《极品吴掌柜》 第1章 清浅佳人会无期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相思滚滚来。 此去经年,元宵的余韵还在这满城的繁花中一年一年的上演。每年的元宵佳节过后,吴永麟会在这古城墙上驻足一段时间,望着来去的旅人,希望在人群中找到那个熟悉的影子。更多的希望只会带来更多的失望,直到落日西斜,吴永麟才失魂落魄的走下城墙,心里凭添了更多的寂寥、落寞,每当再次燃起那希望时,又要是数月之后了,但每年的这个时候他一定会准时出现在这个地方呆呆的望向远方,让希望---失望如此反复,周而复始。 今年的年岁好像不是太好,一路衣不遮体、瘦骨嶙峋、蓬头垢面行乞的外乡人特别多,好多人饿的眼睛都绿了,似乎都有食其子的征兆了。但因为偶尔会有一些怀柔的大户每到饭点会施粥、赠馒头,使这些人还留下了一丝生存的希望,至少现在城里还没有互易其子而食的惨事发生,但依然饿殍遍野,一些身体孱弱的人在深夜熟睡过去后再也不能醒来。 每次从城楼上面下来的时候,吴永麟都会在城墙边固定的位置遇到一个很特殊也很熟悉的乞丐,他既不主动乞讨,也从不嫌弃别人丢下的脏馒头,一双炯炯有神的目光和吴永麟对视以后,不经意的自言自语道:“日日思君君不见,只愿君心心似我,不负相思意。” “她还没有来,或许她忘记了,或许也已经成家嫁了人了吧,希望是个好人家,有一个真心对待她的人,也让我少了一些牵挂。”吴永麟楠楠自语,言语间更多的是一种失望。 “你至少还有一份牵挂在你心头,我与伊人已人鬼殊途,这一世已无见面之日,在这一刻,至少你是比我幸福的。” 听到这一句暖暖的话,吴永麟感激的投去一个赞许的目光,同时或许更多的是同情他的遭遇,便在他的破碗里丢下几个铜板,虽然钱不多,也许刚刚够一顿的吃食,但受人予鱼不如授人予渔,走的时候默默甩下一句话:“如果哪天过不下去了,记得到惜凤楼来找我,我不介意多你这个朋友,也不在乎多加一副碗筷,更希望多一个陪我喝酒的好友,如果你觉得不好意思白吃白喝,来我的地方帮我跑跑腿就行,我那里现在就缺卖力气的伙计。” 乞丐对于这么诱人的待遇好像并不那么心动,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筹码,也许,只有解决了心头缠绕很多年的那件旧事,他才能心安理得的去惜凤楼,至少不能给他这位还不算是正式朋友的朋友带去麻烦。他只是默默的望着出城的方向,希望这件陈年旧事早点来到,让所有的过去画上一个句号。 这个时候,旁边走过来一个小乞丐,看到大乞丐碗里的几个铜板,楞了一会,默默的想:这个古怪的家伙居然也能讨到铜板,我每次讨来的吃食都与他分食了,不知他这次会不会有福同享呢。 这个小乞丐是几个月前从南方逃难过来的,家乡遇到了几十年难得遇到一次的大水,短短几日已是千里湘泽,哀鸿遍野,家里的房子早已淹没在滚滚洪水中。他运气好,凭着一股牛劲爬上了一个分叉的大树枝上,才被赶来的官兵救了上来。家里的亲人都已经断了联系,或许再无相见之日。在数月的颠沛流离,饥寒交迫的日子中随众人流浪到了此地,当上了一个饥一顿饱一顿的小乞丐。偶尔还能喝上一碗好心的人家发放的稀粥,啃上一个热乎乎的馒头,已经让他觉得是件很幸福的事情了,这个不是家的地方,却让他感受到了真正的一丝家的温情。 大乞丐盯也不盯他一眼,抛下一句让小乞丐很兴奋的话:“去买半只烧***今晚我们也打打牙祭,好久没见荤了,我也有点想念--半边烧鹅腿的烧鸡了。” 小乞丐高高兴兴的拾起破碗里的几个珍贵的铜板,飞也似的离去了,留下大乞丐默默的出神:这小兔崽子敢偷吃一口被我发现了,非得打断他一条小腿。也只有每年这个时候才能再次尝到半边烧鹅腿那美味而又熟悉的味道,他心里已经对他这位有此口福的朋友感激涕零了--感谢万能的佛祖,感谢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感谢...... 正当大乞丐望眼欲穿的看着小乞丐消失的方向的时候,城门外慢悠悠的进来一队歇脚的商队,打头的一位风尘仆仆,横眉冷对,八字眉,一双不怒自威的眼睛打量着城内角落里四处散落的乞丐,望着那些早已经饿的绿了眼睛的乞丐不自觉的紧了紧腰间的佩刀,马蹄发出哒哒哒的轻啼,他是负责本次商队安全的护卫头领,姓周单名一个勋,手底下劲装十多人,早已人困马乏,看到这个城门的时候,满腹的阴霾就像泄闸的洪水早已一扫而空,想着今晚不用再担惊受怕,不用再风餐露宿,可以暖暖的洗净那一身多日的疲惫,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暖暖的幸福。 周勋也看见了那个大乞丐,他们的眼神不经意的相碰了一次,周勋看见他的时候,心里冒出一丝冷颤:这个怎么和在路上遇到的那个难缠的女人的眼神那么相似?难道他们是一伙的?难道他们也跟踪到这里来了?但看见大乞丐一直痴望的盯着一个小乞丐笑盈盈的拿着打包的半边烧鸡流出哈喇子的时候,一颗紧绷的心绪才渐渐恢复平静,或许是我看错了。 望着手下的人一个一个卯足了劲打理着千里而行保护的货物时,周勋才感觉这才是真实的,总算回来了,虽然有些弟兄永远的留在了路上的某处,但相比现在这些活生生的生命,一切的牺牲是值得的。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此不复还。”一家酒楼的酒保卖力的吆喝着,也不管这诗词的别扭,反正他也知道,这些过路客都是一些粗人,也品不出这里面的门门道道,还可以显出自己的学问。偶尔一些过路的文人投来鄙视的目光他也全然不会在意,只要能完成十多位客人进店吃酒进食,他这个月的月钱又可以多几分了,想想月底多出的月钱,想想还未过门的阿花,一种幸福油然而生。 看见周勋那十多人的商队缓缓朝惜凤楼走来的时候,酒保阿三知道今天的任务是可以完成了。这一队人马是这里的常客,但他数了下人数,感觉少了几人,这他不好说破,吴掌柜已经对他们提出了作为酒保的禁忌,不能问东问西、不能觊觎客人的财物、不能推荐客人不喜欢的事物,对客人必须鞍前马后,要像亲人般给予春天般的关怀,客人需要什么如果没有,不能立马拒绝,应想方设法去满足,实在没有也会给予其他方面的优惠。所以阿三这些人也学会了吴老板的卑躬屈膝,对客人低三下四没什么觉得多丢人的,最后那实实在在拿到手的银两才是他们一直坚持的座右铭。 周勋进门的时候望了望雕花木门匾上那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惜凤楼,两旁的门联上换了一副应景的春联:上联--燕子衔泥,双飞双舞,剪一幅人间春色;下联--英雄仗剑,独来独往,谱一曲遗世独立; 当吴永麟笑嘻嘻的抱拳给予周勋春天般的微笑的时候,周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习武之人最受不了这种男人之间的嘘寒问暖:“周大侠,别来无恙,想必这些日子在外面劳顿奔波,一定累坏了,我立马吩咐下人准备好汤池,让各位先洗一个热水澡,然后给各位上一桌上好的酒菜,让各位宾至如归。” 如果是一个千娇百媚、万总风情的老板娘这样招呼还好,一个大老爷们这样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周勋知道这里的老板娘一定还没回来,鄙视的眼神中多了一丝赞许:想不到这个风度翩翩的吴掌柜还是一个痴情人。 这间酒楼并不是这里最好的酒楼,装修也没那么鎏金奢华、富丽堂皇。更多的是小巧别致,每一个标间清雅幽静、别具匠心,与别家酒肆不同的之处--两间小厢之间用实心砖堆砌,即使隔壁热火朝天的行酒令都对这边不会有丝毫的印象,偶尔聊些私密的话题也不会被隔壁偷听出去,用吴掌柜比较摩登的词语是:我们尊重个人隐私,更有保护客人隐私的义务,这一点是让周勋每每称赞的。至于什么是摩登,什么是隐私,吴勋第一次听见的时候一头雾水,他当时莫名的盯着这个怪人,这个黑眼睛、黄皮肤的吴掌柜的祖先难道是色目人?他走南闯北在沿海的城镇听到过一些凄凄惨惨的色目人讲过一些类似的稀奇古怪的词语。 今天周勋还是进的他们经常来的那间“暖乡”,门里进门会放着一盆应景的花卉:两旁层层叠叠的露出碧绿挺秀的剑叶,中间一根倔强的茎叶擎着开得绚烂的花蕾,像一张张带满笑意的凌波仙子,热情的欢迎来到的客人,给予无限的温情与慰藉。是的,这个吴老板是细腻的,让人初次见面觉得是个小人,两次见面后会觉得此人是深藏不漏、另有所图,多次见面才发现你完全被他的一切所感染,这个人会把点点滴滴做到极致,真的是应了他那句---来我们酒楼打尖就对了,我们将给予您至尊无上的享受。 酒桌上早已放了一桌的吃食:香薰樟鸭、珍珠溜鱼片、私房秘制东坡肘、果珍玛瑙甜品、四季食蔬......,再加上那一瓶芳香四溢的惜凤楼特制的凤来春,让这些一路奔波的旅人早已望眼欲穿,口水都咽下肚子好多回了,虽然早已磨刀霍霍,但碍于吴掌柜还在那里和周勋窃窃私语,众人也只能眼巴巴的望着那一桌美酒佳肴,其实心里已经问候吴掌柜祖宗三代多少回了。 吴永麟讪讪的走出包间的时候,那些人发出一阵低吼喝彩,望着那些人狼吞虎咽,不停争吵着鸭腿的归属时,吴永麟哑然失笑:这些人是多久没吃过肉了,乍一看还以为是刚刚从监牢里面出来的。为了不至于让这帮人的丑态让外人瞧见,吴永麟走出包间的时候默默的帮他们掩上了门。 望着来来往往的客人,吴永麟在柜台上默默倒了一杯凤来春,望着靠窗那张空空如也的桌子,呡了一口小酒,伊人不在,这满口的浓香锁不住心头的思念,只能是越酿越浓。记起往昔的一切种种,吴永麟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也许,我该为这个世道多做点什么?不负了这身失而复得的皮囊。 吴永麟到后厨看了一道,琳琅满目的蔬果、肉食摆放错落有致,凌乱而不杂乱,对众人报以赞许的目光。小二、大厨们干的热火朝天,不时的传来:“糖醋西湖鱼出锅了,给楼上的暖乡房送上去。”“文锦豆腐脑准备好了,给外面的客官送上去。”这些菜是这个季节酒楼的招牌菜,鲜鱼肥美,豆腐香嫩。今天来的客人基本都点了这两个菜式,那些材料都有点捉襟见肘了。吴永麟忙把阿三叫过来,让宋嫂再送点豆腐来,价格可以适当上涨一点,算是慰劳这寡妇的辛苦吧。 “今天好像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啊,怎么好像商量好了似的,都拼了命的往里凑。”到饭点的时候,酒楼已经人头攒动,熙熙攘攘了。有两拨人甚至为了一张空桌子大打出手,只见一个彪形大汉随手丢了一把朴刀到桌子上,一对虎目恶狠狠的盯着对方,随口甩出一句:“我看谁敢坐我胡大爷的位置,哪个招子不放亮的鼠辈也不打听打听我辽东三虎的威名,简直不想活了。”看到对方示弱,胡飞虎三兄弟纷纷落座,同时大吼一声:“小二,给大爷好酒好菜的伺候着,让爷舒服了好好打赏。”同时在桌上掷下几锭雪花银,发出“砰砰砰”的声音,那财大气粗的架势,早已把旁边人的气势盖了一头。 看着这一切,吴永麟无奈的摇摇头,他想起了后世在学堂为了上早课,由同住的一位带着各人的信物,去象征性的打个标记:此位大爷包了。如果像这位威风凛凛的胡大爷如法炮制的丢一把菜刀到桌面上,估计上课的先生也没那个胆量踏入那间霸气外露的学堂了。 吴永麟媚陷的对胡飞虎低下那小身板,忙不迭的应承着:“好叻,二宝,快去,把我们窖藏的二十年的凤来春给客官满上。先给几位爷来点下酒的小菜,先润润喉,垫垫肚,莫怠慢了几位英雄好汉。” 二宝边走边嘀咕:“哪里来的二十年的凤来春,这间酒楼好像才开了三年多,难道掌柜的是让我去取那才放了三个月的......” 胡飞虎会心的赞赏了这位管事:“还是这位有眼力见儿,将来到辽东地界,只要提我飞虎寨,绿林各位都能给几分薄面。”吴永麟边招呼边报以趋炎附势的眼神,让人好不唾弃。 但来者都是客,吴永麟招呼好这几位盛气凌人的绿林英雄后,对那几位吃了鳖,也是一身风尘仆仆、隐忍不发的旅人抱拳道:“各位爷,稍安勿躁,楼上还有位置,更能登高望远,一览满城繁华风景,若不吝移步,请随我去楼上雅间。” 虽然几人不耻于这位吴掌柜的品行,但对这种八面玲珑、如蚁附膻的小人在他们身边曲意打圆场,早已把那一幅幅受了委屈的心情抛置九霄云外,原来我们也是爷,这掌柜的有眼光、有点见识。听见吴老板说赠送几样小菜时,早已人人是眉飞色舞,望着楼下街上往来如织,一身身流水缎的妙曼身姿,早已乐的合不拢嘴了。 今天的生意出其的好,一个跑堂的当两个用,吴永麟也偶尔客串一下,也是累的汗流浃背,到饭点的时候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在招呼完最后一桌客人后,吴永麟才长吁一口气:“这些人是欣赏我的厨艺呢,还是欣赏我的口才呢?一个一个乐的合不拢嘴。还好我们各取所需,爷今晚也是---数钱数到手抽筋了。” 夜已深,吴永麟是真的累了,今夜睡的格外香甜,在梦中,他见到一个长得一个类似于她的女孩扑面而来,他有点痴了,原来,她一直在他心里的烙印,如影随形,挥之不去,只会随着这年岁一样像惜凤春一样越存越醇香悠远,让他更难以割舍。你来到了我的怀里,我却住进了你的心里。 第2章 豆腐西施 昨天的生意实在是太好,所有的肉、菜、果子,只要能入口的,早已被那些远道而来的客人一扫而空。最后打烊的时候,看着一个个大眼瞪小眼、垂头丧气的伙计,吴永麟想到冰窖里面幸好还有一些冻肉,才做了一顿勉强的晚饭,众人美美享用了一顿简单而又不失美味的晚餐后才渐渐恢复了生机。 今天一大早,就吩咐阿三、二宝这些青壮劳力去集市买些肉禽,填补昨日的空缺,作为酒楼,如果不能供应新鲜的食材,是要被顾客所诟病的,如果被官府查出来,更是要吃官司的。而对于现在的这些食材,吴永麟是放心的,至少没有什么“注水肉”、“白羽鸡”,只要给出公道的价格,卖家往往趋之若鹜,如果能成为酒楼固定的供应商,逢年过节的时候,这些酒楼还会送一些精美的慰问品,有些阔气的老板还会多付一些定金,吴永麟就是其中之一。很多商户以能成为惜凤楼的固定合作伙伴为荣,这个老板待人是和蔼的、诚恳的,甚至让这些人偶尔一些惊喜。 他的要求并不多,只要能提供稳定的肉禽,而且能保证鲜嫩,吴永麟都会欣然允诺,让这些人和自己各取所需。吴永麟知道,相比较这些老实巴交的乡里人,后世的那些不法商人为利益所趋的种种不齿行为,这些人实在要善良太多了。 作为“文锦豆腐”的主要食材,宋嫂的豆腐店也成为了惜凤楼的固定合作商,每到晨曦初露的时候,宋嫂便已经将一块块匀称鲜嫩的豆腐块准时送到,偶尔看到小二们忙的晕头转向的,宋嫂会留下来帮忙整理下后厨,而吴永麟逢年过节会给她送些女儿家用的上好的胭脂水粉作为回报,这样会让宋嫂开心好一阵子。 今天要准备的东西实在太多,人手又不够,吴永麟便早早的出了门,恰好路过豆腐西施的摊子,想想这个寡妇挺不容易的,反正也是顺手,不如自己把豆腐取了回去,免得她再跑一趟。吴永麟或许是习惯了这位浪荡公子的形骸,脸上偶尔是狡黠的、猥亵的,但并不下流,透过刚刚揭开的一块门板,看着饱满身材、香风带雨的姣好背影忙来忙去,一张嘴不受控制的脱口而出让自己追悔不已的轻佻言语:“豆腐西施,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让我越发的想念了,来让我抱抱。” 虽然早已和这人相熟,知道这人有时冒些疯言疯语,但这妇人咋受得了吴永麟这赤裸裸的的调情,被唐突调侃的宋嫂早已芳心打乱,心头道:这人好生无礼,若不是与这人相熟,与那街头调戏良家妇女的浪荡子有什么区别?难道他真的对我有意?可惜了过往的蹉跎岁月,如若能早些与他相熟,互诉衷肠,与他共渡这寂寞芳华岂不是人生一乐事,越往下深想,宋嫂早已粉面桃花、杏目迷离,打理豆腐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了。 “哪里来的花花太岁,居然敢在这里大放厥词,满口污言秽语,看本姑娘怎么教训你。”一声银铃般的娇喝打断了两人的思绪。 一个是翩翩青衣,浪荡不羁,外表看似不浮世世,但目光深邃悠远,星眉剑宇,让人无法捕捉真正的内心。他看得有些迷醉了,世间居然有如此动人心魄的可爱人儿。 一个是豆蔻年华,青春靓丽,举止好似步入凡尘,但眼睑巧笑倩兮,顾盼调皮,一种不符合她真正的年龄。她看得有些慌乱了,世间居然有如此琢磨不透的流气之人。 两人相对无言,对视了好一阵,吴永麟想起了她,但转瞬即逝,在外人面前过多的表露自己的情绪有失大体,急忙收了收迷恋的眼神。一个是约束内敛,一个是调皮可爱,她们两个是不同的风格。若心中的她是那朵报春的桃花,而身边的这位更像是那满天星,让你目不暇接,刚刚还古灵精怪,现在却温柔如水,吴永麟呆若木鸡,不敢发出一点声响,深怕再次惹恼了这位豆腐小西施,而引来她手头擀面杖的暴打。 “看什么看?刚刚满嘴轻浮的勇气到哪里去了?有本事对本姑娘再说一遍试试呢?”小西施双目园瞪,玉手叉腰,杀气腾腾,好像要吃了这只挑事的癞蛤蟆,若吴永麟敢再次大放荒诞之言,下场可想而知。 “小西施姑奶奶,我刚刚是瞎嚼舌根的,莫要往心里去。瞧您巾帼不让须眉,乃当世女豪杰,莫让我这污秽之人脏了您的玉手,我自己来。”吴永麟已腾出手轻轻的去抽自己的嘴巴子。 看着这人如此的有色心没色胆,小西施索然无趣,慢腾腾的幽幽道:“我是有名字的,我是宋嫂七大姑八大姨隔壁三叔家表舅的外孙女,我叫翠花,以后你再敢欺负宋嫂,看我怎么收拾你。”说完,像一只小喜鹊欢欢喜喜的撇向后厨,同时响起一串捧腹的欢笑,留下一脸茫然的吴永麟。听到这一声翠花,吴永麟早已一阵恶寒,这么清丽的人儿居然叫一个这么老土的一个名字,真的是暴殄天物啊。 宋嫂被这小丫头一打岔,早已恢复了平静的心绪,抱歉的说道:“乡下丫头,不懂事,初到此地,还望吴掌柜多多担待,莫要与她一般见识。今天本来拾掇的差不多了就将豆腐送过来的,哪知道你这么心急,居然亲自上门来取了。”说完这句话,宋嫂觉得失言,脸上多了一抹红晕,俏兮兮的望了望吴永麟。 吴永麟早已被翠花吓得三魂去了七魄,望着后厨心有余悸,对于宋嫂微热的眼神,哪还敢四目相对,只是打个哈哈:“在下约了隔壁的刘掌柜有要事相谈,宋嫂你先忙把!”然后拿起早已规叠整齐的豆腐块,飞也似的离去,留下一脸幽怨的宋嫂楞在那里发神。 “情郎都走了,还痴痴的盯着干嘛呢?”翠花在里间俏皮的调笑道。 “左护法就别这样戏弄于我了,若被其它门人听去,就要坏了我的清规名誉了,不但失节,还要受到教主的责罚。”心里五味翻滚,也不知是说者有心,还是听着更有意,虽然已然独居多年,若真能与他共谐连理,也不失为一件风流韵事。 这家豆腐店是红衫教用来掩人耳目的情报收集机构,宋嫂原名宋凝雪---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是红杉教教主的首席大弟子,虽然早已年过待嫁的年岁,但身段却更加的饱满丰韵,胸前沟壑坚挺,翘臀滚圆紧致。此时卸下那身掩人耳目的伪装后,媚眼酥骨、唇红似火、绰约多姿,仿佛一株盛情开放的火红玫瑰,绚丽的绽放着这最美丽的时刻。但凡真有敢对这玫瑰伸手的,早已遍体鳞伤了,她周身带刺,而且毫不留情。因为教主说过:天下男儿皆是薄幸无情之人,他们只会把女人当成一件工具,在恣意玩弄之后,便抛之于脑后,渡过余生的寂寞空庭。所以,红杉教的第一戒律是:禁止教中任何女子与男子有任何来往。 但清规戒律是一回事,哪有少女不怀春,哪有少女不思凡。而且和吴永麟接触的多了后,宋凝雪对这个人并不反感,私底下的时候,此人风趣幽默,偶尔会给她讲一些有趣的小故事:秋香三笑留情,祝英台假扮男子与梁山伯缘定二世,想起他们化作蝴蝶最后成双成对的时候,宋凝雪轻泣微红的媚眼会漏出一抹羡慕的眼神,如果哪天有哪个男人能这样对我,我定会不顾一切的与他双宿双飞。吴永麟会是我的那只比翼鸟吗?每每想到这,少女的脸早已绯红霞耳。 左护法真名月灵儿,其在教内的职位犹在宋凝雪之上,虽然面容不显老,但真实的年纪却比宋凝雪大几岁,由于她本人活泼好动,在教内悠然洒脱,面容更显得一脸童稚,貌似比宋凝雪还要年轻几岁,所以理所当然的成为了宋嫂口中的小丫头。此时,宋凝雪对刚刚到锡城的左护法月灵儿一一分析起吴永麟这个人来。 “吴永麟,三年前来到锡城,在此地开了一间酒楼,出手阔绰,开业头三天,大宴八方,分毫不取。每到相应季节推出相应的菜系、菜品,并推出相应的优惠手段,像什么满一两纹银送半斤酱卤肉......并大肆收罗各地风俗美食,并相应的派出本店学徒到各地的学徒到外地悉心求教,若有相关人员能推出新的菜品,将予以重金酬劳。此人不失为一个做生意的奇才,虽然才在锡城立足三年,早已广接豪绅,相关人家的红白喜事,都是请的这惜凤楼的主厨,而且这吴永麟只收取相关宴席上材料的银两,对于打赏的其它银两概不另取,同时会为主家送上相关喜钱,几乎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但自此之后,他的酒楼的生意却越做做大,规模也相较几年扩大了数倍。若此人能为我教出力,几乎毫无疑问可以成为我们的钱袋子、财神爷。”宋凝雪一一给这位左护法娓娓道着这位看似言语轻佻,却内里乾坤的调戏之人。 “此人在锡城的城守王大人那里也落得了一个好名声,话说有一回在街上有一个地痞小厮偷了一位王屠户的铜钱,却矢口否认,反过来诬陷是王屠户偷了他的钱财,结果弄到城守王大人那里也是一筹莫展。由于王屠户经常给惜凤楼送些屠宰的牲畜,吴永麟听了这件事,悄悄给城守大人出了个注意:让人端来一盆清水,将铜钱一枚一枚的放入其中,当一丝丝的油花浮出水面的时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谁的铜钱了。那小厮被庭杖四十,同时还了这王屠户一个清白。这呆呆傻傻的屠户洪亮的直呼了数声----感谢我们青天大老爷,让这平时不怎么受百姓拥护的城守王大人既得了百姓拥戴,也得到了一个好名声。所以一旦有什么解决不了的案子,每每会到惜凤楼向吴永麟讨教一番。这个吴永麟也来着不惧,好像无所不知,每每想的办法都出人意料,像什么盐水分好黍米与坏黍米等。” “想不到此种浪荡公子倒也为这些黎民百姓做了一些好事”,月灵儿眉毛上翘,对此人态度有稍稍改观,心想:难怪,刚刚小师妹对这浪荡子那样不堪入耳的话语不嗔不恼,看来是我看轻他了。 宋凝雪接着说道:“由于与官府的这一层关系,负责这次押运的周勋早已与吴永麟交好,每次在锡城歇脚,都会在惜凤楼呆上一段时间。昨天我去惜凤楼送豆腐的时候,就看见他们在包间内窃窃私语,偶尔两人看看楼下的那些人,似乎对这即将到来的危机浑然不在意,仿佛就像在等着这场风云会际似的。” “也好,让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绿林蛮子替我们去探探雷子,黄雀在后,我们伺机后动,等他们两败俱伤的时候,我们可以坐收渔人之利。”月灵儿得意的笑笑,好像一切早已是囊中之物,并和宋凝雪商讨起后面的相关细节。 “每年元宵过后会去锡城城墙上等待一个人,听她说是去等一个女人。”本来想说出口的最后一份消息,宋凝雪忍住了,她觉得没必要在左护法面前谈这些儿女私情,一来是私心作祟,二来她也琢磨不透这次教主派她来的真正用意,毕竟不近人情的教规摆在那里,如果真的让教主知道自己有出格的禁忌,恐怕自己待在这里的时日就不多了。虽然才短短来了一年,但她真的迷恋上了这里的一切,相比较教中的人情冰冷,彼此的争权夺利、勾心斗角,这里更富有人情味;而且吴永麟会经常给她讲一些有趣的故事,在吴永麟口若悬河、绘声绘色的讲述下,时而凄凄切切,时而婉转捧腹,比起其它古板的说书人不知道要风趣多少倍,对于这些故事和讲故事的人,她更是恋恋不舍。 宋凝雪默默的注视着还在喋喋不休的月灵儿,自己的心思早已飘走了:也不知每逢十五后的那位佳人生的如何天资国色,有我美吗?居然把这吴永麟迷得如此痴醉,好一个---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的痴心人。 第3章 空间折叠 两人的相识是在一次学术讨论会上,林奕龙戴着一副高度近视的眼睛,温文尔雅,他并不善言辞,但每每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提出的见解新颖独到,往往一大推人还在为他刚刚提出的见解侃侃而谈、各抒己见的时候,他已经如忘我一般,进入新的境界了。叶心梅也是讨论会中的一员,她默默的记住了林奕龙这个奇怪的呆子。 谁也想不到如此书呆子气的林奕龙却出生在一个商海世家,家里世代经营着数家超五星酒店,每每重要的高规格国际会议,都由林氏集团负责接洽,相关中央领导人对其事无巨细、不失礼仪之邦的大气、上档次但不奢华的会晤往往大佳赞赏。林氏的五星厨师更会入乡随俗的为各位外国嘉宾投其所好的提供地道的当地美食,让这些外宾往往欣喜万分,有些外宾中的领导人甚至会邀请林氏到本国去开展业务,其影响在本地商界、政界可见一斑。 林董事长膝下只有这一个儿子,本来是希望这个宝贝儿子能继承家里的事业有一番好好的作为,但这个宝贝儿子却对经营酒店的事情一点都不怎么热络,反而痴迷于天体物理学,每每看见一篇国外科学家发现新的行星的相关报道,比他这个刚刚签了某个重要会议的主办权的老爹都要开心。林董事长看见儿子醉心于科学,没办法,只得顺着他的意,为某个重要的科研所注入了大量的资金,为国家的载人飞行器做出了坚实的经济后盾之一。 叶心梅到研究所报道的时候,在走廊上一不小心撞到了抱着一大摞资料的林奕龙,由于很久没有新同事来报道了,林奕龙理所当然的占据了对面的办公桌,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文件,所以正在慌里慌张的收拾。两人相视一笑,异口同声的道:“原来是你。”其实那天的学术讨论会上林奕龙也暗暗的记下了这个大方漂亮的女孩,只是自己比较木讷,并未有过交流,最后看见了参与讨论名单里面唯一的一个女孩儿---叶心梅---心似桃花叶似梅。 两人很快熟络起来,由于两人兴趣相投,叶心梅没有小女人般的娇美,更多的是睿智、有涵养,举手投足之间都是一种无形的贵族血统气息。而且为人聪明伶俐,做事情有条不紊,本身博学多才,再加上林奕龙这个股东的推荐,一年的时间后,叶心梅很快成为了相关技术攻关的带头人,为相关领域的技术突破做出了重要的贡献。两人的感情也是一日千里,早已心手合一,成为了众人口中的“金童玉女”。哪个多金的少爷不风流?但林奕龙却是一个另类,对叶心梅却是任凭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 林奕龙很喜欢下围棋,叶心梅投其所好,往往会和他对弈几局,由于林奕龙要高明太多,所以林奕龙会在最后的对弈中让她三目。而且在对局中往往让出大片的核心区域让其提子,但他往往兵行险着,在十面埋伏中搏杀而出,当叶心梅捶胸顿足、铩羽而归的时候,林奕龙总会温柔的安慰:“可以哦,比上次高明多了,有进步哦,小妮子。”结果不言而喻,但叶心梅喜欢这种相爱相杀、被人呵护的感觉。和这个人在一起后,发现他并不是那种真正的迂腐之人,他懂浪漫,有冷幽默,对任何事情都要自己独到的见解,往往语不惊人死不休。家里的生意虽然他不会过问,但大致的规则及运作方式他是懂的,只是他的热情全部倾注给了与自己都喜欢的物理学。 叶心梅更喜欢植物,研究所的宿舍楼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花卉,春天会放上剑指苍穹的君子兰,夏天里桀骜不驯的夏荷,秋天里的香气袭人而且有驱蚊效果的茉莉花,冬天里傲骨颔首的腊梅,还有四季如春般盎然生长的仙人球、绿萝、芦荟......推门进去的那一刻,你会觉得你进到了一个万紫千红、满眼生机的大花园。对于各类植物她可以如数家珍,像什么具有观赏价值的植物还有巨大的药用价值?什么植物商业价值更大?什么植物可以与其他植物进行杂交,创造出更有意义的物种?只要谈起这个话题,可以在林奕龙身边小鸟依人的说上一整天,林奕龙喜欢她这种自信、富有朝气的感觉,得女如此,夫复何求。 今天虽然不是他们第一次到空间站进行作业,虽然只是简单的对星体表面的岩石进行简单的采样,但心头的紧张情绪还是挥之不去,指挥塔通知他们立刻整理下装备返回安全仓,因为有一股很大的太阳风暴要来了。 正当他们准备沿着牵引绳返回太空舱的时候,装满岩石样本箱子的卡扣松掉了,叶心梅忙抛下牵引绳试图去抓住这辛苦的劳动成果,由于失重,他只能慢慢调整身上携带的太空服推进器,慢慢的向岩石样本箱靠近。但她与箱体成为一个整体后,身上的太空服推进器动力不够,只能满眼委屈的看着飞船离自己越来越远。 突然,一个同样背着太空服的男子也离开了牵引绳,朝这边缓缓而来,他抓住了她,两人相视而笑,这是一种无言的信任,只要有他,一切的问题将都不是问题。 当两人、两推进器、一箱子合为一体缓缓调整方位朝飞船靠近的时候,一股毁灭性的太阳风暴悄然而至。不同于陆地上的狂风暴雨,有一个实实在在可以依靠的参照物,看着那些树摇雨落。这一切来的毫无征兆,他们只是随着无声无息的风暴不停的旋转,直到他们受不了这一切晕厥过去,最后被一个黑乎乎的大洞吸了进去。 林奕龙恢复知觉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肉身已然不见,感觉好像一个灵魂一样不停的漂流于各式各样的空间,在里面他看着了自己熟悉的父亲、自己熟悉的研究院,但唯独没有看见那个熟悉的她。他有种到地府的错觉,但迟迟没有露面的牛头马面打破了这一幻觉,以他对这方面的了解,猜想或许这是个高维度的多维空间,他的思维被保存到了其中的一个维度,如果叶心梅和自己绑在一起,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和自己也在同一个维度这样游离着,但却无法交流? 林奕龙想想都非常激动,正在冥思苦想如何能与叶心梅进行神交。但当更大一次的太阳风暴来临的时候,他的思维随着里面的一个虫洞让两个空间产生了折叠的瞬间,由一个维度传到了另外一个维度。 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躺在了一张床上,不再是游离于高维度的灵魂,身上盖着一身锦背,四肢无力,本来已经惊的一身冷汗,后来才发现此人荒淫无度,旁边躺着一个只着亵衣的女子,臀**白,数度春风后,早已沉沉睡去。 当林奕龙跌跌撞撞的走下床,走出那间“羞花楼”的时候,等候在外面的下人阿三笑吟吟的迎了上去:“吴爷,隔壁的老鸨刚刚给我说她们那边新来了个头牌,请您改天过去品鉴品鉴。” “你刚刚喊我什么?”林奕龙奇道。 “吴爷,您刚刚是不是操劳过度?怎么连自己姓什么都忘记了?” “那我叫......” “吴永麟吴大老爷啊。”阿三顿觉直呼老爷的名讳大为不忌,连忙住了嘴。 “那我家里还有些什么亲人?” 阿三心道:这位大老爷难道得了失魂症,怎么连这个都不记得了。 “夫人、吴太老爷相继驾鹤西去,现在只剩下您一位了。由于您不想被家室所累,尚未成家立室。”明明是你留恋着风月场所,家里的产业基本都快被这些人吸干了。 林奕龙又相继向阿三问及了所处的朝代、现在是何年月、所处的地方叫什么等琐碎问题,阿三都一一向他作了回答。 哎,吴永麟只是一个名讳,总算还保留了后世的记忆,卫朝---历史上好像没有这个朝代啊,但这里男人束发及腰、锦衣伦冠,一路上的那些文人满口之乎者也,不是回到了古代又是什么地方呢?自己这个大老爷至少还坐在这双人轿中,总比转世到一个每天流落街头的乞丐要强多少倍了,心里为这不幸中的万幸暗自惊心。我那后世的爹得做多少好事才能有我今世的福缘,这个时候他突然想到了叶心梅,也不知道她能否转世到本朝?是否如我这般安好? 那天以后,吴永麟变了性子,大门不出,小门不入,整日都留在房中,也与烟花之地断了联系,只是让阿三搬来相关的人物风俗录、地理县志等,挑灯夜读,有些时候吃食都送到吴永麟房间去。阿三啧啧称奇,难道老太爷显灵了,这平时荒淫懈怠的小老爷居然有中举的雄心大志了,果然是天不绝吴府啊。 七日之后,吴永麟出了趟门,他做了件奇怪的事:他去问了边关的马驿署,打听到那边最快需要多久,并定下了一辆三日后去边关的车马行? 第八日,他开始变卖家里的田地,遣散家里的男丁女仆,除了阿三几个贴身伺候的家奴,那些家仆本来哭哭啼啼的,但看见吴永麟给每人丰厚的遣散费,个个明哭暗笑。 第十日,吴家大宅易主,吴永麟和阿三几个机灵的下人一起踏上了北上的车马行,悄悄的往边关锡城而来,好像这个地方从来不曾有过吴家大院,从来都不曾有过吴永麟这个人。如果吴老太爷知道有这么一个把祖宅都卖掉的“败家子”,估计都会气得从棺材板里跳出来。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望着刚刚跨过的锡城城门,一路奔波的吴永麟脱口而出一句豪迈的诗句,阿三不懂里面的真意,但还是被眼前雄伟的城墙所感染。望着城楼上威风凛凛的旌旗,守关军士军容肃杀,银枪利箭,从没来过塞外的阿三几个人早已经瞠目结舌、心中赞叹不已。 林奕龙和叶心梅的婚期在后世本来已经定在正月十六,在林氏集团靠长城边的五星级酒店举行,因为他们是在那里的学术会上认识的,都有彼此最初美好的回忆。本来是计划在此次太空勘探任务完成后如期举行的,可惜天不遂人愿,在太空中发生了意外,而他又阴差阳错的来到了卫朝,变成了吴永麟,但心里对爱人的那份期许是执着的,根据相关县志、州记推测出这里便是后世他们行大礼的大概位置,便急急忙忙变卖家产,不携辎重,匆匆赶来。 如果她真的转世到了这个世上,我会为她一直等下去,此心不悔。如果她像我一样拥有彼此的记忆,相信她总有一天会来的。 锡城第一天:以重金盘下了本已奄奄一息,门庭清冷的惜凤楼,并保留了原来的厨子,跑堂的伙计,只是换了个老板。 第三--五天:歇业一天后,惜凤楼重新开业,并对外一切免费,但必须记录下相关消费记录,若发现浪费过多,十倍赔偿,但每天限量供应,先到先吃。 第六天:在前三日消费基础上,满一两纹银送半斤牛肉,满二两纹银送一瓶窖藏凤来春,满五两纹银返一两代金券,在酒楼内可以购买任何同等价值的美酒佳肴。 三个月后:惜凤楼推出新的菜品,并打出滋阴补阳的旗号,古代的人羞于出口而又妻妾成群,往往是力不从心。但被自尊心作祟,几乎每到饭点,饭馆早已看不见一张空桌子,人人胡吃海吃,好不热闹。 半年后:惜凤楼已改头换面大升档次,一楼还是供普通客人消遣饱腹,二楼却推出供那些文人吟诗作赋的各种雅间,但价格偏贵,雅间里面放着各色应景的花卉并装裱各类的风流名句,并提供笔墨纸砚,可供客人随时挥毫泼墨。若有名言佳句问世,将装裱在房内,供其他掮客名人观赏品鉴。而且隔间之间彼此行酒令、高声呼喝都不会受到影响,有些大商贾便喜欢在惜凤楼谈生意,既幽静又不失风雅。 一年后:惜凤楼承接各类官家豪绅的红白喜宴,一律只收取相关材料费用,但吴大掌柜会送上一份礼钱,相当于这个买卖是白白给对方送礼。但规格并不低,往往别出心裁,按主家的要求提升了几个档次,那些一个个的老泰山、富甲豪绅为吴掌柜的体贴入微乐的合不拢嘴;白事也办的风风光光,让这些个孝子贤孙在左邻右舍、亲朋好友中落下了一个好名声。 从此,惜凤楼的吴永麟在锡城既有一个好名声,也是日进斗金的大商贾,而且与锡城的各大名门望族、官府交往甚密,在锡城成为了吼一吼都要抖三抖的重要人物。 这三年的元宵节,叶心梅都没有出现,但他知道还得继续等下去。 第4章 暗度陈仓 一轮明月忍不住寂寞,调皮的爬上枝头,透过天窗望着好些早已沉沉睡去的旅人,觉得索然无趣,便也慢慢的隐藏到了乌云后面,天也渐渐的伸手不见五指。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随着一声敲击竹板的声音后,也逐渐消失在这胡同中,周围在一阵、一抹、一点后,渐渐的黯淡下来。 一道人影悄悄越过围墙,站在楼沿边四下机警的瞧瞧没人跟踪,来到一处房门边轻轻的扣了三下门,里面的人好像也等候多时,忙轻轻的拉开了房门,将这位不速之客请了进去。 “一切都准备就绪了吗?”那人沉稳的问道。 “就怕他们不来,属下早已步下了天罗地网,就等请君入瓮。”来人兴奋的搓了搓手,虽然已入春,但这个时候外面还是春寒料峭,进入屋子后微微发抖的身体才渐渐舒展开来。 “小心寒毒入骨,我给你准备了一碗茶水,喝点暖暖身子。”那人关切的将热茶挪了过去。 来人感激的喝过茶水后,又悄无声息的退出房间,轻巧的越过房梁边的大树,急速离去,仿佛这里根本就没来过人一样。 周勋呡了一口重新注入汤水的春茶,想着那些打着自己货物主意的绿林之人即将像这瓷杯里的茶叶一样被他们冲的七零八落,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事情发生在三个月前,边关发生了大面积的冻灾,当整片整片的土地在暴风雪过后,牛羊等牲畜被冻死了一大片,好多存储粮食的地窖在白雪皑皑中也失去了方向。而周围以游牧为生的异族番邦人更是深受其害,在缺吃少穿的情况下,数次袭扰边关周围的村庄,致使大量流民流入关内。而卫朝这些年内耗过大,早已没有当初平定四海的野心。只是这灾还是得救,要不然真的乱起来,这岌岌可危的江山如果真的被有心人煽动一下,揭竿而起,就要改性更张了。所以当朝天子拨出大量官银,由各大州、府派出相应的官兵护卫发往边关诸城。 周勋这一部便是负责护卫发往锡城的赈灾银两的官军,由于这一路上山匪流寇盘踞在崇山峻岭、深山老林之中,官军数次清剿,这些人便逃遁至密林大山深处,往往是有始无终,效果甚微,这些人依仗着边关这几个月和番邦人的冲突,反而变得更加有恃无恐,时常便有各类商贾豪绅被拦路抢劫的事情发生,有些大胆的甚至开始绑票勒索,这些日子,锡城的城守大人早已忙的晕头转向,人手完全不够用,更不可能派出更多人员来帮周勋去护送官银。而且官道上一路深沟险壑,很容易被那些强盗利用滚木、落石将这些运送官银的官兵掩杀掉,那到时候周勋就真的是只有等着被砍头的命了。 锡城的城守王大人是一个武将出生,本身胸无点墨,你让他披甲提枪在万军丛中厮杀还行,但对于朝廷的这些繁文缛节、来往文书、乡野案件便是一窍不通,前面的师爷由于不习惯这边关的苦寒,早已告老还乡,便留下这个绞尽脑汁都无计可施的王大人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处理的这些杂事,往往弄一些嘀笑皆非的事情:既然王二牛家的黄牛跑到李阿狗家配种后不肯回家,那本官判黄牛归李阿狗,但这头母牛怀的小牛仔归王二牛所有。 那次清水洗铜钱辩真凶后,王大人觉得自己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便让吴永麟暂时代理了师爷的职务空缺,薪俸按以前的师爷发放。吴永麟利用后世的酒店管理学,知人善用的雇佣了几位管事,分别管理酒楼的来往银两,酒楼的食材采购,酒楼的人员调配等,他并不需事无巨细的亲力亲为,只需要把握好大的方向,查查大的支出单,看看每日总的收入支出情况,基本每日还是很清闲的,要不然就不至于有那个清闲劲到宋嫂那里给她讲些闲书散话了。 而且通过每日的官方文书,类似于后世的《每日日报》《参考消息》,可以了解最新的政治动态,通过里面的渠道看能不能有一丝丝叶心梅的消息。所以吴永麟欣然允诺了王大人可怜兮兮的请求,但他每次都是从偏门而走,所以知道他在这办差的人并不多。当这位吴大掌柜爽快的答应的时候,王大人忐忑的连续三日很早就到师爷的房间内查岗,生怕这位吴掌柜半路溜之大吉。而吴永麟处理文案、卷宗的效率非常的高,并将以前王大人很多的“冤案”“迷案”都平冤昭雪,百姓对这位王大人的态度大大改观,而且上级传来的文书多次赞赏王大人治理有方,政绩昭然,估计他在边关再打几场胜仗,便飞黄腾达指日可待了。 周勋记得,这位吴大掌柜平时闲暇的时候会帮锡城的城守大人处理下文案卷宗打发无聊的时间,所以在城守大人这里早已与周勋有过数面之缘,但由于没有什么实际事物的交集,所以两人算不上深交,彼此算是脸熟。打听到这位吴掌柜的酒楼的菜的味道不错以后,偶尔会邀请下属、好友去那里加深情谊,其实主要是希望吴老板能给一个比较好的折扣。 这日,周勋在“暖乡”里面一个人喝着闷酒,他是在人少的时候过来的,这个时候已经过了饭点。窗外街上的人三三两两、稀稀拉拉的,雪又开始下了,本已泥泞的街道又铺上了一层薄薄的冰晶,他也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瞧着那三三两两的人也匆匆的朝家的方向奔去,本已阴冷的街道更清冷了些。周勋望着那慢慢飘落的雪花,心头的愁云更添了几分,望着远处发神,连给他进来温酒的吴永麟都没发觉。 “周兄一直眉头紧锁,难道家里有什么难事?不妨说出来听听,我这里虽然并不阔绰,百十两银子还是可以帮到的。”吴永麟知道这些兵勇平时嗜酒如命,一旦有点结余,便三三两两的到青楼酒肆挥霍一空,如果家里有什么急事或者得了重病需要一笔大的诊金,往往捉襟见肘,这些人便会慌的六神无主,没了往日的神气。 周勋感激的报以尴尬的一笑:“吴掌柜见笑了,吾虽没有大掌柜这般殷富,但不至于缺了那点小钱。” 吴永麟为自以为是的表错了意羞愧难当,正准备郝然离去。 “你值得我信任吗?”周勋一句冷不丁的话打破了这种难堪的局面。 “周兄只当是抒发心中的不畅,我洗耳恭听,只给你参详参详。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何不让我这招臭棋试试运气呢?”吴永麟谦虚的说道。 周勋眼里闪过一丝惊喜:王大人来之前早已知会这人不是太好相交,想不到此人竟然如此爽快。 王大人其实是有私心的,如果哪天被周勋知道了此人的才干,难保不被其它人抢走,那我这个师爷的位置岂不是又要空缺,我升迁的希望不就--竹篮打水一场空。所以,给周勋说的是吴永麟此人没什么才干,就会些鸡毛蒜皮的小聪明,而且虚与委蛇,并不好相交。当周勋说要求助于吴永麟的时候,王大人如是说,其实是想让周勋早日放弃这颗明珠。 “我这里有一批官家很重要的物资要运送到边关,但沿途盗匪猖獗,诡谲凶狠,我手头人手不够,我很怕这次目标过大,丢掉这批重要的物资。我这顶乌沙丢掉还是小事,估计项上人头都要身首异处。”周勋说完这些后,身后都冒了一身冷汗。 “这些物资为什么不换成银两呢?”吴永麟试问道,看见周勋无言以对的眼神,吴永麟知道周勋没有给自己讲真话,而且已经隐隐猜到他这次运送的所谓的物资了。 “你手头可以调用的兵马有多少?此次运送的物质最少需要多少人才能保证安全到达锡城?沿途估计会有多少拨歹人会打这批物资的主意?”吴永麟问道。 “我手头的骑兵、步兵、弓箭手总共加起来不到一千多人。如果想这次万无一失的将这次物资成功送达锡城,估计需要四千人马。至于有多少人要打这批物资的主意,实在难以计算。” “如果骑兵在山地被山寇利用,很有可能成为我们的累赘。”吴永麟知道如果马受惊了,在山地上狂奔,驾驭不了,很有可能发生踩踏,到时候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再如何面对更多防不胜防的偷袭? “如果我们将物资分成几批由不同的路线运送如何?”周勋试探性的问道。 “万万不可分兵,我们的人手本来就不够,这样更容易被逐一击破。”但吴永麟突然灵光一现,娓娓道来一个令周勋喜笑颜开的计策来。 宋嫂晚些时候收到一份官府的内应收到的一份密报:由周勋带领的一队好手将乔装成商户,运送一批重要物资到锡城,物资内容不详,但绝对是贵重的物品。 距离锡城二十里的葫芦口,周勋等人已经马不停蹄的赶了几天几夜的路,一路已经着了几波的埋伏,当时由于众人体力尚佳,精神饱满,连续击退了这几波的散匪。但连日的奔波,众人心有戚戚,时刻将心眼都提到了胸口上,早已是疲惫不堪,还好有前面派出的探子传回前面的相关讯息,他们才苦苦支撑到现在。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前一批派出的探子已经有一个时辰了,怎么都还没有任何消息返回来? 葫芦口走出一队红衣飘飘的女子,前面的领头的女人骑着一匹血红色的宝马,螓首蛾眉,一双忽闪忽闪的美目冷冷的盯着众人,虽然用一面红色的丝巾蒙着那俏脸,但可以想象绝对是一个清丽的可人儿。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你们的财物。看你还长的还挺壮实,要不陪我上山当个挑水伙夫?”妙龄少女调笑道。 周勋听到此人如此调笑我这七尺男儿,早已忍不住拔刀欺了上去。 “来的正好。”女子说完,一点也不敢大意,早已从马上激射而出,一把短剑不知何时已握在手中,挽着剑花朝着周勋的大刀迎了上去。 周勋这一记力劈华山刚劲有力,虽然只用了三成的气力,但罡风阵阵,那股杀意早已被激发出来。官家人只求数招制敌,但周勋这些年走南闯北,得到数位高人的指点,普通的招式更加灵巧多变,既实用又霸道。 女子轻巧的避过刀锋的斩杀,连环三剑刺向刀身的后三段,一寸短,一寸险,这女子走的就是巧劲线路,利用精妙的轻功,把周勋的招式封在起式。待后式霸道的刀锋起时,女子会像鬼魅一样飘向后手孤星赶月无法波及的范围,笑盈盈的看着旁边的树干被砍的朔风阵阵。双方就这样你来我往的战了三十多式。场面上似乎看着周勋大刀使的虎虎生威,女子一直在东躲西藏。但只有周勋知道自己对这红衣女子这左一剑、右一剑死缠烂打、避重就轻的打法毫无办法,早已乱了分寸,自己已然大汗淋漓,而对方依然闲庭信步,气呼悠然,而且对方的剑式越来越凌厉了。 周勋手下的众人早已和那些红衣女子混战在了一起,一个个娇吟冷喝,一个个高声呼喝,众人你来我往,杀得凄惨无比。有几位官军轻敌,前胸或者后背或者大腿被刺了几个窟窿,鲜血汩汩流出,早已浸透了汗渍沾满的长衫,望着那尚未完成的任务,留下些许不甘心,愤然要与对方同归于尽,但技不如人,只能只身赴黄泉,鼓鼓的眼白在体温渐渐消失的尸体上慢慢的开始扩散,让人不寒而栗,把那些红衣女子也震慑住了。 一支响箭过后,背后一队人马掩杀而出,骑兵、步兵、弓弩兵浩浩荡荡的如流水般席卷而来,这些红衣女子哪儿经得起这般气势的冲杀,早已乱了芳心。蒙面的女子喝道:“好一个暗度陈仓,居然背后埋伏了这么多兵士,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如果让姑奶奶知道他是谁,一定抓来给我倒夜香,解我心头之恨。”便呼哧众人不可恋战,向深山逃遁而去。 “穷寇莫追,继续保持前面的策略,探子前面探路,一个时辰回来禀报一次,后续奇兵在暗处与我们保持距离,随时策应。”周勋下达军令后,望向那些红衣女人逃跑的方向,心有余悸,如果与她继续缠斗下去,数招内自己必败,还好有那位吴掌柜的计策,要不然自己这些人早已经成为这些人的剑下亡魂了。 站在酒楼柜台前的吴永麟默默想着计划的一切,如果没什么意外,周勋这些人今天就能到了吧? 一盏茶的功夫后,便听到阿三叫到“周勋老爷请,今天还是老地方啊?”吴永麟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第5章 守株待兔 在暖乡的包间里面,吴永麟貌似不经意的瞧了瞧外面一个一个浓眉赤面、高声喧闹、草莽气息颇重的客人,他知道该来的始终要来,既然这些人就像狗皮膏药甩不掉,只能摆好阵势等着他们来。周勋也在人群中游弋了一阵,没发现那个难缠的红衣女子的身影,心头那颗大石才放心落下。转头一想,这里是锡城,是我周某人的地盘,即使这些人来再多也不怕,就算她们再武功高强,我也让她们变成一个个带血的刺猬。 吴永麟突然觉得某个角落有双炙热的眼神在瞧着自己,那是他的第六感,由于人群杂乱,呼喝、杯碟撞击声此起彼伏,他根本无法寻觅到那眼神的主人。也许是他自己的错觉,没过多久,这种仿佛被人看穿的感觉就不在了,他朝周勋报以一个笃定的微笑,轻轻关上了暖乡的门,慢慢退了出来。 好多天都没看见这个油嘴滑舌的吴掌柜了,宋嫂只瞧了一眼,早已舍不得转向他处:还是那样满脸嬉皮笑脸,但眼神不经意的流露出一丝冷峻,她是有点向往这个满身痞气的吴掌柜在她面前侃侃而谈那些让她神往的痴男怨女的爱情--虽然这些故事的结局不会属于她,这些却成了她现在唯一的精神寄托,只有想起这些故事的时候,她会从睡梦中哭醒,在笑泪中再次睡去,只有这些时刻,她才发现那颗心才是属于自己的。 在估摸到后面那对负责掩护的奇兵差不多也到达锡城的兵营后,周勋才从惜凤楼出来,人人早已吃得肚皮滚滚、满身酒气,一个个踉踉跄跄的打理着那些平时视为珍宝的货物。一个下属或许是喝多了,在将一个箱子搬上马车的时候,脚下一滑,箱子一个趔趄从上面掉了下来,接着人人面前银光一闪,一锭锭份量很足的官银从箱子里面咕噜咕噜的散落出来,那些从旁边路过的路人、带着某种诡异气息的江湖人士早已眼冒绿光,恨不得将这些宝贝生吞了进去。 周勋将那下属狠狠的呵斥了一顿,望着周围蠢蠢欲动的路人,在心里暗暗偷笑:这小子戏做的不错,看这些人还上不上钩? 将官银运送到一处客栈好生看管后,接下来的几天他安排好了一切:这间客栈早已被官家严密看管了下来,如果不出意外,这里将是近几日最大的战场,为了避免伤及无辜,早已将闲杂人等轰了出去,同时王大人也宣布最近几天全城宵禁,每当夜幕降临之后,旁边的街道空空荡荡,周围早已埋伏了众多好手,连弓劲弩,刀枪剑戟,就等着猎物悄然送上门。 辽东三虎的胡飞虎望着一个个蒙头盖面,一幅幅夜行劲衣,手提刀剑棍棒兴奋异常的众人开始了那撇脚的鼓舞士气:“你们都是我飞虎寨的好兄弟,今天一些兄弟在街上也看见了,只要我们劫了那伙歪瓜裂枣的银子,以后陪着我吃香的喝辣的,左拥右抱,好不逍遥快活。”那满脑的猥琐淫邪早已飘到了相好的窑姐那里。 一行人在夜色的掩护下,悉悉索索的向白天已经踩过点的客栈悄然而来。 周勋在客栈的内堂静静的听着安插的探子从各路要道传来的消息,本来还与吴永麟谈笑风生的笑容却变得僵硬起来,听见这些贼伙至少不下于三波,总人数不下于一千后,早已眉头深锁。前面这批人沉不住气的还好说,准备好可以直接将他们全部收了,对于那些心思缜密,隔岸观火,坐收渔人之利,按兵不动的另外几批人怎么办? 吴永麟对回来的一个个探子仔细的问道:“近几日这些人之间彼此是否暗暗联络过?” “我们这几天仔细观察了这几批人的动向,每批人私心颇重,彼此之间几乎没有联系,对于搭伙的提议都是嗤之以鼻,毫无章法,只是一股蛮勇之人。”一个探子沉稳的答到。 “那他们的服饰呢?”吴永麟接着问道。 “这些人好像怕被官府认出来,几乎都是一身黑衣劲装,都蒙着面。”另一个探子答到。 “那这样就好办了,改变我们原来的计划,按第二套计划来。”吴永麟自问自答道。 周勋心想:我们哪里来的第二套计划?这样临时改变计划,来得及吗? 吴永麟对其中一位军官威严的说道:“我命令你部负责柳东巷那边,动静闹大点,但只是做做样子,找几个身手好一点的趁乱混进去,黑灯瞎火的,应该不会被发现,尽量别和那些贼人交手,以免吓坏了猎物,陪他们摸到客栈后你们自然会有人知会你们接下来怎么做。” 葫芦口一战后,周勋对吴永麟早已佩服的五体投地,这次更让众将官听他指挥调遣。当这些当兵的听说这次在路上只牺牲了少数兄弟就将官银安全的送入锡城是拜这位吴掌柜的锦囊妙计所赐,早已对这位平时插科打诨,但认真起来让人刮目相看的吴掌柜心锐诚服,顿时信心满满的领了任务,欢欢喜喜的离去。 “你部负责在回春巷设防,周围放置一些烟火爆竹,等他们过了回春巷把这些都一股脑点燃了,越热闹越好,只需惊扰对方,让对方越心惊胆战越好,你部只需在后面摇旗呐喊就行。” “你部负责埋伏在客栈周围,静观其变,没有响箭,不得冲进客栈。”吴永麟最后严肃的命令道,其实他心里还是有点担心的,但只能听天命了,战场的局势千变万化,而且整体之间的配合,援助,他没有真正见过这些人打过仗,这些人的配合到底达到什么程度,他心里其实没底,也只抱有八分的胜算,另外的二分完全看运气了。 吴永麟望着周勋笑嘻嘻的说道:“这回只能委屈一下周大人和你的亲信也当一回贼人了,我一人端坐在这内堂中,演一出空城计。”便将后面的计划告知了这位正真的主帅。 “妙,妙,妙”周勋听后直呼三声,这位吴大掌柜果然智计百出。 辽东三虎一路领着三百人,风风火火在夜色的掩盖下,第一批赶到了客栈,听着远处官军的呐喊声,一声声爆炸声传来,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这次老天也帮我啊,让黑鹰盟那些混账东西也吃些苦头,这次取了这批官银,吃喝不说,我这辽东三虎的威名也打出去了,其他强人还不唯我马首是瞻,我这寨主再扩大数倍,一统辽东指日可待啊。 望着虚掩的大门,胡飞虎先愣了愣,对于这里面的古怪早已抛到九霄云外。推开院门看看院子里那堆得像小山似的装满白银的箱子时,早已乐的合不拢嘴了,众人争先恐后的拿出刀剑棍棒去撬那些箱子。但看见一个个箱子打开后,一个个傻了眼,呆立在现场,胡飞虎惊愤愤的气道:“这些官军太狡猾了,里面居然装的是石头,这里估计有诈,速速撤离。” “啊,有埋伏,我中箭了。”门后面发出几声凄惨的叫声。 胡飞虎顿时慌了,立马吼道:“快熄灭火把,别让自己成为官军弓箭手的活靶子,速速退回到客栈外面。” 众人黑灯瞎火的退入到客栈外面,周勋发出那声惨叫后,随即从门后面乘乱混入了人群,正当这些人手足无措的时候。柳东巷和回春巷被官军吓的不轻的贼人从左右先后赶到时,刚好把胡飞虎包围在了中间,那两批人彼此愣了愣,中间这波人居然没有点火把,而且一个个杀意浓浓,难道是埋伏我们的官军? 周勋在人群中大吼一声:“杀啊。”一个人首先抢杀而出,出手干净利落,一个还在愣神的贼人当场身首异处。混入胡飞虎阵营的另外一个下属冲向了另外一边,也是出手如电,让另外一人还来不及呼喊就当场毙命。 柳东巷里面混进去的官军听见那熟悉的喊叫,会意的也吼道:“杀了这帮小兔崽子,为我兄弟报仇。” 人群一下乱了,河东三虎的三百多人和左右两边的人绞杀在一起,胡飞虎看着自己的兄弟一个个凄然的倒下,顿时杀红了眼,一把断魂刀舞的虎虎生威,在人群中左突又进,犹如蛟龙入海,杀的众人哇哇怪叫。但毕竟气力有限,对方人手比这边多出一倍,手上,背上也中了对方了几刀,二当家胡地虎,三当家胡白虎也当场殒命,胡飞虎完全被仇恨冲昏了大脑,早已忘了从混乱中突围出去,不是对方死就自己活的亡命搏杀。 周勋在挑起这帮人内讧后,默默的和自己人退入了外围,冷眼旁观的看着这些人互相厮杀,命令旁边埋伏的弓箭手在暗处专门射杀持有火把的人。看见胡飞虎勇猛过人,周勋在他背后偷袭了他一刀,虽不至于当场毙命,却让这人爆发出了一种顽强的冷酷血性,几乎像疯了一样出手刀刀毙命,那断魂刀的刀刃早已砍卷了,浑身浴血甚似吓人,刀锋却始终不曾停歇。 胡飞虎体力透支过度,被一把利刃穿胸划肚,肠子留的满地恶臭,血腥扑鼻,发出心有不甘的一声怒吼,倒地而亡。胡飞虎倒下后,三拨真正还能动弹的已没有多少人了,地上满地的尸体与断手、断足,惨叫声此起彼伏,鲜血早已将地面染的殷红,旁边的暗渠血河流淌,这一幕仿佛修罗地狱,鬼刹横生。 望着这人间炼狱,周勋皱了皱眉,虽然他已然习惯了这一切,但还是被眼前的这一幕所震慑到,如果真的与这一帮人拼将起来,即使能挡住这帮人的厮杀,自己这边不知道要失去多少好兄弟。 这时,一伙二百多穿红衣的女贼从侧面的巷子里杀将而出:“飒爽英姿五尺剑,曙光初照演兵场.英雄儿女多奇志,不爱红装爱武装.” 带头的是个骑红色宝马,带红色丝巾,英姿飒爽握短剑的女子,她调皮的笑道:“来的刚刚好,这几帮人和官兵斗的两败俱伤,我们可以进去拿银子走人了,我是不是很英明神武,如女诸葛在世啊?”一双俏皮的美目盈盈流露出奸计得逞的笑意。 旁边的众女子看着地上惨烈的景象,想想自己还能安然无恙的站在原地,为这一份幸运早已轻叹不已。 周勋望着这个难缠的对手,杵在原地,步子始终迈不出去,那个女贼给人一种难以形容的压迫感,上次葫芦口他已经领教过了。而自己刚刚又耗费了许多力气,现在自己完全没有与她一战的实力,如果贸然出手,自己将很有可能在二十招内被人放倒,或许时间会更短,因为这个女贼上次根本就没尽全力,此时,反而楞在原地。 吴永麟在内堂听见外面已然战事平息,正准备走出来看个究竟。他这一次模仿诸葛亮给自己置了一身崭新的行头:白衣翩翩、羽扇纶巾、指点江山,还故意给自己弄了一副假胡子,边走边高深莫测的说道:“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唬的那帮红衣女子胆战心惊的。 那女子先是呆了片刻,但听见一声响箭后,四周的官军杀将出来,早已花容失色,瞧见那个文弱书生,知道自己只能赌一赌了。 她仗着自己武艺高强,能在万军中取上将首级,早已如离弦的箭射向白衣之人。暗暗提了真气真准备与对方较量一番,但那人似乎一点功夫都不会,轻而易举的就将那柄利剑抵在了那书生的喉咙之处。 “大家都是文明人,有话好好说,别动刀动枪的嘛!”听到有些熟悉的声音,望着这白衣公子,又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此人,红衣女子顿时莫名其妙的望了他数眼。 “你们都退下,要不然我定然让此人血溅五步。”红衣女子威胁道。 “莫伤了我们的军师,其它我们好商量。”望着吴永麟对自己猛眨眼,周勋知道他不想把自己牵扯进来,吴永麟毕竟是商人,如果被人知道他帮官府这次除了这么多绿林人,他除了不能再开酒楼,估计以后要一直被绿林的人追杀。 “你们将我们安全的送出城门,我将保证不杀此人。”红衣女子又道。 周勋想想这次如果放过了这个女人,下次估计很难再有机会抓住她。但看看众将官早已无心恋战,可见这位军师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早已和妙手神机的诸葛先生相差无二,这是一种真正的获得了众军官的认可与信服。若不同意,估计自己以后在军中的威望将荡然无存。既然这样,就做个顺水人情吧。 “想不到到我这次堵对了,你是这帮官军的头头吧?”红衣女子感叹道,为自己这一步险棋暗暗叫好。 “额,女侠,女中豪杰,人中之凤,你这剑离我太近误伤到我就不好了,我本来就靠这张脸吃饭的。”看见红衣女子微微颤抖的芊芊玉手机警的望着周围,一刻都不敢大意,吴永麟调笑道,顺势把利剑往外推了推。 走出城门后,见这些人丝毫没有放人的意图,吴永麟慌了:“你这人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你看你现在都已经安然无恙的出来了,应该大丈夫言而有信,放我回去啊?” “我是说过不杀你,但没说过现在就放你走啊,而且本姑娘是个小女子,哪儿是你口中的大丈夫呢?”女子狡猾的笑道。 “你看我细皮嫩肉,从来没出过远门,怕自己水土不服啊,万一给您添麻烦就不好了。而且我已经有家室了,如果我走了,我娘子会很伤心的,如果三年五年我不回来,岂不是要她守活寡?而且她经常和我那个管家眉来眼去的,我这一走,不就成全这对奸夫**了吗?”吴永麟惨兮兮的哀求道,时而体贴入微,时而痛心疾首,时而义愤填膺,早已把贪生怕死的丑态表现的一览无余,这哪里还有刚刚指挥若定,弹指飞灰湮灭,将一千绿林好手轻易掩杀的从容之色,众人对他的敬畏取而代之的满脸的鄙夷之色。 “你哪天伺候的姑奶奶开开心心的了,自然放你回来。”女子一句口头禅脱口而出。 红衣女子顿觉说错了话,一张俏脸绯红,但心里的小酒酒却觉得此人非常有趣,她用一种邪恶的眼光打量着吴永麟。 早已被五花大绑的吴永麟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讪讪的盯了那女子一眼。难道她喜欢捆绑?啊,苍天啊,大地啊,你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第6章 月灵儿 两人一路无话,心里却各自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由于绑着吴永麟不利于走山路,早已帮他解了捆绑的绳索。 吴永麟心道:想不到这些古代人这么好糊弄,自己只是换了一身白衣,带了一副假胡子,这位翠花姑娘就认不出我了,等会看小爷逗弄逗弄她。 月灵儿在吴永麟喋喋不休的哀求中,早就识破了这人就是惜凤楼的吴掌柜。如果吴永麟知道自己言多才被抓上山,估计会为这张言多必失的臭嘴懊悔不已。月灵儿本来在出城门的时候准备放了这个累赘的,但脑袋里一直盘旋,觉得在哪里似乎见过此人,那一句女中豪杰突然让她记起了调戏宋嫂的浪荡子,再仔细瞧瞧这个特别的人,更加笃定了这就是那个宋嫂口中似乎还为名请命过的流气之人,但她也不说破,想找个机会好好戏弄戏弄他。 月灵儿又是迷茫的,她现在是完全迷糊了:这人还算是个正儿八百的读书人吧,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凭着缜密的布局、周密的安排,兵不血刃就让那些无恶不作,凶神恶煞,目中无人的绿林人自相残杀,到死也没明白是着了这个人的道。他还险些让自己和寨子里的这些女人断送在他的手中,估计葫芦口吃的那一憋也出自此人吧。 如果不是自己随机应变,估计和那些臭男人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去,而且自己这边都是女子,如果被抓住,很有可能被官军恣意凌辱,生不如死,她想想都有些后怕。这个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平时吊儿郎当,和街头那些带着几个狗腿子调戏良家妇女的恶少简直没什么两样。但此次绿林中的一千多号好手却全部葬送在这个认真起来让人觉得恐怖的人的手上。难道真的是应了那句话:学武者,可十人敌,百人敌,破万卷书,可万人敌。这个表面顽浮于世,到底胸壑中隐藏了多少杀招,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他再多的诡计,我也可以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轻而易举的灭了他,看着吴永麟发自真心的害怕她,心中的恐惧早已一扫而空。转念想:这人贪生怕死,贪财重色,如果对他许以重金和权力,必能为我教所用,为我教出谋划策,多赚些金银,对教主的宏图大业,必然有百利而无一害,心中为教中多了这位财神爷而能得到教主的赞许早已眉飞色舞。 吴永麟知道自己这几下子是逃不掉的,很后悔这三年来没有找个高手学个保命的一招半式,被人像小鸡仔一样轻而易举的就抓住了,心中觉得后悔不已。其实周勋替他引荐过武当的几位真人,几位真人对他也如实相告,他这个年纪已经过了学武的最佳年纪,而且原本身体的正主骄奢淫逸,早已掏空了身体,如果强行学武,很有可能在他孱弱的身体上掏出更多的气元,而人之气元有限,如果他身体抗不住否极泰来的苦练,甚至有可能适得其反,对身体造成反噬,轻一点也可能短几年阳寿,严重的甚至一命呜呼。吴永麟后怕,好不容易死而复生,这条小命必须珍惜啊,也就没有再进一步的在武学中苦心钻研。但那些高人也还是传授了一些养生的法门,能慢慢的保养,回复身体的各项生机,颐养天年,甚至有可能活到百年之后,他也乐了个悠闲自在,早将这些抛之于脑后了。所以吴永麟并不是不想学那些高手飞来飞去,一刀砍断一颗树,一掌打碎一块石头的功夫,而是本身的身体素质不过关罢了。 初春的风刮在脸上还是生疼,他逆风提着那宽大的袍子,脸上面露苦色,踉踉跄跄的跟随在队伍后面,由于不堪山路难行,早已累的气喘吁吁,中途都停下来歇了几回了。 月灵儿似乎识破了他的诡计---这人故意在后面拖拖拉拉,好像在等着后面的官兵来救他。扬起鞭子在他面前噼啪噼啪的怒目而斥,但丝毫不起作用,吴永麟对她的愤怒视而不见,一直撘耸个脸,还一直苦苦哀求:“姑奶奶,真心走不动了,你不如给个痛快,让我死在这里算了。” 月灵儿心想此人平时锦衣玉食、养尊处优,哪里能受得了这苦寒的连夜急行,顿时气的七窍生烟,脱口而出:“你上来,和我骑同一匹马。” “啊,这样不好吧,男女授受不亲,你难道对我有想法?”吴永麟奸笑道,身体却早已弹射而起。 当吴永麟跨上这枣红色骏马,闻着前面的丽人浑身香风阵阵,不自觉的揽住了那环肥燕瘦、凝脂玉骨的小腰,早已经醉了。 “你干嘛?”丽人此时无法回头,只能在前面清浅低吟,深怕这一羞人的举动惊动了前面前行的教中子弟,那娇羞的体态犹如一株含苞待放的花朵,弄得吴永麟心里痒痒的。 “势必从全、江湖救急,你我江湖中人就不要在意这些繁文缛节了,赶路要紧,别被后面那些官兵追上了。”吴永麟实在忍不住在那丰腴的秀腰上轻轻捏了一把,并对着她桃红的耳垂轻轻吹了一口气。 月灵儿此时也是有怒不敢言,这要求本来就是自己提出来的,此时也是有苦说不出,对吴永麟貌似不经意的动作隐忍着。她哪儿和异性男子有过如此亲昵的动作,早已慌乱的小鹿乱撞,稚气的小脸上早已红霞如云。心里对这一切却有一种莫名的欣喜与悸动,想不到男女之间的事情如此的让人留恋,感受这那双交叉的大手温暖的抚慰着自己的柳腰,感觉时间都停滞了,一路胡思乱想的就到达了一处乱石前。 吴永麟看见前面的人停下后,抽回了那双满手香腻的双手,还痴痴的放在手上嗅了嗅,气的月灵儿回过头才知道刚刚又中了这人的诡计。 吴永麟望了望周围环绕的山势,只见巨石嶙峋,流溪碧波,除了脚下的路,那还有前行的路径,她们所说的进山之门又在哪里? 月灵儿旁边一个叫红袖的剑婢在周围找了找来时留下的记号,欣然在一块巨石后面拨开青苔与水草,露出了一个刚刚勉强可容一人通过的溶洞,月灵儿将骏马牵给另一位剑婢处理后,也随着众人钻了进去。 吴永麟进去后才发现别有洞天,看着那一片片耸立的奇形怪状的钟乳石,周围九曲十八洞,感叹着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忽远忽近的瀑布声夹杂着一丝丝水汽,升起了一阵薄薄的雾气,众人游走在这龙腾瑶池之间,吴永麟都有些分不清这里是天上宫阙还是现实了,望着前面的月灵儿似阆苑仙葩,游走在这如梦似幻的人间仙境,一个趔趄,撞到了旁边的石头上,才从痴痴的眼神中回过神来。 “翠花,等等我,别丢下我,我不想做神仙,我眷恋凡尘,我舍不得我家里的小娘子。”吴永麟看着最后的那一抹丽影消失在这薄雾中,惊恐的叫到。 “我叫月灵儿,以后你可以叫我灵儿。”一阵如仙乐般的回响在山涧间婉转反复,不曾停歇。 “月照当空,婉转空灵。好一个颜若美玉,心似明月的俏丽女子。”吴永麟轻叹道。 月灵儿听见此人喃喃自语的对自己如此的赞美,停了停疾行的莲步,回味着这人刚刚的溢美之词---心若明月......这人看似油腔滑调,想不到还有一点学问,居然把我说的这么美。虽然她武学修为不浅,但由于涉世不深,对男女之事更是一知半解,对那些溢美之词却有一种难以抵挡的免疫力。她这一日与此人耳鬓厮磨,而她本来就是一个心无城府、无拘无束、大大咧咧的率性美少女,现在却已将教内那些禁忌抛之脑后,她现在对宋嫂为什么对此人恋恋不舍有些懵懂了? 卫朝重文轻武,士农工商,当朝的大官基本都是文人,偶尔能暂露头脚的文武全才也是凤毛菱角,也因为与那些文人的格格不入,也被排挤在高官厚禄之外,基本都是些无权无势、可有可无的位置。有些武人如果毫无背景,过的甚是凄惨,连大户人家的护卫都当不上,养家糊口都成问题。 月灵儿模糊记得父亲好像就是一个懂点诗词的武官,也许她的骨血里就有这样的基因。虽然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武学小有所成。她的桀骜不驯让她不甘心仅仅只做一个别人口中的女侠,她更向往烂漫的山花,风流婉转的绝句名词。对于诗词的向往比那些豪门大户的才子佳人更加痴迷,如果爱酒的人是酒痴,爱剑的人是剑痴,那她这样爱浪漫人就是情痴了。每每在佳节的诗词歌会上听到那些才女佳人吟唱些优美的诗词,她会陪着她们反复的吟颂,直至曲终人散,她还会在那里回味----脑子比别人慢半拍,吴永麟后面这样总结。 “听说你很会讲故事?”月灵儿带着深深的期望问道。 “额,看你想听什么故事了,我杂书还是读了一些的。”吴永麟想想后世那些言情、肥皂剧随便拿一个出来,这个女子肯定会哭的稀里哗啦的。 “那就来个感人的吧?”月灵儿浅浅一笑。 “准备好手绢与纸巾,待会别拿我的袖子当手帕。”吴永麟胸脯一挺,小手一背,俊眉上扬,抽出了配合演戏的扇子甩的哗啦哗啦的,那气场唬的月灵儿一愣一愣的。 “话说数年前,有一户商人运气不济,原本富庶的大户一落千丈,而他自己也喜欢上赌钱,并欠了赌场一大笔帐,从此整日酗酒,没了以前的光景,家里的几房夫人也相继离他而去。”吴永麟讲到这,奇怪的看着若有所思、眼睑微红的月灵儿调笑道:“才刚刚开始就这样了,那接下来我建议这位丽人最好多准备几块手帕。” 月灵儿感觉有些失态,或许里面勾起了她的一些不好的回忆,又被人仿佛看穿了心思,顿觉玉面红光,嗔怒道:“然后呢?” “家里一位夫人由于感念这位老爷的旧情,便偶尔接济下这位落魄的老爷。但这位老爷不但不感恩图报,反而变本加厉,有时候输了钱,喝了酒就到她家里露出他贪婪无耻的本性,有时更是肆无忌惮的对她拳脚相加。有一天,这位夫人实在忍不住,失手将这位老爷给杀死了。”看见月灵儿听得调皮的眼睛怒目圆睁,美胸起伏不定,吴永麟收了收留恋的目光。 “她隔壁一位像我这样的英俊帅气、聪明不凡的公子偶然看见了这一幕,并替她悄悄隐瞒了一切,并抛尸荒野,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最终这件事情由一位英明的神捕查到了相关的蛛丝马迹,但最终的种种杀人动机却都指向了这位翩翩公子---我的头上......在秋后问斩的那一天,他只说了一句“相见时难别亦难,秋风无力百花残。”到最后那位夫人才知道,这位替她以命抵命的人便是一直爱慕她的那位彼此用书信传情的知心人。” “佛说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来今世的一次擦肩而过。 前世五百次的擦肩而过,换来今世的一次相遇。 前世五百次的相遇,换来今世的一次相识。 前世五百次的相识,换来今世的一次相知。 可惜,相知却未能相爱,这一世,他们又彼此错过。” “打完,收工。”吴永麟甩了甩袍子的外罩,收了扇子,气运丹田,慢慢等着这位刚刚还汹涌澎湃的丽人山雨欲来。 等了好久发现没动静,吴永麟心想:或许此人对此类推理案件不感兴趣,算了,下次给她来点苦情戏,转身正准备离去。 “哇......”一声风满楼似的哭声像春潮般倾泻而至,不曾减弱,反而越发澎湃,伊人早已梨花带雨,一把鼻涕一把泪,缠上了吴永麟那宽大的衣袖。 哎,这女子真的是---慢半拍。 月灵儿收起红肿的眼睛,嘟着小嘴说道:“以后必须每天给我讲一个故事,必须等我哭过后才能走。” “好”吴永麟早已忍不住,噗嗤一声,笑的前胸贴后仰,“哈......” 第7章 与弯弯同居的日子 故事也听了,那对仗虽然不算工整,却杀伤力极强的情诗早已把月灵儿带入了一个轮回的境界,经常莫名其妙的问旁边的人: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是不是我的前世?弄的那些人一头雾水。因为一些潜移默化的东西对吴永麟的第一印象也大大改观,越来越靠近红衫寨,月灵儿越来越感受不到一点温情,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更何况是这个近乎不近人情的世人口中的邪教。月灵儿收起了对吴永麟的和颜悦色,故意对他恶语相加,有时候装模作样的甩甩鞭子,让周围的那些教众对这位左教主更加心锐诚服,想不到左教主把这个千人斩的大魔头制的服服帖帖的。 月灵儿身边的贴身剑脾红袖是个聪明伶俐的丫头,她早就会意了月灵儿的一切是为了掩人耳目,知道这位被抓的“男奴”不是一般的人,为了提点他,少让他在寨子里惹些麻烦,便拉了他走在最后,故意气呼呼的训斥,其实在暗暗给他讲一些教中的“八大注意,十处雷池”,让这位左教主身边未来的红人懂得进退,至少别让左教主难堪吧。而且此人非常聪明,一点就透,还经常给她讲些小笑话,早已把一本正经的她逗的忍俊不禁、笑颜如花。小丫头再回去给左教主分享一番,两人一路乐呵呵的、喜滋滋的。惹的众人莫名其妙的,左教主今天是怎么了?怎么比得到教主的恩赐都还要开心,莫不是中邪了吧? 此处的红杉教是北方的一个分舵,才成立没多久,月灵儿为了立威,早日在此地起势,实现当初在教主那里许诺的豪言壮语,所以这次才冒冒失失的打起这批官银的注意,妄图以二百多人的娘子军给予锡城的官府来一记下马威,结果不言而喻,但却意外的抓住了这个千金不换的军师,虽然有点名不副实,但众人心里还是吃了一记定心丸,信心大振。 红杉教教中的大部分人都是女人,但也有一些男人。这些男人在寨中毫无地位而言,一些粗重的活、脏活基本上都是由这些男人完成,吃不饱,穿不暖,有些时候甚至要受到鞭笞,这些老实巴交的工匠,庄稼汉,也是敢怒不敢言,被那些心高气傲的女子称为“男奴”。还有一些风流俊俏的男子成为了这里的香馍馍,红袖后面支支吾吾的,吴永麟大致猜到了里面的意思,就是类似于“男宠”嘛,但这些人也需要劳动,但基本都是类似于监工、管事之类的有点权力,而且很轻松的活儿。那我到底是属于“男奴”还是“男宠”,哎,男人何苦为难男人,吴永麟心道。 到达寨子后,吴永麟看看那些破破烂烂的山门,连一间像模像样的房子都没有,随便支一些木棒,上面再堆一些草垛子,就成为了这些人的寝居之所,很多人非常拥挤的住在一起,现在是初春还好,天气一天一天的热起来后,那怎么能行。再看看那些“男奴”的住所,一个个像牲口一样被圈养着,几十个挤在一处干草上,真的好生凄凉。而我们这位左护法月灵儿也只是占有了一个山洞,她的香闺,仅用一些破布遮挡着洞口,连一处像样的门和窗都没有,吴永麟恍然觉得有一种到达原始母系社会的感觉。看来是我吴永麟给你们送春天来了啊,看着这些人过是甚是清苦,心里有一种默默改变这一切的冲动。 突然,前面出现了一个打扮妖艳,翘着兰花指、说话妖里妖气、不男不女的家伙,对月灵儿款款躬身行礼:“小可恭迎左护法凯旋归来,听说左护法在锡城遇险,吓的小人小心肝扑通扑通的,几夜都没合眼了,望见左护法安然归来,我心甚蔚。”并开始轻轻的揉了揉微红的眼睛,挤出几滴伤心的眼泪。 吴永麟看着这不男不女的死人妖,也不知是惊的还是吓的,脸上煞是难看,对月灵儿的某些喜好在心中再次升级,恨不得找个地方吐到晕头转向,再也不要醒来。 “这人给我好生看管,别怠慢了,如果出了任何问题,拿你是问,每日我都要对此人亲自审问。”月灵儿对此人呵斥道,并恨恨对吴永麟瞪了一眼。 “属下明白。”那不男不女的家伙看见月灵儿抽身而去后,用一张锦帕擦了擦那几滴挤出来的眼泪,抬了抬头,高傲的对吴永麟说道:“以后,就叫我......” “好的,李公公。”看见那帕子上的一个李字后,吴永麟抢先脱口而出。 “有点眼力见,这话我爱听。”李公公满意的答到。原来这位李管事出身在苦寒人家,本来想进宫当个太监,但苦于没有银子,更没有深厚的背景关系,所以被淘汰了下来,但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但对别人称他公公不以为耻,反而为荣,所以吴永麟这一记马屁算是拍到了位置。他生的还算俊俏,入地无门,偏偏又被教主看上了,便使劲浑身解数曲意逢迎,这次建立分舵是他在教中一展身手的好机会,便自动请缨而来。 吴永麟心想:这位李管事做男人做到这样,真的是千古第一人啊。为他扭曲的人生观与价值观默哀了整整三分钟。 “既然月左教主吩咐了,这几天你就和我同住在一起吧。”李管事说道,并对他抛来不怀好意的眼光,并在他身上不停的瞧来瞧去。 那猥亵的眼光盯的吴永麟全身发抖,这个地方真不是人呆的地方,一个个千奇百怪,周勋,王大人,你们快点来啊,早点带我脱离苦海吧。 ********************************** 锡城,这一夜,血流成河,官兵几乎以零伤亡将这些强悍的绿林人斩杀殆尽,偶尔的漏网之鱼对大局也影响不大,回到各自山寨,估计再也不敢再打这锡城的主意。那些官兵哪儿打过如此大快人心的胜仗,早已望眼欲穿的等着被那个女强人将这次最大的功臣释放回来。王大人听说吴永麟此次立了大功,早已乘了大轿赶来探望慰问,以吴永麟不喜欢出头的性子,他很清楚这次的大功将会毫无疑问的落到自己的头上,自己加官进爵的好事居然说来就来了,这个吴永麟真的是自己的副将啊。 “吴师爷何在?”还没落轿的王大人看着早已打扫干净,但依然有很浓重血腥气的街道上,对傻愣愣站着的周勋问道。 “他被一伙红衣匪人抓走了,王大人请放心,我已派出探子随时回报歹人的最新情况,一有状况,我们立马采取救援。”周勋假装镇定自若的答到,其实他对能否救出吴永麟心里完全没底,那女匪受给她的震慑实在是太大了。 “啊,切莫让歹人伤了吴师爷分毫,歹人提出的要求,只要不过分,尽量满足,一定要将吴军师平安的救回来。”那时候的武人比文官直爽,别人对他一分好,他便会还以二分或者更多,而且吴永麟确实帮他了了很多焦头烂额的事情,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对吴永麟的好他其实是牢牢记在心头上的。只是感觉这个军师什么都不缺,又比自己阔绰,对女人也不那么热衷,也实在想不出好处给他了,哎这人太低调了,太低调了。这时听说吴永麟被劫,差点就亲自带兵去追讨了,但看见周勋都没动,估计也知道那伙贼人的厉害,便暗暗压下心头的焦虑,静静的等着前方的回报。 “报。”一名探子急急忙忙慌慌张张的道,他避过众军官渴求的眼神,知道有些话如果乱说出来,自己可能有被群起而殴的可能,所以谨小慎微的在脑中分析自己刚刚看到的一切。 “快讲。”似乎看见了一线曙光,周勋和王大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那些歹人不知去向,只在一处乱石中发现了红衣歹人骑乘的马匹,已然被毒杀。吴军师一直被他们捉拿着,应该被那些人抓去当人质了。”探子小心翼翼的讲道。 “继续在周围巡查,有最新消息随时来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些人找出来。”周勋下了死命令,这些军官和王大人等了良久才渐渐退去,这一夜,他们经历了太多,虽然早已疲惫不堪,但却迟迟睡不着,众人等着吴军师回来一起庆功,军营中稍微一点的风吹草动会惊醒一大批人,今夜,注定无眠。 酒保阿三和二宝也听说了吴掌柜被女贼人抓去了,或许这三年早已学会了吴掌柜的遇事慌乱解决不了问题,这个时候更需要冷静。这些歹人把吴掌柜劫去大不了就是为了银子嘛,所以早已将能动用的银两早已准备妥当,就等着歹人送信过来拿赎金放人。 宋嫂听说吴永麟被月灵儿抓走之后,也是寝食难安,如果没有特别的大事,她是不能随便离开这间豆腐坊的。锡城这次闹了这么大的动静,吴永麟此去多半是凶多吉少,但以什么理由去山上把吴永麟要回来呢?如果强行上山去救他,虽然能将他救回来,那之后就是与整个红杉教为敌。有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她越想越心焦,这次她是真的慌了。 ************************************* 吴永麟这一夜或许是真的太累了,一躺倒床上沾上枕头就睡着了,这一夜,他却梦见了月灵儿,好一片旖旎之色,而且对方似乎非常主动,正欲与对方来个香吻的时候。吴永麟一个机灵,突然感觉怎么这么真实,那双游弋在胸口的小手怎么还有老茧?这一惊,早已吓醒了,李管事那双不规矩的大手正欲对吴永麟上下其手,那张涂满胭脂的脸正准备向吴永麟靠近,把吴永麟整个人都吓蒙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对此龙阳之癖的人,吴永麟也不好当面开罪他,假意朝外面翻滚了一下,从床上掉了下来,掷地有声,他是真的摔,结果从地上起来的时候,左手使不上劲,当他知道自己真的骨折后,这一关是过了。 李管事知道吴永麟真的摔伤害后,早已吓的手足无措,如果月左教主真的怪罪下来,自己可真的担待不起,正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在那里晃来晃去。 “此事都怪我不小心,自己从床上摔了下来,李管事莫往心里去,见了左教主我也会这么说的,但前面的话我不知对左教主当讲不当讲,就看我这几日能否安然休息了。”吴永麟假意道。 对于吴永麟赤裸裸的威胁,李管事早已气的咬牙切齿,自己在这个寨子中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鸟气。但却心有戚戚,把柄被人抓在手上,也只能隐忍不发,心想有一天你别落在我的手上,要不然让你知道我的手段。 这一夜相安无事,但他们之间的梁子却接下了。 第二天,见到月灵儿的时候,吴永麟自然没有将自己受伤的责任推到李管事身上,毕竟他现在还不清楚李管事到底在众人心中的地位和他周围利益牵扯的那一帮人,如果陡然树敌,自己现在仅仅是这里的一个“男奴”,又如何能扳倒这位炙手可热的“男宠”。若贸然与之闹翻,也只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即使月灵儿有心袒护自己,毕竟众口铄金,女人口里的是非本来就多,这个心无城府的左教主哪儿能招架得住这些有心人的群起攻之。 吴永麟在作夜看见李管事那愤恨的眼神就知道,此人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在月灵儿面前恭迎讨好,背后却如此龌蹉不堪,自己若不早点准备,估计下场和那些真正的“男奴”的下场没什么区别。 他私下打听了这里看管的几十号男奴早已对这个李公公早已恨不得拆其骨,食其肉。有些寨子里的女人也是敢怒不敢言,吴永麟心想如果挑起这些人的愤怒,再帮寨子里的人做点事情,树立起威信,将此阳奉阴违之人尽早除之,一定会让众人拍手称快。而且自己确实想帮这些苦命人做点事情,让这些人至少能有间房子,能吃饱穿暖吧,这些人其实都是一帮受人蛊惑的无知少女,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愿景苦苦支撑着,这又是何苦呢?若生命都不存在了,谈那些豪不实际的理想有意义吗? 一日,李管事叫来一个贼眉鼠眼的下人,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那人匆匆离去,李管事露出了奸计得逞的笑容。岂不知害人终害己,当这件事情闹大的时候,才发现他根本就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第8章 相信佛祖,相信我 李管事这段时间也没再找过吴永麟的麻烦,但每次见到吴永麟眉宇间带着一丝丝阴毒,似乎希望某些事情早日到来,如花的脸上笑的让吴永麟瘆得慌。 吴永麟和他河水不犯井水,乐得清闲自在,但他却没闲着,每日在周围晃悠,看似游手好闲,其实在勘察地形,为山寨修建房屋的位置选址,他是一个比较务实的人,说干就干,将这一想法告知月灵儿后,也得到了她的大力支持,确实,现在的山寨看起来确实太寒碜了一点。 之后,吴永麟找来了几十位“男奴”中懂筑房、泥瓦的一些技术工匠,让他们去周围找一些大户人家用来取暖的煤矸石,并让匠人再物色一些周围能用的泥土,还征用了月灵儿的香闺,在外面糊起一道泥墙,只留些冒烟的小孔。他还和那些匠人用木头制造一些模具,研究黏土和煤矸石的配比,忙的焦头烂额,这些匠人基本就没做过类似的活儿,而吴永麟的词语有大多新颖晦涩,这些人似懂非懂,往往是事倍功半,而吴永麟很多事情必须亲力亲为,一天下来,早已累的骨头都散了架。 月灵儿有一次到自己以前的香闺,现在的砖窑去找吴永麟,让他讲故事,看见一个泥巴匠人正在取烧好的青砖,随口抓起问道:“那姓吴的呢?” 那人似乎被浓烟呛的很惨,满脸焦黑,嘶哑的喉咙中艰难的挤出一句话:“你找谁?” “吴永麟。”女子似乎不愿意责难这匠人,毕竟这段时间这些人其实挺辛苦的,便再次重复道。 那匠人搓了搓手上的粘土,理了理烧卷的眉毛和头发,望向那早已漆黑的夜空,看着那满天星斗,若有所思的冒出一句:“黑色的夜晚给了我黑色的眼睛和脸庞,让我来寻找光明。不要迷恋我,虽然我生的玉树临风,器宇不凡。我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来吧,来到我的怀里来吧。” 月灵儿听见那玩世不恭而又熟悉俏皮的话,早已忍不住,笑的花枝乱颤,这人不是吴永麟又是谁,只是这时候浑身脏兮兮、黑乎乎的,早已和那个细皮嫩肉的弱公子判若两人。 吴永麟看着她早已笑得前胸贴后背,突然小腿交叉,席地而坐,双手合十,眼睛微闭,幽幽说道:“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佳人如此调笑,实在有伤风化,难道不怕佛祖降罪吗?” 月灵儿笑得更欢了,这人太逗了,差点笑岔气。 “施主此番前来,是问前程富贵呢?还是问姻缘?”吴永麟继续一本正经的问道。 “那就问姻缘吧。”月灵儿配合着答道。 “请伸出你的右手。” 月灵儿伸出那双纤纤玉手,递给了这个冒充佛祖的家伙,心想:此人若不能说出个门门道道,一定让他死得很难看。 吴永麟瞧了她那双小手,用一种月灵儿能听懂的很浅显的语言对月灵儿娓娓道来:“最外面这条线是你的生机线,看你前面这么多交叉,以前过的应该有些清苦,真的是一个让人心酸的童年啊。”其实吴永麟这些日子出于好奇,早已将月灵儿在教中相关的一切打听的清清楚楚了,这时候故意诓骗她。 月灵儿视乎对这些浑然不在意,既然前尘已然注定,就更应该珍惜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她更关心的是以后,便慌着问道:“那以后呢?” “你看阁下这条生机线如此之长,以后必为高寿之人。”吴永麟答道。 “那这两条是?”月灵儿满脸笑意,试探性的问道。 “前程线与姻缘线。”吴永麟喃喃答道。 “那就说说前程吧。”月灵儿本来想问姻缘的,但当着这亦假亦真之人,又不好当面吐露自己的心事,便支支吾吾的说到。 吴永麟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把月灵儿将来的成就说的天花乱坠---与当世教主比肩,洪福齐天,而且青出蓝而胜于蓝,大有开疆扩土立百世基业之势。这期间吴永麟悄悄观察了几次,发现她对于这一些不是太热衷,好些时候都走神了。便已然了解她的小心思了,在这一番长篇阔论之后,掉转腔调,拖长了音调,调笑道:“至于姻缘嘛?” 月灵儿本已迷糊的瞳孔一下来了活力,可爱的眼睛收回刚刚游离的一切,鼓鼓的盯着她一言不发,就像一个小学生背起小手在听老师讲课一样认真。发现吴永麟似笑非笑的盯着他,月灵儿发现自己的心思被人看穿,不好意思朝他的吐了吐舌头,那调皮的样子分外迷人。 “天机不可泄露也。”吴永麟故意掉她胃口。 “啊。”月灵儿发出一声失望的低呼,像一朵凋谢的花儿一样无精打采。 “既然我们都这么熟了,看着你如此虔诚,本尊可以冒着减阳寿的风险给你透露一点。”吴永麟正襟危坐,煞有介事的用手指算了算。 月灵儿紧张的望着吴永麟,似乎眼前的一切都凝固了。 “你将来会有两个子女,你看看你这姻缘线上最后明显的两个叉叉,便是明显的佐证。”吴永麟在她耳边轻轻说道,毕竟这些事情当着背后那么多还在忙碌的匠人说破不太好,还是要给她一个台阶下的。 月牙儿原以为只是会遇到某位多情公子来一场风花雪月,哪晓得吴永麟居然连后面那些八字都还没一撇的事情都和盘托出,顿时,两边脸颊连同后面修长白皙的脖颈整个都红了,嫣红透白的煞是好看,瞧瞧手上那若隐若现的两个记号,早已真真假假,如梦似幻,呆若木鸡的矗立在那里,像一尊望夫石,痴痴呆呆的望着外面的闪闪星辰,早已沉醉在其中,和我一起有两个子嗣的真命天子又在何方呢? 这一佛一石,一个滑稽,一个可爱,一个口不择言,一个别样风情,一个黑如墨玉,一个白璧无瑕,是谁撩拨了这少女青春情怀,还是这少女早已春情萌动,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此中滋味,不足为外人道也。 “还有一件事情还要征求下你的意见,”吴永麟很严肃的对月灵儿说道:“一年之计在于春,我看见周围有很多可以利用的土地,我们可以开垦些荒地用来种粮,像现在这样经常抢些过路的商客来支撑着二百多人的生计不是长久之计,现在我手头的人手也不够用,希望你能不能动员下你那些娘子军,出一份力,为所有人长长久久的生存下来早作打算。” 月灵儿心想:这人又开始胡言乱语了,我这些带来的教众大部分还是处子之身,哪儿嫁人了?正准备发怒,但想想正事,本来对如何扎根在这山里面一筹莫展,对春耕、建房这些事情根本就一窍不通,现在有了这一位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主心骨,早已心头雀跃,对吴永麟的长久之计点头称是。 “现在山里的口粮本来就紧张,我们同时应该分一批人去山上打打猎,去旁边的湖里网网肥鱼,吃不完的肉食和鲜鱼可以用盐巴弄成肉干和咸鱼存储起来,或卖掉换取其它可用之物,以备不时之需。” “同时山里也有一些不能食用的人参啊、动物的皮毛、鹿茸啊,这些在外面可是比较金贵的,能值不少银钱,让一些人收集了卖到周围的州城换取我们所需的粮食、工具、兵器等物。” “我们这里地理位置特殊,刚好介于卫朝与番邦之间,而卫朝禁止与关外的异族番邦通商,其实这三年我在边关结识了一些富庶的商人,原来私底下他们都与关外的商人都有生意来往,而且获利颇丰。如番邦的人参,本来在那边值不了几个钱,在卫朝的药店其价格翻了几倍。而卫朝普通的丝绸、瓷器等物,在番邦那边及其珍贵,只有王室人员才会穿戴、收藏,这里面丰厚的利润可想而知。” “我们山寨,依山而建,凭据天险,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本来是官兵三不管的地界,若能成为这些卫商与番商的中转之地,获取中间的差价,其利润,已经足够养活这二百多号人了,后面再广开商道,再组建自己的武装,给那些过路的商人予以保护,收取一定的佣金,让这些舞刀弄棒的武人也能发挥他们的长处。” “周围一些绿林山寨,或予以重利,或动用武力,一起拉上这条大船,但必须约法三章,形成一定的规矩,我相信只要有利可图,这些人会毫不犹豫的入伙的。” “以后条件成熟了,可以收买附近的官商,给予他们一定的好处,将他们的利益与我们捆绑,在官道上广开酒肆,客栈,驿马站,给来往的客商给予便利,将一些多余的货物放到里面寄卖,也必将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听着吴永麟这样一样一样的给她计划的妥妥当当、条条理理,月灵儿突然觉得对此人原来是那么的陌生,在他看来,一切的问题都不是问题,这人认真起来的样子,和原来的那个浪荡子简直是判若两人。第一次看见吴永麟的时候,那眼神中流露出的异样,就是这种从容淡定。想着两人在马上的肌肤之亲,一抹桃红浮上脸颊,再想想吴永麟给她讲的痴男怨女的故事,一个十八岁的少女已然亭亭玉立初长成,若生长在平常百姓家,是该嫁人了。 次日,在月灵儿的要求下,山寨主要人员济济一堂,共同听月灵儿宣讲山寨几年的策略,人人听的汹涌澎湃,气势高涨,众人为左护法有如此的气魄暗暗称奇。连一向嚣张跋扈的李管事都自叹不如,自己的那些小计策在这位左护法面前简直像小把戏,难怪教主让她来此处开设分舵,真的是深藏不漏啊,还准备卖弄一番的学问早已如石牛入海。 而且这位左护法立马就将任务分了下来:红袖带了一帮人去采购了一些春耕的种子和牲口,调派了一些壮实的男奴到周围的土地上开始挖地犁田,那些庄稼人本来就熟悉这些活计,而且自那之后,得到了那些没种过地的平常对他们颐指气使、呼来唤去的教中母老虎的尊重,更干的不亦乐乎,种过种子后的块块良田规整有序,引水灌溉的小沟错落其间,好一派生机怏然的景象。 月灵儿另外的一位下属,真正的翠花负责山里去打猎和下湖捕鱼,并将一些珍贵的可以于外界交易的如:人参、貂皮、鹿茸都一一分门别类,本来这些女儿家做事就比较细心,没几日,就将一间原本空荡荡的房子放的满满的,看着这些可以换更多好东西的众人,人人喜笑颜开。 李管事则负责与外界的商人交流,将山寨获得的物品与附近州县的商人讨价还价,换取山寨中相关的生活物资。他自己也中饱私囊了很多银钱,那些商人为获得与番商的通商便利,对这位阴阳怪气的人也频频送礼,乐的这位李管事笑逐颜开,晚上睡觉的时候抱着他的钱箱都是笑着的,到处吃香的喝辣的,早已将砖窑里忙碌的黑人吴永麟抛之脑后。 吴永麟这段时间忙于生产山寨建房子的基础材料,如青砖、木头等,那些房子的地基也选好了,划分了住宅区、商业区、作业区、仓库区、兵器区,虽然到处挖的坑坑洼洼,但吴永麟给众人讲解了排水的重要性,人人更是啧啧称赞,这位大人真的是面面俱到,想着以后上面建起来的宽大的房子,虽然辛苦,但为这以后可以预见的美好日子,早已不知疲倦的掩埋在人群中。 第9章 意外的惊喜 吴永麟被月灵儿封了一个类似于李管事的监工职务,本来只用一根鞭子指挥他们做事就行了。他却为人和气,没一点高人一等的架子,与这些匠人为了赶制青砖甚至同吃同住,轻伤不下火线。那些人本就知道这位吴管事是一位本领很大的人,这身先士卒的态度早已感染了众人,心里更是由衷的钦佩与感动,众人的干劲更足了。 人心齐泰山移,第一批青砖在吴永麟和众工匠的昼夜赶工下超前完成,但地基和地基之上的房子修建却成为了一个难题,后世有钢筋、混凝土,现在是巧妇难为五米之炊,什么都没有,如果这些不解决,会存在很大的安全隐患的。那些工匠这些日子从吴永麟那里也学习了很多建房子的关键理论,现在看见吴管事犯了难,其中一位匠人的祖上曾经修筑过皇陵,知道有一种办法:用石灰、黏土和熬成汁水的糯米,俗称三合土灰浆浇筑,可以解决青砖之间沾合的问题。将这一办法告知吴永麟后,吴永麟高兴坏了--这不就是与后世类似的混凝土吗?现在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那之后的几夜又是一阵忙碌的景象:砖窑开始烧制石灰,外面在熬制糯米,灯火通明,人人不知疲倦的来来去去,不亦乐乎。 地基打完后,匠人还推荐了一些实用的办法,青砖烧制的时间太长,其实地上的实体都可以不用青砖了,有些用木头做个夹层,里面直接浇筑三合土灰浆,既结实有好看,至于屋顶,这些房子本来就没考虑过楼上楼,全用实木搭建,彼此之间用销钉固定,又牢固又美观,吴永麟连声赞叹:古代的人民真是拥有无穷的智慧。 那些工匠在吴永麟的提点下,触类旁通,先后利用青砖的配方,又弄出了青瓦、土陶罐,某些重要的场所用青瓦盖制屋顶,比直接用实木效果要好,毕竟日晒雨淋后,销钉之间年岁久了容易腐烂,其实青砖起到了一个隔热的作用,此为后话。 吴永麟同时也规划了集中倾倒夜香的化粪池,那些种地人是懂的,这些发酵过的污秽之物用来浇灌庄稼效果极其好,为吴管事的废物利用大加赞赏。吴永麟本来想利用这些建造一个沼气池的,但想想管道的材料不过关,而且现在周围的战事一触即发,哪天被人有心利用,这些反而会成为一个定时炸弹,所以,最后还是放弃了。 建筑的房间里面都用一些青砖或是石头浇筑了一处做饭的灶台,由于这里到冬天以后天气非常冷,吴永麟便指挥工匠做了一些炕,热量重复使用,那些匠人想着以后不用再挨冻,以后能住在这暖烘烘的房子里,早已潸然泪下。望着这些陪着自己日夜苦干的匠人,吴永麟眼睛也有点湿润了,还好我来的不算太晚,至少以后的每个冬天,他们是幸福快乐的,再也不会有冻死骨。 吴永麟为了给月牙儿一个惊喜,他给她弄的房子特别用心,热炕、梳妆台、澡堂、外间吃饭的客厅,她练剑的小广场都规划齐全,他甚至让匠人帮他做了一个竹制的衣柜。客厅里的竹凳,木桌干净明亮,里面放了一些这个季节的花卉,墙上贴了一些诗词歌赋,名家字画,木门背后还贴了一些漂亮的小装饰......直到与惜凤楼的规格一致,吴永麟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为了保密,这段时间这周围用木板围住,没有吴永麟的允许,几乎任何人都不许进入。 越遮遮掩掩,越容易引起别人的好奇心,月灵儿的贴身丫头红袖想看又看不到这神神秘秘的一切后,回来对月牙儿愤愤的说道:“小姐,那吴永麟太过分了,为了建自己的房子,居然把寨子里所有的好木头都搬到他那里去了,这人完全没把您放在眼里嘛,您也不管管他,他越来越放肆了,和那讨厌的李管事越来越像了。” “是吗?吴管事这段时间为寨子里的人忙里忙外,这点小事,就算了吧。”月灵儿边看这段时间的账目,边嘀咕道,根本没把吴永麟假公济私这件事放在心上。 “小姐,您再去看看我们自己的房子,也太寒酸了一点,连那些男奴的房子都不如。”红袖这段时间也一直在关注自己的新房子,看见别人的房子敞敞亮亮,好多人都已经搬进新房子了,而自己和左教主还寄住在这临时搭建的竹棚里面,早已对吴永麟的办事效率底下,假公济私,顾此失彼极为不满。 当红袖还在那里喋喋不休的告吴永麟的状的时候,吴永麟笑嘻嘻的进来了,“哦,好像某些人在说我的坏话哦,看来我不该来哦,或者我来早了?我还说邀请两位美女今晚到舍下共进晚餐呢。” “什么叫舍下?什么叫晚餐?”月灵儿对如此新颖的词不知其意,瞪大了眼睛问道。 “就是让你们今天晚上到我的新房子里吃晚饭。”吴永麟说道。 “好的,晚饭时间我和红袖一定来。”月牙儿礼貌的答道,毕竟去他那里吃完饭,再缠着他讲一回故事,她是满心欢喜的。 看着红袖还气鼓鼓的,吴永麟故意吊她胃口:“小鬼,说,晚上想吃什么?糖醋鱼还是溜鱼片?” 听到这两样菜的时候,红袖本来生气的脸上顿时冒起了绿光,还咽了咽口水,俏嘻嘻的对吴永麟说道:“能不能两样都有?” 对于这个吃货,吴永麟破天荒的说道:“当然可以,我今天还给你来个新菜,麻辣烤鱼,好吃的不要不要的。” “你一个人一定忙不过来吧,要不我现在就过去帮你?”这个吃货早已忍不住了,煞有介事的卷起了袖口,跃跃欲试,几欲将吴永麟拖门而走。 “别,我自己一个人足够了,而且这些菜是我惜凤楼的招牌菜,我以后还指望着他们养家糊口呢,如果泄露出去,我还活不活了。而且你笨手笨脚的,去了也是给我添麻烦,在家等着吃还不开心啊,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太慌张了不太好,有点期望才能不至于太失望。” “真是个小气鬼,不就是个破菜谱嘛,有机会我到皇宫给你弄几本过来,让你嘚瑟个够。”红袖气嘟嘟的样子非常可爱。 看着两人在那里还在斗嘴,月灵儿忙过来打圆场:“你再让吴管事在这里站着,估计你晚上的糖醋鱼、溜鱼片、烤鱼都没着落了。” “不要,吴管事,你快回去准备吧,我和小姐晚上准时赴宴,别让我们失望哦。”红袖说完便急急忙忙的将吴永麟推出窝棚外,古灵精怪的对他笑了笑。 吴永麟的厨艺真的是没话说,有惜凤楼大厨的水平,每次红袖到那里吃完后,都要馋上几天,有些时候甚至煽动月灵儿搬到吴永麟隔壁去,当个好邻居顺便每天混吃混喝,这样也方便给她讲故事。但这样腆着脸皮去做这种羞人的事情,月灵儿是做不出来的,毕竟众目睽睽的,而且教规摆在那里,所以每次都以各种理由拒绝了. 其实她更希望吴永麟能主动提出来和她住在一起,毕竟男子提出这种要求才更合适点,类似于那种内外隔间,她不但可以吃到他做的菜,听到他讲的故事,也更好商量寨子里的大小事务,这一个月来看见寨子里发生的翻天变化,而正如当初他规划的那样一步步在实现,心里对这人的能力早已不用质疑,而他又仅仅站在自己的身后为她出谋划策,将这一切功劳归功于她,她现在觉得更加不能缺少了他,恨不得每时每刻,他都呆在自己的身边,有些时候吴永麟不在时候,她的心都是慌的,她心里常常对自己说:我这是怎么了,难道我......这不可能,又开始在‘一片,两片,三片,落入草丛都不见---重来,刚刚不算'的选择题中重复着、苦恼着。 当月灵儿出现在吴永麟的“新房子”的时候,两人都呆了呆,吴永麟洗去了一身的疲惫与焦土,健康的黝黑皮肤掩饰不住那俊朗的脸庞,剑眉星目,一身青衣,发髻随意的披着,正轻快的哼着一曲调皮的小调:“烤鸡翅膀,我最爱吃......” 月灵儿今天也有意打扮了一下:一身鹅黄的缎子随意的披着,轻快的脚步翩若惊鸿,齿白唇红,宛转蛾眉,绰约多姿,一笑一颦之间都带有一种艳压群芳的傲然气质,小女子越来越成熟了。 “烤鸡翅膀我最喜欢吃了。”吃货红袖早已将还没完全烤好的鸡翅膀夺了过来,来不及冷一下就将滚烫的鸡翅膀放进了嘴中,吃的手足舞蹈,吧唧吧唧的,逗的两人一乐一乐的。 看着满桌的佳肴,佳人突然觉得认识此人正如他说过的--十年修得同船渡,此时能在这里一同吃饭,也算是一种缘分吧,能认识他,确实是得之,我幸。 “到我的房间看看?”看见月灵儿吃的差不多后,吴永麟对月灵儿发出了邀请。 看着还在桌上风卷残云的红袖,两人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永远长不大的孩子,也不晓得将来哪个男人能养得起她。 大厅里面一张干净的四方桌居中放置,四张崭新的蟠龙椅放置在周围,旁边的供桌上放着月灵儿最喜欢一盆的春兰,墙上挂着一幅幅明艳的字画和诗词,月灵儿的心中有一阵阵悸动,这个地方好温馨,好有诗意,如果我能住在这个地方...... “走,到里间看看。”吴永麟再次建议,打断了月灵儿的胡思乱想。 本来月灵儿不想进去的,毕竟内室是个人比较私密的地方,但心里有隐隐的不甘,为了证实那一悸动的想法,她还是颤颤巍巍,惴惴不安的尾随着吴永麟进去了。 床上放着一床干净的被褥,叠的整整齐齐,上面绣了一圈美丽的兰花,看着栩栩如生,似乎都能闻见被褥上散发出来的兰花香了;离床不远的梳妆台上木梳、铜镜、胭脂、水粉,一应俱全,墙上还有一副舞剑的女子潇洒自如的画像,是那么的熟悉。月灵儿楞了楞,在看看周围的一切,一股难以阻止的泪花夺眶而出,时而笑笑,早已兴奋的忘乎所以,摸摸被子,嗅嗅胭脂、照照铜镜,完全忘记了吴永麟的存在。 “喜欢吗?希望我这样安排你还能满意。”吴永麟望着那一汪清水,早已不知所措,不就是一间房子吗?至于这样嘛,高富帅的世界我们不懂,穷人的世界高富帅也不懂。 丽人点头如捣蒜,含情脉脉的看着吴永麟:“谢谢你,我好喜欢,这是我收到过的最好的一份礼物。” 看着月牙儿痴痴的看着自己,吴永麟尴尬的摸摸自己的头,傻傻的笑道:“一个寨主,怎么能没有一间像样的房子呢?” “今天你就住在这里吧.....我的意思是你住在外间,我和红袖住里间。”月灵儿娇羞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吴永麟早已看呆了。 当红袖知晓这里是她和小姐的新居后,早已乐的像只小喜鹊一样在新房子里穿来穿去,吴永麟看见她早已扫完的战场,目瞪口呆,居然一点都没剩下,哎,吃货的世界我也不懂。吴永麟默默收拾起碗筷和器皿后,正在溪水边清洗,后面悄悄撑过来一只葱白的小手,接住了一只清洗干净的碗碟,接着一个负责清洗,一个负责放入小竹篓中,安详、静谧,面前的溪水倒影着两人的背影,他们就像一对恩爱的夫妻一样默契的做着这一切。 “知道吗?我真的已经有娘子了,我的意思你懂吗?”吴永麟率先打破了这种尴尬。 “我懂,我不会为难你的。”月灵儿本来想向对面表明自己的心意的,但此时被吴永麟一打岔,早已慌得不知如何应对,只能莫名其妙的答道。 “好的,今天我给你们讲一个更加感人的故事,这个故事有点长,可能一天讲不完,这次事先可以不用准备手帕,反正那新被褥够吸收你流的泪水了。” “话说上古时期,有这么两件仙物,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月灵儿和红袖紧张的听着吴永麟讲起了一个转世的爱情故事,两人听的都痴了,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生怕惊扰了吴永麟,当吴永麟收扇讲出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的时候,两人还缠着吴永麟再讲一段,吴永麟不理他们,退出了房,接着屋里传来了月灵儿特别的哭声。 站在外间的房檐下,望着远方的满月若有所思,你会像我这样在远方的某处也盯着月亮吗?那夜,吴永麟在那里矗立了很久,直到月凉如华。 第10章 宗师之才 日复一日,由于山寨经营的越来越好,寨子里可用的余钱越来越多,在吴永麟的建议下,加大了对外的防御与内部军士的演武。如果不及早准备,不但附近州府的官军清剿躲不过,如果被有心人一鼓噪,周围不怀好意的绿林人看见红杉寨这块渐渐富得流油的肥肉,估计都会来挑衅。虽然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现在红衫寨更是养精蓄锐、磨兵励武的时候,各方面的建设更是如火如荼,更应该避其锋芒,徐徐图之。 周围经常有一些凶猛的野兽出没,甚至有一些比野兽更让人难防的恶人,出于安全的考虑,更为了将来战事的准备,吴永麟让工匠对寨前的城楼设计格外的用心。 这些日子,吴永麟用重金请来了附近州县负责过城墙修建过的一些石匠,这些人对吴永麟明亮宽敞的住所、每日好酒好菜的待客非常的感激涕零,他们以前哪儿受过如此高的礼遇,以前修长城的时候不是鞭子就是呵斥,而这位吴管事礼贤下士,有些时候还指点他们一些更为实际的设计,让这些人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这寨门的城楼修的坚固耸立,气吞万里的气势。城楼之间还有副楼,里面设计了各种机括发射口,投石跺等冷兵器放置台,城楼的前面还挖了一条壕沟,与周围的湖泊打通。靠山的地方城楼不利于修缮,便在天险每隔一段距离修筑了一处哨卡,里面吃穿住一应俱全,比起以前那些在冷风冷雨里蹲守的探子的条件比起来已是天壤之别,而且吴管事还吩咐下去,必须一天三次轮守,那些人更是乐此不疲,一个个全神贯注,一只小鸟都不可能从这里飞过。 月灵儿曾经为吴永麟在天险处修葺工事提出过疑问:“此处万丈高崖,何必如此劳师动众?” “越看似可靠的地方,越容易成为对方的突破点。如果对方派出强兵在寨前佯攻吸引大部分人的注意,再以小股好手从此处攀爬上来,将我们疏于防护的人手一一斩杀,再与阵前的人马里应外合,其后果可想而知。即使他们不能与外面的人员汇合,而在里面大肆破坏,烧粮草、对少儿妇孺等手无缚鸡之力之人痛下杀手,这对前方阵前交战的军士的士气及信心将有很大的影响,那仗还没开打就输了一半了。”吴永麟侃侃而谈,破除月灵儿心中的疑虑。 “关于你的娘子,如果你实在想她吧,我找个机会把她接上山与你团聚吧。”月灵儿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细如蚊吟,轻的连自己都听不见了。 “我和她三年前就走失了,我现在都不知道她在哪里,你又去哪里接她呢?”吴永麟失落的望了望远方。 “啊......”望着吴永麟落寞的神情,月灵儿惊得哑口无言,这是她第一次从吴永麟的眼神了看到了沮丧、无奈、低沉。他这是怎么了,那个女人对他而言是那么的重要? “你也别花那个精力帮我找了,这三年来我通过自己的人脉与渠道,几乎找遍了大江南北、关内关外,没一点她的音讯,或许她在躲着我或者已经忘了我了吧,我都不抱大的希望了。” “你已经放弃了?”月灵儿心头一丝欢喜。 “随缘吧,生活还得继续,人不能一直活在过去,你说呢?” 月灵儿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心里对吴永麟又燃起了烈焰,无论后面多少的艰难险阻、风雨飘摇,都不曾熄灭,反而更加的炽烈。 “我最近看你经常在练剑,好像似乎总有些地方有些别扭,要不我给你指正指正?” 月牙儿看着吴永麟,似笑非笑,摆了一个站如松的姿势,右臂伸出,右手挑衅的伸出食指对他勾了勾:来呀,我一根指头都可以捏死你。 “我的意思是我们探讨探讨,我那儿有与你一战的能力。”吴永麟恢复了那低三下四的口吻。 月牙儿心想:这是我的强项,就凭你那几把刷子,也敢到本护法面前卖弄学问,看你能说出什么门道来。看在此人每日为教中各种事物操劳的功劳上,自然不能立刻佛了对方的面子。 “我看见你所学的功夫偏柔,若遇到苦练过内家功夫的高手,这些投巧的招式估计很难与对方正面一战吧?” 月灵儿大吃一惊,相不到此人一语中的,就通过短短数日的相处,既然把自己的破绽摸的一清二楚,顿时花容失色,看来是我小瞧他了,难道他是深藏不漏的武林高手,他故意示弱潜伏在我身边有什么目的......女人爱胡思乱想的天性发挥的淋漓尽致。 “别那样不怀好意的看着我,其实我一点功夫都不会,只是以前身体比较弱,武当的几位真人传授过一些养生的拳法,我打给你看看,本来功夫一脉都是想通的,你看看对你有没有帮助。” 月灵儿尴尬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刚刚还在怀疑别人另有所图,想不到此人这么大方,居然将别人教的拳法毫无保留的教给自己,一时又有些琢磨不透了。 吴永麟哪儿知道当世的门派之间是有很多禁忌的,非本门弟子不得私传武功,即使入了门派,头三年基本都是干些打打水、砍砍柴、扫扫地、做做饭的考验期,这关过了,才能正式的开始学武,但都是些基础的招式,再熬个三年,遇到好的机遇,拜上一个好的师傅,再苦练个三到四年才能成为本门派的一个一流高手,得到掌门钦点的更是少之又少。如果本派弟子在外面私授本派功夫,被派中长老或者掌门知道了,不但会被驱逐出师门,还会被废掉武功,从此便成了一个废人,连手无缚鸡之力的秀才都不如。那些万中无一的宗师级高手,本身要有天赋,加上一点的运气,就是所谓的奇缘,再通过实战不停的提高自己的对敌经验,才能真正的利于不败之地,见多识广才是正理。 周勋给吴永麟介绍的那几个武当真人,算是武当的几个一流高手了,当时本来是不想教吴永麟功夫的,恰恰吴永麟的身体也不允许,就卖了顺水人情,教了吴永麟一些不算是武功的养生招式,既没有搏周勋的面子,吴永麟也乐了个逍遥自在。但那些看似不痛不痒的招式其实大有玄机,只要有心人一看就会恍然大悟。 “我每次打完这些招式后会觉得神清气爽,要不你这样慢慢的和我试试?首先申明,不能用内劲哈,你也知道我这小身板挨不了你几下。” “这些招式好像更多是顺势而为,堵不如疏,借力打力,无为而生,无极致远,无招胜有招。”吴永麟在那喃喃自语。 月灵儿手掌上暗暗使了一层功力,随着手掌轻轻推出,她其实已经朦朦胧胧懂得了其中的一些门道,但还是不太确定,这一层功力是她能控制的,并不怕伤了吴永麟,所以想试一试,证明心头的那一点臆断,这是学武之人最兴奋之处,当看见某些可以抓住的东西往上爬的时候,当然会冒险一试。 就像两个绝世高手,彼此惺惺相惜,又渴望与对方的交手中能获得突飞猛进,还未交手,两股真气会不知觉的被对方的气势所吸引,当真正动手后,其实已经互拆过很多招式了。 吴永麟收住对方有点强势的一掌,内腹有一丝热流涌动,经天突、檀中两处穴位慢慢聚会,配合着身体里另外的一股热流,这股力量似乎越来越大,他自己都有点驾驭不了,脸变的火烫,全身热浪翻滚,那刚刚吸入的内劲何止翻了一倍,似乎心脏随时有承受不了爆管之势。月灵儿看看刚刚自己弄巧成拙,自己的那股真气如石牛入海,却引发了吴永麟的潜能,知道他没学过内家功夫,不知道如何运用这股力道,而自己又不知道如何将内劲化解,早已慌的花容失色。 吴永麟知道如果这股力量如果继续在体内翻滚,后果将不堪设想,脑袋中飞快的回忆着那些武侠电影中那些高手的解决之道。但远水救不了近火,何不试试那些真人教的养生拳法,气流引致气海,再经曲池,气势越来越顺,最后从少冲穴释放而出。 “轰”的一声巨响,旁边的一块山石应声而碎,吴永麟欣喜的叫到:“我会六脉神剑了。” 月灵儿早已惊呆在那儿,兀自呢喃道:“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这人才第一次使用内劲,就有如此般威力,我这十多年的苦练,还不如这人一夕的破茧重生,他难道是宗师之才?” “要不我还和你探讨些其他方面的武学?也许对你更有用处。”吴永麟这时候兴奋的眼神哪里看得出月灵儿满脸的羞愤与妒意。 月灵听说他还在其他门派学过武功,而且还不止一派,早已觉得羞愧难当,刚刚还在嘲笑别人不懂武功,准备好好戏弄戏弄对方,岂不知对方高深莫测,早已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再也不受这人的嘲辱了。 “还有一种功夫是打快的,或许不适合你,但你吸收对你有用的吧。就是集中全身的力量,将对方击倒,人的身体有很多软肋,比如腋下、膝关节、肘关节、耳、嘴、手指、脚趾等,我们可以集中全身的力量在对方忽略的任何薄弱环节给予重重的一击,我知道你们武林人士对这些手段称为下三滥,不齿用之,但如果自己都命悬一线了,这些其实没有什么放不开的。进击的目的是为了将对方击倒,不用那么瞻前顾后,只有胜利者才有资格嘲笑败者,其他一切都是胡扯的。” 月灵儿听到这一刻,秀眉皱了皱,刚刚还沉浸在慢拳中,现在又目不暇接的听说了致刚致阳的快打,早已慌的不知所措,节奏完全跟不上吴永麟,恨不得找支笔将这一切都记下来,以后慢慢去体会,而自己又偏偏大字认识不了几个,更别提写字了,只得在那里垂手顿足,默默念诵着刚刚吴永麟所说的一切。当吴永麟说还有一种拳法适合男女而且有一个很诗意的名字《咏春》的时候,月灵儿几欲昏厥过去:苍天啊,大地啊,你是专门派他来折磨我的吧,你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我唯一的尊严都被打击的七零八落了,以后我还如何有任何脸面见他。 “掮羊一字马,讲究腰马合一,要学会反击,首先要学会挨打......”吴永麟还在那里越说越兴奋,我们的月灵儿早已魂飞天外,望着这个好像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已经欲哭无泪,在他面前,自己几乎一无是处。在这位“宗师”的提点下,这位红衫教的左教主几乎日新月异的发生着变化,此后教中连教主在内都无人能敌,江湖也鲜有对手,当她真正达到那种高度后,才发现当初的那个人是那么的真实,是那个人给了她倾尽全力,此生都无法达到的一种高度,此乃后话。 吴永麟看着傻傻愣愣的月灵儿,朝她打了个响指,月灵儿才从太虚中回过神来。吴永麟很认真的央求道:“要不,你看我骨骼惊奇,将来乃人中之龙,要不我拜你为师,你教我个一招半式,好让我防防身也好啊。” 月灵儿这时候哪敢接这个烫手的山芋,如果将来外人知道自己的有些招式还是从自己的徒弟这里学来的,那这些人还不得用唾沫淹死自己。 “你既然这么喜欢武学,我们每日就像今天这样切磋讨教就行了,至于师徒之名就算了。看你这年纪比我还长上几岁,我哪还敢做你的师傅。”月灵儿急忙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也行,每日的饭后我会到你的宅子后面的小竹林里等你,不见不散。”说完这一切,吴永麟高高新兴的哼着小曲,时不时的向旁边的大石头上挥舞出手掌,最后看没有爆炸场面发生,有点小失望。回过头来朝还默默出神的月灵儿挥挥手,突然推了一掌。 月灵儿一个机灵的激射到旁边躲避,远处早已有一阵笑声传来,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早已羞的面红耳赤:这个人明明没什么功夫,但却让人那么的胆战心惊,如果哪天他真与我为敌,我哪里有能力与他一战,与其这样,还不如早日投降拜倒到她门下算了。 丽人是迷茫的,那一夜,她感觉彻底失去了以前牢牢坚信的某些信仰与坚持,从此她的人生更加空灵飘逸、信步潇洒,向着无数人难以企及的巅峰更近了一步。 第11章 借刀杀人 最近这段时间,下面的匠人陆续给吴永麟汇报了很多问题,都是关于搭建塔楼的原料的问题:不是滥竽充数,就是张冠李戴。其实这种类似于后世的那些豆腐渣工程,一些人利用职权,以次充好,偷工减料,而这些问题最后的矛头都指向了李管事,吴永麟深知里面的门道,故意不露声色,都一一压下了,而今天又出现了一件令红袖、月灵儿等众女教众更为气愤的一件事情。 事情是这样的,最近李管事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只恶犬,足有半人高,吴永麟一眼就认出了这只大狗就是獒,他父亲以前就喜欢这东西,在以前的别墅里就养了几条。李管事称它“李将军”,寨子里的其它人则叫它狗腿李,他常常还牵着它在寨子里走来走去,看见寨子里的人避而远之、望风而逃的时候,那种人仗狗势的感觉让他很是受用。 今天,一个乖巧的小女孩给她在田地里干农活的叔叔们去送饭,结果被这只狗腿李给咬了,当时一条腿被咬的鲜血淋漓,虽然小女孩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但没有人出来唤回这条畜生。还好闻讯赶来的吴永麟用半块生牛肉诱走了这条畜生,要不然小女孩那条腿当场就废了。 这个女孩叫小花,是翠花在山中打猎的时候无意捡到的,回来的时候两眼痴呆,估计遇到了让小女孩很恐怖的事情。后来在翠花和其他女子的悉心照料下才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生机,并告诉翠花说自己亲眼看见自己的爹娘被群狼拖走了,显而易见这件事情对她幼小的心灵有多大的打击。翠花同情这小女孩的身世,便将她留在了身边。也许是生长于苦寒之家,小女孩很听话,很懂事,也很理事,常常给忙到很晚的翠花众女子禅茶倒水,给奔波了一天的翠花洗脚、按摩等,虽然都是些小事,但深得翠花的喜爱,几乎认了小花为义女。 有时候看见寨子里的人忙的晕头转向,小花便经常给在地里忙活的众人送水送饭,小女孩觉得能为他们分担一些,也是由衷的开心。小女孩本身就娇小可爱,这段时间营养再跟上,更加的讨人喜了,远看就像一朵娇艳的小花,散发出劫后重生的勃勃生机。 李管事也许是某些残缺造成了心理的变态,居然打起了小女孩的主意,还光明正大的上门找翠花要人,说自己缺个伺候的丫头。早已与小花情同一家人的翠花众人怎会答应这人,断然拒绝了,李管事想着这些人也太不把自己当回事了,便将此事闹到了月灵儿那里,月灵儿早已不耻于李管事的种种行径,当着众教众把他好生奚落了一阵,这也就成为了后来一些事情的导火索。 李管事的下人阿狗,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狗腿子,看见自己主人受气,岂可善罢甘休,为了讨好李管事,给他出了这个歪主意,造成了没有看管好恶狗而伤人的事件,翠花众人也找不到确凿的证据,这间事情便不了了之,但与李管事之间已经有了间隙。而这段时间他们商讨的一件大事随着时间的流逝也在渐渐临近,所以这帮人更加的肆无忌惮,对吴永麟要求的建筑原料也是屡次动手脚。 一日,昏黄烛光下两人在那窃窃私语,一个看着顺眼却没一丝阳刚之气的阴毒之人斜卧在一把太师椅上,轻轻的呡了一口香茶,一个贼眉鼠眼满口阿谀奉承的下人唯唯诺诺的矗立在一旁,喝茶之人道:“那件事情做的漂亮,改日我重重有赏。这段时间喊那帮人收敛一点,别坏了我的大事,要不然有你们好看。” 一道倩影如壁虎般吸附在屋顶隔层的房梁上,一动也不动,与阴影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两人的阴谋诡计早已和盘托出,早已气得梁上的丽人恨不得当场跳下去将两人剁成肉泥,但他们口中的大计对方一直吞吞吐吐,他听的糊里糊涂的,或许是因为以她的智慧很难理解,便隐忍了下来,待两人商议完,前后离开后,她也如狸猫般翻过院墙,悄悄的隐秘在夜色中。 那女子便是月灵儿的贴身剑婢红袖,将所听到的一切全部都告知了吴永麟与月灵儿,吴永麟若有所思:“该来的始终要来,既然人家都要准备出手了,我们也没必要和他客气,或许我们可以这样......” 晨曦初现,一伙手持刀枪剑戟的强人穿梭在密林深处,听说这次攻打的寨子中有自己的内应,早已兴奋不已,若能手刃此人,将报了寨子里三百多人的血海深仇。这一伙人在山脚与另外几伙人汇合后,似乎信心大增,他们等待着夜色的降临,城内早晨已经传来了消息,亥时三刻,烟火为记号,里应外合,直取大寨。 李管事吃过晚饭后悠然自得的牵着“将军李”在院子里慌乱的踱来踱去,今天“将军李”好像索然无趣,没一会而就离开李管事,钻进它的狗舍,和这夜色一起闭上了他们的眼睛。他手心都开始冒汗了,看着点燃的香一点一点的消失,紧张的眼神中流露出越来越多的笃定,此事成了,自己就是这个寨子的主人了,控制好这条商道,再招兵买马,我还怕什么红杉教,大爷以后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懒得再受这些个母夜叉的鸟气。 当那柱香烧到一半的时候,一点火光由远而近,一阵敲门声想起,一个李管事熟悉的声音响起:“老爷,事成了。” 门吱吱嘎嘎的打开了,一柄锋利的剑抵在阿狗的脖子上,后面站着一个风姿绰约的女人,眉毛上翘,露出得意的神色,后面清一色的利刃在手的丽人,在夜色下银光辉映,早已把门内的众人吓的急于逃走。 “李管事别来无恙啊,听说你有点想我?”一个恬不知耻的人说出这句话后,众人一阵恶寒。 “我说是谁呢,原来是吴管事啊,几天不见,越发的俊俏了,让我也好生想念哦。”这些人哪里经得起这两人惊世骇俗的问候,都是满脸赤红,好些人都在到处找点软物将耳朵塞起来,再听下去,恐怕就会倒下了。 “今天这条畜生是怎么了,怎么这么老实?怎么不给它的主子通风报信了呢?来,起来和你的亲戚出去串门了。”好些女子忍不住,早已噗嗤笑了出来。 “我是说它今天这么嗜睡,原来是你吴永麟干的好事,今天你这样明目张胆的上门,想干嘛?别忘了是教主派我来监军的,你们难道想反了不成?” “好像是某些人想占山为王哦。”吴永麟掏出了一封信,李管事当场摊坐下去,面如死灰。 “你既然这么想当太监,我今天就成全你。”翠花早已愤愤的抽出了利剑,颤抖握剑的手慢慢的朝李管事逼近,眼里充满了泪花。 “不用脏了你的手,我们今天来见识一下狗咬狗如何?”吴永麟不怀好意的盯了盯吴管事的下体。 “李将军”今天中了一种类似于失心疯的迷药,只需要用清水淋一下,它将兽性大发,见谁咬谁。 对于穷凶极恶之人,必须使用非常手段,决不能手软,当吴管事和“李将军”同时被关进半人高的狗舍后,红袖弄醒了那条伤了小花的“将军李”,一人一狗,发出骇人的叫声,阿狗当场吓尿裤子了,没等红袖出手,就晕了过去。 夜凉如水,周围安静的可怕,绿林众人惴惴不安的潜伏在寨门不远的草丛中,内心起伏不定。突然,一股璀璨的光亮在空中爆炸,四散开来,将众人的激情点燃了,刚刚的焦虑烟消云散,看着寨门中露出一道缝,一个和他们接头的人朝他们招数,这些人沸腾了,纷纷拔出随手的兵器,霍然跃起,朝门口唰唰唰冲了过去。 众人跟着领路人悄悄的摸向了阿狗口中的议事厅,还没等这些人反应过来,周围火光四现,草垛横连,这些人早已经被埋伏的众红衫教好手围在了中间,但却迟迟没有动手。突然,一个手持短剑,面带一张红色丝巾,轻盈的像一朵盛开的莲花的伊人,从空中悄然落下,婀娜身段,飒爽英姿,俏眉流波,带着一种超脱与凡尘的气质,看得众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纵然这些人在绿林中飞扬跋扈,有万千手段,在这蒙面俏女那毫不经意挥出的一剑下,气势一落千丈,早已吓的六神无主,一个个漫无目的的瞧瞧周围,循着逃遁之处,还没交手,已被她周身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杀意骇的战意全无。 “如果你们觉得可以胜过我手中的这柄剑,你们可以试试,如果败了,剑下亡魂,明年的今日,自会有人为你们黄纸冥香。”声音浑厚纯粹,似一股瀑布陡然落下,还带着阵阵回音,传遍了大寨的每个角落。 一个胆儿挺大的家伙战战巍巍的说道:“我我我......们们......这次是是是......为了......报报......我们飞虎寨的大大......仇而来的,并不是想劫寨子,这是私人恩怨。” “继续说下去。”女子颔首示意。 “我们飞虎寨与此人有不共戴天之仇,他害我三位大哥及寨中三百多壮士埋骨异乡。我胡扒虎,曾在三位大哥灵位面前立誓,将倾尽全寨之人力,绞杀此人。”说到此处,眼神中怒火乍燃,恢复了往昔的一丝霸气。 “既然这些壮士都是为了那千人斩的大恶人而来,我们何不成全了他们,莫让道上的朋友笑话我们不仁不义了。”一个满脸流气却让人捉摸不透的人道。 那人继续道:“各位来的早不如来的巧,这位Who怕Who大侠,这千人斩昨夜居然敢煽动寨子里的人造反,我们月寨主洪福齐天,机智英明,存诸葛孔明遗风,早已识破了这歹人的诡计,今夜已将众策反之人悉数斩杀,那千人斩也被我们教主丢去喂狗了。” 胡扒虎心道:哪有这么巧的事情,我们来就被杀了。但此时被人掐着脖子,也不好说破。 “既然各位都来了,我们当尽地主之谊,好好款待各位。”那人说完这些,命人搬来好酒好菜,弄得这些人莫名其妙,开始还担心酒菜里有名堂,但看见那人一饮而尽,夹起一块咕噜肉放进口中大嚼起来,众人拗不过,也只得和这位一起胡吃海喝起来,刚刚的剑拔弩张被一派欢欢喜喜的酒令,猜拳声所替代。 虽然他们没有生命危险,但却被好生看管起来,后来红衫寨的人搬来了一居被恶狗咬的面目全非的尸体,哪人的衣衫就是当初千人斩所着,其中几个逃回寨中的幸存者认出了此人的衣服,让这些人的疑虑逐渐被打消。 胡扒虎被吴永麟单独叫到了内堂,两人把酒言欢,大有相见恨晚之意,酒过数旬,吴永麟沉沉睡去,鼾声如雷,胡扒虎叫了几声都没叫醒他,却在按几下发现了一封密信,拆开后,大吃一惊,内容如下: 左教主,见字如面,虽数日不见,尤记汝萧红名剑,盈盈侠爽之风,今闻女侠欲破飞虎寨,吾闻言欲泣,特遣二百我寨数精英,虚与之策应,待千人斩伏法,望与贵教无间合作,在飞虎众虎返途中全数斩杀,而后破其寨,愿与贵教平分其财富,以飨有功之士,而后共通商道,成不世伟业,绿林遐迩,天下共知。-----黑鹰盟,雷成鹰敬上。 看完这封信后,胡扒虎酒意已醒了七分,浑身冷汗急下,心道:若不是自己早些看到此信,自己怎么死的都不清楚,既然这帮人如此歹毒,我不如先下手为强。将密信匆匆折叠起送回原处,便悄悄离去了。 当夜,胡扒虎等部乘红衫教防守虚弱,在夜色掩护下急速逃去,红衫教并未派出人马进行追捕。 次日,黑鹰盟众人在离开红衫教十里处被一伙贼人掩杀,带头之人认出了胡扒虎,虽然互有损伤,但两寨接下私仇,此后数月彼此仇杀,攻伐不断,原先人才济济,响彻绿林的两大霸主渐渐衰落,而才立足数月的红衫教分舵,异军突起,招揽四方英雄,财资雄厚,成为边关绿林大寨中一颗闪亮的新星,此乃后话。 月灵儿看着似乎已真正喝醉的吴永麟,将他扶了起来,他才来了短短数月,自己和周围的一切却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是她隐隐觉得,此人或许不属于这里,终有一天,他将离开这里,释尽胸中之才,但她心里却希望这一天来的晚一些,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她才是真正快乐的。 第12章 不再坚持 吴永麟半夜酒醒后,看见月灵儿一直守护在身旁,看着丽人蹙眉含春,呼吸间悠酣自如,不忍打扰,悄悄给她捎了一张薄被,思考着红杉寨以后的走向,有些事情,是该做了,这恰好是最好的时机,成仁成凤,再次一举,若不能做到,这个寨子也只是虚有其表,让它自生自灭了。 次日,月灵儿听到了飞虎寨与黑鹰盟互相残杀,立下了不二仇恨的时候,她望了望广场上等待的众人,再看看站在不远处的吴永麟,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当初兵不血刃的将一千强人悉数杀尽,这一次再不费一兵一卒,不但除了红衫教的内患,还将周围虎视眈眈的两伙最大的绿林势力挑起了争端,这文武双全之人,是那么的从容淡定,那么的让人捉摸不透,而他又是那么的真实,此后绿林中若知晓真正的千人斩还未消失,而且让他们再次吃了一次大亏的时候,估计对此之人的恐怖和憎恨,会让他们至此之后后悔出生在此乱世。 月灵儿对聚集在广场的众人说道:“我已将李管事通匪卖教之事飞鸽传书给教主知晓,对于斩杀此人,教主若有怪罪,我一人全力承担,与大家无关。新的监察使估计不日就将到达,大家可有话说......” 吴永麟看看众人,闲庭信步,在周围若有所思的来回踱步,突然停了下来,望了望远处升起的红日,再看看台下呆呆的众人,缓缓道来:“既然大家没什么说的,我说两句?” “这个红衫教是大家的呢?还是教主一个人的?”吴永麟提出这一句后,横扫了广场莫名其妙的众人。 “为什么教主可以宠信多人,而手下教众一旦被发现与其他男人有私情,不是被重罚就是被处死。为什么只允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难道我们爱自己喜欢的人有错?那到底是谁规定的如此不近人情的教规?”众人或许迫于月灵儿的压力,不敢发言,但都却跃跃欲试,欲抒发内心不畅之言。但一石激起千层浪,有些煽动的话却撩拨了众人内心深处最刺痛的部分,当这不公正的待遇最终被人摆到众人面前的时候,有些事情是无法挽回了。 “人与人之间是平等的,这些日子,我想大家也体会到了,如果没有了那些男奴,我们会有现在宽大敞亮,温暖如春的房子吗?当然,我不是在标榜我自己哈,虽然我自己也出了那么一点点力。”刚刚还群情激愤的众人发出一阵轻笑,这位吴管事的本领大家早见识了,现在是一呼百应,威望不下于月灵儿。 “我想说的是,我们这里的任何一人,都为现在这里所拥有的一切付出了很多,无论红衫教众人还是外面的那些男奴。有些人以前肯定会觉得外面的那些庄稼人,匠人,是下作的,他们低我们一等,他们就该被我们压榨,就该被我们奴役,就该被我们驱使,那我现在问你们,你们现在会这样觉得吗?我们是否该给他们一个公平的身份,让他们也享有与他们的付出对等的待遇。” “小花的父母就是你们认为的下等人,但这样的下等人却生出了非常善良的小花,她不辞辛苦的给大家送饭、送水、送温暖,她才那么一丁点高,我像她那么大的时候,还穿着开裆裤在床上尿床,而她却做到了她这个年纪本不该她所做的一切,做的心甘情愿,做的天真烂漫,因为她把这里当成了她的第二个家。人与人之间的真情不掺一点假,翠花和教中的许多兄弟姐妹们只是给了她一点点这个世道少之又少的温情,她却成为了翠花的贴心小棉袄,成为了众人心目中的小天使。”翠花听到这,眼泪早已夺眶而出,平时与小花交情很好的大姐姐们此时也眼睑微红。 “但她却被李管事这样的上等人伤害,在我们关心小花的人的心口上狠狠的划了一刀,而李管事是教主最信任的监察使,我可以说残害小花的间接凶手就是教主吗?那大家仔细想一想,为什么会有李管事如此无能的人能当上这个监察使,不外乎以下几点:一,教主不信任大家。二,教主是否有领导大家的能力。三,这一切还是另有图谋不得而知。” “如果我们不改变这一观念,将会有更多如李管事这样的人出现,残害我们中虽然不是亲人但胜似亲人的知暖知热的知心人,大家会愿意吗?” “相信大家看见了,我们这段时间和卫朝周边州府的商人合作的很好,以后慕名而来的有识之士,商贾名流,绿林好汉会越来越多,我们寨子以后会来越来越多有本领的人,难道还要这样分男人、女人,上等人、下等人。如果让别人心寒了,别人还会和我们做生意吗?那我们在这个乱世还能活下来吗?” “如果不能将自己的后背交给自己最信任的人,我们又有什么信心战胜将来卷土重来的飞虎寨?黑鹰盟?如何战胜对我卫朝虎视眈眈的番邦异族,或许你们觉得抵御番邦是官军的事情,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如果番邦真的打进关内,你们觉得我们真的能有信心在这里守得过他们的第一波,第二波,第三波或者更多次的攻打吗?如果我们失败了,按照现在这种局面继续下去,我们还有机会卷土重来吗?答案大家心里应该很清楚。” “我给大家讲一个故事:从前有一户山里的猎户,进山的路被一处大山挡住了,每次如果绕开它要多走三天的路。猎户痛下决心,决定把这座大山铲平,但以他一个人的力量是无法完成的,他动员了周围一切的猎人,用了几代人的前赴后继的努力,终于打通了这条山路。我想说的是,只要我们齐心协力,一切的难题将都不在是难题,即使我们败了,能有自己的儿子,孙子,重孙,就这么一代一代的传承下去,带着我们尚未完成的信念,但首先我们得有这个机会过些正常人的生活。” “我今天想说的是,让这些乱七八糟的破规矩见鬼去,从今天开始,我们山寨不在区分等级,大家一律平等,休戚相关,荣辱与共,同甘苦,共患难。大家可以爱自己爱的人,自由通婚,开支散叶,也可以被自己最值得托付的爱人追求,让我们这一系不至于断了根。如果教主不满意,兴师讨伐,我可以首先和她帮你们理论,如果要打,我奉陪到底,甚至我们可以从红衫教脱离出去,我们自立门户,我们可以叫红军嘛。” 众人听到这时,发出了雷鸣般的欢呼声,那压抑了许久的情绪,总算找到了宣泄口,久久不曾散去。月灵儿此间本来数次想打断,这近乎于人之常情的理论,她和下面的众人一样也是无力反驳的,她其实也是一位受害者,当这一切从一个旁观者的口中说出来的时候,是如此的字字珠玑,铿锵有力,她的某些情绪也被点燃了,原来,只要我愿意,这一切都可以改变,而这一切却恰恰有能力改变,她也真的怦然心动了。 台下的众人突然安静了下来,他们静静的等着月灵儿的答复,吴永麟也一脸严肃的望着她,她不置可否,但抛下了一句让人兴奋不已的话:“此事过于重大,容我好生想想,但男奴这一条首先废除,以后,红衫教边关分舵不再分等级,人人平等。有些事情,总该一步一步的走吧?” 月灵儿这一席话如一剂强心针,让热情再次翻涌,众人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欢呼拥抱,甚至几个调皮的家伙放起了几处烟火,姹紫嫣红,仿佛预示这以后美好的日子,不在孤苦一生,不在哀怨叹息,她们的人生会像那些璀璨的焰火在以后的日子中变得越来越光彩夺目。 “为什么这件事你事先不和我商量一下?”待众人散去后,月灵儿眼睑微怒,脸上绯红,俏兮兮的望着吴永麟。 “快刀斩乱麻,当断不断,必留其患,如果这个时候再不统一士气,被有心人一串掇,这个寨子想要更大的发展,估计很难。你觉得我刚刚哪一点说错了?我们可以花前月下,好好商量一番。” “别寒碜我了,我那点学问和你比起来,那能比得过你这张利嘴。”月灵似怒非怒,更像一个小女人对情郎诉说着内心的情绪。 “整个寨子人心的基础打牢了,与番邦异族的生意往来也该开始了。”吴永麟说完后陷入了沉思。 “不就和卫朝的商人都差不多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我的大寨主,您眼光是不是该放长远点呢?” 月灵儿早已羞的粉面桃花,她哪儿听得了如此轻薄的话语,娇嗔低语道:“我什么时候成你的人了,我还没......” 吴永麟还没等月灵儿说完就打断她,也不解释,继续说道:“近几年来边关战事频繁,大小摩擦不断,而卫朝一直雄踞关内,不与之交战,纵然有朝内数年懈怠,不思进取,坐享前朝其累累战果之嫌。更因闭关锁国,不熟悉关外环境及周边狼虎之国形势所致。难道我们不应该早作准备,乘这次通商之机,多了解下我们将来的这位对手吗?” “好像这不关我们的事情吧?而且,你怎么知道他们有机会打进来?我们不是有你这位千人斩吗?” “看来你还是不够了解我们的这位对手,而且两个国家之间的对决,我这点小伎俩是没用的。两个国家之间的对决,比的是硬实力,比的是军事,比的是知己知彼,那我问你,你现在对番邦之外的一切了解多少?” 月灵儿确实对那些番邦一知半解,而且很多是道听途说,当他听说番邦居然也有番商的时候,也是大吃了一惊,那些人不是些茹毛饮血的蛮子吗?可想而知,这些卫朝的老百姓对于番邦的理解落后了多少年,更荒唐的是有些边关的将士与这些老百姓对于番邦的印象如出一辙。 番邦这些年穷兵黩武,励精图治,早已从各自为战的混乱局面中平静下来,重商业、重军事,而且吸收了卫朝中很多精华的治理之道,还重用了一些在卫朝不得志的一些文人,文治武功,早已不似往日。对于从善如流的肱骨之臣,更加珍惜他们目前所拥有的一切,其壮大的速度,令人咂舌,与后世改革开放的局面如出不二。 “番邦好像对于我们打通这条商道很是感兴趣,但他们又怕是卫朝派来探听他们虚实的,然后对他们兴兵讨伐,所以很是担心,希望我们这边派个主事的人过去和他们商讨下通商的具体细节。为了打消他们的疑虑,我想了想,我去或者最合适。” “不行,你不能去。”月灵儿横眉冷对,带着一丝丝担心。 “你难道懂商业谈判?懂得讨价还价?有机会,我想再次挑起他们的内斗,至少给我们寨子一些喘息和发展壮大的时间吧?” “那我和你一起去,万一他们对你不利,我在,至少可以保你万全。” “你现在是绝对不能离开这里的,现在这里本身就风雨飘摇,没有你在这里,指不定出些什么乱子,你好生在这里经营这一切,我也好和那些番商谈的更加有信心,为我们获得更多的权益。” “而且,就凭那几个臭番薯,能奈我何,而且你也知道,我的功夫不在你之下的嘛?凭这点,你更应该相信我啊。” 吴永麟自从两人开始在小竹林互相讨教后,虽然月灵儿获益的更多,也不至于绿林人在被围后就被她的气场所震慑,那是一种真正的突破自我,华丽的蜕变,其个人修为已经提升了数个档次,早已不可同日而语,但吴永麟也渐渐学习了一些简单的招式,自保至少是没什么问题了,但所谓的神剑却再也没出现过了,也许,只有危机到生命关头的时候,那股潜能才能真正发挥出来。 月灵儿知道这是一句玩笑话,但听到这些,想起那次自己被他所谓的一次都不灵光的“六脉神剑”羞辱数次的难堪场面,在他面前,自己真的是一败涂地,再也抬不起头,在他面前,自己永远是自卑的,她便不再坚持了。 “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至少帮你解决了新的监察使了吧,要不然我也走的不安心。” “哦,那至少还要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你必须给我讲完那个故事,你不讲完,我恐怕天天晚上会睡不着的。” “好吧。” 月灵儿并不担心新来的监察使有什么乱子,她耳濡目染了吴永麟好些做事雷厉风行的手段,现在也变得遇事从容不迫,犹有商侠之风采,对于新的监察使,她心中早有计算。但对于吴永麟番邦之行,她只是希望这一天尽量来的晚一些。 第13章 伊人在水一方 自那之后,寨子仿佛焕发了新的生机,寨子不再分等级,不再排斥男人和外来的商人,新的商业区也在那之后真正的繁华起来,外来的商人可以在商业区与红衫教负责买卖的商人讨价还价,为一桩买卖可以争的面红耳赤,这在以前只能在寨子外面任由李管事宰割是不同的,他们甚至可以在红衫教住上一段时间,对后续双方进一步的长期合作商讨出具体的细则,人人穿梭在这拥挤的人潮中,早已忘了这是在红衫教分舵,而是一处繁华的寨集市。 一位样貌举止不俗的丽人随着众人淹没在这人潮中,四处东张西望,希望在人群中找到那熟悉的身影,那丰腴的姿身惹得那些商人频频顿足,想一览芳泽,但看见丽人满脸雀斑,还有一只眼睛用罩子掩盖后,不再留恋,为丽人这独眼的身世莫名的叹息。 “我们寨子外人越来越多了,要注意整顿下秩序,而且来人要仔细盘查,防止有周围山寨的细作和不怀好意之人来捣乱,对于真正通商之人,要予以保护,对于那些带着特殊目的的假商贾,坚决予以清查打击。”吴永麟在堂中一筹莫展,对于商业街如此火爆的情况,他是始料未及的,同时为相关的配套设施不能跟进这井喷式的发展暗自担忧,寨子里的客栈已经容不下这往来如织的人群大量入住,热闹过后满大街的污垢垃圾,寨子里负责安保的人员完全不够用,如果因为意外发生大面积的踩踏,其后果可想而知。 “以前没开商业街你板着个脸,现在商业街如此红红火火,你还是这幅臭面孔,最近这段时间你也够累了,要不今天我们出去放松放松?昨天你答应给我们做一顿烤鱼还没实现呢。”月灵儿看着吴永麟眉头紧锁,有意想让他转移下注意力,让他放松下。 “也好,走,我们出去散散心。” 吴永麟整日整夜的为寨子的大小事务操劳着,最近由于寨子对外开始加大了与周围商贩的来往,一些山里的货物供不应求,而听说关外的番商也对红衫寨抛出了橄榄枝,也都想来探听下虚实,在吴永麟也不隐瞒的告知这些人不日将启程秘密前往卫朝周边的番商集镇商讨进一步的相关事宜后,众人更为能打开这条商道唏嘘不已。 卫朝这些年与番邦禁止通商后,江浙地区、中原地区、巴蜀地区,其拥有富饶的耕地及水资源,丰富的各种自然资源,彼此之间频繁的通商,其实影响微呼之微,而边关的州县却苦不堪言,这些城市本来就都建在苦寒之地,其自然资源贫瘠,可用的耕种良田更是少之又少,适于种植的粮食作物不像后世那样如此多样,一旦遇上天灾,能自给自足的粮食往往捉襟见肘,不得不向朝廷寻求救济,而一路的州县再将朝廷的赈济钱粮贪腐截留,其实真正到边关将士及百姓的手中能熬过大灾是远远不够的,所以稍微聪明一点的商人、边关的士兵、将领等私底下会与番商有一些生意来往,而里面的利润颇丰,所以好多人铤而走险,做起了这掉脑袋的买卖。 官府会经常采取一些措施对相关私底下的商业往来进行打压,有钱能使鬼推磨,那些能与官府搭上线的大商户,利用这些内线,往往能提前预知这些官府的清剿行动,官军对他们有些时候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好多时候一趟货物中的利润官家和商户都是休戚相关的。那些没有什么退路,而且没什么官家背景的商人,也不会坐以待毙,他们为了绕开官家的围追堵截,往往走一些奇、险、荒的山道,雪崩、落石、塌陷经常伴随着他们,只要能生存下来,其实都算不算什么。 红衫教位于崇山峻岭之间,在密林深处,左边为一处深堑沟壑,右手边为一片宽广的小平原,平原的周围又是巍峨的大山。现在红衫寨的寨门就建在沿着旁边的沟壑往下延伸的两处山山相会的半山腰处,此处地理位置刚好为关外与关内最为险峻的一处关隘,再往前走是常年不曾融化的冰川和大雪山,连当地最有经验的猎人都不敢往前深入,那些商人更不敢以身试险,红衫寨的背面的山涧下面有一条常年水流湍急的河道,如果有木筏,三日可以顺流直下直达番邦与卫朝遥遥而立的重镇木川府,若从其它通道去木川府,至少要多上半月的时间,商人惜时如金,为了抢先获得商机,自然把红衫教当成了现下与番商通商的最好的渠道。 离红杉寨沟壑不远处还有一处湖泊,或许是火山喷发后形成的一处奇特堰塞湖,吴永麟第一次看见这大湖的时候简直被周围美不胜收的景色呆住了,湖水碧波粼粼,清澈甜美,像一面梳妆镜倒影着周围靓丽山川的背影。湖水像一位伟大的母亲孕育着周围生生不息的一切生物,树木苍翠,百草丰茂,偶尔还能看见一些麋鹿在湖边汲水,好一派盎然生机,果然是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看到这个的时候,为月灵儿的眼光还是钦佩不已的。 美丽的堰塞湖与旁边的沟壑的自然落差形成了一处独特的自然景观,远远望去,水雾扑腾,应了那句“飞流直下三千尺,疑似银河落九天。”其气势如万马奔腾,震耳欲聋,吴永麟甚至妄想瀑布后面有一处水帘洞府,让人迷离恍惚,若隐若现,早已分不清幻境与现实。 堰塞湖周围有一处子母湖,里面有几处泉眼,蒸腾如汤,周围湖水四季温暖如春,红衫教的那些女子都爱干净,常常在此处洗漱,给它取了个适宜的名字---汤泉,吴永麟也不道破,这不就是温泉嘛。 汤泉周围是一片茫茫的沼泽地,常年廖无人烟,偶尔看见一些被虎豹驱赶的羚羊走投无路后奔入其中,但再次挣扎后深陷进去,那一谭淤泥再趋于平静,那吃羊不吐骨头的气势早已震慑了周围的一些动物和人群,对它是望而却步,如雷池不敢逾越一步。 月灵儿今天出来只带了红袖一个丫头,两人在前面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哪里还有寨主和下人的架势,就是两个青春无限的的少女,尽情享受着江山如画的靓丽风景。吴永麟远离了繁琐的事务,现在也变得轻松写意,口中含着一根青草,肩上扛着一副钓具,偶尔不经意的看看前面两人妙曼的身姿,啧啧称奇,这才几天不见,这女子发育的越发让人遐想连篇了,真想搂入怀中好生怜惜把玩一番,若能与她共赴巫山,享雨水之欢,岂不美哉,乐哉,吴永麟想到这,早已内心蠢蠢欲动,身体的某些部位已经有了一些反应。 其实从林奕龙转世到吴永麟的肉身后,林奕龙的某些潜意识由于过于强大,正渐渐蚕食着这幅躯体原来的元神,经过这三年的打磨,林奕龙几乎主导了这幅驱壳,但某些共通的爱好和特定的肢体动作却难以改变。 男人都喜欢漂亮的女人,林奕龙也不例外,男人三天就变坏,更何况是这一副早已穷奢极欲、荒唐风流的浪荡子。现在的吴永麟潜意识里有着把持的底线,但有些时候却控制不了自己的思想,有些胡思乱想的东西往往让吴永麟汗颜,他的内心其实对男女之事是有一些莫名的期盼的。 林奕龙与叶心梅相处相敬如宾,有些肌肤之亲如拥抱、接吻也是适可而止,两人毕竟有很强的自制能力。叶心梅出生在一个保守的家庭,对于婚前同居是绝对不能接受的,林奕龙有过几次试探,看叶心梅始终把持着那一份底线,也不在勉强,这点让叶心梅感动不已,更加用其它的方式来弥补这一位谦谦君子。偶尔给他做一顿美味的晚餐,给林奕龙亲手编织一双温暖的手套,早已把林奕龙乐的感动不已。 林奕龙的母亲很早就过世了,而他的父亲又因为生意繁忙,两父子基本一个月都见不了几面。所以,林奕龙小时候是缺失母爱的,而叶心梅的出现却弥补了这些年作为一个异性对林奕龙的关爱。有些时候,两人甚至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林奕龙对叶心梅有一种深深的依恋,而叶心梅对林奕龙是由衷的钦佩与欣赏,这种相偎相依的感觉让两人如鱼得水,虽然身体的交融还没达到更深的层次,但某些思想的汇合,早已水乳交融,再也分不清你我了。 而且叶心梅是林奕龙的初恋,虽然这些年在学校被那些大胆的女子当街表白过多次,但林奕龙由于觉得那些女孩子要不是带着某种目的来接近他,或者与那些肤浅的女孩子不能有思想上的火花碰撞,就渐渐的疏远了。 所以现在的吴永麟是思想上的处男,身体骨子里的***人有七情六欲,思想上的圣贤之人也不例外,而且吴永麟对月灵儿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觉得这个调皮可爱,丰满娇美的左教主并不讨厌,虽然某些思想上也不能与自己并驾齐驱,或者说完全是差自己几个世纪都不为过。 月灵儿淳朴、大大咧咧、朴实无华的一些优秀的品质却敲打着吴永麟的内心,有些时候甚至傻傻的,用后世的话来说有点二。而且每次看见吴永麟处理事情时,月灵儿会痴痴呆呆的望着他,当吴永麟回头看她的时候,他会看见月牙儿眼神中的钦佩、欣赏、痴迷的神情居然与叶心梅是如此的相似,应了那句: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吴永麟有些时候都分不清自己对月灵儿是否动了真情,或许是一种内心的优越感在作祟,或许是心里始终无法释怀的那份感情,对某些东西还存在着一丝期许,或许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处理现在的这种关系,他会不自觉的抗拒着这份炙热的青春之火,让对方知难而退。 有些时候他更愿意以某种特别的方式来和月灵儿相处,兄妹相称太俗气,古人娶自己表妹的先例数之不尽,自己这么做说不定会弄巧成拙,没吃到肉却惹得一身骚。那次拜师本来可以是一次很好的机会的,古人对于师徒之间的禁忌就很多的,金大侠笔下的小龙女与杨过不就是让多少人对他们的关系诟病了多少年嘛。但那次月灵儿却一口拒绝了他,他当时也没搞懂是怎么一回事,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数,将来的事情又有谁能说得通,吴永麟当时也就不再勉强。 后来吴永麟更多的是以下属谋士的身份在与月灵儿相处,类似于在锡城与王大人的关系。月灵儿经常让吴永麟讲一些故事,而且又同住在一间屋檐下,虽然红袖知道其中的内情。但外人的目光每次看吴永麟都是一种似笑非笑,左右而他的目光,那些教众对于这位教中肱骨之臣,看着两人经常成双成对出入同一间房子,同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有些时候甚至帮对方互相夹菜,觉得吴永麟也许早已是月灵儿的入幕之宾,便常常以左教主的礼仪相处,而吴永麟对于这种世俗的眼光浑然不意,君子坦荡荡,对于流言蜚语,自己只要身正,何须在乎这些人想些什么? 吴永麟在靠近湖边的阴凉之处开始钓鱼前的准备工作,而红袖和月灵儿早已跑的香汗淋漓,日进午时,太阳炙热,两人更是热的不停的以手为扇,来回挥舞着。 “心静自然凉。”吴永麟故意调侃二人。 “你这个榆木疙瘩一点活力都没有,出来就是来偷闲的,你还这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好生无趣。红袖,走,我们去那边......”月灵儿感觉当着吴永麟的面说出来有点羞人,便对红袖眨了眨调皮的眼睛,红袖心领神会,对吴永麟故意大声的诘问道。 “这个时候还在这里想着怎么抓鱼,我和月大侠早已饿的饥肠辘辘了,算了,我们勉为其难,帮你去周边找找生火的木材,你好生在这里等着我们回来,别乱跑,周围虎豹豺狼多的去了,别怪我们没有提醒你哈。”然后笑嘻嘻的拉着月灵儿朝林子深处走去。 留下一脸懵逼的吴永麟,时不时的瞧瞧周边是否有什么特别情况出现。想想月灵儿和红袖走时的表情,他隐约知道了她们的意图,便不在计较。 北方的人不喜欢吃鱼,因为常常被鱼刺坑的苦不堪言,所以这个湖里的鱼多而且肥美,吴永麟只在一处下了料,不一会的功夫,早已钓起来数条活蹦乱跳的肥鱼,看着已经足够三人吃了,这才偃旗息鼓。 足足等了一炷香的功夫,吴永麟看两人都还没回来,怕两人横生意外,便偷偷摸摸的朝着两人走过的密林深处走去。 第14章 偷看的代价 吴永麟开始以为两人是内急,找个地方嘘嘘,看见密林深处没有两人的背影,想想红袖走的时候那句:周围虎豹豺狼多的去了......现在瞧见两人了无踪迹,顿时担心起来。但仔细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没有野兽活动过的迹象,即使发生意外,以月灵儿的身手,不至于着了毒手,但心里那份惴惴不安还是让他继续朝周围搜索,希望从里面发现两人的一点点蛛丝马迹。 看见密林尽头白气缭绕,吴永麟带着一丝不怀好意,一线对美好事物的欣赏态度,蹑手蹑脚的朝着汤泉瑶池悄悄摸了过来。 当他在一处乱石中落定,眼睛开始在水雾中游荡。突然,平静的湖面出现了一副让吴永麟此生再也难以忘怀的美女出浴图,那一头如瀑布的发丝带着晶莹的水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美人慵懒的抚慰着那如墨的秀发在水中轻轻梳洗,那如玉般的裸背光滑无暇,吹弹可破,滑腻的腰身,增一分太肥,减一分则偏瘦,吴永麟看得喉咙发痒,早已恋恋不舍,心里默念着丽人更为香艳的画面。 当那饱满绝美的美臀霍的从水中带着晶莹水珠如新荷初露,两瓣丰满的臀股傲岸挺立,一滴调皮的水珠顺着光滑无骨的背脊流入那若隐若现的缝隙,玉蚌迎合着水汽的熏蒸变得愈发鲜嫩,好像随时都可以滴出水来了。 吴永麟痴恋的目光等着丽人转身,太过激动,身体前倾,旁边不堪重负的一截朽木应声而断,发出一声咔嚓声。湖中的丽人发出一声娇呼,羞得钻入碧湖中,早已失了踪影,刚刚还春色无边的汤泉渐渐趋于平静,似乎刚刚是误入凡尘的仙子,被人惊扰,早已重回天阙浮宫。 吴永麟本想悻悻而去,此世的女子犹重贞洁,此番被人看了身无一物的裸体,好多脸皮薄一点,早已与其它情郎定情的妇人甚至有轻生的可能。吴永麟在湖边伫立良久,看见湖里毫无动静,顿时慌了。我不杀佳人,佳人却因我而死,而自己已经欠了几个女人的风流债了,可不想这一笔又糊里糊涂的算到自己头上。 他此时在岸边慌忙褪去那一身长衫,由于这个时代的人没有穿内裤的那一说法,此时他浑身赤条条的,两腿间透风,浑身居然凉飕飕的。为了寻回丽人,早已如海豚入水,游弋在温暖舒适的汤泉之中,舒服的轻哼一声。他先是在丽人刚刚消失的周围寻找,发现毫无踪迹后便慢慢朝湖中凫水而去,但宽广的湖面哪有丽人的一丝影子。 吴永麟再一次浮出水面的时候,见到溺水的丽人早已穿好了随身的衣物,站在岸边不怀好意的看着他,吴永麟尽量在脑中回忆着丽人的丝丝记忆,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是那么强烈,但就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个女人。这个女人是那么的娇媚,一颦一笑都让人媚酥入骨,那晶莹剔透的美肤在汤浴之后愈发青春靓丽,闪着如月晕的荧光,吴永麟看得早已满口垂涎,想想刚刚意犹未尽的背影,脑中意淫着丽人的胸前椒乳胸壑,早已脸泛淫光,思绪早已迷失在温柔塚。 “还是那副死性不改的臭德行,这次让我好好给你长个记性。”丽人说完顾盼流芳的抛给吴永麟一个媚眼,撩起吴永麟刚刚脱去的长衫,笑盈盈的离去,不带走一片云彩。 “不要......”吴永麟听着那如天籁般的笑语,痴呆了半刻,便发出一声撕心裂肺般的悲鸣。 当吴永麟仅仅用一片大的树叶遮挡住羞部,惨兮兮的出现在月灵儿和红袖身边的时候,两人先是愣了愣,小脸腾的绯红,接着爆发出了如潮水般的笑声,把吴永麟羞的恨不得跳到湖里去把自己喂了鱼儿。 “吴大公子居然有这种雅兴,怎么以前没感觉出来呢?真的好生奔放啊。”月灵儿调笑道。 “难得与大自然有如此亲近的机会,我更应该坦诚相见,不能辜负这大好风景啊。”若让对方知道是因为偷看女人洗澡,反而被女人捉弄一番,自己以后如何能抬头做人,所以,吴永麟此时欲盖弥彰,打死估计也不会吐露实情的。 “你也真的是够狂野的,那何必再用这树叶遮遮掩掩的呢?”月灵儿故意激他。 吴永麟突然抽掉了那片树叶,月灵儿和红袖早已吓的花容失色,跑到旁边的大树之后,气鼓鼓的骂道:“吴永麟,你这个臭流氓,也太不知廉耻了。” “跟我斗,你们也太嫩了点。”吴永麟摊开树叶后,还有一丛水草遮挡着羞部,吾自望着旁边开膛破肚的肥鱼,开始忙碌起来。 远处的丽人望着三人恣意调笑打闹,闻着那飘香的肥鱼,望着那泛着男性光辉的几乎是全裸的男子,脸上的笑意未散,渐渐的迷离起来,本来还为他朝思暮想,为他担惊受怕,为他望穿秋水,再一次的见面却如此般不堪,当时如果在水中和他嬉闹一番,两人赤诚相见,难免干柴烈火,一点就燃,宋凝雪想到此时,早已粉面桃花,身体也有些许的颤巍巍,早已慌的不知所措。 宋凝雪收到红衫寨总坛的一封密信,上面任命她为新的监察使,暗中监视红衫教分舵的一举一动,若有必要,可以先斩后奏,再以真实身份现身,而且会有后续人员与她接应,让她放心行事。想到能见到梦中百转千回的那个浪荡子,她就趁红衫教开商业区的那一天,装扮成一位可怜的独眼妇人悄悄混了进来。 由于连夜的赶路,让丽人身心疲惫,满身铅尘,本来想借着这个闲暇的午后来到汤泉边洗漱一身,却被吴永麟阴差阳错的看了个精光光,作为一个尚未有过任何肌肤之亲的黄花清女,和被人**了几乎没什么区别。 但看见是吴永麟后,心头那一点不恙被取而代之,更多的是不知所措,毕竟双方还没有互诉衷肠,表明心意,若是自己单方面的相思,真不知道自己该情归何处,韶华殆尽相思引,此恨绵绵空留恨。 吴永麟还是那个让人又爱又恨的浪荡子,但看见自己溺水后毫不犹豫的入水相救,丽人渐渐春情荡漾,但真做出出格的事情,不免有些轻佻了,宋凝雪悄悄游回岸边,和这个浪荡子开了一个小玩笑,算是以后一份仅仅属于双方的难得珍贵回忆吧,至少每次想起吴永麟遮遮掩掩的时候,她会发自内心的开怀莞尔。 吴永麟回到寨子后,虽然没有和月灵儿谈起这位丽人,但心中默默的与认识的人一一对比,发现与宋嫂有几分神似,便想当然的认为此女子定然与宋嫂有一些渊源吧,自己又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便经常旁敲侧击的向红袖这个鬼丫头打听寨子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不相干的女人进来了。 红袖只当是她看上了红衫寨的某个清丽的人儿,便每次气鼓鼓的回答道:“说了好多遍了,就是不知道。” 这日晚饭后,吴永麟和月灵儿相约在小竹林切磋武艺。吴永麟这些日子在月灵儿的指导下,逐渐掌握了月灵儿原来的招式,但都是些花架子,完全没一点月灵儿灵秀般的气势。 月灵儿原来的剑招的要诀是打蛇打七寸,用身形灵巧的特性,用‘粘’字诀缠住对方,让对方在起手便失去优势,若对方沉不住气,往往气的方寸大乱,再配合上后续凌厉的后手剑式,几乎鲜有败绩。 其实这些年月灵儿练这套剑法是吃了不少苦头的,人能练得像鬼魅一样如影随性,便需要把轻功修炼到炉火纯青的地步。而月灵儿告诉吴永麟的做法便是每天需要学会控制个人的气息,让每个毛孔都要学会呼吸,月灵儿自然传授了红衫教一套独特的吐纳调息之法给吴永麟。 之后就是很枯燥的在台阶上上蹿下跳,听说月灵儿这样跳了十多年才有今天的成效,吴永麟早已瞠目结舌。又不能辜负了她的一番好意,自己没有与高手一战的能力,至少要学会如何逃跑的更远吧?这样脚力便很重要了,他便权当是锻炼身体了。吴永麟想想后世的特种兵的蛙跳,便常常按照这种奇特的跳跃方式配合着月灵儿传授的吐纳之法练习,被月灵儿戏称为癞蛤蟆。 “如果一个癞蛤蟆没有吃白天鹅的梦想,它和一条咸鱼有什么区别?”吴永麟这种奇特的比喻把月灵儿逗的一愣一愣的。 “为什么什么事情到你嘴里说出来都如此新奇?” “不要崇拜我,我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老母猪见了都要绕道走的一代神屠----吴三刀,江湖人称‘千人斩’”吴永麟俏皮本色再现。 月灵儿早已忍不住,刚刚提起的一口真气硬是早已从七窍散尽,宜嗔宜怒的道:“那请问吴三刀吴大侠,为什么你不称自己吴一刀,吴二刀,是不是觉得自己技不如人啊?” 吴永麟陡然挺立,目光悠远,煞有介事,背对着月灵儿幽幽的说道:“在江湖中现在能接下鄙人三刀的人都已经后悔见我,因为他们已经没有了机会拔刀,我的刀出鞘便要见血,所以我的刀也称‘夺魄刀’。曾经有一位异域的刀客与在下约在一处湖边决战,只见风云突变,漫天杀气,我一刀破势,二刀卸胆,三刀毙命,曾经打遍中原的异域高手含恨而去,他死前只是愤愤说了句:‘你好卑鄙,居然在刀中下毒’,从此江湖人称魔手---吴三刀。” “那我倒是想见识见识一下,看能不能挨过你这吴三刀的三刀。” “师尊是一位痴情的人,曾错手杀死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所以本门弟子,一律不得对女人动刀,哎,女侠,不是我不想和你交手,如若违抗师命,我可能只有进宫宣旨,当一位无根之人了。我曾在师尊面前发过毒誓,如若违背此意,我这辈子便讨不到老婆,而且生不出儿子。” 这似真似假的话语把月灵儿吓的一愣一愣的,如果他这辈子讨不到老婆,岂不是自己只能‘独伴残烛相思老,一份惆怅一份痴’。 她明明知道吴永麟的话中多半是以假乱真,也许太过在意他的一言一行,早已被吴永麟的毒誓弄的慌了神,想着那些属于她自己的女儿家的心事。 “这位女侠请放心,我吴三刀与那位异域高手决战后,便金盆洗手,隐姓埋名。江湖代有才人出,我这位昔日的高手,早已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了。” 月灵儿心里一直在想为什么以前宋凝雪查不到此人的来龙去脉,现在此人居然和盘托出自己昔日的身世,而且此人懂得那么多门派的功夫,果然是一位高深莫测、隐藏至深的武林宗师。而且此人机智无双,真的是文武双全的全才啊,而且还这么年轻,将来的成就当上武林至尊简直绰绰有余,看吴永麟的眼神又开始花痴起来。 吴永麟看见效果达到,便悄悄的对她说道:“我刚刚的话千万别对外人提起,小心我杀了你,杀了你全家灭口。”同时在脖子上比划了抹脖子的手势。 月灵儿明明知道他的底细,但每次脑子里就是缺一根筋,对于吴永麟的威胁赫然颔首答应。而吴永麟每次又非常喜欢和她开玩笑,有时候谎称是朝廷派来的密探,有时候是落魄的皇族骨血,这次便直接唬自己为一代绝世高手,早已忘记月灵儿自己才是真正的绝世高手。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心乱如麻。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月灵儿越来越失去了自我。而教中有一位璧人在吴永麟那次宣布可以自由通婚后,便与其中的一位工匠喜结红尘,近日就将举行周公之礼,教中最有威望的月灵儿和吴永麟自然成为了主婚之人。月灵儿想着自己的教众都能勇敢的追求自己的幸福,为什么自己不能主动点,向他吐露自己的心声,最可恨的是这个家伙居然完全不懂自己的心思,像个木头一样,到底是我傻还是他傻。 这对新人是寨子里第一对正式的新人,是具有里程碑的意义的,只有冲破了众人心中的那道枷锁,那不近人情的教规才能真正的离她们远去,她们才能真正的勇敢走出那一步去追求人世间最美好的爱情。吴永麟想把这件婚事办的风风光光的,让所有的人知道,只要她们自己愿意,便可以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那几夜,两位即将好事临近的新人是忐忑和兴奋的,吴永麟在烛光中思考着那位现在还没出现的丽人,忽然灵机一动:或许,教主的督查使早已经来了,这不知道又要掀起多少腥风血雨,但我一定要让这星星之火可以起燎原之势,让他们后悔惹了我吴三刀。我们的吴永麟,真的入戏了还是另有所图,请听下回分解。 第15章 新的特使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今天是两位新人喜结连理的好日子,两位能不能给大伙分享下两位是如何相知、相恋、相爱的呢?”吴永麟在旁边建议道。 穿着红绸的新娘此时虽然红盖头,钗头凤,哪里敢当着众人的面坦露这如此直白的情史,早已羞的面如红日,还好遮住了那张如花似的俏脸,要不然被人看见,估计丢死人了。新郎是吴永麟从山下请来的一位年轻的匠人,叫阿勇,平时对吴永麟马首是瞻,看见寨子被吴永麟经营的风生水起,对吴永麟的钦佩简直如后世金三胖的子民般狂热,而吴永麟对他下了一道死命令:必须把常常来我们这里送饭的阿香变成阿勇自己的老婆,这叫奉命勾女,要不然有他好果子吃。 阿勇是一位本分的匠人,平时木木呐呐的,一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来。这位吴大管事的命令简直把这老实的匠人弄的焦头烂额,吴永麟没办法,只得给他当起了撇脚参谋。 “阿......香......你来了。”阿勇鼓起多大的勇气,舌头都卷不直,结结巴巴的打起招呼。 阿香头都没回一下,便香风带雨般放下饭食匆匆而去,留下一脸懵逼的阿勇,第一次失败,简直惨不忍睹。 “阿香,来,我帮你拿篮子。”阿勇总算捋直了舌头,看见熟悉的身影,变得勇敢了一些。 阿香虽然对他还是不理不睬,但偶尔看看他傻兮兮的样子,觉得还是有点意思的,第二次小有所成,孺子可教。 “阿香,我等你好久了,看,我今天给你买了一个你最喜欢的香囊,可香了,你一定会喜欢的。”阿勇在吴狗头军师的计策下,旁敲侧击,投其所好,总算获得了阿香的好感,但吴永麟觉得两人一直磨磨唧唧的,那层窗户纸一直不捅破,这样猴年马月才能成啊,一个狡黠的念头闪过。 近日,寨子里下了几场大雨,溪边泥泞不堪,稍有不慎,很容易滑倒,阿香在溪边洗漱碗碟的时候不小心跌落至小溪中(吴永麟早已在溪边的木台上动了手脚),藏在暗处的阿勇在时机成熟时入水救起了奄奄一息的阿香。 “快对她做人工呼吸。”吴永麟授意道。 “什么?”阿勇完全不懂这如此新颖的词语。 “就是吸气,再和她嘴对嘴,呼气,并压她的胸部。”吴永麟对这头笨牛气的咬牙切齿,恨不得亲自上阵。 阿香微微醒来后,看见有一双火热的双掌按在自己吾自起伏的酥胸上,还有一张火热的红唇对自己吐气如牛,早已羞不可耐,而且旁边还有一人在笑嘻嘻的欣赏着两人如此肉麻的场面,早已绯红遐迩。 当得知是英勇的阿勇救起自己后,而且早已与她有了肌肤之亲,说不定哪天就怀上小孩了(哎,愚昧的人,看来性教育要从小抓起。),自己作为一个女人又不好向月寨主提出来,便向阿勇来讨主意,而阿勇又把这一切告知了吴永麟。 “好的,我最近去找月寨主谈谈你们的事情,在不抓紧,估计孩子就要出生了。”吴永麟故意为难的皱起眉头,望着两人期许的眼神,恫吓了一声。 “啊,他们居然珠胎暗结,两个不知廉耻的家伙,我定然杀了那故意勾引我们阿香的浪荡子。”月灵儿听了吴永麟故意夸大其词的说法,早已气的肺都快炸了,这才几天没管,居然有人敢这么大的胆子做出如此苟且之事。 “他们是两情相悦的,不信你把两人叫上来当堂对质。” 看着阿勇在旁边小心呵护,像抚着孕妇一样的阿香走上议事大堂的时候,吴永麟奸计得逞的笑笑:哎,真的是几经波折啊。月灵儿看着俩人两情相悦,卿卿我我,情义绵绵,生米估计已成熟饭,无奈的点头了两人的婚事,而且宜早不宜迟,在吴永麟选了一个好日子后,择日将亲自为俩人主持大礼,成其好事。 月灵儿看着阿勇与阿香一拜天地,再拜吴永麟和月灵儿,吴永麟出手阔绰,给新人一个封得鼓鼓的大红包,由于自己没参加过这种仪式,囧的摸摸自己空荡荡的腰身,囊中羞涩,正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吴永麟背后悄悄塞给她一个和自己出手差不多的封红,并对她眨了眨眼神,似乎他早就想到了这一切。 “我给你垫的银钱必须还给我,我把老婆本都给你了。”吴永麟在她耳边悄悄说道。 “哼,小气鬼,那点小钱把你嘚瑟的,双倍还你。”月牙儿气的小脸绯红。 “嘿,借你钱还那么凶巴巴的,这钱我不借了。”吴永麟说完便开始抽回那刚刚递出去的封红。 “你敢!”月灵儿看着将要到手的鸭子就要飞了,急的在吴永麟的左脚上踩了一下。 吴永麟哪儿防得住这突然的偷袭,早已放了紧握红包的大手,弯下腰去摸那可怜兮兮的左脚。众人看着台上的两位证婚人眉来眼去,打情骂俏,便开始起哄:“在一起,在一起......” “别起哄,该干嘛干嘛去。”吴永麟看着羞红脸的月灵儿如兔子般匆忙逃离,便开始打圆场,并提高了如洪钟的吼声。 “夫妻对拜,礼成。喜宴正式开始,大家吃好喝好。”在一波鞭炮的爆炸声中,将喜宴真正推上了高潮。 两人的小院子里面熙熙攘攘,张灯结彩,除了阿香和阿勇的一些知己,在吴永麟的建议下,全寨子除了一些关键岗哨离不开的,能来参加喜宴的基本都来了,与她们共同分享着这份喜悦。从寨楼上远远望着这三十多桌的喜宴,人人笑逐颜开,享受着美食、美酒,酒宴间觥筹交错,一一祝福着这对新人,好一派喜庆洋洋的景象。吴永麟好像是真心祝福这对新人,不堪众人的轮番劝酒,早已像醉猫儿一样歪歪倒倒的在下人的搀扶下离席而去,走的时候任然不忘甩下一句酒意朦胧的话:“一定要闹洞房啊......” “娘子,我们该喝交杯酒了。”桌上早已摆好的两个酒杯尊满了醇香美酒,新郎驾轻就熟的举着另外一只酒杯交给了已被掀起红盖头的新娘。 新娘楞了楞,还是和新郎挽起手,交叉着一饮而尽,新娘脸上笑魇如花,脸色潮红,煞似好看,把新郎迷的晕头转向的。 “你真好看,我们早些休息吧。”说着新郎亟不可待的吹灭红烛,接着里面喘气如牛,吟声艳语,早已在外听房的众人露出一阵轻轻的调笑声,蹑手蹑脚的散去。 “非得这样嘛,你这样我觉得好怪异哦。”月灵儿一身新娘打扮,早已羞的盖在衾被中,用双手掩住了双耳,任由外面的吴永麟在那里时男时女的在那里自娱自乐。 “做戏要做全套,如果不真实点,鱼怎么能上钩。”吴永麟歇了一阵,在月灵儿耳边轻轻说道。 如果对方今夜不来,我又和他喝了交杯酒,又和他同床共枕,以后我和他该如何相处。月灵儿想起这些,早已心绪不宁,闻着那带着幽香的衾被,竟然渐渐睡去,脸上洋溢着属于她自己的幸福。 当最后收拾桌子的下人和丫头退去后,小院里恢复了宁静,仿佛静谧的能听见一根绣花针掉落的声音,晚风徐徐,月上枝头,一个苗条的身影如黑猫一样越过墙头,手持暗刃,黑衣蒙面劲装,悄悄的朝新人的洞房摸去。 这人似乎怕两人的动静惊醒了寨中的其它人,便悄悄掏出一根竹管,掏了一个刚刚容纳竹管的小洞,朝房间里面放了一阵迷烟。 过了一刻,黑衣人用巧劲慢慢抽离了倒插的门栓,推开房门,乘两人药效未过,全身无力之际,举起暗刃,‘噗噗噗’的朝床上隆起的山丘上刺去。 正当此人觉得大事已定,暗自放松之时,一个身如鬼魅般的丽影飘然而至,还没等黑衣人反应过来,只觉得腰间一麻,早已矗立在原地,动弹不得。 “翠花,你让我们等的好生辛苦啊。”一阵皮笑肉不笑的问候声传入了黑衣人的耳中,黑衣人一阵大骇之下,全身颤抖,被人像一个透明人一样被人看穿了,早已不知所措。 “为什么你会知道是我?”翠花反问道。 “其实那次在小花被李管事的‘李将军’咬伤的那一次我就有点开始怀疑你了。虽然小花不是你的亲生女儿,但小花依赖你的情感是个外人都看得出来,她其实把你当成了她现在唯一的亲人,在我看来,你们两个人之间的情感和普通的母女没什么区别。然而你对这个养女被咬伤的事却做出了让我们这些正常人无法理解的事情,息事宁人,隐忍不发,甚至上门去讨个说法的勇气都没有,这个就让我更加迷惑了。” “后面我从教中一些人的口中打听了你以前的一些往事,好像李管事就是被你抓上山来的吧。她们给我说李管事被抓来的那一夜,大雨倾盆,而李管事又眉清目秀,初见颇有翩翩君子之风,而你又在狼虎之年,那一夜你们具体发生了什么,我想,天知,地下的那位知道,我也许猜到了。” 翠花听到这,一种悲悯从喉咙中发出,失魂落魄的说道:“他是我这辈子唯一难忘的一个男人,教主把他据为己有也就够了,为什么你要当着我的面杀了他。” “恶人自有恶人磨,不是不报,是时辰未到,既然报应到了,我们又何必在心慈手软,那样只会害了更多的无辜人。” “其实李管事这些年对你的态度你也清楚了,为什么你还要对他执迷不悟,你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一颗可以利用的棋子罢了,他对你其实根本没动过一丝真的感情。如果是一个有情有义的真心汉子,比如像我这样的,定然会与你结为秦晋之好。” “可惜你不是他。”翠花凄然低语。 “我一直没搞清楚有一段时间你从红衫教消失了一段时间,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如果利用这段时间好生的隐姓埋名,其实你是可以脱离红衫教的,为什么你还要回到那个一点人间烟火都不食的魔窟。” “这段时间我和月寨主也查了一下你负责的对外账目,发现有几笔大的账目流向了周围州县的一些商户人家,我们派人去查了一下这些人,居然早已人去楼空,那些人不过是红衫教掩人耳目的一个幌子,我说的没错吧?翠花。” “其实你到这边来了以后,本来已经有了再一次获得新生的机会,为什么还是不肯放下执念,还要为红衫教助纣为虐,人与人之间的仇恨,真的值得你这么付出吗?花特使?” “其实教主来之前,已经内定了你们两位特使,互为犄角,互相钳制,如果一个人被打掉,另外一个人在暗中行事,我说的没错吧?” “你既然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问这些?要杀要剐,随你便。”翠花大义凛然,似乎看破了生死,但眼神中似乎有一丝牵挂。 “我不会乱杀人,而现在你已经不用我动手,估计你也走不出这个寨子了。” 翠花突然嘴角沁出一丝黑血,咬破牙缝里的毒囊,对吴永麟耳语了一个真相,惊的他如晴天霹雳,呆立在当场,当吴永麟悄悄答应了她的一切后,翠花才闭上了眼睛,她走的并不痛苦,似乎还很安详,这一辈的痛苦她已无法改变,但至少给了其他人一些希望,吴永麟是个有本事的人,他是一个能给别人带来希望的人。 月灵儿多次死缠烂打的让吴永麟告诉她翠花死前到底说了什么,吴永麟都用‘天机不可泄露’搪塞了过去,气的月灵儿捶胸顿足,但拿这个油盐不进的家伙也没办法。月灵儿本来想告诉小花真相的,但吴永麟告诉她没必要给她幼小的心灵在抹上一刀,只好让众人诓她说翠花去了很远的地方,需要很久才能回来,每每看见小花伸长脖子在寨墙上眺望远方时,吴永麟有些不忍,但事已至此,长吁短叹不如好好的让满寨的人好好的活着,自己有那个义务。 阿香和阿勇第二天还是给吴永麟和月灵儿递上了新人茶水,感谢他们的月老之媒。吴永麟看看阿香有些扭捏,心中暗想是不是这个阿勇昨日太过宣淫,不懂得怜香惜玉。回头看看阿勇也一筹莫展,哪儿有新婚之夜的喜悦。顿时觉得怪怪的,便将阿勇悄悄叫到一旁仔细询问起原因,还没等阿勇讲完,吴永麟早已捧腹大笑,哎,这些人真的是没救了,提枪上马欲云雨,错把庭花当桃源。 第16章 约法三章 翠花被诛的消息知道的人并不多,吴永麟并不想把这件事弄的人尽皆知,让大家人心惶惶,毕竟阿香和阿勇刚刚成亲给这些人树立的信心不能这么快就被一次暗杀就弄的荡然无存,而且现在寨子正是发展壮大的最好时机,只有人人齐心,才能真正的抱团发展壮大,才能面对后续更多的危机。 对于湖中丽人再没有出现,而且对方好像也并无恶意,吴永麟暂时也放弃了寻找,毕竟现在需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每日的思想政治工作是必须的,只有牢牢把握住了这些人的心理,让这些被蛊惑了很久的教众真正的脱胎换骨,焕然一新,但是这并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隐藏在寨子中的红衫本教的弟子中也不见得都已经完全诚服,虚与委蛇的人估计也有,毕竟翠花这间事情后,吴永麟觉得有必要让这些人像后世的那些人狂热的信服一个人或许更实在些,堵不如疏。月灵儿的武艺即使可以暂时震慑住这帮人,但真正让这些人真正的从心底信服一个人,不得不让吴永麟大费一番周折了。 这些人其实也很容易满足,从刚开始的家徒四壁到现在的青砖暖房,就像月寨主答应她们的那样,人人有房住,人人有衣穿,人人都可以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但这样并不代表人人可以不管不顾,任意妄为,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更何况现在寨子里的人越来越多,鱼龙混杂,若没有一套管理的制度,那这里的繁花仅仅就是暂时的昙花一现了。 制度的制订不能仅仅由吴永麟想当然的决定,为了集思广益,吴永麟首先是让众人各抒己见,只要对寨子有发展的意见一律接收。吴永麟在寨门前专门立了一处悬赏令,只要能提出对寨子切实有帮助的意见,一经采纳,都将予以重赏。 吴永麟其实对这些律法并不擅长,而身边可用的人大都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自己也是被赶鸭子上架,只能绞尽脑汁的想些实际的办法。他本想从周边州县请一些大儒或者懂这方面的文人来处理这些繁文缛节,当这些人听说是山里最大的一伙歹人后,早已吓得连忙拒绝,有些甚至报了官府,吴永麟被弄得哭笑不得,不得不放弃了这办法。毕竟自己的那些想法已经超越了这个时代,历史的进程有它自己的轨迹,如果强行越过一个阶段,不但不让人理解,更容易形成反噬,吴永麟权衡这些后,便放弃了原有的打算,决定还是自己亲自来起草这些制度,先列一个纲领,后续的再慢慢补充完善。 吴永麟这日对月灵儿说道:“你将来有什么大的抱负,不妨说给我听听。” “我啊,原来是想当一代女侠,侠骨柔情,震慑四方,现在嘛,想和阿香一样......”月灵儿欲言又止,吞吞吐吐,一双美目火热的望着吴永麟。 “哎,女人啊,能不能有点自己的追求?比如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吴永麟不理会她灼热的目光,缓缓说道。 “啊,你想让我造反?你不是在帮官府在做事吗?”月灵儿惊的脱口而出。 “哎,你的思维能不能正常点?你觉得你有那个能力统御这卫朝的疆土?造反那是万万人之上?” “也是,我现在觉得现在的局面很好啊,大家好好的相处,不愁吃,不愁穿,谁敢来打寨子的注意,让他们有去无回。” “人心是会变的,当人吃饱后,会要求能吃的更精致,当人穿的暖后,会要求穿的更漂亮,而这一切的来源便是更多的银钱,而人的欲望是无穷的,当周围的一切渐渐不能满足后,便会做出很多违反乱纪的事情,假如是你,你怎么来解决这种局面。” “她们敢,谁敢我杀了谁。” “打打杀杀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我们应该想一些办法来约束她们,防微杜渐,而不是一味的动用武力。” “想主意不是你的强项吗?我只负责装装样子,动动嘴皮子。” “哎,我简直是对牛弹琴。”吴永麟小声嘟囔着。 “那你把寨子里的人召集一下,最近我将以你的名义,好好的包装一下你,那些得罪人的事情,我来帮你扛着。” “什么叫包装?我像个粽子吗?”月灵儿气鼓鼓的说道。 “哎,就是把你的一些侠义的事情让这些商人帮你传出去,让你在民间广有侠名,而不用再顶一个红衫教魔女的恶名了,这样也更利于寨子的发展,我们现在已经渐渐开始脱离出红衫教了,应该改变过去那些已经给人世人的坏印象。” “嘻嘻,这个我喜欢,那我首先得有一个威风的名讳吧?”月灵儿开始沉思,想想吴永麟那些匪夷所思的绰号,自己决不能逊色于他。 “不如叫兰菱仙子吧,你觉得怎么样?平素你最喜欢兰花,而且现在宛然来去如风。” “兰菱仙子......”月灵儿还在那里默默呢喃。 “不喜欢?那就叫‘母夜叉’算了。” “哼,你才是‘公夜叉’”月灵儿口不择言,明明知道口头上占卜了吴永麟的便宜,偏偏又不服输。想起一公一母,早已羞得慌了神。 “额,我也拟定了一个大致的方案,你可以拿回去看看。” “你明明知道我不识字......”刚刚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窘的不知如何是好。 “你先翻开来看看嘛。”吴永麟还是塞给了她。 月灵儿翻开那本册子的时候,惊呆了,里面完全不是文字,而是一幅幅栩栩如生的俏皮人物画。只见它里面的人物不同于以往的山水画和人物画,它只抓住了人物的某个特征,再扩大修缮一番,便更加惟妙惟肖了。 第一幅上,一位俏皮的女侠手持短剑,与一位凶神恶煞的官兵斗的游刃有余。 第二幅上,女侠在危机中挟持了一位羽扇纶巾的偏偏公子,临危不乱的与官兵对峙。月灵儿看见这的时候,瞪了吴永麟一眼,这个人什么时候都不会让自己吃亏,明明当时吓的魂不附体,瑟瑟发抖,居然上面是那副浑然自若的样子,真的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第三幅上,兰菱仙子飘然而至,绿林人士吓的腿肚瑟瑟发抖,几欲逃走。月灵儿看见最后这幅的时候,早已爱不释手。 “以后你再做一些惊天动地的事情了,我再给你补上,我相信,你以后的故事会越来越精彩的。” 月灵儿不迭的点头示意,最后还听吴永麟说了一个特别的称呼‘蔲版女侠人物志’,此后,月灵儿将此画册每日贴身收藏,从不离身,哪怕是在危机生命的时候都视若珍宝。其实,画里面的内容算不上什么,而是这是吴永麟真正意义上送给她的第一件礼物。 “这个是我起草的关于寨子里所有人必须遵守的一些规则,包括我和你在内,因为是文字,所以我就不给你看了,我只给你念一下。” “不可夺人财物,不可夺人妻女,杀人者死,伤人者刑,及盗抵罪,但凡有罪,一律重处,寨主犯法,与众人同罪。后续出现的问题我们再渐渐补充,这里面详细的处罚方式我就不一一念给你听了,说不定我还没念完,某人就都睡着了。” 月灵儿感激的对他颔首微笑,紧紧的抱着那本‘人物志’,生怕有人夺了过去。 第二天,吴永麟当着红衫教众头领和来的商家代表宣读了这一严律,那些商家代表倒没什么意见,毕竟这些条律和卫朝苛刻的法制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只要能保证他们的利益,这些他们都是可以接受遵守的。而那些平时我行我素的红衫教众人哪里受得了这种约束,众人交头接耳,又不敢当众反对,只得暗自商议,想着以后如何约束自己的手下,防止她们犯事,毕竟有一条---手底下的人受罚,其领头人加倍惩罚。 当红衫教的众头领回去后向那些教众宣读后,由于那些头领在众人中的威望颇高,虽然颇有微词,江湖儿女,本来就满腔义气,这些潜移默化的规则逐渐改变了以往彪悍的寨风,那些戾气颇重的人循规蹈矩,寨子变得慢慢有了人情味,这也改变了这些人以后的人生。 那些人事后才渐渐发觉,原来教主原先宣扬的一些口号都是错的,她们渐渐开始醒悟:人与人之间其实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只要你愿意给别人一条活路,自己才能活的更好,更快乐,更无忧无虑。 ******** 宋凝雪看到这些寨律被工匠雕刻在寨楼的墙上的时候,大吃了一惊,她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一切通报给教主。她现在看着教中的众人仿佛脱胎换骨的变了一个人,他们的眼中更多是包容与接纳,与原来凶残的个性恰然相反,人人为了自己的幸福每天循规蹈矩,他们可以那么的从容开心。而自己真的忍心破坏这里的一切吗?难道我们以前所做的一切真的错了吗? 如果自己把现在的这一切消息传播回去,那教主必然勃然大怒,必定会派教中好手将这里的一切铲除,那这里的一切将不复存在,自己将成为这二百多人,剑下亡魂的凶手,而自己最在意的那个人估计也难逃一劫,那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她觉得自己在这里是很孤独的,这里的众人已经渐渐脱离了红衫教的管束,自成一系,这种说不出上来的落寞感让她有点无助,何去何从已经让她不知所措,逐渐落下的雨点打落在她脸上的时候,她都浑然不知。 一把雨伞悄悄遮住了那淅淅沥沥的雨势,打在伞面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宋凝雪回过神来望了望举伞的人,顿时呆住了。 “大姐,雨下的有点大了,别淋坏了身子,要不然容易生病的。你住在哪里?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小女子这副尊容,怕吓坏了公子。” “人贵乎于心,何须人言。这副皮囊,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们活在当下,来日是否能安然无恙尤未可知,何必耿耿于怀这表面浮华。” 两人迤逦而行,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宋凝雪虽然一身粗布麻衣,但掩饰不住那丰腴姣好的身材,盈盈挪步,款款而行,媚眼惺忪,心头的窃喜,早已把刚刚的烦恼置之脑后,沉醉在这莫名的旖旎温柔中,看着举伞之人右肩沾满的点点雨珠,而自己除了裙摆由于不负这一场如酥小雨,调皮的接受了一丝洗礼,上身完好如初,早已感动的无以复加。站在自己住的房檐下,希望这时间能定格在此处。 “其实这上面的这些法令是否过于急切了?”宋凝雪带着问询的口吻。 “哦,大姐为什么如此认为?” 被人称作大姐,宋凝雪俏脸一红,但立刻恢复了镇定,娓娓道来:“据我所知,此寨的二百多号人原本为红衫教的教众,如果现在提出此等政令,不正是明摆了和红衫教摆擂台,赤裸裸的想脱离出去吗?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担心红衫教派人来将这里荡平?” 风流倜傥的翩翩公子望了望妇人,想不到此人到有一番见识,暗道:我本欲徐徐图之,不久将前往木川府,月灵儿又缺少管统能力,如果拖泥带水,不趁热打铁,错过了这个好机会,以后这副烂摊子让她如何淡然处置。 “那依姑娘之言该如何是好呢?” “何不与红衫教继续示好,该纳的财物继续纳贡,实则暗中收买他们派来的密使,继续在此处利用大好时机发展。” 其实这一切,吴永麟都已经暗中进行了,现在被人点破,暗暗称奇,若能将有如此眼界的丽人纳为己用,岂不事半功倍,这人的眼界和月灵儿的境界是差了几个等级的。 “不知姑娘能否为在下继续出谋划策?”吴永麟坦然道出了招贤纳士之意,毫无遮遮掩掩之态。 宋凝雪也慌了,心想这人难道真的是毫无防人之心?我与他只是一面之缘,便如此礼贤下士,向自己抛出了橄榄枝。 “如果姑娘觉得不方便抛头露面,我可以将议事的一些卷宗让人搬过来,在姑娘这边另置行辕。”吴永麟当时给王大人当幕僚师爷时,为了掩人耳目,便让王大人单独收拾了一处别院,既没佛了王大人的面子,自己做事也少了很多顾忌,所以对丽人的犹犹豫豫深有同感,便想当然的说道。 “难道阁下不怕我另有所图?” “我相信我的眼力,而且也相信我自己的个人魅力,让坚冰绕指柔。”说完后自信的流露出一丝笑意,他此时正是求贤如渴,很希望能有个和自己见识差不多的人来帮忙打理一些繁琐寨事,帮自己分担一下,至于后顾之忧,后面慢慢考察嘛,就像后世的试用期,总会知道此人的真实才干的。至于是否为红衫教的异己分子,那是后面考虑的问题,现在考虑那么多干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有办法可以解决的。 “那行吧。”丽人爽快的答应了,对吴永麟抛出一个若有若无的媚眼,把吴永麟弄的煞似尴尬,他轻咳两声。 “我明天还会来看你的。” 宋凝雪幽幽的看着那背影默默出神,还想着如何能潜伏下来,想不到却阴差阳错的成为了他的参谋,心中五味陈杂,对吴永麟,她真的是看不透他了。 第17章 绝代双姝 月灵儿听说吴永麟请了一个丑陋的妇人作为他的帮手,大为好奇,当提出想见见此妇人时,却被吴永麟当场拒绝了。心道:这人难道有什么特别的嗜好?平时看着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样子,难道是金屋藏娇,掩人耳目? 吴永麟哪里想的到月灵儿早已打翻了山西老陈醋,看着她出神的俏脸,便继续开始整理卷宗,看哪些能让那位丽人能帮忙处理,想想昨天走的时候都没有问一下别人的芳名,真的是好生尴尬。 月灵儿悄悄的跟着怀抱卷宗的吴永麟悄悄来到了一处普通的院子,以她现在的轻功,想瞒过吴永麟,简直轻而易举,但为了防止意外,她还是默默的守候在房外,等吴永麟走后,再来见识下木屋中的丽人庐山真面目。 当月灵儿急不可耐的在隔壁的门外踌躇时,那丽人已经款款而行的将吴永麟送至门口,恋恋不舍的望着吴永麟翩翩离去。 月灵儿大吃一惊:“怎么是她?” 红衫教的易容术自成一系,而宋凝雪本来就属于专门收集情报的专业人员,更是这方面的翘楚之首,由于月灵儿熟识里面的门道,而且在教中与宋凝雪经常一起执行任务,一起接受训练,一起还在锡城共同谋划过一些大事,便一眼就认出了那丑陋的妇人就是宋凝雪。 “还躲在暗处干嘛?出来吧。” 也许是太过熟悉,也许是她生为密探人员的直觉,也许是两人互相吸引的气场,宋凝雪一早便感觉到了不远处的惊奇的目光,便直接先入为主,让来人现身。 “你对他有什么目的?我告诫你最好离他远一点。”月灵儿或许是太在意吴永麟,对本来熟悉的人反而幡然发出警告。 “你猜?好像是你们吴寨主主动邀请我的吧?”宋凝雪故意激怒气鼓鼓的月灵儿。 一个粉黛媚眼,妖媚入骨,一个顾盼生花,倩影潇洒,两种风情,别样身姿,两朵不同的花影,两处不同的风景,像两幅不同的画卷,争奇斗艳,使劲浑身解数,只为了让那懂得此种风物的多情之人多顿足一会。 “那我以寨主的身份立马让你离开,对你既往不咎,否则别怪我剑下无情。”月灵儿紧了紧腰间的短剑。 “我现在只听命于吴管事,这如果是他的意思,我会立马离开。” “吴永麟现在是我的人。”月灵儿口无遮拦,知道失言后,俏脸升起一片红云。 宋凝雪是何等聪明之人,本来就七窍玲珑心,望着月灵儿,并不恼怒,反而内心对吴永麟大为嗔怪,这人看着风流不羁,实则谦谦君子,哎,以后不知道要祸害多少女子,辜负多少相思引。而眼前这位和自己师出同门的丽人,估计已情深入髓,自己又何尝不是,虽然自己全身从内到外早已在吴永麟面前毫无隐瞒,而吴永麟那忽近忽远的木讷态度,早已让她芳心大乱,如何有更进一步的发展,也毫无头绪。 宋凝雪哀叹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你我同时痴心一人,何必在这里针锋相对,若能让那榆木脑袋开窍,岂不是各遂心愿。” 月灵儿本来还对宋凝雪横眉冷对,听到自己的心意被点破,本来还害羞的脸上像是抓到了一棵救命的稻草,立马娇容转变,她知道这宋凝雪平时鬼点子就多,这下形成了降麟统一战线,便慌不择口的说道:“不知道令妹可有良策?” 现在吴永麟在月灵儿心中的地位比任何人任何事情都重要,反而早已把宋凝雪的真实目的抛之脑后,当宋凝雪把阿香和阿勇两人相好的幕后推手是吴永麟告诉月灵儿后,月灵儿呆立当场,口里喃喃的怒道:“他真的好生狡猾,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他。” “我觉得挺好的啊,你看现在阿香和阿勇过的挺开心快活啊,难道你不想有一个人这样每天的关心呵护你?”宋凝雪想着无意间晚上听见两人的快活淫语,早已媚语窘面,玉耳微红。 月灵儿奇怪的望了她两眼,娇嗔道:“点鸳鸯倒是一套一套的,怎么自己却唯唯诺诺的?” “或许是他心里的那道心结没打开吧。但我这段时间却打听了到了一个特别的消息,我听了也是大吃一惊,是关于他的身世。” “啊......”月灵儿听到此处,惊的闭住呼吸,想想那人编撰的各种荒诞不经的故事,顿时心头大震。 “这段时间惜凤楼的阿三六神无主,我略施小计,便将吴永麟此人的来龙去脉摸的一清二楚。”宋凝雪媚眼含春,轻挑上扬,早已把月灵儿弄的目迷聪塞。 “好妹妹,别买关子了,继续说啊......”月灵儿最受不了别人拐弯抹角。 “希望你听了这些别心灰意冷,这些或许不中听,但确实是事实,我也去查证过了的。” “别啰嗦了。” “吴永麟出生在一个富贵之家,家里良田万顷,锦衣玉食,而且吴家就他这一根独苗。而且此人懂事起便开始贪恋风月之所,无酒不欢,无色不兴,将家中老父气的急病而亡,在吴老太爷过世后,更肆无忌惮,荒淫无度,几乎常常夜不归宿......” “不可能,不可能......”月灵儿原来的水中花、镜中月的那一丝好感,突然被击打的荡然无存。 “但三年前的某一天,这人好像突然转了性子,变的让周围的人莫名其妙,短短数天便将吴家的祖宅全部出手,悄悄的来到了锡城,开起了惜凤楼,而且弄的风生水起,有模有样。或许他以前是为了掩人耳目,或许是为了躲避某些情寨,或许他口中的那个等的所谓的女人只是一个幌子。” 月灵儿听到这,早已如五雷轰顶,茫然不知所措,痴痴呆呆的移动莲步,连和宋凝雪没打一声招呼,便漫无目的的朝前走去,她原本倾心的翩翩公子居然真的是一个浪荡子,而且过犹不及,那一丝丝的好感渐渐在心头抹去,对她原本向往阳春白雪的纯净心灵深处深深的扎了一刀,痛彻骨髓。就好似一具被抽离了灵魂的尸体,游荡在生无可恋的炎凉之世。 吴永麟听说月灵儿生病了,便急忙来探望,但被红袖挡在了门外,他觉得莫名其妙,平时也没见她们这么抗拒我啊,看见红袖虎视眈眈的望着他,吴永麟兴致索然,本来只是作为朋友来关心探望一下,既然人家都让你吃闭门羹了,也没必要热脸敷冷屁股了,悻悻离去。 “我最近想去木川府和番商商讨一下通商的相关细节,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去一趟呢?”吴永麟对宋凝雪探寻道。 “你不怕那个醋坛子追打吗?我倒无所谓,能去见识下番外的风土人情,而且这些年听说他们早已幡然醒悟,厉兵秣马,整顿朝纲,兴农繁商,有卫朝昔日欣欣向荣之景象,估计再过几年,有蚕食卫朝周边疆土的野心?” 吴永麟啧啧称奇,这丽人的见识果然和他平时见过的人大不一样,但暗暗开始提防起来,口中毫不慌乱的接道:“我和月寨主就像你和我的关系一样,哪有你说的那一层关系?” “我看月寨主对你可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哦。”宋凝雪调侃道。 “呵呵。”吴永麟尴尬的笑笑,想想现在的月灵儿亟不可待的和自己划清界限,对自己爱理不理,心里有那么一点点落寞,但比起以前的款款妾意,融融蜜语,自己现在也正好落得个清净,而这段时间也忙着番邦之行,着实也没有时间计较这些。 吴永麟几乎是事无巨细的交代后事般的将一切安排的妥妥当当:他从山外还专门请来了一位私塾的钱先生,教这里目不识丁的人认字,那些些舞刀弄剑的江湖儿女哪儿懂得其中的门道,纷纷望而却步,那位先生望着学堂上寥寥无几的数人,顿感此地果然荒蛮无知,不知读圣贤书行千里路,书中只有黄金屋。但毕竟吴永麟花了重金请他来教学,也不好拒绝了那款款热情,虽然课堂上只有数人听他授课,但满口之乎者也,不亦说乎。 由于寨子的条件有限,不能请更多的先生,而且看见那些人的兴趣并不高,吴永麟便为了开源节流,在上午解决完寨子里的繁琐杂事后,下午有空便偶尔客串下先生。 他不教他们认字,更不给他们讲诗词,而是很随性的谈一些后世的思想教育,恪物理论,军事战法,如何训练众人的士气,甚至如何和外来的商人谈判,说到哪讲到哪。而他并不会死板的照本宣科,而是经常举一些经典的案例,有时候对于战局甚至弄起沙盘,实地讲解,既生动又有趣。 所以,形成了一副奇特的景象,只要听说是吴永麟要讲学后,早上还空空如也的学堂,往往人满为患,有些人甚至席地而坐。钱先生偶尔穿插在其中,望着济济一堂的学堂座无虚席,弄的钱先生老脸一红,那是相当尴尬。 平时红袖也喜欢凑在人群中叽叽喳喳的闹个没完,这几日却销声匿迹,吴永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也浑然不在意。 “今天我给大家讲一下那些以少胜多的战役吧......”当吴永麟将沙盘上的行军旗帜准备好以后,看着下面一双双拭目而待,求知若渴的眼神,便开始娓娓道来.门外一个熟悉的身影弓在角落里,时不时竖起耳朵,深怕错过了这最精彩的故事,那不是红袖又是谁?月灵儿那次在宋凝雪那里了解了某些实情后,便严令她不许再与吴永麟有任何来往,也不再听吴永麟讲故事,对于吴永麟另移别院不闻不问,更不让红袖再来学院听课,弄的红袖莫名异常,但又不能忤逆月寨主,便只有悄悄的听墙角了。 “那谁能告诉我这场战役中,人少的那方正真能取胜的原因是什么?” “天时、地利、人和。”钱先生侃侃而谈,态度略显傲慢。 “先生说的很对,天时,就是作战时的自然气候条件,话说有这么一支部队,生活在南方,妄想吞并整个版图,在攻打北方的一个国家的时候遭遇了激烈的反抗,战事拖到最后,天气越来越寒冷,而攻打的一方越来越不适应那严寒的天气,士气全无,而防守的那方,本身就适应了这寒冷的天气,越战越勇,最后赢得了整个战役的全面胜利。” “地利:就是要充分你所占据的地理环境,那些地方适合防守,那些地方适合进攻,哪些地方适合何种兵种作战,哪些地方适合运用什么战术,都应该全局考虑。” “人和:就是人心的背向,就是我们平常说的士气,一支有士气的队伍能以一敌十,甚至以一敌百都有可能,而一鼓作气,再衰三竭,所以更应该在士气最旺盛的时候对敌人发起致命的一击。” “我在这里给大家再补充几点,也是对整个战局影响至深的。”吴永麟望了望钱先生,其实他本无与钱先生一争高下,跟多的是互相探讨,互为补充,所以对钱先生的态度浑然不在意,倒把钱先生弄的局促起来。 “情报: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即使不能取得胜利,但能将损失降低到最低。如果对自己的敌人一点都不了解,那必败无疑。小玲子,你们应该抓紧这方面的训练。”吴永麟早已秘密训练了一批斥候,都是一些比较机灵,能随机应变的人员,所以才能将翠花的来龙去脉摸的一清二楚。 “粮草:一场战役动辄几万人,甚至几十万人,这样对粮草辎重的消耗是非常大的,有很多的奇袭战便是断粮草,让其首尾不能相顾,顾此失彼,对战局造成了深远的影响。” “兵种配合:或许你们现在还体会不到,等将来寨子发展起来了,我们会有适合平原作战的骑兵,适合远射的弓箭手,适合山地作战的盾牌兵,步兵。” “士兵之间的相互信任:其实这点也是至关重要的,就是我平时让你们十人一组,将自己的后背交给你的队友,人的目力有限,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人少之又少,若彼此之间互为一体,弥补相互的缺陷,其战力将提升数倍。” “其实战事决定胜败的因素还有很多,你们回去可以仔细想一想,下次的课我希望你们能给我一些具体的想法,哪怕是一些奇思妙想也行。” 吴永麟不打算将自己去木川府的具体行程弄的人人皆知,若这些人问起来,便让钱先生推说自己事务繁忙,无暇顾及讲学,当这些人知道吴永麟的去向后,估计他早已到达木川府了。 第18章 江湖再见 当红袖给月灵儿说吴永麟明天就要离开山寨,去往木川府后,月灵儿说出了一个让红袖欣喜若狂的话:“你陪他们去吧,一路注意他们的一举一动,如果那个女人对吴永麟有任何不轨,你立马除了她,绝对不能手下留情。”关于宋凝雪的真实身份是不能告诉红袖的,以免她有所顾忌。 也许是宋凝雪的见识太过突出,让吴永麟早已怀疑此人很有可能是红衫教负责收集情报的斥候,却苦于没有真凭实据,如果将此人留在月灵儿身边,论机智及谋略,月灵儿哪里是这个妇人的对手,所以这次木川之行才将这个妇人带在身边,以防不测。 其实,吴永麟早已派了一批探子,先去木川府了解相关的风土人情,此次与红衫寨进行商业往来的番商的背景,以及驻军情况等,他并不想像一头无头苍蝇,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而且这段时间,回传的消息显示,边关摩擦不断,这一次番国之行,对方官府介入的可能性很大,所以必须慎之又慎。 当夜,吴永麟来向月灵儿辞行,对着屋内烛光中摇曳的背影,款款说道:“我明天就走了,寨子里的事物你自己留点心思,我应该去不了多久,或者,我去了以后就不回来了,也许我们的缘分到此结束了吧。” “有机会到惜凤楼来找我,但别再用剑抵着我的喉咙了,我怕自己的血脏了你的剑,你今日的修为,估计早已在我昔日独霸武林时吴三刀之上了。” “我给你留了一本将来寨子里未来的发展规划,就在我平时伏案的桌子上,至少一年之内按照这个执行是没有问题的,如果一年之后觉得有必要继续规划,而我又恰恰有那么点闲工夫,欢迎花重金来聘请我继续当你的狗头军师。” “你很喜欢诗词,其实我是知道的,但我这方面并不擅长,我最近想到了一首,我已经写下来了,放在这信封里面,有空你让钱先生给你念一下,我们有缘江湖再见。” 屋内的丽人早已双眼含泪,几欲从屋内冲出来,但想起吴永麟的前世种种,兀自伤神,待屋外的人离去,早已泪满衣襟。 月明星稀,山里还起了一阵薄薄的雾气,隐雾缭绕,寨门上星火点点。刚刚过了子时,一队下山的商人便赶星赴月的往山里走去,其中的两女一男夹杂在其中,男的眼光平静,望着寨墙上始终没有出现的那道倩影,有点失神,或许,她现在正在美梦中吧。 一道倩影伫立在一棵大树之上,望着逐渐消失的那不断回望的熟悉的背影,早已泣不成声,俏脸朦胧,原来,离别对她来说是那么的痛苦,想着以后见面的遥遥无期,若不是身后的这一寨人让自己牵挂,估计早已尾随而去。 当月灵儿在钱先生那里念了那首诗句,钱先生早已惊的瞠目结舌,这里面的意境,早已不是他穷其一生所能表达的,当听说是吴永麟所作以后,对他的钦佩早已无以复加。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救赵挥金槌,邯郸先震惊。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望着那首荡气回肠的《侠客行》,月灵儿心中的滋味只有她自己能清楚,当眼前人不在,为什么当时没能和他道一声别,如果他说让我和他一起去,我定会不管不顾的陪他到天涯海角。 相见无期,伊人垂泪,恩恩怨怨,尽负相思,若有来日,与君同行,仗剑江湖,快意恩仇,乐哉,幸哉。 吴永麟将此次的行程路线完全告诉了红袖,而为了安全起见,他绕了一大圈,没走原来的水路,毕竟身边带着一个不稳定的定时炸弹,说不定出发的日期早已被红衫教的人知晓,而红衫教的人早已对自己恨之入骨,为了防止被半路截杀,多走一些弯路,也多了一些平安。 他的初步计划是先回一趟锡城,毕竟来这里都几个月了,有些事情必须交代下,而且此去木川府,凶险未知。而自己在这里的这段时日里,是否已经有了牵挂的人的消息? “我们认识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你的芳名呢?”吴永麟开口道。 “宋凝雪” “这么美的名字,恐怕人如其名吧?” “你真的那么在乎寨子的那位可人儿吗?”宋凝雪直言不讳。 吴永麟发现自己的打算被人识破,背后冒汗,仿佛自己的一切已经被人完全看穿,讪讪道:“毕竟我不了解你的底细,带在身边我睡觉踏实点。” “如果我告诉你,其实我们很熟悉呢?”宋凝雪恢复了往日豆腐西施的语气。 “宋嫂......”吴永麟呆若木鸡,望着丽人渐渐除掉那身伪装,露出在湖边偷走自己衣服的丽人的本来面目,早已窘的无地自容,自己轻薄别人在先,现在哪还有理由质问别人。 宋凝雪本来就生的蛇腰媚骨,唇红齿白,风姿卓越,此时身上只披了一件薄薄的轻衫,胸前山丘耸立,那两颗饱满的丘峰之珠贴着衣服若隐若现,胜似撩人,她抬起葱白一样的玉手去抚弄那团秀发的时候,带起的轻衫慢慢摩擦着那浑圆的酥胸,早已把吴永麟看的欲火缭绕,下面的小兄弟早已旌旗飘扬,恨不得将她就地正法。 红袖看着吴永麟眼中的熊熊欲火,便在他的胳膊上狠狠捏了一把,他才从留恋的目光中收回那痴痴呆呆的眼神。 为什么我这么经不起引诱?吴永麟暗自懊悔,若不是红袖在旁边,自己估计着了这个女人的道了。 看着吴永麟这么容易就被自己的媚功迷的晕头转向,忘乎所以,她朝吴永麟继续抛了一个风情万种的媚眼,早已吓的吴永麟转过头去,不再敢与她四目相对。 红衫教负责情报收集的人其实和吴永麟训练的斥候差不多,毕竟属于同一枝,而宋凝雪这些类似于后世的高级间谍,却因为某些特殊的天赋,便被挖掘了出来,而宋凝雪又是教主的亲传弟子,便得了教主的悉心指导,变得全身都是武器,只要一发媚功,便可以控制人的心智,让人防不胜防,除非这个人不是男人。 “我怎么觉得现在的你越来越不像以前的你了呢?”宋凝雪冒出一句不经意的话。 “那你是欣赏现在的我呢?还是原来的我呢?” “既然都是同一个人,无所谓过去与现在了,我只觉得以前的我们相处的更无拘无束点,以前那个油嘴滑舌的你,更能给我带来更多的欢乐。” “好像是你过去骗我多一点吧?我可是一直坦诚相见的。” “前不久我也对你坦诚相见了啊。”宋凝雪俏脸微红,忍不住轻瞪了吴永麟一眼。 这成了吴永麟的一个死穴,让宋凝雪屡试不爽,此时沉默是金,不再言语。 红袖看着莫可名状的两人在那里打着哑谜,本想刨根问询一番,但看见两人不再闲聊,而自己早已饥肠辘辘,便拉了吴永麟,开始准备吃食。 连夜的赶路,红袖由于还要一直提防宋凝雪,那紧绷的神经在得知宋凝雪的真实身份,饱饱的美餐一顿后早已倦意浓浓,在停留的间隙靠在一颗树上开始打盹,傍边还在燃烧的篝火烤的浑身舒畅,照的她粉嘟嘟的小脸红通通的,慢慢的沉沉睡去。吴永麟不忍叫醒熟睡的她,和宋凝雪在那里有一搭没一搭的的闲聊着。 “我一直很纳闷,以你和月灵儿的关系,为什么不好奇我对月灵儿讲了一些什么?为何她这段时间对你如此奚落?” “她又不是我什么人,我为什么要好奇?” “也是,如果我把现在红衫教分舵的详情回报给教主,你也不会怪我的吧,毕竟你们现在已经没有什么瓜葛了。” “如果有心要让教主了解那里的详情,恐怕我们早就已经兵临城下了。但现在迟迟刀兵未现,如果我估计的没错,宋姑娘你也向往这种生活吧?” “你不知道猪都要养肥了杀,何况那边现在有什么值得我们动武的呢?而且又有你这个诡计多端的军师在那边守着,我们可不想赔了夫人又折兵。” “宋姑娘你太高抬小可了,我本来就是一个生意人,我在那边呕心沥血的帮衬她们,也只是为了将来能给自己多一条财路罢了。” “我觉得你是既要钱又要美人吧?” “那也要美人能主动投怀送抱才行啊,毕竟强扭的瓜不甜。” “我觉得你有贼心没贼胆吧?来,让姐姐抱抱可以吗?” “谁说的。”吴永麟突然将丰腴有余的宋凝雪抱在怀里,摩挲着她香肌玉背,感受着那饱满的双峰抵着自己的前胸,鼻子中闻到从宋凝雪散发出来的阵阵体香,很是舒服受用,早已意乱情迷,不能自醒,手上的力道渐渐大了起来。 “想套姐姐的话要有点诚意,来,亲姐姐一个。”宋凝雪慢慢的闭上了那双欲拒还迎的美目,饱满的红唇静静的等着任君采劼。 吴永麟最终败下阵来,他是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望着眼前的丽人轻轻落下一丝情泪,早已暗自伤神。 “能给我讲讲住进你心里的那个人吗?”宋凝雪擦了擦微红的眼睑,挤出一丝微笑。 “宋姐姐,那可是我这里唯一的一个秘密了,你何必强人所难呢?” “那你能告诉我你来锡城的前一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完全转了性子,或者说完全变了一个人,变得完全彻彻底底。” “我还不是原来的那个我,只是我觉得不能一直那样虚度光阴,总该做点事情,不能一直坐吃山空,你说呢?宋姐姐。”吴永麟开始打马虎眼,将绣球又踢了回去。 宋凝雪对他这样的回答并不太满意,但却偏偏找出什么毛病出来,有些人确实会被某些事情刺激后突然醒悟,作出一些与平常不一些的事情出来,但这个吴永麟也变得太彻底了,以前天天酒色不离身,这三年来却从未出现在烟花之地,而且与之交往的女子几乎没有。她用狐疑的眼神打量了一下吴永麟的关键部位,弄的吴永麟脸突然一下就红了。但想一想刚刚自己被一股火热所抵,想到了那些让自己迷离的画面,又开始羞怯起来。 “你以前是负责收集情报的吧?以你的能力,估计我训练的那帮人,不及你十分之一吧,有机会帮我带一带那帮人,我给你丰厚的回报。” “我要的回报你又不能满足我?”宋凝雪嗔怪的媚眼朦胧,几乎能化成水了。 “你才刚刚以真面目示人,总该给点时间,让我们培养培养一下感情吧?我并不是一个随便的人,虽然有些时候随便起来不是人。” “呵呵”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说你不会哄女人呢,你那情诗一套一套的,有没有新意一点的?” “我说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笑响点亮了四面风 轻灵在春的光艳中交舞着变 你是四月早天里的云烟 黄昏吹着风的软 星子在无意中闪 细雨点洒在花前 那轻那娉婷 你是鲜妍 百花的冠冕你戴着 你是天真庄严 你是夜夜的月圆 雪化后那片鹅黄你像新鲜初放芽的绿 你是柔嫩喜悦 水光浮动着你梦期待中的白莲 你是一树一树的花开 是燕在梁间呢喃 你是爱是暖是希望 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此后,两人隔着一定距离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你是人间的四月天》为后世一位才女所作,同为女人,宋凝雪似乎读懂了里面的意境,这别出心裁的诗词读起来朗朗上口,节奏明快,情感如水面涟漪层层叠叠荡漾起伏,而吴永麟将自己比作他心里的四月天,原来,我在他心里可以这么美。 三人后来脱离了同行的商队,红袖后来发现宋凝雪似乎也没什么恶意,便渐渐的放松下来,吴永麟偶尔给她们将一些有趣的小故事,三人变得更加轻松惬意,由于雨季来了,原来的溶洞是不能走了,只能绕远路,三人走走停停,到达锡城已是数日之后。 第19章 打掉牙自己往肚里咽 阿三的童年过的并不太好,甚至可以说用糟糕来形容,他的爹和娘亲是帮人种地的佃户,完全看主家的脸色,年成好的时候,那些地主老爷会想着法子多从他们这里多捞点粮食,年成不好的时候,自然也得不到什么好,往往有一段时间是吃不上饭的,但实在是饿呀,便去挖草根,拨树皮,只要能入口的,能让他活下来的东西,他都吃过。 越穷,孩子还越多,阿三有一个姐姐,还有两个弟弟,但每次清明节的时候,爹会给他说:‘快给你的两个哥哥磕头’。他的姐姐阿娣很早就给一户地主当上了妾,所以,他们每次最高兴的便是阿娣能回来看望他们,因为每次他们都能吃到阿娣带回来的各种糕点和甜食,那段时间偶尔还能有一顿肉吃。 他六岁的时候,阿娣再也没有回来过,当他每次问爹娘,姐姐为什么再也没有回来的时候,爹娘只会告诉他去了很远的地方,后来他懂事后去那地主家打听了姐姐的去向,原来姐姐被送给了另外一个外地的商人,至于后来就再也没有了后来。 那一年,北方发生了大面积的蝗灾,庄稼几乎颗粒无收,对于他们这样靠天吃饭的佃户,无疑将他们送上了一条不归路,两个弟弟先后去陪了他两个哥哥,娘因为伤心过度,也离开了他俩爷子。或许是上天的眷顾,或者是他命不该绝,或者是家里所有人的运气都降临到了他的头上。 正当阿三也奄奄一息的时候,在外面广发善缘,施粥赠饭的吴老太爷发现了他,并将他带回了吴府。在这里,阿三感觉自己到了天堂,每天能吃饱饭,再也不用穿有补丁的衣服,而且那个小少爷经常打赏给他一些细碎的银钱,他把这些钱都存了下来带给了还在帮人种地的老爹,有时候还给老爷子带些酒肉回去,他会偶尔想起自己的姐姐阿娣,自己的两个弟弟,自己的娘亲,为什么他们都没能享受到我给他们带来的幸福,也许,这就是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福莫奢求。 小少爷渐渐长大,阿三和他最合得来,便当了小少爷的贴身使唤的下人。这位吴大少一点架子都没有,甚至把他当兄弟看待,教他识字,那他便可以帮他写功课了。当吴大少偷吴老太爷的钱去喝花酒的时候,他会给吴大少把风,吴大少会打赏他一些封口费。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一年一年的过着,直到吴老太爷驾鹤西去,他也觉得没怎么改变过,他还是吴大少身边一个可有可无的一个贴身侍从。 有一天,吴大少喝完花酒后就变了一个性子,变成了一个他都搞不懂的一个陌生人,短短数天,就变卖了吴家的所有财产,来到了锡城,完全是从零开始。 来锡城后,吴掌柜给了他一些许诺,只要他好好干,以后可有拥有自己的房子。后来居然还认识了自己最重要的一个人,莲花。原来,生活可以如此的美好。 当惜凤楼正蒸蒸日上的时候,吴掌柜被那些挨千刀的土匪婆子抓走了,酒楼里的众人都没有慌,因为锡城的王大人和周大人都给他们带话了,他们正在全力负责营救吴掌柜,让酒楼里的人不要慌乱,该干嘛继续干嘛。 事实上,他们也没有一点改变,吴掌柜那套标准化的流程已经对他们约定俗成,吴掌柜以前也到关外走过很长一段时间,那段时间,都是阿三负责一切酒楼的正常运转。所以,吴永麟被抓的这段时间,他们是外甥打灯笼--照旧(照舅),在这些人的心中,全当是大掌柜又去哪里游山玩水了。 当一个意气风发,满面红光的风流公子领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出现在阿三面前的时候,两人深情的进行了男人间才懂的拥抱,但阿三却哭了,他以为再也见不到这位一起长大的伙伴。 “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干什么?让不认识的人看见了,还以为我拐走你老婆了。” “老婆算什么,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看着吴掌柜后面两个小娘子喷火的眼神,他连忙住了嘴。 “店里有没有什么特殊情况出现?或者是什么特别的人?” “老大,你都带回两个娇滴滴的美娇娘了,何必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呢?” “少废话,说点有用的。” “你想的那位姑娘倒是没出现,而王大人和周大人隔三差五的往这边跑,他们差我们不少酒钱了,您回来了正好,刚好可以把这些账去要回来了。” “也好,我正好有些事情和他们商量一下,你好生照看好这两位姑娘,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哈。” 宋凝雪知道不方便出现在那些官家人面前,回来正好去她的豆腐店收拾一下,毕竟好多女儿家用的东西,这次远行正好用得着。而红袖听说吴永麟给她们准备了一桌好吃的,早已像只扑打扑打的小鸡仔去寻食了。 王大人看见吴永麟蹦跶蹦跶的出现在自己面前,而且满面春风,哪有当初被劫持而去时的狼狈模样,他早已从太岁椅上跳了起来,抬起他那双虎腕巨手,重重的击打在吴永麟的肩头上,兴高采烈的说道:“我就知道凭你那聪明的脑袋瓜子,一定能从虎口脱险,安然归来。” “王大人,我才从母老虎窝里出来,你这几下,估计又得把我打的彻底歇菜了,这医药费,您得陪。”吴永麟摸了摸被拍得生疼的肩头,同时递上了阿三来时给的官府的酒菜欠单。 “额,没问题没问题,这点小钱,马上让账房的人帮你结清了,我还要给你来个大大的奖赏。” “此话怎讲?” “呵呵,我还要感谢你这位福将,我已经加官一级,调到州上任职,过完年就走了。” “小人在这里恭喜贺喜大人加官,来日前途似锦,官运亨通,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可惜你连个功名都没考取,要不然我定然推荐你入朝为仕,可惜了。” “大人你也知道我闲云野鹤惯了,那样我反而觉得束手束脚的。” 两人互相寒暄了很久,最后,吴永麟也直接说明了来意:“王大人,我最近想去木川府进一批药材用来泡制凤来春,你也知道最近边关也不太平,为了掩人耳目,我想换个身份,看大人能不能行个方便。” “你的意思是?” “您帮我想一想最近有没有什么偷偷潜进来的番人,我使个计策,打入他们内部,至于后面的我来想办法,绝不给您添任何麻烦。” 王大人本来有些为难,想想自己今日的荣华富贵完全拜这位吴师爷所赐,而吴永麟做事情滴水不漏,把柄倒不用担心会留下,绞尽脑汁,突然记起了一件事情。 “你去找一下负责刑事缉捕的刑三,他最近手头有个案子或许能帮到你。” “那小人在这里谢过大人了,择日,我在惜凤楼大摆一桌酒宴,荣祝大人高升,望大人一定赏光莅临。” “吴师爷请客我一定回来的,而且我们哥俩好久没一起喝酒了。” 送走了吴永麟,王大人心头的一件事已了,脸上露出了会心的笑意。 “最近,锡城来了这一批鬼鬼祟祟的商人,他们常常足不出户,一旦出门,却不是三五成群,基本都是单独在街上闲逛,偶尔找一些商铺订购一些物品。而且这些人好像商量好了似的,必然在晚饭前全部赶回来,最后在一间屋子里商谈一些事情。我们本来想派几个好手去打探一番,哪知道那些人非常机警,还没等我们的人靠近,基本都若无其事的散场了,对这些人,我真的是狗咬刺猬,无从下手了。” 刑三给吴永麟详尽的讲起他手头遇上的一件棘手的事情,想想自己把自己比作狗,有点不太合适。但这位刑捕头是王大人的胞弟,胸无点墨,以前只是王大人手边的一个衙役,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此次王大人升官后,这位刑三也当上一位捕头了。 吴永麟低头沉思了一会,心想:这些人很有可能穿插了番邦派出来的一些斥候。如果将所有的推测和盘托出,估计刑捕头会将这些人全部抓进大牢,那自己的番邦之行就不能顺利进行了,还好这位刑捕头没那么多花花点子,这些人的这点门道,一个内行人怎么会看不出来。 “刑捕头请放心,我一定协助您侦破此案,一定让您风光一把。” 刑捕头早就知道王大人有今天完全是这位吴师爷亲囊相助,此时听见此人能帮助自己,早已乐的合不拢嘴了。 突然,一位清丽的翩翩公子打开了一扇窗户,月银如玉盘,那如华的荧光照在他那吹弹可破,稚嫩童真的脸上,在脸廓的边缘处升起一抹霞光,让吴永麟居然有点怦然心动。此世,好男风者甚多,以前的李管事不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吗?而自己是不是也受到了他的影响,难道自己也变得改变了自己的性取向,想起这些,心中一阵恶寒。 再瞧瞧旁边的刑捕头,眼睛都可以喷出火来了,嘴里喃喃道:“如果这是个美人儿,那得有多惹人疼啊。” 第二天,吴永麟给宋凝雪和红袖安排了一些事情,就是让他们跟踪这些人,务必要详细的了解这些人的行程。吴永麟则带着一丝好奇,跟着那位翩翩公子。 那位公子好像从来都没来过这么繁华的街道,见到什么就买什么,风车,糖葫芦,锦囊......最后居然买了一个晚上嘘嘘的瓷壶一股脑的将这些全部放进去了,让吴永麟忍俊不禁,难道这是翻版的刘老根进城记? 他也不像邢捕头口中的其他人和一些附近的商户攀谈交易,纯粹是依个人喜好,各种小吃摊,各种饰品店,走到哪算哪,吴永麟陪着他逛了一整天,早已累的腰酸腿疼,而这位公子爷意犹未尽。或许是他的服饰太扎眼了,或许是他付钱时的爽利落入了有心人之手,便引来了周围的几个泼皮。 “这位公子爷像外地人啊,出门靠朋友,都这个时间点了,公子爷想必也饿了,要不我们哥几个请你去这里最有名的惜凤楼去搓一顿?大家交个朋友。” “那里都有些什么好吃的啊?”白衣公子虽然脸上有些不愠,但当那些人报出一道道的菜名的时候,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起来。 当一个泼皮将那瓷壶的用途讲个这位公子听之后,白衣公子先是尴尬的笑了笑,顿时对这些人好感倍增。 吴永麟早知道这位白衣公子转了一圈到自己的酒楼吃饭,自己何必受这个罪陪他瞎逛了一整天,直接在这里守株待兔多好。他同时为这白衣公子暗暗担心起来,也不知道这位白衣公子要吃些什么亏,对这位涉世不深的嫌疑人,作为一个稍微有点良知的人,也不能让其放任之。吴永麟也曾想过仗义出手一把,但这位白衣公子好像乐在其中,也许,这是一个接近他的好机会。 在这些人进了一个包间,开始海吃海喝后,吴永麟看着这些人把这位白衣公子轮番灌的一塌糊涂,然后取走了他所有上午买来的值钱的东西和钱袋,帐也不结一下就溜之大吉了。 “来,喝,接着喝,痛快。”当吴永麟看着早已不省人事的白衣公子趴着桌子上喃喃自语。 “哎,被人卖了还在帮人数钱,送佛送到西,我把你送回去把。”吴永麟对这位爷实在没辙了。 吴永麟搀扶着白衣公子,两人东倒西歪,借着酒劲,白衣公子说出了一句破天荒的话:“我要骑马。” “这黑灯瞎火的,我哪里给你去找马去,我的大少爷。” “你不就是一匹马吗,蹲下来,让我骑上去。” “我背你还不成吗?一个大男人骑在我脖子上,让人看见多不好。”吴永麟知道和一个醉鬼说不清楚,但为了他那可怜的尊严,还是据理力争。 “不嘛不嘛,我就要骑马。”这白衣公子居然开始撒娇起来,弄的吴永麟都呆了,拗不过他,只得乖乖的蹲下身子,接受此人的胯下之辱。 还好这公子体型消瘦,吴永麟让此人骑在肩上,倒没觉得有多重,扶着那两条小腿,偶尔还能闻到一阵阵幽香,吴永麟又开始怀疑自己的性取向了。 “啪”的一声脆响,伴随着一声“驾”,吴永麟额头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早已从胡思乱想中抽回神来,感情这位公子爷真把自己当马骑了。 这叠罗汉一路跌跌撞撞,上面的人满面笑意,下面的人苦不堪言,当吴永麟将人送到客栈的时候,已经浑身‘汗如雨下’,双腿打颤。殊不知,这才仅仅是开始,以后的苦头够他吃的。 第20章 宁惹阎王,莫惹掌柜 当吴永麟还在温暖的被子里,朦朦胧胧的感觉抚上了一双颀长水润匀称的秀腿,正享受着旖旎的温柔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突然被人推进了一潭冰冷的水中,他陡然清醒过来。这哪里是掉进水里了,而是自己被一个不认识的女子在梦中熟睡的时候,当头被人泼了一盆冷水。 这位女子二八年华,她肤白如玉,一身藕荷色碎花薄绉纱连衣衫,白色的腰带上系着一块上等美玉,使她更显得年轻而充满活力。 此时正用一双美目气鼓鼓的瞪着吴永麟,手里捏着还在滴水的木盆,看着一脸懵逼被淋成落汤鸡的吴永麟,忍不住花枝乱颤,恣意娇笑起来。 吴永麟总觉得此人很面熟,但就是想不起来见过此女子,一时竟忘了恼怒,小心的问道:“美女,我们见过面吗?” ‘啪’,额头火辣辣的一击让吴永麟彻底清醒了,忍不住的脱口而出:“你就是昨晚那位公子?不,原来你是个小妞。” “老实交代,你昨天都对我干了些什么?” “嘿”吴永麟一下就毛了,“我昨天好心好意的送你回客栈,你还尿我一身,你还恶人先告状,有你这样对自己的恩人的吗?早知道昨晚让你睡大街算了,今天说不定在一个乞丐的怀里呢。” 女子腾一下脸就红了,或许她根本没出过这么糗的事情,这个时候被人说破,也慌了,忙口不择言道:“你一定和那帮泼皮商量好了的吧,要不然那些人怎么会到你的酒楼来吃饭?” “正好,昨天的帐还没有结,而且你看我昨天晚上被你快打成猪头一样的脸,是不是该给个说法呢?小妞。” “本小姐打你是看得起你,恶人自有恶人报,快把你的同党供出来,要不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干脆我们报官算了,看到底谁是清白的。” 女子开始心虚起来,在那里转动着她鬼灵精的眼睛,突然很大方的说道:“算了,本小姐今天高兴,就不和你计较了,但你必须把我昨天丢掉的东西给我补回来,那些丢的银钱就算了。” “凭什么?” “凭你昨天轻薄了我。” “我哪里对你有一点越轨行为了?”吴永麟想想昨天摸了人家的大腿,一个黄花大闺女的大腚子还坐在自己肩上,开始心虚起来。 “我不管,你今天必须赔我昨天买的那些小玩意。” “要不这样,我实在走不开,要不你给我列个清单,我让别人买了给你送过来,行不,小妞?”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下流,我是有名字的,我叫肖芷君,别小妞小妞的叫,我也和你不熟。不管你今天有没有空,今天必须陪我去买,本小姐明天就要走了。” 吴永麟心想如果他们今天夜里就溜之大吉,还真的就没机会混入他们里面了。脑袋里本来还想着如何摆脱她的纠缠,突然一个喷嚏从鼻腔里呼啸而出,伴随着一把鼻涕一把泪,他真的是感冒了,昨天被人尿了一背,今天当头被人泼了一盆冷水,是个铁人也扛不住啊。 肖芷君轻蔑的看了一眼,实在受不了这人的这副尊容,像逃瘟疫似的飞野似的离去,留下后面一个死乞白赖的声音:“小妞,你等等我啊,我要先换件衣服。”结果不言而喻,吴永麟总算摆脱了这个丫头的纠缠。 宋凝雪和红袖后面陆续回报了一些消息,这些人今天回客栈都很早,吴永麟想想那个小妞的话,多半她说的话是真的,这些人真的要开始准备回去了。 此后,吴永麟又从她们俩哪里了解了近几日这些人的一些相关行动细节,更证实了他内心原来的想法。他于是出门去找了一趟周勋,毕竟回来了不去打个招呼,确实有些不太合适。两人把酒言欢,直到半夜,吴永麟才满身酒气的回来。 “明知道这些人就要逃之夭夭了,还这么掉以轻心,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红袖见他进门就劈头盖脸的问道。 “放心,这些人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你还真以为我找周勋喝大酒去了。”吴永麟说出这些话后,红袖晓得这位吴掌柜的厉害,便开始准备去收拾行李。 “我们明天不走了,过几天,等把王大人的喜酒喝了再走,也差不了这几天。”然后吴永麟就回房睡了,留下一脸茫然的红袖,便来找宋凝雪商量办法。 “你说这吴掌柜是怎么了,明明知道这些人就要逃了,还毫不在意,如果不紧紧跟着他们,哪还有机会混到他们里面去。要不,我们偷偷的跟着他们?” “要去你去,这荒郊野岭,风餐露宿的,我可受不了。”其实宋凝雪是个聪明人,肯定知道吴永麟已经有了计策,既然皇帝都不急,我这做臣子的何必干着急,继续开始对镜抹胭脂,贴花黄...... 红袖还真是个倔驴,果真偷偷摸摸的跟在这些大半夜启程的这些人的后面,这些人刚刚走出锡城的地界,就在山里被一伙贼人劫持了,那些人又是塞银两,又是送好礼,但还是被这些贼人连人带货全弄到山上去了。 当吴永麟再一次在梦中被人叽叽喳喳的叫醒的时候,红袖捏着他的鼻子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快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 “天机不可泄露,淡定淡定,让我睡醒了再说,正好,你让阿三去给王大人和周大人送帖子,就说我今天晚上在‘惜凤楼’要给他们摆上一桌,让他们务必光临。哦,还有刑捕头。” 那一夜,又是一场风花雪月,把酒问婵娟,吴永麟又是一场大醉。入夜,当风起的时候,肖芷君饿的早已没了脾气,看着贼人送来的两个黑不溜秋的东西,试探性的放进了嘴里面,开始慢慢咀嚼起来,当她从嘴里吐出那让她翻江倒海的味道的时候,吴永麟早已进入了梦乡。 第四天,吴永麟带着女扮男装的宋凝雪,红袖,一路慢悠悠的出发了,但离那伙贼人不远的山寨的小溪边却停了下来,吴永麟打了一些山鸡,下河抓了一些肥鱼,早已架起火,烤的那些野味金黄酥脆,香滋滋,油爆爆,早已把红袖馋的两眼放光,一刻都没离开过火上炙烤的山鸡。 吴永麟拿起刚刚烤熟的一只山鸡,凑到鼻子前闻了闻,撇下一只考得酥香的鸡腿丢给红袖,另外一只给了宋凝雪。看着狼吞虎咽的红袖,宋凝雪摇了摇头,这哪里有个淑女的样子,而她则小口的咬了边角被烤得焦脆的山鸡肉,这滋味感觉还不错,便也放开吃了起来,毕竟现在装扮的是个男子,总该慢慢习惯这种身份。 一溜烟的功夫,一整只山鸡,三条肥鱼,早已被三人一扫而光,当吴永麟还在杀鸡宰鱼的时候,红袖打了个饱嗝说道:“吴掌柜,我最多还能吃半只烧鸡,别整多了,这个冷的不好吃。” “谁说给你烤的?” “这里除了我和宋姐,不对,花公子,好像没有别人了吧?” 吴永麟没有理会她,而是兀自做着手里的活,当再一次美食准备完成的时候,我们的客人到了。 从林子里鬼头鬼脑的冒出来一个满身脏兮兮,臭气熏天的细皮嫩肉的俏公子,他时不时的回头望望,似乎刚刚从一处魔窟逃出来,由于害怕浑身颤抖着,当看见吴永麟手头烤得焦黄的美味,肚子早已咕咕咕的叫起来。 看见是吴永麟后,早已毫不客气的从他手中夺过了让他垂涎欲滴的香脆,一腔的悲愤顺着泪水汩汩流出,而咬着山鸡的嘴却没闲着。两位丽人望着一边哭,一边啃山鸡的肖芷君,早已忍俊不禁,但又不能当着她的面笑出来,早已憋的满脸通红,脸若桃花,煞是好看。 宋凝雪带着满腔的疑惑,将吴永麟扯到一旁,媚眼惺忪,骚股艳姿,一抹难以让人割舍的风情早已让吴永麟缴械投降。 “花公子,别这样,我投降,我全招不行吗?”,吴永麟为了掩饰宋凝雪的身份,现在帮他取了另外一个名字花穆荣。红袖还是用本名,还是一个丫头,宋凝雪的小妈子,天生丫头的命。 “满脑子的阴谋诡计,和你在一起真不安全。” “我又没算计你,何必杞人忧天呢?” “我倒希望你能算计我,好让我得偿所愿。” “额,你的机智不在我之下,我那点小伎俩哪敢在您老人家面前献丑。” “他们那帮人是被你算计的吧?” “是” “山上的那帮人是官府的人吧?” “也是” “我没搞懂的是,你是怎么说服刑捕头放了这个丫头的呢?” “难道非得是邢捕头的人吗?” “你的意思是这些人是真的土匪强盗?” “如果是真的贼人,这位肖公子还能安然下山?估计早成了别人的压寨夫人了吧,还能在这里又哭又笑的啃山鸡。” “你的意思是?” “这里本是一处贼窝,前段时间被官府抄了,为了让这些人立功,所以山寨里面安排的既有真的匪人,也有官兵,但这些匪人是被严格控制住的,当听说这些人是番邦的探子以后,这些人更是群情激愤,这些人这些年没少吃这些人的苦头。 当这些人被抓上山之后,虽然不至于严刑拷打,但却着实饿了他们几天,杀了杀他们的锐气,特别是这位肖公子。 这里的官军是周大人的子弟兵,我帮过他们一些小忙。我也给他们讲了,里面有番邦的探子,只要交给刑捕头严刑拷问一番,那些人自然会招供,我给了他们一个立功受奖的机会。 至于那位肖公子,我可以利用他打入番邦获取更多的情报,对于他们来说,失去的可以获得更好的回报,这笔生意,对他们来说划得着,而且还还了我那么大的人情,一举三得,而他们又没什么损失,何乐而不为之?” “那这位肖公子并不是傻子,难道看不出里面的猫腻?” “现在想那么多干嘛,现在是整个局面推着我往前走,已经由不得我了,开弓已经没有回头箭了,走一步算一步了,即使前面再凶险,我也得走下去。你还有机会退出这个旋涡,何必跟着我去冒这些不必要的险。” “我只是想看看你这人是怎么力挽狂澜的,是否真的那样无所不能。” “很有可能壮士一去不复还哦,这样真的值得你这样做吗?” 宋凝雪没有正面回答吴永麟,那夜,她却始终睡不着,望着天上忽闪忽闪的星星,看着早已熟睡的肖公子,有一种莫名的嫉妒憋闷在心头,她以女人的直觉发现,这位平时看着对感情毫不在意,心中另有所属的浪荡子,或许,另外一个叫月灵儿的女子已经悄悄的走入了他的内心,只是他没有发觉而已。 “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啊?那个谁,谁,谁。”经过一夜的休整,一只山鸡的滋润,几条肥鱼的果腹,肖公子回复了往日的颐指气使,指着吴永麟的鼻子问道。 “我们要去木川府买一批药材用来泡药酒,你吃完这顿从哪来回哪去吧,别再死乞白赖的跟着我们了,这里一位我已经快养不活了,再来你这么一位,我一路上喝西北风啊。” 红袖瞪了吴永麟一眼,忙过来打圆场,似乎她们已经形成了统一战线:“她一个弱女子才刚刚脱离了贼窝,让那些穷凶极恶的人再抓住了,那就生不如死了。” 这一夜的相处,红袖和宋凝雪早已识破了她的女儿身。 肖芷君又开始梨花带雨的哭起来,深怕再被丢弃在这荒芜人烟的大山中:“你们也是顺便嘛,我到木川府了,让我爹好好感谢你们。” 吴永麟假意心软,这个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就是为了路上管束一下这个心比天高的小妞。至于这个小妞的真实身份,他现在还没有确定,只有等到木川府的时候,通过安插进去的探子摸清了情况再说,但这人非富即贵,举止言谈和刁蛮的性格是做不了假的,通过他这一层恩人的关系,至少混进木川府是不成问题了。 长路漫漫,离锡城越远,宋凝雪却越来越担心,肖芷君和红袖却越来越兴奋,一个是因为回家,一个是因为可以品尝到异域的美食,而吴掌柜处变不惊,淡然如常。 前面将有一场腥风血雨等待着她们,有悲欢,有离合,有欣喜,有后悔,当这一位改变历史进程的风云人物出现在这些武林高手,当世枭雄面前的时候,这一切都将改变。不以是非成败论英雄,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第21章 文能安邦,武能定国 木川府,以其特殊的地理位置,丰富的自然资源,而且与卫朝的商业往来,让这些本来自给自足,茹毛饮血的蛮人尝到了甜头,而那些远道而来的卫朝商人对他们的冲击其实挺大的。 卫朝的商人锦衣玉服,谈吐不凡,吃东西也讲究,满脸白白净净的,很招那些番邦女人的喜爱。那些番邦男人一个个五大三粗,胡子邋遢,不修边幅,满身的羊骚味,而且几乎出生下来就没怎么洗过澡。正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本来还指望着几头羊能作为聘礼换回一个媳妇,这下倒好,引来了一群狼,而且这些狼在卫朝还能一夫多妻,把这些单身的蛮子更是气疯了。 本来卫朝的这些商人不怎么稀罕这些番邦的女人,毕竟卫朝的女人更水灵,更惹人怜。但架不住这些女子的热情啊,她们和卫朝的女人比起来,更大胆,更丰满,一旦有喜欢的男子,还没成亲便可能主动献身给男方,而且不以为耻,反而为先后与多个男人有过关系而荣,此后她便成为众人眼中的香馍馍,在谈婚论嫁的时候成为了谈判的筹码,这一种怪圈,让后来的吴永麟觉得匪夷所思。 这些男蛮不能娶到老婆的人越来越多,你娶我的女人,占我的地,让我活不下去了,我为什么还要忍受。一帮光棍汉闹到了那些蛮人首领那里,本来开始还没当一回事,毕竟首领并不缺女人。 为了平息这种混乱,首领定了一条让卫朝商人匪夷所思的律法:无论木川府的卫朝商人还是蛮人,只能娶一个女人当老婆。 首领本来还以为此计策一出,这次风波该平息了,但卫朝的那些商人脑袋活,赚钱能力杠杠的。看见那些商人一个个前呼后拥,锦衣玉食,这些茹毛饮血的蛮子真的愤怒了,为什么他们在我们的地盘上可以这样的使唤我们的族人,我们的勇士被他们像猪狗一样使唤来使唤去。 这样,以一场解救内部族人的大清洗在木川府发生了,那些卫朝商人一夜间被屠杀的干干净净,家眷里面的女人被那些蛮人抓回去当老婆了,首领看见大势已去,不便惹了众怒,这出闹剧以血的代价就这么结束了。 那一年,番邦和卫朝发生了一次大面积的战争,虽然后来双方你来我往,互相攻伐,互有死伤,但最终却不了了之,因为这些蛮人太能打了,卫朝凭据天险和高墙,才将这些不懂攻城的番子拒之关外。 此后,卫朝断了与番邦的所有商业往来,边关商人若有违反此条例者,严惩不贷,定罪为祸国乱政,毕竟‘木川之变’就是血淋淋的教训。 后来偷偷与木川府私底下进行商业往来的卫朝商人要低调多了,这帮顽固不化的蛮人惹不得。 金河府,番邦的集权中心,那些有政治头脑的人为‘木川之变’木川府的首领毫无作为的做法痛心疾首,便后来专门从金河府派了特使进驻木川府,监督和协助管理木川府的大小事务。而这位从金河府派来的钦差大人姓萧单名一个邦字,其人颇有一番作为,能文能武,做事雷厉风行,短短数年,将木川府经营的富庶繁华,其势头早已超过了昔日翘楚的金河府。 这也惹来了番邦内部其他有心人士的觊觎,毕竟这块肥肉不能只属于萧某人一个人独有,后来木川府来了各式各样的王公贵族,大兴土木,对农牧商等各方面指手画脚,这些不怀好意,中饱私囊的利己分子完全不顾萧督使的苦苦劝解,弄的好不容易平衡的卫番再一次人人自危,苦不堪言。 “萧邦,你什么意思?我前几日向你要的那几顷田地,怎么就长出庄稼来了?”一位样貌堂堂,华服贵胄,大腹便便的蛮公子一进门就对萧督使进行质问。 “相爷,您要的那块地不适合盖房子,而且那一片挨着府河,一到雨季,水上涨之后,那一片必然成为菏泽,到时候我岂不是害了您吗?您看宽限我几天行不?我一定给您物色一块好一点的宅地,毕竟好事多磨。” “这还差不多。”蛮公子像一只摇摇摆摆的鸭子一样拖着肥硕的肚子满意的走了。 每天这样上门的人是一波接一波,萧邦是不厌其烦的应付着,他知道如果任凭这些人再这样折腾下去,虽然不至于再一次爆发第二次卫番之间的正面冲突,但以后这样谁还敢和番人再做生意?那样只会苦了自己,而且这几年好不容易形成的局面绝对不能让这些内部的蛀虫坏了自己未来的大计。 “萧皇后那边有消息了吗?”萧督使颔首向旁边的心腹细声询问。 “老爷,萧皇后那边暂时还没有回复,不过这几日陆续派出的密使该回来了。” 萧皇后是萧邦的姐姐,嫁给了番邦最大的一位番王,相当于就是番邦的皇帝,但这位番王却沉湎于酒色之中,整日不理朝政,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什么样的君就会有什么样的臣子。不但王宫隔三差五的歌舞升平,而且那些王亲国戚经常以各种名义邀请这位番王例行寻欢,这几年好不容易借鉴卫朝的经验建立起来的基业已经大不如前了。 那些如在番邦被重用的卫朝士臣胡正彦看见这种局面,也往往扼腕叹息,天下的君臣都是一样的,都只会看见眼前的利益,又有谁能真正的把眼光看长远点?又有谁能真的值得自己誓死效忠?来展现自己的宏图之才。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当以前清肃番庭时得罪的一帮人开始反击的时候,胡正彦也开始心灰意冷了,毕竟人家才是一家人,我这个眼中钉,肉中刺,被这些人除去,是早晚的时间而已了。 当胡正彦还在想着怎么溜之大吉的时候,一个木川府来的使者上门拜谒了,而且是夜深人静的时候。 “我们督使很欣赏胡大人的才干与抱负,希望能和大人一起图谋一番大事,不知道大人有没有兴趣呢?”来人开门见山,倒还爽直,把胡正彦弄的反而不知道如何回复了。 “督使的意思是?”胡正彦与来人的主子表面上其实并不熟络,偶尔为一些政见还争的面红耳赤,此时,更是搞不清楚来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更怕是有些不怀好意的人来试探自己,所以不敢盲目吐露内心的真实想法。 “我们督使知道大人在朝堂上树敌太多,而且这些人更是在番王面前馋言阁下的种种劣迹,更有甚者甚至污蔑大人贪腐国资,这耳边风听多了,总有一天积毁成山,三人成虎,难道大人最近被斥回自省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这还仅仅是个开始,后面大人估计还会有牢狱之灾,是否能平安渡过这一劫,大人自己可以掂量掂量。” 这几句钻心的话如一把弯刀深深的扎入了胡定彦的心坎上,背后早已冷汗涔涔,口不择言的问道:“那我该怎么做?” “其实督使只是想替大人找一条新的生路,而且并不需要冒多大的风险便可以做到,大人只要隐忍一段时间,一心只读治国书,两耳不闻朝堂事,而现在您在家赋闲不正是一个好的契机嘛?这对您并不难吧?无论朝堂上发生多大的变动,希望大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或许,只有我们督使才能真正的了解阁下的宏图伟业,大人一定能成为中兴名臣,国家栋梁;封妻荫子,钟鸣鼎食;立祠配庙,千古流芳。” 聪明人一点就透,而且自己已然没有退路的时候,对于不落井下石的人就已经是感恩戴德了,更何况还是海内存知己之人,这一番肺腑之言,胡定彦听的早已胸壑难平。在送走这位特使之后,胡定彦脸上露出了会心的微笑,他只是希望这一天来的早一些,莫辜负了这大好岁时。 ************************************ “哈统领,深夜打扰,望大人海涵。”另外一位特使拜访了负责金河府全城护卫的武官哈从武。 “阁下深夜到访,意欲何为?”这看似不通文墨的虬髯大汉居然说出此番文绉绉的词语后,让来者刮目相看,看来督使看上的人,果然是有点真材实料的。 “足下文可安邦,武可定国,难道仅仅安于一个负责全城安全的巡城使?难道不想驰骋疆场,挥斥方遒,文成武功。”来人故意激哈从武。 “世道如此,我也只能随波逐流,随遇而安了。” “若有人顺应天命而为呢?足下会逆天而行吗?” “啊,你们要造反?”哈从武惊的目瞪口呆,一股凉意从脚底直往全身窜去。 “为了更多的娇妻美妾,为了足下更远大的前程,为了这个刚刚可以与卫朝分庭抗争的崛起之国,难道这个险不值得阁下冒吗?” “只是,仅仅凭我这一队人马,如何能在守卫森严的金河府起势?这不是鸡蛋碰石头,自不量力吗?” “哈大人请放心,到那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足下会发现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难道......”哈从武会意了。 “只是希望大人到时候能高抬贵门,让兄弟们都有口肉吃,有口酒喝,莫误了大人自己和手底下人的富贵和前程。” 其实对于武人,他们更重义气和名声,只要手下的人真心实意的尊崇一声‘大哥’,让他们真心实意的为自己卖命,这种比任何的高官厚禄,锦帛玉珠都来得实在。 人人都崇尚‘桃园三结义’,来人特使突然冒出一句:“哈大人如果不嫌弃,你我二人结拜为异性兄弟如何?” “为兄与你相见恨晚啊。”哈从武听到此处后脸色兴奋,让人在八仙桌摆上红烛檀香,二人面色凝重,不苟言笑,开场白还是那么俗不可耐,但让哈大人心潮澎湃的誓词。 “我哈从武愿与萧强愿结为异性兄弟,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共诛!纳投名状,结兄弟谊;死生相托,吉凶相救;福祸相依,患难相扶。外人乱我兄弟者,视投名状,必诛之!” “我萧强愿与哈从武结为同胞兄弟,从此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黄天厚土为证,如有违背,视同此桌,不得好死”,萧强抽出随身短刀,暗中使力,八仙桌竟然被硬生生的切去了桌角,好一个堂堂男子汉。 “好俊的功夫。”哈从武看见萧强出手利落,其武功不在自己之下,情不自禁的叫了一声好。 一只刚刚还活蹦乱跳的活鸡被当喉割断,鲜血汩汩流出,在象征性的装满两碗烈酒的大碗中滴入鸡血后,两人豪饮而尽。 “痛快。”哈从武在和萧强拜完把子后,让下人摆上美酒家肴,再叫来军中的几位心腹之人,只见觥筹交错,玉杯美酒,虽没有美人相伴,笙歌燕舞,几人英雄惜英雄,喝的不亦乐乎,人生难得一场醉,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得一知己,余生足矣,斯世,当同怀视之。 那一夜,几人喝的好生狼狈,几个大男人喝醉后挤在一张拥挤的床上,虎躯横陈,一个兵营中的军士抱着萧强的臭脚丫,喃喃自语:“小美人,你是多久没洗澡了,身上怎么这么大股狐臭味。但爷喜欢,来,让爷香一个。”那满口哈达子的猪嘴亲上了萧强的臭脚丫。 萧强不自觉的抽回了被人轻薄的臭脚丫,兀自在拥挤的小床上寻了一处安脚之处。 “美人,不要丢下我。”当军士被萧强条件反射的冷不抽踢下床后,依然痴心不改,在床沿紧紧抱着心目中的那个‘美人’。 听说,那位军营中的军士再也没有喝醉过酒,因为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众人看见他还咬着萧强早已被咬破的臭袜子,好生尴尬啊。 这一文一武,虽然表面上没有同意入伙,但大家心知肚明,至少后面不会使绊子了,两位特使只是遵从督使的吩咐,略施小计,便解决了将来可能的两只拦路虎,此心机,让人好生佩服。 而不日将进行的礼佛大典,在今日扫清数层障碍后,将以此为契机,败了,身首异处,胜了,将相王侯,人就应该有一赌的勇气。虽然与天斗,可能万劫不复,但如果将赢面的筹码向自己这边倾斜,自己还不是如探囊取物般容易,来窃取这个本不属于自己的江山。 这一夜,萧邦是既兴奋又忐忑,既然没有回头路了,何不勇敢的走下去。 第22章 礼佛大典 番邦建国之初,世祖王手下有一位足智多谋的释迦牟尼的衣钵弟子,多次助世祖王化险为夷,以佛理教化众人,将原本残暴,嗜血的蛮夷人培养出了怜悯之心,本该屠戮的其它部落之老弱妇孺,悉数刀下留人。 这一手漂亮的大慈大悲让那些誓死反抗的异族部落将领顿生感激之心,而与世祖王为敌的头领居然将这些从世祖王那里放回来的家眷一并处决了,因为她们回来之后就大肆吹嘘世祖王对他们如何如何的优待,而且只要自己的老公,孩子能归顺于世祖王这位明君,不仅既往不咎,而且许诺将以世祖王之平民、将领同等待之。 世上真正有慈悲之心的人何必放这些人回去送死,这些犯官家眷只是受人蛊惑,被人当刀使罢了。 看着自己的亲人一个个在自己面前被活活砍头,再刚强的汉子也经受不住如此剧烈的打击,那一夜,一场无情的暴乱在军营如摧枯拉朽般吞噬了所有的一切,人人面目赤红,理智全无,一个个犹如地狱战神,遇佛杀佛,遇将杀将,将那里变成了无边的修罗地狱,那些人最后也杀红了眼,竟然最后将所有的将官杀的一干二净后,彼此之间也互相杀伐。当这一切报告给世祖王后,竟然他们兵不血刃就将最后最难啃的一块骨头剔的一丝油性都没有了,原来,以佛之名居然这么强大。 或许是触动了天威,或许是大限已到,或者是佛祖降罪,这位位极人臣的活佛居然在回金河府的途中坠马,被惊马活活踩死了,而且面目全非,到死都没有一尊属于自己的塑像。 世祖王怀缅于昔日的丰功伟绩,建国之后,在金河府修了一座让后世瞻仰的金碧辉煌的庙宇--卧佛寺,而且,每年的八月初五为全国的祭拜之日,无论君臣百姓,当日必须在庙里或者家里举行相关的祭祀活动,来祭奠这位昔日的开国勋臣。 世祖在世的时候,更加封这位佛臣为护国国师,因为他没有子嗣,他旗下的几位弟子便承袭了师傅的荣耀与富贵,在这花花世界,早已忘记了真佛与假佛,开始开枝散叶,酒肉穿肠过,佛祖天上留。 但总有那么一个另类,最不起眼的那么一个人,还真正继承了师傅的衣钵,洁身自好,潜心修佛,数十年如一日,闭门诵经,如一股清泉,在这放逐的人生中追求着自己的价值。 世祖后来在世的数年,感念一身戎马生涯,杀伐过重,有所感悟,遁入空门,拜入这位真正的活佛门下,让这位年轻的活佛受到了世人的追捧与推崇,虽不在其位,但其位高当世无人能及。 其实,让这位高人动心的红尘女子并不是没有,只是作为世人心目中的不可亵渎的活佛,到这一步,已经是身不由己了。 而自己最中意的女子,也被世祖皇帝派到卫朝进行最为秘密的任务,他连她走的那一天都没能见一面。 “阿弥陀佛,你在他乡还好吗?”活佛心如止水的心灵深处总希冀还能见一面这一世的情人,即使不能说上一句话也行,就默默的看着对方,他也会觉得孤苦常伴,清冷佛灯也不至于再有些许遗憾,让人堪破的并不是红尘,只是内心的那一股执念,人有希望总是好的,在漫漫长夜,寒袈冷被之中,活佛的内心总有那么一丝期许。 “方丈,大典即日即将举行,您看我这边还有需要什么准备的吗?”一位负责管事的和尚来向伦主持征求意见。 “就按照往些年的礼仪,用度正常准备吧,将以前的一些房间收拾好。”每年的礼佛之后,来参拜的蛮王贵族都会当夜在这间佛寺小住一晚,风雨不改,就连当世那荒淫无节制的小王也没有懈怠过,可见佛教在番朝的影响力可见一斑。 “主持,外面有位说是您故人的朋友,想和您单独聊聊?是否让他进来?”另一位进门的小沙弥火急火燎的奔进来禀报。 “让他到会客堂等我吧,先给来人倒上一盏清茶,等我先做完晚课再行会见。”方丈轻念诵经的口吻有些许慌乱,胸前的那串佛珠被捏的‘滋滋’作响,往日的心湖起了一波涟漪,似乎越涌越大,好像蝴蝶效应,像奔腾的潮水,让主持也情难自制。今日的晚课,破天荒的以主持的身体不适,草草的结束了。 伦主持修炼弥勒经刚经,内心修为已经到了炉火存青的地步,而且加上他天资聪颖,从小便接触各种武学典籍,早已破五道,就因为那许牵挂,最后的一道始终无法突破,虽然如此,当世也几乎没几人能敌。而今天在小沙弥向主持耳语几句后,伦主持就告假了,让这些下面的门人唏嘘不已。 “主持今天是怎么了?”罗汉堂的一位管事悄悄的向旁人询问。 “好像从来没见过主持这样,他今天怎么慌成这样?”般若堂的另外一位管事也随声附和。 “难道宫里出什么大事了?”藏经阁的一位管事作出大胆猜测。 本来还算平静的参佛院叽叽喳喳的议论个没完没了,这些人平时就没什么特别的活动,每日修身,练武,这一记重磅炸弹将人人的好奇心吊了起来,有人甚至提议躲到暗处偷听,但以主持的聪耳明目,纯粹自己给自己找没趣,如果被抓住,前车之鉴的一百遍大乘经惩罚,让众人心有余悸,也只能在原地动动嘴皮子罢了。 “施主,请问你找在下所谓何事?”伦主持袈裟傍身,一手持着那玛瑙似的佛珠轻轻捻动,单手作揖,向来人颔首示意。 “这里有主持故人的一封书信,来人让我转交给阁下,故人三日后将在后山的十里亭在那里等你。” 伦主持看见那书信上那熟悉而娟秀的字迹的时候,早已情难自禁,接过信的手都是颤抖着的。 “她还有什么话需要转交给我的吗?” “除却当时画眉鸟,风情许知一佳人。十里亭,不见不散。”来人最后说完这些后,欠身告辞离去。 “果然是她,她回来了。放心,我这一次不会再次失约了,红泪,等着我,我一定来。”伦主持摩挲着昔日丽人的画像,看着那封久违的书信,早已魂飞九天,回忆起和红泪的种种缠绵悱恻。能正真游离于红尘情世的又能有几人,庸人不自扰,世上最难过的始终是一个情关,普通人是这样,我们的活佛也只是一介凡人。 礼佛大典,如期在卧佛寺正式进行,在卧佛寺几里之外的官道上,早已旌旗番帐,良驹豪辕,锦衣盛装,男的俊朗,女的俏丽,一个个盛装打扮的妖艳女子尽力的朝旁边如痴如醉的路人卖弄着自己的风情。 番朝并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路人不用对来往的王公贵族三拜九叩,人人朝前奋力的挤着,有些不怀好意的浪荡子趁机在车辕上某个丰满女子的臀部**一番,惹得小娘子娇羞的回头媚眼含春的轻絮一句:“讨厌。”那酥媚入骨的身段让群情更加澎湃,往前靠的更近了,咸猪手更多了,原本往前的车马像蜗牛一样慢慢的蠕动着。 车内的男主人也不恼怒,自己的女人被人吃豆腐了,反而觉得自己独拥这样的美人是无上的荣耀,这里的民风彪悍,真正出格的事情,在这重大的日子里,并不会闹到不可收拾,人人欢天喜地,这是与民同乐的日子,这是正真属于他们自己的节日,番朝的开国大典。 这么大一拨人不吃东西不行吧?有些有点生意头脑的小商小贩摆上烧饼,炸油果摊,糖葫芦摊。番朝也沿用了卫朝的铜钱,银两制度。平时只买一个铜板的油炸果子,此时买到五个铜板都供不应求,而且还排起了长队,看到一个个炸得刚刚出锅的金黄的油果,还没品尝到的买家不停的催促卖家抓紧时间出锅,油果商贩笑嘻嘻的看着满满的钱袋,不知疲倦的忙活着。谁管这是帮谁去祭祀,开张管半年,我赚的钱够了,你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 一庭最奢华的车辕仪仗出现在众人眼中的时候,最匪夷所思的一幕出现了:小贩忙碌的手停了,嚼油果的嘴巴不再吧唧了,拥挤的人群一下静谧了,一位母仪天下,雍容华贵,珠钗霞帔的美人坐在裘皮座上,颔首微笑的向众人示意,向傍边的路人挥一挥白玉的小手致意。 人群中还在恣意调笑的浪荡子突然收敛了讪讪的笑容,感觉脸上火辣辣的,但那位美人似乎并没有对他的这种轻薄的行为嗔怪,只是投给他一个包容的目光,浪荡子内心暖烘烘的,是的,这样的国母,才是我们真正值得尊重的人,她大度,她包容,她那双智慧的眼睛洞悉一切。 反观美人旁边的蛮王,懒散的躺在椅子上,似乎已经沉沉睡去,离近了还能听见轻微的鼾声,对闹哄哄的众人突然安静下来,好像还不习惯,竟然醒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向众人打了个招呼,看见众人的眼光不在自己身上,哪怕是路边上身材妖娆的女子,也被旁边的美人深深的吸引了。 蛮王顿觉无趣,想想昨日晚间与自己颠鸾倒凤的爱妃,可惜不能同乘一座车辕,若能与那娇滴滴的美人白日宣淫一番,那滋味岂不美哉,想着那些美好的画面,蛮王兀自在那里露出猥琐的笑意。 美人与路边的一位虬须汉子对视了一眼,视乎捕捉到了熟悉的味道,但立马回复了平静,对旁边的路人继续着那优雅的姿势。 “一切都安排好了?”虬面大汉向旁边赶来的一位下人低语。 “大人放心,寺庙里最厉害的主持已经被我们支开了,人群中已经混进了我们的众多好手,只待大人一声令下,这里的局面我们即可轻易控制,再以萧皇后的威望取而代之。” “切不可大意,卧佛寺卧虎藏龙,里面的弟子修身养性,可不是以前的那些酒肉和尚了,没有十足的把握,切不可轻易动手,而且这里的弟子,都是保王派,若一击不中,我们将万劫不复。” “是的,大人,小心使得万年船,我已经安排好了十里亭的一切,等那边有好消息了,我再动手不迟,而且伦主持被控制了,将会成为我们一颗重要的棋子。” “听说伦主持在卧佛寺的威望很高?” “但就是有一个死穴,您应该比我更清楚啊?” “咳咳”,虬面大汉左右而言它,这一段事情他并不愿让众人提及,他最亲的姐姐嫁了当朝的皇帝为后,其能力威望让蛮王都望尘莫及。而他们最宠爱的妹妹却喜欢上了一个和尚,虽然这个和尚得到了世祖王的无上声威,一入佛门深似海,这位活佛还俗的可能性几乎为零,而他只能棒打鸳鸯了。 气急败坏的萧邦向世祖皇帝请了一份圣喻,让这个刁蛮的妹妹背景离乡,做起了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事件,这些年的苦心经营,似乎小有成效,一旦这边的事情定下来了,挥师中原的日子指日可待。 卧佛寺外的广场上早已搭起了一座一人高的高台,高台的中央端坐了释迦摩尼的一尊赤金佛像,远远望去,金光闪闪,似乎有千只手在为众人祈福。 高台的正前方放置着一副大鼎,三柱两人高的鹅黄檀香插入其间,烟雾缭绕,大鼎之外,放置着一排桌案,上面放置着用黄金盘盛的羊头,肉食,果子等各类祭祀物品,前排还放了几个小香炉。 艳阳高照,万里无云,天气视乎有些闷热了,这些完全没有阻挡住众人的热情,高台的周围,早已人山人海,但并不嘈杂,人人默默的等着这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慢慢的到来。 萧皇后再次出现在众人的眼中,人群如痴如醉的再次鼎沸起来,人人发出激烈的呼喊,有些人激动的热泪盈眶,皇后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都能牵动着众人激扬的神经。 满朝文武百官站立在两旁,看着蛮王搀扶着萧皇后在中间的红毯上迤逦而行,在案几前停下转身的一瞬间,人群不约而同的安静下来。 接着,祭祀官开始念祭祀词,萧皇后为众人祈福,上香,文武百官跪拜行礼,一气呵成。 “我已经帮蛮王皇后准备了一些清淡的斋菜清酒,待各位沐浴更衣了,移步清心阁,享用一番。”一位代理主持礼佛完成后,为众皇宫贵族安排起居饮食。 “你们的主持呢?怎么不见他来迎接?”蛮王微怒。 “主持刚刚到后山为先师哭灵守岁去了,代我向各位请安。”代理主持灵机一动,随口而出。 “好一位名师孝徒,不愧为我们的活佛,为世人之楷模。”蛮王大悦,刚刚的不恙一扫而空。 伦主持是否能真的见到牵挂的情人,躲过这破五道的轮回?他或许已经知道了这是一个陷阱,但带着哪怕万分之一的机会,都要去会一会此人,了却这心头的旧事,化羽成蝶,涅槃重生,在此一举。 第23章 还施彼身 三男一女,在人群中甚似扎眼,男的俊,女的俏,而且一个男的俊的婉转流萤,让那些翩翩公子哥目瞪口呆,那顾盼生辉的容颜,让自己自惭形秽的同时,恨不得上前去陪衬一番,与他站在一起,便是雨沾均露,那一抹的光华让人流连忘返。 “肖公子,今天这里在进行什么活动?怎么这么热闹啊?”其中的一位公子好奇的问道。 “你猜,就不告诉你。”另一位古灵精怪的公子调戏了一下这位胡子拉碴的家伙。 这四人便是长途跋涉,穿越一片茂密的原始森林,历经千辛万苦,到达金河府的吴永麟四人。 本来四人是取道木川府的,但在一处大山的入口处遇到了一伙真的强盗,吴永麟本来还想展露下身手的,哪知道自己这边一个不争气的撒丫子就跑,这也难怪,人家被折磨的有心理阴影了,吴永麟担心她真的出什么事,便也撤了,红袖和宋凝雪本来就以吴永麟马首是瞻,见到主将都无心恋战,也象征性的比划了几下,也尾随二人的足迹而去。 树木苍翠,遮天蔽日,地上的落叶散发着阵阵恶臭,人一踩上去,都能没过膝盖了。肖芷君慌不择路,在着一浅一深的巨树下蹒跚而行,偶尔回头望望,看见歹人没有跟上来,心有余悸,但发现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她却开始迷茫了,她不敢大声的呼喊,深怕暴露了自己的位置,被歹人掠了去的噩梦历历在目。她只能在一棵树下轻轻的抽泣,这一眼望不到头的巨树,她已经忘了哪里是来路,哪里是出路,她真的迷路了。 “嗷呜”,一声怪叫在这本来就诡异的林子里打破肖芷君忍耐的极限,她梨花带雨的开始不管不顾的撕心裂肺的唬喊起来,与其这样被吓死,还不如被人抓去算了,至少有个黑不溜秋的馒头吧。 任凭她喊破了喉咙,这林子里只有她自己的声音,回声悠远绵长,却再也没有了另外的声音。极度的恐惧,极度的疲累,夜色渐渐黑下来的时候,或许是习惯了周围的一起,这位饱受精神与心理摧残的清丽可人儿居然在这环境下睡着了,在梦中,他被人抱了起来,感受着那充满男性魅力的体温,她放弃了最后的一丝反抗,沉沉入睡。 也许是咕咕叫的肚子叫醒了她,此时,她在一处天然的山洞中,而自己躺在一席被干草覆盖的平整大石上,旁边生着一堆烧得火红的篝火,一个熟悉的背影在那里恣意的忙碌着,她几欲扑上去倾诉一番苦水,但朦朦胧胧中觉得被某人抱满怀,开始还以为是在做梦,现在想想自己的处境,小脸红不可耐,聒噪的恨不得这一切是在梦中。 “起来吃点东西吧?”吴永麟笑嘻嘻的递给她一只被烤的金灿灿,香味扑鼻的兔腿。 本来还在装睡的肖芷君突的一声夺过吴永麟手里的烤兔,深怕他反悔,呼哧呼哧的享用起来,哪里还有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吴永麟看着狼吞虎咽的丽人,无奈的摇了摇头,为什么每次遇到的女子都这么反传统? 什么是翻脸不认人,吴永麟算是见识到了,肖芷君吃的饱饱的,如果有根牙签,或许会剔牙,看见吴永麟还在那里像一根柱子一样挺立着,便开始下逐客令:“男女授受不亲,你到山洞外面去睡吧,但也不能离我太远,这里晚上有野兽什么的,你必须给我守夜。” “凭什么?”吴永麟刚刚用剩下的干草好不容易找了一个适合躺下的舒适地界。 “你不出去我叫了哈。”肖芷君开始威胁道。 “你喊啊,看谁理你。也不看看你那瘦的像竹竿一样的身板,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倒贴给我也不稀罕,又不是没摸过。”说到最后,吴永麟感觉说漏了嘴。 “啊,你这个流氓。”想起前事总总,肖芷君完全不顾淑女的形象,羞不可耐的提起刚刚吴永麟拾掇野味的短剑,‘噗噗’的连刺两剑。 吴永麟没想到她真的敢刺过来,猝不及防下,左胳膊挨了一下,虽然不至于伤经断骨,但鲜血还是顺着小胳膊,中指缓缓的低落。吴永麟出于理亏,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用身上的一块破布压住了伤口,一声不吭的离开了刚刚理好的床铺,单手楼起干草,朝外面走去。 肖芷君此刻是矛盾的,毕竟这人救了自己两次了,每次都在自己绝望的时候,让自己看见了回家的希望。但偏偏却对自己数次轻薄,想起那些羞人的画面,那些好不容易生出的好感一扫而空。这一次无意中将他刺伤了,为什么他那么傻傻的站着不闪开?可是如果他记恨我,趁自己熟睡的时候气愤的逃走了,我该怎么办?得想个办法稳住他才行。 “诶,外面打呼噜那位,动静能不能小一点。”肖芷君也许是下午睡足了,饱腹一顿美食后,居然毫无困意,更多的怕是被再次丢下,听着外面的呼噜声,没好气的吼道。 周围一下就安静下来,好不容易打个盹,就被她吵醒了,他平时属于那种深度睡眠的人,这不长不短的一寐,刚刚的疲惫与虚弱流血的身体也恢复了一些。吴永麟也没有理她,摊上这位主,也只能自认倒霉,他沿途给红袖和宋凝雪留了记号,看看这个时辰,两个人应该早赶过来了啊,难道有什么不测? 本来想找一个高一点的位置张望一下,打探打探,或者在高一点的位置生堆火,放一个信号,让两人来与他汇合。洞中的那位丽人却开始慌张起来:“喂,深更半夜的你要到哪里去?” 吴永麟也不理她,找了一根燃烧的木棒,朝不远处的一处山坡走去,肖芷君怕被一个人在被丢弃在这荒郊野外的,连忙起身尾随而去。 夜色静谧,也许是他们烤肉的香味吸引了一些野兽,碍于那篝火始终不敢靠近,但看见后面的一位居然没有拿火把的时候,一头双眼冒着绿油油饿光的财狼突的一声窜了出来,朝来人扑了上去,獠牙深寒,吓的肖芷君拔腿就跑,脚下踩了个趔趄,扑上了正在一处坡上张望的吴永麟。 “呜呜,有狼,有狼。”肖芷君吓的花容失色,那处高坡上刚刚只能容一人站立,往前的冲力让吴永麟猝不及防下,咕噜咕噜的伴着后面的那一股不由自主的力道,灰头土脸的从上面摔了下来。 好不容易抓住坡上的一根蔓藤减缓了下落的走势,本来还觉得没什么,突然,上面咕噜咕噜的也掉了一个人下来,刚刚还庆幸自己的老腰没什么损伤的时候,那人却骑上了自己的脖子。 哎,难道我天生这么命苦,一次就足够了,为什么还要来这么一次,这难道是我天克的扫把星,为什么遇到她我总是这么倒霉?如果不是她,我说不定早已经到达木川府了,要不是她,我现在应该躺在一张温暖舒适的床上做着我的春秋美梦,如果不是她,我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吗?吴永麟为阴了这个不该阴的人懊悔不已,早知如此,何必当时招惹上她。 “找一处能抓的东西,无论是蔓藤还是突出的石头。”感受着逐渐下沉的落势,吴永麟连忙提醒,周围的一切他并不清楚,但落下去一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傍晚的时候,他在周围勘察过一遍,发现那些恶臭的源头是陷入了落叶中的动物腐烂的尸体,这个陡坡下面,估计也埋葬了不少动物的尸体。 他以前看过一篇森林里的报道,有些凶猛的动物为了捕食,往往成群结队的将动物赶到悬崖边或者一处高坡处,让这些动物摔死,让它们成为自己口中的猎物,想想这些动物的智慧,让吴永麟惊叹不已。如果这样掉下去,估计自己和肖芷君很有可能被插个对穿,而现在这个姿势,很有可能后庭要先遭殃,想起菊花被捅,吴永麟紧了紧手头的蔓藤,另外一只手被剑刺伤后,现在使不上一丝力气,只能指望骑在脖子上的丽人机灵一点吧。 “现在怎么办?”吴芷君抬头望了在坡上探出头,在那里独自转悠的饿狼,像现在这样不上不下,让她有苦难言。第一次是在酒后骑在吴永麟的脖子上还没觉得有什么感觉,这次是在自己清醒的时候,心中五味陈杂,早已羞的脸似红霞,身体轻飘飘的不知所措,时不时的提臀收腹,岂不知却惹怒了被骑之人。 “别在往下蹭了,你该减肥了,我快撑不住了,大小姐。” 明明是他在往上蹭,居然还恶人先告状,肖芷君气鼓鼓的,但身陷险境,这一点尴尬稍瞬即逝:“快想想办法啊,你平时不是鬼点子最多吗?” “要不我们放弃反抗,掉下去算了,或者爬上去喂狼算了,我是没辙了。”嘴上这么说,吴永麟却在打量周围的环境,坐以待毙不是他的原则,哪怕一丝希望,他都不会放弃,只是这女子飞扬跋扈的性格必须治一治。 “啊,呜呜呜呜”肖芷君又被吓哭了。 “别嚎了,大小姐,省点力气抓紧手头的家伙事,你再往下落,我们真的要掉下去一命呜呼了。” 吴永麟在脑袋中飞快的思索着,他白天在坡上往下看的时候,发现中间有一处凹陷处,但也不知是一处山洞还是其他什么,现在也只能赌一把了。他在旁边找一些可以投石问路的土块,用那双受伤的手朝不同的方向投掷,最后确定了一个方向后,便离开了肖芷君,慢慢的朝凹陷处挪了过去。 这既不是动物的巢穴,也不是什么山洞,也许是什么巨石砸下的一个巨坑吧,周围光秃秃的,里面居然还很干燥,应该是某些动物把它当成了自己的家。吴永麟窃喜了一把,对还在上面胆战心惊的肖芷君吼了一嗓子:“下面这里有一个蛇洞,好像是成仙的蛇精修道的巢穴,我先去查探一下看还有没有她的蛇子蛇孙,你先坚持住哈。” 吴永麟故意一惊一乍的在里面做出打蛇的吼声,火候还没到,他可不敢再把这位恩将仇报的小鬼头再放进来了,要不然,自己难道像她那样像挂腊肠一样挂一夜?而且自己还是单手掉。上面的肖芷君发现下面没了动静,暗自庆幸没有慌慌张张的随吴永麟下去,但抓住石头的小手酸痛酸痛的,有坚持不下去的趋势了。 “蛇打完没有?”肖芷君有气无力的问道。 “再挂一会就差不多了,坚持就是胜利,我刚刚被一条钻出来的小蛇咬了一口,啊,我现在浑身好冷,我是不是要去见佛祖爷去了。”吴永麟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低沉。 “啊”手上实在没有力气的肖芷君发出一声惊呼,她身体开始下坠,突然,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了她,并将她带入了一处宽阔的容身之处。 也许是不想再这样一个孤零零的一个人被抛弃在荒野,她居然开始关心起角落里‘奄奄一息’的吴永麟:“被蛇咬到哪里了?让我看看,我帮你把蛇毒吸出来。” “我好冷,我好冷。”吴永麟假意抬了下撘耸的眼皮,有气无力的指了指右边的屁股,做戏做全套,看这小妮子上不上当。 肖芷君吐气如兰,在那里犹豫不决,食指放在樱桃小嘴中,想着到底救,还是不救此人。当她下定决心,低下娇躯,战战巍巍的要去脱吴永麟的裤子的时候,坡顶上传来两个熟悉的声音:“吴掌柜,肖公子,你们在下面吗?” 吴永麟早已一头冷汗,如果被肖芷君拆穿他的阴谋诡计,估计自己会死的很难看,还好宋凝雪和红袖来的及时,而且这里黑乎乎的,自己的一切肖芷君看不见,要不然就露馅了。 “我们在下面,快来救我们,我们刚刚被狼赶下来了,吴掌柜还被蛇咬了。”肖芷君如临大赦,收了收窘迫羞涩的小手。心道:只要我有其他人陪了,我还管这个生不生,死不死的家伙干嘛。 若吴永麟知道了肖芷君此时内心的想法,估计不会为算计她而内疚,有些人天生就不对路,再怎么往一起凑,总会出乱子的。 宋凝雪拉住生龙活虎的吴永麟上来的时候,先是愣了愣,看见左手还在渗血的布条,泪眼朦胧,心疼的问道:“怎么还受伤了,还疼吗?” “一个大老爷们,留点血算什么,比起你们每月的贡献,这点小儿科哈。” 宋凝雪瞧见这人这个时候都还没个正行,无奈的摇了摇头,本来还想问他是怎么受伤的,但看见吴永麟浑然不在意的样子,再瞧了瞧心虚的肖芷君,已经猜出了个七八分,当事人都没点破,她这个旁观者也不好多管闲事了,看看两人似乎还是以前一副互不搭理的架势,也不在言语了。 “我们这是到哪里了?”吴永麟向宋凝雪问道,希望能从她嘴里得到一点让人振奋的消息。 宋凝雪大眼瞪红袖,红袖小眼瞪肖芷君,吴永麟望了望呆若木鸡的三人,无奈的摇了摇了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三个女人---一台戏,真的只能是一台戏了,还是一出哑剧。 “先休息吧,看来还得本诸葛出马,小红,给爷快去把床铺好,不想在这林子里被怪兽吃掉,让我好好睡一觉,等明天我休息好了,自然有办法了。”不一会,占着温暖舒适的山洞,吴永麟安然的睡过去,这一夜,另外三个人轮番看守篝火,以防熄灭了财狼再来偷袭,而吴永麟不在守夜之列,美其名曰:照顾伤号,我这脑子不休息好想不出办法啊,你们能,你们来啊。 第24章 逃出升天 如果不是一线光晕透过茂密的树叶调皮的落到红袖的脸上,吴永麟都不会觉得这已经到了大中午,看着还在洞中熟睡的三个娇美的身躯,他不忍打扰,便开始在林中貌似瞎逛起来。 为了看清周围的形势,他本想找一棵大树爬到树冠上去观望一下周围的情况,怎奈有心无力,只得作罢,正当他傻呆呆的看着一棵枯树出神的时候,一个氤氲娇媚的声音让他情不自已的打了个冷颤。 “机智潇洒的吴掌柜想到脱困的办法没有啊?”当肖芷君鬼魅般的出现在吴永麟背后冷不防的说出这句话后,当事人便有了上面的反应。 “哎,有什么办法啊,等着山里的野人发现了我们,再把我们抓回去吧。”吴永麟故意激她。 “什么是野人?”肖芷君奇怪的问道。 “就是被丢弃在野外,被狼啊,虎啊,熊啊,大猩猩啊,养大的野孩子,他们由于吃这些动物的奶水长大的,听说身高八尺,腰围也有八尺,站在我们面前像座小山似的,把我们抓在手心像蛐蛐一样逗弄着玩耍,看看你这娇滴滴的样子,说不定看上了你,会把你抓回去做压寨夫人。” ‘身高八尺,腰围八尺,压寨夫人,那个地方有多大啊。’想着那巨大怪物的庞然大物,肖芷君涨红了俏脸,头摇的像拨浪鼓似的,恐怖的叫了一声:“不要。” 吴永麟只是给她开了一个小玩笑,就把这平时嚣张跋扈的小妮子唬的一愣一愣的,心头一阵窃笑。 “好了,别听他瞎胡诌,如果被那些动物抓住的小孩子,哪有不被生吞的,哪有还被养大的道理。”宋凝雪急忙出来戳破他的诡计。 肖芷君觉得自己又被戏弄了,忿忿的剜了吴永麟一眼,当着宋凝雪的面又不敢发作,便蹦蹦跳跳的找红袖去了,深怕刚刚的糗相被宋凝雪看出个一二。 吴永麟对宋凝雪的插科打诨不以为然,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当你没见到事情的真相的时候,不能盲目的下结论,比如后世常常报道的某某地方又出现了‘野人’,虽然只留痕迹,不见庐山真面目,这此间的一切并不是空穴来风,事情的真相,总有昭然若揭的一天。 “怎么不多睡一会,你昨天守夜最久。”吴永麟昨晚上几次起夜的时候都发现宋凝雪在篝火中添枝加材,本来想替她守一会,都被她温柔的拒绝了,他这个伤号着实感动了一把。 “想到办法没有,难道我们还要在这里呆一晚上?”宋凝雪眉头紧锁,望着空洞的林中默默的出神。 “在这里与世隔绝,没有纷争,没有杀戮,远离红尘中的恩怨情仇,难道有什么不好的吗?” “如果翠花有你现在的想法,何必会有那难堪的结局。” “她固然活在仇恨与不幸中,但最后洞悉了一切,走的那么心安理得,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我觉得作为你的敌人真的很荣幸,因为只有你才能真正的理解她,了解她。那作为你最深爱的人,那是几世修来的缘分。”宋凝雪痴痴的望着吴永麟,希奕在他的眼神中能找到答案,即使这是飞蛾扑火,引火自焚,她也想试一试。 “呵呵呵,我只对美好事物感兴趣,包括你在内。” “有贼心没贼胆的家伙。你说翠花有执念,难道你在城墙上苦等的那个人不是你的执念?” 这半年多来东奔西走的,吴永麟过的很充实,比以前那样浑浑噩噩的过日子要强多了,自己的伤疤无意间被人揭掉,他却感觉不到痛了,或许,对以前的一切已经不再抱有希望了,将这一切深深的埋在心里便是它最好的归宿,对宋凝雪的质问,潇洒的答道:“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难道你觉得我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你难道看不出来,月灵儿早已对你情有独钟,我又何尝不是?我当时把你在锡城的前世种种向她和盘托出,也只是想少一个竞争者而已,毕竟我比她先与你相知,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你说这个理对吗?” “......”对宋凝雪如此大胆的表白,吴永麟无言以对,常说女追男隔层纱,而且还是一个千娇百媚,于万总风情的美人儿。他开始慌张了,他开始凌乱了,他更渴望得到这种万中无一的风情。 宋凝雪瞧见刚刚肖芷君瞧见吴永麟的苗头不对,想不到这个多情的浪荡子又招惹了含苞待放的一个可人儿,又实在是担心他被这个难训的小野马弄得遍体鳞伤,这才伤了一条胳膊,哪天说不定小命都丢了,早点和他挑明了这层关系,也好让这个家伙收收心,虽然自己和他也可能只是一对露水鸳鸯。 吴永麟想到一个女孩子都挑明了,再没点表示,确实也太不爷们了,从心里,其实他并不讨厌宋凝雪,但或许他和她之间总缺点什么,后世的那些男男女女的爱情,也不是过的平平淡淡才是真嘛,她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和自己迄今是最能互相沟通,更没什么障碍的一人,他能体会到她时时刻刻对自己的关心。 说实话,他并不介意宋凝雪的身份,说白了,各为其主,至少迄今为止她没有对自己和周围的人造成多大的伤害,他也没必要弄出一副对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而且,他也感觉通过自己的努力,一定可以将宋凝雪争取到自己的阵营上来。与其这样躲躲闪闪,不如顺藤摸瓜,虚与委蛇也罢,假戏真做也罢,反正自己也没什么损失嘛,将来的事谁能说的清楚,顺其自然吧。 “你看要不这样,我们从木川府回来以后,我们回到我们以前的一亩三分地,慢慢相处着,如果到时候你觉得我这个人还行,我们凑合着一起过?”吴永麟说完后,心虚的望了望双目熠熠的宋凝雪。 我还会有那样的日子吗?难道你觉得我还会有那样的机会吗?宋凝雪凄然的颔首蹙眉。 “即使到时候你被红衫总教的人抓回去了,我也会追到海角天涯,把你找回来,既然你给了我这个机会,我也得给你这样一个机会,我要让全天下的知道,你是我吴永麟的女人,和我作对的人,我要让他付出血的代价。”吴永麟说完这些后,深情的望着宋凝雪,原来一个人说谎的时候,可以那么的豪迈潇洒,剑指苍穹,唯我独尊。 宋凝雪哪儿被这样关心呵护过,早已落英缤纷,清泪飘洒,凄凄切切,生我者乃父母,养我者乃教主,知我者乃对面之人,无论前面有多少风雨,我都要和他一起面对,自己的柔夷小手握在吴永麟的手中,心里都是暖暖的,苦尽甘来,真是几经波折啊。 “其实我已经想到怎么走出密林的办法了,你去把她们都叫过来,我来教你们一些新知识,在荒野中如何求生。” “人家才和你珠联璧合,人家舍不得这种感觉。” “莺莺燕燕翠翠红红处处融融洽洽,你我既然都相互吐露了心意,又何必在乎这一时半会呢?早点走出这里才是正事。”吴永麟在她鼻子上轻刮了一下。 当红袖挽着肖芷君,看着宋凝雪对着吴永麟眉目传情,笑靥如花,而吴永麟对她还抛了一个眉眼还以颜色,料想这对奸夫**居然背着她做出苟且之事,心里对月灵儿更是打抱不平,还好寨主看出了两人的奸情,抽身而去,想不到这些日子这两人隐藏的这么深,对吴永麟是越看越讨厌。 “吴先生开始讲课了,下面的人不要叽叽喳喳了,认真听讲。 今天我给大家讲一些大家如何在荒野中求生,其实,树也是有生命的,它会给我们很多提示,大家来看我刚刚砍断的这棵枯树,你们发现了什么?” “除了剑痕和砍下来的枝条,没什么特别的啊,你少在这里故弄玄虚,有话快说,有屁......”红袖心里对吴永麟恨着呢,但那些不雅的词还是忍住了。 “这上面好像有一圈一圈的痕迹,是不是代表了一些东西?”宋凝雪蕙质兰心,聪明人会从细微之处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宋同学回答的很对,其实,这一圈一圈的痕迹就是树的年纪,俗称年轮,树木每长一年,便会留下一圈代表它树龄的痕迹。 或许,三位会觉得,这和我们离开这鬼地方有什么关联? 你们在仔细看看,这两边的年轮的间距是不是有一定的区别,树干朝南一面受阳光照射较多,径向生长速度快,因此茎干南面的年轮较宽,背阴朝北的一面,年轮则明显狭窄。 或许你们觉得这样的依据不够说服力,但你们依据我刚刚的推论,在看看旁边的这棵巨树,他依我刚刚推论的南北方向,是不是朝南的方向枝繁叶茂,和我的结论不谋而合。 其实我还有一个更好的办法的,叫指南针,这里没有条件,以后再给你们演示。”说完后,望着表情迥异的三人。 情人眼里出西施,宋凝雪花痴一样的看着吴永麟,对于他刚刚这一般惊世骇俗的言论浑然不意,有这位无所不知的吴掌柜,我只负责美貌如花,他负责探路,带我走出这里就行了。 红袖忿忿不平的望着吴永麟,寨主姐姐的仇人就是我的仇人,看我以后怎么收拾这对恬不知耻的苟且男女,让轻者痛仇者快。 想不到这人还有那么一点点歪才,看来是我小瞧他了,但这小鼻子小眼睛的,怎么还是那么让人讨厌。 不用说,这统一战线再一次重新分割重组,至于又会有多大动静,有多血腥,只有当事人才能体会了。 当四人总算走出那片瘴气早晚不散的原始丛林后,人人心头的那块巨石才渐渐放下,一时,一行人变得相当轻松惬意。望着前面宽广的母亲河,视野前在雾气中若隐若现的城郭,肖芷君热泪盈眶,那圆顶的建筑,只有他们木川府才有,毫无疑问,她总算回到朝思暮想的家乡了。 流水淙淙,鱼儿欢快的跃出水面,水草丰美,对岸一群欢快的肥羊在河边汲水,牧羊人鞭子甩的清脆响亮,好一派生机勃勃,富饶硕美的景象。 一群精壮的汉子驰骋着身下的骏马,在对岸疾驰而行,人人持刀弄剑,面目严肃而暗含杀气,吴永麟觉得有一丝不对劲,还好那一批人在前面不远处的亭子附近便隐遁而去,自己这几个人初到宝地,自然不会是这批人的目标,江湖事江湖了,自己好像还没有到悬红上榜的那个实力,难道,这个肖公子有什么大的背景不成?他有意无意的瞧了肖芷君一眼。 “船家,能载我们过河吗?”吴永麟一口浓重的番邦口音并没有引起撑篙人的怀疑,一路上,他向肖芷君学习了不少入乡随俗的俚语,本来他语言天赋就高,这些日子与肖芷君的接触中,更是对这个逐渐壮大起来的民族刮目相看。 船家望着出手阔绰的吴永麟,顿时大拍马屁,鞍前马后的伺候着,吴永麟深知有钱就是爷,也豪不避讳这种高高在上的奉承与享受,让旁边的肖芷君和红袖气的直哆嗦,真的是小鬼横行,恶人当道,这是什么世道啊? “船家,能否停驻一下小船?”一阵洪亮的声音从他们刚刚离开的渡口传来。 一位面如冠玉,宽衣束袍,英姿勃发,底蕴俨然的‘法海’禅师,大步流星的开始了吴永麟眼中的‘三级跳’式的辅助冲刺。 小船距离渡口已有十丈有余,‘法海’从渡口的支架上激射而起,用一招大鹏展翅,在空中以一个漂亮的抛物线姿势,朝小船飞了过来。 吴永麟哪里见过如此飘逸潇洒的轻功,早已惊的目瞪口呆。本来还以为小船会受不了此人的冲势,要不就侧翻,要不就船毁人亡,当此人轻飘飘的落在船头的时候,吴永麟喃喃自语:“这怎么可能,这也太反物理学了,难道他是外星人?还是超级赛亚人?” 船家一眼就从此人的装束及外貌就认出了是卧佛寺的伦主持,这里的新生儿出生以后都会上卧佛寺赐福,保佑一生平平安安,不会乞求大富大贵,相比较卫朝的那些寺庙,这些人要务实多了。船家自己的大胖小子,前段时间才去卧佛寺受了伦主持的点化。 真的是一物降一物,连平常无法无天的肖芷君,对这位大和尚也是毕恭毕敬,端茶倒水。船家在傍边嘘寒问暖,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大和尚闲聊着,早已将船上的大主顾吴永麟抛之脑后。 “武功高了不起吗?男人要讲内涵,看我要钱有钱,要面有面,你说是不是?”吴永麟问了问最近一直和自己腻在一起的宋凝雪,转头只闻香风,伊人蹁跹朝大和尚款款而去了,气的吴永麟在船头直跺脚。 “大师,最近我求了一副姻缘签,能否帮小女子解答一下呢?”宋凝雪笑吟吟的望着大和尚,并无一丝亵渎之意。 “姻缘天注定,事在人为,女施主不妨说出来,我帮你参详参详,切莫把大好年华,谆谆于一副妄词言句。”大和尚有意点化她。 “不成理论不成家,水性痴人似落花;若问君恩须得力,到头方见事如麻。”宋凝雪不好意思的一一娓娓道来。 “殷郊是商朝纣王之子,拜广成子为师,三年後学得法术,下山时曾向广成子宣誓,不帮纣王干坏事,往投靠文王,半途受人唆使回家协助纣王,师父往劝,师徒大打出手,後姜子牙合燃灯道人,把殷郊夹于两山之间,被广成子铲死,以应其誓。”大和尚博学广闻,把三个小丫头镇的心悦诚服,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出。 红袖讥笑道:“这签里都说你是个水性杨花之人了,到头来恶有恶报了。” “非也非也,是非莫说,选择好自己该走的那条路,心正理直,方免灾危。”大和尚急忙帮宋凝雪解围。 本来还面红耳赤的宋凝雪破涕而笑,望了望形单影只伫立在船头的吴永麟的背影,自己的一切选择都因他改变,我又何必对这一副下下签耿耿于怀,既然他注定是我的真命天子,那就勇敢的和他一起面对将来的一切吧。 第25章 暗藏杀机 “看什么看,再看我把你眼睛扣出来。”吴永麟看见大和尚痴痴的眼神一直不曾离开过宋凝雪,一时气不过,“想不到也是个花和尚,枉付了一世清名。” 大和尚不经意的瞟了吴永麟一眼,有一种鲜花插到牛粪上的鄙视之意,这下真的把吴永麟惹毛了,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 吴永麟知道凭自己的那点三脚猫功夫,必须先发制人,抢先朝‘花和尚’一拳欺了过去,拳风呼呼,士可杀不可辱,何况当着自己的面取笑自己不配拥有这样的美人,是个男人都不能忍。 大和尚站如松,周身一股天罡真气已行至全身,等着偷袭之人,让对方吃一记大苦头。 吴永麟的拳头突然定在了半空,变拳为掌,停在原地打起了武林人士所不齿的娘娘拳法,推,拉,扯,收,放。吴永麟刚刚越靠近大和尚,便越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迎面向自己压过来,那是一股不同于月灵儿的气息,刚猛霸道,雄浑有力,如果不是大和尚有心留手,自己恐怕凶多吉少了,这人的功夫绝对不在月灵儿之下,刚刚自己贸然出手,险些招来杀身之祸。刚开始还以为这大和尚只是一个孟浪的花和尚,想不到有如此深不可测的修为,真的是差点自取其辱,还好自己留了那么一手。 伦无序,一个当世的高手,其实刚刚在吴永麟悄悄偷袭的时候已经出了一掌,本来还觉得此人不过是一个多金的浪荡子,那弱不禁风的身体怎能抵挡住自己这刚猛的一记‘顺水推舟’,当吴永麟打完那套柔弱的拳法后若无其事的站在自己的面前的时候,大吃一惊,‘这怎么可能?’ 呆立在原地的伦无序焦头烂额的理不清一丝头绪,而当事人却笑嘻嘻的过来和他勾肩搭背,一副欠揍的模样。 “别大惊小怪的,‘兰菱仙子’听说过吗?一代侠女,和我过招,不分伯仲,我还对她指点一二过呢,其修为更是一日千里,不可同日而语。” “你说的可是最近大败绿林八大高手的红衫寨寨主月灵儿?”伦无序醉心于武学,江湖中的后起之秀鹊起往往让他兴奋莫名,听说吴永麟与此奇女子居然有过师徒之谊,顿时对吴永麟的态度大为改观,而刚刚自己那一记拳法被化解的无影无形,甚至连吴永麟的一点皮毛都没沾上,更加有一种英雄惜英雄的豪情壮怀。 山中无甲子,世上已千年,吴永麟在原始森林中过着茹毛饮血一般的生活的这段时间,月灵儿也没闲着,秉着以武伦友,以德服人的原则,在红衫寨周边广发绿林贴,声势浩大的举办了第一届“红衫论剑”武道大会。她已一人之力,尽挫八大绿林高手,八个人输的心服口服,相约来年再来讨教。这一战让她‘兰菱仙子’的名声大噪,连千里之外的伦无序都蠢蠢欲动,有心与之较量一番。 “啊,大小姐这么厉害。”红袖听到月灵儿如此威名远扬后,内心澎湃不已,岂不知月灵儿今日的成就就是拜此刻面前让自己无比憎恶的吴永麟所赐。 “正是。”吴永麟剑眉上扬,洋洋自得。 “为兄赴完今日之约,定当拜访讨教一番,不知道小兄弟找到落脚的地方没有?”伦无序不想错过与高人切磋一二的机会,连忙毛遂自荐的为他推荐住地。 “初到贵地,还来不及张罗呢。” “小兄弟不嫌弃,带上我这枚信物,在城中找不到住宿了,可以到小寺委屈几宿,近几日是金河府举国欢庆的日子,恐怕外面的酒舍,驿馆早已人满为患。” “我先谢过了,不知道伦兄是否要上那亭上去拜会什么重要人物?”吴永麟在伦无序上船后就偷偷打量过他,他的目光就没离开过远处隐于半山腰的亭子,既焦灼又急切,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会情人去的,‘花和尚’这个恶名就要真真坐实了。 “一桩旧事,了却心头的遗憾。” “刚刚我看见一伙凶神恶煞的人似乎埋伏在那亭子周围,既然都料敌以先,伦兄何必偏向虎山行?冒这不必要的险呢?” “那个人对我很重要,即使是刀山火海,我也必须去赴这鸿门宴。” “女人?” “一个我曾经深爱过,却伤她很深的爱人。” “伦兄都遁入空门了,何必破了这色戒呢?常言道‘色字头上一把刀’,你这不是在自毁前程吗?” “这些年我是身不由己被推上了这个位置,我何尝不知道如果不把握好这个度,我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贪嗔痴,我却始终过不了情字这一关,与其躲躲闪闪,不如快意恩仇,快刀斩情丝。” “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武林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知我者小兄弟也,待我了却此事,定当与你诗词歌赋,把酒言欢,到时候希望小兄弟也不吝赐教一番。” “我想以伦兄的实力,定然能来去如风,安然归来,我将在贵寺静候佳音。”于伦无序推心置腹后,吴永麟发现此人明镜可鉴,光明磊落,没有一点塞外人的彪悍,更多的是温文尔雅,大智若愚,款款儒侠之风。 吴永麟望着伦无序如风般消失在薄薄雾气里,心中为这位多情的大和尚唏嘘不已。宋凝雪幽幽的拉住了吴永麟冒汗的手心,宽慰的道:“我也觉得这位高僧挺亲切呢,为了自己所喜欢的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如果我某天被困住了,我也希望有一位脚踩七彩祥云的英雄能来救我出苦海呢!” “放心,会的,一定会有一位飞跃千山万水的英雄,降服那胆大包天的大角牛,救出这千娇百媚的雪娘子,对于这头不解风情的大角牛,让他终身难忘这夺人所爱的痛。” “讨厌。” “口是心非,女人说不要就是要,女人说讨厌就是喜欢,我说的对不对?” 宋凝雪小小女儿心事被点破,在原地羞的不知道说些什么了,在人精吴永麟面前,她觉得很满足,很开心,很幸福,即使有可能他在骗我,我也希望被他这样永远的骗下去,自己是中了这无药可救的情毒。贪嗔痴,谁又能真正过得了情字这一关。 *************************** “这些年你过的好吗?”伦无序望着小亭中摇曳多姿,风情万种,远山黛眉,面容清秀,以一袭红纱遮面的丽人,望眼欲穿的说道。 “你不该来。”丽人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意。 “旧人事旧人了,我如果不来,又如何辜负你们在寺庙周遭周密的安排,又如何能引蛇出洞,暴露你们的狼子野心呢?” “难道你早就知道了我们的意图?” “是蛮世祖,他又何尝不知道自己这坐享其成,荒淫无度,乐不思蜀的儿子的无能,但作为自己这唯一的骨血,总得为他铺好一条退路吧?世祖对我和你们只有一个要求,这江山你们可以夺去,能不能留世子一条生路,为这一脉留一点传承的希望。凭他那点才能,想咸鱼翻身,估计没什么戏了,你们何必斩尽杀绝呢?”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你们太高估这位世子了。”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你不知道锡城有一位吴大掌柜,以前骄奢淫逸和这个世子一般无二,后来痛改前非。最近听说被红衫寨的人抓上山去,把那边弄的风风火火,风头盖过了周围苦心经营数载的绿林大寨,可能不消多久,周边大小的山寨将被红衫寨一一吞并。你觉得我们该放过这个本来就底蕴雄厚,权倾天下,从者数众的真命天子吗?” “世间竟有如此奇事,你不会是在找借口斩草除根吧?” “那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看着被众人围在中央的伦无序,吴永麟调皮的出来‘劝架’。 他本来就知道这伙人在埋伏在小亭子周围,对于这位估计被情杀还不会还手的‘花和尚’大叹不值,如果能化解这段恩怨,对自己木川府之行一定更加顺畅,有这位活佛的帮助,自己在这边一定无往而不利,这一本万利,只动动脑子就可以解决的买卖值得做。而且他发现肖芷君可能和自己八字相克,越利用她,越招来不可预料的血光之灾。反正这小妮子也到家了,自己也找到替代的对象了,而且对这位和自己称兄道弟的‘花和尚’越来越有好感,便借机尿遁,独自来小亭子边一探究竟。 “这位姐姐,你们这么多人,估计不是我伦兄的对手吧,再加上我这位绝世高手,你觉得你现在胜算的几率有多大?” “大不了鱼死网破,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休怪姐姐手不容情了,今天来的一个都不能留下活口。”丽人怒不可遏的娇喝道。 一位精壮的大汉对着伦无序就是当面一刀,罡风阵阵,刀锋密不透风,正得意这伦无序不过如此,自己正好取其首级立了这头功。 伦无序也不闪躲,对着露出破绽的大汉微微曲了一下身段,以肩代拳,竟然硬生生的抗住了大汉下沉的力道,左右双手也没闲着,居然在大汉的胸,小肚子上连出数掌,隔近了都能听见数根肋骨断裂的‘噶蹦噶蹦’声,像炒豆子一般,大汉手中的大刀也脱手而出,没一会就吐血而亡,一命呜呼了。 刚刚对吴永麟的一击简直对他打击太大了,还以为自己的身手出了问题,这一次他是出尽了全力,想着自己并未失去的功力,信心大振,倒把这些精壮的大汉和丽人吓了一跳,这帮人被深深的震慑住了,一时都不敢轻举妄动。 柿子找软的捏,望着坏他们好事的另外一人,也许傍边闪出来的那个姓吴的是块豆腐,有一位大汉从他背后偷袭而来。 伦无序有心营救,但情况来的太突然,他根本没想到他们会对小兄弟下手,只得惊呼一声:“小心!” “哦哦哦......”大汉也没想到自己的小兄弟会遭了毒手,一声怪叫,吴永麟反手一记猴子偷桃,他下手也毫不留情,背后传来一阵蛋蛋的忧伤。 “好卑鄙。”大汉痛不欲生,生无可恋的丢下了大刀,双手护着裆部,像一只街头卖艺的大猩猩,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撒似难看。这不齿的龌蹉招式江湖人毫无防备,居然让吴永麟一招毙敌。 吴永麟意犹未尽的捏了捏刚刚偷桃的手,另外一只手对着大汉的印堂就是一掌:“去死,不是我英明神武,估计小爷刚刚着了你的道,偷袭别人你还有理了。” “小人,卑鄙无耻的小人。”丽人姣呼一声。 “我堂堂七尺男儿,怎么能称为小人呢?不过呢,有些地方有些时候大,有些时候小,也对,它可以称为小人,你可以叫她小兄弟。” “你这小淫贼,吃我一剑。”丽人口头上占不了便宜,一怒之下,举剑就刺。 吴永麟本来以为这位带头的‘洪兴十三妹’会有什么真功夫,但却感受不到一丝压迫,有意调戏一下这位丽人,运用月灵儿教的粘字诀,不退反进,一手已经缠上丽人香凝如蛇的腰肢,另一只手游弋在丽人玉白的举剑的小手上,不知道的以为还是某个情郎在教情人练剑。吴永麟在她耳边还故意挑衅的说道:“服不服?不服我陪你大战三百回合,无论站着,躺着,姿势你来选。” 丽人羞愤不已,何时曾被这样轻薄,竟然开始举剑朝自己的小腹刺去,想与背后的无耻小贼同归于尽。 吴永麟倒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将剑抬起来对着她的脸一阵比划,威胁道:“再闹,划破你这张俏脸,让你变成一个丑八怪。” 丽人花容失色的不再寻死腻活,渐渐安静下来,吴永麟看见奸计得逞,用剑挟持着丽人,对着还在激斗的数人大喝一声:“你们招子放亮点啊,喂,就是你,瞪着我干嘛,信不信我把你双眼摘下来当丸子下酒吃了。都把武器放下,左手从背后抓右脚,右手从背后抓左脚,都到那边的角落扒下。 喂,你磨蹭什么呢?信不信我杀了你们带头的,动作麻溜的。” 那位汉子无辜的举了举左手,居然左手五根手指被利器齐根切断,此时哪里还能去抓自己的右足。 伦无序和吴永麟相视而笑,恶人还需恶人磨,真的是空手的怕带刀的,带刀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不要脸的,也只有吴永麟才能将这伙亡命之徒制的服服帖帖。 第26章 当世小诸葛 “老实交代,是谁派你们来的?”吴永麟将利剑在丽人面前晃了晃,同时扯下了丽人的面纱。 粉面含春,剪水双瞳,唇红齿白,丽人像一朵摇曳多姿的牡丹,明艳不可方物,把吴永麟又弄的满口哈达子。 “啊,是你。”伦无序惊的目瞪口呆,握紧的拳头对着旁边碗口粗的大树就是一掌,刚刚还搏击长空的大树应声而断,其深厚的内力,早已吓得丽人和周围趴着的众人满脸惊惑。 “只要不是你的老相好就好,管她是阿猫阿狗的,这件事我帮你办了,免得让你为难。”吴永麟故意色眯眯的打量着丽人,几乎伸出手去抚摸那丽人吹弹可破的俏脸。 “不可。”伦无序闪电般的出手擎住了吴永麟的那双轻薄之手,并将吴永麟拉到一旁,在他耳边开始耳语起来:“小兄弟,能不能卖老衲一个薄面,让我来处理这几个人?” 吴永麟在内心恶寒不已:你这窍也开的太快了吧?以他刚才那一下子,我可不能鸡蛋碰石头,还是卖他个顺水人情吧,反正对我没什么损失,只是可惜了没有摸一下那美女如牛奶般光滑的脸蛋,这保养的,让吴永麟啧啧称奇。 “额,上天有好生之德,活佛有心宽恕你们,还不向这位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活佛表示一下你们的谢意?”吴永麟故意拉高了声调,宣扬这位仁怀慈心,情操高尚的活佛。 “还不快走?”伦无序对丽人一声叱喝。 “小淫贼,别让我逮着,既然你这么喜欢本小姐,我会成全你,让你永远留在我身边。”丽人同时一双美目不经意的阴阴扫了吴永麟的下身,弄的吴永麟还以为这个丽人对自己有什么非分之想。 望着如烟般消失在树林中的众人,伦无序冒出一句漫不经心的话:“你难道不好奇我为什么放了他们吗?” “昔日佛祖都不忍心踩死路边的一只蚂蚁,更何况是你这位受万人敬仰的当世活佛,对于如此一朵风华正茂,绚丽婉约的娇艳花朵,为什么不给她继续绽放的机会,既养了你我之眼,又省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之。” “我越来越欣赏你了。” “只要别爱上我就行,哈哈哈”两人同时放声大笑,这一老一少,一个儒风怀古,一个年少有为,一个古道惊风,一个高深莫测,彼此欣赏,相见恨晚,人间大爱,不过如斯。 “小兄弟,何不陪我到寺庙再以茶代酒,把‘酒’言欢一番?”伦无序再次热情邀约。 “贵寺估计有大事发生吧?伦兄估计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估计正慌着回去解决门内要事吧,我就不上门叨扰了。” “哦”伦无序对于吴永麟的察言观色心中大赞。 “其实你为什么何必一直抓着这个烫手的山芋呢?刚刚刺杀你的人也是皇家的人吧?如果伦兄肯听小弟一言,不但保得四方平安,弊寺的血光之灾也可迎刃而解。” “小兄弟可有上门良策,但说无妨。” “其实只要把这位‘瘟神’送走就行了,而且还是光明正大的送走,古有王昭君出塞,今天何不来一个邦蛮王入关?江南水乡的女子定会让这位蛮王乐而忘返的,既遂了蛮王的心愿,还平了这里的内乱,至于伦兄,更可置身事外,扫除有心之人对你的猜忌,继续过着这与世无争,逍遥快活的日子。” 这一路上,肖芷君对于这蛮王的种种无能和萧皇后的万人爱戴早已亲囊相告,此时,吴永麟才敢大胆的提出这荒诞之言。 “听君一席话,胜读万帛书。小兄弟,等为兄解决了这次纷争,一定当门道谢,只是希望小兄弟别给为兄闭门羹吃。我们江湖再会”朝吴永麟作揖后风驰电掣般的离去。 看着伦无序在几仗高的林叶间如履平地,急行如风,一会就只剩下一个圆点,吴永麟一阵哀叹:“哎,我什么时候才能练到这个地步?这么潇洒的来如风,去无影。” “这辈子没戏了,下辈子投胎到一个武林世家,估计还有希望。”从密林中探出头来的红袖故意讥笑他。 “嘿嘿,男儿当自强,自今日起我定当奋发图强,为打败大和尚而努力。这‘兰菱仙子’都打出名堂出来了,我‘千人斩’也该大显身手了。” “走,袖儿,宋公子,到了这里就是我做主了,我带你们去逛逛,那个不长眼的,好生伺候着,要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吴永麟也不恼,今天已经被两个女人连续警告过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倒是好奇这两个女人准备怎么收拾他。 “肖公子,今天这里在进行什么活动?怎么这么热闹啊。”吴永麟对于街上拥挤的人群,好奇的问道。 “你猜,就不告诉你。除非给本公子捶捶背,按按肩,我心情好了,说不定会告诉你。”肖芷君趾高气扬的说道。 “你脑袋真秀抖了,我在大街上随便找个人问问不就清楚了,还用得着低三下四的问你,给你面,你还喘上了。” 吴永麟突然呆住了,只见穿梭于人群中的几个面容姣好,肥环燕瘦,向自己这边投来火辣辣的眼神,春情如水,竟然扭动那风骚的身姿,如灵蛇般姗姗朝吴永麟四人而来,吴永麟和周围吃瓜群众的热情如火山般被点燃了,起哄的声音此起彼伏。看着周围趁机揩油的阿猫阿狗,只得到几位美女风情万种的‘讨厌’,吴永麟彻底‘振精’了,张开那大海一样的胸怀,向几位热情如火的美女迎面扑了过去。 “这哪里来的乞丐,一边玩去。”几位美女看着满头蓬松,一身脏兮兮的吴永麟,立马捂着鼻子忿怏怏的像逃瘟疫一样抽身离去,反而像一群苍蝇一样盯上了后面风流倜傥,剑眉星宇的宋凝雪,肖芷君,他们两人一身男装打扮,此时被几个大姑娘围着,东摸摸,西捏捏,两人俏脸桃红,害羞的模样让几位大胆的女子更加放纵了,就像几个发情的母狮子,等着被狮王临幸,吴永麟瞧在眼里,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当一个人看见一群美女时,会选择性的过滤掉周围作陪衬的其它人。眼前这个女子就是被吴永麟用眼神过滤掉的那位,脸上有一颗大美人痣正中眉心,满脸雀斑,‘去年一滴相思泪,今年刚流到腮边。’的大脸让人看着想哭。吴永麟就是这位选择性过滤症患者,口中丧气的说道:“大姐,求你别挡住我的视线,我想找个地方安静的哭一会。” 大脸女子的第一次表白无疾而终,望着落荒而逃的吴永麟,迷恋的说道:“连跑路都这么有型,活佛,感谢你赐给了我这么一个让我心动的乞丐。”拖着肥胖的身躯,向着吴永麟消失的方向追去。 人群中一位丽人轻声的对旁边的一位精壮汉子吩咐道:“让哈大人好好招呼下这个小人,一定要慢慢的,慢慢的折磨他,让他生不如死。” 丽人口中的哈大人就是负责金河府全城护卫的武官哈从武,有点类似于卫朝的巡城使,就是后世的城管,但金河府毕竟比不上卫朝的繁华,这位哈大人身兼数职,巡城使(负责全城的治安),暗查使(负责刑事案件),带刀侍卫(还是蛮王萧后的贴身保镖),所以才会成为萧邦极力拉拢的对象,此时正忙的焦头烂额,对于精壮汉子的要求,一张苦瓜脸拉的更长了。 在暗处看着一身破烂打扮的吴永麟,摇了摇无奈的头:“这人也混得忒惨了点,都这幅模样了,还要被人处心积虑的下绊子。” “站住,嘿,说你呢,就你,叫花子,就是你。”一位军爷上去开始盘问指着自己鼻子的吴永麟。 “军爷,您这是?” “从哪里来?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啊,来人啊,这人是卫朝派来的奸细,立刻给我拿下。” 吴永麟才刚刚脱离虎爪,现在又进了狼窝,本来以他的三寸不烂之舌,摆脱这几个当兵的倒不难,但望着后面紧追不舍的大脸妹,吴永麟实在跑不动了,这大脸女子腿力也太好了,果然是吃牛肉、羊肉长大的,身体也忒瓷实了点。所以,吴永麟索性放弃抵抗,如待宰鱼肉般非常自觉的被这些官军抓走了,正好可以摆脱了大脸妹的纠缠。红袖,宋凝雪是指望不上了,她们都自身难保,肖芷君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哎,真的是出师未捷身入狱,我这‘千人斩’真的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边走边哀叹,让旁边的官兵更是对倒霉乞丐同情不已。 众官军中的哈从武也是满脸焦躁,口不择言的念念有词:我的小亲亲,我的心肝宝贝,我心里的月亮,你跑到哪里调皮去了嘛,你可别出什么事啊,你如果真出什么乱子,你让我怎么活啊。 哈从武作为一个堂堂男子汉,在军营中摸爬滚打习惯了,对下属粗言破语,但对自己的老婆却格外的温柔,自己讨个老婆不容易,对这小娇妻更是百般呵护,指东不敢朝西,俨然成了一个‘耙耳朵’。而这不争气的老婆居然连续给自己连生了四个儿子,当第五个是个丫头的时候,真的是高兴坏了,对这个哈蜜儿更是百般疼爱,捧在手心都怕化了,放纵之下就成为了家里的小女霸王。 这举国欢庆的日子,几个哥哥都准备去街上买好吃的,好玩的,这个小女霸王也要跟着去,几个哥哥拗不过她,只得让哈密儿化妆成一个小男孩,欢欢喜喜的跟着出门了。 大街上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挤来挤去,哈密儿就这样消失在茫茫人海中,直到此刻都没有回来。 哈从武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远处走来的一人慌慌张张的禀报:“大人,刚刚派人去查了东郊,没有发现小姐的下落。” “滚,找不到别回来见我。”哈从武气的咬牙切齿。 “大人是不是丢了千金?”下面的官兵此时都不敢拔老虎屁股的毛,这时候居然还有不怕死的,众人都将眼光投向了被看押的乞丐,证明自己可不是那只出头鸟。 “这个奸细怎么还没给我带走?” “如果我有办法帮大人找回千金,大人能不能将我治罪之人的身份如实相告?” “你现在有什么资格给我讲条件,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给办了?” “大人没觉得一路上这些缺胳膊,少腿的小乞丐很可怜吗?难道你也想令千金也像她们一样终身残疾,被人利用,苟且活于魔窟?哪天再给你领一个像她们那样的孙子孙女回来?” 哈从武听到这些后,早已吓得背后汗如雨下,冰凉刺骨,再看看吴永麟,似乎胸有成竹,顿时拿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唯一希望,弯下了那不可一世的虎躯:“这位兄弟如果有什么妙计,不妨说来听听,这件差事办的好了,我一定好好赏你。” 吴永麟其实早有计较,在锡城的时候,他见过那些真正的小乞丐,虽然穿的破一些,吃的差一些,身上脏一些,人人四肢健全,哪有像金河府街头上那么多身体残缺的小乞丐,而且金河府一马平川,周围是一片广阔的草原,而且最近也没有听说周围发生一些地震,泥石流,火山等自然灾害,毫无疑问,这些都是人为的。 后世新闻报道的那些街头行乞的残障人士,是被有组织,有预谋的恶人将那些善良的小孩拐走后看见卖不出去,便将这些小孩弄残疾,然后将他们放置于街头巷尾,博得路人的同情,更可耻的是这些残疾儿童居然还被不停的鞭打和饿肚子,好让他们看起来更可怜,以便讨来更多的钱财,其手法简直丧尽天良,非同类所为。而这个朝代,居然有人也干起了令人发指的丑恶行当,吴永麟当时便觉得这场景何其相似。此时,听了哈从武今日不止是他自己的千斤,陆陆续续有数十多户人家来报案,居然都是关于孩子走失的,更是深深证明了自己的想法。 “大人不必慌张,只需派人暗中跟着这些在街头行乞的小孩,他们一定会在同一时间被人运走,大人顺藤摸瓜,悄悄跟踪到他们的老巢,自然能将这些败类一网打尽,至于令千金,今天走失的或者说被拐走的,还不至于这么快着了毒手,我想这些人也许正想着将这些孩子集中在一起连夜运出城去。 大人可以外松内紧,对于慌慌张张连夜出城的可疑车马严加盘问,胜败在于今夜一役,能否救出令千金,就看大人的造化了。” 哈从文听着吴永麟一一作着后续的部署,那颗如无头苍蝇,到处乱窜的心顿时平静下来,而且信心大振,感谢长生天,感谢活佛,感谢那位丽人,是你们给我送来了一位送女菩萨,如果这乞丐是个女的,老子一定要冒着家里母老虎的淫威,将这个像广阔大湖一样拥有无穷智慧的人纳为自己的小妾,自己将来一定能位极人臣,享尽荣华富贵。 吴永麟看着满脸淫笑,对白日做梦的哈从文无奈的摇了摇头,一个凶巴巴的,一个胖乎乎的,一个傻呆呆的,今天遇到的都是些什么人啊,这金河府就没有正常一点的人吗?唯一一个人人心目中的活佛,居然也是个情痴。 第27章 设陷捕狍 夜幕慢慢降下,人群逐渐散去,人人脸上笑意满满,卖油果子的小贩也开始收拾小摊,望着鼓囊囊的钱袋,油滋滋的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笑意。 街角出现一个贼眉鼠眼,满脸凶煞的大汉,时不时望一望周围,最后目光落在了街对面瑟瑟发抖,目光惊疑不定,一截手臂露出森森白骨,背脊处似乎还有一条条被鞭笞勒出来红印的小女孩身上,也许是感叹于小女孩的凄惨身世,也许今天街上的人本来就多,卖油果儿的小贩也破天荒的往已堆满恩赐的破碗里丢了几枚铜钱。 小女孩望见街对面的人朝自己走来后,看看已经堆满银钱的破碗,脸上露出些许不经意的一丝笑意,今晚,或许能吃顿饱饭,睡个安稳觉了。 此时,街上行人已稀稀拉拉,凶煞大汉利索的一手卷起地上的银钱,另外一只手抱起地上的小女孩,朝拐角的一处早已停驻多时的马车慌慌张张的奔去。 “哈大人,我们现在要不要动手,果然像那位乞丐说的那样,这些小乞丐背后居然隐藏着这么大的玄机。”这一路上,躲在暗处的哈从武等人,亲眼看着一个个街边乞讨的小乞丐都被收入了这辆马车中。 “不急,悄悄跟着他们,别暴露了自己,等到他们的老巢了,摸清了具体情况了再动手,让兄弟们机灵点,别跟丢了。”哈从武放心不下走丢的哈密儿,便亲自来侦办此案,此时看见这些人露出了马脚,早已喜不自禁。 “大人放心,这次带来的都是我们自己的兄弟,大人的事便是我们兄弟自己的事,这些人居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一定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那辆马车也非常小心谨慎,在周围的街道中左弯右拐,三进四出,最后居然在一处豪不起眼的清冷的车马驿将所有的小男孩,小女孩都搬进了屋内。 “奶奶的,还以为这些人会寄居到破庙或者其他什么地方,想不到这些人这么大胆,居然光明正大的在官军的车马驿里栖身,胆儿也太大了,难怪到处找不到这些人的下落,居然被自己人包庇了,被我发现是谁干的这等坏事,我非得拿此人来祭刀。你们在这里守着,我摸进去打探打探情况。”哈从武像狸猫一样翻过了院墙,蜷缩在角落里一根顶梁柱的阴影里,正好躲过了周围那些巡视贼人的耳目,一间泛着幽灵般剪影窗门的房间中传出一阵轻微的对话声。 “虎哥,一切都妥当了。” “那些人也太不小心了,居然把巡城使的千金给绑了,此时送回去估计会暴露我们,这烫手的山芋先派几个好手看管着,到时候再好生勒索一下这位哈大人,让这位哈大人也好好出点血,好好慰劳下立下奇功的众兄弟。”两人说完,里面发出一阵轻笑,气的外面的哈从武青筋暴涨,早已拔地而起,噗的抽出随身的腰刀,朝里面窃窃细语的数人冲了上去。 其中一人离窗很近,首当其冲,被气急败坏的哈从武捅了个血窟窿,当场就一命呜呼了。有个机灵点的,当即吹灭了蜡烛,顿时,黑灯瞎火的房间里乱成一团,刀剑砰击声,拳脚撞击声,手脚断裂声,碗碟落地声,板凳桌椅断裂声此起彼伏,里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还时不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呼喊,早已把院落里看守的大汉震慑住了,里面的那人好生威猛,居然把几位首领弄的毫无还手之力,我这几把刷子进去,估计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只是在外面静观其变,随时准备溜之大吉。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像断了线的风筝从里面被人抛了出来,头发散乱,嘴角淌血,两眼更是被人打成了熊猫眼,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处是完整的,漏风的衣祛中露出一个雪白的大屁股,上面还有一个被大脚掌踢出来的脚印,此人此时真的成了名副其实的一个乞丐。 众恶人望着头儿这幅模样,想哭又不敢哭,想笑更不敢笑,心中五味俱全,有几个憋的更是眼泪都流出来了,倒让熊猫眼好生感动,果然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够义气,仗着自己人多,大吼一声:“兄弟们,等这小子出来,给我灭了他,让他知道我们飞虎寨的厉害,取其首级者,赏千金,并且以后坐我飞虎寨二当家的位置。” 此人便是昔日夜袭红衫寨被吴永麟摆了一道的飞虎寨胡趴虎,自从那次与黑鹰盟火并之后,彼此之间杀伐冲突不断,山寨的经营每况愈下,好多怨声载道的兄弟更是另起山头,由于胡趴虎此人本身就没什么能力,功夫更是下三流,没过多久,就被另起炉灶的后起之秀取而代之了。 胡扒虎丢了飞虎寨,以前毕竟有个安身立命之所,现在老巢被人占了,黑鹰盟还不对自己赶尽杀绝,仔细思量了一下,觉得卫朝待不下去了,就领着几个心腹,来到番邦干起了这穷凶极恶的老行当:杀人越货,绑票勒索。 刚刚被哈从武第一个捅死的人更是满肚子坏水,居然想出了一个利用小孩子乞讨的办法,看着日进斗金的无本买卖,风险还低,胡趴虎更是喜不胜正,由着他祸害了更多的无辜孩童。 此时,从房间里走出来一个杀得满脸血雾,威风凛凛的无边战神,手里擎着一把利刃反手提握着,那寒光熠熠的宝刀上沾满了鲜血,几乎没有一丝是属于自己的,未干的鲜血顺着刀尖缓缓滴落,那气势早已吓得众人腿都开始轻轻颤抖,还没等哈从武大吼一声,众人撒腿就跑,如秋风扫落叶般撤的干干净净。 由于哈从武莽撞的逞一时之勇,外面的官军还不熟悉周围的环境,不能有效的进行包围,再加上夜色的保护,除了那些乞讨的小孩,胡扒虎带着部分恶人杀出了包围圈。 “吗的,这人刚刚是谁,怎么这么威猛?”胡扒虎边逃边回头望望,生怕此人再次追上来,要了自己的小命。 “虎爷,此人好像就是金河府的巡城使哈从武,小的今日在街头见过此人,当时正风风火火的到处抓人呢。” “哼,他不是有个把柄在我手上吗?马上给那边的人打个信号,让那些人立刻从东边出城回到山上去,只要他的千金在我们手中,我让他哈从武变成我的哈巴狗,到时候让他给我**趾,哈哈哈哈。” 胡趴虎对下面的人大吼一声:“兄弟们,在这西边动静给我闹大点,给那边的兄弟打好掩护,我们才能捏住这张王牌,即便被抓了,这边官兵也不敢把我们怎么样。” 人人群情振奋,动静在周围闹的更凶了,鸡飞狗跳,鬼哭狼嚎,又是一片被祸害的百姓发出哭天抢地的呼喊,当闻声赶来的官兵将这些贼人被抓住的时候,个个趾高气扬,浑然一副不怕死的模样,反而把官兵佩服的莫可名状,想不到这些人还是些响当当的绿林好汉。 尤其是那个被揍成熊猫眼的家伙,居然一直嚷着必须好酒好肉的伺候着,还叫嚷着必须让巡城使大人来见他,官军以前抓过那么多的贼人,从来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强盗,巡察使大人是你这个叫花子想见就可以见到的吗?简直不知天高地厚,结果几人狠狠的满足了一下他,给了他一顿暴打。 ************************ “来了吗?” “来了。” “先不要动手,派一队人先跟上去,在这边发出信号后才可动手。” 一位官兵不以为意,刚刚过的那辆马车上传来阵阵孩童的哭声,心想:这位老爷也太小心了点,直接动手抓了这帮兔崽子不就行了,何必这样麻烦呢?哥几个还等着回家搂着老婆睡觉呢,这天气凉飕飕的,这不是折磨人吗? 吴永麟仔细听闻着刚刚胡趴虎被抓的种种表现,他总觉得刚刚过的那辆马车太过显眼了,似乎就等着官兵动手,那正真的大鱼又在哪里呢? 此时,吴永麟知道比的就是耐心,一个将身家性命放进裤腰带的恶人如果没有后招,必定万劫不复。一个聪明的猎人会在风雪中静静的呆上几天,等着自己的猎物自投罗网,如果聪明的猎物始终不出现,自己岂不是只有被活活冻死的份?与其被人牵着鼻子走,不如主动出击。 吴永麟在一个官军耳边轻轻耳语了几句,周围暗处警戒的官军立刻杀将出来,气势汹汹的往刚刚那辆出城的马车追去,而只留下了他和另外几人在那里困顿的哈欠连天,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是该放出大招的时候了。 狡兔总算忍不住了,一炷香之后,城外传来了一阵喊杀声,好像是山上下来和胡趴虎接应的匪人,靠近东城门不远处一条弄巷里随即也冲出了几个背着麻袋的彪形怒汉,龙行虎步,肩上的负重并没有成为他们的负担,一个个把大刀挥的虎虎生风,密不透风,城下这几个散兵闲勇怎么经得起这几个寨中好手之人的冲杀。 不一会的功夫,东门的几个边卒就被杀的七零八落的,而且这些人并不恋战,有一点空隙便抽身离去,吴永麟感觉时候到了,点燃了手中的烟火。 绚烂的一抹冲天蓝火划破天际,掩伏于一里之外的番军伺机而动,刚刚还龙精虎猛的绿林之人一下就蒙了,这里怎么还埋伏了一支奇兵,本来还战意满满的众人看见这群军容肃杀的狼虎之师,象征性的抵挡几下就纷纷丢掉手中的武器,下跪投降,成为了阶下之囚。 当吴永麟和几个官军打开一个个大麻袋,一个个哭哭啼啼,嚷着要爹爹娘亲的小孩尽情的释放着今日被抓后的委屈与恐惧,而一个男装打扮,调皮可爱的女孩子淡定从容,不哭不闹,颇有乃父之风采,吴永麟一眼就知道她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了,便笑嘻嘻的走了上去。 “我正和叔叔们在玩躲迷藏呢,你们怎么就把我给弄出来了呢,你们耍赖,再来。”居然又缩回了麻袋。 “哈蜜儿,你出来,我给你买糖葫芦吃。” “哼,糖葫芦有什么好吃的,我就要玩捉迷藏。”想不到这小女子还蛮执拗,果然是平时被骄纵坏了,我只有送佛送到西,自己只能再费费自己的脑细胞了。 吴永麟从傍边的丛林里找来几根蒿草,故意背着哈密儿开始了一番辛勤劳作,倒把哈密尔的好奇心给吊起来了,早已离开了麻袋,此时蹲在吴永麟旁边,目不转睛的望着吴永麟将一只草蚱蜢活灵活现的呈现在她面前。 “这东西是送给我的?” “我只送给听话的小孩子。” “我就是。”一张小脸涨的绯红,规规矩矩的立在那里,生怕这只草蚱蜢被其它人抢去了。 “那听话的小孩是不是该听叔叔的话?” 哈蜜儿的头点的如捣蒜,看见吴永麟将手中心爱之物送给她之后,欢呼雀跃,向周围还在哭哭啼啼的其它小孩子展示着手中的心爱之物。 一路上,哈蜜儿甜甜的在吴永麟怀里沉沉睡去,到家的时候居然都还在睡梦中,吴永麟望着一家人阖家团聚的背影,感慨良多,愿天下有情人都能美满的在一起,而我们这些做父母的,是不是对自己的子女教育不得其法,反而让那些坏人有机可乘,更多的时候,我们更应该培养这些小孩子的危机意识,而不是一味的溺爱,最终只会适得其反。 吴永麟再次入狱,而且和胡趴虎面对面,但胡趴虎要求的大鱼大肉,好酒好菜一股脑儿全到隔壁去了,把他馋得口水直流。 “吴掌柜,您手头的那坛酒可是三年的女儿红?” “就是味道淡了点,还有一股膻味,比不上我以前喝的凤来春。”吴永麟将喝了一口的女儿红倒掉了。 胡趴虎盯着地上洒的酒水捶胸顿足,直呼‘可惜可惜’。 一位眼尖的牢头看见了,连忙低头哈腰的上前询问:“爷,酒菜是不是不太合口味,我立马给您再预备一桌。” “那些能不能赏赐给我?你看咱两熟人熟路的。”胡趴虎眼巴巴的看着没动几口的好酒好菜,恬不知耻的问道。 “也行,断头饭,给他吧。” 胡趴虎也不慌张,心想:哼,就凭我那张王牌,哈从武能把我怎么样?打不了把我打个几十板子,爷回去还不是过自己的逍遥日子。 直到胡趴虎押赴刑场,他心里都存着一丝侥幸,还自以为这只是哈从武为了掩人耳目做做样子,或许行刑台下面有一个翻板,有一个替死鬼正在等着替代他,直到一柄锋利的钢刀划过他的脖子,生存于世最后一刻的他才知道这是真的,可怜的他到最后都没有知道事情的真相,就带着满腹冤屈到地府去陪大哥,二哥,三哥打马吊去了,从此再也不会三缺一了。 曾经飞扬跋扈,不可一世,横扫绿林的飞虎寨就这么在江湖上被连根拔起,最后连一颗种子都没留下,好像江湖上从来没有过这一帮人,看潮起潮落,花谢花开,江山代有人才出,云卷云舒,还没有建功立业就被人翻篇了,可悲,可叹,更可恨。 第28章 蛮王入关 “听说那人昨夜帮你破了一帮抓小孩的案子?”丽人从哈从武满面红光的脸上读到了一种感恩戴德,自己心里居然也涌出了一丝奇妙的感觉。 “是的,此人奇谋诡测,料敌先机,不但救出了小女,还帮金河府铲除了这帮祸国殃民的败类。既然他立此齐功,我们是不是可以......” “难道哈统领忘了我给你说了此人是卫朝排来的奸细?不要因为此人的小恩小惠便忘了站在你背后支持你的番邦人,如果让此人将我们当朝的重要机密泄露回去,卫朝将举兵北伐,到时候,千千万万的番邦人将死在卫朝人的钢刀铁蹄之下,你我岂不成了千古罪人,被世人所唾骂?” ‘这罪名一顶扣一顶的,我只知道他是我女儿的恩人,更是我哈从武的恩人’哈从武小声低吟着,他一介武夫,只认一个理,救女之恩当涌泉相报。而且今天带蜜儿去监牢探望,居然这小妮子想拜吴先生为师,谁见过这眼比天高的小家伙服过其他人,而且吴先生欣然允诺了,还教了一些高深莫测的道理,我这个当爹的听的晕头转向,而这个机灵的女儿还会触类旁通,举一反三,哎,我以前请的先生不得其法啊,这个先生,我必须得保住他。 “吴先生说想见你一面,为他以前的所作所为做个了断。”哈从武冷不丁的冒出这么一句话。 “他还有其他什么要求吗?” “他还说想见一见卧佛寺的伦主持,顺便给和他一起来的几位公子小姐送个消息,让他们不要担心。” “还有吗?” “他还说这几天自创了一套防身剑法,很适合你,想给你当面演练,传授于你,还说这套剑法有一个诗意的名字,叫眉来眼去剑法。” “无耻,卑鄙,下流。” “那你见吗?吴先生说你绝对不敢再见她,他让我收回刚刚说过的话。” “你告诉他,前面的我都答应,至于我见不见他,要看他后面的表现了。他必须帮我做三件事情,如果事情办的漂亮,我可以网开一面,既往不咎,还会重重赏赐他,至于让他做什么事情,等我想好了自然会告诉他。” “吴先生说只要这些条件不违背自己的意愿,对自己和他人并无伤害,别说三件,三百件他都答应。”哈从武在吴永麟和丽人之间成了传话筒,反而每日乐滋滋的,因为只要这位丽人肯松口,吴先生这条小命就不至于交待在里面了,自己也不至于成了忘恩负义之人,而自己的蜜儿也不会失去这位难得的先生。 ****************** “小兄弟,几日不见,想不到在这牢笼中变得更加神采飞扬,如此的气度,让老衲好生佩服啊。” “伦兄,你什么时候也喜欢拍人马屁了,我听着挺别扭的,这不是你的风格啊。” “我是当面来感谢小兄弟的,因为小兄弟提的那个建议,保全了卧佛寺上上下下几百人的性命,我无以为谢。” “难道要以身相许,伦兄大可不必了,举手之劳而已,而且我只对娇滴滴的美娇娘才感兴趣,至于你,还是留给你那位让你魂牵梦绕的俏佳人吧。” 伦无序老脸一阵红,一阵白,被吴永麟瞧在眼里,觉得这大和尚就像个情犊初开的懵懂少年,碍于现在自己的身份,碍于佛门的脸面,不能去追求自己所爱的人,也是够难为他了。 伦无序定了定心神,接着说道:“大智若愚,居功不自傲,好战不喜功,说实话,我很荣幸有生之年能结识你这样的小友。” “难道你不怕我是卫朝的奸细,好像你放走的那位丽人就是给我定的这项罪名,这就是我现在还被关在这里的原因吧。” “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甘若醴。小兄弟的人品,胸襟,气魄,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位入我法眼的,你觉得我有必要怀疑自己吗?” “哈哈哈,我还是喜欢叫你大和尚,喜欢你说话这么直接,也是,如果我是一个女人,必然只会嫁给一个这样完美的自己。” “小兄弟师承何派?” “无门无派,只是和武当的几位师傅讨教过几天拳法,现在好久不练,已经有些生疏了。” “我那天看你空手夺剑的招式好像并不是出于武当。” “我也只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想不到胡乱打一通就把那女子制服了。” 伦无序知道吴永麟是真人不露相,此时他有心隐瞒,自己也没必要讨那个没趣。 “不知道小兄弟这次叫我来所为何事?” “你能告诉我你放走的那位妇人的真实身份吗?” “除了这件,其他的事情我都可以答应。” “那你救我出去吧!” “这......” “放心,我不会让你干这种劫狱的蠢事,我倒无牵无挂,你背后那一帮子人,才脱离这个旋涡了,怎么可能再拉他们下水。” “你的意思是?” ...... 清晨,一则活佛前几日被行刺的消息在市井间流传,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有情杀,有仇杀,最终都指向了一个神秘的女人,而现在知道此女人真正身份的人已经被哈统领看管起来了,听说今日会在卧佛寺与伦主持当面对质,将真相公之于众。 “听说你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丽人隔着牢门,幽幽的说道。 “你总算肯见我了?” “我现在提出我的第一个条件,就是希望你当着活佛的面,什么都不要说。” “我为什么要那么做?” “因为你现在还在我的手中,只要我吩咐一声,你的小命将不再属于你自己。” “我死在这里了,你觉得活佛会对那些人说什么?” “你敢威胁我?” “我只是和你在谈条件,一个对你,和你背后的那群人都乐于见到的局面,而我这个局外人,对你们的大局不会丝毫的有所影响,反而会帮你控制住局面。” “说来听听。” “蛮王是不是被卧佛寺的那帮和尚控制住了?” “是的。” “你现在能名正言顺的去将人带出来吗?你觉得你现在能控制住群雄割据的局面吗?或许你们苦心经营的一帮人这段时间已经倒戈相向了,如果当夜你们能快刀斩乱麻,控制住局面,估计已大事已成,但现在拖了这么多天,你们觉得你们还有几成的胜算?” 一连串的的疑问让丽人早已乱了分寸,如果此事败露,自己的家族很有可能被连根拔除,想到这些,丽人已经冷汗涔涔。 “其实只要你答应,我这里倒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你对外诓骗我是卫朝的迎亲使,我们卫朝皇帝盛情邀请蛮王能迎娶卫朝的公主,让两国永结秦晋之好,再无刀兵相见之日。这样卧佛寺的那帮和尚自然不会再为难你们,至于那蛮王的性子,我想你比我清楚吧?至于怎么让蛮王长留于卫朝一段时间或者让他永远都不要回来,我想你们比我有办法做到。 至于你们能利用这段时间闹出多大的动静出来,就看你们各人的能力了,我想这段时间也足够你们做完你们想做的事情了。 至于我,倒很乐意为你效劳。” “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良禽择木而栖,我只是一个商人,我只希望能在你这里得到一些特别的权力,让你我获得更大的利益而已,而且我更愿意和美人谈生意。” “你怎么证明你的诚意?” “今日卧佛寺的对质大会就是我的诚意,而且我会公开宣称我是卫朝的迎亲使。” “这太疯狂了。” “其实活佛也希望送走这个大麻烦,我和他相交颇投缘,只要我在他面前多吹吹耳边风,他是乐意见到这种局面的。我想你们送走蛮王了,不至于杀了活佛,和金河府所有的老百姓做对,失去你们苦心经营了这么久而获得的民心,是吧?” “一个对大局毫无影响的和尚,我们捧他,他便是神,我们踩他,他就得下地狱。” “这么说你答应了?” “这么优惠的条件,我有必要拒绝吗?” “我必须提醒你,你们大事未定之前,蛮王死,你们就亡,蛮王生,你们才有活路,别做傻事。” “我现在有点喜欢你了。” “喜欢我的人多得去了,不差你一个。” “这出戏有点意思了,有点意思了。” ********** “知道吗?今日午时将在卧佛寺揭露刺杀活佛的真相。”一位路人甲喜滋滋的向还在训斥孩子的路人乙传达这一振奋的消息。 一时,抬长凳的,拿小板凳的人混迹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前几日的祭祀大典,位置没站好,尽是看大后脑勺了,这次说什么也必须早点过去占个位置。 广场的周围黑压压的站满了人,现代人爱看八卦,古代人更爱看八卦,看着面前挤得水泄不通的吃瓜群众,吴永麟深以为意,只是当剧情反转的时候,这些人是否心理能承受的了呢? 伦无序今天穿着一身金黄色的袈裟,脖子上套着一副崭新的念珠,口里念念有声,离的近了,吴永麟才听见他念的是《楞严咒》,‘......伏请世尊为证明,五浊恶世誓先入......’ “大家静一静。”轮无序声如洪钟,其回声在人群中不断的回响,让群情激动的人群一下就静谧下来。 吴永麟清了清嗓子,娓娓道来:“本来这个秘密我不便于向大家坦白的,但最近的谣言太多了,以至于让我们活佛的声誉极大的受损,进来有些轻佻的女子居然到卧佛寺开始勾引我们洁身自好的活佛,现在把这里整的乌烟瘴气,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哄笑,轮无序本想发作,想申辩几句,但吴永麟瞪了他几眼,意思是‘气氛必须营造出来,这样才能更有轰动效应,你先忍忍,实在忍不住了,那里有根木棒,你放到嘴里咬着。’ “说了这么久,我自我介绍一下,大家可以叫我吴掌柜,我是这次事件的亲身见证着,我可以很负责的说,如果我下面说的有半句虚言,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我们的蛮王真的不容易,太不容易了,每天日理万机,夜里还要通宵达旦的忙活,现在还没有子嗣,让你们这些和和美美,儿孙满堂的人情何以堪,看似锦衣玉食,但不能享受天伦之乐的蛮王内心是多么的寂寥,多么的羡慕你们,你们知道吗?”在旁边旁听的蛮王早已泪流满面,知音啊,知音啊,而萧后一脸的鄙夷之色。 “蛮世祖走的早,作为番邦唯一的合法继承人,更有开枝散叶,继往开来,前赴后继的里程碑意义,奈何,不知是地的问题呢?还是牛的问题呢?让我们百思不得其解。”萧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再让吴永麟这么说下去,皇家的脸面估计都要被丢光了,急忙开始咳嗽起来。 “恩,说了这么多,大家知道我的意思了吧?” 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冷不丁的冒出一句大逆不道的话语:“吴先生的意思是让萧后下台呗。”,结果被旁边的侍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拖下去了。 “看来大家还不明白,那我公开我自己的真实身份,我其实是---玉皇大帝与凡间的皇后所生的私生女,就是卫朝皇帝妹妹--的迎亲使。蛮世祖升仙之后,感悟自己的儿子无后,便再三恳求玉皇大帝,才答应了这一门亲事,只要蛮王娶了这位公主,珠联璧合,必然一箭中的,开枝散叶,我在这里冒着减一年阳寿的风险给大家透露一个秘密,蛮王将与这位公主生下一位一统山河的不世英雄。”说着无心,岂不知这句谎言却恰恰成为了现实,让后来的吴永麟好生后悔,假做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此乃后话。 “我前几日便是和活佛在十里亭商讨迎娶卫朝公主的重大事宜,居然被不怀好意之人以讹传讹,大家说,这些造谣的人被抓住了该不该被五马分尸?” “该该该......”人群中爆发出如潮水般的呼喊声。 “我这里以蛮王的名义在此郑重声明:蛮王与卫朝公主的婚事已定,断然还有造谣生事之人,斩无赦。” “这个人的嘴巴太厉害了,能将黑的变成白的,白的变成黑的,估计死人都能被他气活。”萧后满意的望着吴永麟,这件棘手的事情居然被他这么轻易的就解决了,这个人到底有多么聪明不得而知,但作为他的对手绝对是一件很头疼的事情,这个不以常规出牌的家伙真的让自己有一些后怕了。 没过多久,蛮王欢天喜地的在伦无序和一队官兵的护送下,朝卫朝马不停蹄的赶去了,而吴永麟作为迎亲使,以防止卫朝不守信用为由被扣押了下来,同时被安排在卧佛寺中,开始了他腐败的人质生涯。 第29章 十厄势 吴永麟这段时间基本是睡了吃,吃了睡,日子过的相当惬意,偶尔画画‘蔲版兰菱仙子大败绿林八大高手’,也不知道那丫头现在怎么样了?也许会被山寨那些俗物弄的焦头烂额吧,希望钱先生能帮她分担一些,我这里是鞭长莫及,只能望远山而兴叹了。 自从吴永麟住在卧佛寺中的一处别院后,那位丽人也就是萧后再也没有来探望过他。宋凝雪和红袖在附近找了一处客栈住下了,偶尔会过来和他商量一下今后的打算。 伦无序走的时候也好生交代了,对吴掌柜必须好生招待,不得怠慢了,那些和尚虽然好奇吴永麟的真正身份,但能与主持都相交甚密的人,必定大有来头,所以在寺庙里颇受人尊敬,无论谁在寺庙里遇见他了,都会尊敬的对他叫上一声‘吴掌柜’。 肖芷君来看过他一回,两人并没说上几句话,只是带来了一些锦帛财物,地方特产,感谢他一路上的照顾。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着,吴永麟每天清早起来会在清净的院落中打一阵拳,用月灵儿教的吐纳之法疾跑,跳跃,冲刺,也许是此处钟灵毓秀,幽静清雅,吴永麟每日打完拳,练完功以后会觉得神清气爽。为了提升实战经验,偶尔会找一些罗汉堂的武僧切磋一番,碍于方丈的颜面,这些人基本只是象征性的应付着,反而把吴永麟乐的不知所谓,居然大言不惭的说出‘拳打少林,脚踢武当’的狂妄之词,结果挨了一顿拳脚后,被无情的甩到了现实,原来自己还是那只大菜鸟。 午后,吴永麟会到街上溜达一圈,了解下这里的风土人情,本来是约定了与木川府的商人谈进一步的商业合作,自己在金河府又不知道怎么才能搭上线,唯一交好的哈从武也被借故调离了金河府。百无聊赖中,吴永麟偶尔会到一处名为“儒茗居”的茶馆喝喝茶,看人下围棋打发下时间,偶尔和别人对上一局,往往把对方杀的片甲不留,至今为止鲜有败绩,在“儒茗居”颇有些名气。 每天吴永麟会在茶馆里遇到一个颧骨清朗,不苟言笑的小老头,其实如果以后世的年龄来看,那人最多四十多岁的年纪,古人显老,再加上那人的头发中夹杂着许多青丝,脸上又布满了苍茫的皱纹,所以看起来要显老很多。 当吴永麟和别人对弈的时候,可以看见小老头眼中难以抑制的一抹神采,而小老头和别人对弈的时候,吴永麟在旁边也往往啧啧称奇,但让人不解的是,两人居然从来没杀过一局,甚至连一句话也没说过。 “儒茗居”的胡老板挺热心的,为了满足广大棋友的好奇之心,便对两人同时发出了邀请,希望两位棋王彼此较量一番,以棋会友。 吴永麟却拒绝了,但吴永麟却出了一个‘十厄势’的棋局迷题,他也没说是从哪里来的,只是交给了那个胡老板,让他想怎么办就怎么办,一切概不干预。 本以为两人会像‘楚河汉界’永远不会有交集,谁曾想却引来了一场轩然大波,胡老板将棋局摆在了“儒茗居”最醒目的位置。开始,还有有心人试图去复盘,结果好些人连一点门道没摸到就败下阵来,十厄势千变万化,险象丛生,就连老先生也无计可施。 最后,有些不服的人开始质疑棋局的合理性,有些沉不住气的人甚至开始破口大骂---这摆局之人简直是在侮辱我们的智慧,而唯独老先生在用盘征、死活、手筋、杀气去找出其中的破绽,虽然有了一些思路,但随着局势的扩大,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他自己也被弄的有些魔障了,吃饭,睡觉,都想着怎么去破解。 而吴永麟却似乎有意躲避,这段时间都没有来“儒茗居”,他曾经花了一个多月才领悟出了其中的奥秘,如果不吊吊这些人的胃口,怎么对得起自己这个‘棋圣’的称号呢? 老先生被这种连日的煎熬折磨的不成人形,双目红如牛眼,眉毛没精打采的撘耸着,不修边幅的脸上胡子邋遢,面色苍白,最后实在忍不住,来到了卧佛寺上门请教。 “吴掌柜也是卫朝人?” “老先生也是?” “曾经是。” “老先生好像在这里混得也不怎么样啊!” “混账,一个读书人怎能口出如此污言秽语轻贱在下。”老先生早已吹胡子瞪眼,只有街头的那些无赖,小厮才能称之为混,我好歹也是举人出生的读书人,怎能与那些人相提并论,但想想那惊为天人的棋局却把自己弄的饭吃不下,觉也睡不着,再这么下去,自己非得疯了不可,便将心头的那股怒气渐渐压了去。 “我只是一个商人,你们读书人眼中最一文不名的人,您可以叫我吴掌柜。” “你们商人不是重利吗?只要你开个价吧,我愿意出重金买下这破解之道。”老先生此时已经知道此人的身份了,不禁开始怀疑其此人的棋艺了,虽然在“儒茗居”看他和别人对弈过几局,有些招式还是可圈可点的,但比起这十厄势的心机与诡谲,还是差了一些火候,所以,老先生觉得这人背后一定有什么高人,此时开始对吴永麟言语上颇有些轻视起来。 “哦,我怕阁下出不了这个价钱啊。” “但说无妨,只要你提的价钱我能承受,我一定倾囊受之。” “其实我对钱财并无兴趣,只要老先生能在‘儒茗居’摆下擂台,让金河府所有的爱好此技之人都能亲眼目睹我和你对弈一次,大家彼此切磋一番吧,胜负并不重要。” “这个......可以。”老先生也是被赶鸭子上架,此时也摸不清此人的底细,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要不然自己以后真的不用在金河府混下去了。 “我还有个要求,希望获胜的一方能得到对方的一盏拜师茶。” 老先生老脸红一阵,白一阵,黑一阵,像一个被架在火上烧烤的番薯,内心五味陈杂,这最后一个要求有点羞辱的火药味了,想想自己这些年来都不曾吃过什么大亏,此时若示怯,以后如何在这金河府混下去,便留下了一句“这赌局,我接了。” 这位老先生便是近几日抱恙在家的胡正彦,这段时间朝堂上风云突变,改弦更张,各路势力蠢蠢欲动,蛮王已经入关,萧后暂时代理朝政,自己也被晋升为国师之位,却屡屡遭受朝堂上各路权贵的排挤,有些居心叵测的人居然将胡正彦‘一朵梨花压海棠’的破事都搬出来了,人家娶个小妾碍到这些人什么事了?但更让人惊讶的是,那些人居然查到这位年轻女子居然还是一个嫁过人的小寡妇,这件事情在朝堂上一炸锅,胡正彦脸上挂不住了,你可以明刀明枪的来干我,但不能人身攻击啊,为了耳根清净点,便向萧后告了一段时间的病假。 一辆车辕停在了一座大宅面前,门前伫立了两尊威武的石狮,怒目而视,青目獠牙,让人不寒而栗,象征这宅子主人的无上权力。琉璃瓦,祁红柱,鎏金门匾上两个醒目的大字,推门而入,满园的灯笼照的灯火通明,与周围漆黑的庄园形成鲜明的对比,仿佛如夜空的一颗璀璨的明珠,俯瞰着它一切闪烁的光芒。 来人真是刚刚与吴永麟打赌的胡正彦,他匆匆的迈过一道道门梁,直接朝大堂议事厅而去,等胡正彦迈入大厅,那里已经济济一堂了,他环视了四周,发现了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哈从武笑嘻嘻的望着他,若无其事的喝着手里的一盏香茗。 “胡先生,近日气色好像不是太好啊,注意保重身体,国之栋梁,本王起事正用人之际,切莫太过操劳。”一位颧骨饱满,天庭丰韵,全身上下都散发着威严的,意气风发的中年汉子对他报以发自内心的关切之情,他就是礼佛大典欲图窃国大事的萧邦,这座金碧辉煌的宅子就是他的府邸,本来还偷偷摸摸的他,这段时间萧后执政,自己也被提升为,除了萧后,就他说话好使的番邦第一大臣,主管番邦兵马大权,堂而皇之的开始朝堂议政了,他本来就文韬武略,胸怀大志,此时位极人臣,更是如鱼得水,改革正一项一项的按着他原来的计划一步一步的向前推动起来。 胡正彦又开始脸红了,那‘操劳’两字拨弄他那本已放松的敏感神经,这段时间好不容易在家清净了一阵,本以为这个事情都过了,想不到王爷居然把这件破事又旧事重提,顿时又羞赧了一阵。本想解释是因为苦心研究‘十厄势’才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又怕被人笑话作为金河府“围棋第一圣手”居然都无法解答,还是忍住了。 “近日让各位到这里来,有一些重要的事相商,各位不妨畅所欲言。”萧邦话落下,人群一下就沸腾起来,他们知道,这个属于他们的时代要来了,抓住这个机会扬名天下,建功立业,拜将封侯,更可将以前那些对自己多番刁难之人除之而后快。 “萧强,你先给大家讲一下我们的大计。”萧强便是那日与哈从武结拜的异性兄弟,他是萧邦一手培养起来的一位猛将,现在被萧邦收为义子,此人仪表堂堂,好舞刀弄棒,论聪明才智,还是和胡正彦差上一大截。 “各位,王爷决定顺应天意,七日后,兴兵起事。” “好......”哈从武兴奋的从座位上弹跳而且,振臂握拳,响应者无不相从。 “胡国师可有什么顾虑?”萧邦望了望一脸平静的胡正彦,作为他的首席智囊,此人的意见是值得众人商榷的。 “不知王爷怎么名正言顺的取而代之?置萧后、蛮王于何种境地?而且现在王爷早已位高权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号令天下,莫敢不从。对于称王,真的那么重要吗?反而我觉得,可以利用一个机会,将那些鼠目寸光,糜烂参政之人,尽而除之才为上策。” “你的意思是允文公?” “我说的是之流。” “那如何将他们治罪?” “莫须有。王爷既然准备了一些称王的金刀莽褂,我们何不来一场移花接木的好戏呢?” “好一出移花接木。”萧邦脸上露出的笑意让周围的武人懵懵懂懂,这胡正彦不知道葫芦里买的什么药,让王爷如此兴奋。 事议毕,众人兴奋领命离去后,萧邦滞留下了神情恍惚的胡正彦:“胡国师对于商贾之局切莫放在心上,待我遣人去抓了那奸诈之人,让他交出背后高人,免得让你每日郁郁寡欢。” “不可,承蒙王爷牵挂,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为了王爷的宏图霸业,此时若打草惊蛇,有点得不偿失了。” “那商贾听说与小女还有些交情,我让她帮你去探探虚实,若能获得破解之道,也能让先生少一些牵绊。” “那我在这里先谢过王爷了。”胡正彦听说有王爷的帮助,此时信心大定,毫无血色的脸上渐渐浮上一丝红晕,这可以说是他最好的一剂良药,至于能否根除,要看小郡主的本事了。 肖芷君,应该叫萧芷君,便是萧邦的掌上明珠,是个刁蛮的小郡主,萧邦为了笼络萧强,便有意将这个被宠坏的郡主与他结为秦晋之好,可萧芷君哪儿看得上那五大三粗,毫无情趣的萧强,一气之下,便溜到卫朝去了,萧邦大怒,这次萧芷君回来之后便被软禁起来,那一次去见吴永麟,也是出于礼数。 小丫头正在房间里生闷气,对于推门而入的父亲不理不睬,板着一副苦瓜脸。 “爹觉得你这几日闭门思过很有诚意。” 萧王爷的话像一剂强心针,让刚刚还蔫不拉几的萧芷君一下就来了活力,脸上谄媚飞花,一双小手缠上了萧邦健硕的右臂:“我就知道爹疼我。” “但我是有条件的。” “莫说一件,就是十件,百件,只要不在这么被关着,我都答应。”萧芷君双眼流光闪现,知道自己的苦日子总算到尽头了。 “也很简单,你最近多去和那个吴掌柜亲近亲近,帮我打听下他那个什么‘十厄势’,以你的聪明才智,这里面的门门道道应该难不倒你吧?” 想不到爹爹居然提出这种要求,但他至少比那个木头萧强有趣多了,连忙矢口答应了萧邦,还没等萧邦交代完,一溜烟的就跑了,在风中留下了一串欢声笑语:“保证完成任务,女儿出马,手到擒来。” 萧邦无奈的摇了摇头,捋了捋胡须,真的是女大不中留,什么时候该把他和萧强的婚事办了,免得一个女儿家每天抛头露面的,有失体统啊。 第30章 暗流汹涌 哈蜜儿一有空就喜欢往吴永麟这边跑,上天给哈从武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人家说有什么样的爹就有什么样的儿子,但不一定有什么样的女儿,这个女儿就不随爹,反而有些离精叛道,也许是基因突变,也许是细胞进化。如果说别人是从几亿中搏杀而出,那她便是从几十亿,几百亿中杀出重围的,要不然,她怎么会如此出众,放在哪里都是那么与众不同。吴永麟用后世一些测智商的法子发现自己的这个女徒弟居然是个天才少女,智商是相当的高啊,吴永麟和她一比,撞墙的心思都有了。 天才是孤独的,正因为如此,这个小女孩往往和一些同龄的小孩往往玩不到一起,她太骄傲了,对她来说,一切都显得那么小儿科,当她十岁的大哥还在为背错‘三字经’而被先生打手板的时候,她已经能将‘三字经’倒着念。 吴永麟发现她对素数,恪物非常的感兴趣,她往往提一些天马行空的问题,吴永麟有心培养下这个小天才,所以往往对整个问题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耐心的对她讲解,他们会因为一个问题会讨论一整天,倒让这个小女孩的见识与思维更加开阔了。 当有些小屁孩还在床上画地图的时候,我们的哈蜜儿早已遨游在知识的海洋中,像一刻茁壮成长的小树苗,拼命的吸取着大地的养分,其后来的成就不可同日而语。 “小丫头,鬼鬼祟祟的躲在墙角干嘛呢?是不是又在家里闯祸了?”看见哈蜜儿嘟着嘴站在一处立柱的旁边,吴永麟上去轻轻捏了一下她粉嘟嘟的小鼻子。 “才不是呢,我给娘说明天是我的生辰,过完明天就五岁了,想求娘亲让你到我们家里来陪我们一起吃顿饭,结果被她训斥了一顿。”哈蜜儿委屈的双眼含泪,最后居然‘呜呜’的哭起来。 “你想要什么礼物?” “啊,我还有礼物啊,那让我想想。” 这个时代的人基本不会年年过生日,因为他们认为这个日子是“母难日”,作为一个子女是不应该庆祝的。但还是会做寿,一般指十年一次的大生日。凡成年人寿庆,男子“做九不做十”,不计足龄;女子则“做足不做零”;有的地方是男女皆“贺九不贺十”。旧俗还因百岁嫌满,满易招损,故不贺百岁寿。旧时凡大办寿庆,多是富室且有社会地位之家,贫穷人家则不做寿。像哈从武这种武人,到不会太在意这些,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些规矩。 “但我这份礼物不是想得到就可以得到的,你得证明你有能力拿到这份礼物哈。” “好的,先生,您明天能来我家里陪我们一起吃饭吗?” “为什么不呢?” 哈蜜儿听到吴永麟居然欣然同意了,在那里高兴的像只小雀儿一样蹦蹦跳跳。 “来,今天我教你一些新鲜玩意,我想你会喜欢的。” “先生为什么没有娘子呢?” “嗯?” “先生有娘子了,就会有一个和我差不多的小宝宝了啊,她肯定会和先生一样聪明,那样我就会有一个可以说话的玩伴了。” “哈蜜儿,是你在里面吗?”一声娇喝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哈蜜儿吓的缩在吴永麟背后,喃喃自语:“那个姐姐可凶了,每次见到我,都喜欢捏我的小脸蛋,现在我的小酒窝都被她快捏没了,真讨厌,娘说有小酒窝的人才招人疼。” “......你到我屋子里面去躲着。” 朱唇未启笑先闻,一串悦耳的笑声如银铃般动听,却说出了一句让吴永麟捧腹不已的话出来:“哈蜜儿,你娘亲喊你回家吃午饭了。” 看到四下无人,萧芷君俏兮兮的望着吴永麟很熟络的说道:“像根榆木杵在那里干嘛,把前几日我送给你的新茶给我沏一杯,本郡主渴了。”这位郡主这几日成为了这里的常客,每天缠着和他下围棋,虽然屡战屡败,但那股屡败屡战的毅力还是让吴永麟好生佩服的。 “给我讲讲那‘十厄势’的棋局塞。” “我又不知道。” “棋下的臭,脾气还挺大。” “你在说你自己吧?” “我知道了,你那个什么‘十厄势’是故意设的一个局吧,根本就没有什么破解的办法吧?” “反正我是不知道了,听说那个‘十厄势’是‘儒茗居’的胡老板想出来的,你要结果去问他啊。” 萧芷君气鼓鼓的瞪着他,每天到这里就像签到一样,晃一圈就跑了,根本就没把当初对她老爹的承诺放在心里。吴永麟有时候很羡慕她这样没心没肺的年纪,可以离家来一场说走就走的卫朝之行。 ***************** 这几日,这副‘十厄势’让‘儒茗居’名声大噪,金河府名士,贵族,慕名而至的各路人马络绎不绝,门前的门槛都踏破了几副,但始终没有人能想出破解之道。 越是难的局,反而越发勾起了大家的兴趣,有些人甚至拖家带口的,有些甚至卷起了铺盖在外面打起地铺来了,和后世的农民工追讨拖欠工资差不多,别人是垂头丧气,哭天抢地,他们却是欢天喜地的,听着小曲,喝着小酒,摸着小手,再在旁边架起炉子吃着烤羊肉串,这整个一菜市场,哪儿还有一副副世家翩翩公子的文雅相,人人翘首期盼着最先破解棋局的那个人,看这人到底是是何方神圣,难道他能有三头六臂不成? 那时候有点才气的文人其实没什么兴趣爱好,一般最多的是喜欢找几个好友吟诗作赋,听琴狎妓,做一些风流韵事。作为琴棋书画中高雅的一项‘围棋’,却成为了众豪绅,才子用来装‘高大上’的必修课,你不会个三招两式,你都不好意思说你是读书人。番邦的大户,文人家里几乎都有一副‘围棋’,就连哈从武也买了一副来装装样子,可见蔚然成风的‘围棋’在众人的心中有多么重要的地位。 金河府也出了几个围棋高手,胡正彦算一个,蛮王算一个,伦无序算一个,胡正彦和蛮王两人曾经杀的昏天暗地,不分君臣,最后或许是胡正彦为了给蛮王一个面子,或者本身就技不如人,败给了蛮王,但至于事情的真相如何,现在金河府只有胡正彦知道真相了。伦无序苦心修佛,或许本就解了胡正彦的性子,伦无序喜静,有一次两人对弈的时候,伦无序故意卖了个破绽败给了他,若有心和他对弈,胜负未可知。 胡正彦本来可以喜滋滋的说一句‘金河府老子天下无敌了’,结果却冒出了一个毛头小子摆出了什么‘十厄势’,这个绝不肯做‘金河府天下第二’的家伙慌了,开始想方设法的套近乎,可惜人家就是不肯卖面子。背后下黑手吧,这个棋局又没解,如果这个棋局不解,自己始终是‘金河府天下第二’,做老二的感觉是最难受的,因为始终有一个人压你一头,当年的周瑜便是活生生的例子。胡正彦不愿这么低人一等的活着,等哪天棋局被破了,他绝对会找人干掉这个人,那这样他就可以成为真正的‘金河府第一’了。 ************** 萧后今天居然破天荒的来看吴永麟了,恢复了往日与民同乐的样子,看起来和蔼可亲多了。 她今天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色长裙,腰间围着一条丝织的带子,简约而不简单,平时挽起的发髻如画卷一样惬意的舒展开来,微风吹佛起瀑布般的发丝,像一只开屏的孔雀,展示着她与生俱来的绝代风华。 “鳏夫门前是非多,您这样突然到访我还有点不太习惯呢?”吴永麟望着那水蛇般的妙曼身姿,深深咽了下口水,以免有所失态。 “你那‘十厄势’从哪里来的?” “想不到堂堂一国之母对这居然还有兴趣,事实不是明摆着吗?你该去‘儒茗居’找胡老板。” “少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 “哦,那是我从一处小岛上从一个隐士哪里买来的,我就买来装装门面而已。” “那个小岛离这里有多远?” “大概有这么远。”吴永麟撑开手掌的大拇指和中指,在一张纸上量了量,同时画了两个圈,并在上面涂涂画画了很久才将一副地图交到了萧后手中。 萧后愣了愣,拿起那张白纸,怅然若失的离开了,留下一脸懵逼的吴永麟。 ************* 萧后前脚刚走,宋凝雪又来了。 “傻呆呆的站着干嘛呢?又起什么歪心思了?”宋凝雪一进门看见吴永麟痴痴呆呆的望着萧后的背影,毫不留情的捏住了他的耳朵。 “姑奶奶,你吃的这是哪门子醋啊,快放开,快放开,要断了,要断了。”吴永麟发出阵阵求饶。 “断了才好呢,免得一门心思的想着祸害别的女子。” “非也非也,我一直把美女当一处风景来看的,看这位美女,胸前好像两座小山啊,站在上面一定可以望的很远吧。” “你......”宋凝雪脸一下就红了,羞的故意挺了挺胸前的两抹浑圆,把吴永麟完全晃晕了。 “最近总觉得怪怪的,你在外面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吴永麟收回了留恋的目光,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样子,低头开始沉思。 “还不是你那个什么‘十厄势’闹的满城风雨,你去‘儒茗居’看看,现在进去喝一杯茶居然要一两银子,还挤得头破血流。那个胡老板精的和你一样,居然在天井中搭起一个架子,将那棋局像宝贝一样的供奉着,收取观摩票,这人像流水一样换了一波又一波,这一盏茶的功夫就能进斗金,我真怀疑他是不是你一个远房表亲。” “我就长的那么像只猴子?” “尖嘴猴腮的,还别说,真有点像。” “你妹,你才是猴子,你全家都是猴子。” “我没有妹妹。” “......” “有个事情很奇怪。”宋凝雪开始慢慢道来。 *起因:吴永麟最近恢复了往日的翩翩公子形象,原来骚扰活佛的女香客便将吴永麟作为了新一轮的轰炸目标,这些女施主那可是相当大胆,媚眼浮春,搔首弄姿,挤胸露腿,尺度越来越大,纯粹是挑衅男人的下限,吴永麟每日鼻血喷留不止,应该是天太干燥了,水喝太少了吧,做个六根不净的男人太不容易了,真想不到轮无序这些年怎么过的,真的难为他了,我为什么不早点认识他。 宋凝雪为了帮吴永麟炖一只老母鸡补补,今天居然自己亲自杀鸡,本来就没什么经验,落刀的位置又偏差了几分,这只半死不活的鸡扑腾一阵居然让慌乱中的宋凝雪割破了手指,当时血留的稀里哗啦的,便连忙去附近的药铺去找了个大夫简单处理一下。 想不到,那个小药铺居然连简单的止血药都没有,后来问了一下,只要治疗外伤的药都售罄了,宋凝雪和红袖连跑了几家居然都是这个样子,最后还是红袖去找萧芷君借了一些金疮药才帮忙把伤口处理了。 “你说这些人买这么多刀伤药干嘛?难道要打仗了?” “管他的,各家自扫门前雪,你今天炖的鸡呢?我肚子有点饿了。” “我都为你伤成这样了,你居然还惦记着那只鸡,你也太没良心了,难道那次鸡比我手还重要。” “你应该说良心大大的坏,来,过来看看,我给你准备了什么?” 一碗乌鸡当归枸杞白果红枣大补汤早已掠去浮油,推至宋凝雪眼前,红白镶嵌其中,食欲一下就起来了。当清香从一个密封的罐子里飘出窗外后,一个鬼头鬼脑的大和尚跑到吴永麟旁边口水吧唧吧唧的说:“师兄,能化点缘不?我就是今天站你旁边的那位,今天失血过多,身体有点虚。” “滚,回去吃你的斋念的佛去,不知道我在做一件收买人心的大事?没眼力见的家伙,改天给你炖一锅,撑死你。”吴永麟在他耳边小声嘟囔道。 宋凝雪喝着那碗甜滋滋的乌鸡汤,眼睛开始迷茫起来,眼眶里泪眼朦胧,边喝汤边拽着吴永麟的衣角,原来,有人牵挂的感觉就是这样的,他会给你感动,给你惊喜,给他力所能及的一切,有人之所爱,千金不换。 第31章 棋局人生 天苍苍,野茫茫,青草绿如油,细雨润如酥,无边的碧绿感染着周围放牧的牧羊人,羊儿吃的饱饱的,安静的睡去,远看像一团雪白的浮云,与远处的蓝天白云融为了一体,牧人游走在其间,看着那一团团的毛茸茸,笑得那么的轻松写意,今年又会是一个值得让人期盼的年成吧。 远处传来一阵嘻嘻哈哈的欢笑声,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匹高大的骏马,鬃毛似火,足踏飞燕,让人忍不住骑上去奔跑一番,好一匹绝世良驹。骏马的背后是一对让人羡慕不已的情人,男的留着官外人常见的大胡子,虽然并不算多俊俏,但男人的阳刚之美在他身上体现的近乎完美,黝黑而健康的皮肤,龙行阔步,虎背熊腰,一身腱子肉呼之欲出。肩上斜批着用上好的羊毛编织的一件羊毡,露出一双如牛犊一般粗细的强壮手臂,暗示着他那惊人的力量。旁边的一个丽人紧紧的依偎在他的身旁,身也蹁跹,貌也蹁跹,气质更蹁跹。对于肌肉男的一句俏皮话,会开怀大笑好一阵,曲调悠扬,声音柔美悦耳,像一副逐渐展开的美丽画卷,在草原上不停的流淌,打盹的羊儿似乎也被打动了,慵懒的抬起头儿望了一眼这醉人风景,又舒服的沉沉睡去,任凭微风吹拂着那渐渐被阳光晒卷起来的棉花糖。两人似乎有说不完的情话,连分开的时候都彼此回头相顾了数次。 也许是上天在考验这对彼此心意相通的情侣,也许是上天在妒忌这对痴男怨女,或许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就这样,一场横祸陡然降临,男人家的房子被一场大火付之一炬,羊儿死的死,丢的丢,原来憧憬的美好生活一夜间消失的干干净净,似乎让人连生活下去的勇气都失去了,男人一夜憔悴下来,几乎苍老了几岁。 男人强烈的自尊心,让他没有脸面去寄己于伊人篱下,望着眼中本来熟悉却变得陌生的一切,抱着生活的无奈与满腹苍凉,他进了汉人的边城,听说那里的军营在招兵,他就入伍当了一名伙头兵。 本来觉得这么不愁吃不愁穿,发下来的军饷将来或许还能置几亩良田吧,他就这么漫无目的的活着,活在军营中最底层的一级,似乎永无出人头地之日,看着一个大个子拿着一副大勺在那里东翻西抄,让外人有一种极为不协调的感觉,难怪每天的菜里都见不到几块肉,都进这家伙肚子里去了。军官为了防止他中饱私囊,剥夺了他厨子的权利,只是当一个可怜的墩子,每日的砍砍,剁剁,切切,他总不至于茹毛饮血,生吞入肚吧。 机会总是那么让人不期而遇,当有一天他被军官挑选出来,可以作为先锋冲锋杀敌的时候,他的人生中又燃起了对未来的某些期许。当他被指引到一处校场集合的时候,他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安,和他一样在那里集合的居然和他一样都是一些与军官不同肤色,人高马大的番人。 军官来了一场激动人心的演讲,一将功成万骨枯,自己的未来,自己的财富,自己的锦绣前程都在自己的手中,挥舞你们手中的大刀,斩落敌人的头颅,让敌人闻风丧胆,好男儿,这里会是你们凯旋后荣归的封赏台。 希望是美好的,人活着不正是有希望嘛,我心中美丽的伊莲,我心中美丽的雪莲花,我心中的太阳,赐予我无畏的勇气,颤抖吧,你们这些卑微的懦夫,你们将会成为我手中的猎物。 他们乘着天黑,悄悄由后山的一处陡峭的山口进入了敌人的大本营,本来按照原定计划,他们点燃了对方的一处处重要大帐,让对方顾此失彼,然后里应外合,来个全歼懦弱之敌。 当援军迟迟不能抵达,而这一切破坏似乎刺激了那帮懦弱之敌,敌人不再像军官说的那样懦弱,更不是不堪一击,双方为了最后的一线生机而拼的极其惨烈,当男人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的时候,男人也因为失血过多昏死过去,也许是平时祈祷起了作用,当一具血淋淋的尸体挡在他的身上后,作为掩护逃过了这一劫。在倾盆大雨中缓缓苏醒过来,看着眼前凄惨的一幕幕,他的心已麻木,身体也感受不到一点疼痛和知觉,只是无意识的往前爬着,也只有往前爬,他才能活下来,才能见到心中的那个她。 当男人拖着疲惫与失血过多的身躯,最终奄奄一息的出现在军官的面前的时候,他们正在庆功,大酒大肉,觥筹交错,在意识清醒的最后一刻似乎看见了一道熟悉的倩影。 男人经过数月的调理,总算恢复了生机,捡回了一条命,但他每天都在做同一个梦:迷迷糊糊中觉得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在自己的周围,那个熟悉的身影居然在自己的胸膛上似乎留下了一丝眼泪。 当他好的差不多之后,他和这朵朝思暮想的伊莲花发生了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让自己的人生有了更加伟大的愿景。 他还是回到了自己伙头营,对于某些东西不在热衷,因为他都隐藏在了心里。当有些人自己觉得在掌握别人的命运的时候,其实自己的命运又何尝不是掌握在别人的手中,一念弃,万念生,那曾经最美好的岁月,留在自己的梦中岂不是更好,我还是做自己的墩子最是惬意,,砍砍,剁剁,切切。 那之后,他学会了隐忍,也学会了很多以前他不曾接触过的东西,为他的人生埋下了浓重的一笔。 ************ 他与丽人从小就生活在这一片,低头不见抬头见,因为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双方的父母甚至早已商定了双方的婚事,他家庭殷富,家里有上百只肥羊,圈养着数白匹上好的马匹,如果就这么与世无争,平平淡淡,顺其自然的过活,那丽人将毫无疑问会成为他的妻子,将来一定能像圈里的羊一样,为他生个一儿半女,人生也就这么个样子吧,他有点憧憬和她百年好合的日子了,就这么傻呆呆的望着圈里的马儿发呆。 草原上本来就四处为家,不同的部落,不同的族人就那么飘啊飘,就像水中的浮萍一样,永远不会有自己的固定港湾。他们因为与边关的汉人有一定的背景关系,在这一呆混的风生水起,好些年过去,这一片换了一拨又一拨的游牧人。有一天,打破这一切平衡的一户牧人搬到了这附近,他们的羊儿并不多,除了有一匹看起来不错的好马,其它在他看起来有点寒酸,他不以为意,继续和丽人这样快活的过着,至少他认为自己是快乐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发现丽人越来越和他疏远,与那大胡子大汉越来越亲近。有一天,丽人居然说这些年来只把他当哥哥一样的亲人看待,除此之外,在没有其它的情愫了,希望和他能解除那一出如闹剧般的指腹为婚。他觉得眼前一黑,天就这样塌了,以前的一切美好都化为了泡影,他就那么毫不停歇的策马在草原上狂奔,释放胸中的愤恨与不甘心,那草原好像也和他作对一样,那天下了很大的一场暴雨,他回来的时候浑身都湿透了,一滴一滴的冰冷雨水从他的背心,从他的指尖,从他的脸庞轻轻滑落,就像一滴滴鲜血,从他的心脏慢慢流出,渗透,流逝。 望着夕阳下甜甜蜜蜜的两人,望着自己的所爱投入到别人的怀中,那大胡子男人和丽人痴缠的画面深深的刺激了他内心的嫉妒之火,一个阴毒的计划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夜色可以掩埋掉所有不怀好意之人的种种罪恶的行径,更可以掩饰人的虚伪与胆怯。虽然这只是他第一次这么做,但他并不后悔这么做,因为只有这样做了,他才能重新夺回他所失去的一切,而且以后似乎越做越顺。当熊熊的大大火吞噬着眼前的一切,圈里的肥羊被他鞭笞着奔向远方,驱赶着进入了摸摸扎尔河,他脸上才露出了久违的微笑,这原本失去的一切,将再次回到他的手中。 那一夜之后,大胡子走了,丽人又平静了下了,他在一夜偷偷占有了她,她成为了他的妻子,成为了那群羊群的女主人。 时间或许是最好的解药,当这一切正有条不紊的按照当初自己设计的轨迹慢慢流逝,他给军营里的军官送肥羊的时候,他又见到了那个本以为已经离他远去的阴影。 他从那个伙夫兵身上看不出喜与悲,越是这样他越觉得不安,他头脑中仿佛看见了伙头兵有一天当上了大将军,将自己怀中的丽人重新从他手中抢了回去,而且自己的儿子成为了他的儿子,而自己的儿子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懦夫。” 越往深了想,他越坐立不安,一个斩草除根的计划再次出现在他的脑海中,边关出现了一伙流寇,军官准备先派一伙先锋去探探对方的虚实,为了掩人耳目,这次挑选出来的都是曾经投诚也好,走投无路也罢,反正都是些活不下去的苦命的番人。 这个主意是他这个送肥羊的商人出的,说可以利用这帮番人从另外一侧去偷袭刚刚立足未稳的这伙流寇,从而里应外合,将这伙流寇当饺子一样包了。 他有意将丽人带入了兵营,让军官色心大动,本来商量好的出兵时间一拖再拖,他觉得只是让这个丽人陪这个军官一次就能永绝后患,这笔买卖划得来。 这笔糊涂账让伙头兵成为了关键一战中可有可无的弃子,直到最后都没能等到军官的援军,几乎无一生还。 官军抵达的时候捡了一个大便宜,他望着满目疮痍,一场大雨吹打着这一切,脸上一种说不出的笑意浮现在他的脸上。众人欢欢喜喜的回到军营,开始了昏天黑地的庆功宴。 天不遂人愿,当打不死的小强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的时候,他崩溃了,军官居然让自己的妻子去照顾奄奄一息的伙头兵...... 丽人之后又回到了他的身边,像一个提线木偶,半年之后,生了一个漂亮的小孩,两人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继续生活着,一切,为了孩子。 ************ 人生如棋,吴永麟和胡正彦,两人之间的火花碰撞,正如千军万马般恣意搏杀,吴永麟还是走以前剑走偏锋,示敌以弱,前路似乎都已被封锁的老路子。而胡正彦锋芒毕露,步步杀机,想法设法的设计套子让吴永麟往里钻。 看台下面群情激昂,望着胡正彦步步为营,刀刀见血的杀招,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阵掌声,果然不愧为金河府的围棋第一人,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上面坐在胡国师旁边的人简直是不知死活,他那几下子居然敢在胡国师面前卖弄,他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我怎么觉得这人有点眼熟呢?” “这位公子不是在卧佛寺那被我们调戏得鼻血直流的翩翩公子吗?哇,他下棋的样子好帅,我要向他去学下围棋。” “恐怕你不是让别人教你学下围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你明知还顾问......” 台上一出戏,台下也热闹非凡,众人在那里叽叽喳喳的说个没玩没了,吃瓜群众的恶趣味永远让人啼笑皆非。 宋凝雪看着吴永麟微微皱起来的眉头,心里紧了紧,这个时候,估计没有人能比她更紧张的了,他的一举一动,都能撩拨她的心绪,胜负对她来说,并不重要。赢了固然好,输了也未必不好,只要吴永麟开心,她就开心。但他似乎遇到了很大的难题呢?早知道自己也向他学下围棋了。这旁边一惊一乍的这么大动静,早已让她慌乱的心更加焦躁不安起来。 红袖和肖芷君似乎对台上的两人并不关心,每人手里拿着一根糖葫芦,望着脚下的竹签,每个人都已经是第三串了,两个人牙都快酸掉了,但还是不停的往嘴里送,这真的是事不关己,万事大吉,台上两人,各安天命,谁胜谁负,关我屁事,我们只是来凑热闹的,当一个资格吃货的。 萧后看着棋局,眼神间游离未定,拿着手里那张让自己迷糊不已的圈圈图,似乎陷入了沉思。 萧邦掩埋在人群中,他也似乎对台上的对弈并不那么热心,似乎更关心的是远方的那蓄谋已久的一切。 萧强在人群中总算找到了那个吃糖葫芦的丽人,她吃糖葫芦的样子是那么的可爱,他也是醉了。 月灵儿此时在做什么呢?或许在看西边的云彩,因为,每天这个时候都是她看西边云彩的时间,风雨不改。 第32章 作茧自缚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当翘首期盼的‘讨薪农民工’望见金河府棋艺最牛逼的胡正彦昂首阔步的步入今日搭建起来的高台的时候,人群一下就兴奋起来,人人脸红赤耳,能见证这一历史奇迹,这数夜通宵达旦的等待总算是值得了。 胡正彦上台之后只是摆了摆棋盘,拿出了装黑白棋子的两个竹碗,然后泰然自若的坐在那里假寐,再无任何进一步的行动。 人群里发出阵阵:“切,想不到也是浪得虚名。” “金河府第一也不过如此,连十厄势也破不了,早点回家吃奶去吧,少在这里丢人现眼。” 在台上静坐的胡正彦脸上有点挂不住了,跟着来的下人对刁难的‘农民工’也急红了眼:“你行,就你能,你来啊。”撸起袖子,摆出一副要吃人的架子,和台下的众人在那里骂骂咧咧的,硝烟味越来越浓,口中的污言秽语越来越难听。 “儒茗居”的胡老板靠这个聚宝盆日进斗金,连隔壁平时对自己不屑一顾的王寡妇近日对自己也是频频暗送秋波,今日还摸了一下早已让自己垂涎不已的如初春新笋的嫩白小手,假以时日,那搔首摆臀的丽人岂不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以前的穷日子是过怕了,这种有钱的日子让他春风得意,很是受用。 胡老板看见此人不是过来砸场子的,内心大定,看见两拨人闹的不可开交,连忙出来打圆场:“各位冷静,各位冷静,听在下一言。” 现在胡老板可是炙手可热的人物,能在金和府摆出‘十厄势’的奇人是说话也要抖三抖的人物,听说连萧后都亲自来拜访过他,更别提周围的达官贵人了。此时胡老板才说完,那些闹事的人居然一下就安静了下来,这场面让人觉得非常的诡异:背后的胡正彦脸上露出一丝皮笑肉不笑的冷笑,台下的‘农民工’静静的等待着,原本一文不名的一个破茶铺的老板,居然威望早已高过了大权在握的胡正彦。 “今天在下在这里摆下擂台,并非为了破解‘十厄势’,而是为了一个不情之请,今日请来对弈的两人,皆是在鄙人茶楼中从未有过败绩的两位此中高手,今日之对决,虽然不至于石破天惊,但能同时欣赏到两人的精湛棋艺,岂不是一件乐事,至于这‘十厄势’,我今日在此立誓,谁能破解这‘十厄势’之局,将享有我这‘儒茗楼’一半的经营权,文书地契再此。”胡老板将地契放进一个篮框中,同‘十厄势’一起并排挂在那里,就像两颗耀眼的明珠,让众人贪恋的目光一刻都舍不得离开。 胡老板也是一个经营有方的商人,这本来就是一间大的酒楼,因为生意不好,便将一间酒楼分割成数间,分别租给了胡老板等几个人来开茶铺。近日财源滚滚,胡老板早已重金将整间酒楼买了下来,此时只是简单的拆掉中间格挡的屏风,将整片打通,成为了一个整体,里面的内饰,家具等都焕然一新,而且都选用了一些上好的材料,“儒茗居”改为了“儒茗楼”,而且还是萧后的墨宝,让这间茶楼可以说是起死回生,整间茶楼的价值已经今非昔比,。 而且每日试图来破解‘十厄势’的风流才子,商贾名爵络绎不绝,简直可以用‘金河府第一楼’来称呼都不为过了。 人群一下就像丢了一颗重磅炸弹一下爆开了,起哄的,冥思苦想的,扼腕顿足的,早已将台上尴尬端坐的胡正彦和他的下人抛之脑后,谁还有心情和你吵架,爱干嘛干嘛去,爷一定要破了这‘十厄势’,这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娇滴滴的美娇娘正向自己招手呢。 远处,出现了一位手执一把折叠扇的翩翩公子,扇骨用上好的檀木雕琢而成,远远都能闻见一阵幽香,扇面展开,上书“难得糊涂”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他举手投足之间带着一股让人捉摸不透的气息,似笑非笑,望着那些驻足观望的年轻女子,露出许轻佻的眼神,几位久经风月场所的风流公子读懂了里面的味道,想不到此人是同道中人,怎么没在“风月楼”见过此人呢?有机会一定要结识一下啊。 当一位娇滴滴的美娇娘落轿后,盈盈可握的玉白小手缠上那位偏偏公子的臂膀,望着那媚惑众生的绝世容颜,蜂腰隆胸,臀股随着那随风而起的白纱裙,露出里面若隐若现的臀浪,看得众人面红耳臊,某些生理部位都有了明显的反应,人群一下就静谧了,果然,美女的杀伤力是巨大的,何况是一位更为大胆的让人脸红心跳的狐媚之女。 这些人刚刚才喘过气来,接着传来一声:“萧后到。” 今天是怎么了,就一局再普通不过的棋局,怎么把金河府所有的达官贵人,包括高高在上的国母都吸引来了,难道此人才是真正的麒麟才子,道破‘十厄势’棋局的真正高人,虽然众人半跪迎接国母的仪仗慢慢落下,但却都好奇的在刚刚的翩翩公子身上扫了一眼。 萧后今天好像也没带多少人,除了随身伺候的几位宫女,负责护卫的几位大内高手,旁边还站了一位睨睥众人的高傲之人,衣着华丽,龙行虎步,他不是萧邦又是谁。 望着翩翩公子一步一步的走上高台,人群中又开始了激烈的交头接耳,这些人被胡正彦和刚刚挂着的赌注刺激的心理承受能力提高了一个级别,此时反而变得理智其来,静静的观察着事态的进一步发展。 萧后和萧邦在“儒茗楼”最靠近棋台的一处雅间落座,此时雅间的一处雕花窗已经被打开,原本阴郁的房间被照进来的和煦阳光照的满室流光,恢复了原有的生机。此处为了迎接萧后萧邦的到来,已经被封闭数天了,此时重见天日,空气中的浮尘在阳光的照射下随着众人的呼吸欢快的起舞着,想脱离这禁锢之所,获得外面那广阔的天地,游走于太虚,获得永生。 萧后轻轻在萧邦耳边说道:“王爷对此次棋局对弈有什么看法?” “那刚刚上台之人举止轻浮,听说还是一介商贾,商人重利,对此中之道,多半是个沽名钓誉之人,我猜此人在二十招之内必败无疑。” “我和王爷的看法恰恰相反,此人似乎成竹在胸,估计今天真正落败的恐怕是胡国师了。” “那怎么可能?” “一切皆有可能。要不这样,我和王爷打个赌,如果此人赢了,王爷可不可以答应我暂时代理朝政,允许我出关一段时间。” “你这简直是胡闹,一代国母不知轻重的到处游荡,有失皇家的威严。” “王爷不敢和我打赌?” “那我赢了又如何?” “我将这江山拱手相让。” 萧邦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旁边的一个侍女却发出了一丝轻笑,这萧后真是好生狡猾,无论输赢,她都是要出关的。 过了一阵,萧邦才明白其中的玄机,口中含糊的冒出一句:“先看两人对弈吧。”对于两人的打赌既不答应也不拒绝,原本不怎么热络的情绪却突然开始紧张起来。 *********** 哈从武带着一队人马来到一处大宅面前,人人冷面寒光,斜跨一把把弦月弓,背后的箭筒中装满了一支支崭新的翎羽利箭,腰间挎着一把把马刀,最前面的勇士还手握一把把红缨枪,缨穗红似霞火,早已把慌忙来开门的下人吓的双腿打摆,最后才撕心裂肺的发出一声呐喊:“快来人啊,要杀人了,要杀人了。” 一位管事的急忙从内宅中抬着下摆,款款而来,对着吓尿的开门之人当胸就是一脚,并喝叱道:“慌什么,滚。”那人如一阵风一样逃向内院。 这位管事果然是个有点胆量的,对于外面杀气腾腾的官军视而不见,反而对来人开始责难:“是哪个不长眼的,居然敢来允文公府闹事,这是长了几颗脑袋啊。” “我们收到几人的举报,允文公居然敢公然造反,私造金刀玉玺,我们奉王爷的命令,前来查抄允文公府,敢有违抗者,杀无赦。” “喝,喝喝,喝喝喝。”人群中发出阵阵如潮水般的怒吼,弓满怀,刀出鞘,红缨枪斜跨刺出,缨穗随风摆动,发出让人胆寒的杀意。 内院跑来看热闹的家丁丫鬟,千金小姐,早已被这股气势吓住,人人东奔西走,闹得鸡飞狗跳,有个小姐的裙摆都被踩掉了,此时露出一个雪白的大屁股,夹杂在人群中,哪还有一副平时大家闺秀的样子。再看看其他人,爬墙的,钻狗洞的,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那位管事倒还镇定,对哈从武的责问反而不慌不乱,让外面的那群官军不禁刮目相看,他突然来了一句:“官爷,请问是谁举报的啊?可有人证?” 哈从武似乎早有准备,此时官军从两边散开,人群中一个贼眉鼠眼的人,被一条麻绳浑身捆绑,被两个风风火火的官兵带了上来。 “那人结结巴巴的说道,就是这里,我今天看见他们鬼鬼祟祟的将一些造反的金刀运进了府内。” “这不是‘妙春堂’的钱掌柜吗?平时胆小怕事的,怎么开始满口吐污水了?”管事一眼就认出了那人的真正身份。 哈从武此时怕节外生枝,连忙将人押解了下去,连忙对下面的官军说道:“来人,给我进去搜。” 管事看见挡不住这些如狼似虎的官兵了,急忙吼道:“你们这些人太放肆了,等老爷从‘儒茗楼’回来,一定有你们好看的。”早已被两个官军架了起来拖出了门外。 哈从武手下的一个心腹将领宣文虎看见一个露出雪白的屁股,那如花枝般乱颤的丽人在墙边架起长梯呆立在原地,早已露出了贪婪的目光,今天大事成了,将这美娇娘纳为己有,晚上再好生风流快活一般,爽快啊。 “给我搜,一处都不可放过。”哈从武一声怒吼。 宣文虎收了收淫邪的目光,带领一伙人马,抓住了逃窜的一个下人,对那人毫不犹豫的来了一个大嘴巴子:“妈的个巴子的,给老子镇定点。” 那人还没等宣文虎把话说完,那人就吓晕了过去,此人不是初次来开大门的人又能使谁? 宣文虎唾弃的骂了一句:“窝囊废。”又在那家伙屁股上重重踢了一脚。 好不容易又抓住了一个家丁,结果这人居然还有点力气,反手就给了宣文虎一拳,宣文虎没想到这些人还敢反抗,猝不及防下被打的眼冒金星,鼻子居然被打出了血,气的宣文虎当场拔出了马刀,想当场宰了此人。但毕竟做贼心虚,此时还没找到确凿的证据,如果贸然杀人,是很不理智的。 鼻子一边流血,一边对抓住的壮汉喝道:“带我去你们的药房,要不然老子当场宰了你。” “好玩好玩,我要和你们躲猫猫。”等那壮汉莫名其妙的说出这句话,宣文虎一阵恶寒,还以为此人是借此装疯卖傻。 后来悠悠醒来的‘窝囊废’才对宣文虎道破实情,这是允文公的傻儿子,小时候有一次高烧不退,变成一个傻蛋了。 宣文虎挨了一拳,此时还不得不去低三下四的去哄骗那白痴壮汉,让跟着他的兵丁满脸憋的通红,有一个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来,接着笑声连成一片,把宣文虎糗的对着‘窝囊废’又是一阵拳打脚踢,口中念念有词:“妈的个巴子的,让你不早说。” 最后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正常点的下人才将他们带到了药房,直指墙角一处松软的泥土对着手下的众人道:“给我挖。” 当看着一个巨大的泥罐子被几个人合抱才从坑里抬上来,宣文虎发出一声不满的低语:“妈的个巴子的,藏个东西用得着费这么大劲吗?那个东西又不重。” 他上去揭开沾满泥巴的油布封,一阵醇香的酒意已让人没有喝就醉了,真的是酒不醉人人自醉,旁边的兵丁一个个露出垂涎欲滴的眼神,太他妈的浪费了,居然用美酒来栽赃家伙,下次遇到这个家伙一定要暴打一顿。 当宣文虎在酒缸中游弋一阵,脸色越来越难看,一时人群安静的可怕,当哈从武被人叫来见证了这一切,当场气的对着大缸就是一刀,望着大缸从中间齐缝散成两半,琼浆玉液慢慢的沁入泥土,仿佛刚刚的一切就从来不存于世一样,只有闻到这满院的飘香,才感到刚刚的一切才是真实的。 当空荡荡的酒缸再空无一物,宣文虎,哈从武的心也是空荡荡的,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该怎么收拾,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办了,到底是谁搞的鬼,让自己现在如此的难堪。 第33章 破局 “儒茗楼”高台前聚集的人群越来越多,这位胡老板也特别用心,胡正彦和吴永麟在高台上激战正酣,旁边则另外有两个人在对他们的棋局进行复盘,为了让吃瓜群众搞清到底谁是谁,并在复盘的两人背后,帽子上分别贴了两个大大的‘胡’和‘吴’字,让前来观战的人一眼就弄清了对战双方的局势。 懂围棋的人望着两人你来我往的对攻,不禁为那个‘吴’姓之人暗暗捏了一把冷汗,棋盘上的局势似乎对他并不是太有利,但每每杀至双方高潮迭起的时候,这位‘吴’先生却油滑的像泥鳅一样,总能找机会脱身。不但连胡正彦搞不懂,连台下的人也弄不懂了,这个人到底是故意示之以弱,还是仅仅灵光乍现,因为棋盘上的总局面对‘吴’是越来越不利,对于这十面埋伏,好像‘吴’先生越来越疲于应付了。 萧邦在包间内望着一边倒的局势,不禁眉飞色舞,对呆立在旁边的萧后洋洋自得的说道:“看来你要输了,赌局要不换个赌注,输的那一方答应对方一个条件如何?” 萧后好像完全没有听见萧邦刚才的挑衅之词,看着那棋盘上的一幕幕,就像一帧帧的电影胶片,在脑袋里回现,她感觉是那么的熟悉,却就是记不得在什么地方看见过,不一会,她的脑袋又开始疼了起来,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三回了,最近见吴永麟的次数越多,她脑袋疼痛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但她的脑海中却对此人没有一丝的印象,难道我们前世有过什么交集? 一个小女孩好像对旁边的‘吴’‘胡’之战一点兴趣都没有,反而对于旁边的悬挂的‘十厄势’有着浓浓的兴趣,她突然喊跟来的一个丫鬟搬来一个梯子,让她在棋盘的某一处放了一颗棋子。 此时对于小女孩与丫鬟的不经意之举,并没有引起太多的注意,有人觉得或许是上面的一颗棋子由于刚刚的一阵风,被吹落了,小女孩刚刚在台上玩耍,捡到了,便让下人恢复原位了吧。 不对,那个丫鬟怎么知道该放在那个位置呢?我记得那个位置以前是有那么一颗棋子的,台下的一人正对着刚刚的小风波暗自心惊。 “啊,啊,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人群中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呼喊,刚刚还在观看台上两人对弈的众人一齐将目光想聚光灯一样集聚在此人身上,想看看此人为何会如此失态。 “‘十厄势’的局被破了,被破了,还是被一个那么小的一个小女孩。”当众人听见这似乎那么不真实的胡言乱语,再去看看台上悬挂的‘十厄势’之局,人群中开始越来越大的骚动,有人伤心,有人激动,有人失魂落魄,这一群人就像中了魔咒一样,一副‘众生相’活生生的展现在高台上的两人面前。 胡正彦也坐不住了,痴痴呆呆的离开桌子,一步一步的走向‘十厄势’的展示之处,他对于刚刚台下的风言风语是不相信的,或者说他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因为他还没有亲眼看见。 萧后突然站了起来,望了望被人围在中间的小主仆二人,对旁边的侍卫耳语了几句,那人随后退了出去,往高台上靠去。 “啊,啊,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胡正彦也疯了,原本还抱有的一丝侥幸被鞭挞的荡然无存,望着那近乎行云流水的棋局,与原来疑虑重重的局面霍然开朗,仿佛一处桃花源,让人神智游离其中,说不尽的舒服畅快。落英缤纷,画卷幽静,这一静一动,相得益彰,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造就了这一自然奇景,让人不忍踏足践踏一步,就那么静悄悄的在那里站着,都会被深深的感染,此中滋味,只有当事人才能真正体会其中的意境吧。 “黄口小儿,快说,到底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那人到底有什么居心?”胡正彦心头有那么一丝幻想,他企图通过一些无耻的手段来搬回局面。 “都是我自己想出来的啊,你不信问丫头姐姐啊。”小主人的丫头此时已经慌了神,她哪儿见过这么惊心动魄的场面,此时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胡正彦再一煽动,人人如狼似虎的望着她,恨不得将这个孱弱的女子吞下肚,让刚刚的那一切不曾发生过。 “哈蜜儿,到先生这里来。”望着被围的主仆两人,吴永麟连忙出来帮他们抵挡这些人的刁难。 “都散开,都散开,看什么看,萧后有请两位破解‘十厄势’棋局的两人到楼上小酌一番。”一位带刀侍卫用凌厉的目光扫了扫仿佛得了失心疯的吃瓜群众,并大声高喝。 “去吧,那位大姐姐是个好人,不用怕,她会保护你的。”望着神不守舍,惊恐不定的主仆两人,吴永麟连忙让她们吃下定心丸。 台下的众人心有不甘的望着主仆二人被请进“儒茗楼”,想着一切化为了泡影,有些人因为一些小口角便大打出手,刚刚还在看戏的吃瓜群众此刻却成为了戏里的主角,还是一出动作戏,最后还演变成了群殴。 刚开始还只是一两人在那里扭打,结果一不小心碰到了身边的另外一人,这人本来就一肚子邪火,结果也加入了战团,后面波及的人越来越多,几乎人人都加入了战团,也不分帮派,大家自成一系,想和谁结伙就和谁结伙,刚刚还和一帮人把一个不顺眼的家伙狠揍了一顿,结果那些人倒耙相向,把自己又打的不成人形。 下面的人都是些公子哥,真正的高手是不会来凑这个热闹的,所以虽然这些人你来我往的搅和在一起,到不至于发生什么人命,有些人此时你拉着我的头发,我拽着你的耳朵,就像几个小媳妇似的在那里骂架,让吴永麟觉得甚是好看。 这件事后来听说被人鼓噪了一下,这个日子居然被定为了番邦每年必然举行的盛大节日,居然有一个古怪的名字,叫“圣诞狂欢节”,这一天,你可以拿起你手中的小木槌,对其他人进行任意的殴打,参与的人也变的聪明了,要不就穿着一身盔甲,或者怀中藏着铁皮,就像一个个乌龟和虾兵蟹将,人人乐此不疲,发泄着这一年中所有遇到的不快,在这一刻,他们发现群殴可以这么欢乐。 萧邦看着下面丑态百出的众人,今天本来就是来凑热闹的,想不到出了这一档子滑稽事,自己的人手已经被派往去做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了,此时也只是冷眼旁观,看着事态在可以控制的局面一步一步的走下去。 一个官兵模样的人绕过混乱的人群,对还在愣神的胡正彦又说出了一个让他吐血的消息:允王府没有发现我们要找的东西,现在怎么办? 本来刚刚还觉得所有的一切正按照自己的妙计一步步的进行着,这边一丢丢的功夫就拿下了,允王府再来一次捷报,自己将成为今天的人生赢家。结果,自己败的一塌糊涂,他不敢抬头与萧邦炽热的眼神对视,那是一种失败者惶惶不安的心虚,即使他知道萧邦不会怎么责备他,但他确实心有不甘,难道他真的小看了这个平时浑浑噩噩的允文公?还是他背后另有高人? 他此刻与吴永麟一绝高下的心情是一点都没有了,即使此刻胜了吴永麟,他还是永远排在第二,还是一个黄口小儿,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女孩。那个跟来的下人认出了这个小女孩便是哈从武的宝贝千金哈蜜儿,而哈从武是自己人,这个他是毫不怀疑的,结果却被自己人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个无心之举,也许是上天注定的,他永远只能低人一头,而且还只能笑脸相迎。 不对,好像哈从武对我说过哈蜜儿有一位姓吴的先生,难道是这人在背后搞的鬼?故意将一切告诉了哈蜜儿来羞辱我?回想起刚刚的棋局,他越想越心惊,现在静下心仔细一思量,其实刚刚的棋局他看起来一步一城,让对方难以招架,但对方似乎游刃有余,他不会和你正面交锋,不会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他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可以翻盘的机会,一个可以让自己追悔莫及的结局。 这样的案例以前并不是没有过,以前一位不远千里由海外来的浪人听说就会采用这种剑走偏锋的下法,故意将敌人一点一点的拉入自己精心设计的包围圈,然后一招制敌,自己虽然与浪人由于机缘未能与之一战,但看到其他观战之人流传过来的棋谱,以自己的棋艺,是很难取胜的。 这吴掌柜到底和那浪人是什么关系,难道是他的后人?还是他的嫡传弟子?如果与他继续对弈下去,我难道也会被他杀的体无完肤? 胡正彦开始迷茫了,这个吴掌柜绝对是一位让人捉摸不透的围棋高人,这种大隐隐于市的作风往往让人望其项背,明明他可以亲自解开这个迷局,但让一个黄口小儿拨开了这阵迷雾,一个人能隐忍到这种地步,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这一天成为了他以后每每回想起来都会觉得这是一场噩梦,但这仅仅还只是个开始。 当哈蜜儿将棋局的奥秘一步一步的向萧后展示,萧后若有所思,萧邦听的一愣一愣的,这仅仅才是个五岁大的小孩子,那哈从武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居然生了一个如此聪明的女儿。房间里一时间被一种胜利的气息所感染,人人笑逐颜开,早就将外面还在身体切磋的吃瓜群众抛之于脑后。 ************** 现在最伤心的莫过于“儒茗楼”的胡老板,他引以为傲的招牌‘十厄势’居然被一个五岁大的小女孩给破了,他并不在乎与人共享“儒茗楼”,而是今后没有了这‘十厄势’,自己如何还能奇货可居的继续捞钱? 他悄悄的拉走了吴永麟,拉耸个脸苦哈哈的望着这位吴掌柜,那低三下四的架势颇有吴永麟昔日在惜凤楼的风采,让吴永麟也自愧自叹不如,这胡老板果然是个能屈能伸的人才,更是个难得的商才。 “吴掌柜,您也知道我将‘十厄势’用来获利没有经过你的允许,是有点过分,我现在愿意接受你的一切惩罚。” “你不是已经被惩罚了吗?” “你说的这半间茶楼的契约你不用说,我一定会认的,这毕竟是作为一个商人起码的承诺吧。”胡老板说完就将地契拿了出来,毫无反悔之心。 吴永麟赞赏的对他点了点头,这个人一言九鼎的作风还是难得的,同时皱了下眉,脱口而出:“那你拉我过来的意思是?” “您看看还有没有‘八厄势’,‘九厄势’的棋局,我这次愿意花重金买下来,我们可以立字据,里面获得的利益我们可以共享。” “这个......” “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现在将这地契交给您保管,我知道刚刚那个哈蜜儿是您的爱徒,刚刚她能破这个棋局,便是出自于您的指导,地契放在您这里,当之无愧。” “那我考虑一下,明天给你答复如何?” “那我静候吴掌柜佳音。”胡老板脸色恢复了往日的神采,他知道只要吴掌柜没有当面拒绝他,这事就成了,这是他作为商人的一种直觉。事情也正如他想的那样,吴永麟确实也没必要辜负他的期望,更没必要和钱过不去,自己只是随便拿一个棋局出来就能收益颇丰,这一本万利的买卖划得来,而且自己还不用参与经营,这让闲散惯了的他更找不出一个拒绝的理由。 ‘十厄势’之后,“儒茗楼”又出了‘千层宝阁’,‘演武图’,‘珍珑棋局’等千古名局,让“儒茗楼”获得了‘番邦第一楼’的美誉。同样的,胡正彦是正真的崩溃了,他一副都没能破解出来,反而是渐渐长大的哈蜜儿一一将棋局破解,但‘珍珑棋局’却一直悬而未决,其中的道理明眼人一看就明白了,或许哈蜜儿早已破解了其中的奥秘,但这‘珍珑棋局’是自己家里的摇钱树,自己何必为了图一时之快把自己的买卖给砸了呢? 后来听说这‘珍珑棋局’辗转到一个绝世高手手中,为了寻找失散多年的同门,居然被一个小和尚无意间给破解了,真的是应了那句‘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人世间的恩恩怨怨,让后世来戏说吧。 第34章 孤岛上的高人 吴永麟拿着那张“儒茗楼”的地契,正思考着这件事情如何处理,突然一阵香风扑面而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丽人已经扑入了他的怀中,口中喃喃自语:“你真棒。” “你又没试过,你怎么知道?要不我们今晚试试?”吴永麟故意调戏在怀中撒娇的宋凝雪,双手游弋到了那丰满的腰身,有进一步往下探索的趋势。 “讨厌,人家来找你是有正事的。” “我刚刚说的也是正事啊,没有比这更正的正事了。”吴永麟感受着胸前的两团火热摩挲着自己的胸膛,舒服的有点心猿意马起来,在凝脂般的小腰上轻轻的抚摸着。 宋凝雪浑身开始莫名的燥热起来,脸红耳臊,一双如梦似幻的媚眼不敢去捕捉吴永麟眼中的灼热,平时大胆的作风此时偃旗息鼓,反而像一个未经世事的无知少女,慌的小鹿乱撞,对于吴永麟这种无理近乎无耻的要求,她居然找不出任何理由拒绝。最后,满脸委屈的开始在吴永麟宽广的胸前慢慢抽泣起来,并挥舞她的粉拳,在吴永麟的胸口轻轻敲打起来,口中不自觉的喃喃自语:“你欺负我,你欺负我。” 反而吴永麟最后忍不住笑了出来,轻言细语的对她劝慰道:“刚刚和你开个玩笑,你居然还当真了,你放心,不八抬大轿的把你娶过门,我怎能做出如此厚颜无耻的事情出来。” 宋凝雪破涕为笑,其实她虽然表面看起来非常大胆,但那都是装出来的,其实她骨子里非常的保守,在红衫寨无意间见证阿香和阿勇的百年好合之礼后,她才发觉被自己所爱的人娶进门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她当时的感觉是,如果自己是那位新娘,而新郎非吴永麟莫属不可,那一夜她做梦都是笑着的,而后只要回忆起与吴永麟的点点滴滴,再想起那些日子与他的肌肤之亲,她只希望这个木头能早一点提出这个要求,那她会豪不犹豫的答应他。 “被你一打岔,差点忘了正事了,里面有一位贵人请你过去,说有要事和你相商。”宋凝雪收回意乱情迷的眼神,镇定的说道。 “是不是允文公?” “你怎么知道?”宋凝雪大吃一惊,想不到所有的事情都瞒不过这位情郎。 “你是不是好奇我怎么知道萧邦他们的阴谋的?我就不告诉你,你都不答应我的要求。” “你那个要求太过分了,大不了人家让你亲一下嘛。”宋凝雪说完,害羞的闭上了眼睛,紧张的等着任君采劼,两手的大拇指叠加在一起不停的转着圈。 还没等宋凝雪反应过来,她突然浑身像触电一般,每一个毛孔都吐露出一种舒畅,让她如无骨般瘫软在吴永麟的怀中,自己饱满的双唇正被吴永麟贪婪的吸掇着,她想推开他,但浑身都使不上一丝力气,她反而很迷恋这种感觉,直到吴永麟悬崖勒马,放开了这朵多情的玫瑰,两人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你太坏了,人家又没让你亲那里。”宋凝雪耳根红的像落日的红霞,与雪白的背脊交相辉映,煞是好看,把吴永麟反而看呆了。 “厄,下次你最好指定一个范围,这样不至于亲错位置哈。你想知道的事情晚上我回去再告诉你,但是有条件的哦,我要再亲你一下,哈哈哈。”吴永麟风也似的逃离而去,留下回过神来的宋凝雪,她就像一株含苞待放的红玫瑰,此时被雨露滋润,绽放出她娇艳无边的美丽。望着情人离去的背影,她也痴了。 推开“儒茗楼”角落里毫不起眼的一间包间大门,吴永麟闪了进去,并随手将门拴上了,见到早已等候在那多时的允文公,他居然发现自己有点局促,也许是他发现这个人太深藏不露了。 允文公此时穿着一身最普通的皂青色布衫,可能由于为了掩人耳目临时准备的,露出他那滚圆滚圆的身躯,下肋有一处居然都撑破了,露出里面的汉衫,吴永麟对他会心一笑,不带一丝戏谑之味,让初次见面的允文公好感顿生。 “我要感谢先生对我们全府上下的救命之恩。”允文公居然躬身向吴永麟行礼。 吴永麟连忙过去扶起他那胖胖的身躯,发自内心的说道:“举手之劳而已,文公对小可行此大礼,有点折煞小人了。” 允文公投来一个赞许的眼神,此人知书达理,对如此大恩居功不喜,真乃一谦谦君子,好奇的问道:“吴掌柜是怎么知道他们会嫁祸老夫的呢?” “其实这也要感谢我门外的那位红颜知己,是她告知了我这一切,我当时就觉得奇怪,为什么萧王府要买那么多的外伤药?最近好像也没有要出兵卫朝的趋势啊。 后来我的一个下人丫头红袖又无意间遇到了文公府上的一位管家,听说他也是去萧王府借药,他们当时虽然没有立刻答应,但答应晚上会将贵府需要的外伤药悉数送到。 就是几包药而已,至于这么深更半夜,鬼鬼祟祟的吗?我当时觉得这里面可能有猫腻,就让那个丫头尾随上了那些人。 果然不出所料,在贵府药房的一根柱子下面发现了用来栽赃嫁祸的金刀蟒袍,所以我才让那个丫头和贵府的管家来了这一出请君入瓮的好戏,为了保密,所以未将事情的真相提前告知文公,还望文公不要降罪于您忠诚的管家,此事都是我一人策划的,要怪罪就怪我吧。” “哈哈哈哈,吴掌柜何罪之有,这一出好戏演的太妙了,我回去对管家一定好好奖赏,只是这一出闹得王府上下鸡犬不灵的,我这口气咽不下啊。想不到我只是想当一个清闲一点的王爷,这些人居然还是把手伸到我这里来了,这真是太可恶了。” 允文公是陪蛮世祖打下江山的肱骨之臣,此人年轻的时候忠勇敦厚,好大不喜功,大事成了之后,便退了下来,或许他深知伴君如伴虎,只是装糊涂,要不然这么多年,那些陪蛮世祖的有功之臣悉数被杀,唯有他在这动荡的局势中活了下来,自然有他的为人处事之法的。 而他那个傻儿子更成为了他心中的一块心病,也许是往昔的杀戮过多,报应给了下一代,自己唯一的一个儿子,由于自己常年在外征战,家里的那些下人疏于照顾,居然在小的时候因为高烧不退,最后变成了一个二愣子。虽然后面自己娶了几房小妾,可惜那些不争气的肚子只给他生了一个丫头。想到自己的下一代都不可能在朝中有多大作为,便断了念想,远离党争,保持中立,对于一些关键的时刻,偶尔发些肺腑之言。这些年作了一个快意人生的闲散王爷,这不,这才短短数年,身宽体胖,往昔的英武身躯被一块块肥肉堆满,和其他大户人家的老爷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 吴永麟听着老人在哪里絮絮叨叨,喃喃自语,为此人的身世惊叹不已,用不相信的眼光全身上下打量了一下允文公,内心感叹不已,果然岁月是把杀猪刀啊:白了头发,肥了大肠,软了香蕉。 “允文公想不想报这一侮辱之仇?”吴永麟见老人说累了,给了一个允文公大胆的建议。 “只是萧邦此时权势倾天,我这个时候公然与他作对,这不是自寻死路吗?我这一身老骨头倒无所谓,只是家里的傻儿子和女儿,如果我都倒下了,他们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活。”老人说完这些,两眼暗淡,长吁短叹,和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简直没什么区别。 “他们毕竟当着皇差,吃着皇粮,我们没必要和他们闹的不快,更不会主动去招惹他们。只是让今天来贵府捣乱的那帮人吃点苦头,让他们知道允文公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如果下次再想嫁祸你们,也要让他们有所顾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别人都欺负到我们头上了,难道任由他在我们脖子上拉屎拉尿。” 允文公拽紧拳头,脸红耳赤,一双平时浑浑噩噩的眼睛两眼目露凶光,一股报复的火焰在胸中被点燃了。 “我们可以这样......”吴永麟在允文公耳边轻轻讲着自己的计划,把老头逗的一乐一乐的,最后拍手称快,红光满面,刚刚的烦恼早已一扫而光,为这吴掌柜的妙计赞不绝口。 吴永麟后来又将宋凝雪叫了进来,对宋凝雪交代了她需要完成的任务,本来她还不乐意,但想想不用被那傻大个缠着,还是欣然领命而去。宋凝雪将吴永麟的计划讲给了红袖听后,那丫头反而不乐意了,当想想傻大个苦命的童年,还是勉强答应了。 ************* 萧邦听说嫁祸允文公的计划居然失败了,早已没有了看棋的兴趣,向萧后告了请退,拉了一脸茫然的胡正彦,奔向萧府而去,新一轮的报复即将拉开序幕。 萧后看见萧邦走后,连忙屏退了跟来的侍卫与下人,房间里只剩下了哈蜜儿和她,此时拉下平时高高在上,目不斜视的架子,拿起一块酥心糖,对旁边的哈蜜儿笑嘻嘻的说道:“哈蜜儿,能告诉姐姐,你那个‘十厄势’的破解之法是谁教的你?” 哈蜜儿气鼓鼓的说道:“姐姐,你怎么不相信我呢?那破解之法确实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我没有骗你,先生说过,说谎的小孩要张长鼻子的。” “那是谁教你下棋的呢?是那位先生吗?” “是很远的一处小岛,岛上住着一位尼姑,是她教我下棋的。”说完,哈蜜儿开始在纸上画圈,最后画出了一副地图。 萧后最后古怪的笑了一下,捏了捏藏在怀中的那张珍贵地图,想不到自己被人戏弄了一番,自己还异想天开的去找到这个地方,找到那人口中的那位高人。了解了事情真相的萧后,不但不恼怒,最后忍不住反而开心的大笑起来,把一旁刚刚将酥心糖放进嘴巴的哈蜜儿弄的莫名其妙的。 “是谁刚刚说过的,说谎的小孩要张长鼻子的哦。” “哎,你们大人真狡猾,你们自己的事情,为难我一个小孩子有意思吗?” “那你告诉我教你这么讲的先生是谁啊?我猜一猜,和教你下棋的是同一个人吧。”此时萧后心里其实已经知道了是谁在故弄玄虚,但是为了证明这一想法,想从当事人哈蜜儿口中知道事情的真相。 “哎,你们大人的事情真的是太复杂了,你们喜欢打哑谜当面打啊,我只是一个五岁的小孩子哦。” “是不是刚刚台上和胡国师对弈的吴掌柜?” “我可没这么说,你想知道答案你自己去问他,他让我千万别告诉别人。” “好的,放心吧,我不会告诉第三个人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来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盖章。”哈蜜儿说完,看着一脸彷徨的萧后,鄙视的说了一句:“真笨,来我教你,先生教我一遍我就学会了。” 萧后望着一脸童心的哈蜜儿,越看越是喜爱,很多稀奇古怪的词语从她口中说出来的时候是那么有趣,她真的很想认真的了解下这位吴掌柜是怎样的一个人了,想想自己和他的三个赌约,还有两个还没有兑现,但他却有点不忍心用掉剩余的两个了。 她的头偶尔会无端的疼,特别是和吴永麟有关的时候,为了弄清事情的真相,她觉得有必要和那个吴掌柜深入的接触一下了。如果不是碍于这个身份,刚刚在从哈蜜儿得知此人的身份,她都有一种立马去飞身见他的冲动,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当知道那个所谓的远方小岛的高人的笑话后,心情一下就放松了下来,她望了望台上空荡荡的那张围棋桌,虽然下面的人还在互殴,她却提不起一丝兴趣,更不想去管束下这帮人,让这帮人发泄一下也好,要不然真容易憋出一身病出来。而自己心中何不是憋了一肚子气,但她与台下的那些人不同,至少她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也许现在的这个局面是最好的,他置身事外,没把自己陷入这滩烂泥之中。 如果当时他破解了这个棋局,以她对胡正彦的了解,这个小鸡肚肠的国师必然会鱼死网破,对吴永麟大打出手,甚至可能杀了他灭口,她现在想想都有些后怕。 而这个时候哈蜜儿站了出来,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破了这个僵局。这个吴掌柜平时应该训练过哈蜜儿,他虽然没有将破解之法明明白白的告诉她,但只要教授她一些方法,她一定会举一反三,循序渐进,利用她的智慧,轻松的看出里面的门道,从而一棋破僵局。 这样的聪明人,绑架哈蜜儿的那帮人的下场她听说过了,堂而皇之的送蛮王入关她也见识过了,这次扑朔迷离的混乱局面他更是轻松的化解了,这样的人,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而我与他到底有些什么关系,她现在真的很想弄清楚这一切,解决让自己头痛的真正原因。 第35章 允文公的反击 哈从武,宣文虎,各自领着自己的兵勇在街上像一股游荡的幽魂,一前一后,漫无目的的走着,人人无精打采,早已没有了刚入允文公府的那股豪勇气势。 在允文公府上的一切让他记忆犹新,对那个‘妙春堂’的钱掌柜甚至大打出手,那人矢口咬定已经按照哈大人的指示将金刀和蟒袍藏到指定的位置了,而且他可以断定自己当时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那到底是谁将这原本藏在此处的金刀蟒袍掉包了,从那些慌张的允文公府的下人四散逃走的样子可以看出,他们并不知情,那到底是谁做了这一切,真的是太诡异了。 一个兵丁模样的人慌慌张张的出现在一脸低落士气的哈从武众人面前,那人在哈从武耳边耳语了几句。 “妈的,这些人太无耻了,我这宝贝女儿破了那个什么‘十厄势’的棋局,这些人居然耍赖说不是我女儿破解的,兄弟们抄家伙,和我去看看,那个谁,宣文虎,你因公负伤,带几个兵丁先回去,好好养伤。回去好生修养,等择日我们再次杀回来,让这老匹夫知道我们的厉害。”哈从武早已气的七窍生烟,恨不得立马飞到哈蜜儿身边,立马给这些人好看。 望着哈从武带着一队兵勇消失在街道中,宣文虎知道这些敢得罪大人千金的人估计今天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这刚刚在允文公府受了一肚子的鸟气,正好找这帮闹事的倒霉蛋好好发泄一下。 一路上宣文虎哼着小曲,想起在允文公府见过的那个白花花的大屁股,满脑子的开始胡思乱想,恨不得回去将那个丽人去劫持了回来,再找个地方,好好的风流快活一番,说不定那小娘子正寂寞难耐,等着我去滋润她呢,满脸的意淫之色,和几个兵勇不自觉的走到了金河府最大的消金窝‘风月楼’的前面。 ‘风月楼’此时红灯高挂,灯火通明,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风流俊俏,酥胸饱满紧致,呼之欲出,隐藏在薄纱下的玉腿露出一条小缝,那如银月般的洁白的柔嫩小腿若隐若现,那些窑姐儿再用一把小扇遮住那打扮精致的妆容,火红的唇,调皮的黛眉,吹弹可破的脸蛋,那一声声:“官爷,进来玩啊,奴家可是十八般武艺,样样拿手,一定伺候的老爷舒舒服服的。”的话语早已把宣文虎和几个兵丁的欲火挑逗到了欲望的巅峰。 摸摸囊中羞涩的几个铜板,几个人讪讪的摇了摇头,连忙装出一帮正人君子的模样:“官爷今日还有官差要办,改日再来惩罚你们这帮这小骚货。” “不嘛,人家今天就要,人家今晚好寂寞,来嘛,大官人。” 宣文虎已经被挑拨的快要爆炸了,心里好生后悔,“妈的个巴子的,早知道昨天晚上就不和那帮小兔崽子赌钱了,害的老子昨天输的赤条条的,今天这股邪火找不到地方发泄。” 他邪恶的无意识的望了望旁边一个兵丁的屁股,那个兵勇一阵恶寒,看了看宣文虎欲火高涨的灼热眼神,怯生生的说道:“大人,我好多天都没洗澡了,我那个地方不干净啊,您看我家里有一头母牛,要不我带您去?” 宣文虎一阵唾弃,对着那兵勇的屁股毫不留情的就是一脚,并脱口而出:“妈的个巴子的,你当你家大人是畜生吗?留着你自己享用,滚,有多远滚多远。” 那兵勇爬起来屁颠屁颠的就跑了,其速度快的简直让人咂舌,兵勇为自己的屁股保留清白暗自庆幸,留下一脸茫然的宣文虎在那里发神,当这个兵勇的身影从视野里消失之后,他居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宣文虎知道自己还呆在这里,那股邪火发泄不了,自己很可能干些让自己控制不了的事情,正准备悻悻离去。 “官爷,您别走嘛,刚刚有位公子说与您相熟,您和几位官爷今晚的费用他全包了,让您放心消费。” 宣文虎本来还想推辞,但下体和全身的欲火已经达到了极限,再加上旁边的几个兵勇再一怂恿,最后的一丝心理防线早已消失殆尽,从刚刚楼上站立的窑姐中一手搂一个,早已亟不可待的将两位丽人拉入了房中,一时翻云覆雨,淫声艳语,满堂春色,直到自己被送到快乐的巅峰才枕戈待旦,抱着怀中两个我见犹怜的丽人沉沉睡去,在梦中,他又见到了那个白花花的屁股蛋子,原来得不到的才是最美的。 宋凝雪此时在‘风月楼’的外面一身俊俏的公子哥打扮,望着刚刚进去的几人,脸上露出了不怀好意的冷笑。 ********** 此时,允文公府的门口站立着一位俏丽的丫头,手中拿着一串糖葫芦,对着一个傻大个悄悄的说道:“你如果听姐姐的话,这串糖葫芦就是你的。” 傻大个一脸正经的说道:“姐姐,我是最听话的孩子,我要吃糖葫芦。” “那你跟我走,不许发出任何声音,要不然我就把这串糖葫芦吃了。” 傻大个走出偏门的时候,一位管事早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他四处张望了一下,对来人说道:“放心,这院子里的人早被我打发走了,等会我就会对下面的人吆喝说少爷被人绑架了,你们快走。” 这个俏丽的丫头就是红袖,此时带了允文公的傻大个儿子,在一处破烂的房子躲了起来。 接着管家在允文公府的门口发现了一封勒索信,上面虽然没有署名,但却向允文公勒索纹银一千两,换回他的宝贝儿子。 本来还安静的允文公府顿时闹翻了天,内厅传来老爷勃然大怒的一声声叱喝,并传来茶杯被摔碎的声音,让躲在墙角偷听的小妾,女儿,丫鬟,下人听的心惊胆战,看来这次老爷是真的发怒了,看来这帮敢绑架少爷的人要倒霉了。 ********* 街上冷冷清清,一个开早市的包子店的老板和老板娘才刚刚开始和面,揉面团,望着街上走的几人,男人满脸的羡慕与妒忌,这些人又不知道到哪个销金窝风流快活去了,自己可潇洒不起,揉面的胖胖的老板娘瞪了他一眼,他才收回了热络的眼神。 此时宣文虎和几个兵丁正慢悠悠的走在大街上,想想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不但有人请他嫖妓,还给了他一大笔银子,妈的个巴子的,老子昨天是不是踩到狗屎了。这一路扭扭歪歪,眉飞色舞的和兵勇风骚的讨论着昨晚意犹未尽的窑姐,一眨眼的功夫就到达了军营前。 当踏入军营后,看见两边列着两队整齐,不苟言笑的兵勇,刀枪明亮,让人不寒而栗,先是觉得莫名其妙的,心里想的是:这又是谁犯事了,这倒霉孩子。 一眼看见怒目圆瞪的哈从武和气愤填膺的允文公,宣文虎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不就昨天看了昨晚你宝贝千金的屁股蛋子吗?至于追我追到这里来吗? “来人,卸了宣文虎的武器,将他给我绑了。”哈从武一声令下,从斜里串出两个威风凛凛的大汉,三下五除二就将宣文虎绑了个结结实实。 其实以宣文虎的身手,这两个大汉他根本不看在眼里,这是他完全还没搞清楚事情的状况,所以不敢贸然出手。 “哈大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为什么将我绑起来?” “你昨天晚上到哪里去了?” “我...我...我昨天和他们几个喝醉了,到野外的一处破庙将就了一晚。”宣文虎开始支支吾吾,他知道如果被大人知道嫖宿,是要挨军棍的,此时只要众口一言,这件事情哈大人拿他也没办法。 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像宣文虎这样守口如瓶,一个胆小的兵勇此时被这种气势一吓,早已将昨晚的风流韵事和盘托出。 “有这么好的事,居然还有人请你们到‘风月楼’风流快活,我怎么没有遇到这么好的事?” 刚刚捆绑宣文虎的一个大汉从宣文虎的胸口摸出了一张银票,宣文虎慌慌张张的说道:“这银票也是那人送我的。” 此时,站在旁边没有说话的允文公见到那张银票的时候,两眼冒出金光,痴痴呆呆的说道:“这就是我送给歹人用来交换犬儿的银票,大人请看,这银票的左下角有一个小小的‘文’字。” 哈从武不看还好,一看立马抽出了随身的一把马鞭,开始对一脸懵逼的宣文虎一阵抽打,打的宣文虎皮开肉绽,饶饶大叫,旁边的众官军看得更是胆战心惊。 允文公连忙出来相劝:“哈大人消消气,先从此人的口中审问出犬子的下落再处罚他不迟。” 一脸无辜的宣文虎总算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这老匹夫居然诬陷他绑架了自己的儿子,而自己昨夜的荒唐之事,多半是被此人指使的,连忙灵机一动,对哈大人连声哀求:“哈大人,我是被冤枉的,我是被冤枉的,您可以找‘风月楼’的老鸨和几个窑姐来为我作证。” 这宣文虎是自己的跟随自己多年的心腹大将,此人平时贪财好色,极有可能干出这等丢人现眼的事情出来,如果是一般人,早拉出去砍了,为了保留下这一员猛将,找个由头对他从轻发落。哈从武连忙遣人去将‘风月楼’的老鸨和几位昨天和他们过夜的窑姐一起请了过来,看能不能从里面找出一点点可以翻案的蛛丝马迹。 “大人,这位军爷昨晚出手阔绰,不但自己嫖宿,还请自己的几位手下一起嫖宿。他们本来没有银钱来这里逍遥的,听说这位军爷前夜就输的光不溜秋的,昨天来的时候,悄悄对我们说他干了一票大的,至于是什么大事,奴家不方便打听,便被这火急火燎的大人就地正法了,昨晚是我和春桃一起伺候这位大人的,大人不信可以问春桃。”说完,媚眼勾了一下哈从武,把他弄的脸一下就红了。心想:妈的,这让家里那个母老虎知道了,还以为我去‘风月楼’风流快活了呢,这事必须立刻就办了,家丑不可外扬。 结果从春桃的口中说出了与刚刚的那位窑姐一样的说辞。 宣文虎气得恨不得抽刀立马宰了这两个贱人,都说窑姐无情,他今天是真正领教到了,此时他面如死灰,连唯一的证人都向自己泼脏水,生无可恋的望了望一眼对自己恨铁不成钢的哈从武。 “快说,你把我儿子藏哪里了?”允文公扑了上去,紧紧抓住了早已满身污血的宣文虎。 “你这个老匹夫,明明是你自己污蔑我,你现在居然开始向我要人。大人,我是冤枉的,大人一定要明察秋毫。”说完,宣文虎吐出一口鲜血,早已气的不知如何是好。 “快点说出允文公儿子的下落,少遭点罪。” “我说他儿子在我家,你们相信吗?”宣文虎此时也是被气晕了,口无遮掩的说出这句玩笑话。 “来人,立马去宣文虎家,给我仔细的搜,有任何情况,随时回来报道。” 当被派去的官兵带着一个愣头愣脑的傻大个出现在宣文虎面前的时候,宣文虎又吐了一口血:“妈的个巴子的,谁他妈在害我,我做鬼绝对不会放过他。” 傻大个此时看见宣文虎恶狠狠的眼神,害怕的说道:“爹爹,我怕,我怕,这个人想抓我,这个人还想打我。” 此时人证物证惧在,宣文虎知道自己今天这一关已经逃不过去了,本来还想反抗,结果被旁边的两个官兵在双腿上分别砍了一刀,此时血流如注,早已没有了一丝力气。 哈从武想起自己教军不严,让他居然做出如此龌蹉之事出来,向旁边的两个人挥了挥手,同时作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可怜的宣文虎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砍了,仅仅只是因为意淫了允文府的那个白花花屁股的小娘子,就这么命上黄泉了。唯一在死前欣慰的是,有人请自己嫖宿了一宿,不管这是有心的还是无意的,但至少了却了这些年的一个心愿,昨晚自己来了个一箭双雕,此生无憾了,这真的是应了那句:做鬼也风流。他被砍的时候居然是含笑入九泉,他走的很坦然。 从王府赶来的胡正彦望着已经人头落地的宣文虎,看着他死前的那副微笑的模样,突然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他以对这人的了解,这人还不至于有那个胆量干出如此龌蹉的事情出来,但他却亲眼所见宣文虎没有其它获罪之人死前的满脸愤恨或者是死不瞑目,这一切统统在死去的宣文虎脸上看不见,难道他真的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绑了允文公的儿子?胡正彦再一次迷茫了。 胡正彦觉得,此前可能是低估了允文公的实力,此人城府之深,绝对不是平时那个只会举着一只装金丝雀笼子和其他商贾逗鸟的闲散王爷,我们都被他的障眼法迷惑了。一个吴掌柜已经够他头疼的了,想不到又来了一个深藏不露的允文公。 第36章 萧红名剑 入冬的第一场雪就这样悄然而至,先只是下着冰晶,掷地有声,仿佛人间的精灵一样欢快的跳着踢踏舞,不一会的功夫,地面已经铺上了薄薄的一层,远远望去,就像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明珠,绽放着属于他们自己的美丽。接着,一片片松软的鹅毛徒然而至,飘飘洒洒的降落于人间四处,仿佛是天宫仙女抛洒下的片片花瓣,尽情的展示着他们的各种姿势,各种形态,时而妩媚,时而调皮,时而蹁跹,当与头一阵的冰晶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后,完成了它自己的使命,填补了人世间的空白。 一位俏丽的女子手举着一把小伞,行走在这雪白地毯之中,发出‘吱吱’的响声,时不时调皮的伸出手去接住那一片片花瓣。再下一阵,就可以堆雪人,打雪仗了。 去年的冬天她觉得是那么的恐怖,有些人因为熬不过去,昨天还好好的,第二天起来身体就变得硬邦邦的,就像一块风干的腊肉,再也没有了一丝气息,脱离了今生苦海,再续轮回。几个人三五成群的挤在一处甘草铺就的茅棚中,冻的牙齿一直打颤,冬天可以吃的东西本来就少,再加上往来可以被劫掠的客商更不愿意出门,这个冬天他们过的相当凄凉,心里只是期盼着冬天早一点过去,春天早一点回来。 自从那位吴管事来到寨子后,默默的改变了这一切,他们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房子,这个冬天,他们过的相当惬意,室内温暖如春,炕下的木材烧的噼里啪啦的,在室内,有些时候只用穿一件薄薄的衣衫就行了,有些时候甚至还会冒汗。 吃的就更不用说了,不但能吃的饱,还能吃的好,狍子肉,野牛肉,野山羊肉......各种肉食可以每天变着花样的吃,偶尔和几伙相好的邻居,可以到山寨的‘惜春楼’打一次牙祭,那位吴三掌柜可讨人喜欢了,说话又好听,又会讲故事,又会逗女孩子开心,人人都喜欢往那里钻,听说他还没娶媳妇,这媒婆是一波接一波的,但都被他拒绝了,听说他必须让自家少爷成亲了他才会考虑。这位吴三掌柜都这么讨人喜了,那他家少爷岂不是人中翘楚,人人心中都有那一丝丝期盼,都希望早日揭开吴三的少爷的庐山真面目,那样她们中的一位或许能嫁给这位吴三的少爷当个正主,而吴三掌柜,呵呵...... 吴永麟从锡城走的时候就给阿三悄悄安排了这一切,红衫寨开酒楼就是一个很大的商机,而且自己和那帮人的关系还不错,这些人不会佛了他面子的,毕竟这对她们来说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又不用出一分钱,就能开起这么一座酒楼,利己又利人,何乐而不为之。就悄悄给月灵儿写了一封信,让阿三过去的时候顺便带过去了。 至于信里面写了些什么,其他人就无从得知了,月灵儿接纳了这位吴三掌柜,对外并没有公开他的身份,毕竟为了避嫌,自己和吴永麟那剪不断理还乱的情丝,真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惜春楼’就这么热热闹闹,大张旗鼓的开业了,应月寨主的要求,专门留了一张专属于她个人的向西的位置,每天她都会点上一壶‘凤来春’,一个人自饮自酌,望着那西边的云彩。曾经有那么一位翩翩公子也喜欢坐在‘惜凤楼’看云彩,难道这云彩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小姐,刚刚收到总教来的一封密信。”俏丽女子收了伞,将一封火漆密封的信递给了月灵儿,然后抖了抖身上遗留的片片雪花。 “天气冷,来,喝一杯酒暖暖身子。”月灵儿给这个叫月茹的丫头倒了一杯温过的酒水,自从红袖走后,便是这个小丫头和她在作伴。 月灵儿拆开信后,越往下看,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看完,在桌子上重重的拍了一掌。以她现在的修为,大家一定会脑补木屑横飞,一张桌子散成数段。但这里毕竟迟早是自己家的买卖,为什么要做个败家娘们呢? 望着那完好无损的桌子,阿如吓的面如土色,毕竟她从来没见月寨主这么生气过,到底是谁惹怒了她?敢在母老虎头上拔毛。 让月茹记忆犹新的便是那次‘红衫论剑’武道大会,月寨主以一人之力,力挫绿林八大高手。 *********** 秋风萧瑟,落叶缤纷,一队人马疾行在密林的小道中,一位全身黝黑的汉子拉了拉快马的缰绳,他在前面看见了一位熟悉的身影,连忙下马,对人抱拳作揖,声如虎鸣的说道:“雷盟主,好久不见了,您可是要去红衫寨参加‘红衫论剑’武道大会,要不一起作伴同行?” 那位雷姓汉子鹰钩鼻,颧骨饱满,留着一缕山羊胡,背上背着两把精钢宝刀,那凌厉的刀锋估计可以吹发断毛,望着那黑面汉子,高傲的说了一句很嚣张的话:“这月寨主都请的些什么阿猫阿狗,没个几斤几两的人居然也敢来献丑。” 此人便是黑鹰盟的雷成鹰,此时正是应邀前来参加红衫寨的‘红衫论剑’武道大会,对于黑脸汉子居然是毫不留情的奚落一番,早已把旁边跟来的几个心腹乐的前腹后仰。 黑面好汉姓李名荣,平时和黑鹰盟打过几次交道,知道雷成鹰心狠手毒,而且双刀使的好生了得,被他斩落的英雄好汉不计其数,此人脾性高傲,自从‘飞虎寨’的胡飞虎被‘千人斩’阴了以后,边关大寨再无人能胜过他,对其他江湖同道更是百般刁难,肆无忌惮的羞辱。 李荣连忙献媚的上去对雷成鹰示好:“雷盟主误会了,我这无名小卒只是来凑个热闹,如果雷盟主有用得着小弟的地方,尽管吩咐,小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雷成鹰刚刚还板着的脸露出了难得一见的微笑:“算你识相,该干嘛干嘛去,别怪我事先没提醒过你,和我雷成鹰作对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当收到红衫寨的拜名贴的时候,雷成鹰还是吃了一惊,他最近通过派到红衫寨去销赃的商人得到的消息,发现现在这头肥羊是越来越让人垂涎了,里面自从开市以来,每日交易的银钱简直是金山银海。本来与飞虎寨的那一次统一行动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但被那帮胆大包天的小兔崽子们反了水,虽然这段时间狠狠的教训了那帮怂货,但自己也损失了不少兄弟,自己的实力已经今非昔比,打下城墙高耸,刀箭密集的红衫寨简直是痴人说梦。 也许这一次比武大会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如果能将那寨主轻易的拿下,自己将有谈判的筹码了,所以,便亲自带了几位心腹好手,马不停蹄的往红衫寨赶来。 ********** 红衫寨的广场上此时搭建了一座一人高的圆形高台,宽约十丈,每隔一段距离插着一面三角形的小旗,迎风飘扬,五颜六色的小旗被一阵凉爽的风吹的‘呼哧’作响,热烈的欢迎着这些远道而来的绿林好汉。 一位身着红衫的俏丽女子上台开始宣布这次比赛的相关细则:“每位大汉都可以选择自己拿手的武器,以高台为界,只要将对手击落于台下,便是此次比武大赛的胜利者,简单而又粗暴。只要能来参与这次比武大赛的人,都能获得一笔丰厚的银钱,至于这次比武的冠军,除了银钱,更能获得与红衫寨永久通商,免除一切赋税的权利。希望各位在台上还是能点到为止,手下留情,这次纯粹是以武论道,以武会友,别伤了大家的和气。” 台下一阵骚动,想不到这位月寨主出手如此阔绰,一位身穿豹纹背心的大汉拿着一根风火棍急不可耐的登上了高台,怒目斜视,挑衅的望着下面群情激动的众人。 “我来会会你。”从另一边上来一位手持朴刀的红脸汉子,当头对着豹纹大汉就是一刀,这一刀几乎有千斤之力,看着甚是吓人。 豹纹大汉知道这一刀的威力,也不和他硬碰,急转而下,对着红脸汉子的下盘呼啸而至,那风火棍带着罡风眼看就要碰上红脸汉子的腰眼了,红脸汉子一记倒拔杨柳,巧妙的躲过之后,又一记回旋刀以攻代守。 台上的两人见招拆招,你来我往的,不知不觉的已经都拼了二十多回合,依然不分胜负,倒把下面观看比武的人的激情提起来了,人人爆发出一阵阵喝彩。 月灵儿在‘惜春楼’默默的看着这一切,如果不是快到看云彩的时间了,她早就出手了。 一盏茶功夫之后,红脸汉子越来越急功近利,下盘越来越不稳,出手的招式越来越凌乱,早已没有了开始的气势,被豹纹汉子抓住一处破绽,一记‘横扫千军’,将红脸汉子撩下台来,喝彩声更加鼎沸。 第一天的比武就这样如火如荼的进行着,雷成鹰始终没有见到月灵儿的身影,到最后一场比武下来之后,绿林好汉仅仅只剩下了八人,雷成鹰,李荣,豹纹大汉...... 当众好汉在‘惜春楼’为今日获胜的八位晋级者庆功祝贺,人人喝的酩酊大醉,唯有雷成鹰滴酒未进,他现在真的搞不懂这月寨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一切只有等明天来揭晓了。 第二天,那位红衫丽人又出现了,人人都好奇的望着她,这人真有趣,昨天规矩不是念过了吗?为什么今天还要多此一举,再念一遍呢? 当众人听完丽人的新规矩后,早已呆立当场----今天月灵儿将以一人之力,独战八大高手。 月灵儿今天穿着一身白纱衣裙,一张俏脸并未过多的修饰,飘逸的头发随意的搭在肩上,左手拿着一把短剑,步伐沉稳,沿着搭建的台梯一步一步的走上了高台,明明感觉不到她一丝的杀气,但有一种无形的气场却让众多好手退却了几步。 雷成鹰看见台上平静得如一潭湖水的月灵儿,他手心开始冒冷汗了,他有一种说不出的预感,今天自己想取胜几乎很难。 月灵儿对着众人作了一揖,对着众人气定神闲的说道:“我‘兰菱仙子’今日能与众位好汉再此‘红衫论剑’,是鄙人的福气,八位好手要不一起上?” 这一语刚完,更是炸开了锅,这小女子也太目中无人了,昨天的豹纹汉子第一个就攻了上去,其它七人想先看看‘兰菱仙子’的实力,所以暂时还没动手。 豹纹汉子欺身上去就后悔了,还没等他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兰菱仙子’如鬼魅般到达了他身后,只是在他背后轻轻推了一掌,他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还没来得及挣扎一下,就被人重重的摔到了台下,摔了个狗吃屎,当他满脸灰土的起身,嘟嘟囔囔的对旁边的众人说道:“妈的,也不晓得接一下老子。” 台下的人根本就没看清‘兰菱仙子’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人人都在心头不停的催眠自己:“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另外七人更是骑虎难下,除了雷成鹰一动不动,静观场面的局势,李荣等六人抢先攻了上去,一时间台上刀光剑影,拳风阵阵,直打的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下面的绿林人一眼都不舍得眨一下,深怕错过了每一次的拳脚相碰,刀鸣剑吟,这绝世红颜之人的功夫简直快的让人胸口喘不过气来,下面静的几乎每人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一个,两个......五个,绿林大汉都被月灵儿摔的七荤八素,纷纷掉下台来,最后的李荣知道自己那点功夫绝对不是‘兰菱仙子’的对手,故意卖了个破绽,以一个非常优美的抱头转体三周半朝人多的地方摔了过去,人又风一般的逃去,留下一身摔的骨头都快散架的李荣在那里低骂:“妈的,也不晓得接一下老子。” 雷成鹰在这短短的一盏茶功夫似乎看出了月灵儿招式的破绽,这个女子以灵敏的轻功见长,但她的内家功夫应该还不至于到达炉火纯青的地步,如果自己和她来个硬碰硬,这女子几十招内必然吃不消。 刚刚还心有戚戚的雷成鹰突然变得气定神闲,成竹在胸,岂不知他却错误的判断了这位对手,因为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她背后还有一位吴掌柜,一个阴过他却一点把柄都没留下的人,这次决斗之后,再也没有了雷成鹰的一席之地,而‘兰菱仙子’的名号却天下共知。 第37章 名扬天下 雷成鹰急不可耐的以一记‘鸽子翻身’,沉稳的落到了台上,台下的众人发出一阵阵喝彩。这个出场姿势可比别人的有气势多了,果然是老江湖啊。 月灵儿只是对他笑了笑,雷成鹰又发觉了一丝不对劲,但此时内心的一点侥幸却认为这‘兰菱仙子’多半是在虚张声势。 雷成鹰拔出了背后寒光凌冽的双刀,他可以说以一套行云流水的“抽刀断水流”名闻天下,这套刀法以快著称。飞虎寨的胡飞虎使用的是‘形意断魂刀’,以势著称。两人最大的区别是:雷成鹰用的是双刀,胡飞虎用的是单刀,其实他们很多的基本招式都是相通的,大致都有:劈、撩、扎、抹、分、截等,两人曾经大站一百多回合都未曾分出胜负。 雷成鹰首先以一招‘夜战八方式’打破了这种对峙的僵局,快如闪电,台上根本见不到雷成鹰的身形,只见一团被刀光包裹的影子呼的冲了过去。 “好”,‘兰菱仙子’也不闪躲,一声轻叹,居然飞身迎了上去,在刀剑撞击在一起的那一刹那,只见电光石火,随即伴随着发出一阵阵如惊雷般的破空之声,震的众人耳膜生疼,台下的人生怕被这刀剑之气所伤,早已离高台远远的。高台周身的小彩旗在二人的刀光剑影中纷纷应声而断,发出一阵阵的‘咔嚓’声。 ‘兰菱仙子’顺着雷成鹰刚刚的‘海底捞月’粘了上去,攻向刀身的后三寸,此时她的速度比以前更快,身形比以前更灵活,眼看雷成鹰的左手上的大刀就要被挑落。雷成鹰发出一声冷笑,右手的刀使出了‘指东打西’,直接劈上了‘兰菱仙子’的后背,让台下的众人发出一阵阵惊呼。 还没等那些人喘过气来,‘兰菱仙子’诡异的挑落雷成鹰左手的大刀,刀出手后,呼哧呼哧的嵌入了旁边的一块大石中,居然整把精钢刀尽入石中,如果想取出精钢宝刀,也只有将整块巨石击碎,可见两人的内力是如何的深厚。 ‘兰菱仙子’对于背后突然而至的刀影丝毫不乱,来了个‘连滚带爬’,居然从雷成鹰的跨下倘了过去。如果按照平时那些绿林人士的打法,宁愿身首落地,也不肯受这胯下之辱,这‘兰菱仙子’倒好,一点都不在乎这点体面,反而让雷成鹰有点摸不透了,她这种无赖的打法到底是向谁学的。 吴永麟曾经对月灵儿说过,人的全身都是武器,用尽全身的力量将对方击倒才是一个习武之人的终极目标,胯下之辱算个屁,小命都没有了,尊严算个屁的至理名言,早已让月灵儿铭记于心。 ‘兰菱仙子’一记‘花式鲤鱼打挺’漂亮的重新回到战局,倒把雷成鹰气的不轻。心神恍惚之间,另一把大刀也被‘兰菱仙子’一招‘连刺带削’挑落。但有心人一看,这里面或许有阴谋,一个刀客,如果自己的刀都掉了,无疑于自掘坟墓,他这样做到底有什么目的,让人不禁为台上的月灵儿开始担心起来。 望着满面愁容的雷成鹰,‘兰菱仙子’单手将短剑回鞘,随手抛给了在高台傍边观站的月茹,还作了一揖:“雷盟主,为了不占你的便宜,我们接下来都不用武器,比试拳脚功夫如何?” 人群一下就炸开了,看来这雷成鹰发大招了,这月灵儿该如何招架呢?众人都为月灵儿捏了一把冷汗。 果不其然,雷成鹰内心一丝窃喜,想不到这个丫头这么好骗,我就是为了让她和我比试内劲,等会一定让她一败涂地。雷成鹰提了提真气,突然拔地而起,挥舞双拳像一只扑食的雄鹰飞身攻了上去。 ‘要想击倒对方,首先要学会挨打’,一座木人桩,是月灵儿每天在上面的必修课,开始她还为吴永麟弄这个古怪的东西有什么用途,第一次试的时候,直接将那些支撑出来的木柄削了个干干净净,把吴永麟弄的苦笑不得。后来吴永麟告诉了她怎么用,这才让吴永麟免除了削木棍的痛苦,时至今日,月灵儿现在早已经娴熟的在上面见招拆招,而且越打越快,每天打一圈下来,让她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自信与畅快。 雷成鹰刚猛的招式碰上‘兰菱仙子’看似纤弱的身躯,想不到被她一记以腕带拳轻松化解,后面凌厉的招式更是石牛入海,被月灵儿稳如泰山的一一化解,根本就没有对‘兰菱仙子’造成多大的威慑,反而是自己现在是汗如雨下,气喘如牛。 看见‘兰菱仙子’双膝靠拢,双拳出海,雷成鹰还没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一阵暴雨般的拳风陡然而至,速度快的雷成鹰完全不知道如何招架,当他觉得大不了接她一拳又如何,而暗自庆幸的抽回急于回身的虎躯时,让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出生了。 雷成鹰胸口哪里是中了一拳,简直是狂风骤雨,这一击至少不下于二十多拳,胸中的那股护身真气已被拳风打散,口中的一股腥味的液体随着从高台落地的一瞬间喷涌出来,跌落在地的他心有不甘的说道:“你这拳法是谁教你的?” ‘兰菱仙子’气定神闲,幽幽的说了一句让雷成鹰和众人吐血的话:“我男人教的,专打欺负我的臭男人。” 早已在旁边观战的红衫寨众人噗嗤一声发出了震天动地的呼喊,而台上的‘兰菱仙子’转过身望向了西面,现在是她看云彩的时间,台下的一举一动好像都与她无关,自己能有今日的修为,都是他所赐,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呢?我好想你。 自此之后,‘兰菱仙子’的名声传遍了大江南北,每日来讨教的武林高手络绎不绝,但有雷成鹰这样身手的人却少之又少。有一天,从西面慕名而来了一位大和尚,他们并没能打起来,听说那日之后,月灵儿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多。 ********* 锡城,一个小乞丐将讨来的一个馊馒头分给了角落里的一个大乞丐,他就那么一直睡着,一动不动,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嗝屁了。 从城门外进来一位身着红衣,头上戴着一顶斗笠,挎着一把短剑的女子,她牵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好像她是第一次来这里,所以对一切都怀有一点新奇之色,时不时的东瞅瞅,西望望。 红衣女子好像没有发现躲在角落里的大乞丐,因为那群臭叫花子那里根本不可能有她感兴趣的东西。 大乞丐看见女子手腕上的一块胎记,原本浑浊的眼神突然变得清晰,人也变得激动起来,他情不自禁的站了起来,望了望丽人远去的背影,喃喃自语:“这怎么可能?” 大乞丐脚下倒还没迟缓,立马健步如飞的跟了上去,留下小乞丐一个目瞪口呆的眼神。 丽人首先在‘惜凤楼’停了下来,她只是进去打听了一下他们掌柜的下落,听说远行之后,没有为难他们,反而叫了一顿上好的酒菜,在二楼的包间里饱餐了一顿,走的时候出手阔绰,丢下了一锭十两的银子,把二宝乐的合不拢嘴了。 接着她马不停蹄的奔向了密林深处,大乞丐也许是摊懒惯了,身体的营养也没跟上,不一会儿就将人跟丢了,气的他跳河的心都有了,等到他再次见到丽人又是数日之后了。 ********** 月灵儿拿着手中的那封拆开的密信,反复的看了又看,这笔迹出自教主之手,是毫无疑问的,但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是搞不懂了,难道她已经知道了这里发生的一切?那又到底是谁把这里的一切告知她的呢?难道是宋凝雪? 第二天,月灵儿或许是晚上没睡好,或许一直在等人,起来的时候双眼红肿,倒把给她端来洗脸水的月茹吓了一大跳。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又想你男人了?”自那次‘红衫论剑’的比武大会之后,和月灵儿亲近的人都喜欢拿这个笑话调侃她。 “死丫头,是不是屁股又痒了?”月灵儿瞪的双眸浑圆,双手叉腰,一副装腔作势要打人的样子。 “小姐,您就饶了我吧,我这身子骨,哪儿经得起您这一掌下去,您现在不是天下第一,就是天下第二了,我怕怕。”月茹鬼机灵的开始露怯。 “我永远当不了天下第一,因为我男人永远盖过我一头。”月灵儿脑中开始回忆起与他的一切美好日子。 哪知道月茹这个鬼丫头却想岔了,脑补的以为是男女之间的男上女下,连忙脱口而出:“是的,男人永远在女人上面。” “啊”慢半拍的月灵儿对这事反而特别敏感,立马明白了这里面的言外之意,拿起旁边的鸡毛掸子开始追打起月茹,口中念念有词:“你这鬼丫头,真的越来越坏了,让你少往‘惜春楼’跑,你非不听,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满口的污言秽语。” “那小姐还不是每天往‘惜春楼’跑,我只不过是为了去找小姐,顺便在那边听了几个故事,我变成这样子,好像是拜小姐所赐哦。”月茹边跑边顶嘴。 “居然还一套一套的,给我说,是谁教你的。” “吴三掌柜说过,什么事情不能藏在心里,一定要勇敢的表达出来,不然憋在心里会很难受的,很有可能将来会后悔的。” 月灵儿停了下来,自己如果当初像月茹这样勇敢的向那个挨千刀的讲出自己的想法,何至于今日还在这里惶惶不得终日,一个人在这里单相思。 正在这个时候,外面的一个剑婢告诉了她一个消息,该来的总归来了。 在‘惜春楼’平时月灵儿坐的桌子上坐着一位俏丽的红衣女子,一把漂亮的短剑放在桌子上,短剑上面又盖了一个斗笠,在她的手腕处有一个清晰可见的胎记,她一个人点了一壶‘凤来春’,望着外面的雪景出神。 “什么时候来的?”月灵儿坐在她旁边后冷不丁的问出这句话。 “你希望我什么时候来?”丽人反问道。 “我希望你永远不会在这里出现。”月灵儿的一句直白之言反而把女子弄的无话可说,两人就那么静悄悄的坐着,望着远处的房子冒起的炊烟,女子幽幽的说了一句。 “我饿了,除了在锡城的‘惜凤楼’饱餐了一顿,我好多天都没吃饱过了。” 月灵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叫来了吴三,点上了一桌上好的野味佳肴,看着丽人狼吞虎咽的样子,月灵儿双眼有点微红。 这个俏丽的女子是从红衫总教来的,是红衫总教的右护法,叫慕容怡清,这次是奉命来接管红衫寨的,火漆密信里面就是教主的命令。 “你知道吗?我觉得你好有本事,这才短短的几个月,就将这里经营的有声有色,井井有条,进寨子的那一刻,我觉得这里面好有人情味,如果我继续在这里待下去,我也会舍不得走了。”慕容怡清边吃边说让月灵儿感动不已的话。 “教主都知道这里的一切了?” “如果她全部知道了,你觉得会只派我一个人来?” “那个把这里经营的有声有色的吴掌柜呢?我倒有点兴趣见见他,看他是如何的三头六臂,居然把我们的月左护法迷的晕头转向的。” “不许你这样污蔑他,他就是一个很普通的人,一个很了不起的普通人。” “知道吗?我曾经也有过你这样的情绪,但我因此害了一些人,我不想你也赴我的后尘。”慕容怡清好像勾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眉头皱了皱,不一会就收敛了自己游离的情绪。 “我的事你少管。” “你这样执迷不悟,只会害了你,也会害了他。” “听说你最近学了一些新招式?到底是哪位高人教你的啊?” “我男人。” “哎,你真的是越来越不害臊了。” “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和你没什么共同语言了。” “我现在越来越有兴趣见一下这位吴掌柜了。” “少啰嗦了,你到底打不打?” “我发觉只要我一提这个吴掌柜,你就和我急,我记得你以前可是什么话都和我说的,现在却什么都不和我说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 “那来吧。” 慕容怡倩抓起桌上的短剑,首先飞上了被大雪覆盖的高台,那姿势相当的优雅空灵,早已和周围的一切融为了一体,伫立在雪中的身影就像一副美丽的雕塑,光芒万丈而丝毫不浮夸。 气急的月灵儿当头就是一剑,剑花随着落下的雪花画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慕容怡倩好像非常熟悉她的剑招,连续的几剑都轻易的避过了。 台上的两人像两朵雪莲花,尽情的挥洒着各自的美丽,让一旁来看热闹的吴三等人打呼过瘾。也许是想试一下月灵儿今日的修为,慕容怡倩暗暗提了真气,对着月灵儿就是一记“散花天女”的霸道杀招。 当月灵儿也不躲闪,居然迎面而来的时候,慕容怡清想抽回使用的剑招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想不到这个女子居然这么傻,打不过也不要自寻短见啊,眼中居然开始泪花盈盈。 月灵儿并没有完全的与剑招相碰,而是在慕容怡倩那把剑离月灵儿只有短短的一公分距离的时候,她居然开始牵引那股剑势,用一股慕容怡清难以形容的气势,将“散花天女”化为了无形,如果月灵儿愿意,她可以将这股剑势反牵引到自己身上,随着一声‘着’,慕容怡清短剑脱手,刺入了旁边的雪地中。 慕容怡清这次是真的哭了,想不到才短短几个月,这个小妮子就有如此的修为,她收回地上的短剑,慢慢的往寨子外面走去。 “你不是来接管红衫寨的吗?怎么就走了呢?” “我慕容怡清技不如人,有什么资格来替代你。” “那你住一晚再走吧。” “我在这家酒楼吃完饭就不想走了,你现在还让我住一晚,我估计永远都不想走了,趁我现在还有那么一点勇气走出去,我必须走。” “怎么还是以前那副脾气。”望着雪中渐渐远去的慕容怡清,月灵儿也哭的稀里哗啦的,她记起了两人以前的欢乐日子,想不到,这样的日子就这么一去不在有。 第38章 玫瑰与牡丹 金河府,卧佛寺外面的瓦沿边缘垂下一根根冰柱,就像一把把利剑悬挂在上面。夜幕降临,一个小沙弥冻得小脸通红,为了守夜,他不得不来回的在佛堂中跺着脚,希冀能让早已跪得麻木的腿脚能慢慢的回复知觉。 一处灯火通明的房中传来一男一女的对话声,虽然这是佛门圣地,但这位香客却享有其他香客没有的权利,他那里是不能被人打扰的。有人问,如果这里发生命案怎么办?这基本没可能,这位香客所在的房间背后有一处高崖,高万丈,人如果掉下去,基本没有生还的可能,其他人根本不可能从下面摸上来。 房间的正面是达摩院,左边和右边分别是罗汉堂和般若堂,里面都是一些武艺高强的武僧,平时这里本是他们的主持住在这里的,但自从主持走了之后,这里便成为了吴掌柜的私人住所。 也许还有人问,这里怎么还有女子?这是人家的私生活,也没办法干涉。就像达摩院的馆主说的那样:“眼不见为静,心中有佛,万法自然。”看看人家的修为,简直不是一般的高。 女子撒娇的说道:“你是怎么知道他们会在外伤药上动手脚的?” 男的俏皮的回答道:“其实他们这次的诡计还是挺高明的,只不过遇到了我,他们收集其中的一种药材,让全城买不到。而以允文公府上那么多的人来看,难免会有几个会受些皮外伤,更何况还有那么一个到处惹祸的傻大个,所以他们府上对于外伤药的需求量是很大的。所以无论他们将哪种药买断,都只是利用这个送药材的契机,将一些见不的光的,可以让别人掉脑袋的东西偷偷送进去,就达到他们的真实目的了,我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这里面的两人便是吴永麟和宋凝雪,宋凝雪又问道:“那你又怎么知道他们的对象是允文公呢?” “其实这点要感谢红袖啊,她那次去萧府刚好碰到了去那里借药的允文公府上的管家,其实他们当面就可以借给他了,为什么还要找‘妙春堂’的钱掌柜深更半夜的亲自去送药,所以我判断这里面一定有什么猫腻。所以我就让红袖试探性的去跟踪了一下,果然发现里面大有文章,也算是一种运气吧。” “其实本可以让他们自相残杀啊,为什么要救允文公呢?你来这里的目的不正是挑起他们的内乱的吗?” “如果让一方势力变大,当他扫平了这里的一切绊脚石,你觉得以萧邦的野心,他的下一个目标会是哪里?” “卫朝。”宋凝雪说完,心头冒出一阵阵寒意,如果真的被这些番邦人打入关内,多少无辜老板姓要被屠杀,多少家庭将支离破碎,多少孩子将变成孤儿。 “但这种格局始终会倒向萧邦那边,我现在这样做,只是给‘红衫寨’一点喘息的时间发展壮大一下而已,对于卫朝,我是不抱任何希望的。” “你我都是卫朝人,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呢?” “但这个朝廷早已经腐败不堪,它都不爱我,怎么还能奢望我去爱国。” “你怎么不试着去改变这一切呢?事在人为啊。” “历史有它自己的轨迹,不是凭我一个人的能力就能改变的,无论我怎么努力,它始终会通向它本该到达的终点。” 当吴永麟说完这句话之后,宋凝雪沉默了,这似懂非懂的词语,就感觉吴永麟是一位博古通今的智者,他甚至还有预测未来的能力,或许是她心有不甘,对于吴永麟这种放任自我,事不关己的态度极为不满。 “那你尽全力没有呢?你将这些当世的枭雄,智者都能逗的团团转,为什么不能发挥你所有的聪明才智,去改变当前的一切,让这世道顺着你自己觉得好的方向前行?去拯救天下苍生。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更何况你现在做的哪一件事情,不都是为了那些跟着你的人过上一些好日子。”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当宋凝雪说完这些后,吴永麟感觉在梦中一语被她点醒,或许他以前学的物理学完全禁锢了他的思路,想当然的觉得某些事情不可能做到,但自己都没有去论证过的这个命题,那它就是个伪命题,而且很有可能得到意想不到的答案。现在他的脑海中突然变得清晰起来,就那么一句简单的话让他心扉完全被打开了:一切皆有可能。 “莫谈这些糟心的事情了,你是不是已经想‘通’了?这么晚来找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难道是要以身相许了?嘿嘿嘿。”吴永麟其实内心的一些想法已经落定,此时故意想调戏一下面前的美人。 “你想的美,没有八抬大轿娶我过门,你想都不用想,现在你就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宋凝雪笑的花枝乱颤,丰胸摇曳,那一副酥媚入骨的模样把吴永麟更是弄的心痒难耐。 “到底是谁要娶谁啊?”外面传来另外一个婉转动听,百转千回的百灵鸟一样动听的回音。 丽人今天没有一点丝毫的刻意修饰,完全是一副原生态的风情,远山一样的黛眉,含情脉脉的眼睑,粉嫩而不浓墨的红唇,如新荔般雪白的娇美容颜,再套上一身雪白的裘衣,显得既温暖而惬意,让一边的宋凝雪都轻叹不已,吴永麟更是惊的目瞪口呆了,今天这是怎么一回事,深更半夜的,怎么两个大美人都喜欢往和尚庙里钻。 “当然是我嫁给他啊。”吴永麟在这位美人面前心虚起来,脑袋低的恨不得埋到衣领里去,反而是宋凝雪大胆的表白,同时用小手,指了指龟缩在角落里的吴永麟。 “哦,是吗?你真的要娶她?”丽人也不理会宋凝雪,而是目光熠熠的望向了满脸尴尬的吴永麟。 此人就是深夜到访的萧后,萧红菱。吴永麟不置可否的向宋凝雪使了个眼色,宋凝雪本来还想从他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已经认出了这位丽人便是萧后,知道她深夜到访,必然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和吴永麟相谈,正准备退出去。 “你别走,有些话你最好能听到,这样也好断了某些人的痴心妄想。”萧红菱一副趾高气扬,咄咄逼人的挑衅语气,顿时让原本满堂春色的佛院变得充满了浓浓的火药味。 “你到底想说什么?”宋凝雪不甘示弱。 “吴掌柜,我现在让你答应我的第二天条件:永远不许娶这个女人。至于最后一个条件,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宋凝雪和吴永麟同时发出一声轻喝,吴永麟本来想出口反驳,反而被宋凝雪指着鼻子问道:“你什么时候答应这个女人的三个条件了?” “这...这...当时情况危急,我如果不答应,这条小命都没有了。”吴永麟结结巴巴的回答道。 “那我现在也必须让你答应我三个条件,第一个条件便是你永远不要和这个女人再有任何的来往,第二个条件便是你必须明天就娶我过门。”宋凝雪此时气的开始胡言乱语。 吴永麟是一个头两个大,看着两双吃人的美目,早已没有了坐拥二美的痴心妄想了,他很想逃离这个旋涡,让自己的耳根清净点,但最清净的佛门都尚且如此了,他又还能逃向何处? 最终还是他打破了这种尴尬的局面,毕竟解铃还须系铃人,开始出来打哈哈:“此等人生大事还需多斟酌,萧后你不可能左右我的终身大事,当时我们都说好了的啊,这个事情不能强迫我做我不愿意的事情。至于雪儿你,自己的终身大事,不能这么草率,马虎不得,我连媒婆都还没请,你怎么能说嫁就嫁呢?这礼数还是要讲的,要不然会委屈了你的,这样我也过意不去。” 宋红凝破涕为笑,上来感动的握住了吴永麟的温暖大手,恨不得立马扎入到他的怀中。傍边的萧红菱知道吴永麟有心偏袒她,但那股闷气却始终咽不下,只得忿忿的转过头去,免得让胜利的一方看见自己的丑态。 吴永麟悄悄对宋凝雪咬了一阵耳朵后,宋凝雪在他胳膊上轻拧了一把,笑意盈盈的欠身离去,十步一回头,直到消失在视线中,吴永麟才回过神来。 “不知萧后深夜到访,所谓何事?”吴永麟恢复了往日的口吻。 “不要萧后萧后的叫,显得太生分了,我叫萧红菱,你以后叫我红菱吧。” “尊敬不如从命,好的,红菱。” 萧红菱反而对他这种豪不避讳的叫法吃了一惊,先是愣了愣,接着将怀中的一副圈圈图抛回吴永麟手中:“这个你怎么解释?” “好像不需要我解释了吧?既然你都肯还给我了,估计都已经知道里面的奥秘了,我只是和你开个玩笑而已,你又何必当真呢?”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只是一个商人,只想获得更多利益的商人,我想红菱你也看见了,我现在已经获得了我想得到的利益。” “你那个我没有兴趣,我只想知道你的棋艺是谁教你的?” “我说是无师自通,我天赋异禀你相信吗?” “你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苦衷?” 萧红菱脑海中似乎唤起了一些不愉快的回忆,脑袋又开始疼了起来,恍恍惚惚的跌坐在椅子上。 “你怎么了?” “没事,老毛病了,偶尔头会疼一下,过一阵就没事了。” “你可能是最近国事太过操劳了,一个女人家,管那么多事情干嘛,应该多休息的,以后没什么事就别往我这边跑了,如果你真有事情要来和我商量,直接派个人来,我进宫去见你。至于那个孤岛高人的事情,我向你说声对不起,我有我自己的苦衷,等哪一天时机成熟了,我自然会告诉你。” 望着萧红菱慢慢消逝的俏丽背影,吴永麟无奈的摇了摇头,并不是人人都能当‘武则天’的,希望她能过的开心一些吧。 ********* 萧芷君现在每天最喜欢的一件事情便是去找红袖,然后去‘金河府’的‘好吃一条街’去晃一圈,里面的各种美食如:姜醋生螺,碳烤羊肉,蜜汁牡蛎,怪味臭豆腐......早已让两人大呼过瘾,恨不得像牛儿一样有四个胃,每次两人还没走完一半,早已撑的不行了。 自从“儒茗楼”的‘十厄势’被破解之后,萧芷君不用每日到吴永麟那里去报到,更是乐的悠闲自在,但每次后面却有一个尾巴,傻乎乎的萧强,而且每次两个小丫头的账单都是由这位大个子莽夫来垫付。或许是萧芷君的阴谋起了作用,萧强的军饷和老婆本告罄,今天居然没有再跟来了。 当她们两个抚着鼓鼓的肚子走在大街上的时候,好多人还以为他们是两个怀孕了的小妇人,看看他们并未盘起来的发髻,其他女子的眼中有一种深深的唾弃,这哪家伤风败俗的妇人,居然干出这种珠胎暗结的勾当,我和隔壁老王再怎么样,至少保护措施是做好了的啊,太丢人了,居然还敢出来溜大街。 “听说了吗?邻邦的皇子来向萧后提亲来了,那位皇子生的好生英武俊俏,也不知道谁能有这么好的福气,能够得到这位皇子的青睐。”一位妇人喋喋不休的在向旁边的人都囊着。 “难怪萧强今天不来帮我们付账,原来是去迎接耶律皇子去了。”萧芷君对红袖小声说道。 “蛮王并无子嗣,听说有意让萧邦的女儿来代替出嫁。” 这一记世井流言传到萧芷君耳中,仿佛一记晴天霹雳,早已惊的不知所措,原本一颗快乐的心突然变得茫然失措,抓住红袖胳膊的小手都开始颤抖起来。 她对于这所谓的和亲其实是没什么概念的,女孩子大了,总要嫁人的,她当初的想法是在金河府或者木川府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嫁了。后来父亲有意撮合她和萧强,虽然此人不懂风情,五大三粗的,但毕竟和他还算是比较了解了吧。这样贸然的来一个什么耶律皇子,自己完全没和他有过什么交集,而且还要嫁的那么远,如果自己将来受了什么欺负,找个哭的地方都没有,所以,从她内心深处是拒绝这件婚事的。 她望了望红袖,希望能从那里找到什么办法,红袖似乎也明白了她眼中的难处,这两个小妮子处久了,居然心有灵犀,红袖脱口而出:“我是没什么办法了,你别忘了那个诡计多端的吴掌柜,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萧芷君刚刚的阴霾一扫而空,两人婆娑着身躯,慢慢的朝卧佛寺而来。 第39章 和亲之臣 “这件事情你怎么看?”萧邦一脸严肃的问了问胡正彦。 “王爷,那边的局势现在诡谲多变,耶律淳于皇子这次来这里和我们和亲,多半醉翁之意不在酒,以我的推测来看,他是想借助我们的势力稳定他的局势而已,如果把郡主下嫁过去,多半只会害了郡主,而且我们也会被有心人利用,卷入这混乱的局势。”胡正彦对大局的把握,往往比萧邦看的更透彻,这一语中的之词,让萧邦也开始皱眉沉思起来。 “那依国师之言,我们该怎么办?”萧邦焦急的问道。 “我这里倒有一计,王爷不是有意将郡主许配给萧强吗?何不让他们生米煮成熟饭,那耶律淳于皇子估计也没什么办法为难王爷了。” “只是这丫头野惯了,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劝服她,现在事态如此,也只能委屈一下她了。” “如果这件事情实在不行,我这里还有一记李代桃僵之计。”胡正彦一一向萧邦道来。 前面的那一计策自然被萧芷君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胡正彦不得不按照他的第二套计策暗中进行着。 ********** 一位华服公子行走于繁华的街市,来人虎背熊腰,一坨健壮的腱子肉显示出打虎之力,惹的街道两旁的女子频频尖叫,华服公子时不时对她们抛一个有意无意的媚眼,早把那些女子羞的掩面而逃,偶尔几个大胆的上来搭讪,被旁边几个精壮汉子挡在了一旁。 华服公子好像很享受这种睥睨众生,高高在上的感觉,看了一眼旁边被挡在外面的几个风流大胆的俊俏小妞,目不斜视的对旁边的侍卫说道:“我们要与民同乐,放她们过来吧。” 正当几个娇媚女子欲和他来个香满怀,一阵倾盆大雨悄然落下,几个小妞四散逃去,只留下满脸无辜,被淋成落汤鸡的华服公子。华服公子正想发泄满腔怒火,但抬头看见了一个粉面桃花,凹凸有致,曲线玲珑的妙龄少女,早已把华服公子看呆了,直到妙龄少女慌慌张张的拿着一张干帕子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华服公子才回过神来。 “公子,对不住,对不住,我刚刚沐浴完毕,一不小心将脏水泼到您身上了。” 华服公子听说还是美人的出浴汤水,更是激动的恨不得扑上去亲泽一番,但还是理智战胜了冲动,这毕竟不是在自己的地盘,贸然行动,得不偿失,必须温水煮青蛙,徐徐图之,好像这美人儿并不抗拒我。 “在下耶律淳于,不知小姐芳名?” “小女萧普贤女,如果公子不嫌弃的话,家里家父倒有几件衣裳,或许能符合公子的健壮身姿。” 此时已是大冬天,耶律淳于早已冻的上唇碰下唇,现在听说女子有合适的衣服可以替换,早已激动的恨不得立马牵着女子的手就走,但口中还是风度翩翩,颤颤巍巍的说道:“请小姐带路。” 当耶律淳于在一处别院内换完一身干净温暖的衣服,正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旁边的房间里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耶律淳于出于好奇,在纸糊的窗户上掏了一个小洞。 一个白花花的屁股蛋子出现在他的眼前,那丰腴的身姿,修长丰腴的大腿,柔美纤巧的玉足,早已把耶律淳于勾的口干舌燥,欲火焚田。最后等玉人穿好衣服,为了不被人发现,他才收回了留恋的眼神。 待两人再次相见,一个是玉琢天成,一个是心怀不轨,最后还是丽人先开了口:“耶律公子是否喜欢听琴吟诗?今天晚上‘风月楼’有一场风雅大会,如果耶律公子敢兴趣的话,不妨来凑个热闹。” 耶律淳于还以为‘风月楼’只是一个一般的酒楼,本来意兴索然,后来听说是金河府最大的风月之所,这女子定是里面的花魁级美女,早已急不可耐,日落西山之后,带着几个护卫,飞身赶来。 等耶律淳于出现在‘风月楼’的时候,那里早已人山人海,人人伸长了脖子往里面靠,耶律淳于兴致一下就来了,连忙让手下的几位威猛汉子拨开了众人,给他挤出了一条道,远远望去,还以为是后世的当红明星出场。 好不容易挤到‘风月楼’门口,结果老鸨问他有没有名帖的时候?他傻眼了,原来参加今天的大会还要名帖,再看看‘风月楼’一左一右两幅让人口干舌燥的两幅对联,他脑袋里一片空白。 浅酒人前共,软玉灯边拥,回眸入抱总含情。痛痛痛,轻把郎推,渐闻声颤,微惊红涌。 试与更番纵,全没些儿缝,这回风味忒颠犯。动动动,臂儿相兜,唇儿相凑,舌儿相弄。 正当耶律淳于忍痛的掏出怀中的一张银票,准备通融通融时,一双有力的大手抓住了他,同时递上了那些老鸨所谓的名帖,同时从那人口中说出让耶律淳于感动得痛哭流涕的话来:“这位仁兄是陪我一起来的,莫要难为这位公子了。” 老鸨喜笑颜开的凑了上去:“原来是萧公子,今天您这副对子让老奴财源滚滚,这金河府几乎所有的达官贵人都来了,都在打听这是谁的妙笔呢。” 那位萧公子和她打了一个哈哈,悄悄接过了她往袖子里塞过来的银票,这彼此心照不宣的事情没必要说破,台面上的一些东西,彼此都能得利就够了。 耶律淳于望了望这位公子,他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流俊朗,似乎经常出入这种风月场所,对一切驾轻就熟,星眉剑宇,洒脱不羁,耶律淳于对他有一种深深的好感。抱拳道:“小弟耶律淳于,不知公子贵姓?” “为兄萧永麟,耶律兄也是来参加此处的风雅大会的?幸会,幸会。” 一阵清浅的轻笑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两人不约而同的望向了笑声之处,萧永麟对那位公子瞪了一眼。本来耶律淳于对于萧永麟旁边的这位公子只是觉得有点眼熟,或许是下午的那一幕太过于记忆犹新了,再看看那凹凸有致的前胸,耶律淳于一下子就明白了,萧永麟旁边的这位公子是女扮男装,正是自己下午见过的萧普贤女。 萧永麟看着两人痴痴呆呆的望着对方,本来就对这位耶律淳于一见如故,现在望见两人似乎一见钟情,便悄悄在耶律淳于耳边说道:“舍妹只是为了方便来凑个热闹,望耶律公子能保守这个秘密。” 耶律淳于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便陪着两人进入了‘风月楼’,此后,耶律淳于和萧永麟的这位舍妹一直在那里说着悄悄话,逗的她笑容满面,早已将萧永麟抛之脑后,萧永麟唾弃的轻言了一句:真是天生的一对西门庆与潘金莲。 直到诗会开始,两人才停了下来,认真的注意着台上的一举一动,他们掩藏在人群中,听着那婉转清幽,珠落玉盘,委婉连绵的琴声。萧普贤女以前没有参加过这种聚会,居然感动的哭了,耶律淳于又是一番示好,看着耶律淳于的情意绵绵刀,萧普贤女的柔情密意剑,吴永麟再一次发出一阵恶寒---真是天生的一对西门庆与李瓶儿。 最后的花魁以梅花为题作了一首诗:“塞北梅花羌笛吹,淮南桂树小山词。请君莫凑前朝曲,听唱新翻杨柳枝。”将这场风花雪月推上了高峰,花魁最终被一位没有露面的商贾高价获得,听说当夜这位花魁就被赎了身,成为了此后的一段佳话。 那些没有获得美女青睐的诸如‘萧永麟’之流,或者早已被迷得晕头转向的‘耶律淳于’之流,悻悻的离开了这伤心之所,由衷的感叹了一句:真的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啊。 走的时候,萧永麟将耶律淳于叫到一边,小声叮嘱道:“舍妹还未出嫁,望耶律兄早做打算,我们兄妹二人在‘允文公府’静候佳音。” ********** 金河府,王宫,萧后一身珠冠霞帔,款款母仪天下之风,一双美目带着一种张扬与霸气,展示她高高在上的无上威严,她端坐在蟠龙椅上,这里本来是蛮王的位置,但自从他入关之后,这里成为了她每日议事的必坐之地,有些时候一坐就是几个时辰。她现在很怀恋以前在王位背后垂帘听政的日子,因为很多时候她可以对那些可有可无的日常琐事开个小差,甚至可以打个小盹,实在不愿意听了她甚至可以离开。 自从坐上这个位置之后,一切都变了,原来处心积虑的想坐在这个位置,或者说她是按照某些野心勃勃的人的意愿走到了这一步,现在她只想抽身离开,她有时候觉得自己如果没有知道那个--孤岛上的高人的真相,也许她就那么一走了之,她或许就解脱了。 她与蛮王并没有什么感情,对于以前蛮王的种种荒淫无度,她居然一点嫉妒和恼怒的心情都没有,他们就像两个世界的人,彼此互不干涉,但在外人面前还是装出一副恩爱的样子。 当她听说耶律淳于皇子要娶自己最宝贝的萧芷君小侄女的时候,她心里其实极为不愿意的,但又没有什么办法,或许,这就是报应吧,有些人处心积虑的想做到这个位置,最终却害了自己的女儿。 当耶律淳于出现在她的面前的时候,她还在游离于虚无,直到耶律淳于下跪高呼:“吾皇万岁万万岁。”她才回到了现实。 “平升。”她机械的说了一句。 “微臣小女少不更事,已经和别人定下婚约,但还有一义女,现在已候于宫外,如果皇子愿意,我愿成全你二人天作之合。” 其实耶律淳于现在也是赶鸭子上架,心中早已心有所属,但谁让自己当初闹的动静太大,必须娶个王公贵族的千金,现在更是闹的金河府人尽皆知,完全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当他看见那个风情婉转的女子的时候,他笑了,他对那女子说道:“我这里有一名句,如果郡主能答上来,我这里有一块上好的玉佩送与给你,算是定亲之物吧。” 耶律淳于从怀中拿出了那块上好的美玉,只见流光掠影,暗香浮动,借着一点光线,还能看见里面似乎有一条小鱼在游动,早已让那个女子眼睛都绿了。 “痛痛痛,轻把郎推,渐闻声颤,微惊红涌。”耶律淳于在她耳边悄悄的说道。 “动动动,臂儿相兜,唇儿相凑,舌儿相弄。”女子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脱口而出,声音几乎传遍了大殿上的每一个角落,当女子笑盈盈的接过耶律淳于递过来的美玉之后,朝堂上早已议论纷纷。胡正彦更是涨红了老脸,羞的无地自容。 昨夜朝堂上去‘风月楼’逍遥快活的朝臣不在少数,刚刚看见这个女子的时候,都觉得似曾相识。但今天这女子换了一身小家碧玉的打扮,这些人都觉得或许是自己眼花了。此诗句一出,让大家恍然大悟,原来这女子是昨夜的花魁,想不到这萧邦居然用她来鱼目混珠,真的是萧大胆啊。这一桩婚事自然是流产了,那耶律淳于好像还挺高兴的样子,不是当初他嚷着非得娶萧邦的千金吗? 几天后,却得到了一个让萧邦惊叹不已的消息,耶律淳于居然要迎娶‘允文公’的女儿--萧普贤女,原本想清除的‘允文公’却成为了邻国的国丈,这真的是风水轮流转啊,以后要动这个‘允文公’,自己要好好掂量掂量了。 萧邦和胡正彦一直搞不懂,这耶律淳于和允文公的女儿什么时候勾搭上了?直到有一天萧芷君说露了嘴,他们才知道了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居然是那个卧佛寺的吴掌柜,既然这吴掌柜摆明了和他萧邦胡正彦过不去,那自己也一定找个办法好好修理一下他,让他知道,谁才是这里的正主。恰恰不久之后,这个机会居然就来了。 ********* 金河府城楼外,一对新人即将远行,新娘凄凄切切,眼睑微红,流露出不舍之意,‘允文公’将女儿萧普贤女轻轻的搂入怀中,不停的安慰着:“到那边一定好好的对待自己的丈夫,你一个女儿家的,是他的半边天,要对他多一点理解,别再耍小孩子脾性了。从今儿起,你就是大人了,能看见你嫁了一个如此贤婿,爹爹我心里是很高兴的,这总算了了爹心里的一件大事。” “爹爹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还有那个傻哥哥,这真的要远行了,我心里其实最放心不下的反而是你们两个了。吴先生是我们最大的恩人,没有他,就没有女儿的今天,爹你一定不可怠慢了这位先生。” “放心吧,吴先生的好我是永生记得的,是他给我们全家一块免死金牌,谁要敢动他,我豁出这条老命也不会放过此人的。” “爹一定要留心胡正彦和萧邦这两个小人,爹在这里先忍耐一段时间,等我在那边稳点下来,一定将你们都接过去。” 一对父女不停的诉说着离别之情,落日西斜,抽泣声连绵不绝,人世间最可贵的便是亲情,在分离的那一刻,彼此发现谁也离不开谁。 “耶律兄不会怪我隐姓吧?” “吴兄乃当世真英雄,从那天我叫你萧兄弟的时候,心里已经把你当成我的兄弟了,你现在说这些就见外了。”耶律淳于对吴永麟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此时真的要离别了,反而有点英雄惜英雄了。 “耶律兄一路珍重。” “吴兄有朝一日一定要来弊国,以感谢我夫妻二人对你的月老之情,吴兄珍重,后会有期。” 望着马车渐渐远去,吴永麟望着天上的云彩,他开始想家了,也许,自己也该回家了。 第40章 相思泪,喋血情 一个小贩打扮的男人出现在红袖面前,两人互相牵手,激动了好一阵,此人便是吴永麟派往木川府的一名斥候,叫长江,来金河府也是碰碰运气,想不到真的就见到了吴管事,他一一向吴管事禀报了最近番邦的形势:最近番邦的兵马调动频繁,而且他过来的时候一路上发现运往木川府的粮草的车马特别多。 毫无疑问,两国之间的战事是要开始了,他知道这一天始终会来,想不到自己所做的这一切并没能从根本上改变什么,他现在反而担心起红衫寨所有的一切起来,恨不得立马飞回去,但吴永麟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必须必任何人都要镇定,要不然这个局只会越来越混乱。 他将长江,红袖,宋凝雪全部召集在了一起:“知道我今天为什么将你们所有人都叫过来吗?” “我们要回红衫寨了。” 长江和红袖早已高兴的手足舞蹈,而宋凝雪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冷冰模样。 “我们什么时候动身?”红袖急匆匆的问道。 “不是我们,是你们。”吴永麟幽幽的说道。 “啊。”长江,红袖,宋凝雪都不可置信的望着他。 “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走?” “我的目标太大,这里盯着我的人太多了,你们先到我们商议的指定地点汇合,木川府那条道是不能再走了,我们必须还是按原路返回,按照我以前教你们的方法,我们是很容易走出那片森林的。长江给所有的还在木川府活动的兄弟带个消息过去,立马返回关内。” “吴管事放心,其他弟兄都已经返回红衫寨了,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在番邦了。” “如果三日之内等不到我来和你们汇合,你们必须立马离开,不要想着返回来找我。 回去之后给月寨主说:让她不要眷恋那里的一草一木,人没有了就什么都没有了,立刻让全寨的人往西而去,西边有一个叫蜀的地方,那地方适合我们重新开始,那里有大片的森林,高耸的险峰,吃不完的野味,而且土地肥沃,比我们现在这个地方富饶的多。而且过去之后,我们也许就能真正的摆脱出红衫教了。 雪儿,有一件事情非你莫属,你对锡城的情况比他们两个都要了解,你必须先回去,将这里所有的一切告知锡城的周勋周大人,让他早做准备。顺便回去给阿三,二宝带个口信,让他们往南边走,来这里的一年前,我已经把金陵的吴家老宅买回来了,让他们带所有的伙计暂时去那边避难,等过了这关,我们东山再起。雪儿你实在没什么地方可去,也可以去吴家老宅里等我回来,我知道你和红衫寨的月灵儿不对路,你也没必要和她勉强凑合在一起,如果我真的回不来了,你再找个比我好一点的嫁了......” “住口,你当我是什么人了?我这辈子就缠着你了,做鬼也不放过你。 你为什么非得将我打发走?你知道我死都会和你在一起的。”宋凝雪早已热泪盈眶,深深的扎入了吴永麟的怀中,再也不想和他分开。 “你知道我现在身边可用的人并不多,我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你,是信任你的,你应该懂我的。”吴永麟说完,早已亲上了宋凝雪哭得梨花带雨的俏脸,将她从眼眶中涌出的清苦之泪一滴滴的添入了口中,并打趣的说道:“平时口味别那么重,这都可以腌大白菜了。” “讨厌,都这个时候了,还没一点正行。” “这叫真性情,如果我没有这种苦中作乐的样子,你觉得你会爱上我吗?” 宋凝雪知道他此时是在安慰自己,对于这种生离死别,这是她第一次发自内心的舍不得,对于后面的结局她不敢想象。吴永麟说的没错,再也没有比自己更合适的人去做这件事情了,她找不到借口去拒绝。只得默默的收拾了一切,天蒙蒙亮的时候,她和红袖乔装打扮一番后,先后出了城,望着金河府远处的卧佛寺,宋凝雪再一次哭的泣涕如雨,连旁边的红袖都被感染了,金河府,再见,萧芷君,再见。 ****** 当胡正彦听说蛮王被卫朝拒婚,现在已经下落不明,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扳倒吴掌柜的机会来了,这个眼中钉,肉中刺,不除不快,想不到老天给了自己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再加上这段时间总算从‘风月楼’的老鸨,春桃那里套出了宣文虎被杀的真相,新仇旧恨,正好可以与这个姓吴的一起清算了。 萧邦知道了这一切之后,也是笑逐颜开,虽然对于此人的才干大为惋惜,但大事即将开拔,由不得一点妇人之仁,而且此人与卫朝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既然得不到,就只有除了他。 哈从武当得知此次的目标是吴永麟后,大吃一惊,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让哈蜜儿给先生去送个信,但他带着自己的亲信过去的时候,见到了被挡在卧佛寺外面的哈蜜儿,那里早已被官兵团团围住,连一只鸟儿都飞不进去,原来他哈从武居然是最后知道消息的那个。 萧强是负责此次行动的总指挥,他知道这位吴掌柜救过自己未过门的老婆萧芷君,如果今晚将这人弄死了,自己以后估计只有天天跪搓衣板的份,他有心想放一下水,管他吴掌柜被谁弄死的,只要不是在我眼皮底下被弄死的就行。 萧芷君早已睡着了,她已经几天都没见过红袖了,红袖去哪里了呢?她去问过吴掌柜,吴掌柜让她回去睡觉,等过了今晚她就明白了,所以她今天很早就上床了,她希望明天起床的时候,就能见到吃货红袖,再和她一起去‘好吃一条街’大快朵颐,吃得再也走不动为止。 萧红菱今晚却来了,而且进去了很久,到现在还没出来,外面等着的官军已经有一些不耐烦了。 “知道吗?你不该惹胡正彦这种睚眦必报的小人的,更不该去惹萧邦这种能卧薪尝胆的隐忍之人,他们曾经同时爱上了一个女人,但最后却不计前嫌,成为了最好的拍档,难道你不觉得这两个人有多么可怕吗?” “我倒没觉得,我倒觉得他们很可怜,尤其是胡正彦,平白无故的帮别人养了那么多年的女儿,最终却不得不向抢他女人的人俯首称臣,你不觉得人如果活成这样,很可悲吗?” “我总觉得以前见过你,但就是想不起来,你这种乐观的态度让我想起了一个人。”萧红菱又开始头疼了。 “里面的人听着,立马放了萧后,否则让里面所有的人死无全尸。”寺外带头的官兵发出一声恫吓。 “院主,你又何必为了我这一个不相关的人妄送掉这么多人的性命呢?” “吴施主,如果不是你,恐怕我们这些人早已下地狱了,我们多活了这么多日,其实都该感谢你。而且伦主持走的时候,让我们定然保证你身家周全,我们怎能辜负他的所托,如果苟且活着,还不如快意人生一把。” 堂下的众僧目光坚定,毫无一丝退却的迹象,刀棍林立,喝喝生威,吴永麟也被这种气氛所感染,随手从旁边的武器架上提起了一把钢刀。 “我曾经是一个很怕死,很怕死的人,我现在依然很怕,怕不能和下面的诸位一起上路。 门外有一批或许比我们更怕死的官兵,因为他们有牵挂,有牵挂的人就有弱点,而我们没有牵挂,所以我们没有弱点,我们要让他们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强者。 我希望我们都能活着从这里走出去,如果我们今天都不幸死在了那些比我们还胆小的人的手上,我希望还有来生,我们再做一回兄弟。 我就是我,不一样的烟火。” “杀..杀..杀”几百人发出的声音震馈欲聋,在寺庙中不停的回响,远处的大鈡发出‘当当当’的悦耳之声,就像那出征的战鼓,为这末路的英雄们奏响最美的乐章,人群情更加激动开来。吴永麟回头望了萧红菱一眼,对她微笑了一下,这就是他们彼此诀别的方式,吴永麟被对着她挥了挥手,第一个扑了上去。 本来他可以把她作为人质的,但她能来送吴永麟一程,吴永麟从心底已经非常感激她了。其实吴永麟挺可怜萧红菱的,一个蛮王根本就没爱过她,还有一个她的亲人,却一直在利用她,刀箭无眼,自己何必再搭上她一条如花朵般的生命。 曲终弦断人散尽,繁华落尽终成空。 第一轮箭雨过后,刚刚扑上去的几十位僧人如刺猬般一个个倒下,鲜血汩汩流淌,煞是吓人,但这并没能吓退后继者。慌忙准备第二轮箭雨的官兵被空中投掷过来的风火棍冲的七零八落,外围的官兵早已和第一轮冲上的武僧战在了一处。长枪朔朔,尖锐的枪头透胸而过,还没来得及从未死透的一位僧人身上抽回来,一位手握朴刀的僧人从侧面挥刀砍断了他的双手,被长枪透胸的僧人反转身体,对着哀嚎的断手之人压了过去,死的时候僧人很安详,他看见了绚丽的烟火,这凄惨的一幕幕正在这曾经的活佛之地不停的轮番上演。 萧强早已意会了下面的那些官兵,这些人早已有心放水,而吴永麟平时在外人面前都是一副商人的样子,这些日子与僧人的不断切磋,武功更是精进不少。吴永麟手起刀落,将‘吴三刀’的威名再次扬名江湖,刀刀毙命,他凌厉的眼神就像一头捕食的猛兽一样让人胆战心惊,体内的潜能被激发了出来,在他所过之处,留下阵阵血雨,残肢断足不计其数,让在远处观战的萧邦,胡正彦大吃一惊。 握着早已被鲜血和碎肉浸染的卷钝刀锋,吴永麟回顾一个个杀得凄惨无比的僧人,这些僧人内心深处本来就抗拒杀生,而且风火棍的杀伤力有限,此时再被官军一挤压战圈,死伤的僧人早已过半,但他们始终往吴永麟所在的方向靠拢,无论付出多惨痛的代价,这始终成为他们的终极保护目标。 “先生。”一声稚气的喊叫并未在人群中引起多大的骚动,吴永麟却听的真真切切,他朝小女孩的方向望去,一个熟悉的面孔对他眨了眨眼,吴永麟心领神会,率先冲了过去,后面的僧人紧随其后。或许是被吴永麟早已浑身浴血,披头散发,鬼神之威所吓,那一处的官兵还没来得及组织起防御圈,众人似乎被吓破了胆,嘴里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急忙丢盔弃甲,灰溜溜的如鸟兽般散去。 冲出了包围圈,吴永麟带着剩下的僧人往最近的一处城门靠去,此时守城的人并不是哈从武的手下,来人手提一把清风枪,脚踏一匹枣红宝马,目光如练,一张国字脸上临危不乱,对着手握钢刀,浑身上下无一完整之处,兀自还在流血的吴永麟,凌冽的说道:“放下你手中的武器,我拓跋吾宗可饶你们全尸。” “放了这些小和尚,我可以跟你们走,他们是无辜的。” “你觉得你们现在还有资格和我谈条件吗?” “你可敢和我单独一战?” 拓跋吾宗哪里受过此等挑衅,一个无名小卒,居然敢和和他这个金河府第一猛男挑战,轻蔑的望了他一眼,突然脚下使力,借着马背上的力量,脱离战马的束缚,如饿虎扑食,枪风如影,朝吴永麟握刀的右手穿了过来。 吴永麟气定神闲,虽然前面已经耗费许多气力,其临场反应能力何其敏锐,没等清风枪靠近,早已来了一记‘滚地躺’,躲过了这威猛的一击。 还没等拓跋吾宗反应过来,吴永麟后发先制,以一记‘上步崩刀’粘了上去。此时如果不速战速决,等后面的追兵围堵上来,自己和这些人就要全部交代在这里。 拓跋吾宗的银枪舞的像一条水龙,此人的武功是何等的高明,战场的经验能力更不是吴永麟所能比拟的,似乎识破了吴永麟的诡计,将枪尖破入地面上的青砖内,将整根银枪弯成了弓形,待吴永麟靠近的那一刹那,将银枪崩弹的力量释放了出去,而后又旋转回身接过了从吴永麟身上弹回来的银枪,以一记‘飞龙入海’,直接朝刚刚被长枪弹震到旁边的城墙上,现在正靠在墙边上喘息的吴永麟刺了过去。 也许是没料到吴永麟会硬生生受了这一刚猛的之枪,也许是用力过猛,拓跋吾宗的银枪脱手后透过吴永麟的左肩,直接将吴永麟钉在了墙上,看着此人流血不止,直到停止了抽搐。 拓跋吾宗以一种胜利者的眼神望了望周围忿忿欲出手的僧人,侧身想拔回刚刚出手的银枪。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出手的银枪从枪头处应声而断,透肩之人直接顺着钉在墙上的枪杆,冒着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硬生生的将身体从枪身上拔了出来,虽然鲜血顺着伤口汩汩流出,但吴永麟还是将一把钢刀抵在了拓跋吾宗的喉咙上。 “以你现在的伤势,我可以轻易的反手将你制服。” “你可以试试。”吴永麟用刀尖划破了拓跋吾宗喉咙的一处皮肤,一丝鲜血顺着刀尖沁了出来。 拓跋吾宗被此人隐忍的勇气所叹服,也许是英雄惜英雄,话语一转:“即使我放了你,以你的伤势,估计也活不了几日,何不留下来,也许还有活命的机会,我倒很想交你这个朋友。” “我们不是同一路人,如果有机会,我愿意与你在战场上再厮杀一回,下一次,我绝对不会拜的这么惨。” “你们走吧......放行。”随着城门‘吱嘎吱嘎吱嘎’的打开,众人慌忙朝城外跑去。此时,远处的一匹战马驮着萧红菱正驰骋而来,马上的丽人显得焦急万分,眼中还热泪盈盈。 吴永麟站在河边,望着冰冷的河水,他的身体也在渐渐的冰冷,意识也在渐渐的模糊,萧邦和胡正彦带的人马也渐渐的近了,在这些人的前面还有一个俏丽的身影。 “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 形单影只望相护,只羡鸳鸯不羡仙。”丽人口中呢喃着动人的旋律。 原本迷离的吴永麟瞪大了眼睛,口中喃喃的说道:“你是心梅,你是心梅。” 说完使出身上最后的一丝气力,朝丽人身上扑了过去,萧红菱正想去接住那让自己幡然醒悟的真命天子,突然,一支冷箭从侧里射了出来,目标直指自己的情郎,她毫不犹豫的迎了上去。血雾从她的身体里溅射出来,像一片绚丽的彩霞,烘托着她娇美的身姿,她带着恋恋不舍的目光堕入了冰冷的河水中,但那一刻她却是最温暖的。 这个世道给了他们机会,却没有给他们时间,让他们再次错过,旁边的厮杀还在继续,而吴永麟此时却什么也听不见了,他带着与叶心梅生生世世的信念也投入了河中,溅起阵阵水花,也许,他们在龙宫再次相遇,继续这一世的未了情。 这一夜,卧佛寺僧人全体战死,无一生还,蛮世祖苦心安排的一切付之东流,但唯一让他欣慰的是保存了那个世子,至于他将来会是一个什么样子,自有后人来评说。 第41章 那一夜的温柔 寒风凛冽,大雪纷飞,山舞银蛇,原驰蜡象,过去的已经远去,未来的一切还在继续。 慕容怡清漫无目的的行走在这风雪之夜,她每次想起月灵儿时,都会会心的露出一脸如花的笑意,对于教主交待的差事,她现在一点都没放在心上,也许是她的性格使然,与月灵儿之间的情谊,是很多人都无法理解的。 当第一次见到月灵儿的时候,她们俩都还是十岁左右的小女孩,月灵儿梳了两个小辫子,一对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似乎很有灵性,对红姑教授的剑招好奇的目不转睛,连教主叫她名字的时候都忘记了,最后居然对着恼怒的教主调皮的眨了眨活泼可爱的眼睛,而且还没被教主责罚。平时只要开小差的,教主或者红姑都要用剑鞘打手板。 作为同一批的被悉心挑选出来的精英女子,月灵儿和慕容怡清被安排在了一起,同吃,同睡,同练功,她们成了无话不说,形影不离的好朋友。慕容怡清本来就是练武的好苗子,再加上红姑不遗余力的指导,很快就成为了护法的候选对象,人无功而不立信,就这样,一场改变她人生的相遇就这样悄然发生了。 红衫教建教之初处于一层峦叠峰,万壑松风之地,由于不尊重男性,常常将男人作为一个个玩物,玩弄于鼓掌之间,这当然是以教主始作俑者,下面的教众只是偶尔浅尝辄止,不能深知其中滋味。当然还拐骗无知少女,将其训练成为自己的打手,美其名曰传道,更让江湖人义愤填膺。 作为一个以男权为尊的社会,这自然引起了众多武林豪杰,英雄好汉的不满,更是觊觎那些被拐骗上山的貌美如花,千娇百媚的妙龄女子。 一场浩浩荡荡的以‘铲除魔教败类’为宗旨的讨伐之师,就这样开始慢慢的朝红衫教席卷而来。 这些人本来各怀异心,更不可能让自己被哪个无名小辈指挥来指挥去,还没来得及好生集结下,各大门派便独树一帜,前前后后的朝红衫教赶来。这样就给了红衫教可乘之机,慕容怡清化妆成江湖人士,混在其中,自称‘霓裳派’。 开始这些江湖人士还雄心满志,但看见‘霓裳派’中个个娇艳欲滴,肤白貌美的靓丽女子,早已没有了攻伐红衫寨的兴趣,被那些仙姿玉色,欲拒还迎的女子更是弄的心痒难耐。那些女子也是对这群饿狼来者不拒,对他们也很是开放,小手摸着,淫调哼着,隔近了还能闻到那些丽人浑身散发出的一种骚媚味,好些人早已开始打退堂鼓。来这里不就是为了抢个漂亮女子吗?现在心愿已成,何必再做那些打打杀杀的营生呢? 这样,就形成了一副奇特的画面,本来还意气风发的江湖好汉,早已被温柔攻势所化解,人群中散发着**的气息。一对对情人模样的男女卿卿我我,甜言蜜语的夹杂在人群中,那些没有美人陪伴的人眼中喷发出嫉妒的火焰,偶尔,还会引起一场武斗,而且,频率越来越频繁。 一位俊俏的风流公子提着一把名剑,对着挑衅之人完全不放在眼里,慢慢说道:“就凭你那几下子,也敢和我抢女人?” “少他妈叽叽歪歪的,大爷看你就不爽,今天就要代替你老子好好教训你,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男人。”一位彪形大汉一边和风流公子斗嘴,一边用下流的眼神望了望旁边痴痴发笑的美女。 “哇,这位大爷好有英雄气概,我好喜欢。”刚刚还在与风流公子花前月下的美人,两眼与彪形大汉似乎在情意绵绵,打情骂俏,早已将风流公子置之脑后了。 风流公子气的浑身发抖,如果自己不使出真功夫,不但男人的雄风保不住,更有可能让美人对别人投怀送抱,还没等挑衅的大汉出手,一把锋利的宝剑早已急不可耐的抽将出来,朝对方挥了上去。 “来的正好。”彪形大汉也不慌乱,直接抽出随身的一把鬼头刀,往上一撩,便轻轻松松的将风流公子的剑招挡了下来。 风流公子没料到此人居然还有些真本事,顿时不敢大意,而且更不可能在女人面前出丑,便使出了浑身所学,与彪形大汉打的难分你我,几十招下来,两人早已累的大汗淋漓,气喘如牛。 这两人还在难分胜负的斗着,旁边又有两人打了起来,而旁边的女子更是为自己的心仪之人卖力的吆喝着。 彪形大汉借着雄浑的体力,渐渐开始占据了上风,早已将风流公子逼得节节败退,当一次刀剑撞击之后,风流公子被彪形大汉的一记穿心退踢到了五丈之外。正当彪形大汉洋洋得意的等着丽人投怀送抱的时候,刚刚还和他眉来眼去的丽人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居然取出了贴身佩戴的丝帕,空气中似乎都能闻到那让人心血澎湃的旖旎之气,依依朝跌落于地上的风流公子靠了过去。 风流公子的嘴角流出了一丝血迹,胸腹似乎刚刚受伤不轻,此时只能跌坐在地上,用那把名剑让身体不至于倒下去。当丽人朝自己走来的时候,风流公子还是吃了一惊,当一张带着芬芳体香的丝帕拂过自己的嘴角,额头,鼻尖后,身体里一股无名的力量流窜至全身,刚刚的伤痛似乎已经完全恢复,早已生龙活虎般从地上跳了起来,再次举剑扑了过去。 风流公子这一次出剑之后,早已如忘我般将自己的潜力逼至了极限,当名剑从彪形大汉的胸口带出一丝血线之后,两人才最后分出了胜负,彪形大汉死于风流公子的名剑下,而风流公子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早已伤痕累累,浑身的衣衫早已被鲜血浸染,还没有结疤的伤口还在往外流血,顺着手里的名剑慢慢的流入旁边的泥土中。此时的空气中散发着一种腐烂的叶子与鲜血混合的难闻气味,让旁边的丽人几欲呕吐,就像一个**对一个浑身散发恶臭的乞丐一样唾弃。 风流公子望着丽人的厌恶之色,似乎明白了刚才的一切,居然轻松的笑了一下,刚刚的血气方刚早已渐渐平复,想着被人利用,似乎心有不甘,怎奈没过多久,就赴了彪形大汉的后尘,死前的眼神不寒而栗,一直盯着丽人,让心虚的丽人都开始冒冷汗了。 这便是慕容怡清第一次杀人的经历,她明明没有动手,却利用女人的身体,只是做了一些挑拨的动作和神态,便让一个彪形大汉,风流公子死于她的温柔之下。这是她第一次知道,原来温柔也是一件杀人武器,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却比刀剑的威力更大,一出手,便让两个江湖高手命上黄泉。 风流公子死前视乎识破了她的诡计,更是用一种让她永生难忘的愤恨眼神吓坏了她。那一段的时间之内,她居然天天都会梦到那个眼神,而且每次都是被吓醒的,在梦中,她梦见风流公子用双手死死的掐住她的脖子,让她喘不过气来,直到快要窒息的那一刻,她才浑身大汗淋漓的从梦中醒来,当夜,她再也睡不着,只盼着黎明快快到来。 当慕容怡清被风流公子弥留的眼神瞪的浑身发冷,痴痴呆呆的时候,一把利刃已经带着破空之声,悄悄的朝着她的背心寂然而至。 此人是刚刚风流公子的同门,似乎对于刚刚风流公子用性命来获得美人芳心,而最终被人抛弃大感不满,看着风流公子死前的不甘,有心替风流公子挽回颜面,便对毫无防备的慕容怡清从背后偷袭了过来。 还没等此人的利剑靠近,一位威武不凡,英姿飒爽的俊俏公子早已横亘在丽人身后,大声叱喝道:“卑鄙小人,妄为江湖名门正派,居然做出如此丢人现眼的事情,你配得上你手上拿的这把剑吗?” “尹天仇,我崆峒派与你华山派井水不犯河水,你凭什么管我们的闲事?你难道瞎了你的狗眼了,刚刚我师兄就是被这个小贱人害死的。” “有什么火朝着我发?如果你师兄不是觊觎这位姑娘的美色,何必会白白断送在他人之手,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 “我看出来了,你和这个小贱人是一伙的,你给我等着。”说完,早已忿忿的大声吆喝起周围的同门起来。 就这样,华山派因为尹天仇的多管闲事,与崆峒派来了一场大乱斗,刀光剑影,拳脚无情,人人出手毫不留情。尹天仇为了保护慕容怡清,被崆峒派围在中间的空地上,虽然凭借高超的剑术,多次将对方的攻势化为无形,但身上也受了几处剑伤。 慕容怡清总算从内疚的情绪中回过神来,对着杀得步步紧逼的崆峒派,如一位地狱使者幽幽的说道:“今天你们谁也别想离开这里。” 还没等崆峒派的众弟子和尹天仇回过神来,慕容怡清早已如一朵被风吹起的蒲公英,飘飘然落向了风流公子的尸身之处。将他鼓鼓的死不瞑目的眼睛默默的合上,并用丝帕轻轻搽去了名剑剑柄上的残留血迹。 当慕容怡清握着名剑如风一般从众人身前身后掠过,带起一阵阵血雾,接着,这些人慢慢倒下去,包括那位刚刚想偷袭慕容怡清的崆峒弟子,死前几乎每个人眼神中都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 其他的崆峒弟子看着如鬼魅般身手的慕容怡清瞬间就放倒了自己门内的几位高手,早已方寸大乱,口中大声呼唤:“这人是红衫教的魔女?大家一起上,灭了她。” 那些人根本吓的手足无措,此时看着慕容怡清慢慢的靠近尹天仇,又开始大呼小叫:“华山派的尹天仇和红衫教的魔女是一伙的,大家不要放过他们。”,但就是没有谁敢先动手。 “你现在后悔刚刚救过我吗?”慕容怡清冷不防冒出这么一句话出来,倒让尹天仇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不救,我良心不安,救了,又何须庸人自扰。” “很好,你和他们不同。” “只是我现在没有实力杀你,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想现在就杀了你。” “我可以等你,等到你能杀我的那一天,将这一份恩情完完全全的还给你。” “也许过了今天我就没有机会了,因为我成为了黑白两道的共同敌人。” “如果你都不能从这种困境中活下来,又有什么资格来杀我?” 尹天仇也许是失血过多,慢慢的昏厥过去,当他再次醒来时,躺在慕容怡清的怀中。原来昨夜因为身体虚弱,再加上天寒地冻,寒毒入侵,原本刚强的汉子居然就这么病倒了,头烫的厉害,而且一直在瑟瑟发抖,慕容怡清感念于此人的恩德,便将尹天仇揽入了怀中。也许是她体内的那股真气起了作用,深夜,尹天仇慢慢的恢复了平稳的呼吸,慕容怡清闻着此人身上散发出的男子气息,有些许的迷茫,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对了,还是错了? 待尹天仇慢慢的恢复了知觉,慕容怡清看见他并无大碍,留下了一些用来调养的补气养血的灵药,便悄悄地离开了,走的时候只在寄居的洞穴中留下了几个扭扭歪歪的大字:好好活着,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从此,尹天仇过上了黑暗的逃命之旅。他曾试图回到华山解释这一切,才到山门前,便看到了一张与他划清界限的告示:华山派逆徒尹天仇,与红衫教魔女私通,让我华山派百年清誉蒙羞,特将此大逆不道之人逐出师门,待再次相遇之日,便是我派铲除此孽徒之时。 曾经的光辉岁月,曾经的不离不弃,曾经的大义凛然,曾经的名门正派,在危难之中竟然如此的不堪一击,尹天仇有点心酸,更有点心疼,他从没有怪过慕容怡清,甚至会有点怀恋,因为那个晚上他朦朦胧胧的碰到一处柔软的肌肤,居然那么的有弹性,而且还散发出让他至今难忘的一种体香,这居然成为了他在逆境中活下来的唯一美好记忆。 而后,江湖传言,慕容怡清被崆峒掌门所杀,而且被暴尸三日,尹天仇偷偷去看过一次,他那次留下了这一生的第一次眼泪。 转转碾碾,他成为了一个让富家公子,名门闺秀唾弃的乞讨之人,但他心中却过的很平静,因为他和她本就是不同时间的两个人,有些时候觉得,这个世界没有了她,自己活的更洒脱了一些,就像那个每年都来城头观望的翩翩掌柜。 他就会每次都那么劝慰这位掌柜:你至少还有一份牵挂在你心头,我与伊人已人鬼殊途,这一世已无见面之日,在这一刻,至少你是比我幸福的。 到底是谁欠谁一份幸福,也许没有谁欠谁,只是愿意与不愿意,只要心甘情愿了,我们又何须在意那个结果,得不到的,才永远是最美好的。 第42章 刀身,风声,声声漫 昨夜的雪下的很大,天刚刚亮的时候,地上早已铺上了厚厚的一层雪绒,望着大自然的精心织缎,有人欢喜有人忧,瑞雪兆丰年,对于靠种地为生的老百姓,他们觉得这是大自然的馈赠,来年的丰收让他们的内心充满了希望。 一个样貌不俗,胡子邋遢,头发凌乱的酒醉之人,此时踉踉跄跄的行走在这雪绒之中,他既不喜,也不忧。也只有每次酩酊大醉之后,他才会忘记那些让他难堪的场面,那些他不愿意在回忆的过去。本来他可以不必耿耿于怀,依然可以提起他的大刀,叱咤与绿林,让那些耻笑他的人闻风丧胆。 但他是一个极好面子的人,曾经有这样的传言,说飞虎寨的胡飞虎的刀锋在绿林之中只要说他是第一,谁也不敢称第二。他怒了,气的七窍生烟,直接带人杀到了飞虎寨。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和他来了个单打独斗,打着,转着,思付着,他发现这个人并非浪得虚名,居然还有那么几下子,百招过后居然都未分胜负。 两人招式本来就有很多相似之处,用的武器又都是刀,两人的功夫更是在伯仲之间,或许是双方为了照顾各自小弟的面子,居然打成了平手,并未分出个高下。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当他听说胡飞虎在锡城被官兵伏法之后,并不是惋惜,而是一种莫名的兴奋之情,因为这个绿林,再也没有和他争第一刀的威名了,他成为了让人心惊胆战的‘绿林第一刀’,而且归附他的人越来越多,但总有另外。 那一天,黑鹰盟来了那样的一个姓茅的怪人,他并不是来当小弟的,而是让他雷成鹰来当小弟的,而且号称是什么‘白莲宗’的人,雷成鹰当时风头正盛,对此人的要求只是当成了一个笑话。那人走的时候却说了一句很自信的话:“有一天你总会答应的。” 日子就这么顺风顺水的过着,雷成鹰变得越来越目中无人,飞扬跋扈。也许正应了那句,站的越高,摔的越惨。当红衫寨的那张“红衫论剑”的名帖送到他面前的时候,他还是那么不可一世,认为自己就是天下无敌,唯我独尊。 就当他觉得自己的诡计得逞,可以用拳头征服那个小丫头的时候,那个叫月灵儿的小丫头居然使出的一种怪异的拳法,居然还是他那个所谓的男人教的。也许是他太过轻敌了,也许根本就技不如人,就那么被人从台下推了下来,倒地的那一刻,他知道这辈子再也抬不起头了。 这些日子,他完全不在理会‘黑鹰盟’中的大小事务,对于心灰意冷的离去之人也不阻拦,只是借酒消愁,忘掉那让他难堪的那段记忆。 这一天,那姓茅的又来了,他说只要雷成鹰答应入他的‘白莲宗’,他茅子兴便可以帮雷成鹰夺回他所失去的一切,让他重整雄风。 在入教的那一天,茅子兴给他表演了神功护体,刀枪不入,滚钉床,爬刀梯的成名绝技,让雷成鹰拍案叫绝。想着大仇能得报,对此人更是信服不已。 雷成鹰以前作为叱咤风云的扛把子,居然开始成为别人的小弟,更是把以前劫掠来的所有财物全部捐献给了‘白莲宗’,而且茅子兴更是对他许诺他们的终极目标便是推翻这边腐烂不堪的朝廷,然后取而代之,他雷成鹰,将来要不就成为一个开国的王爷,最次也能混个大将军当当。想着将来的这美好的一切,他发现自己第一次居然那么愚蠢的拒绝了别人的宏图大计,庆幸的是最后还好赶上了这高官厚禄,建功立业的末班车。 最近,茅子兴给他透露了一个绝好的契机,如果此事能成,将为他们的大计加大了成功的砝码。 *********** 当尹天仇再次见到慕容怡清时,他早已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只有从那手上的那一点胎记,他才感觉那是真实的。 他从没有像这一次那样患得患失过,直到再次被丽人甩脱之后,他又觉得刚刚的一切也许是上天给他开了一个玩笑,但那个玩笑是那么容易抓住的,可惜却偏偏被自己弄丢了。 当慕容怡清第二次从风雪中再次出现在尹天仇的面前的时候,已经是数天之后了。 慕容怡清似乎已经认出了他,他就是以前那个和她有过赌约的华山派的弟子尹天仇,但让尹天仇失望的是,她居然在自己的面前提起了另外一个男人,一个和自己有过数面之缘的翩翩掌柜。 “你认识吴掌柜吗?” “有过几次接触。”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知道吗?” “他那个人不错,至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还没有深入的接触过,但至少不算是一个坏人。” “为什么?” “他与其他人与众不同。” “在哪方面?” “他不会施舍别人,但会给别人希望。” “这难道不是矛盾的吗?” “茅与盾如果在一个人手上,那就不是矛盾的,吴掌柜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会很轻松的化解这种矛盾。” “怎么说?” “他很轻易的就将飞虎寨的众高手与绿林中的各路好手引入到他的设计之中,将这些屠杀的一干二净,而且官兵几乎不费一兵一卒。听说,他以前只是一个每天留恋烟花之地的浪荡公子,无酒不欢,无美不尽兴。你说,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慕容怡清望着尹天仇,似乎从他的眼神中读到了一种莫名其妙的醋意,但她似乎浑然不意,对亲眼见见这个吴掌柜的兴趣更大了。她在刚到红衫寨后,便打听到那个吴掌柜好像去番邦了,为了满足自己内心的好奇感,她作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也决定去番邦看看,去见见这个传说中的人物,是不是真的那么三头六臂,神通广大。 当慕容怡清在锡城置办途中的相关物品的时候,尹天仇一定会在她百步之内,既不亲近,也不疏离。慕容怡清也不恼,也不嫌他烦,更不嫌他臭,也没有给他买一身像样的衣服,因为他们发现最近出关的武林人士越来越多,有一些他们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也渐渐的感染着他们。 翌日,慕容怡清正在‘惜凤楼’的角落里大快朵颐,这将是在锡城最后的一顿美餐,也许这日之后,她又将喝西北风去了,自己对一直跟着的尹天仇也是不抱任何希望的。今天她也破天荒的吩咐小二给窗外墙角蹲着的大乞丐和旁边一直跟着的小乞丐,施舍了一顿美食。而且她给了小二一笔不菲的银钱,希望以后他能好好关照下这个小乞丐。而且当她把这笔银钱交给小二的时候,她并没有从他的眼神中看到贪婪的神色,他居然就就和在红衫寨见到的那个‘惜春楼’的吴三掌柜的眼神是一样的。她好奇的问了一下,这两个人好像并不认识,她有一种直觉,他们之间一定是有联系的。他们的风格是那么的相似,他们也爱钱,但取之有道,与那些唯利是图的商人一比,简直是出污泥而不染,更让人选择无条件的相信的他们。 尹天仇在角落里将碗里的鸡腿和鱼肉都拨给了小乞丐,虽然平时对他不怎么关心。他本来就是一个嘴硬心软的家伙,此时真的要和小乞丐分开了,他还真有点舍不得小乞丐。这个世道本来就恶人横行,欺软怕硬,这些年要不是他一直暗中保护着小乞丐,恐怕小乞丐早就饿死了。如果自己走了,他的命运会如何,他不敢去想象,路途遥远,风险重重,他更不可能带着小乞丐上路。对于给小乞丐留下一条活路,他是绞尽脑汁,就是不得其法。 当慕容怡清将一笔丰足的银钱交于‘惜凤楼’的小二让他好生照顾小乞丐之后,他那颗悬吊吊的心才平静下来,他不知道慕容怡清为什么会这么做,难道她比自己还了解这个小乞丐?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心底是感激慕容怡清的,当他还在心潮澎湃的时候,慕容怡清旁边的两个大汉的对话同时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知道吗?听说番人快要打来了。” “快吃饱上路了,大哥还在城外等着和我们汇合呢,等立下如此赫赫头功,我们就能名扬天下了。” “那番人的大将军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被他撩翻的英雄好汉听说都好多伙人了,二哥,你说我们有机会吗?” “男子汉,大丈夫,国家正当危难之际。你我毕竟学了些本事,更应该为这乱世做点什么,别这样患得患失的。” “二哥说的没错,我们一切听二哥的,一定要宰了这条番狗。” 慕容怡清和尹天仇从几人的对话中,才明白了近几日的不寻常,原来这些人都是些有点血性的汉子,居然想着去刺杀番将,却能将生死完全抛开,让慕容怡清和尹天仇从心底涌现一丝敬意,或者在某些时候,自己能帮上一点小忙也不一定。当这些人风风火火的朝城外出发的时候,他们两人也一前一后的跟了上去,而且并没有被他们发觉。 *********** 萧邦自从亲眼看见自己的姐姐被人射落水中之后,他并没有像其他失去亲人的人那样悲痛欲绝,嚎啕大哭,只是吩咐人到河流的下游去寻找,至于结果,他并不在意。 他更没有刁难在人群中射出这一箭的人,也许这个人本身就是按照他的意愿行事的,他原本只是想射杀了吴永麟,想不到自己这个傻姐姐居然用自己的热血之躯硬生生的帮他抗下了。其实这一箭本来就可有可无,因为他们早已看见吴永麟受了很重的伤,即使今日有幸逃脱,估计也会被伤痛折磨致死,他们只要好生监管下附近的药店及大夫就行了。而恰恰就是这无意的这一箭,就成就了他的千秋伟业,他又何必再去让忠于自己的有心人心寒。 蛮王从卫朝失踪之后,萧邦那股已经失去的情绪再次被点燃,而且这一次,萧后也都被射杀了,即便她没有死,他也会想个办法将她软禁起来,让这一切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当自己的大事成了,这些人又能奈他如何? 他是一个不甘于平庸的人,在木川府看着那些番邦贵族对自己的多番刁难,他一直隐忍着,他想着有一天一定要将这些人永远的踩在自己的脚下,让这些番邦的蛀虫永无翻身之日。 他更是一个胸怀远大理想的人,卫朝的兴盛让他眼红,为什么只有他们可以穿丝织的衣服,可以品飘香四溢的香茗,更可以有比他们富裕得多的广阔疆土?而卫朝的那个皇帝小二和自己比起来,简直连帮他养马的资格都没有,凭什么他就能享有上天对他的眷顾?难道我就不能取而代之? 而要做到这一切,自己首先得在番邦这边让万民敬仰,让文武百官俯首称臣。这些日子的苦心经营,他已经拥有了这样的实力,现在的军队完全在他的掌握之中,而且朝堂上几乎都换成了他的人,那些不服的人,要不被打压,要不被诛杀,现在朝堂上几乎都是他说了算。 当称王的日子真正到来的时候,他已急不可耐,原本用来栽赃嫁祸允文公的蟒袍,玉玺,金刀,今日总算光明正大的用上了,望着宫殿下面叩首称臣的文武百官,他那一刻的窃喜难以形容,简直比知道自己居然有个亲生女儿还高兴。对于此次登基的左膀右臂,肱骨之臣,他也是大嘉提拔与奖赏,人人笑逐颜开,原来,当王的感觉是这么的爽。 番邦,在萧邦登上王位之后,改国号为西夷,而且抓紧时间备战,准备开始对卫朝开始了大规模的正面战争。哈从武为平卫大将军,负责统领全军,萧强为左路将军,负责勤王,拓跋吾宗为右路将军,负责前锋,胡正彦为军师,负责全军的辎重及其他相关大小事务的处理。这一路的十多万人马,就这样浩浩荡荡,风雷电驰般的如潮水般的朝卫朝浩浩荡荡的扑了过来。 西夷的人马所到之处,烧杀百姓,抢掠金银,**弱女,完全暴露了他们作为侵略者的狼子野心,而胡正彦对这些官兵的胡作非为视而不见。甚至在攻下一座城池之后,会作出让他们三日不封刀的禽兽行为。狼烟过后,满目苍夷,偌大的一处城市,再也见不到一点活人的气息,偶尔看见几个步履蹒跚的老妪如游魂野鬼般行走在这修罗地狱,她们双目无神,只是机械的捧起旁边的灰土,将自己的亲人和周围死去的男人女人小孩,简简单单的堆起一个小山包,就成为了他们在这乱世的最后的立命之所。人逢乱世,命比草贱,面对着如兽性般的大屠杀,这些老妪也几乎疯疯癫癫的,将来又有谁能帮他们收尸,她们也不在那么介意了,这也许就是她们这帮人的命。 战争虽然是弱肉强食,你死我活,但当这些人作出的丑恶行径,让全天下人共愤之后,总会有些血性的豪侠会站出来,而且几乎是一波接一波的毫不畏死,让拓跋吾宗也怀疑这一步是否走的有点操之过急了? 第43章 生机与阴谋(一) 冬日里的太阳是让人觉得最舒服的,晒在人身上觉得暖烘烘的,原本死气沉沉的大雪原也变得生机勃勃,偶尔看见几只兔子一前一后的在雪地里来回的跑来跑去,似乎想释放这些日子大自然让它们不能嬉闹的憋屈。 两个身披大弓,手拿三叉的北方大汉行走在这雪原,脚上踩的‘呼哧呼哧’的,两人的脸上充满了久违的笑意。今天他们的战果好像很丰富,手里提捻着几只肥美的野兔,背后还有几只山鸡,两个人欢声笑语的行走在这荒山野地里,只有旁边的水流声才让他们觉得这是真实的,周围的一切太静了。 这两个汉子一个叫张龙,一个叫张虎,是这一带靠打猎为生的猎户,一直隐居在这深山老林之中,外人也不曾打扰到他们,这日子倒也过的闲适惬意,自给自足。 他们本来是周围县城中的一户有点田产的小户人家,后来几个泼皮看上了张龙那有几分姿色的小娘子,数次上门叨扰,有些时候更是语出调戏,动手动脚。其弟张虎一时气不过,便将这几个泼皮给尥蹶子歇菜了。张龙本想将这个弟弟好生骂一顿,但大祸临头,卫朝法令严明,完全没有一点人情味可言,一家人商量了一下,便深夜带了家小,往这深山老林里逃窜了。 张龙和张虎平时除了种地,冬天来的时候,他们喜欢上山打打野味,让家里人能吃上一顿大肉饱饱口福,而且本身有一股使不完的气力,何乐而不为呢?而他们在这些年的打猎生涯中,居然发现了一处非常适合居住的山谷,旁边还有一条河流便于平时汲水和洗漱,这让两兄弟更是欣喜不已。既然已经犯了事,何不在这密林中隐居,做一回山野猎人,总比每日那样担惊受怕要强多少倍,这一商定,便在山谷中一住就是多年,张龙的儿子都几岁了。就是苦了这张虎,现在连一门亲事都没说上。 “兄弟,我这个当哥哥的实在对不住你,将你连累了,你还没能娶上一门弟妹,让我这个做哥哥的好生惭愧。”刚刚还在嬉笑的两人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大哥,人家说打虎不分亲兄弟,那帮泼皮都惹到我们头上了,莫说是我,恐怕连乡里乡亲的估计都看不下去。更何况我还是你的亲兄弟,这事我从来没后悔过,而且我们现在这日子也过的快活似神仙啊。” “哎,如果是在县城,你也早娶了一位婆姨,现在也生了一儿半女的吧?” “哥哥莫说这些丧气的话,好男儿志在四方,对于儿女之事,凭你兄弟这身好本领,将来一定能娶个几房好妻妾。”这张虎倒看得很开。 一时无话,也许是两人走累了,想歇歇脚,而且囊里面的清水已饮尽,便刚好顺便去旁边的河里补充清水。 张虎刚刚将囊里面的水补充满,一转身,发现旁边的蒿草中隐隐约约的透出一丝不寻常,似乎里面埋伏着一人,以他这些年作为猎手的警觉,连忙将背后的弓箭取了下来,对着里面怒吼一声:“别他娘的鬼鬼祟祟的,是条汉子的给我出来,要不然爷爷手里的家伙事可是不张眼睛的。” 被张虎这一吆喝,张龙也是吓了一跳,作为大哥,他遇事比张虎更为冷静,对事情更能观察入微,他仔细瞧了半天,里面的人好像并无一点生机,可能是什么其它动物的尸体吧,也不好奇,让张虎收回弓箭,打点了一下装备和猎物,正准备离去。 也许是他们手头捕获的猎物的血腥味,也许是张龙所说的刚刚河边的动物的尸体,引来了一只巨熊的觊觎。还没等他们反映过来,早已朝张虎扑了过去,也许这只禽兽对活物更感兴趣。 张虎也并非等闲之辈,只是轻巧的往一边一闪,便躲过了巨熊的猛扑,而刚刚藏人的蒿草,早已被巨熊肥硕的身躯所碾压。此时,露出了里面的真实情况,这不看还好,一看吓得浑身冰凉。里面趟着一个人,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是完好的,胸前还有一个被利器捅过的伤口,如果不是因为现在是冬天,估计早已腐烂,但看着里面露出的卷卷白肉,让两人还是不寒而栗,至于里面的人是否还活着,他们不得而知。 张虎见此情景,大喝一声:“畜生,我绝不饶了你。”早已抓起旁边的钢叉,如箭一般冲了上去。 巨熊的眼中似乎透露出一股无辜:妈的,老子也才刚刚知道这里面躲了一人,你们至于将这笔烂账记在老子头上吗?如果真知道这里面藏着这么一个肥美的猎物,老子至于冒着拼命的险偷袭你们吗?你们这两个也是白痴,你们有见过拿武器捅人的熊吗?我又不是熊大熊二。 旁边的张龙也从一侧围了过去,他本来想用弓箭射穿巨熊的喉咙,但里面的人不知道是死是活,如果不小心将那人射到了,这是他不想见到的。而且就凭他们两兄弟的实力,围捕这头巨熊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望了望旁边奄奄一息的汉子,张虎慌乱之中力道似乎没掌控好,脚下一滑,刚刚还不可一世的样子摔了个七荤八素,眼冒金星。巨熊看见机会来了,如一睹小山一样向张虎扑了上来。这头巨熊估计有千斤之重,如果将张虎压于身下,估计会将他变成一摊肉泥,旁边的张龙早已吓的面无血色,手中的钢叉早已脱手,呼哧的朝巨熊的侧面飞了过来。 就在巨熊扑上张虎身体的那一刹那,他从斜里本能的将手中的钢叉支了起来,可怜这一头巨熊,就这样被张虎的钢叉穿了个透心凉,旁边的钢叉也呼啸而至,这两把钢叉,活生生取了它的熊命。 就势滚到一旁的张虎,被巨熊跌落溅起的雪花沾满一身,早已吓的冷汗涔涔,为从熊口逃生暗自庆幸不已,正在旁边喘着粗气。 张龙走过去查看了一下那人,发现鼻息间还有一丝游离之气,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才暗自镇定下来。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这么一个大活人,让他们遇到,也算是一种缘分吧。 他们拿起旁边的材刀,一溜烟的功夫便做了两幅木筏,将奄奄一息的汉子和巨熊分别放置在两幅木筏上,两人一前一后,深一脚浅一脚的朝回家的方向走去。张虎为平白多了这一头巨熊早已欣喜不已,这可够自己这一家子吃好一阵了,今天看来是个好日子,既救了一人,又得了一坨坨肉,今晚和大哥嫂子好好喝一顿大酒好好庆祝一下。 ************ 人家说夜色迷人,那也得美人相伴,对于这边关诡异的气息,尹天仇完全勾不起一丝的兴趣,无意中从那几个人口中听见关于边关数镇惨绝人寰的消息,早已气愤填膺,胸中有一股抑郁之气难以发泄出来,脸上的阴郁也越来越浓重。 慕容怡清和尹天仇总算见到那几个人口中的所谓的老大,那人生的一副傲骨,面容和身体甚至还有些清瘦。但慕容怡清发觉此人并没有眼见的那样孱弱,能当上这些人的老大,自然有自己的一番看家本领吧。此人使了一支判官笔,铜杆铁头,尾部似乎还有机括,里面暗藏杀招,看来这些人将自己的成名绝技都带上了,让慕容怡清和尹天仇钦佩不已。 “大哥,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此人是这些人中的二头领,慕容怡清和尹天仇这些日子从他们的对话中,知道此人叫刘北山。 “我们需要等待一个机会,和来此地的众多好汉一起好好商议一番,近日来崆峒的一位德高望重的高手,已经传下口风,将在距离这里一里地的山神庙,和广大武林豪杰,共同商议刺杀的相关事宜。”老大孙连方将最近此地的风吹草动,对赶来汇合的众兄弟交代了一番。 “这太好了,江湖人本来就一盘散沙,如果能团结在一起,何愁大事不成?”老三鲁一飞早已兴奋的眉飞色舞。 “为了以防万一,老三你先和众兄弟在此处守候,我和你二哥先去探探情况,如果有什么不测,你速速带领众兄弟撤回关内,切不可恋战。”孙连方意气风发,颇有豪迈的风采,对于这有备无患的后招,众人也频频点头。 ******** 山神庙,一堵残破的矮墙早已坍塌,露出了原本属于它的破败与泥黄色,恰恰与周围土地的颜色融为了一体,再也分不清你和我。 庙前面的雪地早已被赶来的众豪杰踩的泥泞不堪,望着小广场上人头攒动的众人,早已被一种信心满满的情绪所代替。这小广场上早已挤下了不下数百人,但并不喧闹,偶尔听见几个熟人互相相见之后的寒暄之音,后面又渐渐平息下来了,人人伸长了脖子,焦急的等待着,那个所谓的德高望重的高手现身。 慕容怡清今天换了一身男儿的打扮,还是带着一副斗笠,混在这人群之中,她怕自己被崆峒派的高人看出来,毕竟自己和那些人有过交手,而且自己还做过障眼法,让那些人认为自己已经被伏法了,此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也只是出于好奇来凑个热闹而已。 离慕容怡清不远的尹天仇还是那副蓬头垢面,不修边幅的打扮,这些人并不在意他的这一身行装,有几个人为他能站在此处,还给了他几个赞许的目光,这让他心里也觉得暖洋洋的。原本还以为自己脱离了江湖,想不到自己还是不自觉的卷进来了,但他这一次并不后悔,反而想着自己作为其中的一份子有种自豪之情,拿着木棒的手都有些兴奋。 千呼万唤的崆峒派掌门‘君子剑’胡廉庸总算带着门人,前呼后拥的出现在了众人面前,望着台下聚集的众武林好手,嘴角露出了不经意的一丝冷笑,随即又恢复了一副德高望重的模样。 慕容怡清早已将胡廉庸刚刚的奇怪表情尽收于眼底,对不远处的尹天仇做了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尹天仇早已平静了下来,得到慕容怡清的指令后,悄悄的消失在人群中,朝离山神庙不远处的高坡上偷偷的摸了上去。 “今天我看见众位英雄好汉在此相聚一堂,我心甚蔚。西夷人占我疆土,屠戮我子民,焚烧我家园,其心可诛,望众好汉,万众一心,众志成城,将此可恶的西夷人赶出关外,还我大好河山。”胡廉庸早已在台上口吐唾沫般的侃侃而谈,下面的众人早已听的激情澎湃,举起了手中的武器,随着胡廉庸的豪言壮语,随声的附和着,将群情激昂的局面渐渐推上了高潮。 尹天仇越往深处走,便越觉得不安,旁边的林子里出奇的安静,静的太不正常了,他有一种被众人窥视的感觉,他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往密林深处走去。 当两个官兵偷偷的从他背后准备将他撂倒的时候,他本能的作出了回应,还没等那两个官兵反应过来,他反向跃起,翻过两人横连过来的大刀,左右手同时出手,捏碎了两人的喉骨,将两具尸体随手抛了出去。 这些日子压抑心头的愤恨总算获得了宣泄,让他浑身畅快不已。但随即一种不好的预感突然从脑袋里冒了出来:不好,这是个阴谋。 他从高坡上不管不顾,‘呼’的一声跳了下去,背后传来阵阵箭矢落地的破空之声,他也不忘从口中传出一个洪亮的声音:“大家快走,周围有埋伏,我们中计了。” 本来还群情鼎沸的众好汉一时慌了,此时早已不知所措,台上的胡廉庸反而抽出随身的宝剑,指挥大家不要慌乱,从一处薄弱口奔杀出去,大计来日再议。 刘北山对胡廉庸的侠名早已佩服的五体投地,此时看见自己的偶像如此淡定,也激发了内心的那股英雄之气,连忙飞身到胡廉庸的一侧,大义凛然的说道:“胡大侠快走,我殿后。” “那先谢过兄弟了。”胡廉庸居然还在刘北山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早已让刘北山忘乎所以。 当他还沉浸在这种喜悦中的时候,一把利剑透过他的后心,一时间鲜血如注,他一时惊的目瞪口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这把利剑从他的身体里抽了出来,再次从另外的地方捅了进去,就这样反复的抽插,直到原本火热的身体变得冰凉透骨。 刘北山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死的好生凄凉,直到众人明白过来,周围埋伏的官兵早已如潮水般涌了过来,将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第44章 生机与阴谋(二) 台下的孙连方目睹了自己二弟死的那么凄惨,一股悲鸣从心底涌至全身,早已怒不可遏的握起手中的判官笔,朝台上满脸冷笑的‘君子剑’胡廉庸攻了过去。 当铁笔头与利剑碰撞在一起后,发出‘乒乒乓乓’的金属撞击之声。孙连方早已使出了浑身的杀招,那支判官笔被他舞的游刃有余,虎虎生风,他手中仿佛握着一尾灵动的银蛇,灵蛇吐信,步步紧逼,让胡廉庸劾的连退数步,居然忘了反击。 其他的绿林英雄早已和西夷的官兵战在了一起,人人握着手中的兵器,宣泄着满腔的怒气,几乎是手起刀落,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再也不存于世,那帮西夷兵也毫不畏死,依然前赴后继的奔涌而来。 高地上的拓跋吾宗挥了挥手,旁边一位英气不凡,膀阔腰圆,身骑一匹红鬃烈马,亮盔藤甲加身的小将冲了出去。他是拓跋吾宗的小儿子拓跋严烈,也是使的一把清风枪,他颇有其父的风采,英姿飒爽,好一个威风凛冽的小将军。 拓跋严烈欲上台帮衬被孙连方打的节节败退的胡廉庸,脚下在马镫上一使力,早已如风火雷电般举起清风枪朝孙连方的背心刺去。 藤甲小将正为这一致命一击暗自高兴,冷不防旁边飞身过来一个倩影,只是轻轻撩了一剑,就将拓跋彦烈刚刚的枪势化去了。拓跋彦烈调转枪头,一记回马枪,朝刚刚出手的慕容怡清梭了过去。慕容怡清似乎也发现了他的意图,身体化作一个旋转的陀螺,如一阵青烟在拓跋彦烈的周身流动,反而让刚刚气势很盛的拓跋彦烈慌了手脚。慕容怡清乘他慌忙招架之际,左腿扫上了他的脖子,拓跋彦烈腾出一只手去招架,慕容怡清早已变招直攻他的下肋,漂亮的一记侧踢,将拓跋彦烈胸前的肋骨都踢断了几根,刚刚都能听见骨头断裂的‘咔咔’声。拓跋彦烈直接被踢到十丈开外,如果不是旁边的几个西夷兵当了他的肉垫,替他缓冲了力道,估计早已废了。此时拓跋彦烈蹲坐在地上,一股鲜红的血液顺着他的嘴角慢慢的流淌出来,早已没有了刚刚的意气风发。 还没等拓跋彦烈缓过神来,慕容怡清早已激射而起,挽着漂亮的剑花直接朝着拓跋严烈的位置杀了过来,众官兵完全低挡不住慕容怡清的攻势,慕容怡清也是出手毫不留情,一轮剑雨过后,地上留下了几具新的尸体。提剑之人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当拓跋彦烈恢复了一丝力气从地上站立起来后,倩影早已迎面而至,一柄利剑直接向他的胸口刺来。 “我儿小心。”拓跋吾宗随手抛出了自己的清风枪,像一把利箭射腾空而起,长枪刚到,人影已至。当拓跋吾宗出手的那一瞬间,慕容怡清便知道此人是个硬茬子,刚刚与那人的钢枪过了一招之后,握剑的手居然还在微微的颤抖。 西夷兵刚刚被此人的气势所逼迫,早已被吓破了胆,此时看见大将军一出手边将此人的杀气镇压住了,忍不住爆发了雷鸣般的喝彩。 慕容怡清的斗笠早已脱落,此时露出了清秀的容颜,一头爽利的秀发随意的披在肩上,眼神却静如一潭清泉,倒让拓跋吾宗开始啧啧称奇,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弱女子,居然有如此的修为,卫朝果然是卧虎藏龙之地。 “想不到是你这个妖女。”胡廉庸认出了慕容怡清,急忙高声呼喊道:“此人是红衫教的妖女。” 众武林好汉完全对胡廉庸的尖利之词无动于衷,对于投靠西夷的胡廉庸恨不得喝其血,食其肉,对于汉奸,任何朝代的人都是深恶痛绝的。 孙连方调转笔锋,一记漂亮的腾空坠,如饿虎扑食般朝慕容怡清飞了过来。 “姑娘先休息一下,让我先会一会此人。”孙连方才说完,人影早已扑向了拓跋吾宗。 拓跋吾宗早已背起了拓跋严烈,清风枪在手,丝毫没落下一点气势,对于孙连方的连削带点,一一轻松的化解,一柄清风枪舞的密不透风,一寸长一寸强,更何况是在如此空旷的场地,长枪更是占了很大的优势,数十招下来,孙连方有些招架不住,渐渐的开始吃力起来。 旁边刚刚在观战的众好汉看见孙连方快要落败,早已丢下西夷兵,直接朝拓跋吾宗围了过来,众西夷兵看见主将被围,早已缩小了站圈,急于上去扑救,却被众好汉一一杀退了。 拓跋吾宗不愧为西夷的第一猛男,对于此等境地,完全没有一丝慌乱,对于背上背着的儿子,只是轻轻的说了一句:“吾儿放心,爹爹今天一定带着你活着离开这里。” 旁边忍不住的一名彪形大汉举着一柄钢刀呼的就扑了过去,还没等他看清楚,清风枪一记‘横扫秋风’,将来人的身体扫出了十丈之外,完全让人来不及救援,他就气绝而亡。 众人看到此人如此刚猛,刚开始还有一点怯意,但看见众好汉从四面八方冲了过去,早已忘记了刚才的一幕,直接朝拓跋吾宗围攻了过来。 拓跋吾宗出手毫不留情,干净利落,清风枪带着风雷之势捅进了最先靠近的一人的身体,顺势将此人的身体撩了起来,再一使力,将此人直接砸向了围上来的众好汉,这股力道也甚是霸道,刚刚抛掷之处传来阵阵哀嚎,当头的一个早已七窍流血,含恨而亡,旁边的几人也受了很重的内伤,躺在地上之后,却再也爬不起来了。 看见这一缺口,拓跋吾宗边走边战,走过的地方早已躺下了一具具残肢断腿的尸体。 西夷第一人如果论武功的修为是伦无序,但如果论武功杀人的霸道,绝对是当前之人。此人有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之勇,其父更是替蛮世祖屡屡啃下硬骨头的勇猛之臣,曾经一人对战过一支一千人的围剿,当时也是为了救回他自己的儿子拓跋吾宗,听说其父在与这一千人的厮杀之中,拓跋吾宗并未啼哭过一次,直到重新回到母亲的怀中,才开始大哭起来,可见其胆魄是遗传了其父的。 拓跋吾宗从小便获得了其父的真传,枪法在番邦几乎无人能敌,在刚刚成年的时候,已经获得了其父的衣钵,在军中的威望甚高,再经过几次平叛的洗礼,他变得更加沉稳果敢,其风采早已超过了其父,完全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对于这些绿林之人,拓跋吾宗觉得有点可惜了,如果不是背后受伤的儿子,这场缠斗可能早就结束了,但这帮人落败,只是时间的问题,外围的自己人再一冲上来,这帮人一个人也逃不了。 尹天仇早就被隔在了官兵的外围,此时看着被围在中间的众好汉像一条条活鱼被人提捻而起,他已经猜到了这战事的结局,只是没想到这战事会结束的那么快,那么匪夷所思。 慕容怡清再次与拓跋吾宗交手的时候,只见对方满身的污血,但却没有一处是自己身上的,而且周围的众好汉完全低挡不住这绞肉机器的攻势。拓跋吾宗眼神坚定,睥睨众生,就像一位修罗武神,这一帮人就像一群蚂蚁,他想怎么踩死对方就怎么踩死对方,而且对方还毫无还手之力。 枪,剑,碰撞的一瞬间,火星四射,慕容怡清感受到了一股难以捉摸的气息,此人的内力修为,早已在自己之上,战场的随机应变,已经不是自己所能比拟的。 两人你来我往,已经不知不觉间过了十多招,但拓跋吾宗却越打越兴奋,一招霸道的‘铁锁横江’之后,慕容怡清早已气呼紊乱,刚刚胸口又被拓跋吾宗踢了一脚,此时全身的真气无法凝聚,剑招一下就慢了下来。 拓跋吾宗趁胜追击,一把清风枪在他手中犹如一条游龙,当‘横贯全军’的枪身撞上慕容怡清的身体之后,她护身的天罡真气早已被打的窜至五脏六腑,这一时半会的功夫是再也没有与拓跋吾宗一战的能力了。 慕容怡清靠在一颗大树上,等着自己的身体被拓跋吾宗的钢枪贯穿,等着自己的生命在这一刻结束,她现在唯一想起的亲人便是月灵儿,唯一的遗憾是没有见到那个传说中的吴掌柜,也许这就是命。 满天的乌云遮蔽了这一切,老天似乎也不忍看着这些血性儿女的浴血搏杀,不一会风雪大作,原本殷红的战场被一片片雪花掩盖,为这些英骨忠魂送上最后一程。 慕容怡清望着旁边的悬崖,毫不犹豫的滚了下去,与其被羞辱,不如这样死的痛痛快快的。望着天上落下的雪花,慕容怡清脸上带着无比的平静,直到身体落入了一处深潭,而后知觉完全被冻得麻木,就此昏厥了过去,朦朦胧胧中只记得,自己冻僵的身体,顺着流水漂泊了很长的一段时间,直到被人再次打捞上来,而那已经是数日之后了。 尹天仇望着眼前的一幕,恨的咬牙切齿,嘴角已经沁出了一丝丝鲜血,原本还生龙活虎的数百人,早已被人屠宰的干干净净,他甚至没有勇气去帮这些英雄好汉们去收尸,只能远看着那些官军泄愤的将那一具具早已冰凉的尸体剁成了肉泥。 风雪越来越大,自己的藏身之所渐渐的被大雪掩盖,想着慕容怡清跳悬崖的那一刻,他再也不愿意起来,直到看见西夷兵散去之后,血尸中露出了一支熟悉的判官笔,他才醒悟过来,人活着就有希望,自己总该做点什么吧,无论是为活着的人,还是早已死去的人。 ************ 马车颠簸,走走停停,再加上风雪交加,山路更加难行,耶律淳于和萧普贤女端坐于马车之内,没有了往日的恩爱场面,脸上更多的是凝重之色。 他们才走出金河府一天的路程,便得到了自己安排的探子传来的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萧邦反了,而且吴兄弟和萧后已经着了他的毒手。” 萧普贤女更多的担心是自己的老爹允文公和傻弟弟,自己这家人本来就和萧邦他们不和,一旦他当了番邦的王,自己的亲人绝对会遭到他的毒手的,其下场可想而知。 耶律淳于将暗自垂泪的萧普贤女紧紧的搂入怀中,轻声的安慰道:“娘子不用太担心,我已经派出密使暗暗知会萧邦了,如果他敢动老爷子,便是与我北辽为敌,对于这一点,他们也会有所顾虑的。” “只是爹爹和那个傻弟弟不知道要受多少苦,胡正彦这个小人本来就睚眦必报,上次他们在吴掌柜和爹爹那里吃了不少的亏,吴掌柜被抹杀已经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了,爹爹和弟弟能不能撑到我们再次赶回来救他们出来,很难说啊。”萧普贤女说完,又开始抽泣起来。 “放心吧,他们会撑到那一天的。”耶律淳于其实更伤感的是获悉了吴永麟的暴毙,虽然与此人仅仅是数面之缘,但得知此人冒充自己娘子的哥哥后,他并没有恼怒,反而心里却认了这个大哥,这好不容易有个相交的人,就这么说走就走了,哎,真的是天妒英才。 耶律淳于不忍将这种低落的情绪表露给自己的妻子,轻轻撩起车内的窗帘,往流淌的河水中吾自出神。 突然,河面上一个衣着华丽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连忙让几个下人下水将那个受伤的丽人拖了上来。 这一看简直吓一跳,这不就是为自己赐婚的番邦的王后吗?怎么身上还插了一支箭矢,用手去探了一下她的气息,居然还没有断气,让耶律淳于更加兴奋不已。 这一下老丈人和那个傻舅子总算有救了,如果用她来与萧邦交换,这笔买卖一定会让他心动的,但这件事情必须好好筹划一番,那个萧邦本来就不是吃素的,他敢造反称王,必然不会考虑这一层顾忌,必须摸清他的底线才行。 自从看见萧红菱慢慢醒来,萧普贤女才和她热络起来,但当萧红菱听说吴永麟被诛杀以后,她完全的不相信,一定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耶律淳于和萧普贤女拿她没办法,只得顺着河流寻找了好一段时间,直到再也没有了希望,萧红菱便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如果你不往她的方向看一眼,你完全可以当她是个透明人。 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便是痛失我爱,当这一天自己真的面临的时候,萧普贤女想自己可能也会像萧红菱这个样子吧。 第45章 执着、西迁 树林里还是那么暗无天日,也许是上面的树叶不堪雪水的重负,偶尔能听见‘吱吱呀呀’的枯枝断裂声,光线还没来得急从缝隙里透射进来,旁边的雪水便将缝隙再次填补,这一切,又趋于了平静,好似刚刚根本就不曾发生那一幕。 一男一女疾行在这雪并不厚实的原始密林中,只是偶尔停下来生一堆火,烤一烤早已湿透的衣服,温一温早已梆硬的馍馍,只有当他们将那温软的食物送入嘴里的时候,他们才感觉这是真实的,前几日的一幕两人都不愿谈起,更不愿再去回忆,更不知道回去和那个期盼的人如何交待。 红袖和长江总算追上了早她几日离开的宋凝雪,当她看见宋凝雪的时候,早已嚎啕大哭的扑入了宋凝雪的怀中。 宋凝雪是何等聪明之人,她没有看见吴永麟的身影,又看见两人悲悲戚戚的样子,早已猜到了一切,只是她不敢也不愿意去接受这一切,那个人现在可以说是她的全部,甚至比她的性命还要重要。 最终还是宋凝雪提起勇气开口了:“吴掌柜是不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 “呜呜呜......”红袖哭的越来越凶,在她的心中,其实对吴永麟也没有什么仇恨,只是对他爱沾花惹草的性格有点看不惯,毕竟自己的小姐都还没有成为他的娘子,怎么可能让外人捷足先登呢?心底对吴永麟也是比较佩服和依赖的,关键他还能做一手让她大快朵颐,吃了这顿想下顿的美味,这些日子在番邦虽然与吴永麟一直斗气,但毕竟当他是自家人了,对于一个外人,谁在意他?对于吴永麟的死,她是真的伤心,不掺一点假,如果没有了他,那接下来的日子,红衫寨的那帮人该怎么活下去? “吴管事死了。”最后还是长江忍不住说了出来。 “不可能,不可能。”这一记晴天霹雳轰的宋凝雪目迷耳炫,原本站立的身躯好像突然全身的力气被抽离了一般,趄趄趔趔的朝身后倒去。 “宋姐,宋姐”红袖总算叫醒了昏迷许久的宋凝雪。 红袖哭的是热烈,而宋凝雪却是凄冷,此时她的内心完全空荡荡的,除了这一身躯壳还是自己的,她感觉自己似乎已经灵魂出窍,想从过去的美好记忆中抓住那个熟悉的影子,但那一切好像镜中花,水中月,当她再次回到现实的时候,不得不鼓起勇气承认刚刚长江所说的一切,但内心的悲痛还是伴着自己的泪水顺着漂亮的脸颊倾泻而下,只有这样,她才会感觉好一些。 “吴管事说不定也没死。”长江最后还是鼓起勇气给了大家一个希望。 “......”宋凝雪又激动的心潮澎湃,恨不得动手掐死这个说话只说半截的长江。 “我只看见吴管事落水了,说不定他吉人自有天相,能逃过这一劫。”长江最后假装信心满满的说出了这一切,其实他心里完全没底,作为一个男人,他总得给这些人一点希望吧,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善意的谎言吧。 “要不我们回去沿河找一找?”宋凝雪总算露出了一线生的气息。 “我和红袖姐已经在河边搜寻很久了,而且那些番兵好像也没有什么收获,这样看来吴掌柜暂时还是安全的。”长江将一切都讲与宋凝雪听,让她稍微心安。 “宋姐,放心吧,至少现在没有发现吴管事的尸体,这证明他还活着。”红袖也开始抱有幻想。 “而且近几日传来一个天大的消息,萧邦已经称王了,从种种迹象看来,他已经对卫朝出兵了,我们如果不早点回去传递这些消息,恐怕锡城和红衫寨的兄弟姐们多半会凶多吉少。” “啊,那要不你们先回去,我想回去等一等吴管事。”宋凝雪依然不死心。 “万一吴管事先一步比我们到达了呢?如果他真的没事,他一定会回锡城的,那毕竟才是他的家。”红袖连忙出面阻止宋凝雪的不理智。 宋凝雪不甘心的回头望了望,红袖的话她无力反驳,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而且让锡城的官军早做准备,这是一个卫朝人该做的,在外族侵略的时候,个人恩怨和情仇必须抛开。她这一年多在边关也见识了番邦人的凶残,对那些人的丑恶行径,只能用禽兽来形容。 当她到达锡城后,将这些重要的信息传递给周勋知晓后,让这些人早做了准备,后来才有了持久的那一场大战,面对那些无辜老弱妇孺的远行,她发觉自己至少为这人做了一点让自己欣慰的事情,她给了他们一条生路,人活着,总会有希望的。 宋凝雪又回到了豆腐店,做回了她的老本行,她每天都会准时将做好的新鲜豆腐送到‘惜凤楼’,并找个靠窗的位置坐一坐。尽管她已经告知了二宝,吴掌柜已经知晓他们让金陵去避一避,但这些人简直比她还倔,一日不看见掌柜的回来,又怎么能关门歇业呢?而且自己这帮人走了,怎么给在城墙上将来拼死厮杀的将官送上最美味的饭菜?他们肚子都填不饱了,又怎能还有力气御敌?二宝说了很多自己不懂的大道理,让她都忍不住又想起了那个让人讨厌让人欢喜的吴永麟。最后二宝说,吴掌柜曾经教过他们一句话:人一定要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着,宋凝雪又开始迷茫了。 在外敌面前,他这个平民百姓只知道只要做好自己的分内事,自己不会打仗,就给那些军士做好后勤保障,至于什么时候离开,至少要等城破的那一刻吧? 原来,吴掌柜不仅给了他们生活下去的快乐,也给了他们勇气,甚至给了他们作为一个卫朝人的气节,他们面对死亡,居然那么的从容不迫。 对于吴永麟,她只是带着一种殷切的盼望,希望他早日回来与自己和这些人团聚,只要他回来了,又何惧这即将到来的诡谲风雨,有他在,总有力挽狂澜的能力,不管风云变幻,她知道自己和这些人的想法是一样的,必须得等下去。 ********* 几日的连夜奔波,红袖和长江总算回到了红衫寨,对于望穿秋水的月灵儿看见红袖后的心情,已经无法用激动来形容,虽然在他们两背后没有看见那个熟悉的背影,但她还是害羞的问了一句:“他还好吗?” “哦,哦,你说吴掌柜啊,锡城的酒楼太忙了,他让我给你说,等这段时间忙完了就来看你。”红袖和长江路上就商量好了,不准备将事情的真相告诉月灵儿,毕竟全寨的人就要迁移,这是吴管事千叮咛万嘱咐过的,马虎不得,所以最后对月灵儿,红袖还是撒了一个弥天大谎。 “哦,要不我们去锡城看看他?”月灵儿早已急不可耐。 “这是吴管事让我给你的一封信,他要说的话都写在里面了。”红袖递上了一个信封,倒让月灵儿有点尴尬了。 “红袖,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月灵吞吞吐吐的说道,当着大家的面又不好说破。 “小姐放心,你拆开看就知道了。”红袖对她眨了眨眼睛。 当月灵儿拆开信的那一刻,她已情不自已的热泪盈眶,吴永麟果然没有对她食言,后面的‘蔲版女侠人物志’又出新篇章了,一位女侠独战八位凶神恶煞的绿林大汉,她还是那么飘逸,那么潇洒,那么如花般美丽,月灵儿看完的那一刻,再也舍不得放下。 后面的一副就有点让她有点不明白了,为什么所有的人,包括她在内,都在赶路,而且一直朝一个‘西瓜’奔了过去,难道这有什么特别的寓意? 红袖对着愣神的月灵儿悄悄说道:“这个西瓜代表的西方。” 月灵儿还是有点糊涂,对红袖说道:“吴管事是不是还有什么事让你传话?” “小姐,番邦人就要打过来了,吴管事的意思是让我们朝西而行,听说那里有一个叫蜀地的地方,适合我们重新来过。” “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这么草率,他怎么不当面来和我说清楚,不行,我一定要去找他问明白。” “小姐你还不清楚,番邦人已经攻下周边的好多的州县了,我们这一路回来,到处看见往锡城而去的平民百姓,如果非要硬守,小姐你觉得以我们的能力又能守得了多久?” “这几个月不见,怎么说话也是一套一套的了,看来和那个吴管事没白去混吃的,还长了些见识。”月灵儿在红袖的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 “小姐,吴管事还说,让我们不要在乎这里的一草一木,轻装而行,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自从边关战火开始之后,这里往来的卫商越来越少,短短数日,原本热闹的商业街变的萧条惨淡,已不复昔日之繁华,走在大街上,完全看不到一个外来的商人。 月灵儿望着眼前的一切,似乎有点舍不得。这几个月苦心经营的一切,就这么说烧就烧,说拆就拆,那些背着小包袱的众人看着眼前所拥有的一切化为灰烬,早已哭声一片。 那个‘惜春楼’的吴三掌柜倒非常爽快,月灵儿让他烧了酒楼,他一点不拖泥带水,当着几百人的面,首先将自己的酒楼付之一炬,他没有一副的愁眉苦脸,怨天尤人,当酒楼还在烧得‘噼里啪啦’的时候,早已背着自己的几件破衣服就上路了。临走的时候将一包珠银交到了月灵儿的手中,说是掌柜的交代过的,这里的一切本来就是属于红衫寨的,除了他自己。如果他们的新寨子重新建起来了,他一定会重新来开酒楼的,至于这一包珠银,就当时他前期的投入吧,希望她能给他留一处好地方。 今天的眼泪流的太多了,月灵儿看见吴三走的时候,也想和他一起回去,但望着背后一双双举目无亲,以她为尊的目光,她还是忍住了,也许,只有再次将这些人安顿好了,她才能和他再次相聚了吧。 月灵儿来到了学堂,看见了在那里望着空荡荡的桌位出神的钱先生,轻轻的说道:“钱先生和我们一起走吧!” “我这一把老骨头是折腾不起了,而且我走了,谁来给我的家里人扫墓。”钱先生望着不远处山坡上的几处新坟,兀自伤神。 前几日,家里的几位族亲带来了让他悲痛欲绝的噩耗,自己的儿子,老婆,全部都被西夷人所杀,原来的老房子,早已化为了灰烬。还是月寨主深夜带人,回他的老家,带回了他唯一的几位亲人的尸体,他当时就哭晕了过去,近几日,更是昏昏沉沉,完全一副不想独活于世的样子。 “你们走吧,这里总要留个人帮你们守着,我会等着你们回来的那一天的。”钱先生说完,拿起了一把小铲子,说是那几个坟包包没垒好,他要去修葺一下。 望着钱先生踟蹰而行,稍微有点驼背的背影,月灵儿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凉,她不能强迫这位老人和自己一起离开,她也没有理由,就像她自己眷恋吴永麟一样,这位钱先生也只剩下这唯一活下去的牵挂了,自己何必又强人所难呢?总得给他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和希望吧。 一行人趁着夜色,行走在山间小道中,他们并不像其他的逃难的百姓那么慌张,人人有序的走的,偶尔落单的老弱妇孺还互相帮衬一下,在他们看来,这不过是重新找一个好一点的地方再次活下来,就像月寨主说的那样,人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小花一直哭哭啼啼的执拗劲总算安静了下来,伴着夜幕的降临,总算在红袖的背上沉沉的睡去。她说她不要走,她要等翠花姨回来,如果翠花姨回来找不到他们怎么办? 月灵儿看见已经熟睡的小花还在轻轻抽泣,帮她披上了一件外衣,望着眼前的一幕幕,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毫不犹豫的就按照吴永麟所说的做了,为什么他要让自己对这些人这么狠心?好不容易衣食无忧了,却又踏上了一条前面一无所有的路,而且这次他还让她自己一个人去面对这一切,而自己真的有能力完成这一切吗?只要想起这些,她就恨不得再去把他虏回来和自己一起上路,只要有他在,她就不用这么费神了。 眼前出现了一个大腹便便的倩影,阿香已经有几个月的身孕了,对于路上的奔波,她完全一点怨言都没有,她想和阿勇亲眼看见肚子里的这个小生命呱呱落地,在红衫寨是不安全的,西夷人对于妇人的凌辱与残忍,她早已听闻,对于这一次出行,还暗自庆幸。 吴掌柜规划的那条路,整个寨子里的人都觉得这是一条可以活下去的生路,他们无怨无悔,就像月寨主临行前的那番誓言,总有一天,他们会回来的,而且会带着自己的子子孙孙回来,指着这片土地,告诉他们这里曾经出现了一位英雄,他拯救了这里的一切,让这些人快乐的活了下来。 三日之后,哈从武带着人马浩浩荡荡的杀将而来,望着满面焦土的红衫寨,与旁边的卫商口中的繁华大寨截然不同,难道是自己眼花了,还好这里还有一个瘦骨嶙峋的小老头,当他派人准备抓他回来的时候,他居然举起的手中的铲子直接将旁边的一个番兵敲晕了,正当他再次痛下杀手的时候,一个后面扑上来的官兵将他推倒了,由于用力过猛,直接将他撞到了旁边的墓碑上。老人望着那墓碑,居然欣然的笑了,死前笑的很灿烂,仿佛看见了满山的杜鹃花,自己手里抱着一本《论语》,而旁边的娘子带着一个咿咿呀呀的孩子在晒太阳,在那里,他们总算又团聚了。 第46章 英雄出少年 狂风怒吼着,大雪像从簸箕上被倾倒似的泼向了这一片密林,往前看去,完全遮住了视野,在大自然面前,人显得那么的渺小。有点经验的猎人,在这样恶劣的天气,是不敢远行的,白皑皑的雪花下面会有很多的陷阱,一旦陷下去,可能就再也爬不上来了。 雪总算停了,原本的痕迹完全被抹平了,似乎昨夜的那一切不曾发生过一样,一老一少在山神庙的周围寻找着是否有活下来的生机。老的道骨仙风,气虚雄浑苍劲,不怒自威,背后却背着一把很不起眼的镔铁刀;小的约莫十五六岁,正气凛然,器宇不凡,小小年纪居然使一把沥泉枪,枪身好像经过特殊处理过,上面有一处处螺纹,视乎可以伸缩自如。 当一次次翻起铺盖般的积雪,问着阵阵扑鼻的血腥味之后,老人阻止了少年的鲁莽行径,开始环顾四周,最后望见一片有点凹陷下去的积雪,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意。 还没等少年反应过来,老人轻点雪面,如蜻蜓点水般疾驰而去,少年也毫不示弱,虽然没有老人那么飘逸的身形,但也紧跟他的脚程,不一会的功夫,就追上了进入一处山洞中的老人,少年离洞口不到几步距离的时候,便听见了一人如泣般的悲鸣。 “周老英雄,你来迟了,整整一百多位有血有肉的汉子,就那么没了,就那么没了。”浑身血淋淋的孙连方说出这些后,胸中一股怒气难平,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旁白的尹天仇忙上来劝阻他别动怒,先调理好身体。 在外面的少年反而不敢进洞了,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贪嘴,自己也不会得了痢疾,又怎么会迟到一天,想起这些,他还是硬着头皮进去了。老人只是对着他瞪了一眼,旋即对旁边的尹天仇问道。 “这位小兄弟怎么称呼?” “晚辈尹天仇。”尹天仇此时也不隐瞒,居然对着这位老人道明了自己的真实姓名。 “英雄不问出处,小兄弟能否将事情的整个经过告与老夫?”老人似乎已经识破了尹天仇的真实身份,对于前世种种,他比任何人都能看得开,只要能这次聚在一起的,过去的一切又能算得了什么,而且那笔糊涂账,谁又能真正的说得明白。 “是‘崆峒派’的‘君子剑’胡廉庸,他策划了这个阴谋,将所有的英雄好汉引到了此处,然后与西夷兵勾结起来,将所有的人掩杀了。”尹天仇说完,双眼露出复仇的火焰。 老人不置可否的望了望孙连方,他知道如果单凭尹天仇一面之词,而且两人似乎还有些个人恩怨,虽然与‘君子剑’胡廉庸没怎么打过交道,但据说此人颇有侠名,倒不至于做出如此十恶不赦的罪行吧。 孙连方最后的证实早已打破了老人对‘君子剑’的原有印象,老人气得拳头捏的关节爆响,本来宠辱不惊的双眼露出炽烈的火焰,旁边的少年更是怒发冲冠,将沥泉枪‘突’的一声就插入了旁边的大石中,让尹天仇倒吃了一惊,想不到这个少年竟有如此深的内力。 此后的几日,四人结伴而行,将孙连方和尹天仇安排妥当之后,老人对少年说:“飞儿,和师傅到西夷军中一起去取了那卖国求荣的项上人头,怕不怕?” “师傅,徒儿正愁使不出这股憋屈劲呢,如果能陪师傅一同前往杀敌,是徒儿的荣幸。”少年英姿勃发,有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 “那好,徒儿切不可恋战,听闻那拓跋吾宗为西夷的第一高手,一把清风枪打遍西夷无敌手,我们此去只是取‘君子剑’胡廉庸的狗头,待大事成,必须速速退去。” “徒儿谨听师父教诲。” 月黑风高杀人夜,西夷的军营中此时却热闹非凡,今日这些官兵正为昨日剿平了那伙贼人喝的昏天黑地,外围的哨卡比平时也松散了很多,当两个黑影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胡廉庸所在的大帐的时候,把他的小命都快吓飞了,还好自己那帮兄弟在自己周身,看见对方只有两个人的时候,更是信心大增。 拓跋吾宗一直视拓跋严烈为天之骄子,对他更是宠爱有加,这次爱子被贼人打成重伤,更是痛心疾首,这两日一直在旁边悉心呵护,直到今夜拓跋严烈伤势平稳下来后,这才安下心来,但这两夜几乎都没合过眼,偶尔只是在塌侧打个盹,所以今日的酒宴他也没怎么参与,只喝了一杯酒就匆匆赶过来了。 此时拓跋吾宗听见外面兵器交接之声不绝于耳,唯恐有失,连忙吩咐副将取了自己的随身甲胄,提起自己的清风枪,急匆匆的扑将过来。 胡廉庸看见旁边的少年退出账外,看见那人除下面罩的那一刹那,早已大惊失色的叫到:“你是陕西大侠周侗?” “少说废话,今日你这条狗命必须卖给老夫了。”周侗说完的一瞬间,背后的镔铁刀已不知什么时候在手,风驰电掣般朝胡廉庸扑了过去。 “给我杀了这个糟老头子,给我挡住他。”胡廉庸知道此刻在军营中,只要稍微抵挡一阵,自己的援兵就能赶到,这人武功再强,又怎么能敌得过千军万马,忙取下身侧的宝剑,等待着机会。 当先的一人在那电光火石之间就被周侗的镔铁刀分成了两段,那把镔铁刀还是一把未开过锋刃的一段刀,只有开了刃的刀,才可以称之为二段刀。怎么会说成是分为了两段?周侗挥刀的劲力霸道的十分匪夷所思,镔铁刀碰到那人的脖子之后,直接如砍菜切瓜一般,将那人的脑袋硬生生的削去了,刀身上几乎还没怎么沾上血,其气势早已吓住了众人。 “妈的,给我上,不要怕他,拓跋将军马上就带人来了。”胡廉庸为了稳住军心,连忙撒谎骗这帮早已吓尿的手下。 周侗眼也不眨一下,挥舞着镔铁刀迅速以雷霆之势再次掩杀了两人,那帮人早已吓的四散逃去,只留下了如待宰羔羊般伸长脖子翘首期盼的胡廉庸,周侗挥出镔铁刀,朝他的脖子上舞了过去。 拓跋吾宗正欲冲营救援,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如一只拦路猛虎横亘在营帐门口,似乎有万夫莫开之势,倒让拓跋吾宗为此人的勇气钦佩不已。 胡廉庸的营帐中传来一阵杀猪般的嚎叫,拓跋吾宗提起清风枪,脚下使力,直接朝少年迎面刺来,少年也不躲闪,直接举枪回击了过去。两枪触碰的一瞬间,火花飞溅,两人的枪尖居然触碰在了一起,随即少年一记‘败’枪,居然格挡住了拓跋吾宗的成名绝技‘横扫千军’。 “你叫什么名字?小小年纪,居然有如此好的身手。” “小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岳飞爷爷是也。”岳飞的一句玩笑话,倒把拓跋吾宗气的咬牙切齿。 “我儿勿恋战,大事已成,速速退去。”门口闪出一条黑影,如鬼魅般退去,手上还提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那人不是胡廉庸又是谁。岳飞尾随着周侗杀出的血路,慢慢的退了出去,这两人单闯敌营的本领,让后来的西夷人谈起色变。 周侗在一处新立的墓碑处呈上了胡廉庸的人头,以告慰那一百多位义士的在天之灵,周老英雄和岳飞在将三杯送行酒撒向地面的那一瞬间,早已失声痛哭,卫朝好男儿,好生上路,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待我周侗杀的够本了,再来下面陪你们。 “飞儿,我以前收的两位徒儿生逢乱世,被小人构陷,现在隐居在这山林中,你是否愿意和为师一起去探望一番?” “师傅走到哪,徒儿将一直侍奉您左右。”岳飞目光坚定,望着周侗慈父般的脸庞毫不犹豫的作了决定。 当两人在新坟前叩拜后,急匆匆的往密林深处走去。 ************* 被茫茫白雪覆盖的山谷中伫立了一座简单的房子,如果不仔细看,那木头房子早已经和周围的雪原融为了一体。门前有一个穿着一身棕毛大袄的小孩子在雪中欢快的奔跑,小脸早已冻的红彤彤的,似乎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样子。小孩子的背后跟着一个戴着大毡帽,身穿一身纯白动物毛皮裘衣的丽人,在追逐一下小孩子之后,丽人时不时望一望谷口,脸上似乎有些急切,也有些失落,自己的男人和兄弟几天前就进山了,这都几天了,居然还没有一点回来的迹象。 小孩子总算跑累了,丽人抱起他正准备往屋子里走去,谷口突然出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丽人急忙放下孩子,往那两个拖着木筏子的汉子欣喜的奔了过去。 当看见自己男人背后木筏上躺着一个浑身伤痕累累,奄奄一息的汉子,早已惊的目瞪口呆,张龙对她斜了一眼,口里焦急的说道:“快去烧一锅开水,再给我们做点吃的,我们饿了,这人我已经帮他处理过伤口了,能不能挺过今夜就看他自己了。” 张虎早已累的气喘吁吁,现在总算要到家了,这才停下来喘口气,一口口雾白的大气从他的鼻子中呼出来之后,白胡子上又敷上了一层薄薄的冰晶,远处奔跑而来的小孩子望着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形,居然怯怯的不敢上前。 “小山子,快过来,来让二叔抱抱。”张虎看见这虎头虎脑的小子,早已忍不住上前去和他亲近一番。 张山狐疑的再次瞧了俏这个人,当张虎甩开虎绒冒,露出真容后,早已风一般的扑向了张虎。 平时张虎非常疼爱这个小侄子,常常给他做一些例如弹弓啊,小弓箭啊,小木刀啊之类的小玩意,所以这小山子和张虎很似亲近,简直比对他那个老爹还要好,晚上更是嚷着要和二叔睡一起,二叔给他讲的那些小故事,更让他听的如痴如醉,这一下来,小山子非常粘这个张虎。 “虎叔叔,你可回来了,你什么时候带我去抓小山雀啊?你可答应了我的。”张山一边抚弄着张虎的胡子,一边殷切的问道。 “叔叔答应你,我们明天就去抓小山雀。”张虎撅起胡子拉碴的嘴吧在张三粉嫩的小脸上蹭了一下。 “虎叔叔,你后面拖的是什么呀?”张山好奇的伸长了脖子往后面观望。 “是一头会吃人的怪熊,但是被虎叔叔降服了。” “虎叔叔太厉害了。”张山连忙从张虎的怀抱中挣脱出来,蹦蹦跳跳的朝自己的娘亲张氏跑了过去,和她一起分享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这一家人的团聚温馨而感人,张龙张虎收拾好一切之后,一家人坐在炉子边烤火,述说着这几日的山野奇闻,不时传来一阵爽朗的开怀大笑,张氏依偎在张龙旁边,偶尔到侧房去帮床上的吴永麟换一条热毛巾,再给他添一块木炭,偶尔还能听见他口中的呓语,最后摸了摸他的额头,原本的滚烫被温润所代替,一家人的心总算平静了下来。 吴永麟在梦中不停的游荡着,他很想去抓住叶心梅的手,将她从冰冷的河水中抽离出来,将她揽入自己温暖的怀抱。当叶心梅落水之后,他也掉了下去,他在水中不停的游啊游,但就是找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他觉得自己可能永远的失去她了,他就那么向水底不停的沉下去,他想离开这个作弄他的世界,让自己不再醒来。 正当他准备就这么撒手人寰,就这么潇洒离去的时候,叶心梅或者说是月灵儿,还有一个宋凝雪,甚至有一个深埋他内心深处却看不见具体形貌的女子,不停的向他伸手,她们脸上泪花婉莹,那伤心欲绝的样子让吴永麟有点赫然,自己这一世,居然辜负了这许多绝世芳华,自己真的忍心离她们而去吗?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末路的英雄,最难消受美人恩,自己就这么抽身而去,真的对得起这死而复生?真的对的起那几个知己红颜?那自己这几个月如此的奔波,如此的费尽心血,又是为哪般? 叶心梅,不,是萧红菱的身形再次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好好活着,我们还有相会的那一天,等着我,这一世,我要给你生十个儿女。” 吴永麟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意,他使出全身的力气,开始拼命的向这潭死水的湖面游去,他要活着,一定要活着,自己还有未完成的使命,当我再次重现人间的时候,我要搅得这混沌之世天翻地覆。 第47章 听说你想见我,所以我来了 床上的汉子一日复一日,有这头倒霉熊的滋润,渐渐恢复了生机,他偶尔还会去谷口的河边转转,当张龙张虎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说自己叫二狗子。问他家里还有什么亲人?他说没有了。 张龙张虎的小房子本来就拥挤,再加上隔音效果不是太好,晚上二狗子都能听见隔壁两口子‘呼哧呼哧’的肉搏声,他再看看睡得像死猪的张虎,他对这人这么多年能两耳不闻被翻涌,一心只为梦周公的淡定大感佩服,这些年真的是难为这苦逼孩子了,有机会出去,一定给这汉子介绍一个红颜知己。 这几日,吴永麟虽然身体已经渐渐恢复,但全身的经脉似乎已经乱的一塌糊涂,自己就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完全没有了原先的战斗力,尽管自己以前是个菜鸟,但还是有一战的能力。现在他有一种像被人打断了数条腿的八爪鱼,虽然有浑身的力气,但就是使不出来的感觉。他试图再次用那套武当真人教的拳法恢复往日的气力,但稍微打个几招就累的气喘吁吁,完全没有了原先的畅快与写意,这一次,他真的开始迷茫了,自己这身子骨还能做什么?还不如一直陪着这两兄弟在这里共度余生算了,他的心凉了。 吴永麟今天早早的起来了,对在厨房里准备吃食的张氏悄悄的说道:“龙哥昨晚好生威猛,昨晚七进七出,生擒孟获,那一击直捣黄龙,好生威猛,把敌人杀的不要不要的。” 张氏前面还听的云里雾里的,后面听见二狗子阴阳怪气的模仿了昨天夜里自己的还要还要的语调,早已面红耳赤,羞涩不已,擀面杖都掉到地上了几次。 当二狗子说要在谷口的旁边重新弄一个山洞在里面暂住之后,张氏连忙将还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张龙叫了起来。张龙似乎昨夜意犹未尽,扬手一扯便将张氏丰满的身姿搂在了怀中,那张虎掌在张氏丰满的翘臀上游弋的时候在某些关键部位还揉捏一下,早已弄的张氏满脸红霞的嗔怪道:“都怪你,昨晚被二狗子都听到了,今天早晨还拿这件事嘲笑我呢?羞死个人了。” “哈哈哈,二狗子乃真性情也,只可惜身子骨单薄了点,估计只有羡慕我的份了。”张龙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而且还拿自己的威猛雄风与弱不禁风的二狗子对比,真是一个豪爽汉子是也。 “被你一逗弄,连正事都忘了,快点去帮忙,二狗子想在谷口单独掏一口山洞独住。” “你这妇人好生不懂事,他那一个伤还没完全好的汉子怎么能让他住在外面?将来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两口子正在那里斗着气,张氏甚至开始委屈的掉眼泪了,这时,准备回来倒口水喝的二狗子听到了这一切,连忙出来劝解道:“龙哥误会嫂子了,这是我自己的主意,我觉得和张虎兄弟睡在一起有点打挤,而且晚上我经常出恭,觉得挺不好意思的。” 张龙有心再次劝阻,但二狗子主意已定,没办法,这两兄弟只得帮助二狗子去挖土,累了一天一夜,总算掏了一口像样的土洞。虽然土洞没有小房子那么宽敞,金窝银窝不如直接的狗窝,外面张龙早用竹篾帮他做了一个简单的小门,寒风就不能窜进来了,二狗子望着这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小窝,有种说不出的惬意,毕竟每日听房又不能释放,久了容易憋出病来的。二狗子将一个装水的铁壶放在烧的噼里啪啦的枯材上,壶嘴冒出阵阵热气,此时土洞里干燥温暖,靠里的部分再铺上一些甘草,二狗子躺在上面,再也不想起来了。 今天的体力活也许是太累了,二狗子躺在草床上一会就睡着了,平时在木屋里张氏会往炭盆上加点烧材,自己搬出来住了,只有自己动手了,二狗子半夜又冷又饿的醒了过来。 望着旁边的吃食已经冻的冷冰冰的,二狗子又重新加了点材,看看铁壶里剩余不多的冰水。便加了一身裘衣,急急忙忙的往河边灌水来了。 今夜的月是满月,照得雪地上亮堂堂的,宛如白昼,二狗子望着河对岸那轮银盘,又回忆起了一些熟悉的身影。还没等他回过神来,河上漂来了一个如人形的影子,二狗子欣喜若狂,似乎看见了萧红菱的样子,脱下裘衣,飞快的入水将那人拖回了岸边。 当看到不是萧红菱,而是另外一个女子后,二狗子有些失望,但抱着她的时候似乎还能感受到他的心跳,他来不得迟疑一下,早已将这女子抱入了他的狗窝中。 此时救人要紧,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除了一件亵衣,早已把她脱的赤条条的,他还将自己那件裘衣将她批裹上了,将她安顿好之后,他还给她喂了一点热水。但不一会儿,女子迷迷糊糊,身体瑟瑟发抖的说道:“好冷,我好冷。” 二狗子看见那清丽的身形,刚刚本来就意犹未尽,此时更是抱着救人一命的博大胸怀,勉为其难的将赤条条的女子搂入了怀中,感受着胸前两只玉兔的柔软,早已心痒难耐,于是将女子楼的更紧了,看着一对酥香的**在自己的胸前被挤压变形,二狗子心满意足的露出一丝坏笑。二狗子同时将女子冰凉的双脚靠在自己的小腿上,时不时腾出一只手帮她揉捏下那双冰凉透骨的柔夷小手,后来发现收效甚微,干脆直接放到了自己的腋下。 一个正常的男人,如果一直望着一个身材姣好,赤裸裸的美女,难免做出一些禽兽之事出来,二狗子为了防止自己犯罪,等女子身体渐渐暖和起来后,为了掩盖自己的欲火,干脆背对着她,眼不见,心能定。这也仅仅是欲盖弥彰,当他心猿意马的时候,美女伴着一股从鼻子里散发出来的氤氲之气,居然靠了过来,弄得二狗子的全身酥麻麻的,而后又不自觉的将二狗子紧紧搂入了怀中,同时将雪白的小腿又和他纠缠在了一起,二狗子哪里受得了如此的热情,望着早已旌旗飘扬的小兄弟,正欲转过身将丽人就地正法。 “月灵儿,呵呵,吴掌柜,呵呵,我好想你们。”其实慕容怡清想说的是:吴掌柜,我好想见你。此时迷迷糊糊的,说成了我好想你们。 吴永麟刚刚还欲火缭绕的激情烟消云散,听见月灵儿三个字的时候,心虚的歇了菜,此时仔细了看来看这个丽人,此人生的容貌清秀,眉似新月,桃花杏面,玉骨冰肌,就像一株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那么水淋淋,光艳艳,明灿灿,让人远观而不敢亵玩焉。 望着这朵素颜欲滴的裸荷花,吴永麟收了收留恋的目光,仔细再端详了一下美女的容颜,想从脑海中回忆起关于她的点点记忆,但就是没有关于她的一丝印象,最后懒得想了,这一夜他过的简直比房子里听床还要凄惨,明明香艳在怀,却偏偏动她不得,等到迷迷糊糊睡去,已经快要天明了。 新的一天又来到了,张氏一大早就来了,看见土洞中赤裸裸相拥而眠的两人,清丽的女子还将头埋在二狗子的怀中,张氏早已羞的掩面而逃,想不到二狗子搬出了是为了和丽人幽会,真的是难为他了。 二狗子迷迷糊糊中听见一个女子悉悉索索穿衣服的声音,睡眼朦胧中似乎还看见了一个冰肌莹彻的背影,他发觉自己昨夜好像做了些什么,或者她对自己做了些什么,现在他完全不记得了,而且自己的小兄弟变得通透无比,他完全迷糊了,哎原来自己还是一个禽兽不如的男人。 一阵清香入鼻,二狗子早已饥肠辘辘,肚子不争气的开始咕咕怪叫,当他睁开双眼的时候,一套整齐干爽的贴身衣物早已放在床前,二狗子穿上的时候,还能闻到阵阵幽香,让他思绪开始又有点凌乱了。 慕容怡清递给他一碗清香的肉汤,对昨晚的事情只字不提,似乎根本就没发生过一样,这让二狗子似乎有点小小的失望。 “谢谢你昨晚救了我,你叫什么名字?”慕容怡清打破了这种尴尬的局面,首先娇羞的开了口。 “举手之劳,你没给我一大嘴巴子,我已经很感恩戴德了。我啊,他们都叫我二狗子。” “这是你的真名吗?还是你的乳名?” “名字只是一个代号,你又何必耿耿于怀呢?就像功名利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百年之后,又有谁能记得你姓什名谁?” “你说话很有趣。” “是吗?” “能给我讲讲你以前的事情吗?” “额,这可就说来话长了,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和尚......” “啊,你居然是和尚和尼姑生的孩子,难怪取一个这么难听的名字,原来是你的爹娘不敢相认。” 二狗子为自己的恶趣味将自己套进去恶寒不已,心下回想起昨夜的梦呓之语,便试探性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不是和名扬天下的‘兰菱仙子’认识?” “你怎么会晓得‘兰菱仙子’,你们是不是认识?”慕容怡清脸上露出兴奋之色,火辣辣的望着二狗子。 “我倒想认识她,可惜她不认得我。” “我叫慕容怡清,曾经是红衫教的右护法。”慕容怡清情绪有些低落,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将自己的身世向对方和盘托出,难道因为自己昨夜与他的肌肤之亲,让自己对他已经毫无防备。再者,自己这一身功夫,在中了拓跋吾宗那一脚,又加之这几日寒入骨髓,这十多年的功力好像完全消散,自己也许再也不可能出现在那个互相仇杀的江湖了。 也许这正是一个机会,既然自己都已经失身于此人,那就这么过吧。当时自己在红衫寨见到那些开开心心过活的教众,其实她当时想留下来的。现在回想起来,她对以前的一切有一种厌倦的情绪,其实很多时候是身不由己的,现在上天既然给了她这样一个机会,她何不顺其自然呢?而她本来就是一个很洒脱的人。 “将来你有机会见到她,让她给我签个名。”二狗子从角落里的一个包裹中取出一张惟妙惟肖的画,递给了她。 “这个是你画的吗?好生有趣。”慕容怡清将画卷反复的端看,越看越喜欢。 “我哪里作的了这等良画,是一个叫吴永麟的家伙画的,我以前悄悄潜入他的酒楼顺手借了一副,后面又临摹了几幅,想不到这画还挺受欢迎的,靠这个赚了不少银钱呢,如果你看得上,五两银钱卖给你了,这幅画我以前可是要买十两银钱的。” “是‘惜凤楼’的吴永麟吴掌柜?钱我先欠着,以后三倍还你如何?” “得嘞,我看你是个爽快之人,你看这几幅也一并买了吧?我给你优惠,大大的优惠。”吴永麟又从旁边抽出了几幅。 慕容怡清尴尬的笑了笑,正准备搭话,屋子里一下窜进来一个满脸崇拜与谄媚之色的大汉,他不是张虎又是谁。 张虎目瞪口呆的望了望慕容怡清,将二狗子拉到一边,溜须拍马的说道:“狗哥,我亲哥,能告诉我你这婆姨是从哪里来的吗?” “昨天晚上我在河里捞上来的。” “狗哥,你就别逗我玩了,我到这里都几年了,从来就没见过什么女人从河里漂来过,兄弟运气不错,居然将狗哥捞上来了,狗哥是不是有什么门路,给兄弟指点指点。” “办法嘛,倒是有的,只是心诚则灵,要看你有没有那个诚意了。” “狗哥但说无妨,只要能像狗哥得一个如此水灵的俏娘子,让我上刀山也行。” 二狗子将自己的方法教给了他,倒惹的慕容怡清开始好奇起来,连忙过来相问:“你刚刚对他说了些什么?” “山人自有妙计,你等着看好戏就行了。” 以后的每天,都能看见一个浑身赤裸的男子在河边舞叉弄棒,浑身冻的赤红,却丝毫不意,而后对着河水大声的祈祷:“上天,请你赐予我一个美丽的娘子吧。” 二狗子这么做,无非是让他发泄一下用不完的气力,让他少胡思乱想,岂不知他这一吼,真的又唤了两个人来了,只不过又是两个男的,张虎觉得这方法还挺有效,居然一直坚持了下来,后面练就的一声铜皮铁骨,成就了不世战功,此乃后话。 第48章 关门弟子 关于那一夜,慕容怡清和二狗子都选择了忘记,一个以生命的名义,一个以见好就收的名义,反正那天之后谁也没有主动提起,感觉像没发生过一样。 慕容怡清渐渐和张氏熟络起来,这荒山野岭的,本来就没几个说话的人,两个人再说一些知心话,好的跟姐妹似的,再加上两个人的性格又合得来,如果不是二狗子捷足先登了,这张氏必定会将她撮合给自己的弟弟张虎。 有些时候实在忙不过来了,慕容怡清这个以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红衫教右护法居然开始学做家务,甚至帮张氏炒炒几个小菜,偶尔还会做做针线活。当张氏问她为什么要学这些的时候,她回答的很淡定:“一个女人家不是都要学这些的吗?而且我现在已经和普通的女子差不多了,总该为自己将来的男人改变些什么吧。” 一男一女不能总是一直挤在一间那么小的土洞里吧,后来他们三个又忙活了一阵,将那个土洞往里面又挖深了一些,弄成了两个隔间,一里一外。二狗子在红衫寨跟着那些工匠学了一些建筑的知识,在薄弱的几个位置都支起了几根柱子,还用黄泥将整个土洞敷的齐整平滑,看起来完全有了一个家的样子。 二狗子还是睡在原来的位置,后面新弄出来的里间让给了慕容怡清,中间有一层土墙,门还是简简单单的弄了一个竹门。这土墙的隔音效果就是比那木屋的木板墙隔音效果就是好,有时候两人躺在一里一外的床上聊天的时候,二狗子好多时候听的到头听不到尾,经常犯一些前言不搭后语的笑话。 这一天,二狗子丢给了慕容怡清一个小玩意,两个竹筒,中间用一条麻线相连,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什么了。 “这个东西叫什么?”慕容怡清好奇的问道。 “你可以叫它传音筒,也可以叫它顺风耳。”二狗子解释道。 “你骗人,这世上哪来的什么顺风耳,那些都是书上用来唬人的,这你都信?” 二狗子想不到慕容怡清还有一点见识,也不和他解释,自信的说道:“你去里间,我们试试,必须把耳朵对着竹筒的入口。” 慕容怡清狐疑的拿着那竹筒,进去后等了好久,那竹筒里面完全没有二狗子说的任何声音,最后失去了耐性,将这虚有其表的东西甩给了二狗子。 二狗子最后捉摸了好久,总算知道了问题出再哪里,原来传音筒中间的线没绷直,声音根本传递不过去。 夜幕降临,繁星点点,月似银钩,不知不觉,二狗子已经在这里快半个月了,通过竹门的缝隙,他想起了现在生死未卜的萧红菱,想起了现在远走它乡的月灵儿,想起了或许现在对自己牵肠挂肚的宋凝雪,他和这三个女人或多或少的发生了一些事情,至今都没有突破那一关,也才会让自已现在在这里过的心安理得。 正当他在那里胡思乱想的时候,床边的竹筒里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小竹筒,你知道吗?这个二狗子既让人讨厌,又让人喜欢。今天张嫂问我那条围巾是帮谁织的,那还用说,当然是给那个讨厌的二狗子了。人家都和他那样了,为什么他装作没事的人一样?” “请问美女,我对你怎样了?”竹筒突然会说话了,惊的慕容怡清像见了鬼似的撒丫子就跑,直接推开中间的竹门就冲了出来,看见一脸懵逼,满脸调笑的二狗子对着她抬了抬另外一只竹筒。 慕容怡清羞的满脸通红,回屋将另外一半的竹筒拿出来,甩给了他,并愤愤的用美目瞪了他一眼,那宜喜宜嗔的样子让二狗子忍不住笑出声来。 过了一会儿,她又从里屋出来,夺走了原本属于她的那一只竹筒,留下了一个让二狗子垂涎欲滴的背影。 此后,两人通过这两个小小的竹筒说些玩笑话,倒免去了以前相互沟通的不方便,慕容怡清一直把这两个竹筒当个宝贝,每次看见它们,她都会胡思乱想,害羞好一阵子,原本洒脱的慕容女侠,在情字面前,和其它的小女人没什么区别,依然一点就着,而且爱那么朴实无华。 张虎最近几日一直垂头丧气的,二狗子教他的方法好像并不怎么灵验,这都连续叫了五天了,依然没有任何美女,哪怕是一个女人的迹象(他自己降低了自己的档次)。 这日,张虎望着土洞里二狗子忙碌的身影,而慕容怡清小鸟依人的在他旁边,替他递这递那的准备着吃食,他那股羡慕嫉妒恨的醋意就上来了,别人浓情蜜意,我却形单只影,还不如脱了衣服去去这邪火。他似乎体会到了二狗子的用意,但心里并不怎么明朗,最后还是习惯性的脱口而出:“上天,请你赐予我一个美丽的娘子吧。” “美丽的姑娘没有,你岳爷爷有一个,你要不要?”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从天而降,提着一把闪亮的沥泉枪,好似天神下凡,倒把张虎吓了一跳。 张虎望了望那个少年,再看看他后面雪地里留下的许多一浅一深的脚印,这才回过神来,刚刚可能是自己太过诚心,太过专注,居然背后站了一个人都不知道。 “黄口小儿,好生张狂,居然敢在你虎爷爷口里讨便宜,看我今天不打的你屁股开花。”张虎说完,早已光着膀子,提起三叉,虎虎生风的朝少年扑了过去。 少年也不慌张,待张虎扑过来的那一刻,把枪往地上一插,借着长枪的力道,腾空而起,在半空来了个横空一字马,顺手提起了沥泉枪,让张虎从他的胯下飞了过去。 张虎更是气急败坏,怎肯受这胯下之辱,挑起地上的一阵雪沫拨向少年后,早已咿咿呀呀,怪叫的再次杀了过来。少年如法炮制,又让他吃了个哑巴亏,同时还挑衅的说道:“哎,你连我一根毛都抓不到,不如你拜了我为师,让我教你功夫吧。” 这一句似乎触到了张虎的痛处,他直接抓起了旁边的百步弓,并从箭筒中取出了三支雁翎箭,跨步,拉弓,‘嗖嗖嗖’三声,三支箭追星赶月般的先后向少年的面门,胸口,右臂激射而去。 “不要。”远处的张龙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呼喊,而站在旁边的老人处变不惊,甚至还露出吟吟笑意。 闻讯赶出来的二狗子和慕容怡清也替那少年捏了一把汗,想不到张虎平时虎头虎脑的,居然能同时射出三支响箭的绝学,看来平时是小看他了。 就在那电光火石之间,少年用沥泉枪挑飞了射向自己握枪的那只箭,随后身体往后不停的翻腾旋转,等他停下来站定的时候,另外一支箭也紧紧的握在了左手上,此时少年背对着张虎,从背后看,那只箭矢似乎从他的双颊透穿而过,张虎此时得意的笑了,自己的成名绝技还从未失手过。 慕容怡清和张龙急欲奔向中箭的少年,但分别被二狗子和老人挥手拦住了。还没等他们三人反应过来,少年又用一个漂亮的倒挂金钩,爬上了刚刚插在地上的沥泉枪,像个猴子一样,调皮的对张虎作着鬼脸,刚刚所谓的穿颊之箭只是被他含在了口中,对他又是一点皮毛都没伤到。 张虎这下是真的没辙了,自己技不如人,正准备低下头,对少年欲行师徒之礼,这能屈能伸的汉子倒把抢上伫立的少年弄的手足无措了。 “徒儿切不可行此礼数,如果你拜他为师,那岂不乱了套。”老人早已步履闲庭的走了过来。 “师傅,虎儿总算又见到你了,我和龙哥都好想你。”张虎激动的泪眼朦胧,早已忘了刚才被少年调戏的屈辱了。 “飞儿还不下来,胡闹够了?还不来拜见你的四师兄。”此人就是前不久闯了西夷兵营,取了‘君子剑’胡廉庸狗头的‘陕西大侠’周侗,而刚刚那个少年,正是岳飞。 为什么周侗让岳飞喊四师兄?周侗原本是少林寺谭正芳最小的徒弟,由于其天资聪颖,不但刀枪箭棒样样精通,而且成年后得到当时地位显赫的包拯赏识,进入军中为军官,后担任京师御拳馆教师。这段时间他收了两个徒弟,一个是玉麒麟卢俊义,一个是‘八十万禁军教头’的林冲,他们一个教的是棍棒,一个教的是钢枪。后来老人年事颇高,便告老还乡,还将那禁军教头的位置举荐给了林冲,他也落得个清闲自在,游历四方。 后来在张家庄先后又收了张龙,张虎这两兄弟,将箭术教授于他们,这也成全了他们今日逍遥的岁时。 至于岳飞,是周老先生在回家省亲的途中,偶然相遇,见这小子是这几个弟子中最有天赋的,而且文采斐然,简直是将来国家的栋梁之才,周老先生便毫不犹豫的开始传授他武艺,此次边关之祸,周老先生正好带他出来历练历练。 “徒儿技不如人,理当该我称飞兄弟为师兄,不知师兄名讳全称是?” “你师兄‘小白龙’岳飞是也。”岳飞说完这些之后,表情严肃,目视远方,有款款名将之风。早已让张虎看的羡慕不已,将来跟着此人混一定前途大大的。 “你就是岳飞,久仰久仰,如雷贯耳啊。”旁边的二狗子早已恬不知耻的上来抓住了岳飞的手不停的抖来抖去,倒把旁边的几人弄的莫名其妙,岳飞更是莫可名状的望着他。 “我们认识吗?” “你不用认识我,因为我们很快就能成为一家人了。”二狗子刚说完,早已‘扑通’一声跪在雪地上,对着周侗便开始磕头:“小可恳求周老前辈收我为徒,为将来能将番邦异贼驱除我卫朝疆土,保我河山,尽薄许绵力。” 周侗执拗他不过,想不到此人心中满怀大志,真是卫朝好男儿啊,连忙不迭的说道:“好,好,徒儿起身,今日老夫破戒收你为关门弟子,将老夫的这一身本领全数教与你。不知你曾师承何派,让我心中有数,好对你因材授教。” “徒儿曾师承武当派的几位真人,略学过几年拳脚。后来,又与红衫寨的‘兰菱仙子’学过一点练气与剑法。再后来于番邦的卧佛寺的伦无序活佛讨教过几招。” 这不说还好,周侗越听他说下去,越是心惊,他随便提出来的这几人,几乎都是当世的绝顶高手,如果与他们一战,胜负犹未可知,怎么这人居然想着来拜我为师了。 “你的真名是?” “吴永麟。” “啊。”旁边的慕容怡清脸上早已是红一阵,白一阵,自己一直想见的那个吴掌柜,居然就是眼前这个让自己爱的至深的二狗子,再想想对他朝思暮想的月灵儿,一种羞愧难当的情绪燃烧了她的脸颊,突然慌得不知所措,兀自在那里发呆起来。 周侗对于吴永麟这一年来的事迹也颇有所闻,想不到如此青年才俊就在自己眼前,早已开心的喜上眉梢,将吴永麟扶起来的时候连说了几声好。 拜师茶,三叩首,入门香,一切的礼数按照周侗的收徒仪式一步一步的进行着。待礼成,吴永麟成为了周侗的关门弟子,而张虎庆幸自己总算有个垫底的了,岂不知后来他始终是垫底的。最后,众人相继离去,只留下了师徒二人相继在那里叙话。 “师傅,你帮我看看我这一身的经脉是怎么了,自从在番邦中了拓跋吾宗的一枪之后,这一身的气力感觉怎么也使不出来了,让我好生憋屈。” 当周侗抚上吴永麟的脉搏的时候,感受着他浑身杂乱不堪的经脉,一股难以名状的忧虑出现在他的眉梢,这一表情,早已被吴永麟尽收眼底。 “师傅,不妨直说,我这身子骨还有没有得救?我最多还有多久的日子可以活?”吴永麟担忧的抛出了自己的胡乱猜测之言。 “师傅现在暂时还弄不清楚你这身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等让我先好生想一想,等我理清头绪了,再帮你解决这身顽疾。”周侗眉头深锁,这含糊其辞的说法早已吓坏了惊的一身冷汗的吴永麟。 一路上,吴永麟跌跌撞撞的,心中更是惶惶不可终日:这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啊,怎么就没几天好日子了呢?老天啊,你是专门来折磨我的吧,既然都让我逃过一劫了,为什么还让我提心吊胆的?师傅,我晓得你老人家的一片苦心,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你的苦衷我明白的,我真的明白的。妈的,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第49章 千年何首乌 慕容怡清懵懵懂懂的望着远处出神,她现在回想起来,其实很多时候她都发觉这个二狗子和吴掌柜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只是很多时候她选择了逃避,让自己有意将二狗子和吴掌柜区分开来,但现在真相被当事人倒出来后,这种避无可避的选择让她此时却不知道如何抉择。 作为和月灵儿最亲近的人,慕容怡清一直把月灵儿当做自己的亲妹妹对待,那种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感情,是很多人不能理解的。 两年之前,有一次,慕容怡清浑身长满了水痘,而且晚上头烧的厉害,好多教中的弟子都觉得会传染到她们,避之而不及,见到她像见了鬼似的。也只有月灵儿,对她豪不忌讳,又是煎药,又是喂饭,为了照顾好她,甚至几日几夜都没合过眼。 事情并不会如人所愿,慕容怡清的症状是越来越严重,浑身甚至有溃烂流脓的症状了,连一向乐观的红姑都整日愁眉苦脸的,那段时间教主又不在,这几个人更是急的团团转。 就这样,月灵儿背着慕容怡清出山了,开始了她们的寻医之旅,因为有一个教众说,远在这百里之外的五峰山之上有一位脾气很怪的神医,她们只能去碰碰运气,死马当活马医了。 那一年的旅途并不顺畅,慕容怡清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为了赶路,月灵儿简直是马不停蹄,披星戴月,除了帮慕容怡清换药的时间停下来吃点东西,喝点水,她们几乎一直在路上。 “要不你停下来歇一歇吧,这样还没到,你可能都累垮了。”奄奄一息的慕容怡清看着疲惫不堪的月灵儿,心疼不已。 “你的病要紧,你这样拖下去,我心里不踏实,这样一直走,我至少能看见希望。”月灵儿停下的那一刻,深情的往向了去的方向,接着又背起了慕容怡清,开始准备奔向远方。 远山处,雾气蒙蒙,一位青衣女子攀爬在半山之处,背后背了一个竹篓,时不时将一些岩缝中不知名的花草,随手抛到后面的竹篓之中,那姿势潇洒漂亮,从旁边走过的月灵儿为这女子的大胆钦佩不已,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那女子似乎踩上了一处青苔,手上又没抓住可以攀爬之物,直接从上面掉了下来,空谷中传来了让人胆战心惊的‘啊......’的回响。 月灵儿动作是何其的迅速,放下慕容怡清的那一瞬间,早已飞身跃了上去,没等那青衣女子落地,早已稳稳当当的将那女子抱在了怀中,脚再往旁边的石头上一借力,两人就像两颗蒲公英一样翩翩落了下来。 “吓死我了,多谢这位姐姐了。” “以后别再爬这么高了,小心再摔着。” “嘻嘻,只有那些奇花异草才生长在阴寒之地,如果不冒点险,怎么能获得那些珍贵的药草呢,这个险值得冒的。” “小姑娘也懂医理?我这里正好有一位病入膏肓的亲人,你看能否出手救治一番?姐姐我将感恩不尽。” 青衣女子揭开了慕容怡清的面纱,望着奄奄一息的她,先是帮她号了号脉,发现还游离着一丝生气,兀自安定下来,连忙让月灵儿背起慕容怡清,尾随她往深山的一处木屋而来。 木屋门前两边的架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花草,现在阳光出来后,这些草药正被慢慢的晒出水分,随着蒸发的水汽,空气中弥漫着阵阵药香。月灵儿本来对中草药就一窍不通,但闻到这一股的中药味,估计此处是一户颇懂医理的行医之人,月灵觉得或许这次慕容怡清真的有救了。 当推开门之后,月灵儿总算知道了此人就是她们历经千辛万苦,要到处寻找的神医‘左圣手’许风的女儿许文文,许风还有一个关门弟子,现在也跟他姓,化名许希。 许文文倒生的娇小美丽,活泼可爱,至于这许希,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了,招风耳,大葱鼻,一副嘴唇肿的像啃着一根香肠一样,难道这许风平时专门用他来试药?才整的他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这不就是一个翻版的猪八戒嘛? 这许希居然也遗传了那好色的猪头,对着月灵儿更是早已垂涎三尺,简直也不知道收敛一下,让月灵儿好生尴尬,对许文文报以一个求助的眼神。 “他就这副臭德行,平时见了漂亮女人就喜欢留哈达子,我见惯不怪了。”许文文淡定的说道。 月灵儿一阵恶寒,悄悄移步到了许文文的身后,让这个猪头盯着,她浑身瘆得慌。 许文文此时正全神贯注的帮慕容怡清诊治,时间不知不觉的在流逝,她头上早已冷汗涔涔,但慕容怡清似乎也并未好转。当她最后垂头丧气的靠在旁边的椅子上,端起旁边早已冰凉的茶水时,眼神中流露出一种无奈。 “我爹什么时候回来?” “师虎说明天一大早才回来。”这猪头口齿不清的答道。 “你去把柜子了最里间的那颗人形一样的东西给我拿来。” “只是师虎说过......” “哪有那么多可是,让你去你就去,再不去,信不信我把你这双眼睛也弄瞎了。” 许希风一般的消失了,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棵有胳膊那么粗的,人形手掌一样的菌类,月灵儿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的蘑菇,凑近了,居然能闻到一股清香味,那个东西浑身赤褐通透,听许文文说竟然是一颗千年何首乌。 许文文毫不犹豫的便将这何首乌切断,碾碎,再让许希去用三碗水煮成一碗水。 许希将这一碗乌黑的药水端来的时候,许文文居然唾弃的瞧了一眼,什么千年何首乌,估计连路边的乞丐都不会喝这玩意儿。 那猪头倒自觉,端起那黑乎乎的药水自己先喝了一口,许文文对他的觉悟性大加赞赏。瞧见许希安安稳稳的站在那,许文文才将那晚乌黑的药水给慕容怡清服下,之后,慕容怡清的病情总算渐渐稳定下来。月灵儿这几天都没合过眼,此时早已双眼困的完全睁不开了,在许文文的建议下,这才到内堂的小床上安心躺了下来,一会就沉沉的睡去。 月灵儿这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朦朦胧胧中听见两人的呼救,但就是听不到他们在说些什么,一个机灵,睁开眼,才发现不知何时在床上躺着的慕容怡清脸色此时变得煞白,头上直冒冷汗,身体蜷缩的像只蚕蛹,双手一直捂着肚子,口中咿咿呀呀的喊着‘啊,疼,啊......’月灵儿此时完全不知道怎么办了,连忙开始大声呼救。 也许是上天自有命数,‘左圣手’许风居然连夜就赶回来了,望着被抬到大厅的两人,口中叹息道。 “你们好生糊涂啊,这千年何首乌是极阴之物,如果没有一味药引调和,一个普通人的身体如何受得了。” “许神医,都是我的错,求求您救救我姐姐吧。” “哎,罢了罢了,这也许是天命。”许风看见这千年何首乌自己徒儿也服用了,而自己的女儿也是被这两人所救,原先的不恙一下就烟消云散了。 ‘左圣手’许风以左手施针而闻名,此时他取出随身携带的金针,在一处穴位上帮两人放了一些乌黑的血液,然后又拿了些阳性的药物,烹煮后让两人服下,这两人才渐渐活了过来。此后几日,慕容怡清在体内何首乌的帮助和许风的精心治疗下,总算回复了往日的生机,而且其风采与往日似乎又有些不同,让月灵儿都啧啧称奇。 望着月灵儿和慕容怡清远去的倩影,许希居然嚎啕大哭,这个家伙居然和月灵儿培养出感情了,虽然这仅仅是他的单相思。 许风和许文文无奈的摇了摇头。那清丽的人儿怎么可能看上这肥头大耳,猪头猪脑,完全没一点人生经历的许希,是个人都知道这不可能。而且两人出手阔绰,临走的时候给他们留了一笔不菲的诊金,这一看便是大富大贵人家的千金小姐,这许希只能痴心妄想,将这一切永远深埋在心中了。 这许希其实并没有像他们说的那么不济,听说此后奋发图强,也许是身体里的何首乌激发了他身体里的潜能,他那之后潜心研究医学,食百草,试百毒,不但对草药的各种用途信手拈来,而且还发现了一种可以暂时使人麻痹的草药,在配合上后来许风传下来的定穴金针,居然能帮人止疼,类似于后世的麻醉药,对于当世的医学做出了巨大的贡献,更是对后面几国之间的战争起到了不可磨灭的作用,听说用他的治疗之法后,死亡率大大降级。 当他再次见到月灵儿,已是数年之后了。想起这段往事,几人都会欢笑好一阵子,其实这这三人都是不错的人,只是那何首乌太过珍贵,据说能起死回生,延年益寿,练功的人更是大有裨益,对于这传家宝,许风得来可费了一番功夫的,想不到被自己那个败家女就那么随随便便的给别人吃了。 ********** “想什么想的这么出神呢?不会是在想我吧?”吴永麟望着发愣的慕容怡清,打断了她的思绪。 “你这个骗子,我再也不想和你说话了,你以后离我远一点,请自重。” “哎,我也让你气不了多久了。”吴永麟语气中带着一种无奈与落寞。 “你什么意思?你要离开这里了?”慕容怡清突然瞪大了眼睛,望着愣愣出神的吴永麟,心头油然而生一种失落。 “没什么,走,我们出去转转?”吴永麟突然来了精神,将刚刚的烦恼一扫而空,让慕容怡清反而摸不着头绪了。 看着雪地里还在练功的张虎被岳飞骑在身下,吴永麟和慕容怡清相视一笑。不知不觉,两人走到了河边,望着流淌的河水,各自静静的立在那里,想着各自的过去。他们因水而结缘,更因为这冰冷的河水,散去了各自的武功修为,但保全了这条无可奈何的生命,这个世道,给他们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与拓跋吾宗交手之后,他发现原来约定俗成的武功套路完全变的一无是处,人家战场上和你绝对不会比什么内力,就像后世的黑社会一样,当面就是拿刀砍,比的就是一股狠劲,更是一种经验与力量,而这方面恰恰是自己最为欠缺的。 自己拜周侗为师,就是为了学像岳飞那样精通一门枪法之类的武器,以他对这个时局的了解和未卜先知,自己在这个未来的旋涡中想抽身出去是很难了,如果可能,他更想做一些惊天动地的大事。 吴永麟好不容易看到了未来生活的希望,却被当头告知:这辈子你是没戏了,下辈子投胎出生在一个好人家吧。这种从高台跌落地面被打脸的感觉让他好生窝火,还没来得及像飞上天的焰火般展现绚丽的光彩,自己就像一个臭弹一样被人无情的抛弃了,他想不通,他更不服,为什么这个世道给他开了这么大的一个玩笑? 让他失去失而复得的叶心梅已经够他心寒的了,为什么这次上天又玩了他一次,还让他这么没脾气。古人云: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自己又还能承受多少次这样的折磨,也许,这次之后,自己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啊......”一股难以抑制的憋气从他的胸中释放了出来,回声在远处的大山中不停的回响,惊起了一群鸟雀,树上的积雪更是朔朔落下,直接砸上了还在树下嬉闹的张虎和岳飞两人,当两个头顶积雪的两人从一堆雪从中踉踉跄跄的走出来的时候,对吴永麟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这人吼一嗓子感觉地都要抖三抖啊,今天这家伙是怎么了,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难道被师傅告知不孕不育?师傅老人家也是,这么丢人的事情怎么能当面讲出来呢?这说出去多丢人啊。 “永麟,你过来。”周侗对伫立在河边的吴永麟吼了一嗓子,想不到内力深厚的周侗更是引起了一场大雪崩,张虎和岳飞刚刚爬出那堆雪堆,头上又稀里哗啦的掉下来茫茫雪块,将欲哭无泪的两人又埋进了雪里,两人再次爬出来,已是半个时辰之后。 第50章 极品双修 吴永麟听见周侗的召唤,便低耸个脑袋,没精打采的走了过去。 “师傅,你叫徒儿过来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平时笑嘻嘻的,今天怎么拉长了个脸?”周侗对今天很反常的吴永麟关切的问道。 “师傅,我还能活多久啊?”吴永麟总算鼓起勇气开始追问。 “恩?长则......短则......”周侗好像很难回答这个问题,他对精益求精有着特殊的偏好,居然开始拿出罗盘开始用天干地支,六十四卦开始推演起来,把吴永麟弄的胆战心惊的。 “师傅,我想回到原来的样子,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有点过分,人身上的穴道有上千处,你身上现在虽然几处重要的穴道未受阻,但其它未影响你生命安危的穴道却乱七八糟的,为师更是无从下手。”周侗又开始给他讲那些穴道的各种各样的作用,吴永麟听的是一个头两个大,这周侗是个老学究吗?做事情怎么喜欢引经据典,虽然我知道你博学,也没必要这么细枝末节的啊,你徒儿可是分分钟必挂啊,来点实在的啊。 “师傅,有没有什么特别的途径让我可以快速打通这些穴道呢?像什么玉女心经,灯草和尚啊,可以一学就会的绝学?”吴永麟最后实在忍不住,开始了一番大胆的推测。 “世上有如此绝学,为师怎么没听说过呢?这些是何门何派的武功?” 吴永麟看见周侗如此醉心武学,便连忙上去在他耳边耳语起来,吴永麟本来以为这句玩笑话会惹的周侗勃然大怒,想不到等了半天,周侗呆在那里想着一些事情,突然茅塞顿开,笑逐颜开的说道:“徒儿,你倒是提醒为师了,这次或许你真的有救了。” 想不到世间真还有如此的绝学,吴永麟恶寒了一阵,想不到这为老不尊的师傅果然也是为见多识广之人啊,一定要亲眼见见师傅藏了一些什么好东西。 接下来的循循之词让吴永麟简直大饱耳福,听的热血膨胀,周老师傅简直是当世的博导啊。 “其实你说的玉女心经之类的修行之法,当世其实都是有参考的样本的,比如佛家的欢喜佛,道家的欲引诀,他们推崇的这种就是所谓的双修之术。而且皇家的那些阉人,也许是某些方面天生的残缺,让他们对这些方面的研究更是比其它人来的狂热,虽然这些修为没有能够让他们重新成为男人,但他们在这方面研究的所谓对双修之术的理解却是最高的。 当朝有一位李公公,更是这方面的翘楚,他结合佛家的易经经,道家的无极伦,开创了一套至阴至阳的功夫,他本身就是一个阴阳人,其修为犹在老夫之上。” “不会吧,师傅,你想让我进宫当太监?”吴永麟看了看无辜的小兄弟,想不到当世还真有类似于东方不败的人物,如果自己真的挥刀自宫,练就神功,解了这一身顽疾,又被告知,不必自宫,也能成功,那自己这辈子的性福就不全栽倒在这李公公的手里了。 “其实你也不必太过悲伤,我与这位李公公有过几次交流,纯粹是修为方面的交流。”周侗看着吴永麟不怀好意的眼神,早已老脸通红,连忙为自己开脱。 “师傅,我懂的,放心吧,今天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会吐露出去。”吴永麟拍胸脯保证,让周侗继续讲下去。 “其实这种绝学两个人也是可以练的,但必须心无杂念,毫无一丝淫邪之意的交流。而且双方最好是一个至阴之体,一个是至阳之躯,这种修为过于阴柔,稍不注意,容易走火入魔,而现在你这种体质,几乎耗散了以前的杂学之术,正是一个难得的至阳之体。至于能否找到和你双修的至阴之躯,就看你的造化了,我和飞儿在来的路上遇到了一处泉眼,里面冰肌刺骨,不失为你练就此功的理想之所。” “师傅,你难道连心法都有?” “那李公公本来是一位无根之人,加之当世愿意学此术的人更是寥寥无几,那李公公耗尽此生所学,悟出来的心法更不想就此断了无后继之人,加之与老夫交好,便将其中的奥妙之术托付老身,希望能在江湖中寻得有缘之人,让此术发扬光大。” “想不到李公公有如此博大的胸襟,真是让人好生佩服啊。”吴永麟对后世平时电视剧中那些阴险狡诈,搬弄是非,残害忠良的阉人顿生好感,总有那么几个人还是很特别的,当世的李公公就是难得的一个吧。 “李公公对于习此术的人是有严格要求的,此人不能为大恶之人,不能用此术残害良家妇人,如果发现有同门违反此规,其它门人可将其诛杀,切记,切忌。”周侗最后说完这句后,表情严肃,瞪得吴永麟浑身很不自在。 吴永麟心想:我难道就那么像一个坏人?师傅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瞪着我啊,我,正经人,正儿八百的老实人,别看我表面上一个浪荡子,骨子里传统着呢,师傅你别在那样看着我了,怪渗人的。 “阴阳之术,其心正,则一日千里,其心不正,易得意忘形,暴毙而亡。学此技者,必入无我境界,行大周天,佛小周天,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断其邪念,将其全身的红契集聚于一处,再扩散至周身,如此周而复始,神功苦练可成。” “师傅,那个将其全身的红契集聚于一处是什么意思?”吴永麟一头雾水的问道。 “自己去体会,为师又不曾习得这心法,放心,老夫一定会在旁边助你一臂之力的,莫慌张。” 吴永麟想着周侗话都说到这一步了,刚刚的一知半解也觉得没什么了,便不再相问。 “为师还要问你,刀枪箭棍,你想学哪一种?为师虽然不至于样样精通,但却知晓一二。” “我就学刀吧?” “为何?” “鬼魅生,刀剑笑,当世恶邪横行;为正道,驱鞑虏,莫负大好年华;当世英雄,横刀立马,还我河山,让恶胆寒,还世间一个人道。” “好,徒儿果然是一个胸中有抱负的有为之人,老夫就教你为师这些年小有所成的周氏金刀。” 吴永麟看着周侗拿出并未开锋的一把类似于破铜烂铁的镔铁刀,心头有点小小的失望。 “徒儿看好。”还没等吴永麟看清楚,周侗舞着那把破铜烂铁朝一颗大树飞了过去,手起刀落,将那颗大树直接劈断了,或许吴永麟已经那些动作片看多了,居然毫不惊讶。但周老英雄的这一刀还没完,砍断的树的中间悬空的那一刻,周侗提刀而起,从树的下端,镔铁刀直接从中缝提了上去,其气势和力量让人难以形容,树干落地的那一刹那,直接从中间一分为二,切面整齐光滑。周侗收刀的姿势也是相当的漂亮,其威慑力早已让吴永麟大呼过瘾,好一招现实版的庐山升龙霸。 “师傅这些招式其实和你个人的修为有莫大的关系,招式其实无外乎劈,砍,挡,旋,回,收等招式,为师的刀是杀人之刀,这把镔铁刀内里为一块陨铁乌金打造,无需开锋便可以削铁如泥,这外面的这一层镔铁,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有些时候我都希望自己这些杀人之术从来都不曾习得,因为我一旦出手,我会莫名的兴奋,只要闻到血腥味,让我无比的亢奋,挥刀的力道都会比平时大很多,而且刀刀见血,刀刀取命。为师给你说这么多,是希望你能想清楚,正道魔道,完全看乎个人意志,至于你手中的刀是否为杀人或者救人的刀,就要看你个人的心性了,放下屠刀,立定成佛,为师并不希望看到你入魔的那一天,人一定要能主导自己的心性。” “师傅放心,收与放,贵呼于人性与人心,今天的一切,弟子一定好好参悟,不会辜负您老人家的一番教诲。” “从今日起,先用阴阳之术恢复你全身之穴道的同时再教你刀法,你现在跟我去那个泉眼先打坐一番。” 周侗说的那一处泉眼并没有多远,不一会的功夫,两人就到了,那处泉眼就在靠河边不远的一处山洞中,说来也奇怪,那些看似还在冒着白气的泉水,居然摸上去让人冷到骨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里通向了阴曹地府。 山洞有一处高台,凹陷进去了,周围明显有磨损的痕迹,感觉这个地方或许有人待过,从旁边的一些烧焦的木炭便可见知一二,难道这里也出过什么绝世高手? 周侗的一句话让他回到了现实:“这个地方是张龙张虎用来磨粮食和豆腐的地方,平时这个地方很容易结冰,他们便用炭火将石磨炙烤,然后才能正常使用。” “那这就是张龙张虎的地窖了?师傅,你也别这样坑我啊,你也找一处像样一点的地方啊,再怎么说,我将来可是一代高手啊,如果让人知道自己以前在豆腐房练功,这说出去让人笑掉大牙哦。” “你觉得我和你有得选择吗?” “难道没有吗?” “难道有吗?” “师傅你又何必当真呢?徒弟只是和你在和你深度探讨这个哲学问题,其实外在之物对于我这种天赋异禀的人来说,简直是小丢丢的啦。” “别啰嗦了,开始。” 吴永麟坐上那凹陷之处后,周侗从泉眼中舀了几瓢刺骨的泉水灌入了凹陷之处,漏眼已经用木塞堵住,吴永麟可以说是半个身体已经浸入了冰冷的泉水中,一股寒气从下冒到全身,还没来得及准备一下,人已经全身冷得直打颤,牙齿更‘咯咯咯’的抖个不停,早已没有了刚才的神气活现。 正当他快要冻得从磨盘上抽身而出的时候,背后传来了一股火热的内力,周侗让他立刻用前面教的心法运气打坐。 吴永麟这个时候哪儿还记得那破心法,浑身一打哆嗦,早已忘的一干二净了,只得慌乱的在那里不知所措,周侗大为伤脑筋,第一天的修炼就这么无疾而终,吴永麟以一次感冒的代价换来了一次教训。 此后的几日,吴永麟在周侗的指点下,已经完全的掌握了那套心法,再加上周侗浑厚内力的护全,除了有一处玄关,他坐在冰水中不在觉得那么冷了,反而适应了一切,变得更加惬意起来。 慕容怡清每次中午会给他来送一次饭,但每次都看见吴永麟在那里潜心打坐,不忍打扰,每次悄悄放心食盒,便又轻手轻脚的离去了。 人至贱,则无敌。吴永麟这些日子渐渐适应了这套心法,料想何不以自己的聪明才智,来打破最后这道玄关? 当他调动全身的内力往腹部而去后,一股无名的火焰烧得他眼花缭乱,完全控制不了自己,发出阵阵胡言乱语。 刚刚提着食盒进来的慕容怡清见到了这一切,连忙上去抱住浑身赤红的吴永麟,看着痛苦不堪的吴永麟,早已慌的六神无主:“吴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吴永麟眼神中还有那么一丝理智,将扑进怀里的慕容怡清呼的一下推开了,口中怒吼道:“快走,快走,我快控制不住我自己了。” 当慕容怡清再一次扑上来的时候,吴永麟眼中唯一的一丝理智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的赤红火焰。还没等慕容怡清反应过来,吴永麟毫不怜惜的吻上了她那楚楚可人的香唇,一只火热的巨手已经探进了她丰满的柔腻,另一只手更是朝下身抚去。 如果是在平时,慕容怡清早就将此孟浪之人制服了,但此时被吴永麟抱住,完全只能任他恣意妄为。当吴永麟的热情如火山喷发一样爆发之后,原本还稍有抵抗的慕容怡清顺应了他的一切胡作非为,当最后一丝防线被突破之后,慕容怡清痛苦的发出一声‘嗯咛’,眼里此时也擎满了热泪,随着节奏的深入,她总算适应了这一切,两人水乳交融,就像水中的两条鱼儿一样享受着泉水的甘甜。山洞中早已春情荡漾,好一片旖旎之色。 想着自己的处子之身被此人所破,慕容怡清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当她感觉自己的那一身原本失去的功力渐渐的开始苏醒,而且似乎比以前精进不少的时候,对刚刚的一幕居然有一种留恋,不一会,脸又开始红了。 慕容怡清帮吴永麟批上了一件外衣,看着沉沉睡去,脸色由赤红变成红润的吴永麟,这才知道他已经渐渐恢复了理智。她在他的额头轻轻吻了一下,这辈子欠他的总算还清了吧。 她就那么头也不回,目光坚定的走了,除了那张画,那对竹筒,她再也没有带走什么,她给他留了一封信,她要回去了,有缘希望再能见面,至于是何时,她没有说。 第51章 伤离别 吴永麟渐渐苏醒过来,刚刚的一幕在脑海中不断的回想,再看看身上衣衫上的一抹殷红,他已经知晓了这一切,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一些不为人知的禽兽之事。 他来不及披上外衣,便急匆匆朝山洞外走去,外面下雪了,望着片片舞之精灵悄然落下,吴永麟此时居然浑身毫无一丝寒冷之意,脚下早已大乱,急忙朝平时两人寄住的小洞冲了过去。 撩开盖满雪的竹门,吴永麟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当他推门进去之后,更证实了这一感觉,人去楼空,慕容怡清就这么走了,带着屈辱,带着不甘,带着吴永麟给她的伤痛,就那么不告而别。为什么自己和她才刚刚开始,就这么草草结束了? 吴永麟有一种深深的愧疚感,他漫无目的的奔跑在密林中,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试图挽回被自己摧残身心的慕容怡清。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雪下得越来越大,他感觉不到一丝冰冷,就那么失魂落魄的行走在这漫漫雪中路。 屋漏偏逢连夜雨,当闻声赶来的张虎告知周侗病倒之后,吴永麟才从魔障中回过神来,望着远处的山峦,吴永麟心头默默下定决心:怡清你一定等着我回来,等我将外敌从这里赶出之后,一定去找你,为我今天所做的一切好生为你忏悔。 吴永麟看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周侗,眼中早已忍不住哭了出来,早已抚上了周侗满手皱纹的古铜之手。这几日,周侗几乎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帮吴永麟打通了所有的穴道,年近80岁的花甲老人,此时已油尽灯枯,离大限之日不远矣。 望着站立一旁的张龙张虎两兄弟,岳飞,吴永麟,老人回光返照般原本浑浊的眼中此时却显的相当清澈无比。 “天命如此,徒儿们切不可将所有怨恨归于永麟身上,这样让为师泉下不安,国家正当危难之际,你们更当施展浑身抱负与所学,精忠报国,了却为师的遗憾,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能得你们几位如此人品和修为极高的爱徒,为师很是欣慰,永麟将来的成就必定在万人之上,你们几个必须好好辅助他,切不可互相仇杀,做出有辱师门的事情出来。” 老人将那把镔铁刀送到了吴永麟手中,弥留之际说道:“成魔成道,在乎你之心,好好记住为师今日之言。” 望着老人的眼神慢慢的丧失掉生机,感受着那双原本炽热,布满老茧的手逐渐冰凉,吴永麟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旁边的岳飞,张龙张虎两兄弟更是伤心欲绝,朝老人连磕数个响头,送老人最后一程,接着,屋里充满了悲戚的氛围,人人啼哭不止。 这一代大侠,就这样走完了他人生的尽头,虽身已去,志未灭,他最后亲手教出来的爱徒,不负他的期望,改变了这一切,虽然老人预料到了开头,并没有料到如此轰轰烈烈的结局,如果他在那一头看见了未来的这一切,他可以含笑九泉了。 周侗的遗体并没有土葬,而是按照吴永麟的主意,将老人火化了,然后将骨灰洒进了旁边的河里,吴永麟要让老人在所有的地方都能看见他们将来所做的一切。 老人头七过后,张虎拿着三叉戟,背负着硬弓利箭,岳飞手提沥泉枪,吴永麟背绑镔铁刀,在河边跪下磕了三个头,和张龙夫妇挥泪告别,望着三人风雪中慢慢消失的背影,张山稚气的问道:“爹爹,娘亲,虎叔叔是不是又去打怪熊去了?” “是的,这头怪熊见到虎叔叔,就再也跑不掉了。” ********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流浮动月黄昏。 望着不远处边关上冒出的阵阵狼烟,一身民妇打扮的月灵儿眉头紧锁,一路上看见到处逃难的流民,她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憋屈?为什么这个世道非要打仗?为什么两国之间非要彼此攻伐?最终受苦的为什么非得是这帮无家可归的平民?到底谁又能改变这一切?从原本的一个魔教妖女,受吴永麟的影响,现在这个魔女居然也开始关注周围一切人的生死了。 前方早已倒塌的城垛的缺口处有一个浑身赤裸,双眼呆滞,头发早就被烧卷了的妇人,她如游魂般行走在一具具烧焦的尸体之间,口中喃喃的喊着:“花儿,花儿。” 月灵儿看见她的时候,心里的悲痛随着热泪夺眶而出,连忙从包袱中取出一件外衣,朝妇人奔驰而去。 妇人的颈部有许多瘀痕,双腿的内侧有一丝血迹还在顺着大腿,小腿渐渐的滴入那焦黑的泥土中,不用说,这个疯女人也不知被多少西夷人**过了,现在还能活着,也许是最后的那个西夷兵心软了吧。 “姐姐,花儿在那边,我陪你去见她。”月灵儿强忍着泪水,将妇人扶了起来,牵着她颤抖的手,往自己的队伍走了过去。 “月姨,让我来照顾这位姑姑吧。”这段时间小花已经适应了,不再哭闹,看着凄惨的妇人,温暖的小手牵住了她,朝不远处的小溪走去。 小花从口袋中摸出一块干净的帕子,在小溪中沾了一些清水,便朝妇人的灰黑之脸靠了过来。 丽人似乎想起了一些不好的过去,连忙吓的后退几步,眼神中露出恐惧之色,口中念念有词:“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娘亲,是我,我是花儿。”小花看着妇人惊恐的样子,居然脱口而出,那原本惊吓的妇人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你是花儿,你是花儿,你还活着。”妇人似乎回复了理智,迷乱的眼神透露出点点劫后重生的惊喜,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小花慢慢帮妇人擦拭着脸庞,身体,这一切之后,她又从月姨那里借来一把木梳,帮妇人将凌乱不堪的发髻简单的打成了一个结,望着溪水中倒影出两人的背影,丽人久违的脸上居然出现了一点开心的笑容。 “娘亲,都是我不好,我再也不离开你了。” “好,好......” 远处的月灵儿望着两人最终拥抱在一起,开心的拭去了眼角的泪痕。人间自有真情在,只要我们这些人好生的活着,总有能将这些凶神恶煞的西夷人赶出卫朝的那一天。 山路崎岖,红衫寨的众人似乎被刚刚的那一幕所感染,原先的低迷之气一扫而空,一个饱受摧残的丽人就因为小花的一句娘亲,都能这么顽强的活着,自己何必又自怨自艾,众人脚下的步伐更加沉稳了。 月灵儿望着远处的高墙,城墙上面官兵严阵以待,刀枪剑戟,一切井然有序,更是布置的密不透风,而城门口的一些把守的官兵,正指挥着进城的难民有条不紊的徐徐前行。 那个改变她此生历程的地方,那个她曾经来过的地方,锡城,她再一次带着热切的期许,就这么静悄悄的来了,总算又能见到心中朝思暮想的浪荡子,她脸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兴奋。 看着红衫寨中的众人夹杂在人群中相继入了城,月灵儿正准备随着众人入城,前面一个推着商货的汉子引起了她的注意,那辆推车上似乎载了不少重物,居然累的大汉气喘吁吁,月灵儿本来想上去帮衬一把。刚靠上去,便闻到一股刺鼻的难闻之味,而且从旁里居然冲出来一个神情诡异的汉子,连忙对她呵斥,月灵儿回头一望,此时居然有十多双眼睛都盯着她。月灵儿知道这件事情有点诡异,暗暗压下了好奇,转身掩入了人群,但腿脚却不紧不慢的跟着那伙人。 月灵儿今日的修为已非一般人,耳聪目明,此时更是集中了注意力,当她听到那几个人的对话之后,早已惊的一身冷汗。 “还好那个臭婆娘是一个识趣的家伙,要不然破坏了我们的大计如何是好?”现在乔装成平民的西夷伺候官兵甲对旁边的将官乙心有戚戚的说道。 “一个女人就把你吓成这样,你平时是怎么跟着拓跋将军打仗的,这一路的女人还没把你这小胆练起来?虽然你每次都是排在最后一个,这滋味你也应该没落下啊,听说你前几天居然还放走了一个疯婆子?”将官乙脸上横肉凸显,淫邪丛生,月灵儿只看了此人一眼,就恨不得上去结果了此人。 “大人,我是觉得那女人丰满的身段如果弄死了太可惜了,所以正想着找个机会献给大人呢,结果小人撒了一泡尿,居然让那小贱人跑了。” “一个疯婆子有什么可惜的,瞧你这点出息,等把这城破了,给你弄几个水灵的女人尝尝鲜。”两人说完,早已盯上了夹杂在人群中几个俏丽的身影,眼神露出**之色。 这真的是冤家路窄,想不到祸害小花母亲的人就藏在这人群之中,而且这些人居然还是西夷人的伺候,他们到底想干什么?月灵此时开始更加警觉起来,连忙在红袖耳边耳语几句,让她把山寨中的几位好手都悄悄叫了过来。 “你们严密监视住那几位货郎,等会见机行事,等我打探出此次他们的目的,再动手。”月灵儿从容不迫的安排着一切,如果照以前,必定不管不顾的杀过去了。 正在月灵儿摸清了这些人的具体数量之后,正准备对这些人下手的时候,背后远处出现了一队彪悍的人马,铁蹄哒哒,强弓劲弩,马刀霍霍,枪林旌旗。那人马在空旷的原野一字排开,抬头的一位将军手提一把清风枪,胯下一匹枣红色宝马,国字脸上目光如炬,望着骚动的平民和守城的官兵,露出飞扬跋扈的神色,似乎这一城池已经成为了他的囊中之物。 拓跋吾宗自从那次在山神庙,将那伙绿林好汉掩杀之后,士气如虹,见关破关,遇将杀将,再加上胡正彦让人修筑了一些攻城的弩车,云梯,抛石机,自己的这队铁骑兵更是无往而不胜,这一路下来,周边的几处关隘早已成为他们挥指中原的祭品。 这次卫朝败的这么惨,主要是卫朝的防范过于松懈,更没料到这些人寒冬腊月的居然敢来袭边,准备不足,而且朝廷的办事机构过于臃肿,消息传递的不够及时,这一级一级的往上汇报,待周围州县的兵马赶来支援时,已经是一月之后了。 拓跋吾宗摸了摸胯下宝马的红鬃毛,对城门口中的那帮伺候示意了一下,同时一声令下,旁边的勇士们早已疾驰而出,长风马烈,骁骑如云,那队重骑兵嘶吼着,在马鞭的鞭笞之下,使尽浑身的力气,踏雪而来,雪沫阵阵,声如雷鸣,大地在怒吼,那一队凛冽雄狮,浩浩荡荡的朝锡城猛攻了过来,为锡城这一场惨烈的卫番之战正式拉开了序幕。 那些城门口的伺候早已激动的红光阵阵,看着城门口的官兵慌忙的欲将城门关闭,早已拔刀而向,对着混乱的平民挥舞着手中的弯刀,一时间便有多人死于他们的屠刀之下,但那辆笨重的商货车却始终没有离开过其他人的护卫。 旁边的月灵儿在这危机关头,早已顾不得那么多,拔出手中的短剑,踩在混乱人群中的肩膀上,呼的飞身跃了过去,剑指那个所谓的将官乙,旁边的众好手早已抢攻上了那辆商货车周围的护卫。 也许是被月灵儿的气势所吓,那个将官乙居然扶起旁边早已被砍得奄奄一息的一位庄稼汉,作为自己的挡箭牌,朝月灵儿杀了过来。 当月灵儿扶住那个庄稼汉的那一瞬间,从庄稼汉的胸口突的穿出一把锋利的刀锋,那人居然直接捅穿了庄稼汉,直接朝着月灵儿避无可避的胸口刺了过来。 月灵儿脸上闪过一丝冷笑,倩影往旁边一闪,一把短剑脱手而出,顺着庄稼汉的脖子的边缘处,直接射入了将官乙的喉咙之处,那人根本没看见月灵儿是怎么出手的,死前还在喃喃自语:“这怎么可能。” 旁边的伺候看见头儿已死,商货车的护卫更是被人缠斗在一处,那个曾经拍马屁的官兵甲慌忙之下,点燃了货车下的引线,直接朝月灵儿扑了过来。 还没等他靠近,身后传来一阵轰天巨响,官兵甲的血肉之躯从胸口处爆裂开来,直接炸成了数截,周围的平民和红衫寨的好手也被波及,好一片劾人的凄惨之色。 第52章 锡城之战(一) 浓烟阵阵,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恢复了平静,月灵儿现在双耳失聪,脑袋里嗡嗡嗡的直响,一丝鲜血从她额头上流了下来,渐渐迷住了她的双眼,月灵儿也不知道这血是自己的还是刚刚那个官兵甲的,她现在周身都感觉不到一点疼痛,她有点麻木了。望着倒地而亡的众红衫寨好手,她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凉之情,如果自己刚刚早点出手,也不至于让这些人命丧黄泉吧。再看看旁边的城墙,依然坚挺的矗立着,而关上的城门,还完好如初,她这才松了一口气,这些人的死去,总还有那么一点价值。 刚刚那个官兵甲在离城墙还有两三丈的时候,便将这些硝石点燃了,那时候的炸药的威力本来就有限,如果在锡城的城墙下点着,即使不能炸开一个洞,也能让整堵城门也能燃烧起来,可惜被月灵儿等人识破,不得不提前引爆,自然没达到理想的效果,仅仅给这场大战来了一道开胃小菜而已。 随着大地的颤抖,月灵儿耳朵的听力渐渐的开始恢复,望着四下逃窜的难民,她现在也无能为力,对于官兵将城门关闭,她也无可厚非,毕竟这一城人的生命都在这些官兵的手上,大局为重,想着红衫寨大部分的人都撤进了城内,她信心大定,望着冲奔过来的西夷重骑兵,脸上毫无一丝畏惧之色。 她捡起旁边被震落的短剑,正欲朝那些西夷重骑兵杀将过去。正在这个时候,一架悬梯从她身后突然落下,月灵儿还没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一个熟悉的身形探了出来,脸上俏皮的说道:“月老大,干的漂亮,快点上来吧,再晚一点真要被这帮兔崽子包饺子了。” 那人正是返回锡城的吴三,近几日更是帮着周大人整顿防务,小子果然是吴永麟教出来的人才啊。各种防守做的密不透风,如何抵挡住这帮凶残之人的攻城之术,早已成竹在胸,颇有吴永麟的风采,让周勋欣喜不已。 月灵儿刚刚爬上悬梯,一轮飞蝗般的箭雨呼啸而至,把悬梯上摇晃的她吓的后怕不已,这打仗真不是闹着玩的,自己这几下子确实不够用的,如果不是吴三,自己恐怕早已经变成马蜂窝了。 周勋当时在城墙上看见丽人与那些伺候站在一处,当时就觉得眼熟,现在一看,果然是和自己打过几次交道的月灵儿。本想发作,但想想刚刚要不是她仗义出手,自己这城恐怕早被人攻破了,在国仇面前,个人恩怨不值一提,现在西夷人兵临城下,更应该同仇敌忾,与她的过结只能秋后再算了。 西夷人看见这条破城之计没有获得效果,而且这一车硝石,是前几次战斗中好不容易缴获的,颇费了一番周折,此时如果要再弄这一车这样的东西,估计要十天半月之后了。想想这些所谓的奇淫巧计,果然是不堪大用,这关键时刻,还是得动用他们的老底。 往前冲锋的重骑兵突然停了下来,步伐整齐的朝两边散开,中间出来一队队肩扛云梯的藤甲兵,奔涌着朝锡城的城墙上冲了过去,藤甲兵刚过,背后补上来一队千人之众的弓箭手,翎羽箭在手,满弓,放手,再拉弓,再放手,一支支利箭随着风势,射向了锡城的城头上。 锡城守城的官兵此时人人面前挡着一块木板,听着上面‘当当当’的一阵箭响,人人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意。 那些扛着云梯的藤甲兵看见城头上几乎没怎么反抗的卫朝人,早已喜笑颜开,打下这里,今晚又可以享受到一番小娘子的滋味了,脚下的步子迈的更快了。 当那些藤甲兵冲近城墙之后发现,城墙脚下的护城河居然还没有河水,就一些黑乎乎的稀泥一样的黏稠之物从墙角的一些小洞里流了出来,虽然脚下难行,但根本不影响他们前进的速度,随着一架架云梯架上城垛,那帮西夷藤甲兵脱下了皮靴,急不可耐的举着弯刀,怪叫着争先恐后的攀爬了上去。 就在那时,一块块插着箭支的门板从城头上抛掷而下,而且门板还被点燃了,随着落势,直接砸死了一片西夷兵。随后,一框框的铁蒺藜如雨般落下,还没等那帮藤甲兵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脚下护城河里的粘稠之物遇火就燃,那些穿着藤甲兵的西夷兵在护城河里被烧的‘哇哇怪叫’,场面甚是吓人,后面的藤甲兵被大火阻隔,完全进不了身进行救援,只能傻呆呆的看见那些人活活被烧死。好不容易冲上城头的藤甲兵,还没来得及展示他们的威武,早已被一杆杆长枪捅了下来,直接砸中了那些还在城下慌忙逃窜的西夷兵,撞成了一滩肉泥。 那些刚刚从护城河爬上城墙云梯的西夷兵此时都光着脚,瞧见前无去路,慌慌张张的往后退去,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来,脚下一阵生疼,刚刚洒下的那些铁蒺藜,让他们吃尽了苦头,那些人还在想着怎么把那些铁蒺藜从脚底板拔出了,一阵箭雨又从城墙上落下,不一会,这一批人就一命呜呼了。 锡城的官兵正痛打落水狗的往城墙下发泄着心中的仇恨,将一支支利箭射入了还在挣扎的西夷官兵的身上。远处的西夷弓箭手望见前面黑烟滚滚,怕伤了自己人,早已停止了箭雨,听着凄烈无比的嚎叫之声,骄蛮之兵早已失去了起先的汹汹气势,人人脸上透露一丝奇怪的神色。 当拓跋吾宗听到那个让他羞愤不已的消息:攻城的五千多藤甲兵死伤大半,而且好多人还不知去向。当即暴跳如雷,以前那几仗哪儿有这一次输的这么窝囊。连忙将参支政事(类似于参谋长的角色)李蒙叫到帐前询问。 “那锡城的守将是何人?”拓跋吾宗气势汹汹的问道。 “听说.......是个......千总,叫周.....勋......。”李蒙唯唯诺诺的答道,番邦和卫朝恰恰是相反的,那些文弱之人在西夷的地位比武人低的多,很多时候那些所谓的参支政事就是当个门面摆设而已,有些武将对那些看不顺眼的,可能会随随便便找个由头,让他们充当前锋,直接死在阵中。李蒙知道这次拓跋吾宗吃了这一记败仗,很有可能将这一切迁怒与自己,所以他此刻更慌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就你这胆量还敢阵前杀敌,简直丢我们西夷人的脸。”拓跋吾宗对他一副鄙夷之色,但现在实在又想不到什么办法,而胡国师又在几十里开外,等他赶过来,自己这帅印,恐怕要另易他人了。 “你可有什么破敌之策?” “我们不妨星夜偷袭,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甚好,甚好。”拓跋吾宗为此人还有一些计谋大加赞赏,平时看来还是小看了这文绉绉的李蒙。 锡城的官兵望着赶来的西夷兵退去之后,城墙上爆发了雷鸣般的呼喊,老百姓更是敲锣打鼓,为这些拼死厮杀的勇士送来了还温热的烙饼,鸡蛋,有些大户人家更是送来了美酒,肉食,为这些血性的汉子好好慰劳一番,一时间,胜利的气息感染了锡城的众官兵和百姓。 今天的这一战打的痛快无比,周勋和月灵儿对吴三都报以一个赞许的眼神,吴三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才道出了实情:“这些掌柜的去番邦之前早就准备好了,我只是按照他的吩咐做而已。” “可惜了这一机智之人了。” “人家还活的好好的,你干嘛光天化日的诅咒人家,要不是看你打仗还有那么几下子,我非得对你不客气。” “姑娘难道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 吴三用眼神瞪了一眼周勋,周勋这才住了口,而月灵儿看见两人支支吾吾的样子,知道他们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连忙跑下城墙,往城里面跑去。 “这位大哥,知道惜凤楼怎么走吗?” “前面那么大一块招牌,你难道是瞎的?” 月灵儿都到附近了,居然还在扯着一个路人追问,哎,这不认识字,也不知道将来要丢多少脸,误多少事啊。 踏进那间并未来过的惜凤楼,月灵儿却感觉很熟悉,很温馨,很舒服,她有一种回到家的错觉,望着眼前的一切,她有一种想哭的冲动。自己以前红衫寨的房子,吴永麟便是按照这里的风格来设计的,所以说她看起来似曾相识。 她目不转睛的望着周围的一切,并没有发现那个熟悉的背影,顿时有一些小小的失望。 “回来了?那些城上的官兵吃的高兴吗?二宝,正好,我们可以开饭了。”系着一条围裙,手上端着菜盘,空不出手来撩门帘的一位丽人,用丰满的身肢背对着,从帘缝中挤了出来,望见月灵儿的那一刻,她笑了。 月灵儿看见宋凝雪,早已激动的扑了上去,在这乱世中还能瞧见彼此曾经熟悉的人,这已经是上天给她们莫大的恩赐了,一笑泯恩仇,一切尽在不言中。 宋凝雪打来一盆清水,让月灵儿洗去了一身的尘土与血迹,原本俏丽的人儿,总算又活灵活现的展现她本来的生机与姿色。 望着狼吞虎咽的月灵儿,宋凝雪有一种说不出的高兴,哎,还是那个小丫头,如果没有这一年发生的一切,她们能像今天这样故人重逢吗? “那姓吴的呢?又跑到哪里鬼混去了?是不是又看上哪家的千金小姐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你会在意这些吗?” “他敢?如果他真敢这样,我非得再把他抓回去。” “当压寨男人?” “宋姐你别这样,他人呢?”月灵儿娇羞的样子更加水灵了。 “我不也在等着他回来吗,你不在意他那些荒唐的过去了?” “我喜欢他的现在和将来,这些都是我能预见到的,我又何必耿耿于怀他的过去呢?” “那我们就在这里一起等着他回来吧。”宋凝雪幽幽的望了望城边上的浓烟,她也没有多大的把握能不能等到这个浪荡子回来,西夷人这次大军压进,这城到底能守多久,她是一点底都没有。 “你们这些人说话怎么都怪怪的,那姓吴的不是已经和你早就回了吗?” “你难道还不知道?吴永麟被西夷的拓跋吾宗打成了重伤,现在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啊......”月灵听见这一噩耗,刚刚吃进去的东西,一一吐了出来,脸上泪花不断,最后吐得酸水都冒出来了,还兀自的呢喃:“这不可能,他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遭人毒手?你们都是骗我的。” “当初我也和你一样,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但最终我还是挺过来了,我们总该给自己留点希望,不是吗?” 月灵儿早已趴在宋凝雪的怀里嚎啕大哭,那声势把送完饭菜回来的二宝都吓住了,这个女子难道就是掌柜一直等的那个人?哎,上天怎么总爱作弄有情人?这一个不见了,另外一个却回来了,二宝站在原地哀叹不已。 残阳似雪,城墙下,一具具被烧焦的尸体奇臭难闻,西夷兵更不敢来帮自己人收尸,今天的那一战,早已让这帮人吓破了胆。此时在夕阳的余晖中,望着一个个死前的惊恐之色,城头的众将官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这就是战争,如果现在躺在那里的是自己的人,那些人会对自己有悲鸣之色吗? 当西夷兵在十里之外的山谷中扎营之后,一队黑衣的官兵从锡城的门缝中慢慢挤了出来,手里拖着一个个大麻袋,另外一只手拿着一把锋利的刀刃,手起刀落,毫不犹豫的将这些已经死透的西夷兵的头颅砍了下来,一个个笑逐颜开的将这些战利品放入了麻袋内。 前面的人做完这一切,另外的一队人也出来了,他们的口袋却不是空着的,这些人比前面的人都要壮硕的多,人人肩上扛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口袋,在那些被割过的西夷兵的头颅和尸体上洒下了一捧白灰,虽然他们不知道周勋为什么让他们这么做,但千总大人这么做必定有他的理由吧。 不一会的功夫,周围难闻的一股味道消失了,这灰白的一切与远处的白色又巧妙的融合在了一起,而且背后那种渗人的感觉,居然其妙的消失了。 第53章 锡城之战(二) 鬼影曈曈,今天的夜晚出奇的黑,拓跋洪烈作为今天的主将,承担了偷袭的重任,能否将锡城的城门敲开,他心里也没底,今天白天的那一战,他亲眼目睹了卫朝人的智慧。 作为拓跋吾宗的大儿子,他却没有得到拓跋严烈那般的恩宠,其实他心里是有芥蒂的,自己得不到父帅的赏识,不就是因为那个拓跋严烈有个狐媚身姿一样的母亲吗?自己这一次一定要让父帅另眼相看。其实,无论他怎么改变,无论怎么努力,他也改变不了他在拓跋吾宗的位置,他完全错误的估计了当前的形势,更何况,这还是一次让他再也难以忘记的修罗之旅。 今天白天的藤甲兵大败之后,众人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道这一次锡城的那些官兵又会出些什么怪招? 前面的一队排头兵手里举着一面面铜制的盾牌,这些盾牌本来是拓跋吾宗的贴身护卫使用的,其炼制的过程相当的耗费财力和物力的,这次为了帮助他们早日破城,拓跋吾宗看在自己儿子的面子上,这才借了一些与这些偷袭的官兵使用。 望着城墙边上一具具无头的被烧焦的尸体,这些偷袭的西夷兵完全吓呆了,这帮人难道喜欢收集人头,难道是那些深山老林中的酋长? 前面白茫茫的一片,一个不知深浅,急于立功的官兵一脚就踏进了烧得焦黑的护城河,脚下一阵剧痛,忍不住‘啊’的一声叫了出来,旁边的拓跋洪烈连忙捂住了他的嘴巴:“给我忍住,哪怕现在断了你这条腿,你也必须给我忍着。” “大人,这里面有些铁蒺藜,专门用来绊马蹄的,众位兄弟必须小心。”官兵居然这个时候还能通定思通,果然是一个隐忍的人才啊。 拓跋洪烈灵机一动,命人连忙将父帅赏赐的铜盾牌轻手轻脚的铺了上去,这些人才心有余悸的冲过了护城河,静悄悄的来到了城墙下。 几十个人往上用力的一甩,一条条绳子被一个个钩子牵引着,往城垛的缺口处钉了上去,形成了一条条可以供人攀爬的绳梯,但这却相当考验体力了。而此次被选出来的众人,更是精锐中的精英,一个个健壮如小牛犊,胳膊有碗口粗。在这十多丈高的城墙上,他们双脚艰难的瞪着城墙,双手紧紧拽着绳索,一步一步的朝希望的目标攀爬了上来。 还没等他们靠近垛口,忽然风铃大作,原来这些人一不小心触动了暗藏在离垛口一米之远的丝线上系着的铃铛,还没等这些人反应过来,早已有一桶桶桐油倾倒而下,那些攀爬的大汉此时全身滑不溜秋的,脚下,手上完全使不上劲,更是稳不住身体,眼看胜利在望,却带着满腔的不甘,直接从城墙上跌落而下,这样摔死的,砸死的,又是一大片。 其实当时偷偷出锡城的官兵在城下撒的那些白灰,便是石灰,不但能消毒,除掉那些血腥的味道,还能起到对比陪衬的作用。当那些人西夷人靠近的时候,锡城的官兵借着地面的反光,早已经知道了他们动向,但城墙上没有参照物,又不能点火把,桐油倒早了,打草惊蛇,容易功亏一篑,便在离城垛不远的地方系了一些铃铛,只要铃铛响起一片,这个倾倒桐油的时机和火候就可以把握的恰到好处了。 这些人正准备沿着原路退去的时候,从城墙上抛下来一个个硬邦邦的东西,砸的他们生疼,本来黑灯瞎火的看不清,有几个居然把那些硬邦邦的东西踢到一边了。这时候,锡城的官兵点燃了那些沾满桐油的,挂钩上的绳子,一时间亮如白昼。这不看还好,一看先是吓一跳,接着痛哭流涕。这些卫朝人也太狠了,居然将自己的族人的脑袋当成石头来砸他们,原本逃跑的情绪化作了仇恨,有几个被刺激到了,居然挥舞着弯刀,不自量力的朝城墙边扑了过来,锡城的官兵成全了他们,将他们射成了筛子。 拓跋洪烈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人阴了一把,完全被人打的没了脾气,先前的豪言壮语一扫而空,留给他的,只是一个他再也不愿意想起的噩梦。 那个李蒙自然没有什么好下场,直接被拓跋洪烈拉出去祭了旗。 一个清丽的身影进入了拓跋洪烈的所在营帐的外围,身轻如燕,瞭望塔上的哨兵还没来得及呼喊一下,直接被丽人拧断了脖子,来人出手干净利落。 当她如鬼魅般靠近一庭豪华的营帐,觉得大事即将可成,拔出手中的短剑,准备冲入帐内的时候,旁边早已埋伏多时的众官兵突然杀了出来,将蒙面的丽人牢牢的包围在了中间。 拓跋洪烈早已被卫朝的人吓破了胆,深怕这些卫朝人再深夜偷袭进来,所以这个时候只是外松内紧,想不到瞎猫碰到死耗子,还真有半夜来袭营的。但看见只有一个人,还是一个女人,满眼露出淫光与轻蔑之色。 “这个女的必须给我抓活的,老子最近受的一身邪火正没地方发泄,记住了,谁能抓住她,有重赏。” “昨夜死的那帮人还不够你陪葬的吗?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丽人的一番激怒之言,早已让拓跋洪烈羞愤难当,早已拔起旁边的钢枪,直接朝丽人的胸口捅了过去。 “来的正好。”丽人柔软的身段随着刚猛的枪影梭过来的一瞬间,早已激射而起,以一个漂亮的空中翻腾,手中的短剑直接割破了拓跋洪烈的左肩。在拓跋洪烈还没来得及喘息的那一刹那,丽人又如鬼影般跳跃至他的右肩,左腿,右腿,分别在那些部位补了一剑。 拓跋洪烈正想大声呼救,丽人的短剑早已贴上了他的喉咙,让他有口难言。早知道这小妞这么厉害,自己何必逞一时之勇,现在这样在自己的官兵面前丢尽了颜面,以后还怎么服人,哎,真的天亡我也。 “带我去找拓跋吾宗,要不然我立刻杀了你。”此人便是想替吴永麟报仇,深夜独闯敌营的月灵儿,在昨夜那些人败去之后,她便悄悄的尾随了上来,在外围观察到拓跋洪烈所在的营帐之后,便不管不顾的冲了进来,其实有没有埋伏,对于报仇心切的她来说,都没有什么区别。 本来拓跋洪烈想表现的视死如归,直接抹脖子算了,但内心深处的一丝不甘,一个两全其美,歹毒无比的想法冒上了他的心头。 他带着月灵儿来到了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拓跋严烈的营帐外围,指着其中的一处营帐说道:“那里面就是你要找的人,我觉得你一定打不过他。” 月灵儿懒得听他唠叨,直接从背后敲晕了他,挥舞着手中的利剑,朝拓跋洪烈所指的营帐飞了过去。 也许是拓跋严烈命不该绝,他的父亲拓跋吾宗近来背生暗疾,而拓跋严烈手下刚刚有一位懂医理的先生,近几日治疗之后,已渐渐康复,今天将是最后的一次治疗了。 还没等月灵儿靠近,拓跋吾宗感应到了一丝杀气,随手端起旁边的一碗茶水,直接朝来人扔了过去,直接将那位先生撩到一边,光着膀子,提着清风枪,虎虎生风的杀了过来。 “你就是拓跋吾宗?吴永麟是被你杀死的?” “我正是,你是何人?居然敢单闯营帐,难道不怕死吗?吴永麟技不如人,死得其所。” “住口,我今天拿你的人头去祭奠我的男人。” “好大的口气,看枪。”拓跋吾宗人枪如一,直接碰上了丽人迎面而来的短剑。 拓跋吾宗觉得这招式怎么此等的熟悉,暗想之下,心中大定,枪如弓,直接朝月灵儿疾驰而来的倩影弹了过去,在靠近月灵儿的一瞬间,月灵儿来了一个倒旋大连环,直接在枪身气力将尽之时,直接将枪影用一双莲足,回身反踢了过去。 当那软绵绵的枪身回弹之际,拓跋吾宗才发现有一丝不妙,那枪身的力道似乎不止大了一倍,他用尽了几乎全身的气力,才重新将那清风枪握在了手中。 “你刚刚这是什么招式?看起来软绵绵的,怎么如此的霸道。” “你管他什么招式,能打赢你的功夫就是好功夫。” 拓跋吾宗此时不在大意,刚刚此人的招式有点借力打力的意思,他修为颇高,见多识广,一会就明白了其中的奥妙,手中的清风枪不再随便掷出手了。 剑影,枪影,在这漆黑的夜里发出阵阵激射的火花,隔近了还能听见噼里啪啦的拳脚碰撞之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谁在放烟火,一个睡得迷迷糊糊的西夷兵正准备上前训斥一顿,还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一只耳朵就掉了,痛得抱在地上呼天抢地的呼喊。 “太吵了。”利剑从那人的喉咙掠过之后,总算恢复了平静。 拓跋吾宗再次攻了过来,身形犹如一条升天的巨龙,带着让人难以招架的万钧之力,与枪身合二为一,带着旋转之力,直接与月灵儿的短剑相接,来了个硬碰硬。 空中的‘叮当叮当’的兵器交接之声戛然而止,‘砰’的一声,月灵儿的短剑应声而断,刚刚与拓跋吾宗的那一对击,来不及将兵器和拳脚同时而来的力道顺水推舟,只是化解了兵器上的力道,用柔弱的身躯硬生生的接了拓跋吾宗一掌。拓跋吾宗刚刚其实也在赌博,他双向而至的力道其实偏向于武器的,如果枪上的力道有九分的话,那拳脚上的气力只用了一分。 也许是月灵儿此刻的修为已非一般的高手,那种无意识的行为,就轻而易举的破除了拓跋吾宗的诡计,这不得不让他惊叹不已,这位‘兰菱仙子’果然名不虚传,年纪轻轻,这一身修为居然与鄙人并驾齐驱,刚刚的临场反应,完全是一个宗师级高手的表现。 月灵儿毕竟中了拓跋吾宗一掌,虽然不至于丧命,但胸中还是气流翻涌,嘴角沁出一丝鲜血。 “给我上,保护父帅,抓住那个臭丫头。”拓跋洪烈看见月灵儿受伤,连忙从阴影中指挥着慌乱的西夷兵扑了过去。 月灵儿听见远处的箭矢带着破空之声,嗖嗖的朝自己激射而来,望着那柄跟随自己多年的宝剑,有一种说不出的落寞,剑在人在,剑断人亡。吴永麟,等着我,我来了,我来陪你来了。望着那漆黑的夜空,她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一道漂亮的倩影从一处营帐的棚顶,带着不可思议的速度,落到了月灵儿的身旁,挽着剑花,轻而易举的将那些射过来的利箭一一挑落。 “怎么可能,她不是已经从悬崖上跳下去了吗?怎么今日的修为与那日相比又精进了不少,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拓跋吾宗提枪的手已经开始颤抖了,如果两人连手,自己不一定能有获胜的把握。 此人便是从峡谷中不告而别的慕容怡清,她拉起月灵儿,两人何其的默契,同时弹射而起,往营帐外围像凌波仙子般飞驰而去,背后传来了一阵破空的箭雨,还没来得及追上那两道倩影,便随着下沉的力道射入了旁边的泥土之中。 寒风呼呼呼的吹着,传出阵阵鬼哭狼嚎的呼喊,旁边的枯树像一个个张牙舞爪的妖怪,扭动着它们那丑陋的身躯,想吞噬一切胆敢靠近之人。疾驰于林中的二人不为所动,各自想着自己的小心事。 在一处空旷的地上站定,慕容怡清望了望痴痴呆呆的月灵儿,黯然的说道:“为了那个人,这么做,真的值得吗?” “他都死了,有什么值不值得的,只要我愿意,就够了,不是吗?” “真是一个傻丫头,给你。”慕容怡清从胸口处拿出一张珍藏的画卷,悄悄递给了目光呆滞的月灵儿。 “啊......”月灵儿看见那张只有两人才懂的画卷之后,喜不自胜,刚刚的颓废一扫而空,完全被一种勃勃生机所代替。 “不要问我,我只能告诉你他还活着,在这里等着他,他就快回来了。”慕容怡清头也不回的走了,眼中早已泪眼朦胧,哎,这个世道给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她明明非常喜欢那个人,而且还失身于他,但却偏偏不能和他白头偕老,因为这里有一个傻丫头更需要他。 “你要去哪里?”月灵儿焦急的问道。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这里已经不值得我留恋下去,在这里,我失去了我自己。” 望着慕容怡清的背影,月灵儿捧着那张宝贝一样的画卷回到了锡城,将这一消息告诉给了众人,人人欢呼跃雀,笑逐颜开,是的,这个人,永远是他们心中最重要的那个人。 第54章 锡城之战(三) 街头变的冷冷清清的,自从西夷人打来之后,好多大户人家人心惶惶的,原本房子外面用来照明的灯笼现在都没有点起蜡烛,到处黑洞瞎火的。天一黑,好多大户人家早已紧闭房门,蜷缩在房子里,那些家丁,护卫早已全副武装的守护在那些老爷,少爷的门外,随时准备应对一些突发事件。 原本街头的一些泼皮,流氓更是趁火打劫,这些人平时就游手好闲,更不可能有积蓄,这街上没什么人做生意了,这自然断了他们的财路。那些穷老百姓自然不会入他们的法眼,几个胆子大一点的,居然开始打起那些大户人家的主意起来了。 这日,黄昏之后,几个泼皮在一户做布匹生意的马员外院子外面踩点,当他们也不知从哪里弄来架梯子往里面张望的时候,让他们看见了此生都难以忘怀的一幕。 院子里空无一人,但到处血迹斑斑,再往院子里的大厅一看,里面横七竖八的躺着一具具血淋淋的尸体,有一个还在挣扎的,当即还被一个黑衣人补了一刀,立刻就断了气。再看看周围,那些黑衣蒙面大汉端出来一盆盆清水,将刚刚血淋淋的地面冲洗干净,好像这些事情并没有发生过一样。 趴在梯子上的刘皮儿早已吓的屁滚尿流,深怕自己被发现了,颤颤巍巍的从梯子上轻手轻脚的滑了下来。 “好看吗?”一位黑衣大汉手里提着一把精钢宝刀,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了这几个泼皮的背后,巷子的另一头早已被其它两个黑衣大汉堵住了,完全断了他们的退路。刘皮儿看见自己今日多半要死在这里了,早已跌坐在地上,木愣愣的等着被发落。那手持精钢宝刀的黑衣大汉以几个泼皮惊叹的力道与速度,直接将梯子从中间砍成了两半,正准备挥刀结果了这几个泼皮的时候,从马府里走出来另外一个黑衣大汉。 “雷大哥莫逞一时之快,这几个人有大的用途。”此人就是偷偷潜入锡城的,现在已经是‘白莲宗’左护法的雷成鹰,而刚刚走出来的那人,正是‘白莲宗’的宗主茅子兴。 跪在地上的刘皮儿等人发现有机会不死,连磕数头,口中念道:“只要不杀我们,让我们干啥都行,除了这里的几位兄弟,我们还有几十人愿意听从大爷的差遣。” “你去把那些人都召集起来,也很简单,只要做回你们的老营生,喜欢干嘛就干嘛,把这锡城弄的越乱越好,这是赏你们的,如果做的好了,本宗主将收你们为本宗的弟子,将来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如果敢报官,这里面的那些人就是你们的下场。”刘皮儿刚刚还被吓的丢了魂似的,现在不但得了一笔不菲的银钱,而且不费吹灰之力,还能加入这早已让他倾慕不已的‘白莲宗’,早已谢天谢地的接了这个活儿,和几个泼皮踉踉跄跄的跑着回去召集其他兄弟干大事去了。 “宗主,这些人可靠吗?”雷成鹰有一点担心的问道。 “我对这些人的老底是很清楚的,只要许以重利,这些人必然能为我所用,大可不必担心。” “宗主为何要大费周章的将这一府的人全部杀了呢?我们又不缺钱,随便买下个大宅院应该不成问题啊。” “雷护法好生糊涂啊,有现成的不用,为何要破费钱财呢?而且这户人家刚好成为我们这些外来人,对外掩人耳目的起事之所。” 雷成鹰这才反应过来,锡城的官兵正在对城里面的住户仔细的盘查,深怕西夷人的伺候混了进来,而茅子兴刚好利用这一点可以潜伏下来,姜还是老的辣啊,让雷成鹰佩服不已。 “听说西夷人的胡国师胡正彦这几天就要到了,我想我们开出来的这个条件一定会让他动心的,各位兄弟富贵的日子不远了。”茅子兴说完这些,院子里的黑衣汉子人人兴奋不已,平时被这些官兵满山的追赶,总算可以报昔日的仇怨了。 雷成鹰本来还有一线良知,对于勾结西夷人来对付卫朝人,他原本是不齿的,但那一日城墙上的一幕,他又见到了那个让他背受莫大屈辱的‘兰菱仙子’月灵儿。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知道凭他一己之力,很难再打败她,而且他还看见她与那些城墙上的官兵、周围的百姓似乎交往甚密,这让他把仇恨迁怒给了锡城的官兵,锡城的百姓,既然他们都是一伙的,就让他们都见鬼去吧,我问心无愧。原本一个响当当的汉子,就因为一点所谓的面子,干起了卖国求荣的恶事,让人唏嘘不已。 那日之后,茅子兴和雷成鹰等人,只是在马府静静的等待消息,锡城上的搏杀与他们毫无关系,官军把西夷人打的越惨,他们谈判的砝码便越有份量,自己才能从胡正彦那里获得更为优厚的条件。 锡城里面也越来越混乱,城楼上的官兵本来就和那些西夷人打的焦头烂额,现在哪里有那些闲工夫管这城里的治安问题,虽然知道这里面或许有什么人在操纵这一切,但自己确实有心无力,西夷人这几日的攻城是越来越频繁了。 拓跋吾宗前两次吃了苦头之后,直接搬来了投石车,将一块块巨大的石头弹射而起,朝让他们的勇士折戟沉沙的仇人射去,巨石飞天而至,一时间只见土石飞溅,周围的百姓苦不堪言,被巨石砸死砸伤的百姓、士兵不计其数。 这几轮巨石雨刚刚过,一轮轮的箭雨又从天而降,刚刚的巨石已经砸掉了可以用来躲避利箭的掩体,此时将血肉之躯完全暴露在对面的利箭之下,不一会的功夫,死伤的数字又在逐步提升。望着自己的子弟兵一个一个的倒下,周勋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愤怒,前几日的胜利,让他们有些飘飘然,甚至口出狂言,西夷人不过如此。当今日真正见识西夷人的厉害之后,原本一颗浮躁的内心才渐渐冷静下来。 箭雨过后,西夷人又冲了上来,城墙下的护城河里堆满了一具具西夷人和自己兄弟的身体,原本抛下的铁蒺藜已经起不到任何作用了。 不畏死的西夷人又架起云梯,像蚂蚁般蜂拥而至,周勋拔出大刀朝刚刚爬过城墙的西夷人,一刀挥了过去,那个西夷人还没站稳脚跟,直接被周勋砍下了城墙。此时西夷人的箭雨已停,一个埋伏在城垛的卫朝兵士探出头来,对着还在攀爬的西夷人直接捅了过去,这个士兵也许是刚刚招来的新兵,战斗经验不足,脚下马步不稳,还没来得及建功立业,直接被刚刚爬上来的一个力大如牛的西夷大汉抓住枪头,将他抬了起来,直接甩下了城楼,发出呼天抢地的呼喊。也许是够幸运,直接砸到了几个下面爬云梯的西夷人的身上,他倒并无大碍,下面几个西夷兵反而去见了阎王,当他还在暗自庆幸的时候,另外几个气急败坏的西夷人举起钢刀,将他剁成了几节。 像刚刚那个一样莽撞的新兵蛋子在守城的官兵中不在少数,这几日西夷人简直像疯了一样,一波又一波的攻击,今天的这次攻打,已经是第三次了。 局势完全容不得周勋一丝的考虑,能否坚守住,等到援兵到来,他没有把握。当他发愣的那一刻,一个西夷人从侧身挥刀砍了过来,本来以他平时的战斗力,可以轻而易举的避过那简单的一刀,但几日的体力透支的太严重,他往后躲避的时候,居然一不小心被一具尸体绊倒了,当他等着被人一刀结果性命的时候,一把投掷过来的长枪才帮他解除了危机。望着同样是杀得浴血的月灵儿,他心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苦楚,自己居然沦落到被以前的对头相救的时刻了。 月灵儿自从知道吴永麟还活着之后,每日便和红衫寨的好手协助周勋来守城,这些人配合无间,以几个人为一个小团体,互相配合杀敌,让周勋见了都钦佩不已。 长江,月茹,红袖便是一个小团体,刚刚将新兵蛋子抛下城楼的西夷大汉刚爬上城墙后,便被三人围住了,三人里面红袖的功夫最好,自然是她吸引了西夷大汉的注意力,直接杀了过去,西夷大汉举起弯刀正想将红袖从腰眼将她砍断,红袖跳跃而起,直接踢中了那个人的鼻子,一时间血流如注。那鲁莽汉子急了,对于红袖当胸而刺的短剑不管不顾,横腰举起了红袖,想将她抛下城去,长江,月茹两人滚地趟了过去,直接挑断了西夷大汉的脚筋。当西夷大汉将红袖丢下城的那一瞬间,红袖左手勾住了那个大汉的脖子,借着力道,直接将他也带了下去,同时抽出短剑,直接废了他的一对招子,从旁边赶来的长江,月茹,早已在城垛左右分别抓住了红袖的左右手,一使力,便将她带了上来。 “哎,刚刚好生危险啊。”月茹心有余悸,脸上吓的煞白。 “有吗?没觉得啊,我们平时不正是这么配合练习的吗?”红袖完全没有把刚才的危险当一回事,是那个姓吴的默默改变了他们内心原来的想法,原来一个小团体的威力是那么的大。 “小心。”长江拉开还在东想西想的红袖,朝背后偷袭的另外一名西夷兵杀了过去。当那个西夷兵踢倒了武力稍弱的长江,正欲挥刀斩杀他的时候,侧身红袖投掷来一把袖剑,将舍身救自己的长江保住了。他们就这样互为犄角,一个进攻,一个防守,一个打外围,配合的亲密无间,让那些西夷人防不胜防,头疼不已。 像长江,月茹,红袖这样的小团体活跃在城墙上的人不在少数,空下来的时候,他们会给那些新兵蛋子教授一些保命的方法,就是将自己的背后放心的交给自己的队友。这些人照着他们的方法,试了几次,效果显著,使这些新兵蛋子的战斗力提升不少,这才让这些人打退了西夷人的第四次,第五次攻击。 周勋望着渐渐退去的西夷人,头发凌乱,脸上没一点胜利的喜悦,这样的战斗还得继续,而自己这些人已经好几夜都没合过眼了,歇下来的士兵靠着城墙便沉沉的睡去,刚刚来送饭的炊事兵告诉了他一个让他更心疼不已的消息,他们的军粮已经坚持不了几日了,后面或许只能喝稀粥了。 望着那些还生龙活虎,战斗力惊人的西夷人,周勋内心在滴血,这样还能坚持多久,他一点把握都没有,为什么坚守了这么多日,都迟迟未见卫朝赶来支援的军队,难道我们已经被放弃了? 余下的那些他不敢想象,他要给这些官兵一个希望,即使是一个谎言,他也要坚持下去。 ********* 肃杀的气息笼罩了整个大营,越来越多的西夷人开始怀疑攻打锡城的必要性,前前后后付出了将近2万西夷勇士的代价,居然都没能将这座小小的城池拿下来,他们已经完全陷入了一个僵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下层统领和士兵的厌战情绪越来越多,拓跋吾宗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抚平这些士兵的情绪了,他们太需要一场胜利了,哪怕是一场小的胜利。 当千呼万唤的胡正彦带着一队惊恐的士兵出现在拓跋吾宗的面前的时候,他当时也吓了一跳,这胡国师是怎么了?难道一路上遇到什么特别的事情了? 胡正彦看见拓跋吾宗的时候,眼泪都激动得流出来了,这一路遇到的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他似乎也不愿意提起,自己这队人马已经受够了,他不想把这些情绪传递给他们,要不然接下来的仗该怎么打? 风尘仆仆赶来的胡正彦看见从锡城出来投诚的茅子兴的时候,甭提有多高兴,真的是天无绝人之路,想不到自己刚来就拣了这么大的一个便宜,对于茅子兴提的所有条件他都答应了,至于事后兑不兑现,现在他没必要考虑那么多。 茅子兴对于胡正彦的爽快,他暗自开始有点怀疑。当他走出胡正彦的营帐的时候,那些西夷兵,都恨不得拔出腰间的弯刀,当场要了这卫朝人的狗命,人人怒目圆瞪,咬牙切齿。茅子兴相视一笑,原来这些西夷人吃尽了锡城守军的苦头,让原本自己都觉得不可能实现的条件都成为了现实。 第55章 鬼面人 星星朗朗,美酒佳肴,一个个风姿卓越的俏丽人儿舞动着妩媚的身姿,用各种大胆的动作,撩拨着周围那些将官高涨的欲望。有些帮忙斟酒的舞姬居然直接呡了一口美酒,和旁边的将官来了个嘴对嘴,将那些甘甜清烈的琼浆汁液灌入了他的喉咙中,再在那个将官的怀中一句勾魂引魄的‘不要’,将这些连日来得胜连连的将官推向了欲望的高峰,有几个早已忍不住,拉走一个个风情万种的舞姬离席而去,顿时,周围的营帐中春情膨胀,****,攀比攻伐声此起彼伏,好一派欢乐之色。 胡正彦端坐在营帐的上座,对于离席的众将官视而不见,怀中一个丰满的丽人使劲了浑身的解数,总算将胡正彦的火热调动起来了,胡正彦饥渴之下将丽人的头按在了双腿之间,当着众将官的面来了这一场冰火两重天。下面的将官有样学样,直接将这座营帐变成了销魂之所,其氛围完全比周围的营帐过犹而不及。 是的,这样的日子是值得这样放纵一回的,前方的拓跋吾宗捷报频传,不费吹灰之力,连下数城。望着一车车缴获的丰厚财物被运回金河府,一个个被抢来俏丽的女子,总算可以解决西夷这些年来因为卫朝的商人,弄得男女不等的危机,一个个健壮的卫朝人可以成为西夷人的奴隶,胡正彦有一种大事即成的畅快,这也证明了当初他和萧邦摈弃前嫌,共同进退的做法是正确的。 英雄是寂寞的,胡正彦很享受这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势,虽然前不久,有过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但他发誓这一切不会在他身边再次重演,因为那一个对手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又有谁再能阻挡他前进的步伐呢?答案当然是:没有。 营帐的热闹早已过去,酒宴早就撤掉了,众人钻入了温暖的被窝中,今天居然连打鼾的声音都听不见,周围静悄悄的,但实在是太安静了。营帐旁边的架子上的铁盆中燃烧的木材已经看不到一丝星火,而且完全感受不到一点暖意,在一阵风吹过之后,那一抹抹烧尽白灰被吹散,铁盆中空无一物,这一幕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正值隆冬,寒气逼人,瞭望塔上的哨兵早就蜷缩在了角落里,怀里裹着一张毡毯,沉沉的睡去,对于周围的警戒一点都没放在心上,这一片都已经成为了他们的疆土,周围的一切已经被他们前方的勇士夷为了平地,里面所有的活物都被运回了金河府,而自己在这个地方过夜,只是因为天黑了,仅此而已。 一个喝得酩酊大醉的将官半夜被尿憋醒了,他随意的抓了一条毡毯裹住了瑟瑟发抖的肥胖身躯,朝营帐外面的一棵大树火急火燎的走了过来,看来这个将官平时还挺讲究,为了找个地方解决,他居然找了一个离营帐有几丈远的地方,如果是其他人,早就在门口解决了。 当那个倒倒歪歪,醉意未退的将官,正在畅快的用那滚烫的液体,一点点的融化掉周围的积雪的时候,一个鬼魅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周围,他下意识的回头望了一下,并未有任何异样,但那种背后被人凝视的感觉挥之不去,他又回头望了望,周围还是没人。 最后他实在忍不住了,大声吼了一句:“妈的,别在这里给老子鬼鬼祟祟,装神弄鬼的,有本事给老子出来,和老子比试一番?” 周围一切如常,当他准备回身返回营帐的时候,背后居然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回头一看,早已被吓的屁滚尿流。 一个双脚没有着地,披头散发,一身白衣,完全看不清模样的女子,口中伸出长长的舌头,双手向他伸了过来,口中念念有声:“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将官早已被吓得酒醒了三分,拔腿就跑,呼天抢地的往营帐中奔去:“有鬼啊,有鬼啊。” 胡正彦和其他的将官早已被这个将官鬼一样的呼喊吵醒了,连忙派了一队人马,开始在周围巡查,毕竟也有可能遇到来偷袭的卫朝人,尽管这种可能微乎其微,也不得不防。 这一闹腾,本来这些人就睡的迷迷糊糊的,而且昨夜似乎太过劳累,那些如狼似虎的女子弄的这些人腰杆都快散架了,大家象征性的在周围转了几圈,又各自回到自己的营帐睡下了,完全将刚才的一切抛之脑后了。 第二天起来,令人咂舌的事情就那么发生了,昨夜的那个将官居然莫名其妙的就死了,死的时候一双死鱼眼瞪的胀鼓鼓的,口张的很大,而且一双手一直掐着自己的脖子。随军大夫帮这位断气的将官检查了全身,完全没有一丝伤痕,最后做出的判断,这个人死前应该见到了什么恐惧的事情,被活活吓死了。 这一消息在军中传开之后,那些胆小的哨兵再也不敢单独站岗了,一般至少是两个人,一时间弄的全营上下人人惶惶,那些厉鬼来索命的说法最多。 胡国师开坛做法,金粉,桃木剑,驱鬼符,用通天的本事,从天神那里得到了一句鼓舞人心的话语,打消了这些人的忧虑:‘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见了我们都要绕道而走,因为我们是天师下凡,我们受万神之庇护,天神已经为各位勇士赐予了一道护身符,百邪不侵,永保太平。’ 当胡国师做完法事后的第二天,直接被打了脸,白天又有两位将官相继发现死于自己的床榻之上,其死前的姿势与前面那位一模一样:死鱼眼,血盆大口,自虐倾向严重。随军大夫仔细检查了两位将官的身体,包括指甲缝,头发,甚至连后庭都没放过,依然没有发现任何的伤痕,随军大夫在某人的授意下,不得不违心的做了一个让自己都哭笑不得的诊断结果:两人昨夜纵欲过度,精尽而亡。 人家说事不过三,当众人觉得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的时候,第三天,又有三个将官死了,死的姿势和前面那两拨人如出一辙,这次胡正彦不能再拿那些不靠谱的由头糊弄那些人了,开始了红红火火的全营彻查。 负责这次彻查的是最不可能杀害这些人的随军大夫,因为这人曾经救治了数以千计的西夷人,他要动手早动手了,何必这么煞费苦心呢?而堂堂国师胡正彦,居然也被放在了怀疑之列。 首先,这次死的六位将官,基本都参加了那次的庆功宴,而且,似乎有些人还和胡正彦有些小摩擦,比如某个将官贪腐了一些军资啊,被胡正彦发现了,打了几十军棍;还有一个将官当着众将官的面,指责胡正彦计划中的漏洞,又被拉出去打了几十军棍;有一个还背后将胡正彦娶一个寡妇当小妾的丑事都抖出来了,结果不言而喻,又被打了几十军棍。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让胡正彦有苦说不出,但他却提出了一个让众人揣度的意见:‘难道那些刚刚上任的替补将官没有嫌疑?为什么那些新提拔上来的将官一个都没有惨遭毒手?’ 随军大夫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调查,但一无所获,反而将胡正彦和新提拔上来的众将官弄的敌对情绪高涨,那些参加过那次酒宴的剩余的将官也是对胡正彦避之而不及,每次在军营中这些人见了胡正彦像见了鬼似了,还没靠近他,就远远的绕道而行,弄的胡正彦好生尴尬。 妈的,我是那种背后捅刀子的人吗?胡正彦一个人正在大帐中喝闷酒,最近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他,他满腹的委屈根本找不到一个人诉说,也完全找不到确凿的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清白,他有一种无力的阵痛感,到底谁在背后搞这鬼把戏,他完全搞不明白。 正当他喝得迷迷糊糊,四仰八叉的躺在毡毛毯上的时候,无意识的往帐顶上看了一眼,一个鬼面的身形出现在他的面前,当他揉了揉醉意的眼睛再次确认的时候,那个鬼面早已消失不见了,这让他惊出一身冷汗,早已从毡毛毯上挺起了身姿,警戒的朝周围巡视起来。 一阵让他感觉浑身发紧的凉风,吹灭了营帐中唯一的一盏油灯之后,胡正彦完全吓懵逼了。以他聪明的脑袋,下意识的想到,密封的营帐里面怎么可能会有风,除非里面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这地方太邪性了,他开始怀疑以前自己所坚持的‘无鬼神论’了。 当他摸摸索索的用火石再次点燃了被吹灭的那盏油灯之后,往周围看了看,再也没有见到朦朦胧胧中的那个鬼面人,它居然就那么凭空的消失了。 这一夜,胡正彦再也没有睡着过,他找来了随军大夫,给他开了一些凝神安眠的药物,当他觉得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的时候,从营帐的四周发出了阵阵鬼哭狼嚎的声音。 胡正彦和随军大夫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一个前面参加过酒宴的将官踉踉跄跄的像跟丢了魂似的,从他们俩的中间插身而过,口中念念叨叨的:“呵呵,嘿嘿,好可怕,好可怕,他们回来了,他们回来了。” “快告诉我,你们看见了什么?”胡正彦抓住那个人的肩膀,对着那人,直接来了一记响亮的大嘴巴子,但好像这并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 “鬼面人,鬼面人,他们来索命来了,他们来索命来了。”那个将官说完,早已不知道逃向了何方,留下了让胡正彦都觉得后怕的背影,等到第二天发现他的时候,只在河边发现了他的尸体,毫无疑问,死前的姿势和前面的几位军官的姿势是一样的。 一会儿,从军营中又窜出现了几个和那个军官一样魔障的人,口中念的话几乎都是:“鬼面人,鬼面人。” 胡正彦现在完全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他也见到了鬼面人,为什么明明自己不愿意相信那是真的,却心里一直在打鼓,原本的三观早已被鬼面人和这些人的胡言乱语所颠覆了,原来这世界上真的有神神鬼鬼的事情。 当夜,胡正彦带着这帮官兵连夜而逃,只取了武器和一些简单的随身物品,慌慌张张,紧张万分的往锡城驻扎的拓跋吾宗部赶了过去,这队平时懒散惯了的队伍,居然提前便和自己人汇合了,只是把粮草给丢了,而那几夜在那里发生的一切,众人再也不愿意提起。 ***** 三人欢欢喜喜的进入了那处营帐,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将对着一个带鬼面的人疑惑的问道:“师兄,刚刚为什么不让我杀了那个姓胡的?” “最不信这些东西的便是他,如果他都相信了,那谁又能不相信今天这里发生的这一切是真的?留着他,对我们还有莫大的好处,何必逞一时之快呢。” “只是让那么多西夷人逃了有些可惜了。”旁边的一位彪形汉子愁眉苦脸的说道。 这三人便是马不停蹄,从山谷中急急赶来的吴永麟,岳飞,张虎三人,毫无疑问,这几日的杰作自然是这三人搞的鬼。 张虎的大嫂居然会用蛊,临走的时候悄悄给了张虎一个小口袋,教了他使用的方法,让他在最关键的时候拿出来用,这些东西能让人产生幻觉。 当吴永麟问他,慕容怡清平时和他大嫂走的那么近,不会她也教会慕容怡清怎么用了吧?难道我那次对她施暴是因为蛊毒发作?让我内疚了好一阵子,想不到我是被人下了药。 张虎对他恍然大悟的脸色只幽幽的说了一句:‘听说中了‘情蛊’如果再到外面沾花惹草,必然全身溃烂而亡。’便让吴永麟直接跌入了冰谷,如果一辈子都找不到她,难道我就这么一辈子打光棍,好不容易尝到其中的妙处了,苍天,大地,求求你别这样玩我啊。 那无常女鬼,自然是岳飞了,当时他将枪身插入了背后的大树上,身上又捆了一根细铁丝,而他那把枪又是可以伸缩的,这自然就成了可以索命的悬空女鬼。 至于鬼面人,自然是我们千呼万唤,丽人望穿秋风的吴掌柜了,他当时在胡正彦的营帐里和岳飞演了一出双簧,让这人正确的人生观都扭曲了。 望着那如小山似在辎重,张虎喜的跳跃起来,这些东西搬进山里去,都够他们一家吃几年了,但他问这些辎重怎么处理时,吴永麟只说了一句:‘烧了吧。’ “不可。” “那怎么办?” “藏起来呗。” “那你一个人慢慢搬。” “飞师哥,帮小弟一把塞。” “我还未成年,你难道想虐待儿童?”岳飞说完这些,一溜烟的就跑了。 张虎凭着他如小牛的壮硕身躯,花了整整一夜的时间,总算将这些辎重搬到了三人宿夜的山洞中,当吴永麟若无其事的从其中的一个口袋中掏出米粮准备吃食的时候,他有气无力的上去阻止。被吴永麟一句‘你难道不吃吗?’。张虎心想:‘也对’,就这么迷糊的被吴永麟又套进去了。 第56章 如烟阁风波 宋凝雪行走在一条弄巷中,这条巷子都已经走过好多回了,月灵儿本来让她和自己一起住在惜凤楼,但宋凝雪这些年一个人习惯了,她还是喜欢在豆腐铺里一个人自由自在的感觉。自从知道吴永麟还活着之后,丽人往日的阴霾气息一扫而空,浑身恢复了往日迷人的气息,当她数次从这条弄堂中走过的时候,早已经让隐藏在暗处的刘皮儿垂涎欲滴。 看着那丰腴妖娆的身段,如沐春风的神情,这朵娇艳欲滴的红牡丹,刘皮儿早已蠢蠢欲动,在几个泼皮的建议下,早已准备了一些药粉,随时准备将这丽人拿下。 刘皮儿还没来得及出手,身后直接中了一掌,‘啊’的一声直接见了阎王,宋凝雪瞧见那个身形,花容失色的喊道:“师傅,您什么时候来的?” “我觉得你根本就不想我来,今夜就和我回去吧,这城迟早是守不住的。”来人完全不容宋凝雪一丝拒绝的说道。 “师傅,可是,这锡城的那么多老百姓怎么办?” “我看你是在担心那个姓吴的吧?这些人的生死,与我们何干?” “那月灵儿怎么办?” “她早就背叛我了,这一次,正好借助西夷人,将她们全部铲除,也省得我亲自动手了。” “可是,啊,啊,师傅,我肚子有点疼。”宋凝雪捂着肚子跑进了旁边的一处林子,当她轻手蹑脚的从林子的另一头窜出来的时候,那位丽人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还没等宋凝雪反应过来,丽人直接点了她一处穴道之后,宋凝雪就此昏死过去,等到她再次醒来,已经在一处马车之上,旁边还是冷若冰霜的师傅,望着已经瞧不见的锡城,宋凝雪满腹的委屈随着泪水释放了出来,她知道,这一别,和他再见,又不知是何年何月了,他真的能兑现他的承诺,飞来找回他的雪娘子吗?不管世事如何变迁,痴心不改,吴永麟,我一定会等着你的。 ********* 数日前,锡城马府,一道新燕衔泥般轻盈的身影破空而至,守护在暗处的雷成鹰机警的喝道:“谁?” “莫慌,是我。”茅子兴自报家门后,原本紧张的氛围变得兴奋起来。 “宗主,大事已商定了?我们什么时候动手?”雷成鹰毫不避讳的问道。 “到里面再说。”茅子兴拍了拍雷成鹰激动不已的肩膀,揽着他就往内堂走去。 望着里面早已被叫来齐聚一堂的众教徒,茅子兴威严的说道:“这段时间都给我在马府待着,吃喝拉撒都要在我眼皮子底下,随时准备听我号令,一举拿下锡城,有什么差池,我绝对饶不了你们。” 成败在此一举,茅子兴比平时慎重了许多。对于宗主的这一严令,对于雷成鹰这种死心塌地的门人,其实也没有改变什么,但对于那些懒散惯了,每天必须喝花酒的茅希荣,这简直比坐牢还难受。 作为茅子兴的第三子,这个儿子胸无大志,比他的大哥茅希龙,二哥茅希贵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大哥茅希龙在江南经商,将茅子兴得来的不义之财,摇身一变,换成了一亩亩良田,一间间宅院,这茅希龙在布,米,酒楼等各种能赚钱的买卖几乎都有涉及,完全成为了茅子兴将来大事而成的钱袋子。 茅希贵也不负茅子兴的寄托,在军中谋了一份不错的差事,这段时间因为剿匪有功,被升迁为了千户,让茅子兴高兴不已,这军队的关系再一走通,让他的信心更多了一分。 其实他这次和西夷人合作,只是希望自己大事不成的时候,能找个退避之所,这‘白莲宗’一派,不能在他手里就这么毁了。如果有机会在西夷人那里发展一番,他也是乐见其成的,西夷的活佛不就在番邦的地位和当世的贵人并驾齐驱的吗?而我们又恰好和活佛同属一支,在那里宣扬他们的教义,是有很深的土壤和条件的,又何乐而不为呢? 马府里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越过大门,带着一个护卫,悄悄的往城内走去,阴影里的雷成鹰无奈的摇了摇头,对于这个少宗主,他也是无可奈何,人家打断骨头连着筋,这种见不得人的丑事,自己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打个马虎眼就过了,真要较真,完全是自讨没趣。 当那个护卫带着慌里慌张的茅希荣出现在清冷的街头的时候,一个俏丽的身影早已跟在了他们的后面。 春红是红衫寨‘飞鹰’第一期的学员,和他同一批的还有长江,他们更多的时候是获取情报,这次派长江去守城,完全是因为城中剩下来自愿出战的男子已经寥寥无几,而大户人家的家丁护卫,不可能帮你来守城,受吴永麟的影响,这些人已经不再是当初自扫门前雪的懵懂少年少女,自己的一番爱国情绪早已被激发了出来,这次更是直接主动请缨上了战场。 谁说女子不如男,春红一身戎装,束发收腰,短剑在手,早已亟不可待的站在了整装待发的出征队伍中,望着豪情万丈,视死如归的众人,她也被这种从没有过的情绪所感染。 “春红留下,其余人和我出发。”月灵儿一声令下,完全不顾满眼委屈之泪的春红苦苦哀求,毫不拖泥带水的带队离去。 这些天每天回来的人总会少了那么几个,大家却没有一点悲伤的情绪,他们始终记得吴掌柜说过的一句话:不要用眼泪掩饰你的懦弱,一个人应该勇敢的用自己的行动帮衬自己周围还活着的每一个人,即使战斗到最后一个,我们只应该站着笑,活着的人更应该为死去的人做好榜样,因为活着才会有希望。 “走吧,小丫头,你去也帮不了什么忙,月寨主有更重要的事情交待你我去做。”宋凝雪牵过兀自呆立在原地的春红,这一席话,才把她从悲伤中转为微笑。 “宋姐,你早点给我说啊,是不是派我们出城打探敌情?” “去了你就知道了。” 人最容易说真话的时刻便是喝醉之后,正所谓酒后吐真言,如果胸膛还有个女人在怀,再激将他一番,原本守口如瓶的人绝对会恨不得将自己的心窝都掏出来给对方看。来这里的男人都是一副德行,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爱在女人面前装逼,爱在女人面前吹嘘自己多么多么有钱,对怀中的女人多么多么的专一,一旦得手之后,穿上裤子就不认人的风月场所--‘如烟阁’。 当外面还在烽烟不断,这里虽然晚上收敛一点,但白天和平时没什么区别,那些公子哥,商贾老爷,捕快大人便喜欢来光顾这里。刑三便是这其中的一位,他最喜欢在那些公子哥,商贾老爷,标致的小妞面前吹嘘自己今日又杀了几个西夷兵。但听的多了,那些人对他那些大话开始深深的怀疑,因为参与杀敌的守城将士自从双方开战之后就再也没来过‘如烟阁’,哪怕是以前在这里几乎夜不归宿的千总大人周勋,这段时间在这里都销声匿迹了。碍于总捕头的颜面,这些平时仰仗他的人不便戳破他的谎话,不得不每日笑脸相迎,假装在那里皮笑肉不笑的的应付着。 刑三很后悔没有和王大人一起走,当时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因为吴掌柜的妙计,直接抓住了番邦的多个奸细,王大人借机直接升了他为总捕头,邢三想自己好不容易出人头地了,岂会浪费这千载难逢继续往上爬的机会。自那之后,别人对他只敢仰望,他可以对人家爱理不理,办案的油水本来就多,这半年多,那些商贾名流送的银钱,让他又添了一房小妾,多了几处房产。当他春风得意的时候,西夷人居然打来了,作为总捕头,他可以不用参与协防,但近几日这些地痞混混居然胆大包天的开始到处使坏,这可把这位总捕头忙坏了。 上午,那些混混好像商量好了,从不外出,倒把这好不容易歇下来的刑三乐了个清闲,每日必然到这‘如烟阁’快活一番。今天老鸨说来了个新雏,还是个黄花大闺女,但人家卖艺不卖身,唱的一首好曲,倒把这邢三的兴致给撩拨起来了。 “让那小妞过来给爷好生唱一首小曲,唱的好了,有赏。”邢三对那些胭脂俗粉也厌烦了,每天来来去去就是那么几个,前段时间稍微有点姿色的,早就卷铺盖跑路了,今天听说有新玩意,早就急不可耐的想尝尝鲜。 正当邢三望眼欲穿的等着清丽的人儿的时候,老鸨火急火燎的冲进来,连声道歉:“三爷,实在对不住,实在对不住,刚刚有位公子出了更高的价钱,将那位唱曲的丽人包了。” 邢三一下就火了,有人居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他有几颗脑袋,虽然他身上没有带刀,但他自负凭那几下子,对敢夺人之美的人一顿暴揍是觉得没有问题的,自己拽起老鸨的袖子,怒气匆匆的说道:“快带我去瞧瞧,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小兔崽子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还没等邢三靠近,那一声如银铃般的曲调早已把他带入了一番难以言语的胸臆,甚至为自己在这里风流快活而感到羞耻,只听见曲调是这样的 “秋到边城角声哀,烽火照高台。悲歌击筑,凭高酹酒,此兴悠哉。 多情谁似南山月,特地暮云开。灞桥烟柳,曲江池馆,应待人来。” 里面一个大煞风景的声音打断了这一切:“妈的,老爷请你来是唱***的,不是到这里叽叽歪歪的卖弄学问的,你那些乱七八糟的给那些公子哥去唱,哥哥我就喜欢露骨的。” 清丽的声音刚断,一声声哀求从里面传来,早已把匆匆赶来的邢三气的暴跳如雷,直接对那关着的房门就是一脚。 当邢三看见一个老妪跪在地上对一个猪肠肥脑的家伙在那里苦苦相求的时候,他居然为自己吞了一下口水感到羞愧,那老妪的身材简直像一条水秀,现在这样都风韵犹存,这年轻的时候有多迷人啊。 老妪的旁边站着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犹抱琵琶半遮面,这人就是刚刚那个唱小曲的姐儿了,此时正在那里轻轻的抽泣,现在望见替自己做主的人进来了,直接奔了过来,对着还在留恋老妪的邢三‘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大老爷,救救奴家和老母。” 邢三收回了迷恋的眼神,对着猪肠肥脑的家伙气势汹汹的说道:“就是你抢了我的姐儿?” “大爷来这里是来解闷儿的,谁出的钱多,谁就是这位姐儿的主,不是这个理吗?难道你不是为了听‘***’而来?” 邢三早已气的吹胡子瞪眼,对于此人的放荡之词,确实也找不到可以反驳的地方,此时倒尴尬的杵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少爷,少爷,可找到你了,老爷喊你立刻回去。”一位下人模样的人对猪肠肥脑的家伙暗暗使了一个眼色。 哪知道那个家伙居然还和邢三怼上了,不知好歹的在旁边指着邢三的鼻子,趾高气扬的说道:“别他妈在这里妨碍大爷听小曲了,该干嘛干嘛去,是个知趣的给我滚的远远的,否则,大爷的拳头就不客气了。” 邢三哪里受过这等窝囊气,早已挥出捏的紧绷的拳头,直接朝那猪肠肥脑的家伙迎面就是一拳。 还没等邢三的拳头靠近,旁边的下人早已扑腾了出来,直接单手挡住了邢三的拳势,口中对那猪肠肥脑的家伙急急的喝道:“少爷快逃。” 那个家伙倒不慌不忙,一步一回头,像个醉鬼一样,走的时候还对与下人缠斗在一起的邢三放了一个狠狠的眼神:‘你给我记住了,大爷下次给不了你好果子吃。’ 邢三与那下人过了十多招,早已累的上气不接下气,而那人趁邢三喘气的那一会,直接跳窗逃去,望着逃跑之人,邢三暗自心惊的说道:“算你们识相。” 毕竟不能在两个姐儿身前掉面子,当老妪幽幽的说出一句话之后,邢三觉得这事有些蹊跷,直接甩下两人,风一般的去了。 第57章 危城(一) 刚刚下跪的那个老妪慢腾腾从地上站了起来,望了望拿着琵琶的姐儿,两人相视而笑,两人就是春红和宋凝雪。 作为一个职业伺候人员的直觉,宋凝雪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如烟阁’这样的风月场所,这里鱼龙混杂,更好浑水摸鱼,以她们对情报的敏锐自觉,可以过滤掉类似于邢三那样的夸夸其谈,转而投向具有价值的人和物。 这风雨飘摇的日子,这些人事不关己,还在此处风花雪月,无外乎几种情况,一是类似于刘皮儿之类的混混之流,他们是希望这个锡城越混乱越好。二是类似于那些现在趁机坐抬谷物,食盐等生活物资的奸商,而且这些人不在少数,以次充好,缺斤少两的事他们更干得出来,这些人还抱着一线希望,朝廷要不了多久就会打过来了,他们照样可以当他们的大老爷,过着神仙一样的日子。还有一类人,便是心怀叵测的外乡人,他们有些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只有当事人才清楚了。 从宋凝雪在纸醉金迷,穷奢极侈的‘如烟阁’中瞧见茅希荣的时候,她就有一种深深的好奇。他与其他的公子哥,商贾富豪完全不同,他没有塞外人黝黑的皮肤,壮实的肌肉,完全是一个细皮嫩肉的公子哥,他那养尊处优的优越感甚至对其它人嗤之以鼻孔,感觉他们就比他低一头,说话完全是趾高气扬,目中无人。而且细绵的口音中有一种江南人‘吴侬软语’的腔调,从宋凝雪听到他开口,就觉得他肯定有问题。 他一看就不是那些当兵的,既然不是来打仗的,这种时候更不是做生意的时候吧?一个江南人,不好好的在安全的地方呆着,非得到这兵荒马乱的地方,蹚这一滩浑水,那他到底有什么目的?对这样一个奇怪的人,宋凝雪一开始就盯上了。 宋凝雪给春红使了个眼色,春红搀着装扮成老妪的宋凝雪,悄悄的走入了只有老鸨才能到达的内堂。 “干什么的,干什么的?这里间是你们这些下等人能随便进来的吗?”一个满脸赘肉,浑身庸脂俗粉,一股臭烘烘难闻体味的老女人像坐小山似的堵在她们前面,肥而流油的胖胖身躯完全把入口给堵住了,对于二人莽撞的行为,毫不犹豫的呵斥道。 “老板娘,我们母女二人因为兵灾,已经几天没吃过东西了,到这里只是想讨口饭吃。”老妪说完,原本还挺直的身躯突然弯腰咳嗽起来,或许是被那老板一身的狐臭味所熏,引发了身体的暗疾,惹的旁边的老鸨躲的远远的。近来城里城外的死人不少,由于没有做好隔离措施,好多人似乎都感染上了瘟疫,这位老鸨深怕这位老妪是个祸种。 “滚,给我滚出去。”老鸨捂住了鼻子,对两人完全是一副唾弃与不屑的神态,恨不得立马将两人撵了出去,正当她挥手准备招呼酒保来施与毒手的时候,老妪又娓娓道来。 “老身今日偶感风寒,老板娘请放心,我这身子骨硬朗着呢。”老妪也许是远离了那股难闻之味,刚刚的不恙之色一扫而空,神采渐渐恢复过来,倒让那老鸨有点好奇了,看了看母女二人,一个不怀好意的想法在脑中渐渐冒了出来。 “我这里不养闲人的,得有真本事才能有口饭吃,如果没有本事也行,我看你这女儿倒有几分姿色,不如......”老鸨正准备说出那歹毒的计策,却被老妪打断了。 “我这孝女弹的一手好琵琶,以前在酒楼的时候好多公子才俊都打赏过不少银钱呢,如果您愿意的话,客人打赏的银钱我们可以三七分账,我们三,你们七,而且绝对不给您添任何麻烦。” “一九,你们一我九,而且打坏了本店的杯盏碟盆,照价赔偿,如果与客人发生了什么纠纷,你们自己处理,与我们这里毫无关系。” 对于这一苛刻的条件,老妪只是托词一番,她并不希望留下那个老妪,总觉得会是个麻烦,至于那个如一朵含苞待放花骨朵一般的女儿,她是越看越喜欢。如果这两人不答应,她定会派人偷偷跟着这两人,摸清她们的底细了,直接将那女儿绑了过来,折磨她几天,再饿上她几天,到时候自己指东她绝对不敢往西,到时候想让她干嘛,她自然得干嘛。 这段时间其实对她“如烟阁”的冲击也挺大的,那些稍微拿的出手的招牌女子,早已卷了细软跑路了。那些人早就赚足了赎身的银钱,待在这里,只是等着一个机会,如果被哪个商贾,风流公子看上,当上一门小妾,她们这辈子也就满足了。至于她们为什么不搬出去,一是因为一个女儿家在外面本身就不安全,在这‘如烟阁’毕竟有那么多看家护院和打手,在这里待着自然比在外面安全的多。二是她们这些年早已适应了这‘如烟阁’的一切,在这里又解了闷,又有一笔不菲的银钱入账,何乐而不为,而且作为老鸨的摇钱树,老鸨更不愿意放她们走,就像锅不离瓢,瓢不离锅,这种互惠互利的平衡,是个傻瓜也不会这么做。 这些上档次的都跑了,这生意还得继续做下去吧,这些人本来就不是善茬,一批一批的难民涌进锡城后,她们绿油油的眼神中又看到了希望,在他们看来,那都是白花花的银钱啊。 每到深更半夜的时候,总有几个孤苦无依,还有那么一点姿色的女子被装在一口麻袋中,悄悄被运进了‘如烟阁’的后院,那里有一处阴森森的地牢,在深夜的时候,总能听到女子哭哭啼啼的声音。 看见自己的‘如烟阁’还能如往常般熙熙攘攘,来人川流不息于这风流之所,老鸨的脸上露出了一副家里仿佛死人一般,让人背后发渗的笑容。 “希望您说话算话,您看我们现在开始行吗?”老妪一句痛快话让老鸨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冷笑。 进了这狼窝,说话都是我说了算,规矩是否按口头之言进行下去,那到时候就由不得二人了,月黑风高杀人夜,老鸨望着母女二人,早已慌忙的带着二人朝二楼邢捕头的房间走去,老鸨有那个信心,对于连日来唉声叹气的邢三,这母女二人一定能让总捕头满意。 一阵清脆的琵琶声响起,刚刚从邢三房间出来的老鸨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看见早已消失于门口的母女二人,她慌慌张张的朝琵琶声传来的房间走去。 推开门的那一刹那,还没等她开口,一个财大气粗,满口‘吴侬软语’腔调,让老鸨都忍不住留口水的细皮嫩肉的公子说道:“这唱曲的姐儿我包了。” “只是......”老鸨脸露难色,刚刚才答应了邢捕头,这再唱这么一出,以后自己还如何在这一行混得下去呢?毕竟邢捕头给自己打过不少招呼,让自己以前获得了不少好处呢。 “这个够吗?”富家公子随意抛出一张银票,早已让老鸨眼睛一刻都舍不得离开,数了一下,有多少个零啊,足足几百两银钱啊,望着这一切,早已将刚才的投桃报李抛之脑后。一把抢过富家公子手中的银票,喜滋滋的朝邢三的房间走了过去,不言而欲,发生了前面的那一幕。 当邢三满腹心事的离去之后,一个瘦小的身影闪了进来,穿了一身伺候丫鬟的打扮,但脸上却出奇的冷静,望着宋凝雪和春红的时候,脸上忍不住热泪盈盈,一头扎入了春红的怀中,开始轻轻的抽泣起来。 “我已经看见娘亲了,她被那帮人吊起来了,他们还狠狠的在打她,她们还不给她饭吃,娘亲好可怜。娘亲看见我的时候,一直支支吾吾的,我知道她让我离开这里,但她不走,我也不走。”早已将春红衣衫打湿,哭势完全还没止住的丫鬟悲痛欲绝。 这个丫鬟就是小花,而被小花叫做娘亲的就是那次被她们救回的疯女人,后来其他人都喜欢叫她花姑,一个简单却很亲切的名字,只要有人这么称呼她,那张原本傻愣愣的脸上居然会露出灿烂的微笑,人们都知道,她喜欢那个名字。 自从进城之后,红衫寨的众人早已没有了固定的居所,要不就在破庙里挤一下,或者在大户人家的门沿下抱团取暖。但最让人开心的,是以前的吴三掌柜每天会给他们送来一些白馒头,偶尔还给他们带一些肉食,每当看见这些人吃得狼吞虎咽的时候,小花居然能从吴三掌柜眼中看见泪水与欢笑,小花从他的眼神中似乎读懂了他思念亲人的情绪,难道吴三掌柜和她们不是一家人吗?她以前最喜欢坐在他的怀里听他讲那些好听的故事了。 吴三掌柜也邀请小花到他的酒楼或者房子里去住,但吴三掌柜能这样关心她,她已经很满足了。吴三掌柜是开酒楼的,如果去他那里,把人家那里弄得脏兮兮的,人家还怎么做生意,懂事的小花拒绝了,人家对你如亲人般关怀,自己当然不能给别人添麻烦,哪怕是一点都不行,所以她们执着的过着如乞丐般的日子。 月灵儿为了养活这一大帮人,早已将家底抽空了,望着日渐攀升的米价,她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看着一帮帮饿得脸色惨白的众人,早已没有了当先的容光焕发。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当家难,当一寨之主更难,望着城墙上饿着肚皮还在苦苦支撑的官军和红衫寨众人,她有一种想放弃这一切的冲动,到底她还能支撑多久,她心里也没底了。 当小花哭丧着脸来告诉她花姑不见了时候,她急的挥剑砍断了旁边的一块木板,但她却无计可施,脑袋完全不够用,只得陪着小花在那里哭诉,为什么那个挨千刀的还不回来,有他在,至于会现在这种局面吗?一想起这些,月灵儿哭的更凶了,这段时间的压力太大了,她需要发泄,一旦决堤,就再也收不回了。 宋凝雪提捻着一筐馒头,看着在那里嚎啕大哭的两人,不慌不忙的走了上来。 “多大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哭哭啼啼的,哭能解决问题吗?”宋凝雪毫不客气的指责起月灵儿。 “你管我......”月灵儿像个小孩子和她赌气。 “吃饱了再想办法。”宋凝雪给月灵儿和小花一人递了一个香喷喷的热馒头,早已把月灵儿口水都勾起来了。 “还是留给其他人吧。”作为一寨之主,她时时刻刻以他人为先,完全把自己往死里赶,而眼神却盯着将馒头放进嘴巴里的小花。 “放心,吴三给土地庙那帮人送过去了,现在这个时候,他们都吃上了。” “宋姐,你脑子比我活,你替我们想个办法吧。”将馒头放进嘴巴里咀嚼的月灵儿还不忘记小花的渴求。 “我已经派红袖悄悄跟上那帮人了,我暗中观察了一阵,发现那里和衙门的捕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们此刻不能贸然行动,得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平平安安的将人救出来。你也知道我们这帮人在这里的身份本来就敏感,如果稍不注意,一定会让官家人找个借口让这些人过得比现在还惨。” “你说那个姓吴的会怎么做?”这真的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月灵儿才开口,两人同时黯淡了下来,宋凝雪稍微沉默了一阵,接着继续道来。 “即使我们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人救了出来,难保这帮人再将花姑重新抓回去。” “那这些人是杀也杀不得,人救也救不成,我真的觉得好生窝囊。”月灵儿抬起短剑,将刚刚斩断的木板削成了数截。 “放心吧,我已经想到一个办法了,只要让那‘如烟阁’没有了邢三这个后台,这一切都好办了。” “快告诉我,快告诉我,是什么妙计。”月灵儿急不可耐的问道。 “山人自有妙计,你等着看这出好戏吧。” “你这人怎么和那姓吴的一个腔调。” “有点惊喜和期待不是更好吗?但我想向你借两个人,你愿意吗?” “我可以参与这次计划吗?”月灵儿大胆的问道,她不愿意只当一个观众了。 “算了,就你那急性子,这事你办不了,还是将春红和红袖支给我吧。如果这件事情办成了,我倒有一个连环计。” 宋凝雪将这一计讲给月灵儿听后,月灵儿久违的露出了一抹微笑,果然是和吴永麟混过的人,阴人一套一套的。 第58章 危城(二) 锡城的夜晚不再那么让人留恋,望着如往昔一般的天空,星星还是那颗星星,月亮还是那个月亮,但这半个多月来,看见了太多的生离死别,周勋的心已经变得麻木,守城的兵已经换了一波又一波,他唯一能做的,便是让这些新兵蛋子能多活一天算一天。 这些新兵蛋子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有些听说守城能得口吃食,这才来城楼上帮着拼命。但周勋看来,这帮人是在给自己挣命,如果他们真的守不住了,这帮人同样是只有死这一条路。 每到中午,周勋都会到城门口的募兵处待上一段时间,因为下面的人这段时间带上来的兵有太多童子兵了,好多人连枪杆的一半都不到,他很怀疑那帮小子暗中做了手脚。第一次走到远离募兵处的位置的时候,他也是惊呆了,那里只有一张三条腿的桌子,总有一个为了讨好招募官的人会自觉的蹲下去抚着那个断了的桌角,让这本已准备随时倾倒的桌子保持着不该有的平衡。 貌似招募官徐勇的权力还挺大,只要吼着他那嘶哑的嗓子喊上一声:‘排好队’,那帮人便刷的一声,由原本围在一起问东问西的一坨,自觉的排成了一条笔直的长队。徐勇从破旧的内衣里拿出一本已经烧掉一角的残破账簿,只需捡起旁边的木炭作为一支笔,便开始全神贯注的记录下来人的相关履历。 “以前是做什么的?” “以前帮李财主种地的,有一丝力气活。”说完这些,那个故作老成的半大孩子露出了麻杆粗细的胳膊,希望能通过徐勇的认可。 “家里还有人吗?”徐勇轻声问道。 “已经没有人了,就我一个人逃了进来,爹娘和姐姐他们......”这似乎让那半大孩子想起了一些不愿意回忆起的过去,神情原本由最初的冷静变得怒火中烧,让徐勇露出了一丝微笑。 “你通过了,到那边去领自己的兵器,每日不定时有一顿吃食,尽早的学会保命的本领,我不希望你像他们一样,从我这本册子里被划去名字,小子,好好活着,活着才能报仇。”徐勇手中的账册,仿佛一本生死册,掌管着这帮人的生死大权,作为一个有经验的兵勇,他深知仇恨可以爆发人的无限潜能,而现在一波一波的人在自己的册子中被划去之后,他也饥不择食,完全没有了挑选的余地。这泥潭一样的烂仗还在继续,一去不复还的兵勇越来越多,如果不继续下去,自己也会被人在阴曹地府从生死册中划掉自己的名字,为了挣命,他必须履行自己的职责,让这岌岌可危的锡城能被晚攻破一天算一天,他始终心怀一丝幻想,说不定只要过了今天,卫朝的援兵也就来了。 在墙角伫立良久的周勋本欲发作,一个纤巧的玉手抓住了他的衣角,当他下意识的准备拔出腰间的长刀的时候,一张幽香而湿润的香帕早已抚上了他黢黑的脸庞,在他脸上轻轻的擦拭着残留的血渍与污痕,眼角也不知是感动还是伤心,早已露出了滴滴泪花。 “你怎么来了?快点回去,这里很危险,说不定西夷人又要开始投掷巨石了。”望着眼中梨花带雨的丽人,原本波澜不惊的周勋居然露出久违的关切之情。 “多谢大人关心,小女子能让大人铭记与心,已是奴婢莫大的荣耀了。”原本清丽的人儿居然破涕为笑,对刚刚眼前望眼欲穿,周身阳刚之气人的关心,心头有一种莫名的欣喜之情。 事情发生在多久之前,周勋已经完全不记得了,周勋只记得最后一次厮混在‘如烟阁’,他还是叫了那个经常翻牌的叫小桃红的姐儿,当他问小桃红为什么还没离开锡城的时候,那个小桃红却问他为什么要逃走?这里不是有他周勋大人在防守吗?她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周勋很感激她对自己的信任,也许是对前途毫无信心,也许是为了放纵最后一回,他那夜喝的酩酊大醉,而且对小桃红说了很多掏心窝的话,让原本倾慕于周勋的小桃红感动不已。 作为一个响当当的锡城千户使,其兵不血刃尽屠飞虎寨数千绿林好汉,让他在锡城几乎成为了家喻户晓的人物,对于从小就喜欢英雄好汉的小桃红,早已暗暗生了情愫,如果不是碍于窑姐儿这尴尬的身份,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向周勋发动攻势的。 上天恰恰给了她这样的机会,当闻名锡城的英雄好汉被人簇拥着领进‘如烟阁’的时候,小桃红的心都要跳出来了,一看见他那英武的脸庞,威猛的身躯,小女人早已小脸绯红。 当老鸨喊着让她给周勋斟酒的时候,她脑袋里简直嗡嗡嗡的响个不停,怎么走到周勋面前的,她完全都不记得了,这之后,她自然干了一件让老鸨破口大骂的蠢事,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的小手,激动得将美酒一不小心撒到了周勋的袍子上。 气急的老鸨甩手就是一巴掌挥了过来,当她正呆若木鸡的等着这一严厉惩罚的时候,一个此生让她再也难以忘怀的那一幕发生了,周勋抓住了老鸨油光光的胖手,若无其事的说道:“是我不小心弄撒了酒水,不关这位姑娘的事。” 小桃红小脸涨的通红,原本在故事中才有的英雄救美的故事,居然活生生的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望着毫不介怀的周勋,她心里觉得喜滋滋的,那夜,她格外的对周勋殷勤,而周勋似乎也感受到了她身体散发出来的热情,两人像一对热恋中的情侣,一直到深夜,周勋才恋恋不舍的离她而去。 自那之后,周勋每次来都只会让她作陪,也只有这位女子才会真正的让他身心满足,这是与家里的一妻一妾所不能比拟的,也许正应了那句‘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他很享受现在和她这样的感觉。 周勋也许是动了真情,在锡城与西夷人开战的前一夜,他便对小桃红说:‘等我将西夷人赶走了,你给我当老婆吧。’ 小桃红日盼夜盼,总算从将心和身体完全托付于他的人的口中等到了这句让她苦等的话语,早已点头如捣蒜,欣喜若狂的扑入了情郎宽广的怀抱中。 “有机会,我希望我们能生个一儿半女,不至于到我这里,周氏这脉就断了香火。”周勋在小桃红的耳中诉说着唯一的遗憾,家里的那一妻一妾,时至今日,还没能帮周家传宗接代,后续香火,让此次生死未卜的他有一丝些许的遗憾。 小桃红如一团烈火般投入了早已让自己情难自制,醉意朦胧的周勋的怀中,尽情释放着只属于两人的热情,酒是最好的催情剂,那一夜,周勋使劲了浑身的激情,将两人带入了一波又一波快乐的巅峰,直到周勋离开的时候,早已沉沉睡去的小桃红脸上还带着如桃花般明艳的笑意。 那一夜之后,小桃红总是小心谨慎的,基本上这一个月来足不出户,而且周勋已经使了一大笔银钱,帮小桃红赎了身子,他希望这位自己倾心的红尘女子能有尊严的活着,老鸨更是当菩萨一样供着她,让她这些日子少了一些不必要的烦恼。 随着战事的推进,每次从阁楼的窗户前看着一个个血肉淋淋的汉子被抬走时,她心里会紧张万分,希望自己心中的那个英雄能一直相安无事。为了祈求上苍的保佑,小桃红近日来更是吃斋念佛,虔诚的诵经祈祷,似乎老天都感动了,这位周勋居然神奇般的数次化险为夷,一直好生生的活到了现在。 当再次在城墙的角落里看见那个熟悉的背影的时候,小桃红望见一脸疲倦的周勋,将随身的香帕放入了旁边装满清水的陶盆中,蹑手蹑脚的移步走了上去。 小桃红正准备向情郎分享喜悦的时候,一颗巨大的落石从天而降,直接砸中了来不及逃走的三脚桌下的垫脚之人,一时间血肉横飞,刚刚还在那里排队的人被这阵血雾所吓,急急欲散去,徐勇却不慌不忙的说道:“这点小儿科,我当球踢,是个爷们就继续给我排好队,没这点胆量,就别来当兵打仗,来这里混吃等死的人,爷爷我这里不欢迎,趁早打消了那念头。” 那些人也许是被徐勇的胆量所感染,原本慌乱的人群一下子静谧下来,对于拿着账本,脸上沾满血肉浑然不意,把刚刚的石头当桌子使的徐勇的胆魄钦佩不已。一时间,徐勇继续挑选着来当兵的各类人,从中选出一个个可以不畏死的好男儿,投入那城头的修罗战场。 周勋此时对于徐勇滥用职权的怀疑早已烟消云散,如果这仗打完了,此人倒是一个可造之材,望着一个个瘦骨嶙峋,身体营养不良的少年,周勋无奈的摇了摇头。 一位贴身的被周勋提拔起来的百户,早已引着两眼热泪轻弹的小桃红,急匆匆的朝锡城最安全的‘如烟阁’走去。周勋在巨石落下的那一刻,发现小桃红没事,扫了她一眼,便匆匆忙忙的朝城头而去。对于小桃红张口欲言的话语,他还没得及感受一下,就再次卷入了城头那无边的杀戮之中,他也许是被刚刚温柔的重逢所感动,手中挥刀的力气更大了。 刚刚招上城来的那个瘦弱的少年,开始还被这种阵势所劾,望着密密麻麻从城墙下爬上来的西夷人,握紧了手中的长枪,朝和自己一样具有血肉之躯的西夷人的身体刺了过去。当长枪透过那个西夷人的身体的时候,他居然有一种莫名的痛快,之后,他握枪的手更紧了,长枪出手的力道越来越大了。就这样,他如一个老兵一样投入了这激战的洪流中,他唯一需要做的,便是挥舞手中的武器,在保护好自己的同时,让这些西夷人命上黄泉,让这些人胆寒。当城墙下的西夷人夹着尾巴逃跑的时候,他开心的笑了,望着从楼梯上走上来的一个新兵蛋子,他随手捡起地上的一杆长枪,抛了过去,老练的说了一句:“小子,好好活着,活着才能报仇。” 是的,只需要一场实实在在的战斗,一个新兵蛋子就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守城兵,不管以前是什么身份,在这里,只有强者才能活下去,而只有好好的活着,才能真正的成为强者,这一场双方的你死我活还在继续着,而城后面那些被他们保护的那帮人,却做着让人不齿的勾当。 ******* 凄凄惨惨,灯火黯淡的街道,偶尔能听见如鬼哭狼嚎一般的声音,几个街边的乞丐为了一个发馊的馒头,早已打的不可开交,作为这唯一可以活命的吃食,人人使劲了身体里的一股狠劲,后面的人捡起地上的一根木头,将抢先扑上馒头的凶恶之人当头敲了上去。 那人还没来得及品尝下这到手的美食,便血流如注,当即昏厥了过去,当他再次醒来,已经排着队等着喝孟婆汤了,这样憋屈的活着,还不如再次投胎一回,等到他到阎王那里报道的时候,等待他的将是十八层地狱的苦难折磨,人活着的时候,既然做了那么多恶事,总该在这里偿还吧。 街边的小乞丐默默的注视着那些穷凶极恶的人的一举一动,显得宠辱不惊,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对于刚刚倒地的那人,脸上还露出了一丝笑意。二宝每次给他带来的吃食,都被刚才那个人抢去了,连一点渣渣都没给他剩下。 他现在很怀恋有大乞丐的日子,只有他才是真正关心自己的,而这些日子,他却不知道到哪里去了,这个世界就只剩下他唯一关心的一个人了,小乞丐心里只希望他还活着,就像他现在这样活着,哪怕饿着肚子,只要活着不正是有希望吗? 当那帮乞丐总算打完,馒头上早已沾满了鲜血,望着那些人将那血淋淋的馒头送入口中,小乞丐肚子里开始翻涌,可惜肚子里没有了什么可以吐的东西,只吐出了一口酸水。 这就是锡城今日最真实的写照,人活着,心已泯灭,饿殍遍野,小鬼横行,善良的人忍受着人生的痛苦与折磨,苦苦守护着人生的底线,等着光明到来的那一天,而他们能否等到这一天,也只有这不开眼的上天知道。 第59章 危城(三) 二宝今天又来了,他给小乞丐的吃食里居然有一片难得见到的五花肉,那肥瘦相间的五花肉炸的油光水滑,老远就能闻见一阵阵肉香,让小乞丐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小乞丐很希望二宝能陪着他吃完这顿饭再走,当接过二宝手中的食盒的时候,他紧紧的拽着二宝的衣袖,渴求的望着二宝,眼神中流露出期待的神色。 “乖,自己一个人吃吧,我还要给城上守城的官兵送吃食,他们都等着我呢,放心吧,我每天都会给你带吃的来的。”二宝说完,早已风风火火的消失在街道的尽头,望着二宝远去的背影,小乞丐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愣着干嘛呢?还不拿过来孝敬你爷爷我。”一个满眼绿光的大乞丐死死盯着小乞丐手中的食盒,深怕这顿到手的肥肉就这么丢了。 这些不怀好意的一帮乞丐,听说‘惜凤楼’的酒保二宝每日都会给这个小乞丐送吃的,便像一个个吸血鬼一样黏了上来。仗着自己人高马大,经常欺负这个小乞丐,虽然每次二宝送来的吃食孝敬给了这些贪得无厌的人。只有二宝和他呆在一起的时候,这些人才不敢造次,但只要二宝有事先走的时候,那些吃食便送进了这些寄生虫的肚子里,近日来还开始威胁小乞丐,必须让二宝酒保多送些吃食过来,有肉就最好了,人无耻到这种地步,确实是人性的悲哀了。 当旁边的那帮大乞丐抢过小乞丐手中的食盒,准备伸出魔爪享用这顿美餐的时候,一根铁铸的兵器带着破空之声,呼啸而至,直接钉入了那帮人的面前,入土三分,隔远了还能看见武器未入土的末端还在微微的抖动。那帮人先是愣了一下,看见那个人居然还是个瘸子的时候,一个个从栖身的住所拿来棍棒,铁条,凶神恶煞的将瘸子包围在了中间。 “妈的,哪里来的不知死活的东西,居然敢管你爷爷的闲事。”刚刚威胁小乞丐的大乞丐好像是这帮人的头头,对于这个刚刚丢了武器的瘸子,更加肆无忌惮的大放厥词,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 “要不你也试试当瘸子的滋味?”来人也很嚣张的开始反唇相讥。 “给我上,把这个瘸子另外的一条腿也打断了。” 大乞丐一声令下,旁边的众人挥舞着手中的武器,从四面八方朝瘸子当身打了过来。还没等那些人靠拢,瘸子直接将手中的拐杖以一记漂亮的‘撩阴腿’,将最先冲上的一个打的痛不欲生,直接跪在了地上。等那些人迟钝的一瞬间,瘸子抛出了手中的拐杖,又将当头的两人放倒了。 当这些人觉得瘸子没有了武器,就可以对他进行报复性打击的时候,瘸子居然盘坐在地上,而刚刚失而复得的武器,早已被他稳稳的抓在了手中,那个形似一只笔的东西,让这些人居然不敢靠近,一直呆呆的伫立在原地,早已没有了先前的嚣张气焰。 这人便是当日被尹天仇所救的孙连方,虽然有幸活了下来,而一条腿却废了,如果不是周侗出手相救,自己多半也活不下来。这段日子得到尹天仇的悉心照顾,才恢复了往日的生机,而尹天仇还帮他用木棍削了一条拐杖,当这条假腿在腋下支撑起他还能活动的半边身体的时候,他并没有觉得不习惯,反而有一种再世为人的感激。 尹天仇并没有和他一起回来,当他看见一个头戴斗笠,手握短剑的女子的时候,只是失魂落魄的和他交待了一句:‘连方兄,小弟有一个不情之请,在锡城有一个小乞丐,为兄可以去惜凤楼找二宝打听下他具体的住处,那是个懂事的孩子,在这乱世,我希望他能活下来,就有劳为兄了。’ 望着尹天仇热烈的眼神,孙连方笃定的点了点头,自己这条命都是被他所救的,救一个浑身完好的小乞丐完全是举手之劳,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他就这样一步一瘸,目光坚定的朝锡城行了过来,守城的官兵并没怎么为难他,还给他指了指‘惜凤楼’的方向。通过几日的观察,他总算知道了‘惜凤楼’的二宝是谁,对于这个二宝他心里没底,一个那么大的酒楼的酒保,怎么会对小乞丐关爱有加,而且每日殷勤的送上吃食,况且还是在这最缺吃食的战争年代,难道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作为一个谨慎的老江湖,他只是偷偷的跟在他的后面,而且自己这个瘸子,正好隐藏了自己原来的身份,一举两得。 毕竟孙连方的腿脚不是太方便,而每次二宝都是急急慌慌的,孙连方几次都跟丢了,但他却是一个很有耐性的人,每次都在跟丢的地方耐心的等着送饭的二宝,再偷偷的跟上去,当今天二宝送完饭之后,他才有机会忍不住出了手。 那个凶神恶煞的大乞丐望着蹲坐在地的孙连方,正想和他好好进行一下谈判的时候,孙连方却端起了那个食盒,露出了里面让他垂涎三尺的那片五花肉。 “就你这个窝囊废,不陪拥有吃下这顿美食的资格,靠勒索一个小孩子混吃混喝,简直连城外的那些西夷人都不如,如果我是你,早就撞墙自杀了。” 这大乞丐那里受得了这顿羞辱,直接从一个旁边的乞丐的手中取过一把铁条,气急败坏的朝孙连方的头上砸了过来。 孙连方也不躲闪,这段时间虽然腿脚不方便,但臂力因为支撑着全身的重量,比平时不知道强壮了多少倍,他直接举起‘判官笔’,朝砸过来的铁条急点了上去。‘判官笔’不偏不倚的击中了铁条的中段,直接将铁条一分为二。大乞丐被他的威势所吓,早已丢下了另一半的铁条,急忙准备逃走。孙连方将被击断的铁条从地上挑了起来,手上利用巧劲,用‘判官笔’的笔头击中铁条的一头,在空中呼呼飞翔的铁条带着正义的惩罚,直接插入了那个大乞丐的一条腿之上,远处传来了他呼天抢地的哀嚎之声。 这个大乞丐自那之后,也变成了一个瘸子,但他却不满足于这个下场,居然还很嚣张的对着以前的小弟呼来喝去,有一天那些人忍无可忍,暴揍了一顿,直接将他打成了一个傻子,而那之后,别人只看见一个瘸子被一群野狗分食了,再也不在有关他的一丝消息,这个恶人的名字总算被阎罗王从生死册中划掉了。 “来,吃吧。”孙连方将手中的食盒递给了旁边目瞪口呆的小乞丐。 “老爷爷,您吃吧,米饭给我留一口就行了。”小乞丐说完这些,将食盒打开后,将一碗面上用一块五花肉覆盖的香喷喷的米饭递到了孙连方面前。 孙连方一阵感叹,连日的病痛已经将自己折磨的不成人形,这原本四十多岁的样子,迅速苍老了十多岁,外人一看,自己和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几乎没什么区别了。 “有名字吗?”孙连方好奇的问道。 “有过吧,忘记了,现在他们都叫我小瘪三。”小乞丐对于这个称呼完全没放在心上,说的很坦然。 “人怎么能没有名字呢?我给你取个名字,跟着我姓,就叫孙正吧。”孙连方沉思了半天,才陡然的说了出来。 “我不和你姓,我要和大乞丐姓,他姓什么,我就姓什么。”小乞丐很坚定的说道。 “尹正,好,尹正,以后你就跟着我了,我到哪,你就要到哪。” “为什么?” “因为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儿子了,至于别人问起你为什么姓尹,你就说和你娘姓。” 孙连方将吃食一分为二,将整片的五花肉放进了尹正的口中,望着他开心的笑了,他知道尹天仇为什么喜欢这个孩子了,因为自己无形中也喜欢上了这个朴实无华的孩子,有他作伴,自己不会那么孤独寂寞了。 一直到尹天仇再次看见他们的时候,两父子已经再也难以分开,尹正成了孙连方的另一双腿。望着这个逐渐长大的孩子,孙连方将一身的本领都交给了他,后来历经磨练,成为了惩奸除恶的一代大侠。 ********* 如烟阁,喧闹声与周围死气沉沉的一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从城楼上被抬下来的伤兵从它门口过的时候,他们会用一种嫉恨的眼神盯着那些商贾。为什么他们还有那个雅兴在这里风流快活,而自己和兄弟们却为了这些混账东西在城墙上拼命?他们愤恨世道的不公。你说你不帮忙也罢了,还在背后捅刀子,如今锡城的粮食价格已经番了几十倍了,毫无疑问,都是出自于这些奸商的人之手。都是卫朝人,为什么非得把自己人往死里逼?而且他们有自己的武装,而且那些看家的护院个个身手不凡,装备精良,为什么不肯帮助自己去守城?难道我们这些人的命就不是命了? 红袖和这些伤兵的想法都是一样的,作为这个社会的最底层,他们有着对这个世道深深的不满。曾经她作为红衫教中的一位教众,对那些社会的底层之人也有着深深的唾弃。而在红衫寨与那些所谓的下等人接触多了之后,才发现那些人的天真是那么的难能可贵,他们没有野心,不会背地里害人,把自己最真诚的一面示人,把你对他的好牢牢的铭记于心,然后十倍百倍的加以偿还。而这样的人,在锡城,却干着最累的活,吃着最糟糕的食物,被人像奴隶一样呼来唤去,完全没有一丝怨言,到底是什么支持他们活到现在的,红袖完全搞不明白。 而红衫寨,那个如人间天堂一样的地方,被吴永麟惊为天人的做法改变了,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那里的人没有所谓的上等人,下等人的区别,大家卖力的劳作,为了自己的幸福付出自己的辛劳与汗水,她们在那里是那么的开心快乐。而可恶的西夷人打来之后,改变了这一切,她们重新融入了她们原本的那个人吃人的世界,这里有纷争,这里有奸诈,这里更是没有一点温情,她自己有一种仿佛以前的一切都是自己做了一个美梦,而自己此刻才刚刚清醒过来的错觉。 当红袖看到吴三和二宝所做的一切,她才明白以前的一切是真真实实的,她相信只要吴永麟回来,会带着这帮人在西面重新开始,继续他们桃花源一般的生活,也许,还能为这世道改变一些什么吧。 吴永麟是个很特别的人,红袖找不到一个词语来形容他,就只称呼他为一个好人吧。这个好人与现在眼中的商贾有着天壤之别,他会竭尽全力的帮助这些人,哪怕他不在这里,他酒楼的那些人如吴三,二宝都遵从着他的教导,竭尽全力的帮助着周围的一切人,在他们看来,这就是他们应尽的义务。 是什么让他们与这些商贾完全不同,红袖想不明白,也不想弄明白。也许自己与吴永麟这些人本来就是同一类人,为了同一个目标,想方设法的实现心中的一点点想法,如果有些不怀好意的人妄想破坏这一切,她会毫不犹豫的仗义出手的。 当宋凝雪告诉她这锡城里面有一些人想趁火打劫的时候,她毫不犹豫的请缨而来,作为与西夷人勾结的卫朝人,她有一种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冲劲。既然是一只不听话的恶狗,那就关起门来好好的毒打一顿,打的他疼了,他自然就老实了。 望着先后从‘如烟阁’先后出来的茅荣希两人,红袖若即若离的跟在了他们的后面,这是她的强项,也是她引以为傲的一项绝活:她有着敏锐的直觉,善于捕捉到人体的各种特定动作,那些人什么时候停步,什么时候回头望,她都能准确的提前判断出来。最主要的的是她还能读懂唇语,隔得老远都能知道那些人说些什么,而且八九不离十。 “你刚刚干嘛呢?少爷我正在听曲解闷,也不帮我挡一下那个不长眼的家伙。”茅希荣对着后来跟上的那个下人一顿臭骂,那人谨慎的往周围望了望。 “......少爷,刚刚闯进来的家伙是锡城的总捕头邢三,我们惹不得的。” “妈的,让他先得意一阵,等少爷我拿下这里了,有他好果子吃。”茅希荣居然最后还莫名其妙的嘲笑了一阵,仿佛这一切都成为了现实。 两人又说了一阵话,便转身朝马府急忙赶了过去,红袖又跟了上去,直到确定了两人所住的位置,才悄悄的返回了。 第60章 危城(四) 月落乌啼,城中难得再见到一点炊烟,锡城,完全变得毫无一丝生机,走在靠城墙方向的街道上,一个个巨大的石头从一处处房舍中露出一个个光秃秃的脑袋,好像它们本来就属于这里,而是这些人将房子移到了它们上面,而占据了它们的地盘。 一只不知从哪里飞过来的乌鸦站立在一处石头的上面,对着行走的路人发出一阵‘哇,哇,哇’的怪叫,好像一道催命符,让人听着很不舒服。 邢三今天刚刚去‘如烟阁’查抄了一番,那个老鸨既然那么不给他面子,那自己也得给她一点好果子吃,让她知道自己也不是好惹的,望着口袋中被塞的一沓厚厚的银钱,他却丝毫提不起兴趣。 作日在‘如烟阁’被人指着鼻子被人狠狠的羞辱了一顿,让他极为不爽。自己再怎么说也是这锡城的总捕头,和自己平起平坐的人除了周勋外,这里的人都要给几分薄面,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兔崽子,居然让自己当面那么难堪,他越想越气,还是忍不住又回到了‘如烟阁’。 当老鸨看见邢三再次折回的时候,她想死的心都有了,但还是一副假惺惺的笑脸迎了上去:“邢捕头,有什么重要东西落在这里了吗?” “昨天那两个在这里唱曲的祖孙二人呢?”邢三气势汹汹的问道。 “大人,实不相瞒,我也不知道她们的下落,她们也只是借我的地方陪客人打发一下时间,这兵荒马乱的,也许早就葬身于巨石之下了吧。”老鸨好像真的不知情,一副苦情相。 正当邢三无计可施,准备抽身而去的时候,一声让老鸨再也不愿想起的一幕发生了:一个浑身赤裸,头发蓬乱不堪,周身伤痕累累,嘴唇开裂的疯言疯语的女人,在那个老鸨所谓的再也没有见过的祖孙二人的搀扶下,从内堂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而且疯女人的口中不停的念叨着魔障的一句:“花儿,都是娘不好,花儿,你到哪里去了。” 当三人看见邢三,急忙转身准备从另外的地方逃走的时候,邢三手下的一名捕头连忙挡住了她们的去路,望着后面急冲冲赶出来的护卫,早已抽出了随身的朴刀,挡在三人的前面。 老鸨完全没有了先前的意气风发,此时呆坐在原地,眼珠骨碌碌的快速转动,想着怎么才能将自己脱罪,还没等她想到办法,自己这边居然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护卫,居然当着自己和邢三的面将挡在三个女人面前的那个捕快给一剑捅死了。 老鸨知道自己今日是没办法脱罪了,望了望邢三身边的几个人,连忙高声吼道:“把门给我拴上,今天这里的人一个也别给我放过,统统给我宰了。” 邢三这半年来见过的场面也算不少了,对于这个关门打狗的老鸨几个歪瓜裂枣的手下完全没放在心里,直接抽出了随身的朴刀,和随身带来的几个好手冲了过去。 当邢三的朴刀从逃跑的老鸨背心捅穿过去的时候,他居然有一种销赃灭罪的快感,既然你敢窝里反,那对不住,别怪哥哥我先下手为强了。 除了最先捅死捕头的那个护卫因为武艺高强逃跑之外,其余护卫都被邢三和带来的几个兄弟练了刀,望着早已被吓得瑟瑟发抖的三个不知所措的女子,邢三大义凛然的上去劝慰道:“你们莫怕,有什么冤情对本大人如实道来,本大人一定秉公执法,为你们主持公道。”邢三说完,又留恋的望向了老妪那让自己浮想联翩的丰腴身姿。 “大人英明,大人能为小女的姑姑主持公道,小女子感恩不尽。”那个昨日弹琵琶的清丽人儿俏生生的说道。 “但大人有个条件,你们可知晓当日让你们给他弹曲之人的真正身份?”邢三对那日的羞辱一直念念不忘。 “只是..只是听说那人又很厉害的背景,小女子不敢胡诌。” “放心,有大人我给你担着,但说无妨。” “奴婢只听说那人姓马,他们家里是做布匹生意的。” 邢三昨日走的时候便从老妪的口中得知那位公子姓马,为了确定这人的真正身份,所以今天专门穿的周周正正带人杀过来了,就是想当面弄清这人的身份。此时还没等她说完,早已知道这女子口中说的那位马姓公子是何人了,还没等三人起身,早已一溜烟的疾驰而去,只留下了两双不怀好意的笑意,一会儿从外面进来了刚刚逃走的那个护卫,几人相视而笑,相继朝邢三等人追去。 刚刚那个护卫便是被宋凝雪乔装打扮过的月灵儿,她们故意做了这一出好戏,就是想让这两拨人反水,互相残杀。 邢三得知是那户马姓布户之后,连忙召集了连番好手,背弓持刀,乘着夜色,急匆匆扑杀过来。 说来也算凑巧,那马员外年初犯了一点事,居然敢拿一批褪色的布匹来糊弄京城来的一位达官贵人,当时邢三带人连夜过去就把他抓了。这马员外也算是一个人物,处变不惊,使了一大笔的银钱,将邢三买通之后,直接找了一个替死鬼,这件事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了了。 而马员外深知官场有人搭线的重要性,以后的数日,连日宴请邢三,并把自己最舍不得的一个如花似玉的丫鬟赐给了邢三当妾,这连日的出出入入,邢三已经对马府的一切了然如胸,连管家和哪个夫人勾搭上了他都一清二楚。 当那个弹琵琶的女子说那人是马府的公子之后,他作为一个还算职业的捕快敏锐的察觉到,也许马府的人早就遭了这几人的毒手了,更让他欣喜的是,这里面一定有什么更大的阴谋,他邢三建功立业的机会说到就到了。 众捕快手上的火把‘滋滋滋’的响个不停,随着升起的浓烟,早已把马府笼罩在一阵火药味十足的氛围中。捕快早已把外面围了个水泄不通,为了不放走一个歹人,十步一岗,五步一哨,人人扑刀在手,目光如练,连眼皮都不敢眨一下,总捕头刚刚来的时候下死命令了,如果哪个招子不放亮的家伙放走了一个贼人,让他一定后悔认识了他邢三。 外面灯火通明,里面早已吵的不可开交,作为‘白莲宗’的众多好手,对于外面这些平时鱼肉百姓的乌合之众,他们一点都没放在心上,只是最可气的便是宗主的三公子茅希荣指着那些教中的一位长辈,居然恶人先告状。 “我说四叔,你平时爱胡闹也就算了,怎么这个关键的时刻还在往外面瞎混呢?”茅希荣所指的人便是‘白莲宗’人人喊他四叔的茅四书,这名字倒起的还好,但偏偏是个大字不识的一个主,他此时是气的不得了。 “你少往我身上泼脏水,谁不知道你昨天晚上干嘛去了。”茅四书连忙为自己拉票,眼光热烈的望了望昨天守夜的雷成鹰。 “我昨天看见三少和四叔都出去过了,至于四叔,昨天你晚上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就不清楚了,昨天晚上和你下面的一个兄弟换班了。”雷成鹰帮里不帮亲,他没见到的,绝对不会瞎说,此时只是将见到的一切如实向‘宗主’茅子兴和盘托出。 “你满嘴放屁,我昨天都拉成那样了,还能去哪里?当然是找大夫开药去了,最近这城里缺胳膊少腿的人太多了,老子排了一天的队。”茅四书望了望堂中的众人,为什么这里这么多人都没事,唯独他一个人拉的稀里哗啦的,他搞不明白了,到底是谁阴了他?以他这身子骨,梅开数度都不在话下,怎么会因为一顿再平常不过的饭菜而吃坏了自己的肠胃? 是的,阴他的人便是那三少茅希荣,平时鬼点子本来就多,自己一个人出去鬼混,不找个垫背的,怎么对得起他这‘白莲宗混世小魔王’的称号呢?这样一损俱损,不但能在老爹和众人面前开脱,还能将这次藏匿地点被泄露出去的这顶帽子,神不知鬼不觉的扣到他身上,他想想都为自己的妙计忍不住捧腹。 “谁不知道您四叔号称‘金枪不倒翁’,您就别在这扯些没用了,几十岁的人了,嫖宿不丢人,对吧众位。”茅希荣说完,堂中传来一阵哄笑,而呆立在场的茅四书简直是有苦说不出,老脸憋的通红,拳头捏的爆响,如果他不是宗主的儿子,估计早就上去撕烂他那张臭嘴了。 “那你昨天去干嘛去了?”茅四书咄咄逼人的开始反问道。 “我啊,昨天本来准备去找‘如烟阁’的小妞消遣一下的,却在门口碰到锡城的邢三捕头了,他当时慌慌张张的,也不知道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我尾随过去,听说他们在一间药店中发现了一个可疑的人物,让那些捕快好生的跟着。我当即便回来便向爹爹告知早作准备,不信你可以问宗主。”众人对于茅希荣这种敢作敢为的个性大加赞赏,对茅四书又投去了一阵阵唾弃的眼神,这真相再被人一一道出来,让众人唏嘘不已。 “这这......”茅四书开始怀疑自己了,此时悔恨的完全说不出话来,眼神透露出一丝哀求之色,无辜的望着看不透的宗主。 “好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大战在即,此次暴露了,大不了转移到另外一处藏匿之所,离我们起事的日子也不远了,还好我们当时准备了另外一处起事之所,此次便当是个教训吧。”茅子兴深知自己这个儿子的脾性,这个儿子如果将这些小聪明用在大事上,好多事情都能事半功倍,可惜他偏偏爱走歪路,这次将他带在身边,便是希望他能醒悟过来。对于此次的真实情况,他当然不能公之于众,这不但会惹了众怒,让众人寒心,而且自己会因为袒护儿子而威望锐减,颜面扫地,自己这个儿子不死也得掉一层皮,他想锻炼这小魔王,但并不希望是这种结果。 而且利用这次栽赃嫁祸的机会,还能彰显自己博大的胸襟,让这些人死心塌地的跟着自己,这顺水推舟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即将到来的大事,他不希望还没开始就闹得离心离德,只有将这些人凝聚起来,才能将大事的机会提高很多倍,而他这个自作聪明的儿子,却歪打正着的帮了他一个大忙,这个冤枉,他茅四书背的划得来。 “众人听我号令,不得恋战,冲杀出去后,在指定地点再次汇合。”茅子兴下达战前最高命令,望着台下战意高扬的众人,他仿佛有种一统天下的成就感。 邢三让一众捕头好不容易挑开了马府的门栓,里面便冲出来一个手握两把精钢宝刀的汉子,手一抬,还没反应过来的捕头当胸挨了一刀,直接见了阎罗王。当其它拉弓的捕头放出一阵阵箭雨之后,双刀客一一将箭支挑落之后,另外几个人又前前后后杀了出来,那些慌忙准备第二轮的捕快还没来得及,便被茅四书等人被投掷过来的长枪透胸而过,不一会就痉挛而死。 这原本还势均力敌的局面完全变成了一边倒,‘白莲宗’的众人将邢三等人杀的哇哇怪叫,早已没有了先前的气势。 当邢三正慌得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马府的门前,不是那个当日在‘如烟阁’指着他鼻子破口大骂的人又是谁。 邢三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直接举刀杀了过去,更让他吃惊的是,那细皮嫩肉的公子居然像个傻子一样一动不动的当胸挨了他一刀,而且毫无还手之力,他开始迷茫了,难道自己的武功又精进了? 月灵儿在暗处偷偷出手了,她随便捡起了地上了一枚石子,弹指一挥间,击中了他身上的一处穴道,直接将跑出来的茅希荣定立在原地,再加上邢三这一刀的力道过猛,直接将茅希荣送回了娘胎。 茅子兴看着自己的三子无辜惨死,早已没有了先前的镇定和逃散的策略,直接和这些挡在门外的捕头开始玩命,简直杀的浑然忘我,血溅肉鸣,这一夜,又将注定是锡城难以忘怀的一夜。 有些人注定只能成为别人的棋子,让人当刀使还浑然不知,但这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一个毫无报国之心,只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而活着;一个满腹大志,却想着利用外人的力量来屠戮自己的同胞,两人被人算计,只能说----活该,你们不死,只能祸害更多的好人,这个世道,总需要有股清流的。 第61章 危城(五)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风继续在吹,火把被吹的‘呼哧呼哧’作响,那些捕快不得不斜着举着用桐油浇筑的火把,因为一不小心,滚烫的桐油会随着手柄的间隙悄悄顺流下来,让他们的手掌或者手臂烫出一个水泡。但当一个一个手持火把的同僚扔掉手中的火焰后,他们却格外的珍惜手中的这团热火,那些丢掉火把的人,都已经死去,而他们这些持着火把的人还活着,这可以说是他们的生命之火。如果使用得当,这个火把还能当做武器,因为他们把那些滚烫的桐油挥溅到那些人的身上之后,那些人会发出阵阵怪叫,与原本气势汹汹的样子会截然不同,原来,他们也是血肉之躯,也怕疼。 当邢三一出手,便杀死那个指着他鼻子骂的江南公子之后,他后悔了。自从看见江南公子被血溅于十步之内,那帮人在一个人的指挥下,简直像疯了一样,原本准备四下逃走的他们,居然毫无退意,完全不管不顾的扑了过来,其铺天盖地的杀招,已经连续放倒了好多自己的兄弟,而其中的一个老头,居然毫不犹豫的对他就是一记‘力劈华山’。 邢三举刀试图去挡住那刚猛的一刀,刀锋触碰的那一刹那,他心里才明白自己刚刚完全被一刀斩杀茅希荣的假象所欺骗了。他居然像茅希荣一样,被人轻而易举的劈成了两半,他死前都没弄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自己也有天神护体的时候啊?为什么最关键的时刻却没有实现呢? 望着地上倒地而亡的儿子,茅子兴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自己本想着如何好好的管教这个最钟爱的儿子,却偏偏不得其法,让这个儿子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这一次锡城大计,说是这个儿子苦苦哀求也好,说是自己有心想锻炼下自己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儿子也罢,他现在已经没有了回天之力,他已经为自己的心软自食其果,不管他愿不愿意,这个苦果他必须得受。将已经变得冰冷的儿子的尸体抱在怀中,原本宠辱不惊的茅子兴老泪纵横,白发人送了黑发人,他像其他丧子人一样,宣泄着胸中如山洪而至的悲痛。 茅四书默默过来拽了拽茅子兴,让他节哀顺变,虽然自己平时对这个‘混世小魔王’说做的行为各种不齿,但真的失去他了,他还真有点舍不得。但这个时候不是悲伤的最好时机,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了,锡城的官兵也许早就出动了,如果不立马转移,自己这些人即使再能打,也敌不过守城的千军万箭。而且那些人能与西夷人厮杀了这么多日,还能将这里牢牢的守住,其战斗力和坚韧力是让他们望而生畏的。 “宗主,我们快撤吧,再不走,估计来不及了。”茅四书望着瞬间苍老了几岁的茅子兴着急的建议。 “你们先走,我还想陪陪吾儿。” “四叔,你们先带兄弟们先走,我和宗主殿后。”杀回来的雷成鹰相信凭自己和茅子兴联手,这帮人绝对拦不住他们。 茅四书执拗不过他们,口哨一响,刚刚还在与捕快们厮杀的‘白莲宗’数人不再恋战,逐一退出了战场,消失在黑暗中。 雷成鹰守护在茅子兴周身,举起手中的一把钢刀,居然用舌头舔了一口上面的血丝,这刀口舔血的架势早已唬住了众人,虽然周围的捕快人数众多,居然没一个人敢上来。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从黑暗中激射而出一个靓丽的身影,手中握着一把长剑,直接缠上了雷成鹰的钢刀,来人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一身护卫打扮的下人。 雷成鹰先是愣了愣,他似乎对这个人很熟悉,但就是不知道在哪里见过。那个人完全没什么章法,抽,提,击,刺,点,完全不按套路出牌,一招“剑挑水月”,其看似平淡无奇,却极其的诡异,当雷成鹰一手‘八门金锁斩’准备迎接这一招的时候,那人虚晃一剑,连抽带刺,把雷成鹰逼的连连败退数步,而且身影越来越灵动飘逸,把雷成鹰吓的不轻,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过了几十招,但雷成鹰却越来越吃力,而那位举长剑的公子却越来越从容不迫。 茅子兴此时总算回过神来,仔细回想一下,自己的儿子怎么一招都没出手就被人当场弄死了。虽然平时这个儿子有点懈怠,但保命的功夫绝对有的,这件事情他越想越蹊跷,再看看与雷成鹰缠斗在一起的那位下人,怒火中烧,早已提起旁边的一把朴刀,朝那人宣泄而至。 “小心......”黑暗中一个惊慌失措的甜美之声呼喊了出来。 茅子兴这一刀的威力是何等的威猛,让人完全喘不过气来,那位下人背后好像长了一双眼睛,在刀身接近的那一刹那,早已弹射而起,借着飘逸的轻功,长剑再在茅子兴的刀身上一借力,又腾上了几丈高,那空灵的姿势让茅子兴和雷成鹰都忍不住喝了一身采。 当那人再次落地的时候,身体朝下,剑指中原,直指茅子兴的眉心而去,这一剑的威力让茅子兴完全不知道如何招架。旁边的雷成鹰看见宗主有难,一把精钢宝刀脱手而出,带着旋转的刀势,直接朝那人的背心而至。 眼看那人就要被飞刀击伤,那人一记空中倒连环,以剑带手,将那把旋转的刀锋掌控在他的剑尖上,而且经过他这一暗暗使力,这旋转的刀势越来越快。 “着”那人把旋转的刀锋直接撩向了茅子兴,同时身影也激射了过去,顿时,一把旋转的刀锋,一把剑,在茅子兴周身不停的旋转,出击,刀影剑影,居然那么的和谐而又自然。而那人手法也非常的灵巧,每当那旋转的刀锋的势头要停止的时候,他便会在刀柄上面使一点巧劲,让那把精钢宝刀如一个精灵般再次飞舞着。一会功夫下来,茅子兴完全顾首不顾尾,这人的剑招也是一步一杀招,不一会的功夫,茅子兴周身要么被刀,要么被剑划出了几个口子,原本威武的大汉变得落魄不已。 站在旁边观战的雷成鹰完全被这人的剑招所迷惑了,一时间呆立在原地,脑中苦苦的搜索着与之相同的记忆,居然忘记了上去帮忙。 那人一招飘逸的‘落剑势’,直接挑断了茅子兴用来箍头发的青布头巾,还没等茅子兴回过神来,刀落剑指,那人以一招漂亮的‘乳燕归巢’收回了刚刚灵动的身形,直接将茅子兴抵在了长剑之下,只要那人愿意,他可以立马割破他的喉咙。 “你是‘兰菱仙子’月灵儿。”雷成鹰总算从刚刚的记忆中抓住了来人的真实面目,忍不住脱口而出,但这一回神的功夫,宗主茅子兴已经披头散发,浑身鲜血直流,双膝跪地,哪里还有当初那一副威震武林的枭雄模样。 “正是。”月灵儿此时也挑明了身份,既然都抓住带头大哥了,也没必要遮遮掩掩了,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早已让雷成鹰吓破了胆。 只要每次再见到这个‘兰菱仙子’,雷成鹰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与当日在红衫寨‘武道大会’的时候相比,此时的月灵儿的剑招中少了原本花哨招式,反而变得越来越实用,他刚开始时总觉得这人似曾相识,但就是想不起来,只有最后她打完收工的姿势,这才让他幡然醒悟。他知道此刻的自己,也绝对不再是她的对手。他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握着手中的单刀,从旁边杀了出去,他不想自己也像宗主茅子兴一样成为‘兰菱仙子’的阶下囚。留得青山在,总有报仇的机会,不急于这一时。和‘白莲宗’那帮能隐忍的人呆在一起久了,他也学会韬光养晦了。 “别追了,先把这个人押回去吧。”月灵儿拦住了准备追上去的红袖等人,她深知穷寇莫追的道理。 “我的儿子是你暗中动的手脚?”跪在地上的茅子兴几欲晕倒,但最后还是支撑住了那将倾的血色身躯,双目红肿,向月灵儿投来复仇的火焰。 “应该说他是被你自己害死的,多行不义必自毙。”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你为什么又要拿卫朝的这么多无辜百姓来填命呢?” 茅子兴无言以对,但最后还是执着的怒吼道:“今日之仇,我茅子兴定让你用血来偿还。” 红袖将跌跌撞撞,破口大骂的茅子兴押回了周勋的营地,让人好生看管了起来,只要有这颗棋子,‘白莲宗’的那帮人如果忍不住来劫救的话,正好将这帮人一网打尽。本来周勋问月灵儿为什么不将他交给邢三来审问,但当月灵儿道出了邢三与老鸨勾结,残害锡城的女子,被抓来的此人斩杀之后,周勋无奈的不再言语。 对于茅子兴的审问也没停止过,但这人想吃了秤砣----铁了心,从被关进军营的那一刻,就没开口说过一句话,周勋和月灵儿也拿他没办法,只得让人一步不离的守着他,这个人活着绝对比一具尸体有用,月灵儿与周勋难得答成一致的意见。 “谁。”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躲在暗处的茅四书忍不住轻声低问,毕竟知道这个地方的人也只有他们自己人才清楚。 “我,雷成鹰。”面色掐白的雷成鹰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茅四书等人还是吓了一跳。 “宗主呢?怎么没和你一块回来。”茅四书看见只有雷成鹰一个人的时候,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但还是想从来人口中得到确切的答复。 “宗主被官兵抓了。”雷成鹰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因为打不过‘兰菱仙子’,而丢下宗主一个人逃跑了。自己投靠‘白莲宗’的真正原因,像茅四书这样的骨干,他们都是清楚的,如果此时说出实情,这帮人估计吃了他的心都有。 “以教主的身手,不至于着了那帮人的暗算吧?”茅四书狐疑的问道,茅子兴的功夫他们是有目共睹的,‘白莲宗’鲜有敌手,而这个都是茅子兴手下败将的雷成鹰都逃回来了,怎么反而‘宗主’却被抓住了呢? “教主寡不敌众,脚上中了赶来官兵的一箭,由于失血过多而被擒。”雷成鹰丧气的说道,同时忿忿的将那把单刀插入了地缝中,入土三寸,让那些挑刺的人不敢再次责备。平时双刀不离身的雷成鹰都败的只剩一把刀了,这人也是真的出了力的,有心人一看,便相信了他说的话。 “雷护法,接下来该怎么办?”一个有心向雷成鹰示好的弟子开始将他推到了话事人的位置,连茅四书都目光熠熠的望着他,毕竟此人以前是‘黑鹰盟’的寨主,最有资历来为接下来的一切早做打算。 “诸位是否信得过我?如果当雷某是‘白莲宗’的一员,便听在下一言。” “雷护法,你是我平时最为佩服的一位响当当的汉子,此时说这些,就见外了,我们以雷护法马首是瞻。”此人有意向雷成鹰靠拢,宗主被抓生还的几率很小,此时不抓住机会站好队,那这些年随风倒的功夫就白练了。 “现在我们不可贸然行动,宗主被抓,官兵很有可能利用他将我们一网打尽,我们不妨派一个人去打听下动静,静观其变。宗主交代的大事按照原来的计划进行,只要西夷人打进来了,宗主自然就安全了。”雷成鹰周密的安排,让众人忍不住拍手称快,姜果然是老的辣啊,人才啊。 刚刚的‘随风倒’成为了那个倒霉蛋,被指派成打探情报之人,这马屁只能说拍到马腿上了,谁让人家雷成鹰不吃这套呢,哎,他开始怀恋茅子兴宗主了,瞧瞧人家,多从善如流,多知人善用,我就一个混吃混喝的,怎能担当如此大任,雷护法也太高抬我了。 望着不情不愿的‘随风倒’屁颠屁颠的跑了,那之后再也没见过他,雷成鹰为自己的这一正确的选择欣喜不已,只要自己配合西夷人打入锡城,这宗主的位置岂不是自己的了?知道自己以后不可能战胜月灵儿了,他反而把重心移到了争权夺利上面。这就是所谓的以解救劳苦大众为己任的‘白莲宗’,到头来也只是一帮自私自利的乌合之众。 第62章 阴云密布 西夷人最近好像停止了攻打锡城,远远望去,居然还能看见那些人在杀马,周勋也觉得有些好奇,这些西夷人难道也缺粮食了?难道卫朝的援军已经打过来了?望着那些士气低落的西夷人,周勋久违的黑脸上居然笑了起来。 连续四十多个日夜的苦战,尸横遍野,极臭难闻,人的体力和忍耐力已经到了一个极限,那种对胜利的渴望却不再那么热烈,他们现在唯一的要求,便是能喝上一碗暖和的稀粥,好好的睡上一觉,让这一切都见鬼去。 但真实的情况却连这最简单的要求都不能满足他们,因为西夷人都还没退去,他们的粮食早已经告罄,他们已经连续数天滴米未进,但让人最奇怪的是,只要西夷人一打上来,他们却还能生龙活虎的应对,现在唯一支持他们的,便是对援军热切的期盼。 他们的到来,感觉就像过了几个世纪,但当卫朝的援军浩浩荡荡的席卷过来的时候,人群里欢呼声此起彼伏,他们用尽了全身的力量,热烈的欢迎这些援军的到来,在他们看来,这连日的苦守,是值得的。 这队人马是由一位年约六旬的老将带领的,座下一匹全黑的烈马,身穿亮银乌锤甲,腰系象牙板双带扣腰带,手持银月枪,原本该写满风霜的脸上却丝毫不显老,精神矍铄,气定神闲。望见守城的众军官,原本镇定自若的脸上忍不住老泪盈盈,口中喃喃自语:老夫还算来的不迟,都是卫朝的好男儿啊。 这位便是名震番邦的一代世家名将种师中,其兄种师道更是在第一次卫番大战中,唯一一支绕过荒无人烟的沙漠,直接打到了金和府的奇兵,蛮王当时有允文公的勤王之师从侧面回援,才不至于连老家都丢了。但种师道此次奇袭收获也颇丰,种家军俘获骆驼、牛马数以万计,杀死蛮王手下的得力将官数名,最主要的是为后方修筑锡城获取了宝贵的时间。 种师中的旁边一人,坐在一辆豪华车辕中,生的面如冠玉,锦衣华服,透露出一股高高在上的态势。但眼神中却极显城府,那似笑非笑,不屑一顾的眼神,惹得周勋等人都眼生唾弃之色。他便是此次援军的监军童天一,其父更是权倾朝野的卫朝大员----童贯。 当他看见守城的官军中夹杂着众多靓丽的倩影的时候,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可惜这些人一脸枯黄,瘦弱不堪,浑身血污,隔近了都能闻到全身臭烘烘的味道,童天一实在憋不住,用那双比女人还白的小手捏住了鼻子,并不断催促马夫赶快进城。 周勋早已从城头下来,带领众军官用一种威武不屈的气势夹道欢迎种家军的到来,看见种师中下马,早已激动不已的下跪行礼:“锡城代指挥使周勋,参见种将军。” “好儿郎,快起来,快起来,不必行此大礼。”种师中一个健步走上去扶起了浑身都在颤抖的周勋,他明白这支围困之师看见自己的心情。 “锡城的兄弟们,拿出你们的气势出来,这就是曾经让西夷人望风而逃的种家军。” “卫我疆土,驱除鞑虏。”这一千多人发出的声音几乎是这些人嘶吼出来的,但当这一阵整齐洪亮的军容之音怒吼出来的时候,钟家军也随声应和着,让回音不停的飞翔,旋转,震的这原本死气沉沉的锡城感觉突然活过来了一般。 原本歇息在石头上的乌鸦,也被这阵气势所吓,慌不择路的振翅而起,不辨方向的到处乱飞,一支方向感颇差的家伙,居然直接撞到了城墙上,晕了过去,等它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衣衫破烂,双目凹陷,手持一把烂枪人口中的食物,旁边几个人也凑上去分食起来。 种师中瞧见这一幕,这原本酸且涩的乌鸦肉,却成为了这些人口中的美味之物,忍不住声泪俱下,一声令下,埋锅造饭,当一碗碗清粥端到这些饿了很多天的守城官兵面前的时候,早已忍不住上前哄抢起来。 本来种师中知道这帮杂牌兵能坚持到现在就不错了,他只是象征性的呵斥了几下,并未过多责难。但这一幕被在远处观望的童天一瞧见后,早已派了几个亲兵,将带头哄抢的几人抓了起来,而且在城墙的几根立柱下,将这些人捆绑了起来。 原本乱哄哄的人群一下就围了过来,将捆绑自己人的亲兵围在中间,将一个个刚刚喝完稀粥的陶碗砸向了地面,陶碗砸地的铿锵之声,早已吓的那几个亲兵瑟瑟抖抖的拔出了随身的钢刀,口中结结巴巴的鼓起勇气说道:“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吼,吼吼,吼吼吼......”那些怒极的守城官兵握着手中的长兵击打着地面,也不动手。远处的童天一怕惹了众怒,这场面自己可收拾不了,心中暗暗记下了几个带头的,对远处的几个亲兵使了几个眼色。 那几个亲兵几乎都快吓尿了,看见老板发信号了,急忙连滚带爬的奔了过去。后面的官军发出如潮水般的欢呼,庆祝着这小插曲带来的胜利。 周勋和种师中表情各异,一个脸色红润,一个脸露尴尬之色,如果这帮人不这么团结,这锡城早就被攻打下来了。种师中对童天一这个睚眦必报的小人相当了解,眉头紧锁,他深知童天一绝对会报复这些人,但却没想到来的那么快,当他发现的时候,他也是有心无力,一个耿直的武夫,又怎么斗得过这些七窍玲珑的小人呢。 “种将军,我近日发现西夷兵似乎粮草匮绝,而将军带来的人马兵强马壮,士气十足,这正是带兵反击的最好时机。” “待我和童监军商议之后再行定夺。”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如果贻误了此良好战机,就等于放虎归山了。” 周勋说完,目光热切的望向了种师中,卫朝那种‘弱极难返,无需攘外,只需坚守’的方式早已深入他们的思想,种师中即使身为一代名将,也被这种思想束缚了手脚,此时毫不犹豫的将周勋的想法驳回了,让周勋大叹惋惜,离开的时候都木木愣愣的。 童天一也毫不犹豫的拒绝了种师中的这一提议,而之后,整个兵营也弥漫着一种特别的气息。 当茅子兴被带到童天一面前的时候,原本端坐在一张虎皮椅上的童天一居然弹立了起来,对着来人哈哈大笑不止:“想不到一代‘白莲宗’的茅宗主,也有落到我手里的一天。” “你们这帮乌合之众,很快就会被取而代之了。” “死到临头居然还敢口出狂言。”童天一居然还能沉得住气,对茅子兴的激怒之言毫不在意,他此时唯一想的便是,想不到一到这里边立下了如此大功,朝廷消耗了数十年都抓不住的造反头子居然轻而易举的就被送到自己面前了。 “看看那些守城的官兵,不是强盗就是山贼,有些甚至还是红衫教的魔女,我想你的好日子就快要到尽头了。” 此话一出,童天一惊的冷汗凉被,为了证实茅子兴的一面之词是否属实,他慌慌张张的将周勋连夜请了过来。 “这茅子兴说守城的那些人中居然有红衫教的魔女?此事可是实情?”童天一亟不可待的问道。 “俗话说功可抵过,要不是她们联合抵抗西夷人,这城恐怕......” “住口,周千总你好大的胆子,居然勾结魔教之人,居心何在?来人,将他绑了。” “大人,大人......”苦苦哀求的周勋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关了起来,一旁的茅子兴脸上露出了一阵阴险的笑意。 当匆忙赶来的种师中获悉了这一切,无奈的摇了摇头,卫朝对于内患是相当敏感的,对于内患的剿灭看得比对抗外敌还重要,这周勋也太糊涂了,怎么惹了这么大的一身麻烦。 种师中无奈之下,只得带领着种家军,将原本守城的官兵团团围住,看着白天闹事的一个个被绑在校场的旗杆上被当众打的皮开肉绽,鲜血淋漓,而军营中原来的守军此时早已被下了武器,只能义愤填膺的望着自己的曾经的战友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他们有一种怒气无从发泄,人人的口中发出‘嗷呜,嗷呜’一样的悲鸣,而校场那些下手鞭打的人,出手更狠了。 在一处破庙中,拥挤着不少衣衫褴褛,油头垢面,瘦骨嶙峋的女子,中间烧着一堆温暖的炭火,烤得她们浑身暖烘烘的,让原本冷清的破庙变得富有了勃勃生机。虽然饥饿早已将原本青春靓丽,丰腴身姿的他们变得瘦骨如柴,但她们却没有其他逃难之人原有的抱怨和惶恐之色,彼此之间还能互相抱团取暖,而对于其中的一个孕妇阿香,每个人甚至还节省着手中的口粮,为即将到来的小生命补充着必须的营养。其中还有一个女子疯疯癫癫的在众人中穿梭而行,口中一直念着:“花儿,花儿。” 小花此时正在一处墙角上出恭,也许连日的营养不良,而且吃了很多很苦的草根,让她大便都成了问题,今天好不容易有点冲动了,这才找了离破庙远一点的地方来解决问题,但蹲在哪儿都快半个时辰了,但就是拉不出来,直到兀自涨得面红耳赤,双腿都麻了,才渐渐有了一点迹象。 一阵整齐的脚步声打断了她好不容易涌出的一点欲望,望着那些长枪紧握,明刀晃晃,利箭强弓的人将破庙团团围住之后,她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趴在墙角,静静的观察着局势如何的发展。 “大人,就是这里了,红衫教的所有魔女都寄住在这里。”一个尖嘴猴腮,身材矮小,满脸低三下四,捕快打扮的人对旁边的种师中频频示好。 这人就是当日被雷成鹰派往侦查官府动向的墙头草赖三,摇身一变,居然变成官府的捕快了。听说带着捕快又去捣毁了几处‘白莲宗’的藏匿之所,但遗憾的是没能抓住‘白莲宗’的余孽,但查抄那些大户人家的时候却搜出了不少的金银财宝,让这些囊中羞涩的捕快中饱私囊,得到了不少的油水,这些捕快觉得这赖三弃暗投明之后给他们带来了这么多好处,便将前仇一笔勾销。当夜马府之战死了太多人,本来就多了很多肥缺,赖三和这些人混的熟了之后,再一算计,让那些管户籍的人做了一些手脚,便将赖三顶替了上来,这狗皮子一加身,自己摇身一变居然成官家的人了。 这赖三虽然没什么真本事,但这拍马屁的功夫可是一流的,而且此人还是有些真本事的。原本他就是‘白莲宗’的耳目,专门收集外面的一些情报,本来雷成鹰让他去查茅子兴的下落,他居然误打误撞跑到这处破庙里来了,后来旁敲侧击的一问,原来这些女子居然是从红衫寨里逃难过来的。本来‘白莲宗’和红衫教是河水不犯井水,但毕竟信仰不同,久了他觉得挺别扭,就又悄悄摸摸的离开了。 他仔细琢磨了一阵,觉得再和‘白莲宗’的人混在一起,绝对没什么好下场,便转身投靠了衙门的那些捕快,再凭自己察言观色的本事,在官府中混的风生水起,同时为良禽择木而栖的远见得意不已。 今日在童监军府中听说童大人正在准备全城搜捕红衫教妖女,便将自己知道对方大本营的这一消息如实相告,惹得童天一对他可是大加赞赏,便让种师中带了几百种家军,披星戴月,急匆匆奔擒过来。 破庙里面的众女子早已察觉了不对劲,但那摇摇欲倒的纤弱身体哪里还是这些人的对手,只是象征性的抵挡了一下,便被这群战斗力极强的种家军一一制服,望着那一个个原本如花朵般绽放的女子变成现在这副鬼一样的尊容,种师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郁闷之情,他们种家军居然沦落到抓官妓的地步了,让他们以后如何才抬得起头。 但那些女子整齐有序,不慌不忙的从破庙中鱼贯而出的时候,他却有些看不懂了,这些人到底是被谁训练成这样的?如果将这一套运用到他们种家军身上,那得有多可怕。 种师中听说这个人‘兰菱仙子’月灵儿的时候,他有一种想迫切见到此人的冲动,而不久,他这个愿意真的就实现了。 第63章 千机变 冰冷的夜,冰冷的雪,冰冷的心,小花看着原本一个个熟悉的人被一群来历不明的官兵抓走以后,一动不动的趴在冰冷的地上,此刻,小小年纪的她却出奇的冷静,当远处的官兵不再发出一点动静之后,她才轻轻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并试探性的往周围丢了一个小石子,发现没有任何动静之后,才探出她那瘦小的身躯,一溜烟的跑向了‘惜凤楼’的方向。 自从看见种家军和童天一入城之后,月灵儿就觉得这两个人都不是善茬,听说周勋被童天一扣押之后,她便急匆匆的来到‘惜凤楼’,和吴三掌柜商量着下一步的打算。 也许料想官兵不至于那么快对她们下手,这才在这里耽搁了不少时间,当望着一脸慌张的小花的时候,月灵儿才知道出大事了,她让吴三好好照顾好小花,如果自己不能回来,希望他能将这个红衫寨唯一的火苗抚养成人。 锡城衙门大牢,一个黑袍遮住身形的人往衙役手中塞了一锭沉甸甸的银钱之后,原本面露难色的捕快才假惺惺的松了口:“别闹太大动静,这人可是死囚,明天就要被砍头的人,看完马上走人。” 黑袍中的人突然声音哽咽,眼中噙着泪水,十步一小跑,急急忙忙的朝关押着周勋的监牢冲了过来,手中还提着一顿让人胃口大开的美酒家肴。 “大人,这是为什么?”黑袍人露出了一个娇艳的身形,她便是对周勋朝思暮想,担惊受怕的小桃红,此时见了满身伤痕累累,但屹立如山,威武不屈的周勋,早已泪如雨下。 “你怎么来了?快点走,如果被他们发现,怕是你都要被我连累。”原本宠辱不惊的周勋看见自己心仪的女子,关切之情溢于言表,早已忘记了自身的疼痛与安危。 “大人,你知道吗?当日我在城头那里见你的时候,就想将这一好消息告诉你。”小桃红此时露出了小女人原有的娇羞之色,玉白一样的小手不停的在自己的小肚子上来回摩挲着。 “你是说......”还在狼吞虎咽的周勋突然双眼呆滞,用一种难以置信,欣喜连连的眼神望着小桃红,希望能从她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大人,你有小周大人了。” “啊,哈哈哈哈”周勋喜极而泣,上天看来还是开眼了,在自己即将告别人世的这一夜,居然知道自己钟爱的女子怀上了自己的骨肉,他开始还觉得有些憋屈,但这一刻他觉得此生不再有遗憾了。 “大人,刚刚我进来的时候,有人让我把这个转交给你。”小桃红机警的回头往捕头所在的位置望了望,同时将一个蜡丸一样的东西塞到了周勋的手中。 当周勋留恋不舍的目送小桃红而去,从蜡丸中看见那个让他意外不已的消息的时候,他兴奋的彻夜难眠,直到押赴刑场的时候,他的脸上都洋溢着温暖的微笑。 ********* 马府,这个原本血腥的地方,成为了种师中在锡城的住所,这里离城墙有一定距离,所以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保存的比较完好,只是,这宅子的主人却换了一波又一波,原本富庶精致的院子此刻却变的满目疮痍,那些武官根本就不知道爱惜周围的奇花异木,楼台名阁,早已将这里破坏的面目全非,一个个花盆被随意的摔碎于地上,那些用来观赏的树木早已被官兵砍了下来,堆在一旁当材一样烧着,而原本整洁的院子,到处堆着一个个马粪蛋子,让原本清香的院子变得臭不可闻。如果马老爷知道了这一切,泉下有知,肯定会觉得还不如当初一把火烧了这里来得清净。 月灵儿推开马府大门的时候,旁边正在烤火的两位官兵吓了一跳,看见此人的风采的时候,吓得急忙躲到了柱子后面,口中口齿不清的问道:“冤有头,债有主,我们只是在这里借住一晚,你要找的原来的户主早就不知所踪了。” 望着吓的不轻的两人,月灵儿轻蔑的笑了笑,如鬼魅一般的声音想起的时候让两位战战巍巍的官兵更是不敢上前搭话。 “喊你们种大人出来,说红衫寨的月灵儿来了,来和她谈条件。” 当种师中连鞋都没穿好,就急匆匆赶来时,月灵儿早已被层层包围了起来,望着那些身躯不停的在颤抖,额头冒汗,双手握刀枪的手都沁出冷汗的时候,种师中扶住了最前面和月灵儿对峙的人的肩膀。 那人感受着背后主帅的抚慰,似乎冷静了下来,但当种师中的手一离开,原本不听使唤的手抖的更厉害了,这个‘兰菱仙子’给人的压力太大了,妈的,刚刚是谁把我推到最前面来了。 “你们放了那些无辜的妇孺,我愿意以命抵命。”月灵儿将长剑丢在了地上,平静的像一潭湖水,望着种师中的时候,既不喜,也不忧,其胆色让人胆寒。 “如果我不答应呢?”种师中想看看此人到底有多大的能耐,便开始故意激怒她。 ‘嗖’的一声,掉落于地的长剑不知何时已经重新回到了她的手中,一道快的让人看不见的身影过后,最前面那个被推出来的官兵哭丧着一副脸,浑身上下到处乱摸,口中念念有词:“帮我看看,我哪里在流血,我怎么一点都感觉不到疼呢?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当众人看见那人眼睛上的两撇眉毛被削的精光,再配合他滑稽一样东挠挠西摸摸的耍猴一样的动作,更是让人捧腹,但就是没人敢笑出声来,而且没有一人敢贸然出手。 “这个买卖你们划得来,如果你们将那些妇人都杀了,你们也必须和她们陪葬,但如果她们活着,你们也能活着,而且我还任你们处置,这么两全其美的事情,还需要考虑吗?” 这不容置否的一行一言,让原本驰骋于疆场的种师中完全没有拒绝的勇气,望着吓的恍惚欲撤退的众官兵,种师中知道自己已经败了,而且败的很彻底。 他兑现了与月灵儿的诺言,让手下的官兵偷偷的放了那帮看押的官妓,直到月灵儿被军中里三层,外三层一样的被看管起来的时候,他才放下心来。 茅子兴看见月灵儿关在自己对面的时候,脸上笑的很邪恶,口中讥笑道:“谅你再大的本事,还不是被抓进来了。” “我和你不同,你是被人抓进来的,而我却是自己走进来的,如果我愿意,这里根本关不住我。” “我也和你不同,他们不敢杀我,他们会把我押回汴梁城,而这一路上,不确定的因素就多了,我不一定会死。而明天,你必然会被他们斩首,只有他们拿着你的头颅,他们才觉得是最安全的。” “死有那么可怕吗?我一个人死了,却换来了几百人的活路。而你这一路即使能活下来,却搭进去了至少几百人的性命,这真的值得吗?” 茅子兴开始还觉得没什么,此时被月灵儿点破,更是越想越怕,自己这一路,来营救自己的门人一定不少,而这些官兵也一定洒下了天罗地网,等着请君入瓮。月灵儿这一席话,早已把茅子兴羞的无地自容,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出来。 “你不觉得你这样的人很可悲吗?为了自己的利益,搭进了这么多人的性命,真的值得吗?” “你住口,如果不是这让人活不下去的世道,我们至于走到今天这步吗?” “把自己的一己私欲迁怒于无辜的老百姓身上,更加显示你的懦弱和无能。”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还不是从杀人不眨眼的红衫教出来的魔女。” “你又错了,从一年前开始,我们已经脱离出红衫教了,我们现在是‘红色娘子军’,而且现在完全能够养活自己,如果不是西夷人打来,我们可以活的更潇洒。” 听着月灵儿口中魔障一样的胡言乱语,茅子兴完全不知道他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那原本最后一丝的尊严与优越感被彻底击碎的时候,他开始怀疑自己原本坚持的理想,如果他现在愿意改变,还有从头来过的那一天吗?他不敢想象。 现在他心里,好像也不再那么嫉恨月灵儿了,虽然知道自己的儿子是被她动了手脚,但邢三与自己儿子之间的恩恩怨怨,也是自己这些年管教不严所致。当他这个原本心底的死结被人解开的时候,他发现原本忧郁,嫉恨的内心让他都觉得有一点他自己都不能理解的舒缓。 此后,他再也没和月灵儿说过一句话,望着天上的满天星斗,他似乎找到了象征茅希荣的那颗明星,茫茫星河,上面似乎有一个笑意满满的熟悉的面孔对着他傻笑,茅子兴忍不住哭的满腹苍凉,这原本走上弯路的汉子,总算回归到了正道,而他的将来,也将是一条辉煌的大道,原本穷其一生不能达到的目标,在这一次的改变之后,机会就那么悄悄的来了。 ******* 一队官兵进城的时候,最后面悄悄混进来了几人,一个人高马大,背着一把硬弓,手握一把三叉戟;一个嬉皮笑脸,背着一把未开锋的镔铁刀;一个还未成年,手上提着一把比他个头还高的沥泉枪,这三人在整支队伍中显的极为不和谐。 排在最后的一名排尾兵何德先是愣了愣,望见那三个人怪模怪样的样子,只是象征性的想打个招呼:“怎么从来没见过你们呢?你们是哪里来的?” 那个嬉皮笑脸的人突然变的满脸严肃,上下打量了下那个排尾兵,说出了一句让排尾兵后怕不已的话:“我在这里都混了三年多了,就从来没见过你,老实交代,你从哪里来?是不是西夷人派来的奸细?” “小人来自河间府,家中还有一个老母,看在我还要赡养六十岁老母的份上,大人可不要和小人一般计较。” “孺子可教也,家里可有未嫁人的小媳妇?”来人挤眉弄眼,朝旁边的彪形大汉挤了挤,那人似乎也心领神会,立马凑过来,目光熠熠的望着排尾兵何德。 “家里唯一的一个姐姐,去年嫁出去了。” “切,还有没有什么远方表亲来的?最好也是没嫁过人的小媳妇。”彪形大汉不死心,连忙接了一句。 “有道是有,只是......”排尾兵何德面露难色,同时望了望身形魁梧的大汉。 “我这身板放心,身体杠杠的,吃嘛嘛香。”彪形大汉露出了胸膛的肌肉,早已把排尾兵何德羡慕的不行。 “只是可能要苦了阁下了。” “别他妈说话吞吞吐吐的,麻溜痛快点的。” “一位表亲才生了一个千金,恐怕大汉还要等个十多年。” 听到排尾兵这句话,彪形大汉早已羞得恨不得去撞墙,而旁边嬉皮笑脸的汉子和那个少年,早已忍不住‘噗嗤’一声大笑出来,欢乐三人组总算千呼万唤的出来了,真的让我自己都有些想念了。 ******** 西夷兵营,拓跋吾宗望着一筹莫展的胡正彦,再看看一个个饿着肚子的众官兵,忍不住叫来亲兵,在一阵悲鸣的杀马声过后,拓跋吾宗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如果自己的援兵还不能赶到,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而望着始终不能攻下来的小小锡城,他一拳重重的拍打在了旁边在桌子上,一时间木屑横飞,原本完整的一张桌子早已四分五裂,没一处是完好的。 今天从探子口中得到与自己交战多年,互有胜负的种家军赶来支援的时候,他的内心更加陷入了低谷,如果卫朝人此刻来袭营,他完全没有获胜的把握,他为了以防万一,又把战线往后撤了十里,而且派人轮番守夜,一刻都不懈怠的守卫着周边的安危。 胡正彦这段时间焦急的等待着‘白莲宗’里面的内应有所行动,当约定好的日子来临的时候,那帮说大话的人并没有兑现当初的诺言,原本固若金汤的那扇城门还是那样严丝合缝的关闭着,这让他都忍不住骂了一句:“没用的东西。”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满脸的后悔,如果不是自己弄丢了全军的粮草,自己至于现在像这样被拓跋吾宗那个家伙冷眼相看吗?这一次,是他感觉最为低落的一次,如果当初不是那个鬼东西...... 胡正彦后怕的望了望周围,他现在完全是杯弓蛇影,如惊弓之鸟了。 第64章 劫法场 锡城的午门现在只是一处简单的菜市场,这段时间从天而降的落石早已将原来的砍头台砸的面目全非,一个个威风凛凛的种家军和捕头此刻早已将菜市场周围围的水泄不通,望着下面焦急等待的民众,有人欢喜有人愁,望着迟迟未到的监斩官童天一,掩藏在人群中的红袖,月茹,长江,春红等人早已急的面红耳燥,都等着最佳的时机出手救人。 从军营到菜市场的距离其实并没有多远,也就仅仅二里地的样子,但也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那么多百姓,硬是将装着这一男一女的囚车围得风雨不透,一会递上来一个鸡蛋,一会送上来一口美酒,这二里路偏偏走了一个多时辰,而且似乎越来越慢,连地上爬行的蜗牛的速度都赶不上了。 他们是守住锡城的英雄,理应受到这样的待遇,如果死前的这点愿望都不能满足,那么以后谁又敢出来当英雄?当这些民众哭天喊地的拉着囚车不肯放手,最后的蜗牛居然停止不前了,还好从兵营匆匆赶来的种家军控制了这一切,将疯狂的民众一一驱赶开之后,这两辆囚车才恢复了它正常的速度,向着结束他们生命的目的地一步步的行了过来。 **** 排尾兵何德这段时间和三人组混熟之后,发现给他们三个人当小弟还挺过瘾,他们也不让他白跑路,偶尔给他一点银子作为报酬,早已把这个穷得叮当响的家伙乐的笑容满面,这老婆本总算有着落了。 这段时间自从周勋被种家军那帮人带走之人,原本守城的官兵人人义愤填膺,当听说不日周勋和那个曾经帮助自己守城的‘兰菱仙子’月灵儿将被斩首的时候,那股无名的邪火更是不知道怎么发泄。在广场上被鞭打的几个人被放回来之后,带头的几个人更是煽动大家不如反了算了。 三人组掩藏在闹哄哄的人群中,也不出声,也不表态,只是在旁边默默的笑笑,他们没有武器,难道拿血肉之躯和唯一的两把杀猪刀和对方对拼?这不是拿鸡蛋碰石头吗?三人最后觉得时机到了,出现在这些蠢蠢欲动的官兵的面前的时候,旁边一个没出息的家伙,居然拿着一只鸡腿在旁边啃的满口流油,众人忿忿的盯着他,当他感觉人群一下就安静了下来,而且有几百双眼睛带着怒其不争的眼神望着他的时候,他讪讪的躲到了三人的后面,静静的等着局势的进一步发展。 中间的一人笑吟吟的望着他们,他脱口而出一句简单而又俏皮的话语:“兄弟们,我吴汉三又回来了。” 听着这熟悉而又亲切的话语,其中一个被鞭打得不能下地的带头之人,他是周勋的一位亲兵舒大中,他现在的表情,仿佛就像颠簸于海上的一艘渔船看见远处脚着大地的希望之后,激动得热泪盈眶,在旁边两位大兵的搀扶下,踉踉跄跄,几乎是被人拖着,朝来人靠了过来。 “吴掌柜,你总算回来了,这下我们有办法了。”人群中知晓吴掌柜轶事的人,早已发出了潮水般的轻呼,那些后来才加入进来的新兵蛋子,时不时的向旁边打听此人的来历,一时间人人交头接耳,彼此分享着这份喜悦。望着被激起的阵阵浪花,吴永麟觉得自己该给这些人一些洪荒之力,让这浪花拥有摧枯拉朽的力道与气势,而这个时刻,正是最佳的时机。 “其实我这次回来是带大家逃跑的,大家愿意吗?” “这怎么能行?那个狗日的童天一绝不能饶了他,就这样跑了,这口气怎么咽得下?” “还有那个种师中,什么狗屁将军,就知道为虎作伥,枉付一世英名,我呸。” “老子受够了,不如反了吧?再这样下去,说不定我哪天也会被绑在柱子上,挨这帮狗日的一顿毒打。” 人群里一下变的闹哄哄的,各自表达着内心的愤怒,但最后的决心几乎一致,他们不走,宁愿死在这里,也不想就这么灰溜溜的逃跑。 “还有一条路,我知道这条路荆棘重重,前面有数不尽的艰险和凶猛野兽,而且有很多人或许会在这条路上死无全尸,一旦走上了这条路,我们就没有退路了,大家愿意选择这条路和我勇敢的一起走下去吗?” “我们愿意,我们愿意。”虽然人群中并没有从吴永麟口中得到这次具体要干什么,但他们隐约察觉和自己所期望的目的是一样,人群一下就激动起来,当吴永麟作了一个禁声的手势,人群这才又恢复了平静。 “以民之意,顺应天道,揭竿而起,剑指河山,我们今天就反了。”吴永麟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人群兴高采烈的小心回应着。 “何德何能,张虎,你带大家去取武器,我们劫法场,将周大人救出来,然后杀出城去。”那个排尾兵,吴永麟和岳飞喜欢叫他何德何能,虽然和岳飞有点贪嘴,毕竟个子都小,美其名曰补充营养,为将来长高作准备。 何德办事还是比较靠谱的,吴永麟现在在锡城不方便现身,一切跑腿的活路都是他来帮着办的:让小桃红给周勋送信,让阿三鼓噪百姓拦住囚车,这才使军营的官兵撤走,并同时让他买通了城门口的官兵,随时准备溜之大吉,一切做的有条不紊,滴水不漏。 当众官兵跟着张虎,何德去领武器的时候,吴永麟看见了被关在军营牢笼里面的茅子兴,旁边看守的几位官兵早就被他和岳飞料理了。 “你自由了,如果你现在愿意,可以为自己而活着,和我们一起去杀官兵。”来人提出的诱惑的条件,让茅子兴完全无法拒绝,而且此人有一种让他诚心归附的悸动,他有那种一呼百应的魅力与气魄。 当茅子兴接过吴永麟抛给他的一把朴刀之后,原本不愿相信这一切居然是真的时候,脚步早已不自觉的加入了早已整装待发的众官兵中,看着士气高涨,群情勃发,激动不已的众官兵,茅子兴也被这种氛围所感染,也举起手中的朴刀,开始挥舞起来。 岳飞长枪一指,人群随着他所指的方向,步伐整齐的朝菜市场扑了过来。 张虎和吴永麟早已一人一匹烈马,先行一步,听着那哒哒的马蹄声,望着那坚毅的身形如出手的箭一样射向了锡城的心脏方向,后面的人跑动的更迅速了。 茅子兴本来可以趁乱脱离这里的一切,但现在他自己觉得似乎有一种使命等着他去完成,他不愿意当逃兵,在出发的那一刻,他已经当自己是其中的一员了。 ******* 飞雪连天,菜市场的王百刀已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腰间系着一根红色的腰带,脸色凝重,不苟言笑,他完全不会理会今天将要被砍头的两人的真实身份,他唯一要做的便是手起刀落,让这两人的中的一人的头颅连皮带骨,一丝不落的被他手中寒光沥沥的鬼头刀斩下,那他便完成了今天的使命。 现在时辰还没到,为了不负他王百刀的威名,他从旁边搬来了一块磨刀石,将刀放到那块已经被磨得光洁溜溜的花岗石上,再往上面淋了一口他喜欢喝的烈酒,这是它家传的秘密,听说被这种烈酒磨过的刀杀死的人,冤魂不会找上他们。 当童天一磨磨蹭蹭,似乎还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出现在监斩桌前面的时候,他望了望台上那个面容姣好,身材突兀的可人儿,居然开始和旁边的种师中开始埋怨起来。 “妈的,昨天你是不是将这个美人儿留给自己享用了,老种啊,你不厚道啊,好东西居然也不晓得分享一下。” 种师中老脸涨得通红,口中支支吾吾的答道:“童大人,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其实我......” “老种啊,你变得越来越不老实了,一大把年纪了,这种事我们年轻人的腰力比你要好,我还真怕你这老腰被闪了。要不今天先将这个姓周的砍了,至于那个女子,晚个一两天如何?” “不可,童大人,此人功夫极高,到时候如果伤到大人,下官担当不起。” “我就喜欢烈马,越烈的马越有味道,昨天那几个胭脂俗粉太无趣了。”童天一蠢蠢欲动,早已将监斩的事抛到脑后了。 台上的王百刀却开始着急了,这时辰已经过了,按照他们的说法,过了时辰再砍人,是很不吉利的,被砍之人的冤魂会时时刻刻的缠着自己,让自己永远不得安生,他向旁边站立的另外一位砍头大汉示意了一眼,那人也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台上的两位大人似乎有分歧,所以迟迟未发号施令。 最后,童天一总算被动之以理,晓之以情的种师中说动,他才慢腾腾的走上了高台,从签筒中抽出了两支写了‘斩’字的生死排,犹豫了一刻,还是将两支生死牌丢向了地面,发出‘碰碰’的两响。 台上的王百刀斜着眼睛,随时留心着台上的一举一动,当听到那让他们欣喜的木头落地之声,早已将犯人后面的板子抽了出来,举起了手中的鬼头刀。 月灵儿望着周围有些熟悉的影子,朝她们摇了摇头,望着她们眼中流下的悲痛的泪水,她为了不被她们所影响,早已闭上了一双美目,想不到自己在这人世的最后一刻,最终没能等到自己想见的那个人,也许这就是自己的命运。 周勋却一直用凌厉的眼神关注着远方的一切,当他看见嘈杂的人群中奔过来一个熟悉的身影的时候,他脸上居然开心的笑了。让旁边的王百刀抬刀的手都动了一下,王百刀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他第一次砍人是看见对方笑着的。 王百刀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他全神贯注的望着已经被剃刀清洁过的犯人的头颈,使劲了全身的力量,向下跪之人挥了过去。 ‘噗噗噗’三声破空之声响起,王百刀本来可以格挡住射来的那一箭的,但如果自己这刀不砍下去,自己恐怕永远没有机会了。 当他执着的认为自己只要动作够快,便能在利箭到来之前将人斩了,再往旁边一闪,便可以轻易完成这次任务了。但当那激射之箭将他的身体和刀同时带飞起来之后,他才知道自己低估了射箭之人的力道,而这一箭之后,他再也没有了砍人的机会,他见了阎王,也许要受抽筋拔骨之苦,因为以前被自己杀的人之中有几个高呼自己冤枉。 月灵儿感受旁边的刀手被人一箭击飞之后,先是楞了楞,但看见还有另外一支箭同时朝台上呆立的童天一的胸**去的时候,忍不住叫了一声好,此人连珠三箭,而且力道是如此的强劲有力,今天又是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救自己呢?她有点迷糊了,自己在江湖中好像没结识过这样的高手啊。 望着射向自己的那一凌厉无比的利箭,童天一竟然也不知道躲闪,就像自己突然被定住了一样,刚刚自己由于太过好奇,直接站在了高台的最前面,此时后面的种师中离他有一段距离,完全来不及救援。 当一个捕快模样的人‘突’的一声从他旁边激射过来帮他挡住这一箭的时候,来人赖三知道自己也低估了这支箭的力道,这支箭从他的身体穿过之后,直接射到了童天一身上,想不到这一箭直接来了个一箭双雕,望着两个男人热情的拥抱在一起倒地之后,远处的张虎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一个带着恶鬼面具的人骑着一匹烈马停在了月灵儿的面前,挥舞手中的镔铁刀,斩断了捆绑她的绳索,月灵儿此刻却一点都不害怕,反而有一种莫名的兴奋与激动,但已经跪得麻木的双腿却不肯站起来,她生怕这一次再次失望。 “愣着干嘛呢?麻溜的,快点上来。”鬼面人说完这些,调转了马头,同时朝月灵儿伸出了一双让她无比熟悉的大手。 “吴永麟,是你吗?”月灵儿魔怔一般,似乎都不肯相信这是真的,只有抓住那双温暖的大手,将自己的身躯带入骑马之人的背后,她已经泣不成声,一直紧紧的搂住那人的腰,生怕再一次失去。 “美女,别勒那么紧,快喘不过气来了。” 月灵儿完全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手下的劲道用的更猛了。 周围已经打成了一片,重逢的两人在人群中奔跑,红袖等人看着月灵儿不知羞的紧紧的抱着那人,似乎也猜到了那人的真实身份,也疯了一般的跟在这人的背后,直到在拐角处,吴永麟和月灵儿才勒马停了下来。 “行了,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你这样我怎么交待这些人?” “不嘛,人家这样搂着你觉得踏实。”月灵儿就这样不依不饶的搂着他,直到红袖等人红着脸看着这一切的时候,月灵儿也不曾放手,这生死一瞬间的相遇,让她格外的珍惜,只有在他的旁边,她才发现自己才像个女人,一份只属于她自己的幸福。 “红袖,长江,你们马上回去带着红衫寨的众人,往主城门退去,阿三在那里接应你们,这里我先殿后。 大小姐,能不能出手帮下忙呢?你这样抱着我,我们两个都干不了任何事情。” “哦,哦,哦”红袖,长江,月茹,春红在旁边起哄。 “一边玩去,大人正在谈情说爱,少儿不宜。”吴永麟调皮的说道,旁边的月灵儿满脸的幸福,感受着吴永麟越发健壮的身躯,居然在这紧要关头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第65章 岳家枪大战杨家枪 风在吼,雪在飘,天在旋,地在转,马在叫,人在啸,当愤怒的狂潮席卷周围一切的时候,昔日威风凛凛,所向披靡的种家军居然被杀的人仰马翻,无所遁形,在这群如疯子一般嗜血的暴乱官兵面前,早已没有了往日的神气活现与骄横跋扈。 何德那瘦弱短小的身躯,居然迎上了一个比他高一个头的威猛种家兵面前。那人轻笑了一下,像一头抱抱熊,直接如抓小鸡仔般,拦腰提起了何德的身躯,直接将他摔到了空中,往地上挺立的一杆长枪扔了过去,何德在半空中眼里瞧着这一切,为刚刚的自不量力后悔不已,慢慢的闭上了眼睛,等着自己如落叶般的身躯被长枪贯穿。 一个离他不远的汉子瞧见了这一切,直接滚了过来,横刀一斩,早已将立枪斩成了两半,看着压向自己的何德,就像杂耍的艺人,用双脚直接接住了何德瘦弱的身躯,但何德被人砸下来的气势未减,那人直接前后开弓,如踩水车一般,将可怜的何德居然像一口大缸一样,在空中再次旋转起来,虽然何德此刻有苦说不出,但此时保住了自己的小命,倒并未嗔怪此人。 当天旋地转的何德被人放下来的时候,早已晕头转向,几欲呕吐,看着旁边握刀的汉子,还是忍不住上前表示一番感谢。 此人便是茅子兴,现在死于他手下的种家军已经不下十人,对于此等举手之劳,一点都为放在心上,还没等摸清方向的何德靠近,早已风驰电掣般朝那个种家军大汉杀了过去。 那人刚刚还在看戏一般的看着此人表演,根本没料到此人功夫如此的不可思议,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一把带血的钢刀直接穿过他的小肚子,大个子带着一股难以置信的表情离开了人世。 “楞在那里干嘛,快去高台上救人。”茅子兴看着旁边目瞪口呆的何德,出口提醒。 “哦......大哥,你这刀法好厉害,能不能收我为徒?”何德本来想向吴掌柜学刀,但吴掌柜和此人比起来,哪有这人耍刀耍的威风,连忙向前拍起马屁。 “你今天能活下来再说。”茅子兴抛下这句话,又向旁边被种家军缠住的另外一人冲了过去。 当何德将周勋捆绑的麻绳割断之后,周勋一句谢谢之后,直接夺过何德手中的大刀,朝种家军扑了过去,看着那抽刀断头之势,他再次迷茫了,怎么今天遇到的都是这么猛的猛男,口中恍然大呼:“周大侠,能否收我为徒?” 旁边浴血屠杀的茅子兴似乎被刺激到了,刚刚杀的眼都不眨一下的脸庞,居然皱了下眉头,有机会可以和此人比试一番,一分高下。 远处的岳飞早已和种师中战在了一处,岳飞一记中平枪,寒光点点,风声熠熠,直接脱离了一切的束缚,带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像一支穿云的利箭,带着浑身的冲动与激情,刺向了稳如泰山,银月枪在手的疆场老将种师中的身前。 种师中单手提枪,使出了一记‘陈战枪’中的‘旋风破道’式,直接将岳飞霸道无比的中平枪化为了无形,同时卸去岳飞的枪势之后,身形突变,‘花战枪’中的一招‘蛟龙出水’带着老练的姿势,宛如一条银链,直接缠上了慌忙来不及招架的岳飞。 岳飞的枪法是周侗所教,而周侗又是少林高僧谭正方的爱徒,岳飞早已将少林寺的三十六路擒拿手稍稍做了一些改变,选取了其中更实用的可以用来杀敌的招式,独创了一套形意六合拳。而岳飞在枪法上的造诣本来就表现的极为有天份,后来他多方尝试,居然将这套形意六合拳与一套平淡无奇的枪法融汇贯通,自创了一套形意六合枪。 这套枪法动作古朴,招招制敌,讲就一击必杀,进攻有刺,戳、点、扫、挑;防守有格,拨、架、挡、淌。它的独特之处是将防守和进攻两动融为一体,攻防一次完成;防中带攻,攻中设防,使敌人无还击之机。而最主要的是在马上与对方战斗的时候,这套枪法的优势就显露出来了,往往让对方来不及招架便命上黄泉了。 而种师中使的是一套不太标准的杨家枪,主要为‘二十四路奇枪’,也许是当时的杨令公杨业为了保留一手,只教了他二十四路,而将另外的十二路并未传授。但他仅仅靠着这‘二十四路奇枪’的杨家枪法,早已名扬天下,可见当世真正的杨家人习得这‘三十六路奇枪’之后是如何的所向披靡。 岳飞看见避无可避,靠着支起的沥泉枪跃了起来,在空中以一个极其丑陋的赖皮滚,直接将整个身躯压上了种师中如水龙般突过来的银月枪的中段。种师中手上的力道是出奇的大,当岳飞还没完全靠近,早已‘崩枪’如弓,将岳飞活生生的弹了起来,而且顺势在岳飞细嫩的屁股上用枪杆狠狠教训了他一下,让这个小子也长长记性。 一时间枪鸣虎搏,龙腾影跃,两个人就像两条出水的蛟龙,腾空于万里之上,使劲浑身解数,只为能赢个一招半式,让对方诚服于自己,让世人知道谁才是真正的枪中之王。 种师中初见这个小子的时候,就特别的喜爱,而且这几十招比将下来,这小子年纪轻轻居然有如此临场应变的能力,不忍痛下杀手,所以刚刚的‘崩枪’后的连招才手下留情,让这个虎犊子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岳飞发出‘嗷嗷’的怪叫,动手摸了摸自己的屁股,手上的功夫却完全的没有落下,对于种师中霸道的杨家枪,越打越兴奋,而反观种师中,却慢慢的动作有些滞后了。 俗话说拳怕少壮,而种师中的银月枪是一把大枪,长一丈四尺七寸三分,重约七十二斤八两四钱,这原本不服老的身躯舞弄这大枪久了,也不得不服老了,这数十招下来,早已大汗淋漓,气喘如牛。 而岳飞使用的沥泉枪却要轻便的多,虽然全身是精钢所铸造,但中间却是空的,本身这小子就力大如牛,这么点小儿科的东西在他手中像玩儿似的。看见逐渐慢下来的种师中,一记‘灵猴望月’,攀爬上了沥泉枪的枪身,当种师中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岳飞早已人跃枪行,如横空破月般急速旋转到种师中的背后,用他的沥泉枪的枪尾,直接戳中了种师中的半边屁股,如果刚刚他愿意,他可以用枪头直接戳穿他磨出老茧的大屁股。 种师中完全被刚刚岳飞的障眼法所迷惑了,刚刚看似不经意的攀爬,其实岳飞已经借助弹力激射而出,而刚刚那个孙猴子一样的调皮的姿势,确实很容易让人掉以轻心。 望着前方英姿勃发,古灵精怪的岳飞,种师中不怒,不羞,不脸红,反而激动得大笑起来:“恩怨分明,好样的,你叫什么名字。” “你岳飞......”岳飞本来欲脱口而出,但想起刚刚此人的手下留情,而这人都六十岁的人了,自己如果在他面前称爷爷,加上自己的年龄,岂不是都一百多岁了,那一百多岁的人岂不是早就见阎王去了,感觉不太吉利,而他发现这个慈祥的老头并不那么讨厌,便连忙住了嘴。 “好名字,你这枪法师承何人啊?”种师中好像完全不关心台上中箭的童天一的死活,居然和岳飞聊起家常起来了。 “家师陕西大侠周侗是也。” “想不到是周老先生的高徒,我与周侗兄曾有过一面之缘,不知周兄近来可好?” “家师已仙去。”岳飞说完,早已神色低迷,几欲掉下眼泪出来。 这种老头心理战果然玩的一套接一套的,还好吴师兄让我防备此人,要不然还真的着了他的道了,岳飞思付完这些,假意的用袖口抹了抹眼泪,让旁边的种师中感叹不已。 “岳小英雄是否愿意加入我种家军,和老夫一起建功立业......”种师中还没说完,一声急速的口哨声响起,刚刚还在低泣的岳飞一个漂亮的弹射,直接跃到了一个骑一匹烈马的彪形大汉的背后,同时传来了让种师中羞愧难当的回音。 “老匹夫,你岳爷爷去也,来日再战,我定当败你于十招之内。” 望着疾驰而去的背影,种师中感慨良多,江山代有人才出,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见到此人,希望他刚刚记住了我给他传授的杨家‘二十四路奇枪’枪法,我这辈子总算收了一个像样的徒弟,此生无憾也。 岳飞是何等的聪明,双手交叉抓着前面之人的小肚子,脑海中兀自回想着刚才的打斗,再加上烈马不停的上下颠簸,原本糊涂的脑袋居然开始明朗起来,而且口中开始喃喃自语:“这不可能吧” 回想起刚刚种师中好像故意传授的枪法,岳飞回头望了望站立在高台上的那个身影,一种难以言语的心情在胸壑中涌起,如果再有相见的一天,希望能叫你一声‘师傅’。 ******** 抚摸上吴永麟胸口处一个碗口大的伤疤,旁边的月灵儿哭的梨花带雨,关切的问道:“还疼吗?” “小意思了,我就当被哪个畜生咬了一口了,早就不疼了,你看,我不正生龙活虎的在你面前吗。” “如果我当时和你一起过去......”月灵儿为自己没有能够在他身边保护好他内疚不已。 “美女,能不能放开你的热情拥抱?再这样下去我们啥都干不了,等过了这关,我让你抱个够。” 月灵儿红霞飞扬,小脸春情荡漾,原本消瘦的身躯居然变得瞬间丰韵流彩,让吴永麟唏嘘不已,这女子对自己的爱恋完全超过了自己对叶心梅的痴恋,天不负有情人,既然这世道没有那所谓的一夫一妻的束缚,自己何必再那样躲躲闪闪,我干脆来一回左拥右抱,妻妾成群,作为一个未来的英雄,就让这多情的种子洒向大江南北吧。 望着吴永麟脸上露出的淫笑,月灵儿嗔怒道:“又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呢?” “我在想什么时候实现你生两个儿子的夙愿。” 吴永麟这一出口,原本俏脸如花,粉面含春的月灵儿脸上更红了,没等月灵儿反应过来,吴永麟早已吻上了那火热的唇,一双大手不停的在月灵儿轻颤的身体上抚摸游弋。 月灵儿那里料到此人如此的光天化日之下做出如此胆大的行为,连旁边的红袖等人都惊的目瞪口呆,她想推开这心爱之人的身躯,却浑身酥酥麻麻,完全使不出一点力气,任由自己的唇,自己的牙,自己的舌头一点点被攻陷。 当她意犹未尽的享受着这场惊天动地的初吻的时候,那股销魂蚀骨的感觉却突然戛然而止,吴永麟一脸茫然的望着她,口中轻轻的说道:“这个技术太不娴熟了,要多和我试试,弄的我好被动,我怎么感觉刚刚在亲一块木头一样呢?” 月灵儿哪里受得了这得了好却还挑刺的人,但却从心里对下一次的肌肤之亲有一种深深的期待,早已羞愧难当的扎入了吴永麟的怀中,呢喃道:“这是人家的第一次。” 吴永麟一个头,两个大,怎么自己遇到的人都是些心口不一的家伙,看似历经人道,但却偏偏都是处子之身。原本对熟女的爱好一扫而空,既然这些璞玉有待开发,那就等着我好好的调教他们吧。 脑子中回味起那些*****各种女仆,人妻,一股难以掩盖的邪恶瞬间侵占了他的大脑,原本笑起来的样子显得更邪恶了。 月灵儿此时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而旁边的红袖等人瞧在眼里,忍不住为月灵儿担心起来,这吴掌柜不知道会用什么招式来折磨月灵儿。 当旁边跑来一匹良驹,马上坐着一个威武不凡的大汉和英武的少年,瞧见这旖旎的一幕,忍不住轻咳一声,同时甩过来一句:“这什么时候呢,都火烧屁股了,还在这里卿卿我我。” 望见月灵儿的仙姿玉色,张虎忍不住轻叹,吴老大,这到哪怎么都有美女相伴,想想紧抱自己的岳飞,刚刚还没觉得什么,一下子内心忍不住一阵恶寒,难道自己只有单身的命? 第66章 再战吾宗 被张虎这么一打断,吴永麟立马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对张虎说道:“你们先带大家往主城门撤,那里有人接应,灵儿和红袖先去接应红衫教的众姐妹。” “小女子刚刚谢过大侠的救命之恩。”月灵儿上前向张虎款款作了一揖。 “刚刚的一箭三珠是这位壮士射出来的?”欣喜的红袖居然把连珠三箭说成了一箭三珠,这才说完,张虎哪里听过一个俏丽的女子对自己这般的崇拜,一时结结巴巴的,渴求的望向了吴永麟。 “这是我的师弟张虎,一表人才,天生神力,尚未成家。”吴永麟介绍最后那句的时候,声音拉的最高,到把张虎弄的贼不好意思,老脸绯红,这不要脸的也有脸红的时候,吴永麟投来一个鄙视的目光。 岳飞实在受不了这些人在这里腻腻歪歪的,直接用长枪在马屁股上刺了一下,烈马吃痛,飞一般的疾驰而去,惹得马背上的张虎大为不满,这好不容易得到女子的赞叹,还来不及回味一番,便被这臭小子给破坏了,张虎还敢怒不敢言,谁让自己打不过这个小师哥呢,哎,单身汉的世界谁懂啊。 月灵儿和红袖坐上了那匹烈马,一声‘驾’,两个俏丽的身形往红衫寨暂时的藏身之所冲了过去,马上的月灵儿时不时的回头望望,和自己的男人一起,她觉得所有的一切都不再害怕,自己的天,总算回来了。 吴永麟回头看见周勋,茅子兴还在恋战,而种家军早已围了上来,对着他们大吼:“不要恋战,我们往西门撤。” 茅子兴先楞了楞,这吴掌柜怎么口中说往西门撤离,难道临时有什么变卦?由于搞不清楚状况,正想上前来询问,吴掌柜对他眨了眨眼,这才会意,这是声东击西之策。 吴永麟看着大家都来的差不多了,急忙带人钻入了一条弄巷,他自己本来就对锡城的一切都了如指掌,虽然原本的街道已经失去了原来的面目,但这依然不妨碍他找到最合适的出路,七弯八拐之后,早已将种家军的尾巴甩在了背后。 远处的种家军发现人跟丢之后,便一声令下,慌慌张张的往西门而去,吴永麟却带着众官兵朝主城门疾驰而来。 茅子兴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一直跟在这群人的背后,他从心底喜欢上了这样的团队,他们互相团结,彼此绝对不会丢下任何一个兄弟,和以前自己一盘散沙的‘白莲宗’相比,他居然一刻都舍不得离开了,抬头往远处望了一眼,便又跟上了这支队伍,脚下的步伐迈的更沉稳了。 阿三一副守城军官的模样,旁边的一人是那天募兵的徐勇,当听说这次是帮守城的周大人逃跑的时候,早已亲自来接应,他已经准备豁出去了,和他们一起走,这些人,才是真正值得以生命相托的汉子。 当月灵儿带着众红衫女子匆忙赶来的时候,阿三迎了上去:“月老大,你们先走,老大刚刚说了,往红衫寨的方向先走,他自有计较。” 此时月灵儿的身后不仅有原来红衫寨的众女子,后面居然还跟了一些普通的老百姓,阿三望了望,不以为意,招呼大家急忙出了城门。 月灵儿还以为阿三会唠叨几句,还等着被他呵斥一顿,想不到他一句怨言都没说,还主动过来背起了小花,牵着一脸茫然的花姑,急忙出城而去,把这月灵儿感动的不要不要的,和吴永麟一起的人,怎么觉悟都这么高,她痴呆呆的望着情郎来的方向,她要和他永远一起,无论生与死。 当吴永麟背后也跟着一群轻装简行的无辜百姓的时候,月灵儿笑了,这真的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她过去紧紧的抓着吴永麟的大手,早已感动的无以复加,一行人,望着远处虎视眈眈的西夷人,朝另外的方向飞也似的逃去。 拓跋吾宗在远处看见锡城城门大开,先是谨慎的列队准备迎敌,而且发现里面居然夹杂着很多老弱妇孺,而锡城的城头军容整齐,还以为是种家军的疑兵之计,而那个方向是哈将军支援过来的方向,没怎么放在心上,只派了一支千人的骑兵进行追赶。 时间飞快流逝,当他们正在商议准备怎么攻打锡城的时候,营帐里慌慌张张的跑进来一人,口中大呼:“大将军,大将军,请速派人支援,我们派去的骑兵被偷袭,全队人马几乎都要完了。” 这不说还好,拓跋吾宗一听大惊失色,自己最疼爱的儿子拓跋严烈就在那队骑兵中,他当时觉得那队人都是一帮待宰的羔羊,所以才让主动请缨的爱子带队跟了上去。 想着自己的儿子深陷狼窟,早已让人提来清风枪,牵来宝马,以一个漂亮的姿势翻身上去,一挥手,一队军容整齐的马队带着雷霆之势,像一把利剑,往千人队的方向追了过去。 ******* 茅子兴蹲在两山之间的壕沟中,吴掌柜和周勋也掩藏在他们附近,他紧张的手心都开始冒汗了,听着远处奔过来的如洪水般的铁骑之兵,他原本坚毅的脸上变得有点不敢相信就凭自己这边这么点人,就能将这一千多人的尾巴吃掉,而且对方还是一队纵横天下的铁骑之旅。 ‘啊,啊’前面的骑兵由于冲势过猛,而且现在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当绊马索起的时候,前面的几人首当其冲,连人代马都摔倒在地,前面落马的西夷骑兵更是被烈马压在身下,早已断了气,还没来得及跑开的,又被后面的人和马踩踏过来,成了一滩血水和肉泥,其场面相当的凄惨。 ‘轰隆隆’一阵巨石落地之声响起,原本的进山之口,已经被完全阻隔,还没等拓跋严烈他们缓过神来,一轮箭雨豁然而至,他们此刻在一处光秃秃的山谷之中,完全找不到可以躲避的掩体,一时间人仰马翻,又倒下了一大片,夹杂在人与马中的拓跋严烈早已气的半死,但望着倒下的众人,让众官兵下马,朝坡上摸了过来。 茅子兴看见西夷兵下马,朝远处蹲伏的吴掌柜望了望,一副老脸露出了久违的微笑。 当拓跋严烈觉得自己可以将那帮弓箭手围歼的时候,从斜里扑过来一队凶煞的大汉,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队人如入无人之境,杀得自己这边的人哇哇大叫。拓跋严烈大吼一声:“无胆鼠辈,敢和我一战吗?” 茅子兴当头一刀砍了过来,拓跋严烈慌忙用清风枪招架,一时间刀枪撞击之声此起彼伏,斜坡上乱石突兀,长枪发挥不出原有的威力,被拿刀的茅子兴斩的连连后退,最后居然被逼到了一处死角。 望着远处一个个倒下的西夷兵,拓跋严烈被这群凶猛的野兽之人所吓,早已没有了马上英雄的气概,一不留神,茅子兴一记‘七星追风斩’,将他手中的清风枪劈成了两段,拓跋严烈不可置信的摸了摸自己往外汩汩流血的伤口,当他回望远处几乎被屠戮殆尽的西夷兵的时候,一把再普通不过的大刀挥了过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呼喊声在他弥留之际响起,而自己的脑袋,已经咕噜咕噜的滚到了乱石之中,被哪个浑身浴血的汉子举了起来,他最后含恨的闭上了眼睛。 拓跋吾宗望着无头之尸,再看看被人弃尸荒野的子弟兵,一股悲愤让他忍不住大叫一声。旁边的众西夷兵都留下了愤恨的泪水,这帮人的复仇的火焰被调动了起来,当这两股火焰相遇,会爆发什么惊天动地的局面,让人期待不已。 拓跋吾宗一马当先,总算追上了前面那队伏击之人的时候,那场面还是让他楞了楞。 那个和一个老头曾经独闯过他西夷军营的少年英雄,提着一把沥泉枪,骑着一匹白马,怒发冲冠,面容坚毅,款款大将之风,横亘在他的前面。 另外一个,也只身和他单打独斗,在万军从中安然而退的妙龄女子,和一人同骑一匹马,此时抱着前面带着恶鬼一样面具之人,脸上却洋溢着满脸的笑意。 不远处的一位彪形大汉,站在一处大石之上,手上提着一把百步硬弓,背后翎羽利箭,虎视眈眈的望着拓跋吾宗,让人不寒而栗。 远处还有两个杀得浑身沾满血腥之气的提刀之人,从他们的脸上看不到一点怒和喜,平静的望着这一切,好像这一切都不关他们什么事,他们好像更关心远处奔涌赶来救援的西夷骑兵。 拓跋吾宗有点好奇的望了望那个带着面具之人,当那人取下鬼面具丢给旁边的岳飞之后,拓跋吾宗居然轻蔑的笑了笑。 想不到是曾经三招将其打成重伤的吴永麟,而此刻身后的丽人在他耳边轻轻的交待着什么,拓跋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听到的一切,那个吴永麟居然又要和自己单挑。 “拓跋将军,我们又见面了,我曾经说过,我这次绝对不会败的像上次那么惨。” 两人同时下马,拓跋吾宗枪如地龙,寒光阵阵,卷起地上的阵阵沙石,像一只下山的饿虎,带着铺天盖地的杀意,早已急不可耐的朝吴永麟扑了过来。 吴永麟还是用他的粘刀式,但手上却是一把再普通不过的镔铁刀,朝拓跋吾宗的清风枪迎了上去,刀枪相碰的那一刻,好似电光火石相撞,火花飞溅,炽焰流星,让旁边的众人忍不住连声喝彩。 月灵儿瞧着吴永麟此时的身手,也忍不住心潮澎湃,这个吴三刀,果然以前是装出来的,想不到这才是他真正的面目,一股五味杂陈的窃喜涌遍她的全身,她看吴永麟的眼神更花痴了。 拓跋吾宗一记‘横扫千军’,带着万军之势,扫上了吴永麟露出破绽的侧身。在自己的清风枪将要扫中此人的时候,吴永麟以一个侧翻大连环,轻易的躲了过去,然后又一记连崩带劈,直接迎面杀了上来,让拓跋吾宗使出了‘横贯千军’才避过了他刚猛的几刀。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吴永麟这才几日的时间,便让他的功夫如此突飞猛进,那手上把镔铁刀,让他想起了当日和少年小将一起来刺杀之人,那人是不是也在人群中观看,让拓跋吾宗时不时分神往周围望望。 两人还在那里刀来枪挑,枪刺刀拨,见招拆招,打的难分难解,远处的西夷兵已经如潮水般涌了过来,让激战中的拓跋吾宗信心大定,手中出枪的速度更快了。 战马奔鸣,长风喝喝,刀光剑影,西夷骑兵带着不可一世的冲刺,越过了一条壕沟,冲杀了过来。 张虎手中的翎羽箭的箭头好像绑着一个什么东西,旁边的何德用火石将它点燃了,弓满怀,箭支带着让众西夷人不解的角度射入了旁边的一处山石中。 还没等西夷骑兵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那种攻打锡城的第一次惨败的恐惧在他们心间再次蔓延开来,刚刚他们跨过的那条壕沟,早已燃烧起熊熊火焰,战马嘶鸣,被这阵势所吓,早已没有了刚刚整齐划一的格局,冲过来的铁骑兵早已乱成了一团。 原来吴永麟,张虎,岳飞早就在抢胡正彦粮草的地方设下了天罗地网,等着请君入瓮。 张虎之后的箭支再也没有落空,多次的连珠三箭,将一个个惶恐的西夷骑兵射落于地。旁边的周勋,茅子兴早已兴奋的冲了上去,昨夜的冲杀让他们觉得太爽了,但好像还没过足瘾,看见这些人一乱,带着旁边如饿鬼一般的一群嗜血之人,提起手中的大刀,风一般的冲了上去。 周勋直接用自己健壮的身体撞上了西夷人的战马,其它人也如法炮制,那种人马相撞时的闷哼,让这群人更兴奋了。被周勋撞下来的落马之人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早已被旁边赶过来的茅子兴手起刀落,直接割断了那人的脑袋。 “茅大哥,你也太不够意思了,这个明明是我的。” 茅子兴憨厚的对他笑了笑,提着血淋淋的脑袋,脱口而出:“等会还你一个。” 两人又像两条饿狼,冲入了像绵羊一样的西夷兵中,刀锋阵阵,骨断血溅,旁边的众官兵也被他们的勇猛所感染,原本看似不平衡的局面,却以一种让人难以形容的诡异,形成了一边倒的局势。 在离火沟附近的西夷人,被站圈一挤压,纷纷掉落下去,一时间,一个个火人发出鬼哭神嚎一般的凄厉的吼叫,把火沟后面阻挡的西夷骑兵早已吓的面如土色。和吴永麟激战在一处的拓跋吾宗也脸露凄然之色,手上的枪势被旁边的形势所影响,渐渐慢了下来。 而远处的张虎,正将一支支箭射入离拓跋吾宗不远的倒地的一位受伤的西夷骑兵的身上,他并不想一次就射死他,而是将利箭先射入了他的左大腿,右大腿,左胳膊,右胳膊,让那人发出阵阵痛苦的呼喊,但就是不给他一个痛快,让远处的拓跋吾宗早已心神大乱。 拓跋吾宗为了速战速决,身体腾空而起,人枪合一,带着吓人的气势,卷起千层石,如一条腾空的地龙,带着拳风与枪影,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直接朝吴永麟扑了过来。 旁边的月灵儿深知拓跋吾宗这招的霸道,忍不住为情郎担心起来,这一天与吴永麟切磋了一番之后,发现他功夫也没怎么精进,内力倒是比以前有那么一点进步,嘴上功夫倒越来越厉害了。 岳飞将沥泉枪从一个西夷骑兵的身体里拔出来之后,忍不住开始帮吴永麟开始祈祷起来:万能的主啊,保佑那人给吴师兄留个全尸,这招连我都无法破解。岳飞原本镇定的脸色开始变得焦急起来。 壕沟旁边被火隔开的拓跋洪烈开心的大笑起来,这个人绝对会被爹爹的这招打的面目全非,死无全尸的。手下败将一个,永远被爹爹踩在脚下的命。 拓跋吾宗这次的力道几乎全部加入了拳脚之上,与那次使用这招对付月灵儿的招式刚刚相反,清风枪上的力道只用了一分,而双掌上的力道却用了九分,刚刚与他交手中试探了几次,他可以断定吴永麟绝对接不了他这刚猛的一击。 吴永麟身体长刀插入地上,在身体接受到拓跋吾宗那刚猛的一掌之后,面红似火炭,胸中咕噜咕噜的响了起来,接着肚子像一个开始逐渐胀大的气球,憋得他十分的难受。吴永麟不慌不忙,将那股气息在全身大**道上周游了一圈,变的越来越顺,在拓跋吾宗难以置信的眼神中,直接将这刚猛的这一掌,在身体里放大了数倍之后,直接反推向了拓跋吾宗。 拓跋吾宗全身像被烈火灼烧一样,全身上下早已无一处是完好的,全身的经脉尽乱,再也提不起一丝力道,一口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慢慢的流了出来。原本的西夷第一猛男,达到了人生的最低谷,批头散发的他口中还在喃喃自语:“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旁边的月灵儿喜极而泣,岳飞幽幽的冒了一句:想不到这家伙还有几下子。远处的张虎脸色却极为难看,这一个岳飞都已经骑到自己头上了,想不到这个吴永麟也这么威猛,哎,为什么?我永远只有垫底的份。远处的拓跋洪烈看见自己的父亲落败,一股大势所去的悲凉在心头萦绕,从此西夷再也不会有拓跋家族了。 “你这套叫什么拳法?”拓跋吾宗不死心的问了出来。 “太极拳,无为而至,无极而生。”当吴永麟说完这句话之后,拓跋吾宗发出了不甘的怒吼,吴永麟再次回望的时候,拓跋吾宗跳入了燃烧的壕沟中,他始终都没有发出一声叫唤,直到烈火将他这屈辱的血肉之躯渐渐烧尽。这一世的英雄,就这样走完了他悲催的锡城之旅,让后来之人唏嘘不已。 吴永麟带着这二千多人,在获得从胡正彦那里缴获的辎重补给,反其道而行,直接往内部空虚的西夷人的地盘悄悄潜入了进去,与迎面赶来的哈从武之部擦肩而过,后来几经波折,才到了一处修养声息之地重新开始,此乃后话。 哈从武看着惨死的拓跋吾宗和拓跋严烈,悲愤不已,对锡城进行了不计代价,猛烈的攻打,三日后,锡城被攻破,原本的奸商,平民被屠戮殆尽,甚至连投降的一部分种家军都没有放过,锡城,从此在卫朝的版图上消失,好像就不存在这一世一样。 种师中带着一队人马从锡城西面突围出来,只剩下了一千多人,与赶来支援的大哥种师道,折可求部汇合之后,才又再次杀了回来,望着一片焦土,寸草不生的锡城,种师中流下了悲愤的泪水,这一仗本来可以打赢,却被奸臣祸国,也许只有那支大破拓跋吾宗部的奇兵能为这乱世做点什么吧。 雷成鹰带着茅四书等人混迹在逃难的人群中,时局的混乱已经让他们无所选择,当茅四书告诉他其实‘白莲宗’在江南有很深的底蕴的时候,他这才放下心了,因为对于前路到底该怎么走,他心里也没底,他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而毫无疑问,自己将是未来‘白莲宗’宗主的最佳人选,因为他和茅四书在造反的官兵中都看见了茅子兴奋力搏杀的身影,他甚至为了救一位官兵大打出手,对于这个类似于叛教的曾经的宗主,他们放弃了营救,也放弃了曾经的生死兄弟之情,从那一天起,割袍断义,再无一丝情义可言。 鲁一飞在逃难的人群中居然遇到了失散许久的孙连方,当他以为自己的大哥早已命陨山神庙的时候,他居然奇迹般的活了下来,虽然断了一条腿,但这对于他们跑江湖的人来说算不了什么,只要有一口气在,便有东山再起的一天,看到那个对孙连方照顾体贴的尹正,他也是由衷的喜欢。当孙连方告诉他尹正是自己的儿子之后,鲁一飞更是笑容满面,旧一代已经成为了夕阳,而他们这一代,才刚刚开始。 慕容怡清在密林中看着逃难的人群,连续几天都没看见那些熟悉的身影,她开始笑了,她知道放在心底的那个人回来了,而他带领他们走了一条新的生路,但此时她自己却找不到一处可以安身的地方,也许一直跟着自己的尹天仇曾经也有过这样的困惑吧,但无论怎么样,红衫教她是不会回去了,她朝天上扔了一块铜板,当铜板落地的时候,‘通’字朝的方向将是她以后的去向,她要握着手中的名剑,行侠仗义,仗剑江湖,以回报这失而复得的一身功力,同时,她也有那么一点点期许,希望能再见那个人一次,至于以后如何,她现在也不会考虑那么多了,因为她始终是一个很洒脱的人。 自古英雄多磨难,未必苦难尽英雄,我辈并非英雄汉,披荆斩棘破茧出。 第67章 英雄的崛起 冬末,大辽黄龙府附近的的混同江早已被厚厚的坚冰所覆盖,这本来可以成为周围民众用木筏,门板滑冰嬉闹的场所,但这段时间周围十里之内早已被一队队威武肃杀的官兵所包围,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近。 大辽的天祚帝正带领皇室在这里进行季节性垂钓,一时间潘旗飘扬,人声鼎沸,耶律延禧作为这一帝国的最高领导人,望着俯首称臣的阻卜人(与塔塔儿人(鞑靼,达旦)同种或者有密切联系的一支蒙古人),脸上笑的格外开心。 让这些家伙今日跪在这里并不容易,北院枢密使事耶律斡特剌,一个大辽的好男儿,通过整整八年的残酷讨伐,才将这些桀骜不驯的家伙打怕了,还活捉了他们强有力的首领磨古斯。这一年的春天,磨古斯被凌迟处死,那一天,耶律延禧亲自主持了那场象征这场伟大战役胜利的仪式,因为至此之后,再也没有人敢打他们牧区的主意了。 今天的耶律延禧笑容满面,和底下的臣子们贪婪的看着下面一个个千姿百态,面容姣好,丰胸翘臀的歌姬翩翩起舞,人人觥筹交错,眉飞色舞,将这场宴会的氛围渐渐推上了高峰。 席间坐着一位蓄须的英武大汉,来人大约三十多岁,身躯凛凛,胸脯横阔,眉宇间难以掩盖一种英雄之气,惹得堂下的歌姬对他频频暗送秋波。这位英武汉子对那些大胆的女子目不斜视,这一切似乎都勾不起他的兴趣,独自在想着自己的事情。 他名叫完颜阿骨打,是当地“生”女真部落诸首领中的一位,为了满足上面那位的虚荣心,觉得他阿骨打就得像狗一样臣服于他的淫威之下,陪着他笑,陪着他哭。阿骨打内心起伏不定,表面上如沐春风,宠辱不惊,但内心此时却汹涌澎湃,起伏不定,坐在那豹皮所铺的毡毯上,他如坐针毡,或者想起了一些不太美好的过去,他忍不住皱了下眉头。 女真部本来是一个整体,但大辽活生生的将他们分成了三个部分:“熟”女真:被安置在辽河流域且已完全被大辽同化;“顺”女真:他们被当作一支附属民族,与朝廷有着密切与定期的联系;但是最庞大和最主要的部分是“生”女真,就是阿骨打所在的部落,他们是大辽廷名义上的属民,但却没有被真正控制。他们这些群落中的每一支又分裂成许多部落与氏族组织,他们不但以小农定居形式生活,而且也从事打猎、诱捕和放牧牲畜的生活。 “生”女真诸部的一支完颜部逐渐建立起对其邻部的统治并将女真诸部落凝聚为一个强大的民族。大辽廷承认了完颜氏为女真的首领,并任命他们的首领为女真节度使。他阿骨打是完颜氏的一个杰出的首领,直到一年之后,阿骨打才被部落首领们选为女真族的领袖以继承他的哥哥乌雅束。 这些年他却过的并不痛快,一段以前的记忆,逐渐在他内心回旋,仿佛一把尖刀刺的他的心在滴血。 宁江州,以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刚好在“生”女真诸部与辽廷接壤的地方,那里水草丰美,孕育了勇敢健硕的女真勇士和豁达天真的女真少女。 满堂大叔是这一带最受人欢迎的老人,他会将那些“生”女真赶来的牛羊,俘获的猎物,替他们换成食盐,布匹,青稞等他们需要的生活必需品。而满堂大叔有一位活泼可爱的女儿满金,而如花的少女早已情犊初开,阿骨打每次拿东西来和他们交换东西的时候,满金都会在他的布袋里要么多放一小袋食盐,要么多一尺花布,有些时候,甚至会给阿骨打最中意的一小壶青稞酒,只要每次见到他,少女天真烂漫的脸上堆满了慢慢的幸福。 满金对他的情谊,洒脱的他早已铭记于心,但由于家里实在太穷,他实在羞于出口,这一对心爱的人儿就这样偷偷摸摸的互诉衷肠,好像永远都没有真正在一起的机会。 “阿骨打,你什么时候向我爹提亲啊?”满金对于经常这样见不得光的相会有些哀怨,忍不住嘟囔起来。 “等过了这段时间再说吧。”对于这件事,阿骨打只能用拖字诀,对于心爱的人儿,他发现凭自己那身使不完的力气,居然发现无力可使。 满金不满的低下了头,这一句话都从他口中听到不下于十次了,当再一次听到的时候,满金感觉自己都不抱任何希望了,望着满脸难色的阿骨打,满金最后忍不住轻声哭了起来。也许是灵光咋现,也许是被满金的情意所驱使,阿骨打想到了一个后怕但并不后悔的决定。 “放心,等我再进一趟山,我保证这一次回来之后一点带着聘礼上门过来,让你爹答应让我娶你。” “真的吗?”满金破涕为笑,她虽然不知道自己的情郎为什么说的如此笃定,但她相信阿骨打的能力,只要他阿骨打承诺的事情,还没有失信过人。 两人恢复了往日的浓情蜜意,彼此说不完的情话,卿卿我我,散发着青春的欲望,将彼此带入了新一轮对未来美好生活的画景图中。 海东青,作为一种的特殊的巨大鹰隼,传说十万只神鹰才出一只海东青,常见于海滨及江河附近的广大沼泽地。名鹰海东青,多单独生活,栖息时,停落在岩石或者地面上,有时长时间地站在乔木枝上。他们以野兔、鼠类等为食,训练好之后,可以作为皇亲国戚私有的捕猎工具,看着那些幼小的动物被海东青捕杀,让这些皇宫贵族很有成就感,对于这一飞天之王诚服于脚下,让他们很是受用。 当‘赶仗人’在一片藏匿各种小动物的林中敲木呐喊、呦喝,狐狸、山兔和各种飞禽走兽受惊而出,这时撒海东青,尾带小铜铃和海东青振翅而去,如飞箭一般扑向猎物。海东青若是和山兔相博,山兔会反身扳树枝弹海东青,俗称‘兔子蹬鹰’。野鸡也会强翅相斗,十分激烈,年过三龄的海东青可与狐狸相击,这也将是一场鏖战,但海东青总是常胜将军。 也许是有感于海东青的这种精神,而且海东青作为女真的一种最高图腾,代表了勇敢、智慧、坚忍、正直、强大、开拓、进取、永远向上、永不放弃的精神。大辽人觉得控制了这一动物,便相当于控制了他们的意志和信仰,女真人将永世为奴,所以海东青成为了女真部落每年必须向辽朝皇帝进贡的贡品。后来的那些贵族将当年上贡的海东青用之不弃,不知道再次送返原野,使这一物种的数量越来越少,更有甚者,直接宰杀烹食,他们当然后面为这一行为自食恶果。 但海东青并不产于他们“生”女真诸部所在的地区,那种特殊的鸟儿也以海中的鱼儿为食,为了在沿海地区捕获这种鸟儿,他们不得不通过他们的邻部,五国部的领土。 那时候部落彼此间不能轻易越界,如果被抓住,下场是很凄惨的,有一次,仅仅为了捕获一头受伤的梅花鹿,一位女真汉子不小心越界之后,直接被抓住,然后被关起来毒打了几天,等他被放回来之后的几天之后,居然不治而亡,听当地会点医术的人说,此人中了一种慢性毒药,至于是什么毒药,就不清楚了。 当阿骨打对哥哥乌雅束提出捕海东青这个建议的时候,乌雅束也是吓了一跳,但他却提不出任何可以反对的意见,如果真的要帮自己的弟弟完成这件让他困惑不已的亲事,他知道自己必须得陪弟弟走这一趟,至少以前他抓过这种鹰隼,比较熟悉他的习性,而且让这个弟弟独自一个人踏上这条可能的不归路,他是怎么也不会放心的。 就这样,他们背着弓箭,腰挂弯刀,准备好用来捕鹰隼的大网,悄无声息的朝着那狼虎之地出发了。事情还算顺利,在哥哥乌雅束的指引下,他们穿过一片了无声息的雨林,虽然吃了不少苦头,总算到了海东青的家乡抚远。望着天空那一只只展翅翱翔,以一种令人咂舌的速度叼起一条条野兔的时候,阿骨打笑了,他仿佛看见自己将满金取到家里,她笑颜如花的俏脸。 但‘蹲鹰’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虽然他们早已经在不远处的山坡向阳处,用三块石头搭了个π形支架,而这象征着神鹰九重天上的金钟神堂,并没有给他们带来太好的运气,这将近二十多天的蹲守,他们依然一无所获。 阿骨打天黑的时候在陷阱里面又放了一块山石,在这座代表神鹰居住的神山里面,插草为香,用随身带来的青稞酒祭奠之后,重新支起了那张带来的巨网,网上栓的那只死鸡让他换成了一只被他射伤了翅膀的一只鸽子,也许只有扑腾的活物才能引起东海青的注意吧。 事实证明阿骨打的这一尝试是很正确的,第二天,天蒙蒙亮,躲在不远处用树枝伪装的“窝棚”里的阿骨打兄弟二人,时不时还能听见网上鸽子的挣扎之声。 一声凄厉的‘嗷’声划破长空,阿骨打和哥哥立马被惊醒了,两人兴奋的一动都不敢动,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当一只灰白相间,巨大身姿的海东青在他们的上空盘旋数圈,解除警戒,带着令人望而生畏的速度,扑向那只作为诱饵的鸽子的时候,旁边的两兄弟早已兴奋异常的扑了过去。 当他们将这头猎物系上马后,准备出发的时候,从密林里射过来一支箭矢,毫无防备的大哥乌雅束左胸当即中了这一箭,痛的几予昏厥过去,毫无疑问,那支箭上是淬了毒的。 “大哥,你先找个地方躲起来,这个人让我来对付。”阿骨打早已找了一个掩体,将整个身体藏了进去,但躲进去之前,还是拉弓朝刚刚偷袭人的大致位置放了一箭。 虽然那人躲在高处,但却不敢再射出一箭,以防暴露自己的具体位置。阿骨打刚刚那一箭,直接洞穿了他旁边的一块石头,可见此人的臂力有多么的恐怖。 他们就像两个狩猎的猎人,彼此都在等最佳的时机,将对方射杀于自己的利箭之下,而相比较上面的那人,他既占了地利,而且他毫无牵挂,看着地上痛苦不堪的大哥乌雅束,阿骨打早已急的大汗淋漓,当乌雅束最后给他一个意会的眼神之后,笑容满面的露出了他原本在掩体里面的身躯。 山坡密林后面的人毫不犹豫,腕弓,出箭,直接将致命的一箭射向了乌雅束的前胸,当那一箭发出铿锵金属撞击之声后,那人才知道上当了,原来自己的一箭射到了乌雅束胸前的护心镜上面。 阿骨打早已摸清了此人的具体位置,还没等那人重新缩回去,早已将被满弓之力带出的凌冽箭支,穿过格挡的树木,带着一个诡异的角度,直接射穿了那人的喉咙,当场暴毙而亡。 乌雅束胸前早已被一股黑血覆盖,刚刚对方那一箭的力道虽然不至于直接贯穿护心镜,但那股箭的力道还是把他直接撞到了旁边的乱石之中,这更加加剧了体内第一箭带的毒素的蔓延。阿骨打对哥哥乌雅束的伤口作了简单的处理后,试图从那人的身上找到解药,但毫无所获,他们又一路的担惊受怕,没能及时的得到救治,虽然乌雅束的身体底子比较好,由于余毒未清,这位后来“生”女真诸部的总首领没能熬到女真统一北辽的那一天,便一命呜呼了。 他们抓海东青,并不是为了拿它来换取银钱,而是可以用它来抓一种天鹅,专门以珠蚌为食,食蚌后将珠藏于嗉内。而海东青本来就有捕捉大雁,喜食其脑浆的习惯。阿骨打本来想通过训练它来捕捉这种天鹅,从而获得天鹅体内的珍珠。 当阿骨打怀中抱着那提亲的珠玉再次出现在满堂老人面前的时候,只看见了一脸悲伤,头上缠着一块沁出鲜血的白布,精神萎靡不振,仿佛苍老了几岁的老人。看见阿骨打的时候,眼里泪水不停的在打转,早已忍不住老泪纵横起来。 满金为了保留自己的清白,为了捍卫她与阿骨打贞洁的爱情,毫不犹豫的跳入了混同江的一条支流剌离水,她并没能像萧红菱那么幸运般被人救起,从此成为了阿骨打始终藏在最心底的那一个抹不去的影子,只要喝起青稞酒,他会不自觉的想起以前那段让他难忘而又唏嘘不已的懵懂岁月。 阿骨打当时才十多岁,正是血气方刚之时,在祭拜完满金之后,直接抽出自己的弯刀,连夜将那帮想玷污满金清白的大辽在宁江州的使者杀了个片甲不留,而后趁着夜色连夜逃走,开始了数年的逃亡生涯,直到他当上女真一个部族的首领,大辽为了稳定国内局势,这才将已经三十多的阿骨打赦免了,而后来未了怀念这位昔日的丽人,阿骨打建国之后便改国号为金。 而今日的设宴,大辽的天祚帝为了显示天威,驻跸春州,在混同江钓鱼的这段期间,傲慢的要求境外生女真酋长在千里以内者,依旧例均要前来朝觐。 当象征打上来的第一条鱼的“头鱼宴”接近尾声的时候,天祚帝带着唯我独尊的气势,凭栏而立,命令来参与此次宴会的诸位酋长依次起舞助兴。其实跳什么舞对天祚帝来说并不重要,他知道这些蛮子平时舞刀弄箭惯了,一定跳不出什么花样出来,他是想让这些人出丑,只有那些真正臣服于自己的人,才不会在乎这些,而那些不听话的,正好借机铲除了他。 当最后轮到阿骨打的时候,也许是他还在神游,第一次居然没听见天祚帝的命令,到第二次,甚至是第三次,阿骨打面露难色,始终像个木头在那里杵着,对于皇帝老儿的话完全没当回事,因为他记起了满金,她便是被这群自以为是,高高在上的人害死的,他们有什么资格让我在这群人面前起舞? 天祚帝心想机会来了,你自己找死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便生气地对旁边的一位大臣萧奉先说道:“阿骨打意气豪迈,顾盼之间不同于常人,可以借口边境事务诛杀他。否则,必定会留下后患。” 萧奉先好像也喝多了,自己的一个心腹才来这宁江州上任,这一来就杀他们一个酋长,以后他怎么管理那么多部落,再怎么给自己捞钱,这皇帝不是给他拉仇恨,断我财路吗?思绪良久,这才想出了一个办法,就说:“他是一个粗人,不懂什么礼义,况且又没犯什么大罪,我们无故杀他,会造成极坏的影响,打击女真诸部向化的热情。若阿骨打胆敢叛逆,他那蕞尔小国能有什么作为呢?” 天祚帝于是作罢,错过了斩杀这一后起之秀的最好时机,这让他后来追悔不已。 第68章 定江山之首战宁江州 事情并没有这么结束,天祚帝耶律延禧和萧奉先并没有让阿骨打的女真族人并没有那么好过,就因为他在“头鱼宴”上面种种桀骜不驯的表现,引来了天祚帝各种方式的打压和报复。 宁江州,这里设有榷场(集市贸易场所),作为女真以北珠、人参、松实、白附子、蜜蜡和麻布等交换重要物资的场所,其地位可想而知,但并不是所有的女真人都能像阿骨打那样,遇到满堂老人那样心慈手软的好人,这里的大部分有能力来收购女真人这些物资的人,都是大辽派来的一些契丹人,他们贪得无厌,利用各种龌蹉的手段沆瀣一气,压榨这些本来已经生活非常窘迫的女真人。 北珠颗粒硕大,颜色鹅黄,鲜丽圆润,晶莹夺目,“实远胜岭南北海之产物”,因而备受皇室赏爱,有诗词为证: 出蚌**称自古,大东毓瑞未前闻。混同鸭绿圆流颗,合浦交州独产分。 取自珠轩供赋役,殊他虫延户效殷。纬萧亦识留名喻,沽誉难更旧制云。 但一个普通的汉子获得如此珍贵的东西之后并不是一件好事,反而会招来一身的麻烦与噩梦。 一天,一个满脸红通通的汉子紧张的出现在宁江州的一处繁华的珠玉铺前,他左右望了望,发现没有跟踪的人之后,顿时放心下来,平复了紧张的心境之后,他昂首阔步的走进了一间装饰奢华的珠玉铺。此时珠玉铺子里来往的客人并不多,他时不时的东瞅瞅,西望望,当一个跑堂的伙计发现他之后,立马迎上来想将这个满脚污泥,衣衫破烂之人轰出这家名为‘珠玉轩’的珠玉铺。 “这个珠子多少钱?”当像乞丐一样的男子指着一颗中等大小,成色一般的北珠开始询问。 “二十钱,走走走,买不起别在这里瞎晃悠,我看见你心烦。”跑堂的伙计不耐烦的答道。 “那这颗呢?”当男子指着金镶玉镶嵌的精致锦盒中,目前最大的一颗,成鹅黄色的上等北珠开始询问价格的时候,原本对他不屑一顾的伙计开始思付起来。 这段时间正是打捞珠蚌,采集北珠的最好时节,每天跑到这里来问东问西,像这个汉子一样的女真人不下十多个,每天送过来的北珠大小和成色,都不及刚刚那颗中等的成色。瞧见此人神色紧张之余,眉宇间有一种掩饰不住的欣喜之情,难道他采到一颗极品珠玉了?跑堂伙计是何等的聪明伶俐,料想此人一定有好东西,便将那个女真汉子安抚好,到后堂将这家‘珠玉轩’的老板叫了出来。 当女真男人看见一个中间是秃瓢,两边梳着两条小辫子的契丹人兴高采烈的从里间走出来的时候,女真男人一点兴趣都没有了,放下手中的香茗,离席准备离开。 “你手中的珠子我愿意出一百钱。”当契丹老板豪气云天的说出这个价格后,女真男人本想迈出门槛的一只脚收了回来。 “二钱能买一只羊,那一百钱能买多少只羊呢?”女真男人在那里搔首挠耳,不知所措的在那里喃喃自语,这一个巨大的数字已经超越了他可以计算的范围,但越急越是找不到那个让他望而生畏的答案。 “一百钱能买十只羊,因为现在羊只值一钱,所以你如果愿意的话,我可以给你十钱。”契丹老板在那里绕了一圈之后,早已把女真男人给绕晕了。 “因为官府对于私自采撷要纳取一定的费用,所以你最后只能得到八钱。” “是吗?难道这么大的一颗珠子只值四只羊,不,应该是八只羊。”女真男人拿出珍藏于怀中,用一块完整的花布包裹着的一颗如小鸡蛋般,泛着鹅黄色彩的晶莹剔透,照得满室霞光,比‘珠玉轩’陈列的最大的那颗珠子还要大上一圈的极品珠玉。 契丹老板看到珠子的那一刻,早已露出贪婪的目光,再也不愿意离开了,他直接夺走了女真男人手中的那颗珠子,然后拿出一份契约,让女真男人画押之后,才将八枚通宝钱交到了女真男子的手中。 当女真男人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上当之后,拿着那可怜的八钱与之理论的时候,那个契丹商人以破坏了他的店铺为由,直接连这八钱都从他手中夺走了。 从此这个女真男人和其他所有的女真人一样,恨死了这里所有的契丹商人,他们经常巧取豪夺,用很低的价格收取这些女真人手中的北珠、人参、松实、白附子、蜜蜡和麻布等物,这些女真人本来想将这一切告到地方官那里去。但折腾来,折腾去,那帮契丹商人和地方管蛇鼠一窝,最终都不了了之。当这些人越来越过分的时候,逼得这些女真人走投无路的时候,一场席卷宁江州的风云之势正在慢慢的酝酿着。 一帮五国部的族人最近也开始在与女真人交界的地方与他们摩擦不断,阿骨打趁乱在冲突中抓住了其中的一个小头目,对他严刑拷打之后,才知道此人是受了辽人的指使,阿骨打静悄悄的处理了此人,原本蹙眉的脸上却露出了微笑,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阿骨打开始在边界修筑工事,美其名曰为了防御部落免受五国部等人的骚扰,五国部给他们部落的族人造成了夜不能寐,饭食不下的巨大心理伤害,当大辽人来找阿骨打麻烦的时候,阿骨打提到了阿竦的问题,这件事情就这么含糊其辞的过去了,但辽使还是仔细巡查了阿骨打的军营,但做事滴血不漏的阿骨打怎么会给这帮饭桶留下蛛丝马迹,当阿骨打给这帮人送了一批珠银之后,这位满脑肥肠的辽使就很满意的消失了,他很满意阿骨打的识相。 金秋十月,气温骤降,几次霜冻之后,长白山区满山遍野层林尽染,色彩斑斓,枫叶逐渐变红,正是观赏红叶的最佳时间。蛟河红叶谷枫叶更是如火如荼,灿若朝霞,美轮美奂,如入仙境,吸引了大批诗人与贵族前来尽情欣赏红叶,纷纷吟诗作赋,感受大自然赋予的美景。 有词为证:“夕日红霞,秋景瑰艳,尽寒霜色流丹。欲飘魂落,梦断奈何间。质朴高洁谁晓,无恨怨,枯叶独怜。云遮泪,风促憔悴,水泣诉悲难.忧酣。情眷世,悲望寻遍,孤影形单。欲诉无人伴,哭咏诗篇。残月无声冷照,眉难展,如病愁联。化根土,荡无思念,寂寂待冬前。” 当大辽的皇帝和贵族们正沉浸在如火红般的醉人风景的时候,一位彻夜星辰赶路的汉子骑着一匹骏马奔驰于密林之间,来人身的人高马大,虎背熊腰,风尘仆仆的眉宇间完全掩饰不住一股兴奋之色,他便是阿骨打王朝的宗室子弟,银术可,此人能文能武,这次带回来的消息将改变阿骨打和整个女真族的历史。 阿骨打当听到银术可回来之后,早已急不可耐的召集整个部族的首领来商议此事。 “大辽他们愿意交出阿竦这个女真叛徒吗?”阿骨打当着众人的面开始询问银术可,这些话只是当着背叛过女真一个部族的新首领说的,但还是惹得其他部族的众酋长气愤不已。 “他们不但不愿意交出阿竦,还说......”银可术眼睛骨碌碌的转了一下,欲言又止。 “还说什么?”阿骨打和众酋长伸长了脖子,等着银可术的苦衷之词。 “还说阿竦是他们尊贵的客人,他们永远也不可能将他交还给我们。”此话一出,大帐里面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不是砸酒器就是拍桌子,一时间将众人的愤怒推向了顶峰,而银术可和阿骨打只是冷眼旁观,当两人四目相对的时候,才会意的微笑了一下。 “我这里还带回来一个重要的消息,这几日,宁江州大辽的全部兵马都去长白山勤王去了,守护在宁江州的人马不足800,而且多是由契丹、女真和渤海等人组成的杂牌军,这个时候正是我们攻打那里的最好时机。”银可术说完这句话之后,大帐里面所有的人都静了 下来,目不转睛的望向了台上正坐的阿骨打。 “如果和大辽撕破了这层脸皮,大家想过是什么后果吗?”阿骨打也不正面答可否,而是将这些人的后路抛了出来。 “我愿带领族人当先锋。”一位身高八尺,威风凛凛,生的铜皮铁骨的黝黑的汉子站了出来,他便是女子的第一勇士,完颜娄室。 “我们只有2500的女真勇士,即使拿下了宁江州,等待我们的将是大辽数不尽的反扑,大家想过没有,如果一旦战败,等待我们的将是灭族的悲惨命运。” “尊敬的首领大人,这些日子我们的族人已经受够这些辽人的鸟气了,如果再这么下去,我们的族人根本就活不下去了,此时不反,更待何时?”国相完颜撒改的长子完颜宗翰随声附和,此人也是一个武能提枪上马,文能安邦治国的全能型人才。 “我们打吧,首领大人,我们打吧......”一时间,大帐里附议声此起彼伏,这些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就等着首领大人阿骨打点头答应。 阿骨打环顾了一下周围兴奋异常的众人,开始下达了一长串的出兵宁江州的命令,人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完颜娄室带领300人马从正面进攻,完颜斡鲁古带领300人马从右翼掩护,银术可带领300人马从左翼增援,吾儿完颜宗望,完颜宗弼各带300人马在宁江州的东,西城门埋伏,以防有漏网之鱼。国相撒改大人负责留守本部,其余人等,都和本将一起攻打宁江州,昨日的仇恨,我们让他们用血来偿还。” 此时的宁江州,辽使耶律谢石和都统萧兀纳以军人的直觉感受到了一丝不平常的气息,而前方的探子来报,女真人居然派出300多人来攻打宁江州。 “这些鸟人哪里来的胆子,待我去斩杀了这些鸟人,让这些人知道我大辽勇士的厉害。”一向飞扬跋扈的耶律谢石听见探子的来报之后,引兵来杀,都统萧兀纳及其孙萧移敌蹇随军而行。 当耶律谢石还在准备挑衅的时候,完颜娄室早已提着百斤重的巨斧砍了过来,萧移敌蹇用脚夹了下马肚,提着两把金瓜锤,早已迎了上去,一时间战马嘶鸣,兵器交接声不绝于耳。完颜娄室挥过来的巨斧几乎有万斤之力,几个回合之后,一记“开山破斧”,直接将萧移敌蹇连人带马砍成了两截,其气势早已吓坏了一旁观战的耶律谢石等人。 萧兀纳悲愤难平,自己曾经多次劝谏过皇帝,阿骨打乃当世英雄,不可不防,但那个皇帝老子眼高到天上去了,就是不听,这下可好,自己孙子都陪进去了,望着如无人之境般杀入辽阵的完颜娄室,直呼:“养虎为患,终于自食恶果。” 未卜先知的萧兀纳早有准备,在混同河边准备了一些渡船,但耶律谢石可没那么幸运,在渡河的时候被阿骨打射来的一记百步之箭透胸而亡,这一场毫无悬念的冲锋,以北辽的轻敌而告终。 宁州城的海州刺使高仙寿和防御使大药师奴负隅顽抗,让这场大战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胜利的天平随着时间的推移不停的相互转换。 攻打宁州城的第七日,完颜娄室带着自己年仅17岁的儿子完颜活女和数名持强弓硬弩的女真人,趁着夜色来到了防守薄弱的宁江城南,望着一脸刚毅的儿子,完颜娄室激动的说道:“吾儿记住,一将功成万骨枯,这里将成为这帮辽狗的坟场。” 在弓箭手的掩护下,完颜娄室和完颜活女率先攀上了城楼,完颜娄室如狼如羊群,杀的那帮守城官兵鬼哭神嚎,丢盔弃甲。但他的儿子却没那么幸运,完颜活女被数名辽兵围住后,由于武力值赶不上其父,被围住的辽兵伤及多处,血流不止,但仍力战不却,直到攻上城楼的其它女真勇士强行扶于城下,随即赶来的阿骨打亲自为他包扎伤口,并把自己用的良药给活女用过之后,这才保住了他这条小命。 “良将虎子,日后必成大器!”阿骨打由衷的赞赏不已。 女真兵把此事传为佳话,从而军威大振,士气陡长,特别是完颜娄室,更是感恩戴德,奋其智勇,终于全歼了宁江州之敌,但这场战斗才刚刚开始,历史的篇章从这一天起,便将北辽带入了悲惨的一幕。 第69章 辽朝的最后一股清流 秋风萧瑟,洪波涌起,深夜迎面刮来的秋风让旁边的士兵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但望着旁边那个弯曲的背影,他连忙恢复了刚才的失态,前面的那人,站在那里已经许久没有发过一言了,他想上去劝解一番,但就是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和理由,最后他从里间找来一件披风,披在了那人的身上。 站立于船头的萧兀纳有苦说不出,看着与自己朝夕相伴的城市,不禁老泪纵横,这本可以提前防备的战局,就因为皇帝老儿的不听劝,就这么悲惨的收场,自己的亲孙子萧移敌蹇,辽使耶律谢石,海州刺使高仙寿,防御使大药师奴和800多名守城的辽兵,将生命结束在了河对岸,而唯一活下来的自己,连给他们收尸的机会都没有,就这么灰溜溜的逃走了。 萧兀纳,又名挞不也,字特免,他的祖先曾任西南面拽剌。说起来他与皇族还是同出一部,他所在的六院部与皇族都是由原来的迭剌部分出来的。出身官宦世家的萧兀纳自幼聪明,在父亲的教导下习读汉文书。6岁时能吟诗作赋,备受父亲的喜欢。作为草原民族的后代,兀纳也习骑射。同龄的伙伴举行射箭比赛,萧兀纳必是每发每中,因而获得“神射手”的称号。萧兀纳身材魁伟,简朴庄重,谦逊有礼,并不像其他官宦子弟一样自恃家庭的权势而骄奢横蛮,认识的人都对他称赞不已. 历史的车轮不停地飞转,至辽朝世宗时,他在位期间实行了一系列政策,使辽朝实现了由部族联盟向专制主义中央集权的转变。穆宗即位后,放弃了世宗南征的计划,集中力量巩固国内的统治秩序,辽朝才真正迈步走向兴盛。景宗至圣宗期间,由于与卫朝达成了著名的“澶渊之盟”,辽朝进入了长久的和平时期,国内稳定,经济繁荣,达到了鼎盛状态。但好景不长,兴宗在位时,辽朝开始走下坡路,进入多事之秋。到辽朝第八代皇帝道宗时期,统治集团穷奢极侈,宗派林立,争权夺利,各种社会矛盾日益尖锐,辽朝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了。萧兀纳正是在此时登上了辽朝的政治舞台。 清宁初年,萧兀纳的哥哥萧图独入朝拜见道宗皇帝,道宗向他询问族人中可有任用之人,萧图独毫不犹豫地推荐了自己的弟弟萧兀纳。道宗召萧兀纳入朝,皇上问他何以治国,兀纳回答‘以汉儒学治国,维护“礼治”,提倡“德治”,重视“仁治’,这与道宗的想法不谋而合,令他十分满意,任其为补祗侯郎官。从此,萧兀纳开始了他长达半个多世纪的政治生涯。 萧兀纳入朝时,朝廷内阴云密布。自从发生皇亲耶律重元之乱后,道宗皇帝时刻担心有人谋取帝位,对至亲也满腹疑心,连最亲近的皇后和太子也在怀疑之列,而在平定叛乱中立功的耶律乙辛却获得道宗的充分信任。 耶律重元之乱:其实耶律重元并不是最初的发动者,他完全是被他野心勃勃的儿子耶律涅鲁古和一群心怀不满的贵族拥戴为名义上的领袖而被卷入了这次阴谋,他的儿子很早就被任命为知南院枢密事,这里面还有圣宗的孙子耶律贴不和圣宗与钦哀后的女儿严母瑾当时的丈夫知北院枢密事萧胡睹。 耶律涅鲁古抓住初秋皇帝到中京道西南的太子山(今承德附近)去行猎的机会,率领一支由弓弩手组成的军队去伏击皇帝与他的营帐,被皇太后在耶律重元安插的一个探子提前发出了警告,但皇帝却完全不相信有这一回事,直到双方在营帐周围发生了一场激烈的遭遇战之后,皇帝受伤后才相信了这一切,他的皇太后指挥部分卫队进行了反击,也许当时的道宗命不该绝,耶律涅鲁古居然在最初的进攻中被一支流箭射死了,群龙无首之下,仓皇逃窜。被逼上梁山的耶律重元也许是被这让他陷入毁灭的局势深感痛苦,他其实也是一个很爱国的人,他就这样在向北逃窜的荒野中自杀了,萧胡睹负伤后也在逃亡的途中投水而死,这一出闹剧却直接让道宗皇帝‘一招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变得极其多疑,导致了后来匪夷所思的‘十香词’冤案。 清宁九年,耶律乙辛被拜为北枢密使,进封魏王,赐“匡时诩圣竭忠平乱功臣”称号;成雍五年,又加“守太师”衔,同时道宗诏令耶律乙辛可随意参与四方的军旅之事,不受限制。道宗对耶律乙辛倍加宠爱,不断给他升官,刺激了耶律乙辛的权力野心。受封赏之后的耶律乙辛更加胆大妄为,手越伸越长。大康元年元月,道宗诏皇太子总领朝政。耶律乙辛发现皇太子聪慧过人,年轻有为,是他专权道路上的阻碍,而他自己势单力薄,难以除去这一心头大患,于是图谋借他人之力来除掉太子。他把眼光移向了一贯宠信他的道宗,终于借道宗之手,导演了一出道宗间接杀妻灭子的悲剧,使辽朝大伤元气。 当时的皇后,是一位非常有教养和受过良好教育的才女、诗人与音乐家,遭到一名宫廷奴婢和一名教坊小官的诬告,说她与侍从左右的伶官赵惟一**。耶律乙辛将这一诽谤上告皇帝,虽然赵惟一甚至在严刑之下也坚决否认这一指控,但耶律乙辛与他的盟友、博学的汉人学者张孝杰捏造了一些据说是皇后写给赵惟一的情诗作为证据。就因为这一首‘十香词’,赵与他的全族被处死,皇后也被赐喝了毒酒,她的尸体仅仅用草席裹着送回了娘家,当众以示羞辱,这件事情给太子精神上很大的打击。 十香词原文如下: 青丝七尺长,挽作内家装。不知眠枕上,倍觉绿云香。 红绡一幅强,轻阑白玉光。试开胸探取,尤比颤酥香。 芙蓉失新艳,莲花落故妆。两般总堪比,可似粉腮香。 蝤蛴哪足并,长须学凤凰。昨夜欢臂上,应惹领边香。 和羹好滋味,送语出宫商。定知郎口内,含有暧甘香。 非关兼酒气,不是口脂芳。却疑花解语,风送过来香。 既摘上林蕊,还亲御苑桑。归来便携手,纤纤春笋香。 风靴抛含缝,罗袜卸轻霜。谁将暧白玉,雕出软钩香。 解带色已战,触手心愈忙。那识罗裙内,消魂别有香。 咳唾千花酿,肌肤百和装。无非瞰沉水,生得满身香。 当时萧兀纳已入朝,耿直的萧兀纳不畏耶律乙辛等人的威胁,向道宗力陈皇后被害的真象,道宗虽不全信,但已对耶律乙辛产生怀疑,并将他调出京城,派他出任中京留守。然而耶律乙辛的同党张孝杰仍被留在道宗身边,此人与耶律乙辛是一丘之貉,善于阿谀奉承,不断向道宗进言,说耶律乙辛十分想念圣上,整日不思茶饭。道宗在张孝杰的花言巧语下,头脑一热又将耶律乙辛调回朝,复为此院枢密使。在耶律乙辛的挑拨下,道宗对萧寿宫、萧兀纳等忠直之臣产生了怀疑。 耶律乙辛回朝后,紧锣密鼓地与张孝杰、耶律燕哥谋划如何除掉太子这只拦路虎。这伙人一手遮天,居然诬陷太子想谋朝串位,道宗听信了其谗言,将太子废为庶人,并在上京监禁起来的时候派刺客杀死了太子。而此时道宗正忙于渔猎享乐,被蒙在鼓里。耶律乙辛等人的阴谋得逞以后,其气焰更加嚣张。萧兀纳见此情景十分气愤,率领忠直之臣多次向道宗进谏,但此时的道宗已沉醉于奸佞之臣的甜言蜜语之中,不愿听忠直之臣的谏言,即使听了,也左耳进右耳出,敷衍了事。萧兀纳为此痛心疾首,但并没有灰心,每天总要入朝向道宗进谏,他相信终有一天道宗皇帝会清醒过来看穿耶律乙辛这伙人的阴谋嘴脸。 道宗皇帝的昏庸和过分宠信,使耶律乙辛这伙人胆子越来越大,加快了夺权步伐。陷害了太子之后,耶律乙辛又在考虑确立一个将来可能完全成为他掌中之物的皇位继承人。朝会时,耶律乙辛向道宗建议以魏国王和鲁斡之子耶律淳于为储嗣。群臣虽知道奸臣的用意,但对乙辛都有所畏惧,敢怒而不敢言,大廷内一片沉默,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可以听出来。只有他萧兀纳站了出来,义正辞严地说:“舍嫡不立,是以国与人也。”萧兀纳建议以皇孙作为储嗣,道宗对此却仍犹豫不决。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耶律乙辛将与之有亲戚关系的萧霞抹的妹妹献于道宗,立为皇后。当时新皇后还有个妹妹已经许给耶律乙辛的儿子,为了达到自己操纵政权的目的,他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儿媳,将其献给道宗。他盼望着萧氏姐妹能早生“龙子”,自己好早日控制政权。昏庸的道宗以其献后有功,称他为贤臣。这时,耶律乙辛已有恃无恐,他唯一担心的是皇孙耶律延禧(这位便是前不久被他千方百计害死的太子的儿子,也就是后来的天祚帝)被立为储嗣,于是又绞尽脑汁,千方百计加害皇孙。 大康五年秋,道宗去夹山(今内蒙古萨拉齐西北)打猎,耶律乙辛认为机会到来,建议道宗把皇孙留下来。在耶律乙辛的花言巧语下,道宗准备采纳这一建议。萧兀纳听到这个消息时,天已经黑了。他顿时脸色苍白,心中立即有一种不祥之兆,来不及穿朝服,连夜赶进宫。他在宫门外等了几个时辰,才得以见到道宗。萧兀纳叩头奏请皇上带上皇孙:“臣听说皇上出猎,准备将皇孙留下。如果没有很好的人保护,恐怕发生变故。如果皇上一定要将皇孙留下,臣恳请留下来保护皇孙。”言辞恳切,使道宗有所醒悟,终于带着皇孙一同出猎。 大康六年,在朝廷内兴风作浪多时的耶律乙辛被调出。三月,皇孙耶律延禧被立为梁王,成为皇位继承人,这使耶律乙辛的希望成了泡影。大康九年,耶律乙辛企图逃往北宋被发觉,同时又查出他私藏兵甲,蒙蔽多时的道宗终于醒悟过来,下令将其处死。 萧兀纳在两次最危急的时刻都挺身而出,直言相谏,终使奸臣的诡计未能得逞。萧兀纳的劝谏,保证了辽朝统治血脉的纯正,使道宗看到了他的忠心。道宗为了嘉奖他的忠诚,封他为兰陵郡王。任命他为殿前都点检。朝中大臣也认为他“近於古社稷臣”。在朝会上,道宗多次在众臣面前夸奖:“萧兀纳忠诚正直。即使是狄仁杰辅唐;耶律屋质辅穆宋,也不及他。”并且多次将萧兀纳的忠贞告诉燕王耶律延禧。能获得一贯疑心的道宗的赞扬,实属不易。 大安初年,道宗下诏让萧兀纳娶越国公主为妻。当时萧兀纳已经与年幼时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举案齐眉的一个伙伴定亲,萧兀纳以已定亲、违反婚约、有背良心为由极力推辞。 从此,道宗更加看重萧兀纳,事无巨细均要向他询问,征求他的意见。并且令他辅导燕王耶律延禧。萧兀纳自从接受皇帝的诏令辅导燕王以来,更觉身上责任重大,于是尽心竭力。对于燕王的错误之处总是及时指出,直言相告,丝毫不留情面。 大安二年,改任南院枢密使的萧兀纳见朝廷对官员的升迁,只是凭道宗的一时兴致,根本没有严格的制度,而显得十分混乱,于是上疏奏请应按任职时间来晋升官员,道宗听取了他的奏议。 寿隆元年,萧兀纳被擢升为宰相。升任宰相之后,萧兀纳更是整日不辞辛苦,为朝廷尽心尽力。 经历了丧妻失子之痛的道宗,晚年对政事尤为厌倦,用人都是由求官者自己掷骰子来决定.胜者授以官职,政事多靠萧兀纳等臣子处理,自己则整日以打猎为乐。寿昌七年,道宗病死在混同江的捺钵行宫。 道宗死后,耶律延禧即位,号称“天祚帝”。然而这位天祚帝与其祖父道宗同出一辙,是非不明,忠奸不辨,荒淫奢侈,终日被一群小人包围,忠直之士无法靠近。萧兀纳在天祚帝尚在“潜邸”时,曾多次直言,使天祚帝大为不满,记恨在心。由于萧兀纳为先朝重臣,又有拥立之功,天祚帝让他出任辽兴军节度使,同时授予他“守太傅”的虚衔,以示尊重。朝中的大臣都可以从平时的一些事情看出天祚帝对萧兀纳不满,小人则乘虚而入。 佛殿小底(官名)王华则投其所好,诬陷萧兀纳借用内府犀角,请求天祚帝给予处罚。萧兀纳不愿蒙受不白之冤,上奏道:“臣在先朝,诏许日取帑钱十万为私钱,臣未尝取一钱,肯借犀角乎”此时的天祚帝已被小人之谗言所蔽,不愿听萧兀纳的辩解,反而更加生气,免去了他的“太傅”官衔,降为宁江州刺史,不久又改临海军节度使,将他派往边远的小城市。天祚帝将身边的一些忠臣都赶走,对无耻小人大加重用。 萧兀纳含冤前往边境任职。当时,阿骨打带领的女真族逐步强大。面对辽的欺压,女真表面上表现得恭敬顺从,实际上却在暗中积蓄力量,有了准备反辽的种种迹象。在边境上任职的萧兀纳对女真的危险有所觉察,多次上书指出萧海里逃入女真后,女真就有轻视朝廷的心思,应该增加兵力,以防止意外的事故发生。此时的天祚帝整日沉醉于美女和打猎之中,不怎么关心国家大事。天庆元年,萧兀纳知黄龙府事,继而改任东北路军使,成为宁江州的军事首领。他再次上书:“臣治女真接境,观其所为,其志非小。宜先其未发,举兵图之。”并附上血书,这样的奏疏递交了数次,都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萧兀纳只得自己率领众将在巩固城防工事方面下功夫。每日与兵士挖壕沟,修筑城墙,并且亲自操练兵士。 但最终的结果在自己眼前的时候,萧兀纳有心无力,心力交瘁,欲哭无泪,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他这样前瞻性的眼光,有些东西他不愿意相信,但事实摆在那里,这个朝廷早已腐朽不堪,以自己一己之力难以扭转乾坤,但这些年读的书却荼毒了他的心志,忠君爱国并不能拯救这个朝廷,他也只能空有一身抱负,是这个朝廷辜负了他,让他成为了一代悲剧宰辅。 第70章 定江山之出河店大捷 当迟暮英雄萧兀纳在混同江的小舟中暗自垂泪的时候,黄金时代的阿骨打开始了自己最辉煌的人生,因为这仅仅才是开始,当接下来的这一场匪夷所思的战事打响之后,让整个辽朝都震惊了,而他阿骨打作为一个碌碌无名的酋长,开始了他戎马一生,席卷整个辽朝及卫朝的半壁江山,为自己短暂的人生添上了浓重的一笔。 阿骨打对于此次宁江州的首战是比较满意的,因为这一战,他们俘获大量马匹和财物,这些物资可以让他们至少这个冬天不再过的那么苦了,望着下面一个个七天七夜拼死冲杀的女真勇士,阿骨打激动的留下了泪水。 “完颜娄室攻破宁江州立首功,授任完颜娄室为猛安。(完颜阿骨打宁江州之役后开始制定军队编制,以300户为一谋克,10谋克为一猛安,就相当于千夫长)” “完颜活女有其父的风采,授任为谋克。” 这一次的有功之臣,悉数获得了封赏,这一夜,阿骨打和这帮拼死打下宁江州的勇士们醉的一塌糊涂,阿骨打知道,这个时刻是值得庆祝的,不管以后的一天,一月,一年如何改变,只要他们团结在一起,那这个天下迟早是他们的。 一月之后,银术可从铁骊部渤海人和系辽籍女真人(编入辽籍的曷苏馆女真)带来了一个令阿骨打振奋不已的消息,银术可凭借宁江州这一战,靠着自己的机智和三寸不烂之舌,居然兵不血刃的就将这两系的人马拉入了自己的阵营上来,虽然人数不少太多,但至少解决了这个随时会爆炸的定时炸弹,对于即将到来的一战,阿骨打和众人更有信心了。 ********* 辽廷,睡眼惺忪的天祚帝被人在温柔乡里吵醒之后,端坐在金銮殿上的时候一直哈欠连天的,听到这个令他颇为意外的消息,他望了望跪在地上直呼‘有罪’的萧兀纳。一向糊涂的他此刻却非常的清楚,这个萧兀纳确实是个人才,怎么自己当初就没意会到呢?但他不能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当众承认自己的错误,如果唱这么一出之后,这昏君的帽子岂不是坐实了,他沉思苦想一阵后,内心大定,嘴里悠悠的道来。 “萧钦何罪之有,女真人奸狡诡谲,萧钦先行回府休息,择日再议剿灭女真叛臣贼子之计。” 天祚帝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下萧兀纳,萧兀纳感恩戴德,而其他朝臣更是对天祚帝溜须拍马,恨不得把字典中所有好听的词语都用上,而他天祚帝还就吃这套,他知道自己这手玩的漂亮,既得了贤名又笼络了人心。他笑盈盈的望着下面的臣子,心早已飞到了温柔乡的旖旎之色中。 十一月,天祚帝为了显示辽朝的威严,开始沙场点兵,望着金銮殿下闹哄哄了好一阵的文武百官,除了欲戴罪立功的萧兀纳挺身而出,却再也没有一人敢站出来。 天祚帝耶律延禧给台下的萧奉先使了个眼色,他知道这份差事必须用自己人才放心,万一这个萧兀纳临时改旗易张怎么办,这个出征一把手的位置绝对不能交给他。萧奉先果然是跟随天祚帝耶律延禧多年的御前红人,这皇帝老儿的一举一动早已揣摩的一清二楚,他清了清嗓子,慢悠悠的站了出来。 “臣弟萧嗣先可为吾皇解危,臣已派人快马加鞭家书一封催他回京面圣。” 萧奉先完全不理会萧兀纳凌厉的眼神,兀自想着:小老头你也别对我瞪着一副熊猫眼,这是皇帝老儿的命令,有本事,你怼他啊。 结果不言而喻,匆匆赶回来的萧嗣先成为了东北路都统,就是作战总指挥,而他萧兀纳为副都统,发契丹、中京禁兵及土豪2000人,另外又选诸路武勇2000余人开始东征之旅,而其他各地相继赶来的援兵共计有10万人之众。 十一月的出河店,登临大青山,极目远眺,茂兴湖早已被一层层迷蒙雾气所覆盖,原来的水天一色,秀丽风光早已远去,为了等待援兵的到来,萧兀纳和萧嗣先将这里作为了临时的驻军之地。出河店,这个本来名不见经传的一个小地方,就因为辽金这一场旷世大战,让世人都记住了它。 同是一窝黄鼠狼出来的,你还觉得这位萧嗣先能有多大的才干,萧嗣先根本就没把这次征讨的阿骨打等人放在眼里,当这几日看见陆陆续续赶来的援兵,更是信心大定。萧嗣先自恃有一江之隔,以为女真不可能打过来,放松了警惕,连日来与军中的人喝酒作乐,上梁不正下梁歪,下面的将士缺乏训练,纪律涣散,这些人就是来旅游的,哪里是来打仗的。 萧兀纳望着这个不成器的家伙,无话可说,今天对他劝谏了一句,居然被诋毁了回来。萧兀纳作为副将,毕竟军中带来的人都是他的心腹,如果他都这样,还指望他下面的人能有什么作为,自己有志难伸,黯然的退了下去,但这位老人仍然每夜亲自巡查河岸的防卫区,为这岌岌可危的朝廷挥洒自己的片片赤城之心。 ******** 阿骨打营帐:包括阿骨打在内,人人脸色凝重,前方的探子早已回报,现在集结于出河店对岸的辽兵有几万人之众,而且相继赶来的其它辽兵人数也超出了他们的想象,每次听到前方的探子传来的消息,他们就忍不住惊呼一声。而自己自从收编了铁骊部渤海人和系辽籍女真人的部队之后,再加上自己带出的子弟兵,仅仅只有3700多人,是的,你们没有看错,就是3700多人,刚刚够完颜娄室一个猛安的加两个谋克还多出那100多人。 这仗该不该打,该怎么打,现在的阿骨打完全不知道怎么办了,曾经赞同宁江州之战的的国相撒改大人也开始提出了异议,一直到深夜,这一场打与不打的争论都还在继续,郁闷不已的阿骨打走出了营帐,在脑袋中想象着几乎像小山包一样连起来的辽兵兵营,再抬头望了望阴云密布的天空,一个大胆的计划像流星一样闪过他的心头,带着满心的激动,他再次走入了营帐中。 “希尹先生,对于今日之局面有什么看法?”阿骨打不理会众人的争吵,直接走到了谋士完颜希尹的面前,此人后来创造出了女真文字,绝对的一个牛逼之人,当然指的是智力值,类似于诸葛孔明一类的军师。 “尹某夜观天象,近几日似乎将连降大雪,如果我料的不错的话,这正是一个攻打对岸辽兵的最好时机。”完颜希尹眼中露出了和阿骨打一样的欣喜之色,正所谓英雄所见略同。 雪在下,风在吼,热血在燃烧,当完颜阿骨打下令攻打出河店对面的辽军的时候,他完颜娄室又毫不犹豫的站了出来,旁边还是他一脸坚毅之色的儿子完颜活女,还是仅仅只有17岁的一个少年。这一场的战斗几乎囊括了后来金国所有的猛男(排名不分先后):完颜娄室,完颜活女,银术可,完颜宗干(太子),完颜宗望(二太子),完颜宗弼(四太子,兀术),完颜宗翰(国相撒改的长子),勃极烈斜也,完颜斡鲁古,吴乞买(阿骨打的弟弟,金国的第二代皇帝)...... 完颜娄室和这3700多人星夜疾驰奔往出河店,当月亮在正中的时候,便是温度最低的时候,这是他出发前完颜希尹再三嘱咐他的,那个时候河面结成的冰块才是最结实的。 在拂晓前,也就是完颜希尹所说的那个时间,他们完全一丝不拉的赶来了,望着混同江对岸稀稀拉拉的几点余光,完颜娄室和众军官信心大定。他身先士卒,铁马锐卒踏破冰河,这3700多人同时在冰面上行走所产生的共振,早已让深夜巡营的萧兀纳看在眼里,连忙组织辽兵开始在河边开始敲擢冰面,虽然只是开了一个小的口子,但由于女真人踏入冰河的人数太多,原来的小口子渐渐露出了一个个豁口,让萧兀纳有丝丝庆幸。 还没等萧兀纳反应过来,一个个毫不畏死的女真勇士直接跳入了冰寒刺骨的冰水之中,直接给后面冲锋的女真勇士架起了一座座人桥,虽然下水之人早已面色冷青,血色全无,但他们却丝毫没有松掉交叉的双手,直到自己的身体和旁边的冰面连在了一起,再也动弹不得。 萧嗣先和众人由于昨夜喝的酩酊大醉,此时尚在梦中,面对完颜娄室等人的奋勇突袭,萧嗣先平时由于准备不足,此时再被勇猛的女真人一冲杀,早已换不择路的四下逃窜,也仅仅只有萧兀纳慌忙集结的一帮人奋起反抗了一下,其他被马踩死,掉进旁边的混同江淹死的人不计其数。 完颜娄室等众女真勇士出手毫不留情,斧头上早已沾满了朦朦胧胧就被砍杀的辽兵的鲜血,能反抗一下的,早已被围过来的女真勇士乱刀砍死。 望着四下逃窜的辽人,完颜娄室直接将战火燃向了旁边唯一的一处小山丘大青山,女真军所到之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残肢断臂数不胜数,这里早已成为了人间炼狱,罗刹之所。 完颜娄室直接将聚集在大青山上生无可恋的辽兵一个个赶入了旁边的茂兴湖,敢有反抗的,成为了刀下亡魂,没有能力反抗的,成为了茂兴湖里面一个个新的水鬼,听说自那之后,再也没有人敢在里面游泳,因为只要下去的人,就再也没有起来过,这一次的战争,直接将原本秀丽的茂兴湖直接变成了一处鬼湖。 原本夸张差距的1比27,居然成为了一边倒的趋势,这一战成为了历史上以少胜多的经典战役,但我有理由相信,这样的战斗将会在另外的时间,另外的地点再次上演,当完颜娄室吃到那次苦果的时候,才会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同样印证了那句话:出来混,总有一天要还的。 出河店大捷后,阿骨打命娄室招谕占领区内系辽籍的女真诸部。首先降服一部长,并给其他部长施加压力。部长们告急于辽,辽帝派兵来援。娄室率领自己的精锐之师和已降的女真部之人,偃旗息鼓,乘其不备而发动电闪攻势,大破辽援军于途中,追杀千余人。第二天,奚部3000千人讨伐娄室军,娄室一马当先,立斩其将,生俘辽国监战的银牌使者,3000奚军闻风丧胆。娄室乘胜而进,遂平许多原属辽籍的女真诸部。 宗室军率完颜斡鲁古征战于咸州之地,因遇到辽国重兵,阿骨打派娄室与斡鲁古合兵御敌。完颜娄室根本没把辽军放在眼里,他亲自率军前往,败咸州3000强敌于境,乘势而进,斩敌将之首悬于马前,然后才与斡鲁古会面。斡鲁古乃宗室悍将,攻城掠地从未败过。他居功自傲,素不服人。见娄室用兵杀敌勇毅如此,十分佩服。不久,听说辽兵又来了,娄室留下4谋克精锐之兵各守城之一门,与斡鲁古渡河待战,斡鲁古军为右翼,娄室军为左翼。辽军分别向左、右两翼金军冲来。娄室以坚不可摧的战阵击败冲击他们的骑兵,辽军兵败如山倒,娄室乘势掩杀,此支辽军无一人得脱。斡鲁古迎战另一支辽军。他见对方兵众势猛,遂率兵退却于城中,辽兵紧迫至城下,斡鲁古与娄室所留4谋克兵丁整装列阵。不一会儿,大获全胜的娄室收兵城下,从背后猛捣敌军,斡鲁古也大开城之四门出战,里应外合、内外夹攻,辽兵之精锐受重创而溃败,娄室与斡鲁古合兵进剿,遂占领咸州全境。辽廷不甘心失败,又派兵反攻,娄室军纵横驰骋,败辽将实娄于咸州西,又与斡鲁古协力扫除了辽之残余势力。至此,黄龙府周围的三个战略屏障:宾、祥、成三州,尽为金军所有。 新年初始,鞭炮声此起彼伏,阿骨打迎来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他以满金命名的皇朝正式开国,立年号收国,废除原来部落联盟长的制度,阿骨打自称皇帝,确立了皇权的统治。这个大金国是一个完全的奴隶制国家,这让后来被俘虏的卫朝人像猪狗一样被驱使,成为了他们此生中最为悲惨的回忆。 第71章 定江山之智取黄龙府 此时的辽廷,天祚帝耶律延禧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和颜悦色,对于此次战役大发雷霆,也许,大家以为负责这次大战的总指挥萧嗣先要么被砍头,要么被下大牢,但人家就那么好像没事一样就被赦免了,而且萧奉先找的理由居然还堂而皇之的让这个天祚帝相信了。 “东征的溃军到处都是,每到一个地方就抢劫,如不加以宽赦,恐怕聚众为患。”萧奉先对于这后续的东征之溃兵,居然提出如此匪夷所思的见解,至此之后辽军军纪更加败坏,兵无斗志。 “萧兀纳,你可知罪?” “臣罪该万死,臣为副都统,没有对都统大人及时提醒,只是萧嗣先在军中......”萧兀纳积愤难平,欲将军中萧嗣先等人的荒诞的行为慢慢道来。 “来人啊,将萧兀纳顶戴摘除,贬为庶民,永世不得再入朝为官。”天祚帝平时就对萧兀纳唠唠叨叨个没完的性子大伤脑筋,还没等他说完,就急不可耐的想将他撵出大殿,毕竟作为两朝元老的重臣,杀了他是不现实的。 “臣等恳求吾皇收回懿旨。”一时间,替他求情的文武百官纷纷下跪,这里面诚心的人肯定有,但如果作为朝中的文臣一把手都倒台了,那他们这些下面的人肯定也没什么好果子吃,所以,为他求情的人一呼百应,但基本都是以文官为主。 天祚帝知道此时不能惹众怒,女真人一日不除,自己依赖的群臣如果离心离德,这对于以后的战斗还怎么打?他仔细的思量之后,幽幽的说道:“朕念及萧钦这么多年为大辽呕心沥血,鞠躬尽瘁,此次之失职,与往日功过相抵,如有下一次,定当严惩不贷,现命你为上京留守,即刻上任。” 萧兀纳就这么不甘心的走了,望着他弯曲的背影,天祚帝和群臣都于心不忍,有些关系好的文臣,暗自垂泪,伤心不已。 这位年近古稀之年的老臣虽无作战之才,但有治兵之道。他到达上京后,吸取了前两次战败的教训,经常亲临兵营,指导军营的训练,关照士兵的生活,为加强京城的军备,激励士气,他还时常派人杀牛宰羊犒劳将士,并与将士同饮。就因为天祚帝的这次仁慈之举,也无意救了天祚帝,此乃后话。 ******* 黄龙府,号称契丹东寨,辽之银府,也就是辽朝的国库之所在,也是辽国的经济命脉。不但是辽廷聚敛财税的府库,而且是辽朝辖制渤海、女真、室韦诸部的军事重镇。当年,这里繁华似锦,车水马龙,俨然是北方一大都会。除居住契丹人、渤海人、女真人和汉人外,并有铁骊、兀惹、突厥和党项等少数民族混杂其间。诸国风俗不同,民族语言各异,虽然悦耳动听,彼此却都听不明白。大凡聚会或交易,均以汉语作为通用语言。由于黄龙府经济、战略地位十分重要,辽朝在这里驻有重兵。 大年初五,阿骨打便率领大军,开始朝黄龙府进发,但为达此目的,必须首先除掉黄龙府西北的军事屏障达鲁古城。阿骨打登高临远,见达鲁古城中的辽兵密密层层。他嘴上虽然说辽军号称20万,其实都是强迫来作战的杂牌军和同我们较量过的败军之将,人数虽多,不堪一击,但心里也确实没底。他一面让银术可居高临下布阵,抵御辽军;一面急令完颜娄室自咸州速来参战。 娄室见诏连夜赶到阿骨打军帐,汗透征袍,马身如洗。阿骨打不禁十分心疼地说:“卿入阵赴汤蹈火,见诏闻风而至,令朕感动。今达鲁古城敌若云屯,战事正紧。卿马力疲极,何以为战?朕赐你良马200匹,命你军随右翼。”完颜娄室敬谢受命。 第二天,完颜娄室率领最精锐的3000雄兵铁骑,9次冲击辽军之右翼。辽军惊骇不已,但他们依仗人多,倾刻间,完颜娄室的骑兵被杀过来的辽兵围了整整九重。阿骨打怕完颜娄室有失,速令击溃辽之左翼军的完颜宗雄绕到辽中军背后。未等宗雄进去,勇冠三军、名扬天下的完颜娄室,已率部杀透重围,血染战马,他与完颜宗雄前后夹击超过金军数十倍的辽军。虽腹背受敌,但杀得敌人一溃千里。三路金军分进合击,追辽军至阿娄岗,尽得兵器、辎重及耕具无数。这一战击溃了辽军于此地后,全军且耕且战,长期拱卫黄龙府。阿骨打论功行赏,对出奇制胜的完颜宗雄和“所向披靡,溃围而出”大破辽军的完颜娄室倍加赞赏:“我有英勇善战的骁将若此,灭辽大业何愁不成?” 女真人要争得战略上的主动,必须攻占黄龙府。为此,阿骨打亲自主持军事会议,研究攻取方略。但此时的女真军,以骑兵居多,当时他们攻打宁江州都花了将近7天7夜的时间,他们没有过多的攻城器械可以用来攻打城池坚固,守备森严的黄龙府,如果和他们耗下去,待周围的援兵赶过来的时候,腹背受敌,这好不容易获得的一切将付诸东流。 正当众人愁眉苦脸,想不出可行的办法的时候,金国第一猛男完颜娄室站出来了,是的,这个武夫并不仅仅只有蛮勇,就像张飞,也有灵光乍现的时候,这一场斗智斗勇的游戏,就这么展开了。 仅仅一月的时间之内,黄龙府周围的辽水以北、咸州以西奚部诸城邑接二连三的被完颜娄室所灭,活生生的将黄龙府变成了一座孤岛,而周围的女真人,并不急于攻打,这让黄龙府守城的耶律宁郁闷不已。 耶律宁实在忍不住了,对旁边的一位将官说道:“你可已经把求援的信件送出去了?” “将军放心,我已经亲自将信件交给斡里朵将军了,我回来的时候,斡里朵将军即日将派兵增援黄龙府。” 距离白马泊十里地的道路上,松散的女真人被赶来增援的斡里朵一一扫除,这让本来心有余悸的他信心大定,想不到所向披靡的女真人不过如此,他来不及等待其他增援部队的回信,便冒进的朝白马泊而来。 站在白马泊的渡口,斡里朵毫不掩饰的一股英雄气概,让周围的将官对此次增援黄龙府更有信心了。他们才刚刚驻军准备弄口吃的,从他们赶来的路上疾驰而来一队人马,当头一人手握一把巨斧,吊睛赤眉,膀阔腰圆,那威风凛凛的气势早已吓坏了前面的辽兵,口中大呼:“女真人打来了,女真人打来了。” 对于被吓破了胆,慌忙逃走的辽兵,斡里朵对那人当胸就是一刀,并对几欲逃跑的众官兵威斥道:“但凡有逃跑者,与此人同等下场。” 这才将一万多人的辽兵镇了下来,人人举起手中的武器,如开闸的洪水一般迎了上去。那人在马上舞动着旋风一样的巨斧,顷刻间将迎上的数名辽兵杀的东倒西歪,还没等斡里朵反应过来,那匹骏马已经驮着如修罗战神一般的那人杀了进来。 斡里朵心里开始打鼓,如果消息可靠的话,此人便是勇猛不可挡的完颜娄室,想不到今天落到我的手上了,连忙挥手,让其他军官将所有的弓箭手掉过来,必须要将此人射杀。 “嗖嗖嗖”箭矢如沙漠蚁一般吞噬了那匹战马,那人的臂膀和肩上似乎一中了一箭,但那人只是用手抚摸了一下未闭眼的骏马,便如一头洪荒之兽杀入了弓箭手站立的地点,来不及抽身离开的众人如待宰羔羊般被人杀的血雨阵阵,哀嚎声此起彼伏,旁边观战的斡里朵这下更不用怀疑了,此人便是勇冠全军的女真第一猛士----完颜娄室。 待完颜娄室杀的浑身浴血,身形慢慢开始迟钝后,龙精虎猛的斡里朵握着手中的钢刀,迎了上去。当刀斧相触的那一刹那,斡里朵带着十分的信心,从怀中摸出了一把随身锋利的小刀,直接刺向了完颜娄室的小腹。 “卑鄙。”完颜娄室发出一声惊天的怒吼,身形急转后退,身体弹射而起,还没等斡里朵明白为什么完颜娄室为何弃斧而至,腾转于背后的完颜娄室直接拔出了肩上的箭矢,带着巨大的愤怒,直接将箭矢插入了斡里朵的胸颈之处,旁边的辽兵来不及救援,当即断气而亡。望着流血不止,不怒自威的完颜娄室,众人居然吓的不敢进身。 从四面赶来的银可术,完颜斡鲁古等部望着如巨魔神一般还在厮杀的完颜娄室,早已泪如雨下,人人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将愤怒贯进了敌人的胸膛,这一战,没有费多大的气力,便将这一万辽兵杀的干干净净,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这便是完颜娄室提出的‘围点打围’之计,这段时间,娄室令精兵拒守要道,又派数队轻骑巡视东南千里之内的城堡,设下数处伏兵,形成了一个个诱援军深入重地的包围圈。这种打法超越女真族军事家常规用兵模式的打法,而这种打法的提出和实施,娄室是第一人。这种打法体现了女真军事家对战略战术的综合思考,是金初军事集团由大勇向大智过度的一个重要的里程碑。在他围困黄龙府的数月之内,辽国援军不是被歼灭,就是被击溃,为打下黄龙府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八月初,在距离“白马泊”之战的一个月之后,阿骨打一声令下,在准备好了攻城器械之后,朝黄龙府发动了最后的总攻,一时间,箭雨,石雨,朝黄龙府的城墙上倾泻而去,耶律宁利用城坚器利,对攻城的女真人予以重重的回击,一时间哀鸿遍野,一片凄惨之色,这场战斗一直从清晨打到黄昏,又从黄昏打到清晨,整整持续了一个月有余,简直和昔日的锡城之战如出一辙。 九月出,伤病并未痊愈的完颜娄室带领自己的儿子对黄龙府东南发动了攻击,感受这呼呼吹来的东南风,又是他完颜娄室想出一则妙计。 女真兵用云梯数架于城墙,完颜娄室命令自己的儿子完颜活女率数名壮士各背干草一捆登城,在尚未登上城楼时点着柴草,向城中的木楼抛草纵火,又命善射者居城之东南高处,向城头的辽军放箭,以掩护活女等壮士登城。活女等登上城墙后,借火势直趋各城门,神勇无比,力溃辽军8000兵。娄室率军冲入城中在烈焰浓烟中指挥作战,连自己的靴子被烧着尚且不知。 这一场坚持了一月之久的艰苦的战斗,就因为完颜娄室运用火攻打破了这种僵局,金军继续攻打,耶律宁带着剩余的辽军在混乱中溃逃了。一幅幅雄壮惨烈的战斗图面映进远处指挥若定的阿骨打的眼帘,他深有感触地说:“黄龙府之战如此艰难!若不用完颜娄室之策,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攻陷黄龙府的第二天,阿骨打召开祝捷会。他盛赞娄室在此役中的战功,当众奖赏御马10匹,奴婢300,还赐“铁券”丹书。有此丹书后,完颜娄室的死罪仅仅以笞刑代之,其余的罪名都将获得阿骨打的赦免,可见阿骨打是多么的珍惜这位万人敌。 完颜娄室向阿骨打自荐说:“陛下,黄龙府乃辽朝一大都会,此地为兵家必争之地。此处不稳,四邻州县必相煽而起。臣欲以所率之师驻守于此,作为国之屏蔽,不知您意下如何?” 阿骨打正犹豫守护该城人选事宜,见娄室请缨自荐,喜出望外。他满面春风地对完颜娄室说:“卿之所请,正是我之所虑。你可将此地诸路谋克合并,归你统辖,镇守黄龙,切勿掉以轻心而负朕之厚望!” 完颜娄室跪拜受命,成为了金朝的第一个万户侯。 黄龙府一战,尽显了完颜娄室的勇猛与智谋,这种当世与之比肩的人,几乎寥寥数人,岳飞算一个,可惜还未成年,也许只有后面逐渐成长起来的吴永麟才有与之一战的能力,至于两人比拼的结局如何,其精彩到何种程度,只有活下来的人才能见证了。 第67章 辽北风云录 冬寒料峭,大雪纷飞,昨日的硝烟虽已散去,但即将到来的这一切再将掀起一波腥风血雨,当这一场对决过后,成为了两个王朝的分水岭,美人墓,英雄冢,就如那逝去的流水,再也无法追回了。 持续了将近九个月的黄龙府之战结束后不久,气得将御笔都折断的天祚帝耶律延禧这次作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要御驾亲征,就连一旁的萧奉先都没能劝住他,这位喜欢郊猎的辽王一旦出了手,简直阔绰的很啊,他整整集结了70万军队,几乎倾巢出动了大辽的全部兵力,浩浩荡荡的朝新生的金政权杀了过来,而此时的阿骨打,整顿了军队之后,只有区区的2万左右的人,这一次和出河店1:27的比例相比,将两军的差距又匪夷所思的提高到了1:35。 耶律延禧望着那区区的2万女真兵,他笑了,这一场人海战术,他没必要废那么多口舌,直接挥舞手中的天子剑,让如浪似虎的辽兵越过松花江,冲向了金兵的阵营。说白了,他今天是带人来找回场子的,不但要将这帮人全部干掉,还要让这帮人知道,谁才是这个世界的王。 阿骨打望着台下面准备出发的完颜娄室等众人,开始了他悲壮的誓师之词:“当初,我领你们起兵,是为了让咱们不再受这帮辽人欺压,让我们女真人有个属于自己的国家。不想,天祚帝不肯容我,居然亲自来征讨。我们现在只有两条路,一是拼以死战,转危为安;另一条是你们抓我一个,献给天祚帝,杀我一族,投降契丹,或许能转祸为福。” 将士们听罢无不泣下,决定与辽军决一死战,震天的怒吼如一阵阵惊雷划破了天空,让这个大地都为之颤抖。 阿古打又道:“虽然辽兵数十倍于我们,又来势汹汹,但这帮人却是乌合之众,庸将怯兵,不足为惧。若是主动出击,成功有望。 出河店我们挺过来了,我相信,这一次我们也能杀得他们片甲不留,将士们,为了大金的荣耀,为了不再受他们的奴役,为了让他们知道谁才是这片土地的主人,我们杀,杀,杀。” 阿骨打带着满脸的泪水,看着一个个女真勇士如巨兽般涌入前方如洪峰来袭的一股股激流,亲自走上击鼓台,为前方英勇冲杀的女真勇士奏响了人生最辉煌的乐章。 完颜娄室现在已经完全听不见周围的任何声响了,他在与辽兵短兵相接的那一刻,他感觉周围都安静了下来,时间仿佛都定格在了那一帧镜头处,他望了望不远处和他并行冲入敌阵的银术可,勃极烈斜也,完颜斡鲁古,也许他们此刻的心境和自己是一样的吧。 看花落花开,云卷云舒,奋勇冲杀的女真人手中挥舞的已经不仅仅是一把刀,一把枪,一把斧,他们是在刀尖上跳舞的英雄,在这人生中最为狂放,最为傲骄,最为畅快的一刻,只要随着吾王的节奏走完这最为惊险的一程,那这个舞台就真正的属于他们女真人了。 辽兵像潮水般一波一波的涌了过来,退潮又涨潮,一个个奋勇厮杀的金兵勇士倒了下去,而他们来不及看一眼同伴的尸体,便再次淹没在这潮水之中,尽管完颜娄室七进七出杀的辽兵胆寒不已,当望着后面数不尽的辽兵如蚂蚁般再次扑了上来,他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这是他唯一一次感觉最绝望的时刻,尽管希望渺茫,但何不死的轰轰烈烈,擦掉脸上遮住眼睛的血水之后,他再次提起手中的巨斧,再一次如旋转的地狱使者绞杀了过去。 这一场匪夷所思的战斗还在继续,就在天祚帝耶律延禧出师互步岗的前几天,从西夷赶回大辽的耶律淳于听说了这一消息之后,也是震撼不已,虽然以前也听说过这些女真人的桀骜不驯与勇猛果敢,但辽朝也不至于举全国之兵力对付只有区区两万的女真人啊? 当他还在苦苦思索着这场战争的走向和结局的时候,一个侍卫来向他禀报,御营副都统耶律章奴竟然深夜来访,耶律淳于心里总觉得怪怪的,但最后还是忍不住好奇,将他请了进来。 “恭喜淳王子,迎娶了西夷公主。”此时的耶律章奴并不知道耶律淳于迎娶的是允文公的女儿,便想当然的认为萧普贤女是已经在西夷称王的萧邦的女儿,毕竟两人都姓萧,而且出发西夷之前耶律淳于便豪言壮语的声称必须娶到西夷的公主。 “咳咳,不知章奴副都统深夜到访所谓何事?”耶律淳于尴尬的笑了笑,自己找到了中意的女子,现在是他最幸福的时候,这件事情他也没必要说破,何必让自己难堪呢?至于人家爱怎么说,这是他们的权利。而且现在边关到处在打仗,为了这件八卦,不至于冒着生命的危险去弄清事情的真相吧? 耶律章奴望了望早已被屏退的侍卫,这才敢将一些推心置腹的话说了出来:“淳王子还记得数十年前被流放于此的凄凉场面吗?” 这一句话,似乎勾起了耶律淳于心塞不已的一段记忆,他深深的陷入了沉思之中,耶律章奴静静的站立在一旁,一直注视着耶律淳于脸上的表情,他等待着最佳的时机,将自己大胆的计划和盘托出。 剧情就是那么狗血,每朝每代的皇帝与那些被派往诸地的亲王,总是彼此在角力与勾心斗角,那些亲王既然都荣华富贵都享之不尽了,何必再去挠老虎屁股呢?只能说,一个个闲的蛋疼,非得把自己往绝路上逼。 耶律淳于其实并不那么在意皇位的归宿问题,就拿自己数十年前被流放到此地重新开始,他也并没有嫉恨过当朝的皇帝天祚帝耶律延禧,作为同一脉骨血,他更在意的是彼此之间的亲情。 作为最有可能的皇位继承者,他从出生开始,就被卷入了这个最大权利的利益集团中心,而被萧兀纳整垮的耶律乙辛,正是他耶律淳于一派中的一员。胆大妄为的耶律乙辛居然派人谋杀了天祚帝耶律延禧的父亲,而且还倡议他耶律淳于为新的皇位继承人。 但事不随人愿,当耶律乙辛东窗事发之后,他耶律淳于也因为失宠被流放到此地,这么多年过去了,当这件事情再次被人揭出来的时候,他也忍不住哀叹低眉,唏嘘不已。 “此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章奴兄何必旧事重提呢?”耶律淳于好像根本就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反而洒脱不已。 “难道淳王子就没想过当这大辽的皇帝?”耶律章奴此话一出,惊得耶律淳于冷汗涔涔,自己好不容易抽身出来了,可不想再卷入进去了,但望着耶律章奴热切的眼神,却又不知道该如何答复。 正当耶律章奴再次劝谏的时候,萧普贤女不早不晚,如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带着只属于他耶律淳于才能读懂的风情,悠然而来。 “夫君,这位威风凛凛的将军是谁啊,你还不给我介绍介绍?”旁边的耶律章奴也是敢怒不敢言,这哪里来的女子,一点礼数都不懂,女子是不能随随便便参与议事的,这怎么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跑进来了。 “哦,这位是副都统耶律章奴将军。”淳王子好像并不在意萧普贤女的不妥之举,这本来就是他自己的地方,萧普贤女第一次住进来之后,他就让她不必那么拘束,他当时就说:‘从今天起,她便是这里的女主人了,而且将是唯一的一位。’而且耶律淳于实现了他的诺言,在他走完自己人生历程的时候,也只娶了萧普贤女这一位女子,他与萧普贤女的这段姻缘成为了一段佳话。 “奴家参见耶律将军。”萧普贤女款款拱了下俏丽的身躯,倒把耶律章奴弄的尴尬不已。 三人又闲话了一阵,最后耶律章奴觉得没戏,便准备起身告辞,耶律淳于本来想恭送下这位旧友,反倒是自己最心爱的妻子主动提出亲自相送。 “耶律将军请留步。”萧普贤女在偏厅的拐角处叫住了急急想离开的耶律章奴。 “王妃您这是......”耶律章奴一下就不知所措了,难道自己被人看上了?原本低着的头忍不住偷偷瞧了一眼风姿卓越的萧普贤女。 “将军与夫君商议的大事我可以回去好好劝慰一番,即使他不答应,待这件事情成了,也由不得他自己了。”当耶律章奴听完这让他振奋不已的消息,恨不得上去亲这丽人一口,懂我者眼前人也。 耶律章奴欢欢喜喜的离去了,留下了在原地心虚不已的萧普贤女,这段时间,她给西夷的萧邦去了一封信,希望能拿萧后萧红菱来交换被羁押的父亲允文公和他的傻弟弟,但萧邦直接给他回复了一封信,让她把萧红菱爱咋咋地,要换人必须有点诚意。这让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的她想出了这个并不妥当的主意,她想自己的夫君当了这个辽国的皇帝了,弹丸之地的萧邦还敢和他们叫板吗? “知道吗?刚刚你那一步棋下的很臭,不但会得不偿失,还有可能连累了自己的相公。”从阴影里出来的萧红菱冷不防冒出这一句话的时候,还是把旁边做贼心虚的萧普贤女吓的不轻。 “要你管,你现在只是我的阶下之囚,你那个亲哥哥都不管你了,你还有心情管别人的闲事?”气鼓鼓的萧普贤女开始反驳。 “可能我说出来你不会相信,其实我并不是萧邦的姐姐。” “别到这里瞎说了,你以为我是傻子?全金河府的人哪个不知道你是萧邦的姐姐。” “这件事情有点复杂,以后有机会我再告诉你,我想麻烦你一件事,可以吗?” “你不说我也知道,是不为了那个死而复生的吴掌柜?”吴永麟在锡城弄的天下皆知,当耶律淳于获悉他还活着的时候,已经悄悄派人去打探他的消息了。 “嗯,你能帮我把他救回来吗?”这对原本大难不死的相爱之人,就这么随着历史的进程再次上演着牛郎与织女的悲惨故事,只是可怜的牛郎居然还不知道自己的织女还活着,如果他知道了这一切,一定会不管不顾的赶过来,但事实不遂人愿,当她们再次相遇,已是一年之后了。 “放心吧,夫君早已经派人去接他了,你就放一百个心在这里等着好消息吧。”萧普贤女说完,萧红菱脸上久违的露出了一抹嫣红,她朝萧普贤女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望着或许只属于她与吴永麟两人的满天星斗,她的脸上绽放出七月初七才能相会时的喜悦,银河璀璨,丝路如织,萧红菱的思绪早已飞向了千里之外。 耶律章奴被萧普贤女这么一蛊惑,精虫上脑,便浩浩荡荡的领着自己的亲兵,朝上京(天祚帝耶律延禧办公的地方)扑杀过来,而这几天,刚好是天祚帝耶律延禧和阿骨打在护步岗决战的最紧要关头。 本来耶律章奴这个时机选的非常好,但他却偏偏遇上了被贬到此处当城守的萧兀纳,耶律章奴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硬是没将这空虚的上京拿下,而他这一闹,更是无意中帮到了阿骨打,也许,这就是天命吧,大辽的气数已尽,该来的始终会来的。 当上京被围攻的消息被传到护步岗的时候,天祚帝耶律延禧居然不管前方拼死拼活的辽兵,傻兮兮的带着一帮人马回援上京,我觉得无外乎这么几点,自己最心爱的妃子还在上京待着呢,这一旦被这些反贼冲进去了,自己的这些爱妃美妾岂不入狼虎之口。而且自己带出来的这帮人马说不定也有他们的内应,万一上京失手了,这帮人正好倒旗相向,不行,为了自己的王位,必须先处理那边,这些鸟女真人,后面再来收拾他们。 如虎狼一样的完颜娄室等人并没有给他卷土重来的机会,望着消失的耶律延禧所部,人人兴奋异常,他们采用前后包夹的战术,将其余还没来得及逃跑的辽兵杀的哭天抢地,哀鸿遍野,这原本偏向于大辽的好形势,就因为这个昏庸的天祚帝耶律延禧为了一己之私,将北中国200年不可一世的大辽弄的一蹶不振,直至灭亡。 而急急赶回上京的耶律延禧好像也变聪明了,不但没有对耶律章奴的叛乱归咎于耶律淳于,还来了一记收买人心,将他封为秦晋国王,并任命他为辽朝军队的统帅,委托他指挥对女真人进行防御作战,萧普贤女这一招只能说是误打误着,但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吗?以后你们会知道的。 第73章 儿子,老子,小寡妇 落日的黄昏,周围阴风阵阵,枯黄的杂草几乎都没过膝盖了,一只磷光闪耀,全身呈黄色,周身布满古钱状黑环的敏捷猎手正用它饥饿的眼神注视着峡谷中一队歇脚的商人,它在等着最佳的时机,将这些人中落单的人一击制敌。 这样的机会说来就来了,一个憋的满脸通红的汉子冲入旁边的灌木丛中正准备方便一下的时候,这位身手敏捷,动作灵活,以一种让人咂舌的速度的猎人,直接扑向了来不及反抗的嘘嘘之人。 那人还没来得呼喊一下,那头凶猛的野兽直接咬断了他的脖子,当场一命呜呼了,此后的数天,这一队的商人中陆陆续续的有人相继失踪,让这些人相继恐慌起来,直到他们遇到了一支队伍庞大的衣衫褴褛之人,让这些人才信心大定。 这一队人马正是从锡城反扑回西夷的吴永麟等人,这一路的担惊受怕就不用说了,而且这二千多号人的吃喝也成了一个大问题,为了解决这些问题,吴永麟简直伤透了脑筋。 “吴掌柜,你觉得我们能拿下这帮人的机会有多大?”一位相貌不凡,手握朴刀的汉子兴奋的像吴永麟询问,此人便是逃出生天的周勋。 “我已经让茅大哥和岳飞装扮成父子混进木川府了,就等他们的消息了。” “那帮蠢货一定想不到我们又回来了。” “长江,你让周围的兄弟们密切注意那队追赶我们的西夷骑兵,切不可离太近,暴露了我们的行踪。这里必须速战速决,一旦让他们发觉,我们就要被人包饺子了。” 此时的木川府,一队押运粮草的西夷兵匆忙的朝卫朝的方向赶去,今天他们在暗处看到这样的车队已经是第三回了,自从那次胡正彦丢失了那次粮草之后,这帮人变得非常慎重起来,一般随行的至少都有一队骑兵随行。 当看见一辆马车中看见一个鬼头鬼脑的少年东张西望,并不经意的在草丛中丢下一块揉成一坨的破布之后,吴永麟会意的笑了,那人便是混进车队的岳飞,毫无疑问,茅子兴也混了进去,当吴永麟看着那布片上描绘出一处打叉的地点之后,让周勋招呼了一下众兄弟,便按照岳飞所描绘的近道,连夜赶了过去。 我们的月灵儿,在这段关键的时刻,居然病倒了,也许是看见吴永麟太高兴了,原本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而且加之营养不良,这一病便是好多天。 “快点,把我煮的这碗药喝了。” “你不是陪周大哥他们去劫粮草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看来我回来并不受某人欢迎啊。” “才不是呢,我只要一见到你,病就全好了,只是这药太苦,我喝不下。” “难怪你这病拖了这么些日子,感情你把这些别人辛辛苦苦采回来的药材熬成的中药全部孝敬给土地公公了?” 月灵儿发觉自己的小诡计被人说破,早已羞愧的低下了头,一双美目用余光怯生生的望着吴永麟,大气都不敢出一下,这哪里还是那翩翩的‘兰菱仙子’,分明是一个犯了错误,等着被先生惩罚的读书郎。 “来吧,我亲自喂你,喝完有奖赏,会甜甜蜜蜜的哦。” 月灵儿此刻是逃不过了,不停的朝旁边的红袖等人报去求援的目光,但当她发现根本逃不过去的时候,只得捏起自己的鼻子,带着生无可恋的表情,将这碗又苦又难闻的草药一口一口的灌进了喉咙,最后极为不情愿的吞了下去,口中那苦似黄莲的味道早已让她追悔不已。 “把眼睛闭上,我给你的奖赏来了,我和你说过,我要和你同甘共苦。”吴永麟说完,早已将旁边娇羞的月灵儿搂入了怀中,这些日子以来,两人之间的吻技早已突飞猛进,月灵儿都能和他配合的相当默契了。此时听了吴永麟的话,早已羞赫的闭上了美目,等着与情郎来一次拥吻。 “把嘴巴张开。”当吴永麟说完这些,月灵儿的小脸更红了,难道他要和自己**,为了配合他,竟然伸出了她那如津小舌,正当她在那里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丝甘甜直接顺着她的小舌在口中慢慢散开,而刚刚草药的苦味,早已消失殆尽,此时嘴巴中说不出的畅快甜美。 “你这是哪里来的?”月灵儿睁眼看见吴永麟手中伸过来的一把冰糖,早已感动的无以复加。 “知道你怕苦,我让岳飞在木川府帮我带回来的,以后如果再敢将药孝敬给别人,小心我抽你屁股。” “我也要奖赏你一下。”月灵儿刚说完,直接和吴永麟来了个嘴对嘴,吴永麟开始还觉得这种奖赏还挺受用的,正当他感受着这种温柔的时候,丽人口中回报了他一口让他苦到想哭的汁液,原来月灵儿将碗中未完全喝尽的中药回报给了他,让他真的是有苦说不出了。 “下次还敢抽我的屁股吗?”月灵儿威胁道。 “不敢了,不敢了,姑奶奶,赏口糖吃,苦死我了。”吴永麟一副嘴巴此时张的巨大,舌头伸出来,像一条讨食的哈巴狗,向自己的月主人摇尾乞怜,这身份的转换,早已让旁边的人捧腹不已,人人沉浸在欢快的氛围之中。 ********* 一队运粮队行进在崇山峻岭之间的羊肠小道上,此时,中间一辆车的车轱辘坏了,负责运粮队安全的军官连忙吩咐手下的官兵上去帮忙,看着车轱辘在淤泥中越陷越深,而天空不作美,这个时候居然开始下雪了,军官看见实在没办法,便让人把卸下来的粮食分别平均运到其他车辕上,而对这辆已经再也没什么作用的坏马车,居然作出了直接拆了当柴烧掉的鲁莽决定,正当几个兵丁拿着斧头准备对这辆马车大卸八块的时候,一位少年挡在了这些人的身前。 “你们这些人也太不讲道理了,运粮食的钱都没给我们,还想拆掉我这唯一维持生计的活路,要拆马车,先把我拆了吧。”一个怒气匆匆的少年挡在这些兵丁的前面,挥舞着手中的马鞭,倒让那些兵丁不敢靠近半步了。 “小兔崽子,你知不知道你们现在挡在这里,耽误了我们到达前方战场的时间,你和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一位兵丁开始威胁少年。 “爹,你快说句话啊,这些人想动我的宝贝。” “你给我过来,信不信我回家抽你屁股。”在看热闹的人群中钻出一位老汉,虽然脸上写满了风霜与苦难的经历,但那双眼睛却熠熠生辉,让众人都忍不住生出一丝好奇,看着这父亲会如何处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逆子。 “你说过做完这趟买卖就让我回去卖了这辆马车就娶隔壁那个小寡妇的,你说话不作数。”少年居然拿家里的破事和老汉开始据理力争起来,倒把那些准备动手的兵丁晾在了一旁,看着局势如何发展。 “你这个没出息的家伙,老子当时迫于无奈才答应了你这无理的要求,想不到你还真的听进去了,你再不过来,信不信我削你?” “你个为老不尊的家伙,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破事?”众人一听,难道这中间有隐情?而且少年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扯的老高,顿时,周围围观的兵丁更多了。 “你晓得个球。”老汉老脸有些挂不住了,居然不管不顾的冲上去夺少年手中的鞭子。 “大家给小子评评理,我和隔壁的小寡妇可是真心相爱的,可我这位老爹却千方百计的阻止我们,有一次趁小子出门做活计的时候,居然口出轻薄之词,调戏他这未过门的儿媳妇。” 少年这一句话一出,旁边起哄的人此起彼伏,人人恨不得一人一口唾沫将这居心叵测的父亲淹死,他们站在少年这边,开始大肆指责这位老汉的种种不是。 “放你娘的狗屁......”老汉狗急跳墙似的开始对少年开始破口大骂,语言是越来越难听,而站在远处的军官看见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这运粮的车队是完全瘫痪了,如果再让这两父子再这么闹下去,今天他们就必须得在山里过夜了,他正准备转身想走过来处理的时候,一个鬼魅般的身影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的周围,还没等他呼救,他和旁边的两位护卫直接被人扭断了脖子。 “大家知道吗?我这老子平时就爱喝花酒,我那可怜的娘亲就是被他这种嗜酒如命,不知羞耻的人气死的,娘亲死前给我留下娶老婆的首饰都被他典当出去了。” “少往你老子头上扣屎盆子,你刚刚完全是在颠倒黑白,明明是你想破坏我和小媳妇的真情,明明是你喜欢喝花酒,而你娘亲,还不是被不争气的你气死的。” 老汉最后忍不住吐出这一出狗血一般的剧情的时候,围观的兵丁和群众此时完全受不了这急转而下的反转,一时间像一个个痴痴呆呆的傻瓜一样思考着这两人口中的漏洞,人人讨论着这两人到底谁才是清白的,争先恐后的都想找出那撒谎之人。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兵丁模样,恍然大悟的人站了出来,对着对峙的两父子开始询问:“小子,你是什么时候认识小寡妇的?” “一年前,但我们第一次见面之后,我就发誓这辈子非她不娶。” “老子,我呸,小子的老子,你是什么时候认识小寡妇的?” “两年前,当时我带着她从关外回来的时候,她便嚷着要嫁给我,但这逆子把那份家业都快败光了,我哪里还出得起这彩礼钱。” “需要彩礼钱吗?你这个有色心没色胆的家伙,当时把小寡妇直接娶过门不就没这一档子事了。最后完全是给这两个家伙创造了日久生情的机会,我看你儿子生的威武不凡,哪儿有你说的那么不济,完全是你出于嫉妒心,在往自己儿子身上泼脏水,事情的真相便是......”还没等兵丁说完,老汉不知从哪里抽出来一根木棒,直接将那兵丁敲晕了。 兵丁转身晕厥的那一刹那,口中念念有词:“我真的神机妙算,乃当世包青天是也,你这个人,想杀人灭口......” 气急的拿刀斧的官兵一股脑的冲了上去,想将这笔糊涂帐的凶手绳之以法,一时间战在了一处,想不到那老汉竟然有那么几把刷子,把这些冲上来的官兵用那看似不堪一击的木棒打的抱头鼠窜,这不一会儿,冲过来帮忙的兵丁越来越多了。 老汉诡异的笑了一下,从一个目瞪口呆的兵丁手中夺过一把弯刀,还没等那人反应过来,一把弯刀划过兵丁的脖子,他死前毫无一丝痛苦,因为老汉出手的角度与力道恰到好处。 “大家小心,我老子以前混过一段时间的绿林,练就了一身的好刀法,大家攻他的下盘,他的弱点就在那里。” “你这个兔崽子,不来帮你老子,还将你老子的弱点一丝不漏的告诉外人,等下次老子回来捉住你,非得抽了你的筋,扒了你的皮不可。” 旁边的官兵并不理会两父子继续在那里斗嘴,直接将老汉围在了中间,都攻向了老汉的下盘,老汉似乎有点吃力,那些官兵信心大定,当他们觉得可以将老汉伏法的时候,老汉一记‘乱中取胜’,居然让他杀出了一个豁口,直接奔向了密林深处,那些官兵气不过,也不管这些运粮的人马,尾随追了上去。 刚刚被老汉打晕而悠悠醒来的官兵看着岳飞和一帮绿林好汉虎虎生风的看着他的时候,他怯生生的说道:“难道你才是真正的......” “你只要记住这一段故事就行了:一位少年挑拨官兵搏杀了其父,抱得美人归的佳话就行了。”之后,少年又把他敲晕了。 周勋看着岳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着被控制在手中的粮草车队,一声令下,哄散了那些车夫,那辆坏掉的马车,直接被他们拆成了数截,直接埋在那淤泥之中,让后面的马车稳稳当当的穿行而过,众人看着气喘吁吁赶来的茅子兴,而岳飞对他做了一个鬼脸,茅子兴尴尬的笑了笑,这场戏的最佳男猪脚,非茅子兴莫属。 在上山一位威武不凡的将军冷冷的望着那一队疾行而去的车队,脸上露出了大事将成的一丝冷笑,这一次,我看你吴永麟再往那里逃。 第74章 新生命的诞生 远处的山坡上屹立着一个挺拔的背影,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远处发愣,空中落下的雪打在他身上的时候,他都浑然不知,他现在很想知道自己的终点在何方,如果就一直这么漫无目的的走着,始终让自己和这些人看不到希望,这样久了,终归会出现问题的。 山脚下众人热火朝天的从车上搬下来一袋袋粮食的时候,他感觉不到一点欣喜,这次虽然轻松的就将那些西夷人的粮草截留了,但却无形中暴露了自己的行踪,而且西夷人以后的防守会越来越严,如果不能找到可以持续获得粮食的方法,自己这帮人总有一天会被拖垮的。吴永麟急需找到解决的办法,但这几天,他就是理不清头绪,越想脑袋越疼,所以站在这山坡上好让自己清醒下,看能不能灵光一现。 从进入这片被群山包围,脚下半人高的蒿草,周围一些叫不出名字出来的枯萎植物,前后只有一条出入口的大峡谷的时候,吴永麟有一种深深的担忧,如果被人前后一包夹,中间再放一把火,自己这帮人很容易全军覆没。 他本来想催促这帮人早点走出这条峡谷,但队伍中老弱妇孺过多,那些人的腿脚赶不上他们这些练武之人,而且这些日子持续的急行军,明显已经让这些人吃不消了,最近大家本来就饥一顿饱一顿的,如果继续赶路,难免会出现一些意想不到的问题,可能会更加影响前进的速度。当岳飞和茅子兴回来的时候,这些人总算看到了希望,信心大振,一个个埋锅造饭,准备饱餐一顿,以解除连日饥不裹腹带来的颓废。 “在想什么呢?”一个如百灵鸟悦耳动听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把他吓了一大跳。 “美女,你以后别这样,人吓人,吓死个人,你刚刚把人家小心肝吓的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不信你摸摸看,这还在突突突的望外钻呢。”吴永麟直接牵过丽人的葱白小手,朝自己的胸口抚摸了上来。 “哼,老实交代,又在想哪个女人呢?我看见你站在这里都半天了。”月灵儿吃醋的样子都那么有趣可爱,摸着她的柔夷小手,早已让吴永麟想入非非起来。 “我在想你啊,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你的背影,我现在简直一时半会都舍不得离开你,我的主人。”自从那次被月灵儿整治之后,吴永麟在他面前学乖了,自己那点功夫在她面前简直是班门弄斧,既然打不过,就只能秉承大丈夫能屈能伸的原则,采用怀柔政策,而这位月寨主,在爱情方面本来就是一个雏儿,每次被他这么一顿甜言蜜语,早已笑颜如花,将刚刚的诘问抛之脑后了。 “就你嘴甜,也不知道宋姐她怎么样了?” “我去她的豆腐铺去看过,一切井然有序,应该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吧,或者你们那边的人来了......” “你是说......”一想起这些,月灵儿有点不自然起来,以她对教主的了解,虽然这些年对宋凝雪不管不顾,但在某些关键的时候,她首先想到的必然会是她。 记得一次,宋凝雪被派到金陵去执行秘密任务的时候,教主居然站在山坡上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久久不肯离去,而后,教主居然悄悄的消失了一段时间,当月灵儿问红姑教主的去向的时候,红姑支支吾吾的,说教主在后山闭关练功,但那次只有月灵儿一个人傻兮兮的去恭迎教主出关,结果不言而喻,其他人笑话了好一阵。 “下次要干什么也提前给我说一声啊,我也好让你这个榆木脑袋开开窍。”慕容怡清看着垂头丧脸的月灵儿进门的时候,上去敲了一下她的小脑袋。 “你说教主为什么要骗我们呢?有那个必要吗?我总觉得教主对宋凝雪有点特殊,就感觉......” “嘘”慕容怡清连忙将头探出去往周围望了望,顺手关上了大门,并让月灵儿住口。 “你也太小心了点,你没觉得宋凝雪和教主长的有几分相像吗?” “我觉得你还和教主长的像呢,这种话以后千万别乱说。”慕容怡清用双眼剜了一下月灵儿,她知道如果今日的话被别人听到了,她们绝对要受一番责罚,这始终是教主的一大禁忌。 后来最让人惊讶的是,数日后,教主前脚才回来,宋凝雪就跟着回来了,月灵儿始终都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此刻讲给吴永麟听了之后,发现他打量自己的眼神怪怪的,然后幽幽的说了一句:“如果能让我见见你们教主本人,我想我应该能知道事情的真相。” “你还敢见她?我估计她吃你的肉,喝你的血的心都有了。” “说不定我这身肉还真能让她容光焕发,至少能活得更像一个女人哦。”吴永麟想起这位教主不是喜欢美男子吗,如果可以与她翻云覆雨一翻,那自己的修为岂不是又可以提升好一截,想起这些,脑袋中想起了那日和慕容怡清在山洞中三场酣畅淋漓的大战,总感觉意犹未尽,看来还得多娶几个老婆才行,哎,魅力强的男人有个三妻四妾很平常嘛,正当他在那里为自己好色的借口找理由的时候,一阵疾驰的马蹄声打断了山谷的宁静。 极目远眺,一队让人防不胜防的西夷官兵冲进了山谷,对那些手无寸铁的无辜老百姓大打出手,并打翻了那些正在烧水的陶罐、铁锅等做饭的器物,当茅子兴,周勋,岳飞与那些人交上手之后,凭借几人高超的武艺绞杀了数人,那些西夷兵知道这几个人不好惹,专门找那些无辜的平民下手。这些人让人感觉是有目的的袭扰,让岳飞等人完全顾东顾不了西。被这些西夷兵这么一袭扰,原本平静的山谷乱成了一锅粥,让吴永麟也是大伤脑筋。 月灵儿飞身而起,剑到人到,她对于西夷人也是出手好不留情,当离她不远的一位凶神恶煞的西夷兵举刀欲砍向一位手无寸铁的老妪的时候,月灵儿长剑出手格挡住那人的弯刀的同时,双脚直接朝那人的胸口踢去,在那人的身体被击飞之后,月灵儿又在他的胸口又出了数拳,两条人影在上空盘旋,最后月灵儿双拳出海,直接将人挂在了一处树杈上,望着那七窍流血,面目全非的西夷人,其他偷袭的西夷人顿时慌了神,一时间匆匆退出了战场。 “咳咳......”月灵儿忍不住咳了出来,让旁边的吴永麟上去急忙安抚她那由于怒火受伤的心肺。 “这身体才刚刚好,这么大动肝火干嘛?”吴永麟在一旁轻声责怪,倒让月灵儿在一旁感动不已,如果不是周围的数人走上来想商讨一下此次为什么会被偷袭,她估计早就和他做出一下羞人的事情了。 “别那么望着我,想都不要想,生病的人如果‘打啵’是会互相传染的。” “‘打啵’就是亲亲啦。”吴永麟又道。 “你不是说过要和我同甘共苦吗?传染给你又怎么了嘛?正好和我一起喝那碗难喝的中药,嘿嘿。” 吴永麟对于这个毫无医学常识的月灵儿大为恼火,想起一件事情,便对她说道:“你去看看阿香,瞧瞧她有没有事,听说这几天她就要生了,作为红衫寨下一代的第一人,你这个寨主该去关心慰问一下塞,要不然让人家多寒心。” 月灵儿这段时间几乎天天和吴永麟腻在一起,这被他一提醒,自己确实做的有点过分了,连忙留恋不舍的朝阿勇阿香所在的方向走过去了。 “岳飞,你过来,你老实给我讲,你们进入木川府之后,茅大哥有没有单独离开过一段时间?”吴永麟将岳飞单独拉到一处乱石之处,在他耳边开始耳语起来,时不时的望一望远处的茅子兴。近几日,月灵儿将茅子兴以前的身世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防人之心不可无,当前的问题,最有可能出现在他的身上。这一路上,吴永麟曾经对他们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注意身后的尾巴,他们抢了这一批粮草之后,都是绕了一个大圈子才与他们会合的,至于长江等人,时刻在周围五里之外的范围戒备,更是半个时辰回来禀报一次,为什么这些人刚刚就在自己这帮人准备吃饭的时候就来偷袭?这不早不晚的,也把时间算的太准确了吧。 “师兄,他一个大男人,我能管得住他什么,我不可能一直绑着他吧?”岳飞想想自己在木川府也跑到街上偷嘴过一段时间,这如果被他知道,估计又要被臭骂一顿,连忙为茅子兴推脱,他深知收买人心的重要作用,同时对远处的茅子兴眨了一下眼睛,他和茅子兴有过约定,这件事情千万不能给自己的师兄讲,他这个师兄唠叨起来,简直和自己的师傅一样,会让自己晚上做噩梦都会想起自己被骂的场景。 “那你们回来的时候有没有觉得茅大哥哪里有没有不对劲?” “我觉得现在最不对劲的就是你了,怎么逮着一个人就咬,像条狗似的。” “算了,当我刚刚没说过刚才的话,你也别把我刚刚说的那些话对另外的人说起,知道吗?” “放心吧,师兄,别看我年纪小,这嘴巴可牢实了。”说完这些,一溜烟的就往茅子兴所在的方向跑了过去,两人像一对兄弟在那里唠家常,早已经将与吴永麟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告诉了他,让他别往心里去,我这个师兄近来‘大姨妈’来了,让他别往心里去。 茅子兴问他什么是‘大姨妈’,岳飞告诉他是吴掌柜取的一个颇有心意的一个名词,说是女人月月红,茅子兴忍不住老脸一红,当与吴永麟不经意的四目相对之后,他居然心虚的躲闪开来。 望着四下被西夷兵杀得七零八落,哀嚎声阵阵的被自己带出来的老百姓,吴永麟有一种深深的愧疚感,这是当世的其他人不能理解的,在他的心中,觉得每一个鲜活的生命都值得尊重,如果自己为这些人多考虑一点应对的措施,至于会出现今天这种情况吗?人家说百密一疏,但此刻他被一种无形的责任压得暗暗下了决定,以后这种局面绝对不会让它再次出现。 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会很悲伤,当一声呱呱落地的清脆的新生儿的啼哭声响彻整个山谷的时候,吴永麟原本眉头紧锁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新的生命代表了希望,他步伐稳健的朝刚刚月灵儿奔过去的方向走去。 才刚刚走到门口,便和匆忙跑出来的月灵儿几乎撞了一个满怀,月灵儿瞧见是他,毫不掩饰的牵着他的手,激动的说道:“生了生了,是个小子。” “我怎么感觉比你自己生个儿子都高兴呢?要不我们准备准备?一起讨论下造人计划?”吴永麟眉毛上扬,那猥亵的眼神哪里还有刚刚谦谦君子的模样,让旁边的月灵儿懊恼不已,这到底是个什么人啊?怎么不正经的时候能这么不要脸呢?难道以前那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是装出来的? “想的美,我刚刚想去找你,你就来了,看来你还是挺懂本姑娘的心意的,不错,好好干,等着转正的那一天哈。” 吴永麟一阵鄙视之色,我什么时候成为她的候选对象了,这也太吃亏了点吧,不行,这个主动权要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要不然以后天天只有被妻振纲的份了。 “看在你难得夸奖我的份上,说吧,有什么事?”吴永麟口头上并不示弱,对于丽人的挑衅,完全没放在心里。 “人家说刚出手的娃娃不是要娶名字吗?你学问高,给他取个吧。” “这个小问题,我回去动一下我这个聪明的脑袋瓜子,保证完成任务。”吴永麟居然还立正敬了一个军礼,把月灵儿逗的眉开眼笑的。 “还有个事情,你低下头来......”月灵儿也是急的没办法了,阿香和她们这帮人完全没有经验,此时不得不求助于见多识广的他,在他耳边耳语起来。 “这个简单,我给你到周围找个做过月子的大嫂来教教你们就行了。”事不宜迟,吴永麟说干就干,直接一阵风的离去,去寻找这位‘月嫂’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由于阿香的营养没更上,自己的奶水完全不够喂这个小子,每日看着啼哭不止的儿子,阿香和阿勇愁容满面,想不到这个刚刚出生的儿子,生下来就要挨饿。 天无绝人之路,也是这小子有那个福气,当张虎几日后给他们讲了一件让他们又惊又喜的事情之后,这小子的吃食才被解决了,而且身子骨比后来的其它孩子都要壮实。 第75章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一个,二个,三个,当一个石头在水中被旋转打出三个水漂,再也不能突破自我,沉入了湖中。而旁边的一位汉子也从地上捡起一个小石子,握着那浑身光滑溜溜的质感,毫不犹豫的丢了出去,汉子好像很熟悉这种玩法,当他投掷出的小石打出十个水漂后还在继续前行的时候,旁边的吴永麟红了红脸。 “茅大哥,你能和我说说为什么要加入我们吗?”刚刚打出漂亮水漂的汉子便是茅子兴。 “也说不上来什么原因,觉得你这个人和其他人有点不同,总觉得和你一起会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出来。” “其实你可以有更好的选择的,我们这一路,也许过不了多久谁都没有了。”对于茅子兴的夸奖,吴永麟不以为意。 自从那次被西夷官兵偷袭之后,吴永麟,岳飞,周勋,张虎等人在西夷人偷袭的方向仔细查探了一番,当他们到达原本自己的岗哨所在的位置的时候,只发现了两具已经死去多时的尸体,他们的后颈部分别有两个针眼一样的小洞,如果不仔细看,完全看不见那里有一个伤口。除了那两个小洞,两人靠近心脏的部位分别有一个很深的伤口,但为什么这两人死之前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呢?张虎倒还见多识广,他以前听说过有一种毒药可以将人全身麻痹,至于他听谁说的,吴永麟用眼睛瞄了他一眼,立马从他闪躲的眼神中知道了答案,吴永麟找他单独一打听,毫无疑问,他又是从他大嫂那里听来的,苗人除了情蛊,还有幻蛊,最匪夷所思的居然有一种定身蛊,中蛊之人完全被麻痹了,既不能动,也不能出声,甚至躺在地上的时候会产生幻觉,这种蛊集合了‘断肠草,鹤顶红,七步毒蟾蜍,千手三蜈烟,赤练青蛇,沙漠驼蝎,西域魔尸香芋’等七中至阴至邪的毒物,中毒之人不会立马死去,但其实也相当于到阎王爷那里报道了。 吴永麟听张虎说完这些,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但为什么这些人还要在这两个人的心口上多此一举的再用利刃补一下呢?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次西夷人派了一批高手来追踪他们了,虽然这些人武艺不一定比自己这边的人厉害,但里面一定有很善于抓住一丝的线索寻找到答案的高手,想想自己处心积虑的隐藏自己这帮人的行踪,还是被人轻而易举的找到了。 但最让吴永麟想不通的是,为什么原来没有劫这次粮草之前,自己这帮人神出鬼没的,完全是牵着西夷追兵的鼻子,而这一次劫完粮草,这种局面似乎被完全调转了,难道就那么巧?来了一个用蛊的高手? 或者本身这一批粮食就有问题,但到现在为止,自己这帮人完全没有中毒的迹象,而且吴永麟让吴三用银针和其他可以试毒的方法都试过了,这一批粮食是没有问题的,那到底问题出在哪里?吴永麟最后百思不得其解,最终他把不愿意怀疑的对象移到了茅子兴身上,所以,才拐弯抹角的找茅子兴单独谈心,聪明人一看就知道他在调查茅子兴。 “自从失去我最不争气的儿子的那一天起,我突然发现这些年我坚持的初衷错了,而恰恰是我那个最不争气的儿子,或许本身看到了事情本身的真相,所以才一直过得浑浑噩噩,自暴自弃,如果他现在还活着的话,我相信他会很高兴我现在的做法的。” 吴永麟无言以对,人家发自内心的肺腑之言,绝对不是那些做的亏心事的人装出来的,他还是不死心:“能告诉我你们到木川府都做了些什么吗?” “我和岳飞小兄弟一人买了一辆牛车,买通了负责安排运粮事宜的一位军官,这后面的你应该比我清楚了。” “能告诉我除了这些,你们还见过什么人或者还做过什么事?一切的细节我都要了解。” “出发前,那位军官对我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们路上长点心,这一次的运粮任务极为重要,我陪他到一处酒楼,把他灌醉了才知道这一次有一位大人物居然来亲自过问过,至于是谁,他打死也不敢透露半句,我后来套他的话,也没有得到答案,我估计这次他们的内部商讨的机密会议,他应该没有被安排在邀请之列。” “你为什么要骗我呢?你应该知道这位大人物的真实身份了吧?”吴永麟脱口而出,说完自己都后悔了,其实他挺喜欢这位茅子兴大哥的,但此时两千人的性命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理性必须战胜感性。 “吴掌柜,是岳飞告诉你的?”茅子兴反而一点不在意吴永麟的大胆猜测。 “那你能告诉我你在木川府单独见了什么重要的人吗?听岳飞说,你连续几天都是很晚回来的。”吴永麟最后将这次偷袭事件苦口婆心的劝慰岳飞,总算套出了两人木川府之行的具体细节,连上厕所的事情都没放过,让岳飞对吴永麟的事无巨细头疼不已,这个吴师哥最近怎么越来越臆想严重了,这真不知道又受什么刺激了,难道是月灵儿拒绝他了,他找自己这帮人撒气?平时看见这两人依然甜甜蜜蜜的啊,难道是做给自己这帮人看的,虚伪,真的虚伪。 “我能不说吗?这是我自己的私事,我向你保证,我绝对没有做对不起自己人的事出来。” “不行,如果你找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我想你的自由会被局限在一个很小的范围之内。” “为什么你不肯相信我?难道就因为我以前是‘白莲宗’的宗主?” “如果你有什么苦衷,至少要让我觉得可信吧。” 茅子兴最后实在没辙,只得将自己在木川府喝花酒的丑事抖了出来,事情的罪魁祸首最终指向了吴永麟自己身上。平时由于吴永麟太过大胆,都是直接当着众人的面和月灵儿接吻,而这些类似于茅子兴这类的老古板哪儿受得了如此香艳的刺激,本来黑灯瞎火,吹灯盖被子的事情,居然被两人活色生香的当众表演,是个正常的男人都受不了,而且茅子兴作为宗主,这身边平时的美人就没少过,只是当时自己一心扑在反卫立国的大事上面,这段时间闲暇下来,偶尔会回忆起自己远在他方的娇妻美妾起来,而自己这身板,绝对可以再生个一儿半女。看着两人激情的拥吻,茅子兴口干舌燥,这两人超前的举动,在茅子兴看来,完全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嘛,茅子兴完全被刺激的目眩迷离。 在木川府,他在那次和那位运粮官喝完大酒之后,那人居然带他到了一处让他瞠目结舌的地方,木川府最有名的一处风月场所,自从两国交战不断,里面被劫掠而来的卫朝女子越来越多,这里面有一位姿色和品行极佳的女子,而且还通音律,这茅子兴平时没什么爱好,就爱听自己在金陵老宅一位叫莫离的小妾弹琴。茅子兴见到她之后,就再也迈不开步子了,当然,我们的英雄当夜就拥有了美人,茅子兴对付女人还是有一手的,本来就生的英武不凡,豪气云天,出手阔绰的他,居然能从女子弹的曲调中对当事人的心境侃侃而谈,就这样再矜持的女人也毫无抵抗能力。 这一来二去,出于对此女子的钟爱,茅子兴居然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给这位女子了,而这位女子是否是西夷人对茅子兴下的套,是否与茅子兴逢场作戏,也只有双方能知其就里了。说来这茅子兴还是很有眼光的,这位女子后来也有一段传奇的经历,这位风月女子,因为其出众的表现,居然后来成为了萧邦的宠妾,由于西夷与卫朝的这一战事,直接拖垮了萧邦自己刚刚建立起来的政权。在军事上不能对大金进行有效的抵御,数战下来,被大金打的抱头鼠窜,胡正彦为他想了一个最侮辱的缓兵之计,便是假意对大金俯首称臣,年年上贡。萧邦虽然不齿,但想想羸弱的国势,也不得不虚与委蛇,委屈求全,但最让他憋屈的是,每年必须在自己的地盘亲自迎接这位大金来的钦差大人,而大金出于对西夷人的重视,也没有派什么阿猫阿狗来,每年都是派大金最懂人情世故的二太子完颜宗望来访。 某年某日,萧邦在自己的女子招待这位远来的客人,席间,是这位女子在门帘后面弹曲,完颜宗望听得如痴如醉,开始以为只是萧邦的一位懂音律的技师,胡正彦是何等聪明之人,居然夜里在萧邦的授意下,直接带到了完颜宗望的驿馆。就这样,这位女子被萧邦当成礼物送给了大金的二太子完颜宗望,而完颜宗望这人就喜欢卫朝女子的风雅诗韵,辗转反复她居然又成为了完颜宗望的爱妾,听说她姓张,当完颜宗望问她叫什么名字的时候,她说叫恋君,至于是不是对茅子兴动了真情而恋恋不忘,就不得而知了。 茅子兴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洗清了自己的嫌疑,因为当他离开木川府准备带着丽人双宿双飞的时候,丽人已经不知去向,虽然没有人证,但茅子兴眼中露出的留恋之色,吴永麟自己是能感觉得出来的,这位昔日的枭雄是动了真感情。 事情并没有真正结束,也许追来的西夷人里面真的有什么高手,吴永麟为了防止西夷人再来偷袭,不仅仅让那些伺候随时注意周围西夷人的动向,而且还派了暗哨,这里面自然有茅子兴,周勋,月灵儿,张虎,岳飞这样的高手轮番警戒,至于为什么没有自己,原因很简单,虽然那次大败了拓跋吾宗,但自己其实没有挤身于高手的行列,就连何德都对他有一种深深的唾弃,让他觉得这是一种耻辱,但几番交手下来,他发现自己临场单打独斗的能力,依然一个人都打不过。 至于那一次自己为什么能将拓跋吾宗逼的投火自尽,除了那身时灵时不灵的武当拳法在自己的生机受到威胁时获得了一点自保的作用。关键性的是拓跋吾宗那次完全是中了这些人的奸计,张虎在旁边一直让那位西夷兵求死不得,周勋,茅子兴等人围杀被大火扰乱心神,战意全无的西夷兵,早已让拓跋吾宗心神大乱,在加上月灵儿和那位一直未现身的周老头,更是让拓跋吾宗如惊弓之鸟,其实当时派几人中的谁去和他挑战,结果都是一样的,只是被吴永麟捡了一个大便宜。 拓跋吾宗又经历了痛失爱子的打击,更是心力交瘁,暗疾在这种时候,又复发了,他虽然表面看起来还意气风发,但就像一座将倾的大厦,随时等着一股强劲的外力让他粉身碎骨。 吴永麟这次出山,也不能不说没有进步,至少对于拓跋吾宗最后刚猛的一击,他表现的可圈可点,与拓跋吾宗的拳脚刀剑的比拼,也只是在那一刻小宇宙爆发,惊为天人,昙花一现。 周侗教他的刀法,他也是只得其形,不能深入其中的意境,他还来不及向老人好好请教一番,这位高龄的老人就这么离他而去了。 周侗那些日子开导他别太在意这些刀法,一个真正的高手应该临场做出随机应变的处理,前提是需要打好相应的底子。而吴永麟事情太多,抽不出那么多时间来打好基本功,这一来一起,更是荒废了一身所学。人家说三天不打拳,手都会生疏,而吴永麟,忙的时候,半个月都闲不下来,就这样,在这几位拳脚高手面前,他又当上了众人的军师。 此时此刻的吴永麟,保命的能力至少是杠杠的,自己这个未来老婆在自己的教导下,更是各种拳法,刀法融会贯通,一日千里,他也许不清楚自己此刻在月灵儿心中的地位,如果当世真有佛祖那样的神灵,月灵儿一定会将他像菩萨一样供着,他这种天生让人回血的辅助,正发挥着其它人无法替代的重要地位。 就像吴三有一次问他,老大,我觉得你好牛叉啊,为什么你什么都懂呢?吴永麟自然不能告诉他自己是从遥远的未来穿越回来的,因为别人一定会把他当成一个疯子,如果真的穿越了,那为什么还能保留以前的记忆呢?这世间不是有孟婆汤吗?那他又是如何逃过的呢? 既然自己不能成为高手,那就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慢慢的影响他们,相信有那么一天,这些人发挥各自的特长而爆发的时候,再凶猛的洪荒巨兽也阻挡不了他们前进的步伐。 第76章 纯粹手滑了 尾巴甩不掉,而且这些人越来越频繁的开始活动,虽然那两千多人没有什么感觉,但只要每次看见岳飞等人无精打采的回来,吴永麟便知道岳飞等人一宿都没有眨过眼。 倘若有一处固定的住所,或许还能组织起有效防线,对来扰之敌进行有效的反击。但现在他们就是一队流窜的匪人,以西夷人的话来讲,他们想什么时候弄死你就弄死你,高兴了,让你多活一刻。 如果不是西夷人和卫朝现在战事打的如火如荼,无暇顾及他们,只派了有限的兵力对他们进行围剿,他们的日子估计会过的更惨。 吴永麟几乎每日都会带着他们行走一段,从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但这处峡谷却好像始终走不出去一般,越往前走,山还是山,谷还是谷。望着远处被冰川覆盖的连绵山峦,他有一个还不是太成熟的想法,如果自己的时空之旅仅仅只是改变了人和物,那么千万年由于板块的不停挤压形成的地理环境会不会还是保持着原本的面貌? “零零柒,上次给你说的事情你还没有答应我呢。”与吴永麟百尺竿头更近一步之后,两人之间开始如若旁人的彼此暧昧的称呼‘月月’,‘麟麟’,但旁边的人那里受得了如此肉麻的称呼,看着他们不停的起鸡皮疙瘩,吴永麟给自己取了一个更加响亮的代号---时不利兮追不逝,国产‘零零柒’,本来吴永麟给月灵儿也取了个‘零零八’,但月灵儿也不知道被谁鼓噪了一下,她要做大,以这位花花大少的性子,将来一定少不了几妻几妾,所以她要做家里最大的,她要当‘零零一’,这个家里的大老婆。 “首长大人,您看我着日理万机的,那里还记得你什么时候说过什么话?”吴永麟脑袋里完全不记得答应月灵儿什么事情了。 “我就知道你从来就没把我说过的话当回事。” “哪里敢啊,您看我着不是在拼命运转我这不曾停歇的钢铁之躯嘛,佳人所谓何事啊?”吴永麟想套美人的话,不停的诉苦,示好。 “算了,本首长不和你计较了,你给阿香儿子的名字想好没有呢?” “这件事情啊,这......”吴永麟望着远处的冰川,突然想起了后世这座连绵之峰有一个气势磅礴的名字,祁连,是了,就是它,他们的孩子就叫祁连。 当吴永麟将这个名字告诉给月灵儿之后,丽人原本气鼓鼓的样子被欣喜之情所取代,自己这未来相公果然肚子里面还藏着那么一点墨水,一个人不停的默念了数遍,走的时候冒出一句让吴永麟啼笑皆非的话:“将来我们的儿子一定要取名比祁连更有气势。” 那比这祁连山更有霸气的名字,只能称呼为珠穆朗玛了,吴永麟百无聊赖的笑了笑,这八字没一撇,怎么突然就冒出这么......难道今夜有戏?吴永麟想起丽人刚刚不经意的一言,早已无心议事,还没等和周勋,茅子兴,张虎等人的每日例会讨论完毕,早已找了个溜之大吉的借口,匆匆忙忙的朝月灵儿的香闺摸了过来。 本来他已经悉悉索索的将自己脱的一身精光,等着丽人的投怀送抱,但直到自己熬不住沉沉睡去,月灵儿都还没有回来。 这段时间,为了给还在坐月子的阿香补充营养,张虎等人会去周围的林子里去打一些野味,但正值冬季,山里的动物都冬眠了,偶尔附近一些敢冒头的,早就被这数千人的队伍收入腹中了,没办法,张虎等人不得不到更远的地方打猎,有些时候,甚至到天亮都见不到他们返回的影子。月灵儿给阿香说出他们的儿子叫祁连之后,更是身受鼓舞,天还没黑就带着月茹,春红等人再次进山碰碰运气去了。因为张虎和阿勇这个时间点了都还没有回来,而他的儿子祁连,已经饿的哭了好几遍了。 红袖这个丫头平时看着一副吃货的样子,做起事情来还挺细心,这小祁连的小皮袄子,开叉小裤子,小毛靴子,都是她缝补的,更是对床上的阿香照顾的无微不至,作为一个丫头,她完全是合格的。 毕竟吴永麟还没将月灵儿娶过门,而且现在的条件也不允许,所以红袖这些日子还是和月灵儿睡在一处的,两人晚上说些悄悄话,这日子也过的相当惬意自在。当红袖哈欠连天,着衣而眠的抚上那光溜溜的屁股蛋子,冒出一句话之后,让原本很享受的吴永麟瞬间跌入了冰谷:“月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晓得去阿香那里叫上我一声,害我在那里等你到半夜。” 当吴永麟听见一个人黑灯瞎火的摸进被子的时候,早已经醒了,想不到这位女子还挺主动,直接摸上了自己最敏感的屁股,当他正准备转身和心爱之人来个香香嘴的时候,才从丽人刚才的言语中发现此时回来的是红袖。吴永麟也不答她,但身体却吓得没有了一丝暖意,你明显还能感觉他还在轻轻的颤抖,感受着红袖温柔的手掌在自己的屁股蛋子上轻轻的抚上之后,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吴永麟暗自庆幸,一动也动的躺在那里,心里的苦只有他自己才能体会。 “月姐,你说喜欢一个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啊?你给我讲讲你和吴掌柜在一起的感觉嘛。我现在只要每天一见到他,就想和他怄气,就想逗逗他,看他哪里都觉得都不顺眼。” 吴永麟心想,难道红袖喜欢的人是我?不可能啊,怎么一点征兆和迹象都没有呢? “这与以前跟吴掌柜怄气是不同的,我和他经常会吵的脸红耳赤,而且心跳的很厉害。”当红袖说出自己并不是她的菜之后,那颗七上八下的心才恢复了平静。 “而且很多时候我是故意找他的麻烦,那个时候完全控制不了自己,只要看见他和其他的女子打个招呼或者说上一句话,我就心里有一种失落与无名火起,月姐,你给我说说,我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还没等吴永麟开口答复,兀自喃喃自语的红袖又开始满腹女儿家心事,完全把吴永麟当成了倾吐的对象。 “其实我挺羡慕你和吴掌柜的,至少那个吴掌柜敢当着众人的面和你那个,再看看那个榆木脑袋,除长了一身看得过去的肉疙瘩,他满脑袋装的是豆腐花?除了每日给我送一点野味,难道就不能有点其它的表示? 明明喜欢人家,就是不肯主动开口,难道让我这个女儿家反过来去求他,万一他被其它寨子里的其它女子捷足先登了怎么办?这个傻蛋,简直急死个人。” 吴永麟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更是换来红袖一阵轻轻的捶打,这不打还好,红袖一不小心,手滑了一下,直接探入了吴永麟的火热之处,红袖又凑近嗅了嗅和自己同眠之人,那人居然有一股很强的阳刚之气。 红袖大惊失色之下,早已吓的弹跳而起,从旁边抽出了一把短剑,口齿不清的说道:“谁,谁,你是谁?” 但吴永麟就是不吭声,因为他现在根本不具备逃跑的一切条件:原本褪去的衣服早已被自己丢的到处都是,一时半会是穿不齐整的,红袖正挡在门口,自己根本无路可逃,自己这一身清洁溜溜的样子,以不变应万变为最好,最后为了提点一下红袖,他清咳了几声。 这红袖怎么可能听不出是吴永麟的声音,一时意会,这尴尬的场面最好的解决办法,便是悄悄的走开,但为了提醒下床上之人,她走的时候抛出了一句离开的信号:“阿香姐那里我好像忘记什么了,我先过去找找看。” 吴永麟听见红袖离开之后,早已弹射而起,慌忙的四处找回自己丢失的衣服和裤子,而正当他四下里寻找一只不知所踪的靴子的时候,月灵儿却回来了。 看着衣衫不整,慌慌张张的吴永麟,月灵儿恨恨的盯着做了亏心事的吴永麟那双闪烁其词的双眼,再看看跑向阿香那边的红袖,忍不住对着吴永麟来了一个大嘴巴子。 “你这个畜生,你怎么连我的丫头都不放过?” “误会,误会,都是一场误会,其实我和红袖什么都没发生。” “你这个流氓,骗子,我真的看错你了。”月灵儿还没说完,早已伤心的声泪俱下。 “真的,比珍珠还真,如果我俩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吴永麟想想这个美丽的误会,自己被人吃豆腐了,还被人甩了一耳光,这股憋屈真的是个男人都受不了,但为了平息这位不清楚事情真相的内心之人的怒火,抚慰她那颗受伤的心灵,还是发了这个让他心虚不已的毒誓。 “真的?你真的没把红袖怎么样?” “如果我真的对她有什么越轨行为,你觉得她会像刚刚那个样子就跑了?” “你这人坏死了,谁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月灵儿听见吴永麟发那么毒的誓言,早已信了七分,当世的人是不会随便发誓的,因为他们相信因果循环,不是不报,时辰未到,后来红袖给吴永麟的儿子们洗澡的时候,一个还不乐意,当时红袖就脱口而出,又不是没摸过你爹的,红袖羞的再也不敢看目光熠熠的月灵儿了。 吴永麟刚刚被红袖这一捣乱,早已没有了刚刚与丽人一亲香泽的兴趣了,但还是把月灵儿抱在怀中轻言细语的安慰,这氤氲的痒麻麻的气息却把月灵儿弄的浑身一颤,身体竟然莫名的开始燥热起来,当两人正准备有进一步的动作的时候,慌忙跑进来的月茹再次搅合了两人的好事。 “月姐,吴管事,你们快过去看看,张虎和阿勇抓回了一只小猫猫,好可爱哦。” “一只猫有什么好看的,现在我正在和你们月姐商讨一件重要的人生大事,此事关乎什么时候有小月月的头等大事。”吴永麟如若旁人的正准备汲取月灵儿的小嘴,却被她嗔怒的躲开了。 “今天的事情还没完呢,等你哪天有诚意了再说。月茹,走,我们去看看那只小猫猫。”月灵儿说完这些,早已牵起月茹,风一般的离去,留下了一脸懵逼的吴永麟在原地独自发楞。 这女人怎么都爱耍小心眼,想想刚刚自己的糊涂错误,吴永麟发现自己又多了一个人的小秘密,既然这样,也成全下这个傻大个,红袖口中的汉子,当然是想媳妇都想疯了的单身汉张虎。 小猫小狗等小动物对于女子的杀伤力是巨大的,女人对于小动物有一种天生的母性与呵护之情,如果男人利用好这点,往往能攻破一座毫无破绽的壁垒,可能直接俘获丽人的芳心。 张虎望着将那只小猫抱在怀中的红袖,居然伫立在一旁傻笑,他曾经很多次告诉她,她怀中受伤的那只小猫是只小豹子,但红袖就是不肯相信,这就是一只温柔可爱的小猫。 猫与豹本来就属于同一科,小时候是很难区分的,望着还不会发出任何声音,伸出还未长齐的爪子在红袖的手心挠痒痒,偶尔探出稚嫩的小舌在红袖的手指上舔来舔去,再看看小猫那只摔伤的左前腿,红袖忍不住焦急的询问旁边的张虎:“这个小家伙不要紧吧?这条腿还能长好吗?” “放心吧,它还小,只要用竹板帮它固定住它那只腿,会好起来的。” “张大哥,你懂的真多。”张虎为今天自己居然没有被挨骂惊奇不已,其实不言而喻,一是红袖毕竟今天做了亏心事,二是这乖巧可爱的小动物早已经成功转移了她的注意力,此刻是她的同情心和爱心无限泛滥的时候,哪里还有时间和精力为难张虎呢。 望着只有自己才懂的月灵儿投来的目光,红袖不好意思的脸红了一下,但毕竟还没和吴永麟发生一些不可挽回的错误,两人因为这一只小动物,早已冰释前嫌,各自爱抚着这只受伤的小猫。 匆匆赶来的吴永麟轻咳了一声,早已吓的红袖钻进了阿香的帐里面,月灵儿用狐疑的眼光望向了镇定自若的吴永麟,看着吴永麟盯得出神的小猫,月灵儿知道,这个一向满肚子坏水的家伙又要做些什么让人咬牙切齿的坏事了。 当这次吴永麟并没有算计人,而是算计了一只动物,而且还将这件事做的漂漂亮亮,让其他人对吴永麟的大智慧钦佩不已。 第77章 天若有情天亦老 “张虎,你过来。”吴永麟对还在那里留恋不舍的望着几美逗弄着那只小动物的汉子吼道。 “师兄,你说呗,我听得到。”张虎完全没有理会吴永麟的邀约,此刻的他,像掉进了蜜罐子,他发现一些能获取女孩子芳心的方法了,他就这么开窍了。 “是关于红袖姑娘的,你愿不愿意听?”吴永麟这一出口,已经有三双耳朵同时聆听,一个是打翻了醋坛子的月灵儿,一个是做了亏心事的红袖,一个是神采奕奕的张虎,等吴永麟说完,两人早已在一处大树下慢慢低语起来。 一个内力深厚,耳聪目明,她如果真的想听见,又能有什么事能瞒过她的那双顺风耳? 一个虽然功夫不是太好,但却偏偏能动唇语,你还当着她的面在那里窃窃私语,这掩耳盗铃的做法也太差劲了吧,差评一个。 还有一个,他又不聋子,吴永麟还在他耳边只对他一个人在那里慢慢交待,这看似只有两人的谈话,早已有了另外的两位与会者,只是他们不能发言,没有话语权。 “你老实告诉我,你是怎么看红袖这丫头的?” “我觉得她很可爱,她很好啊。” “那你为什么不对人家表示一下呢?” “只是师傅身前不是说过必须先成家而后再立业吗?” “这个有冲突吗?” “没有,只是......” “最近我看见你很受那些女子的欢迎啊,是不是挑花了眼啊?” 张虎的小心思被吴永麟点破,不好意思的既不点头,也不否认,吴永麟鄙视的对他摇了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哎,以前多好的一个孩子,怎么如今堕落到如此地步了? 远处的月灵儿心里忍不住说道:还不是近墨者黑,跟着这一个见一个爱一个的师兄,不学坏才怪。 红袖早已怒不可遏,恨不得上去对张虎唾骂一番,这人看起来平时老实人一个,想不到也有这么多花花肠子。 “如果红袖嫁给我你不会有什么意见了?因为她已经失身于我了。” 张虎惊的目瞪口呆,他原本平静的心变得激荡不已,这怎么可能?早已冲过去一只手抓住了吴永麟胸前的衣领,另一只手握紧了拳头,对着吴永麟就是一拳。 而吴永麟此时被张虎打的眼冒金星,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真的应了耶稣的经典之词:当别人打了你的左脸之后,请你伸出你的右脸让人再打一下。刚刚左脸被月灵儿那不轻的那一巴掌打的还没消肿,又被左撇子的张虎打的右脸又肿了起来,他摸着自己那慢慢肿胀起来的脸庞,现在的自己,他真不愿意从镜子中看到这面目全非的猪头脸。 当两人还在对峙的时候,远处的红袖和月灵儿早已在那里吵的不可开交,吴永麟一拍自己的猪脑袋,今天这个主意真的是下下策,原来自己对于追女子真的是一个新手,还怂恿别人,这真的是最愚蠢的办法。 “吴永麟你这个流氓,我只是和你同盖了一张被子,怎么变成失身于你了?当着大家的面你必须给我说清楚。”红袖早已冲了过来,看着吴永麟实在无法下手的双脸,竟然张皇失措的在吴永麟的屁股上来了狠狠的那一下,而后在那里轻轻抽泣起来。 “师兄你太卑鄙了,我认错你了。”张虎对他抛来深深的唾弃之言,转而好言相劝起在旁边伤心不已的红袖。 “袖儿,我相信这是个误会,是那个不要脸的轻薄你在先,放心,等他好了,我一定把他再打成猪头,给你出这口恶气。” “张大哥,还是你最好,谢谢你。”红袖居然最后投入到张虎的怀中,让第一次和女子有亲密接触的张虎慌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当吴永麟给他做了个示范,他才有力的搂住了红袖柔若无骨的小腰,闻着红袖浑身散发出来的少女独有的好闻的气息,张虎已经醉了,并对他比了个OK的手势,这两个小子的双簧苦肉戏演的不错啊,只是吴永麟付出的代价太大了些。 吴永麟回头看看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的月灵儿,撕心裂肺的吼道:“月灵儿,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样。” 在山头一棵参天大树上,吴永麟总算找到了暗自垂泪的月灵儿,他没料到月灵儿居然拥有像窃听器一样的耳朵,当和张虎商量的计策被月灵儿误会之后,他当时也是骑虎难下,对于红袖能读懂别人的唇语,他无意中听月灵儿说起过,他便想通过这原本只属于两人的秘密,让张虎和红袖能突破原本的那道底线,而事情如果没有月灵儿的介入,这将是非常完美的。 “知道吗?你不应该只听到开头,而没听到结尾,这样以后大家相处多尴尬,故事的结局其实很完美,不信你现在可以回去看看。” “你知道我多在乎你吗?在听说你可能再也不会存在于这世的时候,我也想陪你而去。”月灵完全不理会这些,反而记起了那段让她心酸的日子。 “我知道,所以我马不停蹄的赶回来了,生怕你这个丫头会做什么傻事。”吴永麟不知什么时候爬上了那棵巨树,直接将丽人拥入了怀中。 “我知道我不该喜欢上你,但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月灵儿已经将吴永麟环绕过来的大手抚上了自己的小腰。 “有一件事我还想向你坦白,你的师姐慕容怡清,我做了一些对不起她的事情,希望你能原谅我。” “啊。”当月灵儿惊的目瞪口呆的时候,旁边的吴永麟也发出了一声鬼哭一般的嚎叫。 ‘咔嚓’一声,两人同时站着的一段枯枝不堪两人的重负,直接从中间折断了,而吴永麟就站在折断的那一截,直接从上面摔了下来,兀自伤神的月灵儿根本不想理会他,吴永麟直接摔了个仰面朝天,而两个屁股蛋子落地的那一刻就让吴永麟的双腿失去知觉了,望着独自离去的月灵儿,吴永麟散发着他坚韧的求生意识,忍受着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以掌代腿,直接爬了过去。 当吴永麟半个身子埋在雪下,双掌流血不止的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简直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这吴掌柜今天怎么假扮起厉鬼吓人来了,而心里的苦,只有吴永麟自己能明白,我这样舍身成仁的坦诚汉子,怎么成了这幅样子,看来这种事情以后必须少做才是,这女人啊,何时何地都是爱吃醋的。 “屁股还疼吗?”对于连续几日躺在担架上沉默寡言的吴永麟,月灵儿觉得自己这一次做的有些过火了,还是主动上前来示好。 “屁股不疼,心疼。” “我现在才想起师姐走之前给我讲的那句话。” “她走之前给你说过些什么?有没有提到过我?”吴永麟对于慕容怡清更多的是出于内疚,至于自己有没有爱上她,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反正自己和她待在一起很舒服,她不会给人那么多的压力,是一个让他很舒心的女子,如果加以时日,他想他们会成为一对情侣,但有些事情操之过急之后,自然会伤了丽人的心。 “你真的那么在意她吗?”月灵儿头一次变的无比的严肃,她目不转睛的盯着吴永麟,想从他的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我答应过自己,等世道太平了,我买一处大的宅子,将宋凝雪,你师姐还有你娶过门,在我的心中,你们将一视同仁,我们就这么和和美美的一直陪伴到老,再生一堆儿女,过年的时候,我给你们每人发一个红包,这就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了,也不知道这一世会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对不起。”月灵儿望着仰望天空的发神的吴永麟,原本的不恙被一腔满满的爱意替代,更为当时丢下吴永麟一个人从坡上爬下来懊悔不已。 “其实要怪也只能怪我,我这身子骨本身就不属于我自己的,好多时候我完全控制不了我自己,我以前对于诱惑的抗拒能力还是蛮强的,但对于你,宋凝雪,慕容怡清,我却完全没办法抗拒,也许是你们的真心与真情打动了。 知道吗?我本身是一个很木讷的人,我以前的妻子,现在她叫萧红菱,常常取笑我像个木头,不懂风情。 我完全不会追女孩子,以前只知道读书,对于情侣之间的相处之道,更是一窍不通,从今天起,我希望你能给我一次机会,让我重新追求你,我将会珍惜以后我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让这只会成为我们彼此的回忆,在我们老了的时候,会依偎在一起,数着天上的星星,念叨仅仅属于我们美好的过去,你愿意给我这次机会吗?” 吴永麟说完这些,手里不知从哪里编织成了一个手指粗细的草环递到了月灵儿的面前,而且吴永麟直接单膝跪在了地上(原来这小子早就好了,为了博取同情,故意装成了伤员),口中慢慢的说道:“你愿意做我的妻子吗?” 月灵儿还在犹豫的时候,众人在旁边点亮了手中的蜡烛,那个形状,围成了一个心形,静静的等着月灵儿的回复。 “你想的美,就一个破东西就想娶我过门,这次我拒绝,希望你下次有点诚意再来。”月灵儿早已夺过吴永麟手中的草环,带着银铃般的笑声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月寨主,彩礼的问题我们好好的商量一番嘛,你也知道我吴永麟欠账不赖账,你是个明事理的人......”吴永麟像个癞皮狗一样追逐着离去的丽人,早已让旁边凑热闹的人唏嘘不已,这到底成没成嘛? 张虎对着旁边痴呆呆的红袖说道:“这月寨主到底答应师兄没有嘛?” “你这头猪,你自己想去,哇,吴掌柜好懂浪漫。”红袖想起只属于二人的小秘密,眼神开始迷离起来。 冰冷的夜埋葬不了一颗激动不已的火热之心,月灵儿握着那颗只属于自己的小小幸福,想着刚刚那个家伙和那些人串通起来的一切,她都忍不住偷偷笑一下,她笑的很幸福,笑的很开心,笑的很灿烂。 远处,一声声曲调悠扬的念念有词让山坡上的丽人忍不住想过去在黑暗中抓住那个说情诗的家伙,但此人就是不露头,惹得丽人开始轻轻跺起小脚起来。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一切恢复平静之后,月灵儿忍不住轻叹:“哎,可惜就这么一首。” 又一阵让丽人难以忘却的优美之词再次响起,月灵儿听的如痴如醉,小女子已经进入了化境,再也逃不出某人的魔掌了。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 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 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 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邱处。 当月灵儿觉得可能就此打住的时候,又一首惊世骇俗的情诗再次响起,她再一次感动的无以复加。 临别殷勤重寄词,词中有誓两心知。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当吴永麟躲在一处大石的阴影里,还在苦苦思索下一首该背哪首古诗词的时候,月灵儿已经像一阵风一般,直接依偎到了他的怀中,口中蚊吟般的说道:“吻我。” 吴永麟也毫不避讳,直接吻上了她日渐饱满起来的香唇,两人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吴永麟求饶,他那屁股实在架不住月灵儿的负重,当吴永麟被背后的石子咯了一下并未痊愈的屁股发出‘哎呦’一声之后,这一场唇战才在月灵儿不舍的眼神中被吴永麟绝杀。 “你能一首一首的教我读会吗?”月灵儿害羞的说道。 “当然可以了,老婆大人,别说三首,一百首都行。” “人家都还没答应呢?你这人就会吹牛,我记得曾经听那些酒楼的才子说过,好些人穷其一生也做的了几首你这样好听的诗词。” “那是因为你男人是和他们不同的人啊,那些凡夫俗子,哪里比得上如此璀璨夺目的我?”吴永麟心想,呵呵,这才冰山一角,以后你会知道你男人的厉害的。 “你真的能作一百首这样的诗词?” “童叟无欺。” “这三首诗只属于我和你的,可以吗?我希望你以后至少每年能给我寄一首这样的家书,无论你将来在何方。” “保证完成任务。” 月灵儿再次投怀送抱,在这可以做些出格的事情的旖旎时刻,吴永麟却有心无力啊,来日方长,总有一天定不负这良辰美景。 第78章 红毛鬼与印度阿三 每到夜晚,都会在山里听到一阵悲戚的低鸣,在山风中不断的扩大,后来更加婉转悲切,这种不同于其它野兽的嚎叫,好像是为某些失去的东西发泄心中的思念之情,更是希望与某些心有灵犀的回音来一次共鸣,但结果是悲剧的,当那一阵声音逐渐远离这里之后,才让那些误以为是狼嚎的胆小之人安心睡去。 就这样,吴永麟走走停停,遇上了一队很特别的商队,里面有色目人,也有和尚,更有一个贩马的商人,三人共同的特点---都是秃瓢,简直一个比一个还敞亮。 当吴永麟问那个色目人为什么是秃瓢的时候?他激动的不要不要的,这是许久以来唯一一个用自己的家乡话和他对话的异乡人,两人叽里呱啦的说的越来越投机,把旁边的人惊的目瞪口呆,这吴掌柜简直是无所不能啊,居然还懂这些色目人的语言。 “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来自离我们万水千山之外远道而来的客人,他叫布兰德,大家有什么想问的都可以问他。” “你们那边也有女人吗?” “这位肩特们,你提出的问题能否专业点?如果没有女人,难道他们都是从男人肚子里面钻出来的?你见过生孩子的男人吗?” “有啊,你曾经给我们讲过《西游记》里面就有那么一条子母河,那些女人就靠喝里面的河水传宗接代的啊,既然有女儿国,为什么会没有男人国呢?”吴永麟为红袖的异想天开一时既然回答不上来。 “他们一个是猴精,一个是猪精,一个是河怪,他们能算是正常人吗?他们就是一群马戏团出来巡回表演的,唯一的一个和尚,你觉得和这几个正常人待久了还会正常吗?没说你,阿三。”吴永麟盯了一眼那个从印度过来的和尚,那个和尚似乎听懂了刚刚的辱骂之词,自己实在不懂阿三的语言,两人只能大眼瞪小眼,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 “吴掌柜,你能问一下他为什么要剃成秃头吗?” “嗯,这个问题问的虽然不那么有水平,但我给大家还是普及一下相关的知识吧,请问,和动物呆在一起久了,什么最多?” “臭味,人家说臭味相投嘛,一个一辈子都洗不了几次澡的牲口,你还指望它挨着你香喷喷的。”吴永麟对抢答的岳飞报以一个赞许的眼神。 “其实最主要的还是为了防止虱子的叮咬,这一旦让它钻进去,结果我想大家都清楚了吧?那位兄弟,听说你以前某些部位被盯肿了,你一气之下割了它,才造成了今天某些生理部位的残缺?” “讨厌,当着大家的面将人家的丑事都抖了出来,让人家还怎么做人嘛?”一个将自己伪装成女人的家伙不停的往女人堆里凑过去,这个时候,一个胖女人直接将那个学女人腔调埋入了自己的怀中,恨不得用那小山一样高挺的胸脯直接将他闷死,那个不男不女的家伙真的是有苦说不出,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我不喜欢的人拼命的献殷勤,他的呼喊直接淹没在了一阵一阵的乳浪中。 “吴掌柜,你能问一下他们那边的女人长的有我漂亮吗?” “这个我可以直接回答你,我不愿意骗你,他们那边最差的都比你长的好看。” “我给大家说一个好消息,布兰德给我们带来了他们那边已经普遍种植的各种植物的种子,这种金黄色的种子叫玉米,你们也可以叫它苞谷,它可以成为我们某些地区因为地理环境而不适合种植粟米的土地,这将进一步扩充我们将来可食用粮食的种类。至于这一种,是辣椒种子,它种出的果实会辛辣无比,但我有信心,在不久的将来,有一部人会沉迷于它的味道,让自己不能自拔。至于这种,我们可以叫它西红柿,也可以叫它番茄,它将成为一种美味的水果,让大家留恋它酸酸甜甜的味道。”吴永麟小时候最喜欢吃西红柿了,他是看着《便衣警察》长大的,那种对西红柿的挚爱,只有那一代的人才会懂。 吴永麟直接连夺带抢的取走了布兰德手里这几样珍贵的种子,自己在当世总算见到让自己将来可以大快朵颐的美食原材料的种子了,这种千金不换的机会怎么可以错过,而布兰德对于吴永麟如此痴迷和珍爱他们国家这么简单的种子感叹不已,哎,总算找到识货之人了,这一趟来的不冤啊,万能的主啊,我总算为这些新的植物找到新的土壤了,望你你能赐福给这片硝烟四起的土地。 “你那万能的耶稣不能拯救这里被荼毒的生灵,让它见鬼去吧,阿弥陀佛。”刚刚一声不吭的印度阿三居然开口了,原来他能听得懂吴永麟说的话,难怪刚刚他说起和尚的时候会出现那种奇怪的眼神,原来玄奘是他这辈子最敬仰的一位英雄,正是因为受他的影响,他才踏上了这条东来的不归路。 吴用麟和他交流了一番,才知道他是带着使命来传播佛法的,他有一个非常响亮的名字--鸠摩玄空,但木川府的人当时只相信伦无序这样当世德高望重的活佛,这个外来的人不是来找难受吗?这些人一思付,直接将他软禁了起来,鸠摩玄空也是一个很有毅力,很有悟性的人,他发现自己远志难伸,就直接在看押自己的番兵中宣扬佛法,这一来二去,居然学会了这些番邦人的语言,而这一关押,已经是匆匆十多年过去了。此次卫番大战,鸠摩玄空趁乱从被关押了自己这么多年的木川府逃了出来,鸠摩玄空这些年早就打听到卫朝的邻邦有一处以佛法为尊的另外一处国度---吐蕃(就是现在的西藏),虽然那里现在也是四分五裂,但他们对外来佛法的包容要比番邦大度的多,为了印证这一流言,更是完成这些年未完成的夙愿,他又踏上了西去的路,这一年,他三十六岁了,前路是否如他想象的那样,旁边对他这种执着赞叹不已的吴永麟都不敢打包票。 “佛曰:五百年的回眸才换来今世的等待。”当吴永麟轻轻说出这句话之后,鸠摩玄空双眼中冒出一阵兴奋异常的光芒,他感觉自己似乎遇到了知音。 “吴施主,能给我讲讲这个故事吗?” “可以,你们也想听吗?”吴永麟对台下这渐入佳境的众人说道。 故事一:有一滴露水,爱上了一只蜘蛛,但蜘蛛只是忙着织它的蛛网,在枝头默默的守株待兔,看哪个冒失鬼能掉进他设置的圈套,让它美美的饱餐一顿。蜘蛛的眼睛从来没有离开过蛛网,从来不曾留意过旁边叶子上随着晨曦来临,体积逐渐增大,越来越晶莹剔透,而满眼里只有他的露珠。 生命是短暂的,同时对每一滴露珠也是公平的,随着重量的加剧,叶子无法再承载住露珠的重量,还没来得及表露自己对蜘蛛的爱情,从叶子的尖端滑落,掉到了下面的一块石头上,香消玉殒。或许,这就是她自己的泪水,带着这世对一份爱情的期盼,悄悄离去,不带一丝被人理解的欣慰,带着她的相思,继续着她的轮回,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也许注定一世孤独! 故事二:水生,出生在一个官宦世家,打小衣食无忧,而且他天资聪颖。从四岁起,便开始在先生的教导下,诵读四书五经,10岁的时候便能写的一手好文章,在乡里被称之为小神童。珠儿,也许就没那么幸运,父母自幼多病,唯一的生活来源,就是到官宦人家去当丫鬟,来贴补家用。16岁那年,珠儿被水生家的家奴选中,当了他们家里一名普普通通的伺候他们家人吃喝的丫头。当她第一眼看到水生的时候,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种仿佛掩埋了几世的思念,在此刻是那么清晰,却又那么模糊,因为此人非鄙人! 水生对下人都挺随和,所以深得众人的赞许,自然对珠儿来说是满心欢喜的,因为哪怕水生说一个请字,她都觉得仿佛水生是专门对她说的。私下,水生了解了珠儿家的情况后,多次锦囊相助,在获得自己心爱的人的帮助后,她内心是欣喜的,但更多的是幽怨,因为她无以报答,更被身份的地位束缚了自己的感情,唯一能做的是尽到自己的职责,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她都心甘情愿。也许是生活的压力,也许是积怨太久的情愫,一向很坚强的珠儿病倒了,而且毫无征兆,或许真的是造物弄人,当水生来探望弥留之际的她时,她已激动得失声,带着这一世的泪水,多情自古伤离别,她走上了一条不归路。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注定满身伤害! 故事三:有个年轻貌美的少女,出身豪门、多才多艺,她家的门槛都快被媒婆踩断了,她仍不想出嫁,因为她始终都在盼望如意郎君的出现。 有一天,她去庙会散心,在万头攒动的人群中,瞥见一名年轻男子,心中确知就是她苦苦等待的人,然而,场面杂沓拥挤,她无论如何都无法靠近那人,最后眼睁睁地看着心上人消失在人群中。之后,少女四处寻找此人,但这名年轻男子却像是人间蒸发,再也没有出现。落寞的她,只有每日晨昏礼佛祈祷,希望再见那个男人。她的至诚,感动了佛心,于是现身遂其所愿。 佛祖问她:「你想再看到那个男人吗?」 「是的,哪怕见一眼也行!」 「若要你放弃现有的一切,包括爱你的家人和幸福的生活呢?」 「我愿放弃」少女为爱执着。 「你必须修炼五百年,才能见他一面,你不会后悔吧?」 「我不后悔」斩钉截铁。 于是女孩变成一块大石头,躺在荒郊野外,四百九十九年的风吹日晒,女孩都不以为苦,难受的却是这四百多年都没看到一个人,看不见一点点希望,才让她面临崩溃。最后一年,一个采石队来了,相中了她,把她凿成一块条石,运进城里,原来城里正在建造石桥,于是,女孩变成了石桥的护栏。就在石桥建成的第一天,女孩就看见了那个等了五百年的男人!他行色匆匆,很快地走过石桥,当然,男人不会发觉有一块石头正目不转睛地望着他。这男人又一次消失了。 佛音再次出现:「满意了吗?」 「不!为什么我是桥的护栏?如果我被铺在桥的正中,就能碰到他、摸他一下了!」 「想摸他一下?那你还得修炼五百年!」 「我愿意!」 「很苦,你不后悔?」 「不后悔!」 这次女孩变成了一棵大树,立在一条人来人往的官道上,每天都有很多人经过,女孩每天观望,但这更难受,因为无数次希望却换来无数次的希望破灭。若非前五百年的修炼,女孩早就崩溃了!日子一天天过去,女孩的心逐渐平静了,她知道,不到最后一天,他是不会出现的。又是一个五百年啊,最后一天,女孩知道他会来的,但她的心中竟然不再激动。他终于来了!还是穿着她最喜欢的白色长衫,脸还是那么俊美,女孩痴痴地望着他。这一次,他没有匆匆走过,因为,天太热了。他注意到路边有棵大树,休息一下吧,他想。他来到树下,靠着树根,闭上双眼睡着了。女孩摸到他了,而他就紧靠在她的身边!但是,她无法向他倾诉这千年的相思。只有尽力把树荫聚拢,为他遮挡毒辣的阳光。男人只小睡片刻,因为他还有事要办,他拍拍长衫上的灰尘,动身前一刻,他回头看了看,又轻轻抚摸一下树干,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当那人逐渐消失的那一刻,佛祖又出现了。 「你是不是还想做他的妻子?那你还得修炼。」 女孩平静地打断了佛祖的话:「我是很想,但是不必了。」 「哦?」 「这样已经很好了,爱他,并不一定要做他的妻子。」 「哦!」 「他现在的妻子也曾像我这样受苦吗?」女孩若有所思。 佛祖微微点头。 女孩微微一笑:「我也能做到的,但是不必了。」 就这一刻,女孩似乎发现佛祖微微地吁了一口气。 女孩有些诧异:「佛祖也有心事?」 「这样就好,有个男孩可以少等你一千年了,为了看你一眼,他已经修炼两千年了。」佛祖脸上绽放着笑容。 听完这三个故事,下面的人早已哭声一片,吴永麟对挤在人群中的月灵儿眨了眨眼睛,这一个媚眼,早已把月灵儿勾的魂魄都快掉了。 为什么吴永麟每次讲的故事都这么凄婉动听,也许是受吴永麟的感染,月灵儿居然当时没有哭出来,但当众人收神之后,她一个人发出了惊天地泣鬼神的啼哭,这慢半拍的性子为什么总是这么一鸣惊人呢? 第79章 血债血偿 这一天是这两千多人最欢乐的一天,布兰德让吴永麟翻译了这半年多来离奇的冒险经历,像什么荒漠蛇窟,黄金城,太阳古城等那些早已失去的文明古迹,他这一路的探险之旅,简直可以写成一部游记小说了,再加上吴永麟添油加醋,妙笔生花的修饰一番,更是让这些人恨不得将布兰德脑袋里所有的历险一股脑的掏完,也许是布兰德好久没和人交流过了,今天表现的特别兴奋,硬是说得口干舌燥了,还在那里滔滔不绝,望着下面那些连吃饭时间都忘记了的众人,吴永麟继续口若悬河的讲述只属于布兰德自己的奇遇。 这些天,西夷人的不断骚扰,让大家人心惶惶,有一些胆小的,居然离开了他们,但结果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美好,当张虎一一发现这些被人弃尸荒野之后,吴永麟当时还组织大家开了一次重要的会议,陈述现在大家抱团前进的重要性,但吴永麟看得出来,人群中散发着一种被恐惧所支配的气息。 与布兰德,鸠摩玄空等人相遇之后的这次中外交流会,让大家冷静了下来,每个人的脸上洋溢着久违的微笑,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欢喜,要攘外,必须先安内,当这种有趣的人生,或者说布兰德数次与天斗,与恶劣的自然环境斗,深深的感染了他们。布兰德有段时间为了从太阳古城出来,几乎6天6夜滴水未沾,滴米未进,而自己这帮人和布兰德相比,虽然吃的不是太好,但至少从来没有饿过肚子,细细回味一番,完全是一个天堂一个地狱。 当众人拿出自己的食物与布兰德,鸠摩玄空分享的时候,两人哭的稀里哗啦的,那之后,布兰德和鸠摩玄空也融入了这个队伍,他们像一家人一样,彼此分享着人生的苦与乐。 鸠摩玄空给吴永麟介绍了第三个和尚是吐蕃一个贩马的商人,名叫多罗巴之后,吴永麟以一种奇怪的眼光打量了他一番,他发觉这个叫多罗巴的贩马商人说了慌,至少他欺骗了那个心如明镜般透亮的鸠摩玄空。 多罗巴虽然每次让人见到他都是愁眉苦脸,但眉宇间那种指挥若定,脸庞上表现的刚毅从容,浑身散发出一种不甘心的英雄迟暮,还是深深震撼住了吴永麟。 “能听得懂我说的话吗?”吴永麟朝角落里兀自发呆的多罗巴随手递过去了一个还热乎乎的馍馍。 多罗巴也不客气,接过吴永麟手中的馍馍,放进口中狼吞虎咽起来,但他似乎听不懂吴永麟的话语,只是对他报来一个感激的眼神,而后又在那里想着自己的心事。 远处的鸠摩玄空看到这一幕之后,拖着清瘦的身躯,缓缓走了过来:“永麟兄弟,这位是吐蕃的多巴罗,你们如果有什么想交流的,我可以给你们当传话使。” 鸠摩玄空近日来感激吴永麟对他们的收留,而且吴永麟在佛法方面的很多见地完全了超越了他,像什么: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一切处无心者,即修菩提、解脱、涅槃、寂灭、禅定乃至六度,皆见性处;诸行是常,无有是处,汝但一切处无心,即吴诸行,亦无无行。 作为自己这三十多年对佛法的参悟,居然赶不上这人一朝一夕的见解与顿悟,而且听说这人是一时兴起而有感而发的时候,更是对他有如释迦摩尼般的仰视与崇拜,如果能帮上吴永麟的一点小忙,他也是乐此不疲的,与这人的一夕交流,让自己的人生突然豁然开朗,他有一种想拜倒在他门下的感觉,但却被吴永麟拒绝了。他说自己只是天地的使者,如果鸠摩玄空愿意,他愿意在鸠摩玄空和布兰德之间搭一座桥,让彼此的一些见地能互惠互通,取长补短,因为这个世界因为宗教信仰的仇杀太多了,他愿意当这个首先吃螃蟹的领路人。鸠摩玄空当时就蒙了,从来没有像吴永麟这样不排斥外来宗教输入的人,他看吴永麟的眼神就像佛祖自带光环一样的赞许与虔诚,为他有如此博大广阔的胸襟钦佩不已。 “玄空大师,你告诉多巴罗兄弟,如果愿意相信我的话,请他告诉我他真实的身份。”鸠摩玄空听见吴永麟叫自己大师的时候,心里别扭无比,如果自己是大师的话,那吴永麟是上师或者更高级别的?他的心中居然对眼前这人想不到一个更贴切的定位,因为那些没有前瞻性分别出来的等级,都不能给这人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他的才华与见地,或许已经远远超过了释迦摩尼,当时再也无人与之匹敌。 “永麟兄弟,你这样叫就折煞小弟了,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叫我阿里巴巴,我遁入空门之前就用的这个本名。” “阿里巴巴与四十大盗?”吴永麟惊的目瞪口呆,这只有传送中才能见到的人居然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 “其实只有四个大盗,世人夸大了,夸大了。”鸠摩玄空想起自己的光辉岁月有一个外乡人居然知道,连忙谦虚的纠正。 吐蕃基本的语言是藏语,而这位从遥远的天竺远道而来的阿里巴巴以前学的是天竺语言,削发为僧之后,由于释迦摩尼很多经文是藏文写的,鸠摩玄空之后又学会了藏语,所以,鸠摩玄空与多罗巴沟通起来完全没有障碍,两人呱唧呱唧一阵后,鸠摩玄空一一在旁边给吴永麟翻译。 多罗巴本来是吐蕃青唐城(现在卫朝叫鄯州)的首领,几年前,王厚和童贯对他们分兵进行了攻打,本来多罗巴利用多处险要的地形聚集了数万的勇士进行防御,但由于吐蕃内部出现了严重的分歧,多罗巴这位主战派成为了那些和亲派的祭品,那些人勾结王厚,将他们直接从一处关隘放了进来,多罗巴看见大势已去,不得不跑到当时的番邦寻求庇护,但这些番邦人像防贼一样防着他,不但收了他的兵权,还收编了他的人马和兵器,他寄人篱下,也不得不忍气吞声接受这一切不公正的待遇,所以他的经历其实和鸠摩玄空差不多,也是被严密看管了起来,只是他被羁押的时间没有悲剧的鸠摩玄空那么长而已。但他壮志未酬,始终怀抱着一颗光复鄯州的雄心壮志,这一次,更是趁乱逃了出来,而且他听说吐蕃现在已经四分五裂,如果此刻的自己还不回去,面对卫朝和西夷人的不断挤压,那他们的版图将会一片一片的丢失,而自己,可能永远也不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了。 吴永麟听完,一时间霍然开朗,当他提出与多罗巴合纵连横的时候,多罗巴喜极而泣,但他是有条件的,希望自己帮多罗巴恢复失地后,他能在青海湖附近获得一块地皮,建立牧场,圈养战马,贩马获得的受益,他愿意与多罗巴共享,永结兄弟之好。 多罗巴料想这哪里算得上条件,自己现在完全是寄人篱下,要兵没兵,要将没将,要钱没钱,吴永麟不但能帮他收复卫朝人和西夷人吞并的疆土,而且还有一个人能够帮自己打理周围的草原,从中获得巨大的利益,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当吴永麟拿出一份契约让他画押的时候,他直接割破了自己的指头,在自己署名的位置留下了鲜红的印记,听说后来的人称此次协定为‘青唐歃血协定’。 当双方商议完成之后,多罗巴却对吴永麟提了一个不情之请,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他们一路来的路上,不知道被什么野兽给盯上了,只要这帮人一旦有人落单,便会被活活的咬死,多罗巴派人去搜查过一阵,除了一具具被咬得血淋淋的尸体,却一无所获,而且根本就看不见那个野兽是什么?它的速度太快了。 这些人本来就是假扮商人潜回吐蕃的,被西夷人已经围追的狼狈不堪了,想不到又来了一个来历不明的怪物,让这些人如惊弓之鸟,这些日子下来,某些意志不坚定的人都已经萌生出退意了。 “你能告诉我这一路上你们都惹了哪些不该惹的野兽吗?”吴永麟悄悄的问道,因为他知道,野兽不会轻易对人进行报复,除非他们做了某些老虎头上拔毛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我想起来了......”多罗巴说完,叫那个唤作埔离的下人进来,然后吩咐了几句,便让吴永麟带着他,走出了多罗巴的营帐。 黄昏后,几位上身赤裸,健壮身肢的汉子‘呼哧呼哧’的挥汗如雨,几人完全不曾停歇下来休息一会,两个时辰之后,一个两米见方,一米见深的陷阱就被挖了出来,当吴永麟下洞蹦跶一阵,觉得深度不够之后,几人再一次挥舞手中的铁锨,直到吴永麟满意为止,这才将一个篮子放了进去,并在上面盖了一层枯黄的杂草,让人感觉这里就不曾发生过任何事情一般。 第一天,离吴永麟他们设置的陷阱处不远的山坡上传来了那种熟悉的悲鸣之声,或许那只野兽早已识破了吴永麟等人的陷阱,它只是在周围晃了一圈,便消失在夜幕中,让在周围苦等了几个时辰的张虎,吴永麟等人沮丧不已。 “师兄,看来那东西挺通人性的,好像他知道这里有陷阱似的。”张虎本来想站在远处射一箭的,以他的箭法,在黑暗中虽然不能保证将它拿下,但张虎听声定位的能力还是有的,至少射伤那东西还是有机会的。但吴永麟有自己的打算,他只得作罢。 第二天,吴永麟撤掉了陷阱周围埋伏的人,只是把那个篮子放了下去,只留下他和张虎在周围密切观察周围的一举一动,但这也没能吸引住那只野兽靠近,就这样,再一次以失败告终。 “师兄,难道那个小东西不是它下的崽子?”张虎也开始犯嘀咕起来。 “有点耐心好不好,你问我我哪里知道,我和它又不熟。” 同样,这一夜以失败告终,但吴永麟却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虽然有些丧失人道主义理念,但他还是想试一试。 第三天,黄昏之后,吴永麟在离陷阱不远的地方立了一根柱子,柱子上绑了一个人,他嘴巴被塞住了,但一直‘咿咿呀呀’的发出惊慌的神色,这人便是那夜从多罗巴借来的那个下人埔离。 当张虎和吴永麟刚刚蹲到原定的位置埋伏好之后,他们还没反应过来,一只花豹以一种他们看不见的速度直接从草丛中射了出来,用它惊人的弹跳力越过陷阱的边缘,直接扑上了绑在柱子上的那人,那人刚刚似乎吼累了,此时正在歇口气,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那只几乎有2米长的花豹直接用锋利的獠牙咬住了他的脖子,花豹在半空中没能找到着力点,直接悬挂在了陷阱的上面,当张虎正准备对这个庞然大物射出致命的一箭时,让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那根柱子也许被人动过手脚,居然不堪一人一兽的重负,柱子直接从根部断了,那人带着死前最后的呼喊,和花豹一起落入了吴永麟和张虎等人精心设计的陷阱中。 也许是众人不想看见那骇人的场面,直到陷阱下面没有动静了,这才将一副用竹子扎的像网一样的大盖子放在了陷阱的上面,此时的人群中被一种悲情所感染,说不出的一种诡异,却丝毫不为死去的那人可惜。 张虎举着手中的火把,看了下面血淋淋的一幕,忍不住吐了出来,但此时的那只花豹,正懒洋洋的斜趟着,旁边被张虎救回来的小豹子正贪婪的吮吸着甘甜的**,那副温馨的画面,让人早已忘却了刚刚发生的悲惨一幕。 旁边的吴永麟喃喃的说道:“冤有头债有主,无论你做了什么恶,总会有偿还的那一天的。”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多罗巴下面一个叫埔离的家伙,在逃进这深山老林之后,无意间发现了一处动物的巢穴,望着那几个毛绒绒的家伙,一个歹毒的计划在他心头冒了出来。他当时孤身一人,便回去又从队伍中纠结了数人杀了回来,这一次,这些小动物就没那么幸运了,除了那头被花豹第一时间叼走的小花豹,其它的小花豹都成为了这些人腹中饱餐一顿的美食,虽然那些肉是酸的,但他们还是吃的津津有味。 当返回来的花豹看着地上被剥的血淋淋的毛皮,一阵悲切的低鸣在山中响起,而在返回商队途中的作恶之人,当时就少了一个,而后的数天,逐渐有人消失。 也许是花豹在报复的时候受了伤,耽误了回去喂奶的时间,在山洞中饿得受不了的小家伙居然从坡上滚了下来,而正好被路过的张虎给救了。 “师兄,刚刚那柱子是不是你动的手脚?”张虎突然诡异的盯了下吴永麟,幽幽的说道。 “我是那种人吗?可能是那木材早就腐朽了,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你找一根结实点的木头。”吴永麟说完,回去给多罗巴报告了埔离的死讯,而多罗巴早就看那小子不顺眼了,他居然说眼不见为净,让吴永麟颇费思量。 第80天 挤挤更健康 山谷中还是传来阵阵某种野兽的嚎叫,众人听了却不是那么害怕,而是觉得好像是某种动物的哀求之声。 虽然埔离被花豹咬死了,但吴永麟并没有让他成为陷阱中花豹的口粮,当夜趁花豹喂奶的时候就将那具尸体捞了上来,算是给埔离保留了一具全尸,虽然你作了恶,但在下面你总会收到惩罚的,我就没必要多此一举了。 这几日,吴永麟并没有给陷阱中被围困的花豹喂食,望着野性难驯的花豹,吴永麟皱了皱眉头,张虎问他为什么不给这个家伙痛快的?吴永麟让他自己来,结果张虎望着花豹怀中嗷嗷待哺的小花豹,还是放下了手中的弓箭。 这张虎才走,月灵儿却来了,怒气匆匆的对吴永麟吼道:“你这个没一点同情心的家伙,为什么要虐待我的小可爱?” 小花豹在众女子的手中成为了炙手可热的宠物,而且它有一个相当好听的绰号---小可爱。 “我只是在虐待它妈,你看那小家伙不是吃的肚皮滚圆滚圆的吗?我看至少长了2斤。” “那也不行,快把那只山鸡给我,我要给它喂点吃的,在远处听了让人难受。” “现在还不是时候,小不忍则乱大谋,这头花豹对你我可有大的用处着呢?” “你也太坏了,连一头花豹也要算计。” “于人于己都有利的事情,为什么不做呢?你看看那。”吴永麟指了指小花豹正在吮吸的甘甜汁液的源头。 “有什么好看的嘛?不就是在喂奶嘛,将来我也会。”月灵儿这一说完,早已羞的不知所谓,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早已经忘了来这里的真正目的。 “是吗?我看还要多发育发育,我对这方面还是有点经验的,听说那地方只有越摸才会越大,要不我每天勉为其难给你按摩按摩?” “你,你,你这个流氓。”月灵儿气的小脸绯红,她那里受得了此人当面如此的调戏,带着一身的不服气,直接昂首挺胸,将原本塌陷的酥胸鼓的老高,以反驳刚刚吴永麟的误判。 “不错,但还是有提升的空间的,我怎么觉得你这边比那边小一点呢?要不让我来体验一下?”吴永麟早已垂涎欲滴的伸出了魔爪,往月灵儿那对香腻的玉兔探了过去。 “怎么可能?明明一样大的嘛,不信你摸一摸。” 当吴永麟正要奸计得逞的时候,月灵儿突然反应过来,直接像泥鳅一样脱离了吴永麟的魔掌,像一阵风一样逃去,留下了满眼留恋与满口哈达子直流的吴永麟,口中喃喃自语:“哎,就差那么一点点,可惜了,可惜了。” 也许这只花豹并没有那么想象中的那么难搞,当吴永麟饿了它几天,在它脖子上套了一个铁圈,把它从陷阱中放出来之后,它居然亲密的上来蹭了蹭吴永麟的小腿,当时把吴永麟都吓尿了,还以为自己的那条腿就没了。如果当时没有月灵儿和张虎在旁边警戒,估计他早就吓晕过去了,哎,我可不想来一场人兽情未了。 这几天给花豹喂食之后,它的奶水越来越多,那个小花豹一个人都吃不完,吴永麟看到这一幕,脑袋中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将张虎和月灵儿叫到了面前。 “要不让祁连来和这小花豹一起来吃奶吧?” 这段时间,阿香本来奶水就不足,而且这段时间偶感风寒,小祁连更是瘦了一圈,让月灵儿等人心疼不已。 “你疯了吗?万一小祁连被花豹咬伤了怎么办?不成不成。”月灵儿头摇的像拨浪鼓,她还等着做这个小祁连的干娘呢,怎么能让这小宝贝冒这个风险。 “还有一个办法,我们找个人把花豹的奶水挤出来去喂小祁连。”月灵儿和吴永麟同时目光灼灼的望向了一脸呆逼的张虎。 “师兄,师嫂,我这方面没经验啊,我怕这个任务我完成不了,我把这个机会还是让给师兄你吧。”张虎无辜的说道。 “哼,我还没答应嫁给吴永麟呢?不许套近乎。”月灵儿假装生气的说道,同时对张虎瞪了一眼。 “我们这里谁离这头野兽最近啊?”吴永麟刚说完,张虎飞快的躲到了吴永麟和月灵儿的背后。 “我的意思是谁和野兽打的交道最多,他应该最有经验,我的意思明白了吗?” “可是......” “一个大男人,婆婆妈妈的干嘛,麻溜的,小祁连还等着喝奶呢。而且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对手法的锻炼将大有好处。”吴永麟边说边向张虎投去一个意会的眼神。 “零零一,请准备。”吴永麟才说完,月灵儿出手如电,早已想当然的点上了躺在地上的花豹的几处穴道。 当张虎提着弹棉花的双手抚上花豹的前胸的时候,那头花豹居然动了,但他只是在张虎的手上舔了一口,好像在说:“费那么大劲干嘛,老娘涨得难受,麻溜的。” 张虎拿出一个陶碗,完全不熟练的挤出那鼓胀的汁液之后,花豹居然舒服的伸了一个懒腰,把旁边的张虎直接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旁边的吴永麟和月灵儿两张脸憋的通红,当回身的张虎后面慢慢熟练的做完这一切之后,两人才‘哈哈哈’的笑了出来,原来,平时威猛的张虎,真的是吓尿了,从背后看去,衣衫早已湿漉漉的一片。 “放心,习惯就好了。”吴永麟语重心长的在蹲坐于地的张虎的肩膀上重重的拍了几下,这才让他从刚刚的惊吓中回过神来。 “师兄,明天换个人嘛,你看我,都这幅模样了,我怕让你失望。” “顶住压力,继续前行,师兄相信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了,毕竟一回生,二回熟,我感觉那花豹喜欢你刚刚的手法。”吴永麟对他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张虎却陷入了无比的抓狂之中。 张虎第二天挤奶的时候,花豹又一次舔了一下张虎的手掌,好像在说:“你变态啊,一直挤一个地方干嘛,麻溜的,换个地方。” 同样,张虎再一次吓尿了,眼神中流露出一种生无可恋的表情,感觉这比直接杀了他还要难受,但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任需努力,这是吴永麟走之前给他说的。 第三天,也许是受赶来观摩的红袖的影响,张虎居然表现的出奇的淡定,但我想当花豹再次用舌头舔上他的手掌的时候,他的内心估计有一万个‘草泥麻’在奔腾。正是因为这一次的实战经验,后来当他们在吐蕃开辟了一处牧场之后,张虎成为了最专业的挤奶师,那些大娘大妈完全没有他那么熟练的技巧和手法。再看看红袖后来傲然挺立的胸脯,我们可以得出这样科学的结论,实践出真知,挤挤更健康。 而原本瘦得像皮包骨一样的小祁连,自从得到豹子奶的滋润,身心得到茁壮成长,让周围关心这个小家伙的人喜不自胜,这个小家伙也给吴永麟长了脸,后来六个月居然就会走路了,再后来,因为这段奇遇,成就了不世战功。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还是那么平静,里面的吴永麟,月灵儿,张虎等人过的欢乐无比,却苦了在外围苦苦守护的周勋,茅子兴,岳飞等人。有一次,岳飞都明显感觉到身旁射过来一支像飞镖一样的暗器,如果不是他反应迅速,估计早中招了。当他起身准备回击那人的时候,又一只飞镖射了过来,当时离他的脸庞仅仅就一公分的距离,因为张虎给他说过这种毒镖的厉害之处,他当时就吓的出了一身冷汗,而那人掩藏的很好,他根本就找不到发暗器那人的具体位置,只得继续匍匐在草丛中,天黑之后,偷偷摸了回来。 “师哥,这个东西你怎么看?”岳飞小心翼翼的用两根木棒夹着一个通体漆黑,细如银针,尾部附带几根羽毛的飞镖,放在了众人的面前。 “我听说以前的少数名族有一种用竹筒吹出来的飞镖,这种东西叫‘吹箭’,这种东西在暗处让人毫无防备,你完全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但如果不苦练数十年,是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威力的。” “只是这种通体淬毒的做法太过心狠手辣了。”月灵儿在旁边补充道。 “我记得西域苗疆有善于制毒的高手,难道也被他们请过来了?”茅子兴也算是个见多识广的人物。 “那这么说这次围追堵截的我们是一批高手了?有点意思。”周勋居然表现的莫名兴奋起来。 “其实我现在最担心的是他们为什么每次都能很准确的找到我们的位置?”吴永麟说完,不经意的望了望岳飞和茅子兴一眼。 当吴永麟牵着一只乖巧的花豹出现在众人的面前的时候,胆小的岳飞直接跳到了旁边的一棵树杈上,惹得大家一阵哄笑,而旁边的周勋和茅子兴,也被吴永麟能将一头猛兽给驯服的胆量钦佩不已。 “来,和大家打声招呼,‘断剑’”吴永麟说完,旁边的花豹‘断剑’伸了伸懒腰,完全没把吴永麟刚刚的命令放在眼里。 “师哥,我知道你本事大,能把这东西牵走吗?我从小就怕什么蛇虫鼠蚁之类的活物。”树杈上的岳飞战战兢兢,口齿不清的说道。 “瞧你那点胆量,将来还怎么上阵杀敌,记住了,小子,这是一只豹子,一只可以每小时跑100公里的豹子,有可能更快。” “什么叫每小时跑100公里。”众人不解的问道。 “大家能看得见的最快的东西是什么?” “那一定是我射出去的箭了。”张虎骄傲的说道。 “那你敢不敢和我打一下赌?我赌你根本射不中‘断剑’” “师兄,没那个必要了吧,你看你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到这个宝贝,如果被我弄死了,我可担当不了这个责任。” “不敢吗?还是怕输?”吴永麟对信心满满的张虎激将道。 “师兄,我们得签个协定,就像你上次和多罗巴那样,来个君子协定,生死有命,概不追讨。” “瞧你那点小心眼,你觉得立这个协定有什么用吗?” 吴永麟知道,如果张虎他伤了这头小祁连好不容易获得来的口粮供应源,那些等着当小祁连干妈的月灵儿,红袖等人,一定会撕碎了他,无论他有没有那个所谓的协定。但对于如何有效的解释那个简单的物理问题,与张虎射出的弓箭比拼速度将是一个最简单的方法,但如果是用相向而行的方法,由于没有合适的目标(难道你让一头花豹去撞一个箭靶?),彼此之间到达箭靶的间隔不能像后世那样有精确的设备进行计时的,谁先谁后到达将得不到最简单的印证。但如果是相遇问题呢?这个原本觉得自己唾手可得的猎物却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凭空消失了,它到底有多快,就不用吴永麟再费口舌解释了,答案就在他们面前。 望着100米开外的花豹,再看看周围早已人山人海看热闹的众人,张虎这被逼上梁山的汉子此时是有苦说不出,这尽全力了,自己估计这辈子都讨不上老婆了,至少红衫寨带出来的女子是不用想了。而如果自己连这只花豹都射不中,那以后在这世道自己不用混了,他握着百步弓的手心都在冒汗。 第一场:百米射,张虎也是有心想放水,当拉弓朝那头花豹软绵绵的放出一箭之后,花豹眼都没抬一下,当张虎的利箭快要到达‘断剑’身体的一瞬间,直接飞了出去,人群里发出一阵惊呼,因为人们根本不知道‘断剑’是何时出发的,但他们确实眼睛都没眨一下。 第二场:五十米射,当张虎射完第一箭之后,已经心虚的望向了旁边,当旁边的众人发出惊呼之后,他还以为自己把‘断剑’给射杀了,当他回过神来望向‘断剑’的时候,发现它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他的面前的时候,心里唯一的庆幸是---老婆总算保住了。当他射出第二箭之后,让他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现了,‘断剑’带着匪夷所思的速度直接从他的眼前消失了,他当场呆立在原地,原来自己的吴师兄真的没骗它,这头叫‘断剑’的豹子居然比他射出去的箭还要快。 第三场:二十米射,懒洋洋的‘短剑’投过来一个轻蔑的眼神‘射我啊,射我啊。’张虎这次是真的怒了,士可杀不可辱,这老婆大不了不要了,但自己的主场必须找回来,他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连珠三箭’,拉弓,当他信心满满,全神贯注的准备射出让自己引以为傲的平生绝学之后,旁边熟悉他的岳飞,月灵儿,红袖,周勋,茅子兴等人都发出了一声惊呼,看来这张虎是真的动怒了。 而旁边的吴永麟,若无其事的望着眼前的一幕,给远处的‘断剑’投去一个也许只有它才懂的眼神:‘好好跑,给他点颜色瞧瞧,等会赏你块肉吃。’ 张虎使出浑身的力气,射出那代表自己尊严与骄傲的‘连珠三箭’之后,让他此生难以相信的一幕发生了,‘断剑’好像捕捉到了每支利箭的走向,它直接带着惊世骇俗的速度从三支利箭的缝隙中穿插而过,最后居然安慰的过来舔了舔张虎的手掌,好像在说:‘小伙子,别气馁,好好努力,虽然这辈子无法超越我了,你如果能超越自己,就很不错了。’ 第81章 苗疆魔女 夕阳落下,星辰点点,望着那浩瀚的天际,此时的景色是最美的,相恋的情人一定会在某个角落里,倾诉着无尽的相思之情,也许天上的某颗星星,将为他们的爱情作证,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这一刻的幸福只属于彼此。 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欣赏这撩人的夜色,总有一些不好的事情,正在某个时间,某个地点慢慢酝酿着,此时离吴永麟驻扎之地二十里之外的地方,在被西夷官兵包围的中心地带住着这样一群形形色色,服装各异的怪人,他们的打扮要么妖艳,要么坦露着上身,要么一脸冷峻,要么阴毒之色,周围的西夷兵更是避而远之。因为有一个好奇的西夷兵想要一探究竟的时候,发生了让他们再也不愿意回忆的一件恐惧之事。 当时他摸进那个雷池里面的时候,还是一具活生生的血肉之躯,但当他第二天在那些人居住的边缘发现的时候,却变成了一具寒气森森的白骨,而且腿骨和手骨都被人折断了,为什么这西夷兵死之前忍受如此折磨的时候,没有发出任何的响声?当这个西夷兵的头头将这件事告诉自己的上司的时候,不但没有得到相应的说法,还被他狠狠的训斥了一顿,还告诫他以后离这帮人远一点,如果想活的久一点的话。 所以,从那之后,这一处成为了所有西夷官兵的禁地,他们只要负责好这些人周围的安全警戒就行了,至于里面的情况,是他们这些低级别的将官没资格知道的。 庞杰是木川府一名负责粮草车马招募的一名普通的将官,在某一天,他在一位黑纱遮面,冷若冰霜,眼神中毫无一点怜悯之色的婀娜身段异域女子的授意下,在一瓶酒水里放了一包无色无味的粉末,他当时就想问这位女子这包药粉是什么,她冷冷的盯了一眼之后,庞杰就再也不敢问什么了,他刚刚有一种万虫蚀骨,骨肉分离的恐怖错觉,这个女人让人再也不想和她有一丝的瓜葛,因为在她身上完全感受不到一点活人的气息。当一只足有半个手掌大小,数条螯足顶着鼓囊囊身躯的毒虫出现在那位异域女子的肩膀上的时候,庞杰当时就吓得一步都不敢挪开,那只毒虫通体碧绿,发出让人浑身打冷战的‘咯咯’的磨齿之声。 “我觉得你这不重不轻的身形正好,正好可以让我的宝贝饱餐一顿。”异域女子朝庞杰望过来说完这句话之后,庞杰当的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女侠饶命,小人一条贱命,如果您这宝贝缺什么吃的,我立马去准备。” “咯咯咯,我只是和你开个玩笑,就把你吓成这样,放心吧,我这宝贝只吃素。” 庞杰当时就吓蒙了,直到女子安排他把那壶泡了不知名的粉末的酒水朝外面那位汉子端出去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庞杰相信了刚刚她确实是在给自己开一个让自己后怕不已的玩笑,但至于她说的那只毒虫吃素,他打死也不会相信。 至那之后的数天,他成为了她忠实的一条狗,至少她是这么称呼他的,但他却一点怨言都没有,因为自己的长官让自己一切都听她指挥调遣,而庞杰觉得自己还能好好活着,也许自己对这位诡异的女子还有那么一点点的用途。 因为他们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将一批打粮草歪主意的劫匪,悄悄算计到了他们的包围圈,而后,庞杰知道了这个异域女子的真实身份,她有一个人如其名的名字---殷冷霜,江湖人称‘蛛煞女’,从西域苗疆而来,而那臭名昭著,让江湖人人人得而诛之的‘冷面毒王’殷隼,正是这位女子的父亲。 殷隼这个来无影去无踪的‘冷面毒王’,曾在一夜间毒杀了攻打‘红衫教’的十大高手,他这个人只爱钱,你如果给他足以让他动心的条件,他绝对会六亲不认的出手,至于这次为什么派自己的宝贝女儿殷冷霜来做这件难搞的活,其他人搞不懂,因为这里面的‘兰菱仙子’月灵儿,曾经的‘白莲宗’宗主茅子兴,还有那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岳飞,都是几个硬茬子,至于隐藏在他们背后的那个吴掌柜,还将自己这边最厉害的猛男拓跋吾宗给搞定了,难道‘冷面毒王’殷隼自己也没有把握?所以只是派自己的女儿来练练手?而庞杰也深深的肯定了这一点,因为这个‘蛛煞女’只负责追踪,无论何种情况下,她都能找到前面那批人的准确行踪。 当庞杰在暗处看见第三批运粮的车队被和自己一起喝过花酒的汉子打劫走,而他中了殷冷霜调配的毒酒,至今还好好活的生龙活虎一般的时候,他居然有种错觉,觉得这殷冷霜所谓的毒药不过如此,居然有些时候开始嚣张的有抵触情绪了。 “快点给姑奶奶去找点吃的,记得给我的宝贝也弄点。” 前面那帮人也是不要命的赶路,这一天一夜的奔波,庞杰早已经累的骨头都散了架,对于刚刚殷冷霜的命令好像没听见一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口中抱怨道:“你又不是没长腿,自己去找,顺便给爷爷我带点。” “哦......”殷冷霜幽幽的说了一句,就再也没有和庞杰说过一句话。 当殷冷霜找来一些野味在那里生吃的时候,庞杰发现自己不知道怎么回事,全身酥软无力,明明有自己的意识,但就是支持不起躺在地上的身躯,当他想向殷冷霜发出呼救的时候,殷冷霜完全当他是空气一样,对于眼前这个活生生的庞杰视而不见。 当殷冷霜把半只血淋淋的野味抛到庞杰不远的面前之后,让他再也难以忘记的一幕发生了,殷冷霜随身携带的那只毒虫发出了他熟悉的‘咯咯’声,当那只毒虫用喷出的丝绒将那野味包裹成一团,然后慢慢的吞入它那通体碧绿的肥大身躯之后,庞杰总算肯定这只毒虫不是吃素的,而这位殷冷霜,更不是吃素的,当她接下来说出这些话之后,以后的庞杰再也不敢忤逆她半句了。 “知道吗?你中了我用断肠草,鹤顶红,七步毒蟾蜍,千手三蜈烟,赤练青蛇,沙漠驼蝎,西域魔尸香芋七中至阴至毒熬制出来的一种毒药,中了这种毒药的人,全身会动弹不了,后面会产生幻觉,再后面,你会不停的想挠啊挠,直到全身溃烂而亡。” 那一夜,庞杰受到了人生最痛苦的一次折磨,他后面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思想,感觉在被万虫叮咬,自己又无能为力,只能忍受一波接一波难以言喻的折磨,而且他还没有力气咬舌自尽,当他最后已经放弃抵抗,准备接受死亡的降临,却被人从地狱的边缘拉了回来,殷冷霜告诉他以后听话点,不然哪天她失手了,就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了。 “那个汉子怎么一点事都没有呢?”庞杰可是亲眼看见那人喝下了一杯又一杯用殷冷霜的药粉调制的酒水。 “谁说他没事?七七四十八日之后,他将全身溃烂而亡。” “七七四十九才对。”庞杰忍不住插了一句。 “对于他最后的那天,也就是七七四十八日之后,他将忍受和你昨夜一样的痛苦,而那一夜,我已经当他死了。” 殷冷霜说完,庞杰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昨夜的一幕幕历历在目,他可是再也不愿想起,同时为那汉子中了殷冷霜阴毒的毒药心惊不已。 “为什么他现在就像个没事人一样呢?” “因为他现在对我们有莫大的用处,对于追踪上那一批人有莫大的用途,我只是延长了他毒发的时间而已。” “只是你怎么来判断他们具体的动向的呢?”庞杰出于好奇又多嘴了一句。 “那个汉子中了这种无色无味的毒药之后,浑身会散发出一种平常人闻不到的气息,而我这只宝贝,却对这种气味极其的敏感,无论他们躲到天涯海角,即使那个中毒的汉子死了,我们都能找到他们具体的位置,而我看得出来,那个汉子应该是他们中间的一个头头,我想即使他死了,他们也会随身带着他的骨灰的,而这种毒最大的特点,哪怕你化成骨灰了,我都能准确的找到它,因为它早已和汉子的周身混为了一体,再也分不出彼此。” 庞杰对于殷冷霜这种连死人都不放过的做法恨的牙痒痒的,但就是不敢动怒,难怪江湖人对这些人赶尽杀绝,如果自己作为那些人,也会毫不留情的出手的,这些西域人做事太狠毒了,完全把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当玩似的,难怪这次上头花重金派这人来处理这棘手的事情,如果抛开立场来看,这些玩毒的人确实有一些真本事的。 当庞杰和殷冷霜看见那些劫粮草的汉子和自己人汇合之后,两人脸上同时露出了冷冷的笑意,她殷冷霜只是帮西夷人找到这些人的行踪而已,至于后面打打杀杀的事情,就交给后面的人来处理了,当两人抵着头正准备悄悄离去的时候,旁边两个胸有成竹的伺候朝他们偷偷摸了过来,两人手中一人握着一把武器。 还没等两位伺候靠近他们,草丛中‘朔朔’的发出两声轻响,那两个汉子就那么闷声倒下了,而且窜出两个身着异域花衫,手持两把蛇形剑,面容虽然英俊清秀,但眼神却冒出与殷冷霜同样恶毒眼神的两个年轻少年,在两个伺候的胸口上补了两剑。 “师妹,还好我们在附近埋伏,要不然你就危险了。” “就是,师妹,你要怎么感谢我们俩兄弟啊?”说完这些,两人对殷冷霜投来垂涎欲滴的眼神,恨不得把她当口中的猎物吞下肚去,两人是来自龟兹‘蛇王谷’的‘千手蛇君’白乐的两个儿子,哥哥‘白蛇剑’白疏,弟弟‘青蛇剑’白离。 ‘冷面毒王’殷隼与‘千手蛇君’白乐师出同门,他们这一类人本来就为世人所不齿,所以与外人的交道一向很少,但同门之间的交流与切磋却从来没有间断过,一旦配制出什么新奇的毒药,会互相展示,更是会互相交流心得,以求能获得更为狠辣的毒药。 这一来二去久了,白乐自己那两个心比天高的儿子居然同时看上了殷隼的女儿殷冷霜,似乎唯她不娶的架势,这一次白乐听说殷隼派自己宝贝女儿出马了,这才让自己的两个儿子趁此良机来献殷勤来了。 这殷冷霜说来也奇怪,对于这两个翩翩公子就是不感冒,对他们两个‘牛皮糖’也是爱理不理的,此时看见两人像无头苍蝇一样冒出来了,气鼓鼓的说道:“用你们那么好心干嘛?本来两个活生生的人成为我宝贝的猎物,居然被你们两个多管闲事的家伙弄砸了,你们还有脸找我要奖赏。” “师妹别生气了,等会我和弟弟亲手抓两个活人还给你就是了。”两兄弟献媚的说道,深怕惹怒了眼前的丽人。 “刚刚是这位公子射出的飞针吗?你这个竹筒好奇怪哦,能让我看看吗?” “你少跟我套近乎,我这飞镖上是不是你早上拿过去观摩的时候动了什么手脚?现在上面黑乎乎的,以后你还让我怎么打猎?以后这射杀的动物还能吃吗?”一位上身赤裸,背着一个奇形怪状的背篼,手中拿着一支竹筒,脚上绑着一双草鞋,还露出几个指头的壮族汉子生气的说道,此人便是被西夷人请来的‘杀人蜂’竹筒吹箭罗平阳。 他这身本领从十岁左右就开始苦练了,经过这二十多年的苦练,完全是指哪射哪,而且很少失手,他设计的箭支与寻常的那些箭支又有所不同,比平常的银针要粗一些,长一些,尾部用一些不知道什么动物的羽毛来平衡飞翔姿势,他平时喊这箭支为飞镖,飞镖前面一般只会淬一些麻药。当他发现自己射出去的两箭将两人射的浑身发黑之后,才发现自己的飞镖被人动了手脚了,而罗平阳只记得早晨借给殷冷霜看过一次,再看看浑身通体赤黑的飞镖,是个人都看得出来有问题。 至于罗平阳为什么这次毫不犹豫的就过来了,除了那笔不菲的赏金,关键自己在卫朝的大寨早就被这些人欺负的凄惨无比,好多人被那些卫朝人弄的卖儿卖女抵那高昂的赋税,当听说这次是追踪一批可恶的卫朝人,他便毫不犹豫的加入了进来。 “你看见我下毒了吗?年轻人,做任何事情都要将证据。”殷冷霜说完这些,发出了一阵‘咯咯咯’的冷笑,让旁边的庞杰后怕不已,自己不也是被这个‘蛛煞女’神不知鬼不觉的下了一次套吗?哎,如果不是身不由己,自己真不想离这个毒女人十步之内,说不定哪个时候就被她下毒了,自己还傻呵呵的一无所知。 第82章 挑战书 当殷冷霜,罗平阳,白疏白离两兄弟将这两千人的具体位置告诉这帮西夷人的头头之后,他就急不可耐的带着自己的人马杀了过来,其结果可想而知,自己这帮只会吃白食的西夷兵哪里是这帮人的对手,这刚一交手便被杀的四分五裂,如果不是他们队伍中的那些老弱妇孺成为了那批人的负担,估计早就追杀过来了。 在大帐正中央位置端坐的那位将官便是负责围剿吴永麟这队人马的总指挥,他亲眼看见自己的父亲惨死在自己的面前,他却无能为力,他便是拓跋洪烈,为了能报杀兄杀父的大仇,不惜花重金请来了一批奇人,而此时站在他旁边壮硕如小山,身高十尺的两位汉子,一个叫石魂,一个叫雷群,两人能力擎千斤,他们两人本来是金河府的两名罪犯,当拓跋洪烈答应他们立下此次战功之后,将对他们犯下的大罪既往不咎外,还会赏赐他们一笔不菲的钱财,让这两人欣然接受来此替他卖命。 大帐中央立着另外的三男一女,望着他们风尘仆仆的样子,应该是刚到不久,他们是拓跋洪烈通过特殊的渠道请来的四位高手,他们来自一个初次听起来还以为是开医馆的神秘组织--‘解忧堂’,他们是这个世道最大的一个刺客组织,他们不分国界,不分种族,他们和‘冷面毒王’殷隼一样,只认钱,只要谁给的钱多,便给谁做事。他们分别是‘一刀斩’左香川,虽然他生的没有石魂和雷群那般健硕,但他出刀快如闪电,很少有人能在他手底下躲过三十招的,但一旦他出刀,那人就身首异处了,这帮人里面,数他的武功最高。 其次是‘折骨扇’秦翔,是的,他手中的那把奇怪的扇子是用一位当世的高手的琵琶骨和精钢打造,自然,那位高手已经不存于世,此人功夫却是几人中最差的,但善用暗器,而且此人心智颇高,是这几个人中最聪明的人。 几人中唯一的一个女子,便是他们几人最宠爱的小师妹‘连心刺’曹香莲,使得一手双叉,小女子武功也不弱,二八年华,本来生的娇小可爱,但从小就喜欢使刀弄剑,而看见这两把精巧的双叉之后,更是爱不释手,自那之后,在教中长老的培养下,成为了一代高手,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执行这样的任务了。她还有一个关键的身份,还是这个神秘组织未来的接班人,只要成功干完这笔买卖,她便可以顺利的成为这个神秘组织的老大了。 这个神秘的杀手组织已经存在快一千多年了,从他们的第一代祖先曹沫开始,到他们这一代已经是第三十五代了,虽然在先秦的时候几乎快被斩尽杀绝,但这些人通过这一次血的洗礼,完全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如果你不通过相关的特殊渠道,你完全不会知道它的存在,而且前前后后已经经历了这么多代几乎不为人所知。这个组织有严密的纪律,他们干的买卖虽然有风险,但其中的利润是其它职业无法和他比拟的,经过数十代掌门人的励精图治,里面更是人才辈出,他们这些年做的最重大的一件事情,便是将卫朝的开国皇帝在一场“烛影斧声”的障眼法将其弄死了,而请他们出手的辽朝,后来也被他们弄死了几个皇帝,所以说,这些人完全是只认钱,毫无一点情义可言。 还有一位是‘解忧堂’近几年突然冒出来的后起之秀,‘撒手剑’鸣星辰,他就像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一颗明星,璀璨而夺目,虽然也是才二十多岁,但却战绩彪炳,死在他手下的江湖高手已经达数十人,他最喜欢的一件事情便是会首先给对方送去一封挑战书,光明正大的找对方决斗,从来不干堂中那些偷偷背后下黑手的勾当,这数十战下来,早已不可同日而语。虽然现在可能还不是‘一刀斩’左香川的对手,但假以时日,其成就绝对在左香川之上。 再看看匆匆赶来的‘蛛煞女’殷冷霜,‘杀人箭’罗平阳,‘白蛇剑’白疏,‘青蛇剑’白离等几位高手,可见拓跋洪烈此次召集这一批人是花了血本了。 “既然人齐了,大家不妨各抒己见,为早日拿下这些人献上自己的锦囊妙计,如果能成功,本将军将在原来的价码上再翻一番。”拓跋洪烈说完,双目朝周围的人望了望,静静的等着那第一个献计的人。 “我今天对那个十五六岁的叫岳飞的少年试了试,发现他并非等闲之辈。”平时一向沉默寡言的罗平阳居然首先开口了。 “知己知彼,方可一举成功。”这个秦翔考虑事情比一般人老练,以他们收集的情报来看,现在唯一最了解的人只有‘兰菱仙子’月灵儿,因为这个女子这一年崛起的速度太快了,他们更是将她作为了重点跟踪的对象,因为很有可能,这个‘兰菱仙子’将来会成为他们某个任务的拦路虎。 至于大败拓跋吾宗的吴永麟,他们的资料里居然没有他一点的相关记录,难道这个人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他们又反反复复的查阅了堂中所有的相关记录,还是一无所获,这更让他们迷惑了,他们最后得到了这样一个结论,这人隐藏的太深了,没弄清此人的底细之前,他们‘解忧堂’是不会贸然出手的。为了以防万一,他们把堂中几个厉害的人都派过来了。 至于周勋,‘白莲宗’宗主茅子兴,他们根本就没有放在心里,一个是个千总,战场杀敌还行,与江湖人比起来,差距不是一点点的。茅子兴,这个企图颠覆朝堂,谋朝串位的家伙,居然和吴永麟这帮人搅和在一起了,难道是故意来做卧底的?但至于要他教主亲自出手吗?‘解忧堂’的几位长老和这人交过几次手,也勉强算一个高手吧,至于茅子兴为什么对这帮人死心塌地的,‘解忧堂’的长老们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带着一副不可能的表情,难道这个吴永麟有通天的本领?居然将这个桀骜不驯的茅子兴都招募到麾下了。 还有一个神箭手张虎,十五六岁使枪的少年,更是横空降世,而且一个个身手不弱,已经完全打乱了秦翔原本的想法,如果不想个完全之策,自己这帮人很有可能是送羊入虎口。为什么一向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的西夷的千军万马都没能将这伙人剿灭?这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的。 当秦翔数次旁敲侧击的向拓跋洪烈打听吴永麟这个人的背景的时候,他都支支吾吾,完全不将真实的情况告诉他,这更加肯定了他内心的想法,这个吴永麟是个绝世的高手,而且很有可能智勇双全,很有可能还有很强的领导与组织能力,这样的强人,秦翔难以想象,这不是来以卵击石吗?不是碍于‘解忧堂’的面子,他当时都想和堂中几个人卷铺盖走人了。 其实拓跋洪烈有意将真实情况对秦翔隐瞒,是为了照顾失去的父帅拓跋吾宗的面子,人都死了,你还在背后说自己的父亲打不过吴永麟,这让泉下有知的拓跋吾宗怎么安息。他当时是亲眼看见了吴永麟这帮人的战斗力了的,自己这帮人,完全不够对方打的,他不想让这帮人刚来就被吓破了胆,至于为什么还这么执迷不悟的对这帮人进行围剿。拓跋洪烈发现吴永麟对这帮拖油瓶不离不弃的时候,发现自己也许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希望。望着吴永麟那些人已经被逼到了西夷版图的边缘处,再往前走,将是茫茫廖无人烟的荒漠,他完全有那个信心,这些人绝对会死无全尸,他曾经看到一队误入荒漠的商队就那么被巨大了无边际的黑沙暴卷上了天,而后,这里成为了他们西夷人谁也不敢涉足的禁地。 而吴永麟这队人前进的左手边,是茫茫雪山掩盖的祁连山,山上长年被巨大的冰川所覆盖,里面数不尽的陷阱,周围的猎人宁愿绕一大圈,都不愿走这条险道,外人称这条艰险重重的冰谷为‘死亡之谷’,即使他们有幸越过了祁连山,那对不起,他们来到了凶残的吐蕃人的地盘,这些年卫朝与吐蕃连连交战,让吐蕃人对卫朝人恨之入骨。拓跋洪烈还听了一个让他更振奋不已的消息,吴永麟这伙人居然射杀了卫朝红人童贯唯一的公子童天一,如果他们绕过祁连山,到达鄯州(青唐城),这不是送狼入虎口吗?照这样看,这伙人完全是必死无疑的,他现在唯一需要做的是弄清这伙人的一举一动,把这些人往死路上赶就行了。 “要不我去探探他们的虚实和他们以后的打算?”‘蛛煞女’殷冷霜主动请缨出击。 “师妹,我们陪你一起去吧?”‘白蛇剑’白疏,‘青蛇剑’白离怕这心爱之人一去不复返,连忙出来护花。 “这又不是去看戏,去那么多人干嘛?还怕别人不知道我们的意图?”殷冷霜眉头紧锁,狠狠的瞪了两兄弟一眼,两人连忙退在了一旁,他们知道这个师妹的脾气,一旦她决定了的事情,十匹马都拉不回来。 “要不我写一封挑战书,你给我送到‘兰菱仙子’手里,就说我‘撒手剑’鸣星辰想挑战她,想和她一争高下。”当鸣星辰说完,众人投来一阵怪异的眼神,就像鸣星辰就像一个怪胎一样,而旁边的左香川,秦翔,曹香莲早就料到他会有这一手,居然在旁边开始铺纸,提笔,磨墨,为鸣星辰写挑战书了。 当曹香莲将一封笔墨都未干的信封交到殷冷霜的手里的时候,殷冷霜开始还以为刚刚那个疯子是开玩笑的,当曹香莲悄悄在她耳边让她给那个叫岳飞的少年带一句‘问他有没有兴趣和我混?’之后,殷冷霜觉得这帮人就是一群不折不扣的疯子,是什么让这帮人这么的狂妄?也没看见这帮人长出三头六臂啊,她当时就懵逼了。 殷冷霜好好修饰一番之后,就在众人不同的眼神中朝所谓的龙潭虎穴靠了过来,接到她的便是那个曹香莲想拉拢的叫岳飞的少年,殷冷霜第一次看见他,居然脸红了,那个少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勃发气概,比起自己那两个师哥,简直不是差了一两个档次,可惜就是比自己小了点,如果比自己大,还是可以考虑的,原来殷冷霜抗拒姐弟恋。 当殷冷霜被带到那个叫吴永麟的怪人面前的时候,她当时就蒙圈了,这个人明明满脸流里流气的神色,但眉宇间有一丝捉摸不透的气息,那种不浮华于表面的气质,居然深深的吸引住了她,当她把鸣星辰让她转交的挑战信递到他手上的时候,殷冷霜居然发现自己脸红了一下。 旁边的岳飞补充了一句:“师嫂,有人想挑战你。” 那个所谓的‘师嫂’直接不客气夺过了殷冷霜手中的信件,直接递到了那个叫吴永麟的手中,并亲密的单手挽上了他的一条胳膊,让他念给她听。 殷冷霜当时就气不打一处来,如果照着以前的性子,早就将这个没一点礼貌的女子放倒了,但自己的宝贝没有带来,此时没有了可以进攻的武器,只得暗自吞下这口窝囊气。 “一个叫‘撒手剑’鸣星辰的家伙约你在五里之外的黑河峰单挑。”吴永麟看完信,对旁边的‘师嫂’慢慢的说道。 “什么叫单挑?” “就是和你单打独斗。” “什么时候?” “三天后的未时。” “哦,你让不让我去?” “这个你自己决定,我可不想让你后悔,你那点小心思我还不清楚,绝对现在心痒痒的吧?” “我就知道你懂我。” 旁边的‘师嫂’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居然当众亲了吴永麟一口,让旁边的殷冷霜完全蒙了。这两个人为什么这么默契,她心里冒出一阵无名的嫉妒之火,而此时,她也清楚这个不知羞耻的女子便是‘兰菱仙子’月灵儿。 当殷冷霜说自己是被逼过来送信,自己已经无家可归之后,吴永麟居然毫不犹豫的收留了她,这个人的胸怀与对人的坦诚,更让她好感顿生。当远处拴着一只威风凛凛的花豹向她投来一阵让她浑身打颤的光芒之后,她仿佛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这些人真是是神通广大,我才养了一只个头大一点的蜘蛛,这帮人居然养豹子,这不是自寻死路吗。在这个原本美好的夜晚,她居然做噩梦了,她梦见被一只花豹追赶(汇仁肾宝,他好我也好)。 第83章 阴了一帮人 黑河,由祁连山融化的雪水自然形成的一条天然之河,孕育了周边无数的生命。虽然河水冰冷刺骨,但此刻周围靠它生存的人们对它赋予了极大的热情,就拿这个爱光膀子的张虎来说,每天不下去游上一圈,他还浑身不舒服,现在他并不寂寞,因为还有一个他的师兄吴永麟也陪着他,与张虎到水底抓鱼不同,吴永麟正在一处毫不起眼的位置打坐练功,只有下水的张虎才知道他的存在,吴永麟此时隐藏在一处浅水中,整个身体都淹没在了冰冷的河水中,只有一个脑袋露在水面上,而他的旁边又有一块突兀出来的石头,这一头一石完整的融合在了一起,如果不仔细看,完全不知道那里还坐着一个人。这段时间吴永麟也许是被周围的人刺激到了,更是开始用周侗教给他的阴阳之术努力的在提高修为,至于什么红契,他是再也不敢尝试了,那一次,他直接祸害了一个慕容怡清,如果再这么搞一次,估计这‘**’的称号就坐的稳稳当当了。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月灵儿迟早是自己的人,与她来一次这方面的交流也不急于一时,而且月灵儿前不久大病了一场,身体正在恢复期,那天钻到她的营帐里闹了那么一出笑话,完全是精虫上脑,有苦说不出。这段时间冷静下来之后,才发现旁边的这黑河不正是极佳的练功之所吗?所以每日的相关事务忙完之后的黄昏,便和张虎勾肩搭背的一同来到黑河边,开始了各自的冰冻冬泳之旅。 殷冷霜想如果在走之前什么都没做,那这一次不是白白来了?所以她准备偷偷的在这批人时常汲水的黑河边下毒,也许是感念吴永麟对她的收留,她这次准备往黑河里丢的药粉和给茅子兴下的毒粉是一样的,让他们多活七七四十八天,她感觉自己是有史以来最大度的一次,为了防止这包药粉过早的扩散而被河水冲走,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弄了一块冰,在里面凿出一个洞,然后将药粉放了进去,当早晨太阳升起,周围的人来打水的时候,便是这冰块融化的时候,至于谁会着了道,就像抽生死签一样,谁最倒霉便谁中招。 至于她为什么不直接在这帮人的锅里面下毒,首先是没机会,虽然殷冷霜可以自由活动,但仅仅限于一定的范围,毕竟对于一个只凭一面之词而留下来的外人,在她的考验期没过之前,有些关键的位置她是不能去的,例如这些人做饭的地方,还有这些人商量事情的大帐。但对于旁边流淌的黑河,这倒没有明确提出来不允许她靠近,当她看到河面上漂浮的冰块的时候,一个让她茅塞顿开的妙计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她也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块挺大的冰块,用借来的锉刀雕成一只不算难看的乌龟之后,将药粉偷偷的放进了乌龟的肚子,给一直守着他的人说:她们老家有个习俗,为了感谢上苍让自己化险为夷,他们会往河里放生,由于现在条件不允许,便雕了一只冰龟出来,殷冷霜希望自己虔诚的愿望能得到允许。 那人自然没有难为她,就这样,这只代表她重获新生的冰龟被放入了黑河中,但那只冰龟并没有游走,而是被她趁看管的人不注意,悄悄的塞入到了河边的一处石缝中,此刻天寒地冻的,这只冰龟自然不会融化。当太阳升起的时候,正是这帮人来河边打水的时间,她再想个办法把这个冰龟弄碎,那样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事情并没有她想的那样美好,她偷偷所做的这一切,已经尽收于水中打坐的吴永麟的眼底,出于好心,收功完毕的吴永麟直接将这只冰龟放入了流淌的黑河中,口中还喃喃说道‘小乌龟,你的世界在前方,这里不属于你。’ 当殷冷霜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去黑河边藏冰龟的地方发现,那只冰龟居然消失了,而在不远处有个光着膀子的汉子和吴永麟呆在一起,他旁边的装满肥鱼的木桶里居然混杂着那只早已融化得只剩很小一块的冰龟,她的药粉估计已经早已和这些肥鱼融合在了一起,而吴永麟他们此刻正喜滋滋的在弄烤鱼,这烤鱼的周围,早已围上了寨中众位好手,像岳飞,周勋,茅子兴,月灵儿等,几乎能来的都来了。望着眼前的一幕,殷冷霜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本来只是想能阴个把头目已经是很赚的了,想不到无心插柳柳成荫,自己这一网下去,居然一网打尽了,殷冷霜脸上露出了如桃花般明艳的笑意,认识她的人,还以为自己见鬼了呢。 原来昨夜在黑河中摸鱼的张虎无意中碰到了这只冰龟,开始把他高兴坏了,顺手便将这个形似乌龟的冷冰冰的东西随手放入了自己的木桶中,当时黑灯瞎火的,也没瞧清是什么东西,到天亮转来发现才是一只冰龟,至于为什么没和那些肥鱼分开,因为早就急不可耐的帮着吴永麟弄烤鱼了,哪还有闲心弄这个不碍事的冰龟。 殷冷霜现在最后悔的是没有放那种立刻见效的毒药,如果早知道是现在这种局面,她绝对不会心慈手软的。 当呆在原地发神的殷冷霜被那个光膀子的汉子递过来一只飘香四溢的烤鱼的时候,她尴尬的对他笑了笑,慌忙的说道:“谢谢这位大哥了,我平时吃素的。” “你知道这姓吴的多久才下一次厨吗?算你没口福了。”张虎早已将递过来的肥鱼一溜烟的功夫就消灭的干干净净,就连鱼头都没放过,难道他是鼠猫的?非也,吴永麟的烤鱼可是到了一定火候的,他烤出来的鱼,早已干酥香脆,那些鱼头,到嘴里几乎都能化渣了,至于吴永麟是怎么做到的?他没说。 “你们怎么会养着那么一头可怕的豹子呢?”殷冷霜望着远处也在吃众人丢下的鱼骨头的花豹,怯生生的问道。 “可怕吗?没觉得啊,我现在可是它最亲密的朋友。”张虎说完,把自己连鱼骨中间的油脂都吮吸的干干净净的一堆垃圾丢给了旁边的花豹,‘断剑’对他投来一个鄙视的眼神:你这个人也太黑了,给乞丐和动物都不留条活路。‘断剑’对张虎投过来的鱼骨闻了一下就走开了,还是吴永麟对它厚道,直接连骨带肉丢给了它一条,‘断剑’吃完,还亲密的用脑袋蹭了他一下后,直接温顺的躺在了他的旁边。 “我觉得你这位动物朋友对你可不咋地。”望着眼前一人一兽温馨的场面,而旁边还有一个圆滚滚的小家伙钻入花豹的怀中开始吮吸甘甜的汁液,旁边的殷冷霜有一种莫名的感动,她好想过去把玩一下那个圆滚滚的小家伙,但望着一旁的大花豹,却一步都不敢靠近。 “这你就说错了,你知道吗?‘断剑’这家伙每天多余的奶水都是我帮它挤出来的,它每天都会感激我呢。” 殷冷霜望了望兀自很享受的花豹,再望了望旁边这个人高马大的汉子,脸一下就红了,这种活要做也是一个女人做的啊,怎么他一个大男子汉干起这么羞人的事情了?难道这人是个变态?专门爱干龌蹉的事情?当听完张虎说完这句话,殷冷霜像见了鬼似的,一会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留下了一脸茫然的张虎,而且只要每次再见到他,殷冷霜都护着自己的前胸躲的远远的,深怕他对有什么不良的企图。 “我知道那个人也许不是你的对手,但给人家留点面子,别三五招就把别人打趴下了。” “哼,我就不听你的,我就要打的那人再也抬不起头来,谁让他这么嚣张,居然敢来挑战我。” “各人别逞强,实在打不过就溜之大吉。” “切,有你这样小看人的吗?找打”月灵儿伸出自己的小拳头,不停的在喋喋不休的吴永麟敲打起来,两人似乎有说不完的甜言蜜语,居然把远处等待月灵儿的人视为无物了一般。 “再这样磨磨唧唧,天都要黑了。”还是岳飞忍不说了出来,催促两人长话短说。 “各人自觉点,都把头转过去。”吴永麟对着众人抛来一个大家都懂的眼神。 当两人又开始了一场激情的吻别后,张虎伸出一双手遮住了岳飞的眼睛,其他几人目不转睛的盯着远处让他们口干舌燥的一幕,这吴掌柜的姿势怎么这么多?这到底是在那儿学的啊,以后一定要多讨教几招。 “张虎,我都成年了,你把你的这只臭手拿开,你刚刚是不是用它抠过你的屁股了?” “你怎么知道?” “啊......” 吴永麟与月灵儿望着远处互相追打的岳飞和张虎,两人相视一笑,月灵儿依依不舍的拉着吴永麟的手说道:“好想你一直在我旁边,人家一时半会都离不开你了。” “距离产生美,说不定你再见到我,就会更加爱我了。” “你会想我吗?” “不会。” “你这混蛋,你......” “我会把你一直放在这里。”吴永麟说完,牵着月灵儿的小手直接抚上了咚咚心跳的胸前,让旁边看着人又忍不住起了一阵鸡皮疙瘩,这撒狗粮也太过了吧。 “要不把‘断剑’带上吧?”吴永麟提议道。 “就你那几下子,还是让‘断剑’留在你身边我更安心点,走了,亲爱的,必须时时刻刻的想着我,不许想着其他的女人,因为除了你的心,你整个人都是我的了。” 月灵儿总算潇洒的走了,留下了望眼欲穿的吴永麟,他这次不去,首先是为了防止西夷人来偷袭,最主要的是自己这帮人必须分秒必争的找出一条可以逃生的出路,前面已经可以看见荒凉的隔壁滩了,如果他估计的没错的话,那将是以前的‘丝绸之路’,想要在荒无人烟,水源短缺的沙漠中活下来,没有沙漠之舟的帮助,简直是痴人说梦,而此时此刻,又哪里还有时间去准备那么多的骆驼。正如拓跋洪烈所料想的那样,这帮人往前走,绝对是死路一条。 而是否能够穿越左边的祁连山脉,作为没有卫星定位的此时此刻,他们完全是用生命在抓瞎,当一个俏丽的身影出现在沉思的吴永麟的旁边的时候,他居然完全没有察觉。 “想什么想的这么出神呢?还在想你的‘兰菱仙子’?”像鬼魅一样出现的殷冷霜倒把吴永麟吓了一条。 “美女,以后能不能走路别带风,人家的脆弱的心灵都要被你吓死了。”任何时候,任何地方,吴永麟都忍不住打趣一下周围的人,和他熟识的人早就习惯了,而此时的殷冷霜,却回想起了刚刚两人惊世骇俗的离别之吻,脸却忍不住红了。 “以我现在这副尊容,我勉强还算个女人吧。”殷冷霜此时脸上有一个劾人的伤疤,隔近了看,甚是吓人,吴永麟也许觉得她有什么不好的回忆,突然冒出一句卑微之词。 “你觉得我们两个从这里跳下去会摔死吗?” 他们并排站立的此处刚好有一处深不见底的裂缝,隔近了都能感受从地狱吹上来的阵阵阴风,吴永麟探出头望下望了一阵,那种头晕目眩的感觉让他后怕不已,如果从此处摔下去,估计连骨头渣都不会剩下。 “你怎么一点都没怀疑过我?难道不怕我对你们有什么企图?”殷冷霜冷冷的说道,皱了皱眉,脸上的伤疤有几处挤压在了一起,那吓人的面容让人看了估计晚上都会做噩梦。 “一个像你这样无依无靠的女子,既然还有生存的欲望,就该好好的活着,上天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吴永麟此时背对着她,想着自己的事情,和殷冷霜有一搭没一搭的的聊着。 殷冷霜却悄无声息的抽出了一把匕首,是的,她一时半会都等不了,在这个地方完全是在受一种心理折磨,这里与她以前所接受的一切完全背道而驰,为了坚持自己好像渐渐开始动摇的信念,她朝那个让自己渐渐改变的人的后背刺了过去。 吴永麟刚刚感觉背后一股寒气直逼过来,他完全来不及转身,便控制住了那人握刀的手,偏偏时运不济,脚上没能稳重身形,被来人一冲,直接掉了下去,当然,想刺杀他的人也没得到什么好处,殷冷霜哪里承受得了吴永麟这百斤多的重量,猝不及防下殷冷霜也被带入了那黑幽幽的裂缝,两人就这么一起滑入了那深不见底的地狱裂缝。 第84章 万佛冢 悠长的裂缝中传来两人呼天喊地的惨叫,但却被山谷中呼呼的风声给淹没了,他们越往下掉,那股迎面而来的冷风越来越大,两人后来感觉这完全是白费力气,居然很有默契的同时闭了嘴。 吴永麟和殷冷霜两人下落的速度是越来越快,此时两人所在的冰面几乎成75度的冰滑斜面,两旁完全没有可以减缓落势的抓取物,更没有什么可以减缓他们力道的山石,冰棱,吴永麟现在恨不得自己有一双翅膀,能让自己飞起来。看着紧紧抓住自己的殷冷霜,她此时也是被吓的面色苍白,毫无一丝血色,吴永麟无奈的望了望她,害人终害己。 也许是天无绝人之路,当他们都准备接受最糟糕的一切的时候,身体好像碰到了一棵被冰晶包裹着的树尖,而再往前滑一段,将会是让他们粉身碎骨的万丈深渊。 吴永麟看到机不可失,直接抽出背后的镔铁刀,挥刀斩断了巨树伸出来的靠近树尖顶端的一段段冰枝,他知道这颗巨树最结实的部分应该在中段,如果两人不抓住这个机会,很有可能就是溜溜板地府一日游了。 当两人总算在一处凸出来的碗口粗的冰树干上手拉着手彼此互相拉扯着像挂玉米一样悬挂住,两颗忐忑的心才稳定了下来,当吴永麟用镔铁刀的刀背不停的敲击树干上的玄冰的时候,一旁的殷冷霜却开始抱怨起来。 “你能不能别折腾了,在这样我手都要断了。” 吴永麟也懒得理她,和这种不懂科学的人没办法和她解释,手掌露出来的皮肤如果与树干上的玄冰接触久了,在气温骤降的此时此地,人的血肉之躯很有可能和玄冰冻结在一起,到时候你想动都动不了了。同时,他想凭这些落下去的玄冰判断一下下面到底还有多深,当他听到骨碌碌的冰块掉下去之后一点动静或者回音都没有,他心都凉了。 “下面还很深,我们得另外想个办法。” “你怎么知道?” 当吴永麟用一块削掉的玄冰再次施展听音定位之后,殷冷霜的脸瞬间变的非常难看,因为她也知道,下面绝对是个无底深渊,如果她料想的不错,那块玄冰也许正在朝地府的鬼门关飞过去。 一阵叮叮当当的敲击声过后,吴永麟总算敲掉了两人手握的一旁的树干上那包裹着的一层厚厚的玄冰,当看着只有婴儿般胳膊粗细般的那奇特的树干的时候,吴永麟后悔了,用眼神无意的望了望旁边一直死死盯着他的殷冷霜。 “你想都不要想,做鬼我也要找个垫背的。”也不知她是哪里来的力气,直接借着力道攀爬到了吴永麟的背后,而刚开始用来偷袭吴永麟的匕首也掉了,此时,她居然双手交叉,像一段腊肠一样紧紧的缠住了吴永麟。 虽然背后能感受到丽人胸前的那两团温软,还有她口中呼出来让吴永麟忍不住都心动了一下的氤氲之气,在这紧要关头,吴永麟急忙收敛了游离的心神。 吴永麟不知道这棵巨树经过这么多少年来的急冻,树干还能不能承受两人加起来200多斤的重量?他没有把握,也不敢去尝试,因为一旦判断错误,两人就真的嗝屁了。刚刚殷冷霜就是借着那段树干绕到自己背后的,那这样来看,这段树干至少是能承受她一个人的重量的。 他也不理会殷冷霜,两人像连体人一样挪到了树干靠近冰壁的部分,稳定身形后,吴永麟又开始用刀背‘当当当’的敲打玄冰,直到两人抓取的整棵树干的部分露了出来,吴永麟然后一使力,直接将镔铁刀插入了玄冰中,看来师傅周侗没有骗他,这把镔铁刀果然是把神兵,如果是普通的兵刃,哪里能划破这几千年甚至上万年凝聚而成的玄冰。当做完这一切之后,他让殷冷霜抓住那把镔铁刀的手柄,而自己小心翼翼的开始朝露出来的树干攀爬了过去。 虽然他此刻双手已经紧紧的抓住了那节树干,但其实整个身体的力量都还放在双脚踩着的镔铁刀的刀背上,当他试探性的松掉一只脚之后,抓住树干的手已经冒出了冷汗,当他猛吸了几口空气之后,总算松掉了踩在镔铁刀上的另外一只脚,像一个蜂窝一样整个悬挂在了树干上,此时,他一动不敢动,深怕这树干不堪他的负重,直接从自己抓取的位置段成两截。过了许久,并没有如他胡思乱想的那一幕发生的时候,他才长呼了一口气。为了试一试这颗树干到底能承受多大的重量,吴永麟居然开始慢慢的牵引身体往上做起了引体向上,连番试了数次之后,吴永麟觉得也许树干能承受两人的力量,但为了保险起见,最好是两人分别抓不同的地方,分摊重力。 “你过来。” “你想干嘛?”殷冷霜好像很享受此刻二人这样暂时的分开,刚刚那样不知羞耻的抱着一个大男人,从来没有这么如此贴身亲近过另外一个男人的殷冷霜此刻回想起来居然开始脸红了,虽然脸上的伪装掩盖了她此刻真实的一面,但她自己都能感到小脸一定红的像个水樱桃一样。 “我刚刚看到你那边有条蛇在动。” “你骗三岁小孩呢。”殷冷霜料想这悬崖峭壁的,哪里来的什么蛇,当她回头望了望,顿时吓了一跳,镔铁刀插入玄冰的里面确实能看见什么东西在蠕动,也许是被殷冷霜的动静所吓到,她只看见那个鬼东西的尾巴,但以她对这种东西的了解和判断,刚刚那个东西的个头看来还不小。 “现在相信了吧?”当吴永麟发现殷冷霜表现的如此镇定的时候,他都暗自吃了一惊,如果是其他女子,早就一惊一乍的跳开了,这个女的,像个没事的人一样,难道她平时就喜欢养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吴永麟为此女子的爱好恶寒了好一阵。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夏天的时候,我就喜欢陪着我的‘黑黑’一起睡觉。” “‘黑黑’是一条狗吗?” “‘黑黑’是一条大蟒蛇,它可乖巧了,只要有它在,那些蚊子啊,蚂蚁啊,老鼠啊之类的东西再也不会打扰我睡觉了。” “你们住在山洞里吗?” “你怎么知道?” 吴永麟听完这句后,瞬间石化的心都有了,这女子也太可怜了一点,难道她还生活在山顶洞人时代?吴永麟为她悲惨的人生开始默默的祈祷起来,惹的旁边的殷冷霜莫名其妙的望了他几眼。 “过来抓着这截树干,我开始劳动了。” 殷冷霜想当然的以为吴永麟可能又要动什么歪脑筋,直接又趴在了他背后,弄的吴永麟哭笑不得。 “你干嘛啊?放心,我不会对你下黑手的。” “和你不熟。” “等我破开了这个冰洞,还等着你降服里面的妖怪呢,如果是男妖怪留给你,女妖怪嘛,我不会客气的。” “下流。” 此时殷冷霜挂在吴永麟的后背,让吴永麟施展不了太大的力气,他只得慢慢施展内劲,让镔铁刀贯入那玄冰中,因为如果气力过大,很有可能还没在巨树上切开一个洞,自己这两人就又要开始一段难忘的蹦极之旅了。 但这样却极其浪费体力,这玄冰洞才切了一半,吴永麟早已累的冷汗涔涔,浑身上下湿漉漉的,连背后的殷冷霜都不停的鼓励他,并随时用她那带有体香的衣袖不停的帮他擦拭额头的汗水。 吴永麟歇了一小会,总算费尽全身的力气,才在冰壁上凿了一个容两人刚好通过的一个大洞,过了一会,当殷冷霜率先爬进那个冰洞之后,吴永麟才慢慢从她后面跟了进去。 此时殷冷霜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个火石将里面的一盏油灯点燃了,望着眼前的一幕,吴永麟完全惊呆了。 一幅幅精美绝伦的壁画展现在自己的眼前,上面雕刻着一个个千姿百态的佛陀,时而肃穆,时而微笑,时而狰狞,时而可爱,吴永麟以前在甘肃莫高窟看到的那一切估计没有眼前的十分之一,以前见到的那些雕刻因为岁月的更替,要么被风化,要么失去了原本的五颜六色,很多往往只能见到一个简单的形象,望着眼前的一切,吴永麟被先民的智慧与巧技深深的折服了。 “一个破壁画,至于让你看得这么出神吗?有机会带你去我们苗疆看看,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雕刻。” 吴永麟想起雕刻本来就是从西方传输过来的,而苗疆正好与西方世界接壤,很显然,西方的雕刻技艺早已经传入了苗疆,而卫朝,吐蕃,西夷,辽这些年经常打来打去,对这些宗教文化的传承与保护肯定是赶不上相对安定的苗疆,如果有机会,吴永麟倒是很想去那边观摩一下。望着周围密密麻麻,千姿百态的佛像,吴永麟居然虔诚的跪了下来,连叩了三个响头,虽然他没有宗教信仰,但他只是出于对匠人的一种发自内心的尊重,要完成这样一个庞大的万佛冢,也不知耗费了多少的人力和物力,而脚踩于地砖之下的土壤,也不知掩埋了多少幽魂白骨。 “你到周围看看呢?刚刚明明看见一个在蠕动的活物,怎么一进来什么都没有,难道是我眼花了?” 他们此刻处在一个大殿的中央,中空部分估计有十多丈高,而顶部镶嵌着几颗鹅蛋一样璀璨夺目的珠子,此时把油灯的光芒放大了数百倍,大殿被照的满室流光,灯火通明,吴永麟心想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夜明珠,而大殿的左右两侧分别有几个耳室,他在周围转了一下,发现里面有陶器,黄金,珠宝,玉器,甚至还有一些兵器,吴永麟最后断定,他们竟然无意间闯入了一处墓室,而且此人生前应该是个喜欢舞刀弄剑的家伙,至于他是个什么身份,吴永麟出于对这方面的了解有限,也不敢妄自下定论。 “你快过来?这里面有很多奇形怪状的机关。”殷冷霜从一处平坦的高台上高喊道。 “你发现那个活物没有?”吴永麟总觉得周围有一双眼睛在看着自己,当他把这一想法告诉殷冷霜之后,她居然有同样的想法,但当他们离开这个平台之后,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居然消失了。 “这里亮堂堂的,一个鬼影都没有。”殷冷霜这句话才说完,原本燃着的油灯居然熄灭了,她条件反射的又趴到了吴永麟的背上,弄得吴永麟相当尴尬,女人始终是女人,她们始终是怕黑的。 当吴永麟用火石再次点燃油灯之后,才发现刚刚的大洞没有被堵住,一阵寒风吹进来,将油灯吹灭了,吴永麟将玄冰中央掏了一个可以透气的小洞,放回原处之后,油灯才没有再次被吹灭。 高台上的墙壁上有三个暗门,平台的周围有四个栩栩如生的黑色石刻雕塑,有鱼形的,有鹰形的,还有一个乌龟形状的,最后的一个居然是匹马,这与平时那些帝王古墓中见到的狻猊,狴犴,螭吻,蒲牢等九大镇墓兽的档次要低多了,但为什么他又要弄这三个暗门呢?难道里面内有乾坤?吴永麟和殷冷霜相视一笑,两人居然懂了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既然退无去路,只有硬着头皮试一下了。 吴永麟在平台的周围仔细查看了一番,居然发现周围刻着许多微小的文字,如果不留心,根本发现不了。 当殷冷霜看见吴永麟从怀中掏出一个和平台上一模一样的缩小版的八卦罗盘的时候,她居然用崇敬的目光痴呆呆的望着吴永麟,明显能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一朵花的形状。 “乾坤屯蒙需讼师,比畜履泰否同人。 大有谦豫随与蛊,临观噬嗑贲剥紧。 复后无妄大畜颐,大过水火咸恒遁。 大壮晋终是明夷,家人睽蹇解益损。 夬姤萃升困井革,鼎雷山渐归妹跟。 丰旅风泽加涣节,中孚小过双济邻。” 当吴永麟呓语一般念完这段话之后,殷冷霜脸上笑的更灿烂了,这吴永麟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功夫不差,煮的一首好菜,人又聪明,更是对这什么八卦了如指掌,听说这个东西能够预测姻缘与未来,难道他早就知道我会在背后偷袭他?所以才故意弄了今天这一出? 殷冷霜感觉如果和他一起在这里再待个十天半月,估计就要彻底沦陷了,难道自己的父亲走之前告诉她自己的真命天子就在中原是真的?小女子的心开始凌乱了。 第85章 三选一 当殷冷霜还一个人还在那里痴呆呆的想着自己的心事的时候,旁边的吴永麟开始移动周围那几个错落有致的雕像,但最后两个必须两个人同时一起移动。 吴永麟为什么对这格局不那么陌生,还得归功于他前世那个喜欢摆弄风水的老爹,生意人都比较讲究这些,像家里经常摆个什么活佛啊,观音啊,菩萨啊这些都还是小儿科,沿海,港澳台地区对家里任何部件的拜访都是由严格的标准的,这里我不说大家应该都耳濡目染到了。其实风水这个东西在《易》中有过详细的记载,古人标记方位与现代人是相反的,但他们没有用东南西北,而是用的九宫格,一代表坎卦,位居正北方;二代表坤卦,位居西南方;三代表震卦,位居东方;四代表巽卦,位居东南方;五代表中宫;六代表乾卦,位居西北方;七代表兑卦,位居西方;八代表艮卦,位居东北方;九代表离卦,位居南方。 八卦的阴阳:乾、震、坎、艮为四阳卦,坤、巽、离、兑为四阴卦。 八卦的五行:只论后天五行:乾、兑为金,坤、艮为土,震、巽为木,坎为水,离为火。 乾父也,坤母也,震长男,巽长女,坎中男,离中女,艮少男,兑少女。 而此时吴永麟罗盘中的巽为地户,艮为鬼门,这两个方位他是拿捏准了的,所以刚刚最外面的两个雕塑他分别移动到了相应的位置。但最后那个位置他却拿不准了,这墓里面十之八九可能是个男的,但至于他是什么时间挂的,只能用口诀中的坤,震,坎,艮四个位置一一试一下了,至于能否成功,吴永麟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别发呆了,余下的两个你自己选一个,我们一起移到那个位置。”鱼和鹰的雕像刚刚吴永麟已经移到巽位和艮位了,他仔细思量了一下,一个少男不至于舞刀弄剑吧?首先舍弃了,最终他选择了乾位,毕竟只有寿终正寝的人才能修出如此大气磅礴的一座古墓,一看这座大墓应该修葺了很长的年限。 吴永麟当时观看万佛壁画的时候顺便仔细研究了一下这个大墓的结构及周围存放的物件,这个大墓应该完工于最多几百多年的时间之内,吴永麟看见那些盔甲并没有腐烂成泥灰,兵器有些只是生了一些简单的铜绿,有些保存完好的宝剑,抽出来剑锋完好如初。 墓主人或者说是那些工匠为了设计这座大墓也是煞费苦心,居然在千年或者万年一遇的情况下找到了一棵这样的参天古书,他们从小洞钻进来的的那面由冰冻古树的外壳构成的墙壁和墓室组成了一个完美的整体,至于中间掏空的数芯部分被做成了什么?吴永麟凭能支撑他和殷冷霜加起来200多斤重量的那么细的树干来判断,这颗树应该本身就不简单,他以前听自己前世的老爸说过,听说大雪山深处有一种昆仑神木,可遇而不可求,战国时候的秦始皇快要嗝屁的那几年,举全国的力量在全国各地都没能找到这种神奇的木材,听说用此木做成的棺材,人死后的尸身放进去能万年不腐,比那些什么方士研究出来的定尸丹之类诸如防腐一类的药品管用多了。 当吴永麟和殷冷霜小心翼翼的将剩下的乌龟和马的雕像移动到他所指定的位置之后,让两人欣喜若狂的一幕发生了,中间紧闭的一扇石门居然吱吱呀呀的打开了,还没等吴永麟反应过来,殷冷霜首先冲了进去。 跟在殷冷霜后面走进墓道的吴永麟对她提醒道:“别那么莽莽撞撞的,刚刚我只是想试一下。” “你不是早就成竹在胸了吗?难道......” “是的,这不一定是正确的路。”吴永麟刚说完,背后的石门轰的一声关上了。 一股不详的预感在吴永麟心里冒了出来,两人此时完全被无边的黑暗包围了,当殷冷霜悉悉索索的想摸到他身边来的时候,吴永麟急忙吼道:“别乱动,如果一不小心可能会触动周围的机关的。” 当殷冷霜用火石点燃可以照明的随身撕下的一段布条之后,吴永麟傻眼了,他们的去路已经被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一颗巨大的石球堵住了,而刚刚石球堵住的位置,有一些小洞居然汩汩的冒出一些红色的流沙,殷冷霜看见红色流沙的一瞬间就明白那些东西有剧毒,人一沾上很可能化骨而亡,这座大墓的主人看来也不见得是什么善类。 “看来这是一条死路了,那你刚刚得瑟个什么劲?”此时的殷冷霜完全气红了眼。 “鄙人前不久才刚刚入门,只可惜我那精通此道的师傅西去了。”吴永麟从他前世老爹那里也是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当时和周侗针对那个罗盘探讨了一番,而周侗只教了他一些皮毛。其实八卦还分先天八卦,中天八卦,后天八卦,如果推演起来,整整可以细分为64宫格甚至更多,吴永麟嫌这个太复杂,当时没觉得有多大的用途,就没怎么细细研究,现在想起来,简直追悔莫及,想不到自己的小命,今天居然和这个扯上关系了。 “你,气死我了,快点想想办法。” “这黑灯瞎火的,我什么都看不见,能想出什么办法,你继续点火。”当吴永麟听见殷冷霜刚刚‘嘶嘶嘶’的发出布条被撕扯的声音的时候,他那满脑子的坏主意又冒出来了,望着殷冷霜逐渐露出来的像藕白一样的手臂的时候,他哈达子又开始乱流了,这撕扯的声音,让他想起了丝袜,而殷冷霜恰恰又穿着一件黑色丝织的衣服,此情此景,吴永麟脑海中早就被撕扯得千疮百孔的丝袜的画面填满了。 “想到办法没有?”隔了有一定距离的殷冷霜此时也看不清吴永麟此时面部的表情,如果知道这浪荡子露出了本来的面目,估计会被气疯。 “刚刚有一点头绪,你继续,不是还有一条手臂嘛。”吴永麟似乎意犹未尽,居然毫不理会即将到来的危险。 吴永麟其实已经想到了办法,只是对某些画面有些恋恋不舍,所以才催促丽人继续让他心旷神怡的画面。这条地道虽然这么多年没人来过,但难免会在地上留下一些灰尘,而他刚刚观察了殷冷霜跑动的路线,再看看两旁的通道,没有什么箭孔,这里应该没有什么其它的机关了,除了背后逐渐朝他们流动过来的红沙。 “呼”的一声,吴永麟冲上去牵起还在撕扯另外一边衣袖的殷冷霜,朝前面奔了过去。 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后面那颗石球被流沙推动,居然开始‘轰轰轰’的带着千军万马的气势,朝两人奔跑的方向追了过来,而石球和墓道的四周完全没有可以容人通过的缝隙,再看看前面已经完全不能逃跑的绝路,殷冷霜居然冷冷的闭上了双眼,等待着这颗巨球将两人撞成一滩肉泥。 “抱着我,越紧越好。”当吴永麟说完这句之后,殷冷霜鄙视的望了他一眼,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吴永麟估计的没错,这个通道是有一定坡度的,而通道的尽头,刚好有一个斜角,如果可以的话,两人刚好可以躲在圆球与墙壁,地面形成的一个中空地带,至于这个缝隙能有多大,他没有把握,为了以防万一,他把镔铁刀插入了挡住两人去路的墙壁中,这危机的关头,已经来不及破开这道石门了,只能冒险一试了。 当殷冷霜被吴永麟强壮的身体完全是挤压着躺在冰冷的墓道的角落的时候,她很想给这个趁机占便宜的家伙狠狠的一巴掌,但双手早已被他牢牢的压在了身下,感受着他冷汗淋淋的面颊,殷冷霜才发现自己也许错怪他了,但想着自己引以为傲的胸前的那两团火热已经被他挤压的完全变成了两个烙饼,殷冷霜羞的脸红耳赤,当吴永麟最后埋头在她的耳边不停的喘着粗气,而‘轰隆隆’的圆石带着势不可挡的脚步冲过来的时候,殷冷霜生无可恋的闭上了一双美目,等着死亡慢慢靠近,这吴永麟也许是一片好心,想让自己保留一个全尸。 巨石压上镔铁刀发出‘咔嚓咔嚓’的金属承受重力的声音的时候,吴永麟头上的冷汗冒的更多了,他深怕这把镔铁刀应声而断,将自己活活压死。他那和蔼可亲的师傅没有骗他,这把镔铁刀果然是把神兵,当巨石冲上镔铁刀临时弄成的一个斜坡的时候,居然直接撞坏了刚刚的那面堵住他们去路的石墙,而且往前的气势完全没有减弱,还在骨碌碌的往前滚个不停。 望着完好的镔铁刀,吴永麟如死后重生般从殷冷霜的身上滚到了一边,也许刚刚自己的镔铁刀给这面墙弄出了一点裂缝,才不至于让两人命丧于巨石的千斤的压力之下,如果刚刚巨石没有撞破这道石墙,两人躲在这夹角之内,估计也是一条死路,想起这些,吴永麟脸上毫无血色,他想起了周侗师傅,今天能化险为夷,全靠他传给自己的这把神兵。 殷冷霜此时脑袋里完全是空白的,当发现吴永麟滚到一旁的时候,她才感觉自己还是活着的,她把脑袋歪着看着旁边还在喘粗气的吴永麟,虽然看不到他此时此刻的模样,她可以想象,这种死里逃生的惊吓,并不是一时半会能恢复过来的。 就这样,两人就这么静静的躺在冰冷的墓道上,直到两人感觉自己活过来之后,才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 “谢谢你,刚刚如果不是你,恐怕我们两个就要......”殷冷霜居然难得一次主动开口道歉起来。 “其实一起到地府报道挺好的啊,至少有个伴不是吗?” 殷冷霜不知道他此刻的调笑到底是装出来的呢?还是本来他就是这么一个把一切困难都不当成一回事的人,感受着吴永麟又用一只温暖的大手牵着她继续往前走之后,殷冷霜居然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幸福,她想这么一直被他牵着,直到生儿育女,直到天荒地老。 当吴永麟在走道上捡起一个特殊形状的火把之后,他拿过殷冷霜手中递过来的火石,一阵火石敲击之声过后,两人居然再次回到了光明,此时的殷冷霜,脸上带着如花儿一般的笑意,那种天真烂漫的美,与以前冰冷的模样判若两人,而她原本用来掩饰真实面目的人皮面具,也许是汗水过多,早已经滑落,至于什么时候掉的,殷冷霜自己也不知道了。 美人的嘴唇不薄也不厚,恰到好处,那种只属于异域女子才有的高颧骨,高额头并不显的突兀,反而与徐徐落下的刘海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充满了年轻的活力与激情,在看看胸前的那两只刚刚被自己压在身下的玉兔,简直比宋凝雪的都大上一号,这才一会,怎么就发育的这么完美,真的是挤挤更健康啊。 其实殷冷霜开始是有意的用束带挤压了自己完美的身躯,此时看着吴永麟目光熠熠的望着自己,居然傲慢的又往前挺了挺,把吴永麟又眩晕了。 两人各自收敛心神后,又继续前行,望着地上密密麻麻掉落的箭支,两人心里的感觉难以言喻,如果不是被这个大家伙误打误撞,这一路下来,两人不死,估计也要掉一层皮不可。当两人估计走了有半柱香的功夫之后,总算又见到了那个熟悉的巨大身影,此时它陷入了一块翻板露出来的一个洞口处,将洞口堵了个严严实实,而望着前方不远处,两旁有狻猊,狴犴坐镇的两座让人望而生畏的镇墓兽,吴永麟和殷冷霜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微笑。 这里才是墓主真正的居所,刚刚前面的一切,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而已,也许墓主根本就没想过有人会从这个出口冲进来,居然连一道门都懒得弄上去了,这墓主也太自命不凡了一点。 既然你让我吃了这么多苦头,那对不起,你这里的东西我要照单全收,钱财,宝物,这些埋在地下都不能见光的东西,陪着你简直太可惜了,让我带走,总还有那么一点点用途。 第86章 古墓春情 当吴永麟走过那道空洞洞的墓门的时候,双手居然调戏了一下两头神兽的下颚,也许是神灵被这个浪荡子无耻的行为震怒了,当吴永麟走进去之后,原本一动不动的神兽的眼睛居然动了一下,也许,接下来的这看似囊中取物的搜刮之路并不好走。 他们走进去的墓室并不是像汉墓那种四四方方的,而是一个圆形,错落有致的看似一处商议重大事件的圆厅,初次进来的时候,吴永麟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古罗马决斗场,但中间格斗的地方却用一个简单,只容一个人蹲坐的平台所替代了。中间靠近平台的地方还有一些类似于兵马俑那样的陶俑,但这些人并不是文官或者武官打扮,而是一个个的佛陀,吴永麟数了一下,一共有12尊,难道代表了一年中的每个月?这仅仅是吴永麟自己的猜测。 这些佛陀陶俑围成了一个圈,中间端坐着早已变成一具干尸的第十三具佛陀,吴永麟曾经听轮无序讲过,佛家的十三这个数字是一个很吉利的数字,他们称这种为观智,代表由凡夫变为圣者,标志着佛法修习的成功,从此不再落入恶道,在七生内必定能解脱。 难怪自己弄错了,这墓室的主人其实是一个看破红尘,遁入佛道的修佛之人,再看看周围空无一物的墓室,吴永麟刚开始的窃喜一扫而空,想不到这个墓主人还是个穷和尚,那你弄这么大阵仗干嘛?吴永麟有一种再次返回耳室的冲动,但想想那些毒砂,他还是放弃了。 当吴永麟最后视线盯着第十三具佛陀身下视乎还藏着什么东西的时候,身体一下就来劲了,想不到这老秃驴留了一手的啊。 殷冷霜此时蹲坐在阶梯上,对眼前的一幕一点兴趣都没有,当吴永麟用火把将中间的那句干尸点燃后,她又从手臂上撕下了两块布条,扔给了吴永麟一条,毕竟这干尸燃烧后产生的气味并不太好闻。 平时看那些古墓探险小说多了,被那些什么起尸,白毛僵尸的情节吓到了,为了以防万一,他将第十三具布满尸油的佛陀干尸直接从平台上挪了下来,再一把火,让他化为了灰烬,当吴永麟好奇的在白灰中寻找所谓的什么舍利子的时候,他还真有所获,那就是一颗再简单不过的石头,吴永麟敢断定,此人一定是被结石病折磨而死的,那颗有小鸡蛋那么大的那颗石头,和后世电视上报道的结石一模一样,想不到墓主有这段凄惨的经历,吴永麟为他默哀了一阵,那虔诚的样子,再次把旁边的殷冷霜骗的一愣一愣的,因为吴永麟的眼神一直就没离开过佛陀身下早已破烂不堪的一个蒲团。 双手合十的瞩目礼毕,吴永麟早已亟不可待的扑了过去,当他拨开蒲团的时候,下面有一个铁盖板,吴永麟试着去提了一下,居然纹丝不动,他又暗暗使了下内劲,依然一动不动,这下他就没辙了,顿时丧气的跌坐在原地。 “给,你使那蛮力干嘛?”旁边的殷冷霜不知什么时候弄到了一把钥匙,此时将它递了过来。 “在哪里找到的?”吴永麟好奇的问道。 “我刚刚在周围的一处暗格中发现的。” 殷冷霜是何其聪明,早已经觉得事情也许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默默的记下了刚刚进来的时候佛陀手指所指的方向,当吴永麟费尽浑身力气在高台上鼓捣的时候,她便默默的走到了暗自记住的方位,在那些墙壁上试探性的敲了敲,果然有一块中空的部分,她拿吴永麟的镔铁刀一划,发现里面居然有一个精致的盒子,打开一看,果然有一把油光发亮的钥匙,她想都不想,便直接拿了过来。 当吴永麟在那铁盖板的四周寻找锁眼的时候,发现一无所获,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旁边的殷冷霜似乎又发现了什么。 “你快过来。” 吴永麟屁颠屁颠跑过去的时候,发现自己苦苦寻找的锁眼居然在周围十二具陶俑的菊花部位,吴永麟为墓主身前的爱好恶寒不已,难道此人颇好男色。但事情没有吴永麟和殷冷霜想象的那么顺利,他们又分别在余下的12具陶俑中找了一下,菊部有锁眼的陶俑居然有整整八具,毫无疑问,刚刚被他火化的墓主再一次阴了他们一道。 当吴永麟再一次拿出罗盘准备试试运气的时候,旁边的殷冷霜像躲瘟疫似的离他远远的躲着,吴永麟尴尬的笑了笑,直接揣回了怀中,既然都到这一步了,就来玩一次俄罗斯大轮盘吧。 “我们难道没有其他选择了吗?”走近的殷冷霜试探性的问了问,眉头紧锁,看来她对这一次的八选一并不抱太大希望,刚刚的三选一已经够惊险的了,这次又不知道隐藏着什么意想不到的危险。 “你难道不好奇这个家伙机关算尽,到底藏着什么好东西吗?” “我只对能活着离开这里的生路感兴趣。” “你这人完全没什么人生乐趣嘛。” “我以前只对各种毒物感兴趣,但现在,我很有兴趣研究一下你了。” 吴永麟听到这里,早已浑身冰冷,这殷冷霜难怪冷冰冰的,或许死在她手里的人估计有一个加强连了,听说自己会成为她的下一个研究对象,想起那些被什么毒蝎子,毒蛇,毒蜘蛛附体的画面,吴永麟早已没有了先前的调笑之词,为了显示自己并未发憷,故意镇定自若的答道。 “我这个人是个大麻烦,一旦遇上我的人会玉石俱焚的。” “那我更有兴趣了,我倒想看看你会用什么手段能让我刮目相看?知道吗?折磨人这世间上我认第二,还没有人敢认第一。” “你又何必强人所难呢?”吴永麟本来还觉得自己也许能让这只迷途的羔羊重新返回到正途上了,原来这个女子隐藏的这么深,哎,出去之后,真的是有多远得躲她多远,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爱上一只蜘蛛精的,除非你有至尊宝那样通天遁地的本领,而自己只是一介凡夫俗子,这么困难的事情,还是留给她的同门吧。 “害怕了?”殷冷霜突然‘咯咯咯’的笑了起来,但让吴永麟完全感觉不到一点欣喜,反而有一种被千虫万蚁叮咬的感觉,为了找回自己的主场,他毫不犹豫的将钥匙插进了最近的一具陶俑的菊眼。 “你干嘛?”殷冷霜刚刚还调笑不止的笑脸突然变的冷若冰霜,让旁边的吴永麟忍不住笑了出来,女人果然变脸是最快的。 “没干什么,我想知道你有没有勇气陪我玩这个只属于勇敢者的游戏。” “你这个疯子。”殷冷霜不自觉的过来牵住了吴永麟的大手,因为只有牵着他的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是最安全的。 当两人一动不动的等着周围有什么不对劲的情况发生的时候,让他们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刚刚那个被插菊部的陶俑居然转动了起来,当它转过来对着两人之后,吴永麟和殷冷霜可以明显的看到那个诡异的陶俑居然笑了,当两人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一阵青烟从陶俑的口中喷了出来,由于两人的位置太过靠前,根本来不及躲避,吴永麟吸入了那阵刺鼻的气体之后,顿时头晕目眩,四肢无力,一时间瘫软在地上。 旁边的殷冷霜也没好到哪里去,虽然暂时闭气吸入了少量的毒烟,她的体质其实能对普通的毒物有一定的抵抗能力的,但不知怎么回事,被这阵青烟所侵,也是浑身使不上一丝气力,早已和吴永麟一样跌坐于地上,可见这青烟的毒性是如何的霸道。 “我腰带的锦囊里有一颗可以驱百毒的定风珠,你快点过来把它弄出来含在嘴里,然后再过来救我。”殷冷霜此时虽然脑袋还兀自清醒,但已经没有了可以独自取出定风珠的气力。 “我...我...要...怎么...做?”旁边的吴永麟要死不活的说道,可能再晚那么一时半刻,就要到地府报道了。 说时迟,那时快,殷冷霜毫不犹豫的滚到了吴永麟的身上,当那对丰挺的酥胸憋得吴永麟都快喘不过气来的时候,他却突然清醒了过来,这做鬼也要风流一回啊,但殷冷霜蠕动的身躯却没有停下,还在慢慢的往前挪动,吴永麟好不容易探索到那颗所谓的定风珠的位置之后,浑身上下香汗淋漓,殷冷霜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阵阵体香,居然让他忘记了去含那颗珠子,脑子中冒出了一些旖旎的画面,如果可以,嘿嘿...... “磨蹭什么呢?快点把那定风珠含在口里。”殷冷霜在上面焦急的催促道。 “大姐,你这个锦囊的结打的太死了,我解不开。” “你是猪生的吗?直接把锦囊咬在嘴巴里不行吗?” 被殷冷霜这么一提醒,吴永麟恍然大悟,直接像一条饥不择食的饿狼将一只猎物连毛带皮的含在了口中。这定风珠确实不是盖的,虽然没有直接含在口中那么好的疗效,但不一会的功夫,吴永麟渐渐清醒了过来,但四肢还是使不上力气。也许是刚刚吴永麟咬锦囊的力气过猛,也许是这个锦囊的材质太差,吴永麟居然咬破了一个口子,直接将定风珠吸入了口中,那种隔囊瘙痒的感觉消失了,吴永麟的口中说不出的舒爽惬意,简直比大热天口干舌燥的时候吃了根冰棍还要爽。 “快给我,我受不了了。”当殷冷霜冷不丁脸红耳燥的冒出这句话,早已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一对丰满的火红双唇的时候,吴永麟硬是瞬间定住了三秒。 “好叻,我来了。” 吴永麟直接和她吻在了一起,他们像一对戏珠的龙凤,不停的让定风珠在两人的口中来回流动,而殷冷霜似乎对着一来一去的热吻颇为上道,居然直接将定风珠顶在了自己的上颚,惹得吴永麟在她的丝润般的小口中不停的搜索游弋,就为将那定风珠再次夺回自己的口中。 殷冷霜也许早已恢复了知觉,但对于吴永麟如此大胆的**,早已没有了反抗的气力,任凭自己的香舌不断的被人汲取,她自己已经彻底陷落到这销魂的痴缠里了。当吴永麟双手探上那一对单手都不堪盈握的富有弹性的丰满香腻,殷冷霜只是反射性的用柔软的小手反抗了一下之后,再次被吴永麟攻下了那一处高地。一墙倒,一城破,当吴永麟直接将已被烧得目眩迷离的殷冷霜直接放到自己的大腿上的时候,殷冷霜不经意碰到了吴永麟早已怒如金刚的那根火热之后,居然吓的花容失色,那种满面娇羞的媚态更是逗弄的吴永麟心痒难耐。 吴永麟干脆来了个霸王硬上弓,双手抚上那滑腻柔软的股瓣,将自己的火热直接和殷冷霜来了个亲密接触,殷冷霜痛苦的发出一声‘嗯咛’,随着吴永麟再次与她拥吻之后,殷冷霜逐渐适应了这一切,居然情不自禁的配合着吴永麟的动作,当这种销魂蚀骨的感觉让两人一次次的攀登到欲望的高峰之后,殷冷霜才柔若无骨的埋入了吴永麟的胸怀中,兀自还在那里娇喘连连。 也许是今天经历的几次生死劫让两人早就没有了先前的那些顾忌,这原本就没什么深仇大恨的一对冤家,就在这不知道下一刻是否能平安离开这里的一对男女,就这么自然而然的发生了一些禁忌的男女之爱,但却那么相得益彰,热烈而又自然。 当殷冷霜柔嫩的小手在吴永麟扎手的下巴慢慢的抚弄的时候,吴永麟舒服的发出一阵“恩恩”的轻哼,顺势又浅吻了一下丽人的嫩白手背。 “等我出去了,我一定帮你把这胡子剃了。”殷冷霜说的那么淡定自如,就像一个小娘子,觉得为自己的相公做这些是她理所当然的。 “你帮人剃过胡子吗?” “有啊,但那次之后爹爹再也没让我帮过他了。” “你当时用什么帮他剃的?” “杀猪刀。” 吴永麟从鼻子里发出猪一样的声音之后,殷冷霜满脸的幸福在脸上慢慢扩散,某些火热的情绪似乎被再次调动,这次殷冷霜主动的迎合了上来,烧的两人再也分不开彼此,墓室里再次春情荡漾,旖旎的色彩满室流光,而刚刚转动过来的陶俑,嘴角早已哈达子直流,但望着菊部那让他痛不欲生的铜钥匙,眼里泪花泛滥,今天这所有的好事,怎么都让自己遇上了。 第87章 战双蛟 也许是墓主人实在受不了两人在这里把自己的衣冠冢当成洞房,当吴永麟牵着殷冷霜的手颤颤巍巍的将铜钥匙插入另外一具陶俑的菊部的时候,让他们欣喜不已的事情发生了,只听见从地底传来阵阵机括与齿轮咬合的机械之声,吴永麟心中不得不佩服这些古人的智慧。也难怪,这些能工巧匠为了完成墓主的重金之拖,或者迫于某些淫威,简直是超水平的在开发自己的大脑,将细节做到了极致,有些在后世看来,都那么让人匪夷所思。 而此中最有名的,便是下葬于骊山的始皇墓,里面有数不尽的连弩机括,机关陷阱,而且整个墓室用水银浇灌,一直到后世那么科技发达的年代,它的墓室一直没被染指,可见里面不知道暗含了多少能工巧匠的心血,这个修建了39年,据说耗费72万人挖掘出来的地宫,就那么坚不可摧,让人望而生畏,称它为古墓王一点都不为过,因为它完全把整个秦王宫搬到地底再重建了一遍。 听见咔嚓一声后,吴永麟过去拉了拉那块铁板,居然就那么轻而易举的抬起来了,让他有点失望的是,里面没有什么成吨成吨的金子或者珠玉,他只发现了一个一尺见长,一寸宽,用一种黑色的沉木做成的很普通的箱子,吴永麟仔细摩挲了一阵,木头的材质和外面那棵昆仑神木如出一辙,那个被自己火化的佛陀为什么宁愿舍弃自己千万年不腐的身躯这么大的诱惑,而用它来装这盒子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让他能做出这么诱人的让步?因为古人对于长生不老或者再次重生是抱有无限的幻想的。 打开盒子的一刹那,吴永麟瞬间被一把通体蓝光流彩,寒气袭人的宝剑所吸引,虽然宝剑被一片金箔所包裹,但却完全掩盖不住它呼之欲出的气息,透过金箔的缝隙瞧进去,剑身内部似乎有一股难以言语的优雅之气在流淌,吴永麟看着这把宝剑,突然想起了那首旷古绝今的醒世名句: 两枝慧剑埋真土,出匣哮吼惊风雨, 修丹若无此器械,学者千人万人误。 唯有小心得剑诀,用之精英动千古, 知时飞人太霄问;分明寻得阴阳路。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有形无影的承影剑?当看见包裹的金箔上有两个只可意会不能言传的歪歪扭扭的奇形怪状的象形字,吴永麟觉得只有承影是它最合适的称谓,他握着剑的手都在轻轻的颤抖,似乎自己都感受到了名剑重出江湖的欣喜之情。 “你不是用刀的吗?怎么对这把剑这么在乎?”旁边的殷冷霜看着吴永麟一刻都不肯放下宝剑的样子,好奇的问道。 “这......”吴永麟飞快的在脑海中想找个理由来晃点殷冷霜,好蒙混过关。 “你这个没良心的,人家都和你都那样了,你还时时刻刻想着外面那个狐狸精。”殷冷霜是何其的敏感,她立刻就想到吴永麟这么在意这把剑,一定是想把它送给外面的月灵儿。 “住口,她怎么说也是大房,你这个做二房的,该巴结她才是,你不怕你过门的时候她给你下绊子?”吴永麟总算找到了突破点,想把这股醋意压了下去。 “人家都还没答应嫁给你呢。”殷冷霜抵着头,兀自拨弄着自己的秀发,想着自己的少女心事,早已把刚才的一切忘得一干二净了。 “你都是我吴家的人了,你不嫁给我,难道还有其他想法?嗯。”吴永麟一把搂过她柔弱无骨的纤腰,忍不住在上面又捏了一把,把殷冷霜弄的瘙痒难耐,求饶不止。这女子初经人道,此时娇嫩的身姿在心爱的人面前变的敏感无比。 “人生大事,父母之命,你至少要向我爹爹去提亲吧?”收敛了一下身形的殷冷霜娇滴滴的说道,一双深情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吴永麟,如果他敢说个不字,估计下场会很惨。 “放心吧,等我把这帮人安顿下来之后,一定会去把你风风光光的娶回来的,我不说你也知道,我现在这样居无定所的,只是怕委屈了你。” “那我等着你的好消息,如果你到时候不来,我这辈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吴永麟香了一口美人之后,又开始在那盒子中翻找其他物品,一串由玛瑙黄,翡翠绿,琥珀白,鸡血红,灵壁黑五色组成的手珠吸引了吴永麟的注意,他毫不吝啬的拿起来给殷冷霜带在了手上,让那个小妮子高兴的乐此不疲,吴永麟这借花献佛的本事果然是百试不爽啊。 除了这两样,吴永麟发现了一串最稀松平常的佛珠,吴永麟带在胸前和殷冷霜那串熠熠生辉的手珠一比,瞬间觉得自己像个土包子一样,感觉自己瞬间掉了几个价位,但上面却刻了一段他完全不懂的文字。盒子里除了这三样,再无它物,吴永麟想把那个神木做成的盒子搬走,要知道最值钱其实是它,这种千万年才形成的神木做成的盒子,是万金难求之物。 也许正是自己的贪心惹怒了墓主,当吴永麟移开那个奇重无比的神木盒之后,原本平静的机括之声再次响起,而且周围那种被人凝视的感觉又回来了,还能听见‘嘶嘶嘶’的声音,接着,四周传出了墓门被打开的声音。 “现在怎么办?我感觉有个熟悉的东西逐渐在向我们靠近,而且个头还不小。”殷冷霜刚刚的欢喜立马变成了焦急。 “跑呗。”吴永麟看见其中被打开的一道墓门窜出一个黑色带有鳞片的影子的时候,连忙牵起殷冷霜的手往另外的一处出口飞奔了过去。来的路是条死路,吴永麟知道绝对不能原路返回了,抱着再次试一试的心里,再次三选了一。 “我感觉那个东西有点像当时我们在冰壁上见到的那个影子。” “你的意思这个家伙是条蛇?这不是你的强项吗?拿出你的看家本领出来,降服了它。”吴永麟居然不再跑了,停下来喘着粗气说道。 “我和它又不熟。” “我们开始还不是不熟,结果你看我俩现在这关系,我说我们俩没发生什么,鬼才相信。” “感情的培养是需要土壤的,你这样着急上火的让我和一条能生吞我们的黑腹蛇谈情,你也真是看得起我。” “早说你不行就得了,我也没指望你创造出什么奇迹,只是缓和一下紧张的情绪。”吴永麟对殷冷霜抛来一个秋波,把一喜一怒的殷冷霜弄的哭笑不得,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逗比,你是孙猴子下凡的吗?就不知道怕? “就知道你鬼点子多。” “来吧,把双手给我。” 吴永麟和殷冷霜两人双掌抓在了一起,一人一边用脚支撑着墓道的墙壁,形成了一个完美的一字,直接将两人悬置在了半空,但这样却相当耗费气力,也许是刚刚两人房事过度,殷冷霜的双腿明显的开始打颤了,望着下面悉悉索索蠕动的黑色影子消失在墓道的尽头,从墙上掉下来的殷冷霜早已经没有了一丝气力,吴永麟没办法,只得背起了她,往刚刚的来路退了回去,如果有可能的话,他希望能在黑腹蛇出来的地方找到可以出去的相关蛛丝马迹。 当两人在墓道中越走越深,明显的闻到一股腥臭扑鼻的难闻之味,就连背上熟悉这种味道的殷冷霜都忍不住想呕吐,当两人走入那个所谓的黑腹蛇的穴窟之后,两人才知道自己做了没有比这更愚蠢的事情,那里面居然还盘着一个庞然之物,而且从蛇腹隆起的部位来看,还是一个待产的母蛇,吴永麟和殷冷霜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今天这夫妻蛇,子母蛇怎么让两人都遇到了,当母蛇用他们听不见的低鸣发出阵阵求救之后,原本两人来的墓道发出了那熟悉的‘嘶嘶嘶’,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殷冷霜丧气的从吴永麟的被后滑了下来,看来,今天两人真的是被两条大蛇包圆了。 吴永麟随手抽出了那把承影剑,将它丢给了身后的殷冷霜,口中这个时候居然还说了让殷冷霜苦笑不得的话。 “女士优先,你选一条吧?” “谁说我要打架了,你作为一家之主,理应挡在我这个弱女子的前面,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当两人还在那里争论不休的时候,一旁的两条大蛇却做出了选择,那条公蛇直接带着一股劲风,用蛇尾将殷冷霜手里的承影剑打落在地,同时带着不可思议的速度,直接用自己滑腻腻,腥臭无比的身躯直接将吴永麟缠了个严严实实,你看人家这条公蛇,多有当家的气派,比你这个家伙果断多了。 旁边的殷冷霜看着那把承影剑被抛向了离那条母蛇不远的位置,又不敢贸然的上去捡回来,只得呆立在原地和那条母蛇对峙起来,也许母蛇在殷冷霜身上感受到了一丝同类的气息,在原地犹豫是否对她进行攻击。 吴永麟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道缠得自己浑身的骨头都要崩断了一样,而他此时此刻却偏偏腾不出手来,抽出那把随身的镔铁刀,当吴永麟感觉都快要窒息的时候,黑暗中射出了一个昏黄的影子,直接咬住了公蛇的尾巴,那不是花豹‘断剑’又能是谁。公蛇尾部吃痛,缠住吴永麟的力道逐渐变松了,总算让他有了一点喘息的时间。 母蛇看见公蛇被‘断剑’攻击,早已放弃对殷冷霜的下一步行动,居然‘嘶嘶嘶’的拖着肥硕的身躯慢慢的朝吴永麟和花豹的位置移动了过来,殷冷霜看见机会来了,毫不犹豫的飞过去夺回了承影,紧紧的拽在手中,但对着母蛇却迟迟不敢下手,急的旁边的吴永麟用眼睛瞪了她几回,但她就是无动于衷。 而旁边的‘断剑’可比殷冷霜果断多了,它似乎发现了母蛇的行动不便,直接放弃了对公蛇的撕咬,当母蛇回过头去看殷冷霜是否对它有不轨行动的时候,直接冲刺过去咬住了母蛇头颈的位置,直接将母蛇的头部压在了自己的身下。 公蛇看见母蛇似乎生命危在旦夕,早已顾不得将吴永麟活活勒死,便完全放弃了他,朝‘断剑’的身后袭击了过去,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吴永麟抽出了镔铁刀,使出了身体的唯一的一丝力气,直接将镔铁刀刺入了公蛇的身体上,由于他这一瞬间的爆发力过大,直接将公蛇钉在了地上,此时的殷冷霜总算回过神来了,她冲了上来,直接将承影剑刺入了公蛇的七寸位置,公蛇来不及反抗一番,就成了一滩蛇肉,而远处的母蛇,早已被‘断剑’咬得窒息而亡多时了。 吴永麟望着眼前的这一幕,感触良多,到底这两条腹黑巨蟒是被人寄养在这里守护古墓的呢?还是它们一不小心发现了这座古墓,将这里当成了它们的巢穴?也许只有被自己火化的那具佛陀才知道事情的真相了。望着蛇巢中满地的累累白骨,吴永麟才为刚刚一刀的快意赶走了一点内疚之情,如果真让这两条巨蟒活着,周围不知道有多少的人畜野兽要遭殃,算是除了一方之害了吧。而旁边的殷冷霜,也不知背着吴永麟做了些什么,当‘断剑’带着他找到可以出古墓的通道之后,吴永麟返回蛇巢的时候,却发现了让他恶心的一幕,母蛇的腹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利器化开了,望着那血淋淋,白花花的一幕,吴永麟当场就吐了出来,而旁边的殷冷霜像一个没事的人一样,至于她身后鬼鬼祟祟的藏着一个什么东西,直到与吴永麟分开的时候,她都没告诉他实话。 当两人随着‘断剑’像走迷宫一样穿梭在一个个冰洞之中,而后走上一个数不清有多少阶的冰刻台阶之后,两人才渐渐平静了下来,吴永麟回头望了望这机关重重,多次让自己险些丧命的危险之地,在这里面估计都够自己死几百次的了,但自己却偏偏安然无恙的活着出来了,而且还拿走了墓主的几件宝贝,那些所谓的‘摸金校尉’如果遇到他,估计只有改行的命了。 在一个三叉口,‘断剑’停了下来,在其中的一条路上,它居然躺在了地上,懒洋洋的在那里滚来滚去,吴永麟想了很久,总算弄明白了它要表达的意思,‘断剑’平时给小家伙哺乳的时候就是用的这个姿势,那这么说,那条道路就是回到山谷中的路了。 当吴永麟告诉殷冷霜这一切,而吴永麟却想走另外一条路去看看道路的尽头是通往何处的时候,殷冷霜却呆立在原地。当吴永麟朝相反的方向探索的时候,回山谷中的那条道上却传来一声让吴永麟头疼不已的回音:“姓吴的,你记住你曾经答应过我的话,如果你做不到,这辈子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第88章 穿越时空的爱恋 也许是春天的脚步渐渐近了,黑河里的水变得越来越欢快,感受着一股股和自己汇聚在一起的兄弟姐妹,小水滴变得越来越富有活力,两岸的一抹抹新绿都不能挽留它们前进的步伐,因为当它离开的时候冰川爷爷对它说过,我们本来就是从大海回来的,你既然有机会离开这里了,就一定要回自己的老家看看,因为只有在那里,你才会发现自己的力量是多么的强大,是多么的无坚不摧,就算最厉害的操舵手,都有可能葬身于你的惊涛骇浪之下。小水滴带着无比的期望之情,奔涌在这暂时平静的河水之中,但它却从未改变过自己的志向,当它历经各种诱惑和千辛万苦活着到达冰川爷爷所说的地方的时候,它才知道冰川爷爷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两岸的花草树木感受着春的脚步,偶尔露出鲜嫩的叶子,试探性的张开了一个酝酿许久的小花苞,感受着初春的抚慰,当花苞张开它那含羞一样的粉脸,接受这初春的洗礼之后,其它的花苞又迫不及待的相继开放,争奇斗艳之后,人们才真的发现春姑娘真的来到我们怀里了。 像个小姑娘一样的月灵儿,调皮的从一颗不知道什么树种的上面折下了一根还未完全开放的花枝,直接戴在了自己的发髻上,在清澈的黑河水中看着自己原本俏丽的身姿,在这朵花枝的陪衬下,变得越发娇艳含春,那原本笑盈盈的俏脸上变得越发灿烂了。 而旁边的张虎,茅子兴,岳飞,周勋等人却没她那么轻松自在,时刻紧绷着神经,他们搞不清楚对面那帮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而吴永麟却偏偏让这个未过门的老婆冒这么大的风险,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果西夷追兵此时袭营怎么办? 唯一让他们庆幸的是,这次选择的单挑之地刚好位于双方对峙的中段,如果有什么不利的风吹草动,以他们几人的身手,从那些西夷军阵中搏杀而出完全不在话下,在几人来之前,周围已经派出了红袖,长江,春红等这方面的好手打探的一清二楚,而且这几日西夷人派来的好手这几天好像也收敛许多,似乎他们也在准备这场决斗,至于这里面有什么阴谋,他们也不是太清楚了,这反而让获悉此事的月灵儿更加期待这次的单挑了。 当众人赶到相约的地点的时候,早已在哪里伫立了数人,但一个粉面樱唇,飒爽丰姿,散发无限活力,拿双刺的俏丽女子却首先发话了。 “你们里面谁是岳飞?” “我就是,找我何事?”旁边的张虎也不知道被谁推了出来,他回头看见不停对自己眨眼睛的岳飞,立马心领神会,连忙口无遮拦的说道。 “你如果是岳飞,我都可以当你姑奶奶了。”俏丽女子便是‘连心刺’曹香莲,她早已捕捉到了远处那年轻少年的一举一动,此时反而不骄不躁,却开始调戏起张虎来了。 “我生来就显老。” “那你今年多少岁了?” “十六。” “我还从来没见过十六就长喉结的男子,不过嘛!” “别吞吞吐吐的,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你爷爷我还等着回家吃烤鱼呢。” “听说和猪一起被关在猪圈里长大的人容易早熟。” “为什么?” “因为被催肥了好立马将它宰了卖肉啊。”这才说完,曹香莲那边的其它人早已笑成了一片,而张虎早已怒不可遏的抽出了随身提着的大叉,朝曹香莲扑了过去。 在张虎提着大叉横扫过去的时候,曹香莲直接从地上激射而起,居然还用玉足在张虎挥过来的大叉上轻点了一下,而后像一片被风吹起的羽毛,在张虎的周围不断的飘扬,起伏,张虎把各种招式用尽了,就是碰不到此女子分毫,最后当张虎累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的时候,曹香莲像个没事的人一样,又站在了张虎的对面,此时双叉在手,在手中不停的旋转,口中慢慢的说道。 “大叔,你既然累了,就该轮到我了。” 话刚说完,曹香莲直接攻了过来,与张虎的大叉碰在一起,发出‘叮叮当当’的悦耳之声,那看似短小的双刺,却被曹香莲舞的像两朵旋转的莲花,在张虎的周围不断的寻找着机会。当曹香莲优美的躲过张虎捅过来的刚猛的一叉之后,直接用双刺借叉住张虎大叉头两边的咬刺,将身体倒将了过来,张虎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曹香莲的玉足在张虎的胸口连踢了数下,但似乎并没有起到什么好的效果,张虎像个没事的人一样,并挑衅的用钢叉拍打着自己的胸脯,好像在说‘来啊,继续,朝这踢。’ 曹香莲摸着生疼的玉足,才知道此人生的一身铜皮铁骨,原本自信的俏脸变得眉头深锁,她此时完全是进退两难,想不到这些人都还有些真本事的。 旁边的罗平阳看见张虎背后的百步弓之后,望着僵持在原地的两人,忍不住走了出来。 “听说你在锡城用连珠三箭射杀了三人?” “错了,是四个,我其中的一箭来了个一箭双雕。”张虎想起昔日的战绩,眉飞色舞的说道。 “你敢不敢和我比箭?”罗平阳变的兴奋不已,如果今天结果了此人,那自己这“杀人箭”罗平阳的名声不就打响了。 “怎么比?” 罗平阳眼神望了望周围的一处密林,不用说,那里将是他们展示彼此绝技的最佳战场,而罗平阳和张虎,早已急不可耐的先后钻了进去,这两个猎人间彼此力量,耐力,经验的对比正式铺展了开来,只有真正的强者,才能从林子中走出来。 “虎师哥,此人有点真本事,自己注意点安全。” 张虎此时感动的痛哭流涕,这岳飞在关键时刻还是想着自己的,同时为那一声‘师哥’的称呼骄傲的抬了抬头,在林子中回应道。 “飞师弟,放心好了,你什么时候看见你虎师哥失过手?” 刚刚与张虎过了几招的曹香莲此时却凑了过来,目光好奇的望着英气逼人的岳飞,口中喃喃自语:“你就是岳飞?” “你想干嘛?刚刚还没打够?” “人家哪里说要和你打架了,你到底是不是岳飞?”曹香莲像一个撒娇的小女子一样,硬是要从这个少年的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而是你还是你,我还是我,彼此并没有交集。”岳飞经常听到吴永麟对月灵儿讲一些陶冶感情的怪怪的句子,这听多了,自己也被潜移默化了,但似乎没有达到理想的效果。 “哎,怎么总觉得怪怪的呢?”曹香莲感觉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暗自在哪里着急。 “我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不明白。” “就是我们不是一路人,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这不说还好,一说完,立马惹得曹香莲热泪盈盈,那颗本来信心满满的少女心被刺的伤痕累累,兀自呆立在原地。这怀春的少女在见到岳飞的那一刹那,早已情难自制,不断的想向对方表明自己的心意,但这岳飞还是一个完全不懂少女心思的少年,此时完全不懂曹香莲了,为了宽慰一下此女子,他违心的说道。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而是爱到痴迷,却不能说我爱你。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瞬间便无处寻觅,而是尚未相遇,便注定无法相聚。” 当岳飞说完这些之后,居然脸不红,心不跳,望着曹香莲情犊初开的样子,他似乎开始怀疑吴永麟曾经教过他的一句话:你年纪还小,现在还不适合谈恋爱,如果非要那样,就是早恋,是要被人唾骂的。难道自己也对这个长得还有点好看,而且还挺热情的女子产生一丢丢的好感了?岳飞傻呆呆的望着曹香莲,慌得不知如何处理接下来的局面了。 曹香莲听完岳飞这句大胆的,赤裸裸的表白,刚刚的不恙一扫而空,直接雀跃着跳过来拉起岳飞的手,往旁边的石头上靠了过去,她要听岳飞念完那首完整的怪异诗句,而岳飞任由她牵着自己磨磨蹭蹭的身躯,不停的回头以示清白,自己是被迫的,你们要相信我,这女的太主动了,我拒绝人家不太好吧。 远处的茅子兴和周勋完全当没看见一样,这个世道像岳飞这个年纪已经是晚婚晚育了,也不知道是被谁祸害到现在的,真是苦了这童子鸡了。 月灵儿听岳飞念完这熟悉的诗句,早已面红耳臊,这几个人也太坏了人,人家和吴永麟的私密的悄悄话都被这些人听完了,那以后还怎么见这些人嘛,那吴永麟也是,看把这岳飞惯成啥样子了,这刚一出来,就和一个女子勾勾搭搭的,真的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回去非得好好让吴永麟管教一下这不懂事的孩子,这毛都没长齐,怎么就开始谈恋爱了,她和吴永麟是统一战线的,对于岳飞的早恋,是坚决予以打击的。 “那女子是谁?还是我们认识的大小姐吗?”早已目瞪口呆的‘一刀斩’左香川嬉皮笑脸的说道,原本浩浩荡荡的一次单挑,却变成了大小姐的相亲会,这说出去,以后让这些‘解忧堂’的弟子怎么见人嘛? “我觉得他们两个很般配啊,郎才女貌,郎情妾意的,如果我是大小姐,也会爱上这个前途无量的少年的。”平时半天都憋不住一个屁的鸣星辰居然语不惊人死不休,直接快把这些人雷死了。 “母猪要上树,神仙也挡不住,你们说是吧?”秦翔说出这句话之后,众人深以为然,但就是没人再敢重复,如果被那个火爆脾气的大小姐知道了,这帮人绝对没什么好果子吃。 当这帮人像看戏一样望着在石头上嬉笑怒骂的一对小情侣的时候,远处的岳飞却开口了。 “你能告诉我祖上是做什么的吗?有机会我一定到府上拜访一下未来岳父大人。” “呃,我们啊,江南最大的漕帮,就是帮官府运粮,运盐的。”曹香莲当然不会告诉岳飞自己实际上是做杀人买卖的,而这个原本的幌子,也正好帮了他们。 “那你们这次来是为了什么?”岳飞狐疑的望了望曹香莲,他并不相信自己这帮人怎么会被江南的漕帮给盯上了。 “还不是那个鸣星辰,非得说要找‘兰菱仙子’较量一番,我嘛,顺便来凑个热闹,这后来的事情,你不就都知道了吗?”曹香莲的俏脸更红了,为了掩饰她的不好意思,居然转过身背对着岳飞,岳飞看见斜插入她背后的双刺,一个人陷入了迷惑不解中,罗平阳不会也是他们的人吧?那么歹毒的一个人,既然与他们为伍,那这帮人到底有什么样的背景?岳飞的小脑袋完全成了一团浆糊,有些东西,他不愿相信,因为他对面前的小女子,似乎动了真情。 “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啊?”曹香莲貌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句。 “我也不清楚师兄要带我们去哪里,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但我对他有信心,他一定会带我们走出这团泥沼的。” “要不你陪我回江南好不好?” “江南有什么好的,我觉得现在挺逍遥自在的,我现在这样野惯了。” “你刚刚不是说你还有一个老娘吗?要不我陪你一起回去看看她?” 曹香莲这一句话似乎戳中了岳飞的软肋,直接让原本生龙活虎的他变成了一个‘闷葫芦’,想起自己这都出来快几个月了,也不知道老娘现在是否安好,当他正在犹豫不决的时候,远处的月灵儿却发话了。 “岳飞,你给我过来。” “我们还有机会相见吗?”曹香莲心想,即使没有,我也会创造机会的,她想到了打岳飞老母的主意,跑得了和尚,难道跑的了庙? “我不知道你们这次来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希望别成为我们的敌人,我这把沥泉枪,绝对不会放过图谋不轨的人。”岳飞走的时候抛下了一句狠话,毕竟当着月灵儿的面,还是要做做样子。 “人家只是来找你的,又有什么目的吗?喜欢一个人还不允许表明自己的心意了?你又不是他老母?你倒管的多哦。” “我是他姐,你要入我们岳家的门,首先要过我这一关。” 曹香莲这才醒悟过来,原来她叫岳灵儿,难怪她和岳飞有几分相像,哎,接下来该怎么办?曹香莲慌的不知如何是好了。 第89章 猎人与猎物 此时的密林中,有两道疾驰而行的影子在往相同的方向拼命的奔跑,惊起周围的飞禽走兽慌忙的四散逃跑,一人背后背着一把硬弓和翎羽箭,另外一人却拿着一支半人高的竹筒,肩上斜跨着一个用彩色却不知道是什么布料编织而成的口袋,里面看起来鼓鼓囊囊的,虽然脚上穿着一双几乎快磨破的烂草鞋,但丝毫没有影响他前进的速度。 两人便是相约在密林中比拼箭术的张虎,罗平阳两人,两人并没有商定比试的规则,也许是为了热身,第一场无形的比试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开始了,看着林子中串出来的一条条黑乎乎的身影,张虎早已上箭拉弦,也许是没料到那个黑乎乎的家伙居然敢对着他冲了过来,他的第一箭居然射空了,就在那一瞬间,从旁边如散花天女般飞出来一阵阵竹签一样的飞签雨,但准头却没掌握好,直接定入了黑影奔向张虎的来路上。 这个黑影是一条浑身黢黑,皮糙肉厚,四肢短小,嘴巴的两旁露出一对锋利獠牙的野猪,望着如小山丘般冲过来的身影,张虎居然忘了继续拉弓回击,也许他想起了一些不好的旧事,呆立在原地发愣。 张虎从小便是被张龙带大的,两兄弟其实差了整整7,8岁,长兄如父,再加上他们的父母走的早,小时候的张虎就像他现在的侄儿小山子一样粘人,小山子粘他,而他粘他的大哥张龙。像现在小山子最喜欢的弹弓,也是他以前最钟爱的玩具。 也许是他的大哥预料到了后来的祸事,或者本身就想让自己的弟弟也学一番本身,在张虎十岁的时候,直接收缴了张虎的小弹弓,随手递给了他一把按照他的力度可以拉得动的小弓。 “再过几年就成男子汉了,别每天还玩一些小孩子的玩意,如果哪天我出了什么事,你必须得像我一样撑起这个家。” 此时的张虎根本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对于张龙的谆谆教诲,完全是云里雾里,口中幽幽的问道:“大哥,你给我这个东西是干嘛的?” “今天和我一起去打猎。” 张虎记得那天下了很大的雪,周围漫山遍野白茫茫的一片,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见远处还有一些白彤彤的身影在雪中移动,而此时蹲伏在一旁的张虎张龙两兄弟,早已在原地等候多时了。张虎现在头脑中完全是混乱的,他的大哥张龙早已经在来的路上给他示范过很多次了,但看见那两条眼神凶恶,露出森森獠牙的雪狼,张虎早已经不记得怎么用正确的姿势将手中的箭支倾泻出去了。 就在两条雪狼似乎因为口中得到的猎物分赃不均在那里立起颈部的鬃毛在那里对峙的时候,张龙朝其中的一条体型偏强壮的雪狼射了一箭,那条雪狼应声而倒,但另外一条雪狼却带着风一般的速度疾驰而至,张龙还没来得及准备第二箭,早已经被这条瘦弱的雪狼扑倒了,一时间雪溅狼嚎,站在旁边的张虎紧张的完全不知道该不该出手去帮他的大哥张龙。 当张虎还在紧张的瞧着雪地里相互搏杀的一人一狼的时候,一个黑乎乎的影子慢慢的朝张龙靠近了。 “虎弟,小心后面。” 原来刚刚被张龙射中的那条雪狼似乎没有死透,居然慢慢的拖着还在流血不止的身躯朝战虎靠了过来,那条雪狼的眼中带着无比的愤恨与不甘,那恐怖的气势早已吓坏了张虎,他举着他那把小弓,颤巍巍的说道:“你别过来,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要朝你射箭了。” 当那条雪狼总算积蓄了一股力量,带着劾人的速度弹跳而起的时候,解决了旁边的雪狼的张龙,直接在空中将那条未完全气绝的雪狼撞飞了,当听见骨头断裂声想起的时候,张虎可以判断想袭击自己的那条雪狼死透了,而旁边的张龙为了以防万一,又将一把三叉插入了那条雪狼的身体。 “对不起,哥,我是不是很没用?” “也没有,至少你没有被吓到尿裤子,你知道吗?你大哥我第一次陪人出来打猎的时候,直接尿了一身,当时为了怕被人笑话,自己跳入了冰冷的河水中,那话儿当时好些天都没知觉,我还以为那东西不能用了呢。” 张虎对大哥这个亦真亦假的笑话完全笑不出来,因为这一次的经历,直接颠覆了他对未来生活的期许,这就是现实,如果你没有一身过硬的本领,不但在人吃人的当世活不下来,想在深山老林中活着,也不容易。 也许是这一次的磨练直接激发了他的斗志,他并没有颓废,一段时间后便渐渐适应了与张龙的狩猎之旅,他对弓箭的天赋便逐渐展示出来,虽然不能百步穿杨,但他用那把小弓很少有失手的时候,直到后来两兄弟遇到了周侗,张虎这一潜能才被周侗逐一挖掘了出来,别说连珠三箭,他最恐怖的时候试过同时射五只箭,但效果并不太好,张虎就没有再继续朝那方面发展了,但周侗却说,徒儿这射箭的本领不输后羿,这一中肯的评判直接指出张虎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当跑过来的野猪被旁边的罗平阳竹筒中的竹签射中耳朵之后发出阵阵凄厉的嚎叫,但这完全没有让它停下来,而好似激发了它的凶性,也许是感受到了野猪四蹄飞扬时带来的地动山摇,张虎突然间清醒了过来,他直接双腿在地上撑开,形成了一个一字马,取箭,弯弓,完全是一气呵成,在野猪还有20多米距离的时候,张虎直接射出了手里的两箭,当两箭直接射中野猪的双眼之后,原本该同时出手的第三箭也同时到达,直接射入了嗷嗷大叫的野猪的喉咙,这一次张虎并没有连珠三箭同时出手,对于皮糙肉厚的野猪,他打了一个时间差,也许料到野猪中了头两箭后会将它的血盆大口展示出来,这种神级预判,让旁边的罗平阳大呼过瘾。 野猪冲过来的冲力最后直接将它肥硕的身躯恰到好处的停在张虎的脚下的时候,旁边的罗平阳更是惊的目瞪口呆,难道这个他也算到了?而张虎似乎读懂了呆立原地的罗平阳内心的想法,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心有余悸的说道:“这个纯粹是运气。” 旁边的罗平阳尴尬的将竹筒再次拿回了自己的手中,口中坦荡的说道:“这一场算你赢了,我们来下一场。” “你不是要和我来一场生死决斗的吗?怎么将你原来的飞镖换成竹签了?”张虎早就注意到今天罗平阳从竹筒射出来的并不是昔日让自己这边的两个哨兵命丧黄泉的那种毒镖,此时有心想弄个明白。 “如果我用竹签都能将你射杀了,难道不更能显示我自己的本领吗?”那自信心爆棚的气势,让旁边的张虎紧了紧手中的弓箭。 罗平阳是壮族小伙子中力气最大的一个,每次砍柴,他有使不完的力气,所以他每次背出去用来换钱的材禾也是最多的,但每次带回家的钱却是最少的,他每次会给村子里的瞎婆婆,瘸子黄送去一点用钱换来的米粮,他觉得自己既然饿不死,那就必须也得让这些人活着。 这天,罗平阳在卖完材禾之后,在街头见到了一群人围在一个摊子上,那个摊摊的老板在远处立了一个靶子,同时在离靶子有一定距离的地方放了一排排竹筒,当路人出一文铜钱进行试玩的时候,罗平阳当时就惊呆了,这个竹筒里面居然射出了一支小箭,而刚刚那个人似乎没有找到方法,连靶子的边缘都没挨到,就这么以失败告终了。 每日罗平阳卖完材禾之后,便会在这个小摊摊停留一段时间,但他并不会上去试玩,因为一文钱对他来说可以换很多实用的东西,他舍不得。 久而久之,小摊摊的老板梁进和这个壮族小伙子也混熟了,他知道这个小伙子对他这个玩意很感兴趣,但弄不懂他真正感兴趣的原因,所以并没有将里面的窍门和技巧告诉他,毕竟当时壮族汉子对他们汉人并不太友好,如果哪天引火烧身,自己绝对会是罪魁祸首。 梁进有一次到罗平阳家里做客,这个并不富庶的家庭今天破天荒的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吊猪下水,当罗平阳把整吊猪下水用梁进从来不曾见过的各种调味品弄的清香扑鼻,锅里肥油拂面的时候,梁进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但在旁边鼓捣的罗平阳却似乎不为所动。 当这一锅鼓胀流油的猪下水端上来的时候,罗平阳从旁边拿来了两个小碗,直接在每个碗里分别夹了一节,当梁进伸手准备过去接的时候,罗平阳尴尬的笑了笑,说这两碗是给村子里的一个瞎子和瘸子留的,让梁进自己到锅里夹。 当梁进和罗平阳的家人狼吞虎咽的享受着这顿美食的时候,罗平阳像个没事人一样,只是舀起一瓢汤水,就着绿油油的也不知是什么东西煮成的东西在旁边独自下咽。一旁的梁进看着不曾夹起一节猪下水,但分明看见他不停的咽口水的时候,梁进被这个内心善良的壮族小伙子所打动了。 而后梁进很好奇去尝了一口罗平阳碗里绿油油的东西,那东西苦涩难以下咽,后来才知道那个东西是用来喂猪的野苦麻菜。当梁进偷偷的跟着罗平阳,看着他将两碗剩下的猪下水分别送到他口中的瞎子与瘸子的家中之后,梁进有一种默默改变这一切的冲动。 第二天,梁进直接留下了黄昏后想离开的罗平阳,直接问他:“以后想不想每天都有猪下水吃?” “进哥,你今天怎么了?猪下水哪能天天吃,你也知道我一个月下来攒不了几个铜板,上次为了弄那吊猪下水,我都吃了好多天的苦麻菜了。” “你想不想学这个吹箭的本领,如果学会了它,你以后便天天都有猪下水吃了。” “你的意思是......”憨厚老实的罗平阳怎能听不懂梁进的言外之意,直接点头如捣蒜。 “我这里是最简单的一种吹箭,有更复杂的以后再告诉你,但这之前有一个常人也许并不能忍受的痛苦正在等着你,你还愿不愿意学?” “进哥,我愿意,再多的困难我也不怕。” 之后的数年,为了锻炼罗平阳的肺活量,毕竟吹箭完全靠的是肺叶的收张所产生的瞬间爆发力,罗平阳每天会用一根竹管吸完一桶桶的清水,时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装水的容器由水桶变成了水缸,而罗平阳手中的竹管却越来越细。 就这样,罗平阳后来实现了每天都能吃到猪下水的夙愿,也正因为这一身本领,逐渐在江湖中得到了‘杀人箭’的绰号,其实他用‘杀猪箭’也许来的更贴切点,因为他自从自己射杀了一头野猪尝了一口猪下水的味道之后,再也难以忘怀那种味道,而后的数年,直接将方圆数十里之内的家猪,野猪都杀了个干干净净。 “喜欢吃猪下水吗?”罗平阳对旁边的张虎冷不丁的冒出这句话。 “你的意思是?” 还没等罗平阳反应过来,张虎直接扑上了早已断气的那头野猪。而后,林子里传来杀猪,撸肠的‘嗨哧’声,两个人配合的亲密无间,忙得不亦乐乎,当这一切忙完之后。两人升起了一堆篝火,罗平阳也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个只能装半罐水的陶罐,直接将切好的猪下水和一些不知道名字的野菜放入了陶罐中,再之后,便传来香臭香臭的猪下水的奇怪的香味。 两人早已急不可耐的将似乎还未煮熟的一节节猪下水‘呼哧呼哧’的放入了口中,虽然被烫的面红耳赤,但手中下手的动作却完全没有慢下来,当两人为了靠近某些部位的那一节大打出手的时候,让人忍不住噗嗤一笑。 这两人除了所学的本领相似,对某些特殊的爱好也那么不谋而后,而这一阵暂时的和平之后,他们又不得不为各自的荣誉或者是双方的阵营而战,其结果到底会是怎么一番局面,那就不得而知了。 第90章 你我也可以成为朋友 初春,绝对是一副饱蘸着生命繁华之画卷,无论是破土而出的青青小草,还是含苞待放的探春使者;无论是慢慢舒展的扬枝柳条,还是缓缓流淌的黑河生命;也无论是悄无声息还在地底静静等着余冬过去的各种种子,还是莺莺絮语或者叽叽喳喳在那里闹个没完没了的各种小鸟,只要季节的使者吧春的帷幕拉开,他们就会用自己独特的方式,在这里汇演一副神奇活力的舞台剧,而作为这出精彩戏剧的台下观众,却来不及欣赏一番,便各自匆匆离去,因为他们各自的焦点不在这里。 昨夜的烂摊子随意的丢弃在那里,而昨夜在这里胡吃海喝的两人,也许是昨夜吃的太胀了,而且晚上来不及消一下食便各自呼呼大睡,以至于今天早晨起来的时候,两人对那头膘肥体壮的野猪提不起丝毫的兴趣,简单用昨夜剩下的汤汁将就吃了几口馍馍之后,便各自提着弓箭,竹筒再次出发了,这一夜的交流使两人之间的某些情绪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天蒙蒙亮的时候,密林里一队全副武装的汉子悄悄的行进在草丛中,来人中有一位生的人高马大,膀阔腰圆,一双虎目不停的游弋在周围,显得谨小慎微,他知道今天来对付的这人会是一个大麻烦,因为已经有无数的西夷人已经命丧于他的利箭下了,而之所以还要派自己这队人来,因为老大对那个吹竹筒的家伙不是太放心,用行话来说,他们只是在旁边来补刀的,如果苗头不对,他们也会立马走人,虽然自己来这里卖命是为了自己的人身自由,但如果命都没有了,还有什么意义呢?此人便是被拓跋洪烈派来放冷箭或者捡便宜的‘罪犯’石魂等人。 当石魂这队人马看到那只被开肠破肚,却被弃之不食的野味的时候,先是吃了一惊,后来有个馋嘴的手下尝了一口陶罐中美味的汤汁,而完全没事之后,石魂这队人顿时眼睛都绿了。 这些日子被那个会放毒的妖女弄得胆颤心惊的,自从那个妖女自己很自觉的到对方的阵营中做卧底之后,自己这帮人才过了一段安稳的日子,才敢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最让他们想不通的是,那个什么‘解忧堂’的鸣星辰居然给对方的什么‘兰菱仙子’月灵儿下挑战书,害得自己的老大深怕会出现什么意外,这又着急上火的把自己这帮人给派过来了。 看着那一坨坨肥瘦相间的大肉被放入根本装不了多少的破陶罐中之后,石魂眼睛一刻都没离开过,有个想去偷嘴的家伙手还没伸过去,直接被石魂从旁边抽出一个荆条打了个‘哇哇’大叫,那人口中喃喃自语:“大人,我这不是想尝一尝有没有咸味嘛。” “你那点小伎俩我还不知道?平时在军营做饭的时候,你连一块半生不熟的肉都能直接咽下去,你还在乎有没有咸味?” “大人,你说的那人不是我,是刚刚那个最先偷喝汤汁的家伙。” “哦,是吗?” 当石魂回过头在人群中想把那个人的模样记住,免得被他把还没下锅的生肉直接下肚的时候,旁边刚刚被石魂敲打的人带着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直接从陶罐中兀自弄出一块刚好可以一口吞下的还滚烫的半生不熟的五花肉,直接放入了嘴巴里,在石魂转头的一瞬间,他直接将还来不及咀嚼的那块烫肉由喉咙顺到了肚子里,旁边的人看着他像个没事人一样站在原地,而且他居然还能若无其事的和石魂吹牛的时候,这些人对他都伸出了一个大拇指。人家猪八戒生吞人参果再怎么也只是吃了一个还算正常温度的东西,这人倒还,直接将一个滚烫的东西毫不犹豫的吞了下去,难道他会吐火的绝技?从此之后,这人受到了其他人无比的推崇。 望着好不容易煮好的大肉,石魂口水都冒了几尺长了,正当他准备大快朵颐,饱餐一顿的时候,也不知从什么地方射出来一根竹箭,直接射落了还没等放入口的一块香喷喷,轻咬一口似乎都能冒油花的五花肉。石魂腾的一声站起来,将丢在一旁的石锤拿在了手中,让周围的人开始戒备。 正当他们紧绷着神经准备迎敌的时候,一个满面红光,衣不遮体,举着一根很普通竹子的家伙出现在他们面前,他对这些人视而不见,完全当成了空气。 “这些东西你们有资格吃吗?”此人便是罗平阳,此时平静的说出这句话之后,让旁边的人都快气疯了。 “妈的,这上面又没有标记,有没有资格也不是你说了算。” 当罗平阳在猪屁股上先后拔出一根根竹签一样的细箭的时候,石魂这些人完全傻眼了,罗平阳早已经多方打听了张虎的背景,听说此人居然会‘连珠三箭’的时候,也相应的改良了自己的箭支,由原本的一支箭变成了数支,这样在和张虎比拼的时候,自己的赢面毕竟会多一些。 这到嘴巴的肥肉难道就这么飞了,石魂一时气不过,直接将罗平阳放在一旁的竹筒抢了过来,用自己的石锤砸了个稀巴烂,而后放入了还在熊熊燃烧的烈火中。 “你知道吗?你惹了一个你不该惹的人,你注定会一身伤痕。” “我看你能把我怎么样?你这破竹子老子早就看不顺眼了,今天正好,给爷爷煮肉的大火上添把材。” “你真觉得我没有这根竹子就不能放箭了?” “你......”石魂还没说完,罗平阳嘴巴里不知什么时候含了一根竹签一样的小箭,虽然吹出来的威力没有竹筒出来的那么大,但此时他离石魂的距离并不太远,当石魂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那根小竹箭带着不可思议的速度射了过来,直接射入了石魂的左眼。 “啊......”石魂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呼喊,过了一阵,石魂捂住左眼,嘴巴上心有不甘的吼了一句:“妈的,给我上,废了这小子。” 石魂此次带出来的几人都是和自己平时喝酒吃肉的兄弟,这些人平时没少得到过他的好处,此时看见大哥有难,毫不犹豫的朝罗平阳扑了过去。 ‘簌簌簌’几箭,又有几人相继中招,但并没有对他们的生命造成致命一击,他们就像一些被惹毛了的野兽,凶性直接被激发了出来,而旁边的石魂也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节布条,直接将自己的左眼包扎好之后,提起自己的石锤,也加入了战场。 罗平阳除了会吹箭,手上的功夫和一般的普通大汉几乎没什么区别,刚刚竹筒被石魂烧了之后,已经让他的战斗力大打折扣,而当口袋里匆忙准备的竹签箭告罄之后,不得不从乱石中找了一些大小不一,有棱有角的小石子放入了嘴巴里面代替竹签箭。但效果似乎没有刚刚的竹签箭那么好,这些小石从口中射出去的时候不但刮破了他的嘴唇,而且轻而易举的就被石魂用石锤,钢刀撩开了。 当罗平阳赤手空拳的朝石魂扑过去的时候,石魂就那么一锤,轻而易举的就将这个壮家汉子敲晕了。 “妈的,我还以为你多大的能耐,你这名字倒取的不错,真的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大人,你刚刚说自己是一条狗。” “就你聪明,老子不知道。”石魂对着刚刚多嘴的那人就是一巴掌,打得他嘴角流血,踉踉跄跄后退了几步才定住身形,也许是刚刚将罗平阳拿下时的邪火没发完,而刚刚这人又撞到了枪口上,所以下手偏重了点。 “大哥,别跟这不懂事的家伙一般见识,你看,我们把这个刚刚伤您的家伙绑了,好好给你出口恶气。”刚刚生吞烫肉的人忙上来打圆场。 “还是你小子有眼力见,给我狠狠的招呼下这小子,当然,如果阉了这小子,说不定会更好。” 此时的树林中,回响着一阵阵皮鞭与血肉之躯亲密接触所产生的鞭打之声,那被绑在树上的汉子早已被打的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原本衣服就少的罗平阳,更是浑身赤裸,连脚上的那双破草鞋,也被扒了下来,丢入了旁边的火炭之中。那些折磨他的人时不时会用那些还冒着火星的炭火在他身上来那么几下,但这个刚毅的汉子硬是一声不吭,让这些折磨他的人都觉得没什么意思,将他丢在一旁,开始享用刚刚被人打断的那顿美食。 “喊你过来了吗?你给我过去好好招呼一下那个罗平阳,等大人我满意了,才有资格过来吃肉。”当石魂一脚将一个凑近的一个汉子踢开之后,看着他提起了皮鞭,这才又埋入了抢肉大战中,刚刚被他踢开的那人就是那个自作聪明的家伙。 “妈的,都他妈怪你,让老子没吃上这顿大肉。”这个愤恨的家伙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根长满倒刺的荆条,抬手就朝罗平阳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抽了下去。 一声刺耳的,带着硬物与空气摩擦而产生的鸣啸带着不可思议的速度射了过来,正准备拿罗平阳泄愤的那人还没来得及出手,身体随着硬物腾空而起,直接砸上在旁边还在热火朝天抢肉的石魂等人。此时石魂好不容易抢了一块大肉,正准备往满嘴流油的嘴巴里面送,直接掉下了一个汉子,将这一锅美味来了个肉飞汤洒,而刚刚石魂抢来的那块大肉,也顺势调入了那人的嘴巴里面,这人在死前,总算吃到了一块大肉。 石魂觉得事情没对,直接提起石锤,朝捆绑在树上的罗平阳砸了过去,他在逃走之前,必须解决了让自己瞎了一只眼睛的家伙。 又一支破空的箭矢疾射而至,箭矢与石锤撞击在一起,发出了一声悦耳的‘当’,而石魂刚刚丢这一锤的力道过大,那支箭矢似乎并没有对石锤突进的方向造成任何的影响,让旁边的石魂都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冷笑。 但事情并没有这么结束,石魂觉得自己的石锤就要将罗平阳的脑袋砸的稀巴烂的时候,另外的两支硬箭接踵而至,一支直接射中了石锤的木手柄,一支却射向了罗平阳。 此时的罗平阳,虽然周身早已被那些人折磨的早已麻木,但意识却无比的清醒,当感觉有一支射向自己利箭激射而至的时候,他凭着这么多年作为一个射手的经验与直觉,突然把还能活动的头往旁边偏了一下,而朝他射来的不只有一支利箭,还有一把石锤,直接将刚刚脑袋所在的位置砸了一个缺口。 是的,这就是一种两个射手之间的信任与互助,在旁边射箭的人便是张虎,当在两人相约第二次比拼的地方迟迟未见到罗平阳赶来的时候,他便匆匆赶了回来。 作为一个资格的射手,不但要能射出一手漂亮的利箭,还要能听风定位,以防能躲过对方射来的箭支,这是他们职业射手的必修课。张虎当时离罗平阳有一定距离,如果出手相救,已经来不及,而第一箭射出去之后,他发现那个石锤并没有想想中的那么不堪,所以又预判的朝石锤的手柄射了一箭,但这样任不足以解除罗平阳的生命之危,最后的一箭,他冒了一次险,他认为只要罗平阳是个真正的射手,便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躲过迎面射来的只有他们射手才能听懂的那种箭支的破空之声,而事实证明,他赌对了,而第二箭又射偏了一点那个石锤前进的方向,这个计算,让后来活过来的罗平阳都钦佩不已。 张虎又朝旁边的石魂等人射出去了几箭,先后又有数人倒在了汤汁与血液混杂的血汁中,旁边的石魂等人早已被吓破了胆,‘哇哇哇’抱头鼠窜的逃跑了。 张虎过去从一个被射死的西夷兵的身上脱下了一身兽皮,将奄奄一息的罗平阳反向捆绑之后背在了自己的身后。 “谢谢你,这一场的比拼我又输了。”回过神来的罗平阳口中断断续续的说道。 “这一次是你赢了,因为你躲过了我引以为荣的连珠三箭中的最后一箭,你是唯一一个躲过第三箭的人。” “是吗?呵呵,咳咳咳......”这两个本没有相交的平行线就那么很自然的走到了一起。 至于刚刚张虎吹逼的所谓躲过他连珠三箭的人与兽,前面不已经有了岳飞与花豹‘断剑’了吗?但是我们为什么要怀疑张虎的箭术呢?虽然他经常对自己人失手,但却对敌人却百发百中,他射出去的利箭也许是长了眼睛,有分辨善恶的能力吧。 第91章 你是我的影子 密林的周围此时汇聚着两帮人,人人脸上不苟言笑,表情严肃,这一夜的等待对双方来说都是一种折磨,谁也不想得到最坏的消息,但出于对双方的尊重,他们谁也没有钻入那片密林,因为那里只属于那两人的战场。 当张虎背着一丝不挂,血肉模糊,披头散发的罗平阳从密林中走出来的时候,两拨对峙的人还是吃了一惊。当张虎背着罗平阳往自己的阵营走去的时候,双方都没有阻拦,一个是接纳,一个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密林外两拨人之间的比拼早就结束了,当罗平阳也败的这么惨的时候,‘解忧堂’的那帮人似乎还松了一口气,因为如果那‘兰菱仙子’月灵儿就此事想迁怒于他们,他们一个都跑不掉。 一日前,当月灵儿与鸣星辰两人站在象征自己荣誉的平地处的时候,旁边两拨人的情绪表现的极为相反,岳飞这帮人感觉像没事一样似的,居然和一个叫茅子兴的家伙在旁边打盹,只有一个叫周勋的家伙,对这个比拼稍微有点关注,为什么说是稍微,因为比拼还没到一半,这个家伙也去见周公去了。 反观曹香莲这伙人,人人目不斜视,紧张万分,深怕错过了一招一式的比拼,当鸣星辰抽出手中的长剑迫不及待的朝‘兰菱仙子’月灵儿攻过去的时候,她居然莫名其妙的笑了一下。 因为吴永麟给月灵儿讲给一些有趣的轶事,他说自己以前就和一个东瀛的武士对决过,那人就用了一把长剑,腰间还插了一把短剑,俗称‘子母剑’,那把长剑是用来与对方比拼的,而那把短剑,是打不过对方的时候用来切腹自尽的。当月灵儿还认为吴永麟是胡诌乱编的时候,今天居然活生生的见到了一个也使用‘子母剑’的家伙,但她今天又不想杀了这个或者因为败了而自杀的有为青年,这让她不知道如何办了。 鸣星辰并不是在‘解忧堂’长大的,他的童年与尹正一样过的很凄惨,但尹正至少周围有那么一帮阳光的人。而鸣星辰与尹正不同,他周围没有像尹天仇那样罩着尹正的高人,他的周围只有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鸣星辰任何时候都得靠自己,所以很多时候他只有表现的比别人更狠,才能有资格活下去。他从懂事起就混迹在当地大大小小的帮会,他亲眼见证了一个个如流水席般潮起潮落的个个帮会,作为一个似乎并没有归属感的一个普通小弟,他就这么浑浑噩噩,暗无天日,打打杀杀的活着,直到有一次加入了一个异军突起的叫‘三把香’的帮会之后,才让他的人生出现了某些看似平白无奇的变化。 杭州的码头有一群名曰‘三把香’的帮会,他们靠收那些停泊于码头的那些过往船商的‘乐业钱’为生,因为他们与官府是勾结在一起的,官府的那些人也参与了分成,所以这些人不但不知道收敛,反而越来越嚣张,越来越胆大妄为。 这一天,‘三把香’的人马几乎倾巢出动,往码头群涌而来,里面混迹着一个不修边幅的少年,虽然头发乱糟糟,一身衣服油腻腻,隔近了臭烘烘的,但那双明锐的眼睛却似乎能洞悉一切,他在里面既显得格格不入,却又恰如其分,与这些混混相同的是他的外表与做派,而真正与这些人不同的,就是他骄傲不驯,并不想仅仅被束缚在这九曲之地,他胸怀更广阔天地的豪情壮志,他便是鸣星辰。 这次带领他们来到码头的是他们‘三把香’的二当家,江湖人称‘丧门神’鲍旭,‘狰狞鬼脸如锅底,双睛叠暴露狼唇’便是这位二当家最真实的写照,他使的是一把巨阔剑,不注意看,还以为他提了一把大砍刀。 他们这次集结了帮会中大大小小的兄弟200多号人,准备到码头找叫‘漕帮’的那伙人算账,因为他们的老大也就是鲍旭的大哥鲍升和对方谈判的时候被那帮人羁押了。这帮初来‘三把香’地盘的‘漕帮’人,居然一点都不识相,喊他们以后必须每月孝敬‘乐业钱’,这帮人当初口头上答应的头头是道,这到月底鲍升去收钱的时候,居然闹出了这档子事情出来。 “你们这里谁管事?喊他出来叙话。”一脸狰狞的鲍旭把一把具阔剑随意的扛在肩膀上,单手叉腰,目光死死的盯着对面那帮似乎不为所动的‘漕帮’人。 “这位爷,这都是一场误会,您看这个够吗?”一个管事模样的人点头哈腰的迎了出来,直接往鲍旭腰带上塞了一个不算太鼓的钱袋。 “你这打发叫花子呢?我带的这200多号兄弟都和我出来喝西北风来了?”鲍旭将那人塞过来的钱袋打开看了之后,不满意的对站在后面的弟兄声音洪亮的说道。 “您看要不这样,我给几位爷在‘烟雨楼’准备几桌美酒佳肴,当是给各位爷赔罪了。”管事模样的人又开出了一个膝屈于人的条件。 “以后的‘乐业钱’翻倍,还有羁押我大哥鲍升的赔礼道歉钱。”鲍旭这一语一出,引起了一场喧哗,‘漕帮’的人个个怒目而视,青筋暴涨,直接就想和‘三把香’的人来个火拼。 说白了,这次鲍旭就没想过让这些人平平安安的度过这一劫,他们‘三把香’怎么说在这一带可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但官府老爷和各位都头们都要给几番颜面,这些年来敢和他们对着干的人这还是头一波,如果让这些‘漕帮’的人开了先例,那他们以后还怎么在自己的地盘混下去? “你敢和我单打独斗吗?如果你输了,这次的这件事情就这么了了,以后的月钱我们照常给你们送过去。至于你这位大哥鲍升打伤我兄弟的事情,我们可以既往不咎。”一位背后背着一把大刀,脸如剑削,神采淡然的汉子从人群中站了出来,当鸣星辰在鼎沸的人群中初次见到此人的时候,就感觉他浑身都流露出一种无形的杀气。 “我大哥打你们是看得起你们,你一个不管事的有什么资格到这里瞎嚷嚷。”鲍旭似乎也感觉到了此人身上一种不平常的气息,那是一种让他后怕的气息,如果自己今天当众败给他了,自己以后还怎么服众,说的直白一点,他就是来群殴的,不但显示了他二当家的声望与威严,更能显示他能屈能伸的草包个性。 “这么说你不敢了?”那汉子再次激将道。 “鸣星辰,你给我出来,代替我好好教训一下这目中无人的汉子。” 鲍旭这些日子早就对‘三把香’中谁最狠,谁最能打摸得一清二楚了,这鸣星辰让他觉得将来是最有可能的可造之材,虽然平时闷声闷气的,但一旦让他拿起刀来砍人,那股狠劲帮里几乎无人能及,所以他成为了鲍旭最可靠的打手之一,在这种尴尬的局面下,他当然把鸣星辰叫出来最合适不过了,因为对面那个汉子估计也只是刚刚对自己示好的人的一个保镖或者打手而已。 “你就是鸣星辰?我可以告诉你我的名字---左香川。”‘一刀斩’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第一次见到这个少年的时候居然主动告诉了对方自己的名字,也许左香川从鸣星辰的眼神中看到了自己昔日的影子。 鸣星辰脸上只是皱了皱眉,便挥舞着一把再为普通不过的钢刀扑了上去,左香川只是移动了一下身形,顺势在鸣星辰的脚下撩了一脚,便将气势汹汹的鸣星辰弄了个狗吃屎。 “只有一股蛮力是没有用的,要学会虚虚实实,更要会使用巧劲,敌人不会像一块木头一样站在原地被你砍。”左香川居然开始指点起鸣星辰,这让旁边的鲍旭大为不满,指着地上的鸣星辰吼道。 “还趴在地上干嘛,起来,给我接着上啊。” 鸣星辰再次提起了钢刀,一招‘八荒斩’快要靠近左香川前胸的时候,身形来了一个突变,往前来了一个‘滚地刀’,直接攻上了左香川没来得及防备的下盘,虽然左香川抽回了被钢刀挥过来的身姿,但自己衣衫的下摆还是被鸣星辰划开了一个口子。 左香川笑盈盈的望着他,口中喃喃的说道:“孺子可教也,将来前途无量。” 此时的鸣星辰,有一种仿佛看到了自己未来广阔天空的感觉,就因为对方简单的一句话,自己居然能将对方逼的败退一步,如果得到此人悉心的指点,那自己来日的成就会怎么样,鸣星辰不敢想象。 “好样的,鸣星辰,给我砍死他。”旁边的鲍旭满脸横肉挤在了一起,刚刚看到让他振奋的一幕,看到有戏,连忙怂恿道。 两人又扑腾到了一起,鸣星辰还是那么杂乱无章的乱来一气,一把刀舞的虎虎生风,密不透风,但总是差了一点点准头,就是碰不到左香川丝毫,左香川像个兔子一样在他周身跳来跳去,鸣星辰正在一点点的耗尽身体里的那股蛮力。 一道叉状闪电划破天际之后,‘轰隆隆’的雷声接踵而至,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瓢泼的大雨如倾倒般降了下来,由于鲍旭没有下达任何命令,这200多号人站立在原地,立刻便被淋成了一个个落汤鸡,反观‘漕帮’那伙人,早已龟缩到船舱里面去了。而被捆绑着也被带入船舱的鲍升,对毫无退缩的帮众投去一个赞许的目光。 “这帮人是傻子吗?下雨也不晓得避一避?” “你懂个屁,这叫气势。”鲍升骄傲的说道。 当鲍旭还在雨中抬着那把巨阔剑还在嘚瑟的时候,天空第二道闪电直接朝200多‘三把香’所在的位置劈了过来,而这个时候,鲍旭正把巨阔剑挥过肩,指挥帮众准备发动总攻。一股强大的电流似乎找到了发泄点,直接灌入了巨阔剑的剑身,带着电光火石的‘滋滋滋滋’声,周围的帮众似乎都闻到了一股臭不可闻的毛发被烧焦的味道,而此时的鲍旭,最脆弱的只要带毛的部分似乎都被烧焦了,包括头发,眉毛,腋毛等。 看着鲍旭惶恐不安,痛苦不堪的蜷缩在地,捂着下身某些关键部位在那里哀嚎,几个刚刚从旁边跑开的帮众立刻围了上来,直接把他带到了周围最大的一棵大树下,等大雨过了再去替鲍旭找大夫。 事情并没有这么结束,也许是鲍旭平日杀的人太多,老天有意对他进行处罚,第三道闪电不偏不倚又击中了那棵鲍旭众人躲雨的大树,结果不言而喻,鲍旭由于没有缩阳入腹的功力,某些关键的部位直接被电击的似乎坏掉了一半,当时就没知觉了,后来又遇到一个平时被他欺负的很惨的大夫,为了一报还一报,直接给他切了,就这样,这个草包变成了一个不男不女的阴阳人。 由于此生再没什么追求,加上新来的父母官有心想改变这种状态,直接将这伙人逼上了绝路,聚集在某个山寨,干起了杀人越货的买卖,听说后来居然被一伙不计前嫌的悍匪直接吸纳了进去,但这一次鲍旭的咎由自取居然算在了‘漕帮’人的身上,后来那帮人越闹越凶之后,居然直接找上了门来报仇,但至于结果会如何,江南卷大家会知道的。 此时的鸣星辰,被雨水一淋,几十招下来,早已没有了先前的蛮勇,正兀自用钢刀支撑着着筋疲力尽的身躯,弯腰在原地,低头埋在大雨中,从大雨的间隙中,呼吸着被雨水与灰尘混杂在一起的难闻空气,才吸了几口,便咳嗽连连。 “控制好自己的气息,别被周围的一切所影响,越是最难受的时候,越是锻炼自己最好的机会。”在旁边的左香川此时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手中多了一把伞,大雨打在伞面上,发出炒豆子一般的声音。 “我以后跟着你混可以吗?” “跟着我不一定会比现在过的舒服,你想好了再说。” “左大哥,我想好了。” 旁边的左香川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就这样,鸣星辰在左香川的指点下一点点的成长了起来,这对亦师亦友的两人,后来成为了‘解忧堂’的两大骨干。 第92章 长大了,我要嫁给你 腊月二十九,鸣星辰接到了加入‘解忧堂’以来的第一个任务,他的目标便是要在相州汤阴县截杀一位从汴梁回家过年的骑马之人,此次陪他一起来的是拿着一把‘折骨扇’的家伙,这人有一个文雅的名字--秦翔,但真正了解此人的都知道,此人为了达到目的往往不择手段。 此次为什么派两个人同时执行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任务,因为秦翔打听到此次这个叫岳和的家伙在当地还挺受欢迎,这人挺讲忠义,有时候为了接济穷人,都宁愿自己节衣缩食。说白了,秦翔怕这个鸣星辰下不去手,因为在‘解忧堂’的时候就发现,这个看起来凶神恶煞的一个人,居然经常拿自己的月钱去接济周围那些乞丐,这两个性格相投的人在一起,难保会发生一些事情,为了保险起见,他秦翔便来中间使坏来了。 “我等会给那个家伙去一封信,约他明天在此一战。” 鸣星辰觉得这好像有点多此一举,但望着四面鞭炮齐鸣,烟火灿烂,还是忍不住都囊了一句:“也好,就让他再多活一天吧。” “走,今天除夕,我们也找个地方吃年夜饭去。”秦翔说完,便领着鸣星辰朝汤阴县城走去。 他们找了一家喜气洋洋,大红灯笼高高挂的酒楼,当两人点了一桌美酒佳肴正在二楼大快朵颐的时候,一个和鸣星辰差不多大的小孩提着一个葫芦走了进来,葫芦上写着一个醒目的‘岳’字。 “魏大叔,将这个葫芦里的酒装满嘛。”那个少年进门的时候拍拍粘在身上的雪絮,同时小手不停的搓了搓,一张小脸冻得通红,但掩饰不住内心的那份欣喜之情。 “你爹要回来了?”这个酒楼的魏老板关切的问道。 “嗯,娘亲说爹爹今天晚上就回来。” “来,给你这个。”魏老板接过少年手里的葫芦,顺便递给了他一串糖汁包裹的冰糖葫芦,早已把少年馋的口水都流出来了。 正当魏老板给这个少年灌着他这里最好的美酒,少年正在享用他那甜滋滋的冰糖葫芦的时候,一对衣衫褴褛的母女迈步走了进来,当那个小女孩看到少年手里的冰糖葫芦之后,眼神就再也没有离开过了。 “老板,行行好吧,我和女儿好多天都没吃过东西了,这大过年的,您就赏口饭吃吧。” “嗯......要不这样,你先到角落里待着,等有哪些客人没有吃完的剩菜剩饭,我等会赏给你们。”这已经是魏老板最大的恩惠了。 “魏老板,你也太抠门了吧?”一个声如洪钟的汉子出现在酒楼门口的时候,少年和魏老板脸上同时露出了欣喜的面容。 “爹爹,你总算回来了,我和娘亲都好想你。”少年风一般的扑入了汉子的怀中,这两父子,便是岳和,岳飞。 “这......岳老爷,你也知道,我这小本经营的。”魏老板说完后脸就开始红了。 “知道你不容易,给这两母女准备一桌上好的酒菜,帐算在我头上,明天到府上来结账。” “好勒。”魏老板说完,便连忙跑到后厨准备去了。 “感谢这位恩公大老爷。”两母女急急忙忙的欲叩头道谢,但那个小女孩的眼神却一刻都没离开过岳飞手中已经所剩不多的那串糖葫芦。 “大嫂,客气了,这大过年的不容易,别把孩子饿坏了。”岳和匆忙扶起了这位女子。 “岳飞,过来,进去问一下魏大叔,问你手上的糖葫芦还有没有,你先把你手上的糖葫芦放到我手上,我先帮你保管着。” 岳飞狐疑的望了望自己的父亲,但最后岳和狠狠的盯了他一眼,岳飞便老老实实的交出了手中的糖葫芦,不情不愿的走了进去,当他跑出来告诉自己的父亲这已经是最后一串的时候,原本属于自己的那串糖葫芦早已经到了那个小女孩的嘴巴里面,边吃还便口齿不清的说道:“嘻嘻,真甜啊,真好吃。” “你叫什么名字啊?”岳和和蔼可亲的对着狼吞虎咽的小女孩问道。 “都怪我这女儿不懂事,还望岳爷多担待。”那位小女孩的母亲说完便要去夺小女孩手中的糖葫芦。 “算了,一串糖葫芦而已,是吧?岳飞。”岳和看见闷闷不乐的岳飞,故意扬声说道。 “谢谢岳飞哥哥,我会永远记得你的好的。”小女孩一眼都不眨的盯着垂头丧气的岳飞郑重的说道。 “魏大叔,我和爹要回去了,你先忙。”岳飞说完,嘟囔着一个气鼓鼓的小嘴,背着那个装满好酒的葫芦,夺门而出,牵着岳和拴在门口的一匹好马就往家的方向走去。 “嫂子,来,今天除夕,这个我给这个孩子的压岁钱。”岳和说完,在两母女端坐的桌上放了一串铜钱,就急匆匆的跑了,他怕自己那个赌气的儿子将自己的好酒偷偷倒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那位母亲看着一桌热气腾腾的好菜,对着在门口出神的小女孩招呼道:“香莲,过来吃饭了,再不来就要冷了。” “娘亲,刚刚那个小哥哥叫什么名字来着?你说我长大嫁给他好不好?”小女孩一本正经的说道。 “额......这个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做主,娘可管不了那么多,听刚刚那位岳老爷说他的儿子叫岳飞。” “岳飞,岳飞......”从此,这个名字永远刻在了这个叫香莲女孩的内心深处,以至于再次见到他的时候,她想到了两人同吃一串糖葫芦,这也许就是缘分,一份甜甜蜜蜜的姻缘。 她们母女二人当时还没与‘解忧堂’相认,这个香莲算是一个私生女吧,但偏偏就那么奇怪,‘解忧堂’历代当家的这么些年下来都是一脉单传,从来没有过例外,后来碾转反复,经历数次波折,两人才回到了‘解忧堂’,香莲直接从一个小乞丐摇身一变,成为了一个金枝玉叶,这真的应了那句话:梦里有时终须有,梦里无时莫强求。 ********* “岳飞,你这是怎么了,谁又惹你生气了?”姚氏看着岳飞后面跟着一个熟悉的声音,一步换作三步,小跑着奔了上去,眼里热泪盈眶,与其他小夫妻久别重逢的感情是一样的,感人而又热烈。 “爹爹都答应你了,明天给你买三串糖葫芦,一次让你吃个够,这大过年的,就别板着个苦瓜脸了。”岳和进门都不忘讨好一下岳飞,毕竟是自己骗了儿子手中的糖葫芦,这慌必须用高昂的代价来弥补。 “娘,你也不好好管教一下你男人,就喜欢糊弄你宝贝儿子。”岳飞开始请外援,争取为自己获得更多的好处。 “呵呵......就是,一个为老不尊,一个没大没小,你们可真是一对冤家。”姚氏笑嘻嘻的站在一旁,他了解这对父子的脾性,自己两边都不帮是最好的,过个一时半会,自然就会和好而初了。 “老爷,夫人,少爷,年夜饭准备好了,快过来趁热吃吧。”一个丫鬟对着三足鼎立的三人喊道。 “走吧,我们吃年夜饭去吧。”姚氏过来站在中间,一手牵着自己最爱的男人,一手牵着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往象征这一年最美好的一刻走了过去,当岳飞老远就闻到那一股股让他垂涎欲滴的香味后,便脱离姚氏温柔的小手,飞一般的奔了过去。 “家里一切都好吧?”岳和热切的望着对自己期盼了许久的妻子习惯性的问道,尽管他们每个月都要通一次书信来解相思之情,但这似乎没起到什么作用,这原本恩爱的夫妻因为久别,反而变得更加谁也离不开谁了。 “除了你那个爱调皮捣蛋的儿子,一切都挺好的,近来有灵儿的消息吗?” 他们本来有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儿,很多年前,不知道什么原因,也是在一个除夕之夜,就那么出去放完烟火之后再也没有回来了,两人因为这块心病,闹了好久的别扭,后来的岳飞,算是上天对他们的一种补偿吧。对这个儿子,姚氏是特别的疼爱,几乎什么都依着他,如果是其他为富不仁的大户人家,早已成为一个小霸王了。但姚氏是一个知书达理,凡事都讲究一个度的聪明的母亲,在她循循善诱的教导下,岳飞正逐渐朝着一个良性的方向健康的成长着,所以,姚氏在岳飞的心目中,就是一道不可违抗的懿旨,而这位伟大的母亲,确实生出来了一个伟大的儿子,为卫朝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哎,我在京城打听了这么久,就是没有她的一点消息,以前照顾灵儿的那个大嫂,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变得疯疯癫癫了,哎,也许是我害了她吧,只希望灵儿能被哪个好人家捡到了,能每天给她一口饱饭吃吧。”岳和生性豁达,对于弄丢自己女儿的过失之人,早已没有了怨恨,更多的是希望这位大嫂早点好起来。 姚氏原本笑容满面的脸上突然变得肃穆无比,眼睛一直盯着半掩的大门,口中不自觉的说道:“灵儿是在这个时辰丢的吧?” “嗯。”岳和此时和妻子的表情是一样的,他们希望能看到某些早已被磨灭得一干二净的希望。 岳和,姚氏从灵儿走失的那一年起,便将年夜饭的时间推迟到了她走失的那个时辰。其他人家都是关着门吃年夜饭的,而他们家却一直都是半关半掩着门,对于那些所谓的忌讳,在岳府没那么多讲究,他们更期盼能一家人团团圆圆,和和睦睦,相亲相爱的吃一次团圆饭,而这一个最简单的要求,时至今日,却始终遥遥无期,至于什么时候能实现,他们心里也没底。 正当岳和挽着姚氏正准备往大厅而去的时候,大门后面闪过一个黑影,岳和大步流星的冲了过去,他并没能追上那道黑影,却在门口的角落发现了一封未封口的信件,当他终犹豫不决的展开那封信之后,立马变得悲喜交加,但这件事情没有确定之前,他是不敢贸然告诉自己的妻子,她已经为此留下了太多的泪水,他不想让她再一次希望---失望。 “老爷,信上面写的什么啊?”姚氏本来想好奇的过来瞅瞅,但岳和立马塞入了信封,所以上面的一切她并不知情。 “没什么,酒楼的魏老板喊我明天不用在家等他,他明天要到亲戚家串门,这不,就派一个下人给我送了一封信过来。” “这样啊,瞧把你弄的一惊一乍的,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呢。”姚氏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原本一颗忐忑不安的心顿时安定下来。 “爹,娘,我们都等着你们两开饭呢,还在那里磨蹭什么啊?”一个鬼头鬼脑的少年满嘴流油,不用说,一定偷嘴了,姚氏随身抽出一块丝帕,想为自己的宝贝儿子擦掉嘴角的油渍。 “你这混犊子,快去把爆仗放了。” 毕竟吃年夜饭之前是要放爆仗的,寓意赶年兽,而此时的姚氏,正忙碌着祖先的香纸,活人要吃年夜饭了,老祖先们当然也要吃年夜饭了。这个恒古不变的习俗显示出了儿孙对老祖先的怀恋与感恩,那些曾经爱过我们的最亲的亲人,也许此刻也正在某个角落看着我们吧,虽然你们离开我们了,但你们无时无刻不在我们的心中。 “各位祖宗爷爷,你们泉下有知在下面也吃好喝好玩好,等我长大了,一定给各位祖宗爷爷烧一栋大房子下去,求你们保佑爹爹和娘亲身体健康,保佑我们全家顺顺利利的。”岳飞唠唠叨叨完,虔诚的在岳家祖宗牌位面前磕了三个响头,而此刻的他没有了先前调皮的模样,就连屋外面‘劈劈啪啪’的声音响起的时候,也没能打扰到他,在家规面前,在姚氏面前,某些东西是不能忤逆的,要不然,后来背上那四个‘精忠报国’血淋淋的大字,又怎么会刻上去的呢? 这一夜,岳和几乎都没怎么合眼,一旁的姚氏早已沉沉睡去,他却还在想着信中所写的那句话:若想知晓其女的下落,明日午时到米脂山一行,这里有你最想得到的答案。 第93章 剑胆琴心 米脂山,傲然挺立在一处流水潺潺,钟灵俊秀之地,由于远看形似一颗颗刚刚灌浆饱满的米粒堆砌而成,再加上山中生长着盛产各种出油的桐油树,所以当地人给他取了一个这么特别的名字。 现在季节还未回暖,满山遍野光秃秃的一片,各种杂草就像一团好久没有打理梳洗过的乱发,似乎还能看见上面涂抹着的片片油腻,让那些平时爱干净的人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翻江倒海一阵。 一位神情焦切,火急火燎的中年汉子行走在那油光可鉴的阶梯上,刚刚一不小心还打了一个趔趄,如果不是因为他身手稳健,可能会与旁边的油草来一次亲密的接触,他便是天一亮就急匆匆赶来的岳和,他当然没有将这一次的米脂山之行告诉给自己的妻子姚氏,只是谎称自己到山上来给祖先祭祀一番,至于为什么不带上自己的儿子岳飞,他说今天回来的时候想个岳飞一个惊喜。 信上说见面的地点在‘三棵树’,因为米脂山半山腰处有三棵生长了许多年的老桐油树,老一辈的都说这漫山遍野的桐油树是这三棵老树的子子孙孙,而不幸的是几年前一场雷雨天气将其中的一棵老桐油树给烧毁了,现在只剩下了或许早已过‘金婚’之年的两颗老夫妻树,至于是不是一雌一雄,有些事情就不好考证了,但为了纪念这个地方,这里还是叫‘三棵树’。 岳和几乎是一路小跑到达这里的,望着四下里无人,有点小小的失望,难道这是某些人的恶作剧?或许是自己来早了吧,岳和单手抚着其中一棵滑不溜秋的老桐油树身,大口的从胸腔中吐出阵阵白雾,但眼神却时不时抬头朝上山来的小路望望,他心里其实是看好这次邀约的。 “你还挺积极的嘛,想不到有人送死都还这么积极。”一位四方脸,眼神阴冷,手持一把扇子的汉子来到了早已等待多时的岳和面前,冷冰冰的说道,他的后面跟着一个与这人极为不相称的少年,他散发着青春的活力,或许是某些生活的压力,过早的磨砺了他的心智,看起来比其他同龄人老城了许多,但眉宇间却暴露了只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标记--心无城府,豁达自然。 “你们真的知道我多年前走失女儿的下落?”岳和完全没将此人的威胁之词放在心上,他更关心的是自己女儿灵儿的去向。 “你难道还看不出来,我们是故意骗你到这儿来的?” “那你怎么知道我女儿是在除夕夜走失的?”当年除夕夜自己的女儿走失之后,岳和当时并没有立即报官,他只是以为某些人给他开了一个玩笑,但到第二天觉得苗头不对,才将这件事爆了出来,他记得知道这件事情事发时间的人并不多,当年那个捕头早已经告老还乡了,而且听说前几年因为生了一场大病,早已到地府报道去了。所以,事关自己女儿的生死,岳和一语便道出了里面的破绽。 “我只能告诉你,你的女儿还活得好好的,至于其他的,我不能说。”也许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为了满足这个即将被鸣星辰送入六道轮回的失魂落魄的父亲,秦翔破天荒的告诉了他一些蛛丝马迹。 “你用什么武器?”旁边的鸣星辰跳了出来,手中还是握着那一把钢刀,但他总觉得怪怪的,因为来之前,秦翔说要给他磨一磨刀,但他到后院磨蹭了好一阵,却原封不动的这把钢刀还给了他,鸣星辰仔细端详了一阵,发现刀身无异之后,才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我有一个像你这么大的儿子,如果有机会,我相信你们会成为朋友的。” “少听他在那里胡搅蛮缠的,鸣星辰,杀了他。” “来吧,我希望我死之前能将我女儿未死的消息告诉给我的家人,他们听到了一定会开心的。” 岳和就那样赤手空拳的扑了上去,与手握钢刀的鸣星辰扭打在了一起,这几十招下来,岳和浑身上下被刀锋划伤了数十道口子,但却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倒把鸣星辰逼的节节败退,而旁边的秦翔,脸上却流露着奸邪的笑意,他知道鸣星辰对这个堂堂豪爽之风的汉子下不去手,所以偷偷的在鸣星辰的刀上抹了一些无色无味的慢性毒药,而此刻他再这么东突西打一阵,估计早已毒入骨髓,不用鸣星辰下手,估计也没有多少时日了。 ‘砰’的一声,鸣星辰一记长拳打在岳和的胸膛上,岳和像一个断了线的风筝被推到数丈外的石阶上,当他端坐起来的时候,浑身流血不止,面色狰狞的他从嘴角流出了一丝污血,但旋即又被一种微笑所代替,鸣星辰都被这人的淡定与从容所感染了。 “胜之不武,太没意思了,等你伤好了我要堂堂正正的和你比试一场。”鸣星辰顿时觉得索然无趣,头也不回的走了,而旁边的秦翔得意的笑了笑:‘恐怕以后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岳和被上山祭祖的人发现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当被人抬回岳府的时候,旁边的姚氏和岳飞早已泣不成声。 “爹,这个是谁干的?我一定要给你出这口恶气。”旁边的岳飞捏着关节爆响的拳头,重重的砸在了旁边的石盘上,虽然石盘没怎么样,但岳飞手掌却立刻红肿了起来,旁边的姚氏更是心疼不已。 “记住爹的话,冤冤相报何时了,放下心中的仇恨,你会活的更快乐些,等爹走了,你必须带着你娘永远的离开这里,永远不许再提报仇的事情,听到了吗?” “爹,这是为什么?” “老爷,是不是她们回来了?” “她们一直就在我们的周围,不曾离开过,我和你都太天真了,以为永远离开了她们的范围。”岳和似乎想起了一些旧事,居然激动的口吐一口黑血。 “那这么说灵儿也是被她们?” “你只要记得她还活着,不是更好吗?如果飞儿是个女儿之身,估计也难逃一劫,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啊。” 就这样,岳和在一日之后便与世长辞,在离开人世之前都没能见一面朝思暮想的女儿,岳飞和母亲姚氏匆忙办理了岳和的丧事之后,便将岳宅付之一炬,星夜疾驰而去,远遁他乡,过上了颠沛流离的生活。后来逃到了一处陕西的大户人家,姚氏给那户人家缝缝补补才将岳飞渐渐抚养成人,后来那户人家的老爷与周侗交好,有一次周侗到这户人家赴宴的时候无意中碰到了岳飞,岳飞一身不寻常的气息让周侗轻叹不已,周侗直接收他为徒,加上岳飞天资聪颖,比其他人更能勤学苦练,小小年纪,便学成了一身的好本领,让周侗都觉得这个徒弟将来成就不可限量。 数日后,鸣星辰再次来到岳府,看到满目焦土与残垣断壁,他大失所望,这一打听,才知道岳和几天前居然就驾鹤西去了。鸣星辰知道自己下手的力道,自己那几下子绝对不可能将岳和就那么轻而易举的弄死了,后来回去向秦翔一质问,才知道是此人动了手脚,当时气得自己将这把跟随自己许多年的钢刀丢入了旁边的枯井内,他发誓再也不会用刀了,而这提前给对方下挑战书的习惯却保留了下来,他就要光明正大的找对方单挑,也许是因为与岳和这一次的正面交锋影响他太深了吧,带着一丝愧疚,他不想再枉杀这样的一类好人了。 而他手中的子母剑,是左香川执行任务后顺便带回来给他的,他异想天开的在子剑的中间扣了一个环,并去掉了一边的刀把,远看似乎还是一把短剑,但当两剑同时出击的时候,往往让人防不胜防,而加上鸣星辰本来悟性就很高,久而久之,这成为了他不轻易出手的绝招,名曰‘撒手剑’,几乎无人能躲过这一招,因为见过这招的,都已经下地府去了。 ****** 当月灵儿气定神闲的站在鸣星辰面前的时候,鸣星辰的子剑居然发出了轻微的颤抖,这是一种危险的感应,鸣星辰心中难以平复,为什么这个貌似平白无奇的女子给人这么大的压力。 鸣星辰长剑出手,连削带刺,左突右进,像一头下山的猛虎,直接攻上了貌似弱不禁风的月灵儿面前。 月灵儿前不久才大病了一场,原本风姿卓越的她几乎瘦了几圈,但凌厉的眼光中似乎看透了鸣星辰招式中的破绽,在这场以守为攻的较量中始终保留着自己若即若离的身躯,此时的月灵儿,就像一个手握套马轩的骑手,等待着最佳的时机,让这匹桀骜不驯的烈马诚服于自己。 在剑与剑触碰的那一刻,早已火花四溅,飞炽流星,一个灵动飘逸的舞者在鸣星辰的周围出手快如闪电,她分明可以数次将鸣星辰击伤,但却处处手下留情,而此时的鸣星辰,早已惊的汗如雨下,内衫早已经湿透,握长剑的手因为汗水几乎数次脱手而出,他想从这诡谲的氛围中抽身而出,也许自己的‘撒手剑’还有那么一点机会,但却找不到最佳的时机出击,因为他根本找不到对方的身形,数圈下来,他早已头晕目眩。 “听说你最厉害的是‘撒手剑’,我倒想见识见识。” 此时的月灵儿不知什么时候早已伫立在了一旁,而旁边的鸣星辰,魔障似的还在原地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当他发现自己这边的数人用惊疑不定的目光打量着自己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败的一塌糊涂。 带着心有不甘,他从怀中抽出了一把短剑,当月灵儿惊呼一声,还以为这个家伙准备自寻短见的时候。那把两端都是剑锋的短剑在鸣星辰的指尖不停的旋转,而后,鸣星辰手中的长剑居然一分为二,成为了两把刚刚可以从那把短剑中间小孔可以穿凿而过的两把细剑。 此时的鸣星辰,犹如一个被刺激了的奔兽,带着比刚刚快了一倍的速度,直接冲了过来,一把细剑与月灵儿长剑再次触碰的那一刻,另外一把细剑中穿插的飞火流星同时出手,带着一个诡异的角度直接攻向了月灵儿的背部,简直让人防不胜防。 月灵儿弹射而起,带着不可思议的速度,脱离了刚刚腹背受敌的那一击,而飞火流星再次回到了鸣星辰的手中,旁边的众人更是惊的一个个咂舌不已,刚刚那个‘兰菱仙子’怎么躲过鸣星辰的绝杀的?明明看到那把短剑已经击中了她的后腰。 刚刚的一切只有鸣星辰自己才清楚,在两把细剑,一把飞速旋转的短剑攻向月灵儿的同时,月灵儿居然伸出自己的一根手指在一个鸣星辰自己都没想到的角度,直接像鸣星辰一样在飞剑离她的裙摆只有一寸的位置,在飞剑的中空部位打了一个旋,那把飞剑似乎变得有生命般,直接在原地旋转了一秒后,再次朝鸣星辰飞了过来,而月灵儿早已趁着这个间隙飞身离去。 鸣星辰现在脑袋里‘嗡嗡嗡’的直响,如果月灵儿刚刚愿意,她完全可以把这把飞剑反身射向自己,鸣星辰有种错觉,这把飞剑的主人其实是月灵儿,如果月灵儿在那把飞剑中空的部位将那股旋转的力道加倍,自己说不定早已被自己的‘撒手剑’血溅五步。 ‘铛铛’两声之后,鸣星辰两把细剑被随意的丢在了地上,在他脸上看不见喜与悲,更多的是迷茫,虽然第一次败给左香川之后并没有觉得有那么的不堪,毕竟当时自己是个门外汉,不精于此道还可以为自己找借口。而这些年苦练之后,他可以说把自己的潜力,体力,忍耐力发挥到了极限,他就像一杯早已溢满美酒的琉璃盏,突然发现一个比他大数倍的杯盏之后,那种无论再怎么努力,这种硬性条件都不可能达到的绝望,将他的自尊,自信,自负击打的荡然无存,他不知道自己活下来还有什么意义。 他握着那把短剑锋利的一端,任凭鲜血顺着剑尖缓缓滴落,在眼神凄远的望了远处一直密切注视着这一切的左香川,朝自己还火热的心脏插了下去。 第94章 月鸣川 就在鸣星辰的短剑插向自己胸膛的那一刹那,一颗带着刚猛劲道的石子弹射而至,直接将鸣星辰握剑的那只手臂打的感觉脱臼了一般,这不但让鸣星辰手里的那把短剑掉在了地上,还让入魔般的鸣星辰突然清醒了过来,而刚刚用飞石救自己的人,居然还是刚刚将自己打的一败涂地的‘兰菱仙子’月灵儿。 “一场比试败了就要轻生,难道你是水做的?” “恩......” “你不知水能载舟,也能覆舟,天下之武学,包罗万象,吸取各家之长处,弥补自己的弱点,别再坐井观天,你才会发现别有洞天,好好的活着,才有可能洞悉奥秒的那天,你天资本身就不错,可比一年前的我好多了。” “你说你才用了一年就达到了今天的地步?”鸣星辰吓的倒退数步,这一句话像一把重锤,将刚刚好不容易树立起的一丝信心敲打的荡然无存。 “那个带刀的,你和不和我打?”月灵儿用剑指了指左香川,而旁边的鸣星辰,早已抓狂不已。 “你确定你要挑战我?”左香川不可置信的望了望旁边发愣的鸣星辰,这个‘兰菱仙子’刚刚自己确实亲眼看见她被鸣星辰打的落荒而逃,而最终鸣星辰却要了却自己快速升腾的生命,难道她会什么巫术或者摄神术?自己等会千万不能和她对视,左香川边靠近,目光却一直游离在四周,让月灵儿还以为这个左香川是个斗鸡眼。 最后左香川想了一个办法,也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块黑布,直接将自己的双眼蒙了起来,左香川这一举动,更是让周围观战的数人更加迷惑了。 “听说你最厉害的是用刀,难道想和我来一次盲打?”月灵儿也被左香川这一古怪的动作惊奇不已,她自己也如法炮制,将一张厚厚的,不能透光的帕子系在了那双美目上。 当两个‘盲人’挪动着小心翼翼的步伐靠近的时候,原本提不出一丝兴趣的岳飞,周勋,茅子兴等人一下来了兴致,这种匪夷所思的比拼他们还是第一次看见。而刚刚还在暴躁不已的鸣星辰,此时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静静的凝视着整个过程的走向,曹香莲,秦翔更是一刻都不想分神,深怕错过了这精彩的对决。 此时的月灵儿,听力提升到了极致,周围的一切似乎都静谧了下来,她甚至都能听见自己突突突的心跳声,‘呼’的一声,那种不同于拳掌的破空之声,还是让月灵儿出掌试探了下,而朝她慢慢靠近的左香川,此时是何等的机敏,月灵儿出掌的那一刻,早已挥舞着一记勾拳击中了月灵儿的手肘部分,他这一拳的力道奇大,隔近了都能听见手骨与腕骨碰撞时发出的‘咔咔’声,旁边的岳飞等人更是为她担心不已。 当众人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月灵儿与左香川早已拳对拳,掌对掌,脚对脚,打的噼里啪啦,两人就像两个飞速旋转的风车,为争得一丝迎面而来的劲风而大打出手。此时的对决没有任何的技巧而言,完全比拼的是招式的刚猛与力道,相比较月灵儿瘦弱的身形,左香川显得壮硕如山,也不知道这月灵儿是怎么在几乎有千斤之力的拳风下招架的完全不落任何下风的。 左香川抓住月灵儿似乎快要承受不住的间隙,直接一记直拳朝月灵儿的面门击打过来,而此时的月灵儿,直接侧过身躯,双掌不知什么时候黏上了左香川伸过来的直拳的手臂,这一拳左香川太过急功好利,下盘不是太稳,让月灵儿一记绊腿,直接让瘦弱的月灵儿带着诡异的力道,将这个几乎于数倍他重量的汉子拦腰举起,而就在这个时候,那熟悉的‘呼’声,再次接踵而至,朝月灵儿的腰眼飞了过来。 毫无疑问,那人忍不住再次出手了,前面的那一记偷袭已经让月灵儿吃了一次亏,当时岳飞等人太过专注,而且那人出手的角度刚好在众人的死角,所以并未发觉,此时看着朝月灵儿飞去的飞石,才知道那人确实在这方面下过功夫,如果不是月灵儿脸上诡异的笑了一下,岳飞等人根本发现不了再次飞过来的这颗飞石。 月灵儿直接将左香川的身体随手抛了出去,这百斤中的力道一卸去,她直接将那颗飞石顺势接在了袖摆中,同时在空中不停旋转她那优美的身姿,在众人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那颗飞石直接像一颗急速飞驰的子弹,不对,应该是两颗,直接朝出手偷袭人的面门飞了过去。 秦翔冷哼了一句:‘我是这方面的祖宗,和我斗,你完全是找没趣。’ 当他想伸出手想接住这个本被自己玩弄于鼓掌的小巧之物的时候,在旁边的人看来那颗飞石居然是一前一后分别朝他飞过去的,原本好生生的一颗飞石,居然从中间被人一分为二,而至于是被什么利器一分为二的,众人不得而知,至少觉得这不可能是人力之所为,因为飞石的切口太整齐了。而顺着两颗飞石飞过来的方向,秦翔的眼里只有一个完整飞石的影子。 下半部的那颗飞石他已经牢牢的抓回到了他的手中,但上半部那颗飞石由于来的太突然,电光火石之间直接击中了秦翔的鼻梁骨,当一股猩红的液体顺着他的鼻腔慢慢滑落的时候,原本不可一世的暗器高手,就这么被自己拿手的绝活伤的颜面扫地,捂着自己生疼的鼻子,再感受着身上由自己人和对面的人投过来的冰冷的目光,他这一次完全是自食苦果。 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的左香川早已扯掉了遮住眼睛的黑布,口中不服气的说道:“你可敢和我比一比兵器?” “有何不可?但我想向你的同伴借一样兵器。”月灵儿扯掉遮住双眼的障碍物之后,直接提出了这个让众人惊奇的提议。 “未来姐姐,要不你用我的这把双刺吧。”旁边的曹香莲当着众人的面直接上前向月灵儿示好。 月灵儿完全当她是一阵空气,直接绕过了她,朝木愣愣望着这边的鸣星辰走了过去。 “你的这两把细剑和那把短剑能借我用一下吗?” 当月灵儿提出这个并不过分的要求之后,鸣星辰直接将手中的兵器递给了月灵儿,他现在脑袋里一片空白,他完全不相信月灵儿能将这三件武器在这一夕之间便能熟练使用,但鸣星辰却对这一种局面有一种深深的期待。虽然自己与左香川切磋的时候并未使用过这一招‘撒手剑’,但他其实并没有信心能胜得过左香川,因为左香川也没有轻易拔过背上的那把刀,那种出刀就必须见血的传说,在两人之间从来没有机会上演,而这一场似乎代表自己‘撒手剑’是否能胜过左香川例无虚发的‘一刀斩’的时候,让他原本焦躁的心绪变得兴奋异常。 “你真的要用星辰的这三把奇特的剑?”左香川知道鸣星辰自从那次接过自己送给他的这两把子母剑之后,花了很长的时间来研究,鸣星辰并不甘心让子剑仅仅只是做个摆设,所以破天荒的找能工巧匠将长剑从中间一分为二,那把短剑自然也难逃一劫,为了练好这三剑发挥到时至今日的威力,鸣星辰几经寒暑,数十年为一日,吃尽了不少苦头,浑身上下每天回来的时候几乎都有被利器割伤的痕迹,毫无疑问,便是被那把很难控制的短剑所伤。现在撩开鸣星辰的背脊和胸前,几乎都能看见一道道清晰可见的疤痕。鸣星辰这方面的天赋已经万中无一了,加上这些年来与江湖中刺杀的众高手比拼之后,对战后更是不停的琢磨与体会,到今天为止,他这套剑法几乎经历了九九八十一个版本,而每一次的升级,只会让这套剑法变得更加精妙,更加让人防不胜防,一击必杀的几率越来越高。 “你难道怕了?”月灵儿从容不迫的将两把细剑精准的握在自己白璧无瑕的双手中,这让左香川和远处的鸣星辰有一种错觉,似乎她‘兰菱仙子’才是这两把武器的正主。 左香川出刀了,是的,曹香莲,秦翔,鸣星辰都没有看错,这个不可一世的家伙居然对将自己摔的狗吃屎的‘兰菱仙子’一上来就出手毫不留情。 难道他刚刚脑袋被摔坏了?对付对面这个完全不懂鸣星辰‘撒手’剑法的‘兰菱仙子’,也许只需赤手空拳而已,因为那把四处乱飞的短剑,必然会伤的她体无完肤的。 此时的月灵儿,将双剑摆出了一个十字形后,单手举着一把细剑立在正面,另外一把细剑放在背后,象一位淑女一样还向左香川弯腰以示尊重,这个礼节让旁边瞧着这一幕的众人看不懂了,难道还没开打她就准备投降?这当然是吴永麟对她讲的一种她弄不清的西洋剑法,她当时就觉得挺好玩的,看着鸣星辰那两把细剑的时候,她便想来试试,是的,一个拿自己的生命来尝试的探路者。 如果没有打破一切陈规烂俗的勇气,她将永远蹲坐在只有属于自己那片小天地的井底之蛙,以她今日的修为,虽然没能将吴永麟所讲的一切完全吸收,但她却完全相信这个让她爱到痴狂的吴永麟,如果有任何机会提升自己,不管前面刀山火海,她都会笑着趟过去,因为只要过了这道玄关,前面等待她的将是一条康庄大道,至于能到达何种境界,她没有考虑过,因为她心里,始终有一道自己无法逾越的那道大山,那既是她的天,也是她的地,天可以让她挥洒无尽的青春,地让她在任何时候都觉得那么踏实与自信。 细剑刺向左香川的那一刻,另外一把细剑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将那把诡异的短剑穿了起来,而且不停的在旋转,左香川才知道自己一出场就出刀是最为明智的选择,因为他发现从‘兰菱仙子’月灵儿的身上完全发现了鸣星辰的影子,但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不同,她出剑的时候攻守兼备,恰到好处,两把细剑挽出的剑影像一阵阵射向自己的银针,让左香川居然有点吃力。 那把短剑一直只是在其中的一把短剑的中段旋转,但这时候也让左香川有点分神,左香川‘一刀斩’应该改成‘百刀斩’了,因为两人之间你来我往,剑刺刀舞,已经不下百招之下,但双方似乎都没能占到对方的一点便宜。 而就在这个时候,鸣星辰引以为傲的飞火流星‘撒手剑’,直接朝左香川的门面激射而去,左香川冷哼一身,一记‘劈山斩’,朝飞过来的短剑迎了过去,当左香川正要将这短剑斩落于地的时候,那把高速旋转的短剑居然再次回旋到了‘兰菱仙子’月灵儿的细剑上,就这样,飞火流星似乎被一种无形的气力所牵引,时不时的飞来飞去,而‘兰菱仙子’更是连刺带点,连横带击,已经让这飞火流星的旋转的速度不知道扩大了多少倍,当短剑偶尔与左香川手中的刀触碰的时候,电光火石,金属撞击声此起彼伏,早已迷蒙了左香川的双眼与双耳,他已经完全分不清是三把剑还是数不清的千剑万剑了。 当一个人的能力被逼到极限的时候,要么被激发更大的战斗力,要么一蹶不振,而左香川并没有这样的机会,当高速旋转的短剑最终与自己的刀决战的那一刻,他只听到了金属被切割的声音,先是自己的刀被那把短剑从中间直接开了一个整齐的切口,而后,短剑直接像切割机一样将这把刀断成了数截。 当左香川还在望着那不可思议的一幕的时候,周围起哄呼喊声早已响起,‘兰菱仙子’走到鸣星辰身边,将两把细剑和短剑交还到了他手中。 “你这子母剑是在哪里得到的?” “左大哥给我说是在大理国弄回来的,那里擅出名剑。” “有机会也去弄两把回来玩玩。” 就这样,左香川,鸣星辰,秦翔三人就这么被月灵儿一人独战三雄,这种独特的挑战方式,更是让众人津津乐道,而在众人面前几乎被打得满地找牙的吴永麟,又是怎么获得这位几乎所向披靡的‘兰菱仙子’的芳心的呢?他们完全搞不懂了。 第95章 跳崖 当一个俏丽的身姿从山谷中一蹦一跳的走出来的时候,早已有两个白衣少年兴奋的扑了过去,这两人便是早已守候在此数天的白疏白离两兄弟。 “师妹,事情都成了?”两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我出马哪里还有不成的?那帮人都中了我下的慢性毒药,活不了多久了。” “师妹,你手上带的这串手珠真漂亮,和你这只粉臂简直佳偶天成。” “那还用说,我们师妹本来就生的国色天香,能入她法眼的,必然非世间俗物。” 此时的殷冷霜,也懒得理二人的花言巧语,阿谀奉承,直接从背后丢给二人一个一路上精心呵护的东西,白疏白离对此物是及其的熟悉,看见这个表皮薄软,里面似乎有一道黑影在蠕动的时候,惊的眼睛都快要掉下来了。 他们可以肯定,这里面装着一条黑色的小蛇,他们还是第一次看见个头这么大的家伙,更让他们诡异的是,这条小蛇似乎被人提前从娘胎里直接剥开取了出来,当他们望向殷冷霜不经意投来的目光的时候,两人居然同时打了一个冷颤,得罪小师妹的那条母蛇,果然没有什么好下场。 “你们不是对这个很熟悉吗?想想办法,必须让它活下来,要不然,你们永远别在我面前出现了。”殷冷霜下达的命令直接将两人原本嬉皮笑脸的表情鞭挞的无影无踪,而被一种久久不能消散的阴霾所代替。 “只是......” 两人居然同时面露难色,这种不足月的小蛇被人提前从蛇胎中被人取出来,几乎可以说是被提前盼了死刑,但这两人最后绞尽脑汁,总算想到了一个及其冒险的办法,他们回到拓跋洪烈的兵营后,托下面的那些官兵弄来了一些羊胎盘,再配置了一些他们独特的液体,将这还未完全成型的小蛇投入了其中,这还在蠕动的小黑蛇像标本般被保存了下来,后来居然神奇的破茧而出,成为了殷冷霜新的宠物,当这条黑蛇逐渐长成之后,两兄弟再也不敢造访了,看见那条黑蛇,两人有一种被人当食物窥视挑选的感觉,而他们那瘦弱的身形都不够人家塞牙缝的,这种美女与巨蛇的游戏,他们没有那个胆量陪这个魔女继续玩下去了。 “拓跋将军,大事已成,吴永麟,岳飞等人活不过一月了。”殷冷霜双手向前作揖,那种不冷不热的表情,让拓跋洪烈都不敢与之亲近,这种狠毒的女人,沾上她只能说是一种晦气。 “虎父无犬女,只是这等待的时间是否太久了一点?”拓跋洪烈脸上露出一丝怀疑之色。 还没等拓跋洪烈反应过来,他旁边的两位精壮的侍卫直接捂着肚子在地上蜷成一团,抽搐不止,口中不停的吐出白沫一样的东西,在痉挛了一阵后再也没有了生机。 拓跋洪烈早已吓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如果刚刚殷冷霜愿意,他或许早已经赴了那两位的后尘,他带着还在轻轻抖动的身躯,一屁股跌坐在后面的毡毯上,背后早已被冷汗润湿了一大片,他就感觉一阵冷风灌入了这原本温暖如春的大帐,让他感受到了那突如其来的冷意,他从旁边拖过来一条毛毯,直接披在了身上,掩盖了他还在毛毯下颤抖的身躯。 殷冷霜冷冷的对他笑了笑:“拓跋将军这下不会怀疑我的能力了吧?” “我想各位长途跋涉应该很辛苦了,各位义士不如先回去歇息一阵,等会我让下人准备一桌丰盛的酒食,与各位痛饮一番,以感激各位的仗义出手相助。” 此时的拓跋洪烈,他只想把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女赶的越远越好,他一刻都不想让她呆在这里,她就像一条美丽的毒蛇,不经意的就会着了她的道,让自己与地下的老爹和并不太喜欢的弟弟团聚。 “将军,罗平阳被吴永麟那边的人背回去了。”当三人离去之后,匆匆赶回来,一副狼狈模样的石魂冲入了帐中,那副模样让拓跋洪烈见了都露出了苦笑,他浑身上下几乎被刮的破破烂烂,左脚上的一只靴子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此时光着个脚,沾着一层黑乎乎的东西,但明显可以断定是由血和黑灰混合而成的,因为里面透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没用的东西,回去好好收拾一番了再来见我。”拓跋洪烈难以忍受从石魂身上散发出来的阵阵恶臭,看见石魂离开之后,立马让人把他刚刚站立的位置冲洗了一番,并慢慢松开了捏着精致鼻子的大手。 “将军,我派人看了一下吴永麟等人驻扎的那处山谷,如果采用火攻?” 此人便是和石魂同时被放出来效力的雷群,虽然也生的壮如小山,但心思却比石魂细腻许多,平时没有什么表现的机会,而自从‘解忧堂’那伙人与吴永麟那帮人较量之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这让原本沉寂在众人光辉中的他或许有了展露头脚的机会,所以这才连忙献出了这一计策。 “说来听听。”这让原本一筹莫展的拓跋洪烈一时来了兴趣,他对于吴永麟等人还能活那么久,是完全不能忍。 “将军,只要挑选一批精兵马不停蹄的提前赶到那处峡谷的尽头,用山石将他们的去路堵住,再在峡谷中上风处在起风的时候放一把大火,我们只需在此处布下天罗地网,等着他们漏网之鱼自投罗网,便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拓跋洪烈对雷群这个歹毒无比的计划也是大伤脑筋,这山谷里面是一处百草丰美的牧场,他们平时骑乘的良驹大多都是出自这里,如果放火,几乎是断了这些牲口过冬的口粮,如果胡正彦,哈从武,萧邦怪罪下来,以他现在今时不同往日的地位,很难扛得住,但如果成功了呢?或者干脆把这放火的罪名推到那帮人的身上?拓跋洪烈完全因为仇恨变得越来越疯狂。 “你亲自从兵营里挑选一队好手,务必赶在那帮人出谷前到达谷口,依你的计策行事,所有的后果我一律承担。” “大人,我还想向您借个人。” “你说的是那个石魂吧?” “正是,他天生神力,正好可以帮我们用巨石对那队人进行狙击。” “也行,算是让他将功补过,如果这次再失败了,那他这辈子就干脆就在监牢里过一辈子吧。” 雷群听得心惊胆战的,自己本来和石魂一起出来的,如果石魂都被重新丢进去了,他自己估计也没什么好果子吃,连忙唯唯诺诺,目光坚定的去了,如果这次再不拿点看家的本领出来,估计自己永远也没有机会了,这帮人这次完全是准备拼命了。 ******* 冰冷的通道似乎都没有尽头,吴永麟数次都想折身而返,前面的花豹‘断剑’也变得焦躁无比,在两人最后到达的通道尽头之处,‘断剑’时不时的‘嗷呜’几声,那意思好像是说:‘这原来是一条通道啊,怎么现在就被堵上了呢?’ 吴永麟在四周探了探,前面的去路已经被一睹玄冰浇筑的冰墙所阻隔,四周严丝合缝,吴永麟用镔铁刀切割了数层,但那玄冰强似乎永远到不了头,在累得气喘吁吁之后,也许自己觉得这个方法很蠢,干脆放弃了永远没有尽头的切割。 当吴永麟往回走的时候,‘断剑’还心有不甘的往回望了望,直到吴永麟都消失在蜿蜒曲折的通道视野之后,它才磨磨蹭蹭的追了上来。 吴永麟本想再进古墓看看有没有什么机关,或许还能找到相应的其它出路,但这一天下来滴米未进,力气早已消耗殆尽,肚子更是饿的‘咕噜咕噜’怪叫了好一阵,好像催促着吴永麟多多少少填一点东西进去。吴永麟想起机关重重的古墓入口,他选择了放弃,最终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往殷冷霜逃走的另外一条路摸了上来。 望着周围光怪陆离,刀齿剑棱的一根根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突兀出来的悬挂在顶部的冰挂,吴永麟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生怕那些东西一不小心就掉下来,将自己扎个稀巴烂。 当吴永麟最后达到洞口的时候,发现这一处洞口居然在一个豪不起眼的冰山的斜面上,不经意看,还以为是什么冰窟窿,但此时吴永麟却犯难了,往下看,烟雾迷蒙,虽然看不到底,吴永麟估摸几十丈的高度应该差不了多少。一阵冷风呼啸而过之后,更是证明了吴永麟刚刚的推断,这让平时机智无双的吴永麟犯难了。如果自己想从这个冰山上下去,估计到底的时候,牛头马面早就在那里等自己了。再看看和这个洞口遥遥相望的一处山峰,两峰之间隔着数丈的距离,而且还比这边的山峰高出数截。 吴永麟感激的望了望旁边蹲在一旁舔着锋利爪子的‘断剑’,如果自己估计的没错的话,‘断剑’当时在对面来了一次冲刺,几乎带着生还很小的机会从对面跃了过来,而此时的它,没有了助跑,再想回到对面有坡度差的山峰,简直是天方夜谭了。 那为什么这个入口在这个悬崖峭壁上呢?吴永麟一下来了精神,如果原来两山之间有什么铁链搭建的铁索桥,将古墓里那些建造的材料一一从这上面运了过来,古墓建成之后,出于对此地的保护,便被人为的削断了?吴永麟朝对面的山峰望了望,有数截被坚冰覆盖的有胳膊粗细般的铰链露出了齐齐被切断的面貌,经过这么多年风霜的洗礼,居然丝毫看不到被锈蚀的痕迹,上面油光可鉴,不对,难道此处一直有人在打理?或者是某些守墓人?吴永麟一想到这,立马变得兴奋无比,但一时又被无情的现实所打败,如果那个人一直不露面,难道自己就这么一直等着被活活冻死和饿死?即使他露面了,看到我们手中的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他一定会联想到我们对这里做了什么,他又怎么会出手相救?估计只会冷冰冰的望着自己,等着同一个结局。 吴永麟一屁股坐在地上,想起这些不可能的生路,一时变的无边悲凉,望着旁边同样安静无比的‘断剑’,他在它的颈子上摩挲了一阵,当看着‘断剑’似乎不怀好意投过来的目光,立马缩回了那只帮‘断剑’挠痒的手,如果自己还不冷静下来想到下去的办法,自己只有将自己身上的肉一片一片的割下来,回报这个救了自己一命的家伙了,毫无疑问,这个家伙也会毫不客气的将自己的血肉吞下肚子的。 如果对面有铁链,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的这边也有铁链?但为什么周围一点痕迹都没有呢?当吴永麟贴着冰面仔细聆听一阵后,一股欣喜之情连旁边的‘断剑’被感染了,下面果然有数条‘铿锵’之声回荡在呼啸的山谷之中,如果不仔细听,根本不会觉得下面还另有乾坤。 望着被一阵阵迷蒙雾气所环绕的这座山峰,吴永麟估计下面离洞口此处最近的那跟铁链估计有十多丈的距离,但殷冷霜到底是怎么从这里下去的呢?或者她又返回到古墓中去了?吴永麟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这个女子本来生存欲望就及其强烈,她绝对不会在最后这一步放弃。 冰面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倒U型划痕吸引了他的注意,上面居然有一根根细如发丝的银白色丝线,此时被大风一吹,早已由一股散成了数根,有些甚至与周围的冰面连在了一起,吴永麟试着用镔铁刀割了一根下来,发现坚韧无比。吴永麟现在也是懊悔不已,自己为什么当初没有和殷冷霜一起走?这一次又把自己逼上了一条绝路,这原本可以支持住一人一兽力量的一股丝线,被大风刮得只剩下了数根,早已没有了承受两人重量的能力。 “‘断剑’你相信我吗?”吴永麟此时居然和这条富有灵性的花豹开始自言自语。 “嗷呜。”‘断剑’时不时探出洞口往下望望,它焦躁不安的样子是最好的答案,它完全不相信眼前的这个疯子,他居然要背着它一起往下跳,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当一阵暖流吹拂到吴永麟冰冷的面颊的时候,一个他自己都感到害怕的念头冒了出来,本来他自己从这里直接跳下去或许生存的机会大一些,毕竟自己就那么点重量,如果加上‘断剑’的体重,这个时候只能赌一赌了。 冷风,暖风,铁链,丝线这四个条件到底能不能成功?吴永麟大气都不敢吸一口,便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峰谷中传来一人一兽凄厉的嚎叫声,一阵呼呼的风声接踵而至,为这一人一兽送上人生最后的一程。 第96章 突破极限 西伯利亚季风吹拂而来的时候,一年之中最冷的季节会伴随着空气的骤降陡然而至,万里冰川,千里冻原,阔野枯黄,原本在草原疾驰奔跑的牦牛,野马,羚羊等相继迁徙到了更温暖的地方,那些跑不动的如冰熊,松鼠等则早就要不储存好了脂肪与食物,找一个温暖舒适的场所,来一场无忧无虑的冬眠,等着漫长的冬季悄悄过去,视野满目再也没有了一现生机,这成为了西伯利亚季风最伟大的杰作---一副绝美的静态冬原图,是好多文人墨客穷其一身都不能达到的笔调与意境。日出日落,四季轮转,斗换星移,一年中四分之一属于它的季节渐渐远去的时候,它不得不再一次被新的王朝所代替,这次吹来的是暖风,这一切过后,又将有新与旧的生命再次出现在这里,重复着这生命的轮回之路。所以,西伯利亚不仅仅吹冷风,也吹暖风,对于更迭的四季,他其实也是个随风倒的家伙。 夏季的对流层,如果在炎热的午后来一场大雨,会形成这一奇特的自然景观,地热散发出来的燥热气流与冷冷的冰雨产生巨大的咬合与冲击之后,会将一头百斤多重的猪迎风吹上天,也许这是再次重回天庭的卷帘大将猪悟能,总算得到了再与月宫仙子相约于宫阙的美丽约定,至于他这次再会轮回于哪一个畜生道,也许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了,因为心与心的重逢,心与心的碰撞,让他们再也不分彼此,即使海枯石烂,即使地老天荒,这将成为又一段最美丽的神话传说,在人世间永远流传下去。 对流层起的妖风有没有将牛吹上天的能力不得而知,但至少吴永麟二年前在一个夏季炎热的中午见证过一头猪被吹上天的精彩时刻,而旋风过后,再也没见过那头猪的影子,吴永麟姑且认为它是得到了它想要的一切了吧。 当吴永麟感受到暖风与冷风同时出现在这个山峰的时候,原本不太清晰的想法一下窜了出来,这里如果形成了一个冷热交替的对流程,那这山峰的下面会形成一股巨大的旋风,至于能不能托起他和‘断剑’的重量,他完全不清楚,但只要能减缓他和‘断剑’下降的速度,给他们俩来一次往上送的推力,他和花豹再抓住悬在半空中的那根铰链,他这一步惊险的尝试至少成功了一半。 运气只给有准备的大智大勇之人,当呼啸而至的气流过后,原本迷雾蒙蒙的山下变得十分清晰,而吴永麟和花豹所在的位置,也许刚好在山体巨人的鼻孔或者嘴巴的部分,从上面垂下来的一根根让人不寒而栗的冰棱来看,吴永麟更相信这里是它的嘴巴。两条铁链随意垂悬在离他们有一定高度的山峰两侧,这就像山峰巨人的两条臂膀,胆敢有侵入者,将被两条铰链抓起,放入它的血盆大口,堕入那无间冰冷地狱。最让吴永麟好奇的是,两条铰链与对面山峰齐平的位置居然有一段并不算太高的整齐的切口,这仿佛是被天神用巨斧砍出来的一般,吴永麟钦佩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来不及细细品味一番,再次被流动的薄雾所掩盖。 那种忽冷忽热的旋风说来就来了,当他感觉自己的脸皮似乎都快要被狂风揭掉的时候,吴永麟抓住急转而上的气流,闭着双眼带着‘断剑’直接跳入了让他心都跳到嗓子眼的深涧,大自然给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他错误的估计了旋风的波及范围与力道,这阵旋风并没有像脑海中想象的那样将自己送到预定的位置,他们俩像两片落叶随风起舞,忽上忽下,忽左忽右,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他居然晕风了,脑袋里完全没有了一点清醒的意识,更多的是晕,想吐,脑袋里和肚子里同时在翻江倒海,而背后的花豹‘断剑’应该有了同样的感觉。如果这一幕被人看见,会说,原来不仅仅猪会飞上天,原来豹也有上天的时候,谁让它是某位天神的坐骑呢,人家有这个资格。 当吴永麟数次像坐过山车一样被旋风随意的拉扯与抛洒,他几乎已经放弃了反抗,这蹦极般的感觉已经把他的忍耐力和身体承受能力逼到了极限,他发现自己居然有了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时同样的感觉,他游离在迷失与虚无之间,想抓住可以求生的任何一件事物却怎么也抓不住,反而却越来越远。正在这个时候,有一个心底的声音在向早已神志与躯体分离的他不停的呼喊:‘我还没娶到我朝思暮想的老婆呢,醒醒啊,醒醒,你这个蠢货,你刚刚跳下去也不和我商量一下,你这个疯子,你如果还不想想办法,我们两个都得死。’ 其实林奕龙以前为了能适应空中的失重形态,简直没少吃苦。原本有惧高症的他,其实不适合做宇航员的,但出于对未知宇宙的深深迷恋,他必须得让自己克服这道难关。叶心梅为了帮助他,从最简单的速降,到后来的蹦极,直至后来的高空降落,低空降落,完全将他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连自己都赶到咂舌的人,他将恐高在自己脑皮层的某一部分选择了忘记与隐藏,而将自己最勇敢的一面展现了出来。 而这一次的时空之旅,似乎将这一段隐藏的记忆再次释放了出来,而这一部分好像被放大了数倍,冲击得他目眩神迷,再也没有了前世的英雄豪迈。 背后的花豹似乎也体会到了吴永麟暂时的昏厥,不停的扭动它毛茸茸的身躯,当它扭过那早已无物可吐的酸臭之口朝吴永麟呼了一口长气之后,吴永麟才渐渐的被熏醒了,原本如大海中颠簸的小舟总算又找到了自己的方向,开始朝原定的方向继续努力。 此时的吴永麟居然在借着旋转的力道慢慢的调整一人一兽在旋风中的形态,‘断剑’也很默契的配合着他,全身的鬃毛炸起,四肢前伸,手掌完全涨开,成为了一个似乎可以划船的浆面,而那条又细又长的尾巴,像一张可以调整行船的风帆,慢慢的向两人预定的目标慢慢靠拢。 吴永麟伸出手想将近在眼前的两条铁链抓在手中的时候,一只不知从哪里飞过来的滑溜溜的鱼打到了他的脸上,在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断剑’幽怨的望了望他:‘抓不到铁链抓那条鱼啊。’ “你又不是猫,你吃什么鱼。” “上次你做的烤鱼不错,我喜欢上鱼的味道了。” 在旁边时不时飞过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让吴永麟失败了整整九次之后,才让他再次荡了回来,如果说猫有九条命,那这一次如果你俩在不抓住这最后这一次机会,那你们也没有脸再活在这世界上了。 果然,最后的一次,吴永麟也失去了抓住了那条铁链的机会,当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背后传来一股钻心疼的推力,‘断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咬断了捆绑住他们的束缚,直接在空中推了他一把,这最关键的时候,还是自己的动物朋友最靠谱。而断剑随着逐渐减弱的旋风慢慢离吴永麟远去,朝山底坠落下去的时候,吴永麟留下了悲凉的泪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吴永麟借着‘断剑’空中推过来的力道,稳稳当当的抓住了山峰巨人的一条臂膀,在山上看的时候,还只是觉得这条铰链最多只有自己的胳膊那么粗吧,但落下来之后才发现,O形部分的外围吴永麟一只手都箍不完,值得庆幸的是可以将脚放入中间的缝隙部分,这样总算减轻了吴永麟早已酸麻的双臂。这条铰链摸上去浑身冰凉刺骨,和吴永麟在对面山上看到的一样,上面涂了一层吴永麟叫不出什么名字的覆盖之物,黑黢黢的,却恰如其分的让这条铁链不至于腐朽,断裂,这让吴永麟更加肯定,这条铁链应该经常有人在打理与维护,但他到底怎么攀爬上这么刀削般,平整的墙壁上的呢?吴永麟是想不出答案了。 掉下去的‘断剑’并没有发生如吴永麟臆想般的惨剧,它往前尽自己最大能力的伸出了四肢,利用脚底的肉垫和四肢作为缓冲与减震,直接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地上,如果世人告诉吴永麟猫有十条命,他也会相信的。 这与‘断剑’之间十丈的高度差,成为了吴永麟最为羞耻的记忆,自己在某些时刻真的是连畜生都不如。 飓风卷着他摇摆的身躯不停的与冰冷的坡面来了数个亲密撞击,但命悬一链,他始终不曾放手,此时的他,完全已经变得麻木,唯一能支撑他的,是离他十丈远,对他不离不弃的花豹‘断剑’,而后,看着似乎回去找人来帮忙的‘断剑’,他直接将自己与寒链捆绑在了一起,再之后,他就像一具悬空尸掉在了飘摇的山谷中,随着山谷中一阵又一阵咆哮而至的狂风,他再一次昏厥了过去,等他再次醒来,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 “你会来看我吗?”曹香莲对于即将和岳飞的分别,就像其他情侣一样依依不舍,把一秒的时间当一年来用,如果真的给他们一年的时间,他们是否还记得那曾经的一秒呢? “放心,有机会我一定会来看你的。”岳飞对于过了今天或许就没有明天的日子不敢打包票,前路坎坷,虽风景独好,其中艰辛又能对谁诉说。 “你必须来看我,你还记得小时候的那串糖葫芦吗?” “你是......” “你就是我要找的那个男孩,那个曾经给过我甜甜蜜蜜的家伙,我将用一生的甜甜蜜蜜来偿还你和你爹的一饭之恩。” 岳飞早已激动的泣不成声,他想起了他不知被何人所杀的父亲,也只有这宿命的姻缘才让他感受到了一丝温情,因为这是他过世的父亲给自己创造的一份天作之合,如果没有当日的施舍,又何来今日的千里姻缘。 曹香莲又道:“放心吧,我这次回去顺便将伯母接回老家当自己的老娘一样赡养,如果她不愿意离开,我会给她一笔衣食无忧的银钱,让你回来之前,还你一个完完整整的娘亲。” “此恩次德,我将没齿难忘,如果可以,十八岁的那年我一定娶你。” “哼,想得美,你要娶我也要过了我爹爹那关才行,能娶我的,必须得是状元之才。” “这个要求也太高了点吧?如果我一辈子都考不上状元,你不是要为我守一辈子的活寡?” “鬼才等你,你必须牢牢的提醒自己,如果做不到这一点,你将会永远失去我。” 此后两人的依依惜别就变了个味,岳飞想着是当文状元好呢还是当武状元好呢?一直在那里眉头不展,想着这件关系自己未来的大事,好在里面做出正确的选择。 鸣星辰和左香川对于站在山坡上静静看着眼前一切的月灵儿表现的极为肃穆,他们对月灵儿有一种无比的崇敬之情,这个年纪轻轻的女子,已经超越了她这个年龄所拥有的修为,来日的成就,绝对在当世屈指可数,而与这样的人为敌,他们是没有任何希望的,对于将来的取与舍,两人居然发生了一些都不曾发觉的改变与躁动,而这些改动能带来什么,他们不得而知,但却有一种跃跃欲试的冲动。 秦翔在远处看见岳飞的时候,他仿佛看见了岳和的影子,那模样,那轮廓,那气质,那一言一笑,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如果让岳飞知道了自己曾经所做的一切?他会对自己怎么样?秦翔无法想象这个后果,但有一个坚定的想法在他的内心已经露出了苗头,那便是必须早作打算,这岳飞迟早会是‘解忧堂’的乘龙快婿,如果到时候这件陈年旧事被人挖出来,自己绝对不想再世为人了,因为一旦进了‘解忧堂’的地牢,那里的十八道酷刑绝对不逊色于阎罗王的十八层地狱,在那里绝对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秦翔想起这些,想起了一个姓宋的想招揽自己的家伙,听说他手下有108条好汉,如果借助他的力量,是不是可以...... 秦翔想起自己这条退路,原先的不恙一扫而空,这种攀高枝的感觉虽然有些别扭,但总比送了命要强吧?此时的他,正开始酝酿新一轮的保命计划了。 第97章 新的守墓人 吴永麟幽幽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处在一间冰冷窄小的囚室,因为它太小,所以放不下一张床,但却有一个半米高的窄窄的石台,吴永麟勉强可以收腿侧卧睡上去。这间囚室的左上角还有一个小窗户,估计吴永麟的头都能从哪里钻出去,但想整个身体都从那里出去,估计他的先学会那些所谓的缩骨功,上面没有什么体条作为遮挡物,看来这位看押犯人的狱卒很有自信。而屋子里与窗口对立的一角一不知道放着一个什么器皿,像一个大茶壶一样的陶或者铁器吧,吴永麟猜测那应该是用来解决嘘嘘问题的,但大解该怎么办呢?因为除了那个壶嘴,其他地方再也没有了孔眼,或许是为了防止犯人对狱卒进行偷袭,所以直接将茶盖与茶壶连接成了一个整体,吴永麟心疼的摸了摸自己的菊部,在某些时候,真的是难为你了。 也许这里面好久没锁过人了,大茶壶里面一点尿骚味都没有,当吴永麟试着想去把那个大茶壶提起来的时候,居然纹丝不动,看来这些人早就将它与整间囚室连接成了一个整体。 吴永麟的手上,脚上都锁着冷冰冰的铁链,他刚醒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到了阴曹地府,但试着气沉丹田放了一个臭屁之后,知道自己还活着,因为他记得鬼是没有肉身的,至于放臭屁这种高端的技能,一个鬼魂怎么能拥有。 这一间囚室让吴永麟感觉很享受,因为他已经不用再掉在悬崖上喝那冰冷冷的西北风了,这种脚踏实地的感觉,不会让他再有眩晕的难受与苦闷。此时的他,一双鞋子早就不知道到哪里去了,脚上踩着冷冰冰的石板,手上箍着冷冰冰的铁链,浑身衣不遮体,肚子‘咕咕咕’叫了数遍,为了保存体力,他早了一处干爽的角落坐了下去,居然开始打盹起来了,隔远了都能听见‘呼呼’的沉闷鼾声,也只有他这样豁达的人在这样的环境中才睡得着。 囚室外面传来一阵开锁之声,随着‘咯吱’一声后,那扇厚重的牢门总算被打开了,吴永麟看了一下,估计有半尺之厚。这些人也太瞧得起我了,居然拿关怪物的牢笼来关自己。 当一个眼窝深陷,眼白与瞳孔几乎都合为了一体,带着与外面铰链一样黑颜色面具的家伙进来的时候,吴永麟一下就明白了,这个人和那两条铰链有莫大的联系,因为他闻到了与铰链上相同的气味。如果不是从他偶然将钥匙挂回腰间时露出了一截手臂,吴永麟甚至怀疑他到底是不是个人,因为他实在太瘦了,这人除了一副骨架子,估计身上也剩不了几两肉了,如果不是那身宽大的袍子掩盖了他的身形,乍一见,吴永麟估计还以为这就是一副诈尸了的骷髅架子。 吴永麟看着他手中端进来的一碗冒着清香的不知道是何物所煮成的带有肉香的热汤的时候,原本撘耸的身板一下来了精神,也不知他是哪里来的力气,居然从地上瞬间挺了起来,把那人倒吓得倒退了几步。当那人试探几次,发现吴永麟不能对他造成任何威胁之后,才将手里的那碗热汤递给了吴永麟。吴永麟这时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直接仰面朝天,一口气灌下去,连最后的渣渣都没放过,兀自还回那只陶碗之后,眼神渴求的望着再来一碗的时候,那戴面具之人离开这间囚室之后,直到半夜时分才再次出现。 这一次,汤里面居然有一块块白花花的可以入口的干货,吴永麟想都不想就放进了嘴巴里面,他嚼了嚼,发现这东西除了香,还挺有嚼劲,估计这东西有些年头了。当吴永麟吃完这碗不知道什么东西煮成的肉汤之后,原本的饥饿感被抚摸肚皮的惬意所代替,如果有一根牙签能剔剔塞在牙缝里的肉丝,那就更好了。更让吴永麟奇怪的是,这次这个‘竹竿’(这是吴永麟给他起的一个外号,并无贬义,这是那人最真实的写照。)居然打开了锁住他的所有铰链,而后给了他一个信号,让吴永麟跟在他后面。 ‘竹竿’手上举着一盏油灯,豆大点的火光并不能将冗长的通道完全照亮,这让两人的身影在昏黄的光芒中变的非常的诡异,他发现‘竹竿’走路居然不带声音的,后来才知道他脚下缠着两块布片,直到两人到了一处宽广的隔间之后,吴永麟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在进去之前,竹竿从怀中甩给了他两块布片,示意他把双脚包起来。进去后只见石台几净,一尘不染,一个个露出来的机括油光发亮,毫无疑问,这里是一处防尘的机括房,至于这个机括房到底控制着什么,吴永麟就不清楚了。 房间的靠左的平台上放着吴永麟的镔铁刀和他从古墓里带出来的那串很普通的佛珠,承影剑被殷冷霜那个小妮子用过之后就没还给他了,让吴永麟懊悔不已,本来想出去后给月灵儿一个惊喜的,这下就完全成为了一个泡影。 当‘竹竿’手中拿着一块破布在四处擦拭的时候,吴永麟挪了挪身躯,朝镔铁刀所在的位置慢慢靠去,这一切吴永麟自以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离那把镔铁刀还有几公分距离的时候,‘竹竿’突然发现了吴永麟的小动作,但他并不为所动,反而带着一种嘲笑的神色望了望他。 吴永麟有一种被人算计了的感觉,当他飞速的将那把镔铁刀握在手中想取回来的时候,遇到了在囚室想将大茶壶抬起来的同样问题,镔铁刀同样纹丝不动,吴永麟尴尬的笑了笑,同时甩甩手臂,扭扭腰板,旋一旋屁股,口中念念有词:“刚刚吃多了,我消消食。” ‘竹竿’也不理他,直接将手中的破布扔给了他,示意余下的活让他接着干完,就这样,‘竹竿’就像一个监工一样在旁边默默的看着他将这一切做完,难道他就没其他事情可以做了?吴永麟接下来才知道他真的是无事可做了,因为‘竹竿’每天的生活就是那么的单调,吃饭--睡觉--擦拭机括房,而吴永麟来了,他有另外一件事情可以做了,便是站在一旁看吴永麟擦拭机括房。 这三个地方完全是一个封闭的空间,除了几个隐蔽的孔洞能透一些空气和光线进来,这里几乎与外界隔绝封闭了一般。吴永麟试着透过缝隙往外面看了看,居然能看见一根根大树与枯草,很显然,他们这里是建在一处隐蔽坡道上的地下堡垒。吴永麟更敢断定,机括房里面一定有可以打开这里出去的机关,但为什么‘竹竿’呆在这里这么多年都不曾出去,他就搞不懂了,难道他也不知道怎么操纵那些机括?那他又是怎么将我从峭壁上救下来的呢?难道他是一个会飞檐走壁的绝世高手? 当吴永麟试着与‘竹竿’交流的时候,想从他口中套出一些有用的信息的时候,‘竹竿’只是幽幽的看了吴永麟一眼,并未与他搭话,也许‘竹竿’是个哑巴吧。 在两人的厨房中,吴永麟总算知道了他前面所吃的东西是什么了,就是那两条在古墓中被他和‘断剑’一人弄死一条的黑腹蛇,吴永麟数次想呕吐,但就是吐不出来,‘竹竿’后来再次递给他一碗这样的肉汤的时候,他想拒绝,但看着‘竹竿’狼吞虎咽一般将一碗蛇肉一扫而空,吴永麟还是将属于自己的这碗肉汤吞了下去,为了活着,为了见到关心自己的那帮人,他没得选择。 第二天,当吴永麟在机括房里忙活的时候,‘竹竿’居然破天荒的开口对他说话了:“快......过......来......” 从他发音的情况来看,也许‘竹竿’这么多年来不和外人交流,已经忘记怎么说话了,也许他的舌头都萎缩了吧。 吴永麟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此时的‘竹竿’正紧张的盯着外面的一举一动,他随时准备应对即将针对这里而来的突发行动。 “雷大哥,还好你在拓跋将军帮我美言了几句,我这才有机会再次立功,如果不是你,我估计又得被关进那冰冷的大牢里去。那里面整天对着一群臭烘烘的大男人,吃不饱穿不暖,真不是人待的地方,哪有现在这般快活似神仙,这次任务完了,我请雷大哥喝花酒去。”这人便是被张虎射的落荒而逃的石魂,想不到冤家路窄,居然碰到了躲在暗处的吴永麟。 “贤弟,我和你还不是一样的处境,如果我们这次再办不好这件差事,估计我和你的下场都差不多。” “雷哥,你说我们这次有多大的把握能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放心,这次我们安排的密不透风,绝对能将这伙人一个都不留的都抓起来,至于里面的那些女人,嘿嘿嘿。” 吴永麟在里面听的冷汗涔涔,不知道这伙人又用了什么歹毒的计策,而应邀去比试的月灵儿,岳飞,张虎等人,是不是已经平安回来了呢?吴永麟越想越着急,这些人一个个平时马大哈的,如果没有了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搞定即将接踵而至的又一波危机。 “好像我听说胡军师也比较重视这件事情,也带来了秘密武器。”雷群又道。 “胡军师他同意雷大哥你的计划没有?” 雷群怪异的笑了一下,吴永麟很不冲出去一把将他掐死,那种阴险毒辣的眼神居然和胡正彦一模一样,这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很凑巧,胡军师居然和我想到一块去了,懂我者胡军师也。” “哈哈哈”外面的两人同时露出了欠揍的笑声。 “雷哥,这次立下大功之后,别忘了提携一下小弟,我石魂将以大哥马首是瞻,上刀山下油锅,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放心,你我同一个牢房里出来的兄弟,我有口肉吃,一定给你口汤喝。” “我先谢谢大哥了。” “歇够了没有,都给我起来,我们一定要赶在那帮人到达谷口之前准备好这一切。”雷群一声令下,原本在歇脚的众多精壮的汉子纷纷提着家伙消失在吴永麟的视野中,但这其中却夹杂着两个清瘦的男人,这让吴永麟更加不安起来,因为从两人的气度与从容来看,这两人并不简单。 吴永麟瞧见石魂那似乎能举起千金之力的健壮身躯,他感觉自己猜中了这些西夷追兵的想法:这些人准备用落石挡住他们突围的出路,将他们来一个瓮中捉鳖。 “吴永麟,你死哪去了,你给我出来。” 过了一阵,当吴永麟还在那里像火烧屁股一样在密室中瞎转悠的时候,山谷中传来一阵由深厚的内力传来的阵阵回音,仔细听,还能听到‘嗷呜’的动物的低鸣。是的,‘断剑’把月灵儿带过来了。 “我在这里。”吴永麟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在缝隙中大声呼救,但并没有起到多好的效果,因为那些缝隙或者是为了防水,就像一个外面开口小,朝下,里面开口大,朝上,斜倒立的喇叭,等吴永麟的呼喊传播出去的时候,已经被化去了数倍,他这细如蚊吟的呼喊,早已淹没在了空谷之中。 月灵儿还在那里不知疲倦的呼喊着,后来甚至都听到了她嚎啕大哭的声音,那一阵阵声嘶力竭的哭声,早已把吴永麟的心都击碎了,他努力的想将那隐蔽的通风口掏大一点,甚至连指甲都抠出血出来了,但依然都没能起到多好的效果。 “把我的刀还给我,你到底动了什么手脚。” “我...到...这...里...都...几...十...年...了,当你...习惯...这里...的...一切...就...好了。”‘竹竿’就像一个打字机一样艰难的说出了这句话。 “我和你不一样,我还有很多的事要去做,还有很多的人等着我去救,他们如果没有了我,我估计他们会一个个死的很惨,你知道什么叫死吗?” “我从...第一次...被...关进...这里,就...已经...被...判...死刑...了。”‘竹竿’逐渐开始重新恢复了对话的技巧。 “你为什么非得让我在这里陪着你等死?”吴永麟恨不得立马上去给这个‘竹竿’一拳,但看着他那被一阵风都能被吹走的身躯,吴永麟将拳头砸向了旁边的石壁上。 “你是...被...这个...大墓...重新...选中...的...守墓人,你将...接替...我的...任务,为了...保守住...这个...秘密,在这里...继续...守下去,直到...这墓的...真相...可以...真正的...公布的...那一天,我们...的...任务...才算...真正的...完成了,在这...之前,你...哪都...不能去。” ‘竹竿’说完这句话之后,头也不回的走了,吴永麟搞不懂将自己这些年的青春耗到一个未知的答案里有意义吗?当‘竹竿’告诉他这个古墓真正的来历之后,他当时惊的目瞪口呆,并不是不会哭的人就不懂得悲伤,当你被命运改变的时候,你必须学会隐藏自己的情感,为了这一份更伟大的愿景,必须像苦行僧一样的活下去。 第98章 传承的断代 在那天之中央,大地之中心,世界之心脏,雪山一切河流之源头,山高土洁,地域美好,人知为善,心生英勇,风俗纯良...... 这是一个吐蕃人最骄傲的自白,显示了他们对脚下那片热土的挚爱与痴恋。 松赞干布,这个吐蕃王朝的建立着,不但一统青藏高原,扩充了疆土,他还创造了藏文(当然不是他本人创造的,是他下面的重臣吞米桑波扎及众多到天竺留学的贵族子弟共同创造的),迎娶了唐朝的文成公主,而这位文成公主首次为吐蕃带来了佛教,原来的吐蕃人信奉苯教,以占卜休咎、祈福禳灾、治病送死、“役使鬼神”等为其主要活动。 唐朝皇帝为了庆祝这位文成公主与松赞干布成亲,准备了丰厚的嫁妆,里面的奇珍异宝,古玩佛经数不胜数,毕竟对于这个经常袭扰自己,实力还不弱的未来女婿,还是要出点血收买一下的。 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听说文成公主后来为了更好的宣扬佛法,与自己的丈夫松赞干布商量了一下,他们决定建寺修佛,而这些佛,必须用赤金打造,但此时的吐蕃还未开化,完全还不具备大批量提炼贵重金属诸如黄金之类的能力。最终不得不求助于唐皇,而唐皇当时也是富的流油,这点吧点的都是小意思了,不但直接派人先送了一尊高数丈的释迦摩尼的佛像进藏,后来还运了大批的黄金进去支持他们建佛,为后来吐蕃先后建起来的桑耶寺,小昭寺等建造了数丈高的赤金佛像。 而送往格尔木周边几座寺庙的赤金佛像却先后不知所踪,由松赞干布派往此地彻查整件事情真相的一位将军在将这些中饱私囊的院主押送回拉萨的途中却遇到了雪崩,这件事情在吐蕃的历史卷宗中记载的基本都是一笔带过,毕竟不是什么太光彩的事情。 让人觉得奇怪的是,这位将军为了彻查整个事情的真相,居然在格尔木整整呆了数年,期间被人看到频繁进入数间寺庙进行祭拜,其言行简直比那些信徒都要虔诚。 这件事情就这样被遗忘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到朗达玛时期(松赞干布的重重孙),由自己的父亲赤祖德赞“七户养僧”的新制使僧人数量增多,民间苦于重税而影响生计,怨恨不平而对佛法起反感之外,他所创导的佛法乃印度晚期之佛学即大乘之精粹,绝非一般民众所能接受。 就这样,朗达玛在全吐蕃境内进行了大规模的灭佛运动,朗达玛首先停建、封闭佛寺和破坏寺庙设施,把赤祖德赞时期已经开工修建的佛寺都停了工,桑耶寺、大昭寺等著名寺院神殿都被封闭,小昭寺被当作牛圈使用,凡是佛教活动的场所都遭到查禁。许多佛像从寺庙里取了出来,钉上钉子扔到河里,大昭寺文成公主带来的释迦牟尼像,据说在被打算扔到河里去的前几夜,但却不翼而飞了,那些官兵仔细在周围搜查了一番,除了被某些利器切割而掉在地上的金箔碎末之外,却一无所获,唯一能确定的便是,这句巨大的佛像被人分成数截,被人掩埋起来了,他们几乎挖遍的周围的寸土寸地,始终没有任何踪影。他们把所有的怨恨发泄在了这座寺庙内,寺内栩栩如生的壁画被抹掉,并在上面画上僧人饮酒作乐的画,各种行为让人匪夷所思。接着焚毁佛经,有数量众多的各种佛经被烧掉,其中有少数佛经被僧人偷偷地埋入岩洞之中保存下来。还有些佛经被有些僧人带着逃到边远的地方去了。佛教僧人同时遭到镇压,僧人的处境惨不忍睹,根本无法在吐蕃生活下去,只得另找出路。留在吐蕃的僧人不是被迫还俗就是弃佛归苯,有些不愿放弃自己的宗教信仰的,就带上猎狗,拿着弓箭深山去打猎隐居。他们还被强迫拿着原始宗教的法器——鼓,去参加崇拜仪式,而这些都是佛教僧人绝对禁止做的事情。 而有一批从大昭寺逃往格尔木的僧人,在朗达玛派人去追杀的时候,却被一批神秘人给救下来了,后来这批人的动向也消失在茫茫冰川中。 这是‘竹竿’给吴永麟讲的吐蕃王朝的兴盛与衰亡的一段真实历史,而后来这位朗达玛,因为此次灭佛,也最终自食恶果,在拉境(今西藏洛扎县一带),他被一名叫拉隆多吉的僧人刺杀至死,而这之后,由于他的两个儿子,即大王妃抱养的永丹和小王妃生的欧松之间的争立,大臣们分成两派,从此吐蕃王室分成两支,累年相争,战乱不已。吐蕃在各地的将领也拥兵称雄,彼此争代,过去一些归属吐蕃的部落也相继脱离吐蕃的管辖。紧接着一场奴隶平民大起义爆发,席卷了整个西藏地区,吐蕃王朝在这样的局势下随着佛教的衰落而崩溃了。 而后的数百年,吐蕃四分五裂,宗派如林,但基本都是恢复了以前的苯教,当年兴盛一时的佛教在吐蕃几乎消失殆尽。 “知道吗?我其实就是这位将军的后裔。”‘竹竿’已经能恢复正常的语速了,让旁边的吴永麟钦佩不已。 “那这么说当时其实他们没有被雪掩埋?那这么多年来你们是怎么逃脱吐蕃王室的追踪的呢?”吴永麟突然明白了,但脑海中还是有种种疑问。 “我们穿过了你对面的那座冰川。” “啊......” “但我们却死了很多人,一代又一代,饿死的,累死的不计其数。” “其实这些人都是被逼迫来为这位将军来修建陵墓的吧?” 这件真相被吴永麟点破之后,‘竹竿’还是尴尬的点了点头,但随即又摇了摇头,吴永麟这位聪明人,也有点搞不懂了。 “其实如果不是大将军的后人将他们带到这里来,他们也许早就死了。” “到这里死和在外面被那些追兵杀死有什么区别吗?你们根本就没有对生命有任何的尊重。” “但我们却保护了一批僧人,让一些佛经和佛理保存了下来。” “如果不是那批大昭寺逃出来的僧人让你们有利可图,你们会收留他们吗?” “这你就错了,那位大将军在格尔木那几年,已经勘破了红尘,对以前的种种大彻大悟,当时他只是被职责所牵绊,要不然他当时会皈依佛门的。” “那这么说他是真心向佛了?那当时那次雪崩是怎么回事?” “只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其实那次雪崩是人为的,至于积雪下面,就不会有任何尸体了,而后他们穿越崇山峻岭,到达阿柴的青海湖附近,休养生息了下来。” “那这间古墓是?” “那位大将军由于对刚察的一位守城大人以前有恩,这件事情便被悄悄隐瞒了下来,毕竟当时他们生活的区域范围离刚察有一定的距离,大家算是进水不犯河水,也好让那位城守大人有个交代吧。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懂得知恩图报,反而有些时候会成为某些人要挟你的把柄,这位刚察的城守大人就对那位大将军提出了一个苛刻的条件,他让大将军帮他修一处陵墓,而且必须按王室的规格来修建,要不然他会把大将军他们偷偷潜藏在这里的消息通报给当时的王庭。就这样,大将军和他的后人们在此处的冰川里面开始了长年累月的挖掘与修筑。” “那后来那批僧人是怎么一回事?” “因为那位大将军去世之前,对后世之人有过遗言,如果将来僧人有难,必须无条件的给予帮助。” “那这么说那批潜逃出来的僧人带来的秘密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你们了?” “他们没得选择。” “那尊巨佛黄金像其实是被他们偷偷藏起来的?” “算是吧,有一位贵族其实也是佛教的信徒,他提前几日得知了这一重大消息,便带了一批能工巧匠,潜入到大昭寺,将大昭寺那尊赤金佛像分割成了数段,悄悄藏在了大昭寺附近,至于具体的位置,只有通过一些相应的法器才能找到。” “你说的不会是那串普通的佛珠和那串手链吧?” “所有的秘密都写在那串佛珠上了。” 吴永麟惊的目瞪口呆,原来这一串佛珠潜藏了这么大的一笔宝藏,如果有机会将它挖出来的话,那自己这辈子可就发达了,这未来几个老婆的养家钱不就轻而易举的解决了吗?吴永麟越想越兴奋,仿佛自己的面前就有一座金山在闪闪发光,任何人对于金钱的诱惑是藏不住内心的贪欲的,何况是这个早已家当被拆,穷的叮当响的流浪汉,而且后面还有2000多张嘴等着被自己喂。如果在林氏集团,这完全是小儿科,但在这穿越的前世,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如果将这一批黄金作为启动资金,吴永麟完全有信心做出一番作为了。 ‘竹竿’看着一脸兴奋,还在原地作着春秋大梦的吴永麟幽幽的说道:“我给你讲这些,是因为我也许活不了多久了,我希望你能接替我,在这里继续守下去,等佛法再次崛起了,让这尊金佛再次重见天日,而不是成为你个人的私人财富。” 吴永麟瞬间被抛到了无情的现实,自己居然被这个大将军所谓的传人给选中了,如果他不放自己,那自己这一辈子可能永远被关在这里了。 “走,我带你去对面看看,熟悉一下环境。” 吴永麟当时就懵了,这‘竹竿’口气也太大了点吧,他这一身瘦成这样了,他还吹嘘能带我飞过这山谷?但‘竹竿’脸上坚毅,不置可否的表情还是深深震撼了吴永麟,他一时间完全弄不懂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当‘竹竿’在机括室放吴永麟镔铁刀的那处平台上背着吴永麟鼓弄一番后,让吴永麟震惊的一幕发生了,整件机括房发出一阵阵轻颤,开始吴永麟还以为是地震了,但‘竹竿’似乎早已习惯了这一切,跟本不以为意,只是轻蔑的对吴永麟笑了笑,然后带头朝外面走去,此时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5米长的竹竿,当吴永麟问他从哪里来的时候,他慢条斯理的说了一句让吴永麟几乎晕到的话:‘不是放在你经常走的那条通道上吗?’,但吴永麟敢确认从来在那里都没见到过,吴永麟最后开心的笑了一下,‘竹竿’也会开始冷幽默了,也许他已经把吴永麟当自己人了吧。 至于为什么吴永麟会被他选中,‘竹竿’也作了一个很简单的答复:‘他没得选择了,因为他感觉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当吴永麟走出来的时候,忍不住‘哇塞’了一句,如果这个时候有人说古人能造机器人,他也会相信的。他们经常走的通道,中间居然出现了一道推拉门一样的开口,出口处有一截很短的台阶,而台阶的尽头,伸出了一块足有半个篮球场那么大的平台,而对面山峰的手臂,已经和这块平台连成了一个整体,吴永麟总算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如果估计的没错的话,这个平台应该是一块巨大的磁石,而自己当日被‘竹竿’所救,应该就是被这块巨大的磁石吸过来的,难怪那段时间隐隐有种在天空漂浮的感觉,看来真的是这个东西在作祟。 而接下来的一幕,让吴永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竹竿”直接把那根竹竿当平衡木,娴熟的走上其中一条被磁石吸过来的手臂,稳稳当当的走了上去。 “我怕高,你这么高难度的动作我做不了啊。” “你崖都敢跳,这点事情对你不是小儿科吗?” “大哥,早知道你在这边看着我,我何必费那么大劲呢?” ‘竹竿’不再理他了,小心翼翼的走上了被黑色迷雾包围的铁链上,吴永麟完全蒙圈了,这家伙在自己那个时代绝对可以挑战‘吉尼斯世界纪录’了,如果他说第二,别人绝对不敢称第一。一般的挑战者至少找个好一点的白天吧,而这位倒好,直接找了个夜晚,而且还有重重的迷雾中走‘钢丝’,胆子大的让人咂舌。 望着底下似乎深不见底的深涧,吴永麟摇了摇头,这个险他可不敢冒,这些专业的事情还是留给专业的人来做吧,至于自己怎么越过这道深涧,而且过去了如何爬上还有一段距离的那个入口,吴永麟有一种欲哭无泪和深深的期待,自己今天听的匪夷所思的东西太多了,也不差这一点两点了。 第99章 墓中墓 当‘竹竿’稳稳当当的到达对岸后,虽然吴永麟看不清他此时的境况,但吴永麟后来也走到对岸对当时的一切一目了然:‘竹竿’不知道又在对面的石壁上动了什么手脚,居然在他刚刚走的那条铁链的尽头位置打开了一道门,是的,不用怀疑,一道和这边同样连着阶梯的一道门,至于机关在哪里,‘竹竿’没有说,因为他发现吴永麟有点抗拒新守墓人的身份,所以还是要有一点的保留,至少要让他真心实意想留下来的那天才能告诉这里面的诸多秘密。 ‘竹竿’走到对面也有好一阵子了,吴永麟不会怀疑他的能力,能在这种环境下还活着的人,并非一般人。吴永麟此时走到磁石的边缘才发现这两条铰链分别被固定在了平台两端的碗口粗的人工穿凿的洞里面,末端直接用销钉穿在了一起,吴永麟试着到铰链上去踩了一下,纹丝不动,难怪这条铁链能够承受住‘竹竿’瘦不拉几的重量,但即使这样吴永麟在边缘瞧了一眼便将头缩了回来,虽然看不见下面具体的情况,但那日悬在铁链上的时候,他大致已经估计到了这里的高度,如果一不小心掉下去,绝无生还的可能,他更怕背后又会有什么人推他一把,他对站在悬崖的边缘有事后恐惧症了。 当吴永麟奇怪为什么‘竹竿’将这两条铰链固定的时候,对面的‘竹竿’居然神奇的出现了,此时的他,并没有踩在铁链上,而是站在横铺在铁链上的一块木板上,虽然木板不是太厚,但是却能承受他身体的重量,吴永麟看了看,发现那木头的材质和自己当时掉入冰缝抓住的那根树干的颜色是一样的,通体透露出一种神秘的光泽,这些木板应该也是从对面那棵昆仑神木上弄下来的吧。 “好多年没用过了,余下的铁窖木卡住了,过来帮帮我。”‘竹竿’说完向吴永麟递过来那根平衡的竹竿。 “你别坑我,那个东西你确定能承受我这100多斤的重量?”吴永麟深深怀疑那几乎只有一厘米左右厚度的那所谓的铁窖木铺成的桥面。 “那我给你示范示范。”‘竹竿’干脆在上面晃动起来,望去形成了一阵阵不太汹涌的雾浪,但那气势,还是把吴永麟震慑住了,它就像一条穿插于天际的多足虫,而‘竹竿’正是驱怪天神,他手上的那鬼火一样的光亮,把他的形象此刻照的十分伟岸,吴永麟却冒了一身冷汗。 吴永麟看见‘竹竿’在上面甚至蹦跶了半天都没事,这才放心在‘竹竿’的牵引下慢慢了走了上去。 “走吧,我陪你到对面去逛逛。” “我既然能将那串佛珠拿出来,我觉得没必要了吧?” “前段时间我带过来的蛇肉吃完了,陪我过去再弄点,我觉得味道还不错。” 就这样,吴永麟和‘竹竿’又回到了那个古墓中,这次两人就没有上次那么惊险了,一路平平安安的,‘竹竿’也一点点的教他开启墓道中机关的方法,这走走停停的,费了不少时间。 “你的祖先被我一把火烧了,你不会怪我吧?”这件事情吴永麟知道隐瞒不了,还不如主动告诉他。 “其实你可以把脏水泼给那个女人身上的啊,毕竟她一个人逃走了,还带走了你送个另外一个女人的宝剑。”‘竹竿’挺佩服吴永麟一人做事一人担的勇气,看吴永麟的眼神都透露着赞许。 “这么说你都看到主墓室里的一幕了,你变态啊,难道你喜欢偷窥?”吴永麟想起和殷冷霜风流的一幕幕居然被另外一个人尽收眼底,心里总觉得怪怪的,在旁边不自觉的扭捏起来。 “只是我觉得那样的女人或许不适合你,她做事情有点不择手段。” “但我和她都那样了,不可能拍拍屁股就走人啊,我相信凭借我个人的魅力,一定能让她改邪归正的。” “这么说你还会真的到苗疆去找他爹提亲?” “我可不想以后有个冤魂一到晚上就来我家敲门,而且她长的又不赖,我就照单全收了呗。” “前提你首先得有机会从这里走出去。” “我们商量商量呗,大侠。”吴永麟惨兮兮的跟着‘竹竿’,一路唠唠叨叨个没玩没了。 ‘竹竿’点燃了墓道中悬挂在两边的一盏盏叫不出名堂的奇形怪状的油灯,‘竹竿’告诉他这里面的油是一种从青海湖里捞出来的一种大鱼特别提取出来的鱼胶油,能燃烧很长的时间,说不定能燃烧万年之久,因为到现在为止,一代代的守墓人守护到现在,那固体鱼胶油几乎都没怎么消耗。 吴永麟故地重游,他多想现在陪着自己的是殷冷霜,那他就又可以和她在这里风流快活一番了,但望着拖着曈曈鬼影的‘竹竿’,吴永麟忍不住露出深深的唾弃之色。 “这里还有另外出去的密道吗?”吴永麟并没有抱多大的期望,只是试探性的问一问。 “其实是有的,就是和你一起跳崖的那只花豹,当时他们两个将这个古墓当成了自己的家。” “难道当时是两只花豹?” “是的,后来又来了两条大蛇,这里成为了他们的战场,而其中一只花豹成为了两条大蛇口中的猎物,而另外一只花豹不得不落荒而逃,所以,当时我看见它和你在一起的时候,还是吃了一惊,这算是我救你的一个原因吧,一个人能将一头豹子都能收服的服服帖帖的,这个人的本事不是一般的大。” “谢谢你的夸奖,那你是不是考虑放我出去好施展我的个人才能呢?” “这里真的就不值得你一点留恋?” “别怪我太坦白,我都想把你带出去,和我一起去看看外面的花花世界。” “你觉得你能打得过我?” “嘿嘿。”吴永麟一脸坏笑,如果连这个‘竹竿’都收拾不了,以后真的没法混了。 他伸出了一双巨掌,朝‘竹竿’的肩头按了过去,‘竹竿’像条滑不溜秋的泥鳅,加上他本来身形瘦小,直接从他的腋下穿了过去。接着‘竹竿’像个不倒翁一样在吴永麟对面晃来晃去,而且不停蹦跶的交换双脚,吴永麟一下就明白了,这小子是准备和自己摔跤来了。 吴永麟一点也不示弱,摆开了架势,两人双手双肩叠在了一起,别看‘竹竿’身形瘦小,那身力气居然还挺大,几次都把吴永麟摔的仰面朝天,看见吴永麟不精于此道,后面干脆开始给他讲解这方面的技巧。 这是想成为一个合格的‘库拜’必须懂得的技巧,一个人除了要有一身的力气,还要学会用‘锁’字诀将对方压制在自己的身下,让对方心甘情愿的不再反抗直到投降,而其中最常用的一招便是吴永麟脱口而出的‘夺命剪刀脚’----将对手制服之后,双脚锁住对方的一条臂膀或者头颅,另外上半身的身体压住对方的另外一条手臂,而如何把握好这个时机,不是一朝一夕能掌握的。 当吴永麟数次被‘竹竿’的‘夺命剪刀脚’压在身下,动弹不得之后,他发现这招还挺猛,看来周星星同学没有欺骗他。 摔跤其实就是和对方不停的进行拉扯,往往比的是一种力量和技巧,但‘竹竿’却用的是巧劲,和吴永麟那套武当拳法有异曲同工之妙,其实都是用巧劲,起到四两拨千斤的效果,同时肋骨之下有几处穴道,如果一旦被对方控制住,你可能一身的力气就突然使不出来了,这种类似于点穴的功夫,让吴永麟大呼过瘾。 就这样,古墓成为了两人切磋摔跤技巧的场所,在‘竹竿’的指点下,吴永麟又学会了一项保命的技能。与‘竹竿’身体触碰的那一刹那,吴永麟嗅到了胜利的味道,听到了血液泵动的声音,那就是他们吹响了战斗的号角,那是他爆发身体潜能的最好见证,这一次,他毫不犹豫,干净利索的将‘竹竿’压倒了自己的身下,而‘竹竿’发出了求饶的信号,他就这么将‘竹竿’打败了,‘竹竿’说他练好这个花了三年,而他吴永麟只花了一天。吴永麟当然不能告诉他其实自己练那套武当拳法也花了不少的时间,他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来打这套拳法,吴永麟很享受这些被他唬的团团转的人,这些人越摸不清自己的底细,那自己更好浑水摸鱼,自己离开这里的机会也就更多一些。 “那花豹‘断剑’带我走的另外一条道是不是被你封闭了?” “我可没有那个能力,估计你也没有能力从那里穿过去,那里布满了各种冰窟窿和各种危机重重的冰桥,一旦陷进去,你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你为什么那么清楚?” “在修建这个古墓的时候,在那里死了很多人,那条道成为了死亡之路,至于你哪位‘断剑’朋友是怎么通过那里的,我就不知了,它本身能和你交流不就是一种奇迹吗?所以说有任何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在它身上,我一点都不怀疑。后来也许是上面的雪水漏了下来,将原本的缝隙填补了吧。” “你是说这里已经没有了可以穿越这座冰川的另外一条道?” “那可不见得。” 吴永麟才听他说完,接着听着‘竹竿’后面嘴巴里面讲出来的故事的时候,他不得不佩服这位‘竹竿’的祖先的大智慧。 那位将军后来历经千辛万苦,带来的那些人死了一大半,才找到了这颗隐藏在冰川里面的昆仑神木,那些能工巧匠也突发奇想,居然直接凿空了这颗神树,在神树的上半部分修建了那位城守大人的陵墓,而树心里面大部分的木材,基本都用来修建那位城守大人的棺椁和随着他一起下葬的那些夫人等。 这里修筑的那些工人本来都是这位将军自己带来的人,这些人替将军不值,便悄悄留了个心眼,居然在城守大人陵墓的下方修了一处暗墓,直到将军过世的前几天,他才知道了这一切,而这里后来又成为了后人用来存放大昭寺佛像秘密的最佳场所。 “等等,你是说后来又有人进来过?那你的意思是这里有另外的通道可以出去?” “是的,只是你可能要等很长一段时间,因为每隔二十年,他们将送一个被选中的新守墓人,来接替旧的守墓人。” “那今年是第几年了?” “第一十九年了。” “你的意思是我还要等整整一年才能出去?” “谁说你能够出去了?一旦被选中了而送进来的人,你这辈子就别想出去了。” “那你这些年是靠什么生活下来的?” “总有些冒冒失失的小动物会将这里当成他们的新巢穴,而这些年,我吃过的东西,其实挺丰富的。而自从这两条大蛇进来之后,我的日子就过的苦了点,我甚至被赶到了对面的山峰上,其实我以前有200多斤,那身板可比你现在壮硕多了。” 吴永麟难以想象一个200多斤的壮汉这些年到底忍受了什么样的痛苦和折磨才活了下来,如果有机会,他一定要带着这个来这里苦心修行的倒霉蛋一起出去。 “所以说,我挺感激你的,你让我又回到了以前滋润的日子,我那一身肉,总算快要回来了。” 吴永麟一阵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其实挺佩服‘竹竿’的自信与豁达,这也许正是自己和他为什么这么谈得来的原因,两人本来就是同一类人,只是造化弄人,一个成为了悲剧的守墓人,而自己,阴差阳错的闯了进来,至于‘竹竿’一厢情愿的将他变成了新守墓人,是出于什么原因,他很想弄清楚。 “这么说你知道新守墓人被送进来的位置了?” “我就是从那里被送进来的。” “带我去看看,行吗?” “你就别痴心妄想了,那是一处拱形的冰壁,有数丈高,周围几乎无攀爬之物,而且被送进来的通道蜿蜒曲折的,根本就不知道那条弯道有多长,那一年我是蒙着双眼被人送下来的,我根本不知道在弯道里面走了多久,现在想起来,那段记忆让我觉得非常非常的漫长,感觉就像走了3-5年的样子。” 吴永麟不会戳破他,人一旦被蒙上眼,出于本能的害怕,会在脑海中臆想一些原本不切实际的东西,当时间一旦延长,哪怕是2,3秒,这个时间都会被无限放大。 ‘竹竿’后来拗不过吴永麟,还是带他到了自己被放下来的所到之处,吴永麟看见实际情况的时候,心就凉了一大截,虽然满室照的通亮,但就是望不到顶部的真实情况,至于‘竹竿’说的那个洞,吴永麟更是没在黑暗中找到那个顶洞的具体位置。所以‘竹竿’在高度这个问题上,完全是保守估计了,吴永麟瞬间跌入了冰谷,难道就这么在这里孤苦终老一生? 第100章 下辈子我们继续做兄弟 此时的月灵儿,站在悬崖的峭壁上,任凭山风像一把刀一样滑过她娇美的容颜,当她与鸣星辰,左香川,秦翔等三人交过手满心欢喜的回来发现,那个挨千刀的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又不见了,当时她还不以为意,后来看见‘断剑’焦虑般的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她才发现事情也许有一些不太妙。 她来不及通知其他人,便和‘断剑’飞奔而来,当‘断剑’对着十丈高处的那悬挂的两条铁链发出‘嗷呜’的吼叫的时候,站在谷底的月灵儿是又惊又喜,惊的是吴永麟到底在这拥有铁链手臂的山峰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而现在唯一庆幸的是在谷底没有发现吴永麟的任何蛛丝马迹,她在周围仔细看了一下,有几个很深的爪子印子,毫无疑问,月灵儿可以判断这是花豹‘断剑’留下的,难道‘断剑’从这高耸的上山跳下来了?那它怎么会没有被摔死?月灵儿现在脑袋里完全理不出一个清晰的头绪。 就这样,她跌跌撞撞的在山谷中搜索了很久,但却一无所获,心情越来越差,时不时会朝旁边的树枝,小草等释放着内心的郁闷,此时声音早已经喊的嘶哑了,张嘴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喉咙的肌肉被拉扯的疼痛感,只有不停的吞咽口水才能缓解一下痛感。 黄昏降临后,花豹‘断剑’带她爬上了那两条铁链对面的山坡上,此时山谷中一切都恢复了平静,风已停,两山之间被拨不开的氤氲雾气所弥漫,犹如人间仙境,此时的月灵儿,却完全没有欣赏任何美景的心情,她只是关心情郎的安危,她伫立在山峰边缘,眉头紧锁,玉齿紧紧的咬着她的下嘴唇,内心急躁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浓雾早已将对面那处洞口遮了个严严实实,月灵儿完全看不清对面的情况,隔着这边的数十丈的距离,如果凭着她的轻功,其实可以轻而易举的越过这道山涧,毕竟当时花豹‘断剑’就是从这里越过去的,也许是为了考验两人的爱情,上天又给他们开了一个玩笑,明明吴永麟近在咫尺,他甚至都向她发出了求救的信号,但她却一无所知。 花豹‘断剑’就那么一直在原地打圈圈,一步不离的陪着暗自伤神的月灵儿,直到夜深之后,由于寒气太重,这一人一兽才从山坡上走了下来,而在下山的途中,她遇到了一伙不明就里的精壮汉子,在偷听了那帮人的谈话之后,她才知道这帮人居然是西夷人准备在前方截杀他们而派出的一支先头部队,而且这伙人装备精良,身上背着一些鼓鼓囊囊的东西,月灵儿好奇的跟着去瞧了瞧,这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这些人居然在与自己站立的山峰连成一片的‘山’子形的最高的一处山峰上不知道在忙碌什么,一个个在半山腰处‘叮叮当当’的敲出一些孔洞,将一些黑球一样的东西塞进去之后,还在上面连上了一根根麻绳一样的东西。 月灵儿本来想靠近弄清楚这些人到底搞什么鬼,但随即‘碰’的一声巨响之后,让她明白了这是些什么东西,这估计和锡城那次她破坏的那一车让她心有余悸的东西的一样的,这种东西能让巨石瞬间变成粉末,更是有开山劈石的能力,望着原本可以通过的山道被一块块嶙峋突兀的大石所淹没,月灵儿明白了这伙人是想把自己的退路一条条都堵上。望着那些速速退去,并不恋战的精壮汉子,月灵儿第一个想法便是回去将这件事知会给自己人知道,如果这两千人不快速离开这山谷,后果难以想象,她带着‘断剑’匆匆忙忙的往回赶,也许那个挨千刀的回去了吧,这个事情必须让他知道,也许他能想到什么更好的办法。 当吴永麟和‘竹竿’感受着传来地动山摇的一阵响动之后,吴永麟的第一感觉是地震了,他当时就准备拉着‘竹竿’往对面的古墓奔过去,而站在铁链桥上,他们发现余震并没有如期而至,正准备再次回到机括房的时候,吴永麟没注意窖木桥面一处的缝隙,一个趔趄,摔了个狗吃屎,手中的油灯‘哐当’一声脱手而落,直接掉了下去,还好‘竹竿’拉了他一把,让他稳住了身形,才没有和油灯一起掉下去。 而这微弱的火光并没有立刻消失在他的视野,居然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吴永麟揉了揉不可置信的双眼,是的,上天给他创造了一个良机,直接在山谷中给他落下了一阵垫脚石,他总算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竹竿’黯然的举着手中的灯火,悄悄的离开了,他知道明天天一亮,这个来到这里并没多久的汉子,唯一一个可以陪他说话的汉子,一个他并不讨厌,甚至可以交心的家伙将离开这里,那种失落的感觉,瞬间让他的心情到达了冰点。 “给,你的武器还给你。”‘竹竿’居然悬空将镔铁刀还到了吴永麟的手中,此时‘竹竿’手中握着一块漆黑的石头,毫无疑问,那是一块磁石。 “和我一起走吧,我们一起出去做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吴永麟想带‘竹竿’一起离开这个鬼地方。 “我不会离开这里的,我至少要等到新的守墓人再次到达这里,有些事情需要我亲自交待,我可不想他像个无头苍蝇,第一天来就到地府报道去了。”‘竹竿’居然潇洒的对他会心的笑了一下,这个悲剧一样的心如明镜之人,在本可以离开的时候,居然表现的如此淡定,如此从容。 “其实这个你不用担心的,我们在某些危险的位置给他打个记号就行了,这个我在行。” “我已经习惯这里了,我这幅模样出去,估计会吓死个人的,等我养的白白胖胖的,再回来找你。”‘竹竿’弓着悲伤的背影消失在吴永麟的视野中,在拐角处,一股乌黑的血液顺着他的鼻腔慢慢滴入那冰冷的石缝中,而这几天却越来越频繁了,有些时候他会浑身冰冷无比,这些症状都是在吃了那些蛇肉后渐渐出现的,为什么吴永麟却好像像个没事人一样?他是完全弄不懂了。他知道自己中了一种奇怪的蛇毒,而且还是一种慢性毒药,也许自己没多少时日了,所以才把这座苦苦守候的古墓的一切秘密都告诉了吴永麟。 吴永麟前段时间中的殷冷霜的毒药可比这黑腹蛇霸道多了,黑腹蛇的毒性早已被身体里的毒药化为了无形,但殷冷霜或许走的时候把这茬忘记了,或许她根本就没想过替吴永麟解毒,当时在古墓中也许本身就是互相利用罢了。如果‘竹竿’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应该会为吴永麟惋惜的,因为四十八天之后,吴永麟会生不如死,相比较‘竹竿’这样并不痛苦的到来的死亡,他会比吴永麟幸福。 第二天天一亮,吴永麟深深提了一口气,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竹竿’眼神中透露出更多的落寞与羡慕,他本来可以陪吴永麟一起离开,可惜造物弄人,当生路在自己脚下的时候,自己的人生却即将走向尽头,他就像中了一个永远解不开的诅咒,自己的一生就和祖先保守的秘密永远捆绑在了一起,无论生与死。 吴永麟站在并不太高的石头上,朝着‘竹竿’挥了挥手,同时对他开心的笑了笑,好像在感谢‘竹竿’的救命之恩,然后将那把镔铁刀背在背上,龙行虎步的消失在‘竹竿’的视野中。 又起风了,‘竹竿’的眼角落下感动的泪水,也许是眼里进了沙子吧,对于救下这个坦荡荡的吴永麟,他一点都不后悔,而且趁吴永麟不注意的时候,他还把那串普通的佛珠悄悄塞入了吴永麟的包袱中,他既然能通过这古墓的层层考验,还能安然的活着,也许本身就是一种缘分吧,也许在他的心中,吴永麟已经成为了新的守墓人。 走之前和吴永麟聊了很多,当‘竹竿’得知这个家伙居然带着二千多人在漫无目的的逃避官兵的追杀的时候,他重新审视了眼前这个吴永麟在心中的位置,如果自己也能替这二千多人做点什么,那不正是与佛家的‘普渡众生’不谋而和吗?而自己唯一能做的,也许只有这串佛珠所隐藏的那个秘密了,他相信吴永麟会用好这一批黄金的。 望着从鼻腔滴落到手掌上的乌黑的血迹,‘竹竿’脸上露出了与吴永麟离开时同样的笑容,朋友,我们也许只有下辈子见了,一路顺风,希望你以后记得曾经有这么一个朋友。 ****** 此时的西夷兵营,拓跋洪烈总算见到了风尘仆仆赶来的胡正彦,因为拓跋洪烈将吴永麟这二千多人的具体动向飞鸽传书给胡正彦之后,这个不除肉中刺不快的家伙,准备了一批能工巧匠新型研制的‘回回炮’,便马不停蹄的飞奔而来。 当得知‘鬼面人’是吴永麟搞的鬼之后,胡正彦简直就要气疯了,这些日子的担惊受怕都是被人暗中搞的鬼,这种窝囊气他必须讨回来,让对方知道,惹他的人一定要让对方后悔,本来他还以为吴永麟又逃之夭夭了,当知道这伙人居然胆大妄为的逃向西夷的领地的时候,他当时的第一反应是这个吴永麟也许是疯了。 吴永麟这伙人让他们吃尽了苦头,他像遛狗一样牵着自己这帮官兵的人到处乱逛。这个时候当拓跋洪烈建议可以通过一些特殊的渠道可以追踪上这伙人之后,胡正彦想都不想就答应了,而且几乎是全力支持他。 这段时间他从卫朝抓住了一些工匠,以前的攻城战让这帮人完全是狗咬刺猬,无从下口,这些年,他更是私下通过一些卫朝的商人,搞到了一些制作这些攻城武器的图纸,在拿下一处处城池之后,他更是给当时的前锋将军拓跋吾宗打了招呼,必须留下那些机括手艺人,那一车火药,虽然没起到应有的效果,但让他发现了这些东西的重要性,如果再稍微改进一下,这将成为可以杀人的武器。 锡城之战后,接下来卫番之间大大小小的战争又发生了一些,但如锡城之战如此惨烈的战役却再没发生过了。卫朝秉承了一贯的作风,派了朝中的大臣来和他们和谈,对于西夷人提出的的每年的布匹,牛羊,银钱等的赔款,那些卫朝人居然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萧邦也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而且逐渐在北方强大起来的金国,对他们也是虎视眈眈,几次试探性的交战之后,西夷人居然都败给了金国。 如果不是崛起的金国正在和辽朝的最后一股残余势力还在打来打去,萧邦知道自己也没什么好果子吃,为了缓和两国之间的局势,他也找金国的人来和谈。 而金国派出了擅长外交的二太子完颜宗望,他并没有为难萧邦,他承认西夷这个国家,但唯一的要求是希望他萧邦能对金国俯首称臣,而至于每年的上贡的银钱,布匹,牛羊等物,几乎只是象征性的,而且他们还对西夷开放他们的榷场,允许女真人商人与西夷商人交易,互市,在发生战争的时候,作为他的同盟兄弟,他将会出兵支援他们。 现在打又打不过,闹僵了将来也没什么好处,萧邦找胡正彦商量了下,他居然提出用自己最新纳的一个卫朝女妾来拉拢这个二太子完颜宗望,胡正彦自然是摸清了这人的秉性,对症下药,这一招换来了西夷数十年的喘息与发展。 而在与女真人互市的时候,胡正彦发现了那些生活在女真人手下的一些蒙人(这些人和被辽人统治下的女真人的处境是一样的,只是他的时代还没有来临,等那一天来临的时候,他将会席卷整个世界,让整个世界为之颤抖。),那些人居然对于机括有着自己独到的理解,居然用干涸的狼粪和砒霜混合之后,通过一些弹射机括发出之后,那些东西能发出呛人的毒烟,中了毒药的人轻着直接昏厥,重者七窍流血而亡。 这武器还有一个奇特的名字‘回回炮’,胡正彦连续几昼夜让工匠打造这些武器,当弄清吴永麟这伙人的动向之后----居然被赶入了一处四面楚歌的峡谷中,这让他半夜睡觉的时候都是笑着的。 胡正彦正好拿吴永麟这伙人来试试炮,而让吴永麟不得好死,正是他所期望的,想着吴永麟倒地七窍流血的样子,他嘴角露出了狐狸般冷漠的笑意。 第101章 逆境中的一缕缕温情 山谷中的人正在准备驻扎在此地的最后一顿吃食,一时间炊烟袅袅,飘香阵阵,此时岳飞等人也觉得没必要隐瞒自己的踪迹了,因为这条山谷要么前进,要么后退,就两条路可选。明目张胆,大张旗鼓的生火造饭,这样说不定也可以混淆视听,等那些西夷兵觉得我们还在这里停留的时候,其实我们说不定早就越过山谷了。能不能连夜逃出这个危机四伏的峡谷,也许就在今夜了。 师嫂月灵儿回来的时候,一脸憔悴,声音嘶哑,那表情好像死了男人似的,一回来便四下打听自己的师哥吴永麟回来没有,她几乎把这里一半的人都问了一遍,连叽里呱啦的布兰德也没放过,最后实在搞不懂布兰德的语言,只得放弃。 也许这个师哥又在和师嫂又在搞什么躲猫猫,玩惊喜的鬼把戏吧,上次怂恿了那么多人向师嫂求婚不就是前车之鉴吗,岳飞等人开始还没当一回事,直到都要连夜拔营离开的时候,师哥吴永麟居然还没有回来,岳飞才发觉有一丝不对劲。事急从全,他内心对这个随机应变,神通广大的吴师哥其实挺放心的,相信凭他的本事,他会跟上来的。 “准备好没有?”周勋对聚集在一起的布兰德,鸠摩玄空,多罗巴等人笃定的问道,这一队人除了多罗巴腿脚稍微好一点外,布兰德,鸠摩玄空也许是受不了这连夜的急行军的,周勋这么问是希望周围的人能在两人走不动的时候伸出援手帮一把。 “周大人,放心,多罗巴会保护好我们的。”鸠摩玄空对周勋等人不离不弃的做法早已感动不已,两人原本可能是这个队伍中的两个可有可无的包袱,但吴永麟却一视同仁,大家要共同进退,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丢下任何一个人。平时话并不多的多罗巴似乎也被这种氛围所感染,他此时觉得有义务保护好这两个僧人,他吩咐手下的人取过布兰德,鸠摩玄空等人肩头的负重,虽然那对他们两人来说并不算太重,但多罗巴还是执拗的认为最好两人就空手而行。多罗巴让两人在有些破旧的布鞋外面分别套了一副自己这几日连夜编织的两双草鞋,山路难行,对于他这样的汉子倒无所谓,而对于这两个弱不禁风,走一段可能都要歇息一阵的僧人,一双好的鞋子直接决定了他们持续行走的距离,有些时候一步之间的距离,可能就决定了生门与死门。 布兰德,鸠摩玄空接过多罗巴递过来的鞋子,套在脚上,发觉刚刚好。多罗巴不好意思的望了望两人,因为那两个大男人居然泪眼朦胧,就像两个小媳妇一样望着自己的情郎一样,他们明显是被这个平时大大咧咧,五大三粗的汉子细致的一面所感动了,如果他们是女儿身,一点会喜欢上这个汉子的。 “我都编了几天了,还说准备扔了,想不到今天派上用场了。” “多罗巴,万能的主将永远赐福与你,你将是我永远的耶稣兄弟。” “多罗巴,佛祖将保佑你一生平安,阿弥陀佛。” 而远处的老弱妇孺,也做着和多罗巴等人同样的事情,在这里蹲守的这几天,岳飞早就让这些人早做准备,一时间,扎包袱的扎包袱,收拾东西的收拾东西,一起显得井然有序,但并不嘈杂,就连小祁连这个时候居然也很配合,也许是刚刚吃了花豹‘断剑’的奶水,一张稚嫩的小脸上肥嘟嘟的,红袖忍不住在他的小脸上轻捏了一把,而小家伙也对她进行了放肆的抗议,直接一把童子尿急射而出,把来不及撤走的红袖的裙子上尿湿了一大片,小家伙居然不停的上下耸动,显示他阴谋得逞,同时暗示自己并不是好惹的。 红袖气鼓鼓的说道:“小子,等着,等你会走路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旁边的阿香将沉甸甸的祁连丢给了一旁的阿勇,这小子自从开始喝豹子奶,居然开始嫌弃这个当娘的起来了,有些时候阿香把*****送到小祁连嘴巴边,这小子砸吧几下就懒得吸允了,哪有直接喝那豹子奶来的畅快舒服,这从小都暴饮了,长大了绝对是牛饮。有些时候阿香抱久了,不得不求助于周围隔三差五来串门的那些红衫寨的姐妹和自己的男人阿勇,这豹子奶就是实在啊,可惜就是腥味有点重,但这小祁连却就好这一口,谁让你这当娘的在他最重要的时候就差了那几口呢,也不怪这小祁连这个时候挑肥拣瘦。 罗平阳自从上次被张虎背回来后便高烧不退,这次是他有史以来伤的最重的一次,本身这帮人在西夷人偷袭了那一次之后,随军携带的药物几乎都已经用完了,张虎没办法,只得到更远的地方寻找替罗平阳治疗外伤的草药,由于罗平阳浑身上下需要的药量比较大,张虎几乎找遍了周围的每一寸土地,能得到的草药有限,有些时候,他甚至都想潜入到西夷官兵的营帐中寻找救治罗平阳的药物,但望着防守森严,几乎里三层外三层的西夷官兵大帐,他才不得不作罢。 而床上求生能力极强的罗平阳也没有辜负张虎的一番好意,这短短的几天时间,原本奄奄一息的身体早已活了过来,但开口的第一句话,也是唯一的一句话便是:“唔该晒。”(广东话,谢谢你) 这一个布兰德就已经让张虎目瞪口呆了,居然又来了一个说洋话的家伙,上一次吃猪下水人模人样的啊,这一转身怎么就变了个人似的,如果不是看着罗平阳黄皮肤,黑眼睛,黑头发的外貌,张虎一定会认为这个罗平阳和布兰德是一伙的,当张虎喜剧般的将布兰德拉到罗平阳的身边之后,布兰德居然开始仔细检查罗平阳的瞳孔和敷草药的外伤口,想不到这个布兰德居然还是个大夫。 布兰德神奇的说出一句:“He is ok now,don't worry!” 风中留下了那个想抓狂的男人,这鸟语他一句都没听懂,但却深沉的点头示意,还好平时吴永麟教了他一个简单的俗语,但他觉得别扭,因为牛不可能是三个嘛,所以张虎脱口而出了只有他自己才能懂的:“三头牛。” 人家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三个语言不通的男人在一起的好戏可要精彩太多了。 又一日后,罗平阳果然像布兰德说的那样,逐渐活了过来,此时也恢复了神志,他这次并没有讲壮语,而是用的和张虎一样的语言,当张虎发现这小子原来和自己是同一类人的时候,仿佛发现新大陆一般兴奋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该好好感谢那个叽里呱啦的布兰德,他在你面前念念叨叨了好一阵,你居然就这么活过来了。” 布兰德走之前用耶稣惯用的祈祷方式帮罗平阳祈福了,但那种不同形式的作法在张虎看来与周围以前见到的那些道士其实也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所以他才想当然的认为自己的草药没起到多大的作用,而将这份功劳完完全全的算在了布兰德的身上。 “还是要谢谢你,张大哥,以前我总觉得汉人没一个是好的,直到遇到了教我吹箭的梁进大哥,我才对汉人有所改观。而这一次的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如果张大哥不嫌弃的话,我愿意永远侍奉你左右,当供你使唤的一个下人。” “我这个人平时自由惯了,这突然来一个下人,我会受不了的。” “那这怎么办呢?”罗平阳用手指捏着被子的一角,想从脑海中找到合适的报答之法。 “我缺一个和自己一起吃猪下水的兄弟,如果罗兄愿意的话,你我以后兄弟相称,我还等着你好了给我弄头肥猪来打打牙祭呢。” 罗平阳有种想哭的冲动,但男人之间才懂的那种义气让他瞬间明白,自己和张虎其实是同一类人,彼此之间无须那么多废话,一个拳头的相击,一个动作的示意,都能让彼此心领神会。等他渐渐的身体复原之后,与这些人接触久了,他才发现这些人和自己以前相处的寨子的人几乎没什么不同,他们真诚,善良,而且有本事,他们不会任人宰割,会想尽办法逃脱和反击,和这些人相处久了,他再也舍不得离开了。 何德此时笨拙的举着一把和他身形不太相称的大刀在山坡上舞的还像那么一回事,而旁边站着他好不容易求来的师傅茅子兴,在尴尬选择症犯难了一段时间之后,他还是选择了茅子兴,因为他相信姜还是老的辣,而茅子兴却没怎么让他好过。 每日的马步是必须的,往往一站就是一个时辰,等何德坚持一个时辰之后,他已经不知道怎么收回那形似罗圈的双腿了。这才仅仅只是个开始,为了让他这瘦小的身板早日强壮起来,茅子兴平时会丢给他两个底部有孔的水桶,让他在有限的时间内必须将隔着有一定距离的一个木桶的水装满,望着几乎不可能的任务,何德居然坚持下来了。虽然水依旧很难装满,但从何德奔跑如飞的身形来看,这小子身上有一种韧性被激发了出来,假以时日,会成为一个有用的人。 气喘吁吁的何德这次提回来的水桶里居然还装有大半桶水,毫无疑问,他将这个不太可能完成的任务漂亮的完成了。 正当何德在旁边做着小动作的时候,茅子兴目光熠熠的呵斥道:“投机取巧将来会害了你的。” 何德不知何时在水桶的缝眼里塞进了几个石子,这一路下来,自然从缝隙里流出来的水就少了,何德战战巍巍的站在一旁,对即将到来的严厉惩罚做好了心理准备。 而站在何德旁边的茅子兴,早已神游天外,他想起了以前也喜欢在自己面前用障眼法糊弄他的茅希荣,而每一次,他几乎都会把这个恨铁不成钢的儿子骂的狗血喷头,以至于后来这竟然成为了一个习惯。 记得有一次茅希荣拿了一只蛐蛐从他的旁边走过的时候,直接将装蛐蛐的罐子摔了个稀巴烂,这自然惹的那小子嚎啕大哭一阵,他自己也没好气的吹胡子瞪眼就走了。而后来才知道,茅希荣也不知道从那里胡诌来一个偏方,这蛐蛐能医治水肿,而他那英年早逝的原配妻子,这段时间双脚更是肿的下不了地了。 而随后原配妻子的离去,更是让他缺少了对这几个孩子应有的关心与温情,大儿子和二儿子由于已过弱冠之年,在母亲那里得到的母爱相对于才仅仅十岁的茅希荣要多太多了,相对于茅希荣,他们俩也要懂事的多。也许是出于对茅希荣的愧疚,后来茅子兴和茅希荣的两个哥哥更是把他宠坏了,除了天上的月亮,能满足他的都满足了他,而诸如‘小霸王’的恶名正是在这之后才出现的,那个原本善良的茅希荣,逐渐将天性掩藏了起来,茅希荣也最终因为这种飞扬跋扈的性格自食其果。子不教,父子过,茅希荣最后成为一个不太受人欢迎的真正的浪荡子,他这个做父亲的难辞其咎,如果可以,他一定会把属于他成长过程中该有的教诲一定会好好补回来。 “下次如果还敢这样,我绝对饶不了你。” 茅子兴说完,居然就那么若无其事的走了,留下了一脸茫然的何德,而这一次的大赦,犹如一把时时刻刻悬空于何德上空的利剑,让他以后再也不敢乱来了,这张弛有度之间,方显出了茅子兴的大智慧,而他顿悟的似乎晚了些。 “师傅,明天还在这里吗?”何德站在山坡上对苍老背影的茅子兴中气不足的喊道,毕竟刚刚做了亏心事,他似乎都不敢相信刚刚那句话是从严厉的茅子兴的嘴巴里说出来的。 “以后叫干爹,听见没有?” 何德完全没有转过弯来,这师傅今天是怎么了,这想儿子都想疯了吗? “茅干爹,徒儿听您吩咐就是了。”何德试探性了喊了一句。 “去掉那个茅字,听着别扭,好像给我当儿子委屈了你似的,放心,这声干爹不会让你吃亏的。” 何德后来才知道这茅干爹果然底蕴雄厚,而那时候,他在茅子兴的教导下一日千里,即使没有茅子兴提供的优厚条件,他也会有一番作为的。 第102章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有一种从我们出生开始就伴随着我们的特殊物质,他会刺激我们的肾上腺激素,我们的末梢神经,使我们感到开心,快乐,幸福,在我们沮丧的时候,它又能鼓舞我们继续前行,这便是情,情有爱情,亲情,友情,我们无时无刻不被这种情愫所萦绕,它是我们温暖的港湾,包容的驿站,战胜一切困难最大的后盾。 此时的周勋,做着他最不擅长的一件事情,周勋时不时往刚刚有点明火的火堆里面撒一把树叶,丢一根木材,也许是这些树叶和木材潮湿不堪的缘故,刚刚丢下去的树叶或者木材直接引起了一阵浓烟,周勋来不及躲闪,猛吸入了一口之后,咳嗽连连,连眼泪都挤出来了。但周勋还得继续,因为旁边有一个肚子微微凸起的丽人就站在他的不远处,恬静的看着这一切,最后忍不住用手捂住自己的小嘴,开始偷笑起来。 “在火堆下面掏一个小洞,用你的嘴巴用力的吹。”站在远处的丽人小桃红最后对周勋提醒道。 自从那一次的比武之后,拓跋洪烈等人明显收敛了很多,而原先的长江等人,不用再像以前一样过的战战兢兢了,只需要做好正常的警戒与回报西夷人的最新信息就行了,而周勋等人也正好忙里偷闲,回来陪陪与自己连日奔波的亲人。 本来小桃红不想让周勋做这些家务活的,周勋却坚决不让小桃红亲自动手,虽然吃食这些是统一供应的,但喝的茶水却必须自己亲自动手。 当周勋在小桃红背后抚上她那丰腴的腰肢,把丽人倒吓了一跳,随即看见是周勋,欣喜若狂的和他来了个香满怀,那种踏实的感觉,在经历过风风雨雨之后,显的弥足珍贵,他们就这样静静的搂在一起,直到周勋感觉丽人浑身散发出一种只有两人才懂的热情之后,周勋才恋恋不舍的松了手。 “吴掌柜曾经和我嘱咐过,头三个月不能行房,容易滑胎,先忍忍。” “他连这个都懂?他从哪里知道的啊。” “好像是布兰德告诉他的,布兰德是个大夫,不但能帮人疗伤接骨,听说还会帮人接生孩子。” “我也听说了,阿香的儿子祁连就是布兰德接生的,那孩子当时半天才露出一个小脑袋,这布兰德也不知道用了什么药,让本来可能因为难产而死的两母子却奇迹般的活了下来。” “那我们将来的儿子也让那红毛老头来接生,如何?” 小桃红害羞的点了点头,此刻只记得卿卿我我,才想起自己的大人回来一口热茶都没顾得上喝一口呢,连忙从里面提起一个烧水的水壶,准备去黑河河边去取点清水,而当她提着一壶水回来的时候,见到了眼前让她好笑的一幕。 周勋像一只蛤蟆一样趴在地上,在酝酿了一阵后,总算把全身的力气从嘴巴里面释放了出去。这一口猛气下去,虽然吹的火苗‘呼呼呼’的开始愤怒的蔓延,同时也扬起一堆火星与黑灰,那原本的国字脸上,此时不但额头添了一笔浓墨,双颊更是这里黑一块,那里乌一坨,就差一把丈八蛇矛,就可成为一个黑张飞了。 小桃红从提的那壶水里面拧了一张湿帕子,笑嘻嘻的过来给这个只懂打仗,不懂下厅堂的汉子擦掉他脸上的污渍,直到火总算‘噼里啪啦’的开始散发灼热的阵阵热浪之后,两人才守在篝火旁,两手交叉重叠在一起,小桃红斜靠在周勋的肩膀上,你一言我一语的倾诉只属于两人的温情。 有一个脸庞坚毅,浑身散发着无限生机,让那些年轻人都忍不住亲近一番的汉子行走在各个扎堆的人群之间。 他曾经是锡城负责征兵的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将官,自从和这些人在一起之后,他原本的职责好像已经起不了多少作用了。 吴永麟给他派了一个活,便是解决这些人的麻烦,所有芝麻绿豆点的事情,他都要管,简直和官府那些小县官没什么区别,所以这二千号人给他起了个绰号‘麻烦王徐勇’,而他手下唯一的一个兵丁,便是那日被他招募的大头兵廖大山。 人一多,一些琐碎的小事总会发生的,吴永麟不可能事无巨细,岳飞,周勋,茅子兴这种只会打打杀杀的莽夫更不可能来处理这两千多人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的一些争执与口角。这些大头兵平时大大咧咧惯了,和那些老百姓比起来,他们还算是比较听话的,基本上承袭了在军队里面军令如山的优良传统。而再加上吴永麟在‘葫芦谷’大败拓跋吾宗那一战,更是树立了吴永麟在众人心中神一般的地位。 那些跟出来的一千多百姓,更多的时候,可没有这些大头兵这样的觉悟,罗平阳当时在外围偷袭他们的时候,更是弄得有些人就开始打自己的小算盘,有些心怀叵测之人甚至蛊惑了一帮人和他们一起外逃,当时如果不是徐勇及时发现了这瘟疫的源头,很有可能当时就散了。 吴永麟每日会给这二千人中的骨干份子开一个小会,基本都是向大家汇报尾巴的具体动向,自己这队人所在的位置,以及下一步的打算等,但一般都不会计划太久,当这些人发现吴永麟每天给他们讲的东西在一步一步的实现的时候,才让这些人一直和他跟到了现在。 徐勇每日会把这些小会讨论的内容慢慢的传达下去,毕竟不可能弄一个公示栏一类的东西,条件不允许。 为了更好的把这些平民安抚下来,吴永麟树立了一个英雄一样的人物,他从最底层走出来的,而今天却成为了带领十个大兵的班长,他就是廖大山。 徐勇,吴永麟等人会每日会现身说法,讲述廖大山以前的一番悲惨经历,他出生平凡,现在却并不平凡,因为锡城一战而成为了保护锡城平民百姓的少年英雄,这一次西夷人的突然偷袭,更是挺身而出,为了救一个几乎快成为西夷人刀下亡魂的小孩,他的左胳膊中了很深的一刀,当时留了很多血,如果不是布兰德会懂得缝肉之术,估计廖大山以后就会成为独臂大侠了。 为了让更多的人知晓这位从平民百姓里走出来的少年军官,他的英勇事迹在二千人中不停的扩散,再放大,再扩散。 至此之后,在这两千人中流传着这样一句话‘人生不识廖大川,遍识英雄也枉然。’ 就连队伍中跟着的一名上了年纪的太婆也会打趣的说:“哎,我要是能年轻几十年,一定要嫁给廖大川这小伙子。” 而这位廖大川对这个好名声却表现的出奇冷静,对于别人投过来的或崇敬,或热切的目光毫不在意,只是像打广告的说了一句:“做人低调是我人生的哲学,不要羡慕嫉妒我,你们要相信自己,只要肯努力,你们自然能将我从这个神坛上挤下去。” 廖大川就因为这句煽动的话语,把原本低迷的氛围一扫而空,人人斗志昂扬,同仇敌忾,那复仇的火焰瞬间被点燃了,当初廖大川不就是被徐勇这样选中而成全了他今日的成就的吗?他相信,只要有一颗不曾磨灭的初心,再经历血与火的洗礼,这一帮人会变的无坚不摧,无往而不利。 其实徐勇负责的是类似于心理辅导的角色,他一直在绞尽脑汁的给这些人打气,给这些人勇气,让这些人有最终走向桃花源的那一天。 心理辅导再好,肚皮填不饱,说再多也是白搭,你不可能让别人饿着肚子给你干革命吧,俗话说皇帝还不差饿兵呢,更何况是这帮本来就没什么觉悟的老百姓,他们跟着吴永麟,就只是为了混口饭吃,希望能够有活下来的那一天。 原来锡城出来的阿三,二宝等伙计,成为了这二千多人的厨子,这些人有一个显著的特征,他们在行军的时候每个人背后背着一口口被炭火熏的黑糊糊的大锅,就像一个个会直立行走的大乌龟,他们手中用来炒菜的铁铲,有时候会成为他们手中的武器。 每到中午或者晚上的时候,便是这伙人最忙碌的时候,有些人也许会问,为什么这些人只吃两顿?首先是粮食不允许,而且时间上也不可能,有时候为了准备这二千人的吃食,阿三等人几乎前前后后要忙上几个时辰,而作为厨子的他们,往往还不能好好的吃上一顿,就得继续急行军。 这不,这日,西夷人又有动静了,阿三才忙完,还没顾得上再次为自己这帮厨子煮口吃的,便被通知再次上路。 刚刚被用来煮过稀粥的大锅还滚烫的,满头大汗的阿三,二宝急忙抬着这口大锅来到黑河边,用冰冷的河水让它变回合适的温度,好让它再次回到自己的背后。 他们的背后出现了一个小个子,身体消瘦,手中抓着一个黄灿灿的东西,见到两人之后,将这个黄灿灿的可以入口的吃食一分为二,分别递到了刚刚爬上岸的阿三,二宝的手中。 “三哥哥,宝哥哥,这是留给你们的,我看你们都顾不上吃一口就要上路了,这个你们填填肚子。” “我们不饿,而且我和你宝哥哥刚刚可没亏待自己。”阿三给二宝眨了眨眼,二宝立马心领神会。 “就是,你不信摸摸我这圆滚滚的肥肚子,刚刚我可偷吃了不少好东西呢。” “你们骗三岁小孩呢,我从你们开始准备做饭,到最好将这些分发下去,双眼几乎没离开过你们。” 阿三和二宝为这个谎话弄的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驳的借口,他们呆呆的伫立在原地,但两人对于手上可以减缓早已饿得难受的胃却表现的并不热络,他们知道,有眼前这个小女孩的关心就够了,她比他们更需要这个馍馍,因为按规定,每个人基本都只会分到半个馍馍,一碗稀粥,对于小花,阿香这类要么在长身体,要么在哺乳期的急需补充营养的特殊人群,则会拥有一个馍馍的量。 最终还是阿三和二宝想了个办法,他们把这个馍馍三分之二的量留给了小花,而三分之一的馍馍两人分食了,在远处看着着一切的‘花姑’,脸上居然挂着一行泪水。 ‘花姑’的状态也只是时好时坏,而刚刚她所见的这一幕,似乎勾起了她脑子中早已迷失的那段记忆,她也曾经有过这样的一家人,一个疼爱自己的相公,一个可爱的女儿,一个最懂事的弟弟,而当一场突如其来的噩梦席卷而至的时候,将这一切化为了乌有,留给她的是满身的伤痛和一段不堪回首的兽行记忆。 最后‘花姑’还是不自觉的上去牵住了阿三的手掌,因为只要每次离开,阿三都会牵着她的手,也许在‘花姑’的心目中,早已朦朦胧胧的将他当成了早已离自己远处的那道熟悉的影子。 二宝不怀好意的对他瞪了瞪眼,而阿三对他予以了重重的回击:我是那种随便的人吗?我可是已经有定亲对象的人了,而阿三所谓的定亲对象,在他准备带她离开的那天,表现出了及其的抗拒与不屑,和这帮官兵做对的家伙搅和在一起,将来有什么出息,而自那之后,阿三再也没见过她。 ‘花姑’这些日子早已在红衫寨众人的照顾下,恢复了原来的花容月貌,姣好的身姿更是透露出无限的吸引力。阿三如果没动心,其实是假的,但对于这样一个被西夷人摧残过的花朵,阿三只是想尽力保护好这对母女,其内心再无任何邪念。 其实‘花姑’从年龄上看大不了阿三几岁,但这段似乎永远不可能成为现实的一段姻缘,却在慢慢的往前迈进,只是时间或许是一年,二年,三年,有可能会更久,而阿三是否能有吴永麟那般的痴心绝对,再或者当其他更好的黄花大闺女让他做出选择的时候,他是否又能不为所动呢? 至少吴永麟做到了一半,因为他选择了博爱,而阿三最终会成为什么样子,也许只有牵着他不肯放手的‘花姑’才知道了。 第103章 闻风丧胆的遭遇战 当这二千多人陆陆续续开始转移的时候,首先是周勋,茅子兴等各自带领一队人马先和长江等人殿后,应对突然杀奔而来的西夷兵,两队人马一左一右,互为犄角,互相掩护,完全发挥了1+1>2的效果。 岳飞自然是雷打不动的先锋,虽然他极为不乐意,但出于对未成人的保护,吴永麟以前往往把他辩驳的无言以对。 而原本的千户,百户等卫朝的官职在这里用一个更为新颖的职称所代替,周勋不再是千总,而是营长,茅子兴也不例外,与周勋同一官职,同为营长,两人各自带领着500多兵勇。 而周勋是一营营长,茅子兴是二营营长。 廖大山这段时间由于太过突出,直接成为了两人拉拢的对象,但最终廖大山选择了周勋,毕竟当初就在他手下当兵,廖大山直接被晋升为了连长。 至于‘麻烦王徐勇’,战时也必须编入战斗连,为茅子兴其中一个连的连长。 至于周勋和茅子兴下面的其它连的连长,暂时空缺,等着战绩彪炳,能服众的兵勇有能力适合这个位置,那些原本的平民子弟兵更是卯足了劲,等待上位的那一天。这种只靠个人能力,不像卫朝买官卖官的风气不同,让这些人觉得人人都是公平的,人人都有机会,但连长这个位置并不会带给他们财富或者官威,这只是代表一种荣誉,一种责任,有些时候甚至代表了牺牲,因为连长往往站在冲锋的最前沿,所以这个位置更代表了一种力量,一种可以让敌人胆寒的威慑,那种一呼百应的气势,是可以排山倒海,摧枯拉朽的。 连以下又设立了排,长江,春红等人是情报排,张虎及后来自愿加入的罗平阳为特种排,这两个特别的排直接听吴永麟调遣,这对于一手情报的获取后能做出最有效的响应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张虎等人的秘密行动,更不可能让更多的人知晓,他们往往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是一支奇兵。 排以下就是班了,阿三二宝是炊事班,负责整队人的吃食,哪怕后来最残酷的战斗,他们一直紧紧跟随着自己被安排进入的连队,让自己的兄弟姐妹们都有一口热饭吃,有一口热汤喝。 月灵儿等红衫寨的众女子则没有被编入到周勋,茅子兴的连队,尽管她们可能个个身手不凡,有一身过硬的本领,但出于对她们的爱护,吴永麟保留了月灵儿对这些女子的独立统领,虽然锡城之战已经让这队人马所剩无几,但他们有一个让人胆寒的名字‘红色娘子军’,巾帼不让须眉,她们获得了应有的尊重。 ‘红色娘子军’可以随时自由的加入任何一个连队,但一旦加入进去,必须无条件的服从周勋,茅子兴的调遣。 月灵儿对于张虎的特种排有着浓厚的兴趣,所以她偶尔也客串一把,毕竟身手摆在那里,而且特种排执行任务时的地点往往守卫森严,高墙耸立,危机重重,她出手往往会事半功倍。 吴永麟在中央负责全盘指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不会轻易出手,岳飞由于年纪的问题,暂时没有被编排入周勋,茅子兴的连队,他也是一个自由人,多半的时间会被安排在吴永麟身边,让他学学全盘的指挥调度,这对他以后独当一面起到了其它人不可替代的作用。 岳飞偶尔也会客串一下先锋,他不同于其它人,他喜欢单打独斗,一人一马一枪,足以在万军中几进几出。 布兰德早就被吸纳进入了军医的阵营,他当然负责的是相关伤员的应急处理,这小老头也是乐此不疲,红袖也被他吸纳了进去,小女子在这方面的天赋让她成长迅速,在关键的时刻成为了布兰德的得力助手。 多罗巴毕竟是吐蕃人,他与吴永麟之间只是契约关系,他们更像两个商人,等到某些时候,自然会按当初的契约各取所需。 鸠摩玄空作为一个释迦摩尼的得意传人,对断代的传承有着他自己的使命,当这一天来临的时候,这一阵旋风将刮遍吐蕃的各个角落。 这几日吴永麟消失之后,考验岳飞的时候到了,想不到这小小少年完全有吴永麟的风采,指挥间从容淡定,有条不紊,老练的像个大将军,人人都不得不佩服吴永麟的眼光和识人善用,在吴永麟的眼中,这些人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既合适又无可代替,这一支队伍的军容和表现出来的整体配合,足以让任何一支队伍望风而逃。 此时的广场上围坐着一群表情严肃,神情各异的大小将官数人,里面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自从月灵儿回来告诉大家吴永麟下落不明之后,岳飞便让这些人从早晨便开始做准备,随时准备撤离,如果黄昏之后吴永麟还不出现,那就不能等他了,而现在天已经黑下来了,吴永麟始终还没有现身,是去是留,必须做一个抉择了。 “走吧,如果还在这里耽搁下去,我们谁都走不了,都走吧。”最后居然还是月灵儿首先说出了口,她神情严肃,但眼神中难免有一丝落寞之色,随即却转瞬即逝,而后没入了红衫寨众女子的身影中,牵着小花的手,率先朝出谷的方向走去。 “茅大哥,你带长江等人先殿后,有什么异常以烟火为信号,随时保护好大家撤离。” “你们放心撤离,我绝对不会放一个西夷人过关。” 茅子兴说完,便带着廖大山等100多人朝山坡上走去,此次是茅子兴临时借调廖大山过来的,他对士气的鼓舞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夜色把他们和周围的一切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这次大部队撤离需要较多的人手,所以岳飞并没有给他们留下多少人。 岳飞早就让人在西夷人来的方向挖好了一个个陷马坑,有些陷马坑里面插着一根根锋利的尖刺,有些陷马坑却是空的,正所谓虚虚实实,弄这些只是为了拖延这些西夷骑兵的速度罢了,好给前面的那些人争取更多的逃离时间。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硝烟味,到下半夜的时候,那些西夷兵果然倾巢出动了,茅子兴隔老远都能看见一条条火龙扑面而来,马蹄蹬踏地面时发出的震馈欲聋之声还是让早有准备的茅子兴等人还是忍不住手心都开始冒冷汗。 当似乎有300多人的西夷骑兵靠近之后,由于这些人好大喜功,没能收住铁骑往前狂奔的冲势,当脚下的绊马索拉起之后,当先的数名西夷骑手直接飞了出去,有些运气不太好的,直接掉入了那些插满竹签的陷马坑,浑身被洞穿成了一个血刺猬。那些没有掉入陷马坑的幸运儿,还在暗自庆幸的时候,也不知道从哪里伸出来一双手有力的大手,直接将他拖入了躲有一个个嗜血大汉的空陷马坑。 还没等这些人反应过来,又不知道从哪里伸出来一根根钩镰枪,让更多的西夷兵摔入了陷马坑。钩镰枪阵才过,一帮汉子手持捆有套索的长竹竿,在空陷马坑中将一个个惊慌失措的西夷兵像牲口一样拖到了暗处,那些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一下,又死伤了一大片。 有些胆大的西夷兵居然开始往那些陷马坑冲了过去,由于没有弄清楚状况,直接又被竹签刺死了一大片,反观茅子兴部,除了几个因为用力过猛被竹竿竹节部分未削干净的倒刺弄伤了手掌,手臂之外,几乎无一伤亡。 远处在观战的拓跋洪烈,胡正彦开始还以为自己这伙人得手了,当300人中逃回来的几人向他们讲述了前方的战况之后,拓跋洪烈和胡正彦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弓箭手,给我放箭。” 拓跋洪烈才说完,一排排的弓箭手鱼贯而出,在列队完成时,花了整整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那种让他们熟悉的撕心裂肺之声再次响起,为什么吴永麟这伙人每次都这么神出鬼没,让人防不胜防,一些胆小的,拉弓的手都是轻颤着的。 “嗖嗖嗖”的箭响过后,那让他们早已心神大乱的哀嚎之声才从耳朵边渐渐消散,他们有一种错觉,好像那一轮箭雨根本就没有让对方有多少的伤亡,只是给自己这些生不如死的西夷兵来了个痛快。 此时的茅子兴等人,躲在陷马坑里面,由于没有装竹签的空陷马坑都挖了一个斜向里的坡面,在西夷人箭雨射过来的时候,一个个像耗子一样躲在最安全的角落,所以,这一次,他们依然是毫发无损。 拓跋洪烈等前方没动静了,这才又派了一队500多人的西夷骑兵冲了过去,等他们靠近的时候,才发现了陷马坑周围吓人的一幕,里面一个个西夷兵早已被竹签,利箭刺的面目全非,有些甚至眼珠子都滑出来了,陷马坑里面混杂着血液与从西夷兵整根整根的大小肠混杂在一起散发出来的腥臭腥臭的气味。周围断手断脚的更不计其数,如果自己这对人早点过来,说不定还能救回几个出发前和自己早晨还一起吃饭的兄弟,但眼前的一切,让他们对于刚刚拓跋洪烈将军的指挥有一点点的动摇。 箭支,竹签,尸体,大大的减缓了这队人前进的速度,他们派出一个个兵丁去扫除这些障碍,当箭支,竹签从早已死透的西夷兵尸体上被拔出来的时候,直接又带出了一阵阵血腥气,当几个人试着将那些尸体拖走的时候,脚下的粪臭味像谁用棍子搅了茅坑似的,越来越奇臭难闻,旁边的几个忍不住,直接吐的稀里哗啦的。 最后还是一个脑子灵光的西夷小将让那些人直接就着这些陷马坑将这些死去的西夷兵就地掩埋了,这些人才感觉像大赦般再次活了过来。 茅子兴,廖大山等人在西夷人箭雨停的时候就偷偷的从洞里爬上来溜之大吉了,当这500人清点尸体的时候发现一具对方的尸体都没有的时候,人群里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怖氛围,他们在给拓跋洪烈和胡正彦回报的时候并没有说出实情,为了滥竽充数,混淆视听,那个头脑灵光的西夷小将直接将几个西夷兵的尸体脱的精光,再把这些人弄的面目全非,这才让后来的那些西夷人狠狠的发泄了一番,但这500人一个都没动手,反而满脸热泪,弄的其它西夷兵莫名其妙的。 只有这500多人才明白前面的这队人是多么的恐怖,那位西夷人的小将从埋伏自己人逃跑的脚印中发现这队人也才仅仅100来号人,哪怕一对一也不至于出现如今这种局面啊,是什么原因让自己这队人马这么不堪一击,这300多人可是西夷人的精锐部队,曾经可是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的,为什么在这里像一块豆腐一般不堪一击。 他们有一种想逃离这一切的冲动,前面就像一道永远无法突破的地狱之门,等待他们的也许和刚刚的300多人的西夷兵的下场是一样的吧,这500人磨磨蹭蹭的将一个个陷马坑重新填满,当其他人早已如狼似虎的追上去的时候,这500多人居然多此一举的在陷马坑刚填上的新土蹦蹦跳跳,又开始在凹下去的陷马坑里再填上一堆新土,直到完好如初,而拓跋洪烈,胡正彦等人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胡正彦是何等的聪明,刚刚他也瞧出来了里面的不对劲,看到一具具脱得精光的尸体的时候,他对那个西夷小将还耳语了一番:干得不错,等这里完了,我一定给你升官。 为了稳定军心,更怕这队人会影响众人的士气,他内心深处也没指望这500多人能起到多大的作用,所以让这500多人就地驻守了下来,以防有漏网之鱼,这500多人对西夷小将可是感激涕零,如果西夷小将看中了他们其中某个人的老婆,这些人也会毫不犹豫的双手奉上的,这西夷小将将来可是个可造之材啊。 第104章 岳飞受伤 “月姐,我饿了。” “乖,等过了前面那个山口,我给你弄好吃的。” 平时乖巧的小花此时有一种被人凝视的感觉,她觉得可能越往前走便越危险,所以她只是想找个借口让疾行的月灵儿停下来。 “月姐,我肚子疼,我想......” 就在月灵儿停下的那一刹那,前面的山坡上传来了‘轰隆隆’的声响,接着‘砰砰砰’的爆破声此起彼伏,原本还有一条路的山谷口,瞬间被大小不一的各种乱石填满了,一些抱有一丝侥幸的平民,想抢在巨石落下之前跑过去,但自然没有什么好结果,一个个葬身于巨石之下,那种地动山摇的末日态势,让有些胆小的汉子都迈不动脚下的步子了。 雷群这次来之前,白疏白离也加入了进来,为了不被人察觉,两人居然乔装打扮成两个一般的西夷兵混迹在里面,而本来喜欢凑热闹的殷冷霜这次却并没有跟来,她像往常一样待在自己的大帐中逗弄着自己的宝贝,在这些人前后离开,她也悄悄离开了,她发现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还没有做,如果不去,很可能就是他的鬼魂来找自己了。 这段时间,拓跋洪烈一直没给白疏白离两兄弟好脸色看,经常在两人身上挑这样那样的毛病,如果不是胡正彦从中斡旋,可能早就被赶走了。这样一直被人认为是浪得虚名的冷眼相待让两人如坐针毡,而且还毒死了一个西夷人的愣头青,如果还不使点看家本领出来,估计走之前不但得不到那笔酬金,很有可能那些西夷人会对两人痛下杀手。 白疏白离与殷冷霜不同的是,这两兄弟完全靠从各种各样的植物中提取的毒素炼制成各种药粉,他们一旦在某些区域撒下一定的药粉,一旦对方沾染之后,他们能通过与西域人交易得来的千里镜,哪怕是晚上,他们都能发现这些人的蛛丝马迹。 本来两人是想等这队人马快要到谷口的时候再下手的,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些人突然停了下来,再被旁边的石魂一直催促,他们不得不提前引爆了周围掩埋好的各类霹雳弹,这可是这些年他们从霹雳堂那里获得的为数不多的保命的武器,但为了保住自己的名声,这两兄弟这次完全是豁出去了。 霹雳弹刚过,接着一道火墙在想穿过山谷的这队人的不远处燃烧了起来,随着呼呼而至的一阵阵北风,火势越来越大,把山谷照的灯火通明,一阵阵浓烟过后,早已把那队人往原路上逼退了回去,而石魂时不时往谷里投掷下一块块千金重的滚石,早已把这些人弄的方寸大乱了。 “大家不要乱。” 月灵儿,岳飞,周勋,茅子兴等人不停的想让这些人安定下来,但似乎并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当一个人在面对生死的一瞬间的时候,我们不能苛求他像吴永麟一样勇敢的面对这一切,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将生死放下。 岳飞此刻脑袋里也想不出最好的解决办法,而退入山谷中之后逐渐能看见远处山坡上似乎早已守候多时的西夷追兵,岳飞突然想起了那个远在他方的曹香莲,还有将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一位伟大的母亲,也许今天该去陪已经寂寞了很多年的父亲岳和了。 当一个披头散发,浑身破破烂烂,背着一把破刀的汉子出现在这些人退去的路上的时候,花豹‘断剑’和一个俏丽的影子同时飞了过去,花豹过去亲热的在他腿上不停的蹭来蹭去,同时用它的尾巴给他的屁股上狠狠的来了一下。 “小样,命挺硬啊。” 花豹才到,一个眼里忍住泪水的一个女子已经悄悄的站在了他的身后,看着他好像在很认真的忙碌着什么,不忍心打扰他,或者等着他转身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吴永麟好像对背后的月灵儿视而不见一般,他早已将周围铲出了一条不算太宽的小沟,周围的人也有样学样,人多力量大,不一会的功夫,小沟已经宽了数倍。 当众人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吴永麟点燃了三个火把,让岳飞,张虎和自己分别在火势扑过来的小沟的另外一侧开始放起火来。 “你干什么,这都火烧屁股了,你还要在门口再来这么一下,你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我有我的道理,你等着看结果。” 吴永麟的这个如意算盘可没打好,刚刚放完火,这风向就变了,一股股呛人的浓烟咳得这些人几欲昏厥过去,难道真的是给自己自掘了坟墓? 后面的岳飞早已和追上来的雷群石魂等人战在了一起,岳飞的沥泉枪舞的如影随形,点枪,旋枪,崩枪,挑枪早已让雷群石魂等人吃尽了苦头,这才数招下来,已经让两人伤痕累累,两人看见情况不妙,连忙带着其它人退出了火圈,他们知道这个小将开始发狠了。 当岳飞飞身想扑上去的时候,空中飞过来一个黑球一样的东西,岳飞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一枪捅了上去,在沥泉枪与黑球接触的那一刹那,黑球直接在沥泉枪枪尖的位置爆开了,一股热浪和许多铁片一样的东西直接朝岳飞迎面涌了过来,岳飞根本来不及躲闪,身上靠近小腹的位置被飞过来的铁片划开了一个很深的伤口,一时间血流如注,如果不是他用沥泉枪支撑着身体,可能早就躺在地上了。 “岳飞......” “飞师弟......” 此时岳飞的双耳似乎也失聪了,他只能看见吴永麟师哥和张虎师弟嘴巴在大喊,完全听不到他们的一点声音,在他倒下去之前,有人扶住了他的身体,而北风再次回来了,他在昏过去之前看见原本吴永麟等人放火的那一片早已烧出了一片空地,而这片空地也渐渐在扩大,他似乎明白了自己的吴师哥这样做的原因,他好累,他想休息一会,接下来的一切,他相信自己的吴师哥会做的很好的。 第105章 迷途知返 “岳飞你给我撑住,师哥马上带你走出这里,我们很快就可以回家了。”原本嬉皮笑脸的吴永麟此时表情变得格外严肃,眼里擎满了热泪,脚步似乎有点迈不动了,旁边的月灵儿早已过来轻轻的搀扶住了他,吴永麟很怕再失去这个小师弟,历史不应该是这样的,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刚刚摸过他的脉搏了,一切很平稳,只是因为失血过多晕厥过去了。” “布兰德,快叫布兰德,快喊他过来,让他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个爱捣蛋的小师弟救活。” 话音刚落,从大火前进的方向飞过来一个个带烟的球体一类的东西,那东西冒着很大的烟,呛得有些体质弱的人要么在呕吐,要么直接晕了过去。 “操,是烟雾弹。大家用湿帕子捂着自己的口和鼻子,弄不到水的直接用尿液也行,大老爷们记得给姑娘们分一点。” 话音刚落,这一千多人小便的阵容就是壮观啊,让背着岳飞的吴永麟都想忍不住嘘嘘一番了。 吴永麟才爬到坡上,一队目光如炬,杀气腾腾的汉子出现在吴永麟的面前,带头的便是茅子兴,廖大山等人。 “一切都弄好了?” “吴掌柜,都按您的吩咐安排的妥妥的,您就放一万个心了。” “大山,马上带着这两千多人到那里集合,你的任务就是把他们安全的带到那里。” “只是......” “别像个小媳妇一样在这里婆婆妈妈的,以后找这些人复仇的机会多的是。” 廖大山知道吴永麟的命令就是军令,但后面狙击西夷人这么好的机会,他觉得有点可惜,所以刚刚才犹豫不决,但望着那帮从坡底下一个个在鼻子上捂着一块块破布的惊慌失措的老人,女人,孩子,最终他执行了吴永麟的命令,带着那些人往山中逃去。 远处的拓跋洪烈,胡正彦为了防备蔓延过来的熊熊火势,也学着吴永麟等人在整个队伍的前面挖了一条很深的水渠,因为他们的时间充裕,直接将黑河里的水都引到里面来了,所以他们对即将烧过来的大火一点都不担心。 当看见吴永麟等人已经到达回回炮的射程范围之内后,早已将狼粪与砒霜混合的一个个球状物点燃之后抛射了出去,看着一个个弥漫在毒物中的影子,胡正彦心想这些人也许早就倒下了吧,等会等烟雾散了就等着给他们收尸吧。 “胡正彦,还记得我吗?” 当一个熟悉的影子好生生的出现在众人不远处的山坡上的时候,胡正彦简直要气疯了,那个用刀指着他鼻子的人不正是还活的好好的吴永麟吗? “给我往坡上发射。” 回回炮在调整了一个发射角度之后,又将一轮轮点燃的球体抛到了坡上,当烟雾还未散尽的时候,拓跋洪烈早已急不可耐的带着一队人往坡上杀了过去。 当拓跋洪烈吸入了一口呛人的气体之后,眼里的泪水都被熏出来了,还好旁边的一个随从给他递过来一个湿的帕子,这才遮住了他狼狈的样子。 这些人还没到达坡顶,却听到了似乎在扯号子一般的齐声呼喊:“一,二,三,放。” 拓跋洪烈等人想从烟雾中退出战场,但等那些‘咚咚咚’滚过来的东西靠近的时候才发现,一切都晚了,如果不是拓跋洪烈的一个护卫将他压在身下,估计他也葬身于刚刚急速滚下来的滚木中了。 背后被压死之人阵阵肋骨断裂的声音让身下的拓跋洪烈心惊不已,当摸着脸上黏糊糊的液体却感觉不到疼痛的时候,他才判定自己还活着,但此时的他才发现,自己这帮人也许永远斗不过这个吴永麟,如果不是这个跟了自己这么多年的一个忠心耿耿的仆人替自己挡了这一道,自己应该也到地府去见父与弟两人了。 拓跋洪烈失魂落魄的退了下来,连忙组织弓箭手朝坡上激射,但那些箭支好像并没有起到一丝效果,如果真的射中了,哪会像现在这般如此的安静。 直到烟雾完全散去之后,拓跋洪烈和胡正彦等人才心有余悸的慢慢朝坡上摸了上去,一具具血淋淋,几乎都快被压成肉饼一般的躯体呈现在这些人的面前,箭支七七八八的散落于斜坡的各个角落,但就是没有射到吴永麟的人,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胡正彦心有不甘,但再看看旁边的拓跋洪烈,眼神一直在游离,躲闪,就连正面看胡正彦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即使他失去这先锋将军的头衔,恐怕再也不会去送死了。 “拓跋将军,难道你不想为你惨死的爹爹和弟弟报仇?你再往前走那么一小步,立马可以实现这个愿望了。” “我迈的步子还不够大吗?暗杀,追杀,堵截,能做的我都做了,这个吴永麟好像有九条命似的,我再怎么努力,他都能全身而退,我们是斗不过他的。” “废物一个,枉为你还是名将之后,简直丢尽了拓跋家族的颜面。” “从我父亲和弟弟惨死的那一天起,西夷就再也没有拓跋家族了。” 拓跋洪烈在这一刻,仿佛看透了一切,在生死的那一刹那,他发现现在做的这一切似乎都没有任何意义,即使杀了这一帮人,自己的爹爹和弟弟能活过来吗?更何况几乎还没那个可能。 眼前的那一场大火仿佛烧灭了原本雄心勃勃的称霸天下之心,草没了,马儿没得吃的了,他的心此时也空了,他现在很想回到家,好好的吃上一顿,美美的睡上一觉,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内心原本的仇恨也许就此那么消散了吧。 拓跋洪烈呆呆的坐在刚刚死去的仆人面前,从旁边找来一把铁锨,挖了一个大洞,将仆人早已冰冷的尸体放了进去。 “谢谢你,是你让我及早醒悟了,为拓跋家族留下了唯一的一根独苗,我想地府的爹爹可以含笑九泉了。” 拓跋洪烈帮仆人垒了一个鼓鼓的坟包之后,又磕了几个响头,才依依不舍的朝回家的方向走去,连掉在地上的长枪都没捡起来就离开了,后来他遇到了那原地驻守的500多人,这些人默默的跟在他后面,既然前面都是条明知不可胜的死路,何必再往里面搭上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呢? 第106章 通天悬梯 一日前,一队100多号的黑衣人悄无声息的行进在峡谷之中,刚刚那一战让他们完全打乱了对方的节奏,如果不出意外,那帮西夷人在那里要耗上一段时间,而对于他们来说,这点时间已经够了,为了尽快和前面的队伍汇合,他们几乎都没怎么停下来过。 茅子兴在用陷马坑将追过来的西夷兵狠狠的教训了一顿之后,便逃之夭夭了,这还没走多远,便始终觉得背后跟着一个人,他喊手下的人留意下后面还有没有其它人跟上来,他要过去把那个尾巴给宰了。 由于夜色的掩盖,根本看不清此人的面貌,但茅子兴夜视能力还算是可以的,但也仅仅只看到一个大致的轮廓:来人披头散发,坟头垢面,浑身上下到处破破烂烂的,背上背着一个破包袱,连路边的小乞丐可能都比他强,但为什么这个乞丐模样的人要尾随着他们呢? 茅子兴出于谨慎的考虑,还是偷偷摸了上去,此时的茅子兴黑布巾蒙面,手里提着一把从西夷人那里夺过来的一把弯刀,走起路来轻手轻脚的,但即使这么小的动静还是被那浑身污黑的人发现了。 ‘当’的一声过后,兵器交接声此起彼伏,两人就这样纠缠在了一起,茅子兴想不到这人还有那么几下子,手上加了一份力道,一记‘力斩蛟龙’带着千钧的力道直接迎面朝这人砍了下来,他并不想和这人纠缠太久,如果不快点撤出去,后面的西夷人追上来凶多吉少,毕竟自己这边才100多号人。 ‘咔嚓’一声,还没等茅子兴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他的那把弯刀应声而断,直接从刀口的位置断成了两截。 “呵呵,茅大哥,几日不见,刀法见长啊。” 当茅子兴听到这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之后,刚刚的紧张消失的无影无踪,此人不是吴永麟又是谁,怎么弄成这幅德行了,茅子兴再次好奇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吴掌柜,你这是......” “说来话长,你后再和你慢慢解释,我刚刚过来的时候发现那帮追兵后面好像带着什么重武器,我看这些人是有备而来。” “那怎么办?” “你带几个强壮的人到周围去砍几颗大树,到时候我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然后你们就......” 茅子兴哈哈大笑一阵,必须让这些兔崽子再吃点苦头,谁让他们像狗一样撵着自己人不放。 “还有一件事,前面的谷口他们早就埋伏好了,估计那条路不能走了,你带几个人按照我的吩咐到前面山坡上去找一个人,他会给你们行个方便的,一定要打磨干净了,等会这2千多人要从那里过,马虎不得。” “那这件事情我去办吧。”茅子兴知道吴永麟所指的这件事情的重要性,最终还是他站了出来,交给其他人他不是太放心。 看着茅子兴带着自己的镔铁刀朝山上走去之后,他才发现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还好手上还有这么几十号人,所以他并不是那么慌张,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大山,你带几十个人去那边的被坡的山上砍几颗大树,那些枝丫之类的都给我砍了,然后就地将这些原木卡住,等会我们有大用,剩下的和我去那边铲一道防火沟出来,不用太深,能隔断扑过来的大火就行了。” “吴大哥,你怎么知道对方要用火攻?” “如果我是他们,也会这么做的,只是可惜了这一片大好的草场与森林,这很有可能是他们在自掘坟墓。” “只是我们人手不是太够,恐怕等会这防火沟容不了这返回的2000多人啊。” “放心吧,我自有办法,大家分头行事。” 廖大山知道吴永麟的能耐,也不多问了,直接风风火火的带着人砍树去了,只是当这些西夷人从屁股上追上来的时候,他有点可惜的是自己没能亲手送这些畜生一程。 吴永麟看见一个俏丽的身形在前面等着自己的时候,直接拉着她的手就往前奔了过去。 “你这几天死哪去了?知不知道人家......” 吴永麟直接过去香了她一口,月灵儿恨不得将满腹的委屈倾述出来,但她知道这个时间,这个地点都不对,但吴永麟这一吻,让她还是冷静了下来。 “走吧,我也算是福大命大了,这件事情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以后有机会我当故事讲给你听,我这几天的奇遇可比故事精彩多了。” 月灵儿像个小女人一样点了点头,如果不是自己手痒,也不会让吴永麟又莫名其妙的消失了这一段时间,从他这一副尊容来看,多半凶多吉少,便不再追问了,默默的和他一起小跑起来。 吴永麟这次可变聪明了,他和殷冷霜在古墓里的那一幕可不能再像上次一样老实交代了,上次已经让自己的屁股蛋子都快不是自己的了,这一次很有可能会被直接丢给西夷人处置的,那些人对自己也没什么好感,这些事情只有过了这一段时间再说了,如果能完全隐藏下去,那就最好了。 当月灵儿走到一处似曾相识的山涧中的时候,她完全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一架宽大的悬梯架在山腰上,上面密密麻麻的爬满了自己人,他们在悬梯的尽头相继钻入了一个山洞中。 “我怎么觉得我好像来过这里呢?”月灵儿试探性的问道,她本来是自言自语,想不到吴永麟却答了上来。 “当时你在这里,我在那里,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顺着吴永麟手指的方向,月灵儿看见了一个平台,平台的上面似乎还站着一个人,那人的脸色好像不太好,对着吴永麟却双手合十,笑容满面,看着似乎还有点吓人,吴永麟却回报了他一个感激的笑意。 “谢谢你,兄弟,真的不和我们走吗?”吴永麟对着山上吼了一句。 “不了,好好保管好我送给你的礼物,让它发挥他应有的用途。”‘竹竿’说完这些后,便消失在两人的视野中,直到所有的人钻入山洞之后,才将铁链再次吸了上去,而‘竹竿’自己,却没有到达对面的山洞,也许他认生吧。 吴永麟从包袱中摸到了那串熟悉的佛珠,这就是‘竹竿’最后送给他的礼物,而最终他能不能解开里面的秘密,他心里也没谱。 第107章 滴血认亲 此时的墓道中,人头攒动,如果不是这墓室够大,够深,也够这帮人吃一壶的了。 岳飞一直还昏迷不醒,吴永麟早把他交给了张虎背着,平时这哥俩胡混的最多,这真的等对方有难了,才发现绝对不能失去这个兄弟,张虎一直紧张的背着他,生怕他磕着碰着了,而且一直低三下四的求着布兰德,希望他能救救岳飞,他破天荒的学会了一句色目人的语言:“help,help。” “别这样,岳飞这不好好的吗?怎么感觉就像死了爹似的。” “布兰德如果能将岳飞救活,我喊他祖宗都行。” 这里由于只有吴永麟才能和布兰德流利的交流,他上去和布兰德叽里呱啦的交谈起来之后,张虎这个平时马大哈的家伙居然从布兰德的脸上读到了难色,当两人还在那里像讨价还价一样的商量对策的时候,平时从来不求人的张虎居然直接‘扑通’一声跪到了布兰德的面前。 “兰德神医,求求你救救岳飞吧,你让我给你做牛做马都行。” “别丢人现眼的,快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 “黄金有什么用,如果能换回岳飞的命,这里所有的黄金送给布兰德都行。” 这2000多人在吴永麟的指引下,早已到达了那三道墓门前,有些贪心的老百姓,早已染指了藏在耳室中的金叶子,珠玉等物,在钱财面前,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显得那么淡定如初,如果不是吴永麟及时阻止了这一过激的行为,可能这里面早已打成一片了,为了安全起见,他把这些人引到了那十二具佛陀的雕像那里,顺便让花豹带其它人去看看当时他没有打通的另外一条通道。而这间装了金叶子等贵重物品的耳室早已被派人好生看管起来,如果有中饱私囊的,必定严惩不贷。 吴永麟也懒得和他解释了,好心不一定能救回岳飞,岳飞体内的铁片布兰德都帮他取了出来,现在能救回岳飞最好的办法便是帮他输血,但一时半会到那里去给他找最合适的血源,反而成了困扰吴永麟最大的难题。 当吴永麟给布兰德讲出这一个大胆的建议之后,布拉德也是目瞪口呆,匪夷所思,这惊世骇俗的言论早已让他把脑海中以前所学的医学知识从头到尾回忆了一遍,基本没找到对应的蓝本,但他却是一个敢于首个吃螃蟹的领路者,如果这条路可行,其意义将是无法估量的。 “张虎首先战了出来,我身体好,用我的血吧。” “并不是所有的血都能用的,弄一滴血过来试试。” 古人的所谓的‘合血法’也就是“滴血法”,俗称“滴血亲”。其原理是:如果两人有血缘关系,将手同时刺破,血滴入清水中,血即合一,否则不合。由于条件不允许,再加上事态紧急,吴永麟这个时候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吴永麟弄了些清水出来,让张虎滴了一滴鲜血到碗里,最后,当然是岳飞的血没和张虎的血相合,最后张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他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了,只能在旁边干着急。 一连试了几个人,例如茅子兴,周勋,廖大山等人,一个都没有合适的,正当吴永麟准备放弃的时候,一个俏丽的影子出现在吴永麟的背后。 “要不试试我的吧?” 吴永麟看见月灵儿眼都不眨一下就弄了一滴血下去,在两血渐渐靠拢的那一刻,吴永麟想起了这一路的一些事情。 当吴永麟打败拓跋吾宗之后逃跑的那段时间,他发现了月灵儿一个特别的爱好,她不再粘着自己了,而是换了一个对象,那就是岳飞,他们经常聊一些岳飞的家里事,比如家里还有什么人啊等等诸如之类的家事,而岳飞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也几乎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吴永麟对月灵儿新的爱好恶寒不已:原来喜欢捆绑,喜欢不男不女,这次倒好,直接来了个恋童癖,难道她这段时间忍的很痛苦,所以看见岳飞总算暴露出来了? 最让吴永麟忍受不了的是,这两人居然后来一前一后同骑一匹马,有些时候如若无人的手拉着手,所以有一次吴永麟出于私心找岳飞推心置腹了一番。 “今年多大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还问我?”岳飞今天发现吴永麟阴阳怪气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怎么惹到这位吴大掌柜了。 “师傅走之前给我说,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让我好好的看着你,而且反复的给我说:‘永麟啊,飞儿他还小,别让他走上一条不归路啊’。” “吴师哥,你今天是怎么了,我又犯什么错了吗?” “岳飞,你居然都还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这很危险啊。古圣人常说:‘大丈夫志在四方,有国才会有家’,你趁年轻,更应该多学点本领,你这个年龄过早的涉及一些男女之事,会毁了你的,你这种行为叫‘早恋’,知道吗?” “师哥,我只是......” “你别说,听我说,以后离那些想靠近你的不良女子远远的,有什么困扰和我说,我给你指引一条光明大道,别每天只知道使刀弄枪的,从今天起,我教你兵法。” “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 “《孙子兵法》固然有它伟大的一面,但三国时期的诸葛亮和司马懿两人却都是玩智谋的高手,往往能万人敌,十万人敌。” “我们不是有你吗?我就不操那个心了吧?我还是喜欢带兵冲杀。” “万一我哪天不在了呢?我的意思是哪天我被困住了怎么办?那这个时候就必须有个人站出来替我独挡这一面,我的意思你懂吗?” “师哥,我一定好好收敛这贪玩的性子,和你好好学运筹帷幄。” “孺子可教也,今天的谈话稍微凝重了一些,我希望我说的这些你都听进去了,从明天起,每天上午必须到我这里报道,我要亲自监督你学习。” 果然,吴永麟弄了一个沙盘,将那些经典的战役在岳飞面前再次复盘,让这小子眼界和对大局的把握更上了一层楼,而吴永麟把他与月灵儿彼此亲近这危险的苗头恰到好处的化解了,他睡觉的时候都是偷着乐的。 第108章 水径通幽 空气在那一瞬间好像凝固了一番,原本吴永麟觉得似乎有私情的两个人,两滴血液就那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彼此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 “难道你就是岳飞失散了很多年的姐姐?” 吴永麟说完这些话之后,月灵儿呆立在原地,她想从脑海中搜寻有关岳飞的相关记忆,但无论怎么回忆,她始终不记得有这么号人物。 “岳飞是在你走失之后他爹娘,也就是你爹娘后来生出来的,你们之间隔着几岁,我推算了一下你刚到红衫教和你走丢,或者是说你被人有意绑走的那个时间段,刚好与你们的年龄差是吻合的,至于红衫教为什么要绑你,放心,我一定会弄清楚的,我一定帮你讨回公道。”吴永麟早已经对姐弟二人的背景摸的一清二楚。 “难道岳飞真的是我的亲弟弟?” “你不觉得你们两个的一言一行,面相举止,我不客气的说,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现在越看越像。” “那你快快想想办法,救救我这个弟弟啊。” “呵呵,现在事情不就好办了吗?” 吴永麟又道:“你们两个既然是亲姐弟,那这个到处找合适血源的问题就解决了。” 就这样,月灵儿躺在高处,岳飞在低处,布兰德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根细铁管,虽然看不见血液流动的景象,但从月灵儿逐渐由红晕变得苍白的脸蛋,吴永麟心疼的将她搂在怀中,直到吴永麟觉得可以了,才阻止了进一步的输血实验,从此两人成为了史料记载最早的输血相关记录。 吴永麟帮月灵儿冲了一点冰糖水,喂她喝了之后,看见她沉沉的睡去,又喊红袖来好好照顾她,这才走了出来。 站在那个送新守墓人的洞口,他让张虎朝上面射了几箭,最后都‘当当当’的落了下来,毫无疑问,这些人应该做好了防备措施,即使从这里爬上去,他们可能也顶不开上面押着的障碍物。 他曾经用镔铁刀试图打通的那条通道,挖到后面都是大石头了,完全是死路一条,吴永麟着急想找出一条通道,一天一夜都没合过眼了。 “来,吃一口吧。”月灵儿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背后,递给他一个大饼。 “我没胃口,你身子骨弱,你吃吧。” “要不我们一人一半吧。”月灵儿说完,将大饼一分为二,递给了吴永麟一半,两人就在那里干嚼着。 “我怎么觉得这里面好大一股腥味,是不是住着什么飞禽走兽啊?你说它们平时吃什么啊?”月灵儿就一直在他旁边念念叨叨的,可能是休息了很长一段时间,她此刻出奇的精神。 “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这个地方怎么这么大一股腥味。”此时吴永麟和月灵儿刚好坐在两条大蛇把大墓当巢穴的墓道口。 “不是这一句。” “我说这里是不是住着什么飞禽走兽?他们平时吃什么呢?” “啊,哈哈哈哈。”吴永麟像疯了一样直接亲了一口月灵儿的小脸蛋,然后牵着她的葱白小手像个小孩子一样在原地转圈,月灵儿傻呆呆的看着他,她并没有被他转晕,反而被他疯障一般的举动弄的心惊肉跳的,听说受了什么刺激的人都这样,难道他在这里受过什么刺激? 当月灵儿想从他背后将他打晕的时候,吴永麟居然抓住了她挥过来的拳头。 “美女,你要知道背后偷袭人是不对的,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你未来老公,万一打成傻子了,我可能就把你忘记了。” “我还以为你受什么刺激......”月灵儿被吴永麟糊弄的一愣一愣的,一时间变得口齿不清起来。 “知道吗?我想到办法怎么从这鬼地方出去了。” “真的?”月灵儿很怀疑吴永麟此刻的口中之言,脑海中还停留在刚刚的一幕。 “你去帮我准备一根长一点的绳子,我去叫上张虎,等会我们去找出路。” 月灵儿,吴永麟,张虎走入那条充满腥臭味的墓道中之后,月灵儿和张虎忍不住捂住了鼻子,那股带着腐烂味的腥臭让两人忍不住肠道内翻涌一阵,但反观旁边的吴永麟,像个没事人一样,两人为吴永麟不受影响的从容淡定暗自钦佩不已,吴永麟也许是那几天吃多了蛇肉的缘故,体内已经习惯了这种味道,看着两人难受的样子,他还是假意在鼻子上用手扇了扇,口中念念有词。 “这味真冲。”他当然不能将与蛇肉亲密接触的事情透露出来,要不然将来这老婆对自己有多嫌弃,自己本来口味就不重,只是上错了贼船,人总得有自己的小秘密吧。 到达母蛇的尸骸之处,原本白花花的一片早已变成了紫黑色,现在这场面可比当时离开的时候要好太多了。 “四下找找,看看有没有蛇洞之类的。” 最后还是张虎眼尖,在母蛇的身下发现了一个黑幽幽的洞穴,吴永麟用镔铁刀从墙壁上切下一块手掌般大小的墙砖,直接将砖块丢入了那黑幽幽的洞中。 “咚”的一声,砖块落水的声音清晰传入了三人的耳膜中,而且水面似乎离墓室并不太远,一时间,三人欣喜若狂。 “快点找几个兄弟找点趁手的家伙事,把这里挖开,既然这两条大蛇能从这里进来,那代表就能从这里出去。” “这里明明只有一条大蛇,你怎么说有两条?” “还有一条被我们拖走了。” “听说蛇肉味道还不错。”张虎说完这句话之后,吴永麟掐死他的心都有了,而月灵儿好像也明白了什么,直接像躲瘟疫一样和吴永麟立刻隔开了一段距离。 当可以容数人通过的一个大洞被刨出来之后,吴永麟和张虎先后跳了下去,他们身上捆绑着同一条绳子,以防有任何意外发生。 ‘扑通’两声后,两人先后跳入了冰冷湍流的地下泉水之中,如果不是身上系着的那条绳子,两人不知道要被冲到什么地方去了,唯一庆幸的是两人掉下来的洞口离水面还有一点的距离,以至于他们不会因为呼吸不顺畅而窒息。 “师兄,现在怎么办?是往上面走?还是往下走?” “你不想见阎王爷就跟着我往上走。” 吴永麟其实心里也没底,但逆流而上应该问题不大,至于能游到什么地方,只能碰碰运气了。 第109章 神秘人 胡正彦总算追上了那队人,确切的说是只看到了这些人留下的一些足迹,他们就那么凭空消失了,看着悬挂在高空的两条铁链和随意丢弃于地上的一些黑色的木头,而高空的洞口中时不时露出一个个人头,胡正彦气的吹胡子瞪眼,但最后他冷静下来之后,让人拿出了这一带的随军地图。 他以前派人到吐蕃打探消息的时候,那些人也是无意中找到了一条可以偷偷潜入到吐蕃的水道,但这几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些人一旦入了水,就再也没回来过,也许里面藏着什么诡异的东西,让这些探子逐渐放弃了这条通道。 胡正彦是知道这件事情的,毕竟很多重要的事情必须经过他的首肯才能执行,如果这帮人误入了这条水道,如果侥幸活了下来,以后再想抓住他可就比登天还难了。 当一条黑幽幽的水道出现在西夷兵面前的时候,一阵阴风吹过,那些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那些人知道里面也许藏着什么庞然大物,但迫于后面胡正彦的压力,还是小心翼翼,浑身抖个不停的钻了进去,这些人没进去多久,就鬼哭狼嚎的跑了出来,浑身上下好像被什么东西抓扯过,到处伤痕累累,血流不止。 “里面那些鬼东西要吸人血,要吸人血。” “慌什么,自己看。” 在离洞口的那些地方,一个个西夷兵居然升起了一堆堆炭火,他们的刀剑上也不知道穿着什么东西在哪里滋溜溜的烤着,隔近了都能闻到一股肉香味,有些人早已着急上火的将那些香喷喷的东西送入了口中,隔近了都能听见‘咯嘣脆’的脆骨被咬断的声音,那些逃出来的西夷兵也加入了这场狼吞虎咽的美味大战中。 “这什么啊,这能吃吗?”刚刚拿过一个被烤的香滋滋的翅膀一样的东西好奇的问道。 “放心吃吧,这个叫高原大蝙蝠,也许这些东西正躲在水道里面冬眠,这一身的油腻早就消耗光了,这个时节享受它们再恰当不过了。” 就这样,数十只高原大蝙蝠一会的功夫早就被消灭的干干净净,有些胆子大的居然主动提出到水道再去探探。 胡正彦很满意现在这些人的状态,偶尔做些出格的事情他是不会放在心上的,只要把这些人的信心提起来了,他们才有机会战胜吴永麟那帮人。 之后,下水的人越来越多,当发现恐惧与障碍物被扫除之后,胡正彦也跟着钻了进去。 ***** 吴永麟和张虎完全在水流中稳不住身形,最后还是吴永麟想了一个办法,但这极度考验人的闭气功,张虎这‘浪里小白龙’都没有把握能做到。 还是吴永麟首先抱着一块从角落里被流水冲刷的滑溜溜的沉石没入了水中,往上游一步一步艰难的走了上去,此时他已经去掉了背后的绳子,而是将整根捆在了腰上。 正当张虎准备也下水的时候,月灵儿也滑了下来,四周没看见吴永麟的影子,焦急的问道:“他呢?” “那不正在水里漫步吗?” “他想干嘛?” “给我们这些人找出路,我有时候觉得这个人疯起来谁都怕他,也不知道他这些法子从哪里学来的?简直都是一些不要命的做法。” “希望他能撑住。” 此时的吴永麟,早已将闭气的功夫发挥到了极限,双眼通红,脸色由于缺氧变得越来越难看,由于此处的水道存在一个落差,他每行走一步要付出极大的努力,怀中的石头他觉得越来越重,很多时刻都想放弃,让自己浮出水面吸几口新鲜的空气,但想着背后被困住的那2000多人,他还是忍住了。 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手中的石头早已经和他融为了一体,脚下的步子机械的迈动着。当他最后实在没有了力气,口中已经开始猛灌入那些冰冷的地下水,身子准备随波逐流的时候,一个身影跳了下来,将他从水里拉了上来,在他昏迷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身体好像被人倒立了很久,直到吐出了那些吞下去的地下水,他才渐渐活了过来,而后他才安稳的昏睡过去,直到那人发现他没事之后,又才悄悄离去。 处于下游的张虎学着吴永麟试了几次,都无功而返,要么石头被冲走了,要么自己在水下摔倒了,而岸上的月灵儿焦急的看着周围的一切,她知道吴永麟已经快下去一个多时辰了,而现在完全没有他的任何消息,她很想入水去找他,但这几日连续给岳飞输血之后,她变得虚弱不堪,在原地是有心无力,而吴永麟对她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千万别碰冰水,要不然容易落下病根。 如果他真的走了,我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当她恍惚的几欲晕厥过去的时候,张虎好像发现了什么,直接扑了过去,水里面飘过来一根绳子,张虎扯了扯,紧绷绷的,毫无疑问,他那神通广大的吴师哥又成功了。 当吴永麟从上游再次露出头的时候,旁边的月灵儿早已孤泪与红霞齐飞,她心中那个无所不能的天又再次回到了她的身边。 此时水中的吴永麟独自的想着自己的心事,从他在岸边清醒的那一刻起,他试图想找到救他的那个恩人,他在周围转了一圈,并无所获。由于当时他处在意识游离状态,对于救他的人是男是女他完全不记得了,他只记得那个人好像力气还挺大,居然将他能倒立起来,应该是个男人无疑了。 “让人家担心死了。”月灵儿娇滴滴的说道,眼中包含了无限的柔情蜜意。 “美女,你这个断句有点问题,‘让人家担心,死了’,我这不是活生生的站在你面前吗?”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我必须要惩罚一下你。” 吴永麟说完,直接抱起了月灵儿,张虎实在受不了这旖旎的一幕,一头扎入了冰冷的地下水中,顺着吴永麟放下来的绳子慢慢的摸了过去,虽然中途还是呛了几口冷水,但可比刚刚反复冲刷回原地的感觉强太多了。 第110章 旧人事,旧人了 潮湿的水道里散发着各种腐败的气味,也许这里好多年都没人涉猎过了,待久了让人忍不住头晕胸闷。越往上走,水道越来越浅,水势也渐渐缓慢了下来,到后来浅滩的部分仅仅只淹没到脚踝部分了,人行走在里面,发出‘哗哗哗’的水响。 在水道的尽头却分成了大小不一,形态万千的各种支流孔洞,有圆形的,有三角形的,有方形的,就像一个个蜂巢一样,唯一能容人通过的只有三条水道。吴永麟张虎本来想分开行动的,但月灵儿走之前对张虎交待了,必须和他一刻都不能分开,她可不想让吴永麟再次冒不必要的险了。 前面的两条水道他们花了很久的时间不停的摸索,但最终是越走越窄,最后甚至连爬都爬不动了,在第二条水道的尽头,发生了这尴尬的这一幕。 “师兄,前面没路了,我感觉自己好像被卡住了,能拉我一把吗?” 吴永麟试着拉了拉他那肥硕的身躯,居然纹丝不动,可想而知,这次又遇到大麻烦了。 “头能转到肩头位置吗?” “我试试,应该问题不大。” “那我动手了哈。” 吴永麟不拉反推,直接将他整个身躯将洞口堵了个严严实实,而此时的张虎却慌了。 “师哥,你干嘛,你不拉我也不要落井下石啊。” “我这是泉眼塞猪。” “啊。” 张虎压在肩膀上的头看见吴永麟居然朝自己的大屁股来了两脚之后,他痛苦的挣扎了一番后,他发现自己再也动弹不了了,他就像个塞子一样被紧紧的塞入了一个酒瓶的瓶口处,里面的痛苦只有他才能懂。 “先老老实实保持这个姿势别动,等会我把你拔出来。” “师哥,你别走啊,别让我一个人待在这里,我怕黑。” 张虎刚刚很后悔没有在左耳里面塞一点东西,因为他堵住了原本该从小洞中流出来的冰水,而吴永麟那几下,让这些冰水无处可流,直接在张虎的前方形成了一堵水墙,而且水越聚越多,张虎明显感觉自己的鼓膜已经承受不了这种压力,脑袋里痛的快要爆开了。 就在这紧要关头,一股奇大的力量从他双腿处传来,而原本卡在洞口处的身躯,被人像萝卜一样拔了出来,随着急灌而出的冷水,两人被冲出了老远才稳住身形。 “我刚刚还以为师哥你不管我了呢。”张虎捂着现在暂时还没有恢复听觉,还‘嗡嗡嗡’响个不停的左耳心有余悸的说道。 “你该减减肥了,如果不是我刚刚以进为退,让这水势形成一道落差,你可能就要成为被压在五指山下的孙悟空了。” 在休息一阵后,吴永麟又和张虎朝第三处水道走去,而当他们走到一半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个明显的打叉的符号,那是用水草交叉系在一起的,最让他觉得奇怪的是,这水道中变得异常安静,好像前面有什么在等着他们一样,而这个留记号的人,又有什么目的呢? 当两人还在苦苦思索到底是进还是退的时候,水道的两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等他们走进了一看,果然像那个记号所标注的那样,这里果然是危机重重,他们两的进和退路都已经被密密麻麻的西夷兵堵住了。 “吴永麟,我总算等到你自投罗网了,想不到你也有今天,放心,来年的今日,我一点给你多烧点纸钱。”此人便是从水道的另外一处通道穿插进来的胡正彦,他们早就在此处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着吴永麟进入他们的埋伏圈。 “你我都老相识了,何必带这么多人来陪你下地狱呢?” 吴永麟声如洪钟,震的水道中回音阵阵,但瞬间被数千人冲过来的怒吼声淹没了。 张虎朝胡正彦刚刚露头的位置射了一箭,他这一箭几乎灌入了七分的力道,在射中当头的一人之后,利箭从那人的胸前透穿而过,而后直到贯穿了三人才在第四人的身上停了下来,早已把站在第四人之后的胡正彦吓的冷汗涔涔,直接又在前面拉了数个挡箭牌,他可不想真的陪着吴永麟一起上路。 吴永麟早已抽出了镔铁刀,朝胡正彦所在的位置扑了过去,他深知擒贼先擒王的道理。镔铁宝刀所刀之处,西夷兵的头颅和武器居然同时分家,通道里血肉横飞,嘶吼声连绵不绝,那些西夷人早已被这种气势所迫,由于水道狭窄,人都挤在一处,人多的优势发挥不出来,再被吴永麟和张虎这一冲杀,后面的西夷兵被前面的人一挤压,就像多米骨牌一样倒下了一大片。 水道里早已尸骸便野,血气冲天,如果不是胡正彦在旁边督战,估计这些人早就撤了。 “嗖嗖嗖”数箭朝还在水道里誓死拼杀的西夷兵,张虎,吴永麟的身上射了过去,胡正彦现在完全顾不得自己人了,居然让弓箭手不计死伤的朝水道里乱射起来。 吴永麟刀舞如风,刚刚与西夷兵的厮杀消耗了不少气力,对于如飞蝗般射过来的箭矢,已是有心无力,虽然护住了前胸的关键部位,左胳膊上却中了两箭,鲜血已经染红了他的衣襟。反观旁边的张虎,也没好到哪里去,他腿上肩上分别中了一箭,但暂时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但战斗力却大打折扣。 旁边的西夷兵本来被两人的气势所吓,此时看见两人受伤,又像一个个吸血的蚂蟥般扑了上来,虽然也没讨到什么好处,但在吴永麟,张虎的身后,胳膊上补上一刀,一枪之后,让这些人兴奋莫名,原来这个传说中的人也是血肉之躯,只要我们再这么冲过去,这两人必当成为我们刀下的亡魂。 “取吴永麟项上人头者,赏万金,加官三级。” 胡正彦这一重赏之言才出口,那帮西夷兵像一匹匹发现猎物,饥饿了很久的饿狼不要命的再次扑了上去。 “隆隆隆。”让胡正彦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背后他原本让石魂用巨石截流的这条水道居然奔涌过来一道一人高的水柱,水势带着千军万马之势,让这些人早没有了战斗的欲望,纷纷朝吴永麟刚刚进来的水道的入口不要命的奔了过去。 当水柱涌过来的时候,吴永麟,张虎,胡正彦和那些西夷兵像一条条活鱼一样被冲了出去,还好张虎机灵,在去路上抓住了那根绳子,而其他人,早已被冲的没影了。 在吴永麟试图抓住胡正彦的衣衫之后,胡正彦居然抽出了一把短刀,直接割断了衣衫,让自己的身躯没入了接连而至的水浪中,他可不想欠这个人任何的人情,就这样,在吴永麟和张虎的目送中,胡正彦因为自己的高傲与固执走完了人生的尽头。 第111章 浮光掠影 周勋,茅子兴等人的头顶上传来一阵阵‘叮叮当当’的铁器与石板敲击的声音,刚刚他们亲眼目睹了孔洞下面一个个西夷兵被大水冲走的吓人场面,当伤痕累累的张虎爬上来说发现了一条新的墓道之后,这些人原本的低迷被热烈的情绪所点燃了,这一次拜吴永麟所赐,他们又能化险为夷了。 ‘砰’的一声过后,一道青黄的光与影出现在众人所在的头顶,而后,祁连,月灵儿,岳飞等人分别从这个头顶的蜿蜒顶洞被送了上去,其它身体没大碍的人,基本都从下面涉水而过。 月灵儿此刻从孔洞中被一双大手轻易的拉了上来,当她看见眼前的一切的时候,她完全惊呆了,她的眼前居然还有一道墓门,墓门口一左一右有两条威武的镇墓兽,透着青黄的灯火,镇墓兽的眼睛泛着幽绿幽绿的寒光,让人背脊生凉,如果有人敢打墓主人的主意,将会被镇墓兽中锁住的灵魂盯上,让你万劫不复。 “这上面怎么还有一个古墓,听古人说,如果出现这种墓中墓,下面的那些人被这人镇在下面,将永世不得翻身。”月灵儿对于这种格局居然还有一定的了解,让旁边的吴永麟对她忍不住刮目相看。 “其实古来由于很难寻到风水极佳的墓地,那种父子同穴,夫妻同穴的例子不在少数,而上面这位墓主人可能早就为别人做了嫁衣。” “你的意思是?” “如果修墓的钱财是你出的,人手也是你出的,而且让你修墓的那人一直在用一件不可告人的秘密在威胁你,你会怎么做?” “杀人灭口,一了百了。”刚刚爬上来的茅子兴此言一出,引起一片哗然。 “茅大哥说的没错,最好的办法是在封墓道的那一天将知道这一切的人全部抹杀掉,而且不停的派人来看守这处古墓,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这条偷偷挖出来的墓道的尽头也应该有一个窥探者。” “如果这上下古墓成为了一家人,那就不存在谁压谁了,因为大家都是一家人了嘛。”月灵儿现在居然也能一点就透,让旁边的吴永麟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哪天我们能正真的成为一家人呢?月寨主?”吴永麟想趁火打劫,但月灵儿对她撅了噘嘴巴,然后一溜烟的跑到旁边去接应红衫寨的其他女子去了。 其实当日‘竹竿’有些事情对吴永麟吞吞吐吐的,他就猜到了这里面的门道,而‘竹竿’甚至对盖棺封门这件事只字不提,他就觉得里面有猫腻,当他亲眼看见这座墓上墓的时候,他便将这一想法提了出来,对于真相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许只有山对面的‘竹竿’才知道了。 “花豹‘断剑’呢?怎么没看见它?”吴永麟好像已经习惯了花豹的形影不离,此刻它没跟上来,反而有点不自在。 “可能跑到哪给小可爱喂奶去了吧。” “也许吧。”吴永麟总觉得有些东西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当某些分别在眼前的时候,某些感情也许已经超越了人与人之间的情谊,同样的让人感到不舍。 吴永麟此时像条土拨鼠一样在一条拥挤的圆溜溜的土洞中挪动,一个时辰前从这里爬出去的两位兄弟到现在还没回来,吴永麟放心不下,便和茅子兴,周勋三人出来打探一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当周勋从圆洞中爬出来的时候,眼前出现了让他此生再也难以忘记的一幕:到处盛开着一朵朵水晶之花,流光溢彩,美不胜收,在周勋的前面有一座没有栏杆的水晶之桥,隔着一段距离,周勋在水晶桥的下面居然看见一座彩虹桥,最诡异的是,他居然忍不住想去抓住那道彩虹,而脚下没有站住身形,居然直接掉了下去。 “小心。”才从圆洞中出来的茅子兴和吴永麟发现周勋居然直接往脚下深不见底的裂缝中迈过去的时候,直接在背后抓住了他。 “我这是怎么了?”慢慢醒过来的周勋幽幽的问道,刚刚的一幕让他不愿再次想起,他明明觉得自己是按照自己内心的想法来做的,为什么却偏偏错了呢? “你这种叫晕光,当你往下看的时候,周围的一切会在你的脑海中形成一个错误的影子,而影子会传到你的脑部神经,发出一个错误的指令,让你做出下一步很有可能粉身碎骨的动作。” “你的意思是?” “我们过这座水晶桥的时候千万不能往下看,要不然会出现晕光。” 当吴永麟直视前方,安然无恙的到达对面之后,茅子兴和周勋也学着他那样通过了那道水晶桥。吴永麟当然不能告诉他们这是光的海市蜃楼现象,这里面涉及了太多的光学原理,估计一晚上都说不完,他只是说以前的老爹给他讲的,所以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茅子兴和周勋倒没有刨根问底。 水晶桥的尽头是一个拥挤的平台,而平台的尽头靠近冰壁的地方有一处弧形的狭窄冰道,冰道刚刚只容一只脚的距离,有些地段甚至还有点拥挤,而且冰道旁边的冰壁上没有可以稳住身形的抓取之物,而且弧形冰道弧度越来越大,在平台上完全看不到后面的详细情况,如果有人隐藏在弧形冰道的尽头,给那些想通过这里人来那么一下,估计很难躲过这人的毒手。 当吴永麟正准备小心翼翼的走上那条冰道的时候,一条黄色的箭影窜了出来,那就是花豹‘断剑’,它代替吴永麟首先跃了过去,当了第一个探路者。 隐藏在暗处的偷袭者也许没料到会跳出来这么一条东西,错过了最佳的动手时机,而吴永麟隔着他还有一段距离。 就在那人挥着一把长枪想要将吴永麟捅下深不见底的裂缝的时候,那条花豹再次扑了上来,由于那人身形没稳住,直接被花豹咬住了一条腿,而花豹的冲势过大,这一人一兽同时掉入了裂缝,深谷中传来撕心裂肺的呐喊,而此时的吴永麟,早已热泪满面。 也许花豹早已明白了是吴永麟在捆绑埔离的柱子上动了手脚,而他们又帮它找回了失散的小花豹,这有灵性的花豹‘断剑’无时无刻都没有忘记这份恩情,在吴永麟有危险的时候,它数次挺身而出,古墓巨蛇,冰壁的那惊险一跳,再到这一次的弧形冰道,它总算还完了吴永麟所有的恩情。 当月灵儿提议将小可爱带走,但吴永麟却将它放回了大自然,不经历风雨,又怎么能成长起来,也许,花豹‘断剑’正在某一个地方等着小可爱和它再次团聚,而且他们即将到的地方在高海拔地带,如果将它带过去,很有可能会害了它,月灵儿觉得吴永麟说的有道理,不得不作罢。 吴永麟站在裂缝的边缘,他仿佛看见了两道疾驰而行的掠影,它们时不时回头望望,似乎等着某些人再次出现,继续那未了缘。 第112章 正二八百的正经人 守得云开见月明,经过几天几夜在暗无天日的甬道中连续的前行之后,吴永麟等人总算横穿了祁连山脉的大雪山,来到了隶属于吐蕃的刚察境内(就是现在的青海省刚察县,卫朝的时候青海隶属于吐蕃),他手上现在拿着一副地图,是从在弧形冰道上想偷袭他的那人寄住的小屋里搜出来的。此时的脚下,已经是吐蕃的疆土,虽然西夷人的追击已经远去,但吐蕃人是否能友好的接纳他们,他们不得而知。 多罗巴双眼中流露出的精芒之色也深深的感染了众人,经过这数年的在外漂泊之后,他总算回到了梦里无数次无法企及的这片熟悉的热土。多罗巴居然激动得直接跪在了地上,弯下他的虎背熊腰,用他的唇深情的热吻着脚下的这片土地,旁边的人都不忍心去打扰,因为过了一会之后,多罗巴饱含热泪,哽咽不止,直到吴永麟走到他旁边宽慰了他几句,他才收敛了激动不已的情绪。 “能重新回到自己的家乡应该高兴才对。” 吴永麟宽慰多罗巴的同时,望了望天空,此时天上繁星点点,凭天上星斗所在的位置来看,应该是子夜时分。多罗巴这一辈子至少还有盼头,而自己的家乡,在那遥远的二十一世纪,毫无疑问,自己可能永远也回不去了,吴永麟在这个时代一直还找不到家的感觉。在锡城的那三年,他的心中也是有遗憾的,因为他始终都没能等到自己的未婚妻,家里没有一个女人不可称之为一个家。锡城被毁之后,金陵老宅或许成为了他将来平定天下之后的唯一去处,而对于金陵,他却没一点留恋之情,他在那里呆的时间满打满算也不过十天,但内心深处的另外一个灵魂,却提醒他常回家看看。至于到底是舍不得那里的老宅还是留恋那里的人,吴永麟朦朦胧胧中似乎看见了一个倩影,但一直不能有具体的容貌,也许那小子也在防着自己,怕自己捷足先登吧。 月灵儿将红衫寨的众人安顿好后,来到了吴永麟的旁边,小鸟依人般挽着他另外一条未受伤的胳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感受他的脸颊朝她的发髻靠过来的时候,直接将吴永麟的手臂环绕到了她柔若无骨的小腰上,当吴永麟的手掌有意无意的在她的腰眼上摩挲揉捏一阵后,月灵儿银牙轻轻的咬住下唇,霞烧脸颊,内心一股无名的火热在逐渐让她的身姿在轻轻颤抖,当吴永麟像个木头一样在那里想着自己的心事,并没有下一步的行动之后,月灵儿的内心居然有一点小小的失落。 “我们在这里会有自己的家吗?”月灵儿试探性的问了一句,这已经是她这辈子离开红衫寨后走的最远的一次了,对眼前的一切,她是陌生的,但却有着深深的一份期许,如果能在这里安定下来,她就能嫁给他了,如果可以,她还会有两个儿子,想起这些,她刚刚平复的心情又开始激荡起来。 “面包会有的,苹果也会有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什么是面包?” “就是布拉德家乡的馒头,不过不是蒸出来的,而是烤出来的,家里有机会我做给你吃。” 月灵儿再次和他依偎在了一起,不过这次不是在他的旁边,而是直接扎入了他的怀中,同时把他的虎掌按到了她的小腹之处,离她的那对紧致的酥胸只有半寸左右的距离,而今天这个吴永麟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完全不懂月灵儿的投怀送抱,对于这送到手的风情,居然无动于衷,正经的不能再正经了。 此时的吴永麟,心思完全没有放在这上面。卫朝这几年对吐蕃连连用兵,死于卫朝人手里的吐蕃人不计其数,如果真的让吐蕃的那些兵卫看见自己这帮卫朝人,估计会对这二千多人赶尽杀绝,即使不死,也会成为那些吐蕃贵族的奴隶,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其实在踏进这片领土的时候,他们只是从狼窝换到了虎穴。 唯一的筹码多罗巴,毕竟人走茶凉,有多少人还能念及旧情,让吐蕃人能对他们网开一面,吴永麟其实并没有抱多大的信心,与其这样被动挨打,任人宰割,不如主动出击,弄清了这伙人的态度,才好对症下药。 “你今天这是怎么了?”躺在他怀里的月灵儿最后忍不住好奇的问道,她刚刚看见吴永麟时而蹙眉,时而闭眼沉思,时而目视远方,时而呆呆凝望。 “未来老婆大人,喜欢这个地方吗?” 此刻虽然看不见远处的风景,但他们所处的半山腰的位置依然能望见不远处的一片平原,似乎能听见牛‘哞’的鼾语之音,而且听着数量好像还不少。 “如果能像红衫寨的时候在这里安营扎寨下来,过一番富足美好的日子,那该有多好。” 当月灵儿还在憧憬着未来的美好一切的时候,在离牛群不远的山坡上出现了一双双绿油油的光芒,让人背后发凉。当吴永麟还以为是吐蕃士兵发现了他们,而派出部队对他们进行围剿的时候,长江,春红却出现在他和月灵儿的面前,春红这小妮子虽然说见惯了两人如若旁人的爱恋,当时他们是从侧面走过来的,从那个方向看,吴永麟的大手好像抚摸在月灵儿的酥胸上,让她小脸绯红,当时还忍不住扯了扯长江的衣袖。 吴永麟此时也懒得去理他们两人脸部的表情,急匆匆的问道:“前面是怎么回事?” “吴掌柜放心好了,那是一群狼,数量还不少,但他们的目标好像不是我们,而是在山脚下呼呼大睡的一群野牛。” “切不可大意,随时注意山下的动静,如果这些狼觊觎人肉的味道,定让它们有去无回。” 吴永麟话音才落,那些獠牙闪着寒光的恶狼朝那些牛群扑了过去,但最让吴永麟等人奇怪的是,这些恶狼并没有将牛群包围在一起,而是留出了一道道豁口,似乎在等着那些牛群从豁口处突围,这一场牛与狼之间的恶斗,在子夜时分开始了让吴永麟等人震撼不已的较量。 第113章 狼的智慧 吴永麟现在所处的位置在青海称之为野牛谷,每到开春的时候,成群结队的野牛会迁徙到这里,开始繁衍生息,野牛与用来耕地的黄牛,水牛等完全不同,黄牛,水牛等经过数代的鞭笞奴役之后,野性全无,只剩下了一身用来耕作,拉东西的蛮力。而野牛则完全不同,他们的体型偏瘦,速度几乎与野马一般无二,最关键的是他们的头上还盯着一双锋利的牛角,与野马,羚羊等只会逃跑的个性不同,这些野牛会奋起反抗,当如小山一样的野牛朝你冲过来的时候,如果你没有一快红布作为诱饵,几乎很难逃过被顶翻或者被踩成肉泥的悲惨命运。 曾经有人对西班牙的那些斗牛做过统计,那些飞驰冲过来的疯牛造成的冲力,和马路上迎面开过来速度有100公里每小时的汽车几乎没什么区别,所以说,除非不要命了,否则别去惹那玩意,西班牙的那些斗牛士是拿生命在找刺激。 外围的几头野牛似乎感应到了这即将到来的危险气息,‘呼’的一声站了起来,这些没义气的家伙居然来不及提醒还在熟睡的同类,迈开四蹄,‘轰轰轰’的朝群狼留出来的豁口奔涌而去,而旁边刚刚还在酣睡的牛群,似乎感受到了这地动山摇的气息,纷纷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前赴后继的从群狼留出的豁口逃离了被宰割的悲惨命运,这也许才是通知队友逃离的正确姿势。 “嗷呜......”当一串震溃的嚎叫响彻山谷之后,这犹如冲锋般的号角,让原本的豁口居然很默契的连接在了一起,而吴永麟此刻看了看洒满星光的山谷,里面剩下的野牛不多了,而逃去的野牛,并没有再次返回的点点迹象,让这剩下的野牛成为了一支孤军。 “假如你现在是这几头野牛,你会怎么办?”月灵儿高深莫测的问了问旁边看得出神的吴永麟。 “还能怎么办?躺着等死呗。” “你也太没出息了吧。” “知道吗?狼是世界上最具有团队精神的动物,它所拥有的智慧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如果不是我们的祖先首先学会了直立行走,而站在了整条食物链的终端,很有可能它们将成为这条食物链的统治者。” 吴永麟发觉自己扯的有点远了,月灵儿等人对于远古的了解几乎是一片空白,对于适者生存的法则更不可能有所涉及,看见几人云里雾里的,便连忙又解释。 “我的意思是狼其实和人一样聪明。” “那会不会有狼人?”月灵儿脑洞大开的问道。 “布兰德的家乡盛产这些。(国外经常出现那些什么狼人之类的传说,成为了后世小说,电影的蓝本,我想不会空穴来风吧。)” “这布兰德难怪要跑到我们这里来,原来是为了躲避这些狼人。” 吴永麟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对月灵儿的很傻很天真不忍心戳破,只是爱抚的摸了摸她的螓首,然后又开始关注山谷中的一举一动。 现在的山谷中狼的数量完全占了很大的优势,而且这些狼有组织有预谋的开始对剩下的那一匹匹野牛进行分割包围,或许是害怕野牛冲刺的力量,它们只是围而不攻,逐渐在消耗中间被困野牛的锐气。 “为什么这野牛不知道冲出去呢?” “因为它害怕了,本来它们是很有机会冲出去的,但在这个包围圈里呆久了之后,只会让这种恐惧越来越大。就像一个人被包围之后,会将注意力提高到极限,但人如果长时间的处在这种精神紧张的防备状态,其实到后来往往会不攻自破,或者说只用付出极小的代价便会让对方失守。” “这些狼不会有这么聪明吧?” “那我再给你说个例子:如果我手头上有一竿只能承受一斤多重量的鱼竿,被一条十斤多重的肥鱼咬钩了怎么办?” “我会拿个鱼网把它舀起来啊,你笨啊。” “如果没有鱼网,你也不能获得其他人的帮助呢?” 月灵儿陷入了沉思,也许是从来没遇到过这么考脑袋的问题,央求吴永麟给出正确的答案。 “其实和这头被包围的野牛的道理是一样的,鱼咬钩了,就等于进入了你的包围圈,你只要控制好收与放的力道,让这条肥鱼在你的手中渐渐消耗掉他的气力,你便能力挽狂澜,你知道吗?曾经有一个老头钓起过一条千斤多重的一条大鱼,他与那条大鱼消耗了两天两夜,才将那条大鱼制服。” 围住野牛的狼群分别从不同的地方开始对野牛进行恫吓,就像击鼓传花一样,每条狼都有出手的机会,而下面的野牛,似乎被这车轮战所累,有几头野牛干脆放弃了转圈,等待着悲惨的那一刻来临。 这些恶狼的智慧简直超出了吴永麟等人的想象,因为对于放弃反抗的野牛,他们并不急于攻击,而是在等待,因为旁边还有几头负隅顽抗的家伙还在作最后的挣扎。 吴永麟思付了一番:觉得可能是狼群怕野牛发出的痛苦的喊叫激发其他野牛的凶性,造成难以收拾的局面,而这些狼,确实是太有耐心了一点。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对于那些包围圈内的野牛也许度日如年,当最后一头野牛也累的倒下的时候,狼群在‘嗷呜......’一声的嚎叫中对早已缴械投降的野牛发起了最后的冲锋,一时间,哀嚎声,撕咬声成为了山谷中不和谐的乐章,让旁边的月灵儿,春红等女子纷纷扭过头,再也不忍心往下看了。 “那里怎么还有一头野牛,那些狼怎么像看犯人一样的看着它,难道在等着这些狼群的首领最后来享用?”月灵儿转过头的时候,对于在边缘处剩下的最后一头没有被攻击的野牛好奇的问道。 “如果我猜的没错,这头野牛将成为这些狼群放回去的引路者与间谍。” “你别逗了吧。” “这头野牛将会被再次释放,当然是等狼群享用完美食之后,而这头被释放的野牛,将再次回到野牛群的身边,而跟踪在后面的狼群再次将利用分割战术,再次饱餐一顿。” 吴永麟说完,月灵儿,长江,春红等人大惊失色,这匪夷所思的见解让他们呆立在原地,而当最后那头野牛正如吴永麟所说的那样被放走之后,数条狼影悄悄的跟了上去。原本只当做是笑话的三人额头冒出了阵阵冷汗,如果将来这些狼对付的是我们这些人?那我们该怎么办? 山谷中闪现一个高大的狼影,那个头比其他恶狼整整高了一截,它回头的时候无意的望向了吴永麟等人的方向,好像再说:等我解决了那群野牛,下一个目标将是你们。 第114章 放羊的少年 一顶顶白云一样的毡帐规整有序的排列在这恬静的原野上,放眼四目,周围有一坨坨肥壮的绵羊,俊美的烈马,还有堆积如小山一样的牧草,显示了这些靠放牧为生的牧民生活的美好富足。 在那些烈马的缝隙中,夹杂着一个瘦弱的影子,他的脚下放着一桶清水,手上拿着一把刷子在帮那些烈马梳洗漂亮的鬃毛,从烈马的颈部,胸部,背部,最后一直搓洗到马儿的四肢,他就像一个为别人搓澡的技师,让自己的客人获得无上的享受。当烈马‘咴咴’的发出一声长鸣,然后抖掉鬃毛上的水珠时,会溅得旁边的少年全身都是,少年不以为意,会笑嘻嘻的用双手抚摸上它的脖子,用自己的脸庞和它亲热的蹭一蹭,之后,他会给烈马拖过来一点干草,算是相当于给它们的一点点奖励吧。 这个出生于吐蕃,却带有汉人血统的少年,从呱呱落地的那一天起,和他的母亲一起受尽了这些亲族不怀好意的各种白眼和惩罚。他的童年基本都是一个人过的,在这几百人杂居的地方,他一个朋友都没交到,他的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被征召去协防青塘城抵御卫朝的进攻,而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唯一疼爱他的一位同宗叔叔,也在很多年前就神秘的失踪了。 端木雄的母亲在他四岁左右的时候也撒手人寰了,他的母亲唯一能留给他的一份礼物是给了他一个汉人的名字---端木雄,因为她是汉人,她根本不懂那些吐蕃人的语言,她很多年前是被端木雄的父亲劫掠回来的,她和他或许根本就没有感情,他根本就没把她当一回事,他只是把她当成了泄欲的工具,如果不是因为她怀上了他的孩子,她很有可能被送给其它的亲族了,因为她只是他的奴隶。 所以,她给自己的孩子起了一个汉人的名字,在端木雄很小的时候,她就开始教端木雄卫朝的语言,也因为如此,他更被当成了一个异类,虽然身体里面流着一半吐蕃人的血液,但过的还是汉人奴隶一般的生活。 端木雄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情便是给牧场里的各种羊,马拾取粪便,做完这之后,便是给马喂一些干草,清水之类的,草草的吃完连猪可能都不会吃的早饭之后,他便挥舞着他的鞭子,赶着羊圈里的几百头羊到周围的草场开始他最惬意的一天:他可以随意的咬着一根甘草,躺在舒服的草场上,翘起他的二郎腿,看着天上的蓝天白云,任凭他的思绪飘荡在这广阔的草原,只有在这一刻,他才是最轻松,最无忧无虑的。 夕阳西斜,快乐的一天就这么不知不觉的结束了,端木雄挥舞着鞭子,将这些吃饱了的羊群往回赶的时候,前方的一阵动静让他紧张到了极点,一阵狼嚎,确切的说是两声悠长的狼嚎,那种好像在招呼同伴的嚎叫,让他抓紧时间准备离开这是非之地。 吐蕃产狼,但不打狼,因为吐蕃人死后,会水葬或者天葬,自己的那些祖先的尸体很有可能进入了那些恶狼的肚子里面,这象征着灵魂不灭和轮回往复的承继之躯,自然成为了吐蕃人不可侵犯的灵兽。所以,更多的吐蕃人在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都是躲得远远的或者采取防御的态势,在万不得已的时候,是不会主动进攻的。 端木雄将那些羊群赶到相对安全的地界,因为回聚集点只有那一条小径,他只要在远处把鞭子甩的‘啪啪’响,那些羊群便会听话的往回家的路上走去,更何况后面还有两只狼在后面嚎叫,即使不用端木雄甩鞭子,这群羊早已甩着肥嘟嘟的屁股往回跑了。端木雄本来想立刻就回去的,但当远远的看着两头巨狼和一群秃鹫在那里大打出手的时候,忍不住内心的好奇,偷偷的摸了上去。 隔着数十米距离的时候,端木雄闻到了一股奇臭无比的腐肉的味道,即使他这种闻惯了马蛋羊粪的人都忍不住捏住了鼻子。看着那死去动物的脑袋上顶着带有皱褶外圈的螺纹头角,他可以判断这是一只羚羊,应该死了很多天了,这对羚羊角在市面上还能卖到很高的价钱,他的内心开始激动起来。 为什么端木雄对这个东西这么熟悉?因为他的主人,也就是端木雄死去父亲的弟弟就是以这个起家的。而这些年,这一带由于狩猎过度,羚羊几乎已经快灭绝了,羚羊角更成为了奇货可居的物品,一对羚羊角都能换10多匹马了。 端木雄幻想通过这对羚羊角来获得二叔的优待,他居然又胆大的往前爬了一段距离。 一只快到端木雄胸部那么高的秃鹫拍打着翅膀,想将靠近这口中美食的一只巨狼吓走,那头巨狼鬃毛竖起,露出了嘴上还带着秃鹫毛的血盆大口,獠牙处唾液顺着嘴角慢慢留下,看来这狼和秃鹫,早已交过手了。 端木雄看了那巨狼一眼,它居然还是一头怀着狼崽子的巨狼,它的下腹隆起,**已经鼓胀的清晰可见,看来也许离待产没多久了,端木雄多次看着那些小羊羔出生,最近羊圈里的一只小羊羔还是他接生的,越苦的孩子懂得越多,这也算是上天赐予他的一份人生经验吧。所以端木雄对这些即将临盆的动物在什么时候下崽还是很熟悉的,对于这条怀孕的巨狼,端木雄觉得自己的判断多半八九不离十。 另一条巨狼发现端木雄对它没什么敌意,对于慢慢靠近的端木雄也不理会,直接朝还在吞食腐肉的一只秃鹫扑了过去,那只秃鹫遍体黝黑,一对钢铁一样的利爪牢牢的抓着手中的战力品,在巨狼靠近的那一瞬间,居然拔地而起,它腾起的身姿带起了一阵旋风,在那条巨狼喘息的一瞬间,直接又像一条空中战斗机一样滑翔而至,而它这次的目标不是刚刚试图攻击它的那条巨狼,而是在旁边还在和另外一只秃鹫对峙的那只怀着狼崽子的母狼。 “小心。”端木雄出于本能的反应,居然从乱石中捡起了一块趁手的石块,朝空中战斗机抛掷而去。 第115章 腹中取崽 就在黑色秃鹫的钢爪快要靠近母狼的那一刹那,端木雄的石块直接击中了黑秃鹫的脑袋,这一记重击吃痛之后,让它的钢爪失去了准心,而母狼似乎也感应到了这突然而至的危险,它直接在地上打了一个滚,惊险的从黑秃鹫致命的一击中仓皇的逃脱了。 母狼泱泱的跑到了另外一匹狼的身边,好像在等着那头巨狼的庇护一般,端木雄判断,这两只狼应该是一对夫妻狼。而那头公狼,居然对着他轻嚎了一声,端木雄听懂了,它在向自己表示感谢。 刚刚那只黑秃鹫也许是这群秃鹫的头头,在这之后,发出了尖锐的叫声,而刚刚还在分食羚羊肉的其他秃鹫,居然将那两头夫妻狼直接围在了中间,他们也不急着进攻,似乎在等天空中盘旋的老大对这对夫妻狼进行俯冲似的轰炸。 此时的天空逐渐暗了下来,端木雄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那只秃鹫王居然从他背后滑翔而至,出于对危险的第六感,他直接趴在了地上,但肩上却没能躲过秃鹫王刚猛的一抓,直接连皮带肉被抓伤了一个很大的口子,一时间血流如注,这更是激发了秃鹫王的凶性,它再次盘旋回空中,准备再一次对端木雄发起攻击。 躺在地上的端木雄此时躺在地上一声都不敢吭一声,更是一动都不敢动,尽管肩上传来巨大的疼痛让他几欲昏厥,但他知道如果此刻晕过去,等待自己的绝对会是一场死亡,而这场死亡将会是烟消云散的。这些秃鹫不但会吞食他的血肉,还会把他的骨头嚼咽一尽,到最后自己会连一点渣渣都不会剩下,那自己是真的消失的干干净净了。 端木雄所在的聚集地流传着这样的一句谚语:没有秃鹫的肠胃,就不要去咀嚼金丸银蛋。可见秃鹫的胃功能有多厉害,而他也曾经偷偷去看了一次天葬,当那些秃鹫将那些血淋淋的尸体吞食的一干二净的时候,他吓的居然尿裤子了,那种骨肉被人嚼烂的咯嘣之声,每次他想起的时候,都会流一身冷汗。他现在很后悔因为贪心把自己卷入了这场旋涡,而刚刚最蠢的是还惹了一只睚眦必报的秃鹫王。 秃鹫王也许夜视能力不行,在一动不动的端木雄周围盘旋了数圈之后,再次落到了那只羚羊的身上,它冷冷的看着被包围在中间的夫妻狼,每将一块带骨的腐肉吞咽下去的时候,都会对那头公狼冷冷的扫视一眼,以显示这羚羊只属于它秃鹫王一个人所有。 也许是秃鹫王吃的太香,让旁边的其他秃鹫大为不满,离秃鹫王近的几只秃鹫,甩开对夫妻狼的围堵,直接扑上了这顿美食,也许是那几只秃鹫冲过来的力道太大,直接将秃鹫王挤到了旁边。 像快石头一样趴着的端木雄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刚刚那几个贪嘴的家伙居然将秃鹫王推到了离自己只有几步远的地方,而秃鹫王似乎也闻到了一股更让它兴奋不已的血腥气,因为那是新鲜的,它开始挪动那小山一样的身躯,低下灵敏的鼻子,开始寻找这血腥味的源头。 端木雄现在也是有心无力,自从趴下的那一刻起,也许是由于流血过多,精神高度紧张的缘故,他居然已经从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此时他的口中含着一根野苦草,他仅仅靠这苦的不能再苦的滋味才让自己支撑到现在。 就在秃鹫王发现了可以让自己饱餐一顿的新鲜美食,准备对端木雄痛下杀手的时候,两道狼影疾驰而至,那只母狼直接咬住了秃鹫王的一只翅膀,而公狼在靠近秃鹫王的时候,早已让周围的秃鹫扑腾着赶了回去。 秃鹫王吃痛,用尖利的嘴巴啄了一下母狼之后,才让自己重新获得了主动权。秃鹫王刚刚翅膀上的羽毛被母狼咬掉了一些,但还不至于让它丧失战斗能力,它又振翅飞了起来,直接将钢爪像钢钉一样钉在了还来不及走开的母狼的脊椎位置,而后升腾而起。 也许是这母狼太重,秃鹫王并没能将这个猎物带回自己的老巢,在不堪重负之后,直接将这只猎物带着劾人的速度冲向了一块巨石,它想将这只还活着的猎物直接撞死在巨石上。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数条狼影激射而至,他们像一堵狼墙一样堵在了巨石的前面,被甩下的母狼,由于冲势过大,直接将当头的几条狼撞的崩裂而亡,一片凄然的景象,而这只母狼,也没好到那里去,如果不是肚子里的小狼支撑着它求生的意志,估计也离死亡不远了。 秃鹫王还没来得及从巨石的边缘飞起来,那条公狼从巨石的影子中愤慨的冲了出来,这一次,他又狠又准的咬住了秃鹫王刚刚还在流血的翅膀,在秃鹫王落地尖身呼救的时候,旁边的狼群早已一窝蜂的扑了上去,在其它秃鹫还没来得合围的那一刻,直接将这只秃鹫王撕咬成了一滩肉泥。 这只公狼应该是这狼群的首领,当公狼低迷的走向快要奄奄一息的母狼的时候,旁边的狼群列队在两旁,那架势,像足了皇帝。 在狼群的边缘,踉踉跄跄的走过来一个人影,当狼群准备对他进行攻击的时候,公狼哀嚎了一声,这些狼群讪讪的躲到一旁,警戒起来。 端木雄看见母狼的羊水似乎已破,里面还带出了一丝丝血水,知道事情很不妙,如果不趁早将这母狼肚子里的小狼崽取出来,很有可能会被直接憋死。 当端木雄准备去取母狼肚子里的小狼崽的时候,旁边的公狼对他凶狠的‘嚎’了起来,而旁边的母狼却回光返照的对公狼‘嚎’了一句之后,公狼便乖乖的走到了一旁,也许母狼知道:端木雄此刻正在帮它取出肚子里的小狼崽。 周围的一切似乎凝固了一番,端木雄更是汗珠滚滚,为了取出母狼肚子里的小狼崽,他几乎费尽了全身的力气。就在端木雄取出小狼崽之后,母狼看了小狼崽一眼,便再也没有醒来,而端木雄让蠕动的小狼崽吃了第一口,也是最后的一口狼乳之后,便撕下自己的衣服将小狼崽抱在了怀中。 旁边的公狼,对于母狼的死亡,朝天发出了一阵阵长鸣之声,也许它也不知道能不能将这提前出生的小狼崽救活,而这最后的期望,它只能求助于旁边这位浑身血淋淋的少年了。 第116章 骨笛还恩 端木雄知道,如果这个时候将这个小家伙这么带回去,估计很难救活,就它浑身这黏糊糊的液体,就是一个大麻烦,而现在他更是没有没有精力再来清理这些东西了。他看了一眼旁边的狼王,突然灵机一动,他直接将小狼崽放在了地上,对狼王比划了几下之后,那条有灵性的狼王开始用舌头舔去小狼崽身上那层透亮的像乳胶一样的液体之后,露出属于新生小狼崽原本的容颜。 此时的小狼崽浑身柔若无骨,就像一个剥了皮的小动物一样周身血红血红的,那皱皱巴巴的脸部皮肤,就像一个癞皮狗一样把它的整张脸都遮住了。 “我必须把它带回去,要不然它活不了。” 端木雄居然开始对一匹狼开始对话,说完这一句之后,又将这个命悬一线的小生命再次包起来,放在贴身的胸口为它保暖,开始慢慢的朝回家的路走去。 狼王并没有阻挡端木雄将自己的狼崽子带走,他似乎听懂了端木雄的语言,而在端木雄离开的时候,狼王嘴巴里面含着一根骨头放在了他的手上,那根骨头也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最让他好奇的是,那上面居然有几个孔洞,骨头的一端刚好有一个可以放在嘴巴里发出声响的洞眼,好像是被人打磨过的一样,另外的一端却是被封闭的,而靠近这一端底部的地方连续穿了三个孔洞,端木雄本来想试吹一下,但那根骨笛上带着阵阵血腥气,也许是刚刚狼王与秃鹫王搏斗后遗留在上面的,但他还是好奇的拽在了手中。 对于生活枯燥无味的端木雄来说,这根骨笛成为了他最好的玩具,对于狼王的这一礼物,因为不足一掌的长度,有他的小拇指般粗细,他后来干脆找来了一根丝线,直接将它系在了脖颈处,陪伴他渐渐长大,因为他从来没再其它人面前展示过,也没这样的机会,所以其它人根本不清楚这里面的玄机,包括他自己。 至于那对羚羊角,他走的时候顺便也带走了,也许是来的不容易,他偷偷藏了起来,并没有上交给自己的主人,或许自己哪天离开这里的时候,能够换点路上的盘缠也说不定。 回到住处之后,他开始烧热水,对于柴禾,因为这里依山傍水,随便到周围转一圈便能背一大捆回来,所以他的主人倒不会因为烧柴的问题责备他。 端木雄此时肩头上早已停止了流血,有些伤口不太深的位置早已结了疤。因为当他要离开的时候,狼王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些药草,端木雄将那些药草嚼碎之后,敷在伤口处,居然感到一阵清凉传遍全身,他忍不住舒服的轻哼数声,等把那些草药完全覆盖在伤口上之后,端木雄一身失去的力气居然在渐渐复苏。 等木桶里的水温合适之后,端木雄早已将怀中还在蠕动的小家伙放了进去,用热水洗去它身上残留的血渍和蒙在眼睛,耳朵里粘稠物,等这些弄完之后,小家伙居然在里面舒服得像泡澡一样躺了下去,一双似乎还不能视物的眼白一开一合,正式向端木雄展示它获得了新生。 端木雄自然不能让它在澡桶里面待太久,早已经找来了一条干爽的羊皮子,将它包裹了起来,放到了自己的床榻处,与其说是床,倒不如是一处狗窝,那里到处放置着乱七八糟的干草,上面随意的铺着一些乌黑的羊皮子,连一条像样的毡毯都没有,隔着老远都能闻见一股浓臭的羊骚味,恐怕他从出生的那一天洗了一次澡之后,就再也没洗过澡了。而且花了很久好不容易积攒的一条干净的羊皮子,也用来包裹小狼崽了。人家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救命之恩,小小年纪的他,对于能帮上这小狼崽,居然内心有种莫名的欣喜,毕竟如果今天没有那头拿自己的命来换他好生生活到现在的那头母狼,自己早已经到阎王殿报道去了,冥冥中自有天数。 当他忙完这一切之后,正准备抱着这个小可爱一起和衣而眠的时候,那个小家伙居然爬过来用舌头舔了舔他的小手掌,用还未长出牙齿的上下颚开始吮吸端木雄的小手指,鼻腔中发出一阵阵不满的‘呜哼’之声。 端木雄这才记起这小家伙从生下来还没正经吃过一顿东西呢,羊圈里现成的羊乳多的是,连忙拿起一个陶罐,一溜烟的跑了出去,当还温热的羊乳放到小狼崽的面前的时候,小家伙犹豫了一会儿便狼吞虎咽的将这些羊乳吃的干干净净,这命比石头还硬的小狼崽就这么奇迹般的活了过来。 而每天的子夜时分,端木雄隐隐都能听见远处的山岗上一阵狼嚎之声,而每次听到这阵狼嚎,端木雄身边的小家伙变会不安躁动好一阵,它那口齿不清的喉咙中会‘呜哼’的回应,有一次动静太大,连端木雄都被吵醒了。他爱抚的摸了摸那已长得圆嘟嘟的小肚子,一身漂亮的白毛,没有一点另外的杂色。 “放心吧,等过了这段时间,我会把你还给你的老爹的。” 也许小狼崽在娘胎里的时候,便被狼王数次胎教,虽然迄今为止还并未真正意义上的见过自己的父亲,毕竟刚出生的小动物是看不清眼前的东西的,但那种血浓于水的亲情,在任何时候是都割舍不了的。 端木雄在小狼崽可以下地行走后的数天,在那阵狼嚎想起之后,抱着小狼崽,趁着夜色循声而来。当小狼崽看见伫立在山岗上的狼王,早已急不可耐的扑腾而去,直接亲热的和狼王在那里嬉闹玩耍,旁边的端木雄早已泪花阵阵,自己的双亲早已离开了自己,他没有那么自私将小狼崽据为己有,不管再怎么舍不得,最终让这队狼父子在恰当的时候相认了。 在小狼崽将要离开的时候,它再次回到了他的身边,用它毛绒绒的身子蹭了蹭端木雄的小腿,而后,慢腾腾的跟着狼王消失在丛林中。 自那之后,端木雄经常会放羊回家的路上捡到一些被咬死的野鸡,野兔等野味,不用说,肯定是狼王为了报恩给他的回报,而他放养的羊群,自那之后就从来没丢过一只,就连他的主人都觉得很奇怪,这小子挺负责的,想想以前,羊群最后能留下十之五六就谢天谢地了。 主人为了感谢他的尽职尽责,逢年过节会破天荒的让人给他送来半块羊肉,但却从他眼里感觉不到一点的欣喜之情,看到这小羊倌强壮的身体,那人有种错觉,这喝水都能长胖的家伙,真的是自己的福星啊。 第117章 陌生人的到访 端木雄在这些野味的滋润下,日渐强壮,臂力比其它同龄人都要强壮许多,至此之后,聚集地的其它小孩再也没人敢惹他,他那身膀子肉,以一敌四都不再话下,也许是怕这孩子将来会有什么作为,他的主人并没有对他有太多的优待,他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住在羊圈旁边的草垛房里,而端木雄,也乐得个清净自在。 狼王每次给他送来的不仅仅有野味,后来居然带来了端木雄从来没见过的一些菇类,而端木雄自从吃过这些叫不出名字来的菌类之后,变得耳聪目明,晚上有什么风吹草动的,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这天夜里,他隔着老远看见两个瞳瞳的影子趁着夜色疾驰而来,他从旁边慢慢的提起了那把用来叉干草的大叉,轻手轻脚的摸了上去,等这两人靠近的时候,他像一头小蛮牛一样向后面那个鬼鬼祟祟的汉子冲了过去,而手上的大叉,出手也毫不留情,端木雄将这两个陌生人当成了偷羊贼。 近来正是羊羔肥壮该出栏的时候了,前一次,端木雄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明明听到了一伙来偷羊的贼人,但他就是困的睁不开双眼。因为他的不作为,那夜丢了数十头肥羊,主人因为这件事情也没给他好果子吃,直接将他捆起来打的皮开肉绽,他意识清醒的时候,能感受到人群里发出来一阵恶毒的目光,让他浑身冷汗涔涔,他可以断定,某些人眼里容不下他了。 ‘当’的一声,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一把刀已经在手,很轻松的就格挡住了端木雄毫无章法的一记蛮攻,他顺势还拉了一把端木雄来不及收回冲向旁边草垛的肥壮身躯。 端木雄对此人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此刻复杂的心情,喉咙里最后好不容易挤出了一句怯生生的话:“你们是谁?你们这么晚来这里干什么?” 他并不指望眼前这人能听懂他的只言片语,在这里,他就像一个哑巴一样,别人的话他听不懂,他的话别人也听不懂,更多时候和其他吐蕃人交流用的是手势,也许为了让自己不至于忘记这种语言,他更多的时候是对着那些羊,马自言自语。 “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来找一个叫措姆离的人。” 当这个汉子居然和自己说出同样的语言的时候,端木雄好像遇到亲人一般,直接将这两人拉到了只属于自己的小草垛屋里面,因为这个时候去打扰主人是很不礼貌的,那些冒冒失失的家伙很有可能要受到惩罚。 “小伙子,谢谢你的好客,但我们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 当汉子看见端木雄很好客的拿出一块块珍藏的肉干,羊乳的时候,他一时弄不懂现在这种状况了,便开始婉言谢绝。 “你们先在这里歇息一阵,等天亮了我带你们去见我的主人,神通广大的主人应该知道你们口中的那个人。” 端木雄停下手里的活儿,端坐在小屋的一角,借着微弱的火光才看清了和自己说话汉子的模样,那人和自己聚集地中见到的那些地痞有着同样的神色,他们喜欢祸害这里的女子,那些女子见了这些人往往躲的远远的。但从这个汉子的眼神及气度中却隐藏着一丝他不懂的气息,那种洞悉一切的精芒,让他都忍不住内心起伏不定。他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家伙居然和自己早已离去的母亲居然有着相同的特征,或许他们来自同样的地方。他们的皮肤普遍要偏白一些,发髻随意的披在肩上,穿着只有卫朝才有的丝织一般的衣物,而自己的母亲对那件珍藏着的丝织一般的衣服视若珍宝,长那么大,端木雄只看见自己的娘亲穿过一次,那是送自己的父亲离开的那一天,而那之后,自己的父亲再也没有回来。 “那好吧,我叫吴永麟,你可以叫我吴掌柜,从今天起,我们就是朋友了。” 那个姓吴的说完便直接躺在了臭烘烘的草垛里面,隔了一阵,便听到了轻微的打鼾声,而另外一个汉子,嚼了一口肉干,也找了一处草垛,舒服的躺了下去,接着便传来了如雷般的鼾声。 端木雄从内心里喜欢上了这个刚结交的叫吴永麟的朋友,和很多其他进入这间房子里的人相比,那些人往往是躲的远远的,避之而不及。而这两个人毫不避讳的将这里当成了他们的栖息之所,他直接提着那把大叉,在门口坐了下来,他要给这两位新交的朋友守门,让这两人安心的入睡,胆敢有什么人想闯入,定会让对方好看。 夜凉如华,冷月婵娟,端木雄居然靠在门帘上睡着了,等他醒来的时候,身上不知什么时候披上了一块温暖的羊皮子,而旁边伫立着一个坚挺的背影,那人正是不久前还在草垛里熟睡的吴永麟。 “快到里面去躺一会吧,我替你守一会。” “我不困,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突然就睡着了。” 端木雄由于刚刚深睡了一阵之后,此时变得精神矍铄,困顿更是一扫而空,总算有一个人能对他的自言自语有答复了,他更表现的兴奋无比。 “就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以前是我和我娘亲住在这里,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我,自那之后,这里就只剩下我这一个人了。” “让你想起了这些不开心的事情,对不起,那你的汉语也是你的娘亲教了呢?” 端木雄目光暗淡的点了点头,他想在脑海中抓住那个俏丽的背影和脸部的轮廓,但却始终没有成形的影像,他只记得娘亲的手很温柔,他小的时候最喜欢牵着娘亲的手,而这一切,早已离他远去,在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眼里已经擎满了泪水,旁边的吴永麟,早已递过来一张丝织的帕子。当他擦拭热泪的时候,似乎感受到了属于母亲的那份温柔,让他再也不想放下。 “既然你这么喜欢,就送给你吧!” “真的?” 端木雄爱不释手的将它放入自己的怀中,之后还在外衣上面抚了抚,他要让这份属于娘亲的记忆永远放入自己的心里,让自己再也不会忘记。 第118章 偷羊的贼(一) 天亮之后,端木雄破天荒的烧了一桶热水,端到了吴永麟和那个叫多罗巴的吐蕃人面前,当时吴永麟和多罗巴还愣了楞。 “我们主人爱干净,我们洗干净了再去见他吧。” 吴永麟阳光般的笑了笑,一时间,草垛房门口传来一阵阵‘哗哗哗’的击水声,当吴永麟和端木雄洗去一身的铅华与尘扬之后,露出了原本真实的容颜,还是那副放荡不羁的模样,只是多了些许不易察觉的沉稳与老练,而旁边的那桶清水,早已黑如墨汁,让二人忍不住尴尬的彼此欢笑了好一阵,而跟在吴永麟身边的那个光头,只是象征性的洗了洗手而已。 当一个扎着马尾辫,脸上被晒得黑黝黝的少女看见神采奕奕,一个比一个健硕的三人的时候,早已心摇情动,恨不得走上前向这几人表达自己的爱慕之情,但听说这几人是来拜访自己的措姆浑老爷的时候,早已如风一般扑入了毡帐里面。 少女再次出现在三人面前的时候,做出了一个让端木雄再也难以忘怀的一个笑容,他看见了少女如桃花般的笑意,原本对他不屑一顾的少女,就因为站在吴永麟多罗巴两人的旁边,他享受到了一番贵宾般的待遇,而且他居然还破天荒的头一回允许进入到主人的住所。 吴永麟站在毡帐门口往周围望了望,毡帐里面可比端木雄那里讲究太多了,地上铺着一尘不染的纯白地毯,毡帐周身被一圈圈针织的藏青色的格子布整整齐齐的包围着,既显得大气而不落俗套,格子布的间隙间装饰着各种做工精巧的装饰品,他们两人刚刚进去的时候,随着一起灌入的冷风带动了一曲好听的风铃之声,吴永麟知道,这个家伙是个会懂得享受的人。 毡帐的正中央,一个汉子随意的用手肘支撑着肥硕的身躯,也许是养尊处优惯了,他的脸上没有其他吐蕃人被晒黑的一点点痕迹,而是和那些卫朝商人一样的嫩白之色,他的旁边此时伫立着两个靓丽的女子,有一个将新鲜的羊奶吸允到樱桃小嘴之后,直接嘴对嘴喂到了躺着的汉子的口中,那汉子也恣意的在女子丰满的酥胸上狠狠的揉捏了一把,弄得她脸红耳燥,而旁边的那位汉子也许知道有人进来了,这才停下了进一步的调戏之举。 吴永麟此时心里暗骂一声:这些酋长之类的生活也实在太腐败了一点,妈的,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嘛,将来老子也要过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 相比较旁边若无其事的多罗巴,端木雄此时口水都咽了几遍了,那两个窈窕有致,柔若无骨,穿着一声透明丝织衣物的女子,露出了罗裳里面的无边春色,林茂峰险,再加上脸上露出的可以将一切刚强化之而去的温柔笑意,让端木雄早已沉醉在胡思乱想的旖旎之色里,久久不能自拔。 那个叫措姆浑的家伙懒洋洋的抬手一挥,端木雄留恋的往两个近乎赤裸的女子身上狠狠的盯了一眼之后,便消失在这让他流连忘返的毡帐了,他的使命既然已经完成了,他就必须回答自己的岗位上去,这地方可不是他这种人长久待的地方。 而就在端木雄离开的时候,他在毡帐的门口撞上了一个体型偏瘦,尖耳方面的男子,他用阴隼一般的眼神打量了一番端木雄之后,露出了只有端木雄才了解的神色,那种背后发凉的感觉又回来了,端木雄低下了头,几乎小跑般的匆匆离去,那人的脸上更是放肆的露出了一丝轻蔑的笑意。而这貌似不经意的一幕却被此刻无所事事,四下打量的吴永麟捕捉到了,也许,自己能帮这个端木雄做点什么,以感激他的收留与引荐之恩,何况我们彼此还是朋友呢。 多罗巴早已和措姆浑在那里叽叽呱呱的聊个没完,多罗巴时不时的回望下吴永麟,吴永麟偶尔从多罗巴失落的眼神中猜测,此次来找的人也许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找。 吴永麟现在一副大胡子打扮,刚进来的那人,随意看了他一眼后,便给措姆浑行礼,而措姆浑也将他介绍给了旁边目光如炬,威严耸立的多罗巴。此刻这人的注意力完全没有放在他身上,还以为吴永麟只是和措姆浑聊天那人的贴身侍卫,因为吴永麟的背后背着一把普通的镔铁刀,就这样那人也加入了两人的谈话中,那个措姆浑却时不时有意无意的盯一眼吴永麟,但从他的眼神中明显的也带着一丝不怀好意,吴永麟鉴人如炬,什么人有什么小九九他一眼就能看出来,再看看措姆浑旁边的那个瘦子,明显他不是什么善类,后来才知道,这个人加阿旺。 而最让吴永麟奇怪的是,这两个家伙居然留他们在这里做客,第一次的谈话虽然吴永麟没听懂他们讲了些什么,但从多罗巴离去的表情来看,想找到那个人或者能得到他们的信任,以便获得更多有用的信息,可能还要颇费一般唇舌。 当多罗巴和吴永麟踏进措姆浑为他们准备的一间单独的毡帐,吴永麟顺着毡帐的缝隙,瞧见了阿旺毡帐所在的具体位置,并牢牢记在了心里。他在毡帐周围又仔细观察了一阵,发现四下没有人听墙角之后,这位‘多罗巴’才开始慢慢的向吴永麟开始复述刚刚的谈话内容。 这位‘多罗巴’是春红等人经过精心修饰,完全按照多罗巴指点了吐蕃人的穿戴特点及生活习惯后,由鸠摩玄空李代桃僵代替多罗巴来探探这些人的口风而已。 毕竟这些人对于多罗巴的态度如何,还有待思量,毕竟多罗巴是作为一个逃犯逃离吐蕃的,虽然措姆离曾经是多罗巴手下的一员猛将,但人走茶凉,更加上措姆离早已不在人世,从他的弟弟措姆浑那里得知措姆离在青唐城失守后返回家乡的途中便被卫朝的人半路截杀了,而且接下来何去何从,就连吴永麟都有点犯难了。 “你在这里先歇息着,我到端木雄那个小木屋里找他聊点事情。” 吴永麟说完,便趁着夜色偷偷溜了出去,当他猫着身子准备离开刚刚无意到达的阿旺的毡帐的时候,一个贼眉鼠眼的家伙风风火火破门而出,疾驰而去,他的手中恍若还擒着一封信件,吴永麟出于好奇,偷偷跟了上去。 当那人骑着一匹烈马连夜疾驰而去之后,吴永麟才发现事情有点不妙,因为那人并没有走刚察的方向,而是朝青唐城的方向而去,而这里距离青唐城并没有多远,如果中途有换马的驿站,这人只需要连夜疾驰八个时辰就能到了。 吴永麟在离开聚集地不远的地方就将此人解决了,而后从他身上搜出了一封密信,从信上的内容,才发现措姆浑身边的那个瘦子阿旺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嘿嘿,也怪你运气不好,谁让你的把柄被你吴爷爷抓到了,正好狠狠的整治你一番。 第119章 偷羊的贼(二) 为了欢迎这两位远道而来的客人,那个叫阿旺的瘦个子居然亲自跑到端木雄的小木屋里来邀请吴永麟去参加他们精心准备的篝火晚会,当吴永麟拉着扭扭捏捏的端木雄一起去参加的时候,阿旺居然没有像先前表现的那么轻视,从他的眉宇间居然能看见奸计得逞的一丝冷笑,吴永麟暗暗提醒端木雄千万别喝今晚自己面前的酒水,别人敬的酒也绝不能喝,这里面说不定有什么诡计。 端木雄其实并不愿出现在这样的场合,前一次去参加了篝火会之后,便丢失了数十只羊,而且还挨了一顿打。关键上次去了之后,一个人都不愿意搭理他,他只是自尊自饮的一个人在那里喝闷酒。而这次就不同了,他有了一个朋友,他可以在那些瞧不上他的人的面前扬眉吐气一把了,他这样的人,其实也是可以交上朋友的,而且这个朋友还不错。 “你这脖子上的东西挺精致的,你能告诉我是在哪里买的吗?”吴永麟有意和端木雄找一些话题,毕竟两人就这么沉闷的走到聚会点显得有些无趣。 “这个如果你喜欢的话,我送给你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 吴永麟一脸尴尬,其实他的本意不是这样的,这耿直真诚的端木雄居然直接从脖子上将那件小饰品解了下来,直接递到了吴永麟的手里。 那件管状的东西入手冰凉,让吴永麟忍不住啧啧称奇,这一路边走边看,不知不觉的到了篝火晚会的现场,吴永麟将管状物品再次挂回到端木雄的脖子上,并叮嘱他好好保管这样东西,这件物品并非凡品。 此刻的广场上烧起了一人高的炽烈火焰,木材烧的‘噼里啪啦’的,烤的周围的人浑身暖烘烘的。而旁边的一位烧烤艺人时不时从火焰中取出一块块木炭,将它们放入距离火焰不远的一处馕坑内,而馕坑的上方早已有一只只有两个月大的小羊羔被烤的油光发亮,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一股肉香味,而那位手艺人时不时的翻动全羊,让整只羊都被烤的外脆里嫩,在羊被烤熟之后,再在上面撒一些盐巴,这一道不失原味的美食被手艺人切割成数片之后,便送到了众人的面前。 望着前面被烤成金黄色的一盘烤羊肉,吴永麟早已急不可耐的抓起一块送入了口中,因为他知道,这些人不至于笨的在这上面动手脚,毕竟这道菜是所有人都喜欢的一道美味。 吴永麟吃着这不膻不腻,香酥可口,色、香、味俱佳的烤羊肉,忍不住大发感叹,也只有这个时代才能吃到如此正宗的烤全羊,无污染,无添加,纯天然饲养。如果能组织那些现代人到此大饱口福一顿,估计自己能赚的盆满盈钵,能够吃到正宗的美食,那些现代人可是不惜花大价钱的。 至始至终,吴永麟和端木雄都没有喝那些酒水,除了那只烤全羊,他们再没有碰过其他任何食物,因为他们也没肚子吃下其他东西了,那些烤全羊,已经把他们的肚子都快撑破了。 吴永麟和端木雄偷偷在胯下放了一个羊囊,趁那些人不注意的时候,早将面前器皿中的酒水倒入了囊中,而加之周围光线并不太好,两人的动作更是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远处端坐的阿旺看见吴永麟和端木雄不胜酒力,踉踉跄跄的准备抽身离去的时候,脸上露出了奸计得逞的狠毒笑意,让人看着都有些渗人。 入夜之后,草垛房传来两人轰雷般的鼾声,此起彼伏,让人都觉得这两个汉子今夜是有多累,才会发出这样惊天动地的响声。 自从阿旺派去的人发现两人似乎雷都打不醒之后,阿旺这才带着数十个经过乔装打扮的黑衣人,带着利器,偷偷摸摸的朝端木雄的小屋子靠了过来。 他们这次的目标很明确,让一些羊羔再一次神秘的消失,而且这一次的数量将远远超过上次。最关键的是他们还将在周围的草垛上放一把火,至于两人熟睡的小屋就没有必要多此一举了,因为那个叫吴永麟的家伙会被栽赃成纵火犯,而端木雄也会因为这次重大的失职被永远的赶出去。 此时的他们早已分头行事了,而一个鬼鬼祟祟的家伙来到了草垛旁,当他听见远处怪异的发出一阵响动,正准备扭过头想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一把钢刀直接划破了他的喉咙,他还没来得急叫喊一下便一命呜呼了。而旁边的端木雄也静悄悄的将另外一个黑衣人叉入了草垛子,那人咿咿呀呀的想呼喊求救,但口中的干草却让他再也没有了这样的机会,赶过来帮忙的吴永麟自然扭断了他脆弱的脖子,对于敌人,他从来不会心慈手软。 端木雄虽然痛恨这些人的行径,但毕竟没有亲手杀过人,那一次拿石头去砸秃鹫王,只是出于本能的反应,此时看着一具刚刚鲜活的生命在自己面前变得冰冷,他的身体忍不住轻轻颤抖起来。 吴永麟过来轻轻的抓住了他的肩膀,悄悄的说道:“习惯就好了,这些人本来就不安好心,就当为本地这些善良的吐蕃人除了一个大害吧,我想这些人这次对你我下手之后,下次一定会把魔掌伸到其他人身上去的。” 听了吴永麟这一番劝慰,端木雄后来才渐渐开始好受些,重新提起了将那人的头颅刚刚压在草垛里的大叉,又俏俏的朝另外有所动作的黑衣人摸了过去。 ‘咚咚咚’,一阵悦耳的铜锣声在这寂静的夜晚是那么的突兀,站在羊圈一角冷冷看着整个阴谋走向的阿旺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从背后套过来一个麻袋,直接将他埋没在了一处幽闭的空间之内,接着他的颈部传来一股奇大的力道,刚刚还在死命挣扎的他就此昏厥过去。而后,四下里响起了一声声洪亮的“快来啊,抓贼啊,抓贼啊。” 阿旺带来的其他几个人来不及救援,便四下慌忙逃走了,一时间人声鼎沸,灯火通明,几个人高马大的吐蕃人更是对麻袋中的贼人大打出手,几乎是拳拳到肉,脚脚到骨,里面的贼人不死估计也要丢半条命。 第120章 囚徒 此时措姆浑的毡帐中左右分别立着四位精壮如牛,戎装加身,利刃在手,杀气腾腾的勇士,他们好像对麻袋中奄奄一息的偷羊贼一点都没放在心上,反观坐在床几上的措姆浑,目光浑浊,一动不动的在那里想着自己的心事,从吴永麟和端木雄将那个装人的麻袋扛进来,他们整整站在这里快半个时辰了,措姆浑居然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让吴永麟最奇怪的是,这次措姆浑居然专门找了一个既懂汉语又懂吐蕃语的翻译官,那人叫志玛措,很明显,他也许和端木雄一样,是吐蕃人和卫朝人的混血儿,在端木雄身上所有的特点,都能在他身上找到与之相对应。他刚进来的时候,居然是像一条狗一样,双手双膝着地,爬进来的。而且进来之后,一直对毡帐中包括对吴永麟端木雄在内的人唯唯诺诺,卑躬屈膝的,甚至说话的声音都细如蚊吟,深怕得罪了措姆浑和其他人,而引来无妄之灾。 说实话,吴永麟打一见到这个人就有点看不起他,做人再怎么样得有三分傲骨吧,在他的身上,恐怕一分都看不到,吴永麟对他中肯的评价是:活该一辈子被人踩在脚下,做男人做到他这样,还不如进宫当太监得了,至少那还可以狐假虎威一番。 措姆浑让这人来的目的很简单,他措姆浑是一个很公正的人,他想从吴永麟和端木雄的口中详细的知道整件事情的真相,他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当麻袋被打开的时候,措姆浑对于麻袋中的是阿旺居然表现的一点都不惊讶,当吴永麟委婉动听的讲述这些人准备如何如何作恶,并将那些用来点火的硝石呈现在措姆浑面前的时候,措姆浑居然很诡异的笑了一下,吴永麟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预感,但就是说不出来问题在哪里。 就这样,在听完吴永麟的一面之词后,措姆浑对志玛措叽里咕噜一阵后,居然打了一个哈欠,似乎这深夜的审问打扰了他的美梦,原本缩在角落里的那两个媚女在他的示意下,重新回到了他的怀抱中,他捏了两个女人牛奶般柔滑的嫩脸之后,分别在上面香了一口,把旁边的端木雄羡慕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那位叫志玛措的翻译官一直静静聆听着措姆浑的训示,直到措姆浑挥手示意让他翻译刚刚的原话之后,他才颤颤巍巍的开始慢慢道来:“我们措姆浑大人请两位先回去休息,仅仅凭你一个人的口述,不足以证明这人就是偷羊贼,我们等他醒来之后,会严刑拷打一番,如果整件事情的真相真如你刚才所言,这个人自然会得到他应有的惩罚。” 吴永麟斜着眼看了床几上恣意玩乐的措姆浑,再看看旁边目不斜视的八人,他总觉得这些人也许正在等一个机会向端木雄和自己下手,所以,手中暗暗的提了一口劲气以防万一,但对于唯唯诺诺的志玛措,却将他完全没放在心上。 “只是......”旁边的端木雄刚想插嘴,便被措姆浑射过来的阴冷的目光将刚到嘴边的话缩了回去。 “走吧,我送你们出去。” 志玛措说完,居然还在吴永麟的肩膀上拍了一下,吴永麟感觉肩膀上有一种针刺的感觉,当他几欲昏厥过去的时候,志玛措早已风驰电掣般闪到了端木雄的身后,他用箍在左手中指上带有刺针的戒指在端木雄的脖颈处叮了一下后,端木雄壮如犊牛的身板直接硬邦邦的倒在了地毯上,如果不是地毯柔软,帮他卸去了一部分力道,吴永麟还真怕端木雄脑袋被摔坏了。 吴永麟只是感觉身体刚刚麻了一下,除了身体有点稍微不受控制,他的意识是清醒的,为了麻痹措姆浑这些人,他也像一根滚木,直挺挺的倒在了地毯上。 原本最没在意的一个人,居然出手如此老练,可见此人的功夫至少为了这一刻,早已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了,志玛措是让吴永麟第一个看走眼的人,而这伙人的头头措姆浑也应该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志玛措,还好你早有准备,这个连西夷第一高手都能打败的人,不采用你的计策,也不知道要伤我们多少人,这一次你记头功。 你连夜带一个人给童大人去个口信,让他把三千两黄金准备好,就说我们抓到他要的人了。” 当假寐的吴永麟听见措姆浑居然也会汉话的时候,简直犹如晴天霹雳,这措姆浑更是一个好演员,他不拿奥斯卡影帝真是可惜了,这个是他再次看走眼的一个老戏骨,当听说自己居然值三千两黄金的时候,他想想还不如便宜了自己人,给自己的女人们留这么一比丰厚的财富,他也走的心安理得了,毕竟他本不属于这个世界,如果有机会他还是要回去的,毕竟留老头子一个人在那边,他于心不忍。 “我们把他单独收押起来还是?”志玛措还是那副低三下四的口吻,看来这个人骨子里就是一副奴性。 “把他关在那人的对面,至于他旁边那小子,随便找个地方关起来就行了。” 就这样,吴永麟又一次被人关了起来,但这次唯一值得庆幸的,鸠摩玄空在他的授意下,在用铜锣吓走阿旺的那些同伙之后,便偷偷返回野牛谷了,也许过不了多久,月灵儿等人自然会想方设法把自己救出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当被两个吐蕃壮汉抬着进入一处地牢的时候,吴永麟暗自好笑,这两人生怕碰坏了他一分一毫,一路上轻手轻脚,小心翼翼,就连下阶梯的时候,他还是被其中的一个壮汉背下去的,毕竟自己可以换来一座金山。再看看地牢里一应俱全的床,毡毯,火盆,陶制痰盂,宽床的一角还有一个小桌子,桌子上还放着一副围棋,这哪里是来坐牢的,完全是来享受人生的嘛,除了身体不那么自由外。 吴永麟朝周围望了望,在他的对面也有一个和他差不多享受同等待遇的人,只是那人此时背对着他,脚上带着一副脚镣,似乎已经沉沉睡去,吴永麟都能听到他轻微的鼾声。 等那两个吐蕃壮汉离开之后,吴永麟也毫不客气的躺了下去,而就在这个时候,对面那个人居然转过身来,一双电眼死死的盯着他,让他忍不住紧了紧身上盖着的毡毯。 第121章 重生野牛谷 日照和煦,温风如酒,一片广阔的草原,草原边缘处的山坡位置驻扎着一批远道而来的客人,坡道周围的杂草早已被清理的干干净净,枯黄一点的早已被眼尖的妇人挑拣了出来,回去将这些铺在被褥下,晚上睡觉就不会再被小石头膈应到了。 距离山坡不远的左边有一处类似于葫芦一样的豁口,前几天,在这里发生了以狼为主角的围剿,追踪,再围剿的戏码,让这些人由衷的赞叹这群狼的智慧,但对于他们这些初来乍到的人类,这草原的‘地头蛇’表现的并不友好。 为了防止被群狼袭击,或者将来不可预料的危险,坡道上数丈之内的树木,松动的巨石等早已被利用了起来,巨石为基,木料为脊,在背坡靠外围数十丈的地方早已垒砌起了一人多高的土木石墙,土是从石墙旁边的壕沟里挖出来的,此时的壕沟里早已插满了各种竹签,刺木,而且壕沟里牵引了一些融化的雪水进来,人站在里面,可以没到小腿位置了,隔远了看,根本不知道里面潜藏着重重杀机。在壕沟的外侧,还设置了一处处拒马桩,陷马坑,下面同样机关重重。 土石墙的后面,也就是靠坡面的位置扎着一顶顶帐篷,材质也许没有当地的那些吐蕃人用料那么讲究,但至少遮风挡雨是不存在问题了。从山坡上往下看,这些帐篷组成了一个优美的弧形扇面,扇面靠近土石墙的部分,是周勋,茅子兴一干军人等男丁,隔着数丈,靠近背坡的地方则是月灵儿等女眷之所。而女眷与男丁之间还挖了一道并不深的水沟,里面也引入了一下雪水,以防被人火攻时可以就地取水,靠近女眷的这一边还用一些帷幔阻隔,以遮挡住女眷某些个人的隐私。 在最靠近山坡的位置立着一顶豪不起眼的大帐,除了它稍微大一点之外,和周围的帐篷几乎没什么区别。在大帐靠里的位置铺着一张松软的草床,此时的草床上躺着一个面容消瘦的少年,而在他的旁边,坐着一个清瘦的女子,她时不时的帮床上的少年理一理被子,有时会把手抚在他的额头,感受他的体温是否和自己是一样正常。这两人便是岳飞和月灵儿,虽然岳飞在古墓被月灵儿输血之后,情况似乎有所好转,但岳飞的状态却时好时坏,气息细若游丝,体温也忽高忽低,就连布兰德心底也没有百分百把握肯定这个少年能再次醒来,这一路的奔波,是个正常的人都要丢半条命,更何况是这个刚刚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重伤患者。 而且这是布兰德第一次做这种手术,对于吴永麟所说的静脉,动脉的分别,他费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弄懂,作为小白鼠的岳飞,自然被扎了数十针,还好他此刻感觉不到痛苦,要不然非得起来揍人了。布兰德做完这一切,早已精疲力尽,看见岳飞好像陷入了假死状态之后,布兰德无奈的低下了头,有些超前的东西他也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他做完自己能做的一切之后,也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吴永麟走之前让一脸凝重的月灵儿别那么悲观,天无绝人之路,好好照看好岳飞,他吴永麟会想到办法救他的,毕竟岳飞是自己将来的小舅子,而且还是自己的师弟,他有这个义务让他重新生龙活虎起来。 其实吴永麟心里也没底,现在落后的医疗条件摆在这里,如果在二十一世纪,通过一些有效的医疗手段,岳飞可以分分钟满血复活。吴永麟并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而且岳飞可不能这么窝囊的就嗝屁了,他可还壮志未酬呢,吴永麟心想只要有最后的一线生机,他也会付出百分百的努力的。所以他出山了,只带了一个鸠摩玄空,相当于带个翻译吧,他想弄清楚多罗巴以前的旧部对于多罗巴回到吐蕃是什么样的态度,顺便看看有没有让岳飞醒过来的特殊的方法,原本唯物主义论者,所处在这个年代,当真的走投无路的时候,任何一个办法,他都会冒险一试。 一向喜欢粘着吴永麟的月灵儿,在吴永麟离开的时候,为了照顾岳飞,毫不犹豫的留了下来,他相信自己的男人会给他带回来好消息的。而且这些年的姐弟分离,她想对这个弟弟在亲情上作出一定的补偿。 “轰轰轰轰”一股惊雷般的响动由远及近而来,当茅子兴和周勋等人站在土墙上,忍不住内心一阵戚戚然,旁边疾驰而过的野牛群被先前看到的那些野狼赶入了他们原本准备驻扎的葫芦型豁口。那处豁口本来很适合防守,三面环山,把豁口堵住,可以形成一道完美的防守圈。 当时周勋,茅子兴都一致建议将驻扎地建在葫芦口里面,但却被吴永麟一口拒绝了,首先在里面发现了大量动物的白骨,在那种阴气太重的地方住下来,总觉得不太吉利。而且一旦让敌人包围,容易弹尽粮绝而被围困而死,现在这个位置虽然防守的面积要大一点,却也给逃生多准备了一些出路。 现在周勋看着这一群被赶入葫芦口的那群野牛,他这才明白,这葫芦口也许是这群饿狼的狩猎场,它们又要开始他们的包围切割战术了。 “你们两个这是要去干嘛?” “当然是找这些狼犊子算账了。”一脸刚毅的张虎沉稳的说道,旁边的罗平阳也眨了眨眼睛。 此时张虎的肩膀上的箭伤还没完全好,如果强行拉弓,很有可能将还未复原的伤口再次拉伤,而旁边的罗平阳,也没好到哪里去,虽然能下地走路了,但一只脚几乎是拖在地上的,从他背后走过来的道路上都能看见一道道土石被划开的痕迹。 “别胡闹了,回去好好歇着。” “周大哥,这些饿狼现在越来越嚣张了,我们必须给它们点颜色瞧瞧。” 那些狼可是相当大胆,经常大白天的袭击他们,这几天到林子里砍柴的汉子好几个都被咬伤了,还好被及时赶到的廖大山相救,这才没有进一步酿成悲剧。而这恰恰发生在最近他们围杀了一条野牛之后,那些狼好像在向他们示威似的,胆敢动他们的口粮,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周大人放心好了,我这竹筒箭是用嘴巴吹的,手上不用使力。”罗平阳习惯了对周勋这样的称呼,因为毕竟某些尊卑之分是不能逾越的。 “今天有机会我们把那狼王给解决了” 张虎说完,早已不顾周勋的劝阻偷偷的爬山了葫芦口附近的山坡,周勋为了防止意外,单独派了一个班的兵力跟了上去。 第122章 结下梁子了(一) 当张虎,罗平阳数人到达那处葫芦豁口的时候,一队地动山摇的跑动声再次响起,毫无疑问,群狼的进攻号角又再次吹响了。当他们到达山坡一处凹坑掩藏好各自的身形之后,看到了极为精彩的一幕。 此时的葫芦豁口堵着密密麻麻的一群泛着绿光的恶狼,被群狼包围的中间,有几头特别出众的野牛,他们周身不带一点杂色,浑身乌黑发亮,闪着奇异的光泽。与刚刚那队逃出去的野牛不同的是,他们的犄角前倾,脚蹄粗壮,拖着千金多重的身躯,就像一座移动版的小山,即使眼前这种泰山崩于前,而却好不胆怯的威武气势,让旁边的群狼竟然停立在原地,不敢贸然前进。胆敢有上前的,估计会是直接被顶穿肺的下场。 张虎根据这多年的狩猎经验判定,这几头野牛应该是这群野牛的核心,而最中间那头气势跃然于群牛之上,牛牛生威,拖着比旁边的数头野牛还要强壮近乎一倍的傲然身躯,就连张虎,罗平阳等见惯了各自奇珍异兽的汉子都忍不住惊呼一声,这哪里是头野牛,简直是头缩小版的大象嘛。 相比较旁边几头野牛逐渐显露出的焦躁不安,野牛王一直冷冷的注视着狼群的一举一动,就凭它一往无前,势不可挡的威力,想从狼群中突围而出绰绰有余,但它却并不急于离开,好像在等一个机会,等一个将不停纠缠的尾巴彻底打掉的机会。 进入葫芦豁口的野狼越来越多,几乎是里三层外三层将这几头野牛围了个水泄不通,不容置疑,这群狼今天不准备将这几头牛放走,无论付出多少的代价,他们今天吃定了这几头野牛,同样包括那头凛凛生风的野牛王。 躲在坡上面的张虎,罗平阳等人此时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张虎无意碰到了旁边的一个兵丁,发觉他的身体居然在轻轻的发抖,隔近了似乎能听见他牙齿打颤的轻触之声,毫无疑问,这群饿狼给人的压力是巨大的,张虎数了一下,其数量已经超过数百条了,而且后面还在源源不断的涌过来,而且那些饿狼为了防止这队野牛逃走,居然开始慢慢的往坡道上靠拢集中,离张虎等人所在的位置仅仅只有数丈之远了,而再看看他们刚刚爬上来的另外一处坡道,也密密麻麻的站立着一队野狼。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和那群被包围的野牛几乎没什么区别,而唯一的区别是离他们的不远处有一棵一人可以环抱的大树,但如果数十人想同时爬上去而不被这群饿狼发觉,几乎不可能,所以现在最好的选择便是原地不动,因为此刻它们的焦点并不在张虎等人这里。 野牛王长‘哞’一声长鸣后,旁边的群狼也挑衅的发出‘嗷呜’之声,那是一种让人背后生凉的嚎叫,这一场也许并不那么公正的较量就那么开始了。 刚刚也许是野牛王的授意,发动一起往前冲的指令,但当野牛王看见群狼中出现一条夹道,前面三条恶狼引路,其身后跟着一条高出狼群一截,遍体雪白,深寒獠牙,咧咧杀气的白狼王出现的时候,野牛王旁边的几头野牛居然往后退了几步,在山凹里躲着的张虎,罗平阳等人忍不住啧啧称奇,当日在山谷中只见狼影,不识其貌,此时见其真容,除了想逃走之外,众人再也没有当初的豪言壮语了。 也许是白狼王早已知晓了张虎等人藏匿的地点,居然不经意的往几人躲藏的方向望了望,也许它现在无暇关注他们,暂时才让他们多活一刻,如果能顺利的解决掉那头野牛王,张虎等人的下场可想而知。 张虎用手肘碰了碰旁边的罗平阳,示意他找准机会对那头白狼王下手,此时等周勋等人来救援恐怕已经来不及了,唯一的办法便是和野牛王结盟,在暗处趁火打劫,浑水摸鱼。 白狼王前面的三条狼早已分别朝两边散开了,白狼王直接走到了野牛王的面前,毫无疑问,它要和这头野牛王单挑,以显示它在群狼中屹立不倒的能力与声望。 张虎轻蔑的笑了笑,这正好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如果白狼王被野牛王踩死或者顶穿,群狼无首,被野牛发威再这么一冲,估计狼阵就散了,那他们就可以趁乱逃走了。罗平阳早已在竹筒中塞了一些上了麻药的飞镖,只要击中白狼王身上的任意一寸皮肤,这将大大减慢它跳跃或者奔跑的速度,更为它盲目自大而加快它惨败的进程。 野牛王早已急匆匆带动无限动力如小山一般的身姿朝比他矮半个身躯的白狼王冲了过去,白狼王也没有和它来一次硬碰硬,而是带着它开始转圈,也许是野牛王识破了白狼王的诡计,或者是被它绕晕了,最后野牛王干脆来了一次不变应万变,直接呆立在原地,等着白狼王跑累之后,对它发动致命的一击。 这样的机会说来就来了,白狼王停了下来,口中喘着粗气,隔着老远都能看见它从嘴巴里呼出来的一阵阵白气。而蓄势待发的野牛王早已准备多时,直接朝还来不及逃走的白狼王冲了过去,张虎等人明明看见白狼王已经快要惨遭野牛王的千斤之顶了,当他看见白狼王背后的一块巨石的时候,他心中隐隐觉得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白狼王急速往后退去,借着巨石上的一个凹陷,将整个身姿弹射而起,而背后冲过来的野牛王早已和巨石撞在了一起,‘轰’的一声过后,巨石应声而裂,野牛王估计也没怎么好过,原本往前挺立的犄角似乎有一点点的变形。 野牛王这次与巨石的撞击之后,身形明显的变慢了许多,但它的实力依然未减,想要将这头巨牛打败,白狼王必须展现出它更强大的实力才行。 此时场中的一牛一狼一直奔跑在场子的中央地带,唯一一次的撞击也在离他们埋伏的另外一侧,罗平阳为了保证万无一失,并没有急于出手,他在等一个机会,而当那条白影出现的时候,罗平阳居然紧张的开始颤抖起来,第一次让他觉得自己离死亡是如此之近。 第123章 结下梁子了(二) 此时站在土墙上的周勋,茅子兴等人看着从陷马坑周围越来越多往葫芦口奔跑而去的狼群的时候,心里开始慢慢的惶恐起来,他本来试探性的往那些狼群里射了几箭,想恫吓一下那些野狼,但那些奔跑的野狼只是停下来用鼻子嗅了一下被周勋等人射杀的同伴的尸体之后,便又急匆匆奔驰而去,这让周勋等人的心头冒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平时那些饿狼见到被射杀的同伴时,都会分而食之,而今天这些饿狼对到嘴巴边的食物无动于衷,难道他们转性子了?周勋才不相信,除非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们,或者有一个重要的人物等着他们。 这让周勋想起了曾经来边关视察的一位钦差大人,当时自己好不容易连哄带骗的将一位美娇娘弄到手,正欲行人道之礼,但结果那挨千刀的钦差大人指名道姓的要见他,这一去就是数天,而原本的美娇娘还以为他被钦差大人关起来了,没等他回来,便急匆匆的投入了其他人的怀抱,这是周勋最为耻辱的一次,而他那次却因为协助钦差大人破获了一起大案,却被直接提拔成了千总,所以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难道是那天夜里见到的那只巨大的狼影?这大白天的,它居然明目张胆的敢现身?而这些往那里赶的狼群,难道是勤王去了?周勋越想越后怕,直接带了手下的二百人,长刀冷箭,全副武装的朝张虎、罗平阳等人的位置疾驰而去。 在周勋等人疾行了将近大半个时辰,在快要靠近豁口的时候,他们遇到了那些狼群近乎疯狂的围剿,狼群毫不畏死的朝他们猛扑过来,越往前走,群狼的数量越来越多,满山遍野,数不到头,手上动作稍微慢下来的几位兄弟,早已被旁边的饿狼拖进了狼群,在一阵凄厉的呼喊声与骨肉被嚼碎的声响过后,再也没有了他们的一丝动静。 那些狼闻到血腥味后变得更加疯狂了,又再一次朝周勋这伙人冲了过来,周勋挥舞手中的大刀,在一条狼影刚靠近的时候,直接砍掉了狼头,但他这威猛的一刀并未让其余的那些狼退却,在他还来不及收回刀的时候,又有数条狼影跃了上来,周勋艺高人胆大,直接从飞过的一条狼的肚子下趟了过去,并在狼肚子上留下了开肠破肚的一刀,他从地上挺起之后,便又朝旁边的狼身上上踢了一脚,他这脚的力道十分威猛,但刚刚被他踢飞的那条狼却并未造成多大的后续伤害,因为后面窜出来的恶狼与它相撞之后,刚好卸去了原本撞向后面狼群的力道,可以说,这头刚刚窜出来的狼以它一狼之死,换来了后面数狼的生存,这到底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让旁边的周勋都有点迷茫了。 周勋下手的力道越来越沉稳,这才不一会的功夫,死在周勋刀下的恶狼不下十条了,但他也没好到哪里去,浑身上下几乎大伤小伤不断,最严重的一处是握刀的那只胳膊靠近肩膀的位置被一头恶狼撕去了一大块肉,此时浑身被鲜血浸染,他根本就来不及包扎一下,便又陷入了杀阵。 原本的二百多人,在这群穷凶极恶的狼群面前,已经折损了快一半。为了减少伤亡,同时希望能从包围圈中突围出去,周勋不得不让大家背靠背围成一个大圈,将受伤最严重的人放在内圈,还有一战之力的,则守护在外围,以应对这群饿狼源源不断的冲击。举目环视,狼群早已断了他们的退路,就连往坡道上转移的唯一出路,现在也是狼影曈曈。 周勋等人觉得张虎、罗平阳等人多半凶多吉少了,因为他数次往山坡上呼喊,都没有他们的一点回应。此时被群狼围在中间,箭支早已耗尽,身体里的力气正在慢慢的耗尽,他们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如果最后不得已,还不如自尽算了,免得忍受那骨肉被人生吞活剥的极刑。 周勋现在最可惜的是还没有见到自己未出世的孩子,还来不及给孩子取个名字,他就要离开最爱的女子和腹中的胎儿了,此时他身上的痛处被一种悲情所代替,自己这样盲目的杀出来,不但害了自己,还害了这一帮出生入死的兄弟。 而周围将自己围在中间的那一百多号人,从他们的脸上没有一点的畏惧之色,人人怒目而视,即使在最后死的时候,他们也要拉几条饿狼来垫背。 张虎,罗平阳早就听到了不远处自己人与狼群的厮杀之声,但他们却完全默契的选择了沉默,因为最关键的时刻到了,那条白狼王居然朝数十人隐藏的位置奔了过来,而他背后那条野牛王也像一阵疾风席卷而至。 说时迟,那时快,罗平阳直接从凹陷中站了起来,将早已蒙着一层白白汗盐的竹筒放在了嘴巴中,罗平阳几乎费尽了肺里的最后一丝空气,将竹筒中的飞镖如散花天女般飞了过去。 罗平阳与白狼王对视的那一刻,他似乎看到了白狼王眼里的那一份狡黠,在罗平阳飞镖激射而出的那一瞬间,白狼王弹射而起,带着一个让罗平阳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一个角度,直接从奔过来的野牛王的头顶跃了过去。 张虎,罗平阳等人这时才发现自己这伙人成了白狼王当刀使的对象,也许白狼王早就知道自己这伙人躲在这里了,以它的智慧,才故意演了这一出罗平阳与野牛王‘自相残杀’。 过度的自负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也许是白狼王为了在空中稳住前进的身形,他那条扫把一样的尾巴一直在调整它越过野牛王的优美身姿,而罗平阳射出的飞镖过于分散,其中数支直接射中了白狼王的尾巴,就在此时,白狼王和野牛王同时中招倒地。 野牛王在坡上,白狼王在坡下,野牛王一倒,那滚圆的身躯直接从坡上滚了下来,眼看那千斤重的身躯快要将倒地不起的白狼王压为肉饼的时候,那三条头狼冲了过来,直接将白狼王的身体拱到了一边,而三条头狼和跟在后面的狼群却没有什么好下场,一时间骨骼断裂声此起彼伏,野牛王身躯所到之处血骨遍野,好一片凄然之色。 狼群瞬间乱了套,就连包围周勋的狼群纷纷都往豁口奔了过去,张虎,罗平阳早已屁滚尿流的朝周勋等人的位置靠拢,然后这队100多号伤痕累累的人马马不停蹄的朝土墙靠去,只有在那里,他们才感觉自己是安全的。 第124章 结识五子棋 温暖的火,美味的食物,最让人不解的是居然还有一壶好久都没有喝过的醇香女儿红摆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吴永麟还以为是自己最后的断头饭,他惴惴不安的有点吃喝不下,而再看看关在自己对面的那人,胡吃海喝,骨油吸的稀里哗啦的,看看人家这觉悟,做鬼也要做个饿死鬼。也许是受那人的影响,吴永麟也懒得想那么多了,将美酒美食消灭的一干二净,这是吴永麟被关押在此处后吃的最美味而又忐忑的一顿午饭。 当晚饭的时间再看看陆陆续续送来的与上午同等规格的那一桌的时候,吴永麟有点搞不懂了,难道有二顿断头饭之说?哎多吃一顿算一顿了,吴永麟直接拿起一串被烤得香喷喷,油爆爆的烤肉,直接放入口中大嚼起来,可惜缺了点辣椒面,整体味道还凑合,这吃断头饭的居然开始挑三拣四起来了。 晚饭过后,志玛措居然出现了,让吴永麟更觉得莫名其妙的是,他是来问吴永麟对于今天的饭食有没有意见,很显然他对吴永麟的兴趣要多于隔壁那位,从进来起,他就没和对面那人说过一句话。 志玛措和他在牢房里面下一盘围棋,借着下棋的空隙,他们会彼此讲一些奇闻异事,当志玛措发现吴永麟这个人很有趣的时候,他会讲一些自己这些年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一些事情,其实就是拐弯抹角的宣扬自己这些人是靠什么发家致富的。 他们靠羚羊角获得了第一桶金之后,措姆浑一直想着进一步的将这一份家业如何的发展壮大,抛开这个人的心机而言,其实在吴永麟看来,措姆浑这个人颇具经商之才。 卫朝不产良马,加之西夷人占据了河西走廊这条天然的放牧场,卫朝邻接西夷,大辽等数个马背上起家的民族,为了防患于未然,卫朝不得向盘踞于青藏高原的吐蕃购买良驹,这一契机自然成就了卫蕃边境茶马互市的繁荣景象。 所谓的茶马互市,就是藏族人民用马或者其他土特产品交换汉地茶叶的一种经济活动。 当时四川的边茶主要是销往吐蕃的,吐蕃人民以畜牧业为生,对茶叶的需求量很大,‘其饮食乳酪腻物,颇富奢,而每尝以茶为命,茶所以贵。’意思就是吐蕃人吃的太油腻了,需要用茶叶来消消食,解解油腻。 措姆浑当然不会放过这一发财的大好机会,在青唐城被卫朝拿下之前,措姆浑便已经让志玛措和卫朝边境的官员搭上了头,即使吐蕃和卫朝最紧张的这几年,措姆浑都能通过自己的渠道将一些饲养的马匹卖到卫朝去,所以,这些年苦心经营之后,措姆浑身家殷富,家臣及奴隶众多,刚察这一带的牧场几乎被他一个人垄断了。 由于拉动了地方经济,有一支强大的武装力量和丰硕的战争资源,措姆浑成为了刚察,海晏,天峻,甚至占据青唐城的卫朝人竞相拉拢的对象,其地位不可同日而语。措姆浑出于对整体利益的考虑,与这些人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只要有钱赚,一切都可以谈。加上他和他的人有出入青唐城的便利,这使他一手获得了吴永麟被悬赏千金的信息。为了能得到这笔丰厚的悬红,他早已派人四下打探这批人的动静,当他发现这批人出现在野牛谷附近的时候,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很早的时候就让志玛措打听了吴永麟这人的样貌特征,当一副大胡子乔装打扮的吴永麟出现在这伙人的面前的时候,城府极深的措姆浑和志玛措早已经认出了他。至于阿旺,只是这两人的一颗棋子罢了,阿旺这些年看见端木雄越来越得到措姆浑的重用,其势头完全快要压过自己了,如果自己在不反击,自己绝对会被赶出这里的,所以才闹了一出偷羊的戏码,而阿旺那封偷偷送出去的密信,更是将两人撇的一干二净,在对阿旺审问过后,而作为局外人的志玛措更是利用这一点将毫无防备的吴永麟制服了。 “你们这盘棋下的很不错。” “如果不设一个无懈可击的局引你进来,怎么对得起我这聪明的脑袋呢?” “只是可惜......” “你是说那个逃跑的天竺和尚吗?我们早已经把他逼离了原道,估计现在早已经迷失在大草原了。” “我已经和他们商定好了回去的时间,如果我到时间不回去,恐怕最危险的是你们。” “我可以告诉你一个消息,今天你们那伙人被群狼攻击了,而且损失惨重,有一个头头还受了很重的伤,他们还把那头白狼王惹了,估计后面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了。即使他们出来,我们这里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就怕他们不来。” 吴永麟头一次觉得这是让他最无力可使的一次,从一开始,他就被人算计了,而且自己还一点都没有察觉就入了这个套,让自己和其他人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地步。 当志玛措离开之后,吴永麟陷入了无比的苦恼中,那种憋在心里的气结让他久久不能平复,他想找出一个最好的方法从这个旋涡中脱离出去,但可能那个志玛措早已防备好了一切,最后很有可能再次被他利用,吴永麟这一次真的是无计可施了。 也不知道岳飞现在怎么样了?而刚刚志玛措说的被群狼袭击的人中也不知道有谁受了伤?吴永麟在床上越想越担心,最后干脆坐了起来,现在他想通过一个特殊的方法让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冷静下来,望着围棋的棋盘,他想到了一个可以缓解压力的办法。 以前叶心梅围棋下不过他的时候,会和他利用黑白子和围棋的棋盘下几局简单的五子棋,而这效果似乎出奇的好,当每次望见自己被杀的体无完肤的时候,叶心梅会重拾信心,并给他献上飞吻,林奕龙并不是不精于此技,而是有些故意落败的意味在里面。 吴永麟一个人在那里独自摆着一黑一白的五子棋,当他很快的就结束了一局之后,对面那人的注意力似乎也被吸引了过来,当他提出一个让吴永麟傻笑不已的提议之后,吴永麟才被他一语点醒,眼前这人,他很有兴趣弄清楚他到底是什么身份了。 第125章 我投降还不行? “如果你肯教我刚刚你下棋的规则,我可以考虑带你一起出去。” “你难道已经将这里挖空了?”吴永麟的第一反应是《肖申克的救赎》。 对面的汉子意味隽永的对他笑了笑,但眼神中充满了自信,接下来的日子,虽然看似吴永麟自己一个人在那里摆弄棋盘,其实对面那个家伙也加入了进来。五子棋简单,一学就会,被人羁押后失去人身自由的日子本来就很漫长,两人靠此打发时间,让这一天的日子转瞬即逝。 那汉子对此更是痴迷不已,一天不和吴永麟杀上几局,感觉浑身不自在,吴永麟看他乐在其中,也不好扫了他的兴,只得舍命陪君子。 第二天,志玛措来的时候,那个汉子居然主动用藏语和他聊了一些事情,而后他被人带走了。当吴永麟觉得可能就要失去这个并不讨厌的邻居的时候,他却偏偏被志玛措再次送回来关到了对面。 而志玛措却神秘莫测的走到吴永麟的面前说了一句:“看来上天也在帮你,我们派去青唐城送信的使者回来了,他说童大人因为准备和大金合谋大辽,回到朝廷忙着谈判去了,我们派过去的使者并未见到童大人,所以交易的事情就到此为止吧。最近我们抓回了那个天竺和尚,而且我们从那个和尚的包袱里搜出了这个东西,你能告诉我这里面的秘密吗?” “还给我,快还给我。”吴永麟看见‘竹竿’交给他的那串佛珠的时候,原本镇定自若的表情变得惊疑,彷徨,愤怒,因为吴永麟并不懂藏文,而鸠摩玄空为了研究出里面的秘密,更是物不离身,如果这串佛珠到了他的手中,那意味着是不是鸠摩玄空已经被他们抓住了?当旁边的志玛措放声大笑的时候,吴永麟恨不得当场过去掐死他,而原本‘竹竿’的生命之托,现在也成为了泡影。 “你觉得你现在还有得选择吗?” 志玛措望向了吴永麟对面的那位汉子,同时扬了扬他手中的那串佛珠,当他看见那串佛珠的时候,那位汉子立刻青筋暴涨,眼睛鼓的像一头怒兽,而后居然开始咆哮起来,对着吴永麟更是破口大骂,他们两人之间刚刚结成的同盟,就因为这串佛珠,而破裂了。 “我可以带你们去找到那处堆满宝藏的古墓,但我有一个要求,我要带上对面的那位汉子和端木雄。” “措姆离,想不到有人居然会替你和你的儿子求情,你真的应该感谢一下这位将你们这么多年来苦苦守候的秘密公之与众的盗墓之人。” 吴永麟惊的目瞪口呆,想不到自己苦苦寻找的多罗巴的部下居然就关在自己的对面,而措姆浑当日捏造的所谓措姆离被卫朝官兵追杀至死,估计应该只是这里面的一个阴谋而已。 “能把佛珠还给我吗?” “一串破珠子,现在已经对我来说没什么作用了,我们已经达到我们的目的了。” 志玛措说完,直接将那串再普通不过的佛珠丢回到了吴永麟的手中,而旁边的措姆离,似乎长吁了一口大气,但嘴巴里对吴永麟的咒骂却没有停下来。吴永麟会意的对措姆离眨了一下眼睛,措姆离和他应该都知道这串佛珠背后隐藏的秘密,而志玛措和措姆浑应该对这件事情毫不知情,这样主动权就又重新回到了他们的手中。 入夜的时候,端木雄被带到了两人的面前,看得出来,措姆离其实很关心眼前的少年,从他的眼神中透露出无限的爱意,也许当年对两母子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吧。 端木雄和吴永麟关在了一起,而此刻对面的措姆离慢慢的开始对吴永麟两人讲述这些年的家族使命。 从措姆离很小的时候,他便和他的弟弟措姆浑接受了不同的教育,措姆离被封闭了起来,他的任务便是继续传承古墓的秘密,而措姆浑则为整个措姆家族提供经济基础,就两个字--赚钱,吴永麟想起这一切,不禁为措姆离上一辈独到的眼光佩服的五体涂地,他当初的选择在如今看来是非常明智的。 而措姆离因为身强力壮,战绩彪炳,阴差阳错却成为了多罗巴手下的一员猛将,如果不是因为当时的吐蕃和亲派卖主求荣,措姆离会和多罗巴一起载入吐蕃的史册的。 青唐城被卫朝人攻破之后,措姆离并没有和多罗巴一起逃到西夷,因为家族的使命在他手上,守墓人交接的日子也快临近了,他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物色好最合适的人选,将他按照祖先的遗命将那人送下去。 “当年因为我的不甘寂寞,我偷偷逃离了这里,而后和我交好的多西杰兄弟代替我,开始了这么多年苦行僧一样的日子。” 吴永麟这才晓得‘竹竿’的真名叫多西杰,也许他早已经忘记了自己叫什么,在那种鬼地方能待够那么多年而不疯,还能活下来,得有多强的生存意志,而明明他有机会离开的时候却选择了放弃,吴永麟对这种舍生取义的情怀有一种深深的佩服与敬仰,而且他还是带人受过,却完全没有一丝的怨言,这得有多强的心理磁场啊。 “那你的弟弟是怎么知道古墓这回事的呢?” “当时我也是一时糊涂才中了他的诡计,那一年从青唐城回来之后,我对吐蕃四分五裂及那些贵族为了自己的一点利益就出卖自己在前方拼死拼活的兄弟而渐渐心灰意冷,为了找个倾述的对象,那一夜我在措姆浑和志玛措的车轮战下几乎醉的不省人事,我记得我的酒量不至于那么不济,后来才知道志玛措在我的酒里动了手脚,并让我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 “那这佛珠的秘密?” “只有世代守墓人才会知道这串佛珠里面的秘密,所以我对这里面的秘密一无所知。” “那你刚刚?” “我只是想配合你演一出戏给他们看罢了,而且我还欠了多杰西一份情,最主要的是,我还知道你是唯一的一位可以带着秘密走出来的守墓人。” “你的意思是?” “只有新的守墓人才能拥有这串佛珠,而其他的卫道者,必须无条件的受他差遣。” 措姆离直接单膝跪地,这些年的幽闭人质生涯,似乎已经完全体会到了作为守墓人所承担的那份责任与荣耀。 第126章 一线生机 “吴先生,这几天还住的习惯吗?招呼不周,请多担待。”坐在上面的措姆浑还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模样,吴永麟很想过去揍他一拳,但试着运了运气,他却使不上一点力气,很显然,他平时吃的酒菜里这些人应该动过手脚。 同样的毡帐,同样的人,同样的风情,让此刻的吴永麟提不起一丝的兴趣,或者说,他深深的厌恶眼前的一切,在这里,他无时无刻不在被人算计,而自己,就像一个透明人一样,在他们面前再也没有了一点秘密。 “我很好奇的是,你怎么会一眼就识破了我的装扮?” “你我都是商人,从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这个人很不平常,你明明是个很狡猾的商人,却装扮成了一个侍卫,我当时就很好奇你的真正身份。当你替端木雄出头,那种侃侃而谈,义愤填膺的样子让我想起了一个人,那便是我的大哥措姆离。他也曾经带领一帮人想建功立业,做一番大事业。一个商人+一个军人的角色,那不是我们苦苦寻找的那个吴掌柜又是谁?” “真的不准备拿我去换黄金了?” “黄金我有的是,我只是对老头子苦苦守护的那个秘密感兴趣,为什么当时他没有选择我?” 措姆浑双眼吐火,手上狠狠的抓着旁边两女的肩膀,直到两女发出阵阵哀求之后,措姆浑才恢复了先前的神色,很显然,他对于父亲的选择一直耿耿于怀。 措姆浑又道:“其实我一直想做一个好人,为什么你们总要逼我。” “那种苦行僧的生活会比你现在的日子要苦上一百倍,一千倍,甚至一万倍,你又何必身在福中不知福呢?” “所以我更要他们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的偿还对我所做的一切,就是因为他们,让我受尽了此生难以忘却的屈辱。” 吴永麟心想,你现在这大富大贵,衣食无忧的,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 “过去的那些何必一直记在心里?你如果不肯放下,谁都帮不了你。” “当我憧憬着第一天希望能从卫朝商人那里获得等价的茶叶的时候,我直接被他们关了起来,所有的马匹都因为我吐蕃人的身份一并收缴,而且那一次我还被他们毒打了一顿,当我像一个乞丐一样逃回老爹那里的时候,不但没有得到一点点慰藉或者温情,还直接被打骂一顿后,轰出了聚集点,当时我所有的一切只剩下我临走时牵走的一匹马。所以我当时就暗暗发誓,我一定要夺回本该属于我自己的一切,包括我大哥本该继承的那个秘密。” 不管措姆浑此刻煽情的话是真是假,他们那个老爹是做的有点过火了点。但如果不是他老爹的狠心肠,又怎么能成就他今天所拥有的一切? “你也是在那之后认识志玛措的?” “我很感激志玛措先生,是他给了我今天所拥有的这一切,如果没有他的辅佐,不会有我今天的这一切。” “可惜他没有教你如何做一个好人。” “住口。”旁边的志玛措居然急了。 “难道我说的没错吗?我不知道你背后藏着什么人或者什么事,但至少对我们大家都不会是什么好事。” “措姆浑大人,我对您的忠心日月可鉴,请您相信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好。” “志玛措智者,你在我心中就像宽广的羊卓雍措,任凭这人巧舌如簧,也休想挑拨你我之间这么多年的友谊。” 吴永麟看见志玛措感恩戴德的表情,这措姆浑确实是个耍手段的高手,这一说,明显带有收买人心之意,吴永麟本来想劝他回头是岸,却被人又一次拿枪使了一次。 “你的措姆离大哥找你谈了些什么?” “他希望我同意你参加这次的草原盛会,如果这次你们能侥幸胜出,我将破例满足你们一个条件。” “我们?” “过几天就是我们草原一年一度的比武大会,你,措姆离,还有措姆离当空气一般的儿子端木雄,将组成一个团队,参加这次比武大会的各种比试。” “比武大会是比拳脚还是比武器?” 大帐里面爆发了如潮水一般的嘲笑声,吴永麟被他们弄的莫名其妙的,难道是我的表述有问题吗? 其实不是他的表述有问题,而是吐蕃的比武大会并非吴永麟所理解的那样,吐蕃人比的基本都是一些他们平时酷爱的一些运动,比如:骑射,马球大战,摔跤,扯牛角等众多只有青壮年才会参与的项目,当志玛措不厌其烦的给他讲完这一切之后,吴永麟有一种跃跃欲试的感觉。 也许冥冥中有天意,最难掌握的一项摔跤早已在‘竹竿’多杰西那里习得,对于其他的项目,他似乎早已成竹在胸。 “那你答应你的哥哥措姆离的要求没有呢?” “我难道还怕你们不成?” “那这么说你答应了?” “只可惜你们不会有热身的机会,你们会被直接安排上场参与比试。而且此次从各吐蕃藩属地来的都是高手中的高手,你们毫无胜算,如果我是你,就不会自取其辱。” “贵在参与,我只是想去凑个热闹而已,毕竟第一次来你们吐蕃,了解一下当地的习俗,这对我融入你们还是很有帮助的。” “也对,吴先生如果带我们找到那处古墓了,那我们之间的恩怨就了了,到时候我会在我管理的牧场范围内划出一块牧场,统一归吴先生所支配管理。” “那你不要后悔,因为一旦你开了这个先河,你会发现你当初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哈哈哈,我就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旁边的志玛措朝吴永麟投过来一个阴损的眼神,里面包含了嫉妒与无奈,吴永麟也毫不示弱的回瞪了他一眼,他可是带了二千多人来的,这可是他措姆浑将来一定会拉拢的对象。而你志玛措可没有他吴永麟这样深厚的底蕴,比来比去,谁优谁劣,这不是一见分晓的事情吗?只要我吴永麟肯归附他措姆浑,这地位可不是你志玛措可以比的。 第127章 挑衅 “吴大哥,你觉得我们这次获胜的把握有多大?” 旁边的端木雄毕竟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对于父亲措姆离当年抛弃他们两母女还是心怀芥蒂的,所以更多的时候,他不愿意搭理措姆离,只是向吴永麟大哥讨个注意。 “如果你还和你老头子继续这样闹别扭下去,我们一分的胜算都没有。” 措姆离望向端木雄的眼神中自从知道端木雄是他的亲生儿子之后,更多的是热切,期许,偶尔看见他回过头的时候,明显可以看见他在抹眼泪。如果说措姆离当年与端木雄的母亲没一点感情肯定是假的,至于为何造成当初的那种局面,只能说是现实版灰姑娘爱上王子的故事,彼此之间由于阶级,地位的差距,才并未形成童话般的结局。 有时候一个子女的产生,会让原本对立的双方会因为这一个润滑剂让彼此会选择性的遗忘一些原本庸人自扰的烦恼,也许端木雄的父母就是这其中的一对,这里面的爱恨情仇,谁对谁错,又有谁能说得清楚,既然有缘成为了一家人,就忘掉该忘掉的,记住该记住的,把握好现在,人也会活的更开心些。 “吴大哥,你替我问一下他:有没有必胜的把握?”端木雄在吴永麟的一番提点之后,总算开始松口了。 虽然端木雄表面上让吴永麟在传话,但声音拉的老高,旁边的措姆离早已意会,等吴永麟假意重复了端木雄的一句话之后,措姆离开始分析起当前的局势。 “吐蕃早已四分五裂多年,里面的大小割据势力更是数不胜数,但现在大致分为了三大派系:卫藏地区,就是以拉萨为中心的原贵族派系,雅隆觉卧王系,还有西部的阿里王朝,而让这些派系又彼此联系在一起的便是各大宗教派系,如原本的苯教派系,宁玛派系,噶当派系,噶当派的分支噶举派系,现已自成一派,最后就是撒噶派系了。所以说这些人还是有互通往来的,而且这次盛会对每一派来说都很重要,一旦夺魁,其中的意义和利润是不言而喻的。” “你的意思是至少这三个地区的人至少会派一队人马来参加这次草原比武大会了?这些人之间不是水火不容吗?怎么会为了这个比试安心聚集在一起,难道措姆浑不怕他们打起来?” “看来吴先生不了解吐蕃当前的局势,他们这些人本来都是一个祖先传下来的,对于爱凑热闹的吐蕃贵族,当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一个机会,而且为了各自的颜面,不会在别人的地盘上动手的。” 吴永麟心想:你都被关在这里这么多年了,难道还能对外面的事情了如指掌? “吴先生,你知道我以前是干什么的吗?” “你难道是多罗巴负责收集情报的伺候?” “吴先生你很聪明,正是,其实当时我们对青唐城之战卫朝兵马的布阵及走向一清二楚,企料吐蕃的贵族居然给那些卫朝人不但提供了方便之门,还给他们提供了我们吐蕃喂养的各类战马,那一仗的结局吴先生也看到了。但多罗巴将军却是一个很有远见的人,我当时没有离开,正是他的授意,希望能将这一章情报收集网隐藏下来,等时机成熟的时候,再次启用,到时候再东山再起,知己知彼,大事何愁不成。” “那这么说我们这里?” 吴永麟总算明白措姆离当初那么笃定可以带吴永麟离开这里,分明这处地牢里面根本就有自己人,谁能想到这张情报网的老大会被关在地牢里?而他这些年虽然被关在这里,肯定对周边的局势比他那个被蒙在鼓里的弟弟都要一清二楚。 措姆离对他点了点头,两人心领神会,心照不宣,而旁边的端木雄却木讷许多,他发现两个人的哑谜他弄不懂,干脆站在了一旁,静静为两人放起哨来,吴永麟觉得这小子有点多此一举,因为两人谈话的同时,肯定早有自己人守候在外面了。 “吓嚷嚷啥啊?给我老实点。” 当一个看起五大三粗,眼神中透露着机敏之色的汉子在两人不远处用一根短棍煞有介事的敲了一下地牢中的一处长杆后不久,果然传来了那阵熟悉的脚步声,毫无疑问,刚刚那汉子可能就是措姆离安排的自己人,而刚刚那人恰恰躲在两人的死角,如果是措姆浑那边的人在那里偷听了这一切,然后再将他们的谈话内容传到措姆浑他们耳朵里,其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吴永麟不禁对措姆离做事情眼光放得这么长远赞叹不已。 来人正是早已把吴永麟当成眼中钉,肉中刺,不除不快的志玛措,此时两人之间充满了浓重的火药味。 “明天就要正式开始比试了,我是来给吴先生提个醒,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虽然你已经连续三年获得了库拜,但谁又能保证你今年能将这份殊荣再次囊括怀中。”措姆离讥讽道。 吴永麟听完措姆离将此人的底细一一告知,忍不住开始背脊发凉,想不到这家伙居然有此等的实力,难怪当时他把自己和端木雄制服的动作是那么的快如闪电,看来这人确实有几把刷子。但当初的豪言壮语早就说出去了,吴永麟可不是一个随便放弃的人,硬着头皮他也会上,哪怕败也必须败的漂亮点。 “我就是长生天派来击败你的那个传说,希望到时候你能承受住这份打击,你回去最好把附近取水的水井给封起来,我怕你到时候想不开跳下去自寻短见,那可就不好了。” “哈哈哈哈,你是这三年来第一个敢这么对我说话的人,小子,到时候希望你能笑得出来。” 志玛措轻蔑的瞧了一眼吴永麟之后,嚣张的大笑而去,旁边的端木雄恨不得上去暴打他一顿,但以他的能力,多半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被人再次制服,又会像上次一样成为一只倒地熊。 吴永麟此时想起了《西游记》中真假美猴王的那一段,既然双方这一战无法避免,而去还必须分出一个胜负,那最好的办法便是在与志玛措对决之前能隐藏自己的实力,让他有所轻敌,这样自己的赢面才算大一些。但比赛这次来的队伍又卧虎藏龙,如何能让自己这个刚刚入门的门外汉杀入最终的决赛,这让吴永麟简直是伤透了脑袋也没有想到最合适的办法,他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第128章 草原盛会之捅了马蜂窝 此时的吴永麟已经获得了自由之身,就像后世的奥林匹克运动会一样,所有参赛的队伍必须参加这场盛会的开幕式。 吴永麟,措姆离,端木雄三人站立的位置是特殊安排的,他们站立的位置就在离站台右手边几步远的地方,他们站在一个长方形的边框内,按照端木雄,吴永麟,措姆离的身高由矮到高依次排列成了一个纵队,而长方形的四个角及边上所在的位置总共站着六个彪形壮汉,一刻不离的守着他们,让这三人完全没有逃走的机会。 此时的看台上,靠中的位置依次并排横放着三张椅子,不用说,肯定是卫藏,雅隆觉卧王系,西部阿里地区分别选出来的代表就坐的地方,可见措姆浑并不想开罪任何一方,这措姆浑确实做事情滴水不漏。 “这三人就不会为中间那把椅子打起来?” “吴先生又说笑了,卫藏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吐蕃的中心,那中间的位置自然是属于卫藏的,而旁边的两把椅子,对另外两人来说都无所谓了,这里没有卫朝所谓的以左为尊的说法。 吐蕃人好勇斗狠,这已经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吐蕃建国之初北同突厥,回鹘等好战民族战于西域,西与大食相抗,南入天竺。后来吐蕃版图的扩大,完全是依靠武力取得的,是用吐蕃军人的鲜血换来的。而吐蕃周围那些强大的政权亦用武力来阻止我们扩张,这这样一个弱肉强食的时代,吐蕃要保住已经占领的地区,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当时的大小规模的战争几乎每年都在进行,众多的热血男儿经常拼搏于沙场上,时势造英雄,军人成为荣耀的职业。那些战斗英雄更是整个社会所瞩目的,他们会受到老年人的赞颂,年轻人的崇拜,女人的青睐。 吴先生这一路可能也感受到了,我们吐蕃人所面临的自然环境极为严酷,大部分是游牧区,吐蕃人需要在茫茫荒野中放牧羊群或者牛群,要驯服那些野性不改的骏马和牦牛,还要防止种种自然灾害,要防备野兽的袭击。在这种艰难的环境中生存,必须练就强健的体魄和勇敢大胆的心理素质。 再次,吐蕃人热衷于狩猎,一般用弓箭来猎取牦牛等大型动物,生存意志要求他们具备高强的本领,方能解决温饱和生计,与此同时,狩猎活动也是最好的军事训练,吴先生只要好好感受一下此次的盛会,便能有很深的体会。 虽然松赞干布赞普和文成公主王妃让佛教在吐蕃进行了传播,但佛教不杀生等观念并未深入人心,吐蕃境内到处都还举行着杀牲畜,有些地方甚至还以活人作为祭祀等原始仪式。” 措姆离说到这里不经意的望了望天空,同时对旁边的端木雄幽幽的说道:“你娘亲当时就是被我们从边境线上抓回来进行活人祭祀的,结果我却喜欢上了那个漂亮的卫朝女子,并指出她不洁(吐蕃祭祀活人必须用黄花大闺女。),这才保住了你母亲的性命。” “那灭佛之后呢?”吴永麟看见端木雄并不开口搭话,为了打破这种尴尬,急忙好奇的问道。 “现在的苯教基本上已经占据了整个军队,许多苯教师随军作战助威,他们并不认为杀生是罪业。吐蕃社会中还残存着血亲复仇,律法中专门有《复仇律》,社会允许为本氏族或自己的亲人复仇,吐蕃人将复仇视为一件很神圣的事业,如果复不了仇,则是件十分不光彩的事。因而吐蕃社会中武斗、仇杀之类时有发生,人人都要提高警惕,所以吐蕃人好武的习气,也编织出了刀枪闪耀的历史图案。” 吴永麟听他说完,这才总算彻底明白了西藏为什么到二十一世纪都随身带一把长刀的原因,这背后原来有这么深厚的文化背景和生存环境的因素。 “那库拜又是怎么一回事?” “库拜可以说是更为平民化造就英雄的盛会,只要你有能力和热情,这里都将对你展开怀抱,而且一旦获得了库拜,很有可能一步登天,有些贫苦出生的孩子,可以直接去掉奴隶的帽子,被贵族以礼相待,更有甚者可能直接混入军队系统,建立不世功勋,而最主要的是,这一届的库拜,只要你看中了现场的某一位女子,她可以直接下嫁于你,成为你美丽的妻子,吴先生,是不是已经心动了呢? 吐蕃人对于库拜的崇敬与向往,是吐蕃人最引以为傲的一份殊荣。而且在这里是绝对公平的,如果谁在这里做小动作让人发现了,便会公之于众,而且将永远被取消参赛的资格,谁又会因此在众目睽睽下丢丑呢。” 吴永麟估计的没错,这里就是草原的奥林匹克,将一切仇恨与恩怨埋在心中,绽放你的激情与青春,这里只有更准,更快,更强。 “而且库拜的获得者所在的部落及地区,将有资格再次举行下一届比武大会,这里面的好处,我想吴先生就不用我说了吧,听说你也是个商人。” 吴永麟不置可否的笑了一下,二十一世纪因为这些盛会的举行,会拉动譬如风尘女子的经济增长:比如里约热内卢奥运会期间红灯区的女子就赚的盆满钵涨,那岂不是这段时间集聚在这里的妙龄女子也不少?吴永麟往周围望了一下,果然发现了一批批打扮妖艳的女子站在人群中对他们指指点点,他似乎在那群女子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但他来不及看清那人是谁便淹没在了人群中。 当吴永麟还在人群中搜索那个熟悉的影子的时候,空气中传来一股浓郁火药味的挑衅之言:“这位卫朝的吴先生他说想打败我们吐蕃所有的勇士,而且说这次库拜已经成为了他的囊中之物。” 志玛措直接将无辜的吴永麟推向了旋涡的中心,这一语毕,立马引得群情激愤,隔近的几个被激怒的壮汉如果不是外围的几个汉子拦着,估计早上来挑事了。 志玛措这一招简直一石二鸟,不但让吴永麟无处可逃,更是让自己不得不竭尽全力来对付自己的对手,这些壮汉的怒火早已被点燃了。 吴永麟这下不是摸了一个老虎的屁股,而是捅了一个马蜂窝。 第129章 草原盛会之强手如林 当吴永麟尴尬的躲到三人中长得最高的措姆离的背后之后,那种刚刚被众人似乎都想用眼光杀死他的不舒服的感觉才渐渐消失,而台上的三把椅子的主人一一出现的时候,更是转移了这些人的注意力。 卫藏地区这次派来的据说是一位赞普的后裔,措姆离称他为云丹王---赤德衮年,他并没有措姆浑那样的细皮嫩肉,也许是好武的缘故,两米左右的身形怒如金刚,脸上被晒出了健康的小麦色,一身腱子肉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上身披着一件也许为了应付这种隆重的场合而特制的一件锦缎裘皮服,里子为皮,面子为缎。赤德衮年时不时的扭一扭身体,扯一扯袖子,捻一捻粘在皮肤上的皮子,看来并不习惯这件身名贵的衣服。 他的身后站立着两个与他有几分相似的壮汉,措姆离给吴永麟说,这是他的两个儿子。那个身穿虎皮衣,面容粗犷,不怒自威,壮得像一头小牛犊,身高只比他的老爹低那么一点点的是云丹王的大儿子日巴衮,此人去年与一头扑过来的野牦牛空手搏斗,后来凭借他那擎天之力将那头野牦牛制服,吐蕃人称他为‘大力王’,但由于不擅于某些精细的比试,所以去年的库拜排名仅仅排在了第四位。 日巴衮旁边立着一位比他矮半寸的汉子,不瘦不胖的身形恰到好处的披着一身豹皮,他的身形虽然没有哥哥那样肱股凸显,但他那双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神让吴永麟忍不住叫了一声好,措姆离说他最擅长的是骑射,而他去年的排名却比他的哥哥要高一位,可见,他在其他项目上略胜他的哥哥一筹,他有一个人如其名的称呼“夜鹰王”---尼玛衮。 一门三父子,不是天神(“赞普”一词,主要是取其宗教上的含义。强调他的权力来自上天,即所谓“君权神授”,强调了赞普的血缘属于神系,君权来自天神。)就是王,看来今天他们也是有备而来,即使不能更进一步,保住他们库拜原先的排名应该也不会有多大的问题。 天神之后裔的左,右两边立着似乎还颇有敌意的彪形怒汉,措姆离告诉吴永麟这两拨人的祖先是同一人,两拨人为了争夺权力杀的简直是昏天黑地,如果不是为了参加这几日的盛会,估计又在哪个疙瘩里面拉起人马干仗了。 端坐在天神右侧的是来自雅隆觉卧王系的赤扎西孜巴贝王,而后面站立的三人都是他的儿子贝德,沃德,吉德。措姆离说这是这队人马第一次正式来参加库拜名称的争夺,前些年政局混乱,几人为了巩固他们新建立起来的政权,和周边的各种势力为了一席之地往往打的满目疮痍,尸横遍野。而这几人更是在血与火的洗礼中脱颖而出,他们的战绩彪炳,杀人无数,人称‘狮虎团’。 吐蕃人能看到的优点他们都有:强壮,睿智,气势更是如出笼的猛虎,让人灼灼称奇,看来今年的头几名的库拜之争将更加让人心潮澎湃了。 天神左侧自然是与云丹系,雅隆觉卧王系形成吐蕃最大派系三足鼎立的西部阿里王系的吉德尼玛衮王,与前面两大派系不同的是,吉德尼玛衮王已经到了风烛之年,浑身看起来病恹恹的,旁边有两个俏丽可人的女子一直在他的旁边伺候着,而这两个女子时不时的回头和站立在他身后的三子眉目传情。 吉德尼玛衮王的三个儿子分别是:吉德日巴衮,扎西德衮,德祖衮。 阿里这一派系的人明显都要养尊处优一些,皮肤普遍比较白,和措姆浑有的一拼。他们并不强壮的小身板也许是平日过渡宣淫的缘故,在他们的身上完全看不到吐蕃人一丝该有的影子。 吴永麟完全不相信这一批人有夺取库拜前十名的能力,措姆离却把好奇的目光投向了三子后面酷似西夷人的两个壮硕如山的汉子,当参赛名单被显示在广场的名单上的时候,吴永麟和措姆离才知道这两人叫石魂,雷群。吴永麟总觉得在哪里听过这两人的名字,但就是想不起来了。 除了这远道而来的三大派系,比较出名的一支队伍还有当地的土霸王,刚察的城守大人呷桑加,因为他并没有三大派系那样赞普后裔的血统,不敢称王,依然以城守大人自居,但其享受的待遇与王室没什么区别,女人,权力,武装,一应俱全,这些年逐渐在朝青唐城的卫朝人靠拢,听说有成为卫朝附属国的打算,而且这些年与措姆浑来往紧密,让人浮想联翩。 呷桑加这次派的是他的三胞胎儿子:加林杰,加木杰,加洋杰,三人打扮,形态,眼神,动作基本一致,吴永麟想起一个词来形容他们----动力火车,火力齐开,所向披靡。 就如吴永麟所料想的那样,这三人被排到了五名之外。 吴永麟很好奇上次库拜的第一,二名到底是谁,但措姆离让他自己猜,吴永麟心想既然这次的目标是打败志玛措,其实谁当第二名对他们来说就并不那么重要了。 吴永麟一直感觉有一双阴鸷眼睛盯得自己背后发寒,他在人群中搜寻了一阵,发现了一伙打扮奇特的参赛队伍,他们明显是易容过的,那一身羚羊裘披在他们身上显得极其别扭,披在身上要么过长,要么过短,当最高的一个汉子滑稽的戴着只能遮住半个大脑勺的毡帽的时候,吴永麟和措姆离示意了一下,这伙躲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的这伙人大有问题,而措姆离也找不到这些人相关的信息,他悄悄的给旁边的一个壮汉使了一个眼色,让他设法弄清这伙人的底细,措姆离的第六感也告诉他这伙人来者不善。 主要人物都上场之后,广场上挤下了不下数千人,加上周围的卫兵,观众,周围已经不下一万人了,措姆离说好些人可能还在赶来的路上,往些年保守估计都有几万人。 姗姗来迟的东道主措姆浑和志玛措最后才带着脸上淤肿未散的阿旺站在了台下靠最中间为他们留下的位置,原来他们也是来参加这次库拜大会的。 望着阿旺投过来的愤怒的火焰,吴永麟给作了一个双手食指向下的手势:小样,我鄙视你,上次能把你收拾了,这次照样把你打的满地找牙。 第130章 草原盛会之开幕热巴 “比武大会,正式开始。” 云丹王的开场白很简短,但简约而不简单,八字真言有拨开乌云见青天的洪荒之力,因为他刚说完,台下的掌声,呼喊声,口哨声早已响成了一片,他们喜欢这样的开场方式,因为接下来将是他们最喜欢,并且已经期待了一年之久的开幕式热巴舞时间了。 热巴舞来源于生活,却高于生活,藏族民间自娱性舞蹈可分为“谐”和“卓”两大类。“谐”主要是流传在藏族民间的集体歌舞形式,其中又分为四种:《果谐》、《果卓》(即《锅庄》)、《堆谐》和《谐》。后来增加了简单的上肢动作、原地旋转和队形变换,成为一种男女交替、载歌载舞的劳动歌舞形式。 铃鼓舞”和有一定情节的“杂曲表演”的三位一体的表演形式,流传在西藏自治区的昌都、工部地区和云南、四川省藏族聚居地区,是过去流浪艺人以此卖艺为生的杂艺歌舞节目。而《热巴卓》,则是一种由男女艺人共同表演的双人“铃鼓舞”,现在,人们所说的《热巴卓》和《热巴》,基本上都是特指其中的《铃鼓舞》而言。《铃鼓舞》是《卓》中颇具特色的一种“鼓舞”。 热巴舞是一种由鼓钹(单钹)、锣伴奏的集体大型歌舞,技巧性较强,初时舞姿轻捷,高潮时感情奔放,动作粗犷有力。 跳热巴舞的原意是为了求佛保佑村寨平安、六畜兴旺和禳灾、祈丰收。唱、舞、器乐、服装等方面的艺人需经事前长时间的培养、训练,方能参加,可见措姆浑为这次比武大会颇费了一番心思,而当得知整个开幕式的策划人是志玛措的时候,吴永麟对他无所不能的才干所折服,他打心眼里不想和这样的人为敌。 人群早已从中间散开,而这次参加热巴舞的舞者吴永麟数了一下,不下于五百人,当整齐划一的鼓声敲击到每个人的心坎,婀娜摇曳的水秀灵动得如百花般绽放的时候,就连吴永麟也被这种氛围所感染,一刻都不想把眼睛从她们的身上挪开。 也许是为了让此次来的各位勇士的雄性荷尔蒙释放的物有所值,这五百多人都是清一色的女子,年纪都不大,平均年龄估计在二十岁左右,而且应该来自不同的部落和派系,因为从她们所穿的服装就可以分辨出来。 措姆离告诉吴永麟中间那一片是来自拉萨的舞者,她们穿的服饰都是选用质地比较好的绸缎、哔叽等面料做的,所以颜色偏重素净、淡雅,他们就像一朵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让人只会生出远观之心。 素雅荷花后面那一排是来自藏北牧区的牧民,她们清一色的穿着皮袍,皮袍光面朝外,前襟、后背、袖口用彩线缝出大幅图案。那些女子皮袍上有许多条宽大的色带饰边,并排饰于后面,有黑、红、绿、紫等颜色,数量大多为五至七条,也有的把皮面都饰满了。最明显的特色是她们将头发分辫成无数根小辫,而且她们还将松耳石、玛瑙、珊瑚、琥珀等直接穿串固定在发辫中,跳舞的时候那些玉石发出来的璀璨的光芒早已让周围的人看花了眼,吴永麟打趣的称她们为追星星的女人。 拉萨舞者的左边来自吐蕃东南地区,措姆离告诉吴永麟她们穿的工布服装最典型的特征是男女皆穿“谷休”,即宽无袖袍,女装“谷休”下垂至脚面了。“谷休”大多是用氆氇制做的,也有用毛皮做的。她们的靴子也很讲究,有“那刀”、“日局”两种,男女均穿,她们这次脚上穿的“日局”靴是节日盛典才穿的。 最后一部分的舞者来自西部的阿里地区,那里盛行制做精细、装饰典雅的羔皮袍,羔皮袍的面料以毛呢为主,领、袖、襟底镶水獭皮,外套绸缎,这在整个藏区都是较具特色的。而普兰服装的最精美、最独特的却是妇女的“孔雀”服饰,它与阿里孔雀河的美名紧紧联系在一起。孔雀河源头似孔雀,它是美丽和吉祥的象征,为了使孔雀般的美丽和吉祥永生永世地存在于这块土地上,女子们的装饰便模仿孔雀而流俗于今。妇女戴的帽子叫“町玛”,是棕蓝色彩线氆氇制做的圆筒帽,帽的底边截一段为留辫子处,妇女的耳坠以珊瑚及珍珠连串而成,长约15厘米。独特的帽子及耳坠象征孔雀的头冠,妇女背部系“改巴”,即背部围裙,“改巴”用毛色纯白光滑的山羊皮制作,正中部镶嵌带有圆形花纹的棕蓝色氆氇,是婀娜多姿孔雀的翅膀,底部开的三道叉口便是孔雀的尾羽。有的“改巴”皮面夹有色彩绚丽的绸缎,更具有非凡的风姿,犹如开屏孔雀临现眼前,美丽多姿。 这四部分一起翩翩起舞的时候,并没有显得那么不和谐,反而给人在柔弱中充满了一股吸引人的爆发力,让人久久难忘,这只有在这个时代,才能看见原始的野性之美。 热巴舞共分12段,每跳一段前先念一段词,大意是颂扬天地日月、山川河流、菩萨等。所演节目最少不能少于九个节目:《颂天地,拜四方》、《太阳、月亮、星星》、《鼓声传扬,四方平安》、《神佛与我们同歌舞》、《吉友、迷拉师徒斗法》、《乌鸦吹大话》、《吉友,迷拉下神山》、《英雄尼布里战胜恶魔独尼阿巴》、《送神佛、贵宾》。热巴中的舞蹈,为了吸引观众,讲究舞姿的优美,编排难度高的动作,象古代的百戏带有杂技、武术等艺技。 措姆离告诉吴永麟,原本的热巴舞,男女人数其实是相等的,由领舞人扮主要角色,而这次他们统一换成了女人,里面其实也有不得已的原因,这些年部落,王系间彼此杀伐不断,男丁稀少,可见这次的热巴舞,其中不乏来挑选如意郎君的,所以为了吸引注意力,她们跳的格外卖力。 吴永麟对措姆离调笑道:“你是不是趁这个机会给端木雄找个后妈呢?” 措姆离老脸一红,望了望端木雄,似乎只有通过他的首肯,他才敢有下一步的行动。 至于端木雄有没有听见吴永麟的话,那就不得而知了。 再看看广场上---舞者腰间用羊毛或牛毛编织的染有三色或五色的辫条,随着各种强劲有力的高难度动作,裙条飘起,刚中现柔,潇洒自如。表演者熟练的做着单腿旋转和各类蹦子、串身翻等动作,如女子“带鼓平转“,“猫跳翻身“、“正反转“、“高低击鼓“等,变化多端,情绪灼热。如表现动物形态的“兔子跳“,或“扭身跳“,或“滚毛“,或“走矮子“,表现技巧和技艺的“磨盘腿“,或“单腿挎转“,或“摇铃蹲转“,或作“躺身蹦子“;表现嬉戏与体育竞技的“摔跤角斗“,“乌龟爬沙“、“堆罗汉“、“滚壶坛“;热巴舞风格技巧熟练精当,节奏激烈紧张,表情丰富,情绪奔放,粗矿豪迈,英武豪放,特点稳重大方,舞姿优美多变,整套节目,包括哑剧、杂技等成分。 当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完成的时候,人群里并没有发出任何掌声,因为他们并不想这场让他们如痴如醉的节目就这么结束,他们都在等着仅仅只有三秒的领舞者着正式带领所有的舞者鞠躬表示感谢。 第131章 草原盛会之要你好看 广场上的热巴舞者离去之后,人人注目着她们妙曼的身姿在眼前缩小成了一个原点,当一个个健硕的骑手从广场的边缘牵出一匹匹鬃毛油光发亮,膘肥体壮,全身无另外杂色的红棕烈马的时候,这帮人才把留恋的神色收了回来。 措姆离告诉吴永麟接下来将是花式骑马,当骑手狠狠的在烈马的屁股上用皮鞭抽打了一下之后,原本乖乖停在原地的烈马飞奔而逃,原先在马屁股后面的汉子立马丢掉了手中的皮鞭,甩开双腿,用百米冲刺的速度直接冲了过去,速度快得让人咂舌,此时在吴永麟的眼中,只见到了数个二十一世纪不输于‘飞人’博尔特的身影,如果让这些人穿越回到未来,亚洲人绝对能在田径项目上碾压那些北美人,非洲人。 在靠近那些疯狂奔跑的烈马之后,他们灵巧的跃到了马鞍之上,当吴永麟觉得这些人也许会老实一会的,他们居然直接将脑袋顶在马鞍上,将健硕的身躯在马背上倒立了起来,一时间欢声雷动一片。 “吴先生,骑马表演完成之后就要正式开始比试了,接下来将进行第一轮的比拼,也是几乎吐蕃人人人都会的骑射,你应该没有问题吧?” “这个......” 想起这个吴永麟就犯难了,他并没有张虎连珠三箭的本领,恐怕连一箭中的都要悬乎的多,但想起以前经常玩的一个小玩意,也许可以试试。 措姆离已经在热巴舞结束之后便将这次比武大会的规则详尽的告诉了吴永麟,这次的比武大会有单人项目和团体项目,比如骑射就属于单人项目,打马球就是团体项目,但单人项目团队中的三人都必须参加,任何一人没能满足比赛的条件,这支队伍将被淘汰。 很明显,这次参赛的队伍都是有备而来,吴永麟看看后面项目众多的比试,还有那些一个个如狼似虎的汉子,他感觉当初那个牛皮真的吹大了,这志玛措还是有几把刷子的,吴永麟现在完全只能赶鸭子上架,能走到哪一步他没有信心,当他问了问旁边的端木雄,原来他也是一个雏儿,这也是他第一次来参加这次的比武大会,难怪措姆浑这么放心答应让他们参加这次的比武大会,原来早就算计好了自己这只队伍可能连预赛都通过不了。 “小子,等会别拖我们后腿。”吴永麟总算找到了一个可以推脱的借口。 端木雄也许就是天生的射手,后面在骑射的时候,第一次拉弓的他在其父的指引下直接射中了箭靶,虽然没有直接命中红心,但这种战绩已经让旁边的吴永麟表现的羞愧难当。 此时还在花式骑马的表演者还在广场上做着马背站立,翻腾,将整个身体隐藏在马肚子下,而后又漂亮的翻身回到马背上,人群里的呼喊声,鼓掌声更热烈了,此时的吴永麟却完全没把注意力放在那上面。 正式开始比赛之后,他们手上,脚上的锁链早已被解开,周围的几个汉子早已放心的走开了,但吴永麟明显觉得周围的暗哨却多了很多,毫无疑问,他们一旦有逃跑的一举一动,将会被窜出来的汉子毫不留情的出手制服,吴永麟身体里原先的那股药力到这一阵早已消散,当他可以再次使用内劲的时候,他也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是措姆浑等人网开一面,良心发现了?他才不相信那帮人有那么好心,此刻他也懒得想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了,现在如何通过这一次次的考验,已经成为困扰他最大的难题。 吴永麟凭他的功夫,想离开这里并不困难,但想起鸠摩玄空还在他们的手上,而且对于有情有义的措姆离和端木雄两父子,他于心不忍,更何况措姆离背后的那股无形的力量,将成为初到此地的他与措姆浑,志玛措等人对抗的重要砝码,如果不解决这些对他们居心叵测,一切以利益为先的商人,他们在吐蕃将处处被人制肘,处处被人牵制,想在这里安稳的有一番自己的天地,简直是痴人说梦。 花式骑马表演结束之后,东道主措姆浑敲响了一声铜锣,代表本次的比武大会正式开始,而今天剩下时间内进行的第一个项目便是骑射。 此时的参赛队伍排起了长队,一波接一波的开始了正式的比试,草场上马蹄飞扬,崩弓射箭声不绝于耳,也许是吐蕃人早已对此项技艺了然于心,直到现在为止,参赛的队伍中居然无一人脱靶,这一关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太小儿科了。 应吴永麟的要求,他们这支队伍排在了整个参赛队伍的最末尾,而吴永麟此时找裁判借来了一支利箭,一把小刀,对箭支进行重新改造,而旁边的措姆离和端木雄更是急的满头大汗,想不到第一场就要被淘汰出局了,这脸确实也丢大了。 他们将会成为首日被淘汰出局的第一支队伍,也将是唯一的一支队伍。就连刚刚比赛完成的措姆浑,志玛措,阿旺向他们投来不怀好意的目光,最后的阿旺也学着吴永麟做了一个双手食指朝下的鄙视动作,旁边的吴永麟轻蔑的对他们笑了一下。 措姆浑等三人完全搞不懂吴永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为什么这个吴永麟脸上表现的如此信心大定?难道那东西真的有用,绝对不可能,那东西放在弓上,连弓都拉不开,为了看看吴永麟到底会怎么做,几人居然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因为等前面的那支队伍比完之后,就轮到他们上场了。 端木雄此刻表现的非常紧张,旁边的措姆离一直在给自己的儿子打气,并传授他射箭的技巧:要控制自己的呼吸节奏,弓一定要拉的沉稳,不然在颠簸的马背上很容易控制不好力道,最后要注意风速和出弓的角度,将一切做好之后,可以说成功了百分之八十以上。 吴永麟时不时拿起手中的箭矢比划一下,接下来,他一定要让这伙人好看。 第132章 草原盛会之惊艳一箭 当广场中只剩下最后一支队伍的时候,人群里表现出的嘲笑,无视,轻蔑,让旁边的端木雄低下了羞愧的脑袋,一手提着弓,另外一只手不知道放在哪儿,居然开始用指甲开始刮弓上面的纹路,发出‘滋滋’的声响,也许是第一次看见这种场面,或者本身心智还没发育成熟,这才开始便有点怯场了。 措姆离好奇的过来问了问:“吴先生,有把握吗?” “刚刚只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现在齐了。” “恩......” “就是我现在完全没问题了,这对我来说小菜一碟。我觉得你该过去鼓励鼓励你儿子,我觉得现在最有问题的可能是他。” 措姆离完全弄不懂吴永麟哪里来的自信,看着吴永麟手中只有几寸长的缩小版的箭支,他欲哭无泪。他转身在还在瑟瑟发抖的端木雄的肩膀上轻拍了几下,并在他耳边耳语了一阵之后,便从旁边牵过来一匹烈马,紧了紧马鞍,蹬革调整到合适的高度,鞍翼放平,然后以一个漂亮的腾空跨越,直接稳稳当当的落在了马鞍上,动作干净利索,惹得旁边的一些无知女子引来阵阵尖叫,而那些刚刚没有获得女子热情呼应的参赛队伍,则对措姆离投射过来似乎可以吃人的嫉妒火焰,看你还能狂多久,等会回家吃奶去吧。 马上的措姆离夹了夹马肚子,马儿听话的迈开四蹄开始在吴永麟和端木雄的周围开始转圈起来,措姆离的口中不停的念叨着什么。 “现在有微弱的东北风,出箭的角度只需平着往上调一个不太大的角度就行了。” 措姆离说完,用中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个大约30度左右的角度,吴永麟没必要和他们解释一番度量衡的常用单位,这个时代的人有自己独特的记忆方式,因为吴永麟发现端木雄居然冷静了下来,因为他的父亲已经为他铺垫好了一切,他只需要按照这个流程准确无误的完成就行了。 ‘啪’的一声脆响,烈马疾驰而出,措姆离长弓在手,腰力沉稳,一转身,一支利箭早已在手。在离箭靶的横向距离只有数米的时候,弓已满怀,他居然从足蹬上站了起来,其它人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手中的利箭如天空中划过的流星一般朝着箭靶的红心激射而去。 在‘崩’的一声过后,利箭直中红心正中央,这一箭又快又准,直接将旁边的众女子带入了魔障一般的境地,有些女子居然声嘶力竭的开始呼喊:“我爱你,我要嫁给你。” 这些热情的女子呼喊完之后,眼中热泪盈盈,身体不断的往维持场内治安的大汉的手臂间的缝隙中挤来挤去。 回马转身的措姆离直接给那些痴迷的女子来了个飞吻,有些承受能力弱的,居然就此晕厥过去。旁边那些得不到女子青睐的参赛队伍受不了刺激,直接忿忿离去,即使眼前这支队伍败了,这人也将是一位人生赢家,刚刚那射箭的姿势与力道,是自己这一生再怎么努力可能也达不到的。 措姆离回到起点之后,给儿子一个鼓励的眼神之后,端木雄想学自己的父亲上马的姿势,可惜力道与角度没掌握好,直接从另外一边掉了下来。 人群中顿时传来一阵哄笑,好不容易再次上马的端木雄脸上火辣辣的,脸更是红的比下面骑着的红棕烈马的红鬃毛还要火热,还好旁边的吴永麟传过来也不知是鼓励还是落井下石的话语之后,端木雄才再次恢复了平静。 “等会可别连我也比不上,如果你拖了我们的后腿,我以后可不认你这个兄弟了。” 这明明是赤裸裸的在威胁别人嘛,你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呢?旁边的端木雄看着他手上的短箭,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 端木雄吃过狼王送过来的那些奇怪的菌类之后,眼力,耳力早已比平常人提升了数倍,本来在他这个年纪可能因为力气不够拉不开的一张弓被他拉的让旁边的措姆离,吴永麟都忍不住暗暗称奇,这小子果然是天生神力啊。 此时在端木雄的脑海中,一切都变得静谧了下来,在弓箭拉到措姆离所说的那个角度之后,满手冷汗的他射出了这开幕式第一场骑射至关重要的一箭,而正在这个时候,旁边的措姆离却皱了皱眉头。 “如果这小子懂得随机应变一下,这将是完美的一箭,他还是太年轻了。” 措姆离在端木雄的箭支出手的时候,便感受到了一股迎面而来的比刚刚强了几分的东南风,正如措姆离所预料的那样,端木雄的箭支并没有射中红心,但离红心的边缘处很近,所以裁判认定这一箭有效,第一次参加骑射的端木雄,居然鬼使神差的就这么过关了,而现在场内所有人的焦点都聚集到了吴永麟的身上,而他射出这一箭之后,当然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吴永麟上马的姿势很平常,拉住马鞍两把的把手,在足蹬上一使力,便轻松的上了那匹烈马,最让周围的人奇怪的是,这人居然没有拿本来分配给他的那把长弓,难道他准备投降退出比赛了? 一时间人群里议论纷纷,就连措姆浑,志玛措等人都觉得这吴永麟估计只是在马背上走走样子,然后下马投降,旁边的措姆离,端木雄更是不看好他。 而人群中唯一熟悉吴永麟做事风格的女子此时却对吴永麟充满了信心,她相信这个无所不能的家伙肯定会闹一些惊天动地的大动静出来的。 烈马在吴永麟胯下向着原定的目标飞奔而去,马上的吴永麟此刻屏气凝神,那支短箭紧紧的握在手心,就在众人的目光中,吴永麟在马上弹射而起,在那些人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手中的短箭如炽烈飞火般脱手而出,短箭带着一个诡异的角度在空中飞翔一阵之后,居然直接命中红心。 人群一下安静了下来,因为吴永麟在短箭脱手之后,又用一个潇洒的空中大连环稳稳的落在了马上,就连裁判都不敢说这一箭无效,因为这是数届比武大会唯一一个用单手将箭支直接投到百米之外的箭靶上,并命中红心的人。 “裁判,这个算吗?” 吴永麟笑嘻嘻的问了一句,自己可是从小就玩这个来着的,再加上这一身内劲,这不是手到擒来吗? 再看看旁边的措姆浑,志玛措等人,早已目瞪口呆,看来今年是遇到硬茬子了,得想点其它法子对付他,这人是真人不露相啊。 第133章 草原盛会之约定 昨日的骑射之后,所有的吐蕃汉子都记住了这个让他们刮目相看的卫朝汉子吴永麟,难道这人真的有勇夺吐蕃库拜第一名的本事?这些人原本的愤怒变成了崇敬与仰望,对于英雄的看重,让这些人的心态发生了180度的大转弯。 措姆浑,志玛措等人觉得这才仅仅是个开始,所以对于那一幕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毕竟仅仅是过了那一关而已,动作再怎么花哨,结果都是一样的。 吴永麟(林奕龙)很小的时候就在家里摆了一个飞镖盘,闲暇的时候很喜欢研究各个国家及地区与之类似的小玩意,家里飞镖的样式有一百种之多。作为一种爱好,他那个父亲甚至专门为他装修了一间比较大的飞镖房,就算他闭着眼睛都能将那个东西稳稳当当的射中靶心,人称飞镖小王子,甚至在业余赛上都拿过奖的,所以吴永麟暗自庆幸以前还好有这么一技之长,才让自己有惊无险的过关了。 ‘师哥,你能送给我一匹汗血宝马吗?’当吴永麟问岳飞生日需要什么礼物的时候,这小子口气不小,提了一个这样过分的要求。 吴永麟想起了现在还在野牛谷昏迷不醒的岳飞,如果给他带这么个礼物回去,他会醒来吗?再怎么样,他想试一试。 汗血宝马可‘日行千里,夜行八百’,因为它的肩部和颈部汗腺发达,马出汗时往往先潮后湿,对于枣红色或栗色毛的马,出汗后局部颜色会显得更加鲜艳,给人以‘流血’的错觉,因此称之为汗血马。 汗血宝马可以说在吐蕃是可遇不可求,往往是万中无一,当年为了向卫朝的童大人示好,措姆浑可以说在周围方圆百里之内搜寻了数个山谷,沟壑,才在靠近一处悬崖的驼峰之处,一个手下经验丰富的游牧人搜寻到了汗血宝马的点点踪迹,后来历经千辛万苦搜寻了大半年才仅仅找到了一匹。当它把汗血宝马作为礼物献出去之后,得到良驹的童大人对他更是广开商道,让措姆浑获得了让其他人羡慕嫉妒恨的无数财富,所以说,只要投其所好,在任何朝代都能混得开。 也许是为了迎合这次盛会,从远处的峡谷中被游牧人赶过来的那群野马中居然夹杂着一个让人看一眼就不会忘记的俊美的马影。它通体成黑色,个头直接比旁边的野马高出一截,当他前面的两蹄因为受惊而抬到半空的时候,那健美的身姿更是一览无余,也许是马群太拥挤了,四肢落地的烈马鬃毛间渗出滴滴汗珠,还是端木雄眼尖,他惊呼一声。 “吴大哥,我看到了一个浑身涌动鲜红血液的绝世良驹,我敢肯定,这匹马是匹好马。” 是个人都看得出来那匹马不是凡品,吴永麟更是喜上眉梢,也许早已有许多双眼睛盯上了这匹宝马,他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完成答应岳飞的诺言,让这匹烈马臣服于自己的胯下。 今天比试的规则很简单,只要每个人利用手中的打成活结的套索套住飞奔的野马中的一匹,并将此马驯服,不但能拥有这匹坐骑,当然最主要的是能通过今天的考验了。 说白了,就是各展其能,驯服任何一匹野马就行,套马轩只是一种工具,前有吴永麟无弓射靶心,今天有些潜移默化的东西都在悄悄的发生改变,有些人为了获得库拜的名次而来,有些人自知能力有限,只求能得到某些女子的关注而已,无论胜利与失败,其实来的人都得到了自己所需要的,所以说他们都不是失败者。 前方的野马被游牧人包围在一个圈内,参赛的数百名选手排成了数条横队,人人手中拿着拇指粗细,由麻棉搓成的绳索,上面还打了一层类似于油蜡的东西,套马轩在套中马颈之后,不至于在中间卡住,能让它迅速的收紧,因为一旦没牢牢套住马首,贸然越过去,惊马很有可能将驯马人直接从马背上摔下来,而与惊马在马背上博弈的过程中,唯一能固定住身形的,也仅仅只有这套马轩了,而且套马轩收紧了,野马也会变得呼吸困难,这也从另外一方面加大了驯服野马的可能。 前方的游牧人在选手起跑线站立的旗手的示意下,早已给那些野马让出了供它们奔跑的通道,在那匹通体油黑的头马率先奔腾出去之后,后面的马群也不甘示弱的跟了上去,它们就像一片片飘动的浮云,在蓝天碧水之间穿插,跳跃,前行,也许过不了多久,它们就能和天际永远的融合在一起,再也分不开了。 在野马群被放出之后,立于起跑线最前面的选手很明显的发现那团浮云早已分开成了数片,这让那些以为随随便便扔出套马轩就可以在马群中套住马的人开始有点犯难了。因为吴永麟就对这个一窍不通,在原地他试了几下,要不绳子整根都脱手了,要不就根本套不中,反正今天对他来说注定又是一场硬仗。 一声哨响,人马合鸣,大地震颤,骑在马上的勇士早已挥动手中的马鞭,抽打着身下的骨血机器,追逐属于自己的那一片云彩。 让吴永麟觉得奇怪的是,措姆浑那一组并没有追向中间的那匹头马所带领的野马队,他们很快在一处土凹中完成了这一次的套马轩之旅,等吴永麟再往回看的时候,三人一人牵着一匹野马往回走去,其速度快得让人咂舌,吴永麟深深的怀疑这里面是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措姆离示意了他一眼,让他别被这件事所影响,狐狸到后面自然会露出尾巴的。 还好这次的规则并不是以快作为评判的标准,所以吴永麟骑在马背上并不急于一时,和措姆离,端木雄胯着烈马往前冲的时候,轻松的开始吹起口哨起来。 刚刚的烈马之所以被分割成数片,原来他们到达前方几处土包格挡的低洼地带之后,为了争相逃命,他们分别从低洼地带中穿行而过。此时再往前看,它们居然又合围在了一起,原先只想浑水摸鱼的吴永麟又有了将头马收于囊中的妄想。 第134章 草原盛会之汗血宝马 当端木雄正准备从小低凹中穿驰而过的时候,内心有一种隐隐的不安,他总觉得这里面潜藏着什么危险,但就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当他在低洼地带正准备策马离开的时候,才发现问题出在哪里。 原本的马群,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居然同时折身而返,如一头头奔兽朝他们涌了过来,旁边的吴永麟对于这种局面没什么经验,居然乐坏了,朝着向他们奔过来的野马群,紧紧的一手抓着缰绳,另外一只手早将套马轩挂在了膀子上,找准时机,对准头马采取致命的一击。 旁边的措姆离眼光一紧,对吴永麟吼道:“你不要命了,快往回撤。” 远处也不知是哪个部落的几个汉子也学着吴永麟呆立在洼地一旁的土包上,措姆离知道,这几个人多半和吴永麟一样是新手,他们根本不知道即将到来的危机将会让他们此生难忘。 头马快要越过洼地的时候,那几人早已将手中的套马轩毫不犹豫的出了手,虽然头马偏头躲过了几个人的套马轩,但最终还是被一个身手敏捷的吐蕃汉子套住了,当让他意外的是,这匹头马的力道奇大,他手中牵引套马轩的另外一端居然脱手了。 他来不及思考,便直接从骑来的马背上跃了过去,本来他觉得可以牢牢的抓住那匹头马的时候,头马居然转身飞起一蹄,直接将他活生生的踢了回去,而原本停驻在这位吐蕃汉子旁边的骑乘之马也许是被这种气势所吓,早已消失的不见踪影,当他正准备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离着和头马有一段距离的野马群如一团烈火扑了过来,就这样,他在众人的余光中被野马群踏成了一滩血泥。 洼地高地的其他人更是错过了最佳的逃跑时机,这群疯了的野马早已慌不择路,刚开始未曾踏足的土包也成为了它们的逃避之径,在马骨与人骨激烈的撞击之后,这些人发出了惨不可闻的嘶吼,前面的人根本来不及救援,他们便淹没在了马群中,至于能否再次找到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活口,所有的人都不敢打包票,因为马群过后,并没有在奔跑的野马背上发现任何的人影,那些人多半凶多吉少了。 刚刚还轻视这群野马的众参赛选手此时变得脸色凝重,有些胆小的直接退出了比赛,往旁边开阔的草原逃难去了,而比赛的规则是一旦过了野马活动的范围,将被告知此次的库拜之旅正式结束。 “我看这匹宝马野性难驯,要不还是算了吧?” 措姆离试探性的问道,因为刚刚那个被头马踢开的那个吐蕃汉子他是有一定印象的,那人在去年库拜的最终排名上是排在第十位的,他去年这个项目上可是又快又准的,也许自信心膨胀的他,完全没想到今天在阴沟里翻了船。 吴永麟却淡淡的一笑,看了看两人手中还未出手的套马轩,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 “吴先生,你这是要干嘛?” 吴永麟将措姆离和端木雄手中套马轩打活结的那一头同时抓在了手中,口中笑嘻嘻的说道:“我借一点你们的力量。” 如果几人同时转身朝马群回奔,不但危险,而且座下的烈马被迎面而来的野马气势所吓,可能还没来得及靠拢,便转身逃跑了。 “你的意思是?”措姆离好像抓住了吴永麟兵行险着的某些痕迹,但并不明朗。 “吴大哥,你这样太冒险了。”端木雄为这个唯一的朋友开始担心起来,他可不想失去这个让他觉得还不错的朋友。 “等会我们一齐转身往回奔,在关键时刻我会放慢速度,然后等你们将我弹射出去了。端木雄,你小时候玩过弹弓塞?我这一次要当一次你们两人手中的弹丸。” “啊......”父子二人同时不可思议的发出惊恐的呼喊。 “放心吧,这次把握又齐了。” 两人不置可否的对望了一眼,吴永麟敢这么说,一定有了十足的把握,两人不再劝阻,但心里还是在打鼓。 三人同时掉头朝野马群奔了过去,旁边的人只看见他们居然用套马轩连在了一起,难道这三人疯了,这不是螳臂当车,自寻死路吗? 在离野马还有一定距离的时候,中间的那个家伙居然将马速放慢了,难道他害怕了?但他为什么还抓着那套马的绳子呢? 众人还以为他要被旁边的两人直接从马上拉下来的时候,他接着胯下烈马的力道,直接弹射而起,而旁边的两人,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居然将这个汉子像一个弹丸抛射了出去,此时他手中握着的原有的套马轩也同时出手,远处观望的众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因为这人直接来了一次凌空套马,而接下来如何面对冲过来的马群的危机,有些不忍心看到他血溅于马蹄下的女子,直接用双手捂住了眼睛。 套马轩精准的套住了头马的马首,当头马再次准备出蹄的时候,那人高声调笑道:“找打。” 吴永麟借着套马绳的力道,又跃起了数米,他这一根套马绳居然比其它的要长出数米,吴永麟腾空于头马上方的时候,用套马绳尾端对着头马的屁股狠狠的来了一下,他出手也是毫不留情,马绳鞭打的地方留下了一个深深的血印子,他要给这个桀骜不驯的家伙长长记性。 头马屁股吃痛之后,收回了想袭击他的蹄子,吴永麟更是借着这个契机,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头马的背上,此时的他,双脚紧紧的缠着马肚子,双手牢牢抱着马颈,身体前倾,完全和头马贴在了一起,此时的吴永麟早已吓出了一身冷汗,感受着烈马同样冒出的阵阵血红般的汗渍,心里却没有一点欣喜之情,因为他感受胯下这个家伙正在准备再次阴他一把。 就这样,头马一直带着背上甩不掉的家伙在草原上奔驰,此时野马跑动的方向早已弄成了一个半弧形,这群野马在一个类似于椭圆形的跑道中不停的奔跑,其它的参赛队伍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一个个将手中的套马轩出手,措姆离和端木雄也分别将一匹野马收入囊中,但他们却丝毫提不起一丝兴趣,因为过了远处前面的那个山坳,将是一处深谷,难道这畜生想和吴永麟来一次同归于尽? 其它的参赛选手更是紧紧跟在吴永麟的背后,他们想首先知道整个事件的结局,但由于头马奔跑的速度太快,一人一马逐渐消失在他们的眼中。 第135章 草原盛会之命悬一线 吴永麟的身体随着头马身躯由于奔跑而不停的震颤之后,越来越难以固定他在马上的身形,首先是没有马鞍和马镫,其次他和马浑身汗如雨下,马背上的油脂越来越多,虽然这匹马此时看起来浑身通体赤红发亮,闪现着奇异的光泽,但背上的吴永麟却一点欣赏的兴趣都没有。 一人一马此时此刻比的就是耐力与毅力,吴永麟大腿靠里的部位早已麻木和酸软无比,他甚至怀疑他那引以为荣的那话儿还能不能用,但现在是骑马难下,为了欠缺的那一点点自尊心,他这次完全和这匹宝马杠上了。 怎么这么大的风声?吴永麟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了,抬起头望的那一刹那,这匹马性格还挺好强,居然想和他来一个同归于尽。 其实这匹汗血宝马也是有苦说不出,它本是想利用这深谷吓一吓背上的吴永麟,让他知难而下,但这个家伙就是一根筋,到快要到达边缘的时候,背上这个执拗的家伙居然还不曾放手,而汗血宝马想回头已经来不及了。 望着那数丈高,底下并无河流的深谷,吴永麟此刻完全是有苦说不出。就在汗血宝马刹车的那一瞬间,吴永麟来不及控制住身形,早已从马上像一个弹丸再次被抛了出来,而即将等待他的,可能是再也无法回头的死亡。 就在吴永麟的身形脱马的那一瞬间,他借助最后的一点气力,直接在烈马的脖子上狠狠的来了一脚,他这次完全是在赌博,他希望自己的这一脚能让原本可能掉下山谷的汗血宝马稳住身形,只有它稳住身形了,这一人一马才有逃生的可能。 吴永麟的那一脚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汗血宝马停在了深谷的边缘处,而吴永麟因为掉下去之前抓住了一根套马绳,此时只得像一根腊肠一样悬挂在深谷边,但边缘处的汗血宝马也没好到哪里去,由于套马绳负重过大,原本的活结现在变成了一个死结,可以将汗血宝马活活勒死的一个可能永远解不开的一个死结。 此时的汗血宝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眼珠突出,鼻腔的呼吸越来越粗重,就连嘶鸣的力气都没有了,它的眼神中饱含着死前的无奈和落寞,但它的求生意识却非常的强,仍然在不停的往后倒退,前蹄蹬踏的泥草让下面的吴永麟有苦难言。 吴永麟实在于心不忍,直接掏出了怀中的一把匕首,这个是他改造箭矢的时候,借过来,并没有还回去。 他毫不犹豫的举着手中的那把匕首,朝连接这一人一马的生命之绳勇敢的割了下去,一人一马都死,总比一人死要强,既然这一切是自己造成的,就让自己来承受吧。 吴永麟曾经很想小心谨慎的保护好这条小命,但自从卷入这像无底洞一样的旋涡之后,他再也脱不了身了。 他很怀恋在二十一世纪的日子,那样的法制社会一切都将法律,如果你的人身安全受到威胁的时候,你可以申请司法机关的行政保护。 但在这个弱肉强食,近乎茹毛饮血的时代,没一点亲情而言,你只有表现的更强大,你才能有活下去的可能。 而正是这种超前,对每一个生命都负责的态度害的他过着如今如浮萍般四处漂泊的日子,他现在也是有家不能回,心爱的人是死是活也不清楚,他很想让自己歇下来,哪怕一刻也行。但过了那一刻怎么办?他还是得面对这一切,毕竟提前一刻准备,让胜算会大很多。 这一辈子辜负了这么多如花美眷,在这生命即将消散之际,他想起了月灵儿,这个迄今为止还没和她有过雨润之合的女子,那原本一儿一女的夙愿,可能要别人来代为完成了,哎,希望自己走了之后她能看得开吧。 慕容怡清,也不知道现在她跑到哪里去了,有些时候吴永麟其实挺想她的,毕竟她是来到这个世道之后,自己的第一个女人,他把初恋留给了叶心梅,把无尽的伤害却留给了她,要不然她怎么会不告而别?如果她那次在他醒了之后肯见他一面,他肯定有把握让她心软留下来,毕竟她都是他的人了,有什么天大的理由能大过男女之间的人道之合? 宋凝雪,这个可怜的孩子,也是对自己最痴情的一个,同样也是下落不明,心里只是希望她能过的好一些吧。曾经对她的许诺也许只有下一辈子才能实现了,但下一辈子两人是否还能相知相恋?如果是两个男人,那就有点尴尬了,最好还是喝过孟婆汤忘掉这世的孽缘吧。 我也想我的初恋了,如果我勇敢一点表达,我就不会堕落,就不会被你这个家伙占了我的身体......哎,往事不堪回事,让一切随风吧。 别打岔,我要回忆的人都还没想玩呢,一边玩去。 张虎,岳飞,周勋,茅子兴,措姆离,端木雄,我们来世再见了。 师傅,徒儿下来陪你来了,你一个人在下面不会寂寞了。 吴永麟直接紧紧的闭上了眼睛,他想死的时候眼珠能保留在自己的眼眶之内,下地府的时候能和师傅下围棋不会有什么障碍。 吴永麟的闭眼的那一刻,明显的感受到时间像过了一万年般长久,这只争朝夕的日子即将远去了。 头上的烈马在吴永麟掉下的那一瞬间发出了一声低鸣,就在吴永麟被他这一打岔睁眼的那一刻,自己套到烈马头上的绳索打脸般掉了下来,而反观自己套的这套马轩,在烈马脖子靠下的位置。 而自己这根绳索,也是自己特别加长过的,如果不是这头汗血宝马网开一面,如果不是自己的无心之举,今天自己就真的难逃一劫了。 凡事有因必有果,冥冥中很多东西好像就是命中注定的,既然答应了宋凝雪的那个愿望还没有完成,那自己就好好的活着。 吴永麟抓住了垂吊下来的长绳的末端,手上一使力,烈马更是急速往后退,刚刚的窒息之痛早已过去,它总算恢复了原先的无穷力量,将边缘处的吴永麟一拖一拽的拉了上来。 第136章 草原盛会之胭脂公主 吴永麟骑着自己以‘追云’命名的绝世名驹出现在众追赶的骑手面前的时候,虽然吴永麟浑身沾满了草屑与泥沼,但众人的眼光完全没放在他身上,此时的‘追云’刚刚经历了生死劫,那种通体流血般的殷红如一颗璀璨的红宝石,散发着与生俱来的耀眼的光芒,让众人的目光一刻都不想从这宝马的身上离开。 吐蕃人对名驹的挚爱不亚于卫朝人对墨宝名画的珍爱,对于这个在马上开疆扩土的民族,马儿是他们最好的朋友,马对他们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马可以作为运输的工具,可以传递家书,马也可以作为食物,而在这刀剑为王,以武力决定一切的动荡年代,某一派拥有骑兵的数量直接决定了整个战局。 “吴大哥,恭喜你。”端木雄毫不理会周围灼灼的嫉妒的目光,直接靠近吴永麟,和他并排骑着马儿轻跑起来。 也只有吴永麟自己知道这一匹良驹完全是用自己的半条命换来的,现在想想都有点让他心有余悸。 “明天的比试是什么?”吴永麟抚摸着胯下现在温顺无比的‘追云’,看着那因为被套马轩勒出来的一条不浅而且有点发紫的红印,心疼不已的问道。 “明天就是牦牛大战了。” 看着一脸迷惑不已的吴永麟,在旁边跟上来的措姆离解释道:“明天你会和一头野牦牛困在一起,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唯一的要求是将野牦牛击倒,要不然,不是你死就是野牦牛亡。” “你应该会有什么独特的破解方法吧?” “大多数人会选择用利器,箭支击伤野牦牛靠近颈部或者背脊的位置,让它慢慢的流血而亡,但能从这一关留下来的人将会大大缩减,因为野牦牛吃痛后会变得更加疯狂,只有参加过的人才会记得这种永生难忘的生死角力。” 吴永麟(林奕龙)想起了自己那个时代西班牙的斗牛,其实和这个比试如出一辙,至于自己如何再过这一关,吴永麟暂时理不清头绪。恐怕贡献自己温暖的菊部也过不了关,因为那些牲口完全不懂风情,就是一群嗜血的牲口而已。 广场上的众女子看见一个污秽不堪的家伙骑着那匹温驯的头马‘追云’的时候,叽叽喳喳议论个没完没了,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有一个大胆的女子居然靠过来想摸一摸‘追云’油光可鉴的鬃毛,当‘追云’轻嘶一声后,她吓得直接退入了人群中,现在‘追云’所表现出来的温驯,并不是人人都可以享受到的。 “过来,不用怕,我带你转一圈。”当吴永麟伸出手去牵那位刚刚被吓坏的吐蕃女子的时候,人群中投过来一阵阵热浪般的嫉妒之色,这吐蕃女子姿色上等,与卫朝其它女子不同的是,她充满了野性,当她那健美的大腿跨上‘追云’的时候,浑身散发出秀色与力量完美结合的飒飒英姿,让吴永麟都忍不住心神游离了一番。当浑身洋溢着无限青春的女子和吴永麟一起并排坐在马背上后,一位暗处的女子气鼓鼓的嘟着嘴巴,扯着自己的衣角,并把目光抛向了别处,她再也不想理这个花心大萝卜了。 吴永麟这么做,只是想向措姆浑,志玛措等人展示他才是真正的胜利者,而岂不知背后的吐蕃女子早已春心荡漾,目眩神迷,抓着吴永麟健壮身躯的纤纤玉手再也舍不得离开了。 “想不到也是一个沽名钓誉的好色之人。”远处的志玛措冷冷的怒道。 “既然他喜欢女人,我们改日何不成全他?”旁边的措姆浑这话中有话的提点之言,让旁边的志玛措有如锥心之痛,这好事怎么都让他赶上了。 “措姆大人的意思是?” “等决战的前夕,找两个如狼似虎的女子,接下来的事情,你应该知道怎么办了吧?” 志玛措也不是笨人,这一点就透,最后的摔跤最耗体力,如果事前让吴永麟耗尽心血,可以说成功再望,这库拜的头名,肯定不能让一个外人,更不能是卫朝人得到的,无论用什么卑鄙的手段,他们必须让这个荣耀落在吐蕃人,更是自己人的手里,往些年不正是这么做的吗? 志玛措想起了那种可以让一头牦牛都能发情的药物,如果用在吴永麟身上,嘿嘿,从他笑得那么阴鸷的脸上不难发现,确实也够吴永麟受的了,至于吴永麟能否逢凶化吉,化险为夷,鬼才知道。 次日的牦牛大战如约在小广场内进行,前两场的精彩对决,让所有人都记住了这个叫吴永麟的家伙,当吴永麟出现在众人的目光中的时候,发现那个家伙居然又走到了昨日与他同骑宝马的女子身边,并拉着她的小手放在嘴边轻吻了一下,一时间口哨声此起彼伏,再看看那个女子,也许是受不了吴永麟如此的大胆,早已霞红到耳根了。英雄爱美女,美女对英雄貌似轻薄的动作早已小鹿乱撞,心乱如麻,这吴永麟也挺有眼光,居然看上了云丹王的女儿胭脂公主。 “你必须夺得库拜的头名,因为那样你才有机会......”胭脂公主后面的话语只有她自己才能听见了。 “美女,其实我......”吴永麟其实对此女子并无非分之想,当时的动作只是下意识的,刚刚的拉女子的手亲吻,也像鬼使神差似的,估计多半是身体里的另外一个他在作祟,昨天经历生死劫之后,他居然开始冒头了,这让吴永麟大伤脑筋。 “我等着你。”胭脂公主如风一般的跑向了高台云丹王的旁边,一双美目时不时的往回望望,让吴永麟忍不住打了几个冷颤,他怎么觉得有人要发飙了呢。 对于云丹王最爱的这个项目,几乎每年他都会参加,他并不是为了来拿库拜名次,纯粹是个人爱好,顺道可以活动活动筋骨。 此时的云丹王,早已换好了一身将小肚,大腿等关键部位用甲胄包裹的精铜武士装,并左手举盾,右手拿剑,活脱脱一个落寞竞技场的角斗士,把吴永麟,胭脂公主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看这位高高在上的云丹王如何拿下对面的那头烈睛怒兽。 第137章 草原盛会之牦牛大战 此时的云丹王,露出的肌肉强壮有力,头盔闪亮,剑锋凛冽,士气如虹,用宝剑的剑背不停的敲击手上的盾牌,以引起对面和他对峙了很久的那头蛮壮的野牦牛。 野牦牛似乎对云丹王一点的兴趣都没有,正在这个时候,云丹王做了一个让吴永麟等人费解无比的动作,他居然用手中的宝剑割破了手掌,将流出的殷红血液洒向了盾牌的正面。 当云丹王将沾满鲜血的盾牌再次举回手中的时候,对面的野牦牛开始变得焦躁不安起来,四蹄微曲,身体前倾,尾巴甚至不停的甩来甩去,看来它已经做好了冲刺的准备。 云丹王的手掌上此时缠着的布带还在不停的往外渗透血迹,他是否能抵挡住牦牛的横冲直撞,旁边的吴永麟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以前只是在电视上看那些角斗士与野兽角力,当实实在在的在现场作为观众,看一人与比强壮数倍野牦牛人直接面对面的比拼的时候,还是让他内心澎湃不已。 野牦牛总算被激怒了,四蹄生风,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压了过来,当野牦牛的牛角快要与云丹王的盾牌相触的时候,人群中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 云丹王看似一身腱子肉,实则身体灵活无比,当野牦牛快要接近的那一刹那,早已将侧举的盾牌收了回来,旁边的野牦牛差点就撞到围栏上了。 “吼吼。”云丹王口中再次向一击未成功的野牦牛发出挑衅的吼叫,发怒的野牦牛这次的速度比上次快了许多,而云丹王这次并不准备收回手中的盾牌,在野牦牛撞击手中盾牌的那一刻,云丹王直接举剑狠狠的刺入野牦牛的背脊处,一时间血雾顺着宝剑的切口汩汩流出,野牦牛的前身早已沾满了黑血,那些黑血甚至把云丹王溅得全身都是,空气中更是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场面甚是吓人。 也许云丹王错误的估计了野牦牛的真正实力,也许是被黑血迷蒙住了双眼,他还来不及抽回刺入野牦牛身体里的宝剑,身体连着盾牌早已被野牦牛横空顶了起来,如果不是手中的盾牌帮他卸去了牛角的力道,很可能会发生难以挽回的后果。 云丹王的身体落地的时候,发出树根肋骨断裂的声音,看来刚刚牦牛这一顶的力道不轻。 野牛的身形此刻却完全没有停留下来,在云丹王落地的时候,早已调转身体,再次冲了过来,看着此刻再也难以爬起来的云丹王,站在远处的胭脂公主眼中露出惊恐之色,吓的连忙奔了过来。 ‘嗖’的一声,云丹王将手中的盾牌直接甩向了一边,这也成功的吸引住了野牦牛的注意力,等野牦牛再次调转四肢回头的时候,旁边早已站立了一位壮如小牛犊的粗犷汉子,正是云丹王的大儿子日巴衮。 这一人一牛就这样火星撞地球般交汇到了一起,日巴衮直接上去抓住了那一对野牦牛角,他就这样徒手和野牦牛干了起来,此时的日巴衮手上,脸上,脚上的青筋暴涨,他那如小山一般的身躯丝毫没有让野牦牛前进半步,反观野牦牛,由于身体里的剑伤让它的力气渐渐的开始消融,不出一刻,日巴衮定能将这头怒兽制服。 实力强劲的日巴衮并没有给野牦牛一刻喘息的机会,他大吼一声,意味着他吹响了总攻的号角。 ‘轰’的一声过后,那几乎有几千斤重的牦牛直接被日巴衮扳倒了,此后,这头野牦牛在地上被人扭断了脖子,结束了它悲惨的一声。 人群里发出了呼喊与怒吼,此时的吴永麟却一点都笑不出来,此时的自己,不正像那头倒地的野牦牛,随时等着被别人扭断脖子吗? “这个项目我能不参加吗?”吴永麟向旁边的措姆离讪讪的问道,刚刚那个场面,让他的心情瞬间跌入了低谷。 “有些时候我们也是身不由己,就像那些野牦牛,都不能主宰自己的生死,我们能做的,就是给他们一个痛快,不是吗?” 措姆离说完之后,旁边的吴永麟知道这一战是无法避免了,他开始系甲胄上的绑带,而背后的绑带却因为手伸不了那么长,让他有点犯难,正想呼喊背后的端木雄帮帮忙,那小子还挺上道,直接拉起系带将吴永麟绑了个结结实实,此时的吴永麟头上戴着头盔,转身不太方便,但鼻子里却传来一阵幽香,腰间随之插入了一柄利器,从利器上传来的冰冷刺骨的感觉让吴永麟周身开始冒冷汗。 吴永麟把那把利器从腰间抽了出来,此时才发现那是一把短剑,但他总觉得似曾相识。手柄底端用一些精致的宝石镶嵌,剑鞘却用上等的精铜打造,上面雕刻着一圈又一圈精致而又细腻的花纹,让人摸上去爱不释手。 当吴永麟把宝剑抽出了的那一刻,宝剑在阳光的照射下有形无影,那种熟悉的感觉咋现,这不是当日在古墓里获得的那把承影剑吗?现在被改成这幅模样之后,让它原本的气势变得俗气无比,用句吴永麟的话说,就是瞬间掉价了。 吴永麟宝剑回鞘,转身的时候,并未见到殷冷霜的影子,而是只看见了背后对着自己笑意盈盈的胭脂公主。 对于胭脂公主的突然到访,吴永麟并未表现的如原先般热情,反而在胭脂公主的周围搜索那熟悉的影子,如果吴永麟猜的没错,那殷冷霜一定此时此刻便藏在某个角落偷偷的看着自己,为了逼她现身,吴永麟竟然直接将胭脂公主呼的一下抱入了怀中。 远处的殷冷霜早已从吴永麟刚刚转身失魂落魄的眼神中瞧见自己想见的一切,此时正偷偷的窃喜,也不枉费我这一路这么帮他,这家伙还是有那么点良心的,算了,本小姐不和他一般见识。在吴永麟抱着胭脂公主的时候,殷冷霜早已回到了胭脂公主的寝帐中,此时的她,竟然成了胭脂公主的一个贴身婢女,而那把承影剑也是无意间掉落被胭脂公主发现后,便被胭脂公主改头换面,成为了一件俗物,这恰恰成了承影剑最好的伪装,减少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第138章 草原盛会之一剑斩 此时吴永麟怀中的胭脂公主几乎快喘不过起来了,这个叫吴永麟的家伙也太大胆了吧?但是我喜欢。 当吴永麟怅然若失的将胭脂公主推开的时候,胭脂公主明显从他的眼神中见到了一丝落寞。 “这把剑希望对你有用。”胭脂公主娇滴滴,如小女人般,俏脸微红的笑道。 吴永麟根本无暇消受眼前美人的俏丽容颜,手中紧紧的抓着胭脂公主的双肩,神情紧张的说道:“你能告诉我这把剑是从哪来的吗?” 胭脂公主作为一个女人,怎会不了解此人脸上的一举一动,反唇相讥的问道:“你和这把剑的主人有什么关系?” 被胭脂公主嗔怒般酸溜溜的口气一提醒,吴永麟暗想既然承影剑都落在她的手中了,殷冷霜多半也是凶多吉少,此时他不便在外人,更何况还对他有那么几分痴情的胭脂公主面前暴露与殷冷霜真正的关系,他眼睛一转,计上心头。 “这是家父临终前托我最忠诚的一位下人将此传家宝务必转交到我的手中,哎,除了上次收到一封家书之后,我已经苦苦等了快三个月了。” 吴永麟不知道此时殷冷霜是作何打扮,故此这一番话也是模棱两可,幸好这胭脂公主心无城府,在吴永麟说完之后,便大大咧咧的说道:“是这样啊,霜儿那丫头在我那里呆的好好的呢,等你比赛完了,我带你去见她。” 吴永麟无奈的看了她一眼,感激的对她点了点头,每次比完赛就被重新关回地牢去了,那里还有开小差的机会哦。 胭脂公主离开吴永麟之后,便又回去照看台上刚刚受伤的云丹王去了。此时的云丹王,上半身完全赤裸着,在看台的中央座位上像个没事人一样接受着精心的治疗,脸上布满的汗珠显示他受伤不轻,但却始终不曾叫唤一声,眼神一刻都肯离开场中的牦牛大战,似乎在从中吸取经验教训,以待来年的牦牛之战。 吴永麟无意瞟了一眼看台上的胭脂公主,看着调皮可爱的她朝自己咂舌头的时候,吴永麟心虚的转过头去,因为再过一刻,他就要上场了。 此时的场中,由于一位吐蕃汉子的能力不济,直接像沙包一样被一头壮硕的野牛顶倒在地,而后在那人的小腹之处踩了一脚之后,明显能闻到一股腥臭的难闻之味,这位吐蕃汉子就这样以一种不堪的场面回到了地府。 刚刚倒下的这位吐蕃汉子已经是第八位了,前面的几位要么残废,要么死翘翘,反正一个比一个还凄惨,有一个直接被顶穿了屁股,估计以后拉屎成了他最可怕的噩梦。还有一个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直接成了一个傻蛋,因为他刚刚撞到了旁边的柱子上,将这段悲惨的记忆从他的脑袋中消除了,也许这算是他最好的结局了。 吴永麟明显看见排在前面准备出战的那人战战兢兢的,果然,在出站不到三秒之内,他成为了第九位再次被干翻的吐蕃人。 此时的措姆浑脸色凝重,因为如果让这头野牦牛再这么顶下去,难免自己也会惨招毒手,毕竟自己往些年动了不少见不得光的手脚,而今年三大王系都到齐了,如果众目睽睽之下做小动作,自己以后就不用在这一片混了。 他朝旁边的志玛措打了个眼色,志玛措明显心领神会,走到了报幕裁判的面前,当吴永麟听到念到自己的名字的时候,居然朝众人投来一个他们并不能理解的笑容。 此时吴永麟浑身披着一身牛皮硬甲,与刚刚云丹王不同的是,他这一身虽然不能抵挡野牦牛的千斤之顶,但却让他的身形变得灵活无比。 对面的那头野牦牛明显比和云丹王缠斗的那头还要壮硕几分,吴永麟居然从它的背后看见了一处三角肌,棱角分明,勾股凸显,让吴永麟都啧啧称奇,如果这家伙能站着走路,不正是一只活脱脱的牛魔王吗?看着它的时候,吴永麟居然有点心虚,毕竟自己没有和齐天大圣与之比肩的神力。 “牛哥,你吃草吗?”吴永麟的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干草,他居然开始收买牛心起来了。 人群中传来一阵嘘声,就连看台上的云丹王都皱起了眉头,前两日这无弓射箭靶,猛擒头马的英雄现在怎么变成了一副脓包样。 再看看旁边的胭脂公主,更是急的脸红耳赤,她知道如果这场比试如果败了,自己的父亲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嫁给一个失败者的。 志玛措更是不屑的瞧了他一眼后便闭上了眼睛,对于一个熊包,他不想脏了自己的眼睛。 措姆浑,措姆离两兄弟这次居然表现着两种截然不同的神色,一个若有所思,一个淡然若定,一个处心积虑,一个坦坦荡荡,同一个娘胎出来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牛兄,吃饱了我送你上路,知道吗?如果我不送你一程,难保后面那些家伙会采取一些非常手段,放心,我下手绝对不会有一点痛苦的。” 更神奇的是,在吴永麟与野牦牛对话的同时,野牦牛的眼角居然开始流泪。人们常说牛的眼泪能让人看见很多看不见的脏东西,而此刻在吴永麟的眼中,不用牛眼泪,都能看见一个个牛鬼蛇神在周围群魔乱舞。 众人好奇的看吴永麟将这头野牦牛喂饱之后,这场短的不能再短的比拼正式拉开了序幕。 吴永麟直接丢开盾牌,飞奔了过去,人动,影行,宝剑出鞘,再次回鞘,他身后的野牦牛,早已身首异处,同野牦牛一样,此时他的眼中早已饱含热泪,在冷冷的看了一下周围之后,直接走到台上,将承影宝剑交还到了胭脂公主的手中,毕竟这好东西放在胭脂公主手上要放心的多,更何况背后还隐藏着一个殷冷霜。 周围的人不可思议的望了望吴永麟,都觉得刚刚吴永麟也许使用了什么魔法,而这里面的心酸,只有吴永麟自己才能体会。 他默默的离开了这里,回到了地牢中,后面的那一切,他再也没有了一点兴趣,在梦中,他又见到了回魂的野牦牛,它说它死之前并不痛苦,而且下辈子总算不用再投身到畜生道了,因为他这一次干掉了几个手中沾满累累鲜血的吐蕃人,阎王爷算是对他的奖励吧。 第139章 上古传说 “他们都叫你吴先生,你的全名叫什么?”也不知道胭脂公主怎么找到吴永麟被关押的地牢的,看着监牢中呆呆发愣的吴永麟,大胆的问道。 吴永麟对她相视一笑,然后一本正经的说道:“这个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被关在这里吗?”胭脂公主好奇的问道,眼神却对吴永麟棋盘中的五子棋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难道你没觉得你在这里可能会很危险?我可是一个会给人带来一身麻烦的家伙,这就是我被关在这里的原因。” “你想不想从这里出去?”胭脂公主发现提出这个足以让任何人动心的条件的时候,她想从吴永麟眼神中得到她想要的那种感激与兴奋却并未出现,最终她自己对眼前这个宠辱不惊的家伙有点完全弄不懂了。 “我会通过我自己的努力获得自由的。” “那这次库拜的奖励......”胭脂公主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虽然她对眼前这个已经连过三关的男子表现出了极大的好感,但总不能让自己这个金枝玉叶倒贴上去吧。 吴永麟似乎也明白了胭脂公主此次的来意,旁敲侧击的说道:“其实这次参赛的吐蕃勇士那么多,你可以在中间多选择一些。”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此刻的吴永麟,身陷囹圄,而且背负着数千条的人命,对于美女,他实在提不起一丝兴趣,对于神女的多情,他也只能做一回襄王委婉的拒绝了。 胭脂公主对于这种模棱两可的答复不明就里,反而对他这种不为唾手可得的权贵与财富折腰的骨气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知道我为什么不痛恨你们卫朝人吗?因为教我汉语的老师就是卫朝一位伟大的先贤,她一直赞颂卫朝人是多么多么的勇敢和果敢,还有我从你身上看见了其它卫朝人少有的那种骨气。” “其实我......” “接下来的比试我会对你继续关注的,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吴永麟是一个头两个大,这世道的女子听不懂人话还是...... 刚刚比赛完回到地牢的措姆离,端木雄父子看见胭脂公主的时候,也是吃了一惊,这吴永麟的魅力也太大了吧,居然让云丹王的千金到这种地方来看他,而端木雄看着胭脂公主离开的时候,眼神一刻都不想离开,该大的地方大,该小的地方小,整个在他眼中一个神仙公主嘛,而自己将来是否也能娶这么一位美人呢?他不敢继续往下想,因为这几日的比试,让他有点忘乎所以了,他再怎么努力,不得不回到这样一个现实:始终是一个犯人之子,一个放羊娃。 “喜欢刚刚那小妞?”吴永麟看着魂都要掉了的端木雄,笑嘻嘻的问道。 端木雄先是点点头,后面又开始狂摇头,一时间慌的不知如何是好,看着自己的父亲眼神熠熠的望着自己,心虚的躲到了吴永麟的背后。 “吴先生你也看到了,这还是个大孩子,连喜欢人的话都说不出口。” “我看他哪还像个孩子,现在壮得像头小山似的,估计没少偷嘴吧?” “就他那东西我还看不上呢。”端木雄看着措姆离和吴永麟投过来的好奇的目光,才知道自己说漏了嘴,但这件事情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一五一十的将营救小白狼,并且狼王不断感恩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旁边的措姆离哪儿听过如此新奇的事情,眼神瞪的圆圆的,完全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会遇上这么好的事情,当从端木雄脖子上取下那串挂饰的时候,才露出了惊异的神色,一时间他陷入了沉思,今天措姆浑将这三人关在了一起,因为接下来就是团体赛了,有些战术还是需要互相研究的,而措姆浑好像对吴永麟夺库拜不在那么敌意了,吴永麟也懒得想他背后在想什么诡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自己以不变应万变,输了大不了陪他们到古墓走一遭,说不定再见见竹竿兄弟也行,趁这个机会去把他接回来。 此时的措姆离一个人坐在角落仔细研究着那串挂饰,而吴永麟对于端木雄这些年吃的东西却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你的意思是说你经常吃一些蘑菇?而且每次吃完之后会变得力气要比平时大几分?” “恩,只是我每次吃多了那东西就要流鼻血。” “那东西还有吗?” “多得是呢,我一个人哪吃得了那么多,我把那些东西晒干之后便偷偷藏起来了。” 吴永麟心想岳飞总算有救了,端木雄藏的这些东西多半是一些仙枝仙草,那些狼本来就生活在崇山峻岭之间,很多人力不能到达的地方,对它们来说也许简直轻而易举。那这些有灵性的狼又是怎么发现这些东西有益于人的呢?吴永麟这下就弄不懂了。 “我们出去之后能将那些东西卖给我吗?我有急用。” “吴大哥,你这说笑了,那些东西我留着用处也不大,你要直接拿走就行了。” “那怎么好意思,那我就不客气了。” 旁边的措姆离此时突然两眼放光,口中忘乎所以的说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冷静下来的万事通措姆离总算说出了这段如神话般的不真实的轶事:殷商时期,当时的吐蕃几乎遭到了来自外戎狄人的灭顶之灾,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位智慧与勇气并存的吐蕃勇士站了出来,就凭他一己之力,将数千戎狄人消灭在野牛谷之中,而自那之后,却不知所踪。有人说,是上天派他来拯救吐蕃这一族的,他是一位神仙,在完成他的使命之后,便又重新回到了天上。 “那你手上这个东西又是怎么一回事?” “当时一位祖先目睹了那位勇士用骨笛驱使狼群对戎狄人发动进攻时的情景。” “那他还记得这骨笛的怎么使用的吗?” 措姆离脸露难色,原本传说一样的故事成为现实的时候,即使真有那样的吹奏之法,估计传来传去,早已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 吴永麟想起了野牛谷那群具有超人智慧的狼群,如果不想到一个有效的解决办法,它们将是一个大麻烦。 第140章 草原盛会之马球大战 经过前三轮激烈的角逐之后,此番还继续留在场上的参赛选手已经只剩下了一半的人数,其中倒在牦牛大战的人不再少数,作为一剑能将一头野牦牛数秒内的草原英雄,此时的吐蕃人早已忘记了他真正的身份,当吴永麟三人出场的时候,人群里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 今天的马球大战之后,这里又将有一半的人要离开这里。 马球大战是比试以来第一次的团体对抗,马球---就是在马上用长杆将拳头小的木球击打入对方的球门之内。 木球用用质轻而又坚韧的木材制成,中间镂空,外面涂上各种颜色,有的还加上雕饰,被称为“彩毬”、“七宝毬”等。 马球不但考验选手马上的功夫,更考验团队之间的合作,动力火车:加林杰,加木杰,加洋杰,来自刚察的这三兄弟在这个项目上去年夺得了第一名的好成绩,他们去年直接用17-0的成绩将对手剃了一个光头。 吴永麟看了一下马球的场地,绿草如茵,一望无际,这个马球场地足足有9个足球场般大小,两边的球门倒和足球的门户一般大小。 此时的‘追云’,四蹄上分别绑着马腿护带,马尾如同编麻花辫那样编起的,一折为二,并拧起扎紧。 吴永麟此时头戴铁盔,脚上穿着一双硬质黑牛皮亮靴,手执偃月形球杖,当他英武不凡的身姿出现的时候,看台上两双美目同时盯上了他,但今天的局势却不容乐观,因为他们今天的对手将是去年的第一名----动力火车三人组。 如果不能击败他们,那吴永麟三人会被无情的淘汰出去,结束库拜争霸之旅。 加林杰三兄弟并没有其他吐蕃人那般健壮如山的体型,反而略显得有些单薄,吴永麟知道,越是这样的对手,越不可小视,2010年那一届的世界杯冠军队伍西班牙,不正是在半决赛击败了人高马大的德国人的吗? 第一巡:目中无人的动力火车三人组居然让吴永麟三人先发球,吴永麟也不和他客气,直接在“彩毬”上狠狠的来了那一下,当他觉得那如流星般划过长空的“彩毬”可以到达预定的位置的时候,在场地边缘的旗手却告知他的球过界了。原本还有所期待的观众及动力火车三人组发出了如潮水般的笑声。 吴永麟尴尬的对措姆离笑了笑:“第一次玩这玩意,多多担待。” 措姆离估计跳崖的心都有了,这人到底是怎么到达今天这一步的?看来今天铁定出局了。 动力火车三人组发球之后,加林杰打出了一个漂亮的弧线球,加木杰早已出现在落球的位置,就这样,这三人如戏耍对手般,直线球,抛射球各种花式玩法,让吴永麟等人疲于奔命。 此时“彩毬”距离吴永麟这方的球门只有50多米的距离,作为前锋的加林杰,他有十足的把握能将“彩毬”击入对方的球门之内,起手,用力,击球,当加林杰觉得十拿九稳的时候,一道闪电激射而至,还在半空中飞翔的“彩毬”被那人格挡了一下之后,便偏离了原先的轨道,冲向了天际,在“彩毬”从空中落下的一瞬间,那人再次在空中接下了“彩毬”,就这样几番尝试之后,“彩毬”已经被那人带入了对方的半场,而动力火车三人组,已经被他远远的抛到了身后。 人群被这人奇怪的打法震惊了,明显这个叫吴永麟的家伙利用了座下那匹宝马的优势。距离对方球门十米,后面的动力火车三人组根本来不及救援,吴永麟在“彩毬”落下的一瞬间,直接来了一记马上倒挂金钩,将落球击向了对方的球门,‘当’的一声过后,本世纪最大的一起‘勺子球’惨案再次上演,离球门仅仅只有一寸的距离的时候,“彩毬”停了下来。 人群中发出一阵阵哀叹之声,后面赶上来的动力火车三人组更是快吓尿了,如果被对方这个貌似门外汉的家伙首先破门,自己可就丢脸丢大了。 就这样,让动力火车三人组最头痛的对决在球场的任何一个角落上演,只要他们远射,或者想射门,总会有一个熟悉的影子出现在他们的面前,而这场看似不平等的对决,居然打到第三巡之后,还是0-0的比分,让场内的观众越发关心起场内局势的走向。 每一巡大约有半炷香的时间,另外的半柱香是休息时间,这样‘追云’的爆发力更是得到了完美的体现。 马球大赛总共有七巡,而第三巡过后,场内的观众将可以进行一个有趣的环节---踏草皮,而对决的两队人马,更是可以休息的更为长久一些。 刚刚紧张,激烈的比赛氛围,被场地内各种美艳风情与欢声笑语所代替,一个个俏丽的吐蕃女子赤裸着一对玉足,在球场的任意一个角落寻找刚刚被翻起的草皮,当草皮被放回原处之后,她们用那泛着水珠的霞美玉足在草皮上尽情的踩踏,让球场再次恢复原貌。 吴永麟看见陪着胭脂公主的一个婢女调皮的在一块草皮上踩来踩去的时候,他痴痴呆呆的望着那对让他留恋不已的那对美足,而远处的胭脂公主瞧见了这人灼热的目光之后,跳的更疯了,而胭脂公主旁边的婢女,却从未朝吴永麟这边望过。 躲在角落里的动力火车三人组此刻却完全犯难了,因为他们知道,如果局势继续这么下去,自己这帮人很容易拖垮,而现在最大的问题,应该出在那个叫吴永麟的家伙的坐骑身上,但现在去找一匹与之匹敌的良驹,时间上已经来不及了,就在三人犯难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三人的面前。 志玛措偷偷的在三人的耳边耳语一阵后,几人破涕为笑,而远处的吴永麟,却还沉迷在一对青春靓丽,联璧双华的俏丽姿色之中。 那位婢女实在受不了这浪荡子似笑非笑的眼神,最后实在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更是惹的他给她抛去了只有两人才懂的媚眼。 婢女此时的内心紧张而又兴奋,不自觉的轻咬着下唇,脑海里一片空白,在这个浪荡子的调情之下,她完全已经沦陷了。 第141 草原盛会之寒芒银针 在婢女抬头的时候,马上的吴永麟早已不知去向,女子只得轻轻跺了跺脚下的草皮,这个家伙,让人又爱又恨。 旁边的胭脂公主更是小脸绯红,刚刚吴永麟对自己调情的那一幕,她早已尽收眼底,当她发现和自己一起踩草皮的婢女居然和自己一样的脸色的时候,忍不住高声提醒道:“别忘记了自己的身份,知道吗?” 旁边的婢女立刻恢复了原本的面貌,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为什么见了那个家伙就控制不住自己?这几日的比试,更是看见了此人异于常人的一面,看来自己当初的选择是对的。 对于古墓的一幕幕旖旎之色,她现在反而有点心摇神移,恋恋不忘,原来喜欢人和被人喜欢的感觉是这样的,如果可以再和他生一个小宝宝......殷冷霜为了防止自己少女怀春的脸色被胭脂公主再次发现,早已找个由头往人群中钻进去了。 远处两个身形偏瘦的俊俏少年郎早已将这一幕尽收入眼底,想不到这个大胡子也太胆大了点,居然敢调戏他们的女人,等会一定让他好看。 两人早已将一些带毒的银针握在了手中,等着合适的机会,给这个家伙致命的一击。 踩草活动结束,刚刚欢呼跃雀的女子再次叽叽喳喳的回到了马球场的外围。 动力火车三人组早已停在了马场的中央,此时他们的手中换上了一根根赞新的击球杆,这些人也太腐败了一点,球杆手柄的上段居然镶嵌着一颗足有小乒乓球般大小的叫不出什么名字出来的玉石,这哪里是来打球的,完全是来露富的嘛。 第四巡,第五巡,第六巡,动力火车三人组这次好像并不急于进攻,他们不停的将“彩毬”在三人之间不停的推射,传递,双方之间的进攻防守并没有了前三巡那样的让人热血沸腾,让人感觉就是在拖时间,而此刻隔壁马球场上传来的如潮水般的呼喊声早已把这些人的好奇心成功的调动了起来,在这无聊的三巡过后,场上所剩下的观众已经寥寥无几,就连胭脂公主也表现的意兴索然,居然在台上开始打盹起来。 第七巡,将是决定双方谁被踢出局的关键性的一局,当某些热情的场外回归观众发现两队还在那么要死不活的将球在同伴间传来传去的时候,这些人怒其不争,愤怒离去,除了两个瘦瘦的少年,场外几乎走的干干净净。 动力火车三人组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虽然不知道场外那两个少年郎的真实身份,相信自己家资丰厚的老爹会帮他们解决这两人的封口费问题的。 他们在手柄的玉石部位扭动一圈后,原本包裹击球棍的那一层夹板早已脱落,里面露出了由混铁打造的一根根程亮的击球棍,这象征他们可以将对方击垮的秘密武器出手之后,他们进攻的节奏慢慢的开始调动起来。 此时由动力火车三人组组织进攻,前三巡过后,他们对传球,运球的理解和配合变得更加熟练,更加精妙,“彩毬”在他们的击打下,像一个个精灵在他们的周身游走,他们这次并不急于击射,而是不停的采用短传球,三人在进攻的路线上形成了一个优美的弧线,让吴永麟这边的措姆离,端木雄形成了很大的压力。 他们知道端木雄是这三人中唯一可以突破的缺口,加林杰一记挑射弧线球,直接将球传到了离端木雄只有一个身位靠近对方球门的加木杰的位置,第二射手加洋杰和那道黑影同时赶到,加林杰更是挡住了措姆离支援的方位。 加洋杰趁此混乱之际,早已急不可耐的出手了,混铁球杆一横,直接向吴永麟座下的‘追云’的一只马蹄挥去,背后加木杰更是挥舞着手中的球杆朝吴永麟手中的木质球杆挥了过来。 看着大胡子背后的空隙露出来的时候,场面上离四人只有几步之遥的两位少年郎也同时出手了,四根冷冷寒芒的银针激射而至,吴永麟早已感受到了背后射过来的劲风,他冷笑一声,在‘追云’的马屁股上狠狠来了一记之后,‘追云’直接在“彩毬”上踢了一脚,在“彩毬”飞出去的一瞬间,它和吴永麟同时飞了起来,‘追云’躲过了来自加洋杰手中混铁棍可以让它一蹄报废的阴狠的一击,并像个击球手一样追向了刚刚被它踢出去的“彩毬”,但它的背后现在并没有吴永麟,吴永麟早已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加木杰的背后。 吴永麟用暗劲顺势撩起了加木杰手中的混铁杆,挡在了背后激射过来的寒芒方向,‘叮叮当当’四声过后,分别反射向了加洋杰,端木雄两人所在的方位。 端木雄早知事情有异,刚刚吴永麟用混铁杆早已卸去了寒芒的力道,端木雄耳聪目明,对于射向自己的银针只是简单的将身躯靠近马背,便轻松的躲开了银针的攻击。 加洋杰刚刚一击落空,直接朝加木杰背后躲着的吴永麟发动了致命的一击,手中的混铁杆带着刚猛的力道扫了过来,对于射向自己的寒光,他根本就没发觉,银针直接射入了他的身体,他还以为只是被什么虫子盯咬了他一下,毒素在他激动不已的时候早已运流到了他的全身,华佗在世恐怕也回天无力了。 加木杰此时也是有苦说不出,全身完全使不上一丝力气,刚刚背后的那个家伙不知道在自己的背后动了什么手脚,让自己完全无法回击。 吴永麟此时的手中拿着一个飞镖一样的东西,这支飞镖山是沾了麻药的,是吴永麟走之前从罗平阳那里借来的,这支是经过精心打造的,和现在那些纳鞋底的针没什么区别,他一直藏在鞋底,所以并没有被人搜去,他当时带着只是为了防身之用,想不到此刻派上了用场。 对于背后扫过来的几乎可以要人命的那一击,吴永麟直接翻到了马肚子下面,加洋杰已经来不及收回这一杆了,这一杆几乎倾注了他全身的力道。 在远处的加林杰只看见自己的大哥将二哥削掉了大半个脑袋,而大哥也随后从马上掉了下去,旁边的两个少年郎的一举一动他也尽收眼底。 他就这样木木愣愣的待在原地,浑身变得越来越冰冷,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两个少年郎早已不知所踪。 马球场顿时变得混乱不堪,其实主要是来自刚察的那些护卫,他们早已经将现场控制了下来。远处的‘追云’早已将球赶到了对方的球门,然后用后蹄轻轻的一送,便将“彩毬”送入了对方的球门。 一个无所事事的记分员最后将比分定格在了1-0,而其他的裁判一致认为比分有效。 第142章 得民心 现在场上最痛苦的莫过于痛失两大爱子的刚察城守大人呷桑加,加洋杰在众人赶到时,早已经断了气,死前的表情很复杂,有惊异,有不甘,反正是死不瞑目,口吐黑血的他明眼人一看便是中了毒。 “来人,把这大胆的卫朝人给我绑了。” “爹爹,我刚刚看见场外有两个少年郎很可疑,可能......” “你给我闭嘴。”看来加林杰在三人中并不怎么受呷桑加喜爱,刚刚的秉直之言并没有能劝阻住此刻大发雷霆的父亲。 “我看谁敢绑吴先生,刚刚我也看见了场外两个鬼鬼祟祟的少年郎。”胭脂公主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众人的背后,她带来的几名壮汉和呷桑加的人形成了对立的场面,一时间剑拔弩张,气氛及其紧张。 “误会,误会,这都是误会,呷桑加大人放心,我一定在周围布下天罗地网来抓捕那两位少年郎,如果这个姓吴的是他们的同党,我们绝对对他严惩不贷。” 慌慌张张赶来的措姆浑知道这件事情的棘手性,向呷桑加承诺之后,便让志玛措去安排相关的事宜了,那两个少年郎也是大胆,当志玛措安排了大量的人手在周围搜捕他们的时候,他们居然还在周围到处晃悠,毕竟这两个家伙自恃艺高人胆大,完全没把这些吐蕃人放在眼里,但毕竟强龙斗不过地头蛇,几日后,两人便被志玛措逮捕归案了。 志玛措更从他们的身上搜到了与凶案现场一模一样涂抹了烈性毒药的银针,最后毫无疑问,这两人就是杀死呷桑加其中一个儿子的真凶,至于另外一个儿子的死因,却不了了之了,毕竟随又会承认自己的儿子之间会互相残杀。 志玛措连夜提审了两人,至于两人当夜交待了一些什么,其实并不重要,因为这些事情可以作为污水泼到某些人的身上,而且恰恰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何乐而不为呢? 就这样,吴永麟被胭脂公主的人马前呼后拥的带走了,他那里像个犯人,明明就是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获得了众人的拥戴。 动力火车三人组这些年的所作所为让这些来参赛的队伍敢怒不敢言,他们要么威逼,要么利诱,要么使诈,要么做小动作,各种卑鄙下流的手段无所不用其极,而吴永麟这三人,可以说帮其他人深深的出了这口恶气。 最终这三人遇到了他们人生中最大的克星---吴永麟,在场外观战的两位少年郎可以说间接的帮了吴永麟一把,开始吴永麟还以为这两人是这三兄弟派来的,事后看来,这应该是另外一股势力,吴永麟倒吸一口凉气,今天这一场马球大赛,完全是得罪了两股势力。 呷桑加这伙人已经不好惹了,想不到背后来了一波毫无征兆的家伙,吴永麟现在唯一能解决的方法便是结盟,而云丹王成为了他最佳的结盟对象,首先他觉得这个云丹王至少表面上看是个光明磊落的家伙,而且最重要的一点便是他的女儿胭脂公主对自己也许有那么一点点好感。 为了在乱世中求生存,吴永麟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他分析了一下当前的局势,现在盯着他的已经有了三波人,刚察的城守大人呷桑加,赛事的主办方措姆浑这伙人的目的就不言而喻了,场外突然出现的两位少年郎及背后的势力,看似最弱的西部阿里系居然现在已经过五关,斩六将,和吴永麟这支队伍同时出线。(马球大战不再进行循环赛,击败对手之后直接进入下一轮赛事,失败的对手将直接出局。) 第一次参加比武大赛的雅隆觉卧王系也表现出了强劲的势力,他们也获得了后面其它比试资格的入场券。 最让吴永麟有些想不通的是,让他在开幕式上背后发寒的那种感觉却再也没有出现过了,难道他们被淘汰出局了?吴永麟不敢确定,或者他们暗中潜伏了下来,在自己最得意,疏于防范的时候给予自己得意忘形的一击。 连日来的比赛,已经让吴永麟身心疲惫不堪,他还得分出精力时时刻刻的防备这些人突然背后出阴招,而现在唯一信得过的,也只有措姆离和端木雄两父子,他每天幸福的事情便是回到地牢中呼呼大睡过去,再也不必为这些事情所烦恼,所牵绊。 措姆离也感受到了吴永麟所面临的压力,为了帮吴永麟了解自己的对手,他近几日甚至不惜让隐藏了这么多年的自己人冒着暴露的危险打听这些参赛队伍的相关底细,以及对自己这伙人是敌是友的态度。 由于自己这三人的黑马表现,完全已经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能将去年马球大赛的第一名(名称按最终的净胜球计算)击败,其实力可见一斑,那个姓吴的卫朝人,更是把所有吐蕃女子的目光吸引了过去,包括云丹王的胭脂公主,吐蕃的男人似乎也不再怎么仇视这个卫朝人了。 所以现在整体的局势是,吴永麟这三人在观众中夺冠的呼声最高,而吐蕃观众才是真正公平的,他们的眼中只有强者才能获得尊重,往些年的一些黑幕他们也是有目共睹的,但却敢怒不敢言,这一伙人的出现,让他们重新看见了真正的库拜精神,吴永麟这伙人现在完全是获得了民心。 至于雅隆觉卧王系和西部的阿里王系,由于还没有正面的交锋,是敌是友并不明朗,但吴永麟把这两伙人想成了假想敌。 吴永麟躺在地牢的床上,旁边的措姆离和端木雄早已沉沉睡去,满室充满了两父子的鼻鼾之身,两人节奏明快,错落有致,抑扬顿挫之间似乎有高山流水之音,吴永麟心想这还真是一对亲父子,连打鼾都打的齐步走,让他忍不住哑然失笑。 吴永麟早已经困顿不已,上眼皮不停的往下眼皮上靠去,在没想到办法之前他不想就这么睡去,脑海中突然冒出了当日在看台上颇具深意的那副画面,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是不是可以这样? 就这样,地牢中的第三声鼻鼾声也加入了前面两人的战团,满室的打鼾声成为了地牢看守人再也不能睡去的噩梦,今夜,他注定无眠。 第143章 故去之人的疑惑 一处豪华毡帐的外围竖着一根根竹竿,竹竿是上面系着一片片从整块白帷幔上撕扯下来的布条,隔远了看,就像一面面招魂的旗幡。 旗幡的中心位置放置着两具新棺材,棺材的周围跪着一群同样白麻布加身的啼哭之人,过了今夜之后,这两具棺木将运回刚察,本来这两具棺木有很好的去处的,只可惜自己本来派去调查此事的人这些年来不知所踪。 前段时间好不容易有个活口说好像发现了以前措姆家族这些年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并发现了他们进入墓道的秘密通道,但这小子居然开始和自己讨价还价,无外乎以下这些托词:这些年他们花费了大把的时间,大把的人力,大把的金钱,而且进去的人更是无一生还,说白了,这个家伙就是一个敲竹杠的,很有可能就是当年一个望风的胆小怕事之人。 现在正在举行丧事的正是今日在马球场痛失二大爱子的刚察城守大人呷桑加,此时他的脸上似乎苍老了数岁,头发不修边幅的随意用白巾挽在背后,眼窝深陷,原本悲喜从不轻易在外人显露的他充满了哀伤之情,他时不时抓起旁边的一些黄纸丢入两具棺材前共用的一个大火盆,扬起一阵火灰之后,明显看见他的眼中老泪纵横。 他恨世道的不公,为什么该走的没走,不该走的却一个都没留下。 加木杰和加洋杰是他正式娶的两个老婆生的,而加林杰却近乎有点来历不明,呷桑加有一次醉酒之后把一个奴仆下人的妻子当成了自己的老婆,而后,就有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儿子,呷桑加从来都不承认这个儿子的地位,他很怀疑奴仆和奴仆的老婆是串通起来讹诈他的,所以等加林杰出生之后,便将加林杰的生母与养父赶出了府邸,而加林杰一直是让一个奶妈带大的。 所以当那个所谓的活口借秘密墓道的事情来和他讨教还价的时候,他当时就勃然大怒,直接将那封漫天要价信件撕成了碎片,我这辈子最恨别人来敲诈勒索了,奶奶的,这方面的我才是你祖宗,这班门弄斧的小伎俩也敢来爷爷面前献丑。 至此这件事情便被他抛之脑后,而后那人的信件便隔三差五的传到他下人的手中,而谈判的筹码却越来越低,这件事情被下面的人当成了一个笑话,一个最为低级的骗术,一个最为有耐心的骗子的自白与无知。 而最后一次,当这人再次送来一封颇让人思量的信件之后,呷桑加才知道这人的手中也许真的是有料的,那封信件详细的描述了这些年来措姆家族最离奇的一些事情,每到二十年的时候,措姆家族将会消失一位长子,而距离最近的一次,虽然没有消失长子,但同样消失了让措姆家族最信任的一位族亲兄弟,而这些人有一个同样的特点,勇敢,忠诚,上一次那位族亲兄弟甚至获得过库拜的第一名,为什么措姆家族让这些年轻有为,前途无量的人就这么神秘的消失了? 这些已经把呷桑加的兴趣完全调动起来了,毫无疑问,这些人应该在守护着什么家族的秘密,信中那些意犹未尽的只言片语已经让呷桑加心痒难耐,这蠢货早点把这个放出来,至于让这件事情拖到现在吗? 就在呷桑加准备好了一切,等待来人告知相关的谈判地点的时候,他却像凭空消失了那般,再也没有来过任何信件。 呷桑加有种不祥的预感,这人也许被措姆家族灭口了,或者他见利忘义,将那些有价值的信息卖给了其它人,这件事情让呷桑加懊悔不已。 呷桑加本来想从送来的信上找到些许蛛丝马迹,但那人做事很是小心谨慎,每次不是让一个孩童来送信,就是每天管家开门的时候会在门口无缘无故的多一封信件,而且每次送信的时间间隔及送信的时间点都无规律可循,这件事情呷桑加也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呷桑加调查的事情其实和当年自己的祖先大肆修建的古墓有莫大的关系,他们的家族祭祀碑上记载着这样一件事情:他们的祖先在深山里面发现了一处适合丧葬的龙气之所,里面更有千年难得一见的神木,祖先的遗训本来是希望祖祖辈辈都能下葬于此,但那一次封墓道之后,这件事情便消失在了历史的尘埃之中,呷桑加觉得最有可能的是,自己的祖先临时变卦了,他想永远的不被人打扰,便将所有参与之人当时就灭口陪葬了。 但碑文上为什么又寄希望所有的人都下葬于此呢?这前后矛盾之言更是困扰了数代人。 从呷桑加的父辈那一代起,为了弄清整件事情的真相,还家族史一个清白,便开始在当时懂修筑墓室的人中多方面的开始打探这方面的消息,但让他们奇怪的是,那些人居然对这件事情一无所知,哪怕连一点的只言片语都没有。 呷桑加的父亲可以说是含恨而去的,弥留之际务必让呷桑加继续查下去,因为他觉得这里面也许隐藏了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呷桑加的父亲是一个迷信风水的虔诚信徒,古代帝王将相为什么选那些宝穴作为自己的下葬之所?为什么他们能够世世代代永享荣华富贵?这里面一定有着某种联系,而他笃信的风水学说很好的证明了这一点。 而自己的祖先明明下葬在了一处风水宝地,为什么自己的家族仅仅只是局限在刚察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贫瘠不堪的鬼地方?难道碑文上面的豪气之言都是骗人的? 他此时最大的愿望便是能坐阵吐蕃的中心,成就松赞干布的不世功勋,而临死的时候还是被框在这九曲之地,贵胄皇气与他无缘,而且自己这一片被卫朝人连连用兵,他有一种朝不保夕的颓废感。 所以他死不瞑目,最后被安葬在了并不属于他的那一积愤之地,走之前念念叨叨:吾儿将来一定要将我与祖先同眠,这样你的运,财,官三势才能更进一步,谨记。 第144章 蛇鼠一窝 “呷桑加大人请节哀,丧子之痛固然可悲,但务必保重身体。”一声不紧不慢,不阴不阳的声音在呷桑加的耳边响起,他的内心深处对这种没有阳刚之气的言词是满怀唾弃的,但出于礼数,他还是抬头朝那人盯了一眼,尽管他极不情愿。 来人穿着一件再为普通不过的一件藏袍,由于初春寒冷的缘故,双手套入了衣袖之内,一双阴暗的双眼仔细的打量着此刻呷桑加脸上的阴晴变化表,他比呷桑加要瘦上一圈,也许是卑躬屈膝惯了,背上居然有点稍稍的驼背,就算他再怎么打直身躯,始终改变不了他骨子里的奴才身份。 他瞟了一眼呷桑加,顺势又说道:“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一起将杀害你儿子的凶手让他伏法,而我只要他背后的那一批人。” “你们卫朝人太狡猾了,你们什么时候说话作数了?” “难道以我今时今日的身份你还信不过?” 来人看见呷桑加对此无动于衷,又道:“我曾经也有个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就因为我们共同的仇人,让他血溅疆场。” 呷桑加从来人的脸上独到了与自己相同的追忆之色,那种相同的情愫让彼此居然产生了共鸣,呷桑加对来人有了一丝丝的放松,本来想打听此人这事情背后的真相,想想和他并不太熟络,略显唐突,话到嘴边又打住了。 “你想怎么合作?”最后呷桑加还是忍不住先开了口。 “我想展示我自己的诚意。” 来人递给了呷桑加几乎已经泛黄的一封家书,当呷桑加看完之后,某些不太明了的一些支离破碎的信息连成了一条条清晰的脉络,让呷桑加有茅塞顿开之感。 家书如下:措姆离兄,当你见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在幽闭之所,来替代你完成祖训之托,此乃吾之幸事,你切莫自责与悲伤,你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去完成,吐蕃之存亡危在旦夕,卫朝对吾土连连用兵,其心可诛,望兄早日将异国之狼从吾土驱逐出去,还我吐蕃之风采。此次我是自愿前往的,并无任何人要挟,兄勿念。 吐蕃姓措姆的人多如牛毛,一网下去,都能捞起一大片,措姆更多的时候是女方用的名字,而像措姆离,措姆浑这种特别的名字,这种欲盖弥彰的做法让呷桑加想起来更加可疑。 自己的父亲和自己苦苦搜寻的那帮人居然就在自己的面前,当这一切似乎可以浮出水面的时候,让呷桑加更意想不到的一件事情又发生了。 措姆浑,那个让呷桑加双眼喷火,恨不得上去生吞活剥他的家伙居然在两人瞩目的目光中款款而来。 出于礼节,他给死去的两位公子上了香,烧了黄纸,然后毕恭毕敬的站在了刚开始进来的那个卫朝人的旁边。 “你手中的这封家书正是这位措姆浑先生让我转交给你的,其实他也是整件事情的受害者,如果你愿意合作,他愿意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和盘托出,让双方有一个最真诚的合作态势。” 呷桑加饱含深意的望向了措姆浑,措姆浑此时有旁边的这人撑腰,立时变得大胆起来,走上来不卑不亢的说道:“我只知道他们那些人守护着一个天大的秘密,而作为措姆家族的一份子,我完全被蒙在鼓里,在我面前他们从来都避谈这些事情,而且这些年来每当他们讨论这些事情的时候,几乎都把我排斥在外。在我的人生最低谷,在我最困难,最落魄的时候,他们完全不记得我为家族所付出过的一切,而像撵一条狗一样把我从家族里赶了出去,我知道他们从来就没在乎过我,现在我只想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一切---尊严,尊重。” “你的意思是?”呷桑加追问道。 “我们所有的目标都指向了同一个人,那就是那个姓吴的。他这次带回来的佛珠隐藏了我们家族这些年来苦苦守候的那一个秘密,而且我有把握,他似乎已经知道了里面的真相,为了让他带我们找到那个秘密,所以我把他关起来了,而且还故意让人把那串佛珠还给了他,接下来的意思你懂了吧?”此时的措姆浑滔滔不绝,喜形之色溢于言表,好像已经掌握了那个惊天大秘密。 “那他的目的是?”呷桑加对于作嫁衣却不求回报的那人表示深深的怀疑与不信任起来。 “难道刚刚我的目的说的还不够清楚吗?我只需要那个姓吴的背后的那一批人,至于你们这个所谓的大秘密哪怕是金山银海我也不取分毫,你觉得我像个缺钱的吗?”那位卫朝人开始嫌弃自己此刻的打扮起来,这和自己土豪的身份完全不符嘛,让对方觉得自己是在吹牛。 “我听说那个姓吴的早就被你关起来了,你这样......”呷桑加的言外之意是你既然都知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了,你会傻到和人共享一份财富? “我让手下人刻印了佛珠上的那些文字,最后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卫藏的拉萨。” “你的意思是?” “我们必须获得云丹王的支持,才能让我们的计划顺利的进行,你不是还有一个儿子吗?如果他和胭脂公主成其好事,你和云丹王达成了亲家,那这件事情不就顺理成章了吗?” “那这件事情就仰仗措姆浑兄弟多费心了,来日定当重谢。” 呷桑加心道:反正这件事情我又不吃亏,即使到时候怪罪下来,大不了把那个儿子的命送给他们就行了,如果这件事情成了,自己可就搭上了云丹王这条线,将来的好处不用说他自己都能想象的出来。 可见这个来历不明的儿子在他的心中随时只是一件可以与人交易的一件可有可无的货物而已,他与其他货物不同的是,他可以说话,他可以走路,不但帮他节约了押运费,还是可以随时退货,进行二次交易的多用物品,他爱过加林杰吗?也许有过吧,至少今生是看不见了。 第145章 花开两枝 加林杰现在很矛盾,因为刚刚进门的父亲告诉了他一个可以改变当前局面的让他心动不已的计划,当然他是关乎计划成败的关键人物。 这是他有史以来看到自己这个父亲和颜悦色的和他进行类似于第三方谈判的会晤,加林杰觉得自己的人格得到了尊重,地位得到了升华,所以对于父亲提出的要求,他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因为他喜欢胭脂公主那个小妞,首先她长的不难看,其次她浑身散发出一种让他深深为之迷醉的一种气息,就像以前自己那两个兄弟欺负他的时候,自己那个奶妈毫不犹豫的站了出来,削了那两小子一顿,并警告他们不许告诉老爷,要不然以后天天削他们。 自从奶妈出面警告以后,加木杰和加洋杰安分了不少,这让加林杰也算是度过了一段还算比较欢乐的童年时光,而最让他钦佩不已的是,自己这个奶妈还是个马球的高手,她之所以敢削那两小子,因为她与这两个小子的母亲交好,并是是她们马球队中关键的一员,在数次的女子马球大战中为几位夫人争得了无尚的荣耀,很多时候她说话好使。 再加上这个奶妈为人很低调,从不居功自傲,每次马球大战接近尾声,自己这边的队伍快要取胜的时候,她便悄悄的要求被换下场,就连颁奖仪式她都不去夺那些夫人们的风头,因为这个时候她已经在家里给加林杰洗衣服或者做饭了。 加林杰很小的时候就问过奶娘她自己的儿子或者女儿到哪里去了? 奶娘当时就楞了楞,她说她不知道,自己的孩子一出生就被人抱走了,就连是个男孩还是女孩她自己也不清楚,她曾经苦苦劝慰自己的婆婆让自己见见这个刚出生的孩子,但这个愿望并没有能实现。 奶妈说自己的孩子出生的那一年部落里发生了一场大的瘟疫,死了不少人,而那个所谓的占仆师把所有的脏水都泼到了奶妈的身上,扬言说是奶妈肚子里的孩子才害的大家有了今天的灾祸,一帮无知的村民听信了这个占卜师的无稽之谈,就这样,刚刚出生的孩子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母乳,便与自己的母亲分开了,自己的孩子是死是活,她一无所知,但在她的心中,现在这个孩子也许已经长到了加林杰这般的个子,也能跑能跳了吧。 占卜师也是个女子,曾经偷偷喜欢上了奶妈的丈夫,她是那种近乎变态的喜欢,但奶妈丈夫的不理不睬,甚至后来老死不相往来的做法惹恼了这个家族世代是占卜师的女子,女人的爱有多深,那她恨一个人可以百倍千倍的偿还,所以佛祖为了化解世间的各种怨念,便到处宣扬佛法,也许佛祖对于吐蕃这并未开化之地并没有倾注太多的热情,所以才酿成了今天的这一出悲剧。 奶妈的丈夫因为一次意外直接从山上摔了下来,那一天并未下雨,而且已经干旱了好些天,因为天黑或者路滑的这一推论完全不能成立,而占卜师给了一个合理的解释,说是被鬼上了身。 难道真有大白天见鬼的事情?而且还是烈日当头的时候,这鬼的胆子也太大了点,难道他就不怕魂飞魄散?我们只能说,这位占仆师眼中的神仙与鬼怪无所不能,那她这种通灵的异类是怎么活动现在的呢?也许她的灵魂早已变成了另外的灵魂,只是这身驱壳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了吧。 奶妈也是敢怒不感言,当时这位占卜师在部落中有着极其重要的作用,愚昧的部落人常常依靠她那些所谓的咒语了驱魔治病,结果不言而喻,愈来愈多的人不治而亡,最诡异的是,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占卜师这个伟大而又辉煌的职业。 奶妈其实早有了远遁他乡的计划,自己刚生下来的胎儿莫名其妙的不见之后,忍气吞声了一阵,便骑着一匹骏马深夜出逃了。 她本身的骑术就很精湛,而且座下的乘骑也是精心挑选过的,部落里的那些人在追逐了她一阵后便无功而返了。 在吐蕃会骑马的女子很多,但马球打的好,奶水还很足的女子就万中无一了,就这样,奶妈完全与以前的生活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在刚察开始了她平静,闲适,满足的新生活。 奶妈把加林杰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一样来养育,他在很小的时候,便学会了骑马,学会了打马球,她想让这个孩子也学学自己的与世无争,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完幸福的一生就行了。 当从这个孩子骨子里透露出来的基因显示,这只是她的一厢情愿,从加林杰学会打马球之后,便要和他的两个兄弟一较高下,为了在自己的父亲面前崭露头角,他会完全把以前欺负过他的两个兄弟在球场上把他们当猴一样耍来耍去。 这自然没有得到自己的父亲什么好脸色,奶妈也知道,这个孩子喜欢记仇,如果有机会让他出人头地,他一定会变本加厉的向这两兄弟讨回来,他们的血液里流淌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暴戾的液体。 就这样,奶妈就这么不告而别了,她后来成为了胭脂公主的奶妈兼导师的角色,虽然她此时已无奶水可喂,但她那傲然的胸围让人忍不住浮想联翩。在那里,她才找回了自己的人生理想与价值,教出了一个善恶分明,敢作敢为的胭脂公主,成为了她此生的骄傲。 奶妈这次教的是《道德经》:‘天下皆知美为之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如果天下的人都知道美好的东西是美的,那么丑恶的东西就显露出来了;都知道善良的事情是善的,那么不善良的事情就显露出来了。 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却有着天壤之别,只能用一句最贴切的俗语来形象的比喻了----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加林杰知道自己飞黄腾达的日子指日可待了,这种有人给你做坚强的后盾的感觉让他很是受用,这憋屈的一辈子,总算要出头了,况且这次的老丈人还是云丹王,那就更牛逼了,看谁以后还敢和自己叫板。 第146章 信仰的力量 由于发生了国与国之间的重大政治流血事件,官方的暂时说法是一个卫朝人费尽心机的害死了吐蕃的两位年轻有为的吐蕃勇士,这可能涉及到后面牵涉广泛的卫蕃大战,所以吴永麟,措姆离,端木雄三人现在被冠冕堂皇的关押了起来。 虽然没有了以前腐败的囚徒生涯,但吴永麟等人却完全没放在心上,因为这里比原来的地方宽大了数倍,而且偌大的牢房就关押着他们三人,我们姑且认为他们是被转移到吴永麟等人关押的地牢里去了吧,吴永麟大略算了一下此地的容量与面积,这地方能关押200多人绰绰有余,那这200多人怎么能挤到吴永麟三人当时最多容纳几十人的地牢里呢?这让吴永麟颇费思量,这真是苦了这200多汉子了。 此时吴永麟三人关押的地牢中济济一堂,这是这些囚犯最憋屈的一次,不敢说话,因为说话嘴巴里呼出来的臭味会熏到旁边的人;也不敢放屁,原本空气就稀薄了,在这密闭的空间只会让自己更加难受,那股浊气刚刚到了气门关,硬生生被憋了回去,原本该很嘈杂的一群人居然同时选择了缄默。原本牢头喝酒的地方早已被这些人占据了,可怜的他今天也只有到外面喝西北风的命了,谁让自己摊上了这份苦差事。 鸠摩玄空因为其独具特色的外形与风度,居然获得了在角落的方桌上独自打坐的特权,在这寸土寸金的空间,这显得弥足珍贵。 当这个智慧的大和尚第一次被关进来的时候,他获得了这些人前所未有的拥护与爱戴,每天几乎不用他干什么事,那些吃的喝的自然会送到他面前。 牢头喊鸠摩玄空低调点,但看见鸠摩玄空双手摊开,耸耸肩,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牢头知道这帮吐蕃的贫下中农确实热情的有点过分了,也不能怪这个大和尚。 这一百多年来,虽然统治阶级已经让佛教在吐蕃几乎销声匿迹,但自从这些年贵族与农民起义军因为灭佛以后年年征战与造反,让这些贫苦的老百姓简直苦不堪言。 老一辈的似乎都记起了当时佛学中不杀生的某些仅仅残存于记忆中的美好愿景,他会把这些当作故事讲给后一辈听,你可以让我不信佛,你不能让我连嘴巴都闭上吧?而且我讲的都只是些神话传说的故事,所以,那些高僧被穿凿附会的描绘成了这些人渴望而不可及的传说中的人物,他们相信只要这个高僧一出现,便是带他们走出现在这种地狱般的人间契机。 所以当鸠摩玄空第一次出现的时候,他们惊疑不定,他们举棋不定,他们又似乎看见了希望。 “阿弥陀佛。” 鸠摩玄空的这一句惊为天人的佛语如一记重锤敲打着他们久旱逢甘霖的枯海心田,是的,他们的余生总算盼来了希望,他们欣喜,他们哭泣,他们彼此拥抱,有些甚至击掌庆祝,如果问他们最难忘的是哪一刻?他们肯定会回答:我们在漫无目的的黑暗中疾跑的时候遇到了来自西方极乐世界的指路明灯,让此生不再孤寂,无奈,彷徨。 “大家放心,佛教将会在吐蕃再次崛起,而且我保证大家会过上好日子。” 当鸠摩玄空总算说出一句人话的时候,人群再次惊愕了,原来佛祖不但带来了信仰,还给他们带来了可以改变这一切的天机。 “你们这几日也听说了比试场名躁吐蕃的卫朝勇士,他将带领你们改变吐蕃的历史。” 鸠摩玄空其实是知道吴永麟的真实处境的,多半和自己也被关押了起来,但他知道自己没那个本事能让这一切力挽狂澜,他只能煽动这些监牢里的人相信天理轮回,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而现在时候到了,又有谁会错过这趟可以改变他们命运的滚滚洪流呢? 鸠摩玄空只是那么小小的捏造了一个佛教中微不足道的一个金刚的身份,以吴永麟的能力足可以盖过一切沽名钓誉之佛,既保留了佛祖的面子,也可以让这位卫朝勇士更亲民与更人性化一些。 吐蕃人是有严格的等级制度的,譬如一个奴隶如果稍有不敬,或者做错任何事情,便会受到吐蕃贵族最为严厉的惩罚,挨一顿鞭子都算是轻的了,严重的会直接丢进深山里喂狼。这一把枷锁套在他们的脖子上,已经让他们变得麻木不仁,他们或许早已习惯了逆来顺受,习惯了一切不公正的待遇,甚至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了,如果不是这种快让他们几乎都要活不下去的鬼日子,他们也许会继续忍受这种压迫和剥削。 贫苦老百姓当听说这位卫朝勇士也和他们同样来自一个阶层,而且多次冲破种种黑幕折桂蟾宫的时候,让他们原本消失的希望如星星之火般点燃了起来,更何况还是佛教不传金刚的真实身份?这双重保险套上的时候,让他们感觉脱离苦海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他们这段时间最关心的便是外面比赛环节的一举一动,每当牢头给他们带来那个卫朝人带领的三人组一路过关斩将,节节胜利的消息时候,人群中弥漫着一种让牢头莫名其妙的欢乐气息。 牢头心想:这些人傻了吗?一个卫朝人至于让他们高兴成这样吗? 鸠摩玄空从来没有小瞧过吴永麟的开山断海之力,他本来是一个可能饿死他乡,漂泊不定,居无定所的传道者,这些年被困于西夷的牢狱生涯让他学会了看人,他那种敏锐的洞察力能直指人的内心,吴永麟那种超然于一切外物的人格魅力,让鸠摩玄空也成为了他的一个信徒。这次向这些人保证的一切,他自己其实都预见到了未来的美好画卷,他对自己有信心,同样对外面那个吴掌柜也毫不怀疑。 鸠摩玄空并不认为这是在蛊惑人心,他更愿意理解为在替吴永麟传道,吴永麟那种惊为天人的醒世恒言---打倒一切万恶的剥削阶级,一切把人不当人看的罪恶行径,不正与佛家的众生皆平等不谋而合吗? 如果吴永麟能将这一场闹剧的虚伪外壳完全剥开的时候,鸠摩玄空相信一石可见激起千层浪,星星之火一定可以有燎原之势。 第147章 狱中授机 为什么吴永麟三人会被单独关押在这里?首先是提审的过程某些心怀叵测的人并不想让另外的人知道,而且这里经常有一些重要的人物出现,比如胭脂公主便是这里的常客,而今天受了伤的云丹王居然还亲自出现在了这里。 云丹王胸口部位缠着厚厚的白纱,他几乎是被人搀扶着走进来的,在吴永麟牢房的对面放了一把舒服的椅子之后,云丹王才闭着眼睛开始了和吴永麟的正式对话:“听说你想见我?” “就算你今天不来见我,我想过几天你也会想来见我的。” “那你必须有你自己的筹码才行。” “吐蕃灭佛之后,四分五裂,民不聊生,更是被卫朝人击的节节败退,难道云丹王一点不担心卫朝人有一天会打到你云丹王的门口?” “区区一个青唐城何足挂齿,我吐蕃有数不尽的山川沟壑可以作为天险屏障阻挡外来之敌。” “难道云丹王不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况且当年吐蕃守护青唐城的时候难道不是自称拥有险峻深涧可拒外来之敌?结果呢?” 云丹王原本躺着的身躯突然立了起来,喷火的双眼把吴永麟盯的死死的,他知道当年的羞辱不是自己的过错,作为主战派之一,他深深痛恨那些为卫朝军队打开方便之门的和亲派。当伤疤被人再次被揭去的时候,作为一个以吐蕃为荣的血性汉子的自尊心被深深刺痛了。 两人之间的空气瞬间被凝固了,此时的吴永麟,也表现的出奇淡定,那种不卑不亢,直视云丹王的胆量,让躲在一旁的措姆离深深的感觉自愧不如,在吴永麟的身上,他感觉到了一股与云丹王相同的王者气息。 吴永麟知道这个时候是最关键的时候,自己千万不能露怯,而且他对这种场面已经驾轻就熟,游刃有余,人都有弱点,只要对症下药,他相信一定能提起眼前这个暂时目中无人的云丹王的兴趣。 吴永麟又道:“据我所知卫朝这半年多来一直在和刚刚建国的大金在海上进行秘密谈判,很有可能他们要一起拿下大辽。” 云丹王惊的目瞪口呆,这么机要的事情他也只是才刚刚得知,而且他只知道卫朝绕海和大金在谈判,至于谈判的内容他是一无所知的,而吴永麟如数家珍的将这一切如实相告的时候,让云丹王吓出了一身冷汗。 对于吴永麟这种从后世穿越来的人来说,历史不像背着玩一样吗,这一次未卜先知的能力,一定会让云丹王不再轻视他以及他背后为他卖命的那帮人。 云丹王当然深知这秘密谈判的重要性,如果卫朝拿下了大辽,加上西夷夹杂在大金和卫朝之间,近一年多以来尽显颓废之势,而且还与眼前之人息息相关。卫朝灭了大辽,西夷之后,下一个目标绝对会是吐蕃,更何况这一届卫朝的皇帝自上台以来,对吐蕃表现的并不太友好,他们正一点一点的吞噬着吐蕃的领土。 云丹王本来想拉拢的对象是西夷人,但中间却隔着一个刚察,一个措姆浑,一个是拥兵自重的军阀,一个是和青唐城的卫朝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商人,或许里面有卫朝人的间谍也说不定,如果自己的这一举动太过明显,难保会四面树敌,毕竟另外两股强大的吐蕃势力现在态度还不太明朗。 “吴先生的意思是?” 这一尊敬的称呼直接代表云丹王无计可施,他开始慌了,而他把吴永麟作为了一个可以依赖的对象。 “和我们结盟。” “只是......” 云丹王知道吴永麟及背后那2000多人的真实身份,如果公然接纳了这一帮人,就是与整个卫朝及西夷人为敌,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买卖他可不会含糊。 “当然云丹王可以放心,我不会参与台面上任何让你为难的仪式,而是由这位端木雄小兄弟代表我们,从今天起,他将成为你我之间的中间人,如果可以,我觉得你们之间的关系可以更近一步,如果是自己人,那这种合作关系就更稳当了。” 旁边的端木雄惊的呆立在原地,自己真的有能力接下这一切吗?想起和云丹王平起平坐的时候,端木雄这个放羊的少年居然开始不争气的颤抖起来,这种一跃入龙门的感觉,完全已经把他轰晕了,后面两人的谈话,他一点都听不进去了,如果不是后面有堵墙支撑着他无力的身躯,他都能想得出以后云丹王再见到他的表情: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一辈子奴隶的命。 云丹王好像听懂了吴永麟的言外之意,笑道:“只是我那个女儿一向骄纵惯了,我反而觉得她对吴先生您另眼相看,有些事情我觉得你不妨考虑一下,哈哈哈” 吴永麟老脸一红,但偏偏又不能解释,只得胡诌道:“您看这位端木雄小兄弟不是一表人才吗?如果他这次夺得了库拜的第一名,我想胭脂公主会对他另眼相看的。” 云丹王更是对吴永麟这种不为美色所动的谦谦君子之风大为折服,这个人如果不爱权,不爱色,那他一定爱财了,便幽幽道:“吴先生还没提你的条件呢?” 吴永麟毫不犹豫的说道:“我只要些许弹丸之地能容纳我背后那些人有处安身立命之所,如果我们接管了措姆浑的地盘,我首先会很乐意的成为你与西夷之间的桥梁。” “难道你就不怕?” 云丹王的言外之意是你与西夷人苦大仇深到水火不容的地步了,难道不怕我背后捅你一刀,将你当礼物一样送给西夷人,云丹王当然不能当着吴永麟的面点破,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在国与国之间,更没有永远的盟友,所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有利可图的基础之上的。 “任何人想动我首先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才行,这次库拜,我们必然夺冠,既然在比试中我赢了,在战场上我也会毫不留情。” 云丹王被他这么大的口气吓的直接退坐在靠椅上,他完全被此人的气场震慑住了,这是唯一一个让他觉得后怕的一个人。 第148章 老三老二老大 令吴永麟奇怪的是,云丹王前脚刚走,雅隆觉卧王系的赤扎西孜巴贝王和西部阿里王系的吉德尼玛衮王也先后到达了吴永麟所在的牢房先后来进行拉拢他,或者说来探口风差不多。 吴永麟只告诉了他们关于卫金之间的‘海上之盟’,同样,他们也被吓破了胆,他们愿意把吴永麟及他背后的那2000多人招募于自己的麾下,但吴永麟婉言谢绝了两位藏王的好意,他让两位藏王放心,后续有任何的风吹草动,他吴永麟绝对会把一手消息通知他们。 两位藏王千恩万谢的去了,旁边的措姆离却一脸疑惑的凑了上来。 “我们既然都答应和云丹王结盟了,你为什么会把这么机密的事情毫不避讳的告诉了他们?”很显然措姆离不满吴永麟刚刚的所作所为,就连称呼都变的有些不敬了。 吴永麟却不以为意,一脸严肃的说道:“他们现在缺什么?我可以直接告诉你,他们缺少安全感,就像云丹王一样,现在的时局如果他们没有作出正确的选择,等待他们的很有可能是灭顶之灾。” “你是说某些人已经去拉拢过他们了?”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好多事情他们都能从你透露出的点点端倪中一点就透,吴永麟笑意融融的点了点头。 “虽然云丹王表面和这两位藏王彼此割据三方,但如果这些人有相同的信仰,那他们真的能做到公是公,私是私吗?我看不见得。” 吴永麟确实说的没错,作为一个统治者,肯定首要的是让自己统治的王朝能活得更长久,而且这几年吐蕃宗教林立,就连消失了数百年的佛教,这些年在这些地区居然已经有了渐渐复苏的趋势,云丹王这些年甚至派一些宗室子弟到天竺去学习正宗的佛法,对于一个有远见的统治者,他们一定会朝不同的方向尝试,让自己的统治更加圆滑。 每个王都想出现万国来朝的繁荣景象,至于能不能实现,他们不会知道,但云丹王至少走出了第一步:就是从原来的宗教中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吐蕃是一个很神奇的国度,他们都是用宗教来进行统治,其实与卫朝的儒家治国没有本质的区别,他们的统治者都是神之子,只有拥有这样身份的人,才有君临天下的正统性,其它一切的牛鬼蛇神都是冒天下之不韪,在与天斗,与全天下拥护这种神权的正义之士在作对,他们总有一天要失败的,这完全体现了封建阶级的卑劣性。 从出生在这种环境中的第一天开始,作为被踩在王权之下的普通人,从出生的那一天起,便被套上了一副沉重的枷锁。而作为高高在上的云丹王,在吐蕃没有信仰,或者说信仰过于太多的时候,他的内心其实也出现了危机。雅隆觉卧王系的赤扎西孜巴贝王和西部阿里王系的吉德尼玛衮王肯定也有过这方面的考虑,至于他们信奉那种教义并不重要,关键是这种教义能否有利于他的统治,是否能让政权就这么长久牢固的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本是同根生,老二,老三看见老大发达了,他肯定会去找老大打听他致富的门道,大家都是吐蕃人,老大肯定不会将致富的办法完全从自己的口中一五一十的讲出来,毕竟这些年你不但拆过我的墙,还跑到我的院子里来偷过地瓜,我这样告诉你,我心里那口气咽不下,但当真的某一天要大祸临头的时候,大家都是一家人,我怎么可能让你眼睁睁的去送死,如果几人能结成统一战线,那抵御即将来到的风暴,大家的胜算是不是大的多? 所以一个像吴永麟再合适不过的外人成为了几人有可能结盟的桥梁,他既不会让三人有任何的丢面,而且还很简单的解决了众人的危机。 这是吴永麟当着端木雄的面用一个合适的比喻讲给他听的,毕竟将来这个中间人如果是一个拥有吐蕃血统的人,就更合适了,毕竟家丑不可外扬,有些面还是要有的。 “那他们来找我们其实已经是和我们结盟了?” “现在还不好说,至少他们不会与我们为敌了,这要感谢云丹王回去为他们吹了一道耳边风。他们来这里,只是想证明云丹王所说的是否属实,如果我没有讲出给云丹王说的那一番实话,他们反而会觉得云丹王是在拿一些危言耸听的事情在吓唬他们。而一旦从我这个外人的嘴巴里将这件事情和盘托出,那代表这件事情十有八九是真的,至于消息的真假,他们一定会找人确认,但在这之前,他们对我们的态度只会是观望,帮忙是不太可能的了。” “那云丹王会相信你说的话吗?” “河北北部的燕州(今北京市)和河东东北的云州(今山西大同)及附近的十多个州,统称为燕云十六州,原来都是汉家的疆土。五代时为契丹族所建立的大辽所占有,卫朝建国后,曾想恢复这一带失土以巩固边防。两次用兵,不幸都遭挫败,反而受到了辽的侵袭,后来不得不每年付出五十万两匹(二十万两银子,三十万匹绢。)的银绢贿买辽廷,换得屈辱的和平。这种情况已经继续了一百多年,云丹王很容易从这里面来分析我所说的是否属实,而现在从地图上看,这燕云十六州恰恰在双方用兵的战略点,如果不是......” 吴永麟当然不能告诉措姆离后来是因为宋江、方腊造反,让朝廷派出了精英部队,才平息了这次牵涉广泛的江南之乱。江南是朝廷的银库,大部分的军费和宫内需用都是从这里而来,这一次平叛不但削弱了国力,更是错过了攻打燕云十六州的最好时机,后来甚至被大金趁虚而入,后面的事情大家都知道的。 措姆离被吴永麟完整的大局观深深的折服,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很荣幸成为了吴永麟的盟友,而作为与吴永麟为敌的那些家伙,吴永麟知道这些人一定会死的很惨,这些人根本就没有与他一战的能力。 那串佛珠...... 措姆离想起这些,突然明白了一些事情,示敌以弱,引君入瓮,围而歼之,此乃大智慧也。 第149章 人面桃花之迷洞毒蛛 在几人分别来探望过吴永麟三人之后,原本暂停的比武大会居然又重新开赛了,而原本作为嫌疑人的吴永麟,更是被神奇的开释了。 在比赛场地遇见呷桑加和他现在唯一的儿子加林杰的时候,吴永麟从他脸上的表情判断他忍的很辛苦,为了激怒他,吴永麟会有事没事的到他面前去转悠,时不时扭一扭屁股,时不时踢踢腿,摆出一副欠揍的表情,老谋深算的呷桑加最后实在受不了吴永麟的高调,愤怒的拂袖而去,吴永麟知道,这老小子今天果然是装出来的,肚子里一定憋着什么坏水呢。 反观加林杰,像个没人似的,一直偷偷的望着台上的胭脂公主,如果不是有一个狐狸一样的老爹,这小子和胭脂公主还真的是天生的一对,男的俊,女的俏,一阴一阳,相得益彰,只可惜狐狸生出来的永远是狐狸,天生就改不了阴人的毛病。 吴永麟没有在人群中找到自己想见的那个恋恋不忘的倩影,也许她正在某个地方卖力的洗着主子的亵衣亵裤吧,这妮子是怎么坚持到现在的呢?吴永麟居然还有点想她了,有些事情他想当面向她问清楚,自己这一路欠了她这么大的人情,这不还不是自己老婆嘛,有些事情,还是要当面和她说声谢谢的。 在胭脂公主毡帐中的殷冷霜正在绣着也不知道是鸳鸯呢?还是鸭子?她现在居然习惯了这种生活,每天完成胭脂公主交待的一些事情之后,便躲在胭脂公主的毡帐中专门为她隔出来的一个小间做着一些原本离她很远的一些女红:绣花,绣鸳鸯...... 偶尔她会停下来,凝神回忆一些只有她自己才懂的儿女心事,那些历历在目的往事如幻灯片一样在脑海中飞快的闪过,这反而唤起了她对生活的一些热情。 在古墓中的时候,她已经见识了吴永麟的神通广大,或者说神光护体吧,她那次之所以在古墓中和吴永麟分道扬镳,主要是为了尽快想办法能救活那条小蛇,这算是她的一种爱好吧,而且近乎到痴狂的地步了,至于吴永麟是否能从冰壁上下来,她可没考虑过那么多,也算是对吴永麟的一种考验吧。 有一次她为了调配出现在吴永麟等人身上所中由‘断肠草,鹤顶红,七步毒蟾蜍,千手三蜈烟,赤练青蛇,沙漠驼蝎,西域魔尸香芋’调配的毒药那种药引,她居然一个人摸到一处洞穴中去寻找一种雪蛤,在迷宫一样的洞穴中她耗尽了浑身的精力与耐心,最后她连想放弃的机会都没有了,因为她迷路了,就这样她被困在了无边的黑暗中,也许那段时间磨砺了她的心智,所以她比起其他的女子,并不那么怕黑。 天黑的时候,在这种也不知道藏着什么鬼东西的地方,唯一能做的事,便是静静的等其它人来救援,如果她大声呼叫闹出什么动静,反而会把那些东西招来。而在这之前的这段空档期,她很努力的让自己在黑暗中保持清醒,但浓浓的睡意让她再也撑不住自己的上眼皮和下眼皮的时候,她选择了放弃,就这样,她不知不觉的熟睡过去。 也许她进来的时候可能就被什么脏东西盯上了,等她醒来的时候,她居然发现自己浑身都动弹不了,在脚踝处似乎被什么东西叮咬了一下,而且现在还在隐隐的作痛,而且这种疼痛并没有传染到全身,而是让自己的全身麻痹了,殷冷霜知道,自己中毒了,是她以前不曾接触过的一种毒药,这不但没让她感到恐惧,反而有一种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 最糟糕的是,自己的外面还裹着一层黏糊糊的丝绒,丝绒的外面,有一个庞然大物在不停的忙碌着,时不时的能听见‘咯咯咯’的磨牙齿的声音。 殷冷霜用自己唯一现在还能动的嘴巴试着去咬了一下那还带着粘性的丝绒,不但没能咬断那看似纤细的银丝线,反而让自己的嘴角被割伤了,鲜血顺着丝绒慢慢的往外沁出去,那庞然大物闻到了这股血腥味,居然变得躁动起来,殷冷霜知道,自己刚刚做了很蠢的一件事情,便是主动给那个怪物说:我的血肉很鲜嫩,来吃我吧。 外面的庞然大物也毫不和她客气,居然开始慢慢的咬起包着殷冷霜外面的那一层一层的丝绒,此时的‘咯咯咯’声越来越大了,平时胆儿挺肥的殷冷霜此时脸部的表情真的可是如其名---冷若冰霜,胆战心惊。 那种丝绒一根根崩断的声音一点一点的在敲击着殷冷霜敏感的神经,自己闯的祸,自己就的受,如果等人来救自己,开始不冒冒失失的来那么一口,也许还有希望。现在这种危机关头,一切就必须靠自己了,在这争分夺秒的生命倒计时刻,阴冷霜正飞快的转动着脑子中的小马达。 也许是殷冷霜的身体本身就习惯了一些毒物,所以没过多久,她发现自己居然全身的力量在慢慢的恢复,只是靠近脚踝的毒源部位,由于毒性太过霸道,暂时大腿以下还不是自己的,但这种不幸之中的万幸比刚刚那种坐以待毙的感觉要强太多了。 庞然大物下口的部位也许是没找准,刚刚它这一圈一圈绕来绕去的,不被自己绕晕才怪,这个家伙居然中间还歇息了几次,这也给殷冷霜反击留足了时间。 殷冷霜试着动了一动,刚刚那个愚蠢的庞然大物居然咬断了将自己的身体玄空挂着的丝线,‘砰’的一身过后,殷冷霜摔在了离悬挂部位并不太高的地上,她也顾不得周围的什么环境,直接朝一个方向开始滚动起来,而背后发出‘咯咯咯’声的庞然大物完全是作茧自缚,现在它对里面还活蹦乱滚的殷冷霜是完全没辙。 就这样,四目迷离的殷冷霜就这么神奇的滚出了这个迷宫一样的山洞,让后面赶来救她的老爹殷隼都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和庞然大物之间的缘分并没有完,就这样,她循着丝绒滚出来的丝丝线索找到庞然大物的巢穴,并让这个家伙成为了自己的宠物。 从被关进茧一样的丝绒里面她就发现这个家伙不是吃素的,为了给自己的宠物喂食,自然杀了一些不该杀的人,也得了一个‘蛛煞女’的绰号,更让人对她避而远之。 第150章 人面桃花之情难自制 殷冷霜知道自己和吴永麟根本就不是一类人,刚开始接触他的时候,她认为吴永麟大不了就是一个普通的反贼,因为得罪了西夷人的权贵,所以才招来杀身之祸。 到后来逐渐了解了这个人之后,她才发现自己完全就没搞清楚事情的真正内幕,这个‘反贼’居然带着一伙与他毫无关系的人一起在逃命,他想给这些人找一处属于他们的家,让他们安定富足的生活下去。她当时就对这个吴永麟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女人本来天生就是好奇的,这一好奇,后来就将自己整个都搭了进去,不但是青春饱满靓丽的勃发之躯,而且连自己不曾动摇的芳心也就此陷落了。 她的内心开始动摇悸动,看见吴永麟与月灵儿如若旁人的在那里卿卿我我的时候,她居然冒出了想独自占有他,把他当宠物养的感觉,就连她自己当时都搞不清楚对吴永麟是一种什么感觉,是爱吗?好像又不是,不是爱吗?好像又是,但这又绝对不是那种男女之爱,而是抱着研究这人的态度,而至于研究到何种程度,后面的事情估计连她自己都没料到,因为她反而成为了吴永麟深夜最喜欢研究的对象。 在冰裂缝的那一刻,殷冷霜是犹豫的,她内心深处其实并不想就那么快杀了吴永麟,内心几番挣扎之后,她却又不自觉的动手了,当发现自己与他同时掉下来的时候,她那原本朦胧的青春之火就这么不自觉的点燃了,也许算是两人感情更近一步的磨炼吧。 在从冰枝上攀爬到吴永麟的背后之后,她被那种男人独有的气息所吸引,在这危难的关头,她居然有了和他共赴黄泉的想法,和这个有趣的家伙一起上路,这一路上也许不至于那么寂寞。 当她一个人抓住冰壁上的镔铁刀看见里面蠕动的黑影的时候,那种猎奇的想法却不再那么热烈了,她想在这人的面前装一回小女人,想得到这个大男人的保护。 后面一幕接一幕的惊喜经历证明,吴永麟这个家伙比她殷冷霜的胆子可大多了,他们既可以是一类人:对好奇的东西,一定会不管不顾的弄清楚。但却又不是一类人:他遇事临危不乱,机敏聪明,而且完全置生死与度外,在任何时候,他都想方设法的保护她这个弱女子。 这让他想起了自己那形象伟岸的父亲,母亲不知道什么原因,离开了他们。在殷冷霜的眼中,只有他父亲唯一的影子,当生命中另外一个让她心动的男人再次出现的时候,那原本脑海中坚不可摧的父亲的影子居然在渐渐的消弥,而且后面这个男人让自己眼前一片茫然与慌乱,她开始患得患失,她开始冥想怎么样让他懂得自己的心意。殷冷霜神奇的发现,自己可能再也离不开这个男人了。 所以在吴永麟对墓室中第十三具佛土下面的发现无计可施的时候,殷冷霜表现了只属于女子细腻的那一面,她发现了藏在墙壁里的钥匙,而且又帮吴永麟发现了藏在八具佛陀菊花部位的锁眼。 那一阵毒烟过后,殷冷霜再也控制不住两人之间的情感禁锢,在这方面,她是主动的,对于吴永麟一点都不拒绝,她又有点害怕他的轻浮,但情欲的缺口一旦打开的时候,再想堵住那股洪流,已经几乎不可能了。 女人有时候在感情方面可以说是盲目的,殷冷霜作为一个在感情方面涉世未深,甚至是情犊初开,因为对于白疏白离两兄弟,她根本就不来电,或者说嫌弃他们有些过于幼稚,她受他父亲的影响,她喜欢相对成熟一点,将来能替他遮风挡雨的真正的男子汉,而白疏白离两兄弟还差了些火候,而在他们还没磨砺好之前,就被吴永麟捷足先登了,而且她爱他可以爱的那么不管不顾,那么热情如火。 女人的心中永远不允许自己的初恋,初次沾上任何一点污点,更何况她是一个占有欲极强的一个女子,当吴永麟说出那一番冠冕堂皇的谁大谁小,谁妻谁妾的谬论之后,殷冷霜的内心其实在滴血,她不能容许刚刚和自己欢好后的男子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另外一个女人,这一点,吴永麟犯了她殷冷霜的禁忌。 殷冷霜表面接受了吴永麟的礼物,其实她的内心是有芥蒂的,在斩杀两条大蛇的时候,她表现的并不那么热络,或者说是在惩罚这个没有良心的负心汉。 企料他福星高照,那头花豹出现了,这正好掩饰了她刚刚见死不救的卑劣。 常说宁惹小人,莫惹女人,殷冷霜当时也是在气头上,在取出了母蛇肚子中从小蛇之后,便带着承影剑不告而别了。 就这样,她利用蛛丝从冰壁上安全的逃出了古墓,对于手中的名剑,为了别让自己惹上麻烦,便偷偷藏了起来,她并未带回西夷兵营。 两人如闹别扭的一对小夫妻,暂时的分别了,这也让吴永麟在冰壁上吃了一些苦头,算是小小的惩戒了他的花心。 在西夷兵营待了解了那些人的真正意图,胡正彦还弄了一些歹毒无比的‘回回炮’,这让她顿时慌了,她虽然和吴永麟置气,但绝对不允许他有任何的生命危险,而且还是一对刚刚洞房过的小夫妻,那里面的滋味,对于她更是一种留恋。 最糟糕的是,气头上的她走的时候居然把替他解除体内毒素的事情忘记了,这两个原因,成为了她必须回去的原因。 在白疏白离,胡正彦两拨人马先后离开之后,她也上路了。 殷冷霜与他们的方向不同,冷静下来的她分析了当前的局势,自己现在直接回到吴永麟的阵中不但得不到他们的信任,很有可能惹恼了这些人,让自己说不定会有生命之忧,尽管吴永麟会保护她,但这件祸事是自己惹出来的,就没必要给自己心爱的人添麻烦了。所以她当时的想法是,还不如自己给他们提前去探探路,找到另外的出路来得更实在些。所以,这个时候,她更愿意以一个影子的身份出现在吴永麟的面前,这样既不与西夷人作对,更让自己的爱郎能脱离这些人的重重包围。 如果两人心有灵犀的话,他也会回来这里找出路的。 结果证明:夫妻同心,其力断金。就算前面没有路,我也会给你趟一条路出来。 第151章 人面桃花之风中无影 兜兜转转,殷冷霜又来到了古墓的冰壁下面,远处的‘竹竿’对于殷冷霜的再次返回表现了极大的关注,他并没有对殷冷霜给予任何的帮助。 作为抛下自己兄弟的女人,对于从来没和女人有过这方面接触的‘竹竿’来说,又怎么能懂小夫妻之间偶尔小打小闹的小情绪,对于眼前这个女人,他表现的极为冷漠,甚至有点嫉恨。 在‘竹竿’的注视下,殷冷霜放出了一个类似于蜘蛛的庞然大物,那个东西沿着冰面开始慢慢的朝上面爬行,并在走过的地方留下了一根根丝线,‘竹竿’总算明白了,这个女人想重新回到古墓,难道是回来救吴永麟来了?算你还有那么点良心。当那个女人爬进古墓之后,‘竹竿’便放下大磁石,想偷偷跟上去弄清楚这个女人到底回来是干什么来了?他相信这个女人绝对不是为了财宝回来的,从吴永麟和殷冷霜的种种表现来看,这两人对于黄金及其他贵重陪葬品表现的并没有那么热络,反而感觉他们俩是不得已才跑进来的,至于他们从哪里进来的,‘竹竿’一直都没弄明白。 两人在古墓中卿卿我我,痴男怨女的那一幕难道还不够刺激吗?至少‘竹竿’是留鼻血了,也许是天太干燥了吧。 ‘竹竿’在链桥上才走了一半,几十个人就出现在他的面前,带头一个汉子直接取出了吴永麟随身携带的镔铁刀,那人也说明了他的来意,他们想借古墓躲避后面穷追不舍的西夷追兵。 对于这个有点过分---难道你把这古墓当成了公共侧所,一个说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却合情合理的要求,‘竹竿’想都不想就答应了,他就那么站在远处静静的看着那些人将放下去的链桥一点一点的变成一部通天悬梯,对于再次返回的殷冷霜,他却弄不懂她再次回来的真正意图了,因为从她钻进古墓,直到吴永麟这2000多人陆续再爬进去,‘竹竿’再也没见过殷冷霜。 即使他怀着强烈的好奇心想弄懂这一切,但此刻却身不由己了,说不定那些西夷追兵很快就要赶到了,此刻下面的那些人必须抓紧时间完成悬梯,这样‘竹竿’也没有了弄清事实真相的机会。 殷冷霜再次进入了两条巨蛇的巢穴,她很快就发现了巨蛇进来的入口,她就那样不管不顾的跳了下去,利用巨大蜘蛛从头顶爬到了上游,并利用那个庞然大物吐出来的丝线,越过了吴永麟当时用生命想逾越的即使失去生命还剩下三分之一的距离。 殷冷霜就在水道的上游停了下来,直到水道后面陆陆续续传来的窃窃低语之声,她才知道胡正彦等人早已先一步到达了前面,并在那里埋下了重兵,准备对吴永麟等人一网打尽,为了提醒吴永麟,她悄悄摸过去在水道中留下了一个打叉的记号,可惜那两人当时已经身陷囹圄,想从水道中逃走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她如热锅上的蚂蚁般火急火燎的想着出路的时候,水道的冰水中出现了一个黑影,他艰难的往前挪动着重若千金的身躯,面对随时都有可能被激流冲走,葬身于水底的危险,他居然表现的那么一往无前,矢志不悔,殷冷霜从来没见过这么傻的人,他还真把自己当成一条能在水底畅快呼吸的小白龙了。 殷冷霜就那么愣愣的待在原地,在没搞清楚具体的状况之前,她不想就那么贸然的出手。 就在那个不要命的家伙快要到达生命的极限的时候,水道的下游传来了一阵凄厉的哭喊声,那人的口中隐隐约约的传来阴冷霜朝思暮想的那个熟悉的名字。 ‘扑通’一声,殷冷霜就在吴永麟意识迷离的时候,将他从水中拖了上来,看着奄奄一息,气若游丝,浑身早已冰凉刺骨的吴永麟,殷冷霜就那么开始轻轻抽泣起来,这一次,她是那么怕失去一个人。 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并不擅长急救的殷冷霜直接将吴永麟双脚抬过肩,将他如挂咸鱼般放在了自己的背后,感受着吴永麟从肚子里吐出的一阵阵酸水,殷冷霜这才破涕为笑,她也不知道自己柔弱的身躯当时是怎么将吴永麟那重硕的身体拉起来的,她只知道吴永麟渐渐活过来之后,她已累的全身无力,简直快要了她半条命。 她来不及等吴永麟苏醒过来,便匆匆离开了,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便是替吴永麟解决前面的那堆麻烦。 张虎当时卡住的那条水道,殷冷霜却很顺利的钻过去了,她从小就练过柔术,这些自然难不倒她。 她从那条狭窄的水道中费尽了千辛万苦钻出来的时候,见到了两个熟悉的影子,还有四双色眯眯的眼睛,此时的她,浑身早已湿透,丰满的酥胸贴在濡衣上若隐若现,圆臀的流光绯色更是让这些人再也不舍得挪开还在冒着熊熊欲火的双眼。 殷冷霜不怒反而笑莹莹的靠近几人,当石魂,雷群似乎还准备上去轻薄一番这个主动投怀送抱的美人儿的时候,两人的身体同时感觉被针刺了一般,他们知道,这个用看似放荡的,让他们暴露出种种好色之心的动人肉体,已经让他们不知不觉离死亡很近了,石魂,雷群二人才记起殷冷霜‘蛛煞女’的身份,当他们回过神的时候,殷冷霜的肩上多了一只通体碧绿的大蜘蛛,而且还不怀好意的望着他们两人,发出‘咯咯咯’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旁边的白疏白离早已逃得远远的了,对于这师妹的手段他们可是一清二楚的了。 石无魂,所以石魂着了殷冷霜的道之后,想都不想便直接跪在了殷冷霜的面前,旁边的雷群,相比他石魂可镇定太多了。 “殷女侠,您大人有大量,别和我这混账人一般见识。”跪在地上的石魂一把鼻涕一把泪,痛定思痛,恨不得把所有的肺腑之言一股脑的都掏出来。 前方的水道中传来越来越悲壮的拼杀之声,殷冷霜脸色一紧,斩钉截铁的说道:“把你们用巨石隔挡的水闸打开。” “万万不可,胡国师还在里面呢。” “是你的命重要还是他的命重要,你自己掂量掂量,我说过的话从来不会重复第二遍,在我回心转意之前,你们最好照着我的话去做。” 还是那个怕的要命的石魂直接打通了水闸,望着如洪流猛兽般灌进水道中的激流,旁边的雷群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师妹,你这样做是?” “你觉得这些西夷人真的会说话作数吗?既然我们收不到佣金,那必须也让这些人付出一点代价。” “殷女侠,你看我已经照你的意思做了,您看......” “好好跟着我们,等本姑娘哪天心情好了,自然会给你们解药的,这之前,可别动什么歪脑筋,你可以向白疏白离打听一下那些不听话的人会是什么下场。” 就这样,殷冷霜又多了两个保镖,他们从原本西夷密探探寻的通幽水径到达了吐蕃,而吴永麟等人也有惊无险的走了另外一条甬道。 第152章 各领风骚 自从和吴永麟在水道中分道扬镳之后,殷冷霜也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了,而那段时间正是吐蕃比武大会的前夕,从四面八方赶过来的参赛人员络绎不绝,殷冷霜顺势在胭脂公主的帐下讨来了一个婢女的身份,由于她颇和胭脂公主投缘,而且胭脂公主的哥哥日巴衮更是留恋这个让他垂涎欲滴的饱满身姿,他更是撮合了这桩他别有用心的一件小事。 日巴衮有他自己的人生哲学审美观,不管这个女人如何的如花似玉,没有好身材,完全入不了他的法眼。 他深深的明白:只要吹了灯,任何的女子都是一样的。 将自己装扮的丑的不能再丑的殷冷霜受到了日巴衮多次的骚扰,她也明白了一点,一千个人的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萝卜咸菜各有所爱,这日巴衮还挺有眼光的,难道自己已经被他识破了?看似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想不到还有心细的一面。 直到殷冷霜旁敲侧击了问了一下胭脂公主,这才清楚了这个日巴衮与众不同的喜好,对于以后日巴衮的多次纠缠,她绞尽了脑汁,直到正式开赛之后,日巴衮才不至于那么频繁了。 也许这家伙被四面八方赶过来参加盛会的千娇百色,风情各异,妖娆万种的美人儿们迷花了眼吧,他哪里还有那个闲情逸致来理会自己呢? 殷冷霜慢慢习惯了这种恬静的生活,有一天她也是要嫁人的,而自己想嫁的那个人又在哪里呢? 她这次之所以这么委屈求全,完全是想来碰碰机会,看能不能再次碰见那个人。 当她在人群中再见到他的时候,他居然戴着一副假胡子,难道不怕我手中的杀猪刀了? 殷冷霜从吴永麟关切,痴恋,激动的眼神中知道,这个家伙其实挺在意自己的,但为什么这么多天过去了,一直都没来看自己呢?关心则乱,也许他有什么难言之隐吧,以前动不动就下毒杀人的‘蛛煞女’自从有了爱情的滋润,变得越来越有人情味了。 ‘叮叮当当’,从毡帐的外围传来一阵阵器皿撞击之声,殷冷霜去问了一下那些捧着锅碗瓢盆的女子,原来今夜措姆浑大人要宴请杀入决赛的众参赛选手,由于这次与会的人数众多,那些器皿有些不够用,便来朝这些远道而来的人借酒壶,酒杯,盆钵来了。 难道今天所有的比赛项目这么快就结束了?殷冷霜对于今天晚上能否在酒宴上见到吴永麟有一种深深的期待,因为今天作为陪酒的侍女,既然她都去了,那个家伙就必须来,这可是他与自己近距离接触的最好机会,如果他不来,我可再也不会原谅他了。 殷冷霜一直神不守舍的忙着手里的活计,时不时往席面上瞅瞅,而却始终没见到她想见的那个人的影子,难道他们已经被淘汰出局了?殷冷霜渐渐开始担心起来。 今天的比赛并没有前几日那般激烈,比赛的项目基本都是使力气的活,比如第一项押加:类似与大象拔河,两人背对着背,将绳子挽在肩膀上,使出力气将对方拉倒便是胜利,既简单而又直接,而且保持这样的姿势,你想做什么小动作几乎没什么可能,这更加保证了比赛的公正性。但这项比试并没有记入淘汰赛,算是对于参赛选手的近日无故不能继续比赛的一种补偿吧,作为一个每年必须有的项目,经此一役娱乐性已经强过了竞技性,这更是激发了人群的热情,他们会不停的加油鼓掌,呐喊助威,这完全变成了一个全民参与的节目。 参赛选手更是表现出了非凡的实力,有两人居然直接崩断了几根绳索,到最后都没分出胜负,两人相约下次再比试一场,不分出胜负决不罢休,这两人便是日多衮和雷群,原本该有的火药味变成了一种惺惺相惜,吴永麟为富有人情味的主办方深深的点了个赞,离开了那些带有功利性的比试,其实你可以让这场盛会恢复它原本的面貌:不论输赢,重在参与。 第二项是朵加:就是举重,这个时代没有什么多少公斤级那种说法,也没有二十一世纪那种举重杠铃,他们简单粗暴,直接让众人抬来了一块块打磨过的平整的圆滑之石。 旁边的裁判会根据参赛选手能否将石头分别抬起来,能否扛到肩上,或者最后举到头顶分别打分。而且广场上有三种不同重量的沉石,只有都完成了,才会有最终成绩,一旦一块石头不能抬起来,便宣布出局。 这种简单粗暴的比试毫无技巧而言,比的就是一身蛮力,日巴衮,雷群刚刚的比拼也许消耗了太多的力气,在这个项目上取得三战三捷的居然是石魂。 雷群和石魂似乎在这一刻才感觉到自己的人生才有了那么一点点价值,此时他们的周身围着一群群青春靓丽的少女,那种被人捧在掌心,被人崇拜的感觉让他们很是受用,看来当初殷冷霜那么做是对的,如果回到西夷,哪有现在如此这般逍遥快活,两人早已被一个个热情的吐蕃女子攻陷沉沦了,他们早已迷醉在酒色之中,实现了自己以前没有被挖掘出来的那份价值。 第三个项目是俄多:就是打飞石,其实规则也很简单,在自己的前方会立起十多根木桩,木桩之间隔着一定距离,木桩会支出一根短臂,短臂的下面会挂着一个巴掌大的牌子,牌子上会画上一些小动物的图案,牌子上描绘的图案会各不相同,只有眼尖的人才会在里面发现有几幅相同的牌子。 规则很简单,用特定的石子徒手投掷出去,打中画有相同图案的牌子,时间越短,得分越高。这一项其实比骑射要难多了,骑射是固定的靶子,而俄多是不固定的靶子,草原上会时不时的刮起一阵大风,所以那些质量并不是太重的牌子会经常被风吹的荡来荡去,往往会让人投出去的石子数次落空,这一项又淘汰了不少好手。 这里面最为出彩的一人便是端木雄了,他一个人投中三元,完全是指哪打哪,相比较吴永麟,今天的他状态表现的一般般,只打中了两块木牌,算是勉强过关了。 端木雄在这个项目上可以说是铸造了一个神话,而恰恰胭脂公主又特别喜欢这个项目,当人潮过后,高台上有一男一女不停的在那里交流心得,端木雄不厌其烦的给胭脂公主讲解各方面的技巧,当胭脂公主发现自己的命中率在端木雄的指点下直线上升的时候,两人之间居然产生了一些不寻常的气息,本来两人年纪相当,也许是同龄人之间的那种彼此吸引吧。 端木雄的话匣子在胭脂公主这里一下就打开了,当胭脂公主问端木雄对于后天的决赛有没有信心的时候,端木雄神秘的对她笑了笑,那种暗藏玄机的神情更是让胭脂公主的好奇心更重了。 第153章 指点迷津 就在吴永麟,措姆离,端木雄三人被转入到那间大牢房之后,他们除了每日接见那些前前后后来打探风声的那些权贵之外,更多的时间其实是在为最后的库拜之争练习摔跤的技巧。 能战斗到最后的,其实已经是个中翘楚了,作为最后的压轴项目---藏式摔跤,每年比赛如火如荼进行的时候,几乎是万人空巷,人群如叠罗汉一般的围在比赛者的外围,无论男女老幼,都会为参赛者来鼓掌助威,所以能到最后这一步的,其实已经都是胜利者了。 回溯到数百年前,库拜的前十名会受到赞普王礼贤下士的颁奖之礼,赞普王会亲自为他们带上年轻姑娘为他们编织的五颜六色的绚丽花环,并送上一条雪白的蚕丝哈达,库拜头名会有一副特别打造的腰带,上面的镶嵌物更是价值连城,更多的是它代表了一种技冠天下的荣耀。之后,他们会骑着高大的骏马,在广场上巡回数圈,受到全部人最热烈的鼓掌欢呼,在高潮的时候,人群中会撒下一片片的花瓣雨,英雄神女,雪月风花,就在英雄最骄傲的时候,他可以挑选一位女子和他同骑一匹骏马,一旦女子答应了英雄的邀请,他们将以此为见证,接受所有人的祝福,来一场让人艳羡的定情骑旅,所以吐蕃人更称这是----天作之合。 “吴先生,来,我从最简单的摔跤开始教你吧。”措姆离热心的对吴永麟邀请道,这都到玄关这一道了,他再怎么样也得试一试。 “我连基本的规则都不清楚,你和你儿子练吧,我先学习观摩一下。” 措姆离也不好勉强吴永麟,毕竟这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练成的,藏式摔跤又分‘活跤’和‘死跤’:活跤没有过多的规定,双方抢抱,抓住对方腰带,可动用手脚勾绊,将对方摔倒在地即赢;死跤是双方从容抱定,并且不准用腿脚绊对方,摔倒对方直至躯干着地。 那‘竹竿’交给自己的是‘活跤’还是‘死跤’呢?也许更偏向于‘活跤’多一点吧,他都在古墓中呆了那么多年了,这十多年来规则有所变化也没什么稀奇,正所谓万变不离其宗,只要掌握了关键性的技巧,或者说掌握了藏式摔跤的灵魂,无论对手是头猪还是头熊,自己都能将对方料理了。 “吴大哥,来,我陪你练练。”灰头土脸,满头大汗的端木雄似乎想从吴永麟这里找回一点自信,他更多的应该是想让吴永麟和自己一块进步。 “我准备放弃了,我这身子骨就算了,可能都过不了你们三个回合的。” 端木雄本来还想劝谏一番,但吴永麟坚持不上场,两父子只得作罢,兀自在那里再次练习起来。 吴永麟看着两父子不停的在那里推耸,拉扯,撩腿,但端木雄空有一身蛮力,每次都被自己的父亲要不就压在身下直接投降,好不容易掌握一次主动了,却想不到是被措姆离故意卖出的一个破绽,端木雄这次直接被自己的父亲夹在了腋下,还好端木雄机灵,抓住了措姆离的一条腿,再加上他那一身蛮力,直接从措姆离的胯下将他顶了起来。 事情并没有端木雄所料想的那样进一步发展,措姆离用双脚勾住了端木雄的脖子,然后整个身体下沉,巨大的力道让端木雄猝不及防下来了个前空翻,措姆离这一记柔道中的‘倒挂金钩’直接将刚刚的颓势直接转变为了胜似,而刚刚被摔得眼冒金星的端木雄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便被措姆离未曾放开的‘剪刀脚’制的服服帖帖的了。 战局的结果自然是端木雄再次被经验丰富的父亲打败了,旁边的吴永麟却一直默默的看着这一切,他神情恍惚,似乎想到了当日自己和‘竹竿’在古墓中以跤会友的热血场景,当日自己起初还不是被‘竹竿’摔的七荤八素,眼前的场景是那么的熟悉,往事如风,昨日早已如白驹过隙,也不知道那位跤友是否安好。 吴永麟从两人练习的动作中大致总结了一番:双方主要是在抢腰,如果一不小心被人命中,对方便会通过摔、拉、起、提、压等动作,让对方臣服于自己的力量之下,相比较‘竹竿’教给自己的‘锁’字诀和刚刚措姆离所使用的‘夺命剪刀脚’,这些应该是措姆家族的不传之秘诀,至于‘竹竿’能获得当年的那次库拜的第一名,应该是仔细研究过人身体上身或者腰眼的某些穴位的,那些穴位可能会让人暂时丧失反抗的力道,至于这一点‘竹竿’有没有向措姆离提起过,吴永麟就不得而知了,但吴永麟想通过端木雄试试。 吴永麟看见端木雄至今为止都没赢过一次,而他那个刚直的父亲完全不放水,于心不忍,便对端木雄吆喝道:“端木雄你过来,先喝口水。” 就这样,吴永麟不经意的向边喝水边点头示意的端木雄讲了腰部几个关键性的穴位,至于刚刚措姆离教的‘锁’字诀,其实只要端木雄反复练习,掌握应该不是难事,他就没必要再重复了。 吴永麟同时让端木雄别那么一根筋,要学会虚晃,闪躲,尽量做到一击制敌,对于比自己有经验的对手,更要有耐心,多用用脑子,多观察对手,在比赛的期间可以去观摩下对手的套路,这样知己知彼,才能提高自己的胜算。 “吴大哥,只是我们每日被关在这里面,哪儿有观摩的机会呢?” “后面这句当我没说。” 端木雄楞了楞,连点头说了声好。 父子之间的摔跤大战再次打响,端木雄这次要灵活机敏了许多,但这小子还是忍不住先出手了,吴永麟暗暗谈了一口气,这家伙是牛吗?怎么一发犟就拽不回来了。 措姆离正准备来个故伎重演,直接从背后锁住端木雄的双手,让他投降的时候,他发现居然有些使不上力气了,就在这最紧要的关头,端木雄将他来了个过肩摔,直接将措姆离正面朝下,摔了个狗啃刺猬---满口吐血,而端木雄顺势锁住了措姆离的双腿,将措姆离的双腿压向了措姆离的臀部,吴永麟看见措姆离露出了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毫无疑问,吴永麟最后这一招他也是没弄懂了。 望着迷惑不解的吴永麟,端木雄幽幽的冒出一句:“我以前抓羊就是这么抓的,逮住腿就老实了。” 当措姆离讪讪的问吴永麟告诉端木雄一些什么的时候,他说天机不可泄露,决赛哪天措姆离会看见的。 第154章 赔了夫人又折兵(补) 阴云笼罩,断雨零星,天公不作美,原本可以在室外可以热热庆祝这一番草原盛会的篝火晚会变得有些扫兴之极,措姆浑不得不让人临时拉了一些应急的毡帐,只留下了一些关键性的如吴永麟,云丹王,阿里王系,雅隆觉卧王系,刚察的呷桑加两父子,措姆浑等一些关键性的人物和樽酒的一些婢女。 当吴永麟将面前的那樽美酒一饮而尽之后,远处的殷冷霜急的脸红耳热,他来之前不是告诉他这酒里有问题了吗?怎么这个家伙就是不听劝呢? 此时的吴永麟洋洋得意的瞧着耳根绯红的殷冷霜,这点蒙汗药算什么,我现在可是百毒不侵的人物,再喝个十杯八杯的完全不是问题,哥的身体就是用来解毒的。 吴永麟自以为现在的身体可以解百毒,殊不知这里面可比蒙汗药霸道多了,如果他知道里面是可以让一头牦牛都可以发情的猛药,他打死也不会喝的。 吴永麟呷了一口热酒之后,更感觉浑身燥热无比,内心似有万千双爪子在挠痒,他这才感觉有一点不妙,但就是说不出来问题出现在哪里?当他正准备再次将一杯冷酒灌入口中让自己清醒一下的时候,远处的措姆浑却怪怪的说了一句:“酒水适可而止,喝多了伤身。” 看来他并不想将一头累死的牛交给别人,而且吴永麟背后古墓的秘密还没套出来,怎能让他就这么舒服而死,所以看见吴永麟将下了药的酒水当水一样喝个不止,他急忙提出了制止之言。 他吩咐下人护送不胜酒力的吴永麟回到营帐中休息,殷冷霜自动请缨,就这样,日巴衮目送自己心爱的人儿在吴永麟的怀中踉跄而去,当他看见吴永麟对着自己喜欢的那个婢女耳边耳语了一阵,婢女居然在吴永麟的腰上轻扭了一下,日巴衮想撞墙的心都有了,为什么搂着她的人不是我? 帐外的雨越下越大,看着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进入大帐之后,众守卫体验到了即将到来的一半天堂,一半地狱的痛苦感受,这种场面虽然见多了,也听多了,已经产生了一些抗体,但他们是人,人有七情六欲,这种掩耳盗铃的做法,只会让这些汉子更加脸红耳燥。此时的他们,更愿意远离这一切,让自己获得某些身心的解脱,冰冷的雨,火热的骚动之心,听说这一夜守卫的汉子很多一病不起,而且拖了很多天,看来听床的感觉并不好受。 在吴永麟被殷冷霜扶走的同时,一个人影偷偷的跟了出来,他此次的目标很简单,就是胭脂公主的营帐,而且另外的人早已在胭脂公主的酒水中动过手脚了,他只要过去享受那份战略成果就行了。 此时躺在床上的胭脂公主迷迷糊糊的喊着一个人的名字,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现在是怎么一回事,她只是感觉自己发烧了,头和身体越来越烫,她渐渐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嘴里原本的轻言细语变得越来越不堪,看来自己就要死了,为什么我喊了这么久,就是没人理我一下,难道我已经死了? 胭脂公主四周的守卫早已被某些居心不良的人拖走了,此时里面有什么动静外面的人根本不清楚,这也正是措姆浑等人要达到的效果,当木已成舟,生米煮成熟饭的时候,作为金枝玉叶的胭脂公主,也只能接受命运的主宰,这就是作为贵族必须付出的代价,他们好面子,更不能让那些丑闻在市井间流传,所以,当这一切真正发生的时候,那就真的是覆水难收了。 “我来了,美人儿。”加林杰不见其人,先闻其身,由于事先知晓了今天的安排,所以他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闯入了胭脂公主的香闺。 当被欲望烧得渐渐失去理智的胭脂公主并没有听见她口中所念叨的那个人的时候,她几乎想死的心都有了,此刻的她内心渴望男人的爱抚与安慰,但绝对不是这个人。 此时胭脂公主的大帐中完全看不见一些光亮,除了某些让人抓狂的声音,就再也听不到其它的声音了。加林杰笑的很灿烂,笑的很骄傲,笑的很诡异,这一天总算来了,自己的好日子总算要来了,这种好事,他不介意多来几次,人一得意忘形,就容易乐极生悲,就会排斥掉即将而来的危险,以他平时的小心谨慎,绝对不会着了着即将而来的危险。上帝是公平的,当有一扇窗被打开的时候,注定你的另外一扇窗户将被关闭,还没等鬼头鬼脑的出现在胭脂公主的大帐中加林杰反应过来,便被人一棒子被人打晕了,那人不是端木雄又是谁? 当措姆离和端木雄用麻袋将加林杰装起来,措姆离便急匆匆的将加林杰带到了一处春情撩人的大帐,上帝对加林杰还是公平的,他给佳林杰打开了第三扇窗户,而且还是一箭双雕,他根本来不及理清楚这里面的门道,便被滚烫的洪水给淹没了,刚刚某个坏小子给自己整整灌了一壶的药酒。 胭脂公主在端木雄用冰水反复淋了一番之后,这才渐渐清醒过来,望着眼前的端木雄,她深深的扎入了他的怀中。 一脸茫然的端木雄毫无这方面的经验可言,只得像根木头杵在原地,任凭旁边的丽人梨花带雨般掏尽胸中的委屈与不快,等她哭累之后,如小绵羊一般在端木雄的怀中沉沉睡去,端木雄自始至终保持着这个姿势,任凭手脚麻木都不曾挪动一下,他生怕惊醒了怀中险些酿成大祸的美人儿,原来一个女人睡觉的姿势可以这么美。 殷冷霜瞧着脸红的像猴子屁股的吴永麟,气不打一处来,刚转身正准备对背后的吴永麟嘟囔两具,那如樱桃般的鲜嫩小嘴被充满男子气息的大嘴封住了。 他嗔怪的在那人的胸前捶打了一阵,多日不见,如隔三秋,再次团圆的闹别扭的小两口最终水乳交融般的腻在了一起,再也离不开彼此了,一时间,漫天的相思之泪化为了旖旎之雨,英雄的折腰也将是永恒的。 当措姆浑在志玛措的搀扶下回到自己的毡帐中,叱喝着让自己的两个爱妾来服侍一番的时候,两女居然一个都不在,措姆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只得让志玛措秘密的去调查此事。 此时措姆浑的两个小妾早已在加林杰的怀中死死的睡了过去,三人由于药下的过重,直到天亮时分才身疲力竭的歇下。 措姆浑此次只能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还敢怒不敢言,当吴永麟困意蜷蜷,哈欠连天的从他安排的两女的营帐中走出来的时候,才发现至少还有那么点收获,至少是阴到这个家伙了,这库拜的头名总算是保住了。 第155章 背叛与沉沦 在加林杰熟睡的时候,吴永麟让措姆离悄悄的将他运走了,看着凌乱不堪,身姿横陈的两女,吴永麟心有余悸,如果真的和两女这么厮混一顿,那里还有力气参加即将到来的摔跤大赛? 昨天和殷冷霜天人合一的时候,违心的使用了周侗传授的阴阳之术,也让自己够吃一壶了。 望着眼前的一切,吴永麟暗自庆幸事情还在自己的控制范围之内,殷冷霜最后如实相告了她追来的真正原因,自己中了一身剧毒还在到处吊儿郎当的到处乱跑,如果殷冷霜不是被自己的翩翩形象打动而迷途知返,自己岂不是要死的很难看?想想这些,吴永麟报复的又尽了一次人道,直到殷冷霜连连求饶才放过了她。 现在不但一身的剧毒解了,而且更是用障眼法迷惑住了措姆浑等人,这让原本扑所迷离的局势慢慢的倾斜了,因为接下来的一切,就是完全靠实力取胜了。 当措姆浑得知是自己最爱的两个宠妾服侍吴永麟过了一夜的时候,直接将装满鲜奶的杯子打翻在地,妈的,我的女人你都敢睡,看我怎么收拾你,至于是谁干的这一切,这已经不在他考虑的范围之内了,他可以肯定,绝对是和吴永麟串通在一起的三大王系的人干的,至于具体是谁,他暂时把怀疑的对象放到了云丹王的头上。 昨天让他得到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加林杰居然失手了,而且现在已经被云丹王的人牢牢的看管了起来,如果那小子嘴巴不严,很有可能将自己这一波人全部抖露出来,他急的没办法,不得不慌张的找与他合谋的那个卫朝人商量对策去了。 “看你慌慌张张的,我就知道那小子成不了事,所以我早就留了后招,你放心等着看好戏得了,决赛的时候,就是我们收网的时候了。” 此时的加林杰表现出了铮铮铁骨的血性,也许是昨夜睡了措姆浑的两个女人,心里有些内疚,居然对于云丹王的各种皮鞭和酷刑只字未提。 这小子默认的态度更是惹恼了云丹王,当云丹王当面质问刚察城守呷桑加大人怎么处理这个人的时候,呷桑加居然表现的一副无所谓,你爱怎样就怎样的样子,人家说虎毒还不食子呢,对于好像并不是装出来的呷桑加,云丹王直接让人阉了这个色胆包天,想侮辱胭脂公主清白的家伙。 可怜的加林杰第一天很有雄风的做了一回男人,第二天就成为了一个不男不女的家伙,对于一点都不顾惜自己的父亲,他用狠毒的眼光在人群中瞧了一眼呷桑加后便隐秘在人群中,他若无其事的回到了自己的毡帐中,他要以血还血,他需要权力,他要让伤害自己的人得到与之更大的伤害。 其实那一次措姆浑与自己的父亲还有那个神秘的卫朝人在里间偷偷商议的时候,他就在暗处断断续续的偷听到了一些谈话的内容,他知道这三人中间的关键性人物就是那个神秘的卫朝人,由于这些人的特征太过明显,或者说与本地的吐蕃人有些格格不入,加林杰豪不费吹灰之力便找到了那些人的住所。 入夜时分,灯火静谧,原本热闹了一天的大草原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一个有点步履蹒跚的影子出现在本想掩盖自己真实身份的一群卫朝人面前。 当下面的人告诉那位头儿说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他居然赞赏的盯了他一眼,小子有点胆量,可惜在我这里逞英雄没用,我不吃这一套,此刻你如果说不出个道道出来,那对不起,我要送客了,直接送你到地府报道。 对于台上那人近乎冷漠与不屑的表情,加林杰来之前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为了让那人有心重视自己,他开门见山的说道:“如果大人愿意和我联手,我可以帮助大人拿下刚察城。” 刚察城是现在最后一个与青海湖连接的最近的一个战略重地,这些年为了打下它,卫朝人几乎耗尽了所有的心血。 靠近青海湖的刚察城,既有天险可守,又有阔湖可拒敌,呷桑加这些年由于这里丰富的自然及战略资源,把这里经营的如铜墙铁壁般,他不但有高耸的城墙,还有让他引以为傲的一支水军。 最近的一次攻打,那些刚察的守兵就是在青海湖中偷偷运兵到了他们的后方,烧了他们的粮草,然后又安然无恙的退了回去,就这样,他们几乎不费一兵一卒便退敌于千里之外。 前几天与呷桑加的结盟,只是为了互相利用罢了,彼此之间并没有非得履行到底的契约,如果计划失败了,他呷桑加还是继续回到刚察过回他往昔如诸侯般的逍遥生活,而且还将与卫朝继续为敌。 作为一个想获得更多皇恩的一个宠臣,如果能将这一份礼物送给皇帝,那他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将更加坚不可摧。 而且刚察一旦拿下,还有巨大的经济效益,这些年之所以不计人力物力的攻打这一片,说白了就是为了能掠夺这里的战略资源---战马。 卫朝这些年与西夷,大辽等游牧民族作战,原本自己内部的战马已经完全不能满足急剧扩张的战争局势,如果卫朝与大辽全面开战,对于战马的需求量近乎如一个填不满的黑洞,只会嫌少,不会嫌多。 战马这里面的利润也是非常丰厚的,一匹中等的好马一进一出的利润,足够一个当兵的几个月的俸禄了,更别提那些将军座下的那些上等良驹,更是千金难求。 最重要的一点,刚察作为占了吐蕃几乎三分之一战马资源的戍边据点,一旦拿下他,整个青海地区几乎可以轻而易举的拿下,作为吐蕃版图的东大门,其重要地理位置可见是多么的重要。 开疆扩土从卫朝开国以来,几乎无一人做到,如果自己做到了几代人穷极一生所不能达到的宏伟目标,那自己讲会摆到什么位置?这个卫朝人心摇神移,仿佛看到自己被放到皇家宗祠的无尚恩赐。 原本高高在上,淡定从容的这个卫朝人就这样被一个毛头小子说动了。 第156章 三军结盟 堂下的加林杰轻轻的呡了一口刚刚放到身体旁边的那口清香扑鼻的好茶,从入口的那一刻,芳香四溢,入齿即香,他忍不住又往嘴里面又汲了一口,吐蕃人爱茶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主要是能解油腻,助消化。加林杰觉得自己在刚察也喝过不少的好茶,发现口中的茶竟然自己从未喝过之后,他知道台上还在沉思的这位大人是一个很懂得享受的人。 “御赐的西湖龙井,每年就那么几斤,小兄弟慢慢享用。”回过神来的那位卫朝人和颜悦色的说道,和刚刚的态度简直来了一个180度的大反转。 加林杰更加激动了,这人收买人心确实有一套,看着茶盏中只有卫朝皇帝才能喝到的香茗,他在喝完茶水之后,直接将那些茶叶连梗带叶一股脑的吞到口中细嚼慢咽起来,这种极品好茶,只有全部放到肚子里,他才会觉得没有浪费。 那位卫朝人一直注视着加林杰的一举一动,最后试探性的说道:“我这里还有几两,小兄弟如果真的喜欢,就忍痛割爱了。” 他其实并不想将舍不得喝的龙井送给眼前的这人,刚刚只是客套的说说官面上的话而已,以前和自己来往的那些皇亲国戚,一般都会把他的话原封不动的抛回去:我何德何能,怎可受此大礼,宝剑赠英雄,大人当之无愧。 他已经习惯了这种抛绣球般的冠冕堂皇的托词,到加林杰这里,也没有改变这种拐弯抹角的怪毛病。 “那我就谢谢大人了。” 这位卫朝人的第一反应就是他要惩处今天那个把龙井茶拿错的那个下人,妈的,我从杭州好不容易弄过来的一套茶具看来要寂寞空虚好一阵子了,他有一种被割肉的痛楚。 他保持着脸上该有的涵养之色,皮笑肉不笑的准备吸入一口香茗,让自己冷静一下。 香茗入口的那一刻,他想操这泡茶人的十八代祖宗,妈的,最后自己连喝一口西湖龙井的机会都没有了,很显然,那人居然聪明反被聪明误,泡了两杯不同的茶,结果把本该属于自己的西湖龙井送到了加林杰的面前,而自己面前的这杯茶,已经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伤心茶了。 刚刚泡茶的那人早已在听了卫朝人的吩咐后便将所有的西湖龙井打包好后送到了加林杰的面前,平时难道真的是看走了眼,这多机灵的一个孩子,今天怎么尽是胳膊肘往外拐,哎,你触碰到老爷的底线了,看等会怎么收拾你。 就这样,加林杰并没有让那个卫朝人失望,一五一十的讲述后续的行动细节,那人突然发现自己那几两西湖龙井没有白花,这小子果然是有备而来,原本阴郁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在送走了加林杰之后,屏风的背后闪进来一个吐蕃汉子,他就是在后面偷听的措姆浑,此时对上面的卫朝人悄悄的说道。 “大人觉得此事可成吗?” “听说他被云丹王给阉了?”那人说完,似乎觉得有些不妥,连忙尴尬的脸红了红。 措姆浑是何等的机敏,对于此人的背景及来路早已打听的清清楚楚,他知道这位卫朝人和此时的加林杰有着相同的悲惨经历,他也不搭话,等着那人自圆其说。 “如果一个人传宗接代的能力都没有了,那他只会热衷于权力的争夺,这样的人的潜力如果加以好好的引导,将拥有摧枯拉朽之力。” 那人抬头望天,此时的自己不正如那北斗,而麾下的那些人不过是拱北的众星,如果没有当初那斩断情尘的那一刀,哪有他如今飞黄腾达的这一天,正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既然有失就必然会有得,对于这个和自己同病相怜的加林杰,那人居然表现出了充分的信心。 台下的措姆浑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想开口说话,又不知道从何说起,这是他有生以来最难受的一次,这一次他居然成为了一个编外人员,他居然荒唐的想试试被阉割后的心理变化,但最后清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此刻的自己刚刚冒出的想法是多么的愚蠢。 措姆浑灵机一动,率先打破了这种沉默,慢慢的道:“大人,我派几个得力的人去帮帮他,您怎么看?” 那人这才从游离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惜字如金的说道:“甚好甚好。” 就这样,措姆浑找了一个安排下人的借口慌慌张张的逃走了,他怕再待一刻,真怕这种断子绝孙的想法再次冒出来,和那人待久了,让他好生难受,在他的身边随时随地感觉自己的思想和身体都不是自己似的。 就这样,志玛措在措姆浑的示意下给佳林杰送去了一包药粉,入夜时分,刚察城守呷桑加大人被发现暴毙于自己的寝塌之内,对于外人,只是宣称疲劳而死。 作为刚察城守呷桑加大人唯一剩下的一个合法继承人,加林杰表现出了狠辣,雷厉风行的作风,当夜就将呷桑加带来的众将领带到了尸骨未寒的呷桑加的大帐中。 大帐的中央摆着一箱一箱让众将目眩神离,久久不曾离开的明晃晃,金灿灿的珠玉,黄金等贵重物品。 “以后跟着我,我保证大家得到的是这里的数倍。” 加林杰斩钉截铁的说了这句话之后,环视了周围众将的反应,毫无疑问,大部分人正如他料想的那样,已经可以说是向他俯首称臣了,但总有那么几个刺头,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 他们分别是加洋杰,加木杰以前的心腹,对于加林杰的收买显得无动于衷,或者说怕某人秋后算账,毕竟自己以前可没少欺负眼前的这个加林杰。 “诸位可以把心牢牢的咽进肚子里去,我加林杰今日在此立誓:过去的事将一笔勾销,如果我私下对各位进行打击报复,就让我受万箭穿心而死。” 这一场可能兵戎相见的矛盾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化解了,这里面自然包含了志玛措的功劳,收买人心的手段,他可是这里面的行家。 第157章 库拜之争前夜 此时的吴永麟虽然被关在牢房中,对于外面的事情并没有眼瞎耳聋,措姆离的人早已偷偷传递过来一份消息,刚察的城守大人呷桑加不幸仙游,而且现在他们的头头现在居然是以前名不见经传,始终低人一等的加林杰,当吴永麟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吃了一惊,毫无疑问,当初云丹王是放虎归山了,而这人一旦得势,他首要报复的对象很有可能是自己这帮人。 快要天黑的时候,乔装打扮的胭脂公主也来了,她带来了一个更惊人的消息,具云丹王前方的探子来报,有一股不明势力的人悄悄的往此地席卷而来,而且貌似数量还不少,由于那些人只在深夜行军,所以隐藏的很好,至今都没能知晓具体的人数,但形势不容乐观。 加林杰这伙人更是蠢蠢欲动,在他们营帐的外围都能听见磨刀喝马之声,这伙人明显是要准备动手了。 云丹王感觉形势有异,便让自己的小儿子尼玛衮连夜带着自己的兵符去搬救兵去了,但雅隆觉卧王系的赤扎西孜巴贝王和西部阿里王系的吉德尼玛衮王却没有任何的动静,看来这两波人马准备隔岸观火,至于有没有与措姆浑那伙人达成什么协议,就不得而知了。 吴永麟对于眼前这种风云突变的形势大伤脑筋,原来一直深深忧虑的那波人马总算出手了,而且这人的力量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他敢断定,这波人马应该来自青唐城,而且应该是卫朝人无疑了,但到底是否是那位报仇心切的童大人只能明天见分晓了。 这次摆明了措姆浑是想来一次通吃,既想得到古墓的秘密,也不想放过童大人的那笔丰厚的悬红,至于他有没有那个能力,或者说那么大的胃口吃下可能撑死他的几辈子都享不尽的财富,鸟尽弓藏,兔死狐悲,自己这帮人也不是吃素的,他想把所有好处都占全,那他也得拿点真本事出来。 措姆离最后告诉吴永麟,去年的库拜头名名义上是志玛措,其实如果最后的比试不是措姆浑放弃,那份荣耀应该已是他的囊中之物。 当吴永麟问措姆离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措姆离告诉了他前几届的库拜大赛亦是如此,措姆浑要么称病,要么故意摔伤,要么借故喝多耽误了时辰,基本这几届库拜头名之争显得并不那么有水平,仿佛某人在有心放水。 避其锋芒,身居幕后,吴永麟居然有点佩服起这个措姆浑起来,那他真正的目的又是什么呢?这让吴永麟正的猜不透此人真正的想法了。 “我觉得挺对不起这个兄弟的,如果当初族人不将他轰出去,怎么会造成如今的这种局面,还有他......”措姆离欲言又止,吴永麟不会强人所难,只得过去在措姆离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示意他自己理解这种感受,其实他理解措姆离预言又止吗?鬼知道。 以前电视上那些争权夺利的故事吴永麟(林奕龙)几乎耳熟能详,一抓一大把,而叶心梅就爱看这种无脑的宫廷戏,吴永麟没办法,只得陪着叶心梅被这种宫斗剧多次的洗脑,耳濡目染多了,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好人总是被虐来虐去的,心智不坚的好人将成为一个大反派,虽然最终结果很狗血,但总能惹的一批观众泪眼朦胧,听说只要有苦情戏,清宫戏的那种剧目热播的时候,超市的卫生纸销量会大幅提升,也许这些卫生纸就是为了眼泪而生的,反而忽略了它原本的真正用途。 “措姆浑走到今天这一步,其实他已经没办法回头了,此时的他已经不是你以前熟知的那个人了。”吴永麟说出这句话,只是希望措姆离在与措姆浑真正兵戎相见的时候,能别心慈手软,这样反而会害了他自己。 “吴先生放心,谢谢你的提醒,要不我们今夜就逃离这个旋涡?”也许选择逃避是措姆离现在能想得到的既不伤害自己的兄弟,又能让自己不受伤的最两全其美的办法。 “我们不还没得到库拜之争的头名吗?我看你那个儿子可热情的很呢。” 吴永麟说完,和措姆离同时望向了在一旁隔栏而望的一对情人,自从端木雄那次救了胭脂公主之后,两人之间的感情突飞猛进,两个人之间似乎有永远说不完的话题,这种情投意合的情绪,让吴永麟长吁一口气,当初无意的撩拨总算被人完美的接下了。 此时躲在胭脂公主背后的殷冷霜偷偷的闪躲着吴永麟时不时望过去的目光,他很想和她叮咛几句,喊她明天机灵点,有什么不对就开溜,因为明天自己很有可能都自身难保了。 殷冷霜一直偷偷的打量着自己心爱的情郎,她之所以不敢和他对视,很怕自己情难自制,让脸上的伪装不留意的时候就脱落了,在古墓的前车之鉴是有过的。 这个时候并不是让自己暴露的最佳时机,如果胭脂公主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或者说有所怀疑,肯定会让云丹王觉得吴永麟这伙人是别有用心的,她不想因为自己与吴永麟的私人感情,让整个局面变得孤立无援。 现在自己的身体与心已经完全被他俘获了,心里已经容不下另外一个人了,出于对他的深爱,她此时更多的是为自己的情郎考虑的多一些。 日巴衮今天又来骚扰她了,对于这个甩不掉的牛皮糖,她也只得隐忍着,如果照以前,早把这个家伙放倒了。 还好这个日巴衮只是来向她表决心的,他明天要把那个吴永麟摔趴下,让他知道和自己抢女人的下场是什么。 她这次来甚至想让吴永麟放弃这一次的库拜之争,日巴衮摔跤的技巧这两天她无意间瞧见了,此人能将数个壮硕的吐蕃勇士一一干翻,其实力不容小觑。 当吴永麟接过殷冷霜偷偷递过来的小纸条之后,他对她做了一个ok的手势,意思是喊她放心,他早有计较。 而殷冷霜却俏脸一红,明显误解了吴永麟的言外之意,因为她的眼中只看见了吴永麟伸出来的三根手指,昨夜这个家伙都折腾自己三回了,难道...... 第158章 我要打三个(一) 当吴永麟一副无精打采,疲惫不堪,甚至时不时双手捶捶自己的腰杆,在那里扭来扭去的时候,措姆浑简直是又气又恨。 他无意又想起了自己的那两个宠妾,他一气之下直接将那两个女子卖给了此次来参加盛会的另一个商人,看着两个女子假意从眼睛里挤出的几滴泪水,他当时居然有一点小小的后悔。 今天来的观众特别多,里三层外三层早已经将这里围了个严严实实,有个身材矮小,好不容易杀入决赛的汉子就因为观众觉得他是来插队的,是别有用心的,直到比赛结束,都没能挤入到内圈参加比赛。 当他可怜巴巴的在拥挤的人群中对前面的一人说自己就是刚刚裁判念到的那位参赛选手的时候,那人毫不犹豫的给了他一拳,他当时就蒙了:“你为什么打人?” “就你这身手,还参加库拜之争,得了吧,该到哪凉快到哪凉快去。” 那人首先是没搞清楚状况,猝不及防受了他一拳,加之人群太过拥挤,完全不可能躲过对方没打一声招呼就迎面而来的那阵拳风,这一圈让他蒙圈了很久才回过神来。 当他正准备回击的时候,一个冒名顶替的壮汉由于声音洪亮答应了一声之后,人群中立刻让出了一条道,此人代替他完成了比赛,而那人居然还神奇的把对方制服了。 台下人群中进退两难的真正的比赛选手早已欲哭无泪,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当他忍无可忍正准备爆发一波的时候,一个汉子直接从后面踩在了他的肩上,就这样,他成为了众多观众的垫脚石。悲剧的他就这样在沉默中被埋没,生无可恋的灭亡了-----难道长的矮一点,瘦一点是我的错吗?我可是通过自己实力走到今天这一幕的,结果我连决赛的门都没有进去,这里面有黑幕,我要投诉。 这里面确实是有黑幕的,精心安排这一切的正是措姆浑和志玛措,很多被圈在外围的实力型选手由于没有背景,或者本身来的部落不够强大,就这样被措姆浑有志难伸的又阴了一把。 由于吴永麟三人是跟着云丹王的人一起入场的,所以并没有被阴到,他们在圈子里面悠闲的做着热身运动,默默的注视着日巴衮把一个对手直接干翻在地,直到那个人求饶,他才从那人的身上意犹未尽的挪开了肥壮的身躯,而从他制服那人的那一刻起,日巴衮的眼神就从来没离开过吴永麟,这小子看来是和吴永麟怼上了。 旁边的措姆浑投过来一个不怀好意的眼神,看见自己对手内部不和,他有一种莫名的痛快感觉,看来这真的是天时地利与人和他措姆浑他都占齐了,今天对他来说注定是一个收获的日子。 今天的摔跤比赛用的是‘活跤’,因为这样更具有观赏性,本来还准备了‘马上摔跤’的,昨夜的雨水让草场的四周到处布满了水洼,不利于骑行,这一项目便被临时取消了。 此时比赛的圆圈都是挪开了一些事先准备的帐篷遮挡了风雨,才让圈内能保持干爽,但由于帐篷数量有限,所以最后仅仅只有一处比赛场所,这人周围的人群更兴奋了,因为他们再也不用东奔西跑就能观看到整个过程的比赛了。 摔跤比赛由于一不小心很容易受伤,所以大家相应的都准备好了一些护膝,护腕,这些都可是用真的牛皮,羊皮做成的,穿上去并没有使人感觉不适,因为牛皮的夹层里面往往填满了一些可以减缓冲力的松软绒毛,吴永麟穿上之后,感觉自己臃肿的外表有些可笑,如果在加上一个头盔,自己可以称之为圣斗士了,而今天也许是圣斗士升级之路,过了今天这重重磨难之路,自己就可以由白银升级为黄金圣斗士了。 对于早已急不可耐等在原地的日巴衮发出野兽一般的怒吼之后,吴永麟却让观众匪夷所思的听到了他几乎放弃反抗的一句狂妄的话语:“我要打三个。” 人群中一下炸开了,就连措姆浑等人都惊奇的直接站了起来,这个吴永麟好大的口气,难道他自己找死不成? “我想挑战石魂,雷群,还有日巴衮,请记住,是同时,是同时,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吴永麟最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连旁边的措姆离都担忧的扯了扯他的衣服,让他别自找苦吃。 吴永麟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却让在外围冷冷观察着这一切的殷冷霜担心的七上八下的,这家伙脑袋被马踢了?还是他真的有什么高招?如果不是出于对他的了解,她绝对会觉得这个家伙刚刚肯定是疯了。 看着三个雷霆壮汉在那里击掌示意,措姆浑心都凉了半截,那些人感觉明明是在庆祝今天的胜利。如果今天吴永麟有个三长两短,这古墓的秘密最后的线索不就断了吗?他着急的在原地踱来踱去,早已没有了看比赛的心情。 不可置信的日巴衮最后试探性的问了一句:“你确信你真的是要同时挑战我们三个?” 旁边的石魂更是把袖子撸到了肩的位置,露出了里面结实健壮的肌肉,惹得周围的观众惊叫连连,当众人看见他胳膊上的肌肉在上下跳动的时候,这些人很想上去问他这身腱子肉是怎么练到如今炉火纯青的地步的,因为这太招女人喜欢了,他这一露肉,直接晕过去了几个。 最后石魂忍不住嚣张的说道:“如果你现在从爷爷的胯下爬过去,我可以留你一个全尸,要不然等会我会把你的双腿双脚提起来拧成一团麻花。” 相比较旁边的雷群可是低调多了,他根本就没把吴永麟放在眼里,他反而和旁边的日巴衮来了一个热情的拥抱,毕竟两人在前一次的押加项目上(大象拔河)已经熟识,对于同时对付吴永麟,并没有表现的那么热络。 日巴衮和雷群直接退到了一旁,他们想让石魂先去试试这个不怕死的家伙,看他到底有多少能耐。 当石魂如一堵高墙一样压向比他矮半个个头的吴永麟的时候,让他们惊奇的一幕发生了。 第159章 我要打三个(二) 当看见石魂扑向吴永麟的时候,人群里有惊呼,有喝彩,也有不屑,这个吹牛皮的家伙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口气说要同时挑战三个这样一个比一个可怕的对手。 吴永麟在石魂靠近自己的那一刻,居然像一个小鸡仔般跑开了,看着场地上如老鹰抓小鸡仔一般的闹剧,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哄笑。 石魂试着想去抓住吴永麟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但每次都被吴永麟都很巧妙的化解了,有些时候是从他的腋窝下,有些时候更是不知羞耻的从他的胯下,这样奔跑下来,石魂早已失去了耐心,更是气急败坏的像一头无处发泄的怒兽般捶打着自己的胸部,那意思好像在说,来啊,来揍我啊。 白云飘飘,春风送爽,当头的暖日让石魂早已热汗涔涔,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淌下来的时候,数次都迷蒙住了他的双眼,那种带咸味的水每次都弄得他很难受。 就在石魂抬起手去擦拭蒙住眼睑的汗水的时候,吴永麟像一条灵巧的猫儿一样欺身而来,速度快的让人咂舌,旁边的雷群现在才发现,刚刚这个姓吴的是在用心理战,让石魂掉以轻心,而且这个时候石魂已经把整个身体都直立了起来,这是摔跤手最大的禁忌,雷群想高声呼喊,这个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吴永麟直接过去抓住了石魂悬在空中的那只手,往旁边拉的同时,另外一只手抓住石魂的腰巾,当石魂试图想稳住他此时变得笨拙无比的身形之时,吴永麟的脚在石魂的脚后跟拌了他一下,这座肉山再也控制不住身形,就那么‘轰隆’一声后脑勺直接朝地,硬生生的摔在了地上。 七窍生烟的石魂直接从地上爬了起来,稳住身形准备反击的时候,那个家伙笑嘻嘻的过来又拉住了石魂的一只手,还没等石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吴永麟往地上躺了下去,当石魂想当然的准备用肉山一样的身躯准备将吴永麟压在自己的身下出一口恶气的时候,那个家伙居然双腿抵住自己的肚子,直接将自己甩向了空中。 就这样,才起身的石魂在空中来了一次前空翻,那种再次与草地亲密接触轰塌之声,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里面的滋味并不好受。 第二次站起来,脑袋里还‘嗡嗡嗡’响个不停的石魂,还没弄清楚事情的状况,早已有一道黑影激射而至,石魂的左手和右手此时被那人横在自己肩膀上的那人牢牢的锁住,而且吴永麟刚刚的冲力过大,此时的石魂,就像一个不断旋转的十字架,在一阵天旋地转之后,石魂再次摔在了地上,只不过这一次是脸朝下,而吴永麟像一条八爪鱼一样,把这座肉山牢牢的压在自己是身下,憋屈不已的石魂,硬是使不出一点力气。 刚刚不可一世的石魂,被此人实打实的三招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制服了,人群中此时却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因为他们根本不相信石魂就这么被打败了,他们在等着第四回合。 吴永麟伸出手去拉地上狼狈不堪的石魂的时候,石魂吓的连忙躲开了,人群这才知道,他们苦等的第四回合也许已经不存在了,这个石魂现在见到吴永麟,简直像老鼠见到猫儿一样,这种被恐惧填满的内心,已经没有再战的能力了。 “刚刚你说的三人一起上的话还算数吗?”石魂此时躲在距离吴永麟有几尺远的地方,吓破胆的问道。 “你说呢?” “男人大丈夫,说话要算数,你堂堂男子汉,你这样我看不起你。” 吴永麟似笑非笑的盯了他一眼,做了一个准备去拉他的动作,石魂像见了鬼一般的跑开了,人群里欢笑起哄声此起彼伏,一时间让这场看似不平衡的比赛到达了一波小高潮。 旁边的措姆离和措姆浑居然同时陷入了沉思,吴永麟刚刚用的最后那一招,明明是他们措姆家族绝对不外传的‘锁’字摔跤术,但却和他们的招式又有太多的不同,这个吴永麟所用的要比他们的高明太多了。 第二招的‘倒地跤’,明明看着吴永麟都已经失败了,为何反而石魂被丢到天上去了。 第三招的空中‘锁跤’,自己以前为什么没有想到如此高明的这一招? 看来这个吴永麟在地牢中装作不感兴趣的样子都是骗人的,他明明已经深谙此技,只是不想过早暴露罢了,你骗的我好苦啊。 那吴永麟刚刚看似虚弱不堪的样子也是装出来的了?难道我那两个美妾并没有与他翻云覆雨? 措姆浑急急慌慌的喊人去把买自己那两个美妾的商人追回来,他要付出双倍,甚至三倍的价格把他们赎回来,我这人就是念旧,这一刻不见,让我好生想念啊。 在措姆浑旁边的志玛措却想着如何破解吴永麟刚刚的两记精妙的摔跤术,此人更是精于此道,他得到了措姆浑的真传,能从比试大军中搏杀而出,还是有几把刷子的,只是把其它有实力的选手拒之门外,实在显得有点可耻了。 吴永麟朝殷冷霜所在的位置做了一个很绅士的请她跳舞的动作,而后在原地似乎抱着殷冷霜的腰身转圈,收,放等一系列的动作,这一个人的华尔兹,早已把外围的殷冷霜带入了另外一个境地。 此时在外围的殷冷霜也忍不住翩翩起舞起来,她舞动她那如蝴蝶般轻盈的身姿不断的起跳,横空一字,旋转,把旁边的胭脂公主弄的莫名其妙的,再看看一个人自娱自乐的吴永麟,胭脂公主似乎明白了一些东西,这个婢女一定暗恋吴永麟,只是迫于世俗的压力,所以两人不得不敬而远之,胭脂公主看着两人一刚一柔,相得益彰的舞姿,眼中居然忍不住湿润起来,有机会一定要撮合两人。 当吴永麟在假想出来的玉手上亲吻一口之后,停下来的殷冷霜和胭脂公主居然同时脸红了,自己到底对吴永麟是一种什么情节,就连胭脂公主自己都搞不清楚了。 殷冷霜恨不得立刻扑到吴永麟的怀里,这个冰山一样的美人,早已被颇懂风情的吴永麟彻底融化了,但这样在一起的美好日子还能有多久呢? 第160章 我要打三个(三) 此时的石魂犹如一个丧家之犬,畏畏缩缩的躲在雷群的后面,时不时摸一摸还在疼痛不已的大屁股,对于这个欺软怕硬,遇强则弱,贪生怕死的家伙,雷群是深有体会的,为什么至今还和他混在一起,其实他也挺无奈的,也许是出于一种同情,对于这个没一点脑子的莽夫,在这个处心积虑,妖魔横行的年代,至少像石魂这种人是混不开的,他很容易要么暴尸荒野,要么死于非命,总之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因为像殷冷霜只会吓唬吓唬他们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雷群觉得当初就不该让这个家伙从西夷的地牢中被放出来,那里有吃有喝,有地方睡觉,只是没那么自由罢了,在那里还不用担心有什么生命危险,因为像石魂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绝对不会成为别人顶包的对象,再怎么说,他在那群囚犯中还混了个头头来当。在从西夷的地牢中被放出来之前,石魂简直过着神仙一样的日子,牢头每到月底的时候都会给他买上一壶小酒,一包油酥花生米,让石魂吩咐手下的人安分点,这样牢头自己好交差,他们也好过,一举两得的事情,当然是大家都愿意看到的局面。 从他被放出来的那一天开始,石魂看起来表面很威风,却整日担惊受怕,惶恐不安,和雷群混熟之后,他悄悄告诉雷群自己都瘦了,看着石魂如肉山酒池般的身躯,雷群为和他一起做牢的人心疼不已,和这个家伙一起坐牢的家伙多半只有被饿死的命,他这一出来,那得多少人欢呼跃雀,鞭炮相送啊。 在一身蛮力的石魂被吴永麟三招就轻而易举的打败之后,日巴衮和雷群才渐渐的开始慎重的对待起这个对手起来。 吴永麟还是那一副笑嘻嘻的欠揍的表情,两边的脚上像装了弹簧似的在原地跳来跳去,日巴衮知道,这个家伙要认真起来了,这个是标准的摔跤姿势。 雷群一个健步就冲了过去,而日巴衮则在外围伺机而动,他不着急出手,等着对手露出破绽的时候,给以重重的打击,他这样在旁边走来走去的时候,是会给人极大的压力的,而反观吴永麟,对于几乎快要绕到他背后的日巴衮,则完全没放在心上。 雷群早已和吴永麟焦灼的拉扯在了一起,由于雷群的力道不在石魂之下,所以吴永麟并没有和他过多的纠缠,往往和对方试探性的交手之后,便彼此分开了。 刚刚与雷群的一番纠缠,似乎让吴永麟脚下没有站稳,背后的日巴衮看着吴永麟好不容易露出的这处破绽,毫不犹豫的出手了。 在吴永麟正面的雷群,对于吴永麟刚刚似乎故意露出来的那处破绽,正在犹豫是否出手,因为如果贸然出手,暴露了自己的下盘,很容易被人一招制服,相比较石魂的莽撞,雷群要老练太多了。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反观背后的日巴衮,除了含有一身遗传下来的贵族血统,他其它的特征,包括那一副脑子,和石魂也许没有本质的区别,也是一个完完全全的莽夫。 背后似乎长有眼睛一样的吴永麟在日巴衮想拦腰抱住他的那一刻,居然用钳子一般的手抓住了日巴衮的一条臂膀,在日巴衮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把日巴衮的那条臂膀反手擒拿到了日巴衮的背后,对于吴永麟为何能将日巴衮力大如牛的双臂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制服,雷群脑袋里毫无头绪。 事情并没有那样就结束,电光火石之间,吴永麟顺势在日巴衮的背后推了一把,直接把这个肉粽子推向了来不及躲开的雷群的身上。 ‘砰’的一声过后,两人就那么热情的拥抱在了一起,热情过头的日巴衮直接亲了一下雷群的大毛脸,估计两人以后再也不会当众拥抱了,因为就因为这一段故事,成为了众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你们说那个雷群与日巴衮,哪个是攻,哪个是受?’ ‘我看那雷群多半是受,瞧他那小身板,再看他那文质彬彬的模样,穿上女人的衣服,再带上女人的珠玉等物,活脱脱的一个美人儿嘛,哎,一个英俊的壮硕男子就这么污了,这日巴衮真的是毁人不倦啊。’ ‘听说日巴衮喜欢丑女人?那多半是他想掩饰自己喜欢男人的障眼法罢了,好端端的一个王子,居然喜欢那玩意,哎,我的娘亲啊,你怎么这辈子投了个女人胎呢?如果投个男人胎,那我的机会不就来了。’ 这段市井流言让两人再也无法直视,最后为了辟谣,日巴衮专门出了一道榜文澄清自己的兴趣爱好,反观毫无反应的雷群,人群又有了新的呼声。 ‘一个王子背后的男人,就这样血淋淋的被抛弃了,证明男人与男人之间的爱情靠不住的。’ ‘雷英雄,其实我也喜欢男人,而且我暗恋你好久了,听说你被抛弃了,所以我才敢今天这么大胆的向你表白,如果你愿意,我愿意当你的受,我对你始终怀着一颗初心,任凭海枯石烂,我痴心不改。’ 从地上爬起来的两人,这次总算统一了战线,两人一左一右分别向吴永麟攻了过来,也许是两人刚刚商量过似的,居然同时抓住了吴永麟的左右手,而另外一只手,分别向吴永麟左右腰眼抓了过来。 吴永麟根本就没给他们这样的机会,他暗暗使力,让两人随着他同时开始转圈起来,随着吴永麟转动的速度越来越快,牵扯吴永麟一左一右的雷群和日巴衮的身姿居然像急欲起飞的纸鸢一样飞了起来。 在两人凄厉般的惨叫声中,吴永麟随后将二人如飞盘般扔了出去,为了给两人创造机会,他直接将两人叠罗汉般丢在了一处,而且两人的姿势极为不雅,这两人至此之后恐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吴永麟停在原地打着自己的太极拳,刚刚四两拨千斤的他只是给两人跑动中加了一点点平衡的力道而已。两人开始是被吴永麟牵动着跑的,后来的雷群和日巴衮完全是互相制肘,在惯性的带动下飞了起来,而作为中间轴承的吴永麟,其承受的拉力可想而知,而这一切过后,他却像个没事的人似的,这一届库拜的传奇非他莫属。 第161章 为了荣耀(一) 看台上的志玛措此时完全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因为吴永麟将雷群和日巴衮丢出去之后,吴永麟挑衅的伸出了自己的手指指向了他志玛措。 毫无疑问,吴永麟要挑战上一届的库拜冠军志玛措,人群同时望向了志玛措的方向。此时的志玛措完全涨红了一张老脸,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白一阵,如果以自己的实力,想打败刚刚那三个人,自己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即使能胜出,估计也会耗尽全身的气力。 摔跤是一个斗智斗勇的游戏,在拉扯,冲撞,纠缠的过程中其实很耗力气,再看看场上的吴永麟,却像个没事的人似的,这让一旁的志玛措内心开始打鼓起来,对于是否应战,他既没有拒绝,也没有允诺,在人群的不满,唏嘘,口哨声还没有达到预料的那种高度之前,他是不会轻易应战的,这就是一个很会搞氛围的家伙。 志玛措可以说是勇智兼具的难得型人才,他之所以对措姆浑这么死心塌地,而本来有更好的机会可以发展的时候,却义无反顾的留了下来,只因为他有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喜欢男人,自从见到措姆浑的那一刻,看见这英武不凡的男子,他便喜欢上了措姆浑,他们曾经有过一段同甘共苦的岁月,他们一起住破烂不堪的房子,一旦下雨,便会拥挤在一个狭窄的空间;一起过着如乞丐般的日子;为了能活下去,措姆浑甚至把唯一的一匹马都给卖了,一天一天过着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的悲惨生活,志玛措却对措姆浑一直不离不弃。 后来机缘巧合下,他们跟着一户皮货商总算弄清楚了青唐城的做事风格,你要把最好东西首先孝敬给那些老爷们,即使他们像吸血鬼一样把你骨髓里的油都吸干,你都得忍着,因为只有等到他们吸饱了,他们才会从嘴巴里吐点骨头给你享用,在他们的眼中,你就是一条狗,一条摇尾乞食听话的哈巴狗。 在两人多方面的打听与调查之后,他们总算摸出了里面的门道,青唐城的那些商人和官府基本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大家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是你想搭上那条线,你得有自己的资本。 如果能甩开自己与核心商人之间的那一层一层的二道贩子的剥削环节,那其实他们就可以说成功了一半。两人发现传统的那些皮货根本就不可能让两人有发达的机会,机智的志玛措见多识广,他每天会打着专治疑难杂症的招牌到青唐城里四处乱逛,而每次看完病之后,他开的药方里面都会指向一味叫羚羊角的特殊药物。 久而久之,这种所谓的专用羚羊角包治百病的流言在市井中流传,更有甚者,直接跳出来说自己就因为吃了那位先生的羚羊角药引,才会死而复生,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的相当感人。 那种特殊的羚羊角成为了青唐城的一个传说,但最让人不解的是青唐城那些药店里面根本就没有所谓的这种羚羊角,就这样,这场类似于饥饿营销的手段把这种羚羊角炒到了很高的价格,很多人是千金难得,就连青唐城的大人们宴席间都在讨论这件事情。 就在人们觉得都已经快要失去信心的时候,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汉子出现在了街头,他摆出了一副地摊,摊子上放着一对对从来没见过的羚羊角,这个消息不胫而走,当天他的货物就被抢购一空。 这个汉子每半个月会出现在那里一次,每次他还没到,那里就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好多人当夜就过来了,这个摆地摊的出的价格也会很公道,并没有到那些人不能接受的地步,但价格总体偏贵,最奇特的是,只要用过他的羚羊角作药引的,基本都能要到病除。 这个摆地摊的成为了青唐城炙手可热的人物,当此地的城守大人将两人请去喝茶之后,才明白了其中的门道:那位叫志玛措的男子祖上有一个祖传下来的药方,里面有一味药引特别特殊,就是羚羊角,其实其他的羚羊角也是可以用的,只是效果要差一些,慢一些。 他们就是利用了那些人急功近利的心理,人为的炒高了那味羚羊角的价格。 这位城守大人发现志玛措和措姆浑是两个人才,便给与他们无限的便利,这里面的大头,自然都归这位城守大人得了,志玛措和措姆浑也是得了不少好处,直接为他们后来的基业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措姆浑当然知道志玛措的重要性,为了将他一直笼络在身边,连祖传的摔跤术都毫无保留的教给他了,至于志玛措真正想得到的,也许措姆浑不知道,也许措姆浑知道,却故意装作不知道。 志玛措看见人群突然变得沮丧,无趣,一副霜打的茄子,没精打采的时候,他宣布,自己将接受吴永麟的挑战。 这个时机选的恰到好处,既不太早,也不太晚,这样给人的感觉他是经过深思熟虑过的,是可以战胜吴永麟才做出的坚定不已的决定,一旦他接了下来,就意味着这是一场旷世大战。 人群里的热情像刚刚趋于平静的热水在锅底加了一把材之后,便再次沸腾起来。 好多被这种氛围所感染的人居然激动的热泪盈盈,他们可以说是志玛措的忠实‘马粉’,这三年来见证了志玛措一次次的夺冠,他们相信从志玛措站起来的那一刻起,这个他们心目中的英雄注定会给他们再次创出一个奇迹,那就是四连冠,或者以后的五年冠,六连冠。 相比较支撑吴永麟的观众就冷静的多,对于吴永麟这匹今年最大的黑马到底能走多远,他们没一点信心,作为一个新人,能取得今日的成绩,已经是骄人之举了,他们对吴永麟并没有过多的苛求。他们只是来看一场精彩的对决的,输赢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 吴永麟的内心又是作何想法的呢?以前在你面前装孙子装够了,今天就让你看看我真正的实力,对不住,我要把你从这里摔出去。 第162章 为了荣耀(二) 疏离枯草,乱泥水洼,这恶劣的环境阻挡不了一颗颗青青的新草倔强的冒出头,经过漫长的隆冬等待,即将迎来它们勃发生机的一生一世。 吴永麟作为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在众人的眼中不在仅仅是一个参赛选手那么简单了,他更是一种标志,一种符号,一种敢于和当前那些搞黑幕的贵族奋起反抗的一种骑士精神---敢于面对惨淡的结局,敢于面对淋漓的鲜血,敢于面对一切不公正的待遇,更敢于对一切搞小动作的人说NO。 这段时间更是在广大吐蕃平民间流传着一种靠谱的说法,虽然吴永麟是卫朝人,但他骨子里却流着吐蕃人的血液,他的出现,是来打破这种看似平衡的不平衡局面的,连续三届库拜落入到同一个人的手中几乎从来没出现过,因为人的体力随着时间的增长会逐渐消退,即使你能力再强,也会被后起之秀取而代之。 这种看似公平的不公平,逐渐在把草原盛会推向黑暗的深渊,现在的盛会反而成为了某些人获取利益的工具,平民出身的人想在盛会中崭露头角是越来越困难。 就拿这三届的库拜前十名来看,几乎没有一个人来自平民阶层,这几乎成为了那些贵族与商人游猎的场所。有一个来自上层的参赛者就曾经当着那些想借此出头的平民赤裸裸的说过:‘你们这些人就当是来凑热闹的就行了,别太认真,认真你就输了。’ 其实到今天这种局面,不但所有的吐蕃人没料到,就连吴永麟自己都没想到走到今天这种局面,越到后面,他感觉自己肩上的压力越重,黑幕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以此类推,往几年估计也没好到哪里去。所以吴永麟现在内心深处只有一个最单纯的想法,还原草原盛会原有的局面。我以我血荐轩辕,吴永麟这种不为任何权贵和黑幕折腰的精神已经深深的感染住了在场才每一个人。 当某些权贵发现这种不对的苗头之后,便想将那些散播消息和谣言的人抓了起来,无论这次他们用多么严酷的刑罚折磨他们,这些人硬是一个字都不肯吐露,这些人对于身体忍受的各种痛苦,居然还用一种他们看不懂的嘲笑来面对,好像在说,不久之后就是你们的末日了,你们也猖狂不了多久了。 原本关押那数百人的地牢,那些人的精神面貌更是焕然一新,那个大和尚还是一副淡定的模样,他真的有那么大的魅力吗?顾不上这一切的措姆浑后来自食恶果。 志玛措整理了下护腕,拉了拉肩部的牛皮甲,上前为他系腰带的措姆浑偷偷往他手里塞了一件东西,同时在他的肩膀上用双手帮他轻轻的按摩起来,站在远处的吴永麟鬼马的对两人调笑了一眼后便各自做热身去了。 两人之间的比试更是吸引了成千上万的人来观看,人人伸长了脖子,拼命的往里面挤,周围为了维持秩序的吐蕃勇士更是伤透了脑筋,对于观众的热情,这些吐蕃勇士不得不围成了一道道人墙,以防那些捣乱分子干扰到中间的比赛。 这种不是决赛的决赛,已经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叠人墙的,马上站着的,有些甚至都爬到毡帐顶上去了,其它人也跟着爬了上去,一顶脆弱的毡帐实在受不了这么多人的重负,直接轰然倒塌了,倒塌之后,从毡帐里面赤条条的钻出来一男一女,其中一个女的屁股上面有一块明显的胎记,一个无意看见这一切的汉子立马勃然大怒,对于后面立马要开始的比赛失去了兴趣,奶奶个胸,刚刚那个女的居然是我老婆,看我怎么收拾这对狗男女,从坍塌的帐篷中抽出一条马鞭,怒气冲冲的朝两人追了过去。 一时间,谩骂声,拳脚声此起彼伏,那种拳拳到肉的让人听着都疼,这帮平时最爱在旁边看热闹的吐蕃人今天只是瞄了一眼后便把注意力再次转回摔跤场内了。 场上的吴永麟和志玛措早已各自准备就绪,他们各自用目光死死的盯着对手,在裁判发出指令之后,蓄势待发的两人便直接碰撞到了一起。 相比较雷群,石魂,日巴衮等人的强壮,吴永麟和志玛措身形要显得单薄许多,但就是这种隐藏在身体里的巨大能量,往往让轻视他们的人一个一个的败下阵来。 作为一个精通此道的老手,志玛措开始只是试探性的拉了一下吴永麟之后便松开了,他并不急于和吴永麟分出一个胜负,他在考验对方的耐心,在最佳的时刻击倒对手。 而此刻的吴永麟,刚刚由于很轻松的战胜了石魂,雷群,日巴衮三人,显得有点轻敌起来,他不停的发起进攻,有一次甚至直接牵动整个身躯冲了过去。 志玛措冷笑一声,想不到这个吴永麟也是个冒失鬼,或者说根本不懂此技,他居然冲过来想将自己从胯下抬起来,这不是自寻死路吗?志玛措也不和他客气,直接准备用双手锁住吴永麟的腰部,然后把他往地上一压,可以说这一局自己就可以稳操胜券了。 此时的吴永麟却突然转了一个身,刚刚的脸朝下直接变成了脸朝上,在抓住志玛措的双腿之后,来不及反应的志玛措的头却被吴永麟给夹住了,而且吴永麟这一冲过来的力道奇大,来不及稳住身形的志玛措又被吴永麟在他的双腿上推了一下之后,志玛措整个人身不由己的朝前来了一次前空翻,狼狈的摔在了地上。 对于想算计自己的人,有教训此人的机会,吴永麟当然不会错过,刚刚在空中收回自己双腿的时候,吴永麟用脚掌顺势的在他脸上踩了一脚。 志玛措不可置信的站起来的时候,人群里发出了一阵哄笑,志玛措的脸上此时有一个清晰无比的鞋印,让那些才看到此场面的人想到:胎记长成鞋印,这人也是古今第一人。 让志玛措吃了一次鳖之后,吴永麟反而不那么着急了,他不停的在志玛措的周身跳来跳去,从来只是人耍猴的,现在反而变成猴耍人了。 惹毛的志玛措总算忍不住出手了,此时的手中却多了一样东西,在吴永麟飞升跳起来用双腿夹住志玛措的脖子的那一刻,他毫不犹豫的将手中针尖一样的东西刺入了吴永麟的一只腿上,吴永麟瞬间觉得那只腿立马失去了知觉,一种愤怒的情绪蔓延到他的全身,对于众目睽睽之下下黑手的此人,他才发现这场盛会显得没那么有意义了。 第163章 为了荣耀(三) 只有真正关心吴永麟的殷冷霜,措姆离,端木雄现在才发觉刚刚吴永麟飞过去之后被志玛措用脚将他踢开之后便觉得有些不对劲。 如果按照前几场的局势看,刚刚吴永麟的那一脚过去之后,其实就可以分出胜负了。 吴永麟此时躺在地上,刚刚失去知觉的那条腿似乎力量又回来了,可见这些人也怕众怒难平,志玛措刚刚手中东西的药性并没有上次阴端木雄和吴永麟的那么猛,他们想让吴永麟被志玛措好好的羞辱一回,只有这样,才能让这场比试变得更加自然,合理。 既然你吴永麟腿上的功夫了得,那我就废了你的腿,如果你手上功夫了得,自然不会放过你的胳膊,反正是吃定你了。 志玛措和远处的措姆浑对视了一眼,脸上显示出奸计得逞的冷笑。 双方之间唯一的一次暂停,吴永麟在摔倒之后便叫停了,有些事情他如果不趁这个机会,后果他不敢想象。 端木雄早已将吴永麟扶了过来,一脸焦虑的措姆离更是着急的问道:“吴先生,刚刚......” “别声张出去,我腿上中毒了,可能是一种慢性毒药,这个时候去找解药可能来不及了。接下来我交待几件事情,你们必须认真的,一字不漏的听完。 第一:这场盛会本身就是一个阴谋,措姆浑这次背后应该有人在给他撑腰。 第二:你立刻调用可以调用的所有力量,在人群中去散播这样一个谣言,就说措姆浑和卫朝人勾结,想借此次盛会,将所有的吐蕃贵族一网打尽,赶尽杀绝,局势越乱,对我们越有利,这样我们逃走的几率才大的多。 第三:立马带端木雄趁乱离开这里,到野牛谷和我们的人汇合,既然他们和我们宣战了,那我们卯足了劲和他们干。 第四:给云丹王去个口信,让他们和你一起走,说不定这个是你儿子未来的丈人。 第五:保存好这串佛珠,从今天起,端木雄你就是这串佛珠的真正主人,你将继续完成我为完成的任务,所有的秘密都在拉萨。 放心好了,他们绝对不会对我痛下杀手的,毕竟他们还没有获得佛珠后面的秘密。” “吴先生,要走我们一起走。”措姆离斩钉截铁的说道,两人之间的情谊已经不能用深厚来形容了,一个不惜用生命来捍卫家族古墓秘密的卫道者,注定了是可以用生命想托的生死之交。 “我现在这个样子,只会拖累你们,如果这样很有可能一个都走不了。而且我在这里拖住他们,你们从这里逃出去的机会才大的多。措姆离你都被关在地牢里这么多年了,也该出去看看外面初升的太阳了,说不定过个几年就可以抱孙子了。” 措姆离楞了楞,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和吴永麟再争执的机会。 吴永麟看着不断催促的裁判,一瘸一拐的拖着并不灵光的一条腿走了过去,人生有些事情总得需要他这样的人去做,不管结果如何,他都得一丝不苟的去完成,来不得一点虚假,因为他的身后站着太多的人需要他的帮助。 看着远处眉头深锁的殷冷霜,吴永麟忽然挺了挺小身板,对她投去一个自信的眼神,并对她撅了撅嘴巴,示意她和胭脂公主离开这里。 刚刚还紧张得魂不守舍的殷冷霜看见吴永麟若无其事的站在那里,羞颔的对他点了点头,便恋恋不舍的消失在人群中。 “措姆浑,你这个缩头乌龟敢出来吗?我要挑战你们两个,以一敌二。” 眼尖的观众早已经觉察到了吴永麟现在身体上的不对劲,此时他这样做,无疑是自寻死路,这人难道不懂青山不改,绿水长流的道理,这个时候逞一时之勇,真的有那个必要吗? 吴永麟从旁边一位维持秩序的吐蕃勇士借来了一把弯刀,他直接用刀尖剜掉了刚刚被毒针蛰后鼓胀的血肉,看着还在血流不止的伤口,吴永麟只是简单的包扎了一下,看着逐渐被血染红的扎带,吴永麟感觉那种麻木的感觉消失殆尽了,取而代之的身体上源源不断的切肤之痛,这反而让他越发的清醒了。 人群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当黑幕真真切切的展示到他们面前的时候,人群里的愤怒正在不停的酝酿,发酵,他们不停的推耸着试图维持这一切的内圈吐蕃壮汉,他们要将吴永麟救出来,他们需要他活着,他们需要这样一位英雄,而不是那些虚无缥缈的所谓的传说。 外圈的嘈杂丝毫没有减少志玛措的兴致,他走到距离吴永麟只有一步距离的时候,笑道:“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你那串佛珠上所刻的文字我已经找人弄了一份拓本,所以,你对我们来说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而且童大人说了,无论你是死是活,只要能抓到你被后的那位神箭手,他一样会兑现当初的悬红承诺。” “先打赢我再说吧,我今天绝对不会让你们两个活着离开这里。” 吴永麟冷冷的说完这句话之后,志玛措和刚刚走上来的措姆浑居然被吓的后退了数步,他们从吴永麟的眼中感受到了明显的杀意。 “我们一起宰了他,他刚刚中了我从牢房中两个小白脸身上搜出来的一种毒药,过不了一刻,他会全身动弹不了了。” “那你得有机会活过这一刻。” 吴永麟说完,先发先制,早已如脱兔般扑上了措姆浑,后面的志玛措惊呼一声,他深知吴永麟的厉害之处,原本的防守变成了毫无章法的攻势。 吴永麟早有计较,他用余光看见背后露出破绽的志玛措,折身而返,如风般扯住了身形不稳的志玛措,在他的腰身上轻轻按了一下,志玛措心道不妙,因为他感觉自己全身的力道仿佛被抽走了一般。 就在志玛措惊恐不定的眼神中,吴永麟把他拦腰扯了起来,在措姆浑痛苦的眼神中,吴永麟抬起那只受伤的腿,直接将志玛措横腰砸向了自己的膝关节部位,就这样,志玛措就像一截甘蔗一样,被吴永麟给废了,措姆浑隔远了都能听见脊椎骨断裂的声音。 第164章 为了荣耀(四) 从侧面抢身攻过来的措姆浑想夺回受伤的志玛措,吴永麟并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 吴永麟解开了绑住志玛措腰带上的死扣,把志玛措的腰身往上一提,再猛的一转身,志玛措就像一个被丝线牵引着的纺梭被人抛了出去,吴永麟回扯腰带的力道奇大,志玛措的身形在空中旋转了数圈之后才砸向了地面。 当他如鬼哭狼嚎般在地上惨叫的时候,围观的群众更是给这个家伙送了一道美味的牛屎,马粪大餐,直接把他所在的位置变成了一处堆肥垛场,而志玛措刚好完美的和这堆污秽之物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 恶人总算有了恶报,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更何况志玛措并不是一个好人,他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对当地的散户牧民简直无所不用其极,为了逼他们廉价的卖掉手中的羊和马,他会毒杀他们的一部分羊和马;有些试图想携带辎重离开的,直接会追上去一个不留;为了祭祀河神,天神,他会在那些穷苦的牧民中抢夺回一些面容姣好的女子,让一个个天真烂漫的生命就这么在空气中消散掉。 为了讨好一个个四方征讨的各方割据势力,他会把一个个良莠不齐的男丁捆绑后交付给那些人,就连六十多岁的老人都没有放过,这一带的孤儿寡母是越来越多,活不下去的,便成为了措姆浑的奴隶,在皮鞭与谩骂中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 当暴怒的人群兴奋的做完这一切之后,有些人激动的失声痛哭,这一场闹剧似的演出,总算让无处泄愤,压抑许久的内心得到了舒展。 他们从内心深处感谢这个叫吴永麟的英雄,如果这个时刻他让他们去拼命,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慷慨赴死的。 旁边的措姆浑并没有上前将志玛措从牛粪马粪中拉出来,从他被污秽之物遮脸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这个家伙活不成了。 志玛措有着其他人难以理解的一种洁癖,他的毡帐中进去后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醒目宽大的大澡盆,澡盆的旁边摆着只有女人才用的那种香精,皂角等去污之物。 下面的人都知道,志玛措最爱的一件事情便是洗澡,往往一泡就是一个多时辰,就连冬天也不例外,但这可为难了下面的人,那些人没办法,只得把所有的锅和灶统一集中起来满足这位措姆浑身边的大红人,人家可是和措姆浑大人同甘共苦过来的。 而有一次一个下人无意中闯入了志玛措的大帐,看到了让她不忍直视的一幕,大澡盆里站立着两个光溜溜的男人,而且一个男人还在帮一个男人在搓澡,这个人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能抢了自己的活儿呢?当她想从那个帮人搓澡的人的手中抢过毛巾的时候,那人转过脸来狠狠的盯了她一眼。 那人居然是措姆浑大人,小小年纪的她慌忙准备退出去的时候,措姆浑大人喊她到外面好生看守着,别放任何人进来,今天的事情必须烂在肚子里,一个字都不能往外说。 而志玛措觉得这件事情并不太保险,所以后来让人割了她的舌头,并把她卖给了其它的商人。 或许当时落魄的措姆浑在精神上和肉体上受到双重打击之后,被志玛措趁虚而入,不但在精神上和肉体上均满足了他的要求,更是不遗余力,绞尽脑汁的让他得到了今天所拥有的一切。 其实志玛措是攻,措姆浑才是受。 措姆浑变成了一个同性恋者,说不定亦是一种自暴自弃,带点自虐似的毁灭行为。当然也可能是天生的生理需求,真正的原因,恐怕措姆浑自己都难弄得清楚。 措姆浑现在唯一想做的,便是将眼前的这人撕碎,他弄死了自己一生中的挚爱,措姆浑擦掉眼角的泪水之后,如同一条猛虎般冲了过来。 吴永麟的伤口不断流血的同时,也在渐渐消磨他的意志与力量,原本并不太灵活的身躯更是变得迟钝起来。 身形恍恍惚惚的他此刻才见到了措姆浑的真正实力,措姆浑和吴永麟来了个背对背,当吴永麟试图阻止措姆浑将他摔过肩的时候,措姆浑与吴永麟角力了一番之后,突然一使力,居然将整个身体借着吴永麟的力道横空摆成了一个‘一’字,来不及防备这一招的吴永麟承受不了措姆浑看似白白嫩嫩,身体却几乎有二百多斤的重量,让自己猝不及防下,与背后早已磨得光洁溜溜的硬草地来了一次亲密的接触。 措姆浑在吴永麟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顺势将自己的身躯带着奇大的力道压在了倒地的吴永麟的身上,之后,只听到了拳拳到肉的击打之声和肋骨断裂之声。 ‘噗’的一声过后,一股鲜血从吴永麟的嘴巴里面狂飙出来,吴永麟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似乎已经被压坏了一番,喘气的时候,都要用上十分的力道,才能让自己获得新鲜的空气,也许过不了多久,这个世界的空气就不属于自己了。 措姆浑探手紧紧的抓住了吴永麟刚刚用刀割过的伤口,鲜血顺着措姆浑的指缝被挤了出来,此时的吴永麟已经感觉不到痛苦了,被措姆浑抓住的那只流血不止的血腿反射性的痉挛了一下,便失去了知觉,也许毒药的药性刚好掩埋了这种本该有巨大反应的痛苦。 吴永麟就像一条死鱼一样被人拖着,背脊与草地接触过的地方留下了一串串清晰的血线,他此刻望着天上的一朵朵白云,还没来得及好好欣赏一下这无边美景的时候,就开始慢慢的晕厥过去。 周围本该寂静下来的时候,却传来了嘈杂之声,他想睁开眼看看周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疲惫的眼睛就是睁不开。 随后一个温软如玉的身体紧紧过来抱住了他,吴永麟知道她很伤心,因为她的泪水数滴都掉入了他的口中,苦涩的感觉在他看来是那么的香甜,因为总算在自己最后的那一刻,有人来替自己收尸来了,既然当初无端的占有了这具身体,也许这个时候该还给此人了,而原本这具身体的灵魂是否能醒过来呢? 第165章 父女角力 殷冷霜紧紧的抱着那具逐渐变凉的躯体,她本来可以骑马让两人的速度变得更快一些,但她知道此时怀中的吴永麟已经受不得更多的颠簸了,所以她义无反顾的选择了自己的双腿,就像在水洞那一次,她不知道自己如何能抱起这沉重的身躯走到了现在,就算她的双腿都变得麻木了,她都不想让自己停下来,她要带着他离开这个鬼地方。 吴永麟皮肤表面上的伤口是凝结了,不再流血了,但嘴巴,鼻子里的血却一直留个不停,殷冷霜用嘴巴堵住了吴永麟的嘴巴,血从他的鼻子了串了出来,用手捏住他的鼻子,血又从他的耳朵里冒了出来,看着似乎已经没得救了的吴永麟,殷冷霜第一次觉得是那么的无助。 被殷冷霜趁乱救出来的白疏白离两兄弟试图想拉着殷冷霜一起逃命,因为用不了多久,措姆浑那些人应该快要追上来了。 当时殷冷霜在周围放了一阵迷烟之后,两男一女把整个局面都搅乱了,措姆浑本来想将吴永麟解决了,想不到被自己关押的两个少年踢飞了,就在措姆浑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三个人带着吴永麟早没影了。 如果吴永麟没流血,也许这几人很轻松的就可以逃脱了。望着地上滴落的一滴滴新鲜的血珠,拥有追踪经验的猎人将可以循着这些蛛丝马迹很轻易的追上他们。 白疏白离本来凭着以前的那些药物他们可以很容易的进行反追踪,但自从被关进去之后,身上的那些宝贝早已一股脑的被搜走了,没有翅膀的雄鹰,充其量和一只乳鸽没什么区别,只要火候大一点,再老的肉都给你炖烂了。 看着远处由远及近的一队全副武装的人马,白疏白离几乎放弃了反抗,旁边的殷冷霜更是没将这一切放在眼里,她就想那么紧紧的抱着他,她的眼里早已没有了泪水,软弱是哭给别人看的,她从腰间掏出了两颗黑色的药丸,是的,既然他都走了,她要陪他一起上路。 “师妹,别。”旁边的白疏白离对这种入口即化,遇肉即腐的霸道毒药是何其的熟悉,迄今为止,他们还没有研究出这种毒药的解药出来,这种药丸有一个诡异的名字---‘尸血丹’。 ‘砰’的一声过后,一颗劲石激射而至,将殷冷霜手中的黑色药丸很轻松的就打飞了,此时的殷冷霜却变得兴奋无比,因为这是她很熟悉的一种指法,现在总算得到证实了。 某个人从小就想逼着殷冷霜学会这种霸道的指法,调皮的殷冷霜以‘女孩子手指上多个老茧多难看啊’为由,多次逃离了这种枯燥单调的练习。 也许,这门绝学将后续无人,谁让自己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呢,也只有由着她了,不学就不学把,我殷隼的女儿,有我这响亮的名号就够了,谁敢动她,看他还想不想见明天的太阳。 女儿离家也近快两个多月了,殷隼发现事情变得越来越不太妙,找自己的师兄‘千手蛇君’白乐打听了一下,居然连白疏白离也没有回来,两人顿觉事情有些不太妙,稍微准备了一番,就急急忙忙的上路了。 这段日子,两人几乎踏遍了西夷的每一片土地,当初发生大火的峡谷,早已将线索烧得一干二净,没有放弃的两人最后总算在冰壁上发现了那些蛛丝,这两个心急如焚的父亲这才缓过劲来,这走走停停,总算在决赛的这一天赶到了这里。 当看见自己的女儿怀中死死的抱着一个毫不相干的男人的时候,‘冷面毒王’殷隼表现的及其冷漠,因为这个男人抢走了他这辈子最贵重的礼物,看着奄奄一息,流血不止的那个男人,他居然有一种莫名的高兴,因为这个家伙一旦走完人生的尽头,那用不了多久,这件贵重的礼物将重新回到自己的怀抱中。 殷冷霜掏出那两颗‘尸血丹’的那一刻,殷隼才发现自己错了,自己的女儿已经无药可救的爱上了怀中的那个男子,她居然为了他可以殒命,所以为了不至于酿成大祸,隐藏在暗处的他忍不住出手了。 “总算肯出来了?” 也许有着深厚感情的两父女早已觉察到了彼此的存在,殷冷霜的倔脾气更是随殷隼,他们从不会轻易求对方,因为他们清楚,即使作为父女,有些事情一旦开口,就代表着条件,这在他们两之间成为了不明文的规定。 并不是说他们不爱对方,或者不会付出或者迁就对方,但殷冷霜了解自己这个父亲的怪脾气,他曾经说过,自己的女婿必须通过自己的层层考验才能成为这个家族的正式一员,在这之前,所有的闲杂人等是不会得到承认的,自然就得不到应有的保障和尊重---说白了,你就是一个陌生人,死不死和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此时的吴永麟就处在这种尴尬的陌生人位置上。 当时殷隼之所以撒谎说女儿的真命天子在中原,只是一个缓兵之计,这短短出去的半个月,心高气傲的女儿又能出什么幺蛾子,他只是为了凑合白疏与自己的女儿,想不到那个家伙那么不争气,居然被一个外来的小子捷足先登了。 殷冷霜这才想出了这一招以自己的生命相威胁的无赖招式,但这招式在自己的老爹面前百试百灵,这老头子不就开始让步了吗。 白乐在前方挥洒了一阵白粉之后,那些追赶的吐蕃人座下的马儿变得焦躁不安起来,任凭那些人如何鞭打它们,这些马儿硬是不肯往前迈进一步。 措姆浑等人没办法,只得下马让几个吐蕃勇士往前打探打探是怎么一回事,就在两人进入了白乐所洒的白粉的那片区域后,两人居然同时抽出了腰间的弯刀,脸上露出怪异的表情,在措姆浑等人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那两人居然对砍起来,而且毫无章法,对于对方砍过来的弯刀也不知道躲避,就这样,措姆浑眼睁睁的看着两人互砍而死,两人死前居然一点的痛苦都没有,他们的脸上是挂满笑意的。 被吓坏了的措姆浑等人驱马逃离了被施了邪法的这片区域,天神是不可触怒的,这样会让自己受到严厉的惩罚的。 看着逃离而去的措姆浑等人,殷冷霜破天荒的对白乐说了一声谢谢。 白乐和殷隼怀疑刚刚自己幻听了,两人同时彼此对望了一眼,这个原本任性嚣张的家伙居然变得有点让自己不认识了。 第166章 老大,暂时我替你顶顶 “这个人你救不救?”对于自己的老爹,殷冷霜还是一副生冷的模样。 “你这是在求我吗?”殷隼一副势在必得的气势想把女儿的蛮横压下去。 久久没有见面的父女之间没有表现常人之间的情意拳拳,缱绻相思,更像一对互相指责对方以往过错,苦大仇深的冤家。 殷隼对女儿可以无限的包容,但并不意味着可以有另外的第二个男人来可以分享这种情感,既做父亲,又当母亲的殷隼,含辛茹苦的把这个女儿带大,虽然他心里早已经有了她离开他的准备,当这种轰然而至,来不及让他有任何心理准备的突发性事件陡然发生的时候,一向宠辱不惊的他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就这样,两人就这么互相瞪着对方,原先的火药味逐渐被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情所代替。 此时的殷冷霜才有机会认真打量下眼前这个熟悉的父亲:沧桑的脸上写满了风霜,原本该光滑如新的下巴裹着都快可以扎成小辫子的的小胡子,浑身的衣服破破烂烂的,一双鞋子更是磨出了几个大洞,不甘寂寞的脚趾头拼命的想从洞里面挤出来,用一把剪刀往旁边裁剪那一点点,就可以做成一双拖鞋了。 殷冷霜此刻才感受到了浓浓的父爱,原本已经中断的泪腺再一次被浸润,如果不是怀中躺着一个生死不明的吴永麟,她早已经扑到父亲的怀抱里了。 原本一脸刚毅的殷隼也被女儿这种关切的柔情所化解,刚刚两人间的那种隔阂更是烟消云散,原本的死水微澜就因为两人的同时让步再次变得活跃起来。 “这是你自己选的那个人?”殷隼还是一副冷冰冰的口吻,但语气却软了下来,好像他刚刚的话说的是:‘婚姻大事,儿戏不得,至少这个事情你要先和我商量一下啊。’ 对父亲熟悉的殷冷霜却读懂了里面的言外之意,答道:“当时我们两人身处险境,如果不是他,你的女儿早已经命丧黄泉,到地府去陪孤单了这么多年的母亲去了。” 殷冷霜只要提起自己的母亲,殷隼每次都会恍恍惚惚,不能自己,可以从他的眼神中看见对逝去之人深深的思恋,这也成为了他的一处死穴,只要殷冷霜激起这个痴情男子的回忆,她每次要求的事情,都能成功的得到自己想要的那种结果。 这次也不例外,刚刚还崩起脸的殷隼一下就和缓了许多,他蹲在殷冷霜的旁边,慢慢开始查看女儿怀中那个男人的伤势起来。 ‘千面毒王’殷隼不仅仅只会下毒,还会解毒,这样无意中发现了很多救人的方法,因为他只会给自己人解毒或者医治,所以知道这一点的人并不多,熟识他的人给他起了一个并不太雅的称呼‘邪医’,因为他的很多救治办法与传统医学都是背道而驰的,人家是救死扶伤,他往往是把人先弄‘死’,然后再把人救活。 殷冷霜焦急的盯着自己此生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看着父亲脸上渐渐露出来的为难之色,殷冷霜紧紧的抓着父亲的胳膊,那意思好像在说:你再好好想想,一定有救治他的办法的。 对于嵌入肉中的指甲,殷隼完全觉察不到一点疼痛,这一次和他那次抱着怀中的妻子一样表现的无能为力,在女儿的再三要求下,他得出了同样的结论,这个人活不了了。 “你走开......”殷冷霜重重的推了一把自己的父亲,来不及躲开的殷隼跌倒在地,殷冷霜对于公报私仇的殷隼表现出了满满的恶意。 “我尽力了,你知道的,我从来不会欺骗你。”殷隼试图解释这一切,当他出口之后,才发现这个理由连自己都说服不了,何况是比自己还要固执几分的女儿。 殷冷霜把一张沾满血丝的俏脸慢慢的朝体温在渐渐消散的吴永麟的额头靠了上去,她要在人生的最后一刻记住这熟悉的气味和温度,让这成为此生中最难忘的记忆。 此时原本属于这具身体里的真正的吴永麟却苏醒了,看着沉沉睡去的林奕龙,吴永麟表现的焦灼无比,因为如果这个家伙再不醒过来,自己和他就要被人埋掉了,因为在他的耳边听见了两个挥汗如雨的‘呼哧’声,毫无疑问,多半是白疏白离在为吴永麟挖掘一个坑,想将自己的情敌埋了,吴永麟判断这两人的动作至少比平时麻利了一倍,中间这两人就没停下歇过一次。 ‘老大,你快醒醒啊。’任凭吴永麟喊破了嗓子,林奕龙始终都没给过回应。 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他得暂时顶替一下这个无所不能的林奕龙,他要代替他活个一时三刻,要不然两人都得玩完,就这样,吴永麟的真神朝着真身扑了过来。 抱着吴永麟的殷冷霜此时感觉自己的灵魂都游离了自己,她在脑海中慢慢的回忆与他的点点滴滴,对于刚刚手指似乎动了一下的吴永麟,她居然没有丝毫的察觉。 而这细微的动作却被旁边的白离尽收眼底,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当他再次看见那根手指动了一下之后,他的第一反应便是:“诈尸了,师妹,快放开他,诈尸了。” 白离虽然口里嚷着,但早已吓破胆的他根本就不敢靠近,刚刚殷师叔明明已经宣布这个人已经死了,为何刚刚,刚刚,他,他居然,动了。 殷冷霜感受着怀中的情郎慢慢的苏醒过来,喜极而泣,同时对着自己分父亲狠狠的盯了一眼:你刚刚不是说他救不活了吗?平时看着人五人六的一个人,怎么耍起小阴谋、小心眼起来这么入戏。 一脸无辜的殷隼此时一张老脸涨得通红,以他这方面的经验,他刚刚的诊断绝对是准确的,他可以对天发誓,绝对没有任何的公报私仇,望着女儿咄咄逼人的目光,他再次过去抓住了吴永麟的脉搏。 原本的细若游丝变成了万马奔腾,这哪里是刚刚那个已经到阎王爷那里报道的毫无生命特征的将死之人,是的,他复活了。 第167章 这人就是一怂货 吴永麟幽幽醒来的时候,见到了一张陌生,但并不讨厌的一张俏脸,这是他第一次正式见到她,他想介绍一番自己,说自己是如何如何的风流潇洒,如何如何的家底殷实,如何如何的招女人喜欢,但看见两人如此亲密的动作,他觉得好像没有必要多费唇舌了。 但这种温柔他并没有享受多久,便被一种钻心的疼痛所代替,疼的他后悔出来了,并不是他这样的人能忍受这种生不如死的感觉的,他以前可是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爷。 此时的殷隼把吴永麟当一个标本一样反反复复的研究着,逐寸逐寸的检查着他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关节,每一丝毛孔,搞不清楚具体状况的殷隼不想错过每一个环节。 “女儿,你要相信你爹爹我。”殷隼被突然复活的吴永麟搞的很被动,很丢面,但不得不拼命的解释这一切,他想通过打感情牌,能获得女儿的谅解。 “你已经从我的信任名单里面被除名了。”殷冷霜对于找不出合理原因解释这一切的殷隼表现的很失望,如果不是还依赖他对重伤的吴永麟进行救治,估计早已和他恩断情绝,分道扬镳了。 “我承认我这次失手了,我一定好好悔过自醒,重新做人。”殷隼知道某些事情是绝对不能承认的,即使他那样做了,他也不会承认,更何况他还没有做,因为一旦承认,两父女间的情分也许就完了,有些事情是有底线的。 “你真的没有故意见死不救?”其实殷冷霜对于这件事情也是心里在打鼓的,第一,她当时明显能感受到吴永麟的身体在渐渐变冷,第二,她知道自己的父亲在这件事情不会骗她,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的父女了,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他不会拿这件事情和她开玩笑,即使他再怎么看不顺眼这女婿,也会光明正大的考验他,如果到时候这女婿过不了岳丈这一关,她殷冷霜也无能为力,但殷冷霜相信他吴永麟的能力,只要能救活吴永麟,后续的问题就不再是问题了。 “这种现象我迄今为止是第一次见到,我要回去好好的翻一翻以前的医典,看看有没有类似的案例。” 吴永麟就这样在殷隼的特效药下渐渐活了过来,再加上殷冷霜无微不至的照顾,吴永麟的脸上渐渐恢复一丝丝红润,身体更是咋现出勃勃生机,原本重伤的腿上似乎开始长新肉了,吴永麟现在很喜欢用手去抓啊抓,挠啊挠。 几天之后,吴永麟在殷冷霜的搀扶下,居然能下地走路了,对于情意绵绵,甜甜蜜蜜的两人,白疏白离对殷隼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建议,他们要挑战这个叫吴永麟的家伙,从他的手中夺回本该属于他们两人的东西。 “君子动口不动手,有什么事情好商量,何必伤了和气呢?”吴永麟一脸媚陷的说道,他并不想得罪眼前这两个险些将自己活埋的两个有为少年。 “不敢?”白疏轻蔑的说道。 “郎君,你在比武大会上表现的那么威武,这两个人还不是手到擒来,我在旁边帮你看着,如果他们像措姆浑那样有什么不轨行为,我一定让他好看。”殷冷霜对于吴永麟的真正实力是毋容置疑的,对于面前两个对吴永麟来说不堪一击的家伙,正好趁此机会让他们死了这条心。 “只是,孔圣人说过,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导之以行,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吴永麟啰啰嗦嗦说了这一长串,看来他并不想应战,或者他想逃避这一切。 在旁边看着这一切的殷隼才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头,自己的女儿当初是怎么看上这个迂腐不堪的书生的呢?他思考着怎么让这个家伙知难而退,重新让女儿回到自己的怀抱中,这次他可以肯定,女儿是被这人蛊惑了。 殷冷霜也感觉原来那个吴永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她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办了?对现在这样的吴永麟,她内心是唾弃的,但为了再给吴永麟一次机会,也许他有什么苦衷,她挡在了吴永麟的前面,对白疏白离恶狠狠的说道:“我男人还没完全好呢,等他好了我绝对不会阻止你们之间的挑战。” 旁边的白乐不阴不阳的说道:“我说你们两个傻儿子,这么痴情干嘛,你们喜欢的这个小师妹明显在维护这个怂货,我赌他即使好了,他也不敢应战。” “既然你身体没有好,那我们来玩一个文雅点的。”旁边的殷隼接上了白乐的话头,他觉得这个时候是最佳的时机,因为这既可能是个机会,也可能是个危机,这样绝佳的机会,他不想错过。 “岳父大人有什么吩咐?”吴永麟口无遮拦的说道,他相信自己的老丈人只要替自己出头,这种尴尬的局面就可以化解了。 “别跟我套近乎,你现在还没有资格这么叫我。我这里有三颗药丸,其中有两颗是剧毒无比的,而另外一颗是没有毒的,你敢不敢和这两位贤侄赌一堵?你们中剩下的那人,将成为我殷隼真正的乘龙快婿。”殷隼话才说完,便从怀中掏出了一模一样的三颗药丸,毫无疑问,他刚刚并不是说着玩的。 殷冷霜其实已经看出了这里面的门道,她知道自己的爹爹只是想试探下几人的胆色,如果自己的爹这一关都过不了,那两人之间注定是没缘分了,父母之命,在这个年代,就是懿旨。 所以她并没有出面阻止,对于吴永麟投过来的求救的目光,她也假装当没看见。 “师叔,世侄斗胆一试。”白疏白离异口同声的说道。 “吾儿好胆色,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白乐说完后,对两个儿子点了点头,他对于两个儿子英勇赴死,抱得美人归的英雄气概,表现得很满意,这至少证明自己的儿子绝对配得上他殷隼的女儿,而那个口口声声‘岳父’‘娘子’的吴永麟,是该让他露底的时候了。 就这样,除了殷冷霜,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吴永麟的身上,而当这些人看着一脸坚毅的吴永麟走到几人面前的时候,让几人大跌眼镜的一幕发生了。 男儿膝下有黄金的吴永麟就这么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口中念念有词:“几位大侠,我上有八十岁老母要赡养,此等好事还是留给两位小英雄吧。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这里有得罪几位的地方,还望多多海涵。” 吴永麟的这一跪,彻底让一颗芳心被撞碎了,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殷冷霜陷入了迷茫中。 第168章 两白眼狼 哀莫大于心死,一个连生命对自己的心爱之人都不愿意付出的男子,那他是不值得拥有这份来之不易的爱情的。 这一路的苦苦追寻,殷冷霜几乎彻底改变了自己的一切,她由原来的没有一丝人情味,现在变得越来越像一个普通的女人,一个贤惠的女人,将来她更想成为一个良母,而在最后的考验关头,那个人居然选择了放弃,这同样意味着自己也被放弃了,以前两人发生的一切已经不再那么重要了。 这种幡然醒悟的感觉让她很难受,此时的她感觉内心空荡荡的,她居然内心深处期望两人的关系定格在吴永麟将死的那一刻,至少那一瞬间他在自己的怀中显得那么真实。 此刻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的另外一个吴永麟就像一个恶意的玩笑,让自己对爱情的期许,对未来生活的渴望,就那么活生生的变成了一种妄想。她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许这是对她以前所作所为的一种惩罚,她这样的女子,不配拥有属于自己的一份良缘。 殷冷霜开始慢慢的疏远他,当她今夜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再让他有一次说话的机会的时候,站在暗处的她瞧见了这一幕。 吴永麟感觉自己的蹑手蹑脚完全没有惊醒这伙人,为这一刻他做了万全的准备---既勘察了地形,又规划了逃跑的路线,如果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抢走对方的一片马,那自己就可以逃脱这伙人的纠缠了。他对于开始热情似火的殷冷霜为何现在突然变得冷若冰霜一点都没放在心上,自己回家就有钱了,还怕找不到漂亮女人?我是那种缺女人的人吗?想我良田数顷,家底殷实,自己的那小日子过的可舒服着呢。 可惜他现在是完全搞不清楚现实的状况是:家底已经被比他还能败家的林奕龙完全败没了,即使那一处老宅,也只能说的空有其表,这许久没人打理的宅子还能算是宅子吗?勉强算是一处耗子窝吧。 外面的世界更是凶险,卫朝是暂时回不去了,西夷更别想,唯一交好的辽朝的耶律淳于现在也是自身难保,这好不容易逃到吐蕃了,却处处被人算计,如果此时躯体的灵魂真的知道了现实的囧境,估计他打死也不会出来的。 所以吴永麟幻想只要离开这几个不怀好意的歹人,那他自己也许就安全了。 他总算走到了拴马的那处木桩前,看着几乎完全被打入地底的拴马桩,他几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硬是没把马桩拔出来,他就那么一屁股的坐在了地上,他决定放弃了,这一切对他来说太困难了。 ‘当’的一声过后,一把匕首居然从马上的口袋中掉了下来,真的是天无绝人之路,这么好的事情居然被我碰到了,吴永麟二话不说,拔出亮晃晃,锋利无比的匕首割断了马绳。 只有殷冷霜才知道这也许是自己的爹爹故意这么做的---他故意把一把匕首放进了马上行李中的边缘处,刚刚吴永麟扯马桩的时候,马背与行囊反复摩擦,这匕首自然而然就掉下来了。他这么做,正好可以让这个叫吴永麟的家伙识相的知难而退,既保留了女儿的名声,也保留了他吴永麟的脸面。 这个吴永麟恐怕连马都没怎么骑过,假寐的殷隼气的恨不得过去帮衬他一把,吴永麟在马下磨蹭了半天,他居然连脚蹬都没爬上去,更别说爬上马背了。 最后好不容易爬了上去,还没稳住身形,却像个大番薯一样骨碌碌的摔了下来,不用说,这个吴永麟的如意算盘是打错了。 殷冷霜最后忍不住还是出手了,她像一朵从天而降的雪莲花一样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吴永麟的背后,此前的吴永麟,牵着缰绳的他不停的在马背上转圈。 ‘驾’,殷冷霜一声叱喝,面无表情的拉着缰绳,然后在马肚子上用力的踢了一脚,原本不受控制的马儿就这么冲了出去,怂货吴永麟胆战心惊的的趴在马脖子上,生怕自己从马上掉下来,这好不容易逃离了火坑,他再也不想回去受折磨了。 想上前阻止这一切的殷隼根本来不及抢上去,那两人一马便消失在了后面几人的视野中,殷隼知道,自己这个傻女子始终还是放不下。 四人一马如何分配现在成为了一个最大的问题,作为晚辈的白疏白离自然被排除在外了,不是他们想尊老爱幼,实在是本事不济啊。 作为本身这匹坐骑的主人白乐,更不可能让自己在接下来的这茫茫大草原中甩火腿(四川话,走路),作为急于将女儿追回来,欲借他的马匹一用的殷隼,白乐表现出了深深的敌意,两人最后甚至大打出手,拳脚相加,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英雄好汉也会为斗米而折腰,更何况是对女儿终身幸福极其看重的殷隼。 看着旁边的两个儿子很识趣的过去看管好马匹,白乐那颗悬吊吊的心才稳定了下来,‘啪’的一声过后,最后的一匹马因为吃痛,也向远方逃跑而去,这两个儿子居然为了化解两人的冲突与干戈,竟然干了漂亮的这一手---有难同当,白乐感动的哗啦啦的,这两个不懂事的儿子总算长大了,他很欣慰啊。 “岳父,快追。” 在白乐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自己那两个宝贝儿子居然同时过来抓住了白乐的双腿,而殷隼趁此机会,早已朝马儿逃跑的方向奔跑而去。 这两白眼狼儿子让白乐气得想吐血,看来是白养他们了,关键时刻,胳膊肘居然同时往外拐。 “马上的粮食卸下来了没有?”白乐对于这两儿子实在没办法,也不得不妥协了,看着两儿子慌慌张张的逃向殷隼离开的方向,白乐知道完了,这两混账儿子不但把马匹送给了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亲家,还将吃食也送给人家了,他们仨接下来只有喝西北风的命了,希望那殷隼能够念及师兄弟情谊,给自己能带来一缕清风。 现实是残酷的,春风是凄冷的,三人的命运是悲惨的,三人走走停停,过上了一段苦楚的流浪汉一般的生涯,因为唯一讨生活的宝贝也被殷隼一股脑的带走了。 第169章 落跑桃花 朔风如聚,碧草萋萋,远山如黛,一前一后的两匹骏马最后靠拢之后,如若给这眉毛上点缀了一颗美人痣,让原本美丽的大自然平添了几分羞涩。 “为了这么一个如此不堪的男人,真的值得吗?”总算追上女儿的殷隼气喘吁吁的诘问道。 如果不是前面那匹马驮着两个人,而那个姓吴的一直勒着我的脖子,让我喘不过起来,你们怎么会这么容易追上我,前面的马儿高傲的盯了后面的一人一马。 “我一直搞不懂,为什么原来那么让人敬佩的一个大英雄,会变得这么鸡贼,爹,你老实给我说,你是不是对他动了什么手脚?现在没有外人,你可以给我说实话,我不会记恨你的,如果你把他治好了,我心甘情愿,老老实实的跟你回去,可以吗?”殷冷霜几乎是带着哭腔在苦苦哀求自己的父亲。 “我们不逃了,行了吗?再这样下去,我半条命都快没了。” “住口。”两父女异口同声的对马背上似乎丢了半条命的吴永麟呵斥道。 “不说就不说嘛,这么凶巴巴的干嘛?谁娶了你,简直八辈子倒霉。” 殷冷霜哪儿受得了这家伙的恶语相加,一怒之下,直接将吴永麟从马上掀了下去,吴永麟双腿早已在马上颠簸的没有了知觉,猝不及防下,他像个半身不遂的残疾人,承受了这并不太雅观的‘屁股向下,草地摔猪’式。 落地的吴永麟也很配合的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殷隼更是打心眼里瞧不上这人了,殷冷霜面无表情的看着吴永麟,如果真要和这样的人生活下去,她绝对会疯掉的。 “你给我讲讲这个家伙以前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殷隼想知道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他这样才好对症下药,他才不会相信一个人前后会有这么大的反差,对于殷冷霜几乎带着迷恋的眼神时不时偷偷看看落在两人背后的吴永麟,殷隼对于殷冷霜口中的陈述也是半信半疑的。 殷冷霜自然略过了与吴永麟在古墓中亲密的那一段,殷隼开始还将信将疑的,后来殷冷霜越说越激动,黄豆大般的雨点从眼眶中滑落的时候,他才发现了事情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容易,他绝对相信自己女儿迷恋般的坦然相告,对于眼前这个唯唯诺诺的叫吴永麟的家伙,殷隼对吴永麟的态度明显比先前要缓和的多了。 “还记得你自己是谁吗?”殷隼冷不防的冒出这句话的时候,吴永麟狡黠的转了转眼睛,他知道这个家伙又在考验自己了。 人家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他笑嘻嘻的凑上去,嬉皮笑脸的样子像足了一个浪荡子,试探性的回到道:“岳父,你看您这话说的,我不正是的好女婿嘛。” ‘啪’的一声脆响过后,吴永麟才知道自己刚刚摸了这脾气让人捉摸不透的未来岳父大人的逆鳞了。 “好好想想你是谁。”殷隼这次很严肃的盯着他,让他想清楚再回答。 “我叫吴永麟,我老头子早仙游了,家里有点家产,如果你们愿意,我可以全部给你们,求你们放过我。”吴永麟现在脑袋里完全理不出一点头绪,因为当初自己就是在妓院里昏睡过去的,这一觉醒来,居然来到了这我不认识它,它也不认识我的大草原,他现在唯一冒出的想法是,自己可能被人绑票了。 “还记得月灵儿吗?”旁边的殷冷霜试探性的问道,她本来不想提及这个名字,女人与女人之间本身是天生的敌人,何况她们还爱着同一个男人,更可能是水火不相容,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她还是酸溜溜的提了出来。 “我生命中出现过‘月仙儿’‘月娘’,你说的这人我怎么从来没有什么印象呢?”吴永麟说的当然是在风月场所与他胡混过的那些窑姐儿的小名,这不说还好,一说反而漏了陷,下场可想而知,立即被殷冷霜狠狠的扇了一巴掌。 “不带你们这样欺负人的。”当吴永麟带娘娘腔的的口音发出如歌如泣般的呢喃的时候,旁边的两父女同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殷隼唯一的判断是自己的女儿也许是看走眼了,这人清醒的很嘛,说话有理有据,哪里有失忆的样子?刚刚闪现出来的也许是这个家伙失忆的结论就此推翻了。 殷冷霜现在开始怀疑自己的人生,怀疑这段时间也许经历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幻之旅,她完全抓不住这一段只属于自己的美好记忆,在无情的现实面前,她气绝般的几欲晕厥过去,对于傻呆呆站在原地的吴永麟,她恨不得掏出他的心看看,到底他的良心到哪里去了?一个人翻脸居然可以这样无耻,她最后残存的一线希望刚刚被无情的现实鞭笞的无影无踪了。 最后还是自己的父亲过来扶住了歪歪倒倒的自己,在看看无动于衷的吴永麟,殷冷霜总算下定了决心,她要和爹爹离开这个伤心之地,至于现在这个吴永麟是死是活,已经和她没一点关系了。 就在两人上马准备离开的时候,远处‘噔噔噔’疾驰而来几个健壮的身影,他们依次是措姆离,端木雄,张虎,罗平阳,日巴衮。 “哈哈哈哈,吴先生,想不到你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这下我们有救了。”措姆离兴奋的表情显示,吴永麟是万能的,旁边的端木雄,张虎当然相信这一点,而他们又怎么会想到眼前这个替代品已经万万不能了呢? 日巴衮对着马上的殷冷霜露出了留恋之色,这女人的身段怎么和自己妹妹胭脂公主婢女的身材一模一样,模样更是上上之选,出于对此女子的喜爱,他居然当着吴永麟的面开始搭讪起殷冷霜来了。 “这位美女,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呢?”如此浅白的搭讪语立刻引来旁边的吴永麟一阵白眼,这人也太没水准了吧?这一招很多年前我就不用了,如果这次有用,我跟你姓。 “是啊,我好像也在哪里见过这位勇士呢?”此时的殷冷霜已经卸去了原先婢女的那层伪装,对于日巴衮的热情,她表现的一点都不冷漠,也许她的故意的,也许是破罐子破摔,两人的话匣子就这么滔滔不绝的打开了,一路欢声笑语,让旁边的吴永麟艳羡不已,原来自己几年前弃之不用的招数这么管用,早知道如此,何必大费这一番周折呢? 第170章 重返野牛谷 旁边的殷隼对于女儿的小九九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毫无疑问,她在刺激眼前的这个男子,如果他真的在乎她,他绝对会暴露出来的,如果他不在乎她,她就可以和自己回家了,而自己不正是来带她回家的吗?他希望这一天能来的早一些,一代毒王就这么默默的跟在这群人的后面,这是他有史以来受过的最冷漠礼遇的一次,他却一点都没放在心上,因为他所有的聚焦点都放在了自己的宝贝女儿身上。 毫无疑问,吴永麟对于眼前的一切都是陌生的,望着几千双火焰般的眼神,他内心似乎都被点燃了,这也仅仅是在大海中丢了一颗石子,起了一波涟漪后,再次恢复了平静,我和这帮叫花子有什么关系吗?好像没有。 对于一个主动投怀送抱的俏丽女子,吴永麟表现的相当淡定,因为前面那个殷冷霜开始也是那样,后来却变成了这样---他无意望向了殷冷霜与日巴衮情意绵绵的方向。他很怀疑眼前的这一幕也许同样是个阴谋,这里面说不定各种各样的刑罚都在等着他,他需要做好最充分的应对措施,因为如果这几千人同时朝他吐一口唾沫星子,也都可以把他淹死了。 沉默是金,吴永麟从靠近这帮人之后,便一直保持缄口不言,他前面获得了言多必失的教训,如果再犯这种2B错误,他就没必要在这世道浑下去了。 几千人就这么悄无声息的等着穿过土墙的吴永麟说点什么,他们知道这位吴掌柜是个健谈的人,他很幽默,总会给人找点乐子。 今天他却什么都没说,就这么静悄悄的从他们的面前离开了,人群中却发出了这样的议论之词。 “听说吴掌柜在库拜大会上被马蹄踢中脑袋了,你们说他会不会不记得我们了啊?” “才不是呢,听说他被门夹了。” “好像毡帐没有门的吧?” “你笨蛋啊,他们难道不会做一道专门对付吴掌柜的门?” “好像也对。”这些人针对毡帐有没有门展开了激烈的讨论,好像吴永麟已经不在他们的讨论范围之内了。 月灵儿望着木木呆呆的吴永麟,眼里充满了柔情蜜意,这些日子的杳无音信,对她来说简直是一种煎熬,一个好不容易相认的弟弟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一个自己最在意的男人好像消失了一般,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挺过来的。 前几天鸠摩玄空带着一伙吐蕃人回来的时候,她并没有在人群中找的那个熟悉的影子,鸠摩玄空脸上的表情告诉她,那个挨千刀的又出事了。 为什么他每次都让人家胆战心惊的?为什么他不懂得爱惜下自己?为什么从来不替她月灵儿多想一想?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了他,她又怎能独活于世? 而且这次她还没有机会去搜寻他的相关踪迹,因为他们很快被一伙人包围了,她从鸠摩玄空的口中得知这伙人是一个叫措姆浑与加林杰组成的吐蕃杂牌军,他们的人数已经超出了自己人的数倍,也许是忌惮于自己这伙人的战斗力---西夷人花了将近几万人来对他们围剿,结果都让这帮人逃脱了,可见这帮人是一帮亡命之徒,是一伙有点本事的人,他们不想贸然进攻送死,他们在等一队实力强劲的援兵到来,只有这伙人到了,也许才有与之一战的能力,在这之前,只需要围着他们,按兵不动就好了。 这几日的等待对她来说简直是度日如年,最后还是张虎提出了一个靠谱的决定,他们挑几个身手好的去外面接应吴师兄,相信凭他的能力,绝对能化险为夷的,果不其然,这不就把他平平安安的接回来了吗?只是张虎总觉得哪里就那么不对劲。 这一夜,所有的人都是兴奋的,就连土墙上守卫的兵丁都放松了许多,这就是信仰的力量,主将的魅力,他们相信吴掌柜回来,这一战他们也许就不用那么战战兢兢了。 吴永麟回来的第一夜,并没有获得任何的欢迎仪式,战事一触即发,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都成为了这些人难以回答的一个问题? 他们组织了所有的重要人员参与了这场战前会议的讨论,集思广益成为了这帮人在这里扎根以来形成的最优良的传统。 作为外人的措姆离,云丹王也被破例允许加入了进来,现在既然大家都是一条绳索上的蚂蚱,就得有充分的信任。 大帐里热热闹闹的,大家高兴的是吴永麟总算回来了,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提出最正确的决定,只是当他们提出这些意见的时候,作为主将的吴永麟自然会使之相应的变得圆润,可行,最后甚至可以成为一条妙计。 云丹王和措姆离是第一次参加这种会议,他们知道来者为客,绝对不能越俎代庖,这么重要的军事机密都有机会接触,是主人家对他们的尊重,他们应该知足,所以他们并不准备发言,只是默默的关注着这些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首先发言的是茅子兴,作为二营的营长,他此刻说话的分份量是举足轻重的:“我首先说两句,我说话不会拐弯抹角,如果有得罪各位的,还望多多担待。这一仗,我是第一个赞成打的,而且越快越好,让他们觉得我们不会对他们进行进攻的时候,给与他们迎头一击。” 云丹王和措姆离很好奇的望着这个叫茅子兴的威猛汉子,在他看来,人数之间的差距好像根本就不是讨论的重点,他们只在乎打与不打的问题,而后才是采用何种方式进行进攻。 旁边的张虎更是兴奋的跳了出来,补充到:“就让我们特种排先去敲掉他们的门牙,然后进去闹腾一番。” 张虎说完,人群里面发出了一阵轻松的笑声,原本在措姆离看来很严肃的一次军事会议,居然变得轻松写意起来,他们到底的哪里来的胆量的呢?对方可是比自己这边多出数十倍,而且后面的援兵还在陆陆续续的在赶来。 “师兄,你说呢?”张虎突然把决策权抛给了吴永麟,众人目光熠熠的望着吴永麟,这个时候确实也是该他补充的时间了。 第171章 活着,挺好 此时的吴永麟,陷入了沉思之中,他知道自己在此刻不能再不发一言了,他也在很认真的考虑这个问题,因为如果自己这伙人败了,自己面对的结局可想而知,绝对会是很悲惨的,他以前在市井中听说了这些吐蕃人的凶残,他们对卫朝人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幸好茅子兴,张虎等人从来没有提过那些吐蕃人的兵力总数,如果吴永麟知晓了这一切,绝对是第一个双手双脚赞同投降的那个人,他这个底再一露,想都不用想,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学聪明的他,知道了人云亦云在此刻的重要性,所以他只是象征性的开口说了一个字----‘打’,而后又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中,一个闭眼,皱眉,用手指不停的揉捏着眉心的思想者。 “最好能声东击西,断其粮草。”一个并不愿意插嘴的吐蕃人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他便是措姆离。 “对。”台上的吴永麟如大赦般再次随声附和了一句,这个惜字如金的家伙现在很会抓住时机点评一番,对于众人投过来的还想继续听到其他意见的灼热眼神,吴永麟再次选择了逃避,因为他快被那些威猛的大汉吓的快要尿裤子了,他正好借此机会去方便一番,和这些随时恍若可以吃人的家伙待在一起,他一刻都轻松不起来。 帐内的措姆离已经苦心经营了此地数年,把对面几队人马摸了个一清二楚,哪些人好大喜功,哪些人能打,哪些人徒有其表,都能说三道四一番,这一点恰恰是这队人马最需要的,知己知彼,才能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侃侃而谈的措姆离将大帐中的氛围提高到了令人窒息的程度,这一记兴奋剂,让原本还有点迷茫的众人脑袋里的思路瞬间变得明朗清晰起来,一时间众人各抒己见,让头脑风暴传遍到了大帐中的每一个角落。 后来他们觉得仅仅只是纸上谈兵不过瘾,干脆喊人搬来了一些沙盘,对吐蕃人常用的一些战法战术,兵力部署,都给了一个对应的展示。 措姆离立刻得到了茅子兴,周勋,张虎等人的强烈好感,对于茅子兴,周勋,张虎等人所提出的各种问题,他都能如数家珍般的一一给与答复,所谓的指点江山,不过如此,旁边的云丹王和多罗巴更是对他刮目相看,这个措姆离确实是一个难得的人才。 多罗巴根本没想到措姆离会把隐藏下来的这一股势力经营的如此有声有色,吐蕃人敬重英雄,想着自己都能料想到的未来的情形,在这次重要的军事会议之后,多罗巴和措姆离推心置腹的聊了很久,他希望措姆离能够替代自己的位置,继续这一局面的蓬勃发展。 多罗巴这次并不是想试探措姆离的忠心,和吴永麟这伙人待久了,早已改变了他的价值观,有能者居其位其实和吐蕃人推崇英雄是一个道理的,所以睿智的多罗巴懂得了在合适的时机做了最正确的事情。 对于二营营长茅子兴多次提出的副营长之职的邀约,他其实早就动心了,他这段时间和这些人相处久了,他已经潜移默化的被改变了,他喜欢上了这里的一草一木,喜欢上了这里的人说一不二,雷厉风行的做事风格。 当多罗巴不再和措姆离以上下级相称,而已兄弟相称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像解脱了一番,自己总算可以名正言顺的去当那个副营长了。 措姆离最后说话的时候战战兢兢的,他不想跟着他的那帮人背后搓他脊梁骨,他多次婉言相邀,希望多罗巴能够继续带领他们,而且这次谈话之后,如果他多罗巴想回来,他们随时欢迎。 “以后所有的事情都得你自己做主,这样才能有个头领的样子,而且我相信,我们会合作的很好的。” “合作?你的意思是你要弃我们于不顾,你要入他们的伙?” “如果我们在吐蕃扎根下来了,其实我们还是一家人。” “你的意思是......” “我已经作出了我自己的选择,希望你也能作出你自己的选择。” 措姆离对于多罗巴的突然改变理不清一个头绪,最后的那句话似乎带有一点点的劝诫,希望他措姆离也能加入进来,即使是暂时的合盟,也将百利而无一害。 多罗巴似乎也觉察到了吴永麟的某些不对劲,以前的吴永麟绝对不会是这个样子,但凡大战之前,他都会有一个清晰的脉络,而且把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帖帖的,而这次自从他回来之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变得慵懒,变得一切都不那么上心,变得好像很怕和自己这帮人待在一起,带着这个弄不清楚的谜团,他还是忍不住对措姆离提了出来。 “吴掌柜这次在措姆浑那里经历了些什么?我怎么感觉他这里......”多罗巴最后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无风不起浪,当一切流言蜚语传到关心吴掌柜的人的耳朵里的时候,吴永麟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其实早已经落在了这些人的眼中,只是这些人都不忍心带头戳破这种局面罢了,因为一旦信仰的倒塌,是会如瘟疫般在人群里传播的。 他们今晚之所以这么着急的开这次军事会议,其实是想在最短的时间内做一个最有效的决定来阻止这阵空穴来风,不管今晚上有什么样的决定,都是代表他吴永麟制定的作战计划,而当人们看见这支军队做出最有效的反应的时候,所有的人都会忙碌起来,自然会把吴永麟到底是怎么了抛到脑后去。 “也许他累了,前几天的比武大会他几乎绞尽了脑汁,数次从重围中杀出来,而最后......”在措姆离的心中,无论吴永麟怎么改变,他始终还是那个他,即使现在吴永麟是个废人,措姆离也不会对他有丝毫的唾弃,他始终记得当时离开时吴永麟眼神中所表现的那种决绝。 措姆离发现自己可以当着一个活生生的人还掉这份恩情,而不是对着一面冷冰冰的墓碑承诺自己会做些什么的时候,他开心的笑了,人活着,就是一份恩福,他活着,难道还不够吗? 第172章 流年不利 这次战前会议之后,张虎,罗平阳等特种排就着手准备明天晚上的那一战去了,作战的整体方针在会议中已经做了详尽的讨论与部署,他们只需要按照预定计划一步一步的完成就行了,并不需要过多的做出改变。 作战的目的也很简单,去吓唬吓唬他们,摸清楚对方的虚实,如果能搞清楚对方的粮草位置是最好的了,绝对不能和对方硬碰硬,毕竟对方的人数优势摆在那里,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现在让他们最担心的是一伙不明来历的人,这些人这段时间才暴露了自己的行踪,现在距离他们只有两天的日程了。 这队人马配备了弓箭手,步兵,轻骑兵,更有难道一见的重骑兵,迎风飘展的幡旗上有一个大大的‘禁’字,不容置疑,这伙人居然把从卫朝皇帝身边调来的精锐都带过来。 现在要采取有效的狙击已经有点来不及了,这伙人先前故意神神秘秘的,可能就是怕被人半路袭击,此时之所以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急行军,因为他们已经进入了草原,这个时候到草原腹地对这队禁军打伏击,简直和送死没什么区别。 吴永麟居然今天去求了殷隼,这件事情自然是瞒着殷冷霜的,而被日巴衮纠缠得转身而逃的殷冷霜却无意间发现了吴永麟与自己的父亲并行的身影,这地方本来就不大,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只要站在土墙上往下一看,尽收眼底。 看着吴永麟带着自己的父亲进入了月灵儿的营帐,殷冷霜更是气得直接将好不容易堆砌高的墙垛踢了一个很大缺口:这人成傻子了居然还向着那个月灵儿。 殷隼这次是来帮岳飞治病的,而来之前也是有条件的,希望吴永麟能配合他演一出戏,让自己这个女儿对吴永麟彻底死心,吴永麟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眼前的岳飞还是一点好转的迹象都没有,脸色苍白,嘴唇干裂,长期的营养不良,身体变得越来越消瘦,原本意气风发的少年,除了那身傲骨,也许只剩下那还续着的微弱气息了。 “月姑娘,我给你请了一位大夫来了,要不让他试试?” 殷隼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再怎么说自己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再不济也算半个神医吧,这口气也太瞧不起人了,我今天就露点真本事给你们瞧瞧,让你们看看什么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吴永麟其实对眼前这个殷神医是有信心的,自己能从死亡的边缘爬回来,完全是拜眼前的这位‘邪医’所赐,但凡事都不能把话说的太满,留有余地,大家才都有回旋的余地。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如果将这位月姑娘这么在意的一位小英雄救活了,他吴永麟就能能顺利的活下来,对于救自己的方法,吴永麟毫不含糊。 月灵儿对于吴永麟对自己这样的称呼完全没放在心上,对于他这次能将‘冷面毒王’请过来,表面上是心怀感激的,内心深处她并不想让殷隼出手施救。 茅子兴从殷隼第一次陪着吴永麟回来的时候就认出了这位‘冷面毒王’,为什么江湖人都叫他冷面毒王,并不是因为他对自己毒死之人的冰冷表情,而是他下毒的手法千奇百怪,死去人露出来的表情几乎无一相同,可见此人对于毒物的研究已经到了变态的地步,就是他绝对不会在两个人身上用同一种毒药。 江湖上的一位名望颇高的仵作曾经做过这样的统计,迄今为止收录到他那里被殷隼毒死的人死前的表情几乎都是不一样的,他们或欢喜,或沮丧,或平淡如水,这位仵作更是把这些人的面部表情都画了下来,因为他其中一个不成器的儿子就靠街头给人画脸谱画维持生计,这也无形中成就了他这一番无心之举。 仵作把所有的表情装订在一起形成了厚厚的一本书册,一日的傍晚时分,月色融融,草虫喓喓,他惬意的躺在一张躺椅上在歇凉,无端起了一阵妖风,那本离他不远处的珍贵画册被随风吹的哗啦啦直响,仵作被发出‘吱嘎’声的窗棂所吵醒,正欲起身关闭这产生噪音的来源,无端中望了那一眼人物画册,此时的画册在大风的卷帘下似乎活了一般,他看到了以下诡异的一幕:画册中仿佛出现了人生中所出现的所有的表情,从出生时的嚎啕大哭,到金榜题名的喜悦,再到痛失我爱的悲切,再到风烛残年时的平静如水,这所有的表情,几乎囊括了人的一生。 而后逐渐加进去的表情,更像是对所有其他年龄阶段的一种补充,仵作这时才明白,这个‘冷面毒王’似乎在绘制一副人生百态图一般,只是他采用了这一种特殊的方式而已罢了。 探知这个秘密的仵作从此以后却突然的离奇失踪了,江湖传闻说是被‘冷面毒王’殷隼给毒死了,其实他们只是作了一对相见恨晚的朋友而已,而后江湖上有了一个叫白乐的‘千手蛇君’的家伙。 白乐自从与殷隼混迹在一起之后,自然被江湖人不断的仇杀,殷隼教了他如何保命的方法,便是如何养蛇。 白乐出于对人的身体各个器官的熟悉和了解,很快在这方面突飞猛进,成为了一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千手蛇君’,既然你‘冷面毒王’有如此这么大的一个愿景,那不如我们一起共同来完成吧。 文人墨客有‘清明上河图’,白乐殷隼有‘人生百态图’与之辉映,也算是我们两人呕心沥血的杰作吧。 所以茅子兴对于殷隼完全没有一丝的好感,他暗暗的给张虎,月灵儿等高层人员提了个醒,让这些人注意留心这个人,大战一触即发,他可不想背后被人捅了刀子。 看着那越来越让人生厌的吴永麟那副浪荡子的表情,月灵儿此时想找个诉苦的地方都没有,在‘冷面毒王’给岳飞用过药之后,她更是拔出了手中的利剑,因为自己的弟弟就那么断气了,自己最信任的吴永麟,此刻居然成为了对方收买的内线。 她这些日子难以发泄的苦楚,朝来不及躲开的殷隼刺了过去。 当一个熟悉的身形跳过来硬生生的接下了这一剑之后,月灵儿当场傻愣在原地,那一剑刺在了自己曾经最在意的人的胸前,他也许忍受不了这种痛苦,直接晕了过去。 第173章 总算回来了 什么是锥心之痛,半个月身体伤了两次,这就是锥心之痛,第一次,完全是为了剜去腿上的毒肉,为了防止毒液进一步扩散,事实上证明,那个时候已经晚了,毒液早已经顺着血管流遍了全身,那一刀,只是让疼痛代替麻痹,让自己能多坚持一会,最后还是被措姆浑打成重伤,在阿鼻地狱的边缘走了一遭,被身体里的另外一个影子代替自己活了一时三刻,无论期间过的多么窝囊,至少保证了身体的毫发无损。 这还没好几天,这具身体又被人刺伤了,而且下手的人当时气坏了,下手的力道几乎毫不留情,当锥心之痛流遍全身之后,那小子又藏到了暗处,显示自己搞不定现在的局面,让林奕龙自己出来解决。 其实林奕龙早就醒了,他只是默默的感受着这一切,这几天可以说是他最惬意的日子,就像有个人可以代替你完成所有的工作,你只用眼睁睁的坐享其成,找个人侃大山,喝茶,斗酒,生活的惬意,就是这么简单。 人总是要回归现实的,林奕龙没想到这还没享受几天舒服日子,自己就逼迫着为数不尽的麻烦去继续操不完的心。 人有多大的能力,就应该担负多大的责任,这是《蜘蛛侠》里面的一句经典台词。虽然此时的吴永麟并没有飞天遁地的本事,但解决面前的危机还是绰绰有余的,这几日的冷静之余,他早已经想到了解决的办法,但能不能成功,总得试试才知道。 就这样,林奕龙再次占据了这具身体,所以,吴永麟还是吴永麟,他再次从鬼门关爬了回来,有个神通广大的未来岳父在旁边,你想死个十次恐怕都难。 岳飞在殷隼的治疗下早就醒了,现在已经能渐渐的喝一些清粥了,看着躺在床上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月灵儿几乎是眼泪汪汪的盯着旁边现在一直昏迷不醒的吴永麟。 对于月灵儿的三心二意,岳飞表现出了极大的抗议,因为数次到嘴边的食物又再次回到了月灵儿的碗里面,他很想喊月灵儿做事能不能走点心,虚弱的他从嘶哑的嗓子里根本就吼不出一个字,只得无奈的被一个伤心欲绝的女子数次调戏。 虽然她不是有意的,但作为一个急需营养的重伤患者,岳飞最后忍无可忍,只得用睁得像铜铃一般的双眼死死的盯着自己的姐姐,希望这能引起她的注意。 “看来以后这两个男人都得恨你了。”殷冷霜站在旁边幸灾乐祸的说道。 此时岳飞的表情她尽收眼底,她本来可以早就提醒月灵儿的,但她懂得在最恰当的时间做最正确的决定,在岳飞忍无可忍之后,她总算以一副悻悻的表情提了出来。父子不会有隔夜仇,更何况是这一对还未正式相认的姐弟,殷冷霜恐怕对这件事情要失望了,苦苦期盼的团聚,可比一碗粥来的稀罕多了。 殷冷霜当时在外面看见吴永麟和父亲同时进入那间大帐之后,便一直隔着帐纱偷听着里面的一举一动,当月灵儿对吴永麟出手之后,躲在外面的她想进去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对于倒地鲜血横流,灵魂似乎在渐渐消散的这具还不能称之为尸体的身躯,殷冷霜居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畅快与落寞。 那个近日来让自己丢进了脸面的家伙,以后总算让自己耳根清净了。 刚刚那种想法转瞬即逝,她回忆起了几日前相同的那一幕,如果这一次他真的走了,自己还会为他悲痛不已吗? 恨一个人有多深,就代表爱一个人有多重,当不争气的眼泪再次不自觉的再次从眼眶中滴落的时候,殷冷霜才发现自己真的已经离不开这个男人了。 她再一次将那个让自己近乎痴迷的气息的男人楼在了怀中,并咆哮着让木木愣愣的月灵儿有多远滚多远,而后以一种宠物狗眼巴巴望着主人的可怜兮兮的表情,希望自己的父亲能救一救眼前的这个男子。 “如果我救活了他,我希望你跟我一起回去,忘掉这里所发生的一切,让自己重新开始。这里的人对我们什么态度,你应该能感受得出来,他们像防贼一样防着我们,尽管我医好了他们中的一些人,并解除了他们身体里我们下的毒药,这件事情并不会获得他们的任何好感,我只想说,我们和他们不是一类人。”殷隼这几日几乎对这2000多人中的重伤患着殚精竭虑的进行了治疗,把他‘邪医’的名头发挥到了极致,但对于每次需要服下的汤药,他殷隼必须提前试药,殷隼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侮辱,如果要毒死你们,至于花这么多心思救你们吗? 他最开心的事情便是认识了那个叫布兰德的红头和尚,尽管语言不通,作为同行,他们总能在纸上找到共同的话题,这和以前白乐同时对着一具尸体是一样的,纸上会画一些人的轮廓,当两个人形的轮廓中连着一根管子,而两人居然在彼此输血的时候,殷隼仿佛被晴天霹雳打击之后变得目瞪口呆,他为什么从来就没想到这个办法,如果自己当初给自己的老婆输血,就不会今天人鬼殊途了,这让殷隼与布兰德有想见恨晚的感觉。 他这次之所以答应去救岳飞,就想看看这个被输过血的少年能不能通过自己的法子救活,如果这个办法可行,将来他‘邪医’殷隼总算可以摘掉‘冷面毒王’的称谓,而在青史中占一席之位了。 殷隼其实并不在乎世人对他的看法,这些年的‘人生百态图’已经接近了尾声,他和白乐的在潜意识里悄然的发生着一些改变,一念天堂,一念地狱,这些年的临床经验让他们朝相反的方向奔跑的时候,殷隼发现是那样的如鱼得水,这让他更是收获了某些来自心灵的安宁,自己的女儿也大了,总该做点什么行点善,积点德,当他发现自己的女儿喜欢上一个浪荡子的时候,这种急于把以前的那些恶念改变的想法更热切了。 第174章 再次复活 殷隼只是希望吴永麟和月灵儿重归于好后能让自己的女儿知难而退,而前提是她月灵儿能分得出身来和吴永麟甜甜蜜蜜,岳飞自然成为了两人之间的一道梗,突破与私心居然第一次达到了高度的契合,这是他接这件活之前没想到的,无论他怎么做,唯一的目的,就是让自己的女儿别再对眼前的这个叫吴永麟的家伙不再抱有任何的幻想,结果证明这件事情被自己办砸了。 他忽略了他自己这些年约定俗成的某些做事风格,他习惯了将人下毒,让那人进入一种‘假死’状态,然后他再给对方解毒,他这个‘邪医’的称谓真的是当之无愧的。 站在他对面的月灵儿并不能理解他对岳飞所做的一切,其实殷隼并没有对岳飞做什么,岳飞体内的毒药可以说是无形中帮他解脱了一番,因为中毒的痛苦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忍受的。 殷隼还是某些痒技在作怪,他非得把岳飞弄‘死’一次才能让自己变得心里舒坦一些,这样做的结果,自然惹怒了旁边一直默默瞧着这一切的月灵儿。 月灵儿用心血呵护的亲弟弟,在这人不怀好意的治疗下,就那么一命呜呼了,她的愤怒达到了极点,她这一次有了杀人的冲动,她出手了,剑上灌注了十分的力道,她几乎不想让对方活下来。 当吴永麟微笑般的抵挡住这一剑之后,月灵儿几乎忘记了收回刺入吴永麟胸膛上的利剑,事实证明这样做也是对的,她并没有医治他的能力,如果贸然抽回利剑,很有可能吴永麟就会流血而死了。 殷隼默默的替她完成了后面的一切,拔剑,止血,用药,对于旁边的月灵儿,他完全没有让她帮一点忙。殷隼刚刚看见月灵儿眼中冒出的杀气的时候,他害怕了,那种如惊涛骇浪般的杀意涌现的时候,并不是他这个段位的人所能抵挡的,如果不是这个假女婿替自己挡下这一剑,他早就呜呼哀哉了。 殷隼不想欠任何人的人情债,赌债易还,人情难过,他更不想欠这个和自己女儿剪不断理还乱还有私情的吴永麟的人情,所以他几乎使用了这些年所有的本领,就连下毒那一步都省掉了,这算是对吴永麟的格外开恩吧。 虽然人不是他杀的,即使死了也不会怪罪到他的头上,但这也还是让他心惊胆战的,谁让自己非要卖弄一番,死要面子活受罪。 这一次他发现,这个‘假’死的吴永麟是真的死了,他敢肯定这个让周围的人难以接受的事实。 他会再次活过来吗?殷隼不敢确定,所以此时的三人间保持着长久的沉默,他并不想把这件诡异的事情再次弄得人尽皆知,但这让他却再次遭受到了来自心底发出的无尽的折磨,他既希望吴永麟能够醒来,这样眼前这种伤心的局面就可以解决了,从自己女儿的种种表现来看,她已经完全陷入了这个泥潭,想从里面脱身,估计没可能了,自己当时不是也这样迷恋着自己的老婆吗?此时的殷隼,最好的转移注意力的方法便是回忆与妻子某些美好的过去,因为长久的期待某种不太可能的结局,他会疯掉的。 当吴永麟并没有如上次般再次获得神仙眷顾的时候,殷隼有一种大赦般的感觉,事实证明,吴永麟前些日子发生的某些诡异的现象,也许只是某些回光返照的延长之旅吧,他的死去,可以为医学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了。 生命的消散,总会带来无限的悲痛,殷隼相信时间久了,某些悲伤和痛苦会渐渐淡忘,渐渐消散,周围的这些人就会再次活过来,而眼前的吴永麟,再也没有了悲与喜的机会,等待他的将是一段阴冷之旅。 殷隼试着去把死不瞑目的吴永麟的双眼抚上,因为那双眼睛盯得自己浑身都在冒冷汗。 当他发现手拂过去之后,那双眼睛还是保持着原有的状态,还是那样死死的盯着他。 就当他再试了一次后,亲眼看着那双眼睛中冒出怒不可遏的火焰的时候,他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吴永麟又活了,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死,还好这次他有充分的心理准备,所以殷隼并没有被吓跑,反而笑眯眯的看着他,就像一个向对思念了许久的情人诉尽自己内心的相思之苦一般----额滴神,你总算回来了,想死我了。 吴永麟的口型中却冒出了一个并不太友好的字,殷隼最后总算明白了是哪一个字‘哥无恩---滚’,而且吴永麟脸红耳赤,殷隼心想:你不用这么激动吧? “爹,你踩到他手了,还不快拿开。”殷冷霜的提醒下,殷隼如风一般的逃走了,他可不想背月灵儿的黑锅,他们这伙人怎么想的,他可不知道,关键还打不过这个叫月灵儿的女子,所以,现在他冒出的想法是,有多远滚多远,免得碍了人家的眼。 站在旁边的月灵儿本来想关切的问一句:‘你觉得怎么样?’,但这句台词已经被旁边的殷冷霜抢走了,此时的吴永麟还是那副要死不活,奄奄一息的表情。当看见月灵儿手中的稀粥的时候,他艰难的挤出了一个字---‘饿’,这不是吗,自己中了月灵儿一剑之后,已经昏迷快一夜了。 就这样,岳飞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快要到嘴边的吃食就这么被抢走了,苍天大地也挽回不了他此刻想撞墙的那颗破碎的心。 月灵儿的那一剑其实没有刺中吴永麟的要害,但着实也流了一些这几天好不容易补回来的一些血液,在床上躺了半天之后,他就风风火火的下床了,因为张虎罗平阳等人从子夜时分出去之后到现在还没回来,这是措姆离早晨的时候跑过来告诉他的,因为端木雄这次也跟着过去了,他走之前给吴永麟和岳飞留下了一些黑不隆冬的粉末一样的东西,说是吴永麟以前就找他要过,所以这才来顺便带过来了。 殷隼看见这包东西的时候,简直大喜过望,因为这个东西可遇不可求,里面囊括了诸如天山雪莲,灵芝,何首乌等各种大补之物。 当吴永麟和岳飞食服过之后,疗效立竿见影,这不,吴永麟此刻是生龙活虎的,身上的伤口早就结疤了,岳飞和他脸上的红润更是回来了。 第175章 野牛谷之战(一) 一弯弓月挂在碧色穹幕上,清晖暗流,夜色荒冷,一片阒寂,众人都有点怀疑此次去偷袭的地点是否就在前方的草原上。 对于这次偷袭,端木雄是主动提出来的,他对于这一带的地形是比较熟悉的,作为张虎,罗平阳等人,有这个向导,自然是一口就答应了。 吐蕃人善战是出了名的,凶悍的吐蕃人当时不是攻下了唐朝的长安了吗?如果张虎这队人马和对方真的打起来了,估计都不够人家塞牙缝的,所以这次他们来的目的只是想摸清对方虚实,如果能打掉对方的粮草,那就更好了。 一行人在端木雄的带领下行走在这诡异的大草原,端木雄当着张虎等人的面将一个个陷阱解除掉的时候,他们才明白对方并不是一帮蠢货。这些吐蕃人生存的环境极其恶劣,经常有一些野兽出入他们的聚集点,为了保障自己及亲人的人身安全,这些人时时刻刻都保持着一颗戒备之心,有些人晚上甚至是枕着一口铁锅睡觉的,如果周围有什么风吹草动,这些看似蛮勇的汉子会立马惊喜,这算是他们一些长久保存下来的习惯性的活命之道吧。 端木雄提醒张虎、罗平阳等人先不要着急出手,先找到那些伙夫,打掉这些人的耳朵,才能让计划顺利的进行下去,那些枕着铁锅睡觉的多半是那些伙头军。 端木雄和张虎来的时候,早已经弄了一副藏人的装束,当他们发现一伙人在篝火旁边胡吃海喝,而总有一些人先后走出外围准备方便的时候,端木雄知道这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 张虎,罗平阳从背后悄无声息的扭断了两个还在方便的吐蕃人的脖子,这事是他们拿手的,之所以没让下面的人动手,他怕下面的人搞不定,为了将这两个加起来几乎有千斤之重的家伙弄走,整整用了6个人。 端木雄和张虎踉踉跄跄的混了进去,他们一直低着头,身体东倒西歪的,他们进去的时候往旁边的2米多高的瞭望塔上望了一眼,上面两个守兵早已呼呼大睡过去,好像这背后那么多人的安危完全没他们关系。 端木雄和张虎在篝火旁边才坐定,一个喝得酩酊大醉的吐蕃人抱着一坛酒就凑了过来,当那个吐蕃人和张虎勾肩搭背之后,死死的盯着他的时候,张虎早已冷汗淋淋的抽出了怀中的匕首。 那个吐蕃壮汉并没能将大营里混入了内奸吼出来,便‘砰’的一声倒在了张虎的怀中,背上斜插着一支熟悉的飞镖,远处的罗平阳对他眨了眨眼,他这神不知鬼不觉的一箭,便将刚刚的危机很轻易的化解了。 张虎早已将那个吐蕃人身上的飞镖拔下来藏入了怀中,此时的他却有苦说不出,此时昏迷的那位吐蕃壮汉几乎上半身全部压在了他的身上,口中的酸臭味和吐蕃汉子身上散发出来的骚臭味几乎让张虎昏厥过去。他向端木雄示意一眼,两人便架着这个已经昏睡过去的吐蕃人朝大帐的深处走去。 怕什么还来什么,端木雄没走多远,便被一处大帐中突然走出来的汉子叫住了,那人看起来是个军官模样,此时的他穿着一件丝织的内衫,里面胸肌上的胸毛透过内衫的缝隙透出来的时候,这使他看起来相当的滑稽,因为那些胸毛形成了一个弯弯的月亮的形状,隔着一定距离还以为这人脖子上挂着一把长生锁。 像他这样能住进那样精致的帐篷并不多见,环视一下周围的帐篷,他这顶帐篷几乎是最好的。结果那人手中递过来的夜壶的时候,端木雄无意往帐篷里面瞅了一眼,里面居然还躺着一个云鬓散开的俏丽女子,能享有这样待遇的人就更少了,看来今天运气还不错,一来就碰到一个官大的。 当端木雄端着空空的夜壶走进那间帐篷的时候,那人肆无忌惮,旁若无人的压在那个女子的身上,随时准备攻城略地一番,当那位吐蕃军官低着头不耐烦的示意端木雄快快离开的时候,大帐里又进来两个人,那两人醉醺醺的,看来是喝多了,居然连主帅的大帐都敢闯,当他赤条条的不耐烦的起身准备去抽挂在床边的一支短鞭的时候,吐蕃军官感觉自己的脖子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而后就不省人事了,躲在被窝里的女子正想高声呼喊,被旁边的端木雄捂着嘴巴压在了身下,而后,她也被弄晕了。 张虎和端木雄想了一个龌龊的办法,他把背进来的吐蕃汉子剥的赤条条的放进了温暖的被窝,而后从吐蕃汉子的腰间拔出了一把弯刀,顺势割破了那个吐蕃军官的喉咙,做完这一切,便悄悄退了出去。 当他们四处乱窜,最后总算找到吐蕃人的粮草的时候,他们两傻眼了,这些吐蕃人并没有如卫朝官兵那样拖来一车车的粮食,而是赶来了一头头活生生的羊,牦牛,如果让他们把这些东西从这里运走,简直比登天还难。 这些牛羊被一顶又一顶,一圈又一圈的毡帐围在最中央的,而且周围用一层又一层坚固的木桩,木板隔着,如果他们闹出大的动静出来,估计很容易被周围的吐蕃兵发现,因为到现在为止,他们根本没找到那些掩藏在吐蕃官兵里面的耳朵。 张虎皱了皱眉,然后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他在端木雄耳边耳语了一阵,两人就分开行动了。 过了一刻,前方的大帐中传来呼天抢地的叫唤声,而后争吵声,兵器撞击声此起彼伏,随着两声哀嚎过后,一切变得井然有序,原来刚刚被张虎嫁祸杀了吐蕃军官的吐蕃汉子早就看哪位吐蕃军官不顺眼了,他居然理直气壮的又杀了吐蕃军官的两位侍卫,而后便取而代之,成为了这支先头吐蕃军队的新首领,他做完这件事之后,便是派人四下搜寻混进来的卫朝探子。 张虎根本没料到局势会反转的这么快,无处可藏的他们来不及放出牛羊,便被一伙彪悍的吐蕃人拿着长刀赶跑了,慌不择路的张虎,罗平阳,端木雄这才脱离虎口,便又入狼窝了,这次是真正的狼,而且张虎,罗平阳和这些狼还有过过节,他们曾经差点害死了它。 第176章 野牛谷之战(二) 吴永麟在土墙上观察着远方的局势,今天的他还是那么一言不发,眉头紧锁,一直到傍晚时分,张虎,罗平阳那队人马都没有现身,吴永麟料想这次这帮人马多半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什么麻烦。 长江今天已经回报过那队禁军的具体动向了,他们行军的速度很快,估计到明天天亮就要与这队人马汇合了,时间紧迫,他们已经抽掉不出多余的人马去打听张虎等人的动向了。 吴永麟决定今晚铤而走险一次,自己亲自带人去探探军营,这些人绝对不会想到自己这队人会来第二次,而且这一次去的人马他决定启用里面的所有好手,包括:周勋,茅子兴,多罗巴,日巴衮,措姆离,月灵儿,岳飞最后也请缨出战,吴永麟喊月灵儿照顾一下这个拖油瓶。 岳飞当时就气鼓鼓的,恨不得和吴永麟单挑一番,让他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后腿。 云丹王被要求留下来坐镇指挥,因为吴永麟这次准备亲自过去瞧瞧,一是为了张虎,二是看能不能顺道和措姆浑来一个了结。 现在场外最无所事事的便是殷隼和殷冷霜,两人脸上的神色迥异,殷隼完全不相信眼前所见到的事实,他甚至要求自己的女儿敲一敲他的脑袋瓜,以此证明自己眼前所见到的一切并不是幻觉。 殷冷霜更是不知道怎么办了?她知道心里的那个他回来了,但这让她很纠结,她很怕另外一个人再次回来,她的内心是不允许另外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碰自己分毫的,所以自从吴永麟能活蹦乱跳之后,她和他之间一直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 吴永麟也没时间和她解释这么复杂的事情,当他和数人要离开的时候,只是对呆呆的殷冷霜冒了一句:“下次能不能找一个好一点的角色,这至少要把我的怒火调动起来吧?你的表演太浮于表面了。” “行,那我来次真的吧!她转身朝日巴衮的方向靠去。” 吴永麟没等殷冷霜反应过来,牵过她想逃开的柔夷小手,一把将她拥入了自己的怀中,并对她的耳边悄悄的说道:“对不起,我下次绝对不敢这样了,如果我这次回不来,你也至少按我这个标准找一个吧,日巴衮还有那两小白脸不适合你。” “要你管,要你管,你做鬼我也要跟着你。”殷冷霜的小手不停的轻捶着吴永麟的胸膛,眼泪不争气的如断了线的珠子纷纷滴落,最后扎入了吴永麟的怀中,早已泣不成声,此刻她才相信自己深爱着的那个吴永麟回来了,多日的委屈总算找到了突破口,如若旁人的尽情宣泄着。 远处的月灵儿望着眼前的一幕,她也流泪了,这半日的相处,殷冷霜把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当着她的面讲了出来,如果不是殷冷霜,吴永麟可能都死过很多回了,而且她还经历了另外一个吴永麟的最黑暗的时期,这是月灵儿不能体会到的,月灵儿后来居然对殷冷霜生出了怜悯之心。 当殷冷霜说这次大战之后她准备和自己的爹准备离开的时候,月灵儿居然婉言相劝,希望她能留下来。 “哭够了,我就要走了,好好照顾好我们的家。”吴永麟在殷冷霜的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顺势牵着她的手放到了殷隼的手中。 “岳父大人,你那几颗毒药还作数吗?我希望现在就吞下去,最好是三颗,我可不想把这样的机会留给另外的人,让自己留下遗憾。” “如果你......”殷隼的意思是你都死了,还怎么当我的女婿,但几人出发在即,死字显得有些不太吉利,话到嘴边又顿住了。 “我成不成功反正都有你这个宝贝女儿陪着,所以我不孤单,只是要苦了您老人家了。” 看着点头示意,一脸坚毅的女儿,殷隼知道吴永麟把抛出的难题交回到了自己的手中,现在他才发现,眼前的吴永麟不但人品,智慧一流,更是难得一见的统帅之才,把女儿交给这样有情有义,将来前途无可限量的男子,自己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呢?他老脸一红,背着双手,慢慢的消失在众人面前。 “女大不中流啊。”空气中传来一阵无奈的哀叹之音,到底是悲伤还是喜悦,也只有这位冷面心善的汉子才知道了。 “在家准备好材料,我去弄点羊肉回来让你饱饱口福,霜儿,你瘦了。”两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变得氤氲旖旎起来,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一股酸酸的味道,虽然说我把你刺伤了,我理亏再先,你也不能当着我的面和另外一个女人谈情说爱啊,原本对殷冷霜的好感,早已抛之脑后,更多的女人与女人之间的嫉妒。 吴永麟说完似乎也感受到了背后针芒般的目光,急忙收了收神,理了理衣衫,像个没事的人一样率先越过土墙往草原深处走去。 这次吴永麟要好好治一下这个月灵儿的脾气,居然敢拿剑刺你未来老公,真的是一天不打,上房揭瓦,你还反天了,就连一个正式的道歉都没有,这种事情惯不得,下次保不准你还会来这么一手,万一偏了,削了我的雀雀怎么办?那我的终身幸福可就毁了,所以,我还得这么崩着。 原地直跺脚的月灵儿看见吴永麟转身给土墙上望眼欲穿的殷冷霜一个飞吻之后,更是恨不得挥剑斩断连接两人之间的电链,月灵儿这次发行,这个吴永麟是故意的,他有心想气自己。 一行人这次并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便靠近了那队先头吐蕃部队的外围,毕竟张虎,罗平阳等人早就帮他们清理掉了外围的各种陷阱。相比较前面懒散不堪的那队人马,此时的这队吐蕃人似乎料到了有人再来闯营帐似的,这次格外的用心,卖力,到子夜时分,岗哨上的人马还那么神采灼灼。 吴永麟这次想试一试自己在吐蕃人心目中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位,毕竟是甩翻了上一届库拜冠军的人,他这次完全不理会众人投过来的不可理解的目光,居然堂而皇之,光明正大的从营帐的门口走了进去。 旁边的岳飞低吟一句:“师兄是不是最近药吃多了,所以疯了?” 第177章 野牛谷之战(三) 一个人霸气外露是怎样的一种表现?就是明明知道有人要杀你,还像个没事人一样,光明正大,堂而皇之的出现在那些人的面前,吴永麟就是这样一种人,要么一鸣惊人,要么一败涂地,你说他吴永麟好面子?那不见得,如果这可以成功吸引住对方的眼球,那其他人是不是有了偷偷潜入的机会?更何况这一次他还不一定会输。 剩下的这群人也许只有措姆离理解到了吴永麟的真正用意,当那些人的注意力被成功的吸引走之后,一行数人早已神不知鬼不觉的摸了进去。 当一个吐蕃哨兵看见吴永麟的时候,先是愣了愣,但立马反应过来了,他好像在哪里见过此人,这人不是在前几天的比试中大显身手的那个卫朝人吗?那天不是被措姆浑大人活活打死了吗?难道他不甘心,所以变成鬼魂来找自己这些人的麻烦来了? 昏黄的光,漆黑的夜,胆小的人,当这个叫吴永麟的家伙走路不带声,而且看不到他的影子的时候(光线不好,鬼才看得见影子),这个哨兵吹响了手中的牛角号,低沉的声音响起之后,一群紧张兮兮的吐蕃人甲胄明亮,明刀满剑,气势汹汹的出现在了吴永麟的面前,他们还真有点不相信那帮小兔崽子居然还敢来劫营。 当他们看见对方只有一个人的时候,用哨兵手中的牛角狠狠的扇了他一下,真他妈的大惊小怪的,一个人至于吹响冲锋的号角吗? 哨兵结结巴巴的说道:“长官,您...看...这个...人...是不是...有...点眼熟。” 长官又用牛角扇了他一下:“熟你个大头鬼,深更半夜的,打扰老子干正事。” 当他回味起那个‘鬼’字的时候,才明白了哨兵刚刚所表达的言外之意,这个人真的是熟的不能再熟了,老子那几天几乎天天盯着他,如果不是那骚蹄子一天到晚都缠着老子要,把老子弄得头晕目眩的,还真把这茬给忘了,这不是措姆浑大人一直想抓的卫朝人吴永麟吗?想不到这小子居然主动送上门来了,想不到又让老子捡了一个头功,哈哈哈,这位长官最后忍不住大笑起来,旁边的人更是被弄的莫名其妙。 “今天我是来找你们摔跤的,大家有兴趣的都可以比试一番?”当吴永麟提出这个人众人迷惑不解的建议的时候,周围的人早已跃跃欲试了,能和库拜之首摔一跤,可是好多人梦寐以求的。 “如果是纯粹的比赛就太没意思了,不如我们来打一场堵?输了的人必须付给对方一定的财或者物,这个合理吗?”吴永麟又道。 长官知道自己的如意算盘可能就要落空了,因为这些吐蕃人都认出了眼前的吴永麟正是那几天在比赛场地大放异彩的那位卫朝人,他们敬重英雄,所以对于吴永麟,脸上都已经没有了防备之意,人人热情的围在他的身边,哪怕只是和他握一握手,都会激动半天,作为打败上一届库拜冠军的人,他们心中认定了吴永麟就是这一届比武大会的库拜冠军。 那位长官感觉自己被冷落了,为了展示自己才是这里的头儿,他接下了吴永麟的赌注,他会派出自己这边的众多好手一一与之对决,而且这次的赌注他们也很简单,就是以物换物。 一声尖锐的口哨声响起之后,一匹浑身赤黑,高大俊美的宝驹出现在众人的面前,这不是当日这人在套马比试中获得的号称‘千里夜流星’的汗血宝马吗?这人难道真舍得拿它出来作为赌注? 当吴永麟说这匹汗血宝马就是自己的赌注的时候,就连那位军官口水都咽了几口,妈的,这简直比一个赤身裸体的一个女人站在你的面前都还要诱人,所以,更别谈那些蠢蠢欲动的其它吐蕃勇士了。 吴永麟比试也很公平,因为他技高一筹,所以他主动要求以一敌二,而且放了狠话,自己不把这里所有的人摔到地,他绝对不会停下来。 这就像给这些人吃了一剂定心丸一样,再厉害的人,总会被这种车轮战打垮的,这无疑是准备把这匹汗血宝马送给自己嘛,旁边的长官更是笑嘻嘻的,在吴永麟说出对方的赌注的时候,他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吴永麟的要求也很公平,你们派两个人参赛也可以,但你们的赌注必须翻倍,比如你让两个人参赛,你必须用四匹马,或者四只羊,四头牛来提高你自己的赌注。 比赛就在众人的围观中再次的开始了,当吴永麟并非浪得虚名的时候,那位长官不由得皱了皱自己的眉头,但想着吴永麟给他画的那个大饼,他完全没有发现自己已经陷入了吴永麟设计的圈套中。 比赛是激烈的,人群是兴奋的,当吴永麟当着这些吐蕃官兵展示着自己近乎完美的摔跤技巧的时候,人群里爆发着一阵阵喝彩与掌声,吴永麟就像一个斗牛士,不停的戏耍着攻向自己的两头蛮牛,他以四两拨千金的巧力,数次让对方吃尽了苦头,对方要么互撞,要么叠罗汉,要么被人轻易的丢了出去,而场上的吴永麟却始终游刃有余,但也累的浑身大汗淋漓。 望着吴永麟似乎力气有点更不上的故意示弱,长官催促下面的挑战者继续上去弄他,但旁边掌管马匹于牲口的一位吐蕃人却悄悄告诉了长官一个不太好的消息:他们的战马已经告罄,如果继续赌,就只能赌羊和牦牛了,如果这些都输了,他们接下来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追云’的背后密密麻麻的站着一群好马,听说是青唐马,是这次青唐城的卫朝人为了收买他们送的最贵重的礼物。 长官现在完全是疯了,对于下面人的告诫一点都没放在心上,当一只只肥羊,一只只膘肥体壮的牦牛相继入了‘追云’的阵营之后,那位长官才发现事情有点不对劲,但此时想反悔已经有点来不及了。 望着作为胜利者是吴永麟骑着‘追云’赶着他们的青唐马,他们的肥羊,他们的牦牛消失在视野中的时候,好客的吐蕃人居然喊他下次再来,对于这点点赌注,他们完全没放在心上。 耿直的吐蕃人完美的继承了愿赌服输的美好品德,他们就这样放胜利者吴永麟潇洒的走掉了,既没有打击报复,也没有半路劫杀,果然是民风淳朴啊。 第178章 野牛谷之战(四) 和吴永麟打赌的那位军官来自于吐蕃的一个小部落,由于部落与部落之间很少的交流,更谈不上和亲,所以近亲之间婚配的例子数不胜数,按照达尔文的《进化论》来说,这样做的后果,往往是生出越来越多的低智商儿童,智商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听说是可以遗传的,而这位军官,他的生父就是一个二愣子,只是出于尊贵的身份,才会有了今日的他,他这种很少几率出生的还算正常的吐蕃近亲结晶儿童,我们对他还能要求什么呢?吐蕃整体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已经成为了一个不争的事实。 但作为措姆浑,云丹王,以及另外两大王系的统治着及其他贵族,其秉承了优胜劣汰的自然规律,一般都是些智力超群的‘恐怖分子’,为什么称之为恐惧,就拿后世那些转世的活佛来讲,他们渊博的知识和独到的见解,往往连吴永麟都自叹不如。 作为有特殊癖好的志玛措,更是精英中的精英,可惜站错了道,但不是同样弄的吴永麟很被动,很狼狈吗? 就像财富掌握在少数人手里的道理一样,吐蕃的聪明人都出生在贵族阶级,而那些底层的牧民和农民非常的质朴,甚至可以说未曾开化,而那位长官,恰恰出生在一个未曾开化的部落,这才让吴永麟瞎猫碰到了死耗子。 吴永麟离开刚刚那处让他获得丰硕物资的吐蕃军营没多久,四面便被大火包围了,而且起火点不止一处,那些毡帐本来就是易燃物,在一阵风刮过之后,原本还白云朵朵的毡帐就被付之一炬了。 吐蕃军官原本从前面头人那里抢过来的女人也被烧死了,他反而有一种解脱感,这种如狼似虎的女子,总有一天会要了自己的命,这下她走了,自己也解脱了。 当茅子兴,周勋,岳飞,日巴衮等人看着早已经等候多时的吴永麟笑嘻嘻的望着他们的时候,他们恨不得上去狠狠的亲这小子一口,这一下不但解决了自己人的食物,还替自己人弄来了可以冲锋的战马,那些牦牛杀了之后,牛角,牛筋,牛皮都是制作弓箭,牛皮甲的关键性材料,这让这些人对即将到来的战事更加充满信心了。 看着一脸污黑的月灵儿,吴永麟原本崩起的心肠还是软下来了,他从怀里摸出来一张汗巾,准备凑过去帮月灵儿擦拭掉脸上的污迹。 开始的月灵儿还感激的以为吴永麟也许就这样原谅自己了,当闻到那股让人作呕的酸臭味的时候,她最后还是吼了出来:“你非得这么恶心我才会让你好过吗?” 满脸委屈的月灵儿就这么满腹委屈的逃开了,留下了不知所谓的吴永麟在原地发呆起来。 当吴永麟把那张汗巾无意间放到自己的鼻子边的时候,他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这与那些吐蕃人摔跤的时候,早已浑身被汗水湿透,作为怀中的这张汗巾,自然充满了他独特的男人味与上面的汗水风干后的难闻的酸腐臭味,自己都快要被自己恶心的快吐了,更何况本来还和自己有罅隙的月灵儿,这本欲想和对方和解的一幕,更平添了些许怨气。 对女人必须要强硬点,要不然怎么能显示出自己的男子气概,当吴永麟骑着‘追云’准备拦腰将月灵儿搂上马的时候,气鼓鼓的月灵儿一溜烟的跑开了。 吴永麟锲而不舍,不依不饶的跟在她左右,最后月灵儿总算动怒了,她居然抽出了怀中的利剑,对吴永麟威胁道:“本姑奶奶正在气头上,滚开。” “想打架是不是?来,来,来,我陪你,刚刚那些人我还没过足瘾,但事先声明,不许用武器。”吴永麟想起让自己心有余悸的那一剑,其实他更担心自己的雀雀会遭殃,毕竟刀剑无眼,如果真的误伤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就这样,月灵儿把利剑丢到了一旁,用早已练得炉火纯青的‘咏春’拳法,和吴永麟来了一场看似闹剧般的对决。 旁边的其它人早已赶着羊,牦牛,马儿走了,那几个人手完全不够照顾这些马牛羊,哪里还有那闲心在这里看这两口子在这里闹别扭,他们相信这位吴掌柜凭他的个人能力,会把这出‘武侠剧’逐渐的变成一出‘爱情剧’甚至会演变成一出‘床戏’,那他们就更没有必要在旁边当人家的电灯泡了,他们两人之间的电压可是会灼伤人的。 和月灵儿的‘掮羊一字马’不同,吴永麟摆出了摔跤的姿势,在那里蹦蹦跳跳的。月灵儿心里的窝火正无处发泄,看见吴永麟来真的了,也准备毫不留情了。 一记‘双拳出海’,月灵儿的拳风如电,带着引以为傲的威猛力道,她决定来一个先发制人。但此刻的吴永麟却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他停下了刚才如不倒翁一般左晃右动的身姿,很笃定的从怀中抽出刚刚那张让月灵儿望风而逃的酸臭汗巾,在腋窝下夹成一坨后,朝月灵儿掩面丢了过去。 花容失色的月灵儿哪里料到吴永麟会来这一手,慌忙往后弯腰准备躲过这让她刚刚脾胃翻涌的一击,企料吴永麟顺势撩起了她的细腰,而后扛到了他的肩上,并在她的屁股上狠狠的拍打了一下,口中并念念有词:“敢打你老公,胆子还挺大,以后还敢不敢?” 月灵儿此刻的执拗劲也上来了,顺势把身子滑向了吴永麟的后背,并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在吴永麟的屁股上也狠狠的来了一下,打完之后,她无缘无故的就笑了,因为靠近吴永麟屁股的位置有一条很大的缝隙,这个时代的人不会穿内裤,所以直接露出了吴永麟两个白生生的屁股蛋子,鬼马一般的月灵儿此刻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居然为了解气,直接用银牙在吴永麟的屁股上狠狠的咬了一口。 一阵比狼嚎还惨的叫声在草原上回响,远处的岳飞等人似乎都听到了,他们为吴永麟自找苦吃的行为悲叹不已。 第179章 野牛谷之战(五) 人生何处不相逢,相逢何必曾相识,此时的张虎,完全不想认识眼前的这些狼朋友,一回生,二回熟,您大人有大量,就放过小的呗,如果这些狼朋友会说人话,并能用他的贞操换取这跟着的这十多号生命,我想他也会毫不犹豫的答应的。 特种排第一次出手就失利了,上次的和野牛王一起阴白狼王,只能算半次,毕竟自己是带伤上阵的,并不能完全算数。 这一次的计划可以说是让人惊喜连连,也是惊吓连连,但偏偏自己没有师兄那般的火候,硬是把胜势变成了败势,而且还被人像狗一样的撵出来了。这也不能完全怪他们,首先自己这伙人和吐蕃人还是第一次正面的冲突,其次对他们的生活习性完全是一无所知,当端木雄像讲天书般介绍着吐蕃人善战的个性之后,张虎才知道这些人竟然凶悍到如此地步,看来以前那些老人们并没有对他们撒谎,这些人能打是真的,而且还很有智慧,这枕着铁锅睡觉的法子防备夜袭之敌,也只有他们才想得出来。 那么聪明的师兄回来之后,像转了个性子似的,直接变成了一个傻子,张虎悲叹吴师哥命运的同时,同时为自己的前途也摇头耸脑了一番。 他知道此刻是最难的,为了顺利的带着这跟来的十多号兄弟回去,他摸了摸背后的翎羽箭,刚刚不切实际的颓废想法一扫而空。 夹杂在人群中的端木雄东瞅瞅,西望望,似乎想在狼群中寻找一个熟悉的影子,当他发现也许这群狼只是一帮毫无纪律性,饿了很多天眼冒绿光的饥饿之狼后,他也随身抽出了一把刚刚从吐蕃军官身上顺手牵羊弄过来的一把锋利的弯刀,紧紧的握在了自己的手中,既然这一场人与兽的相逢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较量,那就必须做好拼命的准备了。 ‘嗖嗖嗖’三箭打破了原本人狼之间对峙的那种阒寂,张虎毫不犹豫的出手了,三箭例无虚发,直接将最前面的三头饿狼当成了自己试箭的活靶子。 “跑,快撤。”就在群狼对于同类身体里冒出的血腥气露出留恋之色的时候,张虎,罗平阳,端木雄等人拔腿就跑。 张虎听见后面的群狼为了那三具狼尸大打出手之后,才暗自庆幸今天遇到的这队狼也许只是一支杂牌军,和前面的白狼王带领的那队狼的纪律性一比,实在要差太多了。 就在张虎等人觉得已经逃离了险境,正准备停下来休息一会的时候,后面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嗷呜’的狼嚎之声,自己这队人的劲敌一直偷偷的隐藏在周围冷冷的瞧着这一切,它们刚刚只是想让张虎等人用尽身体里旧的力气,在新的力气没有回来之前,这将是它们最佳的进攻时机。 张虎知道,自己这队人实在是走不动了,就连善于走山路的他,此刻脚底也磨出了几个大水泡,他刚刚停下来的时候弄破了几个鼓掌的水泡,放出了里面的液体,好让自己好受一些,当他听见狼嚎后准备起身的时候,那种被脚下的石子刺入到肉里的感觉,疼得他踉跄的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再看看旁边的数人,此时能走的估计也没几个了。 所以张虎决定,他不走了,与其像猎物一般被人驱赶着在这漫无目的的在这丛林中乱窜,还不如在这里轰轰烈烈的和那些尾巴大干一场。 罗平阳属于现在人群里面还能走的其中一个,他原本的脚丫子下面就磨出了厚厚的一层老茧,这段时间寨子里的那些妇人给他做了一双合脚的草鞋,这一路的溃逃,那双草鞋早就被石块,荆条弄出了一个个让草鞋再难穿在脚上的大洞,这反而成为了他行走的累赘,但他舍不得丢掉,回去让那位妇人补一补,也许还能穿,他脱下来将两只草鞋系在一起,挂在了脖子上,用一双人肉鞋底代替继续行走。相比较其它人投过来的羡慕的目光,他第一次感觉光脚走路是那么的让他如此自豪,因为他第一次送柴禾到县城去买的时候,就因为自己光着脚,被几个拿着藤条的小屁孩追了几条街,原因是被一个穷酸的秀才酸了一句‘衣衫不整,有伤风化’。 罗平阳知道了此刻张虎的窘境,他起身准备背起张虎一起逃命,当得知张虎的计划之后,罗平阳开始探查周围的地形,找到最佳的伏击地点,也许只有这样,他们才有射手狼王的机会,这伙人才有逃离险境的一线生机。 狼影瞳瞳,绿眼幽幽,在张虎等人还没准备好阻击的最佳阵势,那帮刚刚被认为是‘杂牌军’的狼影再次朝他们袭了过来,隔着远处分明有一个高大的狼影冷冷的看着这一切,刚刚手下的不争的表现似乎让它有一些温怒,所以这一次它和它旁边的正规军想让这队‘杂牌军’先去趟雷。 等到这帮人弹尽粮绝的时候,就是自己剿灭这帮宿敌的最佳时机。 此时的张虎,坐在一块突出来的大石上,为了不影响自己拉弓,他将上身的衣服脱下来垫在了自己的脚下,这样才不负了自己这神射手的名讳,更何况在这关键的时候,一旦失手,将酿成难以追悔的后果。 其它人早已和野狼战在了一处,这队人更是精心挑选出来的好手,对于群狼的攻击,表现的一点都不慌乱,彼此互为一个小团体,将数次想扑向自己的野狼斩于自己的利刃之下。 端木雄此刻却停了下来,做了一个让众人迷惑不解的动作,他居然拿起胸前的一个挂饰一样的东西,轻轻吹起来。 相比较刚刚得到此物时的无从下口,此时的他完全把这样东西当成了一样乐器,慢慢的吹奏起吴永麟在狱中交给他的所谓的《摇篮曲》起来。 音律时远时近,时高时低,让人有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张虎很疲倦的打了一个哈欠,这端木雄在干什么?到底是想催眠自己人还是想催眠那些狼? 白狼王眼睛一亮,某些熟悉的记忆似乎在它的脑际想起,它急速的扑了过来,此时它的眼中只有一个放羊少年的影子,是的,他们总算又重逢了。 第180章 野牛谷之战(六) 张虎和远处的罗平阳手中早已紧张的开始冒汗,看着逐渐靠近端木雄的白狼王,他们更多的是怕误伤了端木雄,白狼王那一次就利用他们弄死了自己的对手野牛王,这一次它又会耍出什么阴招出来,并不是没可能。 端木雄的眼中早已热泪连连,这是这么多年后唯一一次的不期而遇,他很多次在梦中梦见自己骑着一匹白马驰骋在大草原,而旁边一道白色的影子伴随其左右,他们会一起嬉戏,一起啃肉骨头,而这个家伙会潇潇洒洒的在他的裤腿上毫不客气的来一泡尿,在端木雄的心中,他只当它是一条温驯无比的大狗,而不是今日所见到的一只威风八面,深寒獠牙的白狼王。 作为昔日之友,对于白狼王还能记得他几分,端木雄没能抱多大的希望,自己的那身唯一保存了彼此之间情义气味的袍子在吴永麟咆哮一声过后,便被化为了白灰,此时的端木雄,完全不知道如何证明自己就是当日救了它白狼王的放羊的少年。 外貌可以变,气味也可以变,也许唯一改变不了的是彼此之间的眼神,但你指望才十多天的一个狼崽子能记得你的眼神,这简直是自己拿话在揶揄自己,毕竟这些年,端木雄更是今非昔比,其灼灼如华的眼神,又岂是当日那个艨艟少年可比,两人之间的记忆,也许只剩下了端木雄胸前挂的那根骨笛可以证明彼此是有过一段交情的。 小狼崽活过来之后,每次听到远山上传来的狼嚎,会焦躁不安的在端木雄的怀中翻来覆去的好一阵,迟迟不肯睡去,端木雄知道,无论是出生的小羊,还是出生的小马,都需要充足的睡眠,这样他们才能有副健壮的身体,才能养的白白胖胖的,这个时候打好底子是最重要的。 作为新生儿的小狼崽,这个时候理应在母狼的怀中慵懒的睡去,醒来的时候,吮吸一口奶水,累了,再心满意足的再次睡去,让自己过着如猪一样的幸福生活。 上天给小狼崽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没出生就失去了母亲,作为某种缺失,甚至在某一刻活下来都成为了问题。 寂静的夜晚,草虫喓喓,呜咽不止,端木雄想抚慰眼前这个和自己一样缺少母爱的小家伙,不自觉的将狼王送给自己的礼物放在了嘴巴中,当一声‘呜呜呜’如鬼哭一般的泣灵之语突兀的在寂静的夜晚想起的时候,远处的狼嚎戛然而止,就像这夜晚从来没曾有过刚才的那一阵让人犯怵的回旋之声。 望着早已躲开的小狼崽,端木雄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刚刚没顾忌大家的感受,太用力了,当他连哄带骗的用羊奶想把小狼崽再次骗回到自己的怀抱中的时候,它像见了瘟疫似的离他远远的,脆弱,心智不全的小狼崽刚刚被那阵笛声吓住了,其实被吓到的岂止是小狼崽,狼王不也灰溜溜的逃跑了吗? 其实骨笛只要你把握好吹气的节奏与力道,自然会将一种警告或者是噪声变成靡靡之音,当端木雄控制好这一切之后,原本四下逃窜的小狼崽乖乖的回到了端木雄的怀抱中,他知道,这一次,自己吹奏的也不知道是什么调调的乐曲成为了小狼崽的催眠之曲,某些对它缺失的,通过另外一种方式总算弥补给它了。 端木雄并不期望眼前这只狼还能记得多少,毕竟这些年它们对自己的恩情不是通过另外一种方式弥补了吗? 人是自私的,既然一饭之恩,有些人会拿一世来偿还,那自己这个时候攀上旧交情,让白狼王放这几十条人命一把,又有什么不可?至于能不能成功,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毕竟活着,才能有出路,才能有后面更好的日子等着自己,他可不想在自己刚刚冒了一点头的时候,就这么无辜的被还有点交情的狼给灭了。 当白狼王,也就是当初的小狼崽向自己慢慢走过来的时候,端木雄知道一人一狼之间被同一种情绪所萦绕了,白狼王‘嗷呜’了一声后,四下里那种绿森森,让人背后发凉的感觉消失了,很明显,白狼王说话还是好使了,至少这群狼不敢轻易的忤逆往前冲了。 端木雄给后面的张虎,罗平阳等人挥了挥手,示意解除警戒,这是这些人从吴永麟哪里学来的晚上交流的手语,为了防止意外发生,只有罗平阳并未解除随时开火的状态,万一有什么不对头,他还来得及出手。 端木雄不可能像小时候那样再过去抱起白狼王了,看着它足有小马一般高大,强壮的身躯,端木雄知道这家伙应该不轻,他只是轻轻的过去摸了摸它那颈上那一圈毫无咂舌的鬃毛,算是给它打了一声招呼。 如果这个时候当着它小弟的面摸人家的头,就代表白狼王被一个普通的人类臣服了,这将使它在群狼中的地位骤降,很有可能会引来一场无谓的夺位风波,就像一个对异族俯首称臣的王,当主臣关系变化的时候,会引起一场轩然大波,人类世界如此,更何况是如如此超群智慧的狼群,所以端木雄的这无心之举,简直是平息了一场大灾变。 白狼王在端木雄的周围转了几圈,也许是想确定端木雄的真实身份,也许是想从他身上找到那股熟悉的味道,也许是为当日的匆匆一别补上该有的礼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嗷呜,嗷呜,嗷呜’三声仰天长啸,让白狼王总算找到了与故人重逢的欣喜之情,至于它是通过什么方式发现的,已经不重要了,远处的群狼在这一阵悠扬的如同美妙音乐般的小夜曲中撤离的干干净净,就连刚刚被张虎等人射杀的‘杂牌军’也被一并带走了,既然没有找到相应的食物来充饥,只能拿这些短命鬼来填补一下饥肠辘辘的肚子了。 等那些狼影消失后,白狼王又亲热的走过来在端木雄的腿上蹭了蹭,这是他们曾经诀别的方式,它又得走了,它和当初一样走的很决绝,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背后的端木雄早已泣不成声,但他不知道的是,隔不了多久,他们又将重逢,而他自己,还坑了自己的狼朋友一把,至于到底算不算坑,连他自己都有些迷糊了,因为他的狼朋友居然一点都没责怪他。 第181章 野牛谷之战(七) 当吴永麟再次出现在土墙后面的这群人面前的时候,杀牛宰羊声此起彼伏,本来还担心没人会拾掇这东西,看见眼前这一幕,吴永麟才知道自己有些多虑了。 卫朝不缺牛,但不许杀牛,在卫朝如果不是正当防卫的情况下杀死一头还能耕种的水牛,黄牛,是要遭重罪的,不但士大夫的口水要淹没你,更要惹来牢狱之灾,“决脊杖二十,随处配役一年放”的条律摆在那里并不是当摆设的。 所以梁山好汉中那些动不动就一句“小二,来半斤牛肉。”纯粹只是为了过过嘴瘾,真实情况完全是在扯淡,像高高在上的官家(皇帝)一年可能也吃不了几次牛肉。 官家过嘴的牛肉,估计也是被下面的人动了手脚,一头牛从出生到正常死亡一般有40年之久,官家在位恐怕都没这么长的时间,那些病死,老死的牛绝对是不能送到宫里去的,所以,高高在上的官家,也只能悄悄的吃,偷偷的吃,这一旦露了馅,不是自己能扛得住的,那些言官正愁没事可做,这样做无异于捅了马蜂窝,那些苍蝇不停的在你耳边飞来飞去,简直可以让你吐血的心思都有。 没有牛杀,并不代表没有人不会杀牛,王屠户就是这样里面的一位,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手艺和至今还能用的工具,由于一年的活计有限或者根本就没有一桩生意上门,一把牛耳刀上面早已长上了一层暗红色的铁锈,这让他的心都似乎都在滴血。他随着吴永麟逃出来的时候,还是不情愿的把老祖宗留下的东西带上了,有机会一定要找头猪练练手,要不然他都觉得自己都没有生存下来的必要了。 在逃避西夷人追杀的山谷中,张虎总算找了一头半死不活的野猪给他磨了磨刀,这却一点都提不起他的欲望,仅仅是断了他自杀的念头而已,他的人生,始终埋没在一种怀才不遇中,没有牛杀的王屠户,就像一个被人掏空了一切的身体,只空留下了一具没有灵魂的驱壳。 看着岳飞等人驱赶回来的一头头特色鲜明的高原牦牛,王屠户眼睛都绿了,他上去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些牛能杀吗?” 岳飞给了一个他爱咋地就咋地的表情之后,王屠户激动的热泪涟涟,这几十年的等待,难道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人生处处存在惊喜,很多偶然的事情中存在必然性,王屠户首先感谢了苍天,然后是大地,最后是吴永麟,杀牛必须是有仪式的,在这什么都缺的地点,他也不得不一切从简,但某些虔诚的仪式必须是有的,比如说祭刀。他们相信任何活物都是有灵魂的,牛也不例外,简单的摆上一盆清水,洗净刀身的一切污迹,然后用黄纸擦拭刀身,寓意‘诱鬼搬家’,然后把黄纸烧成灰烬,在那些所谓的牛鬼蛇神在抢夺纸钱的时候,再跳一段‘驱鬼舞’,这段仪式才正式完成了。因为只有这样,接下来的牛魂才能在杀牛刀上有一席之地,忽略了这一点,溢出来的牛魂很有可能会侵扰到屠户本体。 仪式完毕,接下来就是实实在在的体力活了,在王屠户的面前,他只见到了一座座肉山,那些东西绝对不会糊弄嘴皮子,这些东西管饱,而且给劲,也许是这辈子在人世的最后一夜了,所有人的愿望都得到了满足,有些人只为了能填饱肚子,他王屠户,能痛痛快快的杀几头牛,此生足愿矣。 杀牛没有杀猪那么讲究,杀猪往往要烧一大锅开水,在给猪放完血之后,要用刮刀就着热水去掉上面的猪毛,猪皮作为入口之物,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但古人就爱那玩意,在并不能天天都能吃上一顿肉的情况下,只有那些不容易嚼烂的猪皮,才会让他们感觉刚刚下肚的肉食才是真实上存在的,这给他们留下了满口的肉香余韵。 牛肉入口的嚼劲更是这些人乐此不疲的原因,每次吃牛肉,让那些卫朝人感觉在吃那些北方游牧民族的血肉一番,在满足口舌之欲的同时,居然拥有了气吞天下的豪迈,能意淫到这种程度,就连吴永麟觉得都自叹不如。 牛皮更比比猪皮金贵,牛皮可以制作成牛皮甲,木人甲虽然能抵挡重骑兵的冲击,但不利于移动,穿上那几十斤重的东西更是耗费体力,在对方第二轮重骑兵冲击的时候,往往让自己成为了活靶子,牛皮甲不同,穿上那些东西在战场上无疑让自己拥有了第二次生命,既可以挡刀剑,又可以御寒,比起那些冰冷的铁甲,牛皮甲更有一丝人情味,现在卫朝的一些将军都很少能穿上这个东西作战,在卫朝这个东西可是稀缺物品,往往是有价无市。 杀牛并没有‘庖丁解牛’那么多的‘砉然向然,奏刀騞然。’的美感,讲究的就是一个快,狠,准,这样不但能减轻牛的痛苦,更能减少屠户的麻烦,一头半死不活的牛,发起疯来,会给周围的人造成很大的麻烦。王屠户此时拿着一把刚刚祭祀过的很薄的柳叶刀,但很锋利,绝对能吹毛断发,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插向牛颈的柳叶刀再次回到了自己的手中,这是王屠户引以为傲的绝学,别人杀牛可能要很多刀,他一刀就够了。 看着汩汩流出的殷红牛血,王屠户很自豪的笑了笑,这一次再次证明,他宝刀未老。流出来的牛血一滴不漏的落入了事先放了盐水的木桶之内,这将是制作‘血豆腐’的原材料,这好不容易可以杀牛了,王屠户可不想浪费从牦牛身上掉下来的任何一点宝贝,他等到今天几乎漫长到千万年之久。 后面的过程很简单,再也不动的牦牛被剥去了一身厚重的牛皮,王屠户接下来的任务便是破开牛肚子,取出内脏之后让旁边的妇人去清洗,自己则在旁边切肉,剔骨,忙得不亦乐乎。 王屠户似乎找到了人生的目标,一连杀了十头牛,他居然一点都不觉得累,闻着远处大锅内飘来的阵阵牛肉的香味,和早已围在大锅外围一双双绿着眼睛的饿殍之眼,王屠户手下的动作挥舞的更麻利了。 煮牛肉当然是吴永麟的专长了,就连二宝,阿三都没弄过这玩意,只得在旁边观摩学习,第一道的血水是不能要的,看着那泛着油花与肉末的血水被倾倒的时候,那些老一辈的捶胸顿足,更恨不得到水沟里舀起来喝上一口。 吴永麟是一个很讲究的人,他会不停的把第二轮浮起来的灰黑油浮沫打掉,看着那些不争气的家伙真的要去捞地沟油,他高声警告,如果喝了那些,那今晚的牛肉就没这些人的份了,让他们看着办,这才阻止了一场闹肚子的危机。 第182章 野牛谷之战(八) 昨夜的牛肉,牛杂碎,让大家吃的非常之尽兴,但牛欢喜却被几个妇人给抢走了,这里面包括殷冷霜一个,听说那东西可以壮阳,所以想给吴永麟补一补。 看着月灵儿投过来的灼灼的目光,吴永麟今天早晨还是硬着头皮把殷冷霜送过来的好意一股脑的灌入了肚子中,他喝完之后,才从殷冷霜的口中得知那东西是牛欢喜汤。看来月灵儿多半知道了这牛欢喜的作用,而且自己与殷冷霜的关系到了哪一步,她多半也猜到了。 在一个精力旺盛的早晨,喝了一碗火上浇油的大补汤,再加上旁边有个风情万种的女子不断的在向自己美目传情,搔首弄姿,但你偏偏还得装得人模狗样,翩翩君子,吴永麟知道,殷冷霜今天早晨绝对是故意的,她看见自己和月灵儿有说有笑的回来之后,正式开始向月灵儿挑战了。 殷冷霜是大胆的,月灵儿是矜持的,但为了同一个人,她们可以说是完全豁出去了,看着两人最后完全把吴永麟晾在一边,双手叉腰,妙目圆瞪,活脱脱两个斗气的花公鸡,趁她们不备,吴永麟转身就溜走了,在这两人气头上的时候,还是不惹为妙,看着一柱擎天的小兄弟,吴永麟跳入了一个水缸中,他想让自己冷静一下。 当措姆离,长江等人急报卫朝的禁军和加林杰,措姆浑的人马总计六万人离自己不到10里地之后,吴永麟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小兄弟更是识趣的投降了。这是卫朝有史以来行军速度最快的一次,也不知道自己和他有多大的仇怨,居然死命的往自己这边赶。 措姆离告诉吴永麟此次率领卫朝的人马是童贯自己亲自带领的时候,才知道是老冤家了,张虎杀了他的儿子,难怪这么猴急。 吴永麟记得童贯很早就进宫当太监了,不至于有这么一个儿子啊,而且他生的一副“体貌魁梧,穿戴讲究,腮下生有胡须,皮骨坚硬如铁”,唯一的解释便是他可能当时给那些宦官行了贿,没有阉干净。 所有的重要将领都济济一堂,有些甚至穿上了那些妇人加紧赶制的牛皮甲,吴永麟明显能闻到上面传来的一阵阵血腥气,此刻为了保住这些人的性命,大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所有人都静静的等待着吴永麟的决断,唯一的出路,只能是打了,这好不容易建成的一个新家,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的被人毁了,所有的百姓和士兵都托自己的长官带话来了,他们愿意守到最后一刻,绝不投降。 这是士气最好的时候,吴永麟也没那么多废话,就下达了战前指令。 茅子兴立刻带领二营人马对这股联军的先头部队给与重重的一击,试探下对方的虚实,周勋的一营在侧翼随时准备支援茅子兴的二营,茅子兴这次打的是袭扰战,所有缴获来的马匹都分给了茅子兴部,有什么突发状况,茅子兴和多罗巴可自行决断,不必受土墙这边号令的指示。 看着吴永麟在沙盘上从容不迫,指点江山,挥斥方遒般的指挥,所有的人血脉喷涨,他们的吴军师又回来了。 旁边的日巴衮发现没自己什么事的时候,急了,对旁边的云丹王用眼神央求了好几次,希望自己的父亲能求一求吴永麟,让自己也能上战场厮杀一番。 “吴先生,我们既然已经是盟友了,是不是......”云丹王话还没说完,立刻就被吴永麟打断了。 “尊敬的云丹王,这次把你们拖下水,我已经很愧疚了,怎么能还让你出手,你是我请来的客人,您好好的看完这场好戏就行了。” 吴永麟之所以不想让云丹王的人参战,首先是想让云丹王亲眼见见自己的实力,出于私心的考虑,他可不想让日巴衮抢了自己的风头,这小子始终惦记着自己的未来老婆呢,而且来者是客,岂能让客人出手帮自己解决麻烦?不到万不得已,吴永麟是不想让云丹王的人卷进来,欠这些人的人情债,可能会失去的更多。 即使到最后一步,自己这边土墙上不是要人防守吗?如果云丹王最后能在土墙上和自己一起狙击敌人,吴永麟其实已经很知足了。 当茅子兴下面的一个个子不太高的士兵从马上摔下来之后,旁边的日巴衮居然轻蔑的笑了笑,他才不相信这样的军队能有多大的作为,多半没到对方的营地,很有可能就被奔马踩死了。 吴永麟过去把他扶了起来,拍了拍他身上的杂草与泥土,关切的问道:“摔伤没有?” “吴管事,莫事,这是俺第一次骑这么高的马叻,俺稀罕着哩,我坐一会就习惯哩。”听着小将傻根般天真无邪般的笑容,吴永麟在他的肩膀上轻拍了一下,并亲自把他送上了马。小将说话算话,自从再次上马之后,便再也没有摔下来过。 当‘追云’被牵到岳飞面前的时候,小子吓了一跳,吴永麟喊他试试,看他和‘追云’有没有缘分。 吴永麟在刚刚坐上马背的‘追云’屁股上拍了一记,‘追云’风一般的离去了,岳飞发出了震天的怒吼,吴永麟为他选的礼物,注定了是他岳飞的,一人一马,琴瑟和鸣,相得益彰,就像鱼儿离不开水,锅儿离不开瓢儿,他们就那么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 “岳飞,给我好好的活着,我心情哪天好了,这匹汗血宝马就是你的了。”吴永麟对着远处的岳飞吼道。 “师哥,你说话必须作数。” 岳飞说完这句话之后,紧紧的拽着缰绳,‘追云’配合岳飞来了一记前蹄腾空,这一人一马的飒爽英姿,在这一刻,永远的印在了所有人的心中,他岳飞,无愧于英雄二字。 茅子兴,多罗巴,岳飞等人骑着彪悍的烈马一字排开,他们就像被绷紧了的蓄势待发的一根根利箭,众人回头望了一眼在土城墙上挥手告别的吴永麟等人,便抽打着座下的烈马,让这一根根利箭朝远方的来犯之敌射了过去。 马蹄轻扬,天雷烈响,这一队人像出闸的猛虎般被放了出去,这惊天地泣鬼神的交锋,此刻正式拉开了序幕。 “飞弟他们能回来吗?”旁边的月灵儿紧紧的挽着吴永麟的胳膊,担忧的问道。 “天机不可泄露。”吴永麟说完,跳下城墙准备土墙上的工事去了,对于一个要挡住对方6万人攻击的土墙,它显得太矮了些。 第183章 野牛谷之战(九) 清晨对这帮卫朝的士兵来说是美好的,对于前面那帮据说最多只有2000多人的敌人,他们想当然的认为对方那点不够塞牙缝的人也许只需要他们一轮的攻击估计就可以将对方夷为平地了,所有的一切,都那么不严肃起来,该站岗的还在继续睡觉,该巡营的靠在毡帐旁边在打盹,就连平常小心翼翼的伺候,这个时候居然也心安理得的睡得哈达子都流了一地了,在他们看来,清晨除了睡觉,也确实没什么事情可做了。 尽管这些年来他们是第一次跨国进行军事行动,他们表现出来的雷厉风行的作风让那帮吐蕃蛮人为之咂舌,岂不知这完全是打肿脸在装胖子,这些日子的急行军,人人疲惫不堪,早已没有了先前的意气风发。他们就像一头被人不停驱赶的牛,被人一直催促着前进,而牛的主人,却在牛的背上养精蓄锐,如果不是许诺的那三千两黄金,这些人估计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打前锋的2000多人听说到达了指定的地点,这让在马车上打盹的童贯表现的异常兴奋,对于这瓮中之鳖,他现在反而并不那么急切了,他知道眼下这批人需要停下来调整一番。 他会带着一个真阉人在旁边一直嘘寒问暖,他要让这些士兵觉得,他是一个好统帅,是一个这帮人值得卖命的名副其实的都统大人,他会送给这些士兵一些宫里带出来的琼浆玉液,让他们暖暖心,暖暖胃,做这一切,其实都是为了收买人心。 那些有幸喝过这些御赐之酒的人在童贯远去之后,转身就吐了,骗三岁小孩玩呢?这明明是泡难喝的马尿,老子小时候不懂事,就被人骗的喝过这玩意,都长这么大了,想不到又被人骗得喝了一次这玩意,这帮人还要脸不要脸了,我去你奶奶个腿。 童贯对于跟着的那个真阉人很满意,当酒壶里面还剩下满满的一壶好酒的时候,对他大嘉赞赏,这个太监还是比前不久那个带把的有灵性,早知道把前面那个直接送宫里得了,也省的我在他身上花了那么多银两,童贯想起这些,就被那些失去西湖龙井弄的很心疼。 这一路的畅通无阻让茅子兴等人都觉得匪夷所思,很多次他们都误以为自己进入了敌人的包围圈,为了试探下虚实,他们把原来的二营人马临时性的分为了三个连队,分别由茅子兴,多罗巴在边路支援,岳飞在中路继续前行,彼此间错开了一定的距离,如果有任何情况,他们能立马合为成一股力量。 岳飞几乎都已经看见了卫朝先锋营,但那帮人懒散的军容还是让岳飞觉得这里面或许有什么阴谋,所以中路这队人马停了下来。 那帮先锋营的人马刚刚吃过了一顿美味的早餐,这一次的吐蕃之旅对他们来说简直是一种享受,在卫朝不敢吃的牛肉在这里吃到了,作为一名先锋军官,他享受到了那些小部落的吐蕃人热情的妻女同伺候他的齐人之福,虽然那些女子身上有一股子怪味,但那滋味还是那种滋味,依然还是那么让人销魂,这种外差,他希望以后能多来几次,他居然迷恋上了吐蕃人的热情。 原地待命是这位先锋军官自己提出来的,敌人不足与惧,既然对方都已经被自己人包围了,那就都停下来养足了精神,哪怕打不过了逃命也有力气不是? 先锋军官看见岳飞的时候,他居然拿着一根牙签在剔牙,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岳飞已经单枪匹马闯入了这2000多人的军营。 先锋军官的标志太过明显:一身钢甲银盔,这不是普通士兵能拥有的。银枪如练,影驰电闪,还没等他抓起旁边的武器,已经被飞驰而来的岳飞一枪捅穿了肩膀,岳飞手上再一使力,先锋军官的整个身体被带飞了起来,他的脚悬在半空,少年的马匹还在急速的往前冲,先锋官双手紧紧的抓着岳飞的沥泉枪的枪身,此刻的他完全成为了对方砧板上的一块任人宰割的鱼肉。 马上的少年轻蔑的笑了一眼,先锋军官最痛苦的时刻来临了,马上的少年突然勒住了疾行的烈马。 刚刚少年的银枪贯穿他的身体的时候,他还没觉得有这么痛苦,因为他一直想着到底能不能活下来。当少年的银枪有意的在他的伤口上搅动了几下,而后整个身体如一个大沙包一样被人丢弃的时候,一阵凄惨的惊天动地的哀嚎在整个大营中响起。 军官的身体还没着地,少年下面的烈马抬起一后蹄,直接在未落地的先锋官的身上来了一记二连击,可怜的他就这么被一人一马活活弄死了。 那两千多人早被马上少年的气势所吓,又看见自己的军官被人就这么轻而易举干掉了,好些人急于仓皇逃走。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大家不用怕,他就一个人,我们拿他的人头去领赏。” 岳飞早已飞离了马背,踩着那些兵丁的肩膀循声而去,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再次响起,一个活生生的身体被挑飞的时候,注定他再也活不成了。 其余的人刚刚被那人一提醒,顿时冷静了下来,一时间将岳飞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在了中间,最里面的那一圈,挥舞着手中的长枪朝中间的少年捅了过来。 岳飞长枪插地,身体借着沥泉枪的力道跃起,一阵连环踢横扫上那些兵丁的前胸,处在绝境的岳飞也是出手毫不留情,那些被他踢中的士兵,不是重伤就是当场断了气。看着那些被自己气势所吓的士兵,岳飞银枪再次回到了手中,挑,梭,崩,横等最简单的枪法却变成了杀人的杀招,一时间骨断血溅,腿折指飞,岳飞犹如一只猛虎进入了羊群,对方居然毫无还手之力。 远处的茅子兴,多罗巴和岳飞留下的中间那队人马已经合围在了一处,看着前方杀得痛快的岳飞,人人早已兴奋的抽出了大刀,他们要进行最后的冲刺了。 “蒙马眼。”茅子兴一声令下,所有的马儿的眼睛都蒙上了一层黑布,这是吴永麟特意为他们准备的。 当卫朝的那队先锋营想组织有效的阵型进行反击的时候,岳飞的援兵带着声势浩大的气势呼啸而至,所到之处,只剩下了一具具新鲜的尸体。 这2000多只绵羊还没来得及反应一下,便被一群饿虎活生生的吃掉了,那些卫朝士兵相信,这帮人绝对还没吃饱,从他们脸上的表情可以发现,即使再来2000人,这帮人也能吃完。 第184章 野牛谷之战(十) 当茅子兴等人打扫战场的时候发现,自己这边除了有几个不熟悉烈马的人掉下来的摔伤之外,几乎没什么大的损失,就连刚刚被所有人围在中间的岳飞,除了身上有一处轻微的刀伤之外,完全不会影响他再次扑入羊群。 “茅大哥,接下来我们怎么办?”作为二营的营长,他此时的决定完全是军令,吴永麟走之前也说过,接下来的一切,他可以自行决定。 “岳飞,你觉得我们这些人能吃掉对面剩下的那5万多联军吗?” “但我们可以吃掉他们背后的那队尾巴。” 岳飞这一提醒,所有的人眼睛一亮,支撑这么多人持续战斗那可得很大的一批粮草,那些人不可能一次性运过来,就像当时西夷人攻打卫朝的时候,粮食也是先后几批运到前线的。 “副团长,这次可能要辛苦你一下了,你将剩下的这些俘虏,战利品及伤员带回去,等我们截了他们的后援,我们将对方当饺子一样包了。” 多罗巴本来想和他们一起去执行任务,但剩下的这堆烂摊子确实要好好打理一下,也不再坚持,望着岳飞和茅子兴带着一队精兵离去,多罗巴脸上有些许的紧张,希望他们完成任务后都能活着回来,这是一队可以创造奇迹的队伍,从他正式当这个副团长开始,他就深深的相信这一点。 吴永麟远远望着多罗巴只带着剩下的一队人马回来,而没有看见茅子兴和岳飞的时候,心里一沉,难道这才出师就败的这么惨,后来听多罗巴这一解释,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望着剩下的200多被吓破了胆的俘虏,吴永麟云淡风轻的说道:“如果我这个时候放你们回去,我想你们也知道你们会是一种什么下场,而我们的粮食完全养活不了你们,你们觉得我该怎么办?” 人群里一阵沉默,吴永麟接着说道:“如果你们加入我们,恐怕你们家人的下场一定会很惨。如果我现在我给你们一把刀,一把枪,你们肯定会对刚刚杀了你们兄弟,也就是我的人下手,如果你是我,你会这么做吗? 放心,我们不是刽子手,我们从来不会乱杀人,你们的命虽然在我这里不值钱,我希望对我作出那么一点点的贡献,我也会赏你们一口饭吃,尽管你们会觉得我们刚刚抢了你们饭碗里面的吃食,但我就是这么一个不讲道理的人,拿出你们的本事,拿出你们的诚意,拿出你们的勇气,为自己好好的刨一个坑,在自己受不了的时候,就跳进去把自己埋了,这就是我对你们唯一的要求。” 这200多人才知道,这个叫吴永麟的家伙拐弯抹角的说了那么大一圈,就是吓唬吓唬他们,他就是想让自己这帮人在周围挖一些坑,将里面刨出来的泥土把那堵不高的土墙往上垒高点。 当一个平时泼皮惯了的俘虏不怀好意的摸了一个来帮忙的女子的小手之后,那个叫吴永麟的家伙又笑嘻嘻的来到了他的面前,他又开始说话了:“我父亲曾经说过,人无信而不立,事无信不成,商无信不兴。你又在逼我作选择,我刚刚说了我不会乱杀人,但并不代表我不敢杀人。你做这种事之前你应该考虑一下别人的感受,如果你们是两情相悦的,就显得很合理,但如果你这种不顾别人感受,和我这样有什么区别?” 吴永麟话刚说完,出手如电,镔铁刀直接斩断了那人的右手,并一根手指头穿入了对方的鼻孔里面,那个哀嚎的家伙就像一头牲口一样被牵到了自己刚刚挖出的坑内,吴永麟直接一脚,将他踢了进去,然后在他身上补了一刀,这个家伙总算提前给自己挖了个坑,将自己埋了。 “和我一起出来的这2000多人,和我吃了很多苦,有他们的支持,我才能坚持到现在,我们就像一家人,如果你的兄弟姐妹被一个外人欺负了?你们会怎么办?我刚刚为了保护我的姐妹做了点出格的事情,你们觉得过分吗?我已经提前警告过你们了,我是个不讲道理的人。如果你们还想试试,那就继续挖你们的坑,只要你们觉得挖得够深了,可以来找我,我保证给你们留一个尊严点的葬礼。” 吴永麟手一挥,刚刚被杀的兵丁所在的坑瞬间被人填平了,并在上面立了一块牌子--士兵甲。 “欢迎你们做士兵乙丙丁,我这里有很多块牌子,就是为你们这些不听话的人准备的。” 余下的那200多人在没有皮鞭,没有人驱赶的情况下,硬是将原先外围的水沟扩宽了一倍,而且那堵土墙也垒高了几尺。 “为什么不杀了他们?”旁边的云丹王对吴永麟现在所做的一切有点不理解。 “我是一个信佛之人,上天尤有好生之德,这帮人让他使完了浑身的力气,我用一碗稀粥就这么吊着他们的命,他们既不能反抗,也免去了我的罪孽,这不是一举两得?” 云丹王才不会相信吴永麟的鬼话,刚刚出手狠辣,完全不留那人一条活路,杀鸡儆猴的鬼把戏,效果还挺好。既然已经达到了修筑堡垒的目的,为什么还留着这帮活口?吴永麟这一匪夷所思的举动,让云丹王陷入了迷茫中。 日落西山,红霞满天,远方的敌人在渐渐靠近,所有人的脸上反而没有先前的紧张了,这又多活了一天,已经很值了,即使现在去赴死,他们也会欣然前往的。 煮牛肉的香味再次飘荡在堡垒的任意一个角落,那些被集中看管的那一队俘虏早已饿的肚子呱呱乱叫,当看着被切成一块块还滚烫的牛肉发放到每个人的手中的时候,几个人居然激动的哭了,他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也许这是他们最后的一顿断头饭,吃完这一顿,自己也许该上路了,那个叫吴永麟的家伙果然是个不讲理的家伙。 “牛肉管饱。”当吴永麟又端了一盆放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更加肯定这是一顿断头饭,有好些人伤心的居然吃不下。 直到第二天清晨完全没发生什么事的时候,这才后悔昨日被几个胃口好的汉子将盆中的牛肉扫荡一空,清晨,几个俘虏为了盆中的一根牛肉丝大打出手。 第185章 野牛谷之战(十一) 也许过了今天,自己这帮人再也不能站在这片土地之上,人生就是这样,在你想好好的活着的时候,你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麻烦,当麻烦一点点放大的时候,就变成了危机,危墙倒塌的时候,习以为常的人来不及逃走,便成为了埋葬在危墙之下的一具尸体。 望着前面一字排开的密密麻麻,服饰特异的卫朝人,吐蕃人,吴永麟只是眉毛皱了皱,这里没什么天险可守,也没有退路,他们唯一的生路便是往前冲,尽管这种机会很渺茫,但人不正是一生总要干几件自己觉得很蠢的事情吗?哪怕只要有一个人记住了今日,那这件事情便是值得的。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刚毅的,就连那200多俘虏也被这种氛围所感染了,他们不明白这队人为什么表现的如此淡定,死亡的恐惧在他们脸上完全看不到,那些不是守城士兵的妇人,老人的手中拿着牛尾巴,牛角,牛骨头作为自己的武器,虽然那些东西很难杀得死人,但这些俘虏完全相信这些东西是可以杀人的,他们这队人完全是武装到了牙齿。 二宝,阿三等人背着一口口铁锅挡在所有人的最前面,阿三的怀中抱着一个傻呆呆的妇人,她的眼中表现的很镇定,也许她已经好了,她嫌弃现在自己的身份,她怕阿三嫌弃她,直到这生命的最后这一刻,她才敢向他表明自己的心意,如果两人这次之后还活着,那他们就在一起,生一个小花一样乖巧的女儿。 二宝抱着小花,两人笑的很灿烂,这两个扭扭捏捏的家伙总算肯表明心意了,只是这一刻是否来的太晚了些呢? 小桃红紧紧的依偎在周勋的怀中,小宝宝如果陪着两人一起走了也好,免得在这样的世道上受苦,唯一可惜的是没给周氏留下香火,希望到地府之后,不会受到老祖宗的责备。 “阿三,我还不知道你姓什么呢?”吴永麟对旁边的阿三悄悄的问了一句,也许他希望在地府报道的时候,顺便帮他把名字写上去,他写的那算字吗?一个五岁大的小孩写的都比他好看。 “少爷,我记得我告诉过你的啊,我姓金。” “要不你以后叫***吧,这是个很威武的名字,据说有做皇帝的命格。” “少爷,如果我坐了皇帝,你怎么办?你难道是太上皇?你这样赤裸裸的占我便宜,这样合适吗?我们还是做兄弟吧,我永远当你的跟班舒服,惬意,十个皇帝我也不换。” “吴永麟,你难道没什么话对我们俩说的?”旁边的殷冷霜还是忍不住诘问道。 月灵儿更是气鼓鼓的瞪着他,这个时候居然都不拿点甜言蜜语来填塞下人,等会死了也不甘心。 吴永麟笑嘻嘻的说道:“只可惜没把你们同时娶进门,哎,人生总是有那么一点点遗憾,到了地府,我算可以分成两份了,到时候你们一人一份,这样就公平了,你们也不用这样每天吵来吵去了,我都说了家里没有大小之分,你们为了那个名分非得争来争去,如果昨晚能和和睦睦的把好事办了,不就你好,我好,大家好了?” 两人居然不约而同的轻‘啐’了一口吴永麟,这个时候了,都还能笑得出来,也就他独一份了。 吐蕃人的骑兵一声令下,便向着土墙疾驰而来,当他们觉得刚刚跨过一条豪不起眼的土沟,可以安然落地的时候,一个个陷入了陷马坑,下面的尖刺让他们吃尽了苦头,那些哇哇怪叫的吐蕃人也是够勇猛的,有些哪怕竹刺刺入了他们的眼睛,依然勇猛的往前冲,完全不惧怕前面的陷阱。 吴永麟这边的弓箭手也对他们毫不客气,直接将一根根利箭射入了供血的中枢部位--心脏,这一个个蛮牛还没来得及展示一下自己的勇猛,便倒在了血泊中。 吐蕃人展示了他们完全不怕死的勇气,就连旁边的童大人都被深深的震慑住了,如果不是这帮二愣子在前面趟雷,自己这帮人也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但某些事情还是要自己亲自动手的。 童贯大手一挥,一队人马从侧翼奔出来冲了过去,这些人人手举着一张张牛皮盾,背后站着一个个全副武装的卫朝战士,老大说了,那些人万不得已的时候必须留下活口,一个活口一锭金子,一句尸体一锭银子,这买卖亏不得。 “吴永麟,你记住,你这辈子欠我一个婚礼,我要让你永远欠着我。”月灵儿说完,一个激射,早已迎上了那队扑过来的盾牌兵。 “姐姐,我来帮你。”殷冷霜说完,也跟着扑了出去。 “回去,我一个人应付得来。” 月灵儿说完,推了在空中的殷冷霜一把,这个还没落地的帮手再次返回到了土墙上,但此时月灵儿的手中多了一把短剑,当短剑触手的那一刻,那股无形的剑气充盈着她的周身,月灵儿知道,殷冷霜送了自己一件宝贝。 承影剑出鞘,剑光飞射,几个举着皮盾的卫朝武士刚刚扑过来,月灵儿往前横着挥了一剑,几人的皮盾从中间断裂开来,皮盾的后面躲在的卫朝武士也没能幸免,直接一个个胸膛被横着切开了。 后面的人先是被吓住了,但看看自己这么多人,更是为了黄金,又一个个再次冲了过来,其余的人更是开始猛攻向土墙。 月灵儿挽着一朵朵漂亮的剑花,将攻上来的数人再次斩于剑下,望着周围像蚂蚁一样再次涌过来的敌人,月灵儿将原本的长剑抛向了空中,那些人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月灵儿挥舞着手中的承影剑迎上了空中的那把长剑。 ‘叮叮当当’等金属被切割的声音此起彼伏,原本的那把长剑在渐渐的变短,而那些冲上来的卫朝人,吐蕃人被这种几寸钉一样的箭芒贯穿了身体,哀嚎声又响起了一大片,其它的人鬼一样的逃开了。 擒贼先擒王,月灵儿再次提起手中的承影剑,朝远处冷冷看着这一切的童贯刺了过去。 第186章 野牛谷之战(十二) 姚友仲(这个人是后来汴梁守卫战的一位大英雄,后面我会写到他的。)和大多数西军(陕西的军队,包括了种家军,折家军等世代名将)来的众将领是迷茫的,为了这2000人,他们几乎倾巢而出,如果这个时候吐蕃人攻打青唐城,将造成腹背受敌的严重后果。 他曾经多次劝诫童贯早点了结这里的事情回去,当童贯不许人放箭射杀对面早已严阵以待的那伙悍匪的时候,他也只能深深的发出一声叹息。 种师中来之前给他来过一封书信,让他对一个叫岳飞的少年手下留情,并提醒他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别和这帮人正面冲突,这帮将所向披靡的西夷重骑兵铁鹞子能杀得片甲不留的悍匪,其实力不是他能想象的。 望着前面一阵接一阵的防守战,姚友仲知道如果就这样漫无目的的采用人海战术往前冲,即使最终能拿下这里,付出的代价也将是高昂的,同为卫朝人,为什么自己人却没有这样的战力?或者说没有那种气吐万里如虎的勇猛与豪迈,姚友仲甚至觉得自己这几万可能会被别人反过来全部吃掉,这是他第一次冒出这种古怪的想法,尽管有点不切实际,但他还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当时的女真人不也是区区的几千人打败了几万的辽朝大军吗?当时那个消息传到朝廷的时候,朝野震惊。姚友仲在西军也只当是个笑话,直到这次真正面对面前这伙似乎比女真人还要勇猛一些的卫朝人的时候,姚友仲这才相信以前那个消息也许是真的。 一个身轻如燕,灵动鬼魅般的影子碾转腾挪,左突右进杀入童贯所在的位置的时候,姚友仲对于吓得面如土色的童贯表现出了一种不屑。 一道威猛的身影借着手下两位将领双手交叉而成的人肉弹射机迎了上去,姚友仲用的也是一把宝剑,用精钢打造,姚友仲刺向女刺客的那一招看似平白无奇的一击,是他这些年戎马生涯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一击,完全是灌入了全身的力量,不能将对方击伤,也能让对方知难而退。 女刺客却不躲不闪的朝自己的剑身迎了上来,以前对手要么闪躲,要么用武器格挡,这让不明就里的姚友仲内心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姚友仲的长剑靠近那位女刺客的前胸还有一寸的时候,对方带着姚友仲完全看不到的速度往旁边一挪闪,姚友仲接下来觉得自己的长剑和身体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了,女刺客躲过他那威猛的一剑之后,在他的背后推了一把后,他的身体飞了起来,而后他的脚被人从背后牢牢的抓住。 姚友仲此时觉得自己就是女刺客手中的一把长剑,当他身不由己的由空中横扫掉前面围堵的一队自己人,而后身体被人抛向拥挤的人群的时候,他早已吓得浑身是汗,如果不是自己落地的位置是自己带出来的人马,估计早已葬身于乱枪之下。 飞蝗般的冷箭从斜里射出来的时候,这才挡住了女刺客进一步前进的步伐,姚友仲暗叫不妙,因为冷箭过后,女刺客身后的自己人纷纷的倒下了,她更是趁这个机会逃出了这个本来胶着的战局。 姚友仲看着前方的自己人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惨痛的代价,现在还没到达土墙壕沟的位置,自己这边和吐蕃人已经整整损失了数千人,他这才相信种师中没有骗他,这伙人就是被下方到人间的魔鬼。 吴永麟抽出背后的镔铁刀加入了这个战局,他和月灵儿的距离并不太远,但两人之间却隔着一层又一层的吐蕃人和卫朝人,双方之间的厮杀并不需要太多的技巧,劈,砍的力道能持续很长的一段时间,那对方会被自己的气势所吓,为了造成让对方心惊的效果,吴永麟这次专门砍对方的手,顺势在对方的大腿上来上不深不浅的一刀,而这样的效果出奇的好,不但让对方没有了战斗力,那种哀嚎不止的惨叫早已把众人吓退,月灵儿更是趁这个机会逃了出来。 吴永麟牵着她的手再次回到了暂时还算安全的土墙之内,望着全身浴血不止的月灵儿,吴永麟一把将她抱入了怀中,口中心疼的说道:“你如果真的就这样走了,让我活下来还有什么意义?难道非得急于这一时三刻吗?要死也是必须我先死在你前面,一个男人如果都不能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这个男人就不配拥有这份爱情。” 月灵儿此时对于吴永麟的一往情深的话语感动的无以复加,本来想解释自己并非一时的冲动,看着吴永麟责备与关切的眼神,她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她觉得这个花心的家伙说起情话来的时候是那么的让人心醉,直到殷冷霜递过来一张湿帕子,他们俩才不舍的分开了。 “今天的战事还没有到擒贼先擒王的地步,反而我觉得你刚刚抓的那个将军才是这支军队的灵魂,有点可惜了。”刚刚姚友仲临危不乱的表情吴永麟尽收眼底。 “那我再去把他抓回来。” 吴永麟瞪了他一眼,这才让小猫一样的月灵儿打消了刚刚的念头。 “我们也该主动出击了。” 旁边的周勋在获得吴永麟的示意之后,早已将一营的人马聚集在了土墙城门口的周围,看着一个个逐渐踩着陷马坑的尸体上杀过来的卫蕃联军,口中不停的念着:“近一点,再近一点。” 刚刚越过陷马坑好不容易站定的几百卫蕃联军还没站定,刚刚还坚硬的土地一下就陷落了,对方居然在这里偷偷挖了另外一道壕沟,而且壕沟下面居然冒烟了,现在闻起来奇臭无比。 这条壕沟完全是吴永麟突发奇想弄出来的,正好可以用来放这些人的人黄污秽之物,这一天更是让那200多俘虏把旁边的顺道打通了。 趁着其它人还来不及跨过那人黄之沟,周勋一声‘杀’,廖大山等人如狼一般扑向了还来不及反应的那些猎物。 远处的姚友仲觉得这帮人完全疯了,居然主动出击,他很不想和这样的敌人对战,因为他发现自己好像毫无胜算。 第187章 野牛谷之战(尾声) 周勋从来没觉得此刻的刀剑之声是这么的好听,自己的这队人马冲入对方敌阵的时候,正面的敌人脸上露出的恐惧之色让周勋等人越发的兴奋,这注定又是一场完全不平衡的对冲。 周勋的一营最前面冲锋的人所用的武器也都是大刀,他们统一在空中划出一道的优美弧线之后,大刀带出的血线,血珠虽然让某些刀手暂时迷住了眼睛,他们来不及擦拭掉,便猛装向了中刀之人,在那些人的身上趁机蹭掉了蒙住眼睛的鲜血,当他再次睁眼的时候,那些联军感受到了又一头野兽的复生,他们居然感觉刚刚看不见对方眼神才是最幸福的时刻。 那些胆小的卫朝士兵被这帮人的气势所吓,纷纷往后倒退,他们根本意识不到自己这边的冲锋的人马比对方多出了四倍有余,除了那些吐蕃士兵还站在最前面,其它的卫朝军人早已离开了有数十米的距离。 再强大的大象都经不起成群结队老鼠的攻击,这就是大自然一物克一物的自然规律,如果换成一队吃人不吐骨头的财狼,其过程会更加短暂。那些蛮勇的吐蕃人挥舞着手中的石武器刚刚击飞了一个冲上来的卫朝人,另外放心冲过来的狼早已咬伤了他的肩膀,他的大腿,他的胸膛,有些甚至直接咬断了他的喉咙,这种群狼战术配合的天衣无缝,来不及逃跑的吐蕃人瞬间被淹没了。 脸上血淋淋的廖大山感觉自己此刻晕乎乎的,刚刚自己好像被一个吐蕃人用木棒砸中了脑袋,当他好不容易爬起来的时候,他居然忘记了这回事,他觉得还在流血的头颅上的血液是对方的,他再次提起了手中的刀锋,往吓的仓皇逃走的卫朝溃军的方向追去。 刚刚那个大个子明明被一个金刚一样的吐蕃人击飞了,为什么他此刻像个没事人一样?他头上还在不停的往外流着血,这些人是从地狱爬出来的吗?廖大山的这一举动,不但吓住了前面冲锋的卫蕃军人,就连姚友仲,加林杰,措姆浑等人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他们似乎看到了500多个吴永麟的影子,如果真的让这些人冲出来,自己真的能挡住吗?他们的意志,在一刻,完全被这500人击垮了。 来不及跑开的卫朝军人,直接掉入了粪坑之内,那污秽之物溅得全身奇臭难闻,但对面那帮人跨过这条人黄沟对他们不理不睬的时候,他们发现现在躲在这里面完全没什么不好,只有在这里,他们才发现自己此刻是最安全的。 一阵牛角之声在土墙上响起,刚刚入魔一般的群狼迅速调整好防守的队形,在姚友仲等人的目光中撤离了战场,躲到了土墙之后,其纪律性让人咂舌。 姚友仲对着惊惶未定的一位冲锋官的胸口就是一剑,如果让这种情绪继续蔓延到全军,这几万的人马可能说散就散了,他这一剑下去,让这种不安的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既然刚刚2000千的人数不够,那就派4000,6000,或者更多的人过去,这一仗,就用人海来填,他们的西军正需要这样的对手重拾那颗滚烫的火热之心,这些年的屈辱和教训,此刻用血和生命来买单吧。 旁边的童贯此刻很满意姚友仲的表现,他挽救了自己报仇的初心,这个人是个有用的人才,等战事过了,把他调到东京去,自己身边总需要一些能用之人,那些一味的酒囊饭袋,溜须拍马在关键的时刻比老子跑的还快,哎,用人不良啊。 貌似不堪一击的土墙冲垮了敌人一波接着一波的攻击,土墙后面的壕沟早已被鲜血染红,当一具具尸体逐渐将壕沟填满之后,那些卫蕃联军有一种幻觉,这里也许根本就没有过什么壕沟,这里分明就是通往地狱的门槛,一旦冲不过去,自己就得到鬼蜮报道去了。 土墙上面的战斗从清晨打到黄昏,潮涨潮落,吴永麟等人却没有让任何人染指一步,这是他们自己的家园,不允许任何的敌人跨入一步,他们要冲上来,就得付出血与生命的代价。 ‘嗷呜’一阵狼嚎在远处的山峰上响起,也许是那些山里的饿狼闻到了血腥味,来寻找属于他们的食物了,刚刚歇下来的卫蕃联军对于前方的战事突然充满了信心,这帮人已经十之去半,接下来,就是属于他们收割的时刻了,那帮不知死活的狼,你们就来吧,老子的箭支正不知道怎么用呢。 排山倒海的雷声从远处席卷而至,大地在颤抖,长风在呼啸,天色已近黄昏,远方朦朦胧胧的飘过来一片乌云,那些卫蕃联军的士兵,军官等完全搞不清楚当前的状况,只是傻傻呆呆的伫立在原地,他们的背后,居然出现了一队奇兵。 等那些东西走近了一看,才知道是一群野牛,野牛的背后还有十多个骑马的汉子,最让人诧异的是,骑马汉子的背后跟着一群绿油油冒着幽光的野狼,这到底是人在追牛,还是狼在追人,或者是狼在追牛。 难道他们共同的目标是我们?姚友仲一想起这些,敏锐的直觉让他仓皇带着西军旧部和童贯撤出了野牛的包围圈,如果慢个一时半会,自己这帮人多半凶多吉少。中间的那队骑马之人拿出手中的利箭,纷纷将反抗的前排人射得哇哇怪叫,这下局面更混乱了。 死于野牛蹄下的卫蕃联军已经不能用惨烈来形容,他们更像一条条进入流水线上的肥猪,过闸口之后就变成了一堆碎肉,早已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那些侥幸能从野牛蹄下生存下来的,不是被射死,就是被后面跟着的群狼吞没,这一场战斗,成为了某些人再也不愿回忆起来的噩梦。 土墙上的吴永麟,看着前方魂都吓飞的四散逃走的卫蕃联军,再看看几个熟悉的身影,紧绷的神经总算歇了下来。这一仗虽然辛苦,总算是赢了,上帝的眼睛是雪亮的,从今天起,只许我打别人的脸,你不受,那你得伸出你的另外一张脸,这就是我对你们不听话的惩罚。 所有的人欢庆这一次的死里逃生,他们很享受这一刻属于自己的宁静,尽管前方传来一阵阵人被群狼撕咬的哀嚎之声,就当是这一场战斗结束的序曲吧,自己还能活着,就应该享受此刻的天空与大地,享受与身边的人一起庆祝这场胜利。 人就应该这么轰轰烈烈的活着,死没什么可怕,可怕的是我死的时候没能保护好我后面要保护的人,既然这两种最坏的结果都没有发生,那我就好好的活着,今天的命是我自己挣来的,将来为了自己所保卫的热土和自己最亲的人,我还将拿出自己最坚强,最勇敢,最无畏,最骄傲的那一刻去赴死,一个能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才最有资格活着。 第188章 大战后的独白 这一次卫蕃联军的联合行动简直是损失惨重,加林杰被野牛活活踩死了,打扫战场的时候完全找不到他完整的身躯,既然你是属于草原的,这未尝不是你最好的归宿,在你没给这片土地带来更多的伤害之前,这样的结局也许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姚友仲的西军将近5000多人的精锐带着童贯逃离了战局,尽管他们占据了人数的优势,此刻却再也不敢回头了,这次是童贯主动要求的,他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这帮人既然有高人在帮助,还是别触犯天神了,一个最不信神佛的阉人,此刻居然给自己找了这么一个心安理得的借口。 那一队酿成了有史以来最大踩踏悲剧的肇事者此刻居然在一处葫芦谷中安静而祥和的呼呼睡去,今天这帮大尾巴狼是怎么回事,非得把自己这帮牛往死里赶,还好逃得快,刚刚好像不小心撞倒,踩到了一些软绵绵的东西,管它是什么呢?反正是跑不动了,那就来一次忘生梦死的打盹吧。 群狼停驻在血淋淋的草原上享受着属于自己的美食,看来老大说的没错,这里果然有一顿大餐,而且还不那么费牙口,老大万岁,老大千古,老大该找个老婆了,你那样每天精力旺盛的折磨我们,有意思吗? 端木雄笑嘻嘻的将骨笛放在了嘴巴中,原来白狼王真的听懂了自己所说的话,只要将自己所想表达的东西通过这只骨笛表达出来,带着意念吹一吹笛子,白狼王便会用行动来回答,而且它比自己想象中的聪明,居然想到了用驱赶野牛的方法来歼灭敌人,今天的一切都是自己用福报换回来的,看着一个翩翩的倩影朝自己扑了过来,端木雄抛下自己的白狼朋友,迎上了如火焰般的胭脂公主。 这个见色忘友的家伙,哎,我的另外一半在哪里呢?我还是看一看天上的月亮吧,希望从里面能寻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哎呦,妈的,谁在我屁股上叮了一口,这种感觉怎么那么的熟悉,这种东西让我躺了好一阵子,那帮笨蛋手下居然想到用尿液来淋我,但似乎完全不起作用,我就那样被那些蠢货当一个夜壶用了整整五天,我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挺过来的,为什么上天又要让我受一次这样的苦?刚刚我明明已经帮助了他们,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对我下黑手?你们将那顶凶残,奸诈的帽子扣到我们头上,其实你们才是这一切的幕后黑手,你们才是狼,我只是一头可怜的羊。头好晕,希望我醒来的时候,不是一身的骚臭味。 刚刚吴掌柜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示意我?不可能啊,这白狼王并无恶意啊?它刚刚还帮我们解决了眼前的这一次危机。哎,狼兄,对不住了,我只是奉命行事,等你伏法了,我会求吴掌柜的,希望对你从轻发落。我罗平阳发誓,如果你死了,我会找个地方把你埋了,每年的这个时节都会来祭拜你,在我的心中,你永远是我的朋友。 措姆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臭烘烘的,和自己这样的人不在少数,他们很惊恐,手中捏着一把武器,不停的将上面掉下来的人砍死了,这里的空间容不下这么多人,死去的家伙也许正好可以将自己未死的真相完全的掩盖掉了,等风声过了,自己就可以活下来了,谁又会来一个粪坑里证明一个人是死是活? 措姆浑掉下来的时候很幸运,他直接砸中了一个想将自己砍成两截的快要发疯的汉子,从他的装束完全看不出他是卫朝人还是吐蕃人,他的浑身充满了污秽之物,臭不可闻。措姆浑感觉自己是幸运的,他像大多数人一样找了一把利器,开始不断的挥舞起来,其它人是越来越魔障,他却越来越清醒,自己曾经的岁月可比现在难多了,庆幸的是当时自己的前面有一堵墙替自己遮风挡雨,措措,人家好想你。 粪坑下面的侥幸之人一个个不得不自觉的走了出来,因为上面的人说,如果你们不出来,我就将其他人的尸体丢进来,和你们一起埋了,如果主动出来,说不定还有活着的机会。 从粪坑里只走出来一个人,其它的人早就疯了,他们还在那里砍砍,剁剁,切切,对于上面人的威胁一点都没听进去,当一具具尸体被丢下去的时候,他们总算和周围的一切融为了一体,原来死可以什么都忘记,如果当初自己能抹掉自己的脖子,何必让自己受这一段挣扎之旅?我当初仅仅就是为了活着,后来才发现,活比死了痛苦,再到后来,我竟然什么都忘记了,我还活着吗?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什么都看不见?那我到底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 残阳似血,草原上‘嗡嗡嗡’的声音响成了一片,成为了这极为不和谐的一曲挽歌,鲜血永远是它们最好的食物。 措姆浑冷冷的望着眼前的一切,他完全不相信眼前的这一切成为了事实,他发疯的朝天怒吼了一声,却发生了最尴尬的一幕。在粪坑中不曾逾越的一道底线,就因为自己极为不理智的一声仰天长叹,一根头上悬挂的人黄之物顺势流入了自己的喉咙之内。 自己的人生居然沦落到吃屎的地步了,自己最不该的就是惹了一个自己惹不起的一个人物,我这一辈子恐怕是没什么希望斗得过他了,这个天杀的,总有一天会有人收拾你的。 措姆浑并没有受到更好一点的礼遇,最好的也许是自己被单独看押起来了,因为水源奇缺,洗不掉自己身上的这一身连自己都呕吐的臭味,所有的犯人都不想和他这样的人待在一起,他现在唯一的朋友只剩下狗了,听说人黄是狗的最爱,但自己的对面明明是头狼,希望它就这么睡着,自己身上的这股臭味在它醒之前别散去,措姆浑此刻觉得拥有一股难闻的臭味是这么的幸福。 措姆离在外面看着自己的弟弟还是流泪了,他想求吴永麟放他一条生路,毕竟血浓于水,这些年自己被关着,他并没有对自己下毒手,证明他对自己还是有情义的,再想好一个合理的理由之前,他是不会轻易的出口的。成王败寇,一个人就应该勇于对自己所做的一切负责。 第189章 神与葬礼 有些人死的轰轰烈烈,有的人死的连路边的野狗都不如,有些人直接灰飞烟灭了,吴永麟知道此处是待不下去了,他们剩下的人手加上那些俘虏根本不够用来掩埋这4万左右的尸体,而且好多已经被野牛群踏的肉血分离,与面前的草地完全融为了一体,血腥气更是引来了无数的秃鹫,野狗,财狼,花瞎子熊,而且好多还在陆续赶来,这里渐渐变成了一场只属于食肉动物的盛会。 吴永麟决定带着剩下的人离开这里,岳飞、茅子兴等人还没有消息传来,就多半代表是好消息,他们两人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再来一次父子的双簧戏码,并不是不可能。 对方士兵的尸体如同草芥般随意的丢弃在草原的任何一处角落,但自己这边牺牲的勇士就不能那么简单的处理了。 吴永麟清点了一下自己这边的伤亡人数,死258人,伤几十人,这让他心疼的在滴血,这一场烂仗就失去了自己带出来的四份之一的老底,前面还有数不尽的危机,他在心底暗暗发誓,以后的仗不能这么打了,自己以前那么多的科技发明在这个时代有些还是有用武之地的,等在这片草原立足之后,必须让这些前沿的东西发挥出他应有的威力。 这258名已经冰冷的尸体被一字排开,他们的亲人在壕沟的死人堆里不停的翻找着自己儿子或者相公失去的手,腿,或者头,吴永麟想上前去阻止,但就是开不了口,挪不开步子,人家就是为了有一具完整的尸体,好看上最后一眼,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吴永麟不得不调派一些人手,帮助他们完成这个再简单不过的夙愿。 吴永麟跌坐在土墙的边缘,双眼红肿的看着那些失魂落魄的老人,小孩,女人,因为每次她们找到自己要找的一切之后,他们会嚎啕大哭,这里面包含了对家里顶梁柱倒塌的悲痛以及对未来的不知所措,这种感情延续了几千年,任何时候都不曾改变,这是中华民族几千年传承下来的一种美德,人世间的真情,在真的面对生离死别的时候,再刚强的汉子都会挤出几滴眼泪,更何况是这些孤儿寡母,她们只能通过眼泪,痛恨天道的不公,更能表达对死去之人的思恋。 她们知道吴永麟会在以后的日子中把他们照顾的很好,这种哀伤并没有维持太久,因为天气转暖之后,这里已经渐渐开始有腐烂的味道,远处成群的秃鹫和野狼便是最好的见证,对于腐肉,它们是最喜欢的。 第二天,所有活着的人的头上绑上了一条撕扯下了的白布,就连那些俘虏也自觉的要求发给他们一条,这是一种礼节,活着的人必须无条件的遵守。 葬礼是严肃的,是无声的,为了让亲人永远的陪着自己,吴永麟决定集中火化,如果将这些人留在草原上,不排除尸体被那些野兽刨出来吃掉,自从战事停歇下来之后,这里汇集的野兽越来越多,吴永麟和其他人刚刚把那些靠近的野兽轰走,这些肉食动物一转身就会卷土重来,对于人类的恫吓完全没放在心上,吴永麟没办法,只得快点解决这里这些人的后事,尽早离开,这些野兽吃人肉上瘾了,难保把自己这队人也会当点心吃了。 大火烧了很久,从清晨烧到黄昏,好些人都哭晕了过去,直到最后一点火星散去之后,吴永麟才让人找来一个结实的木桶,将那些为数不多的白灰统一装了进去,现在的条件不允许,等找到一些陶罐之后,自然会把这些骨灰还给他们的亲人,烈士墓碑在这个世道会让人觉得缺失了一种人情味,吴永麟尊重他们的选择,至少在家里有个装骨灰的神龛可以为死去的亲人上一注香,如果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那亲人的灵魂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白狼王的小弟们自从有了可以饱餐一顿的人肉,好像忘记了老大的存在,对于突然消失的老大,表现的完全没放在心上。当被牛皮包裹着的白狼王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离自己的兄弟们越来越远的时候,它想死的心都有了,这群白眼狼,看我以后回来怎么收拾你们,我都消失两天了,居然没有一个兄弟来找找我,我以前做狼真的有那么差吗?答案至少从结果来看是肯定的。 吴永麟深夜带着这批人马离开了这是非之地,这刚离开没多久,一个和尚带着一队吐蕃平民出现在他们面前,这次可以说是大大的好消息。 这是鸠摩玄空自己主动提出来的,锦上添花的事情,他乐见其成,他混在茅子兴的队伍中再次返回到了措姆浑的部落,干了一些他已经很早就准备干的事。 鸠摩玄空策反了那个牢头,他将200多囚犯都放了,加上措姆浑所带的精锐都已经奔赴前线,剩下的那些被鸠摩玄空等人很轻易的解决了,这些囚犯在鸠摩玄空的佛法普照下,表现的极为虔诚,鸠摩玄空处决了几个平时欺压他们的措姆浑的帮凶之后,更让这些人仿佛被度化了一般,整个措姆浑留下的部落,一切井然有序,并无任何一切哄抢事件发生,清平盛世,不外如是。 当一队好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使者出现在措姆浑部落的时候,有个眼尖的汉子认出了那个在比武大会上名噪一时的卫朝勇士---吴永麟。原本嘈杂的人群静了下来,就是眼前的这位草原英雄把他们救出了火海,长生天果然没有食言,给他们送来了一位改变这一切的英雄。 所有的吐蕃人齐刷刷的跪了下来,共同叩首拜谢这位英雄,从这一刻起,他就是他们心中的神与佛。 “大和尚,喊他们起来吧,告诉他们,我其实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咚’的一声过后,鸠摩玄空也跪下了,后面的人连忙把头埋了下去,活佛都给这位英雄下跪了,这只能是神了。 “吴先生,前方的战事我已经听说了,请接收我最诚挚的感谢。众生之疾苦,及百姓之疾苦,吴先生这一伟大的壮举,挽救了多少无辜是生命,小僧再次拜谢了。” “大和尚,你再不起来,其它人就都得陪你跪到天亮了,我这里正好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和你商量一番。” 鸠摩玄空现在没感觉自己的能量有多大,当被吴永麟激发出来的时候,他会发现,这个吴永麟把自己这辈子敢都不敢想的事情就那么轻而易举的完成了。 第190章 智取刚察城 岳飞和茅子兴带着200多人埋伏在通往刚察城的一条必经的大道的两侧,前方的探子来报,一拨仓皇逃命的吐蕃人正朝这个方向赶来,他们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这几日,他们几乎扫荡了周围的一切胆敢反抗的吐蕃顽固分子,对于妇孺和孩子,并没有像其它吐蕃部落把他们当宝贝一样虏走,这让这些心怀感激的吐蕃平民会给他们送来一些糌粑,牛乳等吃食。 有个鼻涕虫都还没擦掉的小屁孩在离茅子兴等人只有100多米的时候,便匆匆放下手中装满马奶酒的陶罐,转身就逃跑了,小孩子认生,他更怕这些人把他的雀雀当弹簧一样扯来扯去,以前那些和眼前这帮人同样打扮的马匪就喜欢玩他的小雀雀。 他不懂娘亲为什么让自己来送这家里唯一的一罐马奶酒,自己都馋了好久了,硬是一口都没喝到,自己的娘亲为什么拿这好东西来讨好这帮人,他可是一点都不明白。 “小孩,站住。”茅子兴死命的追着像疯了一样逃开的那个小屁孩,茅子兴发现自己居然还追不上一个十多岁的小屁孩的时候,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满脸胡须的脸上也不知是因为羞愧还是因为刚刚运动了的缘故,变得越来越红,直到小孩跑的没影了,他才停下来喘口气,这什么跟什么啊?连个小孩都追不上,他回头看了看,还好夜色暗淡下来了,自己的囧相不至于让其他人看见。 空空如也的陶罐被他随意的放在一旁,他的心里还在为自己刚刚的窘迫找借口,也许就是这个陶罐妨碍了自己奔跑如飞的步伐。 他这次只是想把这个陶罐还给那个吐蕃男孩,顺便给他一点钱财,礼尚往来,这是做人的原则吧。 茅子兴感受背后传来一阵疾风,毫无疑问,那个小男孩又回来了。就在茅子兴转身想抓住他的一刹那,小吐蕃男孩像个泥鳅一样又从他手中溜走了,茅子兴这次跳河的心都有了,他还是没能追上那个拿陶罐的少年,这一辈子的英明,可是完全毁在自己手里了。 ‘砰’的一声,前面传来小男孩陶罐落地的声音,茅子兴慌忙追上去的时候,小男孩的膝盖上流血了,瓦片在他的膝盖上割了一个很深的口子,鲜血直流,小男孩并不是不想继续逃跑,因为他现在只是一只待宰的羔羊了,在茅子兴靠近他的时候,他首先护住了自己的小雀雀。 茅子兴过去扯了扯小男孩的手,小男孩吓的哇哇大哭,他知道今天又得被人弹小雀雀了,而他却无能为力。 当茅子兴给他做示范,让他压住自己的大腿的时候,这才平静下来,这个人对自己的小雀雀没有一点兴趣。那个看起来很凶的大胡子从怀里磨出一种药粉帮他止血后,又从身上扯下一块破布,帮自己扎住了流血的位置,他这才知道,这个大胡子不是坏人。 这个大胡子还把自己送回了家,当自己的母亲感激涕零的再次抱出一罐马奶酒的时候,小男孩更多的是愤怒,为什么自己的母亲对自己总算藏着掖着,对于外人却如此的大度。后来才知道,自己的母亲想给自己找一个后爸,在那一天看见这个大胡子杀了部落里经常欺负她们娘俩的恶人之后,自己的母亲就看上了这个大胡子。 大胡子摸了摸自己的头,顺便在自己娘亲的手里塞了一点钱之后,他便很快的消失了,小男孩从大胡子的眼神中读到了一些自己这个年龄不该懂的一点讯息,自己的娘亲就是一厢情愿,这个大胡子走的时候就没正眼看过娘亲,小男孩也不知道自己该庆幸还是失望,自己反正不讨厌这个大胡子,如果真要让这个大胡子当自己的爹,他是不会介意的,如果他们要生孩子,这就不可原谅了,家里已经穷的快揭不开锅了,再来一个,他怕自己吃糌粑的机会都没有了。 第二天,小男孩又去给那些隐藏在林子里的人送去了一些温软的食物,大胡子他们居然在生吃着一些带血的猎物,他搞不懂为什么他们不将这些猎物生火烤着吃?直到神色紧张的大胡子急忙慌慌张张的跑过来将他直挺挺的身躯压在了草丛中,他才知道,大胡子他们在等一伙人,这伙人好像对他们很重要,为了不暴露行踪,他们过着茹毛饮血般的生活。 大道上跑过了一队神色慌张,没精打采的骑士,小男孩认得那个打头的家伙,他们和部落里经常欺负她们母子的那些人是一伙的,他曾经亲自给他们倒过酒,而就是这个家伙提议弹他的小雀雀的,小男孩不知道怎么回事,在大胡子身边反而一点都不害怕了,他就那么静静的看着这伙人进入了大胡子等人的包围圈。 从对面的草丛中冲出来一个骑着漂亮黑马的少年,随后,他的背后又冲出来一群和大胡子一样装束的大汉。 这些如惊弓之鸟的吐蕃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那些大胡子们一个个料理了,他们出手干净利落,而且一个活口都没留下,只是把那个打头的弹过自己雀雀的人带走了。 小男孩不明白这些人要这个打头的人的尸体干嘛,他很想跟着他们去看看,只是自己的腿脚不方便,他们走向了刚察城的方向,在夜色降临的时候,他们就这么走了。 ‘扎西德勒’这是大胡子走之前给小男孩说的一句他们自己的语言,他居然在祝福自己,他又一次摸了摸自己的头,小男孩现在完全不会介意让他当自己的后父,这个人太能打了,如果他肯教自己这些,将来就没人敢欺负自己了。 小男孩怀着好奇心,骑着自己家的小马跟了上去,等到他到达的时候,大胡子他们居然拿下了坚不可摧的刚察城,那些还没来得及穿好衣服的吐蕃人在睡梦中就被他们宰了,他们就凭着这200多人,拿下了这座铜墙铁壁般的刚察城。 次日,刚察城传来一个好消息,所有的平民以后可以自由出入刚察城,这让从没进城逛过的小男孩兴奋不已,他以后总算可以骄傲的对其它人吹一吹:我可是到城里走过一遭的人,我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你们这帮土包子,还不过来给小爷捶捶腿,后面的故事可精彩着呢,等小爷高兴了,一定完完整整的讲给你们听。 第191章 库拜的归属 往事如风,吴永麟望着曾经比武决赛的会场,这里没有了当时的喧哗,相比来说,反而显得有些清冷。 周围的毡帐在鸠摩玄空带着那些囚犯造反的时候,那些人出于不理智,或者想拿这些东西来泄愤,不但杀了里面的人,更烧掉了毡帐,措姆浑的豪华大帐首当其冲。吴永麟恨不得将这些破坏分子重新关起来,这帮人是猪脑子吗?和人有仇没错,为什么要和好东西过意不去呢?自己还等着好生生的过一回腐败的酋长生活,却成为了泡影,望着眼前稀稀拉拉的毡帐,这些人不但毁掉了好东西,更让这一片变得和他们一样变得赤贫如洗,和一帮没脑子的人在一起,吴永麟想想都头疼。 这些人现在嘻嘻哈哈的拥挤在一间间和他们身份相称的毡帐之内,吴永麟去瞧了几次,那鬼地方连再插一脚的机会都没有了,吴永麟恨不得过去给这些人狠狠的一脚,有好日子不过,非得弄得自己像坐牢一样。看着那些人脸上从内心深处散发出的欢笑,吴永麟恍然大悟,阶级之间的差距并不是一夕之际就能改变的,如果这个时候把后世的那些人人平等的思想强加给他们,也是非常不理智的,在这些人的基本生活保障都没解决之前,这会非常的危险。 以他们的智慧,他们会把人人平等作为一种欺压别人的借口,那样做之后,所有人会发现和以前的措姆浑不会有什么区别,既然人人平等,那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他们绝对会打来打去,那种混乱的局面从根本上只能越来越滑向深渊。 其实吴永麟现在需要做的事情便是维持原样,让鸠摩玄空带过来的正宗佛法渐渐的影响到他们,作为一个以宗教立国的民族,再没有比这更合适的了。 云丹王在自己的小儿子尼玛衮带着一支吐蕃精兵来迎接他们的时候,便若无其事的走了,吴永麟从他们铮亮的一身装备,饱满的精气神可以判断,最终在决战的时刻,这伙人也成为了一帮旁观着,当发现有利可图的时候,又堂而皇之的走了出来。 吴永麟查探措姆的各处大帐的时候,发现他苦心积攒下来的财富已经十之去八,问了一下周围的那些刚刚获得自由的家伙,他们居然眼睁睁的看着尼玛衮带着一伙人明目张胆的从他们眼前把这些好东西带走了,那些人居然拍手称快,夹道欢迎,吴永麟听到这些后,当时撞墙的心都有了,遇到这么一伙纯洁心灵的吐蕃人,不知道是自己的幸运还是不幸运?幸运的是他们被鸠摩玄空很容易就蛊惑了,这才让自己这伙人很轻易的拿下了这里,有了一处安身立命之所。不幸的是,这里除了几间破毡帐,完全就没剩下什么家当了,原来的富庶部落,直接变成了一处平民窟。 吴永麟一点都不恨云丹王的无情无义,这样反而让自己更洒脱了一些,以后自己对他们下手就不用那么多后顾之忧了。 最可怜的可能要数端木雄了,这好不容易和胭脂公主打的火热,几乎快到谈婚论嫁的那一步了。如果自己告诉他即将和云丹王他们开战,他会作何感想呢? 曾经关押吴永麟,端木雄,措姆离三人的大牢内仅仅关押着一个犯人和一条狼,狼还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那个叫罗平阳的家伙为了万无一失,每天都会给它来上一针,这白狼王估计这辈子都醒不过来了。 相比较洗了一次澡之后的措姆浑,恢复了往日的生机,养尊处优的他对于送给自己的饭食表现的极为不满,想自己当初对吴永麟等人完全是以礼待之,除了没给他们往牢房里送女人,其它能做到的几乎都做到了,本来以为这伙人会记得他的好,现在想想卫朝的所谓的‘投桃报李,礼尚往来。’的鬼话都是骗人的,自己当初就应该把今日所受的苦难一股脑的还给他们,这样才公平。 “你也别这样瞪着我,这里已经是我拿得出手的最好的东西了。” “你骗谁呢?我外面的牛和羊这辈子都吃不完,怎么可能到我这就剩下一碗糙米饭了?” “这个我还真没骗你,那个云丹王的小儿子尼玛衮精明的像猴一样,趁我们没赶过来的时候,不但弄走你的那两个女人,还弄走你的牛羊,就连你这些年积攒下来的财宝,都一股脑的搬空了,听说他整整搬了两天,所有的人,整整两天,措姆浑,你老小子这辈子挺能耐的啊,只可惜现在成了一个穷光蛋了。” “云丹王,我要杀了你。”措姆浑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他心疼自己失去的一切,当初富可安邦于一席之地的辉煌,就因为自己的贪得无厌,让自己现在变得一无所有,这种天堂到地狱的感觉,受不了刺激的他,直接吐出了一口鲜血。 “保持这种眼神,真的,这样才让你显得有斗志,哦,忘了告诉你一件事,你那个侄儿非得要来挑战你,我劝你还是先吃了这碗饭吧,他也憋着一肚子火,你们正好可以找双方泄泄火。” 端木雄得知云丹王所做的一切的时候,也是大发雷霆,而后面如土色,这一段初恋才刚刚开始,就这么悄然结束了。 所以他作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要和真正的库拜第一单挑,因为他打败了吴永麟,过程虽然有些难堪,但他还是赢了。 端木雄出现在措姆浑的面前的时候,原本他面前的那碗糙米已经被一扫而空,当端木雄准备好之后,两人早已经互相扭打在一起,两人你一拳,我一脚,完全把对方作为了出气筒,摔跤是不可能了,直到力气颇大的端木雄将措姆浑按翻在地,两人之间的怒气才渐渐平息,作为新人,端木雄是可圈可点的,相信来年的比武大会,他一定会大放异彩。 至于今年的库拜头名,吴永麟的光辉伟大形象已经深入到了每个来参与此次盛会的吐蕃人的心中,他当之无愧于今年的库拜头名。 第192章 一夜七次,狼 “血统的高贵,是可以传承的,就像黑狗和黑狗在一起,生出黑狗的几率就大的多。” 此时的罗平阳完全弄不懂吴永麟口中的言外之意,反正他让自己去把周围的狗全部抓来,刚开始他还以为吴永麟想吃狗肉了,所以才找出这么一个怪理由出来。 当吴永麟让他罗平阳从抓来的狗里面分出公母的时候,罗平阳不得不又在那些可怜的狗的身上放了一些麻药,这才把这批狗的正确属性划分了出来,往那关着母狗的笼子里一看,居然仅仅只有可怜的七只,吐蕃人是肉多狼少,吐蕃的狗却刚刚相反,难道这里面有什么隐情?还好自己这帮大老爷们来了,要不然这生物链难保不会出现什么大乱子,吴永麟喊罗平阳再去想想办法,争取多弄几只来,他有重要的用途。 当他问吴永麟其它的动物可以代替吗?吴永麟又给他将了一个让他满头雾水的故事:有一头马和一头驴子相爱了,结果他们生出了一个叫骡子的孩子,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罗平阳被吴永麟完全绕晕了,因为他在部落中实在找不到一条像样的狗了,就为了弄到那条纯白色的狗,他是冒着很大危险才完成的,那可是殷冷霜的最爱。这殷冷霜最近好像也转性子了,不再喜欢那些奇奇怪怪的毒物了,反而喜欢上了一些正常点的如猫啊,狗啊之类的小动物。 这是胭脂公主走之前送给她的,主仆一场,对于殷冷霜的真实身份,胭脂公主好像也并不那么在意了,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就是奇怪,当两个人之间没有什么直接的利益冲突的时候,他们会相处的相当融洽,这点在女人的身上表现的特别明显。 殷冷霜和月灵儿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月灵儿现在每天烦着吴永麟让他娶她,她要做他的女人,因为他已经和殷冷霜已经圆房了,作为一个受害者,她觉得自己的感情受到了欺骗,现在让她离开吴永麟是不太现实了,对于殷冷霜时时刻刻的和她针锋相对,她现在觉得只有让自己真正成为吴永麟的女人了,两人之间的对决才是公平的。 殷冷霜知道月灵儿迟早是吴永麟的女人,对于这个捷足先登的意外,她并没有多少的优越感,她知道自己的脾性,如果不彻底改变以前动不动就毒杀一个人的特殊癖好,她知道自己最终会是一个输家,所以胭脂公主顺着殷冷霜的爱好做了一个小小的改变,她不是喜欢养小动物吗?那还是继续养,但最好是换成一种大众化、萌宠点的东西,比如眼前这条白色的狗狗。 胭脂公主这次完全是忍痛割爱了,这条白种狗有着名贵的血统,可以说是拉萨皇宫这些年来精心培育的结晶---他的父母就是两条纯白的狗,听说那一窝小狗唯一挑出了这一只,享受着贵族王室的待遇,而它的其它兄弟姐妹,早已经消失在了历史的尘埃中,应该早已经成为某些人口中大快朵颐的美食了。 这条纯白色的狗狗表现的很不开心,它知道自己的主人抛弃了它,所以它选择了绝食这种最不理智的做法。作为自己有心改变自己脾性的一只宠物狗,殷冷霜几乎讨教了周围所有的人,最让殷冷霜伤心的是,当吴永麟今天上午来找她借一借这条狗狗之后,傍晚的时候,它似乎感受到了某些不怀好意的前兆,它就那么一声不吭的病倒了,它那一动不动,生无可恋的表情,让殷冷霜抱着它痛哭了许久。 在殷冷霜几乎快要放弃的时候,鬼头鬼脑的罗平阳出现在她的面前,她可以肯定他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她,但当罗平阳提出可以通过自己的方法救活这只狗狗的时候,关心则乱的殷冷霜早将刚刚的疑虑抛到了脑后。 罗平阳说救狗狗的过程有点太惨不忍睹,所以他一个人悄悄的抱走了殷冷霜的这条纯白的贵族狗,他答应她,过几天就还给她。 “吴掌柜,我去弄几条母狼来,你觉得怎么样?” “算了,野性难驯,端木雄最后救活的那条小白狼还不是跑了,如果让它在我们这里有个家,我想他不至于再跑到丛林里到处乱窜了。” 罗平阳听到‘杂交’这个词语的时候,他完全惊呆了,他这才知道吴永麟抓这只白狼王的真正目的,他想让这条白狼王的后代真正的和这些牧民融合在一起,如果一半狼,一半狗,就能真正发挥出一条狗的威力了。 这条叫做‘狼狗’的新奇动物让他想到了那个叫骡子的东西,张虎告诉他,骡子的生育能力很差,为什么吴永麟不担心‘狼狗’的后代不用担心然后的然后?他觉得自己提出这样的问题很傻,因为吴永麟拿了一个他再一次弄不懂的问题难倒他---老鹰,乌龟,秃头他们之间彼此的联系。 罗平阳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乌龟和秃头生出了一头老鹰,但结果他不敢告诉吴永麟。张虎得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也是一筹莫展的,两人连续数了几个夜晚的星星,直到吴永麟最终告诉他们答案:老鹰为了打破乌龟壳,往往要把乌龟扔在石头上。老鹰高飞之后,把秃头当作了石头。 但这和‘杂交’有半毛钱的关系?吴永麟说出了因果、偶然性、必然性之间的关系长篇大论之后,罗平阳彻底放弃了,狼狗和骡子最终的结果会如何,他现在是傻傻分不清了。 此时的白狼王看见那只纯白的狗狗的时候,两眼冒着绿光,它并不是肚子恶,它从没发现自己这么想和一只异性亲近亲近,当白色狗狗和它有着同样情绪的时候,它们之间就那么自觉的发生了一些自己以前都不能接受的一些东西,这只狗狗在他看来,实在太瘦了,到最后,他发现自已居然有点意犹未尽。 直到小白白被牵走的时候,白狼王居然有一种深深的留恋,这样的好事并没有结束,后面又送进来一个个和小白白一样的尤物,直到送进来七只,白狼王的噩梦才结束,而白狼王,早已经累趴下了。 第二天,那个策划这一切阴谋的家伙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告诉它,今天还要继续,它似乎听懂了这个家伙的言辞,他早已经在它的身上做了手脚,他将它当成了一条---‘种狼’。 第193章 希望的田野 一个和尚挑水吃,两个和尚抬水吃,三个和尚没水吃,纸永远包不住火,自从知道自己的小白白清白被玷污之后,殷冷霜再也不理吴永麟了。 月灵儿见了吴永麟也像耗子见了猫似的,躲得远远的,平时被这两个女人缠的分身乏术,现在反而落得个清净,这样的事情以后看来得多做才行,不但利己,更对于整个牧场有莫大的帮助,这样吴永麟才不至于沉迷在儿女情长之间,他有更多重要的事情要去完成。 战争过后,更多的是生产与建设,现在这个烂摊子并不是无药可救,羊圈里的羊还多,牦牛也不少,马虽然都是些弱马,但只要精心饲养与打理一番,这些弱马可比卫朝那些马要强太多倍了,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这仅仅是一只刚刚穿越过大沙漠的瘦骆驼,只要让它喝够水,它便又能鼓起风帆远行了。 现在他们所处的境况也比刚刚来吐蕃的时候强太多了,周围的强敌至少会忌惮他们一些,等到他们再次卷土重来,估计也不会有先前那么大的阵仗了,更何况现在可以退守刚察,在这之前,吴永麟有信心训练一批所向披靡的队伍。 是上苍感动了也好,还是佛祖大发慈悲也罢,当所有的努力形成如今这个局面的时候,吴永麟还是发自内心感到欣慰的。至少这个时候所有人都有了一个安定的家,一个再也不用东奔西跑,东躲西藏的家。所有人的脸上充满了欢笑,这次收留的那些吐蕃人都是穷苦人家,相比较看不起汉人的吐蕃贵族与吐蕃军人,他们彼此之间很多时候都能感同身受,措姆浑原来的部落散发出一片和谐的气息。 清晨,太阳刚刚露出头,汉人和吐蕃的娃娃便赶着羊圈里的羊,开始他们一天的放牧生涯,清脆的鞭子响起的时候,羊羔们便屁颠屁颠的拥挤着朝自己的美食扑了过去,初春已过,现在草原上的小草是最鲜嫩,最美味,最可口的,这个时候的小羊吃了最好出肉。 岳飞早已经让人带话来拿下了刚察城,吴永麟并没有让大家去那里聚集,他想保持这种忙碌状态,常常说坐吃山空,为了守护今日得之的不容易,他和大家一起了开荒生涯,这更有利于把吐蕃人和汉人团结起来,相对四面如狼似虎的吐蕃人,西夷人与卫朝人,只有大家真正的成为了一家人,才能真正面对后面的各种危机。 吴永麟去了一趟刚察城,看着刚察人鼓吹的铜墙铁壁,吴永麟只能用惊讶来形容,刚察的那堵墙连当时野牛谷自己堆砌的那堵土墙都赶不上,难怪岳飞等人能轻而易举的拿下这里。 卫朝这些年之所以拿不下这里,主要是被这一路的恶劣的自然环境所阻隔,刚察和青唐城之间有一片很大的热带雨林,里面各种野兽出没,沼泽遍布,瘴气更是数月不散,青唐城的卫朝人想攻下这里,估计通过这片雨林就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更何况刚察人以逸待劳,拥有所向披靡的骑兵,能打下这里,才会显得有点不正常。 靠近沼泽的一片向阳的坡地成为了吴永麟第一片开荒的沃土,有了土地才会让这些人觉得自己有了根,如今的人是这样,后世的那些农民其实也差不多,虽然他们并不靠这点土地养活逐渐壮大起来的队伍,这片土地所蕴含的意义,也只有多罗巴这种长期漂流在外面的他最能感同身受了,因为真正有了这片土地,这些人无论从身体上,还是心灵上,这才真正的活过来了,家的含义才能真正的圆满起来。 土坡上的各种杂草已经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第二步便是让人把旁边沼泽里的发臭的淤泥弄了上来,倒进了一个个挖好的小坑里面,作为最好的肥料,它将让种在淤泥里的种子获得足够的养分而茁壮的成长。 辣椒,玉米,西红柿的种子都已经先后种下,那天吴永麟在下种子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来了,他们的表情都很严肃,这是对土地的尊重,更是对未来生活的期许,更是对以前飘零生活的一种告别,当希望的种子种下之后,他们的心就真正扎根在脚下的这片土地上了,这里以后就真正是他们的家了,听说以后每天都会有人来围着这块土地观看好一阵。 布兰德这天更是开心的不得了,他激动的热泪盈眶,那些数次被误认为是不祥之物的种子和自己被拒之门外的时候,他数度失去了生活的热情,由于语言不通,外貌不讨好,原本在自己国家一个受人尊重的医者,这一路过的如乞丐都不如。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听家人的劝阻一味的到达了东方?或许是因为心灵深处有一个声音对他一直在召唤(他现在更相信这声音来自吴永麟),他就这么一往无前的来了,来的虽然潇潇洒洒,却历经了千辛万苦,他都不知道自己当初是怎么坚持下来的,本来他可以将那些金黄的玉米种子煮成一锅香喷喷的稀粥,但那之后呢?自己还得以树皮,草根充饥,为了让自己好受一些,他直接将那些种子贴身藏着,他想让那些玉米种子离自己的胃近一点,这样他就不感觉饿了,如果这些种子一不小心发芽了,他就可以找个理由把它们煮来吃了。 那些种子用最好的防潮纸包着,就连下雨的时候,布兰德的这些宝贝都不曾沾染一滴雨水,在他的心中,这些东西和佛门的圣物几乎没什么区别,都是可以牺牲生命来保护的。 他到达卫朝的时候,那里的人直接拒绝了这种冒险的要求,他们的土地有很重的赋税,如果不能完成任务,他们就只得饿肚子了,有个卫朝种地人接过了他手中的一把种子,直接喂了猪,等那个卫朝人发现自己的猪居然喜欢吃这个东西的时候,转身准备再讨要一点,那个色目人早已羞愤离去,布兰德觉得自己历经磨练的来到这里,不是为了拿这些珍贵的种子来喂饱你的猪的。 后来他又到达了西夷,西夷人更是对他百般刁难,后来干脆把他关了起来,这里唯一的欣慰是一个牢头找他要了几颗试种了一点,结果发现这个家伙居然直接把它当水粟一样种在了水田里面,这种只适合种在旱地上,而且不择生长环境的金贵种子就这么溺水而亡了,这一次,不但让布兰德完全死了心,让他对此地也不在留恋,在去与留之间,他果断选择了离开,他那千疮百孔的心再也经不起这帮愚昧的人的恣意伤害了。 遇上吴永麟是他们彼此的缘分,人生难得一知己,千古知音最难觅。当他发现以前所有的缺点在吴永麟面前都是优点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以前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就像这希望的种子,一旦种下,他自己也会真正的不再舍得离开了。 第194章 净灵使者 由于吐蕃宗教林立,早已经失去了国家的概念,就像吴永麟,现在在那些吐蕃人的心中,他不像一个土皇帝,更像一个救苦救难的活佛。 所以吴永麟决定因地制夷,就像以前的一国两制,治理吐蕃人还是沿用原来的宗教,毕竟一直到后世,这种局面也没彻底改变过,他吴永麟也就更没必要在上面费那么多的精力了。至于一起走到今天的那些汉人,吴永麟更愿意用亲人来称呼彼此之间的关系,李大伯,赵大婶,刘大哥,王大嫂,这些长辈的称呼,是最容易打动人心的,如果这个时候有人想对吴永麟有任何不利,他们一定会操起自己家的菜刀和对方拼命。 带过来的汉人军队逐渐吸纳了那些愿意留下来的投降的‘禁军’,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很容易看出孰真孰假,那些虚情假意的早已被吴永麟给了一点回家的盘缠打发走了,他之所以不杀他们,首先是自己不是杀人的狂魔,没必要在自己手上再添一笔血债,而且他放这些人回去,更是给童贯一个信号,当初你没把我们弄死,以后就更没有这样的机会了,你以后再想和我们交战,先得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再说。 把刚察城拿下,其实还有很多的好处的,因为这里没有被云丹王等人染指,呷桑加这些年的苦心经营给他们留下了一队装备还勉强过得去的船队,可惜只能手动滑桨,在这个技术落后的年代,我们不能对它要求太多。 呷桑加搜刮来的黄金和珠玉等堆的像小山似的,这种东西就连吴永麟看多了也忍不住脸红心跳,如果让那些吐蕃人看见,保不准会闹出多大的乱子出来,为了解决这个大麻烦,吴永麟把珠玉留了一部分,其它的找个地方藏了起来,如果将来真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了,那个时候再拿出来救济不迟,这个时候让大家齐心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黄金的处理,吴永麟做了一个让大家迷惑不解的决定,他把那些金子让能工巧匠打造了一尊金佛,并把原来刚察城的一间庙宇大肆修葺了一番,并精心挑选了四十多个十五、六岁的吐蕃少年,潜心和鸠摩玄空在刚察城的‘金佛寺’修习佛法,他们不但要参加体力劳动,而且还有严格的末位淘汰制度,自从修行开始之后,每隔几天都会看见一个少年黯然的从那里离开,他们这才明白,真正的佛并不是沽名钓誉,吃闲饭的,佛家的修行掺不得一定侥幸,如果哪天真正领悟了,他们以后依然还有这样的机会。 这些被淘汰的少年并没有待在刚察,反而一个个离开故土远行了,因为他们在刚察没有完成的修行,他们想通过另外一种方式来挽回。 余下来的那些能经过一层一层考验的佛子,鸠摩玄空向他们透露了一个天大的消息,不日他们将被派往吐蕃各地宣扬正宗佛法,他们很有可能面对各种威逼、利诱、色诱、毒打,如果那一关真正能挺过来,他们才算是真正完成了修佛之大乘。 “昔日佛珠割肉喂鹰,就是希望众生都能有一颗慈悲之心,你们此去能让统治者醒悟,你们所做的一切便成功了一半,你们就那么光明正大的去,我会给你们一个尊贵的身份前往的,你们的境况会好很多,但我希望你们真正从玄空大师这里学到了佛法的真谛,你们后面面对的将会是一把无形的武器,它会渐渐消融掉你们的初心,消磨你们的意志,腐蚀你们的灵魂,如果你们真能通过这层层考验,那你们就真正的成了佛。” 这是吴永麟反复交待的一件事情,这一批佛门弟子最后淘汰下来已经只有十人,对于吴永麟大力支持他宣扬佛法,鸠摩玄空已经不能用激动来形容,如果吴永麟所料想的这件事情能顺利的进行下去,对这片血淋淋的土地将是最有里程碑意义的。 “玄空大师,对不起,那些真正有悟性的孩子我很早就将他们淘汰了,希望你能理解我的苦心。” 鸠摩玄空从吴永麟的口中得知这段时间吴永麟每次来就会把那些自己最得意的弟子辩驳的无从发言,然后将他们一个一个淘汰之后,这才明白吴永麟的真正用意。 “那些孩子看似清苦,但他们的内心是清明的,我再把这些精英放出去吸引那些统治者的注意力,这样更有利于他们宣扬真正的佛法。” “吴施主大智慧也。” “这些孩子能不能坚持下来就要看他们各自的悟性了,既然他们选择了这条路,我想他们会走的很好的,我们这一张网撒下去了,让佛学真正崛起了,才是你我的功德,更是吐蕃人的幸运,只有玄空您这样的智者,才能真正渡化他们的杀戮,吐蕃已经乱了这么多年了,是该修养生息了。” “吴施主好像一点都不担心这些吐蕃人将来会倒打一耙。” “大家同为一方人,喝着同一方水,吃着同一种食物,只要挑去那些闹事的,再加上有你这么一位智者,这个世界乱不起来的,相信我。” 鸠摩玄空不会理解吴永麟的世界观的,在吴永麟看来,吐蕃人,西夷人,卫朝人,大辽人,哪怕是女真人,自始至终没有脱离大中华这片热土,历经了千年,这些人的习俗和外貌几乎没有多大的变化,吴永麟只当是自己游走在不同的少数民族之间,只要让最底层的人觉醒起来,过上幸福的日子,这个世界就不会在这样乱下去了。 “佛祖的心胸再大,好像也比不上吴施主度化大众的恩德。”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总能从吴施主口中得出惊世骇俗之言,贫僧好生羞愧,每次都能得到吴施主的教诲,是贫僧的幸运。” “玄空大师过谦了,你我心中的佛其实都是同一尊佛,只是我的要偏颇一些,我选择性的忘记了一些佛理,我这种人,将来是入不了佛道的,我这一生注定了杀伐不断。” “阿弥陀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大师,等哪一天我帮所有的人渡过了苦海,我一定会放下屠刀的,但这之前,有些必须杀的人我会毫不犹豫的将他们置之死地,他们在这个世道吸入了太多的人血了,这种人不能称之为人,只能是一群畜生,这样的畜生杀之而后快,更会让其它的人好好的活着,希望有生之年,我能还世道一个干净。” 鸠摩玄空知道自己劝服不了吴永麟,因为吴永麟在他耳边唠叨一阵后,他居然连自己都说服不了了,在他看来,居然觉得吴永麟这样做是对的,他现在已经无形中把自己当成了吴永麟的弟子,每一次吴永麟提出的佛理,他完全无法反驳,而且完全沉醉其中,不能自拔。 第195章 剃度 自从知道吴永麟开始一个人独居之后,殷冷霜和月灵儿表现的很畅快的同时,两人之间又很失落。 当知道最近吴永麟经常与鸠摩玄空打的火热之后,两人更是慌了,这都已经二更天了,两人先后都去他住的毡帐看了几遍了,完全没见到他的一点人影,毫无疑问,这个家伙今夜估计多半又不会回来了。 这样的情况已经是第三天了,月灵儿最后实在忍不住,便趁着夜色,偷偷潜入了‘金佛寺’,她更是听到了这个让她心乱如麻的消息---吴永麟他竟然真的要剃度出家。 殷冷霜第一天在市井中听到吴永麟要出家当和尚的时候,她完全把它当笑话一样过了一遍脑子,便再也没有留下任何踪迹了,这样的人能在寺庙里待上三天,她殷冷霜的名字倒着写,他这种‘风流和尚’,佛门是容不下他的。 第二天,殷冷霜看见吴永麟寄住的毡帐空荡荡的时候,心里开始打鼓起来,吴永麟把所有的随身衣物都带走了,那把从不离身的镔铁刀却随意的丢弃在一旁,这一夜,吴永麟没有回来。 第三天,殷冷霜正木木呐呐的想着这前后几天的各种不对劲,好不容易理出了一点点头绪,一个并不受她欢迎的女人进入了她的香闺。 “吴永麟明天在金佛寺剃度......”出家两个字月灵儿还是忍住没说出来,她的心里完全不敢想象以后的事情,如果吴永麟正的入了佛门,那她该怎么办?难道她去当尼姑?但这里没有尼姑庵啊,如果他真的准备在里面躲一辈子,月灵儿下定了决心,必须在金佛寺的对面或者旁边盖一座尼姑庵,这样,让他吴永麟愧疚而死。 “啊......”殷冷霜开始还没在意,此时从月灵儿的口中同样证实了这么重大的消息,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如果这件事情真的成了,那她殷冷霜就真的成寡妇了,在他们苗疆,勾引一个和尚是要浸猪笼的。 “月姐姐,以前都是我的不对,你武功好,不如你去金佛寺把他绑回来。” “我们不可能一辈子就这么关着他,他注定这辈子就是个坐不住的了不起的英雄人物,如果他真的有心皈依佛门,你我其实都改变不了什么。”月灵儿说完,失落的走开了,她前几天只是希望吴永麟和殷冷霜断绝一切来往,要不然以后再也不理他了,对于后来吴永麟死乞白赖的哀求,月灵儿不动声色,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她这次是真生气了,如果在不好好管管他,月灵儿真怕哪一天带个小孩回来,她就会很被动,很尴尬了。 对于殷冷霜,作为已经改邪归正的月灵儿,茅子兴等人,其实内心是排斥殷冷霜他们这类人的,首先他们的名声不太好,其次就是性格有点冷漠古怪,他们俩父女从来不和其他的人打交道,最近还来了三个落魄的男人,居然让两父女羞愧难当,他们破天荒的收留了他们,月灵儿从那些人梳洗后的真容才发现,这几人居然还是害得自己的弟弟岳飞受了重伤的仇人,当时如果不是吴永麟拦着,月灵儿早就将两个少年宰了,势同水火的殷冷霜和月灵儿,因为白疏白离两兄弟的加入,已经没有和解的可能了,这才说出了让吴永麟自己选择的愤怒之言---有她没我。 一道清丽的倩影出现在金佛寺紧闭的佛门前,她数次想去扣一下那道佛门,给他道个别,但她发现如果真的和他说上哪怕一句话,自己可能就再也不想离开了。 殷隼这几天也给殷冷霜出了一道选择题,他们这类人现在无论做什么,永远改变不了自己原本在这些人心目中的印象,最好的办法还是离开,吴永麟这个万中无一的女婿他是认的,这个人注定了金鳞岂是池中物,他不想让自己的女儿牵绊住他的志向,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如果他有心,等他解决这里的困境了,他会来迎娶自己的女儿的,他有那个信心,吴永麟一定会这么做。 在月灵儿破天荒的找了她一次后,殷冷霜经过深思熟虑,她便决定和父亲先回去,自己的男人都快被逼的快出家了,如果他回心转意,即使她走了,她才会走的心安理得,自己能在他心里有个一席之地,也就足够了。 殷冷霜转身要离开的时候,金佛寺的佛门‘吱吱吱’的打开了,一个鬼头鬼脑的家伙出现的时候,殷冷霜已经泪如雨下,那个狠心的家伙真的出家了,头上清洁溜溜的,穿着一身并不合体的袈裟,手上捏着一串佛珠,口中‘阿弥陀佛’的唸个不停。 丽人呆立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在那一刻,殷冷霜的世界再也没有了光明,她的这一生已经掉入了冰冷的黑暗世界。 “要走,至少要打声招呼塞,不为我想想,也该为你肚子里的孩子啊,我可不想他(她)刚出生就没有了父亲。” “你怎么知道?” “你应该知道你男人无所不能,这点是瞒不住我的。”吴永麟已经算过殷冷霜的生理期了,这快一个多月都没来了,这次多半中招了,吴永麟反而觉得身上的压力越来越重了,他可不想让自己的子嗣继续这样打打杀杀下去,他想让自己的孩子有一个相对安全点的环境出世。 “我能抱抱你吗?” “听说苗疆勾引和尚是要进猪笼的,只不过我是个......” 还没等吴永麟说完,殷冷霜早已一阵风一般的扑到了吴永麟的怀中,任凭泪水如决堤般倾泻而下。 殷冷霜就这样开开心心的走了,月灵儿作为最后的胜利者,并没有表现的那么兴奋,她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作为后来者的殷冷霜,居然还提前有了他吴永麟的骨肉,而想着自己还是处子之身,月灵儿有一种深深的失落。 这一次把吴永麟气的直接当了和尚,她知道自己败的很彻底,她就那么失魂落魄的站在那道佛门面前,等着奇迹出现,希望能得到他的原谅。 一个和尚穿着月灵儿觉得熟悉的衣服走了出来,那人不是吴永麟又是谁,他走过来直接牵起月灵儿的小手质问的说道:“这次知道自己错了吧?我要给你一个惩罚,这样我才能原谅你,你不能说不。” 月灵儿点头如捣蒜,她这个时候敢肯定,这个吴永麟剃度绝对是假的,他这样看见漂亮女孩就动凡心的人当不了和尚。 “我们成亲吧,娘子,我可不想你再一声不吭的就走了,我已经让张虎,岳飞他们准备去了,我们明天就拜堂。” 月灵儿羞颔的点了点头,指着吴永麟的光头,想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玄空大师剃光头的技术没得说,最近跳蚤,虱子像发情了似的,折磨的我好惨,这不让大师去掉这千根烦恼丝嘛。” “骗子。”月灵儿说完,气呼呼的走了。 “月侠女,明天你是主人,千万别迟到。” 第196章 喜结连理(一) 一个女人居然可以走的那么开开心心,就连殷隼平时的一张苦瓜脸,他也挂满了笑意,因为他很快就有外孙了,吴永麟给他说了一句‘酸儿辣女’,至于什么是辣?他没听进去,只听见了一个酸字。他此刻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心里酸酸的,这女儿还没和人成亲,连孩子都怀上了,而且这辈子,想从吴永麟手中抢回此生最珍贵的礼物,几乎不可能了,他无端的叹息了一声。 夜色很凉,但两颗心是暖的,殷隼识趣的走开了,对于即将离别的一对情人,此刻是属于他们的。 “好好照顾好我们的孩子,这里我知道你呆的不开心,回去也正好养胎,这样我也没什么后顾之忧,等这边的事情定下来了,我一定把你和孩子一起接过来。” “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多一点?” “有什么区别吗?只要不是别人的,我都喜欢。” “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 吴永麟吻住了还想争辩的殷冷霜,他把竹竿送给他的那串佛珠交到了殷冷霜的手中(端木雄看见吴永麟活着回来后,便还给了他),与殷冷霜手臂上的手珠交相辉映,一个朴素,一个精致,也许那位将军也有自己喜欢的人,只是把所有的思恋埋在了心里,这两件东西,也许是他们的定情信物吧。既然这注定是一对,那就让它陪着殷冷霜。 殷冷霜把那串佛珠当宝贝一样藏入了怀中,这里面有他的气味,她更知道这里面藏着的秘密,这可以说自己的男人娶自己的聘礼吧。 话语依依,惜别恋恋,直到殷冷霜一行人远去之后,吴永麟这才发觉自己内心好像少了些什么,现在的自己也是身不由己,他很想将殷冷霜留下来,但这样很有可能让都不开心,大局为重,他不得不做出一点选择,退而求其次,殷冷霜离开这里也会好很多,至少她会开心一些。 想着以后家里鸡犬不宁的样子,吴永麟想想都头疼,那些妻妾成群和睦相处的鬼话是谁说的?这两个都已经闹到今天这幅局面了,将来再添几个进来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子,所以吴永麟决定收收心,至于收到何种程度,很多东西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和月灵儿的婚礼一切都进行的很隐秘,很低调,因为这都是在刚察城偷偷进行的,吴永麟更是精心策划了一番。 在外人看来,这完全不像一场婚礼,更像是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在一起吃了一顿饭。 刚察城唯一一间像样的酒楼岳飞包了下来,这小子这段时间驻扎在刚察城,好处捞了不少,他也是来者不拒,吴永麟刚到的时候狠狠的训斥了他一顿,千万不能被这种腐朽的风气带坏了,他将来可是要名垂千古的大英雄。 岳飞本来想顶他两句,但长兄如父,更何况还是这个未来姐夫,只得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今天这一顿喜酒,还有着其他的意义,从今天开始,月灵儿就正式和岳飞相认了,岳飞很想让远方的母亲一起分享今日的喜悦,他痴痴呆呆的望着故乡的天空,有两个牵挂的人在远方,只有把酒灌入喉咙中,他才会让自己好受些。 宾客不多,都是些熟面孔,周勋和挺着大肚子的小桃红,看着不日临盆的小桃红,一向大大咧咧的周勋紧张的不得了,像个奶妈子一样随身伺候着,看着笑意满满的小桃红,大家一起分享着他们的幸福。 酒楼原本的厨子被阿三,二宝等人一股脑的赶到外面吃酒去了,他们搞不懂喜酒为什么要在酒楼办?而且自己还能像主人家一样在席面上大快朵颐,直到那些色香味俱全的水煮牛肉,烤羊肉,糖醋鱼,牛肉丸子汤等上来的时候,他们才明白这些人的用意,看着脸色越来越难看的掌柜,伙计们知道,如果这伙人想在这里开酒楼,完全没有他们的立足之地。 花姑和小花也在厨房里忙得不亦乐乎,阿三时不时从锅里捞出一些刚刚炸的酥脆的牛肉丸子送到花姑和小花的嘴巴里面,花姑的脸上会露出一抹红晕,望着旁边一起起哄的妇人,阿三把腰杆挺得直直的,这个就是自己的老婆和女儿,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嘛。 吴永麟却在门口悄悄把阿三叫了过来,喊他去外面招呼一下来道贺的人,这是谁把风声放出去的,七大姑八大姨的都来了,这间酒楼完全坐不下了。 阿三刚走,红袖,春红便笑嘻嘻的把花姑和小花带走了,她们不喜欢阿三拖泥带水的样子,当吴掌柜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她们想都不想就答应了,这里面同样包括花姑。 现在所有的人都已经不缺吃和穿了,虽然手头上并不富裕,当听说吴永麟娶娘子的时候,大家还是拿出仅有的那份积蓄,给吴永麟精心准备了一份份礼品。 对于所有人的心意,吴永麟一一接下了,他会通过另外的方式补偿他们,比如老人能来是要封红包的,小孩来也要封红包的,女人来也要封红包的,男人来也要封红包的,好像来的人都拿到了一个红包,而且沉甸甸的,不比他们送来的礼物轻多少。 原本庆祝的场所被搬到了大广场上,上面点燃了篝火,能歌善舞的吐蕃人尽情的挥洒着自己的热情,广场的四周炙烤着一只只香喷喷的小山羊,一些嘴馋的小孩早已围在那里,口水都不争气的掉了很多了,直到二宝割下一片片脆香香的羊肉送到这些小馋猫的嘴巴里面的时候,顽皮的孩子这才满意的走开了,因为自己的父母那边正在精心准备的吃食这个时候已经要下锅了,他们可不想错过那道美味。 月灵儿却逃婚了,准确的说是逃走了,吴永麟让人找遍了她今天来的那所房间,却一无所获,吴永麟的脸上火辣辣的,还好有阿三帮自己顶顶,自己这老脸不然就丢光了。 望着旁边早已吃得满嘴流油的岳飞,他想从岳飞口中套出一点话,发现这小子今天居然口风把的这么严,这里面难道...... 自己做的孽,丢一回脸也没什么了,大家玩的开心,吃的开心,这场宴会就已经很有意义了。 第197章 喜结连理(二) 离篝火不远的广场上拼凑着一张非常大的桌子,桌子已经被反复搓洗了数遍,望着那洁净如新的桌子摆在那里的时候,掌柜的又脸红了,难怪自己生意一直要死不活的,这卫生条件不过关,鬼才到你这里下馆子。 吴永麟将一袋袋面粉倒到桌面上,找来一些羊油,合着那些清水,将面粉揉成了一个个面团,听说他今天要给大家做一顿美味的面食---饺子。 阿三,二宝早已经去准备馅料了,望着那些冒着清香,肉馅里面还有些许葱葱绿绿的蔬菜的时候,好些不争气的妇人居然从馅料盆里面掏了一把偷偷放在了自己的口袋里,吴永麟瞧见了这一切,不以为意,反而大声的说道:“大家如果想知道这些东西怎么做的,那就和我好好的学,我们包饺子咯。” 刚刚羞颔的那些妇人早已将那些馅料偷偷放入了自己的口中或者旁边孩子的手中,对于生与熟,他们已经傻傻分不清了,好像只要是吴永麟做出来的东西,她们都喜欢吃。 远处的篝火烤的人暖烘烘的,每个人的脸上都挂满了笑意,年轻一点的如红袖,春红,张虎,罗平阳等人早已经被那些热情的女子拉入了舞圈,他们现在手牵着手,围成了一个个大圈,很快他们就被这种最简单的舞蹈带入了进去,阿三望着被篝火照的红艳艳的花姑,手上的活计早已停下好久了,在二宝推了他一把之后,这才回过神来。 此时的花姑一身盛装打扮,美艳的像一朵花,她含羞的望着阿三,此刻是她最幸福的时候,听说只要拉着阿三的手跳满这篝火舞,他们此生便会相伴到老,她直接走过来拉着傻呆呆的阿三也进入热闹的舞圈,这个一路上照顾她的汉子以后将是他以后最重要的人,从她穿上这身装束的时候,已经把她的一切都交给了他,她相信这个汉子会守护他们的爱情,一直到天荒地老。 那些不想去凑热闹的老人和妇人此刻都围坐在吴永麟周围,看着一个个被擀面杖压出来的小面饼,再装入了那些鲜香的馅料,被包得像一锭锭精致的元宝的时候,有些妇人手又管不住了。 吴永麟用擀面杖敲了敲桌面,示意她们这一可耻的行为不能再犯,吴永麟更怕她们吃坏了拉肚子,这里吃穿不缺,刚刚经历了大战后,药品最缺,如果不注意下卫生,痢疾也是容易出人命的。 直到饺子下锅的时候,月灵儿的身形还没出现,吴永麟等着和她一起进入舞圈,入乡随俗,这种再简单不过的仪式,对他来说更是乐于接受的。 旁边的妇人中最笨的那个都已经学会了包饺子,此时那桌上好像现在也没吴永麟什么事了,他此时反倒在那里有点碍手碍脚了,一个男人在女人堆里待久了,总会被嫌弃,吴永麟包的饺子虽然漂亮,看着一锅锅刚刚浮起来的饺子在哄抢一阵后连饺子水都剩下不了多少,他这速度永远可别想填饱这些能吃的人,吴永麟被赶出了包饺子的桌子。 吴永麟尴尬的到处走走,窜窜,原本的饺子师傅,新郎官,就这么被冷落在一旁,望着鸠摩玄空将一个饺子以一种让人咂舌的速度放入自己的口中,吴永麟看见他的眼神中更多的是一种享受,当他口中念叨一句:“酒肉穿肠过,佛主心中留。”之后,吴永麟不禁莞尔一笑,就连一向淡定的鸠摩玄空也忍不住这美食的诱惑,假以时日,他多半也是一个只修心不修身的家伙,吴永麟从来没看见有个人在自己做的美食前会逃得过。 吴永麟若无其事的走开了,鸠摩玄空明显对于碗里面剩下的那几个饺子虎视眈眈,或许用余光发现了有人看着自己,这才有所收敛,直到后来他转过身,将装饺子的碗抄入到宽大的袖口之下,后面的事情吴永麟不想戳破,出家人不能吃浑是要尊重的,但如果是素馅,再混合一些美味的蘑菇,这同样是一道美食。 这是吴永麟让二宝专门准备的,这次篝火大会可以说对鸠摩玄空完全是一种折磨,你可以稳住你的心,但掩饰不了你的嗅觉,视觉,当鸠摩玄空对吴永麟说这是一种修行的时候,再听听他一直呱呱响个不停的肚子,和尚已经心口不一了,他让二宝端上了专门给他准备的那份素饺子。 即使吴永麟当着他的面说再多遍这个是素馅的,鸠摩玄空碍于面子绝对不敢当面吃下这些阻碍他修行的孽果,看着远处那些由鲜美的牛,羊肉做成的馅料,他权当吴永麟给他开了一个玩笑。 眼前的那碗饺子对他来说就是一种考验与折磨,人可以蒙蔽住自己的心,却蒙蔽不住饥肠辘辘的肚子,望着远处大嚼特嚼,胡吃海喝的众人,一阵阵清香从鼻孔窜到胃里之后,他冒着落入无间地狱的惩罚,将一个饺子送入了嘴巴里面,直到他吃下这个素饺子之后,鸠摩玄空已经找不到什么词语来形容此刻的感受了,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直流,吴永麟既填了他的胃,也保住了他的名,他也不必心怀愧疚,他可以继续坦荡荡的坐在佛坛上讲经。 一个大和尚吃个饺子都哭哭啼啼的,吴永麟看不下去了,这金佛寺的伙食得多么差,所以吩咐二宝以后每周给他们包一顿素馅的饺子,听说每次二宝过去的时候,那些人会像一条条饿狼来抢食,就连鸠摩玄空也拿这些弟子没办法,只得由他们去了,因为每次二宝会给他单独准备一大份素馅饺,这鸠摩玄空的食量比那些弟子可大多了。 一双温柔的手搭在吴永麟的肩上,口中说道:“殷姑娘不愿意和我回来,她说以后你会回去接她们回来的。” “因为我已经赐给她一个儿女了,她回去心情也会好很多,接下来我的事情会很多,在我还有那么点时间之前,我也要给你一儿半女,此刻正是红鸾星动的良辰吉日,要不我们......” “我们还没拜堂呢。” “我们不是连交杯酒都喝过了吗?江湖儿女不要在意那些细节,我们要入乡随俗,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吴永麟的女人了。” 不容月灵儿反应过来,吴永麟便牵着她的手往两人的新房走去,不一会儿,里面传来撕衣服的声音。 第198章 盐 初尝禁果的月灵儿一直和吴永麟缠绵到日上三竿才起床,自己那个弟弟岳飞却不知道来过多少回了,少年老成的岳飞每次都是唉声叹气的,常常说‘色’字头上一把刀,自己这最亲近的人也不知道收敛一下,我这里已经火烧屁股了。 刚察城最近开始缺盐了,就连那些最大的盐商脸上都阴云密布的。 原本可以从青唐城那里用高昂的代价获得一定的盐,但自从双方交战之后,青唐城不但断绝了盐,还有茶等一切生意往来,这茶还能忍忍,如果一日不吃盐,浑身都病恹恹的,感觉一身都使不上力气。 吴永麟这才明白岳飞为什么前端时间不停的和那些商人应酬,原来是为了解决商人提出的各种合理的要求,这自然会有些人不停的向他送礼,一个打仗的将军,你让他管这些,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那段时间吴永麟又在和鸠摩玄空商量传佛的事情,自然没顾得上岳飞手上这些杂事。 直到今天岳飞来找自己,才发现已经迫在眉睫了,如果还不想出办法,整个刚察可能过个十天半月就要断盐了,而且这段时间的盐价在飞速上涨,一小袋盐居然都能换一匹很好的战马了。 吴永麟想一想就觉得好笑,作为盐存量最丰富的青海地区,居然沦落到靠进出口盐来度日了,青海的察尔汗盐湖,茶卡盐湖哪个不是可以随便解决这一困境的最佳途径? 经济制裁在吴永麟看来这些卫朝人简直愚蠢到了极致,成都府运出来的井盐不但能解决一大批靠此为生的贫民,还能替他们解决大批的战略资源如:战马,牛皮甲,牛角弓,他们这样做,完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坐以待毙从来不会出现在吴永麟的词典里,吐蕃因为食盐被卫朝,西夷人制肘了这么多年,难道他们就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土地上也有食盐?还是那些卫朝人一直在他们旁边蛊惑他们?让他们忘记了去开发这片未知的资源?这里面估计多半后者居多。 吴永麟决定改变这种局面,放在门口的盐不用,非得伸长了脖子任人宰割,这样的蠢事他可做不出来,这件事情的意义影响是深远的,这里面的利益纠葛很有可能会牵扯出一大帮人出来,在这之前,一切都得秘密进行,实在哪天瞒不下去了,他也会拉一大帮人下水。 察尔汗盐湖可以说占据了当时整个中国最大的出盐量,离刚察有几天的路程,再加上周边数方势力割据,那里有没有被开发出来,现在还是一个未知之数,吴永麟从那些商人的口中获悉,格尔木和都兰的吐蕃人完全还是靠卫朝的食盐过活,从察尔汗盐湖弄出来的盐很容易吃了拉肚子。吴永麟只是笑了笑,这些人舍近求远,多半被那些贵族忽悠了,如果那些平民真的不从贵族手中换取珍贵的食盐,那些贵族又哪里来的钱财换取卫朝出口的丝绸,茶叶,铁锅,瓷器等生活用品,只是这种做法让吴永麟觉得有点过分了,这和明抢其实没什么区别。 卤制食盐还需要几天,等从察尔汗盐湖把食盐弄回来,这帮人估计早歇菜了。相比较就在离青海湖不远的茶卡盐湖,这个地理位置刚好在在天峻和都兰之间的交界地,应该属于三不管的地界,加上呷桑加留下来的几艘快船,吴永麟有那个信心在预定时间内搞回这批食盐。 吴永麟让张虎,罗平阳,措姆离,端木雄好生准备了一下,他们就划着快船趁着夜色往青海湖西南方向而去,山里总会有那么一些潜藏的危险,小心谨慎总是好的。 相比较后世对青海湖周边的过度开发,此时的青海湖就像一位神秘的天使,湖水清澈甘冽,湖面明鉴如镜,周围安静的像一块天然的幕布,天上星光闪现,吴永麟躺在甲板上,欣赏着湖光山色,久久难以入眠,他喜欢这样的大自然,如果除开周围的血腥杀戮,他愿意永远的待在这里,文明的进步以牺牲这无边美景,这真的值得吗? 快船靠岸之后,还有一段距离,众人在吴永麟的带领下,行走在崇山峻岭之间,周围除了他们一个家伙不小心将铁锅砸向地面时传来的回音,一切都静谧的有些不对劲。 张虎和罗平阳,措姆离三人早已往山腰上摸去多时了,等他们回来的时候,他们身上或多或少带着几只猎物,远处的张虎打了一个手势,便又消失在半山腰。 好多山民忍受不了周围接连不断的战争,早已远遁到至少能让他们把肚子填饱的崇山密林里去了,吴永麟就曾经在自己开垦的土地旁边的热带雨林中见到过几个猎人的影子,吴永麟会好意的在雨林的边缘处放一些吃食,但有一个吐蕃人告诉他这些人不缺吃的,如果有盐,他们可以用打来的猎物和吴永麟来交换食盐,有多少他们要多少,当然,吴永麟获得的回报也会是丰厚的,他们甚至可以给吴永麟这边的人当探子,如果青唐城那边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可以立马通知他们,因为他们也经常和青唐城的卫朝人交易,只是对那帮人没什么好感,因为三只麋鹿,只能换来一小撮盐,而吴永麟他们不求回报的送给他们食物,他们相信吴永麟等人是一群值得信任的好人。 吴永麟想起这些就会黯然伤神好一阵,一直到茶卡盐湖看见那片熟悉的白茫茫的一片盐田,他的心情才渐渐好了起来。 当跟来的那些人想把一块有拳头大小的盐块放入口袋里面的时候,他制止了那些人的不明智之举,如果他猜测的没错,这些唾手可得的食盐应该被人动过手脚。 当措姆离从那块食盐上敲下一小块放入一个装满清水的陶碗之内,他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条小鱼,刚刚放进去,立刻就身体发黑而死,这样的实验,不用多费唇舌便知道有问题了。再看看从半山腰一处若隐若现传来的亮光,张虎和罗平阳此刻应该得手了。 吴永麟很想看见那些暴跳如雷的家伙发现自己的秘密被人揭穿时的窘态会是一副什么模样,也许他们会像一个跳梁小丑,被人揍成一副猪头。 第199章 高调降低盐价 几天后,刚察产盐的消息不胫而走,周围的民众欢呼跃雀,吴永麟将刚察城那口产盐的盐井派了重兵围了起来,只要日落时分,他们会看见一个个被架起的铁锅装满了从盐井里面汲上来的盐水,然后这一锅水会被铁锅下面的大火炙烤,会有人在上面反复翻炒,直到锅底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片晶体盐。 吴永麟的白盐还神奇的去掉了那种苦涩的味道,比卫朝用来交易的粗盐要更金贵,吴永麟当然不能告诉自己用碱让里面的碳酸化合物都沉降了,这些东西传出去,只会成为那些商人攫取利益的工具,他这次之所以炼一些精盐出来,只是为了引起某些人的注意罢了。 这样爆炸性的消息不胫而走,不但三大王系的人坐不住了,就连周边的那些吐蕃人都蠢蠢欲动,有些人居然大言不惭的想合谋一起攻下刚察城,战争的由头最终指向了那眼盐井。 就在这些人快要坐不住的时候,一个让他们羞愧和震惊不已的消息像白云一样席卷到了吐蕃的每一片土地,刚察产出的粗盐将用以前一半的价格出售,如果以前一斤盐可以换一匹马,那么现在一匹马可以换二斤盐,就连不懂数术的妇女都会算这笔账,这对他们可以说是天大的好处。 为了有效的解决广大吐蕃人民的吃盐问题,刚察城往四面八方主动派出了马队,在草原上做起了以盐换物的买卖,头一次去的时候,队伍里夹杂着一个和尚,等这些马队到达一个比较大的部落,热情好客的吐蕃人留下了这位和尚,因为马队说了,只要下次来看见这个和尚还在这里,他们将额外送他们几斤盐,买盐附赠和尚,再怎么看都觉得有些别扭,但想着以后再也不用看那些卫朝商人的脸色,所有的吐蕃早已把这些抛之于脑后了,那位和尚更成为了部落的座上宾。 马队的头人会送给部落的首领一袋精盐,而不是一斤,听马队的头人说,炼制出这一点点不到半斤的精盐,要耗费掉整整一百斤粗盐,现在这点精盐,可以说抵得上50匹战马。 撒上这种精盐的烤羊肉,再也没有了以前那种苦涩的味道,作为一个部落的首领,在吃羊肉的时候直接激动的热泪盈眶,爹啊,如果你还活着,就能和孩儿一起享受这美味的咸味了,孩儿等了30年,总算等到你恋恋不舍的味道了。 作为回赠,部落的首领把马队的头人当成了自己的兄弟,只要马队的头领看上了部落里的任何一样东西,他都可以带走,同样包括他的女人。 “尊敬的头领,你能派人送我们回到刚察,这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小人不敢奢望更多的赏赐了。” 在部落首领死乞白赖的将一堆堆货物绑在早已被货物挤满的马车上之后,部落的首领这才歇了一口气,如果对方下次送自己二斤精盐,他完全不知道下次用什么礼物回礼了。 到四处卖盐的商队几乎都是满载而归,所有的货品都被堆在了原先措姆浑的部落,措姆浑被关在了原先羁押措姆离的地牢之内,当他今天发现自己的伙食变成了一顿美味的水饺之后,料想今天一定有什么好事发生,因为前不久吴永麟娶新娘子才吃了这么一顿让他恋恋不忘的美食。 以前时不时会来地牢里探望探望他的措姆离,端木雄这段日子也不见踪影,多半刚察城有什么大事发生,当他听说刚察城产盐之后,机敏的他发现了这里面的商家,他以前怎么没想到这个办法?今天败给了吴永麟,他发现自己一点都不冤枉,这样的人活着,可以说是好人的幸运,也可以说是那些恶人的不幸,这吴永麟难道真的是佛祖派来普渡众生的?措姆浑现在也开始迷茫了。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欢迎这种自产盐,刚察城一位阴翳的王姓食盐二道贩子这段时间因为外面自产盐的冲击,原本用来讹诈当地吐蕃人的利润瞬间化为了泡影,现在他上吊的心思都有了,如果不是这些年底蕴丰厚,他肯定坚持不到现在,一个人如果一直在死胡同里不肯出来,他总有一天会被自己画出来的牢笼困死。 王姓盐商还在苦苦的守护着自己仓库中上半年囤积的盐巴,本来前段时间盐慌的消息传出去的时候让自己狠赚了一笔,当他幻想着做完这笔买卖就能将隔壁铁匠铺的房子盘下来的时候,一个噩耗接踵而至,在刚察城待了快四十多年的他,居然头一回听说这里产盐,他开始还以为只是某些人为了让他降价而造谣的,当所有的吐蕃人再也不到他的铺子里做买卖之后,他才发现这里面的不对劲,但他就是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日子一天不如一天,他一直盼着盐井里的盐早日用尽,看着盐井里面出来的一批又一批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盐巴,他陷入了抓狂之中,一直到回家的路上,他的口中一直呓语般的念着:“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背后有一个黑影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的时候,他还没有从失魂落魄中醒过来,当他撞了一下挡路的黑衣人的肩膀之后,黑衣人还以为他是个傻子。 “你所有的盐我用原来三倍的价格买下来,这里是一半的定金。” 黑衣人看来已经仔细调查此人的背景了,这一句话之后,王姓盐商立马恢复了原本的生龙活虎,一个靠钱活下来的商人,此刻也只有靠钱触动他那颗破碎的心。 王姓商人自然知道自己要付出一定的代价才能获得相应的回报,这是他作为一个商人的敏锐自觉,所以在他接过那人手中递过来的一半回报之后,很自然的问了一句:“你可以说出你的条件,如果我能办到,我才能抓牢这份钱财。” “派人查一查吴永麟盐巴的真正来源,他那套刚察产盐的鬼话相信你也不会相信,如果有任何有用的线索,你可以在自家的门前点上这盏灯笼,我一定会如约和你见面。” 王姓商人才接过黑衣人手中那盏灯笼,便隐秘于夜色中,这段时间宵禁的天数越来越频繁了,他可不想自己无缘无故被抓到监牢里面去,他这样的身子骨,在里面可经不起折腾。 第200章 狐狸露头了 受这次盐价风波冲击最大的恐怕要数青唐城的卫朝商人了,原本看似一场可以通过谈判解决的食盐危机居然被那个叫吴永麟的家伙很轻松的化解了,原本的如意算盘现在被人把门牙都敲掉了,而且还必须合着血一起吞到肚子里面去,望着仓库囤积的向小山一样的食盐,所有人的脸上都没有了一丝的笑容。 童监军早已经灰溜溜的逃到官家的身边去了,作为青唐城父母官的王厚,现在已经操碎了心,童监军走的时候说了,必须好好的关照下那些点过名的盐商,他们产生的利润,才能有多余的军费继续经略吐蕃,这一次吐蕃如果来找他谈边境商贸,必须狠狠的宰的他们肉疼,童大人让他要始终记住那埋骨他乡的四万多军士,这样自己就不会觉得那么过分了。 就在双方的谈判进行到白热化阶段,王厚都感觉自己已经将这些肥羊都赶到自己的羊圈内了,一个天塌下来的消息支配了他恐惧的内心,吐蕃能产盐了,让卫朝的那些盐巴见鬼去吧,那些来谈判的吐蕃首领当夜就撤得干干净净,顺便也带走了让他肉疼不已的那些纯银打造的杯盏,自己当初还觉得对不起他们,这才知道放了一群耗子进来,让这里变成了一鸡不撵,狗不理的狼藉之地。 吐蕃本地能产盐,他王厚,还有这些卫朝商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对于那一片区域,早已经派了好手严密监视起来,胆敢有靠近的吐蕃人,早已经被射杀了,即使有些人能偷到盐块,那些人尝过之后便会再次回到以前换盐的正常渠道上来。 最近茶卡盐湖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动静传回来,难道吐蕃人真的发现一片新的盐田了?这事必须得查清楚,要不然那些与青唐城勾结的吐蕃贵族一定会将自己的丑事完全抖露出来,在利益面前,口头的承诺和一张纸是绝对靠不住的,这种伎俩骗一骗吐蕃平民还成,对于那些狡诈的吐蕃贵族,他们随时都可能倒戈相向,这种苦头,他们以前不是没吃过。 所以他派出了自己最得力的偏将郭承连夜赶往了刚察城,通过那些与他们有过口头合约的刚察贵族搭上了线,并通过他们找到了一颗棋子,如果顺利,这件事情将很快可以水落石出,那他们就可以把这颗毒瘤连根拔除了。 王姓商人门前的灯笼发出如鬼火般的冷芒,在这漆黑的夜晚显得极其渗人,那就像一盏通往地狱的引路灯,周围的游魂野鬼早已聚集在此地,等着最后的垂死挣扎人们敲门进入,他们就可以趁乱逃出去快活一阵了。 郭承仔细分析了王姓商人的口中之言,宵禁的时候是武人军营最忙碌的时候,那些人似乎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当这些人活动的频繁了,总会露出马脚的。 这个郭承胆儿也挺肥,确实也算的上一号人物,他这次算得上也是有备而来,他从王厚那里要来了这些年这些吐蕃贵族与王厚等人来往的信件作为威胁,让这些贵族也出了一些血,他经常会让那些贵族将吴永麟等人当日烤出来的盐买的一干二净。 由于那些武人做事谨慎,完全没有给郭承和王姓盐商留下更为有用的线索,而原本忍气吞声的吐蕃贵族这段时间对于郭承如吸血鬼般的无止境的敲诈勒索,表现出了极为的愤慨与反感,所以他们今夜形成了统一战线,他们要干掉这个郭承,为了以防万一,几乎所有的贵族都亲自带人来了,不搜出那卫朝人威胁他们的密信,他们总觉得不踏实。 “那个郭承可是一等一的高手,我觉得这些吐蕃人完全是自讨苦吃。”躲在暗处的措姆离对着旁边的吴永麟悄悄的说道,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消息多半八九不离十。 “知道吗?当我听说你们吐蕃也有内奸的时候,我很好奇,你们不是以信仰而战吗?什么时候以金钱而战了?据我所知,好像你们吐蕃人最不缺的就是钱。” 措姆离羞愧的低下了头,作为一个以丰富宝石出土的大国,总会有那么几只贪得无厌的蠹虫,给这片洁净的土地蒙上一层阴影,此刻以吐蕃为骄傲的措姆离,发现自己是吐蕃人的时候,居然显得有点很难堪,他现在希望那些鬼鬼祟祟的吐蕃人死的干干净净,还这片土地一份青天,还吐蕃人一份骄傲。 郭承看见那些一身劲装,黑衣蒙面,手握利刃的吐蕃人出现在他的面前的时候,他只是冷笑了一声,这帮傀儡死到临头都没发现自己惹了一个不该惹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悲哀。 手提一把钢枪的郭承在一个迎面扑过来的吐蕃汉子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钢枪如毒蛇一样贯穿了那人的小腹,在钢枪从那人的小腹拔出来的时候,他有意搅动了一下枪头,带出来的血与肉瞬间吓住了其它人,可见这个卫朝人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郭承完全没有想到这批吐蕃人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而来的,刚刚的那个汉子死前的惨状并没有完全吓住他们,相反,吐蕃人的血性与暴戾气息完全被郭承牵引了出来。 小屋里的厮杀声此起彼伏,经常听到有壮汉死前的嘶吼之声,此时的郭承,浑身被鲜血浸染,钢枪被他舞成了一朵大莲花,花瓣过后,会扬起一片血雾,然后一个生命会在此地消散。刚刚临死前的一个吐蕃人用钢刀砍中了他的右肩,此时鲜血不止,他来不及包扎一番,就得继续陷入那无尽的缠斗之中,望着人数越来越少的吐蕃人,郭承的脸上露出了刚刚消失的那抹笑意,作为这场争斗的胜利者,他有资格嘲笑这批手下败将。 就在郭承的钢枪捅进最后一个吐蕃人的身体里的时候,远处接连传来三支劲箭的破空之声,他直接将那个吐蕃人当成了挡箭牌,虽然挡住了前两只箭矢,但最后来的一支利箭还是射穿了他的左腿,而且这之前,他感觉身上被什么东西叮咬了一下,而且现在他疲倦的完全睁不开眼睛了。 一把钢刀从空中划过的时候,再次划出了一道美丽的血线,郭承就这么在昏迷状态被人取掉了项上人头,如果当他知道自己成为了某段战争的导火索,他死也不会到刚察来的。 第201章 土崩瓦解 当厄运的种子被种下去的时候,他会慢慢的发酵,变大,而后逐渐的会形成一种恐惧,让有些人再也无法无视这种即将而来的危险,那他们就得反抗。 如果当事人再火上浇油或者推波助澜一把,这很有可能成为跗骨之蛆,让人不除不快。 王厚知道自己当初就不该听从这个叫郭承的自以为是的家伙,把那些密信交给他更是大错特错,最关键的是还让他一个人单独行事,卫朝那种文武互相制肘的优良传统居然被自己抛之于脑后,这次也只能怪自己太大意,太轻敌了,明明知道那个叫吴永麟的家伙不好应付,他王厚还偏偏就不信这个邪,让自己摔在同一个坑里之后,他才知道悔之晚矣。 现在完全没有了主动出击的机会,而且那些被自己抓住把柄的家伙现在还带兵找上门来了,这招反客为主让自己很被动,很无奈,这个时候如果把那些吐蕃贵族与自己私下来往的信件拿出来,无疑有挑拨离间之嫌,没办法,人家都打到门口了,他作为这里的最高长官也只得率兵抵抗。 这段时间青唐城的外围受到了一波接一波的吐蕃人的挑衅,有个紧张的守城军士居然在这个关键的时刻还失手放了一箭,本来可以通过外交手段解决的军事纷争直接演变成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战争,在双方都没有讨到半点便宜之后,这场战争才偃旗息鼓,王厚再也没有了经略吐蕃盐田的精力和打算了,现在他眼中看谁都像吐蕃人,完全有点杯弓蛇影了,因为有一个吐蕃勇士用一把硬弓直接射下了他的官帽,离他的眉心就差那一寸,如果不是那人射偏了,他的小命说不定早没了。 城里的商人在吐蕃人攻打的间隙早就飞奔逃向了相对安全的熙州,有些胆小的直接回到了成都府,在这随时都可能开战的关口,他们可不想因为一点钱财把小命都丢在了这里,这样做真的不值当。 王厚更是恨透了这帮商人,有利可图的时候,一窝蜂的往这里钻,一旦有什么危险,比兔子跑的都要快,他还偏偏不能把这帮人怎么样,谁让这些人背后捆绑着一帮自己开罪不起的人呢,他也只能自己一个人在那里生闷气。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这段时间派往吐蕃诸部的送盐商队带来了一个让某些吐蕃贵族内心忐忑不已的消息,一位曾经与青唐城卫朝有过来往的吐蕃商人被人灭了门,而且从中搜出了一封两人之间往来的信件,两人因为利益纠纷发生了内讧,结果青唐城的卫朝人对吐蕃商人进行了最惨无人道的报复,就连家里养的一只看门狗都没放过,其行为简直令人发齿。 某些有心的吐蕃贵族看到那些泛黄的信纸,还有一个熟悉的人头的时候,这才发现有些不妙,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些狡猾的卫朝人早已留下了两人之间秘密来往的信件,以后会以此作为要挟,让自己骑虎难下。 大不了鱼死网破,一不做二不休,在这些东西没被公之于众之前,最后的办法便是蛊惑酋长去拿下青唐城,来个死无对证,这件事情就迎刃而解了。那些平时反对开战的吐蕃贵族这次形成了一致的口吻,吐蕃人的血,需要青唐卫朝人的血来偿还。 战争就这么一波接一波的打着,王厚等人誓死反抗,把各种兵法用到了极致,早已没有了打吴永麟盐井主意的想法,张虎、罗平阳顺势解决了茶卡盐湖周围的各种明哨和暗哨,原本偷偷摸摸煮盐变得光明正大,精盐的产量也越来越多。 吴永麟第一次到茶卡盐湖的时候,在罗平阳用麻药把那些人弄晕之后,就弄了一大批盐回来,在内讧事件之前,他们就没有再踏足那里了。后来运往吐蕃诸部的食盐都是从那些忍不住降价的盐商那里收购回来的,为了引出在盐湖里下毒的幕后黑手,这才弄出了刚察水井产盐的闹剧引君入瓮。 郭承和王姓盐商见到的其实都是岳飞在带他们兜圈子,就是一枚烟雾弹,你可以相信这里出盐,也可以相信这些盐来自另外的地方,本来吴永麟想把脏水泼到那些图谋不轨的吐蕃贵族身上的,但还没出手,那些人就内讧上了,倒省了自己很多麻烦。 这一次的盐慌完全是刚察的吐蕃贵族自己弄的一场阴谋,借着两国断绝一切经济贸易之后,他们想狠狠的敲吴永麟一笔竹杠,可惜找错了对象,结果那些唯利是图的人,在刚察井盐出现之后,自己内部因为意见不一,原本结盟的阵线在吴永麟降价出售盐巴后便土崩瓦解了。 这一场闹剧中三大王系中的最高层有没有趟这趟浑水,吴永麟不得而知,为了试探这些人的反应,他让措姆离分别给这些人去了一封信,他吴永麟愿意和三大王系分享这井盐的利润,唯一的条件是:三大王系的人必须在通往三个地区的路上恢复沿途的那些驿站,并派兵驻守盐湖。 雅隆觉卧王系的赤扎西孜巴贝王和西部阿里王系的吉德尼玛衮王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盐的利润是巨大的,这些年的战争,让那些驿站都荒废了,但修葺一下,完全还能用,修理的费用和盐的利润相比,简直是九牛一毛。 雅隆觉卧王系和西部阿里王系的人立刻派出了使者快马加鞭而来,他们几乎和送信人同一时间回到了刚察,相比较拉萨地区的云丹王,却一直没有任何的动静,就在吴永麟与雅隆觉卧王系、阿里王系的使者为了进一步细节进行着商讨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影子出现在为拉萨王使者安排的位置上,此时的她,肆无忌惮的盯着吴永麟旁边的端木雄,这些日子的离别,让两人之间的相思之情越发的灼热,在措姆离送走雅隆觉卧王系、阿里王系的使者之后,电灯泡吴永麟决定起身离开这种尴尬的氛围。 “你难道不想问问我这次来的真正目的吗?” “你那个老爹可是一个精明到底的老头,俗话说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他一定会提出让我无法拒绝的条件,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你爹一定答应让你来相亲来了。” 吴永麟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剩下的两人彼此欢庆着这场久违的重逢,就像吴永麟所说的那样,作为最好的谈判筹码,胭脂公主的份量无疑是最重的,这一定会让吴永麟等人动心的,他吴永麟更不是蠢人,这种成人之美,搭上云丹王系的乐事,云丹王相信吴永麟不会拒绝的,更何况他们本身就是盟友嘛。 第202章 我把思念留给了自己 作为吴永麟和月灵儿的新家,初为人妇的月灵儿及其的在意,毡帐里一切都显得那么温馨,舒适。红袖时不时来教她一些女红,一个只会使剑,打拳的女子,穿针引线成为了她难以逾越的一道大山,她翻了整整29次,最后还是失败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着急上火学这些干什么,也许是受殷冷霜的启发,自己这方面本来就笨一些,等孩儿生下来的时候,都没有自己亲自缝制的一件小衣小裤,那这个娘亲就有点说不过去了,更何况吴永麟还说自己还是一双儿女,这任务就更重了。 在红袖快要抓狂的时候,毡帐的外面传来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月灵儿敢说,这吴永麟绝对是故意的,他给了一个信号,他吴大爷回来了,闲杂人等回避吧。 红袖一溜烟的逃走之后,吴永麟很满意的点了点头,是个知趣的丫头,你家小姐都已经慢了半拍了,这还不抓紧,我乐意,她还不乐意呢。 对于白日宣淫,吴永麟并不介意,原本娇羞的月灵儿这几日已经渐渐习惯了,也只能任他摆布了。 云雨过后的两人紧紧的相拥在一起,抚摸着月灵儿胳膊上的一道疤痕,吴永麟忧心忡忡的说道:“以后能不出手尽量别出手了,真的缺胳膊少腿的,你让我怎么向你娘亲交待?这是我们家钱箱的钥匙,以前不给你,是因为怕你给太招摇了,这下不用担心了,我们有了一处大宝藏,随便花,做个败家娘们,我一点都不会心疼。” 月灵儿敏感的觉得吴永麟有些不对劲,这个睡觉都要把钥匙挂在脖子上的家伙,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是不是外面又有人了?” “这每天把一分一秒都献给您了,哪还有那闲工夫。”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我爱自己老婆还不成吗?你能不能允许我身体上偶尔开一下小差,放心,我这颗心永远在你这里。” “是不是又要出去了?这次要去多久?危不危险?要不要我陪着你去?” 月灵儿如连珠炮一般的问题被吴永麟最简单的一个吻给封堵上了,毫无疑问,他不想让她和自己一起去冒险。 “放心,这次张虎,罗平阳,茅大哥,措姆离,端木雄和我一起去,出不了什么事。” “你每次都说没什么事,每次都带一身伤回来。”月灵儿摩挲着吴永麟身上密密麻麻的各种伤疤,心疼的眼泪吧嗒吧嗒的直往下掉。 “你一个人要吃饭,背后还有那一大帮子人要吃饭,而且现在来的人越来越多,如果我不跑勤快点,我怕养不起我们未来的一双儿女啊。” 月灵儿本来遮遮掩掩的秘密被吴永麟说破,一脸绯红,像一只鸵鸟一样龟缩在吴永麟的怀中。 看着又开始黯然落泪的月灵儿,吴永麟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再次宽慰道:“其实这次我们只是去给云丹王下聘礼的,他要把胭脂公主许配给端木雄,我这个将主怎么也得去露个脸啊,放心,有什么不对劲,我立马开溜。” “真的?”梨花带雨的月灵儿总算停住了继续宣泄的势头,此时的她,宛若一朵雨后劫生的迎春花,娇美容颜上的两行清泪有一种我见犹怜的韵致,让旁边的吴永麟看呆了,某些情绪再次被调动起来了。 “老婆,时不我待,你看......”还没等吴永麟说完,毡帐里传来了一阵撕衣服的声音,只听见吴永麟轻嘶道:“老婆,我唯一的一件衣服被你撕掉了。” “你不是喜欢当和尚吗?找鸠摩玄空借几件去。” 月灵儿的这一提议如醍醐灌顶,彻底打开了吴永麟的心扉,毡帐里的世界变得再次火热,某些识趣的家伙早就远远的避开了,他们自觉在周围拉起了一道防线,如果被那些妇人听到,会觉得自己的男人怎么一点都不争气,瞧瞧人家吴掌柜,典范,楷模,优秀啊,这样的碎碎念,他们脆弱的男性自尊心再也经不起一点伤害了。 前路到底危险到何种程度,是不能对月灵儿说的,之所以不让她去,因为特种排的几个精英都被自己带走了,余下的人需要月灵儿坐镇指挥,更何况还有那么多红衫寨跟来的那些旧部,作为她们的主心骨,月灵儿更不能离开,而且吴永麟这次其实有两个目的,除了和云丹王达成盐田的契约,他还想去大理走一趟,这一走可能就是大半年,他可不想让月灵儿一起去遭罪,后世进藏的路途都危机重重,对于这个时代,吴永麟更不可能抱多大的幻想。 这次挑拨了吐蕃诸部与青唐卫朝人的战争之后,与卫朝人的商业往来短期内是不可能恢复了,作为茶叶这种解油腻,助消化的生活必需品,吴永麟必须得通过其他渠道弄到,大理成为了最理想的商业合作伙伴,不成功便成仁,更何况现在的大理王还是个好皇帝,这让吴永麟更想去试一试了。 偏安于一隅不是吴永麟的个性,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的气他受不来,他是一个喜欢挑战的人,骨子里不服输,爱冒险的精神也许遗传自林父,商人并不是随随便便能成功的,他们总有异于常人的一面,如果这种看似小聪明的智慧被放大之后,更是抵得上千军万马。 智者乐水,仁者乐山。此刻的吴永麟,就像一条一往无前的溪流,他知道仅仅凭自己个人的能力,无法在眼前快速的打开一种局面,他需要更多的志同道合者加入进来,让这条溪流逐渐汇聚成可以摧枯拉朽的一股洪荒之力。 天快亮的时候,月灵儿默默的为吴永麟准备着离家的行囊,像所有其他的妇人一样,她恨不得将家里能搬走的都一起打包起来,这样无论他走多远,他才不至于孤独寂寞,因为那个家始终和他在一起。 月灵儿强忍着泪水看见马上的吴永麟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当一阵啼哭之声响彻在天际的时候,泪花如断了线的珠子般随着她奔跑的身影洒向两旁,她想心爱的人儿回头望望她,但自始至终未能如愿。 吴永麟知道此刻回头,就再也不想走了,伤离别,这种愁绪折煞了多少对幸福的恋人,千里烟波,良辰美景,与谁人说?就让我把思念的种子留给我自己吧。 第203章 拉帮结伙 地里的辣椒,西红柿都已经在开花了,那种红白色的小花让布兰德看起来是那么的心满意足,每天都有人会来问他这些东西是什么?他都会不厌其烦的重复几个单词‘Pepper’,‘Tomatoes’,‘Corn’,这让他第一次觉得这三个单词念起了是那么的锐耳动听。 这里所有的小孩几乎都学会了这三个单词,就连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妇人,都能拼出那个‘阔人’的单词,布兰德现在很在意Mr吴的意见,他们经常会交流很久,因为那个Mr吴对于西红柿的异花授粉都能一清二楚,在他的面前,自己总是显得那么浅薄。 听说他又要走了,相比较其它人的挥泪而别,布兰德反而笑嘻嘻的,因为一旦他出去,就代表他又会带回来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这样他又可以忙碌好一阵子了,吴永麟走的时候说看能不能给他弄一份《武经总要》回来,那东西记录了很多这世道先进的机械制造工艺,他吴永麟是要做大事的人,提前准备那些,只会百利而无一害。 布兰德是个全能型人才,这让吴永麟想起了达芬奇,这些人必须得像宝贝一样供着,同时掌握几门科学的人更是这世道稀缺的,何况他给布兰德填了一张空头支票,他会给布兰德建一间容纳一百多人的教堂,那里面会有牧师,会有修女,这里会有唱诗班,会有祷告,会有忏悔罪过的小隔间,他甚至让布兰德想起了大家一起唱《哈利路亚》的激动情境。 坐在一间只有十平米见方的小空间内给那些摇头晃脑的小孩子教授英文单词成为他一天之中最大的爱好,这里的人不会把他当成异类,而且吴永麟让每个小孩必须学会这种语言,有些刚刚才学会写汉字的吐蕃小孩也学会了写英文单词,这让布兰德由衷的自豪。为了记录下这里的一切,他空闲的时间会整理下这些年的所见所闻,他要写一本《东行游记》,他要所有的色目人记住这段历史,这个古老的东方国度正在诞生一位英雄,一位将来可能与罗马帝国开国帝王弗拉维·瓦莱里乌斯·奥勒里乌斯·君士坦丁比肩的英雄,作为有幸见证这一切的布兰德,他会不遗余力的帮助吴永麟,让自己和吴永麟的抱负成为现实。 文明其精神,野蛮其体魄,这是多么精辟的言辞啊,可惜罗马帝国的统治者没有吴永麟这样的远见,这才让帝国在一点一点的陨落,如果Mr吴能在这里开疆扩土,他内心甚至渴望吴永麟能带领这一群有志之士打回他的家乡,让那些在黑暗中过活的无辜平民能得到雨露的均沾,他相信以后那些不理解他良苦用心的国人总会有顿悟的那一天。 布兰德还在不停的规划着自己伟大梦想蓝图的时候,吴永麟和一队浩浩荡荡的盐商队伍行进在西行的路上。 入藏难,难于上青天,如果在冬天,吴永麟是绝对不敢进藏的,那些远处看起来像一位仙子的天山,当你靠近的时候,会变成一个吃人的妖怪,那些被风沙腐蚀的山坡,很有可能不堪冰冻,直接造成滑坡现象,将你永远留在这里。 还有最严重的一个问题,青藏线上植被的减少,很容易让人缺氧,造成高原反应,有些身体差一点的,会直接交待在这里,这个看似拥有广阔胸怀的母亲,暗藏的危险真的是让人防不胜防。 卫朝人经略吐蕃,也只是拿下了甘青线上的一些关键据点,对于吐蕃的认识,可能仅仅停留在松赞干布和文成公主时期,如果不是吴永麟用盐打通了这一路上吐蕃各个部落的酋长,这一路上的盗匪也会让他们寸步难行。 一队满脸高原红的汉子行进在这茫茫高原,尽管事前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有些汉子还是被高原反应弄的头晕目眩,这可是他们走的最远的一次。 越往前走,欢声笑语已经渐渐没有了,他们想节约一点气力,让自己呼吸能变得顺畅一点, 相比较张虎、罗平阳对于一切的好奇态度,马上正襟危坐的茅子兴对一切都似乎显得很冷漠,他对于这次拉萨之旅一点都不乐观,或者说他提前预见到了前面的种种危机,对于吴永麟为什么抱着一堆钱贴着脸去送给别人,他完全不能理解,最后他还是当着吴永麟的面提了出来。 “茅大哥,你可能会说,我们现在不缺钱,何必去找那气受,但我们缺少花钱的地方啊,你再瞧瞧周围那些对我们一个个不怀好意的家伙,一旦被他们知道了我们这里面的秘密,那我们的财路其实就已经断了,这种穷山沟,飞出这个能下金蛋的盐湖,也不知道当地人集了多少辈子的善缘,关键还被我们捡到了,你让那些有心人怎么想?关键当那伙哑巴吃黄连的家伙知道是我们搞的鬼而断了他们财路的时候,他们会怎么想?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我们必须做好一切应对的准备。 精盐只能让他们保持一时的新鲜感,咸味仅仅只是一种调味品,而不是一种主食,有没有那个东西,他们照样活的好好的,你可能会说我们培养出他们离不开那东西,但留给我们的时间真的相当有限,等那些人回过头来的时候,如果我们还没有将自己武装的足够强大,那我们一定会被这帮野兽吃的一点渣都不会剩下。你也知道,后患无穷对我们这个小团体会是致命的,我们既然不能控制他们的命脉,那就在这段时间找出可以遏制住他们命脉的东西,让他们心甘情愿的被我们剥削,这样的日子才是长久之计。 青唐城的那帮蠢货居然想出这种断绝贸易往来的臭棋,这其实是大大的帮助了我们新商业线路的开发,我现在还巴不得就这样一直下去,这样等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人如果要有安全感,就必须像兔子一样多给自己找几处家,这点我想你是深有体会的,你别往心里去,只是举个例子。 如果我们能过了拉萨这一关,我们就去会一会大理王,然后在卫朝给自己另外找一个家,而且还是光明正大的去,我们这些人流浪久了,都有归乡的情节,如果在那边有一个合法的身份,那你是不是可以回自己的家去看看呢?这种愿望我看完全可以实现。” 茅子兴此刻完全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吴永麟给他画的这张饼太大了,他甚至都不敢上去咬一口,他感觉自己在吴永麟面前就是一个傻瓜,他完全跟不上吴永麟的思路,还好当初选择投靠了他,如果当初和他继续作对,估计自己死十次都不够。 第204章 佛渡众生 黄河之水天上来,站在达日的渡口,望着奔涌而前的浑浊河水,众人脸上没有了一点好颜色,望着马车上的货物一点点的被人搬走,他们心疼的在滴血。 几艘破船的渡河费,居然要了他们车上四分之一的货物作为交换,这里面没有问题,鬼才相信。 那些车辕留给了昨夜让自己借宿的玛沁部落的族人们,对面的渡口将再花去他们购买马匹的一些费用,雨季已经露头了,骑马涉水已经成为了一种妄想,他们不得不忍受别人在身上在割那么几刀,虽然疼,但至少不至于送了命,这样的买卖在吴永麟看来,其实是很值得的。相比较船夫的冷血,玛沁部落里的所有人都对他们表现出了恋恋不舍。 一位高原红肤色,身材高挑,还算有几分姿色的吐蕃女子对于旁边的罗平阳表现出极为的留恋,如果这个时候罗平阳喊她和这些人一起走,恐怕她也会答应的。吴永麟瞧了一眼和自己眼光躲闪的罗平阳,意味隽永的笑了一阵,罗平阳脸红的更厉害了。 自己吃肉,总得给下面的人吃口汤吧,张虎走之前顺势已经拿下红袖了,茅子兴也有了一个新家,再看看措姆离,罗平阳,这一个个老公鸡再不让他们的人生有那么点乐趣,吴永麟很怕他们走措姆浑的老路子。 吐蕃诸部的热情是出了名的,这几个铁打的汉子一直跟在自己身边风雨奔波,也该让他们适当放松放松了,这样拉萨之行才能让众人得到一点点缓冲,吴永麟就那么云淡风轻一说,云丹王这次完全是放出了胭脂公主这个诱饵而已,他到底有什么居心,也只有云丹王自己知道,吴永麟用脚趾头想都觉得那老小子一定准备好好的阴自己一把。 精盐还是很受那些酋长的欢迎,所以他们喊出了自己的妻女来陪酒,当时的罗平阳就蒙了,那一个个酋长,头领看见自己的女人把手伸进措姆离等人的胸膛的时候,那些人只是哈哈一笑,喝的大醉的他自然也被一个吐蕃女子拉走了,这一夜,他好想对家里的亲人说:‘阿爹,阿妈,我总算成为男人了。’ 对于那个头发剃得精光的人被介绍给酋长的时候,那些人才知道这个是盐商队的头人,看着他愁眉苦脸的样子,他们被他的苦恼惊的勃然大怒。 “拉萨的云丹王给我们施加了很大的压力,如果不让我们恢复原来的盐价,他便要派兵攻打我们,而且以后的精盐只能提供给他们食用,酋长大人,这一次我之所以专门来这里,除了亲自去恭贺云丹王嫁女,还有就是通知各位,以后大家买盐,就只能找云丹王了。” 也许是这些部落的酋长统领们觉得自己的实力不够强大,用一记拳头重重的捶打了一下桌面,便提起面前满满的一缸马奶酒咕噜咕噜的喝了起来,原本大嚼的羊腿,似乎也失去了原本的味道,他们咬了几口,便扔到了盘子上。 “阿坝,兴海,同德的诸部落首领我们已经相继告知了,他们也表现出了同样的愤慨,同样的无可奈何,其实如果你们......”吴永麟后面的话酋长有没有听进去,已经不重要了,有些事情不能越俎代庖,他们会请出部落里最有智慧的长者商议一番后,最终把这种决议作为自己的决定。 望着吴永麟的背影渐渐的远去,酋长闭上了眼睛,他这个时候急需要冷静,现在两个部落之间比的就是实力,结盟是不可能的事情,云丹王的这口恶气他又咽不下,他现在把自己处在了两难的境地。 “慧能大师,您怎么看?”酋长对着角落里一个不显眼的身穿粗布麻衫的吐蕃人问道。 这个叫慧能的和尚是哪一天来到他们部落的,他们已经不记得了,他们只记得这个叫慧能的家伙不但会念经,居然还会治病,这比那个以前同样是这批人送到这里没几天就喝酒吃肉的和尚要有用得多了。 痛的死去活来的族人在喝了一碗墨绿的汁水后就好了,一个从马上掉下来的吐蕃人摔伤了脚,他治疗一番,然后给他绑上一块木板,他居然一点后遗症都没有留下,以前这种人过不了多久就会成为一个瘸子,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除了酋长,慧能大师成为了这个部落同样最受欢迎的人。 慧能大师现在头上长出了一撮头发,虽然他现在看起来已经不像个和尚,但他一直保留着不吃肉的习惯,他总是会说:“人在做,天在看,佛祖常驻在心间。” 这一点更是获得了部落酋长大人及所有人的尊重,久而久之,和他学佛的人越来越多,就连酋长大人成为了慧能的信徒,他们会一起讨论混沌众生的无尚佛法,也会一起秉烛夜谈,商讨时弊,在某些关键的时候,更希望慧能指点他一二。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现在酋长很享受那种精盐撒在烤羊肉送到口中时那种美味,脆生生,香喷喷,在嘴巴里面回味的时候还有一种淡淡的甜味,他知道这种东西很容易消磨他的斗志,但他就是忍不住这种唾手可得的诱惑。 他的部落在这一片算是一个大部落,有数不尽的羊群和牛马,这样的精盐他完全吃的起,即使现在盐的价格翻个两倍,他眼皮都不会眨一下,现在他心里关键忍不下这口气,凭什么我吃口盐还要低三下四的去求你云丹王?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还当全吐蕃是你家的?这刚察还隔着你十万八千里呢,你居然还把手伸到那里去了,你经过我的同意了吗? 慧能看见一脸暴戾气息的酋长的时候,幽幽的说道:“你这样不好,先跟我念一遍《清心咒》,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谈这件事情。”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密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般若波罗密多心经。” 酋长和慧能一起念完这段佛经之后,发现原本的焦灼,愤懑,暴力一扫而空,这让他对慧能更加的崇敬,‘阿弥陀佛’一声后,静静的盘坐在一旁等着慧能的训示。 “要不我替你到其它吐蕃部落的据点走一趟吧,看看他们是什么意见,你看这样行吗?佛家讲究顺势而为,你的心病不解,始终会憋出一身病出来的。” 酋长一愣一愣的望着慧能,对于大师舍身成仁,为了自己能吃上精盐冒这么大的风险,感动的老泪纵横。 第205章 愤怒的吐蕃人 一个孤独的行者,手上杵着一根油光水滑的木棍,牵着一匹好马,行走在这茫茫山石之间,他的脚步走的很稳,很踏实,千万里的修行就在自己的脚下,这是他的老师教给他的,能用脚,他绝对不会骑马,这样出来的机会不多,他更加珍惜用一双脚跨越千山万水。 旁边马上驮的行囊并不多,完全可以再负重上他一个人的重量,这就像一个诱惑,不断的向他在招手,他告诫自己,实在走不动了才会骑这匹马,走了几天几夜,直到看见和自己所处的部落有着同样规模的一处聚集点的时候,他才停了下来,原来他不骑马也可以到达这里,他再一次完成了一种修行。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世界的和尚多了起来,巴多是在边界上看见这个和部落里有着同样装束的和尚的,你说他是和尚吧,他却留着一副小平头,你说他不是和尚吧,那举止让远远望着的巴多都忍不住肃然起敬。 巴多在部落的边界处和对面的骑士很简单的完成了交接,他朝这个假和尚来的方向迎了上去,他的内心深处认定了这个家伙是个假和尚,他的穿着太简单了,一身麻衣上还打着几个补丁,家里案几上供奉的几个和尚,哪个不是金袈裟披在身上,在巴多的潜意识里,只有身披贵重衣衫的和尚才是真和尚。 “和尚,你来这里做什么?”巴多话到嘴边还是改口了,当他盯着那个假和尚看了一眼之后,他便不敢和他对视了,那是一双让人平和,让人感觉温暖的眼睛,让巴多原本的警戒心消失的荡然无存,他的内心深处,已经完全分不出真假和尚的区别在哪里了。 “贫僧慧能,我到这里只是来传正宗的佛法来了。” “我们这里已经有几位大师了,你再来好像有点多余了。” “那我和你们谈生意如何?” 当巴多看见慧能掏出一袋精盐之后,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了,那东西他在老酋长那里见过,老人家把那东西当宝贝一样藏着,不让任何去碰,还没等慧能反应过来,巴多一溜烟的就跑的无影无踪了。 慧能牵着这匹马进入这处部落之后,才发现这里根本就没有所谓的什么大师,多数人家对佛的概念仅仅停留在一个不会说话,不会动摇,坐在那里对谁都是一副笑呵呵的陶俑身上,慧能现在还没有达到见谁都是这副笑脸相迎的面容,他发现自己笑多了容易脸抽筋。 老酋长见到他的时候,并不在乎他的身份,好像他也气结了很久,他不停的打量着慧能的行囊,想通过自己的视觉或者嗅觉找到自己真正关心的东西。 “酋长是在找这个吗?”当慧能掏出那袋精盐的时候,他发现对方眼睛都绿了。 趁两人没反应过来,慧能直接将精盐撒向了四面八方,空气中似乎都能闻到一股淡淡的,甜甜的咸味,一袋价值不菲的精盐,就这样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给我把他轰出去。”暴跳如雷的酋长对巴多吩咐道。 “且慢,我这里还有更大的一笔生意和酋长阁下谈,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一听?” 冲出来的巴多停在两人之间,他很好奇这个家伙接下来会说些什么,所以他回头望了望酋长,最终需要他的决断,酋长最后还是妥协了,一个敢把半袋精盐不当一回事的家伙,背后一定会有自己更感兴趣的东西。 “刚刚那袋盐是我从一个朋友那里借来的,我来之前答应他会完好无损的带回去,我刚刚看见阁下眼神的时候,知道自己对朋友的许愿多半完成不了了,所以我选择了玉石俱焚,这样我和我的朋友的心里都会好受一点。” “那你回去怎么向你的朋友交待?”酋长好奇的问道,更为自己的小心思被人看穿而开始脸红起来。 “我根本不需要交待。” “为什么?” “我能回到他身边,代表我们之间的交易已经完成了。” “你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酋长精光闪耀之后,总算从痛失精盐的噩梦中醒了过来。 “我只是代表我的酋长来传话的,如果阁下也有自己的想法对周围的那些酋长要说,我可以帮你把话带到,其实也很简单,就是关于盐的问题。” “你一个和尚掺和进来干什么?” “众生皆苦,皆因一息尚存,自心不息。就因为你们这些年彼此之间的互相杀戮,造成了彼此之间毫不信任的局面,我所在的部落,居然无一人前来传话,凭僧自认无牵无挂,无欲无求,作这个传话人,也许再合适不过了。” “你们酋长的意思是?” “刚察产盐,酋长大人可能也听说了,自从那里出盐之后,盐的价格直接降了一半,我本身学过一点医术,这盐是好东西,不但能调味,洗濯伤口后还能防止化脓感染,一袋盐,往往抵得上几条生命,这原本利于大家的好事现在到某些人的手里怎么成了敛财的工具?如果刚察的盐保持这种势头下去,价格还会下降,而且产出的精盐质量会越来越好。” 当巴多和老酋长听见这个消息之后,简直惊呆了,他们完全无法抵御如此诱人的条件,还没回味过来,便向慧能着急上火的问道:“你们酋长到底有什么建议?” “大家合作,一起打一场卫盐的战争。” “你怎么会知道盐的价格会降?” “小僧来的时候在自己的部落偶遇到了那位吴姓盐商,从他一筹莫展的表情中可以看出,他现在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绝对可以做出任何让步,所有的东西,都是可以谈的。青唐的卫朝人以前做的很不地道,他们喜欢压榨你们,现在这个机会再不抓住,恐怕你们又得像牛羊一样任人宰割了。” “你说的是哪位吴永麟,吴掌柜?” “正是。” “他是位好人,这一次来,他几乎送给了我们手头上能拿出来的所有精盐,他也告诉我们说这是他最后和我们做生意了,而且还说我们以后所有的盐巴还要照原价向云丹王购买,精盐更是没我们的份了,狗日的云丹王,太欺负人了,你现在带着我的信物给其它部落的酋长说,结盟的事,我赞成。” 数十个像慧能一样的苦行僧在各个部落之间进行着游说,他们出面后的效果出奇的好,所有的人决定在刚察商议之后决定出师,因为这一次的军需粮草将由刚察无条件的支持,最终的结果是刚察愿意用很低价格的盐与各部落首领交换牛羊等物,当他们一个个抱着牛羊来与刚察交换盐的时候,一个个高兴坏了,这所有的便宜,居然让自己都占全了,云丹王这老小子,必须好好的教训一顿才行。 第206章 经略通天河 当慧能等人还在游走于吐蕃诸部的时候,吴永麟等人已经跨越了巴颜喀拉山,来到了称多旁边的通天河。 “大家既然这么没精打采的,我给大家讲个故事吧:唐僧,孙悟空,猪八戒,沙僧四人当时从佛祖那里取回真经之后,便是从对面渡河过来的,面对滔滔江水,他们完全没辙,结果有一只巨龟出现,要将他们驮过河,可惜当他们游到中间的时候,巨龟问他们答应向佛祖建议让自己转世为人的提议说了没有,这几个傻帽居然当时老老实实的答了没有,结果他们连人带经一起沉到江里去了。” “然后呢?”旁边的措姆离,端木雄,胭脂公主等吐蕃人都是第一次听这么与众不同的故事,连忙急匆匆是问道。 “他们自然一个个游到了岸边,只是发现那些经书都没有字。”为了增加故事的曲折性,吴永麟故意歪曲了一下原著。 “你的意思是那只巨龟无形中反倒帮了他们一个大忙?” “这里面的道理只有你们慢慢的去体会了,我只想说的是,你眼前所见的不一定是真的,对吗?胭脂公主。” 涨得脸红耳赤的胭脂公主将吴永麟拉到河边,悄悄的对他说道:“我开始来的时候还觉得挺高兴的,现在越往回走,我越觉得不太对劲,我记得以前过这些渡口那些船家从来不会这么势利。” “因为他们也是被人收买了,在执行来自远方的命令,我们手上的东西越少,到时候他便可以当面悔婚了。” “啊......”胭脂公主惊的目瞪口呆,现在她才知道自己其实只是一个诱饵,或者说只是一个可以用来交换利益的货物,只是她的价格比较高而已。 回过神来的胭脂公主试探性的问道:“那你这次冒险和我一起去拉萨又是为什么?” “讨个公道,还有就是顺便把你和端木雄的婚事办了,知道吗?端木雄和你都是好孩子,再不抓紧,你都要成老姑婆了。” 吴永麟此言一出,胭脂公主臊的慌忙跑开了,一直往这边张望的端木雄在吴永麟的示意下,风一般的追了上去。 正如吴永麟所料想的那样,通天河的船家提出的条件也很苛刻,但吴永麟还是笑嘻嘻的答应了,一个容易被钱和货物收买的人,当他有一天见到更多的钱财放在自己的面前的时候,他也会毫不犹豫的给予自己人方便的,相比较那些能坚持底线的人,这些人太容易打发了。 也许是受吴永麟刚刚讲的故事所影响的缘故,所有的人像防贼一样防着那些船家和艄公,那些人无论到什么地方,背后都跟着一个人,生怕他们把船底凿穿,而让自己这些人葬身通天河。 那些船家最后做贼心虚,有一个胆小的艄公直接跳入了通天河,至于他能不能游到岸边,鬼才知道,因为当时罗平阳就站在他背后,只记得罗平阳好像无意撞了他一下之后,他就跳下去了。 大大小小的船只都用绳索连在了一起,一位艄公的不幸落水并不会影响大局,反观那些余下的船家和艄公,先前的蔑视和嘲笑从他们脸上再也看不见了。 “放心好了,你们过河的条件还是按照你们刚刚提出的一分不拉的给你们,而且我还在上面加上一成,当是刚刚那位兄弟落水的安葬费,这里还有几包精盐,你可以到市面上去问问它的价值,换回一些牲口,或许对你将来的日子能有所改观,今日的事情,我们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你看可好?希望我们返回来的时候,你们能给与同样的便利。” “只是......”一位貌似这些人的头头最终站在了吴永麟的面前,相比较其它人的木讷,他仔细在思量这件事情的可行性,船老汉伸出去的手悬在半空,始终迟疑不定。 “刚刚那位艄公应该不是你们的人吧,这样的人怎么会单独掌船呢?如果你给他的头人说此人失足落水,我想他们会相信的。” “你们已经......”船老汉脸上黑一阵,白一阵,此时被人说破,手立马收了回来,敢杀云丹王密使这样的人,他知道惹不起,此时不淌这趟浑水是最明智的选择,这些仅仅靠撑船度日的船夫,其实和江中的一叶孤舟没有任何的区别,其实都是看别人的脸色吃饭,哪一天老天爷变脸了,也就是他们的末日了。 “你还是会稳稳当当的过自己的小日子,只是这个精盐暂时别那么快出手,这东西金贵,盯着的人多,别为了一点钱财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了,不值当,我觉得你可以拿它去换点木料,你们这些船都太小了,太小了。我们走了,他们的注意力自然就会转移到我们身上,你这里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事,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你的好事还在后头呢。” 船老汉捏着一包包精盐,看着那些人留下的丰厚货物,战战兢兢的望了很久,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事是真的,那些人不但没杀他们灭口,反而给了他们更多的财物,云丹王的人也没有找他们的麻烦,对于云丹王手下隔了几天送过来的东西,他瞅都没瞅一眼便送给别人了。那个光头和尚送给他的那些精盐在市面上很走俏,他听从了那个光头和尚的建议,用那些精盐换来了很多改造大船的木料,半月之后,他拥有了通天河最大的一艘船,那艘大船能装下他所有的家当,如果有人再拿房子来威胁他,他一点都不会在乎,此时他的家,已经和大船融合在一起了,他想到哪就到哪。 这艘大船后来还帮他揽下了一笔很大的生意,那是一队很大的骑兵,尽管花费了很久的时间,才帮他们运过河,他的收获也是丰厚的,他又见到了自己发家致富的精盐,这东西现在比钱都好使,好些集市的商家为这些东西都打破了头。 船家站在船头,他希望能再见见那个和尚,给他说一说掏心窝子的话,或者请他喝一顿酒,可惜是个和尚,要不隔壁人家的花二妞嫁给他不吃亏,那身子瓷实,走起路来像坐小山似的,陪那个身子单薄的和尚绰绰有余啊。 第207章 爱哭的九儿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了快一个月了,天气渐渐的开始热了起来,天空很干净,干净的有点过分了,这样太阳就有点让人发狂了,在阳光下行走一阵,往往全身大汗淋漓,所以大家都要喝很多的水,现在马背上因为要用来驮水,所以大家都很自觉的下了马,这样马能多驮一袋水,他们每天才能往前多走一段距离。 吴永麟早有了准备,他偶尔会在大家的水壶里放入一些干枯的叶子和盐,听说那个东西叫藿香,有解暑的功能,喝着那些让人神清气爽,还带一点甜味的盐水,一直到现在,没有一个人倒下。吴永麟也会把行路的时间改在清晨和黄昏,除非有些危险的地段,才会让大家抓紧时间赶路。 望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荒凉之路,解闷最好的办法就是唱歌,人如果有一个渐渐适应的过程,会发现当初的高原反应都不是事,更何况这一次跟随而来的人都是精心挑选过的,过了最开始的难受阶段,此时的人群中又开始热闹起来,这是吴永麟最想看到的,为了提高众人的士气,他开始唱起憋了很久都想唱的一首歌。 “我要从南走到北,我还要从白走到黑 我要人们都看到我,但不知道我是谁 假如你看我有点累,就请你给我倒碗水 假如你已经爱上我,就请你吻我嘴” 和吴永麟在一起,好像总有一些开心事,吴永麟带点沙哑的声音才吼完,旁边疾驰而来一道靓丽的风景,她不同于其它吐蕃女子的高原红,白,特别白,就像牛奶一样白,这是吴永麟第一眼的评价。 “好一个花和尚,有没有水?我讨口水喝。” 吐蕃女子有这样的反应,吴永麟已经习以为常了,那些热情如火的女子向自己的手下一个个投怀送抱的时候,单单对他避而远之,吴永麟这才想起月灵儿为什么要撕掉自己唯一的一件完好的衣服了,再看看自己包袱里面赶制的几套和尚穿的袈裟,她绝对是故意的,再看看像防贼一样防着自己的张虎,吴永麟欲哭无泪,我真的就这么不让人省心? 脑海中冒出月灵儿诡计得逞的奸笑:是的,前面污迹点点,放火,防盗,防吴永麟。 看着身边一个个到部落用几包盐就能换来左拥右抱的手下,吴永麟很落寞,只许百姓点灯,不许州官放火,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当旁边看不出具体年龄,但面纱后面隐藏着如皎月一般的清丽容颜的时候,吴永麟还是呆了呆,手里的水壶什么时候递出去的,他完全不记得了。 “果然是个花和尚,呵呵。”女子如百灵鸟般悦耳的声音在吴永麟耳边响起的时候,吴永麟感觉全身的骨头都酥了,一向话多的吴永麟,在她面前,突然感觉自己很局促,很不自在,那种被人看穿的小心思让他很窘迫。 女子有意无意的对他抛了一个媚眼之后,居然完全不在乎吴永麟喝过的水壶,直接一口接一口,咕噜咕噜的喝个不停,感觉到他水葫芦里那种甘甜之后,又灌了两口,这才用一双纤纤玉手擦了一下饱满的红唇。 娇艳的红唇上残留的水珠闪现出奇异的光泽,让他忍不住想从她嘴唇上夺回本属于他享用的水珠,他再次留恋的扫了一眼,便把头扭向一旁了,因为他无意中瞧见了张虎投过来的熠熠的目光。 吴永麟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殷冷霜的风情完全不在此女之下,这几日手下人的胡作非为,也不会让他有这么大的触动,他有一种错觉,这个女人在勾引他,当着其他所有人的面在勾引他。这个女人也是眼光独到,直接猜到自己是这伙人的头头,看着那个女人最后得胜的表情,吴永麟发现自己居然在这个女的面前完全没一点秘密可言,她那一句‘花和尚’多半也是一种调情的手段,这让他隐约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但就是说不出问题在哪里。 妙龄女子喝过他的水后,便拍一拍马屁股,带着两个手下一溜烟的疾驰而去,隔了没多久,前面的山谷中传来一阵调笑的悦耳的回音:“哪天是一个真的和尚了,我会赏一口水给你喝的,我在前面的灵芝镇等你。” “你叫什么名字?” “你可以叫我九儿,镇上的人喊我九姑娘。” 本来吴永麟还以为这个女子会和自己这伙人一起赶路,当他看见九儿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远处的时候,他此刻完全无法形容自己内心的想法,难道自己太过于小心了? “措姆离,你有没有发现这件事情不对劲的地方?” 措姆离意味隽永的盯了他一眼,然后说了一句让吴永麟哭笑不得的话:“到下一个部落,我帮你把张虎支开,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觉得就是这个意思。” “呜呜呜”当一阵清冽如甘泉般的啼哭之声响彻在前方的林木中的时候,吴永麟此刻有一种奇怪的想法,他感觉自己就像取经的唐僧,这一路的妖怪都等着吃了她,这也许就是一个不好的开始。 当一个熟悉的身形抱着一只奄奄一息的兔子出现在吴永麟的面前的时候,吴永麟才把刚刚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抛到了脑后。 “兄弟,这是怎么了?”吴永麟扯着刚刚和九儿一起离开的五大三粗的汉子说道。 “谁他妈是你兄弟了......”看着旁边掩面逃开偷笑的张虎,措姆离等人,吴永麟这才反应这人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女汉子’,看着‘女汉子’投过来的恶狠狠的目光,理亏的吴永麟连忙闪到了一旁。 九儿接过从旁边人的手中递过来的一把铁锨,挖了一个合适的土坑,将已经断气的兔子放了进去,所有的人包括自己居然很自然的看完了这一切,而且她一直哭个不停,简直比死了爹娘还难受。 做完这一切之后,九儿居然主动提出与吴永麟等人结伴而行,他一口就答应了,故事的走向就应该是这样的嘛,不过这一切似乎都太假了点。 当刚刚那个‘女汉子’递给九儿一个兔子形状的挂坠的时候,他这才知道,这个九儿是属兔的,这让吴永麟陷入的迷茫中,看来是自己多心了。 第208章 高原江南(一) 自从九儿的加入之后,整个队伍变得活泼起来,九儿和所有的吐蕃女子一样,天真烂漫,能歌善舞,活泼好动,每当她跳累了,都会找吴永麟要水喝,她倒不介意直接拿着葫芦直接放在嘴巴里面,这可难住了吴永麟,因为这是他带出来的唯一的一个水葫芦,上面还刻了一个月牙的形状,这也是月灵儿为他精心准备的行囊之一。 吴永麟完全没有料到自己的水葫芦居然成了一个香馍馍,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女非得和自己凑在一块,难道她就不知道男女之间授受不亲?无奈的吴永麟只得每次来一次‘隔空喝水’,以示自己不是一个随便之人。 “你这么嫌弃我,不如你把水葫芦给我吧,你和你那个叫张虎的兄弟去共用一个水壶。” “九儿姑娘,首先,我觉得你这样无故的亲近我,我觉得你很可疑,对我说不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非分之想,其次,你不知道男女之间应该保持一点恰当的距离吗?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我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还有,我们是不是应该讲究一下个人卫生问题呢?虽然你可能不介意我的口水。最后,你问过葫芦愿不愿意呢?人家可是一只母葫芦,你这样每天和一个母葫芦嘴对嘴,似乎有什么不妥。”吴永麟这段时间和九儿相处之后,渐渐的打消了对她的疑虑,这个女子只是灵芝一个药材商的千金小姐,这段时间到外地去是收药材去了,望着后来一架架赶上大队的收满各种药材的马车,吴永麟判断出九儿在灵芝是一户家底殷实的大商户,在当地说话都要抖三抖的人物。 如果其它女子被他这么一调戏,估计早就羞红了脸逃走了,九儿却用水灵灵的大眼睛含情脉脉的盯着他,也不说话,像足了一个受了委屈的小怨妇,萌哒哒的望着自己的男人,等着他的宽恕。 ‘哎’吴永麟长叹一声之后,便缴械投降了,对于这个蒸不烂、煮不熟、槌不扁、炒不爆、美美哒的铜豌豆,他是彻底没辙了,他最受不了一个女人用这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看着他,在九儿银铃般的笑声中,他才知道自己被她屡试不爽的小伎俩打败了,女人不讲理起来,男人是没办法和她理论的,还不如迟早缴械投降。 一阵‘呼哨’声过后,众人拔腿跑向了前面一处宽广的湖面,最让人不解的是,大湖的旁边还栽种着一棵棵几乎快有两人那么高的桃树,而且桃树上接满了一个红艳艳,让人垂涎欲滴的大桃子,吴永麟敢断定,这些桃子已经熟透了。相比较胭脂公主等人的淡定,吴永麟等人早已忍不住上去摘下了一个个早已熟的都可以滴出水来的水蜜桃,外面的薄皮一扯,便露出了白鲜鲜的果肉,吴永麟只吸了一口,除了桃核,桃肉和甜蜜的桃汁顺着喉咙就滑到了肚子里面,让人浑身舒爽无比。 正当吴永麟再准备摘一个下来享用一番的时候,一个气急败坏的老婆婆杵着一根龙头一样的拐杖朝这些馋嘴的偷桃贼挥了过来,其他人早就躲开了,好孩子端木雄却站在原地被狠狠的教训了一次,旁边正在偷笑的吴永麟直接被怒气冲冲的老婆婆将整个桃子塞入了他的嘴巴里面,而桃核刚好卡在了吴永麟的喉咙里面,咽不下去,吐不出来,此刻要多难受有多难受,张虎甚至来了一记‘倒拔人柳’都无济于事。 就当吴永麟在那里像只猴子一样在那里支支吾吾,急的上蹿下跳的时候,旁边的九儿却和老婆婆开始热情的打起招呼起来。 “婆婆,我好想你。” “是九儿回来了吗?”此时的老婆婆变得慈眉善目,那种溢于言表的关切之情让吴永麟都停止了聒噪,静静的看着一老一少在那里嘘寒问暖,当人世间最温情的一幕展示在所有人面前的时候,再刚强的汉子也会被眼前的一幕所打动。 老婆婆摩挲着九儿的头发,似乎都不敢相信她都长这么高了,虽然她们才仅仅几个月没见,今日所见到的,已非昨日之景象,在老人的眼中,九儿也许是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所有人静静的目送两人进入了湖边的一处木屋之内,半柱香之后,九儿似乎忘记了什么,连忙出来拉着说不出话来的吴永麟进入了小木屋,接着木屋里面传来一阵杀猪般的‘哼哼’之声,‘砰’的一声过后,木屋里再次传来一个哀求的声音:“老祖宗,下次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此时的吴永麟紧紧的抱着老婆婆的双腿,口中念念有词,他的眼中却落泪了,自己曾几何时,也被自己的父亲打的皮开肉绽,当时不懂事的他,还和林父顶着干,此时看着还能管教自己的老婆婆,他发现这是一种幸福,能给一个关心自己的老人下跪他觉得是一种幸福,因为他想起了孤独一个人在后世的林父。 九儿把他拉开的时候,发现他还笑嘻嘻的,她发现一个人挨了揍,居然还能笑得出来,这个‘花和尚’脸皮也够厚的,也不知道他怎么当上这些人的头头的。 “小子从何而来,去往何处?”平静下来的老婆婆心平气和的问道。 “贫僧从刚察而来,往逻些城而去。”吴永麟淡定的答道,在这位老婆婆面前,他不想隐瞒什么,老人或许听完之后,能给他一个最好的建议。 “这一句话就不老实,难道就不怕我手头的烧火棍?” “婆婆火眼金睛,我这点小伎俩,正能翻得过您的五指山,我就是一个卖盐的,只是想去说一门亲事,至于其他的事情,我不想给婆婆带来麻烦,您还是不知道为妙,这段日子,不如搬到灵芝城里面去寄住吧。” “小子,不要以为其他人都是糊涂的,你的这点小聪明连老身都看出来了,恐怕云丹王那关并不是太好过的,更何况还会要了你的命,这样去送死,真的值得吗?你为吐蕃人做了一件实实在在的好事,长期待在那里继续为老百姓谋福祉,人们总有一天会感激你的,何必让自己身陷囹圄呢?” 第209章 高原江南(二) 吴永麟这一路上并没有告诉九儿自己真正的身份,当九儿从婆婆口中听说自己就是刚察城的那个大英雄的时候,眼睛瞪的鼓鼓的,估计吃他的心都有了,到现在都是用狐疑一样的眼神盯着他,一个‘花和尚’能干出如此惊天动地的大事出来,打死她也不相信。 “我其实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从踏入这片土地的时候,我就暗暗发誓,让自己背后的那帮人好好的活着,我要让他们活的一个比一个精彩。” “难道非得牺牲掉这么多吐蕃人为代价?” 站在一旁的九儿完全不知道两人口中谈的是什么,她发现婆婆这次和一个陌生人说的话是最多的。 “我的网已经撒开了,现在回头,可能已经来不及了,吐蕃这些年互相残杀,死的人难道还不够多吗?婆婆你们这里可以与中原的江南所媲美,美丽,富饶,自给自足,你们所见的一切都是美好的,所以你们善意的认为这个世上所有人都是美好的,你们根本没看到其它地方的吐蕃人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最底层的吐蕃人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食不果腹,衣不遮体,稍微忤逆一下主人,便会遭来一顿毒打,有些甚至直接被喂了狼,您觉得这样的世道真的公平吗? 今天我做的这一切,你们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灵芝城最近来了一个高僧,他的修为与学识很适合当个僧人,只是他过多的参与一些本不该他涉及的东西,你觉得这样合适吗?” 吴永麟对于老婆婆的见识顿时刮目相看,他不慌不忙的说道:“他本身来自吐蕃的最底层,他们没有野心,只是想让其他人了解曾经自己过的是一种什么生活,好让大家能伸出一双援助之手,一起改变现在这种世道,这一点可能是我错了,灵芝人有自己的规则,这个世道也许和他们无关,因为他们本身就活得很好,没必要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事是这么个事,但理不是这个理,即使你真的把云丹王推翻了,难道真的就能将所有的吐蕃人团结起来?恐怕局面还是一样的。” “如果高僧不止一个,而是十个,百个呢?” 老婆婆听完这句话的时候,脸色一下煞白,想不到此人布的局居然缜密到这种程度,口中战战巍巍的说道:“你的意思是,这样的高僧你每个部落都派了一人过去?” “那些吐蕃人听说能帮其他族人能改变他们的命运的时候,都踊跃的报名参加了佛家培训班,他们不但要学习最正宗的佛法,还要接受各种忠诚度的考验,同时要学会一技之长,学会简单的医理是必须的,所以我给每一个部落都相当于送去了一个大夫,您觉得这样的部落会拒绝这样一个无所不能的得道高僧吗?” “那你选择我们的目的是?”旁边的九儿涨红了脸,战战兢兢的问道,眼前这人的处心积虑,已经不是她能完全理解的了。 “让你们继续拥有属于你们的财富,或者让你们过的更好,有机会,给周围的部落传输一些致富的门路,让大家都过的好起来,现在我们最重要的是能统一我们的意见,我这样说,应该够明白了吧?” “你希望老身能为你们做些什么?”很显然,老婆婆被吴永麟的话语打动了,这些年吐蕃的动乱,她也是一位受害者,几十年前,她的丈夫为了灵芝的安全,数次与来犯的各路人马打的不可开交,他终因失血过多而死,当时年轻的她,游说所有的灵芝富商出钱出力,这才数次打败了觊觎这富饶之地的来犯之敌,但灵芝城每次被攻打一次,这里原本的繁华便会减少一分,以至于后来周围的部落对这块硬骨头失去了兴趣,这才让他们的日子好过了些。 老婆婆敏锐的感觉到到处在打仗,他们最缺的其实应该是各种刀伤药,他们花重金从成都府请来了几位外伤医者,学到了如何采药,配药,制药,当时九儿的父亲,便是跟随来的一位成都人,这些年下来,他们已经成为了这里数一数二的大药商。 这些年的苦心学习与钻研,现在几乎所有的灵芝人都能简单的开出一两味最简单的方子,治疗一些最简单的刀伤,剑伤,皮外伤。 也是因为灵芝城这个特殊的原因,所有的其它部落再也没有了吞并它的打算,如果对一个曾经救过自己的大恩人有什么坏主意,这是要受到长生天惩罚的,在那之后,当其他的部落还在相互大打出手的时候,灵芝迎来了最佳的成长时期,只要吐蕃人提到这里,除了他‘高原江南’的美誉,还有一个‘医乡’的别称。 “老婆婆,其实我的要求很简单,你们原来的药是什么价钱,在腥风血雨过后,我希望你们还是什么价钱,即使涨价,希望也别涨得太离谱,这里面能活多少人,这道理你们应该比我清楚,刚察城到时候也是鞭长莫及,也只能仰仗您老人家高抬贵手了。” “看来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哈哈哈哈,好一个眼光毒辣的和尚。” “没这点眼力见,怎么带着手下的兄弟闯江湖,我总得为他们多考虑一些,要不然他们那天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要不我送你们一些药品如何?” “婆婆,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如果我们接受了,到时候这反而成为了那些人涨价的由头,这里面到底需要多少的药品,我心里没底,但我可以向你们保证的是,你们这一次能赚的钵满盆足,至于以后,吐蕃这一片对你们产出药品的需求可能会下降,但大理,卫朝这些将为你们提供源源不绝的财富。” 九儿和老婆婆完全懵了,如果吐蕃真的能平息这些年的纷争,这将可能是他们乐见的事情,这之后,有些人可能要走,有些人会坚持下去,合久必分的道理,她们是懂的。 当听到这个‘花和尚’连他们的退路都帮着想好了的时候,九儿已经在半抓狂状态了,老婆婆则回想起了自己的老公,如果这个小子早点来,至于让自己守了这么多年的寡吗? 第210章 九儿的抱负 当张虎,措姆离,罗平阳等人在外面焦急的等待的时候,小木屋里面传来阵阵的开怀大笑,这个吴永麟果然是个万事通,在他面前,估计又解决了一道难题,因为听九儿下面的人说,老婆婆从来没笑得这么开心了。 吴永麟把吐蕃未来许多年的想法和计划一一对老人和盘托出的时候,她完全被这个小子远大的想法所折服了,虽然他是一个商人,但听说他会把盐的价格逐步降低到一个连老人都没猜出来的一个价格的时候,老人才知道这小子好像不是来赚钱的,而是给大家送钱的。从这一刻起,老人和九儿对吴永麟的态度已经大为改观,老人居然旁敲侧击的问吴永麟娶了妻室没有?娶了几房?有没有再娶一个的打算?不用说,老人开始当红娘了,瞧瞧旁边恨不得将脑袋钻进衣领里当鸵鸟的九儿,吴永麟知道老人可能想把九儿介绍给自己,吴永麟最终用旁务缠身搪塞过去了,明显九儿的目光里面流露出某种失落,老婆婆再次摸了摸她的头,示意她有些幸福必须自己争取。 夜色撩人,夏蝉鸣唱,当吴永麟从小木屋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不知不觉过了几个时辰了,他们当时的饭菜都是九儿的旁边的那位‘女汉子’亲自端进去的,吴永麟当着两人不好意思狼吞虎咽,此时出来后,才发现肚子又开始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 “要不我去帮你摘几个桃子?”九儿才说完,才发现有些不妥,看着吴永麟不搭话,尴尬的站在原地进也不少,退也不是。 “不用了,我行囊的口袋里还有一点牛肉干,那东西管饱,我拿来你也尝尝。” 当九儿吃了吴永麟手中的一块牛肉干之后,再也舍不得放手了,她连吃了数片才住手,如果不是看见吴永麟口袋中只剩下的寥寥数片,她估计绝对不会口下留情的。 “这东西怎么弄的这么好吃?能教教我吗?这可能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牛肉。” “这东西能算好吃?哎,我的小妹妹,你是真没吃过好东西啊,光牛肉干的做法,我就会十多种,像什么拔丝牛肉干,就是把牛肉撕成只有头发丝那么粗细,然后蘸着蜂蜜吃,你除了满口的香甜,估计再也不想多说一句话了;还有我最近准备新发明一种麻辣牛肉干,一旦成功,你这辈子估计再也不想吃其他人做的牛肉了。” 就这样,吴永麟絮絮叨叨的给九儿讲解着牛肉干的各种做法,小妮子口水都咽了好多次了,吴永麟这样做的后果,便是九儿不自觉的解决了吴永麟口袋中剩下的那点牛肉干,当一个吃货不能满足自己的食欲的时候,她只得报复性的让肚子里添点东西,要不然她会疯掉的。 “你辈子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当九儿冷不防的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吴永麟居然楞了很久,他发现好像还没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刚来的那三年,就是希望能找到叶心梅,这一年多过去了,他好像为自己考虑的越来越少,自己就像一匹永远停不下来的马儿,一直的向前奔跑,至于自己最大的愿望,好像现在也变得模糊了。 “我劳心也在劳力,这辈子注定了要到处奔波,说说你吧?你这辈子有什么愿望?如果我能帮你,绝对会伸手拉你一把。” “你真的愿意帮我?” 看着九儿兴奋不已的表情,吴永麟总觉得哪里没对,难道她想......还没等吴永麟反应过来,九儿豪言壮语的说道:“我要成为吐蕃最大的药材商,不对,我要成为吐蕃,大理,卫朝最大的药材商。” 吴永麟皱了皱眉,看着九儿目光熠熠的眼睛,他为自己当初的大话懊恼不已,在木屋内只是想让老婆婆能充分的相信他,这才把后面的计划都讲给了她听,至于自己能不能做到,他心里其实也没底,这些地方一个个龙潭虎穴的,自己能不能保住小命,都还成问题,但覆水难收,他不得不违心的答应了九儿,一定会全力帮她实现这个愿望。 此后,两人望着湖面皎月的影子,陷入了沉思,吴永麟想起了远方的月灵儿,看来自己老婆防备自己是对的,自己并不想沾花惹草,当就是管不住自己那张爱吹牛的嘴巴,这世道这些人也是很傻很天真,对于自己张口就来的那些傻话居然深信不疑,而后带来的附加效益便是一朵朵桃花不断的向自己绽放,胭脂公主当初总算有一个端木雄替自己接盘了,至于九儿,他明显的感觉到了两人之间某些不寻常的气场,特别是小木屋的谈话之后,她明显的想向自己敞开心扉。 吴永麟决定把它扼杀在萌芽状态,一种不和谐的声音在旖旎的氛围中响起:“九儿,你做我的妹妹好不好?特别亲的那种,一起从一个娘胎里出来的那种。” 两人之间的氛围瞬间凝固了几秒,九儿就那么痴痴呆呆的望着吴永麟,此时她的眼中回忆起这段时间和吴永麟的一幕幕,这也许将成为她隐藏在心里的小秘密,至于能不能再将这个秘密公之于众,就看两人之间约定的东西能不能有所松动了,在经过一番痛苦的挣扎之后,九儿艰难的答应了吴永麟的这一提议,如果不这样,她可能连再见他的借口都不会有了。 “我从小就是被我的父亲一个人带大的,虽然我什么都不缺,但我很孤独,是那种真的孤独,空荡荡的房子,除了我一个,家里再也没有一个和自己很亲近的人了,我当时就想,如果上天给我一个兄弟姐妹就好了,那样就有一个人和自己聊天了,你知道吗?一个喜欢和星星聊天的孩子,居然最后没被看成一个神经病,这本身就是一种奇迹。” 这也是林奕龙为什么喜欢宇宙的原因,他想找到属于自己母亲的那一颗星星,他好想和她说说话,说自己很想她。 望着对着天空自言自语的吴永麟,九儿抓住了吴永麟的一只手,此刻,两人之间的感情显得很纯粹,不带一点邪念,她想代替他的母亲,给予他曾经缺失的那份温情。 第211章 灵芝城的惬意生活 在老婆婆的小木屋旁边简单的驻扎了一夜之后,他们本来想绕过灵芝继续前行的,但拗不过九儿的热烈邀约,说什么兄妹之间不到家里住一段时间算怎么一回事?而且吴永麟这队人确实也需要补充一些物质,最后他们还是进入了繁华的灵芝城。 城门口的战争痕迹还很明显,也许这是老婆婆有意为之的,让人们不要忘记了今日所处的环境,敌人可能再次卷土重来,城上的士卒也是毫无一点懈怠,各种军事设施准备齐全,檑木,人能搬动的各种石块在城垛上清晰可见,但那些檑木似乎刷了一层新漆,估计老婆婆早已预料到了即将到来的风云,这才让这些人开始积极的准备。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更何况时时刻刻为这座灵芝城鞠躬尽瘁的睿智的老人,她所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尊重的。 九儿在灵芝城算是望族吧,守城的官兵并没怎么为难吴永麟等人,就放他们进去了。 相比较刚察城的落魄,这里的一切让吴永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大街上干净的有点可怕,不但街面干净,人也干净,当吴永麟等人发现自己这伙人成为人家唾弃的对象的时候,尴尬的恨不得立马离开,还好九儿他们家的院子离城门口并不远,这才让众人没接受多少指指点点便逃入了一间院落。 九儿这才告诉他们,这仅仅是他们家九牛一毛的一处别苑,吴永麟现在才发觉,自己就是一个刚刚进城的土包子,而九儿却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女。这地方仅仅是为了接待那些外来客商专门买下来的,院落分前院中院后院,前院是主要负责安置客人带来的各种牛车,马匹等,吴永麟往马厩里瞧了一眼,居然闻到了一股青草的香味,那些粪便早就处理了,负责打扫的下人还在不停的用清水冲洗,后世的那些星级宾馆都没这么讲究,吴永麟敢肯定,这里所有的人都有洁癖,灵芝人一个个像天使一样,恣意的享受着属于他们的幸福。 中院除了厨房,居然还有澡堂,而且是一个个单独那种可以入池的那种,并不是公共澡堂子,能做到这一点,吴永麟不得不佩服九儿这样的安排,后来一问才知,外面的人除了会带来各种虫子,很有可能带来各种疾病,如果不及时预防,会传染给其它人的,吴永麟这才想起,九儿他们本身就是大夫,这种做法无可厚非,给所有人消消毒,这种做法是很有必要的。 吴永麟很享受一个人躺在澡盆子里的感觉,想起在刚察和几十个人一起挤在一个大澡堂子,还没等吴永麟洗干净身上的尘垢,池子里的水早黑了,他出来的才发现,自己比刚进去的时候还要脏,这也不能怪他们,刚察城离青海湖还有一段的距离,为了防止雨季来临的时候淹掉房子,刚察的吐蕃人把房子建在了高处,这样的问题是吃水成为了一个大的问题,为了挑满澡堂子里的一潭水,可能要几十个工人挑上半天才成。 灵芝城却是相反的,他们把房子建在了山谷中,那些住户通过一些竹管,便能轻而易举的将山上的泉水饮下来,后来大家发现这样影响美观,九儿的父辈联合了一些商行,集体融资修建了一道水渠,将山上的泉水引入了各家各户,吴永麟听到这个的时候,完全震惊了,九儿他们的意识简直赶超了欧洲的那些城市建设上千年,能够将整个用水系统规划的如此缜密,这世道就他们这里独一份了,吴永麟再三追问之下,九儿才告诉了吴永麟一个秘密,秦朝时候的阿房宫,她的老祖先曾经参与过规划建设,灵芝的供水系统,对他们来说自然就是驾轻就熟了。 “那这么说你也懂城市的水道规划建设了?” “略知一二。”九儿说完,吴永麟知道只有肚子里有货的人才会这么谦虚,相比较自己的狡黠,他更羡慕九儿这帮人,自己后世的那些尖端科技,在这个世道完全一无是处,相比较九儿他们活命的本领和对整个民生的贡献,吴永麟是自愧不如的,能遇到这样一个宝贝,吴永麟发现此次的拉萨之行还是值得的。 最让他欣慰的是,他居然在灵芝吃到了火锅,或者叫汤锅更合适,各种叫不出名字的菌类和羊肉,牛杂等一股脑的放进去,除了缺少辣味,一切无可挑剔,吴永麟他们在那些厨娘准备给他们下第二锅肉和菜的时候发现,锅里面所有的东西被一扫而空,厨娘鄙视的瞧了吴永麟这一桌,这些人是乡下来的吗?这个和尚更是过分,一边吃,一边哭,还一边念‘阿弥陀佛’,主子家的大狗都嫌弃的食物,今天到他们嘴里居然成了香馍馍,还让一个和尚有了还俗的念想,真的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吴永麟,张虎,罗平阳等人看着桌上的一片狼藉,很满意的摸着自己的肚子,主人家整整为他们上了八道这种全新烹煮的汤锅,才总算把这群猪喂饱,如果不是主人早有吩咐,估计早被轰出门去了,粗鲁,野蛮,吃相难看,有些人甚至连盘子里的生肉都往嘴巴里面放,这是有多久没吃东西了。 吴永麟觉得灵芝城什么都好,食物纯天然,无毒,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也是直来直去的,就是那些酒水完全不够劲,怎么喝也喝不醉,或者称之为醪糟更为合适,酒带甜味还能称之为酒吗?多半只能算RIO吧。 但求一醉的吴永麟咕噜咕噜的喝着香甜的醪糟水,他想把自己灌醉,让自己的脑袋能在灵芝当一下机,好好的休息一下,往厕所跑一阵后,反而比喝之前更清醒了。 吴永麟看着一个个不胜‘酒’力的家伙呼呼睡去,突然觉得很羡慕他们,他们才是这个时代的人,他们显得很真实,而自己,始终一一种冷眼旁观的态度冷冷的看着这一切,自己能真正的融入进去,也不知道猴年马月去了。 吴永麟在张虎的耳朵边吼了一句:“吴永麟找九姑娘去了,你还不快追。” 张虎‘腾’的一声弹了起来,往门口冲了出去,至于后来就没有后来了,听说他在外面天为被地为床狠狠的睡了一宿。 第212章 一纸文书 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这首词是九儿无意间在吴永麟的口袋里发现的,听说是寄给自己在刚察城的夫人的,从见到信签上的那些字开始,她再也不舍得放下了。 在苦苦相求了吴永麟之后,她才拥有了据说是吴永麟新作词的第二份手抄版。 此时九儿的旁边对应放着一份家书,是远在拉萨的父亲托人捎来的,最让她意想不到的是,平时对她的婚事很慎重的父亲居然很草率的寄来了一份婚媒文书,信上居然让她即刻启程前往拉萨,去见一见她那素未谋面的未来丈夫。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这样一个年代,九儿唯一能说理的只能找婆婆了,婆婆意味隽永的盯着九儿的桃花眼,似乎看穿了九儿的小心思,这才派人把吴永麟叫到了跟前,喊他谈谈对此事的看法。 吴永麟前后几乎翻了那份文书和家信不下十次,最后指出了家信里的几处小错误,便准备转身离去。 旁边的九儿顿时急了,撅着小嘴,跺着小脚,捏着自己的衣角,眼神不断的向旁边的婆婆求助。 “小子这就走了?难道不准备说点什么?” “小僧愚昧,老祖宗都没看出这里面的门道,我一个外人就不必班门弄斧了。” “我算是明白了,你就是一个只会混吃混喝的‘花和尚’,在关键时刻啥都帮不上,你以前的那些传奇都是顶包别人的吧,算我看错你了。”从婆婆着急的神色中,她肯定这里面有大事发生,但现在连婆婆都不敢肯定是什么事,一怒之下,九儿的语气相对于平时显得重了些。 “九儿妹妹这就怪不到我的头上来了,当初可是你死乞白赖的把我往灵芝城里面拉来着,至于那些饭前酒钱住客栈的钱,我会一分不少的付给你,我吴永麟从来不吃别人的白食,既然我这么不受人欢迎,那我先告辞了。”吴永麟随意从袖子里面抓出几片金叶子丢在了桌子上,气势汹汹的准备转身离去。 “你一个大男人也不晓得安慰一下小姑娘,还和她置气,没见过你这样的,这金叶子就算是你说错话的补偿吧。”婆婆才说完,几片金叶子已经消失了,看着九儿破涕为笑的表情,吴永麟发现又着了两人的道。 刚刚还眼泪啪啦的九儿俏兮兮的望着他,婆婆更是劝慰吴永麟不看僧面看佛面,既然看出了这里面的蛛丝马迹,就没必要拐弯抹角的了。 吴永麟转身很深沉的说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其实这里面的门道很简单,九儿的父亲如果开错了一副方子?会不会害死一个人或者一群人?” “你的意思是?”旁边九儿开始慢慢明白了,婆婆满意的点了点头,这算是对吴永麟的再一次考验吧。 “我敢肯定,九儿父亲的家信多半是他在被逼迫的情况下写的,他故意写错一些字,就是在像我们传递一些信息,表明他现在所处的环境并不好。至于这封文书,是否是他的本意,只有问过他本人才知道了。” “小子好犀利的眼神,老身糊涂啊,看来我真的是老了,如果不是你提出来,我差点酿成大错。”婆婆这些话,与其说是在夸奖吴永麟,不如说是讲给九儿听的,婆婆是有心想成全他们两人,如果九儿有他的帮助,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 此时的九儿脸上更多的是焦急之色,相比较吴永麟和婆婆的镇定,她最后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要混在吴永麟的队伍中一起和他们去逻些城。 就在吴永麟还在犹豫的时候,婆婆却完全支持九儿这么做,两个人之间如果不经历风雨,怎么能坐实这段感情。 在灵芝城简单的休整之后,吴永麟这一路人马又上路了,唯一不同的是,他们发现自己居然对这里有点恋恋不舍,而且这几天他们让自己觉得有了做爷的感觉,虽然这里的食宿九儿全包了,但总会有一些商贾会进来兜售一些商品。 当第一位商贾在这里满载而归之后,一帮有钱的土地主在这里散钱的消息不胫而走,一时间这里门庭若市,大大小小的商贩在这里进进出出,像极了一个大集市。 张虎最喜欢的就是往那些端着烤羊肉串的小姑娘盘子里撒铜钱,这样她可以拿着那些赚了的铜钱美美的过上一段好日子了;最抠门的罗平阳在这里最骄傲的一件事便是买下了足够自己穿一辈子的鞋子,他居然一口气包下了鞋匠三年多的存货,他喊鞋匠父子先帮他保管着,去完逻些城,他会把这些鞋都拉回去;让茅子兴最兴奋的是这里居然还有会弹《高山流水》的清倌儿,当他把自己的钱袋子一股脑的撒向这些妓子的时候,他完全没考虑接下来该怎么过;措姆离也疯了,灵芝城里面从成都来的一处戏班子成为了每天必去的场所,听说他迷上了一个丑角,至于是男是女连他自己都没搞清楚,吴永麟哀叹一个直男正逐渐朝变弯的方向发展,还好措姆离最后一次因为口袋里再也蹦不出一个子儿被拒之门外,他才弄懂看那些花花绿绿的人在台上打斗是要花钱的;端木雄的钱心甘情愿的上贡给了胭脂公主,看着胭脂公主笑嘻嘻的把各种水粉,胭脂抹得像一个惨不忍睹的北海道艺伎,吴永麟觉得这是唯一最有价值的投资。 看着一帮没见过世面的土财主,吴永麟为他们深深的担忧,这才刚过几天好日子,就把这些人膨胀成这样,如果把这帮人带到东京,说不定这帮人第二天就会成为街边的乞丐了,让人欣慰的是听说东京的街头巷尾都能捡到金子,也许自己带的这帮人就是东京的后备乞丐团。 吴永麟走之前再三叮嘱老婆婆一定要管好房门,有些狗疯了会咬人的,不管是逻些城来的,还是从其它地方来的,最明智的选择是好好的看好这出戏,在最合适的时候出手,对双方都好。 一身女扮男装的九儿在吴永麟等人出发的时候混了进来,看着她笑嘻嘻的表情,吴永麟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难道自己命里犯桃花?家里两个已经让他头疼不已了,这再添一个,不知道是一副什么局面。 第213章 意外到访的客人 家里添丁总会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小桃红生了,这期间还是惊险连连,如果不是布兰德用嘴巴吸出了堵在孩子喉咙中的羊水,估计周勋的宝贝儿子会被活活呛死,听到小孩嘹亮的啼哭之后,一向刚强的周勋哭的稀里哗啦的,他们老周家有后了,即使这一刻他死了,他也不会再有遗憾了。 小祁连很早就会走路了,现在他的身体肥嘟嘟,圆滚滚的,每个人都喜欢在的脸蛋上捏上一把,对于这个瓷娃娃一样的家伙,最喜欢的东西居然是甜食,如果花豹知道自己养了一个只吃素的家伙,不知道作何感想。自从有个可以分担一下被人捏脸的痛苦之后,小祁连每天都会撅着屁股到小家伙的床前晃荡几圈,看看他是否张高了一点,小祁连明显感觉到哪个小家伙能看见东西了,今天小祁连弄来了一串糖葫芦,当着小家伙的面狠狠的咬了一口,看着床上那个望着出神的小家伙,他把手上的糖葫芦伸过去让那小家伙舔了舔,企料这一幕却被刚刚进来的小桃红给看见了,鬼精灵的小祁连发现事情不妙,拔腿就跑,边跑边看见背后小桃红莫名其妙的大笑,才发现自己的大屁股不知道什么时候露出了大半截,我那个妈也是,我都这么大的人了,非得喊自己穿那开衩裤,自己这下成了所有人的笑柄。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听说小白白生了一窝的小狗狗,正好过去瞅瞅,必须喊他们送我一条,有条‘狼狗’那得多威风啊,看谁以后谁敢捏我的脸。 吴永麟原来开辟出来的土地上现在红艳艳,粉嘟嘟的,辣椒和西红柿都可以采摘了,玉米则要稍微晚一点,看着玉米杆已经快到布兰德的腰眼的位置,他有信心今年是个好收成。 有几个馋嘴的妇人偷偷的将那种红艳艳,看起来比较诱人的东西直接放入了嘴巴,在布兰德欢快的笑声中,那几个妇人直接钻到了水缸中,至此之后,这些妇人偷嘴的毛病再也没有了。 吴永麟一行人离开已经一个月了,当月灵儿收到远方传来的一份家书的时候,她把红袖悄悄的叫到了自己的毡帐里面,那个挨千刀的这次居然没有画画,而是写的字。 “吾妻勿念,我现在每天起床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想你,睡觉前的最后一件事情也是想你,你要允许我中间抽点时间处理点其他事情,要不然我会忍不住立马回到你身边的。 这一路险象环生,为夫数次拒绝了数位酋长的如花美眷,只因我心中只有一个你。 当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快要到拉萨了,这一路的艰辛是值得的,因为走完这一趟,我们可以稳稳当当的在这里立足了。” 月灵儿甜甜的笑意融化掉了数日的相思之苦,在旁边像个小姑娘一样蹦来蹦去,最后的那首情词从红袖口中念出来的时候,她的整颗心像灌了蜜糖一样,甜的她再也舍不得这封信。 周勋的爱子取名周定勇,希望自己儿子将来能想自己一样成为一员虎将,为这些人的福祉洒尽最后一滴鲜血。 今日是周定勇满月的日子,周勋秉承了吴永麟的传统,在刚察城原来吴永麟大婚的地方摆起了一张张拼凑在一起的大桌子,他们今天准备再包一顿饺子,而且布兰德今天给他们弄了一种新的馅料,当那些粉嘟嘟的西红柿和各种肉馅混合在一起之后,除了那几个偷嘴的妇人,其它人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按照吴永麟走之前的吩咐,阿三今天准备了一道特别的肉食,只是这过程却让他苦不堪言,花姑看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阿三,心疼的用帕子帮阿三擦了又擦,相比较阿三的苦不堪言,花姑对那些被剁碎的红艳艳的东西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最后实在看不下去,直接代替阿三完成了后面的一切。 花姑可以说很享受这种辛辣牛肉的感觉,相比较茱萸的温润的辣味,眼前这种叫辣椒的东西就显得干烈如火,让她的内心似乎有万马在奔腾,她吃了一片用辣椒末拌出来的牛肉,忍不住又往嘴巴里面送了一片,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旁边的阿三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花姑,他觉得自己的老婆也许血液里面有着和布兰德一样的血统,因为她的吃相几乎和布兰德一模一样,相比较被辣的哇哇怪叫的自己和小花,阿三又往嘴巴里塞了一片,很努力的让自己憋着,任凭血气上涌,他都不吭一声,他怕自己的老婆哪一天因为这个瞧不上自己可就惨了。 “快吐出来吧,我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喜欢吃辣的。”阿三忽闪忽闪的张嘴想问点什么,直到好像朦朦胧胧记得吴永麟说过什么‘酸儿辣女’之后他才反应过来,再看看花姑一脸欣喜的看着他,阿三直接抱起了旁边的花姑,是的,他阿三有后了。 一脸疲惫的岳飞也来了,看见月灵儿,热情的围了过来,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讲着盐湖里的事情,自从吐蕃四处的盐商一窝蜂的往这涌之后,生产完全跟不上这些商人的需求。 那些商人一箱一箱的钱往岳飞手中送,就是希望他们自己的名额能早日的排上日程,岳飞那些人最痛苦的是数钱,搬钱,刚察原来呷桑加藏宝贝的地方早已经被堆满了各种铜钱,珠玉,银锭,金沙,金叶子,搬进府库中散落的铜钱好些人都懒得弯下腰捡起来,现在什么都不缺的他们,这反而成为了他们的负担,相比较相对贫瘠,物资相对匮乏的刚察城,他们现在真的是穷的只剩下钱了。 长江在月灵儿的耳边耳语了一阵,月灵儿便带着红袖悄悄离开了,当她们两回来的时候,带回了一个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不肯露真面目的家伙。 看着架起的铁锅里浮起的一个个元宝一样的面疙瘩,还有盆子里只有少数人问津的红艳艳的牛肉干,那人早已急不可耐的找来一个碗和一双筷子,然后从掌勺的二宝手中要来几个叫饺子的美味,完全没有吃相的呼哧呼哧的吃了起来,那人感觉背后传来一阵不怀好意的目光,往后一看,自己的背后居然排着一队光头的和尚,很明显,这人抢了他们的口粮,现在估计吃了她的心都有了。 她将那种红艳艳的牛肉干放入嘴巴里面的时候,她激动的哭了,因为她一边哭,一边往嘴巴里继续送,她很想见见那个发明这种美食的叫吴永麟的家伙,和这样的人待在一起实在是太幸福了。 第214章 以钱易钱 自从秦始皇统一六国,统一了货币之后,作为官方唯一指定用品,货币作为一种以物换物的流通金属,这些年从材质上来讲,其实没有发生本质的变化,铜作为排在金,银后的第三种金属,却起着无法替代的重要作用。 方孔圆钱被发明出来后,因为其独特的手感,成为了老百姓心中最钟爱的一种货币,而铜正是这种方孔圆钱的主要材料。当时它的面额通常指只有一文,由于当时物价不是很高,一文钱能买到很多东西,比如当世的一位高僧就说过:“钱如蜜,一滴也甜。”,这里所说的一“滴”钱,就是一文钱,自然也是有用的,而且很有用。 所谓“一钱重丘山,斗粟轻粪土”,一文钱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在广东沿海的南恩州可以买2只螃蟹;在岭南夏季的水边可以买1捧小虾;在杭州这种高档歌舞会所,一文钱能喝到一杯茶;在苏州可以买到一块名为“伥惶”的饴糖;在纸醉金迷的东京,一文钱可以买到一贴治疗咳嗽的成药,也可以在并不太高档的公共澡堂子里搓一次澡,这里的一文钱是指太祖时期的宋元通宝。 卫朝开国时的天圆地方前由于含铜量较高,成为了当下最为贵重的铜钱,后面几位不肖子孙由于计划生育没做好,人口急剧膨胀,商业飞速发展,铜的产出量跟不上,九分甚至八分的铜钱越来越少,出现了越来越多老百姓称之为铅钱,铁钱的时代产物,后面出来的这些钱币虽然也叫通宝,但渐渐的在贬值,往往两文前只能当原来的一文用,商贾在进行交易的时候不再以面值衡量其固有价值,而是以铜钱产生的年代,材质,其实在的手感来判断其应有的价值。对应的出现了后来的小平钱--当时的一文钱,折二钱奕称‘当儿’--其价值相当于两文钱。就连蜀中这些年发行的大面额纸币‘交子’也变成了仅仅只有其一半价值的‘钱引’,这不能不说是官家的悲哀和讽刺,更是老百姓的不幸。 作为大辽的岁币,西夷的岁赐,卫朝人不介意向对方交付绢银而绝对不会给对方一个铜子,因为作为仅仅起到存储作用的银,和社会上最为通行的货币--铜钱相比,后者的受众群体决定了其重要性,更何况现在卫朝国内的铜钱更是少的可怜,相对于越来越多的人口,盐钞、茶引及僧道度牒也在行使货币职能。 你越不允许这种铜钱出口,周围的国家越是想方设法的想通过各种渠道弄到这种通宝,后来那些文官想了一个办法,用那些铁钱,铸造有缺陷的铜钱出口,换取周围那些更有价值的铜,银等各种物品,以缓解卫朝内部的铜不足用的危机。 后来流亡到西夷和辽朝的卫朝人揭穿了这个秘密,恼羞成怒的大辽和西夷才知道自己上了当,但通宝这种势不可挡的铜钱在本国流行的时候,西夷人和辽人不得不花更多的铜或者金银从卫朝换取铜钱来填补这个坑。 那个神秘人就是从西夷赶来的国君萧邦的爱女萧芷君,这次真是来和月灵儿和岳飞等人来交换铜钱的。 西夷和卫朝开战之后,双方的贸易往来就像吐蕃和青唐城的卫朝人一样完全被切断了,现在西夷国内卫朝原来的那些铁钱都捉襟见肘,他们急需用新的通宝来填补这一空缺,因为西夷的商人现在只认卫朝的通宝钱,自己当初埋下的恶果,决不能将那些商人全杀了来解决,这样西夷就完了,更何况现在还是雪上加霜的日子,最后还是萧芷君提出亲自到吐蕃的刚察走一趟,听说那里已经成为了吐蕃通宝的家乡,成不成就看这一次了。 交情归交情,买卖归买卖,月灵儿和岳飞,周勋等人分的很明白,红袖知道小姐的脾气,不得不把萧芷君送给自己的贵重礼物退了回去。 两拨人剑拔弩张的坐到谈判桌上的时候,现场的气氛变得很微妙,岳飞作为代理将主将行使整个谈判过程的决定权,他一言不发,冷冷的望着对面的萧芷君,萧强等人。 正在这个时候,两个军卒抬着满满的一筐通宝钱艰难的出现在众人的面前,他们走路的步调很慢,框里的那些铜钱似乎很沉重,两个人几乎使劲了全身的力气才把这筐钱倒在了谈判桌上。 对面西夷人的表情很丰富,他们看到这些通宝钱的时候,简直比看到一个赤裸的女人还要兴奋,他们摸着那些铜钱爱不释手,那些户部的官员看着那些至少有五分铜的通宝的时候,激动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这些年那些狗日的卫朝官员把自己坑的好惨,这些东西运回国内,绝对会大受欢迎。 萧芷君数次轻咳想让自己的人冷静下来,发现这样完全没有作用,这些人像着了魔一样,从见到这堆通宝的时候,已经完全丧失理智了。 聪明的岳飞喊刚才的那两个兵卒把这些铜钱一个不剩的收走了,这才让这场谈判再次恢复到了正常的局面。 “这就是我们的诚意,如果你们能开出足够让我们心动的条件,我这里这样的铜钱还有不下二百筐。” “那这之后呢?”萧芷君短短的一年多似乎成长了许多,和那个整日酒色买醉的父亲萧邦相比,她现在才是这个国家真正的主人。 “你们每半年可以到我们这里来换一次铜钱,我保证你们可以得到你们想得到的。” “那怎么个换法?” “三七分。” “这很公平。” “你们拿一锭银子,只能换300个这样的铜板。” “你们太过分了。” “那二八分。” 萧芷君气得肺都要炸了,却再也不敢提出任何疑义了,她生怕岳飞把兑换比再往下降,这已经是萧芷君所能承受的最低底线了。 后面的签约及交换仪式很顺利的就完成了,当那些西夷的户部官员笑嘻嘻的把那些铜钱一股脑的往车上运的时候,深怕岳飞等人反悔,来不及清点一下就走了,后来他们才发现,除了表面的那些是十足的五分铜钱,下面的那些还是铁钱或者是铅钱。 那些官员不忧反喜,如果大批量的往市场上投放五分铜钱是会出现问题的,只有慢慢的让五分铜钱代替那些铁钱和铅钱才是最明智的选择,这正愁着呢,想不到那些人帮助自己解决了这么糟心的大问题。 岳飞看着那些被搬空的铜钱,笑的很灿烂,只是以后每半年交铜钱的问题却成为了最大的一个问题,现在那些买盐的商贾基本上都不用铜钱了,直接用银锭或者黄金,这牛吹出去了,至于怎么解决,相信回来的吴永麟会解决的,正所谓有钱不赚,王八蛋啊。 第215章 下马威 当萧芷君和红袖在刚察城依依惜别的时候,吴永麟一行人到达了拉萨的外围,吐蕃人更习惯称拉萨为逻些城。 越往逻些城方向走,逻些城周围的寺庙越来越多,像卡蔡寺,必里公贴寺,梯格马寺,思答笼寺,热振寺这些都还是能叫上名字的,其它叫不上名字的小寺庙更是数不胜数,至于里面供奉的是佛像还是其他神仙,吴永麟等人完全没有兴趣知道,好些寺庙就是光明正大的靠一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来从吐蕃平民的血管中吸血的,看着那些猪头肥肠的家伙从旁边走过的时候,吴永麟恨不得给这些人上去就是一拳。 大、小昭寺的荒败和这些寺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听九儿说,能记得大小昭寺的人在逻些城屈指可数,她也是从老婆婆那里才听说曾经有过这两间寺庙,后来她有意到那里走了一圈,除了那些一人高的蒿草,那里好像也没剩下什么了。 自从开始进入拉萨的范围之后,吴永麟感觉到周围传来一些不怀好意的目光,那些恨不得对吴永麟动刀子,但看见胭脂公主的銮驾,最终选择了隐忍。吴永麟自从走入和自己印象中完全不同的地方之后,脚程越来越慢,措姆离早就和他分道扬镳了,自然是通过自己的渠道找出另外一条可以在危机时刻可以逃离的道路。 天黑之后,吴永麟最终选择了在碧草萋萋,十分荒凉的一处早已经被摘掉牌匾的叫不出名字的寺庙里寄住。 庙里一派荒寂景象,外围的残壁下瓦砾比比,杂草丛生,断碑残碣隐没在衰草中,到处可见狼的行迹,臭气熏天的狼粪更是让初次进去的吴永麟等人几乎晕厥过去,大殿内的神厨供坛空无一物,周围更是积累了三寸厚的尘土,一尊折了足的香炉歪倒在大殿的中央,香炉的周身有几个大洞,应该是利器弄破的,也许这个东西没什么实际的价值,毕竟用陶土做的,搬回去的意义好像并不太大,它就那样孤零零的被扔在那,就像一个在这里耗尽生命的老人,最后只剩下了一堆白骨。 相比较前殿的不堪入目,后殿就显得干净太多了,它的正中坐着一尊已经被削去半个脑袋的佛像,佛像的全身裹着一层厚厚的蜘蛛网,也许正因为有这尊佛像的庇护,那些饿狼才不敢到后殿造次,这让吴永麟这路人马不用过多的清扫便安稳的住了下来。 佛像的后面是一个神龛,吴永麟推了一下,居然纹丝不动,他那种到古墓的怪行为到这里都没有改变。 胭脂公主很不情愿的走了,吴永麟这边的一行人就这么很惬意的住了下来,因为如果没有云丹王亲手戳盖的入城文书,他们是不能进入逻些城的,吴永麟觉得这完全是云丹王在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在这里,他云丹王才是真正的王,无论你以前如何的战绩彪炳,必须臣服于他的王权之下。 因为已经到可以补充物资的地点了,所以接下的日子不用那么节衣缩食了,更何况云丹王老小子还算有那么一点良心,给自己这些人赶来了一些肥羊。 晚上,吴永麟等人在后殿的中央点起了一堆篝火,篝火的中央架着一只刚刚被清理干净的肥羊,九儿提醒吴永麟别那么高调,周围那些想吃掉他们的人和野兽如果再被这种香味一刺激,多半会疯掉的。 吴永麟完全不理会九儿的建议,时不时的往火堆里放上一根根木材,在火苗窜起来之后,会不停的翻滚那只肥羊,让两面的羊肉烤的一样金黄,后面他便到一旁准备开始吃羊肉的配料去了,精盐早已经送完了,冰糖那么大的盐块只得用一块布包起来,然后不停的用镔铁刀的刀面敲打将它们变成细盐。吴永麟这一路上居然买到了孜然这种难得一见的和烧烤绝配的调味品,那些吐蕃人居然拿那些东西在喂羊,吴永麟觉得简直是暴殄天物,他直接告诉那些吐蕃人这些东西他们有多少他要多少,看着那些吐蕃人不可置信的还在往羊圈里塞那东西,愤怒的吴永麟夺过那些味羊的谷物,丢下一些金叶子就走了,和这些人谈一分钟,他都觉得费劲。 看着乐呵呵的吴永麟在旁边用镔铁刀将那些叫孜然果的东西一点点碾碎的时候,九妹不肯放过吴永麟准备配料的任何一点细节,当那些细盐撒到被烤得金黄的羊肉上之后,所有的人一眼都不眨的看着吴永麟的一举一动,因为接下来就是他们享受美味的时间了。 吴永麟只是用小刀在整羊的身上划出一道道整齐的切口,并没有进行分羊肉等众人期望的动作之后,唉声叹气之声此起彼伏,有些心急的更是拿着筷子敲打着碗以示抗议。 吴永麟也不理会他们,刚刚切割的部位似乎还有血水渗出来,虽然八分熟在这世道并没什么不妥,为了以防万一,他决定还是弄成全熟,这一次大家是来用命和云丹王斗的,出一点纰漏,有些人可就再也回不去了,对于跟来的这些老兵他格外的在意,这些人会骑马,具有丰富的丛林战,山地战经验,而且将生死置之度外,这在兵戈铁马的年代完全是一笔宝贵的战争财富。给他们做一顿精心的美食,吴永麟觉得自己一点都不亏。 也许是孜然的香味让那些潜藏在周围的吐蕃人再也忍不住了,也许他们本身就想在对方大快朵颐的时候进行突袭,也不知是谁呼哨了一声,几十个吐蕃人便朝寺庙里冲了过来。 “哎呦”那些赤脚的吐蕃人还没到前殿的门口便吃尽了苦头,脚下也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刺中了,感觉麻麻的,刚跑到前殿的门口,一个个来不及逞凶斗勇一番便晕了过去。 好不容易抢到一根羊排的罗平阳笑嘻嘻的看着前殿的入口,如果这些人是一头头肥羊该有多好,那他们就不必在这里抢得热火朝天了,这次烤的羊肉真香,就连吃腻了羊肉的九儿对于吴永麟的孜然羊肉完全没一点抵抗力,作为一个淑女,拿着一只羊腿的表情,只能用充满敌意来形容。 周围那些没吃过瘾的张虎,罗平阳眼巴巴的望着九儿,‘嗷呜’一声的九儿明显的表示这事没商量。 吴永麟早已经失去了再烤一只整羊的兴趣,他一直盯着那只剩下半边脸的佛陀,他总觉得这里有点怪异,却始终想不明白问题到底出在哪里,难道仅仅是因为这里的半边脸佛像让那些狼不敢进来?作为一位唯物主义者,他后来大胆的推断,他们来这里之前一定住着人,为什么他们要逃走呢?这让吴永麟陷入了沉思。 第216章 瓜下桃李 小五子是茅子兴带到金佛寺的,那一天来的时候,他认生,所以一直趴在外面的窗子上,静静的聆听着佛堂中央的鸠摩玄空用吐蕃语给下面的那些弟子讲经念佛。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听到鸠摩玄空口中的梵语就再也舍不得走了,后来他每天都来,风雨无阻,再后来,他也成为了鸠摩玄空座下的一位弟子。 鸠摩玄空给他的评价是:别人修身,小五子修心。所以小五子有了一个慧心的佛门法号,因为每一位弟子都有法号,小五子理所当然该有一个自己的法号。 小五子始终想撮合自己的母亲和茅子兴,每次上完金佛寺的各种课业,都拐弯抹角的到茅子兴的军营里走一趟,军营里的那些守卫都认得他就是拿下刚察城前经常给他们送吃的那个小子,自然就没有难为他,小五子也就自然成了这里的常客。 小五子有一次居然当着所有人的面毫不避讳的对茅子兴喊道:“阿大,我们回家吃饭了。” 没吃到羊肉,却惹得一身骚的茅子兴气急败坏的对着小五子的光脑壳就是一巴掌,脸红耳赤的说道:“公众场合,注意点影响。” 茅子兴才说完,人群里的哄笑声更大了,茅子兴才发现这不是变相承认和小五子的母亲有一腿了吗。 旁边的何德更是起哄道:“干爹,你太不厚道了,什么时候得了一个便宜儿子,也不知会大伙一声,好让大伙给你高兴高兴啊。” “小兔崽子的,你还在这里乱嚼舌根,信不信我把你那罗圈腿掰正了?”何德听完脸色立马变了,为了学会骑马,他可没少吃苦头,比茅子兴对他的调教还要惨,有一次不小心从马上摔下来,被缰绳拖了几百米,当时血肉模糊的,就连一向镇定的茅子兴都吓出了一身冷汗。何德的身体本来就在发育期,骑马骑多了之后,和大多数差不多年纪的士兵一样,留下了一副罗圈腿,久而久之,便再也纠正不过来了。 “一辈子在马上的命。”这是茅子兴对他最中肯的评语,数次想强行纠正他,每次都哇哇怪叫的逃开了,何德可不想忍受分筋错骨之刑。 “明明已经和我娘亲勾搭成奸了,居然还不敢承认,我这个亲眼看到儿子的难道会胡说?” 茅子兴气的恨不得再在他脑门上再来那一下,但看见小五子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一声之后,茅子兴抬起的手悻悻然的放下了。 鸠摩玄空今天见到他的时候说小五子有法号了,叫慧心,这小子是快好材料,让他好好管教小五子,玉不琢,不成器,他这个养父责无旁贷,茅子兴当时就想讲清楚,这哪跟哪啊,现在就连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鸠摩玄空都知道这档子事了,想不到我老茅晚节不保啊。 当所有人用一种调笑的眼光望着他的时候,他知道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就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吴永麟却出现了,他像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希望吴永麟想个办法帮他洗刷冤屈。 想不到吴永麟也这么调侃他:“平白无故捡到这么大一儿子,好多人高兴还来不及呢,这多让人省心啊。” 茅子兴绷着一副苦瓜脸,慢悠悠的道:“生儿子这事,我觉得还是自力更生的好。” “老茅啊,我知道你是冤枉的,你的人品我是知道的,而且你这个人喜欢那种小资小调,小五子的娘多半入不了你法眼,你看这不是非常时期嘛,将就将就。” “宁缺毋滥,我像是那种缺女人的人吗?” “你不缺女人,但缺心眼,你看你把小五子那脑袋瓜打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脑袋上顶着两牛角呢。这件事我尊重你的个人意见,但你不妨考虑考虑,我觉得你最近邪火有点重,小五子娘的腰板,布兰德说了,再生五个儿子都没问题。” “真的?”小儿子的死对于茅子兴始终是一块心病,他曾经试图把这种感情注入到何德的身上,但两人间似乎总缺少点父子之间的亲情。 吴永麟劝他,转移伤痛的办法便是让一个属于自己的新生命代替这种情感,茅子兴知道自己随时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日子,哪天说不定就那样埋骨他乡了,他每次听到周勋喜笑颜开的谈论着自己未出生的孩子,他的内心对再有个自己的孩子其实有着强烈的愿望。 茅子兴一个人待着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太孤单,太寂寞了,他会想起在江南的小妾,自己都成为卫朝通缉的重犯了,她多半成为官妓了,自己这辈子再见到她,估计也没脸相认了,她变成如今的凄惨下场,可都是拜自己所赐。 西夷的那个女人,也只能算是露水姻缘,而且她还合着伙下毒害自己,这样的女人,不要也罢。 茅子兴就这么不停的给自己找台阶,这样让自己的内心会好受很多,再见到小五子他娘的时候,不至于显的那么生分。 高贵的茅子兴完全乱了,三人成虎的故事虽然很老套,但这样却屡试不爽。 后来看看茅子兴脸上越来越多的笑容,吴永麟觉得自己这件事情虽然做的不地道,就像一个知识分子取了一个农村妇女,看着像男方吃亏,或者说两人之间的阶级地位太过悬殊,没什么共同语言,但别忘了我们老茅的目的,本身就是为了生儿子的目的去的,当他彻夜埋头苦干的时候,哪还有时间絮絮叨叨。 小五子的母亲每次从怀中掏出一个还热着的鸡蛋,奔着几十里路将一锅热汤送到茅子兴手中的时候,原来那些起哄的何德等人只能在旁边舔着口水下饭。 当一个女人无所顾忌,像《我的父亲母亲》的招娣一样全身心的付出之后,他们之间的感情会慢慢的升温,剔除掉原本某些带功利性的东西,让这段感情越来越有余韵。 小五子很感谢另外两只老虎鸠摩玄空、吴永麟,他这样平白无故捡了一个爹。 他们一家经常会在一起吃饭,小五子经常嚷着娘亲再给他生个弟弟,他完全等不及要打弟弟的小屁股了,这个时候小五子的娘亲和茅子兴之间会产生某些特殊的情绪,将这个小五子一脚踢出门之后,帐篷里传来少儿不宜的声音。 第217章 佛家八苦 “云何名菩萨摩诃萨亲近处?菩萨摩诃萨不亲近国王、王子、大臣、官长;不亲近诸外道、梵志、尼揵子等,及造世俗文笔、赞咏外书,及路伽耶陀、逆路伽耶陀者;亦不亲近诸有凶戏、相叉相扑及那罗等种种变现之戏;又不亲近旃陀罗,及畜猪羊鸡狗,畋猎渔捕,诸恶律仪,如是人等。或时来者,则为说法,无所悕望。又不亲近求声闻比丘、比丘尼、优婆塞、优婆夷,亦不问讯。若于房中,若经行处,若在讲堂中,不共住止。或时来者,随宜说法,无所悕求。文殊师利,又菩萨摩诃萨,不应于女人身取能生欲想相而为说法,亦不乐见。若入他家,不与小女、处女、寡女等共语,亦复不近五种不男之人以为亲厚,不独入他家。若有因缘须独入时,但一心念佛。若为女人说法,不露齿笑,不现胸臆,乃至为法犹不亲厚,况复余事?不乐畜年少弟子、沙弥、小儿,亦不乐与同师。常好坐禅,在于闲处修摄其心。文殊师利,是名初亲近处。复次,菩萨摩诃萨观一切法空,如实相,不颠倒、不动、不退、不转,如虚空,无所有性,一切语言道断,不生、不出、不起,无名无相,实无所有,无量无边,无碍无障,但以因缘有,从颠倒生故说。常乐观如是法相,是名菩萨摩诃萨第二亲近处。” “师傅,弟子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无所畏心,能安乐说,空无所有,亦无起灭,无有坚固,无有怯懦,安住初法,能于后世。” “好一个不忘初心,方能始终。”躲在暗处的吴永麟最终忍不住插了一句。 “吴施主的画龙点睛之笔,不失为世人效仿的醒世恒言。” 慧心转身对吴永麟作了一揖,在金佛寺的讲经堂聆听师父教诲的时候,他会收敛掉原来的笑脸,瞬间变得一本正经,所有的佛是不能被污蔑的,他们时时刻刻在对自己进行考量,在这里,原本的躁动会变得平静如水,暴戾也会烟消云散,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他都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轻飘飘起来,也正因为如此,他的心也开始飘了起来,会在脑袋里想一些他不能理解的事情。 “佛曰人世七苦为生、老、病、死、怨憎恨、爱别离、求不得。吴施主,何解?” “其实加上加上五取蕴,亦称五阴盛,佛家应该是八苦说。生、老、病、死,是自然生理上的痛苦;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炽盛和求不得,是精神上的痛苦。怨憎会,就是和怨恨、憎恶的人或事物在一起,无法摆脱,是一种痛苦;爱别离,和自己亲爱的人分离,是一种痛苦;五阴炽盛苦。五阴即色受想行识。‘炽’,火热也。盛,众多也。阴,障蔽也。是说这五种法能障蔽吾人本具妙觉真心,使之不得显现。求不得,想得到的东西却总是得不到,又是一种痛苦。”鸠摩玄空很满意吴永麟的回答,同时望向了旁边认真聆听的慧心,他不停的向吴永麟诘难,就是希望吴永麟能好好点化一下这个有慧根的小五子。 “世人之苦,皆我之苦,红尘仅一梦,梦起缘生,梦灭缘逝。”慧心的回答让鸠摩玄空很是惊讶,这才仅仅和自己学了一个月的小五子,比得上其它人的苦悟三年了。 “佛说红尘多酸苦,我说红尘皆黄土;佛说世人多痛楚,我说世人皆白骨。” “吴施主这一点似乎显得太悲观了点,我们现在的刚察城好像和你说的截然相反。” “那刚察城之外呢?多少妻离子散,多少孤魂野鬼,多少人间悲剧,在这片冷血的土地上正一幕幕的上演,他们忘记了人之初,性本善,他们不会对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有一丝丝的同情,他们习惯了杀戮,习惯了骑在别人的脖子上拉屎拉尿,这一片土地对他们来说,就是一处屠宰场。” 吴永麟说到此处的时候,气血上涌,脸色绯红,直接一拳重重的击打上了旁边的立柱,自从刚察城公布兼济天下的态势之后,他们每日迎来的只是一个个被砍了手或者脚的吐蕃人,有些人更是一些二愣子,女人和小孩从来没出现过,从这里面,吴永麟感受到了满满的恶意。 周围的那些吐蕃人怕他们变强,变大,甩给刚察城一个个拖油瓶,他们乐意让让那些废物来消耗他们的粮食。 原来的两千人经过补充之后,能战的还是那一千多人,剩下的都是些老人,女人,小孩了,唯一让人欣慰的是这里再也没有地痞流氓了,因为在外人看来,那些刚察城的商人更像地痞和流氓多一些,那次商人集体哄抬盐价,被吴永麟打压之后,那些商人明显的感觉自己斗不过那比狐狸还精明的吴永麟,所以一一选择了携款潜逃,现在偌大的一个刚察城,早已没有了先前的繁华。 有些商人还是会来刚察城冒一冒风险,这里的钱还是好赚的,只要不太过分,他们的那些米粮总能在这里卖一个好价钱,这里的人一天比一天多了起来,他们需要很多的粮食来填饱这一张张需要吃饭的嘴巴。粮食商人除了和他们交易,从不会在这里过夜,他们怕这帮恶人在夜里抢了他们的钱和货物,当你看着一个个缺胳膊断腿的冒着绿幽幽的眼神望着你的时候,你完全不感觉自己是安全的,带着发财的梦想,他们胆颤惊心的承受着这一切。 当月灵儿从吴永麟的头发上拔下一根白头发的时候,他才发现仅仅凭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好像很难改变眼前的一切,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看着一个个好不容易能喝口稀饭的那些残疾人脸上露出的幸福表情,忍不下心的吴永麟不得不继续扛着这个沉重的包袱继续往前爬行。 脚下的这片土地绝对是一片沃土,它需要休养生息,它需要时间默默的改变这一切。 吴永麟正是怀揣着这样的信念,忍受着佛家八苦,周围的一切也如大地回春一般默默的接受着他的沐浴,当某些信念深入人心的时候,苦会转变为一种乐,一曲为众生承受苦痛的长乐歌。 第218章 逆反的青春 当那一天决定去与留的考究来临的时候,所有学习了佛学课程的佛子忐忑不安的在讲佛堂前面的天井中走来走去,今天讲佛堂居然来了很多官兵,他们在讲佛堂的前面用石灰划出了一条隔离带,距离讲佛堂的窗棂有几尺的距离,一个当兵的说了,胆敢跨过此线的人,杀无赦。 在卫朝,大考敢作弊的,一般会坐牢,如果遇到一个武官监考,说不定当场把你宰了的可能性都有,那些武官这些年受尽了那些文官的欺辱,一个文官的参本很有可能会让一个好不容易爬上来的武官家破人亡,血本无归,考场上那些学子一旦被武官抓住了把柄,那些人一定会对这些将来爬上去的未来之星大打出手,这样他将来就少了一分危险。 也许是这些年尸位素餐的文官越来越多,有些位置甚至后备快一个班了,这每年的大考还得继续,要不然就会得罪天下人读书人,而天下人又是孔丘的弟子,官家是书画的大家,自然也是孔圣人的传人,这些年正是靠儒家的大道才把这些人制的服服帖帖的,一旦断考,你就是不尊师重道,就是数典忘祖,所有的文人的酸腐味在孔圣人圣光的照耀下,绝对可以让官家羞愧的无地自容。 最后不知道谁想了一个主意,只要大考,专门拉来一些以前吃过文官苦头的武官来监考,听说这样的效果非常好,有些地方到考试结束的时候,考场上往往只剩下几个人,那些有点希望的都被莫须有的罪名赶出去了,那些留下来的,仅仅因为被吓破了胆,双腿打颤,跑不了;有些考试的州县还发生了人命案,那些文人不是被杀死或者是打死的,而是被一个个把眼睛瞪得像铜铃的武官吓死的;有些地方干脆来一招临时改变考试场所,让那些考生疲于奔命,最匪夷所思的是有一场考试居然整整换了三次考试场所,等那些考生好不容易拿到试卷的时候,被通知考试时间结束,看着一张张似乎下次还能用的考卷,监考官很满意,不但节约了名额,也节约了试卷,两全其美也。 这几年及第的士子寥寥无几,官家很满意,他觉得这种方式应该大力推广下去,他这样做的后果却催生了盗匪行业的急速高水平化,那些读书人纷纷投奔向了绿林,常常说土匪不可怕,就怕土匪有文化,经过新一轮的洗牌,那些跟上时代步伐的盗匪逐渐在统治那个绿林世界。他们有钱,有人,更有文化。 讲佛堂前的佛子们站在白线外小声的议论着里面的一举一动,听说今天第一个考量的弟子是玄空大师最得意的弟子慧心师弟,这些人偶尔和旁边的人交流几句,眼神却从来没离开过讲佛堂的大门,只有从门缝那里露出来的一丝缝隙,才能让他们或许有机会能观察里面的一举一动。 今天的天气特别好,外面的光线从缝隙里照进去的时候,并不能让他们的视野有更进一步的扩大,反而从外面往里面看黑漆漆的,居然还有点吓人,有些胆小的看着那些士兵投过来的冷峻的目光,干脆放弃了这种伸出脖子被人砍的感觉。 最后他们不约而同的选择了聆听,一个个侧身,闭眼,让自己与周围的一切连成一体,师傅说过,万物皆有灵,只要和这些似乎没有生命的东西达成某种共识,那他们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得知里面的境况了。 当他们隐约中发现已经对讲佛堂中的动静有所感应的时候,一个个兴奋的睁开眼睛想与周围的人分享自己的大成,看着不知何时敞开大门的讲佛堂,里面早已吵的不可开交,他们才知道刚刚的一切只不过是自己的臆想而已。 脸红耳赤的慧心指着鸠摩玄空的鼻子破口大骂,旁边的吴掌柜更是数次对慧心发出警告,可能再过一会,两人就真的要干上了。 “狗屁的佛祖,狗屁的佛理,狗屁的佛子。”慧心说完三个狗屁,头也不回的走了,七窍生烟的鸠摩玄空更是因为今天的考究被气病了,接下来的考究不得不拖延了数天,等到再次见到玄空大师的时候,他面容枯槁,眼窝深陷,不修边幅的胡渣子让人感觉他瞬间苍老了几岁。 刚刚才跨进门的小五子好不容易端上一碗酥油茶,便被后脚进门发疯似的茅子兴夺过那碗茶汤,‘哐当’一声摔到地上,砸了个稀巴烂。 “快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此时的茅子兴的双臂被小五子的母亲拉着,要不然早就给这小子一巴掌了。 “那些佛理就是来骗那些老百姓的,你们都被那老和尚蛊惑了。” “我不管这些,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立马回去给玄空大师和吴掌柜道个歉,要不然今天有你好果子吃。” “你算老几,你又不是我生父,充其量只是一个与我的母亲勾搭成奸的好色之徒。” ‘啪’的一记清脆的耳光响过之后,茅子兴,小五子三人整整呆立了数秒,刚刚小五子母亲的一巴掌似乎把三人都打蒙了。 小五子青春期的叛逆在这一刻总算爆发了,看着自己儿子逐渐鼓胀起来的红肿脸颊,一行泪水顺着时刻担心此刻的母亲的眼角潸然落下,似乎已经失去知觉的手掌完全不知道放在何处,旁边的茅子兴更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他刚刚只是想吓唬吓唬那小子,可并没真正想过出手。 “你居然为了一个外人打我,我恨你们。”小五子摸着自己的脸庞,带着满腹的委屈,夺路而逃。 “别费那心思了,他真的想逃,狗都撵不上他。” 小五子的母亲说完,才发现无意骂了一句茅子兴,旁边的茅子兴更是尴尬的脸红红的,这儿子也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一个练过气功的汉子居然还追不上一个小孩,他只得听从小五子母亲的建议,很自觉的留了下来,企料这儿子当夜出逃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小五子抬头望望刚察城的方向,牵过师傅手中的马,告辞了吴掌柜,向着自己选择的那条道路走了下去,逻些城,我来了,无论你愿不愿意接受我,小子我就这么来了...... 第219章 日巴衮的羞辱 一头在发情期被剥夺交配权的狮子会和对方战斗到最后一刻,直到自己的生命也被对方剥夺。因为日巴衮当时没有在发情期,也没有这样的胆量,所以他注定只能是一头狗熊,狗熊也有想翻天的时候,当他听说自己的父亲云丹王这次居然是为了他专门借着通婚和盐买卖专门把自己的情敌吴永麟诱骗到这里的时候,他瞬间觉得自己有了成为一只狮子的力量,因为这里是他的地盘,一只满血复活的狮子绝对可以将一只自动送到口中的猎物撕成碎片。 日巴衮知道自己不是将来当王的那块料,所以有意的与父王手下的那些群臣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这样做,他也得到了很多意想不到的好处,他的弟弟尼玛衮隔三差五的会投其所好给他送来一个漂亮女人,他也来者不拒,所以他的府上有了很多很多的女人,这似乎都还不能满足他,因为他听说狮子每天能交配三十五次,为了能破这个记录,他会向自己的父亲云丹王多讨要一些钱财,以便让自己的宅子一天一天能容纳更多的女人。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成为了他生活在这世道上唯一的信念,让所有人诧异的是,迄今为止,日巴衮还一个子嗣都没有,为了掩盖自己的无能,他会把那些不争气的女子一个个扫地出门,这样他就不必背负‘自己不行’的风言风语了,这样做的效果也很好,自己的雄风把外强中干的糜弱很完美的掩盖了。 日巴衮的宅子在一轮又一轮的扩充之后,里面的女人却越来越少,后来甚至连一个长期的女人也被赶出了门,他知道如果再不这么做,自己这点老底可能就要露馅了。 自己的弟弟尼玛衮的好意却不能拒绝,后来的这些女人往往是大宅一日游,往往还没逛完宅子就被从后门赶出去了。 日巴衮发现自己的人生突然没有了意义,他就像一叶飘零在大海的孤舟,失去了前进的方向,随时等着哪一天葬身于巨浪中。 人生的不期而遇让他在那一刻紧张,欣喜,躁动,发狂,他发觉自己心里某些隐藏了很深,不易察觉的情绪渐渐觉醒了,他在内心深处第一次发觉自己那么渴望拥有这个女人,尽管按照自己以前的审美标准,这完全入不了他的眼,所以他央求自己的妹妹和自己做了一出戏,说自己喜欢身材好的女人,无论丑与美,他都喜欢,其实他仅仅喜欢眼前自己的妹妹新收的这个婢女,是真的喜欢。 吴永麟的出现,把他的愤怒逼到了巅峰,技不如人,他只得默默的忍受着这种痛苦,直到后来自己像猴一样被人耍了之后,他才发觉自己现在很需要权力,唯一能与吴永麟与之抗衡的王权,毕竟他亲眼看着浩浩荡荡的卫蕃联军倒在吴永麟面前。 日巴衮自从野牛谷之战回来之后,像变了一个性子,他的身边多了一个替他谋划一切的智囊,他要正式开始王位争夺了,他开始巴结那些权贵,并不断的讨好自己的父亲云丹王,自己的父亲爱刺牛,他便在周围圈了一块土地,建成了一处刺牛场,专门供自己的父亲刺杀。 日巴衮很享受看见尼玛衮在大殿上望着他的阴翳的眼神,对方越生气,就代表他越害怕自己,那将来云丹王的位子,自己不就唾手可得了。 步调就这么一步一步,有条不紊的朝自己的目标迈进着,日巴衮的心中始终有一些不安,那便是子嗣的问题,即使自己这么处心积虑的获得了王位,到后面始终还是会失去这一切。 现在朝堂上针对他这一点说事的人越来越多,这也让他越来越疲于应付。 “一头丧失斗志的狮子最终会被自己打败。”云丹王在刺牛场脱下牛皮甲,冷冷的对旁边心不在焉的日巴衮说道。 云丹王拍了拍日巴衮的肩膀,又道:“去城外接一下你妹妹,她今天要回来了,我顺便把那个吴永麟也请来了,他会让你恢复斗志的。” 逻些城的外围是一片慌草地,晚上那里狼特别多,这些年尼玛衮时不时那里处理一些犯人,第二天到捆着那些人的柱子上看的时候,除了地上的一滩早已干涸的鲜血,四周偶尔能看见一些被撕碎的衣服,就再也没发现什么了。这些狼太饿了,真的是吃人不吐骨头。 日巴衮看见光头吴永麟的时候,才知道父亲的用意,作为曾经的二次失败者,在自己的地盘上,他这次表现出了无限的优越感,他决定好好的给吴永麟一个下马威。 “你们暂时在城外歇息几宿,我父王到外面游猎去了,没有他的手谕,任何人不得入城,这里有几头肥羊,是父王走之前让我转交给你们的,好好享用一番,周围有几处寺庙,你们不妨去试试,说不定总有人会愿意收留你们的。” “你们......”旁边的张虎正准备发难,他哪里受得了如此的羞辱,却被吴永麟笑嘻嘻的挡下了。 “我们最多在此处待上三日,如果云丹王没有和亲的诚意,那我们只能另找他家了,我就不信我们开出如此诱人的条件,雅隆觉卧王系的赤扎西孜巴贝王和西部阿里王系的吉德尼玛衮王不会动心,那些人总不会和钱过意不去吧?这次我来到这里,因为我们曾经是盟友,所以有好处的时候,我们首先想到的是你们,至于你们在措姆浑部落所做的那一切,我觉得一个强者值得拥有那一切。” “你别再提我那卑鄙无耻的弟弟,他干出那么丢人的事情出来,我都替他害臊。三天之内,我一定找到我的父亲,让这件事情有个圆满的答案。”日巴衮说完,带着胜利者的姿态骄傲的走了。 “喊措姆离回来后见我,我要知道逻些城这半年来的一举一动,既然这些人来者不善,我也来一招善者不来,我怎么觉得日巴衮近来雄赳赳,气昂昂的,他这气势可以,要不然我会觉得索然无趣的。” “吴大哥,我听胭脂说他这个哥哥曾经好女色,可迄今为止一个子嗣都没留下,哪怕流产都没出现过。”端木雄在旁边补了一句。 “是吗?看来是一只被阉割了的花公鸡,可惜了这一身中看不中用的皮囊。” 第220章 每个人都有秘密 郊外的破庙好像也没什么不好,山风吹着,小身板抖着,嘴里哆嗦着,一个个大眼瞪小眼,一直到外面没什么动静了,这才让这些人有了一点睡觉的欲望。 晚上总会有一帮吐蕃人绕着弯往这里面闯一闯,只可惜这些带着不可告人秘密的家伙往往还没走入前殿就倒下了,本来张虎罗平阳等人还张罗着去把这些人绑起来,看能不能找到幕后黑手,等走到前面一看,顿时就傻眼了,那些倒下的吐蕃人早就没影了,张虎看着地上拖出来的一条条清晰无比的血线,知道这些人多半凶多吉少。等到第二天晚上看着一个个不知所谓的吐蕃人再次倒下,而旁边窜出一条条饿狼之后,众人才明白这些人代替自己,成为了这些饿狼的口粮,这些吐蕃人身强力壮,人高马大,也够外面这些狼吃一阵子了,应该暂时不会再找自己的麻烦了。 当所有的人转身回到后殿的时候,火上被炭火架着烤的肥羊的好像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走进一看,一只羊腿上有一个清晰的牙印,那个小偷估计没料到主人家会回来的如此之快,好不容易到口的羊腿肉就这么飞了。 这个时候还惦记自己羊肉的多半是刚刚借机先退到后堂的九儿,看着九儿嘴巴来不及擦掉的油脂,吴永麟多半肯定是这个女子。 吴永麟发现这个叫九儿的女子除了爱哭唯一的缺点外,完全没有大家闺秀娇生惯养的怀习性,她很容易习惯这种清苦的生活,和大家同吃,同睡,当然是穿着衣服的,在这四面透风的破庙,盖一件厚衣服都觉得冷。 逻些城有一个很明显的特点,昼夜温差很大,中午还暖烘烘的,晚上不烧一堆材,根本睡不着,最要命的是周围根本找不到一根树,最后实在没办法,他们只得把周围的窗棂都拆了当材烧,这样做的结果只是拆东墙补西墙,望着周围逐渐被捅大的一个个大窟窿,所有人都开始后悔来到这个鬼地方,被人晾着喝西北风的日子并不好受。 今天九儿照例要了一只羊腿,众人看着她虔诚的把那只羊腿供奉在大堂中间的佛像前,张虎罗平阳估计杀了她的心都有了,眼前这佛像一半的头都没有了,你难道指望他从肚脐眼塞进去?你不吃别弄那么多啊,所有人对九儿这种浪费食物的行为感到可耻。 茅子兴这一路都沉默寡言的,小五子那一次和夫妻俩置气离家出走都好些天了,直到茅子兴和吴永麟一起前往拉萨都没能回来,茅子兴一直觉得自己的心里有一块大石压着,几乎让自己快喘不过气来了。 这一次重新组建家庭茅子兴表面上冷冰冰的,其实很在意那个婆姨和便宜儿子,至于婆姨能不能再给他生个儿子,自从小五子离家出走之后,好像显得并不在意了,他这才发现自己又犯了同样的错误,又没有好好珍惜这个儿子。 一向乖巧的小五子突然像变了一个性子似的,变得很反常,后面甚至和自己大吵一架后从自己的眼前消失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就连吴永麟也没能找到任何蛛丝马迹。小五子离家出走后的这段日子,他内心深处也渐渐的开始抗拒刚察城的任何与佛有关的活动,只要有这种场合,他都找个由头离开,和鸠摩玄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处久了,总会出现罅隙,当吴永麟提出拉萨之行的时候,茅子兴毫不犹豫的请缨前往,不但能逃避这种尴尬的处境,也能顺道打听打听有没有小五子的任何消息。 离刚察城越远,让茅子兴越来越心灰意冷,原来还能向沿途的吐蕃酋长打听一下有没有小五子的任何消息,后来沿途走个几天几夜都没有一处聚集点,好不容易燃起的一点希望就那么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从来没发现自己变得这么无助。 吴永麟从架子上取下一块上好的羊肉递到茅子兴的手中,口中喃喃自语道:“我像小五子这么大的时候就已经一个人在户外开始生活了,人学会独立了才会长大,小五子那么聪明的孩子,不会有什么事的。” “只是......”在茅子兴看来,小五子身无长物,即使再能跑,难道还比狼跑的快?他更担心的是小五子能否在群狼环绕的大山里生存下来。 “我现在发觉自己把你害了,如果当初......” “你这说的什么话,我感激你还来不及了,这人老了,脸皮越来越薄,明知有些东西是自己渴望的,但就是拉不下这张老脸,直到什么都放下了,才发现以前那些都是一个屁,最后放出来的时候,发现只臭了自己一个,你说是不是这个理?我现在发现自己浪费了好些宝贵的时间,我把每一天都当一年来过,属于我的好日子不多了。” 茅子兴的年龄其实并不大,何况他还习过武,他四十多岁的样子比同龄人看起来要年轻许多,只是这段时间被心气郁结,这才还原了他老气横秋的模样,在这个寿命普遍偏短的年代,茅子兴自然有此感叹。 “人生自古谁无死,只是人在每个阶段都有自己的活法,过了这一关,前面还有无数的危险等着我们,我可不想你提前就被自己打败了,我可差一个和自己吃胡虏肉,喝异族血的兄弟呢。” “如果我茅某人真的有那么一天,一定和吴兄弟大醉个三天三夜,只有和你在一起,我才觉得自己像一个卫朝人,我们真的可以回到卫朝吗?” “还惦记家里那几个小妾?” “吴掌柜说笑了,我只是希望自己这身老骨头在入土之前,给祖先上一炷香,告诉他们孩儿错了,是真的错了,这些年的执迷不悟不但害了自己,还害了下一代,家里那点血脉,能挽回几个算几个吧。” “老茅啊,我觉得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优柔寡断了,你在战场上绝对是一头猛虎,把你放回家,你会乖巧的像一头猫,你应该学学我,学的洒脱一点。” “等你哪一天真的有了自己的孩儿,也就明白我此刻的心情了。” “是吗......” 第221章 消失的祭品 当原本在眼前的物品神秘消失的时候,古代的人习惯称之为活见鬼,现代的人称之为近景魔术,这个连纸牌都还没发明的年代,吴永麟才不会相信有人当着自己的面把那碗羊肉变走了。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大家明明知道这里面有问题,却同时选择了相信一个弱女子。看见被自己盯得渐渐心虚的九儿,吴永麟最后只是对着周围吼了一句:“我们没什么恶意,要吃东西光明正大的出来吃,放心,我们没有吃人肉的习惯,暂时借住一下贵宝地,如果你们愿意离开,我可以帮助你们,在另外一个地方帮你们安一处新家。” 空空的大殿并没有任何回音,所有的人像没事人似的各忙各的,中午的时候,胭脂公主来了一次,给他们送来了一些衣物与吃食,当吴永麟告诉她自己只会在这里再住一晚就会回去之后,胭脂公主转身骑马就离开了,这件事情,她比任何人都着急。 “你真的三天之后就要离开?那我爹怎么办?” “你这样就不是一副好好坐下来谈话的口吻了,凡事有商就有量,你要搞清楚这一点,我当初可没答应过救你爹,你既然都安全到达这里了,我觉得你最好还是自己想办法,在这里,我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救无数的人是救,难道救一个人不是救了?” “救人与人品无关,完全看我的心情,我心情好的时候,刀山火海我也敢闯,心情差,八抬大轿也不会去。我是个买卖人,如果救一个人往这里面要填进去几个人,我是一百个不愿意。而且我觉得你最近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大家,因为你没有量,到我这里也没商的余地了。” “你难道在怀疑我对你们有什么不轨?” “事有蹊跷,如果现在你选择离开,我将求之不得,你最近一个人的饭量抵得上几个男人的了,再这样下去我养不活你。” “人家不是月事来了嘛,要多补一补血,这样才能将元气补回来。” “你少蒙我,今天我仔细研究过后殿出恭的角落了,那里并无任何血迹。” “下流。”接着一声清脆的‘啪’响之后,吴永麟脸上火辣辣的痛了起来,原本还很有道理追问下去的,现在却被人抓住了小辫子,瞬间形势急转而下。 吴永麟忽略了男人与女人之间的本质差别,男人有把柄,女人有漏洞,男人更多的时候是走钢丝,命悬一线,一旦一个小细节出现了纰漏,往往是全盘皆输。女人则不一样,她们有耍赖的本钱,她们可以利用身体的任何一部分将对方击倒,有些时候即使赢的不光彩,她们也不会在乎,在她们的字典里,从来不会出现输字。 对于九儿近乎哀怨的哭声中,吴永麟知道自己输了,而且输的很丢脸,所有的人离他远远的,一个喜欢研究别人嘘嘘的人,只能称之为变态。 为了惩罚这帮没心没肺的家伙,吴永麟若无其事的看着那帮小子吃下那些动了手脚的羊肉,这里面同样包括像做贼一样再次夺走一只大羊腿的九儿。 我的清白我自己来证明。 九儿完全没有料到此刻吴永麟一直在死死的盯着她,等她端着一碗羊肉从眼前消失,然后端着一个空荡荡的碗从神龛后再次出现,而装出一副意犹未尽的舔着碗里边缘残留的肉渣的时候,吴永麟才不相信一个女人能将满满的一碗羊肉瞬间灌到胃里面去,除非她的胃是带拉链的。 吴永麟也不说破,和九儿对视一眼,便像老鼠见了猫一样闪开了,这让九儿笑的前俯后仰,这个家伙估计以后在自己面前永远抬不起头了。 一个时辰之后,所有的人开始喊肚子疼,神通广大的吴永麟再次站到了所有人的面前,他说他有自己的老丈人特制的解毒药丸,可以解一切疑难杂症,数量有限,先到先得,事先声明了这种药丸来之不易,所以每个人只有一颗的量。 痛的死去活来的那些人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他们抓住了一颗救命稻草,冰释前嫌变得顺其自然,直到某些不和谐的声音醍醐灌顶到每个受害者耳朵里的时候,某些人就要倒大霉了。 “吴掌柜,这里所有的人都中了毒,就你一个人像个没事人一样,你能告诉我原因吗?而且就在我们毒发之后,解药恰恰这么凑巧的出现了,你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吗?”九儿把所有人原本忽略的疑虑赤裸裸的当众提出来的时候,吴永麟知道九儿不满仅仅只得到一颗解药,所以她又发动了反击。 “吴大哥,我想你不至于把盐和毒药弄混淆吧?” “师兄,你太让我失望了,想不到你居然和云丹王勾结起来迫害这些和你曾经出死入生的兄弟。” 你妹啊,我想害你们至于把解药拿出来吗?你们的眼睛长到勾子(四川话,臀部)上去了吗?为什么从来不怀疑这个女人,她明明背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吴永麟知道自己又败了,而且败在不够光明正大,所以吴永麟决定和九儿摊牌,他决定将心里憋着的怒火当着众人的面发泄出来。 “你们这帮把好心当驴肝肺的家伙,这个女人明明背后藏着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你们却视而不见,你们难道真的瞎了?” “妹妹我只是多吃了几口羊肉,便遭受如此大的诋毁,早知道当初就不该陪着你们来到这是非之地。”九儿委屈的说完,又开始‘呜呜呜’的哭了起来,女人的眼泪,男人的刀,在恰当的时刻出现,会让彼此间的误会越来越深。 “那就别怪我亲自动手了。”吴永麟抽出镔铁刀,恶狠狠的向九儿扑了过去,有些东西只能通过武力解决了,或者耍一耍流氓,他也不会介意的,有些人忍不住出手,真相其实就大白了。 旁边的茅子兴不明白吴永麟此刻为什么变得这么不理智,他手中的大刀同时习惯性的抽了出来,他知道吴永麟手中宝刃的厉害之处,所以他只是用刀面对刀面,卸去了吴永麟刚猛的力道,就在好些人同时加入战场之后,这场打斗变成了一场大混战。 原本的佛门清净之地刀剑鸣击声此起彼伏,直到几个武功稍弱的被吴永麟从窗棂里扔出去之后,这场内讧才渐渐平息,从头至尾,都没有外人参与进来,吴永麟又下了一招臭棋。 原本和和气气,准备干一番大事业的一个小团队,就因为带头的人沉不住气,瞬间变得一盘散沙,所有的人低耸着脑袋,显得没精打采。 现在整个局面是,张虎茅子兴保持中立,观望,只有端木雄和吴永麟一伙,其它的人都站到了九儿的背后,那些小子突然变成了正义的化身。 吴永麟实在是太在意这些人的生命了,一旦进了城,将面对各种各样的危险,如果这里面还有任何他把握不了的东西,他的这局棋将全盘皆输,现在还有回旋的余地,他必须强迫自己弄清所有事情的真相,而越是这样,他发现自己智商越来越下降,也不知是受了九儿的影响还是怎么一回事,他的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事会发生,而且似乎对所有人都不好。 第222章 好色与人品无关 就在两拨人剑拔弩张的时候,胭脂公主再次返回来了,她这次带来了云丹王的旨意,邀请他们这一波人入城。 此时的三波人明显的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走在最前的依然是吃了鳖的吴永麟,中间是张虎和茅子兴,他们作为润滑剂,和前后两批人之间保持着最恰当的距离,如果在这种不合时宜的场合下再次撸起袖子翻脸,那些吐蕃人绝对会把他们当成刺客毫不留情的收拾了。 九儿此刻恢复了她的女儿身,走之前她特意打扮了一番,她换上了一套白色的纱裙,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这穷山恶水的地方能养出一朵这么韵致的白莲花,不得不哀叹上帝也有大跌眼镜的时候,她今天好像特意的画了眉毛,嘴唇上也抹上了一层淡雅的胭脂,顾盼之间让人产生无限的遐思,她立刻成为了所有吐蕃人心中的焦点,今天的九儿只能用风华绝代来形容,她的姿色,直接把云丹王旁边的一个王妃毫无悬念的比了下去。 九儿对远处的云丹王抛了一个媚眼,吴永麟回头的时候,她也嗔怒的对吴永麟眨了眨眼睛,常常说,女人心,海底针,一个人把所有的细节做到极致,让吴永麟这样都看走的人,也只能让吴永麟自叹不如了。 自己也许在她的眼中就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对象,当云丹王后来吞咽着口水,还想获得美人深情的一撇,而九儿完全把他抛之脑后,再也不曾望向云丹王所在的高楼,吴永麟知道九儿又赢了,或许她的目标不仅仅是高高在上的云丹王,在场的所有王子、将军、贵族,都有可能是她此行的目标。 最让吴永麟不解的是,在周围灼热的目光注视下,她与旁边的那些自己人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看着那些被她迷得晕头转向的手下,吴永麟只能深深的哀叹,以前一个个可以将生命交给自己的汉子,在美色面前,依然在渐渐丧失自己的底线,你说他们好色吗?好像不见得,跟随自己的那些红衫女子一个个千娇百媚的,他们都不曾动心,你说他们没有动心吗?好像又不是那么一回事,九儿总会在恰当的时机向他们倾述她所处的困境,她与他们之间是保持着一种君子与淑女之间恰到好处的距离,这样既不会让其它人觉得自己被冷落了,九儿也不会让他们觉得很轻浮,最要命的是,九儿和那些人一直保持着一种暧昧的关系,她让所有的人保持着一丝幻想。因为茅子兴,张虎,端木雄都已经心有所属,所以九儿的这种小伎俩并未在他们身上达成应有的效果。 吴永麟很怀疑和九儿单独相处的时候是否自己是否还会有这么好的定力,古人云‘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是说吃喝饮食与男女恋情,是人生最基本的欲望。古人将食与色作为人的本性相提并论,其实是说乐而不淫。柳下惠那样的正人君子,也不过是坐怀而不乱,只是‘不乱’,并不是说‘不好’,自己难道真的已经无欲无求了吗?还是自己的兴趣已经转向了其它方向?吴永麟突然发现一个娇滴滴的美人让自己在渐渐丧失某些对美好事物的追求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很危险,他无意望了望远处同样不为所动的日巴衮,吴永麟感觉自己病了,好像还不轻,这必须得治。 好色与人品无关,曾经有过这样的解释,惜玉怜香而不动心的,那是圣人;惜玉怜香而动心的,那是人;至于不知玉不知香的,那简直是禽兽。人不是圣人,哪有见美色而不动心的呢?知道惜玉怜香,这正是人与禽兽的区别。 按照这种解释,吴永麟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到了圣人的境界了,不管现在的九儿带着什么目的堂而皇之的把自己暴露在众人的面前,吴永麟现在反而不想弄清楚她背后到底隐藏的人和事了,她热情的招待已经在灵芝城还完,他们这一批人几乎在那里花光了所有的银钱,算是帮他们拉动了内需了吧,至少他们在那里大把的花钱之后,所有的人像过节一样高兴,这种发自内心的情绪做不了假,自己这帮人,城里人眼中的土包子走的时候受到的截然不同的礼遇,让所有人觉得在这里花钱花的物有所值。 所谓的两人之间的兄妹情谊,吴永麟并没有想占她任何便宜,从开始就坦荡荡的,所以感情上其实也不欠她,这让吴永麟毫无愧疚可言,道不同,不相为谋,从这一刻起,划清彼此的界线,分道扬镳不失为最好的选择。 逻些城的城门口排列着一对对手持武器,神态威严的士兵,这些人冷飕飕的大晚上斜跨着一件类似于丝绸做成的并不保暖的衣物,为了显示那些人的强壮,居然一个个袒胸露背的,有个更夸张的居然上半身什么都没穿,在吴永麟看来,这些人像足了一个个二百五,所以吴永麟的步履故意走的很慢,有时候完全是走三步退两步,时不时好奇的摸一摸那些士兵的衣服和武器,发出啧啧称奇的赞叹声。 “哇塞,这位兄弟的肌肉发育的好扎实啊,能不能告诉我平时都吃了点什么?” “啧啧啧,这位兄弟身上穿的可是今年成都府才出的蜀锦?太珍贵了,太珍贵了,兄弟,我愿意花十倍的价钱买下它,如果兄弟不愿意割爱,将是我此生最大的遗憾。” 吴永麟总会在每一个士兵的身上找到一个亮点,他们很享受这种被人夸赞的感觉,今天不正是来展示我们逻些城吐蕃士兵的风采的吗?看来这个家伙还挺上道,挺识货。 那些还没有被吴永麟评头论足的家伙胸膛挺的更高了,原本很短的类似于阅兵仪式的观礼居然整整花了一个多时辰,看着吴永麟意犹未尽的在下面唾沫横飞,而九儿又成功的吸引住了那些贵族王孙和云丹王的注意力,所以这一段奇特的旅程走的让所有人都很愉悦,只是某些二百五发出某些不太和谐的喷嚏之声后,云丹王怒不可遏的让亲位毫不留情的拖了下去,在外人面前丢尽王家的脸面,你完全是在顶风作案,不弄你弄谁。 第223章 不太应景的交锋(一) “哥,你等等我啊。”此时的九儿恢复了原本的性情,在吴永麟后面穷追不舍,在进入逻些城之后,她整整追了吴永麟等人三条街。 “我们的寺庙太小,装不下你这尊菩萨。” “我这么做有苦衷的,你难道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现在满大街想和你说话的人估计都可以从街头排到巷尾了,我这样的人高攀不起。” “我知道你们这次是带着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而来的,我也不想知道你们的目的是什么,能不能求求你救救我爹。” “你最不该求的人就是我,我这种随时被人扫地出门的家伙,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会选择云丹王这棵大树,只有他才是你最明智的选择。” 吴永麟也不理会后面九儿的暴跳如雷,杏眉圆瞪,感受到后面几个尾巴消失之后,众人才找了一间客栈住下,吴永麟吩咐小二准备了一盆热水,他准备舒舒服服的洗个热水澡,这几日借宿于破庙的经历,他实在不愿意想起。 吴永麟完全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房门没锁着,‘哐当’一声过后,九儿这个甩不掉的尾巴又明目张胆的站在他的面前,他现在很怕她不理智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出来,因为她掏出了一把随身携带的一把小刀,她平时喜欢用它来削羊肉吃,这个时候当着吴永麟的面掏出来,除非她把吴永麟当成了一只羊。 “你要干什么,我还能不能有一点自己的隐私了,我一个大男人就这么被你看光了,我吃点亏,不和你计较,有什么急事,等我沐浴完再说行吗?” “不行,这个时候不从嘴巴里面掏一点实话出来,鬼知道等会你转身又溜到哪里去了。” 吴永麟摊摊手,无奈的说道:“我都这样了,你还让我逃到哪里去?你能不能转过身去,你不要脸面,我还要点脸面啊,你这样让我很难受,我一个单身汉忍了快二个多月了,难保等会做出某些禽兽不如的事情出来。” “我倒想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胆量。”还没等吴永麟反应过来,九儿扑通一声跳入了吴永麟的澡盆之中,此刻的吴永麟完全成为了别人的瓮中之鳖,这让他很难受,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到哪里去了。 如此香艳的场面还是吴永麟来这个世道以后的第一次,至于原来身体里的那个家伙有没有享受过,吴永麟可能就不清楚了。 “你再不出去我就要叫了。”吴永麟企图用湿帕子掩盖竹私处,但顾得了头顾不了尾,最后他干脆放开了,直接和同在浴盆里的九儿来了一次赤身相对。 “我觉得此刻该叫的人应该是我才对,你别得了好还不卖乖。”九儿在水下用脚蹬了吴永麟的脚掌一下,让吴永麟发疯的心思都有了。 “说吧,谈谈你,小狐狸精,如果这个时候让我还觉得你是以前那个天真无邪的九儿,好像就有点说不过去了,你说是吗?”吴永麟用脚上的拇指轻轻在九儿的脚掌心划了一下,这让他有一种报复的快感,这种美色在前,岿然不动的痛苦,也只有通过这种耍流氓的小手段来缓解一下。 九儿明显是在调动吴永麟的热,当一个男人陷入这种热之后,他会丧失原本的理智,让某些秘密连同这种热一起释放出来,九儿似乎很擅长调动男人的这种热情,从入水的那一刻,她似乎已经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仰视这一切了,看看无动于衷的吴永麟,她居然有一点小小的失望,她甚至怀疑吴永麟的性取向,无意瞟了一眼水中蒸腾于水汽中若隐若现的男人的尊严,她脸红耳赤的再也不敢直视,她发现自己好像很早就入了某人的圈套,看来自己还是小瞧了这个并不简单的家伙。 “我可没有你那七窍玲珑心,人家可是真心喜欢你的,只是你总是把别人拒之门外。”九儿觉得必须再发动攻势,这样才能把刚刚的颓势扳回来,这样无形中也会掩盖自己真正的目的。而向对方直抒胸臆,勇敢表白,可能就是最直接的杀手锏了。 她似乎从他的眼神中看见了一丝犹豫,或者说是闪躲,这让她也有一点点窃喜,她其实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些事情本来不该在她身上发生的,她却渐渐的喜欢上了这种挑逗他的感觉,他真的很正,不是说他脸蛋貌比潘安,而是他那种发自内心的豪迈在他的脸上无意表露出来的时候,她为之深深的迷醉,不能自拔。 他偶尔也是调皮的,让人懊恼的,她反正会被这种他叫做幽默的东西莞尔一笑,就在她晚上睡觉的时候,她都会忍不住在脸上脸波荡漾,她很享受这一段欢乐的旅程,只是当这段旅途结束的时候,她不得不把她最真实的一面表露出来,要不然,她来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她有时候会想,如果周瑜是个女人,他与诸葛亮之间的隔阂可以通过另外的方式来弥补,只可惜周瑜自始至终到死可能也没明白自己真正败的其实是诸葛亮背后的那个女人,而且还是一个丑女人,这不能不说是他的一种悲哀,用死不瞑目来形容周瑜再恰当不过了。 那她自己和吴永麟之间是怎么一回事?从开始正式和他接触的那一刻起,她发现自己就不该以身试险,吴永麟这样的人,就连她也没有一点把握,他会把某些计划的结果一五一十的摆到明面上来,谓之阳谋,最让人心痒难耐的是,他让人选择无条件的信任他,就连那些被她迷的晕头转向的大头兵,对吴永麟也是笃信,慎言,她发现自己居然从他们身上套不出一点有用的信息,一个只给人结果,却让人无条件的选择相信这件事情的可行性,这样的人让九儿发自内心的有点惧怕,也莫名的欣喜,这样的对手,好像很多年都没出现过了,与他斗法,她感觉其乐无穷,当她后来发现某些孽火在两人之间燃烧起来的时候,她绝对会为今日的不理智而懊悔。 人不一定非得失去什么才一定会获得自己想要的,或许自己这里并没有吴永麟所需要交换的信息,所以至今他还能那样坐得住的原因吧。 第224章 不太应景的交锋(二) “说说你和婆婆之间的关系吧,总不至于告诉我她是这一切的幕后推手吧?老人家都一大把年纪了,也没几年好活了,你这样把老人家拉下水,这本身显得有点不地道。”吴永麟试探性的问道。 “这个时候说这些有点大煞风景了,不如我们做一些应景的事情出来,也不至于辜负这良辰美景,我听说你以前也是一个好色的主,今天转了性子了?”最要命的是九儿居然开始褪去原本身上的那层薄衣,露出了原本如牛奶般白皙润泽的肌肤,在吴永麟口干舌燥的吞咽着口水的时候,她已经钻入了水下,吴永麟想就此抽身逃离出去,不争气的身子就是迈不开,他反而喜欢上了这种被人色诱的感觉,而且两人之间的对话一直在一种不痛不痒的的状态,吴永麟想弄清楚九儿的真正身份,这话都到嘴边了,就有点半途而废了,他收敛下心神,静静的等着后面局势的进一步发展。 “有刺客。”就在此刻,屋外传来茅子兴等人与某些劲装黑衣人打斗的声音,那些人的数量好像还不少,担心吴永麟安危的张虎闯入吴永麟的房间看见他一个人还在那里悠闲的搓澡,便替他关上房门退了出去,岂不知房间里已经偷偷的闯入了另外一人。 吴永麟知道自己这帮人的能耐,并没有过多的在意外面的那些刺客,因为没半柱香的功夫,那些人好像一个都没走掉,茅子兴在他的门帘上敲了三下,示意一切都解决了。 “起来吧,他们都走了,你这样赤裸裸的占我便宜,你不害臊,我还替你蒙羞呢。” 从水下再次露头的九儿发现两人之间不知何时多了一块隔板,隔板之间有一些并不妨碍两人说话的孔眼,她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忧喜参半,似嗔似怒,假意道:“你就真的这么怕我?我又不会吃人。” “你可能也打听到我是个有老婆的人了,我那个老婆又凶,又爱吃醋,最关键的是她还很能打,你说我回去罚跪还不要紧,如果哪天逼得她追杀你到天涯海角,那就有点严重了。” “呵呵呵,我发现你居然是一个很怕老婆的人,我现在发现做你的女人好像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九儿对眼前这个平时看起来放荡不羁的‘花和尚’更有兴趣了。 “兵重在精,不再多,老婆嘛,也是一样的,我已经有点超标了,让我都有点汗颜了。” 沾花惹草在这个世道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有些富贵人家的正妻会主动要求丈夫到风月场所撩拨那些妓子,如果正妻没有子嗣,会帮丈夫主动张罗纳妾的事宜,但往往肥水不流外人田,纳妾的名头首先放到了那些陪嫁丫头的身上,一个那些从小就被卖入官宦、富贵人家的女子,有了与小姐平起平坐的机会,她们往往是感恩戴德,企料他们的真正地位没有发生根本的改变,因为除了正妻受律法保护之外,妾的地位并没有发生本质的改变,妾可以当礼物一样送来送去,富贵人家的后闺混乱到了让人发指的地步,今天貌似还在家里当妾的女人,说不定已经在那些大户人家走了一大圈了,阿三的姐姐阿娣当时所处的环境,不正是这种真实的写照吗?只要想起这些,吴永麟顿时对那些富贵人家再也没有了一丝好感。 九儿话锋一转,将两人不着边际的话语拉了回来:“那这么说我嫁给云丹王你也不会生气了?本来人家还想将就将就嫁给你当小妾的。” “如果你是我的小妾,我会毫不犹豫的将你送人的。” “难道你一点不会怜惜一下人家,我真的有那么让你讨厌吗?”九儿说完,在隔板后面开始轻轻的抽泣起来。 “我可不想抱着一个和自己不同心的女子同眠,东郭先生好心收留了一条蛇,最终却被蛇咬了,你说让我怎么选择?更何况你还不是那条被雷峰塔关押的那条好心的白蛇娘娘,引狼入室这种最愚蠢的行为,我可不想让自己后悔。” “这么说你已经知道我真实的身份了?” “整个逻些城的人都知道了,你其实是被尼玛衮王子威胁,准备献给云丹王的礼物,听说你已经怀上了尼玛衮的骨肉,你现在缠上我,只是图一时新鲜罢了,我可不想代人受过,如果没这档子事儿,我还是乐意消受这美人恩的。” “现在我们都这样了,你想清清白白做人好像也不能了,不如收了我,我们做一对逃命鸳鸯如何。” 暗处的那人开始窃喜,如果这两人真的能苟且逃离这里,也好让公子就此安心了,听见后面两人不堪入耳的话语,生怕自己露陷,她猫了一下腰,从窗户的缝隙中弹射出去,而后神不知鬼不觉的逃离了这里,因为后面两人发出的‘我来了’‘讨厌’等一系列小调调,已经不是她的内心和身体所能承受的了。 “还不把你的魔掌从我的眼前拿开?我现在发现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嘴上说的冠冕堂皇,发起疯来比谁都猴急,你是一个实实在在的‘花和尚’。” 吴永麟收回了放在九儿玉足上那只怪手,满手的温软与柔滑让他很是留恋,口中不甘示弱的说道:“这不是为你某一份美好的姻缘嘛,我觉得你嫁给尼玛衮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听说那位王子有勇有谋,而且还一表人才,能嫁给他,对你来说也算是一份不错的归宿。” “如果我说我的目标是你呢?” “这就很严重了,首先我要怀疑你脑子是不是出了毛病,一个女子喜欢上和尚,在这个世道是要浸猪笼的,而且我的家里环境已经和你说过了,很难搞,我家里那位天天喊着向我要人权,要平等,你在这样插一脚,我估计以后再也没有回家的心情了。” “那我们就金屋藏娇嘛,我并不是非得说嫁给你,和你一夜风流,我也会很知足的。” “人在做,天在看,还是不要了吧,我现在穷的只剩下这身行头了,你身娇体贵的,我养不活你。” “那我包养你如何?只要你愿意,我们的事情就这么定了。” 吴永麟陷入了深深的哀思之中,自己居然沦落到被女人包养的地步了...... 第225章 不太应景的交锋(三) “别动手动脚的,能不能好好说会话了?”吴永麟对于欺身压过来的九儿不得不钻入水下,逃避她的潜水怪爪。 “有色心没色胆的家伙,你不知道征服了一个女人之后,她的身体,她的心,她的秘密都会属于你了吗?”九儿恼怒的喃喃自语道,这一句吴永麟有没有听到,她自己也不清楚。 在隔板另外一侧露出水面的吴永麟对九儿郑重的发出了警告:“话已经传出去了,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至于你背后的那一档子事,我现在也没兴趣知道了,在我没有发疯之前,你最好还是离开吧。” “你刚刚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我们之间的目的并没有冲突,更何况我想给婆婆一个交代,我不知道你们之间达成了何种协议,一个老人家冒着城毁人亡的风险让我们进城,这种胆色我都自叹不如,我和你谈不上冲突,看在老人面子上帮衬一把,无可厚非。” “那为什么不帮我彻底的解决这种麻烦?这样我会一辈子感激你的,委身下嫁与你,我现在也不会后悔的。” “你自以为让我们始终出不了灵芝的小院子,你的秘密就可以始终限制在小院之内了,岂不知你精心安排的那些货商根本就是经不起诱惑的一帮贪财之人,你或许能给他们十倍的好处,但你给不了他们一辈子的承诺,这点我却能办到,如果你有机会看到,会发现他们当初的决定是做梦的时候都会笑着的。” “这点我也会毫不怀疑,你让一帮一无所有的女子过上和和美美的生活,本身就是一种奇迹,逃过西夷人的围追堵截,而后大破卫蕃的联军,再揪出了盐湖那帮人的幕后黑手,对吐蕃人贡献良多,对于你后面的计划,我将更有兴趣去见证,难道你不知道我是让那些人故意透露我的口风的吗?不如我们联手一起干一番大事业,你看如何?” “你的眼界太过狭隘,我要的是万世太平,所有的土地不再有杀戮,民族与民族之间不再有隔阂,大家就像一家人,安居乐业的生活在这片苍穹之下。” “简直是在痴人说梦。” “说了我们不是同一类人,你们这样的人觉得我就是一个幻想家,一个疯子,是因为你缺少冒险的勇气,对任何事情患得患失,瞻前顾后,岂不知你只要往前迈一步,你会发现我做的一切并非不可能,只是你们不愿意分享这种权利罢了,我的世界是真正的大同,没有压迫,没有阶级之分,当政者在为大众服务,不是把这些权利紧紧的抓在他一个人的手中,成为他一个人攫取利益与财富的工具。” 九儿以前最擅长的事情便是帮别人树立自己的信仰,把自己的愿望强加到别人身上,这样她就达到了控制别人的目的,吴永麟口中所说的人人平等,在她的内心深处是不能接受的,这样她就不是她了,权力对她来说是在这个世道安身立命的本钱,青春的浮华总有一天会被后起之秀取而代之,这是她这辈子最为苦恼的一件憾事,在发现自己的容颜上有一丝皱纹的时候,她惊惧得数夜都寝食难安,直到后面那几天再起了一丝皱纹,她才知道大势不可违,她必须接受这个沉痛的现实。 对于吴永麟现在有没有识破自己真实的身份她自己也无法确定,这个看起来嘻嘻哈哈,把任何事好像并不放在脸上或许心里的家伙过的比自己快乐,他可能比自己也小不了几岁,但那股子劲是他这个年纪的人完全望尘莫及的。 “就在我这里好好休息一晚吧,明天还要很多人需要你去应付,我总觉得你好像对这件婚事不情不愿的,如果有机会帮你扫除这些麻烦,我一定会仗义出手的,虽然做不成夫妻,我倒不介意多你这样一个朋友。” “今天留下来陪我说说话行吗?我发现我好孤独,我居然发现找个人说点真心话的对象都没有。” “知道什么时候最难熬吗?我告诉你,是子夜,因为那个时候是狼最活跃的时候,人是从动物进化过来的,其实还没有真正脱离这种野性,好色是所有男人的通病,在子夜我也会发疯的,你就别为难我了。”吴永麟说完,来不及擦拭身上的水珠,卷起架子上的衣衫,仓促披上,在九儿目光熠熠中仓皇逃走了。 九儿自以为凭自己的魅力可以让任何男人臣服于自己的牡丹花下,偏偏都到这种地步了,这个家伙还能守住自己的底线,她哀怨的长叹一声,倒贴都没人要,难道自己真的老了吗?低头望了望那茁壮的山峰,让她才从刚刚的失落中回过神来,再看看窗户上一个个鬼头鬼脑的影子在那里晃动,她实在忍不住破口大骂了一声:“吴永麟,你这个混蛋。” 窗外传来一个让九儿近乎发狂的声音:“九姑娘,我们这里仰慕你的汉子挺多,你不妨给他们一点机会,只要你一声令下,我想他们会毫不犹豫的冲进来的。” 吴永麟早已风一般的逃走了,听后来那些在外面偷看九儿洗澡的那些汉子透露,那个女人疯了,像个泼妇一样在那里破口大骂,口中的污言秽语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和以前的蹁跹淑女的模样判若两人,还是吴掌柜厉害啊,把这个女子看得这么通透,连带让自己这些人也跟着养了一次眼,跟着这样的老大,吃不到肉骨头也能喝口汤,很超值了。 吴永麟让那些汉子看住九儿之后,便悄悄在一处不显眼的房间之内和消失了几日的措姆离聊了这里的一些近况,至于九儿的背景和身份,居然一点收获都没有,这让吴永麟都觉得不可思议,放一个这样身份不明的人在身边,难保发生一些不可预料到的变故,看来还得和她推心置腹的聊一聊,要不然过了这几天可能就没有机会了,至于她会成为谁的女人,吴永麟并没有放在心上,放这样一个人搅浑这潭水,自己正好大展拳脚。况且以她的智慧,那些男人只会被她玩弄在股掌之间,至于她将来能否高抬贵手放自己这批人一马,估计自己只能靠自己了,一个被自己逼疯的女人,不报复一下仇人,她才会显得不太正常。 第226章 攻心为辅,攻身为上 一张紫檀木制作的香塌上躺着一个慵懒的美人,听说为了把这张床运到逻些城,死了四个卫朝人,一批山贼,一伙吐蕃异己分子。 四个卫朝人有三个是工匠,另外一个是木料商,这四个人本来是想将这批木料运到东京给官家打造一张大床的,听说他近来看上了一个歌妓,弄得茶不思饭不想,近来憔悴了一圈,下面的一个奴才听说紫檀木做的床具有凝神静气,帮助睡眠的作用,不惜从成都府花重金订购了这批紫檀木。 事有凑巧,就在这个木料商准备将木料如期准备上交的时候,一位神秘的富商直接豪迈的对他甩出了一堆真金白银的定金,这样的木料,他全包了,后来他才知道,这位富商是从吐蕃发了大财回来的,听说这种东西在逻些城已经被炒到了天价,堪比黄金。 木材商也是见钱眼开,鬼使神差的和一批山贼勾搭上了,这批紫檀木在半路就被山贼抢劫了,可惜刀口舔血的山贼并没有给木材商和三个木匠任何说话的机会,半路就将他四人从悬崖上推了下去,因为木材商在山贼中看见了那个富商的影子,他死之前才知道自己中了别人的投石问路之计。 这批紫檀木被这位富商送到逻些城没多久,便从山里传来一个噩耗,他们的山寨被永康军灭了,他也搞不懂这次永康军为什么行动如此迅速,但自己逃出来了,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自己能活着,还怕与那帮吸血鬼搭不上线?这次山寨被永康军夷为平地,多半是某些不怀好意的家伙盯上自己这块肥肉,喊老头子低调点,非得把那些不该放进来的人往寨子里带,你和人家称兄道弟,别人却要了你的命,为了最不值钱的江湖道义把命都搭上,太不值当了。 这位富商也是一个人物,他向云丹王讨要了一队骑兵,深夜就把盘踞在马尔康部落经常骚扰卫朝理县的一伙吐蕃人给灭了,至于马尔康部落首领的头颅,被这位富商给带走了,听说他凭这个头颅又重新把山寨开了起来,而且日子过的一天比一天红火。 他之后的每半年都会来一趟吐蕃,给云丹王及众王妃带去卫朝当下最时兴的小玩意,比如水上浮,谷板,花瓜,种生,磨喝乐(类似于现在的芭比娃娃,古人的良心之作,身材、手足、面目、毛髮栩栩如生,而且也配有漂亮的迷你服装),只要这个卫朝的杂货商一来,所有的妃嫔像过节一样快乐。 这位富商也为人非常的低调,他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便是:在他的心中,他云丹王才是这片土地的主人。所以他每次走的时候,都会在那些大方的吐蕃人鄙夷的眼神中拖走几车遍地都是的山珊瑚,天眼珠,高原红玉,象牙白玉,偶尔过分的带走几颗高原血玉,并能获得云丹王骑兵的护送,这样吃亏给自己送礼物的朋友,理应获得这样的待遇。 “死鬼,还站在那里干嘛呢,放心吧,大王早就出宫了,靠近点让我看看,半年多没见你,你又瘦了一圈了。” 这位卫朝的富商叫严平,他最终没有守住那份底线,因为寝塌上的那个女人居然威胁他,如果不在某些方面满足她,她将戳穿他在倒卖玉石的买卖。 这个女人很漂亮,很丰满,很有韵味,他后来明知道自己在玩火,他却迷醉在其中,不能自拔。 床榻的桌上放着一瓶葡萄美酒,这是严平花了大价钱弄到的,听说这个东西有催情的作用,能在同一时间品尝到高价的美酒,高贵的美人,好像没有比这让人更羡慕的生活了。 “我这肚子也是不争气,每次都没能抓住大王临幸的机会,一直到如今都没能怀上个孩子,我这地位是一天不如一天了,最近大王刚娶回来的一个妃子听说没过几天就怀上了,你看看我这运气,哎。”美人的一声哀叹,煎熬着她不甘的内心,同时向严平发出了一个暗号,我已经瓜熟蒂落,就等着你来摘取,这是他们两人之间常用的调情方式,一问一答之间,让某种情绪越发的炙热。 塌上的女人是云丹王三年前纳入宫的妃子,是一位贵族为了讨好云丹王专门从外地搜罗来的,至于她是不是吐蕃人已经不重要了,自从入了这个后宫,只要有一张好脸蛋,能提起云丹王的某种热度,这个宫闱就会有你的一席之地,而且她们会统一叫云王妃,以显示云丹王对任何妃嫔都没有偏颇之心,这也是现在一直没有王后的原因,不是不想,而是根本没那个必要,在云丹王的心中,所有的妃嫔相处的很融洽,对他依然如初夜般热情,如果突然立一个后宫之主,会打破这种平衡的,这算是他个人引以为荣的小智慧吧。 “这不还是有我吗?”严平边说边色眯眯的盯着云王妃胸前鼓胀的胸壑,半年多没见,美人好像又大了一圈。 “如果不是念着你对我的好,我才懒得理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云王妃刚刚很满意严平那样赤裸裸的表白,她喜欢这样被人肆无忌惮的盯着,这证明自己还能勾起这些人的兴趣,但刚刚这句回答其实已经把话题转到了那瓶严平送来的殷红的酒水之上了,对于严平送来的东西,她和其他女人有着浓厚的兴趣,严平送给她的一个漂亮的磨喝乐至今陪伴她度过了无数个孤独的夜晚,所以这也是她对严平青睐有加的原因之一。 但她不想让自己这么快就失身于他,如果能把他的欲望牵引到一个新高度,这样怀上孩子的机会很大,这是常常替她把脉的一个宫医说的。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严平知道这个女子在欲擒故纵,但自己多待在这里一刻,危险就多一分,所以他决定快刀斩乱麻,拿出了杀手锏,当初他就是凭一句好听的诗句和磨喝乐夺得了寂寞空虚冷的她的初夜(初次与她鬼混的夜晚)。 “冤家,快把美酒拿上来嘛......” 严平火急火燎的如饿虎扑食般扑了上去,至于云王妃能不能怀上孩子他并不介意,为了保住自己的秘密,他不得不让自己委屈一下。 第227章 最难消受美人恩 当一个女人的欲望似乎比上次高出一倍,甚至在故意逢迎讨好他的时候,严平知道自己需要付出与之对应更多的代价才能享受到可以与云丹王享比肩的待遇,这样他才觉得今日的不寻常才能有一个好的解释,这样他也会相对享受的心安理得一些,作为一个已经习惯了商业买卖的他来说,今天的这一切其实和以前的买卖没什么本质的差别,只是她是云丹王的女人,她可以强买强卖,一旦被人揭发出两人之间的奸情,他其实比她失去的更多。 严平刚刚进来后见到这个女人的眼神,就知道这个女人今天绝对是带着某种目的来撩拨他的,这里面不需要太多的技巧,一个高高在上,姿色至少八分的女子再把两人之间的氛围营造得旖旎一点,暧昧一点,偶尔再说几句调情的话,就足以让任何男人疯狂了。他严平也尝过这位丽人的妙处,此间的滋味,带着几分紧张,比平时更为兴奋,最让他激动的是他碰了云丹王的女人,意味着在某些方面似乎可以和云丹王平起平坐了,这无形中影响了、提升了他后来与云丹王交锋时的胆气,也正因为如此,他的不卑不亢获得了云丹更多的另眼相看,这就是他成为逻些城唯一指定杂货商的重要原因。 云王妃仅仅是个孤独的女人,严平每次和她谈起卫朝那些女子丰富多彩的生活,她都会向往一阵,但没过多久立马回复了原本的神色,她明显知道自己已经过了少女怀春,憧憬多姿多彩生活的年纪,在这样的宫闱生活中,她对自己的生活其实已经有了一个明显的定位,有个子嗣,然后子贵母荣,让这种富贵在自己的身边待的更长久一点,从云丹王宠溺那些有了孩子的妃子就可以看出一定的端倪。 今天从刚察大老远和胭脂公主来和亲的队伍中有一个几乎让所有人痴迷的女子,她的皮肤特别白,自己和她比起来似乎都要逊色几分,再看看旁边云丹王几乎带着的吃人的表情,一股醋意和愤怒萦绕在她的心头,如果不想方设法阻止一下这个女子进宫的步伐,自己的位置又将往后挪一挪,她明显的感受到了来自那个女人带来的危机。 她急不可耐的将过几天可能就要离开吐蕃的严平叫到了自己的身前,她喜欢他的睿智,她喜欢他的幽默,但这仅仅是作为平时枯燥生活的一种调剂,最终她在意的只是他的身份,她调查过这个男人了,自从他进宫之后,先后和数位云王妃发生了一些不清不楚的关系,她觉得没必要把这些破事捅到云丹王那里去,这样多疑的云丹王多半会把自己也牵扯进去,把自己这些人一股脑的抹杀掉,喜新厌旧本来就是他的秉性。 如果自己无意中也加入了‘有染’的队伍,给那个色鬼严平一点甜头,不但能弄清楚那个白皮肤女人的背景,更能在东窗事发后将自己隐身到‘有染’队列中,再顺势推出一个嫌疑人,这样自己撇得一干二净的机会也会大很多。 今天严平把自己当做一件礼物装在箱子里送给了云王妃,这是小伎俩最多的严平最擅长的一件事,今天觐见的这位云王妃是云丹王身边的宠妃,如果稍有不慎,很有可能这三年多的辛苦将付诸东流,她只是和自己众多鬼混妃子中的一个,她具体叫什么名字,他已经不记得了,而睿智的云丹王统一的称谓给了他这样的便利,他再也不用担心每次见面的时候因为名字而叫错人了,和一个妃子鬼混之后不能记住对方的名字,这是让对方不能容忍的。 再次能见到这个美人,他内心是忐忑的,听说她升级了,离云丹王更近了,这让他有一点点拘束,直到她那一声如胶似漆的动人音乐在他的耳边响起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心中的那个小甜甜又回来了,这种勾搭成奸的调调才是属于两人之间最和谐的音律。 温柔的陷阱让他放弃了最后一点点的警惕,他沉沦在欢愉与激情之中,直到一个时辰之后,这种热度才渐渐消退。 “死鬼,把人家的腰都快整折了,你必须得补偿补偿我。” 她总算提出了自己这次的条件,这让他似乎都松了一口气,虽然他一直秉承‘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作为人生的不二准则,作为一个良心没被狗吃掉的商人来讲,他是合格的,他会把这种便宜控制在利润可见预见或者可以接受的范围呢,一旦利润超过了某个度,他就会心慌、不安,而且今天云王妃给自己的恩宠有点过了,她主动的有点过头了,她主动为他樽酒,将美食亲手送到他的嘴边,最后还帮他捏捏肩,捶捶背,严平可以想象今天他今天所受到的待遇是与云丹王齐平的。 “只要我能办到的,我一定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他用商人的狡黠很好的守住了自己的底线,不能办到的,他坚决不会冒险,后面那一句,同时向丽人显示他的铿锵有声的诚意,或许云王妃对他这模棱两可的回答有点不太满意,她在他的腰上重重的捏了一记,她同时在向他示意,如果你的价码还没够,我会让你再尝一次甜头。 严平尴尬的回身望了望她,报以一个无奈的眼神,同时在她弱若无骨的大腿上还以颜色,狠狠的揉捏了一把,示意自己已经缴械投降了。 “瞧你那熊样,我又不会吃了你。”云王妃似乎还意犹未尽,对于缴械投降的严平,她有一万个办法让他再次复活,王宫因为不缺女人,所以助兴的药物特别多,她刚刚就往送到他嘴巴里的葡萄酒里面下了一些药粉。 “你是不是想让我查一查今天进城的那一伙人?尤其是那个皮肤特别白的女子?” 云王妃很满意严平的聪明伶俐,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会让自己身心愉悦很多,也许这也是云王妃为什么喜欢他的原因之一,这一个人是自己的一处隐形的投资,哪天这里真的待不下去了,她至少有他这一条退路,尽管这样的机会很渺茫,她还是提前准备了,她进来眼皮子跳动的很厉害,让她总觉得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当他用赤红的身体再次将她扑倒的时候,她早已将刚刚的担忧一扫而空,天行龙,地过虎,如果一个女人同时拥有了这两种属性---世人称之为龙虎之年,那她口中的这只猎物,不被她把骨髓吸干,这称呼就受之有愧了。 严平再次被装到箱子里运出来的时候已是二个时辰之后,他躺进去的时候,才发现那一刻是自己最惬意的时光。 第228章 读书人的仇恨 她已经不记得具体是哪一天见到他的了,她只记得他当时来的很落魄,一袭青布长衫,上面似乎还有几个补丁,左肩上有一幅花包袱,右手上有一本他叫不出名字的书,后来听说那本书的名字叫《论语》,一个书生主动钻到一群穷凶极恶的山贼里面来谋一份吃饱饭的差事,这是头一遭。 兵与贼势不两立是恒古不变的道理,自从他们山寨在这里建立起来,与州,县的官兵交手了不下二十多次,虽然山寨里的大部分人都保留了下来,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辛辛苦苦建的各种工事和房子被那些蝗虫扫过之后,发现无利可图,一怒之下会把那些房子烧得干干净净。 刚来的那一天他和自己的爹爹聊了很久,至于具体谈了一些什么,她和下面的人一无所知。 而后他换了一身商贾的衣衫,在寨子里找了一个他看得顺眼的跟班,就那么堂而皇之的出山了。 听后来跟着他的跟班二蛋说,他去和永康军的一位军官达成了某种协议,他愿意作为一名不被承认的商人游走在吐蕃人与卫朝人之间,其中获得的利润完全归永康军所有,他唯一的要求是能对二蛋所在的山寨手下留情。 二蛋走的时候从他手中借过了一叠文书,听说那个东西叫通关文牒,当寨子里的那些人见到这封神圣的天书的时候,居然同时有一种被天使招安的感觉,除了没有官位,他许诺了寨子里的人财富、安定。 寨主当着所有人的面介绍了他,他叫严平,从那天起便成为了这个山寨的二当家,当严平正式成为山寨的一份子之后,显示出了惊人的经商能力,他先是打通了保州通往黑水的商道,用食盐、茶等吐蕃急缺的物品换来了各种牛,马等永康军扩充战力的战略物资。 并不是所有的吐蕃人都欢迎卫朝人,就在第三次出使吐蕃的时候,他遭遇了人生的最大一次危机,与黑水部不和的马尔康部劫掠了他们的商队,因为二蛋的拼死保护,这才让他们两人狼狈的逃了回来。 官方的城门是不敢走了,如果拿不到足够多的诚意,无疑只能献上他严平的项上人头,山寨将再次回到以前黑暗的日子,走的夜路多了终会遇到鬼,严平其实是料到了今日的结局的,所以当时在熟悉了吐蕃的地形之后留了一个心眼,他避开官道在崇山峻岭间另辟蹊径,山里人实诚,一个向导花不了多少钱,山寨里的人除了安定,也需要吃饭养活自己,所以这条险径成为山寨的生命之路一点都不夸张。 自从完成永康军每年的制定目标之后,严平更多的时候在这条路上走私活,这也是寨子越来越富庶的原因之一。 货物丢失之后还有几个月的缓冲时间,对于这伙充满敌意的马尔康的吐蕃人,严平其实早有计较,对于蛮不讲理的吐蕃人,就应该用比他更蛮不讲理的吐蕃人来制裁他。 这一年多的吐蕃之行让严平等人大开了眼界,同时对吐蕃的整盘局势有了一个清醒的认识,他首要结交的目标定在了云丹王身上,在这点上不容置疑他的才能,云丹王对他的第一印象是完美的,他和所有的卫朝人不同,他谦逊,爱笑,而且笑的很诚恳,他给所有的王公贵族带来了各种礼物,不求回报,只求能获云丹王统治下的人的认可就行,如果时间允许,他会在春季和秋季分别再次拜访云丹王。 听说他回去只搬走了一些石头,他想时时刻刻瞻仰云丹王的威仪,所以决定运回一些地道的本地石头,回去雕刻成云丹王的样子,时刻供奉。 云丹王开始只是当个笑话听听罢了,当严平第二次带着一尊光洁的云丹王雕像出现在他的面前的时候,他激动的泣不成声,能将他云丹王时刻都放在心里的只有他严平一人。 严平的祖上是靠刻刀吃饭的,他从小就悄悄继承了这门手艺,天资聪颖的他在熟读四书五经的时候,同时也耳濡目染了那些经商之道,本来对他寄予厚望的那个爹希望他能像其它文人一样谋取一个功名,可惜事与愿违,好不容易到了县试那一关,居然被折磨得连续换了三次考场,毫无疑问,这些人就是故意来玩他们的,想及第,下辈子吧。 严平很感激这帮故意为难他的这帮孙子,这样他才会在后来的经商生涯中大放异彩,只是回到家之后,不善经营的老爹这段时间被隔壁一间木料坊的商人给坑了: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就在严平到理县参加县试的这几天,家里接了一批忙活,企料就在准备交货的当夜,那些好不容易赶制出来的各种器具被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严平的老爹每天被各种寨主上门骚扰,气结之下直接上吊自尽了,绝笔是拿铺子来抵所有的债务,并告诫严平千万别走自己的老路。 等严平回到家的时候,家里爹娶的小妾早已经卷着细软和别人私奔了,唯一的三个徒弟在师傅尸骨未寒的时候就另投他门,严平的直觉告诉他,自己的爹多半死在自己人的手里。 当他被赶出门的时候,望着那熟悉的一切,他选择了一条最危险,也可能是捷径的复仇之路,他义无反顾的上山当了山贼。 永康军本来有个当小统领的胞弟,他本来可以去在哪里谋一份职业,但报仇的希望几乎没可能,这个只用钱来衡量的世道,公义显得一文不名,包黑子不会重现这片土地了。 这恰恰成为了他游走在律法之外的便利,从进入贼窝的那一刻起,他已经把所有人卷入了这场复仇的旋涡之中。 紫檀木的商人及工匠,马尔康的吐蕃人,最终成为了复仇计划中的完美的一环扣一环。 财不可外露,当寨主大张旗鼓的对外宣称自己多有多有钱的时候,周围一些眼红的同行已经盯上了他们,这只肥羊已经养肥了,是该宰掉了。 就在严平带着老寨主唯一的女儿碧儿往逻些城送紫檀木料的时候,山寨被人一锅端了,至于是谁出卖的他们,已经不重要了,官兵的眼中不允许一伙山贼做大做强,这是他们的准则。 第229章 生命中的阴影 碧儿其实从第一天见到这个读书人的时候就被他所深深的吸引住了,他不同于山寨里那些五大三粗的汉子,他会在春天的时候帮她扎一个漂亮的花环,戴在他的头上,夏天的时候会给她做一只用荷叶包裹的清香的荷叶鸡,秋天的时候他会帮她采集一束用来祭祀她娘亲的漂亮的菊花,冬天的时候,他们会窝在一处小屋,他的嘴巴里总能讲出各种动人有趣的小故事。 从第二年开始,他却越来越忙了,一年都见不上几次面,见了面也说不上几句话,他也会给她带回一些漂亮有趣的礼物,有些时候她能明显的感觉到,他只把她当做一个小女孩,而不是一个女人。 她其实能从他的眼神中读到一种阴翳,她不想把自己一向很准的自觉告诉自己的爹爹,她第一次是这么怕失去这么一个人。 山寨自从他来了之后,官兵再也没有来骚扰过他们,而且由原来的吃草根,啃树皮变成了顿顿白米饭,顿顿大鱼大肉,他们一跃而成了周围山寨中最富庶的山寨。 女人大了就要找个婆家,这是爹爹每天在他耳边念叨的一句话,为了强强联合,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另外相同规模的一处山寨大寨主的求亲,甚至都没和自己的女儿打一声招呼。 就在成亲的前几日,那段时间严平刚刚解决了旧仇,并和大寨主商量着把这批紫檀木运到逻些城大赚一笔,那种烫手的山芋,在山寨一天就危险一天,他还没来得及参加第二天碧儿的成亲之礼,便悄悄的离开了,只是到出发后的第三天,严平才发现队伍中混着这个拿她完全没辙的小师妹,他只是捏了捏一下她的鼻子,就这么欢快的上路了。 山寨被灭门的消息是二蛋带回来的,碧儿直接哭晕了过去,如果当时没有严平的悉心劝导,她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 她是老寨主的养女,但老寨主一直把她当亲生女儿来养,两人相依为命一起挺过了一段又一段艰苦的日子,这好不容易过上一段好日子,想不到他就这么走了。 老寨主引以为傲的绝学便是‘燕子抄水’的轻功,至于当日为什么没有逃出来,多半中了那帮官兵的奸计,那些酒水里面肯定被人动了手脚。 碧儿也传承了这种保命的功夫,她能像灵猴一样在山里的树木间穿来穿去,也正是通过这种功夫,才能躲过外面的那些守卫,和严平在房间里聊到深夜。 “放心吧,老寨主的仇就是我严平的仇,我们光明正大的回去,让那些使绊子的人付出血的代价。”也正是这一句话,才让碧儿再次活了过来。 人靠信念而活着,严平那三年就是靠这个矢志不渝的信念活到了现在,报仇之后的他,其实已经有了更远的目标,对于碧儿,他只能通过把曾经感同身受的一些东西暂时强加给她,对于老寨主的恩情,他也必须要还。 老寨主并不是一个好的领导,他胸无大志,遵守江湖道义,偏安于这一隅之地,他笃信千金散尽还复来的狗屁豪爽名言,如果不是自己偷偷帮他藏了一些棺材本,这老爷子也只有喝西部风的命。 老寨主却懂知人善用,他能听得进一切对山寨有利的建议,这只限于在他能吃饱饭之前,这无形中成就了严平,一个初来乍到的小子能获得重用,偶然性很大,其中之一是这帮人再这么过下去,离散伙的期限估计没多远了。 只可惜他老寨主对所有的人都能推心置腹,完全分不出那一帮狗肉朋友中的小人与无赖,真话说多了,严平都觉得自己都有挑拨,取而代之的谣言了,为了远离这风暴的中心,他不得不日以继夜的游走在边关的雨林间,任凭蚊子和蚂蟥一点点的将自己的身体吸得肚满肠肥,他却毫无办法,因为他只花了一天的时间,就知道这些人已经烂到骨子里去了。 一个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吃着最好的酒食,就那样冷眼旁观的看着一个个瘦骨嶙峋的女人在土地里忙活,而后还要对那些累了一天的女子大打出手,只有让自己筋骨活动够了,才会停下来歇口气,而后接着揍那些女人,严平也不知道这些女人怎么会活到今日的,因为那些甚至比自己瘦弱的女子第二天还能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下地,继续播种,继续忍受这种折磨。 后来日子好一点点了,那些汉子不再打自己的女人了,因为他们用分来的钱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个个凶神恶煞,颐指气使的女人,从那一天起,原来这个家的女人的日子更难过了,她们以前只是接受一个人的辱骂和殴打,自从那之后这种痛苦直接翻了一倍,有些甚至翻了二倍,三倍,这些像老鼠一样生活的女人就这么暗无天日的活着,她们完全看不到明天会是怎么一番景象。 严平曾经哀求老寨主管管自己的手下,让那些蝼蚁一样生活的女子能好过一些,却得到老寨主一顿臭骂:“你一个外人,管人家的家务事干嘛?” 在那一刻,严平才知道始终没被人正眼相看过,他这样努力的改变山寨的境况,自己这个外人是理所当然的,也是从那一刻起,他变得越来越铁石心肠,越来越随心所欲,越来越利欲熏心,既然彼此之间是一笔买卖,那自己就没有提醒的义务了,因为山寨里的生意越做越大之后,每天到寨子里游荡的各种各样的‘狼’和‘虎’就越来越多了。 严平知道这一天总会来,所以听到二蛋从山寨带回来的消息的时候,一点都不惊讶,为了那些山寨苦命的‘耗子’,他才真心的挤出了几滴眼泪。 所以严平拿马尔康吐蕃人劫掠他财物的旧事大肆渲染了一番,云丹王听说之后,毫不犹豫派了一支骑兵过去,将这个部落灭了,听说在马尔康部落首领的毡帐里搜出了大量的财物,严平分文不取,只要了部落首领的人头,对于这个毫不过分,甚至有点不可思议的要求,云丹王听说后对严平的品行又大肆夸赞了一番,以后只要严平带着商队来到吐蕃,他将获得云丹王派出的骑兵护送的礼遇。 第230章 不一样的生活 生命力最强的始终是耗子,蟑螂等这种在恶劣环境下出生的生物,可能从出生的那一天起,它们就有了脑袋搬家的觉悟,所以在危险降临的时候,它们表现的及其敏锐。 山寨从那些不怀好意的外人来祝贺的那一刻起,这些‘耗子’就觉察了一些不对劲,那些人的眼睛红红的,和自己这些人当初饿得到处找树皮的表情是一样的,这些人是来吃人的。 她们知道自己所处的位置,她们这样的人说出的话毫无可信度可言,所以她们选择了忘记,选择了同时闭嘴,并同时选择了逃跑。 当老寨主发现自己的女儿不见之后,山寨里顿时就乱了,那些外来的恶人也乘机发难,听着后面凄惨的吼叫声,妇人的尖叫声,这群‘耗子’的脸上居然同时露出了久的不能再久的一抹微笑。 他们就那样躲在后山原本的一处小山洞中,因为这里只有她们这样瘦的人才能钻进来,所以那些凶神恶煞的外来人只是往里面丢了一个火把,便转身离去了。他们今天获得了此生最大的收获,如果再钻到老鼠洞里抓耗子,完全是和手里的钱过不去。 ‘耗子’们在山洞里整整蛰伏了两个月,之后才偶尔敢出去外面呼吸一些新鲜空气,因为这里本身就是她们存储食物的山洞,在这里紧吧着再过一个月都没有问题,只是今天在外面听到一句熟悉的---“还有人活着吗?”,这些‘耗子’便再也坐不住了,那个曾经改变这一切,最终给自己这伙人带来灭顶之灾的人回来了。 严平看着这伙战战兢兢的‘耗子’,热泪再也忍不住如豆子般滴落在满目焦土的大寨上,树挪死,人挪活,人活着就有希望,而且该活的人一个不少的站在自己的面前,该死的一个不少的到鬼蜮报道去了,严平很满意现在的这种结局,他的悲伤不是为死去的人恸哭的,而是发自内心的为这些苦命的人高兴,自己今后卖命的忙碌,总算有了一点价值。 ‘耗子’里面同样有‘小耗子’,对于平叔叔的再此回到这里,早已忘记了先前的恐惧,一个个跑到他的跟前伸手要糖吃,这是平叔叔从来不曾让他们失望的恩赐,相比较其它人的冷漠无情,严平成了他们生活中不曾多见的一丝人间真情。 相比那些浓妆艳抹的妇人,严平更喜欢和这些‘耗子’亲近,他会不经意的在她们手心塞一点沉甸甸的东西,四下无人的时候,她们才发现那是一锭银子,为了不被那些不管她们死活的那些吸血鬼发现,她们统一将那些东西换成了粮食,而后又将后山的山洞作为储藏这些粮食的最佳地点,因为凭那些肚满肥肠的家伙能到达后山的那处山洞,到如今都已经成为了一个很大的问题。 那里原本是这些人避难的最佳场所,自从严平来了之后,这些人像一只钻进细口玻璃瓶里偷油的老鼠一样,当他们把自己的肚皮填得满满之后,已经没有了逃避厄运的能力,他们最终因为自己的贪图享乐,把生存的希望断送在自己手里,在当日祸患降临的时候,居然没有一个人想到往这里逃,他们首先想到的是他们的钱箱,她们的首饰。 听说老寨主是自刎而死的,因为在外敌来的时候,除了他一个提起了那把每日擦拭的大刀,其余的人像一个个缩到龟壳里面的胆小鬼,等着他这一寨之主为他们趟出一条血路,或者和这些人谈出一个合理的条件,舒服日子过久了,他们骨子里也浸淫了卫朝官员只会口舌之争的那最不实用的谈判。 他们完全忘记了以前面对的是一群还能说上话的官兵,而今天进来的是一群比狼还要狠的会吃人的山贼。他们曾经也是这样的一群人,只是舒适、腐败的生活早已让他们忘记了绿林的生活法则,一旦放对方进入了自己的寨子,自己已经没有活下来的可能了,更何况还是一伙被永康军庇护的家伙,留下一个活口,就是把自己往绝路上逼。 一个老者就那样孤零零的站在山寨临时搭建的高台的中央,他的脸上很淡定,因为自己最在意的亲人已经离开了这狼虎之地,是不幸中的大幸,当他想当然的认为只要自己死了,就可以挽救下面那些人的生命的时候,在人间的最后那一刻,他才明白这仅仅是他的痴心妄想和一厢情愿,一群入了羊圈的狼,又怎么会放过到口的最肥美的食物。 山寨里的所有人都遭遇了惨无人道的各种屠杀,一个个妇人被夺去了身上的唯一点布条,他们最喜欢干这样的事情,这样会让自己身心愉悦。 姗姗来迟的永康军听说又在山寨里狠狠的搜刮了一把,只是掘地三尺都一无所获,一怒之下,他们放火烧掉了整座山寨,听说那些赤裸裸的妇人被挂在房梁上有碍观瞻,这才是他们烧掉这里的主因。 ‘耗子’们默默的看着严平带着一个似乎被腌制过的人头和一车财物又去了一趟永康军军营,说是去感谢军官帮寨子里的人收尸,听说当日那位将官面红耳赤的,见到那个人头的时候,更是惊讶的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对于这份绝无仅有的军功,永康军的那位军官勉为其难的原谅了严平已经拖欠了他们两个月之久的分红。 严平再次回到寨子里的时候,他带回了一批匠人,他给所有的人说,他要重建这座大寨,‘耗子’们更是高兴的像过年一样,因为她们总算不用离开这里了,只有这里才是她们的家,一个有感情的地方,即使经历再多的风雨,她们也不会离去的。 严平自那之后召集了一些真正的豪侠将这里保护了起来,只要严平出门做买卖去了,绝对不允许一个外人进来,如有擅闯者,只有一个死字,对于永康军的红利,更是一次比一次要多,永康军似乎都有些过意不去,只要严平不在的这段时间,他们会时不时的在他们山寨走几趟。 听说永康军的那位军官凭那个人头连升三级,走之前让接替的人好好照顾严平,这样的福星,说不定这样的狗屎运就会落到你们头上了。 第231章 深夜到访的食客 严平从碧儿逃婚出来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这个女子对自己好像有点特殊的情义,只是这两年多来与云丹王的那些妃子鬼混之后,出于对她的保护,他选择让两人之间保持在一个合适的距离之内,她仅仅成为了在关键时刻才会替他出手的影子。 虽然今天和云王妃鬼混了那么久,在箱子里密闭的空间由于空气不流通,本来还醉意朦胧的严平立马清醒了过来,那葡萄酒的后劲似乎很大,此刻他的头却疼的非常厉害。 箱子才落地,一阵香风迎面而至,重见光明的严平有意闪躲着一身黑衣劲装,露出关切眼神的碧儿,今天的严平精神极其萎靡不振,满身的脂粉气、酒气混合而成的一种难闻的气味,这明显是纵欲过度后的症状,在大寨的时候碧儿经常见到,她不明白的是严平在这皇宫怎么也沦落到出卖自己的地步了?或许这才是他真正的讨生活的方式,碧儿蹙眉紧锁,眉心久而久之居然形成了一道悬针纹,有个疯和尚曾经给她说这种面相:上克父母,下克子女,老年孤独,必定暴亡。 其实这道‘悬针破印’开始本来是没有的,只是这一年多来在严平身边待久了,每每看见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越来越远,一股悲凉油然而生,郁结的胸臆在内心逐渐腐烂变质,哀怨久了自然脸上形成了这道悬针纹。 严平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也许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能知道自己还活着,在碧儿拉了他一把之后,他才强制让自己不至于在她面前那么失态,几乎快要与她撞个满怀的时候,他伸出二指禅在背后的箱子上勾了一下,这才没有出现那种让两人都尴尬的局面。 “你让二蛋给你使唤几个生面孔去查查今天进城的那帮特别招摇的家伙,特别是哪个皮肤特别白的女人,看他们这次有什么目的,我们只是来求财的,如果有人敢断我们财路的打算,那他就是我们的敌人,我们也好做准备,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旦云丹王有什么意外,我们苦心经营这三年多的商道也就断了,之后这意味着什么,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严平把事情说的很严重,因为他感受到了那个光头和尚带来的某种危机,从看见他第一眼的那一刻起,他从心底里真不想和这样的人为敌。 月冷星稀,凄清的街道迎面吹过来一阵冷风,严平的酒意顿时醒了几分,一爿酒肆的尽头,只有一家名为‘五味阁’的酒肆还开着,他迈着踉踉跄跄的步伐,独自走了进去。 这一片的酒肆是在这一年多来平地而起的,而这家‘五味阁’更是独占鳌头,云丹王和那些王公贵族更是这里的常客,他们喜欢那位厨师做出来的各种风味独特的羊肉。 严平是这家‘五味阁’最大的股东,至于另外一位股东云丹王,除了能免费享受到这里的美食,还能有不菲的红利进账,尝到甜头的云丹王有进一步在城西再开一家分店的打算,不过这次他让尼玛衮这位王子全权负责,而且给严平提前打了预防针,等新店开起来了,这里的厨子必须全部搬到那里去。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云丹王和严平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色俱厉,严平不安的站在他的身边,唯唯诺诺的应承着,原本睡了他那些女人的内疚一扫而空,就当这些是打赏这个‘拉皮条’的云丹王的过夜费吧,只要这样一想,那种被人割肉的痛楚一扫而空,脸上的笑意变得更加真诚,云丹王很满意这个识大体,识时务的家伙。 有传闻说‘五味阁’周围的那些酒肆早就被云丹王染指了,只是那些酒肆一个月的收入都赶不上‘五味阁’一天的收入,与其说那些酒肆在帮云丹王赚钱,不如说这些酒肆在坑云丹王的钱更合适点,入不敷出之后,他最后忍不住对‘五味阁’狠狠的开了一刀,一个焦头烂额的家伙是经不起三人成虎的蛊惑的。 可惜云丹王不知道‘秘方’这种神秘的东西是可以传授的,即使这帮厨子被挖过去了,‘五味斋’的味道还会是原来的味道,而由王权背景开出来的酒肆,这些年对下面那些商人、牧民各种巧立名目的剥削,早已让人畏而远之,一壶酒让他们会喝起来苦涩,一片肥美的羊肉入肚之后更会窝心,这种酒肆,都可以预见它关门的日期。 严平早已口干舌燥,二蛋早已给他上了一壶没温过的美酒,他满了一杯下肚之后,浑身的凉意让他的酒意又醒了几分,他就那么一直盯着门口的方向,直到喝完了二壶好酒,门口才闪进来一个熟悉的影子,他还没来得及询问一下她,背后嘻嘻哈哈的进来一个和尚,他们或许已经打过照面了,严平已经记住了这个让他难以忘记的特别之人,至于和尚是否能在人群中记得他,他并不抱多大希望。 “你说你费那么大劲干嘛?明明大家才隔了一条街,非得带着我的人快逛了一趟整个逻些城,你不累,我还嫌累呢。”和尚俏皮的对碧儿似笑非笑的说道,碧儿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求助的望着严平,对于这个难缠的和尚,她是实在没辙了。 严平示意碧儿先退下之后,连忙走上前对和尚作了一揖,面露难色的说道:“这位高僧,我们今天的羊肉已经售罄了,而且我们这里并不出售出家人的饭食。” “是这样啊,这个问题简单,我找两个能吃羊杂的人进来,他们就好这一口。”和尚拍了拍手,两个强壮如山的汉子很快挺立在和尚的背后,一人背后背着一把硬弓,一人拿着一根像吹火棍一样的竹筒,严平敢肯定,这根竹筒绝对能杀死人。 就这样,张虎和罗平阳在旁边胡吃海喝,根本就不在乎里面有没有人动过手脚,严平对这三人的胆量钦佩不已。 严平给吴永麟上了一道清茶,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其它的食客早已先后散去,偌大的一间酒肆就剩下了两桌客人,一股剑拔弩张的气氛萦绕在暗处的碧儿身上,她知道今天自己遇到了硬茬子,能不能带着严平安全的逃离这里,她一点把握都没有。 第232章 以利会友的和尚 “听说阁下也是位走南闯北的商人?”和尚的酒瘾早就被严平勾起来了,从旁边取过一个空碟,给自己满满的倒了一碗,甩出让对方惊奇的话之后,在严平的注视下一饮而尽。 “你这样的人很奇怪,明明管不住自己的嘴,非得装一副最不合适的装扮,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犯这样明显的错误,过早的暴露自己,你这样只会让自己离成功远一分,离失败进一分,这就是你的选择?”严平对眼前的这个假和尚居然提不出一点的防备之意,这个和尚绝对是有备而来,刚见面就把自己的底细吐露了出来,对方开门见山之后,原本紧绷的神经反而渐渐松懈下来。 “知道吗?我曾经以酒会友,也以文会友,以义会友,对于你,我更想以利会友。” 和尚说完这句话之后,又喋喋不休的嘀咕着酒不够劲的抱怨之词,说完之后又会给自己樽满一碗酒,一股脑的灌到肚皮里面去。 “为什么我们不能以酒会友或者是以文会友?”严平好奇的问道。 “知道吗?我平生只爱两物,一是酒,二是女人,我以前最爱往勾栏里面钻,那三瓦两舍,花街柳巷如果是我自己的家宅一般进出,有些人觉得我不识廉耻,一个个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在那里评头论足,事实上他们喝花酒的次数比我还多。你可能不知道的是,我只会用最动人的辞藻打动那些丽人,对于不能与自己有共鸣的女子,我眼皮都不会抬一下。” 吴永麟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这个在云丹王后宫乱搞男女关系的家伙,卫朝的那些最爱干净的士大夫也仅仅是七日一小浴,一月一大浴,在这些本来就一生也许就只洗两次澡的吐蕃人身上,他别给自己惹上了一身风流病,云丹王当时身上那股味就几乎让吴永麟昏厥过去,这个仅仅学会直立行走的族群,其生活面貌完全还没有从原始生活中让自己变得高贵一些,反而有一种倒退的趋势,不得不说是吐蕃人的悲哀。 “你不用这样拐着弯的骂我,其实我们都是同一类人,你又何必给自己脸上贴金呢。” 严平从吴永麟的口中把自己比喻成路边随意野合的野狗一点不生气,反而只是淡淡的进行了一下反击,因为他抓住了事件的本质,在勾栏里的女子最终看见的金主的钱包,她们会变着法的让他们心甘情愿的掏钱买笑,她们强颜欢笑,她们如泣如诉,同时她们有着大胆的风情,最终却形成了一个并不太雅的称呼--皮肉买卖。 既然是买卖,存在就意味着合理性,能进到勾栏的人,特别是男人,就没必要厚颜的把自己的骄傲放大到比别人优越的地步,因为到这个时候,就更显得自己有些无耻了,更何况还是个入了佛道的佛子,把他打到十八层地狱被恶鬼煮着吃都毫不为过。 “你觉得我是那种经常到青楼买笑的豪客?”当吴永麟说出这句话之后,底气不足的他明显有点些许紧张,如果阿三在旁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戳穿他的谎言。 “我能保证我不是,我恰恰和你是相反的,我给了她们礼物,她们同样拿出一定的礼物作为交换,只是有些人倾慕我的风采,做出了一些有伤风化和出格的事情出来,但现在还没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这就是当世所有读书人的通病,他们会把勾搭成奸幻想成一幅美丽的山水画,而当事人就是画上的痴男怨女,他们之间的爱情故事比所有其他的爱情故事都要凄惨动人,人无耻到这个地步,让本来想用这点来揶揄对手的吴永麟突然变得无计可施,因为在风流韵事方面,估计没有眼前之人的百分之一,他更像一个被人抓奸在床的鳏夫,已经到了百辞难辨的窘境了。 吴永麟口风一变,立马严肃的说道:“其实你最不该的是把我作为了你买卖的对象,作为一件能走,能跳,能说话的货物,你应该当面问问这件货物的意愿,如果你处理的不当,很有可能这件货物会让你血本无归。” “你不是刚刚也说过了吗?我们可以以利会友,既然你已经提出了自己的条件,就代表这件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任何事情都有风险,如果我不大胆的走出那一步,今日有怎么能有机会结实你这个奇奇怪怪的朋友呢?” “这点我要更正你一下,首先我们还不是朋友,我挑朋友很挑剔,这两个狗囊饭袋的家伙能攀上我这高枝,也不知上辈子集了多少的福气,所以就像你看到的那样,如果你在他们的吃食里放了毒药,我接下来会毫不犹豫的杀掉这里的所有人,包括你家的狗,要不然对不起鸡犬不留这四个词,你说是吗?” 旁边的张虎和罗平阳对吴永麟投过来鄙视的一撇,立马又加入了争抢羊杂碎的战团,如果这些人真的要对他们俩下手,估计也就死了不下三次了,因为他们整整干掉了三锅的羊杂碎,这两人可能上辈子与羊杂碎有仇,所以这辈子必须找补回来,吴永麟心疼的摸了摸自己的钱袋,自从这帮人在灵芝城挥霍一空后,所有在逻些城的开支都有他来买单,能不能挺过这段艰难的日子,他也不清楚。 “我们会成为朋友的,既然是以利会友,这顿当是我做东,为远道而来的朋友接风洗尘了,三位兄弟可放心的大快朵颐,今日所有的开销都记在平某的账上。” 吴永麟随意的从口袋中摸出了一锭银判,敲着桌面豪气的说道:“这一顿肉我们还吃得起,只有我们真正成为朋友了,我才会真正领你的情,在这之前,你最好当我还是一个路人,一个食客,一个你下次见了也不会有任何印象的陌生人。” “你是一个很反复的人,说说你的条件吧,和你这样的人做朋友,我觉得一定会很有意思,我发现自己都有点迫不及待了。” “你的老朋友,或者说是你的衣食父母一定会向你来打听我在这里说过些什么,我觉得你只要把那位刺探着所听到的和我们刚刚的谈话内容一五一十,不带任何添油加醋的复述一遍就可以了,你是一个聪明人,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如果我觉得你这个人还不错,我会考虑勉为其难把你作为以利结交的后备朋友对象。还有一件事,下次别派人到我那里乱闯了,我那里是鬼蜮,今天那个女子之所以还活着,只因为我想见一见幕后的主人,也就是你。” 严平目送和尚消失在夜幕中,他现在很想逃离这个旋涡,他感觉这里要变天了,暴风雨要来了。 第233章 阴谋的起源 日巴衮早就派人盯上了吴永麟,对于吴永麟的一切行动都很上心,对于吴永麟在自己地盘接触的人与事,他很有兴趣知道。 ‘五味阁’在打烊的时候总算迎来了最后一位客人,不过不是高高在上的云丹王,而是云丹王的儿子日巴衮,从日巴衮进来的那一刻起,严平总算知道了刚刚那人让自己传话的理由。这一切好像都在他的算计之内,如果自己今日所听的一切原封不动的讲给云丹王或者后宫里的任何一位云王妃知晓,最终东窗事发的时候,自己绝对会被推到风口浪尖被无情的抹杀掉,云丹王的恩宠和自己一夜的风流完全没有可比性,从一开始,自己其实就被那些女人给算计了。 如果首先知道这个秘密的是日巴衮,这件事情就变得有点微妙了,这个做事顾头不顾尾的家伙虽然这些日子有所收敛,其实骨子里还是一个莽撞的武夫性格,他最终把这件事情抖出来的时候一定会一揽子抱在自己怀中:像什么自己的手下通过多方打探才获悉了这个天大的消息,所以在第一时间让自己的父亲别带了自己儿子的绿帽子。 如果这件事情非得查个真伪,王宫里面吃闲饭的医官那么多,一把脉便能查出一个究竟。但首先是他们有这样的机会知道这样的事实,或者最后不得不迫于某人的淫威,将这件本不是事实的谎言变成事实。 日巴衮也不知道从哪里得知和吴永麟在一起的女子是自己的兄弟尼玛衮从灵芝逼迫着来献出自己的贞操来换取父亲的安危的消息的,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吃了一惊,自己的兄弟确实是个能讨人欢心的好儿子,好兄弟,他会把别人的忧虑变成自己的忧虑,只是对于比自己地位低下的拿下吐蕃商人、吐蕃平民却过于残忍了一些。 去年寒冬来临的时候,一场倏然而至的霜冻席卷了整个高原,那些拿着冻死的羊羔来向父王请求能获得接下来的赋税的时候,尼玛衮直接带人把这些受灾的部落屠戮了一个干干净净,大灾之年,最好的办法便是杀掉这些朝自己伸手要粮食的贫民,这样赈灾的钱粮才会少很多,也能满足宫内来年的度用,这样做的好处是既保留了自己的名声,也让自己的生活水平不会有个陡然的下降。 这是尼玛衮的逻辑,也是云丹王的意愿,就连吃牧民的奶长大的孩子,也没发现这里面有什么不妥。 也许是这样的冷血执政太多之后,日巴衮也相应的让自己做出了改变,不是不想出头,只是预料到自己被下放到酷寒之地的悲惨命运,他最终选择了闭嘴。 自己从小长大的牧民所在的小部落就是日巴衮自己亲自带着人去灭的族,他亲自扭断了曾经把自己当儿子的那个女人的脖子,只是为了让她少遭一点罪,听说这个善良的女人当时把自己当骡子一样来喂养,所以他长大以后变成了一头不能生育的骡子。 日巴衮当时还是一个铁血的军人,直到那个善良的女人闭眼之后,他才发现这里面有很多他弄不懂的谜团,到底是谁策划的这一切,他最后都没能弄清楚,所有的解释是上面的人需要隐藏这个秘密,所以那些足以让整个家族的人必须被抹掉。 阴谋往往是经不起推敲的,一个有心人总可以从这里面查到一些蛛丝马迹,前几天更是有一个天大的爆料将这件事的始末一一呈现在他的面前,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详述的一清二楚,就连一旁的军事都扼腕顿足,一个如此记仇的男子,其险恶的用心只能用发耻来形容。 当日巴衮被寄养在小部落的时候,为了不让兄弟之间的情谊有所生疏,云丹王会特意恩准另外一个儿子尼玛衮下放到同一个部落,体会一下牧民的疾苦与艰辛。 尼玛衮与日巴衮不同,他从小生活在舒适的王宫,这一次的体验对他简直是一场噩梦,那里晚上睡觉有数不尽的蚊子,他那稚嫩的皮肤经不起叮咬,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浑身肿的像一个个小馒头,直到得知是善良的日巴衮的养母实在不忍心这王族的骨血继续在这穷乡僻壤漂流下去,这才想出了一个建议让另外一个儿子来一次体验之旅。 只可惜小妈的儿子就是天生贵种,尼玛衮没待上二天便回城了,只是这仇恨的种子埋下之后,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是百年身,她就那么死在了日巴衮宽广的怀抱中,额头上感受着一滴又一滴从上面落下来的滚烫的泪珠,她才含笑赴了九泉之下。 那封匿名信有凭有据的展示了从谣言,再到一些无须有的证据被呈现,最恶毒的是居然让自己来做这个刽子手,日巴衮现在很痛恨自己的冷血,当时哪怕有一丝怜悯之心,也不至于酿成如今让自己追悔莫及的局面。 所以当严平把吴永麟身边的那个女人的背景以一种‘事实’的形态一一对他讲述的时候,他兴奋得狠狠的将拳头击打向了旁边的立柱,不是因为他的愤怒,而是因为他的兴奋,这样的机会很少,但只要抓住这一个机会,他其实就已经可以将此人杀死了,这样的人活着,本身对逻些城和周围的那些吐蕃商人活着吐蕃平民就是一种负担。 自己的养母就是被他的奸计害死的,在日巴衮的眼中,这样的人罪无可赦,杀他一百次都不能解心头之恨,他现在觉得其实这个尼玛衮才是真的把自己当骡子在养,而且他越想觉得这种可能性越大,这让他居然对杀了他再也没有了一点愧疚感。 严平其实也不喜欢这个尼玛衮,因为他是这家‘五味阁’最大的债主,这一年多的酒肉钱都可以再盖这样的一间同等规模的‘五味阁’了,他知道这笔欠债可能永远也要不回来了,也许通过这种方式会让自己的心头好过一些,他知道这个日巴衮和尼玛衮有仇,两人几乎到了拔刀相向的地步,只是碍于高高再上的云丹王,两人才将怒火平息了下来。 这一次的小道消息被他和盘托出的时候,他几乎用尽了各种说话的技巧,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卖弄风情的老鸨,不断的祸害着自己的‘女儿’们,只是对于这次的金主,给他的回报虽然不够丰富,但至少不用自己再往那装不满的窟窿里面塞钱了,这样的买卖,作为一个商人来讲,是值得冒一回险的。 第234章 生活的苟且 人生下来就有弱点,张虎和罗平阳最大的弱点就是贪吃猪下水,现在发现羊杂也那么美味之后,他们决定以后再去试一试驴下水,因为师兄曾经当着他们的面说过一句‘天上龙肉,地下驴肉’,既然四脚龙这辈子是见不到了,不妨以后试一试驴肉与驴下水,这东西既然与龙齐名,滋味估计差不到哪去。 就在他们回到客栈的途中,一支嚣张跋扈的队伍来到了吴永麟等人歇脚的客栈,当逻些城的真龙云丹王走到院子里看到一伙人在那里伸长了脖颈,口干舌燥的看着似乎让他们很兴奋的场面的时候,他也忍不住想上前去观瞻一番,直到里面传来一声几乎能把人的骨头都能酥化的轻叱,而且似乎还有击水之声的时候,他旁边的一个侍卫才悄悄的向他耳语了事情的真相,这伙人在偷看一位丽人在洗澡。 为了显示自己是正义的化身,或者独享这种专权,他把那些围观的长得歪瓜裂枣的汉子一一都赶走了,因为只有他这样的尊贵的人才会让这件事情变得高雅,这样会及时有效的遏制住了这些人做出进一步禽兽行为的行径,作为回报,他觉得自己有资格独享美女出浴图,至于能不能克制住自己,他自己也没有把握,在所有的侍卫很自觉的将头扭过去之后,犹豫再三的云丹王总算忍不住从已经破得不能再破的窗纸上往里面瞅了进去。 历史上有这么一段典故,‘瘦燕肥环’的瘦燕赵飞燕有一个孪生妹妹赵合德,她们生长在江南水乡姑苏,灵山秀水能孕育出富饶的物产时也能出美女。赵飞燕窈窕秀美,凭栏临风,有翩然欲飞之概,邻里多以‘飞燕’誉之,久而久之,人们渐渐忘记了她的本名,而把她叫做赵飞燕,这和现在的九儿几乎有异曲同工之妙,因为九儿笑起来有两个迷人的酒窝,至于她的本名是什么,跟来的那些人包括吴永麟好像也完全没有打探下去的欲望了,对吴永麟来说,名字只是一个代号,别人叫他阿猫阿狗他也会欣然接受的,人一旦什么都没剩下了,就像野牛谷死去的那四万多人,到头来他们好些人在土里砸个坑的待遇都没有,更谈不上让别人记住他们的名字。 赵飞燕的妹妹赵合德风姿迥异,生得体态丰腴,玉肌滑肤,美艳妩媚与赵飞燕不相上下。 赵合德虽然比不上赵飞燕会来事儿,但她却抓住了汉成帝数次对她丰满的身躯垂涎欲滴的表情,在一次很偶然的机会,让汉成帝迷上了她的兰汤沐浴。 云丹王不缺女人,汉成帝同样不缺女人,如果只是为了简单的完成传宗接代,他们不会对任何一个女人上心。也许正是身体上的麻木让他们的其它器官变得极其敏感刺激,而且这件事还很鲜血,偷看女人洗澡,本身让他们找到了另外的一种满足。 赵合德宽褪罗衣,玉骨冰肌,兰汤潋滟,到自我欣赏,顾影自怜,关窗锁户,轻蘸细拭,一幕幕活色生香的旖旎画面,有景象、有动作、有表情、有声音,丽人在表露出些许孤芳之意,足以让偷窥这一幕的登徒浪子发狂,汉成帝所有的男性荷尔蒙当时瞬间就爆发了。 汉成帝完全没料到自己当时其实已经成为了赵合德的猎物,她运用欲擒故纵的手法,尽量铺排无限的碟艳风光,甚至连浴罢的情态,也加以刻意的美化,以捕捉汉成帝的注意力,以至于后来的赵飞燕效仿赵合德沐浴之后,只换来了一句‘东施效颦’的恶评。 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的田野,如果此刻的云丹王真的有如此崇高的境界,估计早就统一吐蕃全境了,因为他成不了圣人,更不可能成为哲人,只能在眼前的一幕幕中让自己堕化,让自己的欲望随着汤池中九儿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变得越来越汹涌澎湃。九儿含苞待放的蓓蕾酷似粉妆玉琢,着体便酥,这不曾有过的一幕让云丹王似乎觉得以前是白活了,他暗暗下了决心,这样的丽人他必须拥有,即使像汉成帝一样‘我当终老温柔乡,不愿效武帝之求白云乡’,他也一点不会后悔。 “外面还有人吗?”这一记如火上浇油的温柔如丝的话语拂过云丹王不知如何是好的焦灼内心的时候,他激动得脑袋宕机了整整三秒,因为他不知道对立面的丽人该如何的答复,如果被丽人发现自己如此轻佻的举动,多半会给对方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而此刻的他不想在丽人的心中留下任何的污点。听见丽人似乎很焦急的呼喊之后,他最后忍不住回应了一句。 “小姐所谓何事,鄙人刚刚路过听到丽人似乎有什么难事,看在下能否帮衬一二。”云丹王很满意自己这灵机一动的回答,不但将自己偷窥的行为撇的一干二净,而且还保留了自己正人君子的形象,这种鱼与熊掌兼得的勾当,从他沾沾自喜的表情中得到了完美的体现。 “公主能否帮小女取一下门口晾晒的衣物,刚刚进来的太急,忘记了收取外面竹竿上的干净衣物。” 丽人说完之后,云丹王又犯难了,他很明显的觉察到了这里面的不对劲,他感觉自己好像入了人家的美人计,但刚刚的一幕已经把微微涌上心头的疑虑一扫而空,那段无比春色已经在他的脑海中开始生根发芽,开始蔓延。 他自大的认为没人敢在他的地盘造次,就连吴永麟这个张牙舞爪的家伙,到了这里也变成了一只乳虎,更何况是一个对自己坦诚相见的妙人儿,在这件事情上,他犯了所有男人都会犯的错误,他们一厢情愿的陷入了自己臆想出来的温柔乡的幻境之中,再也走不出来了。 云丹王找来一根丝带,把双眼蒙上,然后取下那被阳光暴晒后散发出阵阵美人体香的丝织衣物,毫不犹豫推开门走了进去,这是属于他的战场,所以他必须用一种骄傲的、清高的、不亵渎美色的谦谦君子的模样遇山开山,遇水搭桥,这样的胜利,对他来说如探囊取物般容易。 他进去没多久就欲擒故纵的走出来了,并表面了自己的身份,他明天还会上门以示唐突之罪,虽然他心似烈火燃烧,他很想得到眼前的美人,以前他会毫不犹豫的找人把她强抢回去,但这次他发现自己很有耐性,如果能借用这件事情打击一下吴永麟,他会很乐意的,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居然拿盐来和他讲条件,从你进来的那一刻起,注定了你只会以失败来结局。 第235章 守财奴的小聪明 吴永麟等人所在的客栈现在成为了众人眼中的香馍馍,送礼的,探口风的各类小丑每天络绎不绝的出现在这里,他们对于云丹王的风流史一点都不放在心上,更关心的是逻些城这次能在食盐买卖中能占多大的分成。 吐蕃贵族的利益其实是和云丹王的利益是捆绑在一起的,相比较严平这种遍地开花,行走在各类权贵之间、八面玲珑的商人,吐蕃的贵族完全不堪一击,他们不善于经营,他们只会坐享其成,坐吃山空,本来以前这种自给自足保持着某种平衡,但自从严平带来了卫朝东京似的奢华,他们的品味和格调越来越高,而手上的那点积蓄越来越负担不起这样奢靡的生活,好像不停的剥削那些牧民也仅仅是饮鸩止渴,从根本上解决不了精致生活带来的巨大耗费。 尼玛衮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他爱钱,更是一个有名的吝啬鬼,更是一个色中恶鬼,家里已经妻妾成群了,却更喜欢在外面鬼混,他特别喜欢勾引那些朝堂上与他做对的那些人的妻妾,据说这样在满足自己特殊癖好的同时(他在乎的其实只是那个勾引良家妇女的过程,真正到手之后,也就意兴索然了,他往往只是七分的付出,三分的热情),这样更可以在精神上摧毁对方。 他吝啬是因为觉得自己的所拥有的财富还不能让他有足够的安全感,自从他的兄弟日巴衮对父王的位置开始有觊觎之心后,这让他加剧了集敛财富的速度,即使最终斗不过自己的兄弟日巴衮(真要和他单打独斗,自己还真可能不是他的对手,哪一天云丹王为难的时候,说不定真的会采用这种肉搏的方式来确定王位的继承人问题),在另外的地方另起炉灶有了雄厚的资本,卷土重来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尼玛衮善于透过表象看到事物的本质,相比较没有头脑的日巴衮,他把逻些城的钱袋子牢牢的抓在自己的手中,关键部位更是安插着自己的心腹,哪天他真的到弃城而逃的那一步,这里多半也只剩下一个华而不实的空架子了。 逻些城王宫的那些好东西基本上都被他搬运到了自己的私人小金库中,在措姆浑部落获得的那笔巨额财富,他更是贪墨了90%,云丹王没钱的时候,更多的时候是伸手向自己这个儿子借钱,这个儿子也一点都不顾忌,公私分明的向云丹王开具借条,听说云丹王现在欠尼玛衮的钱财有百万贯之巨了。 云丹王不是没有怀疑过尼玛衮的这种中饱私囊行为,只是想想以后这个王位迟早是这个儿子的,所以就没有往心里去,任由他胡来了。 一个从没提借钱的原因,一个从不催促还钱的理由,两人之间也渐渐形成了一种默契,父债子还,哪天真的到撕破脸皮的那一步,只会抱怨一句---这到底唱的是哪一出,既然是从左口袋转到右口袋了,你最好能识相的走开。 尼玛衮发现云丹王渐渐对自己警觉起来之后,他采取了一种更加隐蔽的移钱战术,这一年多来怂恿对商业一窍不通的父王投资了数家酒楼,那些酒楼其实都是一个空壳子,每月只会伸手向云丹王要钱,这种如血吸虫附着在宿主上的感觉让他觉得这样的方法才是最佳的途径,对于能想出这个办法的自己,他对着铜镜夸奖道:“越看越顺眼,你咋就这么聪明呢,你还让不让其它人活了,其它人会羞愤而死的。” 吴永麟的‘共有食盐开发提议’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他搞不懂自己的父王和下面的那些蠢货为什么会迟疑?这种送钱的事情,居然变成了一种恶魔的馈赠,那些当庭反对的,他抽刀子剜出他心肝的心思都有了。 尼玛衮对钱很敏感,对于赚钱的门路也一点都不含糊,食盐的价格还不是自己这帮人说了算,而且把这个叫吴永麟的家伙当人质一样扣押在此处,还怕那些人不乖乖的送盐过来,所以他才提出了放自己的妹妹胭脂公主作诱饵的计划。 他很清楚自己的父王云丹王其实和自己是同一类人,为了达成某种目的,往往不择手段,只是这老头子年纪一点点大起来之后,他的胆子居然变小了,并且还数次威胁他收敛点,甚至摆出了日巴衮这个假想敌,岂不知这个日巴衮发现自己动手是不是有点晚了呢?你不停的往那些对我死心塌地的人手里塞钱,其实是在给我塞钱,这样又让我捡了一个大便宜,我不收都觉得对不起我的良心。 尼玛衮对自己苦心经营的这一切很满意,对于唾手可得的王位也不那么急切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他现在是急切想见一见吴永麟,摸一摸他的底,这样的人他完全猜不透了,一个来送钱和把自己当礼物送来的笨蛋,用蠢货来形容他似乎都有点拔高了,用蠢驴来形容他也许更合适,一个将来被人牵着鼻子走原地拉磨的家伙,如此恰当的称呼非他莫属。 所以他在客栈里见到吴永麟的时候,那一句‘蠢驴’几乎快脱口而出,而且这头‘蠢驴’所表现出的卑躬屈膝是那么的诚恳,这让他几乎快忘记了那些草原比武日子中吴永麟在他心目中的光辉形象,一文钱难道英雄汉,直到吴永麟拿出一封封青唐城与盐湖附近吐蕃的贵族威胁他的信件之后,他才知道这头‘蠢驴’是投诚和傍大山来了,吴永麟直言不讳的说出了自己需要他们的兵力来共同护卫这片盐田。 最让尼玛衮惊讶的是,这头‘蠢驴’居然还找了两个靠山,而且身份和地位还不低,这些人与他的地位是处在同一线上的,都享有二分利,四股力量总共拥有八分利,至于剩下的二分利,吴永麟想都不想就擅作主张的将他作为了用来抚恤这些守盐官兵的红利,尼玛衮当时的心简直在滴血,一个个穷得叮当响的吐蕃士兵对于这份富得流油的差事,绝对会趋之如骛的,尼玛衮甚至都有了去当守兵的打算。 事后他想想觉得没对,如果这队士兵意志不坚诀投诚了怎么办?这不是还有日巴衮吗?日巴衮此次居然成为了他守卫盐湖的不二人选。 第236章 慷慨的馈赠 和一个和尚待久了,他浑身就觉得很不自在,虽然他明知道吴永麟是个假和尚,但心悬神灵的他对此还是颇有几分忌惮。 数次想抽身离开的尼玛衮王子都被吴永麟找了一个不容他拒绝的由头留了下来,诸如到时候送到逻些城的那两分利到底是用钱还是用盐来兑现?这些是送到云丹王手上还是尼玛衮手上等不容他忽视的问题,而吴永麟却一次性不讲完,只有到尼玛衮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才会抛砖引玉一把,再次将他拉入到讨论的阵营上来,吴永麟的火候把握的恰到好处,这不知不觉之间居然已经到了午饭时间,略尽地主之谊的吴永麟特意邀请尼玛衮到‘五味阁’享用一顿美食。 “大哥,你偏心,有好吃的怎么能不叫上我呢?”一个叫做九儿的女子俏皮的说了出来,她似乎已经在里间逗留了很久,对于能享用一次地道的当地美食,有着浓厚的兴趣。 “这位是......”尼玛衮其实已经在吴永麟这伙人进城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这个风姿卓越的女子了,他的那些如花美妾和这位璧人比起来似乎都要逊色几分,这个白得像玉人一样的女子,也许只有吸入自己的肚子里才是安全的,她放在哪里都会显得太招摇了。 “我新收的义妹,九儿姑娘,还不过来见过王子。”吴永麟很自然的牵过九儿葱白的小手,把她带到了尼玛衮的对面,在他看来,能将九儿介绍给面前的这位王子,是他莫大的荣幸,九儿风情万种的瞪了一眼吴永麟,便把所有的柔情融化在威武不凡的尼玛衮王子的眼波中。 尼玛衮今天专门穿了一件只有在卫朝才能看得见的丝质长衫,这在完全将双臂露出来的吐蕃人中很少见,他的腰间系着一条与绯色长衫配套的腰带,腰带上挂着一枚上好的铭文玉,‘尼玛’两个字虽然有骂人之嫌,此刻的尼玛衮却被映衬得更加风流俊朗,他就像一只漆黑夜空的萤火虫,无论放到哪,他都显得格外醒目,与九儿的珠联璧合,堪称绝响,这是吴永麟发自‘内心’的赞叹,对着两人大肆评头论足一番后,尼玛衮对于有眼光的吴永麟更加有好感了。 尼玛衮在九儿的连珠提问中早已被迷得晕头转向,这个九儿和他以前所遇到的那些女人很不同,她就像一朵洁白的云彩,很纯,很润,她不说话的时候,更像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她同时有着吐蕃女子的热情,天真烂漫,不知愁为何味;她很健谈,总能和尼玛衮找到共同的话题,有些尼玛衮答不上来的,她会一笔带过,让对方避免尴尬。 九儿第一次就当着众人的面挽住尼玛衮的胳膊往外带,吴永麟口中喃喃自语道:“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听,罪过罪过。” 对于九儿的千面伊人,吴永麟再次小声哀叹道:“也不知道她真正的目的是什么,这样做千万别引火烧身就行。” 走了一段距离的九儿和尼玛衮朝后面磨磨蹭蹭的吴永麟连连招手,闻着街道上飘来的阵阵肉香,旁边两个早已忍不住擦着他的肩膀飞身而去,对于昨夜意犹未尽的张虎和罗平阳,他们显得比其它人更急切。 “离那个女人远一点,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邪性,我以前就这么训练‘白莲宗’的那些圣女的,只可惜这个女人不止高了几个段位,我都被他的表现所骗了。”旁边的茅子兴对于痴迷望着九儿背影的吴永麟提醒道。 “她也用美色勾引过你?”吴永麟一本正经的问道。 “我看她的目标是你,如果我还是‘白莲宗’的宗主,我觉得才会有你刚刚说的那种可能性。” “我这打扮已经很低调了,为什么她一眼就认出了我的真实身份?” “你相信一见钟情吗?在西夷的时候,我一眼就相中了那个女子,她其实并不太出众,人与人之间的气味,是可以相互吸引的,我和她其实是同一类人。” “老茅,你说我们哪天真的走了,对和自己气味相投的女子不告而别,是不是残忍了些?” “那就更该为这样的情分活得好好的。”茅子兴顿了顿,又道:“我有一种感觉,小五子好像就在这里,我总觉得你好像也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既然你不方便讲出来,我也不怪你,希望你能让他好好的活着,这是我对你唯一的要求,答应我,他是一个命苦的孩子,别让他受太多的折磨与委屈。” “你看你又开始胡思乱想了,小五子怎么可能来到这凶险之地。”吴永麟斩钉截铁的说道。 两人边说边走,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五味阁’的门口,今天的羊肉店窗明几净,投射到桌面的光影似乎让这一切都有了阳光的味道,对于这样的就餐环境,尼玛衮是满意的:他有了九儿的相陪,吃的对他来说好像并不重要了;九儿好像也是满意的:所有的一切都按照她的节奏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着,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其实她这次的主要目标是云丹王,至于那封自己的父亲被人困住的要挟信更是子乌虚有,吴永麟在灵芝城的危言耸听现在虽然还没有被证实,但她总觉得他绝对不会为了拿这件事情来吓唬所有人,他这次一定带着什么目的而来的,要不要把吴永麟的阴谋捅出去?好像也没必要了,自己其实也是被人逼迫着来这里下嫁给自己一个并不喜欢的人的,如果要嫁人,好像那个‘花和尚’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站在门口迎客的严平和九儿有着同样的困惑,靠云丹王在这里站稳脚跟的他,内心深处其实也充满了矛盾,现在的利润和当初比起来实在要少太多了,对于时局不稳的吐蕃各部,他也试图找一个新的出路,一位的靠云丹王的施舍和馈赠,这样的商业买卖是极为不稳妥的。 无论这两位王子最终做到云丹王的位置,两人之间绝对会有一段血腥的真空期,他必须龟缩到卫朝的大寨去,这一次真的待的太久了,也该回去看一看那些‘老鼠’了,二蛋说今年的收成好像还不错,在异乡的严平开始想家了。 第237章 第三只眼睛 狐狸旁边总会围绕着几种异类,人们喜欢称之为狗,久而久之,就有了一个狐朋狗友的名词来形容这一类人。 麻巴作为一个忠诚的仆人,更多的时候却扮演着狗一样的角色,他会用狗鼻子嗅到那些怀疑对象身上某些不寻常的气息,好像至今从来没冤枉过一个好人,也从来没放过一个坏人,他在云丹王心目中的地位很重要,他每次都能洞悉云丹王内心之所想,并把云丹王的命令执行的很彻底,他在众人的心目中有了一个‘大鼻子犬’的很形象的称呼。 从那个光头和尚在城门口露头的那一刻起,他便笑得很阴翳,云丹王已经给了他暗示,无论他采用什么手段,必须把这个人留下来。 麻巴很满意云丹王把这活交给自己,这不正是自己的拿手好戏吗?云丹王曾经谬赞麻巴是他的第三只眼睛,正是有这一只眼睛,他处理掉了图谋不轨的强巴家族,仅仅因为强巴老爷在一次酒宴上从头到脚居然和云丹王穿的一模一样,整个强巴家族被流放到了塔古拉山脉当原住民,听说途中所有的人都被狼拖走了;人老色衰之后总会冒出一点点抱怨,作为原配妻子,就因为念念碎了几句,皇后剌宁氏最终喝下了自己调配的毒酒;自己的亲生儿子日巴衮因为是剌宁氏所生,小小年纪便被赶了出去,放在贫寒的牧民家寄养,如果不是老丈人在宫门前苦苦哀求了他几年,他几乎快忘记了有这么一个儿子。 麻巴作为云丹王的的左膀右臂,理应拥有位极人臣的荣光或者享之不尽的财富,他却过的似乎凄惨了些。有些人可以共患难,但绝对不能同富贵,云丹王效仿了卫朝太祖皇帝‘杯酒释兵权’的伟大壮举,他在麻巴的酒水中下了一些药,等麻巴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失去了作为男人最珍贵的上帝的馈赠,做云丹王身边的一条被阉了的,毫无野性的‘大鼻子犬’,成了他生存于世的唯一选择。 这些年他发现不能做真正的男人好像也没什么,因为尼玛衮会叫他一声‘干爹’,而且他想整谁就整谁,他想杀谁就杀谁,想污蔑谁只需让手下抓回来就行了,作为世人眼中的‘阎罗王’,他感觉自己得到的好像比失去的要多,至于是不是真正的男人,他完全已经忘记了这回事。 今天发生的事情却让他有些犯难了,一个是如今的王,另外一个是未来王权的继承者,居然同时喜欢上了一个陪和尚一起来的女子,作为已经失去男人尊严的他,当时他的内心似乎也有一团火,痛恨自己被人阴了的这一沉痛事实,后来幡然醒悟的他感觉这个女人不简单,这个和尚也不简单,那一伙人更不简单。 这些年那些贵族在自己手中像个面团被捏来捏去的时候,他对生活似乎都失去了兴趣。 和尚这伙人出现的时候,他那种想玩猫鼠游戏的迫切心情让他彻夜难眠,他亲自在外面盯了一宿都不知疲倦。 而正因为他的锲而不舍,也让他有了意外的发现,那个叫严平的商人手底下居然有着一帮高手,这个与云丹王过往甚密的家伙总算露出了真实的面目,哪天是该把他请到自己的大狱去聊聊天了。 至于严平和这个和尚是什么关系,他现在还没弄明白,他亲眼目睹了严平派去的那些人被和尚那伙人杀了个干干净净,如果不是那个女人有那么一点用途,估计她也会死在那里,和尚最终和刺客的主子冷静的详谈了一次,他们谈笑风生的样子很容易忘记刚才血腥的一幕,这两个人让麻巴同时有了头皮发麻的感觉, 正准备踏入‘五味阁’的吴永麟和茅子兴被三个威严的吐蕃人拦在了外面,严平一眼就认出了此人就是云丹王身边的‘阎罗王’麻巴大人,这次他看似巧合的出现在这里,其实代表他已经有了抓人的证据。 “听说昨夜你们那里发生了命案?你看是不是可以陪我走一趟呢?”一脸阴晴不定的麻巴才说完,他旁边的两个吐蕃人拿出了随身的铁链,准备上来套人。 一阵金属被切割的声音响过之后,两个吐蕃人像沙包一样被人扔了出去,看着和尚手中削铁如泥的镔铁刀。麻巴只是冷冷的看着这一切,随即一挥手,四周的墙垛上出现了一个个拿着弓弩的吐蕃人,他今天就没准备放过这一帮人。 ‘嗖嗖嗖’利箭的破空之声响了起来,那帮拿着弓弩的吐蕃人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便倒下了一大片,自认为武功不弱的麻巴,此刻却轻而易举的被人制服了,他的喉咙处抵着一把泛着冷冷寒光的镔铁刀。 “不要觉得这是你的地盘我就不敢动手,首先今天这事你就不占理,我在我的客栈杀了几个一路盯了我的贼人好像这事很合理吧,你们吐蕃的律法不是提倡我们用武力解决吗? 我今天是云丹王请来的客人,我不会对你怎么样,之所以刚刚对你的那些手下动手,只是怕他们走火伤了大家,我听说你以前经常这么干,你这就有点不讲理了,人家有冤屈就应该让对方畅所欲言,私刑会败了你的人品的,这样的事我劝你以后少做。 我既然敢到这里来,我就把自己的命放在了刀口上,我随时做好了拼命的准备,就这点人想抓住我,你未免太儿戏了点,回去多准备点人,把你手下最得力的干将带过来,用真本事来抓我,我会再放你两次,你最好珍惜这后面的两次机会,因为对于你这样的人,我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刚刚还在周围伺机而动的弓弩手瞬间的功夫便被角落里背弓箭的大汉料理了,麻巴同时听到了空气中传来的一阵细微的蚊蝇之声,那个拿着竹筒的家伙,也不简单。 和尚旁边的虬须大汉一直默默的注视着这一切,麻巴从他的眼中看见了满满的杀气,他似乎对周围的一切早已察觉,只是却从来没想过动手,或许他的目标只是麻巴,麻巴胆敢动手,他绝对会毫不犹豫的将他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第238章 杀人不需要理由 和尚这一队人马利落的杀人手段瞬间震惊了周围所有的人,那个和尚使用的是他们再为熟悉不过的摔跤手法,只不过他的技巧却精妙太多,人们还没反应过来,这两个自不量力的吐蕃人便像沙包一样被人扔了出去。 尼玛衮不理解的是,这几个人居然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和自己的‘干爹’对着干,自己都要忌惮他几分,想不到在和尚手上栽了一个这么大跟头,以干爹有仇必报的个性,绝对不会放过和尚这帮人,看来后面有好戏看了。 尼玛衮知道和尚说的都在理,所以并没有打算上前劝解,而且自己的干爹绝对不想让自己看见他双腿直哆嗦的窘相,既然和尚都答应放过他了,这件事自己就没必要多此一举去插一竹竿了。 尊贵的王子在暗处默默的注视着平日里嚣张跋扈的‘阎罗王’就这么灰溜溜的走了,他突然想起了‘阎罗王’以前‘大鼻子犬’的绰号,此时此景,也许更显贴切。 九儿完全被吴永麟的另外一面震惊(吸引)住了,他装的很彻底,让你觉得他骨子里就是一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小人,完全忘记他曾经走到今日所创造的奇迹,一个卫朝地位最卑微的商人,居然拉着一帮天南海北的人在困境重重中创造了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你会完全忘记他双手沾满的鲜血,甚至忘记他的周围还有一帮卧虎藏龙的奇人,最要命的是这帮人和他相处的很好,为他马首是瞻,更多的时候你根本不知道谁才是这伙人的头头,而他却那么真真实实的站在每一个人的面前,该出手就出手,不会打一丝折扣。 九儿很多时候把围绕吴永麟周围的那帮人当成了一个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他们的脸上始终挂满了和煦的笑容,这种发自内心的微笑曾经数次感染了九儿,和自己相处的那帮人简直有天壤之别。吴永麟旁边的茅子兴更多的时候眼神中带点忧伤,估计在思恋远方的人儿吧;张虎这个平时像防贼似的防着自己,不用说,他定然受了某些人的委派,免得和尚和自己有过多的亲近,至今没把和尚臣服于自己的妖娆之下,九儿发现自己竟然有些许遗憾;罗平阳就像一个老实巴交的山里人,九儿一度曾认为他是这队人中的伙夫,直到今天他和张虎配合的天衣无缝,九儿才知道对罗平阳的印象错的是最离谱的;那两个吐蕃人多半是一队父子,因为平时他们不爱搭理九儿,九儿想当然的认为就是一个父亲来替自己的儿子来提亲的。 严平现在内心比每个人都复杂,他曾经还想着派人把这波人就那么料理了,到此刻才发现自己好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因为人家心情好,不和自己一般见识,才让自己的脖子少挨了一刀,如果他愿意,他随时可以补上一刀。 你明明感受不到他身上的一点点杀气,他更多的时候和自己一样像个走南闯北的商人,直到今日所见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城府在他的面前太儿戏了,他其实是一个想杀谁就杀谁的恶魔,把这样的人放进逻些城来,完全是这帮吐蕃人在自掘坟墓。 严平一路小跑过去,用自己发自内心最真挚的情感,媚陷的对吴永麟报以一个微笑,就像一个待选妃子等着被人临幸前的激动与忐忑,激动是因为自己如今好好好的站在这里,如果今天给对方留下一个良好的印象,总算有了成为对方以利交友的备选对象的那么一点点机会;忐忑其实是害怕这个人有没有劈开前路重重荆棘的能力,一旦搭上了这个人的战车,自己就已经没有退路可走了,逻些城的商路其实也就断了,这种将自己全部身家性命都搭上的做法到底值不值,成为了他最难的一次抉择。 和尚恢复了原本紧张的氛围,就像一个没事人一样走了进来,此时镔铁刀再次回到了茅子兴的手中。他拿起严平递过来的一张热毛巾,在脸上捂了一会后,一张无毒无害的脸再次展示在众人的面前。 这很容易让人有一种眼花的感觉,或者半柱香之前的那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五味阁’的肉香早已掩盖了空气中的血腥味,其它的食客看见和尚走进来的时候,早就慌不择路的逃跑了,这些人知道麻巴大人多半会重新带人回来,在这之前,最明智的选择便是远离这一切,为了看热闹或者果腹一顿羊肉被人当羊一样被宰了,是很不值当的,而麻巴大人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暗箭伤人。 “严老板,不好意思,我一来又让你损失一大笔生意,那些没付账的,记在我的头上,不过你得给我打个折,你这么大的一个老板,差不了这一口两口的,你说是吗?” 吴永麟此时此刻更像一个狡黠,讨价还价的商人,他带的是一种商量的语气,并没有一丝威胁的意味。 严平处理类似问题已经很老练了,其实这些食客并没指望客栈的老板能给出实实在在的优惠,他们更多的是希望能获得额外的一壶小酒,一叠茴香豆,有些慷慨的老板甚至会送上一点小菜以飨食客。他被吴永麟这一句半玩笑的话逗乐了,原本的焦虑更是烟消云散。 “您看照上次的规矩怎么样?” “严老板,那我就先谢过你的那坛‘窖藏春’了。” 严平本来想分辨两句,看看哈哈大笑鱼贯而入的众人,今天才知道自己犯了‘量入为出’最大的忌讳。自己平时多精明的一个商人,总会根据客人的花费额适当的在中间赠送一点小菜,让那些人忍不住在这里继续多坐一会。今天被吴永麟这一忽悠,一坛好酒就这么被骗走了,他其实只是想送吴永麟一壶小酒而已,这被他把话抢在前头,自己是被自己的面子给套牢了,连反抗的机会居然都没有,这个和尚摇身变成了一个十足的‘混子’。 九儿甩开日巴衮的胳膊,直接像条爬山虎一样缠住了吴永麟的臂膀,娇滴滴的说道:“大哥,你刚刚打人的样子迷死个人了,你看我们什么时候花前月下,聊一聊儿女心事?” “你这样朝秦暮楚的,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吗?我才不上你的当。”吴永麟说完,加入了张虎,罗平阳的战团,如果再晚一刻,他怕连一口汤都喝不上了,他突然记起了什么,回头道:“小狐狸,别把你那一套用在我身上,你也看见了,我杀人不需要理由,做我的敌人,会很窝心的。” 第239章 凄楚的哭声 麻巴抚摸着刚刚被和尚的镔铁刀划出来的一道伤痕,虽然现在血已经不再继续流了,但刚刚的一幕却让他此刻都胆战心惊的,这样没规矩,不服他管,见面就动刀动枪的人他完全是第一次遇到,妈的,这伙人也太不讲道理了,至少你要让我把那句‘放下你们手中的武器,乖乖的出来投降,你们今日的所作所为,我们将记录在案,很有可能会打入逻些城的黑名单,永世不再允许踏入逻些城半步,违者,杀无赦。’说完嘛。 麻巴觉得自己今天也是太轻敌了,昨天明明有一帮人已经探了一次路了,自己还没有吸取他们的教训,带的人手也是完全不够,这才让自己吃了这么大的一个暗亏,这是老子的地盘,既然明的打不过,我就来暗的,等抓到你,老子一定要把你的头当夜壶使唤。 一个浑身完好无损的吐蕃人走到麻巴的面前悄声诰命道:“麻巴大人,兄弟们已经准备好了,您看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把那个和尚的头带回来给您出出气。” “我刚刚被别人要挟的时候,你们这帮小兔崽子到哪里去了?”麻巴对这个身材瘦小的吐蕃人的胸口毫不留情的就是一脚,企知对方像千斤坠一般硬生生的接了一脚,这人扎马步的功力不错,麻巴的一脚并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他反而被小个子吐蕃人弹了开去。 麻巴才深刻了体会到了自己当前的处境,以前这些人完全把自己当猴一样耍着,什么逻些城第一高手,什么逻些城无人能敌,我居然还信了,这帮藏着尾巴做人的杀才骗得自己好苦,如果不是自己足够机灵,今天说不定被别人就那么祭刀了,奶奶个腿,我平时嚣张的时候就没一个敢站出来提点提点我,打压打压我,一个比一个狡猾,一个比一个虚伪,现在看见大人我出丑了,丢脸了,这才一个个露出了真本事,妈的,真是一帮白眼狼啊。 唯一让麻巴欣慰的是,自己的手底下还是有可用之人的,刚刚抓那些人略显仓促了,这好好准备一下,我就不信和尚那帮人有三头六臂,能逃过我的天罗地网。 小个子吐蕃人被派往和尚所在的酒楼对那些人继续进行监视,麻巴大人对他的要求也相对轻松:有什么特殊情况立刻回来报道,至于芝麻绿豆点的事情自行决断,大人我今天吓的不轻,这小心脏此刻还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这眼皮也一直跳来跳去,昨夜守了一宿,必须等我休息够了才有精神灭了那帮人。 ‘五味阁’此刻食客明显分为了两拨人,吴永麟只是在日巴衮和九儿所在的那一桌礼貌性的敬了几杯酒之后便识趣的走开了,他可不想让自己成为九儿眼中的一条肥鱼,虽然她绝对有妖惑的能力,既然九儿今日垂钓的目标是日巴衮,自己就没必要给她加大难度了。 吴永麟回到了张虎、罗平阳、茅子兴等人中间玩起了‘棒子、老虎、鸡’的行酒令游戏,就连严平等也忍不住加入了战团,一时间酒酣耳热,觥筹交错,一派热闹的景象。来送酒的碧儿被吴永麟强迫着也加入这个游戏的,屡战屡败的碧儿硬是不信邪,几杯热酒下肚之后,去掉了原本的男儿装扮,直接坐到了吴永麟的对面,用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他,希望在自己清醒之前能赢他一次。 “哎,你也是个死脑筋,明明知道自己一直出‘老虎’会输,为什么不肯改变一下呢?”吴永麟对着碧儿左右而言它的说道。 “我就想等着他回头,我这样有错吗?”一副桃花脸的碧儿好像总是找到了一个倾诉的对象,眼圈红红的,恨不得将满腹的委屈倾倒出来。 “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比如说,人品,长相。” “现在是七分像人,三分像鬼,等会醉了之后就三分像人,七分像鬼了,你们男人都这幅德行。人品不好说,我至少要感谢你的不杀之恩,如果你想拿这事威胁我,门都没有。” “男人喝醉后都是色鬼没错,你怎么不想着把他灌醉呢?女人啊,如果想什么就直接厚颜无耻的去做,这点你得和台上那位女人学学,她可把男人的心理摸的很透彻。”吴永麟指着和张虎吹胡子瞪眼的严平滴溜溜的说道。 九儿似乎偷听到了吴永麟和碧儿的对话,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看着讪讪逃开的吴永麟,碧儿在旁边打趣道:“好像那女人对你更有兴趣才对,为什么你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知道吗?她是一个要吃人的妖怪,我是一位美貌与智慧并重,英雄与侠义的化身的降妖之人,人和妖注定了是不能在一起的,是要遭天谴的。” “她如果是妖怪,你就是人精,我看你们两人就相当的般配,也不知道您的眼光高到那里去了,如果我是男人,我为她死一百次都值。” “可惜你不是我......” 九儿将尼玛衮的酒杯倒满之后,望了望吴永麟那一桌,幽幽的道:“酒是好酒,酒杯也是玉斫而出,总觉得少了那一点喝酒的情绪。” “九儿姑娘要不我们也来学他们斗酒?我也觉得他们的酒令十分有趣。” “王子殿下万万不可,他们都只是一些没见过世面的市井杀才,此时王子若纡尊降贵,无疑于抬高了那帮人的身份与地位,这样的话以后最好勿说,勿听,勿信。” “九儿姑娘训示的很对,小王差点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只是九儿姑娘愿不愿意......” 没等尼玛衮话说完,九儿顺势把倒满酒的玉杯递到尼玛衮的面前,挽起他的胳膊,直接和他喝了一杯交杯酒,这样的答案,让尼玛衮几乎快疯狂了,只是他喝下这杯酒之后,浑身变得无力,就那么不省人事了。 等到他再次醒来的时候,一位穿着纱衣的女子在铜镜前面轻轻抽泣,而后声音越来越凄楚,他无意中看到了床上的一片片落红,才知道自己昨夜居然拥有了这位朝思暮想的美人。 就在他准备上前安慰一下九儿姑娘的时候,一道熟悉的身影破门而入,尼玛衮的一位亲随慌慌张张的喊尼玛衮快点离开,他的父亲云丹王来这里了。 尼玛衮浑身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扯成了碎片,浑身上下似乎还有一道道被什么东西抓过的痕迹,就连脸上的清晰有几道乌痕,他可不想和自己的父亲在这种情况下相见,来不及劝慰一下九儿,便从后门衣衫不整的离开了,而他的这一狼狈模样已经牢牢的印在了躲在暗处的麻巴派来的那个矮小的吐蕃人的眼中。 第240章 九儿的代价 吴永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直帮着九儿阴这两父子,在他看来,他只想把这个麻烦早点送走,和她在一起,总觉得哪天会被她吃了,她就一个觊觎唐僧肉的妖怪,张开血淋淋的大口,随时准备把自己吞下肚去,说来也奇怪,自从九儿在逻些城开始兴风作浪之后,这种挥之不去的噩梦每天晚上都伴着他,半夜都吓醒了好多次,就算以前再难的时候都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状况,他现在心里最希望的是早点解决这里的麻烦,早点远离这个女人,在这么下去,他总觉得自己会被拖垮的。 昏黄的烛光下,满头大汗的吴永麟被吓醒了,这次他居然梦到了花豹‘断剑’,它成了九儿身边的一条恶豹,在九儿的指挥下,吴永麟不忍心对花豹下手,活生生的在梦中被花豹咬断了脖子,在这之后,他便活生生的被吓醒了。 现在睡觉点着灯成为了他一个并不太好的习惯,因为这样一个冷不防的脸庞在烛光中闪现的时候,她会更像一个索命的恶鬼,在吴永麟惊恐不已的眼神中,一双玉手端着一碗水递到了吴永麟的面前,并幽怨的说道:“我有这么可怕吗?你也不怕伤了人家的心,人家对你可是一片真心的,不信你摸一摸。” 看着九儿若隐若现任君采劼的‘胸肌’,心神未定的吴永麟端着水就闪开了,刚刚梦中已经被她折磨过一回了,他可不想再上一次当,这种梦中梦如果本体再被吓一次,听说永远都回不了现实了,现在他又不能通过旋转的陀螺来确定这到底是梦境和现实,最好的办法便是远离这一切,在弄清楚九儿到底是自己的梦还是真实存在的之前,他可不想冒这个险,一个女子深更半夜像鬼一样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自己的卧榻之侧,这本身就不正常。 吴永麟咕噜一口就把水喝了个干干净净,口干舌燥的他这一碗水下去的效果似乎并不怎么好,因为那个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衣服都脱了,只剩下了一件亵衣亵裤,吴永麟现在有90%的把握自己还在自己臆想出来的春梦之中,他就那么留恋的望着眼前的一切,直到她再次将一件轻纱披上之后,若无其事的躺在原本吴永麟的床上,吴永麟才回过神来。 她刚刚绝对是故意的,为了占有他的床,她才想出了这并不高明,却非常有效的办法,她好像吃透了吴永麟一样,在吴永麟冷得直哆嗦的窘态下,她才掀开了被褥的一角,等着唐僧肉自动送上门。 “那头死猪在我房间里打鼾的声音快把头上的瓦片都震下来了,我总觉得在那里有生命之忧,借你的被窝暖暖脚。” 九儿把醉的不省人事的尼玛衮扶到自己房间去的时候,跟随吴永麟来吐蕃的那些曾经对九儿有那么一丝幻想的手下一个个跳井的心都有了,一朵鲜花最终抵御不了牛粪的养分的吸引,插到了一堆酝酿发酵了很久的牛粪之中,她或许在那里会生活的很高贵,很舒适,在这种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现实打击之下,看不下去的那些人结伴再去‘五味阁’大醉一场,因为他们的心碎了,需要酒来麻木一下痛苦的神经。吴永麟心头也有那么一点点的失落,这最终是别人的选择,一个不惜用身体和贞操来换取富贵前程的女子,在这个世道太普遍了,这是她的选择,吴永麟作为一个局外人没必要上去阻止,她这次来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嫁一个豪门贵族的吗?既然当事人都没抗拒,自己也就没必要多管闲事了。 他睡前听到隔壁传来的阵阵‘咚壁’之声,似乎还有一阵杀猪的嚎叫,心里不禁哀叹,一棵大白菜最终被一头猪拱了,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等到再次醒来,鬼魅一样的九儿衣衫不整,发髻散乱的出现在她的房间之内,吴永麟还一度认为她是一道倩女幽魂,直到九儿沉沉的睡去之后,他才发现这不是梦境,这是实实在在的。 吴永麟就那么裹着另外的一床被子蜷缩在角落,看着九儿眼角不经意留下的泪水,吴永麟发现自己没有仗义出手,内心居然燃起了一丝丝的内疚。 “我不恨你,也许这就是我的命。” 九儿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轻轻的抽泣着,吴永麟现在的心情很复杂,他就那么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他更多的时候希望这一切还能回到从前,九儿不管她带着什么目的而来,她始终是个女人,为了达到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总得让对方得到一点甜头,这样就伴随着自己的付出,而一个漂亮的女人,身体成为了这一切最好的价码。 男人这个时候是最容易心软的,无论这个女人是不是被你占有的,一种想保护弱小的凛然正气会充盈你的全身。如果答案是肯定的,拿人手软,吃人嘴短,这个时候你会爆发出无穷的力量,只是绝对会比拥有之前弱那么几分,更加不会为此拼命,因为他们获得的还没有达到为一个人送命的地步。如果答案是否定的,更多的时候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最多是在语言上中伤对方几句,也许只有用肮脏和恶毒的语言,才能充分表达自己是同情受害者的,至于动手这种最愚蠢的事情,一百个人里面可能都挑不出一个。 望着一言不发的吴永麟,九儿恼怒的伸出一只脚狠狠的朝角落里的吴永麟踹了过去,也许只有通过这种方式,她才能让自己引起对方的关注,哪怕随口宽慰一下她,她也会毫不犹豫的扑到他的怀里大哭一顿,现在他反而像一个受害者,这无疑让九儿很受伤。 “你能告诉我这么做的真正目的吗?”吴永麟总算憋出了这一句很平淡的话。 “你都在低三下四的做人了,就没必要掺和这件进来了,说实话,我现在发现自己一点都不讨厌你了,有时候我很想你能像下午那样能为我英雄一把就足愿了。” 两人之间再次保持了长久的沉默,吴永麟那一夜再也没睡着过,他如今发现自己好像越来越冷血,他也不知道这样好不好,对于旁边熟睡的九儿,他的防备好像在一点一点的减弱。 第241章 告别的方式 自从发生了那一夜的事件之后,九儿变得很沉默,吴永麟却越来越暴躁,他会无端的对跟着自己的张虎大发雷霆一翻,茅子兴他们更是没给过什么好脸色,他甚至会一个人站在天井中傻呆呆的伫立很久,弄得张虎他们还以为吴永麟会自寻短见,他们甚至从外面找来一块石头把井口封住了。 他从那天起最喜欢说的一句话便是:“要不我们回去吧,妈的,这窝囊气老子受不了了。” 云丹王每次来都只是来看看九儿,但从来没和吴永麟说过一句话,对于盐、端木雄与胭脂公主的婚事只字未提,也许是嗔怪吴永麟打了他的看门狗,暂时想凉一凉吴永麟。 尼玛衮再也没来过,男人对于轻易得到的东西好像从来没珍惜过,他好像把这件事情完全忘记了,听说他最近又迷上了一个贵族的小妾,除了用梯子去爬对方的墙没做过之外,钻狗洞这种事对他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麻巴自从吃了那次亏之后,再也没有和吴永麟这波人产生过正面冲突,但周围总会有一双眼睛盯着他们,对于这些隐藏在暗处的探子,吴永麟等人也不说破,以不变应万变是此时的最佳选择。 九儿现在最喜欢的一件事便是把自己关在屋内,每日的饭菜都是吴永麟亲自送到她屋内的,望着日渐消瘦的九儿,吴永麟尽量给她讲几个笑话逗一逗她,这成为了九儿能多吃几口的开胃菜。 “云丹王今天给我下过册封文书了,你说我该不该答应他?” “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把你爹被关押的地方查出来,这样......” “可是我已经答应他了,我一个女人,往往也是迫不得已。” “让你的迫不得已见鬼去吧,尼玛衮那次我已经帮你拖延住了,为什么你还要亲自送他到你的房内;这一次你强硬一点,那个云丹王总不至于逼死你吧,这里不是还有我吗?”吴永麟几乎是咆哮着吼出来的,对于这个几乎逆来顺受的九儿,他对她的忍耐总算在这一刻爆发了,但说出这句痛快的话之后,他比刚才更难堪,九儿用冷冷的眼神盯着他,似乎在说‘早知如此,你当初干嘛去了?’。 “我知道你一直在怀疑我,直到这一刻,你可能还在怀疑我,我在你的心目中永远是一个有着不可告人秘密的女人,对于你的偏见,我无法改变什么,只有用我的身体,我的清白来打消你的疑虑,我想说的是,你总有一天会为你今日的袖手旁观后悔的。”九儿说的很坦然,很平静,却如重锤一样震撼着吴永麟羞愧的心灵,九儿把他的疑虑完全展示出来的时候,吴永麟居然无言以对。 “我也没什么送给你的,这个水囊当作礼物送给你吧,这里还有几片金叶子,我知道你嫁给云丹王不缺这点钱财,算是大哥我的一点心意了。” 九儿拿过那个水囊紧紧的抱在了怀中,看着慢慢走出去的吴永麟,怯生生的问道:“过几天你能来送送我吗?你是我这里唯一的亲人,我希望你能见证我的幸福。” 吴永麟背对着九儿摆摆手,义正言辞的说道:“不了,我怕忍不住会把你抢走,我要回去了,我今天是来向你道别的,你爹的事情我一定会帮你解决的。” 吴永麟在门口又定住了,口中再次道:“如果你愿意,其实......” 九儿气定神闲的答道:“不了,你现在的诚意完全不够,如果你要让我回心转意,就来云丹王的手上把我抢走,我说不定头脑一热,就会和你远走高飞的,但事先声明,不是我被你包养,而是你被我包养。” “真的没得谈?” “没得谈,你已经把一个女子的心完全伤透了,这是对你疑神疑鬼的惩罚。” “那我还是走吧,祝你幸福。” “吴永麟你这个脓包,你这个混蛋,我恨你。” 吴永麟像个贼一样灰溜溜的逃走了,他更像一个偷心的贼,九儿在那一刻竟然有一点点小感动,只是自己的目的没达到之前,这一切都显得毫无意义。 她与吴永麟这一阵的朝夕相处更像一段插曲,或许会成为她以后难以忘怀的一段记忆,只是身体里的那种毒药把这种妄想,把她的爱情,她的野心,她的一切美好记忆正在一点一点的消弥,如果她再不抓紧,自己所拥有的一切肯定会慢慢的从她的眼前消失,这可以说是让她最忍受不了的,况且只要有一丝的机会,她绝对不会放弃。 也许找一个只有她一个人的地方,了却余生,让这个秘密永远藏在自己的心中是个最好的选择,但她不甘心,这些年的一切她完全放不下,她更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如果非得选择这样的方式,她更愿意选择一处悬崖,直接从上面跳下去绝对会是她的首选。 现在的这副容颜她以前做梦都会笑醒,只是后来这逐渐演变成了一种灾难,后来她变成了一个自己都唾弃自己的普通人,那种毒药在改变她容貌的同时,也化去了她身体里这些年的修为,听说吐蕃的逻些城可能有解药,她马不停蹄的赶来了。 遇上吴永麟是她意料之外的事情,对于这个男人,她现在很满足自己这样的状态,这让她女人最真挚、最温情的一面很自然的表露了出来,曾几何时,她也想着和他来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恋,只是眼前的一切都只是昙花一现,她知道自己抓不住眼前的一切,她不得不放手。 刚刚吴永麟让她和自己一起离开这里的时候,她有那么一点点动心,如果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他还能对她保持这种真诚吗?她不敢这么做,人生就是一场赌局,既然你没有必胜的把握,还不如维持原状,她确实也输不起。 九儿半夜还是吓醒了,她又像猫儿一样窜进了吴永麟的房内,这几夜在他的身边,她发现自己居然能睡着了,因为她以前受过这方面的训练,所以吴永麟有时候诓骗她晚上说了什么梦话的时候,她总会很小心的故作惊讶一番,对于吴永麟那些想套她真话的诓骗之词,却成为了某些氤氲的氛围,她会很认真,很严肃的盯着他,直到他最后忍不住脱口而出‘刚刚和你开玩笑的,你还当真了’,结局都是她以小女人方式获得了胜利,她喜欢上了这种特殊的交锋,和这样的男人在一起,她发现生活好像轻松了许多。 只是这次当九儿再次掀开吴永麟被子的时候,她发现他真的走了,他带着他的人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连一句正式的告别都没有,她埋入留有吴永麟气味的被褥之中,不争气的眼泪顺着眼角哗哗哗的留了下来,**了被褥,然后是床单...... 第242章 朋友的选择 严平发现自从那个和尚在自己的身边出现之后,倒霉的各种事情一波接一波的接踵而至。 他觉得自己最失策的事情便是无头苍蝇般叮了一个最不该惹的一个人,最要命的是还暴露了自己身后的那帮江湖人士,麻巴前些日子在吴永麟那里吃了大亏,对勇猛果敢的吴永麟狗咬刺猬---不知道如何下手,他便像一条疯狗一样把目标转移到了严平身上。 风声这么紧的关头严平却做了一件最愚蠢的事情,他又把自己装入了箱子中,见到云王妃的那一刻,那个女人还是那么妖娆,那么含情脉脉,那种恨不得一口将他吞下的热情把他最后的一丝理智烧的无影无踪。他为什么这么不管不顾的把自己往这里送,他自己也不清楚。 严平和云王妃就这么被人捉奸在床了,麻巴用一双阴冷的眼睛盯着他,气急败坏的云丹王直接对着他的下体来了一脚,一股钻心的疼直接让他晕了过去,今天的结局他也许预料到了,只是却将自己和背后那些人的生命线也一起葬送了。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双手双脚被捆绑在背后一个巨大的十字架上,浑身火辣辣的在疼,唯一庆幸的是自己的小兄弟还活着,听说麻巴这人有收集这种东西的爱好,他最喜欢的是将这种东西泡进一个透明的玻璃瓶中制作成标本。 “小子,给你一个机会,你可以把这事栽赃给那个和尚身上,就说是他指使你这么做的,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的鬼话?一个阉人的话就像你胯下失去的东西,永远只会成为我眼中的一个笑话,作不得数的。” “给我打,狠狠的打。” 监牢中鞭鞭到肉的声音回响在这阴冷的空间,一介书生保持着属于他自己的气节,自己好像也只剩下这点让自己骄傲到骨髓里的存货了,如果这里是自己最终的归宿,他好像并不那么后悔。 那个吐蕃人在严平的身上宣泄着各种刑具,他发现以前引以为傲的各种酷刑在这个瘦弱的卫朝人身上并没有收到期望的效果的时候,他绞尽脑汁的想着可以继续折磨他的方法。麻巴大人早就无趣的走开了,他需要出去透透气,喝口茶,一个嘴巴始终撬不开的家伙,让他原本的计划毫无进展,他也不得不另想办法。 严平此刻浑身赤裸的坐在一条特制的八字形座椅上,那位像阎罗王一样的吐蕃人夺去了他身上所有的痛感,四肢已经麻木,浑身上下皮开肉绽,腰身上插着一根细竹管,他身体里的血液正一点一点的顺着竹管在往外流失,等身体里的热血流尽之后,也就代表他死了。自己的手上此刻系着一个铃铛,这个是那个吐蕃人最后的杀手锏,因为一个人看着自己的生命在慢慢流逝的时候,他会渐渐开始软弱,摇响铃铛的那一刻,代表他会臣服于自己。 暗处两双阴鸷的眼睛默默的看着这一切,对于一份至死不渝的坚持,他们最好的办法便是成全这个不怕死的家伙,在这个疯子身上浪费过多的心力,只会越来越怀疑自己逼供的能力,他们现在可以肯定,这个严平哪怕死,恐怕也不会牵动那个铃铛。 严平手下的那帮人还是杀过来了,前堂的刀光剑影对牢狱中的人似乎没有任何的影响,麻巴对自己布下的天罗地网有绝对的信心,即使像和尚那样的人来,也会被射成马蜂窝。 百密一疏,最终还是有几个本事强的杀到了地牢的中段,但他们的身上却插满了各种箭矢,唯一能支撑他们的,也许只剩下身体里还未留尽的热血了。 一位江湖大汉举着一把长刀正准备扑过来想砍掉一个如拦路虎一般的吐蕃人,还没等他靠近,脚下的隔板突然被人抽空了,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被下面密密麻麻的钢钉扎穿了身体。 后面的吐蕃人如潮水般涌进了这潮湿,拥挤,阴冷的地牢,被阻挡住去路的江湖人来不及细想,便和这些人浑战在了一处。 此时此地并不需要太花哨的招式,只要你拿出身体里的那股狠劲,才能让自己不至于立刻倒下,死从进来的那一刻起已经不在考虑之列了。严平给了他们太多值得拿生命来付出的东西,如果不能将严平从这里救出去,其实意味着家里人的轨迹又将与贫穷,饥饿,无家可归再次连接上,这样的生活他们才过了仅仅一年,他们奢望时间能再长久一点,再长久一点。 一道鬼魅般的身影突然从江湖人的身上弹跳而起,借着旁边牢房上木栏的借力点,她很轻易的便越过那道陷阱,朝地牢的后段扑了过去,等地牢边缘的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倩影已经跃到了关押严平的地牢中,看着奄奄一息,不知生死的严平,碧儿早已泣不成声。 也许严平早就知道这些人会来,也知道碧儿能见到他,至于救他出去,就显得有点痴心妄想了,真正见到碧儿之后,口里唯一能挤出的一句话便是:“你不该来的,这样做不值得。” “我去求过那个和尚,他看来没把你当成朋友,所以选择了袖手旁观,他说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这样只会提前暴露他的大计。” “我们本来就不是朋友。” “我觉得我们现在可以做朋友也不迟。”轰隆一声过后,严平背后的墙上出现了一个被利刃切割出来的大洞,一个熟悉的声音回响在两人的耳边,接着从洞后面陆陆续续钻进来一帮蒙着面的黑衣人,碧儿早已激动的扑了上去。 “吴大哥,你可算来了,如果再晚个一时三刻,恐怕......” “你们这帮人也是,倔得像头驴,我都给你暗示的那么明显了,非得带着人来这里送死,这样也好,替我们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把这家伙救出去,算我们扯平了。 张虎,你背着严平按照我们预定的路线撤离,茅大哥和我过去把那些兄弟接应过来,罗平阳在暗处找机会就出手,老子早就看那帮小兔崽子不顺眼了,正好杀个痛快。” 吴永麟和茅子兴挥舞着大刀绞杀着那些冲上来的吐蕃人,两人总能在合适的地方替对方补上一刀,一阵旋风过后,吐蕃人被两人吓得夺路而逃,只是狭窄的地牢中唯一的出口早被一处布满钢钉的陷阱给阻隔。那些不怀好意,后面才赶到的吐蕃人将前面那些迟疑的吐蕃人直接推了下去,为了能逃离两人的追杀,他们也只剩下牺牲掉昔日袍泽这条路了。 本来已经抱着必死之心的几位江湖好汉看着从天而降的援兵,一时间信心大振,将那些刚刚跑过来的吐蕃人顺势解决了,这条尸道似乎不是太牢靠,这几刀下去,总算结实了,而后他们踏了上去,很快与前来接应的黑衣人汇合在一处。 想追杀他们的那些吐蕃追兵还没来得及跑近,便一个个像木头一样倒下了,一个拿着竹筒的家伙卖力的鼓着腮帮子,解决掉那些冒失鬼之后,后面的人反而不敢靠近了,趁着这个间隙,罗平阳猫着腰就逃走了,因为后面的黑暗中传来拉弓的声音,这种声音他太熟悉了,再晚一会,他真怕自己被射成一个筛子。 第243章 落草的凤凰 逻些城的王宫内一个威严的王者听到了一个让他震惊不已的消息,他一向引以为傲的地牢中让自己羞愤蒙尘的一位犯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救走了。 他狠狠的在麻巴的肩上踢了一脚,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竟然连续办砸了自己安排的几件大事,而且最让他气愤的是,吴永麟那伙人居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溜了,麻巴几乎搜遍了全城,他就像一阵空气从所有人的眼前消失了。 唯一让他感到庆幸的是,即将成为王妃的九儿还在那里,这样就不会影响自己再娶一个老婆的夙愿了,这样的安排总算让自己找回了一点颜面。 对于九儿第一时间将吴永麟等人来劫狱的消息带到王宫来他很满意,至少这个女人的心是向着自己的,对于这个最终作出正确选择的美人儿,他由衷的赶到欢喜,只有和自己齐心的女子才能陪得上王妃的殊荣,看来自己当初并没有看错人。 九儿最终带来的消息似乎晚了一点,但这并不妨碍自己对她的情有独钟,一个女人在最关键的时刻做出最正确的选择,是他的幸运,也是她必得的宠幸。 云丹王和九儿大婚的消息几乎传遍了吐蕃全境,近几日周围受邀参加两人婚典的雅隆觉卧王系的赤扎西孜巴贝王,西部阿里王系的吉德尼玛衮王也先后到达,整个逻些城张灯结彩,披红挂绿,一派喜气洋洋,祥和热闹的景象。 这段时间尼玛衮府上被人放了一场火,虽然被烧了几间偏院子,整体影响倒不是很大,最让人费解的是那些人并没有取走府上任何珍贵的物品,而是趁乱把尼玛衮滥用私刑的地牢砸了个稀巴烂,顺便把地牢里关押的一些人全部放出去了。市井流传尼玛衮自从成了‘五味阁’的新主人之后,原来的那些酒家,羊肉商人上门讨要一些赊账,尼玛衮却无缘无故把那些人关了起来,这才发生了地牢救人的一出闹剧,当这件事情被捅出来之后,理亏的尼玛衮成为了市井人千夫所指的对象,云丹王怕他有损自己在邻邦兄弟间的形象,这段时间对他进行了禁足,他便老老实实的在家变成了一个缩头乌龟。 ‘五味阁’迅速的被来自四面八方的食客占领了,这里的生意变得异常火爆,赤扎西孜巴贝王和吉德尼玛衮王今天也慕名而来,更让这里成为了那些食客谈论的焦点。 “知道吗?那位满脸杀气的汉子就是传说中的赤扎西孜巴贝王,听说他献给了云丹王一株一人多高的珊瑚树作为贺礼。”一个自称‘万事通’的家伙为了显示自己并非浪得虚名,在那里唾沫横飞的向众人透露一点点这断时间王宫才发生一些正史,以此来击破那些经不起推敲的市井流言,以显示他新闻专家的权威性,只是好些小事情经过他夸大一番,虚构一番,原本的流言能变味后再次火上一把,引领另外一种野史的潮流。 ‘万事通’呷了一口酒,继续道:“你们知道云丹王对赤扎西孜巴贝王回了什么礼吗?” 对于前面那一则旧新闻,众人对这个炒冷饭的家伙嗤之以鼻,当听到这里面居然还有后续的时候,所有人的兴趣都被提了起来,一时间交头接耳,有些人甚至拉着万事通的衣服,让他别再掉他的胃口了。 万事通知道在什么时间投出这颗重磅炸弹,才能把大家的吸引力牢牢的抓在自己的手上,这些年的苦心造诣,他已经到达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当所有的人最后停下静悄悄的等着万事通公布真相的时候,万事通这才投下了这颗深水炸弹。 “一个女人,一个云丹王想把她处理掉的女人。”万事通才说完,所有人的好奇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位先生说的没错,我亲眼看见麻巴大人往赤扎西孜巴贝王那里送了一个女人,我无意间看见她的模样有点像......” 有些事情不能当面说破,要不然很有可能招来血顶之灾,而‘破鞋’这个词可以很好的掩盖了这些人的恶趣味,万事通清了清喉咙,最后用一种模棱两可的语言道出了这个女人真实的身份:“一代枭雄居然到云丹王这里捡‘破鞋’来了。” 酒楼里顿时传来一阵哄堂大笑,作为一个捡破鞋的赤扎西孜巴贝王,他们觉得云丹王这一招干得漂亮,也很解气,赤扎西孜巴贝王这些年可没少杀自己人,从精神上羞辱下对方,显示智者云丹王与野蛮人赤扎西孜巴贝王最大的区别,而这个野蛮人最终会被逻些城的文明所取代。 “砰”的一声过后,‘五味阁’二楼包厢内的一个壮汉抽出了一把长刀,他想立刻下楼将那些人的舌头都割下来。 “杀了这些人其实改变不了什么,小不忍则乱大谋,别忘了我们来此的真正目的,一旦你大哥沃德摸清了这里的兵力部署,我们就潜回到城外与吉德部汇合,今日的侮辱,我们要他们用血来偿还。”相比较贝德的暴跳如雷,赤扎西孜巴贝王云淡风轻的几句话便将儿子的怒火压了下去。 赤扎西孜巴贝王又道:“既然吉德尼玛衮王和几个儿子对这个女人垂涎不已,也让他们尝尝这个女人的滋味,还别说,这个女人确实让人有点留恋忘返啊,我还真有点舍不得送给他。如果能把这波人拉到自己的阵营上来,这件礼物就很有价值了。” 万事通口中的破鞋,赤扎西孜巴贝王收到的礼物,便是昔日被云丹王抓奸在床的云王妃,现在她有一个汉人名字---云凤凰,只可惜落草的凤凰不如鸡,她这段时间受尽了人世间各种各样的折磨,直到他觉得自己被送到赤扎西孜巴贝王可以再次获得原本的尊严的时候,她又像一个风尘女子被送给了另外的恩客---吉德尼玛衮王,在这里,她还得伺候他的几个儿子。 吉德尼玛衮王差点在自己瘫软如泥的时候掐断自己的脖子,几个儿子也是不停的用皮鞭鞭打她,她这才发现自己到了一个人间地狱,这几个人中没一个正常的。 就在那么一瞬间,她会想起曾经的那个商人严平,至少他对自己是温柔的,细语的,只是不知来年相见又是何日。 第244章 大婚之殇(一) 卫朝的士大夫曾经流行着这样一句话‘皇帝的女儿也愁嫁’,因为那个不长眼的一旦选择做驸马,皇帝老儿的赘婿,意味着将与以前的一切风流韵事说再见了,小老婆这辈子是不可能了,喝花酒也是被明令禁止的,你必须得对公主从一而终,男女之间的平等在这一刻得到了完美的体现。 稍微有点才气的士子都不会选择这条不归路,因为让他们为了一棵数而放弃一片森林,这笔买卖再怎么算都不合算。 官员把女儿送到宫里去当一个妃嫔,是想着自己做出了某些不可饶恕的错误的时候,能从皇帝那里能得到一种绵长的宽恕,虽然这看起来更像一种长期投资,其实根本上还是一种买卖;皇帝把女儿嫁给商贾,其实也是想希望商贾在战争年代能支持自己打赢这一场战争,这种赤裸裸的买卖婚姻,往往过的并不幸福。 云丹王很满意现在自己与九儿之间的自由恋爱,她倾慕英雄,他不爱江山爱美人,只是人言可畏,当九儿的真实身份被那些吐蕃贵族所诟病的时候,云丹王又不得不把自己逼到了买方的定位上,因为只有这样,才可能堵住那帮口舌之人的嘴巴。 对于卖方,他们不得不虚构一个:九儿被逻些城的一位贵族收为了义女,大婚的这段时间,这位贵族将代为处理一位父亲该有的礼数和责任,在大婚的当天,他可能要从眼睛里挤出几滴老泪,以显示自己的悲伤。而更多的时候,他却大肆坐地起价,不断的抬高嫁女的筹码,云丹王却觉得这样很合理,这样总不至于让人说东道西了吧? 万事通这一类的人早就被麻巴在大婚当天关起来了,逻些城没了这些狗仔,整个世界似乎都清净了许多,这些人也没必要非得砍了,作为舆论的风向标,在某些特定场合下说的一些胡话,浑话还是有那么一点价值的。 一切按照云丹王的节奏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尼玛衮大婚当日也被解禁了,数日不见,他似乎消瘦了几分,最近有一个家伙天天到他府上骚扰他,他手上掌握着尼玛衮王子的一个大秘密,一旦此事传到万事通这样口无遮拦的人的口里,他估计只有揭竿而起的份了,只是现在有一半的军队掌握在自己的兄弟日巴衮的手上,一旦闹翻,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很难说,而且最近城外聚集了那些来参加大婚的各部族的亲随部队,这些人可都不是一些善茬,都等着看这里的好戏,他们肯定不会介意在此时浑水摸鱼一把。在这种时刻,以大局为重的尼玛衮选择了隐忍,用金钱堵住了要挟之人的嘴巴,害怕东窗事发的尼玛衮彻夜碾转反侧,如针芒在背,他现在才知道被人威胁的滋味不太好受,以前他自认为这是自己的强项。 日巴衮变得越来越心事重重,他最近好像也变乖了,在朝堂上再也不和尼玛衮对着干了,毕竟为了老爹云丹王的婚事,他也必须学着忍一忍,只是他能忍到何时,可能就关乎他自己的心情了。 当年松赞干布为了迎娶文成公主修建了布达拉宫,当时建成的时候有999间宫殿,云丹王自知有这样的豪迈,却没有这么多的财富够自己挥毫,所以他选择了一切从简,在布达拉宫的后山开山劈斧了一番,把那些碍眼的大山去掉一些之后,顿时顺眼了许多,也使这座在山上建立的宫殿气势看起来更加恢弘,他把这一壮举当成了自己的功绩,并立下誓言,来日一统吐蕃之后,将在后山建一座同等规模的偏殿。 胭脂公主嘟着一个嘴巴,对于这样的婚礼,她已经经历了不止一次,相比较那些远道而来的贵族的新奇,她索然无趣,这样的仪式过后,对她的生活其实一点影响都没有。为什么自己的老爹云丹王把这次办的这么轰轰烈烈,让几乎所有的吐蕃人都来见证自己的幸福,她是一点都没弄懂。 对于端木雄等人的不告而别,她的心里现在就像打了一个死结,让她的生活有点不知所措,因为这样的机会一旦错过,她毫无疑问会成为一场政治婚姻的牺牲品,而且旁边的奶妈给她吐露了一个并非空穴来风的消息,赤扎西孜巴贝王的一位叫贝德的王子已经向云丹王提出了联姻的建议,云丹王当时没有当面答复,可是一旦过了今天,这件事情总会有一个结局浮出水面,而且奶妈权衡过这种厉害关系之后,推断出云丹王答应对方的几率达到了恐怖的99%,其实剩下的1%就连胭脂公主都放弃原先的奢望了。 这也坐实了云丹王把自己的女儿当诱饵的卑劣行径,他云丹王其实并不在意那些盐的利润,他更在意的是吴永麟收拢人心的手段,这样的人将来绝对会是一个死敌,在他羽翼未丰满之前,将他拿下应该是最明智的选择。 只是吴永麟消失之后,把他的计划却打乱了,他更希望吴永麟已经偷偷离开逻些城了,这几日心神不宁的潜意识告诉他,这个人肯定还在这里,为什么麻巴却一直都没有找到他,只能说明这个吴永麟确实有飞天遁地的本事。 布达拉宫的广场上摆满了竞相开放的格桑花,‘格桑’代表了幸福,自然成为了今日伟大盛景的见证者,它们同时会为这一对新人送上自己寓意的幸福。 世人的美不及你的千分之一,我愿化作天上的飞鸟,常伴你左右,一直陪着你到地老天荒。 最美的情话将成为这一刻的见证,盛装打扮的九儿雍容华贵的出现在通往布达拉宫的阶梯的起点的时候,注定了云丹王成为了在场所有男人嫉妒的对象,因为九儿的从骨子里展示出来的美丽动人成功的吸引了每一个男人的眼球,就连麻巴这样的伪男人,恨不得此刻再做一回男人。 “我妹妹出嫁,我这个当哥哥的怎么能来不送送他呢?”吴永麟一脚踢开了旁边假惺惺的那位‘义父’,笑嘻嘻的牵着九儿的手,在不断抛洒下来的鲜花雨中,一步一步的朝上行进者,吴永麟今日也是盛装打扮过的,在众人的眼中,他更像一个新郎。 第245章 大婚之殇(二) 原本看起来似乎很艰难的一段旅程自从有吴永麟的加入之后,九儿觉得此刻脚下似乎都轻快了许多,他们手牵着手,让脚下的红毯见证二人的幸福时刻, “你是来抢我走的吗?”九儿对旁边吴永麟温言细语的说道,此刻的九儿始终保持着一种母仪天下的微笑,红唇轻启,口中的那句质问感觉从嘴巴里面溜出来的一样,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嘴巴居然一点都没动一下。 “你为什么非得赖上我?说了我们不合适,你的男人在上面,我这次只是来送嫁的。” “是吗?我怎么觉得你这次是来阴我未来老公的。” “这不正合了你的意,我觉得你就没想过真心嫁给他,多半是看中了他背后的那份财富,如果比有钱,我觉得你还不如嫁给他的儿子尼玛衮,那小子才是一个金主,那家伙,金子整整摆了一个几十见方的地下室,堆着像一座小山似的。” “那这样啊,我现在选择嫁给你。既然你都找到人家的宝库了,不可能有肉到嘴边不吃的道理,说说看,你愿意给我多少封口费,我如果这个时候捅出来,估计那座金山你们这断时间搬不完吧?” “放心,这调虎离山没您配合,我哪里进行的这么顺利,你的那一份只会多,不会少。” “我们是不是脚下的速度该放慢点,这样能够给他们充足的时间?” “该怎么走就怎么走,太别捏了更容易让人怀疑,给我说说吧?你那个父亲是怎么一回事?我几乎盘问了地牢中的每一个人,就是没有你的父亲的任何影子。” “刚刚不是被你踢走了嘛,明知还故问,没见过你这么着急上火见老丈人的。” “我这不是替上面那位着急嘛,万一他们俩是兄弟怎么办?这种乱辈分的事情,会遭天谴的。” “我和他八杆子打不到一起的关系,您甭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你和灵芝的婆婆到底是哪一层的关系,一个那么有风骨的人居然青天白日的和你合着伙说瞎话,不是我机灵,绝对被你们俩骗的一愣一愣的。” “我们俩是孙女关系啊,你嫉妒?” “我觉得自己更像他孙子差不多。” “你还好意思在这里瞎胡噜,我有时候很怀疑你这个人的某些取向,对于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都要占便宜,你不害臊我还臊得慌呢。” “你懂个屁啊,我那是真情流露,比起你们那么不自然的做戏,我给自己的表现打满分。” 吴永麟当时死乞白赖的抱着婆婆的一条腿,古人常说‘见尊长而起敬人常之礼也’,这里的人常之礼,自然是包含了男女之间的授受不亲,对长辈哭诉,你抱一会就行了,你那样死死的抱着不肯放手,人家还是一个守了这么多年的寡妇,这闲话传出去,不只是在往人家的贞洁牌坊上抛洒污秽之物,很有可能把人家往死路上逼啊。 最后在九儿的拉扯,婆婆的推耸下,这个‘花和尚’才恋恋不舍的放开,只是当时的场面却相当的尴尬,九儿真的把吴永麟当成了一个轻浮的‘花和尚’;婆婆脸上表情更是精彩,大有相见恨晚之意,转瞬的功夫便把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抛之与脑后,恢复了原来的风骨,她毕竟是这么多年风风雨雨走过来的大人物,只是这个完全不懂礼数的家伙还是把她弄的心很乱;吴永麟从婆婆身上看见了父亲与周侗的影子,一时情难自制,忘记了那些所谓的礼数,在他看来这是一种正常的情感宣泄,用他的话来讲就是---无论是天王老子,还是玉皇大帝,你难道还不许抱着一个亲人的腿大哭一场? “既然你有这样的嗜好,那你离我远一点,等哪天我到婆婆年纪了,如果你还有这种心思,我会考虑考虑你。” “真不知道你这脑袋里装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只是想把自己软弱的一面尽情的宣泄一下,你到这里揣测别人的名节问题,我觉得你这个人才是很需要心理引导。” “恩,啊......”九儿这才知道自己想岔了,脸上臊得把胭脂没抹到的地方填补了,在光影的照射下,平添了几分羞涩与韵致。 “那个破山神庙是怎么回事?非得把我弄得在众人面前下不了台,不是我在手下人中的威望颇高,估计早被你弄的四分五裂了。” “我哪有那样的本事,你这样具有通天遁地本事的人?难道还看不出这里面的门道。” “你也太高看我了,如果你肯透露一点端倪,我可以考虑在你们洞房的时候把你劫走。” “你想监守自盗就直说,你也知道妾身那个时候意志是最薄弱的......” 吴永麟现在很想找团棉花把自己的耳朵塞起来,因为在众目睽睽之下,九儿的调情之词把他朝出丑或者掉脑袋的方向发展,在一个回眸的媚眼之后,吴永麟早已汗如雨下,和这样的女子在一起,他发现自己一刻都不安全。 看着一言不发的吴永麟,作为胜利者的九儿道出了破庙的真相:“我一个弱女子,还有那么几分姿色,如果不提前为自己探探路,这一路上又是狼又是虎的,说不定被人拖到山里,一堆孩子都生下来了,您说是吧?” “那么说你的人当时就隐藏在附近?既然你我早就是一家人了,也知道我这样的人喜欢交朋友,朋友不好好的招待一下,我会感到惭愧的。”吴永麟虽然表面上笑嘻嘻的,其实他的内心在煎熬,此刻他变得莫名的烦躁,就连茅子兴这样的高手都没发觉周围的这群人,说明这些人都是超级大变态,他原本以为自己是黄雀,其实自己仅仅是一条可怜的软体动物,被人算计了还在一旁洋洋得意。 “瞧你吓的,那位高人还称赞你的聪明机智呢,如果你当时真逼她现身了,估计此刻你已经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了,以后不该打听的别瞎打听,那个人的脾气很怪,我都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劝服她。” “你这些打手从哪里雇来的,开个价,我愿意出两倍的价钱,在她保护你的同时顺便照顾到我一下,你看我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她只保护女人。” “您看这不是已经晚了吗?我的身体授之于父母,就没必要难为他们两位老人家了吧。” “如果是麻巴那样不男不女的人,她也会勉为其难的。” “......” 第246章 大婚之殇(三) “恐怕失身于尼玛衮王子也是假的吧?” “如果妾身真的被尼玛衮这个畜生侮辱了,你会在意吗?” “我觉得你最好把这件事向你上面这位未来的夫君挑明,毕竟要娶你的是他,我想他会替你讨回公道的。” “和你这样的人聊一点真心话真是无趣,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表面说的大义凛然,到关键时刻,一个缩到龟壳里当乌龟,一个消失的无影无踪,让妾身一个人面对一个只在乎我这身皮囊的色中饿鬼,亏你现在还有脸来见我,如果我是你,早找个地方把自己埋了,丢人啊,丢人啊。” “我对你这个身份一直保持着怀疑,观望,考察的态度,今天从你口中说出这话之后,我内心舒坦多了,你知道我最近受了多少煎熬吗?因为我是个人,用世人的评判标准来看,我勉强还算个好人,当一个弱女子在我面前就那么被一条狼吃掉的时候,我在怀疑我的判断,甚至开始怀疑我的人品,我恨不得那晚上就那把刀子到隔壁去把那个家伙的心剜出来,只是那之后呢?我们所有的人会因此丧命,会死的不明不白,而你会像个没事人一样逃离这一切,我就问你一句,接下来你会怎么办?” “继续嫁给云丹王。” “这不就得了,你有你阴谋,我有我的目的,你为了阴谋会让一群人来为你铺出一条血路,而我很在乎跟着我出死入生到这里走一遭的兄弟,没有一万个理由,即使是达不到目的,我也不会牺牲掉自己的一个兄弟,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得。更何况你这个人我开始就不怎么放心,这内心一直在打鼓。”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我从第一次看见你那双眼睛的时候,就发现你是一个有故事的人,这不是你这个年纪该有的眼神,如果你哪天想对我敞开心扉了,我愿意当你的第一个听众,而且我保证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这个秘密。” 九儿明显有了一丝慌乱,随即讥笑道:“知道吗?能知道我秘密的人都到地府报道去了,你如果有那个胆量试试,我很乐意在你的胸膛上捅出几个窟窿。” “两个人分享喜悦,这份喜悦会增一分,而两个人分担痛苦,那这份痛苦会减弱几分,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所的就是这个理,因为这个愿意帮你分担痛苦的人,同时也是帮你出谋划策的人。一个人如果把这种痛苦憋在心里久了,会出现‘魔障’,三国时有个叫曹操的人会在梦中杀人,我现在关押的一个吐蕃人更是好龙阳之癖,如果你哪天说你喜欢上了一个比你小个二十多岁的男人,我一点都不会好奇,或许你从他身上找到了你失去的东西。 你那几天在我床上呼呼大睡的时候,我很认真的观察过你,你这样的人连做梦都防备着别人,简直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而且你这个人晚上睡觉有个不好的习惯,喜欢磨牙,如果磨一个晚上还没什么,关键是你天天都磨,我感觉你随时准备等我睡觉之后将我吞下去,你磨牙就是为了这一刻作准备的。 刚刚其实并未恶意,只是为了开个玩笑,缓解一下我们两人之间的紧张的情绪。 磨牙更多的是因为心里有事变得越来越焦虑,神经紧张,同时伴随着抑郁,患得患失等各种心理因素。我拿那些你说的梦话来诓骗你,就是希望你能多说话,哪怕是废话,都可以让你的心情变得好起来,至少最后一夜是没有再磨牙了,而且还在梦中说了一些真心话。” “你太卑鄙了,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其实我现在很好奇你中了什么毒,让你紧张到这种程度。你也许不相信,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深中剧毒的情况下跑了几百里地,如果不是我那个改邪归正的老婆一时良心发现,我这条小命早玩完了。其实人不知道自己身体的真实情况,可能会过的更开心一点,有好些人就是因为接受不了得了不治之症的结果,后来活活被吓死了,结果这位冤死鬼到地府报道才知道和旁边的病人拿错了方子。结果那个本来活不了多久的人得到这个好消息之后,走遍了大江南北,遍访名医,他虽然最终也离世了,但却整整为自己多挣了两年的阳寿。 我正是怕你得不到你所想要的,这不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帮你来牵制住云丹王了吗?只要有我在里,总会给你多留点时间的。” “哎,你这样的人我现在居然一点恨意都冒不出来,明明是自己想借用我的力量来完成自己的目的,非得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正人君子,你总有一天会被雷劈死的。” “那这么说我们这一刻可以正式合作了?放心,老天爷会知道我的用心良苦的。我看从尼玛衮王子夜宿你香闺的那一刻起,你这肚子里装上一个孩子的时间应该够了吧?” “瞧您这话说的,我还等着你赐给我一个孩子呢,你的意思是......”九儿似乎抓住了吴永麟的言外之意,似乎发现这里面有些不妥,连忙急道:“这有没有孩子医官一查就出来了,这帮人精得像猴一样,你这不是把刀往自己脖子上架吗。” “我可没想过自己把这件事抖露出来,替罪羔羊我已经想好了,自会有人当这个冤大头的。” “只是孩子的事情......” “难道你在我那里的最后一夜我们就不能发生一些事情?” “只是我为什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你难道不能把我想得更邪恶一点?你既然都叫我‘花和尚’了,我总该做点不能让这个称谓蒙羞的事情出来啊。” “吴永麟你这个混蛋,你卑鄙,无耻,下流。” “是不是最近发现自己点恶心,反胃,胸闷?”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是过来人啊,我有个老婆就已经怀上孩子了。” “我要杀了你......” “你难道想孩子生下来就没有爹?一个人带孩子会很辛苦的,我会帮你分担的。” 九儿被吴永麟弄得近乎要抓狂了,这一个消息让她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看来自己还是看走了眼,一直羊居然相信了狼的鬼话,这说出去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第247章 大婚之殇(四) 春天有一种象征生命力的柔和色调,‘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所有的诗人都不吝惜用最美的词句来赞美这种色彩;就算他们行迹于勾栏瓦舍的时候,都会把它形容为‘灯红酒绿’‘花花绿绿’的世界,因为他们对这样的烟花之地往往流连忘返,所以往往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这样的词一度被他们赋予了圣洁的含义;行走江湖,最重要的是一个义字,没有这样品德的只能称之为流寇,盗匪,而强盗作出一定品格之后,他们有了一个响当当的称谓‘绿林好汉’,就连官府有时候都会忌惮几分,这种颜色,成为了区分盗匪品级的硬性标准。 只是前面的那种色调往往指的是集体的,广义的,如果把这种颜色驾驭到个体身上,这就会成为一种灾难。 不知何时开始,绿色成为了‘一枝红杏出墙来’的特有名词,当一个男人得知这一切的时候,往往会暴跳如雷,有些火爆脾气的会直接血溅于十步之内,这个时候再看当事者的表情----脸绿了,眼睛冒着绿幽幽的狼光,完全把这种绿色坐实了。 我们总觉得这个世界对我们不够好,其实因为我们想要的太多。当一个女人都想着用绿来侮辱你了,不如尽早的放开这种不属于自己的这份情感,陷入瓷茶壶,胶茶杯并不匹配的旋涡中,只会被开水烫得越来越受伤。 此刻台上的云丹王却没有这样的觉悟,他理所当然的把逻些城的一切当成了自己的私有物品,同样包括这里的女人,不管别人愿不愿意,他首先抢回来再说,因为那些女子哭哭啼啼一阵后,发现现在所处的环境会比以前优越很多,她们会选择忘记以前的生活,所以这样的女人在他亵玩一阵后会顿觉索然无味。 九儿给他的感觉很特别,她几乎融合了他后宫里所有女人的特点,时而妩媚,时而娇俏,时而调皮可爱,这个女人喜欢沐浴,所以她比他所有的女人都要香,闻久了之后,云丹王发现自己对这种香味恋恋不舍,让他自己都难以置信的是,自从那次偷窥过九儿沐浴,时至今日,他却没碰过九儿一次,哪怕是一根手指也没染指过。 见过太多的虚情假意之后,云丹王渴望一份纯真的情感,那个倒霉的王后是他的情感导师,更多的时候她不停的从他身上劼取激情,不管他愿不愿意,所以更多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在她面前就是一只配种的猪而已,因为她所在的部落支持他坐上王位,所以更多的时候他选择了忍气吐生,也正是在那个阶段,他对女人越来越没好感,以至于最受自己宠爱的云王妃发生不洁事件之后,他想都不想就把她从妃子的上置换掉,而新的替代品就是自己十分中意的九儿。 长兄为父,吴永麟将九儿送到自己的面前无可厚非,最让自己无法忍受的是,他们边走边嘀咕,所有的人像看笑话似的看着他,在那些人的眼中,吴永麟好像才更像这场婚礼的新郎。 云丹王现在最想泄愤的对象反而是麻巴,这个人所谓的搜遍了整个逻些城原来是敷衍了事,自己最信任的人都欺骗了自己,今天之后,他的位置上也许需要点新鲜血液了,对于屁股上坐出茧子,只会尸位素餐的家伙,给他安排一个倒夜香的工作再合适不过了。 日巴衮此时的眼光却聚集在九王妃身后帮她牵着裙摆的一位女子身上,这个女人他再为熟悉不过了,他和她相处了整整五年,她也是尼玛衮送给他的女人之一,在曾经的转瞬间,他想着和她生个一儿半女,这一生好像也不会有任何遗憾了。上天却给他开了一个莫大的玩笑,尼玛衮现在整整有十多个子嗣了,而他却好像被送子菩萨遗忘了一般,始终陷在一处孤岛上,百年之后,往回看,一个人赤条条的来,再一个人孤单的离开。 此时再见到故人,日巴衮心绪难平,这更像一份羞辱,把他今日的意气风发消弥得无影无踪,毫无疑问,这样的不期而遇更多像是自己的兄弟尼玛衮故意安排的。 这些年他找遍了逻些城的大街小巷,他却一点她的消息都没有,或者她在躲着自己吧,那她今天在这里出现又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她回心转意了,想和自己旧梦重圆,或者她这些年故意躲着自己有什么隐情? 相比较前者,他更愿意相信她有什么身不由己的苦衷。 就在她离开自己的前一夜,她居然打落了自己用来补身体的一种药汁,她当时神色慌张的,日巴衮还以为她怕自己喝了那碗大补汤之后,怕她受不了这个如狮子般的男人。她离开他之前那种内心挣扎、欲言又止的表情,在经历过与自己的兄弟尼玛衮不停的勾心斗角的洗礼之后,他才感觉这里面或许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因为尼玛衮在看见她的那一刻,浑身在发抖,就像一只老鼠见了饿了三天的猫一样,这个女人的出现,也许就是尼玛衮的末日了。 做事冷酷无情是尼玛衮这些年来形成的一种本能反应,当昔日的那些送给日巴衮的女子一一像货品一样被退回来的时候,蠢一点的上门拿某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来威胁他,他也一一满足了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送给了她们这辈子享之不尽的财宝,只是这些东西只能到地府去用,因为这些财宝是纸做的。 天网恢恢,猎人再狡猾,总会有漏网之鱼,有一些放归大海之后,就那么凭空的消失了,这也成为了尼玛衮挥之不去的一些阴影。 尼玛衮曾经花了很长的时间去了解这些躲在阴影里的人的心理状态,前期的效果还不错,当一个个躲在暗处的毒瘤被摘除的时候,他想当然的以为自己消除了疾病的根源,所以这些年才过得这么心安理得。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在他一系列的大扫除之后,躲在阴影里的一只顽强的聪明生物却活了下来,她等着复仇的机会,一旦她出手,绝对会让以前的那些阴谋无所遁形。 第248章 大婚之殇(五) 从离开日巴衮府上的那一刻起,她以本身的感知察觉到了背后有人在跟踪自己,直到一个强壮的吐蕃汉子从背后把她的嘴巴捂上的时候,她却表现得丝毫不惧怕即将到来的死亡。 女人的身体是最大的本钱,而作为一个能服侍日巴衮这么多年,并且在万花丛中出类拔萃的人物,她靠的不仅仅是自己美貌丰腴的身体,还有装在聪明脑袋里面的智慧。 从那个吐蕃汉子身体无意与她接触之后,她便放弃了反抗,并成为了他此时、此刻、此生都难以忘记的一个女人,她释放的热情让他为之迷醉,就在他最兴奋的那一刻,女子不知从哪里抽出来一根发簪,直接灌入了他脖子的大动脉之处,她居然会杀人,而且很熟练,他抽搐了几下,便像一头被人剃干净浑身彘毛的猪,在放干了身体里的血之后,随时可以被拖到市场上贩卖了。 如果想更好的活着,那最好的办法便是制造一个假象,一个吐蕃人携美私逃的假象,她当时把那个吐蕃壮汉色诱到一处荒芜的房舍内,只因为那里有一口枯井,一口可以掩埋真相的枯井。 一切的计划都很完美,死去的吐蕃人像一个沙袋一样被丢弃到了枯井中,他在井口塞了一块石头,当不大不小的石头将井口堵得严严实实之后,她才勉强的露出了一点笑意。 那一场大火烧掉了她曾经的身份,也烧掉了她的富贵,同时也意味着自己将与过去告别,那一场大火烧了很久,直到所有的踪迹被黑灰掩盖之后,她才往脸上抹了一点还温热的黑灰,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尼玛衮是个厉害的人物,他居然也把自己伪装成了一只老鼠,当她得知几个和自己同样从日巴衮王府逃出来的女人被挖出来的时候,她想都不想就连夜出了城。 一处破旧的山神庙成为了她在这世上唯一的安身立命之所,踩上神龛的那一刹那,腐朽的隔板经不起她的重量,直接让她陷了下去,掉入那个黑洞洞的空间,她却反而不那么可怕了,里面的空间不但很大,还很干燥,不挑地方,这里完全是一个很理想的避难之所,关键那里面还时不时窜进来几只肥大的高原鼠,成为了延续她生命最美味的食物。 夜幕降临的时候是她最焦躁的时候,不但有狼的呜咽声,还有从风中传来的阵阵求救呼喊之声,尼玛衮最喜欢干的事便是把这些抓来的还活着的女子用来喂狼,只要这些狼吃这些鲜嫩的肉上瘾了,逃到旷野里的那些女子无疑是自寻死路,她就在这样磨灭人性的一个个凄冷的夜晚艰难的度过,她不敢去救那些捆绑在木桩上的女子,因为这样隐藏在暗处的吐蕃人会要了她的命,既然自己费尽千辛万苦才活下来,那就得好好的活着,直到木桩上换成了男人之后,她的心才渐渐安宁下来,这世界上也许就剩下唯一一位昔日服侍过日巴衮王子的女子了,为了替那些死去的女子昭雪,她坚强的活了下来。 神龛的入口早已经用更加结实的石板代替,为了隐藏自己,她另外打出了一条通道,她时不时的会到半个脑袋的佛像下祈祷很久很久,以至于她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天就黑了,只是当有一帮人慢慢靠近这处山神庙之后,她才间断了这一神圣的出尘祈祷,时间会渐渐的磨灭这种仇恨,现在她很想在这里终老下去,尘世的恩恩怨怨,好像与她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半梦半醒之间,她闻到了一股飘香的肉味,这些年的生吞让她自己感觉在改变身体里的味觉与嗅觉,只是这种熟悉的味道再次扑面而来,而且似乎比以前还要霸道几分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是那么的渴望尝一尝那个一脸高原红的汉子烤出来的羊肉。 那一夜的折磨简直比吃了砒霜还难受,无论是她站着,坐着,躺着,梦中,醒着,那股香味像个魔鬼一样把她这几年的修为消蚀的干干净净,她才知道自己完全不是一个合格的出尘人,这些年的祈祷也许是为自己没有出手救助那些被绑在木桩上的女子而忏悔,她的本心不适合当一个出尘人。 直到那些人被外围的吐蕃人袭击而集体跑到前殿之后,品尝那种美味的机会才倏然来到,看着那只放在火上被炙烤得香喷喷的小羊羔,她兴奋的几乎泪如雨下,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一旦被这些人发现,估计自己多半会被喂狼,她想都没想,便朝羊腿猛的下嘴咬了下去,只可惜肉没到嘴巴里面,自己就被那些滚烫的油脂狠狠的烫了一嘴,她发现自己似乎已经忘记了火的温度,原来被烤熟的食物也是可以伤人的。 只可惜她的这一切还是被一个女人发现了,相比较自己的慌乱,她表现的很淡定,她说她叫九儿,并问自己叫什么? 她是那么的怕见到一个陌生人,即使是个温言细语的女人也不例外,以至于逃走的时候她都没和这个叫九儿的姑娘打一声招呼,那一夜她在惊恐和忐忑中度过,直到天快亮的时候一块块香喷喷的羊肉被人从通风眼里面被塞进来的时候,她才发现那个叫九儿的姑娘把自己的行踪并没有告诉其他人,这成为了她们两个人之间的小秘密。 那个叫九儿的女人很聪明,她不停的戏弄着那个叫吴永麟的和尚,那个和尚似乎很怕他,却就是爱招惹她,这样他被九儿狠狠的奚落调戏了数次,看到他们两人之间不停的斗气,她更愿意相信两人是一对相爱相杀的情人,只是和尚为什么能喜欢女人?她就搞不懂了。 九儿和那个和尚在自己恋恋不舍的目光中走了,九儿走之前给她留了小字:等我安定下来,我就来接你,那个和尚的本事很大,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像只老鼠一样躲在这里,等我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了,一定让猛烈的阳光晒去你身上腐烂的味道。 九儿没有食言,她在离去没多久便再次返回到这里,她在九儿的怀中哭诉了很久,将这些年所受的苦一丝不拉的和盘托出。 愤慨的九儿拍胸脯保证这件事会有一个公道的审判,而当自己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九儿的陪嫁队伍中的时候,她才再次见到了昔日最亲近的那头狮子和那条恶狼,事情的结局也就这么悄然的到来了。 第249章 大婚之殇(六) 新的不一定比旧的好,比如古董,字画,青铜器这些东西放得越久越值钱,人心更是一个更难琢磨的东西,有些人念旧,有些人喜新厌旧,至于日巴衮还能不能记得她,她其实心里一点把握都没有,一旦一个人心里没有,等你转身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把你从他的记忆里删除了。 日巴衮看她的时候表情很复杂,有惊喜,有疑惑,更多的是举棋不定。只要看见这种疑神疑鬼的表情,她就感觉自己今天似乎白来了,只是郁结在心里这些年的伤痕再不吐出来,她发现自己总有一天会被心底还残留的那点良知折磨而死的,不但会为日巴衮感到悲哀,更是为那些死去的姐妹不值。 尼玛衮的表情就简单太多了,他的眼里在喷火,他恨不得将自己生生吞下去,她仅仅和他对视了一眼,便再也没有理会他投过来的愤恨的目光,因为她今天来是当伴娘的,如果能让这场戏更热闹一点,她会毫不犹豫的加把柴,让火烧得更旺一点。 被吴永麟从尼玛衮的大牢中救出来的那一刻起,严平知道自己必须和过去说再见了,无论他再怎么舍不得,自从碰了一个不该碰的女人,就应该有东窗事发,接受惩罚的觉悟,即使这种惩罚会要去自己的生命,你也必须得忍着,一条依附大树的蔓藤,是无法撼动比自己强壮数倍并且扎根于土地的参天大树的。 严平很幸运,他在最无助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手拿锯子的汉子,如果自己在锯子的另外一端使上一点力,他不但能报了仇,还能保有原来的商道,这让他毫不犹豫的站在了手拿锯子的另一端,等着大树被锯掉的最佳时间。 严平一点都不可惜被夺走的‘五味阁’,里面的厨子都是自己从成都府带过来的自己人,在某些关键的时候,他们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这次来参加婚宴的队伍是庞大的,张虎和罗平阳被严平的自己人乔装打扮以后混迹在为这场盛宴的厨子队伍中,两人的腰间斜插着数把锋利的杀猪刀,手中即使没有了顺手的弓箭和竹筒,望着那一个个在那里恣意撒欢,把脖子,肚子等关键部位露出来的家伙,两人已经急不可耐的想杀入猪群了。 要想在这些丰盛的食物中下毒并不容易,只是这些头脑简单的吐蕃验毒官不明白,当两种没有缘分的食物强行拼凑在一起是要出问题的,比如啤酒和海鲜吃了容易痛风,虾与含维生素c食物一起食用会转变为有毒的三钾砷,这就是人们俗称的砒霜。逻些城在高原地带,离海岸线隔着十万八千里,这个时候去弄海鲜,估计黄花菜都凉了。此外牛肉与猴姜混合着一起食用,也是会出现问题的,牛肉吐蕃到处都是,猴姜在逻些城的药铺里并不难买到。两种东西混合后食用少量,问题倒不是很大,看着各种牛肉起锅的时候都要在浓浓的猴姜汁液里泡上很长一段时间,张虎和罗平阳才知道吴永麟就没打算放过来参加婚宴的每一个吐蕃人。 九王妃进到布达拉宫白宫正殿之后,便与云丹王坐在了正中的位置,吴永麟作为送亲人首先起身向佛像(佛龛)、立柱、“切玛”(被装在特制的“钵”中。“钵”是用木板特制的一种长方形的空盒子,中间用要板隔开。在“钵”板上刻有月亮和星星。“钵”的一头装有拌好的酥油糌粑,另一头装满小麦,都垒成金字塔型,两头项上插有几根故意子以及青穗,中间插上一朵花或酥油制的“字珠”(美丽的花),它是一种象征吉祥类的东西,不单单指食物。)等赞颂之后献哈达。日巴衮、尼玛衮等男家的人向新人及送亲人敬献“切玛”,哈达,云丹王的那些臣子们也分别向新人及婚嫁双方家人献哈达和礼品。 祝福完毕之后,最活跃和最出风头的道吉祥者出场了,吴永麟觉得那些家伙比起后世的那些司仪要敬业太多了。 后世结婚司仪只有一人,这里却有一群人,而且都是新郎云丹王的群臣。这些道吉祥者口若悬河,赞美之辞滔滔不绝,天文地理、海阔天空无所不涉,但又都与婚庆紧密相联,其赞颂辞优美动听,引得众人的阵阵喝彩。这些道吉祥者不仅诵唱祝辞,还讲了一些诙谐幽默、令人捧腹的逗笑语,使婚礼气氛喜庆而热烈。 如果抛开某些个人恩怨与民生大义,吴永麟是不想破坏这种和谐的氛围的,只是想起这些人的埋藏在皮囊之下的另一番形象,刚刚心头冒出来的一点不忍立刻一扫而空。 随着道吉祥者一个个口吐横沫,说得口干舌燥,带有某种纪律性的统一闭嘴之后,酒宴才正式拉开了帷幕,此时一个个热情的“羌玛”酒女来往穿梭于高朋满座的‘德央厦’---布达拉宫半山腰上一处1600平方米的平台,为了使客人喝得满意称心,她们唱歌跳舞,劝所有来参加婚宴的客人多饮酒。 有的客人故意刁难,要同酒女对歌方才喝酒。唱歌跳舞本是酒女们的特长,客人大多占不了上风。而且吐蕃人的酒歌和对歌许多是即兴而发,完全靠临场发挥。‘德央厦’的中间此时更是搭了一个高台,表演者在台上表演各种应景的舞蹈,只要舞蹈停歇的间隙,便会有一位“羌玛”跑到台上在人群中随即抽取一位饮酒者,采用对歌的方式来劝酒: 饮酒者:东有三种白色物,你能一一道来否?你若不说听我言,此酒当由你来喝。 酒女:东方三种白色物,一是太阳暖人间,二是月亮耀大地,三是金星启天明。 饮酒者将杯中的醇香美酒一饮而尽,台下的喝彩和掌声响成了一片,‘德央厦’靠近白宫的方向坐着今日的两位新人,云丹王都忍不住想上台去卖弄一番,看见在高台旁边无所事事的吴永麟在那里东张西望的时候,云丹王给台上的酒女一个眼色,而后,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吴永麟被请到了台上,开始了他极为不情愿的对歌、劝酒之旅。 台下坐着的九儿笑得更欢了,都说这个家伙无所不能,看来今天要出丑了。 第250章 大婚之殇(七) 当酒女给吴永麟端来一个足以将整张脸都盖住的金灿灿的酒盆之后,吴永麟才发现事情有些不太妙。 两人之间的角色现在发生了转变,吴永麟成为了酒女,而酒女成为了饮酒者,如果吴永麟答不上来,可能被一盆烈酒灌的不省人事,一个拿脸盆喝酒的民族,已经彪悍到用竹竿都可以将天上的不明飞行物捅下来的程度了。 酒女:四只古瓢挂四方,你能一一道来否?你若不说听我言,此酒当由你来喝。 吴永麟:...... 此时的吴永麟完全蒙圈了,即便酒女用汉化又重复了一遍,吴永麟还是一头雾水。 为了配合吴永麟被羞辱,云丹王示意所有的宾客都安静了下来,当所有的人都投过来轻蔑的目光的时候,一首令所有人陶醉着迷,无忧无虑,神清气爽,净化心灵的高亢歌声在高原回响,旋转,放大。 “是谁带来远古的呼唤 是谁留下千年的祈盼 难道说还有无言的歌 还是那久久不能忘怀的眷恋 我看见一座座山 一座座山川 一座座山川相连 呀啦索 那可是吐蕃高原 是谁日夜遥望着蓝天 是谁渴望永久的梦幻 难道说还有赞美的歌 还是那仿佛不能改变的庄严......” 高音的部分在吴永麟气沉丹田之后,将那一段进行了完美的演绎和升华,开始的时候是静悄悄的,结束的时候也是静悄悄的,所有的人从来没听过如此美妙的声音,当歌声中各种原始的野性被无限放大之后,音乐的爆破音让周围的人瞬间石化了。 九儿感觉自己的灵魂似乎被这一阵强音给穿透了,突然有了一种超然于物外的进化感,她在纯净剔透的淡泊里与宁静轻轻拥抱,在一片苍茫的皎洁中御马驰骋,同时又感觉似乎自己落入了浩瀚的大海,她就那么畅快的在里面游啊游,她感觉自己化身为了一条蛟龙,在蓝天上翱翔了一阵,而后扎入碧海,享受自己最快意的人生。 云丹王一副呆如木鸡的样子,吐蕃人善对歌,自己却从来没听过犹如身临其境般在山顶放声呼喊的这种最强音,这让他回忆起了自己的壮年,自己曾经站在山头上和另外一个部落的女子对歌,他声嘶力竭的呼喊,最终因为自己的声音没有吴永麟今日这样的杀伤力与洞穿力,与自己艨艟的爱情失之交臂,这一记优美嘹亮的歌声,仿佛把自己带回到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岁月,如果有今日这首曲子,绝对不会有隐藏在心底的那份遗憾。 吴永麟喘着大气,刚刚结尾的‘这就是吐蕃高原......’几乎快把自己的肺都要喊炸了,而这样的效果却出奇的好,所有的人还沉醉在自己酝酿出来的音乐帝国中,就连那位自诩拥有吐蕃高原最美的嗓子,最优雅舞姿的歌女看见吴永麟投过去的目光的时候,一阵痴迷的眼光让吴永麟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想不到自己无形中成为了这些人心中的‘麟粉’,再看看一个个热情的吐蕃女子跑上台来不停的往自己的脖子上套哈达,可是那些女子并未离开,而是不停的拉扯着自己,有些大胆一点的居然开始在吴永麟身上乱摸起来,这让吴永麟想起被自己阴了的白狼王,如果再不借机逃遁,自己逃脱不了被借种的悲剧,想不到报应来的这么快,出来混看来真的有一天是要还的。 “保安,安保。”吴永麟吼出这一句话之后才发现不对劲,因为那些吐蕃女子变得越来越疯狂,往高台上涌上来的吐蕃女人中很明显的夹杂个几个红着眼睛的吐蕃人,这些人听了一首歌就变成了一头想咬人的狼,傻瓜都不会相信。 “我们的对歌还没有结束,大家请回到原位上去。” 吴永麟才说完,那些吐蕃女子风卷残云般的消失了,吴永麟很享受这种呼风唤雨、众星捧月的感觉,看着夹杂在人群中心有不甘的那些刺客,吴永麟只是轻蔑的投去一个嘲笑的眼神。 吴永麟:要说四方四古瓢,东头挂有古铜瓢,象征汉地浓香茶;南面挂有长柄瓢,象征甜蜜甘蔗糖;西头挂有福禄瓢,象征吐蕃陈佳酿;北面挂有短柄瓢,象征刚察水晶盐。 这个是九儿的伴娘混在人群中走上前偷偷告诉他的答案,吴永麟只是稍稍修改了一下,便让这首地道的吐蕃歌曲再次引起了一场轰动,人们开始向往吴永麟口中的美好生活,有些激动的女子甚至开始失声痛哭,这似乎唤起了她们内心深处某些不太好的回忆,有些控制不住情绪的开始乱砸东西。 当前这种奇奇怪怪的场面是吴永麟做梦也没料到的,自己用两首歌曲就把一群忍辱负重,心地善良的吐蕃女子心里最后的一根弦给崩断了,可见这些女子压抑的有多痛苦,所有表面的一切就像一层很绚丽的气泡,当压力过大之后,这一切就砰的一声爆开了。 ‘德央厦’的周围冒出一个个黑黝黝的影子,那些人不由分说,便将那些闹事的女子一一拖了下去,云丹王可不允许一些异己分子在自己的婚宴上闹事,看着那些女子发疯的拼命反抗,吴永麟反而乐了,这些女人被拖走的时候,其实无形中让自己逃离了这场‘生死宴’。 “大家如果还想听我唱歌,就去布达拉宫前方的广场上去等我,我喝完这杯美酒之后,就会过去和排在最前面的女子对歌。” 吴永麟才说完,那些女子一眨眼的功夫撤了个干干净净,云丹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没能控制住的场面就被吴永麟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给解决了,他突然感觉这样的人很危险,所以让麻巴端来了一个昔日的王后才能享受到的酒壶。 一杯佳酿被倒入了一个精致的金樽中,吴永麟看见云丹王倒酒的时候按压了一下壶柄上的一个按钮,而后云丹王的脸上露出狐狸般的笑意,这样的酒如果自己不喝,他云丹王就会借机发飙,让周围埋伏的那些人将自己剁成肉泥,估计云丹王看见自己的那一刻就想这么干了,杀别人他不需要理由,但杀这个人会惹了众怒,他必须找一个借口,尽管这个借口有点蹩脚,他内心偏执的决定就这么干,和一个慢慢向松赞干布靠拢的人呆太久了,他会疯掉的,他现在发现自己在这个舞台上就是一个配角,越来越不受人关注,这样他觉得很危险,为了保留自己的尊严与地位,他决定在这股星星之火还在萌芽阶段就将其扑灭,他这样才能在这个位置上继续安稳的坐下去。 第251章 大婚之殇(八) 日巴衮总算找到了和昔日的爱妾、今日的伴娘搭讪的机会,看着那肩如剑削的清瘦背影,日巴衮的内心像混杂了各种调味瓶的千般滋味,一会咸,他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泪水顺着鼻骨线流到嘴巴里了;一会酸,这位美人昔日是多么的风华绝代,妖娆多姿,这才短短的数年,已经落魄到让自己心酸的地步了;一会苦闷,如果不是自己当初那么意气用事,何必让自己心爱的人受了这么多苦;一会懊恼,也许她还在恨自己这些年对她不闻不问,不管不顾,以至于隔着这么近的距离,她都不曾向他投来一个让他期许的目光。 此时日巴衮的心中压着一块大石,他很想上前去说声道歉,只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两人毕竟在一起生活了那不长不短的数年,伴娘也许和日巴衮之间心有灵犀,感受着背后投过来的灼热的目光,浑身开始颤抖,一股憋闷了很久的情绪总算如山洪般爆发了,她最后总算忍不住转过身来,只是当她扑向自己等了这么多年的爱人的时候,一把匕首不知道什么时候插在了她的小肚子上,而旁边正是一脸阴翳的尼玛衮。 “把这个刺客带下去,她私藏利刃,图谋不轨。” 日巴衮飞扑过去,将倒在血泊中的伴娘紧紧的抱在怀中,看着怀中渐渐在消逝的一个鲜活的生命,他的内心已经快要到崩溃的边缘了。 “我们曾经有过一个孩子,可惜我这些年像耗子一样四处躲藏,没能保住我们的骨血,其实你是一个正常的男子,以后别接受来历不明的女子了......” 花儿一般的生命在吐露掩藏在心底最深的那个秘密之后便消散在风中,她死的很安详,脸上这么多年的愧疚与不安也随之消失了,她走的很幸福,能躺在还很在乎自己的人的怀中,这些年的隐忍总算还有那么点价值。 九儿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她很想把她从旋涡与梦魇中解救出来,最终却让这个苦苦生存下来的女子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伴娘心中的结是解开了,可是她内心的疙瘩却越系越紧,以前的她完全不在意他人的死活,当自己以一种非正常状态离开苦心经营的那一切的时候,是否能解开心里的那个结呢?她完全不知道。 吴永麟顺势将云丹王递过来的金樽放回到了原处,刚刚还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将金樽中的酒倒在了云丹王的酒器之中,看着旁边两个儿子扭打在一块之后,云丹王顾不得吴永麟的死活,气咻咻的赶了过去。 “两个混账东西,都给我起来。”气急败坏的云丹王直接对着两人就是狠狠的几脚,直到麻巴带着几位吐蕃武士赶来,才将两人拉开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如果你们两个不给我说清楚,你们以后就到牧场去放羊去吧,永远也别回到这里来了。”无疑这两个儿子在所有吐蕃人面前丢尽了云丹王的脸面,从今之后他们想咸鱼翻身,估计比登天还难。 “这个女子与日巴衮想行刺父亲,结果被儿臣事先识破了他们的奸计。” “放屁,明明是你玷污了九王妃的清白,想着杀人灭口,听说九王妃都怀了你的骨肉了。” 这一记惊雷把云丹王都快轰晕了,他才发现自己才是今天最大的一个笑话,只是后面的还没证实之前,他觉得自己还有那么一点翻盘的机会。 “来人啊,叫御医给九王妃把脉。” “父王,为了洗刷儿臣的清白,我这里有一位近日结交的小友,此人在逻些城颇有医名。” “你说的是那位慧心神医?” “父王慧眼独具,正是那位慧心医者。” 慧心就像一个平地的惊雷,只是他并没有在流血的伤口上祸祸出一个更大的伤口,而是慢慢的在这些伤口上撒下了一些功德,那一身惊雷,只是让他的名声逐渐别众人所熟知。 他来的时候背着各种各样的草药,他和所有其他的僧侣不同的是,所有的人都可以成为他的病人,他只收取很少的诊金,余下的时间,他便坐在布达拉宫广场的一处高台上打坐,风雨无阻,广场的侍卫本来想将他赶走,只是他的老母多年的眼疾被慧心治好之后,他便不再驱赶了,在下雨的时候,他会主动的撩起自己的衣物,帮入定的慧心师傅遮风挡雨。 云丹王也曾经在布达拉宫的栏杆上远远看见过此人,他曾经派人去查探了这个小和尚的来历,只是却一无所知,这让云丹王越来越担心,越是不知道真实身份的家伙,就代表越可疑,所以这样的人是不在自己供奉的僧人之列的,只是当那个小和尚每天定时出现在那里的时候,他才让那些怀疑慢慢的从心底淡忘掉,在大婚到来的这天,依然能在广场上看见这个让他从心底钦佩的小和尚,他内心深处慢慢的生出了一丝好感。 慧心的医术已经让所有的吐蕃人信服,现在一大半逻些城的人几乎都吃过他的药,那些人更是神奇的药到病除,他不但能治人,还能治牲口,在他的眼中,吐蕃人和牲口其实没什么差别,一个会说话,一个只会用四条腿走路。慧心说其实动物也是有语言的,因为他听懂了那些牲口的述求,所以他能准确的治好各种生病的动物。 一个如圣人般的慧心成为了尼玛衮最后的救命稻草,这个已经被神话般的公众人物会为自己伸张正义,尽管他内心完全是心虚的,因为麻巴刚刚给他投来一个诡异的眼神。 小和尚慧心若有所思的帮心惊肉跳的九儿把着脉,云丹王,尼玛衮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慧心却只在桌子上用酒水写了四个大字----‘珠胎暗结’,便悄悄离开了。 慧心果然是个智者,一个刚刚与人成亲的女子做出这种苟且之事,用这四个字自然是再合适不过了。 跌坐在桌前的云丹王将酒器中的美酒一饮而尽,对着旁边伺候的麻巴伸手就是一拳,只是麻巴却将他的打过来的拳头紧紧的拽住了。 宫廷里的侍卫聚集的越来越多,云丹王痛苦的将拳头砸向了桌面,麻巴和尼玛衮果然忍不住造反了。 第252章 大婚之殇(九) 黑林卫是云丹王训练的一支秘密部队,他从来就没指望过麻巴这个蠢货能在关键的时刻保护自己,在尼玛衮把他认作干爹的那一天起,他就将麻巴从自己的心腹名单中排除在外了。 云丹王将拳头砸向桌面的那一刻,那些还没来得及冲上来的吐蕃侍卫被一群从天而降的黑甲军士震慑住了,那些人每个人手持着一把精巧的弩弓,这种武器在吐蕃并不多见,只有那些高阶军官中几个立了很大战功才拥有那么几把,像这么全员装备的,还是第一次见到。 黑甲军身上每人背后负着一把青黑色的刀锋,有些见识广泛的人看到那些黑甲军拔出那寒气逼人的刀锋的时候,立马退后了几十步。 黑甲军所用的那种刀叫郁刀又称“郁刃”,是大理南诏三大名刃(铎鞘、郁刀、浪剑,这个史书上有记载,并非我杜撰的)之一,锻造时要用毒药、虫鱼,淬火时要用白马血,郁刀含有剧毒,刺人见血,即可致死,令人望而生畏。 这些训练有素的黑甲军首先将云丹王围在了中间,里面混杂的一些举着黑铁盾牌的人在云丹王的周围结成了一道牢固的盾阵,麻巴和尼玛衮看见这些人就傻眼了,这才刚刚交锋,这两人腿肚子就不停的在打颤,因为他们一直以为黑甲军只是一个传说,直到一个个疤面杀神金刚般的杵在那里的时候,这一场交锋感觉自己似乎已经输了一半。 看来云丹王单单在这些人的行头上就花了大价钱,更别谈花在这些人其他方面的钱财了。 黑甲军并不急于恋战,他们首先将云丹王送到了白宫的门口,那里等着的将是云丹王的心腹,因为只有将背后交给信得过的人了,这些黑甲军才能够放心大胆的开始杀戮。 “那些造反的侍卫一个都不留,麻巴和尼玛衮必须生擒,我要亲自处置他们。” 望着广场上逐渐围拢过来的勤王军队,麻巴和尼玛衮知道这个时候唯一的出路只能拼死一战了,成王败寇,这个时候只有举起手中的武器,才有活路的可能,尽管这种可能微乎其微,但他还是决定试试。 学会文武艺,货卖帝王家;帝王不用,卖与识家;自从云丹王让自己做不成男人之后,麻巴将自己其实已经卖给了尼玛衮,一个国相的诱惑力可比看门狗大太多了,当造反的计划被尼玛衮提出来的时候,麻巴和他一拍即合,随即拉拢了一些吐蕃的贵族,如果没有这支突然出现的黑林卫,他们成功的几率几乎是百分之百。 既然已经撕破了脸,剩下路只有拿起手中的武器往前冲了,今天安排的这些人身手其实都不错,而且加起来有三百人之多,望着对方只有寥寥的能参战的三十位黑林卫,这些人一窝蜂的握着手中的长刀冲了上去,口出发出的呼喊声尽管听起来没那么雄赳赳气昂昂,在这生与死的关头,也只有这样才能消融掉内心的胆怯了。 黑林卫手中的弓弩首先射中了最前面的十个吐蕃壮汉,从那些弓箭被射中的位置来看,这些人杀人很在行,因为倒下的那批吐蕃人再也没有了爬起来的机会,整根箭镞没入了那些即使有皮甲保护的吐蕃人的心脏部位,毫无疑问,这些箭支有破甲的功能。 那种弩弓看似轻巧,其实只能拔射两轮,而且上箭很不方便,当那些不怕死的吐蕃侍卫轮番攻上来的时候,后面还在找机会攒射的十位黑林羽弓弩手统统将手中的弓弩交到了盾阵后面的黑林卫的手中,从背后解下郁刃,跟随着前面二十多位黑林卫的步伐扑了上去,这个时候比的就是硬实力了。 黑林卫手中的郁刃果然并非凡品,他们的刀锋所到之处,冲上来的那些吐蕃侍卫手中的刀剑被斩成了两截,还没等那些人捡起前面死去的那些人丢弃的兵刃,郁刃便划破了他们的喉咙或者身体,在严重的实力不对等面前,麻巴和尼玛衮内心又凉了一大截。 吐蕃人的勇气还是值得称道的,即使前面的五十多人成为了那些人刀下的亡魂,另外的吐蕃侍卫却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刚刚一位被郁刃割破手的吐蕃人看见自己伤口处流出来的黑血,毫不犹豫让旁边的人挥刀砍掉了被毒液浸染的手臂,他在广场中还在燃烧的篝火中找到一截带着火星的烧炭烫向了还在往外流血的伤口,处理伤口的时候此人的口中只咬着一根木棍,也许是怕自己忍受不了这种痛苦,无意中把自己的舌头给咬断了。 额头豆子一般的汗珠显示这人正在冒着极大的痛苦,只是当他发现手臂上的伤口并没有如先前般继续往外流血之后,从地上再次捡起死去之人的刀刃,再次冲杀了上去,这一次他虽然被一位黑林卫划开了肚子,只是在死之前却咬中了那位黑林卫的一只耳朵。 那位黑林卫来不及甩掉给自己造成很大麻烦的独臂之人,便被杀红眼的吐蕃侍卫用刀锋淹没了。 吴永麟,张虎,罗平阳混杂在赤扎西孜巴贝王、吉德尼玛衮王的队伍中和那些人谈笑风生,对于眼前凄惨的一幕似乎视而不见,作为一个旁观者,这两人并不担心云丹王敢把他们怎么样,自己的精锐随时都可以杀进来,以逻些城的防守兵力,根本不足以抵挡住浩浩荡荡的各部落的吐蕃联军。 直到两人和周围的那些部族首领肚子中开始绞痛不已,这些人才知道这个云丹王野心大到将他们一锅端的地步了,这些愤怒的部族首领一声令下,周围的那些传令兵有的往城外奔去,有的往空中放了一个红色的焰火一样的信号弹,这一场逻些城的混乱之战,正式拉开了序幕。 日巴衮发现事情不太妙,直接带着亲卫往城墙奔去,如果让城外的那些吐蕃联军攻进来,这里的一切都将被毁于一旦,作为云丹王的儿子,逻些城所有人的安危他责无旁贷,而且他相信自己守城的能力,想打逻些城主意的人必须先问问他手中的大刀。 云丹王鼻子中露出一股黑血,他往九王妃的方向望了望,那里已经空空如野,对于九王妃真实的目的他已经没时间去理会了,他让手下把胭脂公主去请来,他有重要的话对她交待。 第253章 大婚之殇(尾声) 望着奄奄一息,嘴巴、鼻子不停的往外冒黑血的父亲,胭脂公主泪如雨下。 “别哭,逻些城一场血腥的屠杀是免不了的了,你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他们的目标仅仅只是我一人,如果有机会,和你的哥哥日巴衮到我的坟头上来看看我,我这辈子的心愿足矣,对今天的这一切不要去打听,我有今日的下场都是我咎由自取。 吴永麟是一个多好的盟友啊,为什么尼玛衮非得把我推到前面去和这样的人作对,为父最可惜的是没有看见你嫁人,那个吐蕃小子不错。 黑林卫听令,在我宾天之后,所有的人必须保护公主安然无恙的离开这里。” 云丹王闻着周围浓郁的血腥气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就在同一刻,一位黑林卫手拿着两把郁刃如旋风般扑入了吐蕃侍卫群,在陀螺般旋转的刀影中,残肢断臂如漫天飞羽般抛洒在半空中,最后他带着全身的力道,弹射而起,把全身蜷缩成一个肉球,很巧妙的躲过了一路的刀剑,当他再次恢复人形的时候,带着不可思议的速度,将两把郁刃贯入了今日造反的始作俑者---尼玛衮与麻巴的身上,这两人最终陪着云丹王一起上路了。 浑身浴血拼杀后的黑林卫最终只剩下了三位,望着台阶上满地的尸体,胭脂公主吐的一塌糊涂,在黑林卫的搀扶与护卫下,胭脂公主往在城楼上誓死拼杀的大哥日巴衮靠了过去,今天想安全离开这里几乎已经没有可能了,唯一能做的只能是拼死保住这座城了。 赤扎西孜巴贝王、吉德尼玛衮王等部族首领先后在逃向城门口方向的时候送了命,那些守城的吐蕃士兵根本就没给他们说话的机会,便将这些人射成了马蜂窝。 吴永麟这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也许云丹王就没想过让这些人活着回去,他这次显然是带着某种目的把这些人请过来的,只是中间却让自己这个好事者阴了一把,最终云丹王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了。 “你觉得我们这样做是不是心太狠了点?我怕端木雄那孩子知道后会真受不了这一切。” “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云丹王也是一个有着狼子野心的一代枭雄,只是他的方向不对,如果让他成功了,那些吐蕃平民只会过得更惨。”措姆离不知什么时候加入了吴永麟的队伍中,近日在严平等人的指点下,他们挖通了一条通往逻些城外的秘密通道,这里的一切已经结束,是该离开了。 “只是我总觉得太过于血腥了点,我们不但牺牲掉了端木雄的爱情,也让严平失去了商道,还有无数的吐蕃人会因此而送命,我总觉得自己离成魔的日子不远了,我的师傅曾经告诉我,一念天堂,一念地狱,我现在看见吐蕃人满身鲜血的倒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不但一点愧疚都没有,反而发现自己会莫名的兴奋,我师傅说这样的状态很危险,所以我想找个地方让自己安静一下,要不然我觉得自己回去会将青唐城的卫朝人祸祸干净的,那我就真的成魔了。” “你不是救了广场上的那些吐蕃女子嘛。” “如果逻些城被攻破了,她们的下场会很惨,其实我反倒后悔让她们离开那里了,那样没有痛苦的死去,对她们来说或许会是一种解脱。” 茅子兴总算见到了把自己快吓个半死的小五子,小五子向他投过来一个温煦的笑容,父子之间的热烈拥抱,让所有的误会与隔阂烟消云散了,多日不见,茅子兴亲热的在小五子的肩膀上来了一拳,他发现自己的拳头仿佛打在了一块铁板上,这小子越来越壮实了。 “小五子,快下来啊,我们一起离开这里。”茅子兴对踟蹰在洞口的小五子吼道,他答应妻子平安的带着小五子回去。 “阿大,我在这里的心愿还没了,而且师傅交待的任务我还没有完成,我不走了,这里越乱,其实我的机会越大,吴掌柜冒着成魔的风险完成的这一切需要一位后继者把这些人的人性回归正道,给阿妈带个口信,就说我很想她。”没等茅子兴反应过来,原来的地道被一块石板压住了,茅子兴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始终都没能将那块石板顶开,茅子兴在原地哭得大雨滂沱的,这次他是那么的怕再次失去这个儿子。小五子又回归到慧心了,有杀戮就需要医者,更要让这些人获得一种全新的信仰,慧心有信心,其实只要有恒心,一切的一切并不太难。 逻些城的战争打的很激烈,那些吐蕃部族并没有像样的攻城武器,几乎是在用人海战术填补一个个被鲜血与尸体打下来的缺口。 留在城内的各吐蕃部族人大肆进行着各种破坏活动,让日巴衮和胭脂公主等人伤透了脑筋,就在日巴衮坚守了十天之后,坚固的逻些城被里应外合的吐蕃各部落攻陷了。 日巴衮最后死在了昔日比武场上交过手的雷群的手中,胭脂公主消失在逻些城,周围始终跟着三个全副武装的黑林卫。 逻些城被那些四面八方来的吐蕃各部落洗劫得干干净净,由于对洗劫布达拉宫却存在着争议,他们在布达拉宫的广场上又厮杀了一阵,只是当时有一个和尚像个没事人一样在那里打坐念经,成为了这一场血腥厮杀的一场小序曲,和尚会医术,受到了所有吐蕃部族的青睐,尽管这些人在广场上杀得热火朝天,只要和尚出现在这里,他们会立在两旁安安静静的看着和尚坐在他每日打坐的位置,然后再次让手中的刀子刺入到对方的身体中。 吴永麟一行人又回到了破庙中,吴永麟最近变得很阴沉,只要措姆离告诉他逻些城最近又死了多少多少人,他便会对着阴云密布的天空大吼一声,他现在不想离开的原因是因为九儿是生是死总得给灵芝城的婆婆一个交代,要不然他真没脸去见老婆婆,不管老婆婆和九儿之间是什么关系,听到一个和自己有关联的人死去,始终不是一件值得让人高兴的事情。 逻些城所在的方向被火红的云掩盖了,也许是血气冲天的缘故,在山神庙等了将近半个月之后,吴永麟最终带着一行人离开了,这里的局面虽然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完美,这里面有太多让人遗憾的如果,正因为各种不确定性,让所有的人对当前的一切更加珍惜。 离开刚察的时候是多少人,走的时候还是多少人,作为一场伟大的胜利,吴永麟却病了,他烧的很厉害,在他的意识介于模糊与清醒的那一刻,仿佛看见了满身鲜血的九儿向自己扑面而来,在那那一刻,他才安静了下来。 第254章 血浴高原 一位脸上写满风霜的老人站在一处高坡上鸟瞰远处的一条马道,马道上此时有几十辆串联在一起的勒勒车穿行而过,勒勒车的中段有两顶移动的微缩似帐篷,勒勒车的前后段分别绑着一个个大箱子,勒勒车被十多匹大马拖着往前走的时候,老人很奇怪这里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车队。 草原上的部族采集的基础其实相当薄弱,他们主要食物来源依靠捕猎,所以大多数时间不得不跟随着兽群的迁徙而迁徙,以便获得足够的肉食。 大雁南飞,野牛迁徙往往在秋冬季节,所以草原上的部族也才会在那个时节进行大张旗鼓的南迁,只是在夏季就看见这样大张旗鼓开始迁徙的车队,这还是头一遭。 老人等车队走到跟前的时候,一眼就认出了车队的主人陇罗,这小子曾经和自己的小儿子是最好的朋友,有一次一不小心从马上掉下来摔断了一条腿,所以逃脱了入军伍的硬性规定,他这些年却没闲着,不停的把各大部落的牛羊等物运往逻些城,听说这小子靠这个发了财,老婆都娶了三四个,比起自己还在兜鸟玩的单身汉儿子,老人不得不承认,两条腿的不一定比三条腿的弱,如果自己的儿子能做到陇罗今日般的成就,他毫不犹豫会打断自己儿子的一条腿。 “瘸子,你这是干嘛去呢?这个时节的茂草绿油油的,可真是放牧的大好时节啊,羊羔正是长膘的季节。” 老人看着陇罗后面跟着的一群群咩咩直叫的小羊羔,完全不理解陇罗这种放弃大片肥美草场的败家行为。 “阿爸,你也别问为什么了,快点收拾一下和我一起走吧,这里过不久肯定要出大乱子了。”陇罗小的时候经常在老人的身边混吃混喝,自己发达之后也经常回到老人家里送去一些珍贵的礼物,因为是吃着同一头羊羔的奶长大的,老人也并没把他当外人,所以陇罗习惯了叫老人阿爸。 “你的几个哥哥都还没回来呢,我们一旦走了,他们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他们跑到哪个地方打熊瞎子去了?” 陇罗小时候最喜欢的一件事情便是和老人的几个儿子一起去草原深处打各种野狍子,有一次却无意中遇到了一头高原熊,完全没经验的几人哪里是熊瞎子的对手,跟着去的几个族人直接葬身于威猛的熊掌之下,而陇罗更是在那一次慌乱逃跑之中从马上摔了下来,而后被另外一匹惊马踩断了一条腿,每每想起这些,陇罗反而没有了原先的愤怒,更多的时候是对儿时美好生活的向往,如果昔日的几个兄弟愿意再带上自己以前去打野狍子,他绝对会毫不犹豫的欣然前往的,人一旦到了一个特定的年纪,会变得越来越怀旧,他们往往希望自己的人生不再留有一点遗憾。 陇罗摸了摸自己的那条断腿,断口的位置早就不疼了,他这些年更是淘换了一截假腿,套上那个东西再依靠一根拐杖,他现在都能自己走上不长不短的一截路了。 从阿爸脸上凝重的脸色来看,陇罗知道阿爸多半有什么事情瞒着他,望着这个儿子投过来的关切的眼神,阿爸知道有些事情瞒不过,只得把某些事情当着陇罗的面讲出来,说不定这个脑袋灵光的‘儿子’能给他出点主意。 人一旦有贪恋其实是一件很不好的事情,贪恋会蒙住自己的本心,陇罗不知道的是,每当他一次又一次带着丰厚的礼物回到老部族的时候,他完全体会不到这对兄弟有多大的伤害,一个让他们唾弃的瘸子在他们面前显山露水,获得阿爹最高的赞赏,而他们的阿爹一次又一次唉声叹气,骂他们没什么出息的时候,这些人其实已经被自己的老头子送到了刀口上。他们也有自尊心,而且还相当脆弱,当阿里王吉德尼玛衮王的亲卫只是在他们部落简单游说了一番,部落里所有的青壮年,包括自己的几个儿子毫不犹豫的加入了进去,因为他们也想发财,也想能多取几个老婆,而且陇罗也是在逻些城发的财,既然那个瘸子都能在那里混出个人样出来,自己这帮四肢健全的能差到哪里去,而且阿里王说这一次还是个无本买卖,只要敢拿命拼,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陇罗从阿爸口中得到让他几乎快要晕厥过去的消息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这些年干了一件多么蠢的事情,他早该从这些昔日兄弟的眼神中判断出自己其实已经把过去残存的那一点点的美好回忆生生的割断了,而且自己还在这些人的伤口上不停的撒盐,难怪阿爸最小的儿子这些年来见了自己总是找个由头离自己远远的,他们曾经可是好的可以同穿一条裤子的兄弟啊。 一阵凉风吹拂到陇罗的脸上的时候,他完全感觉不到一丝凉爽,从逻些城的伙计那里传来的消息显示,那里已经成为了一处人间炼狱,每天那里几乎都在死人,而且人数还不少。原来的城主云丹王和所有的贵族都被毒死了,听说那些攻进去的其他部落的首领把云丹王的尸体当众鞭打了数天,只是当时天气太热,云丹王的尸体没过多久就散发出一种奇臭无比的难闻的味道,这才让这些人一把火让这个曾经的英雄的魂魄解脱了,云丹王从此也烟消云散了。 陇罗当时正在南木林谈一笔生意,听说这件让他震惊不已的巨变之后,毫不犹豫便回到离逻些城五十多里地的农场上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带着自己的家人和牲口,马匹,护卫离开了。 一个人的成功并非偶然,他们总会为自己的将来做好各种准备,陇罗从来没当云丹王这伙人是好人,他们需要利益,自己也同样需要利益,而云丹王也仅仅把他当成了一匹供血的新鲜野兽,为了不被这些比他还强大野兽连骨带肉的生吞下去,陇罗总是和那些贵族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你来我的地方,我可以对你进行热情的招待,哪怕让我的妻女作陪,我也不会眨一下眼,只是让我把牧场往中心挪那么几十里,那这件事情我绝对办不到,因为这是我的底线。 也正是秉承着这一底线,陇罗从夹缝中生存了下来,而且关键时刻还救了自己这一大家子的生命,只要想起这些,陇罗忍不住一阵后怕。 第255章 我们是一群可怜的羊 陇罗最终告诉了阿爸逻些城如今的状况,想着自己最终可能有去无回的几个儿子,老人最终选择了妥协,和陇罗最终踏上了西行的车队。 能定下决心离开本身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糊涂一世,聪明一时,正是因为失去了太多的人,所以人会格外的珍惜剩下的这些老弱妇孺,一旦部落缺少了青壮年的护卫,自己这个部族很容易被其它部落所吞并,剩下的这些女人会成为其它部落的女人,孩子会成为别人的放羊娃,而自己这样的年纪,多半只会被留下来自生自灭,当所有的生活下来的物资被洗劫一空的时候,其实已经是给自己这个年纪的人判了死刑了。 道歉在某些时候已经变得很苍白,更何况自己给自己道歉的时候,内心的另外一个它是否能给予正确的回答呢?过度的自责之后,只会让自己更加内疚。 老人已经好些天没说话了,陇罗每次送到阿爸勒勒车里面食物总会剩下不少,陇罗知道自己阿爸以前一顿最多的时候可以吃半只羊,即使到了这个年纪,送去的那只羊腿不可能只咬了一口就被退回来了,陇罗知道阿爸心里有事,这段时间可以对他来说是一种煎熬,能不能迈过那个坎,也只有靠阿爸强大的内心和时间这剂良药了。 陇罗也只能通过派出去的打探消息的探子才能获得和阿爸交流的机会,逻些城如今成为了各部落互相争抢的对象,因为那是代表吐蕃人最高权力的地方,松赞干布正是在那里借着天神的庇佑一统了吐蕃,现如今那里的主人和狗腿子都不在了,作为稍微有一点实力的部族,总想着去掺和一脚,因为有这样的野心,所以现在往逻些城填进去的各路部族的青壮年越来越多,逻些城现在一天换一位城主的现象很普遍。 尽管陇罗总会找好的方面说:比如庄严的布达拉宫现在还没有被人染指,周围的大理国、卫朝并没有借机对吐蕃用兵等。只是阿爸总会把两人之间的话题扯到逻些城去,之后,两人之间会保持长久的沉默,而后老人会站在勒勒车的车架子上,眺望远方一阵,试图从远方找到几个熟悉的影子,只是往往以失望而告终。 他们在路上总会遇到一些行色匆匆,全副武装往逻些城而去的吐蕃军伍,只是当自己这伙人后面跟着另外一股不紧不慢、人数还不少的吐蕃军伍的时候,陇罗才发现事情似乎有些不妙。 作为一位与各部首领有着深厚情谊的陇罗,在一处背阴的山口停了下了,当那些人完全没有理会自己这拨人而继续前进的时候,他紧绷的神经才松弛了下来。 其中有一个吐蕃和尚走之前却给他留下了一句他完全弄不明白的话:“如果我是你,一定带着自己的族人往东北方向的河煌而去,知道吗?那里现在产盐,而且四季适宜,物产丰富,最关键的是那里不再有战争了,也正是因为有他们的掣肘,那些卫朝人、大理人才不敢染指吐蕃。” 陇罗其实离开的时候并不是没考虑过东北方,只是那地方经常交兵不断,青唐城的那些卫朝商人更是毫不给自己这帮人活路,虽然这半年多来从东北方传来一些利好的消息,只是在云丹王口中却得到了一些截然相反的答案,为了证实事情的真相,陇罗这段时间派了几拨人去探了探路,只是那些人却再也没有回来,是东北方面的人杀了自己这些人?还是云丹王的眼线就从来没离开过自己?陇罗最终还是选择了一条相对稳妥的迁徙之路,就是回到西边的阿里王的统辖范围,再怎么着,阿里王的那些旧部总会给自己几分颜面,自己每次到那里跑商货可没少给这些人好处,在那里找个安身立命之所并不困难,如果冒冒失失的往东北方向迁徙,自己这伙人很有可能是送羊入虎口,这笔买卖陇罗完全没把握。 越往深处走,一个个像十字架一样被钉死在木桩的人越来越多,而老弱妇孺的尸体几乎没有,老人不难看出,这些部落已经被其他的部落洗劫一空了,至于是否是前面遇到的那拨特殊的吐蕃军伍,还是另有其人,那就不得而知了。 慧能成为了这伙吐蕃联军的军医,吐蕃联军里面混杂着一支运粮的特殊军伍,因为他们的头儿是一个骑着一匹汗血宝马的小将,他们是从刚察来的,听说那小子叫岳飞,几个不听话的吐蕃人都被他狠狠的教训了一顿之后,他几乎成了这支队伍的实际统领。 按照原定的计划,他们这支奇兵的对象并不是鱼龙混杂的逻些城,自己这队人马送到那个战争绞肉机器里去,估计只会站着进去,横着出来,相比较那些人的大后方,这无疑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旦将这些人的大本营给拿下,吐蕃如今四分五裂的局面至少可以缩短几十年。 以战养战,闪电战成为了他们奔袭千里的不败法宝,面对浩浩荡荡的数千骑兵,防守空虚的各大小部落他们一天都能拿下好几个,只是当越来越多的老弱妇孺加入之后,却明显降低了行军的速度,就在这些人一筹莫展的时候,陇罗这队人再次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望着枪尖上似乎并未干涸太久的血迹,以及时不时从前方热闹异常的聚集点传来的欢笑声,陇罗开始还以为到达了阿里王的聚集点,走近了才发现,一个恶鬼一样的杀神用一种好奇的眼光上下打量着这个二次相逢的家伙。 “都提醒你往东北方走了,为什么还要这么执迷不悟的往西走?” “...我...听说...刚察...的汉人...专门...杀吐蕃人。” “如果你没亲眼所见的东西,千万不能当真,我就是从刚察来的,我为什么第一次没杀你呢?同样的,这一次我也不会杀你,只是我有一个条件,从你这身打扮,我知道你算得上一个商人,我这里和你做个买卖,我这里有很多的妇人和小孩,你能把这些人送往通天河的玉树渡口,我将按人头给你报酬,所以,你带走的人越多,你获得的奖赏就越多,同样我会给你安排一些人手,保护你们到达玉树,这个买卖对来说可是相当的划算。 这里是定金。”岳飞甩给陇罗一袋银裸子,现在这种场面,由不得陇罗不答应了。 伸头是一刀,缩头是一刀,陇罗最终带走了所有的人,至于能不能拿到剩下的酬金,他完全没抱任何希望。 第256章 最稳固的联盟 再高贵的血统,没有足够的实力去经营,面对绳营狗苟的异己分子,最终会遭来灭顶之灾。 阿里王妃从得知自己的丈夫和几个儿子几乎同一时间在逻些城遭遇不测之后,她早已经预料到了自己和王系的骨血会面临怎么一种结局,悲伤的眼泪换不来其它人的怜悯,在火把那层真相的纸烧穿之前,最好的办法是将一切敢向王权伸出的恶手彻底的斩断。 她不怕血染祖母河,自己的父亲不正是从里面爬出来的嘛,如果不是自己这些年的杀伐果断,自己这一王系早就分崩离析了,在老公和几个儿子离开之前,她曾经叮嘱他们静观其变就行了,逻些城这样的龙虎之地不是他们这样的人能握在手里的,如果能借机和云丹王暗中结成某一种同盟关系,这对双方来说才是最为明智的选择。 只可惜世事弄人,谁也没料到三大王系和周围大大小小部落的精英却在逻些城沉戈倒戟,一艘巨舰才刚刚起锚,便被人凿穿了船底,沉入了无底深渊,制造这一起阴谋的人是多么的可怕,他让整个吐蕃再次陷入了无边的杀戮中,庆幸的是这个战场仅仅局限在逻些城。 阿里王妃也很巧妙的利用了这个所有人都可以去染指的高原王座,有异心的那些贵族听说逻些城当前的局势之后,完全把自己推到了理所当然的王位上,他们几乎是倾巢出动,至于他们能不能回来,这可没在他们考虑的范围之内。 部落里相比较原来的繁华富庶,牛羊成群,战马奔腾,现在显得太清冷了一些,除了剩下来的1000多轻骑兵,部落里就剩下老弱妇孺了,如果不能和剩下的雅隆觉卧王系达成一种共识,自己这帮人很有可能被周围觊觎的小部落分割吞噬掉。阿里王妃从得知逻些城的一切之后,便悄悄派秘使前往雅隆觉卧王系所在的部落,至于能否有确切的答复,她心里其实在打鼓,向一个曾经想吞并自己的大部族示弱,这里面冒着多大的风险,她也只能把如今的局面想当然的认为雅隆觉卧王系的剩余妇孺和自己处在相同的境地。 作为有着同一祖先的三大王系,他们彼此之间形成了一种默契,一旦事态到达了危如累卵的地步,他们会很默契的再次联合在一起,共同度过危机。 云丹王系处在旋涡的中心,估计已经被人连根拔除了,即使有一两个侥幸逃离了这种糜肉般的战局,对整个局势已经起不了任何作用了,在阿里王妃的眼中,云丹王这一系已经被过滤掉了。 数日之后的日落时分,雅隆觉卧王系的100多轻骑兵簇拥着一顶普通的马车出现在阿里王的部落,从车上走下来一位额头上系着白麻布的女子,从这一队人马进去的那一刻,一个鬼鬼祟祟的骑兵在远处的山坡上观望了一阵,发现没可能再近距离了解敌方的动向,不甘心的转身回马离去。 “岳大将军,今天有一伙马队进入了阿里王的部落,我远远看见从马车上下来一个披麻戴孝的女人。” “这些人来的方向打听到了吗?” “为了不打草惊蛇,兄弟们没对他们动手,这个时候来,多半事有蹊跷。” 旁边的慧能却插了一句:“我在部落的时候曾经听酋长大人说起过一件很奇怪的事情,虽然阿里王系,雅隆觉卧王系,云丹王系三大势力各据一方,他们彼此之间也会因为领土的问题会经常的刀兵相见,但在关键的时候,这些人会在暗地里结成一股绳,将周围那些趁火打劫的家伙打得再也不敢造次,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其它的小部落先后如韭菜般割了一茬又长一茬,而三大王系却屹立不倒的原因。” “你这个消息可靠吗?”岳飞兴奋的问道。 “多半八九不离十。” “先前的1000多轻骑兵再加上这100多人,要拿下这里并不困难,长江你让兄弟们受点累,把刺探的距离往外再延伸二十里,让他们挑队伍里最好的马匹,一人双骑,一旦有什么情况,立刻回来禀报。 有些机会一旦来临,就必须紧紧的抓住,对于这条送上门的另外一条大鱼,我想兄弟们就不用和他们客气了。” 这次作战的主力其实都是吐蕃人,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都来自各部落的最底层,其实各部落只是拿他们当试金石,对于拿下逻些城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 这样的人身体里潜移默化的有一种奴性,他们更多的时候当自己是一个卑微的奴隶,这些日子的连连征战,岳将军当初誓师之言一一兑现的时候,这些人对于岳飞的忠诚已经到了可以用身体替他挡暗箭的地步。 这些人作战起来也是完全一副不要命的打法,这些日子突袭各种大小部落的战争磨砺,已经把他们培养成为了一名合格的战士,岳飞只要往人堆里一站,眼中不再是一群唯唯诺诺的羊,而是一群必须用肉和血来填满胸膛的战争之狼。 岳飞骑着‘追云’矗立在众人面前,在所有人的眼中,出征前大将军像足了一条威风凛凛的狼王,当听说打下前面的部落就可以回家的时候,人人的胸膛里冒出一阵热气,这些日子的劫掠,每个人都积攒下了一大笔金银,当他们回去之后,自己就可以从酋长那里获得一个正式的身份了,如果可以,他们可以继续跟着岳将军,跟着他继续发财。 岳大将军是一个让他们无比信服的将军,他每逢大战,身先士卒,一马当先,每次都和战士们比拼杀敌的人数,至今还没有一个人超越他,相比较以前那些龟缩在后面,见局势立马不对就开溜的贵族,他们更愿意跟着这样的将军,这样的人才算得上草原的英雄。 当英雄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库拜的各种黑幕他们已经彻底死心,只是当内心的英雄情结被再次点燃的时候,他们发现这股力量已经强大到让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步,这一刻,他们为荣耀而战,为自己而战。 第257章 高原真正的主人 阿里王妃对于雅隆觉卧王最有资格说话的人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很满意,这样的联盟她们已经不是第一次缔结了,相比较前几次的结盟,当前的这一切不值一提,因为双方的根基都保存的还算完好,那些孩子只要在过个三五年,便又能再独挡一面,撑起这家族的大旗。 雅隆觉卧王妃带来了一位满脸仇恨与怒火的少年,与平静如水的阿里王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如今的困境,也不妨对你直说,部落里人心惶惶,每天都在死人,至于是谁杀了这些人,我想查已经有心无力了,既然这些人等着我去把他们揪出来,就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把刀架到我和我儿子的脖子上,他们以为我看不出来,他们只是想找一个发难的借口而已,而且这样的人在我们的部落变得越来越多。” “我们这里也比你那里好不到哪里去,我现在身边忠于阿里王的人已经只剩下1000多人了,如果不是我机灵,估计早被这些人吞下肚子去了。” “这些卑微的奴隶活该被定在架子上,妹妹你如此的果断,让我这个做姐姐的好生佩服。” “什么被钉在架子上的奴隶?” “我一路上看见各种部落被洗劫一空,而那些残破不堪、布满黑灰的聚集点的周围立着一些架子,而架子上总会有几个被钉死的奴隶,我开始还觉得有点害怕,后来细想了一番,如果我有你这样的雷霆手段,也不至于我们孤儿寡母沦落到此番忍辱偷生的地步了。” 阿里王妃隐隐觉得这里面似乎有什么不对劲,派出去的探子已经一天都没任何音信了,这样的事情还是头一回,她只是劝慰两母子先歇息一阵,有些事情如果不立马弄明白,她会发现非常危险。 当山坡上出现一队穿着各色服装的流寇一样的骑兵的时候,她只是轻蔑的笑了笑,那队人马的装备太落伍了,好些人连一把像样的铁制武器都没有,对于这一队想来送死的家伙,她完全没放在心上。 血色的夕阳下,阿里王妃的一千骑兵已经严阵以待,阿里王妃此时身上也披上了一件简单的皮甲,这样的场面,她只需要帮出征的勇士擂响战鼓,当激励士气的三声鼓响之后,对方那队散兵游勇绝对会被自己这队钢铁洪流冲垮。 阿里王妃的一千骑兵每人身后配着一把牛角弓,这是阿里王妃这个不懂兵事的人临时起意的,因为只要把对方的冲杀限制在百步之内,对方可能还没靠近就会死伤一大片。 对面的山坡上出现了一位浑身铁甲的少年,他提着一把闪亮的银枪,威武的身姿让阿里王妃忍不住愣了愣,掩藏在铁甲背后的少年身下的烈马长鸣之后让自己这一千骑兵下的马居然开始躁动不安起来。 草原上的战争其实就是一场很简单的对冲,谁能从对冲中活下来,就意味着自己是这场战争的胜利者。 阿里王妃自己这一千多骑兵的箭矢好像并没有起到多大作用,对方队伍的前面先后冒出了数个和少年人一样装束的重骑兵,而那些看似不堪一击的其它骑兵隔着一段距离跟在这些重骑兵的后面,只要箭矢破空而至的时候,他们会像一个个壁虎一样贴到马肚子之下,这是每个吐蕃骑兵必会的骑马技巧,第一轮箭矢之后,对方死在箭矢之下的人寥寥可数。 少年人冲过的速度很快,自己这边几个轻骑兵没反应过来,便被少年一枪槊到了马下,望着少年眼神中透露出的貌似和煦的笑意,阿里王妃完全不能把这个家伙和一个杀人恶魔联系在一起,也许自己一开始就被对方示敌以弱的战法给迷惑了,以至于错过了最佳的逃跑时机,直到这个时候,阿里王妃才明白自己犯了多大一个错误,一个一厢情愿的想法,居然害了自己的一整队轻骑兵,看来祖上流传下来的不懂兵事不得指挥军伍的禁令是多么的发人深省。 等那些穿着千奇百怪的吐蕃人靠近的时候,那些人一根木棒就能将一个全副武装的吐蕃武士打的毫无招架之力,而后抡起木棍将那个吐蕃武士一棒子打飞的时候,她才明白这些人是多么的可怕,他们根本不需要大刀,一根木棒就足够了。 少年在马上挥舞着那把银枪如毒蛇般每击必中,当带血的枪头从自己人身体里拔出来的时候,总会让自己人再也没有了一战的能力,那看似平白无奇的一挑,一捅,一槊,让刚才还围着他的数人结成的阵型土崩瓦解,而他似乎还越打越兴奋,反观自己这队人,被对方冲的七零八落之后,一个个像牲口一样在被屠杀。 那位刚刚拿着木棒的吐蕃人笑嘻嘻的走到少年军官的面前,骄傲的说道:“岳将军,我总共杀了十个骑兵。” 那个少年将军也不理他,直接从马上飞了起来,跳入了陷入焦灼战事的吐蕃骑兵之间,他的钢枪在地上一顶,借着力道弹升而起,钢枪在刹那间横扫一圈,枪尖所到之处,扬起一片血雾,顷刻之间,猝不及防的数十人倒在了他的银枪之下。 刚刚还在夸赞自己战绩的拿棒子的吐蕃人羞红了脸,他嗷嗷怪叫一声,也加入了这场大屠杀。 阿里王妃完全惊呆了:天啊,这帮人在比屠杀自己人为乐。 雅隆觉卧王妃最终没能拦着自己的儿子,当他拿着一把钢刀,骑着一匹马加入这场战斗,而后将对方的一人斩于钢刀下的时候,雅隆觉卧王妃已经泪如雨下。 可惜自己的儿子蹲下去割那个人的头的时候,一把长枪从斜里刺了下来,这颗希望的种子最终倒在了脚下那片血染的草地上,永远的失去了呼吸。 战斗结束的很快,对于那些逃走的人,这队人并没有着急去追,看着牛皮鼓旁边呆若木鸡的阿里王妃和已经晕厥过去的雅隆觉卧王妃,少年将军便让人吹起牛角收拢队伍,准备随时撤离。 一旦被周围的人闻到了血腥味,他们是不会介意来趁火打劫一把的。 望着被付之一炬的整片的营帐,阿里王妃在一位吐蕃人的怀中哭得满脸泪痕,这高原上已经没有家了,自己最终成为了别人的奴隶,也从这一天起,高原的三大王系彻底从高原上消失了,而这一队骑兵,成为了高原真正的主人。 第258章 我需要你们的名声 阿里王妃总算见到了雅隆觉卧王妃口中的那些被钉死的吐蕃奴隶,因为那些人早已被周围的野兽咬的面目全非,既然她说是奴隶,那就是奴隶吧,在这个用实力说话的此刻,被钉死在上面的吐蕃人不管是贵族还是奴隶并没有什么区别,只要自己没被钉上去就好,这样自己还有一点点希望,尽管微乎其微。 雅隆觉卧王妃在清醒之后,被几个脏兮兮的吐蕃奴隶一调戏,高高在上的她受不了这种刺激,直接咬舌自尽了。这样的事情曾经也发生在过自己身上,那些人只在嘴皮上占点便宜,其实并未对她有任何的无理之举,对于雅隆觉卧王妃这样一个愚蠢的女人,她只得无奈的叹息一声,当初两母子忍辱偷生的韧性到哪里去了? 那个少年将军一天到晚都很忙,她很希望和这样的人聊一聊,想知道自己这些人他到底会怎么安排,只是看着他每次都带着一身的污血回来,匆匆往自己这边望了一眼,便躺在一处马车上呼呼大睡。阿里王妃从少年将军派来的一个下人的口中才知道,他怕满身的血腥玷污了彼此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那点信任,那点好印象。 阿里王妃这队俘虏日子过的其实并不苛刻,除了不能骑马,白天的活动范围并没有限制,只有到晚上,这些人会被严密的看管起来,因为少年将军告诉他们自己这些人被后面的一群狼盯上了,它们现在不吃尸体了,专门咬活人,他们喜欢上了新鲜的人肉,听着远处让人浑身打颤的狼嚎,阿里王妃知道少年将军并没有吓唬他们。 阿里王妃这帮人的伙食并没有如想象中的那么不堪,那些士兵吃什么,他们就吃什么,完全没有什么特殊的区别对待,就连那位少年将军,也和大伙在同一个锅里舀食,而后拿着一个破碗,蹲在那些士兵中间,完全没有一副吃相的将碗里的东西一股脑的送到肚子里去,时不时还和周围的士兵打闹一阵,而那些士兵也不怕他,经常还抱怨少年吃掉了其他三个人份量的伙食。 阿里王妃对这样一队人完全无法形容,在这些人的眼中没一点所谓的高低贵贱之分,一个卫朝人能让所有的吐蕃人就这么死心塌地的跟着他拼死拼活的,这本身就是一种奇迹。 所以她现在迫不及待的想和这个少年将军谈一谈,他们到底来自哪里,接着将去往何处? 阿里王妃并不是那种身娇体贵的女人,在更多是时候,她更像个母亲,对于那些羊肉,更有自己独到的做法,偶尔往里面丢几片天麻,参片,不但能除膻味,还能补身体,自己几个儿子有那身健壮的身体,与自己不无关系,只是这几个儿子和他的父亲一样,尽干些龌龊事,白白生了一副好皮囊。 今天的羊肉闻起来有股特别的香味,就连少年将军也早早的守候在一旁,一眼都不眨的盯着锅内的一举一动。 木勺子在锅里搅动起一阵油花的时候,所有的人都会忍不住咽一口唾沫,望着少年将军口水都已经垂到碗的边缘了,阿里王妃这才用木勺子敲响了就餐的信号。 阿里王妃心里也不知道是怎么一股滋味,她们现在的身份不像个奴隶,而更像一家人,周围那些留着口水的狼和人,被这伙人估计赶到了百里之外,从少年将军身上的血腥味越来越淡来判断,她们已经渡过了最危险的阶段。 此时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厨娘,自己唯一的任务便是喂饱这帮族人和保护自己这帮人的吐蕃士兵,对于从不干涉她们改善生活的少年将军,她从原来的抗拒变得越来越享受这种安定的生活,至于部落能不能再次强大起来,好像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少年将军总算走到了厨娘的面前,伸出一个缺口的破碗,和普通的士兵没什么区别,只是他这个破碗,却让厨娘颇有微词:“你就不能换一个像样的碗?你这样多吃亏啊?” “这是我师兄给我说的,作为一个统帅,应该把最好的让给跟着自己卖命的家伙,至于我们嘛,能填饱肚子就行了。” “那也不至于弄个破碗啊?” “我这个人好嘴,你看我这副大肚子,再不减一下肥,我的‘追云’可能都要嫌弃我了。” “......你就不怕我在你们的肉汤里面下毒?” “师兄说过,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嘛,我觉得你给我们当个厨娘更合适。” “这就是你们的条件?你们杀了我的丈夫和几个儿子,就为了抓住我给你们当个厨娘?” “我们需要你阿里王妃的名声,只有这样,我们入主高原才显得名正言顺。” 岳飞的直言不讳让阿里王妃燃起的一丝好感化为了无形,自己最终是人家的一颗棋子,这些日子的优待,仅仅是自己的一番幻想,前方等待自己的可能是冰冷的牢房,自己的族人会沦为一个个卑微的奴隶,接受暗无天日的折磨,一想起这些,阿里王妃忍不住一阵眩晕。 “放了我的族人,可以吗?你们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真的什么都可以?” 阿里王妃脸上飞起一阵红霞,自己虽然都已经三十多岁了,只要好生打扮一番,自己的好身材加上一副姣好的面容,可以迷住任何一个男人。 听到少年将军的诘问之后,阿里王妃轻声答道:“真的什么都可以。” “那就再杀一只羊,再煮上这样的一锅羊肉。” “仅此而已?” “你以为还有什么?” 对于这个似乎还未成年的少年将军,阿里王妃把遥远的思绪拉了回来,脸上此时要多好看有多好看。 岳飞似乎明白了这里面的一丝旖旎,对阿里王妃轻笑道:“如果你想再嫁人,我们是不会反对的,这年头一个寡妇过日子不容易。” 阿里王妃脸色越来越红了,和这个毛头小子待久了,总有一天会被他气死,你说他什么都不懂,他好像什么都懂,你说他都懂,又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在旁边大放厥词,这个人的天马行空,已经远远超越了自己可以接受的范围。 “我很好奇是谁策划了这么一个惊天大阴谋?”阿里王妃好奇的问道。 “你以后会见到的,我那个师兄很有女人缘,而且厨艺也很好,我觉得你们将来两方面都可以交流切磋一下。” 没等阿里王妃反应过来,岳飞捞起一块羊肉消失了,留下了一脸绯红的阿里王妃。 第259章 生活在地狱 一截破败的城墙下面横七竖八的躺着密密麻麻、奇形怪状的尸体,从逻些城被攻破的那一天起,这里最不缺的便是各种各样的鬼蜮报道者,苍蝇、乌鸦、狼把这里当做了天堂,刚开始还有人把城墙下的尸体移到荒郊野外,直到最后连生存下来都需要极大的勇气,活下来的人便让城墙成为了人间与地狱的分界线,只要把尸体从城墙上推下去,便完成了人命如草芥般的葬礼。 野狼也不像以前一样成群结队的来了,它们实在是吃的太肥了,肥的似乎让周围的吐蕃人都有了吃下他们的欲望,打狼的吐蕃人并不多,作为这场乱仗的清道夫,它们起着我可替代的作用。 布达拉宫经过了逻些城政权的数十次的更替之后,还能恢弘的屹立在那里,这本身就是一种奇迹。 广场前方成为了这里的第二大战场,这里会存在一种很奇特的状况,这里不再分部族,而是为信仰而战,简单的分为劫掠着和保护者,同样的,广场上唯一一处没有被血飞溅的地方坐一个念经的和尚,他偶尔会抬头望望那些厮杀者,直到双方的拼杀接近尾声的时候,他会站起来,到刚刚由鲜血染红的广场上走一圈,把那些还没断气的移到一处干爽对方进行救治。 他是一个有着菩萨心肠的医者,这是现在能活着的吐蕃人对他中肯的评价,所以他在这场糜烂的战局中的声望很高,如果你问云丹王是谁,有些人可能根本就不知道他曾经是逻些城的主人,但只要问起这个叫慧心的高僧,所有的人几乎都能评价上几句---一个风雨无阻的悟禅者,一个德高望重的医者。 当刚刚两拨广场上厮杀的幸存者也被有区别的放在广场的东西角落的时候,一场别开生面的救治也会在这里上演。 和尚拿刀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意味着他要开始暴力医治了,可对于那些痛不欲生的幸存者,在这一刻又成为了他们最幸福的事。在这场乱仗结束之后,他的周围早就来了一帮人,有磨刀的,有生火的,还有烧热水的,这些人忙得不亦乐乎,那些没见过这种阵势的,还以为他们来杀猪来了,而屠夫却是刚刚那个人面佛心的家伙。 “这条胳膊不砍掉,接下来你会流血而死。”和尚说完,举起屠刀,电光火石之间便将一条刚刚还完整的胳膊砍了下来,在那人痛苦的哀嚎声中,旁边的几个汉子压住他的同时,用一把烧得通红的钢刀去熨烫那人还在流血不止的伤口,然后在上面撒点盐消消毒,接着一块带着热气的帕子覆盖在上面,直到停止流血之后,这人就算正式被完成了医治,而后被搬进到一处临时安置的帐篷,在那里享受舒适的床与可以入口的食物。 “这条腿不锯掉,你以后两条腿都走不了路了。”接下来的治疗同样充满了血腥与暴戾,却从没有人质疑,只要那些挨过刀的,都很神奇的活了下来。 和尚的准则是能砍胳膊,绝不砍手,能锯腿,绝不锯脚,因为你们玷污了圣地,算是佛子对你们这些亵渎着的惩罚,也算是我收取的诊金。 在世为人的那一刻,这些人似乎也明白了屠夫和尚的良苦用心,如果再次提刀,自己可就不是断手断脚了,而是头被人砍了当酒杯了。 东边的人一个个的享受着属于自己劫后余生的幸福,西边的救治也正式拉开了序幕,同样的前期布置,同样的和尚,只是和尚却放下了屠刀,他变得温柔如丝,在那些人的伤口上撒一把盐止血,然后用热毛巾擦掉伤口周围的污血,等伤口露出来之后,他会用一根带线的针灵巧的游走在皮肉翻卷的伤口之间,直到伤口被缝合在一起,和尚对于整个过程很在意,他会像欣赏一件自己亲手制作的艺术品一样,发现伤口没有瑕疵之后,便在那人的伤口缠上一条绷带,接下来的几天他会反复的观察病情的进展情况,直到这些人稳定下来之后,这个人的医治就正式结束了。 这里从来不会缺胳膊断腿,和尚精湛的医术在这里得到了完美的体现。 为什么这两拨人的待遇有着如此泾渭分明的不同?西边的这拨人是布达拉宫的守护着,为了他们的信仰而战,仅此而已。 一个消瘦的身影给和尚递过去一条热毛巾:“谢谢你,我今天又多活了一天。” “我只是受人所托,这里是所有吐蕃人的圣地,那些心怀不轨的必须在进入之前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那你为什么又要对那些人手下留情?” “我不是屠夫,我只是一个潜心向佛的佛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当他们再没有能力踏入这里的时候,其实我的目的就达到了。” “你这样的人注定要下地狱,你有私心。” “人吃五谷杂粮,有那么一点私欲好像再正常不过了,就像你们,凭什么你们能占据这里数百年之久?你也许会说你们是正统,占领这里理所当然,只是你们这些年却尽不干人事,总喜欢把自己的喜怒哀乐强加给那些底层的吐蕃人,这样他们也必须陪着你们一起喜怒哀乐,这样做之后,稍微有点忤逆,或者你们看不顺眼的,立马把别人当牲口一样屠杀掉,高高在上的云丹王其实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集大成着......” “住口,你有什么资格评判一个贵族?” “就凭我救了你们三十三次,那这样你就欠了我三十三条命,如果我没有这个资格,谁有这个资格?那些可能将布达拉宫毁掉的占领者?” “从今天起,你就是你背后布达拉宫的主人了,我已经给下面的那些人说了,你以后需要的各种救人的人手和物资直接开口就行了,他们会很乐意帮助你的,毕竟你救了他们那么多次,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你救了我们这么多次,谢谢你。 慧心和尚,我曾经问过你这一切到底是谁做的,可是你一直不肯正面答复我,我今天却知道答案了,因为我抓到了一个他可能很在意的一个女人,一个叫九儿的姑娘,你给他带个口信,我要见见他,有些事情,我觉得必须有个了断。” 第260章 过去的告别 一个脸上有一条很深伤口的女人像一个游魂一样在大街的角落寻找着各种可以入口的东西,如果不是她破衣服里偶尔露出来的春光显示了她真正的性别,你完全不会发现她和周围的那些双目无神的已经疯了吐蕃男人有什么区别,可是她和这些人在一起才感觉自己是干净的。 这段时间如在地狱般的生活把她折磨的丧失了人形,一波接一波的占领者把所有的愤怒发泄在她身上,即使她最后把自己的脸毁容了,也没能幸免于难。在某一刻,她就想那么简简单单的结束自己这生不如死的生命,她却执着的认为自己必须活着,因为自己还没疯,如果哪天自己真的要疯了,她会毫不犹豫的将怀中的一把匕首捅进那还在跳动的心脏的。 那把刀是严平送给她的,那是一把漂亮的小刀,刀身如柳叶,但很锋利,她就是用这把小刀让自己从魔窟中逃出来的。 谁能想到一个无毒无公害的玩偶‘磨喝乐’里面居然藏着杀人的利器,当一把锋利的小刀插入他的心脏之后,他才知道帮那个女人要回这个‘磨喝乐’是多么的愚蠢。 磨喝乐里面藏小刀算是严平对她的额外报答吧,在她逃离之后的这段日子,她满脑子只有这个男人的身影,尽管她觉得自己已经不配获得这个男人回眸的一瞥,她却忍不住回忆起这仅有的一段让她还能笑得出来的记忆。 他也许已经逃离这里了吧,以后也许再也见不到他了,也许过不了多久自己就要化成一堆尘土长眠于这片杀戮的土地上,繁华落尽,自己免不了一个兔死狐悲的下场,这样的结局对于曾经的云王妃,今日的云凤凰公平吗?好像都不重要了,至少自己会留下一具全尸,比尸体都找不到的云丹王可好多了。 前方出现了几个特别的人,他们一身斗篷,似乎不想被人认出来,见到那个让她记忆犹新的肤色特别白的女子,她最终忍不住双手一抬,像一截破木头挡在了几人的面前。 一个眼光如鹰隼般的强壮汉子抽出了手中锋利的一把弯刀,就在他快要得手的时候,一声清脆的‘住手’打断了汉子接下来的杀人之举。 “这里死的人已经够多了,一个可怜的疯女人,我们不用理她。” 她早已经被吉德尼玛衮王折磨得破了声,那一张丑陋的脸更是让所有的人忘记了她真实的身份,当她从喉咙的好不容易挤出几个沙哑的字眼的时候,所有的人对她投过来同情的目光,就连刚刚想杀她的汉子瞬间都软化了。 “带我一起走。” 胭脂公主似乎已经完全不记得云王妃原来的模样了,就像现在的逻些城,都已经从她的记忆里消失了,这里只剩下了无尽的杀戮。 看着这个女子,她想起了殷冷霜,她曾经也这样把自己扮丑,可是这个女人身上所受到的伤害完全作不了假,看着那轱辘般的身子,她忍不住撒下了一线痛苦的眼泪,她同情眼前这个被战火伤害的女人,同情被卷入这场战争的所以的吐蕃人,同情无数个因为这场战争而受伤的各个部落与家庭,同情自己对这一切毫无办法,只能做壁上观。 父仇,哥哥们的仇恨,逻些城那些无辜的生命,她必须让这一切得到一个答案,为了让自己时刻记起这座被伤害的城市,她决定带上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女人,她要让那个幕后真凶看到这一切之后羞愧,忏悔,她要用他的血来偿还这一切。 “可惜了这一副好皮囊,如果你早点来找我,我还能帮你恢复个七八分,可惜现在太晚了。”慧心和尚似乎认出了云凤凰的真实身份。 “大师,我能活下来就已经是佛祖赐给我最丰厚的礼物了,我并不奢望太多。”云凤凰不以为意的摸了摸脸上的几道伤疤,嘴角挤出一个笑容,牵动脸上开合的伤疤,让和尚忍不住唏嘘一阵。 “我这里有一张丝巾,如果你不介意......” “我的样子吓到你了?” “系不系上取决于你,我帮那个大个子看过他脸上的伤,他脸上的烧伤比你严重多了,在我想出办法帮你们恢复之前,还是不要吓到那些脆弱的人吧,他们的忍受能力可比我差多了。”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你懂的。” 看着云凤凰开开心心的离开,躲在阴影里的影子走了出来,那人的脸上带着一副铁质的面具,靠近咽喉的部位明显有一道被火烧灼过的痕迹,对于这一点,他似乎完全不在意,如今的面具恰到好处的掩盖住了他的半边脸,让他对唯一的两个手下行使命令的时候更加显得霸气外露。 他是黑林卫三人之中的幸存者之一,更是曾经的黑林卫的头头,他并不是吐蕃人,而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汉人,其它的黑林卫和他一样都是汉人,正是因为这一层身份,他们把自己隐藏在逻些城的每一个角落,既安全又隐秘。 所有的黑林卫都已经在这个世道没有牵挂了,这是他选黑林卫的唯一条件,一个无牵无挂的人爆发出来的力量绝对是无穷的。 他叫豫风,和曾经刺杀赵襄子的豫让同姓,豫让曾经说过“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云丹王更是靠这条信念牢牢的拴住了这帮人,以至于在危难的关头,所有的人表现和豫让的忠诚几乎如出一辙,这才保留了云丹王的唯一骨血---胭脂公主。至于他的真姓,他选择了忘记,也只有这样,他才把可以把自己和以前的一切脱离开,让内心获得真正的安宁。 “好像你曾经也这么骗过我。”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你没见过的,就说这个世界不存在,就显得很无知了,如果我告诉你这个世界本身是个球,你会怎么想?” “你看,你又开始撒谎了,只是可怜了那个女人,始终抱着这样一个谎言活着。” “你以为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是傻瓜?她就是想让我骗骗他,这样她才可以抱着这样一个信念而活着,我很好奇你背后的秘密,只是可能这个机会要让给另外一个人了,如果下次你再来逻些城,我说不定就有帮你恢复面貌的方法了。” “虽然我明明知道这是个谎言,我心里却很快乐,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慧心重新盖上了那块石板,这已经是他送走的第二波人了,一切的恩怨,希望盖上这块石板的时候,都会简单的烟消云散,他相信吴掌柜会很好的处理好这种矛盾的,他有这个能力。 第261章 碾转的年轮 当雪花一样的求救信先后发往逻些城的时候,各部族总算找到了一个让自己抽身出这个战争泥沼不容拒绝的理由。 后院起火了,望着城墙边上留下而来不及带走的部族一个个伟大战士的躯体,他们只是简单的望了一眼,便带着为数不多的余留下的族人,拖着饥肠辘辘、疲惫不堪的身体,望着山上还保存完好的布达拉宫咽了咽口水,毫不犹豫的策马离开了。 只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接下来等待他们的将又是一场结束生命的旅途,等他们回到原来的部落,仅仅只会见到一片焦土,他们还要忍受各种伤病和饥饿的折磨,听说回援的好些人后来都死在路途上了,这未尝不是一种解脱,人总得为野心付出代价。 刚察用盐换走了原本可能被分到各大部落被抢来的奴隶,想着以后能继续吃上那种回味无穷的精盐,那些酋长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跟随少年将军出征的吐蕃奴隶用战斗中获取的各种金珠去掉了自己的奴隶身份,然后昂首阔步的跟着岳将军去了刚察城,他们很快在那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在解甲归田的那一刻,他们就发誓,谁胆敢再来破坏这一切,将是他们重新上马出征之时。 刚察城随着这些外来人口的融入,变得越来越繁华,各种各样的手艺人,商人最终在这里找到了自己的安身立命之所。 陇罗最终获得了一笔不菲的报酬,当慧能问他愿不愿意留下来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留了下来,刚察城和周围的一切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里的一切都让他充满了新鲜感。老爹在这里似乎也找到了自己的价值,他打造的马鞍深受其它人的欢迎,伤痛好像从他的脸上再也看不见了,每天他都笑嘻嘻的,这里的人对他很好,每个周末居然还有篝火晚会,每到那一天,他都会喝得大醉,他不是借酒买醉,他只是感叹这种生活来的稍微晚了一点,他由衷的喜欢上了这种安定富足,无忧无虑的生活。 少年将军兑现了对阿里王妃的诺言,她的所有族人在刚察得到了很好的安置,就连她原来的那些奴隶每天都会笑嘻嘻的挤到她的屋子里,每天到她耳边说着哪些男子还单身着,让她好好考虑下,原来这些人来当红娘来了。 阿里王妃对周围的一切都很满足,现在的生活虽然没有了原来的轩榭临门,却让她的心很平和,金佛寺的鸠摩玄空会时不时的和她探讨一下佛法,抄写经文成为了她闲下来的一种爱好。 这里每周都会有篝火晚会,她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厨娘,为所有的人准备芳香四溢的羊肉汤,所有人在那一刻似乎忘记了她的真正身份,看着那些妇人开心的在那里捏着一个个像元宝一样的饺子,她也会和笑嘻嘻的妇人打成一片,只是她的内心总是有那么一点点遗憾,因为那个和自己在两方面似乎会有交集的家伙至今却没有出现,而总有一个傻呆呆的身影站在山头静静的看着远方的一切。 听说这妇人是那位远归人的妻子,看着她逐渐鼓胀起来的肚子,她想起了曾经的自己,只是自己没有了可以思念的人,好像到自己抄写《清心咒》的时候了,她总会给自己找个由头让自己好好的活着,这样开心的日子,她很珍惜,她已经忘记了过去的一切。 灵芝城外的湖边总会有一个斑驳的背影,婆婆对今日的局面感慨万千,这一次死的吐蕃人远远的超过她原本的估计。也许那个小和尚怕被自己唠叨个没完,最终返回的时候都没敢来见自己一面,他却给自己带来了一封信,是时候去逻些城了,那里需要他们这样的医者,只要布达拉宫还屹立在那里,那里永远都是吐蕃的中心。 对于九儿,婆婆很希望她平安的回到这里,以前的各种争斗,各种冤仇好像已经不属于九儿这一类人了,放下所有的一切安安心心的在这里过下去,九儿会被接纳的。 一路风尘仆仆的严平和碧儿,二蛋等人赶着串联在一起的一长条勒勒车粮食往逻些城而来,他最终在路上遇到了胭脂公主,九儿等一行人,还有那个他已经完全不认得的云王妃云凤凰。 豫风在胭脂公主的示意下拦下了这支商队,对于胭脂公主的诘问,严平表现的很淡定。 “我以前在这里获得了足够多的利润,我已经把这里作为了自己的第二个家乡,现在兵灾过了,应该让这里重新成为吐蕃的中心,作为半个吐蕃人,我愿意为它付出我的一份汗水。 你这样带着仇恨过下去,受伤害的始终只是你自己。” “我只是想找吴永麟讨个说法,你看看他对周围的人都做了些什么?” 胭脂公主把云凤凰拉到了严平的面前,相比较云凤凰的躲躲闪闪,严平只是简单的瞧了一眼,便走开了,他只想让当事人心里好受一点。 “你带着这个女人也是一个累赘,不如让我把她带回我的山寨吧,那里像她这样受过伤害的女子很多,他们感同身受,让她看看她们是怎么重新站立起来的。” “那你问问她的意思。”胭脂公主确实觉得带着这个女人大大影响了他们追赶吴永麟等人的脚程,这个时候,她更愿意以一种威逼的口吻让自己这个侍女答应她的要求。 云凤凰内心是矛盾的,她对于严平眼中流露出的冷漠的眼神又一种深深的失落;对于严平认出她的真实身份又有一种深深的担忧,这样的人一定会嘲笑她的处境。 胭脂公主最终把她推到了严平运粮食的勒勒车上,在云凤凰喜忧参半的眼神中匆匆离去。 对于胭脂公主能否追上朝大理国而去的吴永麟等人,严平完全没放在心上,他变戏法似的从怀中掏出一个惟妙惟肖的磨喝乐,不经意的说了一句:“刀最好放到鞘里面,要不然会伤到你的。” 反应过来的云凤凰一头扎入了严平的怀中,至于他怎么认出自己的,好像并不重要了,听碧儿说严平之所以没走,就是想打听下自己的下落...... 九儿被胭脂公主扣押的那一刻她就没说过一句话,如果不是她对未来的生活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胭脂公主根本抓不到她。 打开盒子的那一刻,里面是空的,空空如野,她的天在那一刻似乎都塌了,或许这里面本来就空无一物,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这世上也许根本就没什么解药...... 第262章 桃花故里 当吴永麟走过那道空洞洞的墓门的时候,双手居然调戏了一下两头神兽的下颚,也许是神灵被这个浪荡子无耻的行为震怒了,当吴永麟走进去之后,原本一动不动的神兽的眼睛居然动了一下,也许,接下来的这看似囊中取物的搜刮之路并不好走。 他们走进去的墓室并不是像汉墓那种四四方方的,而是一个圆形,错落有致的看似一处商议重大事件的圆厅,初次进来的时候,吴永麟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古罗马决斗场,但中间格斗的地方却用一个简单,只容一个人蹲坐的平台所替代了。中间靠近平台的地方还有一些类似于兵马俑那样的陶俑,但这些人并不是文官或者武官打扮,而是一个个的佛陀,吴永麟数了一下,一共有12尊,难道代表了一年中的每个月?这仅仅是吴永麟自己的猜测。 这些佛陀陶俑围成了一个圈,中间端坐着早已变成一具干尸的第十三具佛陀,吴永麟曾经听轮无序讲过,佛家的十三这个数字是一个很吉利的数字,他们称这种为观智,代表由凡夫变为圣者,标志着佛法修习的成功,从此不再落入恶道,在七生内必定能解脱。 难怪自己弄错了,这墓室的主人其实是一个看破红尘,遁入佛道的修佛之人,再看看周围空无一物的墓室,吴永麟刚开始的窃喜一扫而空,想不到这个墓主人还是个穷和尚,那你弄这么大阵仗干嘛?吴永麟有一种再次返回耳室的冲动,但想想那些毒砂,他还是放弃了。 当吴永麟最后视线盯着第十三具佛陀身下视乎还藏着什么东西的时候,身体一下就来劲了,想不到这老秃驴留了一手的啊。 殷冷霜此时蹲坐在阶梯上,对眼前的一幕一点兴趣都没有,当吴永麟用火把将中间的那句干尸点燃后,她又从手臂上撕下了两块布条,扔给了吴永麟一条,毕竟这干尸燃烧后产生的气味并不太好闻。 平时看那些古墓探险小说多了,被那些什么起尸,白毛僵尸的情节吓到了,为了以防万一,他将第十三具布满尸油的佛陀干尸直接从平台上挪了下来,再一把火,让他化为了灰烬,当吴永麟好奇的在白灰中寻找所谓的什么舍利子的时候,他还真有所获,那就是一颗再简单不过的石头,吴永麟敢断定,此人一定是被结石病折磨而死的,那颗有小鸡蛋那么大的那颗石头,和后世电视上报道的结石一模一样,想不到墓主有这段凄惨的经历,吴永麟为他默哀了一阵,那虔诚的样子,再次把旁边的殷冷霜骗的一愣一愣的,因为吴永麟的眼神一直就没离开过佛陀身下早已破烂不堪的一个蒲团。 双手合十的瞩目礼毕,吴永麟早已亟不可待的扑了过去,当他拨开蒲团的时候,下面有一个铁盖板,吴永麟试着去提了一下,居然纹丝不动,他又暗暗使了下内劲,依然一动不动,这下他就没辙了,顿时丧气的跌坐在原地。 “给,你使那蛮力干嘛?”旁边的殷冷霜不知什么时候弄到了一把钥匙,此时将它递了过来。 “在哪里找到的?”吴永麟好奇的问道。 “我刚刚在周围的一处暗格中发现的。” 殷冷霜是何其聪明,早已经觉得事情也许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默默的记下了刚刚进来的时候佛陀手指所指的方向,当吴永麟费尽浑身力气在高台上鼓捣的时候,她便默默的走到了暗自记住的方位,在那些墙壁上试探性的敲了敲,果然有一块中空的部分,她拿吴永麟的镔铁刀一划,发现里面居然有一个精致的盒子,打开一看,果然有一把油光发亮的钥匙,她想都不想,便直接拿了过来。 当吴永麟在那铁盖板的四周寻找锁眼的时候,发现一无所获,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旁边的殷冷霜似乎又发现了什么。 “你快过来。” 吴永麟屁颠屁颠跑过去的时候,发现自己苦苦寻找的锁眼居然在周围十二具陶俑的‘菊花’部位,吴永麟为墓主身前的爱好恶寒不已。但事情没有吴永麟和殷冷霜想象的那么顺利,他们又分别在余下的12具陶俑中找了一下,相同部位有锁眼的陶俑居然有整整八具,毫无疑问,刚刚被他火化的墓主再一次阴了他们一道。 当吴永麟再一次拿出罗盘准备试试运气的时候,旁边的殷冷霜像躲瘟疫似的离他远远的躲着,吴永麟尴尬的笑了笑,直接揣回了怀中,既然都到这一步了,就来玩一次俄罗斯大轮盘吧。 “我们难道没有其他选择了吗?”走近的殷冷霜试探性的问了问,眉头紧锁,看来她对这一次的八选一并不抱太大希望,刚刚的三选一已经够惊险的了,这次又不知道隐藏着什么意想不到的危险。 “你难道不好奇这个家伙机关算尽,到底藏着什么好东西吗?” “我只对能活着离开这里的生路感兴趣。” “你这人完全没什么人生乐趣嘛。” “我以前只对各种毒物感兴趣,但现在,我很有兴趣研究一下你了。” 吴永麟听到这里,早已浑身冰冷,这殷冷霜难怪冷冰冰的,或许死在她手里的人估计有一个加强连了,听说自己会成为她的下一个研究对象,想起那些被什么毒蝎子,毒蛇,毒蜘蛛附体的画面,吴永麟早已没有了先前的调笑之词,为了显示自己并未发憷,故意镇定自若的答道。 “我这个人是个大麻烦,一旦遇上我的人会玉石俱焚的。” “那我更有兴趣了,我倒想看看你会用什么手段能让我刮目相看?知道吗?折磨人这世间上我认第二,还没有人敢认第一。” “你又何必强人所难呢?”吴永麟本来还觉得自己也许能让这只迷途的羔羊重新返回到正途上了,原来这个女子隐藏的这么深,哎,出去之后,真的是有多远得躲她多远,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爱上一只蜘蛛精的,除非你有至尊宝那样通天遁地的本领,而自己只是一介凡夫俗子,这么困难的事情,还是留给她的同门吧。 “害怕了?”殷冷霜突然‘咯咯咯’的笑了起来,但让吴永麟完全感觉不到一点欣喜,反而有一种被千虫万蚁叮咬的感觉,为了找回自己的主场,他毫不犹豫的将钥匙插进了最近的一具陶俑上。 “你干嘛?”殷冷霜刚刚还调笑不止的笑脸突然变的冷若冰霜,让旁边的吴永麟忍不住笑了出来,女人果然变脸是最快的。 “没干什么,我想知道你有没有勇气陪我玩这个只属于勇敢者的游戏。” “你这个疯子。”殷冷霜不自觉的过来牵住了吴永麟的大手,因为只有牵着他的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是最安全的。 当两人一动不动的等着周围有什么不对劲的情况发生的时候,让他们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刚刚那个陶俑居然转动了起来,当它转过来对着两人之后,吴永麟和殷冷霜可以明显的看到那个诡异的陶俑居然笑了,当两人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一阵青烟从陶俑的口中喷了出来,由于两人的位置太过靠前,根本来不及躲避,吴永麟吸入了那阵刺鼻的气体之后,顿时头晕目眩,四肢无力,一时间瘫软在地上。 旁边的殷冷霜也没好到哪里去,虽然暂时闭气吸入了少量的毒烟,她的体质其实能对普通的毒物有一定的抵抗能力的,但不知怎么回事,被这阵青烟所侵,也是浑身使不上一丝气力,早已和吴永麟一样跌坐于地上,可见这青烟的毒性是如何的霸道。 “我腰带的锦囊里有一颗可以驱百毒的定风珠,你快点过来把它弄出来含在嘴里,然后再过来救我。”殷冷霜此时虽然脑袋还兀自清醒,但已经没有了可以独自取出定风珠的气力。 “我...我...要...怎么...做?”旁边的吴永麟要死不活的说道,可能再晚那么一时半刻,就要到地府报道了。 说时迟,那时快,殷冷霜毫不犹豫的滚到了吴永麟的身上,吴永麟好不容易探索到那颗所谓的定风珠的位置之后,浑身上下香汗淋漓,殷冷霜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阵阵体香,居然让他忘记了还有珠子这回事,脑子中冒出了一些旖旎的画面。 “磨蹭什么呢?快点把那定风珠含在口里。”殷冷霜在上面焦急的催促道。 “大姐,你这个锦囊的结打的太死了,我解不开。” “你是猪生的吗?直接把锦囊咬在嘴巴里不行吗?” 被殷冷霜这么一提醒,吴永麟恍然大悟,直接像一条饥不择食的饿狼将一只猎物连毛带皮的含在了口中。这定风珠确实不是盖的,虽然没有直接含在口中那么好的疗效,但不一会的功夫,吴永麟渐渐清醒了过来,但四肢还是使不上力气。也许是刚刚吴永麟咬锦囊的力气过猛,也许是这个锦囊的材质太差,吴永麟居然咬破了一个口子,直接将定风珠吸入了口中,那种隔囊瘙痒的感觉消失了,吴永麟的口中说不出的舒爽惬意,简直比大热天口干舌燥的时候吃了根冰棍还要爽。 “快给我。”当殷冷霜冷不丁脸红耳燥的冒出这句话,早已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一对丰满的火红双唇的时候,吴永麟硬是瞬间定住了三秒。 “好叻,我来了。” 吴永麟直接和她吻在了一起,他们像一对戏珠的龙凤,不停的让定风珠在两人的口中来回流动。 也许是今天经历的几次生死劫让两人早就没有了先前的那些顾忌,这原本就没什么深仇大恨的一对冤家,就在这不知道下一刻是否能平安离开这里的一对男女,就这么自然而然的...... 当殷冷霜柔嫩的小手在吴永麟扎手的下巴慢慢的抚弄的时候,吴永麟舒服的发出一阵“恩恩”的轻哼,顺势又浅吻了一下丽人的嫩白手背。 “等我出去了,我一定帮你把这胡子剃了。”殷冷霜说的那么淡定自如,就像一个小娘子,觉得为自己的相公做这些是她理所当然的。 “你帮人剃过胡子吗?” “有啊,但那次之后爹爹再也没让我帮过他了。” “你当时用什么帮他剃的?” “杀猪刀。” 吴永麟从鼻子里发出猪一样的声音之后,殷冷霜满脸的幸福在脸上慢慢扩散,某些火热的情绪似乎被再次调动,而刚刚转动过来的陶俑,嘴角早已哈达子直流,但某些部位的铜钥匙让他痛不欲生,眼里泪花泛滥,今天这所有的好事,怎么都让自己遇上了。 第88章 穿越时空的爱恋(补) 也许是春天的脚步渐渐近了,黑河里的水变得越来越欢快,感受着一股股和自己汇聚在一起的兄弟姐妹,小水滴变得越来越富有活力,两岸的一抹抹新绿都不能挽留它们前进的步伐,因为当它离开的时候冰川爷爷对它说过,我们本来就是从大海回来的,你既然有机会离开这里了,就一定要回自己的老家看看,因为只有在那里,你才会发现自己的力量是多么的强大,是多么的无坚不摧,就算最厉害的操舵手,都有可能葬身于你的惊涛骇浪之下。小水滴带着无比的期望之情,奔涌在这暂时平静的河水之中,但它却从未改变过自己的志向,当它历经各种诱惑和千辛万苦活着到达冰川爷爷所说的地方的时候,它才知道冰川爷爷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两岸的花草树木感受着春的脚步,偶尔露出鲜嫩的叶子,试探性的张开了一个酝酿许久的小花苞,感受着初春的抚慰,当花苞张开它那含羞一样的粉脸,接受这初春的洗礼之后,其它的花苞又迫不及待的相继开放,争奇斗艳之后,人们才真的发现春天真的来到我们怀里了。 像个小姑娘一样的月灵儿,调皮的从一颗不知道什么树种的上面折下了一根还未完全开放的花枝,直接戴在了自己的发髻上,在清澈的黑河水中看着自己原本俏丽的身姿,在这朵花枝的陪衬下,变得越发娇艳含春,那原本笑盈盈的俏脸上变得越发灿烂了。 而旁边的张虎,茅子兴,岳飞,周勋等人却没她那么轻松自在,时刻紧绷着神经,他们搞不清楚对面那帮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而吴永麟却偏偏让这个未过门的老婆冒这么大的风险,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果西夷追兵此时袭营怎么办? 唯一让他们庆幸的是,这次选择的单挑之地刚好位于双方对峙的中段,如果有什么不利的风吹草动,以他们几人的身手,从那些西夷军阵中搏杀而出完全不在话下,在几人来之前,周围已经派出了红袖,长江,春红等这方面的好手打探的一清二楚,而且这几日西夷人派来的好手这几天好像也收敛许多,似乎他们也在准备这场决斗,至于这里面有什么阴谋,他们也不是太清楚了,这反而让获悉此事的月灵儿更加期待这次的单挑了。 当众人赶到相约的地点的时候,早已在哪里伫立了数人,但一个粉面樱唇,飒爽丰姿,散发无限活力,拿双刺的俏丽女子却首先发话了。 “你们里面谁是岳飞?” “我就是,找我何事?”旁边的张虎也不知道被谁推了出来,他回头看见不停对自己眨眼睛的岳飞,立马心领神会,连忙口无遮拦的说道。 “你如果是岳飞,我都可以当你姑奶奶了。”俏丽女子便是‘连心刺’曹香莲,她早已捕捉到了远处那年轻少年的一举一动,此时反而不骄不躁,却开始调戏起张虎来了。 “我生来就显老。” “那你今年多少岁了?” “十六。” “我还从来没见过十六就长喉结的男子,不过嘛!” “别吞吞吐吐的,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你爷爷我还等着回家吃烤鱼呢。” “听说和猪一起被关在猪圈里长大的人容易早熟。” “为什么?” “因为被催肥了好立马将它宰了卖肉啊。”这才说完,曹香莲那边的其它人早已笑成了一片,而张虎早已怒不可遏的抽出了随身提着的大叉,朝曹香莲扑了过去。 在张虎提着大叉横扫过去的时候,曹香莲直接从地上激射而起,居然还用玉足在张虎挥过来的大叉上轻点了一下,而后像一片被风吹起的羽毛,在张虎的周围不断的飘扬,起伏,张虎把各种招式用尽了,就是碰不到此女子分毫,最后当张虎累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的时候,曹香莲像个没事的人一样,又站在了张虎的对面,此时双叉在手,在手中不停的旋转,口中慢慢的说道。 “大叔,你既然累了,就该轮到我了。” 话刚说完,曹香莲直接攻了过来,与张虎的大叉碰在一起,发出‘叮叮当当’的悦耳之声,那看似短小的双刺,却被曹香莲舞的像两朵旋转的莲花,在张虎的周围不断的寻找着机会。当曹香莲优美的躲过张虎捅过来的刚猛的一叉之后,直接用双刺借叉住张虎大叉头两边的咬刺,将身体倒将了过来,张虎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曹香莲的玉足在张虎的胸口连踢了数下,但似乎并没有起到什么好的效果,张虎像个没事的人一样,并挑衅的用钢叉拍打着自己的胸脯,好像在说‘来啊,继续,朝这踢。’ 曹香莲摸着生疼的玉足,才知道此人生的一身铜皮铁骨,原本自信的俏脸变得眉头深锁,她此时完全是进退两难,想不到这些人都还有些真本事的。 旁边的罗平阳看见张虎背后的百步弓之后,望着僵持在原地的两人,忍不住走了出来。 “听说你在锡城用连珠三箭射杀了三人?” “错了,是四个,我其中的一箭来了个一箭双鬼。”张虎想起昔日的战绩,眉飞色舞的说道。 “你敢不敢和我比箭?”罗平阳变的兴奋不已,如果今天结果了此人,那自己这“杀人箭”罗平阳的名声不就打响了。 “怎么比?” 罗平阳眼神望了望周围的一处密林,不用说,那里将是他们展示彼此绝技的最佳战场,而罗平阳和张虎,早已急不可耐的先后钻了进去,这两个猎人间彼此力量,耐力,经验的对比正式铺展了开来,只有真正的强者,才能从林子中走出来。 “虎师哥,此人有点真本事,自己注意点安全。” 张虎此时感动的痛哭流涕,这岳飞在关键时刻还是想着自己的,同时为那一声‘师哥’的称呼骄傲的抬了抬头,在林子中回应道。 “飞师弟,放心好了,你什么时候看见你虎师哥失过手?” 刚刚与张虎过了几招的曹香莲此时却凑了过来,目光好奇的望着英气逼人的岳飞,口中喃喃自语:“你就是岳飞?” “你想干嘛?刚刚还没打够?” “人家哪里说要和你打架了,你到底是不是岳飞?”曹香莲像一个撒娇的小女子一样,硬是要从这个少年的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而是你还是你,我还是我,彼此并没有交集。”岳飞经常听到吴永麟对月灵儿讲一些陶冶感情的怪怪的句子,这听多了,自己也被潜移默化了,但似乎没有达到理想的效果。 “哎,怎么总觉得怪怪的呢?”曹香莲感觉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暗自在哪里着急。 “我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不明白。” “就是我们不是一路人,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这不说还好,一说完,立马惹得曹香莲热泪盈盈,那颗本来信心满满的少女心被刺的伤痕累累,兀自呆立在原地。这怀春的少女在见到岳飞的那一刹那,早已情难自制,不断的想向对方表明自己的心意,但这岳飞还是一个完全不懂少女心思的少年,此时完全不懂曹香莲了,为了宽慰一下此女子,他违心的说道。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而是爱到痴迷,却不能说我爱你。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瞬间便无处寻觅,而是尚未相遇,便注定无法相聚。” 当岳飞说完这些之后,居然脸不红,心不跳,望着曹香莲情犊初开的样子,他似乎开始怀疑吴永麟曾经教过他的一句话:你年纪还小,现在还不适合谈恋爱,如果非要那样,就是早恋,是要被人唾骂的。难道自己也对这个长得还有点好看,而且还挺热情的女子产生一丢丢的好感了?岳飞傻呆呆的望着曹香莲,慌得不知如何处理接下来的局面了。 曹香莲听完岳飞这句大胆的,赤裸裸的表白,刚刚的不恙一扫而空,直接雀跃着跳过来拉起岳飞的手,往旁边的石头上靠了过去,她要听岳飞念完那首完整的怪异诗句,而岳飞任由她牵着自己磨磨蹭蹭的身躯,不停的回头以示清白,自己是被迫的,你们要相信我,这女的太主动了,我拒绝人家不太好吧。 远处的茅子兴和周勋完全当没看见一样,这个世道像岳飞这个年纪已经是晚婚晚育了,也不知道是被谁祸害到现在的,真是苦了这只小公鸡了。 月灵儿听岳飞念完这熟悉的诗句,早已面红耳臊,这几个人也太坏了人,人家和吴永麟的私密的悄悄话都被这些人听完了,那以后还怎么见这些人嘛,那吴永麟也是,看把这岳飞惯成啥样子了,这刚一出来,就和一个女子勾勾搭搭的,真的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回去非得好好让吴永麟管教一下这不懂事的孩子,这才多大,怎么就开始谈恋爱了,她和吴永麟是统一战线的,对于岳飞的早恋,是坚决予以打击的。 “那女子是谁?还是我们认识的大小姐吗?”早已目瞪口呆的‘一刀斩’左香川嬉皮笑脸的说道,原本浩浩荡荡的一次单挑,却变成了大小姐的相亲会,这说出去,以后让这些‘解忧堂’的弟子怎么见人嘛? “我觉得他们两个很般配啊,郎才女貌,郎情妾意的,如果我是大小姐,也会爱上这个前途无量的少年的。”平时半天都憋不住一个屁的鸣星辰居然语不惊人死不休,直接快把这些人雷死了。 “母猪要上树,神仙也挡不住,你们说是吧?”秦翔说出这句话之后,众人深以为然,但就是没人再敢重复,如果被那个火爆脾气的大小姐知道了,这帮人绝对没什么好果子吃。 当这帮人像看戏一样望着在石头上嬉笑怒骂的一对小情侣的时候,远处的岳飞却开口了。 “你能告诉我祖上是做什么的吗?有机会我一定到府上拜访一下未来岳父大人。” “呃,我们啊,江南最大的漕帮,就是帮官府运粮,运盐的。”曹香莲当然不会告诉岳飞自己实际上是做杀人买卖的,而这个原本的幌子,也正好帮了他们。 “那你们这次来是为了什么?”岳飞狐疑的望了望曹香莲,他并不相信自己这帮人怎么会被江南的漕帮给盯上了。 “还不是那个鸣星辰,非得说要找‘兰菱仙子’较量一番,我嘛,顺便来凑个热闹,这后来的事情,你不就都知道了吗?”曹香莲的俏脸更红了,为了掩饰她的不好意思,居然转过身背对着岳飞,岳飞看见斜插入她背后的双刺,一个人陷入了迷惑不解中,罗平阳不会也是他们的人吧?那么歹毒的一个人,既然与他们为伍,那这帮人到底有什么样的背景?岳飞的小脑袋完全成了一团浆糊,有些东西,他不愿相信,因为他对面前的小女子,似乎动了真情。 “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啊?”曹香莲貌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句。 “我也不清楚师兄要带我们去哪里,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但我对他有信心,他一定会带我们走出这团泥沼的。” “要不你陪我回江南好不好?” “江南有什么好的,我觉得现在挺逍遥自在的,我现在这样野惯了。” “你刚刚不是说你还有一个老娘吗?要不我陪你一起回去看看她?” 曹香莲这一句话似乎戳中了岳飞的软肋,直接让原本生龙活虎的他变成了一个‘闷葫芦’,想起自己这都出来快几个月了,也不知道老娘现在是否安好,当他正在犹豫不决的时候,远处的月灵儿却发话了。 “岳飞,你给我过来。” “我们还有机会相见吗?”曹香莲心想,即使没有,我也会创造机会的,她想到了打岳飞老母的主意,跑得了和尚,难道跑的了庙? “我不知道你们这次来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希望别成为我们的敌人,我这把沥泉枪,绝对不会放过图谋不轨的人。”岳飞走的时候抛下了一句狠话,毕竟当着月灵儿的面,还是要做做样子。 “人家只是来找你的,又有什么目的吗?喜欢一个人还不允许表明自己的心意了?你又不是他老母?你倒管的多哦。” “我是他姐,你要入我们岳家的门,首先要过我这一关。” 曹香莲这才醒悟过来,原来她叫岳灵儿,难怪她和岳飞有几分相像,哎,接下来该怎么办?曹香莲慌的不知如何是好了。 第90章 你我也可以成为朋友(补) 昨夜的烂摊子随意的丢弃在那里,而昨夜在这里胡吃海喝的两人,也许是昨夜吃的太胀了,而且晚上来不及消一下食便各自呼呼大睡,以至于今天早晨起来的时候,两人对那头膘肥体壮的野猪提不起丝毫的兴趣,简单用昨夜剩下的汤汁将就吃了几口馍馍之后,便各自提着弓箭,竹筒再次出发了,这一夜的交流使两人之间的某些情绪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天蒙蒙亮的时候,密林里一队全副武装的汉子悄悄的行进在草丛中,来人中有一位生的人高马大,膀阔腰圆,一双虎目不停的游弋在周围,显得谨小慎微,他知道今天来对付的这人会是一个大麻烦,因为已经有无数的西夷人已经命丧于他的利箭下了,而之所以还要派自己这队人来,因为老大对那个吹竹筒的家伙不是太放心,用行话来说,他们只是在旁边来补刀的,如果苗头不对,他们也会立马走人,虽然自己来这里卖命是为了自己的人身自由,但如果命都没有了,还有什么意义呢?此人便是被拓跋洪烈派来放冷箭或者捡便宜的‘罪犯’石魂等人。 当石魂这队人马看到那只被开肠破肚,却被弃之不食的野味的时候,先是吃了一惊,后来有个馋嘴的手下尝了一口陶罐中美味的汤汁,而完全没事之后,石魂这队人顿时眼睛都绿了。 这些日子被那个会放毒的妖女弄得胆颤心惊的,自从那个妖女自己很自觉的到对方的阵营中做卧底之后,自己这帮人才过了一段安稳的日子,才敢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最让他们想不通的是,那个什么‘解忧堂’的鸣星辰居然给对方的什么‘兰菱仙子’月灵儿下挑战书,害得自己的老大深怕会出现什么意外,这又着急上火的把自己这帮人给派过来了。 看着那一坨坨肥瘦相间的大肉被放入根本装不了多少的破陶罐中之后,石魂眼睛一刻都没离开过,有个想去偷嘴的家伙手还没伸过去,直接被石魂从旁边抽出一个荆条打了个‘哇哇’大叫,那人口中喃喃自语:“大人,我这不是想尝一尝有没有咸味嘛。” “你那点小伎俩我还不知道?平时在军营做饭的时候,你连一块半生不熟的肉都能直接咽下去,你还在乎有没有咸味?” “大人,你说的那人不是我,是刚刚那个最先偷喝汤汁的家伙。” “哦,是吗?” 当石魂回过头在人群中想把那个人的模样记住,免得被他把还没下锅的生肉直接下肚的时候,旁边刚刚被石魂敲打的人带着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直接从陶罐中兀自弄出一块刚好可以一口吞下的还滚烫的半生不熟的五花肉,直接放入了嘴巴里,在石魂转头的一瞬间,他直接将还来不及咀嚼的那块烫肉由喉咙顺到了肚子里,旁边的人看着他像个没事人一样站在原地,而且他居然还能若无其事的和石魂吹牛的时候,这些人对他都伸出了一个大拇指。人家猪八戒生吞人参果再怎么也只是吃了一个还算正常温度的东西,这人倒还,直接将一个滚烫的东西毫不犹豫的吞了下去,难道他会吐火的绝技?从此之后,这人受到了其他人无比的推崇。 望着好不容易煮好的大肉,石魂口水都冒了几尺长了,正当他准备大快朵颐,饱餐一顿的时候,也不知从什么地方射出来一根竹箭,直接射落了还没等放入口的一块香喷喷,轻咬一口似乎都能冒油花的五花肉。石魂腾的一声站起来,将丢在一旁的石锤拿在了手中,让周围的人开始戒备。 正当他们紧绷着神经准备迎敌的时候,一个满面红光,衣不遮体,举着一根很普通竹子的家伙出现在他们面前,他对这些人视而不见,完全当成了空气。 “这些东西你们有资格吃吗?”此人便是罗平阳,此时平静的说出这句话之后,让旁边的人都快气疯了。 “妈的,这上面又没有标记,有没有资格也不是你说了算。” 当罗平阳在猪屁股上先后拔出一根根竹签一样的细箭的时候,石魂这些人完全傻眼了,罗平阳早已经多方打听了张虎的背景,听说此人居然会‘连珠三箭’的时候,也相应的改良了自己的箭支,由原本的一支箭变成了数支,这样在和张虎比拼的时候,自己的赢面毕竟会多一些。 这到嘴巴的肥肉难道就这么飞了,石魂一时气不过,直接将罗平阳放在一旁的竹筒抢了过来,用自己的石锤砸了个稀巴烂,而后放入了还在熊熊燃烧的烈火中。 “你知道吗?你惹了一个你不该惹的人,你注定会一身伤痕。” “我看你能把我怎么样?你这破竹子老子早就看不顺眼了,今天正好,给爷爷煮肉的大火上添把材。” “你真觉得我没有这根竹子就不能放箭了?” “你......”石魂还没说完,罗平阳嘴巴里不知什么时候含了一根竹签一样的小箭,虽然吹出来的威力没有竹筒出来的那么大,但此时他离石魂的距离并不太远,当石魂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那根小竹箭带着不可思议的速度射了过来,直接射入了石魂的左眼。 “啊......”石魂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呼喊,过了一阵,石魂捂住左眼,嘴巴上心有不甘的吼了一句:“妈的,给我上,废了这小子。” 石魂此次带出来的几人都是和自己平时喝酒吃肉的兄弟,这些人平时没少得到过他的好处,此时看见大哥有难,毫不犹豫的朝罗平阳扑了过去。 ‘簌簌簌’几箭,又有几人相继中招,但并没有对他们的生命造成致命一击,他们就像一些被惹毛了的野兽,凶性直接被激发了出来,而旁边的石魂也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节布条,直接将自己的左眼包扎好之后,提起自己的石锤,也加入了战场。 罗平阳除了会吹箭,手上的功夫和一般的普通大汉几乎没什么区别,刚刚竹筒被石魂烧了之后,已经让他的战斗力大打折扣,而当口袋里匆忙准备的竹签箭告罄之后,不得不从乱石中找了一些大小不一,有棱有角的小石子放入了嘴巴里面代替竹签箭。但效果似乎没有刚刚的竹签箭那么好,这些小石从口中射出去的时候不但刮破了他的嘴唇,而且轻而易举的就被石魂用石锤,钢刀撩开了。 当罗平阳赤手空拳的朝石魂扑过去的时候,石魂就那么一锤,轻而易举的就将这个壮家汉子敲晕了。 “妈的,我还以为你多大的能耐,你这名字倒取的不错,真的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大人,你刚刚说自己是一条狗。” “就你聪明,老子不知道。”石魂对着刚刚多嘴的那人就是一巴掌,打得他嘴角流血,踉踉跄跄后退了几步才定住身形,也许是刚刚将罗平阳拿下时的邪火没发完,而刚刚这人又撞到了枪口上,所以下手偏重了点。 “大哥,别跟这不懂事的家伙一般见识,你看,我们把这个刚刚伤您的家伙绑了,好好给你出口恶气。”刚刚生吞烫肉的人忙上来打圆场。 “还是你小子有眼力见,给我狠狠的招呼下这小子,当然,如果阉了这小子,说不定会更好。” 此时的树林中,回响着一阵阵皮鞭与血肉之躯亲密接触所产生的鞭打之声,那被绑在树上的汉子早已被打的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原本衣服就少的罗平阳,更是浑身赤裸,连脚上的那双破草鞋,也被扒了下来,丢入了旁边的火炭之中。那些折磨他的人时不时会用那些还冒着火星的炭火在他身上来那么几下,但这个刚毅的汉子硬是一声不吭,让这些折磨他的人都觉得没什么意思,将他丢在一旁,开始享用刚刚被人打断的那顿美食。 “喊你过来了吗?你给我过去好好招呼一下那个罗平阳,等大人我满意了,才有资格过来吃肉。”当石魂一脚将一个凑近的一个汉子踢开之后,看着他提起了皮鞭,这才又埋入了抢肉大战中,刚刚被他踢开的那人就是那个自作聪明的家伙。 “妈的,都他妈怪你,让老子没吃上这顿大肉。”这个愤恨的家伙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根长满倒刺的荆条,抬手就朝罗平阳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抽了下去。 一声刺耳的,带着硬物与空气摩擦而产生的鸣啸带着不可思议的速度射了过来,正准备拿罗平阳泄愤的那人还没来得及出手,身体随着硬物腾空而起,直接砸上在旁边还在热火朝天抢肉的石魂等人。此时石魂好不容易抢了一块大肉,正准备往满嘴流油的嘴巴里面送,直接掉下了一个汉子,将这一锅美味来了个肉飞汤洒,而刚刚石魂抢来的那块大肉,也顺势调入了那人的嘴巴里面,这人在死前,总算吃到了一块大肉。 石魂觉得事情没对,直接提起石锤,朝捆绑在树上的罗平阳砸了过去,他在逃走之前,必须解决了让自己瞎了一只眼睛的家伙。 又一支破空的箭矢疾射而至,箭矢与石锤撞击在一起,发出了一声悦耳的‘当’,而石魂刚刚丢这一锤的力道过大,那支箭矢似乎并没有对石锤突进的方向造成任何的影响,让旁边的石魂都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冷笑。 但事情并没有这么结束,石魂觉得自己的石锤就要将罗平阳的脑袋砸的稀巴烂的时候,另外的两支硬箭接踵而至,一支直接射中了石锤的木手柄,一支却射向了罗平阳。 此时的罗平阳,虽然周身早已被那些人折磨的早已麻木,但意识却无比的清醒,当感觉有一支射向自己利箭激射而至的时候,他凭着这么多年作为一个射手的经验与直觉,突然把还能活动的头往旁边偏了一下,而朝他射来的不只有一支利箭,还有一把石锤,直接将刚刚脑袋所在的位置砸了一个缺口。 是的,这就是一种两个射手之间的信任与互助,在旁边射箭的人便是张虎,当在两人相约第二次比拼的地方迟迟未见到罗平阳赶来的时候,他便匆匆赶了回来。 作为一个资格的射手,不但要能射出一手漂亮的利箭,还要能听风定位,以防能躲过对方射来的箭支,这是他们职业射手的必修课。张虎当时离罗平阳有一定距离,如果出手相救,已经来不及,而第一箭射出去之后,他发现那个石锤并没有想想中的那么不堪,所以又预判的朝石锤的手柄射了一箭,但这样任不足以解除罗平阳的生命之危,最后的一箭,他冒了一次险,他认为只要罗平阳是个真正的射手,便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躲过迎面射来的只有他们射手才能听懂的那种箭支的破空之声,而事实证明,他赌对了,而第二箭又射偏了一点那个石锤前进的方向,这个计算,让后来活过来的罗平阳都钦佩不已。 张虎又朝旁边的石魂等人射出去了几箭,先后又有数人倒在了汤汁与血液混杂的血汁中,旁边的石魂等人早已被吓破了胆,‘哇哇哇’抱头鼠窜的逃跑了。 张虎过去从一个被射死的西夷兵的身上脱下了一身兽皮,将奄奄一息的罗平阳反向捆绑之后背在了自己的身后。 “谢谢你,这一场的比拼我又输了。”回过神来的罗平阳口中断断续续的说道。 “这一次是你赢了,因为你躲过了我引以为荣的连珠三箭中的最后一箭,你是唯一一个躲过第三箭的人。” “是吗?呵呵,咳咳咳......”这两个本没有相交的平行线就那么很自然的走到了一起。 至于刚刚张虎吹逼的所谓躲过他连珠三箭的人与兽,前面不已经有了岳飞与花豹‘断剑’了吗?但是我们为什么要怀疑张虎的箭术呢?虽然他经常对自己人失手,但却对敌人却百发百中,他射出去的利箭也许是长了眼睛,有分辨善恶的能力吧。 第118章 偷羊的贼(一)(补) 天亮之后,端木雄破天荒的烧了一桶热水,端到了吴永麟和那个叫多罗巴的吐蕃人面前,当时吴永麟和多罗巴还愣了楞。 “我们主人爱干净,我们洗干净了再去见他吧。” 吴永麟阳光般的笑了笑,一时间,草垛房门口传来一阵阵‘哗哗哗’的击水声,当吴永麟和端木雄洗去一身的铅华与尘扬之后,露出了原本真实的容颜,还是那副放荡不羁的模样,只是多了些许不易察觉的沉稳与老练,而旁边的那桶清水,早已黑如墨汁,让二人忍不住尴尬的彼此欢笑了好一阵,而跟在吴永麟身边的那个光头,只是象征性的洗了洗手而已。 当一个扎着马尾辫,脸上被晒得黑黝黝的少女看见神采奕奕,一个比一个健硕的三人的时候,早已心摇情动,恨不得走上前向这几人表达自己的爱慕之情,但听说这几人是来拜访自己的措姆浑老爷的时候,早已如风一般扑入了毡帐里面。 少女再次出现在三人面前的时候,做出了一个让端木雄再也难以忘怀的一个笑容,他看见了少女如桃花般的笑意,原本对他不屑一顾的少女,就因为站在吴永麟多罗巴两人的旁边,他享受到了一番贵宾般的待遇,而且他居然还破天荒的头一回允许进入到主人的住所。 吴永麟站在毡帐门口往周围望了望,毡帐里面可比端木雄那里讲究太多了,地上铺着一尘不染的纯白地毯,毡帐周身被一圈圈针织的藏青色的格子布整整齐齐的包围着,既显得大气而不落俗套,格子布的间隙间装饰着各种做工精巧的装饰品,他们两人刚刚进去的时候,随着一起灌入的冷风带动了一曲好听的风铃之声,吴永麟知道,这个家伙是个会懂得享受的人。 毡帐的正中央,一个汉子随意的用手肘支撑着肥硕的身躯,也许是养尊处优惯了,他的脸上没有其他吐蕃人被晒黑的一点点痕迹,而是和那些卫朝商人一样的嫩白之色,他的旁边此时伫立着两个靓丽的女子,极尽媚态,向进去的三人频频抛来一阵媚眼。 相比较旁边若无其事的多罗巴,端木雄此时口水都咽了几遍了,那两个窈窕有致,柔若无骨,再加上脸上露出的可以将一切刚强化之而去的媚柔笑意,让端木雄早已沉醉在胡思乱想里,久久不能自拔。 那个叫措姆浑的家伙懒洋洋的抬手一挥,端木雄留恋的往两个女子身上狠狠的盯了一眼之后,便消失在这让他流连忘返的毡帐了,他的使命既然已经完成了,他就必须回答自己的岗位上去,这地方可不是他这种人长久待的地方。 而就在端木雄离开的时候,他在毡帐的门口撞上了一个体型偏瘦,尖耳方面的男子,他用阴隼一般的眼神打量了一番端木雄之后,露出了只有端木雄才了解的神色,那种背后发凉的感觉又回来了,端木雄低下了头,几乎小跑般的匆匆离去,那人的脸上更是放肆的露出了一丝轻蔑的笑意。而这貌似不经意的一幕却被此刻无所事事,四下打量的吴永麟捕捉到了,也许,自己能帮这个端木雄做点什么,以感激他的收留与引荐之恩,何况我们彼此还是朋友呢。 多罗巴早已和措姆浑在那里叽叽呱呱的聊个没完,多罗巴时不时的回望下吴永麟,吴永麟偶尔从多罗巴失落的眼神中猜测,此次来找的人也许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找。 吴永麟现在一副大胡子打扮,刚进来的那人,随意看了他一眼后,便给措姆浑行礼,而措姆浑也将他介绍给了旁边目光如炬,威严耸立的多罗巴。此刻这人的注意力完全没有放在他身上,还以为吴永麟只是和措姆浑聊天那人的贴身侍卫,因为吴永麟的背后背着一把普通的镔铁刀,就这样那人也加入了两人的谈话中,那个措姆浑却时不时有意无意的盯一眼吴永麟,但从他的眼神中明显的也带着一丝不怀好意,吴永麟鉴人如炬,什么人有什么小九九他一眼就能看出来,再看看措姆浑旁边的那个瘦子,明显他不是什么善类,后来才知道,这个人叫阿旺。 而最让吴永麟奇怪的是,这两个家伙居然留他们在这里做客,第一次的谈话虽然吴永麟没听懂他们讲了些什么,但从多罗巴离去的表情来看,想找到那个人或者能得到他们的信任,以便获得更多有用的信息,可能还要颇费一般唇舌。 当多罗巴和吴永麟踏进措姆浑为他们准备的一间单独的毡帐,吴永麟顺着毡帐的缝隙,瞧见了阿旺毡帐所在的具体位置,并牢牢记在了心里。他在毡帐周围又仔细观察了一阵,发现四下没有人听墙角之后,这位‘多罗巴’才开始慢慢的向吴永麟开始复述刚刚的谈话内容。 这位‘多罗巴’是春红等人经过精心修饰,完全按照多罗巴指点了吐蕃人的穿戴特点及生活习惯后,由鸠摩玄空李代桃僵代替多罗巴来探探这些人的口风而已。 毕竟这些人对于多罗巴的态度如何,还有待思量,毕竟多罗巴是作为一个逃犯逃离吐蕃的,虽然措姆离曾经是多罗巴手下的一员猛将,但人走茶凉,更加上措姆离早已不在人世,从他的弟弟措姆浑那里得知措姆离在青唐城失守后返回家乡的途中便被卫朝的人半路截杀了,而且接下来何去何从,就连吴永麟都有点犯难了。 “你在这里先歇息着,我到端木雄那个小木屋里找他聊点事情。” 吴永麟说完,便趁着夜色偷偷溜了出去,当他猫着身子准备离开刚刚无意到达的阿旺的毡帐的时候,一个贼眉鼠眼的家伙风风火火破门而出,疾驰而去,他的手中恍若还擒着一封信件,吴永麟出于好奇,偷偷跟了上去。 当那人骑着一匹烈马连夜疾驰而去之后,吴永麟才发现事情有点不妙,因为那人并没有走刚察的方向,而是朝青唐城的方向而去,而这里距离青唐城并没有多远,如果中途有换马的驿站,这人只需要连夜疾驰八个时辰就能到了。 吴永麟在离开聚集地不远的地方就将此人解决了,而后从他身上搜出了一封密信,从信上的内容,才发现措姆浑身边的那个瘦子阿旺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嘿嘿,也怪你运气不好,谁让你的把柄被你吴爷爷抓到了,正好狠狠的整治你一番。 第151章 人面桃花之风中无影(补) 兜兜转转,殷冷霜又来到了古墓的冰壁下面,远处的‘竹竿’对于殷冷霜的再次返回表现了极大的关注,他并没有对殷冷霜给予任何的帮助。 作为抛下自己兄弟的女人,对于从来没和女人有过这方面接触的‘竹竿’来说,又怎么能懂小夫妻之间偶尔小打小闹的小情绪,对于眼前这个女人,他表现的极为冷漠,甚至有点嫉恨。 在‘竹竿’的注视下,殷冷霜放出了一个类似于蜘蛛的庞然大物,那个东西沿着冰面开始慢慢的朝上面爬行,并在走过的地方留下了一根根丝线,‘竹竿’总算明白了,这个女人想重新回到古墓,难道是回来救吴永麟来了?算你还有那么点良心。当那个女人爬进古墓之后,‘竹竿’便放下大磁石,想偷偷跟上去弄清楚这个女人到底回来是干什么来了?他相信这个女人绝对不是为了财宝回来的,从吴永麟和殷冷霜的种种表现来看,这两人对于黄金及其他贵重陪葬品表现的并没有那么热络,反而感觉他们俩是不得已才跑进来的,至于他们从哪里进来的,‘竹竿’一直都没弄明白。 两人在古墓中的那一幕难道还不够刺激吗?至少‘竹竿’是留鼻血了,也许是天太干燥了吧。 ‘竹竿’在链桥上才走了一半,几十个人就出现在他的面前,带头一个汉子直接取出了吴永麟随身携带的镔铁刀,那人也说明了他的来意,他们想借古墓躲避后面穷追不舍的西夷追兵。 对于这个有点过分---难道你把这古墓当成了公共侧所,一个说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却合情合理的要求,‘竹竿’想都不想就答应了,他就那么站在远处静静的看着那些人将放下去的链桥一点一点的变成一部通天悬梯,对于再次返回的殷冷霜,他却弄不懂她再次回来的真正意图了,因为从她钻进古墓,直到吴永麟这2000多人陆续再爬进去,‘竹竿’再也没见过殷冷霜。 即使他怀着强烈的好奇心想弄懂这一切,但此刻却身不由己了,说不定那些西夷追兵很快就要赶到了,此刻下面的那些人必须抓紧时间完成悬梯,这样‘竹竿’也没有了弄清事实真相的机会。 殷冷霜再次进入了两条巨蛇的巢穴,她很快就发现了巨蛇进来的入口,她就那样不管不顾的跳了下去,利用巨大蜘蛛从头顶爬到了上游,并利用那个庞然大物吐出来的丝线,越过了吴永麟当时用生命想逾越的即使失去生命还剩下三分之一的距离。 殷冷霜就在水道的上游停了下来,直到水道后面陆陆续续传来的窃窃低语之声,她才知道胡正彦等人早已先一步到达了前面,并在那里埋下了重兵,准备对吴永麟等人一网打尽,为了提醒吴永麟,她悄悄摸过去在水道中留下了一个打叉的记号,可惜那两人当时已经身陷囹圄,想从水道中逃走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她如热锅上的蚂蚁般火急火燎的想着出路的时候,水道的冰水中出现了一个黑影,他艰难的往前挪动着重若千金的身躯,面对随时都有可能被激流冲走,葬身于水底的危险,他居然表现的那么一往无前,矢志不悔,殷冷霜从来没见过这么傻的人,他还真把自己当成一条能在水底畅快呼吸的小白龙了。 殷冷霜就那么愣愣的待在原地,在没搞清楚具体的状况之前,她不想就那么贸然的出手。 就在那个不要命的家伙快要到达生命的极限的时候,水道的下游传来了一阵凄厉的哭喊声,那人的口中隐隐约约的传来阴冷霜朝思暮想的那个熟悉的名字。 ‘扑通’一声,殷冷霜就在吴永麟意识迷离的时候,将他从水中拖了上来,看着奄奄一息,气若游丝,浑身早已冰凉刺骨的吴永麟,殷冷霜就那么开始轻轻抽泣起来,这一次,她是那么怕失去一个人。 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并不擅长急救的殷冷霜直接将吴永麟双脚抬过肩,将他如挂咸鱼般放在了自己的背后,感受着吴永麟从肚子里吐出的一阵阵酸水,殷冷霜这才破涕为笑,她也不知道自己柔弱的身躯当时是怎么将吴永麟那重硕的身体拉起来的,她只知道吴永麟渐渐活过来之后,她已累的全身无力,简直快要了她半条命。 她来不及等吴永麟苏醒过来,便匆匆离开了,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便是替吴永麟解决前面的那堆麻烦。 张虎当时卡住的那条水道,殷冷霜却很顺利的钻过去了,她从小就练过柔术,这些自然难不倒她。 她从那条狭窄的水道中费尽了千辛万苦钻出来的时候,见到了两个熟悉的影子,还有四双色眯眯的眼睛。 殷冷霜不怒反而笑莹莹的靠近几人,当石魂,雷群准备靠近这个主动投怀送抱的美人儿的时候,两人的身体同时感觉被针刺了一般,他们知道,这个看似放荡的,让他们暴露出种种好色之心的动人妖孽,已经让他们不知不觉离死亡很近了,石魂,雷群二人才记起殷冷霜‘蛛煞女’的身份,当他们回过神的时候,殷冷霜的肩上多了一只通体碧绿的大蜘蛛,而且还不怀好意的望着他们两人,发出‘咯咯咯’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旁边的白疏白离早已逃得远远的了,对于这师妹的手段他们可是一清二楚的了。 石无魂,所以石魂着了殷冷霜的道之后,想都不想便直接跪在了殷冷霜的面前,旁边的雷群,相比他石魂可镇定太多了。 “殷女侠,您大人有大量,别和我这混账人一般见识。”跪在地上的石魂一把鼻涕一把泪,痛定思痛,恨不得把所有的肺腑之言一股脑的都掏出来。 前方的水道中传来越来越悲壮的拼杀之声,殷冷霜脸色一紧,斩钉截铁的说道:“把你们用巨石隔挡的水闸打开。” “万万不可,胡国师还在里面呢。” “是你的命重要还是他的命重要,你自己掂量掂量,我说过的话从来不会重复第二遍,在我回心转意之前,你们最好照着我的话去做。” 还是那个怕的要命的石魂直接打通了水闸,望着如洪流猛兽般灌进水道中的激流,旁边的雷群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师妹,你这样做是?” “你觉得这些西夷人真的会说话作数吗?既然我们收不到佣金,那必须也让这些人付出一点代价。” “殷女侠,你看我已经照你的意思做了,您看......” “好好跟着我们,等本姑娘哪天心情好了,自然会给你们解药的,这之前,可别动什么歪脑筋,你可以向白疏白离打听一下那些不听话的人会是什么下场。” 就这样,殷冷霜又多了两个保镖,他们从原本西夷密探探寻的通幽水径到达了吐蕃,而吴永麟等人也有惊无险的走了另外一条甬道。 第262章 桃花故里 “每个人都会经过这个阶段,见到一座山,就想知道山后面是什么。可能当你翻到山后面,你会发现没什么特别。回望之下,可能会觉得这一边更好。 有些事情你越想忘记,就会记得越牢。当有些事情你不再拥有时,你惟一能做的,就是不要忘记。 当一个女人极度渴望她的意中人出现,但他总是没出现的时候,她的潜意识就会令他装扮成心目中的那个人” 如果她还时不时的出现在山坡上,代表她对过去有着一丝期许。如果她忍不住哭出来,代表她总算要和心里的那个人说再见了。当她最后总算可以笑出声来的时候,代表她总算重新站立起来了。 介于大理和吐蕃之间有一处小镇,茶马古道赐予了它今日的繁华,只要问起过往的商客,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里因桃花而得名,小镇叫桃花镇,里面有一间特别的客栈,叫桃花客栈,听某些商人说这里是家黑店,因为总有一些商客总会从这里莫名其妙的消失,但是来这里的人还是络绎不绝,因为这里有一位风靡万千商客的桃花掌柜,那些大胆的商贾总想去试试,看看这朵桃花有没有传说中的那么邪乎。 吴永麟总算恢复了往日的笑意,听着措姆离口中关于这位桃花掌柜的各种掌故,总会开怀大笑好一阵。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吴永麟忍不住念出了风流才子唐伯虎的《桃花诗》,张虎听得一愣一愣的,和自己的师兄待久了,他会觉得自己也会变得瞬间高雅起来,如此朗朗上口的诗句,他这样的莽汉也毫不费力的记了下来,他想得是回去之后能够在红袖显摆一番,自己那个未来老婆这方面可没少数落自己。 “吴兄弟,我们为什么非得去大理冒这没必要的险呢?我觉得单单去为了和他们谈茶的问题,派几个商贾去就行了。” “大理现在的皇帝可是段正严(又名段和誉,文安帝段正淳之子,是金大侠《天龙八部》中的原型人物),他可是威震天下的‘六脉神剑’的传人......” 吴永麟的话匣子一打开,所有的人都围拢了过来,听他滔滔不绝的讲着类似于‘桃园三结义’的侠、义、情,措姆离对于故事的精彩程度赞不绝口,张虎,罗平阳等人更是如痴如醉,就连茅子兴明知是吴永麟自己杜撰的,最后也忍不住拍手称快。 “措姆兄,不妨给我讲讲真的大理国史吧,或者讲讲属于段正严的故事,你看这帮兔崽子,现在完全没把去大理当成一回事了,一个个都想去抱得美人归,自以为自己像个英雄,我可真怕这帮心比天高的家伙摔个大跟斗。” “大理国相对于我们吐蕃要复杂一点,之前是由大理洱海地区的乌蛮和白蛮(白族先民)为主体的名族建立了南诏,南诏之后又先后出现了长和、天兴、义宁三个短暂的由白族为主体名族建立的地方政权,最后,也就是高氏把政权还给段正淳之后,国号由原来的‘大中国’复为‘大理’,但大权已由高氏掌控,此后高姓贵族世袭为相,执政大理国政大权,段姓有国无权,高姓有权无国。” 吴永麟接着措姆离的话说道:“其实对这个国家的过往我也略知一二,算是对措姆兄的一种补充吧。 很早以来,西北一带就是氐羌民族的主要聚居之地。约在周秦之际,这些氐羌民族逐渐退居于陇山山脉之中,而以天水一带古所谓秦州或者陇州的地方为其中心。汉武帝时于其地置天水郡,王莽改为填戎,汉明帝时改为汉阳郡,魏晋以后置秦州,统陇西、南安、天水、略阳、武都、阴平六郡。大理段氏的祖籍很大一部分程度上在天水,相应的,他们很有可能是氐族的后裔。 在这漫长的历史进程中,由于受到战争、气候、环境等各种因素的影响,西北的氐羌民族不断的向南迁徙。他们迁徙的路线主要由金牛道、米仓道、阴平道三道而下,到达成都附近以后,一路沿着岷江而下自五尺道进入云贵高原,另一路则取道邛崃自灵关道南下。 段氏起源于元魏之末段延没蛮,他正是在这个时期南迁到此处的,初为‘渠帅’---即以段氏为核心的南迁氐羌部族的首领。至段凭时,入朝(当时在唐初),拜为云南刺史。其后,段氏一族世任唐代要职:段左领大将军,段子光试太仆卿、长川王,段子英率府遂郡王、神营州兵马使,段秀试太常卿。 以段凭为首的一族谋求向外发展,出仕唐朝;而以段俭魏先世为首的一族则就地壮大势力,投靠了南诏。至皮罗阁时,有段道超者得封国师,段氏势力在此时迅速膨胀。至阁罗凤,于是出现了像段俭魏这样权势极重的段氏显贵。与段俭魏同时,段寻佺、段全葛、段附克、段君利等人先后为阁罗凤所倚重,分别为清平官、大军将。 段氏当时为了笼络人心,把死于新修水利的段赤城神话成了‘洱河龙王’----洱河有妖蛇名薄劫,塞河尾峡口,兴大水淹城。王出示:能灭者,赏尽宫库,子孙世代免差役。有段赤城愿灭蛇,缚刀入水,蛇吞之,蛇亦死,水患息,王建寺镇之,以蛇骨灰塔,名曰灵塔。 这个时期已经代表段氏的影响力已经可以在各方面与旧有的张、李、赵、杨诸姓并驾齐驱了。 南诏政权之后的郑买嗣的“大长和国”、赵善政的“大天兴国”和杨干贞的“大义宁国”存在的时间都很短,相互更迭时往往伴随着血腥的杀戮,这样往往弄得民不聊生,怨声载道。 汉裔白蛮的段思平在杨干贞的“大义宁国”的末期正式登上了政治舞台,祖上虽然簪缨世家,威名显赫,但是到段思平出生时,家道中衰,已成为没落贵族---蒙清平官忠国六世孙,布燮保隆之子。 段思平年幼时每日清贫度日,年纪稍长一点,又在山中牧羊为生。世宦家庭培养出了他的治世才干及文韬武略,而贫困的劳动生活,又使他有机会接近下层民众,体察民间的疾苦。由于段思平武艺超群,才干出众,最初被升为幕览,后来积功升至通海节度使,成为统辖一方的大将。 段思平经历了郑、杨、赵三家的短命政权,深谙获得各个民族支持的重要性。段思平深知,自己在通海建立的精锐部队还无法和杨氏兄弟抗衡,于是,他开始联络其他白族大姓,并让人暗中联系滇东三十七部,向滇东黑爨等三十七部借兵,并准备发动广大人民造反,好一举推翻杨氏政权。 杨干贞也不是省油的灯,他在四方广派耳目,段思平为了避杨干贞的迫害,暂时离开洱海地区转移到其他地区从事造反的组织发动工作。 段思平经过七年多艰苦细致的准备工作,开始了正式发动了对“大义宁国”杨干贞的反击。” 第263章 历史的相似性 七年的隐忍,周密的部署,精密的准备,最终只需要一截可以预料到的引线,便可以引爆这一场属于“大义宁国”杨干贞的灾难。 古人诚,不欺我也,当某种天象出现在那些老板姓的面前的时候,他们更加不会质疑天神所谓的预言。 所有造反的人总会有贵人相助,我更愿意称这种人为聪明人。 秦末的陈胜吴广在造反之前专门找了一个算卦的卜问吉凶,聪明的卜者知道了他们的用意,便说:“你们的事业能成功,且能为百姓立大功。可是你们把事情向鬼神卜问一下吧” 陈胜、吴广听后非常高兴,并从卜者的话中悟出了借鬼神“威众”的启示。于是,他们用朱砂在一块绸帕上写了“陈胜王(wàng)”三个大字,塞到渔民捕来的鱼肚子里。戎卒们买鱼回来吃,发现了鱼腹中的“丹书”,都觉得惊奇。与此同时,陈胜又让吴广潜伏到营地附近一座荒庙里,半夜里在寺庙旁点燃篝火装作鬼火,模仿狐狸声音,大声呼喊“大楚兴,陈胜王(wàng)”!正在睡梦中的戎卒们被惊醒,十分惊恐害怕。第二天戎卒们交头接耳,都指指点点地看着陈胜。加之陈胜平时就待下属热情和气,又把陈胜的形象跟楚国复兴联系在一起,陈胜在戎卒们心中的威望就更高了。 吴广见时机基本成熟,于是趁两个押送士卒的军官喝醉,故意扬言逃跑,以激怒押送他们赴边的将尉。喝得醉醺醺的两个将尉果然大怒,责骂和鞭打吴广,引起士兵们不满,群起而哄之。吴广奋起夺下一名将尉佩剑将其杀死,陈胜也乘势杀了另外一名将尉。 随后,陈胜把900名戎卒召集在一起,大声说道:“我们在这里遇上了大雨,已不能按期抵达渔阳了,而误了期限大家都要被斩杀,即便侥幸不被砍头,戍守边塞十分之六七的人也要送命。再说好汉不死便罢,要死就要取得大名声啊!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陈胜铿锵有力的一番话,说出了大伙的心声,戎卒们对秦王朝的满腔怨恨和愤怒如同冲溃了堤坝的洪水奔泻而出,齐声高呼:“我们愿听从您的号令!” 于是大伙在陈胜、吴广带领下,袒露右臂作为标志,筑坛盟誓,按事先谋划,诈以公子扶苏、楚将项燕之名,宣布起义。陈胜自立为将军,以吴广为都尉,一举攻下大泽乡,接着又迅速攻下蕲县县城。中国历史上第一次大规模的农民起义战争就这样爆发了。 借鉴前人的经验,你成功的几率可以大很多。西汉著名史学家司马迁《史记》对陈胜吴广起义的这一过程进行了详尽的描述,不管段思平有没有读过这本书,我想他的军师董伽罗一定读过这个典故,因为他们起事的时候也是利用的这一点。 心急往往会让自己很难堪,豆腐没吃到,险些把嘴巴都烫伤。 人言段思平要得天下,牧牛放马处、砍柴伐木处、打砌磨面处、会客闲谈处全都听到上天的旨意:段思平要得天下。 杨干贞的“大义宁国”不足两年即被其弟杨诏篡位了,既然都是自家兄弟,位置挪给我坐个几天,至于什么时候还给你,就要看我的心情了。 段思平的风言风语很快就传到了杨诏的耳中,他勃然大怒:“你段思平得了天下,难道我在一旁喝西北风?你这个家伙胆儿也忒肥了点,抓回来给我刷夜壶,倒夜香。” 于是,杨诏趁段思平返回苍洱的时候,派了自己身边的精锐去捉拿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 铁木真在被人追杀的时候曾经被草原上的一群乌鸦所救,不能辨的段思平逃至上关,被一个打荞麦的老人藏在地窖中逃脱了追捕;乘船转至下关,藏匿于崇恩寺中的佛龛之下,愚蠢的官兵看见蛛网封门,都懒得看一眼,便不入而去。逃回通海的段思平,在秀山神祠又卜了一卦,曰‘出避则吉’,于是前往巴甸,藏在舅舅的家中,再次隐匿了下来。 段思平最终给自己的子孙埋下了祸根,高氏政治集团是郑买嗣的“大长和国”政权的主要依靠之一,对于杨干贞灭长和而建天兴、义宁素来不满。当段思平准备取而代之的消息传出,他们立刻倒向了段氏。 高氏政治集团的代表之一高方镇守着善巨,当高方听说段思平藏在巴甸,便立刻派人去把段思平秘密的接到善巨共商大计。 蝇头小利和走投无路的段思平最终接受了高方类似于‘北伐战争’的统一战线,至于这之后,只能用‘4.12***政变’的代价来偿还,历史的走向是如此的相似。 自那之后,好像所有的吉象接踵而至:夜宿品甸波大村,见宿舍有奇戟一柄,用生牛革裹护,主人用以防夜。段思平极其喜爱与欣赏,居然用一条犬就换到了。这里面没有其他人的猫腻,鬼才信。 品甸北有叶镜湖,相传有妖物夜出食人,过往的旅人都不敢靠近。段思平和自己的弟弟段思良、军师董伽罗一行人到达这里的时候,天已垂暮,遥见水际隐隐泛光,宛若匹练,近而视之,一马驯伏不动,段思平乐而收之,竟为神骥,日行能数百里。行于荒野,无以为食,段思平等人摘野桃充饥,发现核桃上有虫啮印迹,类‘青昔’二字。军师董伽罗解释为‘十二月二十一日’,意为当以是日起事为吉日。 起义的口号是鼓舞人心的----“减尔税粮半,宽尔徭役三载”,最后各路大军很顺利的攻破太和城,灭大义宁国,建大理国,定都阳苴咩城(今大理城),建年号文德。 段思平还算是个好皇帝吧,他在建立大理之后,还对南诏统治时期遗留下来的阶级关系和民族关系都进行了调整。首先是肯定新兴的白族封建主们的经济和政治地位,并进一步对他们进行扶持。如封白族封建主高方为岳侯,除承认其家族在洱海地区原有的领地之外,更赐与巨桥(今云南普宁)地方为其世袭领地;封董伽罗为宰相,亦除承认其家族在洱海地区原有的领地之外,更赐与成纪(今永胜)为其世袭领地;其余洱海地区的白族封建主如杨氏家族的封建庄园,也都得到扩大。对于洱海地区的白族和彝族中的村社农民,则是在承认他们原来使用的土地前提下,减轻税粮负担,宽免徭役三年。对于“凡有罪无子孙者”的奴隶,则一律“赦免”,即加以释放。对于被统治的部族和部落,则解除他们南诏时期的集体奴隶地位,免除奴隶性质的徭役。大理政权终于稳固下来。 在建立封建制度,安定社会秩序的基础上,段思平开始励精图治,发展生产。他提出:“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命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兴修水利,开垦农田,推广铁制农具和汉族的先进耕作技术。同时还鼓励发展畜牧业和手工业生产,使大理国的社会经济在短期内得到了迅速的恢复和发展,“百姓富裕”,生活安定。 第264章 冷血的帝王 当吴永麟向众人讲完这段历史的时候,包括措姆离在内,所有的人都震惊了,张虎首先想到的事便是到往河里抓一些鱼上来,然后拼命的往鱼肚子里面塞一些纸条;罗平阳拿着竹筒去找周围那些野兽的晦气去了,看看能不能在这上面动动手脚;就连一向镇定自若的茅子兴,措姆离等人,也纷纷往山里面走去,想着能不能在某些大树、石壁上留下一点天机。 他们觉得吴永麟总有一天要当皇帝的,所以他们会毫不犹豫的在这个时候推波助澜一把,而此时最尴尬的却是吴永麟,他从来就没有当皇帝的念想,看似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往往却做着最龌龊的勾当,杀兄弟,杀儿子,杀大臣,只要是对王权有危害的,一律剪除或者流放,手段令人发耻。 落日西沉,霞光似火,收获颇丰的数人先后回来了,光膀子的张虎浑身湿漉漉的,怀中用脱下来的衣物包裹着一大包肥鱼;罗平阳和几位汉子抬回一头好像还喘着气的野猪,望着只是被麻晕过去的野猪,吴永麟苦笑了一阵,人啊,真的不能有太多的欲望,一旦某些奢望在他们心里扎根之后,和当初‘白莲宗’的茅子兴有什么区别? 在罗平阳和张虎近乎咆哮的怒吼中,吴永麟把野猪和活鱼都宰了,破天荒的烧了两锅汤,晚饭前看着近乎烦闷的数人,吴永麟忍不住轻声问道:“你们就这么想我当皇帝?” 众人虽然同时保持了沉默,但面部表情却极其的兴奋,吴永麟此时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赤身裸体的美女,被这些色狼盯得浑身都不舒服。 “唐太宗李世民为了当皇帝,弄出了一个‘玄武门之变’,杀死了自己的哥哥太子李建成,弟弟齐王李元吉;武则天为了当女皇,逼迫自己最有才华的二儿子李贤自杀了。” “至少我朝的香孩儿皇帝不是立下的‘秘密誓约’和‘杯酒释兵权’就颇得人心,我觉得......”就连张虎这种五大三粗的汉子都知道这种典故,吴永麟不得不佩服卫朝的舆论宣传做的很到位。 吴永麟觉得有必要给这些人普及一下这些疑点重重的皇帝的宣传语:“孩儿皇帝所谓的立于太庙寝殿夹室誓碑上刻的所谓的:一、“柴氏子孙有罪,不得加刑,纵犯谋逆,止于狱中赐尽,不得市曹刑戮,亦不得连坐支属”;二、“不得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人”;三、“子孙有逾此誓者,天必殛之”。请问在座的亲眼见到过吗?恐怕都是听世井流言而来的吧?所以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对于没有亲眼见到的事实,千万别妄自下结论。” “只是......”张虎还想争辩几句,但此刻内心却完全没底,最终还是闭上了嘴巴。 “那我告诉你们一个血淋淋的真相:孩儿皇帝在位的几十年中并不少杀大臣,总计有八十八人之多。其中,某犯罪二十二人,坐赃罪二十五人,失职罪三十三人,其他八人,上至枢密直学士、殿前都虞候、州刺史、下至监察御史、县令等,皆有被杀者,你们最骄傲的孩儿皇帝是卫朝所有皇帝中杀臣子杀得最多的。如果我是他,我也会这么做。”吴永麟想想后世被莫须有罪名杀死的岳飞,心里对那些高高在上的帝王提不起一丝的好感,现在的卫朝的皇帝更是一个昏庸无能的艺术家,指望他这样的人,还不如自己找条河把自己淹死了一了百了。 “师兄,你不会对兄弟们下手的吧?” “你这样想,就代表你根本不了解帝王的内心是多么的强大与阴翳。如果我当上了皇帝,我每天琢磨的一件事便是谁会威胁到我的生命和位置,而张虎你绝对会是我第一个下手的对象。” 张虎近乎哀怨的问道:“为什么?” “一个百步之内百发百中的家伙,我不杀他杀谁?然后就是茅大哥,因为你有案底,在被那些士大夫抓住把柄之前,你自然也躲不过杀身之祸,至于措姆兄,番邦兄弟就更不可靠了,这里唯一能活下来的也许只剩下罗平阳了,因为他始终只是一只翻不起大浪的小虾米,这些年和汉人的交往中,当政者只需要在赋税上开一个口子,我敢打包票,他们这样的少数名族反不起来。” 吴永麟说完这些之后,感觉背后开始发凉,张虎那小子投过来不怀好意的目光,时不时还去摸一摸背囊里装的箭支,看来吴永麟刚刚的冷酷无情让他很受伤。 “你们难道没看出来,我这个人更愿意当一个无拘无束的侠客,对于什么狗屁皇帝,我一点兴趣都没有。所以说,你们都不会死,而且我们会过的很开心、很富足,那些来打我们主意的混账东西,要让他们后悔踏入我们的家园。 这次之所以带大家走大理国一趟,是想去摸摸段和誉的底细,对于逻些城的一切,估计早就传到他耳朵里去了,我现在好奇的是他为什么迄今为止还未出手,如此千载难逢的开疆扩土的良机,他这样贤明的皇帝居然还能坐得住,难道你们就不觉得奇怪吗?我们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你不是说那个家伙会‘六脉神剑’吗?会不会......” “张虎啊,就这点我最瞧不上你,很多事情要自己过一过脑子,要向措姆离大哥这样的人多讨教讨教。” 人吃饱了,穿暖了,就会有更多的欲望,吐蕃全境发生的一切改变了许多人的心境,就连张虎这样的莽夫也在跃跃欲试,更别说措姆离、茅子兴等原来就带着某种目的跟着他的这些人。就像眼前烹煮的两锅汤,有些人一开始就打算着从肉多的骨头汤里捞一点好处,至于相对清淡的鱼汤,围在旁边的仅仅就吴永麟一人而已,从这里面其实就可以看出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了。 众人胡吃海喝的把吴永麟刚刚讲的一切都当成了耳旁风,吴永麟却深深的陷入了沉思,哪天真的到黄袍强加到自己身上的时候,自己的好日子就真的走到尽头了。 第265章 让人恐慌的天意 天下都有皇帝的耳目,段和誉这样即使被高家人夺去政权的皇帝得知这一天象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 大理国羊苴咩城的皇宫中立着一块在普通不过的石头,上面刻着《唐雎不辱使命》---“夫专诸之刺王僚也,彗星袭月;聂政之刺韩傀也,白虹贯日;要离之刺庆忌也,仓鹰击于殿上。此三子者,皆布衣之士也,怀怒未发,休祲降于天,与臣而将四矣。若士必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缟素,今日是也。” 国相高泰远很早就到了皇宫,大理人更喜欢叫他‘国主’,毕竟现在朝堂上都是他说了算,坐在皇位上的段和誉更像个傀儡皇帝。 高家这些年可以用权势倾天来形容是再恰当不过了,自己的爷爷高智升晋爵为鄯阐(昆明)侯,自己的父亲高升泰废段正明,自立为“大中国正德皇帝”,自己的哥哥高泰明还位给段正淳,而自己顺理成章的成为段和誉的相国,父亲高升泰一系分治滇西,父兄高升祥一系分治滇东,高氏子孙更是把守着各大关键的城关,高明量守威楚,高明清守姚州,高护隆守姚安,高泰贤守永昌,高泰慧守善巨郡,自己过了年关也将辞去国相之职,前往腾冲去任职,谁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大放厥词,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他其实最不愿意怀疑的对象便是父兄辈分治滇东的升祥一系,他们这些年来着力营建东都善阐,在威楚以东形成了‘州国’,设官自治,以此与滇西高氏抗衡,并称“君臣一德,州国一心”,“尊卑相乘,上下相继”,“文列武列,万国口实而宣威;神风神气,千将若榷而留世”,“本州为兄弟之土,将相怯上下之搉”,而且极为不稳定的三十七部就在他们的辖区之内,一旦他们勾结起来,再弄一个老祖宗的“某某得天下”,这个时局他难以想象。 这件事让人费解的是,巨石并不是在滇东被发现的,反而是在距离桃花镇不远的茶马古道上的一处山坡上发现的,那一片正好是吐蕃和大理的交界处,听当地的山民说,此前巨石上平整光洁,并无一点瑕疵,山里人最喜欢的是坐在那块石头上歇脚,岂料一个风雨雷电交加的夜晚之后,那块石头上便出现了这一段离奇的大字,而且当地人敢断言,这绝非人力所为。 自从这异象被一位山民发现之后,去往观瞻的人趋之若鹜,也不知道从哪些乱嚼舌根的人的口中传出‘天要变了’的劾人话语之后,善巨郡的高泰慧便很快控制住了这一切,连夜让工匠将这块巨石切了下来,并运回了大理皇宫。 段和誉还是那一副冷漠的表情,既然自己最终的话语起不了什么决定性的权利,那自己就没必要多费口舌了,他只是作为一位旁观者,冷冷的看着国相高泰远旁若无人的在那里高声呵斥:“这都来来回回议了快半天了,难道还没想到一个办法?” 僧官杨才照自从杨氏一族被高氏排挤出去之后,便在大理城外点苍山中岳峰之北的崇圣寺求了一个‘粉团侍郎’的虚位官职,段氏是宽容的,段思平称帝之后都没为难杨干贞,所以这些年对于段氏的不杀之恩是铭记于心的,他们更多的时候恰恰是站在段氏这边替他们在说话,况且宗教在大理极为兴盛,杨才照这位高僧说的话还是有一定的参考意义的。 “皇上,您怎么看?”杨才照问完这句话之后,所有人的目光同时望向了皇位上的段和誉,就连飞扬跋扈的国相高泰远也同时安静了下来。 “既然祸事是在桃花镇而起的,那就从桃花镇开始查,总会留下点蛛丝马迹的,只是可能高相要多派点人手过去,寡人好像听说那里最近不太平。”段和誉说完这句话之后,便再也没多说一个字。 彦贲官李紫琮虽然也是一个虚职,他作为使节团重要的一员多次出使卫朝和吐蕃,他知道此次事件的重要性,一旦处理不好,大理国可能因为这子乌虚有的‘天意’大动干戈,高家东西两部现在都已经风声鹤唳了,如果再跳出一个三十七部,这乱局谁都无法收拾。 “臣愿前往查探一番。”李紫琮其实不愿意让高家的人借题发挥,高家这些年的飞扬跋扈他早就看不下去了,作为一个看着段和誉长大的老臣,他更多的时候是站在皇帝的角度看问题的,一个半截已经入土的老人,就因为在朝堂上替段和誉多辩解了几句,自己的几个儿子被高氏派去管理三十七部,最终一个都没有回来。 心如死灰的李紫琮更是在自己的偏厅摆上了一具上好的红木棺材,以死明志的决心,却被国相高泰远一句‘晦气’,让朝堂上的其他人对他惧而远之,深怕自己被这人的‘晦气’沾染了。 国相高泰远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既然李大人喜欢凑这个热闹,我们没有不满足他的道理,就怕这一路上险山恶水的,李大人此去千里,那副棺材说不定要派上用场了,不如我派几个人帮你抬着棺材上路?” 相比较王位上怒气冲天的段和誉,李紫琮只是云淡风轻的说了一句:“那就有劳国相大人了。” 朝会就这样在迷惑不解中开始,在各怀鬼胎中结束,段和誉本来想留李紫琮说几句知心话,但李大人最终被国相大人热情的拉走了,他对帮李大人运棺材的人手问题及其上心,他说他今晚就准备过去看看那具红木棺材的大小与重量,好安排相应的人手。 杨才照跟在同样走向内廷的段和誉的后面,他是被段和誉留下来商量王皇后到崇圣寺祈福的相关事宜。 段和誉早就禀退了那些宦官和宫女,现在四下里静悄悄的,仿佛这内廷就剩下了他们两人,段和誉轻声问道:“一切都准备好了?” “皇上放心吧,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 两人此后再也没说过一句话,杨才照是一个值得信任的高僧,他说没事,就代表一定没事,只是当旁边窜出一个小丫头的时候,段和誉一张严肃的脸变得立刻和蔼起来。 第266章 崇圣寺里的亲人 “爹,你什么时候教我‘醉仙剑’。”刚刚跑出来的女子正是段和誉最疼爱的女儿段素贞,和王王后温柔贤淑的大家闺秀不同的是,这个女儿遗传了段和誉好武的个性,整天闹着在宫廷里找人比武,现在她眼中只剩下了爹爹这个喝醉酒就无敌的对手了。 “一个女孩子家家学什么‘醉仙剑’,还不如多和你娘亲多学学女红,当心你将来嫁不出去。”段和誉还没说完,段素贞一溜烟就跑了,自己本身就不是那块料,就像汗牛充栋是读书人该做的事情,自己将来可是要提着宝剑闯荡江湖的,浪费时间在绣花上,不如去找几个皇宫大内的高手切磋一番来得实在。 “公主确实有段家的风采,可惜是个女儿身。”杨才照叹息了一声,相比较她几个孱弱的哥哥,他更喜欢这女子的胆大天真率性。 段和誉反到看得很开:“我现在也很后悔教了她这些,自己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习武方面的慧根没有贞儿的千分之一,既然事已至此,就随她去吧,我这一身所学,总得有个衣钵传人,更何况祖宗告诫过段氏绝学只传段氏儿女,如今的局面,算是最好的结局了,只是‘醉仙剑’,我心里一直觉得别扭,所以这才没有传给她。” “枉费你那么聪明的人,难道就不会弄个‘醉仙拳’?” 段和誉只是无奈的笑了笑,首创这套剑法的其实不是姓段的,而是段和誉从一代名医杜清源那里学来的,前段时间高泰远曾经让自己的八位部将与杜清源切磋剑法,杜清源只是随手抄起了一根蛮竹为剑,便和八位部将斗在了一起。 一盏茶的功夫,一拥而上的八人被杜清源点中腕穴,弃剑于地。 后来段和誉问起此事,杜清源云淡风轻的答道:“学医必通人体诸穴,通则必准。体穴道,生死一丝间,以针灸治人,生死深浅一分,误则庸医杀人不填命。然而神医不过心细而已。习武亦如是,精晓人体诸穴,点穴小计也。万事一理,久连则精。” 正因为如此,段和誉更是行医的高手,只是这个秘密知道的人并不多。 杜清源更是一个个性非常古怪的人,常常睡在大道口,有一次游顺宁,居然熟睡在路边,群狼拖之。杜清源发觉之后,尽点狼穴,得狼三十余只,送给了当地的土人,让他们饱饱的美餐了一顿。 杜清源更是与董法真、杜文君、烟波道人同称为‘点苍四怪’。 段和誉小时候是跟着与中原周侗其名的六铉大师(六铉长周侗二十四岁)学习的文韬武略,后来又从与妙澄大师交好的杜清源那里学习了医理和‘醉仙剑’,这才有了今日的成就,他现在不仅仅是一个黄袍加身的武林高手,更是有着满腹治国方略的文人,对于国相高泰远的咄咄逼人,也许这是一个改变的契机。 崇圣寺,东对洱海,西靠苍山,曾以五大重器(三塔、南诏建极大钟、雨铜观音像、三圣金像、“佛都”匾)闻名于世。 崇圣寺三塔:作为崇圣寺最典型的建筑,从远处看,三塔由一大二小组成,大塔叫千寻塔。千寻塔与南北两个小塔的距离都是二十多丈,呈三足鼎立。千寻塔高约二十多丈,底宽四丈,为方形密檐式空心砖塔,一共有16级,塔身内壁垂直贯通上下,设有木质楼梯。与西安大雁塔、小雁塔同是唐代的典型建筑,造型上也与西安小雁塔相似,为唐代的典型塔之一。 大鹏金翅鸟广场:在崇圣寺大门正前方的大鹏金翅鸟广场上,铸有高四丈的双面大鹏金翅鸟雕像。大鹏金翅鸟栖息在一朵盛开的莲花上,昂首引颈,头顶饰羽冠,头及尾羽屈起作火焰状,尾羽镶水晶珠五颗。广场上防件亦在双翅上嵌有水晶珠,整件雕像为纯金铸造,在阳光的照射下金光闪闪,更显佛光普照的恢弘气息。 南诏建极大钟:钟极大,径可丈余,而厚及尺,其声闻可八十里。 雨铜观音殿:崇圣寺的雨铜观音像铸成于唐昭宗光化二年,铜铸而成,高三丈。是一尊鎏金观音像,头著宝冠,细腰跣足,左臂下垂执甘露瓶,右臂上举,袒胸下裹薄裙。雨铜观音殿前廊有大钟,天井南北各有一尊小塔,大殿的漏阁**地母神,大殿对面还塑韦陀菩萨。 崇圣寺有数位大理皇帝在这里出家,段和誉只要每次走到广场上,都会忍不住心潮起伏一阵,也许这里才是自己真正的家吧。 阿嵯耶观音阁前的九龙浴太子几乎集合了当世所有能工巧匠的智慧,细白麻石、莆田青草石雕刻的九个惟妙惟肖的巨型龙头呈现出众星拱月之势,九龙中心的莲花台上站立着一位用汉白玉大理石雕刻而成的人形太子,巨型龙头时不时会喷出一线水柱,展示了九龙浴太子的美好传说。 崇圣寺的中心是一间巍峨的大雄宝殿,《张胜温画卷》被雕刻成高1.8米,长117米的木雕长卷,安装于大雄宝殿内墙四壁的高2.03米,长119米的巨型佛龛内。并将“佛本身故事”(如来佛祖从诞生、出家、成佛、创立佛教、广传弟子、普及佛教、敬为佛祖、圆寂的故事)绘成18幅图案,雕刻成大雄宝殿的十八扇格子门。 周围依次有药师殿、护法殿、弥勒殿、十一面观音殿、阿嵯耶观音阁、山海大观石牌坊、望海楼、罗汉堂、转经筒、金刚杵(俗名降魔杵,原系印度的一种兵器,后来成为密宗的—种法器,常为金刚力士护法所持。而三塔所出土金刚杵,均为阿吒力僧诵经时手持之物。崇圣寺5件金刚杵,最大的1件,高6米,直径1米。)、财神殿、高僧殿、祖师殿(殿中有达摩、慧可、僧灿、道信、弘忍、慧能禅宗六祖,禅宗六祖都为坐像,通高6米)。 段正淳从踏进崇圣寺的那一刻起,便再无段正淳这个人了,而是多了一位叫修空大师的僧人。 段和誉在早课的时候总能在高僧殿上见到自己多日不见的父亲段正淳,不,应该叫修空大师,他似乎又清瘦了几分。 一阵梵音飘过整个宫殿的时候,段和誉心头忍不住泛起一阵悲伤,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段家人必须到这里‘常伴青灯古佛旁’,而高家人就能享受‘策马扬鞭东京行’?这个破规矩到底是谁定出了的?难道这里将来注定是自己的归宿? 第267章 醉里挑灯看剑 段和誉就那么一直默默的跪在一旁,这个时候的僧人是绝对不能打扰的,他们很有可能在这一刻突然顿悟。 成佛的状态有很多种说法:《金刚经》上说了:“如来者,无所从来,亦无所去,故名如来。”;《华严经》“佛身充满于法界,普现一切群生前,随缘赴赶靡不周,而恒处此菩提座。”;《无量义经》“善男子,是则诸佛不可思议甚深境界,非二乘所知,亦非十住菩萨所及,唯佛与佛,乃能究了。”;《杂阿含经》“先知法住,后知涅槃----法住智,知五蕴、十二处、十八界等的智慧,属世间法、世俗谛。” 段和誉自认为自己达不到这样的状态,他很珍惜自己所拥有的一切,看着在外面那朵静若止水、婀娜娉婷的牡丹花,在生了素贞之后,她的容颜依旧娇美,身段更是越加的丰腴,在自己的心目中永远处在一个无可替代的位置,她永远只属于自己的王皇后。 他曾经和她有过这样的誓言: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乐府诗集·鼓吹曲辞一》 如果在江山与美人之间,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而家族的所谓的‘****’,已经在把自己和王氏在往绝路上引,如果不是王氏多次劝谏自己抛开儿女私情,以大局为重,他绝对会带着她私奔而逃。 看着恍若入尘回脱,你还是你,但你不是你的父亲段正淳,此时他的心里无端的发出一阵唾弃之感。 崇宁四年冬末,彗星初现西方。至次年春发,慧长六丈,帚扫东南,三月流星如雨。疫起永昌,东延鄯阐,至冬初,死三成。财狼四窜,食人无计。是年洪水四溢,田事歉收,开仓取食。正淳惧,许愿出家于大观二年,禅位长子和誉。 段和誉只要想起自己这个极不负责的父亲,心头总会荡起一丝不恙,作为临阵脱逃的父亲,如果不是因为亲情还联系着,他真不愿意来这里打扰他。 大理的天空是那么的白,白得像一块白壁镶嵌在天幕上,崇圣寺三塔像三根擎天的立柱支撑着大理的这片天不至于塌下来。今天的游人很多,因为他们是乔装打扮过的,段和誉这一家三口更像一个商贾之家,线比较以前的清场,他们一家人更喜欢这样的氛围,人与人之间如果没什么交流,好像就显得十分无趣了。 段和誉刚走进来的时候,便受到了众多女香客的青睐,任凭她们媚眼如丝,望眼欲穿,段和誉的眼中始终只有王氏一人。 段和誉在蒲团上跪了快一炷香的时间了,而王氏也站在高僧殿的门口整整等了他一炷香,她的视线也从未离开过他,两人最终走在一起不容易,所以他们很珍惜彼此现在的这份情感。 自己的母亲此刻在受罪,段素贞就必须代替平时围着她打转的那个痴情的男人替他完成本应该他完成的一切,此时的日头开始渐渐毒辣起来了,在太阳下站久了,很容易出一身大汗,如果不注意,很容易被光线灼伤她娇嫩的皮肤。段和誉回头用眼神示意王氏找一个阴凉的地方等着她,因为他也不能肯定还需要多久才能和修空大师聊上。还是自己的女儿和自己心有灵犀,此时的她替自己的母亲举着一把扬州雕花伞,上面的一朵牡丹花更加衬托出美人出尘般的仙子风采,让段和誉都看痴了,自己的老婆好像总是看不腻。 段素贞很狗腿般的给自己的母亲献上了一碗冰鱼酸梅汤,当看见王氏犀利的一撇之后,段素贞以风卷残云之势将冒着凉气的一碗酸梅汤一饮而尽,并对垂涎欲滴的父亲段和誉吐了一下小舌,做了一个鬼脸之后便消失了,等她再次回来的时候,手上捏着几串冰糖葫芦在那里大嚼,砸吧嘴的吃相总算惹怒了王氏,她一手夺过女儿手中的一串冰糖葫芦,开始现场传授女儿最正宗的冰糖葫芦的吃法...... “你来见我的目的,杨才照已经和我说了,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修空大师总算做完了早课,此时的他披着一件极为普通的袈裟,神态更像一位再普通不过的父亲,在这里,似乎已经把他的皇家贵胄之气消弭得荡然无存了。 “这可能是一个机会,我们段氏翻身的机会。” “如果是高家故意拿这件事情来试探你呢?” “那我更得查清整件事情的真相,如果不是高家现在正在窝里斗,经略吐蕃,开疆扩土,现在是多好的机会啊。” “高氏本来都是一群目光短浅之辈,吾儿有如今的眼界,是为父的荣耀。只是在这之前,大理的局势不容乐观,听说东都的高氏为了与我们抗衡,居然现在秘密在和交趾国(今越南北部)的李朝在密谈借兵的条件。” “《左传·宣公四年》:“初;楚司马子良生子越椒。子文曰:‘必杀之!是子也;熊虎之状而豺狼之声;费杀;必灭若敖氏矣。’谚曰:‘狼子野心;是乃狼也;其可畜乎?’” “他们不光把手伸向了交趾国,甚至准备把建昌府的峨边、美姑、金阳等边关大寨作为了与卫朝人的交换筹码,如果这些卫朝人愿意帮他们成事,高家人说不定连建昌府也愿意拱手相让。” “如今东面的三十七部也蠢蠢欲动,这才过了几年的安生日子,难道非得把大理弄成吐蕃那种四分五裂的局面他们才甘心?” “现在的吐蕃很让人费解,逻些城被吐蕃四面八方的领主攻了快几个月,布达拉宫居然一砖一瓦为损,听说现在里面有一批商人准备重建那里;这期间,东线的吐蕃人居然一个部落都没有参与进来,而他们这段时间却变得富裕起来,刚察城周围更是繁华的让人咂舌,听说有人把那里叫做‘商人的天堂’,就连青唐城现在也开始松口了。而且刚察城的主人已经到达桃花镇了,最好你派个心腹过去能够和他好好的谈一次,弄清楚他的目的,这样的人,最好能成为你的盟友。贞儿不是挺喜欢闯荡江湖的吗?我觉得这就是一个最好的机会,你去找李紫琮帮帮忙,他一定会爽快的答应的。” “只是......” “‘醉仙剑’你找个机会传给她吧,多一技防身总是好的。” 段和誉当夜喝得酩酊大醉,‘醉仙剑’在他凌乱的步伐下却被舞得精妙无比,躲在暗处的段素贞目睹了整个过程,当她握起手中的那把大理剑的时候,她娇弱的身姿化为漫天飞雨,‘醉仙剑’的第一式‘吕洞宾--醉酒提剑破千军’已经让她醉了...... 第268章 彗星袭月 鸡既鸣矣,朝既盈矣。匪鸡则鸣,苍蝇之声。东方明矣,朝既昌矣。匪东方则明,月出之光。虫飞薨薨,甘与子同梦。会且归矣,无庶予子憎。--《诗经·鸡鸣》 此时的李紫琮可没有一点贪恋床第的意思,老妻和他在鸡叫的第一阵后起床忙碌了,当听说老爷要带着客厅的那具红木棺材上路的时候,她还抱怨了几句。后来发现此事已经无法挽回,也只得在旁边抽泣垂泪,几个儿子当时被国相派到外地的时候,她就心绪不宁,事实后来证明那只给自己带来了终日以泪洗面的无尽伤害。 如果老爷在有什么不测,这个家可能就这么散了,大理国没有带着家眷一起外出办差的先例,她是多么想陪着他走完这最后一程啊,从听到老爷带着棺材到桃花镇办差的那一刻起,她的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 她把几套亲手缝制的衣物叠好,当她拿起旁边的那双已经搁置了很久的布鞋的时候,泪水忍不住的又掉了下来,这本来是她给自己的大儿子赶制的,结果却被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当时旁边还多了一坛骨灰。 她坚持让老爷带上这双很普通但却有着不同意义的布鞋,说不定儿的魂魄就依附在这双鞋上面,在关键的时刻,说不定菩萨会可怜自己这个再也经不起一点伤害的妇人,让老天爷能保护他再次回到自己的身边。 李紫琮妻子的动作是麻利的,她曾经无数次帮自己的儿子,老爷准备出行的行囊,一盏茶的功夫,几个鼓鼓囊囊的包袱放到了随行的马车上,她很想和他在唠叨几句,只是看见远处一架豪华的马车中探出一个威严的男子,并牵着一个拿着利剑的风流公子出现的时候,她那一刻突然平静了下来。 那位风流公子就是老爷所说的陪同一起去查案的护卫,他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上带着的笃定眼神,和自己的小儿子是多么的像啊,她此刻已经把风流公子当成了‘自己人’,一个让自己放心的人陪着老爷一起上路,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她搞不懂的是为什么老爷见了那个威严男子居然有下跪的架势,在威严男子的搀扶下,老爷才没有进一步让自己的带有风湿的膝盖与地面接触,这个威严男子也给了她不错的好感,和国相大人到家里后的指手画脚与横冲直撞,他显示出了让人刮目相看的涵养。 她内心其实是有点嗔怪这个威严男子的,他剥夺了自己与老爷分手前的念念碎。在老爷深情的回望中,风流公子也跳上那辆装着红木棺材的马车,在自己和威严男子的注视下,就那么轻轻的走了,此刻正是鸡打第三次鸣的时候,街上冷冷清清的,新的一天就这么开始了,而自己备受煎熬的日子这才刚刚开始。 王氏撩起马车的门帘,伸长了脖子,一直等待着第一次出远门的段素贞能回头望望自己,多少次的期盼却最终换来了一次次的失望,她是多么担心女儿在外面吃不饱、穿不暖、受尽外人的各种欺负,自己当时闯荡江湖的时候,至少有那么一个书呆子时时刻刻帮自己遮挡着各种未知的风险,孑然一身上路的女儿,不但成不了别人保护的目标,更多的时候可能要直面刀光剑影,只要想起这些,她的心就碎了,泪水如珠子般从眼眶中滑落,她实在气不过丈夫的如此狠心,在他的胳膊上找了一处最柔软的部分,狠狠的咬了下去。 段和誉对于王氏的齿咬不动如山,自己的内心是何尝的舍不得,他多想和恩爱的王氏多生个一儿半女,只可惜天意弄人,王氏生素贞的时候几乎快丢了半条命,他更是在她昏迷的那几夜殚精竭虑,几乎快耗尽了他一身的内力,望着几日后平安相拥在一起的母女,他那一刻感觉自己是那么的幸福。 王氏经过这次劫难之后,段和誉再也舍不得把这种磨难强加到她身上了,如果当时他没能把她救活,他会毫不犹豫的陪她一起上路的,她注定了是他的唯一。 段和誉后来迫于皇族的压力,不得不和宫里其他的妃子敦伦,段氏需要传宗接代,段和誉却从来没在其他的妃子那里过夜过,哪怕和王氏一晚上搂着啥事都不干,他也会觉得是很幸福的事情,他把身体给了其他妃子,心却给了王氏。 段素贞和其他的孩子不同,她几乎倾注了他和王氏所有的爱,她没有一点娇生惯养、飞扬跋扈的个性,他交给了她自己当初闯荡江湖的本领,对于这一次的桃花镇之旅,他一点都不担心,那里不是还有自己的一位故人嘛,他觉得女儿会在那里被照顾的很好的。 段和誉在王氏的耳边耳语了一阵,原本带着泪花的脸上出现了一片绯色,自己女儿素贞总是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出现,这下好了,两人总是可以干一番大事业了,说不定顺便给素贞弄个弟弟妹妹,自己这些年功力也恢复的差不多了,王氏在自己‘神医’的调理下也具备了这样的土壤。段和誉搂着王氏钻进了马车,一路朝大理皇宫缓缓行去,今夜他注定无眠...... 段素贞坐在马车上对所有的一切都是新鲜的,在甩开一切束缚之后,周围的风景是顺眼了那么多,她一开始还担心爹爹段和誉出尔反尔,后来看见没有人追过来之后,原本悬吊吊的那颗心总是安定了下来。坐在另外一辆马车上的李紫琮此刻正在补觉,相比较年轻的段素贞,他更需要充足的睡眠应对后面颠簸的山路。 经过几天几夜的奔波后,他们的车队逐渐使入了一片茂密的竹林,周围郁郁葱葱,成片成片的竹林随着一阵阵微风带起一道道竹浪,让人感觉身处在一片碧绿的竹海之中,这让段素贞浑身透着一种舒爽,她展开双臂,迎接着迎面而来的凉风,让周围的一切浑然连为了一体。 也许感知到了周围反馈回来的一切,她打了个哈欠,若无其事的返回了马车里面。 ‘彗星袭月、白虹贯日’,这么好的事居然让本公主碰到了,正好拿这些家伙试试爹教的‘醉仙剑’法,遇上我是你们最大的不幸。 第269章 竹林小试牛刀 刺客从接到杀人指令的那一刻起,便为今日的一切做了万全的准备,等前面那辆马车到达陷阱的范围之后,他们将发动周围的机关,车上的人绝对活不了,这样的活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干了,干完这一票,足够自己这一帮人快活好一阵了。 这里面有个人的人头值不少钱,而且早有人偷偷将他们行走的路线提前通知了他们,这一桩十拿九稳的买卖,看起来是那么的轻松。 众刺客眼看成功在望,内心都开始欢呼跃雀,前面那辆马车却离陷阱只有百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那辆马车上走下一位拿着一柄利剑的风流公子,他的这一举动瞬间让自己这伙人变得紧张起来。 风流公子好像是在车上颠簸久了,只是停下来伸了一个懒腰,便再次回到了车内,不过她却移到了后面的马车内,走之前似乎和前面车内的人交谈了一阵。 车队再次启程,望着前面马车内投到车窗上的影子,刺客们被这个小插曲几乎吓出了一身冷汗,此次刺杀行动失败,后面再想成功就变得困难重重了。只要穿过这片竹林,就要达到桃花镇了,那里愿意接这种活的人大有人在,而且价钱还比自己这帮人低的多,为了赚到这笔佣金,他们在这里已经连续蹲守了三天三夜,快到手的肥肉,没有送给别人的道理。 ‘噗噗噗’一根根大拇指般粗细的,前面已经被削尖的竹枪带着巨大竹弓攒足的威猛力道射向了已经进入射程的第一辆马车,刺客们敢肯定,第一辆马车上的人绝对活不了了。 一头猪被杀的时候都会发出‘嗷嗷’的惨叫,刚刚的刺杀一切显得太安静了,安静的一点都不正常,刺客头目一声凄厉的‘呼哨’,早就躲在暗处,二名拿着飞爪的强壮汉子‘当当’的出手了,飞爪恰到好处的勾住了支撑整个马车重量的二根边柱子,二人就那么一使力,整辆马车被分成了数截,里面的真实情况也展现在众此刻的面前,竹枪上穿着一个稻草人,那里有真人的身影。 “不好。”刺客头领暗叫一声,这才知道自己中了别人的李代桃僵之际。 后面马车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那位笑嘻嘻的风流公子,他满眼的嘲弄之色,这反而惹恼了刺客们,刚刚二位拿着飞爪的强壮汉子,不由分说的朝风流公子攻了过来。 风流公子从马车上一跃而起,手中利剑同时出鞘,在空中划出一道飘逸的剑影,便不废吹灰之力将最先甩出来的两把飞爪从中间斩断,并顺势在砍断的飞爪上踢了两脚,将飞爪还给了它真正的主人,飞爪带着刚刚甩出来的劲道,分别攻向了两位汉子的大腿部,在一阵凄惨的嚎叫之后,两位壮汉瞬间丧失了战斗力。 这两位拿着飞爪的汉子没料到今天遇到了硬茬子,也不恋战,互相搀扶着,朝竹林深处逃去。 “我看你们往哪里逃?”段素贞跳到了路边的一根竹子上,借着竹子被崩弯的弹力,像一个猴子一样灵巧的穿梭在竹林间。 “公子,穷寇莫追,小心有陷阱。”李紫琮最终还是喊晚了一步,顽心颇重的段素贞最终陷入了另外八位刺客的包围圈之内。 一张巨大的网从天而降,将刚刚落地的段素贞笼罩在一片磷光闪闪之中,网上捆绑着一个个鲜亮如新的锋利倒钩,一旦被渔网困住,段素贞想脱困简直难如登天。 段素贞冷笑一声,千钧一发、电光火石间直接将离自己最近的一根竹子砍成了数截,然后拿起最趁手的一截竹子,朝落下渔网的中心投射了过去。还没来得落地的渔网再次飞了起来,直接钉到了远处一截竹竿上,并发出‘嗡嗡’的颤响。 趁这个间隙,周围蒙着面的八个汉子却围了上来,他们的手中统一拿着一把把重刀,刀身在光线的反射下,闪现出让人胆寒的杀气。 ‘醉仙剑’起手式‘吕洞宾--醉酒提剑破千军’:段素贞歪歪倒倒的提着她那把寒芒宝剑在前面的两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碾转腾挪,轻巧的躲过两人迎面而来的两刀,段素贞顺势撩起剑锋,一挑,一刺,两位大汉握刀的手同时血染刀锋,段素贞的剑尖恰到好处的挑断了两人手上的经脉,两人再想用原来的手使刀,估计这辈子是没戏了。 背后横、推、砍、劈的四把刀看准机会带着破风之声,组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刀网倏然而至,完全不给段素贞一刻的喘息,因为他们发现这个风流公子的武功并不弱,如果此时再不一起上,估计接下来就没机会了。 段素贞最喜欢的那招便是‘何仙姑--弹腰献酒醉荡剑’,这和她的气质很符合,毕竟何仙姑是个女人,这一招她不费吹灰之力便掌握了其中的精髓,起手式她是有形无意,那这一式是有意无形了,她已经达到了无招胜有招的境界。 段素贞躲过横刀之后,往后连翻了几个跟斗,稍稍稳住身形,便在旁边的一根翠竹上轻点了一下,便朝不依不饶的四人反攻了上来,此时的她就像一个从秋千上因为失手而被抛下来的落花,姿势非常的丑陋,四个大汉阴笑一阵,觉得这个风流公子这一招似乎失手了。 四人顿时士气如虹,对露出破绽的在前方快要落地的风流公子旋风般攻了过去,如果此时四人继续保持刚刚的刀阵,段素贞想要一时半会拿下他们,还有一定的难度,此刻见到四人的刀阵已乱,在落地的一瞬间用剑尖点了一下地面,而后借用腰力在空中起了一个漂亮的大连环,以一记风雷电驰的‘荡剑’,如一朵雪莲般落在四人的面前,一气呵成的割断了四人握刀的那只手的手筋,这一场以一敌四的貌似不平等的交锋,刹那间被神鬼莫测、技高一筹的段素贞扭转了回来。 另外的两人看着原地哀嚎不已的六人,早已没有了一战的勇气,没等段素贞转身,这两人早已逃得没了踪影。 气喘吁吁追来的李紫琮看着眼前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自己还好有这位公主的庇护,要不然有九条命都不够这些人砍的。 “好剑法,不知道你师承何人?是否有兴趣和我切磋一番?”一位慈眉善目、和自己的爷爷似乎差不多年纪的道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段素贞的面前。 “你是何人?难道和那伙人是一伙的?”段素贞杏眉往上一扬,刚刚的对阵让她对这套剑法信心大增,对于眼前这个道姑早已没有了先前的警惕性。 “好久没有人问过我的名字了,我差点都快忘记了,我叫杜文君,江湖人把我排进了‘点苍四怪’之一。” 第270章 杜文君的坚持 如果段和誉给段素贞讲过‘点苍四怪’的威名,段素贞绝对不会在这一刻冒然出手。 段素贞刚刚在八个彪形大汉面前施展得精妙无比的‘醉仙剑’,在这位仙风道骨的道姑面前简直一无是处,杜文君就像一片随着段素贞剑芒起舞的落叶,用简单的闪、跳、挪、腾,便很轻易的躲过了段素贞攻过来的凌厉的杀招,并始终粘着她的剑锋一寸的距离。 段素贞心早开始乱了,手上的剑招也变得毫无章法,刚刚还饶有兴致的杜文君突然变换了招式,挥着佛尘,带着铺天盖地的杀意压了过来。 ‘何仙姑--弹腰献酒醉荡剑’--段素贞也许只有通过这最值得让自己骄傲的一式才能让自己输得不至于那么难看,冰冷的剑芒变得毫无章法起来,刺、挑、点最简单的招式化为了漫天的剑雨,段素贞的身体更是扭曲成了蛇形,似乎稍微不注意,杜文君便会被这条吐着蛇信子的成了精的家伙咬上一口。 杜文君此刻脸上却挂满了笑意,她从这个小家伙的身上看见了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自己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就为了能和自己爱慕的人多亲近,便成为了道观中唯一的女弟子,那之后便开始跟着师兄练习剑法,两人同为医道世家的后裔,却走上了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师兄杜清源的狷介疏狂的个性将自己的芳心牢牢的钉在了他的身上,即使这些年过去了,她对他的痴恋如初始般狂热,不曾减弱一分,直到最近听说师兄不知道什么原因委身于国相高泰远门下,为了弄清事实的真相,这才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 作为段氏皇族的支持者,即使在‘清风观’遭受无穷无尽的刺杀,最后只剩下她和师兄两人的时候,两人始终抬着高昂的头颅不曾妥协,反而却成就了她和师兄,让两人成为了大理剑道的两个变态,间接印证了--高手都是从尸堆里爬出来的这个简单易懂的道理。 在大理皇宫被段正淳出卖的那一刻,杜文君发现师兄杜清源的眼红红的,可能为这些年死去的那些同门师兄弟不值,自己最终成为了对方随时可以牺牲的一把利剑,当高氏把自己作为归还皇位的条件提出来的时候,也是这把利剑该折断的时候了。杜清源也是在那一刻起,对忘恩负义的段氏再也没有了一丝好感,哪怕他曾经有那么一个天资颇高的徒弟段和誉。 那一夜杜文君此生都不愿再次想起,师兄杜清源这些年一直都在用竹剑,从自己跟着他练剑的时候起,杜文君就没看见自己的师兄碰过铁剑或者青铜剑,他只说‘杀气太重’。当师兄随意撩起地上的一把利剑之后,一个活生生的杀人恶魔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宫廷里的那些所谓的高手在师兄的剑锋下瞬间变成了一截一截的肉块,直到周围的人都被杀完了,他手中的那把利剑的锋刃却如初始般锋利,看着早已魂飞魄散的段正淳和高泰明(国相高泰运的哥哥),杜清源却丢掉了手中的利剑,仰天长啸了数声,便带着杜文君离开了这如鬼蜮般的大殿,从那之后,两人开始了长达很多年的逃亡生涯。 师兄这些年带着自己游走在卫朝的各大门派之间,他不断的找人比武,这似乎成为了他生存在世的唯一目的,以前因为是被需要,现在是需要被承认。 最终师兄却在某一个夜晚在自己熟睡的时候选择了不告而别,从那一天起,世上似乎再也没有了此人,杜文君执着的认为师兄杜清源还没有挑战卫朝功夫最高的周侗,就那样执着的在周侗的身边等了十多年。 有一天周侗实在看不下去了,对愣在风雪中发神的杜文君劝诫道:“你这样又是何苦呢?如果你的师兄要来找我,其实早就该来了,他之所以不停的找人比武,就是为了给你制造一个假象,以此证明他最终会来找我。他这些年之所以没来找我,只是为了避开你,让你选择另外一条生路。” 不为所动的杜文君冷冷的答道:“我有我的坚持,与其那样大海捞针,不如让这件事人尽皆知,让他主动来找我,我要让他为无缘无故离开我这件事感到羞愧。” “哎,也罢,家里也不差你这一口。”周侗递过来一碗热饭,便再次回到了宅子中,杜清源这样做,多半带有托孤之意,周侗这些年也很尽职的做到了这一点,每当危难时刻,周侗会像一个超级变态解决掉周围的一切麻烦,也是从那一刻起,杜文君才知道,自己的师兄和周侗差着一截距离。 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四季的轮回带走了杜文君的韶华,她曾经在某一刻似乎觉得,自己的师兄也许从来就没离开过自己,只是因为他不敢再见到自己,所以只是在暗处冷冷的观察着这一切,只因为他发现自己的能力不济,她需要被一个更强大的人保护起来。 直到周侗和一个少年离开的那一天,杜文君才发现自己的坚持也许走到了尽头,因为周侗走之前给她留了一封信,杜清源最近在成都府出现过,如果她现在赶过去,说不定还来得及。 在人生的岔路口,白发尽生的杜文君总算骄傲的妥协了,和师兄的骄傲比起来,自己因为情,所以最终放不下;也是因为情,所以最终选择了妥协。望着周侗和少年远去的背影,她在犹豫与抉择之间按照内心真实的想法最终做了一个选择,一条去成都府的大道。 她想找到杜清源,不再因为是爱情,只因为想找个互相熟悉的人相互依靠,人都一大把年纪了,很多东西都显得很遥远了。 她其实很不适合这个江湖,江湖人总是通过自己的武力来获得自己所需要的,而她却总是给这些江湖人使绊子,将那些江湖人得到的不义之财悄悄的送还到那些苦命人的手中,也是在那一刻,杜文君才发现行走江湖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成都府的日子彻底改变了她过去的坚持,白天,她会是一个白发苍苍的神医,为前来诊治的各类病人解除痛苦;夜晚来临的时候,她会像灵猴一样游走在高墙瓦片之间,让她侠义的一面深入了所有成都人的心中。 她以为自己可以就这么快意恩仇的结束自己的后半生,让自己百年之后埋骨他乡,直到杜清源的消息再次传到杜文君的耳朵中的时候,她才发现,忘记一个人并不容易,即使他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她也会毫不犹豫的回到他的身边,自己因为他的照顾多活了这么多年,已经很值了。 第271章 内讧 两个分别瘸了一条腿的汉子相互依靠着并肩而行,行走的道路上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线,自从加入刺客组织的那一天起,他们就有了为刺杀献身的觉悟,现在只是因为瘸了一条腿,而没有送掉自己宝贵的生命,两人觉得这也许是上天的眷顾,那他们更应该好好的活着。 从飞爪被人轻易斩断,刺入自己腿上的那一刻起,两人便觉得自己的职业生涯走到了尽头,作为一个再也没有能力履行刺杀任务的杀手,最终会被组织无情的抛弃掉,因为他们这样的人留有了组织太多的秘密,作为组织的污点与后患,后面派来刺杀他们的刺客的赏金,可能比这次执行任务的还要高。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一旦有一丝的希望,总会让自己坚强的活着,特别是经过刚刚的生死劫的两位瘸腿大汉,他们拼命的呼吸,拼命的逃跑,只是当他们以为自己已经脱离了‘自己人’魔掌的时候,两个熟悉的身影最终一前一后挡住了他们逃走的去路。 刚刚围攻段素贞的八人中被留下的六人都是聋哑人,杀手组织完全不用担心那六个人给他们留下任何的把柄,他们死或者活着,对他们的威胁都不大,只是这两个瘸腿的汉子,除了那断爪造成的新伤,他们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刺杀失败之后是绝对不能给对方留下一点蛛丝马迹的,因为一旦被对方识破自己真实的身份,不但整个刺客联盟会受到灭顶之灾,以后雇主更是再也不会上门了,更何况这次的雇主本来就是一个他们惹不起的人物,这次的快刀斩乱麻,以绝后患,显得格外重要。 一位瘸腿的汉子从胸前摸出一个口袋,一眼都不眨的仍在了来人的面前,哀声求道:“看在以前一起喝过酒的情面上,放兄弟一条生路,银钱不算太多,够你们胡天胡地一阵了,我最近才娶的一个小妾也归你。” 挡在两位瘸腿汉子前后的汉子正是被段素贞打得落荒而逃的毫发无损的两人,前面那人想都没想就将刚刚那个装着银钱的小袋子捡起来揣到了怀中,然后冷笑到:“这点钱只够买下你半条命,你那个所谓的小妾,早就是老子的人了,还用得着你来施舍?” 瘸腿汉子内心有一股火焰在燃烧,他以前其实不在乎这样的女人给他戴上绿帽子的,因为他年轻的时候就经常混迹于这种勾栏瓦当,卖命得到的流水银钱全部入了勾栏,而这次之所以内心难平,只因为最近那个从勾栏里买回来的小妾在他离开的时候说自己怀孕了,她说一定会给他生个儿子,他最受不了一个女人在自己面前留眼泪,因为这样也会把的眼眶变得温润起来。 他最终暗自强压下了心中的那口恶气,口中艰难的说道:“对她爱惜一点,她已经怀上孩子了。” “他肚子里怀的是我的种,你瞎操什么心?你现在最好能将你其他藏宝的地方说出来,说不定我心软了,可以考虑放你一马。” “她最讨厌羊肉的那股膻味,怀孕的女人最好多吃点鸽子蛋,听说对肚子中孩子的眼睛有好处......”他就那么一直在那里念念叨叨,不厌其烦的讲着一个孕妇应该注意的各种事情,也不管拦路的汉子有没有听进去,他觉得好像自己很有必要提醒一下。 “大哥,还跟他啰嗦什么,我们得抓紧时间宰了他,要不然等后面那个疯子追上来,我们谁都走不了。”瘸子背后的汉子说完,便提着刀慢慢的朝两人靠了过来。 “兄弟,听出这里面的问题没有?他刚刚绝对是在讹我,一个男人对女人怀了自己儿子都不上心的人,我觉得还不如让他陪着我一起下地狱,要不然我的女人和儿子落到他这样的人手上,最终逃不了一个悲惨的命运,你觉得呢?” 就在一前一后准备截杀他们的那两位汉子出手的那一刻,本来互相搀扶在一起的两位瘸腿汉子同时互相拔出了扎在肉里的钢爪,钢爪上此时沾满了血块和肉末,为了走动的时候不发出任何响声,他们把斩断飞爪牵引的铁链牢牢的抓在自己的手中。此时两人将手中的铁链悄悄的作了交换,如果真的让自己动手拔出扎在身体里的钩子,估计谁都下不了手。当两人冒着巨大的痛苦将拿手的武器再次收回自己手中的时候,他们其实已经把生命看得不那么在意了。 竹林里有各种数不尽的吸血的虫子,鲜血的腥味会把周围的那些东西都招来,被这些小虫子盯上一口,在这潮湿闷热的天气下,往往会加速伤口的感染和化脓。这样想天黑之前走出这片竹林简直是难上加难,而这个时候往往会有各种意想不到的危险生物出没,大理的林子里最不缺的就是各种各样的大理竹叶青、金环蛇、银环蛇、白头蝰的蛇类,如果一不小心踩上一条吐着信子的蛇身上,基本就活不了了。 一前一后挥刀砍过来的汉子完全没有料到两人会以命搏命,在刀锋‘噗噗’的带着沉滞的声音分别插入对方身体里的时候,两把带血的钢爪毫不犹豫的插入了对方脖子的血管上,两人顺势往旁边再一扯,一股猩红的血液飙射而出,原本身体完好无损的这两人几乎没有了活命的可能。 刚刚和对方讨价还价的瘸腿汉子看看对方刀插过来的位置,只伤了一点皮毛,自己还不至于立刻死去,只是刚刚和自己默契出手的另外一人,却没有他那么幸运,背后那人的钢刀几乎划破了他的整个肚子,他却固执的用双手捂着伤口让肚子里的东西不至于流出来,他只想给自己留下一具完整的尸体。 钢爪抽出来的伤口‘汩汩’的在流血,倒在地上的瘸腿汉子看着已经死去多时的肚子被划开的那位汉子,他的意识也在渐渐的模糊,可能是新鲜尸体的腥气引来了周围的野兽,周围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就在他准备将脖子抹向自己已经准备好的那把刀锋上的时候,一个黑色的身影将他抬了起来。 等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腿上的伤口已经没在流血,自己的身边甚至点着一团温暖的火焰,至于是谁救的自己,他完全没放在心上,能活着,真的很好。 第272章 醉八仙 段素贞最终被战斗经验丰富的‘打蛇人’杜文君制服了,有生命的佛尘拿捏住了‘蛇’的七寸,缠住段素贞手的佛尘用力的往外面一带,她的那把锋利的大理剑便脱手而出,笔直的插入了旁边的一根毛竹上。 “你耍赖,有本事你和我比剑试试。”段素贞此刻想着怎么脱身,因为这人不是她这样初入江湖的雏儿能应付的了的,自己的窘境和‘遇山开山,遇水搭桥’,运气爆棚的爹爹比起来,自己似乎也太衰了一些。 “小滑头,别想着逃跑,你知道你逃不出我的五指山的,我劝你别费那个力气。”慈眉善目的杜文君话虽然说的平平淡淡,但却给人一种很强的压迫感,更何况还是没几招就败在对方手下的段素贞,她刚刚其实已经了解了双方实力的差距,段素贞之所以东张西望,就是看看李紫琮那帮人什么时候能赶过来帮帮自己。 “你的剑法是跟谁学的?”杜文君问道。 “要你管,我既然技不如人,就证明这套剑法不适合我,如果我说出来,师祖会气的从坟墓里跳出来的。”段素贞气嘟嘟的撅着一个小嘴,此刻她对杜文君的怨气远远没有比段和誉的多,如果自己的爹爹段和誉早点教她这套剑法,至于像现在败的这么狼狈吗? “我猜多半是偷学的,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底气不足。” “才不是呢,是我爹爹教我的。” “那你的爹爹是个很不守规矩的家伙,这套剑法我记得你们师祖说过--只传男不传女。” 一个奇怪的念头突然闪过杜文君的心头,既然师兄你这么多年不肯露面,那我就用你最禁忌的东西逼你现身。 段素贞这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爹爹从来不肯正面教授这套‘醉仙剑’,原来这里面有这样的隐情,那个所谓的女孩子饮酒的禁忌原来只是个托词,或许是怕自己在江湖上吃亏的原因,这才让自己在暗处偷偷学会了这套剑法,可惜自己只有其形,却没有剑法里面的意境。 段素贞惶惶的问道:“道姑姐姐,如果女人偷学的这套剑法会怎么办?” “你师祖爷爷的脾气可坏了,他如果真的知道了,我想他会追你到天涯海角,然后把你变成一个废人,这辈子恐怕都学不了武了。” “啊......”段素贞的吼叫是发自内心的绝望,当一个人什么都做不了的时候,也只能干吼两句了。 “其实啊,还有一个人女人偷学了他的剑法,虽然这些年也被他害的现在都没嫁出去,但她总算活了下来。” “嘻嘻,难道说......”段素贞幸灾乐祸的表情让云淡风轻的杜文君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对,就是我,你看,我都这么大一把年纪了,反正我是豁出去了,我现在愿意和你搭伴,共同来对付那个想废我们功夫的家伙。” “你真的愿意教我正宗的‘醉仙剑’?” “两个人的胜算毕竟比一个人的胜算大嘛,我发现你也不是一个蠢人,偷师能有今天的成就,比我当初可强多了。 我们现在就开始,我总觉得你师祖爷爷就在附近,要不然他真来了,我一个人可够呛。 ‘醉仙剑’也可以称为醉八仙,总共有八式:‘吕洞宾--醉酒提剑破千军’,‘铁拐李--旋膝拳肘醉连击’,‘汉钟离--跌步抱坛窝心刺’,‘张果老--醉酒抛杯挑连环’,‘蓝采和--单体敬酒拦腰斩’,‘韩湘子--情惋激胸醉连步’,‘曹国舅—仙人敬酒锁喉扫’,‘何仙姑--弹腰献酒醉荡剑’。 学过点穴没有?” “学了医术算不算?” 杜文君脸上强忍着笑容,她总算可以确认此人多半是段氏的后人了,师兄杜清源只收过段和誉一个弟子,这个女子能从段和誉偷学到‘醉仙剑’,多半是给自己最在意的人在放水,这个小丫头多半和段和誉有着密切的关系。既要学医,又要练剑的,而且又在大理的,非杜清源的弟子莫属了。 杜文君这些年心里其实一直有个坎,她一直想当面问清楚他当年离她而去的真正原因,也只有从他口中说出来,才会解开她的心结。 对于如此天赐良机,拿他杜清源的禁忌当面羞辱他,比原先那样不管不顾的杀上门去,可要强太多了。 “‘醉仙剑’的意境在一个醉字,放心,没让你变成一个酒鬼,你师祖爷爷照样滴酒不沾,还不是练成了这套剑法。 这套剑法讲究的是‘形醉而意不醉’,人将自己的战意激发出来之前,会让自己的精气或者说是内力游走于七经八脉,最后汇聚成一招可以破敌的杀招。 在你用起手式的时候,其实你的体内滚动着一股热流,喷涌从下丹田,经会阴,沿脊椎督脉通夹脊和玉枕三关,到头顶泥丸,再由两耳颊分道而下,沿胸腹正中下还丹田,恰好打通了‘任督二脉’,完成了一个小周天。 所有的高手其实是把出手式通过一个小周天瞬间扩大了数十倍或者更恐怖的数值,因为天赋和后天磨炼,高手会缩短小周天运气的时间,加快出手的速度,甚至加强终招式最后爆发出来的威力。 ‘醉仙剑’的目的不是为了和对方来一次最后的搏击,除非你有了你师祖爷爷那样高升的内力,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便是‘截’气,用‘醉仙剑’的招式打乱对手运气自小周天这个过程,‘醉仙剑’的招式其实并不重要,而是采用孙子兵法三十六计的种种计谋判断出对手身体里气流的走向,最后我们只需在关键穴位‘破’气,将对方的气流打散,一旦这些气流没有按照预定的走向行进,对方轻一点的会走火入魔,严重的可能会有生命之忧,所以‘醉仙剑’你可以说只有八式,也可以认为它是三十六式。 有一点很重要,不停的找不同风格的对手来练习自己剑法中的破绽,用相应的招式来弥补,如果不能在进击与防守中做到一个平衡,即使你发现了对手气穴的走向,最终也只能望洋兴叹,如果让对手运行一个‘小周天’,其实你已经输了一半,铁等始终是硬物,在烈火般的招式下,它们会融化成一滩铁汁。 ‘醉仙剑’最后的阶段是能做到‘手中无剑,心中有剑’,你师祖爷爷用一把最普通的竹剑连败高氏的八大高手,因为他已经把自己对剑的理解注入了那把竹剑,做到了‘无招胜有招’的最高境界。” 对于杜文君的谆谆教导,段素贞吸收的似乎很有限,她最后总结的八个字--忘记,忘记,还是忘记,剑由心生,她称之为心剑。 李紫琮总算带着大队人马杀了过来,望着地上吐着黑血而亡的六个刺客,他只是简单的望了一眼杜文君,便急匆匆的想拉着段素贞继续赶路。 “多谢道姑姐姐的指点,我们要不一起去桃花镇瞧瞧?说不定你会在那里碰到师祖爷爷。” 杜文君心里却总觉得不是一个滋味,这样自己不就比师兄杜清源矮了几个辈分了?还好两人之间没有师徒之礼,如果真是那样,这几个人之间的关系将来可就真的乱套了。 最终杜文君执拗不过段素贞,只得陪她去桃花镇走一遭,对于能否遇到杜清源,她没有抱任何期望。 第273章 你怎么不去抢? 桃花镇是一座没有设防的小镇,这自然没有城墙,这里却无比的繁华,车水马龙,人流如织,但都以客商为主,它介于吐蕃的察偶与大理的德钦之间,最近这段时间由于大量的吐蕃人涌入了这里,商客们便不在这里过夜了,一时间似乎清冷了许多。 桃花镇上有一间特别显眼的桃花客栈,它处在靠近吐蕃的上风口处,更多的时候这间桃花客栈似乎充当了城墙的作用,之所以选在这个似乎最危险的位置,只因为桃花掌柜这个人爱干净,受不了过往商客马匹留下的那些臭粪蛋子。 桃花客栈的前面种着一片桃树,很容易想到春天来临的时候满树的落英缤纷,满眼的诗情画意。 吴永麟这一批人来的也许很不凑巧,这里既没有桃花可以观赏,也没有蜜桃可以品尝,那一片萧瑟的桃林,和坐在石磨上的丽人有着同样的寂寥。 桃花镇只有一间客栈,客栈的名字叫桃花客栈,桃花客栈里只有一个女人,其他的都是男人。 见到那个所谓的风靡万千少男的桃花掌柜的时候,吴永麟忍不住大跌眼镜,头上扎着一顶花花绿绿的布帽子,上上下下的打扮像足了一个山里来的农妇,本来可能有六分姿色的她配上这一身不伦不类的打扮,直接减了二分。 石磨上的桃花掌柜抽打着围着那盘石磨转动的‘驴子’,准确的说是个人,而且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吐蕃人。 对于吴永麟等人的到来,桃花掌柜并没有给什么好脸色,吴永麟这帮人和拉磨的‘驴子’几乎没有什么本质的差别了,同样的高原红皮肤,同样臭烘烘的羊皮褥子,同样不修边幅、乱糟糟的一身行头,也许和牲口待久了缘故,身上总有一些吸血的跳蚤、虱子在身上窜来窜去,让浑身很不舒服。 “你的周淮安(《新龙门客栈》的男主)回来没有呢?”吴永麟早就从措姆离和一同赶路的客商那里得知了这位桃花掌柜的轶事,所以忍不住打趣道。 “找工到前面右手边第三间的牙行去,我这里的人手已经足够了。”吴永麟听这位桃花掌柜说完这句话,居然有点小小的失落,‘金镶玉’的火爆与泼辣性格在她身上完全看不到,也许正是因为没有什么周淮安,自然就没有了什么了金镶玉。 一片黄闪闪的金叶子从张虎的手上随手就扔到了磨盘上,张虎气呼呼的说道:“我们住店,好酒好肉的先端上来。” 张虎的豪爽并没有让桃花掌柜给以更多的好脸色,反而是那头拉磨的‘驴子’停了下来,凑到同为吐蕃人的措姆离的面前叽里咕噜的说了好一阵吐蕃话。 “他说只要我们肯买下他,他什么都愿意做,甚至是杀人。”措姆离在吴永麟的耳边耳语道。 “你这个挨千刀的,你真当老娘死了吗?”桃花掌柜不由分说的对着那个吐蕃人的脸上就是一鞭子,因为交易还没有进行,吐蕃人还是桃花客栈的人,他没有理由躲闪,当一条血红的鞭印从吐蕃人脸上呈现出来的时候,他就像一条温驯的绵羊,和那些暴戾的吐蕃人有着天壤之别。 吴永麟很好奇这样的吐蕃人是怎么被桃花掌柜给驯服的,从整间客栈的摆设来看,这里没有任何的一尊佛像,也没有萨满图腾,他们在一个汉人女子的皮鞭下生活的如此苟且,这本身就很不寻常。 “我们不吃‘两脚羊’(黄巢的军队围困陈州长达三百多天。这期间,关东土地无人耕种,人们饿得都站不起来。黄巢的军队就把捉来的俘虏当作粮食,一天之中被杀害的人以千百计。史书中提到:“贼有舂磨砦,为巨碓数百,生纳人于臼碎之,合骨而食”。“舂磨砦”是黄巢军队的军粮供给站。后人戏称被吃掉的人叫‘两脚羊’),如果你拿那些东西祸害我,我拆了你的店子。” “你一个勘破红尘的秃驴,又不吃肉,管那么多干嘛?” “如果你非要让我们吃‘两脚羊’,我们很愿意拿你来祭刀。” 桃花掌柜并不理会吴永麟的威慑,笑嘻嘻的从吴永麟指缝中抢走了另外一片金叶子,便笑呵呵的离开了,而这已经是她从这些人手中夺走的第六片金叶子了,她反而对财大气粗的张虎格外的温柔体贴,除了将张虎递过去的那片金叶子藏入了怀中,对他傻了吧唧的丢在桌上,而后收回来紧紧拽在手中的金叶子没有了一丝的兴趣。 此时客栈里冷冷清清的,外面的那只‘驴子’还在拼命的拉磨,只是他此刻的眼睛变得越来越红,和刚才的温驯判若两人。 刚刚还在打盹的一个厨子,一个小二被桃花掌柜一人弹了一个‘毛栗子’,便老老实实的跑动起来。 “刚刚外面那个吐蕃人有点问题,大家防着点。”吴永麟的话最终落入了翩翩走过来的桃花掌柜的耳朵里面。 此时的她换了一件合体的蓝底青衫,头上戴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淘换出来的银簪子,也许这些年都没用过的缘故,银已经变成了黑色,所以她这个时候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头上插了一根筷子,她扭了扭似乎有些发福的身姿,让看在眼里的众人恶寒了一阵。 “我觉得你们这帮人才有问题呢,那可是我花了整整一两银子买回来的伙计,手脚利索勤快着呢,如果不是我赏口吃的给他,估计早就在街上饿死了。” “我怎么听说你才花了三十文钱。” “他那身行头,他这些日子在我这里又是吃又是喝的,如果你肯花十两银子买下他,我愿意吃点亏卖给你们。” “谁说要买你的伙计了?” “相信我,你会买下他的,留宿十两,吃饭另算。” “你怎么不去抢?” “我这不正在抢嘛!你们这样的人不缺钱,说吧,想打听什么消息?我单独送给你们一条有用的消息,看在那位张大哥的面子上。”桃花掌柜说完,向把头压在拳头上,装作若有所思的朝张虎抛去了一个媚眼。 吴永麟心想,这个女人的眼睛瞎了吗?张虎那样凶神恶煞的家伙居然成为了桃花掌柜眼中的香馍馍,难道张虎才是桃花掌柜的‘周淮安’? 这一次,吴永麟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 第274章 张虎春天背后的危机 《诗经·郑风·子衿》:“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青青的是你的衣领,悠悠的是我的心境。纵然我不曾去会你,难道你就此断音信?青青的是你的佩带,悠悠的是我的情怀。纵然我不曾去会你,难道你不能主动来?来来往往张眼望啊,在这高高城楼上啊。一天不见你的面呵,好像已有三月长啊! 吴永麟怎么也想不到,少妇怀春这种事情居然落到了张虎这个家伙的身上,看着时不时上上下下,最后在门口的立柱上斜立着一个欠揍的标准的撩妹姿势,他过去想掐死他的心都有了,犯贱果然不分古往今来。 在吐蕃的时候把吴永麟像防贼一样防着,这一转身,当一个女子带着无与伦比的热情,飞蛾扑火般的扑到他怀里的时候,他把对红袖的深情早就抛到了脑后。 “师兄,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不用自己的色相在为我们换取更多的情报嘛。” “我怎么觉得你入戏有点深呢?” “舍不得男色,套不到狼啊。刚刚我从她的口中打听到她在这里已经开了几十年客栈,她说她一直在等那个能住进她那个人,而且红袖说我们张家太过于人口单薄了,她不介意我再纳一房小妾。” 吴永麟听到这个的时候,犹如晴天霹雳,人家的老婆都不管这事,自己一个外人突然出来多管闲事,各方面其实都不占理,也许是为了把胸中的那股怒火发泄出来,对着张虎的胸口就是一拳,口中吼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 “师兄,你这是赤裸裸的嫉妒。” “那你干脆在这里陪着这个女人开客栈好了,大理你不必去了......”吴永麟说完,甩开房门就走了,对于还想争辩什么的张虎,他没有了听下去的一**望。 这还没进入大理的腹地,一向坚贞不二的张虎就这么折戟沉沙了,大理难道真的有那么大的魅力? 大理流传着一首朴实无华的民谣:‘上关花,下关风,下关风吹上关花;苍山雪,洱海月,洱海月照苍山雪。’连起来就是‘风花雪月’。 段思平统一大理的时候,都用借助神话传说来说事,就说明这个国家对于神明是多么的信仰。这里面关于女人的神鬼故事特别多:下关风的传说---很久以前,苍山上的一只白狐变成了美女来到了人间,与一位白族书生相恋。有一天,书生的先生发现了他俩的事,愤怒地操起砚台将书生打落到洱海里去了。为救她的情人,白狐跑到南海找观音菩萨求救。观音菩萨给了她六瓶风,临走时叮嘱她途中不能说话更不能叫喊。可是救人心切的白狐匆匆赶路,来到天有利于桥时不留意被绊跌了一跤,“哎哟”地叫了一声,结果六瓶风一下子跑了五瓶。从此,下关便大风不止。 其实只要查一下相关的地理知识便知道,下关风的成因是其特殊的地势形成的,下关位于苍山和哀牢山之间长的山谷之出口,连绵百里的苍山挡住了大气环流,冬春盛行的平直西风气流和夏秋印度洋、孟加拉湾的季风便通过这山谷进入下关,形成了冬春季节苍洱之间强劲的西风和夏秋之交的西南风。 下关风终年不停歇。由于入口处两山狭窄,中间成槽形,吹进去的风会产生上窜下跌的状况,有时还会回旋,就产生了一些奇展示的自然现象。比如行人迎风前行,风揭人帽理应落在身后,但在下关却会掉到前,不了解下关风入口处的特殊地理情况,往往令人百思不理其解。 上关(地名)是一片开阔的草原,鲜花铺地,姹紫嫣红,人称“上关花”;大理气候温和湿润,“止于凉,暑止于温”,最宜于花木生长,于是,花爱花成也成了白族人民的一种生活习俗。上关花名称的得来是由于古时上关有一棵叫“朝株花”的奇花,它花大如莲,开12瓣,闰年13瓣,香闻十里,果实可作朝株。 浪漫的大理人自然也流传了这样一个关于上关花传说:当年有个善良的妇女难产时得一位仙翁赐给有朝珠含在口中,由于不慎重朝珠落地,便长出这棵奇异的花树。花树长成后经常招来贪官污吏的骚扰,百姓苦不堪言,便忍痛将花树砍了。从此,这棵神秘的上关花便越来越令人神往,成了大理地区珍奇花卉的代称。 ‘愿你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的夙愿突然间荡然无存了,连张虎这样的人都开始变得孟浪起来的时候,吴永麟受到的打击其实是最大的。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跟着他的人都起了一些心态的变化,他们对金钱,女人,权利的欲望比以前强烈了不知多少倍,茅子兴在那块石头上刻上‘彗星袭月’的时候,代表他想当皇帝的梦想一直还在;措姆离对将来能杀入卫朝腹地,比任何人都兴奋,他本来就对汉人没有任何的好感;现在连张虎都陷入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的怀抱中。这样的团队还能走多远,吴永麟越来越没把握。 他们这队人马本来就是一帮不受什么拘束的杂牌军,这一年多的胜利,占了太多的运气成分,当运气多过实力的时候,他们往往忘记了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温柔乡,糖衣炮弹,对他们这些从尸堆中爬出来的幸存者,正在从另一方面把他们的信仰慢慢的消磨掉。 吴永麟给他们设定了一个最不切实际的梦想,让全天下的穷苦人都有口饭吃,只是真正能认同这个观点的又能有多少人? 眼前的一切其实泡沫的成分居多,一旦再次打起仗来,真正能不要命往前冲的又能有几人?这些人逐渐朝丘八的角色在转变,有了钱,他们会趾高气扬的再次使唤起另外的人,他们会觉得自己的地位比别人高人一等,说不定他们会买一些吐蕃人作为自己的打手,在战争来临的时候,让这些吐蕃人代替自己去参军、打仗。 历史上的农民起义几乎就没怎么成功过,陈胜、吴广(为部下所杀),李自成(败于清摄政王多尔衮,失败后不知所终、一说被杀),洪秀全(败于清两江总督曾国藩,病逝),这些人在夺取江山之后,更多的是用骄奢淫逸的生活方式代替原本雄心勃勃的初心,最终换来了一个悲惨的结局。 吴永麟现在最无助的是自己没有一套好的政治纲领替约束身后的那一群人,就连身边逐渐在改变的几个人,他甚至都显得有些有心无力,爱之深,责之切,很多时候,他把自己的一些意志强加在这些人的身上,不管这些人接不接受,当这些人开始反弹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好像错了,而且错的有些离谱。 第275章 我是一个耍流氓的诗人 丰子恺的《不宠无惊过一生》如是说“不乱于心,不困于情。不畏将来,不念过往。如此,安好。深谋若谷,深交若水,深明大义,深悉小节,已然,静舒。善宽以怀,善感以恩,善博以浪,善精以业,这般,最佳。无愧于天,无愧于地,无怍于人,无惧于鬼,这样,人生。” 王朔有个很直白的说法“我是流氓我怕谁。” 吴永麟却是“选一种姿态,让自己活得无可替代。” 毛大爷曾经说过‘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桃花掌柜既然把张虎当成了一个香馍馍,那总会有个理由。既然危机出现了,那就从最熟悉的人开始下手,哪怕这样显得不太厚道,总比死的不明不白要好。 当各种各样的百科全书在吴永麟脑海中慢慢浮现的时候,骄傲的他总算勇敢的朝站在桃花林里的张虎和桃花掌柜走了过去,再不做点什么,这堆预谋了几天的干柴烈火可真要点着了。 “十娘,你以后对我的师兄客气一点?” “你就那么怕他?” 吴永麟听到并排坐在一起的两人无意间谈起了自己,踏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来,他好像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转身又走了。 知了的鸣叫比以前要弱了许多,夏天总归要走的,既然天都留不住,作为一个凡人,你只能默默的承受这一切,秋天来临并不是一件坏事,作为一个收获的季节,谷满地,粮满仓,带给每个人是一年中的收获。 处暑过后,原先的燥热一扫而空,迎面拂过来的一阵风,把最后一丝暑气都毫不犹豫的收走了,所以坐在桃林中的两人才那样的惬意。 “害怕危险的心理比危险本身还要可怕一万倍。”张虎说完这句话,发现背后一个人手中拿着一副画,带着一种诡异的笑容站在他的面前的时候,他浑身已经汗流浃背,张虎似乎感觉夏天又回来了。 吴永麟小时候也做过弊,上中小学的时候,被老师发现,绝对会是请家长,挨处分;在大学作弊,轻则取消学位,重则直接开除,这样就衍生出了千奇百怪的各种作弊手法,而最奇葩的是,有些时候抄袭的人反而过了那道线,被抄袭的人却无情的拒之门外。 张虎现在就是这种情况,他可以随便借鉴一首吴永麟以前自己吟出来的诗词,拿一些从吴永麟口中获得的后现代的理论来忽悠一下周围的那些人,便可以到达非常好的效果,其他人对于这种新奇的理论往往要深思好一阵,如果在这些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再甩出一个惊为天人的理论,对方的崇拜只能用‘滔滔江水’来形容了。 吴永麟当时就是用情诗对月灵儿狂轰乱炸,这才让她对自己死心塌地不已,虽然这些仅仅是一些爱情中的小调剂、小伎俩,但这些锦上添花的事情往往会让两人间的旖旎氛围变得越发高涨。 还有一种诗词,往往是上不了台面的,往往只是那些诗人在勾栏里狎妓的时候才会用到,如果在一对还没成事的小情侣之间冷不防冒出这些东西出来,会出现一种什么意想不到的效果呢? “张虎,我昨夜临摹一位高人的《春树秋霜图》上面的《桃花诗》是不是你写的?什么‘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你这是什么破诗,前四句诗里面居然出现了整整六朵桃花,你想桃花想疯了吗?” 张虎不懂诗,对于诗的真正主人‘吴永麟’,此刻无论谁捅出来,其实损失最大的只会是张虎,如果说不出诗词里面的道道,代表他就露馅了,此时的他脸红耳赤的,不停的对吴永麟眨着眼睛,喊他放过自己一马,他表示下次不敢了。 吴永麟最终和张虎又演了一出双簧,而且戏做的很足,用手指点了点张虎,像只失败的公鸡,病恹恹的走开了。 十娘一手夺过吴永麟手中的《春树秋霜图》,口中呢喃着动人的旋律:“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贵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若将富贵比贫贱,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贫贱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张虎很感激吴永麟对自己的网开一面,他不但没有落井下石,还为自己雪中送碳了一把,让自己感受了如春天般的温暖。 桃花掌柜叫风十娘,她是一个懂诗词的女子,自从张虎对站在桃花丛中的风十娘无意念出了吴永麟当日脱口而出的《桃花诗》,这个女人像蜜糖一样黏上了他,她以诗人的直觉肯定这首《桃花诗》属于一首残句,后面应该还有妙句补接上,这才对张虎另眼先看。 风十娘曾多次央求张虎能把后面的续上,只可惜半吊子的张虎当时根本就没记住后面的,昨夜总算鼓起勇气央求画画的师兄能将整首《桃花诗》撰写出来,对于今天师兄给自己带来的惊喜,他总算可以把作弊的胸膛挺起来了。 “这上面的诗歌真的是你写的?”风十娘把这个问题整整问了三遍,每问一次,表情变得越来越严肃,越来越难看。 “那还用说,童叟无欺,如假包换。”张虎拍着自己的胸膛斩钉截铁的说道,对于自己的妙笔生花,他现在有绝对的信心,以至于心花怒放的他完全没有捕捉到风十娘脸上表情的变化,他甚至臆想到对自己倾慕不已的风十娘会对自己献出她的初吻,月灵儿对吴永麟不正是这样的嘛。 “啪”的一声响,脸上火辣辣疼的张虎完全被风十娘的这一巴掌给打蒙了,这刚才还好好的呢,怎么一转眼说变就变,不知所谓的他看到《桃花诗》后面还有一句小词的时候,对着苍天怒吼道:“师兄,你坑我。” 吴永麟对于自己兄弟的要求肯定不会拒绝,所以他在《桃花诗》的后面又加上了一首前蜀后主王衍的《醉妆词》“这边走,那边走,只是寻花柳。那边走,这边走,莫厌金杯酒。” 第276章 这里果然是一家黑店 女人发现自己被无情的欺骗的时候,她原本残留的一点浪漫情怀会一扫而空,这个时候会变成一头愤怒的母狮子。 贪财是每个人的天性,如果对着一堆流光溢彩的财物都不能引起一个人的丝毫兴趣,那一棵歪脖子树上再来一根绳套也许是这个人最佳的归宿。 有钱可以做很多事情,像卫朝皇帝那种高高在上,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家伙,为了修出艮岳这种皇家园林,不惜从那些老百姓身上刮三层皮,从侧面反映其实他也是爱钱的,只是通过一种高雅的爱好掩饰他对铜臭之物的不屑。 风十娘到桃花镇第一天的时候起便知道了金钱的重要性,她来到桃花客栈的时候,这里的主人还不是她,一个好色的掌柜,一个傻呆呆的酒保,一个满腹心事的厨子,她的出现让场面显得有些突兀,直到她吃完一碗热气腾腾的烩面,做出一副吃霸王餐的架势后,那三个人毫不犹豫的把她拉到了后厨。 一碗面其实最多值几个铜板,酒保和厨子绝对能付得起,当好色的掌柜看见唯一愿意在他手里干活的两人为了这个女人同时掏出了擀面杖与杀猪刀的时候,气咻咻的他不得不做出了最明智的决定--这里正好缺个洗碗婆,用工钱来还债,让这场危机迎刃而解。 风十娘待在后厨的时间较多,所以她和厨子在一起聊的是最多的,风十娘问他叫什么名字的时候,他掏出那把任何时候都不曾离身的杀猪刀,擦拭了上面沾满的碎骨与肉渣,露出了上面他觉得是自己厨子两个名字的大字--‘豕仙’(战国时朔人献给燕赵王一头肥猪,这头猪听说已经生活了一百二十年了,所以称为豕仙),对于所有人善意的谎言风十娘自然不能戳破,如果告诉厨子其实他的祖先是被他手上这把刀杀死的,他会不会把自己当猪一样宰了?风十娘不敢冒这个险。 厨子总是说自己想干一番大事,看着那些南来北往,在桃花客栈歇脚的客人很是羡慕,他总说有机会一定要去外面见见世面。 他说自己曾经离开过这里一段时间,最后不知道什么原因又回来了,自那之后他再也没想过离开,他说出来的畅想之词,可能是对过去的一种怀念。 男人和女人在一起既然不能谈到一些让自己进入对方心里的话题,总会把共同的语言提到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上。 厨子除了身上那一垛垛的肥肉,脑袋顶在这堆肉山上显得简直有点多余,他之所以平时喜欢阴着一副脸,因为掌柜的告诉他这样看起来有杀气,其它的人自然会怕他。 因为风十娘一开始就没怕他,或者一开始就发现了厨子阴脸背后的那颗幼稚的心,她于是乎发现了让自己长期留下来的一个最完美的一个计划。 风十娘一次就坦然的问厨子他曾经杀过人没有,杀了几个,仇家有没有可能找上门等各种尖锐的问题。厨子是个火爆脾气,受不了一点激,当他被风十娘带进阴沟的时候,他浑然不知。 这个世道不显摆自己杀过几个人,简直就不用在这里混了,这是厨子的逻辑,同时也是风十娘的逻辑。 只是厨子在两人谈话的时候不经意的把心底隐藏最深的那个秘密说出来之后,他的好日子走到了尽头,因为那个女人从那天开始再也不窝在后面洗碗了,她跑到了前面,总是向过往的商客打听厨子无意中透露出来的那个人的名字,厨子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但绝对不是什么太好的事情。 “你杀的那个人的后人的详细住址我已经打听到了,你如果是我,你现在觉得我该怎么办?”风十娘说完这句话之后,厨子迅速的往她手里塞了一包银钱,他说是这是他的全部家当,而且以后每个月的月钱全额奉上,希望风十娘能替他保守这个秘密。 风十娘心安理得的接受了这一切,从此后堂多了一个边嗑瓜子,边拿着烧火棍指挥厨子干这干那的母老虎。 掌柜的总会色眯眯的跑到后堂来和风十娘闲话一阵,对于厨子所处的困境视而不见,他好像只关心自己的厨子能不能够按时把饭菜端到客人的面前,这样无意中激发了厨子的杀心,与其被两个人这样压迫,不如去掉压在身上另外一座山峰,这样他的日子至少会好过一点。 因为厨子已经好多年都没杀人了,对于再次提刀杀人其实很需要勇气的,所以风十娘建议他拿那些阔绰,没和商队一起赶路的那些商客练练胆,杀人杀多了,也就习惯了。 深秋之后,商道上的商人越来越少,总有些倒霉鬼好不容易在大风暴中走出了沙丘之地,便在桃花客栈这里获得了终结,他们再也没有了继续走南闯北的机会。 试验过多次之后,厨子却不愿意杀掌柜的了,因为他现在很有钱,并且如果不是他当初收留厨子,不会有他如今的荣华富贵,即使风十娘拿以前的那件破事来威胁他,他也毫不在意,因为只要厨子愿意,他会毫不犹豫的把风十娘也杀了,现在之所以留着她,他发现自己变聪明了,不容易再被风十娘糊弄了,他居然从杀人中获得了人生的一些真谛---哪天杀得让自己身边的人都害怕自己了,那自己就真的有杀气了。 风十娘这个怪胎现在还能如往昔般和自己东扯西拉,所以他觉得自己的杀气似乎还不够,所以他准备入秋之后继续杀下去,那个时候的‘猪’是最肥的。 掌柜的自从无意间撞见那种血腥的场面之后,便再也不来后厨了,有一天他实在受不了这一切,便选择了跑路,酒保阿常却偷偷的跟了上去,风十娘对阿常很满意,因为她看见阿常腰上插着一把锋利的刀子。 自从阿常带回原来掌柜的血淋淋的头颅之后,风十娘便顺理成章的接管了这间客栈,门前的桃花每年春天的时候开得特别的红,也许与他们每年秋冬的时候往那些桃树的根部下血料有关系吧。 他们注定了是一伙坏人,在这种险恶之境让自己能活下来的方法便是让自己成为这里的‘恶人王’,这样周围那些虎视眈眈的恶人就再也不敢打这间桃花客栈的主意了。 第277章 我们只为自己而活 张虎的风流惹恼了感觉自己被欺骗了的风十娘。 所以她决定将张虎砍掉四肢后装在一个酱坛子里面,留下他聪明的脑袋,让自己无聊的时候可以让他作几首好听的诗词,打发下这无聊的时间。 吴永麟这伙富得流油的金主她从开始的时候就没打算放过,只是她感觉自己这四个人好像不是这些人的对手,所以她决定找帮手,或者说雇佣一帮人来干掉吴永麟这帮人。 吴永麟等人还没到桃花镇的近一个多月,往这里来的吐蕃人越来越多,望着如饿鬼般从高原上逃难般逃到这里来的吐蕃人,风十娘不忧反喜,她现在能完全体会到这些吐蕃人的处境,随便给他们一口吃的,他们甚至可以帮你杀人。 这段时间桃花镇像足了一个斗兽场,那些彼此原来看不上眼的商家,此时只需要花少量的铜钱,便可以引发两个吐蕃人之间的生死决斗,而且现在参与进来的商人越来越多,他们甚至不惜代价建了一座比武台,看吐蕃人决斗,成为了所有人打发时间的最好方式。 赵怀恩是是从高原上逃难到此的众多吐蕃人中的一个,他一路上历经了吐蕃人的种种灾难,能活到现在,仅仅因为他更狠,那些试图打他马肉注意的家伙他一个不留的把那些人宰了,对于和自己并肩战斗的吐蕃人,他会好心的给那些人一块很小的马肉,倘若给得太多,他怕那些人吃饱有了力气之后反过来把自己给杀了。 逻些城始终是他心里复原不了的那道伤疤,在那里他几乎失去了自己的一切,兄弟,长辈,自己的族人,以及部族的未来。 原本富庶的部族在自己带着人回去之后,看到那让人心酸的一幕,赵怀恩才发现有些不怀好意的吐蕃人对自己的部族趁火打劫了,而且这些部族好像来自东面河煌地区的吐蕃人。 自己部族的那些老人和小孩们还活着吗?即使还活着,他也没有脸去见他们了,部族的兴旺已经断送在自己这些人的手中了。 他不清楚这些逃往桃花镇的吐蕃人中间有多少人和他有着同样的想法?如果这些人像他这样能活着到达那里,他觉得自己有希望把那些吐蕃人重新团结起来,这之后能做更多的事情。 赵怀恩一点都不怜惜因为一点铜钱死在台上的吐蕃人,因为只有强者才配在这里活着,他也上台去角斗过几次,就因为他在台上的出色表现,他被桃花客栈的一个女人给买走了,听说她还是桃花客栈的女主人。 其实他不愿意离开那里的,因为他在角斗场上认识了几个和自己同样身体和内心非常强大的吐蕃人,假以时日,他们有信心让桃花镇换一轮主人,这个没有城墙防御的镇子,显得那么的不堪一击。 风十娘的出现打断了他所有的计划,她甚至把他当成一条‘驴’一样使唤,这点侮辱对他来说其实算不上什么,自己的骨头里留着先辈能屈能伸的血液,面对现在似乎对自己不太有利的局面,一头驴子的角色可以把自己的锋芒很好的掩盖起来。 自从赵怀恩撞破了某些黑暗的内幕之后,他再也没有吃过客栈里的任何一点肉,在最难熬的那段时间都没动过那样的心思,现在既然都挺过来了,就更没必要让自己变成一个吃人肉的疯子,一路上逃难的那些吃过人肉的吐蕃人好像都疯了。 风十娘每天会用一种他听不懂的方言在他面前唠叨一阵,他总是装作让自己听懂了,他发现自己内心有点同情这个女人,在吐蕃,女人从来待在家里操持各种家务,这种抛头露面的累活都是由他们男人来完成的,可见她的男人是多么的无能。 和酒保相比,那个厨子看起来更像她的老公,他每次都睡在马厩里回想起一双沾满血腥气的双手抚摸上那具妖娆的身体的时候,他的背后都在冒冷汗,所以那之后,对于那个女子抽打在自己身上的鞭子赵怀恩从来只是默默的承受,如果能让这个女人好过点,他都愿意让她在自己身上扎一个血窟窿,她和自己一样,过得似乎都不容易,这让他有了同病相怜的感觉。 有些时候他们会教一些彼此很容易弄懂的语言,这让赵怀恩恍惚觉得她似乎成为了他的族人,如果这个女人此刻遇到了任何的生命危险,他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来保护她。 这让他仿佛忘记了原来的雄心壮志,把自己尽量蜷缩在这几尺之地,不再与以前的那些吐蕃人有任何的联系,如果真的起事,他怕失去眼前的这一切,他不敢冒险,所以他更愿意维持现状。 风十娘觉得这个人只要有一点利用价值,那他就有资格成为自己棋盘中的一颗棋子,当这些吐蕃人陆续出现在这里,而且那些商人用最恶毒的方式对他们进行屠杀的时候,她便为可以料想到的未来做好了准备--当人吃饱了,这些人便会反抗,反抗就会死人,死的人多了,这里便会换一轮主人,至于谁是桃花镇新的主人并不重要,只要桃花客栈还在这里,她未雨绸缪做的一切就是值得的。 自从决斗的高台被搭建起来之后,她每天几乎都会去看,而且一场都没有落下,她在挑选一个在这场未来叛乱中让自己活下来的赌注。 赵怀恩第一次出现在高台上的时候就引起了她的注意,这个人和她有着同样的眼神,一双能说话的眼睛里似乎藏着很多秘密。 赵怀恩和自己的第一个对手决斗的时候,那种凶狠,果断,让她原本平静的脸上有了一些兴奋。 为了让自己获得更多的赏钱,他居然提出同时挑战两个吐蕃人,当两个人高马大的吐蕃人像两头野牛一样冲过去的时候,赵怀恩只是冷笑了一下,便站在了刚刚他动过手脚的木板的一端,赵怀恩这一头钉在木板上的钉子在他蹲下去的时候撬松了,风十娘把整个过程都看在了眼中。 踩上木板另一端的那个吐蕃人最终让翘起来的木板上的钉子穿过了喉骨,另外一个吐蕃人被赵怀恩从木板的缝隙硬生生的把头塞了进去,赵怀恩没给自己的同胞任何活路。 那一天,那里的吐蕃人再也没有了挑战他的勇气,敢挑战他的,都是后来涌进城的新的吐蕃人。 十人出一豪,百人出一杰,千人出一英,万人出一雄,此时此刻,在这百人之中,赵怀恩为杰。 这头‘杰’几日后最终却被风十娘牵走了,她想给自己找条退路,虽然有点走钢丝,她也想堵一堵,他们说不定本来就是一路人,都只为自己而活着。 第278章 第四个恶人 刚到这间客栈的时候,赵怀恩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气,这种味道他再熟悉不过了,逻些城死了那么多人,那些地狱般的日子回荡在脑海中的时候,他倒吸了一口寒气。 那个叫阿常的酒保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来一根狗链子,在锁住赵怀恩的双脚之后,阿常便把钥匙丢到了烧得噼里啪啦的土灶里面,他从没想过帮赵怀恩再次打开。 厨子更是用烧红的洛铁在赵怀恩的额头上烫了一个类似于卫朝的金印,想起以前族人说过卫朝的‘黥卒’和自己一副德行的时候,赵怀恩哀嚎了一阵就安静了下来,哪天这里待不下去了,说不定可以靠这个东西还能混到卫朝的军队里再次有口饭吃,这是他内心深处唯一能接受的一种虐待,毕竟他这个姓氏就是卫朝皇帝给的,他们巴不得赵怀恩去吃这碗饭。 风十娘一直用一种很平和的态度看着这一切,好像她一点都不担心赵怀恩把角斗场上的威猛在这里重现。 望着眼前一碗还在冒着热气的米粥和旁边放着的几个馒头,赵怀恩不争气的肚子连续叫了好几遍,来到这里后,他总算吃了一顿饱饭,望着外面那些形容枯槁,骨瘦如柴的其他吐蕃人,他在那一刻居然发现自己是那么的幸运,对于食物的恩赐,赵怀恩发觉自己似乎忘记了满腔的抱负,带着浓浓的睡意,躺在马厩的干草上,他就那么沉沉的睡了过去。 那个晚上,他做了一个很悠远的梦,梦里,他和自己的祖先骑着健硕的青唐马,驰骋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挥舞着长长的朔刀,将妄想染指青唐城的西夷人、卫朝人一一斩于马下,那一夜,他和祖先的英雄们喝的千年一醉,万年不醒。 赵怀恩为什么会有一个汉人的名字?因为他是唃厮啰的后裔,同样是吐蕃王朝末代赞普达玛五世孙赤德的后人,卫朝人赐给了他们王姓,并赐予了他们官职和各种俸禄,而换来的是家里必须有一个孩子作为人质去卫朝接受各种文明的洗礼,只可惜回来的那些兄弟只有满口的之乎者也,他们甚至劝诫自己也去卫朝当一回质子,在那里过猪一般的生活没什么不好,也是从那一刻起,赵怀恩才深深的体会到了卫朝皇帝的险恶用心,他们一直不想让自己和自己的族人活着,哪怕一刻也不允许。 卫朝这些年在河湟地区的连连用兵已经把唃厮啰时代的江南村色化为了乌有,邈川一带“川皆活壤,中有流水,羌多依水筑屋而居,激流而硙”只存在于老人的记忆里面,宗哥川“川长百里,宗河行其中,夹岸皆羌人居,间以松篁,宛如荆楚”更是荡然无存,赵怀恩生在一个悲惨的时代,他感觉自己活得就像一个笑话,更像一个小丑,这个世道再也没有了唃厮啰和董毡这样的盖世英雄,只留下了一个为了讨口吃食把自尊让人随意践踏的一头可有可无的‘驴子’。 梦中的赵怀恩泪流不止,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让自己软弱的内心得到一点舒缓...... 桃花客栈是一个很奇怪的地方,这里的厨子每天都起的很早,无论天气好坏,厨子每天都风雨无阻,而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便拿出一块已经磨得光秃秃的石头,然后把他那把有点卷刃的杀猪刀放上去,让它再次砥砺出锐利的刀锋。 天边露出一丝光亮的时候,赵怀恩还是被后院的磨刀声给惊醒了,发现自己还躺在原来的马厩里面,除了脚上,浑身还能自由活动的时候,原本紧绷的神经平和了下来,从胸腔里呼出了一口浊气,代表自己还活着,总算又赚了一天。 赵怀恩小时候喜欢玩泥巴,有一种高原红泥放进锁眼里,把它烘干,把它拔出来,再找个铁匠,很容易弄一把和这把锁完全匹配的钥匙,他小时候经常这么干,所以他挨得揍也是最多的。 在桃花客栈前面的桃林里除草的时候,他很快就发现了这种熟悉的红泥,只需要下雨过后到桃林里走一道,脚上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这些红泥带回马厩,积累的够多之后,他手上便有了一把红泥的钥匙。 当一个熟悉的吐蕃人的影子鬼鬼祟祟的出现在桃花客栈的后门的时候,赵怀恩把这把红泥的钥匙从门缝中递了出去,当他拿到那把铮亮的钥匙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赵怀恩将那把钥匙插入锁眼的时候,他发觉自己此刻处在了一个两难的境地,一个选择是:他可以放门外的吐蕃人进来,然后和他们一起将这间客栈的二男一女在梦中静悄悄的处理掉,之后带着这里的财富远走高飞,而他们的代价便是又要开始流浪的生涯,赵怀恩发现这样自己好像损失更大,这个主意在脑袋里一闪而过;另外一个选择是:保持原状,到厨房里拿上一些吃食,偷偷的收买一下外面的那些吐蕃人,让他们留着一口气,自己才有一些渺茫的机会成事。 赵怀恩怀里揣着满满的一包馒头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厨子打呼噜的响声戛然而止,赵怀恩转身的时候,一把冷冷的杀猪刀正好抵着他的心口,只要厨子刀往里面深入一寸,赵怀恩知道自己就活不了了。 “你觉得下雨之后跑到桃林里玩泥巴很聪明?这种小伎俩大爷三岁的时候都会玩了,阿常脑袋不好使,比我晚了一岁,风掌柜根本不屑于用这种下三路的手段,人家用的是上三路,随便找一根能捅进锁眼里的东西,风掌柜闭着眼都能把这把锁打开。 之所以把你锁着,就是让你断了和那些吐蕃人的联系,你现在都自身难保,你拿什么来养活那些人?一旦他们在你这里吃了点甜头,他们会像吸血鬼一样缠上你,你的好日子从那一刻起就走上了尽头。 你这个人是个厉害角色,我和阿常加起来可能都不是你的对手,但从你来的第一天起,其实我们已经把你当成了自己人,如果要弄死你,随便在你碗里放点毒药,都能杀你十八次了。 现在拿上我这把刀,把那些等着你接济的吐蕃人都杀了,如果你这么做了,我们就代表你入伙了,以后好日子多的是。” 厨子把自己的那把刀放到了赵怀恩的手中,一转身,屋里面又传来了震天的呼噜声。 赵怀恩拿着那把刀像中了邪一样冲了出去,楼上暗处有一道倩影阴翳的看着这一切,她心里很清楚,从今天起,桃花客栈多了第四个恶人。 第279章 原地转圈的驴子 赵怀恩自从那一夜将本来想施舍的吐蕃人杀得干干净净之后,就变得很沉默。 从他吃上桃花客栈的第一口稀粥的时候,他发觉自己已经入了这些人的套,他发现以前那些所谓的武艺在面对一个完美的阴谋的时候,显得那么不堪一击。 低落的情绪没过多久,他便能站在一个刚刚被他把肚子剖开的人的旁边端起一碗稀饭,将它一股脑的灌倒肚子里面去。 厨子因为有他的加入,毁尸灭迹这种脏活累活传给了赵怀恩,只要不是吐蕃人,赵怀恩眼皮子都不会眨一下,偶尔发现几个吐蕃人,他也不会大惊小怪了。 厨子曾经告诉赵怀恩,杀人这种事容易上瘾,赵怀恩开始还嗤之以鼻,当他杀第一个卫朝人的时候,他几乎用尽了全身了气力,自那之后,他深深赞同厨子那句只属于恶人的良言。 赵怀恩现在觉得让自己最享受的事情居然是变成一头驴子,拉着磨盘上嗑瓜子的风十娘,在一个永远都不可能离开的圆圈内按部就班的按着地上的轨迹转啊转,转啊转。自从知道风十娘不属于桃花客栈的任何人之后,他的脚上变得轻快起来,满满的一筐豆子由原来的一个时辰变成了两个时辰,不是效率变慢了,是因为他不想让磨盘上的风十娘被转晕了,更想让彼此独处的机会能更多一点,可是当赵怀恩觉得自己已经成为他们其中的一员之后,风十娘的话却越来越少了,有些时候两个人两个时辰甚至连一句话都说不上。 “对不起,你的事情我从厨子那里才知道,早知道,我就不该把你买回来。” “我是自愿的,这里已经成为了我的家,你知道我最在乎的人其实是......” 风十娘很武断的打断了赵怀恩的话,低沉的说道:“有些事情只会成为我们自己的羁绊,让我们变得更加软弱,在这里要活着,绝对不能有这种情绪,现在我们都是身不由己之人了,更加不能让彼此成为对方敌人的机会出现,如果这艘船翻了,这世道恐怕就没有我们的容身之所了。” 赵怀恩沉默了很久,他觉得风十娘是个伟大的女人,这个女人的眼光放得很长远,只是他弄不懂两个相爱的人之间怎么可能会成为一对敌人,在吐蕃,他们部落的女子往往从一而终,她们一旦爱上了一个男人,从心理上永远不会离开他,即使偶尔用自己的身体陪一陪远方来的客人,她们的心始终是和她们的男人是连在一起的。 外面的变化这些年来其实很大,作为一个坐井观天的部落,赵怀恩和自己的族人把一队贩卖盐的车队赶走的时候,注定了他们与外面的世界发生了断层,当一个未曾证实的关于逻些城陷落的消息传来的时候,部落里的青壮年轰然应诺要去把属于自己的荣耀抢回来,赵怀恩自然也在这个群情激愤的人群中。只是他们才走没多久,一些威武雄壮的汉子用男人的魅力瞬间征服了部落了所有的女人,她们走的很决绝,相比较其他部落被劫走的妇人,赵怀恩绝对想不到自己部落的女人最先背叛的就是自己的族人。 其实此刻的赵怀恩是幸福的,他很单纯的认为这个世界所有的事物都是美好的,这不妨碍他拿自己的标准来判断别人的观点。这个世界却给他开了一个恶意的玩笑,他离真相是越来越远。 当一个恶人做尽了一切恶事之后,他会把自己最后的一丝人性掩藏在内心最深的角落,风十娘现在可以说是赵怀恩的寄托,他更不许任何人对她有所觊觎和玷污,他觉得风十娘总有一天会明白自己的痴情的,因为他还年轻,所以他愿意等下去。 和尚这伙人出现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交配权在那一刻似乎在渐渐的消失,这一伙人的气场很强大,强大到他自己心里几乎都没底。 他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想的,他就那么头脑一热,主动上前去搭讪,希望能加入这伙人,在这些人对风十娘有不好的企图之前,能偷偷的给她报个信或者趁其不备在背后捅他们一刀子。 赵怀恩的良苦用心并没有获得佳人的青睐,风十娘居然开始用百年难得一见的美人计,她和那个叫张虎的汉子在那里打情骂俏的时候,他的内心几乎在滴血;看着肩并肩坐在条凳上的两人,他躲在不远的地方,手一直按在怀里的刀上,如果张虎有什么不轨的动作,他绝对会毫不犹豫的上前去把张虎捅死。 就在张虎这伙人住进来的第一夜,在客栈暗道中等着动手的赵怀恩最终得到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风十娘让大家先歇着,这伙人不容易对付,先观望观望。 迷烟是杀人越货的最佳工具,用一根芦管,在暗道中很轻易的能将那些住进来的和尚那伙人迷晕,再拉一下床下的开关,这些昏迷的羊羔便顺着一条坡道进入了赵怀恩的天堂---屠宰场。 赵怀恩不觉得和尚这伙人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有任何的机会,风掌柜按兵不动只有一个原因,她应该是动心了,一个如熊罴般壮硕的男子,脸上加上一点憨厚的表情,这样的男人最有杀伤力。他所在的部落就有这样的男子,只要他动一动手指,周围的那些吐蕃女子疯了一般围着他,而其他的吐蕃人,只有在旁边干瞪眼的份,赵怀恩最终把这个男人给杀了,如果让这个男人继续祸祸下去,部落里的其他男人只有干瞪眼的份,一头剥夺了其他同类正常交配权的大猩猩,从他开始嘚瑟的时候就注定了是一场悲惨的结局。 这一群人里面让赵怀恩捉摸不透的居然是那个笑嘻嘻的和尚,他居然拿着一副自己搞不懂的一首情诗破坏了风十娘与张虎的姻缘,望着气咻咻而逃的风十娘,赵怀恩从和尚那里难得的获得了对他的一丝好感。 赵怀恩现在很庆幸自己还在原地转圈,如果一时没忍住,自己就会暴露这间客栈本来的面目。他现在觉得当一头驴子没什么不好,坐在磨盘上的丽人还在,自己的希望就还在,而和尚这帮人只是一帮过客,他们总有一天要离开这里的,至于以什么方式离开,现在好像任何人都说了都不算,一切保持原样,才是所有人最好的选择。46 第280章 缺乏安全感的风十娘 夏秋交替的季节是最容易嗜睡的,就连早起的厨子最后都忍不住跑到床上睡了一个回笼觉,其他人更是静悄悄的,直到日上三竿之后,原本冷清的院子里才有了一点点生气。 吴永麟用软毛一样的东西不停的在牙上蹭来蹭去,露出了一口让风十娘忍不住想揍他一顿的白牙,一个牙齿都比自己白的男子,这让她感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昨天那首情诗是不是你写的?” “你怎么不把《桃花诗》也一块算到我头上?” “你知道我对张虎......” “想都别想,你们这帮人什么底细我几乎能猜出个一知半解了,我觉得就像现在这样维持现状,对大家都好,我这里只说一次:你不动我,我不动你。”吴永麟又往嘴巴里面灌了一口水,在嘴巴里面漱了一阵,便猛得喷了出去。 吴永麟一直觉得,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而且这个风十娘还特别喜欢钱,当她开始漫天要价的时候,他只是在嘴巴上抱怨了几句,便把她对金钱的诉求不打折扣的回报给了她,如果一个商人太过吝惜,最终只会把遮遮掩掩的金钱及生命断送在某些不怀好意的人的手中。风十娘能在这鱼龙混杂的地方活下来,而且这个人似乎活的还不错,这样的人要么不是有过人的本领,要么就心狠手毒,吴永麟通过这几天的接触和观察,发觉好像后者居多。 吴永麟好像从来就不缺钱,在后世的时候有个有钱的老爹;在锡城的时候,利用后世的经济学,其实很容易在那片并未开化的蛮荒之地立足;红衫寨,更是处在一片物产丰富之地,他戏称自己为大自然的搬运工;这次在逻些城,更是将尼玛衮用来起事的小金库给搬空了,那里称之为逻些城的国库一点都不夸张,那里最不值钱的好像就是金子,小鸡蛋般大小、色泽晶莹、不带一点杂色的南珠、珍珠、夜明珠如星星般镶嵌在金山上,瞬间把金子的价值比了下去;千姿百态的各种上等玉石雕琢而成的珊瑚树从上往下看,就像这座金山玉海的血脉,让这座宝山似乎活了过来;这里还有难得一见的特等沉香、龙涎香,如果给吴永麟足够的时间,吴永麟绝对可以把香水这种需要用龙涎香作定香剂的当世的奢侈品弄出来。 这里还有当世难得一见的晶莹剔透的琉璃制品,因为其色彩流云漓彩,其品质光彩夺目,这个时代人们把琉璃甚至看成比玉器还要珍贵。琉璃也叫‘五色石’,相传是范蠡在督造“王者之剑”是所发现的,于是将之赠与越王,而越王感念其铸剑之功,原物赐回。并赐名为“蠡”。之后范蠡请雕刻家将它雕刻为精美的艺术品作为定情之物送给西施。后来,越国大败,西施被迫前往吴国和亲,临走之前将“蠡”还给范蠡,同时眼泪流在了之上,因此民间开始定名为“流蠡”、“琉璃”。 吴永麟让人把龙涎香和琉璃原封不动的运走了,只要通过高温1000℃以上的火炉,他便可以将这些琉璃熔铸成装香水的各种小瓶,当这些琉璃制品装着各种花花绿绿的液体首次重现的时候,他相信这个世界的女人一定会为之疯狂。 尼玛衮这座宝库里装的好东西实在太多,吴永麟等人实在人手不够,几十个人搬了大半天,估计连十分之一都没搬走,望着张虎想把一棵几乎有两人多高的珊瑚树装上牛车的时候,吴永麟想都没想就把那根珊瑚树从中间砍断了,并对张虎咆哮道:“你傻吗?这些珊瑚树现在是有价无市,能买得起这些东西的现在只能是卫朝或者西夷富甲一方的商贾,这一路上我们有那个能力把这些东西运走吗?拿金子,我们只要金子。” 所幸尼玛衮府上知道这个藏宝地点的人并不多,他为了掩人耳目,居然在逻些城并不繁华的地段买了一处并不起眼的宅子来装宝贝,吴永麟等人更是用打草惊蛇之计弄清了这处藏宝地点。 尼玛衮在大婚上被杀之后,这处藏宝地点其实成了一座孤岛,更是成了吴永麟等人的私有财产,离开逻些城之前,他把宝库的钥匙交给了慧心,也就是小五子,让他在需要的时候随便取用,逻些城重新建起来需要足够多的钱,也许这里的这些宝贝可以派上用途。 那些搬不走的玉珊瑚树让严平给大理,卫朝的那些富得流油的商家带些口风回去,只要留给他们足够的利润,那些商贾绝对会跋涉万水千山而来的,那些个高高在位的皇帝、王爷们就爱这玩意。 从宝库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搬出来的金子,自然没有退回去的道理,他把运金子回刚察城这件重要的事情交给了端木雄,这小子现在的情绪很不稳定,给他安排点事情,可以让他暂时把那些儿女私情抛到脑后。 吴永麟来大理之前几乎让每个人把浑身上下用金子武装到了牙齿,衣角、鞋子、腰带,能藏的基本都装满了,金叶子这个时候成为了每个人的最爱,它适合于身上的每一个角落。 在后世,那些发了横财的人会拿出一部分钱来做善事,对于风十娘在自己身上和周围人中近乎九牛一毛的劼取,吴永麟权当自己这伙人是给风十娘做了一份善事,至于突发横财的风十娘是否会有相应的报应,他可管不了太多了,你让这个守财奴一样的女人从她口袋里掏出一个子,这简直是痴心妄想。 这个女人几乎没什么特别的事情,从来不会下她的秀楼,下来的时候,吴永麟清晰的看见上面挂着三把千奇百怪的大锁。秀楼的背后甚至有一截溜溜板一样的楼梯,一个将退路都算计在内的女人,她是多么的缺乏安全感。 风十娘这几天一直很苦恼,她从来不相信天底下有天上掉馅饼这样的好事,这几天近乎巧取豪夺般的从和尚那伙人中把他们手中的金子转移到自己手中的时候,她似乎感觉自己在做一场美梦,这短短的三天的收获,足够她再买一个小箱子把这些东西攒起来了。 望着手中那些在烛光下熠熠生辉的金叶子,风十娘百看不厌,她现在反倒希望和尚这伙人长期住在这里,她就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小金库了。 46 第281章 想吃口豆腐不容易 穷人的理想是每天都能吃上肉,富人因为有钱,他们顿顿吃肉,在某些时候他们会做一些特别的改变,他们改吃素,甚至是全素食,素食最好的材料其实是豆腐,豆腐可以为黑豆腐、绿豆腐、白豆腐,至于冻豆腐只存在于北方人的食谱里,要在‘春城’大理流行起来,估计还要有些时日。 豆腐存在的历史悠久,相传是在前164年,由中国汉高祖刘邦之孙---淮南王刘安所发明。刘安在安徽省寿县与淮南交界处的八公山上烧药炼丹的时候,偶然以石膏点豆汁,从而发明了豆腐。汉代发明的豆腐未曾将豆浆加热,乃是原始豆腐,其凝固性和口感都不如当前的豆腐,因此未能进入烹调主流。 吴永麟在锡城的时候把这一秘密偷偷告诉了宋凝雪,这才让豆腐这种食材在卫朝顿时大热起来,能在异乡再次看见这种后世再为普通不过的食材的时候,吴永麟忍不住感慨良多,豆腐今犹在,佳人揽何方? 吴永麟第一次把那种绿色的豆腐放入口中之后,他想骂人的心都有了,这哪里是豆腐,简直是锅盔,在口中大嚼一阵,简直不知所谓。 吴永麟敢肯定,这样的豆腐绝对不是用石膏凝固的,相比较吐蕃流出来的已经变得非常便宜的食盐,用盐卤作为凝固剂制得的豆腐估计成为了这些人的首选,而这样做出来的豆腐含水量要偏少,普遍要比石膏点出来的豆腐要硬一点。 当所有人在那里胡吃海喝的时候,吴永麟才发现自己真的很挑,因为吃过更好的食材,他不愿意敷衍了事,在这个世道上自己已经过得够艰难了,在难得放松的时候再不能满足一下口舌之欲,他觉得以后的人生就过得相对没什么意义了。 在刚察城提取精盐的时候,吴永麟便把沉降过程中获得的“食用硫酸钙”,俗称“食用石膏”保留了下来,点豆腐的石膏粉不用太多,看着还在包袱里保存完好的那一小块石膏,吴永麟笑得很灿烂。 黑豆生长在北方,绿豆产量并不高,现在大面积种植的仍然是黄豆,当吴永麟汗流浃背的将一袋黄豆放到赵怀恩面前的时候,赵怀恩恨不得拿把刀捅死他,这东西拿个铁盘在火上炙烤,然后撒一把豆子上去,‘噼里啪啦’过后,从肚子中间裂开的豆子很美味,他在厨子那里怎么吃好像都吃不够。现在他却被告知将这些上好的黄豆被泡涨之后,将会借用他的石磨将这些豆子磨成黄豆糜。 赵怀恩当驴子磨出来的是巴豆粉,为了照顾好马厩里的那几匹好马,他们照顾的很精细,一旦哪一天事情败露,不得不开始逃命,没有几匹健壮的好马,他们生存下来的机会几乎微乎其微。赵怀恩想当然的认为这个和尚是拿这些豆子来喂那几匹现在让他妒忌的马儿的,他现在唯一的想法是如果能当马厩里的一匹马儿多好,这样他就永远有吃不完的豆糜了。 对于和尚这个败家子,赵怀恩找了一个由头,气咻咻的离开了,看着自己最钟爱的豆子忍受粉身碎骨之痛,这种折磨他受不了。 生活在春秋末期公输般,也就是大名鼎鼎的鲁班,在鲁班生活的时代,人们要吃米粉、麦粉,都是把米麦放在石臼里,用粗石棍来捣。用这种方法很费力,捣出来的粉有粗有细,而且一次捣得很少。鲁班想找一种用力少收效大的方法,就用两块有一定厚度的扁圆柱形的石头制成磨扇。下扇中间装有一个短的立轴,用铁制成,上扇中间有一个相应的空套,两扇相合以后,下扇固定,上扇可以绕轴转动。两扇相对的一面,留有一个空膛,叫磨膛,膛的外周制成一起一伏的磨齿。上扇有磨眼,磨面的时候,谷物通过磨眼流入磨膛,均匀地分布在四周,被磨成粉末,从夹缝中流到磨盘上,过罗筛去麸皮等就得到面粉。 磨有用人力的、畜力的和水力的。用水力作为动力的磨,大约在晋代就发明了。水磨的动力部分是一个卧式水轮,在轮的立轴上安装磨的上扇,流水冲动水轮带动磨转动,这种磨适合于安装在水的冲动力比较大的地方。假如水的冲动力比较小,但是水量比较大,可以安装另外一种形式的水磨:动力来至于一个立轮,在轮轴上安装一个齿轮,和磨轴下部平装的一个齿轮相衔接。水轮的转动是通过齿轮使磨转动的。 吴永麟看着桶里泡的差不多的豆子,再看看石磨旁早已逃得不见踪影的那头驴子,他忍不住哀叹了几声,生活在这样的时代既是自己的悲怆,也是自己周围人的悲哀,任何新奇的发明总会被某些愚昧的家伙不能理解。吴永麟对石磨这个东西并不陌生,宋凝雪之所以会喜欢上他,可能与他经常去帮她磨豆子有关,磨豆子的时候不可能两个人都不说话,如果一直千篇一律的做同一件事情,再轻松的活,如果没有一点可以调节的东西,你会发现会非常的累。 吴永麟很会讲故事,一段看似枯燥的石磨功夫,往往会在欢声笑语中结束。(作者君以前小时候其实并不喜欢往磨眼里面舀那些泡涨的豆子,看多了容易头晕,所以更多的时候是让自己先眼花。) 磨盘看起来似乎挺重,当往磨眼灌入一些清水之后,在水的润滑作用下,其实用不了多大的力气,便能将石磨运转如飞,这样做最终的目的其实是为了去掉石磨里面残留的巴豆粉,那个东西人吃了容易闹肚子,因为吴永麟对吃很讲究,他清洗石磨的时间其实比磨豆子的时间都还要长。 把滤浆布的四角系在木制吊浆四个顶端,使滤布呈深锅形。然后将经过磨碎的豆浆置入滤浆袋内,吴永麟用两手各扶着两根吊架木棍的一端,运用杠杆原理推拉扭动,使豆浆通过滤布,豆渣则留在袋内。在此过滤的过程中,吴永麟不停的在往滤袋内加水,加水量为大豆重量的4~5倍,最后豆渣用清水清洗两次,整个滤浆过程才算完成。46 第282章 张虎的声东击西 三国时候曹操的儿子曹植曾经有一首很著名的的《七步诗》,原为六句“煮豆持作羹,漉豉以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后来《漫叟诗话》和《三国演义》把它改为四句:“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这首诗里面所包含的意思其实侧面反映了,做豆腐的豆汁是要煮的,这个过程称之为熬浆,豆汁煮沸之后,可以去掉豆子的青涩味道,这样的豆浆更好喝,豆腐也吃起来更爽口。反复煮沸几次之后,将用水调匀的石膏粉磨均匀的点到煮熟的豆汁里面,看见一块块浮起来的形状可人的嫩豆块,吴永麟捞起一块放入口中之后,嘴巴,胃里,整个味觉都是如潮水般的满足。 此时漂浮在豆汁水里面的豆腐再用刚刚的滤布沥去嫩豆腐里面的水分,将豆腐用滤布牢牢包裹起来后,上面压一块木板,再放上一块青石板,只需要一到几个昼夜的时间,整个制作豆腐的过程其实就算完成了。 人既是自然的,又是社会的。作为社会中的一份子,我们每一个人都不是孤立存在的,都免不了要和周围的人发生各种各样的交际关系。吴永麟现在很痛恨周围的这一群人,干活的时候一个个躲得远远的,一旦发现好东西呈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又像苍蝇一样‘嗡嗡嗡’的闹个不停,吴永麟敢打赌,厨子那个家伙估计起床便站那里了,等吴永麟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时候,一个个七嘴八舌的上前打听,这里面到底包的是什么好东西。 吴永麟既然不能脱离这种低级趣味,就必须得先恶心下自己,对于那些袖手旁观的家伙,吴永麟并不打算拿这些好东西与这些人一起分享,所以他随口说了一句:“给马准备的饲料。” “师哥,你就别在这里诓骗我们了,今天所有的人都搬开石板尝了尝,都说那东西味道不错。” “滚蛋,所有的人都给我滚蛋。” 吴永麟近乎咆哮着赶跑了企图想在旁边分一杯羹的家伙,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一旦那些贼盯上了自己,最好的办法便是将这些贼人杀个干干净净,以绝后患。如果贼人里面有自己人,而且人数还不少的时候,最好的办法还是将这些好东西分享出去,要不然自己最后那份到嘴的美味很可能都会从眼前消失,所以吴永麟最终选择了妥协。 吴永麟将那些做好的美味的豆腐端上桌面的时候,他忍的很辛苦,他恨不得在食物里面放砒霜毒死这些耗子,以解心头的那股恶气,他暗暗发誓,做豆腐这种精细活以后绝不亲力亲为了,谁要配方谁拿去,想让大爷伺候,没门。 风十娘吃的很开心,她鼓励吴永麟再接再厉;厨子觉得自己可以暂时交出后厨,他对这个可能来抢他饭碗的和尚由衷的赞赏了一顿;罗平阳、阿常、赵怀恩狼吞虎咽的,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一句话;张虎是淡定的,师兄现在居然亲自准备食材了,这是不是意味着好多人因此会吃不上饭?他把师兄这一行为带来的影响,直接在心中上升到了社会高度;茅子兴一如既往的那么细嚼慢咽,明显看得出来,他比昨天多吃了几块,看着被洗劫一空的碗碟,他似乎意犹未尽,他小声给吴永麟提了个建议---能不能择日多准备一些,对于帮忙的事情却只字未提。 人世间最痛苦是事情莫过于人家从你手中拿走你最心疼或者最在意的东西,你还得笑脸相迎,吴永麟觉得没有这么深的涵养,在那些贪吃的家伙将那些美味的豆腐风卷残云般塞进肚子之后,吴永麟总算爆发了,他把那些人吃饭的桌子翻了个,望着那些摔碎的碗碟,款款而来的风十娘蹲下来数了数,便任凭吴永麟将那些还没完全碎掉的碗碟砸了个稀巴烂。 “五片金叶子,记得痛快了把欠我的钱拿给我。” “拆掉你这间客栈需要多少钱?” “拆了这里我们睡哪里去?我觉得你这股邪火不如到隔壁的妓寨去发泄,只是你这个和尚去哪里,看那些女人愿不愿意搭理你,她们都是信佛的,如果你装出一副道貌岸然、自负清高的模样,那些恬不知耻的女人一定顺着杆子往上爬,她们会倒贴自己往你怀里钻,不让你花一分钱,比和你一起来的每天把那里当做销金窟那些男子不知道要高雅多少倍。 憋得辛苦别拿我的家当撒气,明明心里放不下某个人就说出来,或者干脆回去把她找回来,这个世道又没规定和尚不能还俗。” “谁说我是和尚了?” “有些人说自己不是和尚,他其实是真和尚,有些人明明是个真和尚,做得事情永远让人觉得他不是一个和尚,你这样的人不是真和尚,谁又敢是真和尚? 也只有真和尚,才能视钱财如粪土,才能过妓寨的时候,丝毫不受那些女人的影响。” “因为我爱干净。” “那这么说你嫌那些女子的身子腌臜不堪了?如果真的有其他谋生的门路,谁又愿意在那种地方呆着?如果我告诉你我就是从那个地方逃跑出来的,你是不是会离我远远的?” “这句话你应该对张虎去说。” “自从被你羞辱之后,他当夜就进了那间妓寨,所以现在你说那首《醉妆词》是他写的,我一点都不怀疑,至于他和我之间的那点关系,从他跨入那间妓寨的时候,我们之间的关系就被斩断了。” “看来他也憋的很辛苦。” “所以我决定重新追求他,以前是靠他的诗词,这次是因为他有圣人一样高尚的人品。” “你刚刚不是说你和他之间的关系已经......” “我说的是和他之间的误解,一个入了妓寨,帮几个哭哭啼啼的女子赎身,然后让他们选择自谋生路的英雄汉子,这样的人打着灯笼都难找,如果我早一点认识他,就不至于在那里呆了那么多年。 我刚刚只是对有偏见的自己说告别,张虎这样的英雄,说什么我也不会放过的。” 吴永麟苦笑一阵,以前憨厚老实的张虎也学会了声东击西的小伎俩,看来哪天离母猪上树也不远了。46 第283章 铜板和金子(一) 从风十娘口中得知张虎从妓寨中帮几个女子赎身的事情之后,吴永麟原本内心的那股无名邪火突然间烟消云散了。 相比较张虎的纯粹,吴永麟觉得自己好像更像一个市侩的商人,自己从来不去烟花之地,自然也没有好心去那里领几个女子回来豢养的道理,一来是怕麻烦,二来不习惯周围有个女人在自己身边转来转去,一个大男人一丝不挂的被一个女人在美梦中破门而入,看起来似乎很香艳,只是你唯一的一点私密被人撞破,再怎么看都觉得是自己吃亏,除非这个女人是自己的老婆。 后世的人都喜欢有点属于自己的私人空间,吴永麟这个人同样不例外。离开刚察城有些日子了,今天又该给老婆月灵儿写首情诗了,今天的状态似乎不是太好,拿着笔杆子在那里咬了很久,硬是一个字都写出来。古代人写诗讲究意境,一旦那些说不出道不明的东西占据整个大脑的时候,便会思如泉涌。吴永麟作为一个抄袭者并不需要多好的文采,只要用‘拿来主义’、‘剽窃’等自己恬不知耻的字眼,便能把一件千夫所指的事情做的很纯粹、很高尚、很行云流水、很大义凛然。 辛弃疾是吴永麟推崇备至的一个诗人,他曾经率领五十多人袭击几万人的敌营,把叛徒擒拿带回建康,这种能文能武的高人,自己和他比起来,简直是天与地的距离。现在离他出生还有几十年,拿他的名词讨好一下老婆月灵儿,吴永麟觉得好像没有什么不对,如果一旦因为自己的出现改变了历史,还能不能出现这个人物,都还很难说,如果让这首好词提前面试,恐怕阎王爷也拿自己没办法,有些事情也许是阎王爷也主导不了的。 《青玉案·元夕》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写完这封家信,吴永麟再也没有了提笔挥毫下去的欲望。现代人没有古代人那般系统的学习过诗词,民国之后,能让人记住的好的诗词并不多,如古代那些大家能朗朗上口、直抒胸臆的华美文字更是少之又少,我们的文明是进步了,脊梁是立起来了,但我们却失去了我们的风骨,作为一个缺乏信仰的年代,把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弃之不用?到底合适不合适?吴永麟心头都会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吴永麟从心底一直认为九儿还活着,这几天无端的发火,就是与这个不知道生死的女人有关,这个女人在自己的心里很特别,他总是和她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她在他身边的时候,会毫不掩饰的将她拒之门外,当她走开之后,又会在心里牵肠挂肚,但吴永麟心底知道和这样的女人不会有什么好的结局,他隐隐发觉自己一旦九儿在一起之后,似乎会伤害到周围的许多人,这让他很恓惶,他自认自己的直觉一向都很准,如果可能,他更愿意和她作一对能交心的知己、朋友。想到这,吴永麟内心宽解了许多,人没有占有的欲望之后,会变得豁然开朗起来,就像《青玉案》里说的那样,说不定哪一天一转身,就能看见一个鲜活般的九儿再次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她解除了一身的麻烦,她获得了让所有人都会羡慕的人生,她坐在一副摆满棋子的棋盘上,笑盈盈的等着和自己搏杀一番...... 当吴永麟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能自拔的时候,门外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他拉回了现实。来敲门的是一脸凄惶的罗平阳,能让一个平淡的壮族汉子慌成这样,看来这件事情很棘手。 “出什么事了?慌慌张张的。” “吴大哥,我前几天忍不住去妓寨睡了一个女人,今天人家找上门来了,这件事情你得帮我想想办法。” “都出来吧,祸祸过那个女人的家伙都给我站出来。” 看着自己带出来的那些不争气的家伙一个个都如鹌鹑般战战兢兢的露出半大个脑袋的时候,吴永麟怒其不争的给每个人吃了一个让他们此生难忘的‘毛栗子’,便在此起彼伏的哀嚎声中急匆匆的下楼了。 吃干抹净走人,这是每个去逛窑子的家伙内心遵循的准则,吴永麟带出来的这帮家伙逐渐在改变那种丘八的性格,里面最差的家伙都能念出几首那些女子没听过的好听的诗词,前段时间吴永麟有感而发的《桃花诗》,前面的四句更是让所有的人几乎都熟记于心。 因为每个人都想当一回风流才子,所以这些胸无斗墨的家伙竞相的想去妓寨里去拿这首诗去显摆一下,如果他们先后去,还不会出现这种麻烦,如果同一时间去,并且想在两个女人面前争先恐后的念出这首《桃花诗》的时候,这便成了一种灾难,因为他们所有人并没有熟记住后面的句子,便被佳人被哄了出来。 罗平阳等人睡了这两个女人的话绝对是假的,看着两个并未挽起发髻的俏丽女子,吴永麟回身瞪了那些在二楼栏杆上伸出头观望的家伙。发现吴永麟似乎戳穿了这些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的谎言,一倏的功夫,众人消失的无影无踪。 清倌人是只卖艺,不卖身的欢场女子。她们不光有着清丽脱俗的外表,也会读书写字、吟诗作画。然而她们只是妓院中的清倌,她们的才华只是覆盖于欲望之上的一层薄纱,一旦真正勾起了买主的兴趣,它便不再具有存在的价值。 两个清倌人一个偏瘦,一个偏胖,偏瘦的那个比偏胖的那个要长十多岁,胖的那个似乎只有十三岁,正是身体发育的时候,想着这些邪恶的古代人,吴永麟决定等会先拿自己人开刀,不能让他们再祸祸那些幼女了。 这两个清倌人的买主真正的主人叫张虎,听到两个女子自报姓名的时候,吴永麟把刚刚喝进去的一口茶忍不住吐了出来,万恶的张虎居然给她们起了两个最低俗的名字---“铜板与金子”,瘦的叫铜板,胖得叫金子,张虎的这种特别称呼别具一格,在两个女子身上恰如其分的表现了这两种特点,让吴永麟哭笑不得。 风姿万千的风十娘出现在楼梯口的时候,吴永麟惊的目瞪口呆,他真不愿意处在这封口浪尖,环顾四周似乎已经逃得不见踪影的张虎,他准备静悄悄的走开。19646 第284章 铜板和金子(二) 风十娘抓住想灰溜溜逃跑的吴永麟,挽着他的胳膊,笑眯眯的朝着两个似乎来挑事的女子走了过来。 吴永麟从来没想过今天的这一幕会发生在张虎的身上,几个女人居然为了他来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唇枪舌战。 “哇,瞧瞧,瞧瞧,我还是以为是谁呢,今天这是什么风啊,把您两位清倌儿吹到这来了,平时八台大轿都请不动的主,不会是昨夜爬墙和我店里的某位客人发生了某些见不得的事情,今天来兴师问罪来了吧?” “哼,本小姐今天心情好,不和你一般见识。” “听说你们成自由身了?怎么我还听说你们还待在妓寨里面,是舍不得那里的人呢?还是那里的钱呢?” “你狗嘴里吐不出......” “金子住嘴,风十娘,看在我们当了街坊这么多年的份上,我们有很重要的事情找张公子相商,麻烦你能不能行个方便?” 姐姐铜板是个知书达理的女人,不但呵斥住了沉不住气的金子,而且说完话之后弯腰对着两人还打了一个万福,让本来还想讥言几句的风十娘让话到嘴边咽了下去,对付金子那个不喑世事的小丫头她绰绰有余,对于铜板,这些年的较量,风十娘并没从铜板身上占到多少便宜。 “你们来的太不凑巧了,张公子今天一早晨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你骗人,我过来之前明明看见......”金子本来想发作,最终被姐姐铜板制止住了。 “风掌柜,我和妹妹过来的时候都没吃什么东西,要不你给我们准备一桌酒菜,我们边吃边等张公子,如果酒菜吃完了张公子还没出现,我和妹妹立马离开,你看这样行不行?” 吴永麟很佩服这个叫做铜板的女人的机智,既然你风十娘在这里是开客栈的,没必要把客人往外面轰的道理,一旦酒菜吃上了,至于什么时候结束,还不是两姐妹说了算。 “你帮我看着他们俩,我去找厨子。”铜板因为很了解风十娘这个女人,这个理由完全不容她拒绝,便跑到后厨喊厨子准备酒菜去了,她决定今天狠狠宰一下这两个女人,她让厨子准备的都是几个大菜,这一回合,大家斗得个不分上下。 吴永麟发现没自己什么事了,便准备转身离开,哪知一不小心,给老婆月灵儿写的那封家书从袖子里掉了出来,而且刚刚掉到了金子的脚下。 哪知这个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刮来一阵妖风,把原本折叠好的信笺吹散开来了。 吴永麟自认自己的书法写的并不是太丑,当那一句‘一夜鱼龙舞’出现在金子眼中的时候,她想都不想就从地上捡了起来,然后兴高采烈的对旁边淑女般的铜板喊道:“姐姐你看,张公子又写新诗了,只是怎么和平时那些诗有点不一样?” “喊你平时多看点书,你非要像个野丫头往外跑,这个叫词,这样冒冒失失......”铜板的眼睛瞬间呆滞住了,从她不经意看到那几行小字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心跳的很厉害,脸上也泛起了一阵好看的红霞。 “我的信笺能还给我了吗?” “我现在怎么觉得越看你越不对劲,一个出家人,怎么做出如此偷鸡摸狗的苟且之事,老实交代,你这封信在从哪里偷来的?”金子又开始发难了,刚刚她看见吴永麟和风十娘很亲密的进来的,既然在风十娘那里吃了鳖,她决定找找吴永麟的晦气。 吴永麟被金子这么一指责,突然乐了,自己好像确实是从辛弃疾那里把他的《青玉案》偷来的,但这个世上还没有这个人,所以他决定矢口咬定就是自己写出来的。 “这是我自己的私事,好像不关你什么事吧?作为一个稍微有点修养的女子,从你偷看我家书的那一刻起,我称你一声‘贼’也并不过分,毕竟这是我个人的书信,不问自取为之窃。 而且你能弄懂这封家书的胸臆吗?你们那位张公子所谓的《桃花诗》,只说明你口中的张公子是一个风流不羁的家伙。这首《青玉案》,率性,洒脱,豪放,明显和你那个张公子是两种风格,在你血口喷人之前,能不能动动你那个木鱼脑袋?” “姐姐,什么是木鱼脑袋?” “这......”铜板好像还回味在那首词的意境,对于金子的询问,显得有点心不在焉。 “墙上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山间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吴永麟也不理会快要气疯的金子,用手指在水杯上蘸了一点水渍,在桌子上写下了两个大字。 金子看见这个和尚居然还在用肤浅两个字不依不饶的羞辱自己,抬起手就准备对着吴永麟来一记五指印,在半空中的时候,却被一旁的铜板给拉住了。 “你能不收一收你这火爆的脾气,刚刚这位高僧就是用笔迹来证明这首词是出自他手,虽然手段有点咄咄逼人,也正好治一治你这个臭脾气。” 就在三人僵在一处的时候,风十娘端着飘香的酒菜款款而来,吴永麟看着她扭得极其夸张的水蛇腰,恨不得立马离开这是非之地,这两个阵营的女人今天看来是卯足了劲想让对方知难而退了。 “你们聊啥聊得这么开心呢?说出来也让我乐呵乐呵。”风十娘不经意给吴永麟抛了一个媚眼,对于吴永麟现在的战果很满意。 铜板完全不理会风十娘的讥讽,对于吴永麟似乎好感倍增,款款给吴永麟倒了一杯酒,用双手递到他的面前,俏声声的说道:“公子真人不露相,千万莫和我这个心直口快的妹妹一般见识,我这里奉上一杯水酒,聊表歉意,还望公子能赏光。” “你知道出家人不能饮酒的吗?” “公子就莫诓骗小女子了,你的牙齿缝里沾满了酒垢,先生多半饮酒多年。奴婢刚刚到先生跟前的时候闻到先生散发着一身的酒气,多半刚刚饮过水酒......” 吴永麟接过铜板手中的酒水一饮而尽,对于眼前这个非常聪明的女子,爽朗的大笑道:“我知道张虎为什么帮你从妓寨里赎身了,能在那狼虎之地这么多年不能让自己保持清白之身,还能让这只小乳虎这么嚣张,就代表你是个不简单的女子,能告诉我怎么做到的吗?”7146 第285章 双面情报贩子 “能见到《桃花诗》真正的主人我很开心,我好奇的是,你为什么能把两种风格迥异的诗词如此信手拈来?” “姐姐,你的意思是?” “我还听说你还写了一首《醉妆词》来戏弄张公子,当我听到张公子把这件事情讲出来的时候,我就忍不住好奇想来见见这个人。” “你今天想来见的是我?” “我是来告诫你别往大理深处走的,但真正看见你这个人之后,我觉得你这人绝对不会把我的话听进去,你这个人很自信,就像你写的诗词那样,风格多变,让人完全不了解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如果你这样的人被人杀了,我想我会哭上一段时间的,因为一旦你死了,我以后就再也见不到这么美妙的诗词了。” “你忠诚于高氏还是段氏?或者是三十六部?” “我只忠诚于自己,你让我看到了两首让我心动的诗词,作为回报,我想让你这么有趣的人继续活着,要不然这个世道就太无趣了。 我们妓寨里来了两个男人,一个伤的很重,到现在都没醒,另外一个背他来的人一直揣着一把剑,他们好像很在意你们这队从吐蕃过来的人马,并希望我来试探试探你们。” “你这样的人不适合当情报贩子,你完全是拿金子和你一起在作这场赌局的赌注,本来你们可以置身事外的,从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恐怕你再也回不到原来的生活了,听我的,留下来,等这阵危机过了,到吐蕃重新开始,从你把金子当女儿一样养的时候,你就已经不适合你现在这种身份了。” 望着一脸茫然的金子,铜板尽量克制自己不让自己哭出来。 铜板一直记得那个雪夜,一身破破烂烂的小金子,一双冻得通红的小手,就那么伫立在雪中,像极了一朵走近铜板心里的寒梅,金子散发出来的勃勃生机与淡淡的幽香让铜板觉得这辈子似乎看到了希望,也是从那一刻起,铜板决定脱离以前的一切,找一个真正属于两人的地方,就那么无忧无虑的生活下去。 人想要真正的退出江湖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有人的地方其实就是一个江湖,铜板很聪明,她找了一间妓寨作为两人这些年隐姓埋名、安身立命的最佳场所。只是她低估了自己的能量,她的位置这些年一直都无可替代,她的能力让后来者望其项背,所以世人总是想方设法的想找到她,想让铜板与这些势力继续做买卖。 铜板从来不固定自己提供情报的对象,她游走在各类权势之间,只要对方能够提供足够的回报,她便会消失一段时间,然后再次出现的时候,手中的一手资料让需要的人为之喟叹。 卫朝皇城司的通缉名单上有这么长长的一串名字:‘野狐女’、‘柳三娘’......甚至还听说出现过唐朝时著名的‘红佛女’的称谓,只是提出这种想法的那个家伙当场被杖毙了,罪名是有谋反之心。 皇城司这些年不惜派出多位精心培养的好手,想把这条跗骨之虫抓出来,只是这些年她却突然销声匿迹,像从人间蒸发了一般,随着时间的消逝,逐渐让所有的人似乎都淡忘了她的存在。 杜清源在妓寨里看见铜板的时候,先是吃了一惊,后来才哈哈大笑起来,作为老相识,他不得不佩服眼前这个聪明的女人,这些年周围的军方、皇族、权贵等各方势力想尽办法想找到这位退出江湖的奇女子,相信只有她,才有拨开浓雾见青天的本领。 “看在我们老交情的份上,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最近‘彗星袭月’是什么人干的?” “你知道我已经退出那个乱局了。” “这次的情况有些特殊,如果你不出手,这可能给大理将带来一场灾难,同为大理人,你总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这片热土变成焦土吧?” “是什么把你们吓成这样?” “听说是一个商人,还听说是一个和尚,还是一个会指挥别人打仗的将军。” “这个人和我当初的角色很相似,我都退出江湖了,放心,这样的人在大理翻不起大浪。” “桃花镇之所以出现这么多吐蕃人,就是他造成的,整个逻些城因为他的精心布局,听说那里已经成为了一处人间地狱,最诡异的是,布达拉宫居然完好无损,现在大理的走私商人争先恐后的往哪里挤,都说那里藏着宝贝,一个经过战火洗礼的城市不但没有让人畏惧,反而让这些人越发的狂热,这里面已经不能用匪夷所思来形容了,我总觉得天可能要塌了。” “听你这么说他的下一个目标可能是大理?” “极有可能。” “这几天这里来了几波特别的客人,一个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居然能吟得一手好诗,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你不是说你已经退出江湖了吗?” “很多年前养成的一种坏习惯,现在是改不了了,这帮人出手阔绰,既有汉人,又有吐蕃人,就连那个杀人如麻的风十娘都对他另眼相看,这些日子过去了,他们居然还好生生的活在一家黑店,你说这事怪不怪?” “她是个可怜的女人,说不定会爱上这些能通天遁地汉子中的一个,英雄不仅仅是拿来崇拜的,你说呢? 这是我自愿出来愿意帮你们做的最后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完了之后,我会找个地方,让你们再也找不到我,再找个喜欢的男人嫁了,如果你们再拿金子这件事情来威胁我,我一定让我的男人追杀你们到海角天涯。” “你是个聪明的女人,识时务者为俊杰,你知道怎么做,而且你可以把金子一起带过去,一旦你们消失了,我其实也就得到我想要的答案了,两全其美的事情。” 铜板看着街上走过的兴致好像不太高的那个叫张虎的家伙,连忙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呼喊声:“谁能来救救我们俩姐妹,谁能......” 一双有力的大手擒住了想对两个战战兢兢的女子继续作恶的凶狠汉子手中的皮鞭,两个女子风一般的钻入了张虎的怀中,不知所措的张虎大吼一声:“我来替他们赎身,你张虎爷爷我有的是钱。” 张虎当夜并没有带这两个女子离开,喊她们带着张虎送给她们的金叶子离开这处魔窟,只是让张虎想不到的是,这两个女子居然主动找上门报恩来了。170. 第286章 恩怨情仇 月冷清辉,草虫喓喓,后院的栏杆上立着两个俏丽的影子,周围观望的人很多,只是没一个敢上前去搭话,相比较在妓寨的大胆,罗平阳等人浑身的胆气像被抽走了一番,如果被吴永麟得知他们胆敢调戏良女,绝对让他们会永生难忘。 吴永麟给这些人规定的首要第一条便是不得霸占良家妇女,要找女人,去妓寨,没钱,找茅子兴支借。 吴永麟的狠辣他们是见过的,野牛谷那个降兵就因为摸了一下自己这边女人的小手,便被牵着鼻子像牲口一样直接杀了埋了;这几天手下一个家伙说自己看上了一个卖花的漂亮妞儿,回来就吹嘘自己当夜就把人家睡了,吴永麟得知之后,直接让张虎、罗平阳给他屁股上来了整整三十多棍,那小子现在都还不能下床,其实他连卖花女的小手都没碰一下,这小子也是一个倔脾气,硬是没把真相说出来,硬生生的挨了这几十下。 铜板拍了三下玉手,金子像个小鬼头一样出现在两人的面前,时不时往罗平阳等人藏匿的地方瞅瞅,在得知铜板要她做的事情之后,便旋转着摇曳的身姿,朝那些胆小鬼欺身靠了过去。 金子走到罗平阳面前,伸出她的嫩白小手,拿着他的衣摆依依侬侬的哀求道:“小哥哥,陪我去桃花镇的成衣铺上去逛逛吧,我想做几套衣衫,这不是秋霜要来了吗,我建议几位哥哥也去看看,你们看可成?” 罗平阳从来没享受过如此莺莺燕燕般小女人的温柔,在金子说完这些后,他的整个人都像酥麻了一番,一时立在那里,不知道如何是好,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金子直接牵着他的手,飞野似的往外跑去,后面几人不停的在哀求:“金子妹妹,等等哥几个。” 原先的廊檐下,现在只剩下了孤零零的两人,顿时,两人的话语变得大胆了许多。 “又是一个招蜂引蝶的祸祸。”风十娘嘟囔了一句。 “她将来能嫁给一个知道心疼她,对她百依百顺,生活还不用愁油盐酱醋的主,这有什么不好?我只是好奇,一直把一群肥羊放在自己的羊圈里好像还不舍得宰掉的风十娘,我还是头一回见到。” “这不是实力不济嘛,这不希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嘛,从他们身上所得的我们五五分如何?” “风十娘,你从来不肯做亏本的买卖,说吧,你还看上了什么?不会你真的想嫁给那个叫张虎的家伙吧?如果你真的已经放下了心里的那个人,我无话可说。” “你这些年有打听到他的任何消息吗?” “你知道我已经退出江湖了。” “少跟我来这一套,如果你真的退出江湖了,你这些年靠什么养活妓寨那帮讨债鬼的?听说你还时不时给那些人家里寄一些钱回去,这可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我之所以不告诉你关于他的消息,只是想让你开心的活着,这也是他所希望的,过几天宫里有个重要的人物要来,听说还带来了一个曾经与你颇为亲近的人。” “你说的是素贞那鬼丫头?你这个人消息还真灵通,也不知道你哪来的这么大本事。我这都好些年没回去了,她刚刚出生的时候我还抱过她,还别说,我还真有点想那个小丫头了,能不能给我讲讲她的一些情况。” “素贞和他爹一样,好勇斗狠,简直像个刺头青,王氏这些年也不容易,你这个当妹妹的也不晓得回去看看她,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难道你还放不下吗?” 风十娘并不搭话,沉默了很久,当遥远的记忆浮现在脑海中的时候,她的脸上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一阵,随即又云淡风轻的调侃道:“你少拿我的痛苦来刺激我,你给我说句实话,你不会看上那个和尚了吧?我记得你以前在这方面很有你的操守的。” “你我都清楚,他只是用和尚的身份来掩饰他的真正身份,你不是也对他也手下留情了嘛,是不是被他的《桃花诗》给打动了?” “我都给你说过多少遍了,《桃花诗》是你口中的那个张公子写的,关这个和尚何事?” “你比我心里清楚,谁才是《桃花诗》真正的主人,也对,张公子那样威武雄壮,膀阔腰圆的汉子才比较对你的胃口。” “常说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留着这一帮人,隐隐觉得心里的那个人就要回来了,而且这种预感越来越强烈。” “你是舍不得这帮豪客兜里的那几个子吧?”铜板打趣道。 “你还别说,这帮和尚还真是一帮阔气的主,关键他还说我就不该开客栈,他说我就不是这块料,他还说让我入他的伙,他保证我得到的是现在所赚的三倍。” “那你答应他了?” “赚钱的事谁不想干?”看着铜板盯着自己的熠熠的目光,风十娘又道:“我又不是傻的,我只给了他一半我的积蓄。” 铜板恨不得将风十娘丢到前面的井里面让她清醒清醒,平复了一下心情,又问道:“他告诉你他怎么让你的钱翻三倍吗?” “他说暂时还在保密阶段,如果让所有的人都知道,哪还有我什么事。” “你就这么放心他把你的钱拿走?” “这不是有你帮我盯着他嘛,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他还说从大理回来的时候会实现对我的承诺。” “万一他从我的眼皮子底下溜了呢?而且我觉得这帮人完全有这样的本事。” “那我就找你要回我的本钱。” “你给了他多少?” “合计有五万贯。” “你怎么这么有钱。” “还不算金叶子。” “你还是自己看着他吧,我觉得你这次多半被他骗了,这样的和尚居然把你这人精都骗了,我现在很怀疑那首《青玉案》到底是不是出自他之手,这样的人你不觉得很恐怖吗?他不知不觉的改变着我们生活的方式,而且让我们没一点察觉。” “我觉得那个和尚很可爱啊,他是个非常痴情的家伙,听厨子说,经常听到他做梦的时候喊一个叫做‘九儿’的名字,如果不是我心里已经住不下另外一个人,我会考虑考虑他的。”196. 第287章 刺客的剑 当风十娘和铜板还在后院那里喋喋不休的时候,端坐在前厅桌子上自斟自饮的吴永麟迎来了一个新的客人。 茅子兴看见来人进来之后,抱着大刀跑向了前门,张虎背着满满的一囊子利箭靠窗留意外面的一举一动,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他绝对不会放任何一个人进来。 “看来你早知道我会来?”来人扯掉了黑面巾,露出了一缕花白的山羊胡,不断的捋着、摩挲着。 “喝酒吗?我备好了一坛黄酒,这种酒我怎么喝都喝不醉,希望对你能一醉方休。”吴永麟手中的酒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酒水,不如说是醪糟水更合适,这样淡寡的酒,比起马奶酒都不如,他甚至可以千杯不醉。 来人正是杜清源,此时他的腰上系着一把软剑,只要他肯出手,面前这人杜清源有十足的把握将他击杀,但看见他把另外两个好手从身边调开,他又有点迷惑了,难道这客栈周围还隐藏着什么高手,为了防止有任何意外,他坐到了吴永麟的对面,以不变应万变,才是他此刻最好的选择,在没弄清楚这帮人真正的首领之前,他并不想打草惊蛇。而且杀一个和尚,他好像还下不了手,即使他是个假和尚。 杜清源端起面前了那碗酒,犹豫了一会,最终一饮而尽,喝完后直呼:“痛快哉。” “果然是个有点胆气的道士。” “你为何而来?” “为天下苍生而来。” “这里的主人不欢迎你,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如果把命丢到这里,恐怕不值当吧?吐蕃的那些事情是你做的吗?” “是的。” 杜清源深吸了一口猛气,他不自觉的把手放到了腰上,看着这个杀人如麻的家伙好端端的坐在自己的面前,他的内心似乎有一团火,让他必须处理掉将来可能让大理出现同样情况的恶魔。 ‘嘶’的一声,杜清源的那把软剑已经在手,毫不犹豫的朝吴永麟刺了过去,吴永麟端起酒杯格挡了一些杜清源的剑势之后,便将镔铁刀斜横在手中,一声刀剑撞击的清冽声响起之后,两人便弹开了。 “一看你这样的就不是什么好人,动不动就杀人,都一大把年纪了,也不怕闪了自己的腰。” 吴永麟才说完,那把如灵蛇般的软剑再次激射而至,对方这次完全不给吴永麟任何喘息的机会,他似乎拼尽了全力,定要让对方死于自己的剑下,这让吴永麟都感觉到了一种无助。 ‘嗖’的一声,房梁上窜下来两道黑影,一道剑芒将刺向吴永麟的软剑格挡了开去,另外一道剑芒直接朝杜清源不稳的下盘攻了过去。 杜清源完全没料到会窜出这样的两个好手,刚刚撩开自己剑锋的那个人,功夫似乎和自己不相上下,而攻下自己下盘的那人剑锋略显稚嫩,若假以时日,此人将无可限量,她的剑锋居然割掉了自己下摆的一角。 茅子兴退回到了吴永麟的前身,前厅此刻鱼贯而入了一队全副武装的大理士兵,后面跟着一名文官打扮的大理官员,对于如此混乱的局面,吴永麟也皱了皱眉头,他示意张虎和茅子兴,苗头不对就开溜,好汉不吃眼前亏。 杜清源先是顿了顿,接着又提起手中的软剑凌空飞了起来,此时的他像足了一只飞翔的仙鹤,在旁边的梁柱上点了一脚,如旋风般再次刺向了吴永麟。 对于步步杀招的杜清源,吴永麟实在是没有太多的办法,他朝刚刚帮过自己的黑衣人靠了靠,黑衣人也毫不含糊,提起手中的快剑,像一道鬼魅粘了上去。 两剑相碰的那一刻,火星飞溅,寒芒绕身,杜清源手中的软剑幻化成无数道剑影,攻向了黑衣人的周身,就在杜清源的软剑快要刺中黑衣人的身体的时候,黑衣人扯掉了蒙面的那条黑巾。 “师妹,怎么是你?”杜清源身体往旁边一翻转,便将那致命的一击巧妙的化解了。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杜文君质问的声音像足了一个妙龄少女,让周围的其他人汗毛都立起来了。 “这个人我今天不得不杀,要不然遗祸无穷。” “你要杀的人我偏要拼死保护,除非你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你别犯糊涂......” 杜文君还在那里对杜清源不依不饶的时候,段素贞却好奇的向吴永麟走了过来,问道:“你到底犯了什么事?惹得我师祖爷爷必须得杀你?” “我杀了一些坏人,同样一些好人也因我而死。” “嗯,你让我想一想,我要考虑一下会不会继续帮你。” “如果我说杀的坏人其实比好人多呢?” “你这个人好奇怪,你不知道杀人偿命的道理吗?” “那这么说你要和我打了?” “你能从我剑下逃过,证明我也奈何不了你,那你是生是死与我无关了。” 茅子兴慢慢靠了过来,他准备代替吴永麟比试,吴永麟拉开了他,刚刚那个变态剑客他虽然没什么把握,对于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女子,他还是有一战的勇气的。 刚刚还以一敌三的局面瞬间变成了二打二,段素贞试探性的对吴永麟刺了之后,都被他很奇妙的躲开了,这个家伙看来还有点真功夫,段素贞想起这些,刺出的剑花慢了下来,一记‘何仙姑--弹腰献酒醉荡剑’,几乎是背贴着地面反面向吴永麟的刀锋倒攻过来的,杜清源和杜文君看见这一幕,突然停了下来。 杜清源发现自己的剑法在一个女子身上展示出来的时候,恨不得当场过去将这个女子捉住好好质问一番,看着旁边若无其事的杜文君,杜清源也许料到了真正的原因,或许自己的剑法师妹早就偷学过去了,作为始作俑者的自己,杜清源只能自食恶果。 杜文君看见那把镔铁刀的时候,她是何其的熟悉,自己有一段时间甚至摸过那把神兵,为什么这个男人有周侗的宝刀,难道周侗已经遭遇不测?而且还遭了此人的毒手?刚刚对杜清源不躲闪的那一剑难道他已经成竹在胸? 杜文君完全陷入了迷茫中,等两人比试完,他必须拉这个小子好好问问话。2. 第288章 火器与比试 吴永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已经将周侗所教的招式忘得一干二净,他总觉得自己不是一个江湖人,自从卷入这场纷争不断的旋涡中开始,他宁愿死在千军万马中,也不想这么无缘无故的被一个所谓的江湖高手一剑刺死,一掌拍扁。 当年之所以拜倒在周侗门下,只是为了学得一记防身或者逃命之术,以前读过的那些武侠小说中所谓的‘金丝甲’、‘软丝甲’根本就挡不住这些所谓的高手,他们好像还真的会隔山打牛,你穿一身钢铁侠的盔甲,他们说不定都能把你打穿。 自从进入大理以来,他就特别怕和这些疯子比刀剑和拳脚,‘郁刃’那鬼东西听说还萃毒了的,身体沾上一点,说不定就一命呜呼了。 你越想躲开,这些人便越缠着你不放,大理这种山灵水秀的地方,好像特别适合这些武人修炼,听说‘点苍四怪’已经是个中翘楚,更是大理成名很多年不曾被替代的绝世高手,‘崇圣寺’这种地方更是卧虎藏龙,这还没踏进大理,吴永麟就一直心惊肉跳的。 这就加速了吴永麟想把火药弹弄出来的迫切愿望,这些天他更是弄来了一些硝石、碳粉、硫磺,反复配比,为了不让这种东西被人发现,他都是和张虎、茅子兴偷偷的到周围的深山老林去做实验,这几天好不容易弄出一个合适的比例出来,对方就杀到了。 火药其实在唐朝末年的时候就应用于军事了,唐昭宗天佑元年(904年)杨行密的军队围攻豫章,部将郑以所部发机飞火,烧龙沙门,带领壮士突火先登入城,焦灼被体《九国志-郑传》。这里所说的‘飞火’,就是‘火炮’,‘火箭’之类。‘火炮’是把火药制成环状,把吊线点燃后用抛石机抛掷出去;‘火箭’则是把火药球缚于箭镞之下,将吊线点燃后用弓射出。 到了现在,几国之间的战争接连不断,促进了火药武器的加速发展,卫朝政府建立了火药作坊,先后制造了火药箭,火炮等以燃烧性能为主的武器和‘霹雳炮’,‘震天雷’等爆炸性较强的武器。吴永麟从周勋那里得知那东西容易炸膛,所有士兵包括将领都不愿意用那玩意,更多的时候他们习惯用刀枪剑戟这种不会伤到自己的冷兵器。 吴永麟其实是知道真正原因的,所有的问题其实出在铁的身上,这个时代不缺铁矿,但炼出的铁硫磷等杂质太多,品味太低,这样的铁会很脆,这样的生铁适合于做‘手榴弹’、‘手雷’那种高级玩意的外壳,至于弹射炮、火炮这种高级玩意想从这帮人手中造出来,估计还得经过几十甚至几百年。 大理的刀剑在几个国家都非常有名,曾公亮的《武经总要》里面对于大理刀剑锻造这方面任何记载几乎为零,可见大理人在这方面的保密工作做的非常到位;相比较曾公亮满世界宣扬自己的武器多么多么的牛逼,甚至不惜出一本《武经总要》详细的记载武器的制作方法来证明自己,如果不是那家伙已经作古,他真想当着曾公亮的面臭骂他一顿。 吴永麟对于炼铁其实一窍不通,这种专门的事情就应该专门的人来做,既然大理有这样专门的人才,不弄几个回去,岂不是很亏?吴永麟打定了注意,不搞到大理独特的炼铁技术和人才,他是不会回头的。 只要听到女真人把辽国哪个地方占领的消息,吴永麟对于火器的需求就越来越迫切,对于神话一般的女真人,在可战人数非常有限的情况下,火药弹这种高级货必须快点现世。 吴永麟对东京汴梁其实没什么感情,作为汉人,毕竟打着骨头连着筋,如果让那个百万级的豪华大都市被外族付之一炬,吴永麟想想都觉得会肉痛。 童贯、蔡京之流这种玩弄权臣的家伙已经祸祸了数不清的卫朝人,他们后面的支持者--卫朝皇帝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在火药弹弄出来之后,吴永麟最想干的一件事情便是往东京的皇宫里面丢上几颗,让这些只知道吸附民脂民膏的家伙早点到阎王爷那里去报到,再让这些人这样闹下去,两万多妇女同胞迟早会被女真人劫掠到金国受尽各种侮辱。 段素贞的‘醉仙剑’使出来的时候,吴永麟还迷醉在自己幻想的世界中,如果不是茅子兴和张虎在旁边暗呼一声‘小心’,吴永麟的胸口几乎就要被段素贞刺出一个血窟窿了。 吴永麟本以为往旁边一闪,便可以躲过那毫无章法,却异常诡异的剑法,当踉踉跄跄的段素贞再次不依不饶的往身前刺上来的时候,吴永麟镔铁刀打着旋飞向了段素贞,武器脱手是武林人士的大忌,段素贞本以为自己已经够小心了,想不到这个吴永麟的打法是这么的无赖,飞过来的那把镔铁刀看着很普通,自己手中的大理剑与它相碰之后,剑上居然有了几个缺口,不敢硬碰硬的段素贞身体往后一弯,这才躲过了飞向自己的这把镔铁刀。 吴永麟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急速跑过来抓住了段素贞握剑的那只手腕,吴永麟用另外一只手在剑把上一使力,段素贞手中的大理剑脱手而出,不偏不倚的射到了门口的一根门柱上。 吴永麟看见自己奸计得逞,笑嘻嘻的说道:“我倒要看看这张脸到底是多么的见不得人,这都已经黑灯瞎火的了,还用一张黑巾遮着自己的脸。” “哼,要你管,看招。”气急败坏的段素贞拳脚功夫似乎也不弱,刚刚被吴永麟抓住的右手,她的整个身体借着吴永麟捏着她的手往上一弹,脚以一个荡秋千的姿势攻向了吴永麟,吴永麟那有那么大的力气单手提起这小妮子将近百斤重的身体,便慌忙松了手。而这样做的后果便是,可怜的段素贞在半空找不到借力点,她那嫩嫩的屁股硬生生被摔到了地下,隔近了都能感觉这一下子摔得不轻。 “我不是故意的。”吴永麟对于这个意外表现出深深的歉意。 强忍着疼痛的段素贞对于伸出手来拉自己的吴永麟表现出了极为的不信任,她觉得这个家伙可能会让自己受到二次伤害,当她还在愣神的时候,吴永麟拦腰抱起了她。 “你这个人怎么总用一些无赖招式?” “这不是打不过你嘛。” “看你这么诚实的份上,本公主不和你一般见识,不过你的屁股必须要挨一顿板子,要不然我的威名就毁在你手里了。” “不要吧?” “你还想不想要你头上这颗狗头?” “下手的时候能不能轻一点?” “本公主亲自执行......” 吴永麟发出了一阵哀嚎之声,自己惹了一个最不该惹的人,注定一身伤痕。.46 第289章 红泥弹的威力 现在整个客栈里的自己人只有张虎和茅子兴,茅子兴示意吴永麟千万别轻举妄动,看着道姑望着道士幽怨的眼神,明眼人一看这两人之间的氛围很不对劲,一旦道士施展一点点小手段,道姑很有可能转身和道士合起来对方势单力孤的三人。道士一个人吴永麟都可能在他手下过不了十招,这两大高手一旦联手,三人的小命铁定要丢在这里。 吴永麟千不该,万不该,偏偏还把盟友中的一位姑奶奶惹毛了,再看看和姑奶奶一起来的那些人,鼓囊囊的披风里面一定藏着暗刃,那些人看见吴永麟把段素贞抱在怀中的时候,十几个人的眼神从来没离开过自己,他们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可以不伤害公主,并将胆大包天轻薄公主的家伙绞杀的最佳时机。 “抱够没有?还不放我下来?” “看看跟着你来的那些人,他们一个个不怀好意的眼神,我敢打赌,我一旦放开你,他们绝对会扑上来,在你没同意饶过在下之前,我们还是保持这种亲密感吧。” “也不知道你怎么在千军万马中活过来的,这几个人就吓到你了?” “你爹娘没告诉你做梁上君子是不道德的?我这人可比你坦荡荡多了,你看刚刚那个凶巴巴的道士问我是谁的时候,我一口就告诉他我是谁了,你如果想知道我的过往,我也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你胆量还挺大,明知道师祖爷爷要杀你,居然还敢当着他的面那么一五一十的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 “无论我今天说不说实话,他都不可能放过我,听说那个臭道士以前从来不杀人,现在杀人像玩似的,也不知道他受了什么刺激,我看那道姑和他不清不楚的,我奉劝你最好离他们远一点。” “不许你胡咧咧的,自己技不如人,居然还开始挑拨离间起来了,你这样的人,也不知道怎么活到今天的。” “我这人一向运气不错,算命的说我能活到100岁,为了不让他的招牌被我砸掉,我决定好好的活着。” “先看你今天怎么闯过这关再说吧......” “你没发现我胸有成竹嘛,对于那个道士,我早有计较,看你愿意被我占便宜的份上,等会把耳朵捂上,等会动静可能会有点大。” 吴永麟把段素贞放下来的时候,手中捏着一个红泥一样的球体,这里面被他塞满了火药,在确定道士没有帮手之后,他决定在关键时刻拿这个东西先震慑下这帮人,这样张虎、茅子兴、吴永麟三人就可以趁乱逃脱到客栈前面的林子里去了,那里这东西他们藏的多,摆脱这帮人一点问题都没有。 “别逞强了,你这个人还挺有趣,明知道没有把握,非得去送死,我还是当你的人质吧,只要有我在,我觉得师祖爷爷不敢把你怎么样。” “说吧,你有什么条件?” “你能不能把你那把镔铁刀借我玩几天?我发现文君姐姐好像对你这边兵刃挺感兴趣,你看她目光从一开始就没离开过。” “你们这些人一开始可能就动机不良,一个臭道士看上了我的性命,一个破道姑看上了我的宝刀,想从我这里拿走我最宝贵的两样东西,那我最好还是用拳头说话。” “你就这么想把小命丢在这里,不准备到大理潇洒走一回?” “再给我几天的时间,我有九分的把握,你们的提前出现完全打乱了我的部署,现在我只剩下了一分的把握,无论如何,我都要赌一下,成事在人,谋事在天。” “假和尚,你叫什么名字?” “吴三刀。” “好,我记住了,你死了我会给你立块碑的,就凭你这股勇气。” 段素贞示意那些护卫不要动手之后便回到了那些人之间,对于吴三刀能否逃离这种必然被诛杀的局面,她充满了好奇,一来桃花镇就遇到这么好玩的事情,这么有趣的人,让她对将来独自一个人闯荡江湖有了一股子勇往直前的闯劲。 “臭道士,敢不敢和我到外面比拳脚?在这里打坏人家的桌椅板凳很不好,你觉得呢?” “贫道从不和油嘴滑舌之辈讨价还价,这里的东西,我还赔得起,看剑。” 杜清源对于吴永麟的激将法完全不以为意,提起手中的软剑再次朝吴永麟刺了过来,从杜清源刺出第一剑开始,这已经过了有一个多时辰了,对于还活得好好的吴永麟,杜清源觉得这是他此生最大的耻辱,今日不能将此人就地诛杀,他在江湖上的威名将大打折扣,除非他将周围的这些人都杀了。 感受着杜清源刺过来的凌厉的剑锋,避无可避的吴永麟一记横刀劈了过去,杜清源似乎也知道了吴永麟手中这把兵刃的厉害之处,刚刚刺出来的剑抽回去的同时,身体飞了起来,在空中急转直下,直接朝吴永麟的喉咙刺了过来,杜清源开始打定的主意便是虚晃一剑。 杜清源的身体像一个旋转的肉球,速度快得让人咂舌,吴永麟根本来不及躲闪,眼看他的喉咙就要被刺穿了。 吴永麟此时冷汗涔涔,电光火石之间,容不得他多想,还好背后的红泥球在这个关键的时候被点燃了,空气中冒出‘滋滋滋’的声音。 ‘嗖’的一声,吴永麟将红泥球扔向了杜清源,‘嘭’的一声巨响,一股热浪在两人之间爆裂开来,吴永麟早在自己的耳朵里面塞了东西,反观杜清源,虽然没被这个红泥弹炸伤,却被这一声轰天巨响完全震蒙了,对于一个似乎能掌握天雷地火的家伙,此刻的他在听觉没恢复之前,他不敢再贸然出手了。 段素贞和杜文君被眼前的一幕也惊得目瞪口呆,众侍卫立马将段素贞围在中心,杨才照一声令下,众人退到了桃花客栈门外。 “要打架,给老娘滚出去打。 你这个破和尚,谁给你这么大胆子?哼,居然敢在这里拆老娘的客栈,看来你是获得不耐烦了。” 风风火火出现的风十娘牵起吴永麟的耳朵就往内面带,对于一个自己都不忍心下手的肥羊,在买卖没成之前,她可不想让到手的鸭子就这么被人无缘无故的宰了。1 第290章 演员的自我修养 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认为,掌握演员艺术的第一个阶段就是要善于在舞台上把自己引入自然的、正常的创作自我感觉,摒弃一切舞台表演的程式。 周星星同学在《喜剧之王》中坚持从一个‘死跑龙套’的角色开始,数十年如一日,完成了他烈磐重生、化羽成蝶的蜕变,走上了他人生的巅峰。 吴永麟将红药弹这种大杀器前奏曲红泥弹释放出来之后,看着原本镇定自若的杜清源脸上黑乎乎一片,眼神惊疑不定,握着剑的手似乎都在微微颤抖,吴永麟觉得很有必要把这出戏继续演下去,如果不能暂时打消这些人半夜刺杀自己的念头,吴永麟好不容易抢回来的主角,将再次被杜清源这个跑龙套的挤下去,而自己将悲惨的可能活不过接下来的三章。 吴永麟被风十娘揪住耳朵的时候,他想杀她的心都有了,这好不容易装出来的气场,硬生生的被卸去了一半。 风十娘揪耳朵的功夫很强,吴永麟费了半天劲,硬是没从她老虎钳一样的手中逃离。 吴永麟灵机一动,指着旁边一处闪闪发光的事物对风十娘吼道:“快看,那是不是金叶子?” 不得不承认,吴永麟对于风十娘的死穴把握的很准确,原本打死不松手的风十娘一听到‘钱’这个字眼,风一般的甩开吴永麟,朝吴永麟指向的金叶子的方向呼一般的扑了过去,吴永麟觉得自己与《国产凌凌漆》中周星星用100元买通监狱长有异曲同工之妙。 吴永麟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双手放到背后,再一次慢悠悠的站到了杜清源的面前,此时他的表情变得很肃杀,像足了一个有着绝世武功,准备与对方大战一场的绝世高手,杜清源和杜文君完全被他的气势所震慑住了。 “刚刚你用的是何种暗器?”杜清源试探性的问道。 “一步天雷动,二步地水通,三步雷火发,四步霹雳通,五步五雷使者,前扫凶恶,后驱孽龙。神灵神灵,上彻三清。五雷风伯,雷电奉行。星罡步至,与吾当先。阳光阳光,与吾荡凶。急急如律令。着。” “你怎么懂得我们道教内部的咒语?”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吴永麟为了使表演更加逼真,居然用嘴巴咬破指尖,在手心画下了一个像模像样的阴阳鱼,似乎带着法力的掌中捏着一个点燃了的小了一号的红泥弹,‘轰’的一声过后,客栈的大厅中再次冒起一阵异样的红光与黑雾,让杜清源再次惊得连退数步。 “你刚刚使用的什么妖法?”杜清源说完这句话之后保持着万分的戒备,对于妖人吴永麟再次使出这种让他弄不懂的妖术之后,他已经失去了先前攻上来的勇气。 “律令大神,风火之尊。功行非细,飞游乾坤。斩妖灭孽,捉鬼收魂。致雨倏忽,作晴顷分。持上帝敕,主火元君。撒风掷火,作水团云。雷公电母,黑暗惊人。霹雳一震,万里皆闻。随咒所召,来降巽门。飞沙走石,撼动昆仑。五方五炁,驱雷伏神。统领火将,杀戮妖氛。救护群品,拯济皇民。玉清敕下,五雷捷将,元帅真君。急急如律令。” “这位大侠,我看你背上的这把镔铁刀似是故人之物,能否告知一二?” 杜文君怕自己最在意的人伤在这个妖人吴永麟的妖法之下,连忙出来劝解。 吴永麟冷哼了一声,刚刚没见你见死不救,这个臭道士被我唬住,处于下风了,这才出来当和事老。 其实吴永麟的背后和掌心已经开始冒冷汗了,刚刚第一句五雷罡咒后爆破的红泥弹是身上的最后一颗,如果刚刚念完的这一句召欻火咒杜文君还不替杜清源挺身而出,他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是家师周侗传给在下的遗物。” “你说周大哥已经......”杜文君的神色突然黯淡下来,想起周侗这些年对她的悉心照顾,眼眶中的泪水忍不住掉了下来。 “这怎么可能,周侗,我还没和你比试呢,你怎么能这样就走了呢。”杜清源沮丧的将手中的软剑随手抛到了地下,在那一刻,他心如刀绞,杜清源最终失去了与一位绝世高手较量的机会,成为了他此生最大的一件憾事。 “师傅老人家走的很安心,你们若与为师之间有什么恩恩怨怨,我这个关门弟子愿意代他受过。”吴永麟说的斩钉截铁,霸气十足,与刚刚的表现判若两人,颇具周侗陕西大侠几分的风骨,让熟识周侗的杜文君更加坚信不疑。 “那这么说你得到他的真传了?”杜清源原本清冷的眼神中再次冒出精光。 “我......”吴永麟为了慎重起见,觉得还是没必要对这两人讲真话,万一这两人比自己还能演怎么办?他话锋一转,气定神闲的说道:“师傅老人家博大精深,吸取了各家武学之精华,我这个关门弟子只学到了他九牛一毛的本事。 不过师傅这‘太虚八卦掌’我苦苦修炼了一年多,才有了师傅他百分之一的功力,这才有了逼出体内天雷火的能力。” “周侗无愧于当世的武学泰斗,武极宗师,小兄弟如果潜心修炼,将来成就一定不可限量。”杜清源随声附和道。 吴永麟心里嘀咕道:学成那种厉害高手有个屁用,老子再过几天就把火药弹这种大杀器造出来了,你们这些所谓的高手,在老子面前只不过是过眼云烟,如果你们还能活过三章,老子和你们信。 “那这么说你不准备杀我了?那你回去怎么向其他人交代。”吴永麟差点把‘主子’这个大不敬的词说出来,他敢断定,杜清源这种高手到哪都吃得开,让自己委身在‘主子’的淫威之下,绝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本身技不如人,他能奈我何?”杜清源撩起地上的软剑,就那么拂袖离开了,杜文君连忙跟了上去,她好不容易在这里碰到他,她绝对要找他问个清楚过去的一些往事。 “老实交代,你刚刚手里捏的什么东西?”段素贞鬼头鬼脑的凑了上来,刚刚吴永麟的作弊行为,她尽收眼底,对于这个神通广大的假和尚,她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吴永麟干咳一声,插科打诨的说道:“我不是还欠你一顿板子嘛,我准备好了,来吧。” 吴永麟很自觉的趴在了长条凳上,对于自己的秘密,他可不想告诉任何人。1 第291章 相识不如相知 金秋送爽,各种可人的金黄的果子在林木中若隐若现,偶尔几位腰间插着镰刀的老农忍不住怕到树上摘几个下来解渴,当满口的香甜汁液与果肉顺着喉咙满意的送到肚子里之后,这些老农才幸福的朝回家的路上走去,回家的方向炊烟阵阵,几个头顶扎着小辫子的孩童从家里的方向追逐而来,看到父亲们手中的果子,扑到父亲的怀中,挑出刚刚父亲摘的最大的果子,几个孩子狠狠的对着手上的果子咬了一口之后,便各自牵着父亲的手朝家的方向走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两条黑影穿梭在林木与岩石之间,几只通体青灰色,背部有一条深暗色中线,腹部、臀部、四肢内侧都呈现暗白色的岩羊敏锐的察觉到了即将到来的危险,朝更高处的裸岩跳了上去。这好像是一只负责放哨的岩羊,它很擅长在裸岩上穿梭,用它有力的后退往上一腾跃,便跳上了几乎有2米多高的岩石,而后发出了只有雄羊才懂的报警声。雄羊在得到刚刚的哨兵传来的消息之后,它环视四周,不停的张着它竹叶一样的耳朵冷静的聆听着来者之敌的具体位置,作为首领,它辨明方向后果断的选择了一条正确的道路,带着岩羊群迅速的逃离了险境。 前面的黑衣人停了下来,站在刚刚岩羊群为家的裸岩上,注视着岩羊逃离的方向,一言不发的伫立在那里,任凭夜风吹动着他的道袍,颇有月夜怀古的几分意境。 对于紧跟不舍的杜文君,杜清源知道甩不掉,为了防止高氏的密探发现两人的踪迹,同时也希望和故人能聊一聊过往,便专门找了这一处不会被人打扰的裸岩,看着视野的百步之内不可能藏着其他人之后,杜清源这才停了下来。 “师妹,你说那个和尚那群人像不像这群岩羊?遇到危险临危不乱,连逃跑都这样有组织有纪律,这样的人,不得不让人生心忌惮。” “你是不是已经发现那小子的破绽了,那你刚才还......” “那小子是否是周侗的关门弟子我这里还有些许疑惑,我把你带到这里来,就是想问问你是否听周侗提起过他?如果他真的是周侗的嫡传弟子,那他的武功应该不弱,就凭他刚刚敢面对老夫那两剑的胆气,我更要找个机会探探他的底。” “你当年明明有机会找周侗比试的,为何后来......”杜文君只要想起杜清源当年的不告而别,一股怒火从心头冒了出来,她不甘心的等着杜清源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师妹,我当时离开你是有苦衷的,等我查明了事情的真相一定找个合适的机会告诉你。” “那你何必又自暴自弃、助纣为虐,投奔到高氏门下?” 杜清源抬头望了望深情注视着自己的杜文君,缓缓的答道:“这些年我累了,只想找个地方安定下来,高氏也答应了我,只要我帮他们做完这件事情,他们便让我重建‘清风观’,让四海漂泊的弟子重新有个安身立命之所,如果可能,我想重现‘清风观’昔日的辉煌。” “师兄,看来你真的变了,不再是我当初胸怀正义,兼济天下的师兄了。” “也许这才是最真实的我,你我还能有多少年能活?如果‘清风观’的传承断送在你我手上,我哪里有脸面下地府去见历代师祖。” “师祖如果还活着,绝对不会纵容你今日的作为。” 杜清源不再理会杜文君的苦苦相劝,整理了一下那些岩羊留下的那处山洞,打扫了一下四周散落下来的草屑,用火石点燃后,将岩羊遗留下来的干草粪球往火上一丢,周围随之散发出一种特别的味道,比刚刚臭烘烘的气味好闻太多了。 杜清源从怀中掏出一个干巴巴的饼子,嚼了一口,再抓起腰间的酒囊,往嘴巴里面灌了一口猛酒,便一直盯着火光发愣,再也没理会旁边的杜文君。 “你还是回到那位公主身边去吧,山野村夫的日子不适合你。” “只要你说一声,我愿意......” 杜清源连忙打断两人间异样的某些情绪,左右而言它道:“听说你这些年在成都府开了一间药店?听我的,回到那里去吧,这里不适合你。如果你觉得欠我什么,那帮我打听一下那个和尚的真实身份。” 杜文君此刻的心冷冰冰的,难道这些年的等待就是为了还他一个所谓的人情?那他们之间还剩下什么?那她千里迢迢赶到这里又所谓何事? 看着倒下去开始打呼噜的杜清源,杜文君往火堆上加了几个干草粪球,转身悻悻的离开了。 一阵蒙蒙的细雨从天而降,在自己最美好的那几年,杜清源会带着她在这样雨丝依依的氛围中练剑,他的腰间总是挂着一个破破烂烂的酒葫芦,杜文君曾经用羊毛帮他编织了一个松软的口袋,只要用口袋上长长的提线往腰上一系,那个讨厌的酒葫芦就不会无缘无故的砸到她的脑袋瓜了。 人生如白驹过隙,想起在卫朝四处挑战的那几年,师兄那个套着羊线口袋的酒壶都不曾离身,刚刚她看见师兄拿出那个完全不认得的酒囊的时候,她感觉有一把刀从心坎上划过,自己与他自己的那点不曾公开的秘密,也许从这一刻起在两人之间来了绵长的一刀,将过去的一切美好记忆从她脑海中都夺走了。 杜文君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桃花客栈的,身上的绵衫全都**了,相比较内心深处的冰寒,外在的这一切她完全不为所动。 看着在小雨中焦急等待的段素贞迎面朝自己扑过来的时候,杜文君这才从刚刚的失魂落魄中醒了过来,看看已经浑身湿透了的段素贞,杜文君有几分小小的感动,多年的相识竟然比不上这短短几日的相知,自己这些年的坚持又是为哪般? 风十娘看到两人回来的时候,手中端着一碗姜汤,口中嘟囔道:“小姑奶奶,快和你文君姐姐把这碗姜汤喝下去吧,秋天的雨水凉,容易伤身。” “谢谢十娘。” 段素贞舀起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送到杜文君手中,她看见文君姐姐居然眼冒泪花,心想:一碗姜汤而已,至于感动成这样吗? 第292章 妓寨里的笑傲江湖 桃花客栈自从来了段素贞、李紫琮这一伙威风凛凛的大理官兵之后,原本清冷的客栈变得热闹起来,风十娘等人更是收敛了许多,厨子、阿常、赵怀恩现在最喜欢的事情便是躺在门前的椅子上晒太阳,他们恨不得满身阴暗的味道被阳光夺走,和和尚这几个人待久了,他们由衷的希望自己能当一个好人。 和尚那伙人总会在午饭后到街上去逛一逛,回来看见他们灰头土脸,满身的一股怪味,厨子等人多半觉得和尚们可能被哪一家的恶狗给撵了。这些人脸上却都带着很神秘的笑容,厨子觉得这几人多半把撵他们的恶狗做成了一锅香喷喷的狗肉,只要想起这些,厨子忍不住用舌头舔一舔干枯的嘴唇,咽一下口水,所以他打定了主意,下次一定要偷偷跟过去瞧瞧。 今天很奇怪,大白天的居然打雷了,躺在椅子上午睡的阿常被旱雷吓醒了,阿常这样的人很奇怪,明明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在杀了那么多人之后,对于天罚这种似乎不可能的事情比任何人都在意。听说只有旱魃才怕打雷,如果不是和阿常相熟,厨子觉得此时红肿着眼睛的阿常绝对是刚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看着下半身被阿常不小心打翻的茶杯泼洒上去的水渍,厨子对着阿常的小腹就是一脚,本来想起身再追打一下那个冒失鬼阿常的时候,金子和段素贞却鬼头鬼脑的出现在厨子的面前。 “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在往裤子上画地图。” 金子说出这句话之后,厨子羞得满脸通红,本来还想争辩几句的他看着远处几乎快笑岔气的阿常,厨子提起一根水火棍就扑了上去,接着后院响起了铺天盖地的哀嚎声,阿常好几天都没能下床,看来厨子揍他的力道不轻。 段素贞很好奇吴永麟那一天也被狠狠的揍了一顿,为什么第二天就能下地了,他似乎比任何人都急着往外跑,这几天几乎在客栈里没有他半点的人影。子君姐姐自从那个雨夜回来之后,便整天呆在房间里面,除了吃饭会出现,好像她对周围的一切再也提不起一丝的兴趣。金子和她的姐姐铜板这段时间也喜欢往这里跑,金子很受这些男人的欢迎,他们变着花样的讨好她,她反而对拿着那个吹火筒一样的家伙情有独钟,一个清倌人喜欢上了一个伙夫,只能说明那个伙夫很有钱,而事实上还真是这么回事,那个叫罗平阳的家伙居然把金叶子藏到了吹火筒里面,好像还不少。反观金子的姐姐铜板,她的爱好更是特殊,她看那个和尚的眼神有点特别,段素贞对这种眼神似曾相识,她的娘就喜欢用这种眼神盯着自己的爹。 段素贞总想找吴永麟再比试一次,狡猾的吴永麟总以屁股未恢复为由严辞拒绝了。 杜文君找吴永麟关着门聊了很长一段时间,也不知道他们两人之间聊了一些什么,那次之后,至少杜文君愿意和段素贞一起吃饭了,而且桌子上总会出现一种有特别味道的豆腐,那东西是杜文君的最爱。 风十娘和那个叫张虎的家伙总是表现的很暧昧,段素贞发现,那个叫赵怀恩的吐蕃下人,总会在谈笑风生的两人背后投过去恶狠狠的目光,就感觉自己家的羊跑到了别人的羊圈里面,偏偏又无可奈何,因为这只羊更喜欢呆在别人家的羊圈里面。 李紫琮这几天总是到街上去转上几圈,他总是向人打听那块被人刻了一些不祥咒语的大石头的来龙去脉,段素贞第一次陪他逛了一次,便再也没有了兴致,那些人盯着段素贞的表情,完全是一副留着哈达子欠揍的表情。 段素贞看着一个熟悉的背影钻进去一间花花绿绿的房子之后,她想都不想就准备跟进去看看,看着一个胭脂气很浓的女子拦在段素贞的面前的时候,她忍不住怒斥道:“拦我作甚?信不信我把你扔到大街上去?” 后面火急火燎追上来的李紫琮在段素贞耳朵边耳语了一阵,脸羞得通红的段素贞没好气的骂了一句:“除了我爹爹,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段素贞敢肯定,刚刚进去的那个人的背影很像吴永麟。 也许这个假和尚这些年忍的很辛苦,隔了很久都不见他出来。一怒之下,段素贞女扮男装冲了进去,听到二楼传来一阵特别的丝竹之音---‘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和尚传来一阵很爽利的笑声,看着破门而入的段素贞、李紫琮等人,吴永麟像个没事人一样在哪里继续听曲,并用筷子开始敲着眼前十多个装着水的瓷碗。 “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只记今朝;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江山笑烟雨遥;涛浪汹尽红尘俗世几多娇;清风笑竟若寂寥;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苍生笑不再寂寥;豪情仍在痴痴笑笑;啦啦………………” 和尚用筷子敲着眼前的瓷碗,口中念着一些怪异的曲调,段素贞刚开始还觉得没什么,只是后面这调调越来越让人心潮澎湃,铜板手指间古琴的和声如锦上添花般让这首曲子越发的恢弘、大气、婉转、动听,在两人停下来的好长一段时间,段素贞久久不能忘怀,这和她这一次独闯江湖的情境是多么的相似,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和尚的位置上早已空无一人,只有上面的铜板还在反复的弹奏这首气势磅礴的曲子。 “刚刚这首曲子叫什么?” “笑傲江湖。” “难道这是他故意送给我的?”段素贞喃喃自语,她发现这个和尚真的很有趣,她总会弄一些特别有趣的东西出来让人刮目相看。 “公子,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回去吧。”李紫琮脸红耳赤的看着段素贞,刚刚一个窑姐儿不停的对着自己搔首弄姿,在这个地方继续待下去,他发现自己这些年好不容易筑成的防线很容易失手,和家里那位待久了,好像是有点审美疲劳了。 段素贞走出这间妓寨的时候,脚步迈得很轻快,她觉得自己回去的时候一定要把这个和尚押回去当自己的太傅,如果可以,回去让爹爹帮他建一间寺庙,把他逼成一个真和尚,这件事情才会变得更有趣。 哈哈哈,段素贞发现整蛊吴永麟变成了她最为有趣的事情。 第293章 大神棍 把各种毒虫放在一个罐子里互相噬咬,最后一个活着爬出来的,就是蛊。俗话说千中存一谓之虫,万中存一谓之蛊。 那些看得见的蛊虫最多毒杀的是人的机体,作为流毒无穷的巫术正在一步一步的被需要的时候,却在一步步的腐蚀人的信仰与灵魂。 民间的巫师在实施法术时,往往表现出神灵附体的征兆,而这种神灵附体的征兆在扶箕活动中则表现为神灵降临笔端,其实,这是神灵附于扶箕者之体的一种形态,我们通常所说的降神现象,实际上只是神灵附体于巫师的一种特殊形式。而在卫朝民间扶箕活动中,紫姑神附体如家常便饭般容易,其受欢迎程度之高让人咂舌,婚丧嫁娶有之,科举考试前有之,作为一种精神依托,她的地位无可替代。 注:扶箕---是中国道教的一种占卜方法,又称扶乩、抬箕、扶鸾、挥鸾、降笔、请仙、卜紫姑、架乩等等,扶,指扶架子;乩,谓卜以问疑。在扶乩中,需要有人扮演被神明附身的角色,这种人被为鸾生或乩身。神明会附身在鸾生身上,写出一些字迹,以传达神明的想法。信徒通过这种方式,与神灵沟通,以了解神灵的意思。他们将一支木笔绑在一个竹簸箕的边缘,操作者在两边扶着簸箕,建立联系,然后“笔”将会在沙盘上自动写出来各种信息,这就是由中国古人发明的“扶乩”技术。 就连沈括那位科学家也‘目睹’过紫姑神的下凡:《梦溪笔谈》中说:“旧俗,正月望夜迎厕姑,谓之紫姑。亦不必正月,常时皆可召。予少时见小儿辈等闲则召之以为嬉笑……”“近岁迎紫姑仙者极多,大率多能文章歌诗,有极工者,予屡见之。” 苏轼也自称与紫姑神打过交道,其《子姑神记》云:进士潘丙谓予曰:“异哉,公之始受命,黄人未知也。有神降于州之侨人郭氏之第,与人言如响,且善赋诗,曰,苏公将至,而吾不及见也。已而,公以是日至,而神以是日去。”予往观之,则衣草木为妇人,而箸手中,二小童子扶焉,以箸画字曰:“妾,寿阳人也,姓何氏,名媚,字丽卿。自幼知读书属文,为伶人妇。唐垂拱中,寿阳刺史害妾夫,纳妾为侍妾,而其妻妒悍甚,见杀于厕。妾虽死不敢诉也,而天使见之,为直其冤,且使有所职于人间。盖世所谓子姑神者,其类甚众,然未有如妾之卓然者也。公少留而为赋诗,且舞以娱公。”这样的紫姑神,是能歌善舞,赋诗作画的。 吴永麟今天回来的时候身上穿着一件上面画着蚯蚓一样符篆的黄大褂,束发盘髻,头上戴着一顶扁平的混元帽,顶髻用一根灰不溜秋的木簪别住,手上也不知道从哪里淘换过来的木剑,脚上登着白布袜和船形的“云鞋”,其装束似乎还真有几分离尘脱俗、飘飘欲仙之感。 吴永麟觉得既然都被误解为妖人了,不如把事情搞大,不但可以唬住人,还可以把自己偷偷试验火药弹的事情掩盖起来。 风十娘看到吴永麟这一身奇奇怪怪的打扮的时候,几乎肚子都快笑抽了,等张虎等人在桃花客栈的桃花林中摆上了一张案几,分别把香烛、黄纸,祭祀用的各种瓜果,肉类分别摆放整齐,并在案几旁边拖过来的四方桌上放了一个蒲团,吴永麟便神情肃穆、不苟言笑的在上面打坐,开始念起咒语起来之后,风十娘的脸瞬间石化了,难道他发现了这桃林的秘密? 风十娘焦急的走回自己的房间,等她犹豫不决的抱着她的小钱箱和肩上的包袱再次走出来的时候,客栈前吴永麟摆祭台的地方已经围着一大群人,而且其他人陆续还在赶来。 厨子、阿常、赵怀恩跪在吴永麟桌子前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布置的三个蒲团上,三个人恭恭敬敬的听着吴永麟口中的经咒,在一轮的经咒过后,他们分别会往吴永麟前面的一个大钵里面丢一些银钱。 风十娘完全傻眼了,她现在心里出现了无数个问号。吴永麟诵经念咒完之后,烧了一张写满符咒的黄纸,在三人的前面撒下一种白色的粉末,只要他把桃木剑指着白色粉末的方向说一声‘着’,刚刚那种白色的粉末居然燃烧了起来,散发着鬼火一样的光芒,那东西风十娘似曾相熟,他们平时处理尸体的那片乱葬岗,一到天气干燥的时候,周围便冒出这种蓝色的火焰,就连厨子那样胆大的家伙也不敢靠近,说是怕自己被冤魂附体。 “把这碗圣水喝下,尔等以前犯下的各种罪孽将获得各路神仙的庇护,他日坠落阿鼻地狱,将减轻轮回之苦。”吴永麟递过去的符纸烧成的黑乎乎的圣水被三人一饮而尽之后,从者甚众,周围愿意花钱买灾的人越来越多,看来这里的恶人数量还真不少。 “妖言惑众。”一声轻叱如惊雷般扑了过来,人群中裂开了一条通道,段素贞、李紫琮带着一队人马威风凛凛的杀了过来,对于当众差穿吴永麟这个大神棍,她有着浓厚的兴趣。 “神鬼之说纯粹是无稽之谈。”旁边的李紫琮更是用咄咄逼人的气势靠近了吴永麟,四个将吴永麟围在中间的大理侍卫等着李紫琮的一声令下,随时准备将吴永麟的祭台砸个稀巴烂。 “尔等好大的胆子,等我引一阵天雷地火惩戒你们的大不敬之罪。”吴永麟刚说完,手上的白色粉末脱手而出,在刚刚靠近那四个侍卫之后,白色的粉末就燃烧了起来,滚烫的火焰焚烧着他们的护甲、武器、皮肤,四人发出阵阵如鬼泣般凄惨的叫声,李紫琮慌忙让剩余的侍卫上前帮那四个人扑灭他们身上的火焰,企料那些人只要上去碰到那个蓝幽幽的火焰,自己身上也会被点燃,吴永麟又念了一阵咒语,往几人身上又泼洒了一些白沙,那些人身上的鬼火才被扑灭。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臭的肉的味道,让人吸之欲吐,刚刚还嚣张无比的李紫琮等人像见了鬼似的逃得远远的,生怕自己这些人再次沾染上刚刚的那种鬼火。 段素贞疑惑不已的望着吴永麟,她固执的冲了上去,对于这个大神棍,她必须得揭开他的真面目。 第294章 始皇之魂(一) 周围的人群里静悄悄的,吴永麟刚刚引发的天雷地火灼伤了那四位大理武士之后,再也没有了上前挑衅的闹事者。 吴永麟从桌上的蒲团上跳了下来,他让张虎把蒲团移开后重新在桌上铺一张油布,油布上再放上一张桌面大小的宣纸,宣纸上画着一个很大的圆圈,圆圈的八个角写着‘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八个大字,分别代表八个方位。 “看来你不相信我有神力,你愿不愿意和我玩一个游戏?我可以猜到你心里的真实想法。”吴永麟对怒目而视的段素贞发出了挑战。 “我可不可以参加?”还没等段素贞点头,一旁的风十娘好像对吴永麟口中的游戏更有兴趣。 “算上老朽一个。”杜文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混入了人群,如果能当众拆穿吴永麟,她便能顺势证明她自己才是真正的道门正宗。 躲在暗处的杜清源冷静的看着这一切,刚开始还以为吴永麟弄个什么神台是为了骗这些人的钱财,他发现吴永麟用白色粉末伤了那几个大理侍卫之后,才发现这个家伙还真不简单,没弄清楚吴永麟的真正实力之前,他不想轻易的出手,那几个大理侍卫如果不是吴永麟手下留情,他们身上怎么都扑灭不了的蓝色火焰绝对会把他们连肉带骨烧得一干二净。杜清源和杜文君逃亡的那几年在坟场见过那东西,只要到晚上的时候,周围时不时便会出现那种被那些守墓人称为‘鬼火’的诡异火焰,听说是冤魂回来找那些凶手复仇来了。 杜清源现在对这个借道门发横财的家伙恨得咬牙切齿,但他现在还必须得忍着,要不然自己在桃花镇就只有到山里当野人,陪那些岩羊过日子了。现在整个镇上的人几乎都在这拥挤的桃花客栈的四周,吴永麟在这些人中间的威望几乎到了呼风唤雨的地步,一旦有人对他不敬,可以想象那人的命运会有多惨。 人群静谧得可怕,千百双眼睛看着吴永麟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瓷盘,上面没有任何的鸟兽、花纹、文字,纯白的就像一块白玉。对于这个吴永麟从尼玛衮宝库中顺手捞出来的宝贝,人们似乎忽略了它原本的价值,他们更感兴趣的是接下来吴永麟会拿这个白瓷盘做什么。 和氏璧是历史上著名的美玉,在它流传的数百年间,被奉为“无价之宝”的“天下所共传之宝”,又称和氏之璧、荆玉、荆虹、荆璧、和璧、和璞。与随侯珠齐名,共为天下两大奇宝。和氏璧据传传为琢玉能手卞和在荆山发现,初不为人知,后由文王常识,琢磨成器,命名为和氏璧,万成为传世之宝。春秋战国之际,几经流落,最后归秦,由秦始皇制成玉玺。玉玺入唐后不知所终,后世所称之传国玉玺被传即为秦始皇改造和氏璧而成。秦始皇得到和氏璧后,命玉工将宰相李斯书写的‘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鸟虫形篆字雕刻在和氏璧上,作皇帝的玉印。 吐蕃的赤松赞德时期,唐王朝在‘安史之乱’中的巨大内耗中丧失了与吐蕃军事对峙的能力。吐蕃趁此机会入大震关,取兰、河、鄯、洮等州,唐朝陇右地区尽为吐蕃控制,直接威胁道唐朝京畿地区的安全。同年,吐蕃以吐谷浑、党项兵20万东略武功,与唐渭北行营将吕日将战于周至,再战于终南山,吕日将最终不敌败走。代宗仓皇离京,东走陕州,郭子仪退守商州。高晖引吐蕃兵入长安,立广武王承宏,吐蕃的军队在长安居留了15日,才被郭子仪带兵收复。(这是史实,并非作者君杜撰的。) 吴永麟当时在逻些城尼玛衮的宝库中打开装着这个白玉碗的木匣子的时候,脑袋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印象便是和氏璧,只可惜传国玉玺是否是‘安史之乱’或者是吐蕃人占领长安后这十五天之后遗失的,已经无从考证。若是秦始皇知道自己的传国玉玺被雕成了这么一个掉价的破碗,绝对会从咸阳的骊山墓里面爬出来带着兵马俑用鬼火把这帮吐蕃人全部烧死的。 不管这个东西是不是和氏璧雕琢而成的,连尼玛衮都发现了这个东西的价值,那就代表这东西并非凡品,吴永麟清了清嗓子,幽幽的说道:“各位知道吗?这个是秦始皇的传国玉玺被吐蕃人抢去之后,雕琢而成的玉碗。” 吴永麟此言一出,四下哗然,就连对皇宫那些珍宝视而不见的段素贞这个时候都一眼不眨的盯着吴永麟手中的宝贝,大气都不敢出一下。风十娘整个眼睛都绿了,这个从小就听完璧归赵,秦王不惜用十五座城池换的宝贝眼睁睁的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居然有点管不住自己颤抖的手了,此时在她的眼中,这个玉碗俨然是一座金山银海。杜文君脸上泛起一阵微微的笑意便归于平静,她从吴永麟的眼神中读到了一丝狡黠,这个时候戳破他的谎言是不明智的,因为你无法证明这不是和氏璧,只能静静的随着事态的发展伺机而动,谎言多了,总会露出马脚的,到时候趁你病,要你命。 “这里面封印着秦始皇的灵魂,鄙人通过多日来的修炼,近几日凭借这里的山林水秀、人杰地灵,已达到大乘的境界,与始皇的灵魂已经天人合一,有预知未来凶吉的通天本领。”吴永麟对周围的人深深的作了一揖,他把自己的今日的成就归功于大众,让周围的人越发兴奋了。 杜清源知道自己完了,今天自己只能作为一个旁观者无所作为了,他敢上前造次,多半会被人群撕扯成片片,这一次,他发现自己是那么的无助。 “看来大家好像不太相信我说的话,那么,马上将由这三位风姿绰约、仪态风流、风韵犹存的侠女、掌柜、仙姑亲自展示我未卜先知的一面,见证奇迹的时刻即将来临,大家千万别眨眼睛,精彩很有可能从你眨眼的那一刹那溜走。” 吴永麟将白玉碗放到了纸上画的圆心之处,口中又开始念起那让人完全听不懂的所谓的咒语,一个用英语念《般若波罗蜜心经》的家伙,不让人抓狂,已经谢天谢地了。 第295章 始皇之魂(二) 伟大的心理学家西格蒙德·弗洛伊德曾经说过潜意识是人们不能认知或没有认知到的部分,是人们“已经发生但并未达到意识状态的心理活动过程”。 弗洛伊德又将潜意识分为前意识和无意识两个部分,无意识、前意识和意识虽是三个不同层次,但又是相互联系的系统结构。弗洛伊德将这种结构作了一个比喻:无意识系统是一个门厅,各种心理冲动象许多个体,相互拥挤在一起。与门厅相连的第二个房间象一个接待室,意识就停留于此。门厅和接待室之间的门口有一个守卫,他检查着各种心理冲动,对于那些不赞同的冲动,他就不允许它们进入接待室。被允许进入了接待室的冲动,就进入了前意识的系统,一旦它们引起意识的注意,就成为意识。 现代人都迷失在这上面的问题,吴永麟相信这些古代人对于即将发生的一切只会沉浸在自己构建的谎言中,从此不能自拔。 天色渐渐暗淡了下来,吴永麟似乎永远念不完的咒语让好些人似乎都失去了兴趣,如果不是他时不时往重新换了几茬的蜡烛上撒几把拖出扫把一样火焰的金粉烘托下气氛,那些肚子呱呱叫的人群早就散开了。 厨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一边摆起了一个油炸果子的大锅,那些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妇人、小孩早已经捏着一个个铜板,围在厨子旁边,眼馋的等着刚刚出锅的油果子什么时候能递到自己手中。 “吉时已到,请始皇之魂正式开始。” 吴永麟说完之后,人群里混乱了一阵后又安静了下来,他们只想往前占一个好位置,等着始皇之魂重现人间,这些人都不知道秦始皇是暴君这回事;那些听过秦始皇典故的商家的直接往家的方向跑去,里三层,外三层将门锁得死死,门后立着一个个全副武装的护卫,他们手中要么端着黑狗血的盆子,要么抓着一只还未被割破喉咙的大公鸡,等着一场可能让他们心悸的巨变;那些熟读史书人甚至带着老人和小孩连夜离开了桃花镇,他们决定到山里过一夜,继续在镇上待着,总是心绪不宁,眼皮更是乱跳,继续在这地方呆着,说不定魂魄会被秦始皇勾走。 此时夜色已深,周围漆黑一片,如果不是放玉碗的桌子上的中央放着一根蜡烛,众人完全不知道桌子的周围还围着三女一男,吴永麟从旁边的茅子兴手中接过那把镔铁刀,指头轻轻划过,一道暗黄乌黑的血液顺着吴永麟手指上的血缝轻轻的滑落,不偏不倚的滴到了那个盖着的玉碗的碗底的正中央,上面似乎还冒出了一阵特别诡异的青烟,让整个场面变得异常的神秘起来。 “三位,请把手指放到玉碗碗底的边缘上,整个过程请保持绝对的安静。 我事先申明过的,这只玉碗的价值连城,仙姑姐姐,我觉得你的身家好像还赔不起这只玉碗的价值,我建议你整个过程中别使用内力。” 杜文君轻蔑的瞟了一眼吴永麟,随即心里又打起鼓来,如果这东西真的是和氏璧刻的,自己好像还真的赔不起,如果不愿意杀吴永麟这个大债主灭口的话,到时候好像只剩下陪着自己的师兄给高氏卖命去了,自己很有可能成为另外一个杀人女狂魔。 风十娘留恋的摸了一下玉碗那晶莹的碗身,一阵冰冷的感觉从指尖流传到全身,让她竟然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她百分百敢肯定,这东西绝对是和氏璧刻的。 段素贞此刻最懊恼的是当初没有多听娘亲的话多看书,对着眼前这个像赝品,又像真品的玉碗她完全拿不定注意,抛开这些想法之后,她发现这件事情好像又变得有趣起来了,满脸露出的微笑把旁边的吴永麟的心神都荡了荡。 “我的规则很简单,当心中的一个人想着纸上的一个字的时候,另外的两人心里什么都不要想,让自己的脑袋保持一片空白最好,如果你们能做到,我们的游戏将正式开始。”把手按在盖碗上的吴永麟最后叮嘱道。 看着三人坚毅的点了点头,吴永麟手放开的同时喊道:“段素贞由你先开始,请始皇魂正式开始。” 也许是把手指按到玉碗碗底边缘上三人太过紧张,故事的走向并没有如期的向吴永麟预料的方向发展的时候,吴永麟背后冷汗涔涔,心里暗悔道:这下玩大了。 周围的人的目光更是一刻都不曾离开桌上那玉碗上的三根手指,桌子旁边明明挤满了不下数百人,此刻却静的好像都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有些人紧张的甚至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一阵不知道从哪里吹过来风掠过众人之后,一个离桌子最近的家伙吼道:“它动了,它动了。” 这个多嘴的家伙立马承受了旁边数不尽的拳脚,直到他被闷拳揍得不省人事的晕厥过去。 此刻段素贞的心噗噗噗的跳个不停,她敢打赌,自己绝对没有动那个碗,而那个碗却朝自己手指反方向心中默念的那个‘天’子慢慢的移了过来,这在她看来太不可思议了,直到那个碗最后定格在‘天’字旁边的时候,她好想抓住那个吴永麟,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世上真的有灵魂附身这种事情? 躲在远处的杜清源此时浑身在剧烈抖动,他的汗毛都立起来了,整个过程吴永麟离那个玉碗远远的,他绝对不可能在旁边动手脚,这种犹如惊天的霹雳从天而降的时候,已经尽毁掉了他的三观,他此刻是多么的庆幸自己没有对眼前的妖人吴永麟动手。 “神仙姑姑,希望你的手不要抖,接下来轮到你了。” 如果说第一次的结果还让杜文君这种顽固分子有抵抗的情绪,直到这件不可能的事情真真实实的发生自己身上的时候,她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好像被抽去了一番,她刚刚心里想的那个‘地’如前面般再次重演的那一刻,她摊坐在旁边的蒲团上,她庆幸自己没有弄破这个玉碗,要不然自己剩下的余生又将在刀光剑影中渡过了。 等吴永麟回头望桌子上看的时候,那只珍贵的玉碗在蜡烛昏黄的烛光摇曳的那一刹那间居然不翼而飞,看着风十娘风一般的往客栈里跑去,吴永麟敢肯定,那东西绝对被那个贪财的风十娘顺手牵羊了。 吴永麟其实已经不再计较这只玉碗了,他的目的既然已经达到了,这只玉碗现在反而会成为一种负担,如果风十娘觉得自己能应付这只玉碗带来的麻烦,就由她去罢。 第296章 闭关 对于请碟仙这种事情,吴永麟自然是清楚的,有一种靠谱的理论是这样的:碗碟的移动是由于思想力或者观念力集中于扶碗碟者,使他受了暗示于不知不觉中,手指服从那暗示的指挥,而且这种暗示可能还会影响到其他参与者,我们姑且认为是‘潜意识的能量传递’。 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后世都没有定论,拿来糊弄一下古代人,可以让自己的形象瞬间高大起来,这样对于接下来的计划有百利而无一害。 吴永麟不知又从哪里掏出来一个和刚刚差不多大小的品相要差太多的普通人家吃饭的瓷碗,口中喃喃自语到:“这个是刚刚那个和氏璧玉碗的十八代后人,哎,真的是混的一代不如一代啊。” 人群里爆发了一阵哄笑,在桃花客栈二楼的窗户边拿着一个包子啃着的风十娘默默的看了一眼,便将窗户再次关了起来,对于怀中那个玉碗所谓的十八代后人,再也没有看下去的兴趣,那东西她现在摔百十个都不会心疼。 吴永麟走到早已神游天外的杜清源的旁边,激将道:“早在人群中看见你了,有没有胆上去试一试?” 杜清源瞧了吴永麟一样,拔腿就跑,对于能和鬼魂天人合一的家伙,他一刻都不想呆在他旁边,这只会让自己更加羞愧,他发现自己再也没有了杀他的一点勇气,他决定今后有多远,便离开他多远,和这样的人靠近了就是一种灾难,如果被他知道自己要杀他,这个家伙绝对会号令这些人把他撕成片片。 吴永麟又依次从围观的人群中抽了一些人来继续他的借魂占卜的戏法,成功的几率几乎达到了恐怖的百分之百,那一夜,整个桃花镇的人都震惊了,流言蜚语像纸片一样飞遍了桃花镇的大街小巷,那些亲身参与者更是夸大其词的渲染一番,也从这一天起,吴永麟成为了桃花镇的一个传说。 第二天,更是传闻这位能通灵的道士决定到山里去闭关修炼,听说这次他准备去把汉武帝或者唐太宗的魂魄收回来,准备给桃花镇的所有人占卜他们的祸福吉凶。 风十娘给吴永麟、茅子兴、张虎等人准备了各种各样的吃食、衣物,对于把这个讨债鬼与瘟神一样的家伙送走,她比任何人都兴奋,她有十足的把握敢肯定,吴永麟多半知道了自己这伙人昔日的所作所为,吴永麟看她的眼神让她莫名的心慌,对于这个拿他毫无办法的家伙,此刻能把他送走成为了她生命中最幸福的一件事情。 段素贞一大早就跑来了,昨夜她几乎彻夜难眠,昨夜的那一幕幕反复的在她脑际浮现,她试图从中找到各自破绽,到天快亮的时候,她也没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对于段素贞的死缠烂打,吴永麟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未知生,焉知死。” 段素贞旁边的李紫琮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问道:“难道高人是要让我们到地府走一遭,才能领会这其中的奥妙?” “我这几年的运气实在是太好,我数次从鬼门关的边缘爬了回来,也许是在那一刹那,让我拥有了通鬼神的能力,打开了我的天眼,你们这些凡夫俗子切莫以身犯险,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像我有十条命的。”吴永麟这些话说的真真假假,让所有来送行的人开始目光迷离。 铜板手中拿着一把古琴,金子怀中抱着一摞叠起来的瓷碗,等金子在铜板的吩咐下分别往那些瓷碗中倒了一些深浅不一的水之后,递给吴永麟昔日敲击的竹筷,细若蚊吟的问道:“吴大哥,请允许小妹斗胆这么称呼你,大哥走之前,能否和小妹再共同弹奏一曲《笑傲江湖》?” “搏佳人一笑,吾之幸事,只可惜我乃道门中人,希望小妹能明白,你我以后只以曲会友,可否?” 铜板黯然伤神一阵之后,突然很自然的笑了出来,如释重负的说道:“恭敬不如从命。”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只记今朝......” 那一副掩面冲过来的如浪涛般的音潮击打着每个人的心灵,楼上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的杜文君随着曲调舞起了手中的长剑,那尾音与收尾的剑招配合的天衣无缝的时候,她浑身说不出的畅快无比,好像她在那一刻突然解开了以前的那一种执着,去与留好像并不如原先般那么在意了,她接下来要像歌曲中唱的那样潇洒的活着。 在张虎、罗平阳等人纷纷回过头表现出依依不舍的时候,吴永麟幽幽的说了一句:“舍不得就回去,我不会拦着你们。” “真的可以吗?”张虎和罗平阳几乎异口同声的问道。 “我的红泥弹专门炸你们这种见色忘友,不顾大义的家伙,只要你们往回走,我立马送给你们两颗。” “师哥,别这样嘛,你要相信我和你才最亲。”张虎接着疑惑的问道:“师哥,你这个阵仗也整的太大了,搞的像生离死别的样子,铜板转身就哭了,那个段素贞更是气呼呼的跑了。” “上次试炸了一颗火药弹,七里八乡的人恨不得都往山里钻,照那样下去,我们的秘密迟早要暴露。从今天开始,即使你把那座山夷为平地,都不会有一个人来瞎打听,这样我敢保证有了那东西,我能带着你们到龙潭虎穴里走一遭,还能全身而退,你们这些家伙捡到一个大便宜了,你们就偷着乐吧。” “吴大哥,我已经把那些木炭,硫磺粉,硝石先后分几批运到山里去了,那些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这几天围着那个小丫头转呢。”罗平阳恢复了往日严肃的神情,对于吴永麟安排下来的事情,他绝对会一丝不苟的完成。 “平阳和众兄弟辛苦了,茅大哥,措姆离大哥那里有没有任何的消息传来?” “这山高路远的,等他的消息传来,可能还要有些时日。” 吴永麟现在最苦恼的是后世不发达的通信,官方最快的马,没日没夜的往这里赶,多则要一个月,最短的更是要20多天,遇上刮风下雨,山路泥泞,崎岖难行,拖的时间会更久,如果将来带兵打仗,通讯的问题不解决,这始终会是一个大麻烦。 第297章 新茶与旧人 自从吴永麟等人搬到山里去之后,铜板和金子便重新搬回到了妓寨,她每天都会在自己的阁楼中见到两个不该来到这里的家伙。 杜清源从来不从正门走进来,翻墙入室成为了这个自诩为道门正宗的家伙干得最心安理得的一件事,他每天给那个原先带来的汉子送来一些药草的同时,顺便的想从铜板哪里想得到一些自己渴望想得到的消息。 “那个家伙在山里搞什么鬼你难道一点都不好奇?”走之前,杜清源总算把积压在心里好久的疑问提了出来。 “我这里有门,你都翻墙进来了,山里没门没墙的,你自己还不敢去闯一闯,这又是为何?” “老道现在心里有一道墙,我试着想离他们近一点,只要听到噼里啪啦的一阵惊雷之声后,就再也没有了继续靠近的勇气。” “想不到世间还有你杜清源怕的人和事。” “吴永麟现在就成了我的心魔,一个永远在心里折磨着我的魔鬼。” “你有那个闲心理会吴永麟那帮人,还不如多到桃花客栈去会会那个等了你这么多年的女人,你看看人家,现在过的可比任何人都洒脱,简直像换了一种活法。” 铜板不提这个还好,只要提起这个,他就有股无端的失落感。吴永麟那帮人跑到山里当野人之后,他去探望过杜文君一次,当然还是爬的墙,看见杜文君的那一刻,他突然发觉自己有点不认识眼前的这个小师妹了。 原先道姑打扮的杜文君也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身蓝底纱裙,头上的道簪被她唾弃的丢在了一旁,白黑的头发披在她的肩上有一种特别的美感,两人的面前摆着一壶清香的茉莉花茶,一股幽香传过来的时候,让杜清源对于眼前的一切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了。 那只并不值钱的簪子是杜清源当时送给她的,这些年她好像从来没从头上拔下来过,哪怕那次在裸岩上,它都在它该在的位置,只是这一次,簪子的主人好像把它遗忘了。 “师兄,一时仓促,我这里也只有这些茉莉花茶来待客,希望师兄将就将就。”杜文君说完,把一碗刚刚沏好的茉莉花茶推到了杜清源的面前。 杜清源这个人并不好嘴,却偏爱喝茶,大理滇红茶是他的最爱,只是每年第一批品质最好的冒尖滇红功夫茶不是送到了大理皇宫,就是送到高氏相府,他仗着自己艺高人胆大,便经常到大理皇宫或者相府在新茶上市的时候顺手牵羊一些,喜欢爬墙的习惯就是那个时候养成的。实在没有极品的贡品滇红功夫茶叶的时候,他会退而求其次的用品相低一档次的滇红碎茶代替,其他的茶,他是一概不喝的。 杜清源想起了以前似曾相识的一幕,只要每次到杜文君家里做客,她总是投其所好的端上一碗让自己爽口润喉的滇红功夫茶,杜清源曾经像杜文君打听这些茶叶的来历,杜文君只说与一户滇红茶农交好,这才从那里讨要来了一些。 自从帮高氏做事之后,他在新的滇红茶上市之前总会去打听一下与杜文君府上相识的那户茶农,希望能接济一下让自己这么多年来享尽口舌之欲的昔日师妹的朋友。 “谁敢把这些滇红功夫茶卖给外人啊,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情,我倒想起了一件事,只要贡茶过后,总有一个小姑娘跑到这山里来采茶,我只说了一句千中取一,她便足足在这里守了整整一个月,每天都是第一个背着背篓往山里去的第一个,风雨无阻。”一位茶农说完这句话之后,杜清源这才明白当年是怎么一回事。 杜清源看着碗中飘起来的片片花瓣,一句自己都觉得难堪的话在嘴边忍了很久,带着臊到耳根的话从嘴边里面吐了出来:“师妹,你知道,我......” “我曾经把自己的全部都恨不得交给对方,好像别人并不领情,还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现在我发现当初的自己真的好傻,这样做不但没有换来这人的任何好感,反而让自己一次一次的被伤害,我都在那人身上浪费这么多年了,我决定以后为自己而活着。”杜文君说完,以一种极尽美态的姿势将那碗香茗送到嘴边轻呡了一口,将这一切收入眼底的杜清源原本复杂的内心变得更加聒噪,他很想拖着步子离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师妹,脚上却像灌了铅,怎么也迈不出去,他怕离开这里,两人之间的情意也许从这一天、这一刻起就会断开。 把茶碗放回桌面的杜文君看了失魂落魄的杜清源一眼,内心稍稍悸动了一下,调整了一下语调,沉稳的说道:“吴永麟到底是不是周侗的关门弟子,我是相信了,至于你信不信,就要问你的内心了。他的本事你是看见了,当时的那一幕你我自认都没有他那样的本领能做到。不管他是不是周侗的弟子,如果你还想多活几年,我觉得这样的人你最好别去惹他。” “难道就任凭他把吐蕃的那一切在大理再次重演?我做不到,做不到......” “我言尽于此,师兄以后务必多保重。以后如果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希望师兄就别来打扰我清修了。即使要来,希望你光明正大的从前门进来,梁上君子传出去会被江湖人耻笑的。” 杜清源不知道自己怎么从客栈里走出来的,他突然发现天大地大,无处是归家。 刚刚师妹瘦不露骨,顾盼神飞的仪态如印章般在自己的脑海中盖了一个永远可能挥之不去的戳,只是这个影子却是清冷的、没有生命的,相比较原来残留在记忆中那个模糊的印象,他发现自己好像永远失去她了。 风生竹院,月上蕉窗,杜清源回头望着如满月的窗棂中透出来的斑驳倩影,抽出腰间的软剑,练起了他最为骄傲的‘醉仙剑’,剑锋所到之处,竹叶簌簌落下,只是竹叶上似乎沾着丝丝血珠。 “噗”的一声过后,集聚在胸中的那口恶气随着口中的鲜血喷洒到早已落下的片片竹叶上。 在杜文君的窗户打开的那一刻,杜清源飞身而起,在围墙上点了一脚,便消失在夜色中。 “师兄,你这又何必呢?我既然都放下了,为何你还这么固执,这样最终伤害的只会是你自己。”杜文君望着天上闪闪的星星喃喃自语,衫衣飘飘的她像足了一位仙姑,也是从那一刻起,她决定毫不犹豫的做一件伟大的事情,一件让江湖人都会震惊的事情。 第298章 该怎么办? 杜文君想要做的事情其实很简单,收几个弟子,把自己一身的武功与医术传给值得信任的弟子,当然,就像中原的‘峨眉派’,她将来收的弟子只可能是女弟子,她的第一个对象,自然定在了天资和慧根都不错的段素贞身上。 铜板在自己的阁楼中见到的另外一个最不该来的人便是段素贞,自从吴永麟那一次到妓寨被段素贞撞见之后,段素贞便经常女扮男装的来找她,只是每次到这里瞎转悠一阵后,便像个没事的人一样走了。 铜板知道她多半是来找人的,而那个人现在在山里,她没那个胆量到山里去找他,只是想来这里碰碰运气。 今天铜板也没理她,给她倒一碗茶水之后,便又去珠帘的另外一边去拨弄琴弦去了。 段素贞就那样静静的坐在那里,听着清曲,品着香茗,冷不丁的冒了一句:“你能给我弹那首《笑傲江湖》吗?这些天那边静悄悄的,你说他们会不会已经离开了?” “这个我可回答不了你,我没有千里眼,如果你想知道那边的情况,而且不怕那些鬼怪降罪,你就亲自去一趟。” 这几天段素贞本来想跑到山里面去看看吴永麟到底在搞什么鬼,只是那一夜被吴永麟吓住之后,原来还觉得有趣的事情突然变成了一种魔障,只要想起那一夜参与的那个游戏,她便经常疑神疑鬼的认为一直有着一双眼睛在周围看着她,让她毛骨悚然的,至此也就打消了去山里一探究竟的打算。 段素贞毕竟是在大理皇宫长大的,第一次独立的处理这种惶恐的局面,实在是难为了她,直到风十娘这段时间邀约她到客栈里陪风十娘住上几天的时候,她想都不想就答应了,段素贞和风十娘待在一起的时候,觉得很舒心,唯一让她不舒服的是,这个贪财的风十娘总是旁敲侧击的问起她的父亲段和誉,让段素贞心里怪怪的。 “金子那小丫头呢,今天怎么没见到她?” 平常只要段素贞点上一些茶点,金子那丫头就贼兮兮的跑了出来,毫不客气的将那些美食送到自己胖胖的肚子里面,段素贞和她混熟之后,觉得她的脾气和自己很对路,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你喊人送一点桂花糕上来,那小丫头自然就出现了,她就是一副狗鼻子。” “是吗?那我试试。” 当一个手脚好像并不灵光的壮汉低着脑袋将一碟桂花糕送到段素贞面前的时候,她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人,当她还准备好好打量一下那人的长相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脑袋出现在段素贞的面前,隔断了段素贞进一步窥探的视线。 金子拿起一块桂花糕狠狠的咬了一口,不满足的她直接将剩下的部分一股脑的塞到了鼓胀起来的嘴巴里面,段素贞看着她的吃相,突然灵光一闪,然后也学着金子的样子往嘴巴里面塞了一块,可惜粉糯的桂花糕呛得她差一点喘不过气来,现在段素贞很佩服金子这样的有福之人,只不过娶她过门的人可就要遭殃了。 “想不想你的罗大哥啊?” “谁是罗大哥啊?” 段素贞很想在她的脑袋瓜上来一个‘毛栗子’,这才几天功夫,就将前段时间围着她打转的罗平阳等人抛到了九霄云外。 “就是那个拿竹筒的家伙。” “他原来姓罗啊,我还以为他也姓吴呢。他们只要跑到街上,给我买一大包好吃的,留下一个人陪我,其他人就跑的无影无踪了。” “那我怎么每次都看见你们几个都是笑嘻嘻的一起回来的呢?” “他们说给我买好吃的去了,想给我一个惊喜。” 段素贞发觉这里面越来越没对劲,刚刚那个送桂花糕的家伙绝对是在竹林偷袭过她的其中的一名刺客,而吴永麟这帮人也神神秘秘的,难道他们是一伙的?在皇宫里看到的那块石头刻的一些稀奇古怪的字也出自这帮人之手?那他们到大理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段素贞突然心头一紧,她发现周围的这些人好像没一个好人,记起爹爹走之前告诫的‘江湖险恶,多加小心’,她浑身突然变得冰冷无比。 铜板看着急急夺门离去的段素贞,以她这些年察言观色的本事,她怎么可能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便将刚刚那个送茶点的壮汉叫了进来,此人正是当日竹林被段素贞所伤,而后被杜清源所救,用妓寨作为耳目来帮他疗伤的汉子董长海。 “阿海,你的身份已经暴露了,一会便会有人来抓你,这里有些干粮和银子,到山里自谋生路去吧,留在我这里......” “铜板妹子,你的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这些日子给了添了这么多麻烦,来日定当报答。”董长海只拿走了干粮,在金子拿着银两出来的时候,他早已拖着不灵光的脚混入了人流中。 “姐姐,我们这样做是不是......”金子若有所失的抱怨道。 “还不是因为你吃人嘴软说漏了嘴,至于你海哥,是条汉子,当初杜清源把他送到这里来的时候我就不同意,结果是劳神又劳心,我们就当他是一个过客吧。” 董长海回头望了一眼寄居多日的妓寨,有些人是身体脏,但心却是干净的,有些人身体是干净的,心却是脏的,庆幸的是自己此刻属于前者,望着刚刚和旁边的吐蕃乞丐换过来的一身行头,他满意的朝回家的方向走去。 段素贞回到桃花客栈的时候无精打采、闷闷不乐的,她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将客栈中所见所闻的一切告诉爹爹的亲信李紫琮,现在自己身边信得过的好像只剩下他了,只是数次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公主,如果觉得某些事情不方便对下官讲,不妨找风十娘聊一聊,她是个值得信任的人,更是自己人。” 李紫琮说完这句话之后,掠了一下他的小胡子,也不理会段素贞惊异的目光,转身就走了,以前那些糊涂事,这个旁观者就没必要插嘴了,如果当事人愿意讲出来,自己会少了很多麻烦。 段素贞‘噔噔噔’的飞快的迈开腿往楼上跑去,只是刚转身便咚的一声和挡住她的那个人撞了个满怀。 第299章 杜清源的真正实力 段素贞抬起头的时候,看到的是笑嘻嘻望着自己的杜文君,看着她不怀好意的微笑,段素贞心里乱慌慌的,怎么连一向和蔼可亲的子君姐姐也看起来不像好人了。 她完全不管杜文君的呼唤,‘嗖’的一声就窜到了二楼,看着风十娘虚掩着的门框,来不及敲一下门就冲了进去。 风十娘正欣赏着那只流光溢彩的玉碗,冷不防冲进来一个人,她还以为有人来抢她的宝贝来了,顺手从旁边拿起了一个烛台,准备和这人来一场夺宝之战。 当看见是怒气匆匆的段素贞的时候,这才将烛台放在了一边,抚着被吓坏的胸口问道:“我的姑奶奶,你进来能不能先打声招呼,你想吓死我啊。” “快说,你到底和我爹爹是什么关系?” “我是他很重要的人。” “那你们之间有没有?” “你这个脑袋瓜里装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是你娘的亲妹妹。” “你和我爹爹又没有血缘关系,有什么不可能的?”段素贞一时嘴快,突然反应了过来:“你真的是我姨娘?” “你小的时候我还亲手抱过你。” “我是说怎么和你那么亲,只是你怎么会待在这穷山僻壤的地方这么多年,也不晓得回去看看我,看看爹,看看娘。” 相认的两人彼此敞开心扉之后,话匣子源源不断的分享着这些年两人经历的一些苦与乐。头埋在风十娘怀中的段素贞这才把今天遇到的心里那些不痛快的事情讲了出来。 “铜板那个女人本心不坏,但你也不能和她们讲一些真心话,她把利看得比任何东西都重要,只要有利可图的人或者事,在最后关头,她绝对会愿意出卖他们换取她既得的那份利益。如果你真的在她们那里认出了那个刺客,估计此时带人去,他早就逃了,去了也只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至于吴永麟这伙人,我们不妨拉拢,如果这些人能为你爹所用,那这大理的天下才真的是你们段家的天下。只是他是把双刃剑,他的真实目的没弄清楚之前,我们不宜与之交往甚密。 他就是那个把吐蕃弄得天翻地覆、尸横遍野的家伙,现在这个镇子满地都是吐蕃人,就是因他而起的,说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一点不过分,这个人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来到这里,我们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 至于石头上那些字是谁刻的并不重要,我们有机会甚至可以挑起高氏内部的纷争,削弱他们的同时,甚至我们可以帮你爹爹铲除他们。” 段素贞轰的一声几乎要晕了过去,当她发现那些有趣的人和事的背后藏着如此险恶的事实的时候,她脆弱的心灵如何受得了这满世界的欺骗,浑身无力的她瘫软在风十娘的怀中,脑海中早已乱成了一片,对于如今的局面,涉世未深的她完全有点接受不了。 “不如和老身云游四海如何?我们一起去寻找属于世间的那一片净土。”杜文君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底气十足的说道。 风十娘一下就慌了,口不择言的骂道:“疯婆子,你到这里瞎咧咧什么,素贞将来可能是要继承大统的人。” “你们把这些东西强加在她身上,她只会更加的不开心,这孩子注定是个无拘无束的性子,一块上好的璞玉,为什么非得把它雕刻成龙或者凤,做成一块可以添福添寿的福禄玉,比那种有形无魂的庸俗之物,不是要高雅数倍吗?” “你给我滚出去,我们家里的事你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掺和进来品头论足?”风十娘几乎咆哮着把杜文君往外面轰。 “姨娘,只是我......”段素贞本来想分辨几句,却被风十娘毫不容情的打断了。 “好好睡一觉,等醒来的时候,今天的这一切就忘记了,姨娘真的很后悔将今天的这一切对你讲,只是时间剩下的真不多了,铜板前几天给我带了一个口信,说是有一大批高氏的人马正连夜朝桃花镇赶来,我们能否逃过这一劫,也看我们的造化了。” “那吴永麟那伙人跑到山里去是为了......” “算你这脑袋瓜还没那么笨,那天你在铜板那里突然闯进来的时候,其实我也在那里,我们正在商讨对付这些人的方法。” “你们最终商量出办法没有?”段素贞焦急的问道。 “等你睡醒了我再告诉你。” “姨娘,我的好姨娘,你快告诉我嘛,要不然我整个夜晚会睡不着的。” 风十娘执拗不过段素贞的死缠烂打,最终将那日的谈话内容全部讲了出来,听得段素贞心潮澎湃,那一夜,她总算笑着睡着了,原来那个家伙好像并没有那么可恶了。 门外的杜清源冷冷的听着这一切,当他发现自己被人耍了的时候,气的吹胡子瞪眼,恨不得立马跑到那些人的身边将这些人杀得一干二净,以发泄这些日子被人当猴子一样耍了一道的不忿,只是那帮人走了已经有些日子了,这个时候过去还来得及吗? 正当他想转身离去的时候,杜文君却从旁边走出来拦在了他的面前,看来,刚刚不止杜清源偷听到了那一切。 “师妹,你这是干嘛?难道又得和我作对?”杜清源双眼红红的,此刻的他几乎快丧失了理智。 杜文君看着杜清源透露出昔日在大理皇宫截杀那些护卫的眼神的时候,知道师兄又要入魔了,她说了一句让杜清源都心惊不已的话:“师兄,我们离开这里,就像当初一样,永远的离开这里,找一个只属于我们的地方。” “你是真心的?”杜清源似乎也心动了,这几日他近乎受尽了内心的各种煎熬,杜文君在他的心底其实占了很重要的位置。 “我们现在就离开。” “至少要收拾一下东西吧?你怎么比我还着急?哈哈哈”杜清源发出一阵渗人的冷笑:“你居然肯牺牲你自己来成全吴永麟这伙魔鬼。” “高氏的人马来到这里绝对不会放过这里的每一个人。” “吴永麟他们进了大理,这帮人一样活不了,只会让更多的大理人把命填进去,无论如何我都要杀了他。” “师兄那你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红着眼睛的杜清源‘嗖’的一声抽出了腰间的软剑,没等杜文君反应过来,一招破气式便点住了杜文君腰间的一处大穴,让她立马动弹不得,他居然练到了隔空一剑破气穴的恐怖境地,魔遮心的杜清源的战斗力瞬间提升了几个等级。 “你的穴道过一个时辰后会自动解开,等我了结了吴永麟那伙人,我自然会来找你,如果你到时愿意和我一起走,我们就找个你说的那个地方共渡余生。”杜清源说完,风驰电掣般往吴永麟众人离开的方向飞了过去。 第300章 两个人的战争 吴永麟总算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了张虎、茅子兴、罗平阳这些自己人,当他们听说仅仅靠自己这十多个人对付几乎有2000的大理精兵的时候,他们每个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看着吴永麟脚下这些日子好不容易赶制出来的千奇百怪一样的黑乎乎的竹管的时候,他们觉得吴永麟完全是疯了。 他们曾经用那东西炸过河里的鱼,还别说,一声巨响之后,周围白花花的浮起来一大片死鱼,那东西比渔网好用太多了,张虎他们想当然的认为这东西是用来炸鱼的,只是那些鱼吃到嘴巴里面味道怪怪的,甚至有股辛辣的味道。 “当时我们2000人打5万人的卫蕃联军都没怕过啊,你们这胆子是越来越小了啊?好日子过多了,都忘记我们是怎么到达今天这一步的了?” 罗平阳默默从地上抱起一根根竹管,准备按照吴永麟的要求把竹管安放到指定的位置。 “只是这样做真的值得吗?”茅子兴忍不住又质问了一句。 “这一仗打好了,我们才有和段和誉谈判的筹码。” “如果他胆小怕事,将我们出卖给高氏怎么办?” “我记得你们以前从来不会质疑我的决定的。” “那你得给我们一个可以信服的理由才行,兄弟们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了,不想就这么无缘无故的把命丢在这里。” 吴永麟当然不能告诉历史上记载段和誉勤政爱民,殚精竭虑的治理国家,却被高氏牢牢的控制着,空有一身抱负,结果不得不陪着他可怜的老爹到崇圣寺里当了另外一个郁郁寡欢、无疾而终的和尚。 “如果你们现在谁要走,我现在不拦着你们,我遵守锡城时许下的承诺,你们随时都可以离开,自然包括此刻。” 此话一出,茅子兴带着人甩下铁锨撤了下去,就连张虎原地踟蹰了很久,也跟着茅子兴等人走了,空空的山谷中只剩下了罗平阳和吴永麟两个人。 “平阳,如果你愿意的话,你也可以跟着他们一起走,我不会怪你的。”吴永麟也许早就料到了今日的局面,对于眼前的一切比任何人都淡定,他心中其实已经有了一个计划,即使他一个人留在这里,他都有百分之八十的机会把这些人埋在这里。 “吴大哥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娘说过,一个人既要享得了福,也要能吃得了苦,更要与兄弟同甘共苦,生死与共。” “我们今天很有可能死在这里。” “人生下来的那一刻就在等死了,我在西夷那片林子里的时候就该死的,既然都多活了这么些爽快的日子,我这不是赚到了吗?” 吴永麟拍了拍罗平阳的肩膀,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我们尽量让自己活下来,如果实在没那个运气,你我一起结伴到阎王那里报道,也不至于寂寞。” 桃花沟处于进桃花镇的一条必经之路上,沟道两边山石突兀,林木苍翠,此处其实并不适合打伏击,阶梯状的山道像个倒立的‘人’字一直从桃花沟两旁的山峦的山脚延伸到吴永麟现在的山顶位置,桃花沟更像一段镶嵌在两道山梁之间的一道起伏不平的阶梯,桃花沟的中段甚至还有一块比较平坦的地带,对方如果有什么重型武器,那里将是一个最佳的反击地点。茅子兴等人离开,与此处的地形不无关系,明明知道此处是个死地,他们更没必要把命丧在这里。 “吴大哥,这世上真的有鬼魂这回事吗?” “信则有,不信则无,其实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费这么大劲瞒着你们,带你们到山里来?” 罗平阳点了点头,这个问题其实困扰了他很久,既然现在命不保夕了,也就没必要遮遮掩掩了。 “高氏的探子多半已经到达桃花镇了,那一次也是我太着急了,山里的那一次爆炸试验估计把那些人早就惊动了,如果我们当时不主动出击,弄一出请鬼神的好戏,我们手中的秘密武器绝对会暴露,那个时候整个局面将对于我们来说没有任何的优势可言了,那些人绝对会不停的往我们这边派刺客打探,也正是这些日子的缓冲,才让我们弄出了这么多火药弹。 还有就是那个道士杜清源,可能你也听说了,我几乎在他手下走不了十招,我有一种直觉,这还不是他的真正实力,如果不能够把他逼得远远的,我们这帮人估计早被他杀完了。” “吴大哥,那帮吐蕃人......” “你的意思是我们用钱来收买那些落难的吐蕃人帮我们卖命?平阳,在最关键的时候千万不能将自己的性命交给一帮亡命之徒,如果他们反水,我们将招来灭顶之灾,张虎、茅子兴这样的人都靠不住,更何况是一些外人。 我不是没想过用那帮吐蕃人,只是里面良莠不齐,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挑出一些可用之人,更何况是我们把他们逼到今天这种绝境的,一旦被知道真相的有心人一煽动,我们说不定会被那些吐蕃人活活吞到肚子里面去。” 正当两人在那里闲聊着的时候,几十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出现在山脚,他们四下分散开来,不停的朝周围观望,吴永麟一看便知道这伙人是那2000多人提前派出来的斥候,罗平阳本来想偷偷摸过去将这些人解决一些,吴永麟为了防止打草惊蛇,把他一起拉入了事先挖好的一处坑道中,上面再盖上一块覆有草皮的木板,然后就躺在坑道中默默的等着这些人从山脚逐渐爬了上来。 也许根本就没料到吴永麟等人在这里设伏,那些伺候并没有搜查的很仔细,最要命的是那伙人居然在吴永麟和罗平阳藏身的凹陷附近停了下来,并燃起了一堆篝火,在那里喝水吃东西。 “你说将军也是不是太小心了点,桃花镇那里早已经有接应我们的人了,我们一起杀过去不就得了,用得着如此大费周章吗?”一个瘦小的大理斥候抱怨道。 “闭上你这张臭嘴,有时间到这里胡咧咧,不如睡觉养足了精神继续上路。” 此人似乎是这一队斥候兵的头头,他发话之后,周围只剩下了吃东西的咀嚼声和轻微的鼾声。 吴永麟和罗平阳两人暗叫不妙,此时两人挤在一个非常的狭窄空间里面,短时间还行,这时间一长,不但呼吸困难,浑身上下更是难受无比,正当两人忍不住想出去把这些人解决的时候,两人明显的听到了另一队不同的脚步声向那些人靠了过去。 第301章 不期而遇 吴永麟将准备起身的罗平阳按了下来,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吴永麟感觉向这些大理斥候慢慢靠近的这批人里面有几个高手,听他们的脚步声,绝对不会是去而复返的茅子兴、张虎等人。这些人像耐心的猎人躲在暗处,好像并不急于动手,或者根本就没想过动手,这让吴永麟越想越心惊,难道这些人是那些大理人安排的第二批暗哨? 就在躲在凹陷里的两人憋屈不已,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时候,空气中传来‘嗖嗖嗖’三声弓弩的破空之声,接着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后来赶到的这批人总算出手了。 那批似乎还在熟睡中的大理斥候没怎么反抗就听到一阵阵喉骨断裂的声音,吴永麟躲在暗处就没怎么听到打斗声,这些人出手干净利落,没有给对方反抗的任何一点机会。 这些人刚刚之所以没出手,可能也在等最佳的出手时机,等这些人最疲惫的时候好一锅端,只要一想起这些人功于一役的耐心,让吴永麟都自叹不如,浑身更是冷汗如雨下。 “没留下活口吧?”吴永麟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的时候更是吓了心惊肉跳的,这些人正是追赶他而来的胭脂公主一行人,而刚刚那几人,多半是那日保护云丹王的黑林卫。 “公主放心,一个都没留下。”豫风笃定的回答道,杀人几乎成了黑林卫的本能反应,如果有漏网之鱼,他们就不配活到今日了。 “离桃花镇也不远了,以后喊我小姐吧。” “属下遵命。” 吴永麟此刻知道自己更加不能现身了,对于胭脂公主出现在这里,他似乎也能猜出个七八分,胭脂公主的语气中没有了往日的活泼可爱,而是冷冰冰的,考虑事情也周密了不少,给人一种成熟稳重的感觉。 躺在凹陷处的吴永麟此刻觉得鼻子中似乎传来一阵熟悉的味道,他心神为之一摇,也许是精神极度紧张的缘故,让他介于半梦半醒之间,他在梦中似乎见到了九儿,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那股熟悉的味道消失殆尽,这让吴永麟更觉得刚刚的一切是自己臆想出来的。 此时的九儿离他只有几丈距离,她还是那么一言不发,经过这些日子的爬山涉水,作为一个普通人的她也许对这种高强度的疾行很是吃不消,只要这些人说停下来歇脚的时候,她倒头就睡,好为接下来的旅程补充足够的体力。 也许是快要能见到吴永麟的缘故,她整个人变得轻快起来,这个她决定要包养的男人此刻居然成了她活下去的唯一乐趣。 豫风三人轮流守夜,吴永麟为了留足足够的体力应付接下来的那一批大理精兵,和罗平阳一直挤在那局促狭窄的小空间内,直到胭脂公主一行人离开的时候,他和罗平阳都处在半梦半醒之间。 清晨一滴从门缝中凝聚的露水落到吴永麟口中的时候,这才让他从刚刚的美梦中醒了过来,他在梦中看见九儿还活着,活得好好的,吴永麟内心的结一下解开了,这样他更有信心对付接下来危机四伏的一切了。 在确定胭脂公主那帮人走了之后,吴永麟和罗平阳这才从凹陷处爬了出了,相比较罗平阳的浑身酸痛、无精打采,吴永麟却显得神采飞扬、从容自信。 罗平阳看着那些躺在地上,装备、粮食、饮水几乎被搜罗一空的硬邦邦的十多具尸体问道:“吴大哥,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吴永麟蹲下去仔细检查着这批大理斥候的真正死因,胭脂公主带来的那些人出手狠辣,这些大理斥候几乎全部被人抹了脖子,那些人流出来的血液乌黑,散发出阵阵恶臭,几乎快要干涸的血渍中沾满了飞蛾扑火的死苍蝇,很明显那些人的武器上淬了剧毒,即使有些没被抹脖子的,估计也逃不了多远。吴永麟站在坡上往周围看了看,在桃花沟中间的那处平台上果然躺着一具和这批大理斥候同样打扮的尸体,那人的腰上中了一箭,本来还以为能回去把援军引来,结果没想到对方在箭支上淬了毒,这没走多远,便一命呜呼,毒发身亡了。 两人庆幸自己昨夜还好没出手,要不然两人的下场多半和这批人不会有什么差别。 吴永麟和罗平阳从两个大理斥候身上扒下了他们的衣服,将那两具光溜溜的尸体掩藏在了林木中之后,把剩下的那些尸体从坡上骨碌碌的滚了下去,人为的制造了第二处刺杀现场。 余下的时间对两人来说极其的宝贵,不但要放引线,还要挖藏人的壕沟,直到两人累得气喘吁吁,在侧面和正面分别挖出了一些勉强可以藏人的坑洞,这才停下来歇一歇,只是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大半。 就在这时,桃花沟的沟底跑上来一个穿着大理军人衣衫的大汉,由于此人来的太快,吴永麟根本来不及反击,他只得和罗平阳分别跳进了坑洞里面,静等局势的发展,这让吴永麟不得不放弃先前的计划,让他懊恼不已,自己这里的人手还是太少了,缺挖坑的,更没有人放哨,如果那帮大理人都像这人一样动作迅速,悄无声息的摸上来,这一场伏击其实已经输了一半了。 那人跑到中间平台上的时候,先是停了下来,看看那些人中还有没有活口,此时罗平阳隔着那人几乎有二十多丈,这已经超越了他吹箭最大的射程,躲在坑洞里的吴永麟知道罗平阳也无可奈何,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本来吴永麟以为这个大理人会放出信号弹或者转身离开去报告这里发生的一切的时候,这人抽出了身上的一把短刀,用一副圆盾挡住了身形,不退反进,小心谨慎的往坡上靠了过来,并不停的说着吴永麟和罗平阳完全不懂的白族话:“怎尼戈愣姆?(有人吗?)” 罗平阳暗骂一声,对方的小心谨慎让自己的吹箭此刻变得毫无杀伤力。 吴永麟将背后的镔铁刀捏在了手中,等那人离自己仅仅只有一丈多距离的时候,吴永麟从土坑中跳了出来,口中说着连自己都不懂的所谓的白族话,向靠近的那人热情的扑了上去。 此时吴永麟身上和那个大理人穿着一样的衣服,他这个时候说什么其实并不重要,只要能混淆对方的视听,趁对方猝不及防下出手,吴永麟有十足的把握把对方无声无息的宰了。 第302章 天意难为 正当吴永麟觉得自己奸计得逞准备出手的时候,那人冷不防和自己抱了个满怀,似乎能发现吴永麟这样的活口表现的很高兴,口里说着叽里咕噜的白族话。 一阵锋寒直袭吴永麟的后心,此时吴永麟才知道自己刚刚那一些画蛇添足的‘白族话’已经暴露了自己,对方隐而不发,就是为了在此刻在自己的背后来这么一刀,让吴永麟都不得不佩服此人的城府。 吴永麟用手肘击打在了对方的手腕上,顺势狠狠的推了对方一把,便把对方刺过来的短刀打飞了,想不到对方也并非等闲之辈,那人突然转身,借着身体背对着吴永麟的契机拽着自己的一条胳膊,脚在吴永麟的腿上一送,轻飘飘的将吴永麟像一个萝卜一样拔了起来,然后重重的把吴永麟摔向了地面。 此刻的吴永麟所站的位置比那人要高上一截,这个大理人几乎占尽了徒手搏击的地利。 吴永麟总觉得对方的这种手法很熟悉,等对方的再次扑过来的时候,忍不住喊道:“扎西德勒。” 对方心头一惊,扯掉了面上的伪装,盯着几乎已经快要认不出来的吴永麟吼了一句:“你这句吐蕃语都教了你这么多次了,为什么每次听到你说这句我就想拿刀捅死你。” “措姆离大哥,正因为我说得撇脚,这才让你一听就认出是我了,所以我决定把这种天赋继续保持下去。”措姆离听了之后几乎为之气结。 此人正是到前方打探消息的措姆离,为了方便,早已从大理人那里弄来了一身行头,再乔装打扮之后,和躺在地上的那些大理人几乎没什么分别,这才让吴永麟刚刚没认出他来。 吴永麟这些日子弄火药弹没少吃苦头,浑身弄得灰头土脸的,和以前的他几乎判若两人,刚刚为了靠近伪装的措姆离,甚至在脸上抹了一点黑泥,措姆离自然也不可能认出此人是昔日风度翩翩的吴永麟。 两人再次相见,深深了拥抱了一次,然后往山坡上携手走了上来。 望着只有罗平阳和吴永麟两人的时候,措姆离一时没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当听到吴永麟将整件事情讲给他听之后,措姆离呆在原地沉默了将近半柱香时间。 “这件事我干了。”措姆离斩钉截铁的答道 吴永麟在措姆离耳边耳语了一阵,措姆重新恢复了原本大理人的装束,向坡下走去,他回去的目的是看能不能帮吴永麟和罗平阳多争取半天的时间,这样两人就能多挖几个埋火药弹的地方,让这场措姆离看来几乎没什么胜算的突袭赢面多那么一分。 桃花沟到桃花镇之间有一条三十多丈宽的深沟,深沟之间只有一座用胳膊粗的藤条和木板搭建的吊桥,这座吊桥年久失修,中间的某些木板已经腐朽不堪,吴永麟等人当时把火药弹从这里运过去惊险连连,茅子兴、张虎等人站在吊桥那里伫立良久,作为唯一的退路,他们觉得很有必要守在这里。 张虎现在满脑子都是风十娘的倩影,他恨不得立马飞到她身边,带着她离开这个鬼地方,以至于吴永麟让他做出选择的时候,他最终犹犹豫豫、鬼迷心窍的跑向了茅子兴的队伍中。 茅子兴心里其实也窝着一肚子火,以前再怎么说是为了自己而战,这一次不管不顾的替一个大理的什么狗屁傀儡皇帝把命搭在那高坡上,他总觉得不值,那个地方也没什么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奇险地势,自己这些人把命留在那里,能挡住那帮人半天的行程就已经是烧高香了,还不如等自己这些人过去了,弄断这座吊桥来的实在。 吴永麟手上那些所谓的火药弹,茅子兴自从被误伤了一次,对那东西就再也没有了一点好感,他是个相对保守的人,对于这些新东西他内心其实是接受不了的,他更愿意和对方真刀真枪干一场,这次看看自己这边的十多号人,和对方2000多大理人死抗,绝对是最不明智的选择,不帮忙是为了让吴永麟知难而退,而吊桥是他们最后的退路。主要是防止对方从侧面围过来,等吴永麟把那些火药弹消耗光,他自然会带着罗平阳和自己这伙人来此处汇合的。 张虎等人躲在吊桥附近的密林中,直到子夜时分,吊桥附近传来一阵兵器交接之声,众人这才从睡梦中醒了过来,慢慢的猫着身子摸了过去,他们唯一的想法便是,吴永麟难道这么快就退回来了?怎么就没听见轰隆隆的爆炸声呢?吊桥和桃花沟也才隔了半天的路程,而且很多都是盘山路,他们离吴永麟伏击的位置其实只有一山之隔,吴永麟那边有什么大的动静,他们其实能够听的清清楚楚。 月上梢头,清辉流光,一个消瘦的影子穿梭在三人的剑影之间,那人剑若游龙,出手如电,以一敌三丝毫没有落下下风,甚至还游刃有余,张虎一瞧,吓了一大跳,这不正是那个杜清源杜疯子吗?怎么他都杀到这里来了,难道已经识破师兄的诡计了?一想起这点,让张虎、茅子兴等人浑身变得冰冷无比,如果真让他赶到桃花沟,吴永麟多半凶多吉少,张虎等人看着这一切,不知道如何是好。 三人的旁边伫立着两个披着斗篷的人影,由于他们把身体裹得严严实实的,张虎一时还没认出她们俩是胭脂公主和九儿。 也许带斗篷的胭脂公主发觉自己这边的三人对上那个老道似乎并无一点胜算,便连忙将三人呵斥了下去,并对杜清源作揖以示歉意。她的声线高亢,让张虎等人很难忘记,她刚张嘴,便让张虎,茅子兴立马认出了她的真实身份。 这一波人是在吊桥上不期而遇的,刚刚豫风等三个黑林卫感受到了从旁边走过的杜清源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意,误以为他要对自己一行人出手,为了保护胭脂公主,这才冒冒失失的和杜清源斗到了一处,岂料自己这伙人不但没占到任何便宜,还差点被人羞辱一顿,还好小姐机灵,这才让自己三人保留了一点颜面。 杜清源自知不想在这些人身上浪费过多的时间,没等胭脂公主直起身,他便像一阵风一样消失在这些人的面前。 当胭脂公主一行人过桥之后,在张虎、茅子兴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他们居然点燃了那座腐朽不堪的吊桥,也许是怕去而复返的老道坏了她们的大计,这才做出了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 张虎望了望茅子兴,好像在说:“难道这是天意?” 茅子兴盯了张虎一样,没说什么,直接朝桃花沟奔去,既然这是天命,就让自己这伙人和吴永麟死在一起吧。 第303章 天罚桃花沟(一) 天边的一抹朝阳在山的那一边刚刚冒出头的时候,杜清源总算赶到了桃花沟。 举目望去,山脚横七竖八的躺着一些大理人的尸体,看着那些惨不忍睹的尸首,杜清源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正当他准备下山的时候,桃花沟的谷口处浩浩荡荡的走过来一队全副武装的人马。 这队人马的前军主要是拿着盾牌的步兵,步兵之后是枪兵,枪兵的后面,也是这队人马的中心位置,是一队整齐划一的骑手,骑手的中心位置是他们这次的主帅高文丰,是高氏重点培养的子侄辈,此人方脸虬须、虎背熊腰,提着一把苍劲有力的大金刀,颇有名将的风采。 高文丰这些年为高氏立下了不少的汗马功劳,鲜有败绩,这一批精兵更是他百里挑一出来的好手,他这只队伍里面甚至配备了二辆能射出超远枪箭的床子弩。 床子弩主要由主弓,前弓(和主弓并行一定间隔),后弓(与主弓反方向放置)承担拉力,通过放置于弩床后方两端的铰轴用牵引绳将同时绑在三把弓末端上的牛筋制成的具有超强弹力的弓弦拉到扳机的机括上,床子弩威力虽大,但想拉开这三把弓,在铰轴两端至少需要安排十多人。 床子弩上现在暂时没有配备望山(望远镜),更多的时候凭靠射手的个人经验,由于弩床比较笨重,大多数情况下用来守城。 辽卫澶渊之盟前夕,辽国的驸马,辽军中和耶律斜珍齐名的军事天才萧达凛,素以勇猛闻名,时任南院大王,率领他的先锋营直抵河北中部的澶州,兵锋直指开封。 萧达凛深恐卫军士气高涨,立即率几千骑兵直扑城下,欲先发制人,取下北城。 他一面组织猛攻,一面立马高坡之上观察卫军弱点,卫军士气如虹,箭如雨下,辽军队型渐渐散乱,挞揽不断传令猛攻,并指挥形成三面的围攻形式,渐渐取得主动,但这样一来,他的周围探马乱飞,也就暴露了自己的指挥位置。 萧达凛没料到卫朝放出了大杀器床子弩,他自以为当时的指挥所在弓箭射程之外,而且面向卫军一面有盾牌兵,自以为很安全。结果卫军数十床子弩齐发,立马高坡的萧达凛成了集中射击的靶子,第一箭就直接命中挞揽的战马,他本人随后肋部中箭,犹掷箭于地,转眼间又一箭透盔顶,从一侧眼中穿出,顿时支撑不住倒地,当晚死于营中,死时身中六箭。 萧达凛的死让辽军锐气大减,萧太后(萧绰)审时度势,又加上韩德让的劝吿权衡,决定阵前议和,这才达成了卫辽长达100多年不见刀兵的卫辽“檀渊之盟”。 这一场双方打了25年之久的战争,最终以卫朝打赢了辽国却以卫朝每年给辽绢20万匹,银十万两而告终,这些年为卫朝那些士大夫所诟病,认为此举丧权辱国,其实卫辽边境设置的互相交易的榷场,贸易、文化往来十分频繁,甚至在同化契丹族起到了重要的作用,相比较边境线上辽人在丰收季节出现的打谷草等军事行动,不可能撼动卫辽整体的格局,“檀渊之盟”总体上来说对卫朝是利大于弊的。 高文丰这次之所以把所谓的‘火炮’都带上了,因为混入桃花镇的探子回报,那里出现了一个叫做吴永麟的妖人,居然能占卜未来、勾动天雷地火的能力,为了以防万一,这才让人把两台珍贵的床子弩带了过来。 两台床子弩是他们花重金从卫理边境线上弄来的,前不久他们用前端带着铁球的长弩箭攻破了一处久攻不下的山寨的大门,减少了他们进一步的人员伤亡。因为床子弩的重要性,高文峰更加爱护有加,两台放在马车上的床子弩连同他自己同时在随身亲卫的防卫之内,措姆离这些日子完全没有靠近这两门‘火炮’的机会。 措姆离已经将眼前的这一切如实上报给了高文丰知晓,高文丰为防这一路上有诈,便减缓了行军,并将这2000多人的前、中、后军间隔了一定距离行进,当高文丰到达桃花沟的时候,比预定的时间整整晚了将近一天。 看着地上面目狰狞扭曲惨死,前几天还生龙活虎的亲兵,高文丰气得直接从马上跳了下来,如果不是前军挡着他,他早就冲上去了。 杜清源总觉得周围的一切很诡异,高坡上四面八方像是土拨鼠一样刨出了一个个刚好能容一人躲藏到里面的土洞,看着那些堆在土洞旁边的新土,杜清源感觉这些洞是最近这两天才刚刚挖好的。 他往四下观察了一阵,周围却空无一人,难道某些人为了挖些洞摆在这里好看?杜清源打死也不会相信那些人会无聊到这种地步。 杜清源投靠高泰远之后,便被高泰远安排到了高氏的军队体系中,一是为了试探他投诚的忠诚度,二来在军队体系的监管下,料他也翻不起什么大浪。只是军方的新秀高文丰从骨子里根本就瞧不上杜清源这种江湖人士,认为他们只会逞匹夫之勇,甚至数次在高泰远巡营的时候,当着所有人的面侮辱杜清源那些小伎俩不堪大用,两军冲杀的时候,武艺再高强的人也会被踏成肉泥,射成马蜂窝。 高文丰毕竟出自高氏这一系,高泰远不可能为了杜清源这样一个外人开罪于高文丰,最终让高文丰越来越气焰嚣张,在军中被排挤的杜清源郁闷的待了一段不长不短的考察期,后来被高泰远带到身边做了一位类似于秦朝时候的门客。 高泰远后来专门派他单独刺杀一些棘手的人物,杜清源也不负高相所托,每次都能很漂亮的完成刺杀,就这样,杜清源成为了高泰远身边的第一刺客。 高泰远怕刺杀李紫琮的那一伙雇佣刺客失手,这才把杜清源作为一条暗线派了出来,只是杜清源离开高泰远之后,内心却有了一些其他的想法。 杜清源躲到了被‘土拨鼠’刨出来的一个大洞,趴在泥土上看着远处的一举一动,哪知道手上一用力,却碰到了掩埋在土里的一些硬物,他也像一只‘土拨鼠’一样拼命的开始往外面刨土。 就在他不经意的把手上的一把土送到土洞的边缘的时候,他恍惚发现山坡下高文丰靠近的那些尸体中的一具动了一下。 第304章 天罚桃花沟(二) 高文丰绝对没想到这批尸体中还有一个自己人还活着,等他靠近后,一个浑身浴血、披头散发的斥候‘幸存者’居然活着站了起来,整个人似乎神志不清,而且口中念着一些让所有人都弄不懂的呓语:“老天爷发怒了,要惩罚桃花沟的一切人和物,快逃啊。” 那人才说完,便痴痴呆呆、疯疯癫癫的拔腿就往山坡上跑去,奔跑如飞,绝对不像一个受伤了的人,一时间就连高文丰都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愣愣的待在原地,在脑中回味着刚刚那个疯子口中的胡言乱语。 前军的600多人和主帅高文丰第一感觉便是觉得这个发疯的斥候可能是受了什么刺激,为了弄清楚他发疯的具体原因,所有的人对往山坡上跑去的疯子采取了观望的态度,那些尾随着高文丰的弓箭手也被这种诡异的局面所吓,何况逃跑的那个自己人并没有对主帅有任何的不轨行为,每个人对逃跑的疯子默默的看着,手都没往背后的长弓摸一下。高文丰在偏将的耳边耳语了一阵,人群中一队亲兵往疯子所在的位置追了过去,而他自己则朝疯子跳起来的旁边的一具真正的自己人的尸体靠了过去。 措姆离此刻从中军正麻利的像后军靠拢,吴永麟当时就让他有多远滚多远,接下来的这一刻将是让对方为之疯狂的天罚时间了。措姆离相信当时吴永麟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很严肃的,绝对没有一丝戏谑的味道,所以他此刻正在一丝不苟的完成,由开始的慢跑逐渐变成了狂奔,和吴永麟的背道狂奔形成了独特的对比,让那些大理兵丁还以为自己这边的这个家伙也疯了。作为一名传令兵,措姆离此刻能随意的穿梭于前、中、后三军之间给了他极大的便利,那些人从措姆离的装束上恍然大悟之后,收回了好奇的眼神,一致认为是高帅或许有什么紧急的军令让这个传令兵带给后军的将领去执行。 高文丰靠近的那具尸体正‘滋滋滋’的冒着火星,刚刚还在高坡上刨土的杜清源似乎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他突然从土洞中跳了出来,对靠近那具尸体的高文丰无意识的吼道:“有危险,快闪开。” ‘轰’的一声巨响,一股热浪直接扑向了准备俯身去查看那些尸体的高文丰,他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刚刚伸过去的那只手在他的眼中直接断开了,身体也随之飞了起来,断手的位置抛洒出一道长长的血线,洒在了自己人的身上,旁边被炸伤的自己人的温热的鲜血也飞溅到了自己的脸上。他旁边的大金刀被震飞之后成了一把杀人的利器,刀锋所过之处,留下了几具新的尸体,那吓人的场面,让高文丰都没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最后落在自己人身体上的他当时脑袋里一片空白。 高文丰脑袋中混乱了三秒之后,立马回到了现实,此刻的他表现了很高的军事素养,刚刚断了一条胳膊传过来的巨大疼痛,他硬是忍着没叫出声来,相比较周围被这一声能杀人的惊雷吓得四散逃开的兵勇,在脑袋中‘嗡嗡嗡’中的响了一阵后,随即让旁边的偏将斩杀了几个被吓破胆子的逃兵,全军顿时安静了下来。 “必须把那个狗崽子给我活捉了,我要掏出他的心肺下酒。”高文丰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浑身不停的在冒汗,可见他忍受着极大的痛苦才把这句豪言壮语从嘴巴里面吐了出来。 一队全副武装、手持盾牌的兵丁迅速在高文丰的周围结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盾阵,刚刚中军的马队隔着高文丰有着一段的距离,那些骑手坐下的马匹被这阵巨大的爆炸声吓得嘶鸣不已,如果刚刚那阵爆炸声在马队中开花,将形成难以预料到的悲惨结局。冷静下来的高文丰在军医帮他治疗的时候,吩咐中间马队要么向四面散开,要么向后军靠拢,以防对方下一次天雷降临的时候,使这些原本已经吓破胆的畜生变成疯马,那就会有更多的自己人死于疯马的马蹄之下,这样的局面他以前似乎遇到过,此刻应变起来才如此游刃有余。 尾随那个疯子爬上坡的几个亲兵这个时候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们虽然不明白背后刚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当一阵惊天巨响过后,背后一股强大的推力推耸着身体身不由己的往前冲刺,接着几乎所有人都栽向地面狠狠的吃了一大口泥巴,而后阵阵比鬼还难听的哀嚎声传入这些人的耳朵里面,他们才发现那个疯子好像说的是真的,这几个泥人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来不及擦掉嘴巴边的污泥,忍不住同时抬头往天上看了看,以防又有什么诡异的事情再次发生。只是当他们再次低下头来的时候,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冒着青烟的竹筒一样的东西。 第二声巨响之后,来不及逃开的数人便被冒烟的竹筒送上了天。 疯子此时的手中拿着一把竹剑,此时他化身了一位能指挥神明的妖人,不停的站在山坡上念咒,准备向这队人马发动第三次轰击。 高文丰如果这个时候还不明白此人是谁,那他这个将军就白当了。 一脸煞白的高文丰让周围的兵马迅速散开,就连自己周围的盾阵也露出了一人多宽的缝隙,以防天雷降临的时候,自己这伙人被同时击中。 偏将已经在高文丰的示意下,在正面一队人向妖人靠近的时候,另外一队人马已经悄悄的向另外一面的山坡上爬了上去。 杜清源趴在土坑边缘,完全没弄懂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吴永麟的妖法通过这几日的修炼变得更加威力巨大了,先前只是‘砰砰砰’,现在变成了‘轰隆隆’,和下雨天打雷几乎没什么区别,现在明明青天白日、万里晴空的,难道他真的被神明附体了?那他刚刚逃跑的时候好像也没作法啊?而且第二阵巨响想起的时候,他明明看见对方扔出了一根冒着火花的竹管,难道问题出在那东西上面?为了弄清事情的真相,杜清源慢慢的从土坑里冒出了大半个身子,提着手中的那把软剑,准备对沉浸在作法世界里的吴永麟发动致命的一击。 刚刚的杜清源的那一声呼唤被第一次巨大的爆炸声掩盖,吴永麟怎么可能想到此时隔着自己的身后还藏着这么一个绝世高手,他在找最佳的时机,对那些靠近的战战兢兢的大理敢死队发出让他们胆战心惊的第三击。 措姆离已经成功混入了后军中,后军将领此时虽然不明白前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如果此刻没有高帅的命令,自己这队人马是不能随便向中军靠拢的,这些人此时挤成了一坨,不断伸长了脖子往桃花沟的方向望去。 措姆离点燃了捆绑在一起的竹筒的引线,然后发疯似的再次奔跑了起来。 第305章 天罚桃花沟(三) “轰,轰”,两声比前面更加骇人的惊天巨响分别从山坡上作法的疯子另外一侧、后军响起的时候,整个局面顿时变得更加混乱不堪。 还没爬出土坑的杜清源直接本能的向后跌倒,直接跌坐在了泥坑之内,此时的他摔得四仰八叉的,像极了一个背着龟壳无法翻身的大乌龟,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哪里还有一副武林高手的模样,如果被同道看见,自己这辈子的名声算是毁了。 罗平阳早就守候在另外一面的山坡上,也许是太兴奋、太紧张的缘故,他直接将手中的火药弹全都点燃了,而后全部从高处扔了下去,刚刚爬上来的那些大理兵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那些火药弹先后在空中分别爆炸,形成了类似于集束火药弹的威力,爆开的火药弹将来不及爆炸的火药弹送到更远的地方再次爆炸,不但爬上坡的大理兵纷纷被炸飞,就连前军中靠前的一些人也被波及,巨响过后,罗平阳这一坡面上几乎鲜有活口,高文丰看着远处血肉模糊,如同修罗鬼蜮般的斜坡,悲愤的他直接从口中吐出一口鲜血,自己刚刚派出去的100多人,瞬间化成了一滩肉泥,让他揪心不已。 屋漏偏逢连夜雨,高文丰还没回过神来,一阵让他既熟悉,又心惊的爆裂声居然从后军响了起来,难怪这疯子作了这么久的法,原来他的对象不是自己前军的这伙人,而是把天罚的对象指向了后军,后军传来的哀嚎证明那队人马应该损失惨重,高文丰愤恨的发出一声怒吼,以此憎恨对方的不按常理出牌,更是懊悔自己的粗心大意,怎么就没传令让后军的人马也学着前、中军这样散开呢? 措姆离吓得心都快要到嗓子眼里了,此时他趴在地上,按照吴永麟教的方法紧紧的抱着自己的头,耳朵里虽然塞着东西,也被背后这声巨响震得耳膜都快破了,他忍不住嘟囔道:“我的娘啊,这吴兄弟弄的什么东西,这威力也忒大了点,如果不是自己跑的快,自己和背后那帮断手断脚的家伙有什么区别。” 刚刚措姆离捆绑在一起的几颗火药弹直接丢在了人中心,那些人又毫无防备,当场几乎被炸死了200多人,伤者更是不计其数,后军几乎一半的人瞬间在火药弹的轰击下丧失了战斗力,四阵火药弹炸响之后,这2000多人的精锐直接损失了快四分之一,这几乎是在高文丰的大腿上狠狠的扎了一刀,简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还没开打就被人揍的毫无还手之力,而且对方好像才仅仅2个人。 高文丰几乎是咆哮着对山上还在作法的疯子吼道:“汝敢和我单打独斗否?” 他之所以敢对疯子提出挑战,是想试探一下这人到底在搞什么鬼,如果后军是受了妖法,那疯子另外一面山坡上的人死得就有点不明不白了,桃花镇的探子回报,懂妖法的只要一人,难道这不是什么妖法,而是什么自己现在还弄不懂的秘密武器?高文丰现在越想越心惊,准备派一队敢死队到疯子另一侧的山坡上去寻找造成天雷地火的相关线索。 看着那一队呆在原地不敢动、浑身发抖的兵丁,高文丰给那些人打气道:“那个疯子我现在已经发现了他的一些破绽,尔等快去周围查探一下有什么特别的线索,敢去者,打下桃花镇赏千金,加官一级,有任何发现,加官三级。”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而且高文丰从不轻易向手下的人许诺,这似乎是他第二次对部下的许诺,当时用床子弩攻下那处山寨的时候,他就许诺谁砍下山寨老大的头头就让对方做他的贴身护卫,而现在晋升为偏将,来日大有作为的心腹之人正是高文丰当日许诺的直接获利者。 高文丰的这一记强心针很有效果,刚刚还心有戚戚的那帮人瞬间跳出来十多个,‘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一旦这些人抓住这次机会,他们将缩短自己在底层摸爬滚打的时间,这些人可以说是机会主义者,也可以说是一群勇者,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有这样的勇气扑向随时不可预知的死亡,几百人中才出现了十多人,可以说算得上凤毛麟角了。 高文丰很欣慰现在还有人在最危机的关头敢站出来,尽管自己的那些想法有些一厢情愿,如果这十多人不能从这里面发现点蛛丝马迹,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一队士气全无的士兵,一个受了重伤的主帅,此时再找不出任何线索,这场仗几乎不用打了,而且是有史以来最让他最为窝火的一次,也可能是他最后一次,高文丰回去的主帅位置多半也会不保。 他现在之所以坚持自己的想法,是为自己回去退下来的时候多争取点利益,如果你把天罚作为吃败仗的理由回去向国相如实禀报,依着国相的性子,自己能否保住项上人头都还玄之又玄,那可是动摇军心的,杀你一千次,一万次都不冤。 当一截黑乎乎的竹节一样的东西被呈送在眼前的时候,他抽出随身的一把佩刀将竹节从中间砍成了两截,看着那黑乎乎的熟的不能再熟的黑火药呈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气的暴跳如雷,只是这黑火药里面似乎掺杂着一些颗粒状的硬物。 高文丰找人点燃了这些黑火药之后,冒起的火光和一阵刺鼻的烟雾在让周围的人咳嗽连连的时候,他兴奋的仰天长啸一阵,他总算发现了对方的破绽,对面那疯子根本就不是用的什么妖法,而是用的黑火药。 站在高文丰旁边的研究火器的那位官员恨不得给找条地缝钻下去,因为高文丰一怒之下把唯一的研究范本就那么付之一炬了,他刚刚看见那些洒在地上的黑色粉末的时候,同样一眼也认出了那是黑火药,只是这些黑火药和军器监下‘火药作’研究配比出来的黑火药似乎又有所不同,正准备开口求高文丰给他留半截,以他手下的那些能人志士,他绝对有把握把这东西造出来,但转眼间燃起的希望却化成了泡影和绝响,他是有苦说不出。 “兄弟们,不用怕,坡上那小子根本就不懂什么妖法,给我上,宰了那小子,取其首级着将成为后军的新统领。”刚刚真正的传令兵来报,后军的统领直接在那阵爆炸声被炸成了数截,高文丰把这个诱人的奖励抛出来之后,人群里从者甚众,举着盾牌小心谨慎的朝山坡上疯子躲藏的位置摸了上去。 第306章 天罚桃花沟(四) 吴永麟此刻躲在土洞里面,对于已经知道他真相的这些四面八方冲上来的气势汹汹的大理人,他正不停的将手中的那些竹筒的引线弄短,这样在投掷出去的时候,正好能爆炸,以防那些大理兵用盾牌把这些竹筒弹回来,而自己现在正处在火药堆里面,如果真的发生这种局面,自己将变成尘埃,消失在这片时空。 杜清源现在很矛盾,背后下黑手完全不是他一贯的作风,如果吴永麟被这些人撕成片片,吃到肚子里面去,他将再也没有了挑战周侗嫡传弟子的机会,他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值得自己出手的机会。 措姆离此时趁乱混入了中军,当一辆床子弩被从马车上搬下来的时候,他发现事情似乎有所不妙。他此时悄悄的混入了床子弩的队伍中,那位机弩手本来想呵斥不知什么时候加入进来的措姆离,看着其他人心惶惶的辅助射手,不慌不忙的措姆离似乎成为了他最佳的选择。 那些冲上高坡的大理兵根本就没料到,这一次被扔出来的火药弹在自己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的肚子就被那些东西炸开了,内脏留了一地,周围的人忍受着血肉的焦恶臭味好不容易靠近,第二根竹管同时到达,刚冲上来的大理人步了前面那些人的后尘。 直到那处凹陷没有动静之后,周围的大理兵才再次露出了脑袋,几个胆大的甚至往疯子所在的地方仰射了一阵箭雨,好一阵对方没有扔出让他们胆战心惊的爆炸物之后,这才勇敢的冲到了刚刚被箭雨覆盖的那处土洞。 作为能够攻下这一土洞,几个大理兵甚至痛哭不已,他们刚刚为了爬到这只有十步的距离的土洞,整整牺牲了二十多位大理勇士。 正当十多人围在土洞周围歇口气的时候,土洞下面的泥土却诡异的动了起来,当一个好事者把那一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捅过来的竹管从土里挖出来的时候,一个眼尖的直接从坡上滚了下去,‘轰’的一声过后,其他来不及逃跑的大理人直接被炸飞了。 吴永麟早已把这些土洞之间用粗一点的竹管连接在了一起,中空的粗竹管再配上一根细一点的竹套管,很容易将火药弹从竹管内送到对方刚刚占领的土洞,让这些大理人几乎防不胜防,对于经过小时候通过《地道战》,《地雷战》等电影反复洗礼过的他,这一切简直是信手拈来。 在高处看着这一切的杜清源居然诡异的笑了一下,自己刚刚的担心似乎有点多余了,这个家伙鬼点子这么多,这些大理兵一时半会想拿下这处高坡,几乎不太可能,狡兔三窟,看着坑坑洼洼的土坡,这得多少只兔子才能做出如此壮举出来?如果他知道是吴永麟和罗平阳连夜挖出来的,那又作何感想呢? 其实吴永麟仅仅在自己这个点上挖了三处像模像样的土洞,土洞的上方甚至用木板覆盖,木板的上方更压着一层泥土,在这三处真土洞的周围,他只是故布迷阵的挖了许多深深浅浅的土坑,以此迷惑对方,正所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大理人想把吴永麟从这片土地上找出来,除非把这一片翻个个,但一旦他们真的那么做,吴永麟早就逃之夭夭了。 高文丰不停的派出人马猛攻吴永麟这一面,对于另一面的罗平阳,刚刚派出几人去又一个都没回来之后,高文丰不敢再往上派人了,这一面的这个家伙像个鬼魅一样,到现在为止,好像都不知道他躲在那个鬼地方,这种杀人于无形的手法会让手下的士气越来越低落的。 还是机弩手想到了一记敲山震虎的方法,他用上了‘大炮’--床子弩,往那个家伙躲藏的那一片射上几箭,他就不相信那个家伙还能坐得住,如果撞大运把那个躲在暗处的家伙干掉了,也省了很多麻烦。 一把小锤子‘砰’的一声砸在了床子弩的扳机上,‘嗖’的一声过后,呼啸着的长箭带着威猛的力道射向了罗平阳曾经现身的那一片,巨箭射向那一片的时候,带起一大片土石,只是一箭好像不足以把对方逼出来,机弩手便开始准备第二箭,第三箭。 罗平阳也像吴永麟在自己这一面在不同的位置刨了三个大洞,遵从吴永麟射一箭换一个地方的格言,当刚刚那一箭在距离身边不足一尺的地方轰下来的时候,他还是吓了一大跳。 混在床子弩兵丁里的措姆离被眼前这东西的威力还是吓了一大跳,高文丰此时就在离床子弩不远的地方观战,如果这个时候在这上面动手脚,无疑是自寻死路,看着一个个恨得咬牙切齿、双目泛着不正常红光的大理人,如果发现措姆离是对方的细作,他们觉得会把他啃得一点渣渣都不会剩下。 措姆离此刻留意着机弩手的一举一动,这东西的使用方法并不难,就是定位好像有点困难,那个机弩手正是能指哪打哪,这让他在这帮人中的威望、地位都要高人一等,就连远处是高文丰,似乎都很看重此人,刚刚甚至派他的一个偏将给这位机弩手送来了一壶好酒,听说此人喝酒之后能射的更准。对于这一点措姆离是不会相信的,全程这个机弩手其实啥都没做,他只动了一下手中的小锤子,当他贪婪的看着那壶好酒的时候,措姆离忍不住好笑一阵,此人多半是借个由头向主帅讨酒喝。 对于千载难逢的机会措姆离怎么可能放过,当眼疾手快的措姆离将高文丰赏赐的好酒献媚般的送到机弩手手中的时候,他已经在里面放了一包蒙汗药,保证让这小子喝了再也醒不过来。 当措姆离手中拿着小锤子威风凛凛的站在众人面前的时候,睡得如死猪样的机弩手居然还能伸出一根手指着措姆离的时候,其他人再也没有了一丝疑问。 措姆离在机弩手的身上盖了一张毯子,便让几个手下把他拖到了原先装那辆床子弩的马车之内,而他则像模像样的摆弄起眼前的这架床子弩。 罗平阳躲在土洞中看着前后左右差不了几步攒射在一起的三根巨箭,好像自己都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对方这个射手也真是一个死心眼。 第307章 天罚桃花沟(五) 高文丰也算是一个挺有毅力与耐心的主将,他总会隔半个时辰让下面的人往吴永麟所在的土坡上发起一次攻击。自己这边的兵士每次冲上去尽管非死即伤,但当那个疯子已经和自己这帮人开始用刀近身搏斗之后,高文丰信心大定,那家伙手中的竹管好像越来越少了,拿下他现在只是时间问题了。 吴永麟现在所处的位置已经尸积如山,天气虽已入秋,山坡上还是传来一阵阵腐臭的味道,周围的苍蝇越来越多,这更加速了这种恶臭的散播,让躲在坑洞里的吴永麟都忍不住拧了拧眉毛,皱了皱鼻子。 吴永麟数了数旁边的火药弹,如果继续像先前那样一颗火药弹只能换来2-3个大理人的生命,甚至更少的话,自己的火药弹用罄之前,这帮大理人至少还能活下几百人,所以他决定改变一下策略。 杜清源对于吴永麟所在的土坡里的真实情况其实他是看不清楚的,当吴永麟都开始用镔铁刀砍杀大理人的时候,他再次陷入了迷茫中。他现在能想象到高文丰死灰一样的一张臭脸,自己在军营里受到的屈辱被原封不动的还给此人的时候,他心里居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大快人心。 看着遍地死状凄惨的大理人,他又恨不得跑上去一剑了结了或许会给大理全境带来如今日般祸害的吴永麟。 杜清源之所以会屈辱的甘居于高相门下,只是因为他想打听一下前几年被高泰运请去而神秘失踪的董法真,董法真在‘点苍四怪’中排名第二,他不是以武功排在这个位置的,而是因为他的奇淫巧技,听说他得到了两本从战国时代流传下来的奇书,一本是《墨子守遗》,另外一本是《鲁班攻略》。 杜清源只知道《墨子.鲁问》上面有这么一段记载----昔者楚人与越人舟战于江,楚人顺流而进,迎流而退,见利而进,见不利则其退难。越人迎流而进,顺流而退,见利而进,见不利则其退速。越人因此若势,亟败楚人。公输子自鲁南游楚,焉始为舟战之器,作为钩强之备,退者钩之,进者强之,量其钩强之长,而制为之兵。楚之兵节,越之兵不节,楚人因此若势,亟败越人。公输子善其巧,以语子墨子曰:“我舟战有钩强,不知子之义亦有钩强乎?”子墨子曰:“我义之钩强,贤于子舟战之钩强。我钩强我,钩之以爱,揣之以恭。弗钩以爱则不亲,弗揣以恭则速狎,狎而不亲则速离。故交相爱,交相恭,犹若相利也。今子钩而止人,人亦钩而止子,子强而距人,人亦强而距子,交相钩,交相强,犹若相害也。故我义之钩强,贤子舟战之钩强。” 公输子削竹木以为鹊,成而飞之,三日不下。公输子自以为至巧。子墨子谓公输子曰:“子之为鹊也,不如匠之为车辖,须臾刘三寸之木,而任五十石之重。故所为功,利于人谓之巧,不利于人谓之拙。” 上面虽然没有明确的记载公输班(鲁班)与墨子有过明确的交手,墨子擅长防守,鲁班擅长攻伐,这是不争的事实,如果一个人同时拥有了这两种技能,其已经远远超越了一个武林高手所达到的境界,董法真排在‘点苍四怪’,完全实至名归,过犹而不及,将杜清源排在了首位,完全是为了照顾江湖人的脸面。 听说《墨子守遗》和《鲁班攻略》这两本奇书记载了墨子和鲁班千百年来的许多不传之秘,董法真这些年更是靠这两本奇书造出了木鸢,这种木鸢能靠一种‘真气’畅游于天际,江湖人把这种‘真气’和需要多年修为出来的真气画上了等号,当听说这种‘真气’在木鸢上‘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人都震惊了。 杜清源第一次见到董法真的时候,是在大理羊苴咩城的五华楼,当时五华楼的楼主娄之敏为了扩大五华楼的名气,便花重金把点苍四怪都请齐了。 那一天天公不作美,零星小雨将五华楼包围在一阵水气之中,颇有几分萧瑟,娄之敏更是为选了这么一个日子懊悔不已。当杜清源、杜文君、烟波道人先后到达的时候,唯独缺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董法真。 就在数人已经进入酒宴,以飨美酒美食的时候,一个负笈的和尚却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娄之敏因为这种阴雨绵绵的天气,心里无端的憋着一股邪火,本来想借着点苍四怪的名声来一场开业大吉的,结果这一天上门者寥寥无几,他对这个和尚无理的吼了一句:“我这里没有斋菜,要化缘到别家去吧。” 和尚没理他,而是笑嘻嘻的坐了下来,甚至拿起一个酒杯,自斟自饮了一杯。 哪知道这下却彻底把娄之敏惹毛了,口中忿忿的道:“你这个出家人好生无理,僧人不是忌酒忌肉的吗?” 娄之敏刚刚看到这个和尚往嘴巴里面送了一大块肉,这才忍不住说了出来。 “我有没说自己是和尚?难道剃光头就一定是出家人?” “即使你不是出家人,好像也没有资格吃喝这里的酒宴吧?”娄之敏再次反击道。 “如果我能让你这里宾客盈门、座无虚席,是不是代表有这个资格了?”和尚打趣道。 娄之敏从心里把这个骗吃骗喝、大言不惭的家伙当成了一个酒肉和尚,口中讥讽道:“想不到今天遇到一个疯和尚。” 杜清源、杜文君、烟波道人默然不语,对于唯利是图的娄之敏再也没有了一点好感,在娄之敏看来,自己这三人在这里更是显得好像有点多余,那些街头杂耍的似乎比他们都要有用。 “三位继续吃酒,我去去就来。”疯和尚又吃了一口酒,便跑下了楼。 等疯和尚和娄之敏过了很久才回来的时候,娄之敏瞬间像变了个人似的,一双小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线,口中不停的念叨:“董爷,刚刚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望董爷大人有大量,能原谅小的无理。” “少废话,我们是来吃酒的,把你这里最好的酒拿来,我要和这一帮朋友共享此情此景。” 杜清源也是从这一刻才知道,这个疯和尚就是传说中点苍四怪排名第二的董法真。 五华楼也是在这一刻突然变得熙熙攘攘起来,杜清源、杜文君、烟波道人三人好奇的盯住了董法真,希望从他那里得到共同想问的答案。 第308章 天罚桃花沟(六) 大理羊苴咩城的建筑为清一色的青瓦屋面,显得十分的古朴,曾几何时,在羊苴咩城的中央,四亭拱托、清流环绕的一座宏大精美佳构就是五华楼。 剑川素有白族木雕之乡美称,木雕艺术蜚声到了卫朝甚至辽国,而五华楼更是用剑川木雕构建了其整体的骨架几室内等各种精美的事物。只是这些年来因为战火的缘故,五华楼数次被毁,苍山上巨大的树木也是越来越少见,所以五华楼也是越建越小。 这里以前本是大理王会见西南夷各个小国君长,和其他一些重要宾客的地方,只是当五华楼这一次再被修建起来以后,已不复昔日之繁华。 如此重要的场所,承载前世段氏几代皇家贵胄记忆的重要场所,鬼使神差之下竟然让娄之敏这一介商贾成为了五华楼的新主人,大理皇宫的段氏和高相居然放之认之,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同时唏嘘不已,这是否意味着大理段氏已经名存实亡? 娄之敏在五华楼的装潢上还是下了一番功夫的,各种红木、梨木家具一应俱全,现在的五华楼只有区区两层,杜清源四人所在的二楼消费适当要高一些,同样的菜品,在二楼居然翻了一番。一楼则比较平民化一点,一楼的最中央搭起了一座几次见方,半人多高的高台,娄之敏原本打算让一些身怀奇艺的伶人在上面表演各种绝活。而现在高台的正中央却用一睁开白幔围了起来,中间用黑布似乎盖着什么东西,看着娄之敏对于疯和尚董法真态度180度的大转变,众人更想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杜文君女人的好奇很快被调动了起来,还没等几人明白过来,她早已蹬蹬噔的跑下了楼。 当她再次出现几人面前的时候,口中兴奋不已的说道:“白幔上出现了好多惟妙惟肖的女子,而且他们不断的变换姿态,好生神奇。你们再不去看,连站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和尚。”杜文君说出这一句后觉得没对,却又不知道此刻该如何称呼这一身不伦不类打扮的董法真,只得略过了称呼问道:“你那个东西好生有趣,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董法真盯了一眼不耻下问的杜文君,毕竟刚刚从杜清源口中得知这女子居然也排在点苍四怪之中的时候,已经不准备把这个秘密瞒着他们三人了,看见娄之敏放下好酒,笑嘻嘻的跑下楼去招呼客人之后,神秘兮兮的说道:“光之人煦若射。下者之人也高,高者之人也下。足敝下光,故成景于上;首敝上光,故成景于下。在远近有端,与于光,故景障内也。(《墨子·经下》记载的小孔成像)” 杜清源三人像听天书一样不知甚解,直到董法真不厌其烦的向三人展示之后,他们不得不佩服董法真对先贤的智慧已经理解的这么透彻,他在三人中的声望在此后更是大增... 无独有偶,那一年,当杜清源得知自己被段氏出卖,发狂的杜清源和杜文君在大理皇宫中大杀四方后准备逃离的时候,皇宫的外围停驻着密密麻麻的弓箭手,杜清源知道即使自己勉强能通过哪些飞蝗一般的箭阵,师妹杜文君绝对难逃一劫,也正是自己分神的那一刹那,一根淬毒的箭支擦皮而过,为了止住毒性的进一步蔓延,杜清源不得不封住了周身的几处大穴,轻功因此更是大打折扣。 就在杜清源和杜文君觉得将要命丧于此处的时候,一个鬼头鬼脑的和尚出现在两人的面前,那人是这几日在帮着修葺皇宫的董法真。 二话不说,董法真把两人带到了一处独特的投石机处,原本需要多人来操作的机弩他居然一个人在铰轴上转动自如,在两人刚刚坐到那个巨勺的中央之后,‘呼’的一声,两人的心紧张到了嗓子眼上,他们居然像巨石一样被人抛了起来,杜清源自认自己在那一瞬间的爆发力绝对赶不上这机弩的力道,在感激董法真仗义出手的同时,杜清源才真正认为这个假和尚是实至名归,他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 杜清源背着杜文君很轻松的飞了起来,在宫墙上那些大理弓箭手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两人如疾驰的掠影消失在这原本的死地。 看见这个神通广大的吴永麟的时候,杜清源不由得想起了曾经救过自己的董法真,两人总是在逆境中把某些明明不可能的事情变成可能,看着下面似乎有些体力不支的吴永麟,他找来一块黑布蒙住面,提起刚刚也不是哪个眼睛长到额头上的家伙射在自己不远处的巨大箭支,从高处向吴永麟所在的位置冲了过去。 大箭上的铁球‘轰’的一下就砸破了企图从背后偷袭吴永麟的一个大理人,一时间污血、脑浆飞溅,那些大理人完全没料到这个家伙背后来了一个这么厉害的家伙,疲于应付的大理士兵一时间慌了神,在吴永麟左劈右砍,杜清源前挑后刺的完美的配合下,刚刚还信心十足的大理人被杀得丢盔弃甲,鬼哭狼嚎般再次被杀了下去。 此刻吴永麟周身已经不下十多处大小伤痕了,身上的大理服早已破烂不堪,只是那双眼睛却神采奕奕,让杜清源都忍不住对这个家伙的勇气刮目相看,自己当日想取他性命的时候,他好像也是这种眼神,难道这个人真的能将生死放得这么开...... “你总算肯出来了,我是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这下我不用怕别人从我背后下黑手,心里舒坦多了。” “你怎么会知道我来了?” “那不明摆着吗,你这人就是一死心眼,我那套障眼法能瞒过别人,能瞒得过你一时,绝对瞒不过你一世,而且你这个人机智过人,我那些雕虫小技在你面前完全是在班门弄斧。” 杜清源明明知道他在摸马股,却偏偏还生不来吴永麟的太多气,转口问道:“你带来的那些人呢?不要告诉我都逃跑了。” “你都跑来凑热闹了,他们更加跑不了多远,相信我,他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想不到你把老夫也利用了,如果老夫告诉你那些人已经死于我的剑下,你会作何感想?” “等过了这一关,我绝对会找你拼命,我会用妖法,让你从这世上彻底消失,让你到地府去陪他们,这才公平。” “我觉得我刚刚不应该救你。” “你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我们俩现在成为了他们共同的敌人。”吴永麟才说完,一批心有不甘的大理人再次从尸堆中杀了上来。 第309章 天罚桃花沟(七) 董长海从桃花镇逃出来的时候,还是遇到了一伙身份来历不明的人的围追堵截。在妓寨被风流公子认出来后,如果不是铜板那个女人反应果断,估计自己早就被抓了。他感激铜板和金子对他的收留救治之恩,如果自己真的万一被这伙人抓住了,他唯一的想法是咬破牙缝里的毒囊,让生命终止在那一刻,如果因为自己连累到那间妓寨里的任何一个人,自己的归途不值一提。 山风猎猎,周围的竹林被吹得洪波绿浪,躲在一片荆棘林里面的董长海此刻却完全没有欣赏这如画美景的心情,这几天他已经连续躲过了好几波黑衣人的追捕,如果穿过这片昔日几乎让自己丧命与此的这片竹林,他觉得自己这一次的危机或许要过去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那么执着的想回到或许已经遭遇不测的那个家,如果就此隐遁在深山老林之中,绝对比这明知会在回去的途中白白送命要明智太多。 那个小妾和他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成为了他活在这世上的唯一希望,正因为她们或许正藏在某个安全的地方期盼着这个远归人与她们团聚,董长海的内心便暖暖的,更觉得这份执着完全是值得的。 官道上绝对会有各种关卡与盘问,董长海不得不穿山越岭、疾驰在荒山野岭之间与各种野兽为伍,那样也省下了许多潜在的危险,比如不用担心敌人在那些溪水中下毒,而且林子里也更方便找吃的。 晨曦初露,此时的董长海正将叶子上好不容易凝结的露珠贪婪的灌入自己快要冒烟的喉咙中,早晨的时候是他最幸福的时光,他总算可以恣意的喝水和补充水源了,水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林木中的棘刺划穿了几个孔洞,那个水囊现在只能存储半天的水量,董长海必须得在漫一天的时间中省着点喝才能渡过白天这段缺水的危机。 穿过脚下这片竹林过后,将是一段地势起伏的的桃花沟,过了桃花沟,那里有一片方圆几十里的平原,那里几乎没有任何隐藏住自己身形的可能了,如果不能够快速的通过那片区域,自己难逃一个死字。 单凭自己已经瘸了的一条残腿,妄想神不知鬼不觉的通过那片危机重重的平原,现在显得有点痴人说梦,自己虽然在桃花沟旁边叫野人山的山峦停留了数天,但一直没找到一个好的机会。 这里为什么叫野人山,听说这一片以前出现过像此刻董长海这般打扮的野人,专门在半路劫掠过往客商,他们专门抓那些女人,听说是为了拉进山里面给他们生孩子,至于那些所谓的钱财,他们一点兴趣都没有。 这个传说在这一片传开之后,过往的客商再也不敢携带女眷上路,听说那些野人有一副狗一样灵敏的鼻子,哪怕是女扮男装的女人他们都能发现。 也许是这些年这里的野人再也抓不到为他们生孩子的女人,野人之祸从此在这一片消失了。 董长海对于这个所谓的传说是嗤之以鼻的,如果真的如此,那刚刚那一队几乎有数百人之众的大理兵丁中夹杂着几个俏丽的影子,怎么就没发现野人出来抢女人。 自知自己一人势单力薄,匍匐在山岭间的董长海冷冷的看着那些大理精兵一队一队的从眼前走了过去,董长海现在又多么希望这个野人的传说是真的...... ‘轰轰轰’的数声巨响惊醒了正在山坳里面打盹的董长海,他现在唯一的想法是,难道那些野人真的忍不住出手了?他带着好奇与内心莫名的兴奋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摸了过去。 望着远处在山坡上披头散发,浑身脏兮兮在那里与那些大理士兵浑然忘我般战斗的‘野人’,董长海更加确定了这种荒诞不经的想法,看着那些四处散开的大理骑兵,他在等一个机会,等一个可以抢走一匹好马的机会。 躲在高处,他对下面的一切一览无余,如果不是那个断了一臂的将军还在那里苦苦支撑,估计这些人早就没有了一战的勇气。 就在那些坐骑上的骑兵也被迫派往高处加入那修罗般的战斗之后,董长海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他也顾不了那么多,直接朝正下方山谷中一匹马的马背上跃了下去。 这一诡异的场面来的太过突然,高文丰完全没有料到突然又出现了第四个人,山坡上的那三个人已经让自己有些焦头烂额了,冷不防出现的这个人,他连忙让亲兵举着盾牌围在了周围,如果这个家伙掏出一根竹管在自己中间炸开,只要想起那副场面,高文丰都会忍不住头皮发麻。 董长海刚刚落下的高处离山谷几乎有数十丈高,那匹马被周围的巨大的轰鸣声所吓之后,早已是惊弓之鸟,当董长海如炮弹般砸向马背上的时候,那匹惊马只是闷哼了一声,便被董长海落下的千斤之力撞成了一滩肉泥。 董长海好不容易在那摊肉泥上缓过神来的时候,让他料想不到的是,自己的周围并没有刀兵相向的大理人,那些人反而是逃遁得远远的,结成了一阵密不透风的盾阵,好像自己身上沾满了瘟疫一般那么不受人待见。 内心窃喜的董长海那里肯放过如此大好良机,如一只瘸腿的兔子般跳上了另外一匹马的背后,口中喊了一声‘驾’,顺势用刚刚在马革中找到的一把小刀在马屁股上一扎,那匹受伤的马儿如离弦的箭一般朝进桃花沟的另外一面冲了出去,等那些大理士兵反应过来的时候,董长海已经跑出了数丈之远。 这一批无人的烈马本来就被前面的雷鸣声所吓,当董长海座下的那匹烈马开始奔跑之后,所有的烈马在它的影响下如风儿般追了上去,一时间山谷中回荡着滚滚的马蹄声,那些来不及逃开的大理中、前军顿时乱做一团,那些死在马蹄下的大理士兵更是不再少数。 高文丰气的从胸腔中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想不到自己当初最担心的事情最终还是不可避免的发生了,而且来的如此出其不意,让人防不胜防,难道今天真的是天亡我也? 第310章 天罚桃花沟(八) 气急败坏的高文丰连忙让床子弩对这一个在烈马洪流中逃跑的人进行反击,如果让这一队烈马从人群中冲出去,这一仗其实已经不用打了。 措姆离通过射出去的那些巨大箭支对床子弩这当世‘火炮’产生的力道有了一个大致的印象之后,现在的他几乎已经可以代替原先的那位弓弩手完成准确的击打目标了。 这一切对于善于骑射的措姆离其实并不困难,这和他原来拉的百步弓其实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床子弩只是一把横握的一把巨大弓弩,唯一的区别是床子弩能射的更高、更远。 当高文丰命令调转床子弩的方向对准那些奔跑的烈马的时候,措姆离几乎兴奋的想高呼数声,刚刚一直心惊胆战的,生怕自己有意往山坡上放水的举动被高文丰等人察觉,此时发现有机会射杀‘自己人’,措姆离哪里还会和高帅客气。 吴永麟和杜清源看着山谷里无端出现一队惊马向反方向跑过去的时候,两人对望了一眼,相视一笑后各自握着手中的刀,‘枪’如猛虎一般扑入了心已乱的大理士兵中。 吴永麟的镔铁刀削铁如泥,只是每当刀锋刚好砍到对方的骨缝里的时候,总会卡住那么一下,自己身上的那些伤痕更是在自己迟疑的时候被对方趁机刺伤的,自从有了杜清源的加入,他的这一破绽便被杜清源弥补了。 杜清源挥舞着大‘枪’横扫过想上来偷袭吴永麟的两个大理人的背脊,杜清源出手的力道也是出奇的大,本来挺腰已经逃过杜清源那一记横扫的大理人却完全没料到对方变招来的如此之快,‘噗噗’两声过后,那把大‘枪’直接洞穿了他们的后心,接着他们像其他大理人一样变成了两具冷冰冰的尸体。 等两人再一次将大理人的这一波冲锋再次压下去的时候,心有余悸的吴永麟丢给杜清源装有清水的水囊,口中并说道:“老道,我又欠了你一命,也不知道将来如何还你这份恩情了。” 杜清源猛喝了一口甘甜的清水,依然冷冰冰的说道:“想不到你的功夫如此之差,早知如此,老夫当日就不该手下留情。这次就当是老夫还周侗前辈对杜文君师妹的照顾之情吧。” “那这么说你下次见到我还是会杀我?” “我没有不杀你的理由。” “我从铜板和风十娘那里得知了你的许多过往,那本来是一笔糊涂账,我觉得你早应该有被人出卖的觉悟,只是听说你再次送羊入虎口,你这又是为哪般呢?” “老夫的事与你何干?过了这一役,老夫如果是你,绝对会躲得远远的。” “你真是一头拉不回头的老牯牛,也罢,我这里有样东西送给你,你一定要小心保管,如果能在关键的时刻救你一命,算是今日我还你一份救命的恩情。” 吴永麟小心翼翼的递给杜清源一个用油布包裹着的球状物,并叮嘱他那东西极易自燃,万不得已切勿去掉外面的那层油纸。 “这是?”杜清源对挤在土洞中吴永麟好奇的问道。 “这东西你不是早就见过了吗?” “这难道就是那些妖火......”杜清源得知吴永麟将自己的不传之秘毫无保留的转交给自己的时候,心情难以平复,那自己再次见到他的时候,那一剑是否能下得了手呢? “这东西是我这些日子加强过的火磷弹,人一旦沾染上这东西,不死不灭,老道你知道吗?你藏着这东西就等于在身上埋了一处命门,一旦不小心,很容易引火自焚。” “小子,你别用激将法激老夫,算是老道给自己留条后手,如果将来你敢再次踏入大理这片土地,老夫将用这孽火送你这个恶人下浮屠地狱。” “谁说我要离开了?” “啊。”杜清源发出一阵哀嚎,以吴永麟都觉得不可思议的速度将刚刚的火磷弹塞入了怀中,如果对方反悔,杜清源发现自己很有可能被这种东西阴到。 “我这里火磷弹还有很多。”吴永麟的这一句话既是威慑,也是另外一种实力的体现,如果杜清源想刺杀他,对方也要付出血淋淋的代价,就像后世拥有核武器的国家话语权更多。 “能不能再送我几颗?” “得了吧,给你一颗已经是我今日良心发现了,如果你以武力相逼,我会免费送你几颗点燃的火磷弹,顺便让你见见这种东西的真正威力。” 杜清源想起请秦始皇魂魄那一晚几个大理士兵被那一点点粉末几乎命陨当场,想起那些蓝幽幽的火焰,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口中冒了一句冷不丁的话:“我去外面看看那些大理人又爬上来没有。” 杜清源现在觉得自己的出现就有点多余,或许这个姓吴的家伙早就在周围埋好了火药弹和火磷弹,他刚刚之所以故意用肉搏的方式,仅仅是为了引君入瓮,一旦高文丰或者大部分的大理人进入了他精心设计好的圈套,这里将变成一处幽冥之山,罗刹之海,如果自己不倒向他,估计也难逃劫难,只要想起这些,杜清源在些许失落的同时暗自庆幸不已。 他之所以将火磷弹毫不犹豫的藏在怀中,因为他想把这些东西交给本来就喜欢研究一些奇淫巧计的董法真,如果将来能用这东西戍边,那将大大提高边关将士守城的信心,而生活在大理这片热土的国人才能免遭敌夷的侵略,只是当下董海真又在何方呢? 杜清源的心思其实很简单,乱我大理者,虽远必诛,更何况还是眼前这个劣迹斑斑的吴永麟,出于某些原因,这个原本在他心中必杀的第一人却起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如果此刻让他突然对他下手,他好像在内心深处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吴永麟这样的人活得坦坦荡荡的,比起高泰远那些心怀不轨的伪君子,他似乎更愿意和吴永麟作朋友。 时不时看看似乎已经沉沉睡去的吴永麟,杜清源手握着那柄长枪像一位战神一样伫立守护在吴永麟边上,若有所思的看着远处激荡的山谷,那里的奔鸣好像已经接近了尾声,也许下一波的大理人又要上来了。 第311章 天罚桃花沟(尾声) 董长海眼看只要冲过前面的那处临时堆积起来的土坡,自己就可以冲到前面那片广袤的平原忘情的奔驰的时候,他的心激动得‘砰砰砰’直跳,身下的那匹烈马似乎也感受到了他剧烈的心跳,脚下的马蹄奔跑的更迅烈了。 身边跟随的那些烈马正在纷纷的倒下,刚刚一柄五尺多长的粗大铁箭将旁边的一匹烈马贯穿的时候,董长海回头望了一下,那支铁箭居然连续贯穿了五匹这样的烈马,身后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血线,董长海觉得自己今天的运气好到了极点,这样的铁箭已经连续射过来三次了,他和他的马总是能从它下面逃生。 跑到隔着矮土坡只有十多丈距离的时候,他才被眼前的一切吓了一跳,土坡背后站着拥挤的一排排手里斜提着长枪的大理士兵,今天的败仗似乎激发了他们所有的怒气与怨气,如果让也不知从那个鬼地方跑出来的‘野人’逃离了最后这道防线,自己这队人马可能永远都抬不起头来了,所以此时的他们士气如虹,长枪如林,像一个个野兽般等着一头羊送到他们的口中。 董长海对于能不能冲过这片枪林密布的防线没有一点的信心,望着后面杀声震天,逐渐追过来的大理追兵,此刻他好像也没有什么出路了。 身下的那匹烈马滚烫的如火炭,如果这具骨肉机器不放出一点马血,过不了多久,等待它的将是一场死亡,这已经是他换的第二匹烈马了,前面的那匹早已经失血过多而死。摸着马颈上油光可鉴的汗珠,董长海拔出了那把短刀,将身体匍匐到了马背上,一点一点的倒数着离土坡最后的距离。 董长海明显的能感受到背后那柄巨箭又来了,不过这一次它好像又失去了准头,但它却轰开了挡在自己前面的那道人墙,在那些茫然不知所措的大理士兵在那里哀嚎阵阵的时候,董长海将那把短刀插入了身下烈马的马股处。 地动山摇、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再次响起,原本被危机所惧的剩余的烈马从缝隙中鱼贯而出,望着前面现在或许只属于自己的这片平原,董长海知道自己总算又离家近了一些,当他再次换到另外一匹马背上的时候,一阵轻快的哨声在原野上响起...... 此时的高文丰气得暴跳如雷,如果刚刚的那一箭还不能看出这里面的问题,那他这个统帅算是白当了。 气冲冲赶过来的高文丰看见睡眼惺忪的弓弩手的时候,他直接抽出了手中的长剑,在那人还没明白过来的时候,一剑削去了那人的脑袋。 ‘驾’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背后响起,高文丰跑过来的时候几乎带上了所有的人,而刚刚放在马车内的另外一架床子弩本来在他们包围之中,此刻却孤零零的立在那里,显得有些许孤芳自赏之意,旁边几个护卫早已倒在了准备驾车逃走的‘自己人’身上。 那人向高文丰打了一个招呼,架着那辆马车笑嘻嘻的往坡上跑去,气急败坏的高文丰呵斥骑兵上马把那人追下来,只是看着一个个垂头丧气的自己人,周围哪里还有一匹马。 高文丰这才反应过来,刚刚那个家伙好像在射死那些惊马的时候,同时也杀了自己这边的好些骑兵,即使等追出去的骑兵返回来的时候,这个架着马车逃跑的家伙早就逃之夭夭了,看着马车的背影,高文丰深感自己是那么的无可奈何。 他灵光一闪,这不是还有另外一架床子弩嘛,不过等他把目光聚焦到唯一的希望的时候,他差点直接晕过去,刚刚那个小贼不但偷走了他的床子弩,还偷走了他唯一反击的希望,遗留在旁边的那具床子弩在铰盘转动了数圈之后,便一下子崩断了,那个恶心的小贼居然在那些牛筋做的弓弦上动了手脚,看着小贼潇洒的离去,高文丰再也憋不住心头的那股怒火,带着身边为数不多的人追了上去。 杜清源将土洞中熟睡的吴永麟叫醒了,目不斜视的盯着前方,口中提醒道:“高文丰带着他的亲兵冲过来了。” “那还不快撤。”吴永麟说出这句话之后,杜清源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难道这个家伙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后招,想起他将唯一的磷火弹交给自己的时候,心里居然有种异样的愧疚感。 “那我们在这里坚持这么久干嘛?” “你觉得我们还有一站的能力?我觉得张虎那帮家伙应该回来了,等我们爬上山坡,自然有人收拾他们。” “那辆往坡上跑的马车是怎么一回事?” “等会你就知道了,问那么多干嘛。” 当杜清源爬到坡顶的时候,看着和自己手中握着的同样的大‘枪’剑拔弩张的对着自己的时候,他吓得直接后退了几步,如果不是吴永麟抓了他一把,他很有可能再次变成一只摔到土洞里面翻不过来的老乌龟。 他很庆幸自己刚刚反应迅速,如果慢一点,很有可能被那把大‘枪’穿一个大窟窿,当他靠近那座叫不出名堂的机弩的时候,双腿都忍不住在颤抖。 那里还围着一些脸红耳赤的家伙,张虎、茅子兴悉然在列,直到罗平阳从另外一面优哉游哉的爬上来的时候,这些人总算到齐了。 “刚刚把马队弄乱的那人是谁?”吴永麟好奇的问向离当事人最近的措姆离。 措姆此刻正专心致志的摆弄着身边的那架宝贝,只是云淡风轻的说了一句:“管他是谁呢,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刚刚还帮了他一把,让他逃离了包围圈,好像所有的骑兵都追上去了。” 同样是好不容易爬上来的高文丰,脚还没站稳,便受到了疾风暴雨般的攻击,床子弩呼啸而至的大箭支如穿糖葫芦般将几个亲卫钉在地上的时候,高文丰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对方的援兵已经到了,回头望着如蚂蚁般还没来得及赶来此处的自己人,高文丰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茅子兴的钢刀挥过去的时候,一位亲兵挡在了高文丰的前身,刀锋带出的炙热血线洒到高文丰脸上的时候,他才从梦魇中回过神来。 ‘锵’的一声,他抽出了身上的那把宝剑,迎着掩面而至的钢刀冲了上去,怒气冲天的高文丰此刻尽情的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如妖孽般游走在茅子兴周身,剑芒点点,寒星阵阵,几番缠斗一下,士气颇高的茅子兴居然开始吃不消起来。 高文丰趁势在茅子兴的肚子上踢了一脚,就在他举剑欲刺向茅子兴的时候,那股熟悉的破空之声再次激射而至。高文丰像一个失去方向的风筝般飞了起来,等他再次跌落地面的时候,早已没有了一点人形,一代名将命丧名不见经传的野人山的桃花沟,不过后来当地人更喜欢把这里叫做野人沟,他们亲眼看见几个野人将高文丰的精锐打的一败涂地。 自那之后,来这里的女子越来越多,听说就是为了能被这些野人拉进山里给他们生孩子。 第312章 见山不是山 唐朝的禅宗大师青原行思提出参禅的三重境界:参禅之初,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禅有悟时,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禅中彻悟,看山仍然山,看水仍然是水。 见山是山:初识世界,质地纯洁,物即所见 见山不是山:涉世渐深,厌恶世界混沌,黑白颠倒,是非混淆,见山感慨,见水叹息 见山还是山:尽阅无数,开悟生慧,任他红尘滚滚,我自清风明月。 杜清源发觉自从见到吴永麟之后,自己已经由‘见山是山’进入了‘见山不是山’这种诡异的境界,他现在开始怀疑起周围的一切,包括他自己。自从高文丰被床子弩射杀之后,他现在唯一的兴趣便是整日和马车里的床子弩呆在一起,这种东西勾起了他的很多回忆,为什么董法真一点武功都不懂,却能与他齐名;那个从未曾见过的投石机,很轻巧的便把他和师妹一起送了近十丈高;高文丰其实武功并不弱,杜清源曾经无意中和他比试过一次,数十招下来居然不分胜负,那个人还是有点真本事的,结果却被眼前这鬼东西无情的射杀了,对方好像连躲闪的机会都没有,如果换上自己,其下场可能和高文丰差不多;自己怀中珍藏着的那节竹管和火磷弹,现在他根本不会怀疑那东西的威力。 当他好不容易爬上一座高山的时候,他发现好像自己还是处在最底端,而且站在山顶的他却根本不知道如何爬上那座看不见的大山。 为了解开心中的烦闷情绪,他决定找吴永麟推心置腹的好好聊一次,见到浑身包得像个粽子一样的吴永麟,他的脸还是忍不住抽了一下。 杜清源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如果你能向老夫保证不会发生吐蕃国那种恐怖的事情,老夫以后就不再追杀你。” “谁说要来杀你们大理人了?好像刚刚你杀的大理人并不比我少。” 老脸微红的杜清源追问道:“那你来大理的真正目的是?” 吴永麟把早就准备好的一番说辞脱口而出:“卫朝不是不和我们做生意了嘛,盐现在我们已经自己解决了,只是茶,吐蕃人没那个东西简直活不了,所以我这次来是找你们做茶叶买卖的。” “那那块石头上刻的彗星袭月和白虹贯日又是怎么一回事?” “刚来贵宝地,人生地不熟的,与其我们厚着脸皮去找对方,不如让对方主动来找我们。” “那在桃花沟截杀高文丰这一波精兵又是怎么一回事?” “如果是你我,你会选择谁做生意的对象,是段和誉?还是高泰远?” 杜清源支支吾吾的一时答不上来,段和誉是他的入门弟子,对于这个爱徒他还是比较了解的,自从段和誉登基后,知行合一的他在老百姓心中的地位甚至超越了把持朝政的国相高泰远,这也是杜清源为何与他父亲的仇恨没有加在段和誉头上的原因之一,他甚至更希望段和誉能扫除祸国的高氏,当一位真正大权在握的帝王,改变今日大理高氏乱政,多方割据,岌岌可危的国势。 吴永麟看见杜清源不搭话,又道:“其实你不回答我也明白,你也会选择段和誉,对吧?一旦吐蕃和大理真正的重开榷场,对于双方是百利而无一害。 击杀高泰远手下高文丰这一员猛将后,我和高泰远已无任何和解的可能,如果此刻让我助段和誉真正的得到大理国,我也会毫不犹豫的答应的。 风十娘已经答应我,一旦解决了高文丰这一队精兵,她讲帮我和段和誉牵线搭桥,让我和段和誉真正的聊上一次。” “我是高相的人,你难道就不怕我......” “我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虽然我具体不知道你潜伏在高泰远身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不至于为了所谓的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妻妾成群吧。” “为了一位故友,那人曾经对我有过救命之恩。” “做你的朋友看来是一件很幸福的一件事情,名节都不顾,被人指着脊梁骨咒骂而不动声色,隐忍到如此地步,我都想和你做朋友了。” “你没有这个资格。”杜清源到嘴边的‘你这个杀人恶魔’还是咽了下去,他发现自己居然开始在意对吴永麟的态度了,照以前,他绝对会毫不犹豫的用各种恶毒的话语中伤吴永麟。 杜清源收敛了一下刚刚起伏波动的情绪,又说道:“这件事情希望你不要告诉任何人,特别是我的师妹杜文君。” “喜欢一个人千万别憋在心里,你都这一把年纪了,还有什么放不开的吗?” “正因为属于我们彼此的时日不多了,我会更加在意彼此以后在一起的时间,老道心里的那件憾事没解决之前,对双方都是一种折磨,与其那样,还不如不开始。” “鄙人送佛送到西,你这个臭老道每天跟着我让我背脊发凉,你告诉我你要寻找的那个人的名字,我手头上还算有些人手,我帮你去打听打听。” “董法真。” “有没有他的画像?或者与其他人不同的地方?” “他不会武功,是那种真的不会,但在‘点苍四怪’中排在第二位,你只要见到他,就会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他是一个很古怪的老头。” 吴永麟对于杜清源--不会武功(这一抓一大把)、古怪的老头(人老了,总会有些怪脾气)、自己一眼就知道(你妹啊,这话等于白说)--口中关于董法真的描述近乎抓狂了,看着惜字如金的杜清源,他发觉自己从他口中再也套不出一点有用的信息,便躺在了继续开始研究床子弩的杜清源的旁边,一个在危机关头救过自己的高手,比起张虎、茅子兴那两临阵脱逃的家伙,可要稳当太多了。 内心有愧的张虎和茅子兴轮流帮着守夜,众人歇息的中间点着一堆篝火,白天连夜赶路的张虎在今天明天之间的交接点实在受不了瞌睡虫的袭扰,最终沉沉的睡了过去,就在那一刻,篝火中唯一的一点火星都灭了,竹林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随之,张虎感觉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像似被什么东西抬了起来,等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他感觉自己来到了如神仙一样的地方。 第313章 似梦似真 张虎幽幽从梦中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处金碧辉煌的大宅门前,周围的师兄,茅子兴,甚至那个讨厌的老道都不见了,难道师兄他们被主人请到府里面去做客了?看着周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甚至有各种野兽的嚎叫的时候,他原本的瞌睡一扫而空,最终鼓起勇气的张虎拉起巨门上的铜环用力的撞了下去。 门后面传来一阵掌灯前的火石撞击之声,接着,一阵小碎步在张虎期盼的心情中倏然而至,当巨门被‘吱吱呀呀’打开的时候,张虎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心情紧张到了极点。 一个披着鹅黄色裘批,张着一双水汪汪似乎会说话的眼睛的俏丽女子看到张虎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少爷,原来是你啊,怎么这么晚还回来?你不是让孙管家带话回来说今夜在舅老爷家留宿的吗?” 张虎第一反应是师兄让这个女子故意用话来搪塞他,他顺着女子的话答道:“哦,舅老爷临时来了公务,我不便叨扰,这不就回来了嘛。” 突然,张虎肚子不争气的呱呱叫了起来,他尴尬的对着那个女子笑了笑,忍不住问道:“不知道姑娘芳名?能否不吝相告?” “嘻嘻,少爷你今天怎么回事?连秋红我的名字都忘记了吗?我那里给少爷留着一点桂花莲子饼呢,正好给少爷填填肚子。” 此时的张虎哪里还顾忌了那么多,这个叫秋红的丫头好像并不是那么讨厌,跟着秋红手中提着泛出幽幽鬼火般的灯笼来到了一间似乎是下人住的很简单的雕花门前,和刚刚大门的恢弘气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以此说明大户人家的女子并不是都能享受那奢华般的生活。 在张虎跟着秋红进去之后,张虎感觉浑身冷飕飕的,周围除了一副简单的桌凳,再无一物,桌上放着绿豆般大小火焰的一盏油灯,在那里一跳一跳的,至于秋红怎么在自己刚踏进门这么短的时间将这盏昏黄的油灯点燃的,几乎前后脚跟着她进来的张虎居然一点都没察觉,张虎总觉得那里不对劲,但就是说不上来来,尽管他自问胆子挺大,但还是被那渗人的、晃来晃去的火苗弄得冒了一身冷汗,当他转身关好门再次盯回桌面的时候,那盏油灯的火焰跳的更凶了。 被吓得不轻的张虎准备夺路而逃的时候,隐藏在灯笼背后的秋红像鬼一样出现在张虎的面前,并以一种威胁的口吻问道:“少爷,这才刚来,怎么就要走呢?您糕点还没吃呢。” 张虎被秋红这么一吓,那里还有半分吃糕点的心情,当他把手放到门栓上的时候,一双冰凉的手抚上了张虎的手上,平时从不怕冷的张虎被这种透心的凉气几乎冻得浑身打颤,牙齿更是‘吱吱格格’的响个不停,最后实在忍不住,居然打了一个喷嚏,只是当他再次回头望周围巡视的时候,哪里还有刚刚秋红的一丝影子,只是看着桌子上放着那一盘飘香四溢的糕点,他肚子又开始呱呱呱叫了起来,来不及细想的张虎从盘子中抓起一块放入了嘴巴里面,那东西似乎香甜不已,入口即化,让张虎浑身透着一股舒爽,刚刚身体里的凉气更是一扫而空。 张虎从房间里逃出来的时候,分不清方向的他在跨过有一道半尺高的门槛的时候,直接摔倒了。 也许是刚刚发生的那一切心理作祟的缘故,让他七上八下,魂不守舍的,这才摔了个七荤八素,此时的走廊上点着比刚刚明亮许多的风灯,居然让他有一种再世为人的感觉。 没等张虎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一阵香风迎面而至,等他抬起头的时候,惊讶的几乎说不出话来,那个自称是他夫人的女人长着一张酷似风十娘的俏脸,只是这个女子也许是养尊处优惯的缘故,没有风十娘的干练和清减,她相比之下要白皙和丰腴许多,一双芊芊玉手抚上张虎的手臂的时候,让张虎都忍不住荡了荡。 带着满腹的疑问,张虎当着夫人‘风十娘’的面还是提了出来:“夫人,那后院住着谁呢?” “自从秋红过世之后,这一直空着呢,都快大半年了,那里面阴森邪乎的很,其他下人半夜甚至都能听见女子的啼哭之声,你说奇怪不奇怪?” “秋红到底是怎么死的?” 张虎问出这句话之后,刚刚还笑颜如花的‘风十娘’立马变得冷冰冰的,刚刚扶张虎的玉手更是收了回去,一声不吭的离开了。 接连的几日,天气变得阴雨绵绵,张虎没有在府中找到师兄和其他人任何的影子,白天的时候,他又跑到秋红的房间里面看了一阵,让他意外的是,她的枕头里面居然藏着一封遗书,看见那如血泪般浇筑出来的遗言,张虎的心几乎在滴血。 他总算从这里面弄清了整件事情的真相,夫人‘风十娘’在得知秋红和公子张虎珠胎暗结之后,一怒之下,不但毒死了秋红肚子中的孩子,更是将她丢到了那处院子中的水井中,上面更用一块巨石封了起来。 张虎如失魂般出现在井口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居然没有一点勇气搬开那一块大石,让水井中被封的秋红的魂魄重见天日,只因为这几日‘风十娘’让他感受到了销魂蚀骨般的感觉,他似乎已经沉沦在虚虚实实的幻境里面了。 “相公,我已经为你备好酒菜了,今天是月夕,切不可错过了赏月小酌赋诗的大好时光。” 张虎最终用‘逝者终已矣,生者长怀安’的心境回到了‘风十娘’精心准备的酒宴之中,当他把灌满的香甜美酒一杯一杯的灌入喉咙的时候,开始还郁郁寡欢的神色立马变得放荡不羁,环抱‘风十娘’的手更是越发的不规矩起来,只是当张虎把‘风十娘’刚刚倒入杯中的一杯美酒一饮而尽之后,张虎的腹中传来阵阵绞痛,晕厥过去之前,他用眼角看见‘风十娘’嘴角露出一丝阴险的笑意。 悉悉索索的声音再次响起,感觉肚子中还在阵痛不已的张虎幽幽醒了过来,此时他躺在一副石桌石凳上面,周围阴风阵阵,他抬头往周围看了一下,刚刚的繁华早已消失不见,满眼的荒寂破败之色,一截断裂的墓碑上写着‘秋红之墓’几个模糊的大字,难道这是秋红对自己忘恩负义的惩罚?张虎陷入了迷茫之中,到底哪里是真实的,哪里是梦境,他已经傻傻分不清了。 第314章 发狂的杜清源 此时张虎的肚子里面不停的在翻涌,看着旁边的败叶之中爬出来的各种叫不出名字来的各种恶心的虫子,他确信昨夜绝对是真实的,而且还吃了很多不该吃的东西,此时的他,受着精神与身体的双重折磨,他开始想刚察的那个家了,因为那个小家有一个叫红袖的可爱女子,经过昨夜的磨难,他发现这些日子来做了很多愚蠢的事情。 和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勾勾搭搭的,正因为这个女子,更是对自己师兄安危而不顾,如果昨夜被那些不干净的东西毒死了,他真还没脸去地府去师傅周侗,有些文绉绉的东西根本就不适合自己这个粗人,那种痴心妄想也随着昨夜似梦似真的噩梦埋葬了,横着走路的张虎又回来了。 此时在最中间的马车上躺着的杜清源和吴永麟在那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昨晚的阴谋诡计,吴永麟更是放肆的大笑数声,惹得周围的人奇怪不已。 “你这样用‘摄魂术’糊弄张虎你觉得合适吗?” “跟你说过多少遍了,那叫催眠术,别瞎起名,这可是我的又一不传之秘。” “老夫觉得还是‘摄魂术’叫得更顺口一点。” “老道,你知道吗,这些人以前对我的一切命令从来不会有丝毫的怀疑,只是这一次,他们却一个个离我而去,哪怕是和我一起从世外桃源出来的同门师兄弟的张虎,他都开始忤逆我了,如果不是你仗义出手相救,我根本就活不到现在,对于张虎的惩罚,我觉得还偏轻了点。” “你开始怀疑自己了?” “我从来不会怀疑自己,只是被至亲之人抛弃让我有点心寒,如果不是为了在这乱世好好的活下来,我才不会东奔西跑的趟这些浑水。” “那为何单单对张虎......” “对于茅子兴他们,我一开始就没约束过他们,我曾经许诺过他们随时可以离开,只是我发现以后这种口绝对不能从自己这里开了。张虎毕竟和我是同门,师傅走之前叮咛他们万事必须听我的,如果不是我通过‘摄魂术’(吴永麟觉得杜清源起的名字比较拉风,也忍不住脱口而出)套出了他离开的真正原因,我真担心深入大理腹地之后,背后捅刀子的会是他。” “那这么说其实你也不相信段和誉?” “我只想说风十娘其实没有对张虎动真感情,外人一看她眼睛里藏着另外一个人,这样对张虎不公平,我更是借‘摄魂术’好好惩戒一下他,让他看清事情的真相,回归本位而已。” “这么说你真的准备继续让老道追杀你了?” “针芒在背的锥心之痛时刻提醒我所处的困境,如果真的到走投无路的那一步了,死在你手里,总比死在一个不相干的人手里要痛快许多,如果可以,你还能拿我的脑袋去邀功,何乐而不为?荆轲更是靠樊於期的人头这才有了靠近秦王嬴政的机会,如果那时我这颗项上人头能帮下曾经救过自己的恩人,何乐而不为之。” 杜清源仰天长啸一声,深寒的盯了吴永麟一眼,说道:“我到时候一点出手干净利落,让你觉察不到一丝的痛苦。” “难道你还没听出来,我是希望你在那个时候能像昨日般仗义出手,再次救我一命?” “这么说你害怕了?而且我完全没听出来你是在求我,你刚刚大义凛然的样子让我觉得你那样更像一个男子汉,最关键的是我们不是朋友,我就没有义务救你了,除非你愿意把火磷弹和摄魂术的秘诀告诉老夫,我到时候可以考虑再救你一次。” “你这是赤裸裸的威胁,我觉得还是等到我快要死的时候吧,那样我才会发觉自己或许能活的更长久一点。” “真的不考虑一下?老道我还是有些许信誉的。” “让你的信用见鬼去吧,把自己的命运放在一个随时可能要杀自己人的手中,我还不如多造几颗火磷弹,这样我心里才更踏实一点。” 就在杜清源和吴永麟还在那里唠唠叨叨个没完的时候,他们已经不知不觉的来到了昔日的那坐被烧毁的吊桥面前,望着几乎深不见底的深堑,连张虎都忍不住眩晕了一阵,从这里掉下去,多半会摔成空气中的点点血色尘埃,留得身后丹青名。 山风呼呼呼的从地狱般的裂缝中迎面吹过来的时候,让所有人的情绪低迷到了极点,除了杜清源和吴永麟。 “你看见没有,这帮人现在一点挫折都经受不住,遇到这屁大点困难,都恨不得把脖子缩到身体里面当乌龟,他们觉得有愧于我,更不敢过来向我讨个主意,难道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你就是那样的人,要不然张虎怎么会弄得现在好像都失去了人生的乐趣,你看原来五大三粗的汉子,现在面容枯槁,脸色蜡黄,现在见了肉就躲,你再不去掉他心里的那道魔咒,我觉得他可能都撑不到你见到段和誉。” “你也太高看我,太小看他张虎了,一转身,立马会恢复先前的那副欠揍的模样,人做了错事就得受到惩罚,这是和我最亲近的人必须遵守的纪律,先让他难受几天吧,等他真正悔悟了,他心里的魔障自然就解开了。” “你的意思是你已经把他中的摄魂术解开了?” “天机不可泄露也,老道,你不觉得你可能也中了我的摄魂术了吗?要不然你怎么会每天缠着和我说话,照以前,你早拔剑对着我了。” “滚。”杜清源刚说完,便把吴永麟一脚从马车上踢了下去。 “还愣着干嘛,把床子弩从马车上搬下来,我们从这里飞过去。”吴永麟对站在断桥边一筹莫展的众人吼道。 张虎腾的一声就跑到了马车面前,撩开门帘的时候,让杜清源都忍不住愣了愣,这张虎居然连自己都骗过了,和吴永麟待在一起的果然都没一个好人。 张虎献媚的对杜清源说道:“杜掌门,您看要不我们过去了您再好好研究?” “这东西怎么过去?你们少忽悠我,我觉得我们还是在这里等着那些大理追兵追上了和他们大战一场,这样老道我心里更舒坦一些。” “老道,还在那里磨蹭啥呢?再耽搁一会天都黑了,大不了等会拆了,我过去再给你装上。” “这你都会?”杜清源忍不住对走上来的吴永麟惊异的问道。 “你应该问我啥不会,好像除了生孩子,我都知道一些。” 杜清源发出了一声哀嚎,他很想过去揍一顿吴永麟,却怕揍坏了这个宝贝。 第315章 飞跃天堑(一) 想飞跃这条三十多丈宽的深堑,不是空口吹一下就成了的,事前必须要有充足的准备,这样才能万无一失。 床子弩的射程是远远超过深堑的宽度的,只是到时候箭支后面会有拖拽物,而且还要稳稳的钉到对面某一处,现在成为了射手措姆离需要考虑的问题。 没有现成的绳子可以用,吴永麟看着那些郁郁葱葱的竹子,将一根一根臂膀粗的竹子劈成竹篾最后铰在一起是茅子兴、张虎这一伙人该去解决的,哪怕他们把手脚都戳烂,他们也必须不打折扣的完成,要不然中途发生意外,就有人会掉下去,至于结果,不用吴永麟说,这些人都知道这件事马虎不得,他们可不想成为吴永麟口中掉到突然飞过去的仙鹤的背上当神仙的鬼话。 罗平阳和吴永麟也去砍竹子了,不过他们在杜清源看来,好像是为了防备后面那些大理追兵追杀上来的时候能给予对方迎头一击,他和罗平阳又开始弄竹筒火药弹了。 杜清源此刻反到无所事事的在周围东游西逛,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这才慢慢的走到吴永麟身边,相询道:“我能帮你们做点什么?” “不用了,你是老人家,好好歇着。” “混账东西,老夫不需要你们的拂照,快说,老夫能力所及,一定用尽全力。” “真的什么都可以?”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老道,我就喜欢像你这样有英雄气概的人物,等会一定要记得你这句话,你会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老道不喜那等腥臭之物。” “你想吃我还不舍得给呢,你先歇着,等会够您受累的。” 杜清源隐隐感觉自己好像又入了吴永麟的套,想想当前所处的困境,好像这些算不上什么了,他想一想当日在吊桥上遇到的那五个人,总感觉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他必须快点回到桃花镇,那里有他此生最在意的人。 时间在忙碌中永远都过得很快,人心齐,泰山移,对于几乎满手满身是血,却能将几乎快有小胳膊般粗细的竹绳如长蛇般盘恒在那里的时候,吴永麟脸上这才冒出了一点微笑,这帮亏心的家伙看来这次也是出了死力,既然在战场上亏欠的热血,就通过另外一种方式来补偿吧。 看着那些明明痛得要死,在自己面前却装作没事人的一众兄弟,吴永麟拉长声音吼了一句:“今次的事情到此为止,下不为例,若有下次,定惩不饶。” 人群听完吴永麟这句话之后,刚刚的阴霾之色一扫而空,茅子兴作为主事带头的人,此次当然难辞其咎,相比较其他人脸上的欣喜,相比较吴永麟的不计前嫌,相比较危机关头时可以说成是无情的背叛,茅子兴多想吴永麟当着大家的面哪怕是狠狠的揍他一顿也行,可是,他却再一次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用一种根本算不上的惩罚再次让这些人重新凝聚到了一起。 茅子兴这才知道吴永麟这样的人是有底线的,杜清源这样一个外人都能在危难关头毫不犹豫的出手,他茅子兴这样一个自己人在重要的关头却躲得远远的,茅子兴等人的折身而反,这才让彼此之间的兄弟情义再次有了续杯的可能。 匆匆赶来的茅子兴看着山谷中数不尽的大理士兵的尸体,吴永麟、罗平阳、措姆离三人好端端的站在他面前的时候,茅子兴好想找个地方把自己埋了。以至于在和高文丰对打的时候,他甚至有点魂不守舍、心不在焉的,内心的愧疚让他觉得自己死于高文丰的剑之下也许才是这一场伟大胜利的最好解脱。 吴永麟这期间也找他好好谈了一次,数次把话题都扯到了此次桃花沟之战运气成分居多,对于茅子兴,吴永麟稍微的抱怨他该把退路上的吊桥守好的,要不然此刻他们已经在桃花客栈喝酒吃肉了。茅子兴当时就脸红了,后来看见杜清源这样一个外人都开始与吴永麟热络起来的时候,茅子兴这才明白当初做了多么一个愚蠢的选择。 “老茅啊,你过来,我想和你单独聊几句。” 茅子兴的郁郁寡欢早就落入了有心人的眼中,杜清源、张虎等人识趣的走开了,诺大一片空荡荡的竹林成为了两人聊天的最佳场所。 “我向来说话说一不二,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些事情一直记在心里,对大局无丝毫的益处,我还是以前那句话,你想什么时候走都可以,只是别在大战的前夕拖后腿,如果还有下次,你我之间只能江湖再见了,这次我没有提前把我们的目标告诉你们,就是怕你们有负担,以至于在最紧要关头我觉得可以把自己的命交给你们的时候,你们却一个个...... 从锡城和我一直走上这条不归路快有一年多了吧?作为当初的老人,其实我们这里已经没剩下多少人了,你们都能好好的活着,我比任何人都开心,这本身是我自己的战争,我一个人来扛起这一切是理所当然的。 我现在可以提前给你透露一点,现在卫朝北面出现了一个很恐怖的敌人,那里现在将星云集、人才济济,就连一向骄横的辽人也被他们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过不了多久,大辽甚至有灭国的可能,燕云十六州一旦落入这些野心勃勃的女真人的手中,接下来会怎么样,我想不用我说了吧?” “卫朝不是有军队嘛?” “童贯带了四万人来都被我们打的抱头鼠窜的,你指望这样的人能做些什么?” “你的意思是?” “我们最终的敌人将是女真人,一队‘女真不满万,满万可无敌’的恐怖的敌人,他们的骑兵更是号称天下无敌,我来大理就是为了找出可以克制他们的方法,一旦这个问题解决了,我们或许可以去女真的黄龙府纵横驰骋一番,让他们知道谁才是这片苍穹下的霸主。 记住,你这次欠我一条命,下次在战场上还给我。” 茅子兴泪眼滂沱的伫立在那里,吴永麟拐弯抹角的说了那么大一圈,就是想让自己心安理得的活着,他突然拔出背后的那把钢刀,在自己的手上本已被竹子破开的伤口上划出了一道更深的口子,他就是想提醒自己,自己的命是属于吴永麟的,今天是,将来也是...... 第316章 飞跃天堑(二) 茅子兴回到队伍中的时候,看见了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 罗平阳和张虎不知从什么地方弄来一根有大腿般粗细的竹子,将中间掏空后,正在往里面套另外比它细上数圈的竹筒,两竹筒间用红泥填满空隙,接着在刚刚放进去的内管里面再次套上一节更细的竹管,整整弄了三根套管后才作罢。 吴永麟往最后的内管中放入了一根特别长的竹节火药弹之后,便又开始准备另外一根这种让众人搞不明白是什么东西的‘超级火药弹’。 杜清源看见吴永麟弄这个东西的时候内心忐忑不已,他的眼皮更是活见鬼的上蹦下跳的抽搐了好一阵。 吴永麟渗人的笑容落在杜清源眼前的时候,杜清源真想把这个让他心绪不宁的家伙当场就宰了。 “杜老道,你也知道,我们这里数你功夫最高,大家说是吧?”吴永麟才说完,周围的人开始毫不吝惜他们口中的赞美之词。 张虎说道:“除了我师傅周侗,杜掌门是我见过的武功最厉害的高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一旦出现,乌云为之变色,大地为之颤抖,敌人为之胆寒,师哥当时在桃花客栈的时候,被杜掌门的那一剑几乎吓的尿裤子。”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张虎这些话让杜清源的嘴角明显抽动了一下。 罗平阳趁热打铁的说道:“杜掌门当日在大理人的千军万马之中如入无人之境,一柄铁枪在手,七进七出,杀得敌人丢盔弃甲,昔日在曹操军阵中单骑救主的常山赵子龙比起杜掌门都要为之逊色。在蜂拥而至的那些大理人面前大喝一声,那些在坡上还没稳住身形的敌人吓得直接从坡上一个个滚了下去,杜掌门这一雷霆狮子吼和昔日张翼德在长板桥吓退敌人有异曲同工之妙。” 杜清源不得不承认,这种不露痕迹的溜须拍马让他很是受用,昨日在桃花沟杀敌确实用一柄大‘枪’和吴永麟一起挡住了大理人一波接一波的攻击,正当他准备把另外一位功臣吴永麟也拉到前面的时候,就连刚刚走回来的茅子兴也加入了这场摸马股的热闹氛围中。 “杜掌门,听闻几十年前阁下在中原武林中大败武当、少林、华山等各大门派多位高手,江湖人早就有这样一种说法‘南剑北刀’,这北刀自然是中原的武林第一人陕西大侠周侗,而南剑正是杜掌门您啊,有机会,望杜掌门不吝给大伙讲讲您是怎么打败那些江湖高手的,以飨众人。” 茅子兴这些话语并非空穴来风,高文丰就曾经在军营拿‘南剑’来取笑过他,当时他还以为只是一句玩笑话,后来一打听,还真有这么一回事,此刻听见茅子兴把自己都排在了周侗的前面,可想而知自己再次入主中原的时候,可能只要提起这个响亮的绰号,能站在他杜清源面前和他比试的估计也只有寥寥数人了。 “杜老道,一年前我就准备排一个‘江湖英杰榜’,而你绝对会排在第一位。” 杜清源听吴永麟说完,大感兴趣,忍不住好奇的问道:“那后九位分别是?” “拙荆‘兰菱仙子’月灵儿、女真的完颜娄室、大辽的耶律大石、西夷的伦无序、‘点苍四怪’的杜文君、董法真、烟波道人、‘弥勒教’方七佛及其弟子陈凡。” 杜清源听见吴永麟口中这些让他闻所未闻的众多高手的时候,腰间的软剑似乎都在抖动,那是一种渴望与之一战的剑意,此时被吴永麟推至巅峰的杜清源有一种高处不胜寒的踟蹰感,他愣在那里良久,才幽幽的冒出了一句话:“你这个排名是什么时候定的?” “今年年初,‘江湖英杰榜’每两年重新排一次。” “就冲你让老夫排在第一位,说吧,你让老夫为你做什么?” 机敏心细的杜清源怎么可能不知道眼前这些人故意拿这些中听的话来揶揄他、抬高他,此时杜清源也只是借坡下驴,毕竟当时被吴永麟抓住‘君子一言’的协定之后,自尊心作祟的他其实已经没有更多的退路可走了。 “杜老道,其实也很简单,你背着它往对面跳就行了。” 杜清源掂量了一下那两节捆绑在一起的巨大竹筒,那东西加起来估计有三十多斤,自己不负重的时候,最多也才能跳十多丈,此时加上这东西,能跳出八丈已经是自己能力的最大极限了,看着旁边几乎快三十多丈宽的天堑,杜清源当时就想给吴永麟的脖子上来那么几下,背着这东西往对面跳,必死无疑。 杜清源原本意气风发的脸庞立马变成了猪肝色,口中小声的对吴永麟耳语道:“你难道就这么看不顺眼老道?非得这么玩死我?” 吴永麟也不理杜清源,捡起地上的一支竹枝,开始给众人讲述接下来惊心动魄的一幕,只是杜清源觉得让自己点燃背后那两根巨大的火药弹的引线,他心里唯一的想法是‘真的那么做了,我安有命呼?’,这吴永麟为了杀死自己,居然上了双保险...... 杜清源背着竹筒站在深堑旁边,感受着背后众人期盼的目光,忍不住猛吸了一口空气,一群鸟儿优雅的挥动着翅膀在眼前的广阔中翻飞自如,还不时的打着旋,那优雅的姿势让杜清源羡慕不已,他此刻多想自己有一对翅膀,飞跃这让他揪心的天堑。 一股真气逐渐在周身放大,最后向脚上、小腿上游走而去,‘轰’的一声,杜清源如一只蓄力已久的青蛙弹跳而起,不管不顾的朝天堑中段冲了过去。 床子弩上一根巨大箭支也在同一时刻弹射了出去。 杜清源终于在自己弹射的最顶点不由自主的往山堑的下方急落而下,耳旁传来一阵‘呼呼呼’的风声,他的内心更是紧张到了极点,人一旦在空中没有什么抓取物或者支撑的点的时候,会变得非常慌乱,作为一个高手,在这种关头,杜清源最后还是慌了,为了让自己死前显得更加悲壮一点,如沙包般坠落的他口中大喊了一句:“吴永麟你这个疯子,老道死也不会上你的当的。” 杜清源直接把火折子从手中脱手而出,让他自己亲手点燃背后那鬼东西,他真下不去手。 第317章 飞跃天堑(三) 人类为了让火箭飞出地球,便在火箭的尾巴上分别绑了多个液体、固体组成的推进器,以帮助人类脱离地心的万有引力,从而对外太空的探索迈出了坚实的第一步。 吴永麟自然没必要对杜清源讲一些这辈子他可能都不懂的一些道理,费那种口舌不如多在老道的马股上多拍几下来得实在。 在吴永麟看来,如今这个世道上遇到的这些人其实没有一个实实在在的坏人,他们更多的时候是为自己的阵营而战。拓跋吾宗死在太过于自信,以至于到死,他都没搞清楚其实他是死在自己的手中;胡正彦死在偏执,他非不信邪,认为自己绝对能将吴永麟扳倒,最后在吴永麟向他抛出救命绳的那一刻,不堪受辱的他果断的割断了绳子;志玛措死在自己的某些取向性上,或许这对他是一种解脱,在另外一个世道,他的这种特殊爱好会被接纳与公认;最不该死的其实恰恰是云丹王三父子,明明已经和吴永麟这队人马搭上线了,最终摆出了高人一等的姿态,结果黄泉路上多了许多糊涂鬼。 杜清源是个很复杂的人,为朋友可以两肋插刀,为国家可以放下宗师的高姿态,为了爱人,他整整隐忍了几十年,为了能够复兴‘清风观’,他又不惜与江湖正道为敌,对于一个将要死的刺客,他却伸出了援助之手。 对于无意中许下的承诺,哪怕有生命之危,他也在因循守旧,一丝不苟的完成。 如果说吴永麟没动过杀掉他的心思,那是完全不可能的,只是当杜清源在桃花沟那一场凶险无比的战斗中将对着自己背心的剑刺向对手之后,吴永麟就再也没有动过杀他的一点心思,这样的人是可以当朋友来对待的,只可惜对方好像并不领情,吴永麟某些时候想起来都会觉得有些遗憾。 当杜清源像一只被斩断双翼的大鹏鸟无助的落下深堑的时候,他紧张到把嘴唇都咬破了,腥红的血液沿着嘴角流了出来。 在那一瞬间,他唯一想到的是自己这个计划是不是一开始就错了,当自己身边的朋友越来越少的时候,如果再失去这一位不是朋友的朋友,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交朋友的权利。 措姆离用小木槌‘梆’的一声敲响床子弩的时候,他紧张的心弦在那一刻差点就崩断,开弓已经没有了回头箭,只能希冀杜清源这样的‘好人’能施展出他的真功夫,化腐朽为神奇,将不可能变成可能。 床子弩发射的巨大箭支在滑过天堑的时候力道不减,一人一箭在空中完美的触碰的那一刻,众人心中压抑了许久的烦闷一扫而空,空气中充斥着胜利的味道,轰然叫好的赞叹声,击节的鼓掌声响成了一片。 刚刚还在下落的杜清源果然不负‘江湖英杰榜’首位的声誉,在插身而过的巨大箭支上用脚尖点了一下,他下降的趋势骤减,他甚至抓住这千钧一发的机会让自己的身体再次弹射起来,可惜箭的支撑力毕竟赶不上实实在在的地面,这一次他再次往前跃的力道仅仅保持了原有的水平,加上初次跳跃的距离,离对面还有十多丈需要跨越。 杜清源在半空中向吴永麟转身投过来一个决绝的眼神,那里面有愤恨、不甘、绝望,发现挣扎没什么作用之后,他准备坦然接受这一次被人坑了的坠崖事件,他的眼神越发平静,平静到开始享受这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最后甚至都闭上了眼睛。 ‘嗖’的一声,一支带着火的箭支承载着所有人的希望再次射向了背着巨大竹筒正在往下坠落的折翼天使杜清源。 床子弩再次发射出另外一只大箭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几乎是不可能的,杜清源研究那东西这么久之后,自然通晓这最基本的道理,一支大箭从放上去到最终发射,最少都需要半柱香的时间,还不算再次瞄准。 杜清源现在脑子中想的是,这个计划既然失败了,吴永麟或许不想让自己死的太凄惨,这才让别人在空中解决他的痛苦,可惜那支箭好像射偏了,它几乎是擦着背脊呼啸而过的。 ‘滋滋滋’的让人烦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的时候,空气中同时传来吴永麟如狂狮般的怒吼之身:“臭道士,不想死的就把身体缩成一个球,让背着的竹管斜向上。” 人生在没有选择的关头,死马可以当活马来医,殷隼在死亡与生存之间找到了最好的界限,现在从他手中逃到阎王爷那里的几乎没有一个。 杜清源似乎从吴永麟这一声中找到了活命的希望,在他身体蜷缩在一起之后,背后的竹管底部也在这一刻喷出来灼热的火焰,杜清源感觉自己的屁股都快要着火了。 最诡异的是,当火焰喷射出来之后,杜清源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被一股巨大的推力推着不再下降,甚至不停的向对面在靠拢,而且背后那些喷完火的竹节甚至在渐渐脱落,杜清源的身体在背后渐渐减负的那一刻,离对面仅仅只有几步之遥,而且还是在着地点的上方。 杜清源嘶吼一声,刚刚蜷缩在一起的身体舒展开来,借着不停往前冲的力道,他挺了下身体,便稳稳当当的停在了对面,当他转身看着对面那帮人的时候,只看见了泪水如黄豆般落下的吴永麟。 “臭道士,下次想死滚远一点,老子刚刚都被你吓出心脏病了。” 后面过去就相当简单了,床子弩满力发射后带着竹绳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对面,杜清源找了个着力点将竹绳系好之后,一群人便借着竹绳像猴子般攀爬了过去,这里面当然包括被拆得面目全非的床子弩。 刚刚竹筒里喷出的火焰虽然对杜清源的身体没有造成伤害,却烧掉了他背后用来遮羞的袍子。 杜清源此刻几乎露着大半个屁股蹲在那堆‘废物’中喃喃自语,他似乎已经忘记了刚刚的生死一瞬,当吴永麟最后一个从竹绳上攀爬过来的时候,他急不可耐的将吴永麟抓到了那堆‘废物’旁边,问道:“你真的能把这东西还原?” “不但能还原,还能比它原来更好。” “既然这样,那对不住了。”杜清源说翻脸就翻脸,在张虎、茅子兴等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架起吴永麟腾腾就消失在密林中,半空中传过来一阵让众人慌乱不已的回音:“这个家伙的人头我要定了,刚刚我三次几乎都差点死在他手里,此仇不报非君子,你们在桃花镇等着给他收尸吧。” 第318章 那天我们相遇 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风雨飘摇,江山易主,在大理皇宫里酝酿着一场腥风血雨的时候(杜清源血洗皇宫,段正淳让位),风雨如晦的一处小镇在这场乱流中也没能逃过这次倏然而至的余震。 十多年前的某一个夜晚,刀五常如往常般做完工回到了并不富裕但让他很舒心的一个小家,那里有他此生中最重要的两个半,一个肯为他生下如今已经快有三岁大女儿的妻子,一个含辛茹苦把他拉扯大的老娘,至于女儿,自然只能算半个了。 望着风一样扑进他怀里的女儿,刀五常捏了一下女儿粉嘟嘟的鼻子,从背后变戏法般的掏出一个用竹筷子串起来的糖人的时候,两人同时感受到了某一种发自内心的小小幸福。 刀五常之所以有这么一个怪名字,是因为他们家世代都是帮人刻墓碑的,五常的名字同谐音的‘无常’,他爹取名刀阎罗,也许是地底的那位相冲,刀阎罗有一次背着一块原石一不小心滑下了悬崖,最后甚至连尸首都没找到,刀五常的老娘甚至为此都哭瞎了一只眼睛。 刀五常见到白爱花的那一天,是在一个如往常般再为普通不过的一个下午,一辆破木头车上铺着一副破席子,席子上躺着一个似乎已经死了很多天的封头垢面、骨瘦如柴的、面目全非的老汉,一股腐臭味弥漫在空气中的时候,把那些好事者驱赶的远远的。 一个带着白花的女子跪在地上,形容素缟的她似乎已经留尽了眼眶里的最后一滴眼泪,在那里既不喜也不悲,很平静的接受着如今的局面。 破木头车的车轱辘上立着一块牌子,五常好奇的从人群中钻进去的时候,才从旁边那些嘟嘟囔囔、窃窃私语的好事者口中得知这女子是想卖身葬父,只是女子满脸的麻子,让周围那些有能力解决这一切的好事者望而止步。 生者节哀,死者为大,入土为安,刀五常也许是这些年见证了太多的死别,所以他下意识的就走上去准备推着那辆木头车离开。 旁边的一个幸灾乐祸者的二流子却吼道:“短命鬼,你给钱了吗?” 刀五常自从他爹刀阎罗摔死之后,周围那些人便把刀五常什么时候赴他的爹的后尘挂在了嘴边,便起了这么一个满含恶意的绰号,只是这孩子却倔强的活到了现在,每当这些人家里有人死掉的时候,他们首先想到的却是刀五常,只因为他便宜,活还做的不错,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滚开,信不信我让你家老爷子接你到下面团聚?” 刀五常才说完,那人屁滚尿流就走开了,他现在唯一想的是买点好东西去孝敬已经下地府的老爷子,刀五常那短命鬼接触那东西多了,说不定还真有通鬼的能力,他之所以想给老爷子立一块碑,是因为嵬这个字,刀五成经常从山里背石头回来,和这个嵬又有什么区别? 刀五常对于这档子白事几乎是驾轻就熟,很快就给白爱花准备好了纸钱,招魂的白幡,只是棺材,对于刀五常来说似乎有点困难,在置办前面那一切的时候就事先向白爱花挑明了,看见白爱花并没有提出异议,这才在刀五常这些年来为了切石头刨出来的一处石洞中将老人匆匆下葬了。 做完这一切,刀五常掏出了怀中还剩下的为数不多的几个铜板放到还在那里恸哭不已的白爱花的身旁,便匆匆离开了。 刀五常这些年背嵬的威名并不代表他不怕鬼,感觉背后如影随形的一道鬼影,刀五常在这泼墨般的夜晚并不敢回头望,何况刚刚还送走了一个可能还会怨恨自己的真正的鬼魂,自己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让对方入土为安,那位死者毕竟最终还是躺在石头上。 听着后面走路几乎不带声的追赶,刀五常吓得三魂去了七魄,待那个熟悉的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他才镇定下来,只是当他前脚才从家门踏进去,那所谓的‘鬼’后脚便跟了进来。 看着同样气喘不止,满脸通红的白爱花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的时候,刀五常这才为自己刚刚冒失的离开暗悔不已,真要把这女子留在山里面,自己第二天上去,多半又会多一具尸体。 “阿常,这是谁啊?”老眼昏黄的老娘看见白爱花的时候,心里原来单一的那根线立马开始延展,在她的世界里,这根无限延长的线很有可能编织成一张大网。 “大娘,我叫白爱花,你叫我爱花就行了。” 刀五常这是第一次从这个女子的情绪中感受到了快乐,从他拉走破木头车的那一刻起,眼前的这个女子始终被一种悲切所萦绕,也许是刀五常从来没接触过异性女子,在这一刻,他突然发现自己变得有点窘迫起来。 “好,好,爱花啊,今天天色这么晚了,你就在这里住下来吧,明日再走?行吗?”老娘看见白爱花居然用目光去恳求刀五常的时候,她知道自己儿子的春天来了,接着她一锤定音的说道:“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白爱花就这么留了下来,不过第二天、第三天,甚至后面帮刀五常生下孩子,都没有离开过,她已经把大娘当成了自己的娘亲,至于刀五常,如果不是老娘强行把自己的儿子推到白爱花的房里去,这个呆子成为自己的相公,女儿的爹,估计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 刀五常总会向白爱花追问自己老丈人真正的死因,白爱花始终支支吾吾的,到小花出生之后,这件事便被刀五常渐渐淡忘了。 刀五常这些年并没有亏待那个已经死去了快有四年的老丈人,宽大的墓碑,一行自己专门找最有学问的私塾先生写出来的最有水平的龙飞凤舞的碑帖,再配合自己这些年来越来越趋于娴熟的碑刻,让老丈人的石墓更是增色不少,好多大户人家的墓碑都赶不上这一块刀五常为之骄傲的艺术品。 今天是老丈人的祭日,墓碑前立着三口之家,刀五常怀中的女儿一直好奇的追问这里面住着谁,第一次来见外公的小花在母亲的示意下很规规矩矩的跪了下去,更是向自己的丈夫坦诚了父亲哪怕死之后至今都还没弄懂的一段记忆。 第319章 乱世血 在白爱花的记忆里,自己的父亲白大牛只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庄稼人,只是某一天回来后,他在山里说发现了宝贝,至于是什么宝贝,他连自己这个女儿都没有透露一点口风。 当白大牛第二天带着满满一车的礼物回到这间早已破烂不堪的家的时候,周围跟来了一帮似乎意图不轨的贵人,这些人穿着漂亮的衣服,举手投足之间和自己这个村子里的人根本是两类人,当邻里向白爱花和白大牛两父女投过来羡慕不已的目光的时候,白爱花心里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在自己的记忆中,好像从来没听父亲提过有这么一档子亲戚,况且对方在自己的记忆中绝对是第一次上门。 那些‘亲戚’连门都没踏进去,便和白大牛一起进山去了。 在那之后,又陆陆续续的来了很多工匠,接着是一些带着镣铐的犯人,村子里的男人和自己的父亲白大牛自从那次陪着那些亲戚进到山里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在睡梦中的白爱花,家里那扇漏洞百出的破门根本就挡不住想要闯入的外人,父亲白大牛更不会半夜回来的时候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出来,惶惶不安的白爱花穿好衣服后点燃了家里唯一的一盏油灯。 等她打开门的时候,浑身上下伤痕累累,浑身浮肿,不知是死是活的父亲躺在家里唯一还值点钱的那辆木头车上。 白爱花给父亲干涸的嘴巴里面灌了一口清水,回光返照的白大牛临死之前从口中清楚的吐了几个字:“走,连夜走,越远越好。” 白爱花收拾了一下细软,便拉着父亲连夜离开了,等那些‘亲戚’追到家里来的时候,他们已经逃到了白爱花这辈子能走到的最远的地方,只是等白爱花再想和白大牛说上一句热话的时候,却再也没有了这样的机会,父亲既然用生命换来了自己的平安,白爱花自然不能辜负父亲的一片拳拳爱女之心,她就那么固执的拖着那一具遗体继续走啊走,直到白爱花连刨一个坑将父亲白大牛埋掉的力气都没有了,这才停了下来。 刀五常的出现给了她继续活下去的希望,只是这种生活还能延续多久呢? 看着墓碑旁边眼神平静如水的那个男人,白爱花忐忑的说道:“阿常,我始终是利用了你的,对不起。” 讲出这一切真相后的白爱花神色紧张的看着被自己欺骗了四年之久的丈夫刀五常,她害怕自己又像四年前一样如浮萍般再次漂流下去,只是这一次心中却多了一个永远会让自己牵肠挂肚的女儿小花,只是出于谨慎的考虑,她并没有告诉自己的丈夫老丈人真实的姓名,以至于那块漂亮的墓碑上还刻着一个陌生人的名字。 “我只知道你的出现,让我们成为了一家人,以前的一切其实并不重要,如果有必要,我们可以走得远远的,我有一技傍身,走到哪让我们一家都能有口饭吃。” 白爱花抓着刀五常的胳膊,看着一直逗笑不已的两父女,抛开心里那道枷锁的她此时格外的轻松。 墨云如织,电闪雷鸣,远处滚滚的雷声更是吓坏了父亲怀中的孩子,看着天上随时都可能泼下的大雨,刀五常夫妻两急步的往回家的方向赶去。 “短命鬼,赶着回家投胎?” 被狂风遮蔽住双眼的刀五常最终撞上了当日在白爱花卖身葬父现场的好事者马癞子,在这样的鬼天气遇上这样一个蹙眉头的家伙,本身就显得不太寻常,况且据刀五常所知,马癞子的老爷子并没有下葬在这一片。 就在刀五常觉得马癞子会拿撞人的事情来要挟他的时候,马癞子却出奇的好脾气,在横了一眼刀五常之后,便悻悻的走开了,刀五常觉得也许马癞子为了躲避这场即将到来的大雨,这才没有和他有一番计较。 三人回到再为熟悉不过的家的时候,眼前的一幕让刀五常感觉非常的陌生与无助,老娘不知何时倒在了血泊之中,她的背后插着一把刀子,那一滩的血迹将老娘鲜活的生命定格在了那一刻,一动不动的她似乎已经死去多时,刀五常泪眼滂沱的盯着这一切,来不及悲伤的他拉住了欲走上去看看自己的婆婆是否还活着的白爱花。 “爹爹,婆婆怎么躺在地上呢?”女儿秀儿的一声疑问打破了这种诡异的静谧,刚刚转身准备逃开的夫妻二人明显看见屋里面两道白光闪现,利箭的破空之声对于没有学过任何防身武艺的白爱花几乎是致命的,挡在丈夫和孩子身前的另一支箭钉在了她的后背上,她甚至推了丈夫一把。 “对不起,阿常,我最终连累了你和娘。”这是白爱花死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她死之前本来想学她的爹白大牛说同一句话的,只是自己这些年愧疚太多,以至于她最后忍不住再次道歉,或许她对于丈夫和孩子能逃过这次生死劫完全不抱有任何一点希望。 刀五常拼了命的往前跑,妻子白爱花再次无辜惨死之后,他心中逃生的欲望多过了悲恸,既然已经有两个自己最亲的人为自己的逃亡铺了两条血路,那如果自己还不能带着孩子逃离这一切,那她们的死去一文不值。 老婆的尾巴最终找上门了,而且还来的如此之快。 今天无意中撞上的那个马癞子很反常,如果今天有机会逃出去,刀五常第一个便是要找他算账。 刀五常经常背着石头在山里走动,此时抱着女儿秀儿算不上奔跑如飞,也让后面那两个蒙面刺客吃尽了苦头,等到瓢泼大雨带着鬼哭神嚎的气势吞没了这一切之后,两人再也没有了两父女的影子。 刀五常在山里找一处藏身的地方并不困难,这些年为了赚钱,他几乎把周围的好石料都快搬空了,那些空空的石洞,此刻成了同时失去娘亲的两父女最好的家。 看着吃了一点东西已经沉沉睡着的怀中的女儿,悲愤的泪水沿着脸颊顺流而下,四年前是两个人,现在也是两个人,自己最快乐幸福的那四年,更像是一场美梦,让他不愿意再醒来的一场美梦。 将女儿轻轻的放在温暖如春的石洞之后,刀五常偷偷的又摸向了回家的方向,老娘和妻子的尸体不能就那么放在那里,既然带不走,那就回去一把火连同那房子烧了吧,算是自己现在唯一能为她们做的一件事情了。 第320章 背嵬人 狂风怒吼,暴雨连成了一片拨不开的雨幕,不停的抽打在内心已经麻木不仁的刀五常的发髻、胸口、背脊上,他似乎已经失去了知觉,坦然面对侵入到身体里的疾风冷雨。 此时刀五常的左手上提着一根有点迟钝的凿刀,右手上捏着一把锤子,敦厚的手艺人,复仇的时候,唯一想到的也只能是平时使惯了的家伙事。 浑身已经湿透的刀五常看见自家的房子中透出一点昏黄的烛光的时候,那似乎已经冰冷的心还是触动了一下,不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想杀人,更何况对方可能还是两个会武艺的人?如果自己真的死在这里了,留在山洞里的女儿多半也活不了,那自己妻子拼死相救又有什么意义? 原本准备转身离开的他,看着门前在泥水中还趴着的那两具亲人的尸体,刀五常的内心再次燃烧起来,在天空中一阵闪电划过,借着电光判断了妻子所在的位置,他从泥水中爬了过去,拔下了妻子背后的那两支带着青光的箭镞后,再次退回到了他觉得安全的地带。 自家的屋内此时点着一盆火,两个赤膊着上身的强壮汉子正在烤火,身上蒸腾出来的水汽带走了原本积郁在内心的低迷,让两人容光焕发的同时,渐渐恢复了原来的信心,其中的一个汉子自信的说道:“下这么大的雨,那农家汉子多半走不了多远。” “我们回去又怎么交差?” “那姓马的不是还有一半的钱没从我们这里拿走嘛,如果明天连他也找不到那农家汉子的藏匿地点,那我们就拿他来顶替这次的任务。” 两个人接着发出一阵阴险的笑声,让已经偷偷摸到厨房里的刀五常忍不住头皮一阵发麻。 就在刀五常躲在自家的米缸旁边寻找一家人始终舍不得的吃的一块腊肉的时候,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向刀五常所在的小屋走了过来,那人手上本来持着一根点燃的木枝,只是在房檐那被一阵雨水给浇灭了,那人也许根本就没想过刀五常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再次回到这里,就那么黑灯瞎火的离刀五常所在的厨房越来越近,就在那人推门的那一刹那,一阵闪电也不知击中了山里的哪棵巨树,滚滚的雷声如潮水般接踵而至,一声老天爷的怒吼在这间岌岌可危的房子的正上方炸响,让刚踏进屋的那人都忍不住去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刚刚借着电闪的余光,那人早已经发现了放在灶台上被熏得黑乎乎的一块腊肉,此刻他所有的心思都放在那块刚刚在脑海中冒着油光的腊肉,以至于他忽略了即将到来的危险。 一阵闪光再次如白昼初现,那人居然用双手同时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在排山倒海般的雷声赶脚来的那一刻,刀五常手中泛着青光的箭镞毫不犹豫的插入了那人的喉咙处,就在两人还在那里纠缠扭打的时候,持续了很久的雷声如磁铁般吸走了两人东撞西推造成的一片嘈杂之声,当雷声停歇的时候,厨房里再次平静下来,看着倒在米缸旁边,口头鲜血而亡的那人,刀五常完全不相信自己居然杀了一个似乎比自己强大数倍的对手。 第一次杀人的感觉很怪,不喜,不忧,不嗔,不悔,双手不停的在颤抖,内心却无比的平静,这本来就是该自己做的事情,只是似乎太过于顺利了一点,以至于他忘记了自己与对方真正实力的差距,在力气恢复过来后,他毫不犹豫的扑进了大堂。 正在烤火的汉子也许根本就没料到对方的刺杀会来的这么突然,以至于让他有点来躲闪不及,看见对方毫无章法的硬生生的扑向自己的时候,他本能的朝那人挥舞过来的锤子的手腕上狠狠的踢了一脚。 刀五常手中的锤子脱手之后,手上的凿子顺势插入了那人踢出来的脚腕上,空气中传来铁器与骨头撞击后产生的让人牙酸的声音,赤裸着上身的汉子随后传来了一阵哀嚎,刀五常这一下下手极狠,对方的脚腕里的骨髓似乎都被撞出来了,一个趔趄,那人直接抱着自己的那只脚躺在了地上,哀嚎阵阵。 刀五常此时的反应也是非常的惊人,趁对方痛得死去活来,还没缓过劲来的时候,他借由着身体的力量,将凿子直接插入对方胸口上的时候,整个身体直接压了上去,一股温热的血液洒到刀五常脸上的时候,刀五常不放心的把凿子再挺进去了数寸,直到对方停止了痉挛,他才从对方的身体上滚到了一边。 短短的一刻间,刀五常连杀两人,自从听说马癞子天亮后会再来,刀五常决定还杀一人,那这段血仇才能画上一个句号。 看着拆掉的门板上躺着的两具浑身浮肿,已经没有一点活人气息的亲人的尸体的时候,刀五常举起那两人留下的一把锋利的大刀,朝其中一人的脖子上用力的砍了下去,看着骨碌碌滚到一边的血淋淋的脑袋,刀五常眼眶的泪水再次落下...... 刀五常刚刚的打斗几乎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疾风冷雨和支离破碎的内心夺去了他坚强的最后一丝防线,他就那么沉沉的睡了过去。 昨夜的大雨带走了满院子的血腥气,过堂风连带着把满屋子弥漫着的死亡的气息都吹散了。 睡得迷迷糊糊的刀五常直到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的时候,才倏然惊醒了过来,自己要杀的第三个人好像到了,那人似乎还带来了两个帮手,所以刀五常还要杀第四个人、第五个人。 看着门板上躺着的两具尸体,亏心的马癞子最终停在了门外,对着空荡荡的门里面嘟囔了一句:“两位大爷,您看您让我做的事已经做到了,另外一半的赏钱是不是......” ‘咚’的一声,一袋带着悦耳声音的银钱被随意的丢在了门槛的外侧边缘处,一时间,外面几人处在了非常尴尬的局面,连马癞子这人都觉得这似乎是一个陷阱,一时踟蹰在原地,看着那袋鼓鼓囊囊的银钱在心里逐渐泛起一阵阵涟漪,最后贪欲的巨浪颠覆了理智的小船。 金钱是万恶的,马癞子在小跑过来蹲在地上捡起那袋银钱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脑袋也分了家,刀五常最终没能杀死第四个,第五个,既然该死的人都死在了这屋子里面,其余不相干的死不死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刀五常点燃了住了好多年的老房子,朝山洞中等着和自己团聚的女儿小柔跑去,只是当她再次回到那里的时候,那里已经空空如也,这个世界上唯一在意的人也从他身边溜走了...... 第321章 阴谋 阿常来到桃花客栈才短短一年多,午夜梦回,心里的一个影子始终在向自己扑过来,只是当再次睁眼之后,属于自己的温情会悄悄的从指间滑落,不留一点点余温。 今天对阿常来说是个特别的日子,女儿很多年前是这个时候出生的,他今天早早就出门了,等他再次回来的时候,从捏糖人老李头那里拿了一串最先出炉的糖人回来,看着那泛着糖花的金黄的凤凰,在门口碰到阿常的厨子都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杜文君在杜清源离去之后,便和段素贞搬到了驿馆,金子和铜板也很少来了,有点人情味的桃花客栈变回了原来那种冒着森森鬼气的黑店。 风十娘还是坐在石磨上静静的思考着她的人生,‘驴子’赵怀恩不知疲倦的在原地转圈,他脚下的步子越来越慢,深怕打扰了石磨上的佳人。 三男两女闯入这间客栈的时候,走在最前面,带着面具的高个男人肩膀忍不住抖了一下,在那个吐蕃女子的耳边轻轻耳语了一阵,便匆匆离去了。 这些不速之客正是胭脂公主一行人,此时豫风等人都叫她云紫嫣。 “高风,你给我站住......”风十娘几乎哽咽着吼了出来。 ‘砰’的一声,豫风和阿常最终在门口撞了一个满怀,阿常手中的那串糖花撞成了数块,而豫风也没好到那里去,半边面具从脸上滑落,露出了原本掩盖在面具下,让任何人心悸的恐怖之脸。 风十娘被豫风的真容吓了一跳,心有不甘的再次问道:“你真的不是高风?” “我想姑娘认错人了。”一阵似乎从地狱里冒出来的嘶哑之声化去了风十娘唯一的一丝希望,在帮豫风捡回面具之后,失魂落魄的准备去招呼新来的客人。 阿常从地上捡起那一快快糖花的时候,从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和一个比自己还惨的人没必要计较这些,只是他和风十娘一样,他们心底的某些希望,在这一刻,就像手中的这块糖花,被再次摔碎了。 “老板娘,我向你打听一个人,能否行个方便?”云紫嫣说完,便将一串毫无杂色、熠熠生辉的珠子呈现在风十娘的面前。 “老娘心情不好,要打听人去别处,要住店,就留下。” 远处的赵怀恩看见视财如命的风十娘不为眼前价值连城的珠玉所动的时候,他的心情也差到了极点,发现云紫嫣也是吐蕃人,忍不住用吐蕃语问了一句‘你们找谁?’。 ‘噼啪’,一阵清脆的抽打之声让原本死气沉沉的赵怀恩居然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脸。 “说人话。”怒气匆匆的风十娘对于驴子擅作主张极为不满,刚刚憋着的一股闷气,发泄在赵怀恩身上之后,瞬间恢复了原先的那种神采,并从云紫嫣手中抢过那串珠子把玩起来。 “不知道吴永麟这个人老板娘听说过没有呢?” “你是他什么人?” “这么说老板娘见过此人了?” “还算打过几次交道吧,不过他们已经走了。” “那我们来的太不凑巧了,九姑娘,要不我们暂时在这里歇几天?” 云紫嫣旁边的九儿一直没有和任何人说过一句话,她更愿意所有的人当她是一根木头,如果那个家伙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勇气从嘴巴里面吐出一个字。 赵怀恩已经和一部分吐蕃人融入了桃花镇,他们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在改变原本生活方式的同时,正在被另外一股吐蕃人越来越仇视,他们还在生死边缘挣扎,为了每日微薄的一点口舌之欲在角斗场上大打出手,他们等着另外一个救世主把他们从悲惨的世界的带出去。 无边的黑暗侵淫了他们的斗志,无尽的生死搏杀泯灭了他们残存的最后一点人性,当再次被关进同一处牢笼的时候,失去理智的那些吐蕃人会把手放到已经熟睡的那些新来的吐蕃人的脖子上,这里的生存法则比森林里甚至都还要残酷数倍,他们时时刻刻,分分秒秒都在为自己存活于世挣命。 豫风看着像牲口一样被关在牢笼中红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吐蕃人的时候,他满眼的兴奋之色,脚边的牢笼帮自己挑出了一个个黑林卫的最佳人选,只要用上自己以前的训练方法,中兴黑林卫就在当下,看着那些奴隶主一样的商人满意的数着丢下的那些金玉,豫风有一种大事即成的舒畅感,原本的颓废一扫而空。 当这些吐蕃人重见天日的那一刻,豫风一番慷慨激扬的说辞将原本彼此间的仇恨压了下去,只要听从豫风的指导,曾经和如今那些还在受着无尽屈辱的族人所承受的痛苦,他们终有一天会向这些人千倍百倍的讨回来。 吴永麟等人的动向在云紫嫣进入桃花客栈的时候她已经打听清楚了,毕竟吴永麟闹出了请始皇之魂那么大的动静,现在那些大人甚至拿吴永麟来吓唬那些小孩,听说还出奇的管用,吴永麟三个字能止幼儿啼哭成为了桃花镇家喻户晓的事情。 云紫嫣之所以向风十娘抛出这个问题,她只是想探探这个人的口风,一个女人能在这奸狡诡谲的边关之地活下来,没有非人的本领,几乎没有一线可能,既然她还好好的活着,那代表她背后说不定隐藏着一股很强大的实力。能将赵怀恩这样的吐蕃人制的服服帖帖的,这个人不容小觑。 云紫嫣觉得,至少根没扎稳之前,绝对不能动风十娘这个女人,既然这个女人爱财,那就投其所好,收买人心,如果大量的金钱都不能收买她,那这个女人只是用贪财作为一个幌子,干着某些不为人知的一些密事,至于她忠诚于段氏或者高氏对云紫嫣来说并不重要,她真正的目标并不是他们中的任何一方。当拔除一颗钉子能和另外一方搭上线,云紫嫣知道自己的这副死局其实就活了,借着这些人的力量能铲除吴永麟,让她作出任何牺牲都是值得的。 经历人生巨变的胭脂公主云紫嫣似乎与魔鬼作了一次交换,她性情大变,冷血的她根本不介意拿周围的人陪吴永麟下葬,她有绝对的信心,只要自己身边有九儿这个杀手锏,那个吴永麟一定会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个男人最大的弱点便是对朋友特别上心,更何况还是和吴永麟有过结义之情的九儿妹妹。 等着吧,所有的一切,在桃花镇作一次了结吧。 第322章 试探 月上蕉窗,弓影崩斜,李紫琮借着房中的烛光看完刚刚到手的那份情报的时候,激动得拍案而起,曾经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高文丰的2000多大理精锐折戟桃花沟。 高文丰的死无疑为段氏掌权添了浓重的一笔,吴永麟这把被借来的刀若能在高泰远那些人身上再深入几寸,支持段氏的背后力量绝对不会介意推波助澜一把。 长刀凛凛,黑风朔朔,驿站的矮墙边上躬身行过来几个黑衣劲装,兵刃在手的猥琐之辈,驿卒在无边的黑暗来临之后早已困顿不堪,门口的驿卒从门缝中看见院子里的人相继吹灯睡去之后,他点起旁边挂在门口灯笼里的长明灯,借着微弱的光亮,找了一个避风的角落,也蹲在那里打起呼噜起来。 黑衣人来的很快,睡梦中的驿卒无声无息的就被人拖走了,一个黑衣人用刀背在门缝中往上一挑,方便门大开的驿站很快迎来了这些不速之客。 就在黑衣人准备用同样的方法再次挑开庭院中另外一根门闩的时候,一把快剑直接没入了他的胸口,‘轰’一声响,黑衣人来不及躲开,刚刚那扇门和他的身体同时飞了起来,中剑的黑衣人更加活不成了。 缺了门板的屋里面走出一位仙阙飘飘的女子,此时庭院中伸手不见五指,一时间那些黑衣人根本弄不清对方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仗着自己人多,这些人从不同的地方扑了上去。 剑若游龙,急转至女子的周身,泛着寒光的剑尖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又一个最先攻上来的黑衣人脖子被剑芒割破之后带出的鲜血直接撒向了旁边几个黑衣人的身上,几招之下,剩下那些黑衣人的气势锐减。 院落中玎珰的打斗声还是惊醒了那些熟睡的院子的主人,只是这些人浑身酸软,四肢无力,有心帮忙,无力支援。 ‘呼’的一声过后,几个胆大的黑衣人点燃了手中的火把,此时借着亮光往前一看,这才看清了对方的真正面目,一位青衣女子提着一把带血的快剑游刃有余的招架着从四个方向围攻她的四位黑衣人。 青衣女子静若处子,动如脱兔,在四人同时向中心出招的时候,弹腰而起,一记‘美人醉击’向最远的一人枭首而去,那人根本是一个浑水摸鱼之辈,身手比其他三人要弱上一大截,看着那刺向自己,可能会让自己血溅五步的飞身一剑,他来不及和另外三人将刀网收拢,便转身逃开了。 刚刚推门的那人本来是这刀阵其中的一员,只是突然之间被青衣女子一剑刺死之后,不得不找这陪他们练过几招的人来顶替,没料到四人组成的刀阵在亮光乍现的那一刻便被青衣女子看出了此人是此阵的破绽。 杜文君的修为与剑法比这些黑衣人要高上一大截,感受这些人对招中的吐纳之气,便已经有了五分的把握,再试探性的刺出这一剑之后,刀阵的缺口变成了其他三人为之喟叹的怒骂与呵斥。 也许没料到杜文君刚刚那一刺是虚晃一剑,匹练横扫,骂的最凶的一位黑衣人当胸挨了一剑,杜文君在他的脚上一扫,带着罡风的左掌挥向了那人的面门,头盖骨被拍碎的声音响起之后,另外本来还想抢攻上来的两人看见对方如此刚猛,立马退了下去。 “放下你的剑,要不然我杀了她。”攻入院子里的其他黑衣人似乎都已得手,看着那些人手中带血的暗刃,杜文君目光如电的盯着那些黑衣人,胸壑中荡起浓浓的杀意,本来她还觉得段素贞或许还能有一战的能力,看着几乎瘫软在地的段素贞和李紫琮,她才知道这些黑衣人在进入这些房间之前,居然用了迷烟。 杜文君这些年长时间浸淫在各种药物之中,对某些有刺激性的药物已经产生了抗药性,黑衣人吐入她房间里的迷烟如石牛入海,对她没有丝毫效用。 “很多年前,一头狮子落入了猎人插满竹签的圈套里面,浑身血流不止,就在狮子奄奄一息的时候,匆匆赶来站在陷阱边缘的猎人对狮子说:‘要不你跳出来吧,这样我一叉子杀了你,让你痛快的死去。’ 可是那个沾沾自喜的猎人却犯了此生最大的错误,他居然站到了离陷阱只有一寸的边缘之处......” “然后呢?”一个黑衣人居然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蠢货。” 长刀抵在段素贞脖子上咒骂的那人分神的那一刹那,杜文君魅影鬼魅般倏然而至,劲力在刀身上一点,‘咔嚓’一声,那把刀断成了数截。 “快撤。”刚刚骂蠢货的那人似乎是这伙人的小头目,吃了瘪的他深自己知这些人完全不是此女子的对手,更何况唯一的人质还被对方救走,呼哨一声后,院子里的黑衣人瞬时撤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了瘫软在地的段素贞和李紫琮。 杜文君唯恐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并没有对逃跑的黑衣人进行追击,对段素贞和李紫琮当面泼了一瓢冷水之后,守护在一旁,等两人渐渐恢复过来。 剩下的黑衣人分成几股逃向了密林之中,直到发觉对方没有跟上来之后,这才在密林深处再次合围在一处,那里同样一身黑衣打扮的几人早已等待在那里了。 带头的一位老者五十多上下,面容清瘦,须发鹤白,不动如山的矗立在高处,精气神却出奇的好,灼灼如华的眼神让人感觉不到一丝的杀气,那种不怒自威的态势让周围的数人噤若寒蝉。 “看来你们还是失败了。”老者手中的剑鞘一抖,匹练寒光乍现,出手如电,剑锋再次倏然的落回剑鞘之后,刚刚逃回来的数人中的小头目左手上的四指齐断,常说十指连心,那人忍受着咬舌之痛,硬是忍着没喊出来,只是额头早已冷汗如豆,能在老者手中留下一条小命,或许已经是他最大的幸运了。 “其实这不是你们的错。”老者顿了顿,又道:“总得有人去帮我试试故人现在的功夫,这样我们才能有十足的把握胜出。” “这是属下的荣幸。”被斩断四指的那人说话的时候,牙齿咯咯咯的响个不停,让旁边的数人忍不住一阵牙酸。 “好生回总舵休息去吧,今日功过相抵。”老者一挥手,从人群中窜出来两人,架着那人匆匆离去。 “远忠,杀你父亲凶手的传人估计这几日也快回来了,你可有胆量与他一战?”老者对旁边一位二十岁左右,国字脸的青年问道。 “父仇不共戴天,远忠只求能手刃仇人,望师傅成全。” “好,好,好。”老者对斗志风发的这些晚辈颇为满意,胡远忠这些年一直跟着他,尽得他真传,听说那人只会装神弄鬼,和周侗相去甚远,这一战,定然会不辱师命的。 对于杜清源把吴永麟劫走之后取其性命,他只当是个笑话来听听。 第323章 影刺 崆峒派自从出了投靠西夷,出卖江湖人士的‘君子剑’胡廉庸之后,便被一伙来历不明的高手杀了个血气熏天,不用说,那些人多半是被胡廉庸害死的那两百多义士的同门或者后人,本来祸不及姻亲,只是当某些人实在忍受不了这股恶气之后,展臂直呼,从者自然甚众,刀剑一旦出手,便再也收不回来了。 点苍派与崆峒派同气连枝,当时创立两派的掌门是同门师兄弟,崆峒剑法老辣狠毒,以取人性命的杀招为主,更注重进攻;点苍剑法则更注重个人修为,剑法浑厚苍劲,以防守为主。这些年来两派之间更是经常互相派遣有潜力的弟子到双方门派学习,两派之间收徒没有少林峨眉那么多的禁忌,男女弟子兼而有之,对于谈婚论嫁,更是从不干涉,久而久之,这些来自不同帮派的少男少女之间暗生情愫,有些甚至私定终身,在第三代的时候,好多后起之秀已经能将两种剑法融汇贯通,合二为一。 ‘烟波道人’田不归和‘君子剑’胡廉庸更是合创了一套‘摘星剑阵’,剑阵分上四门:天孤,天狼,天宫,天阙;下九门:地角,地魑,地魅,地玄,地黄,地墒,地渊,地潜,地翔;发动剑阵的时候,上四门在天乾,属于进攻位,下九门在地坤,与上四门互为犄角,为防守位。 上四门中的天孤位是剑阵中武功最高的人担当,天狼,天宫,天阙随着天孤带动剑阵的时候,彼此互相配合,拱卫天孤摘星,下九门更是随意组合,三人一组,剑随意动,飘忽不定,捧月上四门中的天狼,天宫,天阙三位,真正做到了可攻可守,可进可退。 田不归和胡廉庸从小就生活在两派这种互相融合又各自独立的很奇怪的氛围中,两人作为两派未来的接班人,合创出大放异彩的‘摘星剑法’之后,却为了争夺天孤摘星这一号令两派精英的位置来了一次比武,可是‘烟波道人’田不归却用一招出其不意的剑招击败了胡廉庸,后来胡廉庸通过其他人才知道,当时田不归用的是‘清风观’杜清源的‘醉仙剑法’,胡廉庸不得不吃了这一个哑巴亏,从此和田不归更是产生了罅隙。 后来江湖人将‘烟波道人’田不归排入‘点苍四怪’之后,胡廉庸更是性情大变,变得阴蛰无比,和以前侠义云天的‘君子剑’判若两人,如果不是念及自己的儿子胡远忠从小跟着田不归练武,而且田不归毫无保留、倾囊相授,崆峒派和点苍派早就和从前一样再次决裂了。 胡廉庸在锡城被周侗伏法之后,田不归当时才知道胡廉庸已经堕落到如此境地,更是闭门思过了好些天。 麻烦的事情从那之后更是接踵而至,那些江湖人士听说胡廉庸的儿子还活着,而且被点苍派的田不归所包庇,便将所有的愤怒发泄到了点苍派身上,尽管点苍派座落在远遁中原江湖的大理境内,仍然不断被从卫朝偷偷潜入进来的各类英雄好汉不停的滋扰。 ‘烟波道人’田不归本是一个好静的人,哪里能忍受得了那些江湖人口无遮拦的恶毒谩骂,忍无可忍之下,出手伤了一个不经过允许就敢爬入点苍派禁地的好事者,哪知道却捅了一个马蜂窝,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满城风雨,大理的官府甚至开始调查这件事情,点苍派的声望更是每况愈下,本来就捉襟见肘的点苍派从那之后过的甚是艰难,好些门人受不了这种不公正的待遇,在帮派中哀怨连天,点苍派分崩离析、四分五裂就在当下。 如果当时杀了这人,也不至出现后面这一堆麻烦事,田不归不想点苍派的百年基业就这么毁在自己的手中,出于对帮派中青年才俊的保护,作为唯一一个可以替代自己成为‘摘星剑阵’中天孤星位置的后起之秀,他把胡远忠这些人偷偷转入了暗处,以退为进,而留守在原来点苍派的中的门人大多是些资质平庸、成熟稳重之辈。 双拳难敌四手,那些不断来挑战的武林人士在点苍派这里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满足,看着一个个被打得满地找牙,求爷爷告奶奶的点苍门人,那些后来赶到的武林人士一时间意兴索然,看着门生凋敝、歪瓜裂枣的点苍派,江湖人渐渐忘记了曾经显赫一时的点苍派。 看着那些怨愤难平的徒子徒孙,田不归本来想让他们只是去教训下以前的那些好事者,出一下心中的那口恶气,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些取名为‘影刺盟’的点苍门人大杀四方,借着精妙的剑术,连败数大高手,这套‘摘星剑阵’还从未在外人面前展示过,原本属于点苍崆峒的‘摘星剑阵’却成为了‘影刺盟’的最大杀招,覆水难收的田不归看着一天一天做大的‘影刺盟’,也不得不暴露了隐藏在身体里另外一种暴戾的性格,他变得越来越杀伐果断,凶狠无比。至于点苍派还残留的那几个老人,唯一有一点人情味的田不归也似乎渐渐淡忘了还有这么几个人。 人生的际遇有很多的身不由己,商人守财,农人守地,武人守名,至于田不归想守住什么,开始仅仅是守住那几个后人和一份本心,后来想守住这套‘摘星剑法’,至于现在和将来他想守住什么,现在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了。 树林里传来蝈蝈的聒噪之声,感受着万物的更新交替,在悲秋哀思的时节,田不归忍不住有感而发:“远忠,你和姗姗的婚事该办了,趁我还能多活几年,你们早点生个孩子吧。” “师傅又开始说丧气话了,您老人家绝对能长命百岁,享不尽的福禄富贵。” “山里面刚刚来消息,高文丰的那二千多精锐死伤过半,武功并不弱的高文丰死得更是凄惨,听说打败这二千多人的只有十多人。” “师傅,您是诓骗徒儿的吧?”胡远忠说出这句话之后,觉得氛围很不对,自己的师傅好像从来不开这方面的玩笑。 “周侗的弟子还是有很多过人之处的,为师为了保险起见,已经另外安排了后手,远忠放心吧,任凭那吴永麟有三头六臂,他也逃不出我的五指山的,为师还等着喝你和姗姗的喜酒呢。”一老一少的笑声透露着大事即成的快意。 第324章 收徒 驿站:除了杜文君,段素贞,李紫琮,其它跟来的大理护卫及原本驿站的其他人都被割破脖子丧了命,李紫琮一扫先前的意气风发,对如今迷雾般的局面忧心忡忡,杜文君和段素贞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在那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得甚是开心,对于吴永麟被杜清源劫走,李紫琮并没有告诉他们俩。 “文君姐姐,也不知道那个臭神棍是死是活。” “他可是个和尚,你难道要逼他还俗?” “我想把他抓回去,关到崇圣寺里面,变成一个真和尚。” “你真的舍得?” 段素贞不理会杜文君的调侃,反诘道:“听说师祖爷爷不但没有杀掉臭神棍,反而在关键时刻助他杀退了高相的人,文君姐姐好像比我更开心呢。” “我真想让你爹娘听听,这才没几天呢,怎么却一直向着一个来历不明的和尚,看来真的应了他那句‘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是也不是?” “可惜是个卫朝人,不,现在应该叫吐蕃人。”段素贞通过下面的人已经把吴永麟的底细摸的一清二楚,听说他现在的妻子居然是一个当世高手的时候,她就忍不住想从那个叫月灵儿的女人的手中把这个‘假和尚’从她手中抢回来。 “他不适合你的,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不如和我一同云游四海,阅历八方,行遍三山五岳,我们路见不平,仗义出手,岂不快哉?我正好缺一个副手,要不你跟着我走吧?” “眼前都这样了,爹娘放心,我还不放心呢,如果今天来几个一等一的高手,我岂不是着了他们的道,江湖险恶啊,文君姐姐,你就别糊弄我了,我觉得你还不如用吃遍天下美食去忽悠一下金子那傻姑娘,说不定她会一门心思愿意跟着你走。” “此主意不错,本派设立之初,急需广收门徒,对于你,我随时是大开方便之门的......” “你先把铜板那个强悍的女人说动了再说吧,她们虽然以姐妹相称,但情同母女,你这去多半要吃个闭门羹,你别怪我没提醒你。” “成事在人,谋事在天。” 妓寨:本来的藏污纳垢,挥金如土的消金窝却居然在同一时间迎来了三个风格完全不同的‘公子’。 段素贞:无论男装女装都是一个让女人和男人都为之痴狂的妖孽,段和誉的柔中带刚,王氏的万中无一在段素贞的身上得到了完美的融合,无论到哪里,她(他)总是所有男人(女人)眼中的焦点。 风十娘:听说得到和氏璧打造的那枚玉碗之后,成为了桃花镇最富有的女子,原先见过风十娘的,希望能沾染一下她的贵气与福气,没见过的,为了能一睹芳容,不惜跨越千山万水而来,能配得上和氏璧的女子,绝非凡品。 杜文君:现在外人完全看不出她已经是一个步入了不惑之龄的女子,娉婷玉立,两鬓的几缕青丝更添了些许妩媚,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段素贞的姐妹,此时一身青衣男装的打扮的她显得有点卓尔不群,但闲适淡雅,气定神闲的模样看起来更加成熟稳重,更加具有吸引力,刚进妓寨的时候那些女子频频向她示好便代表了她超越其他两人的非凡成熟魅力。 铜板:以一曲《笑傲江湖》在桃花镇蜚声遐迩,作为一个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居然让三位财大气粗的多金公子同时看上,这还是头一遭。 “你们整这么大声势干嘛?非得把我好不容易掩饰的真实身份暴露出来,真的是一个比一个不安好心。”铜板对同时到访的三人狠狠的剜了数眼。 “现在桃花镇的牛鬼蛇神都窜出来了,昨天一伙人甚至血洗了驿馆,如果不是这位杜女侠,我宝贝贞儿可能都惨遭恶人毒手了,你这方面消息灵通,给打听打听是什么人干的。”风十娘抢过段素贞的话问道。 “那个装神弄鬼的家伙死了没有?这都好些天了,怎么还不见他们返回来呢?” “昨天袭击你们的那帮人很是小心谨慎,在桃花镇没有留下任何马脚,我在桃花镇及周围的眼线现在没有任何的线索,大家都小心点,这伙暗处的人来者不善。 这段时间一些好勇斗狠的吐蕃人被一个外来的豪客全部买走了,这个人多半居心不良,大家晚上没事尽量少出门。”至于杜清源为何要劫走吴永麟,铜板现在心里也拿不定一个主意,在没有弄清楚事实的真相之前,她不想放出一些不清不楚的消息出去,让原本混沌的局势变得越发不可收拾,她心里也萌生出一种很怪异的感觉,她发现所有人包括她自己,此刻吴永麟成为了他们所有人的精神依托。 “怀恩这几天神情也很不对头,我问他怎么了,他一直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他让我小心新住进来的那三男二女,让我没事别去惹他们。” “文君姐姐,你看我这里鱼龙混杂的,你看你这几天能不能搬来和我一起住,我这心里一直悬吊着十五只水桶--七上八下的,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铜板好言相邀。 “我有个条件。” “姐姐说来听听呢?” “让金子入我门墙,做我的弟子,那我来保护自己的弟子就显得名正言顺了。” 段素贞心想这杜文君还真的会落井下石,这一招由不得铜板不答应。 铜板蹙眉沉思了一会,犹豫不决的说道:“这个我得问问金子的意见,如果她欣然应允,我这个当姐姐的也无话可说。” “冬瓜盅,红烧肘子,九尺板鸭,香醋鱼,我们一边游览风光美景,一边享受各种美食,金子点菜,我这个做师傅的买单。” “此话当真?我自认为与文君姐姐有点渊源,像我这么有天赋,有潜力,有孝心,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徒弟您到哪找去。”金子旋风般的出现在四人面前的时候,让风十娘和杜文君暗暗吃了一惊,风十娘想的是,还好我那厨子手艺不咋样,如果遇到这家伙,估计我早被她吃破产了;杜文君对于神出鬼没般的金子大家赞赏,此女子除了贪嘴,其实还是一个不错的苗子。 “那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杜文君发现铜板没有提出任何异议的时候,自己的第一个弟子金子早已跪到了她的面前,连磕了三下头,其态度极为虔诚。 “师傅,我入的是什么门派呢?美食派?” 金子的胡言乱语引来了其他人的一阵欢笑,杜文君也忍不住莞尔一笑,原先剑拔弩张的氛围顿时变得欢快起来。 第325章 诈死 “恭喜师妹开山立派。”就在几人迷醉在欢乐的氛围中的时候,一阵洪亮的声音传入了房间之内。 ‘嘎啦’一声,房间被来人踢了开来,杜文君明明听见几乎过耳不忘的杜清源的声音,可是走进来的却是一位满脸乌黑血污,浑身上下破败不堪,似与人多次激斗,最让人觉得滑稽的是,从腰眼至下,那人用来遮住屁股以下的衣衫全部被烧毁,看着此人连乞丐都不如的样子,只有女扮男装的杜文君好奇的走了上去。 杜文君不可置信的问道:“你...是...清源...师兄?” 杜清源先是咕噜咕噜捡起桌上的一杯茶水就往嘴巴里面灌,直到他整整往似乎冒烟的喉咙里面灌了五杯茶水,然后才在旁边的按几上拿起一张热帕子擦了下脸,这才露出了原本的真容。 众人一时哑然不语,金子和杜文君脸上笑意满满,却始终崩着不敢笑出来,原本武功高强的杜清源,也不知道吃了谁的亏,居然弄得如此狼狈。 “师祖爷爷,那臭和尚回来没有?”铜板本来想问一下心里最在意的人,却始终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出来,毕竟吴永麟当时说过和她以曲会友,这反倒让段素贞抢了先。 “被我一剑刺死了,老夫也吃了他不少亏,要不然我不会是现在这副尊容,他那‘太虚八卦掌’还真的并非浪得虚名。” 铜板和段素贞同时心头一紧,花容失色,木木愣愣,她们断然不相信这是真的。 “你骗人,李大人昨天都收到密报,说高文丰带来的2000多人折损过半......”段素贞越说到后面越来越没有底气,杜清源决然没有帮吴永麟的道理,他毕竟是高泰远的人,纵然不知为何一时糊涂帮了吴永麟,但事后和吴永麟算账完全有可能。 就在众人还在那里胡乱猜测的时候,‘哐当’一声,吴永麟随身携带的那把镔铁刀被杜清源抛掷在厅中的圆桌上,呈现在众人的面前。 铜板一时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段素贞觉得心里缺了点什么,心头沉甸甸的,眼泪一直在眼眶中打转,强忍着没哭出来。 风十娘一直用目光死死的盯着杜清源,刚刚还唉声叹气之后又兀自懊恼不已,这下玩玩了,自己在他身上的投资打水漂了,还好有那只玉碗抵账,算是功过相抵吧。 “你是不是想知道张虎那小子是生是死?” 风十娘尴尬的点了点头,自从在云紫嫣那里看见似是故人的背影之后,她好像把对张虎的情义抛到了脑后,如果不是始终在心里放不下那个人,她说必定还真的会喜欢上张虎。 杜清源又道:“那小子贪生怕死,现在活的好好的,现在也许到了桃花客栈了。” “师兄,那既然吴永麟都死了,那他们那些人又返回到桃花镇又是为何?” “现在桃花镇出山的唯一一条悬桥被毁,现在山外面都是高相派来的军队,他们这次是插翅也难飞了。我来是想提醒师妹你,我这次的任务已了,如果师妹你愿意,我们不如做个伴,重回‘清风观’,过回原来般快活的日子。” “真的还回得去吗?你把吴永麟这一杀死,她那个武功听说还不错的老婆绝对会和你不死不休的。” “老夫还恁地怕她不成,不就是一个魔教妖人余孽,我看多半徒有虚名,她若敢来,我定然让她横着出去。” “杜清源,我这里不欢迎你,请自便。”铜板开始下逐客令,也许只有这样,她才对得起那个已经死去的知音。 “师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这些年也习惯了蜀中悠然的日子,过了这一关,我便带着徒儿游戏人间去了。” 杜文君又道:“师兄,我这里有个不情之请,这把镔铁刀是故人之物,师兄能否交与我,留个念想,倘若能寻得旧人之墓,我也能物归原主。” “这有何难,师妹尽管取走便是。” 杜清源说完,头也不回的跳到了妓寨的天井中,脚下一点地,身子弹射而起,只是当他那个雪白屁股露出来和窗外的皎月交相辉映的时候,金子那小丫头噗嗤一声‘哈哈哈哈’的笑了出来,这一阵笑声来的太过突然,居然把段素贞眼眶里的泪水勾了出来,趴在风十娘的肩头抽泣不已,金子觉得这里的氛围没对,在铜板呵斥之前,早已一溜烟的跑了,她走之前留下了一句让人遐思的话:“那老道多半是骗人的,来赚你们的眼泪来了,这下不得了,你们所有的人都露馅啦,哈哈哈哈。” “吴永麟那小子福大命大,断然不会着了师兄的毒手,师兄这次确实有诓骗之嫌,我记得他对自己的尊容一向颇为再也,这一次自损形象,多半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我们不如将计就计,把这个消息弄得人尽皆知,看看背地里那些牛鬼蛇神是些什么反应。” 杜文君的这一句宽慰之词如春风般拂过众人的心头,让所有人的心里顿时好受了许多,为了一探事情的真相,结伴往桃花客栈行去。 铜板在一个自己人进来之后,脸色凝重的留了下来,似乎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去处理。 吴永麟被杜清源所杀的消息似乎早就传到了桃花客栈,那里早就乱成了一锅粥,一个女人坐在桃花客栈的楼梯上时而笑,时而哭,另外一个女人疯了一般到处乱砸乱砍,地上散落的杯盏碗碟的碎片到处都是,周围所有人冷冷的看着这一切,原来故事的结局居然是这样的,好像所有的人都忍受不了,所有人的心理防线都坍塌了。 九儿哭的是最后最终没能见上吴永麟一面,笑得是自己总算可以坦然面对死亡了,尽管自己将来的死法会让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不过发生在自己身上,好像也算是罪有应得吧,毕竟死在自己手上那么多人,自己早该下地狱去了。 胭脂公主突然发现天大地大,无处是归家了,以前还有血海深仇维系着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难道真的带着那些为数不多的黑林卫杀回逻些城?好像那个慧心和尚更适合当逻些城的主人,听说那里恢复了往日的生机,以前那些黑暗的事情居然不再显山露水了,自己的奶妈多次派人来让自己回去,甚至让自己打消报仇的念头,只是一旦迈错了一步,好像已经回不了头了,她现在完全不相信吴永麟已经死了,如果不看见吴永麟的尸体,她是不会放弃接下来的计划的。 第326章 摘星剑阵(一) 杜清源从房梁上激射而去的时候,几道黑影早已跟了上去,也许是连日来的奔波卸去了杜清源太多的力道,那道黑影始终尾大不掉,如影随形,杜清源最后也懒得跑了,直接掩藏到了最近的一棵大树后,等着来人主动现身。 “杜兄别来无恙否?能否和昔日旧友现身一叙?”一阵带有浑厚内力的千里传音在林中久久回荡,树叶簌簌作响,那些被惊了的鸟兽四散逃开,一时间此人方圆数里之内变得混乱不堪起来。 杜清源自然能听出此人是点苍派掌门‘烟波道人’田不归的声音,这些年虽然鲜有交集,毕竟曾经在一起喝过酒,他甚至还传授过对方几招功夫,这样其实算起来,朋友多过敌人,只是杜清源总觉得隐隐有些不妥,任凭对方在哪里相邀,他却始终不肯现身。 “为兄这些年来其实也是身不由己,崆峒派与我们同气连枝,我们被它所累,鄙人从来没抱怨过什么,我这次只是想问杜兄,能否告诉在下董长海那个叛徒的去向。” 田不归好像是对着一阵空气在那里自言自语,这让他也开始犯嘀咕起来,难道杜清源刚刚趁林子里出现的骚乱跑了?一时间他停在原地,退也不是,进也不是,在这光线昏暗的密林中,一旦被对方占得了先机,无疑会吃很大的亏,严重的话,对方这样的高手绝对能一剑毙敌。 现在来桃花镇趟浑水的,很多都带着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对于田不归这些年偷偷隐入到黑影中,杜清源他是知道的。当他无意间救了董长海,从他口中得知‘影刺盟’是昔日点苍派的道门正宗,而且‘烟波道人’田不归还是‘影刺盟’的盟主的时候,他暗暗吃了一惊,也是从那一刻起,杜清源知道两人之间想进一步的深交,已经是绝无可能了,只是没料到对方居然来得这么快,更让他奇怪的是,为了追杀一个小虾米出动他田盟主,这就更不正常了。 杜清源在桃花沟那一战中虽然受的只是轻伤,只是也消耗掉了不少的气力,天堑那一次,更是真气消耗过重,没有个一年半载,绝无完全恢复的可能,如果此刻和田不归这样的高手对决,其实毫无一点胜算,与其这样,不如以静制动,如果抢了先手,说不定还有获胜的可能,对方的来意绝对不止兴师问罪这么简单。 杜清源一向直觉很准,这些人好像为了桃花镇的某个大人物而来的,如果是这样,那‘影刺盟’最傲骄的‘摘星剑阵’的十三人是不是也来了?只要想起这一点,杜清源忍不住一阵头疼,虽然未亲自领教过,但一时半会想破那套剑阵,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更是难上加难。 “师傅,徒儿有要事禀报......” 对方支支吾吾的,田不归似乎根本就不怕杜清源听到他们的秘密,故意朗声呵斥道:“徒儿但说无妨,也让杜兄知道他曾经在意过的人现在处在一种什么境地。” “师傅,桃花客栈现在已经在我们的控制范围之内,杜文君,段素贞,吴永麟的那帮人早已被师兄们制服,就等着鱼儿上钩了。” “听见了吗?杜兄,如果你再不现身,你的红颜知己就要被人杀了,可惜了这样一位娇美的女子,为了能等到你,耗费了那么多的大好年华,你难道忍心她一个人上路?” 杜清源料想对方多半是为了逼自己现身使得诈,心下凛然不以为意,只是听脚步声,对方并没有跟上那么多人的时候,他也忍不担忧起来,难道对方把那十三位一流高手派到了桃花客栈,口中暗自叫到‘不好’。 最终忍不住的杜清源从树后跳了出来,等他准备朝桃花客栈的方向飞过去的时候,田不归动如脱兔般的举剑刺了过来...... 桃花客栈的门口,十三位‘影刺盟’的高手严阵以待,男子身高相差不大,胖瘦一致,最让人新奇的是,里面居然还混杂着几个妙龄女子,他们统一手持一柄五尺见长的利剑,在杜文君,段素贞露面之后,早已摆好了‘摘星剑阵’,上四门:天孤位是田不归最得意的弟子‘摘星手’胡远忠,天狼位是他们的大师兄‘刺影’彭大路,天宫位是田不归的宝贝女儿‘妙影’田姗姗,天阙位是‘劫影’莫刚;下九门:地角位‘乱影’梁涯,地魑位‘鬼影’李良肆,地魅位‘叠影’原栖霞,地玄位‘药影’钱三七,地黄位‘浪影’连涛,地墒位‘绝影’孙玉瑛,地渊位‘松影’徐茂,地潜位‘雷影’刘御风,地翔位‘风影’花秀莲。 十三人中的很多人基本上都是情侣,这样能真正心手合一,配合自如,剑阵的威力也能发挥的更强大。 田不归曾经试着去破这套剑阵,只是这套阵法和自己当初创建的时候相去甚远,不是变得让自己陌生了,而是变得处处相同,处处又透着不同,这十三人让这套剑法变得更圆拙,攻守之间更开合自如,渐臻佳境。 十三人对基本的剑法有自己的理解,如果单凭单打独斗,田不归同一招的出剑速度比这十三人中的都要快,要更精妙。只是当十三人从不同的部位选用不同的招式向剑阵中的人发起攻击的时候,这套剑法将毫无破绽,往往会让对手变得顾东不顾西,相比较当初的心浮气躁,以巧藏拙,现在这些人更能沉稳的以拙应巧,这让田不归这样的高手都产生了一种恐怖与压迫心理,以至于最近这半年多,他都被‘摘星剑阵’压得有点喘不过气来,如果不是门下的弟子有心放水,田不归觉得自己一定会败走华容道,输的会相当丢脸。 “文君姐姐,我最喜欢打架了,是你先上还是我先上?”段素贞对于面前的危险浑然不知,一如既往般天不怕地不怕的态度。 “我们一起用‘鸳鸯醉仙剑’会会他们。”杜文君最终拉上了段素贞一起来试一试这个剑阵,她从对方的步调与呼吸之间感觉对方十三个人似乎都不弱,和先前在驿站中偷袭他们的那批人绝对不是一批人,以最稳妥的方式应对才能不会吃大亏。 白光涌动,杀气蒙蒙,肃杀的气息在桃花客栈的周围不断的蔓延开来...... 第327章 摘星剑阵(二) ‘摘星手’胡远忠低吼了一声,和另外十二个人摆出了一个诡异的造型,从上往下看,就像一弯横卧着的金钩月,他们所有的剑指向脚前三尺远的地面,剑尖不停的画着圆圈,这些圆形成了一朵朵剑花,手腕急抬,这些人用剑气划出来的剑花在中央形成了一朵拥有一个圆形花蕊,十二花瓣的诡异形状,并迎面朝杜文君和段素贞飞了过来。 杜文君和段素贞被他们剑尖上反射的月晕和这朵诡异的剑花所吸引,两人好像着了魔一般,一时斗志锐减,战意全消,最后甚至决眦欲裂,脸上茫然、无助、悲戚之色尽显,两人完全被‘摘星剑阵’看似平淡无奇,却暗含玄机的起手式惊得冷汗阵阵,就连杜文君这样的高手,居然也在那一刻找不出对方哪怕一丝的破绽。 胡远忠冷笑一声后直剑平举,右脚前躬,左手后掩,一道靓丽的身影如火凤般跃起,在胡远忠左手掌,肩头上踩了一下,直接如流星般扑上了握剑的杜文君和段素贞。 此人正是和胡远忠情意拳拳的‘妙影’田姗姗,她使出一招‘残花弄影’之后,‘叠影’原栖霞,‘绝影’孙玉瑛,‘风影’花秀莲也分别从另外的方向攻了过来,她们三人同样用的是‘残花弄影’这一招,只是攻击的方位却完全不同,田姗姗直取对方的面首,剑尖还在继续的划着圆圈,原栖霞大开大合,孙玉瑛小荷藏锋,两人攻击的目标也很明确,就是不停的粘着对方的兵刃,花秀莲像一阵风一般游走在杜文君和段素贞的周身,时不时出一剑,这四个女人中数她的轻功最好,来回不停的跑动,跳跃数圈后,她依然中气十足,脸色如常,毫无停滞之感。 ‘乒乒乓乓’数声之后,杜文君和段素贞已经和对方斗了不下十多招,相比较杜文君的谨慎,段素贞使剑越来越没章法,刚刚从一个险峻的角度出了一剑,直接将田姗姗,原栖霞,孙玉瑛同时刺出来的‘三英落花’撞在了一起,而后又很轻易的荡开了花秀莲背后攻来的一剑,让在远处观战的胡远忠都忍不住暗暗吃了一惊。 师傅田不归对于‘醉仙剑’的基本剑招的拆解法是比较熟悉的,为此,他们曾经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来练习如何应付,喂招的人甚至是师傅田不归,可见对于大理第一高手杜清源,他们是十分看重和忌讳的,因为说不定哪一天就和这样的人碰上了。 只是刚刚那个年轻的女子使的那一剑无迹可寻,看似杂乱无章,实则妙不可言,能够从‘三英落花’这一招下毫发无损的,这个女子是第一人,就连杜文君,刚刚在接一招的时候,背后衣衫也不小心被割破了一个小缝。 江湖上什么时候出现了这么一号的后起之秀?怎么无从听说?难道真的是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难道她是段家的人?胡远忠开始认真的对待起这个年轻的女子起来。 ‘中阵’,胡远忠吼了一身后,‘刺影’彭大路,‘劫影’莫刚,‘乱影’梁涯,‘鬼影’李良肆,‘药影’钱三七,‘浪影’连涛,‘松影’徐茂,‘雷影’刘御风分别守在了六人激斗的外围,形成了一个大圆,准备发动第二轮剑阵。 杜文君现在出剑是越来越快,剑影如织,拳风如电,段素贞总会在一个诡异的角度给这四个女人造成一点小麻烦,在胡远忠发出指令之后,四人同时虚晃一剑,疾步后跳,弹出了与杜文君,段素贞继续交战的内圈。 段素贞忍不住讥讽道:“什么狗屁‘摘星剑阵’,不外如是,不就是以人多欺负人少罢了,你有种和我单打独斗吗?” 这十三人经历过很多惊险的局面,无理谩骂得比这难听的多了去了,相比较段素贞相对比较柔和的嘲弄,这些人完全不已为意,依旧不动如山的立在两人的周围。 “素贞,这些人已经到神鬼不入,水火不侵的地步了,你就留点力气来破阵吧。”杜文君提醒段素贞接下来才是最关键的时刻,让她不能掉以轻心,这个剑阵不可能因为段素贞的一句话就弃而不用,这些人绝对是有备而来的...... 林中,杜清源现身的那一刹那,田不归长剑出鞘,匹练寒光,身如雁跃,急掠如飞,直接攻上了向自己扑过来的杜清源。 ‘咣当’一声,一阵刺耳的兵器交接之声在林中响起,两人剑芒相碰的那一刻,杜清源注入了力道的拳头同时挥了过来,田不归早就做好了迎击的准备,一记直拳带着罡风迎了上去。 骨趾‘咯嘣咯嘣’如炒豆子般的声音如密集的雨声般在林中响起,两条缠斗的身影所到之处,树叶簌簌落下,有些稍微细一点的横木在两人的剑影中被连身割断,林中‘噼里啪啦’的响成了一片。 刚刚给田不归报信的心腹陆钺躲的远远的,原本想上去帮忙的他在靠近两人十步之内的一瞬间便被一股排山倒海的劲力压了过来,胸壑中感觉被人猛击了一下,一股腥甜的血液从胸腔中喷涌而出,如果不是师傅田不归在自己的小腹上推了一掌,自己很有可能就在杜清源横扫过来的一剑一命呜呼了。 杜清源挥出了看似很平常的一剑,其疾如风,变拳为掌,其徐如林,气势犹如惊涛骇浪,源源不绝的扑面而来,在黑暗的林木中犹如起了万道金光。 田不归试探性的在对方的劲力没施展出来之前出了一剑,侵略如火,只是好像如石牛入海的时候,他不得不以攻为守,不动如山,他此刻就像一头全身鬃毛乍起的怒兽,准备接对方的天行一击。 ‘着’,杜清源的剑尖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道蓝火,他带着匪夷所思的速度,用剑尖将蓝火一分为九,在田不归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将刚刚蓄力的掌风推了上去,九个如幽冥般的火焰带着千军万马的气势压了过来,杜清源更是在同一时刻使出了他最潇洒得意的‘吕洞宾--醉酒提剑破千军’,剑尖直指田不归的剑身。 田不归完全被当前的局面弄懵逼了,手上的剑在分神的那一刻脱手而出,鬼火迎面扑了上来,身上,头发上,胡子上,鞋子上瞬间被点燃了,他如同一条落入开水中的活猪,被烫的哇哇怪叫,他完全不顾形象的朝地上被动物踩踏出来的稀泥中滚了上去,等他扑面身上这些蓝色鬼火之后,杜清源早已不知去向,不用说,他多半朝桃花客栈赶过去了。 第328章 借刀杀狗 ‘劫影’莫刚,‘鬼影’李良肆,‘药影’钱三七,‘雷影’刘御风分别踩在‘刺影’彭大路,‘乱影’梁涯,‘浪影’连涛,‘松影’徐茂的肩上,弹射而起,如恶鹰般扑射而至,手中的剑花带着刚猛的力道劈砍而至,杜文君和段素贞避无可避,硬接了他们数剑,两人顿觉双臂发麻,这四人内劲雄厚,刚刚在剑上灌入的力道更是不小。 ‘刺影’彭大路,‘乱影’梁涯,‘浪影’连涛,‘松影’徐茂更是借此从地上滚了过来,直扑杜文君和段素贞的下盘,‘刷刷’数剑之后,又滚到了另外一边,彭大路四人肩上的莫刚从来没有脚着地,一直稳稳的在空中盘旋横削急刺。八人四上四下的攻击让杜文君,段素贞完全疲于应付,两人的剑势越来越慢。 这八人取得优势后更是步步杀招,出手毫不留情,他们刚刚合击的那一招‘烟雨江南’在杜文君和段素贞的周身组成了一阵密不透风的剑雨,寒光点点间,两人胳膊、腿、背上被割了很多大大小小的伤口,浑身鲜血浸染,就在‘摘星手’胡远忠正准备使出那招‘孤帆叠影’对杜文君进行致命一击的时候,一副诡异的场景出现了,这个人的出现,更是打断了原本的局面。 一人,一拐杖,一碗,一狗,拖着一只瘸腿,步履艰难,一瘸一拐在桃花客栈前面打斗的众人的身影中缓缓而来。 人佝偻着身子,浑身上下脏兮兮,破破烂烂,臭烘烘的,嘴皮往外翻,露出了一口怪异的白牙齿,就像他手中的那个碗一样白,一条病恹恹的狗被他牵在手中,走起路来和他一样东倒西歪的,时不时从他口中发出一阵咳嗽,然后上气不接下气的停下来歇息一阵,让人感觉就是一个活不过接下来的一时三刻的肺痨鬼。 风十娘看见对方手中那个玉白一样的瓷碗的时候,双眼冒光,这东西似曾相识,等她靠近了一看,这才恍然大悟,自己那只每天当宝贝一样藏着的价值连城的玉碗居然被这个肺痨鬼顺手牵羊了。 风十娘怒气匆匆的走上前去给那人当胸就是一拳,在肺痨鬼倒地哀嚎的时候,风十娘夺过对方手中的白碗掩面而逃,因为所有的人都看到她打了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乞丐,一个随时可能死翘翘的肺痨鬼。 “我的碗,我吃饭的家伙,你们还有没有一点同情心,眼睁睁的看着这个恶毒的女人把我身上唯一值钱的家伙事抢走了,英雄呢,侠义呢?”对于无动于衷的众人,肺痨鬼不断的抱着那些举着剑的男人的腿,跪在他们脚下哀求,然而得到的仅仅是一片恶毒的咒骂或者不怀好意的一脚,对于同情心、怜悯心完全比不上他们此刻的战斗心、好胜心...... 风十娘跑进桃花客栈的时候,还是被眼前的乱局吓了一跳,这些人看来是要翻天了,只是当那个发疯的女人在自己刚刚夺回来的玉碗中放入了一枚枚闪光的珠子之后,本欲发怒的风十娘幽幽的说了一句:“外面那帮人正在打架呢,不服气找他们打去,别拿我的房子撒气。” 阿常今天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对于风十娘的呵斥无动于衷,反而转身怔怔的走了。 赵怀恩在石磨上发呆,眼神空洞无物,脸上表情复杂,阴晴不定,内心好像受着某种煎熬,磨盘上明明已经没有巴豆了,他还在原地的转个不停。 厨子对着天上的月亮幽幽的说了一句:“要变天了,要变天了......” 看着坐在楼梯上疯症般,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手上似乎还拿着一把和自己房间相同钥匙的那个女人,风十娘一股怒气不打一处来:“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果然一个个没安好心,看来找吴永麟是假,打我玉碗目的才是真。” 不由分说,‘啪’的一声响,风十娘直接在那个女人脸上狠狠的扇了一巴掌,这个女人多半因为分赃不均和对方闹掰了,以至于现在患上了失心疯,这三男两女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九儿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一下打醒了,嘴巴里破天荒的冒了这几个月来唯一的一句话:“你...为何...打我?” “原来你不是哑巴,老实给我交代,你们这伙人是不是为了我手上这个碗而来的?” “什么...碗?” “还敢在这里和我抵赖,走,陪到我房间去。”风十娘拉起坐在楼板上的九儿,让她和自己一步不离的往自己的闺房走去。 看着挂在门上好好的那三把大锁,风十娘愣了愣,随即掏出随身珍藏的钥匙,一把一把的开起锁来。待两人走进去之后,房间里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拉扯与扭打声,‘砰’的一声,好像某个碗碟摔碎的声音,接着一声:‘我的碗,你居然还敢动手打我,你这不要脸的,我和你拼了。’ 一个黑林卫默默的等在外面,对于两个疯女人,这个时候进去,除非自己这张还能混口饭吃的脸不要了...... 肺痨鬼旁边那条病恹恹的狗发现主人刚刚受了别人一脚,‘呼’的一声就扑了上去,那人根本就没料到这条孱弱的病狗来的如此之快,刚刚被肺痨鬼死气白赖扯破衣衫露出的腿肚子,被那条现在称之为‘恶狗’的畜生硬生生的在对方的腿上撕扯出了一道口子,一时间血流如注。 ‘劫影’莫刚哪里受到了这种窝囊气,对着咬伤自己的那条恶狗‘刷刷刷’就是三剑,对于几乎快要把肝都要咳出来的肺痨鬼,他最终没下得去手。 “旺财,旺财,我相依为命的旺财,你死的好惨啊,我今天怎么这么倒霉啊,先是碗被人抢了,我这还能活几天,只是想求你们帮我把那个恶毒的女人拦下来,结果你们就知道在这里打来打去,结果我唯一的亲人也被你们这些杀千刀的恶人害死了,我要和你们拼了。”肺痨鬼倒倒歪歪的朝莫刚冲了过去,只是没等他靠近,莫刚早就风一般的躲开了,他刚刚听说肺痨容易传染。 扑空的肺痨鬼倒在地上之后,又嚎啕大哭起来,看着倒在地上奄奄一息,血流不止的旺财,肺痨鬼又吼道:“求你们行行好,给我的旺财一个痛快,也给我一个痛快,我们俩都不活了。” 肺痨鬼抱着旺财边哭边撒泼起来,原本准备发动‘摘星剑阵’最后一击的胡远忠和另外十二人顿时被这一人一狗完全打乱了。 “用我这把刀给你的狗一个痛快吧。”杜文君说完,把那把现在是累赘的镔铁刀扔到了肺痨鬼的面前,她实在不忍心那苦命的、一时半会死不了的狗还在那里抽搐、痉挛,看着病狗投过来的无助的眼神,她的心情低落无比,也许接下来等着对方发动剑阵之后,自己和这一只倒在地上渴求一死的病狗不会有什么区别。 第329章 天剑绝刀 额肺痨鬼用身体贴着刀背压了下去,一股温热腥臭的狗血噗嗤一声洒到了肺痨鬼的嘴巴、额头、鼻子上,此刻他浑身上下几乎都沾满了刚刚还活着的那条生命里流淌出来的血液,他魔障般的抱着那条已经变冷的尸体,口中反复的念着一些莫名其妙的呓语:“旺财,你总算可以到地府去见那个抛弃你的阿花了,你知道吗?我当你是我最亲的人,当时一气不过,便瞒着你把和另外一条狗私奔的阿花砍了,我一直不敢告诉你......” 旁边的人听了是又好气又好笑,但就是没人敢笑出来,这一人一狗的深情,比这世间尔虞我诈的人心要真诚太多了。 浑身是血的肺痨鬼突然站了起来,红着眼睛,指着刚刚把狗刺伤的‘劫影’莫刚疯一般的说道:“我要杀了你,就在这一刻,我和你不死不休。” 莫刚指着刀几乎都拿不稳的肺痨鬼笑得肚子都痛了,另外的男人和女人更是笑得仰面朝天,花枝乱颤,对于这一个主动来送死的肺痨鬼,他们不介意在他的肺上捅几个血窟窿,这样也减免了他在世上刚刚失去至亲至爱的痛苦。 “我来助你,帮你的狗讨回公道。”一道黑影激射而至,落地的一瞬间,让莫刚八人感受到了一股如泰山注顶的压力。 “来者...何人...能否...报上名来,爷爷...不杀无名之辈。”莫刚问话的时候变得底气不足,结结巴巴的,或许他心里已经猜到了此人真正的身份,只是不敢从口中说出来,更希望从对方的口中知道此人的真正身份。 “‘清风剑’--杜清源。”杜清源才说完,十三人一片哗然,大理第一高手活生生的站在这些人的面前的时候,让好些人持剑的手都开始颤抖起来,有紧张,有兴奋,有渴望,数十年磨一剑,千百个日日夜夜的苦练,不正是为了这一刻一战成名吗?胜负一旦分出来,他们十三人才能真正的天下闻名。 “布阵。”胡远忠一声令下,十三人内外两圈,上四下九,围绕在杜清源的周围,至于夹杂在内外圈的肺痨鬼,他们完全把他当成了空气。 “等等我,道爷,我要宰了那杀旺财的混蛋。” 杜文君和段素贞早已在旁边开始止血疗伤,对于这个累赘麻烦的肺痨鬼,暗自为杜清源开始担心起来。 “老先生,这次你是主人,我只是客人,让我们一起教训这帮连狗都不放过的一帮畜生。”杜清源谦虚一阵后,对方的十三人气血涌动,本欲发作,却被‘摘星手’胡远忠压了下去,高手对决,最忌心浮气躁,一旦动怒,便会失去先机,对于这个肺痨鬼,完全不用理会他。 “一帮黑心肝,被阉了的驴子,我看你们还能嚣张多久......”肺痨鬼口中各种恶毒的咒骂越来越多,只是那把重刀,他却一直拖着,在地上发出‘嗡嗡’的声音。 就在这个时候,肺痨鬼却给了杜清源一个不经意的眼神,而这一点却被旁边观战的段素贞看在了眼中,那种似曾相识的眼神让段素贞心脏噗噗噗的跳个不停,难道是他?看着肺痨鬼病恹恹的模样,刚刚的激动渐渐暗淡了下去,这人和那个和尚完全没一点相像的地方,看着他那张奇丑无比的脸,再瞧上一眼拖着的断腿,段素贞内心拔凉拔凉的,在一旁居然发起呆来。 十二道剑影中四人攻上,八人攻下,虚虚实实,层浪叠进,在肺痨鬼和杜清源的周身部下了千影万剑,每一击以拙应巧,来应付杜清源飘忽不定的醉剑。对于杜清源的剑法他们还是比较熟悉的,只是没料到对方的剑势来的那么快,一招之后接着数个连招,那一记‘吕洞宾--醉酒提剑破千军’比起当初师傅喂这招的时候整整多了不下十多种变化,整个过程杜清源行云流水,剑招更是诡异之极,他那一招变招‘中间开花’,直接将十三人刺过来的密不透风的剑网,‘刷刷刷’数剑便化了去,让‘摘星剑阵’中的十三人没有了先前对付杜文君和段素贞的气势。 唯一让十三人庆幸的是,杜清源在首轮剑阵过后,好像气力有点跟不上了,原先的快剑和变招渐渐慢了下来,那些人逐渐能更上杜清源的剑招,整个‘摘星剑阵’逐渐在恢复士气。 “我要砍死你这个恶贼。”肺痨鬼一直盯着莫刚,虽然他此刻在对方眼中一文不值,只是当对方像只苍蝇在耳边嗡嗡的响个不停的时候,再好性子的人总会失去耐心。 “不要。”胡远忠喊出这一句后才知道晚了,莫刚实在受不了肺痨鬼的咒骂,离开原本剑阵所在的关键位置,一剑刺向了唠唠叨叨个没完没了的肺痨鬼,杜清源和肺痨鬼相似一笑,肺痨鬼腰身往后一滚,直接滚到了杜清源的脚下,接着在地上一拍,身体腾空而起,原本那把他提不起来的重刀在肺痨鬼手中运转如飞,杜清源在他腰身的衣带上用力提了一把,直接将肺痨鬼从半空中掷了出去,肺痨鬼如一个肉球般激射而至,在莫刚完全没料到的一个角度,直接从他的背上劈砍了下来。 一道血雾飙射而出,在莫刚难以置信的眼神中,肺痨鬼干净利落的将一流高手莫刚从肩到腰上斜劈死了。 等肺痨鬼斩下莫刚死不瞑目的头颅之后,杜清源,杜文君,段素贞忍不住叫了一声好,而肺痨鬼原本佝偻的身子挺立了起来,脸上露出了一副欠揍的表情,当他扯掉脸上的伪装之后,这才露出了原本的庐山真面目,此人就是段素贞想让他变成真和尚的吴永麟。 莫刚突然被枭首,让原本的‘摘星剑阵’顿时大乱,剩下的十二人一时情绪低落,早已没有了一战的勇气,只是对于这个‘肺痨鬼’,他们绝对不会放过他,齐齐提剑刺了过来。 “回阵。”空气中一阵由远而近的传音之术让十二人立马安稳了下来,他们的师傅,也是这些人的主心骨,田不归在这最紧要的关头赶了回来。 师傅对于‘摘星剑阵’比其他人熟得不能再熟了,他老人家的补位,将使‘摘星剑阵’发挥更大的威力,面前的这两人,一定要让对方血溅于五步之内,为师兄莫刚报仇雪恨。 第330章 破阵(一) 凉当师傅田不归和当初的‘肺痨鬼’一副鬼样子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让胡远忠等人心凉了半截,如果不是看到师傅如往常般龙行虎步而来,剑阵中的人估计早打退堂鼓了。 “杜清源,我今天非杀了你不可,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家伙,妄为江湖正道,居然用此种阴毒的暗器。” 田不归嘴巴上的一留胡子直接被烧了个精光,左眼的眉毛也没了,头发好些地方被烧卷了,浑身沾上的那些污泥,在头上左右两侧堆出了两个小山包,和一头刚刚从水洼里面打滚出来的大牯牛几乎没什么区别。 杜清源并不理会田不归口中的胡咧咧,自己自从入高泰远门下,这些年来做的哪一件事,杀的哪一个人,哪里还和江湖正道沾得上边,这一次陪着吴永麟在桃花沟一战,更是让他明白,在高的武功,再厉害的军队,在完美的阴谋和陷阱面前,真的不堪一击,说白了,自己和其他人也如蝼蚁一般,哪天说不定被吴永麟这一类人想怎么弄死就怎么弄死,想通这些事之后,早就不在乎别人对他的任何评价了。 率性、恣意、潇洒的活着,心随意动,意随念动,念随神动,神随欲动,随心所欲,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天王老子也管不上老子,如果杜清源以前杀人还需要一个理由,现在的他,对于杀人不需要理由了,穷究起来,这世道上真的没一个好人,自己周围的这些人,那些人手里都不攒着数条人命,他们都为自己的私欲而活着,那吴永麟这样的人,又是为什么而活着呢?如果能从他的心里面读懂,他真的不会介意用剑把的心掏出来瞧个明明白白。 “牛鼻子老道,这下真的是牛鼻子老道了。”吴永麟这一再为合适不过的比喻让杜清源等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田不归气得肺都快炸了,只是看见一言不发,神游太虚,气定神闲的杜清源,田不归将这股怒气压了下去,手往上一挥,原本的‘摘星剑阵’再次组成了一张更加牢靠的剑网,只是‘摘星手’变成了‘烟波道人’田不归,胡远忠填补了莫刚的位置。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牛儿飞牛儿肥,你在思念谁,天上的星星流泪,地上的玫瑰枯萎,冷风吹冷风吹,你是不是还在想着那潭水。” 吴永麟这首怪异的曲调暗喻出来的时候,田不归脸红耳臊,表情抽搐了一下,口中大吼一声:“吵死了,先将这个病痨鬼送去见阎王,让他先给刚儿做个伴。” 旁边的杜文君,段素贞原本的笑脸收敛住,内心一紧,刚刚杜清源被那十三人都攻的快要招架不住了,这个跳脱的吴永麟为什么总喜欢摸老虎屁股、捅马蜂窝,为什么总是喜欢作死?当段素贞用剑鞘支撑着身体艰难的站立起来,也准备加入破阵的队伍中的时候,却被杜文君拉住了。 “你上去也没用,那小子鬼点子多,我看他是故意激怒牛鼻子...”杜文君说完觉得好像不太妥,毕竟相识一场,这样无端的诋毁对方,有失大家风范。只是看到田不归狼狈的模样确实像极了一头蛮牛,内心已经默许了这种称谓,脸上莞尔一笑,让旁边无意瞧见这一切的杜清源心里起了一阵涟漪,两人双目触碰的那一刻,似有千言万语在胸中涌动,不吐不快,杜文君对杜清源原来始终是难以忘情的,看着师兄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上的那个再熟悉不过的酒葫芦,杜文君的心早就如小鸟般飞了起来,原来他的心里也是有自己的。 “只是......”段素贞本来还想分辨几句,只是双方早已‘乒乒乓乓’的混战到了一处。 田不归等人口头上虽然说首先要诛杀吴永麟,但‘摘星剑阵’攻击的主要目标还是以杜清源为主。自从有了田不归的加入之后,‘摘星剑阵’变得更加神鬼莫测,出剑的速度越来越快,另外的十二人更是在不断的扩大这种优势,将吴永麟、杜清源可战的范围挤压的越来越窄。 田不归一招‘孤灯叠影’带着幻化成万千的剑影直接朝吴永麟的全身刺了过来,速度快得匪夷所思,杜清源看着刚刚在田不归背后分别推出一掌的胡远忠,彭大路二人,猜想这两人多半把自己的真气通过传功借了一些给自己的师傅田不归,要不然对方怎么会把需要聚气的‘孤灯叠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爆发出来。 “小心。”杜清源现在被‘摘星剑阵’的另外人缠的完全脱不了身,想要在这危机关头摆脱黏住自己的那十人对吴永麟进行救援,已然来不及了。 在一旁观战的杜文君,段素贞等人更是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吴永麟对于田不归刺向胸口的那一剑也是不躲不闪,直接扑了上去。 再华丽的剑招,面对一个要和自己同归于尽的疯子的时候,便会失去原本三分的威力,因为使剑者可不想以命相搏。对着同样当胸刺过来的那一刀,田不归一侧身,刚刚刺向对方心口的那一剑,偏了数寸,想杀死对方,几乎不太可能了。 吴永麟也没让田不归讨到太多的便宜,用身体承受对方诡异的一剑的时候,刺向对方的刀势往旁边一带,‘嗤’的一声后,贪心的田不归手臂上也重重的挨了一刀,如果田不归继续往吴永麟身体里刺,侥幸将对方杀掉,他也免不了丢掉一条手臂,以后变成一个独臂剑客。 田不归感应着那把大刀的深寒切肤之痛,在刀锋要切到胳膊上的骨头的时候,身体急退,这才避开了对方不要命打发的那一刀。 “还等什么,臭道士,你再舍不得用那东西,我们都要完蛋了。”肩胛上汩汩流血的吴永麟对似乎还有所保留的杜清源大声吼道。 杜清源这才明白,吴永麟之所以一直激怒牛鼻子田不归,就是为了让杜清源借机把火磷弹用出来。 杜清源脸红心虚的说道:“刚刚对付牛鼻子老道用掉了。” 吴永麟气的指着杜清源的鼻子说不出话来,难怪田不归被弄得那么惨,原来杜清源早把火磷弹用出去了,这下没办法了,只能兵行险着,以命搏命了。 第331章 破阵(二) 四“江湖救急,你身上还有没有?”杜清源似乎也体会到了现在这种危机的局面,现在四人之中,除了自己外,都已经受了不轻的伤,自己想脱离这剑阵倒不困难,只是余下的三人免不了被人枭首,这种局面是他不想见到的,此刻的他,也体会到了人力不所及的痛苦。 “张虎你们这帮人死了吗?你们老大我已经快被人家揍成熊样了,也不晓得给这帮小兔崽子射上几箭,你的箭法可是百发百中,例无虚发的。”吴永麟对着毫无动静的桃花客栈里面吼道。 “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他们现在都自身难保。” 胭脂公主云紫嫣一脸阴翳、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的时候,让吴永麟心寒到了极点,自己最不愿意见到的人还是如影随形的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只是刚刚从云紫嫣的口中得知张虎这些人还活着的时候,他内心渐渐安定了下来。 “吴永麟,你今天总算要死了,我发觉自己好开心,哈哈哈。” “这些人是你安排的?只是你们......” “敌人的敌人可以成为盟友,这么浅显的道理你难道还不懂?我现在还要告诉你一个消息,你的九姑娘还活着,而且我还把她带来了,让她陪你一起上路,让你们做一对亡命鸳鸯,我给你送了这么大的一份礼,你是不是该回报点什么给我呢?不如你早点让田不归把你杀了,我这样也好了了我心的心愿。” 吴永麟内心激荡,一股腥甜的血液卡在自己的喉咙里面,本欲将它吐出来的时候,还是忍着吞了下去,自己一旦稳不住心神,现在这种局面自己必败无疑,也不知道风十娘在里面得手没有...... 风十娘打开自己装玉碗的小箱子的时候,眼前的一切让她大吃一惊,一个一模一样的碗流光溢彩、完好无损的躺在那里,和自己手中的玉碗正好凑成了一对,此时此景,竟让风十娘羞愧不已,自己不给一个乞丐争辩的机会,似乎也太过霸道了一点,木木呆呆站在原地的她不知该不该把这个碗送回去,对于这个一模一样的玉碗,她再次迷醉在又一座金山银海中。 旁边的九儿似乎也察觉到了这里面的不对劲,对目眩迷离的风十娘笑意蒙蒙的质问道:“既然我不是小偷,那是不是可以回报那一巴掌呢?” “可不可以不打我的脸?你看我们都生得貌美如花的,万一破相就嫁不出去了,刚刚不是一场误会嘛,如果你愿意帮我保守这个秘密,这个碗换的银钱我分你一半,这盒子里面的首饰你可以随便挑。” “呸,你这个女人刚刚怎么不为我想想呢?现在为自己到推脱的一干二净。”九儿抬起的手,最后又放了下去,门口有一道黑影慢慢向两人所在房间靠了过来。 “那个姓吴的不是说过这碗只有一只吗?怎么这冷不防的又跳出来一只。”风十娘小声嘟囔的话传到九儿耳朵中之后,她似乎猜到了这里面的某些线索,但却并不明朗。 “你说的姓吴的是不是吴永麟?”看见风十娘点头,九儿急忙吼道:“这......快打我。” 风十娘现在也是糊里糊涂的,回想起刚刚进入客栈的那一幕,一直在旁边冷冷看着云紫嫣而不出面劝阻的阿常,赵怀恩,这里的一切显得太不正常了,回想起外面刚刚杜文君、素贞等人所处的困境,难道说这里早就被人控制住了?杜疯子不是说张虎等人都回来了吗?怎么那些人一个都没瞧见,一想起这些,风十娘这才想起自己现在所处的局面似乎比外面还要凶险万分,自己的客栈里出了内鬼,自己被人出卖了。 吴永麟让那个肺痨鬼送给自己这么个一模一样的碗,是不是想表达,这里其实也是危机重重。 “我的碗,你居然还敢动手打我,你这个疯婆子,我和你拼了。”风十娘顺着九儿的话在房中大吼起来,并把那些不值钱的杯碟往地上死命的砸了下去。 “这里有没有什么暗道?”九儿在风十娘耳边耳语道。 “轰”的一声,在外面听戏的黑林卫完全没料到对方来这么狠的这一下,只是等他发现过了好久,里面也没有吵架的声音传出来的时候,破门而入的他发现两人早已不知去向。 九儿和风十娘顺着一条弯曲的密道艰难的爬着,风十娘始终抱着她那个钱箱子,让旁边的九儿唾弃的嚷道:“小命都快要没了,你能不能分一分轻重?” “不能,这东西才是我的命,没它我活不了,老娘花自己赚的钱天经地义,到阎王爷那里我也这么说。” 九儿对于风十娘的执着无奈的摇了摇头,对于这样一个把头钻进钱罐子的女人,她无话可说,只是往前爬的地方突然一空,后面又被那个女人一挤,风十娘和九儿不由自主的朝黑暗中影影绰绰的地方滑了下去...... 桃花客栈外面,打斗还在继续。 “什么破阵法,老道我们联手半柱香之内把它破了,这样才不负你大理第一剑客,‘江湖英杰榜’首位的威名。”吴永麟说这句话的时候,明显在抬高杜清源,他可不想这老道在这个时候撂挑子,只是旁边的田不归却急了。 “什么‘江湖英杰榜’?本来他想问自己排在第几位,最终还是忍住了。” “一刻之前你还能排进前十,现在你估计连前三十都进不了了,我看你门下的几位......” “住口,大家别听他在这里挑拨离间,肺痨鬼,我今天非杀了你。” “破阵就在当下。” 吴永麟说完,和杜清源刀剑和鸣一起攻上了阵中那些男子的脚下,刀与剑触碰的那一刻,火花四溅,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在吴永麟一声‘着’之后,胡远忠,‘刺影’彭大路,‘乱影’梁涯,‘鬼影’李良肆,‘药影’钱三七,‘浪影’连涛,‘松影’徐茂,‘雷影’刘御风的脚下或者腿上燃起了一种蓝色的鬼火,烧的那些人‘哇哇’怪叫。 杜清源出剑,点穴,割脉,一气呵成,瞬间将阵中的八人击败,速度快的让田不归自叹不如,‘摘星剑阵’就这样被两人惊险而又神奇的破掉了。 第332章 变天 分田不归等人看着受伤不轻的八人,早已没有了一战的勇气,彼此搀扶着,离开这胜负已分的战局。 “这是怎么回事?”杜清源看着那似曾相识的在剑阵中七人腿上还在烧着的鬼火,忍不住问道。 “人啊,一定要靠自己,那怕你这样的高手,也是靠不住的。” 看着吴永麟手上沾着的那些粉末,杜清源突然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这个肺痨鬼难怪之前到每个人的裤腿上摸那么几下,原来他早就把那些火磷粉偷偷的藏在了他们腿上,想明白这一切的杜清源,脸上露出了一抹微笑。 “和你这样的人呆在一起真不安全,我觉得很有必要离你远一点。” “你这个臭老道,说一点奉承我的话你会死啊,居然还拿这些话来怼我,你放心,我哪天一定在你身上也悄悄藏一点,让你死的很难看。” “你敢......”一男一女的声音同时传出来的时候,一股氤氲的气息在杜清源和杜文君之间扩散开来,看见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杜清源,吴永麟连忙识趣的走开了。 云紫嫣看见吴永麟和杜清源联手将田不归等人的‘摘星剑阵’破了之后,便趁机退入到了桃花客栈之内,手上有那么多人质,这一局棋他未必会输。 马员外是桃花镇最大的贩马商人,多年与吐蕃人往来之间刀口舔血的日子让他看起来更像一个练家子,一张国字脸不怒自威,小山一样壮硕的身板,现在已经四十多岁的他很轻易的能将自己身边四个二十岁左右的护院轻易的甩飞,一把大环刀更是使的虎虎生风,一般的好手他完全不放在眼里。 他的马场在离桃花镇有二十里地一处山谷之中,那里百草丰美,山谷中更是有一处适合马儿汲水的瀑布,如此山青水秀的地方自然出好马。 前几天他接了一笔大生意,对方是一个带着半边面具的汉子,出手阔绰,一开口就向马德彪定下了500匹好马,两人几番商定好交货日期之后,对方甩下定金就走了。 这在平时,对马德彪来说根本算不上啥大事,只是天杀的也许是自己运气太霉,从丽江往这里运马的掌柜前几天却恓惶落魄的一个人回来了,从他口中得知,他们在路上遇到了一伙来历不明的恶人,不但抢走了自己这些人的马,而且还把所有的护卫、养马人、走卒一个不留的都杀了,掌柜逃跑的时候无意中听说这伙人来自玉龙山寨。 带面具的汉子来要马的那一天,马德彪心中郁闷之极,如期交不上马,大不了多陪对方一点银子就算了,只是对方要求马德彪用马场的上等马来履约当初的约定的时候,作为地方上有头有脸的马德彪怎么能忍受对方的狮子大开口,一言不和,便让众家将将对方轰了出去,至于银子,却一分不少的还给了对方。 就在马德彪觉得这件事情就这么翻篇的时候,在某一天天快黑的时候,一伙双眼冒着红光的吐蕃人闯入了他们的马场,那里面自然包含了那带面具的汉子。 无边的杀戮就这样在马德彪的眼前,身边蔓延开来,自以为有能力与对方一战的马德彪从对方出手的那一刻才知道,自己那几招在这些杀人恶魔面前完全不堪一击,这人买马或许本身就是假的,只是为了找个理由侵占他的马场与他的良驹。 豫风在马场的大厅中接待了一位由玉龙山寨远道而来的客人,来人三十上下,身材消瘦,方脸颔须,眼神精聚,一袭布衣长衫的文士打扮,手中捏着一把折扇,进门的时候完全不理会那些红着眼睛盯着他的吐蕃人,看见厅中正坐在上位的豫风,首先朝豫风双手抱拳作揖,像见了老朋友似的主动上前寒暄道:“闻名不如见面,豫英雄果然手段老辣,小生佩服之极。” 豫风沙哑的问道:“我们需要的长弓,利箭,刀枪运到没有?” “我这屁股都还没沾在椅子上呢,我能不能坐下来喝口茶?然后我们再谈?”来人也不理会豫风答不答应,直接端起桌上的香茗啜饮起来,直到一口热茶下肚之后,这才和豫风又开始攀谈起来。 不过等文士再次出口的时候,言语变得冷峻起来:“在下高文山,这次是奉高相的命令来铲除桃花镇的那伙妖人。” 文士似乎不愿意想起某些让他悲痛的往事,眼神变得和周围的那些吐蕃人同样凶戾起来,为了打断两人之间的尴尬情绪,豫风主动提了出来:“高文丰将军......” “不错,高文丰就是舍弟,我们兄弟二人从小就秤不离砣,砣不离秤,说句让豫英雄见笑的话,我们两兄弟虽然不是一个娘生的,但恰巧在同一天生,前后只差了几个时辰,以至于从小我们俩就最亲,同吃过一口奶,同穿过一条裤子,就连我们讨老婆,也是在同一天。” 相比较其他人每次听高文山这一段后表现出来的新奇之色,豫风要镇定太多。 “文山兄务必节哀,你看我们接下来是不是可以?” “豫兄很像在下的一个故人,以至于刚刚进来的时候,恍惚看见了一位昔日好友。”高文山又很果断的打断了,似乎还想和对方多叙叙旧,以便能确定心中冒出的那点疑虑。 “在下这副尊容实在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怕吓到文山兄,如果某家真的和文山兄的旧友有几分相似,那是豫某的荣幸了。” 高文山发现豫风应对如流,对于自己有意无意的刁难都能沉着应对,一时间两人的交锋让高文山都有些无趣,便结束了这种有意无意的试探,带着豫风朝自己带过来的那几辆运有武器的马车靠了过去。 那些吐蕃人异常欢喜的拿着那些硬弓在一旁拉弓试射的时候,高文山跟着问了一句:“豫兄人手够吗?我这里有200位勇士,可供豫兄鞍前马后,随时驱使,若有不听令者,斩了便是。” “文山兄......” “那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也不理会豫风脸上表现出来的些许不恙,直接将远处待命的200名黑甲黑剑黑弓叫到了跟前,高声下令道:“众军士听令,以后你们听豫将军全全调令,见令牌如见我,都听清楚了吗?” “属下听令。”200人军容整齐的应答声在山谷回响,那些原本轻视这些大理士兵的吐蕃人变得肃穆起来。 第333章 颇为上道 半晚霞西去,月上梢头,一伙浩浩荡荡几近有100多人的队伍朝桃花镇奔了过来,在半山坡上背着一捆材的老汉认出了领头的正是桃花镇赫赫有名的‘御马公’马德彪,他本来想上去和对方打个招呼,以马德彪的豪爽,一高兴说不定还能得点赏钱买点酒喝,只是看见马德彪旁边那些从来没见到过的陌生汉子投过来的冷峻的目光,老汉最终还是忍住了。 那些骑着马的汉子中间似乎有一队手脚被铁链捆绑着的吐蕃人,他们和桃花镇所有流浪的吐蕃人一样,浑身又脏又乱,估计身上的味儿也好不到哪去。 就在那一队人马快要进入桃花镇地界的时候,当地的父母官闽旭泽领着二十多个衙差迎了上来。 桃花镇这些年来因为其尴尬的地理位置,一半在大理,一半在吐蕃,一般是双方共同派人来执管,这半年多来的吐蕃之乱后,大理顺势把属于吐蕃境内另外一半桃花镇蚕食了,现在的桃花镇,已经完全领属于大理的国土,而原来吃尽了吐蕃人窝囊气的闽旭泽自从带领手下的十多位弓弩手占领吐蕃的执政地,将整个辖区纳入他的私人领地之后,这里成为了他相干什么就干什么的一处世外桃源。 原本拥挤在桃花镇吐蕃辖区内的那些吐蕃人更是遭受到了比逃难途中更恐怖的灾难,他们被闽旭泽统一赶到了一个街区,街头街尾一堵,便将大部分吐蕃人困在了里面,每天只是用很少的一点粮食吊着他们的命,让这些人绳营狗苟般的活着。闽旭泽更是放任那些手下在那里胡作非为,那里每天的杀戮,祸祸妇女事件层出不穷,那里成了闽旭泽这类人的天堂,吐蕃人的地狱。 闽旭泽成为了桃花镇最明目张胆的人贩子,大理虽明令禁止人口互相买卖,山高皇帝远,更何况段和誉还是个傀儡皇帝,太多的吐蕃人拥挤在桃花镇更是流毒无穷,离桃花镇只有半个月路程的丽水沿途的采石场急需大量的人手,几番权衡之下,那些人高马大的吐蕃男人和女人,便分批被运往了那里,而桃花镇催生的人口贩卖之风更甚,官方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远远看着一队人马和‘御马公’马德彪押着百来位吐蕃奴隶徐徐行来的时候,闽旭泽脸上变得阴云密布起来,他心想:这马德彪什么时候开始居然也开始敢染指‘猪仔’生意起来了,简直活得不耐烦了。 二十多个衙差和闽旭泽也不理会双方之间的人手差距,嚣张跋扈的迎了上去。 这些衙差每人身上挂着一把长刀,其中四人配备弓弩,此时箭在弦上,杀气腾腾,威风八面,看着马德彪这伙人手无寸铁,早已围了上来,不怀好意的盯着马德彪这一伙人。 “姓马的,你奶奶的,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敢在老子的地头上干起这等丧尽天良的买卖了?”闽旭泽这个时候毫不犹豫的拿出了大理的律法,但凡没孝敬过他的雏儿,他总会拿这一招来吓唬人。 马德彪本欲发话,旁边一个掌柜模样的人早已迎了上去,低三下四的向闽旭泽行了礼,慢慢的道:“大人,瞧您说的,我们哪敢在您的地盘上造次,这些吐蕃贼人是我们马员外在牧场上擒获的,正准备押来让大人发落呢,那种杀头的营生,我们马员外避之还来不及呢。” 那掌柜的捂着袖子将一个鼓囊囊的口袋顺势滑入了闽旭泽的衣袖中,收了钱财的闽旭泽甚是开怀。 刚刚下马的马德彪有一个随从一直跟着他,那人用一把小刀抵着他腰上的位置,迫于生命之危,马德彪也结结巴巴的应承道:“我...对...大人...您...绝无...二心,天...地...可...鉴...” “奶奶的,算你识相,来人啊,把这些猪...”闽旭泽差点顺口把‘猪仔’遛出来,连忙改口道:“把这些犯人押到四方街去。” 刚刚那个掌柜的走上前又道:“闽大人,我们马员外听说您对美酒颇有研究,专门派人从成都府的‘谪仙居’运来了十坛已经窖藏了快有六十一年的佳酿,望大人您务必笑纳。” 掌柜的将一坛美酒的泥封开起,一股浓浓的酒香被闽旭泽吸入鼻内之后,这个五短身材的闽大人早已酒不醉人人自醉,急不可耐的舀起一碗酒水灌了下去,连喝了三大碗,这才把酒虫压了下去,并喜笑颜开的说道:“好酒,好酒,奶奶的,算你有几分见识,走,陪老子到府上喝上一杯,你这贼眉鼠眼的贼坯子,多半有什么事求老爷我,我们到府上好好商议一番,等老子今晚喝尽兴了,一切要求都答应你。” “闽大人明鉴,马某恭敬不如从命了,确实有几件要事相商,而且是一本万利的买卖。”马德彪恢复了以前的豪爽之色,料想如果这些人一旦进了闽府,那里护卫森严,自己只需找个空子呼喊求救,背后威胁自己的这些人还不是束手就擒,只要想起这些,一时信心大定,说话也变得顺溜起来。 闽旭泽对于栖栖遑遑、颇为上道的马德彪这一行人甚是满意,他本来是一介草莽出身,和马德彪这样的粗人甚是对味,连忙走上前来邀他并肩而行,对于旁边威胁马德彪的随从浑然不知,似乎刚刚那三碗酒酒性猛烈,此刻闽旭泽走起路来踉踉跄跄,口中并不停的念叨:“好烈的酒,我头上竟然有点昏昏沉沉起来了。” 马德彪不得不搀扶着闽旭泽往闽府行了去,只是马德彪已经心塞到了极点,自己这几坛珍藏了六十一年的佳酿,还没有到达‘三碗不过岗’的地步,暗想这些人多半在酒水中动了手脚,真的是天亡我也。 “你们几个帮官老爷把这些贼人一起押送到四方街,这里另外还有两坛佳酿,让这些官老爷也享享口福,必须好生伺候着,有怠慢的地方,拿你们是问。”掌柜的说完之后,那二十多人喜不自胜,刚刚美酒的飘香早已把这些人馋得晕头转向的,这些日子和闽大人虽吃过不少的山珍海味,当听说这酒是以诗仙李白命名的‘谪仙居’酿造,而世间仅仅只有数十坛的时候,早已忍不住想吃上一口美酒,一声呵斥后,早已赶着那一百吐蕃奴隶,朝四方街奔了过去。 第334章 大牢之乱 难四方街的地牢中,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尿骚味、屎臭味、伤口的腐败味混合而成的难闻气味,让人闻之欲吐。一个浑身浴血、看不清是吐蕃人还是汉人模样的汉子躺在潮湿阴郁牢房中的地板上,口中呓语般的念着‘疼,好疼,啊,我要死了,我不想死......’ 他的每一次有气无力,如鬼魅般叫魂的喊叫似乎总能牵动所有人的神经,或许这人的下场便是所有人将来悲惨的后尘,所以整个大牢里面静谧,压抑的可怕。 闽旭泽此时的眼中再也没有了吐蕃人或者大理人的区别,在他的眼中,只有猪仔,一个可以让他带来源源不绝财富的猪仔。 降服这些吐蕃人最好的办法便是鞭打,比较先前用刀把对方的头砍下来,现在狱卒们不得不被动的采用这种活动活动筋骨的方式,刚刚那个躺在地上还在哀嚎、不知道死活的家伙,正是前段时间一不小心弄死了一个吐蕃人的狱卒,这才有了如今不死不活的下场。 闽大人知道他弄死自己一个可以换一两银子或者更多的猪仔后,直接把他和先前被他折磨过的吐蕃人关了起来,从他被丢进去的那一刻起,那些红着眼睛的吐蕃人疯狂般的扑了上来,用嘴巴不停的在他身上撕咬...... 今天的气氛很诡异,自从一百位吐蕃奴隶被关进来之后,这里变得异常躁动,甚至有一种兴奋的味道,那个被关进去的狱卒顷刻间也停止了哀嚎,也许被新来的吐蕃人掐死了吧,空气中似乎弥漫着某种危险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此刻大牢外面的桌子上热闹非常,和暗流涌动的大牢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喝酒的咕嘟咕嘟声、猜拳的吵闹声、赌牌九的呵斥声、猜色子大小的叫喊声此起彼伏,这一静一闹让牢头老李头总觉得心里惴惴的,本来好酒的他今天也变得格外节制,对于推到面前的好酒,数次都婉言谢绝了。 牢房里待久了很不是个味,吐蕃人身上难闻的味道加上他们随地的大小便,让习惯了这一切的牢头老李似乎也很不适应,所以每隔一两个时辰总要到外面去透透气,走的时候,在旁边狱卒的肩膀上拍了一记:“各人留点心思瞧着点周围,今天我总觉得怪怪的,说不定会出什么大事,这里不能有事,要不然你我都得到山里去陪那些野人。” 那人不以为意的对老李头挥挥手,便再次沉溺于色子大小的通杀氛围中,他今天似乎手气不错,面前的碎银子,银裸子堆得跟小山似的,对老李头的劝诫,他哪里还听得进去。 刚出门的那一刻,一股让人浑身舒畅的清新之气扑面而来,老李头贪婪的呼吸着那些好闻的空气,开始在那里打起一道内家拳法来,拳风古朴,簌簌有声,那是一套很普通的拳法,几乎大牢里的人都会,他们仅仅是为了用它来舒展一下经络而已。 今天的夜晚出奇的黑,也没有一丝风,打完那套拳法的老李头,浑身早已大汗淋漓,原本的焦躁不但没有减轻,反而在老李头的心头越发浓重起来,那是一种本能的直觉,老李头正是靠这种如狼一般敏锐的直觉活到了现在。 一股暗红的烈焰冲天而起,那似乎是一种信号,一种起事的信号。 老李头瞧着起火的方向,心头电转,闵大人不是住在那一片吗?难道...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背后响了起来,还没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的老李头,转身的那一瞬间,腰上突然横练过来一把锋利的兵刃,持刀的那人正是走之前刚刚让他小心提防的狱卒于一同,此人武功平平,却嗜赌如命,往往每次输的清洁溜溜,运气倒和牌九中一直垫底的一同很相似,真的是人如其名。 老李头身体往后一缩,便很轻易的躲过了这刚刚让他有些仓促恓惶的一刀,口中质问道:“于一同,你疯了吗?” “只要我杀了你,我就可以还我欠下的赌债了。”于一同不由分说再次劈上来一刀,直逼老李头的面门。 ‘哗’的一声,老李头抽出腰间锋薄背厚的一把鬼头刀,不退反进,身势往下一压,往前一翻滚,不但躲过了于一同的一刀,还顺势在对方的大腿上砍了一刀,老李头如果不是手下容情,刚刚那一刀往上走上那几寸,于一同早已命丧当场。 于一同中刀之后,大腿上的伤口鲜血汩汩流出,躺在地上哀嚎不已,早已没有了先前的飞扬跋扈与气势汹汹。 老李头把鬼头刀的刀锋抵着于一同的喉咙,质问道:“你什么时候被人收买的?” 一股劲弩的破空之声‘噗噗’的响了起来,老李头暗道一声不好,身体往外一滚,等他再次回头的时候,于一同胸口中了两箭,早已倒在了血泊之中,老李头对于弓弩的声音颇为熟悉,刚刚的弓弩是大牢中配备的唯一一把可以二连发的机弩,如果机弩被人控制,大牢中其他人多半也凶多吉少。 机弩二连发之后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再次发射,老李头看见机不可失,早已从黑暗中冲了出来,朝大牢的方向冲了过去,只是等他刚刚靠近大牢的门房的时候,他的身体连同门板一起飞了起来,门口接着冲出来一个个披头散发,红肿着眼睛,提着狱卒朴刀的吐蕃人。 刚刚那一撞击力度雄厚,老李头胸壑翻腾不已,‘哇’的一声,一股鲜血从口中喷了出来。 老李头发觉事情没对,脚下没闲着,稍微迟滞了一下,从地上弹射而起,提起鬼头刀,挑灭了大牢门前点着的两提灯笼,疯一般的朝街上奔了出去。 在大街上没跑多远,老李头便停了下来,在大牢里的一幕幕在大街上也同样在上演,一个个吐蕃人提着带血的刀子不断的劈砍着那些四下逃窜的平民、商人、小孩、女人,周围的房子烧的辟剥辟剥的,浓烟呛得更是让人喘不过气来,那些跪地求饶的胆小鬼也没有逃过吐蕃人的屠刀,‘霍’的一声过后,胆小鬼也成了一句无头之尸。 那些吐蕃人每杀一个人,他们哇哇怪叫数声,然后再割下对方的头颅,此刻每个吐蕃人的手中几乎都提着几个血淋淋的人头...... 这些吐蕃人发难在深夜时分,此刻镇上的人都在熟睡,老李头料想自己的媳妇和儿子多半已经遭遇不测,一股悲愤涌上心头,提起手中的那把鬼头刀,风一般的朝最近的一位杀得浑身血淋淋的吐蕃人冲了上去... 老李头如果此刻也像那些吐蕃人提着人头,手中至少也有三五个了,只是此刻老李头的肩、胳膊、胸、小腹、大腿、小腿等浑身上下有数道数不清的伤口,不断从伤口流出来的鲜血正在带走他身体里的温度。 ‘啵’的一声,一阵急速的刀锋带走了老李头如游丝般的气息,他总算不用忍受浑身伤痛般的活着了。 第335章 万全的准备 ,混乱不堪的大街上,一位手提着长剑的男子在混乱的人群中东突西冲,来人叫钟士隐,原本前一刻还是闽旭泽的贴身侍卫,此刻却变成了几位吐蕃人追杀的对象。 两个时辰前,一个叫马德彪的贩马商人和闽大人结伴而归,相比较主人马德彪的郁郁寡欢、不言不语,一直在大人耳边滔滔不绝的那个掌柜更像马德彪的主人。 相谈甚欢的那个掌柜和马德彪很快被大人请入了后堂,在那里,他们谈到了在桃花镇开石场的问题,谈到了修筑城墙的问题,谈到了人手的问题...... 当钟士隐从茅房中再次回到原位的时候,一股腥咸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破门而入后,钟士隐看见马德彪跪在地上苦苦的哀求那个掌柜,马德彪居然被吓得尿裤子了,一股骚臭味的液体顺着他的跪着的位置缓缓流了出来,尿液最后和另外一股猩红的液体混杂在一起,最后形成了那股腥咸的味道。 血液从一个已经被人砍去脑袋的脖子上汩汩流出,脑袋咕噜咕噜的滚到了一边,钟士隐往那人头上一瞅,不是闽旭泽又是谁?可怜又可恨的他居然就这么被人砍了脑袋。 那个掌柜冷笑了一声,又一刀砍掉了马德彪的头颅,速度和力道让钟士隐都自叹不如,骇然大惊的钟士隐转身拔腿就逃,在门口还来不及合拢的那些吐蕃人的身上一冲撞,钟士隐破开一个缺口,糊里糊涂的从困境中暂时逃脱了。 钟士隐还有另外一个身份,便是铜板安排在闽旭泽身边的一条暗线,钟士隐在闽府出事的那一刻,他首先想到的是把这里的突发情况回传出去。 对方似乎为这一刻做了万全的准备,慌忙逃走的钟士隐回头看的时候,再也没看见一个熟悉的人从闽府逃出来,而只看见了三个提着带血的兵刃向自己扑过来的吐蕃人。 钟士隐最终跑到了一个死胡同,上天入地无门的钟士隐挥舞着手中的利剑冲了过去,剑触碰到对方刀刃的那一刻,钟士隐虎口一麻,利剑几欲脱手,对方顺势在自己的胸口上斩了一刀,一股炙火般的疼痛从皮肤上传来的时候,钟士隐这才庆幸刚刚只是用刀背斫了自己一刀,对方这一刀力道奇大,钟士隐中刀之后,五脏六腑翻涌不已,看着对着自己冷笑不已的那个吐蕃人,钟士隐这才明白对方并不想让自己那么痛快的死去,他们想玩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在吃掉对方之前,多侮辱、折磨一下对方。 难堪的钟士隐自知不是此人的对手,心念急转,当他准备冲过去和那个吐蕃人再次硬碰硬再拼一剑的时候,身子往侧边虚晃一下,顺势在吐蕃人的小腿上一踩,腾的一声便越过了旁边几乎有两人高的院墙。 在钟士隐在高墙的另一侧落下去的时候,一股臭味扑面而来,庆幸的是他落在了装着活鸡的竹篾笼的上面,不幸的是当场弄的鸡飞狗跳,那些鸡更是放肆的在他的身上留下了一滩滩闻之欲吐的新鲜鸡粪,看来刚刚钟士隐从两人高的院墙上落地的那一刻,被吓得屁滚尿流的不仅仅只有钟士隐,那些活鸡估计也被吓得不轻。 竹篾笼固然帮钟士隐卸去了大部分落地的力道,只是胸口被吐蕃人用刀背猛烈的那一击让钟士隐也受了不轻的内伤,在背后竹篾的刺痛下,钟士隐一口腥甜的液体从口中吐了出来,浑身更是酸软无力。 听到前院‘咚咚咚’的敲门声之后,坐在竹篾笼上歇了一口气的钟士隐拾起污秽不堪的剑,满头鸡毛、浑身污臭的钟士隐顶着另外一轮的鸡粪、鸡毛雨,冲到后院,打开门闩,再次不要命的逃跑起来。 望着熟悉不已的妓寨,钟士隐欣喜若狂的一头扎了进去。 见到铜板的那一刻,钟士隐这才明白自己的担心似乎有点多余,妓寨的天井中立着一位位全副武装的女子,她们正有条不紊的钻入一条事先挖好的密道中。 “吐蕃人来的很快,他们开始杀人了,街上同样到处流窜着红着眼到处杀人的吐蕃人。” “知道了,闽旭泽难道一点反抗都没有?” “那些人似乎早有预谋,布局周密,出手狠练毒辣,出手前完全让那个脓包没有一丝察觉,我逃走的时候,闽府里面一个熟悉的人都没能逃出来,此刻,闽府上下估计全完了。”钟士隐说完这些情况之后,怕浑身的鸡屎味熏到其他人,连忙向旁边闪去。 “到这里的时候,没尾巴跟上来吧?” “放心,我连翻了几道院墙,早把那些人甩掉了。” “嗯,你拼死把这个情报送出来,这份情谊千金难得,你换一身干净的衣衫,和他们一起躲到地洞里去吧。” “只是......” “放心吧,这里的地道我前前后后挖了三年的时间,里面存储的食物够我们吃上几个月了,等风声过了,我们再出来另找出路。” 当钟士隐爬进那九曲盘旋,岔道极多的地下密道的时候,他才信心大定,那些密道的上方在很多巧妙的位置开有通气孔,走了快一炷香的时间,他们到达了一处实心墙面前,钟士隐在上面敲了敲,发出沉闷的声响,钟士隐用火把一照,才发现那堵墙用铁水浇筑,当它被机括打开之后,整整有三尺之厚,让钟士隐等人为之咂舌。 铁墙之后,空间宽阔,这三十多人挤在里面,居然一点都不觉得拥挤,甚至还有腾挪的地方,里面的床,被褥,干粮等一应俱全,最妙的是,里面居然还有一处水井与排污沟,铜板的心思之缜密,深深折服了众人,让原本恓惶、焦躁、不安的众人一时信心大定。 就在铜板陆陆续续的安排那些人潜入地道中的时候,一个焦虑不安的身影出现在铜板的面前,那人是这几日贴身负责金子那鬼丫头安全的护院王保。 “老板娘,不好了,金子小姐跑到桃花客栈去了,我怎么拉也拉不住。”王保的这一记晴天霹雳几乎让铜板站立不稳。 原本镇定自若的铜板对着王保当头就是一顿臭骂,身体在轻微颤抖的她来不及思付一番,便匆匆带领王保几位妓寨中的好手朝桃花客栈奔了过去,在铜板的心中,金子那丫头比自己的安危都重要。 第336章 内鬼 一  九儿从密道中的斜坡上滚下来的时候,几乎就要掉入了一锅烧沸的开水中,如果不是风十娘在背后拉她一把,估计她早就变成了一只过水的残花败柳,在坡道的边缘处,满身土渣的她还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风十娘总算见到了脱得一丝不挂,如待宰猪羊般昏迷不醒的张虎等人,在张虎的旁边,甚至有几具被开肠破肚的血淋淋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的屎肠味让人闻之作呕,就连以前见惯了这一切的风十娘,也忍不住捏了捏鼻子,转身查看张虎那些人到底死了没有。 就在风十娘好不容易弄醒了沉睡了很久的张虎,一个吱吱呀呀开门的声音在这诡异的空间响起,进来的是厨子,此刻他上身赤裸,挺着一个大肚子,手中提着那把似乎被重新磨过的那把杀猪刀,浑身上下沾满了污血,杀气腾腾的立在那里,让人不寒而栗。 厨子对于出现在这里的风十娘和九儿颇为吃惊,随即又恢复了如常的表情,口中不咸不淡的说道:“你是来帮着我杀这些人的呢?还是帮着这些人来杀我的?” “你希望是哪一种?”风十娘不紧不慢的反问道。 “对于你,我可没有杀你的权利,至于跟着你闯入这里的那位姑娘,她既然撞破了这里的一切,按照我们原先定的规矩,她必须死在这里。” “如果她死在这里了,你也必须和她陪葬。” “是吗?我已经活够了,这来来去去的,死在我刀下的人,让我已经赚尽了便宜,我怎么说也不会亏的。” “你是高泰远的人?他给了你什么好处?” “你怎么不问问对你死忠的阿常,赵怀恩为何这次毫不犹豫的背叛了你?其实问题是出在你身上的,原本我们四个人过的好好的,你非得去和吴永麟那帮人搅和在一起。”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真实身份的?” “还记得高风吗?我想那个男人你打死也不会忘记的,我曾经只是他家里的一个下人,只是我刚到他府上没几天,他却被烧死了,我记得在高府的那段时间,我几乎天天能看见你,至于你,好像从来没正眼瞧过我一次,所以在桃花客栈见到你的那一刻,我第一眼就认出了你。” 风十娘的眼睛里几乎在喷火,口中颤身的问道:“高府的那场火也是你放的?” “受人之拖,不得不为,这件事我觉得你应该算到高泰远的头上,和段氏走的太近的高家人,最终逃不过一个死字。” 风十娘暗暗压下心头的愤怒,接着问道:“阿常......” “阿常其实叫刀五常,我是这几天才知道他的真名,也是一个可怜的人,一家人被一伙来历不明的匪人杀了,一个和他相依为命的女儿在三岁左右,家逢巨变的那夜走失了。” “你们是不是拿他走失女儿的事情来威胁他?” “你很聪明,阿常杀自己仇人的那天放走了两个泼皮,我们找到了这两个没被灭口的泼皮,从他们口中得知刀五常过去曾经有一个女儿,所以我们在这点上就利用了他。” “其实你们根本就没找到他的亲身女儿,对不对?” “我说过了,只要他曾经有过,这个理由足够他在关键的时刻背叛你,想想他走到时至今日怪可怜的,可也是我们几个中最幸福的一个家伙,至少他有希望,而我们三个,完全是十足的恶棍,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觉得冤。” “你们有他亲身女儿的消息吗?” “曾经有过吧,听说那个女孩在深山老林中迷了路,被狼叼走了。” “恐怕不止这一点吧?” “我记起来了,好像还有一种说法,她被一个妓院的老鸨收留了,在她小的时候,每天都要挨很多鞭子才能够吃上饭,在她十多岁的时候,就开始接客了,后来被各种各样的男人睡......” “住口。” “你看,我说的哪一种结局你都不愿相信,其实只要你自己想一想,一个三岁的女子在这个乱世中怎么可能活过来,即使活到现在,估计生不如死,你看看刀五常那丑模样,他女儿能漂亮到哪里去?那样一个女人,估计到大户人家当一个小妾的资格都没有,我觉得只有妓院才最适合她,哈哈哈哈。”厨子满脸的猥琐之色让风十娘和九儿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立马上去将这个满嘴瞎咧咧的家伙嘴巴生生的撕开,让他再也没有了说话的权利。 一时间,三人之间的氛围变得压抑、沉默起来,唯一能听到的是大锅内开水煮沸的‘腾腾’声,随之升腾起来的白雾,渐渐将空气中难闻的味道由透气孔中带走之后,站立的三人才有了继续谈下去的欲望。 “赵怀恩呢,他不是......”风十娘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你说他喜欢你那件事?你还别说,他还真的喜欢你,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好像你从来没把他放到心上过,如果你此刻让他为你挡一刀去死,他也会毫不犹豫的站在你面前的。” “那他为何?” “只因为我告诉他,是那一夜你风十娘让他去杀掉那些他想接济的吐蕃人的,我只需要旧事重提,那他自然会作壁上观,更何况我们这次和吐蕃人合作了,作为一个吐蕃人,他更不可能为了你这样一个有负与她、曾经用阴谋设计过他的外人背叛他的族人。” “云紫嫣居然也和你们合作了,那赵怀恩知道吗?”九儿忍不住插嘴问道。 “我们怎么可能让他知道,一旦我们利用完这些吐蕃人,如果有可能,我们将借用他们的力量重新杀回逻些城、杀回河煌的刚察城,帮赵怀恩夺回他的族人和领地,这样诱人的条件,他赵怀恩怎么可能会拒绝。” “你们这帮卑鄙无耻的小人、猪狗不如的畜生......” “骂,尽管骂,等过了今晚,这里的一切将重新回到原样,只是桃花客栈的主人可能要变成我了,桃花镇同样也将迎来我这样一问御下有方的一方领主,这里,将变成我的天堂,哈哈哈哈哈” 风十娘和九儿听着那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声,看着慢慢走近的厨子,浑身冰凉到了极点...... 第337章 密室反击 一  张虎、茅子兴、罗平阳等人越过天堑,后来吴永麟被杜清源无缘无故抓走之后,心急如焚,连夜赶路,深怕吴永麟会有个什么闪失,便马不停蹄的往桃花客栈赶了回来。 床子弩那样的大家伙实在妨碍他们赶路,又没有马匹拖着这个大家伙,措姆离便学着吴永麟将床子弩又拆了个稀巴烂,找一个隐蔽的地方藏了起来。 张虎等人再次赶回桃花客栈的时候,阿常、赵怀恩、厨子等没有了先前的热络,风十娘似乎出去了,直到天黑的时候居然都没有回来。众人看着厨子准备的食物,早已顾不上那么多,只是酒水下肚之后,众人困顿得眼皮都几乎睁不开了,张虎迷迷糊糊中觉得被人抬到了房间之内,只是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被抬到了同一间房间内呢?接着,他感觉自己像沙包一样被人丢到了床上,只是那床上并没有柔软的被褥,那里似乎有一个洞,他就那里顺着一个坡道滑了下来,后面跟着被丢下来的那人冲下来的力道奇大,‘轰’的一声,那人的头直接撞到了张虎的太阳穴上,张虎就那么晕了过去。 等张虎再次醒过来的时候,风十娘和九儿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面前,满屋子扑鼻的血腥味、屎臭味,虽然他和罗平阳都爱吃猪下水,他还是被这种难闻的味道弄得几欲呕吐,张开眼迷迷糊糊看着周围的一切的时候,这才发现周围好像是个屠宰场,只是屠宰的不是猪,而是自己这些活生生的人,如果不是风十娘将自己救醒,自己多半也步了那些人的后尘。 张虎此时浑身上下光溜溜的,本来想找件衣服把羞部遮住,只是他头昏沉沉的,浑身上下更使不出一点力道,等屠夫端着一盏鬼火一样的油灯慢慢走进来的时候,他便再次假寐了过去。 厨子与风十娘、九儿的对话他听了个一清二楚,想起厨子这些年隐姓埋名的做了这么多恶事,他恨不得爬起来宰了这个真正的恶人。只是身上的药力消去如剥丝抽茧,更何况厨子在自己这些人的酒水中估计下了可以将大牯牛都弄晕倒的分量,想要恢复原来的力气,一时三刻都很难。 此时张虎躺在上面的那张案板恰好在横在厨子和风十娘,九儿的中间,张虎原本头的方向就向着风十娘,九儿二人,刚刚用眼神给后面没什么退路的她们打了一个眼色,两人心领神会,一人一头,将张虎和他躺着的那张案板抄了起来。 厨子完全没料到这两个女人会来这么一下,挥出去的杀猪刀‘哗’的一声直接斩到了面板的边缘,他刚刚使的力道奇大,那把杀猪刀整个刀身都陷入了那张沉重厚实的木质案板之中。 就在厨子想躲开倾斜滑落过来的案板的时候,自己的腰却被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张虎抱了个结结实实,那几乎有百十来斤的案板‘轰’的一声就砸向了地面,只是在砸向地面之前,它先砸到了厨子左右脚的脚背上。 一阵鬼哭狼嚎的声音震得张虎耳膜发胀,原来厨子这个家伙也是怕疼的。 张虎顺势往旁边一滚,风十娘和九儿把那块案板往前面一送,‘咣当’一声,厨子那肥壮的身子被这百十来斤的案板压了个结结实实,本来还想有所反抗的厨子被张虎在太阳穴上狠狠的踢了一脚,立马变成了一头老老实实的死猪,这个刚刚还嚣张无比的家伙被两个不懂功夫的女子,一个病号收拾的服服帖帖的,这现世报果然是说来就来。 “张虎,你浑身觉得怎么样?”风十娘关切的问道。 “如果在平时,我早把这老小子收拾了,这狗日的在老子身上下的药不轻,格老子的,入他仙人板板,等老子复原了,非把他大卸个十块八块,气死老子了。”张虎边说,边用一个底部穿了的竹篓将自己的羞部遮了起来,此时地下室内光线昏暗,目力有限,也避免了张虎一丝不挂面对两个女子的尴尬场面。 “你知道,我不喜欢满嘴污言秽语的男人。”风十娘脸上露出一丝不恙,隐而不发。 “你又不是老子什么人,你还管的宽哦,还像根木头杵在这里干嘛,快去把其他人弄醒啊,入他仙人板板的,等厨子的援兵杀过来,我们一个都逃不了。”张虎似乎对那个梦境讳莫至深,既然装不成文人,那不如当一个真正的粗人。 风十娘觉得张虎怪怪的,好像他故意在激怒自己,又觉得这是他本性使然,心里一时酸酸的,难道他刚刚从厨子口中知道自己的真正面目后,就想和自己来一个楚汉分界,一刀两断?风十娘一时愣在当场,不知如何是好。 九儿暗叫的一声‘不好’打破了原本两人之间的尴尬,等张虎和风十娘同时朝九儿呼喊的方向望过去的时候,刚刚被案板还压在地上的厨子趁着这间隙已经不知所踪,张虎这才懊悔刚刚没将那小子宰了。 ‘咣咣当当’铁链拖动的声音在如此静谧的空间内听起来格外的清晰,等风十娘跑向厨子进来的方向的时候,‘吱吱呀呀’的声音再次响起,只不过这次不是厨子在开门,而是他将张虎、风十娘、九儿已经还在昏迷中的罗平阳、茅子兴、措姆离等人关在了地下室中,并在门闩上加了一条似乎很粗的铁链。 “你们两个闹情绪也得挑个场合啊,这下好了,我们想从这里出去估计很难了。” “厨子你个龟儿子,生儿子没**......”张虎估计把此生最不堪,最恶毒的话都从肚子里掏了出来,在这间密室中,回音都一股脑的返回到了三人身上,让风十娘对张虎的真性情厌恶不已。 “骂,继续骂,老子等会放点毒气进去毒死你个龟孙子,看你还敢嚣张不?” 当罗平阳、茅子兴、措姆离等人慢慢苏醒过来的时候,厨子果然兑现了刚刚的承诺,一股辛辣刺鼻的气体从某些小孔中似乎被灌了进来,九儿闻之一下大骇,惊声喊道:“这东西好像是‘五仙散’,吸入过量会浑身溃烂而亡,风十娘,你快想一下这里有没有其他出路。” “你个龟......”风十娘也是被张虎快气晕了,刚刚那一句‘龟儿子’几乎脱口而出,风十娘沉吟了片刻,眼冒金光的自言自语道:“我这些年挖这处地窖的时候好像听到不远处也有挖土的声音,这桃花镇哪个家里没弄一个这个藏人的地方出来,放心,只要往隔壁挖,一定能找到出路。” 风十娘才说完,也不知从哪里捯饬一个裤头遮住羞部的张虎就窜了出来,拔出案板上的那把杀猪刀,像一个土拨鼠一样‘蹭蹭蹭’的挖起土来,他可不想这才刚醒过来,又被厨子那龟儿子弄晕了。 第338章 又来一个高手 一  吴永麟,杜清源,杜文君,段素贞四人互相扶持着进入桃花客栈的时候,胭脂公主云紫嫣早已在客栈中央的一张大桌上沏了一壶上好的滇红功夫茶,看着四人进来的时候,她躬身对他们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吴永麟和杜清源分别坐到了方桌的下首位、胭脂公主对着的侧首位,杜文君和段素贞则另外找了旁边的桌子坐了下来,此时却偏偏将席位上的上首位空了出来,让人忍不住揣度有什么重要的人物要来访。 “杜道长听说最爱这种滇红功夫茶,我向友人要了一点,今天算是在道长面前借花献佛了。”云紫嫣发现杜清源对于推到自己面前的滇红功夫茶不为所动的时候,从茶壶中给自己又倒了半杯,轻轻呷了一口,以示茶里面他没有动任何手脚。 “臭道士,今天以茶代酒,恭祝我们从这里能顺利逃出去,就别辜负人家的一番心意了,来,胜饮。”吴永麟也不理会云紫嫣投过来的恶狠狠的目光,直接把她当空气一样,两人咕噜咕噜的把一壶茶自斟自饮的喝了个底朝天,临了时,忍不住连声称赞道:“好茶,果然是好茶啊,不过相比较这平时拿来消遣时光的东西,我更喜欢大口喝酒,大块吃肉。” “一个临死之人的要求我们怎么能不答应呢?云公主,您觉得呢?”方桌上的第四位客人总算到来了,一身文士打扮的高文山,他的背后跟着一队二十多人的黑衣黑甲黑剑黑弓的大理高手,那些人目光沉练,中气十足,步伐稳健,杀气腾腾,就连吴永麟都知道这二十多人绝非等闲之辈,杜清源更是皱了皱眉头,看来刚刚大放厥词的那人确实有将眼前所有人放倒的能力。 虽然气场输了一截,吴永麟绝对不会口头上矮对方半分,口中讥讽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桃花沟那只被我挑翻龟壳的乌龟的亲戚,我是该叫你王八呢?还是四脚兽?” “放肆。”离高文山最近的一个黑甲护卫好手刷的一声就抽出了一把锋利的宝剑,快如闪电般朝吴永麟刺了过来,只是目标指向了吴永麟用来拿刀的那只胳膊,高文山几乎默许了手下这唐突的一击,刚刚吴永麟的一席话,几乎让他愤怒到了极点。 吴永麟也许早就料到了对方的这一举动,身体往旁边一闪,同时一只茶杯从吴永麟的背后飞了过去,那个黑甲护卫完全没料到桌子上的杜清源会在这个时候出手,那茶杯飞过来得实在来得太快,等黑甲护卫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只茶杯离他此时仅仅只剩下了几寸的距离,黑甲护卫本能的长剑往上一挑,准备将茶杯往上挑飞,等他出手后,才让他吃尽了苦头。 那茶杯里面装着一杯杜清源嘴下留情的沸茶,他刚一出手,一股滚烫的茶水朝那大理护卫扑脸而至,黑甲护卫的脸被沸水烫伤之后变得红彤彤的,有一种猴子屁股上脸的滑稽,那人碍于高文山的面子,站在那里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引而不发,眼神中却冒出要吃人的幽幽红光。 吴永麟再次对黑甲护卫讥讽道:“哎呦,这是哪里来的俏公子,你这原本生的明眸皓齿的,这又上了一脸胭脂妆,像极了一位风流俊俏的兔儿爷,来,让爷香一个,赏钱大大的有。” 高文山暗道不妙,这黑甲护卫可没有自己这么深的城府,刚刚他被茶水烫伤以后,高文丰让他忍一时之气已经把他的愤怒逼到了巅峰,吴永麟再这么一激,黑甲护卫满腹的愤怒如火山般喷发了,完全不管不顾的举剑刺了过来。 心神大乱已经犯了一个武者最大的禁忌,吴永麟‘霍’的一声拔出背后的镔铁刀,一记‘力斩蛟龙’,刀锋顺势而下,几乎有千斤之力,他出刀的位置也恰到好处,黑甲护卫的剑锋离吴永麟的身体还有几寸距离的时候,吴永麟的镔铁刀已经朝对方的右胳膊直接砍了下去,接着客栈中传来一阵哀嚎之声。 “臭和尚,好样的。”段素贞忍不住叫了一声好。 “丢人现眼的。”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高文山刷的一声拔出了腰上的佩剑,‘啵’的一声便刺穿了躺在地上抽搐的黑甲护卫的喉咙,而且那一剑下去之后,黑甲武士立马停止了哀嚎,可以说他出剑的角度简直是惊鸿一瞥,灵犀一剑,速度快得更是让吴永麟都暗自心惊,怎么大理的这些人个个都是使剑的高手,如果刚刚换成高文山刺那一剑,自己此刻多半小命不保,冷汗唰唰唰的直掉,吴永麟识趣的坐到了原来的座位上。 杜清源在吴永麟的耳边耳语道:“此人叫高文山,是年轻一代中的剑术佼佼者,师承点苍,华山,武当......” 杜清源念出来的那一长串名字已经让吴永麟都快窒息了,对方这师傅都快有一个加强排了。 “高文山,我要和你比试,敢不敢和我较量一番?”吴永麟吼出这霸气的一句之后,让杜清源,段素贞,杜文君惊讶的完全说不出话来,现在就连身上没什么重伤的杜清源都没有胜对方的把握,更何况是伤口现在还在流血的吴永麟。 “不可。”杜清源忍不住喊了出来。 “你确定你真的要和我比试?你确定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高文山疑惑不已的盯着吴永麟,一个自动送上小命的家伙,高文山还是第一次见到。 “你又没三头六臂,我难道还怕你不成?是不是没有胆量领教我们吴家的‘十八路’刀法?” “有点意思,杨家的‘三十六路奇枪’,四川唐门的‘二十四路擒拿手’我倒还听说过,你这吴家的‘十八路’刀法我还是第一次听说,那我就更要向你讨教讨教几招了。” “慢着,你看我这身上还带着伤呢,给我半个时辰止一下血。”吴永麟脸皮黑厚的对高文山吼道:“料你也不想胜之不武,有没有上好的刀伤药,借来使一使。” 高文山先是愣了几秒,接着笑意融融的给吴永麟抛过去一个白瓷瓶,口中提醒道:“不怕死的就用。” “纳尼,你敢毒死我,看见没有,我旁边这位,他一定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他是我朋友。”吴永麟说完,也不理会耳朵绯红的杜清源,将白瓷瓶中的药粉慢慢的朝还在流血的伤口上撒了上去,接着浑身传来一阵剧痛,那老小子果然没骗他,这东西绝对可以让一个人活活疼死。 第339章 父女重逢 一  高文山刚刚给吴永麟的刀伤药有一个恰如其分的名字--‘死去活来散’,本来他手上还有柔一点的金创药,想想刚刚这人指着自己鼻子讥讽嘲弄的嚣张气焰,正好用这硬药趁他病,要他半条命。 段素贞看着躺在地上的吴永麟疼得脸色煞白,汗如雨下,浑身像筛子一样抖个不停的时候,忍不住拔出了腰间,指着高文山喝道:“你好卑鄙。” “素贞,别乱来,永麟身体没大碍,就是要受点皮肉苦而已,这东西是高氏专门研制的‘死去活来散’,对伤口有奇效,你看他刚刚崩裂的伤口都没流血了。”杜清源以前在相府的时候见过这东西,刚刚用鼻子嗅了一下后,更确定是这种药,‘死去活来散’有一种怪味,一旦吸入鼻子中,会让人终生难忘。 吴永麟被杜清源扶起来的时候还心有余悸,牙齿上上下下‘咯咯咯’的响个不停,让杜清源都忍不住一阵牙酸,看着吴永麟浑身已经被汗水湿透,没一片干的地方,可见那东西有多霸道。 “你带着她们俩走,我在这里缠着他。”吴永麟脸转过杜清源耳朵上的时候,细如蚊呐的说了这一句,让杜清源身体忍不住都震了震。 “你这样会死的,要不我代替你去和他比剑?”杜清源用细微的声音同样回了一句。 “你的董法真不是还没找到嘛,你现在没必要为了我和高氏的人翻脸,如果你和他比试,凭你现在的实力,估计也没有必胜的把握,一旦落败,我们一个都逃不了,如果是我和他比试,我觉得你必定能安然无恙的把她们俩从这里带出去,况且,我不一定会死。” 吴永麟也不给杜清源继续反驳的机会,支撑着身子从地上站起来拍着桌子对一旁的云紫嫣吼道:“给老子上一桌最好的酒菜,老子吃不饱,哪里还有力气和你这什么‘后起之兽’比试,一顿断头饭,你们不至于小气成这样吧?” 高文山确实是服了这小子了,难怪自己那个兄弟会栽在这人手里,除开一张臭嘴,还是有几分江湖豪侠气概的,反正这四只受伤的鸭子飞不了,也正想问问自己兄弟是怎么败在他手上的,连忙让阿常和几个自己人准备吃的去了。 很快没多久,一桌好酒好菜便摆在了众人的面前,吴永麟也不和他客气,和杜清源一人取了一个碗,开了一坛好酒,在那里豪饮起来,相比较杜文君和段素贞的满怀心事,吴永麟和杜清源的开怀让她们看起来这完全是一种幻觉。 此时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异样的气息,吴永麟和杜清源在那里欢声笑语;云紫嫣赤目欲裂的盯着自己的仇人吴永麟,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杜文君和段素贞保持着一种沉默;高文山靠在柱子上闭目养神,似乎想在脑海中回忆江湖中什么时候出现了吴家的‘十八路’刀法,以便等会在和吴永麟对决的时候,能想出破解之道,刚刚吴永麟砍在自己护卫身上的那一刀,看似平平无奇,却无迹可寻,难道这人还真的有几分本事? 乱拳打死老师傅,那黑甲护卫其实是被沸茶水烫伤了眼睛,当时眼前雾茫茫的一片,出剑偏离了准向,吴永麟那一刀更有几分的运气成分在里面,这才出现了让高文山百思不得其解的困惑,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刚刚那个身手不错的护卫输在伤了眼睛上呢? “放我进去,放我进去,外面好多吐蕃人在到处杀人......”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出现在门口,随之一阵咿呀的怪叫声同时响起,在一阵撕衣服的声音响起之后,再次传来那个女子的声音:“你们这帮畜生,放开我,放开我。” 阿常刚刚本来在窗口观望,只是当那个女子右手上的袖子被撕掉半边,露出一个让自己几乎快要窒息过去的再也熟悉不过的胎记的时候,风一般的夺过吴永麟手中的那把镔铁刀转身扑了上去,并留下了让众人迷惑不已的话语:“借刀一用,我去杀几头猪。” 那种至亲在自己的眼前被人侮辱的愤怒迸发了身体里所有的力量,阿常挥过去的那一刀直接砍掉了其中一个准备继续对女子施暴的吐蕃人的脑袋,另一个吐蕃人往旁边一滚,顺手撩起扔在角落带血的鬼头刀,像一条赤睛怪凶猛的朝阿常扑了过来。 阿常的身板整整矮了对方半个个头,刚刚轻易的杀了那个吐蕃人之后,让他信心大定,面对冲过来的另外一个吐蕃人,他沉下心神深吸一口气,迎着冲过来的像巨熊一样的吐蕃人不退反进,脚底生根腰腿发劲,凝聚全身之力弓步盘身向前挺刀突刺,阿常这一刀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就在对方那把鬼头刀砍到自己肩上的那一刻,‘噗’的一声响,镔铁刀直接洞穿了对方的小腹,阿常忍着肩上传来的巨大疼痛在镔铁刀的刀柄上用力一搅,刀身横拉,‘哗啦啦’一声响,那个吐蕃人肚子里整个的大、小肠子像下油锅一样掉了出来,在众黑甲护卫面前留了满满的一地,一时间,整个院子里充斥着臭味与血腥味混合的难闻气味。阿常接着用镔铁刀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刚刚还惊恐、难以置信、吼叫的吐蕃人直接死了一个透心凉。 泪水涟涟的金子像一团火一样扑入了阿常怀里,阿常举起那只带着沾满鲜血的手掌悬浮在金子后背的上方,迟迟不肯拍下去慰藉一下怀中早已被吓得六神无主的金子,他怕这一掌下去,这些年苦苦等候的幸福就这么拍散了,他想让此刻都觉得像梦境般的重聚延续的时间能够再蜿蜒一点,再绵长一点,再充盈一点。 一股水汽逐渐在迷蒙住阿常的双眼,两股涓涓细流顺着眼角逐渐滑落,望着天上的星星,阿常好想畅快的吼上一句‘娘,爱花,我们的孙女找到了,我们的女儿找到了...’ 两人就那样相拥伫立在周围近乎凝滞的氛围中,在二十多双莫名其妙的眼睛的注视下,享受着只属于自己的重逢时刻。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再次传了过来,那些人手上提着一个个血淋淋的人头,看着倒地横死的两个吐蕃人,气急败坏的他们提着手中的朴刀再次向阿常扑了过来...... 第340章 决斗于一线 一  阿常一念急转,转身牵着金子就往桃花客栈里面走去,那些原本发难的吐蕃人看见那些黑甲护卫的时候,再也没有了继续踏足桃花客栈的勇气,这里似乎成为了他们的禁地。 一阵兵刃交接声再次响起,那些怒气无处发泄的吐蕃人看见一个漂亮女人带着一队汉人往桃花客栈冲过来的时候,挥舞着手中的兵刃冲了上去。 铜板似乎早有所备,完全不理会杀得浑天暗地,血肉横飞的两拨人,抱着一把古琴穿梭在其间,此刻的她,犹如一朵洁白如雪的白莲花,在冰与火的冲击中,丝毫不受影响,绽放着只属于她的美丽、她的妖娆、她的风情。 当铜板也走人禁区之后,原本两拨人中的汉人完全扛不住那些人高马大吐蕃人凶狠的砍劈,不大功夫,跟着铜板来的那些好手再也没有了一个活口。 这些吐蕃人哪里受到了两个漂亮小娘子一而再的从嘴巴边溜走,有几个直接冲到黑甲护卫面前和对方对杀起来,这直接导致了双方不断的有人加入进来,场面一时变得混乱不已。 云紫嫣哪里还顾不上吴永麟这只瓮中之鳖,急慌慌的冲出去劝诫起混战的两拨人起来。 看着缓缓移动莲步靠近自己的铜板和金子,吴永麟眉头一紧,心道:我这里已经够麻烦了,为什么又来这两个娘娘? 铜板用无奈的眼神盯着金子的时候让吴永麟明白今天这幺蛾子多半出在这小丫头身上,只是她地溜溜的说了一句:“原来你们还活着,真好,真好,其实我们家有...” 原来这小丫头是来证明自己这些人还活着的,或者说是来给自己这帮人通风报信的,她最后没说出来的那句话中其实暗含他们家里说不定有什么密道,藏下这些人多半绰绰有余,只可惜这里早已被别人控制了。吴永麟一股暖流在心间涌起,在桃花镇还是有关心自己这些人的,只要这有一点,所做的一切便是值得的,只是外面如屠城般的嘶吼,哀嚎,到底又是谁的错呢? 阿常刚刚在院子中的威猛表现让高文山都忍不住轻叹了一句,他把镔铁刀还给吴永麟之后,便一步不离的挨着金子,这一切自然没逃过吴永麟的眼睛,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心中冒了出来。 “高兄,不介意我和相好的上楼缠绵一番吧?老子做鬼也风流。”吴永麟这一吼完,立刻引来了旁边段素贞满眼的唾弃之色。 “慢着,你也太高抬你自己了,比试怎能当儿戏。”高文山不想这小子到时候输了再拿这件破事来抵赖,武者比试之前是需保持充盈体力的,真若同意了吴永麟这无理的要求,他便胜之不武,他这才郑重的提了出来,他话语中其实是拒绝吴永麟的无理要求的。 “奶奶个腿,你不提这一下,我还忘记了,两甜姐儿,先去楼上洗的香香的,等大爷我宰了姓高的,再来找你们。”吴永麟将两人往楼上送过去的时候,用口型对着阿常说了一个‘逃’,心领神会的阿常带着铜板和金子往阿常自己的房间里走去,那里有一条可以通往地下室的密道。 “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奶奶个腿,你急个啥?外面闹哄哄的,我热身还没做好呢,这虽然是你的地盘,但比试的规则必须按照我的来?可否?” “还有什么要求?尽量提出来。”高文山示意了旁边的一位黑甲护卫,当他出去之后,院子中瞬间安静了下来。 “我们用同一根绳子绑住对方的腰,不死不休,可否?” “还有什么规矩?” “就一点,人不离绳,绳不离人,刀剑也不能斩断绳子,谁弄断谁输。” “说吧,谈谈你的赌注。” “我输了,我手上这把杀猪刀,还有我的命都是阁下的,至于你输了,以后见了我必须绕道避开。” 高文山心想自己怎么可能败在这个无名之辈的手上,提着手中的剑首先龙行虎步的迈了出去,吴永麟回头望了杜清源,杜文君,段素贞一眼,也坚定的跟了出去。 远处火红的光亮让周围亮如白昼,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蛋白质被烧焦等一系列让人闻之脾胃翻转的气味,一阵风从脸上刮过的时候,让吴永麟有一种秋凉似我心的伤感,不管是不是因为他,这一镇子的人命就那么没了。 杜清源看着吴永麟决绝的眼神,一股英雄末路的悲凉让他的心冷到了极点,看着吴永麟近乎不要命的和对方用一条绳子捆绑着,双方平举刀剑后的距离仅仅只有四五尺的时候,他愤恨的一掌朝刚刚还和吴永麟一起喝酒的那张桌子上拍了下去,满地杯盏的碎片如果让风十娘这个疯女人看见,多半会和杜清源来个不死不休。杜清源哀叹自己确实没那个能力将三个伤者同时带走,将杜文君和段素贞同时带离这里,已经成了他的极限... 吴永麟双手搁在刀柄上,微寐着双眼,不动如山的挺立在那里;高文山长剑在腰侧,气定闲神,双脚前后而立,本来想先发制人的他现在弄不清楚吴永麟的套路,他决定先等等看,来个后发先制,他更有那个自信。 “看刀。”吴永麟大喝一声,左手在绳子上一扯,一记崩刀横扫了过去。 ‘霍’的一声,高文山长剑在手,在吴永麟使力拉绳子的时候,腰身顺势一弯,准备躲过对方这排山倒海的一击,高文丰此刻也是有苦说不出,他此刻因为失去了先机,懊恼不已,如果自己往后退,一运腰劲,那根绳子必然会在他强劲的内力下应声而断,那这一场赌局自己就输了。 吴永麟刀锋送到半路,刀势急转而下,朝高文山面目直接劈了下来,高文丰往旁边一翻滚,让两人之间的绳子直接暴露在吴永麟的刀锋之下。 吴永麟挥下去的刀锋如时间停滞般悬滞在半空,看着脸上露出狡黠笑意的高文丰,吴永麟忍不住吼道:“他奶奶的,还好老子机灵,这一刀收不住,这一局老子就输了。” 从地上弹射起来的高文丰举剑就刺,他也学聪明了,出手前也在两人之间的绳子上扯了一下。 高文丰的这一击来的太快,吴永麟完全没反应过来,看见对方刺过来的利剑,避无可避的他举刀也捅了过去。 第341章 燃烧吧,火焰 一  对于吴永麟刺向身体的那一刀,高文山轻哼了一声,长剑匹练翻飞,挽出一道道漂亮的剑花,将原本刺向对方身上的三剑刷刷刷的朝吴永麟镔铁刀的刀身点了上去,这三剑上他灌入了奇大的力道,再刀剑相击的那一刻,吴永麟浑身一抖,手臂一麻,镔铁刀如果不是他用一段绳子绑在手腕上,绝对被高文山磕飞了。只是前不久才止住血的伤口在对方猛烈的三剑下又崩裂了,鲜血迸流不止。 ‘嗖’的一声,吴永麟带血的那条手臂上弹射出一道蓝色火焰,直接冲到了两人间牵引的那条绳子的中段,呼的一声后,在高文山惊异不定的眼神中,连接两人的绳子就那么被点燃了,笑得很诡异的吴永麟喊道:“奶奶个腿,我们来一点更刺激的,看火绳烧断之前谁能先将对方放倒。” 原本这条绳的表面上沾满了油脂,在中间的绳子被蓝色火焰包围后,整根绳子的火焰由中段不断的朝两边蔓延,为了阻止捆在腰上的绳子被点燃,两人很默契的将身上的衣服扯了一截下来,缠在了另外一只没有拿武器的手上,上面本来就沾满了汗液,不容易立刻就点燃。 就这样,滑稽的一幕出现在众人的面前,两人刀剑打的叮叮嘣嘣、稀里哗啦的,另外一只手却不停的在前前后后的撸绳子,然后叽里呱啦的乱叫一阵,不停的用嘴巴去吹刚刚撸绳子的那只手,两人像极了一对街头卖艺的猴子。 高文山气的鼻子都歪了,面对这个喜欢没事找事的家伙,他恨不得当场把吴永麟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吴永麟还是那一副欠揍的表情,口中对高文山讥讽道:“什么狗屁后起之秀,你敢不撸绳子吗?” 高文山好像真的怒了,一声暴喝,手中长剑奔如闪电,刷刷两剑直接朝吴永麟的身上点去,在对方的身上点出了两道新的流血的伤口后,他这才留下了一丝戏谑的笑意。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在拖延时间,杜清源本来就是我高氏的人,他再怎么样也不会为了你这样的人出手的,至于他那个相好的,还有两人之间生下的孽种,我根本就没放在心上,我和云紫嫣两人的目标本来就是你。” 吴永麟心头忍不住一阵窃喜,原来这狗屁‘后起之兽’把段素贞当成了两人的女儿,如果让高文山知道段素贞是段和誉的女儿,而错失了用她来要挟、打压段和誉的机会,也不知道高相知道后会怎么惩罚他,一时心情大好,和高文山再次斗在了一处。 杜清源在吴永麟跑出客栈外之后,提起杜文君、段素贞两人,越窗而逃,往山里急奔,桃花镇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处人间炼狱,现在他唯一能安置两人的地方,好像只剩下当时无意间发现的岩羊的窝了,段素贞被点了穴道早已昏睡过去,杜清源现在发觉自己心里面空空的,这种感觉很像当初最后见董法真的那种感觉,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然没有董法真的一点消息,如果吴永麟再这么消失掉,他发现自己绝对会发狂的。 杜清源完全不管这些年苦心修练的真元,那东西练个一年半载的还能恢复,只是吴永麟命悬生死一线,两者权衡取其轻,他脚下不要命的奔跑起来,他希望自己返回来的时候,还能将吴永麟再次救出来... 阿常带着金子、铜板才走进房间,一个诡魅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背后,冷不防让众人吓了一跳,厨子拎着一把牛耳刀,头上血淋淋的,冷不防的说道:“阿常,找到自己的亲闺女了?” 此话一出,金子和铜板面面相觑,没等两人开口,阿常像个没事人一样回了厨子一句:“厨子,你在这里胡说八道干嘛,我这样的人怎么会有闺女?” 当厨子张口准备拿他在张虎等人酒菜中下药的事情来威胁他的时候,阿常像一条饿狼一般朝厨子猛扑了过去,厨子刚刚在风十娘那里吃了大亏,此刻他随时准备着阿常对他发难,身形臃肿他此刻变得灵活不已,厨子往旁边一闪,腿往地上一横扫,阿常站立不稳,直接摔在了地上,厨子顺势用一把牛耳刀在阿常的背后狠狠划了一刀,一时阿常浑身鲜血侵染,被厨子压在地上动弹不得,不停的在那里喘着粗气。 在阿常被厨子敲晕之前,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吼了一句:“床下有条密道,你们直接跳上去就行了,那是一个死扣,你们跳下去床板会自动合上,再也打不开了。” 铜板隐隐似乎明白了阿常拼命都要保护金子的这种行为,仔细一看,两人确实有几分相似之处,铜板在金子的腰上一使力,将她推进到黑洞洞的空间之后,朝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的厨子举起手中的古琴砸了过去。 面目狰狞的厨子一挥手,便将古琴的另一端紧紧的捏住了,用力往外一扯,那把古琴便飞了出去,‘咣当’一声后,撞在门柱上的古琴从中间应声而断,看着避无可避的铜板风姿绰约的站在那里的时候,厨子色心大动,朝铜板不怀好意的靠了过来。 赵怀恩像赶趟似的出现在欲成好事的厨子面前的时候,两人之间的对峙很诡异,那把放在桌上的牛耳刀现在成了两人下一刻共同争抢的目标。 为了干扰到赵怀恩,厨子假惺惺的说道:“这么好的货色,不如怀恩你先来,听说还是个处。” 就在厨子奔出去的时候,铜板抬起床头柜上的一盏油灯,直接将滚烫的油脂朝光着身子的厨子身上淋了上去,在厨子发出杀猪一般嚎叫的间隙,赵怀恩抢先夺过了那把牛耳刀,‘噗’的一声将牛耳刀完全灌入了厨子的心口上,一阵温热腥味极重的血液喷到赵怀恩脸上的时候,只听他呓语般的吼道:“是你,你杀了风十娘,我要你填命......” 一阵浓烟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刚刚铜板甩出去的灯芯、油脂‘轰’的一声将床上那些易燃物已经完全点着了,大火逐渐在房间里蔓延开来,赵怀恩,铜板扶着悠悠转醒的阿常,踉踉跄跄的朝外面走了过去,只是云紫嫣早已守候在那里多时了,铜板和阿常相似一笑,因为他们最重要,最在意的人已经逃离这里了。 第342章 心中的希望 一  张虎正挥汗如雨的将好不容易刨出来的一条土道用横梁固定好之后,在那里停下来歇息一阵的时候,他感觉骨碌碌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头顶撞了下来,接着一阵土雨朔朔下落,那条并不怎么结实的横梁应声而断,‘轰’的一声过后,张虎斜前方的土道就那么坍塌了,同时落下来一个哭得稀里哗啦的泪人儿--金子。 人生何处不相逢,看着满脸泥土,几乎下半身全部被埋在泥土里的张虎,金子‘哇’的一声再次哭了出来,她还以为张虎已经被人弄死,埋到了此处。 金子的出现可以说间接帮了他们一把,土道的洞口已经被堵住了,虽然隔绝了有毒气体的进一步灌入,只是里面的空气却变得非常稀薄,而这里面又挤了不下十多人,就在众人都要绝望的时候,如天神般下落的金子再次给了他们希望,刚刚奄奄一息的众人贪婪的呼吸着新灌入的空气,一种劫后重生的兴奋在众人间蔓延开来。 “你这在给谁哭丧呢?仙人板板的,你虎大爷我还没死呢。”张虎忍不住吼了一嗓子,让他浑身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 金子感觉背后似乎有很多双眼睛盯着自己的时候,回身一看,发现罗平阳等人居然都还好端端的活着的时候,立马破涕为笑。 “我怎么闻道一股什么东西被烧焦的味道?”九儿这一点破,立刻引来了风十娘的一阵咆哮。 “这些挨千刀的,居然敢点老娘的房子起来了,老娘出去非得扒了他们的皮,抽了他们的筋。” 只是一阵青烟似乎在头上隔着一段距离再次冒起来的时候,众人感觉到了一丝不妙,刚刚被刨出来的张虎再次忙碌起来,此刻茅子兴,罗平阳,措姆离等人恢复了一些力气,帮着运土已无大碍,土洞挖掘的速度立马快了数倍。 金子把妓寨也挖了土洞的消息告诉众人之后,人群一时信心大振,等他们总算挖到妓寨下面那些蜿蜒曲折的地道中之后,时间已经整整花去了大半天,金子对自家的密道熟得不能再熟了,当众人躲在铁门后享受那片刻的安宁时,一个个喝了一点点水便沉沉的睡了过去,好些人嘴巴里面还塞着干粮,这一夜,实在是生生死死过的太刺激了。 吴永麟最终因为体力不支,久战不下,在高文山凌厉的剑锋下俯首称臣,成为了高文山并不想就此便宜对方的阶下囚;阿常,应该叫刀五常,现在跟在他的旁边,脚上,手上被铁链捆绑着,朝着高文山心目中的地狱走去。 高文丰自那之后每天最喜欢做的一件事情便是在吴永麟身上割上几刀或者几剑,然后在吴永麟的伤口上撒上那些‘死去活来散’,吴永麟先前几阵还能反复的抽搐,后来好像渐渐的麻木,所有的痛感似乎从身体里消失了一般,对于高文丰口中所谓的生不如死的地方,好像也并不那么害怕了。 作为合作的交换条件,云紫嫣和那些吐蕃人将桃花镇变成了吐蕃人现在的聚集地,他们将那一夜屠戮后幸存的汉人驱赶到了四方街,把他们以前所受的各种折磨,正百倍、千倍的还给那些汉人,现在这里的汉人已经所剩无几,桃花镇往来的商人越来越少,原来横亘在吐蕃与大理之间贸易的茶马古道,就那么硬生生的被切断了。 云紫嫣等人根本就不善经营,桃花镇现在变得越来越贫瘠,后来几番权衡之下,看着满目疮痍的桃花镇,她把所有的吐蕃人都带回了马德彪的马场上安居下来,这里住帐篷,吃马奶的日子似乎更适合他们这些如浮萍般到处漂泊的吐蕃人。 高文山和云紫嫣曾经有过协定,那就是帮他们重新夺回属于他们吐蕃人的高原,只是高文山把吴永麟从她手中夺走之后,似乎已经忘记了这一回事,她就那么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桃花客栈被铜板无意间点燃后,连同厨子的尸身被烧了个干干净净,庆幸的是,客栈前面的那片桃园还保存着,说不定哪天这里又会被人重新建一座新的客栈,也会以桃花命名吧。 铜板被高文山抓住后,觉得这个女人还有那么一点利用的价值,便连夜将她绑着送到了玉龙山寨的那些纳西人那里,等把吴永麟这小子折磨够了,他会带着铜板去见高相。当然,这是铜板提出来的保住自己性命的条件,她不得不再次重出江湖了,只有这样,她和金子才有再次重聚的机会,说不定还能让两父女重聚。 不知何去何从的赵怀恩最后挑了两匹马,准备到河煌地区走一趟,听说那里的汉人和吐蕃人相处的不错,习惯了有风十娘、刀五常这样的汉人在他身边转悠的他,决定再找一个这样的地方再次生活下去,哪怕继续当一头驴子,他也会欣然接受。自然,他不会再杀人了,桃花镇的所见所闻,让他厌倦了杀戮,他只想找一片心安的地方让自己活得舒坦一点。 张虎、罗平阳、茅子兴等人在妓寨的地下住了很长的一段时间,那里吃喝一应俱全,倒还没什么特别不适应的,厨子在他们身上似乎下了很重的药,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他们才渐渐恢复过来,当他们从土道中爬出来看见似乎已经不存在的桃花镇,再坚强的汉子也忍不住泪如雨下。 杜清源辄身而返,从一个被自己制服的大理护卫的口中得知吴永麟还活着的时候,那颗心才稳定了下来,只是他好像被高文山丢到丽水那连绵不绝的采石场之后,他的心又凉了半截,这样一寸一寸土地的去找,无疑于大海捞针,等找到他,也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去了。 事实的真相他并没有告诉段素贞,他还破天荒的传授了段素贞‘醉仙剑’的内功心法,看着段素贞和杜文君一天天的好了起来,杜清源脸上的悬针纹越来越明显,因为几个月过去了,不但吴永麟一点消息都没有,高文山更是像从人间蒸发了一般,没给杜清源留下一丝线索。 入冬的一场雪在山里降下来的时候,所有的人似乎都抬头祈求上苍让住进心里的那个人还活着,只是这希望似乎越来越渺茫。 杜清源提剑站在桃花客栈那片被烧焦的土地上,心中感慨万千,周围一丝蠕动还是没能逃过他听觉惊人的耳朵,当他举剑刺过去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那里的时候,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久违的微笑。 “原来是你。” “确实是我。” 等杜清源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把张虎当成了吴永麟。 “大家都活着,那就好,那就好。” “我们相信师兄一定还活着,我们所有人都感觉到了。” “我也感觉到了,哈哈哈哈。” 那一夜的雪下得很大,所有的人却都出奇的高兴,因为那一夜是除夕,一个承载希望的夜晚,所有的人都快乐的过了一个好年。 第343章 丽水之巅 “听说这里的婆姨下水都不穿衣服的?”一个刚来没多久的精瘦汉子对所有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与幻想,相比较其他人都懒得动一下酸疼、疲惫的身子,他像一只精力旺盛的猴子不停的穿梭在这帮浑身散发着臭汗味的汉子中间,以便证实这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消息是真实的,如果有幸能看见那一片白花花的场面,他觉得这趟会很值。 现在他从几十个人的口中证实了这件事是真实的,而且对于有突出贡献的人,监工老黄头甚至会破天荒的允许这人从那些白花花的女子中间挑上自己中意的一个,和对方睡上一觉。 精瘦汉子首先想到的却是,万一自己选的那个女人不同意,那他还有没有重新选择的机会?为了这个让他迷惑不已的问题,他一时想不清楚答案,竟然在原地发呆起来。 “老子嘴巴里面快淡出鸟来了,谁手上有酒?”一个胡子邋遢,身材壮实的汉子对人群中吼道。 精瘦汉子是知道这个人的,他有个绰号,叫‘耙蛋’,意思是专门找软蛋捏,特别喜欢糊弄那些刚来的新人。因为在那些新人的眼中,他是离监工老黄头最近的人,他每天最喜欢做的一件事情便是用嘴巴里的舌头和黄工头的鞋来一次几近无耻的亲密接触,然后借助似乎从黄工头鞋上传过来的尊贵气息,来恫吓周围的那些新人,以显示他是黄工头是身边最重要的人,没有之一,以此区分和眼前的这些人是不同的。 事实上所有人觉得他和一条见了主人就摇尾巴的牲口没什么区别,精瘦汉子觉得,哪怕自己用舌头堵住自己的喉痛,让自己活活憋死,也不会做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出来。 精瘦汉子第一天来的时候,还是上了‘耙蛋’的当,把自己老婆偷偷缝到衣缝里的酒孝敬给了‘耙蛋’,希望他能到黄头面前美言几句,能给自己安排一个稍微轻松一点的活计。 只是等了几天之后,精瘦汉子盼星星盼月亮的等着好消息的时候,和他混熟的‘熟工’这才点破了‘耙蛋’的狐假虎威,谁都知道这人就是一个混吃混喝的主,精瘦汉子的酒算是打水漂了,至此之后,精瘦汉子学其他‘熟工’一样,再也没有鸟过他。 “猴子,你上次孝敬你爷爷的酒还有吗?”精瘦汉子最近大家混熟之后获得了这么一个还算不错的外号,叫着顺口之后,大家都这么叫他,同样包括那只‘耙蛋’。 “你如果今天能承诺,让大家明天养养眼福,这酒我可以请你喝。”猴子本来只是激他一下,想不到这只‘耙蛋’还当真了,立马从破席子上跳了起来,似乎猴子第一次孝敬的酒对他的吸引力很大。 和猴子混熟的‘熟工’也有一个外号,叫石头,石头会给他讲这里以前发生的一切,以及那些女人为什么光着身子的原因,听着那难以置信的一切从石头口中念出来的时候,猴子差点卷起铺盖就准备逃走。 石头告诉猴子,以前这里几乎隔三差五就会死人,在河道里抬石头的时候,经常还会从里面摸上来一些人骨,见得多了之后,大家都习以为常了。 “你小子上了贼船了,就任命吧。” “就没人来管一管?” “这荒山野岭的,那些达官贵人难道吃饱了撑的来这里钻林子?这里毒蛇野兽又多,那些贵人一个个都细皮嫩肉的,一定非常对这些野兽的胃口。”石头说完,眼冒红光,显然对那些把他骗到这里的贵人充满了敌意,如果那些贵人敢来,他似乎会毫不犹豫的往那些人的轿子或者住的地方放上一两条毒蛇,咬死这些吸石头身上鲜血的蠹虫。 石头收敛了一下失态的神色,脸色如常的继续说道:“我们所在的位置是丽水最险要的一处地带,再往上走,就是荒无人烟的大山大林了,就连野人都不敢往里面钻,里面瘴气,沼泽地带连绵不绝,人只要一走进去,便再也走不出去了,以前往那个方向逃跑的,一个都没活着。” 猴子戏虐性的插嘴道:“你又没见过他们的尸体,说不定现在正搂着哪家的小娘子在被窝里睡觉呢。” “他们每个人死前的嚎叫我我亲耳听见了,特别是阿奴,在林子里整整嚎了三天,他们不让我去救他,他们不让我去救他,他们是一群畜生,有机会我一点要宰了他们。”石头近乎是咆哮出来的。 “阿奴是他兄弟,去送死的时候没拉上石头,说是要给他们家留一条种。可惜了阿奴这一条汉子,如果阿奴成功了,说不定...”那人似乎不愿意继续再谈下去,连忙闭了嘴。 屋子里恢复了让人几乎冷到毛孔里的沉寂,猴子忍不住打了一个机灵,说不定阿奴现在正在某个角落盯着自己这帮人,怨恨当日这些人没有去救他,以至于后来连收尸的机会都没有。 一阵如雷的鼾声在屋子里响起来的时候,大家才知道‘耙蛋’那个没心没肺的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对于他明天能不能给大家带来福利,众人似乎完全没放在心上,几个人蹑手蹑脚的拿着一只麻袋走了过去,往他脖子上一套,一阵拳**加的声音在众人听起来特别悦耳。 猴子后来才知道,看白花花的女人是不固定的,但揍‘耙蛋’每个月几乎雷打不动的要有一次,大家极度郁闷的时候,频率甚至会增多,猴子后来甚至都加入了这个光荣的队伍中。 阿奴逃走的那天是这个‘耙蛋’告的密,阿奴和其他人那天逃的很慌忙,以至于完全没有按照当初的计划进行,后来那些监工更是拦着他们不到林子里去救援。 那件事情过了很久之后,忍无可忍的众人找了个机会狠狠的把‘耙蛋’揍了一顿,‘耙蛋’把挨揍这件事捅到监工黄工头那里去之后,黄工头喊大家手轻一点,别把他弄死了,要不然他以后就没舔鞋的狗了,原来黄工头根本不鸟他,所以其他人自那之后更加不鸟他了。 猴子后来才知道,监工黄工头之所以不敢得罪大家,是因为他们这一群人中出现了一个很特别的人,他有一个特别的外号,叫‘野人’,就连‘耙蛋’最喜欢说的口头禅‘老子嘴巴里面快淡出鸟来了’居然也是来自此人。 ‘野人’听说受过大家的恩惠,他更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所以给大家寻了一份特别的福利,在某些特别的日子,远远看一看那些白花花的婆姨。 第344章 野人传说 一  “猴子,你不知道野人来的时候有多凄惨,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是完好的。”石头回忆起当年的那些场面,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好像得罪了某个了不得的人物。”一个老者插嘴道。 “我记得他好像整整有一个月没起来过,好多次我们都以为他死定了,但他就那么奇迹般的活过来了。” “如果不是瘸子那段时间一把屎一把尿的伺候着他,你们以为我们会有今天这样的好日子?” 众人口中的那个瘸子,他和这一伙人几乎没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是,他的碗里在吃饭的时候居然会有那么不大不小的一块肉,一块足以让任何人都留口水的好东西。 “听说黄工头这几天和野人到山里去了?” “谁说不是呢?他们总爱瞎折腾,每次总爱弄得大家胆战心惊的。” “记得有一次他承诺说如果不能在半个月内把河道里的淤积的沙子捞上来,他发誓说以后开始吃沙土,我们是那么的信任他,他更是毫不亏心的把大家伙都拉下了水. 额地老天爷啊,老汉那段时间过得真的是七上八下的,那些沙土别说一个月,两个月,当时加派两倍的人力,我觉得要完成都够呛,老汉我当时都削了一根一头圆溜溜的竹筷子,那东西蹲坑的时候好使。 后来他让大家伙把那个巨大的木头架子在岸边立起来之后,就那么轻轻一拉,嘿,一块几十斤的石头、一个竹篓里掺水的泥沙,就那么轻轻松松的运上坡道上来了。原来他承诺的半个月,还提起了一天完成,老汉是彻底服他了,假如以前,我们早就累得甚至不想往嘴巴里吸气了。” “瘸子,野人不会到山里去抓野女人去了吧?”这人一说完,人群中传来一阵哄堂大笑。 “说不定野女人把小野人都怀上了。”人群里又传来一阵大笑,无聊的时候吹吹牛,说说浑话,成为了这些人晚饭后最惬意的一件事情。 “也不知道哪个挨千刀的说这里有金沙那玩意的,让老子知道是谁,非得去刨了他家里的祖坟不可,这里都快成‘万人坑’了。” “都是可怜人家,听说那人姓白,叫白大牛,是唯一一个从这里逃出去的人,可惜后来又听说被那些人弄死了。” “这真的是自作孽啊。” 就在众人叽叽喳喳的在那里谈个没完没了的时候,一批新的犯人被送了过来,有一个听说这里就是传说中的鬼门关‘万人坑’的时候,在监卒解开他脚下镣铐之后,那人居然直接跳到旁边的河里去了,只是那人不知道的是,河道的不远处是一条藏在陡峭岩壁山峰下的暗河,丽水寨的‘万人坑’其实不在悬崖边或者山坳里,而是在这条暗河的中段的,那里有很多奇奇怪怪的生物,专门吃尸体,尸蹩更是多得吓人,这些年更是越聚越多,所以这些淘沙人即使身上再脏,也不会到河流的中段去洗澡,更不会到那里捕鱼吃。刚刚那人这一跳下去,监工都懒得去捞他起来,一个自己去送死的家伙,他们是不会阻止的。 这些犯人的后面接着行过来一辆马车,众人伸长了脖颈往外面张望,借着昏黄不清的光亮,那上面似乎被抬下来一个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犯人,也许是伤太重了,不得不用马车拖着,只是这山路一直颠颠簸簸的,估计那人早被巅死了。 “一个兵丁模样的人对代监工吼道,你们监工老黄头呢?快点让他出来。”后来一行人进到只有监工们才能进去的木屋里之后,甚至开始咆哮起来,由于隔着一段距离,众人完全没听清他讲的什么。 接着,整个寨子里乱成了一团,在皮鞭的驱使下,所有人开始漫山遍野的寻找钻到山里不知所踪的监工老黄头和野人。 深秋之后天黑的奇快,铅黑色的夜幕伸手不见五指,林子间一层一层的瘴气从地底慢慢冒出来之后,让所有人的心紧张到了极点,这样没有目的的乱走,无意于大海捞针,自寻死路,刚刚林子间闪过的一些黑影早已把众人吓的魂不附体了,众人猜想阿奴等人跑进这片林子里的时候,也不知道冒着多大的勇气,那个代监工明显是让自己这些人来送死的,监工老黄头和野人怎么会钻到这鬼地方来。 猴子在林子中见到了一具被卡在石缝中的骷髅架子,他下意识的认为这也许是阿奴的尸体,只是越往前走,在林子中见到越来越多的白骨之后,他暗暗发誓,即使老死在丽水寨,他也不会再钻进来,这里简直就是一片吃人的林子。 一阵鬼火慢慢的出现在众人的面前的时候,原本众人心头聚集起来的那一点点勇气瞬间被拍散了,那些人拔腿就往回跑,猴子一不小心绊倒之后,才发现脚卡在了石缝中,他越是急于想拔出来,却越卡越紧,当他如阿奴当日那样发出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呼喊的时候,那些一起来的人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了,猴子瑟瑟发抖的闭上了眼睛,等着鬼火把自己的身体烧成灰烬。 一只近乎冰冷的手掌抚上他的肩膀的时候,猴子最后的一丝防线完全被崩断了,他吓得直接晕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似乎被某人背着,猴子为了证明自己还活着,手试探性的去摸了一下那人捏在手上冒出来的火焰,一股炙痛由指头上传到心尖上,他才确定自己还活着。 “我还活着,我还活着。”猴子发狂般的从那人背后跳了下来,手足舞蹈的在那里蹦来蹦去,像极了一个张牙舞爪的小鬼。 “你个鸟蛋子,早知道你是个傻子,老子才懒得救你。” “老子嘴巴里面快淡出鸟来了,把你酒葫芦借我灌上一口,这人看着瘦精精的,身子还挺沉,累死了。” 猴子立马安静了下来,当‘耙蛋’的口头禅被人复述出来之后,他才明白这绝对是正版,野人一头蓬松的乱发,胡子长得几乎快拖到了胸口,身上裹着一身臭烘烘的衣服,上面甚至有虱子钻来钻去,只是一双眼睛却出奇的有神。 “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你再不回去,要死人了,新来了很多犯人,还有一个不知道是死是活的,代监工喊我们必须找到你,要不然我们都得陪葬,吓死人了。” 监工老黄头皱了皱眉头,自己这江湖上的野路子什么时候成了炙手可热了,一时间让他和野人迷惑不已,他不得不和野人加快了回去的步子,他可不想这些人因为自己无缘无故被人砍了。 第345章 不死不活 一  野人和监工老黄头赶到丽水寨的时候,地上躺着几具无头尸体,瘸子赫然在列,‘耙蛋’提着一把带血的长刀,跪在那些尸体的旁边,目光游离于虚空,口中不停的如失心疯的念着:“他们都死了,都死了,呵呵,呵呵” 当代监工和一个陌生面孔的大理人看见野人和监工老黄头两人如天神般降临的时候,先是吃了一惊,接着同时默然不语,还好是假手于‘耙蛋’处决了这几个逃回来的胆小鬼,他们现在插着双手,看着局势怎么发展。 “这位是?”监工老黄头上前准备询问陌生面孔的大理人的真实身份,同时,与老黄头并肩而行的野人已经将‘耙蛋’手中那把带血的长刀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到了老黄头的另外一只手中。 “这是”代监工还没说完,老黄头手上的长刀骇然出手,弹指呼吸之间,地上又多了一具无头尸体,代监工被杀之后,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兴奋的、大快人心的味道。 “你好大的胆子”那位陌生面孔的大理人完全没有料到会有这种局面发生,刚刚代监工温热的血液溅射到他脸上的时候,原本的骄横之色一扫而空,这句质问也是颤栗着的。 “我的人哪轮得到你们这些狗腿子随意处置。” “若不是我们大人当初花大量的人力和物力,给你们机会效力,哪有你们的今天?” “你有种把这句话当着那‘万人坑’再重复一遍吗?” “这开山劈道,哪有不死人的道理。” “那我现在不介意在这‘万人坑’中多添一具尸体。”老黄头欺身逼进那陌生面孔的大理人的时候,最终被后面的野人给拉住了,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杀他是不明智的。 “阁下是?”野人最终拦下了老黄头,主动上前寒暄道。 “白目丁,高大人手下的贴身偏将。” “失敬失敬,原来是高大人的高足,刚刚有冒犯的地方,请多海涵,我们都是山野鄙夫,性子喜欢直来直去的,彼此见不惯的时候都喜欢动刀动枪,这‘万人坑’中不乏互殴致死之人,黄头刚刚那些话大人莫往心里去。那这么说高大人也在附近了?听说高大人胸怀韬略,目夷四方,文武双全,乃是我大理百年难得出其一的当世英杰,可惜闻名而不得一见,老夫深感此乃人生一大憾事啊。” 野人把这些话说得滴水不漏,白目丁原本脸上的不恙之色早已淡去,此时重敛自信,这才记起了来此的真实目的:“这位老爷子如何称呼?” “我叫什么来着?黄老头?”野人一句话把周围的人都逗乐了,竟然有人不知道自己名字的。 老黄头翻了他一眼,口中气呼呼的说道:“都告诉你多少回了,我叫黄山,你叫黄河。” 猴子这才知道老黄头和野人的真实姓名,这一唱一和的,又把大家笑翻了。 “对,我好像就叫黄河。”野人煞有介事,一本正经的向白目丁重复道。 “黄河老爷子,您看能不能在黄工头面前说上几句好话,我这里有一个重要的人等着他救,如果不能把他救活,跟我来的这十多个弟兄一个都活不了,刚刚我也是急令智昏,对于死去的那些人,我多拿一些银两赔偿如何?”白目丁一边说一边回忆起高大人临走时说的那句‘他生,你们生,他死,你们跟着陪葬’,早已吓得冷汗淋淋,为了这一个半死不活的人把命搭上,这事对他们来说怎么都不划算。 “我现在把你杀了,我请人帮你办一场盛大的法师如何?”老黄头又在旁边讥讽道,对于那些人的死,他始终耿耿于怀。 “白大人不要和他个大老粗一般见识,能不能让我们先去看看那人?” 老黄头现在很佩服野人这样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异类,老黄头靠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一些赤脚医术当上了丽水寨的监工,其实他和其他的监工一点都合不来,在这鬼地方,他把能得罪的人都得罪光了,以至于他现在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形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刚刚那代监工也是一个雏儿,触了他老黄头的霉头,他想当然的就把对方杀了,如果对方有什么高深的背景,自己岂不是小命难保?老黄头想起这些他弄不清的门门道道,气势早已软了下来,想想自己能在这山咔咔活到现在,真的是自己的幸运。 众人心怀惴惴的来到那处小木屋内,看到躺在木床上的那人的时候,就连野人都忍不住拧了下眉毛,捏了下鼻子,那人浑身浮肿,身上的刀伤无数,好些地方已经溃烂,脓液散发出阵阵腐肉的臭味,如果不是用手去探一下他鼻子上残存的一点微弱游丝如死人般的气息,你完全不会觉得这人还是一个活人。 “他还有救吗?”白目丁心惊胆战的问道。 “黄河,这人比你送来的时候可要惨上太多了,他这伤口好多甚至是反复切开过的,哎。”老黄头一声叹息,几乎把白目丁等人吓得快尿裤子了。 老黄头摸了一下这人的额头,更是烫如火炭,最让人诡异的是,他始终没有像其他将死之人不断的哀嚎与呻吟之声,仿佛他全身的痛感已经被夺去,就那样静静的躺在那里,等着自己的大限慢慢的到来。 “黄河,快去把我的竹筒与竹叶刀拿来。”野人去得快,来的也快,一眨眼的功夫,早已把老黄头要的东西都取了过来,当那些东西全部摊开摆在众人面前的时候,白目丁这才知道为什么老黄头有那么大的底气随便杀掉另外一个监工了,这人还是有几把刷子的,看来身边的人推荐的果然没错。 接下来的治疗变得很神秘,木屋里面只剩下了黄山黄河,这毕竟是老黄头活命的本事,一旦外泄,性命朝夕不保。 老黄头从竹筒中倒出来一些特别豢养的水蛭,放那些小虫子不断的吸出那人身体里的淤血,他则不停的用竹叶刀不断的帮那人剔除掉身上的腐肉与脓液,接筋骨,上药,缝合,包扎,野人黄河则在旁边不停的帮他递工具与擦汗,等把这一切都弄完之后,天已然大亮,两人看着似乎已经稳定下来的这人,满意的找了另外一处地方,疲倦的睡下。 第346章 以死求生 当天边的最后一点阳光被乌云渐渐隐没之后,一阵劈头盖脸的狂风接踵而至,铅灰色的两片浓云相遇之后,不停的发出不断分叉的闪电,接着噼里啪啦的雷声伴随着倾盆大雨在这让人压抑不堪的大寨中倏然而至,才刚刚睡了不足两个时辰的黄老头,心里总觉得不安,更担心那人的病情会有恶化,举着一把破伞,‘蹭蹭蹭’的在雨中疾行,朝木屋奔了过去。 等他浑身湿透的跑进木屋之后,往床上一看,哪里还有那人的一丝影子,老黄头暗叫不妙,等他转身回头往雨幕里一看,一副让他怒不可遏的场景出现在他的面前。 白目丁等人在大雨中搭上了一个木架子,木架子的下方立着一个大水缸,那个被他救活,现在不知道是生是死的人被白目丁捆绑着跨过木架子如沙包般悬挂在水缸的上方,不停的让那人在水中进进出出的承受着水刑。 老黄头彻底怒了,一个正常人都受不了这种丧心病狂的折磨,更何况是一个这才刚刚有一点好转,命悬一线的病人。他呼的一声就冲了过去,只是还没靠近,便被白目丁拦在了一旁,成为了另外一个看客。 “这到底是为什么?你们不是说过” “高大人还说了,只要吊着他一口气就成,他多活一天,我们的荣华就多一分,他多受一分罪,我们的富贵就享之不尽。我们已经看到你的本事了,你这个大胆的家伙还是有几分能耐的,如果他真的被我们弄死了,我们把你的头带回去交差,就说是你用药、下刀不慎,把他弄死了,哈哈哈。” 在雨中踟蹰而行的老黄头心头在滴血,那种深深被人算计的感觉让他彻底崩溃了,狼装了一次羊,让大大咧咧、不工于心计的老黄头便觉得对方是好人了,其实他们还是魔鬼,是造成丽水寨‘万人坑’滔天血案的魔鬼。 “老子嘴巴里面快淡出鸟来了,石头,你那里还有酒吗?”老黄头手底下几个人被宰了之后,腾出了几块地,野人似乎不愿意和白目丁等人混迹在一起,便和石头、猴子等人混在了一起。 石头也不含糊,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出来一个小葫芦,‘蹭蹭蹭’就跑到野人面前,将似乎珍藏了很久的一点好酒递了过去。 野人往嘴巴里面猛灌了一口,将酒葫芦甩给了刚进屋的老黄头,神情肃穆的说道:“放心吧,他比我们想象的要坚强,他死不了。” 回过神来的老黄头灌了一口酒之后,便将还剩有一半酒葫芦还给了猴子,口中郁闷的问道:“你少拿这话来宽慰我,我现在真后悔没给那人一个痛快。” “你睡下之后我偷偷去看过他一次,他当时就醒了,并对我说了一声‘谢谢’,我当时就给他说:‘你当初那样活着,还不如死了算了’,他说:‘他还没见过他未出世的孩子,他要好好的活着’,当他被白目丁那些人拖走之后,我甚至在他的眼神中看见了一种嘲笑,他对这些人的手段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野人往雨中望了一眼,幽幽的又说了一句:“他好像在替一些无辜死去的人在受刑,这个人其实是在以死求生。” “黄河你总说一些让大伙弄不明白的歪道理,我就知道我不能让这小子从我手里把命丢了,哪怕是跪,哪怕是求,我也要老天爷帮他续命,让他在老头子手中死了,老黄头一世的英明就毁了。”老黄头从刚刚的颓废中恢复了过来,眼神都变得熠熠起来。 “放心,这里是我们的地盘,我们让他生就生,让他死就死,对吗?‘耙蛋’”野人说完这句话之后,用直指人心的目光望向了蜷缩在角落里畏畏缩缩的‘耙蛋’。 黄老头精神一震,回复了先前的豪气:“他奶奶的,谁说不是呢?这里既然是鬼门关,老子就是阎王爷手底下的判官,这里的生死老子说了算。” 那一天的大雨冲掉了所有人心头的种种不快,连同一些阴郁烦躁的气氛都一股脑的随着泥浆流入了河中。 淘沙场更是恢复了原本该有的氛围,这段时间他们的运气因为这个不生不死的家伙的到来,好的不要不要的,陆陆续续有人从沙子中淘出一些黄灿灿,金闪闪的石头,或许是大雨过后,某些地方的岩层断裂,让已经好几个月不出金沙的地方再次复活了。 猴子总算有机会亲眼见证了那些在浅水中拿着一些薄纱在淘金的白花花的女人,这些丧心病狂的监工怕她们把淘到的金子藏起来,这才想出了这种歪主意,站在那些女人面前,猴子像其他人一样再也没有了看下去的欲望,那东西看多了上火。 像猴子,石头这样的人之中只有一个人不用干活,那就是要么被绑着,要么被吊着,要么被皮鞭抽打着,要么蹲在水牢中的一个受刑者,老黄头的医术还真不是盖的,那人尽管每天受着各种千奇百怪的折磨,精神却一天一天的好了起来,老黄头用水给他吊命的时候,他居然还会和老黄头念叨上两句。 那人之所以会有这种奇迹,要得益于野人在雨夜类似于诅咒的‘我们让他生就生,让他死就死’这句向天借命的豪言壮语。 白目丁跟来的一个大理兵士中有一个半夜出去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另外一个好奇那些插在河边的大柱子,却一不小心被横杆扫到了河里,成了‘万人坑’的一员,还有一个居然第二天早晨起来后发现,自己吊死在了水刑的柱子上,反正结局一个比一个凄惨,让白目丁晚上睡觉的时候都不敢脱衣服,甚至刀不离身,他已经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 野人在那人的提点下,把河边的大柱子做了一个改良,做了一个类似于水磨那样的活扣,听说那东西叫‘吊塔’,现在他们往河里淘金沙更省力了。 终于有一天,白目丁居然被活活吓死在自己的房间内,为了把这件事做的更真实点,老黄头拿白目丁的刀抹了白目丁的脖子,弄成了一种畏罪自杀的假象。 高大人先后数次派人来这里查探,最终都不了了之,并不死心的他派了一队人马在丽水寨的必经之路上留守了下来,一是防止丽水寨再次出金的消息被走漏,二是不管那人是死是活,他这辈子是走不出这里了。 第347章 英雄贵姓 猴子:新来的,你叫什么名字? 新来的:我以前叫刀五常,你们可以叫我阿常。 猴子:那我还是叫你‘无常’吧,虽然你这绰号听起来有点渗人,但这里就是鬼门关,你这个绰号在这里完全吓不到别人,欢迎来到地狱,以前是干什么的? 阿常:以前帮人刻墓碑的,后来帮人到客栈里跑跑堂,端端菜。 猴子:你这活计和我们要求的正好对的上,我们这里死人比石头多,如果给每个人立一块碑,石头根本不够用,我们商量了很久,准备统一用一个巨大的石碑来收拢这些四处漂泊的灵魂,它们也得有个家,不是吗?这样以后他们的那些亲人来这里至少有个烧纸磕头的地方。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做这件又苦又累的活计? 阿常:我愿意。 猴子:家里还有什么人没有? 阿常:以前有一个家,有一个老娘,一个媳妇,还有一个女儿,后来这一切似乎都没有了,也是最近才得知自己的女儿还活着,所以我很高兴,哈哈。 猴子:娘家还有人吗? 阿常:我怕我说了,你们就不要我了。 猴子:但说无妨,能来这里的都不是孬种,敢豁出命往这里趟生活的,我们都敬重他是条汉子。 阿常:这件事我也是最近才打听到的,我仗着自己能开锁,所以偷偷从大牢中溜了出来,本来我想救和我一起关进去的一个朋友的,不管他当不当我是朋友,我已经把他当成朋友了,只是那些人把他看管的很严,几乎滴水不漏,我没有那样的机会,所以最后我一个人单独跑了。 猴子:不要觉得有羞愧,犯不着把两条人命都搭上,人都有能力不济的时候,阎王要你三更死,不会留你到五更,那人是死是活,要看他个人的造化。接着说后来的事。 阿常:也算是上天眷顾,我后来一路走走逃逃的,被一位好心的女人收留了。 猴子:那人是寡妇吗?这个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们只是好奇,你可以不说。 阿常:算是吧,刚死了男人,说是家里刚好缺一个劳力,希望我能留下。 猴子:你把那个女人睡了吗? 阿常:差一点。 猴子:到底睡了没有? 阿常:我们新婚的那一夜聊了双方很多过去的事情,更讲了不曾讲过的一些掏心窝子的话,你不会相信,这世界上居然有这么凑巧的事情,我那个即将和我洞房的女人居然是我老婆的姨娘。 猴子:这 阿常:所以那一夜我们什么都没干,也是在那一夜,我才知道我的老丈人叫白大牛。 猴子:这人听起来怎么这么熟悉,先等等让我想想。(猴子近乎惊恐的跑了出去,等他再次跑回来的时候,带回了在丽水寨待得最久的石头。) 石头:你说的白大牛是玉龙洞百家村的白大牛? 阿常:是的,他就是我老丈人。 石头:你知不知道丽水寨今天的局面是谁造成的? 阿常:知道,所以我是来还债的。 石头:你,你这样做完全是在自寻死路,一旦被其他人知道了你真正的身份,他们会把你碎尸万段,把你下油锅都有可能。 阿常:我已经打听了,所有的石匠都不愿意到这里来,都说这里阴气,煞气,鬼气太重,会影响子孙后代的福运,我不要工钱,只要让我把这些人集体的碑立起来,我也会陪他们而去,把自己的灵魂锁在墓碑上,让他们这几年在人世间所受的各种磨难,全部宣泄到我的灵魂上。 石头:英雄贵姓? 阿常: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有一个不太吉利的名字,我叫刀五常。 石头:我刚刚听猴子说你还有一个女儿,她叫什么名字? 阿常:以前叫秀儿,刀秀儿,现在叫金子,我觉得金子这名字听着吉利,我更愿意她叫这个名字。 石头:在石碑刻完之前,你难道还不想见她一面吗?或者,或者,我们可以隐藏你真实的姓名,让你刻完石碑后,安全的离开这里,让你们两父女有团圆的机会。 阿常:你的好意我心领了,知道吗?那天我看见自己的女儿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的时候,我的整个心几乎紧张到了嗓子眼,但是我却不敢和她相认,我不想让她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杀人无数的父亲还活着,那样说不定对她会是一种折磨和煎熬,万一哪天她的婆家问起她父母的过往,那会让她难堪的,那对她不公平。 石头:这个你应该让孩子自己来决定,而不应该你这个当父亲的在这里一厢情愿的武断的做出判断。至于你的真实情况,我觉得你最好不要对其他人提起,这件事情我和猴子会替你保密。 阿常:不用了,我说了我是来还债的,我不介意让所有人知道我真实的姓名,同样不介意让人知道我的老丈人是丽水寨‘万人坑’的始作俑者白大牛。 猴子,石头:他们会吃了你的。(两人近乎陷入了抓狂之中,他们不得不去把提议建万人碑的那人请了来,让他对此事作定夺,当刀五常看见那人之后,几乎激动得快说不出话来了,那人此刻和黄山黄河同姓,叫黄沙。) 阿常:你还活着。 黄沙:托老太爷的福,托这里所有帮我保守这个秘密兄弟的福,我活得好好的,比任何时候都真实。 阿常:外面都传言你已经死了。 黄沙:这样不是更好,我可以静下心来想清楚很多事情。 阿常:你还要准备出去吗?你现在单枪匹马的,估计很难从丽水寨冲出去。 黄沙:暂时不会,这好不容易活过来了,先过几天舒坦日子,并把这里的万人碑完成后再考虑出去的事情。刚刚石头、猴子给我说了,你如果要坚持你的意见,我不反对,不过我觉得这件事情可以折中处理,比如我给他们每个人发一些藤条,让他们把那些憋在心里的苦都发泄在你身上,这期间可能会有些疼,知道吗,我曾经也替那些因为我死去的人受过邢,虽然身体很疼、很苦,但心里却出奇的舒坦,而且我们这里还有一个好大夫,你绝对死不了的。如果你愿意,那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万人碑的事情宜早不宜迟,早一天完成,孤魂野鬼早一天有一个家,我以前完全不相信世上有鬼魂这一回事,但现在我更愿意相信,这样我们的心里其实都会好过一点,你说是不是? 阿常:那这么说你们 猴子,石头,黄沙:你被雇佣了,明天开始上工。 第348章 狗头金 大理之前的南诏时期(中原为唐朝),奴隶主们掠夺的大量金银,主要是用以制造器皿。在公元829年,剑南节度使杜元颖不晓军事,武备废弛,且苛待士卒,导致士卒引南诏入寇,攻破成都外城,掠走数万人,这里面包含了大批四川的工匠,南诏冶炼金银的工艺获得了飞速的进步。 南诏时期,国土上大部分的地区还是未开化的蛮人,这些大小部落几乎还过着刀耕火种的生活,他们几乎和原始人没什么区别,这里面以后来帮段思平(大理的开国皇帝)建立大理国的乌蛮三十七部最为有名,被诸葛亮七擒的孟获便是来自乌蛮,后来孟获、孟琰率乌蛮劲卒万余户迁入成都,编五部,作战勇敢,所当无前,称“飞军”,在诸葛亮北伐中原的战争中,乌蛮飞军屡立奇功。 这些四川工匠的到来,无疑获利最大的是那些贵族,比如在此之后,贵族妇女以金为首饰,大官们佩系‘金佉苴’(即金带),平时吃饭的家伙甚至都换上了金疙瘩,异牟寻(蒙氏,阁罗凤之孙,凤伽异之子,南诏第六代国王),甚至穿的是金甲衣,南诏的使者到西川、岭南,都是用‘金镂盒子’装信物,唐朝使臣到南诏,南诏馈以‘金簋(金子做的器皿),银水瓶’。此外,他们还用大量的金银来铸造佛像,曾经用金三千两铸佛三尊,用银五千两铸佛一堂,这些年更是不断的往各大寺庙里面投入金银,这里面最富丽堂皇的当然是段氏历代皇帝守着的崇圣寺了,据传闻,段氏的那些皇帝之所以那么喜欢跑到庙里去当和尚,除了某些不为人知的原因,最靠谱的说法一致认为他们是为了守住藏在崇圣寺里的财富。 别看那一尊尊金光闪闪的佛像摆在寺庙中散发着让人为之炫目的光芒,受各类男女老幼,达官贵人,公子小姐的各类朝拜,但谁又能了解这金佛背后的血泪故事,这些金佛几乎是由一点点的金沙逐渐累积而成的,而为之投入进去的人力和物力更是数不胜数,这里面以丽水寨淘金场最为悲惨。 大理的民间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麸金出丽水,盛沙淘汰取之,沙赕(以财物赎罪)大理法,男女多犯罪,多送丽水淘金。’最高的一次曾经直接往里面投入了弥诺国三二千人的俘虏。 石头是在白大牛发现丽水之巅产金,高泰远据为己有建丽水寨半年后到达这里的,和他同一批以及前面到来的那一批人都已经进入了‘万人坑’,他之所以能活到现在,只因为他是乌蛮部落中被送到高氏的一个人质,高泰远不想和乌蛮三十七部翻脸,这才让他活到了现在。 丽水寨黄河,黄沙没到这里来之前,几乎是纯粹用人力在开山、搬石、淘金,高氏根本就没把这些犯人当人看,干着最苦最累的活,吃的却是最差的粮食,和后世德国人、日本人的集中营几乎没什么区别,几乎每天都有人死,而那些人的尸体随便往水里面一丢,就成了他们的葬礼。 石头开始还会唏嘘一阵,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之后,他庆幸自己活到了黄河、黄沙的到来,因为他们来这里之后,几乎已经不再死人了,而且甚至还吃上了好的粮食。 丽水寨现在这地方拥挤了不下四千多人,黄河,黄沙隐藏在这里,甚至都不用化妆,高大人几乎很难从这些人中将他们分辨出来,他们统一的蓬头黑脸,破破烂烂的衣服,浑身散发着一股恶臭,每个人掏出一个破碗,杵着一根破竹子,绝对是一个标标准准的乞丐。 丽水寨主要是工头代管这些犯人,每个工头手下几乎都代管着200-300人,工头老黄这些日子由于黄沙的加入,产出遥遥领先于其他工头,手里的犯人直接番了一倍,达到了恐怖的五百人左右,而且这些人时不时还有让其他工头底下的那些人为之羡慕的月底大肉宴。 黄工头现在管辖的地盘上树立着一架巨大的水车,原本需要人力担的水,被这些水车‘吱吱溜溜’转上数圈就解决了,他们现在最多用半天的时间砸一下石头,其他的时间就是坐在水车旁边吹牛。 “知道吗?冼工头今天让我给黄工头带个话,说他手底下几个人想转到我们这里来,看能不能通融通融。” “那个姓冼的多半没少收那几个人的好处,他奶奶的,老子当初为了到这里,塞裤裆里的钱都被他讹走了,这种人吃人不吐骨头,黄头答应了吗?” “黄头答应是答应了,不过顺便给大家谋了一份福利。” “是不是”所有人的脸上几乎眼冒金光,看白花花的女人淘金,他们最喜欢跑到冼工头的队伍里去,那里几个女子让他们去了几乎就不想回来了。 “黄头说了,转人到这里可以,三带一。” “飞机?” “三个苦命的汉子,带一个女人到我们这里来享福,我们这里的女人,哪个不是把她们当菩萨一样供着,大伙现在身上比以前干净多了,衣服被那些形状别致的补丁填了那些洞之后,还蛮好看,这全都托这些女人的福,和以前浑天黑地的站在水里面淘金相比,她们做这些高兴还来不及呢。而且我们这些人虽然嘴上臭一点,但那个不是真心疼这些女人,都是苦命人,都不容易,祸害人的事情,我们做不出来。” “谁说不是呢,前几天才来的一个女娃子,面黄肌瘦的像个鬼一样,这才几天的功夫,现在笑起来像朵花似的,她是发自心底的高兴。” “那姓冼的答应没有?” “他高兴还来不及呢,每个工头上交的金沙都是按人头算的,他们那边听说好多天没出金沙了,这正愁着了,不过,听说那些女子身上或多或少的带着一些病。” “别忘了我们黄头是干什么的,妇科圣手可不是随便吹一吹的。” “哈哈哈”众人欢快的笑声再次响起。 “你们听说了吗?猴子那小子今天真的是走了狗屎运,居然在河里捞起来了狗头那么大的一块金子,而且还是赤金,奶奶的,都够他娶个婆姨了。” “可惜了,可惜了。” “走,我们去把那几个身子有问题的女子抬回来。” “就是,抬宝贝去咯。” 第349章 小曦的第一天 刘禹锡有一首《浪淘沙》---日照澄洲江雾开,涛金女伴满江隈。美人首饰侯王印,尽是沙中海底来。 早晨,来到江边,举目一望,四处被迷迷蒙蒙的雾气笼罩着。一会儿,太阳出来了,雾气消散,才看到江边满是淘金的女子。 古代淘金,是异常艰苦的。淘金者先要去挖矿沙,然后再一点一点地放进木制的淘盒工具里去淘洗,利用金子比重大的特点,让水冲刷掉泥沙,留下金沙金屑。这些金子往往只有针尖或糠皮大小,而且也不是经常可以得到的。 如果仅仅依靠老天爷的馈赠,黄工头是不足以养活手底下越来越多的工人的,现在他们已经开始朝那些山上的石头下手,黄河和黄沙也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判断出那些东西里面含有金矿石,现在大家都喜欢叫他们金手指。 对于那些大的含金石,他们以烧爆坑的办法采炼黄金:就是用燃烧的木头烧矿石,利用热胀冷缩的原理,烧上七十个小时。再泼以冷水,矿石热胀冷缩爆裂破碎。 巨大水车的旁边现在盘恒着一座座巨大的石磨,石磨上用一根根巨大的木头或者竹子与水车相连,在水车将旁边的水带上来的时候,水车提供的动力会牵动巨大的磨盘将那些破碎的含金石磨成了玉米面那样粗细的金沙粉,再用水车带上来的水进行拉溜,完成了一项浩大的工程。 原本去拉溜金沙的人力现在也被解放出来了,在石磨出沙口,现在形成了三个阶梯型的沉降平行坡面,每一个坡面几乎有半个篮球场那么大,水车带上来的清水,顺便可以用来清洗金沙,只要控制好水的速度,金沙出金的速度比以前何止快了数倍,黄工头现在更是被所有人尊称为‘黄四爷’,以前有黄山,黄河,黄沙,现在还盛产黄金,简称四黄,四黄爷听着绕口,所以大家一致叫他黄四爷,老黄头年纪排行老二,为什么又被称为老四呢?看见黄河,黄沙合力造出这水车水磨之后,老黄头甘居两人之下,至于黄金,到哪里都是爷爷,最后,老黄头这才有了一个如此拉轰的称呼。 要知道,历史上敢称自己为四爷的,黄沙好像只记得有那么一位,清世宗爱新觉罗·胤禛,清朝第五位皇帝,入关后第三位皇帝,清圣祖康熙第四子,即雍正皇帝,才有过如此殊荣。这里面的典故,黄沙自然不会给他们讲,毕竟还隔了那么多年,自己的出现到底还会不会有那个朝代还难说,即使有,等到真正的黄四爷出世,他又能把老黄头咋地,大不了再来一次焚书坑儒,借你的名号,打你的脸,这些东西被那些好事者以野史的形式流传下来,雍正帝甚至还会留下冒用故人称谓的骂名,这买卖怎么算都是老黄头划算。 一个身材瘦弱,似乎只有十五六岁的女子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就起了床,她几乎找遍了住的地方,硬是没找到以前类似于薄纱用来淘金的用具,最后她实在没辙,只得拿了一个用来吃饭的瓷碗,急急忙忙的来到了拉溜金沙的地方。 女人昨天傍晚来的时候看见大部分男人在阶梯型的第三级台阶上取过金沙,她便想当然的把这个地方当成了她今天必须要开始劳动的地方。 现在的秋水似乎比以前要凉一些,不过对于已经习惯了这一切的她来说,这已经算不上什么了,只是看见那么大的台阶上几乎空无一人的时候,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再看看隔壁班头那里,早已是三五成群,人声鼎沸,工人们在水中干得热火朝天,她心想,也不知道这黄四爷是怎么想的,再不抓紧,这些人吃饭估计都成问题。 正当她已经卷好了裤腿,准备拿着她那只瓷碗入水的时候,后面一个汉子拉住了她。 她回头望了一眼,还是被这个男人浑身散发出来的气息所吸引,他似乎比昨天开始见到的每一个男人都要脏,就连小腿上,甚至都沾着已经干枯的泥巴,她居然有一种想帮他打盆洗脚水,帮他洗掉腿上泥巴的冲动,看着那个男人投来的微微一笑,她无端的脸红了起来。 “你这是要干嘛?不知道黄四爷这边的规矩是早晨十点之前不许上工吗?” “我只是,只是看见”这个女人叫小曦,此时她当着此人的面,居然话哽在喉咙中完全说不出话来,她心想:天啊,照以前,她们几乎天不亮就起来了,按照他们晚上收工的时间来看,黄四爷这里睡觉和上工的时间完全和自己以前所呆的地方是相反的,以前她们每天睡2-3个时辰,剩余的时间除了吃饭,几乎都呆在水里面,而按照这男子的说法,在黄四爷这里,每天呆水中的时间仅仅只有可怜的2-3个时辰,其他的时间居然都拿来睡觉了,这得养出多胖多懒的人,这样的情形,她想起都一阵眩晕。 小曦似乎受不了这近乎等于坐着等死的做法,在那里居然委屈的哭了起来,一时把那个男子弄得莫名其妙的。 “人家才不要和你们一样等着月底连一口饭都吃不上,呜呜呜。” 男子似乎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居然当着女子的面哈哈大笑起来,把小曦弄得更加委屈,一时哭得更加大声了。 “拿起你的碗,到水里面把那些沙子舀一碗上来瞧瞧。”男子说完之后,让小曦近乎不容拒绝,她本来就准备要下水的,听见这个男子似乎不阻挠她下水了,一时间破涕为笑,居然还伸出舌头对着男子做了一个鬼脸。 小曦几乎舀了满满的一碗泥沙,只是那份量,几乎让小曦单手把持的那只瓷碗脱手而出,虽然才来了短短的半年,金沙和混合泥土的金沙的重量她还是能分得出来的,她一时被这种让她难以置信场景弄的手足无措,呆立在原地整整定了好几秒。 “这里面是?”小曦几乎是诚惶诚恐的问出来的。 “金沙啊。”男子近乎戏虐般的语气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把小曦近乎轰晕过去,但那人的语气却不容她有半分的质疑,她这时似乎弄明白了黄四爷这里上工这么晚的原因,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已经提前完成了似的,她们只是来负责捡金子的,确确实实的说是来捡金沙的。 “我叫小曦,你是”小曦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下巴都快抵到脖子上了。 “大家都叫我黄三爷,或者叫我黄沙,不过我更喜欢别人叫我沙皇三世。” 第350章 账房先生 小曦自从被黄沙在早晨戏弄过一次之后,每次见到他,她都会远远的躲开,只是黄沙却有一天又笑嘻嘻的找上门来了。 “听说你读过书?能不能告诉我你都学过些什么?”黄沙问这些话的时候很郑重,似乎他上门来找她有很重要的事情。 小曦忍不住脸又红了,对于黄沙有此一问,她最终还是细如蚊呐的答了出来:“《女诫》,《女论语》。” 黄沙对于这些女子所读的书还是有一点了解的,古代女子读的书合称为《女四书》:《女诫》、《内训》、《女论语》、《女范捷录》。 《女诫》为东汉女史学家班昭对其女儿进行“三从四德”等封建道德教育所作。全书分卑弱、夫妇、敬顺、妇行、专心、曲从和叔妹,共计7篇。 《女论语》为唐朝女学士宋若莘撰著。体例仿效《论语》,而以前秦太常韦逞之母宋氏代孔子,以曹大家(即班昭)等代颜、闵(此据《旧唐书》,而《新唐书》作颜、冉),彼此问答,阐述封建妇道。包含立身、学作、学礼、早起、事父母、事舅姑、事夫、训男女、营家、待客、柔和、守节。 《内训》是明成祖的徐皇后为教育宫中妇女,采辑“古圣先贤”关于女子封建品德的教诲,於永乐二年(1404)所编著。其中包含有德行、修身、慎言、谨行、勤励、节俭、警戒、积善、迁善、崇圣训、景贤范、事父母、事君、事舅姑、奉祭祀、母仪、睦亲、慈幼、逮下、待外戚等20章。 《女范捷录》为明末儒学者王相之母刘氏所作。此书分有统论、后德、母仪、孝行、贞烈、忠义、慈爱、秉礼、智慧、勤俭、才德11篇。宣扬古代的“贞妇烈女”与“贤妻良母”等事迹,称赞《女诫》、《内训》诸书,阐发封建伦理的女学。 女子和男子读的《大学》《中庸》《论语》《孟子》《诗经》《尚书》《礼记》《易经》《春秋》即史书五经有很大的不同,基本上旨在阐发儒家所宣扬的“三从”、“四德”的妇道,培养封建思想品格的“贤妻良母”。 黄沙听到小曦说出这句话之后,发现和自己料想的不差,沉默了好一会,只是在这些人中找一个识字的都难,这种情形之下,已经没有挑肥拣瘦的可能了,他最终还是把这些日子精心准备的东西放到了小曦的面前,现在他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小曦能消化多少,不但靠她个人的天赋,更和即将带她入门的这位后世的先生有很大的关系。 “我来找你很简单,希望你能答应我们,做我们的账房先生,这东西见过没有,叫算盘。” 小曦看到那些竹子削成的小圆珠串在一起放在一个小方框内的时候,还以为是一件从没见过的小玩意,只是当黄沙说这东西似乎大有用途的时候,她也在心里默默的念了一句:算盘。 “我们现在每天进进出出的金沙具体的数量几乎没有人来统计,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 小曦无奈的摇了摇头,对于黄沙近乎天书的在那里自言自语,小曦最终只能凭记忆来记住让她有些捉摸不透的词语,比如:统计。 黄沙接着说道:“这样到月底的时候,那些来收金子的人想说多少就是多少,我们拿他们没一点办法,如果我们这里做了帐,让那些人签字画押,让他们无从抵赖,这样我们会减少很多看不见的损失,我打个比方,有个人从你这里借走了三个碗,后来他还回来的时候,却只还了两个,你怎么来证明这件事情?” “借据。” “对,这个和记账是同一个道理,为了留下证据。”黄沙很满意的在小曦的头上摸了一下,对于这个女子,在自己那个时代,正是读书的好年龄,这样年龄的女子记忆力本来就很好,学到的东西只需要老师点拨一下,其实很容易就会了,黄沙就只要求她会打算盘,学会加减法,记账,对于教会她这些,他是有很足的信心的。 “一上一,二上二,一下五去四,二下五去三,一去九进一,二去八进一,六上一去五进一”黄沙把珠算口诀才念了三遍,聪明的小曦便一字不落的记了下来。 黄沙后面一边教她用算盘熟悉珠算口诀,并同时教她加减法,让黄沙欣慰的是,小曦还是有点学问的,她居然知道1+1=2,只是在某些情况下1+1是可以大于2的,比如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一起便可能成为三个、四个,运气好的,甚至更多,这种流氓话,黄沙自然不可能对小曦这未成年的孩子提起,如果将来自己哪个老婆愿意学术数,他不介意将今天没说出这些可以增加某些小情调的东西和盘托出。 小曦对于那些像蚯蚓一样的数字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当她听说那些称之为阿拉伯数字的1,2,3分别代表汉子中的壹、贰、叁的时候,惊讶的几乎说不出话来,为什么以前教术数的老师或者父亲从来没想到过如此简单的办法,她对黄沙的钦佩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黄沙作为她的老师,古训中明示了师生伦理之常,不容许她有丝毫的亵渎与跨越,而且每天跟着黄沙开始学习数术之后,她脑袋里完全被数字与口诀占满,这样也少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同时小曦发现,原来一个人可以学着做那么多事情,也让她变得一天天的充实起来。 月底按照黄沙的话来说是上交金沙,也是盘底的时间,这个时候的小曦和黄沙是最忙的,同样也是小曦最自豪的时刻,看着堆着如小山一样经过炼熔后堆叠在一起的金子,小曦这才明白黄四爷为什么能养活整整比人家多一倍的人了,她看了账簿上的数字,她自己都吓了一条。再看看其他工头摆在自己面前少的可怜的金锭子,小曦发现即使再多养活几倍的人好像都不成问题,如果黄四爷愿意降低自己这些人的生活标准的话。 来收金子的人是一个肥肥胖胖的文官,对于眼前的场景,他很似满意,看着黄工头带着那胖文官进入他们存放金锭的仓库,并从篮筐中随意抓起沉甸甸的几锭金子放入那人的手中,小曦很认真的用笔开始记了起来。 第351章 月底吃肉 黄沙连忙拦下了小曦准备执笔的那只手,对于受贿这种事,对于这个心智还不成熟的少女来说,过早的接触这种龌蹉之事,对她说不定会是一种伤害,严重的甚至可能会扭曲她将来的人生观。 “这个不用记,这个是大人给我们去买肉的钱。”黄沙本来只是随口一说,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情,他自然不能当着当事人的面道出这里面的猫腻,一旦放在明面上来,双方都会很尴尬。 “真的?那我还是记下来吧,向大人于月末从黄工头这里领取50两黄金用于购买肉食。”小曦一本正经的样子让那个叫向东齐的审计院派下来的官员似乎有所不恙,只是他对于钱的事情脑袋特别好使,想想这里面的好处,自己象征性的给对方送个几头猪,不但少了嫌疑,更得了个好名声,何乐而不为之,想起这些,他收得更心安理得了。 “黄四爷,您就放一百个心,你要买的猪肉我明天就给您送来。”向东齐对于这个掩人耳目的妙计连连称赞,小曦这一招误打误撞之下,让黄沙等人还少了月底不用到处求人去买猪来犒劳大家的烦恼,一时间,黄沙摸了摸小曦的后脑勺,对于这个脑袋一根筋,正义感爆棚的徒弟越发欣赏起来。 小曦的这一神来之笔,不但留下了对方贪渎的证据,甚至还让对方心安理得收了钱的同时顺便还能给大家捞点实实在在的好处,让本来就糊涂的账目没有了所谓的老鼠帐,蛀虫帐,对于年底盘点也少了很多麻烦,让黄沙不得不承认,这世界确实是属于这些年轻人的,今古同一。 向东齐果然很守约,第二天给黄四爷赶来了整整10头肥猪,虽然和向东齐所收的好处相比九牛一毛,但对黄四爷下面的人来说,这简直是一笔天大的馈赠了,他们也是从那一天起,所有人都记住了小曦这个让他们享受到更大一块肉的丫头。 今天黄工头手下的人都起得特别的早,一个个精神抖擞,所有人的脸上都泛着掩饰不掉的喜悦,所有的人更是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好些人很早就开始磨刀霍霍了。 看着刀五常似乎忙碌了三天三夜用凿子雕琢出来的一块六丈长,三丈宽,平整光滑的大平台,所有人更是喜不胜制,就在刀无常拖着疲惫的身躯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一个如惊雷般的炸响在人群中散了开来。 “劳什子,跑什么,我们又不会吃了你,留下来陪大家吃口肉,喝口酒再走,敲石头不是也需要力气嘛。”说出此话的人是一个并不太高的汉子,眼窝深陷,露出来的手臂上更是有数条很深的伤疤,可见以前受过不轻的内外伤。 “只是”刀五成几乎不相信这是从仇四口中说出来的,一时间他甚至都觉得刚刚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就这么定了,如果今天走了,不但今天成不了兄弟,明天更不可能成为兄弟。” 说话的汉子仇四可以说是这里面最有资格决定刀五常去与留的人,他的家里有九个兄弟,四个姐妹,甚至还有他的老爹,自从全家因为犯事被抓到这里之后,迄今为止,另外的十三人都已经埋尸‘万人坑’,只剩下了他孤零零的一个。 刀五常第一天到这里的时候,仇四得知此人是白大牛的女婿之后,抢过黄沙发给每个人手中的荆条,向刀五常宣泄着心中埋藏了很久的愤懑。他几乎每一天都要抽断好几根荆条,每抽打刀五常一次,便要念一个亲人的名字,直到把每个人的名字念完三遍,才会作罢,而且只要他下手过后,刀五常背后几乎已经是血肉模糊一片。 “我这几天到山里去的时候顺便砍了几根黄荆条,要不吃完肉” “不打了,听说你刻的万人碑快要结束了,我的那些亲人现在有个家了,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呢,以前的一切一笔勾销,如何?” “要不你最后抽我一顿?这样我心里也好过一点。”刀五常不知什么时候将一根大拇指粗细的黄荆条直接逞在了仇四的面前,甚至露出了伤疤累累的后背,大有负荆请罪之意。 “正好,大家既然都在,顺便给我和阿常做个见证,我今天这一顿打下去,阿常和我的恩恩怨怨从此一笔勾销,从今天开始,刀五常便是我兄弟。”仇四说完,抓起那根黄荆条,狠狠的抽了下去,噼啪一声脆响,在阿常后背留下了一条长长的红痕,还没等众人回过神,仇四一把将那根黄荆条折断,顺手丢入了正烧得霹雳哗啦的大火中,随着黄荆条被大火吞噬化为灰烬之后,仇四挽起跪在地上老泪如雨的刀五常,最后甚至热情的牵着刀五常的手,和一众人等同心协力将肥猪抬到刀五常凿出来的平台上,开始了轰轰烈烈的杀猪行动中。 人群叽叽喳喳说话的声音完全盖过了肥猪撕心裂肺的嚎叫声,女子则将刚刚从肥猪肚子里捞出来的大肠、小肠、心肺等一股脑的用一个大盆装起来,拖到那三个台阶上,反复的涮洗起来,时不时还能从她们口中听到一些欢快的小调。 黄沙早已在热气腾腾的锅中翻炒如飞,猪腰、猪肾、猪肝等和着新鲜的木耳,蘑菇,蕨菜等混炒之后散发出的阵阵清香,把丽水寨几乎所有的人都吸引过来了,黄工头的人早已在自己的地盘铸就了一道坚固的防线,并吆喝着每人都有,那些人听说采到的野菜能换到一顿让他们垂涎不已的大肉的时候,早已一股脑的钻到山里面去了。 其它工头下的女人们则没有这样的限制,她们加入了刷洗动物内脏,清理,清洗各类野菜的光荣行动中,当小曦也卷起裤脚在水中也开始撸肠的时候,那些女子开始嘻嘻哈哈的开始当着小曦的面开始说浑话起来:“曦妹子,这才多久没见,瞧你越发的标致了,听说那个黄三爷对你挺照顾,你准备拿什么来回报他哩?” 没等小曦转过弯来,另外一个女人随身附和道:“我看那个黄三爷真心不错,又心疼人,又煮的一手好菜,更是有本事,你不如找个机会偷偷钻到他被窝去” 小曦这才回过神来,匆匆端起刚洗完的一截肥肠,脸似火炭的朝拥挤的人群冲了过去,对于黄沙的家人她这才想起好像从来没问过,一是他不愿意讲,二是她觉得自己也不方便问,而且黄沙一直把她当成一个小孩子,只要想起这些,她会无端的有些失落,自己什么时候才能长成他眼中的大人呢,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就可以钻到他的被窝里去了?小曦的脸又红了 第352章 全猪宴 看着短短才几个时辰就弄出来的面前的一锅锅飘香四溢,肥瘦相间的各色菜肴,就连小曦这种现在对吃都不怎么上心的丫头都忍不住用舌头舔了舔嘴唇,更狠狠的吞了几口唾沫,她都恨不得学那些聒噪不已的人群拿一只碗蹲在那里欣赏一下那让人眼花缭乱的各种美食。 阔片切成的滚刀肉冒着丝丝热气,规整有序的摆在石板上,当听说那东西准备还要下锅炒一下,变成什么回锅肉的时候,有几个汉子居然偷偷的开始抹眼泪,那东西似乎勾起了他们的乡愁,这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回到家乡去,在异乡见到熟悉的,怎么吃也吃不腻的这道菜,他觉得好像自己哪怕只能还多活一天,他自己的人生也值了。 片批、细抹出来的瘦肉居多的白肉,在黄沙的指引下,那些妇人不停的在片出来的白肉上挤上一点茱萸汁,撒上一层细盐,然后就那么一层一层的叠放在一个小盆中,直到似乎已经摆的摇摇欲坠之后,有个记得清清楚楚的说她们整整叠了八十八片,而后接着摆第二盆,依然准备用八十八或者六十六来作结,这样吉利。 顿刀(顿通钝,应该是那种小刀,用来划五花肉的那种小弯刀。)将一块块的五花肉横横竖竖切成方方正正的数块,被扔入了大锅中和新鲜的竹笋乱炖起来,大茴、八角被扔到里面之后,一股特别的香味在空气中再次蔓延开来,几乎夺走了所有人鼻子的嗅觉和咕咕响个不停并不断冒酸水的肠胃。 猪头肉、猪爪、蹄筋、络膈、猪尾加茱萸汁、白芷、野葱花,和匀后,早已经送到木头房子里让黄四爷等这些工头大快朵颐去了,他们喝着烈酒,不断的恭维黄四爷手底捡了两个宝贝,黄沙弄出来的这些凉菜似乎很和他们的胃口,他们往嘴巴里送一口猪头肉,或者对抓在手中的猪蹄狠狠的咬上一口,再填一口酒,吧唧吧唧的吃的嘴巴上,手上,身上冒的全是油花,早已把端菜的下人馋的眼冒昏花了,听说工头们不用他们伺候,早已一溜烟的跑了个精光,全猪宴好像要开始了。 那些肉没剃干净的棒子骨,猪脊柱剁成小块后放入了一个最大的锅内,上面的浮沫早已被打了很多次,看着那些冒着白汪汪油花煮出来的骨头汤,好些人已经挪不开步子了,那些骨头汤就着那些新鲜野菜熬煮,那东西可香了。 那些从山里掏野菜回来的家伙居然带回了一些山芋头,而这个季节正是吃芋头的时候,看着那些足有手臂粗的肥厚芋头,黄沙对它的兴趣似乎比肉要大,让那些用准备用芋头来换肉的家伙笑得更开心了,这算不算各取所需。 猪大肠、猪肚、小肚拾挅干净,放入整根野葱的锅里面煮了个八分熟,便被人捞了起来,听黄沙说准备给大家炒一个火爆肥肠的时候,那一个名字,已经让场面显得有些失控了。 猪肚则用刀划成连刀放入平口的中碗内,当猪肚放入蒸格中的时候,蒸格下面已经铺上了纯白的一层层芋头,芋头上摆上了一层沾裹白米粉的肉块,这样一层一层的摞上去,不但让人看得眼花缭乱,更是脾胃生香,这三道菜,让众人再次感受到了黄沙的伟大。 黄河一直站在黄沙的旁边作试吃员,开始他还兴趣盎然,直到他开始变着法儿要么说味道太淡,要么说缺点葱,时不时的从锅里捞一块肉放入口中,吃得肚满肠肥,再也填不下任何食物,在那里不停的打着饱嗝之后,他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后悔,黄沙后来出锅的爆炒猪肝、腰花、肥肠、肉丝,野菜回锅肉,让他恨不得自己能多长出一个胃,这样他就可以再次享受这场猪肉大宴了。 黄沙还在火上不停的颠锅,翻勺子炒得叮叮当当的时候,人群已经排成了一条条直线,为了让人人都吃到猪肉宴,在每个人排好队之后,腆着肚子的黄河也加入了小曦等人往每个人手上分发特质竹片的行动中,每个人听说自己能选择三种不同的味道的肉食之后,人人伸长了脖子,等着这最幸福的一刻到来。 年轻人最喜欢黄沙爆炒出来的各色菜品,上了年纪的人则排在蒸笼的旁边,牙口好的则更喜欢那些凉拌猪爪、蹄筋,人人各取所需,井然有序,所有的人似乎都选到了自己喜欢的食物,或蹲或站,三五成群的挤在一起,吧唧吧唧的享受着碗中的美食,人群几乎没有一点喧哗之声,让脸上冒着油花的黄沙露出了傻傻的微笑。 小曦端着一碗舍不得吃的大肉站在黄沙的旁边,看见黄沙累得停下来之后,便把肉碗递了过去。 “你吃吧,我都炒了快一上午的菜了,现在满肚子的油花,实在有点腻油,我喝点骨头野菜汤就行了。”黄沙说的确实是实话,炒菜多了的人容易闷油,而且油烟吸入多了之后,容易折寿,俗语说得好:珍爱生命,远离厨子。 “要不我帮你放到蒸笼里面去热着,等你饿了再吃。” “不用了,我肚里的油花都够我消化几天几夜了,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你要多吃点,而且必须全部吃完,这样才对着住你三爷我的手艺。”黄沙知道自己站在这里,这小丫头一定不好意思享用碗里的大肉,他早就在小曦的眼神中读到了和其他人差不多一样的眼神。 黄沙不等小曦再次分辩,舀起一碗骨头野菜汤,咕噜咕噜喝下之后,端起刚出锅的盆菜,游走在那些似乎不够的汉子中,给他们再添上一勺,由于这些人很早就用米汤,细米粥在早晨的时候就润了一下肚子,而且他把那些肉、肥肠等基本上都切的很细,炖的很耙和,蒸的很烂,黄沙并不担心他们会吃出问题,这四千多人好不容易吃上一顿肉,再不吃舒服点,确实对不住这辛苦的这一个月。 “三爷,跟着您过日子真是舒坦,这比我们过年都要吃的舒服呢。” “那我们以后每个月过一次年,大家说好不好?”黄沙对着静谧的人群吼了一声后,所有的人轰然应诺,这一计强心针似乎给每个人未来的生活添了点希望,每个人脸上笑的更灿烂了。 第353章 金缕衣,奉命帖 一个已经喝得酩酊大醉的老头拉住了到木屋来敬酒的黄沙,拽他坐到自己的旁边之后,扫了一眼在桌上,桌下,角落里或躺,或睡的一个个已经喝得东倒西歪的其他人,这才轻轻的在黄沙的耳边悄悄的说道:“老头儿这里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三爷能帮老头儿出个主意。” 此人是丽水寨的总工头,姓高名千尺,今日是被丽水寨的所有工头联名请来的,他本是高相的一个远亲,原本不姓高,为了和高相强拉在一起,这才改成了高姓,高千尺本来开始是准备投靠高泰远享清福的,哪曾料想后来高相把这件看似美差的苦差事交给了他,十多年前高千尺还是一个细皮嫩肉、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这些年下来,和桌上喝酒的这帮莽汉几乎一般无二,头发蓬松,蓄长须,脸上更是丑恶龌蹉不堪,早已没有了先前文质彬彬的俏模样,却平添了男人本该有的阳刚之气,刚毅之色,只是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再怎么表现得像一只黑金刚,始终只是自娱自乐。 黄沙身子半躬,往高千尺酒杯中注入了一杯佳酿,推送到对方面前,谦虚的说道:“小子何德何能,能得到高老的抬爱,只怕小子力有所不能及,心中惶恐不已,小子也只会炒些下酒菜式,以飨高老众食客,如此雕虫小技,不贻笑大方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高千尺也不理会黄沙的诉苦,将对方推过来的酒水一饮下肚,而后喃喃自语的说道:“十二年,整整十二年了,不知不觉,我已经来了这么久的时间了。” “时间如流水,就像这山里的金沙,永远是不够花的。” “小子说的妙及,以前的十二年,对老头子来说简直是度日如年,我现在才三十多岁,已经和五十多岁的老头子相差无几。 遥想初到此地时的踌躇满志,激荡四方,后来看见越来越多的人埋骨于此,却一天比一天的惶恐惴惴,寝食难安,老生相信轮回,高泰高相完全是让我替他背了这个黑锅,老夫百年身死后绝对会下地狱,忍受油锅铁镬之苦。 我每年还必须迎着笑脸对他喊上一声二表叔,并在他生辰的这一天送上为他精心准备的礼物,这些年没少被高氏那些嫡亲笑话,说我占着金窝,却连一个金蛋都生不出来,这下好了,老子今年总算可以扬眉吐气一回了,看那些歪瓜裂枣还敢笑话老子不。” 黄沙一下子变得有些迟疑起来,难道高千尺是要将自己领到高泰远面前去邀功请赏?那岂不是 心念电转,黄沙脑海中飞快的想着各种托词与应对之策,本来想开口,却被高千尺抢先又开始念白起来。 “今年金子比之往年多了何止数倍,我二表叔恰逢六十大寿,你机灵伶俐,给我出个主意,送他老人家一件什么礼物合适呢?” 黄沙暗暗将心中的那块大石放了下来,一听说不用去见高氏的人,郁闷之色一扫而空,对于送礼,他可以说信手拈来,口中不紧不慢的问道:“不知高相平时可有特别喜欢的物件?” “我那二表叔虽然是一介文官,却唯独只喜欢挥毫泼墨,写的一手好字,尤喜舞刀弄箭,他其实是文人的皮相,武人的骨头。” “那我们不如送他两件礼物如何?” “这是何解?” “高相身居鼎位,听说这些年意图刺杀他的刺客不下一百,也有一千了,假如高相有一件可以防身的内甲,岂不是多了一层生命之护,少了一层刀兵之险?当年南诏的国王异牟寻更是请能工巧匠为自己打造了一件金甲衣,只是那东西太过于笨重,有数百斤之重,异牟寻只穿了数次便弃之不用,将它重新化成了赤金。” 高千尺听的心惊胆战的,料想黄河能想出这个典故,多半有应对之策,忙不迭的问道:“三爷就别买关子了,有话就直说,此事若办成,老头儿大大的赏你。” “倘若将那些金沙融化之后拉成粗细均等的丝线,再融合蚕丝,羊毛线等物,便可以编织成一件既轻盈保暖,又可以抵御刀剑的宝衣---金缕衣,只是”黄沙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你有什么要求,尽量向老夫提,即使眼前有问题,老夫也会想方设法办到。” “我们这里缺少抽金丝的工具和工匠,而且此事最好能够秘密进行,一旦被其它人学去,再仿制一件出来,我出糗事小,坏了高老的好事,小子死一千次恐怕也难抵一罪。” “小子说的极是,抽丝的事我已有计较,那你说的第二件礼物是?” “高老刚刚不是说高相喜欢书法嘛,我这里有一副唐代被称为‘颜筋柳骨’颜真卿行书《奉命帖》恰应高老的怀才不遇,里面暗含的隐喻,正可明鉴君心。” “奉命来此,事期未竟,止缘忠勤,无有旋意。然中心,始终不改,游于波涛,宜得斯报。千百年间,察真卿心者,见此一事,知我是行,亦足达于时命耳。人心无路见,时事只天知。”高千尺念出来的时候,忍不住潸然泪下。 颜真卿以“太子太师淮西宣慰使”的身份,前往许州宣慰李希烈。此帖应在此年,时年75岁。所以又名《奉使蔡州书》。颜真卿知天命无违,则其奉使许州,计不旋踵,已无归意,烈烈忠节,临难慷慨,不能不中心,悲恨交加。 黄沙忍不住接了一句:“呜呼!虽千五百岁,其英烈言言,如严霜烈日,可畏而仰哉!”(司马光《新唐书传赞》) 高千尺收敛了一下失态,有点狐疑的问道:“老头子记得你初到此地时身无一物,怎会?” “高老,《奉命帖》我小时候不知道临摹了多少遍,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制成一副金竹简,把《奉命帖》摹刻上去,至于《奉命帖》行书的事情,我来帮您解决。” “你的意思是《奉命帖》同时送两次?”一物二送这还是高千尺第一次听说,心头戚戚不安,到底是画蛇添足还是锦上添花,让高千尺心里都没底。 直到黄沙掏出一截发黄的绢纸,上面似乎字迹未干的时候,高千尺激动的说不出话来,这似乎是临摹出来的《奉命帖》几户已经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就连他这样的人居然都难辨真假,更何况是高相呢? 高千尺脸上堆满了笑意,也许只要送出了这三份大礼,他便总算可以离开这鬼地方了。 第354章 兜圈子 清风拂面,孤月照影,两个鬼魅般的影子从丽水寨高大寨门后钻入了一辆原本用来拖煤矸石的牛车之中,那辆牛车的中段似乎有几块隔板,隔近了一看,原来是原本用来防止煤矸石从周围滑落而削的一些竹制栅栏,此时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牛车中的随意堆放的栅栏中混着两个几乎与车板上融为一体的黑乎乎的两个人影。 此时正是子夜十分,也许是习惯了这些人这个时候离寨,困顿不堪、眯缝着眼睛的守卒根本没往这几辆牛车上瞧上一眼,便将头颈上的钥匙插入了锁孔之中,咔嚓一声,一阵沉闷的金属拖着地发出的嘎啦嘎啦的声音响过之后,牛车在寨门的另外一面缓缓离去,守卒再次回到了被窝之中,一切再次归于沉寂。 原本马车上的两个黑影一跃而起,两人冷不防同时打了一个机灵,原来两人浑身身无寸缕,清洁溜溜,黄河,黄沙两人看着对方如黑刹鬼魅般的尊容,忍不住哑然失笑,亏得高千尺想出这么一个馊主意,如果是拖潲水的马车,他们岂不是要藏到那臭不可闻的人黄污秽之中,想起如今的万幸,两人拔凉的内心似乎好受了一些,匆匆在旁边的河水中洗了一下身子,便冷栗栗和原本赶马车的那人挤在了一起。 “高老,你为什么不用您那辆至少还有个车厢的马车呢?搞的我们像做贼似的。” “这不你是你说过一切要神秘的进行吗?这样掩人耳目的方法我可是想了一晚上呢。” “那你也不用让我们哥俩光着身子喝西北风啊,我这身体还不打紧,你看看黄河那熊样,鼻涕早已逆流成河了,他还一吸一吸的,真想揍他一顿,喂,你就不知道废物利用一下?” “混账东西,你说谁是废物?” “高老,别介啊,我这没说您呢,我在说你身上穿的这件破衣服。” 黄河心领神会的将整个脸埋入了高千尺一半的衣袖中,接着一阵鼻鼾之声震溃欲聋响起在两个无辜人的耳畔,两人几乎欲作呕,高千尺更是有苦说不出,兔跃鹄飞,他像一只发怒的公牛般羞愤的从另外一辆牛车上剥下车夫的衣服穿上,再将那人一脚踢向了别处,他是实在不愿意和黄河、黄沙这俩喜欢恶作剧的家伙呆在一起了,关键还不能得罪这两人,要不然金缕衣、金竹简的大事将化为泡影,自己离开这个鬼地方,更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了。 两兄弟刚刚借故支开此人之后,这才开始聊着一些悄悄话,黄沙忍不住责怪了一句:“你是吃饱了撑的?非得和我出来受这罪?你是驴脑袋?” “当时我们三兄弟撮土为香的时候不是发过誓嘛,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四爷如果不是走不开,说不定早就脱完衣服钻到这黑不溜秋的牛车上来了,兄弟跟着你,还不是怕你有个三长两短,一人计短,两人计长。他奶奶的,这大半夜的,你还别说,浑身冷飕飕的,老子嘴巴里快淡出个鸟来了,有口酒暖暖身子,也不知道有多惬意。” “你个仙人板板的,平时喊你多动一动,你非得像个蚕蛹躲在被窝里赖上一整天,猪都快赶不上你,人家至少知道在笼子里咬咬自己的尾巴,转转圈,甩甩膘,你啊,我送你一个绰号,睡神。” “秒极秒极,我自岿然不动,快活似神仙,唯我独一份,哈哈哈。” 黄沙对于他这天真烂漫的性子实在无可奈何,都一大把年纪了,还在这里装嫩,简直一个活脱脱的老顽童,如果不是黄沙的坚持,黄河这已经快五十的糟老头子绝对不会介意喊他一声大哥。明明是人越上了年纪,睡觉的时间会越来越短,他反而反其道而行之,倒头就能睡着,睡神之名实至名归。这不,刚刚才笑完,便倒在黄河的肩头呼呼睡去,也不知道又和哪路神仙下棋去了。 山路崎岖难行,坐在牛车上颠簸不已,黄河却像个没事的人一样,享受着他的周公之梦。相比较黄河,黄沙也许是在丽水寨中待久了缘故,对周围的一切充满了好奇,只是打头的那人似乎迷了路,车队一会往东,行得数里,接着又往南,又马不停蹄的走了半柱香的时间,而后接转而下,周围漆黑一片,早已让车上的黄沙迷失了方向。 “他们在带我们兜圈子,我们离原来洗身子的方向并不太远,大概有一里路的样子,我觉得他们或许会觉得不过瘾,会继续下去。”黄河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了,或者他根本就没睡着过,他笃定的说完这些之后,让黄河这睁眼瞎赞叹不已。 黄河这老顽童一本正经的时候表情他是见过的,满脸严肃,不苟言笑,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分析丝丝入扣,鞭辟入里,黄沙曾经问他以前的身份,他却用一句打哈哈的‘一个孤老头子’给蒙混过关了,既然黄河不愿意讲,黄沙好像没必要逼着对方讲出来的道理,自己不也是用一个化名隐藏着自己的真实身份嘛,大家半斤八两,这事既然没必要捅破,就外甥打灯笼--照旧(照舅)。 果不其然,这些人似乎在兜够圈子后,便朝原本那条行过来的路上一直往西而去,黄沙这时才明白高千尺为什么要深夜出来了,或许这里面有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他更不想让人发现他即将到达的这地方的真实位置。 “到这里其实只需要一个多时辰的功夫,他却带我们整整溜了四个时辰,我到要看看,他到底藏着什么宝贝。” “你这扮猪吃虎的境界我自愧不如。” “大家半斤八两,彼此心照不宣。” “能否传授一二?” “似睡非睡,似醒非醒,此乃睡神的最高境界,汝等凡夫俗子,岂能窥探天机。我看阁下虽骨骼惊奇,厨神之位更实至名归,在下当仁不让。” “你大爷。” 黄沙真想让老天来一记旱雷轰一下这个比他还能装的黄河,只是回头一看,车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阻挡住他们去路的前面有一堵黑漆漆的铁墙,贴墙的两旁垛口森严,一边露出一个神情威严的大汉,他们手持长枪,先是追问了几句,后来发现是自己人之后,这才放黄沙一行人进入了铁墙后别有洞天的一幕。 第355章 初入军器监 铁门的背后整齐的列着一排排土胚房,相比较黄沙等人所待的丽水寨,这里的条件实在要好太多了,在丽水寨,基本上都是用木棒支起一个个草甸子,便形成了一个茅草房,不下雨的时候勉强能住人,一旦下雨,屋外下大雨,屋内下下雨,黄沙这段时间用造水车时剩余的木板给那些女子造了几间木屋,在丽水深处的一处坡面上掏了一些土洞,这才让这些人有了一个窝,有时候想一想,他们过的连山里的野兽都不如,这也直接造成了丽水寨前些年死亡率极高的原因。 一点红霞在天边刚刚露头之后,一个衣着整齐,头戴一条黄丝巾,双臂肌肉结实,身材短小精悍的汉子用一根一端用红布系着的木棍敲响了另外一只手上的铜钹,‘哐当当’一阵珠落玉盘,荡气回肠的穿透之音在土胚房之间不断的回响。 黄沙、黄河本来以为接下来会和丽水寨上工的时候一样,场面会变得混乱不堪,事实上却大出他们俩的意料之外,从土胚房里面走出一个个和刚刚那个拿着铜钹的人一样装束的汉子,只是他们头上系着不同颜色的丝巾,此时正井然有序的走入到事先圈定好的区域上,短短一刻,原来空无一人的广场上鸦雀无声的站满了乌压压的一群人,整个过程快的让黄沙为之咂舌。 对于黄沙,黄河两人的到来,所以人都伸长了脖子好奇的往两人身上观望,只是发现两人如乞丐般不堪入目之后,原本的好奇变成了鄙夷与不屑。 台上一位管事模样的人分别对队伍点名,从那些人的口头的回答中,黄沙,黄河才知道这些人分成了弓弩院、甲胄院、攻城器械院、兵器院、火器院、马甲院六大部门,而黄河,黄沙两人便顺理成章的被安排到了甲胄院,高千尺更是给他们单独要了一间院子,毕竟凭着高相嫡亲的面子,这些人不得不特殊安排一下。更何况高千尺带来了为数不少的黄金,这东西不比在丽水寨,一旦丢了,只能自认倒霉。军器监里面不乏大理的将相之后,惹了他们,无疑是捅了一个马蜂窝,别看早晨规规矩矩的,私下里却完全是另外一幅模样。这些人人为的把自己分成了三派,一派为‘擒狼’一派为‘猎虎’,最后一派为‘川耗子’。前面两派学了一点皮毛之技便沾沾自喜,吹嘘自己无所不能;后面那一派为实实在在的工匠,自从被大理人从成都劫掠到此地之后,数代人承前继后的依然保持着一颗匠心,对于各种技艺依然一丝不苟的完成,可是却被那些贵胄子弟嘲笑成不知变通,他们只是一笑了之,工匠之途唯有日复一日,千锤百炼,才能做出最有说服力的军器,古语谓之‘不疯魔,不成活。’ 现在离高相的六十大寿仅仅只剩下了三个月,抽金线便是一个需要特别细致的活,力气过重,容易抽断,力气过轻,金线还没拉完,融化的金子就再次凝结成形,如何在有限的时间之内快速抽丝剥茧般的完成这近乎不可能的人物,成为了困扰两人制成金缕衣最大的一道门槛。 金线一旦中途断裂,断点处的金线不久之后会形成一个个黑色的污点,整件金缕衣的美感将大打折扣,高相不是没见过好东西的人,如果马虎行事,等于让高千尺永无出头之日,可想而知黄沙黄河在丽水寨的日子绝对不会像今日般如此逍遥,所以这一次的金缕衣的事情完全不容黄沙,黄河有失。 两人连续试了七天,依然维持在原点,烦闷不已的两人跑到院子中出来透透气,院子中一棵梧桐树下落叶片片,秋燥的气息没有让这种烦郁清减一分,反而凭添了几分离愁别绪,岁月不知愁滋味,前不久还满树金黄之色,短短七天,整棵树上已经不剩下了一片黄叶,真的应了那句‘秋风秋雨愁煞人,寒宵独坐心如捣。’ 就在两人在梧桐树下感悟伤秋,哀声叹气的时候,外间传来了一阵吵闹之声,黄沙,黄河本来并不想介入这场是非对错之中,只是后来两拨人似乎越闹越凶,甚至听到了拳脚相加之声,这才忍不住打开正门走了出来。 “龟儿子哈戳戳的。”黄沙,黄河一听此人的口吻,便知道他应该是‘川耗子’一派的,只是他此刻脸上已经顶着一对熊猫眼,依然做着一副以德服人、以势欺人的架势,看着此人只是嘴上功夫利索,不知道是‘擒狼’还是‘猎虎’派的那人顺势在‘川耗子’的脸上又狠狠的出了一拳,这一拳下去的力道极大,直接打掉了对方的几颗门牙。 黄沙忍不住哑然失笑,成都人古往今来好像一直保持着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儒雅风度,只是对于已经欺负到面门上的拳头,难道真的还要一忍再忍吗?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或许才会有活下来的可能。 “哈哈哈,现在也不知道谁成了一个龟儿子。”‘川耗子’还没来得及起身,被另外两人顺势按到了旁边的一个木盆之内,那木盆极窄,‘川耗子’被人用脚踩到盆内之后,一时间使不上力的他似乎被卡住了,张牙舞爪的‘川耗子’像足了一只被人翻过来的乌龟,那场面要多尴尬有多尴尬,要多难看有难看,就连刚刚满口骂骂咧咧的‘川耗子’也安静了下来,努力的想翻过身,或者去掉背上的这只让他羞愧不已的木盆。 “快说,到底是你的投枪厉害,还是爷爷的木人甲厉害。”将‘川耗子’踩入盆内的那人一时变得骄横跋扈起来,似乎必须让对方承认自己这边造出的所谓的木人甲才是最厉害的。 黄沙,黄河一直站在人群中默默的听着事情的整个起因,后来从众人的聒噪中才明白几派之间居然有所谓的技术大比武,那些贵族子弟自然心高气傲,对于他们造出来的东西,不许任何人指手画脚,这‘川耗子’也是一个初出牛犊不怕虎的雏儿,指出了木人甲诸多对战中的弊端,本来这是一件好事,岂知那些贵族子弟没一点容人之量,硬是把白得说成了黑的,黑的涂成了白的,这才闹成了如今用拳头说话的局面。 “你不是说你的木人甲厉害嘛,你敢不敢和这位小兄弟制造出来的布人甲一战?”人群中走出来一个好打抱不平的影子,众人这才看清楚似乎是七天前跑到这里的两个乞丐中年纪稍轻的那位汉子。 第356章 甲人之争(一) “好大的口气,你可知道帮这些‘川耗子’强出头,便是与大理国为敌,与高相为敌?”黄沙等人从其他人的口中才得知此人是高泰远的孙子辈,这人叫高人龙,约莫十七八岁年纪,也许是平时飞扬跋扈惯了,刚刚似乎也从旁边的那人口中得知了黄沙,黄河的来历,此时不想和自己人撕破脸皮,便故意抬出高相的名号,好让对方知难而退,别多管闲事。 “难道公子没那个胆量应战?”黄沙也不理会高人龙眼神中投过来的阴冷目光,和其他人正准备帮那个被人唤作‘三丈长’的‘川耗子’刘一手将他从木盆中拔出来。 “谁说过让他起来了?”高人龙呵斥一声,窜出二十多个冷面汉子,将黄沙等人轰了开去,刘一手再次跌落于地,口中‘哎呦’一声,又狠狠的骂了一回高文龙的祖宗。 高人龙一脚踩在木盆的边缘处,对着满口污言秽语的刘一手上来就是一口唾沫,当刘一手准备同样用此种方式还以颜色的时候,高人龙一个巴掌再次呼啸而至,这一次刘一手似乎被打的眼冒金星,一时间突然安静了下来。 就在刘一手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股带着温度与骚味的液体顺着他的头顶缓缓滑落,高人龙更是将周围的那二十多人邀了上来,再次给这个家伙浑身上下来一阵可能让他永生难忘的回龙汤。 刘一手这期间一直保持一种异样的沉默,就在高人龙这队人准备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离开的时候,他却突然的睁开了眼睛,口中平静的说了一句:“高公子难道不敢用木人甲和我们来一场比试?” 没等转身的高文龙说出口,刘一手又补了一句:“如果我输了,再这样坐在盆子里给你用尿液淋一次,如何?如果你输了,我的要求很简单,你趴在地上学狗叫几声。” “我怎么可能输,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三天之后我们校武场见,哈哈哈。”对于能够在给刘一手留下一次深刻的记忆,他们充满了浓厚的兴趣。 “有点意思,你觉得这号称‘三丈长’的家伙三天后能赢吗?”黄河对愣着出神的黄沙问了一句。 “管他那么多干嘛,反正这几天没什么进展,就当歇一歇,顺便看看戏,何乐而不为之。” 两人这三天顺便观摩一下高人龙引以为豪的木人甲,至于黄沙随口所说出来的布人甲,刘一手则好像一直没什么动静,他好像更执着于造一种武器出来破掉这套木人甲。 木人甲用一块块甲片组成,一块甲片前后为一层薄薄的铁皮,靠近铁片的地方分别用竹片镶嵌,竹片之间又用了丝绒或者各种动物的毛发填充进去,500多块这种甲片组成的整套木人甲穿起确实要轻便了许多,只是好像有偷工减料之嫌,军方拨的费用可是按照卫朝的步人甲的标准来下发的,至于那多出的费用,多半到了高人龙等人的口袋中,听说大理军方还准备大力推广这东西,这才让高人龙这小子越来越不知天高地厚起来。 秋日斜阳的广场上早已人头攒动,人人伸长了一个鸭脖子等着那个几日没露头的刘一手现身,此时的高人龙穿着那身让他引以为荣的木人甲,手提一把长枪,威风八面的站在人群的中央,等着那个似乎已经没有勇气来和他一战的胆小鬼。 姗姗来迟的刘一手刚一露面,便受到了高文龙‘擒狼’,‘猎虎’阵营的激烈嘲讽,人群里哄笑声不断,似乎这一场比试在刘一手刚刚向人群中走来时便已经结束。 比高人龙要矮一个个头的刘一手此时真的穿着黄沙随口一说的布人甲,也许是时间太过仓促的缘故,那套布人甲现在只包住了刘一手的头,肩,肘,膝盖等关键部位,布人甲似乎和黄沙,黄河想打造的金缕衣颇为相似,原来的金线换成了铁线,混合着丝线,铁线的布人甲虽然做工粗糙,却人黄沙和黄河两人眼前一亮,刘一手无论是肩上的,头上的,手肘部位的,膝关节部位的那些布人甲上的铁线居然没有一个断点,两人似乎明白了刘一手为什么叫‘三丈长’的原因,这小子如果不是被迫来当了工匠,绝对是拉面的一把好手。 高人龙长枪横斜,目光如电,浑身散发着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势,如一棵不动苍松挺立在那里,高氏自幼便要求子孙后代学武,高人龙自然是懂得上阵冲杀之道的;反观刘一手,此刻估计内心在不停的打着退堂鼓,双腿像弹簧一样抖来抖去,身体完全站立不稳,手里提着一根似枪非枪,似棍非棍的武器,只是这件武器的头上有一截一尺多长,相比棍身要细上很多的钝枪头,也许是怕伤了高人龙,以至于那枪头都没有开锋。 “哎,我还以为你把那小子一激,他能拿出什么看家本领出来,结果不免让人失望啊,刘一手这小子多半输定了。”黄河对自信心严重不足的刘一手投过去一个无奈的眼神。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这小子输了也好,正好把他抓来给我们弄金缕衣,哈哈哈,我们可以向高千尺交差了。”黄沙的笑声中让黄河有一种他读不懂的意味,黄河很少看见黄沙笑得这么开怀这么灿烂,这小子多半又发现了让自己还没发现的宝贝,黄河不由自主的再次往盯了几遍的刘一手的那身行头上望了上去。 接下来的比试正如两人料想的那样,完全不懂一点功夫的刘一手举枪就刺,高人龙提起枪杆往刘一手的下盘上一记‘老树盘根’横扫过去,完全收不住力气与身形的刘一手往前摔得让身上的那副布人甲顺势散了架,只看刘一手周围,帽子是帽子,肩甲是肩甲,就连膝盖上的护甲都脱落了,高人龙长枪出手将那些散乱的‘布人甲’穿在了枪尖上,这次他不但用尿再次侮辱了刘一手,更侮辱了他那把奇形怪状的武器。 “小子,以后见了你高爷爷我最好绕着道走,要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小的们,我们喝酒去了。” 黄沙此刻却从地上拾起了刘一手那把怪武器,认认真真的观摩起来。 第357章 甲人之争(二) “这把枪是你做的?”黄沙拾起那把怪枪之后,来到了狼狈的刘一手旁边。 “要不是我怕伤了他,哼”刘一手最终欲言又止,他似乎不想让人发现他的秘密。 “这东西是不是叫破甲枪?”黄沙说出这个名字之后,刘一手眼睛瞪得有如铜铃般大小,他完全不敢相信居然有另外一个人知道这东西的用途,一时间呆立在原地,刘一手知道眼前这人似乎和高氏的人有一些瓜葛,一旦让高人龙知道他刘一手曾经想用这东西加害于他,他刘一手后半生多半会落得个什么下场,他无法想象,一时间刘一手冷汗涔涔,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黄沙从刘一手的眼中敏锐的读到了惶恐,连忙插科打诨的说道:“我就那么随口一猜,他奶奶的,这东西杀猪都够呛,是也不是?” 刘一手立马恢复了原先的淡定,连忙不迭的答道:“是,是,我就平时用它掏掏土灶中的火眼。” 看着十步一回头神色不定的刘一手匆匆离去,黄河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上来,自言自语的说道:“破甲枪,破甲锥,黄沙,这东西你很熟吗?” “别瞎打听,首先我和你不熟,其次,你这个人瞒着我太多的秘密,我什么都告诉你了,我觉得自己很危险,别像个鬼一样跟着我,给我留点空间,我老孙去也,找个地方尿尿去了。” 刘一手七转八拐的来到了一处破旧的土坯房之内,对于背后跟着的黄沙,他完全没有一点察觉,黄沙发现此刻正是上工的时间,这些‘川耗子’似乎就没指望过刘一手能赢这场比试,以至于这些人依然按部就班的跑到了作坊间,忙碌着手中的活计。 刘一手刚刚进去的那间和周围差不多同等造型的土坯房子远离了军器监主要铸造坊,坐落在一处偏僻的角落上,还没到中午饭时间,更没有人从这里通过,黄沙弯着身,轻手轻脚的挪到了窗户边,偷听着里面两人的对话。 “爷爷,对不起,要不是我一时犯浑,也不至给自己惹下这么大的麻烦,您狠狠的揍我一顿吧。” “看来你说的那人很不简单,当第一次从你口中听到布人甲这三个字的时候,我就觉得大事不妙,其实你身上穿的此布人甲非彼步人甲。” 那老者似乎回忆了一下,接着再次说道:“骑兵所需的马匹,只有两个地方出产,一在东北,一在西北。而这两个出马地方,在卫初开国时,正好一个被辽国拿去,一个被西夷拿去,东北一部分是唐朝丢失,一部分是沙陀送给契丹,而沙陀也是唐朝请来的,西北又是唐朝送给吐蕃、西夷。 卫朝对外战争缺少马匹,不能组建大规模骑兵部队,只能靠步兵的血肉之躯去挡胡鞑骑兵的冲击。由于唐朝无能,中原王朝丢失了产马之地河套平原,所以,卫朝军队主要以方阵步兵为主,方阵步兵是重步兵的一种,这些重步兵身上穿的正是步人甲,步人甲以唐步人甲为基础发展而来,是一种能覆盖全身的重型钢铁扎甲。 步人甲多数由1825枚甲叶组成,一般甲片总重量为60斤左右,同时可通过增加甲叶数量来提高防护力,但是重量会进一步上升。为此,皇帝当年亲自赐命,规定步兵铠甲以60斤为限。此后,又把长枪手的铠甲重量定为64-70斤;由于弓箭手经常卷入近战格斗,其铠甲定为 56-66斤;而弩射手的铠甲定为44-54斤。身着步人甲的重步兵手持长柄武器组成严密的步兵方阵可以有效的抵抗骑兵的冲击,但重步兵的最大缺点是,缺乏机动性。在胜利时无法有效追击敌人,失败时无法及时撤退,让所有卫朝人蒙羞的三川口之战,好水川之战,除了败在这上面,更与你手上这东西有关。 这东西正是那汉子口中说的能破掉步人甲的破甲枪,我卫朝一万多好男儿,正是死在这东西上面的。” 房间里顿时保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似乎老人想起了某些不太好的回忆,蹲在窗沿下的黄沙此时是有苦难言,如果他此刻离开,务必会暴露自己,这样让两爷孙误以为自己是高氏的探子,黄沙一时处在两难的境地。 一阵铜钹的声音响起之后,房间内的两人再次聊了起来,对于已经确定的东西,黄沙觉得没有再偷听下去的必要了,趁此之际,猫着身子,蹑手蹑脚的逃离了那里。 此刻的黄沙格外的显得轻松,除了军器监的作坊,其他地方倒没有对他禁足,在那些贵族子弟中混了一顿吃食,下午又到处东游西逛找人吹牛放屁侃大山,日子过的飞快,等差不多日薄西山的时候,这才悠闲自得的回到了只属于他和黄河的小院子。 小院子的石桌上此时却坐着一位白须鹤发的老者,那位老者约莫五十岁上下,身材消瘦,精神矍铄,神采顾盼若飞,此时正和他对面的黄河聊得酣畅淋漓,两人时不时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黄沙还以为这是黄河这老顽童才交的朋友,不方便扫了他们的聊兴,正准备绕道走进里间的时候,却被两人同时叫住了。 “一下午跑哪东游西逛去了,你看你都多大了,还没个正行,也不过来向长辈行个礼?”黄河说出这句话之后,黄沙上去想揍他的心思都有了,什么时候自己多了一个便宜爹?他这口吻,完全把自己当成了他的儿子来训,黄沙几乎为之气结,出于礼节却又不得不走上来打个招呼。 “我那胡闹的孙子也差不多,年轻人贪玩,天性使然。” 黄沙心想:我和你那孙子有半毛钱的关系,一时又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这老者的声音,脑袋中拼命回忆的时候,愣在原地,居然忘了回礼。 黄沙心头猛然一惊,此人不正是刘一手的爷爷,自己曾经在窗户边偷听两人谈话的那位老者吗?难道他已经发现自己了?还只是来探口风来了。 “今天演武场的比试总觉得不太过瘾,如果是我,一定造一副真正的步人甲出来,打得那高人龙落花流水,屁滚尿牛。” 黄沙的这随口一说其实是将自己倒向了这位老者,果不其然,老者微微一笑,起身准备告辞,离开的时候却说了一句让人意味隽永的话:“不妨我们找个机会切磋一番?” 第358章 甲人之争(三) “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滕王阁序-王勃》 彭蠡,即彭蠡湖,为鄱阳湖古称,鄱阳湖在古代有过彭蠡湖、彭蠡泽、彭泽、彭湖、扬澜、宫亭湖等多种称谓。 “彭蠡”绝非鄱阳湖,东汉时班固为了附会《禹贡》彭蠡之说--“彭蠡既猪,阳鸟攸居。三江既入,震泽厎定”,把江南的湖口断陷水域误指为《禹贡》的彭蠡泽,古彭蠡泽的名称就这样被继续沿用下来。 历史上还有一个名人范蠡,这人被称为慈善商圣,功勋、财富,一个都没少,甚至说不定和四大美女之一瘦比西湖的西施之间的关系还有点暧昧纠缠不清,劝越王卧薪尝胆的也是他。他出身贫寒,为越国称霸中原立下汗马功劳,却不留恋权位,在功成之时,名遂身退;他弃官从商,以治国之策治家,终于成为巨富而名闻天下;他又不贪恋钱财,在巨富之时,19年三致千金。这样的人不愧为“治国衣臣、兵家奇才、华商始祖”,司马迁故称其为“富好行其德”。 当听说刘一手的爷爷叫刘蠡的时候,黄沙还是吃了一惊,历史上敢用这个名字的人真不多,蠡的本义为蛀虫啮木,一旦本人没什么作为,反而画虎不成反类犬,会被这个名义所累。 刘蠡这小老头几乎每天都会跑到黄沙,黄河的院子里来闲聊一阵,也许是因为黄沙曾经为刘一手仗义出言过一次,刘蠡第二次,第三次来的时候都带着他的孙子刘一手,彼此之间混熟了,变得什么话都敢说了。 “沙大哥,您每天都在忙活什么呢?”刘一手的口音中带有浓重的四川方言,黄沙当初第一次听他这么叫的时候,还以为他叫自己‘傻大个’,差点出手饱揍一顿这小子。 “你又帮不上什么忙,问那么多干嘛?” “也是。” “还想不想和高文龙来一次决斗?我能保证你这次绝对不会像上次输的那么惨。” “我怕爷爷知道了,用鞭子抽我。” “放心,爷爷我永远不会抽你,我已经替黄沙向高文龙挑战了。”刘蠡这老头不知道什么时候神出鬼没的出现在了吴永麟用来融金子的炉子旁边,当他说完这句话之后,黄沙和刘一手同时呆了,只不过相比较刘一手的惊讶,黄沙要镇定太多,好像对高文龙的挑战,他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刘老头,我帮了你们,那是不是?” “黄河已经和我说了你们的困境了,老夫好多年没拉过金丝了,想不到又要动一动这把老骨头。” “顺便能不能教教我破甲枪的制作方法?” “你一个工匠要那等杀人的利器干嘛?” “你帮我给高人龙下挑战书的时候可想过我工匠的身份?” “这个老夫先考虑考虑,不过你和高文龙比试的那一天,我可以考虑把破甲枪给你一用,但你切不可伤人,你也知道,只图一时之快,这里所有的工匠都得为此填命。” 黄沙对于这并不太苛刻的条件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他接下来准备为自己打一套锁子甲,如果是照以前,他早就拿着自己的镔铁刀准备去准备应战了,只是身受重伤的这些日子,师傅留下的神兵早已不知去向,拿惯了使大关刀的主,你让他再选一把杀猪刀去砍人,再怎么淡定的人也看不上眼。高人龙看样子还是有几下的,况且他那什么木人甲在这种比试中因为其轻便,可以说站尽了腾转起跃的优势,本来步人甲是一个好选择,只是时间仓促,离挑战书上的日子只有短短七天,这时间算来算去,弄一套锁子甲为不二选择。 刘蠡老爷子也不知道从那个地方弄出一根卷尺帮黄沙晾着身材,锁子甲的制作其实相当复杂繁琐,首先,需要量体裁衣,毕竟铠甲其实就是金属制的服装,特别是软甲类,一个熟练的铠甲师傅,首先必须是一个好裁缝,黄沙哪里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后来发现这刘蠡老爷子似乎什么都在行,黄沙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自己能将老爷子请到吐蕃去,那自己的大理之行其实已经成功了一半,只是此刻这种想法不能明言,一旦开口,很容易弄巧成拙,在没弄清楚刘蠡老爷子的真实想法之前,最好还是保持彼此之间当下最合适的替人出头的关系,让对方欠自己一份千金难得的人情,这样变相的说明了,刘老爷子也在变相考量自己的实力,他不像黄沙一个光棍汉,背后可是站着为数不少与他同样有着某种念想的不甘于苟且的归乡人。 刘一手不停的从融化的铁水中牵引出直径在2毫米左右的铁丝,黄沙则将这些铁丝绞断成一段一段的长条,然后将其加热后煅打扭曲成直径1厘米左右的圆环,并且敲打成宽3毫米左右的扁环,刘老爷子和黄河则在环的两端冲出直径1毫米左右的小眼,互相套住之后,用一毫米直径的铆钉连接起来,老爷子并在领口,袖口等地方包上皮革,防止穿戴者挂伤衣服和皮肤,在第五天的时候,几乎已经几天几夜没合眼的四人,总算把第一件锁子甲完成了。 “可惜时间不够充分,要不然可以帮你弄一套山文锁子甲,唐朝的那些大将都喜欢穿这种铠甲,又实用又好看。”刘蠡老爷子看见这件怪异的锁子甲的时候,对黄沙佩服的同时,感叹和自己心目中的锁子甲相去甚远,这才有此一说。 黄沙穿上这件大小合适的锁子甲的时候,有一种穿越回中世纪十字军的感觉,只是看见那把不伦不类的破甲枪,一时间郁闷到了极点。 只要谈起山文锁子甲,刘蠡头话匣子源源不绝的就打开了,山文锁子甲也是锁子甲的一种,然而并不像其他锁子那样成圆环相扣,山文甲的锁子呈三角形,三个角都有个扣结,扣与扣相接,连成一片便是锁子甲。 山文锁子甲大概出现与隋唐时期,顾名思义,是指甲片形状如汉字的“山”字。札法十分独特,为“错札法”。即通过甲片与甲片互相枝杈咬错成甲。据说如果甲片制造精巧划一的话,制成全甲甚至不需一个甲钉,不需一缕丝线。山文甲自唐代引入中国后,逐渐被广泛应用,成为卫朝时期常见的甲式。因此,从某种程度上说,它可算作中式甲胄的典范,渤海人称为“中原之星”,倭国人称为“唐纹甲”。 正当刘蠡还在那里滔滔不绝的时候,高文龙这个不速之客却不请自来了。 第359章 甲人之争(四) “原本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的,我知道你多半是被刘蠡那老不死的蛊惑的,要不这样,我找几个人把那俩爷孙暴揍一顿,这样你面子也足了,我也好借坡下驴,这件事要不就此打住。我这下手没轻没重的,万一把你打的缺胳膊断腿的,还真不好给我那个也不知道从那个山咔咔里面钻出来的,八竿子都沾不到边的亲戚交待,他前些天回到那个破丽水寨还让我好好照顾你呢。 听说他这次为爷爷准备礼物也煞费苦心,如果你能提前将这两件宝贝给我透透风,甚至能将两件宝贝让给我,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你也知道,这院子啊,近来可能会不太平,要真的打扰到你了,恐怕不太好,你说呢?”高人龙一进门,拉着黄沙就在角落里窃窃私语起来。 “我看这比试啊,还得进行,您看,这事情已经说出去了,大家都是各为其主,我这个人呢,有个坏毛病,答应别人的事,从来不会中途改变主意,如果高兄觉得没有胜我的把握,让我到时候露怯,这自然也是可以的。” “哼,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倒想看看你这人到底有几分能耐,你既然这么爱出风头,爱管闲事,我和兄弟们一定用黄汤好好招待下仁兄。”高文龙说完,立马带着跟来的四个人转身离开了院子,对于不识好歹的家伙,他觉得多耽误一会都是在浪费生命。 “恕不远送,您走好。”黄沙看着高文龙趾高气扬的离开,只是皱了皱眉,为什么现在的这些官宦子弟,总喜欢学螃蟹走路---横着走,难道不知道这样容易被人打断狗腿的吗? “你真的要和他打?我听说后天军器监有个重要人物要来,那人多半和高人龙这小子沆瀣一气的,弄不好你这次完全是引火烧身,我感觉你似乎在躲着某人,这万一搞砸了,你不是彻底暴露了吗?”拿着一个罐子刚从门外回来,似乎听见这一切的黄河提醒道。 “好些日子没活动了,这身子骨都生疏了,顺便拿他来练练拳脚。”看见黄沙在那里有模有样的打着他看不懂的拳法,黄河摇了摇头,心想:替人强出头,你得先掂量掂量自己啊,就你黄沙那几下子,估计十招之内就被人打趴下了,我这最好去给多准备点金疮药,有备无患。 两天后,高人龙和黄沙的校场比武如约进行,当看见黄沙穿着一件古怪的盔甲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让众人忍不住一阵头晕目眩,那副盔甲之上似乎有无数个细小的圆圈,走起路来‘叮咚叮咚’,簌簌有声,关键还毫无美感可言,乍一看,还以为这人浑身上下顶着一副细密的小锁链,后来所有的人目光同时聚焦到了造型无可挑剔的高人龙的木人甲的身上,对于几乎毫无胜算的挑战者黄沙,所有‘擒狼’,‘猎虎’的人再也没有了一点兴趣。 也许是卖了刘蠡的面子,今天所有的工匠都来了,他们几乎都盯着黄沙身上的这件奇怪的锁子甲沉默不语,他们发现原来锁子甲也可以这么做的,当刘一手向他们吹嘘这件锁子甲仅仅4个人才花了五天就完成的时候,他们再也沉不住气了,一个个围在掠着白胡子的刘蠡的旁边打转,希望能探听到这副奇怪的锁子甲是怎么做成的,刘蠡自然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甚至从刘一手那里找来了一些铁圈,现场演示给他们看,希望他们能将这种新型的锁子甲也能做出来。 刘一手这才明白,这些工匠不是来看打架的,他们是来偷师学做锁子甲的。 就在黄沙,高人龙分列两方,准备提枪比拼的时候,黄河口中的重要人物总算露面了。 来人还是一副文弱书生的打扮,只是今天走起路来龙行虎步,后面更是跟着几乎有200多名大理护卫的高文山,意气风发,如日中天的他自从将吴永麟伏法之后,早已成为高泰远身边的大红人,更是代替高文丰,如今大理军方的重要人物,说话都要抖三抖的人物。 只是他今天似乎带来了什么重要的礼物,用一个精致的红木盒子装着,刘蠡等人一看,觉得里面多半装着刀剑之类的利器,那高大人带这东西到这里又是所谓何事呢?要知道,军器监现在最不缺的便是这东西,难道高大人准备到这里选一件武器装到这红木盒子里面去?除了刘蠡,所有的人居然同时这么认为。 黄沙也早有准备,此时他将自己的脑袋掩藏在一个奇怪的头盔之中,那头盔感觉装上去之后便再也取不下来了,除了正面之有数条竖着的细小的透气孔,其他位置再也没有缝隙了,原来,这头盔似乎和那件奇怪的锁子甲是连在一起的,周围用柳钉连接,或许没有刘蠡这样的高手,其他人想把这东西取出来,简直有点痴人说梦。 高人龙走上前去给这个表哥行了行礼,当黄沙穿着这一身奇怪的盔甲出现在他的面前的时候,他甚至吓了一大跳,此时有高文山在背后撑腰,他发现自己想输都很难,脸上带着胜利的笑容,大踏步的走了上来。 黄沙对于枪法可以说一窍不通,这次完全是赶鸭子上架,高文山在旁边的突然观战,让他早已背后冷汗涔涔,如果一旦暴露,估计自己又得死上一百回,这一战避无可避,此时他也只能错有错招了。 高人龙急于立功,早已挺着长枪刺了过来,枪尖舞了一个枪花,朝黄沙的胸口直接刺了过来。 黄沙身上似乎负着重物,对于高人龙这突然而至的长枪,采用了向后弹跳的被动防守,只是对方的枪尖实在来的太快,‘索’一声后,枪尖直接刺向了黄沙的心口部位,人群里发生一声惊呼。 ‘叮当’之声在这之后诡异的响了起来,刘蠡等工匠脸上露出喜色,这黄沙多半在自己的胸口处额外放了一块铁板,反观脸上露出猪肝色的高人龙,还没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黄沙早已像一头蛮牛般反冲撞了过来。 黄沙这一赤手搏击来的太过突然,高人龙根本来不及将手中的长枪收回来,黄沙早已冲到了他的面前,‘轰’的一声过后,头戴头盔的黄沙直接用头撞向了高人龙那华而不实的虎头盔,高人龙脑袋中星星点点,他直接被对方的这突如其来的头击弄懵了。 第360章 戏斗 可怜的高人龙随后被人像沙包一样举过了头顶,就在黄沙准备将他来一个过肩摔的时候,一个好事者倏然出口道:“用手肘框住他的头,将身体的力量灌注在手肘上,重心下移,来一个千斤坠。” 高文山还是忍不住将自己面对此种情况下该如何应对说了出来,如果高氏子孙被一个豪无打斗经验的匠人打败,无疑让他脸上无光,更是让高氏的人在这里再也抬不起头来。也许是观众叹于他的权势,对于对方公然作弊内心虽然无比的愤怒,但却同时保持了缄默,只盼黄沙能沉着的应对。 黄沙在头盔里面发出一声冷笑,既然大的都开口了,没有不卖小的一个面子的道理。他故意卖了一个破绽,平举高人龙的手似乎有点力气不支,微微颤抖起来,在手肘稍稍弯曲的那一刻,高人龙借机像抱到救命稻草般的紧紧的抱住了黄沙的那个铁头盔,腰身再往下那么一坠,直接在空中将黄沙整个人带了一个前空翻,‘轰’的一声过后,原本稳操胜券的黄沙被刚刚吓得魂飞魄散的高人龙压在了身下。 “服不服?”高人龙此刻得意忘形的调笑道,他还以为黄沙刚刚真的是因为力气不支,被他反败为胜。 “老子不服,有本事和我再战三百回合。”黄沙在头盔里面说话瓮声瓮气的,在加上他故意卷起了舌头说话,一时间就连高文山也没弄明白这副怪盔甲之人到底是谁,反倒认为对方只是一个外强中干的匹夫,一时间失去了再继续看下去的兴趣,反而在旁边发起呆来,刚刚他的眼中恍惚觉得这头蛮牛还有几分吴永麟的影子,此时却无意中开始回忆当日在桃花客栈外面与吴永麟火绳斗的滑稽场面起来,想起某些场面,他竟然忍不住面露微笑 场面上两人这样有来有往,打的不亦乐乎,反而激起了观众的兴趣,人群里欢呼声响成了一片,高人龙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他没料到,这黄沙还真难对付,他浑身上下用铁甲围的风雨不透,让高人龙狗咬刺猬,无从下手。高人龙知道此刻自己的锐气较当初时不知弱了多少分,反观黄沙这小子,顶着那么重的盔甲,反而像个没事人一样还在那里横冲直撞,好像他身体里的力气用不完似的,这让高人龙都忍不住暗暗叫苦,感觉自己和一头蛮牛在较劲,这完全是在自讨苦吃。 平时宠荣不惊的刘蠡这老头也看的兴头十足,看见黄沙占据优势的时候,他会捋一捋胡子,口中念叨着只有他自己才懂的絮语;如果黄沙落败,他也会像其他观众一样扼腕叹息,摇头连连。 黄河好像对此次比武无任何兴趣,依然呆在属于他自己的小院子里面,研究着黄沙给他画的某些奇怪的模型,他已经不知疲倦的迷醉在其中,只要想到妙处,他便拍一下大腿,那只右腿已经被他拍的红肿不已,他却浑然不知。 广场上人群里潮水般的呐喊声,击掌声,喝彩声,口哨声此起彼伏,感觉这一天成为了他们最欢乐的时刻,所有人毫不吝惜在精彩时刻通过扔铜钱的方式表达对两人精彩决斗的激赏之情。 胜负似乎往往在转瞬之间,两人刚刚才从地上分开,又再次战在了一处,看着观众丢在地上的铜板,高人龙朝那些好事者狠狠的吐了口唾沫,岂止这个时候他完全是自讨没趣,观众对他只是嘘声一片,完全哪是平时见了他像老鼠见了猫的瑟瑟发抖模样。 “小心。”人群里不知道谁吼了一声,可惜时间太晚了。 高人龙在怒怼观众的时候,黄沙再一次贴身扑了上来,这一次更离谱,他居然钻入了高人龙的胯下,直接将他又举了起来,而黄沙那把怪枪,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高人龙的背后从尾椎穿到了颈部的地方,而枪身下方本来是平时用来插旗帜的地方,此时却被黄沙巧妙的利用起来,直接将怪枪的另一头插入了洞中。黄沙身子顺势从高人龙的胯下滚开到一边后,高人龙整个人像一根腊肠一样挂在了枪身上,而一旁的黄沙和观众早已笑成了一片。 脸红耳赤的高人龙早已怒不可遏,黄沙的那把怪枪那里承受得了高人龙这一百多斤的重量,高人龙身体蜷缩,重心沉滞,‘咔嚓’一声响,黄沙的那把怪枪从中间的位置应声而断,高人龙也学着黄沙的样子冲撞向背心对着他,正在像观众讨要赏钱和喝彩的黄沙。 高人龙这一下也是发了狠,几乎把全身的怒火都攒到了拳头上,他只认自己学过一段时间的内家拳,这一击更是用上了内劲,对方即使有铁板阻隔,也会被打成重伤,高人龙在出拳之后,脸色顿时好看了许多。 黄沙好像背后长了一双眼睛,在高人龙拳风挥过来的时候,慌忙招架的他将怀中讨要的铜钱一股脑的朝高人龙迎面扔了过去。 这些铜钱虽然只有数百枚,但高人龙完全没料到对方会来这一手,挥出去的拳头遇到哪些冲向自己的铜钱,早已心头大乱,拳风不得不在中途收了回来。 此后,黄沙更是频频怪招连出,高人龙的冲拳,直拳都只打到了一半,便被黄沙频频打断,以致于高人龙一拳从来没打全过,正所谓错有错招,对于完全不按套路来的黄沙,高人龙拿对方居然一点办法都没有,郁闷不已的高人龙最后也乱来一气,拳不是拳,掌不是掌,乍一看,还以为是两个无赖在场上打来打去,只不过比起流氓斗殴却要好看精彩太多。 这些工匠反而对眼前这种如表演般的决斗空前热情,地上的那些堆成小山一样的铜钱便是这出表演最好的见证,刘一手也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弄来一个框子,在旁边不断的捡着铜钱,只是他才清理出背后的一片区域,再次钱雨纷飞,又铺上了满满的一层,刘一手哪里见过如此多的铜子,脸上早已笑成了一朵花。 台上的冲撞的更加卖力了,两人像个小丑一样,你来我往,不知不觉已经战了不下百多回合,高人龙早已浑身汗如雨下,虽然看不清罩在盔甲里面黄沙的真实情形,但多半情况也好不到那里去,听见他气喘如牛的样子,便知道他似乎已经快要将身体里的力量用尽了。 “今天我们算打个平手,如何?你我择日再战。”黄沙依然用那种怪语气在头盔里面建议道。 “要不是怕打坏你,我今天绝对饶不了你。”高人龙这一句话说的很小声,看来不想让如今窘迫的场面弄得收不了场。 两人隔着数丈的距离再次冲射而出,轰的一声响后,撞到一起的两人又瞬间分开,直挺挺的躺倒了地上,再也没站起来,这一局,最终来了个不分高下。 第361章 交锋 看着几乎丢尽了高家脸面的高人龙,高文山怒其不争,拂袖而去,作为高氏子孙,高人龙确实承受了过多的宠溺,以至于他如今面对一个只有一身蛮力的工匠,居然和对方打成了如今的局面,要知道,在高家人的眼中,要么胜,一往无前;要么败,一无所有,从来没有过平局。 这一场小插曲并没有影响高文山太久,他这次是带着高相的密令来的,在军器监的众人回归于平复之后,早已将里面的能工巧匠叫到了自己的面前,并单独圈下来一处铸造房,派重兵把守,原先的军器监弥漫着紧张的气息,肃杀的氛围让刚进来的那些工匠忍不栗栗颤抖。 拥挤在并不大的土坯房中,沉默不语,心有戚戚的工匠内心一致的想法却是:这高氏果然不是省油的灯,这刚让他高家丢了一次脸,这些人就找上门算账了。 高文山让一个守卫将那个红木盒子呈现在众人的面前,当那个红木盒子被高文山打开的时候,里面放着一把再为普通不过的镔铁刀。 这刀一现,几个胆小的早已浑身酥软无骨般的瘫软了下去。 高文山没料到会出现这种奇怪的局面,一时突然反应过来,灵机一动的他突然出口威胁道:“你们也知道,高氏的威严容不得一个轻贱之人践踏,对于今天在场上无理谩骂,甚至出手蓄意伤害高氏子孙的人,严惩不贷。” 毫无疑问,黄沙将成为第一个出头鸟,承受高氏权威的蛮横一击,很有可能小命不保。 高文山看见周围噤若寒蝉的众人,内心微澜,又道:“不过嘛,这里有一个可以让大家戴罪立功的机会,如若能漂亮的完成,我将恳求高相免除各位今日犯下的轻谩之罪,你们也知道,高公子如果把这事往上一捅,这是要翻天的,孰轻孰重,望各位三思。” 或许是碍于高文山的威严,所有的工匠都把目光投向了双眼微寐,若有所思的刘蠡的身上,毕竟是他的孙子刘一手捅了这马蜂窝,自然该由他这个长辈的来承担这一切,古语不是说过,子不教,父之罪,军器监的所有人都是看着这俩爷孙一起长大的,他们爷孙的感情完全已经超越了平常的父子之情,刘一手在外面见到高人龙都敢犯浑,唯独见了刘蠡,是敬畏居多,对于爷爷的博学强知,刘一手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今天场上大家也看见了,两人只是各展武艺,以飨众人之乐,高大人这一说,未免让人齿寒。”刘蠡这公然叫板的反击让众工匠的心中一暖,只是却都不敢附和这位老人家,高氏蛮不讲理已经让众人没有了敢于说话的勇气,一旦有微词的,都已经被送到不远处的丽水寨,成为了‘万人坑’的一员。 “来人,将这位老先生,还有他那个不听话的孙子,立刻送到丽水寨。”高文山才说完,两个举着足有碗口粗铁链的汉子奔了出来,而另外两人也朝外奔了出去,没多久,刘一手同样被铁链拷住拖了过来,只不过他脸上,身体上血迹连连,看来那两人早已狠狠的招呼了此刻不知道是死是活,晕厥过去的刘一手。 至于那个带着铁盔,穿着锁子甲的黄沙,也许是吃了暗亏的高人龙早已知会了他的身份,高人龙居然破天荒的帮对方说了几句好话,狐疑的高文山逼迫之下,这才道出了不惩戒此人的原因,原来这小子觊觎这两人手中的宝贝。 高文山也卖这小子一个人情,立马派人将那间小院子牢牢的包围了起来,一旦他们需要的宝物得手,他们毫无疑问不会留下这俩活口。 “你这把宝刀是天将奇石所铸,看似平平无奇,实则有削金断玉,吹毛断发之能,即使武功平平之人驾驭,也能有百人敌,千人敌之能,高大人,我说的是也不是?”对于桌上一筹莫展,始终一言不发的众人,刘蠡只瞄了一眼,便将这东西的来龙去脉说了个一清二楚,让高文山也忍不住暗暗称奇。 高文山心想:要不是将这老东西的命脉控制住了,他怎么会如此轻易就范。 作为一个胜利者,此时的高文山不急于表态,只是又问了一句:“这东西可有锻造出的可能?” “除非我有一双翅膀,能飞上天,祈求各路神仙再次天将神石,否则,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刘蠡的这一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直指高文山的痛点,一时间,两人同时僵在了原处,两人之间看似平静如水,却让众人感觉到弓在弦上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息。 高文山拧起眉毛,板起脸正准备挥手让人将刘一手拖下去,刘蠡不得不放下了刚才的高姿态:“高大人何必舍近求远,这块镔铁刀也无非是铁汁浇筑,经历千锤百炼,方成此物,倘若高大人愿意留下此物,供众人研究一番,老朽敢保证,假以时日,必能天工开物,大器玉成。” “此话当真?”高文山等的就是对方这句话,一听有戏,脸上立马变得和颜悦色起来。 “老夫都活了这么大的年纪了,何必拿这些话来诓骗大人,老夫的孙子不正紧紧攥在高大人的手里吗?大不了我们爷孙俩一起结伴在世为人而已罢了。”刘蠡这句话说的笃定而又无可奈何,让众工匠的内心冰冷无比,这么多年过去了,无论他们再怎么努力,他们似乎永远都是对方手中可有可无的一枚棋子,一旦没什么用途,他们将成为别人眼中的弃子,甚至可能变成一颗死子。 “只不过” “大人是不是担心时限的问题?我再次立誓,如若一月之内无所斩获,定当提头来见。”刘蠡此番说的荡气回肠,又有几番英雄末路的萧瑟之意,让众人心中更加的苦楚,有些人甚至暗暗垂泪起来。 “那我等着你的好消息,只不过你那孙子,可能这些日子要受些皮肉之苦。”高文山表面上答应了刘蠡刚刚承诺的时限,其实明眼人一看便知这位高大人无疑是在用其孙威胁刘蠡,试问一具血肉之躯又怎么能挨过一月之久的皮鞭,估计不足半月,早已成为鞭子下的亡魂了。 “我爷孙二人有此劫难,天要收我二人,我不得不受,老夫尽力就是,倘若不能完成,此乃天意。”刘蠡这不惧危墙的气势让咄咄逼人的高文山也忍不住内心打起鼓来。 第362章 锻刀 《唐六典》卷一六武库令丞职掌条记载:刀之制有四,一曰仪刀,二曰障刀,三曰横刀,四曰陌刀。 今“唐刀”一词是唐代四种军刀制式的总称,并非特指某种刀,现代俗称的“唐刀”,其狭直刀身,小镡,长柄(可双手握持)的形制;直接原型是日本正仓院藏品,自唐朝进口之“金银钿装唐大刀”。唐刀的刀型源自汉代环首刀,前期大部分军用唐刀均保留着环首,同时也拥有笔直的刀身。 唐刀为军队战刀,最大的作用就是作战,其制作工艺严格,并且还要考虑到战斗时的另一个用途,那就是破甲以及耐用。破甲则需要硬度,并且刃口窄,耐用则需要韧性,所以唐刀采用了最先进的包钢工艺。以熟铁为外皮,中间夹百炼钢,部分刃口采用局部淬火技术,即覆土烧刃。刃口坚硬可以劈砍破甲,同时刀身韧性不变形、耐用。这也是和日本刀最大的区别。 而日本刀全称为平面碎段复体暗光花纹刃,依据形状、尺寸可分为太刀、打刀、肋差(肋指)、短刀等。日本刀的材料钢,被称作和钢或玉钢,这是一种低温炼钢法,炉温不超过1000c,此法看似原始,但相比近代的高温炼钢法,能炼出品质纯良的好钢,高温炼出的钢材较软,易打造成形,而低温炼出的钢材较硬,较难打造,可以说制作日本刀是人力密集型的工事,是以千锤百炼的血汗换取的品质。 其主要生产工艺分为:丸锻---即是指刀工将钢料加热至赤红而进行捶打锻造,钢块捶打开后再折叠起来捶打,如此反复,使钢料得以延展。通常少则捶打7、8次,多则达20、30次,每次都要捶打上百锤。例如锤打到第10次,就会有1024层的钢材。通过这一步骤,可将钢中硫等杂质和多余的碳素等清除,以增钢材弹性与韧性。这就好比揉面一般,捶打的层数越多,钢材中的碳和各种成份就会更加均一,铁晶体也会更细致,最终锻造出来的钢材品质均一、达数千层,十分强韧,最终成为质地均匀的钢料。日本刀上那些特有的花纹就是这样锤打出来的。锤锻的方法有很多,如十字锻、折子木锻、短册锻、木叶锻等,纹样各异。 水减--即淬火工艺,淬火即所谓的热处理。锤打的钢片成形后,刀工会用水将其急速冷却。可使钢多余的含碳部分剥离。使刀身具有良好弹性,刀口坚硬不易缺口。刀匠要对钢片的温度和用水的份量有极准确的把握,才能够得到含碳量合适的材料。 钢材搭配:日本刀的造形不论刀尖或整个刀身是以“圆”为基础造型,刀身之所以为弧形主要是钢材的搭配以及淬火所造成的。首先,刀工以碳素含量多而硬的刃金,将碳素含量少而质软的心鉄包裹起来,日语称做造込。外侧的刃金和皮鉄使得刀锋利而且有适当的硬度不至于弯折。此后的烧入阶段以碳素量和焼入的冷却速度控制刀尖和其他的部分的体积膨胀量的差,从而使刀尖产生强烈的压缩应力,使得刀更不易破损,并且形成弯刀的弧度。 素延:将刀的形状捶打延长成长条形,叫做素延,在这个阶段基本出现刀的雏形。这一步完成后,刀工会将最前端部分切掉,来制作刀尖。 烧刃:刀工先用粘土、木炭粉和磨刀石的粉末调制出烧刃土,再将成形的刀身用烧刃土包封,刃的用土较薄,镐地和栋的用土较厚。封好的刀身会被放到 750c- 760c的炉火之中。刀工凭经验由火焰的颜色判断炉内温度,若温度超过800c以上,就会影响刀的强度。经过特定的加热时间,刀匠就会将刀再放到水中急速冷却,进行另一道淬火工序。通过此步骤刀变得更硬更锋利,热涨冷缩导致刀身弯曲产生弧度,刀的表面生成一层非常坚固的“马登斯晶体”或称“麻田散体”。所谓马登斯晶体(麻田散体)简言之,即是高温晶体结构因为急冷的缘故,使得碳原子被锁紧在晶粒中而产生“亚稳”的状态,所以晶体之间存在很大的内在张力,造成“坚硬“的效果。而经过此步骤在刀刃与刀面的边界处产生出如同洒上银沙般的颗粒状纹样,日语称做沸。整体来看,这些细小的白点形成白雾一般的线条,称作匂,是鉴赏一把日本刀品质的重要依据。由于这一步骤,技术要求非常高,稍有闪失,可能造成刀身崩裂,将对整把刀构成致命的损伤。另外即使勉强成形,也可能无法产生美丽的纹样。 至此,一把日本刀已初具雏形,后面基本为收尾工作。 锻冶押:调整完成焼入的刀的弯曲度、刀工进行粗略的削制。 茎:为安装刀把而留出的部分,日语称为茎也可以写成中心,中子。刀工调整茎的形状、开一个镶嵌刀柄时使用的目钉穴,并且刻上鑢目。 铭切:一般刀工在最后将自己的名字、住所、制作年月铭刻在茎上,严格讲,铭是被利器‘切’在或‘錾’在茎上的。类似于秦朝对制陶作坊的工人实行“物勒工名,以考其诚”的制度,要求工匠在制作的俑身上打印上或携刻上自己的名字。这本是统治者稽查陶工制作陶俑数量和质量的,但却为后人留下了一大批艺术匠师的名字。现在能辨清的有“宫丙”、“宫疆”、“宫欬”、“咸阳午”、“栎阳重”、“临晋”等。 后面还有研磨、造鞘、装饰、卷柄等工序,至此,一把日本刀这才真正意义上的完成了。 日本刀的刀装配件还包括鞘、小柄、笄、缘、头、目贯、镡等。 其中以镡为主要配件,镡相当于一般的剑格或护手,其作用是:出刀与收刀的开关;格斗时保护手掌与手腕;显示社会地位尊荣,高贵的象征;安土桃山时代以前着重实用性,即前两项,以后则着重装饰性。 这是黄沙当时在造锁子甲闲下来的时候给刘蠡讲的一种特殊的制刀方法,对于这种与锻造唐刀处处透着相同,处处又透着不同的制刀方法,刘蠡跃跃欲试,既然高文山用自己的孙子来威胁自己,何不送给对方并不太成熟的一把什么日本刀,这样也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那把普通的镔铁刀毫不犹豫的被他放入了低温炉子中,再晚个一时半会,他真怕自己的孙子刘一手挨不过那顿毒辣的皮鞭。 第363章 破浪 整个军器监的刀制还是以唐刀为主,唐刀主要分为以下几种: 仪刀:盖古班剑之类,晋卫以来谓之御刀,后魏曰长刀,皆施龙凤环。至隋,谓之仪刀,装以金银,羽仪所执。龙凤是皇家象征,所以那些装饰豪华但是没有龙凤环的唐刀其实是横刀。外型最接近其祖先“环首刀”,主要为禁卫军千牛卫和仪仗使用。仪刀又称“长刀”,“细刀”,“千牛刀”其实就是仪刀。 障刀:盖用障身以御敌。类似于匕首或是日本刀中的肋差,形状差不多,但更为轻便灵活,便于近身肉搏。当士兵手中横刀或者陌刀因为贴身而不便使用时,障刀就成了近身主导武器,所以有盖用障身(障刀+身体)以御敌说法,因为短,整个人身子和刀都迎向敌人。 横刀:兵士所佩之刀,名亦起于隋。横刀也是直刀,基本无环,为普遍兵士佩刀。即:皇宫士兵、衙役、捕快、守城站岗士兵、巡逻士兵所配之刀。所以在城市中肯定最为常见,因此当时东传日本的刀也以此横刀、仪刀为主。 陌刀:长刀也,步兵所持,盖古之断马剑。陌刀形制多样,长兵主战刀,斩马剑升级版,也有横刀(障刀)加长版,有刀柄可拆卸式,有柄特长而刀身特短的三尖两刃刀式。《武经总要》总绘制的“掉刀”、“三尖两刃刀”就是唐陌刀的直接继承者。 后来大量新式的长矛、长刀、斧钺、神臂弩的诞生并武装了卫军,豪壮的陌刀成为奢侈的战争器材,有效而不昂贵的兵器永远是军队装备的重要兵器,豪华的陌刀从此逐渐仪刀多出现在重要的礼仪场合,此乃后话。 刘蠡看着那把镔铁刀在煅炉中逐渐被融化成铁汁,但唯独最后剩下一块深黑色铁块岿然不动,再怎么炙烤都不曾变形,刘蠡好奇之下将那铁块捞了上来。 黑色铁块被清理掉表面的那层铁渍之后,里面露出了一行密密麻麻,铁画银钩,奇形怪状的小字,众然刘蠡见多识广,也只认识了夹杂在蚯蚓文字间的‘碎,波’等汉字。 刘蠡深知此事非同小可,一时间惊的哑口无言,这块铁牌古朴沉厚,也不知道成型多少年了,可能连当初这把刀的主人都不曾发现这个秘密,通过这种方式藏东西,可见这东西极其珍贵,于是在脑海中不断的回忆自己是否在什么地方见过这种特殊的文字,只是思付良久,一直一无所获,他便将这东西偷偷的藏了起来,希望到时候见到黄沙,黄河的时候,以他们的见多识广,能知道这上面到底刻了些什么东西。 所幸所有的匠人都以刘蠡马首是瞻,对于黑色铁牌这件事一直保持缄口不言,加之那把镔铁刀熔成的铁汁刘蠡按照黄沙所说的方法制成了两长一短,两弯一直的三把利器,只是利剑成型的那天,那一长一短,同时弯曲的古怪武器被高文山所唾弃,还以为是镔铁刀锻造出来的废品,便弃之不用,被随意的丢在了那一堆他看不上的唐刀之中。 那把直长剑谓之广寒剑,剑锋上有一些奇怪的花纹,剑体锋芒凛冽,光如明镜,泛着莹莹的光泽,入手寒肌透骨,高文山初次见到的时候,便已经爱不释手。 高文山甚至不吝惜当着众人的面用广寒剑来了一段剑舞,广寒剑在高文山浑厚的剑势中发出嗡嗡嗡的声响,可见他在剑体里面注入了浑厚的内力,白练圈转,寒气涌动,剑舞游龙,高文山轻叱一声‘着’,刚刚三个拿着大理剑,浪剑,唐刀的侍卫手中的利刃应声而断,并留下了一截整齐的切口,而广寒剑却仅仅只留下了三道划痕,铸剑匠人用特殊的一种油一擦拭,剑体再次光洁如新,与初始时一般无二,高文山喜不自胜。 “古来自有名剑赠英雄,这把广寒剑高大人舞得颇有王者的气息。”刘蠡破天荒的说出这句带有摸马股的肉麻之言的时候,高文书只是微微一笑,对方能在短短的七天之内锻造出这把宝剑,无非是为了他的孙子刘一手。 “算你识相,你那个孙子没有丢掉小命,你居功至伟,看在他还有一点利用价值的份上,我不会太为难他的,不过嘛,听说他和高千尺的两个匠人在造什么金缕衣,金竹简,我觉得有点意思,现在你最好恳求他们能快点完成那东西,要不然我怕你这身老骨头挨不过接下来的一顿顿皮鞭,哈哈哈。” 刘蠡胸壑闷积,这种情绪没有延长多久,便烟消云散,或许他已经料到了会是这种结局,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我能见见我的孙子吗?” 刘一手浑身鲜血淋漓,却眼神笃定的看着刘蠡的时候,两人相视一笑,在两人紧紧拥抱的时候,刘蠡顺势把那面黝黑的铁牌送到了刘一手的手掌上。 在刘一手离开的时候,刘蠡顺便让刘一手把一些废铁带走了,装金缕衣,金竹简的盒子可以用这个来做骨架。 “救救我爷爷吧,沙大哥,我刚刚走的时候看见他被高贼的人绑着吊起来了。” “事不宜迟,你爷爷刚刚是不是把如何抽金线的方法告诉你了?” “沙大哥果然料事如神,爷爷不但告诉了我抽金线的方法,还让我把这东西交给你。”刘一手才止住哭势,便将刘蠡让他转交的黝黑铁牌和地上铁器中的‘废铁’一股脑的塞到了他的手中。 黄沙对那‘废铁’是何其的熟悉,只是看见师傅传下来的宝刃变成如今情形的时候,早已怒从心头起,手上的关节捏的爆响,恨不得立马出去手刃此人。 黄河取过那块铁牌好奇的问道:“这上面怎么会有倭国的文字?破浪刀法?以死求生,一刀影武流” 黄沙再看一看手中那堆废铁,突然明白了什么,那刘老头多半故意这么做的,他发现这个秘密的时候,首先想到的是不能落入高文山的手中,以他对武学的修为,只会让他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冥冥中自有天定,百转千回,这边镔铁刀再次回到了自己的手中,只是它再次出世,将会有一个特别的名字‘破浪刀’。 第364章 一刀流 摇曳的火红炉火将铸造房内烤的暖烘烘的,只是这种舒服的感觉没持续多久,参与到这里面的黄沙,黄河,刘一手三人卖力的释放心中的怒气后很快便汗如雨下、气喘如牛。 高文山自从来到军器监之后,便一直待在自己那间精心布置过的屋子里面,这也让黄沙少了与他见面后被他拆穿的麻烦,但对方似乎一直没闲着,这几天总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人来到军器监,刘一手告诉他这些都是蛮人,其中一个是落兰部的谷脱,他几乎每半年都要来这里一趟,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从军器监里取走他需要的刀、剑等各种简单而粗暴的冷兵器。 刘一手记得谷脱第一次来的时候还是一个畏畏缩缩,胆小如鼠的家伙,这才短短几年,听说他已经做了落兰部的头领,手底下更是攒着一万多蛮兵,现在就连建昌府高氏的人都要给他几分薄面,甚至去年谷脱娶第三个老婆,高氏都派人带上重礼亲自上门祝贺。 “这谷脱根本就是高氏一手培植起来的,可能就是为了分化瓦解支撑段氏的三十七部。” 黄沙心想:恐怕高氏不止有这样一处傀儡势力,难怪后来三十七部最大的一次石城郡叛乱,连守将高明清都杀了,却始终没闹出多大的动静,多半被高氏很早渗透进去的奸细从内部分化瓦解了。 “沙大哥,爷爷总给我们说大理国不是我们的家,我们的家在一个叫天府之国的地方,他总给我唠叨,如果死之前再能回一次那里,他这辈子就知足了。哎,也不知道他老人家能不能挺到那一天。”刘一手说完,脸上顿时黯淡下来,也许是担心刘蠡那身子骨能否挨过高文山的酷刑。 “放心,我一定带你们所有的人都回家,回到真正属于我们的地方。”黄沙答应的非常笃定,让刘一手双目生光,手下的动作越发麻溜起来。 熔化的金水在刘一手失败过几次之后,现在他早已能抽丝如飞,金缕衣最关键的一步解决之后,后面的步骤就变得相对简单的多了。刘一手在抽出足够多的金线之后,便用一根大铁针将金线从针眼中穿进去,然后在一个木人上精密的穿针引线,让一旁的黄沙,黄河都忍不住啧啧称奇,原来这些人的手艺已经精益求精到如此地步,古人诚,不欺我也。 旁边的黄沙,黄河也没闲着,两人赤膊着身子,露出一截健壮的手臂,不断的用铁锤敲打着那段被刘一手带过来准备做盒子的赤红铁片,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这声响整整持续了数天,充耳不绝,这段军器监也是一直忙碌个不停,他们铸造刀剑的声音掩盖在周围同样吵杂的声音中,省去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黝黑铁片上的文字早已被黄河一字不拉的翻译了下来,破浪刀法的最终目标便是让‘最初一击’变成‘终极一击’,而在‘一击決胜负或一击定生死’的意识下,就是要武者必须做到迅速集中精神,精准又狠狠地將对手的破绽进行毀灭性或一次过没仇报可能的会心一击,在被对手砍死以前,就一定要砍死对手,完全是以命搏命,以死求生的打法。 黄沙反观自己这么多次和数位高手对决,那一次不是以命御敌,恰恰与这套刀法契合的天衣无缝,自己与对手之间的差距注定了自己必须抛去了那些繁复的招式,更何况自己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修炼所谓的内功,这一次丽水寨的死里逃生,更是让所谓的修为损失殆尽。 机缘汇聚之下,无意得到了这一套破浪刀法,倘若加上这把似刀似剑的破浪刀对敌,用最快的出刀速度,抛开内心的一切杂念,将自己的心与眼全部灌注于刀锋之上,心手合一,空灵澄明,无心无我,未尝不能将对方杀一个措手不及。 黄沙知道破浪刀法其实就是让自己做到忘我的地步,每到闲暇时光,他会学着鸠摩玄空所教授的佛理静心打坐,当他入定到达另外一个世界后,才发现身体里的另外一个他更是蠢蠢欲动,他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不堪,却因为某些不可告人的原因深藏功与名,当他试着与这个灵魂慢慢的在心灵深处开始深度融合的时候,一些连他都意想不到的变化正在慢慢的发生 鸟鸣啾转,初阳和煦,等黄沙慢慢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时间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过了好几个时辰,此刻的他却毫无困顿之感,浑身充盈着充沛的精力,似乎胸膛里面有一团火,手上更是有一股使不完的力气,他感觉身体里的某些力量好像在渐渐复苏,这让他突然想起了慕容怡清,她或许也曾有过这样的感觉吧。 “沙大哥,你总算醒了,你昨天可把我和黄老爷子吓死了,你你”刘一手只要想起昨晚那一幕,他都忍不住摇一摇头,证明自己是否此刻依然还在梦中。 “我以前听人说这种功夫叫龟息功,但你未免时间太长了点,有点像假死。”黄河相比较刘一手要镇定许多,这与他广阔的见识有关。 “你们俩说起话来怎么颠三倒四的,我这活得好好的,非得诅咒我死来死去的,也不知道你们昨晚是不是吃错了东西。”黄沙完全不介意两人的口中的谶语,突然想起一件事,幽幽的走到黄河身边,不怀好意的问道:“你个小老头,快点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我昨天隐约中听到你叫某个姑娘的名字了。” 黄河老脸一沉,不阴不阳的说道:“你要求我办事,以后能不能换一种方法?” “有没有什么方法,让我们改头换面一番?一旦金缕衣,金竹简完成,我看高文山多半要杀我们灭口,这样到时候他和高千万来个死无对证,我们岂不是死的很冤枉?”黄沙无比镇定的说道。 “这个都是小问题,关键是刘老爷子怎么办?还有我们如何带着这么多人逃离这个鬼地方?” “如果高大人有什么紧急的军情不得不离开?你觉得会怎样?” “你的意思是?” “我整天看见天上有一些鸽子飞来飞去,要不你想想办法?做个什么捕鸟的器具之类的,比如可以弹出网子之类的弓弩?” 黄河计上心头,自己一拍脑袋,这黄沙鬼点子还真多,他立刻不知疲倦的进入了自己的世界中,旁边有黄沙的加入,两人很快便将心目中构想的东西制作了出来。 第365章 疾如风 清晨,一阵急促的扣门声惊醒了才睡了仅仅几个时辰的高文山,双眼红肿的他接过侍卫手中递过来的情报的时候,惊的拍案而起:落兰部的谷脱已反,建昌府告急。 一队人马掩着夜色疾驰而去,原本被捆绑着的刘蠡也被从架子上放了下来,看见奄奄一息的爷爷,刘一手几乎泣不成声。 黄沙偷偷带着三人混入了高文山早已混乱不堪的家眷队伍中,他们架着一辆马车不紧不慢的跟着大队,直到在一个分叉路口,在前面人马不注意的时候,他们从另外的岔口上悄悄的掩着泼墨般的夜色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们现在去哪里?”刘一手迷惘的问道。 “回家,回丽水寨,那里应该准备的差不多了。” “等高文山带着人马往回赶的时候,我们给他一个惊喜。” 黄沙,黄河一行人回到丽水寨后,将早就准备好的一番说辞说与高千尺听后,高千尺先是暴跳如雷,看着和自己一条心的黄沙黄河把金缕衣和金竹简两样宝贝完好无损的呈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立马恢复了原先的和颜悦色,他怕夜长梦多,居然带着这承载他希望的两样宝贝连夜往大理羊苴咩城而去,继续呆在这里,难保高文山杀一个回马枪。 好家伙,黄山这老小子果然有一手,现在整个丽水寨的那些犯人尽归于他管辖,那些人一扫先前的颓废,听说黄沙通过妙计把丽水寨,军器监的主要兵力全部支走之后,一个个兴奋的摩拳擦掌,看着马车里面满满的一车刀剑,更是欢声雷动。 周围静悄悄的,猴子,刀五常,石头,仇四等人早就摸到那些守卫的屋里面去,将那些人在睡梦中一个个抹了脖子,听说今天丽水寨又来了一场全猪宴,那些人喝得一醉千年,雷打不醒。 “我们自由了,以后我们手上和脚下不会有这根碍手碍脚的链子了,我们要找个好地方,以后争取每天能吃口热饭,喝口热汤,每个月争取有口大肉吃,在抓紧时间,找个婆姨,生个大胖小子,可能都还来得及。”黄山这些话直接暖到了每个人的心窝里面,广场上早已哭声一片。 “我们还有这样的机会吗?” “到这里迟早和万人坑里的那些人一个下场,不如和他们拼了。” “这里有大家辛苦淘出来的金子,不愿意拼命的,带上自己应得的那份金子连夜离开,我们接下来的活可是要掉脑袋的。” 黄沙说完这句话之后,人群没一个站出来领金锭子,他们或许已经在这片脚下的土地上流尽了数不清的血和泪,所有的人或许已经无家可归,也许在他们的心目中,只剩下‘报仇’二字了,就连‘耙蛋’此刻眼中也流露出一种以前不曾有过的光芒。 一辆熟悉的马车再次回到军器监的时候,从马车里面蜂拥出一队凶神恶煞,手持武器盾牌的汉子,早已和军器监里的守卫战在了一处,垛墙上的大理侍卫仗着武器精良,不停的朝这些兴奋的造反者倾泻着利箭,一时间,军器监的墙内外血浪阵阵,腥味扑鼻,而刚刚进军器监大门的十多名汉子为了躲避箭雨,此时不得不躲在一个角落里,一时也没什么好的办法。 “沙爷,兄弟们进不来,现在怎么办?” “大家结成盾阵,往马车的方向移动。” “猴子,过来。”黄沙再次吼了一声,心领神会的猴子嘴里含着一把利刃,直接冲了过来,黄沙往猴子脚下一使力,猴子直接窜了数丈高,‘呼’的一声,直接从垛口的边缘杀了进去,军器监里面的守卫的视线被马车挡住,垛墙上的大理守卫也许对方根本就没料到对方突然从这个地方窜出来一人,原本只是拿弓弩或者弓箭在攒射,等猴子靠近之后,一下子变得毫无还手之力,猴子一把短刀舞得密不透风,瞬间放到了数人,而他的冲势完全没停下来,接着从城垛上又抛下来数个大理守卫,乱成一坨的城垛上的大理守卫箭雨一停,墙外的接应人马趁着间隙一拥而入,原本黄沙等人的局面瞬间逆转,由原本的以数十人变成了和对方人数差不多对等的冲杀局面。 高人龙舞者一把长枪在人群中突飞猛进,口中不停的骂着:“直娘贼,狗娘养的” 一阵小碎步激射而至,出刀,劈砍,回鞘,转身,不可置信的高人龙身上有一处从肩上到小腹部位很深的伤口,此时鲜血正不停的往外喷射,他口中不停的念叨:“这怎么可能你前些日子还只是和我打个平手。” 高人龙身体从马上坠落的那一刻,对方阵型大乱,早已没有了一战的勇气,余下的一百多残兵准备从后门仓皇逃去的时候,与埋伏在哪里的石头等人再次厮杀在了一处,只一盏茶的功夫,那些人被杀了个干干净净。 所有的工匠在黄河,黄山的力保下,统一加入了叛乱队伍中,接下来的硬仗,还需要他们造出可以攻城的利器。 黄山站在城墙边,木愣愣的站在墙垛边,指着北方,对浑身浴血的黄沙冷不防的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来自那个方向?在桃花沟以区区数人力败2000多大理精兵的人是不是你?” “等我们打下善巨郡了,你会知道的,你们啊,都不是好人,明明设计好了圈套,让我往里面钻,却在这里疑神疑鬼的。” “我是三十七部嵩盟部的谷松年,不管你以前是谁,你现在只是我的兄弟。” “哈哈哈,原来谷脱只是你们的反间计,现在落兰部攻打建昌府是真的了?我还以为是黄河的妙计,想不到,想不到。” “那黄河?” “这个你最好自己去问他,我想他会愿意把他真实的身份告诉你的。” “我想我已经知道他真实的身份了,这个人啊,善功善守,却一点功夫都不会,他一个朋友为了找到他,几乎快把自己逼上了绝路,董法真,是不是?” 黄河不置可否的笑了一笑,脱口而出:“如果我们现在同时出现在他面前,我想他会仰天长啸的,我想我也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了,吴永麟,是不是?” “拿酒来,我们敬当世英雄一杯。” 当夜,所有的人喝的烂醉如泥,接下来等着他们的,将是一场真正的战斗。 第366章 退无可退 小曦一直守护在喝的不省人事胡言乱语的黄沙的旁边,听四爷说他叫吴永麟的时候,她现在头微醺醺的像喝了点小酒,完全不相信眼前这一切是真实的。 几个野人在桃花沟打败了让所有人痛恨不已的高文丰的时候,小曦觉得自己最有资格高兴一把,自己的爹娘就是被高文丰的床子弩攻破大寨后残害的,而自己,那一段暗黑记忆她实在不愿意再次想起。 和寨子里其他女人悲惨际遇不同,她来到了被称为鬼门关的丽水寨,她原本认为自己多半会成为那水中万人坑可有可无的一员,而如今似梦似幻的局面,它却真真切切的发生了,她现在不但活的很好,还活得很充实。她很想钻入他的被子中,以报答他的解救之恩,只是她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没那个勇气,自从知道他是自己心目中的那位大英雄之后,她感觉离他是越来越远了,当她昨晚被四爷刻意安排来把他扶进对方的卧室中的时候,她当时羞的笑靥如花,只是她发现对方躺下去口中念着一个似乎是女人的名字之后,她才知道这位现在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的大英雄原来早已成了亲,在那一刻,她似乎有一点小小的失望,也许自己永远只能当他的学生了吧。 吴永麟起来看见自己床边趴着一个孱弱的身影的时候,一股内疚之情油然而生,小曦他自然是认得的,为了醒来时不让她倍感尴尬,他悉悉索索的穿好衣服,蹑手蹑脚的提起一双来不及套到脚上的靴子,悄悄的逃遁到了已经讨论得热火朝天的军器监的一处大堂中。 “沙弟,我们这里有一份军情,正好你来了,和大家合计合计。”谷松年似乎习惯了吴永麟以前的称号,忍不住脱口而出。 吴永麟心想:还好这几爷子没拿小曦的事来数落我,要不然我真的是没偷到鸡,却惹得一身骚。他发现众人没有拿这件事情来调笑他,取过谷松年递过来的一张纸片,瞟了一眼之后,立马认真思考起来。 现在摆在众人面前有两个选择:一、等董法真,刘蠡等人花上一段时间准备好攻城的武器,然后攻打善巨郡。二、立马出发,驰援攻打建昌府的谷脱部。 “谷脱”谷松年一说出这句话之后,吴永麟立马知道这些人的意见可能都是属于后者,他静静的坐在人群中,思考着各种可能影响战争走势与倒向的不利因素。 吴永麟最后将自己的想法当着所有人的面提了出来:“此去建昌府,山高路远,汹涌的雅砻江怎么渡?虽然现在是枯水季节,高文山的人已经早我们几日出发,等我们赶到那里,估计他早已派人占据了关键的渡口,这一路奔波之后,我们这一支疲惫之兵无疑胜算会大打折扣,到时候士气务必会受到影响,那就大大的不妙了。这里的消息掩盖不了多久,等高文山发现不对劲,绝对会派人沿途设伏堵截,我们无疑于送羊入虎口,况且大家对我们现在这点人手都是知根知底的,其实大部分兄弟实在不适合远行,大家不要忘了,我们的优势其实是在丽水这里,这要钱有钱,要粮有粮,要武器有武器的,拿下善巨府,更可以和段氏首尾相应,此乃一举数得。” “只是善巨府城高箭利,而且高氏这些人可没在那里少花功夫,高泰慧那人更是熟通守城之道,而且听说他还有一支神秘的军队,更是所向披靡,势不可挡。” “猴子昨夜已经快马加鞭赶到善巨城去了,等他回来,我想他会给大家带回来一个好消息的。” 说曹操曹操就到,只不过飞回来的不是猴子,而是猴子通过信鸽传回来的让大家更加鼓舞人心的消息,善巨城所有的人马被高文山带走了,就连高泰慧也没有放过,这次他们完全是倾巢出动,完全没料到后方的丽水寨,军器监已经落入他人之手。 谷松年得知这么重大的消息之后便带着二千人马往善巨城而去,此时的军器监早已乱成了一片,那些工匠大包小包的,恨不得把炉子拆成一段一段的带走,董法真很淡定的望着眼前的一切,冷不防的问了吴永麟一句:“你为什么要骗古松年他们呢?这不明摆着让大家去送死吗?”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在你写字的那些宣纸上发现了同样的墨迹,况且,猴子只吃肉,不吃素,你让他带一只鸽子上路,无疑比杀了他还难受,你是不是已经有了破城之策?” “这个好像该问你自己,你不是有那个什么《鲁班攻略》吗?攻城的事其实你应该比我清楚才对。” “这么短的时间,我哪里能给你造出攻城器械出来?” “高文山也没有给我们时间,我今天数了一下笼子里的鸽子数量,发现少了几只,你觉得这正常吗?告诉你,我们里面肯定有高文山安排的内应进来了,我们这里的消息估计隔不了多久就会传到他那里,我敢百分百肯定,他得到消息后会马不停蹄的往回赶,即使建昌府丢了,他也会一点都不心疼,如果丢了这里,无疑于在他身上狠狠的扎了一刀,我们何不打对方一个进阶版围点打围?” “只是这腹背受敌的,我们没有一点胜算。” “这里所有的人自从进来这鬼地方,就已经等于埋骨于此了,倘若拼死一搏,说不定还有活命的机会。” “松年兄知道吗?” “你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作为这支队伍的领导者,他拥有的觉悟与见识,你我都望其项背,所有的这一切,我只是陪他演了一出好戏而已,现在藏在他队伍中的奸细,估计早就被他揪出来了。” “我现在反而很怀恋在丽水寨的那段日子了,虽然过的苦一点,哪里这么多的弯弯道道,我真不愿意见太多的人死去。” “董法真,等这场危机过了,和我一起去吐蕃吧,那里或许是你值得留恋的地方。”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离开这里,我会不习惯的,反正刘蠡,刘一手那俩爷孙不属于这里,你把他们从这里带走,他们求之不得。” “有机会到处走一走,这个世界很大,你的眼界也会开阔很多。你的心有多高,你的世界便有多大。” 董法真仰望着天上的闪闪星光,他突然发觉好像对周围的一切都很陌生,不但是人,还有物。 第367章 乱局(一) 董法真第一天在丽水寨见到吴永麟的时候,就觉得和这个人永远有聊不完的话题。 吴永麟的博学让他几乎到了捶胸顿足的地步,董法真知道的,吴永麟几乎都知道,吴永麟知道的,董法真却一无所知。 《墨子守遗》上的每一个理论,吴永麟都能滔滔不绝的给他讲上三天三夜,当董法真谈到那种木鸢时,他那唯一感到骄傲的杀手锏便被对方所谓的‘热气球’、‘飞艇’批驳的一无是处,当吴永麟告诉他其实当孔明灯足够大的时候,其实可以将人带上天的时候,他才发现,吴永麟的脑洞已经快让他到了发狂的地步,为什么他董法真从来没想到过这点? 就在董法真苦苦思索该怎么造出一个足够大的孔明灯将人送上天的时候,丽水寨又发生了一件让他始料不及的大事,巨大水车、巨大石磨、宽广三阶平台,每一个环节几乎配合到了极致,所有的人几乎不用费太多的力气,便能站在三阶平台的最末端捞起一只碗,不断的往背篓里舀金沙就行了。 董法真在整套装置立起来的那一天,站在水车石磨的旁边想了整整一个晚上,面对那个似乎张牙舞爪的怪物,他比任何人都要兴奋。 在军器监,吴永麟更是如鱼得水,短短五天时间,便制作出了那件奇形怪状的锁子甲,他从刘蠡的眼神中同样看见了某些熟悉的神情,那几乎和自己那夜站在水车石磨旁边的表情一模一样,有惊奇,有赞叹,以及对这个世界的规则与次序推倒了重新再来的认知。 在小院子里和吴永麟一起打造出来的那名曰‘破浪刀’和肋差的那一长一短两把武器,更是让董法真大开眼界,那是刀也是剑的武器,让董法真这样不懂刀剑的人都感受到了一种特别的恓惶,原来武器可以铸造的如有生命般让人恐惧,而且还不用像‘干将’‘莫邪’那样的名剑需要铸剑师用生命和鲜血来注魂。 让董法真最为佩服的是,吴永麟对这些所谓的机密从来不会遮遮掩掩,他甚至深怕对方学不到这种本领,所以教得特别仔细,认真,旁征博引,引经据典,通俗易懂。 月亮带着一圈诡异的光晕,冷冷的看着岩石上还在忙碌的二人,站在石头上的董法真帮吴永麟递着腹内空空的竹管,而吴永麟不停的往里面灌着黑火药,铁屑等一干物品,再放入一截不长不短的引线,然后用红泥封口,最后用防潮的油纸包住,统一藏到只有他们才知道的山洞中。 吴永麟告诉董法真,这一次突围出去,他就要带着刘蠡和刘一手那俩爷孙以及那些四川被掠来的工匠走了,吴永麟要带他们回家,一个他们一直魂牵梦绕的地方,大理不是他们的家,所以他们都很愿意和吴永麟一起去爬山涉水,披荆斩棘,回家的诱惑对所有的人是那么的大。 “只是这一路山高路远的,高氏的人绝不会轻易的放过你们,你这不是把他们往虎口上送吗?”董法真担心的问道。 “先绕道去吐蕃,然后再回成都,虽然要远一点,但这种机会很大,如果真的有拦路虎,我不介意来一次虎口拔牙。” “以后还会来大理吗?” “估计来不成了,好多大理人因我而死,我怕再踏入这片土地,好多人会忍不住来取掉我这颗说不定还值点银两的脑袋,你可以来吐蕃看我,我到时候给你看点新东西。” “我还是不去了,我怕一旦去,就再也不想回来了,你每次弄的那些新奇玩意,老夫都惊为天人,更是自叹不如,惶恐不安,心惊肉跳的,老夫还想多活几年。” “学无止境,但求寸进,你算是我见过的所有人中最容易交流的人了,我给你写了点东西,算是我们相识一场我送给你的礼物吧,如果明天那关过不了,我怕没机会给你了。” 董法真摊开吴永麟递过来的那些纸张的时候,激动的两眼放光,吴永麟给他画了一个特别的图案,就是那种可以载人上天的热气球,图案的旁边写着一些密密麻麻的小字,对制成热气球的每一种材料都作了注解。 “这真的可成?”董法真不可置信的问道。 “非一日之功,一人之力可成,此物一旦成功,可飞天,可载人,环游大千世界,乃小事耳。” 董法真抓起这珍贵的图画飞野似的逃开了,今夜他多半要成为一个追月亮的人了。 冬至,在这最不恰当的时间点降临了,这一年中最冷的时节,在吴永麟三令五申今晚不许点火取暖之后,在山野中露宿的这一行人简直吃尽了苦头。 一个工匠正唾沫横飞的向众人诉说着在遥远的成都正在发生的最美好的一天:“这一天所有的人都会下馆子,每个人跑到酒楼的第一句话便是‘小二,来上一斤羊肉,一斤羊杂,顺便来二两烧酒’,羊肉是刚刚才宰的一头肥羊身上取下来的,肥而不腻,入口爽滑,喝上一口烧酒,再往嘴巴里面塞一块解腻的羊杂,那滋味” 吴永麟看着那些拼命咽着口水的家伙,忍不住想笑,毫无疑问,这望梅止渴还是有一定效果的,刚刚一个个没精打采,唉声叹气,瑟瑟发抖,牙齿冻得‘咯咯咯’的响个不停,像霜打的茄子的一群人,立马恢复了原有的神采,吴永麟不得不感叹,在任何时候,精神上的满足是可以战胜任何肉体带来的磨难。 最难熬的一夜总算在一阵插科打诨,嘻嘻哈哈的氛围中渡过,所有的人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不济,也许是丽水寨的艰苦环境铸就了他们的坚强,除了有几个哈欠连天的,所有人在这苦中作乐的环境中依然神奇的养足了精神,就连那些以前住在军器监土坯房的那些工匠,也丝毫没受这种恶劣环境的影响,吴永麟从他们壮如牛犊般的身材这才明白,这些人在军器监里面流的汗水并不比丽水寨的那些淘金者少。 董法真似乎一夜没睡,红着一双浮肿的眼睛,一直埋头阅卷,刚刚还忍不住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寒噤,他的精神却出奇的好,一直靠在石头上,蜷缩者身子,等吴永麟走过去后才发现,这老小子真的是说睡就睡过去了,鼻腔中传来一阵轻微的鼾声。 一轮红日透射过阵阵雾气之后,所有人这才看清了眼前的环境,举目远眺,前面有着一截不长不短山路的垭口,那里山道崎岖,溪流、杂石、浅滩间杂其间,或许好些年前这里本该是一条河流,这些年的地质变化,周围的山石逐渐在将它改造成为一条乱石沟,或者过了今天和明天,这里将变成一条乱葬沟。 第368章 乱局(二) 从梦中醒来的董法似乎对手中的画卷失去了原先的新鲜感与热情,此时双眼凝滞,呆呆出神,空洞的眼神似乎想抓住某些真相的影子,却始终理不清一丝头绪。 其实他此刻脑海中一直想着一件让他现在都没弄明白的一件小事,吴永麟带着剩下的这2000多人离开之前,单独让一百多个拿着口袋的机灵汉子回丽水寨去了,董法真明明记得他们走之前早就将丽水寨搬空了,难道还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没取走?总不至于把那部水车或者那部巨大的石磨弄过来吧?要知道,那一百人的力量完全办不到。这都过了快大半天了,却依然没有那批人的一点消息,这让董法真显得有些许焦躁不安起来。 大家能逃出来都不容易,落下任何一人,董法真内心的某些悲悯怜人的情绪让自己必须倔强的去执行某种高尚的品德---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一个都不能少。他曾经数次去向吴永麟求证,打探,只是对方一直用一副高深莫测,拍胸保证的气势之后,董法真内心更加的狐疑起来,难道他偷偷藏了一笔不菲的跑路钱?他记得那一百人中好像大部分都是工匠。 接下来的一切完全让任何人没有了思考的余地,所有人卖力的涌动着身体里的热血,释放着身体里的每一份热情,消融掉手臂上的最后一丝力气,周围叮叮当当的响成了一片,这让所有人都产生了一种幻觉,他们不是来和高氏的人较劲的,而只是换了一处采石场与军器监石料厂。 所有的人根本不清楚未来几天会凶险到何种程度,他们只是一丝不苟的执行着吴永麟口中一句弄不清楚的谚语:今天多流汗,明天少流血。 小曦和所有的女子不断的从那些汁液肥厚的大树中采集着某些清冽甘甜的液体,当吴永麟说周围充满瘴气的密林中的水洼中可能有某些动物腐烂的尸体,那种水喝了之后,会让人得病,甚至丢掉性命之后,她和所有的女子正不知疲倦的用这种收获少的可怜的方法囤积着两千多人未来几日的水源。 望着身边支起来的横杆上挂着的一个个摆放整齐有序,鼓鼓囊囊的水囊,小曦和所有的女子笑起来的样子比任何时候都要高兴,因为至少她们还能帮得上一些忙,不至于成为这些男人的累赘。原先甚至以为自己这些人会像拖油瓶一样弃之不顾的忧虑在吴永麟振臂直呼不丢下任何一人,所有那些平时对他们毛手毛脚的臭男人一个个轰然应诺之后,她们现在私底下最喜欢讨论的话题便是:早知道那臭不要脸的有这番英雄气概,那天还不如和他钻小树林去了。 当这些女人给那些赤裸着上身的汉子送去一碗清水的时候,忍不住暗送秋波,情意绵绵,有些大胆的,甚至会在那些汉子的身上放肆的摸上一把,那些好多是未经人道的男子哪里受得了这些风情万种的女子如此大胆的挑逗,一个个鼻血直流,头晕目眩,那些女子接着会发出噗嗤一声比百灵鸟都还要好听的调笑声,只是在下方默默帮着抚着铁凿子,好奇铁锤手为何迟迟不下大头槌,忍不住抬头往上看的时候,一道偏离了轨道的劲风激射而下,接着便响起了一阵让人忍俊不禁的嘶吼与咒骂之声,让整个场面更加的热闹起来。那些回眸一笑百媚生的女子抛过来一个迷死人不偿命的眼神之后,所有的男人都凌乱了。 小曦端着一碗清水一直站在吴永麟的旁边,他似乎太忙了,一直有人来找他商量各种各样的事情,当那个和吴永麟刚刚谈完事情的工头转身看见小曦手里端着这碗清水的时候,毫不客气的一饮而尽,在小曦近乎抓狂的眼神中,那人早已风一般的离开了,而小曦已经不记得自己手中的这是第几碗水了,但她始终记得,吴永麟到现在却一直没顾得上喝一口水。 那天吴永麟偷偷离开她是知道的,那一夜吴永麟每一个动静都会把她惊醒,或者说她不想错过每一个和他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哪怕不发生什么,她都特别珍惜。听见吴永麟悉悉索索穿衣服的声音,她很想身问候他一声‘醒了?我给你去打盆清水洗把脸。’只是她不想醒来的时候两个人都尴尬,更不想当她回来的时候,这个男人已经转身离开,所以她一直假装自己还在睡梦中,让这种两人之间最近的时刻保持的更长久一些。 当小曦无意听见吴永麟和董法真说要带着那些工匠离开大理之后,她内心更是感觉似乎失去了某些依靠,董法真答应了吴永麟会照顾那些好不容易逃出来的这些苦命人,自然包含了小曦,原来他从来没想过带她走,以至于这些日子,小曦都郁郁寡欢,神情恍惚的,只要他愿意说出那句带她走到天涯海角的那句话,她又会像一只生机勃勃的鸟儿再次雀跃起来的。 “小曦,给我来碗水。” 此时的小曦完全迷乱在自己的世界中,以至于她内心深处最渴望递出那碗水的人向她发出这声渴求的时候,她却呆若木鸡,一时根本就没把这句话听进去。 一双猝不及防力气奇大的手似乎想来抢夺这碗清水的时候,本能反应的小曦死死的拽着碗沿的另外一边,只是等她瞳孔上的黑点慢慢集中到一处,发现对方真实的身份之后,那只抓碗的手似乎力气被抽走了一般。 “咣当”一声,吴永麟本能的缩手之后,那碗清水掉在地上,摔成了两半,等他把破碗拾起来的时候,小曦却早已不知所踪。 “这女子有心事,你啊,什么都好,就是兔子不吃窝边草这点不好。”董法真慢悠悠的这句话一语中的。 “实在下不去手,过了这一关,她跟着你们到建昌府,才是最安全的选择。” “哎,自古情关难过,这女子这辈子心里恐怕再也扎不下其他男人了。” “时间会让她慢慢的看清楚周围的一切的,她会发现今天的一切是盲目的,不理智的,她生命中命中注定的人,说不定正偷偷感激我此刻能手下留情呢。” “以你的能力,养个三妻四妾不成问题吧。” “麻烦,你懂的。” 接着两人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第369章 乱局(三) 董法真从来没想到如今让他心跳不已的局面,高泰慧居然会在离这个垭口仅仅只有数十里的那块地方停驻了下来。 高泰慧的队伍中混杂着谷松年最为之担忧的那只奇兵,那种怪物夹杂在高泰慧的队伍中,移动起来像小山一样,那东西的背上拖着一个个木制的垛口,垛口上时不时探出一个个脑袋不停的往他们此处的山坡上观望,如果不是自己这两千多人所在的位置要高上很长的一截,估计现在这一片早被那些小山上射出的箭雨所覆盖了。 那种怪物有一个长长的鼻子,董法真初次见到那怪物用鼻子卷起旁边的一个大理士兵的时候,还以为那东西喜欢吃人,想到自己这队人马估计都不够这东西几顿口粮的,早已惊的冷汗连连。 后面的一幕让他忐忑的心渐渐安定下来,那长鼻子怪物并没有把大理兵送到伸出两颗长长森森白牙的嘴巴里面,反而把那人放入了他的后背,原来那人是这种坐骑的驾驭者。 那东西有着几乎和泥土一样的土灰色,浑身上下皱皱巴巴的,董法真记得野猪好像就有这么一层坚硬的护甲,那是不是意味着这东西同样可能刀枪不入? 所有人被这种怪物弄得心慌慌,意惶惶的时候,垭口他们准备伏击的高文山的人马却赶脚似的接踵而至,如果双方人马来个包抄,董法真料想自己这队人马都不够人家塞入牙缝的,这两队人马加起来估计有两万之众。 高文山看着似乎来迎接自己的高泰慧,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失望,那个自己人送信不是说造反的人正在攻打善巨城吗?怎么他们还有心情在这里列队欢迎自己?难道对方已经揪出了那个自己人,这才忍不住来了一次声东击西之计?或者那些人已经从另外的山道驰援建昌府去了?高文山看见高泰慧这些人的时候,心一下凉了半截。 当高文山队伍中最后一匹马被人从垭口中牵出去之后,让高文山始料不及的事情发生了,在刚刚过来的垭口的尽头的一里地外,居然立着一队奇怪的人马,他们到底从哪个鬼地方钻出来的,刚刚自己队伍中派出出的探子怎么一点征兆都没发现?难道他们真的是从天上掉下来的神兵? 看着如约出现在垭口另外一端的谷松年的那两千多人马,除了古井无波的吴永麟保持着一如既往的镇定,董法真和所有人几乎兴奋的想叫出来,但看着近在咫尺,立在垭口下方,准备再次从垭口下方冲过去的高文山的那一万多大理士兵,所有人压下了心头的那份兴奋之情,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的看着高文山的这队人马再次踉踉跄跄的再次穿越这段让他们苦不堪言的乱石沟。 高泰慧的人马一直站在远处,冷冷的看着高文山这一队人马再次进入那一片险地,对于高文山能否斩杀这一些突然出现的反叛者表现的无动于衷,他似乎更愿意看见高文山这队人马一个不剩的被这队倏然而至的人马吃掉。 高泰慧和高泰远是一对亲兄弟,这些年来,他那个大哥高泰远一直在大理的朝堂上呼风唤雨,坐拥大理的半壁江山,而他高泰慧,却被圈在这一府之地,以前他再怎么说也算得上这称霸一方的诸侯,而自从这个可以随意指挥调动高氏的所有军队的高文山前几个月之前到达这里之后,高泰慧的位置几乎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分化,瓦解,拉拢,利诱,逼宫,高泰慧这么多年经营的局面被诡计频出的高文山弄得土崩瓦解,在善巨府的文官体系,高泰慧几乎被架空,武将体系也好不了多少,假以时日,他多半会成为一个每天关在府邸中整天无所事事声色犬马唉声叹气的糟老头子。 这一次的带队之旅,高泰慧发觉这可能是自己唯一可以翻盘的机会,无论山谷中闹出多大的动静,他只会当一次彻彻底底的旁观者。 吴永麟完全没料到会是如今的这种局面,本来他的计划是把这两队人马引到垭口中围而歼之,现在看见高泰慧这队人马按兵不动的时候,他也开始隐隐觉得不安起来,吴永麟又怎么会猜到高泰慧和高文山之间的罅隙已经到了见死不救的地步。 谷松年已经将两千多人一字排开组成了数个方阵,高文山的两千多人好不容易再次穿过垭口,一队如狼似虎般的人马早已在垭口处用盾墙结成了一排坚固的防线,箭雨射到上面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发现对方似乎没有弓箭手之后,那两千多人早已急不可耐的挺着手中的长枪,挥舞着手中的大刀,拔出腰间的长剑,像蚂蚁般扑了过去,口中发出以壮声势的某种特殊的怒吼声。 盾墙似乎在移动,等着两千多人走进了一看,这才发现这道盾墙似乎由三道盾墙组成的,后面两道盾墙逐渐露出了一道道可以让后面的人穿过的缝隙,里面人影涌动,最前面的那道盾墙几乎有一人多高,所以盾墙后面的情形这些大理人根本看不分明。 等大理人如一头头蛮牛冲撞上只离盾阵有数尺之隔的盾墙的时候,盾墙突然从中间分散开来,而对方的第二道,第三道防线不知什么时候在第一道盾阵的后方形成了如龟壳背上铭文般的分割区域。 最前面的大理人完全是被后面的大理人推挤着不由自主的进入了对方形成的一片片区域,当他们不知所措的被这些盾阵人为的分割成数块之后,从盾阵的缝隙中冒出一把把锋利的长枪,接着这些大理人如被圈在羊圈中的羊任人宰割般一个个倒在了血泊中,那些死透的尸体会被那些丧心病狂的盾阵中的人用钩子拉入盾阵的中间,似乎是为了方便帮那些还在苦苦挣扎的大理人腾出一块将死之地。 大理人的刀枪剑在盾牌上火花飞溅,似乎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用身体去撞,结果会被长枪捅个透心凉,所有困在盾阵束手无策的大理人几乎到了绝望的地步,看着从不同角度推出来的各种长枪,好些人直接用手中的刀剑抹了自己的脖子,因为那些放下刀剑的投降者,最终也难逃一死,对方根本就没想过让一个大理人从盾阵中活着离开。 第370章 乱局(四) 高文山远远看着这一切,此刻已经不能用惊异来形容他脸上的丰富表情了,那些盾牌他在军器监是见过的,他当时嫌弃那东西过于臃肿,庞大,笨重,以至于在带队赶往建昌府的时候,对现在让自己这队人吃尽了苦头的盾牌弃之不用。 也是从这些盾牌上面,他才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他的军器监多半被这些人毁了,他此刻心疼的几乎在滴血,这些刁民,他不将他们碎尸万段,绝对不能解他的心头之恨。 在前面那2000人的大理人一个不剩的被那盾阵分割,包围解决之后,高文山冷静了下来,如果刚刚让高泰慧的那队象兵过去打头阵,其实绝对不会有刚才那种让他悲痛不已的结局,相比较对方的有备而来,自己这一队疲弱之兵实在不适宜在这个时候贸然出击的。 高文山让下面的人给十里之外的高泰慧发旗语,希望他的人马来垭口处与他这剩下的8000多人来汇合的时候,对方拖拖拉拉的很久,这才慢腾腾的行了过来。 “慧叔,军器监被这帮兔崽子毁了,只有抓住这帮人,你我才能戴罪立功,倘若远叔怪罪下来,这个你我可都扛不住。” “丽水寨呢?”相比较高文山在意的军器监,高泰慧似乎更在乎那这些日子给他带来许多黄金的丽水寨。 高文山忽然灵机一动说道:“据我安插在叛军中的内应传回来的情报,这帮人这一次离开,带着不少金子,他们之所以在此拖延时间,多半是为了他们背后那些运金子的脚夫车队争取更多的时间。如果慧叔能带人冲过前面那道盾阵,不但功劳是您的,至于金子的归属,你我二人平分如何?” 倘若高文山说金子全部归他高泰慧,高泰慧反而会怀疑高文山也许不安什么好心,此时发现高文山也觊觎这黄金的时候,原本一颗防备的心松懈下来,高文山拿捏人心,用同流合污拖对方下水的手段,何止高了武人出生的高泰慧几个等级,更何况高文山颇有先见之明的拉拢了高泰慧身边的那些智囊,此时的高泰慧,其实完全没有与高文山斗智的能力。 高泰慧脑子完全没转过弯,直接爽朗的吼了一句:“功劳我没什么兴趣,你既然喊我一声慧叔,就当是你慧叔让给你的吧,金子,我可不会手软。” 一声令下之后,象兵从人群中缓缓而出,只是却在垭口的地方停了下来,动物朋友对未知危险的认知,可比人类有时候要敏锐太多了。 高泰慧本来想停下来让人探查一下周围的环境,只是被高文山误以为对方故意又想借机讨价还价,他忍不住对旁边的高泰慧让步道:“慧叔,金子的事,你六我四,那他们是不是可以?” 那些训象手被背后的高泰慧一呵斥,草草的让木垛里的弓箭手胡乱射了几箭,掏出一把把闪光的锋利小刀在大象屁股上扎下去之后,吃痛的大象总算肯慢慢的肯进入垭口了。 就在此时,让董法真迷惑不已的那些消失了很久的100多工匠一个个背着袋子中不知道是何物的东西匆匆而来,等那些人走进了,董法真听到那口袋里发出‘吱吱吱’的声音,让他忍不住一阵头皮发麻,他这才记起,丽水寨好像还真不缺那东西,特别是万人坑那一片,好多这种东西是吃尸体长大的,说不定这东西还带着尸毒,被这东西咬上一口,估计多半活不了,董法真,小曦等这些女子明白这口袋中装的是什么东西之后,立马躲的远远的,再也没有了好奇一观的勇气。 斗兽棋中看似最弱小的老鼠,恰恰是位于这场游戏中最顶端的大象的克星,正所谓一物降一物,在猴子传回高泰慧这队秘密奇兵的特征之后,见多识广的他自然认得那东西是象兵,这才让这些工匠回丽水寨去抓老鼠去了。 训象手指挥着那些庞然大物才走到垭口的后段,正准备调整好阵型对盾墙阵发动攻击的时候,让他们觉得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也不知平白无故的从哪个地方窜出来那么多黑乎乎有着一条尾巴的小生物,在看见那东西的那一刻,几乎所有的训象手脸色刷刷刷的像见了鬼一样。 那道盾阵的后面人更是唯恐世界不够乱,发出震天动地的呵斥声,就像‘赶仗人’一样不断的驱赶着那些突然被放出来的老鼠向它们的猎物大象靠近。 老鼠脚上的吸盘让它们在大象的腿上如履平地,很快,第一头,第二头大象倒了下去,其他的大象更是像疯了一般,不断的择路而逃,企图通过奔跑来甩掉身上粘上的这些小怪物,只是这些小怪物从不同的地方一口噬咬下去,那威力是何等的强大,更何况牙齿还带着满口的毒物。 吃痛的大象完全不管不顾的飞奔起来,训象手企图通过平常的口令让这些疯象停下来,只是这些生命岌岌可危的大象愤怒的将那些训象手用鼻子从背上卷下来丢入乱石中后,耳根清净的那些疯了的大象跑的更加起劲了。 跟在那些象兵背后准备借机发难的步兵完全没料到会出现这种局面,来不及逃开的那些大理士兵在大象如小山一样的冲撞中一个个要么变成了大象脚下的一滩肉泥,要么被象牙穿成了肉串,要么被大象用鼻子卷起来摔到了旁边的乱石之中,此刻的乱石沟,真正的变成了一处人间炼狱,鬼蜮之所。 唯一一只从垭口中逃出来的大象,最后倒在了自己人的箭雨之中,高泰慧知道这东西的威力,一旦让这头疯象在平原上开始肆虐,那绝对是要付出更多血的代价的。 乱石沟里面哀嚎声响成了一片,士兵对求生的渴望让表面上波澜不惊,暗自心惊的高文山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楚,不服输的高文山往山沟里面投射了一轮轮箭雨,再也听不见那些不愿意带走的伤兵的哀嚎之后,高文山又把四千人派了上去,他很想知道对方接下来会又会使用什么招式。 这一仗,他高文山不想输得这么窝囊,在四千人出发到百步之外后,高泰慧被高文山一激,把剩下的六千多人也派了上去。 第371章 乱局(五) 既然前面有一万人打底了,自己这个主将没有不亲自带兵压阵的道理,在高泰慧也安然的进入垭口之后,高文山在高泰慧走出两百步之后,也亲自带着剩余的四千人也不急不缓的冲了上去。 环顾四目,整个山谷几乎成了一处尸山血海,此刻这里却成为了老鼠这些不速之客的天堂,看着那些‘吱吱吱’噬咬那些新鲜尸体,不停穿梭在倒下的纹丝不动的战象旁边的幽灵,有些实在受不了这种折磨的那些大理士兵掏出手中的兵刃呼的一声就扑了上去,接着空气中重新散发出一种极其难闻腥臭之物的味道,好些忍受不了的人直接吐得一塌糊涂。 高文山,高泰慧并没有对这些违反军纪的士兵进行任何责罚,就连他们自己,似乎都想抽出武器上前乱砍一气,发泄那些积郁在心口的愤懑之气。本来还惴惴不安的那些拿老鼠来撒气的士兵发现自己被大赦之后,一时士气如虹,前面的那道盾墙此刻让他们用生命去搭成一道让后面的自己人可以跨越的尸墙,他们也不会毫不犹豫的英勇赴死。 垭口两边的山梁上出现一个个明目张胆站出来的身影的时候,高文山的心头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让高文山立马变得浑身冰凉,对于这个恐怖对手守株待兔的耐心,让他佩服的无以复加,他恍惚觉得,也许自己一开始就注定了是一场败局,最让他憋闷的是,他此刻居然不知道对手真正的身份。 ‘轰隆隆’的声音响起之后,山崩地裂,地动山摇的声音让山谷中的大理人惊恐,混乱到了极点,从不同的方向滚下那一个个巨大的圆球,让那些来不及逃开的大理人再次变成了一滩肉泥。 高文山刚刚进来的垭口处早已被一块巨大的圆石堵住了去路,两边山梁上的人不断的往下倾泻着各种可以致人于死地的不大不小的石头,高文山不断的让自己这队中的弓箭手往山梁上仰射,只是从山梁两边落下来的以石头居多,弓箭在惊恐中早已失去了准心与它该有的威力。 高泰慧刚刚连人带马被一块巨石撞飞,他晕乎乎着地的一瞬间,那百斤多重的宝马顺势压到了他身上,‘喀喇’一声后,高泰慧觉得自己的整个四肢都失去了知觉,刚刚巨石的撞击几乎破坏了宝马整个内部身体结构,它无力的吐出几口粗气,不断的从身体里流出温热的血液之后,便再也没能醒过来。高泰慧在死马身下无力的发出微弱的求救信号,只是他唯一剩下的那位亲兵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便混入了逃跑的人群中,那位亲兵不想把自己的性命也搭进去。接着高处落下来一块石头,直接砸中了高泰慧的脑袋,他总算和周围的一切和谐的融合在了一起。 似乎只剩下前方盾墙的出路之后,所有的大理士兵没命的往那奔,这让谷松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他握刀的手早已开始冒冷汗,身体更是不由自主的随着山谷中传来的巨响在颤抖。 那些大理人一波接着一波不要命的往前冲,仅仅为了脱离背后的那片死地,给自己在前方找一条生路,那些人几乎疯了一般主动往枪尖上撞,在盾阵中的人来不及把刺出去的枪从对方的身体里收回来的时候,另外一波人趁着出枪的间隙从死者的身上借机翻了过来,第一道盾墙早已失去了原本的防御能力,那里早已到了白刃化阶段,敌人如潮水般淹没了第一道盾墙,谷松年眼眶中早已噙满了泪水。 高文山身边的那些人才从落石中喘过一口气,一个个滋滋滋冒着黑烟的竹管从天而降,那东西在人群中炸开之后,原本挤在突出来的石头角落里的那些大理士兵不断的抱着自己的头,脸,肚子在原地哀嚎。 一道道细如针尖的铁屑伴着巨大的热浪呼啸而至的时候,猝不及防的高文山身体也随之飞了起来,同时他感觉右眼一麻,等他撞到旁边的一块石头上之后,就那么昏死了过去。 谷松年的第二道盾阵也没坚持多久,便再次淹没在夺路而逃的惊恐的大理溃兵的人潮中,谷松年这才发现,第二道盾墙后的自己人被踩死的居多,那些溃逃的大理人手中几乎没怎么拿武器,浑身浴血的他们只想从盾阵中冲出去,活下来,逃出去。 看着身边仅仅只剩下的那1000多人,谷松年在最后那道盾阵的中间及左右分别露出了一个缺口,看着那些大理人从缺口中冲出去,没命的朝四野溃逃后,谷松年觉得自己刚刚似乎做了一件很愚蠢的事情。 在放出最后一批逃兵之后,谷松年让石头等人去找找第一道,第二道盾墙后是否还有自己人的活口,自己则领着为数不多的一百多骑兵,朝那些溃兵的方向再次追杀了上去,他们要为刚刚死去的那一千多人多找一些人赔葬。 谷松年不停的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如切瓜砍菜般在毫无斗志的溃兵中冲杀,整整追击了二十多里,天色渐渐暗下来,根本不适合再继续追击后这才作罢。 高文山幽幽醒过来的时候,远处一堆堆篝火在左眼上若隐若现,而那只右眼,一抹黑,抚摸着从眼角流出来的黏稠的液体,高文山也估计到了那只眼睛是怎么一个结局,自己以后只能用另外一只眼睛视物了。 一阵叮叮嘣嘣的声音在周围响了起来,掷地有声,接着,一片片鹅毛般的雪花簌簌落下,让周围的一切越发显得悲凉。 高文山不想在接下来的这一夜中活活被冻死,他躲在一块石头后,找到一块带血的布条将那只瞎眼固定住,取出扎在他身体上,妨碍他行动的铁针后,提起一把铁枪,挪到堵住他去路的圆石旁边,纵身往上一跃,便从那圆石上飞了过去,只是当他落地的时候,一股钻心的疼痛从右眼上传来,他差点再次疼晕过去。他根本不明白那夺去他右眼的铁屑将带来多么严重的后遗症,那些铁屑进入了他的血液中,只要他再提气运功,那将加速那些铁屑在他周身血管中的流动,一旦那东西到达心脏或者大脑,他原本辉煌的一生只剩下一段不为人知籍籍无名的墓志铭了。 一股腥热的血液从鼻子中流出来的时候,高文山不已为意的抹掉了,今天的这一切他难辞其咎,回到高相那里,最终难逃一死,所以在离开的时候,他找了一具掩入耳目的替死鬼,让所有的人都觉得他死在这里了,这样至少为子孙后代留下一点什么。从这一刻起,他要复仇,要找到策划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手刃此人,今天的一切,他将要对方百倍千倍的来偿还。 高文山去掉那把铁枪的枪头,让它看起来更像一根拐杖之后,便消失在茫茫雪地中 第372章 分别 昨夜的那场雪下得很大,走在簌簌有声的雪地中,谁又曾想到,昨天这里经历过一场完全不对等的屠杀,看着那些冻到一起的血块与支离破碎的尸骨,眼前的这一切比昨天好受了不知多少倍,至少浓重的血腥味被冲淡了许多,打扫战场现在变成了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剩下的活人只是在尸堆中找寻着可以入手的武器或者某些可以换钱的宝贝。 广寒剑以及被石头砸得面目全非的那具已经分辨不出人形的尸体被一个眼尖的淘宝人发现的时候,所有的人都一致认为高文山死了。广寒剑和破浪刀本为一体,吴永麟乱石沟之战居功奇伟,对于提出带走这把吹毛断发的广寒剑,任何人都没有提出异议。 善巨府在猴子里应外合中华丽的落幕,谷松年几乎不费吹灰之力顺利拿下了这处重镇,剩下的三千多人总算有了一处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在吴永麟,董法真严令的约束下,所有人并没有在善巨郡犯下杀人屠城,祸祸女人的罪行,所有的民众,用热情的仪式欢迎他们的到来,也许他们这些人才是这座城市真正的统治者,他们这次来只是取走本该属于自己的物品。那一夜,吴永麟,董法真,谷松年等人在高泰慧的府邸大醉一场,接下来的数日,从四面八方赶来愿意投诚的人甚众,吴永麟和董法真忙碌了几天几夜之后,总算从那些人中挑出了一些可用之人,比之先前的那帮杂牌军,接下来的这支队伍,兵员素质和战斗力何止提升了数倍,让谷松年等人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信心。 参加过乱石沟之战的猴子,石头这些人都分入了新组编的队伍中,他们现在在队伍中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头领,乱石沟之战足以让他们载入史册,名垂千古,他们每天最喜欢的事情便是在那些新兵蛋子中吹嘘他们的辉煌战绩,老鼠破象兵,小八卦盾阵歼敌,巨石关门打狗等让这些人听得如痴如醉,所有人对他们敬若神明,让两小子现在走路都是横着走的。 建昌郡的谷脱似乎并不太顺利,石城郡,东川郡,会川府高氏分别派出了人马再次夺回了建昌郡,谷脱现在又被赶回了落兰部,一部分人来到善巨府之后,吴永麟,谷松年这才知道原来建昌府失守的原因出在自己人身上。 谷脱并没有像吴永麟,董法真这样对攻入建昌府后新加入的义军进行筛选,甄别,以至于在城头大战的紧要关头,自己人中混入的奸细居然帮高氏的人马打开了城门,原本可以坚守的建昌府从内部不攻自破,谷脱等人不得不从城中突围而出,整个过程悲惨壮烈,死伤慎重,谷脱甚至还受了重伤,庆幸的是落兰寨这些年早已被他们经营的风雨不透,高氏的人马想攻破那里,没个两三年还真拿不下,这样也给了谷脱修养声息的机会,等待他们蛰伏一段时间,卷土重来,尤未可知。 建昌郡的失守,让吴永麟带着那些四川工匠就近返回成都的希望化为了泡影,他们不得不再次借道吐蕃。 小曦这段时间显得格外的忙碌,她除了每天呆在新成立的审计院处理各种各样堆积如山的公务,还不得不抽空到新开设的学院中教那些学生从吴永麟那里学来的各种术数,珠算,小曦似乎从单恋吴永麟情感的旋涡中走出来了,现在她确实也没有多余的时间来考虑这些风花雪月。 董法真现在几乎日日夜夜的待在新建的军器监里面制作各种可以用来守城的武器,《墨子守遗》,《鲁班攻略》里面记载的各种武器被他发挥到了极致,现在他最感兴趣的莫过于吴永麟只告诉了他一人的火药弹的配方,由于他在乱石沟已经瞧见了这个东西的巨大威力,他挑选制作这东西的人更是自己人中的自己人,整个过程极为保密,就连谷松年都被瞒着。 热气球计划暂时被董法真抛到了一边,他懂得事情的轻重缓急,高氏很有可能会像攻打建昌府一样纠集一大波人再来攻打善巨府,守住了这大本营,他才有机会进行那个大胆的计划。 接连不断的大雪为他们应对危机留够了充裕的时间,一切按照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吴永麟这段时间完全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面,每天写写画画的,董法真偶尔到他那里去呆上一段时间,离开的时候都是笑嘻嘻的,因为没过多久,军器监又有一件大杀器被装备到了城头---床子弩,只需要四人便可以单独操作;董法真更是在火药弹的基础上弄出了万箭齐发那种可以将敌人射成筛子的发射神器,对于即将到来的高氏军团,无疑会是一场噩梦。 也许预料到了后面的战争走向,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清晨,一帮200多人的队伍分别在城外集结,刀五常和吴永麟等人混杂在其中,他们要回家了,只要谈起这个,所有人表现的非常兴奋,这一段旅程,可以说是最让他们心甘情愿无怨无悔的,每个人脸上带着轻快的写意。 吴永麟最终和董法真,谷松年,猴子,石头这些人不告而别了,悲伤的场面他实在受不了。 突然,一阵阵突兀的爆炸声在他们出城的反方向响了起来,高氏的人总算发动攻击了,现在估计只剩下自己人血肉横飞带来的惊恐了。 ‘哒哒哒’的马蹄声在200多人的背后响起,马上拖着一个所有人都熟悉的身影,董法真气喘吁吁跑到吴永麟面前,失望的问道:“走也不打声招呼,你不够朋友。” “我住的地方给你留了点东西,你自己好生保管好,人一旦强大了,会忘记他的本心,段和誉是个好皇帝,希望他起事是为了谁。” “你在说在下吗?”谷松年最终也来了,笑呵呵的,似乎刚刚根本就没把吴永麟的含沙射影听进去,小曦也眼泪汪汪的夹杂在其间,似乎他们一点都不担心城墙上的战斗,现在来送吴永麟反而成了所有人最重要的事情。 所有人将手中的美酒一饮而尽后,这一队人马便在众人的目光中缓缓而去,他们要回家了,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 第373章 玉龙雪 玉龙山脉横亘在善巨府西北方,那里终年由积雪覆盖,隔江西与中甸雪山、东与绵绵山相并列,北自三江口,如扇面向离玉龙雪山最近的丽江城展开。玉龙雪山在纳西语中被称为“欧鲁”,意为银色的山岩。其十三座雪峰连绵不绝,宛若一条“巨龙”腾越飞舞,故称为“玉龙”。又因其岩性主要为石灰岩与玄武岩,黑白分明,所以又称为“黑白雪山”。是纳西人的神山,传说纳西族保护神“三多”(指多福、多寿、多男子,祝颂之辞)的化身。 甘海子位于玉龙雪山东麓,原为高山冰蚀湖泊,后因雪线上升,积水减少以至干涸,人称“干海子”,是一个三面环山的高原草甸。云杉坪是玉龙雪山东面的一块林间草地,纳西语称为“吾鲁游翠阁”,意为殉情之地,在纳西东巴经典《鲁般鲁饶》中,曾把云杉坪描绘成白鹿当耕牛、赤虎当坐骑、雉鸟来报晓、白雪酿美酒、树上结金果、洁净无苍蝇的理想乐园,即纳西族传说中的“玉龙第三国”。 从干海子到云杉坪之间,有一条山谷,谷内林木森森,清溪长流,谷底清泉长流的河,叫白水河。因河床、台地都由白色大理石、石炭石碎块组成,呈一片灰白色;清泉从石上流过,亦呈白色,因色得名“白水河”。白水河之水来源于四五千米高处的冰川雪原融水。 白水河的旁边曾经有一座由纳西人组成的最大的土酋山寨,在高文山利用完他们后,倒戈相向,将战火蔓延到了这里,那一夜,寨子里来不及逃走的族人连同这寨子的一草一木被化成了灰烬。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曾几何时,那些从山里逃回来的纳西人再次在这里立起了一间规模小得多的山寨,这里能挖到最美味的松茸,捕猎到不需要圈养便能吃到的竹鸡、野猪、岩羊,林麝这种可以用来换各种生活物资的活宝藏更是取之不竭,所有人都不愿意离开这块宝地,所以他们又像杂草般再次在这里生根发芽。 铜板何曾想到在这里还能怀上自己的孩子,感受到肚子中逐渐成型的新生命,她每天最喜欢的一件事情便是站在层层叠叠,流水潺潺,水清如镜的白水河边等着自己的丈夫牟保阿义,只要再过一会,他便会带着同去的一伙族人带着满满的战利品而归。 高文山怎么会想到,本来让这些纳西人看管的铜板最终会被那些胆大包天的纳西人私自藏了起来,只因为土酋长的儿子牟保阿义爱上了这个从天而降的仙女,铜板感激于酋长及其他纳西人至死都没有出卖她,更是被淳朴,无邪,勇敢的牟保阿义的真情所感动,两人在玉龙山寨被高文山毁掉之后,便很自然的走到了一起,她欠他一份幸福。 铜板现在才觉得自己真的是跟过去告别了,至于放在心里的金子,她通过一定的渠道打听那丫头和杜文君,段素贞一行人回到大理皇宫之后,那颗心也就放下了。 在铜板不停的摩挲着肚子里面那个躁动不安的生命的时候,一队影影绰绰,欢声笑语的人出现在她的视野中,那些人身后拖着一只巨大的雪熊,只是自己的丈夫牟保阿义旁边跟着一个极不和谐的影子,那人佝偻着身子,披散着乱发,浑身污秽不堪,手上抓着一根光溜溜的棍子,眼睛似乎瞎了一只,走起路来拖着一只并不太灵光的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人的嘴角不停的往外留着鲜血,铜板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此人,但就是想不起来,等牟保阿义早已急不可耐的奔过来抱起她往回走之后,羞红了脸的她将疑虑便抛到了脑后。 高文山首先想到的还是铜板这个女人,只有通过她的手段,他才能真正查到在乱石沟让他一败涂地的幕后黑手,在玉龙山寨被毁,没找到铜板那个女人之后,他理所当然觉得这个女人还活着。 牟保阿义对一头雪熊无可奈何,甚至自己和几个族人联手抓捕,被雪熊甩翻之后,隐蔽在暗处,跟踪了这些人好多天的高文山总算仗义出手了。 雪熊如一阵罡风般冲过来的时候,高文山把劲力灌入手中的木棒之上,顺势夺过倒在地上的牟保阿义手中的那把尖刀,将木棍和尖刀从同一个部位从雪熊的身体里捅了进去。 ‘轰’的一声,雪熊嘶吼一声,向后栽倒在雪地上,高文山灌注在棍身上的内力刚刚直接震坏了雪熊的内脏,而他那把尖刀,只是为了掩盖这些纳西人的耳目而已。 恓惶不安的牟保阿义看见刚刚威风无比的雪熊像一座小山般往后倒下的时候,纳西人血液里流淌的生性淳朴把这位大英雄早已当成了自己的救命恩人,哪里还会去怀疑这人的真实身份,更何况对方在出手之后,似乎还受了很重的伤,口中,鼻子中一直流血不止。 高文山此刻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哪里还有以前半分高高在上,微风八面的高将军的模样,莫说只见过高文山一面的牟保阿义,恐怕连高文山的亲身儿子估计都认不出来,在牟保阿义的眼中,他觉得高文山这样无家可归的可怜人连自己这些族人都比不上,于是,牟保阿义便邀请他到玉龙山寨去治伤,这恰恰随了高文山的心愿,这才踉踉跄跄的和这些人往玉龙山寨赶了过来,高文山期间一直保持一种沉默,对这些人上来搭话并不理睬,这些人更把他当成了一个不能说话的哑巴,而且还是一个伤了一只眼睛的哑巴,所有这些纳西人,包括牟保阿义,对他更是再也没有了一丝怀疑。 高文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回事,好像自己只要一动气,浑身就会难受无比,他不是不想说话,因为他的喉咙里面一直有一股腥甜的血液往外涌,脑袋更是眩晕不已,不是用木棍支撑着摇摇晃晃的身体,他早就倒下去了,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受了很重的内伤,自己好像不能再使用内力了。 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需要武力来解决,所以他决定用自己聪明的脑袋瓜办成未完成的那件大事,不到最后一刻,他不会再轻易出手了。 第374章 哑巴 玉龙山寨一截被烧焦的巨树下的石板上坐着一位瘦骨嶙嶙,面黄肌瘦,花白胡子,手里拿着一杆大旱烟枪,‘吧嗒吧嗒’吞云吐雾的老者,每一次猛吸入一口那种呛人的被点燃了的烟草,他会很享受的闭上眼睛,让刚刚吸进去的烟丝慢慢吸入到他的肺中,隔了良久,那已经被他似乎消化掉精华的废烟才会从他的口中,鼻子中被吐出来,然后在他的前方形成一里一外不断由远及近,向周围渐渐扩散的烟圈。 这个时候,在老者的周围早已聚上了一帮喜欢看这种吞云吐雾的顽皮的孩子,他们时不时会往老者烟锅子中偷偷塞入一些也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偷来的烟叶,希望老者能再次吹出让他们为之目眩的那种烟圈。 “你个野牛犊子,难怪我说家里的烟叶子越来越少了,原来你感情”那个抓住孩子往老爷子烟锅子中孝敬烟叶的老子似乎并不敢在这位已经在玉龙山寨有八十多岁的老者身上撒气,刚刚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连忙抄起手中的木棒,开始追打那胳膊肘往外拐的牛犊子起来。 “谁让你吹的烟圈没有牟保爷爷吹的好看,如果你能比得过牟保爷爷,我自然从别人家的烟袋子里面往你的烟锅子上放烟叶。” 孩子这一声天真无邪的话语让周围笑声一片,那牛犊子的老子更暴躁了,他最受不了自己的儿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数落羞辱自己,早已如饿虎抓小羊般扑了上去,正准备脱下那小崽子的裤子准备狠狠的来几下的时候,一声洪亮的声音在他的耳朵边响起。 “耳朵叔,你有那力气揍儿子,不如帮我来拾掇拾掇这头雪熊,等会分你一块雪熊肉。”铜板早已羞不可耐的从牟保阿义的身上跳了下来,走过去提起那牛犊子,带着他往屋子里去烧热水去了。 这位汉子叫耳廓,大家更喜欢叫他耳朵,耳朵叔看见那头肥硕的雪熊的时候,早已接过牟保阿义手中的尖刀扑了过去,对于宰杀这些大牲口,他特别喜欢,觉得比偷看白花花的女人都得劲,也更在行,平时谁家打到大家伙,总要让他受点累,出把力,他虽然不用经常像牟保阿义这些族人经常到山里去晃悠,但日子勉强过得还算凑合,时不时有块大肉打打牙祭,和牟保阿义这样富庶的家里比起来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刚刚抽大烟的老者是牟保阿义的亲爷爷,他对高文山的兴趣似乎多过了那头雪熊,老者的用冷峻,夺人心魄的眼神盯得高文山浑身发怵,在高文山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老者直接牵着高文山往屋子里走去,只是当他们两人再次出来的时候,高文山的手上,脚上分别套上了一根也不知道有多少年,但浑身黝黑的小胳膊般粗细的链子,在高文山向牟保阿义求救的眼神中,老者毫不犹豫的将他锁到了旁边的牲口棚子中,任凭高文山在哪里咿咿呀呀个没完没了,老者很满意的做完这一切之后,便正式加入到了观看耳朵杀雪熊的观众里面,并再次吧嗒吧嗒的抽起大烟,对于刚刚被自己关起来的牲畜,他再也没瞧上一眼。 高文山现在是有苦说不出,就连他自己,现在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挣断这根不知道那个鬼地方淘换来的链子,一旦用力过猛,他不知道自己会是一个什么结局,在这种局面下,他也不敢赌,乱石沟一战,他已经输掉了手头所有的筹码,一旦在这里输了,他只得将这条也许永远不会被人记得的贱命埋骨于此了,他执着的想找到那个让他落魄到如今地步的那个阴谋者,所以他执着的认为必须活在当下,活在让他输掉一切的那个人的阴影中,让那人也如自己今日般受到这种煎熬和折磨,一报还一报,他觉得只要自己活着,他才有这样的机会。 “爷爷,您这是干嘛呢?他是我请来的客人,他有病。” 老爷子完全不理会牟保阿义的仗义直言,只是猛吸了一口大旱烟,然后一股脑的将口中的浓烟吐到了孙子的面前,告诫他,牟保阿义现在看到的正如老爷子口中吐出的烟雾,一切都是虚幻的,一切都是假意的,一切都是带着某种目的的,一起更是不真实的。 老爷子谙于世故,在高文山第一次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就发现这人有问题,头发太干净了,一个真正的乞丐,头上一定爬满了虱子,而高文山,从头到脚,就没在他头上发现那种吸血的小怪物。老爷子又试探性的去看了看他的手,那是一双没有茧子的手,甚至还有些修长,比寨子里那些老娘们的手都要耐看。最后从高文山有意躲闪的眼神中,老爷子更加肯定这人有问题,这里不是不欢迎外人,而是不欢迎带着某种不可告人目的而来的腹诽与心机之人。 看人不是靠眼睛,而是靠心,这是老爷子活了一辈子的人生经验总结。 “妈的,这是哪个缺德鬼干的,这熊瞎子内脏被祸祸成这样,我还指望能掏出一点熊胆给老爷子亮一亮招子呢,看来这下没戏了。”耳朵叔这一声叫的有点突兀,几乎所有的人都听见了,参与狩猎的人同时把眼睛望向了被老爷子当牲口一样锁起来的外人,他们这才明白,此人绝对不简单,而且还是一个功夫不错的练家子。 “水烧好了。”铜板和耳朵叔的儿子一起端着一盆热水出来的时候,眼前诡异的一幕让两人不由自主的同时望向了被爷爷锁起来的高文山,在与高文山露出阴蛰与杀机眼神对视的那一刹那,铜板总算记起了这个人的名字。 “高文山。” 被人识破的高文山暴走而起,周围的纳西人分别冲了上来,就在高文山运功准备挣断铁链的那一瞬间,一股钻心的疼痛冲到了脑袋上,运至手掌的劲力就像一个臭屁正准备冲破玄关的关键时刻,硬生生的憋了回去,一口鲜血猛的吐了出去,聚集的气劲顿时流窜到了奇经八脉,接着一阵眩晕占据了他的大脑,他的意识迷失在混沌之中,自那之后,他再也没能清醒过来。 牟保阿义家自那之后,多了一条和狗争吃食的傻子,傻子没过多久便死了,听说寨子里的人还给他立了一块碑,上面写着二狗子,因为他的大哥大狗子就是在和他争一块骨头的时候被他咬死的。 高文山绝对没想到,自己这个假哑巴被一个真哑巴算计了,老爷子从一生下来就不能说话,做了一辈子哑巴,他的心却比任何人都清楚,他那一双火眼金睛的眼睛更可以识别出任何妖孽。 第375章 幸福 丽江城里有一条特别干净的河道,名曰玉河,本地人都知道,夏天的时候,这里将组成一道靓丽的风景线,站在石板桥上凭栏而望,一个个俏丽的女子会把乌黑的秀发浸润于干净得似乎有灵气的玉河水里面洗去一身的俗气,某个好事者文绉绉的甩出‘秀色可餐,美人如玉’的箴言之后,这条河便有了如今的名字。 玉河内的水来自于于黑龙潭的玉泉园,在丽江城内分为西、中、东三条河流,中河是原始河道,其它为人工河道。玉泉园位于丽江城北端象山之麓,又名黑龙潭,俗称龙王庙,多股泉水从象山脚下的古栗树下涌出,汇成阔目难尽的水潭,泉水清澈如玉,水面开着洁白的海菜花,水底游鱼如梭,潭畔花草树木繁茂,楼台亭阁点缀期间,风景秀丽。 诗云:“泉涣涣兮涟漪,问何时最是可人?须领略月到天心,风来水面;亭标标而矗立,看这般无穷深致,应记取云飞画栋,雨卷珠帘。” 此时黑龙潭旁边的草芦中站立着一个斑驳,略感沧桑的影子,他时不时瞟一眼远处蹲在黑龙潭边钓鱼的那些穿戴蓑衣,腰上挂着竹篓子的钓者;时不时眺望一下远方,似乎在等着某人;时不时凝滞心神,内心不停焦灼的考虑者某些艰难的决定。 这时候,一个手臂肌肉奔放得有些吓人的汉子从远处喜形于色的,近乎小跑的奔了过来,见到这人第一句话便是:“他们真的来了。” “他们总算可以回家了,你呢?是决定和他们一起走还是?” “我以前没得选择,所以我选择当了一个恶人,让人见了绝对会吓得尿裤子的那种,现在我有得选择了,反而没有勇气选择了。” “其实世上本无路,跟着心里的影子,其实就有答案了。如果张虎那兔崽子还有点良心,多半想着给我去报仇了,听说这段时间几乎所有的武林豪客都被吸引到那里去了,要不和我一起也去凑个热闹?”此人就是在丽江城停留了很多天的吴永麟刀五常一行人,相比较后世被无限商业化,规模化,包装化的丽江古城,他更喜欢现在丽江城的清新,脱俗,自然,干净,一旦让身心融进去,便再也不想出世的简单。 一勾一点一笔一画都独显大自然的匠心独韵,似乎所有的才思,所有的妙笔,所有的热情,都毫无保留的在这里得到了完美的体现 丽江城内走来一队形色匆匆,风尘仆仆,满脸倦容的商队,打头的其中一位用一种好看的花围巾把整个头裹得严严实实的,从对方鹰隼般锐利的眼神,壮硕的有些夸张的体型可以看出,这人绝对是一个男人,而和他并马而行的一位女子,则露出了一副清秀的脸蛋,姣好的身材,微笑着环目四顾,对一切似乎都充满好奇。 紧跟着这一男一女的是一辆再为普通不过的马车,马车的前面同样是一男一女,相比较前面那对道不清说不明的有意的保持着距离,他们似乎要放纵太多,女子一直依偎在男人的怀中,口中呢喃着某种动人的音律,驾车的男人时不时跟着哼上几声,接着双方深情的对望一眼,在一阵嫉妒到发狂的眼神中,他们依然如忘我般的我行我素,沉浸在只属于两人甜死人不偿命的小小幸福中。 云凤凰可能从来料想到会拥有今天这一切,即使她被一群猪破了身子;原先精致到让牲口发狂女人嫉妒的脸庞被人毁掉;曾经有一段时间,只要一睡着,一个恶魔便会钻入她的梦中,在那里播下不怀好意的种子,接着她便很想用嘴巴咬住什么东西,好多次她都感觉自己咬到舌头都出血了,只是每次醒来的时候,那个男人一直守护在她身旁,他的胳膊上似乎又添了一道新伤,他每次的托词是被刚察城最厉害的大狗咬的,云凤凰见过那种大狗把某些不怀好意的家伙一条手臂硬生生的咬断之后,她促狭的知道那个男人口中的大狗是自己,他愿意被她咬一辈子。 云凤凰知道自己的男人现在很富有,家里再添几个女人都没有问题,她甚至主动提出让碧儿也嫁进来的时候,却被他一句话给堵死了:“我答应过他爹照顾她,并没答应过他爹娶她,而且老头子生前就不怎么待见我,一旦泉下有知,老头子走得也不安稳,我看还是算了。” “万一我生不出孩子。”云凤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头低得快抵上那鼓胀的胸壑了,如果真的不能为严家接济香火,她真怕百年后没脸去见严家的列祖列宗。 “你是不是那块土壤,你说了不算,我前几天听布兰德说了,你这身板以后生个十个八个都没问题。”男人说完这句话之后,完全不理会女人眼中冒出的泪花,扬长而去,她后来渐渐才体会到,他之所以再没有娶其他的女人进门,他怕她自卑,他怕她受委屈,更怕晚上没他在她身边的时候,她会咬破自己的舌头,既然好不容易抓住她了,他会对她一辈子好,我想她也会那样的。 赵怀恩到达刚察城的时候,眼前的一切还是让他暗暗吃了一惊,这里的繁华富庶比桃花镇何止多了十倍,最关键的是,这里完全没有自己刚到桃花镇时对未来的茫然无知,他们更不会把人当奴隶一样卖来卖去,他感觉自己回到了另外的一个家,这里有和煦的微笑,温暖的胸怀,一旦踏足进去,便再也不想离开的地方。 同样,在这里他碰到了以前部落中的族人,他们热情的用各种美味的食物,甘甜的马奶酒,完全不掩饰的幸福来接纳他这位迷途之返的羔羊。 在经过简单的一次询问之后,他便被这座城,这片地,这里的人完全接纳了,而且这些人在考究他的身手之后,甚至还给他找了一份似乎很不赖的工作,给一位刚察城举足轻重的商人当镖师,他们似乎对他的过往完全不担心,或许是因为那个叫吴永麟的男人吧。 他和那个询问过他的小将军默契的认为,吴永麟那个人一定还活着,他还没见过他未出生的孩子呢,希望他回来的时候,能赶得上孩子出世。 第376章 驴子与含羞草 碧儿在赵怀恩这个吐蕃男人进入她的视野之后,首先想到的是借这个并不讨厌的男人来刺激一下另外一个男人,希望对方能知道她的存在,甚至能让对方娶自己过门,那她那点羞涩的自尊心就能得到很大的满足了。 只是那个叫做严平的男人向她投过来一个玩味的眼神之后,她心有不甘的把这个疑问抛给了旁边这位的替代者:“他这个笑代表什么意思?” “吃馅儿饼抹油--白搭,他再怎么看,都会觉得是一朵鲜花插在了驴粪上,而不会觉得是这朵鲜花插在驴粪堆里面闲着没事干吸取它的养分。” 碧儿听到这句话之后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原来三人之中被人当傻子一样玩来玩去的是自己,这头叫赵怀恩的驴子之所以对自己还算水灵的这颗大白菜的主动投怀送抱坐怀不乱,因为他早已经识破了这个女人的雕虫小技,在碧儿近乎发狂的眼神中,来人只是幽幽的冒了一句:“你下次表演能不能认真点,谁见过吃着碗里,还盯着锅里,甚至惦记着地里的。” 在碧儿反应过来赵怀恩痛批她为朝秦暮楚的女人而准备爆发的时候,那头驴子带着匪夷所思的速度迈开双蹄奔跑如飞,从她的眼前消失的无影无踪,碧儿也是从那一刻起,开始认真的审视起这头毫不起眼的驴子起来。 她第一次到驴子家的时候,还是被眼前的一切震惊了,他赤裸着上身,推动着旁边石盘上几乎有百金多重的石碾子,旁边站着一群满脑子恨不得立马被驴子拉到屋子里面推倒,毫不掩饰用发情的眼光盯着驴子的一群花痴。 驴子时不时会吼上一两句,在那比猪叫都好不到那里去的破嗓子声音中,却反而引来一声声尖叫。 一头驴子比自己这颗带刺的玫瑰似乎都要受欢迎的时候,碧儿被深深的刺痛了,自己身上的尖刺放到哪似乎都在伤人,而谁又知道她只是用羞涩将自己伪装了起来,只要自己能像眼前这人这么厚颜无耻的当着所有人的面践踏自己的自尊;或者说她愿意主动向严平挑明自己的心意,她何以落得一个放到哪里似乎都不合适的一朵带刺的玫瑰。 “老婆,你曾经说‘哪个野猫子谁要敢踏入你赵家的门槛,你就打断她们的腿’,是不是啊?” 驴子吼出这句玩世不恭的俏皮话之后,回过神来的碧儿这才发现周围的那些发情的女人早已灰溜溜的撤了个干干净净,她们理所当然的把这个女人当成了他的老婆,至于一个冷静的让人平白生出恐惧比怒气匆匆双手叉腰的女人要有杀气的多了。 没等碧儿接过话,驴子赵怀恩又说道:“我帮你,你帮我,咱们俩清了。” 碧儿没来头的心里有种莫名其妙的甜丝丝的味道,这不是一头精虫上脑的真驴子,而是似乎还有几分小聪明的假驴子。 碧儿没来由的歉仄道:“这事不怪你,我错在先,不该利用你的。” “能不能挪点空出来,帮我做一顿饭?我这都推了这石碾子一个下午了,实在没力气拾掇了。” 碧儿犹豫了很久,这才心慌的点了点头,对于厨艺,她根本是一窍不通,以前在寨子里,完全是一尊饭来张口的弥勒佛,后来和严平走南闯北,再怎么也是一尊只需要动动筷子好好享受现成的三清道人,到刚察城安定下来之后,她每天琢磨的事情便是怎么成为严平的地主婆。她之所以答应他,只是想提前体验下这种感受,她发现云凤凰这个以前从宫里出来的女人短短数月之内都能煮的了一手好菜之后,她决定从此刻从零开始,来一场似乎没有硝烟的战争。 只是这场战争的前奏是有让她几乎快呛得喘不过气来的浓烟的,她那张白脸更是横竖变成了一张大花脸,她甚至可笑的觉得可以用眼神将材禾点燃,在旁边手足无措的时候,一个宽广的背影出现在她的旁边,用变戏法般的方法点燃让她六神无主的那团孽火之后,她惊讶得开始用另外一种眼光仰视眼前这位救世主。 “阿妈很小的时候就给我说,想一个男人对自己死心塌地,最好的办法便是用家庭的方式,比如说管住他的胃,无论如何,你要拿得出手一道让你在乎的这个男人能够恋恋不忘的菜,哪怕吃一辈子,他也吃不腻,无论走到哪里,他心里始终都只会惦记这种味道,那你才算是真正的抓住一个男人的心了。” 赵怀恩突然想起了风十娘,他最喜欢的只是一碗对方亲手熬制的清粥,即使吃起来寡而无味,但他觉得那是这辈子吃过的最美味的食物,以至于每次对着土灶中不断跳跃的火焰,他都会想着远方那已经不复存在的桃花客栈,那里面的那几个恶人,以及以后一起经历的那么多事情。 赵怀恩会时不时想起被自己杀死的厨子,厨子杀猪杀牛杀人,却杀不尽人心,或许他最后也没弄明白,为什么赵怀恩这头驴子最后和他来了一次窝里斗,只因为那头驴子只是想继续当桃花客栈永远都逃不出一尺之地继续在原地转圈的驴子,那花还是那花,那人还是那人。 一股熟悉的味道再次传入赵怀恩的驴鼻子中后,他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我们是半斤对八两——彼此不相上下。” 此时的大锅内,躺着几个几乎黑炭般的玉米饼,碧儿自认确实没有云凤凰那么高的天赋,此时看着那些被自己祸害得不成人形的玉米馍馍,只得抱歉的说道:“我请你到外面去吃一顿吧,这东西猪吃可能都会嫌弃。” 猪或许会嫌弃,驴子却一点都不在乎眼前的焦胡的玉米饼,拿起那些黑乎乎的东西不停的送到嘴巴里面,还不停的嘟囔:“继续,量有点不太够。” 甩开膀子破锅子破摔的碧儿顿时往玉米饼上倾注了她这辈子最大的仇恨,后面一个个下去,依然执着,依然不羁,依然黑暗,驴子却最终把这些黑黢黢的东西消灭了个干干净净,而留下了掩藏在黑暗里的金黄。 后面碧儿吃的很沉默,她似乎察觉到了某些内心蠢蠢欲动却被她压抑下去的情绪,类似于‘人总得在某些时候做些最蠢的事’这句话似乎并不适合她,她似乎总是一个爱情的守望者,等着另外一个男人主动来呵护她。 第377章 喜讯 严平一行人收到一封远方的来信的时候,他的表情只能用古井无波和波涛汹涌相合又相冲来形容最合适不过了,那里面告诫他这个消息必须秘而不宣,除了他那个最能沉得住气藏得住事的女人,那个盼星星盼月亮,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刻飞到他身边的女人月灵儿。 红袖发现月灵儿那天笑得特别灿烂,也许是她肚子中的孩子快要生了吧,而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在某个特别普通的清晨,随着一声呱呱坠地的啼哭,月灵儿总算有了自己命中注定的的第一个孩子,她似乎有了万里长征总算过半的片刻安宁,这个只属于她和吴永麟的孩子,在走之前其实就已经商量好名字了,女孩叫吴若兰,男孩叫吴小刀,现在既然自己给他生了一个儿子,那剩下的那个名字,她自然不会吝惜把自己最有学问的男人取的颇有诗意的女孩的名字送给眼巴巴等了好久,现在依然只有小名大毛的殷冷霜的女儿。 月灵儿和殷冷霜至此之后的交锋已经完全没有可比性,看着吴小刀那个带把的,殷冷霜心头冒出一抹淡淡的忧伤,她瞬间觉得低了月灵儿一头,而偏偏那个挨千刀的还不在身边,等到自己翻身,估计早就被月灵把身体里迸发的战斗意志踩没了。 “来,小乖乖,让二娘抱抱,这小家伙,可比我肚皮上掉下来大毛重多了。”殷冷霜抱着那小犊子的时候,眼中一直盯着小家伙的小雀雀,她固执的暗暗立誓,哪天不从肚子里钻出这么一个稀罕玩意,绝对和吴永麟不死不休。 “大毛,快过来,看看你的弟弟二毛。”月灵儿说出这句有意无心之言后,殷冷霜发怔的眼神立马从吴小刀的雀雀上转到了前一刻还怕被对方戏虐的平淡如水的瞳孔深处,那里面似乎暗含一种隐而不发的兴奋。 想着二毛以后说不定几乎会被大毛天天揍的份上,殷冷霜由衷的冒出一种一头压一头的高兴情绪。 月灵儿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告诉殷冷霜前不久才从严平得来的消息,依着这女子的性子,多半会跟着严平不管不顾的前往,这个祸水放到哪里好像都不怎么放心,最好的办法,还是待在自己的身边。就她那条也不知道从那个地方弄出来的大蛇,在这方圆数里之内居然没有任何人畜敢靠近,而殷冷霜却轻描淡写的浅吟了一句‘这是条看家蛇,会给我们男人带来享不尽的富贵’后,月灵儿再也没有放这个妖孽般的女人再去祸害别人的勇气了。 “姐姐,是不是那个男人要回来了?”看着严平带着一队乔装打扮成大理商人的模样逐渐消失在两人的眼中,殷冷霜最终忍不住问了出来。 “如果他再带一个女人回来怎么办?”月灵儿自嘲的问了一句。 “带回来也可以,但凡那个女人如果敢在我没有生出一个带把的之前生一个带雀雀的,我一定让她后悔出现在这里。” 月灵儿有点哭笑不得的走开了,她非常庆幸躲过了这个女人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那一点仁慈之心,而未来那个女人是否能躲过,可能要看对方的道行和造化了 严平最终在黑龙潭见到了快半年多没见到的那个熟悉的和尚,只不过对方似乎贪恋红尘,由一位出家弟子变成了一位俗家弟子,或者根本已经和佛门断的干干净净的一个大俗之人。 他们彼此用一个拥抱便化解了似乎因为时间而产生的一种隔阂,吴永麟用一种几乎从喉咙里挤压出来的声音说了一句‘这次可能要辛苦你了’之后,严平惊讶的几乎快说不出来,吴永麟似乎根本就没想过和自己一同打道回府。 严平低沉了很久,总算记起了一件喜事,他希望也许这件事能够让他回心转意,连忙笑容可掬的抱拳说道:“吴兄,恭喜你再次添丁,而且还是位公子。” “你是说我有儿子了?”吴永麟几乎颤栗着身子,那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兴奋,常常说男人在见到自己刚出生的孩子的时候会慌得手足无措泪流满面,即使和两个孩子相隔着千山万水,他此刻却脑袋里一片空白,他希望能从脑海中抓住某些破碎的记忆组成一副理所当然的画面,只是好像这根本没什么作用,那些幻想被现实立马消融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了一个站在黑水潭旁边抽搐着身子,心怀歉仄,泪水涟涟的大男人,他这次真的是因为喜极而泣。 刀五常看见围巾后面那双熟悉的眼神的时候,早已把腰上的酒囊摘下扔了过去,口中念念叨叨:“整这么个幺蛾子干嘛,弄得像个小媳妇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屁股发痒了。” 赵怀恩无可奈何的盯了一眼旁边的碧儿,自己这一身不伦不类的打扮,当然是拜旁边这位所谓的老江湖所赐,此刻碧儿对刀五常似乎更有兴趣,她偷偷打量身上挂着一把小锤子,眼中似乎冒着凶光的刀五常,在赵怀恩和刀五常之间形成了一根最不合时宜的站桩,一副深怕自己家男人被人拐跑了的架势。 “扎西德勒。”两个男人鬼马般的同时把臂膀伸向碧儿的时候,这个女人像疯了一般的走开了。 “两个臭流氓。” “这个女人有戏,比风十娘那个眼睛钻进钱罐子里的女人靠谱多了,别错过了,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站了。”刀五常看着五步一回头的碧儿,深深的感叹道。 “你们真不准备和我们一起回去?你也知道,我这次恐怕帮不了你们。”赵怀恩看着那整整200多人的工匠队伍,他肩上有一种无名的压力,这一路过来,龙爷虎爷豹爷狼爷的,着实让他头疼了好一阵。 “不了,心里总想再看看那朵白莲花,人这一辈子,也就剩下这一点念想了,再不抓住机会多瞧上几眼,怕真的没什么机会了。” 赵怀恩回头望了望和云凤凰站在一起说着悄悄话,时不时往自己这边瞧上一眼,似乎和自己假戏真做的那个女人,这次如果能平安回去,她如果愿意嫁,那他就娶她,就像刀五常刚刚说的,这一辈子他赵怀恩遇上一个让自己真正牵肠挂肚的女人比男人生孩子并不简单多少。 第378章 打草搂兔子 走的夜路多了总会遇上鬼,更何况还是一队似乎家底丰厚,浩浩荡荡,完全让人感受不到一点野兽气息的手艺人。 这是黑虎第一眼看见这队人时的第一印象,也不知道是哪个瘪犊子传来一个耸人听闻的消息,说沿路什么狼啊豹啊被一伙来历不明的人打得抱头鼠窜,鬼哭神嚎,那些人的装束和这些人如出一辙:背后背着让黑虎众人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的硬货,黑虎这些年走南闯北,对于过往的那些客商偷偷藏着什么值钱的东西只要通过这些人留下的脚印和车轮陷入土里的痕迹一望便知,奶奶的,这伙人不简单啊,每个人背后背着的金子估计够自己寨子这四百多号人吃上好几年了,对于送到嘴巴边的肥肉,他黑虎自然没有放过的道理。 看着队伍中夹杂着的两道俏丽的身影,特别是那个用黑纱遮面,露出姣好身材,双眼烟视媚行的女人,已经把黑虎的魂都勾走一半了,这也让黑虎更加坚定了拿下这些人的打算。 在黑虎眼馋的盯着这伙人东西的另外一面,同样守株待兔着另外一帮人,与黑虎这些人不同的是,豫风已经跟着这些人好些天了,他亲眼见证了恶狼恶豹被这些看似不堪一击的匠人打成了一只只流浪狗,那轰的一声后就能让一伙刚刚还穷凶极恶的家伙立马飞灰湮灭,那种事先毫无征兆的感觉就像刚刚还和你和颜悦色的家伙突然当头揍了你一拳,连招呼都省了方式不会让你感觉到疼痛而是揪心。 豫风不敢想象自己手底下那些人和脸上毫无杀气的人放对会是一种什么结局,那个不合时宜的用花围巾遮面的汉子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自从见到他以来,豫风几乎从来没见到他离开过队伍中唯一的一辆马车。那些工匠,更是十人一组用一根奇怪是绳子牵引在一起,一旦一个人落难,队伍中剩下的九人会把这个警示传出去,因为绳子上系满了小铃铛,这也是豫风现在为止一直不敢暗中下手的原因,除非你有能力将这放哨的十人一起都解决了。 那双眼睛让他想起了桃花客栈那只千篇一律围着磨盘打转,眼睛呆滞的驴子,只是这人和那头驴子却截然不同,双眼一直用余光看着离他并不太远的一个女人,等那个女人朝他的方向望过来的时候,他要么假寐,要么把眼神投向了豫风这些人隐藏的黑暗处,好多时候豫风都认为这家伙似乎发现了自己这伙人,当那人把手放到怀里掏那种竹节一样的东西的时候,豫风唯一想到的是有多远逃多远。 当然那人并不是每次只做做样子,有一次,他真的掏了一节竹管出来,而且还把那东西当着他豫风的面点燃了,就在豫风惊恐不定,脑袋里一片空白,腿肚子因为酸麻肿胀始终迈不出去的关键时刻,那个神经病居然把那竹管上冒着丝丝青烟,带着鬼火一样的引捻子掐灭了,豫风当时只记得自己浑身都湿透了,在看看旁边和自己同时观察这神经病的两个人,早已不知道什么时候断了气,估摸着自己刚刚放在他们颈部的手太过于紧张的缘故,直接将这两个同样心胆俱裂的同伴的脖子深深的掐断了,而豫风居然一点都没发觉。 就在豫风觉得此事就此打住的时候,那个拿着竹管把玩的家伙又把那截没剩下多少引捻子的一头再次点燃了,就在引捻子快要烧尽的时候,那家伙把那截竹管装腔作势的扔了出来,自己周围刚刚还埋伏的其他人兔跃鹄飞,一时间悉悉索索的声音想成了一片,豫风早已看见那人眼中露出的玩味,只是冷笑了一下,这种唬人的把戏,你风爷我还在尿床的时候就会玩了,你这完全是班门弄斧。 疯子和正常人的区别便是一个正常人根本猜不出一个疯子接下来会作出什么疯狂的举动,以避免让自己处于被动,当豫风毫无准备的看见对方将只剩下小指长短引捻子的竹管点燃,出手,向前扑倒,抱头,那一系列让豫风见过多次的标准动作再次一丝不苟的完成的时候,豫风手脚并用,往后激射,将瞬间的爆发力灌注到双手双脚上,像一只起跳的青蛙狼狈的来了一次肚皮朝天屁股落地式,只是当他躲在暗处,并没有看见那东西再次爆炸的时候,却再也没有了近距离观察这些人一举一动的勇气。 “奶奶的,想不到是枚臭弹。”那人嘟哝了一声,颇具深意的往黑暗中瞧了一眼,捡起那枚所谓的臭弹,挥了挥手,转身再次回到了车队的旁边,只不过这神经病每隔两三个时辰总这样闹腾一次,他手中的那截竹管也许是受了诅咒的缘故,总是在关键的时候哑火。 事出有因必有妖,豫风可不这么认为,因为那东西在弄死恶狼恶豹的时间上精准的让人头皮发麻,那些江湖莽汉根本没有把那东西磕飞的机会,以至于到死估计都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豫风觉得这人之所以手下留情,多半是想找一个放长线掉大鱼的机会,让妄图打鬼主意的人来个一锅端。 车队马车中遮挡得严严实实,那里面似乎坐着什么重要的人物,从豫风跟着这些人开始,那人就一直呆在车中,始终没露过头,只是那人经常通过一个蒙着黑纱的女人给外面的一男一女传话,而那之后,总会有什么大动静,比如刚刚扔臭弹的诡异举动,就是那黑纱女人和两人耳语没多久后发生的。 豫风突然想起了一个人,一个真正从从皮肤到整个毛孔都发凉的人物,吴永麟,难道这人还活着?善巨府近来一边倒的战事也是出自此人之手?只要想起这些,豫风心里冒出一阵凉气,那个恶魔又回来了。 豫风一阵风一般的悄然离去,他必须得把这重要的事情让自家小姐来定夺,但凡出一点纰漏,以小姐那阴晴不定的脾气,估计自己这点魂魄都不够她吸走的,她现在可是一位名副其实的黑山老妖。 第379章 竹叶青,黑寡妇 神暗示着一种超自然的存在,仙则是长生不老的信念,心和而出,且为声为名,为妖为孽。 泰山石敢当物件成精:石敢当原是山上的一块巨型石块,村民见石大能挡大风,认为它也有阻挡邪煞的气势,于是在石上写上“石敢当”三字以保佑村民平安,可是大石因吸收了经年累月的日月精华之后竟然成了精;最初它受魔瘴的唆摆指使,把路经的人压死以供那些魔瘴吸纳灵魂精元,后来受到仙人的点化,潜心修道,更为人们挡去恶魔邪祟的侵扰,最后得道成仙。 还有一种同样以幻觉迷惑他人然后吸尽他们的精元来补充妖精所需的元气的妖孽便是大名鼎鼎的狐妖,其实在冠以勾引男子的恶名之前,最初妖狐是被当做神仙来膜拜的,干宝《搜神记》一书内,谈狐的作品已相当多,郭璞也认狐妖为实有,足见晋人喜谈狐妖,已成风尚,只是后来被《封神榜》和《聊斋志异》丑化之后,便再也没翻过身。 在倭国更有玉藻前的故事:鸟羽天皇宠爱的才女“玉藻前”,善魅惑,夺取天皇精气使其病卧床榻。后来被阴阳师安倍晴明视破,才晓得她是来自天竺的千年妖狐,用计将其收伏,结果妖狐的怨灵化为杀生之石,误触者必死无遗,经由高僧念经超渡才让怨灵得以成佛。传说这名玉藻前全身都是金色的,而且还有九条尾巴,金碧辉煌。而这名玉藻的祖先,有说来自中原、天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来到倭国,借由真言宗的荼吉尼天信仰,与稻荷神社结合,而增加了许多妖力。(网易的《阴阳师》,不用说了吧。) 这几个月,一伙冠名为‘黑狐’的强人在云脉岭的名声一时两无,只要一提到‘黑寡妇’,更是让人谈虎色变遐想连篇,貌美多金,权势熏天,短短数个月,一连和她成亲的各个山寨的寨主先后一命呜呼,短短数月克死了五位丈夫,几乎是一月一位,她只需按照这个进度继续下去,迟早会超越传说中的‘竹叶青’,后者恐怖的让十三位丈夫消失之后,她也随之隐遁江湖,此后数年,成为了云脉岭江湖人茶余饭后扼腕叹息最为津津乐道的一件异事,‘竹叶青’消失在红尘最终只证明了一件事情,她或许最终杀人杀够了,或者找到了一个值得自己真正托付的一个男人,据说当时‘竹叶青’前后从十三位前任获得的财富几乎富可敌国,她当时在选第十三位丈夫的时候,完全没有限制如前面般那么多苛刻的条件:财富不说与她平齐,至少要有阳气福气运气一起和她享受那天天鱼翅燕窝鲍鱼,满汉全席,烧尾宴,孔府宴,鹿鸣宴,琼林宴,鹰扬宴,曲江宴的命;前面十二位呼风唤雨,独霸一方的大人物被‘竹叶青’送入鬼门关之后,江湖一时人才凋零,‘竹叶青’在选入幕之宾的第十三位男人的时候,也相应降低了条件---再不济,至少得是有子孙根的真男人;相比较最后这个条件,前面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这个男人最好能沾一点金石之气,像什么锥画沙,折叉股,屋漏痕,印印泥,随便懂一样就差不多了。后来那些大老粗才知道,‘竹叶青’挑男人开始弃武从文了,或者他对这一个生命中注定等不到的男人失去了最后的耐性,在如抓阄般从人群随便挑出一位不负众望的再次入土为安之后,‘竹叶青’这个女人便心死般的带着她财富如烟水之气从云脉岭消失的无影无踪。 ‘黑寡妇’的出现,无疑让沉寂了多年的云脉岭江湖人再次疯狂起来,这个同样一身黑纱,不以真面目示人的女人,只是那魅惑众生的一眼,便有了摧枯拉朽的惊艳,那似乎是从骨子里带出来的烟行媚视,仿佛‘竹叶青’那妖孽般的女人再次附身到了‘黑寡妇’的身上。 云紫嫣从来没想过嫁人会嫁上瘾,当寡妇当够了,再找个人嫁,之后又会有一笔唾手可得的财富顺理成章的进入她的小金库,这算是她现在如此乐此不疲的原因之一。 好人不长命,祸害留千年,更何况她嫁的那些人中哪一个手上不沾着百十条人命?那她杀他们就更没负担了,她需要养活很多的人,多到她一个月连嫁两次可能也不会嫌多。 女人都好强,‘竹叶青’这传说中的妖孽有一次无意中贯入她耳中,而且前几任死鬼眼中那种顿悟,戏谑,惊疑,嘲弄,淡然,让云紫嫣竟然读到了东施效颦,沐猴而冠的刺痛,所以这个被惹毛了的女人决然继续嫁下去,尽管从这些死鬼手中搜刮的金钱和继承的权力完全能供得上手底下那数千吐蕃人、汉人中的恶棍再也生活不知愁滋味,现在是不关乎财富,不关乎威信,只关乎名节,仅仅只属于她黑寡妇自己的名声。 自从觉得自己被抛弃之后,云紫嫣觉得这世上所有的人都欠她,更何况是与她有杀兄弑父的仇人吴永麟,高文山对她的失信在她失去最后一点耐心之后就彻底疯狂爆发了,她要杀尽天下负她之人,因为需要证明她那剩的不多的卑微的荣辱之心,而事实证明,枭雄就是枭雄,他们只把她当成了某人的影子,只是想证明某些思之不得的夙愿。云紫嫣在得知吴永麟被千刀万刃送往鬼蜮之后,她仰天长啸了很久,在那一刻,她突然感受到了内心的一种自惭形秽,在杀掉桃花镇那么多无辜的生命之后,她和那个当初的吴永麟又有什么区别?她之所以想看看天,只因为云紫嫣走的时候逻些城的慧心和尚送了一句话‘人在天地间仅仅只是沧海一粟,青天是有眼的,它之所以今日包容你在人世间犯下一切恶,只因为他预料到了你将来在地狱所受到的苦,当一个人不知所谓的往前冲的时候,真的应该多抬头看看天,那会是一种对自己内心道德的审视,哪天真的读懂上苍的苦心,哪天真的学会放下了,你的修行也就圆满了。’ 颠倒是非黑白,以恶制恶,成为了黑寡妇云紫嫣执着于内心最心安理得的一种特别的修行,她和慧心的初衷南辕北辙。 第380章 云烟 豫风可以说亲眼见证了云紫嫣这个女人的性情大变,自己身边几个最得意的黑林卫,只因为当时在血洗桃花镇的时候下手不够狠,只因为他们残留的怜悯之心,只因为他们真正的想为自己曾经的落魄挽回点什么,但却在事后被剪除的雁过无痕。 那几个黑林卫想保住的那几个人是这些年来桃花镇斡旋于大理与吐蕃,大理与卫朝之间如鱼得水的几个能人,也可以叫他们滇商,他们有一种不浮于世的圆滑,一种胸怀沟壑的考究,一种卑躬屈膝的深沉,一种被人误解为刁民的城府,那些人几乎把控了当时桃花镇以及周边方圆百里整个区域的经济命脉,但谁又知道,其实这几个黑林卫来的授意完全是出自于他豫风? 在那些精通生财之道的能人及与其暗中通敌的黑林卫被一个个斩杀之后,豫风这才敢百分之百肯定,这个匆忙被赶上马,执着于报仇不断往前冲的女子完全没有学到云丹王治世韬略的十之一二,她只是继承了云丹王弑杀的血性,仅此而已,至于怎么样让那些自认为被她解救出来的吐蕃男人或者女人重新过上如桃花镇般为之留恋的生活,在苦苦思索数天一筹莫展之际,被人一蛊惑,便走上了谋财谋权害命这条不归之路,让豫风料想不及的是,直到现在为止,愿意抬着财富做她男人的江湖汉子如过江之鲫,后来豫风从其它人的口中才得知,这里数年之前也曾有过这么一个奇特风尚的女人,豫风却想的是,一个女人得承受多大的痛苦,才会放浪形骸到令人齿冷的凄凄惨惨戚戚。 豫风很犹豫要不要把在马车中看见的那一切告诉在内山寨正与所谓的贾成相、甑萧仁商榷第六次嫁人大事的黑寡妇云紫嫣。 东窗事发之后,豫风被排斥到了外山寨,此时他们所在的大寨俨然成为了一座麻雀虽小官职俱全施展个人抱负的小垂拱殿,现在论资排辈,等级森严,学三省六部的丑角纷纷指点江山,群魔乱舞,除了私心作祟没有让宦官这纠结的职业粉末登场外,黑狐寨俨然成了一出只属于男人的暗战之地,云紫嫣没有武媚娘权倾天下的气势,现在黑狐寨是画虎不成反类犬,内山寨溜须拍马,阿谀奉承之辈更是比比皆是,和某些末代王朝的境况异曲同工,也许只需一阵不大不小的战斗碾压,这个如跳梁小丑般粉饰太平的小皇朝便会烟消云散,估计东山再起的机会都不可能再会有,云紫嫣这个疯女人似乎当女皇当上了瘾,她不断的挥霍着从吐蕃族人用杀戮换来的威望,在用一种能让人上瘾的鬼东西控制住所有人之后,便伤了所有吐蕃人的心。 豫风如果真要学那些人煞有介事的行那个什么三叩九跪之礼,简直比在他身上捅几个窟窿还难受,他的膝盖原本在云丹王那里是有黄金的,更何况这个毛都还没长齐的云紫嫣,想让他下跪,除非太上皇从棺材里爬出来取消‘重臣无常礼’这句收买人心的类似于丹书铁券的护身符。豫风觉得自己的自尊与文武艺不该被贱卖,不该被亵渎,断然拒绝了服食那种所谓的‘神仙散’之后,他这一位顾命大臣现在尽做着一些下九流的勾当,远离了那些弄臣之后,他发现如今的处境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坏,至少他还是一个自由身,没有成为某人的傀儡。 人无伤虎心,虎有伤人意,当豫风宁愿做一个不曾被人放在心上的影子在人流中默默无闻的时候,嫉妒豫风拥有别人不曾有过的胆战心惊与毛孔里冒出来的舒畅的那些麻烦者最终找到了一个合乎人和的机会,最近几个隶属于黑狐寨的黑寡妇的前几任男人的地盘上发生了一些特别奇怪的事情,一伙看似毫无战斗力的匠人如风卷残云般把这些地头蛇清理得比万里无云的天空还要干净。 那些匠人用一种奇怪的武器把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这些荫庇在黑狐羽翼下的这些绿林之人杀得哇哇怪叫,好些自认为武功高强,自诩能用一根手指头能挑翻那些匠人的强人来不及展示一下他们的强悍,便生生死于沉寂,死于肉骨分离的绚烂,死于不可置信的寂寞无名。 豫风对于那些因为自己失败正好可以名正言顺的让他这颗眼中钉真正从眼前消失,倘若侥幸成功那些人也会凭借如簧口舌将这一切之功心安理得的收入囊中的奸险之徒嗤之以鼻。当他虎步生风的正准备踏入内山寨富丽堂皇的小朝堂的时候,一阵熟悉的爆破之声由远及近而来,豫风的心陡然颤抖了一下,这个短暂皇朝的末日也许因为自己的大意就那么再次来到了。 外山寨早已乱成了一锅粥,同样,那些让豫风感觉有些滑稽的朝会者一个个趴在角落或者柱子后面缩着一个个惊惧的脑袋,像极了一只只暂时觉得龟壳里才是最安全的王八。 “是你把他们引来的?你就见不得我的好,我对你已经一忍再忍了,若不是念在旧情,你早已不知死过多少次了,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如果你怀疑我的忠诚,那么我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如果你愿意相信我,我们赶紧往大理皇宫去凑一趟热闹,在那里或许你能见到你曾经朝思暮想的一个男人,也是一个仇人。” “你是说他还活着?” “活得比任何人,任何时候都要好。” “我们还有机会吗?” “你现在这种才是谈话的态度,你先前骄横的态势真的很不好,相信你对于善巨府的惊天之变不会再有任何的侥幸,既然那些人迟早要来到这里的,其实迟一天早一天对于大局无关紧要,至少早一点来,你内心深处还余留这那一点火焰。 你或许会心有不甘,你今日获得的一切为什么要被人生生的夺走?大不了玉石俱焚。但我想告诉你,曾经有一拨意气风发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伙死之前如果有你今日般残存着的侥幸与畏惧之心,也不至于他们成为游离之魂之前毫无一点征兆。我实话给你说,我们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再晚一点,我恐怕带你走都会有困难。” 云紫嫣杀伐果断这一点像极了她那个老子云丹王,在大事大非面前,她愿意和父亲云丹王一样把后背交给这个丑陋的男人,在底下贾成相、甑萧仁等听起来近乎荒诞的呼喊声中,云紫嫣把‘神仙散’所谓的解药再次抛给了他们,对于将死之人,她没必要保留如先前一般的怜悯之心,既然这些人曾经发誓说过万死不辞,那今天也许正是他们兑现承诺最好的日子,她没必大度到让这些人的膝盖再次去恭维另外说不定还和自己有仇的人,人殉,不失为保留曾经辉煌最合适的办法。 第381章 峰回路转 云紫嫣最终没完成当第六次寡妇的夙愿,这一场煊赫盛世如一场闹剧般昙花一现,在航船荡起的涟漪还没来得及让群雄仰视便触礁沉没,云丹王死之前在她身边的是三个背影伟岸蹉跎的男人,只是这次再次离开,她身边的这三个男人脸上竟然多了一种突兀的沧桑感,到底他们和她还能有多亲近,她心里完全没底。 可以左右大事,决定生死的东西我们称之为阅历,豫风这些年经历的事情哪一次不是危机重重,对于背后尾随设计他的那帮人虽然豫风只猜测到了开头,这一次黑狐寨被破之后,他原本许多弄不懂的谜团一下子在他的脑海中如画卷一一展开了。 自从茶马古道的咽喉地带桃花镇被吐蕃人一锅端之后,所有的商人不得不绕道云脉岭,至此,盘踞在云脉岭大大小小的山匪、马贼、流寇多如牛毛,这里面自然以后来吞并了五大山寨的黑狐寨势力最大,也不至于黑寡妇云紫嫣后来眼高于顶闹出称王的闹剧,云脉岭的绿林人虽然对于黑寡妇恋恋不忘,但私底下聊起黑狐寨无不谈狐色变,在色胆包天的同时怀揣着一颗敬畏之心,再怎么看都觉得带着一种诡异。 云脉岭大大小小的山峰有七十二座之多,稍微有一点名气的,自然都画地为牢,占山为王。五大山寨以前的寨主还在世的时候,所有的寨主便会齐聚在云脉岭桃花源般的神仙谷来一次每一年一度的英雄聚会,黑狐寨的黑寡妇横扫五大山寨傲视群雄之后,这规矩自然也没落下。 只是这所谓的英雄聚会从一年一度变成一个季度一次后便变了个味,除了某些心怀叵测居心不良的人如先前般趋之若鹜,稍微有一点骨气的早已有多远滚多远了。 熟知内幕的人都知道,这是臣服在黑狐寨势力范围的寨主们主动提出来的,这些人中了一种名为‘神仙散’的诡异奇毒,如果每三个月不服一次解药,身体会像万虫噬咬般奇痒难忍,从出现这种鬼东西开始,迄今还没有出现一个叛逆者。五大山寨的精英先后逝去之后,如今的云脉岭只剩下了一帮乌合之众,和先前五大山寨定下的规矩相比,如今的绿林人士早已风光不在,要知道羊毛出在羊身上,一旦人太过贪婪,不但断了那些商人的财路,而且间接也断了自己的活路。 最近出现的几队商人中却出现了一些硬茬子,那些混杂在商队中豪不起眼的一些押镖人一出手便如狼奔虎扑,摧山撼城,七十二峰新的寨主觉得自己已经很不讲规矩了,但在这一伙深藏不露的强人面前,他们反倒愿意追溯到往昔讲道理的日子,这些新寨主直到死才明白,七十二峰的人其实早已经成为了那些行脚商人的猎物,他们乐此不疲的穿梭在七十二峰之间,好像就是为了能够找到让他们一显身手的大虫,对于那些小虾米,这些人似乎已经失去了兴趣。 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就在所有人觉得自己好不容易等到一伙普普通通的工匠,这一波饿得绿了眼睛的饿狼瘦虎总算觉得可以扑向这些猎物恣意饱餐一顿的时候,再一次让他们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与绝望。 那些工匠气定神闲,完全没有一点逃跑的迹象,所有人不慌不忙的将背后的包袱放下,统一从怀中掏出一种让这些绿林人士忍不住笑掉大牙的竹管,火石飞溅,火折子在这些人的手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滋滋滋的火花依然没有让绿林人退却,他们依然如忘我般往下冲锋,看着那些工匠这些绿林人露出了满脑子有钱了该干点什么的猥琐笑意。工匠最终将那些不知道演练过多少次的竹管投掷了出去,他们姿势苍劲有力,整齐划一,有一种特别的美感。望着那些脸上挂着诡异笑脸般的工匠如苍松挺拔般立足在原地,丝毫没有因为这些凶神恶煞的绿林人表现出的猛虎下山苍鹰扑食的威猛气势而方寸大乱,所有饿虎在心头表现出的疑虑没来得及战胜理智,那些竹管便噼里啪啦的在拿着刀枪的绿林人中间炸开,在饿狼瘦虎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内心表现出的宜将剩勇追穷寇的后手消亡殆尽,一个个本该在这些工匠面前表现出哪怕一招半式的勇寇接二连三的血肉横飞惨不忍睹,几个劫后余生满脑子嗡嗡嗡响个不停的幸存者还没来得及弄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一阵弓弩攒射的破空之声响起,这一场诡异的对阵刹那间胜负立见分晓,接着那些工匠反而发起了让呆立在山寨竹楼上远远看着这一切的寨主料想不到的冲锋,他们第二次扔出的鬼东西带着蓝色的火焰,那些看似挺牢固的寨门遇火即燃,哪怕用水,都不能浇灭这仿佛是从地狱放出来的鬼焰,到第二轮、第三轮竹管如漫天飞雨般再次落下的时候,所有寨子里原本飞扬跋扈气焰嚣张的匪人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在那一刻,他们忤逆过的老天爷的惩罚如诅咒般降临了,他们如一群待宰羔羊般被屠杀殆尽,果然是报应不爽。 七十二峰从那一天起便变成了七十一峰,此后数天,这个数量并不知不觉中在不断减少,而他们又怎么会知道,策划这一切的,正是将来名扬天下的岳飞,这一场饕餮盛宴,才仅仅是一个开始而已。 岳飞自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准姐夫被一群小毛贼耀武扬威,在严平出发的时候,已经暗暗的开始打那些拦路虎的主意,而这一打简直吓一大跳,从那些山匪口中得知五大山寨如今的据点是如何的腐败,想到不但能在这穷山僻壤的地方狠狠的捞一笔,还能顺道解决了答应过萧芷君以钱易钱的问题,他自然越发的干劲十足。 豫风现在明白这一切似乎已经太晚了,他即使能及早知道那些乔装打扮的商队和那批诡异的工匠是一波人,最终和今天的局面其实可能也相差无几,两者之间的差距不仅仅是人力,士气这些明面上的东西,某些这辈子他可能都弄不懂的玄机,才是这一切的真正主因。对方打一开始就没准备留乌烟瘴气,亦非昨日的七十二峰枭雄一条活路,只是这些羊表现出的强大的战斗力为之咂舌,而且彼此之间的协助配合更是一环扣一环,又有谁能预料到,这些羊其实设计了一个圈套,等着自己这些饿狼瘦虎拼了命往里钻,他唯一想到能做到这一切的,除了老对手吴永麟,这世间真的是凤毛麟角万中无一,其实他又怎么能想到,吴永麟眼光已经毒到有他没他其实都是一样的,他早已经为以身试险准备好了退路--岳飞。 第382章 亡命之花 混乱不堪的山林中狼奔豕突的背影层出不穷,三男一女夹杂在其间,云紫嫣早已换上了一身男装,在这逃命的山野中,众人根本没机会关心自己身边奔跑的到底是男人和女人,给内心忐忑的云紫嫣减少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黑寡妇云紫嫣在这个时候居然有点羡慕起功成身退的竹叶青起来,自己如果在某些时候见好就收,没那么大的雄心与抱负,也不至于落下一个再次一无所有的地步。 只是人一旦不停的往高处奔跑的时候,谁又会有那个心思回顾曾经走过的风景,或许上了一定年纪,有了一点人生经历的人会有那个闲情逸致,至于云紫嫣,一个被生活抛弃的女人,能够重拾攀爬的信心,其实已经是上天对她最大的馈赠了,尽管这条路并不好走。 山上早已火光大作,自己当初引以为傲的工事在一阵震天的轰鸣中落下帷幕,不带走一点侥幸和容错,上面好像只听见自己人鬼叫狼嚎一般的凄凉之声,等那些浴血冲杀的吐蕃人感受到黑寡妇对他们孤注一掷,只为求得一时三刻夺路而逃的凉薄之后,黑寡妇这薄情寡性之人估计早已逃离到了安全地带。 昔日的荣光如海市蜃楼般流逝于眼前之后,黑寡妇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颓废与落寞,她发现自己可能注定了永远都不是那人的对手,那自己这又是何苦来哉,如果不是豫风念着点旧情采用激将之法,云紫嫣发现自己估计早已如风尘中的烟火般烟消云散,望着茫茫前路,云紫嫣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何去何从,她就那样伫立在一块可以远眺前面山谷的大石上,如枯木老僧入定,在想好下一步之前,她似乎根本就不想离开那里。 “我们往羊苴咩城去瞧一瞧,说不定有机会见到那个竹叶青。”看着巨石上一言不发,形容枯槁,似乎瞬间苍老了几岁的云紫嫣,豫风最终忍不住提了出来。 “我已经是这一片最大的笑话了,难道还要被那个入世成仙的妖孽再笑话一顿?”云紫嫣说完后发出一阵凄楚的冷笑,脑海中冒出一种西楚霸王自刎于乌江的悲凉,霸王至少有一个对他至死不渝的虞姬和一干忠心不二的江东弟兄陪他上路,而自己,一旦从这里跳下去,恐怕到了地府也没脸去见自己的父亲云丹王。 豫风似乎也感受到了云紫嫣的某种不对劲,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够接受如涨潮一般的大起大落,更何况这还是一个心智城府功力并没有到达臻境的女人,他深怕对方做出不理智的行为,再次劝慰道:“至始至终我都没见到这一场棋局中的操纵者,我有一种直觉,他最终的目标似乎并不是我们,而是大理皇宫里的那一批人,如果我猜的没错,吴永麟多半准备来一次彻彻底底的大变天,如果时间上还来得及,我们说不定还能赶上这一出大戏,一旦有机会,你也可以” “你是说他们准备在高泰远六十大寿的时候取回本该属于他们自己的东西?” “现在时局对高泰远毫无优势可言,先是失去了高文丰,高文山这两个左膀右臂,在善巨郡,更是被那伙名不见经传的贼人打的落荒而逃,此时他的实力已经大不如前了,东面的高氏现在完全是在坐山观虎斗,他们不会介意在高泰远走投无路的时候来一次取而代之,那些人不火上浇油就已经让高泰远谢天谢地了,想让他们锦上添花雪中送炭,估计高泰远就没奢求过,这一次高泰远更是把他寿辰举办的时间提前了整整一个月,他估计也感受到了针芒在背的危机,他这次如何扭转这乾坤未分的局面,难道就不值得我们去走一趟吗?” “风叔,你看好哪一方?”云紫嫣记得好久没这么叫过豫风了,她这么喊出来的时候,内心感受到了一种生疏,如果当初不那么一意孤行,她何以落得如此境地,对于豫风在危难时刻对她的不离不弃,云紫嫣感受到了内心久违的一丝发乎于情止乎于礼的温暖。 豫风久久答不上来,如果吴永麟在善巨府和那一帮实力不错的匪人徐徐图之,这一场胜败尤未可知。只是吴永麟如果真的那么一蹴而就的进入对方精心策划好的陷阱,谅他三头六臂,如何又能逃过羊苴咩城的重重杀机,只是这一个往往能化腐朽为神奇的高人,豫风发现自己无论何时好像总是看不透对方是如何谋势造势的,所以他回答的模棱两可:“棋局之中谁能在最短的时间想到后十步后百步,他才能在这场对弈中脱颖而出。” “风叔,其实你是看好吴永麟的,对不对?”云紫嫣直指人心的肺腑脱口而出的时候,她明显的感觉到了豫风脸上的某些促狭的神情,他似乎有些心有不甘,但随即又平静如水,古井不波,这时的他也许才把自己当成了一个真正的看客。 “听说高泰远把寿辰提前有一个特殊的原因,与一个女人有关。”豫风此刻故作神秘,望了一眼在山里落荒而逃,统一朝羊苴咩城方向奔去,谁又曾想到,这些绿林人士其实该感谢这一场羊苴咩城即将发生的一场庆典,如果照平时,说不定还没到羊苴咩城外城的十里之地,早就被大理的军队屠杀殆尽了,哪里会允许这么多奇装异服的游侠,马贼,山匪堂而皇之的进入那纡尊降贵之地。 云紫嫣并不是一个喜欢刨根问底的女人,豫风并不愿意提前告诉她庆典的内容,多半是想断了她自杀的念头,好让她有一个活下去的希望,顺便给云紫嫣一个台阶。 望着那个被生活与阴谋夺去的一半脸庞的伟岸背影,云紫嫣突然有一种想冲上去背后抱住他的冲动,好让自己的折磨与痛苦来一次尽情的宣泄,只是对方转过头用食指中指做出一个让她紧跟上的小动作之后,她收敛住梨花带雨的脸庞,如一棵蛰伏在寒冬里的腊梅,准备在众人最惊异的时刻绽放只属于她自己的美丽,如果可以,她希望是眼前这个男人来摘掉暗香流溢的那株梅枝。 第383章 鬼打墙 “小二,上酒。”一声豪爽粗迈的叫声在这嘈杂的酒楼中炸响之后,还是赚足了各类江湖豪客惊鸿一瞥的眼球,来人五大三粗,肩上扛着一把和他身体差不多对等的巨阙剑,走起路来虎虎生风,一些胆小的再也没敢往这巨人般身姿的壮汉身上再瞧上一眼,纷纷低着头埋头囫囵囵吃喝,但凡机灵点的,都知道这个时候总会有一些特别的事情发生,在一阵默契的风卷残云之后,原本拥挤的客栈一下子清减了许多。 一个七分憔悴,二分凶戾,还剩一分对桌上食物保持浓厚兴趣的清瘦男人占着酒楼最中间的一张桌子,不紧不慢的一口酒一口菜吃得相当惬意,他左手旁边的桌上放着一把似乎并未开锋的重刀,巨汉的到来似乎完全没有影响到他的雅兴,在其它人早已跑到外围准备作壁上观之后,他依然坐在只属于他的方桌上拿起一只油光水滑的鸡腿开始大嚼特嚼。 小二和老板早已被当前的局面吓得躲到了柜台后面,这段时间以来,酒楼一天到晚都没安宁过,江湖豪客一窝蜂的往这边涌,虽然表面上赚的盆满钵足的,只是这些个江湖豪客总是说不上来几句话便大打出手,每天被打碎,被踢坏,被砍破的碗碟座椅数不胜数,如果不是看见账本上还能有一些进账,估计老板早就关门歇业了。 在酒楼最不起眼的一个角落里蹲着一个乞丐,那些被吓走的客人似乎给他留够了充足的食物,有些酒壶中甚至还残留有几口好酒,他也学着中间桌子上的汉子悠闲自得的往似乎饥饿了很久的肚子里面填满残肉碎屑,也许是很久没吃过东西的缘故,一连几口大肉之后,他不断的打着饱嗝,给这个原本紧张的局面带来了几分戏虐的味道。 董长海自从穿过那片平原之后,不知不觉在山里面迷了路,深秋之后的山林里面枯黄的落叶到处都是,唯独缺少食物,对于提前就准备好过冬食物的松鼠,吃得一身膘肥体壮的黑熊,董长海在这个季节闯进这里,无疑选择了一条过了今天可能就不再有明天的死路,和他同行的那匹好马早已成为了他口中的食物,望着眼前似乎永远走不出的这片鬼林子,董长海眼角里的萧索和执着在这一刻突然变得释然起来,望着眼前不远处让自己垂涎欲滴,好多天望肉止饿的仅存的那块马肉,董长海总算鼓足勇气从树枝上取下来,如同一只饿疯了的野兽,开始疯狂的撕咬起来。 他本来想用马肉能吸引住某种给自己续命的异类,结果并不如意,或者躲在暗处的野兽早已识破了他的诡计,等着他虚弱不堪的时候,给予他致命的一击。 长途的奔袭早已将他一身的衣衫扯成了一根根布条,此刻他身上硕果仅存了一块遮羞布,晚上成为了他最难熬的一段日子,呜咽不止的秋风正一点点的夺去他身体里维持生命的那一丝丝温度,瑟瑟发抖的董长海如弓虾般蜷缩着身体躲藏在自己这段时间自己用手刨出来的土坑中,在清醒与迷糊之间不断交替,直到他困顿得再也睁不开眼睛,放松身体里的最后一丝防线,沉沉睡去的时候,一个同样饿红了眼睛的黑影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身如月弓,嗖的一声就飞了过来。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在这只土狼快要偷袭成功的时候,嗡嗡嗡空气似乎被割裂的声音在土狼往前跳跃的时候同时响起,还没来得及扑向自己苦苦守候了很多天好不容易到嘴巴边的猎物,一把扎枪呼啸而至透身而过,直接将半空中的土狼生生的订到了旁边的树干上。 董长海早已被这倏然而至的境况吓得三魂去了七魄,回身看看一个脸带憨厚笑意,毫无杀气的男人慢悠悠的朝自己信步而来的时候,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兴奋,即使这个男人在前一刻把自己作为诱饵,和自己总算能离开这个似乎是鬼打墙的地方相比完全不值一提。 男人从长相上看似乎只有二十多岁,浑身上下用兽皮包裹着,也不理会旁边惊疑不定的董长海,径直走过去取出一把似乎被磨过的锋利的小刀,居然当着董长海的面开始剥那头土狼的皮起来,接下来是一幕让董长海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男人下刀的位置精准而利索,除了原本被扎枪贯穿的位置,土狼其他位置的皮毛被他很精致的分割开来,没有沾上一丁点血渍,一直盯着这一幕的董长海早已大汗淋漓。 “穿上吧,算是你的报酬。”男人说完这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话,便随手将还带着土狼体温的毛皮随手扔到了愣在一旁的董长海的手中。 “你这个人还算是一个好人,知道点燃这脚下的松针会要了整个山的命,这份情我领了。”董长海这才知道自己算是误打误撞,遇上了一个不明就里,把这个无心之举当做感恩的一个奇怪的男人,准确的说,或许是一个自己沉淀在心里的一个个模糊的影子---野人。怀揣在身上的火折子早已在逃跑的路上不知所踪,即使有那东西,他也不敢用,不但会暴露自己,脚下的这片不知道铺了多少年的松针败叶绝对会连带自己烧成一堆灰烬。 “有没有吃的?”董长海艰难的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既然对方都说承他一份情了,那从他手中换取一口吃食并不太过分,而且那头被剥去皮的土狼,再怎么说还能有个几斤肉,用那东西填饱肚子,并不难。 “和我走吧,这东西现在不太适合你。”男人似乎读懂了董长海眼中的饥饿,丢给董长海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然后拔出钉在树上的猎物,挑在肩上,从一个董长海从来没想到过的位置,利索的爬了上去,那是一棵似乎已经被白蚁快要蛀空了的巨树,董长海数次与那张牙舞爪上面粘附密密麻麻的小生物的树身擦身而过,跟着那个男人爬到那颗巨树的中段,一股久违的阳光让董长海感受到了浑身的舒坦,他总算又活着出来了。 男人随意从旁边抓住一根垂吊着的一根蔓藤,呼的一声过后,他像一个猴子穿梭在林木间,求生意志极强的董长海毫不畏缩的跟在他的后面,男人都时不时向背后的董长海投来一个赞许的目光。 第384章 山中小屋 各种悬崖峭壁高山幽谷,在呼呼风声中让董长海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刺激与心跳,每一次前面男人不经意抛过来的蔓藤,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紧张,因为一旦失手,他将掉入下面白茫茫雾蒙蒙的山谷中,他在那地方呆了快二个多月了,他宁愿摔死,也不想重新回到那几乎让他快要疯掉的鬼地方。 男人似乎怕董长海体力不济,他总会在合适的时间停下来让董长海休息补充一下体力,等他们走走停停,看见如鸟巢般筑在一棵巨树上的木房子,天早已大亮,劫后余生的董长海贪婪的呼吸着周围的新鲜空气,从一种他叫不出名字的手掌般大小的叶子中掬起一捧甘甜的露水,像吸取羊脂白露般送入嘴巴里面后,他最后忍不住畅快的叫了出来:“活着,真好。” 男人眼角同样挤出了一抹微笑,在董长海回过头与他对望的一瞬间,男人小腿微曲,带着让董长海为之叹息的惊人弹跳力,嗖的一声如箭矢般跳上了头顶上几乎有4丈多高的木屋,留下了望屋兴叹的董长海在树底发神,隔了很久,从屋子上才露出男人熟悉的脑袋。 董长海没料到男人居然会从上面丢下来一根绳子,再怎么样,一个并不大的木屋几乎就是这个男人所有的秘密了,他更没有必要向一个第一次认识的男人敞开这一切。 董长海被男人那双看似很瘦却很强劲的手臂从绳子拉上去的时候,看见了眼前奇怪的一幕,角落里躺着一位两鬓斑白,眼窝深陷,浑身瘦得只剩下了一具骷髅架子的老者,看着对方白骨一般的渗人小手抖动的那一刻,站在木屋边缘的董长海差点栽倒下去,幸好男人拉了他一把,这才没有凉成惨剧。 等老人由暗处露面的那一刻,董长海看着那黑洞洞似乎看不见底的深邃鬼瞳,差一点眩晕过去,明明看着对方眼珠已失,当他猛然看见鬼瞳聚焦成一双电眼的时候,他惊恐得天旋地转浑身发毛,这是他见过的最诡异的事情。如果不是旁边的男人露出并未恶意的微笑,董长海估计早就拔腿而逃了。 “大恩不言谢,在下董长海,粗人一个,这些年来一直活得浑浑噩噩的,直到几个月前,被高人所救,这才幡然醒悟,之所以冒昧打扰,只是想亲口向您说一声谢谢。”董长海说完,等了很久,发现老人并没有任何动静,正准备转身离开。 “从哪里来?又准备到哪里去?”老者的声音带着一种油尽灯枯的宁静,听到老人梵音般的询问,原本焦躁不安的董长海立刻安静了下来。 “浮萍本无根,风雨夜归人,现在心里只有两个字:归家。”董长海说的很坦然,无论何时何地,他心里只有这简单的两个字,可是这里面最后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却从来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既然上苍在野人沟帮了他一次,他相信后面运气再差也差不到那里去。 “留下吧,陪白猿做个伴,以后至少彼此有个说话的伴。” “老爷子的心意我领了,只是” “我这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一旦进了这间屋子,没有我的允许,这一辈子也别想走出这片林子。” “我知道自己的身手动不了阁下一丝一毫,但我却有权利决定自己的生死。”董长海才说完,便从木屋的边缘跳了下去,他完全不准备对不容拒绝的老人来一点妥协,他觉得自己能从生死边缘再次获得重生活到这一刻,他已经赚了很多了。 董长海跳下去的时候悲壮的闭上了眼睛,只是身体才落到半路,一根绳子带着沉重的力道恰到好处的如一尾灵蛇般缠住了他的腰,接着董长海便像一条咬钩的鱼一般,被人从空中拉了起来,那个叫白猿的汉子在他的后颈上一扯,便将董长海这条肥鱼收入了囊中。 再次站在木屋边缘被人像小鸡仔提捻着脖子的董长海绝望的望了老者一眼,士可杀不可辱,在这个地方继续待下去,放任自己的亲人不管不顾,董长海觉得自己做不到,那自己千辛万苦又是为哪般,他抬头望了望天,想着唯一可以保留自己尊严的那颗藏在牙缝里的毒囊,自己也只剩下这一点机会了。 董长海嘴里流出污血,意识开始游离的时候,他感觉白猿和那位老者已经乱作了一团,接着他感觉自己身体轻飘飘的,也许,这一次,他真的是死了吧。 满眼的葱翠,满地的鲜绿,数不尽的碧水蓝天。这是董长海醒过来趴在洞口见到的最美丽的风景,阎王老爷子似乎对他还不错,没让他进入阿鼻地狱、无间地狱中的任何一个,反而给他弄了这一处神仙一般的洞府,只是这处大洞似乎是开凿在悬崖上的,下面依然深不见底,雾气蒙蒙。董长海无奈的笑了笑,既然这样都死不了,似乎还有回旋的余地,也只能随机应变了。 一个矫健的身影凭空降落,看见董长海似乎情绪已经稳定下来的时候,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掏出一块用大叶子包裹还在冒着丝丝热气带着阵阵清香的狼肉,不由分说的丢到了还在眺望深谷中发神的董长海的手中。 “吃完这东西我送你出谷。”白猿说的很诀然,依然那一副简单到如一张白纸一般不带任何其他表情的傻乎乎的微笑,却让董长海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暖心。 白猿果然没有食言,在董长海吃完狼肉,体力恢复的差不多后,两人又像两只灵活的猴子在林子中再次穿梭起来,在董长海使劲浑身的力气荡出一片只闻其声,不见其形,水雾弥漫的巨大瀑布之后,他才知道自己真的出来了,只是从水潭中钻出脑袋的他再也没有见到那个熟悉的影子,白猿,也许带着一种使命,也许是他本事的宿命,最终没能走出那片峡谷,止步于这片落差有几十丈的大瀑布。 “这也许是天意,一炷心香尽,出世修佛心。白猿,你跟着那个男人一起去见见外面的世界吧。”老人看着一直在木屋边缘处连续好多天一直眺望董长海离去的方向的白猿喃喃的说道。 “不,师傅,徒儿在这里一辈子守着你。”只是等白猿转身的时候,老者早已像幽灵一样不知所踪 第385章 螳螂,黄雀 对于董长海来说,生活并不复杂,迈开脚步,不停的往前走,以天为被,以地为床,自己当下完全是一个可能连乞丐都会嫌弃的假乞丐,混在鱼龙混杂,熙熙攘攘的各色人群中,虽然会被各类自认为比他高尚的人引来一阵阵恶眼相向恶语相冲恶拳相加,只是总会有一些善人觉得打过一个笑脸相迎的乞丐之后,总会过意不去的往他那个似乎被狗啃过一块的破碗中扔下一两个铜板,这一路走走停停,到比在先前在鬼打墙一般的林子中上天入地无门要惬意太多了。 两耳不闻世间事,一心只为归忍执。 董长海隐迹于那些不断往羊苴咩城蜂拥而去的江湖人中,一个随时可能被那些人挑翻的一个瘸子乞丐,自然怎么也不可能成为他们的假想敌,这个瘸子自然也很有自知之明为各路意识淫荡走位风骚自信心爆棚的成功者提供了迈出成功一步的垫脚石,在瘸子乞丐身上,他们感觉自己走的很沉稳,兴许还能被佳人青眼相加,一举成名,天下共知。 瘸子乞丐眼光很毒,他总会在第一时间赶到斗殴现场,相比较其他乞丐的有多远躲多远,他对于双方气势对峙之前暴风雨来时平静的暗流汹涌拿捏的恰到好处,他总会在第一时间赶到案发现场饱餐一顿,如果一天斗殴的次数再频繁一点,那他一天的生活其实就有着落了。 望着始终迟迟不动手的两人,董长海依然那一副意兴索然的模样,只是他的眼睛却从来没离开过桌子上的那些好酒好菜,特别是那人一直自尊自饮的那壶好酒,那是这个酒楼窖藏了很多年的‘桂花酿’,现在更是炒高到了二十俩纹银一坛,却依然供不应求,老板一狠心,把给女儿作嫁妆准备的另外几十坛一股脑的从地底挖了出来。他这摇摇欲坠的门庭,再不拿点好东西出来镇镇场合撑撑门面,估计早就被那些一掷千金的豪侠一把火给烧了。 既然是鱼龙混珠,总会有浑水摸鱼之辈,只是眼前这两人,却恰恰是最奇葩的一对,此时在董长海眼中对峙的两人分别叫邢单,迟影,两人刀剑上的功夫独树一帜还算凑合,那个巨熊一样身姿的人叫邢单,那把巨阙剑虽然仅仅只有劈砍,横扫,斜拉简简单单的三招,只是他出手灌入巨阙剑上的力道奇大,往往有摧枯拉朽的巨擘之力;使无锋钝刀的叫迟影,原本跟着八卦门的一位高手学了几招拳法,他无师自通,将八卦掌中的三形三势中的‘三形’---行走如龙,动转如猴,换势似鹰,‘三势’--步如蹚泥,臂如拧绳,转如磨磨,和刀法合二为一,自创了一套‘三形三势小八卦刀’,虽然两人勉强算得上是两个狠角色,只是一个好赌,一个好酒,在江湖人眼中的地位大打折扣,所以在人群中能真正认出他们的并不多,和那些比武论道的高雅之辈相比,你很容易在市井酒舍中把他们和周围的那些人混为一谈,所以说,两人往往是实力大于名气。 两人本来好不容易积攒了一笔丰厚的盘缠准备到羊苴咩城大显身手,邢单虽然好赌,赌品倒还不错,从来不会仗着武力欺行霸市,只是近几日他遇到了一伙包李子下套子的赌拖,开始对方也许是忌惮邢单那巨熊一般的身板,一连几天都小输给了邢单,直到那些出千客弄清楚邢单的脾胃之后,来了一记阴狠的黑虎掏心,直接连本带利把邢单那点家当一股脑的顺走了。 无独有偶,那些出千客在分赃的时候恰恰遇到了迟影,那些赃物中有一块邢单贴身佩戴的魑魅魍魉青田玉,听说是邢单爷爷辈从一个周朝古墓中历经重重磨难弄出来的,正所谓黄金有价玉无价,邢单平时当宝贝一样藏着,此时看见几个尖嘴猴腮猥琐奸邪之人亵玩着此物,迟影念及结义之情,一怒之下对那几人大打出手,那几人和迟影放对不了几招便被打的屁滚尿流,其中一个机灵一点的留了一个心眼,随后便偷偷跟着迟影到达了他的落脚之地,看见邢单的那一刻,那人立马想到了一个两虎相争的一个歹毒之计。 一直躲在暗处的这伙出千客今早一看见迟影前脚离开,便立马跪倒在邢单的面前大倒苦水。 原来那日这些人看见邢单脖子上这枚魑魅魍魉青田玉的时候,立马知道这东西价值连城,几人使了个计,当时邢单也是输红了眼,被那几人一撺掇,便用魑魅魍魉青田玉抵押了一笔新的赌资,其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单爷爷,您可得给我们讨回公道啊,熟话说赌场无父子,愿赌服输,更何况他还是一个和你八竿子打不到一处的脓货,他这明摆着以势压人仗武欺人。” “他奶奶的,以后如果被人传出去,我还怎么到江湖上去混。”邢单没说完,便气急败坏的提着他那把巨阙剑来到了正在酒楼大快朵颐的迟影。 “我看你这架势好像不是来找我喝酒的,我倒觉得你是来找我打架的。”迟影呷了一口酒,双脚蹬地,重刀腾挪在手,呼的一声朝没来得及准备好的邢单劈刀直落向对方的右肩。 牛鬼蛇神、为鬼为蜮。迟影当时得到那枚魑魅魍魉青田玉之后,正如上面篆刻的这八个小字立马转了一个性子,弄清楚这东西能在羊苴咩城换上一套大宅子以及一笔不菲的金银后立马起了贪念,此时他料想趁其不备解决了邢单,那这东西不就跟他姓了吗。 邢单平时被迟影的表象所惑,完全没料到对方一声招呼没打就扑了上来,措不及防的举起巨阙剑招架。迟影冷笑一声,原来刚刚那一记劈刀完全是一记虚招,重刀在半路拉了一个轻灵的弧度,转劈为横切,喀喇一声,迟影灌入了八分的力道那一刀直接在邢单的胸口上拉开了一个几乎有数寸宽的血痕,邢单没料到这小子居然来真的,举起巨阙剑像一只疯虎不要命的扑了上来。 一旁的董长海早已对距离几尺之地的醇香美酒垂涎若渴,在迟影扑过去的时候,他也趁火打劫的扑了上去,正准备将那壶好酒藏入怀中,岂料这一幕却被一双阴冷的眼珠子看在了眼里,在认出董长海的那一刻,脸上露出了一抹奇怪的笑意。 第386章 出世修佛心(一) 董长海在人群中捕捉到那几个熟悉的身形的时候,原本偷酒喝的好心情被那几双冰冷的眼睛鞭笞的无影无踪,该来的最终还是来了。 ‘咚’的一声过后,刚刚还捏在手上的酒壶漫不经心的从手中滑落,成为了满地狼藉中并不起眼的一堆碎片。 已经和邢单拆了不下二十招的迟影转头看见眼前那一幕,怒从心头起,自己花了大价钱好不容易弄到的美酒,现在已经一滴不剩,对于一个嗜酒如命的家伙来说简直比在他身上狠狠的砍了几刀还要难受。迟影此刻如疯了一般,虚拉一刀,在不依不饶的邢单准备招架的那一刻,翻身往后一跃,像一条滑不溜手的泥鳅暂时避开了邢单的苦苦纠缠,采用‘三形三势小八卦刀’中的一记‘换势似鹰’,手中的重刀带着呼呼风声朝桌子旁边愣着出神的董长海劈砍而至。 也许根本就没料到此人完全像个木头人一样等着自己将他劈成两半,迟影一时意兴索然,落下去的那一招‘换势似鹰’立马变成了‘动转如猴’,砍在那乞丐身上的刀锋变成了横拍,在一阵肋骨断裂声响起之后,董长海的身子砸向了旁边的桌子上,在与桌子接触的那一刻,董长海身体的去势奇大,‘轰’的一声,原本完完整整的一张四方桌被撞得四分五裂。 看着倒在地上狂吐鲜血的董长海,迟影重刀贴着地面发出‘哗哗哗’的声响,他刚刚之所以不想立刻将此人绞杀,就是想慢慢的折磨一下对方,只是对方对于自己这有意制造出的死亡前的无助无动于衷,这乞丐似乎根本就没把迟影放在心上,或许就等着对方给他痛快的一刀,如果他真的能做到的话。 “奶奶的,敢偷你大爷的酒喝,简直活的不耐烦了。”话刚说完,身体拖着重刀急速奔跑,跳跃,撩刀,姿势完美霸气,一气呵成,他这次完全不准备留给对方任何侥幸生还的可能,那个乞丐凛然的眼神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 就在那电光火石之间,从人群中跃出两个身材差不多高矮的男子,两人动若脱兔,举剑就刺,‘唰唰唰’数剑,组成了一道化不开的剑网,向准备落刀取董长海人头的迟影罩了下来。 迟影大骇,背后深寒的剑气已经让他顾不上地上那个半死不活的乞丐了,停步,弓身,一记‘追风赶月’朝背后倏然而至的背影冲了上去。 让董长海方寸大乱的几人正是‘影刺盟’的胡远忠一行人,刚刚出手的是下九门的‘雷影’刘御风和‘松影’徐茂,邢单与迟影刚刚的打斗两人已净收眼底,对方的腕力和瞬间的爆发力惊人,所以两人一开始就没准备和对方来一次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两败俱伤的打法。 刘御风和徐茂举剑与对方的重刀触碰的那一刹那,感受到了如排山倒海般的刀势,两人刚刚只是试探性的一击,出剑的火候把握的圆转如意恰到好处,身体往前的冲势并不需要过多的费力便很轻巧的停了下来,在迟影‘追风赶月’的后手式‘横刀望月’来不及展示他的诡谲臻境,两人几乎同时朝两边荡了回去。迟影骄横之色顿显,口中轻哼一声不屑,本来想对这两个好事之人乘胜追击,只是才往前奔走数步,一股钻心的疼痛便从脚板心席卷而来,额头冷汗更是簌簌落下,迟影用眼角的余光一撇,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身处于刚刚那个乞丐不小心把酒壶摔裂的碎片之中,刚刚脚下踩踏的力道更是由于过猛,一块锋锐的瓷片,毫不费力的借机贯穿了迟影的脚背,一时间血流如注,刚刚还彪悍如虎的迟影气势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落了下乘。 “两个奸诈的小贼,好不要脸。”迟影气急败坏的骂道,他知道伤了一只腿对一个拿着重刀的刀客意味着什么,更何况对方脑子比自己好使,身手并不弱,再打下去,自己不但讨不了任何好处,更有可能命丧于此,此时他希望能在人群中找几位仗义出手的盟友来渡过这次危机,只是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好像只剩下巨熊身段的邢单了。 “兵不厌诈,你这脑袋我看是白长了,我们可没让你往那上面踩,并不是每个人会以你的智力为圭臬,今天算了倒霉,惹了不该惹的人,我这把剑今天非取你项上人头不可了。”刘御风指着迟影的鼻子讥讽道,说完提着手中的长剑缓步走了过来,如果对方拼死一战,作一次困兽之斗,他暂时短时间也没有拿下对方的把握,对这头蛮牛的习性了解之后,刘御风知道严守‘拖’字决,迟影或早或晚会变成他剑下的又一条亡魂。 “也不知道是谁私吞了兄弟的家传宝玉,相比较阁下的脸黑心厚,急于杀人灭口,我们可是望尘莫及啊,你这火候,已经入化境了。”徐茂此时并不想节外生枝,此言一出,原本人群中还想出手的江湖人立马缩了回去,徐茂知道刘御风这师弟的脾性,争强好胜,杀心比大师兄胡远忠还重,他绝对不会放过这展露峥嵘的机会;相比较之下,徐茂生性淡泊,大智若愚,刚刚紧要的关头正是他以巧应拙把迟影引入到瓷碎片中了计。刚刚在人群中看着邢单与迟影激斗的时候,从他们只言片语的口角中猜出了几分两人反目成仇的原因,此言一出后看着脸羞得通红的迟影,善于察言观色的徐茂更加笃定了对方做贼心虚为江湖人齿冷的奸邪嘴脸,此时他双手环叠在胸前,和其他人一样冷冷的看着这个败类身首异处。 ‘扑通’一声,在徐茂和刘御风目瞪口呆的眼神中,迟影再次展示了他与司马懿怒跪巾帼并驾齐驱的男儿膝下无黄金,直接像个泼妇一样抱住了刚刚被他砍伤的邢单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回顾两人以前的光辉岁月。 只可惜邢单的火候及脸皮不及此人的十分之一,一个能被近似无赖泼皮的无脑之人说动拿剑砍自己昔日的兄弟,我们只能为邢单的智力嗟叹唏嘘。 第387章 出世修佛心(二) “兄弟,哥哥知道错了,哥哥当时是鬼迷了心窍,非得死,我心甘情愿的死在兄弟的巨阙剑之下。”引颈就戮的悲壮决绝在迟影的眼神中代替了先前的奸狡诡谲,邢单哪里能分得出这是对方的苦肉计,还没来及回过味来,再被迟影一句两人曾经的誓言‘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一激,满腔溢出了护短的豪壮之气,举着那把巨阙剑站在了迟影的前面。 巨剑往地上一扫,‘哗哗哗’的瓷片之声响成了一片,邢单刚刚看见迟影在这上面吃了大亏,他可不想再被对方阴一次,一上来就来了一次秋风扫落叶,将任何阻挡他放倒对面瘦小之人的钉子拔了个干干净净。 迟影刚刚当胸的那一刀对于邢单并没有伤及筋骨,经过与迟影对拆数招后,手脚完全活动开了。迟影在发动致命一击前喜欢在地上拖重刀,不是因为他拿不动那把重刀,只是因为他最后出师的时候正是靠刀与地面发出的‘嗡嗡嗡’之声干扰了师傅的心神,刀身对比其他人的相对滞后往往能让迟影后发先至,他惊人的臂力已经练到了炉火出清的出刀速度,不知道的人完全会被这种假象所迷惑,他的师父正是败在了这独创的拖刀之下。现在的迟影更是练到了刀可以为影,影可以幻化成刀,刀影疾行,日月同辉,如果不是对方使诈,他所展示的彪悍之气足以惊艳全场,只可惜一文钱难倒英雄好汉,这也不能怪他,他好酒,非好酒不饮,这些日子酒瘾一上来,在这里面的花费颇巨,加上最近周围那些个客栈酒楼中的好酒更是水涨船高,迟影怀里的银钱早已捉襟见肘,看见那块价值连城的宝玉的时候,这才起了歹念。 与迟影不同的是,邢单无论进攻,防守,一直喜欢将那把巨阙剑扛在肩上,因为他的招式并不多,和程咬金的三板斧有异曲同工之妙,往往讲究贴身靠,在他最有把握的时候才会出剑,一旦提前把三招使玩,往往会被和他差不多的一些对手看出破绽,落得一个下乘。 邢单心智纯粹,除了某些地方不开窍,对于武者的气息格外的敏感,说他是一只隐藏在市井之间的大牛毫不为过,他刚刚看见迟影被两人背后如闪电般的快剑逼得不得不防守反击,就知道这两人并不简单,所以在如熊罴般冲过去的时候,并未任何的轻敌,反而把一身的潜力完全发挥了出来,他那一招看似平淡无奇的贴山靠已经暗含了好几个后手。 “当心。”瞧出某些不对劲的徐茂呼喊道,刚刚准备从另外一侧缠住那头巨熊,冷不防被背后同样拖着重刀过来的迟影挡住了。 刘御风虽然见多识广,但邢单这一招怪异的冲撞还是让他猛吸了一口气,丹田下沉,劲力游走周身,如一尊小金刚不动如山的准备接受对方撼天动地的一击。 ‘轰’的一声,周围的人以为身板体型完全比邢单差上一大截的刘御风会毫无悬念的被撞飞,只是看见那头巨熊根本就没碰到对方的身体的时候,周围哗然一片,刘御风双掌叠在一起,刚刚看似纤弱的那一掌推出去之后,达到了惊人的效果,那头巨熊似乎被定格在了刘御风手掌与身体鸿沟般的半寸距离,再无一丝一毫进击的可能。 邢单冷哼一声,对于对手他一开始就没想过完全用贴山靠打发,手上的巨阙剑早已以一招角度力度无可挑剔的‘劈山断海’轰然出手,巨剑急转直下,月落星河,冷冽寒芒,朝似乎完全没什么准备的刘御风倾泻了下去。 匹练霞光,剑走偏锋,一尾似乎有灵性的银蛇不偏不倚朝邢单的小腹疾刺而去,此时举剑的邢单下腹空门大露,完全没想到对方出剑的速度如此之快,等自己的重剑落下,估计早已被捅出了一个血窟窿,来不及细想的他不得不收回了攻向对方的那一剑,往后连退数步,这才让他躲过了对方凌厉的一剑。 刘御风完全没给邢单任何喘息的机会,手的长剑圈转疾刺,相比较邢单的招式单一,刘御风剑法千变万化,完全让邢单看花了眼。 两人剑锋相击的那一刻,邢单这才知道对方不止剑法要比自己高明太多,由对方剑身上流窜至那把巨阙剑上的力道更是不小,邢单感觉自己擒剑的手臂瘾瘾发麻,对方刚刚敢硬碰硬,就说明他的硬实力绝对不在邢单之下。 邢单不得不把一身的本事毫无保留的使将了出来,只是他反反复复的三招已经再衰三竭,反观刘御风越攻越快,飘逸的像一只狡兔,让邢单越来越难以应付,身上更是被刘御风连刺数剑,衣衫上早已殷红一片,邢单落败只是时间的问题。 反观与迟影激战在一处的徐茂,反而被那只脚受了伤的疯虎逼到了角落上,与邢单刘御风之间的比剑形成了一种鲜明的对比。 董长海看着这两拨随时可能分出胜负的两拨人,再看看周围几个已经封住自己退路的另外几个刺影盟的高手,忍不住哑然失笑,自己什么时候已经重要到摘星剑阵的十二位高手同时到齐了,在人生的最后一刻,他的眼神变得格外的明澈,抬头望了望也许只需要半天就能赶回的那个家,嘴角泛出一股耐人寻味的微笑,他闭上眼的那一刻,似乎都能感受到那个大腹便便的女人倚门张望的幽怨神情,他心里好想吼一句:我总算回来了,可是我却始终没进入家门。 “玩够没有?”一个眼神玩味,似乎是和徐茂激斗被逼的四处躲藏同样穿着青衣的头人吼出这一句几乎让迟影倍感侮辱的话之后,迟影眼露凶光,一刀将徐茂扫开之后,直接反攻上了旁边刚刚戏谑相激的此人。 “来得正好。”胡远忠气定神闲,脚下早已蓄了一股力,在对方重刀挥过来的那一刻,身体如鬼魅般飘忽至迟影周身,唰唰唰数剑,在一阵凄厉的叫声中,如见了鬼的迟影脸上惊恐的眼神比任何时候都精彩,走夜路多了总会遇上鬼,而眼前这个有鬼一样身手的一个活生生的人,带给迟影的只有震撼与死前的不可置信,同样,巨熊邢单很快也被刘御风数剑刺穿了身子,这两兄弟的誓言总算应验。 第388章 出世修佛心(三) 在桃花客栈的那一战,让田不归等人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这几个月下来,所有的人日夜苦练,没有一丝懈怠,与杜清源,杜文君这些绝世好手的过招更是让他们受益匪浅,冬练三九的他们几乎把全身的潜能发挥了出来,这些人不可同日而语,就连刚刚和田珊珊喜结连理的胡远忠完全彪悍到能在百招之内和师傅田不归拆解得难分难解了,可见晚上那一分责任田没有用心耕耘,有点打马虎眼。 对于师傅这一次突然出山,胡远忠更是大感意外,对于那位突然向自己这伙人礼贤下士抛出低姿态的高相身边最让人神鬼莫测的澹台潜渊,胡远忠根本就没觉得那人和其他一般的老头子有什么区别,只是当师傅说此人的身手不在杜清源之下后,立马变得血色全无。 据江湖传闻,澹台潜渊原先曾是崇圣寺的一名俗家弟子,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有一天从崇圣寺消失,等他一年之后,再次回到崇圣寺,连挑十多位高手,只是最后与主持方丈无空大师対掌的过程中因为输了半招而落败,只是让人完全没料到的是,无空大师却在半月之后不治而亡,这一场惊世骇俗的比拼看似无空大师胜了,其实明眼人都知道,活得好好的澹台潜渊才是这场比试的真正胜出者。 师傅田不归前不久才得知,澹台潜渊之所以武功突飞猛进,因为偷学了达摩祖师传下来藏在崇圣寺的《易筋经》手抄残本,据说无空大师当时是在中原嵩山少林寺借阅时暗暗记下的,后来只凭记忆手抄了一份语焉不详晦涩难懂的残本《易筋经》,或许无空大师到最后都没能参透这里面博大精深的内功心法。 澹台潜渊则不同,他很有可能将无空大师都没弄懂的《易筋经》残本心法完全悟透,这才有了连战崇圣寺数位高手的恐怖记录,说他是一代武学奇才,完全不为过。 至于高相怎么请到澹台潜渊来保驾护航的,江湖人一概不知,但唯一肯定的是,高相付出的代价绝对不小,光他送给澹台潜渊的那套宅邸,便简直不菲,其奢华程度直逼高相的‘小皇宫’宅邸。澹台潜渊之所以被高相如此重用,不仅仅因为他那一身恐怖的内外功,更因为他大智近妖的眼界与城府,有一次被高相戏称为妖刀之后,这个称谓在羊苴咩城不胫而走,也许没人知道澹台潜渊是何方神圣,但只要提起高泰远身边的第一妖刀,所以人唯一的想法是这辈子最好不要被这妖人粘上,即使不丢掉小命也会掉一层皮。 澹台潜渊即使在杜清源这样的高手倒向高相后依然恩泽不减,甚至威望更甚,只因为其铁腕一样的手段和雷厉风行的做派很合符高泰远的脾胃,即使这些日子以来不断的有鱼目混珠之辈试图在羊苴咩城兴风作浪,只是那些人还没来得及溅起一片水花,便被羊苴咩城隐藏的一股很大的势力暗中剿灭,可见澹台潜渊掌控局面的地步已经到了何种妖孽的地步。 澹台潜渊的突然来访,除了敲山震虎,多半也有拉拢之意,或许这里面也有他澹台潜渊也看不透的某些危机,这才找上了势力和武力并不弱的刺影盟。 “知道吗?杜清源带着一伙人偷偷潜入羊苴咩城了,至今为止,这伙人一直都没露面。”这是师傅田不归回来后见到胡远忠说的第一句话,看见师傅愤懑的颜色,胡远忠同样想起了那个让他们一败涂地的小人吴永麟,除了咬牙切齿,还有忌惮和不安,和这样不按常理出招的家伙,简直让所有人伤透了脑筋。 田不归似乎读懂了胡远忠眼神中的担忧,接着又说道:“你要找周侗的弟子一雪前耻,恐怕现在没这个机会了,吴永麟早已经在丽水寨被枭首了。” “可惜便宜了那个小人,师兄弟姐妹们恨不得将那个小贼大卸十八块,只是澹台潜渊这次找上我们,未免太蹊跷了一点。”胡远忠知道自己这帮人始终在大理官方的通缉名单上,一旦那些人利用完他们,很有可能被人卸磨杀驴。 “徒儿放心,据我所知,杜清源这一次完全和高泰远闹掰了,所以才进了羊苴咩城一直都没露面,我感觉他们好像在保护某些重要的人。现在善巨府闹的动静很大,听说高泰远派的很多股骁勇善战的人马几乎都是有去无回,现在正是他们焦头烂额的时候,别看现在风平浪静的,这内里乾坤估计连高泰远这样的昔日枭雄都没办法洞悉明了,澹台潜渊这一次突然的到访,也正说明了一种信号,他抽不出那个闲情逸致来对付我们,而且他现在绝对不会介意拉拢一个站在杜清源对立面的盟友。而且澹台潜渊也答应我,只要有杜清源的任何消息,他们会在第一时间告知我们,至于我们之间的恩恩怨怨,他绝对会大开方便之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师傅,只是这一注真的有必要压下去吗?”相比较师傅田不归的执着于所谓的‘江湖英杰榜’排名,胡远忠则要淡定太多,和田珊珊的新婚燕尔,让他多少有了一点成长为真正男人的味道,肩上似乎在那一刻有了一种传宗接代的重任,以前还没觉得,只是往上数三代,他们胡家差不多都是单传,到时候对付杜清源,多半夫妻又要齐上阵,只是一旦输了,他可能将一家子都搭进去了,胡远忠真还没勇气去见地府那个喜欢黑着脸的爹。 “非战不可,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田不归几乎是吼着说出来的,现在他自己的名声几乎已经比女儿女婿的性命和幸福来得更为重要。 胡远忠不知道澹台潜渊答应了师傅田不归其他什么诱人的条件,以至于让这个当初还有那么点慈悲之心并不惹人讨厌的老人变得越来越狰狞可怖,只是当他发现某一天失去了自己最值得珍惜的东西的时候,他会不会为今日武断的决定而有那么一点点内疚之心?或许会有吧 第389章 出世修佛心(四) 刺影盟现在的二师兄彭大路成为了所有人为之摇头的大难题,这个长得和弥勒佛一样憨态可掬的男人自从当上癞蛤蟆的那一天,就不曾放弃吃天鹅肉的梦想,对于‘叠影’原栖霞,‘绝影’孙玉瑛,‘风影’花秀莲这种看走眼,非得倒贴着往上凑并不比田珊珊这种刺影盟‘第一美女’品相差不了多少的水灵白菜,硬是没让他那一颗佛心有再次踏入这纷扰红尘的欲望。 “除非这个女人和田珊珊长得一模一样。”这是他拒绝所有师兄弟做媒及暗送秋波的女人说出来的最具有火药味的一句托词,这一句肺腑之言表露了他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就在所有的人都会觉得他这辈子只剩下修道成仙这条漫长坎坷之路的时候,他却破天荒的对着所有人发誓‘台上的那个女人我拼了命也要抢回来。’ 癞蛤蟆动了凡心要重新入世,这里面莫过于已经吃上天鹅肉的另外一只癞蛤蟆胡远忠来得更为震撼,每日都能听见另外一只境界不是一般高的癞蛤蟆对于自己到手的天鹅肉的觊觎,他还能古井无波心如止水的和另外一帮心口不一内心暗笑自己哪天会带上绿帽子的牲口谈笑风生,这里面的煎熬,并不比刀剑穿身的痛苦弱多少。 “二师兄,放心,这一次无论如何,这帮师兄一定帮你到底。”这是胡远忠发自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他同样从周围几个师兄弟的眼神中读到了一种笃定和同病相怜,那几人分别是和‘叠影’原栖霞,‘绝影’孙玉瑛,‘风影’花秀莲几个美人儿才好上的男人,看着那几个本该属于他们的水灵白菜搔首弄姿,烟视媚行,和彭大路毫不避讳的在那里打情骂俏,媚眼横飞,他们发现完全中了这个彭大路的障眼法,他或许不屑于拱一颗水灵白菜,但现在他肯定有拱翻一园子白菜的雄心壮志,这个再入红尘的弥勒佛,已经蛮横到不给其他人任何活路的发指地步。 刘御风正是单恋原栖霞一枝花的这一位无辜受害者,所以在与邢单比拼时展示了他最男人的一面,只不过这一招最终还是难产了,至少原栖霞青眼相加的那一眼让刘御风感受了前所未有的清风佛面,只是这一股清风还没酝酿多久,便被彭大路‘孽畜,还不速速现形’这一句带有几分玩味的话语一股脑的把击伤巨熊的功劳收入囊中,谁又能想到天旋地转几欲狂吐鲜血的可怜孩子刘御风内心的抓狂,在这一场伏魔大战中,彭大路成为了人生赢家,不费吹灰之力再下一乘,看着旁边几乎都快钻入彭大路怀中被对方肆无忌惮揩油的两位几乎快笑岔气的可以拉起一阵仇恨之风的女子,所有人同时选择了把脸转到一边,心里都不停的在自我安慰---看你还能狂多久。 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冈。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看见《九阴真经》这种高深的绝学,所以在一个人的愤怒与嫉妒无法得到宣泄的时候,他们往往会把这种称之为怨气的东西发泄到一个最无辜的人身上,董长海,作为一个算不得最点子背的男人,毕竟你带着刺影盟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满世界的宣扬别人是身不由己,只是传到这些人的耳朵中的时候,总会变了一种味道,所以他们此刻觉得必须把这个叛变的家伙杀死一百次,生命不息,鞭尸不止,这是所有愤怒的,眼红的,内心软弱的男人统一达成的一致决定,绝对不会给对方任何申述的机会。 乱剑分尸,一把把利剑悬浮在董长海的上方,只是看见那个男人表现出的我自横刀的眼神,刘御风等人更加的怒不可遏,这简直比彭大路抢走他们女人的行为更加恶劣,人家彭大路仅仅是战术上藐视了自己这一伙层次不够的俗人,这个不为所动的董长海则直接提升到了战略层次,所有人觉的这个估计在心里已经操了自己这伙人祖宗十八代的男人更该杀。 事出无常必有妖,这是底蕴深厚的彭大路,心机深沉的胡远忠两只癞蛤蟆因为共同的爱好产生的一种共鸣,一杆扎枪呼吸之间带着破空之声隐隐带着惊雷之势呼啸而至,接着一个佝偻着身子完全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的似人非人,似妖非妖的妖人在董长海的面前如天神般降临,刚刚还围着董长海准备痛下杀手的刘御风等人一下子就来了兴致,这可比对着一根木头,一条死鱼耸啊耸来得刺激多了,尽管有可能这还是一头完全没有进化完成的野人牲口,被彭大路几乎快逼疯的刘御风等人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将其推倒,男人喜欢那种因为征服感带来的愉悦,哪怕一嘴下去带上一撮毛。 白猿不知道自己的师父为什么这一次毫不犹豫的放自己出山,他以前逃跑的次数并不少,但每次却都被抓回了木屋内,以至于长到一定年龄后,他却再也没有了逃到外面见一见风景的兴致,只因为那个老人需要他,他也需要那个老人,他就像一条守山犬,不停的在属于他的领地奔跑,狩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从来没觉得枯燥,直到林子里无意间跑进了和他有几分相似,却截然不同的干净的男人董长海。 每天在林子里蹲守在一旁看着一个毫无狩猎经验的男人在那里破绽百出的等着一只成精的猎物上钩成为了白猿那段时间最大的乐趣,他的力量估计还没有自己的十分之一,但他的坚毅让白猿这个在密林里待久了的森林之王为之惊愕,他可以肯定的是,这个男人一定是有故事的,这比在林子里看着其他野兽繁衍生息,都更要来得血脉贲张。 在那个男人遇险的那一刻,躲在暗处的白猿最终以一种落寞的心情出手了,因为老爷子绝对不会允许在他的脚下豢养另外一只守山犬,正所谓一山不能容二虎,这个眼神透露着某种狠劲的男子,哪一天一旦成长起来,其实力完全不逊于可以撵500斤黑瞎子的白猿。 只是白猿又怎么能想到,一个男人之所以强大到让白猿这样的人都刮目相看,仅仅是因为一个弱不禁风的女人和还未出世的孩子呢?董长海的故事,仅限于浪子回头后只想拥有温暖的一个家而已。 第390章 出世修佛心(五) 白猿对董长海的崇拜是盲目的,只因为白猿少了一份涉世未深纷纷扰扰的浸淫,一位将来只会让他怦然心动的生命中的另外一头母猿。 与外界的割裂心无蒙尘的他对所有的一切都产生了一种本能的抗拒,以至于他站在水月洞天琳琅洞府的瀑布边缘,对将来懵懵懂懂的他伫立在原地良久,对雷池般的前景不敢逾越半步。 白猿很清楚的知道,背后有一股奇大的力道将自己送了出去,只是当他转头回望的时候,只剩下了迷蒙住所有视线不断涌进眼睑的阵阵水帘,他当时的脸是惊悚而扭曲的,与水雾交织在一起的泪水到底是喜悦的还是苦涩的,他很多年后才弄清楚,但他自始至终没有对那个把他推向旋涡中的老人有过一丝的嫉恨。 这个世界很大,白猿很多次站在老人说可能都快千年的最高的一棵树上不停的朝远处张望的时候就知道。只是真真切切的看着那些穿得五花八门对他指指点点的路人甲路人乙还是有点手足无措,看着那些勉强称之为母猩猩的好看得不能让他再敢直视的女人,他羞颔得落荒而逃,原来那些用衣服把白花花包裹起来的母猩猩展现出来的魅惑众生与浑然天成已经到达了让白猿这种心中无码的牲口达到了流鼻血的尴尬与震撼。 为了控制住喷涌而出的鼻血,他花了很长时间去适应,看着那些笑得像桃花一样全身颤动的女人,白猿有一次实在忍不住如狮子扑兔一般扑到了一个有着巨熊身板的母猩猩,相比较周围人的惊恐与四下逃窜,那头母猩猩表现的出奇淡定。 “野人?”那个肥肥胖胖的女人当时只问了这么简单的一句,或许只是想让这种天雷对地火的出场白不至于那么突兀无力,她唯一担心的只是怕这个好不容易掉入她温柔陷阱里的男人就像其他那些不懂得欣赏她丰韵的浅薄之人再次逃之夭夭,尽管她想对方对她再野蛮一点,但她还是雍容尔雅想保持那种女人与生俱来本该有的矜持。 此刻白猿的脑袋里一片空白,森林里的大家伙才具有睥睨众生的王者之气,作为凌驾于各种野兽之上的丛林之王,他理所当然的觉得和自己并排站在一起享有这无上尊荣的伙伴应该是个大家伙,只是发现身下那个女人满身散发出来的狐骚之气和老头子口中经常念叨的孤野狐禅之气相去甚远的时候,他却再也没有了进一步将这头可以与200多斤的黑瞎子相媲美的母猩猩就地正法中的兴奋。老人家修功德,他白猿更适合修圆满,他在玄关将破的那一刻,突然记起了老人最后说过的这一句话,最后的结果当然是白猿在背后幽怨一样的眼神中悻悻得再次落荒而逃。 “师傅,师傅,等等我,等等我。”这是白猿从两个戴着斗笠的男人的口中听到的最诡异的一段对白,自始至终好像一直是那个家伙在那里念叨,他的腰上插着一把有一定弧度,与其他人完全不同的似刀非刀,似剑非剑的武器,他的腰上似乎还插着另外一把短刃。另外一个男人的背后则背着一把中规中矩的长剑,最让白猿不解的是,他的腰上却插着一个小锤子,一个精致到白猿恨不得立马把它抢过来回去砸那些始终没有用手指捏爆过的核桃,那东西注定为他的铁核桃而生。 那个多嘴的男人换了一种口吻又说道:“徒儿,你别追了,从此以后,你我师徒之情恩断义绝,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你我两不相欠,生死不相往来,你也没必要向外人说我曾经有你这么一位不知道感恩图报的师傅,我也不会在外人提起有你这么一位昔日大闹天空的一位孽畜。” 白猿这个时候才知道,这个奇怪的男人用两种声音扮演着两种不同的角色,好像一个叫唐僧,一个叫孙悟空,好像还是一只猴子,至于一个人和一只猴子怎么会厮混到一块,白猿想想自己和森林里那个老头子的关系,似乎和这一对师徒大致相当,他暂时压下过去抢另外一人精致小锤子的冲动,不紧不慢的跟着两人,保持着一个让他舒服的角度斜耳继续偷听,他只是想听到那个故事的结局而已。 “师傅你太不厚道了,你让我死至少也要死的明明白白一点吧?” “哎,人世间的恩恩怨怨,哪里是你一棒子下去就能解决的,为师这些年走到这个高度,完全不是出于我的本意,我只是一个不能再俗的普通人,那个破观音非得说我是金蝉子转世,这些年的悲苦我向谁去诉说,我这好不容易想和白骨骨修一段圆满,你硬是把人家污蔑成了妖怪,你也别怪师傅平时每次在你吃饭的时候念一次紧箍咒,师傅就是让你知道,能不能别在某些大煞风景的时候出现,这叫现世报。师傅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过来人,懂得个分寸和下手轻重,你那个破火眼金睛也最多能看见对方皮相之内的诡谲,师傅这双眼睛已经能读骨辩心了,那些个女人的小心思难道我还看不出来?师傅这不是想来个将计就计,用真情流露将对方感化吗?师傅敢这么跟你说,想把你师傅我吞到肚子里的妖孽还待在娘胎里面。你这个没眼力见的蠢货,下手也是没一点轻重,你把她们敲晕你会死啊?等师傅我修成正果,让师傅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你捉你的妖,师傅眼皮都不会抬一下。” 白猿不知道为什么周围的人听到之后笑成了一片,他从这个家伙口中听到的一个熟悉的字眼便是‘圆满’,他便理所当然的把这个说话听起来有点颠三倒四的家伙当成了他将来修得圆满的领路人。 也许是人多眼杂,也许是两个家伙觉得白猿并没有心存恶意,他们并没有对背后这个奇奇怪怪的跟屁虫采用任何过激的举动,有时候那两个家伙甚至会丢给他一个白白的馒头,三人之间一直保持着一段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生疏也不热络。 白猿觉得自己很幸运,下山的第一次便遇到了一个生命中或许会带给自己圆满的‘贵人’。 第391章 出世修佛心(六) 白猿发现自己对当前的境况很满意,他就像一条无家可归的流浪狗再次有了昔日在崇山峻岭间撵山跳,野猪,黑瞎子的冲动,他用一个丛林之王的敏锐直觉察觉到眼前两人并不简单,这是白猿与生俱来的一种能力,与密林中那些每天为了生存而爆发出恐怖战斗力的牲口斗智斗勇久了,让他觉得静下来的自己与周围陌生的环境并没有显得格格不入,反而从心底里有点瞧不上这一类人,一帮没有生存危机的家伙,哪天洪水猛兽真的来了,估计脚软后逃走的能力都没有。 那个背着一长一短怪武器的家伙清晨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喜欢跑到一个无人的地方,学着以前木屋中老头子的模样打坐运气,吸取天地之精华,而白猿最大的爱好便是像当初观察董长海一样远远的看着他,相比较聒噪不已的他,白猿更喜欢现在如枯僧入定的此人,对方让白猿有了一阵发自内心深处的宁静,这让他仿佛有了再次回到那片无拘无束林子的感觉。 白猿会远远的看着这个男人,一直保持一种把手臂交叉环抱着一根树干整整吊上几个时辰的丑陋姿势,以前那老头子就喜欢让白猿这么干,也许是习惯了,也许是把这人当成了老头子,白猿总会不知不觉的保持这种或许让其他人为之发狂的姿势坚持下去,反正一直那么待着也是无所事事,总得找点乐子打发时间,挂腊肠成为了他唯一能想到的最合适的方式。 白猿记得老头子一直很神秘,而且话少的出奇,这是为什么他不喜欢眼前那人那么爱闹的原因。对于老头子一反常态的把自己赶出来,他连一点分辨抗争的机会都没有,即使有机会再见面,那老家伙绝对没有那个耐心听自己唠唠叨叨个没完,他那双洞察世事的慧眼明珠估计早就料到了自己今日所处的窘境,至于怎么应对,他最终把决定权交给了白猿。 老头子的这一堂课并没有想象的那么血腥,这让白猿内心原本的焦灼不安渐渐从心头散去,所以在酒楼无意中撞见故人董长海重伤倒地,甚至被几个穿青衫持长剑的家伙准备痛下杀手的时候,他抢先一步在两个斗笠人之前出手了,不管能不能将董长海救走,根本就不在他的考虑之列。在林子里除了能和老头子保持一种相对冷色调的缓慢谈话,白猿好像再也没有从老头子那里学授到任何其他技能,更不可能读过四书五经,一个与天斗与地斗与各种野兽斗只是为了获得一点微薄的食物继续生存下去的野人,他又怎么可能知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安身立命。 刘御风本来觉得此人扎枪挥过来的招式平平无奇,更何况旁边还有一个时不时往这边瞧上一眼,让自己心乱如麻的女人?带着一股怒意,他将身体蜷缩在一起,往上一跃,试图用一个漂亮的侧身翻躲过对方的横扫,然后再借用蹬踏旁边柱子回传的力道,给对方反手一剑,来一个后发先至。 只是刘御风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他的如意算盘却落空了,那人似乎早就看清了刘御风脚上的后手,他灌注在扎枪上的力道根本就没朝刘御风扫过来,轰得一声响,在酒楼老板惊惧逃命的背影中,刚刚还伫立不倒的一根梁柱应声而断,原本准备拿柱子来借力的刘御风此时全身是力道都在上半身,完全没料到会有如此尴尬的局面,来不及撤招的他像一颗被人从棋盘上丢掉的棋子飘逸的飞了出去,只是落地的时候却相当的凄苦与悲凉。 簌簌落下的瓦片灰尘等不偏不倚的砸中了这个注定生命中从来想过有如此境地的自负男人,灰头土脸的他来不及整理一下那狼狈的衣衫,便发狂一般举剑刺了过来。 白猿现在的眼中只有一头连皮带肉被咬掉一块的发怒的土狼,他知道这个时候对方是士气力量最盛的时候,没有必要和对方咬着一口气硬干,那样的错误,白猿有一次差点被一只和他差不多身板受了重伤的熊瞎子拍掉半边脸之后,便再也没犯过这种意气用事的傻事。白猿收回扎枪,不停的穿梁绕柱,时不时用扎枪挑飞一块瓦片或者断裂的桌腿,给对方造成不大不小的麻烦,一寸长一寸强,他驾轻就熟的把扎枪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而刘御风的气势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越来越弱。 就在刘御风看见白猿不经意的把后背露出来之后,玩命的开始狂奔,手中的长剑在刺出去的那一刻更是灌入了全身的气力,此时白猿被刘御风逼入了一处墙角,扎枪的威力完全施展不开来,刘御风更是看准了这个机会,才发动了最有把握的致命一击。 白猿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没明白的诡异动作,用脚铲起地面上的一些白灰干扰对方冲过来的时候同时将扎枪头尾分别抵住两边的实心墙,只用一只手拉住扎枪的最中段,在刘御风依然我行我素的举剑刺过来的那一刹那,白猿瞬间将扎枪拉成了一弯弓月,噗的一声过后,刚刚靠近扎枪弓弦的刘御风像一支利箭一样不由自主的飞了出去,扎枪弹出来的遒劲力道在给刘御风造成巨大伤害的同时也将他身体里凝聚的一股抵御真气打散了,刘御风就像一个普通人一样结结实实的如一滩烂泥般倒在了地上,周围的人根本没料到刘御风会落得这样一个悲催的结局,在胡远忠等人想出手救援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刘御风朝彭大路的方向望了一眼,便瞪着一双死鱼一样的眼睛断了气。 与其说刘御风是被白猿用扎枪出其不意崩死的,还不如说是死于自己的心结,一个心比比干少半窍的男人,还能隐忍着内心似火一般炙烤的煎熬与一个强大的对手战斗到最后一兵一卒,他死的并不窝囊。 胡远忠看着刘御风在自己眼前横死,说不出内心有一种什么滋味,他们这次完全是为了彭大路的亲事而来,只是看着对方左拥右抱的享受着齐人之福,平时成熟稳重的刘御风今天完全像便了一个人,那后面的行程真的还有必要吗? “孽畜,让我来会会你。”彭大路提剑急射而出,只是另外三条倩影同样飞了出来,毫无疑问是那三个莫名其妙的女人,白猿对着这三个似乎可能有孤野狐禅之气的女人,露出了一个傻傻与猥琐杂合在一起的诡异微笑,这三棵水灵白菜,他准备一个都不放过。 第392章 出世修佛心(七) 狮子在森林里不停的嘘嘘留下自己的气味,代表周围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地盘;两只狒狒在激斗之后,会顺势接纳上任狒王所有的妻妾;白猿是在丛林里和野兽一起长大的,他觉得森林里的一切规则对他同样适用,所以他理所当然的认为,只要打败眼前这个肥壮的男人,那三个像蝴蝶一样围着他的漂亮女人将会成为他的私有之物。 “单挑?”白猿从口里吐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很清晰,他并不怕眼前这以一敌四的局面,只是怕自己就像偷听来的故事中的孙悟空一样下手没轻没重,将这几个比森林里那些母猩猩好看千倍百倍的女子打坏了,完全是暴殄天物。他知道自己那一枪杆子下去的力道,一头将近300斤皮糙肉厚的野猪都受不了,更何况这几个娇媚如花,身段都可以滴出水来的妙龄女子。 ‘叠影’原栖霞,丹凤眼,柳叶眉,瓜子脸,身段苗条,体格风骚,一颦一笑一静一动略有风尘之意,柔媚之中却又散发出一种烟霞之气,一个将放荡和内敛完美融合的妖姬,男人往往只需看上一眼,往往便三魂去了七魄。 ‘绝影’孙玉瑛,脸若桃花,瘦比西子,弱柳扶风,这样的女人绝对是所有女人眼中的公敌,她无论穿什么都能穿出一种底蕴和韵味,关键她还有一双羊脂白玉般的观音手,熠熠生辉,温润有方,观其人,再观其手,便很难让人琢磨出其他的情绪,一个将瘦,白,润完美诠释的妖孽。 ‘风影’花秀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她具有某种与生俱来的高贵,举手投足之间恍惚有一种仙人之气,和一朵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荷花具有相同的意境。 三个女人或妖或孽或半仙,唯独对弥勒佛一样的彭大路青眼相加,只因这位怪叔叔在三个女子情犊初开的时候投其所好分别用三串糖葫芦夺取了三个女子的初吻,其行为之恶劣,让所有同门为之腹诽;关键他还和三个女人分别自创了‘眉来眼去剑法’,‘情意绵绵掌’,‘柔情蜜意步法’,其用心之歹毒,更是让其他人望尘莫及。 上得山多终遇虎,彭大路刚刚还在哀叹暴毙的刘御风的不幸,此时被对方一种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气势引发的小腿内侧某些肌肉开始轻轻抽搐的彭大路怒己不争,也许是这几天完全狂的有点过头了,迟迟忍着没出手的彭大路感受到了其他师兄弟虽然不会落井下石但绝对不会雪中送炭的凉薄,在三个女人扎入他的阵营的时候,似乎自己和其他师兄弟早已阳关道独木桥,泾渭分明。 三个女人并不是没有眼力见的花瓶,看着始终不肯出手的彭大路,早已心领神会,‘叠影’原栖霞将丰腴的美臀扭出了一个夸张得足以吸引所有雄性牲口目眩的曲线,在她台步般用最勾人的身段绕场一圈后,几个被迷得晕头转向,分不清东西南北的家伙纷纷跳了出来,他们知道一旦挑翻了眼前这个野人,那个女人给的好处一定不会少,即使没什么实实在在的回报,刚刚那个女人投过来的酥媚入骨的眼神,简直比灌了一口迷魂汤都还要醇温回味,这个妲己般能魅惑众生的女人,在放低身段搔首弄姿的时候就已经让周围所有的牲口沦陷了。 ‘绝影’孙玉瑛则一直陪着田珊珊在窃窃私语,这个善于打感情牌的玲珑女人,知道一旦把田珊珊这道防线突破,那胡远忠绝对会紧随其后,在彭大路出山之后,一个恨不得将那亩责任田每个旮旯边角都拱遍的男人,田珊珊完全成为了胡远忠的人生风向标。胡远忠还没从两个女人突然表露出的倾城一笑中回过神来,只看见两个俏丽的身影结伴而出,本来想保持中立与观望的他也被拖入了乱局。 ‘风影’花秀莲用不冷不淡的犀利眼神瞧着在旁边冷眼不肯相助的徐茂等人,那些人似乎偏偏吃她这一套,没过多久,这些被盯得浑身发毛的家伙纷纷抽出了利剑,行将踏出,加入对付野人的行列。 然而首先向白猿扑过去的却是两个凶神恶煞的大汉,一个穿着僧袍,面目可憎,拿着一把月牙形的方便铲,另外一人则是个穿着灰袍的道士,尖嘴猴腮,手上拿着一把长剑,也许是为了博美人一乐,这六根不净的一僧一道挺着武器率先攻了上去。 淫僧方便铲藏巧而拙,用晦而明,直接用最简单的突刺攻上了白猿的扎枪的中段,毫无美感而言,他唯一的目的就是为了将对方的扎枪一分为二,一个使惯了手中武器的武者,并不是都能驾驭因为变阵而带来的违和感;恶道长剑鹰立如睡,虎行似病,歪歪倒倒,颇有几分醉仙剑的味道,看似缓慢无力的剑招,在距离白猿数尺的时候突然发力,直攻对方胸口而去,两人似乎早有计较,投石问路与放手一搏的火候把握的恰到好处。 白猿完全没料到两人来的如此之快,此时被人逼入角落之后,根本来不及把牢牢钉入墙中的扎枪拔出来,原本对付刘御风的那一招崩枪根本不可能再次上演,他就像一只带宰的羔羊准备接受最悲惨的结局。 淫僧方便铲异常锋利,在将白猿手中弯成一定弧度的扎枪从中间切成两段之后,便往后退了数步,他可不想再被那崩枪再阴一次。 恶道趁着白猿从墙上拔两段扎枪的间隙从一个刁钻的角度出了一剑,对方肋下空门大漏,他只需要抓住这个破绽,用最快的速度完成看似平淡无奇的这一招,对方无疑会血溅五步之内,只是当他的剑锋接触到对方身体的那一刻,利剑却再无寸进,那个野人脸上更是露出了一丝诡异的嘲弄之色,恶道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白猿痛打落水狗疾风骤雨般的双棍交叉似的敲击在了他鼓面般的后背,白猿每一次击打似乎都能敲断恶道的一根骨头,在这一面破鼓似乎再也发不出任何声响之后,恶道就那么窝囊的被人敲死了。 白猿刚刚被身上挂着的一块铁牌所救,听老人说在林子里发现婴儿般大小的白猿的时候,他的旁边就放着那块铁牌,那上面记载着他的生辰八字和一句语焉不详的说辞:说这东西将来会在某些关键的时候会救他一次,想不到今日一语成谶,也许算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数吧。 第393章 出世修佛心(八) 看着道士窝囊惨死,淫僧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挥着那把蛮横的月牙铲怪叫一声再次冲了过来。 “八嘎。”一声突兀的怪叫在人群中如银瓶乍破般来得及其尖刻刺耳,淫僧学着众人刚一回头想瞧个究竟,一柄锋利的短刀至刚至柔贴着他的脸颊飞驰而过,飞刀带出来的一股惊艳血线让淫僧原本八风不动的神情立马方寸大乱,他仿佛有一种错觉,这把不知道从什么鬼地方飞出的短刀根本不屑于从自己的背心穿过去,对方之所以留有余地,似乎想把这个机会留给被自己逼进角落里那个此时捏着那把短刀眼中冒出异样光芒的野人。 白猿很会剔骨,更会剥皮,董长海有幸见过一次,只是那条土狼对他来说不值一提,丧心病狂的白猿曾经用一块竹片将一只刺猬如剥荔枝般把那东西连骨带肉的挑了出来,刺猬浑身的尖刺硬是一根未断。 白猿爱玩刀,对短刀更是钟情,身上唯一的一把短刀还是用某种大家伙的骨头砥砺出来的。丛林里的生存法则比现在他处的环境来的更纯粹,更野性,更血腥。那些张着血盆大口的怒兽绝对不会让白猿有任何喘息的机会,见面就扑,一旦让野兽捕食成功,白猿就只剩下躺在一个并没有任何尸身象征他最后归宿的坟包内默默看着旁边一个苍老的身影唏嘘唠叨了。白猿知道自己和那些庞然大物的差距,从反反复复的生死存亡中积累了丰富的斗争经验,人力总有不及,特别是那些野兽毫无征兆如狮子扑兔般离自己只有几寸之距的时候,所有的长兵器完全是浮云,敲过去不疼不痒,捅上去可能力道还没能释放出来便被野兽扑倒了。 一次无意的用一根断裂的黑瞎子腿骨捅死一头在暗处偷袭自己的财狼之后,他便再也没丢掉那根偶然救过自己一命的那一截断骨。 老头一直对他很吝啬,哪怕明明知道用骨头可以磨出一把锋利的骨刀,他也从不会当着白猿的面吐露任何一个字。 或许有段时间实在看不下去白猿每天带着一身重伤回来,虽说这小子身体里有一股让老头子都暗暗佩服的不服输的韧劲,是一只踩不扁的蟑螂,只是他依然担心这熊犊子哪一天万一出去再也没能回来,他真怕适应不了犊子给他带来的已经渐渐远去的孤独。他不经意的扔给白猿一根也不知道从哪个地方捡回来的某种动物的骨头,那东西入手的分量不轻,看着白猿爱不释手反复摩挲着那日久弥新的沉骨,老头最终只是惜字如金的说了四个字‘但求自保’。老人不想他杀孽过重,用杀戮换来的圆满并不圆满。 老头子知道年纪轻轻的白猿达不到重剑无锋的至高境界,毕竟他只是一个在丛林中倔强得好让自己活下来三餐有一顿饱食的孩子,他更算不上是这丛林中一个外来的闯入者,用一点无伤大雅的东西好像并不算犯规,只是老头子完全忽略了这熊犊子身体里面蕴含着的巨大能量,你给他一杆枪他可以给你打出一片天下的猛人。 连续好多天未露面的白猿还是让宠辱不惊古井不波的老头子内心起了一点微澜,当他步履矫捷如飞的才踏出那间木屋,便看见了让他目瞪口呆的一幕。 那熊犊子浑身浴血的坐在一堆堆得像小山一样的猎物中间,脸上露出一个似乎做错了事情等着受罚的惴惴不安的表情,见到老头子的那一刻,讪讪的朝老头怀中塞过来一块完整的虎皮,那里面似乎还藏着一根老头子无意中给他提过的虎鞭。 “爷,那东西给你补补。”白猿眼神干净,不带一丝亵渎,在他看来,这东西和身边那些能吃到肚子里面的骨肉没什么区别,既然老爷子提过那东西,就代表是极好的,自然应该第一时间孝敬给把自己带大的姥爷。 “嗯,小孩子吃了伤身。”老头子支支吾吾的搪塞过去,他真怕这熊犊子吃了那东西做出某些令人发齿的事情出来,老爷子曾经吃过一次亏,上过一次当,他不想这心思纯净得像一块美玉的孩子在这丛林中作出某些出格的事情,即使要做,那也得到外面和自己当初那般,虽然入了别人的套,最后却输得心甘情愿,那样的妙人儿,再怎么看都是对方吃亏。 “爷,我错了。”白猿‘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尽管膝盖与地上尖锐的石头相撞后产生了一种钻心入肺的痛感,他硬是没吭一声。他其实前几天早就回来了,用那根老人给的沉骨,他打磨出了一长一短两根武器,一把只有几寸长的骨刀,刀身干练紧凑,一进一出似乎完全不会拖骨带肉,用几个字来形容就是---简约而不简单。和密林中那些凶狠的大家伙们交火数次后,他果断的准备拿那东西来作近身搏斗;长武器是一把五尺长的扎枪,沉骨打磨出的枪头圆钝而不失锋锐,泛出一种特有的蓝色荧光,老头自然不会告诉白猿那东西是他从坟墓里刨出来来的,那具也不知死过多少年的枯骨知道他身上的东西还能大放异彩,估计感激白猿还来不及。枪头和木棍契合的部位被白猿反复打磨,现在已经骨不离杆,杆不离骨,一根扎枪浑然天成,白猿挺枪立在那里,有一副气吞万里如虎的冷冽气势。 “好好跪在这里先反省几天,你一口气把这林子里的畜生杀完了,我们今后喝西北风去?”老头子威严的表情和带有某些戏谑的口吻让白猿脸上不经意的抽了一下。 在白猿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老头子又哀叹道:“你这几天倒好,每天在外面逍遥快活,也不晓得给老头子送点吃的,快点,把这些东西都搬到木屋下面,然后炖一块虎肉让爷爷我尝尝,如果能将功补过,罚你到屋子里去跪。” 原本还愁眉苦脸的白猿像一只雀跃的鸟儿飞了起来,其实这几天他的日子也并不好过,每天呆呆的杵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向老爷子交待,完全是心惊胆战的受着饥饿和精神的双重折磨,此时听老爷子这么一说,立马恢复了原先的神色,老头子看起来凶巴巴的,其实是真的疼他,看见老头子好多年没离开的那间木屋,一度认为对方也许是个瘸子的白猿看见那个矫健的身形的时候,当时就哭了出来。 老爷子怀揣着白猿孝敬给自己的好东西喃喃自语:“当时要有这东西,也不至于自己离开的时候那妙人儿那般幽怨的眼神” 第394章 出世修佛心(九) 白猿珍惜怀中的那把骨刀,知道那东西的强弱深浅,一旦拿出来,对于如今的局面起不到任何的效果,看着那把毫无恶意的似乎还有几分眼熟的短刀朝自己飞过来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接在了手中。 那是一把他从来没见识过的一把锋利的好刀,他从来没有见过对方抽出来过,当时看见那并不太复杂的木制刀柄的时候就垂涎欲滴,如果不是看见对方给自己丢过几次馒头,几条鸡腿,半只烤兔,他或许早就把对方打翻在地逃之夭夭了,只是再后来从对方的背影中瞧见了某些熟悉的味道,他便再也没有了当初那般滑稽的想法,和那个家伙若即若离的跟了一段时间后某些不经意的变化连白猿自己都没感觉出来--世界不会为任何人改变,那你必须改变你自己来适应这新的环境,一个最明显的例子便是白猿再也不会见到一个雄壮如猩猩般的女子往上扑了,他似乎学会分辨了女人的好与坏,其实很简单,把丛林里的那一套反过来用就行了,还有就是一定要相信所有牲口一致的目光,肯让这些个雄性牲口吞唾沫的女人一定差不到哪里去,白猿现在是深以为然。 那个同样垂涎原栖霞妖娆身段的光头牲口在白猿看来和周围那些蠢蠢欲动的家伙没有什么本质的差别,他现在反而同情起靠那三个女人撑起这局面的弥勒佛一样的肥壮男人起来,假如他是那个男人,绝对会在第一时间出手,一头让自己的配偶都瞧不起的懦弱狮王,在你不愿意用性命去搏取该有的荣誉的时候,你最终会毫无征兆的失去你特别在意的那一抹抹风情。 白猿在三个女人无意投向自己的眼神中读到了一种沮丧,失望,落寞,无奈,凄冷。当白猿把那个恶道士轻飘飘的放倒之后,三个女人眼神中露出的惊叹与兴奋早已被白猿捕捉在眼中,白猿无意中脸红耳燥之后,三个女人表露出的某种风情越发的撩拨人心起来,白猿知道,如果能挺过被乱棍打死的局面,自己和这三个不同风情的女人绝对有戏。 一刀在手,胜败由我,这是白猿最直接的感悟。在自己抓住短刀的那一刻,两人之间的差距在白猿看来已经缩短为零,和一头200多斤熊瞎子相比,这个光头牲口似乎比嗜血成性的黑瞎子还要不堪。 刀身反握,身如豹跃,奔走如飞,白猿像一只精力旺盛的最有耐心的恶狼不断的一进一退的朝对手不停的发动着凶猛的攻击,他手上的刀几乎每次出手都不会落空,总会在对方的腿上,手上,胸口等某些不疼不痒的部位发动最犀利的一刀,下手精准而恰到好处。 外围的好事者冷冷的看着这一切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好些刚刚昂首挺胸站出来的那些英雄好汉趁着人群嘈杂鼎沸早已悄悄的退了回去,虽然遭受到了旁边三位美人不多不少的白眼,他们毅然的混入了人群中,狼多肉少,即使侥幸得手,自己有没有那个命享受这一切都很难说,更何况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三个女子明显现在对那个猛如凶虎的野人青眼相加。 彭大路和胡远忠则在人群中寻找着那个刚刚飞出短刀的好事者,那一刀的锋芒毕露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最终他们把目光锁定在了两个带斗笠人的身手,其中一人背着一把长剑,一人腰上撇着一把或许叫做弯刀来得更合适些的怪刀,他的另外一只手上捏着与野人手上短刀刀柄差不多的刀鞘。 胡远忠明显从两人身上感觉不到一股高手的气息,只是刚刚那人出手的那一刀太过随意,随意到你似乎感觉不到刀锋上蕴藏的某种杀气,那把刀却恰到好处的和那个僧人擦脸而过,而又精准的送到了很可能让野人遭殃的手中,其间的火候和力度把握的毫厘不差,胡远忠内心唯一的想法便是,这两人之间的抛刀与接刀肯定练了不下千次万次了,只是他何曾想到,两个人之间的默契与时机的把握,其实一次和千次万次没什么根本区别。 “啊”,和白猿缠斗在一起却处处挨打的僧人最后忍不住怒吼一声,他这一记‘狮吼功’暗含了刚猛的内力,他自认为隔着自己只有数尺之隔的野人一定会被他的音波震破鼓膜。只是对方抠了抠耳朵,从耳朵里面似乎抠出一坨黑乎乎的东西弹入来不及闭嘴的僧人的嘴巴里之后,僧人直接哑火,接着开始稀里哗啦的弯腰吐个没玩没了。 白猿自然不会好心放过一只毫无战斗能力的兔子,一个到嘴边的猎物再不下口,完全是天理不容,严重很有可能会遭天打五雷轰。 僧人刚刚直起身子,一把锋利的短刀抵住了他的喉咙,来不及把污秽之物吐出来的僧人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脖子流了下来,在他惊疑不定的眼神中,白猿用一只手从后面捂住他的双眼,另外一只手上的那把刀则往对方的喉骨深处又进了一分。 僧人像软泥般倒地的时候,人群里早已没有了先前的镇定,刚刚的两人是绿林中突然崛起的‘黑白双煞’,使月牙铲的僧人是白煞,使剑的道人是黑煞,两人本身是佛道两门的俗家弟子,只是受不了佛道的清心寡欲,这才钻入林子中干起来杀人和祸祸女人的勾当,两人出手狠毒,这段时间更是在羊苴咩城周围新添了不下十多个无辜的少女亡魂,这两人由于没有和高相的人对着干,身手又不弱,澹台潜渊也抽不出那么多精力来管这类破事,除非这破锅到最后无法收拾他才会出手。 ‘黑白双煞’的死无疑是大快人心的,在白煞倒地的那一刻,人群中还能听到热烈的叫好声,白猿憨厚的朝三个女人投过去一个干净无毒的微笑,只是那哈达子却毫不掩饰的流了出来,三个女人掩面娇笑,白猿如果不是碍着周围那么多双挑事的眼神,估计早就上去把这三个女人拉入酒楼后院的竹林中扑倒了。 一个男人再有涵养,绝对不会允许刚刚还和自己莺莺燕燕的女人把自己当空气似的和也不知道从哪个鬼地方钻出来的野犊子打情骂俏,怒不可遏的彭大路轻叱一声,从人群中急不可耐飞升扑向了野人白猿。 第395章 出世修佛心(十) 酒楼中并不起眼的角落处,一位老者饶有兴致的看着场中的风云变幻,老者差不多六十多岁上下,国字脸,印堂凸涨,那张谈笑风生的脸庞下似乎蕴藏了雄浑的内力,他那一张很容易让人误以为和煦的双眼掩藏了深沉的心机,如电的目光不经意横扫过在场的每一个 人,最后把目光停在了刚刚出刀的两个斗笠人的身上,他试图从脑海中抓住某些相似的回忆,让两人的特征与之能应对上,只是游弋了许久,却最终败兴而回,他的脑海中最终得出一个笃定的结论,这三人绝对的江湖中冒出来的新秀,只是这一露面就惊为天人四处树敌 ,未免太张扬跋扈了点,新人啊,始终还是缺了点火候与隐忍,最终只会昙花一现,难成大器。 坐在他对面的另外一人眼神阴翳,道袍内股股生风,浑身散发着一股暴戾气息,他一直把手放在剑柄上,似乎随时等着出手,此人便是刺影盟的盟主田不归,刚刚看见刘御风被扎枪崩死之后,早已经痛心疾首,最终内心的熊熊怒火被对面的老者压了下去,如果彭大 路再有什么差池,他绝对会毫不犹豫的出手相救。 “田先生,别那么大火气,那个刘御风本来就是一个庸才,不值得你大动肝火,这个彭大路,也是一个贪花好色之辈,去粕留精,才是一个门派能够继续延续数百年的正确路数,贵派这些年走的步子有些急迫了点,如果能拉回来,徐徐图之,未必不能延续百年的盛 况与基业。” “只是老道这口气咽不下去,这些年来这些娃娃我没少费心思,手心手背都是肉,实在于心不忍,得罪了。”田不归说完,早已从席位上激射而出,与白猿已经激斗在一起的彭大路看见师傅总算忍不住出了手,一时信心大定,出手越发的沉稳迅烈起来。 “有什么样的徒弟,就有什么样的师傅,还说拉你一把,哎,不成器,都这把年纪了,该懂的道理一点没懂,你和杜清源就这一点便已经相差十万八千里了,我说的对吗?玉儿。” “干爷爷,您说的极是,这个田不归完全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说话的两人分别是澹台潜渊和他收养的义女澹台玉瓶。 澹台玉瓶约莫二十出头,身段没有场上三个女人那般张扬,反而婉约内敛自成一格,浑身散发出一种不怒自威的风范,年纪轻轻的她已经在澹台潜渊的指点下自创出了一套‘阴阳手’,在澹台潜渊周围很少有与之一战的高手,所以她反而成了保护干爷爷澹台潜渊的 不二人选,其资质和天赋让澹台潜渊都惊叹不已。 “好好看着那个带着斗笠的家伙,那才是个狠角色,他如果等会掺和进来,你不妨下场也和他玩玩,探一探他的底细,如果真的是深藏不露,有点真功夫,我们不妨给他个机会,我这里正好缺点人去干那件脏活,本是同根生,我可下不去手。” 澹台玉瓶从来不会怀疑干爷爷澹台潜渊的眼光,他对于人的夸奖寥寥可数,第一个他瞧的上的是现在的皇帝段和誉,每次提到他,干爷爷总是赞不绝口,只是分属不同的阵营,两者之间的交集仅仅限于永远的公事公办,私底下从来没有过来往,更何况澹台潜渊还阴 了对方的儿子段正兴,双方只剩下不死不休了。第二个入得了澹台潜渊法眼的便是后来投靠高相的杜清源了,一个完完全全被主子,情义抛弃的男人能够重新站立起来,还能宠辱不惊的接受韩信似的胯下之辱,抛开他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连澹台潜渊都自叹不如,澹台 潜渊还真怕有朝一日和这样的人翻脸,结果从他进城消失的那一刻,他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还是来了,找上城府心机差上一截的田不归的影刺盟,完全是不得已为之。 “干爷爷,你觉得高相能挺过这次危机吗?” 澹台潜渊狠狠的盯了澹台玉瓶一眼,看见瑟瑟发抖被吓得不轻的干孙女,哀叹一声,不紧不慢的说了一句:“无论高相是一个什么结局,我们都得跟着,诸葛亮到死都帮刘备收拾着那副烂摊子,我们从吃上高相这一碗饭,就已经没有退路了,今天这番话我就当没听 过,若有下一次,自己把舌头割下来吧。” 澹台玉瓶顿时噤若寒蝉,再也没有了胡乱猜测的胆量,如日中天的高相这半年多来连失高文丰,高文山两位大将,善巨城的高慧远不但丢了性命,还把城都丢了,这段时间看着那些如丧家之犬被赶回来的高家人,高相内部早已揣度不断,这些日子以来高相频频和东 面的高家人接触,有几次高相似乎对澹台潜渊都展示了托孤之意,这个心智似乎还未完全发育成熟的少女都能感受到了高相后面的英雄末路,她本来想从干爷爷那里打听一点口风,至少在风雨来临的时候不至于那么手足无措,被人一锅端了吧。 澹台潜渊偷偷在外面养了一个女人,一个特别平常的女人,没有惊世骇俗的容颜,甚至有点傻傻呆呆的,澹台玉瓶只见过那女人一次,听说那个女人在澹台潜渊落难的时候好心将他藏了起来,只是那个女人和她的家人却没有逃过那些恶人的屠刀与凌辱,澹台潜渊从 地窖中爬出来的时候,只看见了衣衫不整,奄奄一息,甚至有点神志不清的女人。听说那一次干爷爷冒着极大的风险将那个女人救活了,一旦被那些恶人杀个回马枪,他恐怕连一点反抗的机会都不会有,他却那么固执的做了。 澹台潜渊在崇圣寺一战成名之后,听说高泰远为了拉拢澹台潜渊找过大理国所有能排得上号的大夫帮这个叫做鶉娘的女人治病,虽然收效甚微,但澹台潜渊承高泰远的这份情,这才开始全心全意给他卖命。 只是之后这个叫做鶉娘的女人却再也没出现在其他人的视野中,只因为澹台潜渊想给她一份只属于她的平静,他也会时常出现在她的那个地方,他们会一起吃饭,一起散步,一起说些悄悄话,他喜欢听她絮絮叨叨,尽管她可能都不能清晰的知道她到底说的是什么, 他就想那么一直听下去,一辈子,两辈子,他永远愿意当她的唯一的听众。 第396章 出世修佛心(十一) 女人的感性爆发的时候,九头牛十匹马估计都拉不回来。男人看重女人的脸蛋和身材,风情和韵味这东西,往往在前面两条能对的上之后,他们才会从刚刚被自己践踏过的被第一眼忽略过的盲区拾起这份需要时间来沉淀的动人风景画。女人往往更看重男人的内在,一个貌比潘安的翩翩公子完全还没有在看得见的大逆境面前处变不惊的野人来得惊艳。 原栖霞,孙玉瑛,花秀莲三个风姿卓越的女人看见那个与师傅师兄打得不可开交,还时不时抽空对她们挤眉弄眼,嘴角露出一个傻傻微笑的男人有了某些旖旎的想法。 那个被叫做野人的男子病态的脸上似乎有一种阴柔的气息,那是由于长期营养不良造成的,那看似瘦猴一样的身板却爆发出了非凡的力量,碾转腾挪的姿势极尽潇洒,圆转自如的漫不经心让人揪心,简单而有效的攻击让人为之目眩。一个越看越顺眼的男人,让三个女人眼中桃花不断,内心不断的陪他喜陪他忧,原本的矜持和操守早已消失殆尽。能忍住不让自己叫出声来这成为她们最后的一丝底线,这三个女人内心的澎湃就像那可以熟的滴水的蜜桃,只需要轻轻一戳,估计就可以逆流成河了。 彭大路更加的怒火升腾,刚刚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境立马被同时射向和自己斗得难分难解的野人身上的三道氤氲电箭扰乱了,自己自以为是的吓了一招最臭的棋,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本该属于自己的风情却被人活生生的从自己的碗中偷走了,心神大乱的他在最不适宜的一个角度出了一剑。 田不归长剑横转直下,朝对方胸口刺过去的那一剑更是出手如电阴狠无比,在旁边三位女子的惊呼中,原本被两把剑夹在中间的白猿带着瞬间爆发出来的诡异速度用身体贴住了彭大路,‘噗嗤’一身,田不归的那把来不及收势的快剑并未伤及白猿分毫,反而从白猿的一旁刺透彭大路的胸骨,彭大路灌入长剑上的力道并不大,在发觉局面比较诡异的时候,早已收剑,企料师傅那一剑根本就没准备给白猿任何活路,最终造成了难以挽回的悲惨结局。 彭大路还没来得及享受一下最后扑向自己的如玉三美的风情,便含恨离世。这算是因为男女作风问题被师傅清理门户吗?倘若如此,他还不至于那样走的心有不甘,最后他嘴角挤出的一个弧度很苦涩,算是他苦于心计的最大嘲讽,让这三美心甘情愿的陪在身边花了十年,失去她们却才短短一天,他输得很彻底。 田不归看着剑刺入彭大路的胸中之后,再也没有勇气将剑拔出来,此刻的他就像一尊毫无表情的木雕,双眼无神,头疼欲裂,一股压抑的痛苦堵在他的心口,让他几乎快要窒息过去,他很想再喊一声自己最疼爱的徒弟,却始终说不出来。 对于田珊珊不是男儿身始终是田不归最大的一个心结,在彭大路第一次被送到他面前,看见他眼中不一样的眼神的时候,他便把彭大路当亲生儿子一样养着,这个把隐忍深埋在深处的男人,在某些方面和他田不归是那么的相像,对于田珊珊的爱最终只用一句插科打诨的玩笑话带过,也许只有田不归才懂得这个干儿子对自己亲生女儿的爱有多深。 田珊珊每年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他会用一个至今都完好无缺的箱子装着,每年的中秋节前后天气好的时候,他便偷偷的把那东西摆到一个有阳光的地方,晒掉那些东西身上的阴郁之气,也只有在那个时候,他彭大路对田珊珊的爱才是能曝光的。 胡远忠的出现不是一个意外,田不归本来想用那小子刺激一下彭大路,希望那小子能够勇敢的把对田珊珊的爱表露出来,只是最终后院失火,当田珊珊被胡远忠攻陷的时候,田不归在只属于彭大路和那个藏箱子的山洞中看见了一个似乎成熟苍老了数岁的抽搐背影。 自那之后,彭大路变成了一个让所有师兄弟为之侧目的怪叔叔,用糖葫芦诱骗无知少女,踩在师兄弟的肩上偷看那些成了亲的师姐们洗澡,时不时还和某些不三不四的女人传出一段风流韵事,声名狼藉的他成为了点苍派最大的污点。只是这个让所有男人为之唾弃的二师兄在过了他三十岁生日之后,却剃度成为了一名佛家弟子。 田不归对这件事情是知晓的,田珊珊在山洞中找到了那个落寞得让人心疼的背影,加上田珊珊刚刚准备送给他的木雕,他刚好凑齐了三十个,他曾经说‘如果在他三十岁的时候,他未娶,她未嫁,他就娶她’,只是儿时当一句玩笑话来听的田珊珊哪里还记得这曾经的海誓山盟,她爽约,他还在坚持。她最后走出山洞的时候给了他一个不算是承诺的承诺,她希望他还能如往昔般干净,他们把缘分教给上天来决定。 彭大路整整从点苍派消失了三年,一个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日子,只是他再次回来的时候,他依然是他,她却离他越来越远,他修成的某些仙佛之气也不能跨越他们两人之间因为时间产生出来的隔阂,他从那一刻起才知道,他彻底输了,败给了那狗屁的缘分。 他又回到了原来的放荡不羁,也许是他那弥勒佛般的微笑,他越来越潇洒不可方物,一个身形与美男子完全不搭边的弥勒佛,在点苍派成为了未婚女子眼中的情人,以及未婚男子的死敌。菩提明台沾染的佛气构成了他最让人捉摸不透的一面,他看似被隔离在红尘之外,却深陷在悲苦的单相思中不能自拔,他曾经幻想有那么一刻,哪怕对方能敷衍的说一句曾经有那么一刻有一点点动心,他的人生也许不会如今日般混乱不堪。 欠了我的幸福请还回来,要不然我做鬼都不放过你。 无情生烦恼,有情饮水饱,冷暖无人知,相思愁杀人。 或许在死的那一刻,彭大路才明白,自己当初只要能将就一点,他过得并不比任何人差,只是对于一个有偏执症的感情洁癖者,注定了他是这一场情感赌局中最先出局的失败者。 第397章 出世修佛心(十二) 刘御风和彭大路的相继惨死,让梁涯,李良肆,钱三七,连涛,徐茂,胡远忠,田珊珊这些原本打定置身事外的人相继站了出来,如果死一个刘御风还不够他们杀这个野人一千次,那彭大路的死绝对有让这些人杀这个野人全家一万次的理由了。 刺影盟的人这些年如老鼠般躲在暗处活的谨小慎微,骨子里却比谁都骄傲,人一旦鼻孔朝天之后,往往忘记他们其实和周围的人没什么本质的区别,在被杜清源这种世外高人敲打一回后,却被田不归这头老牯牛忽悠得再次雄心万丈目中无人,刘御风这种半座城都挑不下来的二流货色怎么能和白猿这种一杆枪就能打出半边天的超级变态妖孽相提并论,结果自然是以卵击石非得把那小身板往满身是刺的白猿身上撞,落得个粉身碎骨吐血而亡。 万念俱灰,无心恋战也许用来形容他们这些人再合适不过,在硬实力面前,徐茂那些雕虫小技不值一提,尤其看见那野人和师傅田不归二师兄彭大路斗得难解难分的间隙还能抽空和师门中的三位师姐师妹眉来眼去,就连胡远忠在那一刻才深刻体会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大隐隐于野的沉练。在莫刚被肺痨鬼诡异的一刀断魂,刘御风被也不知道从什么鬼地方跑出来的野人打成孤魂野鬼之后,所有的人深刻的体会到,以前在他们眼中越不起眼的人,其爆发的恐怖战斗力,已经不是他们这个级别所能承受的了。 我命由天不由我,苟苟余生独孤魂。彭大路被师傅田不归意外刺死的那一刻,斡旋,拼得个一时三刻,向师傅展示一下同门师兄弟情义,成为了所有人心安理得苟且偷生的正当借口,何况本来这次喜欢挖人墙角的男主角彭大路还是所有男人的公敌,那自己这些来这里帮忙捧场的编外人员就更没必要把即将到手的机会拱手推出去了,一个碍手碍脚的家伙消失后带来的舒畅感,可比喝一口极品大红袍都还得劲。 点苍七侠唯独一个人剩下余将剩用追穷寇的决绝,田珊珊,这个一直以胸大无脑示人的最让人浮想联翩的点苍第一美人,自从彭大路死的那一刻,她一直不敢望对方一眼,或许以前习惯了背后有这么一个人,突然发觉背后空荡荡似乎少了一点什么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湿润了。 她爱过他吗?或许连她也不知道,至少看见那三十个木雕的时候,她想起了装进木雕里面让她至今念念不忘的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在她三岁生日的时候送给她一个木雕之后,便彻彻底底的从她和另外一个男人的生活里消失了,而那之后,那个叫彭大路的少年闯入了她的生活,她送给他木雕,一年一个,年年相同,只因为她只想把那个女人的影子从她的脑海中永远消除,只是她越想忘记,她却记得更加清楚。每当彭大路谄媚般的拿出那个三岁时她送给他的那个木雕的时候,她会不经意的露出一抹冷笑,彭大路和那个女人,注定会成为这场悲剧中的牺牲品,她田珊珊既然承受了这么多不该有的苦楚,那就该让另外一个从她的心里把这段掩埋在心里的苦楚承接过去,谁又能想到,这个漂亮女人每年送给彭大路的每一个木雕内部已经千疮百孔,那里面带着一个女孩对一个女人永远的诅咒。 田不归在那个田珊珊叫做娘的女人消失之后,他也消失了,一个不敢直面失败的男人,最终让一个三岁左右的女孩来承受这一切流言蜚语,她那幼小的心灵变得扭曲黑暗,彭大路只能用身体抵挡住飞过来的拳脚,那些无形的伤害,对田珊珊的伤害才是致命的,她变得越来越阴郁,自卑,孤僻,她觉得自己能长出一股阴冷气质让那些牲口一样的男人在她身材出挑的时候就像苍蝇一样围着她团团转,完全是拜这些人所赐,更是对世人最大的嘲讽,正应了那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她之所以最终没能挑中彭大路,哪怕他再和她同舟共济相濡以沫,只因为这个男人和他那个骨子里懦弱的爹太像了,一个在女人面前会丢掉所有自尊的自卑男人,她打心眼里就瞧不上这一类人,她难以想象和这一类人共度余生得需要多大的勇气。她有女人该有的一切资本--娇媚的容颜,虽然谈不上国色天香,但绝对配的上沉鱼落雁这四个字;丰腴的身段,女人的眼中钉,男人永远的焦点;沉淀的阴柔气质带上一个招牌的天真笑容,被一声声如空谷幽兰的呢喃软语中和之后,一个瞎子都会被她甜糯的温言絮语惊得浑身酥软无力,这个嗓子似水如歌的女人,在台上一曲《兰陵王入阵曲》之后,几乎俘获了男女老少所有人的心,让原本的嫉妒升华为一种赞叹,让垂涎三尺变成一种炫耀的资本,在那之后,她当之无愧的成为了点苍第一美人。 这个本来可以钦定为王妃的候选人,只因为和崆峒派剪不断理还乱的同气连枝,这个本来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的苦情女,敌不过宿命,最终让她成为了始终逃不出那个怪圈的最不合时宜的一朵娇艳牡丹。她的高贵与美艳,最终被另外一只癞蛤蟆所践踏,胡远忠这个踩到狗屎运一样的男人,又怎么会理解这个女人内心‘心有猛虎,细嗅蔷薇’的心境,彭大路不是那只猛虎,胡远忠也不是,如果哪天真的在自己的周围出现了一只猛虎,她也会毫不犹豫的扑到他怀中的。 她刚刚流给彭大路的那几滴眼泪,也许是因为她再也不能把深藏在内心深处的痛苦转接出去了,以后钉在她心里的那一颗颗钉子给她造成的痛苦她必须自己一个人来独自承受。 只是当她看见彭大路身上无意掉出来被劈成两半的一个木雕,她明明记得用各种铁针扎出来的小孔却被漆胶填满,并在上面画出一个个笑脸之后,她才知道,彭大路才是她生命中的那一只猛虎,只是她和他之间却再也没有了机会。 第398章 出世修佛心(尾声) 在汉武帝时代,上林苑中栽培有蔷薇。根据《贾氏说林》记载:汉武帝与丽娟在园中赏花,时蔷薇始开,态若含笑。汉武帝叹曰:“此花绝胜佳人笑也。”丽娟戏问:“笑可买乎?”武帝说:“可。”丽娟便取黄金百斤,作为买笑钱,以尽武帝一日之欢。“买笑花”从此便成了蔷薇的别称。 像玫瑰一样,蔷薇茎刺较大且一般有钩,越娇艳的花朵,它们身上武装的花刺越多,可能有内部的,也可能有外部的,田珊珊明显是前者。蔷薇还有一个特点,奇数羽状复叶,三瓣很少,五瓣居多,七瓣次之,九瓣则千中存一,它的不流入俗也许注定了它的不圆满。 田珊珊出手如行云流水,毫不拖泥带水,是七人之中最先朝白猿攻过去的,脸上带着所有人都没弄懂的盈盈笑意,哪怕是枕边人胡远忠也不曾见过这朵牡丹今日般的绚烂,她回头望了一眼对她身体最熟悉的那个男人,在这一刻她才明白,这个男人其实从来没走进她心里。至于那个佝偻着身体的熟悉背影,她或许已经原谅他了,至于他和那个称为娘的女人的故事,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就像那个女人最终离开爹一样,她或许应该找到她这一辈子最在意的人了,她这个女儿何尝又不是? 长剑圈转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在白猿惊异的眼神中,那个女人直接用身体挺入了那柄渴饮血的短刀,脸上依然带着一个阴冷的笑容,沉声道:“对不住,你杀了我最这辈子最不在意也最在意的一个人,我怕过了今日就没这样的机会给他报仇了。” 田珊珊让那双妙目再也看不见刀柄之后,用掌力在白猿的胸口拍了一掌,让整个身体从短刀中迅速的拔出,她不想那个已经在黄泉路上的人等太久,这一世她已经错过了,她希望下一世还来得及,汩汩流出的血线衬托得这朵蔷薇越发的娇艳,她的生命定格在了最灿烂的这一刻,花开不败。 在身体有意往那个地上冰冷的尸体飞过去之后,她的一双玉手在落地的那一刻紧紧的抓住了他的一只手,她满意的闭上了眼睛,这之后,再也没有人能分开过他们 胡远忠疯了,田不归也疯了,另外的徐茂等五人也疯了,前两人是因为失去至亲之人,后五人是因为兔死狗烹后的困兽之斗,所有的一切变得很简单,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不再带有一点侥幸的无奈。 七人的长剑幻化成数道白光,在白猿周身涌动,如临大敌的白猿把身体里的能量发挥到了极致,不断的闪躲腾挪,短刀在这一刻的威力完全发挥不出来,和七人疯狂的缠斗一番后,早已浑身上下被割出了数道骇人的口子,七人下手点到为止,他们并不想简单的和对方来一次了结,有人要在他身上把痛苦连本带利的收回来。 “接剑”,斗笠人最终忍不住出手了,在从另外一人手中取过来一把长剑,像灵猴一般跃了出来,只是那把剑才抛到半路,一个捕捉到这一切的俏丽身影来得更快,她在空中翻转数圈落地之后,那把冷冽如冰的长剑被她牢牢的抓在了手中。 “玩玩?”澹台玉瓶眼神玩味,只是她才把那把广寒剑拔出来,剑身冒出的丝丝凉意让她忍不住脱口而出:“好剑。” “好男不和女斗,而且我十多年前就发过誓,对于敢挡我去路的漂亮女人,我会毫不犹豫的把她拦腰抱起丢到床上去。”斗笠人后半截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所有人都能想象得到隐藏在纱幔后的那张猥琐笑脸,一时间嘘声一片。 “那就拿出点真本事出来。”澹台玉瓶八风不动的淡定还是让隐藏在纱幔后的吴永麟暗暗吃了一惊,只是这个处子还是被这种轻佻之词早已激得暗流汹涌,让浑身的杀意在刹那间暴涨,一股森寒之气在对方猝不及防下接踵而至,如鬼如魅,倏然而至。 “奶奶的,啧啧啧,你这身材,老子不把你抱上床,绝对会遭天打五雷轰,先让你一剑。”吴永麟踉跄一下,往后倒退,似乎根本就不准备和这女人纠缠,用脚在地上随便挑起一把武器朝那个女人飞了过去,身体毫不停滞的逃到了一个安全范围。 澹台玉瓶早已恨得咬牙切齿,只是对方混入人群后,她满腹的怨气无处发泄浑身上下更是气得直哆嗦,如果不是为了保留那点可怜的自尊,估计早就学那些泼妇跳脚骂娘了。 “能让瓶儿沉不住气的对手,这还是第一个,有趣有趣。”远处看着这一切的澹台潜渊喃喃自语,对于接下来的可能会发生的一切,他更加的充满了期待。 白猿在吴永麟跳出来之后,早已心领神会,对于那把被人半路抢走的长剑,丝毫没放在心上,等他学着某些被人诅咒为胆小鬼的家伙钻入人群中后再次跳出来的时候,他的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让所有人为之目眩的弧剑,暗纹流光,刀锋凌厉。 白猿在拿到这把弧剑之后,攻守突变,迎身而上,‘咔嚓’数声后,在一阵阵粗重的呼吸声中,弧剑将刺向自己的七把利剑拦腰斩断,只是在七人如死灰一般的眼神中,白猿却没有再进一步斩尽杀绝,只是幽幽的说了一句:“那个女人死之前给我说,让你们好好的活着,这样才会有报仇的机会。” 田不归,胡远忠早已气势全无,地上三人的死,已经抽去了他们身体里所有的锐气,田不归等人人悉数丢掉手中的断剑,抬起地上早已冰冷的三具尸体,怔怔而去 “他在我手中都走不了三招,先打赢他,再来找我。”吴永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嬉皮笑脸的站了出来,立在浑身浴血手持弧刀的白猿旁边,白猿怒目如电,对于刚刚横抢自己武器的女人,他准备豪不客气的扑上去,此时在这个深藏不露的家伙旁边变成一只挥之则去的恶犬反而变成了他最值得骄傲的时刻。 澹台玉瓶现在完全是一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凶戾气势,对于杀掉面前这个已经耗费许多气力的看门犬她丝毫不会有任何的愧疚感,举着手中的广寒剑,风驰电挚般的刺了过来。 “住手。”一阵浑厚而熟悉的声音在澹台玉瓶的耳边炸响,自己最不愿意的事情偏偏就在此时发生了。 第399章 黄河三侠 对于一个臭名昭著凶案累累的恶人,过早的暴露自己,只会死的很难看,在这个大男子主义主权的时代,一个身手不弱的女人突然张狂的冒出来,就代表这背后一定有什么大人物在撑腰,结果证明,吴永麟这一次的后手似乎又赌对了。在澹台潜渊喝止住澹台玉瓶这匹发狂的野马之后,吴永麟三人被请入了澹台潜渊入座的那张桌子之上,周围数双游离眼睛的焦点一直都没离开过这张桌子,吴永麟敢断定,这一次咬钩的个头绝对不小。 刚刚的血腥与氤氲之气随着人群的散开早已悄悄褪去,这就是江湖,起与落,升与降,一场决斗,泾渭分明。在三双带着淡淡忧伤的眼神中,白猿恨不得用眼神在三个女人的某些部位打上他自己的标记,好让那些怀有非分之想的人知道,这三个女人现在是他的私有物品,谁要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老子提刀和他玩命。 吴永麟自然不能当面泼愣愣发神盯着那三个袅袅婀娜背影的白猿一盆冷水:你把人家师门杀了三个,威信更是扫地,你还想和那三个水灵的女人来点超出友谊的发展,估计只有下辈子了。 当然,你自认能像常山赵子龙单枪匹马一个人挑出一片天,那另当别论。事实证明,吴永麟根本就没有发现旁边这人可能比赵子龙来得还要摧枯拉朽,一个仅仅在丛林中学会怎么生存就可能在当下给他一把好刀就能只手遮天,一个仅仅凭一场打斗就让三个眼光毒辣的女人看中恨不得以身相许,他身体里折射出的能量和孱弱的皮相成反比,他牲畜无害的阳光笑脸,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这人就是一个只会让那些二流子踩在肩上爬墙偷看寡妇洗澡的垫脚石。 对于能够捡回一条命的董长海来说,断几根胸腔里的骨头和那一条断了的瘸腿其实根本就没什么区别,此时他在白猿的搀扶下靠着墙坐了下来,看着吴永麟的背影,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总觉得在那个地方见过此人,只是却一直想不起来。 吴永麟和刀五常取下斗笠,心平气和的坐到了澹台潜渊的面前,只是和对方双目相对之后还是被眼前这人的气势吓了一跳,对方是一个一眼让人看上去有几分侠骨之气的世外高人,明眸善睐,阳刚粗粝,偏偏又带有几分绵里藏针的味道,没有开始那个女子张牙舞爪的猖狂,第一眼很容易让人忽略他的真实身份和地位,看人看脸,一个人即使装得再道貌岸然,总能让其他人在这张或圆滑、或世故、或内敛、或深沉的脸上发现种种蛛丝马迹,只是吴永麟在这一张因为岁月带来几丝皱纹与风霜的脸上一无所获,他不得不在内心腹诽道:果然是老狐狸,姜还是老的辣。 澹台潜渊本来可以让澹台玉瓶试出这个扮猪吃虎家伙的正真实力,只是那之后呢?恓惶还是惊为天人?好像他哪种结果都接受不了,留给他的时间真的不多了,他绝对不会放过一个好苗子及旁边这个他现在完全看不透的一个骨子里似乎都带着狡诈与轻浮,却偏偏很豪爽的纨绔。 吴永麟很阔绰,大方到他把酒楼中所有的损坏都一股脑的抗在了自己肩上,并请所有的人都喝了一顿酒,只是当他最后从口袋中掏不出一个子儿,把这冤大头揽到澹台潜渊身上之后,再次气得不轻的澹台玉瓶正准备借机发飙的时候,澹台潜渊总算对着这个欠自己一屁股债的打肿脸充胖子的家伙再次开了金口。 “这是我第一次借钱给别人,说说看,你准备怎么偿还这笔利息不少的欠债?”澹台潜渊内心感叹此人的狡黠,一个深藏功与名还是此人本身就依托他旁边身手还不错的像猴子一样的家伙狐假虎威徒有其表,他此刻也拿捏不准,既然对方真人不露相,自己也和对方来一次暗中较量。 “在下黄沙,这位是我的兄弟黄山,那边那位更是与我有过过命交情的黄天,蒙江湖人错爱,给了一个‘黄河三侠’的雅号。刚刚承你的情,让大家开心了一把,我们可以帮你解决一次麻烦,你看这样合理吗?” “合理不合理你说了不算,我现在是你的债主,条件应该由我来提,我现在只想知道,你们来的目的和其他人一样?也是为了那个女人?”澹台潜渊反客为主,一副咄咄逼人的气势。 “以前或许不能够为三斗米而折腰,你现在看我这黄山兄弟,估计魂早就被那三个女人勾走了,你如果能将她们抢过来交给我黄山兄弟处置,我们三人不介意做阁下身边的三条狗,这样算不算合理?” 澹台玉瓶在旁边听得胆战心惊,此刻居然莫名的同情起这三个可怜的女人起来,如果哪天自己也被某些谈判作为置换的条件,自己到底是该喜还是该忧?对于面前这个卑躬屈膝的真小人,她再也提不起一丝的兴趣,她敢断定,这人就是一个拐骗无知少男的混账王八蛋。 “我澹台潜渊也不会亏待你,不如我做主,把那三个女人抢回来给你们一人一个当老婆。” “明公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我这位黄山兄弟,新近丧妻,实在对这方面的兴趣寥寥;而我呢,一向不习惯有个女人在旁边管着我;更何况那三个女人是我兄弟黄天首先相中的,我们三兄弟三条枪一条心,黄山一个人洞房,就代表我们三个人都洞房了,这犊子小时候命苦,发誓要娶三个如花似玉的女人当老婆,一个拿来洗衣做饭,一个拿来捶背,一个拿来生孩子,成人之美的好事,何乐而不为?” “畜生。”澹台玉瓶最终忍不住骂了出来,只是骂完之后又觉得自己好像暗暗上了某人的当。 澹台潜渊用眼睛扫了一眼澹台玉瓶,语气不咸不淡的对吴永麟说道:“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你,最近有一个女人着急把自己嫁出去,我帮你一把,你也去参加那个比武大赛,至于你能不能抢到那个女人做老婆,就看你自己的实力了,你看如何?” “在下却之不恭,恭敬不如从命了。” 澹台玉瓶嘟起一个小嘴巴,内心却恨不得生吞活剥了此人,见过不要脸的,却从没见过如此恬不知耻的,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第400章 纨绔 吴永麟知道,即使你再身手不凡,你在没有获得某些人的真正信任之前,你始终是一个编外人员,更何况还是澹台潜渊这种可能佛祖都降服不了的大妖孽,想正真的靠近他,除了等待,也实在没什么好办法。至于始终对他没什么好脸色的澹台玉瓶,他至始至终把她当一阵空气,小鬼再难缠,最终还不是看老妖怪的脸色行事,对于时不时气一气那个越来越藏不住城府的那个女保镖,他反而是兴致更是越来越高越来越肆无忌惮。 澹台潜渊对他们四人确实不薄,羊苴咩城里状元楼天字号房,四间堪比后世总统套房的奢华房间,在正式入驻澹台府之前,这里成为了他们暂时借住之所。 如果不是被澹台玉瓶那个小妮子领进来,对于两个贫下中农,两个乞丐,老板估计早关门放狗将这四个刁民撕成片片了。 老板那张肥硕的狰狞笑脸挤出的谄媚让白猿这没见过大世面的犊子嗖的一声就窜到了房梁上,之后的几天,这位习惯仰视,身体重达三百多斤的臃肿胖子老板遭遇到了他此生以来最大的挑战,每天他必须费很大的劲,冒着倒下去再也爬不起来的风险,身子极力的往后倾斜以一个翻白眼的方式,求爷爷告奶奶的乞求白猿那样的神人从柱子上跳下来。 小人得志,这是帮董长海送药来的澹台玉瓶见到吴永麟后最直接的反应。 “这是给人吃的吗?我说了要极品血燕,你随便弄个燕子窝来打发叫花子呢?”吴永麟盯了一眼旁边三个牲口脸上挤出来的没出息的眼神,毫不犹豫的将那碗似乎用文火炖了几个时辰的褐红色血燕呼的一声就扫到了地上,最后甚至残忍的用脚在上面踩了又踩,这才断了旁边三个牲口恨不得趴到地上把那些东西舔干净的念想。 吴永麟可以和同甘共苦的兄弟从一个锅里舀食物,但并不意味着他会接受对方吃剩下的残羹冷炙。吴永麟无所事事的时候总喜欢往厨房里钻,这些年养成的似乎不太好的习惯刚好看见了那个帮他们炖血燕的兔崽子正抡着勺子不断的把那些稀罕东西吸溜到他的嘴边里面,最后甚至把那沾满唾沫的大勺不停的再次放进去搅拌,也就是在这一刻起,他决定好好的羞辱一下这几个偷食的小二,只是吴永麟还没来得抖露出实情,那个和他完全不对路的阴阳手澹台玉瓶却不早不晚的杀到了。 “黄鼠狼,我忍你很久了。”澹台玉瓶最恨这种鸡蛋里挑骨头的混蛋,自己偶尔抱怨澹台府上厨子烧出来的黄河鲫鱼味道不够正宗的腹诽和此人的无病呻吟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来啊,揍我啊,你这只金鸡。”吴永麟自认斗嘴的功夫绝对不会输给这个丫头片子,看着对方似乎忍的很辛苦,他更是用拳头象征性的碰了几下自己的下巴,他还真不相信这丫头真能众目睽睽之下将澹台潜渊请来的贵客揍成猪头,所以越发的嚣张。 澹台玉瓶是不敢,但一个一直想对爱慕已久的澹台玉瓶献殷勤的天字号纨绔敢,自从看见四个也不知道是什么鬼地方钻出来的野人住在他隔壁之后,他便想好好的找个机会修理一下如今在某些位置上居然能和他平起平坐的刁民。 段正兴,这个钦定为太子,未来大理国的接班人,自从三个月前被高泰远接出皇宫,便和一些具有相同爱好的衙内混迹于灯红酒绿,勾栏瓦舍。其实这样的体验生活自从段正兴能够祸祸女人开始,每年来总有一段在宫外属于他段正兴生命不息牛耕不措的时间,钻狗洞,爬高墙,他总能在严丝合缝的森严铁桶中找到些许漏洞,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越发驾轻就熟游刃有余。 澹台玉瓶第一次见面是给段正兴带来的震撼无异于这些年简直瞎了狗眼拱了那些原本在心里或许还占有一定分量的水灵白菜,对于从没给过他好脸色的那张精致得不带一点风尘味的温醇容颜,他的世界观刹那间崩塌了,所以后来他与床第间的另外一名女子共赴巫山的时候,他更是把那个女子想象成了澹台玉瓶,那样他发现自己越发的威猛。 澹台玉瓶那再为熟悉不过的温润如玉的嗓音从状元楼天子号客房的隔壁传过来的时候,准备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段正兴还没来得及穿好裤子,便像一头愤怒的豹子冲了出来,他知道这样的机会一旦错过,他可能还需要等待一百年。 “我打的就是你,你这个也不知道从哪个鬼地方钻出来的刁民。”段正兴这一拳出的相当古怪刁钻,这是他这些年与那些不知道他背景的富家子弟在风月场所因为争风吃醋大打出手后获得的宝贵战斗经验,黑虎掏心,猴子偷桃,能一拳一掌将对方抡死,绝对不会来第二下。 在澹台玉瓶大冬天吃了冰棱子还要爽感的眼神中,那个原本骚包一样的男人被一个一直从没鸟过甚至正眼都没瞧过的纨绔放倒了,倒地的姿势那么销魂,那么飘逸,澹台玉瓶感觉比直接杀了这个男人还要来得激爽。澹台玉瓶胸中那股恶气呼出来之后,却让她原本丰满的胸脯变得越发的茁壮。 澹台玉瓶从笑得无比放肆的张狂中却看到了让她更加愤懑的一幕,旁边的段正兴,躺在地上仰起头的那个牲口,站在另外旁边的三个刁民,此刻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鼻子中喷薄出一种当事人可能都没感觉出来的猩红液体,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某一个让他们不断抹嘴角的牲口动作,就差同时喊出‘大,真大,不是一般的大’的惊奇发现了。 在背后五道猥琐得恨不得将她衣服拔下了的原始野兽一般的赤裸裸眼神中,澹台玉瓶夺路而逃,和这些人再待个一时半会,她生怕这些人把他吞了下去。 “他真的被段正兴一拳打倒了?”当澹台潜渊从澹台玉瓶口中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也凌乱了,难道自己真的是看走了眼?自己这一次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心有不甘的他决定再试一试这个扮猪吃虎的家伙。 第401章 你打我啊 段正兴从来没觉得自己如此意气风发过,平常老百姓经历的大登科状元及第,小登科洞房花烛对于他来说似乎太遥远,成名成家这种唾手可得的东西来的太过简单之后,他对生活似乎都失去了热情,自从澹台玉瓶这个假想的老婆闯入他的世界之后,他才发觉自己的生活才有了那么一点点盼头。 很明显,段正兴昨天把隔壁那个风骚的家伙一拳抡倒之后,获得了从来不正眼瞧自己的仙子一样的女人澹台玉瓶的青眼相加。 幸福就是来的这么突然,正当他和几个衙内纨绔喝花酒喝的微醺醺,介于醉与不醉之间的雾里探花的时候,风月楼和他走得最近的一个小厮急匆匆的跑进来带来的一个消息几乎快把他吓尿,澹台玉瓶亲自找上门,指名道姓的必须马上见到他。 此刻的段正兴感觉自己比喝了这家风月楼最烈的烧刀子还要来得够劲,人逢喜事精神爽,他丢给那小厮十两十足的纹银,眼皮都没抬一下,便不急不慢的走了出去,段正兴虽然贪酒好色,但并不代表他傻,自己能从几个兄弟中搏杀出来,靠的正是头上顶着的那颗似乎到哪个庙里都绝对受神仙妖怪欢迎的外人口中的猪头,还有老娘与那个高泰远似乎纠缠不清的某些奸情,当然以后者居多。 自己那个真正的老子段和誉在皇宫是出了名的专一,自从段正兴记事开始,老爹段和誉似乎从来没翻过风情并不比那个王氏输多少的娘亲的牌子,段正兴自从成为真正的男人之后,知道食色性也包括男人,同样包括女人,自己隔三差五的就会溜到外面像一只猫儿去偷腥,更何况正值狼虎之年的娘,如果高泰远真的和自己的娘发生了一些什么,那其实自己正好借这股勾搭成奸之风靠近这棵大树把自己的位置坐得更稳当一点,这些年谁都看得出来,这个朝堂正真的主人其实是高泰远,在一得与一失之间,段正兴在这个便宜老爹的照顾下,很快上位,更是在干爹的帮助下可以乐得在外面随意的挥霍自己的风流与潇洒。 酒色伤神说得真不假,看着自己逐渐肥大起来的头和肚子,再从镜子中看见似乎越来越蜡黄毫无血色的脸庞的时候,段正兴似乎想到了某些掩藏在好意下的恶意,如果他不能及早的发现这一切,如果不是被澹台玉瓶展示出来的凶猛青春撞了一下他的老腰,他觉得自己很有可能到地府报道的时候还在感恩于某人的慧眼识珠。 女人总会慢慢老去,段和誉从不把后宫的佳丽放在眼角并不代表高泰远这一只老兔子会好心到不吃窝边的嫩草,没做皇帝却能享有皇帝的待遇,自从他在后宫群美中越来越如鱼得水之后,高泰远也开始了朝秦暮楚喜新厌旧,享受大被同眠,当某个狐狸精在他耳边吹一阵耳边风开始,高泰远也开始重新定义这个太子的人选起来,毕竟女人肚子里怀的自己的种和恨不得掏心掏肺的证明其实他就是高泰远的‘儿子’相比,两者之间的孰轻孰重,高泰远这样谋于庙堂的人内心早有定数。 高泰远是老狐狸,他段正兴并不介意当一只有那么一点点心机与抱负的小狐狸,更何况现在这只老狐狸似乎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如果有机会把这尊骑在自己头上的玉皇大帝扳倒,他毫不犹豫的会放出隐藏在心底的那只无法无天的小猴子,来一次大闹天宫,让那天再也遮不住我的眼,那尘再埋不了我心,让所有的人都明白我意,更让这些个妖魔鬼怪烟消云散的豪言壮语。 从澹台玉瓶把那四个刁民放到他隔壁的那天起,他心里就隐隐的有些不安,难道高泰远已经从某些蛛丝马迹中发现自己的不寻常之处了?还是澹台潜渊准备派这批人来打前站?准备随时在自己疏于防备的时候来一次背后的黑手?只是那几个人眼中透露出来的刘姥姥进大观园的土气让段正兴假想这些人高深莫测背景的想法排斥了出去,从那个被自己一拳打倒在地上的汉子展示出来的和自己差不多相同的隐忍,段正兴敢断定,这几个人绝对和自己是同一类人,即使不是,也不可能和高泰远这样的人一条心。 盟友?朋友?但至少不是敌人。 段正兴知道这个女人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这么主动而来,多半是有求于自己,自己如果沉不住气,那自己这颗痴心也太廉价了,他在门口让刚刚那个小厮搬过来一把太师椅,从门缝中偷偷乜斜起外面那个让他感觉惊为天人的女人起来。 澹台玉瓶是那种越看越有味道的女人,她的清尘脱俗,她的内敛,她的呼之欲出,她落荒而逃表现出来的娇羞,比之段正兴这些年来正真拥有的女人过之而不及,只是对方却是一朵带刺的玫瑰,一旦偷香不成,很有可能被刺的浑身是血,虽然段正兴表面上对这朵我见犹怜的玫瑰表现出了很牲口的表情,其实他心里是抵触和这个女人有过多的接触的,一个让自己心智越来越开始模糊的女人,最终很有可能让自己那点好不容易修炼出来的道行被破的无所遁形,也是从那一刻起,段正兴敢肯定,他是真的喜欢这个女人,是发自内心的喜欢,不管这个女人对他怎么看,他心里忍不住就想说一声:老子就对你一见钟情了。 段正兴平复了一下心境,理了理衣服,感觉身上的脂粉气和酒气散得差不多之后,这才很奴才的弯着腰猫到了女神澹台玉瓶的面前。 澹台玉瓶满脸的不屑,对于天字号花花公子段正兴,她实在提不起过多的兴趣,她把来和他相见的目的直言不讳的说了出来:“你隔壁那四个人,一旦有什么异常的风吹草动,立马派人来通知我。” “我有什么好处?”段正兴觉得自己必须表现出足够多的市侩,才能让自己内心的壮阔波澜慢慢压下去,他脑子坏了的补了一句:“除非你答应和我睡一次。” 澹台玉瓶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浑身的戾气瞬间灌注在了手上。 段正兴觉得必须更劲爆才能看见自己最想看见的东西,他火上浇油的又说了一句:“不就是一只金鸡嘛,有什么了不起的,老子在里面一抓一大把,不服气,你打我啊。” 在女人暴怒的拳头中,一个傻子乜斜着眼睛傻傻的欣赏着女子因为气鼓鼓而展示出来的某种丰腴,这自然让女子越发的怒不可遏,那顿暴揍之后,段正兴好多天再也没敢出门,很狗腿的完成了一个女子用拳头换来的威严。 第402章 潮起,潮落 白衣,素幔,红烛,烟袅袅,悲戚戚,刺影盟,明明已经死了三人的灵堂中央却仅仅只放着一大一小两副棺材,任凭招魂的佛陀,驱鬼的道士,跳舞的摊婆使尽了浑身解数,那两具断气了很久的尸体僵硬的手却始终捏在一起,不曾有过一点分开的迹象,彭大路和田珊珊倒不怕死人尴尬了,活着的人难道就该活受罪?你考虑过这个还没和你成亲多久的男人的感受吗? 悲伤折磨的仅仅是活着的人,胡远忠自从回到影刺盟之后,再也没离开那间暂时让他耳根清净的屋子,他怕别人背后戳他的脊梁骨,所以在僧人们帮三人做法事等待下葬的这段时间,他一直用酒在买醉,这些天来前几次他喝醉后至少能睡着,只是在三人下葬的前一晚,他却越喝越清醒,以前一杯就醉的他从来没发现今天自己的酒量会如此之大。房间里也不知什么时候刮进来一阵阴冷的风,半醉半醒的胡远忠突然清醒过来,看着角落里那把长剑,眼光中闪现一丝阴翳的冷笑,他毫不犹豫的抓在手中,朝隐隐约约传来哀乐与长生咒的灵堂冲了去,再这样下去,他发觉自己肯定活不了了,他要快刀斩乱麻,让自己活得至少有那么一点点尊严。 或许是看见主人家来查探来了,原本几个在灵堂上睡得稀里哗啦鼾声隆隆的僧人被旁边一个机灵的家伙听见脚步声后一推耸立马醒了过来,只是那几个迷迷糊糊留着的哈达子僧人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胡远忠见到让他怒不可遏的一幕的时候,大吼一声:“畜生,我要杀了你。” “施主误会了,施主误会了。”那个一边提着裤子一边抹着嘴角涎沫的僧人也是有苦说不出,刚刚在茅房中被尿急得火急火燎的,一不小心,将自己那根裤子上的系带很奔放的崩断了,他这深更半夜的自然不好去打扰主人家,他只得一直用一只手提撵着。哪知道刚回来其中一个师兄还拿话头消遣他,喊他点根火烛子去瞧瞧主人家的真容,听说那女主人生前是个水灵标致的美人,如果能摸上一把,他这辈子也算是做了一回男人了。他在白天的时候早已见过女主人的真容,那叫一个惊为天人啊,夜深人静鬼迷心窍心如猫抓的他再受此人一蛊惑,这才做出了如此大胆的动作,只是他停在棺材旁边刚想伸出他的安禄山之爪轻薄一下美人,便被倏然赶到的主人抓了一个现形,这叫没抓到狐狸,却惹得一身骚,正准备拿话头搪塞过去,对方的一把利剑就抽了出来,毫不拖泥带水的挥了过来,根本就不给他再次做人的机会。 那个僧人的头被斩去之后,原本提着的裤子刷的一身就掉了下来,露出了一个白花花的屁股蛋子,那个场面定格在那里说不出的诡异,一时让周围的僧人居然忘了喊救命。 “杀人了,杀人了。”一个僧人最终还是高声喊了出来,那人既然敢在灵堂这种神圣之地杀一个和尚,他绝对敢杀第二个,第三个。 “一帮只会到处招摇撞骗混吃混喝的秃驴,要你们何用?拿命来。”胡远忠把这些日子积攒在心中的郁闷一股脑的发泄在了这些毫无建树的僧人身上,他几乎是一剑了结一个沽名钓誉的僧人,这些僧人在死之前才明白掌门为什么躲在地窖中支支吾吾的怂恿他们这些入门还没到三个月的僧人来出这趟肥差,敢情他早已预料到今日的血光之灾了,妈了个把子的,人和人之间的信任到哪里去了,你这个老秃驴,我下地府去了一定天天到你庙里去吓死你个龟儿子。 胡远忠用长剑刺死最后一个僧人后,毫不停滞的举剑朝大棺材中那双紧紧握住的手斩了下去,似乎一剑不能让他们分开,所以他疯了一般的又往下挥了很多剑,直到他觉得他完完全全的抢回老婆的尸体之后,他将她紧紧的抱在了怀中,他从那一刻起再也不想离开她半步。 田不归等人赶到的时候,已经不能用愤怒来形容了,原本一个个被请来做法事的僧人倒在血泊之中,再看看那具大棺木之中,彭大路的一只手早已血肉模糊,混乱不堪的灵堂血腥味浓郁扑鼻,两个人之间的仇恨到底能有多大,才会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情出来。 田不归抬起右手,朝蜷缩在角落里紧紧抱着自己女儿尸身的那个孽障挥了过去,‘啪’的一声,清澈得让人耳膜生疼的脆响在这如鬼蜮般的灵堂中炸响,只是那个木头人却没一点活的反应,让田不归都觉得有些无趣,直到对方的耳朵,鼻子慢慢沁出一丝丝新鲜的血液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刚刚那一巴掌下去还是起到了一点点用途。 “呵呵,哈哈,嘿嘿”田不归陡然听见这一声类似于嘲笑的冷笑的时候,心头一紧,往后急退,一个趔趄,差点被旁边的一具僧人的尸体绊倒,如果不是被后面的徐茂等人扶住,估计早摔到那些尸体中去了。 心下大骇的田不归战战兢兢的吼道:“孽徒,你想干嘛?” 胡远忠也不理会众人,抱起田珊珊的尸体,从人群中挤出一道缝隙,木愣愣的走了出去,口中念念有词:“呵呵,你是我的,你永远是我的,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此时就连田不归都没理由拦住似乎已经疯疯癫癫的胡远忠,再怎么说,他们两人始终是明媒正娶拜过天地的夫妻,田不归气血翻涌,一口温热的血液从口中喷了出来,这笔糊涂账最终又搭了一个人进去,这个本已岌岌可危的刺影盟可能从今天起再无翻身之日了。 后来,听说有人看见胡远忠抱着田珊珊的尸体从悬崖上掉了下去,也有人说胡远忠将田珊珊火化之后,便带着她的骨灰到了一个所有人再也找不到他的地方,还有人说胡远忠找了一个地方悄悄将田珊珊埋了,他将她藏在了一处桃花丛中(桃木神鬼莫侵),那样彭大路便再也没办法干扰到她了。 徐茂最终忍受不了田不归每日的无故打骂,愤然离去。 田不归不久之后也无声无息的离开了刺影盟,刺影盟中剩下的梁涯,李良肆,钱三七,连涛等人也各自做着各自的打算,为了原栖霞,孙玉瑛,花秀莲这三个女人互相残杀大打出手,最终连涛在梁涯,李良肆,钱三七的夹攻中被刺死,只是就在三人打好了如意算盘准备平分三个美人的时候,刺影盟来了一批不速之客,将刺影盟扫平之后便将这三个女人掳走了,也是从这一天起,江湖上再无刺影盟。 第403章 一只猴子的幸福 “白猿,想女人了?”吴永麟对站在状元楼窗子旁边发愣的消瘦背影打趣道。 “想男人。”在吴永麟内心一阵恶寒的时候,感觉自己说错话的白猿连忙补充了一句:“一个真正关心过我的老头子。” “我心里其实也住着一个老头子的影子,只要想起他,我心里便觉得暖烘烘的,我做他徒弟的时间挺短,但我这辈子从他那里获得的却是最多的,哎,好想回到过去那样的日子去,每天被他踢一次屁股都觉得舒坦。” “我那位老头子不同,他不喜欢说话,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甚至让你会觉得感觉不到他的存在。只是谁又晓得每天一个孤老头子总会站在小屋边不停的往远处张望,只要我这只顽皮的猴子晚回来个一时半刻;谁又晓得我每天被野兽撕烂的那些衣服第二天总会莫名其妙的变得更加惨不忍睹,只是因为这个恨不得将自己一半化成女人的男人为这只野猴子操碎了心;谁又晓得这个老头子看见一个浑身浴血的猴子回来的时候,其实他心里比任何人都难受。其实这些我都知道,我会提前回来,躲在暗处,偷偷看着那个糟老头子,感受他这种漫不经心却比任何人都要热切的爱;我会假装睡去,看着一个笨拙的男人在那里飞针走线,差点把自己和那件衣服都缝在一起;我会把野兽的血液一股脑的抹在自己身上,只因为我希望看见那个老头子眼中露出的焦急眼神。” “走,下去喝一杯,敬那些曾经最在意过我们的人和我们曾经最在意过的人。” “呸,我们家老头子还活得好好的呢。” 就在两人转身下楼的时候,一件利器带着破空之声激射而至,嗡的一声就钉入了两人旁边的窗棂上,白猿眼尖,立马认出了那是原栖霞带过的一支玉制发簪,那上面有一个类似于云雀形状的漂亮珠花,那一日和田不归等人激战的时候早已把这三个女人能用眼睛抓住的一切牢牢的印在了脑海中,此时突然看见这东西,自然知道有什么不太好的事情发生。 “那上面写了些什么?”一旁的白猿早已慌得六神无主,那表情就像谁掳走了他老婆一样。 “我们找那只金鸡借点钱去,绑票勒索,恐怕再等个一时三刻,你就再也见不到你朝思暮想的那三个女人了。” “要借钱,找我啊,我有钱。”一个鬼鬼祟祟的影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躲到了两人背后,这突然一开口,倒把两人吓了一跳,那人正是被澹台玉瓶威逼打入敌人内部的段正兴,此刻有雪中送碳的机会,他怎么肯能让它从自己的手中溜走。 “除非你让我揍一顿,我才会勉勉强强同意你出那么一点微薄之力。” “这”段正兴一下子傻了,从来没听说过借钱的那一方还对债主谈条件,一时间尴尬的杵在原地,不知道如何回应。 “几分利,兄弟?多了我们实在还不起,你也看到了,我们这寄人篱下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钱,先拿来江湖救急。” 段正兴脑袋里完全迷糊了,刚刚还义正言辞的家伙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看着对方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段正兴忍不住一阵头皮发麻,这果然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自己这只小绵羊,摆明了不是送到虎口中被人宰割,这仅仅为了获得一个女人的那一丝丝好感的代价是不是太高了点?段正兴也不知道自己那个小心翼翼保管的钱袋子是什么时候被掏走的,看着如风一般在眼前离开的两人,他的心简直在滴血。 一间普通的木屋之内,时不时传来一阵‘咿咿吖吖’的声音,白猿和吴永麟赶到的时候,几个凶神恶煞的汉子将三把刀抵在原栖霞,孙玉瑛,花秀莲这三个女人的脖颈处,看着梨花带雨的三人投过来的兴奋不已的目光,白猿这头野猴子早已方寸大乱,他的世界里从没有过什么威逼这种境况出现,更多的力量与力量之间的对冲。 “钱带来了吗?”一个体格健硕,比其他人都要高出一截的汉子像一堵小山一样从人群中站出来的时候,还是把白猿和吴永麟吓了一跳。 “现银没那么多,里面有一块玉佩,叫什么封侯挂印还是什么状元及第,我看还值几个钱,要不你凑合凑合?” “那这么说你没凑足一万两现银了?小子胆子还不小,既然这样,兄弟们,这三个如花似玉的女人我们也凑合凑合?这人和钱我们都要了,哈哈哈。”汉子才说完,一个个早已急不可耐的黑衣人开始对那三个女子不规矩起来,一时间三个女人惊恐到了极点,白猿眼中更是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上去将那些恶人一个个撕成碎片。 “你们这些人啊,非得让我显山露水,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呢?人活得好好的,非得嫌自己命长,要挑战一些你明明惹不起的一些人,这样对你们其实是不公平的。”一阵冷峻的眼光从对面那些人眼中闪过的时候,让那些黑衣人不寒而栗,他们这个时候才知道,这个嬉皮笑脸的小子并不简单,当他把手放到刀柄上的时候,所有人突然感受到了从来不曾有过的恐惧,那是一种感觉一把快刀架在脖子上,随时会让自己脑袋和脖子分家的惊惧。 “把你的手从刀柄上拿开,要不然我先宰了这小娘们。”那个壮硕的汉子说出这句话之后,没有人敢笑出声来,一阵铺天盖地的杀意更是让这些人喘不过气来,就在这个时候,那些黑衣人突然扔掉手中的武器,齐刷刷的跪在了地上,口中念念有词:“大侠,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别和小的们一般见识,我们身上还有一些碎银子,您都拿走,算是我们孝敬给您的。” 这急转而下的场景一下把所有人都弄懵了,同样包括躲在暗处的澹台玉瓶,她心中疑惑无比:怎么这还没开打就投降了? “大家出来都是求财,既然你们识相,我就却之不恭了。还愣着干嘛,还不快滚?”吴永麟吼了一嗓子,那些人屁颠屁颠的消失的无影无踪。 看着旁边三个喜极而泣的女子劫后余生的拥在白猿的旁边,吴永麟喃喃自语:“这林子里出来的牲口就是霸气,一口气就吸溜三个妹子,哎,不服老都不行了。” 第404章 奇门遁甲 “瓶儿,你是否看见那人出手?”澹台潜渊听到这个匪夷所思的结果的时候,急于想知道整个过程的细节,任何的蛛丝马迹他似乎都不愿意放过 “干爷爷,他只是把手放到了刀柄上。”澹台玉瓶当时站在吴永麟等人的背后,没有看见吴永麟眼神中露出来的寒冰一样的杀气,所以临了她又不服气的冒出一句连她自己可能都不相信的理由:“那几个叫做什么黑虎的绿林人多半当时患了失心疯。” “黑虎他们人呢?” “他们他们凭空消失了,我们找遍了他们常去的几个地方,依然一个鬼影子都没找到。” 澹台潜渊沉默了很久,最后冒出一句让澹台玉瓶摸不着头脑的一句絮语:“寓清于浊,以屈为伸,虎行似病,我们最终还是小看了周围的那一帮人,瓶儿,有空多到你干奶奶那里走走,世道不太平,你去了她或许能安心下来。” 澹台玉瓶怏怏的离开了,她不明白干爷爷为什么今天会如此落寞,黑虎等人的消失,像一根刺扎入她心里越发的难受,她至始至终是跟着那两男三女一起到达状元楼的,而那之后,那些人再也没离开过,他们绝对没有斩杀黑虎那帮人的嫌疑,那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澹台玉瓶的脑袋里越来越乱得像一团浆糊。 傻人自有傻人福,自从段正兴和状元楼的老板看见天仙一样的三个女人出现在让他们为之唾弃的天字号刁民的房间之后,他们恨不得把眼珠子挖出来在地上踩一踩再装回去,以此证明这一切只是他们见到的假象。 也是从这一天起,天字号纨绔段正兴最喜欢的一件事情便是借故去让黄沙还钱的时候顺便饱一饱他那双狗眼的眼福,他每次去却从来没讨要到一个子儿却高兴得像吃了蜜儿一样,今天他手才碰到那扇被好多人掏出一个个眼的破门,一阵香风早已迎面而至,开门的是那个恨不得要人老命的狐媚却带着一种仙气的原栖霞,一阵如仙乐般娇滴滴的声音传入段正兴的耳朵中的时候,他的整个心像化了一般:“段爷,您又来要钱了?这不是昨天都还完了吗?您这隔三差五的往这跑,似乎不太合适吧?” “合适,合适,这远亲不如近邻的,这不怕几位姐姐在这里住不习惯嘛,这刚到街上买了几个能帮助睡眠的香包,希望几位姐姐能喜欢。”段正兴才说完,变戏法般从背后掏出三个缝着鸳鸯,喜鹊,凤凰,里面装着上等檀香的精致布包,段正兴讨好女人的手段实在是没话说,看见几个女子跃雀的将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频频向一个呆子示好,段正兴脑海中怨恨了一句:一个不懂风情的家伙,也不知道祖上积了几代德,这才有今日的福气。 段正兴唯恐天下不乱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黄沙兄,俗语说前人种树,后人乘凉,你这成人之美也太彻底了一点,兄弟们不服你不行啊。” 吴永麟在角落里正拿着一本线装《奇门遁甲》正读得入迷,相传三国时候的诸葛亮把这部奇书运用得四两拨千斤,百战百胜、无往不利,这样的奇书在普通百姓家里是难得一见的,至于白猿为什么为拥有这一本千金难求的奇书,吴永麟觉得自己得了好就没必要点破了。 “奇”就是乙(日)、丙(月)、丁(星)三奇;“门”就是休、生、伤、杜、景、惊、死、开八门(在排宫法中是八门,在飞宫法中九门:休、死、伤、杜、中、开、惊、生、景);“遁”即隐藏,“甲”指六甲,即甲子、甲戌、甲申、甲午、甲辰、甲寅,“甲”是在十干中最为尊贵,它藏而不现,隐遁于六仪之下。 奇门遁甲中将一切事物的成败归纳为五大因素,即天时、地利、人和、神助,格局组合。 奇门遁甲中以九星代表天时,九星即天心星、天蓬星、天任星、天冲星、天辅星、天英星、天芮星、天禽星、天柱星。以九宫代表地利,九宫既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及中五宫。以八门代表人和,八门即开、休、生、伤、杜、景、死、惊这八门。以八神代表神助,八神是指值符(天乙贵人)、腾蛇、太阴、六合、白虎、玄武、九地、九天。格局组合即奇门遁甲中天、地、人、神、星、门、奇、仪的组合结构,以十干克应,八门克应,星、门、奇、仪组合为代表。 诸葛亮的八阵图便有诗云: 天覆阵赞:天阵十六,外方内圆,四为风扬,其形象天,为阵之主,为兵之先。善用三军,其形不偏。 地载阵赞:地阵十二,其形正方,云主四角,冲敌难当,其体莫测,动用无穷,独立不可,配之於阳。 风扬阵赞:风无正形,附之於天,变而为蛇,其意渐玄,风能鼓物,万物绕焉,蛇能为绕,三军惧焉。 云垂阵赞:云附於地,始则无形,变为翔鸟,其状乃成,鸟能突出,云能晦异,千变万化,金革之声。 龙飞阵赞:天地后冲,龙变其中,有爪有足,有背有胸。潜则不测,动则无穷,阵形赫然,名象为龙。 虎翼阵赞:天地前冲,变为虎翼,伏虎将搏,盛其威力。淮阴用之,变为无极,垓下之会,鲁公莫测。 鸟翔阵赞:鸷鸟将搏,必先翱翔,势临霄汉,飞禽伏藏。审之而下,必有中伤,一夫突击,三军莫当。 蛇蟠阵赞:风为蛇蟠,附天成形,势能围绕,性能屈伸。四奇之中,与虎为邻,后变常山,首尾相困。 吴永麟不得不感叹古代这些人在阵法上的煞费苦心,后来穆桂英破掉的‘天门阵’应该也是这个阵法的衍生版本。 听见段正兴进来后,吴永麟连忙把那本《奇门遁甲》藏在了怀中,附和了对方一句:“君子不夺人之美,谁都看得出来他们四人郎情妾意的,听说令妹要比武招亲,到底是哪一位公主呢?” 段正兴依然我行我素的用饿狼一样的眼睛盯着旁边那几位娇艳欲滴的美人,时不时用手抹一下嘴角,口中漫不经心的答道:“除了那个鬼丫头段素贞又能有谁?” 吴永麟心里嘀咕道:估计和《奇门遁甲》的影遁是一个道理吧,也不知道那个冤大头会触那个霉头。 第405章 修圆满 看着众人都窜到另外一间房间之后,段正兴突然收敛了原本两眼放光的神色,以一种低沉的口吻问道:“黄沙兄,能否告知你那日是如何将那些人吓得魂不守舍的?” “我们很熟吗?”吴永麟顶了他一句,再没有多言,正所谓言多必失,在没有见到自己想见的人或者说没弄清楚对方的阵营之前,他没必要和对方掏心掏肺,更何况这个段正兴恶行累累,和高泰远还打的火热,小心一点并没什么不好,行走江湖,就是靠谨慎才能行万年船。 黑虎那帮人其实早就被那些竹节火药弹炸得鸡飞狗跳的,当吴永麟在袖口中不经意的在拔刀的那一刻把自己的那张王牌露出来的时候,他还是为自己的这一招险棋暗暗叫好。他不介意拔刀杀人,至于能否保证那三个女人毫发无损,他当时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后来发现自己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这几只病虎降服,他发现岳飞在七十二峰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还是挺管用的,至于为什么这些丧家之犬会突然敢在风雨严密的羊苴咩城闹事,在澹台潜渊眼皮子底下的贵客叫板,而那个最喜欢凑热闹的澹台玉瓶这次偏偏还没有露面,这里面的道道就不言而喻了。 “难道黄沙兄不该感谢一下我这位帮你扫除尾巴的帮手吗?”段正兴依然不依不饶的想获得自己想要的答案。 “我和你们不一样,我一直活得坦坦荡荡的,你们这些见不得光的夜猫子,我不管你们有什么目的,还是别粘上我这样的麻烦。我这人啊,疏狂狷介惯了,一句话不小心走露了风声,说不定刀都被人架在脖子上,还被蒙在鼓里,和我这样的人待在一起,恓惶,不值。” 段正兴深邃的眼光里冒出一种不经意的哀叹,对方似乎一直还防备着自己,这也难怪,自己根本就拿不出来什么有力的证据证明黑虎那帮人就是自己做掉的,也怪自己太粗心,生怕留下什么把柄,毁尸灭迹做得滴水不漏,反而可以让任何一个人坐拥下这个机会胡编乱凑出这一番说辞来诈一诈此人了。至于自己这样向对方如此直白的坦诚心意,是否太心急了点?毕竟对方是澹台潜渊想拉拢的人,今天的对话倘若传到那个老狐狸耳朵里去,那是不是自己吃不了兜着走?他把手中的茶杯不经意的脱手而出砸向地面的时候,一道快如闪电的身影直接将那副茶杯接在了手中,一张干净得牲畜无害的笑脸早已把段正兴吓得心惊肉跳,看见对方把手放在刀柄上的时候,他似乎觉得自己也有在黑暗中瞧到的黑虎那帮人双膝跪下去的冲动,那是一种野兽的凶戾,让人不寒而栗。 “好好回去当你的天字号纨绔,该吃吃,该喝喝,该钻哪个女人的被窝就去钻。你不动我,我不动你,我说到做到。” 吴永麟话才说完,‘咚咚咚’数声之后,几个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家伙被推搡着走了进来,段正兴看见自己埋伏在暗处的几个好手瞬间被制的服服帖帖之后,才知道今天遇到了硬茬子,悻悻的在几个家伙的身上揣了几脚,便灰溜溜的带着一行人离开了。 “沙爷,接下来怎么办?”说话的是三美中最有主见的花秀莲。 “还能怎么办?给你们机会和白猿圆房,那家伙天天缠着我问什么是圆满,那我今天就告诉他,他让你们生出小猴子了,那就是圆满。” 花秀莲脸上臊得红一阵,白一阵,此时的她就像一朵娇艳的花朵,越发的明艳可爱,另外刚刚走进屋的原栖霞和孙玉瑛听到这一切之后,也恨不得找个缝钻下去,这才认识多久就圆房?这样是不是也太快了点? 吴永麟并没有给她们开玩笑,在分别找三个女人聊了一次后,这件事情便一锤定音了,这种你情我愿的事就得趁热打铁,要不然夜长梦多,更何况无故收留这三个女人住在这里也需要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他们没有通知任何人,白猿和三个女人的婚事也一切从简,他们晚上让状元楼的老板做了一顿喜庆一点的酒食,在简单的拜天拜地拜吴永麟之后,便将四人着急上火的推入了几人中最大的一间房内。 普通人恐怕对于三次洞房往往是有心无力,对于白猿这头在林子里锻炼得浑身是宝的牲口来说,一切似乎都显得有点微不足道,更何况他还准备了一条老头子走之前塞到他口袋里的大补的虎鞭以备不时之需,对于预备队都准备好的牲口来说,这一夜这头修圆满的猴子让状元楼所有的住客几乎彻夜难眠,他们嫉妒,他们眼红,他们哀叹,他们唏嘘,他们自叹不如。 段正兴实在受不了这种折磨,邀约了几个衙内,到风月楼中潇洒了整整一夜,只是当他病恹恹的回来看见龙精虎猛的白猿越发的神采飞扬的时候,他跳楼的心都有了,他怎么能理解一头黑猩猩的战斗力,那种绝对是越战越勇的牲口,自己那点战斗力,绝对能让对方笑掉大牙的。 段正兴偷偷瞄了一眼那几个越发水灵的妙人儿,他越发火燎火燎的,起先他骨子里还瞧不上这一类人,这才发现,这一伙人完全是一帮让人恨得咬牙切齿妖孽,交锋似乎还没开始,自己那一点道道就已经一败涂地了。 “黄沙,你到底给那三个女人说了些什么?她们居然这么爽快的就答应同时嫁给白猿了?”一旁的刀五常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这个你真的想知道?其实也很简单,我说我们家白猿并不是那么肤浅的人,大多数男人看见漂亮女人的时候首先想到的是她的自然属性,而我们家白猿则不同,他首先看见的是这个女人的社会属性,能让我们家白猿看上的,都是有点仙气的女人。” “就这么简单?” “是不是看上哪个女人了?给我说说,我给你说媒去,保证手到擒来。” “牲口。” “嗯?” “我没骂你,我在骂白猿那小子,十代积善,一世荣华,那小子注定了这辈子会是让人嫉妒到心酸的人物,你别说,我都想把金子许配给他了。” “种马。”吴永麟忍不住也骂了一句。 第406章 女人的心思 白猿生就了一副好的皮囊,天生就能让人看出某种优越社会属性的贵种,吴永麟找那三个女人的时候其实完全是多此一举,那几个心思玲珑的女人怎么会看不出他将来耀眼的前景?这个看似不以武人为尊的世道,偏偏白猿那种以气修武的人恰恰是这个世道的稀缺品,越发的弥足珍贵。 恶劣的生存环境造就了如今熠熠生辉的白猿,吴永麟不知道他那个老头子有没有指点过这小子一招一式,或者老者的初衷本身就是一种世外高人的做法。 大道至简,万法归一,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三国的华佗自创的一套五禽戏便是这最好的明证:一曰虎,二曰鹿,三曰熊,四曰猿,五曰鸟。亦以除疾,兼利蹄足,以当导引。体有不快,起作一禽之戏,怡而汗出,因以著粉,身体轻便而欲食。普施行之,年九十余,耳目聪明,齿牙完坚。 后来南北朝时陶弘景在其《养性延命录》中有比较详细的记载:“虎戏者,四肢距地,前三掷,却二掷,长引腰,侧脚仰天,即返距行,前、却各七过也。鹿戏者,四肢距地,引项反顾,左三右二,左右伸脚,伸缩亦三亦二也。熊戏者,正仰以两手抱膝下,举头,左擗地七,右亦七,蹲地,以手左右托地。猿戏者,攀物自悬,伸缩身体,上下一七,以脚拘物自悬,左右七,手钩却立,按头各七。鸟戏者,双立手,翘一足,伸两臂,扬眉鼓力,各二七,坐伸脚,手挽足距各七,缩伸二臂各七也。夫五禽戏法,任力为之,以汗出为度,有汗以粉涂身,消谷食,益气力,除百病,能存行之者,必得延年。 白猿这种深山里突然冒出来的巨擘便是这种道法自然的集大成者,如果不是上天让吴永麟机缘巧合下遇到他,这个心智并不比一个少年成熟多少的男人,最终会走上一条什么道路,吴永麟都无法想象。 普希金曾经说过:‘失败之前无所谓高手,在失败的眼前,谁都是常人。’ 他感叹于岁月的蹉跎,从后世来到这个新世界的时候是刚刚是而立之年,如果照那个年纪来算,他现在已经三十有五,一个说不上年轻,也说不上苍老的年纪,而他却经历了一个人可能几辈子都不会经历的种种磨难,而他反而觉得这样的人生才是完美的。 吴永麟现在的容颜完全不讨喜,甚至可能会让第一次见到他的容颜的时候无端生出一种惧怕而却步,一个数次从鬼门关爬回到人间的幸运者,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已经成为了他行走江湖最明显的印记,他的右脸有一道很深的伤疤,从眼睑一只延伸到下颚。当董法真提出可以帮他用一种近乎绝迹的细腻‘獾’皮用某种鱼胶粘在脸上能遮住他原本的容颜的时候,吴永麟提了一个近乎恶趣味的要求,一丑遮百丑,自己那副假面孔最好能越狰狞越好,假如吴永麟抛掉斗笠以真面目示人,估计周围的人绝对会逃得一个不剩。 澹台玉瓶这个女人却是一个异类,这个女人在吴永麟摘下斗笠的时候唯一还能笑得出来的怪女人,吴永麟知道,这个女人当时的表情是幸灾乐祸的,而且每天都会很准时的来一次状元楼嘲笑一次让她感到身心愉悦的那张惊心动魄的丑陋之脸,只是今天她来到的时候,已经日薄西山,早已过了晚饭的时间。 “有吃的吗?我饿了?”澹台玉瓶走进吴永麟房间的时候,冷不防冒出这一句话的时候,两人对视了整整三秒。 这个世道的人因为物资紧缺的缘故,往往是一日两餐。原本的‘早吃饱,中吃好,晚上吃少’变成了‘早上少吃,中午不吃,晚上多吃’,中午基本很少看见酒楼开业,所以下午那一顿往往在很早的时候就开始吃了,而且吃的非常多,而且肥肉是这些人的最爱,像苏东坡,苏轼,岳飞,包拯这些人都是一些大胖子。(请参阅《宋朝饭局》) “有,想吃什么?”虽然吴永麟知道状元楼的厨子估计早已经跑到哪里去逍遥快活去了,但对于炒一两个小菜这种小事完全难不倒他,更何况平时这几个人的吃食完全是他料理出来的,他根本就吃不惯那种特别油腻的肥肉。 “牛肉炒豆丝有吗?” “可以有。”吴永麟不介意用一点绝活来讨好一下面前这个还有那么几分姿色的漂亮女人,尽管这种行为有点无耻。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什么叫可以有?” 吴永麟也不理会澹台玉瓶眼中流露出的疑惑,早已利索的跑到了澹台玉瓶可能从来没去过的后厨,一溜烟的功夫,一盘几乎让澹台玉瓶吞口水色香味俱全的牛肉炒豆丝呈现在她的面前。 “你炒的?看着卖相还可以,也不知道能不能吃。” “你先尝尝,我给你去盛碗汤。” 当吴永麟端着一碗素汤再次回到房间的时候,原本满满的一盘牛肉豆丝已经一扫而空,盘子比一张脸还要干净,对方似乎还意犹未尽,只是澹台玉瓶羞于启齿内心真实的想法,口中喃喃的说了一句:“味道还凑合,以后每天来给我弄一盘,晚饭我到你这里来吃。” “这不太好吧?我再怎么说也是个大侠,你让我当一个厨子,未免太大材小用了一点。” “以后揍人的事情你交给我就行了,我帮你去收拾那些不长眼的家伙。” 吴永麟深深的体会到了吃人嘴短这一句至理名言,一个对和自己处处作对近乎挑剔到恨不得豆腐里挑刺的主,居然被自己一盘家常的牛肉炒豆丝打发了,他不可置信的试探性的感叹道:“那样不太好吧。” “婆婆妈妈的,你还算个男人吗?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以后一盘牛肉炒豆丝揍一个人。” “那请问一个国色天香,堪比仙子的女人揍一次要多少盘牛肉炒豆丝?” 澹台玉瓶似乎闻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她还是信誓旦旦的说了出来:“谁?我现在就去揍她。” 吴永麟当然很直白的把手指向了对牛肉炒豆丝恋恋不忘的澹台玉瓶,对于捧杀与棒杀的火候,他拿捏的恰到好处,只是当对方抛出一个近乎耍赖的表情之后,他不得不承认:从古到今,女人的信誓旦旦果然是作不得数的。 “哎,今天有点累了,明天这个时候,识相的最好再炒一盘这样的牛肉豆丝,要不然。”澹台玉瓶狠狠的挥了挥自己的粉拳,一溜烟的就跑了,空中一会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第407章 牛肉与豆丝 断桥边,榕树下,三男一女,‘麻衣神相’的招牌在秋风的吹拂下簌簌作响显得格外醒目,一位自称为希夷先生传人铁口直断的道士正在给一个他生命中本可以带来不平凡福运的男人写画出称之为‘天机’的谶语。 ‘耳掀唇露为一世孤单,额凹凸鼻陷不会长寿。’看到这似乎是诅咒的不详之词的时候,高泰远气得拂袖离去,根本就没听进去后面那人的喋喋之言,临走之时自然做了一个杀人灭口的狠辣手势。 “喂,别走,别走,我还没说完,如果你愿意捐足够的香钱,可以逆天改命的。”只是龙行虎步的高泰远和澹台潜渊早走的没影了,他们内心早已断定此人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神棍。 澹台玉瓶那天一时少女心重便好奇的让那个道士给自己算了人生最后的一卦,听说他在这一带算姻缘听有名,几乎每次都能算的八九不离十,但喜欢吊人胃口说疯话。 “如果算的好,缺的银子一应补了你就是。” “算命理还是姻缘?”老道依然八方不动古井无风,一副仙风鹤骨的半仙模样。 “都算算吧。” “凉风有信,秋月无边。睇我思春情绪好比度日如年。”这是道士看过澹台玉瓶珠圆玉润的脸庞后冒出的第一句话。 “先生此话何解?”澹台玉瓶煞有介事很虔诚的当着一位聆听者。 “女为阴,男为阳,你缺一个男人。”道士说完之后,澹台玉瓶还是忍不住脸红了一下,她内心嗔怪道:果然是个疯道人。 “那算一下命格吧。”对于疯道士的癫语,澹台玉瓶收敛了一下心神,漫不经心的问了出来。 “这里有49根蓍草,你双手合十悟了,然后随意分作两堆。”疯道士将分成两堆的蓍草不断的移动这个,移动那个,拢集在一起,取出单数在一旁,把剩余的又让澹台玉瓶随意分成两堆,如此六遍,口里念叨阴,阳,少阴,少阳不绝于耳。 “如何?” “你这个是四十七卦中的一个‘困’卦。” “何解?” “说一下你的生辰八字吧。” 澹台玉瓶一一报了之后,疯道人算出她是土命,这倒与她的名字中的玉相合。 “来徐徐,困于金车,吝,有终。你天生和木相克,与金相合,而你又困于金之内,生生死死,死死生生,生死往往在你一念之间。怪,怪,怪,你个女儿家怎么会有个乾坤命?” “嗯?” “乾,元亨利贞,为阳;坤,元亨利牝马之贞,为阴。你是个阴阳命,圣人莫如,神鬼不歆,乃大凶之兆。” “你可能猜到开头,绝对没有猜到你今天的这个悲惨结局,神棍,到地府给阎王爷去算命去吧。” “刚刚那人是权倾朝野的高” 疯道人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或许他早就算到了今日的血光之灾,只是他不愿意给对方指出破解之道,这君不君,臣不臣的,或许只有北方的那颗紫薇星才是这一切的终结。 澹台玉瓶直接在疯道人的背后轰了一掌,‘阴阳手’为至阴至阳两种真气,澹台潜渊曾经说过,能承载这两种刚柔相济阴阳相合真气的人往往万中无一,澹台玉瓶算是一个怪胎也是一个奇葩,用疯道人的话来说就是阴阳命,原本从民间收罗来的另外几个男孩子在练这种阴毒功法的时候相继暴毙而亡,而最终被这个眼中冒着异样神光的女子参悟玄机,获得大乘之功,后来更是被其收为义女,成为了澹台潜渊身边举足轻重的一个女人。 澹台玉瓶这些年用‘阴阳手’杀的人不在少数,这些年更见过不少在她掌下将死之人的种种丑态,中过阴阳手掌法的人犹如处在烈火与寒冰的双重折磨中,受者往往痛不欲生,澹台玉瓶往往喜欢用一种悲呛的小调为他们念一首丧曲:“魂兮归来,魑魅魍魉;魂兮归来,上天入地;魂兮归来,为牛为马;魂兮归来,早生极乐。” 只是当她念完之后,中掌之人也会逐渐断气,她也会没来由的脸上挂上一行清泪。 澹台玉瓶尴尬得不好张嘴,因为疯道士的一举一动似乎并不适合她原本准备好的那首丧曲,那个疯道士脸上看不到丝毫的变化,嘴角露出一丝丝鲜血之后,依然在整理仪容,规整那些散乱的蓍草,口中平静如水的冒了一句:“你们这样的人其实和我这种泄露天机的下场是一样的,注定了会不得好死,如果有缘,你或许能和一个北方来的比你更毒更狠的天煞紫微星结成连理,说不定还能镇住你身上的那股煞气逆天改运,我言尽于此,望自珍重。你如果有那个心,别忘了以后每年的今日到我的坟上烧一点纸钱,至于今天的哀乐,就算了吧,老头子和你一样,至始至终是个独孤的命,今天给你算的最后一卦,把不该说的全说了,算是我可怜你这孩子前半生的命运多孑,我反正死了大不了再被雷劈死一次” 疯道士最后说了些什么,澹台玉瓶好像一点都没听进去,只要每年这个时候,她会不自觉的跑到疯道士的坟上去,尽那些个子孙该尽的义务,让疯道士在底下至少有个盼头。 这是三年前发生的很小的一件事情,小到所有的人都已经忘记了这个疯道人,只是澹台玉瓶却永远把他记在了心里。 澹台玉瓶自那之后偶尔会去找些算命先生江湖术士算一下命,只是那些人再也不曾有过疯道士给她的刻骨铭心的感觉。 高相的运势衰减,似乎正朝着疯道士的预言一步步的往前发展,每天雪片一样的坏消息传回澹台府的时候,澹台玉瓶知道,一场大风暴总算要来了。 今天是疯老头的忌日,澹台玉瓶才发现疯老头已经不知不觉走了三年了,陪着他在坟头上喝了一点小酒,澹台玉瓶发觉天色居然在自己自言自语的时候不知不觉又暗下来了,也不知道那个黄沙有没有给自己炒一盘牛肉豆丝,自己的人生居然只剩下这小小的一点念想了,不知谁算不算是自己这么多年做了那么多恶事的惩罚。 “来了?你今天看来有心事,要不要我给你算一卦?” 澹台玉瓶居然从这个叫黄沙的丑八怪的身上看见了那个疯道士的影子,她愣了愣神,点了点头。 “宫格不俗,红鸾心动,为爱痴狂,果然是个情种啊。” 结果不言而喻(此处作者省略二十字)。 第408章 鬼狂舞 一道清丽的身影站在雕龙刻凤的大理石栏杆边抬头看着天上似乎越来越接近圆满的冷月,十五,这个注定在自己生命中可能交织笑与泪的日子,正在悄然的到来,不会因为你的富贵晚到一会,不会因为你的苦涩早到一刻,也只有岁月对所有的人是公平的,属于你的,从来不会被人抢走。 爹曾经骂她胡闹,她只顶了一句:“你如果是真的皇帝,真的有实权,那你为什么不下一道圣旨让高泰远那帮坚决支持此事看你笑话的那帮人闭嘴?你如果真的做的了主,我何必走这一招险棋?至少比直接嫁给高泰远那个也不知道从那个地方钻出来的傻儿子强吧?” 她知道爹那天躲在一个地方偷偷的在抹眼泪,他一直在喃喃自语:时间还是太仓促了,太不够用了,我自己的女儿为什么要成为这一切的牺牲品他说完,又开始轻轻的抽泣,她那是第一次见到爹在哭泣,听娘说,爹唯一在娘亲生自己的也哭过一次,而他这次再次哭出来,只因为他真的在乎自己吧。 娘说,如果那天打赢所有人的是个瘸子或者丑八怪,她真的也会同意吗?她只是对自己的娘亲说,这不是还有自己吗?女儿现在的身手真的不弱,只是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连自己都没底气。 一个黑影蠕动着身子偷偷从狗洞中钻了进来,段素贞一眼就认出了那人是段正兴,一个被酒色快掏空的病秧子,也不知道能不能熬到他登基的那一天。 就在段素贞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酒色鬼段正兴突然跑过来抓住了她的一只手臂,口中熏熏的说着醉话:“我知道你们都看不起我,但你以为我想这么做吗?只因为我他妈是段和誉的儿子,一个高泰远眼中的傀儡,段和誉眼中扶不起的阿斗,大臣们眼中的一滩烂泥,外面的丑八怪都瞧不上我了,你不能瞧不上我,你不能” “哥,你把我抓疼了。”段素贞将在自己的手臂上留下一道深痕的段正兴推了开去。 “你那点小心思你以为我不懂?你想让那个曾经救过你一命的男人来救你,我实话告诉你,他死了,他死了,你就死了这条心。” “他有没有死我比你清楚。” “他是所有大理人的敌人,我敢和你打赌,他不敢来。只要他敢露面,他会不得好死,他会被所有的人乱刀砍死,所有人会吃了他的肉,喝了他的血。” “哥,别忘了,你也姓段。” “我恨自己姓段,更恨所有姓段的人,为什么我们姓段的必须躲到寺庙里当缩头乌龟,爷爷是,爹也是,我不甘心。” “你是不是要所有的人都知道?” “我就是要所有的人都知道,这天下就是我们段家的,谁也抢不走,他高泰远不行,东面的高家人也不行,善巨府的谷松年也不行。” 躲在暗处的一位下颚无须的男人脸上露出一道阴冷的笑意,他知道,自己立功了,如果把段正兴今天在这里这一番大逆不道的话传到高相耳朵中,那自己无疑会得来高相的青眼相加,自己以后的富贵更是享之不尽,当他猫着毫无阳刚之气的身子像个娘们一样蹑手蹑脚的准备离开的时候,左右两位也不知道从哪个鬼地方钻出来的侍卫挡住了他的去路,这两人他是知道名字的,一个叫大虎,一个叫大毛,他从来没听说过这么俗气的名字,自己进宫当太监之前,再怎么有一个比这两人有霸气得多的名字---胖虎。 太监胖虎右手曲成了一个兰花指,推耸着大虎的胸膛,口中尖利的叫了一声:“让开。” 大虎大毛两人脸上只是抽抽,挡在胖虎的面前像一堵小山,任凭他推耸,两人岿然不动。 远处的段正兴耳尖,看见太监胖虎的时候,脸一下变得煞白,口中狠狠的说道:“杀了他,杀了他,他是高泰远的人,我经常看见他在状元楼陪高泰远密谋见不得的勾当。” “你这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怂货,你满口的脏水往我这清白身子上乱泼,也不想想谁陪你一起玩耍大的,你的屎尿谁帮你管的,要不是你被扣押的那年我及时赶到风月楼跪在那些老鸨面前求爷爷告奶奶,你早就被打成瘸子了,你知道,在那个下流地方,为了保存皇家的颜面,我这个只跪天跪地跪皇上跪娘娘的尊贵膝盖不得不跪在那些下流胚子的脚下,忍气吞声的被那些人侮辱,这些难道你都忘记了吗?你居然要杀一个曾经如此善待你的人,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太监胖虎口中的污言秽语越来越多,一件件惊心的往事让旁边的段正兴的脸上越来越不堪。 “够了。”脸上被冷汗吓去醉意的段正兴拔出腰间的一把匕首,朝被堵住去路的胖虎猛的扑了上去,在他身上不断的割出一道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胖虎身中数刀,早已活不成了,段正兴突然发现对方的手中紧紧的拽着一样物件,那是一个并不值钱的普通铜板,段正兴记得那时胖虎有一次和他结伴到外面的赌场赌钱,最后输得只剩下了那枚铜板,而他们最后硬是凭借那枚铜钱扭转乾坤,大杀四方,段正兴记得那一次是他笑得最开心的一次,他后来更是让工匠打了一条链子将那枚铜钱穿起来,以后他几乎是贴身佩戴,这些年运气似乎永远待在他身边,他十赌九赢。 “你这个阉货,你非得动我的财运,我以后再也不赌钱了,你把我的财运全部都偷走了,都偷走了,这样也好,我省了帮你烧纸钱的银子,你个阉货,你就在底下偷着乐吧。”段正兴时而哭时而笑,魔障了一般。 现在的局面让段正兴越来越害怕,就连他这样浑浑噩噩的人都知道这背后有某些不寻常的气息,他不明白自己那个忍气吞声的爹为什么还能忍得住?爹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他,段正兴不想就这么窝囊的就死了。只是他闹出的这一点动静却越来越多的人牵涉到里面,今天胖虎死了,明天说不定会是哪个宫娥,后天会是哪个妃子,高泰远这头困兽还没动手,宫中早已小鬼横行了。 第409章 大龙与猴子 冷宫,冷香阁,一处被历代宫娥谈之色变噤若寒蝉的地方,这段时间更是怪事连连,总能在晚上听见女子凄厉的哀叹声,有些本来记得晚上到那里点宫灯的宫娥还没靠近就晕了,接着第二天早晨起来的时候发现待在自己的房间内,问了下其他人,她们居然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宫里的老嬷嬷给这些吓破胆的宫娥说那地方死过几位被段正淳关进去的几位妃子,有一位是送进去的当天便上了吊,有一位赖不住寂寞空庭直接跳了井 自那以后,冷香阁成为了所有妃嫔宫娥谈虎色变的禁区。 此时冷香阁的天井中,一个被打磨得光滑的石桌上摆放着一副黑白子,周围的石凳上一左一右坐落着两个怡然自得的对弈者,随着男方斩落对方的一条大龙之后,女方忍不住轻嗔一声:“师兄,你也不晓得怜香惜玉一下,哎,我又要输了。” 杜清源微微一笑,起身去取旁边香茗的那一刻,手肘却不小心碰到了原本用来装黑白子的瓷碗,‘哗啦啦’一声响,原本对弈的局面变得一盘散沙,他懊恼的沉声道:“哎,看来棋下不成了,我们和局吧。” 杜文君却不依不饶道:“师兄能够过目不忘,再复盘又有何难?” “不怕我再杀得你片甲不留?” 杜文君俏脸微红,像一朵娇艳的桃花,让杜清源心突突跳了数下。 看着再次摆放在面前的那些熟悉的黑白子,杜文君内心甜丝丝的:师兄以为我不记得那几处封门原本是有子的,我却记得一清二楚,他嘴上不说让我,却一直心口不一,能这样和他一辈子坐在这天井中下一辈子棋,那该有多好。 “文君师妹,我听见有脚步声来了,该你出场了。” “也不知道你这鬼点子从哪里学来的,越老越没个正行了。”杜清源脸上微妙的变化还是被杜文君看见了,她知道有个影子又冒到他脑海中去了,他现在开心的是董法真在善巨府还活得好好的,至于另外一个人,似乎永远消失了,成为了他心底再也不愿意提起的一段遗憾。 杜文君拿出一个似乎有些年岁的陶制埙,放在嘴边便咝啦咝啦的吹了起来,一阵如哭如泣的哀乐之声顿时在冷香阁天井的上空如幽灵般的响了起来,外面的脚步声似乎被这埙声所吓,立马逃遁得无影无踪,其实被吓的何止是那些宫娥,那些离冷香阁很近的妃嫔听见那些急促的脚步声的时候,早已躲在蚕丝被中瑟瑟发抖,她们怕那些被她们害死的冤魂来找她们索命,听说冷香阁的鬼越闹越凶了。 “这个孩子是不是来的太不是时候了?”王诗仙像小猫一样依偎在段和誉宽广的胸膛上,一双似乎已经有点肿起来的玉手摩挲着肚子中越来越明显的那个小生命,脸上充满了再为人母的喜悦光辉,越发的美艳动人。 “越危险的地方反而是越安全的地方,放心吧,我在这里安排了暗哨,更何况师父师母还在这附近。” “你也不知道羞,文君师叔还没答应嫁给你师傅呢。” “我可不像师傅那么脸皮薄,如果当年我不对你死缠烂打,我可得不到你这样的美人儿呢。” “尽说些不怕臊的话,等肚子里的孩子听见了,还真怕他跟着你学坏哩。” “学我有什么不好,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顶天立地,敢爱敢恨。” “如果还是个女孩儿怎么办哩。” “你看我这张臭嘴,无论男女,我都喜欢,你这段时间注意一下身子,素贞那孩子没头没脑像只苍蝇,真怕碰坏了你。” “她那婚事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万一将来真的嫁个缺胳膊断腿的,这不是害了她吗?”王诗仙想起这些,泪水吧嗒吧嗒的流了下来。 “你也是个急性子,事情没你想象的那么糟糕,万不得已的时候,争取让师傅他老人家出手帮一把。” “瞧你,又在说混话了,你师傅和文君师叔都已经那样了,这事万万不可,要不然我们到时候可是里里外外都不是人,你再想想其他办法。” “还是诗仙你想得周到,我再找师傅好好合计合计。” “你们俩又在背后说我什么坏话呢?”段素贞在宫里完全是一副江湖儿女架势,以前和廷卫横竖不对眼的她从桃花镇回来之后便身边一直跟着两位虎虎生风的汉子,两人除了名字难听一点,和宫里的那些吃惯了黄粱的侍卫比起来,中正刚淳,身手不凡,特别是那个大毛,更是能和段和誉交手于百招内不败。 “两位哥哥辛苦了。”王诗仙一向待人处事极为妥帖,她看得出来和杜清源进宫的这一批人是有真本事的,虽然当时来的时候打扮不太讨喜,这段时间或许习惯了他们身上的那一身侍卫服,越发的英武不凡,她是发自内心的替自己男人身边多了这些可用之人而欣喜。 “嫂子客气了,分内之事,你们一家子好好聊着,我们到周围转转,最近宫里不太平。”大毛大虎提着刀在周围游弋起来。 “金子那丫头也不知道管一下她那张嘴,她还真敢吃,也不怕那些娘娘妃子在她吃的东西里面下毒,听说隔壁昨晚又死了一位。”大虎似乎对这些流言蜚语特别上心,总能叨叨个没完。 “牛鬼蛇神都忍不住跳出来了,一帮跳梁小丑而已,金子那丫头有大平看着,出不了什么幺蛾子。我现在反而最担心的是你,大虎,你也收敛一下,我知道那些女人对你有好感,能不能大冷天的别像个二百五似的把你那一身腱子肉露出来?” 大虎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连忙岔开话题:“大离和大龙联系上没有?就善巨府那么大动静,谁都知道是那条大龙在兴风作浪,想想都带劲。” “你们说的大龙是谁?”段素贞鬼魅一样从两人背后出现的时候,大虎和大毛忍不住一阵头皮发麻,不带这样的,走路你下次能不能带点风啊。 “嗯除了董法真还能有谁?”还是大毛反应快,丝毫没有停滞。 “是吗?我怎么感觉另有其人?大虎,从没见你笑得这么欢过;大毛,你刚刚说话的时候在颤抖,呵呵,我知道,那只猴子回来了。”等段素贞回过头的时候,大虎和大毛早已溜得无影无踪,如花的脸上笑得春光灿烂:“看你这次怎么逃出我的五指山。” 第410章 龙抬头 二月二,龙抬头,龙不抬头我抬头。 羊苴咩城今天将有一场盛大的舞龙活动,听说大理皇帝段和誉将亲自为巨龙点睛,原本就车水马龙的街上更加的拥挤不堪,众人站在状元楼往下看,下面的人群早已肩挨着肩,前胸贴后背,根本就插不进去一个人了。本来站在状元楼的二楼可以将整个活动一览无余,偏偏女人们非得去凑这个热闹,说是挤到人群中去沾点龙气,这不,一大早便开始嚷嚷。 “霞姐,你这朵珠花真好看,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呢?让我想想”从古到今,女人们在这方面的话题永远都聊不完,她们总在追求精致耐看,只是男人对她们的要求仅仅是原始的纯粹罢了。 “白猿,以后这日子有你受了。”看着原栖霞,孙玉瑛,花秀莲这三个女人不断的对镜贴花黄,抹胭脂,她们在里屋忙活了整整两个多时辰,那三个女人依然孜孜不倦对着铜镜搔首弄姿,吴永麟忍不住对闭着眼睛假寐的白猿打趣道。 “我这三老婆可比那位阴晴不定的玉瓶小姐好伺候多了,她们说其实在这里一点都住不习惯,吃人家的手短,你今天享受的越多,那就你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其实她们要求的很简单,一日三餐,只求一个温饱,我问她们如果我在这里呆不下去了怎么办,你猜她们怎么说的:她们说给我生一群野猴子再杀回来。” “这个我可以” “你这个破厨子能养活这么大一帮人?还不如一心一意的给我做饭算了,以后有我一口,绝对少不了你一口。”澹台玉瓶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背后。 她今天束发于顶,上插银管,再以黑布包头,穿右襟圆领长衣,系绣花腰带,衣袖和裤脚喜镶绣各色宽窄不同的花边,束护腿,显得十分匀称协调俊俏挑绣。 吴永麟还是呆了呆,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澹台玉瓶如此亲民化的打扮,平时她多以男装打扮,还时常板着个苦瓜脸,浑身散发着一种煞气,冷不防看见这个女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惊艳打扮的时候,周围的人瞬间石化了,白猿时不时往后瞅瞅,生怕自己牲口的表情被抓个现行;吴永麟不争气的咽着口水,抹着嘴角,口中喃喃自语:“早知道在你吃的牛肉豆丝里面动点手脚了,这么水灵的一颗白菜,我怎么就看走眼了呢?” “你敢?我可是来找她们三个去街上热闹热闹的。” “需不需要我这位护花使者保驾护航?” “行,如果我在人群中被人揩油,你最好求佛祖保佑能挨得住我一掌。” “反正左右都是死,我吃点亏,全部包揽了。”吴永麟说完,早已伸出两双怪手扑了上去,只是当澹台玉瓶突然挺着鼓鼓的胸脯突然停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最终忍着没下手。 “有贼心没贼胆的家伙。”澹台玉瓶不理会傻在一旁的吴永麟,拉着原栖霞,孙玉瑛,花秀莲三个同样打扮得明快爽利风姿卓越的妖孽朝街上的人群冲了出去,澹台玉瓶四人的出现立马引来了整个人群的骚动,状元楼周围所有牲口的焦点都聚集到了他们四人身上。 刚刚澹台玉瓶的一句激语让吴永麟想起了那个在浴盆中曾经用烟视媚行让他行错一步的狐媚女人,如果再来这样一场风月无边,自己能否学白猿牲口一把呢?他会意的笑了一下,常说相见不如怀念,这种得不到的也许才会更加的让人心痒难耐。(殷冷霜:你这个没良心的,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 “笑得坏坏的,想谁呢?”澹台玉瓶不知道什么时候抓着门前一截状元楼垂下去的红绸悄悄的爬了上来,吴永麟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坏笑她尽收眼底。 “生命中的一个过客。”吴永麟等澹台玉瓶没回味过来,又冷不防冒了一句:“堂客,我们到人群中溜达一圈?” 一股刚阳粗粝的男人气息迎面而至,那个男人的鼻尖和她的鼻尖几乎都快触碰到了一起,那明明是一张丑陋得让周围的人生不出一点怨气的脸,带给她的偏偏是全线的溃败,她似乎更想贪心的心甘情愿的缩在他的怀中,让周围的人嫉妒得眼中喷火。只是这亲密的瞬间似乎很短暂,在落地的一瞬间,她用余光娇羞的盯了他一眼,发现他也在盯着她,就在她慢慢的闭上眼睛,他也在慢慢靠近的时候,一阵噼啪噼啪的炸响瞬间破坏了两人刚刚的旖旎氤氲氛围。 “瓶姐,舞龙要开始了?”孙玉瑛一把拉过此时脸色耳根羞红的像一朵桃花的澹台玉瓶,疯一般的朝人群中挤了进去。 一条用竹篾扎成的巨龙横空出世,龙头栩栩如生,如有气吞天下之势,龙头、龙身、龙尾总共为十九节,节与节之间用三尺黄绸布相连,周身绘满了龙纹,龙麟,周身似乎都带着一股龙气。每节中都燃有灯烛,节下装有木柄,握持木柄舞龙的汉子一个个露出精硕的酋臂,看得周围的女子羞的花容失色。 一阵让人浑身热血沸腾的鼓点如暴雨般接踵而至,一阵绚烂的烟花在人群的头上炸开,让人群越发的激动,叫好声响起了一片。 在目不暇接的炫丽中,一道清秀的人影在人群中跃了出来,来人手拿‘宝珠’(球形的彩灯),在龙头翻飞领舞,作出各种穿,腾,跃,翻,滚,戏,缠等让人抚掌击节的惊险动作,后面的金龙则随着此人的动作不停的左耸右伏,九曲十回,蜿蜒翻腾,举着龙头的那位汉子使尽浑身解数试图用龙嘴吃掉那颗‘宝珠’,只是每次都被他用‘金龙喷水’、‘雪花盖顶’、‘白鹤展翅’、‘鱼跳龙门’等各种惊险的动作躲过,后面的那条金龙同样作出这一系列繁复却气势恢宏的万里高空行龙布雨之势,整个场面因此而越发的热闹。 手拿‘宝珠’之人一记漂亮的侧翻躲过金龙的‘龙摆尾’之后,飞身而起,踢踏着整节龙身朝广场中的立柱靠了过去,而整条金龙层层叠叠,盘壁而上,形成了‘金龙蟠玉柱’的祥瑞之形,龙头吞掉了似乎已经走头无路的戏龙之人手中的‘宝珠’,接着龙嘴垂下一段红色的绸布,上书几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圆覆物康,造化于民。’ 吴永麟吓了一跳,刚刚举着‘宝珠’之人居然是女扮男装的段素贞,此时她以一种睥睨天下的态势独立于蟠龙柱的最上方,成为了这场舞龙戏的最佳主角。 第411章 暮如血 盘龙柱的正前方有一处一人多高可以容纳几十人站立的方形平台,平台的最中央立着一位被众人拥簇着,面如白瓷不怒自威,偏偏向台下所有人不吝啬于自己的阳光笑意的男人,虽然和吴永麟印象中的段和誉相去甚远,但能第一次隔着这么近的距离见到真实的段和誉,还是让他兴奋的不行。 段和誉头戴高髻头囊,给吴永麟的印象是头上顶着一个金光灿灿的托塔,身披白袍,内穿绯色对襟。 段和誉的左手边是一位六十岁左右的老者,国字脸,眼如鹰,他头上的高髻头囊甚至比段和誉的要高处一截,身上则披着一件黄色袍子,上面不是大理花,而是一条实实在在的金龙,其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不用说,这人就是把持大理朝堂数十年的高泰远了。 两人周围的清平官、大军将、军将等高级官员则系金腰带,一般的官员则系犀革腰带,头顶挽髻,上戴一个略呈圆锥形旁有双翅高翘的头囊,身披锦色毡袍。 澹台潜渊则穿着一件僧袍站在高泰远的旁边,在段素贞从盘龙柱跃下来之后,吴永麟发现澹台潜渊和高泰远耳语了一阵,接着高泰远的脸上露出一种与刚刚完全不同的阴蛰笑意,而澹台潜渊则往澹台玉瓶的方向望了一眼,澹台玉瓶则回眸朝吴永麟露出了一个让人心悸的如花笑脸,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吴永麟心头冒起,他来不及细想首先发难,给旁边同样预感到危险的白猿打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用黑纱蒙面朝高台上扑了过去。 “高贼,速拿命来。”吴永麟的这一尖叫来的太快,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本来想出手的澹台玉瓶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心里骂了一句:愚蠢的男人。只是内心对吴永麟安危的关切与焦急在脸上形成了一种特别的绯色,煞似好看。 本来藏在舞龙队中欲发难的刺客在这一刻却安静了下来,退到了一边,台上发令之人的信号被这一声惊叫中断之后,再没有了进一步的发展。 远离看台的人群一下就乱了,只是段和誉周围似乎早已藏了大内高手,靠近看台的地方反而依然保持着如初的秩序。 黑纱蒙面的白猿和吴永麟往上同时跃起,人群来不及散开,挤在了一处,由于人太多的缘故,白猿和吴永麟在人群的头上和肩上奔走如飞,离高台上的段和誉高泰远越来越近。 提着一把烂银枪的白猿跑在前面,在距离看台数尺的位置被一队暗卫拦截了下来,白猿丝毫不给对手任何喘息的机会,提着长枪如奔雷般扑了上去,气势一泻千里,疾掠如飞,影未至,人先行,枪舞如水中蛟龙,‘噗噗’两枪,便将最先挡住去路的两人挑飞,周围本来想扑过来的其他护卫被白猿气势所吓,一时惴惴将白猿围在中心,却再没有人敢再进一步。 看台的周围一队弓箭手将一众官员顺势围在了中间,等着飞天的猎物自动送到手中,将他射成筛子。 “起。”吴永麟在白猿后面吼了一声。 白猿在吴永麟身姿从背后跃起的一瞬将烂银枪平举,将枪身用强劲的臂力弯成了弓型,在吴永麟踏上枪身的一刹那,白猿将崩枪产生出的力道倏忽间释放了出来,吴永麟借力弹出了将两人围得水泄不通的护卫的包围圈,直接向看台周围聚拢的弓箭手扑了过去。 看见一个家伙从空中真的胆敢狼入虎口的时候,所有的弓箭手卖力的弹出了早已蓄势待发的拉得如圆月般的满弓,‘嗖嗖嗖’飞蝗般的箭矢带着破空之声激射而出,直接朝吴永麟迎面射了过去。 在周围看见这一切的澹台玉瓶整颗芳心紧张到了嗓子眼,她始终盯着看台上的澹台潜渊给出原本商量好的刺杀的命令,她恼怒于那个给她带来无限快乐煮得一手好牛肉豆丝的丑八怪的自作聪明与善做主张,她发觉这个傻瓜似乎正在用生命帮她完成一种救赎,他如果真的死了,那他为她用生命换来的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澹台玉瓶发觉澹台潜渊似乎早已放弃了这次行动,看见吴永麟朝密如蜂巢般的箭矢不要命的扑过去的时候,涟涟的泪水顺着澹台玉瓶的脸颊悄悄滑落,‘啊’一声之后,最终忍不住出手朝看台上飞了过去。 澹台潜渊一时间蒙了,他根本没明白黄沙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原本想静观其变,后来在脑海里猛然一惊,才明白吴永麟为何这么做,他朝暗处蓄势待发的刺客头目示意了一下,那些舞龙手抽出藏在长杆上的武器,纷纷朝看台上杀了过来。 寒光一闪,周围的所有人忍不住叫了一声好,吴永麟破浪刀在手,刀身左右开弓,腾转如风,在他的正前方似乎形成了一道刀墙铁壁,飞过来的箭矢叮叮当当的撞在刀墙上后再无寸进,当弓箭手准备从腰上的箭壶中抽出第二轮箭的时候,一道让人胆寒的刀气早已杀到。 ‘喀喇喀喇’连骨带肉被切割开的乍破声带来的恐惧在人群中迅速蔓延开来,首当其冲的五个弓箭手被吴永麟一记横刀连腰切断,刀身饮血的呜咽声早已让弓箭手早已没有了继续拉弓的勇气,原本聚拢的弓箭手嗷嗷大叫四散逃开,他们不愿意成为这个杀人恶魔的刀下亡魂。 澹台玉瓶盯了一眼安然无恙的吴永麟,破涕而笑,轻嗔了一声:害人家为了白白担心了一阵,原来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她突然想起了疯道人死前所说的紫薇星,难道这人是自己命中注定的人?一时间呆立在原地,艳若桃花,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幸福。 澹台潜渊内心的惊惧如古井中投入了一颗石子,看似微微荡漾,实则如水瀑直泻,绵荡千里。炒豆般骨骼的爆响让他浑身充满了天罡之气,他很想试一试自己能否躲得过他那一把快刀。 吴永麟刀锋并没有切向早已被澹台潜渊挡在身后的高泰远,反而挥刀朝旁边一直八风不动的段和誉冲了过去。 澹台潜渊脸上闪过一阵难以名状的情绪,他心里暗喜:此人果然是有勇有谋之人,这一招声东击西之计虽玩的惊险,假以时日绝对是个可造之材。 第412章 铤而走险 段素贞一直留意着那个满脸刀伤的男子的一举一动,当那人挥刀朝自己的父亲攻过来的时候,洞明对方这一举动的段素贞挺剑刺了过去。 刀剑相触的那一刻,一阵尖锐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响彻天穹,周围的人闻之感觉耳膜被数根银针刺穿,刹那间似乎耳朵都失聪了,那些被胭脂气熏陶的官员好些耳垂便甚至流出了丝丝血线,好些人看见对方耳朵出血之后,才慌忙的用手去捂住自己的耳朵。 吴永麟出刀步步杀机,快刀从空中直劈而下,弯刀的弧度配合他微曲粗粝的身形让这一刀下去的气势更盛,只是在刀锋快要靠近段素贞面门的时候,他把破浪刀朝胸口的位置稍稍拉了一下,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旁人根本发现不了他这个小动作,与段素贞横档的那一剑绞合在一起后,如两星相击,火花飞溅。 段素贞心神稍微荡了荡,刚刚那凶险的一击让她依然心怀忐忑,如果对方的怪刀往前多出那么一寸,自己估计不死,脸上也会画出一道血痕成为一张大花脸,在对方脸上没有捕捉到一点熟人的印记之后,腰身恍恍惚惚,忽左忽右,挺着一把歪歪斜斜的长剑刺了过来,刚刚似乎小瞧了此人,经历过生死一瞬的段素贞也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醉仙剑中的一招‘何仙姑--弹腰献酒醉荡剑’。 “卡瓦伊依内。(很可爱)”吴永麟怪叫了一声,腰身发力原地碾转,迎着段素贞扭捏的蛇形身段拉出一道斜向上的弧光,试图把猛然靠近自己的段素贞逼退。 段素贞丝毫没有将对方这漫不经心的一刀看在眼里,踉跄的身形硬是贴着吴永麟的刀身朝吴永麟粘了上来,只是等她靠近此人,她才发现此人原来也有后招。 吴永麟那一把短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手,段素贞贴上来的那一刻,吴永麟用那把短刀不经意的割断了段素贞帽子上的一条扎绳,长刀往回一撩,段素贞头上的那顶方帽便被挑飞了出去,一头如瀑布般的黑丝瞬间迷蒙住了准备与吴永麟贴身格斗的段素贞的眼睛,而一只怪手早已朝她的腰欺了上来。 吴永麟顺势将段素贞拦腰抱在了怀中,看着一直挣扎不停的段素贞,贴着她发红的耳根用鼻子狠狠的嗅了一下她身上散发出来的独有的少女醉人气息,口中呢喃道:“花姑娘的,哟西,香香地,死啦死啦地。” “奸诈的小贼,你不得好死。”此刻的段素贞急得语无伦次,她刚刚完全没有料到对方的短刀会让自己露出女儿身,这才明白当初师公杜清源那一番循循之词:比剑除了招式,气力,其实更多的是智力的比拼。对方的那把短刀抵在她的喉咙处让她一败涂地的时候,让她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凄冷,自己如花般的生命真的要在此刻凋谢了吗?感觉对方的短刀悬置在她身体的上方之后,呼的一声便朝她的喉管处插了过来,段素贞的心立刻冰冷凝固了。 “不要。”旁边的段和誉发现那个怪人准备辣手摧花的时候,推开挡在身前的护卫,不管不顾的扑了上来。 “还给你。”吴永麟将段素贞拦腰抱起,将她用力朝飞奔过来的段和誉抛掷过去的时候,手中的那把短刀在那个间隙也飞了过去。 段素贞,段和誉完全没料到对方会来这么阴险的一击,在段和誉刚刚接过下坠的段素贞的那一刻,吴永麟那一把飞刀恰好不偏不倚射中了段和誉的前胸,在一阵凄厉的哭声响起之后,吴永麟、白猿、澹台玉瓶等一行人凭借过人的勇武迅速撤离了这个乱局。 大理的皇宫早已人心惶惶乱成了一锅粥,看着那些太医不断的将一盆盆的血水从段和誉的房间内端出来,周围的那些宫娥早已吓得血色全无,主子们正等着自己把这个消息传回去呢,这到底怎么个说法才合适呢? 段正兴跪在门口,脸上悲悲戚戚伤心欲绝,内心却一阵狂喜,父皇如果这个时候宾天,自己可以立马接受掌控这个乱麻一般的局面,相信在拉拉打打杀杀一批人,这个局面其实就安定下来了,后面再对高氏徐徐图之,何愁大事不成,段正兴感觉属于自己的朝代真的要来到了。 旁边的段素贞则一脸的歉仄与泫然欲泣,眼圈红红的,似乎已经哭过一次,母亲的身子这个时候不能受到这么大的刺激,她让大毛大虎大阳一刻不离的守护在母亲身边,绝对不能让那些心怀叵测的人将这个消息传到母亲的耳朵里面,在大是大非面前,她展现了其他人从来没有过的镇定,更何况现在帮父亲医治的是乔装打扮过的师公,比起那些将手中的绣球抛来抛去将关系撇得一干二净的太医院的那帮庸才,无疑给正真关心段和誉的人都吃了一记定心丸。 靠在枕几上的段和誉恢复了原本的淡定,也许是流血过多的缘故,脸色略显苍白,插在胸口上的那把刀早已被拔了出来,杜清源摩挲着那把似曾相识的短刀,和病榻上的段和誉细细的聊着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整件事情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古怪,这个刀客似乎并没有想真正杀你,让我感觉反而是在救你。” “徒儿也是这么想的,那批突然冒出来的弓箭手就很蹊跷,如果真的等那批刺客冲上来,也不知道那些弓箭手会不会躲在暗处朝我放冷箭,那批人什么时候埋伏到那的,我居然一无所知。” “那人如果真想杀你,就不该放过贞儿,那样你方寸大乱之后,他成功的机会大得多。” “此人是友非敌,有机会我倒想见识见识他的刀法。” “师傅,我这你有个不情之请,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说诗仙的事情?放心吧,你师叔早就搬过去陪着她了,她现在可比你上心多了,她说如果诗仙生的是女儿,她必须收她为徒。” “还是师娘想得周到。”段和誉说出这句话之后,杜清源无故的脸红了,他又何尝不想让杜文君真真正正的拥有这一声‘师娘’的称呼,只是他的内心总有一份愧疚,吴永麟始终是在他手里丢掉的,当前的时局是越来越乱,儿女私情对于他们来说,已经耽误了那么多年了,好像并不差这一年半载的,彼此心意相通,胜过任何的神仙眷侣。 第413章 平民帝王 街头巷尾看舞龙的人群早已散去,大门小户都紧闭着房门,原本热闹的街道早已安静了下来,偶尔贴着墙面能听见高墙后面一家人的窃窃私语,似乎都在揣度为什么刺客反而把段和誉作为了刺杀的对象,要知道,那个脸上时刻挂着温醇笑意的谦卑男人,他们对他生不出一点的怨恨出来,这个男人作为这个国家的皇帝,无时无刻不在履行着他作为人君的职责,他效仿卫朝开了和济院,专门收留照顾那些无家可归的老人,小孩,流浪汉,甚至派出兵勇来保护他们,隔不了多久便回去探望一下他们,而且数十年始终坚持如一;前些年一场大地震,一个双眼红肿面容清矍的男子陪着一群兵勇在废墟中刨尸体,他哭得似乎比任何人都伤心,后来那些地震中失去亲人的幸存者才知道,这位平民皇帝段和誉当时是真的悲恸,他把所有的大理人当成了他的亲人。地震发生后他已经几天几夜没睡觉了,他不停的催促着户部的官员安排后续的安抚事宜,最后他实在受不了那些人的拖拖拉拉,直接将户部的行文放到了高泰远的面前,之后,因为及时遏制住了瘟疫的蔓延,那一场大震至少有数千人活了下来。 刑部曾经有一件大案轰动整个羊苴咩城,一个僧人乔装成衙内和一位大户的公子在风月场所因为一个妓子大打出手,僧人练过几年功夫,出手没轻没重的,结果几拳就将对方送上了西天。那位大户老年得子,这些年把自己儿子宠溺惯了,直到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时候才悔之晚矣,那位行凶的僧人当天就被刑部的捕头缉拿归案,企料半夜却被人放了出来,这恶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提着一把刀将大户一家子杀了个干干净净,然后连夜逃到了崇圣寺。后来才得知,那僧人是段正淳身边替他挡过刀的一位护卫,刑部的一个老油子认出了此人的真实身份,这才擅自做主偷偷放走了此人。段正淳在崇圣寺出家之后,依附于段正淳的这个护卫也跟着他半路出了家,如果这位僧人就此收手,这件事也许就此打住谁也查不到,偏偏这僧人在崇圣寺赖不住寂寞,隔了没多久,又大摇大摆的出来风流快活了,这一切恰好被一个认死理愣头青捕快查到了这个僧人的藏身之地,第二天便纠结了几个死党到崇圣寺里要人,结果反被僧人当刺头挑子狠狠修理了一顿,这不打还好,一打便闹翻了天。这件事当天便在羊苴咩城弄得人尽皆知,高泰远本来准备站在旁边看段和誉和他老子段正淳的笑话,结果段和誉亲自带着那几个被揍的捕快上门要人,他们这次也是有理有据而来,甚至把僧人在风月场所相好的人都请来了,段和誉也完全不给老子面子,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判了那人斩刑,当时所有人记得段正淳气得嘴巴都歪了,偏偏这个平民皇帝做了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乐事,痛快之事,在所有百姓的心中,崇圣寺就是大理皇宫的另外一处别苑,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在段和誉的皇朝执行的很彻底。 还有一件让人津津乐道的事情自然是段和誉和大理第一美人王诗仙的天作之合,王诗仙本是清平官(大理最高行政长官统称“清平官”,六人七人不等,分别又称“坦绰”、“布燮”、“久赞”。复有“酋望”、“正酋望”,地位稍次。清平官每天与诏王参议处理内外大事,相当于中原的宰相。清平官中设“内算官”一人,掌握机密,代诏王判押处置文书,威权极重。另有“副内算官”二人,协助“内算官”处理政务。其余均为“外算官”,分掌各个执事部门。)王成的第三个女儿,大女儿王诗琴嫁给了大理抵御卫朝有功的虎贲将军牟离,育有一子一女,倒也过得祥和美满,二女儿王诗音则嫁给了高泰慧(在乱石沟被马压死的那一位)的儿子高长明,高长明原本在善巨府过着天字号纨绔的惬意生活,花钱如流水,挥霍无度,有一次胆大包天居然将高泰慧新娶的一个最疼爱的小妾睡了,高泰慧一怒之下,将他赶回到了羊苴咩城的老宅,高长明带着王诗音回到羊苴咩城之后,没有老子在旁边,越发的肆无忌惮,不但将带来的金银珠宝在羊苴咩城挥霍一空,更是将老宅变卖了,债台高筑走投无路的高长明不得不搬到老丈人家当起了缩头乌龟,两人这些年并无子嗣,成为了王诗音最大的一块心病。三女儿王诗仙和两个姐姐相差着不小的岁数,两个姐姐出嫁的时候,她还在地上玩泥巴,只是等二姐嫁出去又和姐夫搬回到家里之后,已经长成了大姑娘,出落的越发水灵,本来已经与王成同为清平官的冯灿的公子冯宝在很小的时候看上了这个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女人,心里已经暗暗落定非她不取,两家父母本来就世代交好,原本商量着在王诗仙十二岁的时候便下嫁给冯宝,偏偏在他们成亲的前一年,一件事情改变了王诗仙的一生。 王诗仙和大多数女人一样,偏爱诗词歌赋,她从小就聪慧过人,更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女四书》早就被她记的滚瓜烂熟,平时闲来无事的时候,便喜欢钻入王成的书房中读他架子上的那些四书五经,后来渐渐涉猎得多了之后,尤喜人物志,烈女传,后来更是纠集了一帮具有相同爱好的金钗豆蔻及笈少女组建了一个诗社,久而久之,在羊苴咩城颇有了一些名气。 诗社办得越大,需要投入的银钱便越多,那些附庸风雅的词牌,诗牌,垂吊的灯笼,精雕细琢放在那里,懂行的人都知道,那些都是真金白银做出来的,这些少女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当那些花坊,木枋,灯笼坊的掌柜们纷纷上门讨要银两的时候,看着账本上的那些天文数字,女人们这才傻了眼。 王诗仙这个女人完全展示出了临危不乱的大将风度,她们这个诗社年轻貌美的女子本来就多,王诗仙更是有大理第一美人的美誉,诗社原本是不对外开放的,现在火烧眉毛,一行人又不好意思再向家里讨要银钱,便想出了举办第一届诗会的打算。 她们把这个消息才公布出去,第二天她们那个金钗楼便被一群年轻公子挤破了脑袋,想来参与的人如过江之鲫,而那一届诗会的时间,恰恰定在了中秋节,王诗仙生命中注定的那一个男人,就那么悄悄的来了,给她的惊艳完全超出了她的期待。 第414章 似水年华 中秋诗会的前一夜,王诗仙正伏案将一些词牌,诗的种类写到一片片小竹板上,作为金钗楼诗社的台柱,她的水平在众人之中是有目共睹的,这出题的任务自然落到了她这个发起人的身上,王诗仙本就喜欢诗词歌赋对联,倒也写起来得心应手兴高采烈的,就在此时,一道丰腴的背影从半开半掩的房门中推门而入。 来人是王诗仙的二姐王诗音,看着妹妹在案牍上写写画画,连忙上来帮她掌灯磨墨,王诗仙知道她这个二姐的脾性,当年正是贪图高家的高枝,这才嫁给了名声本就不怎么好的高长明,此刻她突然出现在这里,自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玩诗仙也不点破,任由她在旁边卖力的讨好。 “也怪我这不争气的肚子,这些年,看了多少行医圣手,用了多少古方和偏方,吃了多少灵丹妙药,恁是没一点动静,这才让公公不念旧情的赶了出来,你说我这个女人家,连当一个母亲的资格也没有,这人生都觉得没有生趣了,我都差点用一条绫罗绸布拧成绳将自己吊死,这些年的苦,也只能向小妹你倒一倒。”王诗音说完,脸上泪水涟涟,楚楚动人,自有一种美态,她本就生的体貌万方,没有生孩子的她身材越发的妖娆,如果不是高长明那个贪花好色之徒和他有夫妻之名,她再嫁一次估计愿意接盘的人会踩破王家的门槛。 “你也别在这里给我叫苦,大姐不好好的嘛,这说明不是你的问题,多半是出在种的身上。”王诗仙并不是一般人家的秀楼小姐,本来就才思敏捷,而且曾经还偷偷的看过一些医书:《千金方》《金匮要略》《皇帝内径》,在大夫来给家里人瞧病的时候,随时会看见她的身影,这些年早已耳濡目染。高长明在娶了她的二姐之后,先后还有过几房夫人,结果一儿半女都没留下,高长明自从住进王家之后,王诗仙曾经在餐桌上偷偷的打量过他,医书上有一门学问讲的‘望闻’二道她早已略知一二,她那姐夫一看便是一个中气不足气虚体弱的身子,用医书上的话来说就是‘肾’过度滥用,需要固本培元。此时听到二姐长吁短叹,她这才将实话旁敲侧击的讲了出来。 “你这个女儿家怎么也开始说起浑话来了,也不知道一点羞耻。” “你不愿意说那就算了,我这个当妹妹何必瞎操那份闲心,说吧,二奶奶,你可不是一个愿意在我这里耗费你大把的青春在我这里消磨时光的主,找我何事?” “你这个死妮子,二姐可稀罕和你说点热话呢,不过嘛,有一点小事,你举手之劳便可以办到的。” 王诗仙大致猜到了二姐的来历,她不想点破,等着当事人提出来,抬起头作不知情状,愣愣的看着二姐王诗音问道:“说吧,有什么事倒亲自劳你二奶奶的大驾了,我洗耳恭听。” “妹儿,你不是在准备那个中秋诗会嘛,你看你那你能不能再添两个人?” “我这入门的费用可不低,我们哪一样都可花着大把大把的钱呢,如果二姐想去参加,这个后门可以开,至于其他人嘛,明码实价,五十两,一个子也不能少。” 王诗音知道自己这个妹妹的脾气,知道她说一不二,内心感激她对自己的拳拳之意,或许是被那人一阵甜言蜜语弄得晕了头,她试探性了问了一下:“我这个名额能不能转给别人,比如说你姐夫?” “你就不怕他到外面再次和其他女人勾三搭四眉飞色舞的?”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爹曾经说过,一入侯门深似海,我这辈子是栽到里面去了,再怎么挣扎,估计都跳不出来了。都是一家人,我也不藏着掖着了,这些年我是活明白了,能像大姐那样一生幸福安康的,是凤毛麟角少之又少,她这辈子是个有福气的女人,只有让人羡慕的份。其实大多数女人的下场和你二姐我是差不多的,你还年轻,别像我一样目光短浅行将踏错第一步,女人一辈子,就一次选择的机会,一旦错过了,就不会真心的去爱另外一个人了。” “二姐,要不你也去?”很明显王诗仙被她的二姐这一番话说动,服了软,这才松了口。 “你那个地方可金贵着呢,你姐姐我以前不缺钱,却从来没往家里送过一分钱,现在还能在这里有脸没皮的带着一个男人在家里混吃混喝,已经觉得对不住爹和娘了,如果这事让爹和娘知道,估摸着又要数落我一顿,你二姐我现在脸皮越来越薄,只因为现在这日子才是真实的,我很珍惜它,你姐夫现在也改了很多,不管他是不是装出来的,我不在乎,那怕他能改一点点,我都心里乐呵着呢,我以前一直盼望着他每天都待在我身边,上天待我不薄,在这有生之年还真的实现了,他从来没求过我,这是第一次,还是在他最落魄的时候,哪天他真的知道我的好了,他便再也不舍得离开我了。 我不去,你空出来的位置多收入一笔银子,你也可以让那帮风流多金公子狠狠的破点财,那热闹我就不去凑了,我这满脑的浆糊,到你们那里站一会说不定就被你们说得晕头转向了。你姐夫他好面子,我真的去了,说不定被他那些个朋友背后戳脊梁骨,但你也别放任他在那里得儿当,他要敢在那里多看那些狐媚女人一眼,你回来告诉我,我非剜了他的眼珠子。”王诗音说完,叹了一口气,一身轻松的走了出去,留下王诗仙一个人慢慢的回味着二姐王诗音刚刚的一番说辞,她似乎明白了某些与书上写的某些不太一样的东西,那是一个女人用血淋淋的生活体验出来的感悟,王诗音只告诉了自己的妹妹一人,或许已经够她受用一生。 王诗仙久久无法下笔,母亲曾经向她偷偷透露过她和冯宝的婚事,只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见面不超过一只手的次数,她对他的印象只停留在一个陪她一起玩过泥巴的小男孩印象的阶段?这些年过去了,她和他之间真的会产生那种让人牵肠挂肚的感情吗?她现在开始怀疑自己和冯宝之间到底最终是像大姐和大姐夫多一点,还是像二姐夫和二姐夫多一点?既然二姐说男人与女人之间的关系大多像二姐多一点,那她和冯宝之间也许不幸多于幸福吧 第415章 一笑倾城 金钗楼,众富家公子心中最圣洁的地方,那里的女人带着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她们有品位,有才气,清高但不恃才傲物,自从诗社在这里成立的第一天起,无论是纨绔,衙内,懂点诗词的世家公子,一贫如洗的穷酸秀才,哪怕是城里的乞丐阿财,都喜欢学那些公子哥用一种仰望的姿势生津止渴,不过阿财这只癞蛤蟆来不是为了妄想吃天鹅肉的,那上面的那些香香女和他差着天与地的距离,如果那些女人是洱海周围高山的一株山茶花,那他绝对是一只在洱海边上的泥潭中拼命挣扎的癞蛤蟆,他来到这里只是为了从那些公子哥手中讨口食填饱肚子。 只是今天阿财发现来的时候这地方居然连自己这个乞丐腾挪转身的地方都没有了,那种人山人海的气势,更是让他在拥挤的人群中几乎快喘不上起来,似乎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感,如过江之鲫的人群将金钗楼早已围的水泄不通,人人伸长了脖子,焦急的等待着金钗楼‘开仓放粮’。 只不过这粮食不是从里面往外放的,当一顶轿子出现在人群后方之后,原本拥挤不堪的人群很自觉的在中间露出了一条通道,一直延伸到金钗楼的大门处,接着从轿子里面走出一位袅袅娜娜,以黑纱遮面的妙龄女子,光是她那双凝脂白玉的小手,便引起了周围一阵不小的骚动,那一双让人想入非非的眼睛,在人群中扫视一阵后,人群越发的兴奋却保持一种诡异的静谧。 “你是丑八怪吗?只有脸上长癞子疮疖或者胎记的娘们才会把脸藏在黑纱后面。”阿财吼了一声,不是因为他多想看一看这个仙姿一样女人的真容,他只是想让那些慕名而来的男人失望而归,那样他就可以挤到前排去了。 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好些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他们统一给乞丐一个赞许的眼神,然后愣愣的看着那个女人停了下来,转身,揭纱,露出的干净与不入凡尘的笑意瞬间石化了周围所有的人,他们目瞪口呆般定在原地,身体像筛糠,忘记了咽口水,不愿意错过那个女人脸上绽放出来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当她证明了自己的容颜之后,便再次将黑纱带了起来,人群却始终保持着一种恰到好处的安静,似乎所有人都在脑海中回味刚刚那摧枯拉朽的绝世容颜。 “嘎啦”一声,金钗楼原本紧闭的祁红色铜头锁大门在丽人手中被轻轻的推开,接着便看见一群打扮得姹紫嫣红的莺莺燕燕将丽人接了进去,并传来一阵让外面久等的牲口骨头都快酥掉的银铃之声,只是这些人刚挤到门口,一个腰上插着一根四棱方木的汉子便举着一块巨大的牌子挡在了所有人的面前,并对着所有人吼了一句:“挤什么挤?没钱别在这里瞎起哄,这会让所有的男人都看不起你。” 人群一下变得有序起来,既然这里是可以用某种晃眼的东西大开方便之门,现在与其挤破了头,不如摸一摸口袋里的银子是否准备齐了。 高长明再怎么说以前是一个腰缠万贯的纨绔,对于眼前这种大场面早已心中有数,他刚刚跟在林诗仙后面便仔仔细细的打量了这帮人,哪些人有钱,哪些人打肿脸充胖子,哪些人图个眼热早已尽收眼底,也许是这些日子在老丈人府里尽琢磨钱的事去了,当听说进去金钗楼里面首先要过他这一关之后,早已计上心头,原本写着‘五十两银子方可入内’的牌子早已被他随手丢在了一边。 越凶猛的牲口越需要熬,此间的火候对于高长明这种风月老手来说早已驾驭的炉火纯青,看着下面那一双双如饥似渴的眼神,高长明让这帮牲口对着他手上那块光溜溜的木板整整凝视了半柱香,才慢悠悠的写下了几个大字‘欲睹群香芳泽,二百两不嫌少,一千两不嫌多’,并在大门旁边专门贴上了一张类似于皇榜之类的空白宣贴纸,准备随时记录下那些多金公子的大手笔。 好些人一下就傻了,谁能想到这入楼费会临了时突然涨价,那些囊中羞涩的公子哥看着最低的入楼费都为200两银子,早已失去了原先的期待,纷纷悻悻离去,人群一下稀稀拉拉了许多。而那些多金的公子原本觉得和那帮身上没一点家底的站在一起就比较掉价窝火,看见这九牛一毛的入楼费一下就剔除了那些碍眼的家伙,瞬间心情大好,对门口的高长明更是好感爆棚,一时间,一场为了在贴纸上名留靑史的纨绔和衙内开始了夺榜大战,看着用筐子装起来的一堆堆真金白银,高长明暗自抹了一把汗水:贵上极则反贱,贱下极则反贵,古人诚不欺我也! 里面包括林诗仙在内的所有女子早已乐翻了天,只是某一个女子突然冒出一句:“我怎么感觉你那个姐夫像皮条客,我们被他待价而沽而卖了呢?” “那我们也是卖艺不卖身。” “这些钱够我们把旁边的几处院子一起盘下来了,这地方实在太挤了一点,大家早就希望在这里弄一个棋社了,这多好的事情。” 一群女子叽叽喳喳的闹个没完,只是王诗仙闹了一阵后就安静下来,待在原地唏嘘起二姐王诗音这种与众不同的关爱:自己那个二姐确实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嘴上不饶人心里却比任何人关心这个妹妹,明明是对自己好的事情,偏偏弄得好像王诗音欠着这个妹妹,王诗仙原本还以为这高长明只是来凑凑热闹的,想不到自己的二姐早就想到了这一层,将这个王诗仙骨子里根本瞧不上的姐夫将他特别的一面释放得光芒万丈。 王诗仙这才发现自己二姐为什么对这个姐夫一直不离不弃,她或许早就发现了这个男人不为人知的一面,她心里对深谙世事的王诗音身怀感激的同时,越发对自己的人生充满了无数个问号。 当王诗仙还在里面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件特别的事情在门口闪瞎了所有牲口的狗眼,阿财谨小慎微的从怀中掏出一个里三层外三层包起来的布包,在高长明惊奇的眼神中,一包不多不少恰好200俩的纹银甩在桌子上之后,一道与周围格格不入的身影大踏步的迈了进去,并甩下一句狠狠的疯话:布包给我留着,等会我用来装风采。 第416章 姻缘牵一线 金钗楼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突然一下子扎进来这么多人,还是让包括王诗仙在内的众多大家闺秀有点稍稍吃不消,不是说她们怕见不得人,她们既然敢和王诗仙一起在金钗楼开这间诗社,证明她们与那些待在深闺中的女人还是有些许不同的,人以类聚,她们骨子里都有那么一点点叛逆。她们怕的是被这些多金公子暗暗记住她们的容貌后会打听她们的底细,很有可能会带出后面上门提亲等一箩筐破事出来,自从来到金钗楼之后,她们的心气劲普遍高了一大截,对于这一类只会贪花好色的浪荡子,她们打心眼里是瞧不上的,但现在赶鸭子上架,也不得不和对方虚与委蛇一番,毕竟靠了他们的赞助才有了今日的阳春白雪。 高长明或许早就看出了这些女人自视清高,但既然客人都领进门了,你不能冷场,更不能让客人没尝一点甜头就悻悻离开。他脑袋也活泛,立马想出了解决这一切两全之美的办法,便是让所有女人和王诗仙一样脸上带了一面黑纱巾,同时在众女子的前方拉了一道珠帘,常说‘犹抱琵琶半遮面’,你越让对方有想象的空间,那这些人才越心痒痒的,那他们才会觉得花出去的银两才物有所值,至于男女之事,在这诗会之前早就定好了的,倒不至于有人闹事和越界,如果真要找女人陪,他们也没必要卯足劲掺和进这事里面来。他们之所以愿意花大把的银子来做这件占不到一点荤腥甚至与他们意愿背道而驰的事情出来,只因为名声,金钗楼沾上锦绣文章的才气之后,在老一辈中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他们常常拿这些女子和家里的那些败家子作比较,他们虽有财但却没才,所以这些纨绔衙内这次完全是为了羞辱这些女人而来的,他们的身边早已养了一帮酸腐味的狗奴才,这次听说能让平生所学能在主子面前展示一番的时候越发兴奋得眉开眼笑摩拳擦掌,毕竟他们这些人是真正经历过私塾考验的科班生,比起这些从深闺中半路出家的怨女,他们觉得自身就占了很大的优势,所以越发的气定神闲。 乞丐阿财出现在众人的眼光中的时候,还是让所有人眼前一亮,不过不是看阿财,而是望向了高长明,他们以为这人要么是高长明走后面偷偷放进来的,要么是高长明安排的某些特别活动?如果是前者,那高长明必须有个合理的解释,如果是后者,那更有必要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高长明似乎也察觉到了这里面的一些不对劲,他清了清嗓子,沉声说了一句:“不分老幼,不分贵贱,这位” 高长明似乎不知道对方的真实姓名,连忙盯住了乞丐,乞丐也颇上道,接了一句:“财大爷。” “你大爷。”高长明轻骂了一句之后,引出了一阵轻笑,他知道气氛的重要性,如果不弄点乐呵的事情让大家发发笑,一场死气沉沉的诗会是不会有第二次或者第三次的,虽然高长明完全不知道对方是来踢场子的,但他还是尽忠职守的履行着一个代理主子的重要角色。 当所有人知道这乞丐居然也是塞银子进来的时候,便再也没有了看他的兴趣,一群人三三两两的或站或坐,商量着等会谁来应战的事情。 其实诗会也很简单,就是按照主人出的题目,要么咏物,要么赋景,要么写人,要么表达一种过节的情绪,今天是中秋,第一道题自然是以中秋为主题。 “晓风寒月,独上西楼,哪堪冷落清秋节。红妆淡抹,离愁别绪,君心似我千千结。”王诗仙首先用《西江月中秋》开了个头。 “左手拿鸡,右手持鸭,怀中坐美乐呵乐呵。左腿打颤,右腿筛糠,楼中遇爹忐忑忐忑。”一个胸无点墨的浪荡子对上这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下半句之后,坐在天井中边赏月边写诗的公子们笑得更欢了,当然这人是高长明早就安排好的‘推拱手’,为拱火营造氛围而来。 就在众人还在冥思苦想的时候,乞丐阿财忍不住有感而发“塞上边关,登高远望,异城异客思故乡。月上当空,我心释然,万里婵娟似娇娘。” 这下所有人都傻眼了,如果说第三句勉强算凑合,但关键他出自于一个被所有人看轻了的乞丐,这无疑在那些秀才,先生的胸口狠狠的出了一拳,虽然后来他们所有人对上来的诗词意境要好上许多,只是却已经被人占了先机,落了下乘,这下所有人把敌对的目标只向了乞丐阿财,其中一个在对联方面颇有研究,此人号称‘对王之王’对穿肠,没等王诗仙的题目再次出现,对穿肠却和乞丐阿财干上了。 对穿肠:玫瑰花开,香闻七八九里。 乞丐阿财也毫不示弱:梧桐子大,日服五六十丸。 对穿肠稍稍一愣,对于乞丐的才思暗暗吃惊起来,能够张口即来的人他还是第一次遇到,立马显得有些慌乱,脑海中苦苦思索着某些刁钻的绝对子。 对穿肠计上心头: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上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 乞丐完全不岔气的说出下联之后,人群所有人像看妖怪一样看着乞丐阿财,他的下联是:印月井,印月影,印月井中印月影,月井万年,月影万年。 就在所有人觉得此事就要结束的时候,乞丐阿财又懒洋洋的冒了一句:雨尘心,雨尘染,雨尘心上雨尘染,尘心一时,尘染一时。 这下所有人都傻眼了,一联二对,别说普通人,就连对穿肠这样的高手往往要花上很长的一段时间去琢磨,像对方不过脑子就来的下联,已经让所有人再也没有了继续挑衅乞丐阿财的勇气。 就在此时,早已坐不住的王诗仙出了一个长联:白头翁,持大戟,跨海马,与木贼、草寇战百合,旋复回朝,不愧将军国老。 阿财依然应付的轻松自如圆转如意:红娘子,插金簪,戴银花,比牡丹、芍药胜五倍,苁蓉出阁,宛若云母天仙。 王诗仙一下就脸红了,只是当她抬起头来准备好好打量一下那个乞丐的时候,那人早已一溜烟的跑了。 第417章 飞鸽破联 对穿肠之所以和乞丐阿财这种正眼都不会瞧上一眼的对干,一部分是因为阿财抢了他的风头,其实最主要的是乞丐得罪了花大钱请来的对穿肠背后的金主,冯宝,这个本来想借这个机会博得佳人一笑的翩翩公子还没开始便一败涂地。 看见自己最想见的那道身影探出头不停的在人群中找寻的目标并不是他冯宝的时候,冯宝知道今日本来准备的惊喜被一个也不知道什么鬼地方钻出来的狗犊子搅黄了,而且对方连报仇的机会都没留给他,那个乞丐就那么凭空消失了。 诗会还在继续,只是冯宝却再也没有了当初的心情,他知道心上人王诗仙多半大抵如此,后面穿梭在人群的莺莺燕燕再也没有了王诗仙的身影,那个让所有人恨不得吞到肚子里的女人没有给牲口们留下任何遐想的空间。 冯宝近几日也是混迹于酒楼后无意中听见这些纨绔衙内想在诗会上让自己这个板上钉钉未来成为自己妻子的王诗仙羞辱一番,他便想暗中帮一帮王诗仙,这样不显山露水的高人风范,可比到处张扬自己年少有为来的有深度多了,也能让王诗仙对自己更加刮目相看,结果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自己反而站在了心上人的对立面。 对穿肠心思也是九精八怪,这些年的墨水也没白喝,也只有他才想出了一记‘顶包’的妙计。 “想不到,真想不到。”对穿肠的一声吆喝里面让所有人的兴趣都提了起来,只见他手上捏着一张皱皱巴巴的纸,上面用一手漂亮的正楷字详细的记录下了刚刚乞丐所说的诗词巧对,虽然旁边早已围满了很多好奇的观望者,只是并没有几人能看全,有些人只看了头,没看上尾,有些人则是看了尾,没看上头,刚刚乞丐的妙对能真正记全的其实没有几人,王诗仙当时隔着一定距离,不是说她没记全,而是两人对峙来的太突然,她没机会听全。原本她心里就在打鼓,听说另有高人的时候,她和楼上的女子立马来了兴致,那道珠帘也被撤去了,人人屏气凝神,静静等待着这一场似乎让大家意犹未尽的比试继续。 “切磋切磋?”对穿肠依然那一副咄咄逼人的气势。 “玩玩而已,希望阁下别往心里去。”冯宝化身乞丐后,刚刚这句挑衅之词直接把对穿肠的火气再次逼了出来。 对穿肠:一乡二里共三夫子,不识四书五经六义,竟敢教七八九子,十分大胆! 所有的人包括王诗仙都拧起了眉毛,不断的在脑海中拼命找出可以对上的好句,原本想羞辱王诗仙的那些纨绔衙内此时才知道自己请来的那些人都是些半吊子,这才知道王诗仙早已有人在暗中出手相助,知道赢不过对手之后,那些纨绔反而放开了,不停的催促冯宝显示一下真本事,那尖嘴猴腮的对穿肠让所有人生不出一丝好感,所有人更希望他能一败涂地。 “想不到大理才子都是徒有其表,让人好生失望啊,诗仙姑娘,是否能和在下小酌数杯,我这里还有几幅妙对以飨美人”对穿肠这一句挑衅之词立马引来人群里咒骂阵阵,只是却没有一人敢出来接对方的怪对。 冯宝:十室九贫,凑得八两七钱六分五毫四厘,尚且三心两意,一等下流! 人群一下子就轰然炸开了,喝彩声响成了一片,冯宝看见楼上的王诗仙对他投来一个赞赏的微笑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已经成功接盘了。 对穿肠心思一紧,立马出了一道新联:佳山佳水佳风佳月,千秋佳境。 接下来冯宝深吸了一口气作冥思状,一边望着和自己四目相对的王诗仙,一边喃喃的念出了下联:痴声痴色痴梦痴心,几辈痴情。 此时的王诗仙,脸上艳若桃花,耳根绯红,对于眼前这个似乎比乞丐至少装束上好看得太多的男人内心多了一些特别的情绪,开始还怀疑此人是故弄玄虚,后面这两副对联已经显示出了此人并不输于那个乞丐的文采,以至于王诗仙,突然有一种特别的想法,如果这两个男人来一场对决又会是怎么一回事呢? 或许是对穿肠对冯宝就凭几幅对联便能让大理第一美人王诗仙青眼相加有了一种特别的情绪,或许是一时太入戏,忘记了收敛下对对联的兴头,他脱口而出的说出了第三幅对联,至今连他都没想出下联的一副残联,当他说出来的时候,所有的一切变得诡异起来。 对穿肠几乎脱口而出:花花叶叶,翠翠红红,惟司香尉着意扶持,不教雨雨风风,清清冷冷。 正当冯宝还回味在与王诗仙灼热的四目相对的时候,对穿肠这副突然的加联让他忍不住有些措手不及,不是商量好了只有两幅对联吗?这来的又是哪一出?他狠狠的剜了一眼对穿肠,当从对方眼中冒出某种戏耍的味道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处在了一个及其尴尬的地步,冯宝恨不得将头低到裤头里面去,他感觉所有人包括王诗仙都把希望寄托到了他的身上后,他筛糠的身体早已汗如雨下。 金钗楼的天井中所有人包括对穿肠静静的等着一个人能破解出这个谜团,对穿肠等的是类似于乞丐的高人来完成这一个人生的遗憾,其他人等的是冯宝再来一次惊世骇俗,按理说对穿肠出第三联是再合适不过了,毕竟刚刚乞丐和他也对了三联,错就错在他拿出了看家本事,还没有事先给对方打招呼,也没有答案可给,就在苦思不得其解的冯宝准备缴械投降甘拜下风的时候,一件特别的事情让现场众人低落的情绪再次点燃了。 一只白鸽在众目睽睽下悄然飞来,只不过它不是一只普通的鸽子,不是说它有多与众不同,只因为它脚下似乎带着什么纸片,它又不偏不倚的落在了对穿肠的头上,并且在他的头上狠狠的拉了一泡屎。 纸片上是这么写的:蝶蝶鹣鹣,生生世世,愿有情人都成眷属,长此朝朝暮暮,喜喜欢欢。 就连对穿肠这样嚣张的家伙也忍不住脱口而出:“好工整啊。” 当阿财再次出现在众人的面前的时候,换成了另外一幅打扮,手持叠扇,玉树临风,站在人群中似乎有些卓尔不群,包括王诗仙在内的所有女子听到这人啼笑皆非的托词之后,人群里为这种别开生面的诗会越发得充满了好感。 “刚刚抽空去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让各位久等了。” 听说之后每年的中秋节大理的金钗楼都要进行一次中秋诗会,就为了这一对佳偶天成的璧人,纪念他们曾经的姻缘与爱情。 第418章 往事 这是段素贞缠着自己的母亲讲出的关于父亲段和誉对娘亲的一段浪漫的过往,这比戏文中还要精彩的真实故事让她听得如痴如醉,她愣愣的呆在原地,时不时的傻笑一阵,这自然没能逃过旁边身怀六甲的王诗仙。 “说吧,是不是心里已经有人了?”王诗仙作为一个过来人,自然能从女儿春光灿烂的脸上读到她年轻时也曾有过的这种情绪,当她后来得知段和誉的真正身份之后,心中的忐忑多过惊喜,如果不是段和誉的死缠烂打,不是他后来的真情流露,她绝对没有勇气嫁到那个是非之地,段和誉数十年的始终如一,让她越发感受到眼前这个男人是她当初做的最正确的选择。 “娘,你又来笑话我。”段素贞娇羞的模样让王诗仙越发的笃定了内心的想法。 “你从桃花镇回来之后,我这是第一次见到你笑得这么开心。” “是吗?女儿难道这段时间没笑过?” “没有今天这样发自内心的微笑,听说你今天被一个刺客劫持过,那个人是不是来自桃花镇?” 段素贞换了一种口吻,不紧不慢的说出了心底的秘密:“娘,你知道吗?一个人的容貌再怎么改变,他身上的气味是改变不了了,我此时才知道他为何当时对我处处留手,只是让我费解的是,一个人的功夫进步的再神速,也不至于到如此恐怖地步,除非他原本就隐藏了真正的实力,但我觉得不像,我自负身手不弱,这些日子在师公的指点下,也算小有所成,居然走不过他一招。到底是不是他,我心底也在打鼓,如果真的认错了,女儿这一辈子可能真的要嫁一个功夫还不赖的丑八怪了。” “你怎么和娘年轻的时候一副德行,哎,那人是不是叫吴永麟?” “所有人都认为他死了,我,金子,大毛大虎大阳大离都认为他活得好好的,他很有可能都已经在这里兴风作浪了,嘻嘻,女儿心里有七成的把握敢肯定今天这人是他,如果能和他见上一面,绝对能揭穿他的伪善面目。” 王诗仙对于女儿的天真,既没同意,也没拒绝,只是讲出了她不愿意回忆的一段往事:“你不是一直缠着我讲风十娘的过去吗?娘今天就讲给你听。娘希望你能分清楚报恩和自己的终身大事,这两者是不能混为一谈的,要不然最终受伤的只能是用情至深的那一方。 你风姨,其实她的真名叫王诗瑶,她表面看起来不许喊她的真名,只是我在你外公去世之前将这唯一的遗言‘认祖归宗,她既然是王家的骨血,就应该有个王家的名儿,她以后就叫王诗瑶吧。’说给你风姨听后,我知道她偷偷的哭了好多天,并且经常一个人跑到外公的坟上和他说了很多话。” 看着段素贞一脸疑惑的表情,王诗仙接着说道:“你风姨她娘只是风月场所的一个命苦的女子,她事后才知道和你外公糊里糊涂的有了一个孩子,只是这件事被你眼睛里揉不得一点沙子的外婆知道后,一直到你外公过世都没让她们娘俩进门,说来也算是一段孽缘,你外公没过世几天,你风姨的母亲后脚也跟着去了,一个女人痴情到这个地步,胜过多少信誓旦旦的海誓山盟。 我和你风姨年纪相当,你外公在的时候经常让我偷偷去给在风月楼后院独自玩耍的风姨送点糖人啊,糖葫芦啊这类我有她也必然有一份这类收买人心的东西,当然了,后面的东西是越来越贵重,她也收得心安理得了,也是因为有这么一回事,你风姨这些年和我是最要好的,就连我刚刚生你的时候,都是她在我身边陪着我说话解闷,一应用具都是她在旁亲自料理的,就连你爹都夸奖她‘谁要这辈子娶到她,是那个男人这辈子的福气’。” “那爹和风姨?”段素贞调皮的问道。 “你这鬼机灵,这也不能怪你爹风流多情,他实在是太平凡太普通了,一个堂堂大理国的皇帝,气质面相才气本来就讨人喜欢,纡尊降贵的和一个在风月楼中长大的女子和和气气的说话,总会让一个情犊未开的女人心中总会有那么一点点小心思。” “难怪风姨在桃花客栈听见那首《桃花诗》的时候就被迷得晕头转向的,感情是受爹的影响。” “嗯?”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完整的我倒不记得了,下次你见了风姨让她把完整的《桃花诗》念给你听。” 看着娘在那里轻轻低念,段素贞催促道:“那后来又是怎么一回事?” 王诗仙轻嗔了段素贞一眼,就连她这样的才女,居然也有见一见《桃花诗》主人的冲动,也难怪风十娘当日在桃花客栈被杀得片甲不留,她哀叹了一句,口中再次呢喃道:“我本来想撮合你风姨和你爹,哪知道他死活不答应,这些年我才知道,他说的‘我只有一颗心,如果分给别人一半的头开了,以后会不停的分下去,那样我和其他的皇帝有什么区别?那又怎么算得上是一心一意爱你’并不是随便说说的。” 看着娘脸上露出的幸福笑脸,段素贞老气横秋的说了一句:“女人啊,总喜欢男人甜言蜜语这一套,我这个爹相貌人品还算不错,以后每顿饭奖励他一个大鸡腿,感谢他对娘亲的无上恩宠。” 王诗仙也不理会女儿的调笑,收敛了一下神情,沉声道:“你爹后来也是乱点鸳鸯谱,他居然把你风姨和高家的人凑到了一块,等我知道这件事之后,才知道事情已经晚了,你风姨居然真的喜欢上了你爹的师兄弟高风,高风算是和你爹一起长大的高家人,两人一起读书,一起练武,一起拜入你杜师公门下,外人都以为他是高家派来监视你爹的,只是后来这自然变了味,他们两人之间真的产生了一种生死相托的兄弟情义,当高家人发现这里面的苗条没对之后,自然来了一次壮士断腕,城里那场大火谁都知道是高家人放的,但谁都不敢说出来。你风姨也是在那一场大火之后离开我们的,你爹一直派人暗中保护她,她后面闹出的那些荒唐事我才知道她真的是‘心受伤了’。” 第419章 竹叶青的伤痛 风十娘从小是在风月楼长大的,也许是看透了人世间的真真假假虚情假意,除了王诗仙那个带着某种目的来的儿时伙伴,懂事后真正走入她生命里的男人其实没有一个,对于段和誉的喜欢,仅仅属于那种没见过好东西便立马想把那东西收为己有的占有欲。 对于那个带给她无数困扰痛苦却没有一天真正养育过她的那个男人,哪怕她多么想上去当着所有曾经骂过她‘野种’的坏孩子指着那人骄傲的喊上一声爹,她却倔强的按照娘亲的叮嘱忍下了这默默没有任何名分的苦果。 她何尝又不知道王诗仙是她的姐姐,又何尝不知道王诗仙给她一串糖葫芦是出自某人的授意,不管只有四岁的王诗仙是不是真心的,风十娘知道如果不将那串糖葫芦吃尽肚子里,躲在暗处的一男一女一定会暗暗的伤神,如果能让他们这对不得已的鸳鸯同时高兴起来,她愿意把这串其实她并不喜欢咽下去的糖葫芦吃到肚子里面去。 风十娘不懂娘亲,为什么她喜欢一辈子待在风月楼不去为自己的将来争取一下?难道就因为自己这个‘野种’来历不明?长大了才知道,如果未嫁人之前在风月楼怀上孩子,这里面就完全说不明白了,说不明白是因为很容易由一件事情牵扯出另外一件事情,甚至由一回事变成另外一回事,这就是所谓的众口铄金人言可畏,哪怕当事人矢口否认,甚至说得冠冕堂皇,只会越描越黑,因为当上清平官的他需要她作出一定的牺牲,她最终选择了隐忍,并悄悄了生出了他和她的孩子,而当上孩子的娘之后,拒绝了他所有的好意,依然在风月楼靠着自己的双手养活一个孩子,而风十娘成为了一个倒夜香的女人的小跟班。 长大之后,她和王诗仙越来越亲,她喜欢王诗仙的真诚,她也能和王诗仙说得上话,王诗仙也从来没嫌弃过她的身份,哪怕她怀上了段和誉的孩子,依然能像个小女孩一样和风十娘叽叽喳喳的闹个没完。当王诗仙有一次哭哭啼啼的告诉她爹走了之后,风十娘只是调笑她为何还像小时候一样爱哭鼻子,只是无意中看见王诗仙头上戴着一朵白花,手臂上箍着一截孝帕后,她心里感觉被什么东西狠狠的蛰了一下,那个时不时在自己和母亲最困难的时候暗中救济一下她们的男人,就那么从这个世界上彻彻底底的消失了。 当她踉踉跄跄歪歪倒倒的走进娘的房间的时候,她看见了坐在床沿边早已哭得快岔气的女人,在俩母女偷偷的到男人下葬的地方呆了一段时间后,母亲再也没能起床,她就那么毫无征兆的病倒了,风十娘知道娘或许这些年只是靠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信仰而活着,当娘那根心里的支柱倒掉的时候,她便再也站不稳了,此后的数天娘再也没能吃得进东西,在某一个早晨,风十娘发现床上的娘再也没一点呼进去的气,她原本热乎的身体变得硬邦邦冷冰冰的,她就那么一声不响的离她而去,连最后一句话都没来得及和风十娘说上,风十娘发现娘走的时候脸上挂满了微笑,一个她很多年后才懂的微笑,娘亲可能觉得自己总算可以和他的男人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 娘下葬的前一夜,风十娘在心里诅咒过千遍万遍的那个女人就那么活生生的站在了她的面前,当她说出那句‘她比我幸福,他们俩这一前一后走,说不定赶得上一起投胎呢,生个好人家,就能做得成夫妻呢,哎,我这么活着,只有羡慕他们的份了。’后,哭得稀里哗啦的,风十娘后来才知道,那个女人是王诗仙的母亲,一个最后允许风十娘母亲尸骨葬在王成身边的一个胸怀大度的女人。 段和誉在她心目中是一个特别的男人,她有点喜欢他,但却羞于启齿,毕竟双方的身份和地位摆在那里,哪怕王诗仙真心实意的想撮合他们两人,她一直对段和誉是心怀敬畏之心的,在皇宫里帮王诗仙带段素贞过了一段不长不短的时间之后,她反而把对段和誉的感情冲淡了,她看得出来,那个男人无论心里还是眼中只有她那个宝贝姐姐王诗仙。 高风的出现也许算是命中注定,她第一眼看见这个段和誉身边形影不离的英武不凡的侍卫的时候,她脸红心跳紧张的不知如何是好,她用眼角的余光也能感受得到他投在自己身上的眼光也是灼热的。 风十娘后来和高风越走越近,这个被高泰远收养的义子,正和高泰远的初衷越走越远。他会带着她同骑一匹烈马疯狂的在山林中奔跑,任凭山风刮去埋在他心头的烦恼;他会教她射箭,她会故意把很简单的一套动作复杂化,让自己能在他的怀中呆得长久一点,她迷醉于他身体里散发出来的那股阳刚之气;他会端午节带着她在河边放上河灯,乞求上天保佑他们的爱情 高氏的一场火烧掉了两人所有的希望,她知道他明明已经预感到了什么,她说愿意和他一起远走高飞,只是他觉得那样走了让段和誉怎么办?所以他最终选择了留下,男人与男人之前的狗屁情义她不懂,所以她在他葬身于火海之后,她义无反顾的离开了,她恨所有天下的男人。 在被七十二峰的一个老大抓到山里去做压寨夫人之后,她把以前在风月楼耳濡目染学到的对付那些臭男人诡计都一股脑的施展了出来,她变得越来越放浪形骸,只是谁又能理解一个孤独的女人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暗暗哭泣的心如刀绞。 竹叶青,当所有人都这么称呼她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居然成为了一个身如蛇蝎一样的女人,只是这不但没能让那些男人知难退去,反而让那些男人越发的疯狂。 就在她嫁第十三次的时候,一个熟悉男人的身影走进了她的视野,段和誉,这个曾经带给她朦胧幻想的男人,央求她和他回去,并告诉她所有人都想她的时候,她哭得像个小女孩一般。只是风十娘就那么不告而别了,她把从十二个寨主搜刮来的藏宝地点告诉了段和誉,孤身去了桃花镇,走之前留了一张字条,希望她能转交给姐姐王诗仙,上面写着--‘我这辈子欠你们王家的,总算可以还完了吧。’ 第420章 胭脂虎 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大理兵穿梭在蜘蛛网一样编织成的大街小巷,他们试图从每一个角落里能够翻出刺客的任何蛛丝马迹,只是好像收效甚微,离刺杀已经过去了整整三个时辰,依然没有刺客的任何踪迹,此刻的他们,更像游魂野鬼一样让那些附近的住户越发的心惊胆战。 “长海现在还没回来,怎么办?如果继续在这里待下去,官兵迟早会搜到这里。”躲在一处独院中的刀无常时不时往巷口的方向望一望,院子中早已挤下了吴永麟,白猿,原栖霞,孙玉瑛,花秀莲一行人,只不过每个人对于当前的局面好像并不担心,在当时层层叠叠的包围圈中都能逃出来,现在这种情况已经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澹台玉瓶和他们在突围中被官兵冲散了,至于现在是个什么境况,吴永麟一行人并不担心,毕竟她在这里呆了这么多年,比吴永麟这些外来者可要熟悉太多了,担心她还不如想一想接下来自己这些人该怎么办。 刀五常才说完,弄巷的尽头出现一伙龇牙咧嘴气势汹汹的官兵,那些人的肩上似乎都扛着一些鼓囊囊的包袱,看来这些人并没放过这些可怜的百姓,他们定然从这些住户中搜刮了不少的好处,只是对于深更半夜还在四处漫无目的的东奔西走似乎颇为不满,口中一直骂骂咧咧的。 白猿早已将烂银枪握在手心,顺势将三个老婆护在了身后,让她们三人等会打起来机灵点,有机会就溜,三个女人也是经历过大场面的,自保能力是绝对不成问题的。三人一点也不拖泥带水,知道留下来会让丈夫越发的分神,急忙点头示意,只是某些告别前的柔情蜜意与身体接触完全不顾及周围两位单身汉子的切身感受。 刀五常和吴永麟同时在心中暗骂了一句牲口,可是白猿那家伙越发的肆无忌惮起来,和每一个女人吸溜溜的时候还发出某些‘啵啵啵’的响声,让刀五常和吴永麟越发头顶青烟直冒,你这样做考虑过旁边当事人的感受吗? 刀五常实在受不了这种旖旎的氛围,轻轻转过头去,耳朵贴在门上,倾听着外面的一举一动。吴永麟开始还瞪着双眼用一种欣赏的眼光看着白猿这牲口和三个女人在那里卿卿我我,后来实在受不了他对三个嗷嗷待哺女人的喂食,他干脆闭上眼睛,屏气凝神,用心神感知着周围的一切。 “啊。”在脚步声越来越靠近他们这间院子的时候,突然一声凄厉的叫声划破了此刻的宁静。 “刺客在这里,给我上。” 没等白猿和吴永麟出手,似乎那队官兵遇到了几个硬茬子,弄巷中早已刀剑拳脚声此起彼伏,在一阵如鬼哭狼嚎的惨叫之后,周围立马安静了下来,不久一阵浓重的血腥味便传到了小院中,当刀五常准备打开门去外面看一看究竟的时候,一阵阵恨不得把门框上的灰泥都震下来的‘砰砰砰’的叩门声在外面响了起来。 “沙爷,是我。”董长海那熟悉的沙哑声在门外响起,这一处宅院本来是董长海以前积攒银钱用来安置老婆的,只是等他回来的时候早已人去楼空,这些天他没少往这里跑,也许是今后想着就在这里常住下去了,所以这些天没少往这里面添置一些常用的东西,现在住人是不成问题了,只是没想到一行人居然都会挤到他这小屋里面。在刺杀段和誉这件惊天大事发生之后,董长海便把他们带到了这里,然后便匆匆到外面给大家准备这些天的吃食,只是当他带着一包袱的馒头回到这一片的时候,在街口远远看见一伙大理兵挨家挨户的搜捕,不得已藏在了暗处,刚刚趁大理兵和一伙人来历不明的人发生冲突被屠杀之后,这才趁间隙跑了回来。 只是当刀五常打开门之后,董长海的身边却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澹台玉瓶两眼水汪汪的盯着吴永麟,刀五常白猿董长海等人发觉气氛没对,立马走到了里间,院子中只剩下了这一对孤男寡女。 “傻蛋,你死了才干净呢,我也绝对不会领你的情,下次想死离我远点。” “我记得你一直铁石心肠的,今天怎么为我这个毫不相关的人开始掉眼泪了,这不是你的风格啊?难道我只剩下牛肉炒豆丝这点价值了。”吴永麟依然一副玩世不恭的口吻。 “你为什么要替我去刺杀?” “鬼晓得你们早已安排了一切,这不想着一直吃你们的,住你们的,挺不好意思的,这么好的一个机会,一旦把那个破皇帝镖死了,岂不是立了大功一件,你也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这次是瞎猫遇到了死耗子,这大功还是你来得,你吃肉我喝口汤总成了吧。” 澹台玉瓶用一双梨花带雨的美目狠狠的瞪了一眼吴永麟,只是她的内心喜滋滋的,这个男人以前一切的缺点此刻在她的眼中都成为了优点,她收敛了一下刚刚的失态,轻轻的问了一句:“刚刚真的不是为了我而出手?” “阿猫阿狗的事情我已经够头疼了,谁有那个闲情逸致管你那些破事,这事完全是赶趟遇上了,信不信由你。” “你盯着我再说一遍。”澹台玉瓶一下变得很严肃,似乎她内心一直在挣扎一个很重要的决定,她敢肯定,当时他出手绝对不是刚刚这破绽百出的借口。 “别说你喜欢上我了,我可承受不起,我这一副尊荣会让你早晨起来的时候见鬼的,呃,想想都有点毛骨悚然啊。”吴永麟全身打了一个哆嗦,只是他这一招好像并没有吓住对面的澹台玉瓶,对方向他越走越近。 “你是不是从北方来的?”澹台玉瓶散发出一种丁香花的淡淡体香,吐气如兰的她对吴永麟步步紧逼,直到吴永麟缩到墙角退无可退,吴永麟刚刚也许是被白猿那个牲口刺激到了,此刻他故意用某种猥琐的眼神盯着澹台玉瓶鼓鼓的胸脯,可是这一招似乎并不奏效,澹台玉瓶说出一句话之后,吴永麟彻底的没辙了。 “以后我们成了亲在床上天天让你看。”吴永麟感觉一股猩红的血液从鼻孔中慢慢流出来,这次量完全超出了原先的预期,这次他真的是大出血了。 第421章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澹台玉瓶并不为刚刚说过的话后悔,她相信自己的直觉,眼前这个男人绝对是疯道士曾经冒着魂飞魄散的危险给她算出的那一个人,虽然刚开始觉得此人嘴上尽说些不堪入耳的流氓话,只是后来发现此人不但能煮得一手好菜,武功好像并不在自己之下,并且在那种危机四伏的局面下不管不顾的替自己去完成那趟刺杀的时候,她所有的心思似乎都放在了此人的身上。 吴永麟脑海中不断的想着该如何回答澹台玉瓶刚刚提出来的这个看似简单却满含深意的问题,他如果贸然的抛出一个答案,难保对方不是拿这件事情来试探他,自己已经在这场刺杀段和誉的行动中付出足够多的诚意了,如果此刻行将踏错一步,很容易弄成里外不是人的尴尬局面,至于这羊苴咩城也是绝对待不下去了,那自己处心积虑的来到这里费这么大的神难道仅仅是为了羊苴咩城七日游?但如果随便编造一个理由出来,难保哪一天不被人查出来,到时候的处境可能会更加的危险,吴永麟紧缩着眉头,眼睛空洞的望着澹台玉瓶,似乎这个问题把他难倒了。他怎么又能想到,澹台玉瓶这个问题是她替自己问的,比他脑子中那些步步为营的谨小慎微可要简单的太多了。 “算了,看你拧着眉毛多为难的样子,多半想着用什么假话来诓骗我,你这狗嘴里多半冒不出我想要的答案,等你哪天真的想对我说真话了,我也告诉你我的一个秘密。” “也好,我们换个话题。”吴永麟暗暗松了一口气,至于澹台玉瓶所谓的秘密,他好像没一点兴趣知道,能过刚刚这一关,可比任何东西都要强。 “你成亲没有?”澹台玉瓶这个问题来得更突兀,吴永麟一下傻眼了,如果此刻他还猜不出这个女人的意图,他绝对白活在世上了。 “我能不回答吗?这只会勾起我以前的一段伤心事。”吴永麟也不傻,趁机摆出一副对往事的沉思状,他也打定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尽管显得龌蹉了点,至少比被人灰溜溜的赶走要强吧,此刻拉一个盟友可比多一个敌人要好,更何况这个盟友可能还随时决定他的去与留,他决定在内心开启卑鄙者的那道通行证,至于谁是澹台玉瓶高尚者的墓志铭,他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澹台玉瓶脸上泛起一片绯色的红晕,内心起伏不定,对于一个有情有义的汉子可比那些花心大萝卜更能让她心花怒放,她趁热打铁的问道:“你真的会算命?那你算算我和你之间有没有缘分。” “兜兜转转,分分合合,生生死死,哎,我们注定命运多孑,姻缘天注定,知道并不比不知道要强上多少,不知道比知道也没差到哪里去。”吴永麟不停的摩挲揉捏着澹台玉瓶如瓷器般的光滑小手,只是他这模棱两可的话语在澹台玉瓶脑海中却有了另外一种味道。 澹台玉瓶早已被‘生生死死’那四个字带回到了疯道士死之前的那句‘谶语’,她脑海中不断的回忆着当日疯道士的疯言疯语,当她感觉手上有一种酥麻的感觉回传到身体上的时候,这才回过神发现自己的柔夷小手还被对方捏在手中,澹台玉瓶此刻完全乱了,她慌慌张张的缩回手,用眼角的余光不停的瞟着瞪着大眼的吴永麟。 “下次能不能把牛肉炒豆丝换掉?你不腻我都腻了,我现在看见那俩东西在一起就发怵。”吴永麟为了让这种尴尬继续弥漫下去,他不得不找出另外一个话题。 “你可以用豆丝炒牛肉啊,虽然材料一样,我绝对相信你能教出一份让我满意的成绩,好好琢磨琢磨,小厨子,你行的。” “别让我一辈子待在厨房好不好?在那地方呆久了你容易当寡妇,留你这个妖孽继续待在人世间,我还真不放心。” “谁要跟你好了,不要脸。”澹台玉瓶脸红似炭,和对方这个没脸没皮的待在一起久了,她发现自己越来的越大胆,越来越没有了矜持,越来越没有了自己的底线。 “你回去到你义父面前替我多美言几句,多脏多累的活我们都愿意干,只要能待在他和你的身边,我就知足了。”吴永麟说完,伸出双臂朝澹台玉瓶像一只老鹰扑向了自己的猎物。 “讨厌。”澹台玉瓶像只风情万种的狡猾狐狸轻轻推开从吴永麟,从他的魔掌中逃开后朝门外溜走了,走的时候不忘甩下一句让吴永麟冷到骨子的话:“别到处乱跑,被哪个野猫子把魂勾走了,回来要你好看,我刚刚在你胸口拍了一记‘阴阳手’,没我教的运功方法,你哪都去不了。” 吴永麟撩开胸口的衣服,看见那个血红的掌印,这才知道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更深刻理解了最毒妇人心这句千古名言,自己刚刚多此一举去抱她干嘛,今天在阴沟里翻船,完全是自找的,该。 白猿等人在暗处被澹台玉瓶这突然其来的变故吓得不轻,只是看见吴永麟像个没事人一样拿着一个馒头在那里美美的将肚子填饱的时候,白猿也不知道拿什么话来安慰他,只得也拿起一个馒头,蹲在吴永麟的旁边和他作伴。 “我死定了吗?”吴永麟囫囵囵自言自语。 “也不一定,我感觉刚刚那个女人所做的这一切这就像我对三个女人所做的那样,给属于自己的东西打上一个标记。” “那你给你三个女人留下了什么特别的标记。”吴永麟两眼放光,有些猥琐的镜头已经在他的脑海中飞扬起来。 白猿感叹一声,回头发现自己那三个女人早已跑进屋之后,在吴永麟身边耳语道:“我原本准备在她们某些部位留下一个齿印,结果三个猛如虎的女人硬是把我这七尺男儿撩翻了,然后她们反而在我的某些部位打了一个属于她们私有之物的印记,你难道没发现我洞房后的那几天一直都不敢坐下去,天下的女人都一样,认命吧。” 吴永麟忍不住笑喷了,原来自己并不是最可怜的,笑过之后却有一种淡淡的忧伤,自己原本想做一件恶事,却立马报应不爽,看来自己当坏人的天赋不够,那就勉为其难做个真小人吧。 第422章 入局 二月初六,晴,璧上土,收执位,冲煞南,宜纳财,结网,忌远行,白虎须用。 自从那一队大理兵在这里被截杀之后,羊苴咩城反而越发的热闹了,每个旮旯都传来‘刺客舍我其谁’的呼声,生怕别人不知道刺杀段和誉出自他们的手上,这反而冲淡了大理兵对他们这一片的来来回回拉网式的搜查,吴永麟自然知道这多半是澹台玉瓶或者是澹台潜渊故意弄的障眼法,一行人也乐得清闲自在,虽然不能到街上随意走动,待在董长海家里也没有了先前剑拔弩张的紧张氛围。 澹台玉瓶黄昏的时候会给他们带来一些常用之物和吃食,她总会在晚上蹭一顿晚饭,自然每次必有那道牛肉炒豆丝,众人看见她对此物乐此不疲,知道这个女人是个死心眼,一旦认准的东西,估计十匹马都拉不回来,众人很同情的望了望吴永麟,知道这个霸道的女子绝对会让吴永麟吃尽苦头。 “陪我出去走走?”澹台玉瓶一般都是吃干抹净走人,对于今天这个提议,吴永麟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忍不住双手叠胸,用一种很受伤的眼神盯着澹台玉瓶。 “我都挨了你一掌了,你不会觉得一掌下去还没过瘾,还想再来一下吧?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难道还怕我吃了你不成?龙抬头那天可没见你这样唯唯诺诺的。” “我那天是一时头脑发热,早知道被人恩将仇报,我一定会袖手旁边。” “你真的会站在旁边看着我被那些人用弓箭射成塞子?”澹台玉瓶直接欺身靠了过来,很认真的用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盯着吴永麟。 “你再过来我可要喊了。” “你喊啊,估计叫破喉咙都不会有人理你。” 吴永麟回头一看,白猿刀五常等人或躺或倒早已昏迷不醒,今天面前这个女人多半在饭菜里面动了手脚,而唯独吴永麟像个没事人一样,看来这个女人似乎对他留了一手。 “你到底想干嘛?我不是一个随便的人。”看着澹台玉瓶几乎快要和自己贴面,吴永麟越发的恓惶起来,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女人,带给吴永麟更多的是无计可施。 “你这次是为了比武招亲来的?反正你也没戏了,要不这样,我给你做媳妇。” “这多好的事啊,你也不至于把他们都弄晕吧?” “人多眼杂的,我开不了口,这么说你同意了?” “我啥都没干,还白得一媳妇,这买卖值,你确定你义父会放我们走?” 澹台玉瓶撇了吴永麟一眼,很笃定的答道:“只要你对我是真心的,我顾不了那么多了,你今天收拾好一切,我明天来找你,我们远走高飞。” 私奔,吴永麟从来没想过会是现在这种局面,他脑子中完全乱了,看着澹台玉瓶远去的背影,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 只是他才转身准备弄醒周围的那一遭人,一道道黑影像鱼儿一样涌进了他这间狭小的瓦屋,人人手中握刀持剑,杀气腾腾。董长海这间小屋只有这么一间偏房,在里面放进一张吃饭的桌子后,走路基本都是肩挨着肩,冷不防一下子窜进这么多人之后,越发的拥挤了。接着黑衣人勉强在中间让出了一条道,一人大踏步虎虎生风而来,此人正是多日未露面的澹台潜渊,他低沉着一张脸,不喜不忧,往屋子里横扫一圈,便坐在了身边的人刚刚放在门口的一张藤椅上。 “就准备这么走了?也不给主顾打一声招呼?别忘了你有些东西留在我那里还没取走,你是聪明人,我既然能找到这里,自然就没有放你们这些人离开的道理。” 吴永麟从来没想到今天会遇到这么棘手的事情,他有一种拐卖别人家女儿被抓现行的促狭与无奈,他完全搞不懂这两爷孙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是几个意思了,他哀叹了一口气,不咸不淡的答道:“老爷子,您也看见了,这事完全是由天不由我,我知道这事办得下作,甚至有点糊里糊涂的,要不您看在瓶儿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你老人家高抬贵手一把?” 澹台潜渊原本以为此人会跪地求饶,发现对方恬不知耻的提出这种要求,原本绷着的一张恨不得吃人的脸反而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意,只不过立马却再次阴沉了下来。 “这事不是没得商量,那天我看见你刺段和誉的那一剑,勉强还行,假以时日,算得上一个可造之才,只不过上次那件事还没完,段和誉现在生死未明,你真的想娶瓶儿,最好拿出一点诚意出来。” “渊老的意思是?” “也算你小子走运,高相都夸你小子机灵,喊你以后跟着我办事,没料想会遇上你和瓶儿这档子事,孰轻孰重,你自己好好的掂量掂量,男人啊,是骡子是马,都在自己一念之间,别为那一点儿女之事,把自己大好前程都搭进去了。” “只是瓶儿那里我没办法交代,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这事处理不好,总是个麻烦。” “男人别这么婆婆妈妈的,她一个女儿家也是一时兴起,回头我给她说道说道,你们先在这里藏着吧,等风头过了,就搬到我府邸去吧,我有些棘手的事正需要人手,你们这些生面孔正好用得上,是虫是龙,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小人们定当不辱使命,不辜负渊老的再造之恩,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这话我爱听,算你小子识相,四天后,我到时候让人来请你,自己那点私事,这几天最好能处理好,别让我失望。” 澹台潜渊让人留给吴永麟一包金银,便带着所有人走了个干干净净,吴永麟无奈的笑了笑,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其实已经算成功打入敌人内部了,只是吴永麟反而高兴不起来,澹台玉瓶那妮子很明显对自己动了真情,自己这样利用完人家就那么把人丢在一旁飞黄腾达,似乎和陈世美没什么区别,感情债是最磨人的,自己原本不想沾惹上这些东西,似乎越陷越深,吴永麟那一夜久久难以入眠,隔壁白猿那牲口奔放的声音让人恨不得拿刀过去把他那话儿切了,后来吴永麟反反复复在床上碾转难眠,便穿衣起身提刀越墙,朝一个人烟越来越少的地方奔了过去。 第423章 他乡遇故知 夜阑人静,草虫低吟,昏黄的光线从一间屋子的窗户上透射出来,随着灯光摇曳得影影绰绰,一高一矮俩道人影投射到纸窗上,她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一些家常絮语,让偶然经过散心的吴永麟无心听见之后,便停下来靠在墙边,若有所思的听着一老一少在那里聊着天。 “红啊,这些年不来看你娘,怎么又瘦了,娘看着心疼,我已经让铁牛那小子到山里转悠去了,明天还这个时候来,定能吃到野味。” “大娘,别看我瘦,我可是一天要吃五碗饭呢,力气可大着呢,挑水下地可一点也不含糊,村里的好多男人都赶不上我呢。”吴永麟内心一惊,这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见过,只是这女人的声音听起来更稚嫩一点,吴永麟恍恍惚惚的,再也舍不得挪开步子了,本来他想在纸窗中掏一个小洞瞅瞅里面的情景,只是这一老一少似乎离窗户并不远,吴永麟便打消了念头,如木桩般继续停留在原地。 “别累坏了身子,你们家没个男丁,有什么事支使铁牛去做,他那一身蛮力反正也使不完。” “大娘放心,我和姐姐不会客气的,我们前几天才让铁牛哥帮我们劈完柴哩。” “红啊,你现在越发的水灵了,你姐给你张罗婆家没有了呢?不妨考虑考虑我们家铁牛,他就一牲口,好糊弄。” “大娘,瞧您这话说的,铁牛哥可是一个堂堂男子汉,您可别背后这么说他,他可比谁都好面子呢。” “心疼你铁牛哥,好啊,好啊,哪天把你姐叫上,我们一起说说热话,顺道啊,把你和你铁牛哥的婚事定了,我这把老骨头,也好有脸去地府见那老头子。” “呸呸呸,大娘别说这些丧气话,您老这身体,绝对能长命百岁呢!” “大娘再怎么也得熬到抱孙子的那一天。”接着屋内传来一阵咳嗽之声,没过多久又传来‘咕咕咕’的喝水声。 “大娘,您先躺着休息,我等您睡着了我再走。” “红啊,天都黑了,要不今晚和娘在这床上将就一夜?你这么一个女子深更半夜的回去,大娘不放心啊。” “姐在家里盼着呢,大娘放心好了,回去的路见天来来回回好多趟了,不会出事的,我这腰上还栓着铁牛哥给的镰刀呢,我这一刀下去,牛鬼蛇神见了我都得绕道走哩。” 屋子内的声音越来越小,一阵轻微的鼾声响起之后,吴永麟知道那位老人家多半已经睡着了,接着那盏昏黄的烛火被吹灭,一阵吱呀吱呀的关门声响起,一个清瘦的影子从屋子内迈了出来,此时天已大黑,吴永麟完全看不清这个女子的模样,出于一种好奇,便悄悄的跟在了她的背后,他内心生出一种护送她安全回家的突发奇想。 看见女子身高和自己印象中的那人相去甚远的时候,吴永麟早没有了先前那种识庐山真面目的激动情绪,他就那么不紧不慢的跟在女子背后,只是对方似乎也察觉到了一丝异样,时不时回头望望,几次差点把吴永麟这个尾行者抓个现行,这一截山路崎岖凹凸,林木掩翠,吴永麟找个藏身之所倒不太难,一路倒相安无事。 “啊”女子似乎跌进了路旁的一处深沟之内,口中发出‘哼哼唧唧’的痛苦呻吟声,吴永麟体内的修为早已今非昔比,对于前面小女子狡黠的动作已经知晓了个大概,此时知道她故意蹲在一个角落中,等着尾随着现身。 吴永麟发现她的诡计之后,决定学狼吓吓她,‘嗷呜嗷呜’一阵恶狼的声音突然想起后,原本猫着身子的纤瘦背影腾的一声就跳了出来,接着没命的往前跑,完全是慌不择路。 “喀喇”一声骨头折断的声音在女子逃走的方向响了起来,吴永麟知道前面那个女子这次是真的受伤了,也不管暴露不暴露,他直接迈开大步就冲了上去。 “非要老娘受伤了才现身,是说感觉背后有什么鬼东西阴魂不散的,想不到是你这个丑八怪。” 吴永麟傻笑一下,那是一张稚嫩的小脸,和她说话的声音一样稚嫩,只是她的眼神却与她的身段有些不符,吴永麟本能的将她的那只受伤的腿撩了起来,脱去她的鞋子,帮她检查起伤口来。 吴永麟一边帮她正骨推拿活血化瘀,一边口中唠叨着:“这路恐怕走不成了,你家是不是在前面,我送你回去。” “傻大个,你可比铁牛温柔多了,娶妻没有?你如果愿意等我长大,我到时候就嫁给你。” 吴永麟笑得很苦涩,今天这到底是哪跟哪啊,一个澹台玉瓶动不动就要和自己私奔,一个才第一次见面的小丫头张口就说要嫁给自己,难道自己今天面带桃花?难道自己真的那么像拐卖妇女儿童的人贩子? “那你铁牛哥怎么办?”吴永麟反讥了一句。 “不是还有我姐嘛,我这瘦弱的身板可经不起他折腾,我觉得他们俩才是天生一对。” 吴永麟也不理会她疯疯癫癫的说词,把她那消瘦的身板放在了背后,当女子给他指明回家的方向后,他就那么背着她上路了,少女也不和他客气,直接用双手把吴永麟箍得紧紧的,做完这一切,居然趴在他肩膀上打起盹来。 “我刚刚的建议不妨好好考虑一下。”少女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此刻她在吴永麟耳边吐气如兰,弄得吴永麟脸上红红的。 “我觉得你还不如把你姐介绍给我靠谱一点,我可是只争朝夕的,等你长大,我都老了,到时候都不中用了。” “我是说你个鬼东西鬼鬼祟祟的跟着我干嘛,原来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啊,敢情打我姐的主意呢?说吧,准备用什么封我的嘴?我在村子里出了名的挑三拣四,没一点诚意,看我不打断你狗腿。” “除了天上的月亮,我都答应,行吧,姑奶奶。” “那就先娶我。” “这恐怕有难度啊。” “大不了老娘把家里的那头牛一起随过来当嫁妆,那家伙,犁地可带劲了。” 吴永麟忍不住哈哈大笑,只是看见远处一个提着灯笼的女子照出那张熟悉的脸庞的时候,却再也笑不出来了。 第424章 你把我忘了吗? 这个脸上带着一股风尘之气的女子便是几个月没见到的风十娘,吴永麟从来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见到她,看着依然张扬跋扈气势汹汹的风十娘,吴永麟忍不住再次笑了出来。 风十娘先是愣了愣,没发现这大胆嘲笑自己的家伙能和印象中的熟人对上,彪悍本色尽显,没等吴永麟反应过来,风十娘批头盖脸的一棒就朝吴永麟打了过来:“见天到外面勾搭野男人,你也找个耐看的啊,就他这德行,我刚刚还以为见了鬼。” 或许本身就没舍得打背后的少女,或许想给嘲弄自己的丑八怪来个下马威,风十娘一棒子直接朝吴永麟的面门罩了下来,‘挷’的一声,吴永麟不躲不闪的挨了这一下,眼前星光熠熠,隔了好一会才恢复过来。 “姐,看见没有,这样的男人才值得嫁,他愿意替我挨棍子哩。”那少女把吴永麟抱得更紧了,差点让吴永麟喘不过气来。 “你个没脸没皮的,也不知道羞耻,他的来路你打听清楚吗?把你拐跑了再卖给别人,你到时候哭都来不及,这人一脸凶相,你最好别沾惹上他。” “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这样的好男人打着灯笼都难找呢,我嫁定她了。” 吴永麟一直傻呵呵的看着风十娘,只是他脸上这幅伪装太过骇人,风十娘甚至都没有勇气与他对视,一直游离在吴永麟背后的少女身上,发现她脚似乎受伤之后,立马收敛了刚刚的凶神恶煞,换上了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风十娘也不和俩人打招呼,立马飞奔回屋内,等她回来的时候,手上捏着一个似乎才从灶眼里掏出来的烤地瓜,她飞快的左右换着手,最后抛给了将少女放下后站在一旁的吴永麟的手上。 “走了这么久的夜路,估计也饿了,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招呼你,将就这东西填一下肚子,趁热吃,可香着呢。” 还别说,吴永麟闻到那东西的时候,早已搜肠刮肚,肚子更是咕噜咕噜的叫个不停,他也没和风十娘客气,一手接过那地瓜,分成两半,随手丢给了旁边的少女一份,便开始蹲到一边囫囵囵的没一点吃相大嚼起来。 “姐,看见没有,我看上的男人没错吧,还知道心疼人哩。” 风十娘狠狠的横了一眼少女,只是当俩人回过头的时候,那人却早已消失在夜幕中,而在桌子上留下了一锭十足的银子。 “嘿,我们不收你的钱。”只是风十娘早已将那锭银钱揣在了怀中贴身藏了起来,她这见钱眼开的毛病,似乎一点都没变。 少女却幸灾乐祸的喊道:“丑八怪,我就当你娶我提前下的聘礼了,等我长大了,我只嫁给你。” 吴永麟感觉自己的腰闪了一下,这哪跟哪啊,完全被少女的异想天开给逗乐了,也不理会后面两人嘻嘻哈哈的笑声,被两人这么一闹,他埋在心头的烦闷一扫而空。不想回家的他干脆找了个清静的地方盘膝而坐,任凭周围的山风吹拂着他似乎已经苦僧入定的身躯。 星月斗转,他也不知道待在原地打坐了多久,只是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浑身舒畅无比,就连澹台玉瓶拍在身上的那个血红手印都越来越淡。一股清香传到他狗鼻子上后他越发的饥肠辘辘,抬头一看旁边放着几个被火烤过的地瓜,当他拿着一个地瓜大快朵颐的时候,不经意往山坡下看了一眼,发现一个杵着拐杖的少女蹒跚在来时的山道间,吴永麟越发的恍惚了,本来他想再次跟在她背后送她回家,但大白天的,自己这一副尊容,很容易被人误会成居心叵测之人,他只得作罢,再次看了一眼那女子的背影,将几个烤地瓜一股脑的填进肚子后,便朝回去的方向奔去。 “嗷呜嗷呜。”一阵熟悉的狼嚎声再次在少女的耳边响起,似乎在向少女告别,少女听到之后,脸上早已泪水涟涟,口中喃喃自语:“你个狠心的,最终还是不记得你的九儿妹妹了。” 当吴永麟回到董长海那间小屋的时候,那里早已乱作一团,吴永麟摸着后脑勺,完全没明白家里怎么才一个晚上就弄得鸡飞狗跳。 “沙大爷,你可把兄弟们急坏了,你说这两天两夜的,你到底跑哪去了?也不知会一声,让弟兄们好生难找。”董长海自然不是真的想问吴永麟到底去了哪,他不等吴永麟张嘴,并开始在屋子里吆喝起来。 吴永麟完全没料到自己在山洞中不知不觉坐了两天两夜,只是这说出来好像连自己也不会相信,所以他也懒得解释,看着那些熟悉的身影前前后后从屋子里面飞奔了出来。 “混球,王八蛋,你个没良心的,和我私奔就这么让你为难,你至于躲起来不见我吗?”澹台玉瓶粉拳噗噗噗的打在吴永麟身上,她那一双原本漂亮的眼睛哭成了熊猫,让吴永麟越发的尴尬起来,本来想开口,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自己这一场打盹也太长太耽误事了。 澹台玉瓶靠近吴永麟的时候,似乎从他身上闻到了一股特别的香气,还没等吴永麟反应过来,一巴掌便朝吴永麟那张似乎已经扭曲的脸挥了过来,‘啪’的一声脆响,自知理亏的吴永麟硬生生的接的澹台玉瓶这带给他半边脸似乎都麻木的一掌,虽然脸上隔了那一层伪装,但依然有苦说不出。 “你找野女人也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为什么?我恨你。” 澹台玉瓶像一阵风一样逃走了,吴永麟木头一样待在原地,心中感慨万千,这算不算按澹台潜渊所说的那样妥善处理好了儿女私情?在她没有泥足深陷之前适可而止,好像对大家都好,也让吴永麟心里不会有那么多的歉仄。 吴永麟脑海中反而记起了那个似曾相识的少女,他发现和她相处的时候才是最轻松的,这才回来一会,他居然又想着回到她身边去了,为什么在山洞中打坐的时候对她的到来一无所知?那她到底在自己睡着的时候在自己的身边留下了什么呢?难道是紫霞留在至尊宝心里的那滴泪水?吴永麟当夜又失眠了 第425章 入府拜相 二月初十,小雨,甲不开仓财物耗散,辰不哭泣必主重丧。 淅淅沥沥的雨点沾染在衣衫上的时候,让刚刚从屋里出来的吴永麟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初春的雨水带着一股余寒未了的咝咝凉气,看着前面隔着数十步远周身冒出一阵阵白气的澹台玉瓶,吴永麟一直以一种不快不慢的速度紧随其后,吴永麟好奇的是为什么今天澹台潜渊非得让这小妮子带他去澹台府?难道嫌这事还不够乱,非得让双方来一次老死不相往来? “对不起。”吴永麟在这种尴尬的氛围中还是先开了口。 吴永麟说这句话的时候头压的很低,也许没料到澹台玉瓶突然会停下来,他最终和突然转过身的澹台玉瓶针尖对麦芒来了一次有史以来最亲密的接触,一股电流从两人的嘴唇边倏然传自全身,两人来不及细细品味,立马像两只斗气的公鸡在搏杀一场后各自回归本位。 “我不是故意的。”吴永麟现在完全是有苦说不出,似乎两人之间乱麻一样的境况被他越弄越糟越描越黑。 只是澹台玉瓶早已再次将背影交给了吴永麟,却一直没和吴永麟搭话。 “高相今天好像也会来。” “哦,能不能给我讲讲他有什么特殊的嗜好,我也好对症溜须拍马一阵。” “马屁精。”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我后面那些人还指望着我吃饭呢,不虚与委蛇一下,那就真得喝西北风了。” “我有什么好处?” “牛肉炒豆丝?” “告诉我那两天和你在一起鬼混的女人在哪里。”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们绝对有过亲密的接触,我都闻到你身上淡淡的香味了。” “那只是一个美丽的误会,况且对方只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 吴永麟说出口后似乎觉得有些不妥,再怎么说,这是自己的私事,自己没有那个必要将整件事情的始末事无巨细的说出来,况且风十娘和那位少女无拘无束的待在那个偏僻的小村子里面,或许正是为了不被外人打扰而想获得属于自己的一份安宁而已,自己已经是一个无心的不合时宜的闯入者了,将这些避世者卷进这场旋涡中来,实在是非君子所为,吴永麟口中冒出这句无心之言后,最终将整件事的始末咽到了肚子里面,再也没吐露关于过所谓误会事件后续的一个字。 澹台玉瓶继续诘问不休,发现吴永麟一直缄口不言,后面也失去了兴致,两人再次保持了如初始般的沉默,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在一条幽深巷道的高墙大门边停了下来。 “到了,等会自己嘴上把点门,该说的少说,不该说的最好闭嘴,是你的一分不少的都会给你,干爷爷喜欢清静,话多了讨人嫌。” 吴永麟冷不防冒出连他自己都没明白这句突兀之词为什么没过心走一遍就说了出来:“之前的事还算数吗?你看我马上要鲤鱼跃龙门了,开始不敢答应你那事,是怕你瞧不上我这穷小子,这下有飞黄腾达机会了,你不妨考虑考虑?” 澹台玉瓶突然有些没缓过神来,用一种吴永麟从来瞧见过的冰冷目光讪讪的扫了对方一眼,从唇边很艰难的挤出几个字:“晚了,干爷爷把我许配给段正兴了。” 门环与大门的撞击声让吴永麟内心似乎有一种撕扯的疼痛感,他木愣愣的待在原地,脑海中一直浮现出这样一幅画面:一个冷面心热的女子手上捏着一双筷子,站在一个厨子旁边指手画脚,时不时撸起袖子双手叉腰说出几句‘你该怎样怎样?风月楼的厨子是怎么怎么做的?你这样完全没一点买相,估计丢给街上的一只狗都不会吃。’的狠话,但每次厨子将牛肉炒豆丝装盘的时候,最先往嘴巴里刨食的却是她这只早已经将刚刚的一切抛到脑后大放厥词的饿‘狗’。 “是不是他们早就开始逼迫你了?所以你那天才会和我说” “已经不重要了,事已成定局,把这一切都忘了吧,你就当我是你生命中的另外一个过客,多我一个不嫌多。”澹台玉瓶的这句话说得很苦涩,很决然。 吴永麟本想还嘟哝几句,只是门被吱呀吱呀的从中间打开之后,两人再也没有了单独说话的机会,澹台玉瓶至始至终躲闪着吴永麟有意无意扫过去的眼神,直到这一刻,吴永麟才明白澹台潜渊为什么会让澹台玉瓶最后见自己一面,原来是让两人把事情当面挑明,让吴永麟不要再抱任何的幻想。 再也无须前思后想,一切岂非已然过往。 吴永麟自嘲似的笑了一下,自己本来就是一个局外人,自己的突然出现,自作聪明的代人出手,最终似乎并没有改变澹台玉瓶这颗美丽棋子的悲惨命运,在舞龙的那天她没有被弓箭射成马蜂窝,只是多活了几天,便再次成为了另一场政治交换的牺牲品,在状元楼的时候,虽然和段正兴接触的并不太深入,只是对方发现吴永麟一行人不愿意加入他的队伍后便痛下杀手,便知道此人不是一个善茬,如果吴永麟此刻是一个真小人,那他段正兴绝对是一个实至名归的伪君子,让澹台玉瓶嫁给这样一个吴永麟看不上眼的家伙,绝对不是渐渐开始对澹台玉瓶开始上心的吴永麟的所为。 坐在一张黄花梨木椅子上的澹台潜渊撇了一眼失魂落魄的吴永麟和同样怔怔发神的澹台玉瓶,便料想事情一定如他所愿进展的很顺利,他露出一抹狐狸般的笑意。 “渊阁老,黄沙姗姗来迟,多有得罪,还望您老能恕小的拖延之罪。” “沙小弟何罪只有,你能不诋毁我强人所难,老头子已经很欣慰了,能来就好,能来就好,识时务者为俊杰,凭你的那一身好武艺和过人的胆色,再加上你项上顶着的这颗聪明的脑袋瓜,绝对能够有一番大作为。但我有言在先,我这里的饭并不好吃,能力其实都是次要的,我最在乎的是忠诚,如果发现你有什么不轨行为,你别怪老夫清理门户。” “阁老,我踏入这间屋子的时候,就已经把黄沙这条命交到阁老的手上了,如有二心,让我肠穿肚烂,不得好死。” “好一个毒誓表忠心。”门帘后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此人便是澹台玉瓶在路上给吴永麟提到的高泰远。 第426章 紫薇斗数 感受着高泰远打量着自己浑身上下的眼神,吴永麟有一种鬼子女特务被军统戴局长考量的惶惶之感,高泰远阴翳的眼光如一根根皮鞭狠狠的敲打在吴永麟的身上,似乎想让某些不怀好意的家伙在他的虎威之下现出原形,只是他完全小觑了面前这个丑八怪内心的强大,一个多次死里逃生的家伙修炼的处变不惊的定力,早已经不是高泰远这样装装样子所能吓唬得了的了。 吴永麟临危不乱的样子倒把旁边暗暗打量这一切的澹台玉瓶吓得花容失色,她从没想过这个平时吊儿郎当的家伙居然敢和大理台面下大权在握的‘皇帝’对视,似乎气场还完全不输给对方,她多次给他使眼色,只是吴永麟完全装没看见一样,还不停的在高泰远的脸上瞧来瞧去,甚至在最后关头还叹息一声。 澹台玉瓶急得直跺脚,疯道士当时就是说了一句不该说的疯话,便被自己毙于掌下,黄沙来这么一下,和他相熟的澹台玉瓶自然知道他接下来绝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波涛浪里十年中,便是王孙也要逢。” “沙先生何解?” 高泰远突然走上前去握住吴永麟的那一刻,不但是澹台玉瓶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就连澹台潜渊也一下子傻眼了。澹台玉瓶惊讶的是这个黄沙难道和疯道士有什么渊源?刚刚从他嘴巴里面听到似曾相识的断语的时候,她陡然想起在整理疯道士遗物的时候发现过一本叫做《紫微斗数》的奇书,她闲来无事的时候曾经前前后后翻阅过许多遍,只是吴永麟把‘莫要逢’改成了‘也要逢’,澹台玉瓶此刻看黄沙的眼神越发的炽热了。 澹台潜渊这些年一直在潜心参悟佛法,对于道家的学说自然不屑一顾,正是因为他的偏执,恰恰在易数方面让黄沙钻了空子,他尴尬的呆立在旁边插不上一句话,澹台潜渊知道这高相的脾气,虽然听不进去坏话,嘲讽话,讥诮话,偏偏对某些不知道深浅的套话情有独钟,他礼贤下士亲热的捉住黄沙的手,就已经很能说明高泰远心中多么在乎对方后面所谓的破解之道了。 “相国大人莫慌,且听我细细道来,您这面向已经是百年难得一见的超然之相:河目海口,食禄千钟;铁面剑眉,兵权万里。虎头燕颔,封万里之侯;龙行虎步,至九重之帝。可是命里注定有一劫难。” “可有化解之道?” “正照旁照皆主危,刑及相逢寿必终。常言道,一山不能容二虎,现在主星蒙尘,原本近在咫尺的那颗暗淡的天哭星其光芒似乎有盖过主星之势,若不速速斩草除根,高相命恐生出无穷后患。”吴永麟虽然没明确指明天哭星姓什名谁,但机敏玲珑的高泰远内心早已有了计较,或许某些蠢蠢欲动的想法早已在他的脑海中过了千百回,此时猛然被人抬到明面上来,他一下子像拨开云雾见月明,表面虽然还是若无其事的样子,他端起桌上一杯茶微微颤抖的时候就已经证明他对第一次见面的黄沙再也没有了一点戒备之心,理所当然的把黄沙当成了助他成大事的自己人,仿佛有一种酒逢知己千杯少,相逢恨晚的感觉。 一口热茶下肚之后,高泰远刚刚的激动随着他的城府一下吞进了肚子里面,正襟危坐的他撇了一眼黄沙,假惺惺的说道:“先生恐陷我于不仁不义,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和昔日曹操又有何区别,先生说笑尔。” 吴永麟暗想,你都自比曹操了,何必和我在这里推三拉四的,他故意拧巴了一下鼻子,脸上露出一抹惶恐之色,扑通一声便跪在了高泰远身下:“是小人考虑不周,还望相国大人饶恕小的多嘴之罪。” “那这么说你已胸怀万全之策?” “万全之策小人不敢说,至少能帮相国大人掩盖住悠悠众口。” “不妨细细道来。”高泰远示意了一下,周围的侍卫等人早已撤离的干干净净,澹台玉瓶走的时候,喜忧参半,喜的是这个满口胡言乱语的家伙总能给她带来一些惊喜,他这样当众帮她开脱,是个瞎子都能明白黄沙对澹台玉瓶余情未了,忧的是自己接下来完全是瞎子点灯--一团黑,万一他出言不逊,那他焉有命呼,自己担心也没办法,澹台玉瓶还是移步到了门外,侧耳倾听着门内的一举一动。 澹台潜渊现在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内心的忐忑,劝高泰远当皇帝这可是头一遭听见,这里面的风险,澹台潜渊是完全可以预料到的,一旦迈出这一步,首先乱的会是朝野之上,那些臣子虽然表面上对高相唯唯诺诺,但并不代表就可见接受他高泰远取而代之,记得有一次高泰远上朝的时候穿了一件织着九条金龙的黄袍,立马便有人指责他这种行为目无君臣之礼,有一个直接用死来威胁高泰远,周围附和者甚众,从此这件事便成为了高相永远说不出来的一种痛。其次一旦改朝换代,首先就意味着要和东面的高家人打擂台,这原本可以成为盟友的高家人会因为自己的野心,把自己推到了他们的对立面。其实最关键的是现在那一伙打着恢复段氏江山的善巨府的反贼正如日中天,高相身边的可用之人较当初寥寥无几,军事实力早已不如当初,就此三点,便可以自掘坟墓,把自己往死路上逼。 “其实也很简单,挟天子以令诸侯,如果谷松年对段氏是忠贞不二的,我们只需让段氏下一道意旨让他们把矛头指向东面的高家人即可,我们坐山观虎斗渔翁得利,并伺机积蓄力量,争取将两股反对我们的力量一举歼灭;如果他本身借着段氏的旗号,我们和他之间没得说,只能在刀剑上见真招,倘若如此一来,他们便成了真真正正的乱贼,天下人人得而诛之,俗语说的好,得民心者得天下,我们出师有名,号令天下,莫敢不从,这天下迟早是相国大人的。” “好一个号令天下,莫敢不从,哈哈哈哈。”高泰远整个人红光满面,眉飞色舞,这可能是这些日子以来最得意的一次,一时间对这个新来的叫黄沙的家伙立马刮目相看。就连澹台潜渊也陷入了久久的沉思,他似乎感觉有一种养虎为患的深深忧虑,苦恼了自己好些日子的难题,竟然就这样被对方轻而易举的化解了,他这才发现,这个叫黄沙的男人让他恐怖的不仅仅是他是身手,还有他那颗聪明的脑袋。 第427章 飞蛾扑火的傻女人 你如果要骗我,就骗一辈子。 澹台玉瓶看着高相和干爷爷先后从那让自己心都掉到嗓子眼的房间里走出来消失于视野之后,她再也没一点顾虑的冲进了房间之内,只是里面除了黄沙身上脱下来的一件外衣和他从不离身的那一长一短的两把弯刀,哪里还有黄沙的一点点影子,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之后,她清丽的脸颊上多出了两道泪痕之后早已不知所措。 “你在为我哭丧?我是不是该小小的感动一把呢?” 澹台玉瓶抬头看见柱子上趴着的那个熟悉的声音,终于忍不住大声哭了出来,她此刻自然是高兴多过悲伤的。 吴永麟连滚带爬的从柱子上跳了下来,他原本只是想和对方开个玩笑,只是好像太过了点,他手足无措的站在澹台玉瓶后面,抬起的手悬置在半空,久久不知如何是好。 一阵香风带着温润猛一下扎入吴永麟怀中,澹台玉瓶哭得越发汹涌起来,很快就濡湿了吴永麟身上仅剩的那件薄薄的内衫。 “你是不是来自北面?”澹台玉瓶带着哭腔问道,埋在心底最后一个关键问题她总算挣扎一番后提了出来。 “是。”吴永麟觉得澹台玉瓶问的这个问题很傻,他觉得自己回答的好像更傻。 “你是我的紫微星,呵呵呵。”没等吴永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澹台玉瓶一下就收敛了刚刚的泫然如雨,脸上挤出一道如雨后彩虹的阳光笑容,让吴永麟心神忍不住荡了荡,接着澹台玉瓶就像一个没事人一样蹦蹦跳跳的离开了,口中念叨着某些吴永麟听不懂的白族小曲。 “花儿红,花儿艳,我看到满片花儿都开放,隐隐约约有声歌唱,开出它最灿烂笑的模样,要比那日光还要亮,荡漾着清澄流水的泉啊,多么美丽的小小村庄,我看到淡淡飘动的云儿,印在花衣上。” “女人,哎,伤透了脑筋。” 吴永麟转身也离开了澹台府,朝来时的路上走去,他谢绝了高泰远和澹台潜渊邀请他们住在澹台府的好意,首先他们现在毕竟是一群通缉犯,为了掩人耳目,还不如继续待在暗处,其次正所谓无功不受禄,澹台府上上下下数百人对于他们这群也不知道从哪个旮旯地方钻出来的奇奇怪怪的家伙突然空降到身边和自己这些人平起平坐一定会颇有微词,贸贸然住进去,那些暗处给他使绊子的人往往让人防不胜防。最后他有点小小的私心,他想再去看看风十娘和那个少女,他总觉得她似乎在自己的生命中曾经出现过,难道她存在于他的潜意识?或者这具身体的另外一个灵魂与她相熟? 澹台潜渊和高泰远依然并肩而行,这是他们这些年来形成的一种默契,澹台潜渊恰到好处的前后左右都是隔着半步,他知道自己和高泰远之间身份地位的差距,所以他总能得到高泰远的青眼相加。 高泰远在旷野一棵巨树下停了下来,纷繁的枝丫上吊着各种各样的许愿袋,随着一阵清风徐来,摇摇晃晃的布袋似乎活了,它们不停的朝路人招手,准备满足虔诚的许愿者,泄露给他们一点点天机,让他们的人生多一点点希望和失望。高泰远望了望天上两颗交相辉映,平分秋色的明星,脑海中忍不住再次回味起刚刚黄沙的那一番番惊天之语。 “此人可信任吗?” “若按照他的办法对如今这个对我们不利的局面起到了效果,那他的嫌疑自然就排除了,至于这之后,那他到底可信不可信,其实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时间还来得及,我们试一下也无妨。” “知我者澹台兄也,此人有勇有谋,你不妨用你那个干孙女去拉拢拉拢他,至于段正兴那,既然他都快成为我们的傀儡了,那我们没必要抛出这么关键的一颗棋子了。” “泰远兄放心,公和私我分的很清,莫说是澹台玉瓶这个干孙女,哪怕是我的亲闺女,对这事我眼都不会眨一下。” “澹台兄别往心里去,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在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有妇人之仁,你我已经无路可走了。”高泰远突然记起了一件事,接着问道:“崇圣寺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你也知道,那地方就是一个马蜂窝,捅不好,会反受其害,既然这个叫黄沙的能文能武,你又不方便出面,不妨让他先去打打头阵,探探那帮秃驴的虚实。” “我也正有此意。” “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我现在对这个叫黄沙的小子是越来越有兴趣了,如果他真的是我的韩信,那我们不妨先好好的利用他为我们打下江山。” “属下接下来立马安排此事。” 澹台玉瓶提着一壶好酒站在一块墓碑旁,上面刻着‘无名氏’三个大字,墓碑旁边早已燃起了袅袅青烟,黄纸燃烧后产生的红光越发的欢腾旋转,似乎在和澹台玉瓶共同分享这份喜悦,澹台玉瓶那张俏脸越发的娇艳如花,她口中不停的念叨着或许只有他们两人才懂的絮语:“疯道士,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你还真的是料事如神呢,知道吗?我找到你死之前你给我算的那一卦上的紫微星了,只不过他实在太不耐看了一点,以后和他成了亲,晚上估计以后不会做噩梦了,我本身就抱着一个恶人,嘻嘻。 为什么他也知道你那本奇书上的推语呢?难道他是你的后人?如果他知道是我杀的你,他会不会杀了我为你报仇?想一想也没什么,死在他的手里我心甘情愿,让他以后一辈子像我这样给一个最在意的人上坟,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以前不相信缘分,也不相信你,可是我现在一切都相信了,哪怕他是骗我的,我也喜欢他就那么骗我一辈子。” 澹台玉瓶再次泪如雨下,就像她自己的宿命,如果自己生存的意义仅仅格局于澹台潜渊与高泰远的棋局之内,那她更愿意长眠在最在意的吴永麟的怀中。 当她再次出现在那间熟悉的小屋的时候,一个让她心里盈满了幸福的呆呆身影斜靠在门框上,脸上露出一阵似乎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她却看呆了,她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快乐源泉,这个命中注定的家伙出现在她生命中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了她是一只扑火的飞蛾,她注定了这一辈子欠他的,需要这一世来偿还。 第428章 大娘的往事 一样的地点,不一样的时间,因为一个人的加入,让在房子外面静静偷听的吴永麟内心有了一种微妙的变化。 “牛啊,快过来,快过来,让娘看看有没有被林子里的畜生伤到,哎呀呀,这胳膊是怎么了,怎么还包上了?” “娘,不碍事,蹭破点皮,你不信问红妹子,她给我包扎的。” “红啊,你坐到我边上来,给我说道说道。” “大娘,放心好了,铁牛哥那点伤不碍事,我已经弄了点药草给他敷上了,保证三天后恢复成原样,一样能上山打虎,下河捉雨。” “那就好,那就好。红啊,上次大娘说出去的事情现在我不妨当着你们俩敞开了说,我能有铁牛这个义子也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虽然我们才短短相处了一年,但我已经把他当成了我的亲生儿,我那个老头子走的早,好不容易拉扯大的一个儿,说没就没了,老婆子一个人在这个世道过的苦啊,本来想就那么陪他们去了,我都把绳子挂到王桂花门口那颗歪脖子树上了,王桂花以前经常诅咒我儿子短命,想不到还真被她说中了,我就想啊,我死也不放过她们全家,让她永远记得我死前的模样,吓死这个恶毒的女人。 也是我命不该绝,我把脑袋刚挂到绳子上,铁牛和他师傅像戏文中赶脚似的到了,他师傅你有机会去看看,那老小子精神着呢,我要是年轻那会,他如果不出家,我一定嫁给她。 你看我这张嘴,又扯呼到哪里去了,我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身子就那么轻飘飘的被人带了起来,而悬挂在我头上那根绳子,也被铁牛这家伙不知道藏到哪里去了。 铁牛他师傅说:‘老人家,地府并不比人间好多少,这段时间赶趟去投胎的人多着呢,你想啊,谁不想下辈子投一个好人家,享享福,所有人一窝蜂的往那挤,这完全是僧多粥少啊,要不我们缓上一缓?’ 我当时一下就乐了,你说哪有他这样劝人的,一般人都是想方设法的让求死之人打消轻生的念头,他却劝我晚一点到阎王爷那里报道。其实我把脖子挂到歪脖子树上的时候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的,这一旦没死成,早已没有寻死的念想了。我下次给那两爷子烧纸的时候也好有个交代:你看,不是我不去下面陪你们,这总有人不让我死哩。 我当时好面子,对着他们两师徒就一顿臭骂:‘要你们多管闲事,把我的绳还给我。’ 我这人出了名的嗓门大,本来在王桂花门口上吊就偷偷摸摸的,我这一吼,自然是把王桂花那一家子惊动了,如果这件事情被她知道,我估计要被她活活骂死。等王桂花他汉子拿着一根扁担战战兢兢的穿好衣服走出来的时候,我和铁牛师傅,铁牛三人早就溜的没影了,这件事情自然没能瞒过铁牛师傅的眼睛,我才走了没多远,他又给我唠上了。 ‘施主,看在我们师徒二人救过你一命的份上,能不能到你家讨碗水喝。’ 我这个时候才开始仔仔细细的打量这两师徒,铁牛和他师傅浑身破破烂烂的,铁牛头发也乱糟糟的,连我家那头大牯牛都赶不上,两人都快赶上街上那些要饭的讨口子了。我这能再世为人,也算是托他们师徒二人所赐,这想都没想,自然是答应了,这一来一去,想不到铁牛成了我的义子。” “那铁牛他师傅后来跟您说了什么才让你回心转意的呢?” “红啊,铁牛他师傅在家里喝完一口清水,给我说完那句话,我就哭了。铁牛师傅说:‘老人家,你这家里境况我也看出来了,家里缺劳力,我呢,正准备到山那边的崇圣寺里去修佛念经,我这个徒儿他六根未净不是那块料,这心里一直苦恼着不知道该怎么安置他,你要是看得上,等你哪天想去地底去陪你的亲人了,让这小子替你抬棺材,我这徒弟铁牛浑身有使不完的劲。’ 就这样,铁牛他师傅去崇圣寺里当了和尚,我后来听铁牛说他本来就是和尚,只是换了一座庙而已。铁牛这孩子我看着就喜欢,当天就把他收了当义子,自从这个家有了他,我这才有那个福气活到现在,这里里外外,基本都是他一个人在张罗,这久了,我就发现不对啊,我怎么能不帮我孩子张罗一份亲事呢?只是你还别说,村子里这些个没见过世面的丫头片子们,自从我们铁牛到了这个家之后,隔三差五的就爱往我这里钻,就连和我作对了几十年的王桂花,居然也想和我攀上亲事,我在她眼皮子底下委屈这么多年了,我当时对着她好一顿数落,她却像个受气包似的一声不吭,我当时心里那个舒坦啊,后来才知道感情是他们家二妞子看上了我们家铁牛,要死要活的求着她娘王桂花来说亲呢,这事呢,自然最后没成,铁牛他心气高,我知道,他没看上王桂花家的二妞子。 但你不一样,从你第一天踏进门的时候,我就发现,铁牛当时看你的眼神就没对。” 铁牛连忙争辩道:“娘,你说到哪去了,我们只是” “娘知道你脸皮薄,娘这一年来过的可比前面十年多舒坦,我只当自己多活了十年,娘已经很知足了,我这身子我心里清楚,这病根是怀孩子是落下的,根治是不可能了,等我哪天一口气没缓过来,也就那么去了。” “娘,别说那些丧气话,等我攒够了钱,我们到城里找最好的大夫看病。” “儿啊,有你这份心就足够了,你也知道娘心里是怎么想的,现在趁我还有口气在呢,希望你能娶个媳妇,哪怕走了,我也心安了。” “大娘,我答应你。” 吴永麟心头一惊,暗想道:你前脚还答应给我做老婆呢,怎么一转身就准备嫁给另外的人了。 “红泪,你知道我们” 吴永麟这才从铁牛的口中知道这个少女叫做红泪,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像林黛玉一样为自己心爱的人留尽最后一滴眼泪,吴永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小屋内一前一后走出一瘦一胖两道身影,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那条熟悉的道路上,吴永麟最终没有勇气迈出去那一步。 第429章 本杰明巴顿奇事 “你永远也不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不顺心的时候,你可以像疯狗一样发狂,可以破口大骂,诅咒命运。但到头来,还是得放手。每个人都有一样的结局—死亡。无论一生中发生过什么,最后还是尘归尘,土归土。所以,面对一些事情的时候,何必抓那么紧,不如松松手。” “生命只有一次,不可重来。生命的长度不能决定,但是生命的厚度我们自己决定。人生何其短,愿你我尽其欢。” 九儿,也就是红泪,在桃花镇幸免于难的时候就变得释然了,吴永麟在生命最灿烂的那一刻不知所踪,九儿知道,即使他能侥幸再次活下来,孤傲的他肯定会找个地方让所有人找不到他,九儿甚至都预见到了吴永麟最终可能会落得个什么下场:要么缺胳膊断腿,要么面目全非。相比较她脑海中臆想的吴永麟的种种惨景,九儿庆幸自己现在依然能够完好无损的呼吸着周围新鲜的空气,偶尔能吃上自己最喜欢的食物,时不时和风十娘说一些每天在村子里遇到的开心的事情,比以前的一切浮华来得都要真实。 周围的人随着时间的流逝,都在一天一天的变老,他们的头发丛中会冒出缕缕银丝,脸上会出现皱纹,皮肤会变得越来越松弛,每一个人都按照正常的轨道亦步亦趋的在往前走,一分不会多,一秒不会少,她们会儿孙满堂,他们会和最心爱的人走完生命中最后的一程。 九儿某一天发现自己被最信任的男人投毒之后,她便生活在惊惧之中,得知那东西无药可解之后,她怒不可遏的拍碎了那个男人的天灵盖。 后面的事情朝着一种诡异的方向在发展,她发现她的功力在渐渐的消失,而有得必有失,上帝为她关上一扇窗户的时候同时为她打开了另外一扇窗户,她脸上的皱纹在渐渐的消失,她头上的白发重新变回到了一缕缕青丝,她甚至晚上睡觉的时候都能感觉浑身的关节都在慢慢的收缩,是的,别人在变老,她在逆天而行的变年轻。 或许对她这种逐渐朝不惑迈进的不再年轻回想前事种种的嗟叹唏嘘年岁,九儿应该找个地方偷着乐才对,只是结果却变得越来越不可控,她回转的年轮要比苍老花去的时间要快上一大截,短短数月之内,她居然直接变回了和她三十多岁差不多的样貌,她现在一月当一年来过,似乎也有些不够曾经的岁月来反转。 她知道事情瞒不下去之后,便离开了她曾经最在意的地方,为了保密,这次她一个人都没带上,又有谁知道,曾经叱咤风云,雄霸一方的红衫教教主萧红泪,最后居然落得一个功力尽失,找个地方让自己如出生般呱呱落地身无寸缕的悲惨下场?就连陪伴自己走完人生最后一程的人都没有,萧红泪自己想一想都觉得毛骨悚然的,更何况是那些普普通通的世人呢? 在江湖上飘荡了几个月,她无意中打听到吐蕃有一种圣药能解百毒,听说几百年前文成公主嫁入吐蕃后便服下了一颗,她那金枝玉叶才在那苦寒之地活了下来,而且活得甚至比在长安的大明宫还要有意趣。 萧红泪其实心里是不相信这个被世人杜撰出来的故事,只是当她站在人生抉择的十字路口的时候,她发现已经无路可走。后来在灵芝的那一段错误的相遇以及遇到的那一些人,却成为了她最难忘的一段记忆,吴永麟这个没有被她用美色诱惑成功的‘假和尚’,让她首次尝到了一种挫败感。当吴永麟再次出现在布达拉宫门口的时候,她内心的激动和欢愉和一个初次嫁出去的忐忑新娘突然发现歪打正着的时候差不了多少,她被吴永麟牵着手走在红毯上的时候,她恍惚觉得他才是她的新郎。 在布达拉宫,她最终不愿被命运所摆布毅然走进了云丹王的寝宫,打开云丹王曾经无意透露出来的所谓用来装‘灵丹’的那个镶金边的檀香木盒子,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张写满小楷的纸条的时候,她刹那间觉得自己的人生就像纸条上所写的那样‘万事皆空,不喜,不悲。尘缘皆灭,不厚,不薄。幻境皆破,不真,不假。’ 至于最后被云紫烟挟持着经历着桃花镇的那一切,她唯一的遗憾是在人生最好的年华渐渐消失的时候,她数次和对方错过,居然没来的及和吴永麟能够再遇见一次,那个一直对他以礼相待不曾越雷池半步的男人,她是那么的想把自己人生最灿烂的那一刻毫无保留的交给他。 天可怜见,也许是她把内心这一年多来的苦楚讲给一个愿意的人听后,风十娘这个同样祸害过十三位绿林好汉的竹叶青一句无心之言‘你不如忘了他吧,说不定还能有相见之日。’却成全了她的遗憾。 那天从大娘屋里出来的时候,她便感觉心里突突突的跳个不停,那是女人一种本能的直觉,她感觉心中的那个他就在她的附近,所以她用一招‘苦肉计’逼他现了身。 看着他脸上的那张面具的时候,萧红泪早已激动得热血沸腾,她见惯了这种小伎俩,她没有拆穿他,他需要这个身份来做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她也想证明:既然她能一眼认出了吴永麟,那他能否也一眼就认出她呢?结果让她大失所望,她曾经无数次的暗示过他,甚至是他在山洞打坐的那两天,她就那么从背后紧紧的抱住了他,哭了好多回,他依然如一尊泥塑般没能明白她的心意。她好想告诉吴永麟自己就是九儿,只是她没有那个勇气,就像她没办法知道自己接下来还能有多少时间,相见不如怀念,能再次见他一面,她或许已经很知足了。 当大娘在屋里和她念念叨叨的时候,她似乎又感觉到了吴永麟就躲在周围悄悄的偷听着他们的谈话,所以在最后,她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大娘,她其实不在乎大娘所谓的心愿,她只希望这个在外面偷听的男人能记得她对他讲过的最俏皮的一句半真半假的玩笑:哪天,我包养你啊。 第430章 君心似我心 稀稀落落的星辰散发出的咝咝凉意萦绕在貌合神离的一男一女的周围,无端的生出一种萧瑟,两人时不时的搭上一句话。 “其实你刚刚不必那样的。”铁牛幽幽的看了萧红泪一眼,想起了以前自己的荒唐,脸无故的红了一下。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怎么和大娘处久了想做回好人了?” “我当时变成那样完全是你姐姐逼出来的,四年前自从她大病了一场后,便像变了个人似的,净说一些莫名其妙的的话,想和她要个孩子,她也是推三阻四的。你也知道那些宦官平时给我喝的那些大补的东西喝了火气本来就大,宫里那些狐骚贵人再一撩拨,我这个非正常状态的男人怎么能经得起她们的引诱,我这一来二去,不就和你姐姐疏远了嘛,我原本只是想气气她,想不到她还真没把我当一回事,我后面出于报复她的一种心理,这才做了许多荒诞之事,不但把江山丢了,也把你姐姐也丢了。” “现在知道后悔了?恐怕晚了,那后来又是怎么一回事?听说你被人骗到卫朝去了?” “吴永麟那个天打雷劈的家伙,如果让我遇到他,我非得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骨不可,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铁牛便是西夷那位被吴永麟忽悠到卫朝娶亲的蛮王。 “你感谢人家还来不及呢,你当时不离开,估计萧邦立马会杀了你一了白了。” “你那相好的也那么说,真搞不懂你们俩是怎么一回事,以前隔着千山万水,爱得轰轰烈烈,现在你们之间仅仅一山之隔,怎么反而还平淡如水了。” “因为不再有爱了,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成了一个真正的和尚,我却变成了如今这一副鬼样子,不见一定比见要好,你说呢?” “这事你现在别来问我,我现在就想着,哪天能再见一次你姐姐,也就足够了。以前天天在一起,都没现在这么挂念她,哎,过去糊涂啊。” “你后来怎么又和他跑到大理来了?” “卫朝那些当官的也没一个好东西,本来舆驾已经到了河中府,偏偏西夷和卫朝在那个节骨眼上开战,那些个卫朝的大人们像恶狼见了肉似的,见到我们眼睛都绿了,那些人正愁没机会立功受奖,我们这无疑于自动上门,偏偏接我们进京的又是卫朝最精锐的军队禁军,师傅当时也只得忍了下来。 也是天无绝人之路,黄河那一年恰好发了大水,河中府就在黄河边上,他们本来想把我们从水路运过去,也是时运不济,在一个叫巨浪礁的地方整艘船就那么被水中的暗石撞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洞,只是在这关键的时刻,卫朝那些大人们居然把船家拴起来狠狠打了一顿,那些带官帽的大人们污蔑船家把祭水中龙王的银子贪腐了,其实我知道,他们根本就没提过给龙王爷的银子,他们把污水一头泼到了船家身上。这来来去去扯东扯西,居然没有一个人先想起去堵住那个不断往船舱里面灌水的小洞,俗语说,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在水中行船,那可是一根板子可管着一船人的命呢,我当时就奇了怪了,为什么我这个门外汉都懂,卫朝那些当官的就不懂呢? 结果那水啊,哗哗哗的没命的往里灌,原先的小洞,变成了一个大洞,我和师傅本来被锁在船舱的,当时我可真急了,还好师傅用力拍断了那些挡住我们去路的木头,并悄悄的跳到了大船跟着的一条小船上,师傅割断小船的缆绳之前居然不忘记去把那个船家救回来,那些个猪头肥脑的家伙们那是隐藏了实力的师傅的对手,他不费吹灰之力便将船家带回了小船上,后来幸亏师傅留了这一手,让我们自己划那小船通过那巨浪礁,那无疑是自己把自己往龙王爷的嘴巴里面送。 我现在对于那些人死前的惊恐状态还记忆犹新,他们一个个的像肥硕的鸭子一样拼命的往水里跳,感觉他们会水似的,明明知道难逃一死,最终表现出的某种大无畏的精神让人肃然起敬,早知道如此当初干嘛去了?有些不要命的居然还抱着自己的钱箱往水里面钻,哎,我是看出来了,卫朝这些当官的把钱看得比自己的命重要。 船家老鱼儿那九曲十弯的河道中硬是将我们三人从鬼门关中拉了回来,我只记得我们再次上岸的时候三人浑身像筛糠似的,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我这一辈子都不想再经历了。 老鱼儿趁着官府还没赶回来,连夜带着家人逃到山里去了,本来老鱼儿让我们陪他们一起到山里去,但是师傅却拒绝了,老鱼儿家不容易,他们走的时候只带走了一袋粮食,而他家大大小小有五口人,三个小的还等着喂食,我们俩再加进去,他们几日非得断粮不可。 我们就那么漂啊漂,也不知道去哪里,每到一个集镇,都能看见捉拿我们的榜文,师傅那段时间也蓄上了头发,和我一起装成了两个乞丐,这一路讨饭一路流浪,饥一顿没一顿的,不瞒你说,草根,树皮,甚至那些长得像白面的观音土,我们都往嘴巴里面送过,可是实在饿啊。师傅最后实在没办法,只得破了杀戒,开始在山里撵活物,只是他却从来没往嘴巴里面送那荤腥之物,我那时候才知道,他为了我才破的杀戒。我也是在那之后,从师傅那里学了一点武艺,现在在山里靠这点本事吃饭,反而觉得比以前那些珍馐要美味到哪里去了,你说我这算不算是重新活了一把?” “算是吧,我又何尝不是?只是结果却朝反的方向在发展。” “你这毒真的没办法可解了?” “我反正是不抱希望了,如果你不嫌弃,下次我给大娘” “你说过要嫁给我的。”这一声叫的太突然,两人几乎同时转身,他们居然没发现去路的山坡上站在一个伟岸的身影,萧红泪看见吴永麟的那一刻,突然抵了他一句。 “我现在决定嫁给他了,谁让你上次抛弃了我的。”只是话还没说完,她早已像个泪人儿一样扑向了吴永麟。 第431章 痛苦分担 “这位是?” “滚。” “有多远走多远,少到这里碍眼。” 铁牛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突然想起了山那边好些日子没见过的师傅,要是他看到这一幕,会不会陡生杀人的想法呢?铁牛记得师傅当时拿林子里的动物下手的时候那叫一个快,狠,准,这人居然敢打师娘的注意,估计只有被扭断脖子的份了。 萧红泪似乎看透了铁牛的想法,冷笑道:“我知道你想到你师傅那去告我的状,你尽管去,我倒想问问他那些年干嘛去了?不是他一直躲在和尚庙里不出来,我至于落得如今这个下场吗?” 没等铁牛回过神来,萧红泪拉起吴永麟就往他们昔日相处过的山洞跑去。 星影斑驳,月冷清辉,一对几经波折的男女此刻依偎在一起,她们彼此谈话小心谨慎的,双方更是克制着内心深处开始升腾的欲望,孤男寡女在一起,吴永麟却在氤氲的氛围中把守着最后的一丝底线。 萧红泪此刻却在吴永麟的面前完全打开了话匣子,至于她的前半生自然是隐去了,她说到了他们在高原江南的初次相识,逻些城的过往,以及后来在桃花客栈的死里逃生,她快乐得像个小女孩,似乎根本就没把身体里的那种怪毒放在心上。吴永麟时不时答上几句,更多的时候则静静聆听着,他知道她可能好久没这么痛快的对人倾诉了,他希望她把这些烦恼和苦水一股脑的倒出来之后,她的心情就会开朗起来。 “丑八怪,你难道不能对我禽兽一把?非得每次做出这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萧红泪又往吴永麟怀里挤了挤,虽然她的骨骼在收缩,于是乎那两坨白面却越发的鼓胀,此时她给吴永麟最直观的感觉是‘童颜’,吴永麟不经意的撇了一眼,越发的心猿意马,内心似乎有无数双小爪子在抓啊抓挠啊挠。 吴永麟往旁边挪了一下,冷静了一下心神,没理会萧红泪的撩拨,一时好奇,便问起了前几日她给他送烤地瓜的细节,对于萧红泪的真名吴永麟一时没习惯过来,口头上便保持着先前的称呼:“九儿,你当时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萧红泪没理会他,默默的将旁边的土刨了开来,便露出了一个个朝两人挤眉弄眼的大地瓜,吴永麟傻然失笑,感情他阴差阳错下跑到萧红泪储存地瓜的窖眼里来了。 “这是我和风十娘刚来的时候房子的主人告诉我们说山里面还有一点存粮,便把这处窖眼及地下面埋的来不及取走的地瓜便宜了我们。这地方偏,我怕我发作的时候吓到别人,料想哪一天待在这里变成刚来这个世界的样子也挺好,只是不知道会躺在谁的怀中呢,要不你到时候抱我来?” “我会把你治好的。” “到时候你恐怕早就躲得我远远的了?我倒希望我们俩就像现在这样子。” 萧红泪才说完,浑身便开始冒冷汗,她知道噩梦又来了,她的牙齿不听使唤的‘咯咯咯’响个不停,身体感觉被挤压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那股外力完全让她喘不过气来,其实这只是第一个阶段,第二阶段,她会感觉浑身的经脉在急速的喷张,其实这个时候她的五脏六腑是最受不了了,特别是心脏,很多时候她会随着体内奔腾的血液朝心泵急剧回流的时候窒息过去,这个阶段她会从七窍中流出大量的血液,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流了那么多血也没死成,也许当初的那个男人并不想自己死得那么痛快,这才用了这种让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歹毒毒药。其实最让萧红泪难以忍受的是第三个阶段,当她在第二个阶段晕厥过去的时候,便会悄悄的来到了第三个阶段,这个时候她往往会被疼醒,她感觉自己的关节部位在压缩,骨头上似乎吸附着某种小虫子,它们像狗一样吃掉骨头上足够多的油水后才会作罢,而第三阶段完成的时候,九儿便会明显的年轻了数岁,她的皮肤也变得越来越好,只是当哪一天一个人真的不能正常生老病死了,她往往最在意的却是心里按照正常方向旋转的那个时钟。 今天的萧红泪很幸运,她才到第一个阶段,便感觉浑身从外面充盈进来一股舒畅的暖流,吴永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盘腿坐在她后面,双掌拍在她的背上,他在用内力给她把这种怪毒强行压制下来。 萧红泪知道这其实不是长久之计,只要进入她身体里的真气,没多久便会被那些小虫子分噬得干干净净,当她挣扎着想离开的时候,背后传来了一个不容他拒绝的声音:“好生坐着,哪怕有一丝的机会也让我试试。” 两人之后很长的时间之内保持了一种沉默,背后传来的那股天罡之气似乎让身体里的小怪物们冬眠了,萧红泪受其影响,最后不知不觉疲倦得也睁不开眼睛,她就那么迷迷糊糊的昏睡过去,她清醒的时候心里默默数过,那几乎有半柱香时间,她清楚这半个时辰对一个武者的重要性,他似乎根本就没往心里去,他就想治好她,哪怕让自己成为一个废人,他也愿意。 萧红泪被外面草丛中蝈蝈的鸣叫吵醒的,她静静的闭着眼睛心态平和的等着第三阶段的到来,只是过了良久,那些身体里的小虫子似乎忘了这回事,最终让本体小小解脱了一回,她梦幻般的获得了重生般的欣喜若狂,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这才发现了自己为何体内毒素为何未发作。 在一旁的吴永麟不知道通过什么办法把萧红泪身体里的毒素引入了自己身体内,看着似乎被放过血的那只手腕,她才发现他真的好傻,他居然把自己作为诱饵把大部分小虫子通过彼此割破的手腕引到了自己体内,此刻的吴永麟似乎已经到了第三个阶段的后期,他的浑身已经湿透,口,鼻,耳,眼都往外冒着丝丝血液,人则早已不省人事。 萧红泪将他紧紧的抱入了怀中,对于这个愿意和自己同甘共苦以身试毒的男人,她一刻也不会放他离开自己了。 第432章 圈禁 我平时看得很杂,一个作者的书我一般只读一本后会转到其他作者写的小说上去,就拿《金瓯缺》,到今天我才看完了一本,不是觉得不好看,徐兴业花了一辈子的时间才写了四本,一下子看完了,情何以堪?好书,就是要慢慢品,这也是我一直在外围打太极的原因之一,宋朝末年是个很复杂的年代,多读点资料,写出来的东西让大家对那个时代能够真正的有所了解。 《三体1,2,3》有时间的可以去看看,我大学本身就读的工科类的专业,上面的东西我读起来很亲切,这已经是我第二次翻这套书了,依然很震撼。 《南渡北归1,2,3》民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上面把所有的那些历史事件和文人都串联到了一块,有理有据,真的是一套好书。 《大河三部曲》李劼人的,讲的四川民国到解放初期的故事。 就这些吧,多读点书,对大家没坏处,我最近在啃四大名著,下次推书的时间可能要晚一点了。 第433章 自画像 大理皇宫,高相看着那份刚刚按照自己的口述拟好的懿旨,脸上露出了大事将成的阴沉笑意。 段正兴趁着高泰远高兴,不失时机的拍了一下马股:“恭喜干爹,贺喜干爹,干爹得此锦囊妙计,何愁大事不成?” “别捡漂亮话来搪塞我,说吧,你狗尾巴一摇,我便知道你肯定有事情要求我。”高泰远轻蔑的瞅了他一眼,便再也没正眼瞧过段正兴一眼,对于这一枚任他摆布的棋子,他似乎根本就没把段正兴放在心上。 段正兴犹豫了一会,还是把内心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澹台玉瓶都快要成为我的老婆了,她往另外一个男人的家里跑合适吗?” “真有这么一回事?那我回去让澹台潜渊好好的管教管教他这个干孙女。” 段正兴从高泰远不冷不热的口吻中发觉了一丝不对劲,对方明显在和自己东扯西拉,这所谓的管教基本等于没说,高泰远不咸不淡的语气和前些日子的信誓旦旦说明了某些人甚至已经超过了他的地位,他实在不甘心到嘴巴边的肥肉就这么飞了,心念急转,他在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歹毒的计策,迟疑了半天之后,他总算把一盆脏水泼向了自己的情敌黄沙身上。 “干爹,最近我听说那个黄沙来自北边。” 高泰远一听见这个消息,脸上原本的笑脸消失殆尽,立马摆出了一张苦瓜脸,冰冷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他死死的盯着段正兴,不可置信的问道:“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他不但杀了澹台潜渊派去试探他的那些绿林人,而且他身上还藏着‘竹管’。” ‘竹管’这个词对羊苴咩城的老板姓来说根本就不值一提,但凡外出超过半天的,他们的背后都用竹管存储着清水,以便在需要的时候拿出来喝上几口解渴。只是每日接触那些纸片般飞来的坏消息之后,高泰远现在几乎是谈‘竹管’色变,草木皆兵的一日三惊状态了,高文风,高文山两兄弟此等彪悍的人物,偏偏被最普通的竹管教训得魂归天外,善巨府回来的残兵败将,无一例外的提到了竹管,听他们说那东西会让人的身体瞬间爆开,高泰远从那天开始便每天都要做一个同样的噩梦:他感觉自己被绑在一根巨大的竹管上,然后被送上了天,然后他的身体在半空中和竹管一样从中间爆开,那之后他便被吓醒了。所以‘竹管’这两个字在高府噤若寒蝉,有一个家丁因为出去采办后花园中林木的时候背了一节装清水的竹管,被擦肩而过的高泰远发现后,立马拖去喂了狗。 “混账东西。”高泰远一气之下一巴掌就朝来不及躲闪的段正兴挥了过去,他这一掌下去力道奇大,直接打掉了段正兴的一颗牙。 段正兴虽然觉得代人受过有点冤,但想想此刻能够让干爹发这么大的火,代表自己这流言蜚语已经成功了一半,心花怒放的他唯唯诺诺的弯着身子,等着干爹冷静下来后,又接了一句:“我知道干爹手上这条妙计是此人想出来的,虽然说用人不疑,现在这事被传得沸沸扬扬的,自然并非空穴来风,为了干爹的安全,我觉得为了慎重起见,最好还是将此人单独看管起来。” “这件事我自然会查清楚的,我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记住了,也同样包括你,你最好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这句话,事情水落石出的那一天,别怪干爹我翻脸不认人。”高泰远说完,领着一行人拿着懿旨浩浩荡荡的离开了宫殿,留下了恨得咬牙切齿的段正兴。 所谓的谣言正是从段正兴口中扩散出去的,他周围那些纨绔衙内本来就是一帮唯恐天下不乱搬弄是非的行家里手,当吴永麟通敌的消息被越描越黑之后,吴永麟不得不接受了澹台潜渊所谓的内部调查。如果吴永麟不是被得知有两日不知所踪,估计他就不是被禁锢在这小屋之内了。 澹台潜渊今天派了一个画师来,那人似乎想把吴永麟的相貌画到面前那张宣纸上,只是看见那张让他早已心惊肉跳的恶脸的时候,他才发现今天这是一个会让他可能晚上会做噩梦的苦差事,他不敢在对方的脸上停留太久,一直没能准确抓住对方脸上的形与神,来来去去废了很多张宣纸,最后连他自己都有一点丧气起来。 “你们去给我打一盆清水来。” 跟着画师一起来的两个大理侍卫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但眼前这人罪名没坐实之前,他始终是客人,他们不得不去张罗来了吴永麟所要的清水。 “能盯着我这张脸看上一眼的人都寥寥无几,你能坚持这么久,已经强过很多人了,这事我也不难为你了,要不我自己来吧。” 吴永麟从屋子中找到一根木炭,从画师手中借来一张宣纸,对着水中倒影出来的自己的影像,开始默默的涂画起来。 “黄先生,您这一手是?”画师开始还没往心里去,只是后面看见吴永麟有鼻子有眼的将那张扭曲的脸以一种特别的方式展现出来的时候,画师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从来没发现一个恶人可以画得如此怪异,整副画面部表情特别丰富,偏偏手,脚,身体等感觉萎缩了一般。 “你就拿这副画回去交差吧。”没等画师明白过来,吴永麟匆匆在水盆中洗了下手后,便躺在旁边那张太师椅上惬意的摇来摇去,不消一会,他便伴随着照在身上和煦温暖的阳光熟睡过去,时不时传来轻微的鼻鼾声。 画师这下彻底没辙了,他不可能画一幅此人的春睡图回去,他直起身子扭了扭腰,眼光却从来没离开过桌上的那副怪画,确定对方睡着之后,这才轻手轻脚的将那副画卷了起来,连同那炭笔一起卷走了。 画师自然没将那副怪异的自画像交给澹台潜渊,他随意找了自己一张过得去的画相去交了差,此后数年,他一直把自己关在竹庐中,并时不时从这张不经意获得的画像中学到了一种新奇的画法,并画出了后面名震天下的《千里江山图》,他便是王希孟,一个让卫朝皇帝都刮目相看的男人。 第434章 比武招亲(一) 二月十五,晴,有风,地官降下,定人间善恶,有血光,忌远行,宜诵经解灾。 这个日子对所有羊苴咩城人来说是件大事,首先他是佛祖释迦牟尼佛涅槃日,大理这个以佛教盛行的国度,自然各大寺庙会有各种各样的祭祀活动。其次他还是道家学派创始人老子李耳的诞辰,这自然去道观去祭拜的人也不在少数,至于同时去道观或者寺庙中祭拜的人还是有的,这自然是一国之主段和誉不会厚此薄彼该有的一种姿态,不过今天这一切完全由段正兴代劳了,他赶完两场盛大的庆典后,便马不停蹄的往高府赶去,因为那里有一场更加重要的庆典等着他,那便是高泰远的六十大寿,听说大理几乎能排的上号的文武官员都去了,他们自然不会放过如此一场盛大的拍马股的好机会,一笑泯恩仇,当东面的高家人也带来了隆重贺礼的时候,他高泰远似乎成为了这光芒四射的名利场最大的赢家。 高泰远那里成为了贵族争相结交的对象,国相府简直热闹的像一座集市,来来往往穿着不俗的男人与精致妆容打扮的女人穿梭在其间,一处天井中用来摆放礼物的地方早已堆积如山的摆放着大小官员的孝敬之物,这里面尤其以丽水寨高千尺送来的两套奉命帖尤为出彩,至于那件金缕衣,几天前高千尺早已急不可耐的献给了自己的主人,并在相府因此而谋了一个美差,高相以防不测今日早已将那件金缕衣穿在了身上,众人眼中展示出来的羡慕的神情更是让高泰远越发的红光满面。还有一处搭建起来的高台周围的热闹完全不输给浮华遍地的高泰远的府邸,一条横幅上绣着‘比武招亲’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便已经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段和誉出现后便红光满面的端坐在主席位上,那三场所谓的盛会完全比不上女儿的终身大事,这是他遇刺后首次露面,当他意气风发笑容满面携着大腹便便的妻子王诗仙站在楼台上的时候,立马引起了一场不小的轰动。 “什么?段和誉还活着?”当高泰远和澹台潜渊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忍不住同时脱口而出,此人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偏这个露面,两人同时察觉到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那崇圣寺那边是不是?”高泰远低声问道。 “恐怕来不及了,所有安排的精兵已经从地道中爬过去了,如果今天不动手,恐怕以后没这样的好机会了。” “这件事你最好亲自走一趟,那是我们东山再起的机会,马虎不得。”高泰远黯然伤神了一会,喃喃的再次冒出了一句奇怪的话:“你还记得三年前那个疯道士吗?” “高兄怎么突然想起他了?那个疯道士的话作不得数。” “事实摆在眼前啊。” “那我先去杀了段和誉。” “来不及了,大事要紧,至于那个黄沙,你把段和誉未死的消息告诉你的干孙女澹台玉瓶,我想她会知道怎么做的。” “相国高见。” 董长海的小屋内。 ‘轰’的一声,原本紧闭的大门被一根滚木很轻易的便撞开了,接着鱼贯而入一队劲装在身的好手,打头的却是怒气冲冲的澹台玉瓶。 吴永麟依然躺在那张太师椅上,他的面前放着一个精致的盒子,看见澹台玉瓶走进的时候,他抬眼看了她一眼,气定神闲的说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现在一直睡不醒,你既然来了,把这把长剑带给高相吧,算是我送给他六十大寿的贺礼。” 看着脸色似乎很差的吴永麟,暗暗压下怒火的澹台玉瓶心平气和的问道:“你难道不准备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吴永麟反问道:“手脚长在你自己身上,难道你一辈子永远相当别人棋盘中的棋子?等这事完了,你就彻底自由了,你到时候感激我还来不及呢。” “你是不是为了台上那个比武招亲的女人来的?我哪一点比不上她?难道就因为她是金枝玉叶。” “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吴永麟简直有一种内心发狂的感觉,这到底是哪归哪啊? “那我先用剑把你的心掏出来看看,看它到底是什么颜色。” 澹台玉瓶一把抽出面前盒子中的那把广寒剑,‘霍’的一声,广寒剑急转直下,朝吴永麟当胸刺了下去,只是长剑贴近吴永麟身体的那一瞬间,却如凝滞般悬置在他身体的上方,再也没刺下去。 “为什么不还手?” “瓶儿,你这一剑刺下去,你如果觉得好受一点,我愿意受你这一剑,毕竟是我先欺骗了你。至于他们,既然我不欠他们什么,那他们今天就走不出这座院子。” 澹台玉瓶一走神的那一刻,吴永麟顺势将她整个身子搂在了怀中,接着飞蝗般的箭矢如雨点般落在了澹台玉瓶跟来的那些劲装大汉的身上,那些人没想到四周会隐藏了众多弓箭手,他们来不及抽出兵刃便纷纷被射成了筛子。 一股钻心的疼痛从吴永麟的肩膀上传来,澹台玉瓶不知什么时候将那一排银牙狠狠的钉在了他的肩膀上,吴永麟根本就没想过躲开,一声不吭的任由着她对自己报复似的发泄。看着周围逐渐靠近的那批大理弓箭手,吴永麟将心如死灰瘫软无力的澹台玉瓶轻轻的抱了起来,在众人不理解的目光中朝远处激射而去。 看着蜷缩在床角如木雕一样一动不动的澹台玉瓶,吴永麟低吟道:“以后找个真心喜欢你的,这一辈子还长,为我这样的人不值,这把长剑算是我们相识一场我送给你的礼物吧。来,破浪,和你的广寒妹子打声招呼,你们可能再也没机会见面了,真的是作孽啊。忘了告诉你我的真名了,我叫吴永麟,我在刚察城带着一帮臭老九日子过得还凑合,放心,你要来,牛肉豆丝管饱。” 吴永麟迈步离开风月楼的时候,澹台玉瓶紧紧的将那把广寒剑拥在的怀中,那里面似乎有他的气息,想起他离开之前的那几句俏皮话,她时哭时笑如魔障了一般,她根本不知道心里到底该不该恨他,他毕竟当着那些大理兵的面救了自己,又把自己安排在那些人根本想不到的妓院内。 此刻的澹台玉瓶,完全把这件事想成了另外一件事,她心里执着的认为:吴永麟这么做或许有他不得已的苦衷,既然问题出在那个在台上比武招亲的女人身上,那她自己更有必要去搅一趟浑水。 澹台玉瓶突然来了精神,她让人送来一套男人的衣服,等一切从镜子中再也看不出一丝女人的影子的时候,她才满意的笑了笑。 第435章 比武招亲(二) 一位宦官模样的人登上高台,他看着一双双如饥似渴的眼神,忍不住有点心虚,或许是自己那话儿缺少的缘故,那股外强中干的身子骨在面对台下面穿着千奇百怪神态各异手持各种武器的巨擘大汉越发显得有些单薄。 “磨磨蹭蹭干嘛呢?赶快念,大爷们还等着洞房呢。”一个强壮如熊罴的汉子卖力的吼道,一时附和者甚众,人群犹如一锅烧开的沸水,越发的聒噪起来。 “放肆。”宦官这句不阴不阳的话立马被声浪盖住,他看见下面的局势越来越难控制,便凄凄惨惨似的朝台上的皇帝段和誉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 段和誉正和旁边的林诗仙聊得兴起,他们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那次诗会,想起了林诗仙的姐夫高长明,他对这场面的把握可比任何人都要精准,这早就已经给他带信去了,为什么这节骨眼上还迟迟未到? “啊”一声小儿的啼哭打破了原先混乱不堪的局面,一个拖着一长溜孩子脸上恓惶却挂着掩饰不住笑意焦头乱额的汉子将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团团围住,等所有叽叽喳喳闹个没完的孩子满意的每人手中拿着一串糖葫芦吧唧吧唧的有滋有味的吃着的时候,汉子脸上的笑意才渐渐盖过了刚刚的忧虑,看着孩子所有脸上露出来的满满的幸福,他对着旁边一位身体越来越发福的女子轻轻嘟哝道:“孩子他娘,这些年你也太能生了吧?” 女子横了他一眼,顶了他一句:“我觉得孩子还是不够多,要不等最小的这个断奶了,我们再” “姐夫,你愁啥呢?你要不愿意,把姐姐生的孩子都给我来养。”王诗仙说完,那群手上黏糊糊的孩子早已围上了肚子鼓鼓的王诗仙,他们每次都能从姨娘这里寻到某些好吃的东西,当段素贞像喂鸟儿一样拿出一盘精致的糕点的时候,一帮孩子早已如饿了几天的狼崽子嚯嚯扑了过去。 “慢点,都慢着点,别噎着。” 这一男一女正是王诗仙的姐姐王诗音和姐夫高长明,段和誉当上皇帝之后,这个与高家人完全决裂的姐夫反而和段和誉越走越近,这些年高长明在王诗音的指点下做起了丝绸生意,和成都那边的商人打得火热,如果说日进斗金是一点都不夸张。高长明自段和誉登基之后像换了个人似的,把满腹的生意经都发挥到了极致,丝绸做得风生水起,唯一的老婆王诗音的肚子也是越来越争气,整整十八个年头,生了十八个儿子,成为了羊苴咩城津津乐道的一件奇事,王诗音也没有让一众儿子参与到段高两家的恩怨中来,一心只是扑在他们苦心经营的丝绸买卖上,这些年倒也过的相安无事万事太平。自从得知几个月前父亲在善巨府过世之后,高长明也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悲伤,反而是妻子王诗音在家里摆上了一副灵牌与神龛,这让高长明心里那一根心弦轻轻拨动了一下,与王诗音越发的恩爱了。 “我这不是心疼你姐嘛,都快赶上家里那头老母猪了。”高长明戏谑性的说道。 “当猪是一种福气,敢情有谁能像我一样生出十八学士出来?”王诗音一句话立马让高长明哑火了。 “哎,不知不觉素贞都长这么大了,是该嫁人了,只是这样做合适吗?”高长明看了看下面良莠不齐的一行江湖莽汉,对旁边的段和誉问道。 王诗仙和王诗音早已领着孩子走开了,留下了高长明和段和誉在角落里窃窃私语 看见场面似乎有些失控,快步上台的高长明一把夺过小宦官手中的长卷,只瞧了一眼,便还给对方,让对方先行退下。小宦官像获得了大赦一般立马逃得无影无踪,这爷爷再不来,他真怕自己那小身子板被台下那些人生吞活剥了。 高长明清了清嗓子,对着台下似乎等得极为不耐烦的人群吼道:“敢情你们来逛集市来了?没那点耐心立马给我滚蛋。” “你哪里冒出来的扯大旗的混犊子,信不信大爷立马上去宰了你?” “侍卫,给我射他。” 高长明说完,周围哈哈大笑的声音响成了一片,周围那些维持秩序的大理士兵早已被这些江湖汉子推推搡搡得手忙脚乱,哪里还有空来对那些故意闹事的人进行惩罚。也许台上的这人似乎还有点真本事,他后来只要一发号令,那些被指的汉子便昏沉沉的倒了下去,接着场面一下子安静的有些诡异。 高长明对躲在暗处拿着一根竹管的家伙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这一记下马威总算把场面镇住了。 这里面故意来闹事的人自然不乏高泰远派来的那些心怀不轨之人,当刺头被挑出来之后,他们这才认认真真的听高长明讲起话来。 “行走江湖,以和为贵,大家远道而来不容易,如果把命丢在这里,不但不值,还容易让人笑成自不量力,上这个台之前,最好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那些缺胳膊短腿的就别上来了,不是瞧不上你,你娶一个这样水灵的人儿回去,完全是自己给自己找没趣。这喜庆的日子看见死死生生的不好,上台来就别带武器了,晦气,大家拳脚上见真招,你们不服气的私底下用刀剑上互砍对方我管不着,但在台上,就必须按照我的规矩来,自己没那个本事的,立马给我滚蛋。” 高长明这几句话说完,人群一下面面相觑,却不如先前般有人大声喧哗。 “你们觉得自己准备好了就开始,上台之前先把自己的生辰八字让旁边的书记官记下来,那些阴年阴月生命太硬的主,个人自觉点,我们可不想让公主没成亲几年就变成一个寡妇。” 一个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立马被高长明制得服服帖帖的,早已让远处的段和誉刮目相看,不得不佩服这个不按常理出牌却把一件事情处理得妥妥帖帖的姐夫。 “鬼丫头,说吧,看上台下哪个汉子了?我给你姐夫去说说,这招亲就是一个过场,你姐夫保证能让他成为你的男人。”王诗音看着不断往人群中张望搜索的段素贞打趣道。 “姨娘不带你这样数落人的,我可需要的是有真本事的人。” “那就相信你姐夫吧,他眼毒,到时候他选上的男人,你可别抵赖不作数。” 段素贞害羞的跑开了,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朝台上慢慢的靠了过来,自己最想嫁的那个人总算来了。 第436章 比武招亲(三) 吴永麟迈步进入了一处帷幔之内,换了一身平民装的段和誉坐在他对面,看着和自己印象中相去甚远的段和誉,吴永麟忍不住问道:“你真的是段誉?不对,段和誉。” “如假包换,童叟无欺。”段和誉的这一句话立马让两人之间的隔阂化为了乌有,两人相视而笑,似乎是很多年没见面的老朋友,一下子话多了起来。 “你为大理国所做的一切,我会用另外一种方式报答你的。” “你还挺坐得住,也不枉谷松年对你忠心不二,你会是个好皇帝。” “你何尝不是?” “在那个位置上我坐不住,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我用刀射你那件事你别往心里去,我有点高估你的六脉神剑了,希望你别往心里去。” “什么六脉神剑?” 吴永麟作了几个少商,少阳,少泽剑的漂亮姿势,只是在旁边的人看来,他和一只翻来覆去的猴子没什么区别,最后反而弄得周围的人一阵傻笑和尴尬。 吴永麟一拍脑袋,立马抱歉道:“昨天酒喝多了,有点上头,别往心里去。我们刚刚说到哪呢?哦对,你说要用什么方式来报答我。” 段和誉立马傻了,原本以为对面这人有什么过人之处,想不到会如此市侩,他小心谨慎的问道:“不知阁下有什么要求?” “恢复吐蕃和大理的通商吧。” “就这么简单?” “你还以为有什么?不过我说的是全面通商,你接下来估计有很多年的仗要打,我已经提前给谷松年送了那么多东西了,你再真真正正的做几十年皇帝,绝对不成问题,至于你欠我的钱嘛,我就从崇圣寺拿走了,千万别心疼,用一座寺庙换一江山,这买卖你值。董法真这个人你要好好珍惜,我几乎开出了所有优厚的条件,他非得待在你身边,我现在只有嫉妒你的份了。他将来带给你的好处,我都不敢想象会是一个什么样子。至于你那个吃里扒外野心勃勃的逆子段正兴,我受点累,帮你解决了,我知道你下不去手,这脏事我来做。我听说令夫人又怀上了?希望是位公子。我说点题外话,你别往心里去,你这痴情没什么不好,但你在你这个位置痴情就大错特错了,该放开的还是要放开的。” 吴永麟说完之后,两人之间保持了一种长久的沉默。 “我父王那里?” “他对所有大理人来说绝对是一个罪人,他对杜清源的伤害绝对是刻骨铭心的,你应该去求你师傅的,如果他杀了你父王?你们会结仇吗?上一代的恩怨最终让上一代的去解决吧,我们还不如当一个局外人。” “你觉得我适合当一个皇帝吗?” “没有人比你再合适不过了,真正懂得那些庄稼人疾苦的皇帝才会当一个好皇帝,对于那些商人啊,地主啊,也别一味的忍让,该棒杀的就棒杀,有了谷松年这支强兵,对于某些所谓的肱骨之臣,存不得一点仁慈之心,最终会害了你真正关心在意的那些人,兼听则明,偏信则暗,多听听不同人的心声。我这里还帮人求个情,就是澹台潜渊的干孙女澹台玉瓶,她只是一个被蛊惑了的无知少女,希望到时候段兄能看在我们双方交好的份上高台贵手一把。” 段和誉意味隽永的盯了吴永麟一眼,点头同意了这并不太过分的一点要求,在大局已定的情况下,澹台玉瓶的生死已经不重要了。 “不去台上试试?” “我一旦做了你的女婿,原本和你对等的局面一下矮了你半头,我心里接受不了啊,你这个爹难道忍心她嫁那么远的地方?几年都见不了几次面?算了,我就不破坏你们一家的幸福了,她迟早会感激我的。” “和我喝一杯?” “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我们正式在边境通商的那一天我们不醉无归。” “我等着那一天,保重。” 两人才说完,帷幔里鱼贯而入一些熟悉的身影,罗平阳,金子,张虎等赫然在列,段和誉悄悄的退了出去,帷幔之内充满了重逢后的欢乐。 “你这个兔崽子能耐了啊,居然敢拿箭对着我,看我下次怎么收拾你,说说看,又在这里招惹了那些女人,都当爹的人了,还没一点正行?” “师兄,你再说一遍?我确定下是不是幻觉?” “这事你去问严平,他反正这么给我说的,说红秀给你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哈哈哈,我当爹了,我当爹了。” 罗平阳用身体挤了挤旁边的金子,这一幕没逃过吴永麟的法眼,他高声提醒道:“别尽做那些丢人的事,回去把婚事办了,你们爱干嘛干嘛,至于现在,收敛点。” “吴大哥,他还好吗?”金子眼泪婆娑的盯着吴永麟,生怕从他耳中得到某些胆战心惊的消息。 “你们很快就要见面了,高兴点。”吴永麟转头对众人吩咐道:“相府那边我要立马赶过去瞧瞧,可不能让高泰远逃了,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我们这点人手够吗?师兄,台上那个如花似玉的女人说非你不嫁呢?我们现在离开合适吗?”看着周围早已打得死去活来的众武林好手,张虎有点可惜的问道。 “你觉得马上要大权在握的段和誉会将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这帮粗人?这明显是台上那帮人正做戏给某人看呢,我才不去上这个当,这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恐怕这渔翁后面还站着一个拿刀的刽子手呢,我还等着回去看我宝贝儿子呢。” 段素贞刚开始还以为吴永麟会把她从台上抢下去,内心还小小的兴奋了一把,发现那些人和爹段和誉躲在一处帷幔中悄悄说了很久的话不告而别的时候,台上的段素贞一下就慌了,她刚跳下台欲追上去,一道潇洒的人影飞升上台拦住了她的去路,澹台玉瓶这个来打擂台的女扮男装的风流公子一下子把所有人都镇住了。 第437章 比武招亲(四) 王诗音看着刚刚上台惊为天人风流倜傥一身男装打扮的澹台玉瓶,朝旁边的妹妹王诗仙挤眉弄眼道:“我看这个行,要模样有模样,就不知道过不过得了素贞这一关。” 王诗仙也忍不住多看了对方几眼,心思细密的说道:“也不知道人品如何?” “我的好妹妹,这都大半天了,你就别挑肥拣瘦的了,你难道非得让素贞嫁给台下的那些什么狮王啊虎王啊那些凶巴巴的汉子?我可记得我那妹夫第一次露面的时候还赶不上这位风度翩翩的公子呢,如果他真能打得过素贞,这件事就这么着了。我刚刚可看见高泰远也不知道从哪个地方认领的那傻儿子来了,旁边一个丫头一直拿着一张帕子帮着那傻大个擦口水呢,难道你想素贞后半辈子像那丫头一样?” “哎,也许这就是素贞的命,姐姐,就依了你吧。” “这位公子高姓大名?” “吴永麟。” 原本想从高台上追出去的段素贞突然停了下来,她好奇的盯了对方一眼,一时犹豫不决的站在原地,追也不是,退也不是。 高长明在得到老婆王诗音的示意之后,早已心领神会,他走到刚刚上台的澹台玉瓶的身边,低声道:“按照规矩呢,阁下必须报上生辰八字的,我看公子和公主挺对眼,这等繁文缛节就算了,抓住机会好好表现,那些歪瓜裂枣根本入不了我们的法眼,我这关就算过了,后面那些癞蛤蟆我帮你挡着,别对不起我的良苦用心。” 澹台玉瓶轻笑了一下:“我必尽力而为,不辜负大人的一片拳拳心意。” “那个姐姐好漂亮,我要亲她”高泰远的‘义子’看见段素贞像一朵洁白如雪的梨花站在高台上之后,不依不饶的便往台上爬去,只是身子才够到高台边缘,便被澹台玉瓶一脚踢了下来,精心装扮过的澹台玉瓶嘴巴上沾了一撮的小胡子,平时她神龙见首不见尾,与高泰远身边的人接触的并不多,没等傻大个身边的狗腿子跳上来寻衅,她早已欺身迎上了旁边的段素贞。 段素贞此刻脑海中乱作了一团,此‘吴永麟’非彼吴永麟,只是为何吴永麟刚刚走开,这个‘吴永麟’便顶替了上来,难道这是吴永麟安排的一招暗棋?只是没等她想明白,她那凝脂般的小腰早已被人搂住了。 澹台玉瓶对着段素贞的耳垂吹了一口热气,笑嘻嘻的说道:“美人,想什么呢?” 段素贞立刻气得火冒三丈,右肘朝对方脸上顶了过去,澹台玉瓶没等对方的右肘扫到,早已猫腰着身子,朝段素贞的右足上抚了上去。段素贞刚刚也是虚晃一招,肘击到半路,身体早已像一个旋转的陀螺腾转起来。 只是段素贞双脚才着地,鬼魅般的澹台玉瓶直接面对面的又扑了过来,段素贞冷笑一声,猎猎的掌风带着一股阴柔之气朝来人推了过去。 澹台玉瓶一掌拍出,一记阴阳手中的‘阳手’行云流水般灌注于右掌心上,两只玉手相碰的那一刻,两人衣阙飘飘,青丝翻飞,发出一阵噼里啪啦如鞭炮般的炸响。只是手掌触碰到对方掌心的那一刻,澹台玉瓶便察觉出了一种不对劲,段素贞的掌法静而生阴,静极复动,绵里藏针,当澹台玉瓶把手掌收回来的那一刻,手掌传来咝咝凉意,她这才明白对方这金枝玉叶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不堪,甚至还有点让自己刮目相看。 段和誉在段素贞决定要比武招亲之后,几乎把自己对拳法和剑法上的心得这些日子一股脑的教给了自己的女儿,段素贞对醉仙剑已经领悟个了七七八八,少不练拳,老不练剑,段素贞剑法上的造诣早已异于常人,骨骼清奇的段素贞再被杜清源杜文君段和誉这种数一数二的大枭一点拨,在拳脚上的功夫更是一日千里,今非昔比。 傻子就是傻子,台上两人正在对拼掌劲,平常人恨不得有多远滚多远,傻子身体里却潜藏着一股不撞南墙不回头的雄心壮志,他也不知从什么地方搬来一圆凳子,跐溜一下便窜了上去,任凭掌风吹得他龇牙咧嘴,依然勇往直前的朝眼中的‘美人’段素贞扑了过去。 澹台玉瓶没等段素贞收掌,左手的‘阴手’早已蓄势待发,只是当她推出那掌的时候,一个肥头大耳满嘴冒泡的傻子朝自己的对手扑了上去,她那一掌不偏不倚的拍在了对方的后心上,段素贞早已趁此机会逃开了。 “呵呵,好疼,好疼。”傻子说完之后,像一滩肉泥瘫软在地,很快便没有了呼吸。 事情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澹台玉瓶这一掌下去,似乎断了自己所有的退路。 澹台玉瓶将傻子的尸体抛向了台下跃跃欲试的傻子的那些随从,冷冷的扫了众人一眼,狠狠的说道:“谁敢破坏我今天的好事,就和他一样的下场。” 她这一怒吼极具气势,那些人知道对方是个硬茬子,一时悻悻的抬着傻子的尸体远遁而去。 “这人是谁?”段和誉似乎才从和吴永麟的对话中回过神来,指着场中威风凛凛玉树临风,将高相那些闹事者打得落荒而逃的翩翩公子问道。 “这你未来驸马爷。”王诗音接过段和誉的话头答道。 “他们合适吗?” “看对眼就合适了。” 段和誉对这个二姐王诗音一下哑口无言了,事情到如今,好像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他内心更加牵挂的是崇圣寺那边的境况。 一动一静,一阴一阳,澹台玉瓶后面出掌再无任何牵挂,出手毫不留情,段素贞遇强则强,似乎总能找到对方拳脚上的破绽,刚刚朝对方腋下攻去的一拳让对方功过来的阴阳手从半路化解之后,她理所当然的觉得对方的死穴在京门处。 “着。”段素贞手掌才拍向对方的京门穴,身体便被人提撵而起,她素不知早已上了澹台玉瓶的故布疑阵之计,也是错有错招,当她无意中把手放到对方胸脯上之后,惊讶的说道:“你也是女人?” “谁说女人不能来比武招亲了?我来替我男人把你娶回去当他的小老婆。” “你男人是?”段素贞粉面娇羞的问道。 “吴永麟啊,既然比武的是吴永麟,娶你的除了是她,还能有谁?” 第438章 相府的那一声惊雷 “干嘛呢?干嘛呢?没听见里面正听戏吗?让高相大人扫了雅兴,让你们这些人吃不了兜着走。”高千尺从来没像今天这么扬眉吐气意气风发过,他那三件献给高泰远的贺礼,得到了相国大人的赞不绝口,他一扫前耻,不但丽水寨的事情一笔勾销,还成为了相府新晋大管家,毫无疑问会成为后续达官贵人竞相巴结的对象。 高千尺那一把山羊胡和他那对眯成一条线的小眼睛展现出的城府让人不寒而栗,新官上任三把火,今天此等重要的日子,一个不长眼的小厮居然在门口和送礼的客人聒噪起来,高千尺感觉自己将一身青色家丁服穿出了一种青史留名的高度,周围那些丫鬟,小厮们纷纷对着高千尺头上那顶夸张长度的四方帽纷纷行注目礼,这更让高千尺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他时不时捏一捏伫立在过道旁边那些如花朵般丫鬟的粉嫩脸庞,时不时在某些看不顺眼的家丁的屁股上来上一脚,时不时对远处朝自己这飒爽英姿张望的那些夫人小姐们抛上几个媚眼,他那小麦色的阳光皮肤惹得那些女人更加流连忘返,使劲的朝高千尺抛着媚眼。感受着今日的荣华他心里直呼了高相‘万岁万岁,万万岁’数遍,只不过怔怔回想一番便发现有些别扭,如果高相真的当上皇帝,自己这个独一无二的大管家毫无疑问会变成大内的总管,所以他衷心只是希望高相能保留原先的那种荣光而已,至于谁当上皇帝都可以,只要高相当不上皇帝就成。 看见那个脸上有疤的男人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还是暗暗吃了一惊,他在脑袋中飞快的想着应对之策。 高千尺怎么会不记得昔日的功臣黄沙,只是那地方早已通了匪,至于黄沙是怎么逃出来的,这完全不在他的考虑之列,看着风尘仆仆站在自己面前的熟人,高千尺大喝一声:“把这两反贼给我绑了。” “高爷,冤枉啊。” “把他们的嘴巴塞起来,送到柴房好好看管起来,没我的允许,谁都不能见他们。” 东方有树,高五十丈,名曰桃。其子径三尺三寸,和核美食之,令人益寿。---《神异经》 做寿吃寿桃成为了一种习俗,至于向人馈赠“寿桃”的风俗应追溯到西王母向汉武帝赠桃的传说。中国民间传说,汉武帝崇尚仙道,西王母便派使者告知自己某时某刻会来。七月七日夜漏七刻,西王母乘云车来到了汉武帝宫殿的西侧。有三只青鸟,侍立在西王母的左右。西王母赐汉武帝五个大桃,并告诉他:“这是三千年才结一次果的仙果。”这里赠桃暗含了赠寿的意思。这也就是之后的人在给老人过生日时摆寿桃、赠寿桃的原因。 高千尺知道今天这个寿宴的重要性,他不记得眼前这个几乎有半人高的寿桃花了多少白面和糖粉,也不管这些精白面或许会养活一大家子庄稼人,当高相露出如弥勒佛般的灿烂笑容的时候,已经证明了这做成仙桃般的大面团的价值。 “爷爷,我要吃那个大桃子。”一个黄衣白胡子老者急忙让下人尴尬的将孙子领开了,只是这一切早已被不远处的高泰远一字不漏的听在了耳中。 “不知天高地厚的野小子?难道不知道这东西会崩坏他的牙?来人啊,让那小子把这东西吞下去,今天吃不完,就不用回去了。” ‘砰’的一声,一条几乎有一根筷子多长的整条烹饪过的红鲤鱼甩到了黄衣老者的面前。 “相国大人,下官管教不严,愿意替我孙子代为受过。” 黄衣老者知道高相国的狠辣,如果此刻不能够舍卒保帅,他一家子可能一个都活不了,他朝非要跟着自己来凑热闹的孙子瞧了最后一眼,便他将那条红鲤鱼囫囵囵连骨带肉的吞入了嘴巴里面,老者嘴巴很快便沁出了一丝丝鲜血,接着他捂着自己的喉咙倒在了地上,像一只落入灰泥中的泥鳅痛苦的扭来扭去,直到他再也没有了一丝动静。 “他还真以为他自己是一只猫了,这野小子丢到河里喂鱼去吧,这老家伙既然吃了人家的子子孙孙,那他的孙子去喂鱼,正好一报还一报,我岂不是做了一件大善事?大家说是不是?哈哈哈。”高泰远的笑声听起来特别渗人,让所有的人都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喉咙,今天他们可没少吃熊掌,猴脑,鱼翅这些好东西,万一说错话,自己岂不是要变成那些野兽和大鱼口中的食物? 就在人人自危的关头,一个家丁打扮的人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穿廊过门而入,那人的动作来的太快,那些半跪在地上的侍卫根本来不及进行阻止,一阵小碎步后,弯腰低头的家丁将一碗清香的寿面送到了高泰远的面前:“老爷,您要的寿面,祝老爷长命百岁,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说得好,赏。”高泰远原本拧巴在一起的那张臭脸因为来人的一句吉言立马喜笑颜开。 坐在高泰远旁边的段正兴似乎觉得这个家丁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只是刚刚被喜怒无常的高泰远早已吓的魂都快没了,来不及细想,立马加入了这重燃起来的热闹氛围中。 装扮成家丁模样的吴永麟飞也似的跑了起来,金缕衣里面早已被他和董法真偷偷灌进去了大量的火药,那些混合金线的羽绒,蚕丝极易燃烧,可比那些引线好使多了,他刚刚在靠近高泰远的时候便将一枚极不稳定的特制白磷弹偷偷藏入了高泰远的腰带之内,这对于穿着将金缕衣的高泰远无疑是致命的。 被人像众星拱卫的高泰远来不及享受所有人围上来的那份恭维与热情,一根银针在人缝中叮的一声打在高相那件金缕衣上,发出一阵火花,高相来不及喊一声刺客,腰带中的那枚白磷弹便被骤然上升的温度点燃了,那枚白磷弹立马形成了星火燎原之势,接着‘轰轰轰’的巨大爆炸声在人群中炸开 “这动静也忒大了点,高泰远估计活不成了吧?”罗平阳愣愣的盯着早已塌陷下去的原本热闹的大厅,喃喃的问道。 “这叫一锅端,世界总算安静了。” 第439章 扫地僧的大彻大悟 床上的僧人还在稀里哗啦的做着美梦的时候,一位僧人早已挑着水桶在山间小道中奔走如飞,当他把肩膀上的那担水倒入水缸中的时候,从小溪中提起来的是多少,那他倒入水缸中的便是多少,一滴未多,一滴不少,水缸挑满之后,他便开始煮粥,当那些睡眼朦胧的僧人还在哈欠连天的时候,他早已拿着一把竹枝编成的扫帚出门了。 伦无序从来没觉得自己当前做这一切有多么的委屈,他觉得能够重新站在这一片佛门之地有一种说不出的平静,自从背景离乡带着铁牛闯荡中原开始,他便一直想找一处心安之地,开始也许是因为渴望在中原能再见一次萧红泪,所以中原的名山大寺并没能留住他那颗骚动的心,只是当他真正潜入红衫教之后,他才想明白过去很多年没想明白的一些事,他一直活在自己幻化出来的梦境中,她已经有了很多很多的男人,她已经不需要他了。 伦无序在离开红衫教之后反而渐渐变得释然了,他就带着铁牛那么一直走啊走,当他走到羊苴咩城之后,他发现脑海中再也没有了她的一丝影子,所以他和铁牛停了下来,抬头看见了三座矗立在半空直冲云霄的高塔,他觉得和它们有缘,将铁牛安顿好后,他安安静静的去这座寺庙当了一个负责挑水烧火做饭扫地的老和尚。 崇圣寺和西夷被毁掉的那座寺庙比起来要恢宏太多,更因为段氏前几代皇帝分别在这里出家圆寂之后,让这里更有了帝王之气。 因为起得早,伦无序总能看见一些其他僧人看不见的人和事,山脚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批特别的官兵,他们昼夜不停息的在山脚开凿破石,原本吃水的那条小溪变成黄汤水之后,轮无序失去了在那里挑水的机会,那里被人为的划成了禁区,伦无序晚上本来想去一探究竟,只是对方里三层外三层日日夜夜严密把守着那里,他至始至终没有靠近的机会,更加谈不上摸清这些人的秘密。 崇圣寺有一个特别的和尚,普通人连见他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也许是他觉得总有人想害他,所以他从来不会在一个地方连续住上两个晚上,他的法号叫修空,他出家之前叫段正淳,甚至是大理国的皇帝。 修空从来不会和伦无序他们在一个锅里舀食,他吃的东西从来是单独准备的,听说他吃的东西里面还有肉食,伦无序首先想到的是,这个叫修空的和尚到底是来修禅的还是来避难的?自从一天清晨在崇圣寺的一处偏门撞见几个蒙面的黑衣女子鬼鬼祟祟的被几个膀阔腰圆的汉子领着从那里出寺之后,伦无序这才明白,原来这修空是一个不修身,甚至不修心的假和尚,他记得作天夜里修空就是住在那间院子之内的。 伦无序记得那天回到伙房之后,伙头僧的头头悄悄塞给了他一锭银子,喊他想干嘛干点嘛去,虽然对方没有明确指出伦无序该‘干嘛’,却让人不得不想起了一些破戒的想法,那锭银子可价值不菲,对于一个过惯了苦日子的僧人来说,那足够几十个僧人一个月的花销了。享受这一切自然是有前提的,对方又是利诱又是威逼提出的条件是:以后修空那些事装作没看见,睁一只闭一只眼,以后还想继续留在寺庙里有口饭吃,那他伦无序必须夹着尾巴做人。 也许是发现伦无序挺识相,后来从那道偏门里走进来的人越来越形形色色,有男人,有女人,有商人,有当官的,甚至有皇亲国戚,伦无序目力过人,这些人的真正身份并没逃过他这个扫地僧人的法眼,他们似乎都是来求修空来出山的,听说他那个儿子段和誉快把这些人的活路都快断掉了,只因为他们的地少了,房子少了,钱少了,女人也少了,伦无序却对这些人嗤之以鼻,他们身上随便扯下一块玉佩,都够养活这一寺的僧人一年。只要这些贪得无厌的人开源节流适可而止,积攒的钱币估计早够这些人一辈子吃喝不愁了。 让伦无序最诧异的是,无论别人怎么来劝修空出寺下山主持大局,他似乎一直不为所动,当伦无序有一次故意试图走进护法殿去清理一下佛龛上的灰尘的时候,被躲在暗处的两个僧人毫不容情的轰了出来,两人眼中展示出的某种凶戾,似乎根本和出家人沾不上边,不弱的身手下掩藏着深厚的内力,伦无序敢断定,那地方一定藏着东西,而且对修空来说很重要,重要到让伦无序觉得藏在暗处的假僧人多到无法想象,出于一种本能,伦无序把这些假僧人自然而然的和曾经在山脚抬水遇到的那些官兵联系在了一起,这位退位的皇帝似乎早就有所动作了,他之所以假意拒绝外面来的那些人,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一击即中罢了。 铁牛今天上山来了,听说还带来一个和他即将成亲的小媳妇,本来他只是想将那笔不义之财作为一点心意交给铁牛的时候,他却在寺庙外的小亭中看见那个一眼居然没认出来的故人,他原本古井无波的心境有了一种再次逃离这一切的冲动,他的心又开始骚动起来了,他其实是介意如今她这样的放浪形骸与不再纯洁的,他觉得她给他的回忆留下了污点,他那唯一的一段美好回忆也在从脑海中如蚕丝般被人慢慢的抽走。 伦无序黯然伤神的问道:“你怎么会落得如今这样一个下场?” “不就像你信奉的佛理一样,因果循环,恶有恶报吗?” “我曾经去红衫教找过你,见到了你曾经的点点滴滴,一切都是我的错,别在作践自己了。” “我以后恐怕没这样的机会了,我现在已经成了一个废人,估计也没几年可活了,我这次来只希望看在我们认识一场的情面上帮一个人,这个人听说你和他还说得上话。” “那我尽力而为。”伦无序在心里挣扎了良久,总算提了一个很严肃,也很尴尬的问题:“宋凝雪是我们的女儿吗?” “不是。”萧红泪回答的斩钉截铁。 看着萧红泪和铁牛慢慢消失在视野中,伦无序开心的笑了很久,自己心里唯一的心魔被摘除之后,伦无序这次彻底的大彻大悟了。 第440章 般若墙,帝王冢,英雄血(一) 一个瘦弱的背影如猫儿般轻巧的翻过那道并不太高的般若墙的时候,自然没能瞒过在佛堂掌灯的伦无序的敏锐感知,他依然若无其事的往灯盏中灌入油脂,拨捻一下灯芯,让整个大殿看起来更明亮一些,不至于下半夜油尽灯枯之后那些供奉的神佛们来吃那些圆盘中的供果等物的时候灯下一抹黑,至于外面那点动静伦无序早已把自己变成了瞎子和聋子。 崇圣寺东面那道土墙不远处有一条羊肠小道,时不时会有下山的香客从那里穿行而过,并不是所有的人对于崇圣寺中的佛像是心存畏惧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土墙外面搭起了一排排的草芦,白天的时候,下面站着吆五喝六卖香蜡的小贩,晚上,这里便成为了无家可归的乞丐,流浪汉的栖息之地,并不是每一个乞丐或者流浪汉都能幸运的在白天乞讨到吃的,当实在饿得恨不得朝旁边人的大腿上咬上一口后,他们便开始把主意打向了土墙后的崇圣寺。 翻墙过院的人多了,那一截土墙越来越矮,哪怕头天才刚刚用泥巴糊上,当天晚上又恢复成了只有一人高的样子,堵不如疏,土墙的里边挨着的是伦无序每天都要开火的厨房,自从伦无序给火头僧想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之后,虽然晚上厨房里经常丢东西,但各大殿中却一如既往般的风平浪静,那一截土墙便像如今模样般保留了下来。 ‘出家人以慈悲为怀’,伦无序揉出来的馒头特别的受欢迎,人人都夸那东西有嚼劲,喜欢叫它‘功夫馒头’,只不过别人不知道的是,被他千揉万捏甚至使上暗劲的馒头内部松软的同时早已千疮百孔,和尚们从那之后发觉和以前同样大小的馒头不管饱,饭点还没到便饿得饥肠辘辘前胸贴后背,当所有人指责伦无序中饱私囊的时候,伙头僧人一句‘他(伦无序)都瘦成这样了,你们一个个大耳肥肠的好意思在这里诬陷别人?’便把所有人的流言蜚语都抵了回去。 伙头僧人其实是知道多出去的面粉做出来的馒头到哪里去了,或者说他是为了保住那一人高的土墙,或者是为了保住前任主持曾经宣扬的悲悯天人之心,他和伦无序默默了做了一件完全不被人知晓和理解的善事。 僧人到讲佛堂中上晚课之后,伦无序会在蒸笼中将省下来的面粉做出来的馒头偷偷的放进去,这个时候,总会有一些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男人和小孩从矮墙中翻越过来,或许他们早已驾轻就熟,他们落地的时候甚至不会留下一点声响,他们为自己能躲过那些崇圣寺中的武僧而沾沾自喜,他们甚至觉得只要坚持从这矮墙中神不知鬼觉的上上下下许多年,他们便也成了高手,只是当一个人在蒸屉中发现填肚子的食物之后,便把这伟大的事业抛之于脑后,加入了转运食物活在当下挣扎在生死边缘之中,他们或许因为是信佛的,他们往往不会独享这些得之不易的馒头,他们会轻手轻脚的拿着那些战利品飞快的再次回到草芦拥挤的人群中,一起分享这某位好心人的馈赠,有些人甚至会偷偷的在蒸笼中放人好不容易讨来的一些铜板,以此乞求佛祖原谅他们的偷窃之罪。当这些可怜的人从馒头中发现那些被归还的铜板之后,这才知道这堵墙后的佛祖早已为他们默默的做了很多很多,所以当他们分到那些馒头之后,会一致的跪地磕头,感谢崇圣寺中已经越来越稀少的好心人。 伦无序和伙头僧将这些偷偷从矮墙后面爬进来的人戏称为耗子,只要每次开早饭前,伦无序会抡着大勺抱怨厨房又被耗子祸害了,其实言外之音让他们留点气力等着晚上那顿,早上那些稀粥或者馒头份量是不足的是缺斤少两的。 只是今天这只耗子好像来晚了,为了找点填饱肚子的东西,居然大胆的走到了大殿中,或许他根本就迷了路,当对方无意中闯入伦无序所在的高僧殿之后,伦无序早已跃起藏到了一尊高大的佛像之后,仔细的留意着来人的一举一动。 来人根本就没发觉偌大的高僧殿除了历代的那些高僧泥塑木雕雕像,暗处还隐藏着一个活着的高僧,最靠近门的灯烛随着他冲进来的那一刻扭了一下身子之后,一切再次趋于沉寂祥和。 一尊尊佛像前放置着各色供果,这个季节主要为海东雪梨,寺庙里的僧人早已学会了在雪梨的外面打上一层厚厚的白蜡,让这些雪梨能够长时间看起来如初始般新鲜可口,寺庙中的僧人再饿也不会去动那些用来糊弄神仙的梨子,因为那些雪梨早已从根上就坏了。 当那瘦猴般的身影正准备探出手去抓一个亮澄澄的梨子的时候,一股带着劲风的小石子不偏不倚的击中那人的手掌,伦无序原本以为这人吃痛后会惶惶的逃开,当对方抬起头看了面前的那尊佛像之后,便像磐石般呆立在原地,脸上展示的某种惊讶之色让尽收于眼底的伦无序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咚’的一声,那人直接跪在了那尊佛像前面的蒲团上,接着毕恭毕敬的磕了三个响头之后,便一声不吭的离开了。 伦无序完全没弄懂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学着瘦猴抬头望了一眼那尊和高僧殿中同样怒目圆瞪龇牙咧嘴的佛像,只是他并没有发现这尊佛像到底和周围的佛像到底有什么不同,当他读完佛龛底座那一排密密麻麻的小子之后,这才知道这尊佛像和周围的佛像是不同的,他是上一任的主持悟空大师,听说和澹台潜渊这位后起之秀决战之后便暴毙而亡,因为他保存了崇圣寺的尊严,所以是虽死犹荣的,为了让后面的僧人记得他曾经的辉煌战绩,便在他死后按照他的形象雕刻出了这么一尊佛像,只是当他死之后,似乎所有的人都忘记了他,甚至拿坏心的梨子来糊弄曾经保留崇圣寺荣光的大恩人,那他曾经所做的那一切,真的值得吗? 第441章 般若墙,帝王冢,英雄血(二) 他生时,试图让人们记住他雄浑壮阔的一身,而他死后,似乎所有的人早将他和周围的黄土混为了一体,早已将他在心中某个位置摘除。 伦无序所在的高僧殿和那座神秘的护法殿隔着五十多步的距离,但凡那里有什么风吹草动,在护法殿中的僧人很容易听到那里的动静。 “不好。”伦无序脸色立马变得越来越难看,他这才反应过来,那瘦猴一样的耗子好像刚刚朝危机重重的护法殿跑过去了。 当大步流星的伦无序赶到护法殿门外的时候,见到了眼前让他大吃一惊的对峙场面。 那个不知道什么原因跑到这里的瘦猴正被八人围在中央处和对方打得难分难解,此刻他的手中捏着一根不知道从地上躺着的两个不知道是死是活的假僧人手中夺过来的一根长棍,长棍在他手中似乎变得有生命了一般,时而像一尾吐着信子的灵蛇,时而像一条出水的游龙,时而又像一圈急速旋转的风火轮。也许一个人好不容易参透了那蛇棍打七寸的奥秘,只是对方早已将这套棍法起了很多种变化完全舞成了非蛇非龙非风火轮的四不像境界,和初始的招式早已相去甚远,周围的人早已是狗咬刺猬--无从下手。伦无序越看越兴奋,他从来没在崇圣寺中看见有人把长棍使出的如此毫无章法,让人抓不到一点破绽,似乎他这才是正宗的使长棍的方式。 “哎哟”两声后,围住瘦猴的两人瞬间被放倒,瘦猴知道继续这样久站下去对自己不利,长混出手毫不留情,一点一扫在两人身上的力道奇大,骨骼断裂的声音在算不上安静的大殿中听起来却极为刺耳,当两人倒下后再没有能力站起来重新加入战圈,伦无序知道这两人应该不止被敲断了一根肋骨。 “蠢货,还愣着干什么?上来帮忙啊。”一个好不容易抽身出来喘口气的假僧人看见伦无序傻站在殿门口之后,恶狠狠的吼道。 只是当他刚转过身,瘦猴长棍的一端早已呼啸而至,这假僧人完全没料到瘦猴这一击来得如此之快,脸上瞬间变成了猪肝色,简直比家里死了人还难看。 ‘碰’,一根同样去势威猛的风火棍在擦过假僧人的鼻尖后和挥向假僧人侧脸只剩下数寸距离根本来不及躲避的长棍撞在了一起,瘦猴手中的长棍弯出一个夸张的弧度,接着手持长棍另外一端的瘦猴像一片轻羽般往后急退,直到后背贴住墙面后才稳住了身形,只是墙面却多了一处凹进去的残壁,头顶的白灰更是簌簌下落,伦无序这看似再简单不过的一击,早已震慑住了当场所有的人。 瘦猴扫了周围剩余的六位僧人一眼后便再也没正眼瞧过对方,他把手中的长棍指向了新加入战局的僧人,以一种挑衅者的姿态等着对方接受他的挑战。 “阿弥陀佛,出家人以慈悲为怀,施主无故闯我寺院,并打伤我同门数人,作为对你的惩罚,不如留下来诵读《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千变,以消除你体内的那股暴戾之气,善哉善哉。” “馒头僧,千万别让他逃了,他”一个手持朴刀,浓眉大眼的僧人几乎要说漏嘴,被旁边的另外一个肥壮的僧人盯了一眼,立马话到嘴边咽了下去。 瘦猴冷笑了一声,长棍扫场一周,发现去路早已被先后赶来的僧人堵住之后,大喝一声:“一丘之貉,看招。” 瘦猴手中的长棍使得风车儿似转,原本佛堂中靠近他棍风处的烛火灭了一大片,忽明忽暗的昏黄光影照得周围的泥木塑像越发的狰狞可怖,两道身影冲撞到一起的那一刻,原本平静无波的护法殿中似乎起了一阵妖风,将原本剩下不多的灯烛悉数拂灭,借着从窗外投射进来的月光,众人只能看见两道影子不停的一分一合一跳一跃,叮叮当当的棍棒敲击声灯盏落地声响成了一片,让周围的观战者感觉仿佛两人置身于一处混乱不堪即将让老板倾家荡产的灯油铺中。 当众僧人在门口点燃了一些松柏油脂浇筑的火把将护法殿周围照的宛若白昼之后,这才看清了当前的战局。伦无序手上的那根风火棍如初始的阳把(手心向上握棍)拿捏着,气定神闲的将对手逼入了困境,等对方接受即将到来的佛祖五指山的惩罚。瘦猴似乎受了很重的伤,浑身上下伤痕累累,眼角流露出的战意也不如先前般旺盛,嘴角更是流出了丝丝鲜血,而他那根长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断成了两截,被他一左一右一上一下捏在手中,甚至在微微颤抖。 白猿从来没想过会落得如此落魄的窘境,他这次孤身来崇圣寺犯险,完全是因为自己三个现在被澹台潜渊牢牢抓在手心用来威胁他的老婆。 那日在村落让铁牛给吴永麟送完消息回到董长海那间小屋之后,只见到了被人把刀架在脖子上的三个如花似玉的老婆刀五常董长海五人,当白猿放下手中的那把烂银枪之后,背后冷不防一记重击便将他敲晕了,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头被黑布袋子蒙着,让白猿印象最深刻的是,他在某些时刻总能听到一些和尚念经时发出的梵音,当白猿被人揭去黑布袋之后,却见到了一个同样被黑布袋罩着,却从两个黑洞洞的小孔中露出一双闪如星眸般的明锐眼神。 “乖乖的听我们的话,到上面的寺庙中去帮我们去找点东西,否则,你等着帮你那三个女人收尸吧。” “好好善待另外两个男人,他们和我的女人同样重要,你们要的我会拿回来给你们,至于我要的,只是他们五个好好的活着,希望对你需要的东西来说,这算得上公平。” 白猿再次被黑布袋套了起来,接着被人在黑暗中先往下走了很长的一段阶梯,里面时不时有滴答的滴水声,空气中更是传来一股因为潮湿而传来的腐臭味,等他重见光明的时候,发现居然到达了一处矮墙之下,周围或躺或坐着一些衣衫褴褛的乞丐和流浪汉,在跟来的监视自己的人的示意下,白猿毫不犹豫的从那处矮墙中窜了进去。 第442章 般若墙,帝王冢,英雄血(三) 在崇圣寺东奔西走的白猿从来没想过在这佛寺中会遇到好多日不见却极其熟悉的老头子影子,他特别感谢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出来的那颗小石头,或许是面前那尊塑像中的灵魂显灵了,既然回到了老头儿以前曾经的家,那就做点什么,他理所当然的把那尊酷似老头儿的塑像当成了老头儿或许已经溘逝的先人。他记得离开老头儿的时候都来不及给对方磕头道别,对于跟前或许上天作为补偿的唯一机会,他毫不犹豫的跪了下去,咚咚咚头碰地的三声轻响让他原本焦躁忐忑的心安定了下来,而且总算可以和埋在心里的那道影子来一次正式的道别了。 催促他进寺的人并没有明确的告诉他所要找的具体的东西,所以白猿很快就在宽广的寺院中迷失了方向,离开老头那尊雕像所在的寺院之后,他便走向了视野最近处的那间护法殿,同样的灯光,同样的供果,只是泥木塑成的那些形态各异的人物有些不太一样。 白猿哪里知道,那具四手四头分别持吠陀经典、莲花、匙子,念珠或钵的是大梵天王(出自金胎(梵卵),原有五头,其一头传为湿婆所毁);那头戴宝冠,身披璎珞,手持金刚杵,身骑六牙白象呈天人形的是帝释天。 四天王分别是东方持国天王,身白色,执琴瑟;南方增长天王,身青色,执宝剑;西方广目天王,身红色,执缠蛇;北方多闻天王,身绿色,右手执伞,左手执银鼠,象征风调雨顺。 十二神将:他们从最后的毗羯罗起,到最初的宫毗罗为止,其守护众生的时辰,刚好是从子时到亥时的十二支。而且其形像也都与民间流传的十二生肖有关,毗羯罗戴鼠冠,招杜罗戴牛冠,一直到最初的宫毗罗,则是头戴猪冠,其次序与十二生肖完全吻合。依次为1宫毗罗持宝杵,2伐折罗持宝剑,3迷企罗持独钴(棒),4安底罗持宝珠(锤),5頞你罗持宝叉(矢),6珊底罗持螺贝(剑),7因达罗持宝棍(鉾),8波夷罗持宝锤(弓矢),9摩虎罗持宝斧,10真达罗持长索(宝棒),11招杜罗持宝锤,12毗羯罗持宝轮(三钴)。 二十八部众:一为密迹金刚士,赤红色具三眼,右持金刚杵,左手拳安腰; 二,乌刍君荼鸯俱尸及八部力士赏迦罗。乌刍,或乌瑟,指乌刍沙摩,即秽迹金刚;君荼,又作军荼,译为火炉,即护摩坛,也是军荼利(甘露瓶)的略称,因此君荼这里指军荼利明王。鸯俱尸,武器名,译为曲钩,这里指钩召神,或称钩召使者。本仪轨常常将多位神明合而为一,乌刍君荼鸯俱尸就是合三为一,其造型为左手持一股金刚杵,右手拳安腰。赏迦罗,即商羯罗金刚,又译为金刚锁、骨锁天,乃大自在天的别名。本仪轨称,八部力士赏迦罗,绿色,右手持慧剑,左手三股印。 三,摩醯那罗延。黑赤红色具三眼瞋怒相,以三股揭为天冠,金刚宝为璎珞,左手持杵,右手把宝盘,内赤外黑色。摩醯,也作魔醯,译为大,也是摩醯首罗即大自在天的简称。那罗延,本本仪轨作那罗达,意译为坚固力士、金刚力士、钩锁力士、人中力士、人生本天。也是欲界中的天名,又称毗纽天。摩醯首罗论师以那罗延为大自在天一体三分(即梵天、那罗延、摩醯首罗)之一。后世将那罗延天其与密迹金刚共称为二王尊,俗称哼哈二将,安置于寺门两侧。 四,金毘罗陀迦毘罗,略称金毗罗陀,或称金毗罗王,也是药师经的十二药叉神将之一金毗罗大将或称宫毗罗大将。白红色,左手把宝弓,右手把宝箭。 五,婆馺婆楼那,白红色,左手索,右手安腰。婆馺也有说是摩娑、摩竭,是鱼的梵名,意译为大体鱼、鲸鱼、巨鳌。婆楼那,为一切鱼龙王,译为水天,护世八方天中的西方守护神。 六,满善车钵真陀罗,左手金刚轮,右手拳印,红色。《佛母大孔雀明王经》、《叶衣观自在菩萨经》等均提到二十八药叉大将,其中东方四药叉之第三药叉名布啰拏迦,译为满善。《佛说灌顶经》有神名车钵罗婆,字忍德脱。紧那罗也翻为真陀罗,但真陀罗在这里指药师十二神将之第十位真达罗。 七,萨遮摩和罗,左手把宝幢,上有凤鸟,右手施愿印。《佛说灌顶经》有神王女萨遮摩,大神将军摩和罗。 八,鸠兰单咤半只罗,左手金刚铎,右手金刚拳,白红色。《佛说灌顶经》有神名鸠罗檀提,字战无敌。 九,毕婆伽罗王,即猕猴王,左手把刀,右手安腰。 十,应德毘多萨和罗,左手持弓,右手三叉杵箭,色黄黑。萨和罗,指娑和逻。《佛说灌顶经》有神名弥栗头娑和逻,主百怪。 十一,梵摩三钵罗,色红白,左手持宝瓶,右手三股杵。梵摩,即梵,清净之义,指梵天。梵摩三钵,即大梵天。 十二,五部净居炎摩罗,色紫白,左手持炎摩幢,右手女竿。五净居即五那含,净居位于上天,炎摩罗,即阎罗王,则处下地。于善极果时,净居天示礼法;于恶极果时,炎摩罗示治法。 十三,释王三十三,色白红,左手安腰,右手持金刚杵。释王,即天帝释,姓释迦,又称帝释天,忉利天(即三十三天)之主。 十四,大辨功德娑怛那,帝释天王主之女子大德天女,多闻天之大妃也。又称大辩功德天、大辩才天、大辩天、辩才天、大辩才功德天。左手把如意珠,紫绀色,右手金刚剑。 十五,提头赖咤王,又译为持梨哆阿啰哆、提多罗吒,即天王殿中四大天王中的持国天王,又称东方天。赤红色又青白色,左手执如意宝王,右手刀。住于须弥山东面半腹耸出之由乾陀山,率领乾闼婆及毗舍阇,守护东方。 十六,神母女等大力众,即鬼子母。鬼子母为五百鬼子之母,常啖食王舍城中幼儿,人皆恶之而求佛。佛乃将鬼子母一幼子藏于钵中。鬼子母不见其幼子,悲恸万分。佛说,你仅失五百子中之一小儿,犹忧伤若是,而你食他人之子,其父母之苦如何?鬼子母闻后皈佛,成为护法。 十七,毘楼勒叉王,又译为毗楼勒天、毗楼勒迦天、毗楼勒叉天,即天王殿中四大天王中的增长天王,又称南方天。色赤,左手执杵,右手把剑。住于须弥山之南面半腹之善见城中,常时观察阎浮提之众生,率领鸠盘荼、薜荔多等鬼神,守护南方。 十八,毘楼博叉王,又译为毗楼婆叉、毗噜博叉,即天王殿中四大天王中的广目天王,又称西方天。色白,左手执杵,右手把金索青色。住于须弥山西面半腹,常以净天眼观察阎浮提之众生,王率领无量天龙及富单那诸神,守护西方。 十九,毘沙门天王,又译为毗舍罗门、鞞沙门、毗沙门,即天王殿中四大天王中的多闻天王,俗称托塔天王。色绀青,左手持宝塔,右手杵。住于须弥山第四层之北面,是阎浮提北方的守护神,率领夜叉、罗刹等二神众兼守其余三州。 二十,金色孔雀王,身色黄金,左手执宝幢,上有孔雀鸟,细妙色,说无量妙言。 二十一,二十八部大仙众,按本仪轨的解释,指伊舍那神为上首的二十八天神。其形象为,身色黑赤白,左手执杵,右手取朱盘器,金刚宝为璎珞。伊舍那天,旧云摩醯首罗天,即前面已经提到的大自在天。《孔雀王咒经》有“摩醯首罗二十八部诸大龙王”这样的提法。在八方天、十二天、十六天里面,伊舍那天主东北方。也有将二十八部大仙众理解为二十八宿星。 二十二,摩尼跋陀罗,北方毗沙门八兄弟——八大夜叉之首。色白红,左手执宝幢,上有如意玉,右手施愿印。 二十三,散脂大将弗罗婆,北方毗沙门天八兄弟之三,身色赤红,左手执金刚,右手安腰。 二十四,难陀跋难陀及娑伽罗龙伊钵罗,均为龙王。难陀为大龙,身色赤色,左手执赤索,右手剑;跋难陀为小龙,黑青色,左手青索,右手刀;头各有五龙。娑伽罗龙,色赤白,左手执赤龙,右手刀;伊钵罗龙,色青白,左手白龙。 二十五,修罗、乾闼婆、迦楼罗王、紧那罗、摩睺罗伽。修罗,所谓大身修罗也,身赤红色,左手持日轮,右手月轮;乾闼婆,左手执歌琴,右手舞印,身色白红;迦楼罗王,金色两羽具,左手贝,右手执宝螺笛;紧那罗、摩睺罗伽,此两王形白色如罗刹女,有二眼乃至三四五眼,持诸药器等,具足二四六八臂,天冠天衣诸宝珠以为身严。 二十六,水火雷电神。此四神皆备夫妻,雷者天雷神,电者地电也,此余者水火以为身严。 二十七,鸠盘荼王,意译为瓮形鬼、冬瓜鬼、厌魅鬼。隶属于增长天的二部鬼类之一,《圆觉经》称其为大力鬼王。长鼻瞋怒形,黑色,左手战大器,右手执索。 二十八,毘舍阇,即毗舍阇,啖精气,食人及五谷精气的恶鬼,大目瞋怒形,黑赤色,左手火玉。 第443章 般若墙,帝王冢,英雄血(四) 白猿在那穿廊过洞的护法殿的狭窄甬道中才走了一半,便察觉出了某些不对劲,似乎周围那些泥塑的护法雕像正乜斜着眼睛盯着自己,白猿忍不住一阵头皮发麻,当他忍不住好奇心爬到一尊护法雕像上仔细端详的时候才发现,某些护法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哪些好事者生生的挖去了,那自己身上刚刚感觉到的眼神 白猿从神龛上端上来一盏油灯,透着那泥塑空洞的眼窝部位往里面张望的时候,这才发现那泥塑里面完全是空的,刚刚里面似乎藏着什么人,这一转眼的功夫,早已在白猿眼皮子底下不知所踪,可见这神龛下面有极精巧的机括,等白猿从神龛下往下跳的时候,周围不知什么时候神鬼不察的走近一些拿着棍棒刀的和尚,只是对方似乎来者不善,打头的一个僧人不由分说便一棍朝白猿劈脸盖了下来。 身处促狭甬道中的白猿下意识的往旁边一抓,只是除了一盏孤零零的将明将灭的油灯,再也没有可用之物,灵机一动的他一抬手便将灯芯和滚烫的桐油一股脑的朝来人泼洒了过去,猝不及防的僧人被炙热的油珠不偏不倚的溅洒到脸上之后,发出凄厉的怪叫声,挥过来的长棍接着在周围乱打一气,僧人似乎被滚烫的油珠灼伤了眼睛,任凭那些护法雕塑被击打的泥木飞溅,依然凶悍的往周围似乎是人影的白猿用上了打虎的气力,其它僧人怕被误伤,只得木愣愣的待在一旁静观其变,此刻在他们的眼中只有一个凶神恶煞的无头苍蝇敲打着一只在各类泥塑中间上蹿下跳的猕猴。只是这种局面没持续多久,僧人便被一尊旁白轰然倒下的泥塑帝释天以一记万佛朝宗拍晕了,而原本泥塑帝释天的空缺位置则停靠着弯腰气喘吁吁的白猿,此刻他手中捏着不知什么时候抢在手中的那根长棍,在周围僧人扑过来的时候,早已像借着长棍支撑着身体弹射而起,从龛顶中露出来的缝隙灵巧的跃入了旁边的天井中。 天井中竖着一排武器架,白猿顺手抄起一根长棍,便朝出口杀了出去,长棍在手的白猿犹如猛虎下山,下手更是狠辣无比,一阵棍雨舞得密不透风,硬是让挡住他去路的那些僧人没讨到半分便宜,反而那些僧人身上,头上,腿上或青或紫,或整或缺,和甬道中狼藉一片的泥塑护法几乎没什么区别。 伦无序那漫不经心飞过来的一棍,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惊异,望着眼前这座似乎难以逾越的仰止高山,白猿硬着头皮使劲浑身的解数扑了过去。 白猿早已在暗黑的森林中练就了一双黑可视物的电眼,目力比普通人不知道强了多少倍,发觉自己和门神一样挡住自己去路的僧人有着不小的差距之后,这才将大殿中的明火如意算盘般用长棍扫灭了,只是那僧人似乎丝毫没受到影响。 黑暗中的那位僧人如先前般八风不动眼神平视,让人感觉不到他脸上的阴晴变化,只是他不急于进攻一直采用守势,僧人总能准确洞悉到白猿挥出来的凌厉棍风,而后适可而止恰到好处的在白猿的身体上还击敲打一番,白猿这才体会到了吴永麟曾经说过的‘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而眼前这个几乎让自己万念俱灰的和尚无疑是这样一个高人。 “把武器放下吧,别作无谓的挣扎了。” “我和你们不同,我曾经一个人过着无拘无束无忧无虑与天斗与地斗与野兽斗的快意生活,这几个月来,我认识了一帮真正值得交往的朋友,甚至和三个女人成了亲,其实她们本来不属于我的,只因为我没有像她们曾经爱慕的一个肥壮男人畏畏缩缩的偏安于一隅,这才获得了她们的青睐和爱慕,如果我今天在你面前跪下,和当初那个男人又有什么区别?这事没得商量,文死谏,武死战,我大字不识一个,只认死理,今天你我其中只能有一个人站着离开这里。”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你又何必” “我的人生已经趋于圆满了,今天遇到你,是我的不幸,技不如人,我无话可说。” 白猿才说完,便将灌注巨大力道的长棍疾风暴雨般朝伦无序周身划着圆圈点了过去。 伦无序急跃拔地而起,浑身升腾起一股无形的天罡真气,手上那根风火棍由一根不断幻化成两根,再由两根幻化成四根,这样依次递增,最后让人觉得有数千根之多,这是伦无序由‘千佛手’演变而来的‘千佛棍’,当他这一招使出来之后,白猿乱成了一团,他完全从那些幻化出的棍影中分不出真假,几十棍下去几乎都扑了个空,那些棍影却越打越多,而且周围不断有蚊蝇般的梵音传来,似乎对方只是想渡化这只桀骜不驯的野猴子。 梵音似乎在渐渐削弱白猿体内的斗战气势,他挥棍的力道越来越弱,速度也越来越慢,白猿内心冒出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平和感觉,此刻白猿感觉自己被囚禁在一处牢笼之内,让他浑身的暴戾气息使不出来,与他战龙于野的初衷相去甚远,他逐渐消弥在梦幻与清醒的无量混沌旋涡中。 白猿那种与生俱来的求生意志让他在这危机的关头依然保持着难得的一丝清醒,只不过这是用自残的方式换来的,刚刚他情急之下不得不咬破了自己的舌头,吸溜着那些带着腥甜味道的血液,周围逐渐消失的千佛棍再次显现了出来。白猿来不及细想,抱着试一试的办法,他把手中的长棍用一记倒挂金钩探路般踢荡向了周围那些让他琢磨不透的棍影,接着他如追星赶月般翻腾在空中扫过去的长棍的背后,时不时在棍身上推波助澜般推上一脚,直到这去势似乎无穷的棍影碰到伦无序的真身被扫断后,白猿这才露出了一个会心的微笑。 白猿将断成两截的棍子捏在手中,意犹未尽的冒了一句:“知道吗?这就是我们红尘之内与你们这些出尘之人的区别,留在我们心里的身影会给我们带来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力量。” 第444章 般若墙,帝王冢,英雄血(五) “善哉,施主骨骼精奇,至今能破我这千佛棍的阁下是第一个,这也许是你我的缘分,我曾立誓,但凡能从我掌下生的,对方去与留,我绝对不会干涉。” “慢着。”一声呵斥在整个护法殿中听起来特别刺耳,面色红晕,脚下生风的修空也就是段正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移步到了人群中,发觉不能假手于这个让人刮目相看的扫地僧解决这个闯入者之后,他忙不迭的站了出来。 发觉白猿受伤不轻,早已没先前般让人望而生畏后,段正淳连忙从簇拥的众武僧中站到了最前面,威风八面的指着伦无序的鼻子嗮笑道:“你倒是一片好心,只是这护法殿中打破的佛像由谁来赔呢?” “好一个倒打一耙,明明是甬道内被泥塑砸晕的疯僧人干的,你现在反而开始污蔑起我来了。” “是吗?我现在只看见一个手里拿着凶器的瘦猴,哪里有你口所说的疯僧人?” 当白猿踉跄着身子走进刚刚打斗过的狭窄甬道中的时候,哪里还有那个疯僧人的一丝影子,白猿料想:这个面善心狐的男人既然敢当着所有人指出来,多半趁堂中打斗的时候,将那僧人悄悄的转移了。白猿此刻气得七窍生烟,当他发觉刚刚那个唯一看得过去的老和尚也退到一旁作无可奈何状的时候,白猿将那两截短木棍紧紧的抓在了手中,准备和慢慢靠近的人来一次鱼死网破。 “哎哟”一个脸上被烫得像桃儿般红肿的猪头和尚不知从什么地方被推出来的时候,把周围的人吓了一跳,只见他双手被反剪捆绑在背后跪在地上,脸上系了一块似乎不透光的黑布,铮亮的光脑壳在地上发出咚咚咚的响声,口中反反复复的念叨着:“大侠,饶命,那些泥塑的护法雕像都是我打碎的。” 气得暴跳如雷的段正淳当即便过来揭那似乎被吓傻的被烫伤眼睛的僧人头上的黑布,接着一把将他从地上抓了起来,横眉冷对的对他吼道:“胡言乱语的狗东西,睁开你的狗眼看看周遭。” 那僧人似乎根本没把段正淳的话听进去,段正淳暗暗对他使的眼神他也视而不见,依然我行我素疯疯癫癫的重复着先前般的说词:“那些泥塑的护法雕像都是我打碎的,知道吗?有一尊泥塑护法雕像活了,他们惩罚我用长棍打烂了他们在人间享用香火的金身,他说人在做,天在看,如果我不当着大家的面承认,他们要把我的魂魄带到地府去评评理,那些护法和地府的阎王判官都是沆瀣一气的,我这一旦下去,哪里还有命哉。” 僧人后面说得越来越条理清晰,段正淳气得鼻子都歪了,没等他说完,早已命人将这个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的自己人拉到了一旁,用东西塞住了他的嘴巴。 段正淳话锋一转,滴溜转了一阵双眼,阴沉沉的说道:“此人深更半夜闯我佛门圣地,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将他抓起来,打他五十棍,罗汉殿的武僧立刻执行,不得有误,若此人能挨得过这顿打,这笔账就一笔勾销,并即刻将他驱逐下山,再也不许踏入我崇圣寺半步,但凡再有下次,乱棍打死,觉不容情。” “只是”伦无序本来想求段正淳是否能看在对方受了重伤的情况下酌情减少行刑的数量,只是没等说完,话头被段正淳堵死了。 “抓住此人,立刻行刑。” 白猿知道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规则,比如他以死求生以身搏命的大森林里完全靠拳头说话,吴永麟曾经也告诫过他‘这滚滚红尘之中,已经比不得他以前飞禽走兽般的惬意生活,那些川流不息每个人的头顶悬着一把公正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即约束人言行的律法,用通俗的话来说便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那寺庙自然也有寺庙的规矩。’ 没等那些蠢蠢欲动的武僧围上来,白猿突然直挺挺的躺在了地上,在那些人将要动手之前,白猿猛吸了一口粗气对着段正淳说道:“希望你刚刚说过的话能作数。” 一下,两下,三下,棍棍到肉的喀喇声让周围的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对方一声不吭让围观的人一度以为那瘦猴一样的人或许已经被打死了,只是他咬紧牙关蠕动了一下身子,说还剩下三十棍的时候,气急败坏的段正淳一把夺过一位武僧手中的罗汉棍,准备亲自执行,他抱定了主意要把对方亲自送到茔域里去。 就在段正淳要下棍的那千钧一发之刻,外面传来一阵呼天抢地的呐喊声:“失火了,大家快去救火啊,藏经阁,祖师殿,财神殿都着火了。” 段正淳心里猛然一紧,根本来不及顾得上趴在地上的或许只剩下游丝般气息的白猿,慌不择路的领着众僧人朝出事地点赶了过去,接着叮叮咚提水的声音响成了一片,细碎的脚步声随着天井中一处大缸中积聚的雨水被舀得再也刮不起一丝水珠后便从护法殿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似乎刚刚的那一切不曾在这里发生过一般。 天井中一直有两人处在此次救火灭火行动之外,那些僧人发觉伦无序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人之后,再也不敢指使他做这做那,伦无序则一直把目光盯着地上不知死活的白猿身上,当护法殿中只剩下他们两人之后,他快步过去发现对方还没死的时候,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他来不及细想,便刻不容缓的将对方放在背后,朝后山一处废置多年积满灰尘的破殿奔了过去。 “你和他们不同,你是个好和尚。”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佛祖让我们普渡众生,更不可见死不救,修空师兄那样做虽无可厚非,只是下手未免太过狠毒了些,你今日有贵人相助,也算是你命不该绝。” “我的贵人不就是你嘛。” “哈哈,你说是我,那就是我吧,至于放火烧寺的罪名我可担当不起。” 白猿立马沉默了,这个救他一命的老和尚已经旁敲侧击的告诉帮他的人另有其人,只是白猿脑海中苦苦思索,一直和搭救自己的人联系不到一起,当老和尚给自己上了一种冰冰凉凉的外伤药之后,那种火辣辣如火炙烤般的疼痛感渐渐消退,白猿疲倦得再也睁不开眼睛,在草甸子中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445章 般若墙,帝王冢,英雄血(六) 当伦无序再次回到崇圣寺的时候,被眼前两波人对峙的局势吓了一跳,藏经阁前面的广场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凭空多了一批茫茫多的劲装黑衣人,那些人目露凶光,手持各自刀剑,浑身杀气腾腾将段正淳等一行僧人围在中间,地上更是横七竖八的躺着一些僧人的尸体,空气中绵长着一股浓郁的血腥气。 伦无序的突然出现,让段正淳等人似乎抓住了一棵救命的稻草,节节败退士气低迷的众僧人齐齐向伦无序投过来求救的目光,伦无序也不辱使命,从地上捡起一根齐眉棍迅速的加入了抵御外敌的战团之中。 两个提着利剑的黑衣人一左一右分别超伦无序一刺一砍攻了过来,只是两人还没靠近这位刚刚上场的手持齐眉棍耳扩面善的老和尚,便被两招简洁明快质朴无华的拨、挑分别击飞,众僧人顿时士气大振,叫好声响成了一片,谁又能想的到,这是伦无序来崇圣寺这几个月从厨房中领悟出来的一套烧火棍法,以奇,快,怪,险著称,后来成为了崇圣寺的稀有棍法之一,并被后人被尊为“艺中之魁”,此棍法又称猿猴棍法和猿猴棒法,并有“练好猿猴棒法,走遍天下没人挡”之说。 周围的黑衣人被突然出现的这个武功奇高的棍僧吓了一跳,看着两个倒地再也没能爬起来的黑衣人,再也不敢轻敌的众黑衣人便将伦无序围在了中间,黑压压的围了里三层外三层,那阵势让段正淳等人的心冷到了极点,人力有穷尽,更何况拳怕少壮,和这些还在从外围源源不断涌入战圈的黑衣人相比,伦无序落败也只是早晚的问题。 “枪扎一条线,棍打一大片。”伦无序气势浑雄的边打边喊,那些尚能战的众武僧挥舞着手中的各种棍法也随着逆境中的伦无序随风舞动起来。 “棍长不过眉,身步要相随,虎口对虎口,上下任番飞。”伦无序这句口决才念完,一阵整齐划一的棍法被众僧人舞得虎虎生威,原本节节败退的颓势被逆转回来,众人何尝不知道这是他们平时苦练的那套少林棍法口诀,刚刚被对方人数上的优势及快刀利剑所吓,棍阵被打乱,威力已大减,很多人甚至乱挥一气,有些不小心的在黑暗中甚至都打到了自己人。此时罗汉棍阵的威力被伦无序重新唤醒,众人手中的罗汉棍似乎变得有灵性了一般,棍法被使得招招有势、势势有法、法法有用,棍声呼啸如山崩地裂,齐整的呵斥声震山撼城,气势如万马奔腾极为勇猛。 斜里突然出现的一队举着弓弩的黑衣人自然落在了在旁边观战的段正淳的眼中,作为名义上执掌大局的主持,指挥权在伦无序那一声惊雷般的吼声后便已花落它家,此刻的他出于一种发自他本心的嫉妒与无知,如当初畏畏缩缩退位那样作了一个极为愚蠢的决定,他指挥着剩余的僧人退出了弓弩手的射程范围之外,此举无疑将激战中的伦无序和罗汉阵中的僧人抛弃了。 看着背后突然消失的自己人,听着对方机弩拉弓的声音,罗汉阵中的武僧唾弃的朝远处冷眼旁观的段正淳投过去的眼神中饱含了忧愤、激昂、悲壮、失望与鲜少的希望,视死如归的吼了起来:“清明一心,共赴寺难,誓与泱泱英魂共存亡,共存亡。” 一阵阵满腔难以抑制说不出悲与喜的高呼如钟鸣钹响般在崇圣寺各大殿中如高山流水般缓缓流淌,穿梁绕柱,洞穿某些摇摆不定的脆弱神经,当一个僧人跳将出来不计生与死之后,其余血性未泯的僧人纷纷脱离段正淳的队伍,如一群热血翻涌的怒兽挥舞着手中的刀与棍纷纷扑向了那些准备对着自己人开弓的黑衣弓弩手。 段正淳看着周围已经为数不多的僧人,冷冷的吼了一句:“蠢材,一帮没脑子的蠢蛋,明知是个死,却非要往上冲” 只是一队黑衣人已经绕过那些英勇赴死的僧人,纷纷朝段正淳等人扑了过来。 和伦无序绞杀在一起的众黑衣人突然纷纷向两旁散开,给黑暗中伺机待发的弓弩手留足了足够的视野,每个弓弩手眼中和他们手上冷冰冰的杀人利器同时流露出一种死亡的气息:冷漠,残酷,无情。 ‘嗖嗖嗖’箭矢如激雨般纷纷朝那些毫不畏死的骨肉之躯上倾泻,有些人被利箭射穿了眼睛,有些人被箭矢贯穿了流淌滚烫血液的胸膛,有些人浑身被射成了刺猬,只是这些箭镞若没让他们倒下,他们依然忘我般往前冲杀,他们忘记了疼痛,忘记了死亡,甚至忘记了周围的一切,每个人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那些弓弩手来不及发射第三轮箭雨,便被身先士卒艺高人大胆的伦无序靠近后用舞得密如疾风齐眉棍横扫飞了一大片,忍无可忍无须再忍,悲愤的他完全不管不顾不知不觉的挑杀了一人又一人,剩勇犹存的其他众僧人借机迈过那些地上刚刚还温热的尸体,挥洒着满腔热泪,如一群愤怒的公牛将那些射杀自己许多人的弓弩手扑倒了。 这些和黑衣人扭打在一起的僧人把同伴用生命换来的愤怒一股脑的用拳头发泄到了对方的身上,有些黑衣人鼻子上中了一拳,便被打得鲜血迸流,鼻子歪在半边,却便似开了个油酱铺,咸的、酸的、辣的一发都滚出来。有些弓弩手只在眼眶际眉梢中了一拳,便被打得眼棱缝裂,乌珠迸出,也似开了个彩帛铺,红的、黑的、紫的都绽将出来。 伦无序周身鲜血淋漓,他似乎已经忘记了肩上不知什么时候扎入身体里的那根利箭,看着体力不支纷纷倒在血泊中的众僧人,他如疯魔般再次杀入被黑衣人围在中间的众僧人处,准备留尽他身体里最后的一滴滚烫血液。 “啊。”黑衣人背后突然杀入一个手持似剑非剑,似刀非刀的人影,那人几乎是手起刀落,刀刀不会落空,他走过的地方犹如被一把黑色的镰刀割过一般,留下一道道清晰的黑色血线和如雨般洒落的残肢断臂。 “大和尚,别来无恙啊。”那人靠近后对伦无序做了一个鬼脸,差点让伦无序认不出此人来。 “吴贤弟,哈哈哈。”剑背与棍轻轻的触碰了一下后,便表示了双方打招呼的方式,众人背靠背叠在了一起,对于周围如水闸般放出朝自己冲过来的滔滔黑浪,似乎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第446章 般若墙,帝王冢,英雄血(七) “能在死之前再见一次吴贤弟,此生无憾也。” “大和尚,今日我们想死估计有点难。” 吴永麟才说完,一道佝偻着身子的背影提着一把烂银枪也加入了战局,伦无序细看了一眼大吃一惊,那个被自己放到后山破殿中的瘦猴居然又重新回到了寺院中,不过这次他不是来搅局的,他不停的施展着浑身的武艺将一个个黑衣人挑于枪下,就说明他现在是站在崇圣寺僧人这边的。 瘦猴的旁边跟着一个满头白发,看不清具体面容,一袭发白的僧袍加身后略显有些单薄的背影,他手中并无任何武器,那一双凌烈掌风尤胜任何神兵利器,其形轻盈如掠飞雨燕,其势威猛如不败金刚,人影所到之处,喀喇骨肉断裂之声不绝,鬼哭狼嚎的呼喊声响成了一片。 一字平肩站如松,怀抱阴阳推日月,手到步移分左右,劈山断海尽成空。 对方打出的那套拳法明明是寺中最普通不过的一套罗汉拳,只是被他使出来却行云流水势如猛虎威力无穷,一时间让周围僧人看得血脉贲张遐想连篇,就连伦无序这样的高手都一眨不眨看得如痴如醉。 罗汉拳是南拳之一,因佛门子弟供奉释迦牟尼,并视此拳取十八罗汉之姿,故称罗汉拳。主要手法有隔、迫、冲、闪、点、举、压、钩、抄、抛。腿法讲究腾、滚、扫、弹。罗汉拳要求上下相随,步随手变,身如舵摆,灵活多变,出手注意“夺中”和“护中”,劲力要求刚柔相济。 拳谚讲:“要想罗汉好,三正里面找。”所谓“三正”,是指的手要正,身要正,马(即步)要正,这是基础功夫。练好“三正”,才能保持稳定。 罗汉拳,相传创自天竺僧人达摩。梁大通丁未,达摩赤足入中原,在少林寺演说禅宗,见众僧个个面黄肌瘦、精神不振,甚有萎靡盹睡、病体夭折者,慨然曰:“出家人虽不以躯壳为重,然亦不容不澈解于性,使灵魂离散也。欲悟性,必先强身,则躯壳强而灵魂易悟也。”于是创罗汉拳十八手,授以僧众,修炼不过数月,则个个精力充沛,此其起始也。在当时所谓罗汉拳者,只此十八手。崇圣寺中的僧人正是学的是这达摩十八手,里面蕴含的禅法为“不立文字,教外别传,直指人心,见性成佛”,体现了达摩“无念为宗”的禅宗精神,侧重于呼吸吐纳,气行六脉,守心住缘,止心不乱。十八手的招式主要包含‘朝天踏地’,‘排山运掌’,‘黑虎伸腰’,‘雁翼舒展’,‘揖肘钩胸’,‘挽弓开隔’,‘金豹露爪’,‘腿力跌荡漾’,而这些招式中前七式分为二手,后一招分成四手,总共为一十八手。 总决为:“罗汉七星,步走丁丁。左搬右冲快如风,左右流星奔当胸。上不架,低不拦,中心捶,变八卦,两手不离怀,神鬼不敢来。拳眼腰脚练四星,脚步丁丁要进身。头要正,势要稳,摔发松肩莫因循。罗汉神打世间无,招疾如电快如风,倒翻风火回身腿,偷步倒踢显奇功。摇身晃膀似蛇行,鬼头探脑见虚盈,流行轻快如走冰,两脚出入如坐骑。马上马下,便是肩肘腕胯膝。” “他是悟空主持。”僧人中的一位长者吼了一声。 人群一下子变得激动沸腾起来,要知道这位曾经煊赫一时的大理高手当之无愧于当时第一,无论是武功修为与鼎盛威望后续数十年皆无人望其项背或居于左右,他是大理武林人中的一个神话般的传说,至于他与澹台潜渊在崇圣寺中神鬼莫测的那一战,早已被后人编写成了无数个话本在民间传说,至于最有名的便是‘武林高僧决战天魔至尊’:“那是一个血染残阳再普通不过的黄昏,一胖一瘦分别矗立在平平无奇却暗含阴阳八卦无穷奥秘的梅花桩阵中,天魔至尊和武林高僧因为武功本属同宗,两人先后把体内所学的数十种拳法的招式使尽之后,依然难分胜负,天魔年轻气盛,高僧淡定沉练,就在最后关头,天魔用了一招不曾展示的‘无法无天’将浑身的黑龙之气冲向了对面的高僧,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在外人看来高僧那平推出去的那一掌实在太过于普通,只是两掌相碰之后,两人周身被一种紫金黑气所包围,高僧刹那间分成十道光影,分别使出了‘佛光初现’‘金顶佛灯’‘佛动山河’‘佛问迦蓝’‘佛光普照’‘迎佛西天’‘天佛降世’‘佛法无边’‘万佛朝宗’‘众佛涅盘’十式,毫无招架能力的天魔在被打成了重伤后仓皇而逃,只是高僧在使出这套掌法之后早已油尽灯枯,不久之后便圆寂与寺中,他日天魔卷土重来,将又会引来一阵腥风血雨,这一场武林浩劫,又有谁能力挽狂澜呢?” 后来的一代人几乎是听着这个话本故事长大的,又谁曾想到昔日的高僧其实早已偷偷影遁起来,置身事外了呢?这人的突然出现,无疑引起了周围一阵不大不小的风波,就连那些黑衣人,都开始颤栗起来。 “果然是那个曾经让崇圣寺蒙羞的无耻之徒,他居然还有脸在这里出现。”段正淳口中恶狠狠的吼道,只是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周围几个死忠的僧人早已不知所踪,眼前只剩下了影影绰绰的黑衣人的身影。 “段皇爷,是要我们亲自动手呢?还是你主动说出来?”一个把刚刀放在束手就擒的段正淳的脖子上的黑衣人阴骘的说道。 “我就是一个孤苦无依身无分文的穷和尚,你们要那些大殿中的金佛,你们尽管去搬,就不要为难我这个活不了几年的老头子了。” “好像也对,既然这样,我们成全你,现在立马送你见你那些祖宗去。” 那人的钢刀才挥到跟前,段正淳变拳为掌,直接朝对方的天灵盖上拍了下去,一时间脑浆迸裂,面露狰狞之色的段正淳说道:“并不是所有的一切都要假手于人,你们今天既然没那个本事杀得了我,那你们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第447章 般若墙,帝王冢,英雄血(八) 段正淳的突然发难让所有黑衣人都有些措手不及,出手如闪电的段正淳瞬间就击毙了两人,原先的包围圈来不及合拢,段正淳身如燕跃般飞了出去,站在大殿屋顶看着山脚宛如长蛇一般的莹莹火光朝崇圣寺蜿蜒过来的时候,段正淳脸上露出了一阵灿烂的笑意。 “等他们到这里看到这一切真相,你的大事恐怕要付诸东流了。”澹台潜渊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跃到了屋顶上,他望了一眼旁边的段正淳,冷冷的说道:“想不到你这些年能将那半部《易筋经》参悟到如此境地,看来还是我小瞧了你。” “要不我们放对试试?”段正淳得意满面,挑衅的说道。 “我们既然曾经有过合作,为什么要再分你我呢?要不这样,我们一起扫平了下面的那些反贼,然后再杀入皇宫,帮你把你的皇位抢回来?” “你会这么好心帮我?我可记得清清楚楚,你这些年可是一直和高泰远一条心的。” 澹台潜渊沉默了很久,脸上露出一种落寞,当着段正淳的面说了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高泰远死了,你的孙子段正兴也给他陪了葬,给高泰远去贺寿的人几乎一个都没活着走出来,羊苴咩城现在已经是段和誉的天下了,我一直都看好你那个特别的儿子,他这次更是让我刮目相看,至于你想取而代之,我觉得现在有一定的难度,他的威望可比你在位的时候要强多了,如果过了今夜,恐怕你我都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你说的话可当真?”段正淳疑窦重重的问道。 “我现在已经是孤注一掷背水一战了,你看看下面我训练的这些死士,他们已经开始绝望了,谁又能料到是今天这个结局,所有的一切都要归咎于那个拿着怪刀的家伙,我现在才知道他叫吴永麟,那个在丽水寨死里逃生的家伙,悟空那老秃驴就是阴差阳错被他引到这里来的,倘若当年你用妃子引诱他破戒这件事被抖露出来,你想他会怎么对付你?” “这里面直接受益的好像也有你,要不是那老和尚色心不老,在你们俩决战前消耗了他那么多体力,我想你早已被他击毙于掌下了,哪里有今日的富贵?” “既然这件事情关乎你我的共同命运,我们何不再一起做一番大事业?” “我们这算不算狼狈为奸?” “奸与忠自然只能由有机会写史书的人来决定,曹操那样的枭雄,能当之者有能有几人?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我们的历史,当然必须由我们自己来书写。” 段正淳重新回到天井中后,周围的那些黑衣人很自觉的给他让出了一条道路,澹台潜渊像以前一样自降身段陪伴在段正淳左右,以前他的主子是高泰远,鸟尽弓藏兔死狐悲的他这次把段正淳当成了力挽狂澜的赌注。 “小心。”看着倏然同时出手扑向悟空大师的段正淳和澹台潜渊,吴永麟朝远处那道僧袍中瘦骨如柴的身影吼了一句,便扑向了离自己较近的澹台潜渊,只是还没靠近便被一股罡气弹了回来。 悟空大师双掌齐发,僧袍的袖口鼓胀如柱,发出猎猎的声响,与左右一起扑向自己的段正淳和澹台潜渊绞杀在了一处,空气中发出阵阵爆裂之声,而且三人的身形越打越快,开始悟空大师还能应变自如,当感觉到两人身体中属同宗的如滔滔江水般的雄厚内力之后,悟空大师脸上的颜色越来越难看。 白猿和伦无序受伤不轻,被周围的黑衣人纠缠在一起,救援悟空大师也是有心无力,吴永麟走进只看见三条奔如闪电的影子,他那把刀迟迟悬置于空垄,不敢贸然斩下,脸上早已汗如雨下,如果悟空大师一旦被两人击伤,这好不容易扭转的优势又将荡然无存,心念电转的吴永麟机灵灵的对着三条分不清谁是谁的背影吼了一句:“归元抱一,铁剑山河,破。” ‘轰’的一声,原本鬼魅般东突西跃几乎重叠在一起的三道影子在吴永麟这类似于剑诀的呼喊声中分隔开来,悟空大师那身发白的僧袍上多了很多手指般大小的小洞,嘴角一股细流般的鲜血和额头上冒出的汗水混合在一起,他根本来不及擦拭,那些冲淡了的血水滴在他发白的僧袍上,有些则直接穿过僧袍中的孔洞直接落在地上,溅起一阵血珠花,便与周围早已成河的血流迅速的混杂在一起。 “都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你还在执着于重新卷入那旋涡中去,你应该比我们都清楚,你那个儿子段和誉比你更适合当这个国家的主人。你当年用毒计把我从崇圣寺里逼走,我何尝不清楚背后的幕后黑手是你?我自知有愧作出了那等糊涂之事,更是想给你一个机会,让你从佛祖留下来经卷之中消除你的野心、凶狠、懦弱,这些过去了,你武功到精进了不少,只是这德行怎么一点都没改,你既然都当了崇圣寺的主持了,那全寺的僧人你就应该承担起保护他们的责任和义务,今天为了你称帝的雄图霸业和一己私利,你就要牺牲掉全寺的人,那哪天国门被破,敌人打到城下的时候,你是不是准备和对方来一次城下之盟,将原本属于大理的国土与臣民双手推入至水深火热之中?再来当一个中原的石敬瑭?(他将幽云十六州割让给契丹,每年进贡大批财物,以儿国自称。)” “成大事哪有不流血的,等我称帝了,绝对不会忘记给你们立一座丰碑,这已经是仁慈如我作出的最大的让步了,怎么样?要不你自裁?我答应放过其余的僧人。” 看见似乎有些犹豫不决的悟空大师,吴永麟插嘴提醒道:“悟空大师,修听他胡言乱语,此人连自己儿孙都不肯放过,更何况这些亲眼见证这一切阴谋的僧人,对于他这样的恶人,我们没必要和他讲条件,更何况我们不一定会输。” “墙上那两位,看戏看够没有?你的仇人就在下面,还不过来帮帮忙?非得我们死绝了你才肯出手?你也太不够朋友了。” “我们是朋友吗?我曾经说过,我们再见面就是敌人,你不怕我出来就把剑对着你取你肩上那颗人头?”一男一女从暗处闪了进来,正是一脸笑意的杜清源和杜文君。 第448章 般若墙,帝王冢,英雄血(九) “我敢和你打赌,过了今天,你和美女姐姐多半要浪迹天涯了。” “何以见得。” “眼前这家伙你以前觉得他猥琐胆小,你杀他会有损你的威名,现在他可不得了,这一身功夫高深莫测,反正你多半也技养了,要不和他比划比划?这样我也可以抽点空出来对付澹台潜渊这老头子。” “你这口气还真不小,你难道不知道澹台潜渊是大理的第二大高手?不怕被他一掌拍成肉泥?” 立在一旁的澹台潜渊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单说武功,他单打独斗确实可能打不过悟空大师,排在第二,也无可厚非,只是他完全没明白杜清源和吴永麟这插科打诨一般的话里有话。 “我怕他干什么?如果说内外武功,我自然给在场的高手提鞋都不配,至于谈到我手中这把快刀练出来的刀法,我敢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这也不知道从哪个旮旯钻出来的假和尚,我敢把他当蟑螂一样踩扁了。” 澹台潜渊根本不理会吴永麟话语中的相激,依然沉稳的应答着:“我最终还是小看了你,你就是让高泰远输得一败涂地的吴永麟?让我来会一会你的快刀。” 一道大鹏展翅般的身影如恶鹰捕食般迎面朝吴永麟扑了过来,澹台潜渊的左右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带上了一双幽冥般泛着粼粼蓝光的鬼爪,一伸手便抓向了吴永麟脆弱的喉骨。澹台潜渊想速战速决,出手快如奔雷,他这一招锁喉手由达摩十八手中的‘金豹露爪’演化而来,只不过要将这招练与臻境,需要眼光锐利,耳目灵通,心性灵勇,三性合而为一,方精灵自生。澹台潜渊当时练功他过于急功近利,往往忽略了这些需要年久日深慢慢积累的基础武学,通过博大精深晦涩难懂的《易筋经》虽然将内功的修为强迫到达了一种超然无物的至圣之境,只是他这一座华丽的空中楼阁遇到悟空或者伦无序这种把罗汉拳基础武学都打了整整九寒暑的人来说,在持久战中很容易在对方沉稳如意的对冲中轰然倒塌,吴永麟无意中获得的那套破浪刀法其实论招式而言只有简单的一招---‘最初一击’也是‘终极一击’,说他无招也许来得更贴切些,但真正要练到决斗时不被对方的气势或者凌厉的攻势所干扰到,主要是选一处幽静之地练气,和罗汉拳中的三性调养有异曲同工之妙,人到死俄顷间而能万念皆空,了无一毫挂牵,此所谓无挂碍斯无恐怖,无恐怖则生死之念绝,所谓了解人间生死念,便觉当前火自凉也。 像吴永麟这种在睡梦中都在练气的武者当世才仅仅出了他一人而已,他一个月的在练气上的神速进步都能比得上平常人大半年了,经历过多次生死劫后,最难的那一关练胆气破心勇在他面前就像一层薄纸,他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轻轻戳破,一通则百通,一顺则百顺,他今日的修为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吴永麟始终保持着一种拔刀的姿势,哪怕澹台潜渊那只鬼爪隔着吴永麟前身只有仅仅半尺的距离,吴永麟一直用眼睛死死的盯着前方,盯着自己的对手,盯着那只朝自己抓过来的鬼爪。 澹台潜渊这才感受到了昔日澹台玉瓶给他说过的此人身上的那种杀气,他不清楚对方的拔刀的速度能有多快,他也不清楚对方手里的那把快刀到底有多锋利,如果因为自己的一个判断失误,那他失去的不仅仅是一条手臂,而是整个局面的全盘溃败。 澹台潜渊往周围瞧了一眼,本来他想抓一个和尚来试一试对方的快刀,只是环目一周,仅仅只剩下自己人了。澹台潜渊从吴永麟身前急速后退,歹毒的左右手开弓如小鸡抓老鹰般便将两个黑衣人随手推向了吴永麟。 两人的身子突然从齐腰的部位被斩断,他们死之前甚至没有一丝的痛苦,等两人的脑袋咕噜噜朝旁边滚去的时候,众人这才发现吴永麟早已挥了不只一刀,至于吴永麟那把快刀什么时候重新回到刀鞘的,被自己人挡住视线的澹台潜渊根本就没看见,他此刻也失去了先发制人的机会和勇气。 “小子,你这刀法怎么练的?有机会让老道见识一番。”和段正淳战在一处的杜清源乜斜着眼对于吴永麟练就如此惊天绝技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切水果。” “当真?” 吴永麟并未作答而是诡异的笑了一下,虽然他这个冷笑话眼前这些人并不能理解,但从这次大难中逃走的某些黑衣人却当了真,据说切水果成为了那些刀客最基本的入门功夫并蔚然成风,至于到底有没有用,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在他们最终要放弃的时候,总会拿那个惊为天人的快刀手的谎言来安慰自己。 不甘心失败的澹台潜渊接着完全发了疯,他将周围的自己人抓起如扔沙包般纷纷投掷向了吴永麟,那些人被澹台潜渊推过来的时候力道惊人,只是那些身不由己的人影还没靠近,一阵让人眼花缭乱的刀影在那人的前身组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刀阵,快刀所到之处,血肉横飞,筋骨断裂,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这些人死前没有一丝的惨叫,澹台潜渊从推过去的人墙的缝隙中发现,吴永麟第一刀几乎都是挥向了对方的脖子部位,完全不给对方任何活命的机会。 澹台潜渊在吴永麟挥刀斩向那道人墙的时候早已将这些被抛过去的黑衣人的武器一股脑的收集在了手中,里面以长枪居多,发现吴永麟砍向人墙的速度慢下来之后,左右怀抱着几十种刀,剑,枪猛冲了过来。 一横一划一旋一提,纷乱的各种武器在两人之间如天女散花般洒向四处,才交手的两人下一刻便如楚河汉界般分割开来。在澹台潜渊不可置信的眼神中,自己那只带着幽冥鬼爪的手套永远的插在了对方的右肩上,手臂上一道整齐的切口以及不断往外喷洒的血雾让他几乎忘记了疼痛,甚至忘记了那条留在对方身体的那只手臂,再看看澹台潜渊周围,那些黑衣人像见了鬼似的远远躲在一旁,生怕自己再次变成对方手中的人肉沙包。 澹台潜渊心里莫名的涌出一种苦涩。 第449章 般若墙,帝王冢,英雄血(尾声) “呵呵,知道吗?我虽然丢了一条手臂,但你却永远活不成了,那双幽冥鬼爪上被淬了奇毒。” “是吗?我身体里已经有一种奇毒了,多你这种并不为多。而你失去的恐怕比我更多,看看你身边的那些自己人,当你把他们扔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感受到了你的冷酷与凉薄,你已经永远失去他们的人心了,其实你才是这场赌局中的最大失败者。” 吴永麟将肩膀上的那只泛着青幽幽光芒的断臂拔出来的时候,一股带着恶臭的黑血汩汩流出,巨大的疼痛感让他几乎要晕厥过去,如果不是背后扑上来的杜清源扶了他一把,估计早已体力不支而晕倒了。 崇圣寺外围一里处逐渐传来短兵相接的冲杀之声,估计是防守在外围的黑衣人和官兵交上手了,只是冲上山的是一股势不可挡锐气正盛的钢铁洪流,带队的正是大理皇帝段和誉,那些黑衣人几乎来不及反抗便被淹没在这股滔滔巨浪中。山脚下的黑衣人退无可退纷纷往山上的崇圣寺奔了过来,大部分人慌不择路的由原路退到财神殿中他们偷偷爬出来的那道密道,那些来不及逃进去的,则被白猿,伦无序,悟空大师等幸存的僧人围在了中间,所有人最后纷纷丢掉手中的武器选择了投降。至于澹台潜渊,似乎已经忘记了逃走,他感觉今日的一切似乎已经命中注定,他失去了再挣扎一下的气力,他此刻想起了那个在小屋旁翘首以盼的女人,她是在等他吗?连他自己好像都有些模糊了。 段正淳看着远处逐渐向崇圣寺慢慢靠近的段和誉那一队人马,脸上露出了一抹奸笑,口中阴沉到:“你们能把我怎么样?这场结局最大的胜利者其实是我,只要我下山,我那些老部下最终支持的只会是我,我知道我那儿子的脾气,他是个孝顺的儿子,到时候那皇位我完全唾手可得,至于你们这帮人,最终是个什么下场,你们比我清楚,哈哈哈。” 伦无序和悟空大师同时双手合十,喃喃的说道:“阿弥陀佛,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吴永麟把嘴巴附在杜清源的耳边悄悄的说道:“这是最后的机会,如果杀了他,你可能在大理就待不下去了,你最好想清楚,如果今日放过他,有什么结果,你其实比我清楚,为了大理的百姓,我希望你成全段正淳,也能够成全你自己,你和他之间的恩怨,何不来一个了解?” 杜文君笃定的看了杜清源一眼,她支持他的任何决定,她似乎更愿意和他一起浪迹天涯,因为只有那样,他心里这些年的那道结才会解开,他才会真正的和她相伴到白头,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杜清源看了身边的红颜知己和已经可以当做是朋友的小朋友一眼,洒脱的答道:“我都躲躲藏藏这么多年了,让我安定下来,我似乎还有点不习惯,等着,事情了了,我们一起走。” 吴永麟朝远处的白猿示意了一下,白猿提着那把被鲜血染红的烂银枪从正面直接朝段正淳扑了过去,伦无序挡在了悟空大师的前身,从吴永麟的角度看,悟空大师分明朝白猿背后推了一把。 白猿冲过来的势头极猛,段正淳完全没料到这些人居然敢当着自己儿子的面杀自己,和悟空大师杜清源杜文君激斗之后早已消耗了段正淳大部分的气力,刚刚从大门中跨出去的段正淳猝不及防下来不及提起防身的真气运转至周身,便被一把横扫过来的烂银枪敲断了数根肋骨,身子更像一片落叶慢慢向崇圣寺中的广场坠落,他身子落地的一瞬间,一把长剑透胸而过,在段正淳翻着白眼的恓惶神情中,白猿的烂银枪同时呼啸着朝他还未倒下去的身体飞了过来,烂银枪插入段正淳的身子后去势未减,直接将只剩下一口气的他钉在了财神殿的梁柱上,段正淳最终死不瞑目,只能到坟茔中做自己春秋皇帝的大梦了。 悟空大师双手合十给伦无序作了一个简短的道别:“重建崇圣寺的重任就要落在你身上了,刚刚他们逃进去的地道中有段正淳这些年收集准备起事的宝藏,我已经在那条正确的大道上做了记号,你重建崇圣寺完全够了,如果你把这一切交给段和誉处理,我也没什么意见,他会是一个好皇帝,那些东西交给他,我也放心。” 白猿走到悟空大师身边拉着他的下摆,依依不舍的喊了一声:“爷爷,要不你别回林子里去了?要不和我们一起去吐蕃?” 悟空大师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爷爷这身子骨可受不了那个罪,你那三个老婆和那几个兄弟我已经帮你救出来了,你从地道中出去就能看见他们了,你也不爱惜一下你那身子骨,还真当自己是铁打了,一出山就娶了三个老婆,爷爷知道你养家糊口不容易,算了,我帮你省下那一份,将来生了小猴子,记得带他们回来看看我。” 白猿早已泪如雨下,看着爷爷悟空大师走向双眼迷离的澹台潜渊,两人交头接耳一阵,便双双从财神殿中的密道离开了。 “吴大哥,你这伤的不轻,要不我们留下来?” “不了,段和誉出了名是个孝子,我们当着他的面杀了段正淳,再有涵养的人都会做出不理智的行为,这个险我们冒不得,我还等着留着这条小命回家见我的宝贝儿女们了,他的丧父之痛需要时间来缓解,等他哪一天真正明白我们对他的良苦用心了,他会体谅这一切的,相信我,他的肚里能撑船。” “走吧,离开这里再说。”杜清源催促道,并将吴永麟背在了肩上,杜文君持着长剑在前面带路,白猿跟着他们断后。 “大和尚,保重,后会有期。” “吴贤弟,红泪就托付给你了,好好待她。”看着吴永麟一行人消失在洞口中,伦无序留下了此生最后的一滴泪水。 在黑暗潮湿的地下通道中,吴永麟等人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当他们走出甬道后,后面传来轰隆隆的地道崩塌之声,看来悟空大师和澹台潜渊替他们解决了追兵的后顾之忧。 白猿才从地道中走出来,三道莺莺燕燕热泪涟涟的身影早已朝他扑了过去,刀五常,董长海赫然在列。 刀五常问道:“和我们一起走吗?” 董长海赫然一笑:“不了,我已经回到家了,我要在家等着老婆孩子回来,世道从今天起变好了,我相信她们很快便会回来的。” “保重,有机会到吐蕃来看看我们。” 第450章 情缘,孽缘 看着远处星星点点般的火光,吴永麟一行人保持一种默契的沉默,朝着火光上山的反方向卖力的狂奔,等众人到达董长海那处小屋的时候,杜清源早已累得大汉淋漓,而被放在太师椅上的吴永麟一动不动,早已气若游丝,似乎随时有生命之危。 “杜道长,吴大哥伤势现在怎么样了?” 杜清源一直没说话,绷着一张脸,最后不忍心让周围所有人投过来的殷切眼神失望,不得不将吴永麟此刻真实的情况讲了出来:“他似乎前不久才中了一种奇怪的毒,那是一种慢性的蛊毒;澹台潜渊在那只鬼爪一样的手套上淬的毒药是‘—钩吻’,其烈性比那种蛊毒更甚,中毒者可能当场就会毙命,吴兄弟之所以现在还有一口气在,也算是他的幸运,蛊毒属阴,—钩吻属阳,此刻他体内就像一个大染缸,两种毒药在他体力彼此厮杀在一起,至于谁最后胜出,对他来说都不算是好消息,目前看—钩吻略胜一筹的机会比较大,到时候吴兄弟阳寿也就尽了,大罗神仙也回天无力。” 吴永麟却在这个时候微微的睁开了眼睛,脸上很平静的说道:“张虎茅大哥他们回来没有?” “命都要丢了,还在惦记那个骚狐狸?”澹台玉瓶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让刀五常等人忍不住内心一直狂喜,此刻她的肩上背着一个天蓝色的包袱,当她进门的时候就能听见叮叮当当小瓷瓶撞击是发出的清脆的响声,当她把天蓝色包袱放在桌面上摊开之后,各种奇形怪状的瓶子展现在众人面前,杜清源早已扑过去一个一个拔开那些小瓶的塞子放在鼻子间闻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来见我最后一面?也算你有心了,不枉费我们认识一场。” “你可不能死,我刚刚帮你娶了大理的公主,你死了,她就可真的成寡妇了。” “你又来说笑了我又没上台打过擂这好事怎么会无缘无故降临到我头上。” “你以后会知道的。” “爹。”一阵突兀的喊声在原本死气沉沉的院子中响起的时候,所有人愣了一愣,接着一阵香风扑到旁边不知所措的刀五常的怀中,那个脸上挂着笑意的男人隔了很久才反应过来,然后把一只长满老茧的手扶在金子的背上,双眼和怀中的金子一样,早已泪水涟涟。 张虎迈进门看见躺在太师椅上脸上苍白的吴永麟后,怒气冲天的说道:“师兄,你怎么了?这谁干的,我现在就去弄死他。” “我让你们去做的事情怎么样了?”吴永麟似乎根本就没想过避开澹台玉瓶,反而是她识趣的走到杜清源旁边帮她寻找—钩吻的解药去了。 “师兄,等我么赶过去的时候,她已经,她已经,还是你来说吧。”吴永麟这才看见张虎后面跟着一个小山一样的汉子,那人不是铁牛又是谁?只不过他头上系着一根白色的孝带,似乎刚刚祭奠过某人,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吴永麟心头,接着喉咙中涌出一股浓黑腥臭无比的液体,噗的一声被他吐出去之后,他立马便不省人事。 等吴永麟再次朦朦胧胧睁开眼睛的时候,见到了澹台玉瓶肿的像桃儿一般的一张似乎哭过很久的脸,当她看见吴永麟醒了之后,立马兴高采烈的朝外面喊了一声:“他醒过来了。” 杜清源飞一般的跑到吴永麟旁边捉起他的一只手臂开始把脉起来,先后涌进房间里的众人静悄悄的守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差不多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杜清源才表情严肃的说道:“好险好险,吴兄弟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了,多亏了他怒急攻心吐出来的那一口黑血,再加上玉瓶姑娘送过来的这些解药,你身体里的—钩吻的毒是解了,只是蛊毒始终在你体内有残留,我现在实在想不出办法,先吃几幅我帮你调理身体的药,我们后面再慢慢想办法。” “老道,有劳了,能捡回一条命我已经很知足了。” 房间里喜忧参半,当众人回头发现吴永麟把目光盯向张虎之后,所有人分别找了一个由头,撤了个干干净净。 “师兄,你别用那种眼神盯着我,我心里瘆得慌。” “那我是不是应该好好感谢下你差点把我气死呢?” “这活得好好的,现在提那个字忌讳。” “说吧,九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张虎发现吴永麟语气平缓下来后,连忙过来扶起想起身的吴永麟,给他在背后垫了一个松软的枕头,这才讲起了事情的整个经过。 张虎等人和吴永麟在相府分开之后,便朝吴永麟所说的小村子方向去找寻风十娘和九儿,只是等他们好不容易寻到那里之后,却发现了跪在一个坟包边嚎啕大哭的男人,茅子兴发现那坟茔上的土似乎都是新的,而且屋子里有一股没有散去的血腥味。 “请问红泪姑娘是住在这里吗?”茅子兴问过之后,那个男人不理会他们依然在那里哭个没完。 还是几人中的金子机灵,她走过去毕恭毕敬的给坟包里躺着的人烧了一些黄纸,并跪下作揖之后,那满脸悲戚之色的男人这才开了口:“你们来晚了,红泪被一个叫云紫嫣的女人给抓走了,应该是红泪把那个叫做云紫嫣的女人带走了,说两人准备到中原做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娘这段时间身子不是太好,风十娘和红泪经常到这里来看娘,她们会把我支开说点悄悄话,我当时正在院子里忙活呢,赶巧三男一女路过村子说来借口水喝,按说他们喝完水就该走的,只是四人离开的时候无意中在窗边听到娘她们三人谈话之后却又回来了,其中一个男的趁我不注意便将我打晕了。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那个带着半边面具的人受了伤,另外两个男人和我娘却死了,然后风十娘一直抱着那个带着面具的男人哭得莫名其妙的,明明看着她哭,她却时不时的笑一笑,她口中一直喊那个男人高风。我从红泪的口中得知三男一女中的那个女人叫云紫嫣,风十娘,红泪,高风三人押着云紫嫣弄来一辆牛车到桃花镇去了,她说要风风光光的将桃花客栈重新开起来,她等的周淮安回来了,她要做一回好人。风十娘走的时候让我给姓吴的带句话,说他欠她的钱一定会找他要回来。” 听完张虎说完这一切后,吴永麟失望的问道:“红泪没让铁牛给我带什么话?” “她说中原有个傻女子在等着你呢,她让你别忘了回去把她找回来,她叫宋凝雪。” 第451章 老板娘,上酒 大理皇宫,一场滑稽的国葬正在浩浩荡荡的进行,一处偏院中摆满了各自纸糊的纸人,纸马,纸轿子,纸车轱辘,甚至还有纸糊的武器与士兵,最壮观的自然要属按照宫殿模样用竹篾和纸扎成的一座气势恢宏几乎快占了半间院子的宫殿,宫殿里甚至有纸糊的龙椅,最惟妙惟肖的自然要属那些跪在宫殿中的那些大臣们。 原本那些阁老大臣们对于段和誉这样草率的办理上任皇帝段正淳的葬礼颇有微词,只是当段和誉把他们带到这院子中看了那座用竹子和纸糊的宫殿后,好些人都吓得一病不起告老还乡了,原来那些纸糊的官员身上居然写上了他们的名字。 段正淳在崇圣寺处心积虑收刮的财富一半被段和誉运回到了皇宫的国库,一半留给了崇圣寺的新主持伦无序自行处理,除了用那些钱修缮被烧毁的宫殿,他们在般若墙外面还修了一处和善院,专门用来收留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和乞丐。 王诗仙在段正淳正式入土住进他的‘宫殿’后的第三天便给段和誉生了一个儿子,听说出生的那天赤光绕室,体有金色,三日不变,段和誉和王诗仙便给这个宝贝儿子取了一个特别的名字--段天生。 至于比武大会上关于段素贞的婚事,现在处在了一个两难的尴尬境地,段素贞本人以及二娘王诗音,二叔高长明坚决支持这个侄女嫁给那个在台上跑掉的‘吴永麟’,只是段素贞却想嫁给另外一个吴永麟。亲爹段和誉,亲娘王诗仙则为这件事情犯了难,段素贞毕竟是一个堂堂大理国的公主,如果让人知道一个公主千里迢迢的跑到吐蕃去让人休掉前妻非娶她不可,岂不让人贻笑大方。也许是刚刚得了儿子,段和誉王诗仙完全顾不上段素贞,那个野惯了的公主又出去闯荡江湖去了,不过这次是陪二叔高长明到卫朝的成都去做丝绸生意。 董长海有一天拖着一条瘸腿回到那再熟悉不过的院子的时候,看见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居然跑过来喊他爹,当他抬起头的时候,看见门槛上坐着一个正在纳鞋底的女人,两人相视一笑,他总算等到要等的人了。 一个断臂的老者总喜欢蹲在房顶偷偷的看亭子中愣愣发神的一个女人的背影,澹台潜渊以前觉得他站在她的旁边出于一种内疚和自责,或者说让自己能借这份空灵想清楚凡尘俗世中想不通的一些事情,而现在他却是真的想重新有个机会能站在那个位置上,他这次是发自内心的喜欢,他已经在悟空大师那里真正获得心灵的解脱了,只是这个傻了这么多年的女人真的能清楚的告诉他还有这个机会吗? 谷松年,董法真在羊苴咩城大震后的半月后便悄悄进皇宫和段和誉密谈了一次,接着没多久便有一支秘密军队往东面高家人的大本营石城郡而去,那场攻城战听说在三天之内就停息了,唯一的一个高家人逃到了南方交趾李朝那里当了一个弄臣,至于后来,便再也没有后来了。 接着的一年多,段和誉和谷松年的三十七部几乎都在大理全境东征西讨,虽然战事几乎是一边倒,段和誉更被大理人称之为继太祖皇帝段思平之后最伟大最杰出的皇帝,只是大理的国运却因为年年征战倒退了数十年,国库更是在战事中捉襟见肘空空如也,万般无奈之下,由高长明作为特使分别到吐蕃和成都去了一趟,开了商道之后,大理国才重新兴旺起来,此乃后话。 一辆北行的马车上,一老一少坐在颠簸的马车中相谈甚欢:“老道,真的不准备和我们去一趟刚察城?我还指望你们分别收我那一儿一女为徒呢。” “你也知道,女人们爱干净,她受不了吐蕃人身上的那股骚臭味,我们就不去凑热闹了。” “那我有机会就带一大家子去成都去看你们。” “此言不虚?” “很快了” 杜清源狐疑的盯了一眼吴永麟,本来想细问,只是吴永麟早已跳下了车,朝另外一辆马车中钻了进去。 “杜清源和杜文君马上要和我们分开了,你是陪他们去成都,还是和我一起回吐蕃刚察城?” 澹台玉瓶横了他一眼:“你想我去哪里?” “这个,这个,还是你自己做决定吧,我已经给说过我的具体情况了,两个老婆一儿一女,一个功夫不在你之下,一个是用毒的高手,你这一去到时候还有没有命回来,我可不敢保证。” “那这么说你那里是龙潭虎穴了?那我可更得去闯闯了。” “师兄,桃花镇到了。”张虎突然在两人的马车外面喊了一声,倒把像做贼的两人吓了一跳。 一匹通体赤红的烈马驮着一个虎烈少年疾驰而来,让张虎等人忍不住一阵喝彩,看见吴永麟从一辆马车上钻出来的时候,那匹绝世良驹对着吴永麟嘶吼了一声,似乎在和这个好些日子没见到的熟人打招呼。岳飞则早已忍不住从马上跃下来,握着吴永麟的胳膊欢喜雀跃中气十足的对吴永麟喊了一声:“姐夫。” 吴永麟对着他的胸膛就是一拳,发觉那小子小山一样的身子受了他一拳晃都没晃一下的时候,调笑道:“这些日子看来没偷懒,等过了这一阵,给你张罗个媳妇。” 岳飞狐疑的盯了一眼吴永麟,当他看见吴永麟背后艳若桃李的澹台玉瓶的时候,心领神会的对吴永麟眨了一下眼睛,感情这姐夫对自己网开一面是等着自己到姐姐面前去说好话编排编排呢。 当他们到达昔日被毁掉的桃花客栈原址的时候,一座崭新的二层小楼被周围红得似火,粉得似霞,白得似血的桃花包围着。 吴永麟踏入那间桃花客栈的第一句话便是:“老板娘,来客人了,把你最好的酒拿上来。” “客官,住店还是打尖?”风十娘依然那一副恨不得将所有人骨髓恨不得吸出来的贪财模样,见到吴永麟等人,更是眼冒青光,像发现了什么宝藏似的。 第452章 归宿 吴永麟往桃花客栈周围仔细打量了一番,发现依然是三男一女,只是没有发现萧红泪的声音的时候,心头还是有点小小的失望。 风十娘怎么可能不懂他的心思,不过吴永麟这一行人实在来的太多,加上岳飞等先前住进来的那一批人,整个客栈似乎显得拥挤了些,招呼客人的小二似乎远远不够。风十娘也不和吴永麟客气,直接拉上他和刀五常帮着她到后厨忙活起来,他们时不时聊一些吴永麟想听的关于萧红泪的消息。 “你这人像人精一样,如果是我,我也得躲着你。那天你把九儿那妮子背回来的时候我当时就奇了怪她那么粘乎你,要知道她可是从来不让男人碰一下的,后来她无奈之下不得不告诉了我真相,你当时就那么想赖掉从我这里讹走的那笔钱?” “这不来还债来了吗?只是我那个玉碗?” “什么玉碗?”风十娘絮絮叨叨左右而言它,立马把烧客栈这笔账全部算在了吴永麟身上,让吴永麟几乎有些哭笑不得。 “难道我真的这么让她为难吗?我只是想帮她把身上的那身蛊毒去掉而已,还她轻松一点的后半生。” “你清楚她心里是在乎你的,你都敢把蛊毒都引到自己身上去了,难保哪一天你做出某些更匪夷所思的事情出来,她怕欠你的这份情,更怕永远还不上,钱债易还,情债难偿。你和她之间还隔着一个宋凝雪,你如果是她,你让她怎么选择?” “难道做个红颜知己不行吗?” “你在大是大非上老奸巨猾的,偏偏在儿女情事上心却是个粗得像根铁杵,你觉得你为一个女人付出了那么多?难道她会仅仅只甘心做一个什么都不是的知己?你这个不怎么高明的借口恐怕只能骗骗你自己了。若有缘,三千里江山云月,待那桃花烂漫,何愁死灰复燃;若无缘,天涯咫尺,一衣带水,蹉跎数生也难求。” “每个人来到世上,都是匆匆过客,有些人与之邂逅,转身忘记;有些人与之擦肩,必然回首。” “我柜台上那个木头能有你一半讨女孩子欢心,我就烧高香了。” 吴永麟尴尬的笑笑,嗮笑道:“给他一点时间,每个人都会有一段不堪回事的过去,当一个我们真正关心在意的人得到上天的眷顾重新回到我们身边,我们就应该珍惜。” 风十娘眼睑微红,当刀五常端着一个红色托盘进来之后,她随即换了一种口吻:“吴永麟,当着你的面我可得把话说清楚了,这阿常当初可是我客栈里的人,我可是和他签了卖身契的” “那你把契约拿来我看看?我看你也拿不出来,如果你现在付给他的月钱能多过我出的二两银子,这件事选择权就在阿常身上了,而且我现在给他找了份新的活计,月钱加上分红,一年随随便便有个一百两银子完全没问题。” “你还不如去抢。” 刀五常本来想插嘴,风十娘突然笃定的说道:“一年就一百两银子,终身契约,这事就这么定了。” “阿常,哎,对不住,我现在只能将你忍痛割爱给风掌柜了,放心,她如果反悔,你随时让人给我来封信,我们之间的契约也是终生有效的。” 刀无常内心砰砰砰的跳个不停,其实他本心是愿意待在风十娘身边的,做生不如做熟,只是以前一年加起来二两银子都不到,很多时候能不能拿到手都成问题,这一下突然涨了五十倍,他掩饰不了的喜形于色与风十娘的苦瓜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田兄,我们进去喝一杯?你我相识一场,今日相聚之后,也不知道何日才能相见了。”杜清源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故人田不归身边,他的旁边则是衣衫零碎面目臃肿甚至有些傻傻呆呆的胡远忠,田不归和胡远忠便是桃花客栈三个男人中的两人,只不过听说两人住在桃花客栈的马厩中与骡马为伍,和昔日赵怀恩所处的境况差不多。 “师傅,您放心过去吧,徒儿们在这里帮您照看着师兄。”原栖霞,孙玉瑛,花秀莲三个女人早已走到同样面目全非衣衫褴褛田不归的身边。 “你们三个还能叫我一声师傅,我已经知足了,那猴子和我们的恩怨已经了了,以后你们和他该怎么活就怎么活。” “谢师傅大恩。” 接着所有人相继入席,杜清源杜文君田不归一桌,白猿和岳飞一见如故,两人在同一张桌子上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张虎,茅子兴,罗平阳,措姆离,铁牛一桌,原栖霞,孙玉瑛,花秀莲和金子原本一桌,现在发现三人跑到外面后,一个人对着满桌的菜大快朵颐,跟着岳飞来的那些汉子则自行凑成数桌,而澹台玉瓶则等着吴永麟,刀五常,高风,风十娘凑成一桌,当所有的菜上齐之后,这一屋子人推杯换盏,吃的热热闹闹,正应了那句‘一笑泯恩仇’。 第二天清晨,桃花客栈送走了第一批客人,杜清源和杜文君携手离去,看着那一对神仙般的眷侣消失在众人的眼中,大多数人表现出的是一种艳羡。 岳飞非得嚷着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先告诉刚察城的众人,措姆离和岳飞先行离开,烟尘滚滚的去了。 刀五常和金子在那里依依惜别,想着自己女儿找了罗平阳这么一个靠谱的男人,内心的高兴多过悲伤。 吴永麟偷偷塞给风十娘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当风十娘摊开之后,她满目流光溢彩的种种失态让周围的人忍俊不禁。 “我可是数百倍的还给你了,下次见到我可不许再说我欠着你钱了,额外我求你一件事。” “莫说一件,就是”风十娘发觉有些没对头,一改商人的口吻,试探性的问道:“先说说看,看我有没有能力办到。” “那俩师徒以后你以后多照应一下,毕竟曾经是一代大侠,别让他们住马厩了,把你这里最好的房间腾一间出来,需要的银两从那些多出来的银两中扣,如果不够,我以后让人再给你送钱来。” “你看,既然他们是你的朋友,这每顿的酒肉自然不能少,你送给我的这些钱最多只够管他们十年的,那之后” “风十娘,信不信得过我?我能帮你把你的钱变成十倍或者百倍?” “等着我,我现在就去给你搬我的钱箱。” 只是当风十娘再次出来的时候,吴永麟送给她的那包金银还在,只是那些回家的人早已在她的面前缩成了一个小点,刀五常则站在旁边的山岗上不停的挥舞着双手。 那包金银中有一张字条:这次算你无本投资了,到时候直接来分红就行了。 风十娘挽着高风的胳膊,脸上笑得特别灿烂,对于这么一位生命中的特别过客,这段特别的记忆,只要她想起来,就会由衷的欢笑一阵。 第453章 心与心的相逢 一个撒满秋阳的午后,一个头顶扎着一个小辫子,额头到后脑勺那一圈光洁溜溜像极了一个刚刚被剥除外皮洋葱头的男孩子牵着一个头顶扎着两个麻花辫的小女孩快步的跟着几个大孩子往一处土坡上跑去,昨天舅舅回来告诉他们说他们的爹爹就要回来了,他们对这一刻更像一个看客。 小刀和若兰知道,祁连哥哥(阿勇和阿香的儿子),破虏哥哥(周勋和小桃红的儿子)和大多数和他们差不多的孩子都是有爹的,而小刀,若兰,一鸣(张虎和红秀的儿子)这三个年纪差不多的孩子,从出生到学会走路,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爹长什么样子,与他们最亲近的,反而是家里那条大黑蛇。对于和爹的第一次相遇,其实她们内心还是有一点小小期待的,小刀的娘从来不许他玩真刀,而他却非常想有一把属于自己的漂亮小刀,所以他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那个从来没见过面的爹爹身上。而若兰所要求的却不是为自己,而是自己那个整天唉声叹气的娘亲,她整天唠叨着说给若兰添一个弟弟,所以她想的是一旦爹回来了,娘就可以帮她添一个弟弟了。 今天一鸣却不和小刀,若兰在一起玩了,因为他们为抱一只可爱的小兔子起了争执,一鸣比小刀要强壮许多,所以抱兔子玩耍的权利最后落在了一鸣的手上,只是一鸣才蹲下去,小刀和若兰同时哭了起来,这自然惊动了周围的大人们。当一鸣无辜的屁股挨了一顿揍,被她娘牵走之后,幸灾乐祸的小刀和若兰没过多久也失去了抱小兔子的兴趣,接着周围的大人们突然骚动起来,似乎有什么事情引起了他们人的兴趣,所以小刀也牵着若兰的手跑动起来。 “儿子,想死你爹我了。”吴永麟看着并排跑向自己的月灵儿和红秀,他理所当然的把红秀手中抱着的孩子当成了自己的儿子。 就在吴永麟不停的用胡渣子扫着一鸣那粉嫩的小脸庞,弄得一鸣几乎要哭出来的时候,月灵儿尴尬的走过来悄悄告诉了他事情的真相。 “张虎,接着,这大鼻子,大眼睛真像你。”将张一鸣丢给欲哭无泪的张虎红秀之后,吴永麟牵着月灵儿的手飞一般的往家里跑去。 只是当吴永麟回到自己家的时候,却发生了啼笑皆非的一幕,殷冷霜生怕那条大蛇伤到吴永麟,也不知跑到什么地方降妖除魔去了,偌大一个院子空无一人,原来的帐篷早已被换成了一间四四方方三竿房的土石房子,此刻从门缝中乜斜着两双干净的眼睛注意着一个陌生人跑进他们的院子后的一举一动,而他们的娘,大娘则站在篱笆外面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若兰,我们千万别出去,刚刚我看见了,这个人好像是张一鸣的爹爹,一鸣刚刚肯定向他的爹爹告状了,我们就躲在这里,千万别出去。” 当吴永麟变戏法般的从怀中拿出两串糖葫芦之后,吴小刀却立马改口了:“若兰,你去问一下那个男人,问他那个东西能不能吃,如果能吃,能不能给我们尝一口,他如果要钱,你喊大娘给他钱。” 若兰果然战战兢兢的走到吴永麟的面前,童心般的问道:“我和哥哥想吃那东西,可以给我们尝一口吗?” “不是不可以,但你们吃我的东西,必须让我亲一下,我吃点亏,亲过你们后,这两串糖葫芦都是你们的。” “弟弟,快出来,我们有糖葫芦吃了。” “来,叫声爹来听听。” “娘,他明明是一鸣的爹,为什么要我们喊他爹。” 吴小刀这一句童言无忌让吴永麟是一个头两个大,在外围站了有一会的殷冷霜立马像一头母狮子冲了进来,她不由分说直接过来用手捏住吴永麟的耳朵,作出一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姿态,而就在吴永麟叫苦不堪的时候,善良的若兰似乎不想这个心地似乎不错的男人继续被娘折磨,她解围似的轻轻的喊了一声:“爹爹。” 殷冷霜一下就愣住了,她从来没给女儿讲过这个男人的身份,刚刚似乎还有一些美丽的误会,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心有灵犀?一行感动的泪水从眼角慢慢滑落。 吴永麟趁机如泥鳅般摆脱殷冷霜的魔爪,冲过去兴奋的将吴若兰抱在怀中,有了先前折磨张一鸣的一番经历,他只是和她轻轻的碰了碰额头,然后将吴若兰猛一抬手放到肩膀上,开始了吴若兰曾经羡慕了很久的‘骑人马’,两父女在院子中开始飞了起来。 吴小刀则抓着娘的衣裙,用一种很认真的语气对娘月灵儿问道:“他真的是我爹?” 吴永麟这个时候却接过话头,忿忿的说道:“我看那张一鸣平常估计没少欺负你们,爹刚刚用尖尖的胡子帮你们报仇来着。” “真的?”吴小刀狐疑的问道。 “不信你来摸摸我这胡子,可扎手了。” 接着两个孩子被吴永麟连哄带骗的弄到左右腿上坐定,认认真真的听他讲着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胡诌来的所谓的童话故事,月灵儿则跑到屋里面开始揉面,殷冷霜则卖力的给吴永麟揉着肩膀,似乎这一路太过劳累奔波的缘故,没过多久,吴永麟躺在院子中那张藤椅上慢慢睡去,怀中的俩孩子也睡得格外香甜,看着眼前温馨的那一幕,殷冷霜不忍心打扰他们,给三爷子盖了一张毯子,便窜到厨房中帮忙去了。 直到一大盆香喷喷的面条煮好之后,殷冷霜这才从屋里走了出来,只是看见眼前的那一切,还是被吓的不轻,那条大蛇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出来了,它盘睡在吴永麟的旁边,很惬意的晒着太阳,至于它为什么没对从没见过的吴永麟下口,殷冷霜猜想也许是因为爱屋及乌的缘故吧。 “这是你从那古墓中带出来的那两条大蛇的种?”殷冷霜看着慢慢坐起来的吴永麟,这才发现他背后已经大汗淋漓,看来他早就醒了,估计被吓得不轻。 “你以后带女人回来也行,那得看她们和它投不投缘。” “那这么说我过关了?”澹台玉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只慢慢开始蠕动的大蛇的旁边,只是它好像对这个陌生的女子失去了兴趣,慢悠悠蠕动到屋顶,找寻那已经在院子中消失掉的阳光去了。 第454章 心惊胆战 接下来的这顿饭吴永麟吃得心惊胆战的,澹台玉瓶几乎没把自己当外人,从桌子上拿起一个碗一双筷子便开始在盆子里捞面条,不过她不是给自己捞的,而是首先将那碗面条递到了吴永麟的面前,接着又分别给月灵儿,殷冷霜盛了一碗,最后则捞了一碗,开始喂旁边的小刀和若兰起来,也许是小刀和若兰觉得吴永麟的腿特别舒服的缘故,依然一左一右缠着这个刚刚才相认的父亲,澹台玉瓶则左一口右一口的喂着俩孩子,那场面感觉澹台玉瓶才是这两孩子的母亲。 没等月灵儿和殷冷霜开口,澹台玉瓶却首先开了口:“我很小就离开了我的爹娘,我的印象中几乎对他们没什么好感,因为是他们把我送到一个此生我再也不想回忆的那个鬼地方,而原因是因为我是个女孩儿,他们想生个儿子,听说我还有个姐姐同样被送给了别人,只是后来再也没有了她的任何音信,听说她十五岁的时候不愿意嫁给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而偷偷投了井,至于她的坟在哪里,包括我在内从没有人知道;至于我那对所谓的父母,也是恶有恶报,听说后来村子里闹瘟疫,整个村子里包括他们两个都死了,同样尸骨也没找到;从我记事的那一天起,我感觉在世上活得懵懵懂懂的,不知道从哪里来,也不知道去向何方。我从小就特别喜欢孩子,更希望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那这样也许我在这个世界上就不会再孤单了。 三年前,有一个疯道士给我算了一卦,说我会遇到从北面来的一颗天煞紫微星,说只有他身体里的那股煞气才能把我身上的煞气掩盖掉,其实我开始是不信的,只是后来这一切像命中注定般往前发展,我明明知道他在利用我接近干爷爷澹台潜渊,我却非得学一次飞蛾扑火,后来完全是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其实跟他来到这里我原本以为他会像其他男人一样只喜欢男孩儿让我生厌,这样我就会有个正当的理由离开他了,只是他无论对小刀还是若兰都一视同仁之后,我改变主意了,这样的男人哪怕我给他做牛做马我都愿意。” 月灵儿和殷冷霜居然同时过去安慰暗自垂泪的澹台玉瓶,完全没给感情骗子吴永麟任何好脸色,吴永麟突然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自己到底算是这场暗战中的失败者还是胜利者? 吃完面之后,天色也渐渐暗淡了下来,只是睡觉却成了最大的一个问题。 原本月灵儿和殷冷霜在这院子中是分别占一屋的,只是这两孩子后来越来越喜欢凑一块,甚至非得晚上睡在一起,月灵儿和殷冷霜实在没办法,只得在月灵儿那间屋又加了一张床,将两张小床变成了一张大床,吴永麟如果一个人回来,这事倒还好办,大不了来一次大被同眠,关键他还带回来一个没名没分的澹台玉瓶,而且吃面的时候那场发自内心的促膝长谈,已经让月灵儿和殷冷霜对澹台玉瓶没有了丝毫的敌意,甚至还有了吴永麟都没搞清楚状况的一种莫名的好感,当他一左一右抱着小刀和若兰在大床上霸占了一个舒服的位置躺下之后,居然发现三个女人同时钻进了旁边的一个被窝,而且三人甚至在被窝内说着某些悄悄话。 吴永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按说小别胜新婚,更何况分开快一年多了,原本该发生点某些事情的时间,因为两孩子和澹台玉瓶的搅局,吴永麟过得更像个孤家寡人,也许正应了所谓的‘三个和尚没水吃’的谚语。 当他迷迷糊糊半夜醒来的时候,原本床上的格局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澹台玉瓶不知道什么时候扎入了他的怀中,那种淡淡的丁香花加上处女的好闻味道他怎么可能忘记,旁边趴着另外一个女人,感受着她贴着自己的丰腴身段,吴永麟自然能断定那是殷冷霜,而小刀和若兰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自己脚那头去了,月灵儿在另外一头抱着那两小祖宗,她一条美腿则放肆的放在吴永麟的肚子上。 吴永麟试探性的把澹台玉瓶往外推了推,只是你才把她往外挪了一寸,她立马往里面进了三寸,完全是得寸进尺的做法,吴永麟现在是有苦说不出,简直比那夜在山洞中和九儿待在一起还要痛苦,他不得不保持一种极为别扭的一动不动的姿势,与紧挨着自己吐气如兰麝香的澹台玉瓶保持着一种几乎快要发疯的距离,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两个老婆为何豁达到让一个头次上门的女人当着她们的面主动投怀送抱的地步? 下半夜吴永麟觉得自己整个身体似乎都麻木了,他渐渐的失去了知觉,再后来他感觉自己被三条美女蛇缠绕在了一起,然后沉沦在她们变幻出来的某种温柔乡中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三个女人早已从床上不知所踪,而小刀和若兰依然一左一右像两只小猴儿一样蜷缩在他的怀中睡得十分之香甜。至于昨夜那一种真实得不可思议的兰柯一梦,到底是事出无常必有妖,还是自己脑袋中幻想出来的某种龌蹉的想法,还是这更像是某些人设计出来的温柔陷阱,吴永麟已经有点完全分不清了。 “我们昨天没有什么吧?”四下无人的时候,吴永麟对旁边孤零零的澹台玉瓶做贼心虚的问道。 “你昨天说梦话,喊了一个你不该喊的女人的名字。” 吴永麟心想:这下玩完了,难怪早晨月灵儿和殷冷霜对自己不理不睬的,敢情昨天和澹台玉瓶真的发生了点什么,这既然木已成舟,那还不如光明正大的办了这事。 “我们成亲吧。” “好啊。” “我昨天喊了谁的名字?不会是?” “等我们成了亲再告诉你。” “你昨天给她们俩嘀咕了些什么东西?她们居然同意让你上那张大床?” “我跟他们说我那个一个月没来了,而且是和你发生过那事之后。” “既然事已至此,我觉得或许补救还来得及,要不我们今晚好好讨论下生孩子的大计?” “好你个吴永麟,你果然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啊,从今晚起,你一个人到隔壁睡去。”月灵儿和殷冷霜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吴永麟这才发觉自己中了三个女人精心设计的某种阴谋,昨天晚上自己如果踏进了那处雷池,可不就是到隔壁睡冷床那么简单了。 不过庆幸的是,俩孩子非得和吴永麟凑在一块,吴永麟最终还是睡到了大床上,这一场战争最终战成了平局。 第455章 生煎包 吴永麟回家后的第二个晚上,澹台玉瓶很自觉的睡到了隔壁重新安放的一张小床上,而且洗漱完的俩孩子像俩跟屁虫非得和澹台玉瓶睡一张床上,这自然和吴永麟处心积虑的小小算计有关,澹台玉瓶成为了两孩子心目中会讲故事的女王,《白雪公主与七个小矮人》成为了他们睡觉前的催眠曲。 “玉瓶这女子还挺懂事,要不你把她娶了吧。”月灵儿把头放在吴永麟的右胳膊上,心口不一的说道。 “心动了吧?让我听听这小心脏跳的,扑通扑通跳得够吓人的。”殷冷霜把耳朵凑到吴永麟的心房所在的位置,仔细聆听着里面的一举一动。 当然隔壁还有第三只耳朵在听着隔壁的一言一行,身旁的小刀和若兰没睡着之前还老老实实的,俩瞌睡虫进入梦乡之后便完全是另外一番景象了,东一个西一个,还经常性的踢被子,澹台玉瓶看着俩羊肠五道的孩子,最终不得不收拢了她的好奇心,认真的做起了一个代慈母的角色。 “要不先让她帮我们带带孩子吧,那俩孩子这才一天的功夫就跟玉瓶好得跟蜜糖似的,家里多个人照应一把,不是坏事。” “没有点其他想法?”对于殷冷霜的旁敲侧击,吴永麟一直保持一种充耳不闻从容不迫的淡定,其实他更担心是这俩幺蛾子整出来的陷阱。 “这个”看着两双怒目圆瞪的杏目,吴永麟赶忙把要说漏的话咽了下去,转口道:“我今天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整个刚察城居然没有一个供孩子们读书的地方,那么大点孩子,一天到晚往金佛寺里钻,难道小刀长大了也要到里面去当和尚?这事我瘆得慌啊。我觉得嘛,这些娃娃们基本的《四书》《五经》还是要读的,我今天去布兰德那里看了一下,他那间不土不洋的房子挺适合来当教室,我最近反正闲来无事,就像当初那样,给孩子们当当先生吧。” 身旁的二美脸上表现出来的截然不同的神色吴永麟尽收眼底,月灵儿喜上眉梢,殷冷霜则黯然伤神,他轻轻的用手婆娑了一下殷冷霜的后背,沉声道:“我看小刀和若兰这一刻都离开不了谁,等到上学的年纪了,干脆一起到那里做个伴吧。” “真的?不是女子不能进学堂的吗?”殷冷霜眼泪汪汪的问道。 “我那闺女是个会疼人的,再不多读点书,我可真怕她将来受人欺负。” 吴永麟又道:“我们是不是可以共同讨论一下添丁计划呢?” “想得美,老实说,还有没有招惹其他女人?”两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没有,绝对没有。” “那给我们讲一讲你这一路上遇到的那些有趣的事。” 吴永麟这才发现三人在一起并不是如原先的想象那一般让人热血沸腾遐想连篇,月灵儿扭捏,殷冷霜腼腆,吴永麟更是怕厚此薄彼,三人之间最终很平淡的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心猿意马的吴永麟很早就起了床,看着俩瘦猴一样的孩子,吴永麟决定先把这俩小猪养肥再说。 “爹,什么东西这么香啊?”头发乱糟糟的吴若兰眼巴巴的看着面板上被捏成像饺子一样的却有点不太一样的面疙瘩问道。 “乖,先去让瓶姐姐给你洗把脸,很快就有得吃了。” 吴永麟用手捏了一下若兰的鼻子,小丫头听话的跑开了。 “当家的下厨了,还不快起来,等会就没了。”月灵儿用手推了推在被子中躺尸的殷冷霜。 “不就是一碗破面条吗?不对,啥东西这么香。”嗖的一声,原本懒洋洋的殷冷霜也不怕春光外泄,穿着一件薄薄的睡衣就外外面跑去,看见满院子的人,立马羞红了脸往回跑,但依然不忘记回头高喊一声:“当家的,给我留一点,人家怀了你的孩子,有两个人要吃。” 院子中的白猿,张虎,金子,罗平阳等人投去一个鄙视的眼神:唬谁呢,你当吴永麟撒下去的是观音净瓶里的甘露,让人参果树见天就疯长呢。 看着锅里面的水快要被收尽之后,吴永麟又往里面加了一道清水,顺势又往灶眼里面加了一把干草,时间让周围的人似乎有点度日如年,人人伸长了脖子,巴望着圆鼓鼓的眼神,那股从鼻子里钻进去的混合着蔬菜的淡淡肉香,面团被烤脆后的焦香,已经把所有人胃里面的馋虫勾出来了。 “让一让,让一让,在不让我喊小黑下来了。”殷冷霜看见熙熙攘攘风雨不透的人群,大声威胁道。 “唬三岁小孩呢,我就不信你在你当家的面前敢造次,你让它把我们全吃下肚算了。”周围的人完全被即将到来的美味把胆子全部壮起来了,要知道他们平时见了殷冷霜想见了鬼似的,可见真的是撑死胆大的。 “你们懂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望穿秋水吗?多少个日日夜夜,我站在那山岗上,差点就变成一尊望夫石了,我男人好不容易回来了,我只是想和他亲近亲近,难道我这样也有错吗?” 人群一下子从中间散开了,他们不是被殷冷霜的话感动的,他们怕再这么浑身鸡皮疙瘩的听下去,等会可能就没有吃下东西的欲望了。 吴永麟瞅着锅中的水彻底收净后,沿着平底锅周围把一层黄灿灿亮晶晶的油倒了下去,锅内油爆爆的让那些漂亮的包子脚下起了一层脆黄的卷,锅里的热气让空气中弥漫的面的焦香味更浓了。 “一人先吃一个,不够的等下一锅。” “当家的,人家肚子里还有一个,多赏一个嘛。” 吴永麟啼笑皆非没好气的往殷冷霜盘子里多放了一个,看着周围那些人猪八戒吃人参果似乎没吃过味来,一群人眼巴巴的望着澹台玉瓶和月灵儿分别细细的喂着吴若兰和吴小刀,那两张小嘴一张一合的咬着那外脆里嫩的生煎包带来的折磨反而比没吃之前来的更为难受。 “瞧你们一个个的,能不能有点出息,一个生煎包就把你们收买了,张虎去剁肉,白猿过来给我揉面,殷冷霜过来帮我和料。” “哎,这头发乱糟糟的,刚刚还没洗脸呢。”殷冷霜没说完,早已一溜烟的跑了,等她再次回来时,另外一锅生煎包恰好出锅,时间丝毫不差。 “这才像个家呢,以前这两姐弟吃东西愁死我了,这下好了,以后你管饭,我放心。”月灵儿笑嘻嘻的说道。 “那你们干嘛?” “这不是您回来了吗?张罗着是不是该再要一个孩子呢?我们正好将养一下身子。” “好像该补的是我吧?” 第456章 佛和主 可怜的布兰德这一年多来只收了二个半信主的徒弟。不是人们不相信主,而是他们觉得这片天空下突然出现两个神人,他们心里首先就接受不了,所以他们理所当然的选择了滋养在这片天空下佛祖,而把外来的另外一个主抛到了脑后。 第一个徒弟是被他从恶魔手中抢回来的阿香的男人阿勇,其实阿勇内心对佛的赞同多过布兰德口中的主,出于一种报恩,阿勇投入了主的门下。 第二个是端木雄,自从他从吐蕃回来之后,除了去看看越来越安于现状被当成种马的白狼王,他整天魂不守舍的,布兰德有一次从周围出诊回来之后遇到了在处土坡上愣愣发神的端木雄。 “布神父,主能帮助我忘记一个人吗?” “我的孩子,主告诫我们要尽心、尽性、尽意,爱主你的神,其次也相仿,就是要爱人如己。” “看来主和佛都是自私的,你们所谓的教义让我们爱神,敬佛,我们自己出了问题,最终还是要我们自己来解决,那我信你们何用?” 布兰德机灵的答道:“主其实是很忙的,用你们的话来将就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全天下的人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向他许愿,有些不坚定的人甚至把这些愿望朝令夕改,你如果是主,你该怎么办?” “抓阄。” “那样对先许过愿的人公平吗?其实我这些年对主也许过很多愿望,但一次也没被实现过,你肯定会问我,为什么这么多年还信这个?只因为我过了很多年回头望的时候,我隔远一点关于愿望的记忆统统不记得了,或许这就是主干的,当他发现我们对曾经的执着不那么在意的时候,他便把我们那些许过的愿望统统的拿走了,在我看来,他更像一个永远跟着我们帮我们擦屁股的可怜虫。所以你只要这么一想,其实主也没什么了不起,他其实就是我们心里的影子而已。” 端木雄自那之后便一直跟在布兰德后面当他的跟屁虫,只是每天晚上睡觉前都要被他念念叨叨个没完,开始还没觉得有什么,只是那之后却让端木雄有点苦不堪言,布兰德骨架本来就大,并排和布兰德站在一起,他都比布兰德要矮一个头,每次他们去周围吐蕃人的聚集点回来的时候,腿脚不行的布兰德总要停下来休息很长的一段时间,端木雄知道不趁天黑前赶回刚察城,他们很可能被周围暗中跟着的野狼夜里啃食个干干净净,端木雄没法,只得背着很沉的布兰德继续赶路,当他们回到刚察城的时候,端木雄早已累得只剩下了半条命。 “师傅,您难道不能找一点路途平坦一点的地方去传教吗?那样我至少可以赶一头骡车,我们来去轻松如意的,你顺便还能给我将点经。” 布兰德不置可否,掏出了那本他称之为《圣经》的小册子,在迷迷糊糊昏昏沉沉的端木雄的耳边如往常般继续像一只嗡嗡嗡闹个没完的苍蝇一样飞来飞去。 接着的数天,布兰德依然固执的在和刚察落差很大的一处低洼地带继续治病传教,因为他们当天要赶回来,端木雄不能赶骡车,他不得不任劳任怨继续的当着布兰德的骡子。 “恐怕你已经不记得心里的那个影子了吧?”看着听着《圣经》都能睡着的端木雄,布兰德笑着继续自言自语:“其实我就是你的主,我暂时帮你拿走了你心里的那段记忆。你也是我的主,我有你相伴,才有机会去那个地方传教。” 还有半个是和布兰德亦师亦友的金佛寺的主持鸠摩玄空,每个月的第一天,两人总会在布兰德空空的屋子里聊上很长一段时间,只不过鸠摩玄空今天来的时候却是心事重重的。 “我今天是向你的主忏悔的,你唯一的一个徒弟阿勇今天跑到我那里听禅来了。” “主教导我们爱人爱神,并没有让我们约束他们的内心和信仰,他那样做遵从了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人都有选择的权利,我尊重他的选择,如果他哪天愿意真心继续来这里受礼,我同样欢迎他那只迷途知返的小羔羊。” “听听你这语气,你还是对我有怨气的。” “我又不是主,更不是神,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为什么不能有点自己的喜怒哀乐?” “我今天和你来商量点事情,你如果不愿意,就当这事我没提过,如果愿意,就给个痛快话。” “什么事情?” “我看你这地方也空着,我那地方实在挤不下人了,你看我们俩做邻居这么久了,要不把我们中间的那堵墙拆了,在中间弄个竹帘,哪天我讲禅经的时候,借你的地方用用,同时你看你能不能到时候把你的主用一块黑布罩起来,你的主和我们的佛祖那样面对面似乎对双方都不太好,搞得像打擂台似的,黑布这事你不用费神,我安排下面的人来干这件事。你放心,哪天你的信徒多了,我同样把我那一边挪过来给你用,我同样把佛祖用黑布遮起来。” “你们这里有一种叫做象棋的游戏,楚河汉界两边的棋子永远也不可能和睦相处,就像‘将’与‘帅’在一条线上之后,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而你的佛祖和我的主刚好都在由北向南的这条中轴线上,如果真的把他们之间唯一防止冲突的这面墙拆了,你不怕他们两个在天上打起来?要知道那样受苦的可是世人。” “阿弥陀佛,要不你给你的主挪个窝?” 鸠摩玄空立马被布兰德扫地出门,只不过两人每个月依然还是会来一场类似于来自两大宗教之间为了争夺一席之地各派一名代表出席而最终不欢而散的会晤。 “布兰德,最近可好?”当吴永麟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布兰德似乎发现有些不妙,这鸠摩玄空才走,他怎么又来了,难道又是为拆这堵墙来做说客来了? “不好,佛祖在欺负我的主。” 布兰德脸色难堪的将整件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讲给吴永麟听了之后,吴永麟早已哈哈大笑个没完。 “要不这样,我给你出个主意,你这地方借我用一下,我到时候帮你发展你的信徒。” 吴永麟借布兰德的地方开学堂,而允许他每周给这些学生做一次礼拜之后,布兰德欢喜的像个小孩子,他知道这样不但能堵住鸠摩玄空的嘴,而且对发扬教义有很大的帮助,他最后很爽快的答应了。 第457章 油泼辣子 一种新的不能被人们所理解和接受的调味品要真的流行起来并不比外来的宗教真正走进人们的心里要简单多少,当你把一种理所当然的东西带入跟不上你意识形态甚至不被你所理解的这个时代之后,要么异军突起力挽狂澜,要么落寞无名死于沉寂。 看着那些原本用来种青稞的熟地试种出来的红艳艳最后被晒干的辣椒无人问津的时候,布兰德的心几乎在滴血,他知道那片熟地上收来的青稞对一户人家来说意味着什么,那很有可能是三口之家节衣缩食大半年的口粮,今年其他地里的青稞统统减产之后,农户们并没有嗔怪布兰德占熟地种出辣椒的这种败家行为,相比较周围青稞地中稀稀拉拉的谷穗,辣椒地上的产出实在是要好太多了。 天气一年冷过一年,四野里的癞子地上东一片西一片,好些像被狗啃过一样,这还是往些年水草丰美的区域,那些原本贫瘠的地方,早已光秃秃的一片。草料的供应不足,好些瘦小的羊羔来不及出栏便被屠宰掉了,看着周围稀稀拉拉的牛羊马,每个人心头被一种愁云所笼盖着。 现在的刚察城,随着外来人口的不断涌入,出现了吴永麟称之为‘泡沫经济’的伪繁荣状态,看似所有人安居乐业,人人有饭吃,人人有事可做,只是他们不知道一旦他们生产出来的东西开始滞销,这样一环扣一环,直到发现吃到肚子里的东西开始涨价之后,最终会发现有些人手上生产出来的东西一文不名。吴永麟很清楚的知道,一个人再有能力,在阴晴不定的大自然面前,以及许多年积存在根上的问题,不费数十年之气血,想摆脱当前这种困境,根本就是痴人说梦,而且这是在相对和平年代的基础上才能达到的,而前人留给还在脚下这片土地上苟苟存活的人只有痛苦,疾病,饥饿,战争。 这一百多年来,河湟地区的唃厮啰政权在青海地区开始衰败之后,原本的吐蕃生、熟户纷纷在西夷和卫朝之间摇摆不定,因此西北沿边蕃族居民的叛服直接影响到卫朝的安宁、稳定与国家安全。河湟吐蕃部属中有许多熟户,在卫朝恩威并济的影响下,虽接受了卫朝的统治,但一有风吹草动就会叛变,如边官的处置不当、或对其生活资源的掠夺、或吐蕃族虏获为荣习俗的影响、或西夷的利诱等都可造成其叛变,对沿边城寨的掠夺时有发生。而为数众多的还未接受卫朝管辖的生户,出于自身利益,更是经常掠扰卫朝边地,或被西夷利诱和胁迫而成卫朝的边患。 庆历年间,由于卫西战事的需要,卫朝军队数量急剧膨胀,兵额总数达1259000人。“鄜延路屯兵六万八千,环庆路五万,泾原路七万,秦凤路二万七千”,仅在陕西沿边正规军禁军兵力就达215000人,此外还有数量庞大的厢军、步兵、蕃兵、弓箭手等。熙河开边,经数年经营,到熙宁六年(1073),收复熙、河、洮、岷、迭、宕等州,幅员2000余里,斩获不顺蕃部199000余人,招抚大小蕃族30余万帐。一直到吴永麟在刚察城安家为止,河湟地区富庶一点适合放牧的区域基本上都已经掌握在卫朝军队的手中。 卫朝这些年来对河湟地区连连用兵,人口急剧减少,加上越来越频繁的自然灾害,本来以畜牧业为主的河湟地区,变得更加贫瘠不堪匪患连连,吴永麟这一年多来到处的东奔西走,虽然让岳飞顺带搬空了逻些城和玉龙七十二峰二处藏宝的宝库,唯一的畜牧业完全是靠天吃饭,现在想自给自足解决所有人的吃饭问题几乎不太可能,更多的时候还是要靠从周边的西夷,卫朝,大理那里买一些粮食才能暂时让所有人不至于饿肚子。大理之行吴永麟原本想通过和大理的段和誉搭上线后改变这一被卫朝的那些商人死死掐住生命咽喉的粮食和茶叶的问题,只可惜因为段正淳的事情,段和誉暂时和吴永麟交恶,双方原本互通商路的计划被迫搁浅,大理国现在也陷入了战争的泥潭中,自给自足都存在很大问题。同样以畜牧业为主的西夷这一年因为气候和战争的影响,他们的供给线也出现了很严重的问题,萧芷君不得不默认了边关将领们对卫朝北部边境的打谷草行动,卫朝与西夷接壤的土地上早已烽火连连。 刚察城现在的粮食来源除了刚察城为数不多的自己种下的那些青稞,饲养的那些牛羊,一部分则需要用高价和卫朝的走私商人进行交换解决燃眉之急,吴永麟现在其实已经把大部分的希望寄托在了严平悄悄开拓出来的那条通往成都的商道上。 富庶的成都平原素来有天府之国的美誉,周围四面环山,受冷空气影响极小,气候温润,自从李冰父子修建的都江堰水利工程解决了成都平原的水患问题之后,这里早已成为了适合居住的悠闲之地。三国时候的刘备,诸葛亮正是在那里起的家,后来更是靠巴蜀地区肥沃土地上的自产自足和曹操,孙权天下三分,而且李白在《蜀道难》也说过“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其实这也侧面反应了另外一个问题,那地方易守难攻,成都其实是吴永麟下一阶段安身立命大展拳脚的不二之选。 吴永麟并不是没有打下王厚所在青塘城的打算,只是这样做必然会让卫蕃双方之间好不容易缓和的局面又变得紧张起来,现在越来越臃肿的刚察城需要卫朝私下的商人来输血,这一打不但暴露了自己真正的实力,而且自己这个没断奶的孩子很有可能是自讨苦吃,最后很有可能因为战争补给的问题被活活拖死,所以现在他所采用的策略依然是严防死守另辟蹊径静观其变。 一队拖着粮食的马车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夹到欢迎而来,风尘仆仆的严平见到吴永麟的第一眼,就难以掩饰脸上喜悦,他兴高采烈的跑到吴永麟面前,兴冲冲的问道:“大掌柜,今年种的辣椒还在吧?” “嗯?” “掌柜的,还是你出的那个卖辣椒的办法好使,成都油泼辣子都快卖疯了,现在简直是供不应求,我这几车粮食,都是那些商人提前佘给我的,他说油泼辣子我们有多少他们要多少。” 吴永麟盯了一眼旁边的布兰德,那个小老头没命的往家里跑去,晚一会,他真怕那东西被抢光。 第458章 气味相投 春种夏长,秋收冬藏,严平,赵怀恩等人把几十车粮食运回到刚察城的第二天,吴永麟便在刚察城的大广场上进行了一场庆祝篝火晚会。 “我们粮食过冬可能都还不够,这样是不是太不合适?”严平现在是既当商人又当军需官,对于所有人的配给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不过了。 “背嵬军的粮食都分发下去了吗?他们的粮食及军饷千万不能少。” “大掌柜放心,他们的补给都是足额放下去的,从成都到刚察这一路下来,多亏了来自背嵬军兄弟们的照应,要不然那一路的牛鬼蛇神早把我们的东西吞到肚子里去了。”严平犹豫了一会,又道:“刘蠡老爷子” “他们回去可曾习惯?” “其他手艺人回到老家后被当地的那些豪绅抓去送了官,好些人被污蔑成了通敌卖国之贼,我后来才知道是送给他们的金子惹了祸。” “那后来呢?” 严平脸一红:“能救上山的我都用钱打点救了回来,实在没办法的我让下面的人抢回来了,回家的时候是多少人,上山的时候也是多少人,他们和我寨子里那些女人们一个个看对了眼,就连刘一手都娶了一个老婆了。” “我本该想到这层的,还是我太大意了,能留住命就好,他们这些人可是我的宝贝,这件事你做的很对,钱财身外之物,我们迟早让他们连本带利的换回来。” “刘老爷子现在可是让大家伙卯足了劲造火药弹呢,等大掌柜过去的时候,足够天崩地裂扫平一座山了,老爷子来之前让我给你带了一批铁壳子火药弹。” “他成功了?哈哈哈。” “老爷子说现在铁壳子还有瑕疵,爆炸后的弹片分裂的还不彻底,给他一点时间,他会给你一个惊喜。” “你这次回去让老爷子不用着急,喊他们要注意安全,我这次画了点新东西,你顺便带回去给老爷子瞧瞧,看他能不能弄出来,实在不行喊他也别勉强。” 严平笑嘻嘻的问道:“大掌柜,你能不能给大伙透个底,你什么时候去巴蜀闹腾一番?大家可都等着你去成都来一场烟火晚会呢。” “我过去可是举家搬迁的,你那地方恐怕到时候庙太小,容不下我带过去的这些菩萨啊,所以我决定一路扫荡过去,就像岳飞在七十二峰做的那样,当一次彻彻底底的土匪。” “这动静是不是太大了一点?我明天就带兄弟们往回赶,给大家伙运几车铁壳子火药弹来。” “我这次喊岳飞和你一起去,那东西可出不得半点差错。” “大掌柜,为什么你不让刘老爷子就在刚察城造这个呢?这来来去去的,多费人力和物力。” “在刚察城目标太大了,巴蜀地区偏潮湿,如果在那地方都能使,那这边就更没问题了,这代表技术上是过关了的。现在刚察城里面和我们不是一条心的人不在少数,万一那东西泄露出去,可不是死一两个人的问题了,小心点总是好的,你寨子里的人都是些命苦的人,有你在那里当着家,我就更放心了。” “你们俩在这里嘀咕啥呢?大家伙可等着你开吃呢。”月灵儿看见两人聊得差不多了,这才上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爹,我要骑马。”吴若兰早已从大娘月灵儿的身上跳了下来,央求着爹爹从来不曾拒绝过的小小要求。 “兰儿做稳了,我们飞了。”在吴若兰欢快的笑声中,吴永麟头上顶着她飞一般的朝热热闹闹的人群中跑去。 “爹,你看,瓶姐姐一个人坐在那干嘛呢?要不我们过去喊她一起吃饺子。” “想家了?一个人在这里发什么呆呢?” 澹台玉瓶转身看见两父女叠罗汉笑嘻嘻的望着她的时候,没好气的瞪了吴永麟一眼,并连忙将吴若兰从吴永麟背上抱了下来,拉着吴若兰的小手边走边说道:“你爹是个坏人,我们以后离他远点。” “爹,你昨天吃饭前和娘在房间里哼哼唧唧什么呢?我和瓶姐姐在外面都听见了。”吴若兰回头很认真的问道。 吴永麟一下就脸红了,白日宣淫这种迫不得已的事情完全是被那张大床逼出来的,合法的干柴烈火偷偷摸摸的干点再正常不过的事,原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只是何曾想到,有些事终究只是自欺欺人而已,难怪昨晚吃饭的时候周围瞧自己的眼神都怪怪的。 “你娘昨天被蚊子叮了,我正给她挠痒呢。” “那只蚊子得多大才能叫出那么大的响声哩。” “这你不用担心,你以后被再大的蚊子叮,我也帮你抓。” 澹台玉瓶朝吴永麟啐了一口,便抱着吴若兰朝烤羊肉的地方跑去,留下了一脸坏笑的吴永麟。 铁牛到刚察城第一次见到阿里王妃这个与众不同的女人的时候就把她记在了心里,铁牛这个曾经的贵族在老爹那里学打铁的第一天起,就表现出了高人一等的天赋,正如她娘曾经中肯的那句评价‘他就是一牲口’,他那一榔头下去的力道,直接让一块烧红的生铁变了形,所以老爹因为他这一身巨擘之力,直接开了第二个行当,给人打铁锅,而且因此产生的利润并不比马掌马镫差上多少。 阿里王妃是在篝火晚会的前一晚跑到老爹这里来借锅的,只不过她来的时候却见到了赤膊着上身挥汗如雨的铁牛,那一身腱子肉带给她的是久违了的耳红心跳,她居然从那人的身影中看到了一种帝王之气。 “你这里有大一点的铁锅吗?”阿里王妃发现自己说话都变得有些结结巴巴了。 “老爹走之前都叮嘱好了,你看旁边那几口新锅够不够你使,不够的话,我再给你连夜打几口出来。” “明天用来架锅的石头你能不能给我找几块?” 铁牛似乎从阿里王妃火热的眼神中明白了什么,连忙点头答道:“嗯,没问题。” 广场上天蒙蒙亮的时候便有了铁牛和阿里王妃忙碌的身影,这一来二去,两人之间越来越有好感。 “刚刚头上顶着那半大小女孩的就是吴大掌柜?” 在刚察城,所有的人依然都喜欢喊吴永麟大掌柜,阿里王妃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吴永麟,所以她也入乡随了俗。 “这个恶人我一辈子也不会忘了他,他把我骗的好惨,只是我心里却对他生不出一点怨恨之心。” “我也是,要不然我也不可能在这里活得快快乐乐,轻轻松松的,也不可能有机会在这里遇到你。” 两只手很自然的便牵在了一起,那是一种双方气场的相互吸引。 第459章 挑事(一) 篝火晚会的第二天,在严平,赵怀恩,岳飞一行人轻装简行离开刚察城往巴蜀方向而去后,吴永麟将白猿带到了他连日来梦寐了很久的地方,刚察城的背嵬军营。 一年多的时间能让这些养精蓄锐古剑藏锋的士兵按照自己当初计划的那样起到多大的效果,其实吴永麟心中也充满了忐忑,再次踏足这里的时候,吴永麟甚至比白猿都还要紧张。岳飞带到七十二峰的人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加上某些超前的武器,那一场大胜其实不能真正检阅这支人数逐渐壮大起来的军队,主导战争胜负还是要看整支军队间的配合,军队间的配合细分下去就是一个小团队之间的配合了。吴永麟从一开始就不提倡个人英雄主义,他去逻些城之前为这些人设计的练兵方式大部分都是关于团队精神、集体意识的培塑,希冀某一天能起到1+1>2的效果。 白猿看见眼前这一幕的时候,还是被眼前这一幕所震撼,那是一个几乎可以容纳一万人左右的特大椭圆形广场,广场的外围是一条很宽的跑道,跑道上一个个整齐的方阵井然有序的移动产生的共振有一种地动山摇的气势,他们扯呼着嗓子喊着“团结就是力量……比铁还硬比钢还强”后,让整个方阵群更加气势恢宏。广场的中心场地上则是白猿从来没见过的一些稀奇古怪的木头架子,高墙,滚木搭建的木桥等,那上面也是人头涌动,他们或跑,或跳,或在攀爬,或在打拳,或者练习突刺,或平举着一根另外一端吊着一块并不轻的石头在练膂力。吴永麟和白猿一行人来的时候,广场上的练习似乎已经接近尾声,那些方队前前后后的往广场另外一个出口跑去,白猿从吴永麟口中得知,他们接下来将急行军很长的一段距离才能再次回到这里吃午饭。这座大广场就建在青海湖边上,那些军人晚上休息的地方就修建在广场与青海湖之间的一块平整的空地上,那是密密麻麻清一色的石头房子,朝远处看,那些房子宛如一条横亘在青海湖上的苍龙,而这些军士便是驾驭龙的勇士。 其实最吸引白猿的莫过于那些搭建在广场周围那些奇奇怪怪的架子,吴永麟也不点破,直接带着白猿身临其境的去体验一番。 吴永麟只朝跟来的几个人招了招手,那些人便站到了那些高架子的下面,没等白猿没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吴永麟直接背朝下直挺挺的摔了下去,这一下来的太过突然,和吴永麟同时登上那三米高台的白猿根本来不及出手相救,当他心慌意乱的从高台上跳下来之后,这才发现吴永麟安安稳稳的躺在架子下跟着来的一行人的手臂上,毫发无损。 “敢不敢试一试?”吴永麟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白猿问道。 白猿重新走到那三米高台的边缘处之后,不停的伸出头不断的往下观望,他并不是俱高,是想估算一下这么高的距离摔下去如果下面那些人失手之后自己到底会是一个怎样的悲惨结局,对于将背后交给才刚刚认识的自己人,白猿内心深处并不乐观,站在架子边缘的白猿转身的时候浑身上下早已冷汗淋漓,起伏不平胸口下的那颗心脏更是砰砰砰的跳个不停。吴永麟发现高台边缘上犹豫不决的白猿之后,他果断的也加入了接住下坠白猿的队伍中。 白猿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从高台边缘上离开的,往后倒的那一刻,他脑袋中完全一片空白,仅仅出于对吴永麟的信任,内心忐忑的白猿临危受命般闭着眼睛躺尸般摔了下去,耳边传来的呼呼声让他想起了刚出山从瀑布上掉下去的那一刻,只是当时下面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那次可以说是一半天堂一半地狱,至于这一次,高台下面啥都没有,完全是九死一生。 白猿还没来得及享受一下这种让他心跳不已的感觉,他感觉自己下坠的身子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吴永麟众人用手臂精心编成的一张手臂网中,所有人包括吴永麟在内都笑嘻嘻的看着他。 “这叫信任背摔,所有人通过这种方式把自己的后背交给自己的队友,培养大家的团队信任。知道吗,你是第一个第一次就敢从三米高台上往下摔的人。” 没等吴永麟继续开口,看到这一切的周勋带着茅子兴,张虎,罗平阳,多罗巴,何德,廖大山等人相继赶了过来。 周勋扫了一眼吴永麟背后似乎有点惊魂不定的白猿,便笑嘻嘻的首先开了口:“大掌柜,大家伙这一年多憋在这里尽和这些木头啊,土啊,石头啊,水啊较劲了,手早就痒了,都嚷嚷着什么时候能痛痛快快打一场大仗呢,上次岳飞从队伍中挑人到大理国去执行任务,好多没背选上都跟我急呢。” “平时多流汗,战时多流血,放心吧,猛虎总有出笼子的那一天,你们这些人到时候可别到我面前来诉苦,大家都是娘肚子上掉下来的一块骨血,不到最后关头,轻易别谈生死,我让你们在这里多磨练,就是让你们将来在战场上活下来的几率能比其他人要大一些。”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大家伙都不怕死,这一年到头这一万多人在这里可没少糟践粮食,大掌柜这一年多在外东奔西走的,你甚至差点在大理把命丢了,大家总觉得不做点什么,心里都挺过意不去呢。” “记住,你们根本不欠我什么,要谢就谢那些宁愿节衣缩食也要为你们腾出一点军粮出来的老百姓,当他们哪一天遭受磨难的时候,你们到时候能响当当的站出来当一条汉子便是对今天这一切最好的回报,让你活着,让他们也活着,让那些破坏这一切的人付出血淋淋的代价。” “大掌柜,这位兄弟是第一次见到呢?刚刚他从高架子上掉下来让大伙吓了一跳,我看着精气神还凑合,只是这小身板似乎有点弱不禁风啊,我可事先声明,我带的队伍可是从来不会走后门的,要不你问问其他人?” “你们这里谁最能打?要不出来和他练练?我正好看看你们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有没有偷懒。” “这怕不太合适吧?” “闹出人命不需要你负责。” “那就这么着。” 第460章 挑事(二) 背嵬军自从在刚察城成立的那天起,兵源由原来的两千多日急剧增加到现在的一万多人,编制也由原来的两个营发展到现在的三个团,每个团有两千多人,团长分别由周勋,多罗巴,茅子兴担任,兵种没有进行严格的区分,但所有人必须学会骑马和射箭,至于武器使用则没有严格的限制,以个人喜好为主,但限定了依然在刀枪剑戟等常规武器中作出选择,马上的长兵器槊,枪几乎成了所有人的最爱。岳飞则组建了一个特别的骑兵营,其人数最多的时候可达到2000人,几乎快达到了一个团的编制,只不过他这队人马有点特殊,骑兵营每次出发执行任务之前会临时从三个团抽调一些新人混编起来,当任务执行完之后,抽调的人又会重新回到他们所属的团,这才造成了这种临时扩编的情况,其固定人数其实仅仅只有1500多人,不过这样做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这样不但能以点带面增加整支队伍的实际战斗经验,更能培养一些优秀的下级军官出来,更解决了卫朝那种由于几年一轮岗,战时将不识兵,兵不识将的尴尬局面。由于岳飞这支骑兵的特殊性,所有人将这支部队戏称为刚察城的擒生军,时至今日,这些人除了没挖过别人的祖坟,抢粮,抢地盘,抢人好像都干过了,刚察城有如今的繁荣局面,他们居功至伟。兵员素质的培养并非一朝一夕,和生铁一样需要工匠千锤百炼,而这里面最关键的便是时间,岳飞这样以战养员可以说是解决了三个团整体磨练出一支铁血奇兵的后顾之忧,他可是说是整支军队的输血袋。 月灵儿则直接接管了特种排,张虎,罗平阳等人为了保证吴永麟及家人的安全,现在在吴永麟身边相当于警卫人员,用时兴的话来说就是吴永麟身边的一品带刀侍卫,基本已经从特种排脱离。特种排以下现在只设置了情报科,情报科为一内一外,春红负责内部谍报信息的整理收集甄别,长江依然混迹在周边几个国家,成为了真正的地下人员,措姆离则比较随性,他主要还是负责给吴永麟特别的行动打前站,对于相关有参考价值的消息,还是会第一时间送到春红那里,特别是措姆离回来之后,已经能将吐蕃和大理的地图一丝不漏的画下来了。吴永麟本来还想在月灵儿底下安置一个特战科,主要是负责关键人员的营救,敌方某些关键人物的刺杀等危险性极大的工作,他有意把澹台玉瓶拉入伙,只是回来后杂事缠身,吴若兰和吴小刀又和澹台玉瓶挺合得来,暂时被他压了下来。阿三和二宝则顺理成章的加入了炊事班,主要负责所有人的饮食。至于整支部队的钱财物资等军需,严平一个人心力交瘁,后来云凤凰帮他分担了一些,人数井喷式的增长完全让他们有点力不从心,吴永麟一直想帮严平找几个能干的掌柜,可是一直没有合适的,严平本来向吴永麟推荐了陇罗,只是双方谈了几次之后,陇罗习惯了无拘无束的行商,他更愿意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向吴永麟伸出援助之手,吴永麟最终也不好强人所难,这件事也只能容后再说。 刘蠡和刘一手那些隐形匠人则是整支背嵬军的核心机密,要想打败将来在马背上称雄的女真人,吴永麟必须得让某些大杀器提前问世,只不过受当前各种条件限制,很多东西吴永麟不得不由繁化简亲力亲为,这里面几乎耗尽了吴永麟的大部分的心力。火药的配方则是核心秘密中的核心,他把他们送到严平在巴蜀的大本营,自然是为了保密。至于火药弹,吴永麟知道这威力巨大的东西绝对纸包不住火,封锁消息是不太可能了,他只能让火药弹这东西不断的进化,当刘老爷子把造出铁壳子火药弹的消息带给吴永麟的时候,可想而知吴永麟当时内心的狂喜,匠还是老的辣啊,这趟大理之行虽然凶险,但绝对是人超所值的。 “将你们这里最能打的叫出来。”吴永麟拉出瘦猴一样的白猿和自己并排站在一起后,对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些精英挑衅的问道,对于这些以貌取人的家伙,他觉得很有必要削掉这些人的骄横,给这些人知道什么样的人才叫做真正的实力派。 “最能打的不就是大夫人嘛,我看今天应该不用嫂子出场了,杀鸡焉用牛刀,这差事还是由我们带过吧,大家说是不是?” 一时响应声连绵起伏,周围那些所剩不多的原本训练着的人都好奇的围了上来,嘁嘁喳喳的很是热闹。 吴永麟哑然一笑,答道:“那最好从你们队伍中挑一些能用之人,要不然等会难堪之后别怪我事先没提醒你们。” “我先来试一试这位兄弟的身手吧。”茅子兴的义子何德不知道什么时候窜了出来,和当初傻小子一样的他相比,经过这一年多在背嵬军魔鬼训练般的洗礼下,何德脸上原本的青涩一丝未存,变之为堂堂男儿的刚阳粗粝,个子虽然比白猿要矮上半个头,那铁打一样的身躯,小牛粗细般的手臂,虎阔一样的胸膛,让他的实力不容小觑。 “我看就别比拳脚了,场上那东西既不伤和气,又能显示出双方各自的实力,谁胜谁输,结果一目了然,我觉得你们不妨比比那些玩意,你们看如何?”吴永麟在旁边提议道。 “这样做是不是太对不住这位兄弟了?他可是第一次来,我们可是每天摸着这东西,跟玩似的。”何德瞪着铜铃一样大的眼睛,似乎觉得等会有点胜之不武。 “悉听尊便。”白猿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相比较当初的一无所知,在吴永麟和众人谈话的时候,他早已环顾四周,对那些东西的用法有了一个大致的印象,对于吴永麟把自己推到这些人的对立面,他反而不像先前般那样慌乱了。 “何德你给白猿先示范一遍,等会你们双方都热热身就可以正式开始了。” 吴永麟说完,何德早已像猴儿一样窜上了那些吊环,高墙上,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落,并赢得了周围阵阵的掌声。 第461章 挑事(三) “要不你也去试试?”吴永麟对旁边的白猿说道。 “不用了。” “有把握吗?” 白猿意味隽永的盯了吴永麟一眼,讪笑道:“你刚刚把话都说出去了,我现在可是骑虎难下,一切只能骑驴看唱本---走着瞧了。” 在何德与白猿的面前十多米的地方立着两架空中架着的类似于梯子的东西,只不过这东西是用精铁打出来的,悬梯的两端架在同样用精铁浇筑的铁柱子上,铁柱底座上浇筑了四个类似于蹼掌一样的脚环,脚环则用大木头钉牢牢的捶打入地中,让这起名为吊杠的架子更加纹丝不动岿然如山,这是吴永麟让刘蠡在那些匠人按照他的图纸在吐蕃做客的那段时间做出来的,当然还有广场上的那些单杠,双杠等相对来说更简单的一些器材。 何德是这架吊杠手臂跨越的最好记录保持者,用背嵬军常用的一句话来说,就是呼吸之间的事,这和他短小精悍的身体不无关系,能在这个项目上能与之比肩的人更是寥寥,当他正准备和旁边的白猿客套一下的时候,旁边一个军士手中拿着的小彩旗却利索的挥了下来,口中并嘹亮的喊了一声‘开始’。 何德身体和脚下一点都没含糊,这是一年多来形成的一种本能反应,原本身子微微弯曲的他,脚离地的一瞬间,脚底原本接触的那撮泥灰猛的朝和他相反的方向飞溅而出,带起片片烟尘,让周围的人忍不住叫好一声。 反观旁边的白猿,起步就显得稀松平常太多,从一开始,便落了骨肉轰鸣机器般跃出去的何德一步的距离,只是当何德一只手抓上吊杠的那一刻,让他和周围围观这一切的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吊杠上的白猿直接手起手落,三步并做两步走,那原本需要十多个接力的吊杠,他轻轻松松只在中间挂了一次便势如疾风般到达了那几乎有十米多长的吊杠的另一端,让旁边的何德惊讶的完全说不出话来,在旁边的人看来,白猿这一下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 当何德到达吊杠另外一端的时候,白猿似乎觉得比试已经完结了,居然在等何德从吊杠上悠悠的挪过来。 “那堵墙的背后才是终点。”何德总算从吊杠上落下之后,提醒了一下旁边的白猿。 那是一堵几乎有五米多高的实木墙,实木墙上隔着一定距离陆陆续续的钉着圆环一样的挂钩,何德说完那句话之后,早已如箭一般激射而出,他像一只猴子一般灵巧的爬上了那堵高墙,发觉背后那道影子一直在做一种试探性的来回冲刺的时候,他好奇的骑在的高墙的顶端停留了一下,可正当他另外一只脚也跨过高墙之后,抓着墙另外一边绳子准备溜下去,笑嘻嘻的大叫是这场比试的胜利者的时候,一道如炮弹般的身影如抛物线般只在高墙顶端轻轻点了一下,那如燕子般的身形便宛若游龙惊若翩鸿般在何德的背后悄然落下。 整个场面刹那间安静了下来,周围的众人似乎完全没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白猿旁边的何德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似乎极为不服气,指着旁边的单杠说道:“引体向上,做完100个,身体在空中再旋转三周,最后要稳稳的落地,谁先完成便是胜利者。” “好啊。”白猿依然是一副干净无毒天不怕地不怕的表情。 当白猿和何德同时朝远处的单杠跑过去之后,周围的人一下就炸开了,单杠项目可是何德的杀手锏,他有一个绰号‘单杠小王子’,在那项目上何德几乎没输过,觉得有好戏可看,人群一窝蜂的跑了过去,而原本对白猿不屑一顾的周勋和多罗巴则走到吴永麟身边开始套近乎,茅子兴也许是在吴永麟身边待久了的缘故,知道吴永麟这次来绝对不是无的放矢,对白猿的归属问题反而没放在心上,他依然待在原地扭过头朝远处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去观望,耳朵则一直注意聆听着三人的谈话。 “大掌柜,你也太不够厚道了,这么好的苗子,也不给大家知会一声,让我这双狗眼看走了眼,要不你把他放到我的团历练历练?我给他个连长当当。” 旁边的多罗巴却急了,几乎是脱口而出:“我说周团长,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正所谓见者有份,如果用官职来拉拢,我愿意出一个副团长的职位出来。” 看着双方的火药味越来越浓,吴永麟打哈哈的说了一句:“先不谈这个,这俩人不是还没比完嘛,等比完了,再来决定他的去与留,你们看如何?” 二人不再搭话,一齐把目光投向了越来越火热的人群。 单杠上的何德气定神闲的双手如金钩般钳住了那根黑幽幽的铁棍,身体有节奏的在单杠上一上一下,汗水随着他的擘臂漱漱落下,很快浑身的衣衫濡湿了一大片。另外一根单杠上的白猿则恐怖的用两根食指和中指与何德反方向的挂在上面,两人上上下下的频率最后诡异的重合到了一起,人群一齐为他们数着数:“七十九,八十,八十一” 白猿对于术数完全没什么印象,何德这些人则不一样,从吴永麟组建这些人开始,除了每日的训练,自然还有文化课,以及基本的数数,这一年多来,认字写字虽然大部分人还有困难,但对于从一数到一百基本人人都会,白猿发觉周围的人和何德周围的人口中喊出的呓语对上之后,便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撇着何德那边的一举一动,不紧不慢的跟在他的后面。 “一百”的声音响起之后,白猿发觉何德开始旋转身体之后,便也依葫芦画瓢开始旋转起来,只不过白猿在身体腾空之后似乎失了手,人直接在空中飞了起来,周围的人吓了一跳,纷纷的急欲冲过去接住他,就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刻,当他曲臂团身惊险再次回到单杠上之后,周围喝彩声响成一片。 “我的乖乖,团身后空翻转体180度接团身前翻转体180度,旋空翻,这家伙拉回去,都可以拿一枚奥运金牌了。” 旁边的周勋,多罗巴,偷听的茅子兴完全是一头雾水。 “野犊子,还不从那上面下来,把老子眼睛都快晃瞎了。”吴永麟朝单杠上似乎意犹未尽的白猿吼道。 “团身后空翻两周转体720度下。”吴永麟接了一句后,白猿的身形如木桩般钉在了地上,丝毫没有一点移动,旁边下单杠移动了小半步的何德最后输得心服口服,接着潮水一般的掌声响了起来。 第462章 第二把刀 周勋和多罗巴从拥挤在白猿身边的人中分别杀出一条血路钻了进去,一左一右像两个老妈子缠在白猿身边,吴永麟则走到垂头怏怏的何德身边,在他的肩膀上狠狠的拍了一下,打气道:“这事不怪你,那野犊子从出生就在林子里待着,几乎是和野兽一起长大的,你如果和他一样丢到那穷山恶水的地方,一样能成为他那样的刁民。” “大掌柜,我没事,你不是常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吗,何况是输给自己人,我不觉得丢人。” “真的长大了,刚认识你那会还是一个吸溜着鼻涕虫的半大孩子,当初有没有后悔跟着我?” “大掌柜,如果当初我没跟着你出来,我最终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升斗小民,后来遇到了你,遇到了干爹,现在不但学到了一身本领,在周围这些人中炸呼呼的居然还有了点小名气,我这日子过得不知道比以前好了多少倍了,只是有点想家,想爹娘,也不知道他们俩现在过得如何?更想让他们看看我如今威风八面的样子。” “放心,他们会看见的,有机会我让长江去你老家看看。” “多谢大掌柜。” 看着恨不得将白猿从中间分成两半的周勋和多罗巴,茅子兴将何德拉到一旁继续宽慰一番,而吴永麟则走到了广场北面的一处凸起的高台上,众人前前后后的跟在他背后,吴永麟朝天空看了一眼,自言自语道:“冬天就要来了,大家伙不妨说道说道,按照你们往些年过冬的经验,这个时候你们该干嘛?” “深挖洞,广积粮,高筑墙,缓称王。”周勋插了一句,依然双手抓着白猿,生怕这宝贝被人夺走了。 “看你们那点出息,我这次来可不是把他送给你们的,我准备训练一只敢死队,将来派他们去北面搞搞事,这敢死队的头儿,我想让白猿来当。” 白猿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吴永麟这不拘一格降人才也太彻底了点,只是他来不及推脱,周勋早已接过他的话头:“大掌柜的意思是又要从我们这里抽走我们的精英?你也要体谅体谅我们啊,这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几个苗子,你又要抽走啊,岳飞吃肉我们没意见,但至少给大家伙留口汤啊。” “我记得岳飞可是原原本本的把当初从你们身边抽走的人都原封不动的还给你们了,你们的人可是实力提升了一大截吧?” “要不大掌柜到时候找岳飞去要人,他手底下那些人身经百战的,你一定能一抓一大把。” “时间上来不及了,这事必须早作打算。霍去病这人知道吧?” “元朔六年(公元前123年),十七岁的霍去病被汉武帝任命为骠姚校尉(故霍去病又称霍骠姚),随卫青击匈奴于漠南(今蒙古高原大沙漠以南),与轻勇骑八百直弃大军数百里赴利,斩捕首虏过当(“过当”一般被理解为斩杀敌人数目超过己方损失的数目。),斩获敌人2028人,其中包括相国、当户的官员,同时也斩杀了单于的祖父辈籍若侯产(籍若侯乃封号,名产),并且俘虏了单于的叔父罗姑比,勇冠全军,以一千六百户受封冠军侯。 元狩二年(公元前121年),汉武帝任命十九岁的霍去病为骠骑将军。于春、夏两次率兵出击占据河西(今河西走廊及湟水流域)地区浑邪王、休屠王部,歼敌4万余人。俘虏匈奴王5人及王母、单于阏氏、王子、相国、将军等120多人,同年秋,奉命迎接率众降汉的匈奴浑邪王,在部分降众变乱的紧急关头,率部驰入匈奴军中,斩杀变乱者,稳定了局势,浑邪王得以率4万余众归汉。从此,汉朝控制了河西地区,为打通了西域道路奠定基础。 匈奴为此悲歌:‘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 元狩四年(公元前119年)春,汉武帝命卫青、霍去病(时年22岁)各率骑兵5万,‘步兵转折踵军数十万’分别出定襄和代郡,深入漠北,寻歼匈奴主力。霍去病率军北进两千多里,越过离侯山,渡过弓闾河,与匈奴左贤王部接战,歼敌70400人,俘虏匈奴屯头王、韩王等3人及将军、相国、当户、都尉等83人,乘胜追杀至狼居胥山,在狼居胥山(今蒙古肯特山)举行了祭天封礼,在姑衍山(今蒙古肯特山以北)举行了祭地禅礼,兵锋一直逼至瀚海(沙漠别称或曰即今俄罗斯贝加尔湖)。经此一战,匈奴被汉军在漠南荡涤,匈奴单于逃到漠北,‘匈奴远遁,而漠南无王庭’。他和卫青发起的对匈奴的进攻性战争,改变了汉朝长此在对匈奴战争中的守势状态,一举打败匈奴。从而长久地保障了西汉北方长城一带,也就是在漠南地区的边境安全,此战为汉朝进击匈奴最远的一次。”周勋滔滔不绝的讲完了整个典故,让周围的人兴奋不已。 “知道吗?霍去病当年就在我们北面建功立业的,这些话听起来简单,做起来真的不容易,除了他自身本领过硬外,少年霍将军用兵灵活,注重方略,不拘古法,勇猛果断,善于长途奔袭、快速突袭和大迂回、大穿插作战。听出我话里的意思了吗?需要你们至少能有奔袭千里的耐力和体力,我们将来所面对的敌人,和霍去病面对的匈奴人同样是从苦寒之地存活下来的,我可以豪不夸张的告诉你们,你们将来面对的敌人可是成百上千甚至上万个白猿这样的对手,他们坚韧不拔,同样不怕死,那意味着我们可能毫无胜算。” 人群静谧的可怕,连平时喜形如色的周勋,多罗巴都阴沉了脸。 “这些年身体力量上的差距我可以通过其他的方式帮你们弥补上,你们这个没必要杞人忧天,继续按照我当初的方针刻苦的锻炼,你们真的有必要把自己逼得再更狠一点,路在多跑上一截,掌上压在多做几个,时间对你们来说真的算不上多,争取将来让自己能活下来。 敢死队,说白了,就是希望我们这一万人中能多出几个白猿这样的人,接下来的整个冬天,你们中的一些人将带上装备和白猿一起到大雪覆盖的北面去,在那里,白猿将教会他们怎么生存,你们可能会缺衣少粮,可能会饥馑挨冻很长一段时间,只要能斗过了天,将来的一切真的不值一提。 等你们这几年在山里的苦寒之地也能生存下来了,将来就可以到北面的大辽和大金的国土上策马平川,渴饮异族血当一回少年英雄了,不过到时候你们背后可能会有一群讨厌的尾巴,是吃是留,你们自行决断,我希望你们能成为插向敌人背后的第二把尖刀,让他们也能领略到什么才是真正的痛。” 人群里响起一阵轻笑声,就连周勋,多罗巴这样的人居然也有了加入敢死队的冲动。 第463章 秋收教女 别梦依稀咒逝川,故园三十二年前。红旗卷起农奴戟,黑手高悬霸主鞭。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喜看稻菽千重浪,遍地英雄下夕烟。---《七律·到韶山·》 当金黄的麦穗从正式宣告可以入口进仓的那一刻,刚察城几乎全员都投入到了收割青稞的滚滚浪潮中(青稞是大麦的一种,又称裸大麦、元麦,是大麦的一种特殊类型,因其内外颖壳分离,籽粒裸露,故称裸大麦,在西藏、青海一带通称青稞)。原本热闹的背嵬军军营,除了相应的留守人员,这段时间几乎也是全员出动,所有人相继分散到默勒河、克克塞河、江仓河、沙柳河、巴哈乌兰河、布哈河、哈尔盖河、吉尔孟河片区抢收青稞,无论男女几乎从早忙到黑,即使累得腰酸背痛,当他们把灌满米粒的熟青稞送到嘴里大嚼之后,人人脸上都会露出满意的笑容。 沙柳河,又称伊克乌兰河,蒙古语“伊克”意为大,“乌兰”意为红色,即大红河之意,又因河谷两岸长满沙柳而称作沙柳河。沙柳形如火炬,具有干旱旱不死、牛羊啃不死、刀斧砍不死、沙土埋不死、水涝淹不死的“五不死”特性。沙柳这种沙生灌木还能像割韭菜一样,具有“平茬复壮”的生物习性。沙柳河发源于刚察城附近第一高峰桑斯扎山南麓,流经刚察城后注入青海湖,沿河两岸群山连绵起伏,风景如画。沙柳河牧野区青稞的收成直接关系到整个的刚察城备用粮食的储备量,吴永麟这几天几乎带领全家在沙柳河附近陪着大家日出日作,日落日息。只不过愿意下地的只有吴永麟和吴若兰,两父女一个在前面割,一个歪歪斜斜的在后面捡着地上掉落的麦穗和麦粒。 秋收这几天的太阳格外的毒辣,在远处看麦浪翻滚是一回事,拿着一把镰刀站在麦浪中割麦子却是另外一番体验了,下到田地中,首先迎面而来的是一股热烘烘的气流,汗会情不自禁的顺着脸颊往下流,所以一顶草帽子是必备的装备之一,这期间为了防止中暑,在田间往往会准备一壶清水。 “乖,回到娘那里去吧,爹一个人能行。”看着水囊中早已空空如也,吴永麟心疼的说道。 吴若兰固执的摇了摇头,吴永麟爱抚的在她头上那顶特别编成的花花绿绿的帽子上摸了一下,朝远处三个拿着三把扇子在那里摇来摇去的女人扫了一眼后,便再次加入到了割麦子的行动中。 这次收割麦子是按人头的量分下去的,最苦命的莫过于吴永麟,他一个人独揽了六个人的量,看着忙活了一天,自己面前那片麦地依然茫茫然无边无际的时候,吴永麟简直是欲哭无泪,看着不远处似乎同病相怜的白猿,吴永麟总算心里平衡了一点,原栖霞,孙玉瑛,花秀莲三个女人同样在旁白貌美如花,她们的男人则在麦田中挥汗如雨。 “当家的,休息下,喝口水吧,瞧你累得一身汗。”这是吴永麟今天听到的最感动的一句话,看着千娇百媚的殷冷霜露出嫩白的小手频频向自己招手,吴永麟看了看头顶上越来越热辣的阳光,抱起背后紧跟着自己的吴若兰,朝田垄上一棵树旁边搭建起来的凉棚走去,那里除了自己二个老婆和躺在月灵儿怀中呼呼大睡的吴小刀,澹台玉瓶,周围已经坐上了一堆人,他们有的或在喝水,有的或者拿着帽子不停的驱赶着身上的热气,有的则用帽子盖着脸,靠在背阴的地方打着盹。 “乖乖,这脸晒得红红的,听娘的话,别跟着你爹屁股后面撵路了。”殷冷霜原本递给吴永麟的一碗清水,早已放到了女儿若兰的面前,原来她只是心疼女儿才把吴永麟招呼了过来。 若兰喝了一小口甘甜清冽的清水,便从殷冷霜手中抢过那只碗,快步走到刚刚一屁股坐到地面上喘口气的吴永麟面前,将那碗清水毫不犹豫的放到了他的手中,说道:“爹,你喝。”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要不你先喝一半,余下的我在喝。” “为了一碗水在这里推来推去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虐待你们两父女呢,兰儿,你爹爱干净,他可从来不喝别人喝过的水,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惯来的臭毛病,还冠冕堂皇的说什么不卫生。”殷冷霜横了一眼俩父女,递过来另外一只装满清水的碗,放到吴永麟的手中。 吴若兰闷闷不乐的将递到吴永麟手中的那只碗又收回到了手中,这一切自然没逃过吴永麟和殷冷霜的双眼,吴永麟轻轻的在殷冷霜的腿上拍了一下,殷冷霜识趣的走开之后,吴永麟一把将吴若兰抱在了怀中,看着嘟起一张小嘴的吴若兰,吴永麟笑嘻嘻的说道:“爹给你说个故事,行不行?” 看着似乎高兴不起来的吴若兰,吴永麟接着说道:“有一个叔叔,每次从街上回到家里,都会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纸团放进炉子烧掉。邻居家的小孩子不得其解,便问那位叔叔,叔叔告诉他:‘我烧的是包口水的纸团,出门时带好纸,有口水就吐在纸里,然后包好带回家烧掉。可以消灭口水里的小虫子,不致危害他人’,爹之所以不和你共用一只碗,是怕爹爹嘴巴里面的小虫子爬到你的肚子里去。” “哼,我才不怕呢,我用脚踩死它。” “那这个怕不怕?痒痒虫来咯。”吴永麟才说完,食指朝吴若兰的咯吱窝挠了过去,接着吴若兰同样用小手对吴永麟还以颜色,嘻嘻哈哈的两父女变得如往日般亲昵。 “吴永麟这挨千刀的,你以后别亲我,你那个什么虫子不虫子的听起来好恶心。” 吴永麟哪里想到这故事被躲在背后的殷冷霜偷偷听见了,一时间一个头两个大,只不过这完全难不倒他,对于口腔洁净,他来的那个年代可是太讲究了,灵机一动的他对殷冷霜说道:“放心,盐水是可以杀那些小虫子的,并且每次我上床之前是用盐水漱过口的,干净无毒,放心使用。” “谁信啊,你这段时间到隔壁睡小床去。” “求之不得。” 殷冷霜说完,才发现说错了话,看见旁边脸色绯红的澹台玉瓶,她没好气的补充了一句:“你倒想得美,你晚上带若兰和小刀睡,玉瓶和我们一屋。” 第464章 要干脆,别犹豫 一场秋雨一场凉,风吹梧桐叶断肠。 秋收最终在第一场秋雨来之前的大会战中圆满的落下了帷幕,直到所有人在田间再也捡不起一粒青稞后,那些牵着牛拖着犁耙的老农这才下地开始舒卷起土地,让露在地表的尖尖麦秆被翻转掩埋在地下,成为后续播种下去的新的种子的肥料。 时间对所有人来说似乎总显得有些仓促,本该欢欣鼓舞的时刻却让所有人几乎都快乐不起来,特别是吴永麟在秋收之前的背嵬军军营提出敢死队计划之后,这段时间几乎在整个刚察城闹得沸沸扬扬,而白猿作为敢死队的首领,面对三个女人的轮番轰炸,也是伤透了脑筋,只不过吴永麟让月灵儿找原栖霞单独传达了他的意思之后,原本的阻力变得柔和了许多。 “这好好的日子放着不过,非得让他带着一帮人到山里去过冬,这事我首先第一个不答应。”原栖霞是一个最沉不住气的主,只不过说这话的时候,旁边的孙玉瑛,花秀莲一脸坏笑的盯着原栖霞的肚子。 孙玉瑛上去将那双精雕玉琢的葱白小手放到怒气匆匆的原栖霞肩上,轻言细语的安慰道:“好了,我们这里吃人家的,住人家的,大掌柜在这些方面可从来没亏待过我们一家子,俗话说‘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我们比谁都清楚,相公这次出山能跟着大掌柜,这可是天大的福分。而且相公这次被大掌柜破格提拔为大将军,这天大的机会可真的是‘过了这一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你想啊,大掌柜将来可是要做大事的人,这往后走,将来大掌柜手底下的能人会越来越多,等到那个时候相公想出头可能不会这么容易了,况且相公这次有那么多人跟着他,听说这次他们出去的物资是大掌柜亲自安排的,那种类是特别的丰富,足够他们在山里过活了,你想啊,以相公的能力,他到那地方很可能是每天都吃着山珍野味呢。” 花秀莲同样笃定的说道:“我同意姐姐的说法,‘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相公原本就是山里出来的,大掌柜这次可以说是知人善用,相公正好借此机会立功上位。我可听说大掌柜这次都让刚察城医术最好的慧能师傅都跟着去随军照顾一二,而且这次跟着相公去的都是有真本事的。” “只是”原栖霞欲言又止,她那点小小的心思最终没好意思说出口。 孙玉瑛心领神会的说道:“小妖精,放心,这段时间我们退位让贤搬到隔壁屋去,让相公多陪陪你,争取在他离开之前,你能给他添一只小猴子。” 原栖霞粉脸羞得像一朵娇艳欲滴的花朵,双手的食指不停的在绕指柔,细如蚊蝇的低吟道:“姐姐,妹妹你们别来取笑我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孙玉瑛又道:“大家和和睦睦的同在一个屋檐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你不是这个意思,我们也当你是这个意思了,反正我和秀莲也段时间也不方便伺候相公,这段时间你可要自己抓住机会了。” “我一切听你们的安排。” 花秀莲发现原栖霞由顽固派变成投降派之后,对外面等候多时的白猿喊道:“别躲在外面听墙角了,进来吧。” 白猿战战兢兢的拉着花秀莲的手小声问道:“怎么样?” 花秀莲轻声哀叹道:“这事原本也不怪你,我们三姐妹雨露均沾的,偏偏霞姐没怀上你的孩子,这事你就看着办吧!” 白猿双眼呆滞,脑袋里一片空白,小心翼翼的问道:“这事是真的?” “你这段时间天天往大掌柜那里跑,也没机会给你说,难道我们对自己身子上的事还不清楚?” “呵呵”白猿无端的开始傻笑起来,毫无疑问,这是他听见自己被委派为敢死队的统领之后,第二个天大的好消息。 “秀莲,我们就别妨碍这怨气冲天的小妖精了,她可是等着吃唐僧肉呢。” 在原栖霞的粉拳挥过来之前,孙玉瑛早已拉着花秀莲嘻嘻哈哈的离开了,留下了促狭的原栖霞和兴奋得有点忘乎所以的白猿。 “这事真不怪我”白猿还没说完,一张丰腴的胭脂红小嘴堵住了吚吚呜呜的白猿,房间的氛围立马变得氤氲旖旎起来 话说两头,此刻的吴永麟,正在给吴若兰和吴小刀做一种特别的食物,既然自己小时候对这东西情有独钟,那跟着自己身边的两只越来越不挑嘴的小馋猫没有不喜欢的道理。除了吴若兰和吴小刀这两只瞪着鼓鼓眼睛的小猫,阿三,二宝也在吴永麟的一旁帮着和面,揉面,然后用擀面杖将面饼摊开成薄薄的圆形,最后将那些面饼用刀切成很窄的面条后,便放到平底锅上被烘干。 吴若兰,吴小刀总算看见那些面条变硬之后,便早已嘁嘁喳喳急不可耐的拉着吴永麟的胳膊进行下一步的行动。 “这些面条下锅的时候千万别煮得太过,面条柔软有点硬芯即可。”吴永麟给一旁围观的阿三和二宝将这些关键的步骤。 吴永麟接着又讲道:“将这些面条捞起来之后用冷水过一道,沥干,接着在锅里面放一些油,我们就可以烘面饼了,记住这个时候务必要保持小火。” 当面饼两面被煎黄之后,明显看见吴若兰和吴小刀的眼睛亮了起来,当吴永麟在面饼上面撒了一点细盐后,另一个鬼精灵的脑袋不早不晚的凑了进来:“这东西好香,当家的,给我来一块。” 吴永麟也不理会不知道从哪个地方钻出来的殷冷霜,将那脆脆的面饼分成六份,吴若兰拿起最大的一块面饼飞快的往里屋跑去,口中兴奋的喊道:“大娘,爹又弄好吃的了,可香了。” 看着口中很享受的嚼着面饼的殷冷霜,吴永麟没好气的说道:“这孩子可比你懂事多了。” 殷冷霜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说道:“不看是谁生的。” 阿三同样意犹未尽的问道:“大掌柜,这东西叫啥?” “要干脆,别犹豫---干脆面。给白猿那些人多准备一些,他们靠这个过冬,问题应该不大。” 第465章 沙场秋点兵 月影照花,倩影依依,自从吴永麟透露了西蜀之行的计划后,脸上挂着泪痕,红肿着眼睛的月灵儿和殷冷霜一步不离的跟着吴永麟,无论吴永麟走到哪,她们一直跟到哪,生怕他不声不响的又不告而别了。 “这次我到西蜀去是给我们找个新家,过不了多久,我就会把你们接过去,你们这样跟着去,不是给我添乱吗?” “要走一起走。”殷冷霜抽了一下鼻子,委屈的说道。 “你走的这一年多,我们整天担惊受怕的,特别是大理那一次,你如果真的有个三长两短的,你让这一大家子怎么活?你也看见了,自从你回来,这家才算有了一个家的样子,一家大小和和睦睦欢欢喜喜的,你没看见小刀和若兰现在在那些小孩子面前的那骄傲劲,每天把你挂在嘴边恨不得念个千把遍,每天进门的第一句话便是问爹去哪了,这辆可怜孩子自从你回来之后可比以前爱吃东西多了,身体也越来越壮实了,这俩孩子现在哪里还离得开你,你要走也行,你自己给他们俩说去,他们愿意放你走,我们无话可说。再说若兰和小刀也渐渐开始大了,你也清楚我和霜儿的底细,我们俩大字本就不识一个,只会打打杀杀下毒害人,你难道放心把他们放在我们身边慢慢长大?而且这里并不比你西行之路安全多少,这一年多来来去去的刺客也不知多少波了,说来也奇怪,自从你回来,家里比以前安稳多了。总之一句话,孩子离不开你,我们更离不开你。”月灵儿说完,又开始轻轻抽泣起来。 殷冷霜心悦诚服不经意的瞄了一眼月灵儿,相比较自己干巴巴的耍无赖,她这一招感情牌可太有杀伤力了。 “哎,算了,也罢,只是这事我得征得大伙的同意才行,这一路上,免不了给自己人添点麻烦。” 殷冷霜和月灵儿欢欣鼓舞破涕为笑,和刚开始的悲悲戚戚判若两类人,当她们跑到院子中把这消息告诉俩孩子之后,他们也蹦蹦跳跳的像两只欢快的喜鹊。 看见两位夫人走到院子中之后,张虎和罗平阳鬼头鬼脑的钻了进来。 “这件事情你们怎么看?如果真要带上他们,你们到时候可要受点累。” “师兄,这算个啥,就凭大嫂那身手,那些小蟊贼还不是望风而逃,只是” “别吞吞吐吐的,有什么话直说。” “能不能把红袖和我儿子也带上,哦,还有金子。” “你以为这是去游山玩水呢?” “师兄,这几年来谁又比谁过的轻松?我这好不容易和孩子老婆团聚了,真的舍不得和他们分开了,你如果不是舍不得那你怎么又会答应两位嫂子的要求?这次和往次也不同,首先你不是让岳飞那小子打头阵去了吗?其次西边严平大哥那不是还有个寨子嘛,我们就当去那里走亲访友,用刘老爷子曾经讲过的一句话来说,我们这次是回家。” 这次反倒是吴永麟变得沉默了,自己身边这些人再怎么说是土生土长的汉人,从祁连开始生下来的下一代或许没有太多的归乡情节,周围和自己逃到这里侥幸安家到此处的这些汉人,吴永麟和他们聊天的时候几乎都问过吴永麟相同的问题,无一例外的提到了他们什么时候能再回自己的老家去看看。 “那就准备充足点,我们一起回家。” 背嵬军军营,何德和茅子兴谈着某些去与留的问题。 “干爹,有件事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加入敢死队的事情?” “嗯。” “大掌柜为什么这么做,上次我们在开会的时候他已经说了原因,现在大伙完全不再反对了,将来这些人去的地方很可能是九死一生,风险和机遇是共存的,平时把自己多往死路上逼,并非没有机会,你都不小了,这件事情你自己考虑清楚,如果非要去,我给大掌柜说一声。 顺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干弟弟小五子在逻些城把措姆家几代人守护的那尊巨大的拆的四分五裂的金佛找到了,现在他成了那一片吐蕃人心中的活佛。临了能有你们这两出息的儿子,这是我的骄傲。” “干爹,我就想活得纯粹一点,用你教给我的本事,多杀几个恶人,多救几个好人,大掌柜说过,这天下迟早要乱,作为汉人我们都不可能置身事外,那还不如跑到狼窝里去痛快的横冲直撞一回。如果不幸哪天不小心把这条命丢在外面了,望您老能宽恕我的不孝之罪就行了。” “孩儿们真的长大了。” 两父子深情的拥抱在一起。 白猿今天身上穿着一件特别精神的兜鏊银光铠甲,手上提着他那把特制的三棱烂银枪,整个人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白光闪耀。当他缓缓走上背嵬军的点将台之后,台下早已有一批同样全副武装的军人等候多时。 “白将军,接令。”一块遍体猩红中间写了妙趣横生三个字的铁牌被送到白猿面前,吴永麟接着说道:“敢死队太晦气了,从今儿起,你们叫猴儿军。都给我在山里好好的向白将军学点真本事,这里给你们准备的物资哪怕省着点吃可能也不够的,余下的自己想办法,别做那些给背嵬军丢人的事,现在不愿意去的还来得及。” 吴永麟的这一席话让所有人没有任何的一丝动摇,他们依然抬头挺胸,等待着最终的开拔命令。 “猴儿们,出发吧。” 周勋,多罗巴,茅子兴,吴永麟看着背着包袱,身上系着各种武器,牵着烈马的浩浩荡荡的一行人马由一个个黑影变成了一个个黑点,最后完全从视野里完全消失。而在周围山坡上祈盼的离人的亲人则久久停留在原地,始终不忍离开。 “这里就拜托三位大哥了,他们的亲人劳烦多多照应一番,白将军的三位夫人,我这次一道带走了,她们身子不方便,我两位夫人是过来人,这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听候你的好消息。” 看着台下同样大包小包的一行人,吴永麟欲哭无泪,这里面当然属殷冷霜的家当最多,最伤脑筋的是她那条大蛇,非得带着一起上路。 “爹爹,我们去的地方远吗?”窝在吴永麟怀中的吴若兰好奇的问道。 “不远,那是汉人的家乡,每个汉人都想回的地方。” 开卷语 宋代的军事实力本来不差,建国之初和辽的军事竞争之所以只能平手而不能达成“收复燕云”的战略目标,是因为辽本身已经是和中原文明基本在同一个水平线上的大国(这个发展趋势开始于唐中期,当时的东亚地区经历了一个各民族政权文明水平普遍提高、格局逐渐趋向诸强并立的过程,辽的建国和发展就是这个趋势的集中体现。而北宋在伐辽之役中犯下的很多军事错误,也不是现在很多人耳熟能详的“兵将分离”“看着阵图作战”,相反恰恰是分兵部队不听中枢指挥贪功冒进。——这也是晚唐五代以来,中原地区军队悍勇轻斗、富于冒险性的军事风气的延续,而非所谓的“积贫积弱”“宋太祖为了保皇位收兵权不惜削弱军队战斗力”造成的。 北宋的灭亡原因——靖康之耻,其实就是当时的皇帝+顶层官僚犯了一系列猪都不会犯的错误蠢死的。比如该守的时候不守该跑的时候不跑;金人第二次围城之前的好几个月不整顿防务,反而贬斥李纲同时大搞内斗,甚至天真的开始清算历史问题(所谓“不管太原,却管太学;不管防秋,却管《春秋》;不管炮石,却管安石;不管肃王,却管舒王;不管燕山,却管聂山;不管东京,却管蔡京;不管河北地界,却管举人免解;不管河东,却管陈东;不管二太子,却管立太子”);第二次守城战最关键的时候弄一帮道士到城头跳大神;城破以后金人一度不敢下东京外城城墙,但皇帝偏偏要去金营亲自请降还去两次结果终于被扣下了;金兵都破城了都在胁迫皇帝纳降了,掌权官员还在东京城内大搞维和镇压自发组织起来反金的百姓和士兵,并且替女真人搜刮钱物人口不遗余力,等等等等。 至于为什么当时的朝廷能集合这么一帮蠢人作这么大的死,真要挖根子的话,最远需要追溯到王安石变法期间,神宗皇帝为了集权对当时政治体制的破坏。——北宋初、中期的制度架构中,文官集团通过对宰相权力的加强和台谏等渠道,对君权的约束是很强的,所谓“士大夫与皇帝共治天下”,在当时并非虚语。简单点说,就是当时的皇帝并不能想干嘛就干嘛,很多事情必须文官集团集体通过,才能落实到执行层面。这样的决策机制当然会在效率上有损失,但也能更多的保证政局稳定和不出大错。但到神宗朝,宋神宗为了推行变法,对前朝遗留的这些政治制度进行了很多改动(比如削弱相权,削弱对“御笔内降”也就是皇帝旨意的审核、驳回机制,清洗台谏,甚至间接支持、鼓励搞文字狱和党争等),极大的削弱了这些约束。然后这种改动的影响持续到了徽宗朝,并且很不幸的被操守品行远不如神宗朝君臣的宋徽宗及其宠臣们搞的更糟了——当时宋徽宗宠信的权臣蔡京顺着神宗改革的势头,进一步强化了徽宗“御笔”的政治效力,使得大小决策均决于“上意”,于是北宋前中期的各种集体决策机制到此基本名存实亡;而蔡京本人则利用自己深受徽宗信赖的优势,屡屡借“御笔”推行自己的意图,把持了朝政,同时还继续搞比起神宗朝更没底线更离谱的党争和政治清洗(比如著名的“元佑党禁”)。这一系列措施最终导致了徽宗朝人才选拔机制败坏,朝堂上群小并进,最后形成的上层官僚集团既无公心和基本的道德底线,更无战略眼光,因而才能凑出一帮奇葩,在宣和七年(公元1126年)金兵南下后和皇帝一块儿屡屡上演前面所提及的开玩笑一样的闹剧,最终把一个有钱有兵有人心的大国生生玩死了。 北宋灭亡的真正原因,不是北宋的体制本身有问题,而恰恰是没能维持住前中期较为良好的集体决策机制和政治风气。其中后期对既有政治制度的改动太过轻率,把本来趋向于集体决策的决策机制又扭回了君主独断的路子上;并且开了不好的口子之后,又进一步被有手腕无公心的蔡京等权臣利用,最终导致整个政治体系的顶端都烂掉了。而且这种烂还真不是体现在没有行动力上,而是体现在没有制约、没有合理、通畅的批评和纠错机制,所以顺则百顺(这里再补充一点:其实徽宗朝政治的一大特点就是好大喜功,前中期对外对内事功都不少,对角厮罗(河煌地区)和西夏的作战也是屡屡大胜,真接着打下去的话很可能会打通河西走廊——当然这是之前几代皇帝攒下的家底而并非徽宗朝君臣一手缔造的战果,所以说顺则百顺);但一旦有了真正的危机,顶层领导者的判断稍有差池,整个体系就会像雪崩一样瞬间崩溃,这是“来自上层的崩溃”。而不是源于基底的溃烂或纯因外部压力所致的土崩瓦解。不是钱不够,不是兵不够多不能战,也不是没有人才,甚至不是没有组织动员能力和凝聚力(这里再举一例:靖康年间北宋京师被围,勤王军中除了官军还有很多是自发应诏勤王的民兵,而且很多是从江西、湖南甚至福建赶到东京的。考虑下当时的技术条件交通条件,很不错了),是体制和体制顶端的领导集团出了问题。至于体制又是怎么出问题的,是因为具体的人。人本身的好大喜功、急于求成、目光短浅、私心自用,以及人与人之间的相互倾轧和相互利用。 宋朝的两大烧钱单位:官和兵。在宋代你只要进入官员这个系统,那么无论你是在职还是退休、是赋闲还是致仕,你都会有大把的银子拿。而且很多人津津乐道的是宋朝官员的工资之高。 我们举例说一下包拯的工资:每月粮三十石,其中米和麦子各一半;柴禾二十捆(每捆十三斤)、干草四十捆;冬天外发十五枰(每枰十五斤)木炭;月发“公使钱”一千五百贯、“添支钱”一百贯。 包公还有龙图阁直学士的头衔,这个额外享用朝廷无偿划拨的职务耕地二十顷(二千亩),允许收租,不缴国税。按每亩租米一石预算,这个进项达二千石。包公每年的年收入有铜钱二万零八百五十六贯、大米二千一百八十石、小麦一百八十石、绫十匹、绢三十四匹、罗两匹、绵一百两、木炭十五枰、柴禾二百四十捆、干草四百八十捆。把这些东西全部依照当时的市价折算成铜钱的话,包公每年的收入大约在二万一千八百七十八贯。 而一个普通宋朝人一年的收入只有250贯左右,对于武大郎这样卖炊饼能迎娶白美金大嫂来一次金屋藏娇,能在县城主要街道能够买一栋二层的小别墅,这赚钱能力不容小觑。 宋朝为了社会安定,豢养起了当时世界上最大的一支军队。据统计,在北宋仁宗时期,宋朝军队数量达125万,而司马光《资治通鉴》里提到唐玄宗开始穷兵黩武的天宝年间,天下镇兵数量是49万。这支军队占用了大量的社会资源。除了一部分常年在边境作战的边防军士兵外,大多数士兵的整体军事素质相当差。 在宋仁宗年间,这125万士兵花掉了4800万缗钱,而这占到了全国财政收入的六分之五。 这125万军队分别是40多万驻防在西北与西夏接壤的土地上,30多万人驻防在河北与辽国的边境线上,还有30多万是京城的中央禁军。西北军因驻扎民风彪悍陕西,又长期对夏战争,因而长期保持强悍战斗力。 北宋的军队可分为禁军、厢军和乡兵三部分,其中厢军和乡兵战斗力相对较弱。厢军和乡兵一般做一些最脏最累的后勤保障工作。 北宋政府本身不产生任何收益。上述对于官和兵所有的开支,均来自于百姓的赋税。换而言之,在条件均等的情况下,宋朝官员的数量与工资提高了多少,宋朝士兵的数量与军饷增加了多少,那么老百姓所交的税也就相应的增加了多少。 宋朝政府也不可能全指望百姓的赋税,毕竟在当时的情况下,这个也不会太高。事实上,宋朝财政收入的另一大来源是遍布全国的国企。宋朝除了盐铁之外,米、油、醋、茶、酒、布匹等生活必需品都采取了国家专营的策略,这些东西很多都是质次价高,实际上加重了百姓的生活负担。比如北宋时期当时陕西关中吃的青盐(从青海运来的盐)每斤不过四五文,而后来北宋政府垄断了青盐的售卖权之后,青盐的售价涨到了44文。盐犹如此,其他的东西也就可以想见了。北宋末年,王安石变法(这个有点复杂,我后面慢慢来说)之所以遭到全国人民的一致反对,是因为王安石的经济政策在这个基础上进一步拓展了国企的经营范围,比如青苗法实际上是国家通过贷款的方式赚取收益、市易法和均输法是国家成立商贸公司来统一收购和经营,这些政策加重了百姓的负担。而他自己又是一个‘拗相公’,很多东西又不和人打招呼,每次发布出来硬邦邦的,执行过程中又拉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人进来,结果不言而喻。 宋朝的经济繁荣颇有点类似于前苏联,所谓的经济发达,仅从gdp上看的确如此,但却已经丧失了向前发展的活力。它们同样军事工业极度发达(宋代军备的质量与数量是公认的高,《武经总要》有明确的描述)、国营企业占绝对主导并控制了国民命脉、北宋后期官员数量极多且贪污腐败极为严重、保持了世界上规模最大的常备军、军费开支远远超过民生支出,这样一个大厦将倾的危卵之国,灭亡是迟早的事。 最后说一下气候的问题,在称为第三小冰时期(从10世纪末到12世纪末)内,平均气温下降了有15摄氏度,冰雪,暴雨,冰雹逐渐增多,和洪灾相对的是旱灾,旱灾经常伴随着洪灾接踵而至。在某些年份,位于长江下游的太湖都被薄冰覆盖,这是难以想象的。这同样会导致了一系列的自然灾害,而据史料记载,爆发的各种灾害加起来,整整是唐朝的2-3倍。(有兴趣可以去看一下《哈佛中国史宋的转型》,可惜《剑桥中国史宋朝》只有英文版,还有一本《讲谈社宋》) 黄河之患:气温上下波动,北宋政府对疏浚河道的疏忽,黄河中的淤泥和黄土(被河水从鄂尔多斯高原和陕西携带而来),的重荷不仅减缓了河水的流速,也堆高了河床,引发河水冲垮南岸的堤坝,使河水淹没低地。1019年,河水冲垮堤岸闯入北岸的滑州府城,在山东西部形成一片巨大的沼泽。机缘巧合之下,梁山地区的河、湖、沼泽成为绿林好汉们的大本营。 北宋末年,1120年秋方腊由花石岗之祸起来造反,方腊利用摩尼教(明教)组织民众,举行了声势浩大的起义。方腊才是真正的称之为造反,北宋都把边境最能打仗的西军都掉过来平叛了,方腊内部也出了问题,结果不言而喻,才五个月的时间,在南方称帝的方腊便被剿灭了,但宋朝整整损失了7万的正规军(后面我会重点写这一段历史的)。 1119年12月,宋江聚集36个人,在京东东路所管辖的黄河以北地区起义,专打社会上的不平,杀富济贫。由于宋朝军队久不征战,缺乏训练,战斗力极差;又由于宋江“其才过人”,属下的36个人都是强悍猛勇之士,个个英雄,所以,这次征剿不仅没有消灭宋江起义军,反而使其威名远扬。在此后的一年多时间里,宋江等人没有像《水浒传》等文艺作品所描绘的那样,入据八百里水泊梁山替天行道,而是“横行齐魏”,马不停蹄,千里转战于山东、河北一带。宋江率众攻打河朔(泛指今黄河下游南北一带)、京东东路(治青州,今山东省益都),转战于青、齐(今山东省济南)至濮州(今山东省鄄城北)间,攻陷十余郡城池(这个在《宋史》和《三朝北盟会编》里面是没有的),惩治贪官,杀富济贫,声势日盛。在数万官军的围追堵截中,起义军攻城陷地,机动灵活地打击敌人,虽然人数不多,但却似一把钢刀,令统治者闻风色变,“官军莫敢撄其锋”,成为一支很有影响的农民起义队伍,后来被张叔夜败于海州,被迫招安,宋江这个头头自然没什么好下场。宋江起事前前后后最多的时候只有200多号人,这些人招安后在京城意气骄横,给东京人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东京人本来就无聊,便把这些人很小的一些事情穿凿附会夸大其实的写成了话本故事,后来成为了民间艺人说唱的内容,一代一代的传了下来,这才有了后来的《水浒传》。 上面是正史,我帮大家总结了一些,北宋末期自然还有很多的农民起义,后面我会一一道来。 言归正传,在成都卷中会发生很多大事,比如办《新青年》,比如开办西南重工,比如袍哥,比如神宵道教,比如开钱庄,比如开茶楼,比如各种各样的社火说书人伶人等丰富的社会生活,比如各种各样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的商品,甚至还有和白袍将军陈庆之(五代时的名将)同样有勇有谋的叶知秋,博学多才却怀才不遇的诸葛卧龙,武松鲁智深武大郎金大嫂西门庆也会以一种特别的方式出场,吴永麟和澹台玉瓶、段素贞的感情在这一卷中也将尘埃落定,这是最坏的年代,也是最好的年代,历史新的一篇,将从这里打开。 第466章 巨蛇救女 四川四面环山,北部是米仓山和大巴山,西部,是龙门山、邛崃山、大雪山,南部是大凉山,东部是大娄山、武陵山、巫山,真正是四面险塞。而中间则是个盆地,算得上是个“世外桃源”。 北路是由汉中入剑阁。最早是由战国时期秦国司马错伐蜀开道而成,而汉中是四川的屏障,入川先入汉,历史上韩信的暗度陈仓、诸葛亮北伐大都是从汉中传秦岭北上,从汉中到关中的隘口大致有子午谷、祁山等,不同朝代名称不同。从陕西入川,主要有三条道路。其中金牛道是最主要的道路,因为它从汉中直接通向四川的政治经济中心——成都,所以最为重要。其余两条道路,也是很常使用的,一条是米仓道,一条是荔枝道。米仓道是从汉中开始,直通向四川的巴中,再由巴中南行可至阆中,再往西就是成都。荔枝道是从子午道(就是魏延念念不忘奇兵出子午道的那个子午道)的南端子午镇开始,经过西乡、镇巴,抵达四川万源,再向南到达达州。还有一种方式就是走长江水道入川,另外从湖北上庸可以绕道到重庆东北方向,也可以入川,相对来说用时较少。 吴永麟带着一行人自然不能走这些光明正大的官道,通关文牒首先是一个最大的问题,这么大一票人,侥幸过了关,一旦被卫朝皇城司的人盯上,无疑等于送羊入虎口,所以一行人自然走的是吐蕃境内那段崎岖的山路。为了吸引住唃斯啰溪哥城青塘城龙支城卫朝军队的注意,周勋,多罗巴,茅子兴三个团分别在同一天对三个地区佯攻了一次,卫朝的边防线上乱作一团,往秦凤路去救援的各路信使更是络绎不绝,后来发现那些人只是在城下击鼓呐喊并未实际性的采取进攻之后,守城的卫朝军队才渐渐安定下来,只不过在这剑拔弩张的紧张氛围中,卫朝的那些大人们几乎是茶不思,饭不想。当三天后的清晨看见外围的那些围城的人马不知道什么时候退去之后,卫朝的援兵这才相继赶到,无功而返的那些带兵的长官少不了数落了这些守城的官员,援兵们离开的时候自然也没忘记在这三处搜刮一下应得的好处。 吴永麟在吐蕃的兴海地区作短暂停留后,沿黄河坐船往东在黄河的支流白河往南直下到达红原,这一路上倒还顺风顺水,各部落这一年多和刚察城都有密切的来往,酋长们都进行了热情的招待。 沿途风光旖旎,奇石琳琅,那些女人们开始还能够坐在马上惊叹大自然的神工鬼斧,后来发现连续数天都见不到一个人影,天气越来越冷,她们也失去了说话的兴趣,更多的只剩下了唉声叹气,所有人这一路风餐露宿担惊受怕自然没少吃苦头。 红原,地处青藏高原东部,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中部,北与若尔盖部相接,东西与松潘部、阿坝部、黑水部相邻,南与马尔康、理县相连。到达红原后,其实已经离卫朝的边境线,也可以说离严平所在的山寨也不远了。 看着红原部落酋长在毡房中的矮几上摆放出来的各色各样的藏式麻花、糌粑、青稞酒、马茶、酥油茶、手抓肉、肉肠、藏式粉汤等,女人们的矜持早已抛到了脑后,那狼吐虎咽的样子,让那些藏族女人都忍不住啼笑皆非,原来这些长得这么好看身上甚至有一种香味的女人吃相也如此难看,她们的内心瞬间平衡了不少。炒面再好吃,天天吃那个,总能让人腻味,好些人的嘴巴里面早已没有了味道,当见到眼前这些多日没见过的美食的时候,所有人根本顾不上所谓的形象了。吐蕃秋冬之际视野遍地光秃秃的一片,可以食用的青菜近乎没有,所有人无一例外口内早已生了疮,那一口口滚烫的马茶、酥油茶入口之后,一阵阵杀猪似的哀嚎的声音把那些吐蕃女人逗得更乐了。 到达红原的当天夜晚,吴永麟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吴若兰病倒了,红原属于高海拔地带,如果不及时治疗,吴若兰后续会出现肺水肿,甚至危及生命。 吴若兰发病在半夜,所有人都在熟睡状态,这一路的奔波让吴永麟疲惫不堪,他几乎是在吃饱喝足后倒头就睡,就连吴若兰什么时候钻到他怀里的,他完全一点都没察觉。当吴永麟迷迷糊糊中被一阵呓语惊醒之后,才发现怀中贴着自己的吴若兰浑身似火炭,呼吸甚至都变得不顺畅起来,吴永麟和含糊不清的女儿头对头顶了一次牛牛,这才发现女儿发烧得了风寒症。 吴永麟来不及细想,从暖烘烘的被窝中跑出去烧热水,等他回来将一块热毛巾敷到女儿头上之后,发觉女儿病情似乎越来越严重。 治疗风寒一般有三种方法1、釜底抽薪法:相当于中医“通腑泄热法”,故常用大黄、芒硝等药苦寒通便的药物来达到退热的目的。主要适用于高热而有便秘的病人。如病人出现高热汗出,大便不通,腹胀、腹痛拒按,甚至胡言乱语,舌苔黄糙起刺,脉滑有力时。此犹如锅下柴多火旺,抽去柴薪则火熄热退。 2扬汤止沸法:相当于中医“疏散退热法”,即用柴胡、升麻、薄荷等药性辛散的药物来达到退热的目的。通过发汗散邪,使邪热外达,发热随之减轻,从而达到退热之效,符合中医经典著作《黄帝内经》所说的“体若燔炭,汗也而散”的治则,发汗法对无汗高热者尤其有效。二是升散退热法,适用于内有郁热的病人,因邪热内郁于里,常表现为发热,胸膈烦热,口干唇裂,面色红赤,口舌生疮,舌红苔黄,脉数等,可于清热方剂中酌加薄荷、升麻等以加强疏散清热之功,此符合《黄帝内经》所说的“火郁发之”的治则。 3热者寒之法:也是中医最常用的退热法之一,即用药性寒凉(甘寒或苦寒)的药物来达到退热的目的。主要适用于发热而不恶寒的病人。如见高热不退,汗出较多,口渴喜喝冷饮,脉象洪大而数时,为热盛津伤证,此时不能用发汗退热法,宜用甘寒退热法,如石膏、生地、麦冬等;如见高热烦躁,口燥咽干,便秘尿热,舌红苔黄,脉数有力,为热毒炽盛证,当用苦寒清热法,如黄连、黄芩、黄柏、栀子等。 就在吴永麟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殷冷霜也急得手足无措的时候,一个蠕动的黑影倏忽间钻了进来,那条黑蛇将吴若兰包裹在中间,差不多半柱香之后,吴若兰那张绯红的脸才渐渐恢复如常,呼吸也渐渐平稳下来。 “还好有小黑,幸亏你当初救活了它,这算不算一报还一报?” “你说呢?”殷冷霜和吴永麟抱在一起,喜极而泣。 第467章 格桑花开 吴若兰第二天虽然有所好转,吴永麟不忍心让宝贝女儿在半路上再受任何折磨,一行人本就不急于赶路,便在红原住了下来。 养足了精神的众人也才有了再次欣赏秀丽风光的心境,红原有一片壮美的大草原,极目远眺,草原的边缘处和青蓝色的天空完美的重叠在了一起,仿佛给人一种错觉,天圆地方的契合点就在自己的前方,只是当你驰骋着座下的骏马不停的往前追寻天的尽头,那草天相接依然如一条直线横亘在自己眼前,让人觉得与天的距离依然是那么遥不可及。 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到达了春天,春天的红原大草原,洋溢着扑面而来春的气息。漫山遍野的格桑花和许许多多难以叫出名字的美丽野花,争奇头艳地在这个季节里绽放,展现出红原大草原的色彩。这个季节的各种生灵,刚摆脱了大自然对生命最严酷的考验,充分体现出对生命的热爱:小鹿、小羊羔、小马驹在草原上欢快地跳跃着,天鹅、鹤、小鸟在一望无际的大沼泽上翩翩起舞。将养了半个月的吴若兰也恢复到了先前的活泼机灵招人爱的可爱模样,时不时和吴小刀,张一鸣到大草原上奔跑嬉闹,他们三人的周围则围着月灵儿,殷冷霜,澹台玉瓶,红秀,原栖霞,孙玉瑛,花秀莲一群叽叽喳喳嬉嬉闹闹的女人,这惬意的日子倒让众人忘记了有入蜀这么一回事。 红原部落酋长的儿子叫格桑,身材五大三粗,一脸常见的高原红,背后梳着一个大辫子,吴若兰生病的这段时间,格桑没少往吴永麟这里送汤送药,吴若兰能好得这么快,格桑家有一半的功劳。也许是怕吴永麟这些人嫌他身上脏,格桑每次来都收拾的干干净净,红原的吐蕃人说话从来都是直来直去的,有一次被周围的吐蕃女人不服气的兴师问罪之后,吴永麟这才知道格桑那小子居然看上了澹台玉瓶,被这些吐蕃女人一闹,格桑反而不好意思如先前来的那般频繁了。 为了把话说破,断了那小子的念想,吴永麟找了个由头,让张虎把格桑请到了自己的毡帐中,格桑一个人撩开门帘进去看见澹台玉瓶也在里面的时候,一时尴尬的耳根红透,忐忑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吴永麟轻咳了一声,一把将澹台玉瓶的那双瓷白一样的小手紧紧抓在了手中,澹台玉瓶开始似乎挣扎了一下,最后却摆出了一副任君采劼的秀美模样,让吴永麟忍不住心猿意马了一阵,最后还是澹台玉瓶对他抛了一个迷人的媚眼,这才让吴永麟把游离失态的心神收了回来,对一脸失落的格桑说道:“我们曾经同生死共患难过一段时间,我们两人对那段日子一直都刻骨铭心,她非我不嫁,我发过誓,也绝不会辜负她,所以说她迟早是我的人,当着我大夫人和二夫人的面,这事我不好挑明,入蜀之后,我答应过会立马娶她过门,这事今天之所以当着你的面讲明白,只是想让你以后依然如往常般来,不用在乎那些风言风语的,你和你的父亲永远是我吴永麟的朋友。” “吴大哥,前面那件事希望你别往心里去。” “怎么会呢,相反,我倒挺佩服你们吐蕃女人的敢爱敢恨,一个叫旦真的女孩儿希望瓶儿和你好,她说只要你能够开心,她也会开心起来。” “她本来是极好的,对我也很好,只是” 吴永麟知道叫旦真的吐蕃女孩儿和眼前澹台玉瓶的差距,他也不点破,对格桑笑嘻嘻的说道:“信不信我现在给你变个仙女出来?” 没等格桑反应过来,一阵香风从门帘处涌了进来,一个蛾眉腮红,头顶发髻被一支珠钗固定,长衫束腰,脚踏一双流苏什锦鞋,身段姣好的女子被三个同样姿容不凡的女子笑嘻嘻的推了进来。 格桑一脸惊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对于这个处处透着某种熟悉的味道处处又不同的漂亮女人一时拿捏不准,他很想从眼前这个女人身上找到肯定的答复,只是他绞尽脑汁,羞于出口的他最后心潮起伏呆若木鸡立在原地,居然忘了和对方打一声招呼。 “格桑哥。”女孩儿开口露出了一嘴的银牙,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 格桑原本怅然若失的心里突然如吃了蜜一般甜蜜,他试探性的问道:“你是你是旦真妹子?” “嗯。”旦真害羞的点了点头。 “你真漂亮,我今天才发现原来仙女在我身边呢,走,我们一起去见我阿帕阿妈” 吴永麟心领神会的示意了一下跟着旦真进来的那三个如花似玉的女人原栖霞,孙玉瑛,花秀莲,三人早已笑嘻嘻的将旦真一把推到格桑怀中,在旦真没反应过来之前,格桑早已拉着自己心目中的仙女风一般的消失了。 “你真的要娶我?我可还没答应你呢。” 吴永麟又咳嗽了一声,澹台玉瓶这才发现原栖霞,孙玉瑛,花秀莲这三个女人还在帐中,一时从耳根红到脸上,更让她难堪的是,吴永麟一直还将她的一只手紧紧的捏在手中,一副意犹未尽的欠揍模样。 “谁要娶谁?”殷冷霜的突然出现,让吴永麟吓得一身冷汗,澹台玉瓶顺势摆脱吴永麟的虎爪,如一阵青烟般跑到原栖霞,孙玉瑛,花秀莲这三个女人中,让殷冷霜扑了一个空。 “当然是刚刚那傻小子要娶和他青梅竹马的旦真妹子啊。” “真的?我怎么觉得某些人完全是借题发挥欲成己好事呢?” “哪敢啊。”吴永麟不经意朝澹台玉瓶所在的位置撇了一眼,这才发现对方眼中闪过一阵怒其不争的懊恼之色,没等吴永麟再次开口,澹台玉瓶四个女人早已识趣的抽身离开了开始慢慢散发出醋酸味的屋子。 “瞧你那舍不得的样子,我知道,你现在嫌弃我没那些黄花大闺女水灵了。” 吴永麟顺势一把将殷冷霜拥入了怀中,喃喃的说道:“你这个时候才是最美的呢。” “只是我有一天也会变老的。” “那我们就慢慢的一起变老。” 没一会,毡帐中传来抓蚊子的声音。 第468章 以武论理 红原吐蕃人谈婚论嫁的惊人效率还是把吴永麟吓了一条,旦真被格桑拉走的当天晚上,在毡帐包围的一块空地上便办起了一场相当于新婚礼的篝火晚会,一对新人在众人的簇拥下在最中心载歌载舞,这段时间因为格桑的事情对吴永麟颇有微词的格桑的阿帕阿妈恢复了往日的和颜悦色,频频向吴永麟敬酒,只是吴永麟却心不在焉的盯着远处目光如水神情呆滞的澹台玉瓶。 澹台玉瓶看着笑意满满的旦真,心里竟是油儿酱儿糖儿醋儿倒在一处的一般,甜苦酸咸,竟说不上什么味儿来了。 吴永麟背着那两个老婆,可以对她信誓旦旦,偏偏当着两个夫人的面,却像猫儿见了老鼠一样,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澹台玉瓶自然能听出吴永麟话里的真假,当着格桑的面做戏也好,以假乱真也罢,她知道两人之间的感情似乎还缺点火候,她心里明白,吴永麟现在即使娶了她过门,多半也是因为大理那一趟事愧疚而已,即使吴永麟心里有她,她会情不自禁的把两人之间逐渐和以前不同的感情往那方面去靠。吴永麟没把入蜀的具体计划透露给任何人知晓,同样包括她在内,只是他这一路一直笔耕不辍忙碌到深夜早已落入了她的眼中,澹台玉瓶知道他这次入蜀意义重大,数次和他交谈的过程中,她甚至从他的眼神中察觉到了一种凝重,所以在他和她之间的感情上,她选择了放在一旁,当吴永麟当着殷冷霜的面做了一次缩头乌龟后,她居然有一种无形的轻松与愉悦感,她和他之间的感情还需要文火慢慢的炖上一段时间,她不急,他似乎也不急。 “这段时间很多事情我基本理不出一个头绪出来,等我在蜀地找到一个能真正帮我的人解决掉这些麻烦之后,我会给月灵儿和殷冷霜挑明我们之间的事情的,到时候我娶你,如果你愿意嫁给我,我堂堂正正的娶你过门。”吴永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澹台玉瓶的后面,发愣的澹台玉瓶居然没一丝的察觉,她冷不防听见这一切之后,傻傻呆呆的不知道如何答复了。 “我这段时间听灵儿姐姐说你把你的接发妻子给弄丢了?我们的事情要不先找到她再说行吗?” “只是我现在对她的去向也一无所知,等找到她,说不定要用三五年,或者十年十五年,或者更长的时间,如果一辈子找不到” “我又不是非你不嫁,哪天我遇到更好的,就一脚将你踢开。” “踢开我也会给你送一份大礼的,我这人不记仇。” 没等吴永麟靠近,眼里泪水打转的澹台玉瓶生怕忍不住,立马拔腿离去,留下了自言自语的吴永麟:“怎么你觉得我还是因为愧疚才说这番话的吗?放心,等你所谓的最好呈现在我面前的那一刻,我一定会毫无保留的将他比下去的” 庆祝篝火晚会进行到中段的时候,来了一批和红原部吐蕃人差不多打扮的吐蕃人,只不过里面夹杂了一个特别的汉人,来人姓檀名道济,和吐蕃人一样体阔腰圆,偏偏生得伶牙利嘴,很快便与格桑等年轻人相熟,只不过似乎对吴永麟这伙来历不明的汉人有所顾忌,和吴永麟等人打了个照面,便自来熟的凑到了格桑阿帕身边,大块吃肉,大碗喝酒,豪爽的劲头立马和那些吐蕃人打成了一片,他每次和格桑的阿帕及周围具有话语权的长老嘀嘀咕咕,和吴永麟对视的时候也是躲躲闪闪的。 月灵儿和红秀不知道什么跑了过来,她们也察觉到了这伙人似乎是善者不来,对吴永麟悄悄说道:“这人长得獐头鼠目的,刚刚还向格桑的阿帕打听我们的来历呢。” 吴永麟自然清楚自己老婆和红秀的能耐,一个月灵儿便是顺风耳,加上一个能辩唇语的红秀,很容易听到读到很多意想不到的谈话。 “此人也忒小心了,现在居然和他们用吐蕃语交谈了。”一时间,月灵儿和红秀也没辙了,虽然这半年多来周围满是吐蕃人,只是对于吐蕃语只知其一二,檀道济的吐蕃语似乎说得很利索,红秀和月灵儿那半吊子吐蕃话根本接不上对方谈话的语速,如呆鹅般立在吴永麟旁边的两人是大眼瞪小眼有力使不出来。 檀道济是跟着黑水部落酋长次子名叫扎西泽旦的吐蕃男人到达这里的,相比较檀道济的巧令辞色,扎西泽旦则把所有目光投向了吴永麟周围那些莺莺燕燕的女人们的身上,那垂涎欲滴的模样简直像一只恶狗看见了肉骨头一样,让澹台玉瓶等人心有不恙一阵唾弃。当扎西泽旦领着几个浓眉浊目的壮硕吐蕃人上前来似乎有所图谋的时候,张虎早已将这些人挡在了外围,罗平阳则早已把手放到了竹筒上,就在张虎准备动手的时候,格桑像一阵风一样出现在两拨人的旁边打圆场。 “泽旦大哥,他们是我和阿帕请来的尊贵的客人,他们平素喜安静,你看那边好酒好肉的,你们实在觉得无聊寂寞,我找几个女人陪陪你们,她们可喜欢像泽旦大哥这样英武不凡的草原英雄呢。” “那你喊他旁边那几个女人来陪我们。”泽旦完全不理会格桑在两拨人之间的调停,直接指向了吴永麟。 张虎罗平阳正准备动手,吴永麟却站了起来,懒洋洋的延展了一下身子骨,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冲到泽旦的面前,直接单手横腰将他提了起来。泽旦身板雄壮得像小山似的,体重更是不下二百斤,在黑水部是有名的摔跤手,此刻被人像小鸡仔般便被人轻易的提了起来,可想而知他内心的惊异程度。 吴永麟直接将泽旦摔向了他跟来的那些吐蕃人,吴永麟丢掷过去用上了暗劲,骨裂的声音响起之后哀嚎不绝。 原本和格桑的阿帕等人聊得火热的檀道济根本没料到会出这么一个大变故,发觉前面响起一阵喝彩之声后,这才明白自己那主子好色的脾性又犯了,似乎还惹了众怒,檀道济懊恼不已这主子的中途坏事,不得不将这些受伤不轻的人驮在马上悻悻离去。 第469章 养豕为患 看着在马背上呻吟不止的扎西泽旦,檀道济脸色黑得像一块焦炭,他恨不得在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身上啐上一口,明明都让红原部的那些人口头上开始松动了,偏偏在紧要关头出了这档子事,不但事没办成,反而像落水狗一样被人赶出来了。 “道济大人,这个事你必须得帮我想个办法我一定要让这些人知道得罪我的下场还有那几个如花似玉的女人你一定要帮我把她们弄到手。” 檀道济不得不承认这黑水之鹰在某些方面的执拗性子,如果在另外一方面能像这般执着,黑水部何以还是一个只有四百多人的部落。 “明显那人身手不凡,他周围那几个人也不是善茬,这事我们必须从长计议,我看这些人像跑到吐蕃去行商的汉人,他们最终一定会入蜀,那他们必然会经过黑水部,到时候我们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设下天罗地网,就算他们武艺再高强,这一行人拖儿带女的,绝对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你又何必急于一时。” “万一他们不走黑水部呢?” “我已经早让人暗中盯上他们了,入蜀的路就那么一两条,他们如果不走黑水部,难道不进理县了?” “道济大人的意思是?” 檀道济觉得没必要把自己的计划冒着极大的风险提前告诉眼前这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吐蕃人,胡乱说了一通,很快便把扎西泽旦唬得喜笑颜开的,扎西泽旦这一路上精神也好了起来,也少了檀道济许多麻烦,回黑水部也相对轻松了许多。 檀道济原本只是成都府的一个升斗小民,为人却仗义疏财,好打抱不平,在成都府因为酒后误杀了一人后便逃入了吐蕃境内,机缘巧合之下成为了马尔康部吐蕃人酋长手底下的第一号智囊,后来利用他汉人的身份,这些年来往于马尔康和卫朝之间,负责替马尔康部的吐蕃人从川内采购食盐和茶等必须的物资,和黑水部私底下也有过来往,这些年发家之后早已偷偷在理县和成都给自己购置了几处房产。一次由于携带的一批物资被一伙贼人截获后,檀道济怕马尔康部的酋长怪罪下来,便借机断了再回到吐蕃的打算,安心在卫朝住了下来。 无独有偶,原本在理县帮檀道济看家的门子是一个酒后喜欢说浑话把不住口风的家伙,他名义上帮檀道济看着那处主人一个月都住不了几次的两进两出的大宅子,还不如说他是这个宅子的半个主人,檀道济不在的时候,他在整个宅子中几乎是横冲直撞,想睡哪就睡哪,后来甚至在宅子中娶了一房媳妇,占了整间宅子的半壁江山,宅子里不服气的老管家把这件事知会檀道济知晓后,这间宅子的主人檀道济只是淡然一笑而了之,似乎根本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只要老管家愿意,他也可以这么做。这门子之所以敢这么造次,只因为那门子的表兄弟在理县的县衙里当差,檀道济之所以能在卫朝立足,可以说门子和门子的表兄弟替檀道济做的保,俩表兄弟居功甚伟,檀道济私底下与门子以兄弟相称。 老管家进入这宅子半年之后,渐渐在那些下人中立下了一些威望,唯独这门子依然不服管,甚至越来越猖狂的带一些狐朋狗友趁老爷不在的时候在门子的房间中做一些下作之事,弄得下面的人怨声载道,老管家虽然表面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早已内心有了计较,他一直想借个由头把门子从这间宅子中轰出去。老管家借机回家省亲了几天,放任这门子在宅子中胡作非为。这门子也没辜负老管家的拳拳之意,老管家在宅子里的时候,门子原本还有一些顾忌,老管家前脚走,后脚便完全像一群下山的奔狼突豕,他们将聚赌和喝酒的场所直接搬到了院子中,每天吆五喝六的,好不热闹,原本精致的院子被这些二流子弄得乌烟瘴气的,让人忍无可忍的是,这些人完全把院子的角落当成了撒黄汤的地方,一进门就能闻到一股难闻的尿骚味。老管家完全没料到门子会胡来到此种地步,回来入门的那一天,看见那些原本生机怏然的盆栽早已半死不活横七竖八的倒得到处都是,院子中的林木更是被这些葫芦鬼砍来当柴烧,一处落落大方,精致优雅的院子变成了一处鬼神都要皱眉的浑浊之地,老管家当时就气得七窍生烟,忍无可忍的老管家根本不理会喝得醉醺醺的门子口中念叨的‘不妨事,老爷和他是自家人,这事怪罪不到你头上去’,便让宅子中这几日气得恨不得吐血的修园子的家丁将门子绑在柱子上狠狠的抽了一顿,周围的下人更是大快人心。 老管家本来觉得这事是自己分内之事,只是老爷回来知道这事后不但对老管家大发雷霆,还把那个修园子的家丁从宅子中赶了出去,老管家因为这件事而寒了心,老管家这才知道门子和老爷之间的关系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宅子里的事也变得越来越漫不经心。吃一堑长一智,老管家本来就是一个心思玲珑之人,原本被猪油蒙了心,觉得只要卖力的为老爷办事,以老爷的阔绰绝对不会亏欠自己,历经此事后如,越来越洞悉自己当前的处境。 门子表面上依然对他唯唯诺诺的,两人之间结下了的罅隙与私怨让老管家也开始渐渐警觉起来,老管家一次无意中听见门子拿某件事来威胁老爷,让老爷赶走这个讨人嫌的管家之后,他才知道祸已临头。 老管家在离开宅子的时候对门子服了一次软,正所谓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这些日子的相处,知道这门子酒后往往把该说的不该说的恨不得给你讲个三百遍,老管家拿着好酒好肉孝敬门子,完全是来套对方的话来了,正所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这门子见了酒肉就是一个挪不动的酒囊饭袋,几杯下肚之后,再被老管家这个有心人一激,早已把老爷那些秘密一股脑的讲了出来。俗话说空口无凭,立字为据,门子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之后,老管家讲门子所讲的秘密一字不漏的抄了下来,并让门子胡乱画了押。 老管家第二天便将这件事去报了官,卫朝对于和曾经勾结外邦的汉人极为的敏感,当天夜里就将这门子捉来问案,这门子这些年安逸惯了,挨不住打,几棍子下去便将一切都招了,而且非常的彻底,连自己县衙那个当差的表兄弟也没放过,完全是拔起萝卜带走一身泥。 第470章 官养匪(一) 檀道济再次踏入理县那间宅子的时候,便被周围早已埋伏了几日的官兵捉拿归案,在县衙看见跪在地上的门子俩表兄弟,立马便知道了东窗事发,只不过檀道济表现出来的某种气定神闲还是让堂上的大人还是暗暗吃了一惊。 “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大胆狂徒,居然敢公然贿赂本官,来人,先拉下去打二十杀威棒。” “小人刚刚让下人顺路到府上给夫人送去了一笔常例钱,我想这个时候应该到了。” (宋代俸禄制度存在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高级官员与低级官员收入差距过大。宋代州县级官员收入较低。以《嘉祐禄令》为例,最高等的节度使,料钱为400千,最低的内侍郢、唐复州内品才03千,差距非常明显。总体来说,宋代五品以上官员收入很高,但是五品以下的收入是比较低的。五品以下的官员占整个官员队伍的五分之四还要多,因此在整个宋代官员队伍中其实也是薄俸者居多。所谓“常例钱”,就是官场上半公开化的礼金,性质同于元明两代的“常例钱”和清代的“陋规”。) 檀道济本来就是一个善于钻营的商人,对于卫朝律例的空子甚至比堂上的知县大人还要熟悉,差不多隔了一炷香的时间,从内堂再次回到大堂上的知县大人立马换上了另外一副嘴脸,可见檀道济这次出手阔绰无比。 “事出无常,必有冤情。来人,将这两个混账东西拉入大牢收监,隔日再审,至于被告,这几日事情没查清楚之前不可离开县府半步,原告可有异议?” 老管家原本还等着看一场热闹出一口恶气,看着这场闹剧如此惨淡收场的时候,早已心冷了半截,一旦案子当堂办不下来,这通敌卖国的事情可大可小,你一纸文书根本做不得数,更何况还不是当事人亲自画的押,老管家知道事情到这一步已经没有了转机,早已怔怔的离去,回家的当夜便投了井,至于他杀还是自杀,已经没有人关心这个了。 至于门子俩表兄弟,檀道济原先还承两人的情,对两人不忍痛下杀手,这下才知道当初的妇人之仁几乎害了自己,那知县大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好货,现在被他抓住了自己的把柄,檀道济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买通了提刑司的官员及下面的狱卒,在门子俩兄弟的饭菜中下了迷魂药,当夜将两人在狱中下黑手就地处决了。 (宋代地方行政区划分为三级,最高一级叫做路,中级为府、州、军、监,下级为县(包括一些县级的军、监)。与其他朝代不同的是:宋代最高统治者接受了唐代毁于方镇的教训,在地方诸路不设一元化的最高长官,而是实行分权而治的策略,在诸路分别设置经略安抚使司,由文臣担任经略安抚使,掌管一路军政并兼任所在府州的知府、知州,习惯上称为“帅司”。又设转运使司,负责漕运、监察等事务,习惯上称为“漕司”。这种局面持续到真宗时,又在诸路设置提点刑狱一司,派文臣,或同时派文臣与武臣共同掌管地方刑狱之事,习惯上称为“宪司”。王安石变法开始后,为保障新法实施,又在诸路设置提举常平司,主管仓储、调运、赈济等事务,习惯上称为“仓司”或“庾司”。到了徽宗朝,表面上的富庶与祥和使上下都误以为王朝到了一个鼎盛时期,于是又在各路设置提举学事司,掌管兴学之事。 路分中的诸司长官,原则上各司其职,没有主从之分,也就是说,一路中军民政事,由经略安抚使去管,用不着转运使、提点刑狱和提举官插手;一路中的漕运之事,经略安抚使也无须多问;至于刑狱之事,亦由提刑去管,他司充其量知晓而已,处置权仅在宪司。当然,遇有重大事件,诸司长官联合办理,那是个别情况。这种设置造成了路分诸司长官都是方面最高长官,同时又都不是独揽大权的最高长官,各司所属之事,直接对中央负责,哪一方面发生了问题就拿哪一司长官是问。宋代统治者的这一策略,果真有效地避免了唐代节度使有能力割据一方,与中央抗衡的弊端。然而任何一种制度都不可能完美无缺,在扼制方面割据的同时,却又造成了诸司推诿、责权不明、效率低下的缺憾。如果说唐代毁于藩镇割据,那么宋代最终是毁于尾大不掉的繁冗机制。) 檀道济知道这件事远远没完,当知县大人第二天堂而皇之的到府造访后,他知道自己的麻烦最终来了,以前的门子仅仅属于一个甩不掉的牛皮糖,而这个知县大人则是一只彻彻底底的吸血的虫子。 “听说道济兄颇有经商之财略,我这个穷知县这些年还赶不上成都府的一个小小的吏胥,听说此人田产跨连州郡,岁收课租十万余石,甲第名园几半吴郡,不知道道济兄能否将生金的门路告知一二?” (中央政府的胥吏,只给予极为微薄的俸禄,而地方州县吏干脆“无常俸”,不给任何报酬。这是因为宋代把充作吏员作为百姓为国家服役的方式之一,要求他们义务为国奉献。一般官与吏的比例是1:20,国家不肯给吏员发放俸禄,实际上就是默许他们蚕食百姓,其代价就是社会底层的败坏。宋代政府对胥吏群体的管理和约束是相当严厉的,规定胥吏一旦犯罪,即处以重法,其严厉程度过官员阶层数倍。宋代中前期宰执大臣官风相对较好,特别是北宋中前期,像包拯,富弼等高级大臣多能“以天下为己任”,贪赃枉法者很少,那些吏胥也不敢乱来。北宋末期诸帝特别是宋徽宗带头破坏宋初一系列良好制度。宋代皇帝下诏,要经过中书门下诸衙门审核通过才能执行,但宋徽宗“御笔手诏”行事,既不与中书省商议,又不交中书舍人起草,也不经门下省审覆,而是亲笔书写后直接交付实行。宋徽宗本人滥用皇权,贪图享受,恣意妄为,干出不少劳民伤财之事。同时在他的治下,对官权的约束也受到破坏。宋朝旧制,宰相一般不是一个人,而是由参知政事和宰相组成的一个集体。北宋末年,蔡京独相13年零11个月,成为两宋历史上第一个权相。北宋末年的大面积腐败,根源实在于权力的恣意滥用。宋徽宗重用宠信的蔡京、王黼等“六贼”,“六贼”公然卖官,每一个官职均有定价,甚至在科举殿试时名次亦可通过行贿而得。) 檀道济心下一阵冷笑,不动声色的反问道:“只是此法过于凶险,万一不慎,大人恐泥足深陷,背负一世骂名尔,不知道大人敢不敢冒此风险?” 知县大人火急火燎的问道:“有几成利。” “一本万利。” 第471章 官养匪(二) 檀道济从知县和提刑司的大人们愿意用钱解决事情的那一天起便知道,这里的五司各负其责其实已经名存实亡,只有有利可图,这些人可以沆瀣一气,拧成一股钻到钱眼里的巨大力量。理县周围山野中布满了多如牛毛的山大王,寨主,小蟊贼,檀道济精心安排的投入到茫茫绿林中的受某种保护的特别匪徒如沧海一粟,根本没有引起多大的一片浪花,当这一队人马从正式开始在官道上大张旗鼓的对来往客商进行劫掠的时候,带给知县提刑司永康军大人将军们去的财富已经让这些人欲罢不能。 知县大人久而久之知道檀道济的才干之后,便将檀道济留在身边补了一个文书的空缺,让他私底下和一批官家的匪人来往,这一批匪人很多是上了提刑司砍头名单的,发觉自己不但被赦免了,还能做起以前杀人放火的老营生,感恩戴德的同时更是卖力十足,在官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情况下,队伍发展迅速壮大起来,成为了川西一霸,人数最多的时候达到了一千多人。 只不过这些人不是住在山里的,而是住在理县城二里地外的霸家庄上(原本是理县用来屯驻厢军的住所),和永康军做起了邻居,这自然是出自五司各位大人们的共同提议,首先怕这些人扯大旗另立山头,人数越来越多之后,为了防止这些人犯上作乱,一旦这大逆不道的事情传扬出去无疑会惹来杀头之罪,放在山里其实没有直接放在眼皮底下安稳。其次,那些本来就无所事事收入微薄的厢军发现这里面有利可图之后,也纷纷加入了这支官家养起来的匪人中,这些兵痞丘八下起狠手起来毫无顾忌并不输给那些杀人犯,这些混杂在一起的兵痞和匪人现在有一个官方合法化的称呼--厢军,白天窝在霸家庄上喝酒聚赌狎妓,隔三差五的便往山里去祸害那些过往的行商。 这支与众不同的厢军还有一个用途便是用来进山剿匪,为了肃清周围那些零零散散不成气候的小蟊贼,为了完成州府时不时交待下来的‘斩除恶首,平定地方匪患,还朗朗乾坤,清平盛世。’的严令,永康军便让这批厢军到山里打前锋当炮灰,永康军战力低下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他们更乐得有这么一批不怕死的家伙没命似的往前冲。山里那些小蟊贼时不时去梳理下可是一笔不菲的财富,不但那些贼人的脑袋能得到封赏,这自然是永康军兵士的功劳,那些小蟊贼藏在山里的财富也丰厚,永康军的军士不知道,这些厢军当然知道,当那些小蟊贼望风而逃的时候,先前冲进贼窝的厢军早已中饱私囊了不菲的财物,遇到某些反抗激烈的悍匪,厢军也只能自认倒霉,永康军绝对不会介意把箭射在自己这些转身逃跑的人身上,在前有狼后有虎的情况下,这些厢军只得闭着眼睛往前冲,而这种打硬仗的次数还不少,虽然一来二去人数有所下降,只是这些厢军战斗力却越来越强,少一些人分那些得来的财富,这些人更是乐见其成。 川西与吐蕃之间由于存在巨大的通商利润,山里的各种羊肠小路本来就多,总有和蟊贼一样多得数不清的不怕死的私商穿山过洞来往于这些深山瘴林之间,檀道济这一招完全是切中了所有大人们的下怀,对于那些永远扫不完的如蟑螂般的蟊贼,官和匪完全是各取所需乐在其中。 一些聪明一点的私商早已闻出了这里面的猫腻,他们后来专门派一些人到霸家庄周围留意这些厢军的一举一动,只是这些人的小聪明和檀道济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檀道济为了防止伏击的地点被提前透露出去,行动的前一晚绝不允许自己人轻易外出,或者出去打劫完全是临时起意说走就走,去的地点也是队伍进山之后用的抓阄的方式来临时决定,而且出去的时辰都是在深夜,等外围的那些私商的探子回过神来,他们早已进到山里去了,因为檀道济的小心谨慎,这些人每次出去都能有一定的收获,让那些盯梢私商伤透了脑筋,知县大人对檀道济也是越来越赏识。 只是当山里一伙特别的匪人在厢军眼皮子底下越做越大之后,让众人误以为这些人中有一位未卜先知通天经纬之人,这些人总能准确把握住厢军每次行动的时间和地点,然后巧妙的避开。心思极密的檀道济心里很清楚,问题出在五司几位大人自己身上,最终决策权毕竟出在这五位大人身上,檀道济只是一个执行者而已,他也不说破,以他对这几位大人脾性的了解,他们可没好心到放过到口的肥肉,收拾这批人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檀道济在月底的时候将一批财物送到县府后正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却被心事重重的知县大人给留下了。 “道济啊,有些人总不和你一条心,你说我该怎么办?”知县大人沉吟了一会,接着说道:“我知道自己这点能耐,这些日子有你的锦囊妙计,我这日子才渐渐舒坦起来,我从来就没想过升官,这一旦升到知府,免不了要背井离乡,我这把老骨头,何必又去遭这份罪?” “大人明鉴,偏安于一地自有它的逍遥快活,大人若想直上青云,我这里也有办法。”檀道济把话说的很圆满,他此时也不知道知县大人的具体意图,也不方便表明立场。 “我如果早些年能得你相助,我定然不辜负你的辅佐,大有作为一番,只是现在惶惶老矣,瞻前顾后,已无当年大志了。” “大人可是老当益壮,雄风犹存哩。” 知县大人手扬起屏退了周围的下人,幽幽的说道:“永康军现在和孤狼寨的人过往甚密,好些财富直接入了永康军,完全没把我这个知县大人放在眼里,有人想单飞,你说我该怎么办?” “大人放心,此等小事就包在小人身上,这件事情我一定让人办得妥妥帖帖的。” 知县大人这才露出了久违的一丝笑意:“你办事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千万别留下让人口舌的把柄,必须要干净利落。” “这件事我亲自去安排。” 第472章 官养匪(三) 檀道济从来没觉得自己是卫朝官方体系内的人,如果不是自己先前替吐蕃人卖命的把柄被知县大人牢牢抓在手中,他会更加的如鱼得水,两面三刀的游走在各类大人之间。 知县大人谭守礼是一个地地道道靠科举走出来的迂腐的文人,五十多岁混到知县这个地位上,他似乎已经很知足了,再往上走,他知道自己的能量,在上层那盘根错节的关系网中,即使他能用当前这些财富打通那条坦荡的仕途,那当他垂垂老矣的时候这真的物有所值吗?皇帝还是一个随心而为的文人和艺术家,连半个政治家都算不上,和这样人待在一起他自认没有超强的心理承受能力,万一哪天龙颜大怒自己真的只有到淮南一线去喝西北风去了。 在这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甚至有永康军驻守的边关县城,没有比这更让他觉得更安全的地方了,西北军在河煌地区这些年经略武功,将那里的吐蕃人打得丢盔弃甲,将卫朝的整个版图往外不停的延展,瞬间将这座小县城的压力减少了下去,他曾经也陪同永康军的数千人马到关外的黑水地区的吐蕃人游览了一番,只是当一百多个吐蕃人凶神恶煞的骑着烈马往他们冲过来的时候,从没经历过战场的谭守礼首先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让车夫和护卫立马带他撤出战场。 事实证明他的决定是很正确的,那些凶悍的吐蕃人杀入永康军后简直如入无人之境,半人高的马刀一刀下去,军士原本一具活生生的躯体被拦腰斩断,那些吐蕃人还喜欢割下那些死透的军士的头颅,捏在手中哇哇怪叫,这让永康军更加没有了一战的勇气。 更让人觉得恐怖的是,那些人似乎是射不死的,身上哪怕中了再多的箭,依然在马上没命的往前冲,气势一点没减,在羊群一样的永康军中依然忘我的挥舞着马刀杀来杀去。 那一场本来悬殊的战斗就那么呈现了一边倒的局面,谭守礼只要想起当日的情景便内心栗然不已,那一次大溃败、大混乱、大撤离之后,最后回到理县城墙后的人马不足一千人,还好那些吐蕃人不擅长攻城,在理县的城墙下叫嚣了一阵便跑到山里去抓那些散兵游勇去了,之后数天能回到理县的残兵更是寥寥,有些人回来后谈起那些吐蕃人的习俗让谭守礼庆幸自己还好没落到这些人的手上,那些吐蕃人砍下别人的头只是为了把里面掏空当酒器,谭守礼这个时候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和嘴巴,他甚至萌生出运一批精致酒器出关求和的荒唐想法,只是包括他本人在内,那一场战争的亲历者却再也没有踏足吐蕃黑水部的勇气。 永康军的将军蒲睿达在那次试图性的出击后不但没有被降黜,反而在品级上升了一级,官位保持不变,至于谭守礼因为贪功冒进被参了一本,也不多不少品级上降了一级,依然当他的知县,谭守礼从来没想到自己会落得如此一个截然不同的下场,对于把自己的品级无端的送给蒲睿达一级,上天入地无门的谭守礼忍气吞声的咽下了这个苦果,把自己降级的罪魁祸首加在了蒲睿达的头上,这些年虽然和蒲睿达表面上不温不火不阴不阳的,谭守礼感觉喉咙里却似乎有一根鱼刺卡着,不吐不快。 蒲睿达这次公然迈过他包庇孤狼寨的那批匪人,这证明这些年那小子根本就没把自己放在眼里,蒲睿达的轻视让谭守礼完全是越想越气。 以前顾忌永康军事因为蒲睿达手底下有一帮能冲杀的军士,自己是有权无兵,闹翻了,自己完全是自找没趣。皇天不负有心人,檀道济帮他暗地里掌控了一支战绩彪炳的厢军之后,他现在完全没将永康军的那些酒囊饭袋放在眼里了,而且永康军里面早已渗透进去了自己人,既然万事俱备,那就狠狠的羞辱一下对方,报那一级降黜之仇。 檀道济果然是一个办事很牢靠的人,他暗地里收买了孤狼寨周围那些虎视眈眈的绿林人,精心设计了一出与孤狼寨结亲的戏码,虽然新婚当天新娘子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整个擒狼的过程轻松得让他们觉得完全不可思议,唯一有点战斗力的老头子还拿刀抹了自己的脖子。从寨子里面获得的财富和女人简直让他们咂舌,如果不是檀道济让他们快活后杀掉那些女人,烧掉整个山寨,这些红着眼睛的家伙恨不得将那里掘地三尺。 谭守礼知道蒲睿达因为这件事气病了好长一段时间后,他快意得恨不得摆酒设宴庆祝一番,最后他大笑三声结束了这么多年郁积在内心深处的苦闷情结。 大约半年之后,蒲睿达居然带着永康军出城了,谭守礼没有看错,他们朝曾经吃过败仗的黑水部方向而去,当他们过了一个月回来的时候,马背上居然用口袋驮了一些鼓鼓囊囊的东西,在进入城门将那些东西骨碌碌的从口袋中倒出来的时候,简直吓了一跳,那是一颗颗活生生的人头,谭守礼很快就发现,那些是让他每晚都会做噩梦的吐蕃人的人头,而檀道济脸上的表情则截然不同,那是一种除掉背后疥疮的畅快之感,他曾经效力过的马尔康部的酋长、长老们一个个被枭了首,就算谭守礼拿通敌卖国来威胁他,也已经死无对证了。 蒲睿达因为此次赫赫战功,不但升了官,还升了品级,那是谭守礼这辈子都望尘莫及的了,唯一让他欣慰的是蒲睿达很快就被调离了这里,对蒲睿达却可能是祸,他直接被派到了卫朝与大辽对峙,以白沟河为分界线的河间府的霸州,那里这些年兵戈不断,朝廷可以说难得知人善用一次,可是当蒲睿达听到那个调令的时候几乎要晕倒,他那点靠冒功取来的本领,能在边关活几年,他自己都没多大的把握,真的是应了那句俗语‘福之祸所依,祸之福所依’,霸庄和霸州一个字的差距,已经让他半截身体踏入了鬼门关。 这件事过去很久之后,几乎所有人都要渐渐淡忘的时候。理县却涌入了一批与身份完全不符的匠人,这些匠人出手阔绰,几乎人人身上都背着不少金子,檀道济见多识广,从金子中发现某些只有大理国才有的官方铭文后,立马将这些人以通敌卖国之罪抓了起来,这对檀道济不得不说是一种讽刺,他当时就是被人污蔑成通敌卖国成为了如今谭守礼身边的一条见谁咬谁的恶狗。 第473章 马前卒 就在檀道济准备布局将这些匠人背后的主脑揪出来的时候,对手的动作快得让他几乎有些措手不及,原本被他用计谋送进提刑司大牢的那些匠人很快被一些神秘的富商给带走了,那些来不及送进去的,在押送回理县的路途中无一例外的被一些武艺高强的贼人劫走了,并在谭守礼那里用纸条留下了狠话,如果敢继续查下去,那他们要让理县重新换一位知县大人。 谭守礼在这件事情本来就得了不少好处,发现对方没有取回金子的打算,便下令让檀道济不许理会这件事。 一个月之后,一群被人打得面目全非的厢兵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檀道济不得不重新考虑追查起当初那批贼人的动向起来,后来从永康军中的自己人得知,原来永康军居然又背着知县大人和另外一批贼人勾搭上了,让人完全料想不到的是,孤狼寨的余孽居然在孤狼寨原址的后山重新立起了一座易守难攻的山寨,遮天的林木,连天的野草很好的隐秘了他们的行踪,那一片自从孤狼寨被毁之后没多久便划入了永康军巡游的范围。 檀道济这才发现背后的一切居然早就被人心思极密的安排好了,难怪暗中查了那么久没发现这些人的蛛丝马迹,原来这些人早就找了永康军作为背后的靠山。 檀道济本来想故技重施,只是那批人发难的那天却遇到了某些令檀道济至始至终都没搞懂的意外,他们半路上遇到了永康军的巡逻队,除了一个家伙幸免于难,其他人一个不留的被砍了头,永康军用这些匪人的人头获得了一笔不菲的奖赏。 檀道济后来又试探性的派人到那座山寨探了几次,只是那些人却一个都没有回来,永康军那边也没有任何的消息,檀道济知道这些人多半被那寨子里的人灭了口,当他把这件事一五一十的告诉给谭守礼知晓后,贪生怕死的谭守礼居然让檀道济不要再继续查下去。 舍得一身剐,敢把知县拉下马。檀道济这一年多凭借自己礼贤下士、扶危济困、收买人心的能力早已经将厢军这批人马牢牢的抓在了手中,对谭守礼的贪财、自私、无能早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这些年因为通敌的事情如针芒在背,在和永康军勾结在一起的匪人那里吃了暗亏之后,他早已作了另立山头的准备,只不过这次他不是跑到山里当山大王,而是扶持一个傀儡将谭守礼取而代之。檀道济更是想到了一个歹毒之计,他相信凭自己对吐蕃人的了解,一定能说动理县周围那些吐蕃人来犯边,他再想办法放这些请来的客人进城,让风雨如晦的理县来一次大变天,这才有了黑水部,红原部一行。 “道济兄弟,我从你愁眉苦脸的表情完全看得出来洛桑那老头子多半没答应你的请求。” “多吉智者,你总能把我心里所想的准确无误的猜出来,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吗?” 这位被檀道济称为多吉的长者便是黑水部的首领,也是扎西泽旦的父亲,今年已经四十多岁,吐蕃人居住的环境比较恶劣,黑水部的冬天要经历很长的时间,所以他们普遍看起来显老,多吉写满皱纹的脸上看起来更像一位已经六十多岁的老者,多吉并没有正面回答檀道济的问题,反而意气勃发的说道:“多年前我们能凭部落的一百多勇士将那数千来犯的卫朝兵马杀得人仰马翻,这次有你的帮助,完全足够了。” “对于黑水部的勇士拿下理县我一点都不担心,只是我担心你们的人数完全不够把理县那些堆积如山的物资和新上市的清香的茶叶搬回来。”檀道济说完之后,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欢愉起来,檀道济知道单凭用金子完全打动不了这些吐蕃人,在这些吐蕃人的心中,物资和茶叶这种生活的必需品可比那些冷冰冰的金子珍贵多了。 “只要道济兄弟当上了新的城主,我想你绝对不会忘记我们之间许下的诺言的,对吗?” “那是当然,在多吉智者面前,我愿意当一枚过河后横冲直撞任你差遣的卒子。” “道济兄弟过谦了,我们各取所需,你要官,我要物资,茶,奴隶,这点对大家都很公平,毕竟我要帮你解决掉那么多麻烦,我们多取走一点东西,希望你不要介意。” “如果事情顺利,我还会送黑水部一份大礼。”檀道济说完,朝旁边的扎西泽旦投去一个意会的眼神,那心智迟钝的汉子这才明白檀道济当时提到承诺中的言外之意,此时扎西泽旦浑身散发出一种美人到手的轻松与猥琐之色。 “这么说泽旦这次在红原部是因祸得福了?能不能给我讲讲那批人的来历?” 檀道济知道在一个吐蕃首领面前诋毁另外一个吐蕃首领是犯忌讳的,他依然以一种尊敬的语气说道:“洛桑智者也没给我说多少,说他只是一个过路行脚的商人,只是他的身手实在太好,让我甚至都有点刮目相看。” “吐蕃人都崇拜英雄,道济兄弟爱憎分明,实不为一个坦荡荡的英雄。” 檀道济早已摸清楚了这些吐蕃人的脾性,你越卑躬屈膝讨好他们,他们骨子里越瞧不上你,你越公私分明,越大义凛然,越能获得吐蕃部落中极少数聪明人的赞赏,那原先的约定履行的几率也就大得多。部落的酋长,口头上的承诺是不足以打动这些人的,他们会从你身上某些微小的表情、谈话、动作中来自行判断来人是否可靠,无疑檀道济是这之中的佼佼者,他的这次来访已经获得了极大的成功,在酋长不吝惜口中的赞美之词的时候,那两人之间的协议才是真正的达成了。 “那我就在理县恭候佳音,我还是那句话,我真诚的愿意当多吉智者手中的一只马前卒。” “你就别走了,等泽旦伤养好了,你们就一起入城吧。” 檀道济清楚的知道两人之间的结盟这时才真正的落实了,有什么比让自己的儿子身犯险境还来得更有诚意呢? “好的,我愿意听从多吉智者的一切安排。” 檀道济脸上笑得很灿烂。 第474章 趁火打劫 红原部 吴永麟在檀道济、扎西泽旦一行人狼狈的离开后,便被洛桑老人请到了毡帐中,吴永麟走进去之后,洛桑老人从中间火盆的架子上取过一只冒着腾腾热气的铁壶,在事先摆好的两个鎏金铜杯中倒入了飘香四溢的酥油茶,然后将其中的一杯递给了在老人右手边团坐下去的吴永麟的手中。 酥油茶有各种制法,一般是先煮后熬,即先在茶壶或锅中加入冷水,放入适量砖茶或沱茶后加盖烧开,然后用小火慢熬至茶水呈深褐色、入口不苦为最佳。在这种熬成的浓茶里放进少许盐巴,就制成了咸茶,如在成茶碗里再加一片酥油,使之溶化在茶里,就成了最简易的酥油茶。 酥油茶是吐蕃族群每日必备的饮品,是吐蕃高原生活的必需,一来可以治高原反应,二来可以预防因天气干燥而嘴唇爆裂,三来可以起到很好的御寒作用。寒冷的时候可以驱寒,吃肉的时候可以去腻,饥饿的时候可以充饥,困乏的时候可以解乏,瞌睡的时候,还可以清醒头脑。茶叶中含有维生素,可以减轻高原缺少蔬菜带来的损害。酥油茶颜色与浓可可茶相似,喝一口茶,茶香很浓,奶香扑鼻,有一种特殊的回味。可是酥油茶本身的味道实在不敢恭维,很多没去过吐蕃的汉人都不能忍受它的臊味,往往是难以下咽,可是又不能不喝。吐蕃人总是善解人意地说,喝多了就习惯了,甚至还会喜欢上它,也是,事情总是这样的,久入芝兰之室不闻其香。用当地流传的一句俗语说便是:第一口异味难耐,第二口淳香流芳,第三口永世不忘。 吴永麟这两年东奔西走的早已习惯了酥油茶的存在,因为殷冷霜实在受不了那个味道,所以刚察的家里没有像吐蕃人弄一只专门提炼酥油的‘雪蕫’(一只特制的大木桶,高约4尺、直径在l尺左右,用来装牛、羊身上挤出来的加热后的奶汁,然后用一根木柄反复的用力上下抽打奶汁,来回数百次,搅得奶汁油水分,便制成了酥油),长途奔波到红原后,捏着鼻子往嘴巴中灌了一口的殷冷霜也渐渐习惯了这种特殊的茶。 吴永麟将面前的那杯酥油茶一饮而尽,喝光手中的酥油茶便是对吐蕃人最大的尊敬。 “扎西德勒,从理县到我们这里走动的汉人茶商越来越少,如果不是一个严姓商人几个月之前和我们交换了一批茶砖,我和我的族人想渡过这个冬天恐怕都困难重重,愿长生天保佑他。今天来的那个汉人给我们提出了很优厚的条件,他说以后愿意源源不断的给我们提供茶。” “扎西德勒,恐怕你们需要付出的代价也是巨大的吧?” “吴你知道我们吐蕃人不怕死,如果能换来让其他人活下来的物资,他们愿意付出鲜血和生命。” “那这么说有人动心了?那你们部落的勇士都走了,剩下的这些老弱妇孺怎么办?如果你们和黑水部失去同样多的勇士,您觉得红原部这个部族还能在这片土地上生存立足吗?” “这同样是我担心的问题,只是部族中有些长老根本就听不进去,他们被魔鬼附了体,他们只在乎眼前的利益,根本没想过其他人的死活。” “你是不是想让我阻止他们这种不理智的行为?” “吴你毕竟得过库拜的第一名,你如果愿意帮忙,可比我在口头上警告强多了。” “我毕竟最后败给了措姆浑,其实勉强算是第二名。” “吴你谦虚了,在所有吐蕃人的心中,你永远是库拜头名,吐蕃人永远记得你的恩情,我们毕竟不再缺盐吃了,不是吗?至于茶,我知道你尽力了,格桑给我说你在大理国差点因此把命送掉,我为差点被那人提出的条件动心而感到羞愧。” “大理国边关榷场迟早会对吐蕃开放,到时候会有源源不断的茶运到这里,只是可能还需要等待一段时间,我们不能始终被人掐着喉咙过日子,所以这也是我这次来这里的真正原因。” “你的意思是要成为理县这片土地的主人?” “为什么要便宜一个外人呢?黑水部的那些人这次来可不怎么受人欢迎啊,这些年估计你们在他们面前没少吃苦头,当他们的勇士出动之后,不正是红原变大变强的最佳时机吗?” 洛桑老人脸上很明显有一种兴奋之色,从心理上讲,他更愿意接受吴永麟这样的建议,面前这人已经创造出了无数个奇迹,他将分裂了一百多年彼此间混战不休的吐蕃人重新凝聚在一起,大理国皇帝真正上位也和他有关系,从他这次拖家带女的到这里,他对西蜀说不定也有了全盘的计划,至于第一步怎么拿下理县,这已经是洛桑老人不能想象的了。他激动得突然站了起来,不停的在毡帐中走来走去,最后他总算鼓足勇气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吴你的刚察城如果愿意接纳我们,我现在立刻就带所有的吐蕃小孩和老人离开,至于我部落中的吐蕃勇士,一切归你调遣。” 吴永麟不慌不忙给自己的铜杯中重新倒了一杯酥油茶,喝了一大口,微笑道:“您愿意让部落中的吐蕃勇士跟着我去战场上拼杀付出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我还不愿意呢,如果用武力去解决理县的问题,恐怕整个吐蕃的勇士都不够呢,毕竟他的背后可站着卫国这么大的一个国家,更何况吐蕃兄弟们不一定会习惯那个地方的生活,那里可没有酥油茶,没有马奶酒,没有广阔的草原,更没有供勇士们骑乘的烈马。” “吴你总是比我考虑的更仔细一些。” “因为我们是一家人嘛,至于那些不和我们一条心的,那就用红原吐蕃勇士的膂力和宽广的胸膛来征服他们。” “万一他们杀一个回马枪怎么办?” “放心吧,他们从踏入理县城境内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得为此付出代价。你就安心的等着你的部落多出茫茫多的牛、羊、马吧,差点忘了,以后茶应该也不会缺了。” 第475章 蠢蠢的小蟊贼 一只信鸽从天空中振翅朝理县的方向飞去,这是措姆离几天前从严平的疙瘩寨送来的几只信鸽中的一只,相比较用人和马来穿山越岭的传递消息,信鸽的时效性已经大大的提高。知道檀道济等人一伙的意图后,措姆离早已带着数人早一步赶到了黑水部周围的山野中,随时注意着这一波人的动向。 半个月之后,檀道济总算和黑水部的扎西泽旦及二百多名精壮的吐蕃骑兵浩浩荡荡的出发了,在得知此消息后的第二天,吴永麟及格桑一行人也随之启程。在等待的这些天所有人在红原的草场上还举行了骑马,射箭,摔跤等比赛,吴永麟以惊艳的表现夺得了头筹,这里面最高兴的莫过于吴小刀,他如愿以偿的得到了吴永麟在射箭比赛上用箭镞削出来的那种特别的飞镖。 吴永麟没有兴趣看格桑一伙人在马上怎么逞英雄,旁边毕竟跟着两个小的,让他们过早的接触那些打打杀杀,对他们的心理成长不好。在肋冲山的壤口村附近,吴永麟一行人便和格桑的一百多骑兵分手,虽然这已经是红原部能出动的所有吐蕃青壮年,但拿下内部空虚的黑水部,已经绰绰有余。 在红原将近一个多月的休养,所有人的精神面貌焕然一新,一路上更是有说有笑乐呵呵的,吴永麟,张虎,罗平阳等人则一直脸色凝重,随时注意着周围高山密林中的一举一动,先前身边毕竟跟着一队凶神恶煞的吐蕃骑兵,此时和那队附身符分开之后,吴永麟预感自己这一队落单的肥羊估计早已被某些垂涎欲滴的人盯上了。 为了防止意外,女眷和孩子马车的车厢内壁上都已经安装上了一层足以抵挡利箭的铁板,所有跟随的三十多个男人则一步不离马车左右,以防突然出现的歹人,只是一行人一直到一处烟雾缭绕之地,并没有吴永麟想象的意外发生,。 那是一处钟灵碧秀,繁花似锦之地,两道山梁之间有一个河谷,蜿蜒的小溪汇聚到河谷中的时候在坡面上经过无数个小水洼,小水洼依次成阶梯状,从月灵儿,殷冷霜这些女人兴奋的表情可以看出来,这是一处天然的温泉,一处可以让她们洗去浑身膻臭味的女娲造物之时的额外馈赠,这是除了吴永麟之外所以人的一致想法。 吴永麟不由得想起了宋凝雪,他曾经在汤池中和她经历了某些不为人知的一幕,现在也不知道对方流落到何方去了,萧红泪的无故出走,估计红衫教内部早已一盘散沙,那她这一年多到底过的怎么样呢?吴永麟盯着眼前的温泉发愣了很久。 “你们男人还不快点回避?”殷冷霜似乎有点急不可耐,早已过来推吴永麟走开了。 吴永麟这才回过神来,此时正在早晨,溪谷从上到下完全被雾气所笼罩,这倒可以有效的防止这些莺莺燕燕在温泉中春光外泄,吴永麟总觉得这一路太过于顺利了,他为了防止意外,让男人们到山里砍了一些碗口粗的树干,将一处足够那些女人挤在一起的温泉在周围盖起一座没有屋顶的木屋,并扯上一圈不透光的纱绢之后,这才放这些女人下了水。 “你也去吧,这里我看着。”吴永麟看着身边的澹台玉瓶似乎不为所动,用肩膀抵了她一下。 “你以为我不想下去啊,还不是你的二夫人不放心,非得让我在岸上看着你。” “盯着我干嘛,我可没有吃窝边草的习惯,再说借我一百个胆,我也不敢在俩姑奶奶面前造次,更何况还跟着俩小的,再怎么样总得给他们留一个英雄点的形象,不是吗?去吧,有我在,出不了什么事。” 澹台玉瓶羞红了脸,早已半推半就的进了那小木屋,接着从那些纱幔倒影出一个个让人浮想联翩的婀娜形貌,女人们在水中平时不敢说的话一股脑的说了出来,特别是澹台玉瓶下水后,殷冷霜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难怪那没良心的看上你,你居然整整比我大了一圈。” 吴永麟听见这句嗔语的时候,内心狂喜不已,这更加加快了他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某些特别想法。 容姿绝代,迥出尘寰的妙曼花儿们在小木屋展现她们最美的一面的时候,那些蝶啊蜂啊总算忍不住从暗处偷偷冒出来了,下游木屋周围一圈让跟来的那些汉子守着之后,吴永麟,张虎,罗平阳三人成一个品字形尖刀阵型朝溪流的上游慢慢的摸了上去。 一个趴在一颗树上,背后插着一把长刀,朝远处的木屋伸长着脖子,涎水也不知道流了几尺长的汉子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一支利箭飕飕的射了过去,一阵血雾洒到旁边的树干上后,那人一声不响的从树上栽倒了下来,张虎那一箭直接射穿了对方的喉咙,吴永麟飞身扑过去接住那还没来得及落地的尸体,轻轻的放到一旁。 隐藏在周围的其他小蟊贼根本没来得及反应,便被吴永麟,张虎,罗平快如闪电的身手一一悄无声息的解决了,这些人无一例外的占领着某些制高点欣赏着某些动人的风景。 一个躲在一块石头背后,身形瘦小的小蟊贼似乎对这种不公平的待遇颇有怨言,口中嘀咕着某些絮语。 “周围现在没人了,你现在有机会到石头上面去独享这片风景。”一个脸上一道刀疤的汉子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倒把他唬了一大跳。 “真的?”小蟊贼兴奋得立马站了起来,从旁边气喘吁吁的抱过来一块石头当垫脚石,只是他才爬到一半,却突然转过身来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以前也曾经经常这样被人欺负,别人选剩下的,我才有资格去选。” 小蟊贼似乎闻到了周围的一股血腥味,立马一惊一乍的用手捂着嘴巴,嘟囔道:“你可害死我了,你帮我也没必要把他们杀了啊,这可怎么办?寨子里我还藏着一批银钱呢。” “要不我跟你一起回去取回来?” “现在也只能这么办了,不过你等会千万别在老大面前说话,老大问起来,就说你是我新招的小弟。” “这个没问题。” “我回去也显摆显摆,看他们谁还敢说我是废物一个。” “那他们怎么办?” “就说偷看女人洗澡被他的男人弄死了,你觉得这样合不合理?” “很合理,老大你真聪明。” “那还用说,以后跟着我混,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 小蟊贼说完,早已趾高气扬的带着吴永麟往大本营而去,张虎和罗平阳则暗暗的跟在两人后面。 第476章 客家寨 一座铁索桥如一条黑龙横跨在地裂形成的深沟的另外一端,长约百步,用木板铺就的桥面勉强容一人通过,铁索桥的另一端钉在山壁上,随着山谷中的朔风摇摇晃晃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索桥尽头差不多一人高的位置有一个黑黝黝的洞口,洞口的周围则有一圈密密麻麻类似于机弩箭矢的发射口。 看见小蟊贼毛二憨带着一个陌生人出现在铁索桥的另外一头的时候,一个满脸凶相的汉子早已从那个黑黢黢的洞口探着身子往两人所在的位置喊了起来:“二憨,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其他人呢?是不是已经被那些光溜溜的女人把魂都勾走了?” “你让我们过去,我才告诉你。” “你可以过来,只不过你旁边那位兄弟想过来得问问我这边兄弟手里的家伙。” “这是我二憨新收的兄弟,叫黄沙。” “我管你白煞黑煞的,在我这里黑风双煞都不好使。” “兄弟初来乍到,这是我孝敬各位爷爷的。”黄沙说完,早已从怀中摸出一个沉甸甸的布袋子,扎口被打开之后,露出里面一锭锭亮闪闪的金子,对面的洞口立马同时挤出几个人头,每个人的脸上贪婪之色尽显。 “算你小子识相,把你手上那把刀交给二憨,然后慢慢的走过来。” 吴永麟将破浪刀随手交给旁边的二憨之后,一步一步沿着桥面沉稳的朝对面挪了过去,脸上依然挂着如初阳般的和煦微笑,他边走边留心观察着对面那些盯着自己手中金子的蟊贼的一举一动,这才发现那些后来从大洞中探出头来的好奇的贼人指头的末梢上似乎系着一根根细如蚕丝般的亮线,闪出一种诡异的光泽,细丝的另外一端似乎与周围那些小眼中暗藏机弩的发射开关相连,一旦发现来人有什么不轨举动,他们可能会毫不犹豫的出手,将对方射成一只血刺猬。吴永麟此刻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躲开这些如蜂巢般密集的发射孔,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望着那一个个随时可能吐出毒蛇的洞眼,吴永麟背后早已冷汗淋淋。 “把手给我,我拉你上来。”吴永麟才走到桥的尽头,人群中在洞口最边上的两个汉子早已急不可耐的向他伸出了援助之手,只不过这些人更关心的是被吴永麟系在脚踝上的那只沉甸甸带给他们无限遐想的袋子。吴永麟才朝上伸出右手,一副冰凉的铁箍咔嚓一声便将他那只手顺势锁了起来,接着那些人集体一使力,吴永麟整个身躯便轻飘飘被带入那个别用洞天的宽阔山洞中,。 “这位大哥,这几个意思?” “兄弟,对不住,到这里来都这个规矩。不过就冲你这豪爽气概和诚意,你这金子让眼前这些弟兄们帮你提鞋都成,但我们老大却是一副臭脾气,我现在给你透个底,他最讨厌这些铜臭之物,你有没有能耐入他的法眼,就要看你个人的能力和造化了。” 二憨被人从下面拉上来的时候,吴永麟脚上也被带上了一副镣铐,看着自己小弟受辱,二憨本想过来争辩几句,看见那带头的汉子挥了挥拳头,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唯唯诺诺的跟在众人的后面,眼馋的看着那些人分着黄沙的金子。 吴永麟陪着这些手上拿着松明做成火把的汉子沿着一道环形台阶一步步的往上走,过道中暖烘烘的,和洞外的阴冷潮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吴永麟后面甚至把身上那身皮裘都脱了,他感觉自己就像置身于一间热气流淌的风炉中,有点类似于干蒸,浑身的毛孔都透出一种舒爽。 “我们老大真的挺有眼光,居然能找到这么一处风水宝地。”吴永麟最后学着身边的那些汉子把上身的衣服都脱了,他脸上那条伤疤已经够吓人的了,当那些人看见他浑身上下数不尽的疤痕的时候,早已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要知道赤炎峰他们老大就凭胸口碗大的一块疤便吹嘘了一辈子。 “那还用说,我们这赤炎峰的地下可是盘踞着一条火龙呢。”这个时候敢和吴永麟搭话的也只剩下队伍中的二憨了,发现周围的人远远的避开这恶煞一样的黄沙之后,二憨的胆子也渐渐的大了起来。 吴永麟本来想向二憨打听一下山里其他人的情况,只是众人很快便到达了一副密封着的石门之后,带头叫何奎的强壮汉子用放在石门旁边的大木槌在石门上五快四慢的敲了一阵后,石门中间哗拉拉的开了一道拇指般粗细的小缝,何奎几拉呱啦和他说了一通暗语之后,石门这才嗡嗡嗡的打开了。 开门的那一刻吴永麟反倒被眼前的情形吓了一条,放眼望去从吴永麟所站的位置开始是一整片连在一起的错落有致由高到低的环形阁楼,靠最中间的位置是一个特大的温泉,温泉的中央有一间四角木屋,里面隐隐约约躺着一个人影,看见吴永麟带着镣铐出现后,木屋内的门帘明显动了一下,站在外面的人却看不分明,那处木屋此刻完全被蒸腾的水汽所弥漫,对方这一小小的动作很快便和周围的水蒸气融合在了一起。 看着这些户挨户,墙挨墙集中住在一起的特殊人群,吴永麟突然想起了一种特有的称之为客家的人群。 客家民居有圆寨、围龙屋、走马楼、四角楼等。其中围龙屋是一种富有中原-华夏民族特色的典型客家民居建筑,客家围龙屋与中原地区的“四合院”、陕西的“窑洞”、广西的“杆栏式”和云南的“一颗印”,合称为我国最具乡土风情的五大传统住宅建筑形式。客家先民原系中原汉人,因战乱、灾荒等原因辗转南迁赣、粤、闽交界山区落籍繁衍。只不过客家人集体搬迁到南方,是在金人入侵中原,攻破汴京(东京,今河南开封)之后。明末清初时期,生活在赣南、粤东、粤北的客家人因人口繁衍,而居处又山多地少,遂向川、湘、桂、台诸地以及粤中和粤西一带迁徙。这次大规模的迁徙,在客家移民史上被称作“西进运动”。四川的客家基本上来源于这次“西进运动”。当时四川人口因太平天国的战乱、瘟疫及自然灾害锐减,清政府特别鼓励移民由“湖广填四川”。 至于这些人突然出现在这里,吴永麟反而迷茫起来,难道这里面有些什么未卜先知之人? 第477章 卧龙在山 吴永麟很快被何奎等人带入了一间被严密看管起来的牢笼之内,那地方或许称之为水牢差不多,刚一踏进去,搞不清状况的吴永麟脚下直接踩了个空,整个身子狼狈的栽入了差不多到胸口的水中,只不过这些水的温度不冷不热,吴永麟在这间似乎只有他一人的水牢中早已顾不了那么多,早已将浑身脱得一丝不挂,恣意的享受起某些好心的馈赠起来。 一个如游鱼般的身影悄然的向平坦在水中的吴永麟潜了过来,人在越舒服的时候越容易放弃警惕,吴永麟对水下慢慢靠近的来人一无所知,当一个披散着头发看不出形貌的男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吴永麟差点一拳头就挥了过去。 对方差不多四十多岁,颌下留着一缕山羊胡,形貌整体不胖不瘦,一双深睿的眼睛让人看过一眼便很难忘记,这人似乎对吴永麟的到来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一双眼睛盯得吴永麟浑身发毛起来。 “不要用这种不怀好意的眼神盯着我,放心,我没有的嗜好,就你这副德行,在烟花之地当个龟奴恐怕都不一定行得通。” 吴永麟也不理会他的讥讽,轻笑道:“看来阁下很怀恋外面的勾栏瓦舍之地?” “和你这种肤浅低俗的人聊天真没一点意思,难道去妓院只是为了去饮酒嫖宿?人就不能有一点高雅的追求?” “你别给我说你躲在里面著书立作。” 对方赞许的盯了吴永麟一眼,调笑道:“有何不可?青楼千百年来足可以写一部与史书相匹配的血泪史,更何况现在这个国家的皇帝早已给我们树立了一个典型,那风花雪月之地用卧虎藏龙一点违和感都没有,现在你听见的任何重大消息可都是第一时间从那里传出来的。” “足下高见,能否把你那本导人从良的伟大作品借在下阅品鉴一番?” “可惜你看不见了。” “为何?” “我那本表现风尘女子与现实抗争的奇书出世后,却被一个不法商人插了一些春宫图进去,结果我一年多的辛苦被官府付之一炬。” “告诉我,是那个狗官查抄的你家?我就不信他没留下孤本。” 看着对方投过来的喷火眼神,吴永麟连忙转过话头,讪讪的问道:“后来呢?” “往事不堪回首啊,我后来改写游记,只因为把游览的线路图画了进去,官府又说我泄露国家机密,我因此又逃亡了数年;我换了个地方想试着写一下历史,东京里皇城司的人立马把我抓住拷打了一顿,他们说我借古讽今;我刚出来没多久,便琢磨着想注解一下《孙子兵法》和《鬼谷子》,你猜怎么着,他们自己说我策动谋反,我又被抓去坐了几年牢;这越到后面我越没了性子,我又做了一回错事,我开始写神怪故事,这次我则被判了个导人迷信的罪名;我在想啊,我这辈子跟笔啊书啊纸啊结了一辈子的仇,总不能临了时没一点成绩啊,我越想越不甘,恰好赣州的一位老朋友给了我个机会帮人写个名人传记,只是书才写到一半,问题又来了,我写的那个名人开始犯上作乱,我也被牵连判成了乱党。” “阁下贵姓?” “诸葛卧龙。” “这名起的没问题啊,那这些客家人又怎么会从南方迁移到西面来?” “看过李淳风和袁天罡的《推背图》吗?我跑路之前给那一家子算了一卦,谶曰:空厥宫中,雪深叁尺。吁嗟元首,南辕北辙。颂曰:妖氛未靖不康宁,北扫烽烟望帝京。异姓立朝终国位,卜世叁六又南行。” “这是一副损卦啊,国将不国,臣将不臣,民不聊生。”吴永麟自然不能告诉他这上面预言了靖康之耻。 “想不到你小子还有几番见识,至于这卦象到底最终是怎么一回事,我心里也没底,我那朋友却吓得不轻,他便带着所有愿意西行的家人来到了这里,在这里重新繁衍生息下来,只是这生活才刚刚稳定没多久,我闲来没事写了一篇自己关于《黑囊经》的参解文,哪想没多久这间大寨便遭了匪,我的朋友气急之下直接从铁索桥上跳了下去。为了减少我给他带来的人间悲剧,也为了让自己心里好受一点,我在这间房子里面一呆就是三年,你是三年来我首次见到被推进来的第一个犯人,我这三年多浑身上下难受死了,托你的福,我三年来总算又泡了一次澡,我给你说这么多,是希望你有个心理准备,你进来的前一天我写了一点关于程颢和程颐《二程集》中的理学的感悟。” “你真的这么邪乎?” “事实摆在眼前,你最好还是防着点为好。” “他们为什么要让我洗一次澡?” “我虽然说我没有的癖好,但这寨子里的二寨主有这偏好。” “你大爷,你怎么不早说?”吴永麟回头一看,自己放在一边的那件臭烘烘的皮裘衣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收走了,转而换成了一件宽大松散的浴袍,吴永麟尴尬的盯了一眼,突然很赖皮的说道:“我就这样一直待在水中,看他们能把我怎么样?” “你没发现这房间里的水在慢慢减少吗?在过两个时辰,这里的水将一滴也不会剩下。” “混蛋。”吴永麟潜入水中瞧了一圈,在水牢中的四个角此刻出现了四个婴儿拳头般大小的放水的洞口,如果诸葛卧龙肯帮他堵住另外两个角的漏水口,这水池似乎还能保住他男人贞操的一时三刻,吴永麟这才想起诸葛卧龙的朋友为什么从铁索桥上跳了下去,多半被这里的二寨主祸祸了。 来不及细想的吴永麟将那件浴袍揉成一团塞入了其中的一个洞眼,他自己则用脚踩住了角落里另外一个洞眼,只是这间水牢属于天子号的,其长宽让吴永麟简直欲哭无泪,他恨不得此刻自己能像路飞长出一双能伸缩的橡皮手出来。 “还站着干嘛,帮忙啊。”吴永麟朝水池中站着不动的诸葛卧龙吼了一声。 “你就当成全我的晚洁算了,我要让我的霉运成为千古第一人。”诸葛卧龙说出这句话之后,吴永麟吐血的心思都有了。 第478章 知行合一 吴永麟一个人自然没能挡住缓缓逝去的热水,发现于事无补之后,他不得不把那件湿漉漉的浴袍批在身上遮住了羞部,看着在旁边似乎幸灾乐祸的诸葛卧龙,吴永麟结结实实的在他胸口来了一拳,这当然没用上内力。 “你为何打我?孟子曰:‘莫非命也,顺受其正,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尽其道而死者,正命也;梏桎死者,非正命也。’” (孟子说:“没有一样不是天命(决定),顺从天命,接受的是正常的命运;因此懂天命的人不会站立在危墙下面。尽力行道而死的,是正常的命运;犯罪受刑而死的,不是正常的命运。”) “孔子当年困于陈国和蔡国之间,还断绝了粮食,弟子们都饿得浑身无力,站不起来。但是孔子他老人家仍然讲习诵读,演奏歌唱,传授诗书礼乐毫不间断。子路很生气,来见孔子说:‘君子也有困厄吗?’孔子说:‘君子能固守困厄而不动摇,小人困厄就胡作非为了。’失意忘形和得意忘形都是人的弊病,古人讲‘饱暖思,饥寒生盗心’,无论面对顺境还是逆境,能不失所守,这就是一种修养,就是一种高贵的心。你现在又不缺吃,又不缺穿,和当时的孔圣人所处的境地简直天差地别,你这种在旁边袖手旁观的行为,和背后算计人的小人有什么区别?何况孟子是子思(孔子之孙孔伋)的弟子,而子思受业于曾子。曾子是孔门之学的重要继承者,所以也说孟子是孔子的再传弟子。我今天就替孔家人教训你这个不长进的子弟。” “你又是何方神圣?口气还不小,居然敢以孔家子弟的传人自居。” “你先别管我有没有这个资格,就拿你写青楼艳史这件事,你的书里面如果没一点让人扑风作影的描写,就凭一幅画,那些人能把你怎么样?” “我也是作了唯美化的处理了的,里面可没人任何的淫词滥语。” “那你付梓刊印的时候为什么不在旁边守着?这一切完全是你倏忽大意造成的,亏你还把它和天命扯上关系,传出去简直让人笑掉大牙。你写那个什么破游记,难道就不知道跑到那些名川大山去游历?非得跑到边境线上晃来晃去,如果我是当官的,同样第一个把你抓进大牢去。还有你写历史这件事,如果没有当不成男人的决心,你还不如死了那份心,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司马迁。你注解兵法这件事,我觉得你纯粹是吃饱了撑的,当年那本《武经总要》,曾公亮和丁度现在背地里有多少人骂他们你知道吗?你可知道只要每逢大战,那些西夷人,大辽人的武器便一次比一次厉害,你居然还把孙子和鬼谷子的兵法弄的人尽皆知,你让这些人还活不活?至于神怪故事和名人传记,你前面都吃了那么多苦头了,难道还不知道你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里吗?” “天妒英才。” “呃呸,你少往你脸上贴金。泡在水里这烂东西是不是你最近才写出来的东西?我听听你的高见。” “理是宇宙万物的起源,而且他是善的,他将善赋予人便成为本性,将善赋予社会便成为“礼”,而人在世界万物纷扰交错中,很容易迷失自己禀赋自“理”的本性,社会便失去“礼”。由于理是宇宙万物的起源,所以万物“之所以然”,必有一个“理”,而通过推究事物的道理(格物),可以达到认识真理的目的(致知)。所以如果无法收敛私欲的扩张,则偏离了天道,不但无法成为圣人(儒家最高修为者,人人皆可达之),还可能会迷失世间,所以要修养、归返、并伸展上天赋予的本性(存天理),以达致“仁”的最高境界,此时完全进入了理,即“天人合一”矣,然後就可以“从心所欲而不逾矩”,这时人欲已融入进天理中(灭人欲,不是无欲,而是理欲合一),无意、无必、无固、无我(从“毋”变成“无”),则无论做什麼都不会偏离天道了。” “存天理,灭人欲?” “为兄高见。” “简直是混账王八蛋啊,你这样和一只坐在井里抬头看天的青蛙有什么区别?正所谓: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 事理无穷无尽,格之则未免烦累,故提倡“致良知”,从自己内心中去寻找“理”,“理”全在人“心”,“理”化生宇宙天地万物,人秉其秀气,故人心自秉其精要。在知与行的关系上,强调要知,更要行,知中有行,行中有知,所谓“知行合一”,二者互为表里,不可分离。知必然要表现为行,不行则不能算真知。 文成以内过非人所证,故付之于良知,以发于事业者或为时位阻,故言‘行之明觉精察处即知,知之真切笃实处即行’。文成之术,非贵其能从政也,贵乎敢直其身,敢行其意也。 完整的理学强调通过道德自觉达到理想人格的建树,更应该强化民族注重气节和德操、注重社会责任与历史使命的文化性格。谓之‘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敢问兄台贵姓?” “王阳明。” “你收徒弟吗?” “你觉得一个眼不瞎,也没有长一双青光眼的人会对一个无论品行和样貌完全入不了他法眼的人会改变对他的最初印象?” “你要相信我的诚意。”浑身赤裸的诸葛卧龙突然从水牢中唯一的一张石床的下方拾起他原本身上用来遮羞的那间衣物,然后顺手揭起一块原本用衣服盖住的打磨得光滑无比的石板,石板的下方露出一个可容人通过的深深黑洞,吴永麟这时才明白,他之所以不肯帮忙,只是不想暴露他这个秘密罢了。 “你牛,好一个《肖申克的救赎》。” “谁是肖申克?” “和你同样牛逼一个胸口长毛的家伙。” “有我帅吗?” “这个时候谈这个你觉得合适吗?” “知行合一是你悟出来的?” “我能做到,你能做到吗?” “应该能吧。” 两人一前一后分别从洞中跳了下去 第479章 悬空阁 那一条被诸葛卧龙称之为密道的苦心孤诣之物,其尽头就在水牢一墙之隔的外面,吴永麟真想一脚踹死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诸葛卧龙,感情他三年才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而已,等他把整条地道挖通,那还有逃出去的必要吗?这个闲来没事东想西想抄抄写写的家伙,这三年多简直是太误事了。 此人的两人蜷缩着难受的身躯躲在出口的下方,吴永麟通过石板中的一个小洞,发现两人头顶上的那块活板的上方居然站着一个汉子,这让吴永麟突然想起了《疯狂的石头》中最后王勃被困下下水道的那一幕,自己这一刻与他是何曾相似,这个时候退回到水牢中,多半已经来不及了,关键此刻不知道外面的状况,贸然出去,无疑于重新送羊入虎口,唯一的机会只剩下了等待,等待外面的人发现两人突然失踪后趁乱逃出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困在里面的两人有一种度日如年的感觉,吴永麟随时留心着外面的一举一动。 “不好,人犯逃走了。” 活板上的人快步朝水牢中跑去,诸葛卧龙离开的时候早已将水牢中的那块石头复原,并在下方吊了一块方石,即使对方发现这一处密道,想到达两人所在的位置,还有个一时三刻,只是两人的不翼而飞早已让外面的人慌了神,外面早已乱作一团。 吴永麟和诸葛卧龙不知道在这几乎要让人窒息的密道中待了多久,直到外面再也看不清一丝光亮之后,吴永麟这才试着去推了推那块活板,当新鲜的空气从缝隙中灌进来的时候,两人居然同时有一种再世为人的感觉。 “现在我们往哪走?”诸葛卧龙似乎在底下呆得太久,此刻说话含含糊糊的,明明他在这里待得最久,反而问起才第一天到这里的吴永麟起来。 “先弄点吃的,吃饱了,我们再想办法。” “那走这边。”诸葛卧龙似乎总算回过神来了,早已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吴永麟唯一觉得欣慰的是,这里的牢笼没有里三层外三层,虽然现在还在赤炎寨中,但至少暂时拥有了人身自由,更何况身边还有这么一个活地图,吴永麟更加的觉得如鱼得水,当两人在厨房内将就剩余的食物饱餐一顿后,这才觉得是真正龙精虎猛活了过来。 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在两人商量着该怎么办的时候突然闯了进来,避无可避的吴永麟和诸葛卧龙不得不分别躲在了被撞开的两扇门的阴影之中,那人先是对蒸笼中所剩不多的馒头愣了一愣,然后从背上取下来一个包袱,然后拼命的往里面塞馒头,直到把所有的馒头塞满包袱后,这才满意的准备离去,只是当他回头的时候,见到了激动得想哭的一幕。 “小弟,我就知道你还没死,哈哈。” 被二憨抱着的吴永麟此刻完全不知道如何处理当前这种囧境,在某些方面缺失的人,在另一方面对人似乎特别的真诚。 “现在外面整么样了?” “说来也奇怪,自从你被关到水牢之后,山寨外面来了一伙强人,现在所有的人都去守那道铁索桥去了,放心好了,他们暂时顾不上这里。” “我那把刀你放到哪去了?” “我才进到寨子中,便被何奎当礼物送到大寨主那里去了。” “带我去找他。” “只是大寨主从酉时到现在一直和一个人不知道在阁楼上聊着什么机密的事情,似乎不想被人打扰呢!你想闯进去可能有一定的困难,那间三层的阁楼中上上下下估计不下三十多人。” “知道了,你现在带诸葛卧龙到一个安全的藏起来。” “你怎么办?” “去拿回我的刀,然后带你们一起下山。” 吴永麟说完,顺着二憨所指的方向奔了出去,那是一间独立于环形客家赤炎寨外面的叠塔型阁楼,吴永麟到寨子中的时候没有看见这幢巍峨的能工巧匠的杰作,只因为它建在在一座背靠突兀出来的横山的另外一侧,此刻它鬼斧神工般的矗立在悬崖边,仿佛是一道通往地狱的阴阳楼,让人忍不住一阵心悸,那些点着烛火的灯笼被深沟中刮过来冷风吹得摇摆不定,让原本并不怎么明亮的阁楼越发的显得诡异起来。 在山腰上建一座这样的三层阁楼的难度有多大是可想而知的,第一次进入这座客家赤炎寨的时候,吴永麟就觉得这至少能住下数百人的山寨死气沉沉的,或许连诸葛卧龙也不清楚这三年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吴永麟想起或许早已埋骨于沟壑中的那些无人认领的尸骨,一股无名的悲愤涌上了心头。 吴永麟躲在山脚下往上望了望,第一层月形门的出口处有几个汉子来来回回的在周围游弋,手上无刀的吴永麟此刻犹如一只被人丢到浅滩的游龙,完全只有被鱼虾戏弄嘲笑的份。 就在吴永麟一筹莫展的时候,一阵疾风直接将三楼的一个灯笼直接吹到了阁楼顶上的山壁上,它恰好不偏不倚的挂在了阁楼顶端几尺之隔的那处山壁上,吴永麟顺着那顶灯笼照耀的范围发现了一种闪着金属光泽的特别之物,那是为了防止阁楼周围的山石落下砸坏阁楼而在周围部下的某些铆钉,那东西的个头看来并不小。喜出望外的吴永麟早已爬到那排铆钉所在的高度,像个攀岩巨人般轻手轻脚,小心得不能再小心的朝阁楼的屋顶爬了过去。 吴永麟今日的膂力已非于常人,他并没有学会杜清源所谓的飞檐走壁,这龟速般在半山的石壁上前行,还是把他累得够呛,最后甚至那顶挂在石壁上的灯笼都熄灭了,时间不早不晚,恰恰在吴永麟爬到灯笼附近,或许在深谷中的某些英灵帮了他这么一个不大不小的忙。 如释重负的吴永麟刚刚将身体在阁楼的顶端固定住,便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好刀,果然是把好刀啊。” 檀道济,这个吴永麟似乎永远都不会忘记的名字,居然鬼使神差的和吴永麟仅有一个屋顶之隔的再次相逢了。 第480章 激斗 一阵冷冽的寒风刮到吴永麟身上的时候,穿着一件宽大浴袍的他感觉就像被一把冰刀割了一下,一个寒噤差点忍不住就呼噜出来,悬空阁大门前的那条狭长阶梯上行过来一队拿着松明火把的汉子,吴永麟数了一下,整整有三十人之多,加上二憨所说的原本暗藏在楼中的三十多人,这间阁楼的护卫一瞬间整整增加了一倍,和躲在暗处的那些人不同,后来加入的这些人并没有进入楼中或者停留在阁楼外面,而是不停的在扩大范围在周围搜寻着什么,吴永麟心里冒出一种不祥的预感,他不得不把整个身子轻轻的趴在了阁楼顶上楼角的阴影中,小心的听着楼下两人的一举一动。 “道济兄,如果不是你给兄弟们带来这么一个重要的消息,让我们事先有所防备,我这寨子早被那些人端了。这可是天大的恩情,你如果不嫌弃,这把快刀哥哥就当见面礼送给你了。”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从下面的阁楼中传来,这人无疑便是赤炎寨的大寨主了。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只可惜还是让他逃了,浪费了我这一手精妙的暗棋。” “说来也奇怪,我到水牢中仔仔细细的搜查了一遍,愣是没发现任何的蛛丝马迹,楼里楼外几个狱卒也没有看见任何人从里面跑出来,你说是不是活见了鬼?” “当时他们有没有打瞌睡的?” “这绝无可能,自从得到你传来的书信后,我在水牢周围加派了三倍的人手,那间水牢外面的守卫半个时辰换一轮岗,按理说这两人绝对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不翼而飞啊,我敢说那铁桶一样的地方蚂蚁都不可能跑走一只的,这两人难道会飞天遁地不成?” “飞天估计是不可能了,至于遁地就不好说了,我可听说你那个二弟非得多此一举的往里面又是灌水又是放水的,说不定他们就从那些放水的管子中溜出来了。” “我二弟那点破事让道济兄见笑了,如果他们真的是从水槽中溜出来的,那就说明他们还在那里。”那声音粗粝的大寨主对门外吼了一句:“来人,传我的令下去,把那间水牢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两个人找出来。” “不用了,恐怕我们的客人早到了。” 檀道济才说完,站在和吴永麟齐平的半山腰的那些举着火把的搜索人员也发现了躲在楼角暗处的吴永麟,那些人高喊到:“他躲在楼顶,抓住他。” “千万不能放他跑了。” “给我抓活的,爷爷我要让他销魂一回。”这人很明显是那个喜欢兔儿爷的二寨主。 这些人闹得凶,偏偏拿站在阁楼顶上的吴永麟没有任何的办法,对于如天神般降落在悬空阁楼顶的吴永麟,他们的惊讶多过愤怒。 吴永麟揭起阁楼顶上的那些瓦片直接朝脚底下那层阁楼中的人扔去,‘咻咻咻’数声后,挂着廊檐外面的几个灯火通明的灯笼相继被打灭。之后,吴永麟在屋顶用拳头砸出了几个大洞,在漫天的瓦片如雨般从那些洞中倾斜到屋内的时候,吴永麟早已从阁楼的顶角鬼魅般侧翻了下来,躲在了窗棂支出来的一截梁柱上。 檀道济和那个所谓的大寨主以及先后涌入到三楼的一群人早已乱成了一锅粥,那些人不断的对着屋顶破口大骂,那些落在三楼木地板上的碎裂瓦片似乎对他们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偶尔还能听到一阵细微的‘唉哟’声。 发觉楼顶没什么动静之后,那些人腾腾腾的搬过来一把梯子,准备用人梯来攻下躲在阁楼顶上的大胆之人。 一个手中拿着一把环首刀的汉子才把头试探性的把头伸出窗外,猝不及防的他被一股巨大的力道直接拽入了底下无尽的黑暗中,深谷中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呼喊声,手握着环首刀的吴永麟如一只出闸的猛虎般直接杀入了房内糜烂的战局。 (环首刀诞生我国汉代时期,是由钢经过反复折叠锻打和淬火后制作出来的直刃长刀,是当时世界上最为先进、杀伤力最强的近身冷兵器,也是人类历史上具有非凡意义的一种兵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环首刀将匈奴打败,并间接促成了当时的欧亚民族大迁徙。环首刀的特点是尾部环首、窄身、长刃、直背。) 吴永麟右手执刀柄曲臂平举,左手向前平身出去刚好将环首刀的宽直刀背架在了合并在一起的手掌的食指的上方,作出了一个诡异的上步挺刀的动作,周围的人感觉空气瞬间凝固了一般,吴永麟眼中流露出来的森寒杀意,让周围的人感觉一股寒气冷到了骨子里面。 吴永麟早已将后背慢慢退到了阁楼的角落中,对方虽然人多势众,甚至不断的往上来增援,只是这狭小的空间之内一时完全容不下这么多人,那些没机会在屋子里占有一席之地的人不得不拥挤在越来越人满为患的楼道中,这样的结果是让檀道济这样的大佬完全尴尬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那个所谓的大寨主长着满脸的一副络腮胡子,国字脸,鹰眼凹鼻,一副凶神金刚的模样,身子更是强壮得如同一只巨擘之熊,站在人群中整整比别人高了一个个头,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他使用的武器更是一双特大号的金瓜锤,看那份量着实不轻,估摸着加起来有百斤之重。 最前面的四人急于立功,手持着三刀一剑仗着人多连砍带刺的扑了过来,吴永麟将脚边拱起的瓦片用脚一撩踢向了扑来的其中一人,那人在四人的中部,他提起手中那把长剑往旁边一挥试图打落那块飞向自己的瓦片的时候,却把旁边的一人前进的去势减缓了,吴永麟抓住这个契机,终极一击快如闪电,直接朝最先靠近的人眉心就是一刀,接着将手中的利刃往外侧横拉了一刀,两人像被切瓜般被吴永麟瞬间击毙。 后面一刀一剑被眼前情形吓得魂不附体的那一刹那,吴永麟弹起挥出了一条笔直的血线,对方如两根紧绷的丝弦断成了两截,再也没有了复原的机会。 第481章 烧楼 “大家一起上,砍死他。”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就连这人似乎都有点不太自信,声线中带着一种不容易察觉出来的惶恐,他试图把这句从喉咙里好不容易挤出来的话喊得有气势一点,偏偏带着一种尖利的颤音,类似于汤匙刮在陶瓷上接连发出的让人耳膜生疼的那种尖锐。 最前排的人看见吴永麟瞬间用一把最不起眼算不上长兵器的环手刀连杀四人后,已经失去了再往前踏足的勇气,这里面自然包括精心设计这一切脸上表现出阴晴不定神色檀道济和孔武有力愁苦不乐的大寨主。 后面被遮挡住视线的莽撞汉子表现出来的某种凶悍之色在这一声不阴不阳的叱喝声中被点燃了,他们以前在这一片为所欲为,劫掠来往的客商,偶尔还能祸祸几个妇人,杀人和留活口完全看他们心情,即使偶尔一些官兵进山围剿,那些人没来得及找到铁索桥尽头的大本营,早已被这些人在山里打得落花流水,这些年根本就没把其他人放到眼里过,看见这个穿着一件浴袍的滑稽家伙像猿猴一样爬到悬壁上的玄空阁的时候,他们内心表现出的戏谑其实是多过震撼的。 发现前面的人对一声类似于命令的冲锋无动于衷后,后面的人开始焦躁的推搡起前面的胆小鬼起来,前面两排的人墙突然从中间开了一个豁口,逼不得已的,急于立功的,在这股人流中不由自主的往前挪动,逼不得已的在滚滚人流中也瞬间获得了勇气,急于立功的则越发的彪横,他们无一例外的想将眼前这个也不知从哪个鬼地方钻出来的丑八怪砍成片片。 阁楼里除了越来越挤不下的拿着各式兵器的汉子,桌子,长凳,还有两个几乎有半人高的瓮缸,那里面装着大寨主为了让手上那对金瓜锤保持耀眼的光泽而特别准备的一种叫不出名字来的油。那东西容易被点燃,此刻的檀道济和大寨主也是有苦说不出,两人刚好被人群挤到了瓮缸的旁边,看到后面那些不知死活的举着松明火把的人非得往大瓮缸靠的时候,大寨主气震山河的吼道:“你这些个遭天杀的龟儿子,哈戳戳的有多远滚多远,这里面装的油可以把这整间楼都点燃,老子变成一只烤猪前,第一个就拿你来点天灯祭天。” 大寨主这一声叱咤之声让三楼的光线瞬间暗淡下来,原本冲在第一线的大汉们立马傻了眼,他们根本捕捉不到角落中吴永麟的真正位置,他们本能的都把刀剑挥向了吴永麟灯火通明前所在的角落,只是却数次扑了空。 吴永麟左冲右突,身形灵巧如猴,刀势急若奔雷,在险象环生的刀风剑雨中劈砍在对方身上的刀几乎从不落空,面对越来越狭窄的空间,环首刀挥出去不需要太多的技巧,一带一提,总能精准的让刀锋让浪尖上的汉子们仿佛进入了一部高速运转的绞肉机器,越来越浓的扑鼻的血腥气让周围的人渐渐开始栗然不安起来,脑袋灵光一点的人这才明白刚刚为什么人墙突然会裂开一道罅隙。吴永麟那种刀刀毙命的凌厉身法让远远看着这一切的大寨主内心越发的恓惶不安起来,他内心产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惧,仿佛这一屋子的人都不够这个杀人恶魔杀的。 ‘咚’的一声,原本立在角落里的那两只瓮缸中的一只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推倒了,油带给所有人的恐惧完全不亚于吴永麟手中的那把已经砍得带卷的环首刀。 手上捏着松明火把的人立马不约而同的将手中的火种丢到了窗外,庆幸的是三楼过道处有一道高的门槛,那些油仅仅泄露到了第三层的地板上。 那些滑溜溜的油给踏足木地板上的汉子们造成了很大的麻烦,所有人东倒西歪,摔得七仰八叉的,就连大寨主也变得如小姑娘第一次进婆家的门而扭捏起来。 “这他妈谁干的?” “太缺德了。” 此时的吴永麟再次从地上拾起了另外一把环手刀,身体呈半跪的姿势,将那把砍卷的环首刀的刀尖插入了木地板中稳定住身形,另外一把手上的刀横握成防守姿势。 大寨主怒吼一声,手上的金瓜锤‘轰’的一声后,在地板上砸出了一个大洞,那些桐油总算找到了宣泄口,不停的顺着裂缝流到悬空阁的二楼。 一道人影趁乱从三楼逃到了二楼,檀道济趁所有人不备将那只瓮缸推倒之后便挤到了门口,看见滴滴哒哒落在二楼楼板上的那些遇火即燃的油后,他直接将一个拿着松明火把的汉子推入了灾难的旋涡中。 火‘呼’的一声便将二楼的楼板点燃了,火势甚至越演越烈,一股黑色的浓烟让所有人几乎要喘不过起来。 那个被推入油中的汉子瞬间变成了一个火人,在他撕心裂肺的扑向拥挤不堪惶恐不已的人群的时,一条亮线划破空气倏然而至,火人瞬间变成了两段,给每个人心头带来的惊悚也随之消失。檀道济这一下的临危不乱让所有人脸上挂满了感激之色,人群纷纷让开一条小道,让心目中这位大义凛然的英雄率先离开了这危险的战局。 二楼的火势暂时还没有蔓延到三楼,只不过从三楼缝隙中落下的油已经完全将二楼完全点燃了,火蛇正沿着楼梯,梁柱慢慢的朝三楼扑去,几乎阻断了来不及逃走的所有在三楼的拼杀之人,有人试探性的想越过那道火墙,身上沾染的拿些油将那些勇者变成一个个火人之后,困在三楼的人失去了逃生的勇气,纷纷的在周围找寻着另外逃生的出路。 当所有人把三楼中放置的那张梯子当作最后的救命稻草之后,人群一窝蜂的扑了过去,张皇失措的人群试图从那架梯子往屋顶上爬,只可惜好像完全不管用,有被别人一把拽下来的,有自身不小心从梯子上滑下来的,那些灌进屋内的浓烟更是让他们在竹梯上举步维艰,推推搡搡的人群到火烧到门口的时候依然无一人从梯子上到顶楼。 有些人实在不想活活被火烧死,干脆直接选择了从楼上跳下去,一时从者甚众,山谷中回荡着某种劫后余生般的解脱。 第482章 恶鬼 三楼中的两人始终不动如山的冷冷的看着这一切,直到楼中只剩下了孤零零的两人和满地的尸体,两人的目光在聚焦在一处,大寨主看着眼前自己这苦心孤诣的杰作即将毁于一旦的时候,心中的愤怒早已多过了痛苦,看着身边一个个跟了自己多年的兄弟像青蛙一样往山谷中跳的时候,他恨不得将对面和自己对峙的吴永麟用金瓜锤拍成一滩肉泥。 “我要杀了你。”大寨主说完,便提着那两只威风凛凛的金瓜锤,从那只未倒的瓮缸上跳了下来,只是对方脸上却投过来一个轻蔑的笑容。 大火的炙烤让三楼的地板如火炭般滚烫,才迈出第一步的大寨主脚底很快起了一个燎泡,身体不由自主的又重新回答了瓮缸上,看见对方站在一具已经死过多时的自己人的尸体上的时候,大寨主同样踏在了自己人的尸体上,只不过他一脚下去,脚下的那些尸体立马变得千疮百孔。 红着眼睛的大寨主像一头疯牛旋风般挥舞着那对金瓜锤如风卷残云般朝吴永麟扑了过来,不想和对方硬碰硬的吴永麟立马如蜻蜓点水般闪烁在遍地横尸之中,肋骨断裂伴随着木屑纷飞之声让周围的一切越发骇人,满地的污血由红变成褐色,黑色,一股烧焦的恶臭传入鼻子之后,让两人咳嗽连连,追逐了一圈的两人停下来分别找了一个窗户,猛吸着外面新鲜的空气。 “下面寨子中的客家人是不是因为修这座悬空阁而死的?” “这是他们的荣幸。” “那今天我也让你感受一下什么是痛苦。” ‘铿’吴永麟突然将手中的一把环首刀插入了旁边的梁柱上,刀身入木八分,吴永麟接着在刀柄所在的位置轻轻踩了一下,身体弹射而起,双手持刀过头顶,身体往后弯曲成一张蓄势待发的满弓,带着一股力劈华山的力道轰然朝大寨主的头顶急荡而下。 大寨主刚刚被吴永麟如一头牛一般被牵着鼻子四处乱窜的时候,周围的那些横尸的肋骨被他踩断的时候,他们也没忘记给生前的大寨主制造一些麻烦,大寨主此刻脚底板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骨刺,这么陡然一停下来,他才感到一股巨大的疼痛穿过脾胃直达心膂之地,让他的腿都忍不住开始抖动起来。吴永麟劈山开石的那一刀,他感觉自己手上的动作和脑袋发出来的指令似乎慢了数拍,作为绿林中的枭雄,此刻他本能的抬起手中的一对金瓜锤准备招架。吴永麟知道自己手中环首刀的不堪之处,这一招下去吴永麟手中的这把环首刀讨不到任何的好处,很容易弯折变形,接着身体很容易成为对方手中那对金瓜锤的活靶子,他的这一招‘终极必杀’已经暗含了后手,吴永麟变招来的奇快,身体在空中突然蜷缩成一个肉球,直接从大寨主和他手上交叉叠在一起的那对金瓜锤的顶上跃了过去,之后身体急速舒展开来,以一种风险极大的屁股朝下落水狗盲式挥刀,直接攻向了来不及转身的大寨主的下盘。吴永麟早已将刀法练到了心手如一的忘我境地,这极其丑陋的一招让对方觉得他似乎出现了某种失误后的仓促出刀,当他漫不经心的臂之使腕,腕之使指,指之使刀,刀身精准的割破对方膝盖后的腿筋处。大寨主发出哇哇怪叫,吴永麟这貌似帮他解脱的一刀,帮他断掉脚板心传到心房处的阵阵剧痛后,让支撑这一具数百斤身体与武器的唯一支柱也塌了,发现吴永麟在自己的正后方后,大寨主毫不犹豫的往后倒了下去,试图将夺去自己双腿的吴永麟压成一张肉饼。此刻的吴永麟将手中的环首刀插入了身下的滚烫地板中,全身的重量几乎都压在了那把环首刀之上,刀身早已崩弯了,在旁边的大寨主熊罴般的身躯压向吴永麟前,那把环首刀‘咔嚓’一声从中间断裂开来,‘噗嗤’一声,那柄断开的环首刀的锋刃直接从大寨主的后心灌了进去,不可置信的大寨主死之前看见身体如擎天柱般倒立在一截断刃上的吴永麟在他的身体上借了一把力后弹射到了那被所有人都忽略掉的瓮缸中,然后开始骨碌碌的催动大瓮缸滚了起来,起先的大门槛早已被那对金瓜锤在追逐战中化为了木屑与碎片,那个大瓮缸很轻易的滚了出去,朝所有人望而生畏的大火中扑了过去。 大寨主脸上很快便变成了猪肝色,早知道有这种奇特的下楼方式,他又何必和对方来一次生死相搏,他发现和对方智勇不止差了零星半点,完全是中了檀道济的奸计,惹了一个最不该惹的人,自掘坟墓。 大火很快吞没了悬空阁的第三层,心有余悸的檀道济带着死里逃生的人躲得远远的,望着一个个如跳水般跳到深谷中的勇气可嘉之人,所有人完全笑不出来,如果晚个一时半会,自己这些人很有可能赴这些可怜虫的后尘,要知道,从上面跳下去,绝无生还的可能,山谷中只有光秃秃的石头和数不清的白骨。他们不知道一个人迈出跳楼这一步的时候需要多大的勇气,或许只是为了让自己死得痛快一点,或许为了那万分之一的生存希望,或许希冀于让自己的灵魂来一次解脱。 一个黑乎乎的庞然大物从将要倒塌的火楼中冒出来的时候,那如奔雷般的隆隆之声把所有人吓了一大跳,当里面钻出一个浑身黢黑,头发胡子眉毛等被烧卷,偏偏安然无恙的站在所有人的面前的时候,所有人都吓傻了,他们完全把对方当成了一个妖怪,当对方龇牙咧嘴的作出一副要吃人肉的模样之后,包括檀道济在内的所有人转身拔腿就跑,他们不相信一个活生生的人能从那鬼蜮般的大火中活得逃生的可能,这人要么是妖,要么是附在死人身上的恶灵,对于这样的异类,他们是有多远便想离他多远。 吴永麟大踏步的从山上走了下来,感受着周围似乎只剩下自己一人的久违安静,吴永麟浑身舒畅到了极点,从人去楼空的房间内找出一件衣服之后,他鱼跃般跳入了最近的一处水池中。 第483章 怪力乱神 当吴永麟吹着某种惬意的小调在温泉中享受片刻安宁的时候,一个手上抬着一根碗口粗木头的家伙轻手蹑脚的慢慢朝温泉中戏水的妖怪慢慢的靠拢,他作出这一步做了极大的心理斗争,他和所有人一样,看见了一个从火海中逃出来的火妖,按理说,这样的妖怪应该怕水才对,只是躲在暗处的他发现这人居然对水有着一种疯狂的热爱之后,他觉得有必要去试一试这个似乎已经被水夺去法力的火妖。 孔子曾经说过:“子不语怪,力,乱,神。”《论语·述而第七》---怪异、勇力、悖乱之事,非理之正,固圣人所不语。鬼神,造化之迹,虽非不正,然非穷理之至,有未易明者,故亦不轻以语人也。再通俗一点是:鬼神,是造化的形迹,虽然不是虚假而不正当的,但却并非穷究事理便能了解,不能轻易了解,所以才不轻易对人说。 子疾病,子路请祷。子曰:“有诸?”子路对曰:“有之。诔曰:‘祷尔于上下神只。’”子曰:“丘之祷久矣。”----《论语·述而第七》 通俗的解释是----孔子病了,子路想为孔子祈祷。孔子问:“(以前)有这样的吗?”子路回答说:“有。《诔》说‘为你想天上地下的神灵祈祷。’”孔子说:“我一直在祈祷呢。”孔子这话说出来,可能是表示自己是无神论者,满不在乎。 季路问事鬼神。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论语·先进第十一》 子路这里面又被训了。你连人都不了解,还想了解鬼神吗…… 在孔子看来,鬼神高高在上,是天地,是道,是造化,要诚恳,要敬畏,但是做事还是要靠自己,他的观点是“鬼神的归鬼神,孔子的归孔子。” 诸葛卧龙正是因为受这种正统化的儒家思想影响至深,对于鬼神之说也是怀着一种将信将疑的态度,他以前试图从万卷书中发现某些蛛丝马迹,当发现书中的某些东西明显被人为的抹去之后,他对神鬼之说越来越保持一种怀疑的态度,这也是他敢拿木棒去打妖怪的真正原因。 “洗唰唰洗唰唰冷啊冷疼啊疼哼啊哼等啊等梦啊梦疯啊疯请你拿了我的给我送回来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 一阵诸葛卧龙从来没听见过的怪异曲调从水面传来的时候,更加减弱了他继续降妖伏魔的勇气,迷蒙的水气完全挡住了他的视线,当他深吸一口气,迈开步子,勇敢的挥舞着那根木棒朝声音来源之处冲过去的时候,哪里还有那水火不侵的妖怪的一丝影子,水平如镜,古井无波,慌不择路的诸葛卧龙丢下木棒撒丫子转身开跑,只是却立马撞到了一堵人墙上。 “妖怪啊。”诸葛卧龙直接跳入了旁边的温泉中,如一只落汤鸡,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哪里来的妖怪啊?诸葛兄?” “你是”诸葛卧龙被水汽所挡,完全看不清对方真正的模样,被突然这么一吓,早已三魂去了七魄,他记得某些书中曾记载过妖怪能模仿自己熟悉的人的声音,诱骗对方上当,然后掏出对方的心肝,将对方变成一具空空的驱壳,那些乱力怪书完全占据了他的大脑,他更加没命似的往岸边逃遁。 一个他完全分不出丑与好看的男子翘着一副二郎腿睡在一张藤椅上悠闲惬意的享受着沐浴后的阳光的时候,慌忙逃上岸的诸葛卧龙还是被神不知鬼不觉出现的这人吓了一跳,这似乎是个人,他有形,有质,有气,有动作,甚至有表情,脸上甚至有一道他熟悉的伤疤,只是肚脐往上长毛的地方似乎都受到了重创,无一例外的都变成了卷,以至于让他一时间没有勇气上前去相认。 “喊你不要跑,你非得跑,我有那么吓人吗?” 诸葛卧龙一时语塞,这似乎是从和吴永麟分开之后听到的最美妙的声音,他想让满腹的委屈一股脑的释放出来,早已不管不顾的朝赤裸着上半身的吴永麟飞身扑了过去,只是还没靠近,肚子处传来一阵剧痛。 “对不起,我没有的癖好,我是一个堂堂正正的男人,懂吗?对了,二憨那小子呢?他不在一直和你在一起吗?” “你别和我提他,他简直是个畜生。” 在吴永麟的催促下,诸葛卧龙将三人分开后的称之为噩梦的境况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二憨其实就是檀道济精心准备的一招暗棋,在红原部第一次见到吴永麟之后,檀道济便已经知道了吴永麟的真实身份,对于这样似乎会坏自己好事的一位劲敌,他不惜亲自披挂上阵来设下某些一环扣一环的圈套来引吴永麟入局,偏偏在诸葛卧龙的水牢中却出了岔子。 赤炎寨的二寨主一气之下本来想用二憨顶包,偏偏在他逃跑的时候又遇到了他称之为贵人的际遇,发现吴永麟准备单独行动之后,他内心的狂喜已经无以言表。 诸葛卧龙懵懵懂懂的被二憨引到了那个好男色如命的二寨主的房间之内,看着一个赤裸着身子浑身长毛的汉子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诸葛卧龙展现出来的惊惧恨不得让他撞梁而死,他这才发现被他和吴永麟信任的二憨在背后狠狠的捅了他一刀。幸运的是,那个二寨主似乎对戴罪立功更感兴趣后,便放过了原本就不怎么上眼的诸葛卧龙,急急忙忙吆喝着人马在全寨内开始抓那条漏网之鱼起来。 后面悬空阁的那一切几乎都落入了诸葛卧龙的眼中,他内心笃定这一切绝对是吴永麟干的,发现吴永麟似乎葬身于火楼之中后,他的情绪低沉到了极点。 二寨主后来又回到房间内取了一包金银后便逃之夭夭了,对于越窗逃走的诸葛卧龙似乎再也提不起一丝的兴趣,至于那个二憨和其他人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劫后余生的诸葛卧龙已经提不起一点兴趣了。 “这处客家寨已经没有你认得的人了,要不和我一起下山吧。” “我是一个在逃的犯人,怕连累到吴兄弟。” “其实我也是。” “那我们去哪里?” “去卫国,去理县,去成都。” “这不是送羊入虎口吗?” “那可不见得” 第484章 团聚 看着被付之一炬的悬空阁,诸葛卧龙老泪纵横的跪在白灰中进行着某些无言的忏悔。 他把今日所有的一切都归罪在了自己身上,如果不是那些恶人还逍遥法外,估计他会毫不犹豫的跳到悬崖下面去和那些客家人团聚的。 诸葛卧龙和吴永麟达成了一种契约,吴永麟帮他将那些逃走的余孽斩于刀下,诸葛卧龙则将自己所学毫无保留的释放出来,至于这些东西能起到什么样的量子效应,诸葛卧龙心里没底,但吴永麟却给了他足够的信心。 看着周围被洒满火油紧紧挨着的客家寨,诸葛卧龙将手中的松明火把毫不犹豫的丢了出去,一串火龙刹那间将那些鳞次栉比的木质房舍点燃了,火势形成了里外两气势骇人的环形火圈,诸葛卧龙仿佛在火圈中看见了一张张熟悉的脸庞,他们随着烈焰欢腾起舞,庆祝着这一场最伟大的胜利,也许过了今日,他们总算可以了无牵挂的到地府投胎去了。烧掉这已经没有任何必要留下来的客家寨,是吴永麟和诸葛卧龙又一次的一致意见,物是人非,保不齐哪一天那一伙胆大的贼人杀一记回马枪,既然这里已经成了贼窝,那更要断了那些人的退路,要不然将来又不知道要祸害多少无辜的人。 两人从石门中退出来的时候,诸葛卧龙保持着一种长久的沉默,神情恍惚,似乎他身体里的灵魂都已经被抽空了,或者在那一场大火将要燃尽时,三魂七魄也陪着他们去了地府。 吴永麟发觉某种不对劲后,激将道:“你如果觉得这里也是你的归宿,我这里有一把刀,你可以把它从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刺进去,你如果下不去手,我可以代劳,我在那座悬空楼上反正已经杀了不少人,也不缺少你这一个短命鬼。” “我把住了这么多年的家都烧了,难道就不能有一点悲伤的情绪?” “悲伤是一个懦弱者为自己的无能找的一种借口,我是不是还要等你有一段毫无必要的心情低迷期?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仇人说不定这个时候正在某个地方风流快活,很有可能还在议论曾经被他们关在牢笼中的那个迂腐的读书人,只因为他毫无好胜之心,他被整整关了三年,就算他真的逃出来了,又能把他们怎么样?对于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他们恐怕一根小指头都能捏死他。” “你不是说过要帮我的吗?” “我和你可是说得明明白白的,你帮我,我帮你,大家是一对合伙人,你现在都让我觉得自己的投资都风险重重了,那我觉得自己似乎没有再出手的必要了。” “你觉得我会上你激将法的当?” “其实我只是一个投机的商人,因为我发现你这块璞玉经过精雕细琢,将来绝对大有一番作为,你不要觉得我是在恭维你,以你的学识和见地,真的不该圈禁在这九曲之地,遇上我绝对是你的幸运,你完全不会想到你将来会做出那些惊天动地的大事出来,和今天的这一切相比,你才会发现真的不该浪费重生后的一分一秒,我能说的都说了,现在选择权在你自己手上,如果你已经打定了主意和我一起下山,那就让你的离愁别绪统统见鬼去吧,过了前面那座桥,如果你还是这副神不守舍的样子,我们就分道扬镳,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们有机会江湖再见。” “” “人是活给自己看,眼泪这东西对一个男人来说是很奢侈的,那些解脱的无辜生命,说不定正躲在某个角落偷偷的看着你,如果此刻你这副模样被他们瞧见了,他们估计走的也不会安心。” “谢谢你。” 看着精神状态似乎渐渐恢复过来的诸葛卧龙,吴永麟作了诸葛卧龙都没明白的一件小事,吴永麟转身朝原路奔了回去,差不多一炷香之后,他再次回到和诸葛卧龙分开的地方,只不过他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个小坛子。 “留下作个念想吧,我在坛子里装了一些灰土,无论你将来走到某个地方,带着这些你曾经最难以忘怀的地方来的乡土,你就再也不会孤单了。” 诸葛卧龙将那个普通的小坛子紧紧的抱在怀中,一行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入了坛中的灰土中,他和客家寨的人以一种特别的形式再次相遇了,只不过,这一次诸葛卧龙内心却是甜蜜的。 两人站到铁索桥的边缘的时候,对面早已围了一大帮人,月灵儿,殷冷霜,澹台玉瓶三人同时转悲为喜,如果不是抱着吴小刀和吴若兰,估计早就跑过桥了,澹台玉瓶因为名不正言不顺,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然不能造次,暗暗的压着心头的某种冲动,当吴永麟带着吓得面如土色的诸葛卧龙安然无恙的到达对岸后,小刀和若兰早已一股风似的跑到吴永麟身边,就像月灵儿说的那样,这两孩子确实是一时半会都离不开他了。 “爹,我还以为你又丢下我们一个人偷偷跑了呢。”吴若兰童稚般的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欣喜与嗔怪。 “爹答应兰儿,以后离开一定事先向小宝贝申请,如若再犯,让你张虎叔打我的板子。” “还是不要了吧,爹是一个办大事的人,等我长大了,我帮爹分担。” “我也要帮爹分担。”吴小刀也跟着应喝道。 “果然是虎父无犬子。” “相公,这是不是你从对面抓来的山贼,我立马帮你结果了他。” 阴冷霜的心思吴永麟怎么可能不懂,她最受不了自己的宝贝女儿若兰被不相干的人奚落与无视,吴永麟给了诸葛卧龙一个提示的眼神后,诸葛卧龙不迭的补了一句:“此女子巾帼不让须眉,将来可堪大用。” 听完这如沐春风般的吹捧之后,殷冷霜态度来了个急转弯,脸上的笑容灿若莲花,嘴角挤出一抹特别的风情,让诸葛卧龙的神色忍不住荡了荡。 “我这把刀怎么会在你手中?”看着那把破浪刀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到月灵儿手中的时候,吴永麟惊奇的问道。 “从四散逃开的山贼手中夺过来的。” “持刀的人抓住了吗?” “被我当场击毙了。” “老婆,你这弑杀的习惯该改一改了。” “敢抢我男人东西的,我绝对不会手下容情。” “那人是檀道济吗?” “我当时也没在意。” “我们过去看看。” 第485章 巨石阵 1、《奔流》田中芳树的,写陈庆之的,配角比主角出彩。 2、《红与黑》司汤达,开头写的很好,结尾很震撼,中间太多心理描写了,宗教的东西太多了,整本书还是挺好看的。 3、纪录片《我在故宫修文物》,《文房四宝》,《古兵器大揭秘》,《中国通史》,《留住手艺》要看去bilibili这个网站吧,没什么广告,一气呵成,爽感。 4、我最近用到的一些参考书:钱穆先生的《中国历代政治得失》,《坊墙倒塌以后:宋代城市生活长卷》李春棠, 后面会用到漆侠的《宋代经济史》,朱熹的《朱子文集--八朝名臣言行录》这个是竖排的繁体版,费劲啊,林语堂的《苏东坡传》,邓广铭先生的《邓广铭全集》,邓小南的《唐宋女性与社会》,之所以写出来,主要是为了方便大家和自己,我的东西放得乱七八糟的。 5、最近没干什么正事,停了两天,把阿米尔汉的《三傻大闹宝莱坞》《我的个神啊pk》看完了,一部将近三个小时,全程无尿点,好看,相比较《缝纫机乐队》,《羞羞的铁拳》,前面两部带给我更多的思考。 6、就这些吧,我原本想停下休息一段时间的,因为要看的参考书太多了,《宋史》、《续资治通鉴》只翻了一些人物传记,公司最近事情也多,只用一句话来勉励自己:生命不息,战斗不止。 第486章 过目不忘 巨石阵中待久了并不太好受,特别是殷冷霜,红秀,金子这些胆子小的,早已对卫兵死之前的胡言乱语信以为真,发觉周围突然这么风平浪静之后,早已嚷着要离开这鬼地方,看着诸葛卧龙好奇的动着那些小旗子引起周围一阵不小的晃动之后,她们脸上呈现出的惊惧表明,哪怕她们死在外面,她们也不想在这里有一刻的停留。 吴永麟本来想让那些伤员在阵中先处理一下伤口,被这些胆小的女人们这么一闹,加上空气中弥漫开来的血腥味让众人脾胃并不好受,慎重起见的吴永麟率先让张虎和罗平阳走出阵往来时的路上打探一番,发现并未有其他追兵的迹象之后,众人这才纷纷退到了巨石阵之外。 诸葛卧龙隔了很久才从巨石阵中退出来,他对于摆弄玄武背上那些小旗子似乎意犹未尽,看着在边缘的山石上观看地势的吴永麟,早已屁颠屁颠的靠了过来:“你这本书从哪里来的,这可是天大的宝贝呢,你知道吗?里面那破阵,就是按照这本书上摆设的,你把这本宝书送给我,你真的不后悔?” 吴永麟此刻满脑子想着铁壳子火药弹失灵的事情,原本的撒手剑差点害了身边这些最在意的人,相比较其它人逃过一劫后表现出来的欣喜之色,他脸上却要凝重许多,如果将来面对的是善战的女真人,这无疑于让所有人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战场形势瞬息万变,一个小小的失误都可能是致命的,更何况这近乎完全失效的铁壳子弹? 吴永麟很清楚问题出在火药上面,当他用破浪刀斩开铁壳子弹后,发现手上余下的那些铁壳子弹无一例外的受潮了,这一方面肯定是因为西蜀潮湿的气候,另一方面也可能是铁壳子弹的密封工艺还存在很大的问题,后面这一条需要科技的不断进步才能弥补,只是几百年后的明朝人是怎么做到火药防潮的呢?理不清头绪的吴永麟脑袋里乱成了一团浆糊,或许通过刘蠡那些经验丰富的匠人,才能想到有效的解决办法。在诸葛卧龙靠近之前,吴永麟早已将面前的那些铁壳子弹包起来藏在了怀中,对于铁壳子火药弹的核心机密,他暂时还不想让诸葛卧龙知道,这东西多一个人知道会多一分风险。 吴永麟转身对靠近自己的诸葛卧龙换上了一副笑容:“送给你的东西,你就好好收着,反正我参悟了大半年,一点进益都没有,你既然喜欢研究这玩意,我借花献佛算是物尽其用吧,希望你能将里面的这些门门道道完全发挥出来,就算是对我最大的报答了。” “你上山之前往怀中掏出来往对方脸上扔的是啥东西?” “真有兴趣知道?” “那当然了。” “你现在能将《奇门遁甲》前面的部分背出来,我就告诉你。” “这有何难,听好了‘阴阳顺逆妙难穷,二至还归一九宫。若能了达阴阳理,天地都来一掌中。轩辕黄帝战蚩尤,涿鹿经年战未休。偶梦天神授符诀,登坛致祭谨虔修。神龙负图出洛水,彩凤衔书碧云里。因命风后演成文,遁甲奇门从此始。一千八十当时制,太公删为七十二。逮於汉代张子房,一十八局为精艺’” 诸葛卧龙一字不差的将《奇门遁甲》念出来后,吴永麟这才知道,眼前这个诸葛卧龙似乎有过目不忘的本领,难怪他以前说自己写过那么多风马牛不相及形形色色风格迥异的东西,这家伙看来还真是一个大才,一个让吴永麟,让上天都忍不住嫉妒的家伙,他曾经戏谑性说的天妒英才似乎还真不假。 为了增加一点难度,吴永麟坏坏的笑道:“常言道,背书的最高境界是要能倒背如流,你这顺着来,勉强算你过关了,至于” 吴永麟还没说完,诸葛卧龙再次脱口而出:“三元积数成六纪,天地未成有一理。请观歌里精微诀,非是贤人莫传与。假令立分丙辛日,事用禺中另四张。节气推移时候定,阴阳顺逆要精通。若是有人独出者,立便身躺见而光,奇门象意反推法,事忙匍匐出门墙。三至四宫行入墓,八九高强任西东。天网四张不可挡,此时用事有灾殃” 吴永麟不甘心的又从里面找了一些诸如‘星加门克应’‘天盘九星’‘三奇应克’‘八门吉凶’‘九子决--临兵斗者皆数组前行’的生涩术语对诸葛卧龙进行考究,诸葛卧龙背出那些晦涩的文字已经让吴永麟惊为天人了,关键他对《奇门遁甲》这本奇书的理解似乎已经超越了书本之外,将周围一切的阴与阳总能将书上的那些术语一一对上,让吴永麟整整沉默了一分钟,诸葛卧龙在玄学上的造诣,已经让吴永麟这半桶水都算不上的入门汉望尘莫及了,难怪他一眼便识破了那巨石阵的内中玄机,这才让众人逃过了一劫。 “你以前是不是看过这本书?” “瞧你这话问的,明显和其他人一样,简直是对我天妒之才最大的侮辱,如果不是你今天愿意借给我一看,我至今还不知道天下间居然有这本奇书,不过现在这本书的形质对我来说已经失去了意义,现在书里的每个字眼都已经装在了我的脑海中。” “诸葛大师,能不能帮这个家伙算算,将来他会有多少个老婆?”殷冷霜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月灵儿同样脸上露出了好奇之色,一直以一种偷听的姿势注意着诸葛卧龙即将说出的惊人之语。 “从面相上看,吴兄弟将来富贵之盛可荫庇数代,至于几位夫人嘛,此乃天机不可泄露也。”诸葛卧龙看着旁边的吴永麟一把将手中的破浪刀灌入了旁边的山石内,刀身往边上一拉,整截大石被硬生生切去了一角,被吴永麟气势所吓的诸葛卧龙立马将脱口而出的半截话咽了下去。 “滚,要多远滚多远。”发现吴永麟在一旁的小动作之后,殷冷霜怒气上冲,美目圆瞪,估计吃人的心思都有了。 第487章 取而代之 黄昏之后,措姆离总算带着300多名全副武装的精兵风尘仆仆的赶到巨石阵外面与吴永麟一行人汇合的时候,让吴永麟那张紧绷的心弦总算松弛了下来。 “大掌柜,小飞让我给你带句话,现在理县的外围兵马调动频繁,泽旦那伙人的目标似乎不是理县,他们反而对我们的寨子虎视眈眈的,为了以防万一,他觉得自己留下亲自坐镇稳妥一点,毕竟刘老爷子弄得东西不容有失。” “嗯,下面的战况如何了?” “天黑之后下面的官兵就停止进攻了,只是我们从山的另外一边绕过来的时候发现一些干练的强壮士兵身上背着绞索,登山镐,环锁往寨子背面的一道峭壁而去了,这些人似乎想来一次出其不意的前后夹击,我看这些人十有八九能成功。” “这些官兵是什么来历?” “这些人便是理县臭名昭著的永康军,只要一剿匪,便到周围的山里面去祸害当地的山民与猎户,现在理县周围赤地千里,匪徒为患,和这些人有直接的关系。说来也巧,这次亲自领兵的大人是成都府来的一位高官,听说也姓吴。” “山寨上这些人值得帮吗?” 措姆离发现月灵儿和殷冷霜在远处逗弄着孩子的时候,这才放心大胆的说了出来:“这山寨的寨主是个风姿卓越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人,她叫梁红英,原本生在一个富庶之家,说来也让人啧啧称奇,除了她之外,他们家还出了个奇人,便是她的姐姐梁红玉,也是一个让人刮目相看的女人,听说嫁给了卫朝的一位姓韩的武官。梁红英和他的姐姐梁红玉一样喜欢弯弓射雁,跨马横抢,一手枪法使得神乎其技。 她到这间后来取名为‘飞凤寨’的土匪窝也颇具传奇色彩,听说是代人受过,只是她到这间山寨半年之后,便来了一个大变样,不但声势壮大了数倍,就连周围的百姓也颇拥戴他们,听说在大灾之年来临的时候,没少接济周围那些连饭都吃不上的灾民。她这人倒是不错,只是底下那些人却良莠不齐,原来的二寨主苍鹰对她统领‘飞凤寨’可以说是心怀叵测,这次在寨楼上殊死抵抗的都是忠于梁红英的旧部和那些自发愿意出来帮忙的百姓,我想一旦寨楼上的生力军被永康军消耗的差不多了,苍鹰很有可能把矛头对向自己人来一次投诚。 这次永康军亲自出动,除了因为想在这位神秘监军大人的面前建功立业,最关键的是原本帮永康打前锋的一队战斗力并不弱的厢兵内部发生了一件特别的事情。 一位自称厢兵‘知情人’的内部人士在全军开拔的前一夜举报了让永康军的统领们为之义愤填膺的恶劣行径,这些年厢兵帮永康军打头阵,啃硬骨头原来也是被利益所驱使,只要每打下一处贼窝,这些人便会将那些贼赃截留一部分,好多人过的甚至比永康军的那些军官们还要风流快活。厢兵的这种恶行顿时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一怒之下的永康军军卒当时就下了那些厢兵的武器,被成都府来的那位监军大人再一催促,永康军派了一队人马将那些厢兵圈禁了起来,只是永康军的大部队前脚才走,那些厢兵便获得了自由,很明显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 这些凶悍的厢兵其中一部分人早已经上了刑部砍头的名单,听说被永康军进山抓来的无辜百姓代他们受过了,还有一部分人本来是厢兵中的兵油子和丘八,这些人原本是理县知县大人谭守礼秘密豢养起来的一支打劫过往商客的明目张胆的匪人,名义上的主人却是我们的老朋友檀道济,这次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估计檀道济早已取而代之了。 这次来讨伐飞凤寨的吴大人听说是因为一张画相思成狂,这才作出了此等越界之事。也不知谁画了一张梁红英的画像送给了这位大人,接连数月这位吴大人是茶不思,饭不想,而且感慨周遭‘粉黛佳丽无颜色’的感叹,可见这梁红英相貌应该差不到哪里去。 为了能一举成擒这位巾帼红颜,这位平时疏于政事的吴大人近几个月来格外的勤勉,而且还设计将飞凤寨梁红英的草包男人抓了起来,想以此要挟飞凤寨的那些荫庇在大寨主底下的那些旧人缴械投降。只是这位昔日的草莽英雄在双方还没开战的时候就吓得尿了一身,飞凤寨第一支射出来的利箭也证明了这位草包男人死前‘为了跟着她手底下的那些穷鬼,她绝对宁愿牺牲我’的谶语,那支利箭像有灵性般直接射穿了他的喉咙,这位昔日的大寨主也就是梁红英的男人当场就死了,从另一方面也证明了这位女子的刚烈性子---宁做刀下鬼,不做未亡人。” “既然这样,你和张虎把后山那波人的动向用箭传到飞凤寨去,还有你带来的这三百人是不是带着硬货,我带着他们到永康军的背后去搞搞事。” 措姆离骄傲之色尽显,扬高了音调说道:“刘老爷子生怕跟着你来的这些娃娃们有什么闪失,点名如果若兰这丫头哪怕掉了一点皮,回去不会给我好果子吃,我们这次出来,老爷子把家底都给我们了,每个人5颗铁壳子火药弹,整整1500多颗,把前面那座山炸平都绰绰有余。 还有一个情况,我们来的这一路上发现了一伙鬼鬼祟祟的人,他们似乎在前面的一线天设了埋伏,我估计永康军这次要被人黑吃黑。” “这样也好,我们把这位吴大人带的那些勇猛之士往陷阱中赶。你去摸一摸这个吴大人的底细,如果有可能,我们取而代之,我再带你们大摇大摆的到成都府去,闹腾他个天翻地覆。” “大掌柜要不吃点亏把这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奇女子也收了?” “多事,还不快去干自己的正事。” 看见慢慢靠过来的殷冷霜,措姆离早已心领神会的带着张虎去偷偷执行秘密任务去了。 “你怎么每次见了漂亮女人就挪不开步子了?非得吃着碗里的,家里还有一位不知道怎么办呢,还得再去招惹一个不知道什么来路的女人,好你个吴永麟,你还真想来一出英雄救美抱得美人归啊。” 吴永麟望了望远处同样怒目而视的月灵儿,这才知道把两坛醋打翻了,吴永麟敢保证,月灵儿绝对没把后面最关键的话听进去,身旁呷飞醋的两个老婆,让他伤透了脑筋,再看看一边气鼓鼓的澹台玉瓶,吴永麟完全被爱听墙角的老婆们打得一败涂地。 第488章 巾帼红颜 一位身段傲娇,柳眉杏目,盈盈侠爽之风的奇女子和大多数人一样匍匐在危机重重,早已被烧焦了的寨楼之上。她其实是一个非常爱美的女子,对着一枚铜镜和妆奁,她可以把自己的妆容一整天修饰得近乎一件精美的汝窑青瓷让人为之炫目。只是这几日接连的战事让她再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做这么奢侈的事情了,她的脸上和周围大多数男人女人一样沾满了黑灰和血渍干涸后呈现出来的一种黑褐色,在她抬起头张望的那一瞬间,旁边飞过来一道快如电的影子挡在了他的前身,不知道从哪里射出来的一根冷箭直接洞穿了带她受过的那人的眉心,看着那具来不及拉回来的尸体直直的从寨楼上掉了下去,一行悲愤的泪水从眼角滑落,这个在前面的数波冲杀中被幸运眷顾的勇士,最终因为自己的疏忽失去了他鲜活的生命。 “大家小心,下面有射雕手,都把腰压下去。” “五叔,我去劝劝苍鹰叔,让他以大事为重,只要他们能过来帮我守住这间寨子,我愿意让他来当这间寨子的主人。山寨被这些禽兽攻下了,这里的人一个都活不了。” “寨主,你可千万别做此等傻事,苍鹰那个人这次能不念兄弟之义在旁边隔岸观火,就表明他没安什么好心,你让弟兄们跟着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迟早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还不如就在这寨楼上和那些狗日的永康军拼个你死我活来得痛快。” “哎,都是我连累了大家,我下去让厨娘给大家伙准备一些吃的。”梁红英收敛了一下暗淡的神色,弯着腰慢慢的下了楼,想着当日一箭射穿自己男人喉咙时的情形,一股悲伤涌上心头,而苍鹰那伙人正是借着这个由头带着他手底下的精兵强将离开了防守战,其实他心里清楚,这个苍鹰一直野心勃勃,和她根本就不是一条心,看见寨子越来越壮大之后,早已有取而代之的野心了。 梁红玉内心还是残存着一丝侥幸,他们这一伙弱兵妇孺硬是将永康军一波接一波凶悍的攻击顶了下去,如果苍鹰的人从心理上真的愿意参与进来,攻山的那些永康军完全不堪一击。 走在飞凤寨不知道走了多少遍的那条小道上,原本在寨楼上意气风发的梁红英越发忐忑起来,为了消除心里无端产生出来的一种紧张,梁红英把心神回到了她曾经最快乐的那段过去。 作为梁家的二千金,她缺少大多数大家闺秀的该有的恬淡稳重,其他女人读《女四书》,她读《孙子兵法》,其他女人摆弄绣花针,她舞刀弄剑,和她的大姐梁红玉一样,她骨子里有着周围那些病恹恹书生身上缺少的那种阳刚之气,只是她依然免不了待嫁的悲惨命运,大姐梁红玉运气好,嫁给了一个武人将领,当媒婆一个个不厌其烦天花乱坠的将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吹嘘得似乎有打虎之力的时候,这些收了说媒人不少好处的贪财媒婆又怎么知道梁红英其实早已深夜过去摸清了自己待嫁的男人的底细。 不甘上当受骗的梁红英果断的选择了出走,走出牢笼的那一刻,她发现自己心灵深处获得了久违的松弛,她骑着身下的那匹烈马在山野中忘情的奔驰,以至于她完全的迷了路却不自知,幸运的是一位猎户一天后在山里发现了她,她第一次离家出走才没以悲惨告终。 脱下昔日的盛装变成一个平民百姓之女的时候,她在猎户家里度过了人生中永远会回味的一段幸福时光,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义父和她每隔一段时间往山里去一趟,他们总能满载而归,她当时就想,这样过一辈子,她似乎也不会后悔。 这天清晨时分,义父原本要将这些日子收集到的狐狸皮到镇上去换点粮食,不料上马的时候腿伤复发,从马上摔了下来受了不轻的伤,几番劝慰下,梁红英带着那些山货出了山。 半路上,她遇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有一家人似乎在办喜事,只是一家人却围着穿得漂漂亮亮的新娘子在那里哭哭啼啼的。梁红英曾经女扮男装偷偷溜出去见过那些办婚事的人家,在一个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家里总会挤着从四面八方赶来道贺的亲朋好友或者是左邻右舍,而这一家偌大的一间院子,除了自己一个外人,便再没有任何其他来凑热闹的客人了,原本应该热热闹闹的场面相对来说却似乎太清冷了些。 “叔,我水囊里的水告罄了,能不能讨口水喝?” 沉浸在无限悲伤中的这一家人似乎完全没发现梁红英什么时候进来的,当男主人发现背后冷不防传来一句话的时候直接吓得从长凳上跌坐在了地上,原本还抽噎的他抹了一把辛酸泪,便很快从屋里端出一碗水,喊她喝完立马离开。 “叔,我饿了,如果不介意,能不能借你的炉子烤一烤饼,我就着这碗水吃了便走。” “你这个女子,你怎么就不知道个好歹,我这里并非久留之地,喊你立马离开自然是为了你好。”男主人似乎急了,甚至让身旁的丫头开始推搡着梁红英往外走。 “耽误不了多久,嘻嘻。”梁红英也不理会那一家人脸上的忿忿之色,转身就跑到了这户人家的里间内,当她再次回到院子中的时候,手上捏着一张让她恼羞成怒的帖子‘飞龙寨大寨主苍龙三日后将亲自来迎娶四喜小娘子上山当压寨夫人,别想着逃之夭夭,除非你们自认能跑得过我身下的那匹日行千里的‘火倪俊’,倘若本寨主来的时候没见到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娘子,你们这一家人很有可能看不到第四天的太阳了,同样包括你们家的那只看门狗。’ “你既然知道真相了,就快走吧,飞龙寨的那些恶人很快就要来了,我已经把女儿都搭进去了,何必再连累你呢?” “就凭你这份好心,我决定留下来帮你们,不就是一个破飞龙寨的狗屁寨主嘛,我替你们来摆平他,快让四喜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你们再找个地方把她藏起来,这次我来替她嫁。” “这万万使不得,那个女儿家不是父母的心头肉,哪天你爹妈找上门来,我又怎么和他们交待,这祸事既然落在了我们的头上,哪有让别人代为受过的道理,这到哪里都说不通。” “叔,就凭您这份真心,这件事我还非管定了不可。” 第489章 李代桃僵 “丫头,这苍龙在这一片是出了名的凶狠和好色,单凭你一个女流之辈,面对那么一群龙精虎猛的恶人,这不是送羊入虎口吗?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这里有几个馒头,你带着在路上慢慢吃,速速离开,再晚点走和那帮人碰上可就遭了。” 梁红英没去接旁边的小丫鬟手上递过来的似乎刚出锅的热气腾腾的白面馒头,反而从怀中摸出一枚铜板,放到了手中还剩下半碗水的陶碗中,并将陶碗、水、铜钱一并还给了那个另外一只手捏着装满馒头包袱的小丫鬟另外一只手上,并给她示意了一个向远处洒水的简单动作。 “叔,我若能用弓箭射中她从碗中抛出来的那枚铜钱,就让我留下来会一会这个所谓的苍龙?怎么样?” 男主人家不置可否的迟疑了很久,看着旁边的妻子和女儿投过来的殷切眼神,男主人最终答应了梁红英这个不虞之请,气咻咻的说道:“如果射不中你立马离开。” “一言为定。”梁红英信心满满的答道,似乎一切早已成竹在胸。 这位老爷将小丫鬟拉到一边耳语的同时,梁红英早已将一把漂亮的牛角弓攫在了手中,她挂在侧腰上牛皮硬壳的箭囊中早已放入了几根利箭,气定神闲的梁红英随时等待着一场似乎比秀才们大考轻松不了多少的终极考验。当小丫鬟举着那碗水站在十步之外的时候,院子里的夫人和小姐早已停止了抽噎,对于眼前的这一切,好奇早已驱散掉了萦绕在所有人头上的悲伤光环。事情的走向并没有像梁红英料想的那样发生,对于男主人表现出来的某种善意,梁红英更加坚定了帮这户人家的信念。小丫鬟在众目睽睽之下,使出浑身的蛮力连碗带水丢了出去,这便是男主人最终暗自做的决定,一个让眼前仗义出手的女子知难而退的决定。陶碗在空中画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小丫鬟丢出这只陶碗的时候似乎在上面注入了一股巧劲,当陶碗到达抛物线顶端的时候,碗里的水一滴都未洒出来,更别谈沉降在碗底始终都没露头的那枚梁红英亲手放进去的铜钱了。 在一阵目瞪口呆的惊讶神情中,梁红英恣意洒脱出手的第一支箭在陶碗到达抛物线顶端的时候也赶到了,只是这支箭似乎失去了准头,光溜溜的箭杆贴着碗底擦身而过,就在众人觉得梁红英必败无疑的时候,箭尾上的羽毛上的倒钩直接将那只陶碗带翻了,碗中的清水倾斜而出,不甘寂寞的那枚铜钱也随着光溜溜的碗壁悄悄的掉了出来,在空中画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一道矫健娇美的身影再次取箭,拉弓,出手几乎在转瞬之间,带着破空之声的箭矢让周围的人几乎屏气凝神,梁红英在箭矢放出去之后便闭上了眼睛,今天这一记追星赶月的二龙抢珠这还是她第一次尝试,她自认自己的臂力赶不上那些男子,这俩箭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心力,当箭矢与陶碗相击产生的‘叮叮’声传入到她耳中的时候,她的心冰凉到了极点,这是一种自大后被无情打脸的嘲弄。 “太厉害了。”小丫鬟这突兀的一声让周围看着这一切的所有人从不可置信中苏醒了过来,梁红英手中射出的第二支箭矢在第一时间射透陶碗后,将来不及落地的铜钱一并射中了,完全可以说是一箭双雕。 梁红英睁开眼看着被牢牢钉在树干上的那个陶碗和那枚铜钱,脸上笑得异常灿烂 苍龙穿着一身特大号的喜庆新郎服咋咋呼呼出现在院落中的时候,早已急不可耐的想将垂涎了许久的四喜小娘子抢上山去,面对未来老丈人、老丈母娘只是象征性的打了一个招呼,便撩起下摆迈过面前那道火盆,急匆匆的往四喜所在的秀楼走去。 穿过那条忽明忽暗的幽深过道的时候,苍龙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看着身旁犹自还跟着的俩喽啰,没好气的上去就是两脚,口中骂道:“俩没眼力见的怂货,不知道这会是你们大爷我的千金一刻吗?牢牢的把这道门给我看紧了,放一个人进来,剁你们一根手指,你们俩谁敢过来听墙角,我拧断你们的脖子。” 心满意足的苍龙交待完之后,蹑手蹑脚的朝有一阵明亮光线的二楼摸了过去,只是他才准备推门进去,房间内的烛火就在这个时候灭了,似乎比他还猴急的‘四喜’直接将他带入了屋内。 “小娘子,不对,喜儿,我对你是真心的,你今儿从了我,我保证你从今往后吃香的,喝辣的。”苍龙说完便扑向了旁边的人影。 “咚”的一声,苍龙猝不及防下直接撞到了桌脚上,原来他和那道黑乎乎的人影之间隔着一张碍事的四方桌。 “你的花轿抬来没有?我们的新房不是应该在山寨吗?” 一阵让苍龙酥到骨头里的弥音突然响起来的时候,心痒难耐的他再次试探性的如老鹰扑兔般往丽人声音传来的方向又扑了一次,只不过这次依然扑了一个空,等苍龙回过神来的时候,带着头盖的‘四喜’居然自己站到了屋外。 “过了拜堂的吉时,会不吉利的,你难道不怕周围的那些官差在我们洞房的时候冲进来逮住你去换赏钱?你不要命我还不想这么早作寡妇呢。”说完朝悻悻走过来的苍龙丢过来一根中间扎着一个红绣球的丝绫。 苍龙这才知道自己想在此处做如此下作之事冒着多大的风险,猛然回过神来的苍龙牵着新娘子就往楼下走去。 在背后一阵悲戚的哭声中,梁红英就这样被一顶喜气洋洋的四人大轿抬走了,旁边是一个满脸胡渣子,带着一方歪幞头,身上似乎套着一副大马猴服饰的猥琐男人笑意盈盈的想着这一次与众不同的抢婚,他们两人似乎是天作之合,一个时时刻刻为自己着想的压寨夫人,苍龙觉得此刻的自己才真正有了当新郎的感觉。 四喜穿着一身男装站在爹的旁边,对于这个独自一人闯龙潭虎穴的奇女子,她和周围的人无一例外的心怀忐忑,对于这样一个好心人,只希望她真的能凭着真本事平安归来 第490章 龙凤斗 张灯结彩的飞龙寨在听到一阵开路的铜锣声由远处传来的时候,二寨主苍鹰早已让人在高大的寨门外列起了俩条长长的人队,人人手中捏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为这喜气洋洋的日子平添了一股肃杀之气,看着似乎和平时大不同的大哥苍龙笑容满面的领着一个新的嫂子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二寨主苍鹰内心狐疑不已。 “恭喜大哥,贺喜大哥,今日是大哥小登科之日,二弟祝大哥大嫂百年好合早生贵子。”苍鹰说完后扫了一眼旁边的新大嫂,今天被大寨主‘请’回来的新大嫂没发出任何哭腔,也没有晕过去,下轿子时的那种镇定仿佛她回到了自己的家一样。 “平时你文绉绉的让我觉得酸得慌,今日这话听着顺耳,我心里舒坦,哈哈哈。” “今天是大哥的好日子,必须得陪兄弟们多喝几杯才行。” “这是当然。” 两兄弟热络的正准备携臂而行走入飞龙寨的时候,红盖头里传来一阵尖利的叱咤声:“要喝酒也行,喝一碗就要挨我一拳。” “小的们,给爷爷我拿一坛好酒来,我让你们新来的嫂嫂知道,一坛烈酒下去,绝对不会耽误你们大哥我洞房。” 人群中起哄的,虚情假意的,拍马屁的声音此起彼伏。 “大哥威武。” “大哥当心别闪着腰。” “大哥小心” 当这最后一句话喊出来的时候,这个第一次到飞龙寨的大嫂直接伸手扯掉头上的红盖头,攥紧拳头直接朝正举着一坛好酒咕噜咕噜灌个不停的苍龙的胸口冲了过去。 搞清状况的梁红英还是被眼前的一切吓了一跳,那些满脸横肉,凶神恶煞看着美貌与身段并驾齐驱的大嫂露出真容的那一刻,周围原本嘈杂的环境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表情中无一例外的透露出一种痴望与垂涎之色,梁红英拳风冲到半路不得不慌忙收了回来,此时将大寨主挑翻是极不明智的,除非你有信心抵挡住周围这些人疾风骤雨般的反攻。 “轰”,酒坛落地的声音让所有人如梦初醒,这里面最大喜过望的自然是大寨主苍龙,他从来没想过娶一个天仙一般的美人回来,这个只会在戏文中出现的桥段,居然活生生的落到了他的头上。 苍龙干咳一声,激动得几乎失声了,这是一种紧张造成的肌肉痉挛,看着旁边的夫人早已大踏步的朝飞龙寨走去,苍龙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生怕这金凤凰一不如意就那么飞走了。 苍鹰本能的产生了一种危机感,他知道这个女人不简单,一个让大哥瞬间失去所有英雄气概的女人,除了她这一身好皮囊,似乎还有他并不知道的一些东西,苍鹰刚刚从大哥的脸上惊异的表情早已发现了一些端倪,似乎苍龙也才第一次发现这个女人的真面目,接下来的一幕更是让群情更加高涨起来。 刚刚到飞龙寨的大嫂在拜堂的前一刻直接跳到了大寨主发号施令的那处高台上,用一双妙目横扫了周围一圈,笑盈盈的说道:“你们寨主平时是不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 “是。”周围应声如雷,让台下的苍龙居然开始腼腆起来,酒糟鼻露出一种特别的绯红,一个当着兄弟面夸耀自己,给自己赚足了面子的女人,对他来说本身就是一种不曾有过的特别体验。 苍鹰内心的感受却恰恰相反,这个几乎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眼球的女子,她浑身散发出来的一种号召力,似乎正在让大寨主苍龙的权利正在慢慢消失,而他这个二寨主,最终可能也难逃同一悲惨的命运,而他自己的结局最终会怎么样,他不敢想象。 “那大寨主说过的话能不能不作数?” 人群将目光投向了一旁脸上堆满笑意的大寨主苍龙,他此刻正痴痴呆呆的注意着台上自己女人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当人群响当当的吼出一句‘必须作数’之后,苍龙蹦跶一下就窜到了台上,如果都不能挨过眼前这个即将成为自己女人的拳头,那他苍龙真的敢当着所有人的面吹嘘自己是真正的征服了她吗?这个似乎浑身透着与众不同的女子惊艳出场的那一刻,让苍龙这个万花丛中过的男人彻底陷落了。 苍龙双腿岔开平行迈开半步,双手捏拳手心朝上曲卷在腰间,气沉丹田,摆出了一副如临大敌的肃穆气势,他这一刻展现的阳刚之气让梁红英居然有一种脸红心突突跳的感觉。 “你都快要成为我的男人了,我怎么舍得让你受半点伤呢?要不这样我们换一种考验的方式,如果你能过最后这一关的考验,我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而且你必须放我下山去,让我心甘情愿的嫁给你,而不是今天这样不情不愿的被你和你的手下这么掳上山来。” 所有人脸上面面相觑,对于这个即将成为大嫂提出的这个近乎无理的要求,所以人内心似乎更期望大寨主来一次霸王硬上弓,那样他们以后每天就能看见这个赏心悦目的女人了。 “我其实早就看出来了,你不是四喜,就凭你这份胆量,这条件我答应,不过嘛。” “不过什么?” “你必须告诉我你真的名字,并让我知道你住在哪儿?” “你送我回去的时候不就知道了?至于名字,你总有一天会知道的。”梁红英笑嘻嘻的从果盘中取过一个橘子,直接放在了苍龙的头顶,并让人取过来一张硬弓,站在了苍龙的对面,并取过原本用来扎头发的一张香巾,将眼睛遮住了。 梁红英刚刚学会射箭的时候曾经许下了这么一个愿望,只要谁愿意让她闭着眼睛射对方一次,她就嫁给谁,时至今日,这个人似乎一直都没有出现,看着眼前这个愿意鼓起勇气尝试这一切的勇敢者,梁红英内心升腾出一种与正义无关的冲动。 当梁红英迟疑了很久,手中弹出的箭矢精准的将那枚橘子射下来的时候,苍龙简直欲哭无泪,他那标准的马步扎下去似乎再也起不来了,谁又能知道他刚刚其实闪了腰?然后造成了浑身的僵尸硬? 梁红英在飞龙寨所有人恋恋不舍的目光中离去,没过几天又回到了这里,苍龙后来才知道,他这个捡来的老婆只是想回去和她的义父道个别而已。 第491章 大爱 梁红英曾经自诩自己最正确的选择其实是盲目的,是她某些浪漫情节的臆想,她觉得也许凭着自己这个寨主夫人的身份慢慢潜移默化的改变苍龙和飞龙寨,那些传说中的草莽英雄刚开始不也是有着各种各样的毛病吗?但最终事与愿违,贪心厌旧的苍龙在飞龙寨在渡过两人的蜜月期后经常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而他身边那个二寨主苍鹰,更是从来没给过她好脸色。 抛开苍龙也许骨子里带来的见到漂亮女人就走不动的奴性,对于梁红英在飞龙寨大刀阔斧的改革,苍龙在某些方面展现的气魄是梁红英愿意继续忍气吞声的原因之一。 义父义母对她嫁给飞龙寨的苍龙是不能理解的,从义父有一次突然回来带着她和义母远遁到山里,回来后看见似乎乱七八糟似乎遭了强盗的那曾经温暖的房子,梁红英从义母喋喋咻咻,义父哀叹的神情中才知道,这个她原本以为的世外桃源并不太平。义父告诉他,这是一伙最近才出现的特别的匪人,之所以被称之为特别,周围被祸害过的人家都知道,这些明火执仗抢劫的强盗是一伙‘官匪’,一伙依附在官府这棵大树旁边披着一层合法化外皮的最难缠的蚍蜉。 梁红英也是从那一刻起,便默默发誓要改变这一切,为世道留一点自己最在意的温情火种,哪怕付出她的全部,她也绝不后悔。 作为一个赌徒,梁红英无疑是合格的,当她从四喜爹口中得知飞龙寨这伙人的来历之后,她决定这一次赌上自己下半生的幸福,如果这一切能换来自己在意的人三年五载的幸福,她觉得这一切也是值得的。梁红英最开始的初衷只是想给义父义母一个安稳的窝,只是当义父第一次被绑上山来之后朝她下跪的那一刻,她那颗敏感的心才知道,义父对她所做的一切依然不能理解,义母甚至都没有上山来看她一眼的勇气,甚至在她看来,义父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畏缩,她期望的温情从那一刻起消失殆尽。 “儿啊,义父义母现在很后悔当初没拦着你,把你直接推入了火坑。”义父老泪纵横,捶胸顿足,在被刚刚父女重合后打击得不轻的梁红英看来,这一切似乎是周围一股无形的压力逼迫他说出来的一些违心的宽慰话,只是义父表现出来的一种勇气让她的心弦还是被拨动了一下。 梁红英从来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包括那次从家里身无分文的跑出来开始,她就从来不曾为自己所做的那一切后悔,面对今日嫁给一个在义父口中声望并不太好的男人,她依然觉得自己既然作出了选择,那对方无论是天上的龙还是地上的狗熊,她就应该理所当然的接受这一切,这或许是她从娘胎里就带出来的某种执拗,不撞南墙不回头,不到长城非好汉。 “爹,娘还好吗?” 梁红英心中的不快最终被一种柔情所化解,她原谅了这个似乎从来没见过如此大阵仗的山野猎人,他不曾伤过任何人,可对于那些山里祸害过百姓的吊睛白额大虫,他二话不说便敢提着一根并不太锋利的三叉便敢往林子里钻,这是义母经常对她津津乐道的义父年轻的时候做过的最热血最值得骄傲的一件根本不曾别别人知晓的默默无闻之事,当传说中的恶虎在山涧中无缘无故消失之后,深受其害的当地人只是猜测那只恶虎也许是走霉运落到深谷中摔死了,只有亲眼见过这一切的义母才知道,她心甘情愿嫁的这个一穷二白的山野猎人是一个真正的杀虎英雄。梁红英每次听见这个似乎被杜撰出来的故事,她总是很陶醉的会心一笑,那个佝偻着身子的瘦弱男人,真的有过如此辉煌的过去吗? 和义父义母一家相处了大半年,不长不短,他们在某一刻把她当成了他们曾经最在意的一个人的影子,至于梁红英,似乎只是带着游戏人生的态度,甚至对自己的终身大事,依然那么草率。 “好,家里一切都好,有机会你多回家看看。” “爹,这段时间恐怕不行,我身子不方便。” 老实巴交的义父根本听不出梁红英的话外之音,她居然怀上了苍龙的孩子,这是她不曾想到的,一切来的那么仓促,她自己都不曾长大,便要当一个孩子的妈了,这一切她没有告诉苍龙,她也根本没有机会,现在她基本没有见他的机会,即使见上面,他们也说不上几句话,他似乎对她已经完全没有了兴趣,在最近几次梁红英以身子不适拒绝了苍龙几次之后,他似乎从她的眼前消失了。她很想把事情的真相告诉眼前这个还真正关心自己的义父,只是飞龙寨二寨主苍鹰对她不停的倾轧已经让她心力交瘁,万一这个消息传出去,她好不容易在山寨中站稳脚跟打拼出来的一席之地很容易一夜之间付诸东流。 “没关系,你回来提前让人捎个话,我和娘在家等你,给你做你最爱吃的山鸡炖蘑菇。” “爹,那些人后来还来过吗?” 义父似乎犹豫了一会,秉承报喜不报忧的态度,说了一句真正的假话,这一切自然没能逃过梁红英敏锐的观察力,她也不点破,只是义父突然感觉自己抓住了某些以前不曾明白过的谜团,他试探性的问道:“是不是那次家里遭强盗之后,你才做了这么一个糊涂的决定?丫头,你真的很傻啊,我和你娘还能活几年,你把后半辈子都搭进去了,值得吗?不行,你现在立刻和我一起下山,谁要敢拦着我,我和他拼命。” “爹,已经来不及了。”梁红英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同时手放在嘴巴边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这是真的吗?”义父这次是喜极而泣,脸上笑得特别开心,这是他不曾奢望过的,却不知不觉的到来了。 梁红英默默的点了点头,从容的说道:“爹,我不知道自己适不适合当这个娘,但我相信因果报应,既然这个孩子是上天给的,那我就得给这个孩子积点阴德,让他将来少受点罪,这也是我现在心甘情愿待在这里的真正原因。” “别苦了自己,爹活了一辈子,知道人吃土一辈子,土吃人一次,事情做得再轰轰烈烈,我们总得回归生活原本的轨道上去,做任何事讲究一个义理,做对得起自己良心的事,才会真正的获得心安。” 义父连夜就让人送下了山,听了这一席话的梁红英,更是坚定了她某些大胆的想法:她要将周围的那些山民真正意义上的保护起来,以前是为了一个小家,这次却是为了大爱。 第492章 迁寨 梁红英做的第一件大事便是让飞龙寨挪了一个窝,原本的飞龙寨修筑在四面都是环山的一处隐秘山谷中,这样的坏处经过几次官府的剿匪行动之后其缺点暴露无遗,虽然他们总能像狡兔一样从某些官兵不知道的九曲十八弯的隐秘洞穴中落荒而逃,只是当好不容易形成的家的雏形被一次次打回原形之后,他们纷纷抽出武器嚷着大寨主带着他们主动出击一次,给那些不堪一击的永康军来一次狠狠的打击,苍龙和苍鹰当时其实已经控制不住群情激奋的场面了,他们的内心其实和表面的阳刚恰恰是相反的,他们可以在歌舞伎那里吹嘘自己多么的能征善战,甚至可以让官府的人听见他的名号后就望风而逃,只是在这种随时可能掉脑袋,甚至一去不回头的困境面前,他们同时表现出的犹豫和怯懦让周围血气方刚的跟随者顿时心凉了半截,他们在这个急需要表明立场的关键时刻,居然婆婆妈妈的打起了感情牌,他们苦口婆心的开始劝慰如果自己这些人再也回不来,那他们身后那些跟随的女人和小孩以后的生活怎么办?当周围的那些女人们也戎装素裹或背或抱或牵着自己的孩子准备和自己的男人们一起共赴黄泉的时候,他们俩又开始视而不见,指出这个时候并非最佳的出击时间,他们必须求卦于天,选一个良辰吉日击之,所有人记得这两人下山抢女人的时候可从来没分过时辰,为什么一到关键时刻却哑了火? “我们挪个地方吧。” 梁红英提出这个似乎并不太成熟的提议之后,包括推诿的苍龙苍鹰在内的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一个最明智的选择。刚开始还敢战的男人女人们发现自己似乎有了退路之后立马软了下来,至于苍龙苍鹰这些原本就没想着与官兵来一次正面冲突的胆小鬼,正暗自庆幸保住了自己大寨主和二寨主的身份。 “既然大嫂出此良策,必然有了一处让大家再次安身立命的宝地,不妨说出来先宽宽兄弟们的心。”苍鹰依然不放过这个刚刚似乎替他解了围的心里并没有承认她今时今日地位的大嫂,他很想看见眼前这个女人当着所有人的面再出一次丑,那他自己在出来主持一下大局,随便点兵点将选择一个地方安稳住这些人的心,那他自己这个二寨主的威望立马会超过大寨主和眼前这个渐渐在分走他手中权力的女人。 “只要二寨主舍一点不义之财,这其实并不太难。”梁红英依然和他针锋相对,以一种咄咄逼人的态势将结局困境的药引抛给了这个二寨主。 此刻苍鹰心里愤懑不已,苍龙好色,他苍鹰贪财,苍龙在女人身上早已把这些年抢来的钱财挥霍一空,要不然他也不会恬不知耻的跑到一户佃农的家里去抢别人的女儿,要知道他曾经也是种田户出身,拉着一竿子人被迫上山当匪的时候曾经发誓绝对会用手中的刀保护那些曾经在他们最困难的时候给他们送过饭的那些佃农,只是当他们无忧饥馑的时候,提出了一个惊人的建议,与其迟早被那些‘官匪’迫害,不如上山被苍龙保护起来,难道只剩下给苍龙当压寨夫人这唯一的办法了?那苍龙这样不顾女方一家人悲欢的欺行霸女的行为,和那些罪大恶极的‘官匪’又有什么区别?相比较苍龙无可救药的色字头上一把刀,苍鹰永远在一道金钱的牢笼中转悠,也是他最先提出的对过往行商进行无甄别的劫掠,在他看来,曾经所谓的信与义,已经彻彻底底的还给周围的那些山民了,至少他们可从来没主动向他们身上攫取过一文半两,其实主要的原因是这些被‘官匪’一点点从身上榨取膏腴的山民已经变成了一帮鳏寡孤独的乞丐花子,他们对这些像行尸幽灵一样活着的山民再也没有了一丝的兴趣,知恩图报这四个字似乎从来没出现在他苍鹰的字典里过。 “我觉得这事最好是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大家说是不是?”苍鹰模棱两可的回避了这个可能会让他破财的灾难性的建议,他知道眼前这个女人的胃口绝对不小,就像她不声不响的已经代替大寨主苍龙逐渐在飞龙寨发号施令这件事开始,她肯定不会介意让飞龙寨最富裕的苍鹰变得一文不剩、一文不名。 “那既然二寨主不肯破财免灾,那大家只剩下和那帮官匪拼命这条路了,大家说是不是?” 人群立马变得呱噪不安,义愤填膺起来,对于二寨主苍鹰在关键时刻和大家两条心,让这些人心彻底冷到了,他们用阴狠的眼神恨不得立马从苍鹰身上剜去一块肉,如果这个时候官府的人就在这附近,他们绝不会介意立马用绳子将他困起来去换一份功名的告身或者不菲的悬红。 苍鹰正是从这一刻起才知道眼前这个女人的厉害之处,她正用一把无形的钝刀在他身上割来割去,初始还觉得不痛不痒,当下去的力道越来越沉之后,那把看不见锋刃的钝刀带来的疼痛感比尖利的锋镝直接见血带来的折磨已经超过了苍鹰可以承受的范围,在周围那些目眦欲裂的眼神中,苍鹰最终选择了投降,他极不情愿的将脖子上挂着的一串钥匙交给了将他围在中间的一人手上,他知道如果继续坚持下去,这些人绝对不介意来一次强硬的抢劫,他这样做,其实间接给自己落下了一个好名声。 “大家还不谢谢二寨主?这些钱我们一定还给二寨主,对不对?”梁红英最终成为了这场风波中的最大胜利者,她不但提高了自己在众人心目中的声望,还狠狠的削弱了自己的对手,尽管后来梁红英通过其他的方式把这次从他这里借来的钱数倍的还给了他,苍鹰因为这次梁红英没有顾及他的心理感受来了一次巧取豪夺,让他的心受伤了,最让他受不了的是,那个和他出生入死的大哥苍龙从头至尾都在旁边看戏,哪怕一句好话都没替他说上一句,所以这次后,他和周围的人彻底从心上决裂出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了。 第493章 生财有道 背面鸟鸣飞涧,两旁侧峰成壁,飞龙寨新址选择在一处似乎由泥石流冲击而成的平洼之地上,新址的选择也颇为大胆,在寨楼上往下观望,一条蜿蜒曲折的官道在视野里清晰可见,时不时还能看见来往的客商穿梭在其间。 “大嫂,你必须给大家个说法,兄弟们以前再怎么样有周围的险峰密林保护,你这样不是把大伙放在明处变成官兵的活靶子吗?” “那你们以前怎么每次都能让别人杀到家里来?你觉得凭那些所谓的不靠谱的山林真的将自己保护起来?当老鼠的日子还没过够吗?你去周围打听打听,那些‘官匪’什么时候打过川西唐门寨的主意?他们虽说和成都府的高官有着某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只要站在他们那些建起的坚固高墙的外围,估计所有有某些想法的人都会打退堂鼓。” 苍鹰立马变得哑口无言,他把求助的目光望向了苍龙,苍龙第一次看见寨门口那足足有二丈宽,五丈高,分成里外三层的巍峨木石建筑如一个个张牙舞爪的巨人摆在他的面前的时候,他已经没有了任何反驳的勇气,这个平时被自己认为胡闹的女人将她惊人的潜力爆发出来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和她之间的差距不只是一星半点了,对于兄弟投过来的目光,他果断的选择了回避,躲在这么安全的寨子里面,可比钻潮湿的山洞强多了,更何况所有人对于新家都很满意。 “既然这样,我们什么时候下山对那些过往的商客下手?” “谁说要打劫他们了?我们不但不能碰他们,还给与他们相应的保护,如果他们愿意,我们甚至可以在第一道寨门和第二道寨门之间的空地上为那些过往的行商提供一个歇脚休息的空间。” “疯了,疯了,这我首先第一个不同意。” “那我今天就把话说明白点,我这次把大家拉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让大家走上正途。据我所知,我们飞龙寨当初可并不是以打劫为生的,后来大家活不下去了,这才做了许多糊涂之事,所以第一件重要的事情便是飞龙寨的称呼就得先改一改,新寨子,新气象,我们必须彻底和过去一刀两断。” “那就叫飞凤寨。” “对,既然是嫂子让我们在这里获得了重生,我们就叫飞凤寨。” 看着所有人举拳喝应,梁红英默认了这一意义重大的改弦更张。 随着梁红英的肚子一天天的大起来,山寨里的事务也是越来越忙,在飞凤寨的地盘上,那些过往的行商给与他们一定的报酬,梁红英给那些行商提供一定的方便与保护,后来甚至提前给行商提供一定的情报,他们虽然不能百分之百获得檀道济这伙官匪的动向,比起那些行商漫无目的的在山野中抓瞎不知强了多少倍。因为这些附加服务给飞凤寨带来的利润让所有人为之惊奇,就连川西唐门寨也在偷偷的学梁红英的这一套做着悄悄的改变。 梁红英之所以能提出这样有远见的想法,因为她家祖上本来就是开镖行的,她从小喜欢舞刀弄枪,这和她家里的环境不无关系。走镖是件非常辛苦事,日夜兼程不说,还得风餐露宿,面临各种各样的险境。做镖局生意要有三硬:一是在官府有硬靠山;二是在绿林有硬关系;三是在自身有硬功夫,三者缺一不可。开镖局先要打点当地台面上的人物,下帖请官私两方有头有脸的朋友前来捧场,这个叫“亮镖”。若是关系不够,亮不了镖,往后生意必然难做;若是人缘不佳,亮镖时有人踢场,手底下没两下子乾脆就关门算了。亮镖没出事,镖局才算立住了脚,但能不能出人头地,则要看第一次买卖头趟镖是否能立个万字(打响名号)。 梁红英私底下早已查清了这些人的底细,这些行商基本上都是私商,走镖在理县与吐蕃之间基本还是一片空白。一般镖局的组织包括镖局主人、总镖头、从事保镖工作的镖头和镖师、大掌柜、管理杂务的伙计和杂役,而这些私商为了节约成本,基本上是身兼数职,好些人甚至对于要去的地方根本连东南西北都摸不清楚,听说侥幸能越过重重困难,他们一趟比得上辛辛苦苦数年,好些人眼睛没眨一下便卷着身家性命冒着巨大的风险与数十倍的利润敢到边关外去赚钱了。 在飞凤寨开镖行完全不现实,先别说不合法,其次上梁不正下梁歪,山寨里包括苍龙苍鹰这些人根本就吃不起那个苦,受不起这个累,所以梁红英在某些方面做了一些相应的改变,只做有限距离的类似于镖师的保护。 让所有人欣慰的是,这样随机应变的改变效果却出奇的好,当越来越多的私商需要他们提供保护和一顿风味可口的热汤热饭的时候,飞凤寨变得越来越富庶和繁华,人口也在飞速的往上攀升,完全可以算得上是川西第二大寨了。 苍龙看见飞凤寨越来越有起色,当梁红英兼收并蓄的将周围的山民也迁到飞凤寨之后,他提出了一个让梁红英为之气结的提议:“要不我们在这里开一间妓寨吧?” “你知不知道镖行第三规是‘避讳妇人’,镖师向来重视武德,至于沿途青楼女子、歌妓,镖师绝对不屑一顾,怕‘色眩’误事,也怕贼人‘放白鸽’,你手底下这些人的底细难道你还不清楚?你这样做,说得难听一点,完全是为了满足你们这些人的荒淫无度之心,我们飞凤寨也许就因为这一间妓寨被毁掉了名声和信誉,你这样完全是在砸自己的招牌,以后谁还敢接我们的生意。你也不仔细想一想,过往的这些人原本就胆战心惊的,他们几乎在拿自己的全家上下老老小小的性命在做赌注,谁又有寻花问柳的心情?你想到外面去鬼混我拦不住你,你想打飞凤寨的主意,门都没有。” 苍龙气咻咻的又彻底消失了一段时间,直到他身上所有带去的银钱砸到消金窝之后,他才满意而归,而离开的这段时间,正是梁红英临盆的重要时刻。 自从梁红英的骨血呱呱落地的那一天起,她心里已经对苍龙彻底的死了心。 第494章 亲情 梁红英生下的女儿取名为梁萍,小名唤作平儿,只是平儿生下来并不太顺畅,几乎要了梁红英半条命,按产婆的话来说,这孩子命苦,在娘胎里没呆足月,是个早产儿,在加上梁红英本身缺奶水,这孩子生下来就哭个不停,亏得义父义母很早便帮梁红英在山里养了 一群羊羔,平儿落地的时候,恰好有几只羊羔生下了小羊崽,这才解了燃眉之急。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小平儿刚满月又得了一种怪病,先是高热不止,接着浑身长出了一种红斑,就连周围小集镇的大夫都束手无策,梁红英没办法,不得不厚着脸皮带着平儿回了一趟梁家。 “你还有脸回来?”梁父见面便是劈头盖脸的一阵数落,同样包括其他本来就和梁红英不怎么对路的梁父后来又娶了几房的姨太太们,未离家出走之前的梁红英自然没少让她们吃尽苦头,对于如此落井下石的好机会,她们自然没有放过这个昔日仇人的道理。 “狗子,还不快把这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野种和伤风败俗的女人轰出去。”这里面尤其以原先的二夫人,自从梁红英的娘过世之后,正式升级为大夫人的女人叫得最响亮。 “这是哪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疯女人在这里胡咧咧?”一道摇曳生姿的干练身影就在此刻不早不晚的赶到了,来人正是梁红英的亲姐姐梁红玉,自从韩世忠离家到西边戍边之后,她便时常跑到家里来打听小妹是否回家的消息,今天如果不是碰巧在这里遇见,梁红 玉都不敢想象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这个亲妹妹。 “姐。” “哎哟哟,嫁出去的女人泼出去的水,你这个外人有什么资格管这家里的闲事?你有本事把她和她的野种领回家里养着啊。” ‘嗖’的一身,一块飞石不偏不倚的击中了大夫人的面门,梁红玉出手利落,根本就不给对方反应的机会,圆石直接打掉了大夫人面门上的数颗牙齿,在一阵凄厉的惨叫声中,大夫人满口鲜血的扑向了老爷的怀中,希望老爷能为自己的无妄之灾评评理。 “孽畜,你还回来干嘛?一回来就把家里闹得鸡犬不宁。”梁老爷一巴掌直接朝抱着平儿的梁红英挥了过去,梁红英也不躲开,当脸上肿起一片的时候,旁边惊呼不已的梁红玉知道他爹这一下出手并不轻。 “爹,打那个女人的是我,你为什么要拿妹妹撒气?” “你给我住嘴。”梁老爷转身指着梁红英又骂道:“这一年多来你连累的我们还不够?自从你嫁给那个什么飞龙寨的苍龙,我这镖行也关了,你姐夫为了保住这一家老小,也到边关去杀敌换取赏金来贿赂那些官老爷和支持这一家大小的度用,你知不知道你姐姐每天 在家里担惊受怕?生怕哪天从边关传来某些让她伤心欲绝的坏消息?你不是要钱吗?拿上这些东西立马离开,以后让我再也别见到你。”梁老爷从怀中掏出一份似乎私藏了很久的私房钱,直接塞到了梁红英的手中,手伸回来的时候无意间在平儿的脸上碰了一下,一旁的 梁红玉从这些小细节上发现,自己这个好面子的爹只是在这个时候下不来台罢了,他心里估计和梁红玉一样,早已不知多少次盼着这个离家出走的小女儿再次能够平平安安的再次回到这里。 (卫朝军队系统活得的功劳可以换取相应的奖励:一是升官---只不过这条路迂回曲折,上面的人也是拖泥带水,往往立了功劳要后补六个月或者一年之久才能转得一官半职;二是领赏---卫朝军队系统已经彻底的糜烂,里面不乏一些王孙贵胄用充功冒名的方式来买 战绩,以求能早点从边塞苦寒之地再次调回东京皇帝身边。相比较升官过程的繁琐拖沓,这个过程可以说是现买现卖,首功上去,奖银立颁,银货两讫,泼辣爽利) “爹,我不要你的钱,平儿生病了,我找了周围所有的大夫,他们都看不出平儿得了什么怪病,你这些年在江湖上见多识广,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 当平儿那张满是红点的稚嫩脸庞展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那个口齿漏风的大夫人像见了鬼似的逃开了,口中阴狠的说道:“妈呀,这那里来的麻风病,这不是准备要全家人的命吗?老爷,你还不快点把这俩扫把星轰出去,在晚一会,全家人都要跟着遭殃。” “你给我住嘴。”梁老爷一挥手,让那些夫人太太如大赦般立马逃得无影无踪,相比较先前的刚硬,梁老爷的语气立马软了下来,着急关切的问道:“这什么时候开始的?” “已经有些日子了,开始我们还没觉得,可是这段时间却原来越严重。” “也算我们平儿有福,我以前走镖的时候认识了一位脾气比较怪异,长相实在不堪的怪医,只是他面恶心善,这段时间正在成都府的一处友人那里做客,事不宜迟,我们立马带上平儿去找他。”梁老爷说完,立马让下人准备了一辆马车,载着梁红玉,梁红英,平儿 ,梁老爷祖孙三代出门了,在这期间,梁老爷依然对梁红英没有任何的好脸色,只是眼睛却从来没离开过被梁红玉接过来抱在怀中的平儿,眼中闪耀着慈爱的光辉。 梁红英几天几夜往成都府赶几乎彻夜难眠,这一路又不敢太快,生怕把平儿颠簸坏了,原本只需要大半天能到的路程整整比平时多用了一倍,知道女儿有救之后,整颗悬吊吊的心平静下来之后挥之不去的疲倦让她很快就沉睡过去。 梁老爷将一件丝绒被轻轻的盖到了蜷缩在角落的女儿身上,看着刚刚产完子原本应该丰腴的女儿身形越发的消瘦,噗噗的泪水哗哗的落了下来,口中自言自语的说道:“都怪当初爹走南闯北的把你们丢在家里,没有好好的关心你们,这才酿成了今日的大错。” “爹,我和小妹从来没怪过你,你还记不记得小妹刚出生的时候有个算命先生给她算过命,说她前半生嫁人后的一段时间或许会过得很苦,但后半生会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这不正在一点点的应验吗?” “那个疯道人说的你也信?他还说世忠将来是中兴之臣呢,你看看他现在在军队混的,这些年还是一个偏裨,等他出头,要猴年马月去了。” 第495章 麻沸散 许希(用千年何首乌帮慕容怡清治好怪病的那个猪头)人生第一次的转折点发生在误食了那让小师妹为之唾弃的汤药,后来他凭借自己惊人的解毒能力,发现了一种令人浑身麻痹的曼陀罗,这种 同样被称之为醉仙桃,枫茄花的粉红花朵却是剧毒之物,当试药以一条狗和一个人的生命付出惨痛的代价之后,许希以败坏师门的名声被赶了出来。 三国时候的华佗曾经调配出一种叫做‘麻沸散’的麻醉药,许希也曾在医典中查阅过这方面的相关记载---“若疾发结于内,针药所不能及者,乃令先以酒服麻沸散,既醉无所觉,因刳(ku,剖开) 破腹背,抽割积聚(肿块)。” (麻沸散传说系由曼陀罗花、生草乌、香白芷、当归、川芎各,天南星共6味药组成;另一说由羊踯躅、茉莉花根、当归、菖蒲组成。据后人考证,这些都不是华佗的原始处方。) 华佗曾经深入民间,足迹遍于中原大地和江淮平原,在内、外、妇、儿各科的临证诊治中,曾创造了许多医学奇迹,尤其以创麻沸散、行剖腹术闻名于世。《青囊经》更是他一生心血的结晶。可 惜,这部珍贵的药书,现已失传了。这部《青囊经》听说后来传到看押他的狱卒张明三的手上,华佗死后,狱卒张明三很难过!发誓要刻苦学习,为民治病,以慰师父在天之灵。不久,张明三就辞职 还家了。当他背着行李,念着药歌,高兴地走进家门时,抬头一看,大吃一惊!只见老婆正在焚烧那部《青囊经》嘞!张明三不顾一切,跑上去抢救,可惜晚了。张明三气坏了,手指着老婆的鼻子质 问说:“你为什么烧我的药书?” 他老婆含着泪说:“我是为了想叫你多活几天。你没看见吗?华佗师父不就是因为这些本事,才被监禁致死的吗?” 张明三悲愤地对老婆说:“一个人来到世上,上不能报效国家,下不能为百姓做点好事,活一百岁又有什么用?”他老婆听了很受感动。可是,书已经烧了,后悔也来不及了。 还有一种说法:说是张明三根本就没胆量接下这本《青囊经》,华佗羞愤之下自己直接烧掉了,无论哪种结局,反正《青囊经》是失传了。 相传,黄帝著十六卷内经,三十七卷外经,内经完整的流传下来,衍生出伟大的活人无数的中医文化,类似于《青囊经》的外经,因为其外科手术有违“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儒家思想,而为世 所不容,以致渐渐衰落失传。 《素问?金匮真言论》有这样一句话非常出名:“非其人勿教,非其真勿授,是谓得道。”‘其人’在内经中更是出现多次,谓志同道合、聪明睿智贤德之人,亦指合适的人选。 有一位老中医,他一生为人看病无数,善治骨病,从来不多要人家钱,一生过得很简朴,到老的时候准备把自己的绝技传授给自己的儿子。有这么一天,老中医出门看病,嘱咐儿子:如果我走后 ,有人来要茄秧(茄子的幼苗),你就把咱家地里的大茄苗送给他。儿子应声而答,一定一定。老中医走后,果然邻居来取茄苗,中医的儿子就把地理最小的茄苗送给了邻居。老中医回来后,看到自 家的茄苗都是长得高的,心里明白儿子一定没按自己说的办。老中医一生叹气,至死也没把自己的一身绝活传给自己的儿子。 或许华佗当时觉得张明三所托非人,再加上他的某些治疗方法为当政者所不容,这才有了悲愤烧书这一无奈之举。 许希这一年多也和当初的华佗一样走南闯北,渐渐也摸索出了类似麻沸散的配方,至少在骟马、骟猪这一领域有极大的突破,现在称他为‘兽神医’一点都不为过,自从曼陀罗将一个人毒死之后 ,迈不过去的活人体这一症结玄关已经在他心里埋下了阴影的种子。他这一次完全是慕名而来,听说在成都有一对侠医眷侣居然用输血法救助了不少病人,他这次更是在内心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和对方交流一些心得后,看能不能通过这对侠医眷侣把自己试用在和猪身上的‘麻沸散’推广开来,如果对方真的懂他这辛苦所得的配方的话。 (骟马、骟猪:被阉割过的马和猪,这样的马和牛是没有生育能力的,但马的耐力和猪长膘却出奇的好,宋朝自从失去河西走廊之后,从西夏和吐蕃获得的战马都是被阉割过的骟马,就是为了防 止把优良的马种传入宋朝,宋朝后来没办法,只得大力发展步兵,宋朝中期能装备的骑兵少得可怜,而西夏都是标准的一人三马,当这些西夏人来边境打谷草的时候,宋军不得不龟缩在城墙内,因为 后期实在打不过运动战中的西夏人。 中国的地理形势,到了黄河流域,就是大平原。一出长城,更是大平原。所以在北方作战,一定得要骑兵。而中国之对付北方塞外敌人,更非骑兵不可。而骑兵所需的马匹,在中国只有两个地方 出产。一在东北,一在西北。一是所谓蓟北之野,即今热察一带,一是甘凉河套一带。一定要高寒之地,才能养好马,蒙古人后来之所以能打出那么大的一片天地,自然和他们手中的蒙古马组成的轻 骑兵(为主要兵种),重骑兵有很大关系,蒙古人基本是全员皆兵。养马又不能一匹一匹分散养,要在长山大谷,有美草,有甘泉,有旷地,才能成群养,才能为骑兵出塞长途追击之用。而这两个出 马地方,在宋初开国时,正好一个被辽拿去,一个被西夏拿去,都不在宋朝手里。与马相关联的尚有铁,精良的铁矿,亦都在东北塞外,这也是宋代弱征之一。 王荆公(王安石)行新法,一面想训练保甲,一面又注意到养马。但在中国内地养马不方便,据当时人估计,养一匹马所需的土地,拿来种田,可以养活二十五个人,这是在农业社会里要准备战 争一大缺点。王荆公不得已,定出保马政策,让民间到政府领马养。把马寄养在私家,一匹一匹分散养,平时民间可以利用领养之马,遇到战争需要,在临时集合。这种事,民间当然情愿做,领一匹 马来,平时作牲口用,却不晓得马在温湿地带饲养不易,很容易生病死亡。但马死了要赔钱,于是农民把养马看作苦事。政府却要挨派,于是保马变成一秕政。其实这一方法,纵使推行有效,遇到战 事,一群羸弱之马,也未必真有用。最后由于瘟疫连年,马匹死亡严重,领养马匹的人家还得倒贴赔偿,最终此法也不了了之。 保甲法:将乡村民户加以编制,十家为一保,民户家有两丁以上抽一丁为保丁,农闲时集中,接受军事训练。 保马法:将原来由政府的牧马监养马改为由保甲民户养马。保甲户自愿养马,可由政府给以监马或者给钱自行购买,并可以免除部分赋税。) 第496章 草堂偶遇 《庄子》里讲过一个故事,母猪死了,小猪不知道,还偎在它身上吃奶,吃了会儿,猛然发现母猪不动弹,小猪便惊惶的跑开了。人文景点,就是一头死了的母猪。 杜甫草堂,作为某种文化的象征,虽然仅仅只有简单的几间茅草屋,但被成都府的官员们在外围修了一堵围墙,将各处装裱一新并在外围种上了一圈青竹,再加上随处可见的杜甫的名句“万里桥西一草堂,百花潭水即沧浪”,“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这个生前不成被重视的伟大诗人,在他死后的这么多年却受到了独院独户早已超过他生前品级的特别待遇,不得不说这是现在的当权者对唐朝皇帝不识货的最大讽刺。 谈到杜甫本人,说点题外话,人是自然的,也是社会的,更加是现实的,在杜甫身上同样存在复杂的多样性,一方面,他看尽底层人民的疾苦、艰辛,并用笔大声疾呼,另一方面,他又热衷于对仕途的追逐,对位高权重的人阿谀奉承,甚至到了卑躬屈膝的程度,杜甫的作品中有大量歌功颂德,无限拔高的颂词,毫无疑问是对现实的低头妥协,这样的矛盾贯穿杜甫的一生,可以理解的是,除了生活的重荷,还有他根深蒂固官宦世家的正统观念,读书始终是要报效朝廷,光宗耀祖的。历代文人中,生活在贫困线下的不少,杜甫无疑是其中穷得最为彻底的一群,他最小的儿子甚至在不满一岁时被活活饿死,在草堂生活时,茅屋的茅草被风吹掉,被人捡了就跑,杜甫为了几捆茅草大呼大喊(见《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名句便是出自于这里),可见生活的窘困。 (这里说个有趣的故事:李白一生对寻仙问道有极大的兴趣,大概是想上天的,曾带着杜甫一起去拜访道士华盖君,据说是想去学长生不老术,结果到了地方,童子告诉他们,华盖君已经死了,这情景很有点黑色幽默,不知道哥儿俩听到这消息脸上有何表情,有没有怀疑人生?) 现在沾染某种文化气息的杜甫草堂俨然成了成都府的大人们附庸风雅,弹琴咏诗,接待类似于转运使这样的钦差大人们的不二选择,站在杜甫草堂外墙的许希甚至都能听到某些女子传来的某些极为不严肃的嬉闹之声,对于要拜访的两位神医眷侣居然住在杜甫草堂隔壁,这完全让他有点百思不得其解。当许希绕到杜甫草堂背后,看见一间并不太显眼的草芦中密密麻麻的挤满了各式各样的人和车队的时候,还是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 草芦的门前的匾额上写着‘宝芝林’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落款是一个叫做黄沙的家伙,草芦的周边和旁边的杜甫草堂一样用细竹扎起了一爿简单的篱笆,篱笆上面爬满了某些不知名的绿藤,照理说这弱不禁风的竹篱笆绝对阻挡不住越来越汹涌的人流,只是这一爿篱笆却成为了所有人的禁区,人流有序的一左一右排成两行,安安静静的等着帷幕中的两位神秘的医者对他们进行医治。让许希奇怪的是,这帷幕内的两位医者似乎只开药方,根本不给这些人配药,只收取少量的诊金,当那些来求医的人一个个兴高采烈的捏着一张药方离去的时候,许希的心里其实已经凉了半截,那传说中的输血法果然做不得数,正当他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一辆风风火火的马车迎面飞驰而来。 车夫看见前面堵住去路的来人后,将马车拉出一道夸张的弧度,马车的车轱辘带起的一拨污水在转弯的那一刻泼洒到了许希的全身,接着从车辇上慌慌张张走下一个哭得梨花带雨,犹存西子弱柳扶风的纤细女子怀抱一个似乎已病入膏肓的婴儿,另外一个则丰腴生姿,浑身散发出一种飒爽风情的女子护在这一女一婴的旁边,最后走下来的是许希曾经有过交情的梁姓镖师,他们半年前在入蜀的途中曾做过一段时间的伴当,这梁姓镖师手底下那些人功夫似乎不错,更与金牛道上的某些绿林人物有些交情,这才让独自一人闯荡江湖的许希入川这一路有惊无险,此时在宝芝林突然遇到这位熟人梁镖师,原本想上去讨个说法的许希升腾的怒火慢慢消弭无影。 梁镖师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因为他前脚才去许希借宿的地点拜访过他,友人告诉梁老爷许希往杜甫草堂背后的宝芝林来拜访名医来了,扑了一个空的梁镖师这才突然记起了杜甫草堂背后宝芝林的两位杏林圣手,便带着三人风风火火的朝宝芝林而来。 梁姓镖师既没有上来和许希主动打招呼,也没有上来给许希哪怕说一声简单的歉语,他们三人所有的注意力几乎都放在了那个偏瘦的女子怀中婴儿身上,还没迈进宝芝林的门槛,一阵嘶哑的声音便从怀抱女子的喉咙中传了出来:“两位神医,求你们救救我这个可怜的女儿。” 女子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众人所有的目光都被这一幕吸引住了,就连杜甫草堂隔壁居然也传来竹制梯子被重物挤压的咯吱声,一个方面大耳,肥头猪脑的家伙正抬着他的头往这边张望。 原本用幔帘阻隔的就诊竹屋内唰的一声走出两道快如闪电的身影,一个走路生风,一个脸上挂着与她年龄极为不相称的一张讨喜的笑脸。 “杜道长,杜仙姑,求求你们救救我这宝贝外孙女,如果你们救活了我这宝贝外孙女,我这辈子给你们做牛做马都行。” 梁红英听见父亲口中说出如此暖心的话的时候,这才明白这位老人并没有嘴巴上的那么铁石心肠,她原本对梁父的一点怨念早已荡然无存。 “梁英雄,这是我们份内之事,我们自当尽力。” 一行人被请进了草芦中的正房,此时的杜清源和杜文君正询问着某些关键性的问题:“平儿这段时间有没有吃特别的东西?” “义母这一个月来都是给平儿喂的是羊奶,而且喂她之前都是用高温煮沸过的,这一个月都没出什么问题,只是” “只是什么?” “那一个月我们都是取的野山羊的奶,这些天产奶的几只羊都走丢了,我们不得不临时找来了几只产奶的牛代替。” “你这个做母亲的也太糊涂了,这孩子本来身体就孱弱,先天禀赋不足,你这突然换掉她的口粮,她不出问题才怪。” “孩子这病有得治吗?”梁红英小心翼翼的问道。 “放心吧,我们治不好,外面不是还有一位‘怪医’吗?对不对,许希?”杜清源从怀中掏出了一封署名为许希的拜帖,他透过幔帘的缝隙及江湖上的传闻,早已在人群认出了长相很容易让小孩子晚上做噩梦的许希。 看着擦去泥水的许希露出原本的真面目,梁镖头早已热情的迎了上去。 第497章 药螃蟹 “两位,这样贸然下结论,未免太武断了点,依我看来,小平儿生的这一身怪病不一定出在羊奶或者牛奶上。” “愿听许先生高论。” “小平儿先天禀赋不足(这种医学生称之为容易过敏的体质)我们已达成公论,我刚刚给小平儿诊过脉,她六脉平和,只是略有一点虚弱。如果这位母亲愿意,我们在这里不妨再喂她一次牛奶。” 听见这句话的梁红英嘶哑着声音惊恐的叫到:“万万不可,平儿正是因为误食了牛奶,这才弄得如今这半死不活的样子,前几个大夫也说不能再给她喂东西吃了。” “我们如果一天没想到办法,你就忍心让她这样活活的饿死?” 整个救治过程陷入了一种僵局,杜清源给杜文君使了一个眼色,她即刻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这孩子也怪可怜的,我现在给她去熬点稀粥,自从你们进来,这小家伙也不闹,也不哭,现在气虚也在渐渐减弱,这样下去可真的就来不及了。” “那我去帮嫂嫂。”旁边的梁红玉自告奋勇道。 “这点小事就不劳烦姑娘了,你真想帮我,到外面先缓一缓那些病人的情绪。” 在杜文君离开之后,杜清源和许希早已跑到外面继续替那些病人诊治,只不过两人针对同一种病症的治疗却略有不同,比如同样治疗瘊子,杜清源直接用一种小尖刀直接将那突出来的让人难受的肉瘤当场剔除,杜清源下刀的火候已经到达臻境,在转移对方注意力的同时,他手中的那把小刀早已刁钻的将瘊子挑了出来,病人似乎还没感觉到痛楚整个过程便结束了。许希的方法则相对温和许多,他的方法有点类似于流传下来的偏方,他让患者用白醋和一个小面团糊在瘊子上,听许希说用这种方法瘊子一夜就和面团一起掉下来。 一直到天快要黑的时候,两人这才将所有的病患合力解决了,被杜文君喂了稀粥的平儿咕噜噜喝完整整一碗白米粥后,早已安稳的睡去,为了防止平儿真的像其他赤脚大夫所说的那样病情反复,梁红英一行人在宝芝林留了下来。 “你来找我不可能是为了帮我来解决病患吧?” “听说你用输血法救了不少人?能告诉我是怎么做到的吗?” “其中的奥妙我也在摸索阶段,时灵时不灵的,我那位朋友说输血的对象最好是母子父兄之间。”杜清源自从在成都落脚之后,早已远离江湖世事,和杜文君在这里当起了郎中,加上他们精湛的医术,整个过程又从不卖药,他们时不时还替那些穷苦人家义诊,他们这一对神医侠侣在成都府名声到不错。对于同样具有‘其人’精神的‘怪医’许希,杜清源觉得没必要将吴永麟告诉他的这一套神妙之法藏着掖着了。 许希似乎对输血法并没有过多的表现出一种热络,神不守舍的他这次来自然是为了找到解决‘麻沸散’在人体试用的突破点而来,他急忙不迭的问道:“整个输血过程中病人的痛苦怎么解决?” “我现在只能通过点穴的方式封住他们的关键穴位,只是当他们的痛点超过他们的忍受范围的时候,点穴法已经失去效力了,难道许先生有什么破解之道?” “我这一年多配置了一种‘麻沸散’,只不过这可不是医圣华佗弄出来的那种麻沸散,这些年用他来骟马、骟猪时效果都还不错,至于人体,还未尝一试,如果杜先生愿意,我可以将‘麻沸散’的配方无常奉上,以解众生之苦。” “你这简直是胡闹,拿治牲口的药来治一个岌岌可危的病人,这不是把对方往火坑里推吗?” 许希也许早就料到了是这种结局,脸上并没有展现出杜清源所预料的那种羞愤之色,反而对于杜清源的不识货及目光短浅表现出一种鄙夷,正当许希要怔怔离去的时候,杜清源却让许希没转过弯来的改了口:“传授我输血之法的那位朋友这段时间就快要来成都了,说不定他愿意帮你。” “他也是大夫?” “他可比我们神通广大多了,他几乎可以说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晓人和,明阴阳,懂八卦,晓奇门,知遁甲,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如果他肯出手,你这配方经过他改良一番,应用在人体上并无不可。” “此话当真?” “我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我又何必拿话头来诓骗你?”杜清源转过话头,悄悄的附在许希的耳边嘟囔道:“我已经按照你的方法给小平儿吃过混着牛奶煮的稀粥了,我看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进去看看小平儿的症状。我也不妨给你说实话,对于小平儿,我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便是给她采用输血之法,以母体的生机之血换掉平儿体内的毒血,只是你也看见她们俩的状况了,一个小的现在几乎一脚踏入了鬼门关,一个根本就不具备输血的条件,原本可能有八成的把握,这下可能二成都不到了。” 许希诡异的盯了一眼杜清源,这才明白术业有专攻,杜清源也许对外伤这一类可以看见的病症游刃有余,只是对于内科的治疗似乎还欠缺一点火候,杜清源这一番如实相告,让许希好感顿生,要知道以前他所遇到的那些神医、活神仙们可不敢冒着这样的风险将自己的弱项当着同行的面暴露出来,稍有不慎,很有可能砸了自己的饭碗,名声更是大受影响。 “放心吧,我会替你保密的,不过你得答应我,等你那位朋友来成都了,必须让我见见他。” “我们一言为定。” 两人同时迈进内堂,看见酣然入睡,平静如常,身上红斑也没有增多的平儿没有丝毫的异样,许希立马开出了他针对平儿身上红斑的特殊偏方:用醋洗涤下身子,然后用两只捣碎的螃蟹涂抹患处,如此两日,自可药到病除。 杜清源看见纸上写出来的闻所未闻的特别偏方的时候,惊讶的问道:“这个真有用?” “小平儿是我救命恩人的外孙女,我自然不会拿这个开玩笑,我已经问过平儿母亲了,她们那里添了一套漆味很重的家具,闻之刺鼻,小平儿多半是吸入了这种有毒之气,在加上先天秉性不足,这才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杜清源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立马跑了出去买办许希所需要的这种特别药物 第498章 画中人 平儿在连续敷了两日螃蟹膏后浑身的那种红疹子便消失殆尽,脸色也开始红润起来,萦绕在梁家人心头的愁云也渐渐散去。当杜文君把米粥中掺和牛奶的真相告诉梁红英的时候,梁红英刚喝到嘴巴里面的一口水喷到了对面来不及躲闪的杜文君脸上,或许杜文君根本就没想过躲开,或许不想在梁红英面前展示她的真功夫,或许本身对冒这么大的风险存在愧疚之心,最关键的是还瞒着孩子的母亲,如果结局没有像如今这样皆大欢喜,那她无疑成为了最信任的师兄和一个疯子的帮凶。 “文君姐,对不起”梁红英脸红耳赤的从怀中摸出一块丝帕,帮杜文君拭去满脸的水渍。 “如果这孩子真有什么事,现在该说对不起的恐怕是我了。” “其实你本可以将这件事烂到肚子里的,你偏偏将真相告诉了我,姐姐心胸坦荡,让我自愧不如。平儿能起死回生,更是托姐姐和二位神医的精湛医术。医者父母心,你们对我们有所隐瞒,自然有你们的道理,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我想杜神医和许大哥断然不会拿平儿的性命开玩笑的。” “也不知谁这么大的福气娶了你。”杜文君才说完,发现梁红英脸色没对,立马改口道:“听你说平儿自生下来便吃的羊奶或者牛奶,其实这些东西哪里比得上母乳呢?” “姐姐,这事也不能怪我,家里的义父义母也帮我想了很多办法,但就是不下奶。” “这事包在姐姐身上了,来我这里的三姑六婆中不乏这样的能人。” 杜文君很快便让认识的乳娘帮梁红英找到作为母亲不能喂养平儿的症结所在,梁红英在宝芝林借住的这些天,杜文君更是像对自己亲人一样照顾有加,就连杜清源和许希都打趣说托梁红英的福,这才让他们生活简直提高了数个档次。当梁红英越发鼓胀的前胸总算有一天让平儿真正的吃饱之后,让原本悲喜交加的梁红英简直像换了一个人,加上与梁父的冰释前嫌,让原本姿容出迥的梁红英越发的明人。 杜甫草堂里面几乎每天都有一个胖子趴在梯子上往宝芝林的草庐中偷窥,他原本只是一个没有任何功名的一个画师,名叫南宫丹青,偏偏画女人总能捕捉到一抹特别的神韵,一个原本风尘味的女子在南宫丹青的笔下往往能化腐朽为神奇,被他稍作改变后,楚楚动人婉转风流的美态跃然于纸上,秦楼楚馆的女子们在他的生化妙笔下身价暴涨数十倍的都有,南宫丹青俨然成了这些‘身若浮萍,尚乞怜于尘世,命如薄叶,争敢祈于苍穹’女子手中改变命运的香饽饽。那日原本被几个公子衙内邀约到杜甫草堂中为他们几个共同钟爱的女子赵才卿画一幅移宫换羽图,这位赵才卿能作得一手好诗,曾经在成都府因即兴的一首‘《燕归梁》:细腰营中有亚夫,华宴簇名姝,雅歌长许佐投壶,无一日,不欢娱。汉王拓境思名将,捧飞诏欲登途。从前密约尽成虚,空赢得,泪如珠。’获得了成都府秦楼楚馆第一花魁的美誉,近三年来其美谈更无人出其左右。 南宫丹青原本就是个俗人,更是一个吃五谷杂粮的凡人,一个人画画的能力再强,总得有个范本吧,这位成都府第一花魁赵才卿刚一照面却给他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难题,给那些公子哥弹奏她最拿手的螺钿紫檀五弦琵琶的时候不但用黑纱隐去了真容,还来了一手犹抱琵琶半遮面,从头至尾让南宫丹青只看到了一只眼睛。南宫丹青自认为自己没有能力凭一只眼睛复原一个绝代美女,事后当他在杜甫草堂后院的风雨亭中冥思苦想的时候,后院高墙外嘈杂的人声彻底打断了他的思路,百无聊赖的他居然搬过一架竹梯隔着院墙留意外面的一举一动起来。 梁红英给南宫丹青的第一印象实在惨淡,梁红英好像一株千疮百孔的扶风弱柳,似乎来一阵风便能将她刮倒,和她的姐姐梁红玉比起来,南宫丹青更愿意拿梁红玉作为参考的对象来完成那一副画作。只是偶然看见梁红英眼神的那一刻,他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梁红英眼神中散发出来的某种母性的光辉让他为之迷醉,这个从骨子里透着与众不同的女子让南宫丹青第一次感受到了某种发自内心的冲动,就像将遇良才,伯乐遇到了千里马,而梁红英必将成就他的不朽画作,让他的丹青图名流千古。 后面数天更证明了南宫丹青的慧眼识珠,当他偶然撞见满脸洋溢着幸福的梁红英给怀中的平儿哺乳的特别一幕之后,那种他不曾见过的清风拂面的无邪笑容把他的灵感彻底点燃了。他在困扰了数天的宣纸上穿梁绕栋用墨如飞,短短一个时辰,一副《越女扶琵琶》便以细腻柔和兼具雕梁画栋的笔法横空出世。 南宫丹青或许作画过程太过专注,对于一个同样惊奇于画作上音容笑貌的男人站在背后浑然不觉,直到画作完成的那一刻,对方甚至想靠近墨迹未干的美人图上一亲芳泽。 “南宫先生,这副墨宝可否忍痛割爱?” 来人是成都知府身边的一位刘姓幕僚,南宫丹青在这里没少遇见他,这人对知府吴大人的癖好摸得一清二楚,吴大人好色,但对女人的要求特别讲究,成都府不缺美女,偏偏能入他法眼的女人没几个,赵才卿这样的女人看久了也就那个样子,用吴大人的话来说,这样的女人完全活在男人的权势和阴影中,当她某些称之为个性的闪光点渐渐消失殆尽后,让吴大人觉得赵才卿像一道精致的甜腻粥羹,吃多了总会腻味,吴大人初识赵才卿便是因为一副画像,这种被历代皇帝称之为选秀的高雅毫无违和感的传承给了吴大人,更有发扬光大的趋势。 刘姓幕僚最爱干的一件事便是搜罗美女的画像,然后将原本会被束之高阁的不朽之物阿谀给自己的衣食父母吴大人,此刻看见这一副与众不同的画作,早已在内心深处冒出了替吴大人据为己有的想法。 “大人抬爱,小生受宠若惊,区区画作,大人取去即可。” “好生留意画中女子一举一动,此事若成,我保你在成都府牟一份好差事。” “能为大人效犬马之劳,是小生的荣幸。” 第499章 虚伪对奸诈 南宫丹青当天夜里便被知府大人吴檗请了过去,相比较吴檗表面装起来的镇定自若,南宫丹青则脸色苍白,浑身抖如筛糠,就连说话的舌头都打着卷,那一副几乎在整张脸上都很难找到的小眼睛和小嘴巴,恰恰把吴大人的名字檗( bo)字念成了嬖(bi)音,虽然只差了下半截,其意却有千差万别,要知道檗指黄檗,也称“黄柏”,意为欺霜傲雪的松柏。而这个嬖字,则明显有骂人的意味了,蔡京、王黼、朱勔、李邦彦、童贯、梁师成被百姓们都称为嬖臣,很明显带有贬义,南宫丹青冷不防戳中了吴檗的痛点,反倒让吴大人觉得自己似乎小瞧了此人,当他再次回味那副让他寝食难安、魂牵梦绕的那副《越女扶琵琶》的画作的时候,反而对南宫丹青原本猥琐肥硕的乱发髭须形象大为改观。 “先生学画几载了?”吴檗的口吻是轻柔的,他试图想缓和一下两人因为身份和地位所产生的差距,能让他如此忍气吞声下去,只因为眼前这人所绘画作的真人。 “不多不少,整整十年了。”很显然吴檗这一招挺有效,提到南宫丹青唯一值得骄傲的授业,南宫丹青口齿立马变得利落起来。 “先生可曾考取功名?” 南宫丹青无疑听到此处的时候是受宠若惊的,他很显然被吴大人的直接吓了一跳,这一让他羞于出口的答复在反复说了上百遍上千遍之后,他依然答得结结巴巴的,一个没有身怀经纬文章的博学之士,又怎能体会岁寒知松柏之心?就像这个皇朝的皇帝,国难当头都没感受到周围太学生及大臣将军百姓的忠贞之节。 “小人原本熟读了几年诗书,机缘汇聚之下对丹青一见如故”这是南宫丹青常用的小伎俩,他总是用含糊其辞的方式略去他的不足,转而把矛头指向他引以为荣的方向上,或许是发现吴大人看出了他的真材实料,他立马变得缄口不言,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视死如归的模样。 毫无疑问,吴檗被这个似乎‘非澹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的家伙再次震惊了,只是这个家伙似乎专一的有些过头了,对于能将自己的名字都能和朝堂上的弄臣们联系上的一个无知加文盲,吴檗觉得有必要撕下自己脸上那张伪善的面具了,他心里其实忍的很辛苦。 “先生画作中的女子是否尚在人间?”吴檗这些年可没少吃这样的苦头,有一个自己手底下的幕僚为了讨好自己,曾经把唐朝已故风流名妓薛涛的画像装裱修葺一番呈现给自己,害自己空欢喜了数天,原本他想好好的惩罚一下那个幕僚,到最后那人不但没受到任何惩罚,反而越发的被重用,他就是将《越女扶琵琶》图呈现给吴檗的刘兴。刘兴在将薛涛的画像送出去之后,早就有了后招,他在望江楼立了一座薛涛的千字碑,历数薛涛种种值得称道的过往,刘兴在最后自然不忘将倾慕作古香魂吴檗的名字以落款的方式镌刻了上去。 说实话,吴檗反被刘兴这一做法吓了一跳,再怎么说,薛涛在唐朝仅仅只是一个妓子,刘兴在这点上大做文章,无疑会让吴檗沦为士大夫口中的笑谈,只是当他知道秦楼楚馆的才女们完全把他吴檗奉若神明后,他才知道自己俨然成了以前不曾正眼瞧过他一眼类似于赵才卿这类姿容出尘绝色的‘妇女之友’,他那残存的一点羞耻心在获得无数美人的投怀送抱之后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吴檗不等南宫丹青作答,再一次问道:“我听刘先生说这画是南宫先生昨日新近之作,不知南宫先生可否帮在下引荐一番?” 吴檗的态度再次变得软糯下来,能够真正见到画中的女子,让他内心多少有些情绪失控,他怕自己甩出这个身份的时候,他怕自己这口枯萎了很久的水井好不容易遇到了一汪甘露,便再次从人间蒸腾空欢喜一场,吴檗和看过这副画的刘兴同时从女子细致入微的眼神中读到了一股不屈的坚守,所以为了得到这个女子,他是可以自降身份,纡尊降贵的,他当然知道这只是暂时的,以他周围底下那些人的能力,很容易在他和以前一样类似于对赵才卿这样的女人热度渐渐冷下来的时候找到另外一件精美的替代品,风流多情后的薄情寡性,要知道苏东坡以前也这么干过(苏轼当时想拿和自己好过的奴婢春娘换一匹马,春娘宁死不从,触槐而死),而他只是放赵才卿这样的女人继续回到秦楼楚馆中,和苏轼一比,他觉得自己简直是一个大善人。 南宫丹青实在受不了吴檗的软磨硬泡,最终说了实话:“不瞒大人,此女子已为人母,且正在哺乳期,这样做似乎对大人的声望不太好。” 吴檗当然受不了大胆的南宫丹青事先洞明了他内心真实的龌蹉想法,只是在没弄清楚此女子的详细底细之前,他又把心头的那股怒火压了下去,要知道眼前这小子的一句实话,可以让自己一劳永逸,更可解自己的相思之苦,哪怕多一刻的等待,他似乎都不愿意等了。 “是吗?那这么说我和此女子的缘分只限于这张画了?那先生的仕途可能也会遥遥无期了,我从先生进门的那一刻起便没有感受到先生的一点点诚意。”很明显,吴檗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了,哪怕这女子是南宫丹青的女人,他也会还不犹豫的逼迫对方拿她来换取仕途,这个时候他和苏轼在某些方面其实是一致的。 南宫丹青似乎也纠结了很久,只不过这是他通过画画中的‘慢工出细活’琢磨出来的相通的道理,如果吴大人不抛出这份蟾宫桂枝,他断然没有傻到第一句话便亮出自己的底牌,当他觉得火候差不多之后,南宫丹青一脸为难的说道:“这女子仰慕我很久了,昨日声嘶力竭的求我为她作一副画像,我实在撇不下,这才勉为其难为其驭笔,哪曾被刘先生撞破,其实这女子便是梁镖师前些日子走失了的小女儿梁红英,听说最近还投了匪,大人何不?” 南宫丹青这一次无疑交代的特别彻底,他甚至将如何嫁祸对方的方法都告诉给了大人,果不其然,吴檗听见这一句识时务的肺腑之词后立马心怀大悦,他走过去轻轻的将南宫丹青扶了起来,意味隽永的说道:“南宫先生今日让吴某大开眼界,先生将来一定前途不可限量,先到刘先生那里填补个空缺俸禄的差事,等事成之后,另有封赏。” 第500章 惜别 “笋为蔬中尤物,荔枝为果中尤物,蟹为水族中尤物,酒为饮食中尤物,月为天文中尤物,西湖为山水中尤物,词曲为文字中尤物。” 这里的尤物是泛指一切最美好、最出类拔萃的事物,被杜文君、杜清源一逗就笑的平儿成了所有人眼中的‘尤物’,孩子的笑容成了梁红英这个夏天收获的最好的礼物。 美好的日子总是太过短暂,在宝芝林感受诸如杜文君如沐春风般的关怀的时候,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梁红英不得不选择再次离开,仿佛这一切是她的一种使命,那里有需要自己保护的亲人和下属,现在整个飞凤寨就像一辆正在不停往前冲锋的战车,在没有获悉战争胜与败的结局之前,作为领头羊的她想抽身出来几乎不太可能了。 梁红英多想即将离别的这一天能够慢下来,在曾经某一刻,梁红英很想就这么在从不把自己当外人的宝芝林继续住下去,将平儿慢慢抚养成人,而且杜清源和杜文君不吝辞藻的谈到了一个似乎无所不能,曾是卫朝的叛乱者,这个人叫吴永麟,他更是和这间名为宝芝林的医馆休戚相关,医馆的名字是他取的,挂在门口的牌匾更是他的杰作,她曾一度认为黄沙是这个叫做吴永麟的表字,当听说那是他曾经用来掩饰身份的化名之后,梁红英这才恍然大悟,如果用黄沙来作表字,那未免也太土了一点,而且从杜文君的口中得知,此人文采似乎还很不错,往往佳句频频,更是做到了自己最终都难以想象的一件轰轰烈烈之事。 “红英妹妹,我看你还是别走了,等我那吴弟来了,喊她给你出个主意,或者你干脆带着你的人投奔他算了,跟着他的人可都是一帮有能耐的人,我敢向你保证,再多几个你这样规模的飞凤寨,他都养得活。同样的,养活你和平儿嘛,自然是更不在话下了。” 梁红英自然听出杜文君的言外之音,打趣道:“姐姐,你尽拿这些话来逗我开心,我看得上人家,人家说不定还嫌我是残花败柳呢,更何况我还带着一个平儿呢?就算我勉强答应,你也知道我爹爹那脾气,他眼里可揉不得沙子,我善做主张嫁给飞龙寨苍龙这事,如果不是平儿的横空出世,我们这辈子绝对是一世的仇人,你若再让我带着平儿嫁到吐蕃去,我爹还不得被活活气死。姐姐的心意我领了,我这辈子可没奢望像文君姐姐找到一个像清源大哥这样贴心的知心爱人。姐姐有空代我去镖局多看看我爹,今日一别,我心里最放心不下的依然是他。我爹这些年风里来雨里去的,对身子的损伤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就拿他那两双腿来说,自从娘过世之后,一到下雨天他喜欢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谁都不见,家里人都知道他有很严重的风湿病,他一辈子刚强惯了,这是不想让人看见他软弱的一面。你让他继续走镖,他绝对龙精虎猛,可一旦闲下来,保不齐各种各样的暗疾会让他勉强支撑的身子如朽木般难支,你也看出来了,如果我爹再年轻几年,说不定会为了你和清源大哥争风吃醋一番呢,我心里明镜着呢,我爹对你可是有好感的,不过你放心,他现在仅仅限于一份难以言谢的恩情,至于其他的,应该不会有了。” “即使我答应,你们家里那几个捻风吃醋后娘可不定怎么难为我呢?你真忍心看我死在她们毒蛇一样的眼光下?我看你爹和许希可是最谈得来的,不如我让他代为照顾你爹?” “呵呵,姐姐,我不妨和你实话实说,我们这些舞刀弄枪惯了的粗人,手中某些明显的记号是永远磨灭不了的,我和爹都能感觉到,你和清源大哥都是深藏不露的高人,特别是清源大哥帮人切瘤子的刀法,我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之所以把这个不情之请交托给你,是因为这些年我爹在行走江湖期间可没少结仇,你指望危难的时候许希能帮上什么?他很有可能成为我爹的累赘,我爹这人恩怨分明,说一不二,仇家拿许希威胁他自行了断抹脖子,说不定他真做的出来。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刻,希望你能帮帮我爹,毕竟他和姐姐是我现在最亲的亲人了,俗语说的好,远亲不如近邻,等平儿会叫人了,我让她喊你一声干娘。” “鬼丫头,现在居然拿平儿来收买人心了,哎,真的什么都瞒不过你这颗聪明的脑袋,可你为什么偏偏对自己的事犯糊涂呢?你明明可以借此机会置身事外隐姓埋名下来的。” “我可以吗?我这颗脑袋可在官府通缉的花名册上,正因为如此,我更不想让姐姐和清源大哥受连累。” “如果不是得知吴弟要来探望我们,我和你清源大哥原本正打定主意到吐蕃去看看吴小弟,这世道也许只剩下他那里一片净土了。你听听隔壁,笙歌燕舞,醉生梦死,他们何曾想到过那些没有挺过刚刚过去的那个冬天的穷人?在他们的眼中,除了当自己是个人,完全没把那些处在水深火热边缘的庄稼汉当人看。” “姐姐,千万别被这些人影响丢掉了你那颗高贵的心,事在人为,量力而行,就像我现在,只是希望回去再努力一把,争取能让跟着我的那些山民能看见你口中的那位吴青天大驾光临的一天?” “放心,你会发现他才是你这辈子的真命天子。” 梁红英回眸一笑,与杨柳依依旁挥手的杜文君、杜清源挥泪惜别,半个时辰后,在成都府西城门洞开的第一刻便混杂在贩夫走卒中以一副朴素农妇打扮抱着平儿出了城,接着在郊外使钱买了一辆马车,往飞凤寨马不停蹄的赶去 而就在当天,一个小厮带着一封所谓的密信冲入了梁府,这个獐头鼠目的家伙申明只有见到梁老爷才能将密信呈上。就在梁老爷气得鼻子都要歪了将来人轰出去的时候,一队气势汹汹的捕快像商量好似的冲进梁府,原来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女婿苍龙被一般来历不明的人扣押了,张皇失措的他这才想起了成都府还有这么一门富贵亲戚,这才恬不知耻的托人来信求岳父老爷拿银子去赎人。 第501章 家破 梁老爷在官差闯入之前,立马将那封勒索信焚毁了,来不及离开的小厮换上一身家丁服混在梁府下人中,倘若是知府大人吴檗亲自来捉拿,断然不会有什么收获,偏偏来的一个家伙是特别擅长寻找蛛丝马迹的一个能人。 “阮捕头这么早莅临寒舍,不知道所谓何事?”来人姓阮名铁花,是成都府提刑司有名的捕头,和知府大人吴檗不同,为人刚正不阿,自从知道梁红英通匪以来,没少找镖局的麻烦,这几日更是得知飞龙寨昔日的寨主苍龙偷偷潜入成都府来风流快活后,几乎昼夜不停的守在门外,这日看见一人鬼鬼祟祟的小厮在梁府外面东张西望之后,阮铁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捉奸在床,做贼拿脏,看见那人被领进梁府之后,阮铁花立马领着干练的手下风风火火的冲了进去。 “梁镖头,翁婿之情固然难舍,可别忘了你的家人还在这里,是你主动讲出来呢?还是让我这帮手下绑了你到提刑司的大牢去说说?”阮铁花漫不经心的用刀鞘轻轻的拨捻着地上来不及收走的铁盆中的灰屑,期望从里面找到未被完全毁尸灭迹的某些线索。 “大人大清早就拿这话来吓唬人,未免太危言耸听了点,如果大人此刻能拿出抓人的证据出来,我二话不说立马跟你回去任凭发落,如果大人是上门找茬来了,那对不住,我这匹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跟着我走南闯北的这些下人和兄弟这些年刀里来剑里去的,这些日子早就手痒了,进了我梁府的门,想离开,首先得问问他们手里的家伙同意不同意。” 梁老爷一招手,原本虚掩的大门‘砰’的一声便被关上了,周围陆陆续续的冒出一些手持兵刃,眼中冒出奔腾怒火的汉子,将阮铁花数十人围在了中间,等待梁老爷一声令下,将这些官差斩于刀下。梁老爷手底下的汉子先前在绿林上是何等的叱咤风云,威风凛凛,这些日子被困在成都府早就受够了这些人的鸟气,更知道做一个老老实实的老百姓绝对永无宁日,对于狮子口越来越大的那些官吏,自己那点微薄的养老钱完全填补不上越来越多巧立名目的苛捐杂税,如果梁总镖头愿意拉着他们落草为寇,他们绝对会二话不说撂下挑子甩开膀子跟着梁总镖头干回以前刀口挣口粮的日子,更何况现在梁二小姐还让他们有了退路,他们对于和官差对着干更加有恃无恐。 “真的非得到兵戎相见的这一步?今天的安稳是你们以前的兄弟用命换回来的,不为你们自己想想,也替你身边最在意的那些人想一想,一旦迈出那一步,可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一个口齿伶俐的家丁立马针锋相对的怒怼道:“姓阮的,话到说的漂亮,那你既然这么能耐,前些日子看见吴大人手底下那些狗腿子祸祸街上那对孤儿寡母的时候,你干嘛去了?你别告诉我他们俩是大理国派来的奸细,这大理国的皇帝也还真有能耐,感情是让一对无依无靠,生活没一点着落的落难儿母来替他打天下来了,而恰恰被洞若神明的大人们逮了一个现形。” 阮铁花完全涨红了脸,正如眼前这人所说,当时在现场,确确实实在妇人身上搜到了一封所谓‘证据’的火漆密信,只是那些人怎么从那位有几分姿色,完全衣不遮体,穿得破破烂烂的妇人身上找到的,却成为了阮铁花心中永远的谜团。当他到提刑司的大牢中想去弄清事情的真相的时候,那位妇人早已不知所踪,为了弥补这份过失之罪,他将妇人名唤作果儿的儿子悄悄的收养了,当着这些人的面,他觉得没必要把这件麻烦事抖露出来,毕竟事情没水落石出之前,这事还是秘而不宣为好。 “大胆逆贼,居然敢和官府作对,现在给你们一个改过从良的机会,放下手中的兵刃,乖乖出来束手就擒,要不然梁府上下鸡犬不留。”猛然听见这一声呵斥,梁父上下众人心头一紧,这才知道阮铁花这些人早已有备而来,气急的众好汉早已不由分说的提着武器往围在中间的阮铁花数十人扑了过来,这些人经验老道,知道攘外必须安内,对于深陷包围圈内的异己分子,自然没有放过的道理。阮铁花一行人手中只有一把弓弩,面对潮水般涌过来的刀剑,弓弩‘嗡’的射出了一箭之后便再无任何用处,刀剑露锋的那一刻,阮铁花身边的三个捕快瞬间被诛戮。阮铁花将一把刀舞得风雨不进,只是单刀难敌四手,梁府的这些人早已开始作困兽之斗,下手极其利落,阮铁花十个回合之后早已浑身浴血浸染,而原本的数十个捕快,早已只剩下了孤零零的一个血三角。 阮铁花此刻才知道事情有些不妙,按理说自己这些人早已抵挡了足够多的时间,一墙之隔的自己人早该趁此机会冲进来救援才对,这些人的袖手旁观让阮铁花闻到了一股阴谋的气息。 风飕飕的箭雨完全不管敌我双方从墙外抛射进来,刚刚还在与周围殊死搏斗的两个自己人一眨眼的功夫就倒在了箭雨中,阮铁花悲愤的发出一声怒吼,接着趁着梁府上上下下众人躲闪利箭的间隙将手中的那把朴刀架在了梁老爷的脖子上。 “都给我把手中的兵器扔了。” “大家别管我,能逃几个算几个,今日是我连累了大家,有来生,我们再做兄弟。”梁老爷知道自己被人挟持,被束缚住手脚的手底下这些人断然无生还的可能,他来不及细想,直接将脖子朝阮铁花手中的朴刀上抹了过去,一道温热的血线将来不及躲开的阮铁花喷的满脸都是,这一刻,阮铁花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自己只是想借对方揪出飞龙寨的苍龙,并没有想置梁老爷死地,而自己最信得过的几个兄弟也搭了进去,生无可恋的他正准备闭上眼睛接受梁府其他人掩面挥过来的刀兵的时候,一道黑影伴随着墙外一阵阵凄厉之声打破了原本的局面。 ‘轰’的一声,原本坚固的梁府高墙上破了一个大洞,一声叱喝对负伤的众人吼道:“快走,外面有人接应,先逃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再图后计。” 一人指着阮铁花问道:“他怎么办?老爷就是因为他死的,我们必须替老爷报仇。” 黑衣人淡淡的答道:“他也只是被人利用而已,如果他还有一份良知,他知道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做。” 黑衣人说完,带着余下的众人冲了出去,只留下了恍惚发神的阮铁花,在自己人冲进梁府的那一刻,他的眼神回复了以前不曾有过的清明。 第502章 偶遇 阮铁花因为这次擒贼有功被升成了提点刑狱知事,除了他头上那位由中央特派而来的提点刑狱公事(正三品)高云阗高大人,他现在就是成都府提刑司的第二把手,只是他头上这位扛把子似乎只对女人和美食感兴趣,在提刑司几乎一个月都见不到几次这位公事大人,这样下来,阮铁花实际上成为了提刑司真正的话事人。 当他查清整件事情是吴檗在背后搞鬼之后,越发的和吴檗楚河汉界泾渭分明,这也正好符合了皇帝大人的初衷,毕竟成都府的提刑司可是皇帝手中的一把尖刀,并不是他吴檗的私人武器,自从他当上提点刑狱知事以来,成都府的风气完全大为改观,以前积压下来的错案、冤案的案牍很快被阮铁花清理一空,他更是在老百姓心中有了一个‘阮青天’的美名。 (提点刑狱司的主要职能,大体上可以视为今天的政法委及其所管辖的所有部门的一个大综合体,提点刑狱公事,掌察所部之狱讼而平其曲直,所至审问囚徒,详复案犊。凡禁系淹延而不决,盗贼通窜而不获,皆勃以闻及刺举官吏之事。 说说提刑司的来历:由于太祖打天下的时候经常需要从全国各地募集军资,所以设了这么个专门筹集军饷的转运使。后来杯酒释兵权,太祖从节度使里把财政大权拿了回来,所以将转运使变成了一个常设官职。宋初战事不断,筹集军资是转运使的第一要务,因此其职权极重,不仅可以掌管财赋,连刑狱什么的都一起管了起来。太祖死后,天下逐渐太平,战事日少,刑诉渐多。因此转运使对刑名业务不精的问题开始暴露了出来。加上太宗疑心病很重,所以就逐渐把司法职能从转运使司剥离了出来,设置了这么个提刑司,其实开设提刑司的初衷就是为了分转运使的权的。其长官分别是提刑和同提刑使臣。《大宋提刑官》中的宋慈,其职务是京畿提典刑狱司,相当于今天的北京检察院检察长。 各路设提点刑狱司,是中央派出的、代表中央监督所辖州县司法审判活动的机构,负责复查地方审断案件,如有疑狱及拖延未决案件,提点刑狱司公事可亲赴州县审问。州县已决案件,当事人喊冤则由各路提点刑狱司复推。 整个提点刑狱司规模并不大,大概只有几十个人。然而后来其职责却越来越多。朝廷将打击偷税漏税、户籍管理的一部分职能都放了过来,由于真宗年间常平仓(粮食,国家战略物资,设立常平仓,丰年则籴,灾年则粜,平抑物价,维护稳定)也归了提刑司,所以赈济救灾的职责也一起拿了过来。仁宗年间,河渠水利的职责也分给了提刑司。由于真宗到仁宗年间治安压力不断增加、社会矛盾增大,所以提刑司也开始负责反恐和镇压起义(巡检贼盗公事、访巡知边事等)。等到神宗变法时期,保甲法的主要任务也是由提刑司承担了起来,同时为了应付边衅,提刑司还可以从税收里截取一部分作为封桩钱,以备战事之需。更不要提免役钱、买扑钱等等这些额外职责。 后来因为穷搜天下的宋徽宗,财物押送与钞旁定贴钱、无额上供、出卖度牒这些活就落在了提刑司头上,所以到了南宋时期,提刑司担负起了一个非常重要的职责:征收经总制钱,提刑司的工作重心更多的放在了财政方面。 完全体状态下的提点刑狱司的职能是:按问一路刑狱,按察一路官吏,总督一路经总制钱,督管一路封桩、无额上供等钱物,征收税赋,检括漏税,劝耕农桑,兼管常平广惠仓,兴修水利,兼管河渠公事,兼管巡检盗贼公事,镇压农民起义,督察军器什物、招军事宜,有时临时兼管本路盐、坑冶等。 正如中国宋末史学家马端临所言:“提刑一司,虽专以刑狱为事,封桩、钱谷、盗贼、保甲、军事、河渠事务浸繁,权势益重,而转运使所总,惟财赋纲运之责而已。”) 日子就这么貌似风平浪静却暗流汹涌的过着,在梁府死去的一众好兄弟和梁老爷几乎每夜都要走入阮铁花的梦中,他在另外一个地方倾听着他们的冤情,他的内心一直期盼着让那些枉死的人能够沉冤得雪。 阮铁花有一次带着果儿到离杜甫草堂不远的浣花溪去游山玩水,只是当他从小贩手中接过两串糖葫芦的时候,旁边的果儿却似乎被某个特别的人所吸引了,他一路紧跟在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背后,直到对方被一个肥硕的男人带入杜甫草堂,果儿才失去了再确定心中想法的机会。 “干爹,我刚刚好像看见娘了,她似乎打扮得越来越漂亮了。她刚刚回头望我的时候,我还以为她会过来抱着我,可是她却扑到旁边一个坏叔叔的怀里去了。” 阮铁花一把抱起果儿,兴奋的问道:“果儿真的没看错?” 看着似乎都不确定的果儿,阮铁花直接让旁边的丫鬟先领着果儿回了家,自己则在杜甫草堂的外围找了一个合适的位置藏了下来。 阮铁花知道今日的杜甫草堂和府南河九眼桥附近的花柳街其实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这里是专供某些钦差大人和功勋贵胄的私人会所,能出人这里的都是成都府只手遮天的人物,而阮铁花顶头上司提点刑狱公事高大人十有八九多半在这里风流快活,阮铁花本来就从不出人这些地方,现在贸然冲进去,更是给自己触霉头,一动不如一静,反正在外围守望跟踪也是他的拿手活。 时间也不知过了多久,当从杜甫草堂中走出一个个大腹便便,东倒西歪,口中淫词秽语的人模狗样的贵人的时候,阮铁花总算在人堆里发现了果儿的娘,这个女人他只见过一次,只是和果儿相处了这么久之后,他很快从这个女人脸上发现了她和果儿相像的很多地方,他们同样有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一张讨人喜欢的瓜子脸,最明显的一个记号是下颌靠近下嘴唇的地方有一颗美人痣,就像果儿说的那样,他的娘变漂亮了,穿上一身绫罗绸缎的丝绢淡蓝色裙摆之后,整个人感觉变了一个样,她就像一株出水芙蓉,越发的娇艳秀丽,让从不为美色所动的阮铁花整整定了一分钟。这个偶然在街上被果儿撞见的女子,阮铁花确定无疑是果儿走失了很久的娘亲了。 第503章 铁树开花(一) 阮铁花开始喜欢逛成都府最大的风月场所‘秦楼’后让所有人大跌眼镜,只不过他这种性格的改变还是得到了吴檗,高云阗等一众高官的赞许,以前他们还觉得这小子还不太入流,跟自己这伙人根本不是一类人,这下发现阮铁花也下海之后,高云阗对这个下属更是越发的器重,直接将他提到了提刑副使领司事(正四品),让阮铁花二把手的位置真真切切的坐实了,俸禄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阮铁花始终记得自己第一次到‘秦楼’时的窘态,自从和自己相亲相爱,孝顺公婆的原配夫人因病离世后,阮铁花这半年来还从来没和其他女人有过如此近距离的接触,看着那些对自己挤眉弄眼,搔首弄姿,恨不得将整个若隐若现的丰腴身姿扎入他怀里的时候,阮铁花这才知道为什么那些公子衙内愿意在这里使大把的金银钱财了,这是似乎让他们体会了一种与众不同的当‘皇帝’的感觉。 和其他风月场所的老鸨不同,秦楼的羽娘是一个仅仅只有三十过半的半老徐娘,风韵犹存几乎不施脂粉的一张俏脸上在成都府最大的消金窟居然不带一丝风尘之味,见到穿着打扮中规中矩的阮铁花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依然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她端起景德镇汝窑烧制的一只圆润流光的碎花茶杯,放在嘴边轻轻呷了一口香茗,轻轻的问道:“可从来没见过先生呢?是来赎人的?” 这是羽娘常用的一种客套语,像此人孤身一人初次上门的客人,她好些年都没见过了,到这里来的,现在基本都是呼朋唤友。懂行市的都知道,如果没有熟人的引荐,一只再肥的冤大头,一夜之间秦楼都能让他成为穷光蛋。这当然还有另外一类人,就是和秦楼中的姑娘们产生出某些真感情后想入非非上了头的肚子里藏着一点墨水自诩风流的所谓的才子们,这些人往往都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当他们听见天价一般的赎身费用后,立马会灰溜溜的夹着尾巴离开,和他们刚进门的意气风发判若两人。 阮铁花像个雏儿一样羞涩的点了点头,秦楼生意最火爆的时候当属晚上后半夜的亥牌时分,这人在秦楼最忙碌的前一个时辰闯进来后,已经引起了才刚刚在妆奁(lián)旁边修饰了妆容,准备下楼加入卖弄风情队伍中女子的注意力,她们虽然手上擎着一方丝帕不停的朝来往的商客招手,只是早已将这个今日最有价值的消息向旁边的女人们传播了开去。 “楼下那位公子相貌堂堂,身强体壮,也不知道谁有那个福气被他领走呢?” “你看清楚了吗?就他那穷酸样打扮,能把秦楼的‘香香女’(专门替人倒夜香的女子)领走都难,我看这人多半只是一个打肿脸来充胖子的软货。” “你们看见他脸红耳赤的样子了吗?保不齐还是一个雏儿,要不我现在去准备一个红封,等会谁被选中了,它就归谁。” 好事的女人们还在楼上的雕栏边嘁嘁喳喳的调笑个没完的时候,阮铁花最终的选择倒把宠辱不惊的羽娘吓了一跳,她立马提高音调答道:“这个女人你不能替她赎身。” “钱不是问题。”阮铁花说完,早已往桌上丢了两张价值二贯钱的钱引。 (宋统一后,划川界为铁钱地分,只流通铁钱。川蜀在唐末五代时期,割据自守,战祸较少,社会经济未受严重破坏。入宋以后,和川外藩篱消除,贸易更加繁荣,但交换媒介反而只用铁钱。铁钱与铜钱轻重大小相等,币值却相差十倍或十数倍。宋太宗淳化二年(991),赵安易使蜀,见“市罗一匹,为钱二万”。以当时铁钱重量计,两万文重一百三十斤。可见商品交换极为不便。早在唐代后期,由于商业贸易兴盛,货币流通量增大,市场上已感到移转铜钱的困难,于是社会信用制度逐渐发展在城市之间有所谓“飞钱”和“便换”,其性质和作用颇类似近代的汇票;在一些大城市之内有所谓“柜坊”“寄附铺”,经营铜钱寄存业务。宋初,政府还特置“便钱务”,掌管京师与外地的便换。这些社会信用制度为解决川蜀铁钱与交换的矛盾提供了信用基础和手段,从而产生了交子。 最初的交子是一种初具货币流通职能的活期存款单,由商人私营的“交子铺”发行。宋真宗景德时,张咏知益州,见交子市场“弊百出,狱讼滋多”,乃加以整顿,“使富民十六户主之”这十多户豪民互相“连保”,发行交子。他们“同用一色纸印造,印文用屋木人物,铺户押字,各自隐密题号,朱墨间错,以为私记”。交子的面值,按收入现钱贯数,临时书填。交子兑现时,每贯扣下三十文,作为利钱。交子户除每年向官府承当“夏秋仓盘量人夫及修縻枣堰丁夫物料”义务外,别无负担,因而获利甚丰,“收买蓄积,广置邸店、屋宇、园田、宝货”。这时交子的发行无定时定额,不免多发空券,膨胀贬值。真宗大中祥符末,因无法兑现及诈伪问题,“争讼数起”,“以至聚众争闹”,于是转运使薛田请官置交子务,收归官营。知益州寇则力主废止交子,并径将交子铺封闭。可是封闭之后,“市肆经营买卖寥索”,“贸易非便”。到宋仁宗天圣元年(1023),薛田代寇知益州,重申前请,宋廷从之,于是设置“益州交子务”。次年二月起首书放交子。从此,交子成为宋朝川峡四路的法定货币,与铁钱相权而行。 交子的面值定为一贯至十贯,共十种(宝元二年,改为只书放五贯和十贯两种;熙宁元年,又改为书放五百文和一贯两种。 宋哲宗绍圣以后,给用数额越来越大,以致“界率增造”,“每岁书放亦无定数”。到宋徽宗赵佶时,交子便恶性膨胀,崇宁间,曾强制推行交子于长江以北诸路,并改称为“钱引”。大观元年(1107),四川的也改为钱引,并改称交子务为钱引务,钱引依然只有五百文和一贯两种面值。钱引是由6块印版印制而成的双面彩色纸币,正面为黑、蓝、红3种颜色,背面的面值为黑色。印刷工艺相当的复杂、繁缛,其实在当时并不容易被伪造。) 第504章 铁树开花(二) 阮铁花的豪爽还是把视金钱为粪土的老鸨羽娘唬了一跳,她最终因为自己看走眼差点损失一位金主而懊恼不已,只不过她却迟迟没有敢伸手去取那两张一贯一张的钱引。 “这不是钱的问题,她的来历有些特殊,大老板已经打过招呼了,让她陪出手阔绰的客人可以,但绝对不能被人领走,要不然,我也只有又陪客人喝酒解闷的份了,公子不会强迫奴家吧?”羽娘这话似乎说的很真诚,一双楚楚可怜的桃花眼让阮铁花内心都开始犯嘀咕起来了。 不动声色的阮铁花豪爽的将那两张钱引推到了羽娘的面前,口中不温不火的叹息道:“既然这样,我就不为难羽娘了,可惜了你这么一位俏佳人,怎么就出海了呢?要是早些年来,还能得佳人相陪,甚为可惜了。” 阮铁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冒出此等轻薄之语,或许是为了打消羽娘的疑虑灵机一动采用的小伎俩,果不其然,原本似乎对阮铁花有所防备的那张俏脸上的眉毛邃然舒展开来,对阮铁花抛了一个风情万种的媚眼,用一种甜糯的酥媚声音怅然若失的答道:“公子太高抬奴家了,只要公子不嫌弃奴家人老珠黄,和公子对饮三杯美酒又何妨?” 阮铁花自然没听出来这是羽娘的客套之词,而他自己却当真了,他讪讪的不知如何是好,他来这的目的只是为了单独见见果儿的娘,这冷不防插进来一个不相干的眼线,他却实在想不到什么办法将此人支开了,他稳定了一下心神,试探性的问道:“这点钱能让那位淑芳姑娘陪我了吗?” “爷的意思是?”羽娘立马回过神来,换上了不曾有过的逐笑开颜,春风满面的呢喃道:“够了,足够了。” 阮铁花又从怀中抓出一把散铜钱撒到了桌面上,豪气干云的说道:“这是赏小的们的,第一次造访,不成敬意,有劳姐姐给我们安排一处僻静之所,我这人清净惯了,听曲喝酒的时候不想被人打扰。” 羽娘连声附和,早已将两张钱引和那一堆铜板以风卷残云之势收入衣袖中,对于今天来的第一位挺识货的阔绰公子,她展开了对他不曾有过的温柔攻势,很主动的过来挽住阮铁花的胳膊,用她好些年练就的娴熟、热情的、似乎他们彼此之间已经相熟了很多年的热话将他攻陷在自己的温柔乡里,其实她这么做,只是希望这位第一次来的公子成为秦楼的回头客而已。 一位眼角垂泪的女子正在窗边抽抽噎噎个不停,一张丝帕上早已沾满了泪痕,当她在街头偶然看见自己的儿子果儿跟着一个似乎对他很不错的男人的时候,她简直是又惊又喜,当她与果儿四目相对的时候,她实在没有勇气把果儿再拉回自己的身边,她现在唯一庆幸的是,果儿还活着,而且还活得很不错,他的穿着,他的神态,他表现出来的和自己在一起不曾有过的精气神,这似乎已经足够让自己把他从心里抹去了,但她还是忍不住去想和自己相依为命了许多年的儿子,自己自从来到这间像牢笼一样的房子里之后,虽然不愁吃,不愁穿,但是她还是梦想过回以前的生活,虽然以前的日子过得苦一点,累一点,至少自己的身子和心是干净的,和周围那些贵人斡旋久了之后,她发觉自己已经慢慢的侵淫到这永远都不可能逃出去的金丝笼了,她也开始变得放荡、随意、无所谓起来,只是再见到果儿的那一刻,她又从那污秽一样的泥潭中挣扎了出来,她想让自己的那颗心再次变得高贵起来,不管以后他们如何蹂躏她的身体,她想再次见到果儿的时候,她的心和果儿的眼睛一样,都是天真无邪的。 当羽娘领着一个陌生的男人走进来的时候,淑芳一行清泪还是忍不住从脸颊上再次流了下来,羽娘看见脸上妆容惨不忍睹的淑芳,反而被她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吓了一跳,只不过羽娘最终还是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不识抬举的小蹄子,装你娘的幌子,你来的这些日子,老娘什么时候委屈过你了?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也没有对你动过一次鞭子,你这和谁呕气呢?这位相公老大脸面点了你的牌子,哪一番亏了你的银钱数?还做张做致逞脸,给谁看呢?” 来这花钱的爷都是买笑不买哭,看见自己点的女子哭哭啼啼的时候,就代表老鸨的功夫还没做到家,大多数客人很多时候要么转身离开,要么换另外一个女人相陪。对于初次来秦楼就点淑芳的新主顾,羽娘知道很有可能因为自己的疏忽而丢掉这位金主,没等淑芳搭话,她再次怒怼道:“你这没廉耻的行货,倒还来装正经,做观音,这秦楼能拿得出手的都供奉到你这里来了,越发养活得你这潘妇灵圣儿出来了。这阮大官人可是个怜香惜玉的主,今天已经让你捡了一个大便宜了。你再不打起精神笑脸来,仔细我扒了你的皮。” 羽娘说完这句话之后,淑芳慌忙过来行了一个礼,脸上的悲伤烟消云散,强忍着挤出了一丝笑容,羽娘觉得自己的话似乎起了作用,为保住收入囊中的钱引而沾沾自喜,望着旁边似乎目瞪口呆有些尴尬的阮铁花,她再次恢复到了她‘观音婊’的淡漠,以此证明刚刚给对方造成的不雅形象是虚幻的、不真实的、甚至可能是对方的脑中臆想出来的。 淑芳觉得这客人似乎在哪里见过,当她把果儿和他在脑海中串成一条线后,她立马惊喜的说不出话来,同时她内心又是忐忑的,既然他能找到这里,代表他很有可能来和自己摊牌了,而她这一次很有可能永远要失去自己朝思暮想的儿子果儿了。 羽娘很识趣的留下了他们俩人在房间内独处,阮铁花此刻却紧张的说不出话来,看着原本就不怎么难看的对方对着铜镜捣鼓一番后越发的明人,阮铁花更是把话咽进了肚子中,成为了一个木头人。 第505章 铁树开花(三) “我”阮铁花吞吞吐吐了许久,依然没把原本很简单的一句话捋清楚,看着桌上斟满的一杯美酒,他举起便一饮而尽,只是心里的那团热火却越发的炽热起来,这种感觉他在原配妻子的身上曾经感受到过,能够再次产生让他紧张欢喜的心情,阮铁花整个人已经僵化了。 “公子是第一次来秦楼?” “”阮铁花涨红了脸,当淑芳给他倒了第二杯酒之后,他再次举起来喝了个精光,嘴巴里面依然吐不出一个字出来。 “公子想听什么曲儿?” “” “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阮铁花一直一个人在那里自斟自饮,当这阵凄婉的琵琶音将他的神经舒缓下来的时候,他原本低头数脚趾的头这才敢抬起头来望着对面眼若秋水的淑芳,阮铁花难以相信那双秀美的手这才多少时日,便能将右手夹弹、滚、分、摭、勾、抹、剔、飞的指法运用的如此之娴熟,可见她在琵琶上的功力绝对不低于十年。而阮铁花的原配妻子,能弹得一手好的古筝,尤以左手的滑按、小颤、滑颤、大颤等招法最有特色。她在指法的运用上,则无论是珠圆玉润的长摇、错落有致的剔打,或是凄婉欲绝的走吟,悲壮苍凉的重颤,莫不和曲调曲情浑然一体,描摹情态,刻划入微。阮铁花初时对音律一窍不通,自从认识原配妻子以来,这些年耳濡目染,加上妻子的悉心指点,阮铁花渐入佳境,虽然不能和妻子琴瑟和鸣,但已经能从音律中感受到弹奏者当下的心境。 “淑芳姑娘似乎有什么心事?”阮铁花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的。 淑芳原本手指拨捻七弦琵琶中的‘变徵’直接高了二度,‘啵’的一声后,那根变音的丝弦不堪重负直接断成两截,同时那根丝弦上沾满了丝丝血珠,猛然醒悟过来的阮铁花这才发现对面的丽人居然没有带上指套,他来不及细想,箭步般冲了过去,将丽人流血的手指吮吸在了口中,直到发现没有再流血之后,这才从颈上取下一条随身携带的汗巾,将伤口所在的位置包扎了起来。 这是淑芳不曾有过的感觉,此刻她的脸如桃红,心如鹿撞,她曾几次想从对方的嘴巴中把手指抽回来,只是发现试了几次纹丝不动后,这才放弃了。从知道这个男人和果儿有着说不清道不明明的特殊关系后,她内心一直想着和对方把果儿的归属问题开诚布公的说出来,经过这个小小的意外,她和他之间的隔阂突然间烟消云散,她这才开始认真的打量起这个与众不同的男人起来,和她以前见过的男人相比,他脸上缺少了一种养尊处优的白皙,额头上却布满了他这个年纪并不常见的皱纹,她知道,这个男人一定有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他是阳刚粗粝的,脸上甚至有一种不怒自威的凛然正气,女人的一种直觉告诉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他似乎是为了她而来的。 “果儿现在一直过的很好。”阮铁花一把搂过淑芳,直接将她放到了自己的大腿上,另外一只手伸出一根手指放在淑芳的樱桃小嘴上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高声的呼噜道:“美人,快给老爷倒上,老爷想和你喝一个交杯酒。” 淑芳顺着阮铁花所指的方向,这才发现门外一只有一个鬼鬼祟祟的影子,老鸨羽娘似乎一直都没离开,如果房内的气氛不能如她料想的那样热络起来,她生怕放进袖口中的两张钱引就那么飞了。 “爷,让我来喂你。”心领神会的淑芳立马恢复了原本该有了姿态,她甚至用胳膊挽着阮铁花的脖子,以一种难以形容的幸福下意识的用唇在对方的脸上狠狠的印了下去,或许这是她能回报给对方最好的奖励了。 门外的那道黑影发现房内的两人已经渐入臻境后,便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了,阮铁花这才和淑芳放开胆子说起话来,只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们依然抱在一起说着悄悄话,直到从桌边移到床上,把床帘都拉上后,他们才分开。 “刚刚情急之下才对姑娘有所冒犯,希望姑娘别怪我唐突之罪。” “公子对我们母子有再造之恩,此一时彼一时,能服侍公子这样的善心人,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感受着对方香塌上传来的让他想入非非的阵阵香气,阮铁花再次变得拘束起来。 “果儿他这些日子长高没有”淑芳这一连串如机关枪一样的问题让两人之间渐渐升温的氛围变得柔和起来。 阮铁花对淑芳提出的问题几乎是有问必答,看着对方又哭又笑,淑芳跪在床上不停的对他行磕头之礼,阮铁花这才从温柔乡中回到了现实。 “我一定想办法让你们母子见见面,至于你离开秦楼的问题,必须得从长计议,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当初是怎么从大牢中辗转到这里来的?” 淑芳接下来讲述的这一段经历几乎让阮铁花失去理智,如果不是淑芳在一旁苦苦拉着他,估计他杀人的心都有了。 原来淑芳被吴檗的幕僚抓走之后,便将她献给了吴檗,在吴知府的府邸,她受尽了百般凌辱,吴檗有一个习惯,他玩腻了的女人,他依然会从她们身上榨取每一分价值,当然这也是听了巴结他的秦楼大老板的提议,将这些女人以另外一种方式豢养起来,如果遇到上面来的那些钦差大人,他便拉她们来作陪,这些被他选中的女子姿色都是上等,自然得到了那些大人们的一致好感,他的官运也越发亨通。平时这些女人不但不用自己花大把的钱来养,还能给他带来源源不断的收入,所以他对此事更加肆无忌惮乐此不疲。 像淑芳这种有一技之长的女子更是越发的受吴檗的青睐,几乎每次作陪都会拉上她,这才让果儿有机会在街上遇到了她。 阮铁花自那之后几乎隔三差五就来一次,每次自然要淑芳作陪,他们之间分享着某些共同的喜悦,两人之间某些距离正在慢慢的缩短,连当事人双方都没有察觉到。 第506章 不堪一击 “二爷,这样成嘛?” “不管成不成,先按照我们原先商定的那样去做,再不将她从这里撵出去,兄弟们以后都得喝西北风。” “这事被大哥知道了怎么办?” “瞧你个熊样,这事不是有我兜着吗?再怎么着这里就不该她一个女人来当家,你也不仔细想一想,自从寨子迁到这里之后,大哥便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我知道他心里有气,听几个兄弟说,大哥居然冒着杀头的危险跑到成都府去风流快活去了,这不是把自己的命当儿戏吗?这事你自己好生衡量衡量,是要那个和你八竿子沾不上边的大嫂,还是要这些年从来没亏待过你把你当亲兄弟一样处的大哥?而且听说那个女人这次名义上给她也不知和谁生的野种去求医,实际上去成都府会他那个相好的去了,她指不定在那风流快活够了才回来的呢。” “二爷,这事我干了。” 苍鹰在梁红英离开的这一个多月便商量着如何取而代之,当估摸着梁红英差不多也该回到飞凤寨之后,他的阴谋也渐渐浮出了水面 梁红英这一路为了绕开官道上似乎越来越多的官卡,基本是晓宿夜行,翻山越岭,在路上花的时间比来时多了整整数倍,对于过往集镇上张贴的越来越多的关于她的画影图像,她的心里冒出一种不祥的预感,唯一让她欣慰的是,怀中的平儿一直都乖乖的,既不哭也不闹,省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理县是她回到飞凤寨的一条必经之路,带着平儿继续走那些布满瘴气毒虫野兽的林子,已经不太可能了,看着似乎比平时多了数倍的守卫,梁红英和跟着自己来的两位兄弟使了使眼色,他们决定来一次硬闯。 看着似乎已经熟睡过去的平儿,梁红英用包袱将她紧紧的系在了背后,从马上取下了一把梨花枪提在了手中,正当她准备用枪尖刺向马儿的屁股上的时候,一只有力的手放在了她的肩上。 “五叔,你怎么来了?是爹让你来的吗?” 来人叫梁五,曾经和梁老爷有过过命的交情,自从镖局的生意被官府封停之后,他和大多数兄弟一样以另外一种养老隐逸的身份留在梁老爷身边,以图东山再起,却不料梁府飞来横祸,多亏宝芝林的杜文君杜清源仗义相助,他们这些人这才保留了一些火种。那些官兵捉拿的对象只是二小姐,他们这一路上倒还有惊无险,所以乔装成商贩走官道的他们比梁红英早到了数日。这些日子他们也没闲着,梁五这些年走南闯北在江湖上认识的朋友也多,相对来说门道也多,他们便利用理县城门口一家客站的身份隐匿了下来,在出理县的关口上遇到梁红英,自然绝非偶然了。 梁五支吾道:“你们先随我到客栈里休息一阵,一切我都安排好了,等到了天黑,我们再偷偷出城。” 梁五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如果一旦将梁老爷罹难的消息和盘托出,保不齐这性子横来直去的二小姐杀一个回马枪,那不就是送羊入虎口吗?为了大局,梁五觉得这事还是暂时别告诉二小姐,一切等今夜出了城再说。 戌末亥初,打更的梆子在客栈外面响过之后,天已完全黑了下来,理县城牒上零零星星的光点在例行巡视之后也被周围的黑暗吞没了,一切又归于阒寂。 一队差不多十多人的黑衣人如一条黑龙般游弋到数丈多高的城墙下,一声唿哨过后,城墙上垂下来一根软梯,众人来不及细想,便开始陆陆续续的从软梯爬上了城楼。 梁红英明显看见梁五站朝城牒上来接应自己这些人的兵丁模样的那人的手中递过去了一包珠银,那人也不和梁五客气,将珠银揣入怀中后,便催促梁红英这一队人从外城垂下去的一根婴儿般胳膊粗细的油滑的绳子上缒城而出。 也许是城牒上突然吹过来的一阵冷风让原本熟睡着的平儿惊醒了,当一声刺耳的啼哭在城墙上乍然响起的时候,那个守城的兵丁立马吓得面如土色。 “你不是说过你们是过往的私商吗?怎么还带着孩子?难道你就是被通缉的影画图像上的那位女子?” 正当他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梁五一把尖刀从他的背心捅了进去,那人当场便一命呜呼了。只是平儿这一阵啼哭依然把周围的官兵惊醒了,当睡得迷迷糊糊的官兵不辨东西衣衫不整提着武器冲过来的时候,梁五等人早提着带血的尖刀冲了上去,并催促梁红英快点缒城下楼。 城墙上的喊杀声响成了一片,梁五没等那些官兵列队整齐便冲了过去,这些官兵本来平时就疏于训练,当梁五等人展现出威猛不凡,以寡敌众的恐怖战斗力的时候,他们还以为是那些吐蕃人从城墙外爬上来袭边了,好些人早已被吓破了胆,慌忙之下拔腿就往城内逃去,那些互相踩踏、从城牒上挤下去摔死的比死于梁五等人刀下的还多。 城牒上的战斗完全形成了一边倒的局面,理县守城官兵以付出失去100多位自己人生命的代价之后,原本混乱不堪、哭爹喊娘的城楼再次变得鸦雀无声,就连梁五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这些人居然就凭数把刀未伤一人便轻而易举的拿下了理县城楼。 当梁五等人在城牒上放了一把火,将城楼上唯一的一张用来守城的巨型床子弩点燃之后,这才放心大胆的从城楼上缒城而出。 梁红英看着一行人有惊无险尽数完好的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连忙迎了上去,脸红耳赤的说道:“五叔,都怪这不懂事的小丫头,偏偏在这个时候喊了出来。” “如果不是这丫头无意露了馅,我们大伙还不知道自己这么能打,这一阵冲杀让大伙把这些日子所受的鸟气一股脑的发泄出来了,整一个痛快了得。” “就是,这些脓包货都是一些欺软怕硬的主。” “事不宜迟,我们立马赶回飞凤寨。” 当谭守礼将四散的守城人马再次聚拢朝城楼冲将过来的时候,梁红英梁五等人早已了无踪迹,被吓破胆的官兵并未敢出关进行追击,梁红英等人有惊无险的回到了飞凤寨。 第507章 龙须虎 一道清瘦的背影独自站在一株完全能遮住她身形的汉柏树下抽噎不止,当从五叔口中得知父亲遭遇不测后,梁红英感觉头顶似乎起了一个晴天霹雳,往事一幕幕如胶片般从脑际闪过,自己的执拗最终害死了自己最亲的人,而自己的姐姐是否已经和她一样逃离险境了呢? 文君姐姐果然没辜负她所托,让镖局一些人侥幸活了下来,五叔等人不但带来了爹去世的噩耗,同样把致爹于死地的罪魁祸首阮铁花浮出水面,听说这人因为这事还升了官,梁红英打定主意,一旦带五叔这些人回去在飞凤寨安定下来,等平儿彻底断奶之后,她将独自一人潜回成都府,手刃杀爹的仇人阮铁花。 一阵温湿的风在四下里簌簌作响,看着似乎近在眼前的飞凤寨,梁红英收敛了一下心神,拭去脸上的残泪,在平儿嫩白的额头上轻了一口,便从薄雾掩翠的汉柏枝条中抽身而出,大踏步的领着众人朝飞凤寨行去。 “快看,嫂子他们回来了。”当飞凤寨寨楼上的一个守卫远远看见梁红英抱着孩子当先走来的时候,立马向周围的人吆喝起来,那些各自忙活的人群立马变得兴奋起来,这里面最兴奋的莫过于梁红英的义父义母,当听说女儿孙女安然无恙的归来之后,从拥挤的人群中喜笑颜开的挤开一条缝朝脸色丰腴,精气神更是好了不少的母女冲了过去。 “平儿好了?” “爹娘放心,完全好了。” “爹,你把房间里漆味很重的那些摇窝、站栏先搬走吧。” “问题出在那上面?我现在立马去把他劈了当材烧。”梁红英的义父说完,提起一把大斧子,飞也似的离去,没隔多久,梁红英原本所在的房间内传来叮叮蹦蹦、震天撼地的敲击声,可见老人下手的力道有多狠。 夹杂在人群中的苍鹰恨恨的往梁红英所在的方向盯了一眼,那些站栏、摇窝是他故意让人提前送给平儿满月时的礼物,那些木制器具外层刷的漆上早已暗中被动了手脚,苍鹰原本指望平儿的突然夭折会给梁红英带来不小的打击,哪曾料想平儿不但恢复了健康,自己歹毒的计策也险些被撞破,还好梁红英离开的这段时间他早已让人灭了打造这一切器具木匠的口,让他不至于阴谋败露。 “弟妹,回来了?” 原本想上来假情假意嘘寒问暖一番的苍鹰直接被梁红英当空气一般忽略掉了,她直接绕过苍鹰朝那些真正关心她,她真正值得关心的人走了过去。 回到飞凤寨的梁红英当夜再次回到了以前忙碌的状态,这期间只给平儿喂过几次奶,一直处理着那些这些日子因为她离开而堆积的像小山一样的账本一直到深夜时分。 当飞凤寨中的所有人都进入梦乡之后,还在挑灯处理公务的梁红英也有些精力不济起来,当她呼喊隔间的丫头给她续一杯热茶之后,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似乎在门外迟疑了很久之后,总算壮起胆子冲了进来,然后轻轻的将门闩插上,朝似乎还未有所发觉的梁红英姣好的背影扑了过来。 来人做贼心虚关门的这一下完全是多此一举,梁红英平时就没有和丫鬟同卧同起的习惯,察觉到一丝异样的她用眼角的余光瞥见背后一道不寻常的男性身影朝自己扑过来之后,她立马弹射而起,右脚脚后跟同时将原本坐在身下的梨木雕花圆凳勾了起来,以一种马踢后腿的丑陋方式将圆凳朝来人踢了过去,等她从墙上抓起一把佩剑握在手中的时候,见到了让她脸红的一幕。 对方此刻浑身上下几乎脱得一丝不挂,吃了亏的对方转身就往门的方向跑去,外面像事先商量好似的想起了嘈杂的脚步声,来人来不及破门而出,便被二寨主苍龙带着一伙气势汹汹的人堵在了外围。 梁红英此刻也气昏了头,冷不防突然冒出这么一个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淫贼,她穿着一件丝质亵衣就提剑冲了出来,此刻由于充足的奶水而变得越发鼓胀的胸脯呼之欲出,若隐若现的成熟身段几乎晃瞎了所有的眼睛。 “这个女人想杀我灭口,二哥救我。” 浑身赤裸之人冒出的这句话这才让周围捉奸的众人从魂不守舍中回过神来,那些人恨不得自己才是这场好戏的男主角,为什么这样的好事偏偏落到这小子的头上来了呢。 仪容不整的梁红英从周围灼灼的目光中这才知道此刻所处的窘境,她从旁边的屏风上取下一件大氅,将身体严严实实的包裹在了其中,她这才感觉好受了不少,不堪受辱的梁红英提着佩剑就往地上不断求救的对方的身上刺去,根本就不给对方再次申述的机会。 苍鹰不但不阻止梁红英‘杀人灭口’,反而将拉着自己衣袖的此人往梁红英冲过来的方向推了出去,‘喀喇’一声,梁红英手中的那把长剑前三寸直接从对方不可置信的前胸贯穿而出,那人来不及留下任何遗言,便立马死了个透心凉,只不过一双死不瞑目的死鱼眼一直死死的盯着二寨主苍鹰,直到死前的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成了别人手中随时可以被丢弃的一枚弃子。 “大嫂,难道真的一刻都离不开男人?下次如果需要,愿意站在这件屋子里的兄弟们多的事,至于杀人,我看就没这个必要了吧?” 此刻的梁红英完全是有口难辨,唯一的一个所谓的‘奸夫’,还被冲动的自己一剑杀了,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举起那把还在滴血的长剑环视一周,指着所有来看她笑话的人傲气的说了一句:“你们有胆尽管来,如果今晚的事情被我知道是谁指使的,我让他这辈子当不成男人。” 当门‘砰’的一声被关上之后,他们这才知道拔了一头雌虎的髭须,惹了一个最不该惹的一个人,所有人脸上的表情一个比一个精彩,尤其以苍鹰的脸上最为复杂,他忍不住轻啐了一句:“小骚货,我看你还能嚣张多久,等大哥回来了有你好看。” 第508章 意外的收获 一直到吴檗带领永康军来攻打飞凤寨,大寨主苍龙再也没有机会能回到飞凤寨,阮铁花也是无心插柳,居然在秦楼中遇到了自己最想抓的苍龙。 某日,阮铁花刚刚从温香软玉的淑芳那里出来,他便在走廊上遇到了一个喝得醉醺醺的冒失鬼,原本脑子中还在回味刚刚那一旖旎时刻的阮铁花背后被人猛推了一把,猝不及防的他往前一个趔趄,差点就撞到廊柱上,阮铁花原本没放在心上,秦楼遇到这样的醉鬼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些人喝醉之后什么事都敢干,特别当两拨实力相当的公子衙内如果同时看上一个女人,他们先是破口大骂的,最后大打出手闹得不可开交的,在秦楼简直是家常便饭,在这看似普通人望而却步的地方,却展现出人性最丑陋的一面。 在秦楼遇到剪径,阮铁花这是第一次遇到,刚刚将他推倒的高大汉子不但没表现出任何歉意,反而冲上来揪住阮铁花的衣襟,顺口溜的冒出一句:“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阮铁花只当他是一句醉话,一句胡话,一句玩笑话,顺着他的话接了一句:“朋友,要什么?” 对方极不耐烦的又重复道:“要买路钱,要什么!” 阮铁花哈哈大笑道:“朋友,这个路是你几时挣的,却要我的买路钱?” 那人道:“普天下的路,老爷撞着就要钱,若不与我,休想过去!” 阮铁花发现对方似乎来着不善,暗暗提起了一个笆斗一样的拳头,沉声冷哼道:“你问我老爷要钱,岂不是虎头上来抓痒?不要走,且赏你一拳,发个利市。” 那人也急红了眼,怒怼道:“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和你苍龙爷爷放对,看爷爷我怎么把你捶成一滩肉泥。” 刚刚便有所怀疑的阮铁花听见对方这一声自报家门,内心开始狂喜起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阮铁花往周围望了望,发现两个獐头鼠目的恶汉不停的在秦楼中似乎往两人所在的位置张望搜索,阮铁花立马软了下来,拉着这位自称是‘苍龙’的黑面汉子告饶道:“英雄饶命,小人刚刚将所有的钱物花到了相好的身上,万幸小人的家离这秦楼不远,如果英雄信得过我,我现在回去取了银两速速给英雄送来。” “你当爷爷我是个驴马脑袋?现今把你放了,你焉会回来,我与你同去。” “只是小娘子和老母在家,怕多有不便,英雄如不放心,我现在可以给你写一张欠条。” 苍龙一听,眼睛立马绿了,俗语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这些日子在秦楼中厮混,早已让他开始有些腻味,听说胆小如鼠的此人家里居然藏着一个小娇娘的时候,立马心急火燎起来,口中恶狠狠的威胁道:“少在这里呼噜,立马带我到你家,要不然爷爷立马把你从这里扔下去。” 阮铁花知道对方彻底上钩后,装出一副被胁迫后妥协的猥琐样子带着苍龙从秦楼的后门溜了出去,领着他往阮铁花所谓的家走去。 苍龙被软铁花领着穿梭在成都府的大街小巷中,原本只对烟花场所熟悉的他立马在蛛丝网一样的昏暗小道中迷了路,两人走走停停,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原本醉醺醺的苍龙被外面的冷风一吹,酒已醒了几分,此刻他早已被对方口中描绘出来的娇俏可人的小娘子的形象冲昏了头脑,当两人停在一间铁铸的门前的时候,苍龙首先想到的却是这小子想不到家底殷实到此种地步,对方的小娘子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喜笑颜开的他想都没想就推开门冲了进去。 只是他身子才冲进去,立马从四面八方冲过来几个脸如锅底一样的大汉,有拿铁链子的,有拿枷锁的,有拿棍子的,有拿刀的,而苍龙原本进来的路,忽然‘砰’的一声被关上,发出沉闷的嗡嗡声,苍龙这才发觉事情似乎有所不妙,浑身冒出一阵冷汗后酒意几乎全散,指着阮铁花的鼻子破口大骂道:“你个鸟人,居然敢暗算你苍龙爷爷,老子现在就用拳头把你摊成一张薄饼。” 苍龙说完便举着拳头朝拦在铁门口的阮铁花冲了过去,阮铁花故意卖了个破绽,转身就跑,手上早已朝怀中摸去,气急了的苍龙根本没有想到对方一手圆石的暗器已经使用到出神入化的地步,在阮铁花身后只有几步之遥的苍龙被突然之间发射出来的圆石打得眼冒金星,鼻脸并破,沾了一脸的血。苍龙还没来得及抹去鼻子中流出的汩汩黑褐色的血液,软铁花的第二颗,第三颗石子又先后赶到,分别朝苍龙的膝关节飞去。 ‘哎哟’腿上吃痛的苍龙发出一阵哀嚎后,直挺挺的跪在了地上,看来阮铁花在石子上灌入的力道并不轻。如果不是阮铁花先激怒了此人,故意引他入局,然后用暗器将他制服,想制服熊罴一样的苍龙,不付出惨重的代价,几乎不可能。 苍龙跪下去的那一刻,旁边两个膂力惊人大汉立马将两条带锁扣的铁链锁住了苍龙的左右手,不停的朝两边拉扯,接着背后冲出数人,直接将脸上流血不止的苍龙按压在地上,可怜的苍龙一直口头上威胁要将阮铁花揍成一张肉饼,想不到自己反而成了别人屁股下的一条可怜虫,真的是害人终害己。 “有劳各位师兄弟了。” “唐门兄弟们这些日子在成都府可扬眉吐气着呢,这多亏了阮师兄这些日子在成都府的平步青云,这点举手之劳,就当是师兄弟们送给阮师兄将大伙在提刑司谋一份差事的见面礼。” “有了这个人,你们以后在提刑司可更说得上话了。” “这人是?” “这人就是大名鼎鼎,在理县闹出不少动静的飞龙寨的大寨主苍龙,而吴大人到处张榜通缉的那个女人,就是他的老婆。” “此话当真?” “绝无戏言,你们就等着喝庆功酒吧。” 提刑司自有他们内部一套联络的手段,和现在属同门的唐门出来的师兄弟更是时刻保持着两两之间的单线联系,当阮铁花从秦楼出来的那一刻,他早已将消息传了出去,当阮铁花故意带着苍龙在成都府的大街小巷东游西逛的时候,其他人早已在距离秦楼最近的一处提刑司的秘密据点设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苍龙自己钻进套子里去。 第二天得知这一重大消息的吴大人脸上简直笑开了花,捉拿苍龙的直属阮铁花手下的这一行人都获得了丰厚的奖励,这些人少不了一番庆祝,不在话下。 第509章 唐门四虎 梁红英杀奸夫这件事最终在飞凤寨不胫而走,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这自然有苍鹰这些人在暗处的推波助澜。当苍龙在成都府被抓的消息被跟着苍龙的两个手下仓皇传递回来的时候,更是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梁红英的无动于衷让原本心怀叵测的苍鹰这伙人更加有了可乘之机,梁红英背着苍龙偷人的事情更是因此而坐实了。原本只是靠利益抱成团的飞凤寨在失去苍龙这个所谓的主心骨,苍龙的女人成为所有人腹诽的对象后,一时间小鬼横行,人心浮动,原本意志不坚定的墙头草被某些人再一蛊惑,便纷纷导向了与梁红英唱黑脸的苍鹰阵营,这里面以飞龙寨原先的老人为主,至于后来加入到飞凤寨受梁红英荫庇能过得上安稳日子的那些山民和庄稼汉,他们内心自然能分出好坏,他们一如既往的站在梁红英这边,所以现在的飞凤寨出现了让梁红英都为之伤脑筋的天下二分的尴尬局面。 梁五哪里受得了外人对知根知底的梁红英的啰啰唣唣,在飞凤寨消失了数日的他,刚一进寨门便被苍鹰手底下一伙人冷嘲热讽了一顿:“哎呦,这老匹夫风风火火的干嘛去呢?” “估计和他的姘头这些日子没见,着急准备和她行一场苟且之事吧。” “我经常看见他们成双入对的,估计那小杂种就是他们的孽种。” “你们这班狗养的,张三入了你娘,却来找我李四的晦气,今天我就替你们的狗头爹来好好教训你们。” 梁五提着手中的尖刀,红着眼睛就扑了过去,那些人平时欺负那些山民和种田汉习惯了,哪里曾想到眼前这汉子的厉害之处,梁五一刀直接从来不及逃开的一人的脸颊上捅了进去,刀尖在那人的口腔内再那么一挑,一条带着血的舌头在那人惊恐的眼神中直接从喉咙中滑落出来,对方连哀嚎的力气都省了。 闻讯赶来的梁红英急忙将梁五拉开了,远远看着这一切的苍鹰脸上带着阵阵阴翳的笑意,心想:现在另外一个‘奸夫’仗义出手伤了人,现在谁还会相信她梁红英是清白的?这只会让越来越多的人靠向自己,她梁红英在飞凤寨待不了多久了。 被梁红英劝慰住拉到一旁的梁五气咻咻的说道:“二小姐,我们何必在这里受他们这些狗杂碎的鸟气,干脆我们拉着愿意跟着我们走的人另立山头算了,让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知道,这些人离开了你,其实啥都不是,他们既然对我们不仁,我们何必对他们念着旧情义字当先?” “五叔,这样做的话,那不是摆明了那些流言蜚语就成真了?苍龙与我夫妻一场,他毕竟还是平儿的爹,不看僧面看佛面,要走也得把苍龙救出来再提离开的事情。你走之前我托你打听的事情打听的怎么样了?” “你这个时候千万别干什么傻事,你一旦单枪匹马的离开寨子,跟着你的这些人绝对会立马被赶出飞凤寨,他们绝对难逃一个死字。苍鹰这人原本就是一条大尾巴狼,以前在你夫妻二人夹着尾巴做人,其实根本就没安什么好心,你看他当时听见苍龙被抓的时候那忍住没笑出来的样子,不是想着怎么将苍龙救出来,而是吆喝着和你划清界限,将你踢出局;不是想着怎么安稳住人心,而是生怕这浑水还不够浊。我看你刚回来那会你屋里也不知道从哪个地方钻出来的混账王八蛋,多半也是他安排的。” 梁红英不问攻讦自己寨中小人物的臧否,反而把话头转到了疑团从生的苍龙神秘被抓事件上,着急的问道:“苍龙的事有任何眉目了吗?” “为了审问那两小兔崽子,我几乎把看家本领都使出来了,你还别说,跟着苍龙的那两小子不但身手了得,还是俩铁骨铮铮的汉子,如果不是我用了点非常手段,根本从他们口中撬不出苍龙那小子是在成都府最大的风月之所秦楼被抓的,暗理说他那么一个大活人从这两小子眼皮子底下被神不知鬼不觉的掳走不可能不闹出一点动静出来,这件事我琢磨了很久,唯一的可能是苍龙自己跟着别人走的” “五叔。”梁红英连忙打断了梁五越来越合理的推测,更何况这一年多来和这个所谓草莽英雄的相处,对苍龙脾性的了解外人那里及得上她这个做妻子的,梁红英知道五叔如果继续说下去,那苍龙根本就没必要救了,这完全是他贪花好色、咎由自取入了人家设下的套。 梁五叹了一口气,知道二小姐这脾气随他爹,重情重义,把撮土为香、歃血为盟的某些誓言看得比他们的性命看得都要重要,要不然自己这伙人怎么会豁出命也要保全梁家这为数不多的一点骨血? “我托江湖上的朋友打听了,这次的事情有点棘手,听说这次抓苍龙的人是四川唐门的人,因为这事官府还给唐巉唐老爷送去了一块‘义薄云天’的牌匾。唐巉现在已经六十多了,原本靠一手几乎百发百中的暗器起家,听江湖传闻现在的唐老爷子出手的功夫现在已经练到能摘花伤人了,他唯一的一个儿子唐天豪死在军中后,二十多年前唐巉受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便带着唐家遗脉回到了成都老宅,现在唐天豪的三男一女已经逐渐长大成人,唐天豪绝对没想到自己这三个儿子今日和他以前的英雄气概掰得这么彻底,大儿子唐炏十岁的时候在家里放了一把火,几乎烧了唐家一半的老宅,这小子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到都江堰附近的龙虎山当了一位自称‘火德星君’的仙道,听说一身皮囊已经练到了水火不侵的地步,可是这位仙道却和苍龙一个德行,好色成性,偏偏喜欢黄花闺女,被他糟蹋过的女人不说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二儿子唐覞也不是一个好鸟,爱打架,爱闹事,爱赌博,爱逛窑子,听说唐老爷子这些年之所以在川内广收门徒,正是为了唯一一个愿意留在他身边的这宝贝孙子还赌债;三儿子唐屾,也许是家里唯一一个还能称之为有为青年的男人,只不过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他是我们的同行,西川唐门寨的大寨主,烧杀抢虐,无所不用其极,除了认钱,一切人的面子都不给;唐家唯一的一个女子唐婉,或许是因为唐家没一个男人了,她主动扛起了唐家鼎鼐中兴的大旗,她手上‘飞蝗石’的功夫尽得唐巉老爷子的真传,这四小姐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却偏偏草草的招了一个入赘的读书人成了亲,可是她却喜欢到外面学男人沾花惹草,而且被她抓回去的男人,几乎都会缺胳膊断腿,成都府那些皮相长得好看的公子哥,就因为她都规规矩矩的躲在家里读书,成都府今年的莘莘学子们几乎囊括了殿试一半以上的名额都还得感谢这位喜男色却心理阴暗的唐四虎。” “这一家子是够乱的。” “可不是嘛。” 第510章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阮铁花是唐巉收录的众多弟子中最不为人知的一位,他本是入赘四川唐门的那位叫做阮知非秀才的叔伯兄弟,阮知非祖上原本是成都府联合作保发行交子的十六户富户之一的布商,阮府曾经是卫朝皇宫宫廷布料采购的皇商之一,可自从浙江一带的商人们研制出大纺车,卫朝宫廷的重臣越来越多的起用南方人后,纯手工生产的阮家到阮知非父辈阮述叡的时候境况早已大不如前,当阮府最后一次送进宫廷中的布料被贵人们称之为登不了大雅之堂后,阮家彻底被皇家丢出局,从此更是一蹶不振。 其实这也怪不了当时给皇宫万水千山去送布料的阮知非的父亲阮述叡,和其他的商人相比,阮述叡其实是最不适合当商人的一位儒商,和周围那些花大把的钱去贿赂那些采办大人的江南商人相比,他的骨子里带着一种天生的傲气,他执着的认为只要自己送到的布料品质过关,绝对没必要逢迎献媚这些阉人的道理,在阮述叡的心中,阉人是一种不完整的人,送再多的钱给他,他也传不到后人手中,这样做完全是多此一举。更何况今年送进宫的布料阮述叡早已信心百倍,和往些年送到宫中的那些黄布相比,阮述叡已经将原先的大作坊式的生产改成了小作坊式的精细化、精品化加工,为了送进皇宫的这几匹布,阮府可以说整整在这上面花去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投入进入的人力、物力和精力已经不是可以用金钱来衡量的了,可以说背水一战用身家性命做出来的东西,已经让阮述叡提前感受到了那种胜利的喜悦,更何况和其他商人送进去的布料相比,阮家的布料其质感和光泽度完全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而恰恰是这一点,让后来的阮述叡将送回到手中的那几匹面目全非的布用一把火将之化为灰烬的时候,他也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现在官家身边的这些阉人早已和蔡京,高俅这些人沆瀣一气,被下面采办上来的那些各种皇家用品,早已被这些人偷偷掉了包,送到那些贵人们手中的东西,早已低了好些个档次。他们之所以这么做,除了给那些不识时务的阮述叡之流一个下马威,最主要是因为想官家再花第二次、或者第三次的钱来采购,那样他们可以多收几次好处,被官家弃之不用的御用布,他们转手再高价卖出去,又让他们多了一笔不菲的收入,可以说是一举数得,他们作为蛀国蠹虫当之无愧。 对于阮述叡送进宫的这些布料,无论皇家用不用,其实已经都是付够了钱的,之所以将泼了墨汁的布还给阮述叡,是想告诉对方,以后你不必每年来送布了,对于你这种不入流、自命清高的商人,你已经被官家从皇商的名单中被除名了。 被这件事打击不轻的阮述叡在回成都的途中便病倒了,也因为这次供布的彻底失败,阮家在成都府再也没抬起头,皇家都不敢用的东西,成都府的那些达官贵人哪里还敢伸手。阮述叡在迈出精品化那一步的时候,其实已经把自己的退路完全给阻断了,原本期望在官家面前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现在高不成,低不就,为研究新布这一年多更是债台高筑,阮家的家业传到阮知非手中的时候,除了阮述叡临终前传给阮知非手中一张他早已铭记于心的所谓的‘龙布’配方,便只剩下一间数尺见方的破屋了。 阮知非可以说生不逢时,和他的父亲相比,他骨血里更有阮述叡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阮祖遗风,为人机敏聪慧,随机应变,当唐巉念及旧情将唐婉以另外一种方式将嫁给他之后,他便以换了一个地方开始大展拳脚。 唐巉可以说对经商的事完全一窍不通,家里出了唐屾这个败类之后,他不得不卖掉自己那张老脸替这个孙子不停的擦屁股。 直到某一天偶然听说了阮知非所谓的一文钱当两文使的特别推论后,唐巉慢慢开始把家里一些闲钱交给阮知非支用,当阮知非以小做大,慢慢的将唐巉交给他的一贯钱变成十贯钱,十贯钱变成百贯钱之后,唐巉才知道自己捡到了一个宝贝。 可是唐婉小姐却对于这个弱不禁风,满脑子稀奇古怪想法的男人嗤之以鼻,当曾经最宠爱自己的爷爷慢慢的开始替这个从心底唾弃的男人说好话之后,唐婉便开始变相的折磨起眼前这个男人的自尊起来,加之阮知非后来频繁往来于各州县之间,一个月两人都见不了几次面,两人见了几次面也说不上几次话,唐婉发现这个骨子里都瞧不上的男人居然对着她冷笑的时候,她报复的尺度更是越来越大,两人最后在唐家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阮铁花是陪阮知非第一次上门认亲时认识唐巉老爷子的,作为入赘这种让祖宗蒙羞的事情,阮家那些所谓的亲戚朋友都不愿意来,而阮铁花作为和阮知非从小一起玩到大的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的表亲,在阮知非开口的那一刻,阮铁花便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看着一脸英气的阮铁花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唐巉居然后悔给自己的宝贝孙女相错了人。 “爷爷,我记得你曾经说过,只要我入了你唐家的门,你会答应我一个条件,此话可当真?” 唐巉皱了皱眉头,语气柔和的说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我旁边这个一眼被你相中的男人叫阮铁花,他来的时候给我说,希望让我求求你,收他做徒弟,我就想啊,反正爷爷欠我一个心愿,如果您老人家愿意的话,我希望您现在就把我这个要求实现,悄悄收他做徒弟,这事除了我们仨,其它人也不必知道,偷偷传授他几招,让他也有出人头地的一天。从今儿起,我在唐家也能挺起脊梁骨做人,我要向您证明,您一眼没相中的孙女婿,总有让您刮目相看的一天。” 也是从那一刻起,唐巉这才真正开始关注阮知非这个骨子里透着傲气的年轻人起来,阮铁花自然也成了他秘而不宣的弟子。 第511章 我是亲生的吗? 川西唐门寨离飞凤寨并不远,其巍峨竦峙的各种寨楼就坐落在由吐蕃到理县之间的一线天附近,它就像一把钢刀搁在所有路过人的咽喉处,让人望而生畏,遍体生寒,自从唐屾在这里立山头的第一天起,其攀升到川西第一寨只花了短短一年的时间。 唐屾以前只给他的爷爷唐巉面子,当他和刚刚送到他面前的妹夫谈过一次话后,便又有一个自己人走进了他的世界。 唐屾之所以跑到山里来做土匪,只因为在唐巉那里收到的种种不公正待遇,唐屾和另外两个哥哥和妹妹完全不同,从小体弱多病的他便与武学无缘,没当他看见唐炏、唐覞、唐婉在院子里扎马步、练拳、练腕力、练指力的时候,他只有趴在窗口上羡慕的份。 当只比他早一刻出生的双胞胎哥哥唐覞发现唐屾在房间里小脸憋得通红,也在煞有介事的学着他们的模样躲在屋子里偷偷练功的时候,不怀好意的唐覞走上前对唐屾说:“你既然喜欢学武,那你以后代我去院子里面站几个时辰,只要爷爷不在的时候,我们就交换,这事对谁都不能说,要不然我把你偷偷学武的事告诉爷爷去。” 这是唐炏十一岁,唐覞、唐屾十岁,唐婉九岁时发生的事情,唐炏、唐婉其实当天就发现了站在旁边的唐覞是唐屾,唐覞扎马步的时候最喜欢偷奸耍滑,他站不到一个时辰就会说腿疼,腰疼,甚至浑身疼,而身旁的唐屾不同,他的姿势甚至比唐覞和唐婉还标准,身子挺拔得像一棵松树,唐炏唐婉在那一刻是多么的羡慕唐覞,为什么他们没有排在唐覞的后一刻出生? 发现这一个秘密的唐炏、唐婉之所以没把这个秘密揭发出来,因为两人同时得到了唐覞、唐屾送到他们手中的两串糖葫芦,只不过唐覞买糖葫芦的钱却是从唐屾那里敲诈勒索来的。 四人的爷爷唐巉发现这个秘密的时候,时间却已经过了整整九年,那年唐炏二十岁,唐覞、唐屾十九岁,唐婉十八岁,唐炏在家里放了一把火之后,早已跑到龙虎山去当他的仙道去了,唐覞早已成了一个浪荡子,也只有唐屾和唐婉在‘飞蝗石’这门暗器功夫上小有所成,可是唐婉由于天资聪颖,在这方面和唐屾不可同日而语。 唐巉当时就当着唐覞和唐婉的面狠狠的教训了唐屾,当唐屾那原本雪白的屁股上再也找不到一处完好、血肉模糊之后,唐巉才气咻咻的住了手,并当着三人的面吼道:“唐屾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不但害了你,你还间接害了你的哥哥,他之所以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你要负一半的责任,你说,当初是谁主动提出来交换的。” 唐覞立马吓得战战兢兢的跪在了地上:“爷爷,你要出气,就往我身上撒,这事怪不得弟弟,当初他主动求我,都怪我一时心软,这才答应了他的要求。” 唐屾只是冷笑了一声,他并没有搭话,只是这一下却更加惹恼了旁边的唐巉,对着没地方下鞭子的唐屾鞭痕斑斑的屁股死命的又抽了几鞭,整个过程唐屾一直默不作声。 唐屾知道自己和他们三人从小时候起就被区别对待,除了那个因为生唐婉难产死去的母亲对他一视同仁外,他更觉得自己像一个外人。除夕的时候他们三人都有一套新棉袄,他却只有用买棉袄的钱换来的一幅幅中药,因为他一到冬天便一直蜷缩在被子中,所有人理所当然觉得这个药罐子根本没必要拥有那身好看的红艳艳的棉袄。当爷爷带着他们去成都府最大的狮子楼去吃那里最出名的红烧狮子头的时候,唐屾只有躺在床上喝那苦的不能再苦的中药,那一刻,他边喝边哭,他从那一天起知道,世上所有的泪水除了咸,还很苦,和他那碗同样难以下咽的中药一样苦涩,可是他却从来没偷偷倒过一次,因为他想快快好起来,只要养好身子,他便可以和唐炏,唐覞,唐婉三个人手牵着手一起到狮子楼去吃红烧狮子头了。 这一次爷爷不问青红皂白的将唐屾打得屁股开花之后,忍气吞声背黑锅的唐屾却冒了一句:“爷爷,我要吃狮子楼的红烧狮子头。” 唐屾之所以在这个时候提出这个要求,只因为唐炏被火烫伤那次吃了一碗红烧狮子头,唐覞偷看同一条街上钱屠户的媳妇洗澡,被钱屠户打折腿那次,躺在床上将近一个月的唐覞吃了四次红烧狮子头。唐婉有一次练功被从不放水、一本正经的唐屾差点废掉她一根指头后,她几乎天天吃红烧狮子头。唐屾觉得自己是代人受过,还留了这么多的血,他理应吃上至少一顿的红烧狮子头。 “你这个畜生,这个时候你居然还想着吃。” 唐巉原本想给唐屾的屁股上再来几下,狠狠的教训一下这个不长进的东西,只是发现唐屾的屁股上实在印不下一根新的鞭痕后,老爷子狠狠的说道:“你这三个月如果是敢迈出房门半步,我打断你的腿。” 唐屾前面七天还存在着一丝丝幻想,他躺在床上的这些天一直在脑海中回味着唐炏,唐覞,唐婉曾经给他描绘过的红烧狮子头的味道,那东西被咬到嘴巴中后,肥瘦相间,丝丝饱满,松软而又不失劲道,似乎整个毛孔都充斥着满足。唐炏讲一次,他要咽一次口水,唐覞讲一次,他也要咽一次口水,唐婉讲一次,他发觉自己口干舌燥,已经没口水可流了。 当一个月过去之后,屁股已经结疤,好得完全差不多的唐屾依然没等到他魂牵梦绕了将近千百回的狮子楼的红烧狮子头,所以气不过的唐屾决定离家出走,既然家里除了那个死去的娘曾经最关心,最在意过他,这里只剩下了冷冰冰,那他唐屾呆在这里和外面又有什么区别? 唐屾这次下了很大的决心,他给爹娘的排位分别上了一炷香之后,便提着一把刀,带着房间里的几包药出门了。 其实他很多年前就不用吃药了,他之所以带上这些药,是想在路上换点钱做盘缠,这些年对于这些药材的价格早已如数家珍,他将那些混杂在一起的药材分门别类之后,便背着一小包包的药材出门了。事后证明他这点完全是无师自通,药材店果然回收了这些似乎还有一点用途的药包,如果是那些混杂在一起的药材,简直一文不值,因为来开药的病人每个人的症状都不同,药的份量自然也不同。 唐屾后来正是靠卖药换来的这500文钱离家走了很远的路,自那之后再也没回过唐家,更是在理县外围建立了势力最大的川西唐门寨。 第512章 值得骄傲的人 唐屾之所以能将川西唐门寨越做越大,因为他比任何人都要狠辣,他把以前在唐家所受的委屈一股脑的发泄给了那些和他毫不相关的外人,可是从那之后,他却再也没想过吃红烧狮子头的事,因为家里那三个哥哥和妹妹看不见他吃那东西的得意洋洋的样子,后来他才知道,他只想获得爷爷的认可而已。 “会喝酒吗?” 唐屾见到阮知非开口并没有问家里人的一切近况,整整十年,他在这山里几乎和唐家断了一切联系,以前怕不能闹出大名堂出来,唐家的人不知道他待在这里,那他们自然找不到他,可是当他川西唐门寨成为川蜀地区的第一大寨后,他们更加也没有来找过他,哪怕一次都没有,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自己在唐家的那十九年,似乎仅仅存在于他的梦里,他感觉自己姓唐简直是一个最大的笑话。冷不防找上门来这个称他是自己妹夫,与自己想象中不太一样的男人,唐屾心神游离的同时有一点点失望,在唐屾的心中,自己那个心高气傲要强的妹妹似乎不太可能嫁给这个恐怕连自己这关都过不了的体格孱弱的男人。 “以前不喝,现在走南闯北的不喝不行了。今天见了你,那更要喝一杯了。” 一坛子的酒,几乎是唐屾一个人喝完的,他只想把自己灌醉,只有这样,他才能装出无意中把询问家里人境况的失言酒后讲出来,如果这个男人真的是自己的妹夫,一定知道自己是家里最不受待见的孩子,那他这个妹夫,或者也不屑和自己搭话,与其自取其辱,不如来一场不至于那么尴尬的对话。 “他他们还好吗?” “其实你根本就没有喝醉,喝醉酒的人,会满嘴的胡言乱语,他们只会满腹的牢骚,一个字,一个词,一句话会反复的重复几遍,生怕别人听不见。而你这句问话吐词清楚,不是在发表愤懑,反而在关心其它人,或者说更在意你离开的这些年那些将你抛弃的人对你是否有过悔恨之心,他们有没有急于将你找回去。” 唐屾不想自己的小伎俩和丑态被人一下就揭发出来了,他浑身战栗着试图给自己倒一碗酒,只是从坛子中流出来的那种被称之为酒的液体似乎有生命了一般,不断的变幻着下落的姿势,总是与近在咫尺的那支酒碗失之交臂,唐屾只得举起整个坛子往嘴巴里面灌酒,只是他越喝意识越清楚,只因为他生怕错过接下来对方似乎欲言又止的那些话,一种强烈的意识支撑着他逐渐恍惚起来的身体千杯不醉。 “不管你真醉也好,假醉也罢,我现在给你讲一些或许你从来没听见过,却很想听到的一些真心话。 我进唐家之后,从不允许进一间屋子,我后来才知道,不但是我,家里的所有人都不允许进去,除了爷爷自己,我有一次好奇的发现,那屋子里透着一股子中药味,爷爷几乎隔段时间便换掉放在床头柜子上的那副中药,他给我说,虽然人暂时不住在这里了,但通过这种方式,也许能保留曾经住在屋子里人的味道。” 唐屾心头一抽,鼻子也开始酸楚起来,眼眶中有些湿润的东西不停的在打转。 “爷爷逢年过节便端一碗红烧狮子头到那屋子里面,刚开始我还以为他拿那东西去祭拜曾经住在那间屋子里故人,这点你必须原谅我,我当时并不知道你还活着。” 唐屾咕咕哝哝的吼了一句:“啰嗦。” “当我发现爷爷在屋子里发呆的时候,爷爷给说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走着走着便走到那屋里去了。他说你走了,让你一顿红烧狮子头都没吃到,他这辈子闭眼都不会原谅自己,他最后之所以吃掉那碗红烧狮子头,就当一声不吭离开家的你和你死的爹唐天豪吃过了,爷爷说爹唐天豪到死也一次红烧狮子头都没吃上,他也当着爷爷的面也不知道嚷嚷了多少次,让爷爷耳朵都听出茧子出来了,但爷爷就是一辈子都没满足他。 爷爷说:‘那红烧狮子头吃了容易让人上瘾,一旦吃上那东西,你的心就变得贪婪和柔弱起来,这样会很危险,同样会成为一个人的弱点,一个伟大的人不能有弱点,天豪被大辽的耶律大石活捉后,耶律大石得知唐府的人喜欢吃红烧狮子头后,便拿一盘地道的红烧狮子头招待过他,只是他没吃,他说他一辈子都没吃过那东西,到死他就更不想吃那东西了,因为他怕一旦吃了那东西,他就不想死了,一旦不想死,会是一个很麻烦的事情,那会给不在身边的家里人带来灾难,所以最后一直被大辽人送到砍头台,他对可能随时改变他命运的那碗红烧狮子头无动于衷。’ 我也不怕你笑话,我和你的妹妹唐婉之间过的并不好,从成亲到现在,我还一次都没上过她的床,也许你不相信,这些年我还是一个雏儿,而她身边的男人就像野草一样春去秋来,换了一拨又一拨,正因为和她没话说,那个冰冷的家让我感受不到一点温暖,所以这些年我一直在外东奔西跑,只是我每次回到成都的时候,总有一个斑驳的背影矗立在那里等着我,其实我知道,他等我的同时也顺便在等另外一个人,当我风尘仆仆的跑向这位脸上饱经风霜的老人的时候,他会紧紧的抓着我再也不会放手,你不知道老爷子那力道,我几乎要被他分筋错骨了,但听他说过一句话之后,我便不感觉到疼了。 爷爷说:‘知非啊,爷爷真担心你会和那个孽子一样离家出走就再也不回来了,婉婉还小,任性一点,你要多担待一下她。’ 其实我心里还是有一点小小的别扭的,唐婉毕竟成了一个女人,我却连一个做男人的资格都没有,你妹妹唐婉威胁我说,只有发现我在外面乱来,一定先阉了我,她这也太霸道了,完全是饱汉不知饿汉饥,我和一个出家的和尚又有什么区别? 老爷子最后说:‘之所以对你和其他的兄弟姐妹不一样,只因为你最像死去的爹唐天豪,他希望你和爹爹一样有出息,成为家里最让他值得骄傲的人。’” 第513章 认钱不认人 唐屾将剩余的酒从头顶灌了下来,以掩饰他的泪眼滂沱,阮知非也不道破,继续说道:“爷爷来的时候给我说:‘岳父当年出川到东京去考武状元的时候带去了一百贯钱,他结果只给人当了一个裨将,从头到尾都得看别人的脸色行事,后来立了多次战功,也没有升官或者发财,所以卫朝仕途这一条路在唐家走不通,要不然天豪也不会成了别人的替死鬼;而你这个孙子则不同,你带走了500文钱,不但养活了自己,还养活了一大帮人,成都府周围的那些官兵大人们每年都拼命的给家里送钱,说让我给你带句话,动静别闹那么大。所以,你这个孙子比你那个冤死的父亲,还有家里这几个东西是有出息的。’” 唐屾擦了一把脸,猛然察觉到了什么,喃喃道:“那500文钱是” “爷爷当初那么做,就像我今天来到这里一样,都是为了给你雪中送碳来了。” “你姑且一说,我勉为其难听一听,你真的还是雏儿?要不要今晚我给你找个女人?算是我这个当大哥的送给你的见面礼。” “可怜我?这么多年都过了,也不差这一天两天了。” “看来你真的喜欢我那个妹妹,也对,那东西容易上瘾,一旦沾上,想停都停不下来,万一回到成都府被我那个妹妹抓个现行,你这辈子连当男人的资格都没有了。来,为了纪念你的忠贞不二,我们干一杯。” 阮知非苦涩的笑了笑,看着这个和自己性情相投的三哥,他一咕噜将一碗烈酒猛吞了下去,之后便再也不省人事,迷迷糊糊中,他感觉自己将唐婉剥的一丝不挂,他履行了一个男人应该履行的义务和责任,就像他三哥唐屾说的那样,他在梦中着了魔,上了瘾,他感觉自己趴在一张柔软舒适的床上,那种销魂蚀骨的感觉让他感觉自己在一叶扁舟上荡呀荡,直到他再也划不动后,才筋疲力尽的停了下来,浑身无力的他此刻脸上却充满了笑容,他总算成为了一个真正的男人。 当阮知非第二天起来给唐屾说昨晚在梦中特别真实的将唐婉臣服之后,唐屾只是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便再也没有搭话,两人之间保持着一种尴尬的沉默,阮知非试探性的问了一句:“你睡过女人没有?” “我当然睡过了,我我现在钱多的是,想和谁睡就和谁睡。” “那是什么感觉?” “这这我不记得了。” “你说我在梦中把自己的女人睡了,算不算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了?” “应该算吧,你昨晚”唐屾立马住了嘴,生怕给眼前这个可怜的妹夫安排一个女人这事露陷,只是本身还是一个雏儿的他哪里能和对方分享所谓的感受,他转过话头,问道:“你这次上山来干嘛来了?别告诉我你来找我诉苦来了。” “一个叫飞凤寨的寨子是不是离你们不远?” “我们和他们井水不犯河水,你提这个干嘛?难道你看上飞凤寨那如花似玉的梁红英了?她可是个刺头,别给自己找不痛快。” “借我十个胆也不敢,我这次来,是帮吴檗来打头阵来了。” “成都府那位知府老爷?他没事跑这来晃悠什么?难道?” “他因为一副画迷恋上了一个女人,而那个女人就是梁红英,等我和你之间商定了,他便要带着人马借你的道去剿平飞凤寨,然后抱得美人归,你有什么要求,现在尽管提。” “你觉得我等他抢了梁红英,然后我把她再抢到自己寨子里来怎么样?”看着一脸猪肝色的阮知非,唐屾笑嘻嘻的接着说道:“瞧把你吓的,和你开个玩笑,我这里列了一份清单,你下次来的时候如数将这些东西如数送过来,这路我借了。” 当阮知非欢欢喜喜的捏着一副所谓的通关承诺离去之后,唐屾迎来了一个料想不到的客人,梁红英,这个永远似乎不可能和他有交集的奇女子,居然领着一个小老头堂而皇之的闯了进来。 “你你真的是飞凤寨的梁红英?”唐屾总有一个坏毛病,其他人见了漂亮女人是走不动路,他见了漂亮女人是结结巴巴,口齿不清。 “我不像吗?在你心目中,飞凤寨的梁红英应该是个什么样子?是个腰有水桶粗,满身赘肉,满口污言秽语的母夜叉?” “不不是你今天来?” “给你送钱来了。” “我不缺钱。” “谁还嫌自己钱多呢?我把钱送给你,你就永远是这一片的老大了,我飞凤寨也断了成为川西第一大寨的念头。” “就凭你手底下那些歪瓜裂枣也敢说这种大话?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我刚刚进来的时候好生看了你这川西唐门寨的一身行头,除了城高一点,寨子里房舍多一点,人多一点,壮实一点,我实在看不出你和我飞凤寨有什么不同。” “这可是我寨子里的兄弟们一起想出来的,我还说你那里是学我们的呢。”唐屾明显的底气不足,开始是见了梁红英结巴,此刻是因为软肋被人抓住后的外强中干。 “其实我们应该平时多加强交流,大家在官兵围剿我们的时候可以守望相助。”梁红英把这种尴尬的氛围主动一言带过。 “你知道刚刚下山的人是谁吗?他是我妹夫,他让我配合吴檗吴大人将你抓起来送给他,现在你倒好,直接送上门来,我也省了放那些官兵过关后他们对我唐门寨杀一个回马枪风险。” “你真的要将我抓起来去领赏?” “说吧,你又是串门,又是送钱的,有什么事直说。” “我男人真的没回来的可能了?” “就为了这句话?我觉得你还不如准备好一切迎接一场硬仗的准备,你送来的钱我收了,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告诉你了,如果有机会,拜托你下次来别拿话挖苦我。我这次放了你,只是因为想让你知道,没了你所谓的开镖行的那一套,我也能在这里威震四方。” “那我真走了?” “走走走,现在我看了你们俩就心烦。” 等唐屾回过头来的时候,梁红英和梁五早已下了山,直到两人的背影从视野中消失后,他咕哝咕哝道:“老子今天也要当男人。要不然下次见了这女人再结结巴巴下去,可不仅仅是丢自己的脸了。” 第514章 一箭封喉 唐屾果然没有骗梁红英,过了冬天之后,飞凤寨在天气逐渐暖和起来的一个布满春日阳光的早晨,果然迎来了一群全副武装的官兵。 在看见梁红英英姿勃勃的站在飞凤寨寨楼上的时候,一个两眼冒绿光一样的男人攀爬上了一处高台上,不停的伸长脖子往远处的寨楼上张望,口中啧啧称奇:“乖乖,老子这回大动肝火的值了,这比画上的人还要好看呢。” 梁红英并没有朝远处这个猥琐男人这里观望,她一直把目光盯在同样比较靠前的一辆被马拉着的囚车上,里面关着好些日子没见到的苍龙,他批头散发、满脸髭须,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囚衣,对于一个兵丁送过去的一碗黑糊糊的食物,双手被拷在木栏杆上的他动用着脖子和舌头,像一条很多天没吃饭的狗一样将送到面前的东西一扫而空。当他吃完之后,他这才从牢笼中被牵了出来。 “快把门打开,放这些官差爷爷们进去。”苍龙几乎使尽了浑身的力气,他甚至带着一股怒气,他认为既然自己都走到飞凤寨的面前了,这些人就应该理所当然的夹道欢迎,让自己和自己请来的客人一起进去。 ‘哎哟’一条皮鞭狠狠的抽在了苍龙身上,吃痛的苍龙缩了缩脖子,他并没有回头望,反而朝无动于衷的飞凤寨寨楼上吼得更凶了:“你这个臭婆娘,你诚心想害死我是不是?老子现在就把你休了,你有多远滚多远。” 苍龙甚至让人给他送来了一支笔和一张纸,只是他拿着那只笔盯了那张比他苍白的脸还要白的纸很久,冒了一句:“那位官老爷能帮我写封休书?” 当射雕手用箭镞绑着那封墨迹未干的休书射到寨楼上之后,苍龙再次吼了起来:“兄弟们也看见了,我现在把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给休了,大家听我的,放下手中的武器,吴大人说了,一切既往不咎,大家想回家的,送钱给大家回家,实在没地方可去的,可以到去厢兵里面去某条生路,大家可以说是平步青云,一步登天了,这差事打着灯笼都难找。” “大哥你还回来干嘛?这个女人早和别人相好了,现在飞凤寨早就已经姓梁了。” “二弟,你一向最听大哥的,你现在立马让人把这个女人绑了送出来,只要你把这事办成了,以后飞龙寨你当家,我以你马首是瞻。” 梁红英此刻的心和她的脸同样冷冰冰的,对于眼前这个翻脸不认人,为了苟且偷生,拿自己,平儿,一寨子人填命的自己看瞎了眼的男人,她拉起了一张硬弓,与其让他在这里继续动摇人心,不如就此让对方闭嘴。 永康军中的射雕手同样在这个时候拉起了一张弓,弓弦同时响起的那一刻,双方的箭镞在中间同时相遇,一个萌生必杀之心的女人让仅仅只是为了试探这一切的神雕手射出去的箭支不足以与之抗衡,带着悲愤的箭矢将射雕手射出去的箭支在空中一分为二,而且去势未减,当周围的兵士慌乱的朝离苍龙不远的吴檗所在的位置簇拥过去的时候,苍龙像一只被人割了脖子的公鸡,在地上扭动了一会后,便不可置信的慢慢死去,而他的脖子上,插着一支被自己刚刚休掉的女人射出来的箭镞。 苍龙一下子被射死之后,飞凤寨叫好声响成一片,那只原本在耳边嗡嗡飞来飞去的苍蝇被消灭之后,所有人如释重负,包括苍鹰这一批人其实都不相信吴檗所提出的如此优厚的条件,对于面前那些将自己赶上山来当匪人的永康军,彼此之间的仇恨已经只能用刀剑来解决了,只是那个似乎还心存幻想摇尾乞怜的苍龙却没意识到这一点,直接变成了一只再也扑腾不了的死鸡。 梁红英将苍龙射杀之后却给了苍鹰不战的一个理由,他带着自己人退到了第三条防线上,只不过这些人离开的时候,站在第一道寨墙上的英勇之士不停的对他们这些孬种啐着口水。 失去幻想的吴檗让永康军对飞凤寨发起了凶猛的攻击,凤凰弩,檑木,滚石,箭矢纷乱的在山腰上响起,吃了一次又一次苦头的永康军依然勇猛的往前冲锋,只是他们几步一回头,希冀于站在百步之外的长官们临时改变主意,他们好灰溜溜的跑回来,只是越这样,他们反而死的越快,他们这才知道,将厢兵那一伙亡命之徒没带来,是最大的失策,在他们不再和厢兵计较金钱的时候,他们却失去了活在世上的权力。 寨楼上风平浪静之后,梁红英提着浑身酸痛的身子朝第三道寨楼走去,只是看着几道熟悉的身影朝自己扑过来的时候,她急忙迎了上去,提着一把钢叉的义父和抱着平儿的义母夹杂在人群中,在第三道寨楼的门被彻底关上之后,梁红英唯一的一点幻想也被彻底斩断了。 梁五却在这个时候从背后赶了过来,手里捏着一封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信件,口中慌慌张张的说道:“永康军派了一批死士从背后的悬崖上摸上来了。” 梁五再看看周围那些被隔绝在第三道城楼和第二道城楼之间的老弱妇孺,气咻咻的对着第三道寨楼上的苍鹰吼道:“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不得好死。” “五叔,把箭和弓给我。” “你这是要干嘛啊?” “他不仁,我们不能不义。” 梁红英将那个重大消息射到了第三道城楼上的梁柱上,只是苍鹰见到这一切之后完全无动于衷,看着梁红英将所有人安排到第一道寨楼和第二道寨楼之间后,他冷哼了一声:“你这招调虎离山之计也未免太老土了一点,和我相比,你还是太嫩了一点。” 一个个如猿猴般矫健的身影攀爬在峭壁和随时可能让他们葬身于崖底的几乎没任何抓取之物的湿滑大石的缝隙间,打头的一人脚下踩了一个空,身体在急速下降的那一刻,被左右同时伸出来的一只强壮的手臂将其紧紧的攫住,所有人同时冒了一出冷汗,抬头望望已经越来越近的目标,发现终点并没有冒出让他们胆战心惊、功亏一篑的敌人之后,所有人心头悬着的那颗大石总算落了下来,这一路总算有惊无险,他们彼此帮衬着踩到地下那片实实在在的平地之后,兴奋的他们抽出插在背后的明晃晃的刀剑,趁熟睡中的对方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之前杀了进去。 第515章 众怒难犯 当吴檗看见山寨背后的天空闪现一朵熟悉的火花,里面传来阵阵喊杀声之后,永康军在他的一声令下后对梁红英所在的第一道寨楼发起了疯狂的进攻,本来已经摇摇欲坠的第一道寨楼在永康军用凤凰怒轰出一个个巨大的洞之后,便彻底失守,梁红英只得将为数不多的自己人撤退到了第二道寨楼之上。 此时第三道寨楼后面的苍鹰几乎光着身子挤在原本就拥挤不堪的寨楼上,半夜他是在睡梦中被惊醒的,当时周围充斥着被烧焦的各种难闻的气味,对于也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敌人,大多数人来没来得及发出呼救,便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抹了脖子。 “鹰爷,不好了,对方杀进来了。” “慌什么慌,对方有多少人。” 只是没等来人回复他,一把尖刀将那颗原本还能说话的头砍了下来,当那颗咕噜噜的人头滚到苍鹰面前的时候,很明显可以看见那颗人头还在不停的咕哝着什么,只是从那张恓惶的嘴巴里面却再也发出不了任何的声音。 身无寸缕的苍鹰早已吓得面如土色,等对方拨开那具无头尸朝他扑过来的时候,光着身子的他提起离他最近的一张四方桌朝对方砸过去之后,他从旁边的窗户中狼狈逃出。 苍鹰刚一直立身躯,一支利箭直接朝他左臀射去,他那油光光的屁股蛋子,在这黑白分明的夜里实在太扎眼了。 “哎哟,入你仙人。”苍鹰发出一声惨叫后,腿脚并用的他顾不得插在身体上的那支箭矢,没命似的往他自以为还安全的第三道寨楼跑去。 其实他们这些人本可以安然无恙的跑到第二道寨楼处和梁红英他们汇合在一处和永康军殊死一战的,只是听到远处传来的如潮水般的呐喊声,他们被吓破了胆,而且他们原本就没有敢和永康军一战的勇气,他们最拿手的自然是窝里斗,拿自己人开刀毫不手软,最后这些胆小的家伙只是一个个光溜溜滑稽的挤在一处多活个一时三刻。 寨楼中能熄灭的火把早已熄灭,苍鹰这些人弯着身子趴在角落中大气都不敢出一下,他们觉得这里或许对方早已搜索过一遍,只要能像旁边那些倒地的血已流尽的尸体静悄悄的,那他们至少眼下就可以躲过寨子中那些气势汹汹,提着刀剑四处搜寻活口的黑衣人了。只是远处那些被烧掉的房子把周围照得亮堂堂的,苍鹰左臀上那只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的尾巴,不停的在苍鹰背后同样光着身子的其他人的胸口、脸上扫来扫去,最靠近那只摇来摇去尾巴一左一右的俩人实在不堪受辱,彼此对望一眼后,同时把手向在他们身上挠来挠去的那只尾巴伸了过去。 “哎哟,我操你祖宗。” 一声响亮的呻吟在原本就谨小慎微的人群中响起来的时候,这无疑将所有人提前送到了鬼门关,苍鹰刚刚转过头准备对背后下黑手的人呵斥一番,暴雨般的拳脚集中向他身上冲了过来,在生与死面前,所谓的阶级差距在此刻早已无影无踪,愤怒的人群毫不吝惜他们的力量,发泄着人生在世最后的一份勇猛。 苍鹰的这一声呼叫自然惊动了周围那些杀得浑身浴血,如地狱使者般的黑衣人,当趁着火光发现寨楼上躲着一批畏畏缩缩浑身光溜溜的肥猪的时候,这些似乎还没杀够的屠夫兴奋的朝寨楼抢奔了过来。 屠夫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那些肥猪同时在揍一头不知道死活的肥猪,对于自己这些慢慢靠近的人,反而一点没放在心上,或许是在暗处发现自己这些人几乎鸡犬不留之后,早已作了必死的决心。 最先靠近的一位屠夫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提起一把血淋淋的屠刀朝最外围的一人砍了过去。 一道温热的血线洒向那些义愤填膺的众人的时候,并没有让那些人停下来四散逃开,反而让那些人的情绪越发高涨。 “你二大爷我是苍鹰” “打的就是你,操你八辈祖宗,我们如今的局面就是你造成的,大寨主早已给你留了信,你却把它当耳旁风。” “踢他下阴,让他下辈子当不了男人。” “这狗日的老子早想打他了,兄弟们别停,手上再使点力。” 原本准备欺上的所有黑衣人听见一声刺耳的唿哨后统一都停了下来,他们并没有对剩下的那些人赶尽杀绝。所有人贪婪的望着空地上堆得像小山一样的铜钱、金子、珠玉等物,一时明白了头儿这么做的动机,钱这东西确实是好,可他也沉啊,钱越多越沉,自己这些人经过这一战,其实早已耗尽了身体里的力气,难道眼睁睁的看着后来冲进寨子里的永康军当着自己的面把这些钱搬走?那自己冒着那么大的风险从后山爬上来岂不是空欢喜一场?这卖力不讨好的差事,鬼才愿意做。现在有现成的劳力摆在自己面前,不但可以帮自己搬钱,还能领着几个活人再回去领一笔赏钱,这差事才真的是一举数得。就这样,所有的屠夫看着一群猪在蹂躏另外一头猪,过个一时半会,地上躺着的那位估计连骨髓都要被踩出来了。 一个黑衣人凑到另外一个头头一样的人耳边悄声问道:“那人看来是犯了众怒,我怎么感觉这些人下手比我们还狠,挨打的那人还能活吗?” “还不趁着着间隙先歇一会,等第二道寨楼上的人朝我们这里撤过来的时候,我们才有力气和对方接着干仗。” “我们不从背后摸过去再敲他们一下?” “你傻呀,我们当敢死队是为了啥?还不是为了钱,现在既然有了钱,何必再去拿命赚钱?让兄弟们都歇着,好好守着这里,有朝这边跑过来的,统统用箭射杀。” “还是大哥高明啊,小弟佩服的五体投地。” “那挨打的家伙多半是这些人的头头,你让那些人打可以,别打坏了那人的头,要不然提着他的头回去领赏谁还认得出来?” “大哥,恐怕来不及了。” 苍鹰最终被一伙自己人用拳脚活活摊成了一张肉饼,周围的屠夫也没有上前去劝阻,所谓众怒难犯,更何况拿苍鹰的头去换来的赏钱和今日所得相比简直九牛一毛,所以屠夫们默许了这些人的行为,毕竟接下来的搬运工少不了他们。 第516章 相依为命 “谁活捉了那个女人,我加官三级。”这是吴檗向周围似乎气势弱下来的永康军发出的自以为可以鼓舞人心的悬赏,只是他却忽略了一个本质的问题,永康军这些丘八即使再升个三级,他们最终也只是一个大头兵,而且这功劳多半也会被自己的长官抢过去,除非让那些躲在最后面压阵的军官们也和他们一起发起冲锋,那吴大人的这一最慷慨的馈赠才会显得有那么一点点价值。 “我们不要升官,我们要钱。”也不知道哪个大胆的吼了一嗓子,只不过这一声响过之后,一个个往前冲锋的兵士们齐唰唰的扭着鸭脖子回头盯住了吴檗。 此时的吴檗尴尬的几乎说不出话来,还好旁边机灵的幕僚刘兴接话道:“寨子里的铜钱你能搬走多少就搬多少,这就是我们大人对你们拿下这座飞凤寨,活捉女匪首梁红英的奖赏。” 吴檗心里清楚,一万文钱也就是十贯钱,重量也有65斤,当获得头功的人真能完成这个任务,到时候多半已经浑身上下受伤不轻,到时候那人能拿走的也只会比这个少,不会比这个多,更何况这本来就是无本买卖,从寨子中发出的赏钱也不是自己掏腰包,于是他又慷慨的在十贯钱上面加了一次附加的赏赐:“首功者到时候可以从寨子的那些女人中随便挑一个给他当老婆。” 听到最感兴趣的话题之后,原本踟蹰不前的永康军的丘八们沸腾了,他们把自己的想象发挥到了极致,所有人在脑子中把自己的力量都无限的夸大了,觉得凭自己的力气,搬走整个寨子中的钱都不成问题,在城楼上看见那个恨不得吞进肚子里的美人儿,早已动了邪念,不知道内情的他们把那个美人儿也划归到了可以被他们领走的女人名单中,一时间亢奋过度的他们展现出来的勇气不但震慑住了城楼上殊死搏斗的那些敌人,更是把吴檗乐得不行。 “男人们嘛,就得这样激一激,他们才会把骨子里最勇敢的一面展现出来。” 第二道寨楼上的梁红英等人手中的箭矢早已告罄,好些不懂打仗的妇人、老人在举着手中的石块在寨楼上露头的那一刻,被楼下的弓箭手射中之后,连人带石头一起朝云梯上如蚂蚁帮涌上来的敌人撞了下去,一些兵丁趁此间隙早已爬了上来,原本就不善刀剑的守寨之人只能用血肉之躯和人多的优势展现他们的勇武,当一个毫不畏死的妇人直接朝对方明晃晃的钢刀扑过去之后,后面数人在那人来不及抽回砍到当先扑过去的妇人身上的刀,便蜂拥过去将他扑倒了,此刻力气不及对方的他们毫不犹豫的将牙齿钉在了对方的身上,像一只只獠牙丛生的野兽开始撕咬起来。 梁红英的义父将抱着平儿的义母牢牢的护卫在身后,他的钢叉几乎出手便是一条人命,有被钢叉直接像一捆干草直接挑下楼去的,有直接被插了三个血窟窿一命呜呼的,只是他却躲不过从暗处射过来的一只暗箭,那支箭矢直接插在了他的心口处,他的身体和动作为之一滞,当他最后抬眼回望自己最关心的两人的时候,数把提着长枪的汉子朝他捅了过来,在他生命最后的一刻,他从旁边抽出一把钢刀,在将枪身齐刷刷斩断的那一刻,他背过身朝那些挤过来根本来不及逃跑的兵士撞了过去,他因为又赚了几条命陪自己下地府,死前脸上洋溢出满足的笑意。 “老爹?” 梁五嗖的一身就扑了过去,气急的他挥舞着手中那把早已砍卷的刀朝蜂拥上来的敌人扑了过去,他试图去抢回落入对方手中梁红英义父的遗骸,只不过这却将自己陷入了更加凶险的境地,四面八方刺向他的刀枪让他防不胜防,在他用刀锋斩了扑上来的数人之后,他的背上,腿上,同样也留下了数道骇人的伤痕,那些裂开的皮肉里流出的猩红液体在带走他力量的时候,也在带走他身体的温度,挥汗如雨的身体并没有料想的那样发热,口干舌燥的身体在这一刻却不停的开始抖动起来,他都能清晰的感觉到上下牙齿因为摩擦而产生的咯咯声。 “老爹,我们路上一起做个伴,彼此也不会寂寞了。”梁五对着身体早已没有温度的老爹喃喃自语,头上流下来的鲜血迷蒙住了他的双眼,就在他用左肩试图去蹭掉阻挡他视线的粘稠液体的时候,一群人趁机扑了过来,这些在老爹那里吃了亏,变得聪明的汉子用长枪捅穿梁五的身体之后,便立马抽了回来,当对方像一堵屹立不倒的小山瞪着铜铃一样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们的时候,那种从骨子里冒出来的胆怯让他们停驻不前。 “他死了吗?” “鬼才知道,你要不上去看看?” 这些无意义的对话持续了很久,就是没有人敢迈出一步 梁红英挥舞着手中的长枪不断的释放着自己的愤怒,义父和五叔的相继惨死,已经让她没有多余的眼泪可以流了,寨楼中原先遍布四周的喊杀声在渐渐平息下去,梁红英知道也许此刻只剩下自己和义母,平儿三个孤零零的自己人了,再看着周围那些如狼似虎涌过来的敌人,梁红英丢掉手中的那把长枪,从义母手中接过突然啼哭起来的平儿,转过身撩起衣襟给平儿人生在世最后的一口吃食。 “我和你们拼了。”义母以这种告别的方式同样倒在了血泊中,也许她觉得突然就这么离开义父有点不太习惯,她心安理得的去追寻他了。 周围似乎只剩下了平儿咀嚼甘甜汁水的声音,那些原本准备争头功的众人木愣愣的待在原地,似乎并不想打破眼前让他们夹杂着某种复杂感情的一幕 梁红英嗖的一身站了起来,一纵身,带着怀中沉沉睡去的平儿从寨楼上跃了下来 一道空中疾驰而来的掠影朝那道降落的身影飞了过去,在空中稳稳接住梁红英母女之后,另一只手丢出一个冒着咝咝火光的硬物,然后对着梁红英喊道:“把孩子的耳朵捂上。” 那人也不经过梁红英的允许,强横的将梁红英揽在了自己的怀中,同时用刚刚丢硬物空出来的手将梁红英的一只耳朵也捂住了。 第517章 鹰拿燕雀 梁红英试图从对方的怀中离开,只是‘轰’的一声炸响之后,彻底让她放弃了这个想法,她主动的朝搂着他的那人的身上挤了挤,内心原本忐忑的她此刻却变得出奇的平静,她不清楚这种魔力是不是来自对方身上,她试图抬头去瞧一瞧此人的真面目,只是熟悉的爆炸声再次如雨后春笋般在周围遍地响起的时候,她不得不惊惧的扎下了头去将原本放在平儿耳边的手指捂得再紧一点。 “先和孩子在这里躲着,我等会让人来接你们。”那人落地将梁红英母女放在一处安全之地后,朝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的一群黑压压的人奔了过去。 他们统一从怀中掏出一个个和刚刚救梁红英丢出去的黑乎乎的东西,用火石点燃之后,如漫天流星般抛了出去。 如果说第一颗丢到人群里的铁壳子弹不足以提高所有人的警惕之心,只是当飞雨般的铁壳子弹从空中落下来的时候,他们至少学会了缩脖子,拿石头砸自己的蠢人,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些刚刚夺取第二道寨楼的永康军还没得及分享这一份喜悦,四下里响起了轰隆隆的声音,那些飞到他们身边的黑乎乎冒着火星的东西先后在他们身边炸开,这些东西让他们鬼哭狼嚎都省去了。用无数永康军付出生命的第二道寨楼就这么轻易的被人拿下了,梁红英躲在暗处大气都不敢出一下,一直死死的盯着那些急掠如火的黑衣人,他们似乎对当前的战果并不满意,而是立马扑向了第三道寨楼。 刚刚从一个强健军夫背上落下来的吴檗脚还没来得及落地,数百米之外亮如白昼一样的轰隆声直接让他迈入第一道寨楼伸出去的那只脚缩了回来,他重新跳上了那位膂力惊人的军夫身上,大喝一声:“还愣着干嘛呢?还不赶快背我下山。” 那位强壮的军夫生的人高马大,偏偏胆子奇小,他被这打雷的声音着实也吓得不轻,被吴檗这么一吼,原本就蠢蠢欲动的他立马背着吴檗如虎豹般飞奔起来。 幕僚刘兴好不容易爬上了一道险峻的山坡,只是他背着吴檗印信等物的臃肿身形还没来得及站稳歇一口气,便被猛然出现的一道身影撞飞了,他原本就瘦弱的身形从坡上骨碌碌滚下来的时候,直接由内向外散了架,更让他想不到的是,背上似乎背着吴檗大人的那人临走的时候不忘在他原本就千疮百孔的身上狠狠的落了一脚,刘兴这下彻底成为了知府大人的垫脚石。 吴檗战战兢兢的落回轿子中后,立马带着剩余的三百多人落荒而逃,活捉梁红英的事情早已被他抛之脑后,对于不知道从哪个地方跑出来的一帮天兵天将将自己派出攻山的人尽数吃掉之后,他再也没有了先前抱得美人归的勇气。 一道清丽的背影跟在吴檗等人的背后,对于不知是敌是友的黑衣人,梁红英没有了继续待下去的勇气,刚刚那人的蛮横让她记忆犹新,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趁此良机逃走,而一路上出奇的顺畅,看着满目疮痍的飞凤寨和那些来不及帮他们收尸的那些最亲的人,在空荡荡第一道寨楼旁边的梁红英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之后,怀揣着平儿仓皇朝成都府的方向逃去,现在唯一能支撑他活下去的信念只剩下身边一个个亲人无辜惨死后满腔的仇恨了。 第三道寨楼上的那些屠夫发现一队似乎遇到什么可怕事情,神情紧张到极点,浑身颤抖不已的自己人涌过来的时候,一时间犹豫着要不要给这些落荒而逃的自己人开门。 “上面的弟兄,能不能放哥几个进去?我愿意给各位爷爷们做牛做马。”没等那些屠夫想明白,那些惊慌失措的人齐刷刷的跪在寨楼边缘上,头与地面发出砰砰砰的响声。 “大哥,是自己人,现在怎么办?” “还不知道是谁搞的鬼呢,先看看再说。” “尤大,我知道是你们这些人在上面,我也清楚你准备拿兄弟这几个当你们的替死鬼,只是你不知道对方这些人的厉害之处,他们几乎不费吹灰之力,让原本在寨楼上庆功的一千多兄弟们现在就剩下眼前这点了,如果我是你,现在立马带着自己人从后山逃走,我这并不是吓你,那些人是一些会使用天雷地火的神仙,我们凡人根本就没有打败他的可能。” “兄弟,你认错人了,你尤大兄弟被我们宰了,刚刚掏了他的心肝下了一顿酒,你如果真的要进来,可能会成为我们口中的另外一道下酒菜。” “你们会后悔的,兄弟们,既然无路可逃,大家回去和那些人拼了,至少我们死得轰轰烈烈点。” ‘轰’的一声,一枚铁壳子弹在刚刚这人身边炸开,原本就聚拢在一起的那队人瞬间变成了四散纷飞的肉泥,在第三道寨楼上的尤大等人再也没有了一战的勇气,那些手中持着弓弩,拿着钢刀的屠夫切身的感觉到了一种飞来横祸的恐惧,这些人这时才猛然醒悟刚刚自己人死前的那一番真心话并没有危言耸听。 “尤大,现在怎么办?要不我们逃吧?” “刚刚那人都说这些人是一帮神仙,我们往哪里逃?” “尤大,兄弟们不想死,要不我们投降吧?” “好,不过你得先替兄弟们到地府去先挨一顿鞭子。” 在对方转身的那一刻,尤大直接将那人横腰举过头顶,从寨楼上将他扔了下去,接着对着周围那些屠夫吼道:“别自己吓自己,下面那些人是神仙,我们早他妈到地府报道去了。” 只是在尤大鼓舞士气的那一刻,数颗铁壳子弹直接从黑暗中朝他们冲了过来,哇哇怪叫的尤大提起手中的钢刀朝那东西砍了过去,只是刀身来不及靠近,一股热浪朝他的身体扑了过来,紧接着他的身体分开了数截,在他难以置信的眼神中,周围火光乍起,雷声隆隆,尤大在死之前的那一刻,才知道这世上说不定还真有神仙,只是自己这些见过神仙的凡人最终难逃一个死字,要不然被其他的凡人知道了,这天下还不得大乱? 第518章 败兵 犹如惊弓之鸟的吴檗还没来得及稳住心神,便被周围影影绰绰的恶鬼追击得差点迷失方向,那些对他穷追猛打的影子让原本跟着他落荒而逃的护卫在急剧的减员,等这一行人逃到川西唐门寨一线天附近的时候,吴檗身边已经只剩下了可怜的数十人。 实在跑不动的吴檗一行人在一处乱石坡才停下来歇一口气,早已有一队似乎等待多时的绿林人纷纷露出头挡在了他们逃命的唯一去路上。 看着几乎近在眼前的生路,吴檗鼓起勇气展示了他最为男人的一面:“大胆贼人,还不速速让开,你可知道本官是谁?我乃成都知府吴檗,我看谁敢造次?” 唐屾周围那些人面面相觑,面对人生一次最大义凛然的吴檗,他们统一朝后退了一步,其实他们对于知府没什么概念,至于这个可能和知县差不多级别的高官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惊吓过后更多的是惊喜,这人多半能给他们带来一笔不菲的财富。 唐屾轻蔑的盯了吴檗一眼,也不给对方继续说话的机会,大喝一声:“抓的就是你,给我绑了拉到山上去祭天。” “你们这些人简直目无王法,枉杀朝廷命官,是诛九族的大罪。” “有人花钱买了你的头,你回去也是一个死,不如在这里成全了我,让我对那些人有一个交代。” “那人给了你多少钱?我出双倍或者三倍的价钱。” “这不是钱的问题,是原则性的问题,关键我还看你不顺眼。” “你是不是唐巉老头子的逆孙?你杀了我,四川唐门一个也活不下来。” “你既然敢威胁我,就代表你回去也不会给他们好果子吃,我还不如现在就成全了你,一劳永逸,还能免了后顾之忧,我保证不会让任何人发现你身上掉下来的任何一根皮毛。” 吴檗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跌坐在地上,披头散发的他几乎放弃了抵抗,静静的等着末日到来,只是内心无限延展的恐惧让他肥胖的身躯还是在不停的发抖,他首先想到的是也许这些匪人会将他大卸八块去喂狼,所以他把身体蜷缩在一起,像极了一个随时被人踢开的肉球。 就在唐屾带着面如死灰的吴檗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三根利箭直接朝他们这边飞了过来,耳畔生风的唐屾立马从手中弹出了两颗圆石,只是射出去的圆石与对方射来的快箭相碰的那一刻,并没有如唐屾料想的那样将其击飞,唐屾这才知道自己和对方的差距似乎不止一星半点,那三根去势未减的利箭直接从吴檗的喉咙,左右胸口射了进去,对方似乎根本就没准备给这位知府大人任何的活路。 “那边的兄弟是哪个道上的?” 利箭飞来的位置并无任何人搭话,匍匐在山石间的唐屾等人不敢搭话,那些原本跟着吴檗逃出来的随从趁此机会开始向四面逃散开去,接下来的一幕也许会让唐屾这一世永生难忘,那些距离自己只有几步之遥的那些勇者刚刚一露头,便有利箭接踵而至,那些长着眼睛的箭镞例无虚发的将这些人的生命定格在了最后这一刻。 唐屾看着周围几乎一箭毙命的那些被抓的俘虏,内心早已暗悔不已,当最后一个俘虏被唐屾一脚踢出去引来一只利箭之后,众人把头埋得更低了。 “兄弟,这些人既然都被你杀了,要不这事就这么了了?放弟弟们一条生路,大家本来就井水不犯河水的,小的们眼拙,冒犯了大哥,如果不嫌弃,小弟给哥哥们摆上几桌好酒好菜,就当赔罪了。” 四下里依然寂静无声,除了闻到血腥味飞过来的苍蝇发出的嗡嗡声,周围的一切似乎带着死亡的味道。 “大哥,我们躲在这里不是办法,要不我们一窝蜂的往山上跑,看他能把我们怎么样?” 唐屾对于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轻轻的点了一下头,只是他的脚下似乎生了根,对危险敏感的预知让他隐隐觉得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向自己袭来,当原本围拢在身边的那些自己人不要命的向外狂奔出去的那一刻,正如他预感的那样,悲剧确实在这些人身上发生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鬼东西做成的鹅蛋形一样的铁壳子在那些人身边轰的一声炸开,那些原本还鲜活的生命转瞬间变得四分五裂,或许是那东西在人群的中央炸开的缘故,这些人死前并没有表现出一丝的痛苦,当唯一一个下半身几乎被人像活生生砍断的幸存者朝唐屾像一个恶鬼爬过来,并在嘴巴中发出类似于求救一样的呓语的时候,唐屾直接被吓得像躲瘟疫一样的将背心暴露了出来,此时这血肉模糊不死不活之人带给他的恐惧已经远远超过了背后可能随时飞过来的利箭。 “兄弟,你是这帮土匪的头头?毛都没长齐,居然敢学别人来打劫,今天遇到我们算你倒霉,跟我们走一趟吧?”被吓坏的唐屾这才知道周围早已围上来了一帮笑嘻嘻的恶人。 “你们要带我去哪?我现在浑身都疼,现在哪都去不了。你们需要钱嘛?我寨子里有很多很多的钱,你们立马派一个人到山那头的寨子里去送一封信,他们立马会拿钱来和你们交换。” “小子,对不住,今天遇到这事,只能算你倒霉了,我们的身份现在不能告诉你,你眼前这位知府大人是个冒牌货,也不妨给你说实话,就是给知府大人当挡箭牌的,只不过这小子一打仗就开溜了,吴大人也说了,让这人逃走,有损他的名声,其实你帮我拦住他们本不该为难你的,只不过现在你已经上了贼船,这事就由不得你了,乖乖听话的和我们走一趟,这事即使打死你也不能说,其实我觉得吧,死人才容易让人放心,你觉得呢?” “这事打死我也不说,我可以对天发誓。” “大人,不好,你过来看看。” 张虎对着早已死去多时的吴檗的那张脸,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这个叫吴檗的男人长相上和吴永麟至少有八分的相似,而且偏偏也姓吴,原本淡定的张虎突然变得不安起来,让唐屾背着吴檗的尸体走在众人的中间,原本笑声不断的人群保持着一种异样的沉默。 第519章 亲情牌 吴永麟回到飞凤寨第二道寨楼附近发现那对母女已经不知所踪的时候,无奈的摇了摇头,对方的不告而别似乎太没礼貌了点,难道自己这些人长得真的像坏人,不过自己这伙人展现出来的恐怖战斗力,足以让任何不知道底细的人逃之夭夭了。 吴永麟看着死去的吴檗,也暗暗吃了一惊,只不过他只是轻描淡写的瞟了一眼,便吆喝着众人扒那些死人身上的衣服去了。 “姐姐,你说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凑巧的事情?同样都姓吴,猛一看我还以为他咋躺地上了呢,偏偏他还像个没事人一样,你说他是不是故意装作满不在乎,等着让张虎吃不了兜着走?”殷冷霜一脸狐疑的问道。 “红秀刚刚都来我这里探过口风了,说张虎回来便垂头丧气念念叨叨个没完,甚至把他大哥张龙现在住哪都讲了出来,说有机会让红秀带一鸣回去看看大哥大嫂,这整个一安排后事似的,就连红秀来的时候都红肿着眼睛,哭哭啼啼的,偏偏相公啥都没说,这事让我怎么给红秀回话呢?”月灵儿蹙起了眉头,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这事再怎么也得怪措姆离,我看他根本就没安什么好心,等着他们俩兄弟相残?这还没相认就阴阳相隔,大伯就这么没了?姐姐,你说我们现在是不是该给大伯戴孝哭灵?”殷冷霜说来就来,从眼中挤出几滴伤心的眼泪,开始凄婉的嚎啕大哭起来:“大伯啊,你死的好惨啊” 在远处随时聆听着一举一动的张虎心头顿时一紧,突然感觉眼前黑魆魆的,身形恍恍惚惚的差点栽倒下去,发觉事情躲不过去之后,直接大义凛然的朝一边忙碌着的吴永麟靠了过去。 “没见过你这样的,你看她们都哭成那样了,你也不过去安慰安慰,说几句宽心的话。”澹台玉瓶对于吴永麟的无动于衷表示出了不恙。 “她们喜欢哭就让他们哭吧?这事我自己都糊里糊涂的,按理说如果这人真和我有什么血缘关系,我应该和他之间有所感应或者触动才是,只是看着那家伙躺在那里,我却有一种幸灾乐祸的心理,这下总算没人和我争遗产了。” “多半还惦记那些前不久刚刚成为寡妇的女人吧?” “如果有可能,顺理成章接盘过来也未尝不可。” 澹台玉瓶杏目圆瞪,浑身散发出腾腾怒火的她一副吃人的模样:“我看你一开始打定主意就是这么想的。” “放心,你绝对会在她们入门之前先过门,我让她们一个个当你的下人,随便你怎么呼来喝去,也让你体会一把当女主子的感觉。” “你刚刚不是说要把她们娶过门吗?” “如果不是我听错了,就是你想岔了,这话我可从来没说过,如果他真的和我有什么血缘关系,他走后那些孤儿寡母我是不是该伸出援手接济一把呢?难道你就这么信不过我?” “是的,不但信不过你,更信不过那些寡妇,知府的女人能丑到哪里去?更何况你这人吧,女人见了你绝对栽在你手里,还心甘情愿的。” 澹台玉瓶说出这句话之后,无疑于把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赤裸裸的呈现在了吴永麟面前,吴永麟趁势将她的柔夷小手捏在了手中,突然很郑重的说道:“到了成都,我要让你们成为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只不过现在嘛,你最好也学你这两个未来姐姐去那边装装样子嚎几嗓子。” “那你给我说句实话,这人到底和你有没有一点关系?” “被他们俩这么一闹,现在没关系也变成有关系了,当然这样也是好的,后面这些人心理上也许会好过点,他们一定会这样劝自己:再怎么样大掌柜是从自己家里继承过来这份荣耀和权利的,这可比拼命的给他们打气面对后面各种不可预知的困境要好太多了,在我看来,这样的将错就错,无疑是开了一个好头,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吧?” “你这么一说,我心里确实打鼓来着,毕竟我们可是冒充的朝廷大员及家属,万一出个什么纰漏,可就满盘皆输了。” “后不后悔?”吴永麟深情的望着低耸着不敢和他对视的娇艳如花的澹台玉瓶。 “后老大悔了,你说我原本一个当皇妃的命,偏偏和你跑到那龙潭虎穴中担惊受怕的,如果你不兑现你刚刚的诺言,小心我到时候到你的上级那里去揭发你。” “成都我最大,估计你没有这样的机会了,更何况我说过要在成都光明正大的娶你,如果你愿意嫁给我的话。” “那我也要生一个像若兰这么乖巧的女儿。” “我觉得这事可以提前进行,到时候你怀了我的种,看她们俩谁还有话说。” 当某个自负觉得可以用负荆请罪这种老套路可以来获取一点少之又少的同情,偏偏又大煞风景的时候,吴永麟更没有必要放过对方了,眼看成功在望,偏偏被张虎这么一打岔,‘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与恶人居,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意境让吴永麟感受到了冰火两重天的愠怒。 “真知道自己错了?” “师兄,这事也不能怪我,这一夜黑灯瞎火的,知府大人也一直躲在轿子里面没露头,连续追了他们六个多时辰,我当时确实有点心力不济了,如果早看见他真面目,我绝对不会带个死人回来。” “你这个木鱼脑袋,你到是杀痛快了,你却给我找了不痛快,就为这事,我必须得罚你。” “师兄,他真是你哥?” “是不是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你的过失,吴檗现在的一言一行现在在我脑海里完全一片空白,我现在外表确实省去了很多麻烦,只是内在的东西是最重要的,这一旦露出马脚,这后果不用我说你应该也清楚,好好回去反省反省,这几天就别来烦我了。” “师兄你不是刚刚说过要罚我吗?要不你揍我一顿?” “爹,谁揍你我揍他。” 看着也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冒出来的捏着小拳头的一鸣堵在张虎的前身,吴永麟长叹道:“张虎,你生了个好儿子啊。这真应了那句话‘屌毛比眉毛出来晚,却比眉毛长的要长’,你这儿子将来一定比你有出息,带着儿子现在就滚开,别等我后悔。” 张虎抱起儿子一溜烟的逃开了,吴永麟觉得差不多戏演够了,该去平息那场闹剧了。 第520章 筚路蓝缕 “筚路蓝缕,以启山林。抚有蛮夷,以属华夏。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左传》 当年的楚国先民,就是穿着破衣,拉着柴车,开垦了山坡林地,创建了楚国,创立了积极进取、革故鼎新、开放融合、至死不屈的楚文化精髓。 楚国国君鬻熊,自幼习文练武,精通文韬武略,有治国安邦之才。他虽年高九十,仍然雄心勃勃。姬昌特到荆山拜访他。鬻熊见到姬昌,喜出望外地说:“久仰大名,老朽正欲投奔,同济苍生,不料明主谦恭下士,来到敝国,幸甚,幸甚!”姬昌见鬻熊皓首银须,便惋惜地说:“老人家虽有雄心壮志,只是风烛残年,能光耀几时?”鬻熊听后,很自信地说:“我虽年迈,夺关斩将力所不及,但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尚不老啊!”姬昌见他讲得有理,而又归附心切,便问:“你何以辅我立千秋之功,建万世之业?”鬻熊答道:“今纣王施暴政,使得天下大乱,诸侯们为了偏安一隅,掳民夫充军伍,刮民财济粮饷,使民众苦不堪言。我辅贤王招贤纳士,集诸侯于麾下,以法绳约束之;施仁播德,天下归心;吊民代纣,建千秋之基业。然后,修文息武,教代万民,振兴百业,便可国泰民安,四海升平。” 文王一听大惊,惶然拱手谢罪说:“老人家果然怀有雄才大略,请登车同往西岐共谋大事。” 鬻熊到西岐后,被用为谋臣,尊为师长。后来他立了许多功劳,成为周王朝的开国功臣。从而也大大提高了楚国的声誉。 二十年后,周文王(姬昌)的孙子周成王(姬诵)在岐阳(今陕西岐山县东北)盟会诸侯,楚子熊绎(周成王时,周王室为赏赐开国功臣的后代而分封诸侯。当时分封的诸侯为公、侯、伯、子、男五等爵号。鬻熊的曾孙熊绎被封为第四等爵号,称为楚子)异常高兴,因为这是楚国有史以来第一次以诸侯身份出席朝廷召开的盟会。于是他兴致勃勃地按期赴会。在举行盟会仪式之前,诸侯们均散坐会场四旁。熊绎见会场布置得整肃庄严,祭品丰盛,热闹非常,心中十分得意。顷刻,一位大臣逐一请各诸侯入席,各诸侯依次就座完毕,熊绎不见点到自己,心中着急起来。正在这时,另一个大臣走来,对他说:“请速同东夷鲜牟国君到会场上安放蓍草(滤酒祭神用的香草)、木牌(用以标明天子和诸侯席次),然后再去看守大庭前的火炬。”熊绎一听,以为是大臣找错了人,连忙自我介绍说:“我是楚国诸侯啊!应该……”大臣没等他讲完就笑着说:“哈,哈,哈,我知道你是楚子,今日侯伯以上方可入席,你小小楚子,又是蛮夷之族,何以入席?这是天子之命,不得违抗,去吧!”熊绎的肺都要气炸了,但在如此场合,不敢发作,只得忍气吞声地服从。 楚国一班文武,算定熊绎的归期,一面组织十里长队迎接,一面准备丰盛的猪羊酒礼,为熊绎接风,欢欢喜喜庆贺一场,热闹一番,以扬国威。谁知熊绎回来后,却是垂头丧气。众人不知其故,你一言我一语地询问赴会情况,熊绎总是一言不发。过了半晌,熊绎长叹一声后,向文武大臣们讲述周王室欺他国小位卑,不给席位的情况。众人越听越气愤。熊绎见此情景,便沉着而又郑重地说:“众文武息怒,听我一言。今受中原欺凌,是因楚国财富贫乏,兵微将寡。眼下若与中原对戈,是自取灭亡。欲求生存,不受欺侮,惟有同心创业,奋发图强。”一席话说得众人连连称“是”。于是,他带领楚人在自然条件很差的荆山垦地,这便是筚路蓝缕的由来。 到周昭王时期(周成王的孙子辈),楚国便不再开始像周朝上供,皇帝便亲自带兵去讨伐,前面一次败给了没一个好向导,后两次虽然只带上了久经沙场、个个骁勇善战的御林军----守卫镐京的“西六师”,但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特别是第三次,楚人料定昭王兵败后,必定从汉江边渡江,于是就预先用树胶把木板粘起来绑成船,放在岸上。这树胶粘的木板船到了江心,树胶溶化,船就开裂散架了。最精锐的王家“西六师”就这样被消灭了,周天子落江而死。周王朝的大臣们不敢举行葬礼,怕把这不体面的事张扬出去,只悄悄地把昭王埋了。 吴永麟一行人穿上那些破破烂烂,从死人身上搜刮来的衣服,颇有一番昔日楚人隐而不发、开疆扩土的味道,只不过楚人是革故鼎新、风发图强,吴永麟他们只是去捡现成的。 唐屾没隔多久便见到了这位新的吴知府,相比较他先前看见的那位替身,他更愿意相信眼前这人才是行货,吴永麟浑身散发出来的高人风范,已经完全折服了他。 “收了别人的钱,事却没办成,你怎么想?” “你如果愿意让我拿那个替身去交差,其实我这事算是办成了,我不知道你们这些人想干嘛,我现在也不想去打听。我也瞧出来了,你是这些人的头头,你如果答应放了我,这事我保证把他烂在肚子里,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 “现在我还不能放了你,要放也得是到了成都,到时候我的事办成了,你想去哪就去哪,腿长在你身上,没人会拦着你。听说你这些年也没回家了,要不顺道和我们回去看看?” “那我西川唐门寨的那些兄弟怎么办?” “这事你放心,你现在写一封信,我让人替你送回去,信上的内容也简单,就说你回家探亲去了。” “那得他们信才成啊?” “你都当了这么多年的西川唐门寨的寨主了,连这点威望都没有?算了,来人,送这位二流寨主回去。” 唐屾一直没有搭话,当罗平阳上前帮他解开绳索之后,他有如千斤重般的步子始终没迈出去一步,其实他心里是想回成都见见这么多年没见过的亲人的,只是他没想到回家省亲会是以这种方式和身份,唐屾皱着眉问道:“你不会让我以现在这种身份回去吧?那我还不如现在就死在你手里算了,我丢不起唐家的人。” “那就看你接下来的诚意了。” 第521章 烽火镝音(一) 烽火戏诸侯,指西周时周幽王,为褒姒(bāo si)一笑,点燃了烽火台,戏弄了诸侯。褒姒看了果然哈哈大笑。幽王很高兴,因而又多次点燃烽火。后来诸侯们都不相信了,也就渐渐不来了。后来犬戎攻破镐京,杀死周幽王,后来周幽王的儿子周平王即位,开始了东周时期。 烽火本是古代敌寇侵犯时的紧急军事报警信号。由国都到边镇要塞,沿途都遍设烽火台。西周为了防备犬戎的侵扰,在镐京附近的骊山(在今陕西临潼东南)一带修筑了20多座烽火台,每隔几里地就是一座。一旦犬戎进袭,首先发现的哨兵立刻在台上点燃烽火,邻近烽火台也相继点火,向附近的诸侯报警。诸侯见了烽火,知道京城告急,天子有难,必须起兵勤王,赶来救驾。 烽火戏诸侯只不过是西周灭亡的催化剂,加剧了它的灭亡。就算没有烽火戏诸侯,西周早晚也会在其他事件中灭亡,无法挽回,烽火戏诸侯只是一个机遇而已,只要天子失信的话,诸侯就大有依借失信,自大,争霸。在未烽火戏诸侯之前,各家都只是暗地里扩大而已。当时政权已经摇摇欲坠,烽火戏诸侯只是一个引子,由量变到质变的一个诱因。如果不发生这件事,也还是会有其它诱因的。(有兴趣可以去看一下冯梦龙的《东周列国志》。) 作为蕃卫的边关重镇理县,自从谭守礼那次贸然进攻黑水部的吐蕃人大败而回后,谭守礼便在理县最容易把信号传出去的地方建起了烽火台,自从永康军出关去攻打飞凤寨之后,厢兵这批官匪,因为一批远道而来的吐蕃人,谭守礼破例让这些厢兵进入了关内,当频繁发出的烽火让守城的兵士在城郭中疲于奔命,最后却根本没见到严阵以待的敌人后,所有人对于城牒上久不久冒出来的浓烟也开始变得懒洋洋的,诸如厢兵这些人,他们往往只会若无其事往天空瞪上一眼,便再次如一只蜗牛龟缩在背上的坚壳中,该干嘛继续干嘛。 (烽火大部人分人第一印象觉得肯定是用的狼的粪便点的狼烟,毕竟各种小说铺天盖地都是这样描绘的,可能和狼烟四起这个成语有关,如果真的是这样,万里长城万里长,烽火台上的信息传递,得需要多么庞大的狼队来提供啊。其实狼的消化能力是非常强的,烧狼粪就像是烧羊毛毡,冒出的烟是浅棕色的,比干柴堆冒出的烟还要淡。烽火到底用的什么燃料?用的是柴薪。荒漠上生长着胡杨、红柳、罗布麻、芨芨草、白茨、骆驼草、甘草、旱芦苇、梭梭等,这些都可做燃料。以干柴引火,续以湿柴,浓烟就会滚滚而起,这才是名副其实的烽火。) 谭守礼也嗅到了一种不寻常的气味,这是他浸淫官场这么多年的一种直觉,这些年闹变法闹得不行,老子神宗赵顼变法,儿子哲宗赵煦不变了,复辟,从此以后,支持变法的人称元丰党人(元丰是神宗年号),反对变法的为元祐党人。此后反反复复,到了徽宗赵佶这里,记得蔡相专权时,他做了一件创举,将立碑刻石这件国人喜闻乐见的事翻出了新花样,也是士大夫政治生涯大起大落颠沛诡谲的真实写照。那时候元祐群臣贬窜死徙也没剩下几个了,但蔡老头仍不解气,列名百二十人,其中有司马光、苏轼、苏辙、吕公著、吕大防等,等其“罪状”,谓之“奸党”,立碑于端礼门,由端礼门可至文德殿,文德殿为卫朝常朝殿,每日上朝,文武百官都可见此碑。另外,元符末因日食求言,当时应诏上书不下数百本,蔡老头及其党据此将之定为正与邪各上、中、下三等,范柔中以下五百余人为邪等,不得同州居住。端礼门之党人碑蔡老头请了徽宗御笔,他又自书“奸党”为大碑,颁于郡县,令监司长吏厅皆刻石,让他们千秋万代臭下去,这便是著名的元祐党人碑。 改革初期,大家什么事都干着别扭,一件小事折腾半年。变法党人王安石他们,按着强化国家权力的思路做,动静忒大,不仅折腾官场,而且折腾百姓。所以,好些人反而感觉不如不变。皇帝不换,这老儿自己决定的变法,不好自己否定;但是皇帝一换,老子死了,儿子上台,之前的变法就可以被推翻。弗洛伊德说,儿子都有仇父情结,放在皇帝身上,大概不错。孔子说,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然而,老子喜欢的,不论是人还是政策,儿子必定不喜欢。所以,老子的宠臣,必定会栽在儿子的手上。于是,反变法的复辟党上台。然而,复辟党司马光等人上台,做得太绝,尽废新法。哪儿有这个道理呢?旧法要是十全十美,为什么那么多人要变?政治效率怎么会那么低?归拢在反变法这边的某些人,比如苏轼,其实对王安石变法中的某些内容(免役法)还是认同的。只是,人家就是要把他归在复辟派里,他也就只好做元祐党人了。卫朝后期,复辟派整体上不吃香,所以,在一个短暂的元祐年间过后,复辟派就一直倒霉。苏轼就被贬了又贬,一直发到海南岛的儋州,相当于到天涯海角了。幸亏他看得开,活得久,终于盼来平反那一日,但是又到寿了。他当然想不到,死后居然还要被人折腾,名字刻上石碑,让他遗臭万年。 但是,各个州县刻碑的时候,出过一点小麻烦。当时文化市场发达,元祐党人中,苏轼、黄庭坚这些人早早成名。在世的时候,就可以靠写字作画赚稿费了。由于文化普及程度高,经过市场的传播,即使贩夫走卒也知道这些人的大名。他们的字画招人喜欢,文章也有粉丝,而且是铁粉。苏轼流放期间,之所以能活得不错,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走到哪儿都有粉丝。粉丝们可不管这些人是否犯了政治错误,该喜欢就喜欢。合影是没办法了,但讨幅字儿、求首诗,却是家常便饭。当然,字画和诗都不会白作,银子和酒肉,甚至还有美女,滚滚而来。政治挂帅,阶级路线什么的,在那个年头,人们还没有概念。 尽管大家都崇拜皇帝,但皇帝不喜欢的人,却未必一定会全体共诛之,全国共讨之。蔡京要刻元祐党人碑,要找刻工,这些刻工有些是刻过苏轼和黄庭坚诗作的,有些居然想不通。九江这个地方有个刻工,名叫李仲宁,手艺很棒,他接到地方官的指令,要他刻党人碑。他说,小人家贫,靠刻苏学士和黄学士的词作得以饱暖,现在要以奸人为名,将他们刻在石上,我不忍心;长安这个地方也有一个出色的刻工叫安石,他也不肯,地方官加以鞭笞,不得已,他说,非刻不可的话,我不能刻上我的名字。 虽然人们总是说,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尽为读书人,不相信劳动人民一定会比读书人道德高尚。底层的百姓,每每弯子转的没有读书人那么快,想不通的时候肯定是有的。什么叫作好人,什么叫作坏人,他们自己也有一个标准,肯定跟上面的政治标准不怎么一样。 党人碑刻完之后,虽说遍立各个州县,但偏偏理县这个地方,谭守礼却没有刻所谓的党人碑刻,只是四处张贴了一些榜文而已,本身理县这穷山恶水的地方刁民就多,匪患更是数不胜数,上级官员并不敢实地进行堪舆。而且地方上的文人抵触情绪高涨,谭守礼作为苏东坡的忠实粉丝,他自然不允许任何人污蔑他的政治偶像,在理县这事便不了了之了。他虽然不知道数年之后蔡相倒台遭贬,一路上没人给饭吃,被活活饿死的结局。他这一步不畏权势的虚与委蛇,至少在弹丸之地的理县的士大夫中获得了高度的赞誉,也可以说是他某些不可告人的政治远见。 第522章 烽火镝音(二) 谭守礼其实心里知道放这些厢兵在身边有什么坏处,只是看着城牒前面那些神出鬼没,一直不肯离去的吐蕃人,心里打鼓的谭守礼早已把感知到的潜在的危险放到爪哇国去了。 这日,知县谭守礼端坐在县衙审理堂‘中正严明’牌匾的下方,拧着眉毛,捻着髭须,漫不经心的聆听着下方县丞,主簿,典史,司吏等一行人的叫苦连天、怨声载道,他们的矛头无一例外的指向了引狼入室的厢兵。 “大人,这些兵痞昨日潜入我二舅家,将我二舅家的金银洗劫一空,这事您必须给做主啊。” “这事可有人证?” “大人,当时黑灯瞎火的,被那些歹人逃之夭夭了。” “那你先找个画师按你二舅的口述作一副影画图,然后在县内各要道处张贴,如发现入室盗匪,立马缉拿归案,不得有误,不过这悬赏的银钱,必须得你二舅出。” “只是大人” “捉奸拿双,捉贼见赃,这事就这么着吧,现在是多事之秋,喊你二舅最近低调点做人,让他别晚上还蹦跶着往瓦舍里面钻,在那些相好身上省下来的使钱,雇几个使刀弄棒、孔武有力的护院守着自己家里那一亩二分地,比什么都强,我言尽于此,这事你自己也多斟酌斟酌,考量考量。” 瘦猴一样的县丞羞红了脸原本还想嘟囔两句,被旁边的主簿扯了扯衣袖,心有不甘的县丞将满腹的郁闷之气纳入了脾胃,再也没多发一言。 “大人,最近街上犯事的花胳膊是越来越多,这刚刚抓了一批塞到牢房里去?这街头又不知从那些地方冒出越来越多的地痞和二流子,如果不将这些人严惩,以儆效尤,等城头的战事开打,这些人多半会在我们后头使绊子,下套子,我们到时候可是腹背受敌啊。” “这事也好办,你现在直接把那些花胳膊丢到城墙上去做一些苦力,里面的那些刺头,直接给我丢到城外面去,他们不是横吗,让他们有种和那些吐蕃人去横去,他们能杀一个吐蕃人,我给他立丰功碑,让他名流千古。” “大人高见,只是这事宣扬出去,恐怕会给大人带来一些小麻烦。” “此话怎讲?” “那些花胳膊近来和那些厢兵打得火热,彼此之间结成了义气兄弟,自从这些花胳膊被抓进去之后,牢房现在简直成了另外一番景象,来探望的人三三两两,三教九流的人夹杂在其间,这些花胳膊的头头华德禄更是扬言,上面的大人们敢动他一个指头,他便敢让理县闹翻天。” “那就拿那些地痞和二流子开刀,这事你挑几个干练点的手下亲自去办。” “那华德禄这些花胳膊怎么办?” “先关着吧,我有时间去探探这些人的口风,如果能将这些人拉入厢兵,为我所用,不失为一个长久之计,此乃一举两得。” 司吏拉长了一张马脸,这事不但没得到任何实质性的进展,反而把自己推入了一个火坑,他心里何尝不知道那些二流子、地痞已经与花胳膊串通一气,将来这事东窗事发,最终多半会惹来那些人的报复,他原本是想借谭守礼这把刀杀杀这些人的嚣张气焰,这下是没抓住狐狸,反而惹得一身骚。最让他郁闷的是此刻他不得不硬着头皮接下这桩苦差事,和前面的县丞一样,他再也没从嘴巴里面吐出过一个字,对于知县大人再明显不过的偏袒,他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这几人中的主簿原本和知县谭守礼走得最近,对于知县大人的心思早已揣摩得一清二楚,更何况知县再开这一场类似于宣讨会之前,早已将他拉入帷幕中商讨了一二,二人心中其实早已料定先机,此刻发现首先出头的两人吃了个瘪,他连忙不迭的接过两人的话头,轻咳了数声,准备来一次退堂的宣告,只是还没等他站起来,一个笃定的背影挡在了他的前身。 “大人,当断不断,自受其乱,纲纪不正,何以服人?倘若下次再发生如此类似事件?难道我们又得装聋作哑,任之放之?千丈高厦,毁于根基,万世累名,败于宠儿,这事必须得三思而后行啊。” “先生的意思是怎么办?恐怕拉上你那一大家子,这城也不一定守得住。” “大人,想我理县也有不少热血男儿,铮铮铁骨的汉子,倘若大人能够对现在那些恶名昭著、横行无忌的厢勇惩戒一番,并采用安抚怀柔之计,大人威望顿可一时两无,趁热打铁一定可迅速积聚一批果敢可战之士,到时区区数百吐蕃骑兵,何足惧矣?” “那这些人的军需、军饷何来?被我们请进门的厢兵又如何处置?” “大人完全不用从县库中拿钱,只需减免他们一年的税赋即可。至于那些厢兵,原本就是一些丘八和无赖之士,只需把他们打散驱赶回原籍即可,一股不成气候的余勇,实在不足道也。” 典史口中的谆谆之言,确实让谭守礼有一点小小的心动,只是形势逼人,当众人交头接耳、嘁嘁喳喳个没完没了的时候,一个慌慌张张的皂吏冲了进来,口中惊呼:“大人,不好了,起烟了。” “你个丘二好不醒事,没看见大人们在商讨大事吗?” (丘二:四川话,原意指生活在社会最底层,没有太多技能的打工人员。后来泛指一切受雇佣者。 典故:旧社会贬称军人为丘八,因为兵字上下拆开就念丘八。退伍士兵生活没保障,又没有文化,就只能干粗笨工作。丘八退伍后,八减去五等于三,再减去一杆枪,就等于二,所以称之为丘二。) “还望大人们恕罪,这事十万火急,实在耽搁不得,万一贻误,小的可是杀头的大罪。” 谭守礼似乎也发现了一丝不对劲,皂吏脸上表现出来的某种恓惶之色让他直接从垫着一张蒲团的舒服的椅子上弹了起来,带着众人往天井中走去。 半空中一根根黑黢黢的烟柱直冲云霄,那些烟柱不知道比平时粗了多少倍,整个理县上空呈现出一种黑云压顶的大凶之兆,谭守礼知道,理县有大事要发生了 第523章 烽火镝音(三) 梁红英夹杂在逃难的人群中,数日的奔波已经让她变得疲惫不堪,山谷中时不时传来的如惊雷般的炸响,让她犹如一只惊弓之鸟般在山野中东躲西藏,看着昔日缒城而出的理县城墙近在眼前的时候,梁红英苦涩的闭上了眼睛,一行泪水像豆点般夺眶而出。 “姑娘,你也是逃难出来的?可怜见的居然还带着这么一个小不点,你这日子可有得受了。” 梁红英早已换上了一身部满补丁的粗布劣衣,头上用一块破破烂烂的方巾包住了髻发云鬓,脚上汲着一双农户人家再为普通不过的一双糙布鞋,浑身上下沾染着一种血渍被晒干之后的黑褐色,原本一张俏脸上布满了红疙瘩,这是她在宝芝林待的那段时间从杜文君那里得来的一种特别秘制的药物,她和平儿一样,禀赋不足,对某种东西表现特别的敏感,只要在脸上涂抹上这种膏药,便会呈现出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感染上了麻风病。面对这个突然上前搭话的太婆,连着好些日子都没说过话的梁红英,百感交集,一时木楞着不知道如何开口,她也不知道怎么就走到理县这里来了,按理说只要她偷偷返回到飞龙寨,在那些隐秘的山洞中逗留个一年半载,等风头过了,再出来也不迟,只是可能孩子要苦一点,但怎么也比现在带着平儿孤身犯险、重回虎穴不知道要强上多少倍。只是那个被自己牵连的姐姐梁红玉的生死她始终放不下,抱着这样的信念,她决心一定要回去看看,哪怕这样有去无回,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的她好像已经不那么在意了。 那次意外的获救,让她感觉云里雾里的,她其实当时想留下来等着那个救了自己母女的特别男人回来的,只是后来的那一切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那些杀人都不带眨眼的完全可以称之为恶鬼的黑衣人给她留下此生可能都不会忘记的一场梦魇之后,她和大多数经历过战争的幸存者一样,落荒而逃,有多远就走多远,最好这辈子再也别碰上这些特别的人。 “大爷,行行好,这兵荒马乱的,您让我到哪里去弄文牒和路引?而且保长这一路上早就和大伙失散了。” (宋朝户名甚多,主要有以下四类:一、按人户身份区分,有官户与民户,形势户与平户之别。官户“谓品官,其王殁者有萌同”,就是你死了,你的后人依然是官户。与官户相对称的是民户,是指官户以外的广大编户。宋初将官户作为官府奴隶户,并没有‘户贯’,即不列入州县户口登记。金朝入主宋朝半壁江山后,仍然将官户作为奴隶户,本身女真就是一个奴隶制国家。当然官户是可以依户例减免差役、科配之类的特权户。 二、按人户居住地区分,有乡村户和坊郭户之别,前者居住乡村,后者居住在城市。基本上都被限制在一定的范围之内,是不允许随便走动的,要远行也必须到官府那里去备案,无论是离开或者到新的地方。比如说北宋首都东京人就以自己拥有东京户口而自居,他们相应也必须交更多的税。 三、按有无田地等重要生产资料,有无房产等重要生活资料,则有主户和客户之别。 这里重点说一下客户,乡村客户是宋朝的法定户名,其基本成分是佃农,北宋石介说:“乡墅有不占田之民,借人之牛,受人之土,佣而耕者,谓之客户。” 佃农又有浮客--“蓬转萍流,不常厥居”(这些是土地兼并时的悲剧产物,但农忙的时候是不能随便到处乱跑的)、家客、分田客、牛客、小客、旁户、僮客、佣客、佃客、佃户、佃人、佃氓、佃丁、田丁、客丁、佃火、火佃、火客、地客、庄客(庄主在《水浒传》中是用的最多的,一般都是一些拥有自主武装的一些富户)、庄户、庄夫、庄佃、庄家、庄丁、租客、种户、种家、田客、田夫、田仆、庄仆、庄奴、耕仆、佃仆、仆佃、隶农、种田人、佃奴、奴佃等。 唐代的户籍管理对封建等级秩序的体现非常明显,人为地将户籍分为“编户”与“非编户”两个阶级,这与现代的“农业”与“非农业”不是一个概念。“编户”即为良民,“非编户”则为贱民,如工匠、奴婢等,即贱民没有资格单独立户,只得和主家合用一个户贴,即户口本。“奴婢贱人,类同畜产”,而且是世袭的,永不翻身。在唐代,你才知道投胎是个技术活。 宋代后期城市化与商品经济发展迅猛,完全打破了传统的农耕经济藩篱,农业只占不到3成,浮客这个时候有了更多的选择,农民外出,当地的地主不能阻拦,这是有法律保障的迁徙自由。大量的流动人口,导致户口登记非常困难,浙江海盐县的地方志中就有“主户少而客户多,往来不定,口尤难记”的抱怨。而翻遍宋代史籍,我们却没有发现“暂住证”的影子,更没有官兵踹门检查暂住证的例子。宋高宗则认为,农民在外经商,只要田地不抛荒,按时交农业税即可,特殊情况下放弃田产,政府可收归国有,这也是允许的。 宋代农民外出,不是永远的流动人口,也不是永远“暂住”,而是在当地居住一年即可落户,取得当地户籍。宋神宗时,王安石的助手曾布有言:“古者乡田同井,人皆安土重迁,流之远方,无所资给,徒隶困辱,以至终身。近世之民,轻去乡土,转徙四方,固不为患。而居作一年,即听附籍,比于古亦轻矣。” 流动人口多了,自然有就很多混不好的底层屌丝,有游手好闲的,也有命运不济的。对这样的流民,政府通常会进行劝反,规劝他们回家种田。劝反不是强制遣送,遵从自愿的原则,不仅给予基本的衣食救济,还减免税收,发送生产资料,如耕牛、种子、农具等。如果实在不愿返乡种地,则就地安置,而不是直接扔给救济院弃之不理。 流动人口中还有大量求学的异地学子。首都开封作为大都市,是全国人民的向往之地,不仅有大批的文艺青年,还有争取高考移民的学子。因为,首都的录取指标远高于外地,异地高考早在宋代就成为了一大难题。一些教育欠发达地区的学子,纷纷到外地求学,但高考只能在本地考。在只有骑驴、骑马出行的年代,山高路远,路途奔波有时会耽误三年一次的大考。对此,政府放宽政策,景德二年(1005年)发布诏令,称“有乡里暇远,久住京师,许于国子监取解,仍须本乡命官委保”,对于离家远,长期居住在首都的,只要有本乡的官员担保,就可在国子监参加考试。 史料中还有不同的记载。据天圣七年(1029年)的《贡举条例》规定,外地户口要想在开封高考,必须取得开封户籍,并居住七年以上,或在开封有一定的田产方可“即许投状”。但一些钻营之人,想尽各种办法,弄虚作假,政府称之为“冒贯”,即冒充本地户籍。不过,由此可以看出,为了高考移民而在黑市办假户口的现象至少有一千年的历史。 宋代的户籍没有辜负这个时代,之所以产生相对宽松自由的户籍制度,一方面得益于私营经济的发展,另一方面也受益于皇帝与政府的开明。它是大宋帝国成为封建社会中最为开放自由国度的必要条件。北宋诗人孙升这样描述当时的情景,他说:“城郭乡村之民,交相生养,城郭财有余则百货有所售,乡村力有余则百货无所乏。城郭之人,日夜经营不息,流通财货,以售百物,以养乡村”。这分明就是活脱脱的《清明上河图》。 这个通关需要的证件到底叫什么,史料中并没有明确的记载,但绝对是有的,我这里就用明朝的‘路引’或者‘文牒’来描述,显得更亲切点。) 推书和电影 1、《说岳全传》断断续续看完了,中间算命拆字的地方挺吸引我的,我专门查了一些拆字的资料,后面章节会写进去。 2、余华的《活着》、《许三观卖血记》、《在细雨中呼喊》三种不同的风格,《兄弟》最终忍着没敢看,余华的小说看了就不想停下来,语言其实并不华丽,但却让人感同身受,特别是《许三观卖血记》中许三观给一乐、二乐、三乐用口描绘做红烧肉那块让人又笑又心酸。 3、因为上面这三部小说我去查了一下“二十世纪华文小说一百强”,顺便把打头的鲁迅的《呐喊》翻来读了一遍,满满的回忆啊,我会慢慢的把这一百部小说全部看完的,因为都是经典,至于读者有时间的可以去挑一些自己喜欢的。 4、《象棋的故事》茨威格,是一个短篇,这让我想起了《射雕英雄传》中周伯通被黄药师困到桃花岛练出了“左右互搏”,一个人生再也下不了象棋,一个变成了天下无敌,呜呼哀哉。 5、《最后的耍猴人》张宏杰,我从来没觉得自己离江湖是那么的近,我对江湖的印象还停留在民国时期的马永贞,青帮老大杜月笙身上,再近一点的是香港的古惑仔,看见这些耍猴人,才知道江湖曾经就在我身边,看着这些故事是既心酸又暖心,他还有一部《西部招妻》,也是写实的。 6、电影《摔跤吧!爸爸》,虽然是阿米尔汗去年的电影了,他一年只拍一部电影确实是值得期待的,小幽默和煽情的地方确实很感人,《神秘巨星》这段时间正在上映,实在没时间去电影院捧一下场。 7、香港电影这几年已经没落了,没了那些我最喜欢的小成本cut片,导演们基本上都北上赚钱来了,这些基本不会在内地上映的,比如《低俗喜剧》、《老笠》。最近一部《追龙》让我想起了年轻时候看过的《坡豪》《华探长》,这部将以前的两部电影合在一起了,总感觉怪怪的,看着这部戏中的黄日华,汤镇业,华仔和一些自己叫不出名字的老戏骨,才发现我和他们都老了。 第524章 烽火镝音(四) “那就在旁边杵着” 梁红英顺着那位兵丁所指的方向望去,理县墙根角落里蹲着各类衣衫褴褛的各类人群,老人,小孩,失魂落魄的汉子,头发像野草一样的女人,他们统一双眼无神,目光呆滞,似乎前不久这些人和梁红英一样失去了亲人和家园,对于一墙之隔的安全之地,充满了无限的期待。当某些自称保长模样的二流子在人群中乜斜着眼睛挑出一些面容姣好的女子会让人群引起一场骚动,大多数时候他们更像一群缩着脑袋的鹌鹑,随时等着某些无法预知的危险降临。 抱着平儿的梁红英才刚刚找了一处角落蹲下去,一个二流子立马像一只苍蝇一样盯了上来,两眼放光的他瞧见梁红英满脸的红疙瘩之后,立马像见了鬼一样逃开了。只是没隔多久,这人领着一串女人心有不甘的又凑了上来。 “你这脸上是天生的还是这几日出来的?” “” “晦气,原来还是个哑巴。” 这人最后一点希望都失去之后,悻悻然领着那些哭哭啼啼的女人正准备离去,平儿一声啼哭在这嘈杂的人群中并未引起多大的波澜,只是平儿每抽噎一下都像一把重锤敲打着梁红英千疮百孔的心脏,沉默了许久的她突然站了起来,朝这个二流子快步走了过去。 “给孩子吃口米汤?我就跟你走。” 二流子先是愣了愣,梁红英浑身散发出来的某种气场把他深深震慑住了,他伸出手正准备近身对梁红英上下齐手验一验货,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冲了过来,这个二流子来不及香艳一把便甩开梁红英,好奇的凑了上去。 守城的官兵吓了一跳,发觉是自己人之后,一颗怦怦乱跳的心这才安定下来,仗着自己人多势众,朝马上的人围了上去。 “懂规矩不?再大的官,必须下马过关,这可是皇帝爷爷规定的。” 劈头盖脸的一根马鞭朝这人的头上挥了过去,口中豪气干云的吼道:“妈的个巴子的,睁开你的狗眼看看。” 当头被马鞭抽中的那人气咻咻的和周围的官吏抽出了手中的武器,口中骂骂咧咧的将一人一马围在了中间,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骑着高头大马的汉子完全不理会这些人升腾起来的怒火,云淡风轻的随手朝这个被刚刚抽打过的守城吏员手中丢过来一枚黄金鱼形制牙牌,上面镌刻着‘知府大人吴檗’几个在阳光照射下明晃晃的大字,这名吏员心惊胆战的差点将这烫手的山芋脱手掉在地上,原本硬气十足的身子突然感觉被抽掉了骨头和灵魂似的,立马变成了一条软骨虫。 “知府大人还活着,快点烽火,快点烽火” “这些百姓是怎么回事?” “大人,谭大人怕这里面藏着贼人的细作。” “妈的,你不知道放进去将这些人抓起来细细盘问?堵在这里尽给大人添堵,还不打开城门放行。” “只是” “放行,都他妈给我滚到城墙后面去待着。” 这位虎虎生风的汉子一吼完,人群向获得救星一般拥挤了进去,夹杂在人群中的梁红英好奇的看了对方一眼,却没从对方身上发现一点熟悉的迹象 (1宋代官员则有类似于“牙牌”的东西来证明自己的身份,是一种用象牙、兽骨、金属等制成的版片,上刻有持牌人姓名、职务、履历及所在衙门等。 “宣和牌”古时所称“牙牌”,今日所称“天九”牌、亦称“牌九”,据称“宣和牌”是宋朝宣和年间所创设的赌具,故称“宣和牌”。宋朝皇帝宋徽宗赵佶时发明了“宣和牌”,其后由宋高宗赵构下旨颁行天下,(参考1978年香港版鲁言所著《香港赌博史》一书),故“宣和牌”流行天下至今。 宣和牌(亦称牙牌、骨牌),明、清文人雅士大都喜欢它健康的弹唱、雅玩功能,如清·弹唱作品名著【新刻牙牌记】;供大家闺秀消闲的创意作品【兰闺清玩】;清·经学大师俞樾(章太炎之师)、曲园居士【新定牙牌数】;清·七十老人刘遵陆【牙牌参禅图谱】;【红楼牙牌令】中,曹雪芹以每副牌式配以唐、宋诗,并增酒令,皆牌点相当、巧合成语、语言佳妙、为名媛淑女所喜闻乐见;清·金杏园【宣和谱牙牌汇集】等等皆令古今同好趣研雅玩不已,而清人何汝柽·岳庆山樵老人於山中习静,从牙牌数理中参悟到的【牙牌灵数】更令猎奇者高山仰止,其预知功能与清人金杏园撰的【牙牌后天占卜法】是如此神妙,不得不让二百多年后的后学叫绝!但令人不解的是:牙牌有如此众多的雅玩、弹唱及预知功能,而今几近濒临失传。可以说宋徽宗这个人除了在诗、画、书法,还在某些方面引领了另外一个潮流。 2鱼符上刻官员姓名、任职衙门及品级等,用以证明身份。 3另外,古代僧人的“度牒”则是一种僧人的身份证明。 古代没有身份证,但一般情况下,人们也不需要这种东西。一个普通人需要证明自己身份时,用书信或信物即可。而对于官员这种特殊身份,则有相应的办法来防止冒充事件的发生。古代官员上任,别的可以不带,但有两样东西必带,一是敕牒,一是告身。敕牒是朝廷发给的委任状,上盖有吏部大印,很难作假。官员到任后,首先需要交出敕牒作为凭证,并将之押在报道的衙门备案。 告身则是用于证明上任者本人身份的凭证,为防仿制,由国家专门机构制作。据《宋史·职官志》记载,宋代的告身由吏部属衙官告院统一制作,所用绫巾裱带等材料,均由特定地点生产供应。在告身上,除赴任官员的籍贯、年龄等,一些形貌特征也会被写在告身上。因此,告身即使被别人偷走或捡到,别人也难以冒充。而告身制度早在南北朝的北魏时已经产生。告身在官员赴任时证明自己的身份之后,并不上缴,而是由官员留下,用于其他需要证明身份的时候用。 宋时的鱼符也被称之为鱼袋,一般分为两种:金鱼袋和银鱼袋,四品以上才可以穿紫袍佩金鱼袋,七品以上可以穿红袍佩银鱼袋,七品以下只能穿绿袍无鱼袋。唐朝时不同的是三品以上配金鱼袋,以下则或银或铜。 吴檗--知府的官职在品级上为从四品,所以应该带金鱼牌。) 第525章 烽火镝音(五) “那就在旁边杵着” 梁红英顺着那位兵丁所指的方向望去,理县墙根角落里蹲着各类衣衫褴褛的各类人群,老人,小孩,失魂落魄的汉子,头发像野草一样的女人,他们统一双眼无神,目光呆滞,似乎前不久这些人和梁红英一样失去了亲人和家园,对于一墙之隔的安全之地,充满了无限的期待。当某些自称保长模样的二流子在人群中乜斜着眼睛挑出一些面容姣好的女子会让人群引起一场骚动,大多数时候他们更像一群缩着脑袋的鹌鹑,随时等着某些无法预知的危险降临。 抱着平儿的梁红英才刚刚找了一处角落蹲下去,一个二流子立马像一只苍蝇一样盯了上来,两眼放光的他瞧见梁红英满脸的红疙瘩之后,立马像见了鬼一样逃开了。只是没隔多久,这人领着一串女人心有不甘的又凑了上来。 “你这脸上是天生的还是这几日出来的?” “” “晦气,原来还是个哑巴。” 这人最后一点希望都失去之后,悻悻然领着那些哭哭啼啼的女人正准备离去,平儿一声啼哭在这嘈杂的人群中并未引起多大的波澜,只是平儿每抽噎一下都像一把重锤敲打着梁红英千疮百孔的心脏,沉默了许久的她突然站了起来,朝这个二流子快步走了过去。 “给孩子吃口米汤?我就跟你走。” 二流子先是愣了愣,梁红英浑身散发出来的某种气场把他深深震慑住了,他伸出手正准备近身对梁红英上下齐手验一验货,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冲了过来,这个二流子来不及香艳一把便甩开梁红英,好奇的凑了上去。 守城的官兵吓了一跳,发觉是自己人之后,一颗怦怦乱跳的心这才安定下来,仗着自己人多势众,朝马上的人围了上去。 “懂规矩不?再大的官,必须下马过关,这可是皇帝爷爷规定的。” 劈头盖脸的一根马鞭朝这人的头上挥了过去,口中豪气干云的吼道:“妈的个巴子的,睁开你的狗眼看看。” 当头被马鞭抽中的那人气咻咻的和周围的官吏抽出了手中的武器,口中骂骂咧咧的将一人一马围在了中间,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骑着高头大马的汉子完全不理会这些人升腾起来的怒火,云淡风轻的随手朝这个被刚刚抽打过的守城吏员手中丢过来一枚黄金鱼形制牙牌,上面镌刻着‘知府大人吴檗’几个在阳光照射下明晃晃的大字,这名吏员心惊胆战的差点将这烫手的山芋脱手掉在地上,原本硬气十足的身子突然感觉被抽掉了骨头和灵魂似的,立马变成了一条软骨虫。 “知府大人还活着,快点烽火,快点烽火” “这些百姓是怎么回事?” “大人,谭大人怕这里面藏着贼人的细作。” “妈的,你不知道放进去将这些人抓起来细细盘问?堵在这里尽给大人添堵,还不打开城门放行。” “只是” “放行,都他妈给我滚到城墙后面去待着。” 这位虎虎生风的汉子一吼完,人群向获得救星一般拥挤了进去,夹杂在人群中的梁红英好奇的看了对方一眼,却没从对方身上发现一点熟悉的迹象 (1宋代官员则有类似于“牙牌”的东西来证明自己的身份,是一种用象牙、兽骨、金属等制成的版片,上刻有持牌人姓名、职务、履历及所在衙门等。 “宣和牌”古时所称“牙牌”,今日所称“天九”牌、亦称“牌九”,据称“宣和牌”是宋朝宣和年间所创设的赌具,故称“宣和牌”。宋朝皇帝宋徽宗赵佶时发明了“宣和牌”,其后由宋高宗赵构下旨颁行天下,(参考1978年香港版鲁言所著《香港赌博史》一书),故“宣和牌”流行天下至今。 宣和牌(亦称牙牌、骨牌),明、清文人雅士大都喜欢它健康的弹唱、雅玩功能,如清·弹唱作品名著【新刻牙牌记】;供大家闺秀消闲的创意作品【兰闺清玩】;清·经学大师俞樾(章太炎之师)、曲园居士【新定牙牌数】;清·七十老人刘遵陆【牙牌参禅图谱】;【红楼牙牌令】中,曹雪芹以每副牌式配以唐、宋诗,并增酒令,皆牌点相当、巧合成语、语言佳妙、为名媛淑女所喜闻乐见;清·金杏园【宣和谱牙牌汇集】等等皆令古今同好趣研雅玩不已,而清人何汝柽·岳庆山樵老人於山中习静,从牙牌数理中参悟到的【牙牌灵数】更令猎奇者高山仰止,其预知功能与清人金杏园撰的【牙牌后天占卜法】是如此神妙,不得不让二百多年后的后学叫绝!但令人不解的是:牙牌有如此众多的雅玩、弹唱及预知功能,而今几近濒临失传。可以说宋徽宗这个人除了诗、画、书法,还在某些方面引领了另外一个潮流。 2鱼符上刻官员姓名、任职衙门及品级等,用以证明身份。 3另外,古代僧人的“度牒”则是一种僧人的身份证明。 古代没有身份证,但一般情况下,人们也不需要这种东西。一个普通人需要证明自己身份时,用书信或信物即可。而对于官员这种特殊身份,则有相应的办法来防止冒充事件的发生。古代官员上任,别的可以不带,但有两样东西必带,一是敕牒,一是告身。敕牒是朝廷发给的委任状,上盖有吏部大印,很难作假。官员到任后,首先需要交出敕牒作为凭证,并将之押在报道的衙门备案。 告身则是用于证明上任者本人身份的凭证,为防仿制,由国家专门机构制作。据《宋史·职官志》记载,宋代的告身由吏部属衙官告院统一制作,所用绫巾裱带等材料,均由特定地点生产供应。在告身上,除赴任官员的籍贯、年龄等,一些形貌特征也会被写在告身上。因此,告身即使被别人偷走或捡到,别人也难以冒充。而告身制度早在南北朝的北魏时已经产生。告身在官员赴任时证明自己的身份之后,并不上缴,而是由官员留下,用于其他需要证明身份的时候用。 宋时的鱼符也被称之为鱼袋,一般分为两种:金鱼袋和银鱼袋,四品以上才可以穿紫袍佩金鱼袋,七品以上可以穿红袍佩银鱼袋,七品以下只能穿绿袍无鱼袋。唐朝时不同的是三品以上配金鱼袋,以下则或银或铜。 吴檗--知府的官职在品级上为从四品,所以应该带金鱼牌。) 第526章 烽火镝音(六) 张虎在理县的城楼内大显神威的时候,吴永麟则带着一伙人悠哉乐哉的行进在崇山峻岭间,这浩浩荡荡一行人无一例外穿得惨不忍睹,只是他们每个人脸上却洋溢着一种发自内心的微笑,好些人三五成群的挤眉弄眼、有说有笑,最眨眼的莫过于夹杂在队伍最中间的数十俩几乎快走不动的被牛马驴拉着的车辆,上面似乎装着某些沉重的货物,摇摇摆摆的车辆发出随时都可能断裂的咯吱咯吱声,时不时会从车辆的缝隙中掉下来一些铜钱和铁钱,只是这些兵士似乎视而不见,只有那些被一条长长的锁链串在一起赤裸着上身的汉子才会偶尔弯下腰去拾起这偶然得到的钱财,旁边押送他们的那些兵士也不阻挠,那些原本气势低下的犯人在得到这些意外之财后,也顿时变得兴奋起来,整支队伍被一种欢乐的氛围所笼罩。 人群中有一个披着长衫的男人焦头烂额的穿梭在这些马车之中,和大多数人不同,为了清算出这一批钱财的具体数量,诸葛卧龙几乎几天彻夜未眠,为此伤透了脑筋,有惊无险的闯过川西唐门寨的一线天之后,根据措姆离传来的一些消息,吴永麟几乎像秋风扫落叶一样将一路上那些臭名昭著,威名远播的大小寨子横扫了一遍,战斗开始的轰轰烈烈,过程虽然有点惨不忍睹,最后往往收获颇丰,那些意气风发的各类山大王往往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抢劫得来的不义之财转移的最佳时机也失去之后,便自然落入了吴永麟这一行人的行囊中。 “我们能不再打了吗?你每往车里面塞一次铜钱,我便要重头再算一次,这样下去永远也不可能清点出一个具体数目。”诸葛卧龙找上吴永麟愁眉苦脸的嘟囔道。 “我都喊你到了住的地方停下来再数,你这完全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钱多不扎手,在成都这些钱迟早要花出去,多一点少一点又有什么关系?把它用在刀刃上就行了。” “我们真的要去成都吗?我的意思是,现在我们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躲在山里当大王,过着神仙一样的日子,悠哉悠哉的多快活,何必到那里过的胆战心惊的,你这个大胆的计划万一被人识破,这不是把你的家人和朋友都推上了绝路吗?” 吴永麟瞥了诸葛卧龙一眼,怒其不争的诘问道:“这点钱就把你收买了?你的眼光不能放的长远一点?难道不想每天锦衣玉食,甚至让自己的子子孙孙也过上这样的日子?” “这还不够多?足够这些人衣食无忧过一辈子了,至于后辈儿孙,他们有他们的福气,我替他们想那么多干嘛?正所谓富不过三代,骄奢淫逸惯了,说不定反而会害了他们,你去打听打听和太祖皇帝一起打过江山的石守信、高怀德、王审琦、张令铎、赵彦徽的后人,当初祖上带给他们的财富和荣耀,在我看来如今反而成为了一种累赘。” “话不能这么说,抛开他们所处的政治背景,他们可比那些吃不上饭的穷人幸福太多了。你看见那些被锁着的囚犯没有?他们只要从地上捡起一枚铜钱和铁钱,他们虽然强忍着没笑出来,我敢和你打赌,他们内心的高兴绝对是多过忐忑的,因为这一枚铜钱或者铁钱说不定可以让他们离吃一顿肉的机会靠进了一小步。而我的计划是让跟在我后面捡钱或者占便宜的人最好是越来越多,让他们每个人都有一点盼头。” “这个国家的皇帝都没做到,你说白了就是一个山大王又如何能做到?” “事在人为,如果每个人偏安于一隅,这个世道只会永远乱下去,现在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以说是可遇而不可求,我这个不知道从哪个地方钻出来的亲戚死的时候都不忘记帮我一把,如此拳拳之意,我何必拒他于千里之外呢?你这些年浑浑噩噩过的难道还不够吗?既然当不成一只野猴子,那就去当一回齐天大圣去捅破天,做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 “可我毕竟孤身一人,到哪里只要喂饱自己这张嘴巴就行了,完全没有后顾之忧,你这拖儿带女的,拖家带口的,拿他们的未来赌上你所谓的志向真的值得?” “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曾经有一对父子,父亲在踏上江湖路之前,就曾经让刚刚才学会爬的孩子选择,如果孩子选择的是笔,他决定当场就送孩子去地府和他的娘团聚,如果孩子选择的是刀剑,无论前方有多大的困难,他将义无反顾的带着孩子上路。其实孩子无论作何选择,在外人看来也许他最终难逃一个死字,区别只在于死在自己手里和敌人手里罢了。” “最终那个孩子?” “其实结局你多半已经猜到了,只是你不想或者不愿意面对这种结局罢了,这个一直陪着父亲踏上江湖路的孩子,在某些关键时刻还救了父亲一命,所以某些看似累赘或者弱小的东西,在关键时刻的作用是无法替代的,我的孩子我已经帮他们选择了一条最正确的路,结局对我们一家来说其实已经不重要了,关键是和他们一起享受天伦之乐的这个过程,而且我也想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一天天的长大,做一个父亲应尽的责任。” “那就多准备一下吧,理县哪里你暂时别掺和进去了,现在你就躲在暗处当一回隐形人,好好的练一下这封信上的折叉股,吴檗这人为了练这一手书法,几十年几乎从不懈怠,只可惜他生不逢时,遇到了蔡京这个书法大家,正所谓一山不能容二虎,他被调派到这边远之地,也是蔡京在背后搞的鬼。吴檗这手折叉股的气势遒劲有力,率意潇洒,我自然和他都有着不小的距离,在那些不识货的人面前倒可以蒙混过关,如果遇到大家,很容易就露陷了,趁现在时间充裕,你就在金石之上多花点心思吧。我先前也让你写了一副字,你和他的笔锋处处透露着相同,又处处展现出某种不同,单从字的写法上,我都怀疑你们俩是不是亲兄弟?也许老天都在帮你,你和这封信上不同的笔法之处我已经帮你勾勒出来了,这几天在上面用点心,别往女人堆里面扎了。等到了成都,你天天嫖宿我都不会眨一下眼。” 第527章 烽火镝音(七) “这事估计由不得我啊,你看。” 澹台玉瓶在吴永麟和诸葛卧龙的周围游弋了很久,一直乜斜着眼睛漫不经心的等待着两人之间的谈话结束,诸葛卧龙感觉自己刚刚的肺腑之言完全是白说了,愤怒的提着他的账本拂袖而去,离开的时候气咻咻的留下一句话:“你这辈子注定了要栽在女人手上?” “小老头,点你的钱去吧,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过了今天,我就闭关当和尚。” 吴永麟从来没想过月灵儿和殷冷霜两人居然会同时被一只钱箱给打败了,她们现在几乎每时每刻、乐此不疲的翻来覆去的数着里面的金银、玳瑁、玛瑙等各种璀璨夺目的石头,几乎和这些宝贝寸步不离,吴永麟同样也送给了澹台玉瓶一只要小上一号的箱子,只不过让吴永麟大跌眼镜,让月灵儿、殷冷霜大喜过望的是,澹台玉瓶眼睛都没眨一下便将那个小箱子原封不动的送给了这两位未来姐姐,这收买人心的力度让吴永麟为之咂舌,只不过她却给吴永麟留下了一句印象深刻的话语:“你不是给我讲过风投吗?这就是风投,赢了一本万利,输了血本无归,用一只钱箱赌上触手可及的未来,这生意再怎么看都觉得是我赚了。” 看见诸葛卧龙识相的走开之后,澹台玉瓶立马抢占了原来诸葛卧龙所在的位置,凑上来问道:“诸葛卧龙刚刚和你嘀咕什么呢?我刚刚看见他一副恨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他喊我上五台山去当和尚。” “你敢这么做,我就到你隔壁建一间庙宇去当尼姑。” “这样也好,我们以后见面一个在梯子的这边,一个在梯子的那边,羡慕死周围的那些和尚和尼姑,让他们知道所谓的宗教是阻挡不了一对心意相通的恋人的。” “那样会不会到了地府再也投不了胎,转不了生了?” “这辈子都还过完呢,你就想到下辈子去了?” 澹台玉瓶谨慎的往天上瞧了瞧,生怕刚刚大逆不道的言语被天上的神仙听到了,自从亲眼见到吴永麟用那些黑乎乎的铁壳子火药弹将一伙盗匪送上天之后,她越来越相信那些所谓的传说看来是真有其事,真有其人,出于对火药弹的保密性,吴永麟并未对澹台玉瓶道出实情,现在这妮子比以前似乎胆小了很多,整天有点杞人忧天,疑神疑鬼的,任凭吴永麟怎么给她宣扬无神论,她一直一意孤行的认为这世上绝对是存在哪些在天上飞来飞去的神仙的。 “以后我们说话再小声一点,你上次给我说的什么御剑飞行的故事挺有趣的,要不接着讲?” 吴永麟执拗不过澹台玉瓶,只得又开始两人之间的玄幻之旅:“话说李逍遥有一天” 这一下午的美好时光就在一人滔滔不绝,一人听得如痴如醉的指缝间悄悄溜走,临了时,澹台玉瓶似乎对天空产生了无限的幻想,总会向往的冒出一句:“如果我将来能飞上天,学那些仙剑客飞来飞去,那该有多好啊。” “这也并不是不可能,只不过嘛。” “你能不能说话总是吞吞吐吐的,你能把我送上天,你提的所有过分的要求我都答应。” “其实只需要这个就足够了。”吴永麟从怀中掏出一颗铁壳子弹,不怀好意的盯着澹台玉瓶,那小妮子立马逃得远远的,生怕这东西突然炸开殃及池鱼。 “你做好人我就陪你做好人,你做坏人我就陪你做坏人,只不过这东西嘛,你留给自己吧。” 澹台玉瓶说完,一溜烟的功夫便逃得无影无踪,风中传来咯咯咯的笑声。 “你真的能让人飞上天?”诸葛卧龙不知道什么时候鬼鬼祟祟的出现在跟前,看来他似乎偷听了吴永麟与澹台玉瓶的整个谈话过程。 吴永麟没好气的盯了他一眼,对于似乎越来越为老不尊的他,没好气的说道:“在大理国,我已经教过一个人怎么实现了。” “你简直太不可救药了,这么重要的秘密怎么能当儿戏一般,万一哪天大理国的高士都踩着飞剑飞到我们这里来,我们的百姓岂不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那我就用竹竿把他们捅下来。” “没其他办法了?” “山人自有妙计,隐者暗得玄机。” 日暮时分,在一条数丈宽清澈见底的小河边,整支队伍停下来扎营留宿,一时间下水抓鱼的,埋锅造饭的,劈柴洗菜的调笑声充耳不绝,片刻间炊烟袅袅,飘香阵阵,人声鼎沸,为这一路的风餐露宿平添了几分野区。 吴永麟饭后在营帐中溜达一圈消了消食,便钻进一辆不会被人打扰事先准备好的马车,默默的点燃一盏风灯,铺开一张宣纸,手持一支兔毫毛笔在砚盘上着墨之后,神情凝重的开始挥毫起来,捏住笔杆的吴永麟瞬间像变了个人似的,只见他身形微动,指尖游龙戏凤,急走如风,瞬间四个‘难得糊涂’龙飞凤舞的大字呈现在宣纸上,墨意侵润散开之后呈现出一种特别的美感,吴永麟仔细琢磨了一下吴檗那封书信上的笔记,发觉自己的风骨图有其表,而无其形后,将那张写好的宣纸揉成一团,随意的丢在了角落,继续下一轮的临摹。 被人们称为“书圣”东晋王羲之,为了写出他那手美观流利的书法字体,他从七岁开始练书法。王羲之的家门口有一个水池,他每次练完书法都会在此洗毛笔。过了二十年,天天如此,他把门前原本清澈的水池都洗成了黑色。之后人们便把那水池成为“墨池”了。虽然吴檗这手字看起似乎和‘书圣’的笔路相去甚远,笔锋却自成一格,吴檗的笔毫在平移时,突然在一点上作方向的改变,形成一个折角,这种运笔方式称为折笔。折笔时侧锋甚至偏锋现象在行草书中时有出现,这是顺势率然直下的结果。若要使原来的中锋笔画在折点后继续保持中锋,必须换锋“暗过”。诸葛卧龙曾经说过,转折须暗过,方知折叉股之妙。吴檗写出的折叉股线条光润圆畅,挺秀刚健,给人以秀媚匀净的美感,这种柔中带刚,刚中注柔的笔法,让吴永麟越来越沉醉于其中,几乎不能自拔。 第528章 烽火镝音(八) 吴永麟将厚厚的一摞宣纸写完从马车中走出来活动活动筋骨的时候,已经不知不觉到了深夜时分,四下里寂静无声,大多数人在黑幕的掩盖下早已沉沉睡去,营地中央唯一的一堆篝火已经熄灭,将灭不灭的柴薪中露出几点星星点点的火光,几个守夜的汉子在周围打着盹,发出轻微的鼻鼾声,一切显得柔和恬静。 吴永麟轻手轻脚的提着数只兔毫笔和砚盘来到小河边,月上当空,星光熠熠,齐腰的水中波光粼粼,将天上的银河彻底的搬到了近在咫尺之间,只不过天上的银河是死气沉沉的,水中的银河却是生机勃勃的,随着流波的一褶一舒,让远处的芦苇林呈现一种动静相宜的奇妙变化。 将毛笔和砚盘清洗完的吴永麟刚准备转身离开,河对岸的芦苇林里面突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有什么野兽行进在其间,一个个黑魆魆的影子先后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入了水,岂不知这一切早已落入了对岸的吴永麟的眼中。 吴永麟并未往回走或者高声发出警示,反而停驻在河边煞有介事的留意着事态的进一步发展,当水面上浮现出一根根芦管朝河边驻扎的营地不紧不慢的靠过去的时候,吴永麟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些也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水耗子们等会才会知道自己做了多么愚不可及的决定。 河边营地中的一处帐篷中突然窜出来一截黑黝黝的蠕动身形,吐着蛇信子的小黑似乎比任何时候都要兴奋,也许是生怕吓走了这些即将到口的食物,它整个下水的动作如鬼魅般悄无声息,速度更是快得出奇,吴永麟回头望的时候,小黑下水的位置只起了一阵豪不起眼的涟漪,并未扬起多大的波澜,那蜿蜒的身躯早已迤逦不知所踪。 那些芦管群才行进到中段,在它们所在的河流中心起了一个很大的旋涡,仿佛地从那里裂开了一般,水不断的从哪个缝隙中灌将进去,那些来不及躲开的芦管及芦管下面的水耗子也纷纷随波逐流般被吸了进去。小黑作为水中的霸主,根本没给这些水耗子太多反击的机会,根本没明白什么状况的水耗子纷纷进了水中蛟龙的肚子,芦管纷纷消失的地方,就像吴永麟洗兔毫笔的时候会冒起一团浓得化不开的黑墨,接着那里会发出某种含糊不清的咕哝咕哝声,半柱香之后,当最后一只水耗子从河心消失之后,一切再次趋于平静,如果不是吴永麟亲见,谁又会清楚这里发生了如此让人心悸的大蛇吃人事件?而且被吃掉的很明显不只一人。 意犹未尽的小黑从河流中露出头的时候,它整个泛着磷光的黑魆魆的身形整整大了一圈,原本风平浪静的芦苇林突然变得再次热闹起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由近及远,吴永麟甚至可以想象那些人狼狈逃跑时的模样,估计那些人回头一望的勇气都没有。 第二天,吴永麟对于小黑昨晚在河流中吃人立功的事件一直保持着一种沉默,《农夫与蛇》的故事告诫人们,对恶人千万不能心慈手软。即使对恶人仁至义尽,他们的邪恶本性也是不会改变的。从小黑沿路上开始时不时的消失一阵,连殷冷霜都开始有点控制不住这只大蛇,昨晚又发生了那样不为人知的事件之后,吴永麟觉得有必要对小黑的去与留做出决断了,更何况自己两个孩子还经常在小黑面前晃来晃去,哪天一个没忍住,一个不留心,当这样的悲剧发生的时候就真的有点来不及了,一只喜欢吃人肉的大蛇突然改吃素,这谁信呢? “你出来一下,我和你商量点事情。” 殷冷霜没好气的盯了吴永麟一眼,蛮横的回了一句:“没看见吗?老娘没空,这正数着钱呢。” 吴永麟送给殷冷霜钱箱的旁边放着一只差不多大小的钱箱,月女侠最俗,喜欢将所有的钱铺在身下,将那些触手可及的钱财抛来抛去,让浑身沾满铜臭味,殷冷霜则拿那些易碎的珠子和月灵儿换成了铜钱,谁吃亏这事还真不好说,这一路上颠来颠去的,那些珠子一个不小心碰掉一个角或者生出一道裂痕后往往变得一文不值。这事吴永麟也不说破,真正做到他已经写了不下数百遍的‘难得糊涂’那四个字,这家天下也就真的太平了。吴永麟对家和万事兴这事看得极为重要,更何况双方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在给两个老婆那两只装满宝贝的钱箱前吴永麟早已给她们每个人脖子上画了一张大饼,作为将来某些方面的掌舵人,提前熏陶她们一下家财万贯、财大气粗、视金钱如粪土的土豪情操,才能真正培养出知府夫人雍容华贵的气质,至于她们能吸收多少,就看各人的能力了。 殷冷霜和月灵儿截然不同,她特别喜欢听那些铜板被丢到另外一只箱子后发出的叮叮声,整个过程极为有节奏,心细如丝的她总能从通宝撞击的声音中辨别出那些是铁钱,那些是铅钱,那些是铜钱,每当她发现一枚以次充好的铅钱,并用一把锋利的短剑一分为二发现准确无误后,便会开心好一阵,这和吴永麟的初衷似乎有点背道而驰。 “你这数来数去的,也没多一文钱,反而是越数越少,你觉得自己不亏?” 殷冷霜突然凑过来含情脉脉,吐气如兰,勾人魂魄的呢喃道:“要不你再偷偷送我一点?” “诸葛卧龙会疯掉的。” “看那老头子这几天为我们家忠心耿耿数钱算账的份上,这事就算了吧,你找我啥事?非得弄得这么鬼鬼祟祟的。” “小黑昨天吃人了,而且不止吃了一个。” “这事我知道,早上它还给我吐出了一些银裸子出来,这家养的蛇就是好,胳膊肘从来不往外拐。” “你不怕它吃自己人?” “怕。” “那要不?” “你想都别想,小黑是我从小养到大的,它和若兰都是我的心肝宝贝,给它喂几个人怎么了?那些被你抓来的坏人反正以前也没少祸害其他人,拿它喂小黑我觉得这事不亏心。” “你能不能别胡闹了,不杀俘虏这已经是商量好了的。” “你不是担心小黑是一个祸害吗,吴瞎贼,你放心,现在我就带着若兰和小黑离开,我要让你知道,离了你,我照样能养活这一人一蛇。” 第529章 烽火镝音(九) 吴永麟以为殷冷霜只是说说气话,当吴永麟陪着诸葛卧龙在周围勘察了一番地形再次回来的时候,负气的殷冷霜果然带着若兰和小黑从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月灵儿早已经急得哭得眼睛都肿了,旁边的小刀一直哭喊着要姐姐,平时几乎和若兰形影不离的小刀突然失去这个伴当之后,他的人生突然变得不安起来。吴永麟此刻的心情何尝又不是?周围打他们主意的匪人多如牛毛,昨天那一波被小黑吞进肚子的贼人就是最好的明证,对于吴永麟手中的铁壳子火药弹,金钱的诱惑早已超越了火药弹的威慑,抱着侥幸心理的这些蟊贼绝对不在少数。 离了狼群的狼再凶狠,面对洪水猛兽一样的敌人,结果会怎么样,吴永麟不敢猜,也更不敢想。 望着茫茫视野中杳无人烟的瘴气深林,吴永麟急的直跺脚:“这都当娘的人了,还这么不知轻重,查出来没有?她们朝哪个方向去了?” “要不我来算一卦吧?” “算你妹啊。” 诸葛卧龙被吴永麟大声喝骂之后,直接羞红了脸,原本从怀中掏出来的一堆龟片一个不稳掉在地上断裂开来,诸葛卧龙喃喃自语:“此卦有不祥之预兆,不过从卦象显示,她们往东而行,恐有血光之灾。” 吴永麟听完,提着破浪刀率先冲了出去,此刻他像一只不停奔跑的豹子行进在乱石密林之间,周围的荆棘在他的身上划开了数道流血的口子,他依然浑然不觉的往前疾掠,大约在密林中奔走了半个多时辰之后,一块似乎硬生生被扯下来的绢花布被随意丢弃在路边的草丛中,吴永麟记得这是为了防止若兰被瘴气林里飞出来的各种有毒的虫子叮咬而帮她把头抱起来的一张头巾,原本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乱窜的吴永麟发现一丝希望之后,将那块破碎的绢花布紧紧的攫在手中,再次开始狂奔起来。 翻过一座山峰之后,山的背后有一条从高到低蜿蜒伸展到远方的小径,吴永麟很快在小径中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若兰穿过的一双鞋子被随意的丢弃在一旁,上面沾满了污泥,上面甚至有被什么东西踏过的痕迹,凌乱不堪的路面上夹杂着一些为数不少的人行足迹和马蹄印,偶尔还能从草丛中发现一些散落的箭支,吴永麟生怕若兰和殷冷霜被人抓住后受辱,从地上捡起女儿的那只被遗落的鞋子,再次如掠燕般轻巧的冲了出去。 大约又走了半柱香之后,吴永麟很快在周围的山林中听见‘咔嚓咔嚓’的砍柴声,数个骂骂咧咧的强壮汉子穿梭在期间,此刻周围遍布着各种各样的荆棘林,吴永麟猫着身子隐藏在其中,偷听着这些人的对话。 “这个臭娘们,等会抓到她,非得让她见识见识大爷的厉害。” “她身边那么大的一条蛇老子还是第一次见到,狗子和獾子被拖进林子里的时候老子还以为是条大虫,不是獾子死前吼了一句,我们这些人还真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呢?” “你说前面那把火把那娘们熏晕没有?万一那个洞通到另外一个地方怎么办?” 一道黑影突的一声冲了出去,白光一闪之间,一个骨碌碌的人头从坡上朝坡下滚了下去,猝不及防的众蟊贼还来不及四散逃开,三个蟊贼再次命丧于吴永麟的破浪刀下。 “大爷饶命,大爷饶命。” “带我去你们放火的地方。” “小的这就带爷爷去,还望大爷饶小的一条贱命。” 当吴永麟看见一处还在冒着滚滚浓烟,周围早已被烧得光秃秃的洞穴,有几个疤面大汉还在往洞口不停的加着薪柴,怒从心头起的吴永麟一刀解决了领路的那人之后,一个箭步朝那些人冲了过去,手中的破浪刀发出急欲饮血的呜咽声。 一条刚刚往洞口加了一把柴薪的疤面汉子从身体齐腰的位置被斩成两截之后,周围只剩下数人的疤面汉子这才知道敌人已经近在眼前。 当四个分别提着大斧,石锤,大砍刀,铁锏的疤面汉子带着熊熊怒火使将着手中的武器朝吴永麟一齐扑过来的时候,怒火攻心的吴永麟根本就没想过给对方任何的活路,势如疾风的吴永麟腾挪碾转、翩若惊鸿的游走在四人露出来的缝隙之间,提着大斧的汉子直接被他砍断了手持武器的那只膂臂,吴永麟用脚在他的侧身一拌,一送,那人直接被自己锋刃朝上的大斧斫掉了脑袋。 看见一人被轻而易举的枭首,剩余的三人排成一条线再也不敢一窝蜂的冲上来,吴永麟只是冷笑了一下,从身旁提起那把还留着鲜血的大斧朝对方仍过去的时候,身体如闪电般再次扑了过去。 叮叮当当的武器相交声此起彼伏,只不过这里面总是伴随着一阵阵哀嚎,吴永麟出刀的角度在此刻改变了先前一刀致命的招式,原本直取对方面目的一刀由于三人的严密防守在中途悄悄的起着一些变化,一勾一挑之间,数根断指在风雷之间被斫下,失去手持武器能力的三位疤面大汉惊恐的看着一道白光在面前闪过之后,再次变成了三具冰冷的尸体。 泪流满面的吴永麟用破浪刀拨开洞口的柴薪,用一根齐臂粗的木棒将还在燃烧的火焰如数扑灭之后,猛的冲进了洞中。 一阵浓烟被吴永麟吸入鼻腔之后,那股辛辣呛人的味道让吴永麟几乎快要昏厥过去,没走几步的吴永麟立马退了出来,双眼流泪的他望着几乎在数里之外的一条河流,吴永麟急忙从身上撕扯下一块破布,将它揉成一坨放在了胯下。 人越急越尿不出来,看着周围几具还在汩汩冒着鲜血的那几句尸体,吴永麟用那破布吸够足够的还带着余温的猩红血液,然后将这腥味扑鼻的血布,闭着眼睛,再次冲了进去。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吴永麟手中的那张血布在渐渐的失去效果,猛的吸入一口烟雾之后,吴永麟突然感觉整个天旋地转的,他的脚下也不知道踩中了什么东西,人扑棱着朝前摔了出去,只不过却摔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上面。 第530章 烽火镝音(十) 黑暗中,吴永麟感觉自己浑身黏黏糊糊的,一股腥臭之味从鼻腔钻入到五脏六腑之后,原本意识处于游离状态的吴永麟瞬间清醒了不少,这种气味他实在太熟悉了,为了去掉小黑身体里的毒素,老丈人殷隼和殷冷霜很早就拔掉了小黑的毒牙,这些年更没少给它喂一些珍贵药草熬成的汁液,正所谓‘蛇重三斤,蛇血不足一两’,可见蛇血极其珍贵,若兰生病那次,殷冷霜都想过给小黑放一次血,吴永麟当时觉得还没到哪个时候,才作罢。 吴永麟艰难直立起身子直接从不知是死是活的小黑的身体胯了过去,黑暗中摸索一阵,发现前方已经无路可进之后,一种不祥的预感让手脚冰冷的他直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难道霜儿和若兰没进到这里面来?或者他们已经从某个自己不知道的隐秘出口逃了出去?各种侥幸逃生的念头不断的从吴永麟的脑袋中飞过,只是眼泪却顺着眼角不断的滚落到地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洞中的浓烟渐渐散去之后,吴永麟的嗅觉和味觉才渐渐恢复过来,此时的山洞中除了夹杂着腥臭味、还有药草味、甚至一股淡淡的香味。 吴永麟一个机灵,这当时是吴永麟送给殷冷霜的一个香包,里面放着冰片、麝香等各种香料,虽然和后世的香水比起来差着一定距离,只是这种纯天然的香草依然能保持很久的香味。 殷冷霜从小时候起便有一点轻微的哮喘,吴永麟送给她这个既可以治病,又可以让她浑身散发出香味的香包后,可把这个老婆开心了好一阵,只不过隔一阵要里面填充一些冰片和香料,吴永麟掐指一算,最近几天也差不多快到更换的时间了。 “霜儿,若兰,你们在吗?”吴永麟扯着发痛的嘶哑喉咙试着轻轻喊了一声,只是空洞洞的山洞中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的声音,再也没有任何其他的回声,吴永麟心里冒出的那点希望之火突然之间被眼前的寂静黑暗吞噬之后,这当头一棒的打击让他瞬间变得恍恍惚惚的,他从来没发现失去至亲之痛的感觉是这样难受,心里面明明藏着一股气,偏偏你就是不知道怎么将它释放出来,随着它不断的流窜到全身后,你的信念、你的生活、你的抱负,在刹那间便轰然倒塌了,这种锥心之痛足以将任何枭雄在刹那间击倒。 吴永麟试着将慢慢复苏的酸麻身子立起来,远本放在小黑身体上的一只手不经意间滑了一下,吴永麟像一条干瘪的蚕蛹重重的侧滑在地上,脑袋嗡的一声与一块石头来了一次极为亲密的接触,悲从心头起的吴永麟蜷缩着身子拼命的用手掌刨着身旁的那些碎石。 山洞中顿时传来一个男人无声的哭泣与嘶吼声,当被双掌刨出来的那个洞动越来越大的时候,一阵腥臭的液体也顺着吴永麟不曾发觉的一角慢慢流了进来。 贴着地面的吴永麟再次被一种香味所吸引,他忍不住闭上眼睛往鼻子中猛吸了一口,那种他所熟悉的淡淡香味夹杂在某种草药和血腥味中,吴永麟一下来了精神,在他用鼻子确认那东西来自那些蛇血之后,他探出手朝源头摸了过去。 吴永麟很快在已经不知道死去多久的小黑胸腹下方发现了一道整齐的切口,里面鼓鼓囊囊的,似乎藏着什么东西,当吴永麟费了极大气力将小黑沉重的身体翻转过来后,殷冷霜和若兰同时咬着一个软绵绵的东西,里面装的某种液体似乎早已入了两人的肚皮,吴永麟颤抖着手指发现两人还有微弱的呼吸的时候,喜极而泣的他将一大一小两人从小黑腹中拔出来紧紧的抱在了怀中。 “我是不是死了?若兰呢?若兰。” 殷冷霜感觉自己似乎做了很长的一个梦,她、小黑、还有女儿若兰,被一伙恶人赶入了一处山洞中,接着那些人开始在洞外放火,小黑像一堵墙一样堵在她们前面,最终它还是被灌进山洞中的浓烟熏晕了,殷冷霜最终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哭着用短剑从小黑身上划出了一道一人多高的口子,然后便和若兰躲了进去,作为小黑身上最珍贵的蛇胆,她和女儿一人一口吸溜得干干净净,整个过程小黑都没反抗挣扎一下,殷冷霜却哭得再也没有一丝力气,这个曾经救过女儿、不会说话、不会交流的生物,在最关键的时候又救了她们一命,只是它这次似乎再也回不来了。 “兰儿在我旁边,她好好的。” “呜呜呜我杀了小黑,我杀了小黑。” “这辈子我们一家都欠它们的可能永远还不清了,下辈子我们还回来,好不好?” 殷冷霜再次扎入了吴永麟的怀中,抽噎个不停,吴永麟给她喂了一些清水之后,这才在吴永麟的怀中和若兰一样再次沉沉睡去,殷冷霜这一夜几乎一直翻来覆去的,几次甚至被什么吓醒了,发觉吴永麟一直睁着眼睛待在她身边后,这才又躺了下去。 次日,憔悴不堪的殷冷霜自从吴永麟将小黑埋入土里之后,变得沉默寡言,吴永麟无意中发现她几次都背着自己在偷偷的抹眼泪。 “哎,也不知道我将来入土了,某些人能不能像这样伤心呢?” 殷冷霜突然停了下来,用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吴永麟,在两父女没反应过来之前,殷冷霜‘哇’的一声再次哭了出来,吴永麟一下变得手足无措的。 在吴永麟背后像猴子一样紧紧箍着吴永麟脖子的若兰惊奇的眼神中,殷冷霜直接被吴永麟拦腰抱了起来,然后对背后的若兰喊道:“爹要和娘做点羞羞的事情了,若兰知道怎么办了吧?” 若兰乖乖的闭上了眼睛,羞红了脸的殷冷霜慌得不知所措,刚刚萦绕在心头的愁云刹那间烟消云散,吴永麟咬着她的耳朵轻轻说了一句:“今晚我们回家抓蚊子去,我要你给我生个儿子,以后他的小名就叫小黑,以后小黑就是我儿子,好不好?” 殷冷霜忍不住再次泪如雨下,三人一双脚,吴永麟这一路走得相当辛苦,他心里却早已乐开了花。 第531章 烽火镝音(十一) 人在极度失望的时候,只需要一根稻草就能救活自己,小黑的突然离去给殷冷霜造成的阴霾需要时间慢慢来平复,接下来的几天,吴永麟除了花上一两个时辰在宣纸上练习折叉股,其他大多数时间基本都待在殷冷霜身边,不过朝另外一只空箱子中扔铜板的人变成了吴永麟。 殷冷霜则整天躺在马车中,懒洋洋的,除了吴永麟亲自下厨帮她准备的一些食物会多吃上几口,其他人烧得菜肴动个几筷子就原封不动的给退回来了,原来挺喜欢吃鱼的她现在只要吃上一口就吐得稀里哗啦的,吴永麟要走开一会的话,她又粘着他不放,殷冷霜连日下来后清减了许多,吴永麟看着都心疼,却偏偏无计可施。 “生我们掌控不了,死我们也掌控不了,那我们就掌控生与死之间的事情,你再这样下去,身子迟早要被拖垮的。”看着粒米未进的殷冷霜,吴永麟轻言细语的劝慰道。 “当家的,鱼汤来了。”月灵儿将一碗热气腾腾,白得像牛奶一样的汤汁送到了吴永麟手中,这几日几乎都是吴永麟在喂殷冷霜,原本侧着身子靠里的殷冷霜听见月灵儿的声音之后,连忙转过来直起了身子,再怎么说月灵儿是这个家最大的女主人,殷冷霜再摆谱也不可能摆到她头上去。 殷冷霜狐疑的盯了一眼那碗鱼汤,手却迟迟没有伸出去,月灵儿下厨的次数一只手指都能数的过来,吴永麟离家的那段日子,基本是红秀待在月灵儿身边照顾她的饮食起居,她除了会煮一碗白水面,其他弄出来的东西连她自己都吃不下去,此时突然冒出这么一碗卖相似乎还不错的鱼汤,殷冷霜却没有吃螃蟹的勇气。 旁边的吴永麟会心一笑,从殷冷霜脸上无奈的神情中早已猜中了她的心思,为了打消殷冷霜的疑虑,笑嘻嘻的说道:“这是我今天一大早托诸葛卧龙在河边钓起来的几尾鲜鱼,刚刚趁你小睡的那一会,我偷偷拾掇用小锅帮你炖的,到现在为止已经整整炖了一个多时辰了,你最近胃口这么差,估计是那天凉了脾胃,这东西喝了养胃,一碗下去,保证你所有烦恼烟消云散,立马变得生龙活虎,这可是我吴家这么多年来不外传的一道秘制鱼汤,皇帝老儿都享受不到这么美味的汤汁呢。” 被吴永麟这么夸大一番的说辞一阵,加上主母月灵儿在一旁盯着,此时的殷冷霜实在拉不下这张脸,也许是闻到吴永麟手中香气四溢的鱼汤似乎还真不错,她端起那碗鱼汤就轻轻的喝了起来,只是才往嘴巴里面送了不到整碗鱼汤的一半,她直嚷着腥味重,‘噗’的一声,不但将刚刚喝进去的鱼汤原原本本的吐了出来,还不停的往外吐着酸水。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吴永麟端起那剩下的半碗鱼汤放在嘴巴边尝了一口,除了鲜美,好像找不出第二个词语了,看着因为这碗汤而吐得死去活来的殷冷霜,他真想找个地方把自己埋了,这样的娘娘,他实在伺候不了了。 坐在殷冷霜旁边的月灵儿轻轻的拍着殷冷霜的后背,一双美目却乜斜着笑嘻嘻的盯着吴永麟,看着一副生无可恋无辜表情的吴永麟,月灵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下吴永麟就更糊涂了。 看着如落败公鸡的吴永麟,月灵儿实在心疼这个连日来被这个娘娘折磨得要死不活的男人,长吁了一口气,用手指赏了吴永麟一个崩栗子,讪笑道:“你啊,真是个糊涂鬼,唉,说来这事这也不能全怪你,霜儿怀上若兰的时候,因为我的原因,她回到她爹那里保胎生下了若兰;我怀上小刀最关键、最难受的那一个月,你同样也不在我身边,打起精神听着,你又要当爹了。” 殷冷霜和吴永麟同时瞪着眼睛不可置信的盯着月灵儿,殷冷霜原本是当局者迷,又发生了小黑这件事,弄得似乎有点小抑郁,此刻被月灵儿这个旁观者清的过来人这么一醍醐灌顶,这几天的种种迹象几乎和刚刚怀上若兰时产生的种种不适应一一都对应上了,被这个好消息这么一激,原本苍白的那张脸泛起一阵久违的红晕,就连身子也变得活泛起来,俗语说的好,人活着就要有一股精气神,精神头顿时好了不少的她一手夺过吴永麟手中的那半碗鱼汤,捏着鼻子用灌药的方式强迫自己喝了下去,之后却并没有如先前般那样狼狈的翻江倒海的吐出来,把碗喝了个底朝天的她似乎还意犹未尽。 “这鱼汤真香,灵儿姐,你这厨艺真不错,等我身子恢复了,你教我煮鱼汤吧,我要让肚子的儿子天天都喝上这么美味的鱼汤。” “这就对了,现在可不能像以前那样使小性子了,现在肚子里可还有另外一个小家伙等着吃饭呢。至于煮饭这种粗活,应该有人抢着做吧?对不对?” “包干到组,包产到户,从今儿起,娘娘的吃食将是御厨级别的。” “哪天惹娘娘生气了,让他从狗奴才变成真太监。” 被月灵儿这么一踩,旁边的殷冷霜脸上强忍着没笑出来,烊怒道:“这个家伙我看着就来气,让他滚一边去,灵儿姐坐下来陪我说说话。” 在旁边欣喜若狂的吴永麟像一阵空气一般被忽略了,他急欲将这种狂喜和其他人分享,得了这么一个旨意,早已如大赦般飞奔离去,只是跑出几步远,他立马折身而返,点头哈腰的对殷冷霜轻轻问道:“霜儿,肚子一定饿了吧,我现在就给你去准备几样拿手小菜。” “我看见你都饱了,吃不下。” 吴永麟无辜的指了指殷冷霜的肚子,月灵儿又轻轻的在殷冷霜的肚子上抚摸了一下,这一唱一和后,原本绷着的殷冷霜突然说道:“我要吃牛肉炒豆丝。” “姑奶奶,您再挑一个整的出来的,这荒山野岭的,我哪里给你整牛肉和豆丝去。” “我就要吃牛肉炒豆丝。” 偏偏这个时候,端着那锅鱼汤靠近三人的澹台玉瓶听见了这一切,感受两双火辣辣盯得浑身抖起鸡皮疙瘩的吴永麟,无奈的叹气道:“我看见山里猴子不少,猴脑这东西补啊,现在要不给你去弄点?” “牛肉炒豆丝,就这个。” 第532章 烽火镝音(十二) 澹台玉瓶放下鱼汤,转身就逃了,吴永麟此刻像个木头人钉在原地,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连日来肆无忌惮的春风得意,最终还是在殷冷霜心里埋下了嫉妒的种子,此刻被她当面戳破之后,吴永麟原本想娶澹台玉瓶的念头似乎最终也胎死腹中。 心情低落的吴永麟有气无力的说道:“那我现在去想想办法,争取给你弄一盘牛肉炒豆丝。” 殷冷霜作为一个胜利者,洋洋自得的说道:“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要吃猴脑。” “猴脑要猴子活着的时候吃才美味,咔嚓下去,用我这把快刀从头顶打开猴子的天灵盖,第一次能听见猴子‘吱吱吱’的惨叫声,这个时候再快速的往它头上淋一勺热油,又会听见一声惨叫,拿着一根勺子去掏猴脑的时候,最后会听见一声惨叫,你确定你还要吃猴脑?” “吴永麟你这个王八蛋,老娘和你没完。”殷冷霜还没说完,‘哇’的一声又吐了出来,吴永麟立马识趣的逃了个无影无踪。以恶治恶,这是吴永麟当下能作出的最有效的反击,要不然就真的只有当耙耳朵的份了。 吴永麟总算在河边找到了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的澹台玉瓶,看着对方哭得像桃儿一般红肿的双眼,刚想上去劝慰一番,澹台玉瓶却立马闪到了一边,委屈的说道:“她毕竟是你二夫人,我这没爹没娘的野丫头原本就没资格和她置气,这些日子就当我做了个好梦” 吴永麟连忙堵住了对方的话头:“你可千万别想着一走了之,这辈子我已经欠了三个女人的情了,你也知道我现在实在抽不开身去找她们,可是我却把她们一直埋在心中,我就在想啊,等和她们哪一天再相遇的时候,估计我的牙齿早已经掉得差不多了,到时候恐怕连一句‘后悔当初没留下你’的话都吐不清楚了。” “可她现在还怀着你的孩子呢。” “原栖霞、孙玉瑛、花秀莲她们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了,万一有个闪失,我将来可不好和白猿交代,找个其他人照顾她们,我真不放心。女人啊,总有使小性子的那几天,过了这段时间就没事了。” “那我们必须约法三章,我们以后绝不能再这样单独见面,你我之间必须有第三个人在场才能和对方说话,两人之间的距离也不得少于现在的距离。” “还有吗?只要你不走,再来个约法三章也成。” 澹台玉瓶也没理吴永麟,在他目送的眼神中翩然离去,只留下了吴永麟一个唏嘘的背影,这个认死理的女人刚刚将那三个条件说出来之后便生效了,至此两人之间形同陌路。吴永麟后来通过月灵儿央求红秀来照顾这个二奶奶,自己除了偶尔给殷冷霜做一顿吃的,基本每日和诸葛卧龙待在一处讨论着进川之后的各种细节或者独自一人坐在马车中刻苦的练习折叉股,其实外人都知道他心里有气,故意躲着殷冷霜,因为和众人开小会讨论一些事情的时候,他经常会变得神不守舍的;作为胜利者的殷冷霜解开心结后逐渐恢复了往日的生机,这娘娘的架子也越来越大,对于她的天马行空,一向性子挺温和有方的红秀有时候也变得束手无策;澹台玉瓶则像个没事人一样围在原栖霞、孙玉瑛、花秀莲三个女人之间,每天说说笑笑的,似乎渐渐淡忘了和吴永麟之间的这一档子事。从表面上看,吴永麟似乎才是这场事件中被伤的最深的人。 “姐,刚刚我给二夫人做的一个饼子就那么不翼而飞了,你说奇怪不奇怪?” “是不是若兰那个小馋猫给偷吃了?不打紧,你再去多做几个。” “姐,不好了,我感觉这里闹鬼了,我刚刚才烙好的几个饼子又不见了。” “你问过若兰和小刀没有?是不是他们” “这事我敢保证和他们没关系,他们俩一上午都在河边看罗平阳抓鱼呢。” “暂时别声张,我先找找当家的去要个主意。” 日暮时分,吴永麟代替了红秀,围在炉子边慢慢的烙着饼,他暗暗留意着周围的一举一动,为了揪出这个小偷,吴永麟并未在周围埋伏其他的人,只是吴永麟这饼子烙的太香了,没过多久,周围便围住了若兰、小刀、一鸣这三个小馋猫,吴永麟在分给这三个小家伙一个饼之前明明记得盘子中还有两张饼,只是当三个小孩子跑开之后,盘子中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留下,这个神秘的小偷再次成功偷窃之后逃之夭夭。 “若兰啊,爹记得给你说过,不问自取谓之窃,你悄悄告诉爹,盘子里的两个饼子是不是你拿走的?” “爹,我没拿。” “小孩子说谎是不好的,你勇敢说出来,爹不会怪你的,还会给你做更多好吃的。” 急红了脸的若兰委屈的开始嚎啕大哭起来,听见哭声的殷冷霜飞一般的冲了过来,问清楚情况之后,劈头盖脸的对着吴永麟就是一顿数落:“好你个吴永麟,她吃你两个饼怎么了?我们吃不起吗?你何必拐着弯欺负我闺女,有什么邪火冲我来。” “我说的不是你想的那回事,现在这事不是吃不吃得起的问题,这是原则性的问题。” “狗屁的原则,你怎么不审小刀和一鸣去,偏偏来欺负我们娘俩。” 吴永麟憋着一肚子气,殷冷霜胡搅蛮缠的将一回事搅和成了另外一回事,偏偏让做了亏心事的他却无言以对,当殷冷霜领着哭哭啼啼的若兰离开的时候,他咕哝道:“哎,慈母多败儿啊。” 其实吴永麟早已悄悄问过小刀和一鸣了,吴永麟清晰的记得若兰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在一鸣和小刀离开的时候,他很清楚记得那两个饼子还在,这自然数她的嫌疑最大,为了给殷冷霜留几分颜面,这才背着她悄悄的将若兰拉到一边询问,只是进行到一半,却被这个闻讯赶来的娘娘打断了。 “爹,那饼子我没偷。” 吴永麟被若兰那双清澈透明的眼睛一盯,立马羞愧的躲闪着,正所谓捉贼见赃,自己这么无端的一开始就怀疑女儿,似乎就已经错了。 “爹错了,爹不该冤枉你,爹一定亲手抓住那个小偷,给你洗刷冤屈。” 第533章 烽火镝音(十三) 为了抓住这个似乎会隐形的小偷,吴永麟和诸葛卧龙在营中几乎把每个犄角旮旯都搜寻了个遍,结果让吴永麟都感到惊奇,那几车满载着银钱的马车几乎分文未丢,这个小偷似乎只对食物感兴趣,而且对从殷冷霜嘴巴里抢走食物乐此不疲,连续三起失窃事件,几乎都和这个娘娘有关,似乎贼人和殷冷霜有什么深仇大恨,吴永麟本来想去问一下二老婆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只是对方一句‘老娘最近杀的人多得去了,也不差这一个两个的’便将吴永麟气个半死,这哪里是配合调查的态度,他不得不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了第四次抓捕计划中。 “你有空多去帮我劝劝霜儿,她现在见了我像见了仇人似的。”吴永麟将在怀中熟睡过去的小刀轻轻的放在床褥上,对旁边的月灵儿轻轻的说道。 “这事也怪不得她,若兰可是我和霜儿从小看着长大的,这丫头随你,聪明伶俐,心地善良,你别看霜儿平时对她满不在乎的一副模样,尽嚷嚷着再生一个儿子,其实谁心里都清楚,她比任何人都在乎兰儿,虽然我不知道你小时候是一个什么样儿,但我敢打包票,你小时候多半和现在的兰儿差不了多少,正所谓爱屋及乌,更何况还是从自己肚子里钻出来的亲骨血呢?你把怀疑的对象放到若兰身上,这事搁在我这,同样轻饶不了你。” “现在还若兰清白最好的方法便是抓住这个贼人。” “你想到办法没有?” “这事也怪我,你说小黑跟着我们的时候,周围风平浪静的,小黑这么一走,这些牛鬼蛇神就来了。”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小黑迟早要离开我们的,人的危险意识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被渐渐消磨殆尽的,别说其他人,就拿我来说,自从知道外围有这么多人保护我们这些人周全之后,我对危险的预知也差了好多。” “天色不早了,你看霜儿都怀上了,我不能厚此薄彼啊,要不?”吴永麟和月灵儿并肩坐在一处,感受着她浑身散发出来的一种成熟气息,手也变得不规矩起来。 “这孩子容易被惊醒,等到了住的地方再说吧。”月灵儿被吴永麟摩挲得脸都涨红了,自从有了小刀,他们俩之间单独相处的时间也变少了,对于丈夫这个并不过分的要求,此刻她也回答的胆战心惊的,她似乎始终还是没逃出男尊女卑的那道枷锁,她对于相夫教子这事似乎越来越擅长,离江湖也越来越远,在自己两个最爱的人面前,她越来越珍惜当下这种来之不易的生活,看着旁边吴永麟眼中闪过的熟悉的烈焰,她踟蹰得不知如何是好,旁边有这么个小家伙碍手碍脚,她心里始终过不了那道坎。 一只小手突然在月灵儿身后动了一下,她吓得直接闪开了,月灵儿这点小心思自然没能逃过吴永麟的眼神,他直接伸了个懒腰,率先钻入被窝,将小刀放置在中间的位置,很快便传来了打鼾的声音。 月灵儿抱歉的看了一眼不知道是真睡还是假睡的吴永麟,然后也窸窸窣窣的上了床,只不过在黑暗中她早已将自己变成了一只晶莹剔透的玉兔,她顺势挤到了最里间,感受着旁边男人同样身上散发出来的火热,两人嘤嘤呜呜的亲在了一起 吴永麟看着抱着熟睡在一起的俩母子,在俩人的脸上轻轻啄了一口,便悄悄的离开了。 天蒙蒙亮,一阵炊烟伴随着阵阵香气在四野逐渐传播开来,一道快如闪电的影子抓起放在旁边热乎乎的烙饼之后,最终没能逃过吴永麟的眼睛,弄清楚无影贼是什么模样之后,他并没有主动出击,反而在那里喜笑颜开的吹着口哨。 那是一只灰黄相间的再普通不过的杂毛小猕猴,它似乎饿极了,一连取走了吴永麟新烙的两张饼,只是小家伙并没有急于往嘴巴里面放,回头看见自己被吴永麟发现之后,反而在自己的屁股上拍了一下,似乎在向吴永麟挑衅,看他有没有能力追上它。当小家伙发现烙饼的主人无动于衷后,无趣的小家伙对吴永麟做了一个鬼脸,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接下来的第二天,这只小猕猴发觉吴永麟对它没什么恶意之后,也越发大胆起来,有一次居然当着吴永麟、吴若兰的面将新烙好的面饼取走了,只不过它依然没有当着两人的面吃饼,而是捏着饼一溜烟的逃走了。 “爹,能抓住它吗?” “一只小猴子而已,抓它干嘛?” “我想让它和娘做个伴。” 吴永麟立马明白了小家伙的心思,明明是她自己喜欢那只猴子,偏偏将她的娘殷冷霜牵扯进来了。 “真的要爹抓它?” 若兰使劲的点着头,脸上的笑容极其灿烂,吴永麟前几天无端对女儿怀疑,心里上本身就有些过意不去,对于她提的这个并不难办的要求,他思付了一阵便答应了。 当天下午,在吴永麟烙饼的地方,放着一只和若兰差不多身高的酒坛子,当吴永麟将坛口的泥封去掉之后,一股沁人心脾的酒香迎面而来,这是这些日子他们沿途剿匪的时候得来的,这是一坛也不知道放了多少年月的老酒,这与其说是酒,还不如说是醪糟,将表面那层黄色的酒浆喝光之后,坛子底部就真的只剩下了为数不少的醪糟。 小猕猴在高处看见吴永麟美滋滋的吃着那些香甜的醪糟的时候,它急得抓耳挠腮的,当它看见对方醉醺醺的跌坐旁边不省人事之后,它立马从旁边的树枝上窜了下来。 就像吴永麟所料想的那样,这只小猕猴最开始想将整只酒坛子带走,只是它在酒坛上面转悠了一圈,发觉这件事远远超出了它的能力范围之后,经不住醪糟香味的它也学着吴永麟拼命的用小手开始吃那些香甜可口的食物起来。 当这只小猕猴最终也变成醉猴歪歪斜斜的坐在旁边之后,旁边假寐的吴永麟顺手便将它提起放入了事先准备好的竹笼中。 第534章 烽火镝音(十四) 一个头上扎着两个双角发髻,肚子上套着一个红肚兜,身下系着一副草裙模样,眉心用胭脂点着一个红点,手里提着一根棍子模样差不多十多岁左右的小屁孩耀武扬威的站在吴永麟等人面前的时候,着实把他吓了一跳,吴永麟乍一看还以为遇到了传说中的红孩儿。 “我的猴子是不是被你抓了?” “它每天从我这里没经过我的允许拿走不少的东西,所以我决定好好惩罚一下它。” “你怎么才肯放过它?” “我也从来不难为小孩子,要不这样,你将这些日子从我们这里拿回去的东西如数的退回来,并给我的夫人当面道个歉,这事就当翻篇了,如何?” 小屁孩原本红扑扑的脸急得越发像一只怀了猴崽子的母猴,隔了一会,他含含糊糊的说道:“那那些吃下肚子的东西我们怎么还给你,而且你们这些大人从来不讲信用,小爷我吃你几个饼是看得起你们。” “哦,想吃白食,又想来这里耍横,这事恐怕到哪里都说不通啊,我大人有大量,你拿买饼子的钱来换回小猴子也行。” “我我们没钱。” 吴永麟听他这意思,从小屁孩言外之意口中得知好像这背后的人好像还不少,难怪小猴子每次拿走食物之后不会独自享用,吴永麟横生一计,笑眯眯的说道:“你还不了我们东西,又还不了我们钱,这事可就难办了,不过嘛?” “不过怎样?” 吴永麟从怀中摸出一颗发光的珠子,放在旁边一根木桩的顶端,激言道:“你如果七天之内能从我这里盗走这颗珠子,不但饼子的事我不会再和你追究,而且那只小猴子我也会还给你,甚至这颗珠子也是你的,如果你失败了,这只小猴子今后可就要换个主人了。” 看着那只被一人提在手中,从竹笼伸出一只毛茸茸的小手朝着小屁孩吱吱吱叫个不停的小猴子,小屁孩急得眼泪水都要掉出来了,被拦着不能靠近的小屁孩瞪了一眼吴永麟,转身就逃开了。 “你这人也是,何必跟一个孩子置气,不就几个饼子吗?” 吴永麟意味深长的盯了一眼旁边的月灵儿,再回头望望马车中刚刚还煞有介事看着热闹,此刻却立马将头缩回去的殷冷霜,用肩膀挤了挤旁边的月灵儿,这才小声说道:“这事我只有计较,这事必须让某人有个台阶下,不是吗?” 吴永麟也没给月灵儿过多的解释,拉着诸葛卧龙朝一边走去,看着远方尽头处似乎一片茫茫无边的密林,两人沉默了良久,始终没发一言。 诸葛卧龙喃喃自语:“如果不是这些沉重的铜钱拖慢了我们的行程,我们乘坐木筏已经早几日到达理县外围了。” “先生觉得我们穿过那片林子会早到达几日?” “就怕对方在里面设了重重埋伏。” “我们沿着这条小道难道就不会有石头或者檑木从两边的山上滚下来?” “只是我们现在没有合适的向导,万一我们在密林里迷了路怎么办?” “剩下的就看这只猴子能带给我们什么样的惊喜了。” “你的意思是?” “你就等着看猴戏就成,卧龙兄安排几个人去做几只竹筏,顺便挑几个水性好的,这事必须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的,我已经让平阳带着一票人马去摘掉这几日周围跟着我们的膘胶去了,事成与不成,这几日就可见分晓。” “要不做竹筏这事让抓来的那些个俘虏去做,这人多眼杂的,冷不防丢个一两个犯人的,我觉得也不妨事,你觉得如何?” “这合适吗?” “不放点风出去,怎么能表示我们的诚意呢?” “这事我看行,你这在身边多带几个人,防止那些人借机报复,狗急跳墙,别没放走鹰,反而捉瞎了自己的眼睛。” 夜幕慢慢降临之后,除了一颗泛着惨白冷光的珠子还向周围散发着昏黄的光线,一切都显得静谧异常,远处的山谷中偶尔能传来几声乔木被砍断的枝丫声,随即一声‘犯人逃跑’之后的喧哗声在周围引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动静,约摸数盏茶功夫之后,周围只剩下某种叫不出名字的小虫的鸣叫了。 一声尖利的唿哨声在小河对岸的密林中响起之后,并未在似乎已经沉沉熟睡过去的大营周围引起过多的注意,一道道瘦小纤长、矫健身姿的黑影行进在枝丫之间,在密林尽头小河旁边的一颗大树上,这些直立着身形,用手作出一副望风姿态的猴子统一停了下来,看着面前那条数丈宽,带给它们无限恐惧的溪流,猴群再也不敢靠近半步。 ‘红孩儿’看着这些不争气的猴子,拿着一根鞭子气愤的在树干上噼里啪啦的抽了几下,只是这些胆小的猴子似乎无动于衷,原本静悄悄的猴群反而变得聒噪不安起来。就在‘红孩儿’无计可施的关头,水流中飘来几个黑魆魆的影子,上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甚至有几声咒骂声,‘红孩儿’急忙打手势让猴群安静了下来,等那东西靠近的时候,借着昏黄的月光,伏在树干上的‘红孩儿’这才发现那黑魆魆的东西原来是一根浮木,浮木的上方似乎趴着两个人,等漂浮到‘红孩儿’隐藏的这一段的时候,他们急急慌慌的上了岸,然后钻入密林中立马消失的无影无踪。 看着那刚好被卡在溪流中间,形成一座类似于浮桥的那根浮木,‘红孩儿’原本的失落变成了一种极度的兴奋,他匆忙下水将浮木桥两边的支柱用石头固定住之后,这才拖着湿漉漉的身子上了岸,‘红孩儿’在浮桥上来回走了数趟,发现万无一失之后,这才挥舞着鞭子驱赶着那些胆小的猴子开始过河。 事情并非像‘红孩儿’想象的那样顺利,猴子怕水是一种天性,站在一根不能给他们带来任何安全感的浮木桥上,和一个人行走在万丈深渊两端牵引着的铁链上其实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看着像木雕一样不肯迈出一步的猴群,‘红孩儿’不得不一只一只将它们从浮桥上运了过去,等将这些猴子全数运到桥对岸之后,‘红孩儿’几乎要累趴下了。 第535章 烽火镝音(十五) 看着那些伏在‘红孩儿’旁边,不断的用纤细的手指替他按摩着肩膀,用拳头替他敲打着小腿的猴群,‘红孩儿’探出一只手在每个似乎受了委屈的猴子头上抚摸了一下之后,那些原本低耸着脑袋的猴子立马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机。 猿猴作为和人长得最相近的物种之一,当它们和人一旦缔结而成了某种友谊,人们的喜怒哀乐将直接影响到猴子的心情。‘红孩儿’记得有一次因为没有弄到食物,心情低落的他回去的时候忘了摸猴子头这种打招呼的亲热方式,这些被冷落的猴子统一龇牙咧嘴的对着他吱吱吱的叫个不停,有些狠一点的甚至捡起地上的石子扔他,心情本来不好的‘红孩儿’抽气一根鞭子就朝这些猴子身上挥过去,只是鞭子才到半空,这些猴子便统一立着身子瞪着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他,像极了一个个受了委屈的孩子,‘红孩儿’这才记起回来之前居然忘了和这些生死相依的伙伴打招呼这回事,当他在那些猴子脑袋上轻轻的摩挲了一阵后,这些猴子欢快的跳来跳去,哪里还有原来义愤填膺的样子,有所感悟的‘红孩儿’自那之后便从来没忘记摸头这种打招呼的方式,他与猴群之间结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情感之桥。 被吴永麟抓走的那只小猴子,才仅仅两岁,可它却是最有灵性的一只,也是最勇敢的一只,假如今天它在猴群中,它会毫不犹豫的执行‘红孩儿’过桥的命令。当初还没有现在这座浮桥的时候,它都敢蹦跶着身子,冒着落水的危险在小河中借着那些突出来的石头过河了,这只小猴子现在已经成为了整支队伍的精神支柱,‘红孩儿’需要它,猴群更加需要它,作为每次都能够给他们带回不少食物的佼佼者,它现在俨然如王者般的存在。 望着远处几乎唾手可得的那枚闪着惨淡白光的珠子,‘红孩儿’展现了他作为领导者的不二霸气地位,他那双小手一挥,这二十多只猴子组成的猴群立马冲了过去。 那根立着柱子的周围统一放着一圈黑黢黢的坛子,当猴群慢慢靠近之后,几个隐藏在周围的人将泥封的坛口迅速的揭开了,一股糯甜的酒香在周围迅速蔓延开来,就连远处观望着一切的‘红孩儿’心头都冒出一种不祥的预感,他都忍不住骂道:“这个人好生的狡猾,这下恐怕又要着了他的道。” 果不其然,作为王者的那只小猴子都没能逃过如此勾人心魄的美味食物,更何况是这些乌合之众,原本的猴群早已把上来取珠子这件事抛到了脑后,它们无一例外的找了一个最合适的位置,伸出那纤长的手臂,佝偻着身子,匍匐在坛子口边,享用这顿甜美的食物起来,任凭高处的‘红孩儿’几乎快把腮帮子都快吹炸了,手指都咬出血了,这些歪歪倒倒的猴子依然忘我的往口中塞着怎么也吃不够的醪糟,直到它们最后一只只的倒下后进入梦乡。 ‘红孩儿’这一夜睡得不怎么好,他梦见自己的猴子们都被哪个声称要吃猴脑的女人吃掉了脑子,这也是他为什么在暗处偶然听见殷冷霜说出那句要吃猴脑的气话之后,处处和她为难的原因,此刻发现对方如此神通广大,将他身边的猴子一个不落的抓完之后,这才为当初壮着胆儿和对方作赌注懊恼不已,对方似乎早就想着将自己这帮人和猴子一网打尽。 ‘红孩儿’第二天早晨天没亮便再次跑到吴永麟的营房外面开始交涉,他觉得对方似乎是一个讲道理的人,所以他带着一种天真的侥幸,再次和吴永麟搭话起来。 看着周围笑嘻嘻的人群,他窘迫得差点将头摘下来别到腰上去,这样厚着脸皮来交涉,对他来说还是第一次,只不过看着笼子中先朝他吱吱吱叫唤个不停,而后低耸着脑袋愧疚不已的贪嘴份子,他依然鼓足勇气将心中的想法大胆的说了出来:“我这次完全是大意了,这才着了你的道,况且你说过,你要给我七天的时间,如果你这次放了这些猴子,我敢保证绝对能将那颗珠子手到擒来。” “这也不是不可能,只是你这次输了,必须得答应我两个条件。” “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事情,我都可以答应,要是我赢了呢?” “前面的赌注依然有效,我还会额外的送你一百张烙饼,你看这样成不成?” “这很公平。” 看着笼子被打开,朝自己奔过来频频示好的猴群,‘红孩儿’眼泪婆娑的留个不停,他和每一只劫后重逢的猴子来一个热情的拥抱和亲吻,与这些猴群一夜的分离,让他感觉似乎有数十年之久。周围好奇的人群无不被这一种情绪所感染,就连殷冷霜看见吴永麟回望她的时候,也不避着他了,反而将他招了过去。 “这事就算了吧,我和若兰也说了,她也愿意放了那只小猴子。” “这可不成,这些家伙可是冲着我老婆来的,还让我的宝贝闺女蒙受了不白之冤,怎么能轻易放过他们?” “吴永麟,你是不是连我的话都不听了?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拎下你的耳朵?” 看着旁边气鼓鼓的殷冷霜,吴永麟早已识趣的躲到了一旁,口中说道:“老婆的话是必须听的,只不过我和那小屁孩的赌注都已经押下去了,你这个时候拆我的台恐怕不太好吧?更何况是你嚷着要吃猴脑的,等他们彻底的输了,我让你一次性吃个够。” “吴永麟,你这个王八蛋” 想起当日吴永麟说吃猴脑的那一幕,殷冷霜再次忍不住吐了出来,这辈子她估计再也不会动吃猴脑的心思了。 ‘红孩儿’领着那些得而复失的二十多只猴子欢快的奔走在密林之间,对于如何夺回小猴子,吃一堑长一智的‘红孩儿’脑海中早已想到了万全之策,他这次几乎有十拿九稳的把握赢得那枚珠子救回小猴子,这一夜,他梦见自己躺在一百张香喷喷的烙饼之间,怎么吃也吃不完。 第536章 烽火镝音(十六) 霁月当空,一串幽幽隐隐连成线的活物马不停蹄的到达指定的位置之后,总算停了下来,这次的‘红孩儿’也变得聪明了,在山洞的猴子窝中修整了三日,养足了精神之后,他们再次取珠子来了。 为了不至于再像上次一样被人一网打尽,这次‘红孩儿’统一给猴子带上了一副树皮面具,靠近鼻子、嘴巴的地方完全被面具堵死了,只露出一双骨碌碌的大眼睛,红孩儿这次敢断定,即使再美味的食物放在这些猴子面前,它们也不会上钩。这些直立行走的动物带上这些奇形怪状的树皮面具,让整支队伍笼罩上了一种诡异的氛围。 此时那颗闪光的珠子周围点着数十根火把,旁边放着数十截似乎前不久才从地下挖起来的粗壮的树桩,几十个强壮的汉子正铿铿锵锵的在上面钻着一些小洞,当这一切都完成后,他们不知道往树洞里面放了一些什么东西,这一切都落在了猴群与‘红孩儿’的眼中,红孩儿此刻对对方的小伎俩嗤之以鼻,想靠这些个烂木头抓住自己的猴子,似乎太不靠谱了点。 当周围火把尽数熄灭,只剩下那颗珠子依然光芒四射之后,‘红孩儿’最终向旁边似乎亟不可待的猴群向唾手可得额外奖励的一百张烙饼发起了冲锋。 就在‘红孩儿’激动得几乎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上的时候,让他料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这些带着树皮面具的猴子对那些树桩的洞眼发生了浓厚的兴趣,它们几乎无一例外的伸出手去掏那些放到树洞中的宝贝起来。 随着一只似乎有重大发现的猴子发出兴奋的‘吱吱吱’之后,远处看着这一切的‘红孩儿’对这些畜生不干正事的行为气得咬牙切齿。 ‘咿咿呀呀’一阵猴子求救的声音传到‘红孩儿’手中的时候,他的心冷不防抽了一下,一种失败的预感再次袭上心头。 那些猴子在那些树桩中急得上蹿下跳的,原本放进树洞中的那些手臂却怎么也抽不出来,他们的手似乎被暗藏在树洞中的陷阱给困住了。 (非洲人曾经用这种方法抓过狒狒,他们的方法是在旁边的土坡中打一个很深的洞,不过这些必须当着那些好奇的狒狒的面进行,当洞打好之后,他们会往洞中放一些野瓜种,当非洲人躲到暗处之后,绝对会有一只被好奇折磨得不行的狒狒会把手伸进那个洞中掏种子,当它在洞中抓了一把,它的手变大了,却发现那只手拿不出来了,因为狒狒的智力很低,当它在土洞抓住这些种子之后,捏成拳头形状正好困住了它整个身体,无论它怎么蹦跶着想逃出这个陷阱,却始终没松过抓着那些野瓜种子的拳头,其实如果它知道丢开那些种子,它的手就可以拿出来了,只不过当它松开拳头的时候,脖子上早被套住绳索了。) 那些焦躁不安的猴子很快被窜出来拿着套索的汉子锁住了咽喉,那张让红孩儿惊奇不已的面孔再次出现的时候,红孩儿只感觉一股寒意直接由手心窜到脑门,整个人懵了一般,似乎只剩下出气没有入气了。 这些人也不知道往困住那些猴子手臂的树洞中灌了一种什么液体,红孩儿借着对方手中的火光发觉那些液体亮晶晶的,多半是什么油,就在他心如死灰的时候,远处传来一阵洪亮的喊叫声。 “出来吧?你的猴子大军都被我逮着了,你这个光杆猴将军还不出来露露脸,似乎太不仗义了点。” 一阵红彤彤的风瞬间刮到了众人眼前,红孩儿似乎被此人治得完全没了脾气,喘着大气的他始终不发一言,当那些‘咿咿呀呀’朝他叫唤的猴子再次被可怜的提到他面前的时候,他腆着厚脸皮试探性的问道:“你可以再放了它们吗?” “可以倒是可以,只不过这赌注必须再次提高。” “如果这次我再输了,我和我的猴子任凭你发落。” “那就这么说定了,这次你如果成功拿走了这颗珠子,我额外送你一千张烙饼。” “此话当真?” “我都放了你两回了,难道你还怕我赖账不成?为了显示我的诚意,你和你的猴子现在就可以吃上第一张烙饼。” 人群突然从中间散开,两个汉子端着两盘烙饼给那些惊恐的猴子一一分发了下去,吴永麟的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张似乎比那些盘中大上一号的烙饼送到了红孩儿面前,此刻的红孩儿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和以前的那些官军和土匪相比,这个人多了一些人情味。 “怕我在这里面下毒?嗯,人小鬼大,心眼还挺多。”吴永麟直接从烙饼上撕下一些直接塞入了口中大嚼起来,旁边的红孩儿馋得直咽口水,最终经不起美食的诱惑,从吴永麟手中夺过那些所剩不多的烙饼,放入嘴巴中吧唧吧唧囫囵囵的吃了起来。 看红孩儿和这些猴子都吃得差不多之后,吴永麟开始对他们下逐客令:“带着你的猴子离开吧?这次你最好准备的充分一点,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了,这万一再被我逮住,我可不会再这么好心放你们离开了。” 吴永麟回头喊了一嗓子:“大伙今天可以睡个好觉了,等这小子下次再来,估摸着又要几天之后了。” 精神不振,东倒西歪,哈欠连天的人群轰然叫了一声好,然后各自散开钻入营帐中,很快周围便传来齁齁的声音。 带着猴群慢慢离开的红孩儿回头望了一眼那颗耀眼夺目的珠子,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上他的心头,他带着猴群并没有走远,反而找了一处隐蔽的地方停了下来,经过一个时辰的漫长等待,发觉自己和周围的猴子都相安无事之后,他带着猴群杀了一个回马枪,只不过当他再次站在熟悉的位置探出头往下张望的时候,周围一切都显得静悄悄的,有一阵滴答滴答的水声在这黑暗中听得分外分明,红孩儿此刻也变得有些糊涂了,难道这个奸诈的家伙这短短的一个时辰又在周围设下了什么陷阱?此刻的红孩儿变得疑神疑鬼的,踌躇在周围,始终不敢行进一步。 第537章 烽火镝音(十七) 寅末卯初时分,月光早已隐藏到了乌云后面,周围黑得几乎快伸手不见五指,就连原本广场中那颗珠子的光芒也渐渐暗淡下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连红孩儿旁边的猴群早已挤在一起睡得稀里哗啦的时候,他总算鼓足了勇气再次放手一搏。 为了谨慎起见,他将猴子分成了三批,只不过原本套在猴子脸上的那些树皮面具在早已悉数被摘去,落入了对方的手中,此刻的红孩儿已经顾不得那么多,用鞭子哔哔啵啵的吓唬了一下这些猴子之后,第一批猴子不情不愿的冲了出去。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躲在山坡上的红孩儿对下面的情况完全是灯下黑一无所知,焦躁不安的红孩儿就感觉第一批派出去的猴子如石牛入海,杳无音信,他甚至有一种错觉,他的猴子被黑暗吞噬了。 心有不甘的红孩儿将第二批猴子也派了出去,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周围依然没什么动静,哪怕猴子被抓住后的求救声都没有,心中越想越奇怪的红孩儿为了一探究竟,带着最后一批为数不多的猴子慢慢冲下了山坡。 ‘哎哟’红孩儿感觉被什么东西钉了一下,几乎差一点他没忍住高声喊出来,他伸出手朝周围探了探,原本待在他身边的猴子不知道往嘴巴里面送这什么东西,似乎还吃得津津有味的,一时好奇的红孩儿也将刚刚钉得脚底板生疼的那块尖石头放在嘴巴便舔了一舔。 咸的,红孩儿此刻不知道多怀恋这种味道,自从和这些猴子归隐山林以来,虽然说吃不饱,穿不暖,但再怎么说东一顿,西一顿的,总算是活了过来,只不过这盐却并不是常常都能买到,为了能换上一小袋盐巴,就连那只被困了这些日子的最勇敢的猴子的父母都被人拉走了,将这些盐块放入口中舔巴了几下,红孩儿早已潸然泪下。 对这些盐块,红孩儿身边的猴子似乎比他还要高兴,它们不停的将这些盐块放入嘴巴中,嚼碎,然后吞下去。 一阵滴答滴答的水声在周围再次响起,捂着那些盐巴愣愣发神的红孩儿始终没闻到这里面阴谋的味道,当一个个飕飕飕的影子朝着滴答声传来的方向奔过去的时候,红孩儿也忍不住朝这个方向奔了过去,此刻他的口中口干舌燥的,似乎被卡着什么东西,他脑袋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便是要喝一大口水,不对,应该是喝一大盆水,他刚刚似乎吃了不少的盐。或许周围这些猴子和他一眼,也往嘴巴里面送了不少让它们此刻吐火的盐块。 红孩儿在黑暗中踩了一个空,他还没来得及稳住身形,身体直接掉了下去,强忍着没喊出来的他感觉自己的身子掉入了一张软绵绵的网中,头上似乎有一个大盖子立马将他和周围的一切隔绝开来,也许是刚刚在黑暗中待太久了缘故,他对当下的一切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恐,当一双毛茸茸的手似乎鞠着一捧水送到他嘴巴边的时候,他贪婪得立马吞咽下去,这个陷阱,总算解决了他喉咙中的燃眉之急。 也不知道在这凹陷网状陷阱中待了多久,当一阵刺眼的光芒朝他射过来的时候,那个让他既恨又羞愧的人再次站到了他的面前。 “你这只小猴子,怎么能逃得出我如来佛的手掌心呢?这下该输得心服口服了吧?” 红孩儿瞧着周围一双双喜笑颜开的眼神,羞愧得完全不敢抬头。 “你叫什么名字?” “不记得了,几年前我在山里被那些猎人发现的时候,他们喜欢喊我野猴子,这算不算是名字?” “这当然不能算,名字是我们爹妈生下来的时候送给我们的,比如说我旁边这个老头,他叫诸葛卧龙,只要这里的人一提起诸葛卧龙,大家都知道便是他,至于你那个野猴子的称呼,顶多只能算一个绰号,既然从今儿起你和你的猴子都归我管了,我就送一个名字给你,叫侯重生如何?” “重生?是个什么意思?” “就是说,你以后的日子会和现在有很大的区别,至少我敢向你保证,你和你的这些猴子以后烙饼管饱。” “真的?” “那当然是真的了,不过你得告诉我,你为什么专门和那位姐姐过意不去啊?”吴永麟把手指指向了同样在旁边来看热闹的殷冷霜。 “谁让他嚷着要吃猴脑来着,猴子没了脑还能活吗?哪怕我死,也不许任何人伤害我的猴子。”侯重生将那些猴子拦在身后,一副要和殷冷霜拼命的模样,他这副义正言辞的模样,反而把一旁的殷冷霜逗乐了。 “谁真的要吃你猴子的脑子了,你这孩子居然还当真了。” “那前几天被你关起来的那只小猴子呢?” 殷冷霜朝远处挥了挥手,三个小孩牵着一只形影不离的小猴子跑了过来,看着原本和自己打成一片的小猴子才短短的几天便成为了别人的伴当,侯重生鼻子酸酸的,差点忍着没哭出来。 那只小猴子似乎也在陷阱中发现了侯重生,它兴奋得龇牙咧嘴,上蹿下跳的,甚至都用一副无辜的表情哀求着牵着它的吴若兰,聪明伶俐的若兰立马解开了小猴子颈部的套索,一红一黑像一对久违的亲人紧紧的相拥在了一起,那场面让一行女眷早已热泪盈眶。 殷冷霜早已牵过吴永麟的耳朵,横眉冷对道:“为什么这事提前不知会我一声,现在反而弄得我里外不讨好,像个恶人似的。” 吴永麟努了努嘴,小声咕哝道:“你不本来就是嘛!” 殷冷霜没想到这家伙现在居然敢当着面顶嘴了,气得又加了加手中的力道,怒目而视道:“你再说一遍?” “霜儿,你这成何体统的。” 被旁边的月灵儿这么一提醒,殷冷霜这才发觉周遭至少数白双眼睛盯着他们,虽然她时常喜欢揪吴永麟的耳朵,那也是背着大伙的时候,此刻让吴永麟当众出了丑,这以后让他如何服众?她甚至都能感受到那些手下提议吴永麟休了她的一些忠告,只要想起这样,她心里突然变得七上八下的,她这才感觉自己这些日子似乎做得太过了些,现在都不知道如何收场了。 “侯重生,抱够没有?还不快过来给这位姐姐道歉?瞧你把这事弄的,几乎让我们全部的人陪着你胡闹了这么些日子,作为补偿,你必须领着这些猴子给我么表演一些精彩的节目,让我们乐呵乐呵,办得到吗?” “没问题,这事包在我身上。” “必须让二奶奶笑了才成。” “这” “很难吗?” “不难。” “这还差不多。” 第538章 烽火镝音(十八) 侯重生这一夜几乎把所有的拿手绝活都亮了出来,猴子走高跷,猴子跳火圈,猴子走细绳...每一个节目几乎都能引起一阵热烈的叫好声,只不过他脸上却高兴不起来,二奶奶这一夜都愁眉苦脸的,前不久才夸了海口的侯重生此刻浑身上下冷汗淋淋,这好不容易被这吴大人看上能有口热饭吃,今天的任务完成不了,这又只有钻山林忍饥挨冻的份了。 “重生,你是哪里人?听你口气有点像河南那边的呢?据我所知,河南有个地方专门靠耍猴为生的,有一句话叫‘四川的猴子被河南人耍了’,你这次和我们一起入川,那些四川人还不得把你吃了,要不...” 候重生一开始听得云里雾里的,他哪里知道几百上千年后的事情,从后面一句话中感知对方似乎并不太愿意带着他上路,他一下就急了,似乎白天的打赌眼前这个慈眉善目的吴大人并没有当儿戏,他收了收焦躁不安的心思,心念急转,几乎带着哭腔的声调拽着吴永麟的衣袖苦求道:“吴大人,求您给我最后一个机会,我保证接下来最后一个节目让二奶奶笑出来。” 候重生说完,立马和半天时间就混熟了的罗平阳耳语了一阵,罗平阳获得吴永麟的同意之后,立马走开去准备候重生要的新道具去了。 吴永麟此刻被候重生弄得哭笑不得的,对于候重生,他并没有想过把这孩子重新放回山林去当野人,和他的打赌,他早丢到爪哇国去了,他其实只是想和候重生商量着能不能将大多数猴子放回山林里去,带这么一队猴子大军上路,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就在吴永麟琢磨着该怎么把这些话当着候重生的面讲出来的时候,候重生需要的道具来了,罗平阳和几个帮手将随队前行的二十多只山羊赶了过来,羊的数量刚好和猴子的数量一模一样,那些毛绒绒的山羊挤在一起,口中发出‘咩咩咩’的声音,在人群夹到的尽头发现一些瘦骨伶仃,并伸出毛绒绒的手掌拍着红屁股、翘着尾巴向它们嘲讽的家伙,这些找到发泄口的山羊顶着头上的武器就冲了过去。 “娘,我怕...”若兰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看着那些几乎要被山羊群顶翻有恃无恐、嬉皮笑脸的猴子,她猛地扎入了殷冷霜的怀中。 殷冷霜这一夜一直想着自己的小九九,她之所以没被候重生的猴戏逗乐,只因为她的心思和注意力早已魂游天外。她怎么想着向吴永麟服个软,毕竟这些日子吴永麟任劳任怨的做足了一个男人该做的一切,这年头的男人基本都是三妻四妾的,想让自己这个本事极大的男人收敛收敛,是她这次借澹台玉瓶这件事和吴永麟置气的主要原因。 “哎呦,你这丫头能不能别这样冒冒失失的,娘现在可怀着你的弟弟呢。” “娘,你自从有了这个弟弟,你现在睡觉前都不和我说话了,你也不带着我到周围去采那些好看的花了。” 这不提还好,一提殷冷霜肚子里憋着一股气:“采花你爹可在行,他招蜂引蝶的功夫海了去了,你找你爹去。” “你给孩子叨叨这个干啥?”吴永麟不知道何时凑了过来,将受了委屈,几乎就要哭出来的若兰抱了起来。 殷冷霜发现自己里外不是人之后,正准备气咻咻的抽身离去,一只手却被一股巨大的力道箍住动弹不了,或者她本身就没想过离开,她象征性的挣扎了一番,便静静的背对着吴永麟杵在那里。 “你现在一个人不高兴,一家人都跟着你不高兴,至于像现在这个样子吗?晚上这出猴戏,我可求了那小子很久呢。” “爹,我听重生哥哥说,娘只要今天晚上不笑,你就真的要赶他们走?” 被若兰这么一提醒,吴永麟机灵灵的答道:“爹可从来是说一不二的,当年周幽王为了搏褒姒一笑,烽火戏诸侯,爹让你娘开心起来,这次准备做一些丧尽天良,天打雷劈之事,只要这小子没把你娘逗乐,他就带着他的猴子卷铺盖走人。” “一个到这里唱红脸,一个旁边吆喝着唱白脸,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俩是俩父女似的,不就一场猴戏吗?至于这么兴师动众的?我看还不行吗?” 殷冷霜口上这么说着,只是她和吴永麟之间却至少隔着两三个人的距离,就连坐在吴永麟肩上的若兰也开始急了:“娘,你靠过来一点啊,你那里尽看大脑勺了,好戏已经开始了。” “上来吧。” 吴永麟早已半蹲下来,用膝盖顶着旁边的一根柱子,示意殷冷霜踩上去。 人群中猛地发出一阵喝彩,原本扭扭捏捏的殷冷霜横了一眼吴永麟,立马踩上了吴永麟搭成的人梯,放眼望去,一群可爱的猴子正骑在那些山羊的背上做着倒立、骑乘等各种惊险的动作。 “你爹这辈子多半是猴子转世的,他和这些猴子的本事一样大。” 对于殷冷霜拐着弯骂人,吴永麟只是笑笑,没有搭话。 远处的候重生一直乜斜着眼睛盯着二奶奶这边的一举一动,发觉绝活都没能让二奶奶动容,心如死灰他朝远处骑在一只山羊背上最聪明的小猴子打了个离开的手势,‘嗖’的一声,这只小猴子似乎在空中失了手,直接撞在了旁边一只倒立着的成年猴子身上,而就在成年猴子将要从山羊背上滚下去的那一刻,从另外的方向也扑过来一只体型差不多的成年猴子,将快要堕羊的那只猴子的手紧紧的拽住了,只不过它也没好到哪里去,脚都要擦到地皮了。 那只闯了祸的小猴子似乎没一点悔改之意,兀自还在脚下像挂腊肠挂着的两只猴子的身上寻虱子吃,它向人群做了一个坏坏的表情之后,左右手同时向急的不知如何是好的另外两只猴子的咯吱窝挠了过去。 “哈哈哈哈。” 人群中突然传来这么一阵笑声,把那些紧张看猴戏的人倒吓了一跳,众人循着笑声望去,殷冷霜腋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两只手,不是若兰和吴永麟的还能有谁,这父女估计早就预谋好了这一出。 “二奶奶笑了,二奶奶笑了,我可以留下来了,我可以留下来了。” 当人们再次往山羊背后上望过去的时候,那三只机灵古怪的猴子早已叠罗汉站在了山羊的背后,神情肃穆的对众人行着注目礼,对于小猴子的隐藏节目,一旁的候重生似乎也没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不过这一切的来龙去脉似乎已经不那么重要了,相比较候重生,这只小猴子好像更想留下来... 第539章 烽火镝音(十九) “我们在这地方都快耽搁十多天了,是不是可以继续赶路了?” “你觉得十多天换候重生和他这一批猴子大军值不值得?” 旁边的诸葛卧龙默然不语,在他看来,为了降服候重生,几乎将整支队伍行程都打断了,在一个地方呆得越久,眼前这些障眼法就越容易暴露,同样给前路的敌人设置陷阱留足了更多的时间,对于吴永麟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诸葛卧龙不敢妄加猜测,因为除了吴永麟自己,好像其他人根本猜不透他心里怎么想的。 吴永麟继续问道:“木筏你做了多少了?” “十多排应该可以迷惑住那些沿途的蟊贼了吧?” “数量争取再增加一倍,把眼前这片林子砍光都成,你不想想,那些觊觎我们这些钱财的鸟人们又不是傻子,戏不做足,如何引那些小兔崽子们上钩。” “唐屾和张虎都走了这么些天了,怎么还没有任何的音信?” “张虎就是去逼檀道济这批人起来造反的,他只要能保住自己的小命就成,至于唐屾,这小子口上一套,心里估计又是另外一套,不让他知晓我们的厉害,他还真以为我和他闹着玩呢。” “为什么不将这小子半路处决了?非得留着这么一个祸害?我看这小子估计憋着一肚子坏水,你这喊他去立功,不如说是给檀道济那伙人通风报信还差不多。” “诸葛卧龙,你一个管账的操心这些事干嘛?唐屾毕竟是唐巉的亲孙子,我总觉得这两爷孙没有表面上的那么简单,虽然听他念叨他和老头子十多年都没见过一次面,这个我信,那为什么我一提押着这小子上路,这小子就像吃了蜜饯似的,他难道真不怕回去我砍了他?要么他真的将生死置之度外,要么他和他爷爷之间根本就不像表面上这么回事,毕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你要知道,一个活的唐屾绝对比一个死的唐屾有用。张虎那小子没知应一声就将吴檗弄死了,现在弄得我活剐了他的心思都有了,这个唐屾,你可别再打他主意了,我可不想才到成都立足,就被唐门那些大侠、义士弄得家门不宁,我这次可是带着全家到成都去过安生日子去的,这还没去就给自己树这么大一敌人,我吃饱了撑的?” “那我们到底是穿林子还是走前面的山路?” “等罗平阳、候重生和他的猴子回来就清楚了。” 几十个提着刀枪剑戟的黑面大汉猫着腰蹲在灌木林中耐心的看着远处一队人慢慢靠近,人人屏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远远望去,来的队伍中打头的一人腰上别着一把柴刀,手中拿着一根竹管,时不时小心谨慎的停下来观望一阵。 “毛蛋,过来给老子瞧仔细了,看看是不是狍子要上钩了?” “大哥,就是他们,打头的那小子化成灰我也认得他,我这些日子被他们抓住后可没少吃他们打。那个拿竹筒的,叫罗平阳,一身好本领,吹箭几乎是百发百中,寨子中去探口风的好些兄弟基本都栽在他手中,这小子眼光贼毒。他平时一直在那个姓吴的大人身边贴身转悠,他都被派出来了,十有八九我敢断定,他背后那个姓吴的大人,多半准备从这林子中往理县去,我这些日子可瞧真切了,这一队人马中可载着满满数车金银呢,这要真将他们拿下,够兄弟们快活一辈子了” “入他仙人板板的,这笔不义之财不拿简直是愧对列祖列宗啊,兄弟们,发财的机会可不是天天都能撞到的,等会别杀昏了头,千万给我留几个活口,等从这些伺候口中弄清了吴大人的具体行踪,可比我们四处设防、周围撞大运强到哪里去了,兄弟们截获财物的机会才大得多。等会招子给我放亮点,谁要是坏了老子的好事,老子剥了他的皮,挖出他的眼珠子泡酒。” “大哥,不好,他们停下来了。” 这一突然变故,让原本兴奋的人群立马安静了下来,原本抓着刀枪剑戟的黑面大汉紧张得双手冒汗,毛蛋似乎已经给这一伙人提前打好了预防针,知道这批人有些真本事,比较扎手。为了以防万一,这些黑面大汉早已在周围设下了排枪、冲木、陷坑等用来抓熊瞎子等大家伙的陷阱。 “大哥,现在怎么办?”看着那伙人始终在陷阱周围边缘处徘徊不前,其中一人立马急了。 “毛蛋,你放心,你的那一份金银我一定交给你老婆,你老娘以后就是我老娘,我给他养老送终,你大哥我说到做到。” 毛蛋看着对方不怀好意的眼神,兀自寻思道:狗日的估计盯上我那浑家不是一天两天了,等老子死翘翘了,正好成了你狗日的好事,把我那婆子娶过门,你连该分给我的这笔钱都省了,你这如意算盘倒算得周全爽利,只可惜苦了我这好不容易才从虎口中逃出来的杀才。 毛蛋正犹豫着出不出去,一阵‘吱吱吱’声在他们的头顶响了起来,只是头顶除了一片绿,他们根本看不清楚里面藏着什么。接着发出‘砰砰砰’数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砸向了他们藏身所在的林子中,其他人龟缩着身体根本不敢露头,一切看得分明的毛蛋二话没说就冲了出去,甚至走之前给自己这伙人招呼都没打一下。 “兄弟够义气,你就放心去吧,你的婆姨我会好好怜惜的。” “直娘贼,老子瞎了自己的狗眼,居然相信了你们这帮瞎贼,你们不得好死。”毛蛋忿忿的骂了一声,接着发出阵阵毛骨悚然的笑声。 ‘嗡嗡嗡嗡’,空气中发出的熟悉的振翅声让这些习惯了钻林子的人立马头皮一阵发紧,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杀人蜂,杀人蜂,快逃” 只是一切似乎太迟了一点,等这些人站起来的时候,他们的头顶早已是黑压压的一片,那些龇牙的狰狞小生物正向这些动他们家的大胆的家伙发泄着他们尾部的毒箭。 那些慌不择路四处逃生的黑面汉子甚至触发了自己设下的机关,有落在陷坑中直接被扎得浑身是血窟窿的,有被冲木直接撞成肉饼的,有被套绳困住直接被杀人蜂射成猪头的,那场面简直惨不忍睹。 “罗大哥,现在知道我这些猴子的厉害之处了吧?”候重生兴高采烈的对旁边惊得目瞪口呆的罗平阳眨了眨眼睛。 “还是大掌柜有先见之明啊,小子,你这叫小英雄总算有了用武之地,好好跟着吴大人,你小子将来出息着呢。” “要不我们接着扫那些牛鬼蛇神去?” “必须继续啊,你这侯将军可把大伙的功劳都抢走了,这不挣回脸面,让我们搁那呢?是不是?” 人群发出一阵哄笑,候重生和罗平阳在林子中的动静越闹越大,几乎招来了山里各路的阎王和黑白道的将军,人人摩拳擦掌,设置陷阱和障碍,准备大干一番。 第540章 烽火镝音(二十) 一面白底红字的麻布望子中一个大大的酒字在荒野中显得格外惹眼,酒旗在风的吹拂下簌簌作响,酒望子旁边一块一尺多宽、四尺多长、灰边黑漆底的竹制牌匾上书写着‘七步楼’三个歪歪扭扭的大字,相比较一天前的熙熙攘攘,此刻的七步楼显得似乎太冷清了些,四下里几乎空无一人,只有一些汲汲惶惶的人影在这处并不太大的酒楼中进进出出的。 四个酒保模样的人陆续的往几辆牛车中搬运着四方桌、条凳、酒缸等杂物,时不时有杯碟失手掉落后的脆响声,似乎这些人根本不在乎这些被摔坏的家什,为了能够快点离开这里,这些人连角落一个三人合抱不住的用来放泡菜的坛子也顾不上了。 就在此时,一道清矍的身影朝七步楼缓缓而来,来人三十多岁,面容清秀,身材颀长,国字脸,脸上有一种由内而外掩饰不住的风采,只是让人喟然一叹的是此人似乎长着一双长短脚,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像极了一个体型偏瘦的不倒翁,青筋暴出的右手上捏着一根和肩膀平齐、平白无奇的羊头拐杖,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稳住他参差不齐、摇摇欲坠的身形,他的左腰上别着一个连嘴都破损严重的酒葫芦,右腰上用搭膊系着一把与他七尺身材极为不相称的短刀,右肩上挎着一副鼓囊囊的缠袋。 来人每走上数百步,便停下将羊头拐杖放在腋窝下支撑住身形,然后从左腰上取下那个酒葫芦,猛的往嘴巴里面灌上几口酒停下来歇息一阵。说来也巧,在七步楼数十步开外的地方,酒葫芦中最后的一滴酒滑入他干渴的喉咙中,不能满足他正逐渐由每个毛孔往外钻的酒虫后,他抬头望了一眼旁边打烊搬家的七步楼,缓缓的走了进来。 “哪里来的野汉子,没看见我们关门了吗?想买酒,最好往回走,前面都是险山恶林的,最近里面不太平,等会遭了难,别怪哥几个没提醒你。” 清瘦汉子并没有理会这个上来搭讪的酒保,反而从旁边的牛车上拾掇下来一条长凳,气定神闲的拍拍屁股坐了下去。 “我说你是听不懂人话还是咋地,我好心好意提醒你,别不知好歹的,赶紧走开,别妨碍爷几个搬家。” “我坐下歇口气就走。”汉子将肩膀上的缠袋取下放在了旁边的条凳上,那根拐杖斜靠在旁边,那把短刀却从腰上别扭的挪到了背后。原本不以为意的酒保盯了一下那个鼓囊囊的缠袋就上了眼,以他多年看人识物的本领,立马便知晓旁边随意放置的缠袋中放着扎实的硬货,当他再次回身与汉子四目对视的时候,那种刚刚冒出来的歹念却立马一扫而空,对方那对深邃的眼神中冒出的寒光立马让他冷汗涔涔,当他再次扫了一眼对方那对长短脚之后,心痒难耐的立马又恢复了原先的勇气,他暗暗给周围踅来踅去忙碌个不停的另外三人打了一个眼色之后,三人撸袖叉腰、横眉瞪眼的靠了上来。 “这里还有半坛未喝完的好酒,要不要给你打几角来?” “这事没经过你们掌柜的,恐怕不好吧?” “那怂货前几天发觉势头没对,早卷着着银钱和他的浑家跑路了,走的时候连招呼都没打一声,还欠了兄弟几个半年的月钱未发,如果让兄弟几个再碰到他,非得剁了他到山里去喂狼,妈的,你说这些破桌凳,能值几个钱?” “呵呵呵。”汉子干笑了数声,却并没有搭话,对于慢慢靠近的其他三人,他似乎浑然未觉。 “酒你到底买不买?” “只怕你的酒不太干净,山里的熊瞎子喝得,恐怕我喝不得,我喝下肚,那不就真的成瞎子了?” “你这人恁地不识好歹,你不妨到周围去打听打听,我们七步楼是出了名的干净,今天这酒你不喝也得喝。” “以前七步楼干净没得说,这换了你们四个当老板,那就说不得啰,我也不和你们在这里啰唣了,你们不是要钱嘛,我只有一个小小的要求,我看那案板上还有半只熟鹅、一只鸡、一挂腊肉,你统统切了给我摆上一桌,顺便去把你刚刚说的那酒提几旋来,我将就着吃上一顿,这到了阎王爷那里,我也不至于成了饿死鬼,如果你们敢强来,恐怕得问问我背后这把刀,搠死你们中的一两个,我还是有七分把握的。” 汉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将背后的那把短刀握在了手中,往旁边牛车上一张倒立的四方桌的一脚呼的一声就砍了过去。 刀身在桌脚上留下一道整齐的切痕,并未出现木屑横飞的场面,就在四人撞着胆子再次靠近来的时候,桌脚嘎啦一声断成了两截,四人不约而同的望了望那掉在地上的桌脚,正准备转身逃开。 一声惊雷般的叱咤声让四人脚底似乎生了根一般,再也踏出不了半步:“谁现在敢跑,下场就和这桌脚一样。” 四个酒保此刻完全被吓破了胆,扑通一声齐齐整整的跪倒在长短脚汉子的面前,口中哀求道:“哥几个有眼不识泰山,望好汉爷爷饶恕几个。” “那还不去按照我刚刚说过的话去安排吃的和喝的?来两个,将我抬到那边的桌子上去,剩下的那个将这些桌子、条凳、酒缸、碗碟都给我恢复到原样,等我哪天吃舒服,喝舒服了,你们再搬家?成不成?放心,一分钱都不会少你们的,这几日你们和我同吃同住,别想着往酒水里放蒙汗药,别给自己找不痛快。” 两个长得结实的汉子立马恓惶的站在了汉子做着的条凳两端,只是他们使足吃奶的气力,脸色涨得绯红,却不能动那长凳和凳子上的汉子分毫。 汉子弯腰拾起旁边那截刚刚被腰刀斩断的桌脚,在两个累得气喘如牛的汉子的头上咚咚敲了两下,笑道:“连我这么个九十多斤的瘦子都抬不起来,还学人剪径,你们真的嫌自己命长?” “大侠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小的们知道错了。” “你给我去把葫芦里面灌满酒,你去帮衬着把剩下的家什从车上搬下来,我自己先去那边等你们一起吃酒,今天你们遇到我,你们上辈子得积多大的福气。” “大侠尽情享用,哥几个就不必了,有您这句脸面话,心里就知足了。” “啰啰嗦嗦个啥,你们还能吃几顿?” “大侠,你怎么能出尔反尔呢?刚刚你可说放了哥几个的?”四人吓得面如土色的,对于这个喜怒无常的瘸子,四人把头在地上磕得咚咚响,让旁边哭笑不得的汉子一阵头疼。 “谁说我要杀你们了,一帮蠢货,这几天你们手脚干净点,别说我没提醒你们,这几天来的这些人你们谁都惹不起,要保命,就装聋作哑,干好酒保这份有前途的职业。好了,别求爷爷告奶奶了,都给我上桌子来喝酒吃肉。” 接下来的这顿饭吃得气氛异常,汉子喝酒如牛饮,偶尔往嘴巴里面送一口大肉,旁边的碗碟中不断传来叮叮咚咚的声音,原来是那些捏着筷子的酒保不停的颤抖着身子,这一切似乎并没有影响到汉子的雅兴,他依然意兴盎然的呼噜道:“你们两个吃完酒到镇子上去再买一些酒馔、熟食回来,这些日子来的客人可能会不少,赚的酒钱够你们喝上一壶了。” 那两个被点到的酒保如大赦般正准备转身离去,一句话让他们立马软了下去:“你们刚刚喝的酒水里面我放了五毒散,别想着逃走,那东西没我的解药,你这辈子肯定会后悔入了人道,听清楚了就去办。” 第541章 烽火镝音(二十一) “大哥,你不会也为了那批财物来的吧?” “说说看,你知道多少?” “这事不说也罢,就你来的前几天,这七步楼整整来了三百多号绿林豪客,那场面,黑压压的气势可足了。这事我也不藏着掖着了,当着大哥的面,敞亮了说,这事搁大哥头上,多半没戏,不如就此作罢,大哥从哪里来,最好还是回哪里去,如果能带上哥几个,当然是最好。听说这批绿林人马想剪径一位从成都府亲自挂帅进山剿匪后回理县的大官,这些人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这位大官的派头我当初可是亲眼目睹了的,估摸一个多月前,他带到山里剿匪的军汉不说一万,也能有八千,那帮兔崽子光从七步楼门前过就整整走了两个多时辰,那刀枪如林够吓人的。” “这些江湖莽汉还说了些什么?” “说是这位大人好像这一路上剿匪一来一去损失了不少人马,具体多少我也没一个准数,那些酒肉之徒、乌合之众说的话多半也做不得数,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位大人手底下再怎么着也得剩下那千儿八百的吧?这些人的歪主意,我看多半没戏。” “难怪这里空荡荡的,感情被这位大人的虎威吓跑了?” “大哥,这你就猜错了,他们这些人也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说是那位大人临时改了道,他们也就相应的换地方蹲点去了。” “那这么说我白来了?” “大哥你还真的是来干杀头买卖的啊,只是你这孤身一人的,即便搭上弟四个,估计都不够那位大人塞牙缝的。七步楼往东到理县也就十里多地,官军一盏茶的功夫就能杀回来,这侥幸成功也是有钱没命花,这买卖真不值当。” “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那这位大人凯旋归来,早应该有援军去接应了啊?” “这事怪就怪在这里,我这些日子到理县采办货物的时候,城墙上的官军好像都没什么动静。听说原来的知县谭大人被砍了头,现在理县人心惶惶的,街上每天都在杀人,我今天回来的时候,一直感觉背后跟着什么人,只是停下来往回看,哪里有一丝人的影子,我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只是我这眼皮一直跳来跳去的,总感觉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有五位客人到了,你们四个准备准备。” “大哥又说笑了,谁不要命了往这不太平的地方钻,我可听说一批来势汹汹的吐蕃人已经从宕州入蜀了,直州、通化的官军完全不堪一击,这些侥幸投降的汉儿也没讨到什么好,被人一个不落的砍了脑袋,直州、通化被俘虏的女人小孩像猪狗一般被那些杀千刀的吐蕃人圈禁在宕州,归宿在茂州的官兵听说被吓破了胆,连大门都不敢出一下,现在除了霸州、威州、理县成三角之势还在自己人手中,这方圆百里之内,哪里还有汉家男儿的身影?毫不夸张的说,我们可被人包了圆了。” 就在酒保黑八还在絮叨哀叹世道不太平的时候,四个头戴范阳斗笠,脚穿八搭麻鞋,行缠一直绕到膝盖,提着朴刀哨棒的强壮官差和一个被长枷枷住的披头散发,身穿皂色直裰,看不出具体容貌的高大犯人闯了进来。 “小二,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给我们上一桌。” 黑八先是愣了愣,立马喜笑颜开的凑了上去:“几位官爷这风尘仆仆的往哪里赶呢?最近山里可不太平。” “你倒说说,山里怎么个不太平?” “最近西面不是在剿匪嘛,狗急了都能跳墙,这人走投无路了,啥事做不出来来?更何况被官老爷们抄了老窝,对你们估计早恨到骨子里去了,官爷如果不嫌弃,我这里倒有几身补丁衣服,换上赶路,倒可以省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小子倒有几番见识,这赏你的。” 一个军汉丢给黑八一串铜钱,然后找了一张靠墙角的桌子,替那个犯人打开锁住脖子和双手的长枷,邀他和四个官差坐在了一起。 “官爷那些衣服?”黑八试探性的又问了一句。 “官爷几个就在这里打尖了,不准备走了。” “这” “没地方了吗?恐怕不能够吧?我看你这七步楼除了那边那个酒瘸子,也再拉不出一个像样一点的客人来了吧?” “您几位真要住下来?” “你罗唣个啥,哥几个难道会少了你银钱?你就照旁边那酒瘸子吃着的给我们上一桌,酒打个几角上来,让爷几个吃了去去身上这股霉潮味,也不知道你们这些西蜀人怎么在这地方活下来的,爷可真受不了这阴雨绵绵的鬼天气。” 大约一盏茶功夫后,这四个官差,一个犯人的面前早已摆上了满满的一桌,几个人立马胡吃海喝起来,就连黑八和酒瘸子也被这些人的吃相吓住了,还不到半柱香的功夫,桌上的酒肉已经所剩无几,黑八怀疑这些人是饿死鬼投的胎。 七步楼的外面依然烟雨蒙蒙,从昨天晚上开始,淅淅沥沥的毛毛雨就下个不停,被白幕所隔的黑八这才没有看见迤逦而来的四位官差,此刻大堂的中央点着一盆火,酒瘸子酒足饭饱后正围坐在那里向火。原本身上就湿漉漉的官差在感觉吃的差不多之后,也围了上来。 “客官贵姓?” “我只是一个普通平凡的人,平生无酒不欢,你们觉得酒瘸子顺口,就继续叫吧。” 打头的一人微微一愣,讪笑道:“客官还当真了,刚刚多有得罪之处,还望见谅。” “那我也说一下自己心中对你们的真实想法,在我看来,你们根本不像官差,刚刚你们的一言一行,完全落入了我的眼中,你们更像从山上下来的,我说的对吗?那位当家的?”酒瘸子朝一旁被继续带上长木枷锁的犯人喊道。 “瘸子,你喝多了,让小二给你弄碗醒酒汤。” “哎,瞧我这张臭嘴,又说了不该说的话,干脆罚我吞下这块火炭。” 酒瘸子出手如电,转瞬从炭盆中用旁边的长竹签挑起一截黑糊糊还冒着火星的炭块,不由分说的往嘴巴中放了进去,黑八及几位官差立马吓得面如土色,而原本沉默不语的那位犯人却在这个时候开了口。 “你这移形换影的功夫也就骗骗这些不懂门道的外行人,我说的对吗?陈凡?” 酒瘸子笑嘻嘻的将原本吞下去那个黑糊糊的东西吐了出来,此刻他正用一只手慢慢的剥着那东西的皮,接着空气中传来一阵烤红薯的香味,他边吃边囫囵囵道:“袁四象,你要来早和我知会一声啊,这一路上我也好和你搭个伴,我这腿脚本来就不方便,来的路上可吃了不少苦。” “你我各为其主,本就不是一路人,到哪我们也站不到一处去,我这次来,可是奉了教主的命令来助你一臂之力的。” “别动不动就拿教主来压我,你们这次来干嘛我没兴趣知道,只不过我敢肯定的是,你恐怕是被派来看着我的吧,我都这么大的人了,还不能让右护法放心?也罢,我必须得卖你四象哥哥一个脸面,说实话,这次你能来,我其实挺高兴的,毕竟能和我一起趟刀子的兄弟并不多,更何况这次还真说不定要把哥几个的小命都要交待在这里,我这下地府去,一个人也不那么孤单了。你盯了我快十多年了吧?这没你在身边待着,还真有点不习惯。” “这可不是你一字电剑陈凡的风格啊,那吴檗的嗜好我已经打听清楚了,我可给他带了重礼来了,等我出手,一定让他大吃一惊。” “这人居然都惊动你八臂断魂刀袁四象了,看来不可小觑,那我在旁边歇着看好戏?” 第542章 烽火镝音(二十二) “袁四象,你还别说,就你这身打扮,如果我们在路上偶然遇到,我还真一眼看不出是你,这瞒天过海的妙计,恐怕不是你那豆腐花脑袋能琢磨得出来的吧?是不是包二寸也跟着来了啊?” “放肆,家师包道乙再怎么也和你师傅方七佛按平辈处,你这眼里还有没有一点长幼有序?你简直好了伤疤忘了疼,这话如果传到家师口中,恐怕你这次不是断掉左腿胫骨这么简单了。” “你提起这事,我还得为这事感谢包二寸,要不是当年我醉酒闯入了他最喜欢的小妾房里,睡了他那娇滴滴妖娆身段都可以挤出水的女人,哪有他在我腿上来了这么一个此生刻骨铭心的印记。如果没有这一出,哪有我陈凡的今天,我感谢包二寸还来不及呢,我也不妨告诉你一个秘密,包二寸那次之所以对我痛下杀手,不仅仅因为我睡了他一个女人,因为那个女人当着我们的面说你师傅那话儿只有两寸,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在遇到我之前,一直过得暗无天日的,只可惜了这么一个美人儿,说了那么一句大实话,却招来杀身之祸。” “你你少往我师父身上泼脏水,家师龙精虎猛,一夜可御十女,第二天照样能上阵取敌人首级。” “啧啧啧,这么个弥天大谎你居然都相信?你没发觉那些可怜的女人第二天连尸首都没找到?你师傅不是真正喜欢女人,只是为了他那点可怜的自尊在四处作孽,你说那些个女人哪个不是父母身上掉下来的心头肉,他倒是让手上那把混元剑杀得都有魔灵了,只是这背后有多少个家庭会为此痛不欲生?亏你还这么死心塌地的跟着他,我私下可听说他盯上你那个妹子了,你这次出来公干,你说他会不会为了隐藏住他那包二寸的秘密,对你的心头爱痛下杀手?我觉得你这个时候往回赶,可能还来得及。实在发生了那场悲剧,也不要紧,回去我和家师说一声,我们以后做师兄弟?这仇,我们一起报。” 袁四象一时间变得哑口无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焦躁的迈着步子在周围踱来踱去,时不时还站在七步楼门口往细雨中望去,袁四象似乎真的把陈凡的话听进去了,只要想起临走前师傅不经意在他妹子上瞥过的一眼,他内心就一阵发毛。 “你说的可是真的?” 陈凡往嘴巴里面灌了一口酒,再次胡咧咧道:“我这人没什么能耐,只是记仇,特别记他包二寸的仇,你想啊,一个在你最意气风发的时候打断了你一条腿的仇人,在你不够强大,还得数十年如一日生活在他的阴影中,在你咬着牙挨日子的时候,你打发时间最好的办法便是不断的去研究他,这样你活着才有那么一丝丝希望,而向一个强大的敌人下手,当然是从他的嗜好入手了,我敢和你这么说,他包二寸现在只要动个眼神,皱一皱眉头,捋一捋他那山羊胡子,我都知道他脑袋里想着什么阴谋诡计。” “真的这么邪乎?” “再晚一点,这师傅可要变成妹夫了,只不过包二寸绝对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你就等着办丧事吧。” “陈凡兄弟,只是我这次可是奉了教主的命令来协助你在成都做一番大事业的,我这啥都没干,就这么辙将回去,到时候教主和那包二寸怪罪下来,我可吃罪不起啊?” “是违抗教令重要还是自己的亲人重要?你自己好生掂量掂量,亲人这一辈子就一个,违令不尊,大不了屁股上挨一顿打,一顿棒子换一个亲人,这买卖你赚大发了。” “陈师兄,这事还望你到时候替我多美言几句,我这就走了?” “走吧,走吧,天塌下来,我替你扛着。”陈凡嘴角不经意的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带上长枷的袁四象急急慌慌的带着四个手下才走到门口,数人往七步楼奔将而来。 四个官差模样的人像两脚羊一样被一根油麻绳子双手剪背串掇在一起,一前一后跟着两个神情骄傲,虎背熊腰的汉子,前面的那个汉子手上提着一把三尖刀,身上再无其他武器,后面的汉子除了手上提着一把鱼叉,肩上斜跨着一把牛角弓,最显眼的莫过于他腰上别着的一个金色的袋子,和他头顶毡笠,一身青色长衫显得极为不相称。 当那这两拨人在七步楼的楼牌处数步之内不期而遇的时候,原本目光呆滞的四只两脚羊立马变得兴奋起来,其中的一人更是手足舞蹈的高声呼救起来:“救救我们,我是理县的知县谭守礼。” 袁四象身边四个假公差立马同时望向了袁四象,手中早已纷纷的亮出了朴刀和哨棒,对方的弓箭手早已将牛角弓捏在了手中,一时间双方的人马紧张到了极点,剑拔弩张的等着一场血腥的你死我活的搏杀。 袁四象此刻更是额头上冒着冷汗,被长枷锁住的他根本不敢和旁边的自己人打招呼,这一不小心,不就暴露自己和身边这四个官差是一伙的吗?虽然自己这波人根本就是西贝货,只是当下这事说出来谁信?偏偏自己此刻还有满身的本事使不出来,他更是急得如一只热锅上的蚂蚁,上蹿下跳的。 “兄弟,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的,我们只是到这里来公干的,今天这事我们就当彼此根本没见过对方,你看成不成?我可听说理县的知县谭守礼早已被人砍了脑袋。”袁四象这边一个机灵的手下立马说道。 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谭守礼几乎快要给他带来最后的这一点希望的四个公差跪下去了:“你们不能这样啊,他们就两个人,你们有四个人” 看着对方手上那张被拉出一个夸张弧度的牛角弓,对方打头的那位汉子手中似乎也偷偷捏着近距离可以造成大量伤害的暗器,袁四象身边那个机灵的公人发觉敌我之间此刻强弱已分,他不耐烦的吼了一句:“你给我闭嘴,你信不信我现在就砍了你这个假冒知县大人的狗头?” “大家都到楼里来好好说话不成吗?我瞧这两位兄弟身上早湿透了,进来喝几口热酒,去去身上的湿气和火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倚靠在七步楼门柱上的陈凡当起了和事老。 “你们先退回去。”打头捏着暗器的汉子吼了一句。 “你们也往后退一点。” “你们婆婆妈妈个什么劲,再过一会天可就黑了,到时候可就暗箭难防了。” “射杀这几个鸟人我只需要勾勾手指就行了,那背后伤人的勾当,我虎爷可从来不干。” “这位英雄贵姓?” “大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张虎是也,我旁边这位,是川西唐门寨的大当家唐屾。” 第543章 烽火镝音(二十三) 张虎当日在理县城头大显神威也只多挨了一时三刻,当檀道济领着大队人马杀到的时候,明知道寡不敌众的他识趣的将晕厥过去的谭守礼二话不说便横放到了马背上,守城的官吏一时也没搞清状况,张虎便趁乱拍马逃了出来,他这次来的目的本来就是为了抓谭守礼或者檀道济这些知情人士回去交差,那治谭守礼或者他手底下那批厢兵的罪,才会罪证确凿板上钉钉。师兄再怎么说也算是新官上任,这三把火能烧掉理县的这批毒瘤,可以说是功德无量,拿檀道济这伙官养匪开刀,更能让吴檗的名头一时两无,在这个世道,好人和恶人并不难做,这些老百姓也许并未开化的缘故,一件让他们大快人心的事情便可以让他们永远忘记你曾经给他们带去的伤痛,将吴檗早已臭的如茅坑里捞起来的石头的名声挽回一点,对于师兄立足于成都迈出坚实的一步具有里程碑的意义。 只是这孤胆英雄似乎并不好当,驮着两人将近数百斤重身体下的那匹烈马,任凭张虎挥舞着手中的皮鞭,这匹血肉机器也在渐渐的体力不支起来,隐隐都能看见马鼻子上都沁出了丝丝黑血,张虎感受着身下那匹身躯越来越滚烫的骨肉机器,手中的一把匕首悬置在马股的后方,迟迟没有下手,这匹烈马是张虎回到刚察后吴永麟精心给他挑选的一匹好马,虽然赶不上岳飞的那匹千里驹,但一日行八百里还是绰绰有余,张虎平时将这匹名为‘神行八百’的烈马看得极其珍贵,将它完全当第二个儿子一样养着,这次知道事态的重要性,更何况本身还坏了吴永麟的好事,这才带着自己的心爱之物来戴罪立功了,只是他这次没想到事情的结局会是这番模样。张虎已经将马上所有的承重都丢弃了,只是速度并没有快上多少,他忍不住朝前面本就奄奄一息的谭守礼圆鼓鼓的肚皮上就是一拳,要不是这个吸取民脂民膏的胖子拖了后腿,他说不定早躲在哪个地方偷着乐了。张虎摸了摸箭壶中的箭支,只有出项没有进项的箭支也在渐渐告罄,射出去的箭支不但没能吓退这批凶人,反而越发激起了这些人的凶性,在背后追赶得越发捉脚。 张虎一直没明白师兄为什么临走之时没给他身上留几颗铁壳子弹?有那东西,至于会像现在这番狼狈吗? 已经没有退路的主簿也就是被张虎一时兴起提拔起来的那位代理知县,也领着四五个心腹吏胥跟着张虎逃了出来,只是看着背后凶神恶煞追赶上来的那些厢兵,被吓破胆数次都从马上栽倒下来的主簿,面对那些隔着数百步之外的厢勇,向隔着自己前身仅仅数十步之外的张虎吼道:“恩相救我,不然我命休矣。” “你个撮鸟,你已经拖了整支队伍的后腿了,我看这样,你这次就当为国尽忠了,回去我让知府大人编纂县志的时候一定把你这次的丰功伟绩加上去,让你名流青史。” “相公莫骗我了,我就是一个写县志的,只要那些商户、庄主想使钱为自己搏一个好名声,便能将黑的变成白的,白的也变成黑的,里面写进去的东西好多都成了稗官野史,那些东西统统做不得数的。我这里有一本谭大人这些年与厢兵往来见不得光的私帐,我为了给自己留一条活路,偷偷誊抄了一份,如果相公大人能救我出去,我一定将黑账簿所藏的位置告知阁下。” 张虎一时为之气结,这些被他看轻的书呆子似乎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不堪,敢于下黑手,才是这些人敢于在浑水中立足的本钱。看着越来越近的追兵,张虎直接从‘神行八百’上跳了下来,朝主簿和那几个腿脚发软的吏胥挥挥手,便提起那把三齿鱼叉朝那些尾巴冲了上去。 “恩相对我有再造之恩,小人此刻就去向知府大人求援兵来助你。” “去你奶奶个腿,等你赶到黄花菜都凉了。” 看着逃之夭夭完全没有一丝停留的主簿数人,张虎也不知这一次生死相搏到底值不值当。 此刻没有一丝牵挂的张虎将浑身的力气和本领都使了出来,当先两个扑过来的厢勇直接被他两叉搠翻了,那把平平无奇的鱼叉被他使得虎虎生风,如猛虎下山、蛟龙出水的他在重重包围中杀得血浪滔天,尸骸遍地后,那些被吓得不轻的厢勇一时间失去了上前与他以命相搏的勇气。 万幸的是这些厢勇来的仓促,手上并未携带弓箭,一时这些厢兵也拿士气正盛的张虎没有任何的办法。 此刻的张虎已经被人赶到了一处小溪边,旁边布满了各种各样的鹅蛋般大小的石头,当一个机灵的家伙吼出一句“大家用石头砸晕他”后,张虎才知道自己的噩梦才真正的到来了,当石头像雨一样向他砸过来的时候,张虎叫苦不迭,任凭他把那把鱼叉舞得风车而转,浑身上下依然被那些飞来的石头砸得生疼,更何况人力有穷尽之时,当手中的鱼叉慢下来的时候,一颗飞来的圆石将张虎面门打得火星迸出,让他几欲晕厥过去,手中的鱼叉更是差点脱手。 “入他仙人板板的,有机会再遇到那个撮鸟主簿,我非得让他感受一下今天这遭罪。” 就在张虎万念俱灰,等待各种武器朝自己的身体搠将过来的时候,身体贴着地面的张虎明显感受到周围响起了一阵地动山摇的声音,似乎有一阵滔滔巨浪朝众人所在的位置如风卷残云之势席卷而来。 “不好,吐蕃人杀来了。” 随着这声呼喝,原本镇定的厢兵也来不及顾得上倒在地上的张虎,迈开步子没命似的往回赶去,此时脸肿的像猪头的张虎在那些如钢铁洪流中冲将过来的吐蕃骑兵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影子,当日被自己当成俘虏一样抓住的唐屾正骑着一匹好马夹杂在其间,看见张虎后,他朝旁边的一个吐蕃统领打了一个手势,那些奔过去的吐蕃人在张虎所在的位置纷纷朝两边散开,朝那些仓皇逃回理县的厢兵追了过去,一场群狼与羊的悲惨游戏,在张虎的眼中轮番上演,就连此刻浑身浴血的张虎也不忍心继续看下去。 唐屾突然在张虎的面前停了下来,朝用鱼叉支撑着身体慢慢立起来张虎伸出了一只大手。 “为什么要救我?你何不趁此机会逃回去” “想家了,想回去看看那些亲人。” “不怕我们吴大人到时候砍了你的脑袋?” “嘿嘿。”唐屾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脸,接着豪气干云的吼道:“你到底上不上马?可别让我反悔,大爷我的耐心也是有限度的。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刚刚和你一起逃命,没一点义气的那几个家伙已经被我们捉住了,此刻趁他们内部空虚,我们何不杀他个措手不及。” “他们都还活着?” “那个一直昏昏欲睡的还活着,至于另外几个活蹦乱跳的,我现在可不敢向你保证。” “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出发。”张虎二话没说就跨上了唐屾的马背,他好奇的又问:“你跟这些吐蕃人都说了些啥?这么这些人下手这么狠?” “我实话实说啊,说檀道济根本就没想放这些吐蕃人进理县城内去,他们被人耍了。” “你这小子也够毒的。” “你们那个吴大人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是吗?你和他混熟了,你就会知道,他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么肤浅,他是一个有着内涵和深度的男人,我听说你有个水性杨花的妹子,也许只有我们吴大人,才能降服这个女丧门星。” “呵呵,谁降服谁,还不一定呢。” 第544章 烽火镝音(二十四) 七步楼 张虎、唐屾与袁四象这拨人的不期而遇,最终没能让袁四象走成,冷静下来的袁四象察觉自己被陈凡戏弄之后,他与陈凡之间的积怨又多了一分,在原本就不大、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七步楼,袁四象与陈凡因为这场风波,原本就不怎么对路的两人在七步楼后面基本上没怎么说话,反观张虎、唐屾两人却与陈凡熟识之后越聊越投机,整个酒楼的角落都充斥着他们高声的喧闹声,似乎这三人根本就没当袁四象这五人存在一样。 “张兄,唐兄,知道这间酒楼为什么叫七步楼吗?” “你个奶奶的腿,你就别卖关子了。” “愿闻其详。” 一个粗鄙,一个谦逊,陈凡无法想象这两人怎么会凑到一块的,他也没继续钓鱼,爽利的说道:“你我三人因为这间酒楼结缘,那就不得不提这七步楼的花蜜酿,听黑八说这间酒楼原来的老板也是个有心之人,他为了酿成一种与众不同的好酒,便在山里养起了蜜蜂,春取头一茬桃花蜜,夏取那一拨开得最茂盛的荷花蜜,秋取香气最浓郁的金桂蜜,至于冬天,也是最难的一茬,那些蜜蜂早已不能出来采蜜了,这老板便在最苦寒的梅花上用毛笔蘸取为数并不多的冷香蜜,再去峨眉山取第一场雪融化后的雪水,与当年产的高粱、粟米、糯米、小麦、稻米,经过七七四十九天酿造,便酿出了金子都难买到的仅仅只有一坛的花蜜酿,俗话说,酒越埋越香,这位老板这些年基本每一年都会偷偷藏一坛酒,年限最久的估摸着有二十多年了,听黑八说,这掌柜离开的时候只带走了年成最久的几坛,我估摸着二十年以下的就在我们周围。” “这鸟人是吃饱了撑的?整这么多花花肠子,他不觉得累我还替他心疼呢。” “这件事我也有所耳闻,听说只要到花蜜酿装坛泥封的那一天,周围慕名而来,一掷千金的商贾、富户如过江之鲫,小可这些年也曾派人来求过几次,只可惜次次都铩羽而归,敢问陈凡兄此消息是否属实?” “据黑八说掌柜离开的前一夜,他们这些人明明听见了一阵不小的动静,只是当他们快要走出门口的时候,一阵奇香便从鼻子钻入了他们的脾胃,那种腾云驾雾般的感觉让他们此生估计挥之不去,黑八当时记得很清楚,和他一起从塌上起身的几个酒保最多的没迈出过五步,酒量远远胜于这些人的黑八最终也倒在了七步之内。当时住在七步楼的那些武林豪客也不在少数,那些身手不凡的武人偏偏让两个平平无奇的夫妻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溜掉了,这事说出去本身就不可思议。所以我才敢这么断定,那夜七步楼的掌柜就是用藏得年岁最久的花蜜酿麻倒这些人逃之夭夭的,为了尽快离开,他绝对不可能将所有的花蜜酿如数挖起来带走,这里多半还有存货。” “那我们还等在这里干嘛?虎爷我这几天嘴巴里面快淡出鸟来了,如果能找到这几坛好酒,你我兄弟三人也尝一尝恐怕连神仙都会醉倒的佳酿。” “虎兄,我看这事说起来容易,恐怕想找到这几坛酒,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陈凡也不理会五大三粗的张虎,对唐屾毫不吝惜口中的赞美辞令:“还是唐兄考虑事情周全,听说当日被花蜜酿麻倒的那些豪客,因为对这种奇香恋恋不忘,便将七步楼周围掘地三尺翻了不下十遍,你猜怎么着?居然连一块瓦片都没找到,更别谈那些花蜜酿的影子了。” “那这么说没戏了?那还费那个神干嘛?喝酒喝酒。” 旁边的唐屾和陈凡并没有搭话,陈凡嗜酒如命,当时从黑八口中得知传说中的花蜜酿确有其事的时候,兴奋的好几夜都没睡着,此刻旧事重提,浑身的酒瘾弄得他上下难受,口中直呼了‘可惜’三声。唐屾对于酒并没有陈凡那般痴迷,只是他却摊上了一个对酒颇有研究的爷爷唐巉,喜欢研究酒的人自然喜欢喝酒,老爷子唯一的嗜好便是无酒不乐,无好酒不欢,唐屾想着隔不了多久便要回去探望老爷子的,手头上没一点像样的礼物,实在不知道见了最想见的爷爷唐巉该如何开口,想到老人家一见到花蜜酿的高兴劲,也许多半对于这个逆孙这些年的逆行就会既往不咎了,正所谓投其所好,比干巴巴的开口拉家常要有效果得多了,更何况偷偷向那个妹夫阮知非打听了,老爷子这些年对于好酒的挚爱更是有增无减,这更让唐屾坚定了找出哪怕一两坛花蜜酿的决心。 “我们这位陈凡师兄唯一的优点,便是一辈子没说过一句真话,你们听他瞎胡诌,还不如找一个算命先生来得靠谱。”袁四象在这个时候冷不防的掺和了一句,只是他的煽风点火并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 “这长得不人不鬼的是你师弟?”原本对袁四象这些人没什么好感的张虎忍不住戗了对方一句。 “你说他啊,和他那个师傅一个德行,我们不能和话儿长在脸上的大象计较,你们说是吗?” 陈凡的这句话直接将憋着一肚子火的袁四象彻底惹毛了,拍案而起的袁四象早已拔出了旁边伴当身上的一把朴刀,一副要杀人的模样。 不动声色的陈凡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过四只大拇指般相同大小的梅花酒盅,嗖嗖嗖嗖四声,直接朝袁四象那桌扔了过去,在一排酒盅飞向对方的同时,陈凡手中的一根筷子刹那间出手,喀喀喀喀四声脆响,在筷子钉入袁四象桌面的那一刻,四只酒盅如串儿一般穿了上去。 袁四象和身边的四个从人立马吓得面如土色,早已没有了先前的气势。 “好一个一剪四梅,阁下这一招练到如今的境地,恐怕不下于十年之功。” 陈凡盯了旁边的唐屾一眼,慢悠悠的说道:“这种小儿科,我只花了不到半年时间就学会了。” “好你个陈凡,居然偷学教主的天行心法,你就等着受死吧。” “你就不怕我今日杀了你灭口?” “你今日杀了我,就是与整个摩尼教为敌,无论你逃到天涯海角,也难逃教内高手的追杀。” “你以为我不敢?” 陈凡提起了旁边那根不太起眼的羊头拐杖,轻轻的用两手朝相反的方向扭动了一下,一根只有筷子般粗细的细剑从拐杖中被抽了出来,此刻的陈凡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双眼赤红,浑身暴涨出让周围的人几乎喘息不过来的杀意。 原本口中咄咄逼人的袁四象感觉像丢了魂魄似的,口中不自觉的念到:“鹿鸣剑,不见血,不入鞘。” “拿命来。”陈凡才说完,身体如一道电光般飞了出去,接着传来两声凄厉的惨叫,挡在袁四象前身的两个从人眉心到鼻梁部位有一道细细的血痕,却并未有鲜血喷出,而中剑的两人却直接向背后挺尸倒了下去,眼看已经没了活路,吓得拔腿就跑的袁四象传来一阵鬼哭狼嚎的声音。 惊得完全没回过神来的张虎、唐屾不知道什么时候陈凡又回到桌前大快朵颐的,似乎刚刚的一幕根本与这身体有残疾的小子无关。 “这下清净了,来,张兄,唐兄,陪我喝酒吃肉,等会我们才有气力找出这花蜜酿。” 张虎忍不住好奇的问了一下:“你那个天行心法练到什么境地了?等会他们带着大队人马卷土重来,你可有胜他们的把握?” “天行心法为本门教主不传密功,总共有九境,十三教主这三十年苦心钻研,已经练到第七境了,我马马虎虎破了他的记录。” “你已经练到第八境了?” “哪有那么简单,我是说我练到第七境只花了十年。” “你还是人吗?” “你喜欢怎么称呼我都行,我不介意在头上加一顶冠冕堂皇的帽子。但如果你们不帮我找到那些花蜜酿,你们恐怕活不长久了,知道我这个秘密的人基本上都被我杀了,你们俩这几天最好好好琢磨琢磨这事,我先去睡觉了,别想逃,你们中了我的五毒散,没我的解药,你们会后悔这世入了人道。” “我们不是兄弟吗?” “那你们就更得为这事出死力了,为兄弟两肋插刀,这事你们干得不窝心,放心,你们帮我,我帮你们。” 没等张虎、唐屾回过味来,陈凡早已哈欠连天的上楼睡觉去了,留下了桌上两个落寞无奈、唉声叹气的身影。 第545章 烽火镝音(二十五) 张虎、唐屾接下来的两天基本像两只土拨鼠一样提着一把铁锨在七步楼的周围四处挖坑,张虎中途歇下来最喜欢说的一句话便是:“真想把陈凡那小子丢到这坑里面埋了。” 沉得住气的唐屾始终没有发一言,找花语酿这事本来他就有八分情愿,毕竟可以还自己一个心愿,至于那二分不情愿,是因为他觉得这个兄弟不该把他们当枪使,他觉得陈凡腿脚不方便可以直说,没必要用这种拐弯抹角下作的手段威胁使唤他们。 “你小子哑巴了?”张虎最不满意唐屾这一点,有什么事情向来喜欢藏在心里,一棍子下去打不出一个屁来。 “你能耐和那小子去放对啊,到我跟前当大尾巴狼。”唐屾实在忍受不了张虎此刻像一个未过门的小媳妇受了委屈似的唠唠叨叨个没完,顶了他一句。 “我这不看那小子四肢不全吗?让人知道我欺负一个瘸子,我这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混?” “张虎,你是靠什么傍上吴大人那颗大树的?这脑子和那袁四象完全是哥两好,再说你这身手,除了会拉弓,我觉得你完全是一无是处。” “嘿,就你小子那几把刷子,居然还敢小觑你虎爷的本领,你能耐还不是被虎爷抓了俘虏。” “要不是你那个什么...什么...弹?今日你我鹿死谁手可就难说了。” “喂,你们俩在哪里嘀咕啥呢?还想不想吃中午的饭了?我这心里也琢磨了几天,恁地没回过味来,你川西唐门寨的堂堂一个大寨主,少说也有上千号人马了吧?据说你那地方易守难攻,经营的像铁桶似的,不应该弄得自己像现在如此这般狼狈啊,给我说说,这张虎对你使了什么妖法?” 陈凡的加入,原本就怀着不满的唐屾根本懒得搭理他,直立起身形,拍拍屁股上的泥土,继续跳到坑里往外铲土。 “你说不说,信不信我现在把你当萝卜一样种到土里去?” 唐屾像个聋子哑巴一样对陈凡的威胁无动于衷,甚至将坑里掀上来的土毫不客气的甩到了陈凡的脚下,这架势,完全是和陈凡卯上了。 “我说两位,别介啊,有什么话好好说不成吗?我说唐屾你也真是,这事说出来有什么可丢人的,从哪里倒下去就从哪里站起来,要从失败中吸取经验教训,我们下次才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唐屾横了张虎一眼,对陈凡咕哝道:“你不是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吗?问张虎去,他每次都拿这事来寒碜我。” “张虎,讲讲呗。” “想知道的哇?等下辈子去吧,你这家伙就是一笑面虎,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的,我把自己唯一保命的本事讲出来,这不是将自己逼上绝路吗?我才不会那么蠢。” “我看这坑也挖得差不多了,你们俩就待在土里面当几天人参吧。” 没等两人反应过来,陈凡那道鬼魅的身影同时在两人的周围闪过,张虎,唐屾的环跳穴、京门穴、日月穴、回容穴、云门穴感觉到一阵发麻,隔了一会身体动弹不得失去了知觉,就连嘴巴说话的权利也被生生夺去了,也许陈凡早就料到两人接下来口中会说一些难听的话,这才有了这一先见之举。 “别用这种眼神瞪着我,你们以为我说话闹着玩的?接下来这几个时辰在土里面好好待着,等我下次来的时候,希望你们能当一回聪明人。” 陈凡转身招呼了不远处同样在挖土的黑八几个酒保,将像雕塑一样杵着的张虎和唐屾像萝卜一样种在了土里面,最后在外面只露出了两个大脑袋。此时被翻松过的两个大脑袋的周围靠近张虎后脑勺的位置正有一队队白蚁在横行无忌的穿来穿去,唐屾支支吾吾,咿咿呀呀的完全吓傻了,他知道这东西一旦带着东家返回来,那自己这小身板加上旁边的张虎都不够人家吃上一壶的。张虎从唐屾焦躁不安的神情中也读到了危险的信号,也学着唐屾挤眉弄眼闹腾起来。 陈凡瞟了一眼张虎脑壳后面那团白花花的小东西,拧了拧眉毛,幸灾乐祸的说道:“这就怕了?瞧你们那点出息,刚刚我还挺佩服你们俩挺爷们的,想不到一转身和马厩里那几个牲口一样的德行,算了,再怎么说我们也同桌吃过饭喝过酒,这次就当便宜你们俩小子了,只不过你们忤逆我必须得付出一点代价,好好在土里待着,等我心情好了,再将你们从土里拔起来。” “想不到你们俩也有今天,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活该。”看着将自己弄到如今境地,浑身上下破烂不堪,红肿淤青的地方数不胜数,像流浪狗一样被铁链子锁住的谭守礼主簿等四人此刻笑逐颜开的恨不得拍手称快。 “你说我是恶人?” “大侠,不对,大爷,对这几个贱骨头,就该这么治治他们,大爷英明神武,与日月同光,与秋水同色...” “他们是我朋友,才能享受到这种待遇,你知道不是我朋友的人,我会怎么处置他们吗?他们这叫种人参,至于那些我看不顺眼的,可就是种大葱了,反正这都赶趟了,我现在让你们瞧瞧。” 陈凡将谭守礼和主簿旁边的两个吏胥变戏法般的再次变成了木头人,轻轻一提,两人脑袋朝下向黑八几人刚刚刨出来的一个大洞栽了下去,做完这一切,心领神会的黑八几人立马上来填土,原本在空中摇摆个不停的两双腿很快便停止了挣扎,看着这一幕的谭守礼和主簿直接吓得屁滚尿流,蜷缩着身体瑟瑟发抖的挤在臭烘烘的角落中,生怕再次说错话惹怒了这位阎王,赴刚刚两个吏胥的后尘。 陈凡很满意的看了看直接的杰作,慢悠悠的从腰上取下那个酒葫芦,放到耳边摇了摇听了听响,然后恋恋不舍的将葫芦中的液体朝张虎唐屾那两大脑门所在的位置倾倒了下去,在他们的周围用酒渍画出了俩个圆,看着那些被酒淋到的白蚁很快就停止了挣扎,陈凡这才满意的停了下来,将酒葫芦中所剩不多的药酒灌入了喉咙中。 “好好在土里待着,放心,死不了,我这酒葫芦里有用来泡酒的蜈蚣,蝎子等各种毒物,这一撒下去,比在周围站一排人还管用,保证那些毒虫蛇蚁都躲得远远的,这次就当便宜你们了,作为回报,你们必须得受点罪,要不然我给袁四象那伙人交不了差,我可不想后面到哪都跟着一队尾巴。不妨给你们说实话,袁四象估计早带着人马到河里去截那批财物去了,他这次可不仅仅带了这么点人来,你们那位吴大人,这次估计会损失惨重咯,那些豪客估计想不到他在水上来这么一出暗度陈仓,只是像包二寸这脑子都快成精了的人,在他面前来这一手,似乎太小儿科了一点。” 陈凡说完,双手剪在背后,悠哉乐哉吹着口哨离开了,留下了茫然不知所措的黑八四人,为了埋这四个人,他们心惊胆战的,浑身上下出了一身冷汗,整个过程简直比埋了他们还难受。 黑八低耸着脑袋叹息道:“妈的个巴子的,这熊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哦,待在这活阎王身边还不如下地狱去。” 第546章 烽火镝音(二十六) 昏黄的烛火随着吴永麟口中呼出去的气流摇曳身姿,摇摆不定,马车外围黑魆魆的看不分明,今天的毛笔字完成的差不多之后,吴永麟在光秃秃用一块圆板托着的蜡烛上加了一个灯罩子,便举着这个临时做成的风灯朝妻女殷冷霜所在的位置缓缓行了过来。 原本该热热闹闹的落脚点此刻显得冷冷清清的,周围的帐篷安得稀稀拉拉的,时不时会从一间帐篷里面钻出一两个被尿憋醒出来放水的,就在吴永麟准备钻入殷冷霜所在马车,刚刚在来路上和吴永麟擦身而过简单打了个招呼,去时脸憋得通红,回来同样结结巴巴口齿不清的汉子惊慌失措的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吴永麟知道多半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大大掌柜我刚刚去放水的时候发现数百步开外的地方有一团鬼火,那旁边似乎还有一个鬼影在那里晃来晃去。” “看清楚了?” “大掌柜,错不了。” “你先去挨个叫醒那些兄弟,喊他们机灵点,先不要轻举妄动,等我的消息。” 对方慌慌张张的离开之后,吴永麟立马钻入了马车,原本他以为熟睡的殷冷霜此刻正披着一件绒裘将沉睡的若兰紧紧的搂在怀中,看见吴永麟脸色凝重的那一刻,殷冷霜将救星似的吴永麟急忙拉到身旁,在吴永麟耳边低语道:“我在周围布下的蛇阵被对方破了,对方看来也是一个用毒的高手。” 吴永麟冷静的点了点头,不慌不忙的吩咐:“先别自乱了阵脚,这事你暂时就当没发生过,先带若兰到灵儿那里去,我没回来之前,不能离开她半步。” “把我的定风珠带上。”殷冷霜说完往吴永麟手中丢过来那枚他们曾经定情的那枚可以解百毒的珠子。 吴永麟刚撩开马车的门帘,便看见一身劲装黑衣打扮,如临大敌腰上插着承影剑的月灵儿出现在眼前,她的背后系着一个带盖子的篓子,不用说,自己的儿子吴小刀多半在里面睡得稀里哗啦的。 “要不我陪你去?” “看样子暂时还不用,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我估摸对方好像只来了一个人,以防有诈,大本营总得有一个人留下来坐镇才行,万一中了别人的调虎离山之计,你在这里至少还有一个回旋的余地,看好霜儿和两个孩子,别掉以轻心,等着我回来就行了,没必要太在意这点小事,这个节骨点打我主意的人我定会让他爹妈后悔生了他,周围我已经安排下去了,出不了什么大事。” “每次都说得云淡风轻的,可是” “哪有那么多可是,把心放宽点,我去去就回。” 吴永麟说完,提着破浪刀,猫着腰身朝营帐外影影绰绰的发光点行了过来。 等吴永麟走进了一看,眼前的这一幕让他有点哭笑不得,那人正意兴盎然的用竹刀剥着蛇皮,他并没有用竹刀将蛇切成一段一段的,而是在旁边的木墩子上用竹刀将肉划开,不洗,便将那些整条白森森的蛇盘放入了旁边的一个大陶碗之内,那远处看见的亮点其实是正烧着的一堆噼噼剥剥的篝火,此刻上面架着一个被火烤得冒出咝咝白气的一个陶罐,对方看见吴永麟凑近之后,并没有停下手中的活计,而是又利落的如法炮制往大陶碗中又放了几条新货。 对方根本就没抬头望吴永麟一眼,而是自来熟的问道:“有盐吗?” “怎么?” “想吃蛇肉就给我弄点盐来,你这样才会获得一个吃蛇肉的机会。” 吴永麟一溜烟的就往回跑,当他再次回到剥蛇汉子旁边的时候,蛇肉刚好到了出锅的时间,掀开陶罐上面的那个盖子,一大团蒸汽冒了出来,两人并没有缩头,反而同时朝陶罐的上方挤了挤,几乎要头挨着头了,等慢慢看清罐底之后,两人同时叫了一声好。几条大蛇肉亮晶晶,水灿灿的盘在碗里,粉粉的冒着白气。对方嗖的一下将大陶碗从陶罐中端了出来,放在旁边刚刚剥蛇的木墩子上,他不停的用嘴巴吹着手指,看来这一下似乎烫的不轻。 “把耳朵放到耳垂上捏一捏。”吴永麟不知道怎么想起了这一茬,这一招他其实是从老一辈那里学来的,这个小动作更多的时候是人的一种本能反应。 (耳垂相对温度低,耳垂是人身体上很特殊的一个部位,是天然的吸热场。由于皮肤的特殊构造造成耳垂有能够迅速吸走热量的能力。这也就是为什么有时候耳朵总是比其他地方热和冷的原因。当我们的手被烫时候,手会自觉寻找身体温度较低的地方去散热。耳垂部位很薄,但是血管分布丰富,也就是血液循环很好导热性也很好,手被烫了以后马上摸耳垂,耳垂里的血液会很快的把热量吸收并分散。呵呵虽然很多人不知道是为什么被烫了会无意识的去摸耳垂,但这是本能,因为确实管用。) 看着那些让人垂涎三尺的蛇肉,吴永麟突然想起了竹竿,那个同样请他吃过蛇肉的男人,虽然做法没眼前这般精致,却让他此生难忘。 “你想什么呢?准备好肚子和舌头,准备吃蛇肉了。” 正所谓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既然这人吃蛇这么讲究,那必然有一种吴永麟不曾体验过的吃法,他傻乎乎的问了一句:“整只蛇怎么吃?” “蛇肉碰不得铁,碰铁就腥,所以不切,用筷子蘸着料吃。” 正当吴永麟准备伸手的时候,他的筷子却被对方夹住了。 “你还真不讲究,有醋吗?给我去弄点来。” 当吴永麟再次带回来用一张小纸包着的几颗白色粒儿时,对方好奇的问道:“喊你去弄醋,你给我弄来什么鬼东西?” “这是草酸,原本用来去污的,不过可以代替醋,醋精早被那些王八羔子扔掉了。” “那只能凑合了。” 对方似乎也藏着私货,只见他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掏出一个里三层外三层包着的黑乎乎的块状物,用手指轻轻的掰下一块,并将刚刚掰过黑块的手指放进嘴巴里面反复的吮吸了几遍,让旁边的吴永麟恨不得揍他几拳,这小子吸自己手指都能砸吧出声音,要多猥琐有多猥琐。 他自豪的呢喃道:“这可是宫里弄来的酱油膏,这东西珍贵着呢,算你小子今天有福。” 接下来的一幕让吴永麟大为咂舌,只见他将酱油膏和草酸用陶罐里的水冲好,在把早就切好的葱末、姜末、蒜末丢了进去,正当对方伸出筷子准备开吃的时候,吴永麟突然想到了什么,也从怀中拿出了几个红艳艳的东西。 “这啥?” “等会让你爽翻天。” 吴永麟将干辣椒拧成碎片放进那只放蘸料的碗里之后,两人总算开始了撕蛇肉蘸料的大战。 对方将信将疑的将第一口蛇肉放进嘴巴之后,看见吴永麟在那里吸溜溜的大快朵颐,先是强忍着没吐出来,当他回过味来的时候,似乎对吴永麟新加进去的东西意犹未尽,接着空气中传来欢乐的氛围,两人边吃边喊鲜。 不到一袋烟的功夫,满满的一大碗蛇肉被两人消灭的干干净净,就连陶碗中所剩不多的蘸料,对方用手指抹着碗壁放到嘴巴里面再次砸吧起来,这动作自然又被吴永麟数落了一顿。 “兄弟,看我们今天一起吃蛇肉的份上,刚刚那红红的东西能不能赏我一点?大不了我用这御用酱油膏和你换?” “也不是不行,你得告诉我你深更半夜的到这里来干嘛来了?别告诉我就为了吃蛇来了。” 第547章 烽火镝音(二十七) “喝了这葫芦中的酒,我就告诉你。” 吴永麟脸色一僵,犹豫了片刻后,最终接过对方递过来的酒葫芦,猛的往嘴巴里面灌了一口酒,只不过一股浓烈的腥味直往脑门上冲,他几乎没忍住就要吐了出来,看着对方投过来的不屑眼神,吴永麟还是强忍着吞到肚子里去了。 “现在能说了吗?” “你就不问问我这葫芦里的酒为什么喝起来一股怪味?” “有那个必要吗?” “知道吗?我这酒是用毒蝎子,一线蜈蚣,金钱蛇,也就是你刚刚吞下去的东西,再加上三宝蟾蜍,本门独有的青玉冰蚕五种毒物泡制而成的,如果没有解药,你活不过半柱香的功夫。” 吴永麟脸色一沉,试图用手指将刚刚吞进去的毒酒从喉咙中抠出来,只是似乎收效甚微,那口毒酒似乎像有生命似的,早已流窜到他的奇经八脉去了。 脸皮如猪肝色的吴永麟有气无力的问道:“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原来我还想着你这人有多么多么的讨厌,想着对你除之而后快,只是刚刚看见你喝毒酒的那一刻,你这豪爽劲让我忍不住刮目相看,勉勉强强算条汉子。我现在给你指条明路,你现在就拜在我的门下,我收你为徒,以后必须誓死为本门效力,你如果能做到,现在这颗解毒的药丸就是你的了,只不过这东西每半个月必须服食一次,一旦中断,你将会七窍流血而死。”对方说完,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黑乎乎的蜡丸,朝吴永麟递了过来。 “这东西真的能解毒?”吴永麟将信将疑的盯着那黑黢黢的蜡丸良久,始终没敢送进嘴巴里面去。 “现在生死就掌握在你自己手中,你自己看着办。” 吴永麟最终受不了生命倒计时的煎熬,一把夺过对方手中的酒葫芦,就着几大口酒,将那东西咕噜噜的吞了下去,当吴永麟把酒葫芦送还到对方手中的时候,里面的毒酒早已所剩无几。 “你奶奶的,你就不能给我留一口?”对方用眼睛顺着酒葫芦的眯缝往里面瞧了瞧,心疼不已的嘟囔道。 “给我说实话吧,其实在吞食蜡丸之前我根本就没中毒,或者因为我不知道的某种原因误打误撞解了毒,其实刚刚那颗蜡丸才是你们用来控制我的手段?” “你小子看来并不笨,我最终小瞧了你。你刚刚吞到肚子里的那些蛇肉是有剧毒的,好像你小子吞了还不少,如果没有我这葫芦里的毒酒替你解毒,你小子多半一命呜呼了。所以我不得不骗你上当吞了本门秘制的迷心极乐丸,当你毒发的时候,你会觉得身体像千百只蚂蚁在噬咬,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吴永麟心中已有了计较,对方刚刚让自己吞下去的蜡丸中多半含有让人上瘾的罂粟果之内的毒物,只是受这个世道条件所限,想要真正控制住吴永麟,多半需要多次服食,对方这才有了半个月送解药一次的鬼话,为了弄清这伙人的真正底细,吴永麟也不说破,语气也顺着对方的口吻软了下来。 “师傅高姓?我们的组织又怎么称呼?能不能给我随便安排几个贴身女间谍使使?” 对方一愣一愣的没回过神来,沉默了良久,在中间的时候却卡住了:“你师傅我叫陈凡,那个” “组织?女间谍?” “对,组织,女间谍。师傅没读过书,你们这些读书人文绉绉的东西我听了就脑袋大,你能不能说点简单点的人话?”陈凡红着脸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摸不着头脑的他又将这个疑问抛给了吴永麟。 “我们属于什么什么社?什么什么教?至于女人嘛,刚刚只是一句玩笑话,陈师傅别往心里去。” “摩尼教,这一时半会的也讲不清楚,将来有机会再给你讲。来之前我早已打听你小子的喜好了,等你到了成都,自然有惊喜给你,只要你以后忠心为本教出心出力,少不了你其他方面的好处。” “师傅还有什么吩咐徒儿去办的?” “礼尚往来,既然收了你做徒弟,师傅这次送你一份见面礼,现在有一伙强人正在你安排的水路上等着偷偷打你那批银钱的主意,接下来该怎么办,就是看你个人的能耐了。” “呵呵,既然师傅请我吃了一顿蛇肉,还顺道给了我一颗迷心极乐丸,我一定不辜负师傅的栽培,帮师傅铲除这些拦路虎。” 陈凡此时被吴永麟几句话戗得咳嗽连连,他瞪着圆鼓鼓的眼神不可置信的盯着吴永麟:“你的意思是?” “师傅放心,那些人我一定让下面的人斩草除根,一个不留。” 陈凡还在脑海中回味着这句话的时候,数里外原本包道乙,袁四象精心埋伏的河道处先是闪光阵阵,随之传来阵阵雷鸣般的声音,似乎那里正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正在发生。陈凡心头一紧,为了弄清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早已顾不上揣摩吴永麟的话里话,一个箭步惶惶的朝事发地点冲了出去。自己虽然和包二寸这伙人不对路,他当初的想法只是想给这新收的徒弟知会一声,让包二寸这伙人扑一个空,刚刚听着徒儿的口气,好像前面有什么恐怖的事情正在发生,似乎包二寸才真正的着了这新收徒弟的道。这不想还好,越想陈凡心里越不是个滋味,这事将来如果追究起来,他多几张嘴恐怕也说不清楚,这事如果穷究起来,和自己脱不了爪爪,毕竟这些人死于自己的授意,这足够自己吃一壶的。 “师傅我在前面的七步楼等着你,徒儿还没给你敬茶呢。”背后传来让陈凡心惊肉跳的声音,他脚步迈动得越发急促了。 等陈凡赶到事发地点的时候,眼前的一幕让他乍然失色,乱石滩上横七竖八的躺着死得惨不忍睹的自己人的尸体,陈凡细细数了一下,看得见的不下于一百多人,还没有算上那些被水冲走的,这一次包道乙这伙人绝对是损失到姥姥家了。让陈凡更惊奇的是,这些死尸里面偏偏没有发现任何官兵的影子,心情低落的陈凡完全没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像一尊雕像般立在那里,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一阵哗哗哗的水流声和其间漂浮的木头与岸边的石头撞击的声音将陈凡带回了现实,放眼四顾,自己这批好手的死似乎还有那么一点点价值,几个箱子搁浅在岸边,随着水流的冲击似乎在上下浮动,陈凡揉了揉似乎看花了的眼睛,从尸堆中提起一把朴刀急急冲了过去。 当他一一打开那些箱子的时候,简直欲哭无泪,除了一些石头,里面哪有半枚铜钱的影子,陈凡心口开始隐隐的绞痛起来,一口气没顺过来,差点昏死过去。 心口像有一块大石压着的陈凡默默的慢慢归拢那些残肢断躯,任凭这些人生前多么不喜欢陈凡,失魂落魄的他只想给这些人留个全尸。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天边泛出鱼肚白的时候,陈凡几乎耗尽了一身的气力才将那小山一样的尸体架在了柴堆上,在将松明子火把丢向柴薪的时候,陈凡心里暗暗立了誓,无论这个吴檗逃到天涯海角,他一定要让对方死无葬身之地。 第548章 烽火镝音(二十八) 烧尸、埋骨、扒灰整整花去了陈凡将近七天的时间,头两天他还对这个内里不凡的吴檗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饮其鲜血食其骨肉,只是从第三天开始,这种想法却开始发生着急剧的变化。一个比千机道人包道乙都能使手段的家伙,其意义对于陈凡和师傅方七佛这一逐渐失势的派别来说,头脑灵光的吴檗无疑于雪中送炭。在这一年多时间内,他和师傅在教中的地位日渐式微,就拿这次入川秘密之行来说,陈凡对于到这里具体干些什么其实根本一无所知,包道乙这个才入教不到两年的道人,居然带着教主的密令来西川统领全局,坐镇中心,而陈凡则在关键时候被放在一旁晾着,如果此次让包道乙、袁四象这些人在这里再大展拳脚建功立业一番,那他和师傅这些包道乙的眼中钉是彻底出局,隐逸赋闲了。 到第七天拾掇好一切后,陈凡是彻底释然了,如果是自己徒弟的人马被人悉数斩杀,此时的自己又会作何感想?对于吴檗无意中帮了自己一把,陈凡内心早已被怨愤和感激各占一半这种奇异的情绪所感染。 无意中看见水中人不是人鬼不是鬼的样子,陈凡反而被自己当前这份尊容吓了一跳,被火烧过的野草一样的头发已经所剩无几,眉毛尖端打着卷,原本一张清秀的脸乌七八糟的,身上的那件长衫也是东一个窟窿西一个孔洞的,所幸周围那些遗物中并不缺一两件换洗衣物,除去身上那些破烂的陈凡很快如鱼儿般入了水 阳春三月,寒气渐远,此时的七步楼炊烟袅袅,飘香整整,原本堆着小山一样的木材的侧墙面此刻建起了一座一人多高的风炉,此刻几个赤裸着上身的汉子正呼哧呼哧的拉着一截木制的鼓风排在那里挥汗如雨,在他们的外围,则放着一排排的大酒缸,表面的泥封早已悉数被去掉,酒汁早已被倒入了屋内一个密封的被底火加热的酒槽内,时不时看见那些嘴馋的猴子伏在酒缸外围捞酒糟吃,时不时又有些被醉倒的猴子从酒缸边缘处栽倒下来,不过酒缸的旁边早已铺上了一层厚厚的干草,那些手毛脚乱的猴孙摔下来的时候并未受到一丝伤害,反而引来周围那些好奇的人一阵欢声笑语,惬意躺在干草上醉眼朦胧的猴子朝哄笑的人群无意识的挥了挥手,便沉沉的进入梦乡了。 当陈凡赶到七步楼的时候,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人群进进出出忙忙碌碌的,那个他先前收为徒弟的吴檗正躺在一张太师椅上悠哉乐哉的晒着太阳,他的腿上此刻坐着一儿一女,一左一右两个貌美如花,风姿卓越,不同风情的女人正往他口中送着陈凡叫不出名堂的新鲜野果,望着这一家子其乐融融的样子,陈凡一瞬间居然有一种不忍上前打扰的念头。 “陈师傅来了?”最终还是吴檗抬眼发现了他,吴檗让两位夫人带着孩子离开之后,这才热情的招呼陈凡靠近。 看着被自己埋在土中的张虎、唐屾早已不知所踪,陈凡诘问道:“张虎和唐屾也是你的人吧?” “没错,师傅难道也想收他们为徒?他们资质平庸,我看就别给师门蒙羞了。” “他们既然是你的人,那他们欠我的一个承诺就必须由你这个当家的来兑现了。” “你说的是那花语酿吧?那我也不妨给你实话实说,除非你把七步楼原来的掌柜找来逼迫他说出藏酒的地点,否则我也没有任何办法。” “那就对不住了。”陈凡把手慢慢移到了身旁那根羊头拐杖上,随时准备发难。 “你这人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再动手?花语酿没找到,我却找到了制作花语酿的方法。” 陈凡脸上一僵,不可置信的反问道:“此话当真?” “我骗你干嘛,不信你看。”吴永麟说完,递给他一张密密麻麻写满小字的黄纸,那上面甚至带着一股淡淡的酒香。 陈凡尴尬的脸一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识字。” “那我替师傅念念?武陵桃源花语酿酒法:取神麹二十两,细剉如枣核大,曝干。取峨眉雪水一斗澄清,浸待发。取年末一斗好高粱、一斗好粟米、一斗好糯米、一斗好小麦、一斗好稻米,淘三二十遍,令净,以水清为度。三溜炊饭令极软烂,摊冷,以四时气候消息之。投入麹汁中,熟搅令似烂粥,候发,即更炊十斗米,依前法更酘十斗,尝之,其味或不似酒味,勿怪之,候发,又炊十斗米投之,候发,更酘三十斗。待冷,娶四季之奇花,桃、荷、桂、梅,将其碾汁,依前投之,其酒即成。如天气稍冷即暖和,熟后三五日,瓮头有澄清者,先取饮之,蠲除万病,令人轻健,纵令酣酌,无伤。此本于武陵桃源中得之,久服延年益寿。凡造诸色酒,北地寒,即如人气酘之;南中气暖,即须至冷为佳。不然,则错矣已。北造往往不发,缘地寒故也,虽料理得发,味终不堪,但密泥头,经春暖后,即一瓮自成美酒矣,入泥中数载,口感更佳,存二十载者,入口即香,七步必醉,神仙不换。” “这真的是花语酿的不传配方?” “不瞒师傅,我这里刚好有几坛现成的黄酒,按武陵桃花源花语酿酒法,我已经改良蒸馏出了几坛烈酒,虽然赶不上花语酿的口齿留香,但绝对会让师傅此生难忘,师傅要不要品鉴一番?” “好大的口气,你的酒好不好得尝过之后才知道。” 当吴永麟再次回来的时候,手里擎着一个注满酽烈液体的陶碗,陈凡瞧见这平时完全不曾见过的清可见底的被称之为酒的液体的时候,心里的复杂程度可想而知,那股熟悉又陌生的酒气吸入酒槽鼻中之后,浑身的酒虫似乎都爬出来了,陈凡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口灌了下去,只是才喝完,脚下开始微微趔趄起来,口中似醉非醉的咕哝道:“好烈的酒,果然是好酒,你这酒可有了名字?” “我这既然是用五种粮食酿成的酒,那就叫五粮液吧。” “还有吗?” “贪杯容易误事,我这里还有一件事得求师傅呢。” “你今日能让我喝个痛快,你让我进宫去杀皇帝都干。” “要不你回去把你们教主给办了?” “你你” “师傅何必当真,我和你开个玩笑吧了,来人,抱一坛五粮液过来,顺便把那些酿鹅、烧鸡、菜肴、果馔给我们整上一桌,我和陈凡师傅今日不醉无归。” 第549章 烽火镝音(二十九) 一坛五粮液下肚之后,贪杯的陈凡最终烂醉如泥,用脸贴着桌面的他口中嘟哝着某种含糊不清的呓语,时不时打着酒嗝,最后甚至把头埋在胳膊里面开始掩面失声痛哭起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醉眼朦胧的陈凡指着吴永麟的鼻子呼噜道:“我们俩如果真的是师徒该多好,和你这人待得越久,我怕自己再也下不去手了,如果将来我不得不亲手杀了你,我到底该怎么办?” 当吴永麟试图解释一番的时候,陈凡像一根木头一样砰的一声撞在桌子上,再也不省人事,这一夜,陈凡作了一个无限绵长的美梦。 陈凡再次醒来的时候,日上中天,头疼欲裂的他发现自己身上并未带上任何枷锁,反而躺在一处身下用干草临时铺就的一张草床上,当他撩开布帘走出来的时候,头顶的直射阳光刺得他完全无法睁眼,适应这舒服的日头竟然花去了他不短的时间。时不时有忙碌的人在他身边穿来穿去,有些甚至大胆的给他打着招呼,陈凡觉得自己此刻仿佛回到了师傅方七佛身边,那里的人也会像现在这般对自己从不设防,在那么一刻,他才发觉自己出来的时间不短了,他居然开始有点想家了。 就在他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张虎那小子笑嘻嘻的迎面走了上来:“醒了?刚好到饭点时间了,过来吃饭吧。” 看着吴檗系着抱肚围裙在那里颠勺的时候,陈凡再次呆了呆,他才坐下去,一碗冒着酸味的浓汤便被张虎送到了他面前。 刚刚炒完一个菜的吴永麟对陈凡喊了一句:“那东西解酒,效果还不错,别辜负了我的一番美意。” 看着陈凡迟迟不肯动手,吴永麟戗了他一句:“怕我在里面下毒?” “不是,我...” “先喝了这碗醒酒汤,吃完这顿饭,我们再细谈。” 接下来的一幕让陈凡完全摸不着头脑,只是没隔多久他也融入了其中,那些尊卑不分的男人和女人们像野鸭子般在那个吴大人身边转来转去,他们在同一桌吃饭,抢着同一个盆子里的菜肴,那些从盆子中夹到几块肉的,也不忘分给旁边嘴巴里冒口水的人一两块,总之这顿饭最终吃得嘻嘻哈哈,融融恰恰。 “你始终是个大人,这样没规没矩的,不太好。”当其他人都识趣的走开之后,陈凡最终将心中的想法提了出来。 “你觉得我像个大人吗?” “其实我觉得你更像个商人。” “你这句话算说道点子上了,我平生的梦想便是像其他商人一样走南闯北,游走四方,结识江湖中的好汉,饮马北地,只可惜造化弄人,最终在这西南一隅之地做了个父母官。” “其实现在也没什么不好,至少衣食无忧。” “只是我心里有些结解不开啊,就拿这次摩尼教的乱党来说,为了剿灭他们我心惊肉跳的,这一年多我更是吃不好睡不香,就连这次进山去剿匪,我怕那些贼人找上门,连家眷都带上了,你说我过的是什么日子?” 陈凡脸上不经意的抽了抽:“那我还是摩尼教的呢?” “师傅放心,我已经让那逃走的那个什么包道乙、袁四象带话回去了,从今儿起,师傅您和摩尼教一刀两断分道扬镳,您就安心跟着我享福吧。” “你...”陈凡气得鼻子都快歪了:“他们走了多久了?” “恐怕已经来不及了,现在全摩尼教的人恐怕都知道是你给我露的底,你回去恐怕难逃一个死字。” 陈凡心如死灰的跌坐在长凳上,一股冰凉透骨的寒气儿从脚板心流窜到全身,让他冷得浑身忍不住颤抖起来,他习惯性的伸出手往身旁探了探,只是那里有鹿鸣剑的一丝影子。 “跟着我不至于那么不济,你以后这酒,肉,我管够,当然你也不能吃白食,你也得像其他人一样出点力气才行,至于月钱,你看一个月五十贯钱成不成?当然这不算年终的分红等其他的,我估摸着你跟着我一年赚个一千贯钱不成问题。” “你休想用钱...钱来收买我,我们之间的仇还没算呢。” “嫌少?” “不...不是...我这只会打打杀杀的,恐怕值不了这个数。”一种庄客突然晋升为庄主的美好感觉在从小就孤苦无依的陈凡心里荡漾开来,他跟着师傅方七佛,教主方十三闹腾,难道不是为了搏个衣食无忧,将来在某个庄院拥有一份只属于自己的家业?只是这一步是不是来的太快了些? “这事暂时就这么定了,我这里有件棘手的事情还必须你帮我去办。” “你让我去杀谁?” “也不用你去杀人,你陪着唐屾去给理县的那些吐蕃人送一批五粮液去,你们相机行事,只要拖住他们一两日就行,说白了就是让你去灌醉他们,一是唐屾那小子酒品不行,喝醉了喜欢说胡话,你这人昨天我观察了一夜,喝醉和没喝醉一个样,靠得住。二是他小子现在到底心里有什么小九九我现在也把不清楚,总得有个人帮我去看着他才行。” “真不用我动手?” “真不用,你不是喜欢喝酒吗?这次让你喝个够。” 陈凡心有余悸的答道:“只是你这酒未免太烈了点。” “不烈怎么能将那些喝酒像喝水的吐蕃人灌翻,你都能喝醉的酒,就代表这酒绝对没问题,你的首要任务便是陪他们吃喝好就成,去的时候得千万小心一个叫檀道济的人,别让他看出什么破绽,以他的机智,此刻多半在理县和那些吐蕃人称兄道弟,活得好好的。少说话多喝酒,你这次的事才能办成。” “你是不是根本不相信我?” 吴永麟迟疑了一刻,最终将心中的计划全部讲了出来:“那批被吐蕃人圈禁在宕州的汉人必须得救出来,我们回过头来对付理县的这批敌人才会无后顾之忧,我最近打听清楚了,理县最后一批被俘虏的汉人最近几天会运到宕州与另外的吐蕃人汇合,之后这些人就会返回到草原上去,到那个时候,我们想出手恐怕都来不及了。” “我和唐屾什么时候带着酒启程?” “等我先弄清楚你们那批人的动向再说,也不急于这一时。” “你不是说他们已经把我的一切回禀给教主了吗?” “那我现在把一切都告诉你了,给你一个做好人的机会,偶尔骗你一下不过分吧?更何况你还答应替我做任何一件事,这你总不能抵赖吧?” “我们之间的恩怨过了这茬再算,更何况,嘿嘿。” 吴永麟当然理解陈凡笑里的含义,对于蜡丸解药的真相他也不说破,这个长短脚酒鬼,吴永麟更愿意拿他当一回朋友,至于以后彼此见面会是另外一番景象,已经是吴永麟暂时不能预料到的了。 第550章 烽火镝音(三十) 倦鸟归窠,奔兽入林,如血的夕阳似一张红色幕帘在眼际渐渐展开之后,原本该一年之计在于春的农忙季节,长势极好桑林,农耕的沃野空无一人,时不时有一群发出怪叫的乌鸦在一株被烧焦的大树枝头驻足,用它们果腹后略显笨拙的掾嘴梳理一下因一小撮血和肉干涸后粘在一起的墨色羽毛,大树的旁边原本是一处村落,此刻断垣残壁,衰草连天,一节节被烧成霜灰的梁木掩映在其间,一具具无头的尸体随处可见,空气中散发出一阵阵恶臭,让人闻之欲吐。 “我们还埋吗?”唐屾对旁边一脸凝重,自从离开七步楼就从来没笑过的陈凡问道。 “这已经是第几处村落了?”绷着脸的陈凡神情低落的问道。 “具体是第几波我已经记不清了,如果继续在这里耽搁下去,我怕理县的计划会有变。” “汉人讲究入土为安,这些暴尸荒野的可怜人,你难道就忍心让他们带着牵挂走得不安心?” “只是吴大人说了,我们最好天黑之前能到达理县,他还在七步楼等着我们的信呢。” “你觉得他会仅仅只放出了我们这条线?放心吧,他的事绝对误不了。” 唐屾狐疑的盯了陈凡一眼,最终忍受不了对方投过来的灼热眼神,提起一把从白灰里面扒出来的铁镐,也加入了挖坑,埋尸,垒坟包,立碑的行动中,直到脸上布满了汗道。 当他们走走停停,最后到达理县城墙外围处的时候,白云山麓早已消失不见,谯楼上咚咚报三鼓,灯光隐约,夜雾迷蒙,明月高悬,万籁俱寂,至城门之下,仰首望向城墙处,兵丁三五,紧守其间,城墙壁上摇摇晃晃的似乎悬挂着什么,当唐屾大着嗓门往上吼了一句后,那些伸出来的火把才让陈凡等人发现原来那些被自己这伙人埋掉的尸体的头颅也许在上面能找到。 陈凡手指间的骨节发出如炒豆般的爆响,感觉不对劲的唐屾连忙扯了一下陈凡的衣袖,率先朝吱吱吱打开的城门,冒出一个鬼头鬼脑的家伙迎了上去。 对方生得尖嘴猴腮,一双不怀好意眯缝着的眼睛在众人身上睃来睃去,用一种不太满的语气咕咕道:“你们这些不要命的行货,这都什么时辰了,还来打扰大爷的清梦。” “这兵荒马乱的,谁愿意提着脑袋来这里行险?这撇不开道济大人的面子,说是急需一批酒度用,我生怕误了道济大人的大事,这前脚才酿好酒,后脚不就连夜赶着来了吗?” “他檀道济有什么了不起的,现在他也只是吐蕃人身边呼来喝去的一条狗而已罢了,你这批酒就搁在这吧,小爷给你指明一条生路,聪明的,立马滚蛋,从哪里来,回哪里去,没事儿别瞎到这里来凑热闹,小心和上面那些人一个下场。” 唐屾哪里晓得把檀道济抬出来会是现在这番下场,他换了个话头,却依然没能让对方让步,城墙后面的那些好事者似乎也闻到了酒香,也纷纷凑了过来,准备心安理得的接受这白送的馈赠。 就在那批如狼似虎的兵丁爬上那些牛车解缆绳,有些心急的甚至去抹掉泥封,用瓮缸旁边挂着的旋子取酒喝的时候,唐屾、陈凡和一行人开始撕心裂肺的闹腾起来:“官爷,使不得啊,这酒可是道济大人的,我这还没收到酒钱呢,这可是我一庄上人吃饭的命根子啊...” “去你娘的,老子喝你的酒是看得起你。”一个满脸横肉,挺着大肚子的粗野汉子对着腿脚不方便的陈凡当胸就是一脚。 ‘轰’的一声响,那人还没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身体向后直接朝城门上撞了上去,瞬间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动弹不得了。 “妈的,你小子活得不耐烦了,居然敢对军爷们动手。”最靠近陈凡的一个兵勇嗖的一下就抽出了腰刀,二话不说就扑了上去。 ‘哎哟’,对方发出一声惨叫,腰眼上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崩了一下,整个身体似乎瞬间麻痹了一般,原本威武不凡的姿势就那么直挺挺的仰面朝下摔了个狗吃屎,变成了一张面瘫脸,鼻子不是鼻子,嘴巴不是嘴巴了,一旁的唐屾朝陈凡眨巴了一下眼睛,这让人防不胜防的偷袭,自然是他刚刚从手中射出去的一颗圆石。 随着火把被有心人尽数扑灭后,黑暗中的陈凡、唐屾等人如游鱼般穿梭在这些原本就不堪一击的降兵之间,在黑暗中,不断的传来被摔飞出去后发出的焖哼声,咒骂声,直到一队巡城的人马急急来到之后,这一混乱不堪的局面才正式结束。 陈凡、唐屾这些人同样灰头土脸,披头散发,鼻青脸肿的,只不过这些是他们自己在这队巡城人马来之前自己在地上蹭出来,为了更像那么回事,陈凡甚至硬生生的挨了唐屾一拳,只不过唐屾似乎更惨,整个鼻子和嘴角都在咝咝冒着血,此刻甚至有点刹不住车,连那些躺在地上挨了一顿狠揍的兵丁和刚刚赶到现场的巡城兵马也被吓住了。 “大人,你可得为我们做主啊。”唐屾扑通一声就朝一个领头模样的人跪了下去。 “你是哪里来的奸细?来人,将这些人绑了。” “大人,冤枉啊,小人只是奉道济大人的命令来此送酒的,想不到被人拦下了,还说...” “还说什么?” “还说道济大人是吐蕃人身边的一条狗,这些酒他根本就不配喝。” 唐屾此刻也是放手一搏,既然吴大人来之前说得那么笃定,那就代表理县这里肯定有一批降兵还在檀道济的统辖之下,刚刚拦住他们去路的那些守城的兵丁,多半只是想截留后中饱私囊其中的一部分,哪曾料想啃到了一根最硬的牛腿骨,恰巧又被檀道济精心安排的人逮了个正着,碰了一鼻子灰原本躺在地上唉声叹气的那些兵丁此刻人人低耸着脑袋,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一群窝囊废,连几个运酒的庄客都对付不了,要你们这些人有什么用?不是因为这里缺人,你们早被送去见阎王了,我只问一遍,刚刚是谁动的心思?现在站出来断一根小指,再过一会,可就得掉脑袋了。” 当那个尖嘴猴腮的人被人推出来之后,一把朴刀直接朝他的头颅砍了过去,这人对刚刚说的话并没有作数,杀鸡儆猴,杀人立威,才是平息这场混乱的最好办法。 第551章 烽火镝音(三十一) 陈凡、唐屾最终被巡城的兵马带入了一处两进一出的小院落,四方庭院的门前两个角落分别挂着一盏昏黄的灯笼,周围的情形完全看不分明,里面隐隐传来一阵念经诵佛,敲击木鱼的咚咚声。 当来人给一个管事模样的通报来意之后,那人浑身上下扫了一眼唐屾和陈凡,没好气的说道:“老爷正在佛堂里研习《严华经》,这个时候他可没有见客的习惯,你们有什么事不如明天再来拜谒吧。” “规矩我们都懂,这是我们孝敬给小爷的常例钱,小爷空了买点酒喝,我们实在有急事找道济大人,麻烦小爷目下帮我们进去通传一声,如若道济大人实在不方便,我们也就断了这份心思。”唐屾往对方手中递了一个钱袋和一张名帖,那人将钱袋反复在手中惦念后发觉份量不轻,这才在原本拧得像苦瓜的那张脸上挤出了一丝难看的笑容。 “那我现在帮你们去试试,你们最好也别抱太大的希望,这成与不成也不是靠你这点钱能解决的,事如果没办成,你也别怪我这当哥哥的没出力随便打发了你。”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这钱小爷好生收着,以后我们彼此之间打交道的日子还多着,今天实在来得急,手头上难免仓促了些,哪天我在这里最大的酒楼摆上一桌,我们兄弟几个和小爷通通气,交流交流感情,听小爷教诲聆听一番,长长见识。” “看你这人说话诚心的份上,今天我勉为其难姑且帮你一帮,你们先在外面候着,我去给你们说道说道,可别到周围瞎打听,这县里可不太平,随时可能掉脑袋。” “谢小爷抬爱,小爷受累,小爷辛苦了,我们哪都不去,就在这里听候小爷的佳音。” 看着那人重新关上门,门背后传来的哒哒哒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陈凡和唐屾在那里有一搭没一搭的小声开始细聊了起来。 “你这样低三下四的求一个下人心里就没有那么点怨恨和委屈?” “这点破事和我当初揣着500文钱闯天下相比算得上啥,为了能让自己活下来,我当时都被现在川西唐门寨的二寨主丢进粪坑里去过,你还得从里面笑嘻嘻的从里面爬出来感谢他的不杀之恩,容天下难容之量的肚量,我正是被现在的自己人磨炼出来的,我也是在那个时候学会了看人,好人和坏人,其实一眼就能分辨出个一二。我不妨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真正的吴檗多半已经被现在的吴大人给做掉了,现在这些人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的,其实我心里明镜似的知道好些人已经动了杀我的心思了,特别是那个诸葛卧龙,这次派我单独来见檀道济,他可是一点意见都没有,可见这趟差他估摸着我们活着回去的机会不大。” 陈凡内心惊疑起伏不定,他压住几乎有点克制不住的好奇心,不动声色的问道:“此话当真?” “其实这也只是我个人的猜测而已,对于现在这个吴大人,你不觉得他的草莽江湖气息太重了吗?骨子里对人好得有些过头了,就拿你我二人敏感的身份来说,落在其它大人手里,恐怕不知道掉了多少回脑袋了,谁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带上两刺头在身边?这一旦传扬出去,他那顶头上的乌纱帽多半难保,拿他前程远大的仕途堵上这一切,真的划算?” “你这前言不搭后语的,到底是念着吴大人的好还是坏?” “我其实没什么意思,无论接下来是个什么境地,希望陈凡兄弟把我刚刚这些话带回去,其实我打心眼里根本就没怪过他们,反而做这些事情心甘情愿的,可比待在那山咔咔里面过瘾太多了,你如果来日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到我坟头烧点纸,把这一切知会我一声就行了。” 就在陈凡还在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背后传了过来,门随之打开,原本那个管事模样的人手上此刻提着一顶亮上许多的灯笼,对众人的态度也来了一个180度的大转弯,佝偻着身子,口中的话也变得恭敬起来:“唐爷,我们大人有请。” “我们这突然造访,没打扰你们家老爷清修吧?” “不妨事,不妨事,小的刚刚眼拙,刚刚多有得罪之处,还望您见谅海涵。您能亲自来府上走这么一遭,也不知道我这几辈子修来的福分窥见您这仪表不凡的玉面,以后还望您能多照应小的一番。”管事将刚刚那个钱袋原封不动的从怀中摸出来之后递了过来,他那只手战战巍巍的。 “收着吧,我唐某人送出去的东西,可从来没有收回来的道理,我这人不记仇,你就心安理得的收着。” “谢唐爷,谢唐爷。” 那人转身领着唐屾和陈凡走了进去,在那个管事人的引领下,陈凡和唐屾很快便进入了檀道济此刻正在诵经的佛坛间内,一处宽广的房间内,一个穿着一件素直裰长衫,头戴一顶圆帽的男人背对着他们团坐在一个蒲团上,周围充满了香烛燃烧后产生的大量浓烟,当感觉到对方走进来之后,敲击木鱼的声音戛然而止,那人从蒲团上站直了身形?发觉唐屾身边还跟着另外一人的时候,脸不经意的狞笑了一下。 “唐兄,昔日一别,别来无恙?”此人不是檀道济又是谁?只不过他左手的小指似乎被什么东西斩断了,此刻被什么东西裹着,光秃秃的。 唐屾心神一凛,像个没事人一样接话道:“我这无事不登三宝殿,我忘了给你介绍,我身边这位是我新认的一位身手不凡的兄弟,你叫他阿凡就行了,这兵荒马乱的,出门不带上一两个好手,哪里敢来趟这潭浑水。我这次专程到这里找你,是想亲口告诉你,你当初交待兄弟的事情,黄了,而且我还险些被人当俘虏抓了,我这人不想欠别人什么,你送来的那笔钱,多半收不回了,我这里准备了几车好酒,就当我这次来给的回礼,这些酒的价值,完全抵得上你给的那批定金。” “知道姓吴的具体动向吗?” “那个” “你看这些够不够?”檀道济突然掀开身旁不远处用经幡覆盖着的一个箱子,开箱的那一刻,金光闪闪的,为原本幽暗的室内增色不少。 “现在他们暂时住在七步楼。” “算你小子说了句实在话,道长,出来吧。” 一个挽着发髻,头戴紫金冠,背上插着一把宝剑,手上捏着一把毫无杂色的白须佛尘,身穿一件皂色道袍的道人缓缓从暗处走了出来。 陈凡见到对方的那一刻,忍不住惊呼一声:“包道乙。” “凡兄弟,还不过来给你的包师叔行个礼?再怎么说以前可是一家人。” 第552章 烽火镝音(尾声) 话音刚落,便从帷幕后陆陆续续走出来一拨剑拔弩张气势汹汹的劲装武者,袁四象和包道乙在这行人的最前面,混杂在其中一人的正是多日不见的袁四象,而原本就准备袖手旁观的檀道济则闪到一旁开始继续敲击他那个咚咚咚的木鱼,似乎即将要发生的这一切冲突都与他无关。 陈凡这才开始留意周围所谓的水陆道场起来,钵儿、铙儿、磬儿这些器具统统不见,更没有其他道士和僧人,偌大一间堂室内,只有檀道济这个假道人在那里煞有介事的念着某种听不懂的梵语。让陈凡更不可思议的是,原本该放置骨灰或者灵牌中间香木桌的上面放着两根不知道被什么利器切割下来的手指,那东西似乎被盐腌制过,此刻泛出惨淡的霜白色。 和陈凡并行而立的唐屾同样也发现了这诡异的一幕,他唯恐天下不乱,突然煽风点火的说道:“我刚好带来了几车好酒,你这两根断手指放到酒缸里面腌制一段时间再捞起来,绝对比你这风干咸鱼要强上许多倍,这东西去喂狗,绝对会让一群狗咬疯。” 檀道济此刻手上裹着一条白巾,左手小拇指及旁边的一根手指空空落落的,很明显那两根坟指来自于他,冷里听到唐屾这一句讥讽之言,原本不动声色的檀道济立马堆上了一张古树斑驳的脸皮,要多难看便有多难看。檀道济想起理县被吐蕃人破城当日,自己为了从泽旦这些杀红了眼的吐蕃人的刀口下生存下来,当日不得不用切自己两根手指的苦肉计活到了如今,吐蕃人祸害理县老百姓的这些日子,除了必要的露面,他基本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这件祭堂内,枯灯苦竹,不问刀兵,倒也过得相安无事。檀道济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吐蕃人迟早要离开的,到时候他再出来收拾这个烂摊子,才既合情合理,又显得顺水推舟,尽管这根肉骨头上可能连骨髓都被人吸干了,只要这里的城墙没塌,这里迟早会再次繁华起来,经过大清洗后的理县,他檀道济无疑才会成为这里真正第一的主人。 一个人再有涵养,面对唐屾这么直面的揭开伤疤,檀道济最终还是败给了自己,他吹胡子瞪眼,气咻咻的说道:“小子,今天我看你怎么活着离开这里。” 檀道济朝窗棂所在的位置用支撑木敲了三下,不消一刻,人影瞳瞳,杂音鼎沸,看来外面聚集了不少人。 檀道济冷笑道:“这里我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就等着请君入瓮,我也不妨给你说实话,过了今夜,这些吐蕃人就要离开了,如果等你们把这个消息回传到吴檗那里,恐怕人家早已回到川西草原上去了,只可惜你们过了今晚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檀道济话还没说完,一把飞剑风雷般从包道乙的背后朝陈凡的面门射了过去,这把似乎带着魔灵的剑一出手便毫不留情,陈凡也许是对阵包道乙有一定的阴影,也许是被这一突然变故弄得有些措手不及,也有可能是没料到包道乙功夫又比以前似乎更精进了不少,面对那把朝自己面门突过来的飞剑,他的应激反应最终慢了一拍,包道乙那把混元剑最终从陈凡的脖子上擦了过去,带起一丝血线,伤口所在的位置散发出一阵阵扑鼻的恶臭,陈凡浑身瞬间感觉一阵发麻,包道乙毫无疑问在剑锋上淬了毒,如果不是陈凡平时爱喝一些毒物所泡制的奇特的酒,估计他早就一命呜呼了。发觉情况不对劲的陈凡迅速自封了自己几处关键穴道,这自然让他接下来对阵包道乙大打折扣。包道乙从徒弟袁四象那里得知陈凡已经偷学了十三教主的天行心法后,这才有了这么一种卑鄙的做法。 头重脚轻的陈凡正战战巍巍的准备将腰间的酒葫芦解下来,包道乙手中那把飞剑如有生命般再次踅径而返,混元剑冷寒的剑锋洞穿酒葫芦后,顺势将整个酒葫芦带了回来,包道乙将酒葫芦紧攫在了手中,脸上似笑非笑的将葫芦中一种暗红色的液体倾倒了出来,空气中顿时散发出一种难闻的腥臭味道,原本脸色苍白的陈凡突然喜形于色,让包道乙突然觉得有些不妙,果不其然,不到半盏茶功夫,原本簇拥在包道乙身边的袁四象那些自己人,早已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抽搐痉挛,有些甚至早已没有了呼吸。就连功力深厚的包道乙,他心焦所在位置的几个穴道感觉有什么东西被堵住了一般,他强行运功想冲破那几个穴道,只是适得其反,一股腥臭的液体顺着他的嘴角流了出来。 “包二寸,别白费力气了,没有我的解药,你就等着我等会把你其中一条腿打断吧。” “你真卑鄙。”袁四象浑身战栗口齿不清的说道。 “我这还不是向你师傅包二寸学的,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恶。” 盘腿在地上打座的陈凡说完这句话之后,再也没发过一言,浑身烟霞阵阵,大惊失色的包道乙此刻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一旁作壁上观的檀道济。 “道济兄,此刻你如果能替我杀了这个本教的叛徒,以后我包道乙将还一份大礼给你。” “道乙兄,不是兄弟信不过你,你也知道,我再怎么说也只是一个外人,和你们摩尼教相比,名不正言不顺的,我当下杀了陈凡,无疑将自己推到你们摩尼教对立面去了,到时候无论是陈凡他师傅方七佛还是你们教主方十三来找我的晦气,我脱不了干系,不过嘛” “道济兄有何要求尽量提。” “倘若道乙兄能将我吸纳进摩尼教,这就完全不同了,为本教除掉异己分子,乃是我份内之事了。” 原本闭气运功逼毒的陈凡微微睁开了双眼,一腔不满的说道:“包二寸,别忘了方教主当时创立摩尼教的初衷,就是以天下苍生为己任,眼前这人,手上何止攒了上千条人命,别说方教主那关过不了,这话传到其它门人口里去,简直是贻笑大方,你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你给我闭嘴。”檀道济最终忍无可忍,从地上拾起一把长剑,红着眼睛慢慢向陈凡靠了过去,他觉得有必要先下手为强,檀道济此刻对于能靠上摩尼教这棵高枝,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道济兄,你尽管放心,有你这般智囊般的人物加入我教,我们无异于如虎添翼,教主大肚能容天下之才,近几年乃我教急需用人之际,道君皇帝昏庸,奸臣当道,处处民不聊生,我相信隔不了多久,这天便要变了,这天下将是属于我们摩尼教的,属于千千万万教众的。” 檀道济听完包道乙的此番激扬之言,精神为之一振,毫不犹豫右手挺剑朝陈凡靠了过去。 陈凡此刻有苦说不出,檀道济靠过来的这一刻是他最关键的时候,此刻的他已经将自己一半的生命投入了地狱,稍有不慎,他将走回入魔,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为了快速逼毒,他冒着极大的风险将浑身的内力已经打散到了其他各处关键穴道,化整为零,以死求生,陈凡周身经脉乱如丝麻,头顶烟霞氤氲,一丝丝黑血正沿着脖子所在的伤口慢慢沁出来,此时别人杀他如捏死一只蚂蚁般轻而易举。 就在陈凡闭着眼睛准备接受这生命的最后一刻的时候,一颗劲石啪的一声打在檀道济手持那把剑柄的中段,咔嚓一声,那把长剑立马断成两截,说时迟,那时快,第二颗石弹同时朝檀道济手腕的部位射了过去。 “小心。”陈凡暗呼一声,只是这似乎迟了一步,檀道济似乎正等着唐屾射出这一颗石弹,他的首要目标并不是陈凡,而是唐屾,毕竟檀道济在被唐屾揭开伤疤的那一刻便对他动了杀心。 檀道济轻轻舒展猿臂,身形晃动,原本唐屾射出去的第二颗石弹早已失去了第一颗的凌厉,檀道济振剑轻挑,便将那颗石弹挑飞了出去,接着挺着那把断剑直接朝唐屾的胸口所在的位置插了过来。 唐屾原本就一副酒商行人的简单打扮,进这间佛堂前,除了二颗保命的石弹随手拿捏在手心没被搜去,身上再无任何可防身之物,唐屾恰恰又在堂中的位置上,周围更是无任何抓取之物,感觉檀道济剑术上不弱的功夫,心如死灰的唐屾向后趔趄倒地后痛苦的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一道火光直接破窗飞入了室内,朝来不及躲开的檀道济身上撞了上去,冷笑一声的檀道济发现那只是一个陶罐之后,想都不想就腾出那只只剩下三根手指的拳头挥了过去。 ‘哗啦’一声响,正如檀道济料想的那样,那个陶罐被他的拳头打得四分五裂,可是檀道济来不及洋洋得意一番,接下来的这一幕让他此生难忘。那个普通的陶罐内窜出让檀道济再为熟悉不过,可以称之为酒的浓郁液体。只是在酒浆散开的那一刻,原本附着在陶罐口的幽蓝色火焰让这些四散的液体瞬间变成了火星,檀道济瞬间被这些蓝色的火星包围了,尤其是他那只砸陶罐的那只残手,遇火即燃,那些似乎看不见的幽冥火焰散发出骇人的威力,隔近了几乎都能闻到一股皮肉被烤焦的味道,檀道济此刻早已顾不上扑过去朝跌坐在地上的唐屾补上一剑,鬼哭嚎叫般朝外面的水井扑了过去。 就在陈凡、唐屾不知道是谁在如此关键时刻救了自己两人一命的时候,院子里传来嘈杂的呼救声:“不好了,走水了,大家快去救火。” 陈凡趁此机会早已将散向周身的内力重新聚拢,他已经能从地上直立起身形慢慢行走了,他知道当下不是久留之地,给旁边的唐屾打了眼色,两人趁机从一扇窗户跳了出去,当两人跳到天井中的时候,周遭的一切让他们两个吓了一条,不但是檀道济这件佛堂,这件独院,似乎在理县东面的方向更热闹,那里早已烧红了半边天。再看看跟来自己的那些运酒的伙计和那一车车烈酒,早已一个不留,不知所踪,两人这才进去没多久便发生如此这么大的变故,让两人有些茫然不知所措,站在长长狭窄的街道上,两人踟蹰盘旋在原地竟然不知道到底的改往东还是往西。 陈凡盯了旁边的唐屾一眼,叹气的问道:“我们这次真的是运的酒进的城?” “我还想问你呢,你鼻子对酒那么好使,难道还要问我?在城门口那次,那些守城的兵吏喝的时候你难道没闻到那味?” “我只以为那东西在喉咙里像火烧,没想到这东西居然能烧起来。” “我们现在怎么办?” “我现在才发现我惹了一个最不该去惹的敌人,这个人每每一步让人防不胜防,若有这个可能,我想立刻杀了他。” “你这样合适吗?对一个刚刚冒着生命危险救助你的恩人,你就真下得去手?我可还准备和你再吃一次蛇肉呢。”吴永麟笑嘻嘻的从暗处冒了出来,手上捏着陈凡那个破酒葫芦。 “我不这样说你肯出来露面?事情看来办得很顺利?” “只能说不早不晚,这些人总算恶有恶报,该救的都救了,该杀的也杀了,等我进到那间佛堂的时候,檀道济、包道乙这些人早已不知所踪,这些人已经是丧家之犬,只要有我在这里当父母官的那一天,这些人再无翻身的可能。你如果愿意留下来帮我,我当初的许诺是完全作数的。” 陈凡沉吟了片刻,艰难的开口道:“一朝是江湖人,永远是江湖的人,我这人平常闲云野鹤惯了,你这庙堂上的日子过着,我整天心惊胆战的,总觉得不太痛快。” “要不我们一起再喝一顿酒?” “你能告诉我你真正的名字吗?” 唐屾、陈凡同时圆睁着双眼企图从吴永麟那里得到肯定的答复,只是他盯了两人一眼,意味深长的说道:“以前这具躯体的灵魂都回来了,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就让它烂到肚子里面吧。我敢向你们二位保证,以后这幅躯体只干人干的事,我若做不到,任凭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 “那些酒还没烧完?” “我不是说让你美美喝上一顿大酒吗?我给你留了一坛。” “那我们今天不醉无归。” 等陈凡唐屾吴永麟三人再次出现在城门口的时候,一队精气神截然不同的军伍出现在眼前,那些人看见吴永麟出现的时候,脸上难以掩饰的一种兴奋之色。 也是从这一天起,吴永麟用烧酒打败了这批所向披靡,凶神恶煞的吐蕃人。 陈凡最终还是离开了,不过走之前和吴永麟大醉了一夜,那一夜他们聊到了很多不相关的话题。 谭守理很快被吴永麟以公开受审的方式处以凌迟之刑,那些能分食到谭守理身上片下来一块肉的民众及其兴奋,那一天几乎万人空巷,谭守理整整被下了二百多刀才断气。 理县这一座千疮百孔的边关之城,从这一天起,才真正的开始发生着天翻地覆的变化,吴知府进理县的第三天,一批粮商便接踵而至,而后是布商,盐商,以及各种各样的工匠,处处散发着重建后的盎然生机。 半个月后,那些原本困在理县的百姓也敢迈出城外去进行春耕播种了,一切恢复到了正常的轨道上。 理县原本胸怀正义的典史最终成为了知县大人,在这段时间内颇受知府大人的重用和赏识,最后凭借自己优良的品质和才干获得了认可。 在众人依恋的目光中,知府吴檗在理县逗留了一段不太长的时日后,带着家眷浩浩荡荡的总算离开了,毫无疑问,吴檗这次在理县这一线的边关之地留下了不错的名声。在一辆缓慢去往成都的牛车上,一个稚嫩的声音蜷缩在父亲的怀中高兴的问道:“爹,我听娘说在成都我们有一所大房子?” “恩。” “有多大?” “跟着我们的这些人都住下估计都没什么问题。” “那你不是以后每天都要亲自管着这些人的饭食?爹,那样我们会被吃穷的。” “若兰,老实告诉你爹,是不是你娘教你这么说的?” 若兰先是点点头,而后又拼命摇摇头,吴永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也不再逼迫女儿,反而抱着她站在牛车的头部向越行越远的理县眺望后便平视起不知此去是吉是凶的成都方向。 “放心吧,乖女儿,比这再多几倍的人你爹都能够养活。” 第553章 原乡竹笋 一道道矮小稚嫩清瘦的身影穿梭在竹影斑驳、树影婆娑的山间田野中,当某些半大孩子在枯叶中发现某些尖尖头后,便朝远处和一起同来探宝的小伙伴发出一声尖利的呼喊,在一阵不可思议的冲刺中,身高还不到手中锄头一半的大孩子很快就在刚刚提供的线索中顺藤摸瓜挖出了一个毛绒绒、用层层伪装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家伙---一根结结实实的新竹笋。 “哥哥,这笋真大,够我们吃几顿了吧?”那个半大孩子说完后,嘴角都开始不自觉的流出了一阵口水,他始终记得爹爹去年拿那东西炖了一顿肉,他整整吃了三大碗糙米饭,那是他去年吃得最满足的一次。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山里的竹林改了姓,他们之后挖个竹笋,砍根扎篱笆,晾衣服的竹子便开始偷偷摸摸起来,一旦被竹山的主人发现后,不但要吃一顿板子,严重的甚至会吃一顿官司。自从家里又添了一口人之后,所有人发觉家里的米缸见底比往些年快了很多,所有人把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指向了那个新生儿,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家里他们这些孩子都在长身体的时候,都能吃,每天哪怕多吃那么一口,去年不错的年成也经不起他们这一大家子这么大的消耗,更何况大部分粮食的收成还进入了当地最大一位庄主的谷仓,另外一部分又送到官府抵税之后,十之存二三的粮食能让这十多口小家子安然熬过冬天,这对他们一家人乃至一村庄的人来说本身就是上天的馈赠了,毕竟迄今为止村庄上至少没有饿死或者冻死一个老人或者小孩,村子里年纪最长的一位老人入春后最喜欢的一件事便是拄着他那根不知道用了多少年,油光水滑的拐杖从村东走到村西,又从村西逛回村东,见了每个熟人都会咧开嘴笑得及其开心,口中念念有词:“娃娃们,今年年成一定会和去年一样好着呢。” 其实所有人心里对今年这一年没抱什么希望,几乎村庄里每个人到过傅家庄后回来的人都骂骂咧咧的,庄主傅仲景又提高了一成租用新谷子的费用。尽管他家里铜钱金银论斤称,谷堆得像小山,那些来不及吃的糜烂于仓底,反而把那些谷耗子养的肥肥壮壮的,围墙修得快赶上外围那些大树的高度,傅家却没准备给周围这些靠租他们地种为生的庄客好日子过。 “狗日的傅大少,就是一只吃人不吐骨头的财狼。” 众人口中的傅大少,是傅仲景的第一个儿子傅春年,在他之前还有两个姐姐,傅春香,傅春竹,先后嫁给了成都府一个普通的吏胥做妾和一个做大米商人的胖子做妻,这几年来一大家子没少干哄抬物价以次充好的坏事,大女婿有这么一层简单的背景关系,加上有钱能使鬼推磨,当一级一级的打通了旁枝末节后,在成都府周边简直已经只手遮天呼风唤雨,傅大少更是扬言知府吴檗这几年也是吃着他们庄上的粮过活并赞不绝口,让人觉得知府大人吴檗似乎已经离不开他们傅家庄的粮仓了,这让周围村庄的人更是敢怒不敢言。 傅春年这一年多尽打着周围几个村子拱卫的中间一片几乎一眼望不尽的竹林,攻身为辅攻心为上,这一年多来他用各种由头分化瓦解了这些民风淳朴的泥巴人,更占山为王般在山里围出了一片片篱笆,在进山的位置都布置下了竹签、鹿角等各种陷阱,并专门雇佣了一帮二流子在山里的竹舍中防着这些村民,看着那些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竹林里宝贝,好些山民欲哭无泪。更让人心寒的是,山里的鸡、鸭、鹅等牲畜都是放养的,只要过了那些篱笆,便再也找不回来了,隔不了多久还能看见满地的鸡毛鸭毛鹅毛,那些痛哭流涕的村人拿着那些证据去和这些二流子理论,反而被这些二流子骂的狗血喷头,久而久之,这处天然淳朴的竹乡正在逐渐失去他的人情味。 那些篱笆身高数尺的大人虽然不能通过,对于这些半大的孩子而言却没有任何的障碍,当山里雾气还没散尽的时候,这些早已熟悉陷阱所在位置的,背着竹背篼,手持着竹刀,肩上扛着锄头的孩子便迅速的闯过那片对他们来说几乎等于不设防的陷阱区朝出笋区进发了。 当浑身已经被露水润湿透,密密匝匝的竹叶中已经能透出斑斑点点的光线后,孩子们背篼中已经塞满了一个个足以让他们睡着都能够笑醒的收获。小名为大毛竹,小毛竹的兄弟两想起家里那么大一家子,并没有如其他小伙伴见好就收,反而朝竹林中距离竹舍仅仅一百步之遥让他们垂涎欲滴的几个大竹笋的目标摸了过去。也许是到了起床的时间,也许是兄弟俩挖竹笋的动静闹得太大,最终两兄弟的这一大胆行为惹来了一行手持竹棒,凶神恶煞,吆五喝六的家伙。 大毛竹把竹篼嗖的一声撩到肩上,牵着弟弟小毛竹的手拔腿就逃,他们像泥鳅一样穿行在竹林中,这竹林从他们懂事起前前后后来来往往穿行了不下数千数万遍,简直比自家后院还要熟,一转身便将那些追兵甩远了,就连哥哥大毛竹竹篼背后那些竹笋似乎在嘲笑这些大人的无能,在颠簸的竹篼中蹦蹦跳跳欢快个没完。那些原本用来防贼的陷阱反而成了后面那些追兵最大的障碍,一个个落入竹签陷阱中的恶人由原先的龇牙咧嘴变成了鬼哭神嚎,兄弟俩也没忘记给这些讨厌的家伙来一次落井下石,他们死命的用手中的泥巴朝那些吃了他们家不下数十只肥鸡,肥鸭,肥鹅的贼宣泄着心头的那份讥诮。 当一个脚板上扎了不下十多根竹签,哭得鼻涕横流的家伙如发现新大陆般识别出这兄弟俩的真正身份之后,大吼一声:“这是毛二郎家的大毛竹和小毛竹,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看你们往哪里逃,等会大爷们去你们家有你们好看的。” 兄弟俩这才知道事情有些不妙,好像自己的身份真的被人识破了,来不及多想,大毛竹依然开心的吹着口哨牵着弟弟往回家的路走去。越过那爿竹篱笆,哥哥大毛竹迟疑着该不该立刻回到家里去,今天这事毕竟是瞒着家里人出来的,而且还闯了这么大的祸,以这些人的德性,家里也不知道又要损失多少只鸡鸭,父母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对于这些人的狮子大开口,他们从来不会为自己争辩,而是往往把巴掌挥向了自己人,自己兄弟两今天免不了一顿好揍。他们兄弟俩搞不懂,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一片养活了原乡人的竹林成了别家的?他们以前那些光明正大的行为现在为什么必须偷偷摸摸的。 一个骨碌碌的脑袋看见兄弟俩冒头后,立马从荆棘林中跳了出来,这是大毛竹最大的大哥大丈竹,看见那一篼的收获,脸上立马笑开了花,他立马接过弟弟肩上的重负,准备回家。 “哥,我们闯祸了。”大毛竹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的边走边聊说了出来。 “这个有点复杂,管他呢,家里粮食都快见底了,难道让这一大家子喝西北风去?有你们挖的这一篼新笋,我们家至少又能将就几天,这事先瞒着,爹这几天烦着呢,别去触这个霉头。” “可是他们认出我和弟弟了,他们找到家里来怎么办?” “哥这身膀子肉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自己设的陷阱把自己坑了,哪有找别人晦气的道理。” 大丈竹的这一席话无疑给大小毛竹两人很大的信心,作为家里最有威望的人,说话比爸妈还好使的顶梁柱,大哥这一番说词自然让大小毛竹两心头的疑虑烟消云散了。 大小毛竹之所以被人当场认出来,其实事恰恰坏在哥哥大丈竹的身上,作为村子里越来越横的狠角色,自然成为了傅家渐渐开始拉拢的对象,以夷制夷,是傅仲景傅老爷最为高明的一招,当这些村子里的人想当然的以为这片竹林还在自己人手中的时候,其实他们离这片竹林越来越远。大丈竹清楚的知道竹林中的那份差事只能让自己吃香的喝辣的,况且大多数时候还是吃的自己家的,如果不能帮着填满家里这些嗷嗷待哺的一张张饥饿的嘴巴,自己这个如父的长兄简直没脸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了。当他一次次的拒绝之后,那些整天无所事事的二流子反而越跑越勤了,一来二去,家里那一张张面孔自然在那些人脑海中留下了印象。 当一大二小迈进自己那间院落的时候,一些陌生人的闯入让三兄弟几乎有些目不暇接,一个好看的女人牵着一个好看的小女孩,一个慈眉善目的老者,一个脸色有一条刀疤却让人感觉不到一点害怕的男人和自己的爹娘亲热的围坐在一起说着悄悄话,周围几个汉子要么背着弓箭,要么腰上别着好看的明晃晃腰刀,他们如一个个巨人般散落在院子中的各个角落,看见三兄弟回来之后,那个好看的女人牵着那个漂亮的女孩朝他们走了过来,在三人脑袋一阵空白的间隙,他们的手中不知道多了一块黏糊糊的东西,再看看周围一双双投过来的如狼似虎的饥渴、羡慕的眼神中,三人想都没想便将手中那东西塞入了口中。甜,让整个身心都无限满足的甜味,这东西估计是这辈子他们吃过的最美味的食物。 “爹,这是笋,刚刚大毛竹和小毛竹新挖的,就用来款待这些客人吧。”大丈竹觉得拿这东西来款待这些印象很好的客人再为合适不过了。 “这”父亲毛二郎支支吾吾的,看看家徒四壁的周遭实在没有什么可以拿的出手的东西,他默认了老大的这一做法。 “我去剥笋吧,你陪吴兄弟和卧龙先生继续在这里说着话。” 就在此时,那个刀疤脸男人突然站了起来,对旁边一个手拿着竹竿的男人喊道:“平阳,带几个人去搬几袋粮食来,拿点可以和笋一起炖的肉上来,我们午饭今天就到这里吃了。” 刀疤脸男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毛二郎家里响起一片吞口水的声音,就连毛二郎和他的浑家都激动得浑身颤抖,他们明明口中念叨着‘不必这样,不必这样’,偏偏脚下却像生了根,动弹不得分毫。 吩咐完这一切后,原本省着力气说话的毛二郎立马将肚子中知道的各种存货毫无保留的说了出来,以便为肚子里多吞下一块两块肉腾点空间。大丈竹好奇的凑了过去,听见那个老者和那个刀疤脸男人似乎在打听着傅家的各种消息。 刚开始还躲在各自屋子里的邻里发现一个个壮汉分别在每家每户留了一小袋粮食和一块干肉,最后停留在村子里孩子最多,家里最穷的毛二郎家后,人们好奇的从家里冒了出来,他们今天拖毛二郎这富亲戚的福,每个人得了一份不错的福利,在中午炊烟中,村里家家户户像过年一般吃上了肉,这一次他们毫不吝惜的全下了锅,留着肉最终可能会便宜了那些竹林中喜欢偷鸡摸狗的疖子蛀虫,还不如好好果腹一顿。 “爷,刚刚我自作主张给其它户都送了一点,就说是二郎的一点心意。” 毛二郎听见这一句反而急红了脸:“这怎么使得,这得要多少粮食?” “恩,这样村里人都陈你这份情,以后你这日子也会好过一点。” “吴爷,我二郎这一家子一辈子都记得你的这份好,我这没什么报答你的,除了孩子,您看您看得上谁,带着当个使唤下人。” “你舍得?” “这有什么舍不得的?吃人一把米,记人一辈子好,大丈竹,你说是不是?” 毫无准备的大丈竹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平时虽然和爹对着干,在关键的时候,他从来不敢忤逆他爹毛二郎,更何况他爹给他似乎某了一份不错的前程。 “大丈竹?真的愿意和我走?我这份差事可不容易,可是随时要掉脑袋的。” “吴爷,在这山里如果荒年熬不过,我,我的兄弟姐妹,我的爹娘最终难逃被饿死。我这样离开不但能省下一口粮食,还能帮着养下一大家子人,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那行,先陪我出去学一门手艺,我正好有一份重要的差事要交给你。” 大丈竹听见自己第一次就能获得如此重用的时候,内心充满了无限的憧憬,更是喜形于色,一根根用来生火的干木头在他的斧头下应声而破。 就在一块块肉干在被架起的炉子中被煮的冒出阵阵香味后,十多个互相搀扶着,要么伤了腿,要么伤了脚,要么伤了眼睛,要么伤了耳朵的二流子互相搀扶着冒了出来,当发现总算没有错过毛二郎这家的家宴,甚至发现那些还没来得及处理掉的证据的时候,一个个脸上笑得挤成了一条缝。当一个让他们几乎移不开眼睛的漂亮女人在一个刀疤脸男人身边绕来绕去的时候,几个腿脚好一点的甚至凑了上去。 “跟着这丑八怪有什么出息?以后跟着几位爷,我们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我胃口很大的,你们养不活我的,不如让你们的主子来,说不定我会给他这个机会。” “我们有什么好处?” “先请阁下喝一口热油。” 就在最靠近漂亮女人准备伸手的二流子回身的一瞬间,漂亮女人身旁那个原本轮着大勺的一个厨子冷不防舀起一勺热油,朝那人慢慢靠了过去,看着那些冒着滋滋热气的滚刀油,原本气势汹汹的几个二流子脸色苍白的闪开了去。 “毛二郎,你有种的给我滚出来,你看看兄弟几个这般下场,都是败你两个儿子所赐。” 毛二郎此刻躲在门背后,战战巍巍的瑟缩着身子,根本不敢露头,挖笋这件事本来就理亏,刚刚得意忘形之下,更是忘记去收拾眼前这些罪证,原本就老实巴交的他更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各位是被大丈竹所伤?”一个老者突然冒了出来,好事的问了一句。 “老匹夫,你哪里来的本事管这些闲事?有能耐你含你那古董撮鸟给爷几个瞧瞧再来说话。” “爷爷。”就在此时,大、小毛竹敢作敢为的出现在正准备发怒的老者的背后。 “就是他们俩,化成灰我都认得这俩兔崽子。”原本用白布包着一只眼睛的二流子高声吼道。 “这下人赃俱获,这事齐活了。”一行东倒西歪的二流子脸上露出挤眉弄眼的笑意,几个人甚至上来捉这俩兄弟。 “慢着,你说这俩孩子伤了你们这么多人,你们能告诉我他俩是用什么东西伤的你们?” 那些二流子没料到那个厨子又冒了出来,看着他手上那个大勺,众人不由自觉的往后又退了数步,生怕里面盛着热油泼洒向他们。 “他们在周围布下了陷阱,引我们入的套。” “哦,那就是他们的不对了,如果是我,我绝对不可能让你们从坑里有爬出来的可能,说吧,你们准备怎么办?捉他们去报官?据我所知,那片林子好像是你们自己守的地盘吧?自己的地方被别人下了套,这事说出去我觉得你们多半保不住你们现在这份差事了,不如这样,我这里有几个铜钱,哥几个去买点酒喝去去火,等我们吃了这顿饭,自当登门造访,再把这事好好捋一捋。” “吴爷,何必对他们这番客气,不如我现在就用这把柴刀砍下他们几个狗头,让他们拿着人头回去交差去。” “你敢?”原本嫌刀疤脸手上那些铜钱少的二流子发觉情况没对,一把抓过铜钱,屁滚尿流的撒丫子就一瘸一跛的往外逃了开去,身后留下一串欢声笑语。 “摆盘上桌,我们准备开饭了。” 一顿有史以来风卷残云速度最快的家宴正式拉开了序幕,新笋烧肉,几乎让每个吃的这口美食的人都无限的满足。 第554章 九尺高台上的生死跳(上) “吴兄,你真的准备接下来打傅家庄的主意?” “你先听听我给你讲讲我离开的这几个时辰都干了些啥,你就会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干了,你翻翻老黄历,上面记的再清楚不过了,再过几天都要到惊蛰了,我今天下午其实只是到村子周围的地里去瞎转了转,附近的老农一个个怨声载道的,他们手中的存粮过冬的时候基本都消耗的差不多了,好一点的谷子去年他们舍不得吃都孝敬给了这些个庄主和官府的老爷,就是希望这些庄主能够今年开春的时候能够给与他们哪怕一点点甜头而已。知道他们心里甜头所谓的标准是什么吗?我反复找几个人问了问,说出来你可能不会相信,他们只是希望短短这几个月又转手倒腾到他们手中的这些粮种的价格别那么高,能继续保持住去年的价格而已。我打听过了,一来一去,往些年原本从他们手中收上去的粮食,回春再返到他们手中,整整翻了3-4倍,而今年他们决定涨到5-6倍,说起官府是给他们配送来一批新春的种子,你猜怎么着,那些居然是被煮熟过的,这背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用我明说了吧?以你的聪明才智,大致也能猜到是谁在背后搞鬼。假如你是这些老农,如果被逼到活不下去,最终会是一种什么结果?” “不至于造反吧?” “大丈竹,如果今年种不了地,或者说接下来的下半年你们村,附近的村子因为天灾再也吃不饱肚子,甚至还要交很高的税,你觉得你们会怎么办?” 一旁的大丈竹毫不迟疑的答道:“那我就拉起大伙去抢傅家的粮仓,听说里面还能逮到养得像小鸡仔一样的肥老鼠呢,正好让大家开开肉浑。” “可是你们人单力薄的,就凭手上这几把柴刀,怎么和兵强马壮武器精良的傅家庄的人斗?即使万一你们成功了,怎么躲过后续那些官兵的追捕,到时候为了那点粮食,把全村人的命都送掉,值当吗?”诸葛卧龙接话道。 “不是我们不想活,是别人根本不让我们活下去,村子里的祖辈曾经立下了规矩,一不许进山当匪,二不许出外乞讨,全凭双手双脚养活自己,前些年还能凭山上那些竹子编织一些竹篓,竹筛,竹椅等各种竹编去成都换回一点粮食,现在这条路都被人堵死了,种地傅家那些狗日的又坐地起价,人一旦被逼疯了,也只剩下抢粮这条路了。” “这事我绝对支持你们,不过我觉得还不如现在就动手,趁大家刚吃了肉,有一身浑力气,不如我们明天就去抢傅家庄,胡家庄,连家堡的粮,把整个华阳地区这些个大庄主乡绅富户的粮食都抢完,让大家早一点把粮食趁季节种下去,这样来年才会有收成。” “万万不可,华阳可是成都的粮仓,一旦动了这里的根基,整个成都会乱的。” “让这些人继续这么闹腾下去,迟早也会乱,不如早点割了这坨烂肉,让大家至少能过几天舒坦日子。” “我们不是有钱吗?要不我们出钱替这些老实巴交的农人买下这些粮种?” “诸葛卧龙,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这次是原则性的问题,你觉得我会答应你这个无理的要求?我怎么觉得你自从进了成都府地界,就变得越来越胆小了,我再怎么说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更何况那一车车的钱财我早就有了安排,你现在让我拿这些兄弟们用命换来的钱去讨好这些败类,你要真说得出口,你给他们说去。” “那我现在就去和他们商量去。” “不必了,抢粮这事就这么定了。” 诸葛卧龙突然神情紧张的靠近吴永麟,小声在他耳边耳语道:“你现在毕竟挂着吴知府的名头,这事如果传出去,恐怕名声不太好。” “你觉得吴檗头上这些年就没挂着几件臭名昭著的案子?反正多这一件不嫌多。” “可这次不同,拔出萝卜带出泥,你动了这些人的根基,可对你后面成都之行的大计不太利。” “人活一世,如果万事求利弊,还不如当一只缩头乌龟,我原本就没指望这些个乡绅富户能到时候主动帮衬自己一把,人一定要靠自己。更何况我听说明天是傅家祭祀祖宗的大日子,我们正好借此机会去闹腾闹腾,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吴永麟转身将张虎、唐屾、罗平阳等人叫了进来,和屋里的大丈竹、诸葛卧龙商量起明日的傅家庄之行起来,一直聊到深夜时分才散去。 当众人摩拳擦掌,兴高采烈的各自离开去安排后,月灵儿领着多日不见,风尘仆仆,头顶带着一个大斗笠,浑身用蓑衣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岳飞走了进来,刚一照面,岳飞就喊开了:“姐夫,又有啥好事呢?可别落下弟弟我。” “先给我说说,我给你安排的事情都可办完了?” “姐夫放心,原本那些吐蕃人准备带回川西草原的汉人奴隶我可一个没少的救回来了,不过其中几个骑手的技术实在太好,暂时让他们逃回草原上去了。” “泽旦这些头头我都已经将他们处理掉了,逃走的那几个人对整个局面无关紧要,回去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姐夫你就把心咽到肚子里去吧,我派人从另外的山道快马加鞭赶去通知红原的格桑了,这几个人逃回去会是一个什么下场,姐夫不用我说你应该知道他们会是一个什么下场。” “恩,胆大心细,你小子越来越有大将军的风范了,可别听到我夸你这么几句,心就飘飘然不知天高地厚了,沉得住气,我才敢让你做更多的事情。这期间和卫朝的军队打过照面吗?” “那些个缩头乌龟一百多人的队伍被十几个会骑射的吐蕃人便打得抱头鼠窜,他们逃命还来不及呢,哪里还有空理会我们,只不过近来我发现一个特别的事情,我总觉得自己好像被一双鹰一样的眼睛给盯上了,而且到了你这里,好像还不止一双,要不今夜你给我配几个好手,我去摸掉他们。” “你觉得这会是些什么人?” “不瞒姐夫,我曾经有几次出营偷偷试探过这些人,这些人极其机警,功夫似乎也不错,绝对是盯人的行里好手,和平阳,张虎等人的警觉性几乎不相上下。” “那不就结了,如果我猜的没错,这些人应该来自东京,而且还来自上层,理县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乱子,有个把眼线,再正常不过了,只要他们不对我们不利,不用理会他们,说不定还是别人安排下来保护我们的。只是你现在实在太扎眼了,不得在这里久留,过了今夜,必须立马给我回到刘老爷子身边去,给我守好他那个大宝贝。” “姐姐,你倒是帮我说说话啊。” 旁边的月灵儿正准备开口,吴永麟立马拿话堵住了话头:“这事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今天让你来,并不是让你留下来待在我身边的,而是找你来了解这段时间你们的情况的,也好让我进成都心里有点底,你那里我说的直白点,就是我在成都失败后的退路,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也看见了,我几乎赌上了一大家子和兄弟们的身家性命,万一有什么纰漏,这不是死一两个人能解决得了的。” “姐夫,我一切听你的还不成吗?” “你这脑袋瓜里想些什么我难道还不清楚?成都好吃的是多,但也得有命去享用才行,现在本就是一个多事之秋,你就别在这里给我添乱了,从哪里来立马给我回到哪里去,等时机成熟了,自然会安排你来。” “听你姐夫一句劝,他这也是为了你好,你也知道你已经上了卫朝某些人的名单,你这一大张旗鼓堂而皇之的露面,不就什么都露陷了吗?” “哼,我去找小刀和若兰给我说理去。今天他俩和我睡,谁也不许和我争。”岳飞说完,气呼呼的冲了出去。 “小孩子脾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长大,不过这个小舅子懂事啊。”吴永麟捏了捏旁边月灵儿的小手,倒把已经老夫老妻的月灵儿弄得挺窘羞,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月灵儿收敛了一下心神,喃喃道:“是不是该给他张罗一份婚事了?我看他总每个定性,让一个女人管着他总比我这个姐姐每天在他耳边唠叨个没完要强多了吧?” “你没发觉他始终管不住他那张嘴巴吗?我看不是女人的问题,是他这心眼没长全,而且当下也不合适,不是听你说过他和一个女人有过一段特别的缘分吗?你这么冒冒失失的给他张罗一份婚事,我觉得反而会适得其反,你我都是过来人,男人与女人之间的那点缘分,时机到了,那可是万水千山也挡不住的。” “反正说不过你。” “事是这么个事,理却不是这么个理,他自己的事,我看他心里明镜着呢,我们就不要瞎操心了,要不你把霜儿也叫过来,我们今天三个一起睡。” “你怎么越来越每个正行?” “夫妻人伦乃人生最重要的事情,更何况今天这机会千载难逢。” 当吴永麟在享受齐人之福的时候,岳飞也一直和小刀若兰闹腾到很晚才睡去,只不过天蒙蒙亮的时候,他便带着一行人悄悄离开了,作为吴永麟的小舅子,在任何时候,他比任何人都要听命于吴永麟,因为他始终记得吴永麟说过的一句话:他岳飞是军人,军人就该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更何况姐夫吴永麟这次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带着全家深入腹地,他就更有必要为他们守好退路了。 第555章 九尺高台上的生死跳(下) 一大清早,傅家的祠堂就开始闹腾起来,杀鸡宰羊的,剥皮剁肉的,搬运香台的,置办经幡香烛黄纸果品的丫鬟下人们穿梭在原本就不怎么再落得下多的脚的混乱拥挤不堪的院落中,两个闷头喘气的丫鬟根本没发现已经和对方彼此已经撞在了一起,刹那间两人手中的金盘几乎同时没能稳住,盘中原本盛放的果馔,肉脯等用来祭祀的用品顿时洒了一地,两人还没彼此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便被人流中从背后,旁斜里突如其来的两股大力推搡一下,原本就胆战心惊的两人最终没能拿捏住手中的那俩副金盘,哐当一声响,明晃晃的金盘应声而落,院子里顿时充满了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声音。 “哇”的一声清脆的哭闹立马让周围安静了下来,原本就准备看热闹的奶妈,门子这些尖酸刻薄的人彼此之间小声传着话,看这两个出事的丫鬟平时和自己有没有过节和厉害关系,倘若有力可图,他们绝对不会介意把今天的这一切传到管事人耳朵里去,尽管这事可大可小,经过这些嚼舌根的嘴巴,往往可以决定很多人的去与留,更何况今天这日子对于傅家可是出了名的重要。自己衣食父母祖宗的排位可一个个在上面供着呢,得罪了主人的先人,这事说破天也没有转旋的余地。 “瞎哭个啥,还不将那些果子捡起来,拿回去洗一洗再端上来?如有再犯,仔细你的皮肉。”一个管事模样的人最终很老道的阻止了事态的进一步恶化,只是那两个哭哭啼啼的丫鬟神情紧张的才端起金盘离开,他便将身旁的一个书记官叫到了眼前,小声吩咐道:“这两个女子是新近买来的吗?我怎么没看见过?” “裴管事,这是五奶奶娘家送来的人,自然是走的五奶奶的门路,小的也不方便多打听。” “五奶奶可是家里出了名的美人,难怪这两丫头生的这么水灵,哎,可惜了,这两丫头分别叫什么来着?” “爷,那个瘦高个叫二凤,那个长的圆润点的叫翠儿,爷尽管宽心,她们和五奶奶之间的血脉可隔着十八道弯呢,更何况今天还犯了这事,我等会过去敲打敲打她们,晚一点亲自带她们俩到爷的房间里去赎罪,就说她们的去与留就看她们接下来的表现了。” “四儿,我是说我怎么越来越喜欢你呢?爷就喜欢你这股机灵劲,给爷办事靠谱啊。” “只是五奶奶那里爷必须得提前去知会一声,毕竟这事万一捅到那一层,爷脸面上恐怕不太好看。” “这些事你就甭操心了,我心里有分寸。” 两人还在那里嘀嘀咕咕个没完,一个约摸四十岁上下年纪,头顶戴着新方巾,身上披着一件崭新素色衲袄,腰上系着一根金色涤伦腰带,脚上穿着一双十成新皂靴的大腹便便之人龙行虎步般闪将了出来,腰上挂着的各色名贵配饰随着他的迎风走动发出叮叮咚咚的清脆声音,引得周围那些婆子、女人们顿足留恋张望不已,来人正是傅家的主人傅仲景。 “老爷。”裴管事和那个唤作四儿的下人立马弯腰向来人作揖。 “一切都准备得怎么样了?” “老爷放心,一切按照老爷吩咐下来的正有条有理的进行着。” “四里八乡的贵人、乡绅、老爷们赴宴的帖子都送到了吧?” “老爷放心,就连成都府我也派人去过了,那些达官贵人们听说老爷要办祭祖宴,都争先想来一堵老爷的风采呢。” “你说今日这正当是老爷意气风发的日子,我这心绞痛怎么就突然犯了呢?我多希望有俩个贴心的人儿能帮老爷我揉揉心口,那些个少奶奶每日就在哪里争风吃醋的,哪管你们老爷的死活哦,裴管事最近可有合适可用的上上人选?” 裴管事立马尴尬的支支吾吾的答道:“老爷,我一定好好在下人中帮您物色物色几个心灵手巧的可人儿。” “裴管事啊,你来傅家有好些年了吧?可别一时糊涂断送了自己锦衣玉食让其他人歆羡的日子,这事你再好好再脑袋中细细琢磨琢磨,回味回味,真没有合适的?” 旁边的四儿立马朝裴管事拼命使眼色,裴管事一拍脑袋,这才回过神来,傅老爷不知道什么时候立在他们旁边把他们的对话偷听了过去,刚刚拐着弯向自己讨那两个黄花丫头呢,背后冒出一身冷汗的他立马心领神会的向傅仲景示好道:“老爷,你看我这记性,刚刚这一敲打,我倒想到两个合适的人了,只不过这两人刚来府上没多久,手生,我怕她们手上没个轻重的,伺候不好老爷。” “新人好啊,老爷正好可以好好调教调教她们,今天完事了,你把二凤和翠儿那两个丫头带到老爷我常歇夜的那间偏房里来。” 裴管事这时才敢断定自己刚刚和四儿的那番谈话明明白白的被黄雀在后的老爷偷听去了,望着老爷心满意足离开的背影,他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要不是旁边的四儿提醒自己,今儿这事就祸及临头了。 “四儿,老爷啥时候来的?” “鬼知道,老爷平时就神出鬼没的,没事就喜欢到处转悠听这些下人的闲话。” “蜂虿入怀,解衣去赶,老爷这只喜欢到处嗡嗡飞来飞去的蜜蜂,我们却偏偏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今天这煮熟的鸭子就这么眼睁睁的飞了,我心里不甘啊。” “裴管事,这事我们就认栽吧,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更何况我们还得指望傅家发一笔横财呢,等开春后把那些高价的粮种转手卖出去,我陪爷天天到秦楼楚馆去喝花酒去,听说里面又来了一批水色都不错的姑娘。” “你小子说话我就爱听,也不枉爷这么些年好好栽培你一场,眼下这事就这么着吧,粮种那事可出不得半点差池,你我以后的出路和前程可指望着它呢,今天来的这些人人多眼杂的,在粮仓那边多安排点可用的人。” “爷,那边出了事情,我提头来见,你就放心陪着老爷在前面去招呼客人吧,有我在粮仓那边看着,绝对出不了大的篓子。” 傅家庄前面的打谷场上已经陆陆续续的涌入了一批批前来参加祭祖宴的宾客,相比较主人家的素服,客人们的鲜衣亮帽则要惹眼太多,喜形于色的傅仲景始终把目光聚焦在逐渐堆得像小山一样的贺礼堆中,这里面以当吏胥的大女婿送来的一根万千夺目的璀璨珊瑚树和当粮商的二女婿送的一副翠色珠帘最为惹眼,无形中替自己这个老丈人的地位增色不少,每每听见那些刚刚进入的宾客发出某种啧啧称奇般的赞叹,傅仲景更是笑得越发开怀灿烂。 让傅仲景奇怪的是,自己那个近日大展宏图的儿子傅春年偏偏在今天这个重要的日子迟迟未露面,在宾朋满座,祭祖即将要开始的重要时刻,他也没能够出现,这让如坐针毡的傅仲景脸上有些难看起来。 “吉时已到,祭祖正式开始。”一个执事模样的人手持着一副写满蚯蚓小字的绢帛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口中念念有词,四围墙上那些插着的花花绿绿的三角旗旆迎风簌簌作响,远处的山岗,老垭树上密密匝匝的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 就在执事人念完那段冗长的八股文后,在一阵阵锣鼓喧天,密集如雨的铙儿和鼓点声中,一只玄色,一只金色,一只绛色狮子跳将了出来,他们彼此之间做着翻腾,跳跃等各种调皮可爱的动作,气氛顿时被这三只突然出现的舞狮热络起来,周围叫好声,鼓掌声响成了一片。打谷场最中间的位置此刻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由一张张九尺方桌将腿脚彼此捆绑在一起搭建起来的临时高台:最底部用九张刷过红漆的桌子垫底,往上再垒了四张,第三层,第四层,第五层,第六层分别用另外四张九尺桌惊险的叠在一起,站在底部往上看,让人一阵阵头晕目眩。第六层的桌面上放置着一个大酒缸,酒缸中不知藏着什么特别的东西,一时间将所有人的好奇提了上来,惹得众人频频猜测张望。从酒缸的四面朝东南西北方向各自牵引出一条麻线,麻线上系着一面面小三角彩旗,一直延伸到整个高台的底部,从远处看,整个六层高台此刻仿佛落在了彩色的海洋中,让人眼花缭乱,目不衔接。在六层高台的四周,当原本盖在上面的竹帘被揭去之后,露出一个个人众人为之惊呼的陷坑,陷坑里面插满了密密麻麻形态各异的尖锐竹片,似乎为了打消众人的疑虑,四周正有稀稀拉拉的壮汉往陷坑中泼洒着那些蓬松的泥土,一直到那些让人望而生畏的竹尖被松散的泥土完全覆盖。 “傅家准备干啥呢?”不知道傅家庄葫芦里卖什么药的乡绅们三三两两交头接耳的议论着这一出不曾见过的好戏。 “我看往里面填这土根本起不上任何作用啊,从这么高的台子上掉下来,再掉进这陷坑里,这还不得被扎成一个血刺猬?” “先生去年可曾见过如此惊险之事?” “这可是第一次见到” 这事不但引起了在场所有外人的注意,就连刚刚还无精打采的傅仲景更是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从那头金色狮头狮口露出来的间隙中,傅仲景已经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舞动那条引起所有人注意的金色头狮的武师,正是姗姗来迟的傅家的大少爷傅春年。头狮调皮的朝傅仲景眨着眼睛,并来回在他身边示好献瑞,让围绕在傅老爷身边的各女眷欢声阵阵尖叫连连,当金色狮子下包裹的真正主人的身份被其他眼尖的有心人发现之后,更引来了一阵大的骚乱,傅仲景脸上则越发的笑逐颜开,光彩照人,毫无疑问,刚刚这个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在某些方面满足了自己无限的虚荣心。 “他们上高台了。”随着一声提醒,众人循着声音望了过去,三只颜色鲜明的狮子借着凳子搭建的桥从三个不同的方向登上了六层高台的第一层,而原本一团和气的三只狮头,为了抢夺放在第六层高台上酒缸中的神秘礼物,开始大打出手,彼此之间厮打在了一起。 那只金色的狮子似乎技高一筹,它直接从两只左右不怀好意朝自己冲撞过来的狮头中搏杀而出,双人狮叠罗汉般往二层高台上往上同时一跃,便突破的那道捉狭的包围圈,更上了一层楼,就在金色狮子舞动着自得的身子引得周围阵阵掌声和喝彩的时候,突然出现的一幕让大家几乎有些窒息。一只通体漆黑,身躯用金线点缀,眼睛,耳朵等关键部位用红线勾勒,与原本三只醒狮似乎有些格格不入的黑狮子在众目睽睽下闯入了众人的视野,再众人不可思议的神情中,狮头拔地而起,直接如一只黑色精灵般跳上了六层九尺方桌的第一层方台上。此刻被金色狮子甩在第一层方台上的另外两只狮子有些面面相觑,几乎同时把目光投向了第二层高台上的那只金色狮头,等待金色狮头发出接下来的指令。 “给我拦住他们,今天这酒缸中的青可必须由傅家的狮子来采。” 傅春年话音刚落,原本慵懒的那两只准备放水的舞狮此刻突然强打起了精神,一左一右摇摇晃晃朝刚刚上台的黑狮扑了上来。 玄色狮子照面对黑狮几乎同时踢出了两脚,只是它的侧踢还没靠近黑狮,一声惊天的怒吼如晴天里响了一个霹雳,‘狮子翻身’这声音想起的同时,黑狮整齐划一的如绝处逢生般从第一层方台上翻身落了下来,就在一阵阵掩面的惊呼声中,这只黑狮并没有落入旁边的陷坑,反而是黑狮两个耍狮人同时用腿脚挂在了旁边的九尺方桌的腿肚子上,更让人忍俊不禁的是,黑狮甚至用嘴巴咬住了玄色狮子来不及藏好的尾巴。 “让你们也尝尝这从台上落下去的滋味。” 黑狮里的一人才说完,两人借着咬住玄色狮子尾巴的力道再次回到了第一层方台,黑狮更是将玄色狮子压在了身下,在一阵拳拳到肉的踢打声中,原本意气风发的那只玄色狮子很快变成了一只癞皮狮,黑狮使出巨大的力道再往边上一扯,这只玄色狮子不偏不倚恰好落在陷坑的边缘处,这让周围的人对这只原本处于弱势的黑狮好感顿生。只是发觉事情有些不妙的傅仲景早已在周围集结了一帮手拿棍棒的庄客,很明显他也察觉出了这里面的不对劲,只是面对那些有头有脸的来客,一时不敢那么明目张胆一哄而上以多欺少而已。 绛色狮头看见同伴那么轻而易举的被丢下高台后,频频向上面的那只金色狮子发信号,示意这只黑狮似乎不简单,希望能获得金色狮头的帮助。 原本就进退两难的金色狮子也发觉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当那只越战越勇的黑狮接下来用一个简单的横冲直撞直接将绛色狮头逼到台下去之后,金色狮子来不及回头,便开始谨小慎微的从第三层高台上继续慢慢朝目标挪了过去,夺得酒缸中的头名,才是他们的真正目的。 “春年兄,你们可不能吃独食啊,大家都吃上一口,这事才热闹。” “有本事亮出你的名号吗?大爷我不打无名之辈。” “我们是原乡的黑狮队,狮尾是我的兄弟大丈竹,我是他的大哥吴大胆。” “原来是原乡的破落户,有什么资格来这里呈威风,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立马带着你的黑狮子离开这里,这事大爷可以既往不咎,要不然,以后有你们好日子过。” “春年少爷,您看我们现在也是骑虎难下,我们倒是可以答应你的要求,只是台下的那些观众不答应啊,你听听他们的呼声。” “黑狮子,上啊,别给金狮子机会。” “耍黑倪俊的好汉,你们能赢了这头黑狮子,我就把自己的妹妹嫁给你们。” “春年少爷,你听听,为了我兄弟大丈竹能娶到媳妇,这事可就对不住了。” 说时迟,那是急,原本在第一层高台上的黑狮攀附着旁边系满彩色三角旗的麻绳和高台上的桌脚几乎和金色狮子同时到达了第五层高台上,在众人的眼中,黑金两色如两条怒兽般绞合在了一起,一扑一跃,一剪一闪,一腾一挪,一踢一踏,九尺方台上狭路相逢的两只猛狮,各呈英雄本色,两只狮子更是将浑身的本领都使将了出来,方寸之间,十多个回合下来,硬是彼此之间没讨到任何的便宜。人群的目光和情绪完全被台上两只狮子的激斗吸引住了,好些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生怕错过眨眼间的胜负。 “着。” 在电光火石的彼此缠斗之间,那只黑狮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狮头着火了,原本对半路杀出来的黑狮生出无限好感的人群顿时将心捏到了嗓眼上,生怕这个时候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破。” 黑狮头上的那团火越烧越大,一时间高台被阵阵黑烟所环绕,就在众人觉得黑狮必败无疑的那一瞬间,原本已经借机登上第六层高台的金狮准备采青的那一刻却遭遇到了完全没料想到的接下来的一幕危机,在叫喊声响起后,第六层高台的桌脚硬生生的被藏在黑狮中的一个汉子踢断了两只,放在第六层平台上的那个酒缸和金色狮子立马失去了平衡,滋溜一阵巨大的响动,金色狮子和酒缸同时朝高台下面砸了下去,黑狮下的两人揭去那身燃烧的黑色焦舞狮,露出了他们的真容,一个笑嘻嘻的刀疤脸汉子快速的将那根彩色麻绳甩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将失魂落魄般无计可施的金狮及舞狮人缠在了半空,而在他的另外一只手中,却紧紧的抓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落下的酒缸中掏出来的战利品。当刀疤脸汉子和旁边的伴当一起将“春近西南,万物生长。”八个龙章凤篆般的字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人群中欢声雷动,将这场塞狮夺青推向了最高潮。 在第一层高台和第二层高台之间狼狈悬挂着的傅春年和他的伴当被人解下去的时候,人群里响起了一阵哄笑声,傅仲景和傅春年一家人的脸色却难看得像一块块发紫的猪肝,怒不可遏的傅春年早已呼喝着那些拿着棍棒的庄客围在了现在只剩下五层高台的周围,准备给这些刚刚让自己丢进了颜面的程咬金一点颜色瞧瞧。 “春年少爷?你这又是何必呢?正所谓胜败乃兵家常事,为我们这样的破落户发这么大的火,反而显得你们傅家不够心胸宽广了。” 人群中指指点点的,傅春年提着手中的棍棒指着半空中的刀疤脸喝道:“你这不请自来的狗东西,也不张开你的狗眼瞧瞧,这地方是你们能来的吗?爷现在火气大,是你们自己下来让我打断你们一条腿,还是你们自己往陷坑里跳,你们自己选。” “我跳了这事能翻篇不?” 傅春年冷笑一声,横眉一挑,咄咄逼人的吼道:“你跳了再说。” “春年少爷,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万一我跳下去侥幸躲过了这一劫,你到时候还想打断我的腿,这事我找谁说理去?这事我们必须立个生死状,证明我跳下去后你不会找我的麻烦,这样我往下跳才会心安理得。” “这”原本还气势极盛的傅春年立马恹恹变得迟疑不决起来。 “立生死状,立生死状”人群再次变得沸腾起来,哜哜嘈嘈的吵闹个不停。 “那位夫人?能否帮在下签一下大名?”刀疤脸突然朝人群中靠近傅仲景最漂亮的一个女人喊道。 “大胆,五夫人可是你随便呼来喝去的?” “这有何难?这事我替你代劳了。”原本就颇有几分颜色的女人婀娜多姿般移莲步朝刚刚拟好的生死状走了过去,并向蹲在高台边缘的刀疤脸男人投去了一个风情万种的眼神。 “夫人可否帮在下念念这份生死状?” 五夫人轻启檀口,一阵悦耳的声音让人群再一次躁动起来。 “敢问英雄贵姓?”念完生死状的五夫人提着蘸满墨汁的象管笔,含情脉脉的盯着越看越有味道的刀疤脸男人。 “吴檗。小娘子之恩,小可感激不尽。” “慢着,既然五娘帮你签了名,那必须得从你那里收回点利息,你现在立马原地转十圈,再往下跳。” 一旁的傅仲景此刻木木愣愣的,高台上那个刀疤脸男人说出来的名字他始终觉得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一时间却脑袋短路般想不起来了,反而是来参加筵席中的一个宾客首先反应了过来,当他惶惶不安的走进傅仲景准备告知对方自己的想法的时候,台上的刀疤脸男人却‘呼’的一身在众目睽睽之下跳向了那个可能让他变成千疮百孔的陷坑。 “啊,啊,啊,我的脚被竹签都贯穿了,好疼,好疼。”那个刀疤脸男人在陷坑中发出一阵疼苦的嘶喊,傅春年在一旁则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人群惊呼声响成了一片,心里都在暗骂傅家庄的仗势欺人。 傅仲景被那个上前的宾客告知了陷坑中来人的真正身份后,一时间面如土色,跌坐在太师椅上的他突然感觉浑身发冷,遍体生寒,隔了良久才慢慢回过神来,并高声对一旁的庄客吼道:“快把吴大人从坑里抬上来,不对,是请上来。” , “爹,何必和这个姓吴的这么客客气气的,这是他自作自受的。” “你个逆子,你可知道你闯下大祸了?你刚刚得罪了成都府的吴檗吴知府。” “爹,这个玩笑不好笑。” “爹哪有那个闲心和你闹着玩,看我等会怎么收拾你。” 吴仲景早已三步并做两步,朝陷坑中似乎遭受大难的吴檗吴知府和众乡绅迎了上去,众人哭丧着脸,简直比家里死了人的表情都要难看。 原本在陷坑中瑟缩着身子的吴檗突然挺直身子跳了出来,脚上除了一些泥土,哪里有半点伤痕,陷坑中露出一个齐膝深的脚印,让吴仲景等人吓出一身冷汗。被众乡绅恭维的吴檗并没有走向被临时安排出来的上首位,反而慢慢的向地上跪趴着,此刻将头埋在双股间不敢抬头的傅春年走了过去。 “既然你现在知道我的身份了,我也得从你这里收点利息回来,我上面还有个兄弟等着你,学我刚才的样子从上面跳下来,这事才会完。” “春年公子不知者无罪” 一个好打抱不平的乡绅模样的人还没说完,便被吴檗打断了话头:“你着什么急,接下来立马会轮到你。” 那人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吓得直接瘫倒在旁边下人的怀中,口中喃喃自语:“老夫何罪只有?” “你们这些人统统有知情不报,戏弄朝廷命官的重大嫌疑,与傅春年皆同罪。” 一时间叫屈叫冤的啼哭声响成了一片,就连赶鸭子上架,站在高台边缘处的傅春年迟疑了很久都不敢往陷坑中跳,更何况还要原地转十圈,他自认自己没有刚刚吴檗那般的好运气,被周围那种悲悯的氛围一影响,傅春年居然站在五层高台上嚎啕大哭起来:“爹爹救我,孩儿不想死。” “求吴大人开恩,饶恕犬子的罪孽。”傅仲年一开口,纷纷为自己求情的人哗啦啦的跪成了一片。 “也不是没有其他的办法,只不过这要看你们的诚意了。” 第556章 西贝货 “小人愚昧,还望大人能指点一条康庄明路。” “贵公子和众豪绅肩膀上这颗人头价值可不菲啊,你说人一旦没有了舌头和嘴巴,还怎么喝花酒?纵然有万贯的家私又有何用?” “小人愿意捐钱替小儿赎罪买命。” “这事你们得心甘情愿才成,如果实在不舍得破财,你们有胆往下跳也行,闭着眼睛往下跳,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大人您看我们捐多少合适?” “看呼你们各自的心意,太少了,不就显得你们不够诚心了吗?何况各位顶上的脑袋不见得不值钱吧?以我说,每人花一千贯铜钱把你们的头赎回去,各位简直太值当了,记住了,是十足的一千贯,别拿一贯600多个铜子来糊弄老爷我,我可要十足的小平钱,现在没带够的钱的现在立马乖乖的走过来写一张字据或者欠条,随后几天我派人挨门挨户去你们欠老爷我的钱取回来。” 一时间人群里嘁嘁喳喳闹腾个没完,众人不情不愿的,很显然吴檗这一刀下去似乎让这些人疼到了骨髓,众人把愤恨的目光投向了把他们带入此次破财风波的傅仲景,几个理智点的不停的朝傅仲景拼命眨着眼睛,期望他想想办法解决今日因为他带来的危机。 只是傅仲景接下来所做的一切让众人大跌眼镜,心更是悲凉到了冰点。一千贯对傅家庄这样家大业大的大户人家来说根本就是九牛一毛,不消一刻,傅仲景很快便将小山一样用油麻绳串联在一起的一千贯钱整整齐齐的堆放在了吴檗的面前。吴檗大手一挥,便让高台上的大丈竹放开了几乎摊坐在高台上三魂去了七魄的傅春年。胆战心惊的傅春年几乎是被两个庄客叉着腋窝扶下台的,看着筛糠一样不停抖着双腿脸上毫无血色的傅春年,吴檗会心一笑,他来不及搭上一句话,便被一阵迎面而来的香风带走了。 “大人可记得奴家?” “刚刚在上面光线不太好,看得不太分明,隔近了一瞧,我这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 “大人此话何解?” “夫人国色生香,这好身段更是万里挑一,我刚刚还以为见到了下凡到人间的仙子姐姐呢。” “大人,奴家哪有你说得如此出众。”原本只是用眼睛瞟着吴檗的五夫人里面名目张胆的开始直视起对方来,吴檗遒劲有力的身段让她脸上红光镇阵阵,浮想联翩。 “夫人是我见过的女人中最惹人疼爱的女人,没有之一。” “大人可否陪奴家小酌几杯?” “夫人的酒我必须得喝,如果不是夫人刚刚仗义出手,我现在可还在台上继续待着呢。” “那你怎么报答我?” “夫人但说无妨,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尽量满足夫人。” “真的什么都可以?” “只要不至于让在下以身相许,其它都可以商量。” “大人笑杀奴家了,大人肯,某些人还不肯呢。” 跪在地上等候赦宥的傅仲景,傅春年父子始终没等到相应的指令,当耳边传来一阵熟悉的娇笑声后,唯唯诺诺战战兢兢的傅仲景,傅春年父子这才试着抬起头觑向吴檗所在新放置方桌的上首位,眼中的一幕几乎让傅仲景肺都要气炸了。 自己最宠爱的五夫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和吴檗勾勾搭搭在一起,一男一女亲密的身挨身并排而坐,五夫人一只羊脂白玉般的小手正落在吴檗的股掌之间,被恣意的抚摸着,让傅仲最受不了的是,五夫人刚刚轻啜一口后的美酒,被吴檗劈手夺过来一饮而尽,看着两人不断的眉目传情,傅仲景内心已经骂了不下千百遍的‘奸夫’,而傅仲景在此种境地下偏偏敢怒不敢言,似乎上首那两位才是一对夫妻,而他傅仲景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小丑。 “夫人果然好酒量,巾帼不让须眉啊。”看着新饮了满满一杯酒的五夫人双颊上起了两抹淡淡的红云,一旁的吴檗立马拍手称快,惹得丽人更加形骸放浪起来,五夫人甚至轻舒藕白似的臂膀,在吴檗的腰上轻轻扭了一下,让弓着身子在桌下觑见这一切的傅仲景火苗更加腾腾的往上冒。 五夫人几杯水酒下肚,人已有七八分醉意,只因她脸上涂抹的一层厚厚的胭脂水粉掩盖了她的迷蒙醉态,原本就有几分姿色的她此刻越发娇艳得像一朵欲滴的牡丹,那丰腴的身段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当一句轻佻的话语脱口而出后,让同桌打横作陪的傅仲景恨不得找个缝隙钻下去,醉态复萌的五夫人几乎咬着吴檗的耳朵细语道:“吴大人,奴家有个芳名叫小星月,以后没人的时候,大人就这么叫奴家,我喜欢大人这么叫我。” 调皮的五夫人说完后甚至朝强作镇定的吴檗耳中轻轻的吹了一口香气,惹得周围白眼嘘声一片,而火冒三丈的傅仲景似乎已经到了爆炸的边缘。 “来人,五夫人醉了,快扶夫人去后堂休息。”强忍着怒气的傅仲景对远处的下人招手道。 只是当五夫人听见这一声呼喊后,立马如八爪鱼般紧紧攫着吴檗的一条臂膀,若隐若现的紧致酥胸几乎贴着吴檗的手臂,仪容不整云鬓散乱的她甚至为了躲避下人的拉扯,直接像一只怀春的猫儿般钻入了吴檗的怀中,脸上更是露出少女般的浅浅笑意,一时间拉锯的双方尴尬到了极点,一旁的丫鬟等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五夫人之所以今日如此失态,其实最终问题出在傅仲景自己身上,五夫人三十出头,身段风骚,心似枯泉,正直狼虎之年的她在闺中几乎度日如年,这些年一直想怀个一二半女,以享天伦。偏偏傅仲景不知其福,喜欢四处沾花惹草贪新厌旧,近日更是已有大半年的时间未与五夫人行夫妻之礼,原本就满腔怨气的五夫人只是想借此机会刺激刺激傅仲景,只是哪曾料想酒醉后的她真情流露烂漫情怀尽显,几乎和吴檗有一种相逢恨晚以身相许的怨念。 一阵衣衫被撕裂的‘兹拉’声让众人听起来极其刺耳,丧心病狂的五夫人居然直接豁开了吴檗上身原本就略显单薄的一件紧身比甲对襟衫,眼中更是透出一种灼热的温度,让这一切尽收眼底的傅仲景总算爆发了,一副即将呈现的活春宫,足以让任何男人忍无可忍。 “来呀,将这个冒牌货绑了。” 傅仲景之所以敢这么做,其实已经提前让人去庄外迎知府吴檗可能跟来的车辇护卫随从去了,只是来人回禀的结果让傅仲景大失所望,就这一点,让傅仲景内心便开始有点摇摆起来,吴檗再怎么说是一个从四品的官员,身边一个人没带,这事本身就透着一股邪性。刚刚吴檗和五夫人在调情的期间,傅仲景更是在一旁仔细观察,其实牺牲五夫人能搭上吴檗这条线,这个代价对于他来说其实是可以接受的,毕竟士大夫之间彼此送个小妾是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情了,只是盯着吴檗脸上那条刀疤看了许久,他总算从这处破绽中肯定了来人西贝货的身份,卫朝选拔官员及其严格,面向凶恶丑陋之人不得为官,想这人脸上有一条刀疤的人更不得在选拔之列,听闻吴檗面容刚直,更是智赛隋何,机强陆贾,貌比潘安,几番斟酌对比考量下,傅仲景这才当面点了出来。 ‘啪’的一声响,吴檗手上的一只酒杯失手掉在地上后摔得四分五裂,准备夺路而逃的他将怀中绵羊一般的五夫人随手推开了去,完全没一点怜香惜玉,神情紧张的‘吴檗’朝周围张望着,试图从人群中寻找一条生路杀出去。吴檗这一副胆小如鼠,东窗事发后急急欲走的猥琐神态,更是让傅仲景,傅春年,周围一行豪绅信心大定。 一张密密匝匝的大网从天而降,来不及躲开的吴檗如一只鱼儿般落入了天罗地网中,口中发出呼天抢地的呼喊声,看着网中似乎与知府吴檗身份不太相称的这个西贝货,众人情绪高涨,摩拳擦掌,义愤填膺的朝吴檗拳打脚踢起来,这里面自然以傅仲景和傅春年俩父子下手最狠,一直到渔网中的人再无任何动静。 第557章 打土豪,分田地(上) 被人用一块黑布遮住眼睛的西贝货吴檗很快被人拖拽着五花大绑的捆在了一根柱子上,眼前一片黑的四下里很快传来木头掷地的梆梆声,一盏茶的功夫,等周围再没任何动静后,吴檗眼前的那块黑布才被人揭去,傅春年此时一脸阴笑的站在他面前,吴檗睁大双眼往周围一瞧,不由得被眼前这阵势下了一跳,自己周围的一尺之地上密密麻麻的堆满了干柴枯草,这些东西都够烤几十只肥羊了,几个面容诡谲目漏凶光的庄客手中甚至举着一根根滋滋冒着赤红色火焰的火把,周围看热闹的人群早已挤得水泄不通,感觉自己蒙受奇耻大辱的傅仲景,傅春年父子准备用一场火祭祀来找回刚刚所失去的尊严。 几个和尚正往吴檗头顶撒着纸钱,手中的楠木念珠被捻得滋滋作响,口中默念着吴檗根本听不懂的某种经文,看着如此大的阵仗,吴檗忍不住苦笑一阵。 “你们真的要烧死我?枉杀朝廷大员,可是诛九族的大罪。”挣脱了一阵,发觉身上捆绑的绳索没有任何松动的吴檗向周围所有嬉笑怒骂的好事者叱咤道,只是当下这一切似乎根本没有任何改变的可能,人群里呼喊着点火的声音此起彼伏,很明显刚刚吴檗讹他们钱财的可恶行径犯了众怒,人人恨不得从西贝货吴檗身上割下一块血肉生吞下去,以解心头的愤恨。 振臂一呼百应的傅春年朝人群大手一划,原本聒噪的人群立马安静了下来,不想听吴檗继续喋喋不休的傅春年直接对着吴檗的面目就是一拳,打得对方顿时口鼻鲜血迸流,并指着吴永麟的鼻子骂道:“你个鸟人给我闭嘴,死到临头还在这里狡辩,杀了你这个冒充知府大人的西贝货,我们不但无罪,而且还是大功一件,到时候上报到官府那里,我们还能得一笔赏钱。今日你既然落入了小爷的手中,那就等着被烤成一只烧猪吧。” “你们凭什么认为我不是知府大人吴檗?” “这”举棋不定的傅春年立马支支吾吾的答不上来,看见一旁的父亲傅仲景朝他投来一个狠辣笃定的杀人灭口的眼神,他一把夺过旁边一个庄客手中的火把,二话不说便开始点吴檗脚下那堆柴草。 烧得哔哔啵啵的柴草中立马黑烟阵阵,就在此紧要关头,黑烟中一道五彩的烟火蹭的一下就窜到了打谷场上方的半空中,‘霹雳’一声便在上空炸开。 傅春年,傅仲景父子和看热闹的豪绅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四下里响起了潮水般的呐喊声,那些原本在高大院墙外的树木枝丫上看热闹的人立马像一只只猴子跐溜窜到地上,傅家庄守门的庄客还没来得及将大门合拢,一队手中提着扁担,铁制锄头,五齿草叉等五花八门农具的庄稼人一拥而入冲破了那道防线,他们首先朝打谷场中被大火烤得面红耳烫,被浓烟呛得咳嗽连连几乎快要晕厥过去的吴檗冲了过去。 十几个身穿公服,提弓佩刀的彪形大汉拨开人群,齐刷刷的跪在被人从火场中救出来的吴檗面前。 “小的们来迟一步,让大人受惊了。” 被众庄客围在中间的傅仲景傅春年这才明白自己这拨人刚刚犯下了足以被人摘去几次脑袋的滔天大罪,傅春年发现吴檗身边只有这十多个公人护卫,心有不甘的他把心一横,朝众庄客吼道:“事已至此,横竖是一死,今天来的这些人,一个也别放过,杀一人者,赏十贯钱,杀一公人者,赏百贯钱,杀吴檗者,赏千贯钱,银钱两讫,立时兑现。” 傅家管钱的掌柜在如此危如累卵的紧要关头也是效率惊人,傅春年刚一示下,从后院中立马走出一队肩上挑着盛满一筐筐铜钱的挑夫,现钱的威力果然是巨大的,周围原本迟疑不决的庄客立马回过神来信心大定,红着眼睛的众人提着手中的棍棒二话不说便冲了上去。 手持各种农具的庄稼人,紧握朴刀的公人和怒兽洪流一般的庄客立马在打谷场中打得不可开交,弓箭在大混战中完全失去了用途,一波又一波的人彼此冲撞在一起,断腿与断脚齐飞,呼喊与叱咤共鸣,一方向另一方宣泄着积压了很多年的愤怒,另外一方则为了赚取那一份人头钱如疯了一般横冲直撞,浴血搏杀,原本干干净净的打谷场刹那间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傅仲景和傅春年早已从混乱中抽身回到了后院,收拾好一包珠银的两人此刻正在几个心腹庄客的护卫下准备从一个秘密的小门中跨出去逃之大吉,试图将今日所受的不白冤屈呈到这些年彼此往来密切的一个东京有官方背景的粮商面前,通过对方告一次御状,只是傅仲景一只脚才从门中跨出去,他们的如意算盘便落了空,有人早已在此恭候他们多时,一个让他们既熟悉又心惊胆战的声音在阴暗的角落中响了起来:“二位就这么走了?也不给本大人告个别?也太不仗义了吧?” 当吴檗孤身一人提着一把怪刀出现在两父子面前的时候,父子二人先是一愣,转身想退回去,背后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熊罴一般身躯,手中提着一把巨型牛角弓的大汉堵住了他们的退路,一对鹰隼般的眼睛盯得他们浑身发冷。 “给我杀了他,小爷我有重赏。” 几个庄客临危受命提着手中的武器呼呼呼劈头盖脸朝吴檗冲了上去,只是几人还没靠近数步之隔行单只影的吴檗,吴檗原本隐匿处的黑影里打出一阵飞蝗般的细箭和疾石,朝猝不及防的几人身上,额头飞了过去,一阵闷哼声响起之后,那些个庄客如中了魔法般直挺挺的倒了下去,看着吴檗似笑非笑完好无损的从阴影中冒了出来,傅仲景突然抬手就朝旁边来不及躲开的儿子掌掴而去,这一记力道也是下手极中,一个巴掌直接甩掉了儿子口中的几颗门牙,看着口吐鲜血的儿子傅春年,傅仲景似乎意犹未尽,对傅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你个逆子,你犯下如此大逆之罪,还不束手就缚。” 傅仲景甚至开始解自己身上的腰带去捆缚自己的儿子,让一旁提弓的巨擘大汉惊愕不已,翻脸比翻书还快的人,他这也是第一次见。 吴檗此时反而犯了难,从头到尾,一直都是傅春年在一旁跳来跳去,此刻傅仲景突然大义灭亲,反而让吴檗不知道该怎么治他的罪了,一旦不能将傅家父子今日剪除,今日这一出苦肉计其实已经是以失败而告终了,那接下来的计划也将一败涂地。 吴檗不经意捕捉到了跪在地上准备授首的傅春年眼中冒出来的猩红火焰,他卖了个破绽,将手中那把怪刀不经意的松散的挂到了腰上,口中阴阳怪气的讥讽道:“金狮子从今日起将永远被原乡的黑狮子踩在脚下咯,以后谁还记得有过你这么一号人物?你就等着蹲一辈子的黑牢吧。” 被吴檗语言所激,傅春年使出身上的一股牛劲腾的一下便挣脱了出来,并趁转身招呼自己人的吴檗腰上那把怪刀夺在了手中。 “吾儿不可。” 傅仲景话音刚落,傅春年手中的那把快刀便怒不可遏的朝背对着他的吴檗用力的砍了下去,空气中都能闻到空气被割开的味道,早已有所防备的吴檗一挺狼腰,闪将了出去,那把怪刀只割破了吴檗的一处衣角。 傅春年还没来得及挥出第二刀,背后捏着牛角弓的汉子射出的箭矢追风赶月般飞了过来,直接贯穿了提着弯刀的傅春年的胸膛,一股温热的血液直接喷溅到旁边来不及避开的傅仲景的脸上。 感受着怀中慢慢在失去温度的儿子,傅仲景从喉咙中发出一阵狼一样的吼叫,心如死灰的傅仲年摘去了新头巾,拼命的扯着自己的头发,用指甲挖着面皮,如魔障了一般,口中念念有词:“我的儿子死了,呵呵,春年” 这日之后,傅仲景再也没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五夫人这个传说中是吴檗的女人成为了傅家庄新的主人,在接下来的数天之内几乎和吴檗形影不离相伴左右,其亲密程度让人浮想联翩,对于吴檗将傅家庄名下的田地尽数分给当地的种田户,她眼都没眨一下。 第558章 打土豪,分田地(下) 昏黄的烛影中,原本隔着一定距离的人影在蕉窗中刚刚重叠在一起,一阵地动山摇的破门之声几乎快要将房顶上的瓦片都要震下来了。 看着眼前的一幕,闯入的众人几乎傻掉了,一个洒满玫瑰花瓣的梨木浴盆中躺着一株沾衣带水的出水芙蓉,破门而入的这些男男女女似乎根本就没破坏她的雅兴,她依然悠然自得神情自若的掬起一捧热水,往自己此刻被水汽熏蒸得瓷白里透着红润的娇嫩肌肤上淋了下去,惹得周围响起一阵阵口水的吞咽声,在梨木澡盆的旁边,一个用黑布遮眼,背对着汤盆中丽人的男人口中说着某些新奇的絮语---‘包产到户、包干到户、生产责任制’。 “吴大人,看来这次是我赢了,记住,你答应我的条件可不许反悔。”此刻在汤盆中说话的妙龄女子正是恢复了自由身的五夫人杜星月。 “星月姑娘请放心,你我之间的君子协定从这些人闯进来的时候就已经生效了。” “吴檗,你给我滚出来。”气鼓鼓的殷冷霜简直都想吃人了。 “大人,你家里这只老虎可要发威了,需不需要我替你周旋周旋?” “星月姑娘能支持我这个前瞻性的计划已经帮了我的大忙了,这些小事就不必麻烦星月姑娘的金口玉言了,我和内人之间始终是人民内部的矛盾,就应该在人民内部解决。” “只要大人开口,小女子以大人马首是瞻。” 殷冷霜实在受不了浴盆中那个女人众目睽睽之下和自己的男人眉来眼去,转身便气呼呼的走了。 吴永麟出门刚摘掉眼前的那条黑丝巾,一道熟悉的影子从吴永麟背后闪了出来,被吴永麟用一种鄙视的眼神上下那么一扫,对方立马面红耳赤,很不自在起来,扭捏得像一个未过门的小媳妇,惹得吴永麟内心翻江倒海一阵,一个骚包的老男人怀春的样子足以让任何人俯首称臣。 “诸葛卧龙,你怎么也来凑热闹了?这里真不适合你。” 诸葛卧龙还没开口,从背后传来一阵让人想入非非酥到骨头里的甜糯声,只是对某些人的打击似乎不小:“老公鸡就别来了,你伺候不了本姑娘。” “我是来找吴大人商量事情的。”诸葛卧龙有意朝门里面提高了腔调,只是情绪似乎低落了不少。 “说吧,什么把我们智囊先生难倒了。” 诸葛卧龙急急慌慌的把吴永麟拉到了一边,从怀中掏出一摞厚厚的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小字的麻纸。 “这些人临了都翻了口供,现在统一把矛头指向了你吴檗,指责你吴檗仗势欺人,屈打成招,这些个酒囊饭袋根本就挨不了一顿拳棒,我们现在是彻底没辙了,过了明天的最后期限,各大庄的人陆陆续续就要来上门要人了,你倒好,还和星月姑娘在这里谈经论道,畅谈人生,我都快愁死了,你看我头上,这白头发又冒出了好多根。” “诸葛卧龙,瞧你这点出息,我看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这戏台上唱戏也分个生旦净末丑,你非得用你这张丑角的三花脸去配人家那朵牡丹,你觉得合适吗?” “这事真没戏?” “真的喜欢星月姑娘?” “这一见星月姑娘,我这胸膛里面有个东西就突突突的跳个不停,你说我这是怎么了?” “这事你真没戏,老公鸡。” “吴檗,你这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还惦记着地里的,你亏心不亏心?” “我是一只强壮的斗公鸡,凡事讲究能者多劳,你管我?” “你...” “别你你我我了,现在开始做正事了,你给我去找一些风灯、木隔板、白一点的麻纸来,今天我就让这些个倒霉的乡绅开口说真话。” 一个白皙的胖男人刚刚被揭去脸上的黑布套,一道刺目的光线便向他不适应这一切的双眼射了过来,他的眼前放着一盏侧面横拉出一个纸喇叭的风灯,所有的光线几乎都从喇叭口中集中射到了他的脸上,让他的眼睛极不舒服,更何况刚刚还处在一片无边的黑暗中,相比较当下的痛苦,他更愿意回到刚刚的黑暗里面去,他试图想扭过头不去看这道刺眼的光芒,只是旁边早已伸出来一只有力的手,逼着他死死的盯着这阵让他越来越难受的光线。接下来的一刻,他想闭上眼睛也成为了一种奢望,左右的眼睑早已被几根细细的竹签支撑住,哪怕眨眼也变成了极为痛苦的事情。 “看着风灯和我们说话,姓名?来自哪里?” “张三...” 审问的人才在一张纸上简单画画写写了一阵后,便从这个被木板单独隔出来的空间走了出去,当另外一个一脸严肃的公人再次出现在这里的时候,他也只是问了和前面那位公人同样的问题之后便离开了这处只能容下两个人的压抑幽闭空间,当然这些公人离开之前,没有忘记将他们头上那个黑布带将他的头重新放回黑暗里面去,并警告他们不许发出任何的声音,否则他们会被丢进旁边的山里去喂狼。 傅家庄的打谷场上此时这样临时搭建起来的奇特小屋已经快要将可以容纳不下上千人的打谷场都要占满了,一道道默默无言的身影忙碌的穿梭于各个用来审讯犯人的狭小空间内,这一幕像极了唐长安因为宵禁坊廓半夜形成的那处鬼市。 这种特别的审讯方式一直持续到深夜时分,那些带着黑套子的犯人除了吃饭,拉屎,拉尿,几乎都被关在小房子内,在黑暗与光明间不断转换,某些困顿不堪的人刚想打个盹,噩梦般的审讯便再次降临了。 “说说前几天在打谷场上你们都干了些啥?记住,一定要说真话。” “小人啥也没干,小人是冤枉的,这一切出自傅仲景傅春年这两父子之手。” “你当时站在人群里面内心可以杀吴大人的想法?” “没...没有...” “你仔细再想一想,想好了还有机会回答,你将当时站在你旁边的人都讲了些啥原原本本的讲出来也行,这事我们会去查证,你最好说真话。事情的前因后果一旦交待清楚了,你立马就可以离开这里回到地牢里面去安安稳稳的睡个好觉。” 一更时分,总算有人被摘掉了头上的黑套子,结束了这段噩梦之旅,首先讲真话的人脸上堆满了轻松写意,当孤零零的他第一个站在当初和所有人结盟的地牢中的时候,神情呆滞的他完全无法形容他此刻的心情,刚刚他似乎被人骗了,他并不是第二个,第三个肯讲真话的人,而是第一个。此刻他的脑海中一直回忆着这段审讯中的各种细节,从头到尾那些公人都没有对他们动粗,而是不断的和他们讲话,用那种奇怪的灯照着他们的眼睛,而他偏偏最后忍受不了这种折磨说了一些他都没料想到的实话,也可以算是出卖了当时站在自己身边的一些无关紧要的人,这几乎和他们当时结成的统一想法完全背道而驰,这些人真的和自己毫无关系?其实是有很大的关系的,那些人或多或少和自己有那么点千丝万缕的联系,被他供出来的当时在他旁边起哄的钱老爷其实已经答应下半年和他结亲了,他们商定好年底就把儿子和女儿之间的婚事办了,他们可以说是珠联璧合,强强联手,只是出了这一出,他们两家之间到底还有没有可能,其实他心里也没底;另外一个被他供出来的胡老爷是当地很有实力的一家的生药铺的老板,他们双方之间可以说是同行,彼此之间这些年勾心斗角,没少挖对方的墙角,没少给对方使绊子,两个斗了快一辈子的人,在傅家庄聚首的这一次,两人居然一笑泯恩仇,他彼此之间相谈甚欢,而且最后两人还立下了一份口头协议,彼此各出一半的银钱在成都府最繁华的地段开一间成都府史无前例的的生药铺,让这些年的恩恩怨怨都见鬼去,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将胡老爷说过‘烧死吴檗’这句连他自己都有些模糊的事情讲出来,也许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只想让自己离开那个鬼地方活下来而已,此刻回想起来,他觉得自己好像把所有的一切都办砸了,联姻不会再有了,强强联手也不会再有了,就因为一句不该说的话将这一切都毁了,也许自己签字画押的那些供词早已传到了钱老爷、胡老爷的耳中,这一切的一切都完了。让他唯一觉得反常的是,到最终结束,吴檗手底下这些人根本没有提出什么实质性的要求,钱这个敏感的字眼几乎只字未提,他们只是被几个从来没听说过的字眼折磨得心力交瘁,‘生产责任制,包产到户,包干到户’这几个词已经深深的印在了他们的脑海中,估计这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了。 二更时分,地牢中的人陆陆续续开始多了起来,他不再觉得自己孤单了,明明身心疲倦的他偏偏毫无睡意,每一个回来的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他,只是彼此之间却无任何交谈的欲望,甚至眼神接触的那一刻躲躲闪闪的,在狭小空间的那一切记忆似乎已经完全影响了他们,原本应该热热闹闹的地牢中保持着一种诡异的沉默。钱老爷和胡老爷一直到天亮都没有在这里出现,这让他更加惶恐不安起来,难道钱老爷和胡老爷已经被释放了?那说了大实话的他当下还被关在这里,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 天蒙蒙亮,他们被聚集到了傅家庄的打谷场上,在人群的另外一端,他看见了钱老爷和胡老爷熟悉的身影,他很想开口喊他们一句,只是他们不允许说话,当那个刀疤脸神情肃穆的吴檗站在他面前后,他很想扑过去抓住他的衣襟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昨天你们彼此之间都讲了一些对方秘密和真话,我都记下来了,这些你们亲手签字画押的供词一旦公布出来,很有可能你们彼此之间熟悉不过的人再也做不成朋友了,甚至可能成为仇人。” 人群保持着鸦雀无声,只是脸上的表情却变得丰富起来,有沮丧的,有懊恼的,有后悔的,有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变得呆若木鸡的。 “能不能藏住这个秘密的决定权最终取决于你们,我告诉一个你们有些人可能不愿听到的消息,你们待在这里的这些日子,外面发生了很多事情,你们就当破财免灾吧,不过你们放心,你们的家人都平平安安的,这自然源于他们对官府这次大刀阔斧土地改革的无条件支持。你们想靠粮种发财这事就别想了,这些日子整个华阳地区都在重新丈量土地,那些自己能分到一亩三分地的人都变勤快了,翻来覆去的不知倒腾了多少遍,我看得出来他们是真的高兴,这是你们这些从来不用担心饿肚子的人不能理解的,有好些心急的庄稼人甚至已经把粮食都种下去了,大家的积极性都很高。你们名下的那些地,或多或少都少了点,别想着出去后把那些地收回来,这一年我会用自己这双眼睛死死的盯着你们,你们可都上了我的黑名单,如果再被我发现有什么不轨行为,你们昨夜在这里所说的一切都将公之于众,你们说了些什么,你们心里明镜似的,倘若你们庄子周围那些庄稼人平平安安的,那这事我就永远烂在肚子里面。” 几个听完这一噩耗的乡绅直接晕了过去,自制力强的则在原地捶胸顿足,唉声叹气的,对于吴檗为什么迟迟不肯放他们离开这里,他们这才理清楚一个头绪,只可惜一切已经覆水难收了。 “你们家大业大的,干点啥不比守着自己名下那些又长不出金子土地都强多了。放心,也不让你们白出血,接下来的这一年你们会发现这里翻天覆地的变化,这里将建成成都府最大的特别区域,今天从你们手中夺走的,我会十倍百倍的还给你们,我吴檗绝不食言,第一个改变,会从原乡开始,你们就拭目以待吧。” 各大乡绅彼此之间面面相觑,不知道吴檗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大家上来在这张纸上签上你们各自的名字,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那些个瞪着熊猫眼的乡绅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只是他们上台看见纸上那句话,好些人欲哭无泪---打土豪,分田地,人人有责。 第559章 两只小公鸡 “就凭这几张破纸真的能让他们回去不再就范?” “打破当下这种平衡最好的方式是给他们彼此找一个敌人,一个他们心里都不愿意承认的敌人,这些人自然会私下打听在这里对方到底讲了些什么,只是彼此之间有隔阂的两个人最终会讲多少实话,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我敢和你打赌,他们把这里所发生的一切在心里藏得绝对会比我们的嘴都还严实,等他们回过神来,大势已经不是他们能够改变的了,当他们发现改变比守旧能获得更多的利益的时候,他们才会发现今日之痛实在是值得的。当然,最好的方式是将他们一个个永久的都孤立起来,只是受条件所限,这样关他们一辈子实在不是一回事,现在让他们心里都扎着刺,任何人都靠近不了,便是最有效的办法,而且他们心里肯定会这样觉得,凡是在这里一起蹲过地牢的,都可能是他们内心里的敌人,人啊,任何时候最好别做什么亏心的事,你看看这些人当时一个个被送出去的样子,感觉像丢了魂似的,我估计至少这之后的几个月,他们会保持在这里的生活状态,将自己关进黑屋子里面,谁也不见,直到我给他们带去好消息。” “你这样做是不是太过狠毒了点?” “诸葛卧龙,同情他们不如同情一下你自己,据我所知,这几天有些人已经对星月姑娘发起攻势了,你再不抓紧,这黄花菜都要凉了。” “你不是说过我和她之间不太搭调吗?” “事在人为,主动出击,让自己到临老时不至于有那么些遗憾,你这辈子才不至于白活,你这人心里能藏事,只是你每次见到星月姑娘的时候却让你变得你不在是你了,你这是当局者迷。” 吴永麟话音刚落,鬼头鬼脑的唐屾像躲避什么瘟疫似的出现在门外,他莽撞的在吴永麟和诸葛卧龙正在谈话的这间房内找了一处可以藏身的角落,二话不说便像一只油滑的泥鳅躲进了阴影里。 两人还没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一人一兽后脚再次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不速之客候重生领着他那只伶俐的小猴子虎头虎脑的闯了进来,他也如前者般根本没和一旁的吴永麟诸葛卧龙两人打上一声招呼,径直便牵着手中那只小猴子开始肆无忌惮的翻箱倒柜的到处找起什么来,毫无疑问,候重生和小猴子的目标很有可能是刚刚躲进来的唐屾。 一道身影嗖的一声从旁边的窗户中窜了出去,那人的背影和唐屾至少有八分相似,只是他潇洒的才落地,似乎遇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口出发出一阵惊恐的喊叫,接着被人逼迫着再次慢慢退回到了这间刚刚他踅进过的房间,对面那个让唐屾抓耳挠腮不知所措的女人,正是让诸葛卧龙朝思暮想欲一吐心意的杜星月。 诸葛卧龙二话不说立马从凳子上弹了起来,笑逐颜开的朝向房间里的众人打了一个万福,脸上露出一个迷人微笑的杜星月迎了上去:“星月姑娘,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杜星月没料到这个被她多次冷言相激的诸葛卧龙会越战越勇,她象征性的朝诸葛卧龙点头示意了下,及其干脆爽利,毫不遮遮掩掩的,直接指向了脸上表情及其精彩的唐屾。 吴永麟发觉当下根本没自己什么事,本着多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起身正准备离开,一只袖子却被身旁一脸苦相的唐屾给捉住了。 “吴大人,这事你可必须得替我做主啊。你说男女之间再怎么也得讲个你情我愿,哪有被人逼婚的道理?” “唐屾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这事你经过我的同意了吗?” 吴永麟,唐屾,杜星月几乎同时把目光移向了促狭间说出这句话的诸葛卧龙,这两个当事人之间的私事,怎么他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局外人反而说得理直气壮? 诸葛卧龙老脸一红,劈头盖脸对唐屾就是一顿臭骂:“唐屾,你现在再怎么也是戴罪之身,虽然在理县和这次的傅庄之乱你或多或少取得了一点功劳,可我记得你这么些年没少干拦路抢劫这些勾当吧?按卫朝的律例清算下来,足够砍你一次两次了,我们吴大人对你再开恩,你下半辈子也得在铁窗中度过,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耽误星月姑娘一辈子的。” 诸葛卧龙还没说完,旁边的杜星月立马娇羞的接话道:“那我就到牢里给他送一辈子的牢饭。” 就这么一瞬间,诸葛卧龙和唐屾几乎同时傻眼,隐隐还能看见诸葛卧龙和唐屾的眼角同时泛出了泪花,只不过诸葛卧龙悲伤似乎要更多一点。吴永麟尴尬的正准备抽身离开,背后紧紧牵着他衣袖的唐屾依然不懂风情的嘟哝道:“这事说穿了我做不得数,必须得经过我爷爷的同意才行,以我对他老人家的了解,星月姑娘你多半过不了他老人家那一关。星月姑娘你是个好姑娘,更何况还坐拥傅家这么大一笔家产,只要你愿意,吴大人身边愿意娶你的人大有人在,何必在缠着我这棵歪脖子树不放?” “就因为我是个寡妇?你现在当着我的面给我说清楚,我哪一点配不上你?” “其实问题也不完全出在你身上,我自己也有问题,我我其实还是一只小公鸡,除了我娘,我这辈子还从来没和一个女人单独相处过。”唐屾最后这句话细如蚊呐,只不过还是被吴永麟一行人听见了。 吴永麟脸憋得通红,最后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就连原本脸上有愠怒之色的杜星月也没忍住,连忙用皓腕和衣袖掩面偷笑起来,唐屾这一句大实话几乎把所有人都逗乐了,偏偏被众人忽略掉的诸葛卧龙一副一本正经的搭话道:“其实我也是只小公鸡,我” 诸葛卧龙这句话并没有起到如期的效果,等他回过神来,所有人像商量好似的立马从这间屋子里消失得无影无踪,留下了一脸落寞与无辜的诸葛卧龙。 在接下来的数天内,唐屾依然对杜星月若即若离的,只不过从双方的眼神中,吴永麟感受到了一丝微妙的变化,看着第一次对喜欢的人敞开心扉就落得一败涂地的诸葛卧龙,吴永麟根本不知道如何规劝这个神色越来越恍恍惚惚的书呆子。 杜星月之所以单单对唐屾情有独钟,这里面有一段不为人知的小插曲,据说傅庄大乱哪天,傅仲景当时卷着家产准备逃离傅家庄的时候,偏偏听见了满口醉话的杜星月提到了吴檗,脸上还挂着傅仲景从来没见过的灿烂笑容,傅仲景当时哪里受得了这种刺激,一怒之下,离开前便将这个让他丢尽了脸面的五夫人投到了院子中的一处水井中,并在上面压了一块石头彻底断了她生还的可能,也是杜星月此人命不该绝,当时水井里的水深只淹到杜星月齐膝的位置,加之这是一处已经废弃了半年多的水井,水井边原本就长着一棵大柏树,这些年柏树的根和上面绕满的绿藤早从侧面延伸到井里去了,杜星月掉进井中的时候,那些蔓藤替他缓冲了不少下降的力道,要不然以她柔弱加之大醉后不省人事的状态,不被摔死,也难免会被井水溺死。杜星月从井上掉下来的时候,那些根蔓早已把她的一件单薄的丝质睡衣挂得破破烂烂的,身体再被冷水一侵,当时就被冻醒了,看着上面被堵住出口的水井,她当时就慌了,只是任凭她喊破了喉咙,她的救星始终都没能出现,就在她快要绝望的时候,那块石头上响起了一阵吱吱呀呀的声音,当候重生带着唐屾出现在井口的时候,可想而知当时杜星月心里有多激动。原来这水井的旁边有一棵用纸折出来的形态足可以以假乱真的桃树,而候重生的那只小猴子,正是被树上那些假桃子吸引过来的,这误打误撞之下的英雄救美,无意间成就了唐屾和杜星月的这段姻缘。假若当初出现在井口的是诸葛卧龙?事情的结局又会是怎么一回事?已经不是当事人所能想象的了,以诸葛卧龙那纤弱的小身板,他想英雄救美都存在很大的问题,他注定是这出悲剧中的失败者。 无意得知这一切的诸葛卧龙连续好多天把候重生拉到自己面前从头到脚训斥了好多遍,话题无外乎责备他为什么胳膊肘往外拐,看着一脸委屈的候重生,一旁的吴永麟也看不下去了。 月上黄昏,傅家庄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忙碌着准备晚饭,当一桌丰盛的佳肴被放置在广场中的大桌子后,平时伺候杜星月的一个贴身丫鬟却慌慌张张的跑到了众人的面前,口中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不好了,五奶奶不见了。” “小鱼,你讲的笑话一点都不好笑,我刚刚还看见你们五奶奶在那边摆筷子呢。” “吴大人,刚刚摆筷子的人是我。” “五奶奶真丢了?会不会是出恭去了?” “吴大人,傅庄能找的犄角疙瘩我都去寻了,五奶奶是真的丢了。”慌了神原本就泪眼婆娑的丫鬟小鱼哇的一声当着众人的面就哭了出来,众人这才发觉事情有些不太妙,原本还端着碗往口中送饭的唐屾和诸葛卧龙几乎同时放下手中的碗筷拔腿就往外冲了出去,两人双双第一时间赶到了事发现场,试图从房间的每个角落中找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姗姗来迟漫不经心的吴永麟迈进杜星月的香闺的第一件事便是找了一张舒服的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似乎当前的这一切和他没有任何的关系。 “吴檗,你倒是帮帮忙四处找找啊,星月姑娘这次可能真的丢了。” “瞧你们六神无主的样子,刚刚进来的时候我已经在周围仔细看过了,除了这间院子的前门和侧门都开着,周围没有任何打斗过的痕迹,这间房子的陈设和我当初进来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我看星月姑娘好像是自己主动走出这间院子的,至于她从哪个方向离开的,你们一人选一个方向去追,可能现在还来得及。” “你不和我们一起去追?” “被我追上,可就没你们什么事了?” “那你就在这里待着,我们任何一方一旦有消息,就以烟火为号。”诸葛卧龙从怀中摸出三根似乎被珍藏了很久的竹管,眼睛没眨一下就分了出去,然后率先选择了一个杜星月可能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 唐屾和诸葛卧龙先后离开没多久,一个黑色的身影猫儿般窜了进来,口中呢喃道:“你这样做,不怕这两人以后恨你?” “我做这一切灵儿你也多半也猜到了,诸葛卧龙这人认死理,容易钻牛角尖,你不这样给他一个机会证明自己,以他的酸腐劲,我们这以后的日子恐怕不得安生,我可不想整天对着一个一脸阎王相的诸葛卧龙,这事今天必须让它有个了断。以诸葛卧龙的聪明才智,他绝对会比唐屾先察觉这一切的真相,事先返回到这里找到星月姑娘,只是他能先发现又能怎么样?男女之间的机缘,从彼此相遇的那一刻其实已经注定了,无论后面你作多大的努力,想改变真的有难度,更何况这次还是星月姑娘自己提出来弄这么一出的,我们这些局外人就别掺和进去了,走,灵儿,我们吃饭去,再不去我怕那些兔崽子一根青菜都不会给我们留下,我这忙活了一下午,可别都便宜了外人。”吴永麟牵着月灵儿的手,快步朝打谷场上的战场走了过去。 果不其然,没隔多久,当诸葛卧龙率先领着完好无损的杜星月出现在狼吞虎咽的众人面前的时候,脸上没有任何的高兴之色,一脸落寞的他只是意味隽永的盯了一眼吴永麟,便坐在角落埋头端着一碗白饭吧嗒吧嗒的将两边的腮帮子都塞满了,口中吚吚呜呜着某种听不懂的呓语,当一行泪水从他的脸颊上落入碗中后,诸葛卧龙的才感受到被人拒绝的滋味真的很难受,很苦涩,男人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吴永麟走过去在他的肩膀上拍了几下,诸葛卧龙胡乱抹了一把脸,脸上挤出一个比苦都难看的笑容。 “会笑就代表你没事了,接下来我可还有很多事需要仰仗你,没你还真不行,既然先有家再有国这条路你走不通,那就先有国再成家立业,反正你都被自己耽误这么多年了,也不差这么一年半载。这事最好从今日起就从这里翻篇了,人的一生中都会有很多过客,没能抓住的也别勉强,一旦有机会抓住也别放手,能住进我们心里的那个人不一定最终都留在了我们的身边,我言至于此,我把你当朋友,才会和你罗唣这么多。” “你原乡纸作坊的事准备得怎么样了?” “吃完饭回去好好睡一觉,接下来的日子,你我有得忙了。” 第560章 以竹为生 纸:书写纸和印刷纸在销售时以‘刀’为单位,一‘刀’为100张,祭奠用的冥纸伦‘挑’或者‘万’(习惯上依据不同类型为9000或者9500张)来卖。 城乡差异得以生产并延续,原因在于整个社会对原乡这种农村人形成的刻板印象:他们简单并不太复杂的一生可能几乎认识不了几个大字,偌大的一间屋子里几乎找不到一件好衣服,毛二郎和媳妇全身上下唯一的一件好衣服始终被锁在一个漆黑的柜子里面,那是他们成亲时候的衣服,除了新年那天会出来见一见光晒一晒太阳,一年中其它的时间它们几乎都待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今天这个并不太特殊的日子毛二郎和媳妇却破天荒的穿上了这一身新衣,只因为村子里来了一个先生,其实他们已经和这个做诸葛卧龙的男人已经很熟了,只是再在村子里临时搭建起来的私塾中再见到此人,他们作为第一次能踏入那间简单的学堂当上那里的学生,表现出了足够的尊敬。木板上那些叉叉圈圈前前后后反反复复他和媳妇和大多数人一样一个没记住,诸葛卧龙手中的那根戒尺没在他们长满老茧的手上少招呼,只不过他们挨了打却满脸乐呵呵的。或许是他们太老了,老的脑袋似乎都不太好使了,只不过他们却记住了‘刀’‘挑’这两个早就进入他们生活中的汉字,至于它们之间建立起来的复杂关系,对于他们来说似乎太难了些,诸葛卧龙本身的讲法也存在很大的问题,哪怕他真的弄懂了那些换算关系,他却不一定能讲得清楚明白。 毛二郎这一辈子都没走出过原乡,走的最远的一次便是去邻村的媳妇家,来去不下五里路,翻过一座山头就到了,所以他和大多数原乡人一样,他只是一群见识如井底之蛙的农民中的一员,他的活动囿于当地的生活范围,与他有所关联的主要纽带是原乡这片他再熟悉不过的区域和耕种的土地,前不久大儿子大丈竹回来告诉他,他们一家分到一片真正属于自己的土地的时候,他和媳妇跪在那片土地上嚎啕大哭了好一阵,他相信,有了那片土地,他们未来的日子一定会好起来的。 老一辈曾经有这么一句话‘住在楼上不习惯,沾不到地气’,毛二郎和大多数原乡的农民一样,十分依恋他们脚底下的那片土地,因为土地就是家乡,他们自己就像稻谷,土地是他们生长的基础和死后的归宿,他生存技能的磨砺和土地的缔结关系更是浑然天成的。 毛二郎第一次听见纸这个字的时候脑子里几乎没什么概念,就像他对于吴檗这个知府的官到底有多大也是不甚清楚,只觉得应该比当初的傅庄的傅仲景傅春年父子要威风吧,要不然傅庄名下的土地怎么会最终分到了他们手中?当听说这种将来从池子中捞出来晒干的纸将来会是整个川西地区那些读书人的最爱,他内心还是高兴了好一阵,在那一刻,他多么希望家里某个孩子也能用上作坊里造出来的这种纸。其实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毛二郎乃至整个原乡人的想象,数天后,靠近原乡那片竹林的土坡上,用木头建起了一个个木质的大锅,听那些搭建的工人说这种叫篁锅,等建好了,将用来煮山上的竹子。这种蒸锅其实是由三个部分构成:下面是一个高约一丈,直径约二丈的灶,底下是添燃料的火堂;一口放在灶上的大铁锅;还有一个高约两丈、底径约二丈的锥形木‘锅’,也就是那种篁锅,听说这些篁锅里面能装下不少份量的鲜竹。 生产这种竹纸是个不折不扣的技术活,是一项复杂、有精细劳动分工的高技能技术,听那些懂这些活计的工人说要经过72道‘手脚’,这里面最关键的其实是‘蒸活儿’和‘抄纸活儿’二步,前面的篁锅便是‘蒸活儿’。‘蒸活儿’根据季节变化将竹子和其他麻料等做成‘贡纸’料子的季节性技术;‘抄纸活儿’则全年皆可进行的将料子做成纸浆,再将纸浆变成纸的工序。‘制料段’工作在五六月开始,主要是砍伐嫩竹,这时的竹麻纤维长而且韧性好。 在篁锅,抄纸池建起来的这些日子,毛二郎和全村的人便到重新回到他们手中的那片竹林里去砍竹子了,呼吸着那片竹林中散发出来的熟悉味道,每个人情绪都很高涨,其实原乡的人对脚下这片用之不竭的竹林很清楚,头年、二年、三年的竹子每年都要有固定一部分被砍掉,才能确保他们持续再生。对于这些原本稀松平常的竹子能变成那些读书人功成名就的试金石,每个人内心由衷的有一种自豪感。收获之后,这些竹子被吴檗大人事先要求的那样被劈开、切断、浸泡在竹林旁边的小溪中,上面还用大木头,石块压在了上面。当篁锅正式准备开火的前两周,这些已经烂掉竹子外皮,只剩下竹子茎中‘肉’的竹片,再次被漂洗,并与一些石灰混在一起再次被浸泡起来,直到被送进篁锅。蒸这些竹子也不简单,火堂整整烧了七天,在白气散尽凉下来的这一天,这才到了毛二郎这些身强力壮的汉子真正出力的时候了,所有的青壮劳力几乎都到了篁锅顶部,用长长的杵杆捣‘料子’,听吴大人说这些竹料必须趁热分离出来,要不然时间久了这些‘料子’会变硬,也会黏在一起。接下来,‘料子’被一层一层地从篁锅里用抓料耙搂出来,摊在铺着石板的地面上,被人用长木棍或者锤子继续捶打。经过千锤百炼的‘料子’在池塘或者山涧的小溪里被清洗掉上面的石灰和木质素,洗过的‘料子’会再被放回到篁锅里蒸第二次,这次要放些草碱或者碱灰配置的碱液,连蒸五个昼夜,然后再次入水清洗,等到碱液被洗净,‘料子’变成白色,蓬松得如羽毛棉絮一般,此后将‘料子’打堆成‘饼’来发酵一段时间。 ‘抄纸活儿’(包括打浆、抄纸、刷纸、整纸)在‘料子’制成后的任何一段时间都能进行,这让毛二郎这些种地的汉子更是乐得不行,在农闲的时间还能有一笔额外的收入,这是他们完全没料到的,在制‘料子’卖力气的这段时间内,他们全家不但吃上了吴大人为他们精心准备的一顿顿肉食和白米饭,还领到了一份不错的铜子,最让他们没想到的是,一桶免费的汤中还漂浮着蛋花,毛二郎这些天吃的蛋花都赶上这辈子吃过的鸡蛋了,毛二郎人生中第一次总算为某些人生中被遗忘的美好有了一些盼头,几个越来越大的儿子说不定隔不了多久就能娶上一房媳妇了。 打浆:每天早晨,打浆工从打堆的纸料中割下一方,和点水,光脚踩踏大约半个时辰,然后加入一种叫漂白剂的粉末,静置半个时辰,让它再次脱色,这时纤维对于造纸来讲还是太长太厚,需要被打成浆。到这一步,一个被当地人称之为‘碓窝’的脚踏纸臼,有点像捣米用的杵臼便派上了用场。打浆人踩下木槌的控制杆,纸臼的锤头就抬起,脚松开控制杆,锤头就落入盛满纸料的臼窝中,就这样反复舂捣,直到‘料子’变成纸浆。 抄纸:被反复舂捣出来的纸浆被运到抄纸棚里面,抄纸棚是露天的,中间有个巨大的长方形砂岩舀料池子/纸槽(俗称‘槽子’),大丈竹这些紧张的抄纸匠便往纸槽里的水中加入满满一两勺纸浆,再加入一些滑水(用特定植物炮制而成,有兴趣的可以去看看才出的六集纪录片《中国文房四宝》,上面有,我实在懒得去一点一点找了,我记得有桑皮),防止纸浆结块,接下来将这些混合物快速搅拌,直到其颜色和浓度如牛奶一般。纸张是由纸帘来成型的,纸帘由两部分构成:一个是由细竹条做成的弹性竹片,上面刷着漆,缠着丝线、马鬃和钓鱼线。另外一个是帘床(由较硬的木质条框以承托竹片)。抄纸匠伸直手臂握住帘床,俯身将纸帘侵入槽内,他在水中拖拽纸帘,将他从槽中水平提起来,同时左手抬起帘床,让余水滤出,珠帘上便形成了一层纸膜。接着,抄纸浆再舀一点浆液在纸帘的右下角,抬起右手微微左斜,让第一层纤维和第二层纤维错综交织,然后,把纸帘放在纸槽便,去掉将纸帘固定在框子上的长木条,把纸帘放到一张桌子上。这样第一张纸就‘横躺’下来了,粘有湿纸的纸帘反扣在纸板/桌子上;提起纸帘,此时纸板/桌子上就留下了一张柔软且潮湿的纸。这个过程几乎是吴永麟在旁边手把手教的每一位抄纸匠,对于在后世曾经多次体验过中国四大发明作坊的他来说,一切显得驾轻就熟,只不过到这一步,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心力才智,幸运的是原乡并不缺少能工巧匠,那些做工精细惟妙惟肖的狮头证明这里原本就是一个卧虎藏龙之地,那些纸帘,帘床很快便被当地人按照他的图纸打造了出来,速度简直让吴永麟叹为观止,可能明明中自有天数,竹纸作坊落户原乡也并非偶然。当第一张湿的竹纸在吴永麟手中被捞上来之后,后一张便如前面那种方法抄捞放在前一张上面,由于有滑水,这些湿纸这么叠放在一起也不好黏在一起。(说句题外话,造纸传到西方去之后,那些外国人从来不知道如何避免使潮湿的纸张不黏在一起,只能在纸张间垫上毡子。)对于吴永麟这种熟悉的抄纸匠,一天可以抄出数百张纸,接下来这沓湿纸会被放在纸榨上,纸榨由两块重木板、一根横木、一条绳子组成。压制纸张时,纸榨的力道要逐渐增加,如果纸被压得太快,水存留在纸堆中形成水泡,这会引起纸张裂开。 刷纸:刷纸的准备工作在晚上开始,这得等到抄纸人把纸从扎榨上取出来之后,这时男人们已经入睡,女人们用吴永麟早就准备好的称之为镊子的小工具将软软的纸揭开,铺在桌子上,每十张一‘叠’,第二天早晨,这些纸叠被搬到屋外的特殊‘晾纸墙’上(也可以用为此专门建造的烘干棚中,只是精品纸的做法一般都采用自然晒干),单张纸被从纸叠中揭下来,在墙上用硬刷/排笔刷平。为了节省空间,纸一张张覆盖在一起,十张一吊,几天之后,纸张完全干透,纸吊如同厚纸板一样,这样就可以拿下了。 整纸:主要为分张、捋平、分类、清点、切割、折叠和包装,切纸刀也有颇有讲究,切纸要求一刀切断,要不然反复切出来的纸会有毛边、须刺,当吴永麟拿出自己随身的那把破浪刀切纸的时候,他自己都忍不住苦笑一阵,有一种杀鸡用牛刀的尴尬,还好最终切出来的纸满足了要求,没隔多久,远方送来的一批特制的背厚刃薄且快有点像月钩形的切纸刀最终满足了这种要求,毫无疑问,这些自然出自刘蠡老爷子之手。 这样的造纸作坊至少需要一人打浆,一人抄纸,一人刷纸,如果这样的作坊只配三人,就不能将其生产潜力充分发挥出来,因为工人无法心无旁骛地投入自己的那份工作。想要这个作坊发挥最大的效用,还需要两名助手帮助搬扛、整纸,这样五个劳力就是必需的,还不算上一家需要的女性劳动力:负责准备一日三餐,洗涮和缝补家人以及雇工的衣物,照看小孩,看管菜地、养猪养鸡,有时还需要养蚕以及下地劳作,此外,整个作坊还要有人负责维修、运输,毛二郎这一大家子的优势就充分体现了出来,这些作坊的落成,正在慢慢影响整个原乡人和毛二郎一家的生活方式,未来的改变连他们自己都不曾料到。 月上中天,亮如白昼,两个人影站在远处看着那热火朝天的造纸作坊,其中一人问道:“真不准备和我回去看看这些纸会被售卖到何种程度?” “这边的作坊不是需要人看着吗?反正这里离成都府也不远,我要回去看你不需一个时辰就到了。” “那件事在你心里还没过去?” “也许还需要点时间。” “那我也不勉强你了,家里随时为你留着一间住的房子,想回来就随时回来。” 次日清晨,吴永麟便带着家人和新制成的这批竹纸往成都的方向行去,诸葛卧龙看着耳鬓般厮磨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唐屾和杜星月,那颗心似乎又被针刺了一下。 第561章 诗酒趁年华 梁红英转转碾碾到达成都这个曾经家的所在时,却没有了再次回家的勇气,梁家被灭门,直接是因为自己造成的,踩着脚下这片曾经的熟悉故土,梁红英在此刻迷茫得不知道何去何从,看着依旧繁华如昔,万花夹道,游人如织,车水马龙的成都,她最终忍不住泪水涟涟,怀中的平儿似乎也察觉出了对此地的某种熟悉亲切感,一双无邪的眼睛不住的往人群里瞅来瞅去,被街头上某些簪花的妙龄女子一逗,立马笑呵呵的,有个同样背后背着孩子,在街边卖着豆花的母亲甚至好心的给满脸红斑的梁红英递过一碗刚刚出炉的鲜嫩豆花,当梁红英给平儿喂完这半碗豆花,将剩余的半碗豆花也吸入到自己肚子里之后,她才发觉自己真的饿了,连日的东躲西藏,连一顿像样的饭食都没吃上,当那位好心的大嫂又给她舀了一碗后,她再次咕噜噜二话不说吃得嘴滑顺到了肚子里面。看着一旁忙碌不已的大嫂,梁红英把空空的碗放回她豆花挑担另一端盛满水和客人食用豆花后留下的层层叠叠脏碗的木桶中时候,顺便从怀中摸出一把铜子,放在挑担上一个斜支出来用来收铜钱的竹筒中,然后便带着平儿悄悄的不告而别了,作为母亲,似乎都不简单。那一碗豆花让她想起了成都府另外的几位恩人,其中一位便是和她意气相投,几乎无话不谈的杜文君,在为平儿治病的那段日子,宝芝林的饭桌上几乎每天都有一道杜文君亲手制作的豆花,那鲜嫩爽滑的豆花让一屋子的人几乎百吃不厌,梁红英曾经还戏称,杜文君当大夫简直屈才了,当彼此把话说透之后,所有的这一切又指向了那个叫做吴永麟的男人,梁红英有那么一刻,居然想着有机会能见见此人,看看这人到底是不是有如杜文君杜清源两人口中说的那样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也许这样的男人不会像自己的男人般那么无趣。梁红英抱着怀中对一切都似乎怀着好奇的平儿,想想当下的处境,似乎投靠宝芝林成为了她当下唯一的选择,至于报仇的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徐徐图之了。 杜甫草堂内面依然歌舞升平,丝竹之声充耳不绝,三三两两的豪绅进出其间,浓妆艳抹的丽人夹杂在那些肥胖的男人之间,任凭那些轻薄的男人在她们身上大庭广众之下上下其手,这一幕让梁红英心头忍不住一阵唾弃,她快步踅径绕过那道朱红色大门,朝宝芝林的正门行了过去,只是眼前的一幕,几乎让她心一下子凉了半截,原本写着宝芝林三个龙飞凤舞大字的牌匾早已不知所踪,竹扉左右两边的竹篱笆早已变得千疮百孔,上面横横竖竖密密麻麻的蛛丝网布满了那些孔洞,原先干净清爽的小院早已杂草丛生,破败不堪,一张只剩下三条腿的方桌栽倒在草丛中,看着那张以前一屋子人有说有笑一齐吃饭的那张熟悉的桌子,梁红英忍不住潸然泪下,进出小屋的门上帖了两张上面字迹几乎已经褪色掉的灰黑封条,一把生了锈的铁链捆缚在门缝间,这些种种迹象表明,杜文君杜清源离开这里似乎已有不短的一段日子。想着两人因为自己的家事不得不再次流落江湖,梁红英满怀歉仄,好不容易升起的一点好心情再次消失得无影无踪,望着远处的余晖渐渐暗淡下去,梁红英绕到宝芝林的后门,从一扇紧闭的窗户中找到一个活门,看四下里并无他人,她猫着腰抱着平儿跃了进去。 杜清源杜文君两人当时确实是因为救梁家的那些镖师所累,梁家事发之后,成都府全城戒严,不得已之下,那些身上多多少少带着箭伤刀伤的镖师被杜清源杜文君带回了宝芝林,事有不巧,这一切偏偏又落入了杜甫草堂里面喜欢一直往隔壁的宝芝林偷看的画师南宫丹青的眼中,头几天这些镖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倒还相安无事,只是这些原本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草莽汉子哪儿受得了待在几乎每顿与青菜萝卜豆花作伴的宝芝林中,等这些人身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之后,有一天趁杜清源杜文君外出采药的间隙,这些人就瞒着二人在成都府一家酒楼胡吃海喝了一顿,当这些人再次回到宝芝林的时候,一个个酩酊大醉,东倒西歪的,偏偏这些人吃了酒之后,为了散去浑身的酒气,便在靠近杜甫草堂这一侧的墙边没把门胡吹乱侃起来,南宫丹青很早就发现了这些人的蹊跷,这日闲来无事,在园子中踅来踅去赏花,他才走到那面他多次架起梯子偷看宝芝林对面情况的那面高墙,便听见有几人在那里窃窃私语,这不听还好,一听吓了一跳。 “五哥,想我兄弟几人往日是何等的快活,而今却落到如此落魄寄人篱下的境地,杜先生虽然说是一片好心,只是我们兄弟在这里待久了必定让官府的人生疑,而且这里的饭食我们实在吃不习惯,不如趁这几天成都府守卫渐渐松散起来,我们兄弟几个速速离去,也免了给杜先生添下更多的麻烦。” “我何尝不知道杜先生这里不是久居之地,只是这一时半会也没想到好的去处,二小姐现在生死未卜下落不明,我们贸然出关去飞凤寨去找二小姐,没有二小姐的文书信签,更没有熟人的引荐,免不了被对方当成奸细吃一顿拳棒,到时候连累兄弟们,我万死莫辞,更何况此去山高路远,猛兽遍地,兄弟们身上新伤才刚刚痊愈,实在不利于远行。” “五哥,我这里倒有个办法” 后面的一切南宫丹青听得不甚明了,只是总算确定这些人的身份之后,他内心早已狂喜不已,只是前面已经吃过一次大亏,这次他变得格外谨慎起来。原来南宫丹青自从梁红英在成都府不知所踪,梁府的余孽更是逃过官府天罗地网的搜捕逃之夭夭后,便被吴檗见到内堂劈头盖脸臭骂了一顿,原本这事他就有些憋屈,按说官府的人没抓到人,这事本不该怪在他头上。这些年成都的官差原本就过得懒散舒适,早晨到官府去画完卯,其余一天大部分的时间便待在酒坊赌馆,秦楼楚馆,却说这些人哪里来的这么多银钱,俗语说‘小有小赌,大有大赌’,成都府大大小小的堵档刚开始也颇具规模,这些官差一来二往熟知这赌馆里面的门门道道后,便撺掇在一起支起摊摊合伙开起了赌档,那些原本就有些堵技的混混吃他们不过,不得不委身屈居于这些官差的羽翼之下,常说十赌九输,更何况那些偶尔一些手气好的赌客,在归家的柳巷中被这些乔装过的官差截住后强行关入黑牢,从此再无出头之日,原本赌档就是一本万利的买卖,至此之后那些赌客可以说完全是十赌十输了,他们的财运更是滚滚而来。这数年下来,被这些官差暗中煽风点火,成都府豪赌成风,赌馆更是扩展到上千家,成了成都府最兴盛的行业,好些大户人家的纨绔公子不知其害也深陷其中,四川唐门原本就不是什么好鸟的唐覞也被套进去乐得个快活自在,就连武艺高强的川西第一指唐巉对此世风也毫无办法,后来心灰意冷的他这才破例收了阮铁花这个徒弟,就是希望能不能通过提刑司这条门路,从中打开一个豁口,去掉这些危害整个成都府风气的毒瘤,只是当他得知吴檗竟然是这一切的幕后推手之后,他才知道蚍蜉撼动大树几乎不太可能,除非他愿意舍弃成都的这份家产祖业,后来看见阮铁花在成都府也做出了一定成绩,在他的管辖区域民户安居乐业,鲜有偷盗杀人等犯罪之事,老爷子这才让唐门的那些弟子纷纷加入了提刑司,希望能通过自己一派之力,能默默改变当前这种不良现状。 这些腰缠万贯的公人有了钱,那里还有那个闲心去干那吃力不讨好的差事,更何况这些一个个早已吃得脑满肥肠,眼乱心迷,一身的本领早已忘得干干净净,刀架上的武器早已生锈成了摆设,武备库更是好些没被打开过,里面早已成了老鼠窝,军器早已腐朽不堪,成都府上上下下为了凑足埋伏在梁府的那几十个弓箭手,竟然都把手伸向了理县的永康军,可见成都府的官场已经腐坏到何种程度,梁红英在吴檗的眼皮子底下能轻而易举的逃走,绝非偶然。 当吴檗甩出一顶‘谎报军情,拿成都府的官差开涮,他南宫丹青将被流放到沙门岛’的帽子之后,南宫丹青当时就吓得晕倒在地,当他再次悠悠醒来的时候,这才发觉吴檗原来只是拿这事来吓唬吓唬他,南宫丹青发觉吴檗怒气已消,他在旁边溜须拍马一阵,让吴檗立马换了另外一幅颜色,看着可怜兮兮的南宫丹青,吴檗破天荒善心灵犀一闪,便将南宫丹青再次派回到了杜甫草堂,当了一个原本吴檗用其它人冒名顶替空领粮饷勉强糊口的闲职,南宫丹青发现自己谋了一份正式的差事,原本就不怎么缺钱的他发觉又能继续画画,又能和那些美人厮混在一起,每日在杜甫草堂诗酒趁年华,少了前些日子待在吴檗身边的担惊受怕,倒也落得个清闲自在。 该不该上报这念头在南宫丹青脑海中反复过了许多遍,他最终稳妥的给吴檗去了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件,这封匿名信不早不晚落在了吴檗身边的一个安孔目手中,这安孔目的的老婆前些年落下了一场大病,这些年四处求医,花去了大把的银钱,偏偏不见好,安孔目早已心灰意冷,甚至从外地回成都的途中都准备商量着为浑家办后事了。也是这些年行善积德的安孔目受上天垂怜,在途中遇到了一个面目丑陋,偏偏医术精湛的神医,此人几幅药下去,原本骨瘦如柴,面目苍矍的浑家脸上居然多了许多血色,进食也渐渐多了起来,安孔目感其恩德,便相邀对方在成都府的家中常住了下来,继续为浑家调理身子,后来通过这个叫做徐希的神医,又拜会了宝芝林的二位杜神医,安孔目的浑家在三位神医精心的调理之下,数月之内,早已和一般人无异,安孔目有感于三位的再造之恩,携礼物往来频繁,几番交往之下,发现彼此意气相投,更是成了一群知己好友。此刻发觉这封宝芝林的揭发信,安孔目内心焦躁不已惶恐不安,这封信早已被另外一位书吏落了案,如果吴檗到时候查问下来,他安孔目难逃干系。当时天色早已暗淡下来,安孔目暗暗将这封信压了下来,吴檗最迟也必须明天才能收到这封信了,安孔目急急慌慌的便往家里赶去,将这个天大的消息告知了在家里做客的许希。许希二话不说,收拾行李包袱连夜就离了安孔目往宝芝林而去,安孔目有感于这些日子的拳拳兄弟情义,临走时在许希包袱中塞了一锭大银,二人之间挥泪告别,絮语不迭,下次相见不知是何日了。 当许希偷偷从宝芝林后门而入,带来这个让众人惊惧不已的消息时,杜清源这才下定了带众人一起离开的决心。成都府西面有一截土城墙,杜清源这些日子早就实地勘察了一番为此留下了退路,此处城垣不甚高,守备不甚严,壕堑不甚深,当夜杜清源就带着众人越城去了。出城行了五里多地,梁五便带着梁家剩余的好手和杜清源分道扬镳,往理县方向而去,看能否有那番运气能碰上二小姐梁红英,后面果然时运颇佳,和梁红英在理县出关的地方偶遇,众人这才有了短暂的那一番英雄快意。 话分两头,且说许希,杜清源,杜文君三人原本计划结伴游历川西的大好山川名胜,只是西蜀原本山水多奇,当他们到达青城山后,被那里幽奇的风景所吸引,而且青城的后山多生龙蛇,深林幽谷遍布其间,更是虎豹豺狼的栖身之所,游后山的人,往往一去不返,一般人妄加揣测,有的说被虎狼等妖魔吃了去的,有的说被道仙超度了去的,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人原本是血肉之躯,意志薄弱者占十之八九,因为前车之鉴,游后山的人,也渐渐裹足不前,只是对于杜清源,杜文君,许希这种艺高人胆大,原本就常年穿越崇山密林的三人来说,简直如入了一个桃源仙境般。 山里原本不缺飞禽走兽这些入口的食物,而且青城前山经常有些挑夫运一些吃食到山上贩卖,三人这次出来更是不缺金银,这些挑夫贩卖的小吃更是让杜文君留恋忘返,三人在后山找了一处地势较高的干爽洞穴,收拾一番就这么长久的住了下来,闲暇之余三人品诗论酒,下棋谈医,结伴欣赏周围秀丽的风景,过着神仙般羡慕的日子。 第562章 无头悬案 成都府一间上好的酒楼上,几个公人模样的人在那里闷闷不乐的喝着闷酒,数日来,他们管辖的城东城南区域相继发生了数件骇人听闻的灭门惨案,几处宅院中的男人女人几乎一个不留被凶人灭了口,这些个隐藏在侯门深巷中的大宅院偏偏和离去多日的知府吴檗都扯上了关系。 原来吴檗这人生性多疑,而且为人风流成性,在城东城南数个不为人知的地方为这些新纳入的美人买下了一间间大宅院,将她们金屋藏娇豢养了起来,吴檗以前从来只会在这些隐藏在巷陌中布满奇花异石,亭台楼阁,雕梁画栋,耗费奢靡的庭院中待上一个晚上,下夜便另移他处,以前他在成都府的时候,几乎鲜有人知道这些地方,毕竟这些宅院中的美人和下人也隔不了多久也会换成另外一批人,此刻这些毫无关联的宅院却一一贴上了吴檗的标签,让阮铁花一行提刑司的缉捕使伤透了脑筋。据说吴檗很快就要带着家小重新返回成都府了,吴檗对于去飞凤寨拿贼人这件事缄口不言秘而不宣,只有几个随去的心腹知道此事,毕竟这件事如果抖露出来,一个父母官为了一己之私擅离职守,他头顶的双翅帽估计很难保住,吴檗对外宣称是回东京省亲接家小去了,他这样做几乎瞒过了所有人,偏偏这编排的话却又无形中助了冒牌货吴永麟一臂之力,所以阮铁花自始至终并不知道吴檗当时真正的去向,毕竟谁又能想到不缺女人的吴檗会冲冠一怒为红颜,冒着生命危险过边关往飞凤寨一行,做出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出来。阮铁花如果不能在吴檗回来的这段时间之内如期破案,阮铁花这好不容易爬到的如今高位,和未来极有可能的提刑司的掌门人,都有可能付诸东流,正所谓成也萧何败萧何,他阮铁花未来的命运,已经和当下这件案子休戚相关,生死与共了。 就在阮铁花众人借酒买醉,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穿着青蓝直裰的门子被一个灰袍衲袄道士打扮的人领入到了一处幽静的角落之内,当朝皇帝信奉道教,更自创了神宵道教,宣称自己为无上神尊,这些道士的身价自然水涨船高,到哪里都能混得如鱼得水,此刻这个道士偏偏巴结起一个门子模样的人来了,要么这人非奸即盗,要么这人另有图谋,这不太寻常的一幕立刻引起了阮铁花的注意。阮铁花恍然大悟似的猛拍了一下脑袋,如果这事和道家佛家的人扯上关系,恰恰就对得上号了,阮铁花想起连日以来自己手下的这批精兵强将几乎搜索了成都府的每一寸土地,偏偏那些寺庙道观不曾涉足,毕竟成都府为数不多的几处佛门道教圣地,已经超越了他们的能力范围,阮铁花想到那批灭门的凶徒隐藏在里面可能,心头立马兴奋起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想不到自己当下再次时来运转,原本很有可能遥遥无期的一件无头公案,偏偏这么凑趣,不早不晚,这些凶徒反而自己主动送上门来了,阮铁花知会了旁边的一个手下,对方立马轻手轻脚踅过去躲在一个离对方最近的僻静角落,斜耳开始偷听起来。 “敢问老丈在吴府当差几载了?”那个道士打扮模样的人边说边从袖口中摸出一个用红绸布包裹着的什物,摊开一看,原来是一锭足足有十两的大银,并慢慢推到了那个门子的面前。 门子乜斜着瞥了对方一眼,原本故作正经的脸上立马堆满了笑容,浑身更是兴奋不已,这些年在吴府当差,虽然往来求老爷办事的人车水马龙的,只是府上相应负责接洽这些办事人员的虞候、干办、总管之类的人也是数不胜数,多如牛毛,那些托老爷办事的人拿来贿赂下人的好处基本上都入了这些人的口袋,他这个可有可无的门子哪怕连一口汤都没喝上,只能在旁边干跳脚,他更是在内心不知道已经骂了那些虞候、干办、总管多少遍,今日在吴府门口有个道人主动上来与他搭讪,并多次知会他找一处能方便双方单独谈话的地方,说有要事相求,他便知道自己的财运要来了,难得一次肉包子主动送上门来,他自然也没有放过的道理,当对方主动相邀到附近一家他已垂涎了许久的酒楼去大吃大喝一顿的时候,他假意推迟一二便答应了。 “容吴老爷眷顾,小人在府上不多不少,刚好六年三个月有余。”门子说完便将这锭大银眼疾手快的揣入了怀中,看着那一桌子的腊肉,跳水鸭,酿鹅,菜蔬,果肴等食馔,还有一坛刚刚去掉潭口泥封便传来阵阵酽烈浓香的好酒,内心忍不住一阵窃喜,暗想此人果然是个这方面的雏儿,这般里面的门路,这人定是不省得。江南来的人,端的只好排场,却不晓得这条门路上的虚浮。彼此之间就这么三言两语,便送人这么大锭的银子。既是好排场,益发耗些小费,让他快活了,好弄他大批金银到手。 酒吃到半酣,两人之间的掏心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看来我今天是找对门路了,小人来成都府有些日子了,这次随身来也带了一批金银,希望图谋一份官职,回到乡里风光风光。这些年足下原本在江南经商,也赚下了一批颇丰的家私,只是我自小生长在川西,这些年虽漂泊在外,只是对于外面的风物人情颇有些不太适应,这猛然再次回到成都,我原本的颓唐一扫而空,周身更是舒畅不已,常说游子念家乡,此语果然不假,我这样的人,百年之后也只想埋入乡土之上,所以这次回来,一旦官职能定下来,就决定不走了。我当下之所以作这番打扮,不瞒老丈,这往来川西的大道上盗匪多如牛毛,穿上这身装束,这一路上这才平安到达这里,才有了和老丈在这里把酒言欢的机会。”道人往嘴巴里面灌了一口酒,满脸洋溢着一种闲适的幸福。隔着远处偷听的那位阮铁花安排的手下顿时对此失去了兴趣,将前前后后所听到的一一呈报给了阮铁花。阮铁花能爬上如今的地位,靠的是一身超过常人的本领,先前看见道人和门子一前一后进来的时候,阮铁花便发现当下这个自称富商的道人方獐头鼠目,眼神中更是躲躲闪闪的,东瞅西瞧的,隔着酒栅当时他还看见道人手上似乎有一些茧子,阮铁花内心冷笑一阵,料想一个养尊处优的富商,那里会是这般猥琐模样,他也不说破,内里暗自做着盘算,按说此刻凭众人之力一拥而上拿下两人几乎不废吹灰之力,只是这人是否是灭门悬案的真正凶徒,周围是否还有眼线早已在偷偷觑着这一切,阮铁花内心也拿捏不准,万一因为此事打草惊蛇,那这刚刚有一点头绪的案子很容易因此功亏一篑,他知晓今天带出来的这些手下比不上自己暗中安排的那些还在为了自己的事一刻不停东奔西走的师兄弟,眼前这些人一个个孔武有余,智谋不足,这事一旦说破,以这些人的冲动多半会坏了他的大事。阮铁花侧转过身子,头埋在膝盖间,暗暗伸出一根手指往喉咙中一抠,哇啦一声,令人作呕的污秽之物吐的面前摊了一地,一众手下这才知道阮铁花好像真的吃醉了,连忙手忙脚乱的上来搀扶。阮铁花却一把将他们推开了去,踉踉跄跄的离了众人,朝门口走去,一个晓事的手下早已从街上叫过来一辆马车,将阮铁花扶了上去。 “回去继续喝酒吧,今天的酒帐让店家记在我头上,不必兄弟们破费了,连日来因为案子兄弟们也辛苦了,今晚就当我请客,让兄弟们痛快一番。” 这人也不和阮铁花客气,毕竟这些日子一行人没少受这位大人的鸟气,难得大人能够如此大方仗义一回,便弯着身子咕哝道:“那我回去向众弟兄告个别,现在就陪同大人回去。” “谁说我要回家了?车夫,我们去秦楼。” 此人立马心领神会的将马车中的竹帘放了下来,吩咐了车夫即将要去的下一个地方,付过车马钱,目送马车消失在灯火中,转身踅进酒楼,和一行意犹未尽的公人继续大吃大喝起来。 马车行了没多远,阮铁花便从车厢中瞒过车夫轻轻的直立起身形,偷偷从缝隙中观察着周围的一切,从这间酒楼到刚刚他口中的秦楼,至少有七八个折角,在马车刚刚过了第二个折角,阮铁花在车厢中瞥见后面似乎没什么跟踪的人,立马身形一跃,从刚刚在折角处降下速度的马车中跳入了阴影中,并惟妙惟肖的学了一声猫叫,马车的车夫转身只是咕哝了一句,并未往马车中探看,便继续驾着马车快步离开了。 阮铁花很快在小巷中找到了一处同四川唐门那些师兄弟秘密联络的地点,抓住铁门上的铜环有节奏的撞击了几下,没隔多久,一道机灵的身影探出头,将阮铁花迎了进去。 “你这里有几个能用的人?”阮铁花边脱身上那沾满酒气和污秽的官服,边向一旁同样神情严肃小名唤做小炳的那人问道。小炳刚开始在门口见到满身酒气的阮铁花,以为他大醉后走错了地方,此刻从对方的言语及种种动作中,他也看出了一些端倪,忍不住内心一阵欢腾,他小炳和这里闲得手痒的一众兄弟似乎也到了功成名就的那一天,要知道上次另一处据点立了抓捕苍龙的奇功,纷纷被阮铁花名正言顺安插进了提刑司,这一次也该轮到他们了吧?这些隐藏在成都府各处提刑司的秘密据点不到关键时刻从来不会动用,毕竟这个被唤做六扇门的组织是阮铁花和四川唐门的一行师兄弟秘密创立的,初衷只是为了提高提刑司的办案效率,相比较提刑司各大部门之间的拖拖拉拉和互相推诿,没有那么多条条款款的六扇门效果可以说是立竿见影,通过六扇门安插在四处的眼线,阮铁花很快肃清了原来堆叠在提刑司库房的那些落满灰尘的案褶子,更是让提刑司的地位在民众心中的威望地位提高了很大一截,他阮铁花在提刑司的地位更是芝麻开花--节节高。只是不为人知的是,六扇门里的好些人其实是不在提刑司的名录上,卫朝明令禁止官方之外的一切组织,一旦被查出来,所有门人很可能惹来杀头之罪。六扇门中的众人这几个月来从提刑司那里学了不少的东西,获取信息的渠道和方式更是有长足的进步,他们甚至把六扇门慢慢扩展到了成都府之外的川西其它区域,只是美中不足的是,作为六扇门中的掌门人阮铁花,此时还没到和提刑司决裂的时候,毕竟他们从提刑司那里需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更需要提刑司这张几乎可以获取天下各种大事的信息渠道网,倘若阮铁花因为吴檗这次的案子被降职或者贬谪,那六扇门这只羽翼并未丰满的雄鹰很有可能因此而折戟沉沙,胎死腹中,因此阮铁花这次才冒着极大的风险再次将六扇门利用了起来。 “师兄放心,兄弟们都在。” “你把他们都叫出来和我立马出一趟差,彼此之间的装束最好各不相同,我们到前面的酒楼走一趟,顺便给其它的据点把消息传过去,让他们留心最近成都府各大道观或者佛寺是否有什么可疑之人,若有发现,让他们切勿轻举妄动,这次这批凶人里面至少有两三个好手,为了兄弟们的身家性命着想,只需将消息传回来即可,后面我们再商讨对付他们的办法。” 当一行服色各异暗藏兵刃的人出现在阮铁花的面前时,他忍不住称赞连连,要是这事搁在提刑司,等手底下那些人到齐,前前后后估摸着至少需要一个时辰,而这些人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准备妥当了。阮铁花简单交代了一番,便领着众人出了门,朝两个折角处的酒楼行了过去,当阮铁花再次回到酒楼的时候,身边的自己人早已自行离去,阮铁花找到一个角落,暗中停了下来,一动不动的看着视线中的一切人和物。大约一盏茶功夫,一身酒保打扮的小炳端着一壶酒伺候吃得嘴角流涎的门子和道人不省人事的倒在桌面上,并不停的推搡着他们,就在那时,壁厢猛的站立起两个彪形大汉,架起那个大醉不醒的道人,立马离了酒楼,朝成都府西面急急离去,早已守候在暗处的六扇门的人和阮铁花先后小心谨慎的跟了上去。 第563章 独闯虎穴 月落星稀,成都府谯楼上传来两声沉闷的金锣之声,放眼望去,大街小巷,除了偶尔能见到零零星星屋落的廊檐上几提将明将灭的红罩子灯笼,四下里漆黑一片,就连留恋烟花之地的浪荡公子也已在这无边的黑幕中沉沉睡去,二更的报晓之声才过,像阮铁花这种还在街头游弋的暂时还没归家的人更是少之甚少,跟踪前面三人的六扇门门人早已换了一茬又一茬,最后实在没有可换之人,又怕对方有所察觉,阮铁花把小炳这波人早换了下去,亲自如鬼魅般跟在这三人的背后,由于彼此之间隔着一定的距离,各人怀中如开始般计议的那样藏着一只特制的哨子,一旦发觉有什么不对劲,阮铁花便吹响这只哨子,让后面的人立马赶上来接应一二。 原本不省人事的道士在两个彪形大汉的搀扶之下,被两阵冷风一吹,悠悠转醒了过来,口中说着含混不清的醉话。也不知走了多少个街角,穿了多少处小巷,让阮铁花没想到的是,这三人居然最终停在了一处高门大户的后院墙边,那里挺立着一颗遮天闭眼的大柏数,枝垭早已越过那面朱墙,两个彪形大汉从柏树上顺下一根不知道何时已经藏匿在那里足有婴儿手臂般粗细的麻绳,那个道人原本身上也没几斤几两,被刚刚爬上大柏树的巨擘汉子一扯,被麻绳捆缚得结结实实的道人很轻松的便被提到了树杈之上,树上的汉子再那么扯起绳子一荡,那个道人好似一个大沙包便被扔过了那道高墙,只是墙里面并未传来道士落地的闷哼声,看来对面早已有了接应之人,树上的彪形大汉却并未迈过高墙,反而从上面跳将了下来,张目往周围梭巡了一阵,发觉两人的行迹并未暴露,便顺势藏好大柏树上的麻绳,一前一后快步离开了那道高墙,往巷子深处走去,阮铁花此刻却慌了神,他完全没料到对方会在这里突然停了下来分道扬镳,后面的自己人和他隔着不长不短的距离,这个时候贸然吹响口哨,很有可能同时惊动这两帮人,他站在大柏树下巴望着前面两人消失在夜幕中,急的直跳脚,以他当下的能力,也只能择其重者选其一,跟住刚刚被两人甩过墙的那个道人了。 大约一盏茶功夫之后,六扇门的门人才相继赶到,阮铁花知会了众人一声,让众人分散堵住了这间大院子的四面,他自己则顺着那棵大柏树如猴子般爬了上去,站在朱红墙的外围往里一瞧,顿时恍然大悟刚刚为何道士落下去的时候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原来墙围的另外一侧堆放着一堆用来引火的松软秸秆稻柴等物,几乎快齐到屋檐了。阮铁花身形一跃,无声无息的跳过那道高墙,稳稳的落在了松软的秸秆上,抬头一望,院墙的周遭种着一排排桃树,上面的花已落尽,在昏黄的灯影下,一些小指母般大小的毛桃儿在脆嫩的叶子中冒出了头,阮铁花这才发现自己好像误打误撞进入了这户人家的果园,此刻他心里却一刻也高兴不起来,隐隐觉得好像会有什么不太好的事情要发生。 隔着阮铁花刚刚越过的这道墙院大约一百步开外开外又有一道矮上一截的墙院,一道月形穿门早已从里面被锁上,靠近这道院墙的旁边,屹立着一间两层高的小阁楼,院墙和阁楼的侧面彼此重合在了一起,那些支出来的廊檐上,挂着一盏泛着昏黄光线的猩红灯笼。阮铁花来到第二道墙边时从怀中摸出一颗小石弹,一弹手,先灭了灯火,往上一跃,两手抓住屋檐下挂物事的绳索,作个打秋千式子,荡了出去,两脚凭空一勾,勾住了屋檐,一个鲤鱼大打挺,人便站在了瓦檐上。这户人家在成都似乎家资不菲,那些房屋,并不是全用木料,反而是用泥浆麻屑砌合的厚瓦盖屋顶,阮铁花手脚又轻便,以此没有任何一丝响动。他走上屋顶四下张望,见正中一所地方,灯火比阮铁花脚下的这间阁楼亮堂不少,刚刚甚至还有一个打着哈欠的丫鬟从一间房中端着一个铁盆走了出来,当她把那盆水顺着二楼支出的水槽倾倒出去后,除了滴答滴答的水珠落地的声音,一切再次归于阒寂。 阮铁花看定了方向,在屋顶上顺了重重屋脊,向那光亮地方走去。眼看相去不远了,眼前却隔了一条长巷,长巷两边都是泥鳅脊圃瓦盖的院墙,颇不好立脚,且匍匐在两间屋子的瓦槐里伸头向里看时,两个提着灯笼的护院刚刚从顶上过去,吓得阮铁花出了一身冷汗,原来这间看似其貌不扬的院子是外松内紧,刚刚还有所迟疑的阮铁花一时信心大定,这间院子是那批凶人的落脚地多半无疑了。 望着这两个精壮护院去得远了,阮铁花转身回来,见右边院落里有架紫藤,他便顺着花架柱子溜了下来。挨墙踅过了长巷,对面一个海棠叶的窄门,正接着回廊。踅进门,阮铁花立即爬上回廊的盖顶,踏上屋脊,再看那间光亮的院落,已在眼前。爬越两遭屋脊,到了那院落前看时,四周堆了假山,花木繁植,随着山石高低,树枝上下,网一样的周围挂满了各种风铃,此时万籁俱寂,空气中丝毫风都不曾有,倘若阮铁花想跨过这片区域,难免会发出响声,就在阮铁花一筹莫展的时候,一道黑绒绒的身影从阮铁花身边如黑流星般穿了过去,即刻周围发出一阵好听的风铃声。那假山背后呼的一声窜出两道黑魆魆的影子,两人手中甚至提捏着冷寒寒的利刃,让隐藏在周遭看着这一切的阮铁花头皮忍不住一阵发麻,倘若他刚刚贸然闯入进去,很有可能刚刚穿过这片假山,便遭了这两人的毒手。 阮铁花站在原地好生思付了一阵,横生一计,口中学着耗子‘吱吱吱’的叫了起来,假山里再次风铃声大作,那只黑猫早已入了风铃阵,原来阮铁花这学老鼠叫的口技至少有九分相似,让黑猫几乎真假难辨,一时间,猫鼠游戏在假山间的风铃间充耳不绝,就连隐藏在暗处的其中一人都忍不住咕哝着走入了这九曲回廊的假山之间想赶走这对与生俱来的冤家,只是他才走到深处,一颗劲石便激射而至,他没来得及呼喊一声,一只大手掩面蒙住了他的嘴巴,随即他感觉浑身一麻,便不省人事了。阮铁花将此人身上的衣物快速的剥了下来换在了自己身上,然后将此人拖入假山中的一处洞眼中,然后不紧不慢的走了出去。 “你一个大男人,何必和一对畜生置气。”看见从假山中迈出一个熟悉的身影,原本隐藏在暗处的另外一人快步走了上去,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再次说上话,腰眼感觉一麻,接着浑身似乎气力被抽走了一般,就连说话都没有了气力,他即刻便软趴趴的像一条盘蛇倒在地上,身体接着被人拖入了一处黑暗中,接着颈部传来一阵酥麻,他就此晕厥了过去。 此时约摸已近三更时分,阮铁花知道接下来时光很短,不容他有丝毫的浪费,轻轻窜丁两步,进了那正门。这里是五开间的房屋,正屋挂了一块横匠,屋幂下,悬了三盏红皮牛角灯,隐约照了那匾上三个大金字“妙香居”。阮铁花盘了直柱,爬到横梁上,然后把身子钻进那横匾后去,学了几声吱吱吱的老鼠叫,竖着耳朵聆听发觉周围没有任何动静。便爬出横匾,蹲在横梁上,靠近屋侧挪了数步,里面只传来阵阵齁齁的鼾声,阮铁花便顺着直柱子溜了下来,轻轻向里面走了去。一排绿纱窗户,微微放出微光。贴近窗户,在窗户低处的纸格上,阮铁花用舌尖舐湿了一块,再用眼自纸缝里张望了进去,里面是一间极精致的屋子。上面檀木象牙嵌边雕花床,正四面垂下白罗帐子,帐子下面,放了男女鞋子各一双,床头一架九曲屏风,上面搭了男女衣服,一件灰袍衲袄赫然在列,阮铁花立马便认出了这是那道人穿过的衣物。屏角一支雕漆木架,上承银色烛台,烛台上有支长烛已燃去了一半。这时,远远地听到梆锣响过了三更。 阮铁花伏在窗下,侧耳听了听里面,鼾呼声大作。于是轻轻一纵,跳上了窗台。推开虚掩活页的窗户,将身子钻了进去,从怀中摸出一张黑巾,随手系在了脸上,并从靴筒里抽出一把寒光冷冷的匕首,就跳到房间里来了。 床上那对欢好过的男女睡得极熟,阮铁花更是轻手轻脚,当他走向屏风角,把男女衣服去拿过来了,隐身在屏风后,恁地没发出任何的声响。他先把这些衣服卷了个结实,再走到床前,把男女鞋子拿了过来,塞入衣服卷里,就屏风上的一根鸳鸯丝带将衣鞋捆了,从那扇窗户中探出半个身子,抬手往头上一掷,那捆衣鞋即刻稳稳当当的便落入了那块‘妙香居’的牌匾后面,只是这一声轻响似乎惊动了床上的那个女子,那妇人轻声问道:“是谁来到了屋里?” 阮铁花也不搭话,提着匕首慢慢朝床边靠了过去,他刚刚拿走这一男一女床边的鞋子时,顺道从怀中摸出一把铁蒺藜撒在了床边搁鞋的台阶上,就是为了防止床上察觉出这一切的道人突然发难逃走。 只是还没等他靠近,白罗帐子中窜出一道黑影,那人手中提着一把短剑,直接便朝阮铁花刺了过来,正是那个阮铁花在酒楼中见过的道士,此刻的他浑身赤条条的,只是他脚才着地,口中便发出一声‘哎呦’之声,脚上几个铁蒺藜早已刺透了脚背,一时间血流如注,那人一个趔趄,顿时栽倒在地,口中不迭的发出呼救之声,不消一刻,周围火光晃动,人声杂乱,阵阵脚步声更是越走越近。阮铁花此刻已经顾不上这道士和床上那个妇人,慌忙找着可以逃生的出路,这个时候吹口中的哨子,似乎已经有些来不及了。 就在此时,一股火焰从刚刚阮铁花跃入的后墙所在的位置直冲天际,火星像放火焰也似乱飞,窗外一片红光,一片片飞絮般的黑灰很快从院子中的空中落了下来,散得四处都是,仿佛下了一场黑灰雪花,阮铁花立马信心大定,这一拨火好像是自己人发觉没对头,这才在外围用火发出了救援。原本朝‘妙香居’奔来的那些护院立马分成了两波,阮铁花趁这些人还没在门前合拢之际,立马跳出屋外,从廊柱上到屋顶,只是在屋顶看见很远处一阵火光大作,他内心预感到似乎有什么不太好的事情发生了,当他爬上院墙,翻过几重屋脊再次回到围墙边跳了出去时,一个个板着脸的六扇门门徒战战兢兢的立在那里并不敢上前和他搭话。 “家里死了人了吗?有什么话直说,别吞吞吐吐的。” 最终还是小炳大着胆子上前发生的一切说了出来:“大人刚刚知府府上出了大事,一波贼人被一个看门的门子放了进去,他们里应外合” “说话别吞吞吐吐的。” “虽然我们有所防备,只是等我们回过神来,这些贼人早已将吴府上下几百口人杀得血气冲天,等等我们冲进去的时候,吴府这些人早断了气。这些凶人临了甚至在吴府上上下下到处放火,此刻那里早已变成了一片焦土废墟。我们冲进去的时候也并不是一无所获,一个女凶人被我们当场拿下,当时几个兄弟眼疾手快从她牙齿缝中取出了一颗致命的毒囊,这才保全了她的性命,这女匪人现已被兄弟们偷偷关入了提刑司的大牢之内。兄弟们已经传话下去了,没大人的手谕,任何人不得与她相见。” “哎,这事也怪我一时疏忽,这些凶人也恁地狡猾,前方是调虎离山,这里更是设下天罗地网,引我入瓮,看来我们最终棋差一招,这次几乎满盘皆输。如果不是你们刚刚晓事在里面放一把火,恐怕我命早已休矣?” 小炳神色复杂的瞟了一眼阮铁花,支支吾吾道:“大人,我们刚刚还以为是大人分身在这里点的火,只是这柴草里面似乎藏了硫磺焰硝之物,我们料想大人匆忙之下从哪里寻来此等助燃之物,这下冷不防从大人口中亲口道出来,看来这点火之人是另有其人,难怪乎刚刚那股火焰是那般高涨,煞似吓人。” “遭了。”阮铁花惊呼一声,率先撞开那道原本虚掩着的后门冲了进去。 果不其然,当阮铁花带着一行人再次踅进到那扇月形门背后的时候,一股浓郁的血腥气迎面扑来,周围横七竖八的躺倒着被人割破喉咙的护院、丫鬟、婆子,当阮铁花再次踏足‘妙香居’那间屋子时,里面躺着浑身赤裸的一男一女,那个道士圆瞪着眼,似乎死不瞑目,周围更是没有留下任何可用的蛛丝马迹,从这间大宅院出来的时候,阮铁花心情低落到了极点,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吴知府和当前这么一大家子被灭了门,他阮铁花到底能拿什么来将功赎罪?万幸此刻还有一个被当场抓住的女凶人,至于到底能不能从这人口中套到话,阮铁花心里其实也没底,一个把性命置之度外的死士,已经失去了拷问出任何线索的价值。 第564章 念奴娇 提刑司一处冰冷的牢房中,两双眼睛的尽头,一个披散着头发,浑身被鞭笞得伤痕累累,被一条冰冷的铁链捆缚着双手的女人双脚离地被吊在半空,左右脚上分别套着一个铁环,铁环的另外一头分别用长钉钉入了旁边的墙壁上,血肉模糊的双脚成一个八字形像两边撇开。此刻她的前面烧着一盆热烘烘的炭火,一个三角形铁块在炭火中被烧得便体通红,一个狰狞的汉子赤膊着油汗的上身站在这个女犯人不远处,反复用火钳拨捻着那盆炭火,等着一旁冷冷看着一切的阮大人最后发出指令。 “算了,把火盆撤了吧,此刻起,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许进来。” 看着那个油头垢面的汉子端着那个火盆从这间暗室中离去,那个女犯人原本紧绷颤抖着的身体一下子放松了下来,原本身上就没剩下多少衣物的她身体上的小小动作自然没能逃过阮铁花的一双金睛火眼。 “可惜了你这幅如花如玉般的容颜,这放到哪里,都是一个招人疼的女人。” “是吗?大人如果肯放过奴家或者给奴家一个痛快,奴家愿意用大人提出的任何方式报答大人,你们这样对付我这样一个弱女子,未免也太不怜香惜玉了点。”这个被折磨得几乎不成人形的女子这一秒突然变得娇滴滴,媚眼四射起来,看见这位第一次见面,身份似乎不低的大人看见手下那人离去之后,一双色眯眯的眼睛在自己春光乍泄的身体上梭来梭去,她几乎把学过的媚术浑身解数般的使将了出来。 阮铁花意犹未尽的看着对方如水蛇般的身躯在铁链的捆缚下依然在那里扭来扭去,对方口中更说着某些霏霏淫语,一双如梦似幻的眼睛更是对一旁的阮铁花释放着勾魂夺魄的手段,被对面这个此刻别样风情的女人撩拨得脸红耳赤的阮铁花最终没躲过这种狐媚的诱惑,身体下意识猛的扑了上去,这个狐媚般的女人看着对方陷入自己的温柔陷阱中,眉毛上扬,脸上充满了得胜后的洋洋自得,原本冰冷的牢房里面传来衣服被撕裂的声音,气氛也顿时变得火热起来。 大约一个多时辰后,看着旁边依然瞳孔放大,神情呆滞,和自己云雨一番后赤裸着全身任凭自己呼来喝去的‘鬼奴’阮铁花,这个唤做念奴娇的女人此刻有一种亦如往昔般的成就感。她身上的镣铐早已尽数被‘鬼奴’解开,看着那张越看越有味道的粗犷之脸,她伸出手在他的髭须上轻轻的摩挲着,这个让她刚刚意犹未尽的新‘鬼奴’让她越看越喜欢,时间如水般流逝,气力渐渐恢复过来的她凑过那张樱桃小嘴在对方的耳畔吐气如兰的将一条指令最后重复了一遍,便替‘鬼奴’穿上他的衣服,然后躲在了他背后的阴影中。 “来人,给我送一套宽大的衣物进来。” “大人,这...”刚刚出去的那个油腻汉子看见镣铐上的女子似乎早已不知所踪,环目四顾发现地上多了一些早已被撕成片片的女式衣物,心领神会的他一声不吭的埋头出了监牢,大约一炷香之后,那套宽大的衣物便被送了进来。 “去给我在最近的酒楼中找一间上好的房间,老爷我等会就会过来,你把腰上的那串钥匙留下,等我换上衣服,会自行离开大牢去那里寻你。” “大人,只是...” “少在这里给我啰啰嗦嗦的,立马给我滚出去。” 当油脸汉子叫苦不迭的留下钥匙从这间牢房中离去之后,念奴娇原本控住‘鬼奴’右手心脉的那只手立马松开了,她这套‘摄魂迷魄大法’虽然能暂时控制住对方的心神,只是想让对方如先前般流利的说话,却有一定的难度,刚刚阮铁花口中说出来的第一句话,她在对方耳边重复了不下一百遍,后来发现那个油脸汉子一直在哪里啰啰嗦嗦的,她才不得已捏住‘鬼奴’的心脉,用腹语让对方识趣的离开了,这些日子在大牢中她几乎受尽了折磨,刚刚这一下更是让她费尽了心力,此刻的她如大病了一场般变得浑身无力,急切想离开此地的她这才想出了背在‘鬼奴’身后双人同衣离开的办法。 行走在那条阴冷潮湿的过道中,两旁的牢笼中投过来一双双阴翳的眼神,念奴娇扎着头不敢发出任何的声响,她用柔软无骨的身子像条八爪鱼紧紧贴着‘鬼奴’的后背,生怕在离开这里之前露出任何的破绽。在地牢的尽头,两个狱卒模样的看见阮大人出现在面前,立马从条凳上站了起来,作着揖,弓着背,低着头恭恭敬敬的目送对方离开,背后接着传来一声沉闷的牢门被关上的声音,念奴娇身子立马软了下来,只是如释重负的她缠在对方喉颈上的那双藕臂却越来越紧。 此刻的街头冷冷清清的,想着刚刚的死里逃生,念奴娇此刻感慨万千,要不是眼前这个背着自己的男人受了自己的迷惑将自己带了出来,她说不定早已变成了一句冷冰冰的尸体,被弃之于荒山野岭,成为了野狼口中的食物,临了可能帮自己收尸的一个人也不会有,想起这些,她心头忍不住一阵凄凉起来,一行泪水不经意的从她的眼角留了下来,直接顺着‘鬼奴’的颈口滑了进去,原本木木愣愣的‘鬼奴’突然将念奴娇放置在街道旁一大户人家石狮子的垫脚石上,然后在怀中摸出一块方巾,从背后递向了还在刷刷留着眼泪的念奴娇。 念奴娇对‘鬼奴’这无意识的动作先是愣了愣,然后娇羞的接过那方似乎还带着某种特别香味的方巾,只是当她看见那块方巾的一角绣着‘淑芳’两个俊秀的小字时,一股无名业火立马从心头冒了出来,并狠狠将那块方巾扔了出去,当‘鬼奴’弯腰想去地上拾起那张方巾时,她朝着他吼了一句:“不许捡,不管以前这个淑芳是你什么人,从今儿起,你‘鬼奴’只属于我一个人。” ‘鬼奴’原本伸出去的手立马缩了回来,他再次毕恭毕敬的回到念奴娇身边,俯下身,背起她继续行路起来。也不知走了多久,周围的人家渐渐少了起来,远处灯影中的城郭已模糊可见,头上一轮下弦月,有三五个疏星相配,周围白气漫漫,笼罩大地,地上的石板道反射着幽暗的光芒,念奴娇忍不住回头一望,屋脊鳞比,黑影沉沉,寒风微起,万灶无烟,已经很久没进食的两人肚中早已饥肠辘辘,最后叠在一起的两人肚子先后不争气咕咕咕的叫了起来。 此刻两人的左手边有一处小湖,念奴娇也没给‘鬼奴’任何的指令,他背起念奴娇就奔了过去,在小湖边找了一处平整的地方,‘鬼奴’将念奴娇放在地上,然后盯着湖面看了很久,似乎发现了什么,念奴娇来不及阻止,‘鬼奴’像一条飞鱼般钻入了湖中,当念奴娇急的从地上好不容易借着旁边一块石头直立起孱弱的身子时,难得笑一次的‘鬼奴’居然双手举着一条肥鱼朝她笑呵呵的奔了过来,并将那条活蹦乱跳的的肥鱼原封不动的递到了她的面前,等她接过那条肥鱼之后,‘鬼奴’再次转身钻入了水中,继续在湖中摸起鱼来。念奴娇此刻那张俏脸红扑扑的,有一种掩饰不住的风流俊俏,虽然她曾经有过无数个‘鬼奴’,可是像眼前这个和她彼此之间心意相通,灵与肉完美结合在一起的‘鬼奴’,他似乎还是第一个,当‘鬼奴’刚刚抓上来的那条肥鱼从她的手中滑落,再次蹦跶着回到水中时,她居然毫无察觉。当赤裸着那身精壮肌肉的‘鬼奴’再次露出水面的时候,她娇羞的把头扭向了另外一面,当她从刚刚扶着的石头上借着月光隐约刻着‘浣花溪’几个用红漆涂上去的大字时,这才从不宁的心绪中回过神来,她从地牢中逃出来之后,让‘鬼奴’一直漫无目的的背着他到处乱走,只是他似乎最终逃不开命运这张大网,还是回到了这里。 ‘鬼奴’看着念奴娇手中刚刚抓起的那只大鱼不知所踪,口中吚唔有声,当他急忙转身准备第三次往湖里跳的时候,一双带着温度的温柔小手捉住了那只如寒冰般的大手,把他从小湖的边缘处拽了回来。 “别下水了,这只鱼够吃了,你现在去周围的柳树林中拾一些柴禾过来,娇儿烤鱼给你吃。” 念奴娇在‘鬼奴’抱着一些干干湿湿的柳枝出现的时候,早已用一把锋利的匕首收拾好了那只活鱼,此刻被去掉内脏和两腮的肥鱼肚皮两侧被割出了一道道口子,那些肥美的鱼肉晶莹剔透,在口子中若隐若现,‘鬼奴’嘴角流涎眼睛死死的盯着那条肥鱼,恨不得一口将那整条生鱼吞到肚子里面去。 “傻子,这东西不能生吃,乖,再去拾一点柴回来。” 当‘鬼奴’再次回来的时候,那条鱼早已被一根青青的大柳枝穿插着放在一堆火的上方炙烤,只是念奴娇似乎并不精于此道,那条被明火熏烤着的肥鱼一面很快变成了焦炭般颜色,她试着将鱼翻过面,那团加进去新柳枝的火却突然灭了,原来念奴娇一顺手不注意将刚刚分出来的青青柳枝投了进去,手忙脚乱的念奴娇立马俯身大口大口的吹着脚下浓烟四起将明将灭的底火,当她费了半天的力气总算将那团火再次点燃时,傻呵呵的‘鬼奴’朝他伸过来一截湿漉漉的袖子,并用另外一只手在她脸上指来指去,念奴娇突然将他整个头揽了过来,在他的脸上狠狠的亲了一口,然后红着桃花一般的脸半推半就的在‘鬼奴’的帮助下将那些沾上去的黑灰慢慢擦拭而去,只是当念奴娇深情的望着眼前这个‘鬼奴’时,一股焦糊的味道窜入了她的鼻子中。 “哎呀,不好,我的鱼。” 当两人同时往烤鱼的架子上瞧的时候,那条原本就黑不溜秋的鱼此刻彻底变成了黑锅底,当念奴娇不知所措的间隙,旁边的‘鬼奴’一把从念奴娇手中夺过那只焦黑鱼,放在嘴巴里大嚼起来,除了鱼身的几根大刺被吐了出来,柳枝上的那条鱼一点不拉的进入了‘鬼奴’的肚皮里面,脸上甚至一副食不知其味的表情。‘鬼奴’探出一只手在念奴娇的肚皮上吚吚呜呜的指了指,在一股热泪从念奴娇的脸上滑落之前,‘鬼奴’再次跳入了冰冷的湖水中,当‘鬼奴’瑟缩着身子将一条肥鱼紧紧攫在手中慢慢靠岸后,念奴娇像一团火般拥入了‘鬼奴’的怀中,从这一刻起,念奴娇感觉自己似乎永远都离不开这个‘鬼奴’了。 第二条烤鱼依然焦黑一团,只是当念奴娇和‘鬼奴’如先前般分食干净后,两人的脸上同时展现出一种幸福的满足。 念奴娇就那么静静的躺在一旁早已呼呼大睡的‘鬼奴’的怀中,虽然自从逃出来之后双方再没有发生如地牢里那般的肌肤之亲,念奴娇的心里却出奇的平静,她反复的在脑子中做着某种艰难的决定,如果之后真的和眼前这个男子一起亡命天涯,只是当他某一天醒来的时候发现这一切都只是一个骗局,他真的还会像现在般留在自己的身边吗?可是如果将这个男人带到教众面前去,那些人又会作何感想?自己真的眼睁睁看着对方在她的面前杀死他而无动于衷吗?这一夜,念奴娇完全失眠了,当一轮红日在湖的另外一面渐渐露出头的时候,她痴痴呆呆的盯着那轮红日很长的一段时间,旁边什么时候走过来一个人,她居然一点察觉都没有。 “什么时候逃出来的?也不晓得给我们报个消息,难道我们真的会眼睁睁的看着你露宿荒野?” “袁四象,你少来这里假惺惺的,你们真有那片心,何必让我在提刑司的地牢中受着各种生不如死的酷刑,你们心里估计希望我早死在里头吧?在这里再次看见我,你们是不是很不开心?” “娇娇姑娘,瞧你这话说的,教里谁不晓得你的本事,你可是教主手把手教出来的弟子,更是将来圣女的不二人选,你如果不能凭着教主传授的那身本事从提刑司的大牢里安然无恙的逃出来,岂不是辜负了教主的一番栽培?只是这人是谁?”袁四象伸手指了指旁边昏睡不醒的‘鬼奴’。 “他具体什么来路我也不清楚,只是从他把我从提刑司的大牢里背出来的那一刻起,他就是我的人了,任何人都妄想动他一根汗毛。” “娇娇,你是知道本教规矩的,非我教中弟子,非我族类,其心必诛,其身必灭。” “我看谁敢动我男人,这事不用你瞎操心,等成都的事完了,我自会带着他到教主面前说明一切真相。” 就在此时,‘鬼奴’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却和昨日生龙活虎的样子判若两人,念奴娇伸出手往他头上一摸,立马缩了回来,他那额头上烫的似一块火炭,念奴娇心急火燎朝旁边的袁四象叱咤道:“还愣在那里干嘛?还不过来帮我背着我的男人去找大夫?他好像病了。” 第565章 十里湖光柳飐风 “这位官人只是昨夜偶感了风寒,我这里给他写一张驱寒的方子,你按照方子所列的药材让他吃上几幅,自然就药到病除了。”一位白须老人在面前摊开一张宣纸,提起一只鼠须笔,就着刚刚砚盘中磨好的墨汁,开始一丝不苟的写起方子起来,只是当袁四象将那张画满蚯蚓文的宣纸在双手间翻来覆去的琢磨了好一阵,临了时好像一个字也没认出来。 “小老头,你这写得都是些什么鸟东西,你拿它来骗鬼呢?”袁四象随即发觉自己好像说出了话,当坐在床沿上的念奴娇横了他一眼后,他识趣的缩了缩脑袋。 “这位小相公好不省事,附近这一片生药铺的掌柜哪个不认识我这一手祖上‘草圣’张旭传下来的癫草,平常好多大户人家出钱让我给他们写一副裱贴,挽联,我还不一定赏他们那个脸面,要不是看在这位姑娘苦苦哀求老头儿的份上,我早拿笤帚把你轰出去了。” “小老头,是不是姓张的都得和你扯上点什么关系?那张邦昌岂不成了你的儿子?” (张邦昌,进士出身,徽宗、钦宗朝时,历任尚书右丞、左丞、中书侍郎、少宰、太宰兼门下侍郎等职务。北宋自哲宗时期以来,党争不断。张邦昌与童贯均是权臣王黼的党羽,而王黼又是受蔡京提拔火箭般窜升至相位的。在对金政策上,王党多为主和派。与李纲为首的主战派在政治上尖锐对立。 金兵围开封时,他力主议和,与康王赵构作为人质前往金国,请求割地赔款以议和。靖康之难后,被金国强立为“伪楚”皇帝,历时一月。金撤兵后,逊位还政赵构,但迫于叛国时舆压力,终被赐死。) 白须张姓老人听见这句讥讽之言时,气得脸都绿了,只是‘草圣’张旭后人这顶帽子已经不知戴了多少年,他似乎已经习惯了,此时这个谎言被人冷不防当面戳破,他一时间变得进退两难起来:进,他实在拿不出证明自己是张旭后人的有力证据,族谱上唯一和张旭搭边的是曾经这么一位也叫张叙的先人,他曾经想过改族谱,只是这事如果被地底下那位祖先知道了,自己双腿一蹬下到那里去的那一天,岂不要被那些老祖先们用口水淹死,当时年轻心虚的张老汉最终没敢那么做,只是只要有人问起这档事起来,他便说刊印族谱的匠人把那个旭字弄错了。家里被装裱在大堂正中央祖宗位的那三副名为《心经》、《肚痛帖》、《千文断碑》的右三石草书,也是他千里迢迢去京兆府(现为西安)的某处碑林中找人拓印下来的,拿它来唬唬那些没见过世面的乡里乡亲还成,如果遇到金石行家,他一下子就露陷了。其实这些年按照他药方供药材的生药铺也出了几个书法高人,只是这张姓老头除了这一点自称是‘草圣’张旭后人的臭毛病,其它方面还真没得说,杏林高手,妙手仁心,对于付不起诊金的穷人也往往分文不取,周围的那些乡亲无论什么时间找他看病,他二话不说便抛开眼下所有的事情,挎着他那个破药箱,和对方出门了,这些年下来,他几乎走遍了方圆二十里之内的每一片土地,他脚上的一双八搭麻鞋,往往穿不了三天就磨破了,有人曾开玩笑说他这辈子和鞋有仇。而且他这么一坚持就坚持了二十年,原本还拿他‘草圣’张旭后人开玩笑的那些好事者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通通闭上了嘴巴,大家一致认为小老儿这一点爱好无伤大雅,和他某些闪光的品质比起来,这简直不值一提。退,人越老,脸皮越薄,被人恭维了这么多年,张老头似乎已经习惯了头顶上的那道光环,这个眼前深藏不露的外乡人似乎对金石之道颇有研究,难怪乎他刚看完那副草书方子,便毫不掩饰的道破了这里面的门门道道,自己这么些年好像把两个张家人都得罪了。袁四象这些年在教中也见过不少的好东西,毕竟为了收买卫朝的那些知府、知州等昏聩的文官,没少给他们送一些真东西,比如在拿到张旭的那副《古诗四帖》真迹后,他反反复复向周围的懂行当的高手询问了不下百来次,这才摸出了里面的门门道道,对张旭的癫草以及当朝苏、黄、米、蔡(苏黄米蔡,即“宋四家”——苏轼、黄庭坚、米芾、蔡京,此四人被认为是最能代表宋代书法成就的书法家。而后人认为蔡是指蔡襄,是因为蔡京的名声太臭,导致徽宗亡国,历史地位无法与前几位相提并论,故后人更加喜欢认为蔡指蔡襄。从书法风格上看,苏轼丰腴跌宕;黄庭坚纵横拗崛;米芾俊迈豪放,他们书风自成一格,苏、黄、米都以行草、行楷见长,而喜欢写规规矩矩的楷书的,还是蔡襄。蔡襄书法其浑厚端庄,淳淡婉美,自成一体。)四大家的书法更是了然于胸,所以当张老头当着真人不露相的他讲出那番话之后,他才针锋相对的让老头子难堪得几乎有些下不来台了。当他正准备开口让张老头拿出那所谓‘草圣’张旭后人证据,当面予以揭破时,一旁的念奴娇投过来一道让他冷入骨髓的阴冷目光,刚到嘴边的话里面咽进肚子里面去了,袁四象立马乖乖的一言不发的像根木头立在一旁,嘴巴里再也没吐出过一个字。一时间,白须张姓老人和袁四象之间保持着一种尴尬的沉默,两人内心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自知。 还是念奴娇率先打破了两人之间的这种异样的氛围,对被她的‘摄魂迷魄大法’吓到的袁四象喝道:“还待在那里干嘛?还不跟着大夫去抓药?” “你别太过分。” “姑娘,我看你气色似乎也不太好,需不需要老夫给你把把脉,顺便开几幅补药帮你调理调理身子?” “你个小老头,还在这里啰啰嗦嗦个啥,要不是看你一大把年纪,我早把你扔出去了。” “老伯,多谢您的关心,昨晚上我照顾了我男人一宿,现在这副尊容完全是累的,等我这个兄弟把你的药带回来煎上,我心里安定下来休息一阵自然就好了。” “姑娘务必多保重身子,正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既然姑娘有难言之隐,我这个多事的老人也不便多劝,你现在这身子骨完全靠一口气而支撑着,为了躺在床上的这位大官人,你更应该爱惜你的身子。相公大人这身子结实,底子更是打得不错,等吃了小老儿的药出一通猛汗,这病自然就痊愈了。” “托老伯你吉言,老伯的谆谆之言,奴家全记下了。四弟,等会给这位老伯一份赏钱,让老人家买酒吃。” “这可不敢当。” “张老伯你是个聪明人,今天的这一切最好别对任何人提起,以我往日的脾气,你可能连这屋子的门槛没迈过去便会和你那位张旭(叙)祖先到下面团聚去了,我今天之所以肯放了你,只因你刚刚救了我男人。你的屋子,家里有多少人,我和四弟都已经调查得清清楚楚了,今日之事你胆敢吐露一个字,你们全家都得陪你下地狱,如果这事烂到肚子里,今日这事便由此打住,你我再见,也形同陌路,互不追难。” 被念奴娇这么一吓,土郎中张老汉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地便拜,头在地上磕得‘咚咚咚’直响,口中更是颤抖的咕哝道:“姑娘请放心,张老儿对天发誓,此事如果我吐露半个字,便让我肠穿肚烂,不得好死。” “你到底有完没完,再磨蹭个一时半会,床上这大活人估计都要变成一个死人了。” “起来吧,速去速回,等我男人好起来之前,你必须一直侍奉在左右,这事办漂亮了,少不了你的报酬。” 看着袁四象和张姓老头一前一后离开了这间草庐,念奴娇将一方刚刚拧去多余热水的巾帕再次敷在了‘鬼奴’的头上,看着‘鬼奴’原本急促的呼吸逐渐匀和下来,念奴娇心中的那颗大石也随之落地,替‘鬼奴’提了提胸前的被子,念奴娇轻手轻脚的走出房间,倚靠在门前心事重重的朝刚刚袁四象和张老头离去的方向伸长了脖颈张望,这间草庐的周围是一片很大的桑树林,此刻头顶斗笠,腰上挎着竹篓,口中唱着欢快小调的采桑女三三两两的穿梭在桑林间,不远处的湖边青柳环绕,晶和日丽,碧水潺潺,鹂鹭合鸣,偶尔几只翠鸟猛的在水面上荡起一阵涟漪,兀自挣扎着的一只只小鱼早已成为了他们口中的美食,念奴娇猛然觉得如果和心爱的人就这么与世无争的在这里住上一辈子,好像也无不可。 大约半个多时辰之后,袁四象和张老头才提着药包,抱着罐子回来了,只不过张老头的旁边却多了一个右眼睑下方有一撮麻雀斑的害羞少女,她左手提着一尾活鱼和一刀不肥不瘦的猪肉,右手腕上横着一个竹篮,里面装满了各种新鲜脆嫩的鲜色菜蔬,她有意和袁四象保持着距离,只是却时不时觑眼偷看一下和张老头一旁有说有笑的袁四象,在三人快要靠近草庐的时候,这一切早已落在了苦苦焦急等候的念奴娇的眼中。 念奴娇还没上前搭话,张老头却替那个雀斑少女自报了家门:“这是老头子的闺女小翠,平时认生,还望姑娘原谅我这自作主张把她领来了,我早就瞧科出来了,姑娘是精细人家出来的,怕做不来这灶膛上的活,这才临时叫她来当个厨娘,我家小翠烧得一手好菜,等会让你们尝尝她的好手艺。给官人煎药的差事,也一并交给小翠吧。” “张郎中,那你就别让小翠在这闲着了啊,我这一来一回,肚子的蛔虫早开始打鼓了,小翠妹子,走,你四哥我帮你杀鱼切肉去,争取半个时辰之内,我们吃上你的手艺。”袁四象也不经过小翠的同意,拉起对方的手就往后厨走去,小翠还真是一个面皮薄的女子,此刻她早已羞得满脸通红,手却似乎舍不得从袁四象的手掌中挣扎出来,就这么半推半就的和袁四象一前一后的进了厨房,这短短半个时辰,也不知道袁四象通过什么方式和张老头混得早已捻熟,张老头看着小翠和袁四象的背影,居然在那里傻乐呵。 “老伯,别怪我事先没提醒你,我那四弟可不是什么稳重人。” “小翠这孩子命苦,四岁的时候就没了母亲,等她再长大一些,几乎大包大揽了家里所有的活计,每次无论我多晚出诊回来,总能吃上桌上那热菜热饭热汤,你说我这是几辈子休来的福气才有了这么一个女儿?我这辈子感觉最对不住的,就是这孩子了,我这个当爹的人,反而并没有尽到一个爹该尽的义务,处处受她照顾,我这心里惭愧啊。我无时无刻都做梦想着小翠有一天能有自己喜欢的人,让她能快快乐乐的,我这个当爹的这一辈子也就知足了。小四这孩子我心里服气,他是有本事的人,我知道如果让他下半辈子待在这山野村夫之地,难免委屈了他,强扭的瓜不甜,只是我难得看小翠这么开心一次,在这方面我又实在帮不上她的任何忙,这里我斗胆求姑娘给你四弟说上一声,喊他这几天对小翠好一点,这辈子给他留点念想就成了。” 念奴娇一时变得缄口不语,她前看后看左看右看怎么都不顺眼的袁四象,此刻却变成了老伯这两父女眼中的香馍馍,正应了那句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 “老伯,这事我帮你去说说,我那四弟敢动小翠一根手指头,我立马剁了他去喂狗。” “使不得使不得,小翠遇上姑娘这片心,这可是千金都换不来的。” 因为自己简单的一句话,就能换来两个人最简单的幸福,念奴娇此刻心里是五味沉杂,千般滋味,相比较教中的各位护法长老,这些容易满足的村夫村姑,却成了念奴娇歆羡不已的对象。当日头从西方落下,一桌色香味俱全的盛肴早已摆上了桌面,这么安详短暂的一天从指间就这么溜走了,念奴娇发觉自己这么一天什么事也没办成,其实也挺不错,至少吃上了一口热饭热菜,喝上了一口热汤热茶,浑身更是透着一股轻松惬意,就连袁四象,她甚至也越看越顺眼了。 第566章 大慈寺里的宝光如来 一丛袅袅垂柳影里,鸣钟击鼓声余音袅袅,一阵烟尘在落日的余晖中不断盘旋上升,然后消失在流动的尘影里。但见烟幕周遭:青松翠柏屈曲阴森,颀长挺秀直冲天际,茂叶林针俨如华盖,拨开障目一叶的丝丝垂柳,一面开了三个猫耳门的红墙青瓦门一字排开映入眼帘,左右两道门相对狭窄一些,而且二门紧闭,早已被门背后的门闩栓住,风雨不透,中间那道猫耳门则洞开着,来来往往的男女香客穿梭于其间,在那道拱形大门正上方的敕额牌匾上书写着‘古大圣慈寺’五个鎏金的大字,其两旁各有一小石匾,分别刻有“真解脱门”、“大光明路”字样。相传唐玄奘在成都四五年间,常在此处讲经,为蜀人所景仰。蜀人觉得大慈寺叫起来更朗朗上口,故成都府的百姓更喜欢称‘古大圣慈寺’为大慈寺,只是来往于成都府的外乡人往往只知道古大圣慈寺,却不知道大慈寺,其实两地乃同一地方尔。 大慈寺坐拥成都府中心锦江一处三线河流的西北角上,在三江汇集处,是一处繁华热闹的码头渡口,无数的舟楫停泊于此,随时扬帆驶入长江,这里建了一座垒基高数尺,10根亭柱支撑着连体构思巧妙,意味隽永的双亭,谓之合江亭,南来北往的好友、痴缠的眷侣、暗自垂泪的家人往往在这里依依作别,文人墨客们更喜欢眺望着亭下远去的江中点点白帆,品茶吟诗或送别友人,从中获得了源源不绝的灵感,更留下了不少流传千古的名句,唐杜甫更是在这里留下了‘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的伟大诗句,让人唏嘘嗟叹不已。这座始建于魏、晋,极盛于唐、卫,历史悠久、文化深厚、规模宏大、高僧辈出的大慈寺,世传为“震旦第一丛林”。寺内殿宇宏丽,院庭幽深,古木参天。现内设茶园、棋苑、名小吃店,往往令风流名仕,官宦眷属,簪花名伶留恋忘返。殿宇有天王、观音、大雄诸殿及说法堂、藏经楼等。大雄殿、藏经楼以峡石为柱,雄伟壮观。该寺壁上有各种如来佛像1215幅,天王、明王、大神将像262幅,佛经变像114幅,苏东坡曾誉为“精妙冠世”。其实大慈寺最让人称道的莫过于它所秉承的佛家‘度人度己,度己度人,慈悲为怀,普渡众生’的偈语,每逢年节,寺内这些僧人往往会将寺庙中多余的香火钱散布出去,用来资助附近的穷人以及和他隔着一条江流的锦江书院里的那些穷学生,大慈寺因为僧人的这些善举,不但没有衰败下去,反而香火越来越盛,远道而来参拜智诜、处寂悟禅的外地及化外僧人更是越来越多。 其中有这么一位僧人,便是来自化外之地,在大慈寺中显得有些鹤立鸡群,格格不入,只见他上身穿一领烈天猩红直裰,腰间紧一条虎筋打就圆绦,颈上挂一串七宝璎珞数珠,双脚着一双九环鹿皮僧鞋,衬里更是香线金兽掩心,就这一身装束,直接将大慈寺中穿着朴素的僧人比了下去。此人鹅黄髭须,方面大耳,面带凶相,耳垂上坠着两个小酒杯般大小的金环,一条铮光浑铁禅杖摆放在一旁,此刻的他正独自一人团坐在空空荡荡的天王殿中央位置的蒲团上念着经文,此人姓邓名远觉,绰号宝光如来。 “殿外是谁在那里鬼鬼祟祟的,是否有胆进来一叙?”邓远觉才说完,身旁那把不下于八十多斤中的禅杖已被他轻松自如的抄在了手上,也不等对方搭话,邓远觉迈开大步冲了出去,天王殿因为他这一声如洪钟的怒吼,四下里的灰尘簌簌落下。 一照面,一道白光便朝邓远觉迎面激射而至,邓元觉抬起手中的禅杖一格,那道如银蛇般的白光进入了禅杖顶端垂挂着环耳中便被卡住了,邓元觉冷笑一声,单手飞速转动禅杖,手上更是灌入了内劲,‘铿锵’数声响,那道白光从中间位置断成了数截,同时一道清瘦的背影立马窜出来在天井中和邓元觉隔空而立,手中兀自鼓着掌,满腹的阿谀笑脸:“护法数月不见,这身内力是越发的精进了。” “包道人,听闻这些日子你在成都府闹的沸沸扬扬,鸡犬不宁的,我可听说你此前可吃了大亏,我倒很想知道,到底是哪路高手让我们的‘灵应天师’慌了手脚,无端生这么大一通气出来?” “不瞒远觉师兄,此人并不懂一招半式,更不是江湖中人士,说来惭愧,他只是成都府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姓吴名檗,祖籍东京,靠祖上那一辈的荫庇,原本可以在东京立足脚跟,大有一番作为,只是此人偏偏与蔡京之流交恶,时运不济,被当权太师蔡京排挤到远离东京的成都府补了一个知府的空缺,自从他当上成都府的父母官以来,可没少残害当地的百姓,先是榨取民脂民膏,而后拐卖无知少女,更是成都府豪赌成风的始作俑者,我这次之所以出手,实在是看不过他那般歹毒行径,路见不平一声吼,只是此人在成都府经营了多年,颇有些家资,属于他名下的宅子更是数不胜数,时至今日,小道费尽心机才毁了他几处宅院,至于他真正的住所犹如大海捞针不易得知,更没料想这几日,成都府风云激变,公人里更冒出了几个能人,我们在成都府想找一处安身立命之地,也不如先前般容易,在来这里的一路上,小道更是受了几波公人的盘问,如果在成都府继续待下去,我们的行踪难免暴露,为了教中剩下的这些青年才俊,小道这才斗胆来此向远觉师兄寻求一臂之力。” “你我同为十三教主办事,虽不属同一脉,只是教中兄弟之间彼此同气连枝,你这有了难,我岂有置之不理的道理。说吧,想让我怎么帮你?” “远觉师兄果然乃人中豪杰,宰相肚里能撑船,小道这些年好生惭愧,对于远觉师兄的金玉良言多次置若罔闻,还望师兄宽恕则个。事情是这样的,前几天被我派出去打探消息的爱徒袁四象,就那么有去无返,不知所踪,只是听出去打探的门人说他最后一次是在浣花溪出现过,小道关心爱徒的安危,希望师兄能去那一片打听一二,也让我最后决定跟着我的这批人的去与留。” “道兄果然心存仁义,只是听道兄这番说词,我看爱徒多半被公人掳掠了去凶多吉少,也许过不了多久,那些公人便会找到你们的藏身之地,将你们尽数拿获,我看道兄就不必在成都继续逗留了,趁那些公人没发现你们的行迹之前速速离去。” 包道乙狡黠的盯了一眼同样狐疑和他对视的邓远觉,发觉拿这些话骗他不过,这才将真相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远觉师兄,我这里有一番难言之隐,实在不便相告,这件事受教主所托,现在眼看教主的宏图大计即将付诸东流,我打道回府实在吃罪不起,还望师兄能救赎在下,指点一二。” “阿弥陀佛,出家人慈悲为怀,道兄但说无妨。”邓远觉原本就是教主方十三在蜀中发展摩尼教门徒的另一招暗棋,也可以说是教主方十三派他来监视包道乙的,毕竟卫朝的中书省、门下省、尚书省之间就存在着彼此制约的关系,这个在卫朝体制下逐渐成长起来的暗中组织,自然也学聪明,搞起了一明一暗的勾当,以防止包道乙在成都做大后不受江南总教的管制,只是包道乙的雄心壮举还没在成都府开始,便要惨淡收场,甚至都要灰溜溜的逃走了。邓远觉原本就是一个化外来的胡僧,他根本就受不了佛家的那套清规戒律,之所以纳入十三教主门下,仅仅因为摩尼教并没有戒色戒浑,他凭一身本领,在教中也混得十分快活,只是在教主身边,他碍于教主的威仪,不敢明目张胆,有所收敛。在成都府的这些日子,他简直觉得自己来到了天堂,邓远觉没出家之前,便嗜赌嗜酒如命,这些年凭借自己的修为,在堵技上更是渐入臻境,在成都府的这些日子几乎所向披靡,逢赌必赢,当堵截的公人出现时,他凭借过人的本领早已翻过几道墙到成都府中的秦楼楚馆中去风流快活去了,每当他吃醉酒回到大慈寺,总会胡闹一番,只是寺里几十个好手被他那双铜锣一般的拳头打得满地找牙之后,主持也不得不忍气吞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俗语说请神容易送神难,当初主持贪念他随身所带来的一部《珈蓝经》,才将他留在了大慈寺,没想成最终引来了这一场祸事,这六根不净的邓远觉不但在大慈寺中独占了一间大殿,更是多次殴打同门,只是那些吃他打的僧人往往临了时缄口不言,往往闹得死无对证,不了了之,邓远觉在大慈寺更是越来越无法无天,有时连主持都敢打。原来大慈寺的僧人都已本地人居多,大多数半路出家的僧人的亲人基本都居住在大慈寺附近,这些年自然没少收这些监守自盗僧人的好处,邓远觉刚来的时候便从这些闲言碎语中发现了某些端倪,后来留心观察了一阵,发现那些听来的闲话居然十之八九都是真的,第一次醉酒闹事先给那些人一个下马威,之后再喝醉打人,便将这些人在寺中的监守自盗一股脑的抖了出来。邓远觉也并不是一无是处,他出手阔绰,当他第二天清醒过来后,往往给那些吃过他打的人送去一锭大银,那些被他酒醉后出手毁坏的佛像,楼宇等更是被他如数修葺翻新恢复,邓远觉更是在青黄不接的时候拿出一笔银钱来接济这些青黄不接,饿得面黄肌瘦的僧人,所以邓远觉在大慈寺僧人中的地位可以说是毁誉参半,只是对于从来不缺钱的邓远觉来说,成都府简直成了他的福地。如果包道乙不得不带着他的人离开,那他邓远觉也不得不卷铺盖走人,他内心更是一百个不愿意。邓远觉虽然是个酒肉和尚,但他脑袋并不糊涂,刚刚从包道乙的话语中便知道对方像拿他当枪使,而且还对他掖着藏着,他拿话揶揄了对方一顿,这才套出了对方的实话。 “念奴娇也跟着我来了。” 邓远觉听见这三个字之后,立马脸色大变:“是不是她被官府的人给擒拿住了?” “师兄果然聪慧过人,看来任何事都瞒不过你这双识珠慧眼,只是念奴娇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却出来了,而且她出来的时候带出来一个她新收的‘鬼奴’,那人是什么身份,在当下这个风口浪尖上,我实在没办法查到此人的真正身份,前几天我将四象送到了她身边,希望能安抚住念奴娇,在没查明那个‘鬼奴’的真正身份之前,我们的人不会和她轻易碰面,毕竟一个原本就该死在提刑司大牢中的人现在反而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了你的面前,这里面处处透着蹊跷。” “你的意思是?” “我这里有个不情之请,麻烦师兄能不能替我走一趟,试一试念奴娇身边新‘鬼奴’的身份,我知道远觉师兄为人放荡不羁,只是这事关系到我们在成都的去与留,远觉师兄可能要委屈一番,换上大慈寺僧人一身的淡素打扮,这样才能掩人耳目,不打草惊蛇。” 包道乙说完,邓远觉陷入了沉思,这个看似无理的要求,却是当下最好的办法,邓远觉其实心里根本看不上包道乙这个矮子道人,首先这个矮子喜欢杀女人,他邓远觉则不同,他愿意用获得的钱财去讨好秦楼楚馆里的每一个美娇娘,而不是在她们最美的年华让对方如昙花般一现,如果不是这矮子当下和自己是同门,邓远觉早杀了他千次百次了。其次,他只是混迹在摩尼教里的一个另类,某些教义和不经意渗透到他骨子里的佛家禅道是背道而驰的,但他和正宗的禅宗却格格不入,摩尼教这些年能够完全遵从教义的人除了十三教主一人,几乎寥寥,就连他的亲妹妹方百花也是屡犯教规,这也是教规执行不下去的原因之一,看出摩尼教的本质之后,邓远觉渐渐开始心灰意冷起来,这才由一个只是五根不全的胡僧变成了一个六根不净的化外恶僧,想起再次回到摩尼教那团混沌的旋涡中的种种不快,邓远觉最终点头答应了这个可以保留当前快活的办法。 第567章 情人的眼泪 一柱青烟在桑林中的草芦中冉冉升起,走进看才发觉草铺就的屋顶整个冒着白烟,一个站在屋顶的家伙手中捏着一根竹竿,不断的捅着屋顶,当他好不容易掏出一个大洞后,身下那片草盖的屋顶也不堪重负,拿着竹竿的人从屋顶草洞中跌了下去,里面传来嗷嗷的叫声。念奴娇扶着已经逐渐好起来的‘鬼奴’在院子中闲庭信步,听着里屋这不大不小的动静,脸上浮现一片笑意,一缕温暖的阳光洒在并肩而立两人的身上,顿时感觉暖意阳阳的,念奴娇紧紧的缠着‘鬼奴’的一条臂膀,头刚刚想靠在比自己高一个个头的‘鬼奴’肩上,一阵脚步声从背后传来。 “看我今天给你们做了什么?”小翠此刻手中双手捧着一碗用帕子捂着兀自还冒着热气的雪花一样毫无杂色的豆腐脑。 念奴娇只是简单的望了一眼,似乎便提不起兴趣了,兀自呢喃道:“不就一碗豆腐脑吗?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 念奴娇仔细瞧了一眼,又觉得没对劲,小翠今天回来的时候好像并没带这东西回来,满屋子里更找不出一粒豆子和用来磨豆子的磨盘,没等她想明白,小翠笑嘻嘻的当着两人揭晓了答案:“这可是我用四个鸡蛋蒸出来的一碗蛋花,天气变暖和了,家里的鸡肯下蛋了,用它给大哥补补身子,再合适不过了。” 通过这几日的相处,念奴娇对小翠,张老头父女俩再也没有一点隔阂,这些淳朴的乡下人,总是拿最好的东西来招待客人,念奴娇其实心里清楚,小翠口中简简单单说的四个鸡蛋,也不知积攒了多少日子,更何况小翠家里能下蛋的母鸡就一只,当初念奴娇本来想捉了小翠家唯一的那只母鸡给‘鬼奴’补补身子,只是小翠死活不让,念奴娇才不得不作罢,善良的小翠当时也退一步说等鸡下了蛋,一定拿来孝敬他们,这几日念奴娇一直守护在‘鬼奴’的身边形影不离,早就把这件事忘到脑后去了,看见这碗蒸蛋花,念奴娇反而不好意思了。 “去拿个碗来,我们分着吃,你大哥也吃不了这么多。” “姐你和哥一起吃,这东西在乡下可金贵着呢。” “我平常不爱吃这东西,快去,别磨磨蹭蹭了。” 小翠执拗不过念奴娇,不得不从厨房里拿出来一个小碗,当念奴娇将那碗冒着阵阵清香的蒸蛋花一勺一勺的将小碗填满,小翠口中一直念念碎碎的:“姐,够了,够了,我尝个新鲜就成了。” 只是念奴娇看见小翠不争气的咽着口水,笑嘻嘻的夺过小翠手中的那只有大约一个鸡蛋份量的小碗,然后将手中的大钵子不由分说的塞入对方怀中,在小翠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开始一勺一勺的喂起一旁木木愣愣的‘鬼奴’起来。 “施主,能否行个方便,让小僧讨碗斋饭吃?”三人对于冷不防突然出现的僧人暗自吃了一惊,小翠刚想将那碗舍不得吃的蒸蛋给那个闯入的和尚递过去,却被念奴娇一臂当胸拦住了,只是那僧人也不和小翠客气,看见那碗蒸蛋花,像变戏法般一抬手,原本系在腰上的一条黑色带子如一尾黑蛇般朝小翠和念奴娇飞了过去。 “小心。”念奴娇一把将身旁的小翠推将开去,自己一条臂膀却被黑带缠住,被黑带上传来的巨大力道一扯,身体不由自主的朝这个不速之客的怀中撞了过去,念奴娇此刻已经慌了神,平常不离身的一把匕首藏在靴子里面,现在哪里还有机会去取出那把利刃割断这条牵住自己整个身形的黑带。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青光朝念奴娇和僧人之间的那条黑带飞了过来,‘啵’的一声响,那条黑带被青光割出一道很深的裂痕,念奴娇乘势往外一扯,那根黑带从中间断开,僧人和念奴娇回头一望,‘鬼奴’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副刀鞘,鞘里面的刀斜插在僧人和念奴娇之间的土里面,刀身此刻左右摇摆着,让僧人大奇的是,那把刀的两侧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片被刀锋一分为二的青色叶子。 念奴娇惊喜交加的朝刚刚救了自己的‘鬼奴’扑了过去,在关键时刻,出手救自己的居然是这个呆子。 僧人此刻却是另外一番模样,那个装着蒸蛋花的大钵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了他的手中,他此刻正腾出右手吸溜溜的在钵子里面掏雪花一样的蒸蛋花吃,似乎刚刚的一切根本和他没一点关系。不消一刻的功夫,那钵蒸蛋花早已被他吃了个一干二净,他却一副兀自不满足的样子,不停的伸出舌头舔舐着大钵边缘处的点点残末。 “大师,出家人不是戒荤腥吗?这蛋可是属荤的哦,而且我刚刚在钵子底部还放了一些肉末,你一个出家人就更吃不得了。”小翠突然回过神来,大着胆子开口向僧人提醒道。 “小僧是说这雪白之物恁地如此美味,原来这里面还加了猪肉臊子,小姑娘,你也是恁地不省事,我这正意犹未尽,你再去给我端上一钵来,我付你钱就是了。” “只是”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小僧修佛修心,并不修身。”僧人说完,从怀中摸出一锭足有十两的大银,朝一旁不知道如何答复的小翠扔了过去,僧人好像又记起了什么,连忙又加了一句:“除了刚刚吃的美味之物,你顺道去弄点好酒和下酒之物,在这里摆上一桌,我们大吃大喝一番,就当我刚刚吃了你那钵蒸蛋花的补偿吧。” “小翠,拿着,别不好意思,这秃驴还算是个明事理的,要不是他肯服软,我早拿刀卸下他一条臂膀了。”袁四象恰如其分的闪了出来,此刻他大义凛然的挡在小翠的前面,手中握着一把切肉的刀,瞪着对方的眼睛如一副铜铃,一副想要对方拼命的模样,只是浑身上下扎着稻草,感觉他刚刚从鸡窝里爬出来似的,原本不知所措的小翠此时有了主心骨,将那锭大银快步上前放置在僧人旁边的四方桌上,便辄身闪到了袁四象的背后,感受着他浑身散发出来的男子气息,小翠心如鹿撞,一张难道涨得红扑扑的,煞似好看,她不知所措拔着前面袁四象这只大公鸡身上的‘羽毛’。 “小子,现在知道出来逞英雄了,刚刚躲哪去了?” “你个秃驴,大爷什么时间做什么事情与你何干?更何况你只是一个路过要饭的小小僧人,这里那轮得上你来多管闲事。” “我也不在这里和你逞口舌之快了,你现在最好乖乖的拿着这些钱按照我刚刚说的去准备一桌上好的吃食,否则,这便是你的下场。” 僧人将那根断掉的黑带朝身前插在地上的那把刀卷了过去,他顺势往回一扯,那把刀已经到了他手中,僧人右手将刀举过肩,左右伸出中指望那刀身上一弹,那刀身如豆腐脑一般断成了两截,袁四象看着这一切,浑身的冷汗顺着背脊不停的往下流,手中捏着的那把切肉的刀立马藏到了身后,身子更是如筛糠般抖个不停,一旁的小翠还以为他受了什么伤,紧张得不得了。 “这事难道还要我再重复一遍?”僧人抬高了一个音调,原本畏畏缩缩的袁四象立马从桌上取过那锭大银,牵着小翠的手如躲瘟疫般朝门外跑了出去,生怕这僧人反悔再次发难,让他小命难保。 僧人看见两人已去远,如进了自己家门般抬脚便往草庐中走去,等他再次回到院子中的时候,手中多了一个大葫芦瓢,兀自咕嘟咕嘟的喝着水,等他将满满的一瓢水灌入肚子里面后,这才和一旁的念奴娇说起话来:“这里也没外人了,说说看,这傻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邓远觉,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老娘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问东问西了?” “你知道,我这不是放心不下你吗?” “少来,我有事的时候你们一个个躲得没影,老娘这好不容易逃出来了,你们一个个反倒如苍蝇般黏上来了,俗话说患难见真情,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我心里明镜似的。” “你就打定这辈子跟着这个男人了?论武功,他差了我不下万儿八千的,伦身份,在教中在我之上排的上号的,你一只手都数的过来,教主将来大事一成,我的地位可就是万万人之上了,你放着好的不选,为何偏偏喜欢上了恁个怂货。” “我喜欢谁跟你有什么关系?吃糠咽菜,千金难买我愿意。” “你就不怕他是官府派过来的奸细?” “你个爱多管闲事的假和尚,现在有多远给老娘滚多远,我看着你就来气。” 邓远觉识相的进了草庐,在厨房四下里寻找可以入口的食物,一时间里面叮当作响。被等远觉这么一提醒,念奴娇此刻开始认真的打量起身旁的这个鬼奴起来,相比较以前自己身边的那些鬼奴,这个人除了眼睛里空洞洞的,表情呆滞,他的意识似乎没有被念奴娇完全控制住,总会做一些让念奴娇意料之外的事情出来。念奴娇在脑海中反反复复回忆着这些日子与身边这个‘鬼奴’的点点滴滴,一个大胆的想法从她的脑海里冒了出来,她要替他解去‘摄魂迷魄大法’,让他真真实实的出现在她的面前,念奴娇取下腰上挂着的一串铃铛,当着‘鬼奴’的面轻轻摇动起那窜似乎带着摄魂之音的铃铛起来,原本像木头一样站着的‘鬼奴’突然恍恍惚惚的,脸上更是呈现出喜怒哀乐等各种情绪,手臂抬起不停的往前摸索着什么,似乎当下他正处在一片无边的黑暗中。绕着‘鬼奴’不断转动的念奴娇加大了摇铃铛的力道,‘鬼奴’一下子变得狂躁不安起来,抬起双手不停的想去捂住双耳,只是念奴娇手中的铃铛似乎早已从‘鬼奴’另外五窍中窜入了他的身体里面,‘鬼奴’身体突然一僵,七窍中冒出汩汩黑血,在念奴娇手中铃音停下来的那一刻,‘鬼奴’眼神复杂的朝念奴娇望了一眼,直立的身形不由自主的朝后栽倒了下去。 念奴娇一把过去将‘鬼奴’横着抱在了怀中,再铜墙铁壁的人总有意志薄弱的时候,此刻的‘鬼奴’整处在意识最为薄弱的‘游离’之境,只要她想知道的,当下都能从对方口中问出来,而且十之八九获得的都是真话。 “你的真名叫什么?” “阮铁花。” “你的身份是?” “我是成都府提刑司的提刑副使领司事。” 念奴娇朝旁边倾斜着身子在一旁偷听的邓远觉问道:“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邓远觉幽幽一皱眉,沉吟了一刻,慢慢答道:“这人身份可不低啊,提刑副使领司事是正四品,是提刑司的第二把手,这次你可为教中立了大功了,他对我们来说可抵得上千军万马了。你先看着他,我去找根绳子捆缚了他,押着他立马离开,此地非久留之地,等包道人过来,他准会坏事。” 邓远觉才转身离开,一道干瘦的背影腾空朝草庐飞了过来,手中白练一样的寒光猝然间出手快如闪电,朝躺在地上的阮铁花飞了过来,来人正是包道乙,刚刚在暗处早已偷听到了这一切,想起这些日子像狗一样在成都府被人撵来撵去,都是出自此人之手,他哪里还忍受得了,所以他一出手便是步步杀招,想让阮铁花血溅于一步之内。 半空里突然起了一个霹雳,一道鬼魅般的身形出现在包道乙的另外一侧,相比较包道乙手中的那柄混元剑,这人一只手中仅仅捏着有不少青叶的一截树枝,另外一只手上刚刚食指与中指之间夹着的一片嫩叶早已风驰电掣般朝包道乙那柄长剑激射而去,包道乙感觉虎臂一震,那柄长剑顿时失去了准头,猝不及防下反而朝来不及避开怀抱着阮铁花的念奴娇刺了过去,包道乙这一剑下手阴毒无比,几乎灌入了九成的力道,‘噗嗤’一声,那柄混元剑当胸从念奴娇前面刺了进去,鲜血很快染红了她胸前的衣襟,念奴娇眼中的泪水和嘴角沁出的鲜血混合在一起顺着她那张灿烂如花的脸颊朝阮铁花口中慢慢滴落。她慢慢将嘴巴凑近阮铁花的耳边,兀自和他说着某些不为人知的悄悄话。 草庐中猛的窜出一道身形,朝手握树枝的那人猛扑了过去,对方轻叱一声,手中的树叶如飞雨般朝邓远觉罩了过来,邓远觉手中的那柄禅杖哪里抵挡得住这片飞雨,身形急退的他早已弃了禅杖,将身上那件直裰脱了下来,左右手分别捏着衣服的一角,身形急动,朝那阵飞叶雨呼啦啦的上下扑打起来,当他将靠近的飞叶如数打落之后,手中那件直裰早已千疮百孔,身上更有几道被叶子割破的口子,兀自往外冒着鲜血。 等他回过神来时,包道乙,阮铁花和用飞叶伤人的高手早已不知所踪,只剩下躺在血泊中,脸上还挂着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笑容的念奴娇,邓远觉心头一沉,背负起念奴娇已经冰冷的身躯朝城里猛冲了出去。 第568章 知非的亲事 “师傅,怎么是你?我怎么会在这里?” 悠悠醒来的阮铁花看见唐巉背影的那一刻,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当下的心情,这些日子他的意识一直处在半梦半醒之间,他甚至把一个人当成了埋在心里最深处的一个人,那个和曾经的妻子性情样貌都有几分相似的女子出现在他的梦里的时候,他曾经臆想着,就这么永远不再醒来,只是当这一场真实的梦境过后,他却心里空落落的感怀嗟叹不已,甚至期望与那个女子再见一面。 “铁花,你好生糊涂,以你今日的地位在提刑司里可以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唐门的那些师兄师弟更是处处仰仗着你出人头地,干一番轰轰烈烈的事情出来,你到好,不管不顾,单身入虎穴,要不是我无意中在此处游玩认出了你,以你当时的处境,恐怕早已成了那个恶道的剑下之魂了。” “徒儿知道错了,愿受师傅任何的责罚,徒儿斗胆问一句,当日将我迷惑的那个女子现在何处?” 唐巉冷冷的看了一眼阮铁花,口中似乎不耐烦的说道:“那个妖女和恶道早已朝城外逃去,我想此刻他们已经离开了成都府地界。” 阮铁花猛地吸了一口长气,心头冒出的一顾不安在心头渐渐散去,脸色也舒展开来,似乎听到女子安然离开,他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高兴,阮铁花脸上的表情变化早已落入一旁唐巉的眼中,他兀自思付道:哎,想我这个徒弟也是一个多情之人,这段孽缘,注定只能深埋在他心里,我这里不告知他真相,也是为了他好,倘若来日他获知了真相,期望他不要怪我这个当师傅的有意隐瞒之罪。 “师傅,知府灭门的贼人藏匿的地点这些日子查到与否?” “这事你就不用操心了,吴檗已经入城了,你可能都想不到,他对着烧成灰烬的府邸居然还能笑得出来,而且还大笑了三声。屾儿也回来了,更没想到他居然在吴檗身边谋了一份差事,他身边还有一个不像正经人家的女人和他很似亲密,有空你帮我查查这个女人的来历。吴檗这次回来你猜他带回来些什么?” “以他的个性,多半是满满的几车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搜刮来的金银或者一些从东京带回来的各种特产。” “铁花,我当初也是这么想的,只是看见那几车白花花的纸,我当时就觉得这吴檗好像转了个性子似的,只是回头一想又觉得不对,以吴檗的个性,他必然睚眦必报,这次成都府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而且件件都和他扯上了关系,我敢断定,他这次赶回来,恐怕成都府要变天了,这一车的白纸不就代表着白事吗?你不如先在这里躲上几日,等这阵风雨过了,你再出来收拾这烂摊子,他吴檗有几分能耐,我心里比谁都清楚。你说屾儿在山里过的好好的,怎么就成了吴檗手底下尽不干人事的爪牙了?哎,这真的是家门不幸啊,现在唯一的一个也栽进去了,唐家是彻底没什么盼头了。” “师傅,你也莫这么悲观,这事你不妨让知非去探探屾弟的口风,我听说前些日子他早和屾弟的山寨互通有无,生意更是在那一片做得风生水起,由他出面,自然能套出这里面的真相。” “哎,想想我唐家恁地可怜,事到如今,家里争气的唐家人一个没有,反而仰仗一个外姓人才能勉强将这份家业支撑下去,你说我来日到了九泉之下,有何脸面去见列祖列宗?” “师傅,一家人莫说两家话,知非其实早把自己当成了唐家的子孙,他曾经说过,这辈子他便和唐家这条大船捆绑在一起了,他誓与唐家生死相依,荣辱与共。” “这可惜这唐婉恁地不争气,恼煞我也。” “等她哪天发现知非的好了,她自然会回头的,我瞧得出来,知非真的是从心里挺在意婉妹,在意唐门这个家的,本来我这个外人不便多说什么,这里当着师傅的面斗胆冒昧多说两句,希望师傅多劝劝婉妹,俗语说---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金,我怕婉妹再这么闹下去,总会让人寒心的,照我说,师傅你有空多劝劝婉妹,以您在家里的地位,婉妹总会多多少少听进去一点,让她对知非上点心,我知道知非他这样的人在外面其实是不缺女人的,他始终都能对婉妹不改初心,这份痴情就很难得,这样既能赚钱养家又能对婉妹大度包容的男人寻遍成都府,都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婉妹那性子真的该改一改了。” 唐巉老脸一红,阮铁花给他这个师傅留足了面子,并没有将唐婉在成都府那一篓子破事当面抖露出来,作为知非的叔伯兄弟,阮铁花几乎见证了阮家的兴衰没落,一个入赘到唐家的男人,没被流言蜚语所打倒,反而在逆境中坚强的成长了起来,虽然说他的起点依附于唐门,只是唐门如今一日兴盛于一日的局面,明眼人都知道暗里最大的功臣其实是这个赘婿阮知非,只是他至今在外面却甩不掉头上那顶靠女人在唐门吃软饭的帽子,在外人面前,他畏畏缩缩的在唐家人面前像个小跟班,阮铁花多次看见阮知非这个样子,都替他不值,凭什么在外面吃苦受累的是他阮知非,坐享其成的反而是唐家这几位什么都不干的少爷小姐?阮铁花从内心深处对阮知非是同情多过钦佩的,这个商海巨子在外面游刃有余,鱼如得水,叱咤四方,偏偏家里那个水性杨花的老婆唐婉成为了他的死穴,阮铁花也多次劝阮知非离开唐家,只是阮知非和阮铁花喝完酒之后,便将这些话忘了个一干二净,前脚来是怎么样,后脚离开时依然一副置若罔闻,执迷不悟的模样,完全把阮铁花这些为他着想的掏心窝子话当成了耳旁风,阮知非只是将唐婉什么时候对她笑,什么时候对他说过软话这些小事在阮铁花面前如数家珍,反反复复的念叨,作为阮知非的唯一听众,阮铁花总能耐着性子再听他讲一遍。阮铁花当时便知道,他这个叔伯兄弟这辈子可能彻底完了,他对唐婉是吃了秤砣--铁了心,阮知非注定可能一辈子就这么窝窝囊囊的过着,任凭唐家的人把他当牲口一样使唤来使唤去。阮铁花之说以对师傅唐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毕竟现在能改变阮知非糟糕处境的只剩下师傅了,以他和阮知非胜似亲兄弟的感情,他自然会抓住每一个有可能替阮知非翻身的机会,至于到底能否改变,他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铁花,知非还缺点历练,等这段时间成都稳定下来了,我亲自出面帮他娶一门亲事,纳一房小妾,阮家毕竟不能后继无人,这是我这个当长辈现在唯一能帮述叡公的子孙做的事情了,让述叡公在泉下有知,也能过得安乐一些,等我到了那边,和他也有个交待。” “师傅,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师傅老当益壮,必能长命百岁。” “人不总有那么一天吗,相比较天豪走了这么些年的可怜孩子,活到如今这个岁数,我这把老骨头该知足了。现在我只是不放心家里那几个孩子,现在有我在,他们还不敢把知非这孩子怎么样,等哪天我走了,这个家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知非这孩子居功不自傲,为人低调沉稳,和我家里那几个不争气的相比,他绝对是人中的龙凤翘楚,以他的能力,将来到哪都能将自己那张嘴喂饱,只是我那几个孽孙不行啊,离了我和知非,他们啥都不是,我甚至都能预料到,等我百年之后,剩下的家产被他们挥霍一空,然后被人赶出家门,他们端着一个个破碗在街头吃百家饭,这还是他们相对来说比较理想的结局,再坏的结局我就不敢往下深说了,也不敢想象。这几年我知道知非在唐家,在婉婉面前受了委屈,他只会到你面前倒苦水,在我这个爷爷面前他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我知道他过的不容易,纳妾这事就当是唐家给他和阮氏宗族的补偿。唐家那些个不争气的家伙落破下来的时候,希望知非,铁花看着老夫薄面上,能给他们赏口饭吃,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老天爷其实很公平,不是你的一定会被拿走,是你的,怎么推也推不掉。” 阮铁花沉吟了良久,不知该说什么好,姜还是老的辣,原来师傅对一切早已看得如此通透,自己这一番说辞不是多此一举了吗?阮铁花突然想起一件事情,焦急的提醒道:“只是婉妹那里?我们都知道她那火爆脾气,这事如果不提前知会她,也不知道家里会出多大的乱子。” “放心吧,只要老头子我出面,她也只能乖乖就范,只是这新妇人却不能住进唐家,你有空帮知非在外面找一处房子,等拾掇好了,我就让知非提亲去。” “师傅难道您?” “这事我都帮知非打听一段时间了,曾经在东京前官家身边当过差的太子太傅的黄臣可黄老自从前几年回到成都府颐养天年以来,现在在锦江书院兼任着教授,说起这位黄老,虽已过耄耋之年,可是曾经在太学和国子监说话都要抖三抖的人物,他凭着自身的博学多才,机智聪慧,硬是为天下贫苦读书人谋了一条‘士大夫与官家可共谋天下’的辉煌局面,对于如今的局势,黄老多次当着我的面嗟叹不已。黄老为人中正,治学更是严谨,却少有读书人的迂腐,他有个知书达礼,同样学识样貌不俗的曾孙女黄妙灏,前夫染上肺痨病不治而亡后,便搬回到了黄家,虽说好女不愁嫁,只是自从第一位丈夫西去之后,黄家人选婿也变得颇为慎重,任凭那些说亲的媒人踏破了一道道门槛,黄家人硬是没答应,一厢是黄小姐对那些读书人彻底死了心,这次只要是读书人一律被排斥在外;二厢是除了那些读书相公,那些被人领进门提亲的屠户,教头,商人恁地一个没能入他的法眼。也是知非命里合该有这段缘分,当我无意将知非的生辰八字交给黄老之后,老先生掐指一算,和黄小姐的八字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又将知非的家底和盘给黄老那么一说,老先生当时就拍手称快,喜笑颜开,并催促我尽早将知非带过去让黄老见见,只要知非好生准备一番,这门亲事多半八九不离十能定下。” (国子监与太学可互称,经常用太学来指代国子监。但同时,“国子监”出现后,“学”与“监”不同的含义说明了二者在承担两种功能上的不同分工,“学”是传授知识,指向教育和最高学府的功能;“监”是督查监管,指向国家教育管理的功能。用个恰当的比喻就是:太学就相当于清华北大,国子监就相当于教育部,一个是全国的最高学府,一个是学校的主管单位。 太学---是中国古代中央官学,为中国古代教育体系中的最高学府。太学之名始于汉代。太学作为汉后国学,与之前的国学不同的是确立儒学为正统学问。西汉在长安设太学,东汉、西晋在洛阳设太学,东晋在南京设太学。太学出现时间较早,西周就出现了。北宋范仲淹变法后也兴盛了一段时间。自隋唐后,太学有时是国子监的一个组成部分,有时又独立存在,有时又被取消,从职能上讲,它的职能是单一的,即教育教学。 国子监---是中国隋代以后的中央官学,为中国古代教育体系中的最高学府;同时作为当时国家教育的主管机构,隶属礼部。国子监具有一定程度的监国功能,可以弹劾官员和国政,尽管这功能自宋朝以后已不甚明显,而国子监自创建以来最明显的三个功能则是: (1)协助国家举行科举考核; (2)负责对国家最优秀学子的教育工作; (3)规管士子的德行、操守。 作为古代中国的最高学府,在先秦以前,周代称辟雍,虞舜时称上庠,五帝时称成均,汉以后称太学。隋朝以后称国子监,清末废除科举制度,国子监撤销。 在国子学和太学并存的时代,国子学招收学员的要求更高,就荫监讲,国子学招收的学员都属于高干子弟,而太学品级要低一些。如唐高祖李渊曾为国子学和太学指定招生标准,便可以看出二者等级的差别: 国子学:生员七十二,取三品以上子孙;太学:生员一百四十,取五品以上子孙。这完全是明目张胆的走后门了,我们不得不佩服古代人的底气与霸气。) “正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表兄苦了这么多年,和合该给阮氏列祖列宗添一门香火了,这件事就有劳师傅老人家了。” 当阮铁花将弓着作揖的身子慢慢直立起来的时候,师傅唐巉早已不知所踪,这下听说表兄的亲事有了着落,他内心也兀自欢喜起来。 第569章 入城掌印(上) 成都府北门的一个小卒正倚靠在城牒墙根上打着盹,突然周围响起了一阵地动山摇,振聩发聋的奔雷之声,小卒慌忙立起身子往来成都府的官道上望去,只见烟尘滚滚,黄雾漫天,根本分不清那团尘云中到底有多少人掩藏在期间,小卒慌忙朝女墙位置跑去,那里放着一面铜锣,也许是很久没用过的缘故,上面布满了铜绿之色,用来敲铜锣的梆子也早已不知所踪,在城墙上看得分明的小卒此刻内心已如乱麻,浑身更是抖得不行,也许是被这种危险的氛围所感染,他本能的突然吼着嗓子朝城内喊道:“有敌袭,有敌袭” (城墙作为城市、城池和城堡的抵御外侵防御性建筑,中国古代城市的城墙从结构和功能分,主要由墙体、女墙、垛口、城楼、角楼、城门和瓮城等部分构成,绝大多数城墙外围还有护城河。从建筑的原材料分,分为版筑夯土墙、土坯垒砌墙、青砖砌墙、石砌墙和砖石混合砌筑多种类型。 “竭天下之力,困于转输,谓宜士饱马腾,而连营菜色刚心”,宋朝耗资巨大的募兵成本,其结果就是国防建设的其他方面特别不足。这其中最致命的就是城墙缺乏修缮。宋朝除了首都之外,其他城市城墙高度有限。宋城墙除首都汴梁及州、府级单位的城墙高度在二十尺以上之外,也就是2丈以上之外,县级城防除个别城墙,基本大部分在十到十五尺,甚至还有八、九尺高的城墙。也就是说,除了大型城池,宋朝的县级单位城墙高度多数仅有3-4米高,个别县城城墙高度还不到3米。3-4米高的城墙,其实还不如当时一根长枪长。也就是说,攻城者可以不用梯子,持长枪即可戳刺到守城士兵。在火器远远谈不上成熟,以冷兵器为主,弓箭为主要投射武器、投石机仍为攻城第一的情况下,宋朝的大多数县级单位的城防其实形同虚设。 从《守城录》作者陈规的记载中可以看到,他改修之前的城防是,“城上极是尖狭,有不及一尺阔者,其上不能容立一人,及无女头”,即连城垛都没有,人也没法占的秃墙一堵。这还不如很多后世的地主大院呢!即便是缺乏攻坚能力的辽人,也是“出入燕、赵,若践无人之境”。另外,宋朝城防又不同于唐朝。隋唐壁画中,城墙上有大量的永备城楼,并不局限与城门处。而宋城更多使用战棚这类活动棚屋,原因很简单,省钱!战棚其实是包裹城垛用的,并且能为士兵提供下射射孔。另外,宋制战棚高七尺,且可在战棚上加厚三尺泥土。也就是说,战棚可以提高城墙高度。这样城墙加上七到十尺的战棚,原本在高度上没有实战意义的,只有区区十来尺高的县城城墙,上下一加,高度变成了二十余尺,即两丈多高,也算勉强可用了。战棚作为临时附加在城墙之上的活动棚屋,并没有考虑如何对抗中大型投石机。比如《武经总要》记载,战棚对大型投石机缺乏必要的防护能力,“城上楼橹皆大木为之,合抱之木,随击而碎”。可以说,宋人在城防设计上,缺乏必要的安全冗余,绝大多数城防并不具备对抗其宋朝同等攻城技术水平的军队。 而当“长于用砲”的金人杀来之后,这种城防体系就彻底宣告失败。比如,金军第二次攻击开封时,“城下列砲座二百馀所”,“飞石如雨击”,“又飞火砲燔楼橹”。显然,宋朝内地那些数量众多的低矮城墙,无力抵抗拥有这种攻城强度的敌人。因此,当沿边要塞节点失守之后,内地绝大多数城市都无力构筑坚固的城防。有城而无防,难以进行所谓的内线机动防御,直接导致了“靖康之耻”的发生,国家迅速灭亡,整个皇族几乎被一波带走。而宋朝看似省钱其实缺乏安全冗余的城防设计可以说是军事上的罪魁祸首之一。 城门是城市内外交通的出入口,其建筑之规模、数量常依城市的大小、形制、方位、用途等因素来确定。为了方便逃生,城门至少有两道,再大一点的便是东西南北四道门,至于像卫朝的首府东京,还分外城和旧京城(也叫内城),外城方圆四十余里,内城方圆也有二十余里许,可以说是世界上最大的都城,人口更是高达百万,顶峰的时候差不多有150万人左右,杭州当时的人口是三十二万人以上,受边患很少的成都是二十五万人以上,当时这三处被称为‘北宋三大城市’。 现在重点说说东京,河南洛阳,唐时定都的长安,赵匡胤开国的时候本来想将首府整体迁移到洛阳去的,毕竟洛阳两面靠山,军事防守环境肯定比开封要好上一大截,防守的军队也不用那么多,不像东京需要在大平原上防守四面,只是北宋当时刚刚立国,连连征战,国库空虚,如果将东京的官职人员全部移到长安,便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和财力,赵匡胤考虑了很多年,最后还是放弃了,有一个重要原因便是东京的漕运条件,在中国古代社会,受经济发展水平和交通运输状况的制约,漕运物资能否有效地供应京师,直接关系到国家中枢机构的安危存亡。开封地处运河与黄河的交会点上,可谓交通便利、贸易兴盛的水陆之埠。北宋末期,皇帝昏庸,贪官污吏横行,民众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经过靖康之难,最终疏于治理的黄河,将东京这座当时最大的都城,埋入了滚滚黄泥河沙之中,现在的开封并不是在原址上建成的,隔着原来繁华无比的东京有一段距离。 从经济、地理的角度来说,开封地处黄河中下游的大平原上,拥有四通八达的交通网,这对于经济重心南移之后主要依靠南方漕粮接济的集权王朝来说,无疑具有建都的优势。而这也正是北宋统治者战略思想的着眼点:即依靠便利的漕运,接济京师,以供养庞大的官僚机构和禁军。北宋时期的东京,漕运网络远比洛阳、长安发达。汴河、惠民河、金水河与广济河流贯城内,并与城外的运河系统相衔接,环绕京畿合称“漕运四渠”。 漕运四渠分别流向不同的方向,《文献通考·国用考》中说:是时,漕运之法分为四路:东南之粟自淮入化至京师;若是陕西之粟,便自三门、白波转黄河入汴至京师;若是陈、蔡一路粟,自惠民河至京师;京东自广济河至京师。这四条河流将全国的水运网络联系成一个整体,对东京这座城市的发展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汴河是北宋最重要的漕运线,也是北宋王朝的政治生命线。作为当时全国最大的商业都市,城内上百万军民的生活物资大都通过水运而来。而东京城内的手工业原材料、商品等大都通过水运而来,又通过水运发往全国各地。另一方面,全国各大水系在东京交会,构成了一个巨大的水运网络,在京城内,汴河、广济河、惠民河、金水河互相贯通,黄河连通运河,汴河连接淮河、长江,全国绝大多数地区凭此紧密相连,真正形成了全国统一的水运体系,各地物资实现了大交换、大汇集。东京开封的商业布局,因运河表现出全新的面貌。 在《清明上河图》中可以看到,宋人喜欢临河开店,沿着河岸,商铺、酒楼、茶坊、邸店鳞次栉比,桥道两边也摆满小摊,形成了繁荣的街市。行人、商客、小贩、脚夫、马车拥挤于街道,入夜之后,市井间热闹不减白昼。 《东京梦华录》介绍道:“自州桥南去,当街水饭、熝肉、干脯、鸡皮、腰肾、鸡碎,每个不过十五文,香糖果子、间道糖荔枝、越梅、紫苏膏、金丝党梅、香枨元,皆用梅红匣儿盛贮;冬月,盘兔、旋炙猪皮肉、野鸭肉、滴酥水晶脍、煎角子、猪脏之类,直至龙津桥须脑子肉止,谓之杂嚼,直至三更。”州桥夜市之所以这么喧闹,是因为仓场建于这一带,汴河上的货船驶至州桥码头后,需要靠岸卸货、仓储,物资在这里集散,人流也在这里汇合。 再来看《清明上河图》。在汴河中,共绘大小船只29艘,或纤夫牵拉,或船夫摇橹;有的逆流而上,有的停泊靠岸、在码头卸货。大型船只过虹桥时,船夫们都出来帮忙,有的用竹竿撑着,有的用长竿钩住桥梁,防止船只与桥梁相撞,有的用麻绳挽住船,有的忙着放下跪杆,以便船只通过,桥上的人伸头探脑,为过船的紧张情形捏了把汗。虹桥是汴河上的咽喉要道,画卷中整座桥气势恢宏,桥身高大,使得汴河上的船只都能顺利通过,桥上挤满了商贩和行人。这里是进城的必经之路和汴河码头的交会处,车来人往、商品集中,甚至连劳务市场也在这里形成。而岸边,不少劳工或肩扛,或用牲畜拉载货物,这些物资均是从全国水运来京,在此下卸,广大劳工们以此谋生。 《宋史·地理志》收录有近50个人口在10万以上的城市,其中位于运河沿线的有15个,差不多占了1/3。处于运河网络中心的东京,人口更达百万之巨,“人烟浩穰,添十数万众不加多,减之不觉少”。完善的水运体系为东京开封府乃至全国经济的发展做出了卓越的贡献。对外,它使全国物资源源不断地涌入东京,并由此发往有需要的地方,促成了全国井然有序的物资交流;对内,它方便了城内的居民生活,降低了运输成本,促进了工商业的发展,使开封当时的城市规模、经济发展水平及人口数量超过了隋、唐时期的长安与洛阳,不仅成为全国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也成为世界上最繁荣的城市。当时十五万人左右的城市依次有:河南府、京兆府(陕西西安)、大名府(河北大名)、真定府(河北正定)、潭州(湖南长沙)、渝州(重庆市区)、福州(福建福州)、广州(广东广州),有兴趣的可以去看一下《北宋东京城研究》或者《东京梦华录》。 角楼:它们均建于城墙转角处,平面常作凸出之方形或圆形,上建角楼,功能与城楼相仿。 谯楼:是古代城门上的望楼,有报警和报时两大功能。 世之筑城,必建谯楼。此乃汉之遗风。谯楼者,谓门上为高楼以望也。谯楼内每悬巨钟,昏晓撞击,使臣民闻之而生儆惕之心。天下晨昏钟声,数皆一百零八,而声之缓急、节奏,随方各殊。击钟之数,为何一百零八,此乃暗合一年气候节律也,盖一年有十二月,二十四气,七十二候,三者相加,正得此数。详见《张居正》第四卷《火凤凰》。 闸楼:是建在月城正面城门洞上的楼,因其控制着入城必经的护城壕“闸门”吊桥而得名。闸楼也称炮楼,是因楼内驻守士兵,置放火器火炮,以炮火封锁入城通道,消灭进犯城门之敌,故名。这个多出现在火器出现的明清之后。 马面:这是依一定距离在城墙外侧建凸出的墩台,平面有长方形和半圆形,因外观狭长如马面,故名。它一般宽度为12~20米,凸出墙垣外表面8~20米,间距为20~250米(一般为70米),即在弓矢投石的有效射程以内。特点是能够自上往下从三面攻击城下的敌人,防止出现火力防守死角。由于火器出现,宋、金以后的城墙,已很少使用这种构筑物了。北宋汴京外城构有马面,间距百步(约合150米),载见《东京梦华录》。而南宋《平江府图》中之城垣,亦排列平面为矩形之马面。据图中所绘,除东南、西南二隅角台外,其东、西城垣各建马面20处,南垣11处。盖彼时金兵屡屡南下,不得不为此以策安全也。辽、金故城之位于北边者,大多均置有马面,但亦有所区分。如辽上京临潢府之北城为皇宫所在,故其外垣之东、北、西三面均建有较密之马面,分别为13、12、19座,间距九十步(合135米)。南城称汉城,为平民居住,因而设置较少,现南垣大部为白音戈洛河破坏,仅残留马面两处。 护城河:古时称之为“城池”者,就是城墙与护城河的合称。后者又谓城河、城濠或护河。它一般环绕于城墙外侧,少数也有在城墙内侧再修一道内护河。大城内若建有小城,如帝王都中之宫城,州府郡城中之子城等,其城下也常凿有护河。前者如明、清北京之紫禁城,后者如宋平江府城之子城。它系利用天然水道再加以人工整治开掘而成,除防御功能外,亦可供舟楫交通及城市供排水调剂之用。其有内、外城垣及相应两道护城河的,如北宋汴京开封及南宋平江府城等。建有城垣三道及城濠三道的城市,如筑于春秋时期江苏常州市淹城。 瓮城:为了避免城门不致直接暴露在敌人的攻击下,常在城门外侧添筑城墙一道,以形成一区面积不大的防御性附郭,这就是所谓的瓮城。瓮城者,顾名思义,一旦敌人进入此处,就会遭到四面围攻,犹如瓮中之鳖。瓮城平面有矩形和半圆形两种,其墙垣均较主城垣为低且稍薄。而对外交通门道,大多置于侧面,与主城门曲折相通,以有利防守。帝都主要城门及其瓮城门,通常位于同一轴线上,这是为了使皇室车马迅速通行。建于明代初期的南京聚宝门(今中华门)瓮城,采取了三层重叠的布置方式,其纵长深度共达128米,并于城墙内辟有屯留兵卒和贮放军需的券洞27处,门券上方又有防御火攻的蓄水槽、注水孔及多道可阻敌之闸门。这些,都是为了进一步加强城门防卫的措施。 宋代中原及江南城市建有瓮城者甚多,文献及实物皆有所见。据宋代《东京梦华录》载:“东都外城方圆四十余里……城门皆瓮城三重,屈曲开门。唯南薰门、新郑门、新宋门、封丘门皆直门二重。盖此系四正门,皆留御路故也。”这里明确地说明了屈折开门和贯通直达在形式上的不同,是出于使用上的区别。 辽代都城如上京临潢府(今内蒙巴林左旗林东县南)、中京大定府(今内蒙喀拉沁旗宁城县)及庆州故城(今内蒙巴林右旗白塔子村)等,均于城门处建平面为矩形之外瓮城。 金代城市及边堡建瓮城者尤多,如位于内蒙科尔沁右翼中旗的吐列毛杜一号古城,仅辟有东、南二门,但均构直径约20米之圆形平面瓮城,出入口俱南向,临门更建照壁一堵,为其他瓮城实例所罕见。黑龙江省伊春市之金代故城,平面为椭圆形,于东南、西南隅各开一门,门内均建矩形平面之瓮城一区。 女儿墙在古代时叫“女墙”,包涵着窥视之义,是仿照女子“睥睨”之形态,在城墙上筑起的墙垛,所以后来便演变成一种建筑专用术语。 女墙是指建在城墙顶部内外沿上的薄型挡墙。其与大城相比,极为卑小,故称女墙。建在城顶内沿的女墙也称宇墙,建在城顶外沿的女墙也称垛墙。女墙用于城顶防护和御敌屏障,是古代城墙必备的传统防御建筑。) 第570章 入城掌印(中) 小卒这一声喊叫立马让成都府北门的周围炸开了锅,仕宦富室在家丁护院的看护下,没命似的架着马车往回跑,此刻恨马少生了四条腿;沿街的商铺呼啦啦的关着店门,生怕周围的乱民趁火打劫;大街上的商贩纷纷卷起货物就往家的方向跑去,根本顾不上从包袱夹缝中遗落下来的小东西;那些原本进城来占个摊位卖点蔬果好换点米面的百姓,此刻肩上挑着担子,手上牵着弱小,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逃,被这种情景一吓,旁边胆小的小孩妇人一个个哭哭啼啼的,让原本就不知所措的挑担百姓立马慌了神,有些百姓一急之下索性不走了,毕竟城外才是他们的家,此时在城内他们根本无家可归,于是众人沿街找了一处处大户人家比街面上要高上一截的阶梯,一家人将老弱的挤在那里,或者干脆直接一排并坐在台阶上,扶老携幼静静的看着局势的进一步发展。 久居成都府的百姓除了太祖皇帝将后蜀的孟昶抓走那次被破了城担惊受怕了一段时间,这将近一百多年来基本相安无事,这好日子过久了,似乎已经忘记了还有军事这回事,更何况成都府从来就没见过如此气壮山河,威风凛凛的鲜衣怒马,冷不防见了这批不知从哪个地方钻出来的风骑队,大部分人呼天抢地,鬼哭狼嚎的。一队守城模样的兵士不停的朝被城门的方向走去,只是此刻如蜂蚁般涌入的人群早已将街头巷尾堵了个严严实实,这一批胆战心惊的公人还没来得及靠近城门,城外那批‘攻城劫掠’者已近在眼前。 这支马队足足有一百多人,人人锦袍鸾带,不曾穿盔甲,只是那一身装束让这些百姓见了不禁望而生畏,只见这些人背后几乎每个人挂着一张硬弓,箭壶中更是装满了箭支,手上提着一根被打磨得程亮的锋利长槊,腰上挂着一把把腰刀。百姓立马从慌乱中回过神来,这哪里是什么劫掠的匪人,分明是衙门里的侍从。原本乱糟糟的人群自觉的朝两边散开,并从中间分出了一条可以容这批马队通过的道路。而这些侍从也军容齐整毫不慌乱的由原来的箭矢之阵便成了一字长蛇阵,马首挨着马尾,槊尾抵着槊尖,依次有序从人群中穿梭而过,马队中一面绯色纛旗中间几乎占了一半旗面上一个大大的‘吴’立马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人人脸上露出一种古怪的神色,成都府最大的蠹虫吴檗好像又回来了,依照他以往的个性,这次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要着他的毒手。 那一彪人马刚过,后面跟来一簇鲜色车辆,架了骡马,慢悠悠的正从人群中通过,四围的人早已打量得清楚了。除了最后面跟着的若干辆载运细软的木板车,还有几辆不知道装着何物的蓬帐车子,前面的几辆车子中正有几个绝色丽人好奇的揭开门帘不停的往周围打望,脸上笑颜若花,让周围一个个望着他们的男人们都看痴了。在队伍的最前面是一辆漆着硃红的车辆,上面罩了一丛新绿绸帐篷,车棚后插了一面小小的红旗,上面碗大的一个吴字让周围的人立马吓得四散逃去,此刻在车的最前面,一个脸上有一道刀疤的男人怀中真一左一右作着两个孩子,他的肩上则分左右倚着两个不分轩轾,风流绝容的妇人,几乎所有人无一例外的敢肯定,这个男人便是前不久刚刚衣锦还乡后带着妻儿眷属回到成都的知府吴檗。 “爹,我们到成都了吗?”若兰对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怀着好奇,不断的扯着吴永麟的衣襟问东问西的,原本旁边的殷冷霜,月灵儿需要想半天才能回答上的问题,他往往脱口而出,连这些东西的来龙去脉都能说得清清楚楚,一时间,趴在肩上的,坐在怀中的,旁边驾车斜着耳朵偷听的,无一例外的被吴永麟的渊博与妙趣横生所吸引,殷冷霜和月灵儿时不时笑意盈盈的,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早已将在成都府这片土地上可能出现的各种意外抛到了脑后。 原本紧闭的商铺,酒楼等发觉虚惊一场后,立马打开商铺开门营业,也不知走了多久,一间门前立着一副大牌坊,门口有两座巧夺天工,被雕刻得栩栩如生的石狮子立马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牌坊上书写着‘狮子楼’三个朱红色大字,吴永麟心头猛的一跳,这上面的笔法和自己连日来自己苦苦练习的折叉股如出一辙,右下角落款有一行小字,在这三丈多高的牌坊上看不分明,这队彪悍的人马才停下来,一个吓得屁滚尿流,身上穿着一身绯色绸衣,头上顶着一个万字巾,脚上穿着一双做工精细皂色布鞋,身体肥肥胖胖的男人屁股朝上趴在了吴永麟的面前。 “知府大人,小的不知道您要来,不曾远迎,还望大人赎罪。” 吴永麟为了不露陷,也不和跪在自己面前的这人搭话,抱着孩子快步从颤抖着身子的这人旁边快步走了进去,领着俩老婆熟人熟路般就往里面闯,当他已经从狮子楼的门槛上迈过去之后,好像才记起外面才跪着那么一个人,回头对瑟缩着身子的那人喊道:“还跪在地上干嘛呢?我们还等着你招呼呢。” 那人大赦般慌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只是并不敢抬头望吴永麟一眼,依然低着头从一行人的周围绕了过去,只是身上那件绯色绸衣早已被冷汗濡湿了一大片。 除了狮子楼,这条长街上不下十家铺面,临街一爿酒店中,被竹竿挑着的酒望子在屋脊上迎风招展,一大群马被拴在门前地面的石槽上,兀自美味的吃着面前的甘草,牙齿咯咯作响,好不快活。这条街的入口有一块敞地,交叉着的两株古槐树的周遭又栓了一大群,这批拥挤的马群几乎把这条道都完全阻塞了。那爿酒肆里面此刻几乎座无虚席,里面闹哄哄的,时不时有人往狮子楼的方向打量,原来这些人是刚刚先进城的那批马队,至于吴永麟第一次来成都为什么回来狮子楼,这自然拜唐屾所赐,这个至今为止还没吃上一次狮子头的唐家少爷,衣锦还乡的他总算可以领着客人光明正大的吃上一回了。 狮子楼正对面的一间酒肆中,一排朱漆栏杆围着三副座头,恰好可以将狮子楼这边看得一清二楚,屋檐下两株柳树高出屋脊去,正好将这三副座头罩在了树荫里,这三副座头上早已围坐了一帮人,这些一个个敞胸露臂,将弓箭等武器随意的放在一旁的彪形大汉围着一桌盛肴,就着刚刚去掉泥封的一坛好酒,在那里吃得好不快活,有些甚至行起了酒令,将原本并不冷清的氛围闹腾得更加喧哗热闹。 吴永麟带着一行女眷出现在狮子楼中的时候,原本那些兀自享用着面前美味食物的食客好奇的望了过来,只是吴永麟朝他们盯了一眼,加上狮子楼中的老板一吆喝,这些感觉没对的食客如一尾尾游鱼般立马从狮子楼中逃的不见了踪影,这些食客刚刚恓惶的逃到长道入口处,一阵熏天的臭气钻入了他们的鼻腔中,让刚刚吃了不少东西的他们胃里面一阵翻腾,有些不小心的,甚至脚上踩中了一个个黑乎乎甚至还冒着咝咝热气的黑蛋子,有些没见过这东西,咋咋呼呼的,当他们好不容易从马匹中挤出去之后,几乎要掉了他们半条命,有些人最终没忍住,蹲在地上吐的稀里哗啦的。 狮子楼背后有一条小河,临河几副座头上的客人一一被赶走后,听说吴大人准备带着家小准备坐在这之后,来往的过卖正卖力的收拾着桌子上的残羹冷炙,杯盘碟筷,这些人此时也慌了神,一时间杯盘掷地有声,旁边狮子楼的那个胖老板气得脸都绿了,只是知府大人就在他身侧立着,他满腹的怨气是敢怒不敢言,看着满地的那些碎片,他的心整个在滴血,加上刚刚慌忙跑出去没给酒菜钱的,一不小心将桌上的什物碰到地上的,就因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出来的知府大人吴檗,他今天这出买卖算是白搭了。 “老板,给我们每人一桌先上一份红烧狮子头。”唐屾一副刘姥姥进大观园的不争气模样让吴永麟立马恨不得立马扭下他那颗脑袋,一个大猪肉或者牛肉丸子,怎么到他这儿就像一辈子没吃过似的,唐屾闻到厨房里传来的阵阵肉香后涎水不止的那副销魂神情,让吴永麟恨不得一脚将他从人堆里面踢出去,立马和他划清界限。 狮子楼临河的对岸,一个满脸红斑,简单用一根湖绿色丝带系了头发,怀中抱着孩子的妇人正不断的朝这边观望。梁红英听说吴檗回到成都府后,心里原本慢慢稳定下来的情绪再次变得焦躁起来,她早已预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只是当这一天真正来到的时候,还是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宝芝林被她简单收拾一番后,因为她和平儿的入住,很快便有了家的味道,只是为了不必要的麻烦,她不得不带着平儿白天在街头游荡,晚上才会悄悄的回到这里,虽然故人现已不知身在何方,梁红英还是心里有那么一点希望和期待,相信杜清源和杜文君总有一天会回到这里和她们团聚。 这日,风和日丽,梁红英正带着平儿在那位第一次入城时好心豆花大嫂的摊摊上喝豆花,那个地方离成都府北城门只隔着两条街,突然她们所在的那条街的街尾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入一大波百姓,人人没命似的往前跑,原本这条街上没搞清楚状况的百姓,也很快加入了这股人流中,场面越来越乱,街头巷尾堵住他们去路的各种可以移动的木架子,桌子,条凳,很快便慌不择路的洪流吞噬了,豆花大嫂哪里曾经见过这种场面,面对即将要冲向自己求生活家什的那股势不可挡的人流,脚下像生了根,居然忘记了离开,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人群离她仅仅只剩下一箭之地。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她感觉身子被人一扯,那个看似很瘦力气却很大的麻脸女人不停的对她打着手势,豆花大嫂一下就明白了对方的想法,两人各提了一个桶,便急忙往角落中刚好容下两人的石墩子躲了进去,等她们转过身,呼天抢地的人流几乎从她们身边擦身而过,当人流的洪峰过去之后,豆花大嫂原本摆在街面上的两张方桌和几条长凳如肢解般散落得四下都是。看着暗自垂泪,在街角依次捡着那些破桌面,断桌腿想将它再次还原成一张完整方桌的豆花大嫂,梁红英偷偷在刚刚被两人抢救过来的其中一只木桶中放了一些铜钱,便带着平儿朝街尾快步走去。 梁红英越靠近北城门,听到的消息便越来越可靠,让自己如今几乎无家可归的吴檗居然又回到成都府了,她最终来晚了一步,吴檗的车队刚刚离开北城门,暗想对方这批人马带了这么多辎重和随从,应该去不了多远,她加快脚下的进程,穿过了几条街,踅过几条巷子,吴檗就那么活生生的坐在自己对面的酒楼中和一家人在那里谈笑风生,想起飞凤寨那些枉死在荒郊野外的孤魂野鬼,梁红英事前早已将一把匕首放在了抱着平儿的包巾中,只是当她从河对岸绕到狮子楼这条街上的时候,被眼前的阵势也吓了一跳,今天这刺杀的时日好像选得不是时候,狮子楼对面的一爿酒肆中坐满了凶神恶煞的兵勇,那些人看似漫不经心的,他们的眼神中却透露着一种机警,梁红英在人堆中更是发现了几个身手不凡的好手,这些人混迹在人堆里面,眼前这些兵丁其实是一副外松内紧的阵势,狮子楼这条长街的街头巷尾,更是有几个黑面虞候挡住了所有人的去路,在梁红英守在一旁的半个时辰之内,这条街上是只走出了几个住在这条街上的住户,想进入的无一例外的被挡在了外面。 就在梁红英准备放弃转身离开的时候,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居然牵着一只猴子从狮子楼中来到了围观百姓的不远处,那个大孩子朝人群唱了个喏,居然如街头卖艺般耍起猴子来。 第571章 入城掌印(下) 候重生此刻手中捏着一根鞭子,朝小猴子之间的空地上抽得噼啪作响,猴子龇牙咧嘴的试图作出反抗,只是依然被训猴人候重生吓得不轻,闪躲着瘦瘦的身子,不断的朝周围围观的人群投过去求助的凄惨眼神,就在此时,一把朴刀从人缝里被扔了出来,这只猴子似乎还挺识货,二话不说便过去将那把份量似乎要轻上一些对它来说刚好合适的朴刀抓在了手中,双方之间的强弱态势立马发生了急遽的转变,信心何止增加了数倍的小猴子兀自直立着身形,像一只张牙舞爪的猴狲,朝候重生扑了过来,一副要杀人的模样。刚刚看着候重生不停的对着小猴子指手画脚,没个好脸色,并逼迫可怜的小猴子做翻腾,攀爬,跳跃等各种它不愿意做的事情,人群里好些百姓替小猴子忿忿不平,被外围的官兵挡着,他们才敢上去,此刻看见场面上一下子主客对换,候重生被捏着朴刀的小猴子追得落荒而逃,人群一下子被逗乐了,四下除了咯咯咯的笑声,甚至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呼哨声,觉得这个虐待小猴子的衙内此刻完全是咎由自取。 候重生自从在那片林子中和罗平阳那队人马一起将设伏的那些匪人赶杀得差不多之后,原本跟着候重生的那批猴子数量也从三停只剩下了一停,看着那些要么被箭射穿,要么被刀剑斫断身子身首异处的猴子尸身,候重生几乎哭得昏死过去,他早已经将这些曾经和他生死相依的猴群当成了自己在世上的亲人。 林子的边缘处当他们要离开的时候多了一个大土包,生还的猴子围蹲在那个土包周围,有些不停的伸出爪子刨那堆光溜溜没有任何杂草的新土,有些生气的则捡起地上的小石头扔罗平阳这些人,因为它们昨天亲眼看见自己的同类被这些人埋在了眼前这片土下面,这些也许不怎么聪明的猴子自然把罗平阳这些人当成了杀死这些同类的元凶。 “重生,不如趁这个机会,你就和他们道个别吧,让它们以后从此就待在这片林子里吧,这里才是他们的家。我们前面的路将会危险重重,甚至可能一去不复返,你不想以后再哭鼻子,不如现在就和他们作一次道别。”看着猴群和罗平阳这些人之间的矛盾似乎已经不可调和,原本只是在旁边观望的猴子几乎都加入了朝他们扔石头的行动中,生怕这些猴子手中扔出的石子误伤了候重生,罗平阳将候重生扯到了自己背后,急忙建议道。 “平阳叔,难道就没其它的法子了?把它们留下,我怕它们会饿肚子,要不我还是留下来吧。” “这怎么能行,吴大哥说了,必须把你带回去,你一个孩子怎么能一直待在这深山老林中,如果没遇到我们,那另当别论,既然我们有缘遇到了,就不能放任不管,你还小,这以后的日子还长着,你总得学一身本领,将来无论走到哪,不至于饿肚子,你再想啊,等你长大了,总得娶一个女人当老婆,和这些猴子一辈子混在一起,你难道将来想找个猴子当媳妇?”罗平阳说完,周围的人笑成了一片,候重生小脸涨得通红,这些日子和罗平阳在一起,从他那里学到了不少的本领,对于罗平阳甚至产生了一种无形的依恋,罗平阳这么说完,其实他心里早有了九分离开的打算,只是看着眼前这些前途未卜的猴子,他的内心还在兀自作着挣扎。 罗平阳又道:“傻孩子,知道吗?这些猴子因为有你的加入,我敢这么说,他们一定比以前变懒了,你这个猴头军师虽然带着它们没做什么正经事,至少让它们不再为口中的吃食发愁。你如果将它们留在这片林子里,周围的环境自然会重新造就他们求生的本能,吴大哥曾经说过‘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弱者始终会被强者淘汰,如果它们连自己这一关都过不了,它们又怎么在崇山密林中占有一席之地,那猴群是不是就会永远从我们的眼前消失掉?别绷着个脸了,天塌下来,它们头上还不是有这片林子吗,它们没了你啊,绝对能活得比你和它们在一起的时候要好,至少它们变成了一只只勤快的猴子,我现在都能想象出他们在林子里扯着挂在树上的那些蔓藤荡来荡去的快活样子,它们和你候重生一样,是一群永远打不败的灵猴,等我们下次再回到这里,说不定会有一大帮猴子在这里欢迎我们呢。” 正如罗平阳所说的那样,当他们离开林子越来越远的时候,原本所剩不多的猴群最终停在了那片它们熟悉的林子的边缘,对于阔野中的平原,这些不知所措的猴子眼神中流露出一种恐惧,它们甚至咿咿呀呀,手足舞蹈的向候重生频频招手,希望他能重新回到它们的身边去,回到那片林子中的家去。而那只候重生亲眼看着长大,聪明伶俐的小猴子,则一直坐在候重生肩上,和候重生形影不离,似乎它打定了主意,候重生走到哪,它就跟到哪里去,无论刀山火海,无论天涯海角。候重生这才明白过来,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把这些猴子带到城里去过好日子显得有些自私了,这些猴子千百年来形成的习惯,不会因为它们和候重生之间这几年缔结成的一种感情有所改变。看着逐渐远去的候重生、罗平阳等人,这些放归山林的猴群在林子周围的土坡间徘徊,树杈间观望了一阵,似乎看不见候重生和小猴子和它们再次生活在一起的希望,最终一个个钻入林子中消失不见了,并没有候重生料想的那样---这些猴群最终不忍心和候重生分别,他们从林子边缘处飞奔出来,依次钻入他的怀中,以他们独特的方式亲密的打着招呼,然后钻入一辆板车中乐悠悠的进城过好日子。候重生在那一刻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他不知道是自己抛弃了那些猴子,还是那些猴子抛弃了它和小猴子,等到很多年后,他才逐渐明白了‘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里面的道理,只有强者,才配活在这狼虎一般的世界上,无论是在林子里还是在平原上。 此刻被人群围观在中间,狡猾无比的候重生正带着那只拿刀的猴子绕着敞地上一棵大柏树兜圈子,候重生其实比任何人都清楚,猴子腿部的肌肉并不发达,它们直立行走并不方便,也不耐久,候重生为了锻炼小猴子直立行走的能力,每天都会牵着它的手臂在院子中转上一圈,连日的训练,小猴子的直立行走已经好上了一大截,只不过相比较身形灵活的候重生,跟在候重生背后的这只舞着朴刀的小猴子在跟着他转了两圈半后,最终败下阵来,腿部体力不支的小猴子最终气疯了般将手中那把累赘朴刀扔出去好远,前臂着地,泼风一般的追了上去。原本气喘吁吁的候重生看见背后的小猴子居然赤手空拳的追了上来,干脆不跑了,从腰上解下那根鞭子,不怀好意的朝不知所措的小猴子慢慢靠了过来。此刻那爿酒肆靠外的一副座头的外围处斜靠着一根木棒,也不知道是谁放在那里的,小猴子二话不说跑过去抄到了手中,只是那根木棒似乎对它来说略显吃力,它双手交叉舞了两个大圈,便停了下来,在原地喘着粗气,面红脖子粗的。一旁的候重生立马发出一声奸笑,挥着手中的鞭子便朝猴子手中的那根木棒卷了过来。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众人觉得小猴子就要失去与候重生对抗的唯一势均力敌的那根木棒时,小猴子突然把手中的木棒往前支了半个身位,腿下一使力,整个身子突然借着木棒的力道腾空而起,猛的朝自己狞笑着冲过来的候重生的头顶冲了过去,接着候重生头顶整个被一个毛绒绒,肉茸茸的身子罩住,失去视野的候重生被脚下那根木棒一拌,整个身子栽倒在地,这一局人猴大战,最终以猴子的机敏而获胜,看着地上灰头土脸的候重生,小猴子跳到旁边一只马的马背上龇牙咧嘴的笑个不停,并拍着双手朝周围讨要掌声。 就在小猴子得意忘形把后背在马背上露出来的时候,候重生拾起那根木棒突然站了起来,气急败坏的他风飕飕的挥舞着手中的那根木棒便朝毫无防备的那个小猴子的后背挥了过去,人群中响起了一阵惊呼声。就在此刻,一道人影从人群中飞了出来,一脚朝候重生那根木棒踢了过去。而就在此时,场面却出现了戏剧性的变化,也许是场上的这位衙内被冷不防窜出来的这人似乎还不错的身手所吓,也许他本身就没想过报复这只猴子,候重生手中的那根大棒突然定格在了小猴子背后的一尺之地,那只小猴子借着候重生支出来的木棒,早已窜到了候重生肩膀上,在他头上搜寻着虱子。 梁红英发觉此刻似乎误会了这个耍猴人,自始至终,这只猴子好像没吃任何的亏,反而是这个衙内整个过程被弄得狼狈不堪的,觉得情形没对的她在半空中身子一扭,顺势在旁边的马背上一点,身子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地面上。当她站定时,她感觉头顶下了一阵铜钱雨,原来此刻一猴一人频频像围观的百姓打躬作揖,一副向众人讨要钱财的模样,梁红英这才明白过来,刚刚这一猴一人原来变着戏法而逗大伙开心呢。这场戏剧性的猴戏,居然暂时消除了他们对吴檗的恶感,只是当吃得面红耳热的吴檗踉踉跄跄的从屋内走出来的时候,原本看着热闹的百姓立马像见了鬼一般向周围四散逃了开去,只剩下此刻被几个虞候持刀喝剑围在中间,眼神冰冷的梁红英。 一道风一样的身影朝吴檗扑了过去,兴致勃勃的对来人喊道:“爹,你刚刚错过了最精彩的猴戏。” “是吗?你小子一天到晚把你那猴子当个宝贝,到外人面前却拿吓唬它当你赚钱的棒使,你小子亏心不亏心?这猴狲可是有灵性的,你最好别亏待它,哪天别真被这只畜生一刀砍了。”吴檗说完,一手牵着女儿若兰的手,一手捏着候重生的脖子,有说有笑的便往狮子楼店里走去。 “大人请留步,这个女人我看她似乎” 那个虞候还没讲完,吴檗便打断了他的话头:“你不提醒我还把她给忘了,不就是一个会点功夫的女人嘛,放了吧。” “只是” “哪有那么多可是,难道她还敢当着你们的面杀了我?除非她不想让她怀中的孩子活着了。”吴檗才转身,突然又转了回来,又道:“地上这些铜钱你带走一半吧,刚刚不是你出现,这小崽子的表演不会这么成功,我觉得你们不妨有机会商量一下,一起搭个伙,说不定你们这财源就滚滚而来了。” 吴檗说完,乐呵呵的领着一大一小离开了,梁红英此刻却呆了,她不知道吴檗为什么会当着这些眼睛并没有瞎掉的虞候面放了他?其实如果只要她大着胆子冒险试一次,刺杀吴檗并不是没有机会,只是当吴檗拿平儿来威胁她之后,她心立马软了下去,她觉得平儿在这场仇恨中完全是无辜的。吴檗半真半假的玩笑话,对梁红英居然有那么一点点的小触动,似乎吴檗在替她开脱一样,而她也觉得,也许借坡下驴,可以趁机接近吴檗,那她刺杀对方成功的几率也许会大上许多,梁红英想起这些,心情立马大好起来,抱着平儿从几个虞候的包围圈中快步冲了出去。 “大人,你的品味似乎越来越差了啊。”殷冷霜皮笑肉不笑的盯着吴永麟。 “坏了,我想起一件事,刚刚衙属的一个下人回禀说,我在成都府的房子都被烧了,你说我们今天晚上住哪呢?” “大人如不嫌弃?小人在附近另外置了一间别苑,如大人不嫌弃,可以带眷属先行在那里住下,等大人找到地方了,再搬不迟。”狮子楼那个胖胖的老板钻了出来,一番曲意讨好的模样,吴永麟盯了他一眼,半真半假的说道:“你不怕我住着就不走了?” “那是小人的荣幸。” “既然这样,我就却之不恭了,你先带两位夫人和公子小姐去那里暂时歇下。我先带人去衙府看看情况,这一拨该天杀的无胆鼠类,我要让他们知道,敢惹我吴老爷的人,我绝对要让他们后悔做出今日如此丧尽天良之恶行,哪怕这些人钻到地底,也要把这些挖出来,我要让全成都府的人都知道,我吴檗又回来了。” “大人,就您今天这阵仗,估计成都府的人早就传开了,现在估计成都府的从上到下,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都知道您回来了。” “是吗?那样最好,看来老爷的虎威犹存。” 第572章 新的府邸 “家里真的一个人都没剩下?” “全死了。”一个身穿绿绸衣,头顶着瓜皮帽,风尘仆仆掌柜模样的人站在吴永麟旁边接过话头几乎是脱口而出。 眼前的一切,让任何人可能都高兴不起来,放眼望去,满目疮痍,遍地碎成一块块的瓦砾,很难在里面找到一块完整瓦片,没有被大火完全烧尽的椽桷穿插在其间,一截截残垣断壁上留下了大火焚烧后的黑黄色,遍布宅子中那些大小奇花异木只剩下了很短一段光秃秃黑黄的树干,靠近宅子中央处的一方池子,被烧断的廊角椽木栽倒在水池里面,四围随处可见,水面上浮了一层层厚厚的白灰,一条条泛白发臭的鱼、虾、龟的尸体在水里随处可见,似乎这场大火让这个池子也煮沸了,可见当日那场火烧得有多猛烈。 吴永麟此刻内心五味陈杂,千般滋味,来成都府之前,他还想着如何将吴檗府上的这些下人一一清理掉,毕竟和吴檗生活在一个院子里知根知底的这些下人,很容易从吴檗平常的生活细节中发现某些端倪,而后断定吴永麟是个冒牌货。这下倒好,也不知道这吴檗到底生前得罪了什么人,这伙人来得不早不晚,恰好在吴永麟回到成都的前一个月,也就是吴永麟在原乡造竹纸的这段时间,成都府却发生了这么大一樁事,无形中反倒替吴永麟解决了一个大麻烦。这里面同样存在另外一个让吴永麟不得不担忧的另外一个严重的问题,这些人敢烧吴檗的宅邸一次,难保不敢烧第二次,第三次,自己在成都府立足未稳,自己带来的妻儿以及白猿的三个老婆不可能一直随身带在身边,更何况三个女人临盆在即,更不能有所闪失,自己带来的人手也有限,在没抓住这批穷凶极恶的贼人之前,大宅子是不敢住了,吴永麟低头沉思了很长一段时间,也没想到解决这场危机的太好办法。 吴永麟兀自想着心事,蹙眉问道:“那你怎么?” “托大人的洪福,小人一直帮大人打理着南街一带的买卖,一年在成都也待不了几天,这些贼人烧吴府的时候,小人正在外地采办一批制笔的狼皮和兔子皮,这才有幸躲过一劫。” “张三啊,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我原本想带一家老小来成都府过上几天好日子,等安顿下来了,便准备把太夫人接到成都府来享享福,不曾想出了如此这么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住的地方被烧了,家里的钱财一个子没剩下,贼人也没抓到,这让我等会回去怎么和两位夫人交代?整天这么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也不是个办法啊。” “大人无须担忧,等我们将手头上新运来的狼毛,兔子毛制成笔卖出去,足够大人衣食无忧了,只是这段时间务必委屈一下大人。至于住的地方,我倒想到一处合适的地方,大人还记得您在成都府买下的第一间宅子吗?那里离衙署有着一段的距离,虽然出入衙署不太方便,只是那里独门独户,园子里面更是从背后的溪流中引进来一条活水,那些贼人想在那里放火,岂不正中了大人的圈套?只要派人去修葺一番,在抓到那批凶人之前,大人一家在那里暂时做个落脚之地,绝对不成问题。” “哈哈哈,你不提这一茬,我差点还忘了,你现在就从我这里面挑几个能干的人去那里简单收拾一番,我随后带两位夫人立马赶到。”吴永麟向旁边的唐屾示意了一下,他朝周围的几个侍卫一招呼,立马一彪人马自动请缨站在了吴永麟的前面。 对于张三说的这老房子,吴永麟完全是两眼一抹黑,唐屾去,无疑是最佳的人选,他再怎么对成都府比其它人要熟,回到狮子楼给吴永麟一行人报信,也不至于半道上迷了路,在蛛丝网一样大街小巷纵横交错的成都府,其它人去只会带来更多的麻烦。 就在此时,路过的一辆牛车中探出一个好奇的脑袋,无意中听见了吴永麟哈哈大笑的一幕,这才想看个究竟,看着带队离开的唐屾,一句话卡在此人的喉咙中,却怎么也喊不出来,自己朝思暮想的孙子唐屾,居然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回来了,好像还当上了公人,从他的眉宇间甚至流露着一种得意之色,一个颇有几分姿色举止轻佻的女人和他几乎并马而行,两人在马上甚至有说有笑,老爷子唐巉一下懵了。 “老爷,那不是...” “住口,今天在这里见到的这一切回去对任何人都不得提起,你要是敢吐露半个字,小心我拔了你的舌头。” 老管家悻悻的住了嘴,再也没敢吐露一个字,唐巉钻出车外站在驾车的老管家身边朝远处已经没影的唐屾一行人去的方向眺望了一眼,便再次回到了牛车中,老管家明显看见老爷脸色越来越难看。 “知非的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在马车上闭目养神的唐巉突然问道。 “老爷放心吧,您让我准备的金银珠翠首饰,装蟒刻丝绸缎绫罗衣服,我早已给西街几位大掌柜说定了,昨日定金也下了,以几位老板在成都府的信誉,绝对耽误不了老爷的大事,至于宰杀猪羊牲口这事,在府上拉几个手脚利落的,临了也来得及。至于酒,老爷到时候如果愿意忍痛割爱,到时在酒窖中搬出几坛藏了许多年的好酒,比在外面买一批黄酒来凑数,老爷这面上可光彩多了,至于那些果品,买些当天的新鲜的,往上洒那么一层水花,新鲜爽亮,黄府人家绝对一见一个喜。” “虽说这黄小姐是二出,可也不能亏欠了人家,地窖中的好酒你随便取用,这事你务必给我办得风风光光的。” “老爷,只是知非少爷还没去过黄府呢,我这媒婆也不好请啊。” “再过几天,知非也该回来了,这事宜早不宜迟,必须快刀斩乱麻,拖得越久越夜长梦多。” “可不是嘛,昨日婉小姐出门刚好撞见我回来,看见我手上那两张下了定金的单子,还问我为什么会订那么多金银珠翠首饰,丝绸缎绫罗衣服,我只说这是老爷准备送人的,婉小姐这才没有起疑再过问。” “这事你对任何人也不要提起,到时候我自有计较。” 主仆一路上继续商量着阮知非迎娶黄小姐的各种细节,似乎把在街头偶遇唐屾的事完全抛到了脑后,等两人念念碎碎的回到唐府,早已华灯初上。 话分两头,当吴永麟从满脸谄笑的狮子楼老板的宅院中依次架着车辕离开的时候,刚好新月沉山,满天疏星寥落,落月余光,早映了半边天,尚有半边天翻着鱼肚色。放眼望去,四下里万灶起烟,农人归家,商人上板,一切安详美丽。随着马车不断前行,一行人离成都府的繁华区越来越远,这似乎并没有影响到众人的好心情,当众人听说此去的地方不会被外人打扰的时候,越发的满怀期待。一条两旁栽满斜柳的大道上,不时传来阵阵悦耳清脆的欢笑,和周围草虫喓喓之声和谐的融合在了一起。 当一座掩映在香花翠竹,滚滚麦浪中的白墙红瓦,门前牌匾上写着‘吴府’两个大字的大宅院出现在众人的面前时,就连平时稳健持重的月灵儿也忍不住内心的狂喜,抱着小刀朝这处新家奔了过去。当月灵儿抬起红漆门排钉中间的两个大铜环扣了几声后,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在门背后响了一阵后,再次归于阒寂,红漆门被吱吱呀呀打开的那一刹那,众人反而不敢踏进去了。 “大夫人,二夫人好。”入门处八字排开的一队男女穿戴整齐的立在那里,向来人鞠着躬,站在这些人最前面的反而是一位杵着拐杖,又聋又哑的老婆婆,当门被打开的那一刻,她早已急不可耐的走上前牵着月灵儿和殷冷霜的手就往里面走。 一阵芬芳迎面扑来,一条朝远处延伸可以遮风避雨的走廊的两侧扎起来的架子上布满了蔷薇,那些密密层层长着叶子的里面开满了各种艳丽的小花,走廊中布满了一层被周围的风刮落的各色花瓣,行走在花道中,让人仿佛进入了花之国,一行女眷的心情越发激动起来。那条长花道的左手边,是一汪只有几丈见方的人工椭圆形水池,中间有一个布满青苔用石头堆砌而成的假山,不时有流水从假山顶部的石缝中潺潺流出,一尾尾红色的鱼儿在池子中游来游去,这对于第一次见到金鱼或者红鲤鱼的候重生,吴若兰,吴小刀,张一鸣,这些红金色的鱼儿对这些孩子有着巨大的吸引力,他们一个个挣脱大人的怀抱,蹲在水池边,意兴盎然的蹲在池塘边上百看不厌,甚至鼓动候重生下水去捞上一两条上来,晚上清蒸了试试这好看的鱼的滋味。水池的左手边有一道水槽,溢出来的水顺着那道水槽流入了旁边种着一大片花树果树的花果林子中间的一道水沟中,花果林中小道蜿蜒,几道小桥从水沟上方穿插而过,水沟尽头刚好在宅子的边墙处,那里立了一道水闸,刚好挡住了流水的去路,时不时甚至都能看见小沟中有鱼游来游去。多雨的季节,只需抽掉水闸上的闸板,院子中多余的水便会从角落中的开出来的一眼眼方孔中流入门前用石板盖住的隐形水道中。 与水池隔廊相望的是一处用青石板围着的大广场,广场一前一后分别种着一棵参天大柏树,柏树的周围布满了石墩,石椅,石桌,假山,假石,一条之字形石道在大柏树的另外一侧分为两支,蜿蜒朝不远处的一爿被横竖院墙所隔开的厢房而去,院墙分别开着两道月形门,此刻正有三三两两的男男女女从月形门中进进出出的,毫无疑问,这一爿不下数数十间的宽廓厢房是这些下人的住处。 穿过水池旁边的那道十字形走廊,左手边的大天井上立着一排排插满刀枪剑戟棍槊锤钺斧等各种长短武器的架子,侧面的高墙附近甚至竖着一些中间画着红心的箭靶,周围没有一棵树,地上的那些石头被打磨得光秃秃的,这处应该是平时那些护院或武士练习武艺的场所。箭靶旁边的高墙背后居然传来一阵马儿的嘚嘚声,吴永麟踅进墙边开的一道小门,一间密密匝匝可以几乎容纳不下数百匹马儿的马厩屹立在眼前,马厩中的马儿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不堪,一匹匹养得膘肥体壮的,只是缺少了战马的那种彪悍。马厩尽头一处房间中不时传来叮叮当当的铁器敲击之声,吴永麟走近一看,居然有几个铁匠正在为这些马儿打着马掌,马鞍的锁扣等小物件,吴永麟刚开始还担心自己带来的这批马队没有安身之所,这下好像什么都解决了。马厩的对面甚至有一些无人居住的营帐,里面床,褥子一应俱全,估计谁都没想到吴檗在宅子的壁厢会准备了这么一批隐形的马队和军士。 马厩的旁边是一处被木桩隔开,可以遛马的大草场,大草场的尽头有一处被纵横的水道隔开,并没有种上麦苗的荒地,吴永麟对荒地中冒出来的绿油油的植物并不陌生,那是可以供马儿食用的苜蓿,这东西很容易泛滥成灾,此刻被四围的水道隔开变成了一处孤岛,让吴永麟不得不佩服当初吴檗的智慧,想不到此人并不是一无是处,他对这一片的规划,已经大大超出了吴永麟的想象,张三所谓的小宅院,看来也是过谦之言,这处外表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宅子,已经被他经营的如铁桶一般,看着院子周围布落有致,从外表根本看不出是箭楼的花房,吊角楼,风雨亭,吴永麟原本担忧的安全问题好像一切都解决了,一只苍蝇想飞进来,估计也有一定的难度。翻过苜蓿田那道墙的外围是一片栽种得稀稀拉拉的桑树林,再远就是一片一眼望不到边的竹林了,只是那些长势良好,泛着绿油油光泽的桑叶却无人问津,吴永麟后来才知道,吴檗在那一片早已布下了各种陷阱。 习武场旁边的空地上有几口水井,几乎整个大宅中的吃水都是从那几眼水井中用木桶提起来的,然后倾倒入旁边的一个大水槽中,此刻水槽旁边挤满了用刚刚提起来的井水洗菜米肉的妇女,当这些女人相继离去之后,水槽角落中毫不起眼的一个木塞子被拔去,顺着壁厢厨房旁边的一道用石板盖住的阴沟中流入附近的一条沟渠中。吴檗防止对方在水中投毒也细致到如此地步,让吴永麟是彻底服了。 第573章 初遇黄臣可 顺着天井和水槽上边缘处的数十级宽广台阶往上,是一爿看起来很普通的红柱灰瓦房子,只是这些房子的前后隐隐约约都能听见水流声,看来周围布满了水道,原来左边的房子里面堆满了各种可以用来引火造饭的干木材,其中一间房几乎一半的地方堆上一种黑黑的泥块,吴永麟走进一看,忍不住一阵大笑,这些毫不起眼、并不受待见的泥块其实就是煤块,也许吴檗这些日子也没有揣摩出这东西的正确用法,进出搬运放在煤块旁边堆放木材的几个伙夫对那东西根本就没瞧上一眼,甚至口中嘟囔这东西占了房间一大块地方。另外几间房的地底是几处地窖,外表看着是隔开的,其实下面早已被打通了,地窖上面的几间房里面堆满了一缸缸的米,面,甚至还有没去过皮的稻子,有一间房里甚至有米舂木杵石窝。地底那些纵横交错的水道与吴府背后和侧面的一条深渠是连接在一起的。 地窖里面也分了几层,相比较外面的潮湿,这里面却干爽无比,第一层悬挂的一排排竹竿上放置着整整齐齐被腌制过的腊肉,熏鸭,熏鹅,第二层则堆放着被盐腌制,或者被风干过的整大块整大块的牛,羊肉,在地窖的最底层,则堆放着一坛坛被泥封过的好酒,两边堆得快达到两人那么高了,这些酒尽头的几个大木桶引起了吴永麟的注意,吴永麟走上去在木桶壁上一摸,入手冰凉无比,揭开外面的木盖子,里面装着一个个大缸,缸中居然浮着层层叠叠的冰块,想着几个月后的入暑时节,这东西无疑会派上大用场。 穿过这一爿类似于米粮铺的房子,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三间品字形大房,中间横着的那排房子廊檐上有一块朱漆横匾,大书四个金字‘吴氏宗祠’,走过门槛,迎面便看见一张铺上黄锦缎逞阶梯状排列的桌案上摆满了一个个吴氏祖先的排位,这些排位的面前放着一个精致的鎏金香炉,香炉的两旁摆放着几乎手臂那么粗的烛台,桌案的前面摆放着两个几乎一层不染的蒲团,吴永麟走进这间房里面时,便感觉怪怪的,当他给面前的这些列祖列宗上完一柱信香后推开左手边的房门时,被眼前的情形下了一跳,那里面放置着一副外面刷满桐油,看起来黑沉沉的棺材,活人屋里摆棺材,再怎么看都觉得渗人。 (四川现在很多山里面一直还保留着土葬的习俗,很多老人在世的时候提早给自己打了一副棺材放置在偏屋里面,没搞清楚这种习俗的外地人往往会被吓一跳。) 一路领着吴永麟到处转悠的张三看见吴永麟此刻满头冒汗,连忙提醒道:“老爷,这事怪我,前不久瞎婆婆给了我一封信,是从东京来的,上面居然写着让我亲启,并署名是太夫人,我拆开一看才发现,太夫人居然让我瞒着你给她打这么一副棺木,哪成想造化弄人,老爷你居然再次回到这里撞破了这一切,求老爷开恩,饶恕小的欺瞒之罪。” “这事也不怪你,官家为了防止我们这些外放的官员有二心,便将我们的亲属留在了东京,名义上是替我们照看着他们,实际上是拿她们当人质来逼迫我们为官家诚心效力,上不能孝敬父母,下不能夫妻团聚,这个官不做也罢。” “大人切莫灰心,等官家哪天开了恩,自有老爷、大夫人、太夫人团聚的那一天。” “原本以为这次回东京述职蔡京那老贼会按照外放两年的惯例把我调回去,在枢密院花了那么多钱财,最终换来一个‘官职官位辖属地不动’的下场,眼看与太夫人,大夫人团聚可能遥遥无期了。”吴永麟哀叹了一阵,突然紧张的问道:“家里这些家丁、婢女靠得住吗?老爷我今天眼皮子一直跳个不停,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老爷放一万个心,这是我在附近里正那里逐门逐户临时拉来的一些乡里人,这些人的底子我事前就查清楚了,除了手脚笨拙一点,大人尽可放心使用。” “张三,先忙你的去吧。” “老爷,这里有一张锦江书院黄老的一封书信,我向来送信的人也打听清楚了,黄老想请您到府上一聚,听说他要嫁曾孙女,希望您去当个见证人。” “这是好事啊,这事我得去,你下去给我备一份丰厚的大礼。” 张三好奇的盯了一眼吴永麟,觉得这个老爷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连这事都忘记了,连忙提醒道:“老爷,黄老对您写的字可是青睐有佳啊。” 吴永麟面不改色的说道:“我这次可从东京带回来几包好茶叶和几壶好酒,我想老爷子会喜欢的,至于字嘛,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吴永麟这一两面三刀的回答几乎滴水不漏,这些士大夫、老夫子无疑和苏东坡的嗜好无出一二:诗、酒、茶,张三果然笑嘻嘻的答道:“还是老爷想的周全。” 次日,当吴永麟带着精心挑选的几份礼物出现在黄府的时候,高门大户的黄府八字排开了两道人墙,里面有男有女,有老有幼,人人屏气凝神,不苟言笑,当吴永麟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除了那位站在台阶最高处杵着一根鹤形拐杖的鹤发须白,精神矍铄的老者,其它人一致的向吴永麟鞠着躬,打着万福。吴永麟昨夜也旁敲侧击向张三打听清楚了,这位黄老爷子和吴檗居然还有着一层师徒关系,虽然是吴檗教这位黄老爷子写字,只是名义上还是吴檗叫黄老爷子一声师傅,就连这次准备再次闺中出阁的黄妙灏也曾跟着吴檗学写过几天字。吴檗为什么第一次没当上黄妙灏的证婚人,只因为当初出了这么一档子破事---黄妙灏从小到大几乎和其他的男子没有过接触,自从这位知府大人当上了黄小姐的书法老师,见识原本不俗的吴檗说出几番黄妙灏不曾听说过的各种奇闻异事,这位黄家小姐很快便对吴檗青眼相加,吴檗因为衙署的公事偶尔来晚了,她甚至会神情失落的站在蕉窗面前不知道来回观望多少回。有一次甚至在苦等中百无聊赖的时候写了一首南塘李后主李煜的《虞美人》: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事不凑巧,黄妙灏这一首诗偏偏被给她送莲子羹的母亲庞氏瞧了个正着,对于臭名声在外的吴檗庞氏其实早有耳闻,对于他教自己女儿写字内心也是千百个不愿意,只是她在家根本就没有说话的权力,更何况这事还是老祖宗一手促成的,她就更不敢言语了。 这庞氏原本就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自己生下的黄妙灏现刚刚二八年华,丽质天生,肌肤生香,体态娉婷,正是思春的年纪,庞氏从女儿失魂落魄的神情举止中很快便察觉到事情似乎有所不妙,庞氏不忍心自己这心肝宝贝入吴檗的火坑里面去,便将这事悄悄告知了自己的丈夫黄必忠,黄必忠也是风月场中人,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早已吓出了一身冷汗,吴檗这人薄情寡性在秦楼楚馆里已是众人皆知的秘密,放任事态继续发展下去,事情的结局黄必忠和庞氏一样打心眼里是接受不了的,黄必忠虽然喜欢在外面乱来,这事落到自己头上,他也兀自慌了神。 一旁的妻子庞氏心里其实早已有了计较,如果这事向老祖宗黄臣可挑明,以老祖宗的脾气,多半会将吴檗这个臭鸡蛋毫不犹豫的赶将出去,只是这让黄必忠这一辈以及黄家上上下下的其它人以后的日子却怎么过?黄家当下几乎经营着成都府一半以上的丝绸买卖,只需他吴檗一句话,这一半是变多或者变少,便立马可见分晓,更何况马上就要到官府采办的日子了。成都府虽说产丝绸,蜀绣,蜀锦更是在全国都有名,前几年官家随性一纸告令全国的大户人家不许用此奢侈之物制成衣物穿戴上身上后,黄家和阮家几乎跌到了落败的边缘处,后来阮知非的父亲阮述叡缩减了作坊,走精品化路线,事情以悲惨而告终。黄家另一位力挽狂澜的商业奇才黄进忠却大胆提出将这些囤积起来的丝绸通过大船走水路运到杭州或者泉州,再从那里运到番国去,交换其它国内奇缺,并可以翻几倍价钱的香料等物。这黄进忠是家里的长子,颇得老爷子黄臣可的疼爱,这些年来更是让黄家在一次次危机中乘风破浪,化险为夷,黄进忠这些年更是在杭州、泉州等沿海地带经商,这里面的风险和利润早已打听得一清二楚。只是从成都府到恭州(公元1102年,改渝州为恭州,1189年南宋第二位皇帝宋孝宗之子正月先封恭王,二月就继位做了皇帝,因为双重喜庆,所以改恭州改名重庆府,重庆由此得名,沿用至今。)一路坐木船免不了凶滩恶水,再往前便是巫峡、夔门,峡州(现在的宜昌,其实这三个地方就是现在的长江三峡,瞿塘峡别名也叫夔,西陵峡以宜昌市的西陵山而得名,巫峡也就是现在的巫峡。瞿塘峡最短,奉节古城,八阵图,鱼复塔,古栈道,风箱峡,粉壁墙,孟良梯,犀牛望月,刘皇叔托孤都在这一带,最为雄伟险峻;西陵峡,西起香溪口,东至南津关,是三峡中最长的一段,以其航道曲折、怪石林立、滩多水急、行舟惊险而闻名。青滩北岸有一座“白骨塔”,以堆积死难船工的尸骨而得名的;巫峡:西起重庆市巫山县城东面的大宁河口,东迄湖北省巴东县官渡口,峡谷特别幽深曲折,是长江横切巫山主脉背斜而形成的。它又名大峡,以幽深秀丽著称。整个峡区奇峰突兀,怪石嶙峋,峭壁屏列,绵延不断,是三峡中最可观的一段。巫峡峡长谷深,奇峰嵯峨连绵,烟云氤氲缭绕,景色清幽之极,宛如一条迂回曲折的美不胜收的画廊,充满诗情画意。),再往前的江陵府,鄂州,江宁府(南京),到最后的终点站扬州,海岸线上的明州,温州,福州,泉州,行船基本是畅通无阻了,到了泉州和扬州,那里有大船,卫朝自从出现了指南针后,航海的风险比出川甚至要低上一截。 说点题外话:夔州即今奉节,《读史方舆纪要》称夔州‘控带二川,限隔五溪,据荆楚之上游,为巴蜀之喉吭。’夔州扼守江关,为四川的东面门户。从东面入川,不下夔州,便无可能;一下夔州,便已过三峡之险,而夺蜀之东面门户。王应麟(写过《通鉴地理通释》)称夔州为‘西南四道之咽喉,吴楚万里之衣带’。川东地区虽以夔州为门户,其形势之重却归于重庆。 三峡上下,两岸皆崇山峻岭,长江水道在这一带犹如一个细长的瓶颈,东出宜昌,西出重庆,地势才稍稍平坦,重庆便处在这个细长瓶颈的西端。在夔州与重庆之间,长江两岸的山脉大体与长江平行,这样,从四川经三峡东出,想绕过重庆是很困难的。重庆一带众水汇集,北面的涪江、嘉陵江、渠江汇合后,在重庆汇入长江,南面还有綦(qi二声,)江、赤水河等发源于云贵高原的河流。(这两个地方都在重庆的上游) 从三峡入川,到重庆后,可分为几个方向通往成都:循涪江北上,可至绵阳而出成都之北,历史上通常谓之内水,合州(今之合川)为其重要据点;从重庆溯长江、岷江而上,可出成都之南,历史上通常谓之外水,嘉定(今之乐山)为其重要据点,另由重庆西上,再由沱江北上而趋成都,历史上通常谓之中水,泸州为其重要据点。 内、外水为重庆与成都之间的主要通道,内水涪江尤为重要。涪江中分益州,绵阳、合川分处其上下游。绵阳及古涪城,巨成都之北,入涪城即已夺成都之险。合川即古合州,三江汇集,‘凭高据深,屹为险要’。元朝当时为了攻下四川,从甘肃绕到西藏,再拿下云南,最后从云南进的四川,蒙哥为了攻下四川,甚至都死在了合州钓鱼城的城下(具体死因很复杂,反正和钓鱼城有关,那一战的战况很惨烈,蒙古人都把地道挖到钓鱼城下面去了,这一战的功臣是南宋末年宁远军节度使张珏。)至于金老先生的《神雕侠侣》中蒙哥在襄阳城之战被射死,完全是杜撰的哈,读者别混淆了,同时可以看出金老先生的学问之渊博。 闲话短说,黄进忠正是靠出川入川的这一条条水道将丝绸运到番国去换回香料、花草等一些供宫廷赏玩的奇珍异宝,让黄家再次起死回生,只可惜黄进忠才让黄家好了两年光景,当第三次带着货物架船出川的时候却死在了西陵峡的青滩上。黄必忠和哥哥黄进忠相比差远了,这几年下来,断了水道的黄家如果没有黄臣可和知府吴檗这层师徒关系,估计早就落败下去了。 第574章 最俏的贴身侍卫 庞氏在黄妙灏出嫁前的一段时间,想了一个让黄妙灏陪老祖宗黄臣可去峨眉山祈福还愿的办法,并借机让祖孙俩在那风景奇秀之地住了一段日子,在黄妙灏第一次出嫁之前,这才断了两人之间的来往,让黄妙灏带着心事嫁给了第一任相公。 此时,黄府门前的黄家人中正有一双美目在人群中正偷偷打量着一身青衫,头戴东坡巾,手上捏着一把折扇,风流俊逸,完全是一副文人打扮的吴永麟,自从第一次出阁到今日,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一年多,黄妙灏再次见到吴檗,心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明明想上去和对方打个招呼,只是话到嘴边还是咽到肚子里去了,对方的眼神在她的身上没有多停留一秒,好像在他心里面,她已经彻底被抹去了,黄妙灏刹那间神情由原先的满腹期待变得越来越低落。吴檗早已亲热的挽着老祖宗进入了内堂,想着再没有搭话的机会,黄妙灏越发的萎靡憔悴。只是当她偶然间抬起头往入府最高的台阶上望的时候,一个风流潇洒,举止不俗,身穿绯红公服,手中持着一把长剑的公子正从上到下的打量她,黄妙灏一直魂不守舍的,根本就没看明白跟着吴檗来的这些侍卫,此刻忍不住和对方四目一对,原本一张如玉的脸上无端的冒起一阵潮红,对方好看得让黄妙灏刹那间慌了神。 自从当天在吴府住下,有了府中那些当过娘的女人在旁边帮衬,澹台玉瓶就此闲了下来,毕竟她还是一个黄花大闺女,很多脸红耳热的问题她根本就回答不上来,那些嘴上没把门的大姐们一聊开,居然什么都敢说,情史、闺中乐等等,甚至开始拿澹台玉瓶开玩笑,而原栖霞,孙玉瑛,花秀莲反而越听越凑趣,澹台玉瓶却待不下去了了,不得不踅足到周围四处乱逛,等她再次回到院子中的时候,三个女人早已在这些大姐的伺候下平静的熟睡过去,一切显得闲适而美好。 以前一个她当三个人用,每天围着大着肚子的原栖霞,孙玉瑛,花秀莲三个女人打转,经常忙得她焦头乱额的,也许正因为如此,她根本就没有多余的时间考虑她和吴永麟之间的事情。原栖霞,孙玉瑛,花秀莲三个女人的吃食也是单独准备的,更多的时候,澹台玉瓶都失去了和吴永麟在大桌子上一起吃饭的机会,两人见上一面都变得难了起来,更别说搭话,这久而久之,她内心也平淡了下来,也断了离开的打算,和周围这些充满人情味的人待在一起久了,她发觉自己越来越舍不得抽身离开了,更何况还有一个每天在她旁边打转,愿意当她小助手的吴若兰?吴若兰依然的很缠她,每天都会叽叽喳喳的问这问那,当澹台玉瓶搭不上来的时候,她会不自觉的冒出一句‘问你爹去’,而到这个时候,两人之间的话题会慢慢的转到吴永麟身上,当澹台玉瓶偶尔听说吴永麟也变着法儿从吴若兰这儿打探她的境况时,她心里会像过节似的高兴好一阵。现在虽说住对门,只是家里好像总有忙不完的事情似的,吴永麟越发的难停下来歇一口气,他那间书房里面的灯一直都亮着,直到初更时分,才看见吴永麟吹灭房中的烛火,疲惫不堪的走入品字形院子中的大天井中,兀自在那里摇头摆臀,伸腰踢腿,舒筋活骨。看着吴永麟最终朝对面的房间走去之后,澹台玉瓶也轻轻将原本眯着一条缝的纸窗关上了。就在她转身准备睡下的时候,一阵让她心跳加速的熟悉的脚步声慢慢朝她走进了。 “睡了吗?”听着似乎带着沙哑的熟悉声音,澹台玉瓶心头忍不住一阵悸动,只是最终还是忍着没搭话,毕竟他们之间还隔着那所谓的‘约法三章’。 “我知道你还没睡,我刚刚可一直偷偷从书房里面打望着你这里的动静呢。” 吴永麟说完,澹台玉瓶越发的窘了,心头却冒出一阵欣喜,感觉美滋滋的。 “我说,你不答,这总不至于违反我们曾经的协定吧?你是不是又动了离开的念头了?现在恐怕由不得你了,家里现在功夫好,在我身边能派上用途的好像只剩下你了,你在家里本来也和霜儿不对路,这同在一个屋檐下,难免磕磕碰碰的,到时候是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不对劲,你们不开心,我也不高兴,全家人也会跟着不高兴,全家人不高兴,我办事就容易恍惚,这人一恍惚,就容易说错话,这一说错话,是什么结果,我想你比我清楚。家里的事你多半也打听得清楚了,现在不太平,有人变着法儿想杀我,想对这个家里的人不利,家里有灵儿和带来的自己人照料着,出不了多大的事。只是我这里却身不由己了,你想啊,我堂堂一个知府大人总待在家里像怎么一回事?这事传出去,企不让那些看我笑话的人越发看不起我,我在成都府以后又怎么大展拳脚。所以我打定主意了,这次必须得光明正大,大张旗鼓的走出去,俗话说,既来之,则安之,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等这些人忍不住出手的时候,我将他们一举成擒,省了多少事儿。这事我考虑来考虑去,发现这里面存在很大的一个问题,虽然自己人都知道我会功夫,可真的吴檗是个可能花拳绣腿都使不出来的读书人,我在大庭广众之下一旦动手,被有心人一察觉,被他们顺藤摸瓜查下去,智者千虑必有一失,难免真正的身份不露出马脚。这里虽然早已如铜墙铁壁一般,可为了万无一失,为了一家子人的安全,为了白猿将来看见自己未出世的孩子,张虎、罗平阳、唐屾这三个家伙必须待在府内。所以于公于私,我都希望你留下来帮我渡过这次的难关,你的身份我都想好了,你待在我身边当个侍卫最合适,不过得委屈你女扮男装。这里有一件公服,我问过花秀莲了,你穿上它应该八九不离十,明天辰时我们在门口不见不散。”吴永麟说完,放下那套公服,转身离去,根本不给澹台玉瓶拒绝的机会。 澹台玉瓶完全懵掉了,自己的行踪和心意完全被最在意的人点出来之后,她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就在此时,一阵香风推开虚掩的门走了进来,大腹便便的花秀莲手上拿着那件叠放得整整齐齐,甚至有一股香味的公服递到了澹台玉瓶的手中,然后在澹台玉瓶的床上找了一个角落,舒服的坐了下去。 “哪个男人能这么对我,我愿意替他生十个孩子。”花秀莲说完,腾出手轻轻摸了摸肚子中的小生命。 原本发愣的澹台玉瓶听见这句话,脸腾的就红了,兀自玩着自己的手指,咬着银牙,口齿不清的反击道:“今天我可看见他鬼鬼祟祟的进了你屋子,隔了很久才出来的。” “你知道‘胎教’吗?其实刚开始我也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等吴大哥给我仔仔细细讲完了,我们三个全明白了,听说那对孩子不错,你以后有机会给我们念一念故事,必须得好听的。” “当时你们三个都在屋子里面?这事我觉得他比我在行,你们继续求助于他吧,他起的这个头,必须让他收尾。” “这不是得装装样子吗。让他来,我们也想啊,只是我们和他没名没分的,这到头来难免让大夫人,二夫人误会,你如果和他成了真正的一家人,那就不一样了,我们顺带听个故事不至于惹来那么多的流言蜚语。” “我...” “别我我我了,为了方便我们,吴大哥可把院子里最大最舒服随时都能照到阳光的房间都让给我们了,你顺道沾了我们的光,是不是也得感激一下人家才行?别看你对人家冷冰冰的,这心里估计藏着一团火吧?我看你们一个干柴,一个烈火,趁此机会成就好事,一了百了,也省的我们整天为你一走了之提心吊胆的,天底下这么知心知热知冷暖的男人你打着灯笼到哪里找去?吴大哥说得没错,你和二夫人是麦芒对针尖,是怎么看怎么不对眼,这待在屋子里面,迟早会坏了吴大哥的大事,我可不想到时候被顺道挂上‘红颜祸水’这顶帽子,这事我就帮你定下了,我们明天啊,开开心心的去,光明正大的去,让某人知道我们也是有人疼的,让她能识趣点。” “就是,我们要让一街上的男人见了你就往回家的路上跑。”原栖霞,孙玉瑛彼此搀扶着迈过门槛走了进来,刚刚说话的是肚皮比花秀莲,孙玉瑛要小上一号的原栖霞。 “你又来乱嚼舌根子,从你嘴里说出来,准没啥好话。” “我夸我们家瓶儿一两句不可以吗?你明天一身男装站在吴大哥旁边,不知道多少女人为你疯狂呢,这又不是没有过先例,你这样的妖孽只能由吴大哥这样的大智近妖的人来收复,你们注定了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这辈子是掰扯不开了。” 原栖霞说完,澹台玉瓶立马伸出玉手朝她肋下的腋窝挠了下去,房间里顿时传来一阵欢乐的笑声,周围走廊上红灯笼中烛火欢快的晃动着,天上的那弯上玄月像一张咧着嘴微笑的嘴巴,也兀自分享着这四人的幸福。 次日,焦躁的张三在风雨不动的吴永麟旁边踅来踅去,隔半柱香便在旁边催促:“老爷,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该出发了,黄老那边还等着我们呢,让老人家等太久,总不太好。” “先等等。” “老爷,你给我说到底谁这么不识好歹,我现在就去把他叫出来,让老爷好好收拾一顿。” “先等着。” 就在张三第三次准备再念念碎碎一遍的时候,从门缝中走出一位风度翩翩的俊俏公子,张三开始还懵懵懂懂的,一直在脑海中搜寻着似乎依稀记得在那些地方见过此人,当吴永麟笑嘻嘻的将对方请进车内之后,张三才猛然醒悟他(她)就是那位和老爷有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和那三位大着肚子的夫人以姐妹相称的瓶儿姑娘,他坐在车头上偷偷听着车内的动静,早已心领神会。 “哎,你又瘦了,等哪天空了,我再给你炒几盘牛肉炒豆丝,让你一次吃个够。”澹台玉瓶横了他一眼,兀自扭过头朝车窗的缝隙中朝外看着什么,只是澹台玉瓶早已变得神不守舍的,对于为什么突然钻进吴永麟的马车里面,她自己也没弄明白,昨夜在耳边一直被原栖霞鼓捣,当吴永麟提出让她上车的时候,她想都没想便照做了,此时猛然醒悟过来却发现自己好像进了一处狼窝,难以抽身离开。 “老爷,坐稳了。”随着张三的一声洪亮的吆喝和一阵清脆马鞭响起,原本行车平稳的马车瞬间变得颠簸起来,车身变得左摇右晃的,吴永麟撩开前面的帘门刚想训斥一下张三,只是当张三朝吴永麟挤眉弄眼了一阵后,吴永麟立马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张三这见风使舵,察言观色的本事让吴永麟都刮目相看,有这样一个人在身边,做什么都省事。 就在吴永麟煞有介事,骂骂咧咧再次退回到马车里,舒服的四仰八叉的朝后躺下,并扯过一个软枕放在脑袋上假寐的时候,靠澹台玉瓶这边的木轱辘轮子似乎碾到了什么,整个车身开始朝吴永麟这面倾斜出很大的一个角度,原本马车前行的速度就很快,猝不及防下,澹台玉瓶整个身子突然如一阵被褥般盖在了吴永麟的身上,当她挣扎着想逃开时,一双有力的手早已从后面箍住了她,让她动弹不得。 “我就说嘛,你逃不过老爷的手心,你乖乖的,老爷一心情好,说不定会给你一个名分,让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澹台玉瓶明知道吴永麟是说给外面的张三听的,她原本可以挣脱着逃开的,只是扎入对方的怀中没多久,当一张富有阳刚男性气息的嘴巴猛然封住她的嘴巴之后,她彻底失去了反抗,这些日子的相思,被激情的拥吻所代替。 这辆马车也不知道行了多久,车内的澹台玉瓶和吴永麟早已忘记了时间,看见吴檗的车辆后,行人识趣的朝旁边散开,车内光天化日之下的氤氲之景,旖旎之声倒也不曾被人看见,听见,只是快乐的时间总是短暂的。当直到外面张三喊出一句‘老爷,黄府拐过二条街就到了’后,双方意犹未尽的天雷地火才不得不偃旗息鼓。 澹台玉瓶才转身到旁边整理衣容,立马又被吴永麟扯回怀中又啄了一口,隔了一阵,两人才依依不舍的分开。当马车行进到黄府那条街上时,澹台玉瓶立马跳下车,取过一把剑,提在手中,原本娇艳的一张桃花脸被冷风一吹,这才慢慢的恢复了原有的颜色。 第575章 斗茶(上)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黄妙灏完全乱了,从古至今,女子对于好看的男人好像从来都缺少免疫力,对方还没开口,黄妙灏觉如暮见三春艳阳,眼前灿烂明媚的一亮,周身更是有一种无形的气流在萦转,她人生中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看的那些杂书中那些小家碧玉、大家闺秀见到潘安、宋玉那样的男人是什么心境,看着对方颀长的腿,那双很容易让人意乱情迷的眼睛,周身甚至散发出一种干练的阳刚之美,心如脱兔的黄妙灏竟然不自觉的放慢了前行的速度。 一个女人的感情最脆弱的阶段,便是一段感情刚刚结束的尾巴上,这个时候她的内心可能还存在一点幻想,自怨自己或许某些方面做得不够好,一道无形的刺墙还没有产生,她需要抚慰的脆弱内心很容易被另外一个男人趁虚而入,不过更多的时候是从身体上的,大多数时候是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畸形心理状态,哪怕眼前出现一头猪,这颗受伤大白菜被拱翻的几率也会成几何级数倍增,和英雄救美几乎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英雄救美可能还存在风险,这种情况下只要你不想着所谓的人伦五常,家里有个女人这档子破事,几乎是一抓一个准,谁说俘获一个女人必须得俘获她的内心,大多数牲口人生中最难忘的也就只剩下那两三秒了,这个时候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啊。 黄妙灏脑子里完全乱了,她似乎已经完全将那个刚刚走入内堂不在乎她的男人从脑子中摘掉了,眼前这个从外表上更容易让自己产生愉悦感的男人,透过对方和煦的眼光中挤出来的一抹微笑,让幡然悔悟的黄妙灏顿时觉得好像以前瞎了某种动物的眼睛,只是她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的再次陷入了一团她自己都可能还没明白的泥潭之中,如果这个男人心怀叵测,她的这一辈子可能因此而葬送于深渊,万劫不复。 “他是我的,谁也别想和我抢。” 这一句带有挑衅意味的话语才从对方口中说出来,黄妙灏才从不理智的混沌中清醒过来,盯着对方上下那排好看的雪白牙齿,和刚刚从对方饱满的唇口中呼出一息檀香之气,黄妙灏为了证明自己的某些想法,又扫了一眼对方的左右耳垂,上面那对针眼一样的小洞让她立马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眼前这个好看的男人,她几乎敢断定,绝对是一个女人装扮的,而且和刚刚进去的吴檗似乎还有着某种千丝万缕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从对方的口吻中,心思玲珑机敏的黄妙灏发现这事似乎还有转机,她鼓足勇气说出了一句她都没过心的荒唐之言。 “咋们走着瞧,鹿死谁手,这事你说了不算。” 此刻的内堂中,并排而放的两把做工讲究的雕花松木太师椅上,一左一右分别坐着黄臣可和吴永麟,下首位置上则坐着一位眼睑惺忪,脸上沾满酒色之气的罗衫加身的中年男子,那人正是黄臣可的二子黄必忠,昨夜胡混了半夜,今天一大清早便被老爷子拉到冷风中站了几个时辰,饥困相加,身子乏得似有千斤之重,此刻好不容易坐下来,那里还顾得上老爷子嘴上那套待人接物的礼仪,在那里舒服的眯缝着眼,轻靠在椅子的一角,兀自打着盹,黄臣可连连咳嗽了数声,黄必忠扭了一下身子,从椅子的一角换到另外一角,依然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当着吴永麟的面,家丑不可外扬,黄臣可必须得忍着,当一个俏婢分别给他们看茶之后,黄必忠却突然来了精神,端起那碗茶二话不说便一饮而尽,似乎还意犹未尽,黄臣可实在拿他没办法,不得不让旁边的伺婢又给他上了一碗新茶。 “吴大人请用茶。” 吴永麟揭开盖碗的时候,被眼前这碗面上浮着葱花的‘茶’震住了,碗底甚至还沉淀着姜末,吴永麟闭着眼睛轻轻抿了一口,居然还有一股淡淡的咸味,哪里还有茶碱中那股让人回味无穷的苦味,吴永麟顿时对眼前这碗不伦不类的茶汤变得意兴索然。 (晋人还会把茶与米粉及其他调味料一起烹煮成糊状,谓之“煮茶粥”,这样茶的苦涩就被掩盖住了;唐代流行煎茶或煮茶,把茶饼碾成粉末,放适量的盐、姜、葱等作料,在茶锅中煮。东坡诗谓“薄薄酒,胜茶汤”,叫茶汤,是因为当中除茶叶外,还有其他配料如姜葱椒盐米豆油麻等,可见宋朝的时候往茶里面放这些乱七八糟东西的习俗也流传下来了,不过任何东西流传下来并改变总得有个过程,流行这东西,也只有那么一个阶段而已,我们就不必妄自菲薄了。) “大人,请。”黄臣可端起自己的茶碗,作了一个请的姿势,实在难以下咽的吴永麟立马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一旁站着的澹台玉瓶。 澹台玉瓶刚想搭话,门外突然出现一个爽朗的笑声,不见其人先闻其声:“好香的茶,我这似乎来的正好,不早不晚。” “臣可兄,别来无恙?” “仲甫兄,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啊。” 四只手捉对而紧紧握在了一起,对于上面端坐着的吴永麟,来人根本不屑一顾,完全把他当成了空气。这位差不多五十岁左右的老者颌下留着三捋髭须,头顶着新方巾,身穿一袭翠湖色衲袄,腰上系着一条绯色丝绦,眼神灼灼如华,腋下甚至夹着一副棋盘。他旁边的一位侍从约摸二十岁左右,一身青衣打扮,头上顶着一副猪脚头巾,一只手捏着两个装满黑白子的竹碗,另外一只手上则提着一副加了盖子的大竹篾提笼,和其他随从相比,木木呐呐的,眼神中却透着一股干净,让一旁的吴永麟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知秋,还不上来向黄爷爷请安。” 这个不知道是来者随从还是亲眷的年轻人刚想上前唱喏,被慈眉善目的黄臣可连忙捉住手肘拦下了,也许是感觉冷落了一旁的吴永麟,黄臣可立马将二人引荐给一边干坐着的吴永麟,双方彼此互道过姓名后,这个名为刘仲甫的老者再没看过吴永麟一眼,便在黄必忠的对面兀自坐了下去,而那个名为叶知秋的男人则依然捏着竹碗、提着竹笼,规规矩矩如一颗挺立的苍松站在刘仲甫的背后。 “臣可兄,好像有些人并不太喜欢你泡出来的这碗新茶啊。”看着一脸抑郁,吞茶如喝药般痛苦神色的吴永麟,刘仲甫不露声色的说道。 “吴大人刚从京师回蜀,这口味多半还转变回来,仲甫兄不提醒,我差点把这茬忘了,北地多干冷,是无胡椒不欢,是老朽的倏忽了。”黄臣可说完,立马让人端过一盅装着被碾成细末的胡椒放在吴永麟的旁边。 看着黄臣可不容拒绝的热情,吴永麟简直想哭,这哪里是来喝茶的,简直是来要人命的,这茶不茶,烹饪不是烹饪的,让吴永麟完全后悔来到此地,也是一旁的张三眼尖,发现吴永麟脸上露出窘迫之色,急忙提着的吴永麟精心准备的礼物迈步走了上来,吴永麟如大赦般急忙迎上去接过张三手中用一个大盒子装着的精致礼物,放到了他和黄臣可之间的那张方桌上。 “老师,我这空着手上门总觉得空落落的,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趁回东京,我给老师物色了一道茶具,希望老师能喜欢。”吴永麟说完,揭去了原本大盒子上的方形罩子,只是众人看见眼前的这一切时大跌眼镜。 四只普普通通的陶红色茶杯围在一个小巧精致,上面布满斑纹却并不出众的小茶壶旁边。 看着似乎眼神中透着失望的黄臣可,吴永麟连忙接话道:“老师,我这套茶具叫一龙四凤鹧鸪斑,专门托人定制的,泡出的茶也有那么个名堂,叫什么功夫茶,这壶里面煮出来来的茶刚刚只够四杯,想多喝只能等下一壶了。” “一个堂堂知府大人恁地这么小气,臣可兄,我这次可是不负所托,将你朝思暮想的‘十二先生’带来了。” 当刘仲甫将那一套既有名字,又有官职的茶具从那个大竹笼中取出在众人面前一字摆开的时候,吴永麟当时就傻眼了,这感情是搬家呢?他对卫朝士大夫爱茶的嗜好完全佩服的五体投地。 那‘十二先生’分别是:韦鸿胪(姓韦,司职‘鸿胪’),名文鼎,其实就是一个烘茶笼的方台;木待制,利济,茶臼(倒茶臼);金法曹,研古,茶碾子;石转运,凿齿,茶磨;胡员外,惟一(葫芦不就一个出口吗,这个太形象了),水杓(这是个量水用具,应该是被破开的一半的葫芦);罗枢密,若药,罗(筛茶的筛子);宗从事,子弗,茶扫帚;漆雕密阁(漆雕是复姓),承之,盏托;陶宝文,去越,茶盏;汤提点,发新,汤瓶(点茶用的热水壶);竺副师,善调,茶筅(调点茶汤的茶刷);司职方,成式,茶巾(洁具)。 里面不多不少,恰好同样有四只黑魆魆的茶盏,听说这东西叫油滴盏。 (宋代饮茶流行使用黑瓷茶具,尤其是福建建窑生产的建盏最受欢迎。宋代时期饮茶方式变为点茶,且流行斗茶,斗茶“斗”的是茶面汤花色白、均匀,黑色的茶盏更易于观察汤花,素有“茶色白,宜黑盏”之说,因此宋代黑盏流行,并成为宋代时期最经典的茶具。建窑瓷有蓝黑、酱黑、灰黑等色,最具有代表性的是兔毫盏、油滴盏和鹧鸪斑盏等。建盏因茶而闻名,也因茶饮方式改变而衰亡,是名符其实“为茶而生”的器物。) “臣可兄,这有茶岂可无茶令,要不臣可兄趁这煮茶的间隙,先起个头?” “仲甫兄好提议也,那老夫就献丑了,就以范仲淹的《和章岷从事斗茶歌》起个头:年年春自东南来,建溪春暖冰微开。溪边奇茗冠天下,武夷仙人从古栽。新雷昨夜发何处,家家喜笑穿云去。露芽错落一番荣,缀玉含珠散嘉树。终朝采掇未盈,唯求精粹不敢贪。研膏焙乳有雅制,方中圭兮圆中蟾。北苑将期献太子,林下英豪先斗美。鼎磨云外首山铜,瓶携江上中泠水。黄金碾畔绿尘飞,紫玉瓯心雪涛起。斗余味兮轻醍醐,斗余香兮薄兰芷。其间品第胡能欺,十目视而十手指。胜若登仙不可攀,输同降将无穷耻。于嗟天产石上英,论功不愧阶前蓂。众人之浊我可清,千日之醉我可醒。屈原试与招魂魄,刘伶却得闻雷霆。卢仝敢不歌,陆羽须作经。森然万象中,焉知无茶星。商山丈人休茹芝,首阳先生休采薇。长安酒价减千万,成都药市无光辉。不如仙人一啜好,泠然便欲乘风飞。君莫羡,花间女郎只斗草,赢得珠玑满头归。” “我这里也有了,就以东坡先生的《雨中花/夜行船》来应景:今岁花时深院,尽日东风,荡扬茶烟。但有绿苔芳草,柳絮榆钱。闻道城西,长廊古寺,甲第名园。有国艳带酒。天香染袂,为我留连。清明过了,残红无处,对此泪洒尊前。秋向晚,一枝何事,向我依然。高会聊追短景,清商不暇余妍。不如留取,十分春态,付与明年。” 当黄臣可和刘仲甫依次明目张胆的抄袭前人的诗句后脸不红心不跳的望向吴永麟后,吴永麟兀自摇着手上的那把折扇,似乎根本就没把这所谓的斗茶诗当成一回事。 “吴大人这到底是心焦呢还是脸热?我看吴大人这身子刚入了蜀,心境恐怕也入暑了吧。”刘仲甫之所以想让吴永麟难堪,他本身就是一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虽说官场上那一套他是眼不见心不烦,只是猛然和一个臭名昭著的人同坐在一个屋檐下,他嫉恶如仇的性情立马展现得无疑,和黄臣可同为官家少师,一个教官家学问,一个教官家对弈,对于当下官家在琴棋书画方面的造诣,刘仲甫足以洋洋自得一辈子了,自然没把吴永麟这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地方官放在眼里。 旁边的澹台玉瓶也被急的面红耳赤的,看着似乎完全没辙的吴永麟,完全帮不上忙的澹台玉瓶只有干着急的份。就在此时,背后一个人将一个纸团塞入了澹台玉瓶的手中,那人正是在一旁偷偷注意着场面中情形的黄妙灏。 只是澹台玉瓶还没来得及将那刚刚得到的纸团递过去,吴永麟似乎灵犀一现,一首同样抄袭茶圣陆羽的《六羡歌》:“不羡黄金垒,不羡白玉杯,不羡朝人省,不羡暮人台,千羡万羡西江水,曾向竟陵城下来”脱口而出。 “真的是心有灵犀啊。” 澹台玉瓶看着一旁眼犯花痴的黄妙灏,急急的展开那张纸团,上面赫然写着和吴永麟刚刚念出来一字不差的《六羡歌》。 这一场比试,高下立分。 第576章 斗茶(下) 在黄府一处四围用竹帘围住的宽广风雨亭中,一张用大理石雕刻,入手温润如玉,质感柔滑的石桌上,早已摆上了两副茶炉,四围早已围坐了吴永麟,叶知秋,黄臣可,刘仲甫,茶炉里面的硬炭早已被点燃,原本从茶炉中冒出的浓烟业已渐渐散去,此时茶炉里面露出点点火星,吴永麟原本身边装满山泉水的茶壶早已被端正的放置在茶炉的上方,兀自不放心的吴永麟掏出原本插在后脑勺的那把折扇,很郑重地扇着炉火,注视着水壶中的热气。而旁边的叶知秋似乎对此早已驾轻就熟,火候似乎被他拿捏的恰到好处,他只是伸出手反复在茶炉的上方探了探,便放下手上的那把小芭蕉扇,将比吴永麟大上一号的鸭嘴茶壶同样稳当的放在了茶炉上,然后在一旁开始准备煮茶的其它步骤,自始至终,他都没往吴永麟这边看上一眼。 “知秋做事还是这么心无旁骛,一丝不苟,难得难得啊。” “可不是吗,这孩子从到我府上的第一天起,头一个月和身边的人居然没说过一句话,我开始还以为他是一个哑巴,只是有一次,我在苦苦思索着一副棋局,他却忍不住将下一步说了出来,我从那个时候才知道,这孩子性子呆,但并不傻,而且他有其它人没有的过人之处。” “仲甫兄,听说你这二十年以来下棋从无敌手,你这棋圣的封号可真的是实至名归了。” “臣可兄谬赞了,那只是当时圣上的一句戏言,现在民间圣手辈出,祝不疑、晋士明、王憨这些人的棋艺早已不在我之下,更别谈那些隐藏在市里面的大隐,我这点棋艺说出来完全是贻笑大方了。” “仲甫写的那本《棋诀》早已洛阳纸贵,千金难求,好此道者更是竞相传阅研究,仲甫兄现在可是名声在外,一时两无啊。” “说来惭愧,没有前人王积薪的《十诀》,根本就不会有今日小可的《棋诀》,前人种树后人乘凉,仲甫只是赶上了一个好时候。” “仲甫兄过谦了,《棋诀》中的布置、侵凌、用战、取舍这八字真言老夫每每读来,顿觉回味隽永,意味绵长。仲甫兄如果不精于此道,集数载与各大高手对弈经验于一身,何以写就如此鞭辟入里,阐述深刻的好文出来,有生之年能独到仲甫兄的佳作,是我们好这一口人的幸运。” 当黄臣可,刘仲甫衣不沾灰,身不带水的在一旁谈笑风生的时候,风雨亭旁边的走廊上早已挤满了看热闹的家丁,伺婢,护院,人人伸长着鸡脖子透过竹帘中的缝隙中想观察出个一二,只是那些竹帘几乎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风雨亭中的战况完全看不分明,让揣测臆断的众人议论却越发的热闹。 其中一个口齿伶俐的家丁被人围在中间如说书般的在那里滔滔不绝:“诸位且看,今日斗茶之二人,可谓精彩频频,先是数人在内堂中斗了一番诗文,彼此不分伯仲。接下来这一次茶汤之战,足以惊天地,泣鬼神,就拿这两人烧茶的泉水,这里面便暗藏玄机,听说这泉水取自峨眉山山顶一眼名为不冻泉的泉眼,这不冻泉的来历也大有名堂,据说一位仙子被峨眉的奇秀风景所吸引,便从此住了下来,在她在此地留恋忘返于峨眉山的这段时间,经常在这处不冻泉中沐浴更衣。” 一个脑袋短路的家丁起哄道:“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不就是一潭洗澡水吗?” 一时间哄笑声响成了一片,反正风雨亭中的情况他们当下也无从得知,人人好奇的观望着原本开了头的那个家丁将怎么收场。 “这你就大错特错了了,传说这位仙子是当日女娲补天的一块奇石变化而成,早已吸取日月天地之精华,传说她变化成人形的那里长满了各种奇花异草,久而久之,她早已和那些能治百病的药草融为了一体,传说这位仙子只要在你周身转上一圈,便可以将身上的疑难杂症一并解除,若能让仙子赐一两点精血,更是可以延年益寿,数百年以来,被当朝皇帝派往岱舆、员峤、方壶、瀛州、蓬莱等五地仙境的人无不铩羽而归,求见一面而不得闻。你们说,这还是洗澡水吗?这可是千金难求的圣水。” “小李子,那圣水你还有吗?我最近身子总来事儿。”一个阴阳怪气,男女不分的伺从扒开人群,朝这个名叫小李子的家丁递过去一锭碎银子后,有些聪明的立马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个被黄老爷派到峨眉山去取不冻泉的小李子,此刻正趁着机会狠狠捞一笔钱财呢。 外面闹哄哄的,里面的二人却完全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叶知秋的姜、葱、椒、盐、米豆很快被碾成了一堆浆糊般的绿色‘芥末’,茶饼则单独在外面裹上一层纸,用小木杵捣碎后,再放在茶臼中研成末,叩击之有金石声。一旁的黄臣可,刘仲甫频频颔首点头,对叶知秋前后有序,丝毫不乱的功夫称赞不已,等他将‘芥末’和茶混合在一起后,便提起茶炉上早已由壶嘴处往外咝咝的冒着白气琉璃色汤瓶,开始用沸水对黑色油滴盏开始温盏,蔡襄《茶录》有云:“盏气热,冷则茶不浮”。 最后的一步是关乎成败的‘调膏’,叶知秋用木勺挑上一定量的加工好的茶末,视茶盏大小,依次放入四只黑色油滴盏中,有些没什么信心的人会像试着在第一杯茶盏中调膏,毕竟沸水一旦灌入茶盏,再往里面续膏,早已没有了第一道茶水的爽利,口感也会差很多,看着叶知秋毫不犹豫的一茶四分,黄臣可早已睁大了眼睛。 “这未免太冒险了点?万一首杯的茶色没出来,他还有婉转迂回的余地。” 刘仲甫笑而不语,只是伸手手不停的摸着髭须。 接下来叶知秋提起那个琉璃色汤瓶开始往四个茶盏中分别点汤,同时用用茶筅旋转击打和拂动茶盏中的茶汤,使之泛起汤花,此称之为击拂。看着被击打出来的汤花均匀,色泽鲜白,淳淳光泽,上面更是露出白色粟纹一样细碎粥面裂纹,(民间被称之为‘冷粥面’,意即汤花像白米粥冷后稍有凝结时的形状)并紧咬盏沿,久聚不散,看着四杯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绿白茶汤,黄臣可和刘仲甫早已急不可耐的分别端起一碗茶盏,滋滋有声各自享用起来。 “看起来还不错,就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吴永麟原本想端一碗尝尝,只是想起内堂中让他终身难忘的那滋味,他呼噜了一句,还是放弃了。 “吴大人可以尝一尝,这里面有一杯是为大人准备的。” 吴永麟盯了对方一眼,很诚恳的摇了摇头,此刻他用一个茶盘,很整齐将一龙四凤鹧鸪斑茶壶和四茶杯依次摆好。刚刚将贮茶叶的陶罐安放在茶盘的旁边,随口和对方谈着天的时候,并不忘了手中所应做的事。他时时顾着炉火,等到水壶中渐发沸声后,他就立在炉前不再离开,更加用力地扇火,还不时要揭开壶盖望一望。那时壶底已有小泡,名为“鱼眼”或“蟹沫”,这就是“初滚”。他重新盖上壶盖,再扇上几遍,壶中的沸声渐大,水面也渐起泡,这名为“二滚”。这时已有热气从壶口喷出来,吴永麟也就格外地注意。到将届“三滚”,壶水已经沸透之时,他就提起水壶,将小泥壶里外一浇,赶紧将茶叶加入泥壶,泡出茶来。 “三位看官看好了,我这套功夫茶茶具,有‘一罐、二炉、三炭、四扇、五锅、六壶、七杯、八漏’的说法,就是说杯子宜小不宜大,至于“鱼眼”“蟹沫”“初滚”“二滚”“三滚”这些说法,来源于古人的经验观察,是对水的讲究。整个过程,有人总结为九道。” “你这茶华而不实的,我看着就没胃口。”刘仲甫口中嘟囔着,只是他的眼神却瞒不过吴永麟,一厢享受着叶知秋的那碗茶汤,一厢乜斜着眼睛留意着吴永麟这边的一举一动。黄臣可和叶知秋却没有那么多顾忌,一眨不眨的盯着吴永麟手中的动作和这套新颖的茶具,对这一切充满了好奇。 “各位看官别眨眼,接下来我将给各位表演‘白鹤沐浴’、‘观音入宫’、‘悬壶高冲’、‘春风拂面’、‘关公巡城’、‘韩信点兵’、‘鉴尝汤色’、‘细闻幽香’、‘品啜甘霖’的真功夫。” (1“白鹤沐浴”:用开水洗净茶具。功夫茶的茶杯特小,与北方喝白酒的小酒盅有几分相似。 2“观音入宫”:把茶(常常是“铁观音”乌龙茶)放入茶具,放茶量约占茶具容量的五分,密度可观。 3“悬壶高冲”一词很有力量,把滚开的水提高冲入茶壶或盖瓯,使茶叶翻腾转动,也意在温茶和扬香。 4“春风拂面”:用壶盖或瓯盖轻轻刮去漂浮的白泡沫,使茶汤清新洁净。 5“关公巡城”:把泡好的茶汤依次巡回注入并列的茶杯里,旋转的茶壶成了漫步城头的“关公”。 6“韩信点兵”:或许因为“关公巡城”时“走马看花”,茶汤注入各杯不够均匀,那就得依靠“韩信点兵”来“补台”,一点点把茶汤均匀地滴到各茶杯里,达到浓淡均匀,香醇一致。 听着那花样繁多,琳琅满目,偏偏恰到好处,更有几分沙场味道的介绍语,黄臣可兀自闭上了眼睛,闻着那天然馥郁、沁入心脾的茶香,心里冒出另外一番滋味。叶知秋则整个心神被‘关公巡城’、‘韩信点兵’这两个词吸引住了,茶和兵法联系到一起,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两个词在他口中反复的念叨着。 “各位是否有兴趣品尝一番,不过只此一杯,想喝今天估计没机会了,我今天就带来这么点茶叶。” “你这是什么地方的茶叶?”刘仲甫不服气的问道,只是他那双眼睛如钩子般盯着吴永麟手中的茶碗,完全被这暗红色,不带一点杂色,清澈见底的茶汤吸引住了。 “福州刚过了雨的乌龙新茶,也叫铁观音,其实潮州的凤凰新茶也不错,只可惜今年没赶上,大家凑合着尝一尝。” 刘仲甫猴急的端过一杯茶刚想入口,旁边的吴永麟却阻拦道:“仲甫先生,您千万别急着喝,更不能‘一口闷’,要先看茶,好好鉴赏杯中茶汤透亮的颜色,这就是‘鉴尝汤色’。” 刘仲甫这才发觉自己有些失态,只是他身上此刻像有万只虫子在噬咬,原本在对弈中极其有耐心的他此刻却完全不愿意再等一秒钟。闻着那乌龙茶的香气,似天然馥郁的兰花香、桂花香,香气淡淡,却让人心旷神怡,刘仲甫知道吴永麟刚刚说说的上品“铁观音”绝不是虚言。 “这下您可以开喝了,但要不紧不慢,趁热细啜;边啜边嗅,浅斟细饮。一杯入口,齿颊留香,喉底回甘,心旷神怡,别有情趣。” 黄臣可品啜着甘霖,颔首不语,内心百转千回,反复回味着吴永麟口中的字字珠玑,心头有百感千言,只是却无从说起,因为每一个可以用来形容自己当下情境的词语,已经一致被自己这个徒弟一词不落的用完了,自己再说无疑等于东施效颦了。 叶知秋轻呷着小茶杯中的香茶,目光不停的朝吴永麟身上扫射,似乎想从对方身上发现更多的秘密,他对吴永麟的好奇完全超过了手中的那碗功夫茶。 喝的最急的,无疑是开始满不在乎,犹如猪八戒吃人参果的刘仲甫,看着茶盘上还剩下的最后杯功夫茶,刚想腆着厚脸皮开口,一声银铃般的响声从竹帘外传了进来:“先生,小女子可否品鉴一下先生精心调制的这还剩一杯的茶汤?” 来人正是千娇百媚,一双水汪汪会说话的眼睛让吴永麟浑身不自在的黄妙灏,一旁守护着吴永麟的澹台玉瓶眼中冒出灼灼的火焰,当吴永麟并没有拒绝这个很有可能成为情敌的女人的要求后,澹台玉瓶掐死吴永麟的心思都有了,这个男人果然不靠谱,见了漂亮女人就走不动路了。 刘仲甫不争气的往前凑趣道:“这功夫茶今日真没有了?” “仲甫先生,今日是没有了,你实在想喝,下次我专程到府上给你煮上一壶,不过还是只有四杯。” “你说话必须得作数,老夫这茶瘾完全被你勾出来了。” 一行人之间再也没有了一点隔阂,只是吴永麟身旁两个女人的战争却已到了白热化阶段。 第577章 桔中戏 “仲甫兄我们杀上一局?” “却之不恭,请。” 吴永麟捉脚跟着刘仲甫,黄臣可来到一间布置得古色古香的书房,入眼便看见一张黄花梨木书案,上面文房四宝一应俱全:湖笔、徽墨、宣纸、端砚,右角是一件‘山’字形用来搁湖笔的清玩,左手边上堆叠着几幅画卷。黄臣可进门的时候把目光投向了吴永麟,这一下不但在他身前的刘仲甫,就连身后跟着的叶知秋,无一不把目光放到了吴永麟身上。吴永麟觉得到了人家的内室,东瞅西撇的,会显得自己有些孟浪,刚刚只简单扫了一眼那张布满文房四宝的黄花梨书案,便把目光收了回来,兀自想着怎么找个借口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毕竟待得越久越容易露陷,刚刚好不容易扳回一局,给众人留下了一个好印象,那此时不离开更待何时,只是刚想了个借口,抬头发现身边的三人居然同时望着自己这张脸,搞不清状况的吴永麟抬起右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囧囧的试探性问道:“老师,我这脸上...” “你平时对围棋也没什么兴趣,我也不勉强你陪着我们了,书案上有几幅我在市面上淘来的画,你分别给我提上一首诗,接下来你想到哪里去我都不会拦着你。” 吴永麟刚想找个借口敷衍过去,却被黄臣可再次打断了话头:“刚刚喝了你的功夫茶,老夫顿时觉得浑身上下清爽了许多,你就当成人之美吧,这对你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你放心好了,老夫也只是闲暇之余独自赏玩这些字画而已,绝不会拿它来换取铜臭之物。” “老师,只是...” “这事就这么定了。” 吴永麟开口的间隙,黄臣可早已拉着刘仲甫走到床边的一副棋墩上,接过后面跟着的叶知秋递过来的两盒黑白子,落座于一旁的两副早就准备好的圆形短脚杌子上,摆开局面厮杀起来,一旁的叶知秋则紧紧盯着棋盘,此刻他完全像换了一个人,蹙眉凝思,眼神空灵,俨然一副仙凡有别的高人风范,棋盘上的奸狡诡谲似乎早已被他看破,他此刻犹如一位独坐在中军帐的将军,等着前方的战场传来捷报。 吴永麟此刻正盯着一面挂满字画的粉白墙面,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副巨大的连续四节篇幅的五代顾闳中的《韩熙载夜宴图》,画上面韩熙载与众人的喧饮,击鼓,奏乐,跳舞,而众客的视线集中于韩的击鼓的手上,集中于舞者的身上,以至宴散后韩的微现倦容,不仅绘形,而且绘声。接着是晋顾恺之的《女史箴图》、《列女图》和《洛神赋图》,三副肖像图结构壮阔,线条柔如细丝,刚如铁线,人物神态顾盼如生。在三副人物图的旁边是隋展子虔的《游春图》,是一幅山水画,上面色彩新艳繁富,山川锦绣可爱,人物小如豆点,而动态一一可指,却偏偏使捕捉到的大自然的瞬息万变的景色万古常新。这些画上分别有苏东坡、黄庭坚、米芾、蔡襄等当朝四大家留下的珍贵墨宝,吴永麟一看便知道这些都是赝品,画其实值不了几个钱,值钱的是后面四大家加上去的那些风格迥异,挥斥方遒的书法。而最后一副是东晋王羲之的行书《兰亭集序》---“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修禊事也。群贤毕至,少长咸集。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列坐其次。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是日也,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所以游目骋怀,足以极视听之娱,信可乐也。夫人之相与,俯仰一世。或取诸怀抱,悟言一室之内;或因寄所托,放浪形骸之外。虽趣舍万殊,静躁不同,当其欣于所遇,暂得于己,快然自足,不知老之将至;及其所之既倦,情随事迁,感慨系之矣。向之所欣,俯仰之间,已为陈迹,犹不能不以之兴怀,况修短随化,终期于尽!古人云:“死生亦大矣。”岂不痛哉!每览昔人兴感之由,若合一契,未尝不临文嗟悼,不能喻之于怀。固知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悲夫!故列叙时人,录其所述,虽世殊事异,所以兴怀,其致一也。后之览者,亦将有感于斯文。”整体笔法蜿蜒顿挫,超逸自然,只是最后的署款印章却是早已仙游的吴檗,吴永麟这才明白黄臣可为什么千方百计的挽留自己了。 吴永麟在脑海中拼命的想着对策,这些日子自己笔耕不辍,只是吴檗这手这手折叉股至少不下十年之功,自己如果在书案上留下一副字,两相对比之下,真赝一目了然,吴永麟这次是真的慌了,想不到诸葛卧龙当初最担心的事情就这么倏然而至,让吴永麟毫无防备,更毫无招架之功。 “先生,我帮您把墨都磨好了。” 黄妙灏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钻进了书房,此刻急的满头大汗的吴永麟居然一点都没察觉,看着兀自来添乱的黄妙灏,吴永麟狠狠的瞪了她一眼,黄妙灏心头感觉猛的被针刺了一下,脸上火辣辣的。门口的澹台玉瓶瞧见了这一幕,兀自在那里偷笑,只是她才高兴个一时三刻,吴永麟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和刚刚没给黄妙灏好脸色看时彷若两人,脸上带着非奸即盗的谄媚之色,举止暧昧,语言轻佻的迈开八字步慵懒的朝黄妙灏靠了过去。 “吴某怎敢由黄小姐亲自研磨,吴某自诩比不上风流倜傥的苏东坡,只是黄小姐绝对不逊色于才貌双全的琴操姑娘。” 苏轼在杭州任知州的时候,喜欢游山玩水,结交朋友,杭州自古繁华之地,西湖边上每到风和日丽的时候总是会有歌妓舞女来赏花对诗,当时成为一景,其中最著名的便是名妓琴操。这位琴操姑娘才貌双全,心高气傲,她听说当时的知州苏轼才是一位大才子,便非常仰慕,苏轼对有有才华的美丽的女子也是非常欣赏的,他并没有因为妓女身份低微便看不起她们,相反他还非常欣赏,照顾她们,这让琴操很是感激,但是她自知自己与堂堂的知州大人地位太悬殊,而她又不愿委屈自己做苏轼的侍妾,让别人说她高攀,所以只好把对苏轼的爱慕之情埋在心里。 苏东坡这件情事几乎在卫朝家喻户晓,虽然两人的结局不太好,琴操后来遁入空门,死时年仅只有二十二岁,只是能作为大才子苏东坡能挂的上号的情人,吴永麟拿黄妙灏来与琴操对比,足以让对方浮想联翩了。果不其然,黄妙灏脸上泛起一抹好看的桃红色,秋水一般含情脉脉的眸子大胆的和吴永麟四目相对,轻咬银牙,口吐檀香,滴水一般的婀娜身段不知不觉的朝吴永麟靠了过去,只是就在此时,一阵不太和谐的声音在两人之间扣响,让两人之间的旖旎氛围顿时减了几分,一颗瓷白宛如一块桂花糕的物件在黄花梨木书案上骨碌碌的兀自滚着,黄妙灏在桌子的边缘处总算接住了这个‘捣蛋者’,上面镌刻着一个漆红的‘卒’字。 黄妙灏一时好奇心大盛,她明知故问道:“先生,这是何物?” “此乃桔中戏。” “先生,何解?” “话说唐代的《玄怪录》中,有一则《巴邛人》,说的是巴邛人有一处桔园,其中有两只桔子生的十分奇物,有三四斗大小。剖开来看,每只桔子中有两个老头,白发白眉,肌体红润,正在下着此子,所以此子被称为桔中戏。” “丫头,别听他胡扯,这东西叫象棋。”一旁的刘仲甫也许是颇为轻松的缘故,此刻居然接过吴永麟的话头,将它点了出来,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洋洋得意一番,立马被刚刚拧着眉毛兀自在那里沉思的黄臣可抢白了一句。 “小徒所言非虚,象棋确实也有桔中戏这个说法。” 刘仲甫立马脸红耳燥的,其实这也不能怪他,正所谓隔行如隔山,一个对围棋一生都痴迷不已的老棋圣,偶尔犯点《夜航船》里开篇张冠李戴的小毛病,也无伤大雅。 “先生能教我下这个桔中戏吗?” 吴永麟此刻奸计得逞,内心自然欢呼跃雀,求之不得,腾的立马离开那个方桌,刚想和黄妙灏离开这间书房,却被一个洪亮的声音给拦下了。 “要教就在这里教,这九尺方台又不是容不下你们一副棋盘。” 吴永麟事先就有了心理准备,这老爷子绝对不可能这么容易打发,他不急不躁的在一张靠近黄臣可等人的圆桌上和黄妙灏拉开了阵势。 “金戈铁马,布置枰间,因地理之便,审敌我之情,为联合的行动而以决胜负者:曰局势。局势者,阵形也。至此,个别之战员化而为全体,分段之点线化而为全面,各泯香色,同入洪炉,一经熔裁,莫不呈化学新奇之态而异其性质。车之至重,可轻如鸿毛;兵之至微,可重如泰山;一相之飞,可撑半壁;一将之闲,可定全局。点线交错,远近推移,轻重取舍,因势而异。举各部门之装置配备,悉奔凑于整个机括之下,而决定其退焉、进焉、攻焉、守焉,此实象棋中心之所在,而不可不明其大凡者也。 局势之研究应分三部:一、布局--为战争之预备阶段,重在阴阳向背。二、中局--为战争之接触阶段,重在进退移换。三、残局--为战争之结束阶段,重在调度杀和。阴阳向背者,分强弱于机先;进退移换者,决攻守于已形;调度杀和者,定胜负于最后。不知布局,不足语战略;不知中局,不足语战术;不知残局,不足语战斗;三者缺一焉,不能善其事也。今先言布局,其基本方式如下: (一)、当头炮局、屏风马局。着法:炮二平五马8进7 马二进三卒3进1 马八进七马2进3 (先手为当头炮局,后手为屏风马局,以下仿此。) 优点:当头炮局,集全体战员于主力线上,以雷霆万钧之力,为中央突破之计,先发制人,莫过于此。屏风马局,配备允当,全局各子均在可攻可守之间,无或轻或重之弊。前卫线为其火网,诱敌深入最富磁性,每使深陷泥淖而不能自拔。 缺点:当头炮局,相失联络,兵易伤亡,前局受挫,残局鲜有不败者。屏风马局,炮为马所间隔,主力线上之活动,有嫌迟滞。 (二)、先锋马局、单提马局。着法:兵三进一卒3进1 马二进三马2进3 马三进四马8进9 优点:先锋马局,抢先跃马,临河观变,或静以碍其前哨线之布置,或动以为车、炮之先导。单提马局,全部机构重在保兵,前局蓄其全力,示以不胜,而图残局之可胜。 缺点:二局均属主力线脆弱,忌当头炮之中央突破。 (三)、偏锋炮局、担子炮局。着法:炮二平六象3进5 马二进三卒9进1 车一平二卒9进1 兵一进一车9进5 马八进九马8进9 相七进五马2进1 士六进五士4进5 (首着有炮二平七者、第九着有马八进七者,性质相同,无另为一类之必要。) 优点:偏锋炮局,以侧翼线为其主力线,深蓄炮力,密布火网,偏功之师,最称猛烈。担子炮局,以静制动,以炮为守,以马为攻,以迂回线为其主力线,侧击之用,别具逸致。 (四)、巡河炮局、缠角马局。着法:炮二进二象7进5 马二进三马8进6 兵七进一马2进4 优点:巡河炮局,借闪击以抢先布置,巩固前哨,遥应主力。缠角马局,以相口为马之据点,进可以战,退可以守,妙用甚多。 缺点:巡河炮局,缺乏正面的攻击精神,布置线虚弱,相、马易受牵制。缠角马局,在未达到据点之前,最碍布置。” 吴永麟说完之后,眼中冒着花的黄妙灏并没有能完全记住,只是一旁的叶知秋则一字不漏的记下了,突然冒了一句:“吴大人,应该还有残局的解法吧?” 吴永麟给了叶知秋一个赞许的眼神,继续说道:“中局会战,胜负已判然者,战事即告结束。若杀伤相当,强弱甚微,三五凋零,平分战场,势须另行部署,再一决之,是谓残局,其要略有二: (一)须知杀、和定法。残局为最后之决斗,故杀须定杀,和须定和。例如,单车破士相全,破双相、马,破双士马等;单炮制孤士,制孤象等,何者可杀,何者可和,皆有一定之例,虽有作者,莫能或易。必析其理而明其故。庶几成竹在胸,前乎残局之攻杀,有所准绳;终乎残局之决赛,不至功成垂败也。 (二)须得调度之宜。残局之易在子少,残局之难在路多。路多,则每子之活动范围加大,筹算不易准确,而强弱势微,稍纵即逝,倘有失着,每难挽回。故一点一线,必较尽辎铢,一先一后,必析入微茫;彼此相持也,以闲着待之,无懈可击也,以扰着乱之;攻不忘其所守,守不忘其所攻,动静以时,轻重勿失。凡此者,皆调度之宜,非仅残局为然,而以残局为尤要。 相传僧繇画龙,人有点其睛者,破壁飞去。自《战员的分析》至此画龙告终,鳞爪毕现矣,继此更一言点睛之术。” “吴大人,小的这里有个不情之请,斗胆和大人对弈一番。” 看着对方盛情难却,吴永麟作了一个请的姿势,叶知秋一脸童稚灿烂的坐在了吴永麟的对面,双方摆好‘车马相士兵’,开始了另外一番景象的厮杀。 第578章 棋局十三式 “臣可兄,你这徒弟这里面的门门道道还真多,我看多半是纸上谈兵。”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一遛不就清楚了,何必逞一时口舌之快。” “这话听起来臊,但确实是这个理。” 吴永麟和刘仲甫在一旁互相抬杠的时候,一旁的叶知秋虽然一直双眼盯着棋局上的红黑子,只是他的脑海中此刻却在反复回味着刚刚被自己强行记下来的桔中戏棋诀。看着叶知秋似乎很生涩的神情,吴永麟起手做了一个让他先下的手势。 叶知秋却做了一个让吴永麟都没搞明白的决定:吴永麟先走,他叶知秋跟着。 果不其然,第一局对弈,吴永麟只要动自己这方的棋子,叶知秋几乎和他一样的走法,就像牛皮糖一样紧跟在吴永麟背后,只是叶知秋没熬到中盘,便被吴永麟的连环炮将军,杀得路断人稀。 “还能下一盘吗?我争取活到中盘。” 吴永麟微笑不语,各自复位棋子,这次叶知秋当仁不让的先手出棋和吴永麟厮杀起来,如果说叶知秋的第一次是试探,那第二局就让吴永麟有些哭笑不得了,叶知秋所犯的错误对一个熟悉象棋的对弈者来说绝对不可原谅的,比如说‘撇脚马’、‘飞象过河’、‘士出宫’,吴永麟几乎手把手的给他讲着象棋中的禁忌。第二局,叶知秋同样没能熬过中盘,被一个小卒过河顶翻了老王。 吴永麟忍不住好奇的问道:“你以前下过象棋吗?” “这是第一次,感觉有趣,所以想试一下。” 吴永麟当时几乎有拿刀砍翻叶知秋的想法了,感情对方拿自己涮羊肉呢,吴永麟顿时失去了兴趣,原来叶知秋的高人模样完全是装出来的,只是当一旁的刘仲甫投过来一个戏谑的眼神后,吴永麟也兀自放开了,既然有人舔着脸面让自己揍个够,哪有不满足对方的道理,吴永麟二话不说,接着和叶知秋开始了第三盘的杀局,这次叶知秋似乎要好了一点,至少熬到了中盘,只是却被吴永麟的‘马后炮’杀得人仰马翻。 “还下吗?”吴永麟试探性的问道。 叶知秋脸上毫无表情的点了点头,一句话在肚子里面似乎反刍了很久,总算大着胆子问了出来:“我几乎是按照你刚刚说的口诀在行棋,怎么感觉自己一直没什么进步,这里面是不是还有另外的诀窍?” “棋诀是死的,人是活的,你给我一根棒子,我还说自己能将一座山翘起来呢,只是那么长的棍子从何而来?” “恩?” “那我就给你讲讲你熟悉的围棋,我最近在东京偶然间从一个友人那里得到了一本棋谱,回到成都的途中我闲着无事反复翻阅,在脑海中完完本本的记了下来,希望对你有所启发,名为棋局十三式。 第一式---谋全局:夫万物之数,从一而起。局之路,三百六十有一。一者,生数之主,据其极而运四方也。三百六十,以象周天之数。分而为四,以象四时。隅各九十路,以象其日。外周七二路,以象其候。枯棋三百六十,白黑相半,以法阴阳。局之线道,谓之枰。线道之间,谓之□罫。局方而静,棋圆而动。自古及今,弈者无同局。《传》曰:“日日新。”故宜用意深而存虑精,以求其胜负之由,则至其所未至矣。 第二式---得算:棋者,以正合其势,以权制其敌。故计定于内而势成于外。战未合而算胜者,得算多也。算不胜者,得算少也。战已合而不知胜负者,无算也。兵法曰:“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无算乎?由此观之,胜负见矣。” 第三式---权舆:权舆者,弈棋布置,务守纲格。先于四隅分定势子,然后拆二斜飞,下势子一等。立二可以拆三,立三可以拆四,与势子相望可以拆五。近不必比,远不必乖。此皆古人之论,后学之规,舍此改作,未之或知。诗曰:“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第四式---合战:博弈之道,贵乎谨严。高者在腹,下者在边,中者占角,此棋家之常然。法曰:宁输数子,勿失一先。有先而后,有后而先。击左则视右,攻后则瞻前。两生勿断,皆活勿连。阔不可太疏,密不可太促。与其恋子以求生,不若弃子而取势,与其无事而强行,不若因之而自补。彼众我寡,先谋其生。我众彼寡,务张其势。善胜者不争,善阵者不战。善战者不败,善败者不乱。夫棋始以正合,终以奇胜。必也,四顾其地,牢不可破,方可出人不意,掩人不备。凡敌无事而自补者,有侵袭之意也。弃小而不就者,有图大之心也。随手而下者,无谋之人也。不思而应者,取败之道也。诗云:“惴惴小心,如临于谷。” 第五式---虚实:夫弈棋,绪多则势分,势分则难救。投棋勿***则使彼实而我虚。虚则易攻,实则难破。临时变通,宜勿执一。《传》曰:“见可而进,知难而退。” 第六式---自知:夫智者见于未萌,愚者暗于成事。故知己之害而图彼之利者,胜。知可以战不可以战者,胜。识众寡之用者,胜。以虞待不虞者,胜。以逸待劳者,胜。不战而屈人者,胜。《老子》曰:“自知者明。” 第七式---审局:夫弈棋布势,务相接连。自始至终,着着求先。临局离争,雌雄未决,毫厘不可以差焉。局势已赢,专精求生。局势已弱,锐意侵绰。沿边而走,虽得其生者,败。弱而不伏者,愈屈。躁而求胜者,多败。两势相违,先蹙其外。势孤援寡,则勿走。机危阵溃,则勿下。是故棋有不走之走,不下之下。误人者多方,成功者一路而已。能审局者多胜。《易》曰:“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 第八式---度情:人生而静,其情难见;感物而动,然后可辨。推之于棋,胜败可得而先验。持重而廉者多得,轻易而贪者多丧。不争而自保者多胜,务杀而不顾者多败。因败而思者,其势进;战胜而骄者,其势退。求己弊不求人之弊者,益;攻其敌而不知敌之攻己者,损。目凝一局者,其思周;心役他事者,其虑散。行远而正者吉,机浅而诈者凶。能畏敌者强,谓人莫己若者亡。意旁通者高,心执一者卑。语默有常,使敌难量。动静无度,招人所恶。《诗》云:“他人之心,予时度之。” 第九式---斜正:或曰:“棋以变诈为务,劫杀为名,岂非诡道耶?”予曰:“不然。”《易》云:“师出以律,否藏凶。”兵本不尚诈,谋言诡行者,乃战国纵横之说。棋虽小道,实与兵合。故棋之品甚繁,而弈之者不一。得品之下者,举无思虑,动则变诈。或用手以影其势,或发言以泄其机。得品之上者,则异于是。皆沉思而远虑,因形而用权。神游局内,意在子先。图胜于无朕,灭行于未然。岂假言辞喋喋,手势翩翩者哉?《传》曰:“正而不谲。”其是之谓欤? 第十式---洞微:凡棋有益之而损者,有损之而益者。有侵而利者,有侵而害者。有宜左投者,有宜右投者。有先着者,有后着者。有紧逼者,有慢行者。粘子勿前,弃子思后。有始近而终远者,有始少而终多者。欲强外先攻内,欲实东先击西。路虚而无眼,则先觑。无害于他棋,则做劫。饶路则宜疏,受路则勿战。择地而侵,无碍而进。此皆棋家之幽微也,不可不知也。《易》曰:“非天下之至精,其孰能与于此。” 第十一式---名数:夫弈棋者,凡下一子,皆有定名。棋之形势、死生、存亡,因名而可见。有冲,有斡,有绰,有约,有飞,有关,有粘,有顶,有尖,有觑,有门,有打,有断,有行,有捺,有立,有点,有聚,有跷,有夹,有拶,有刺,有勒,有扑,有征,有劫,有持,有杀,有松,有旋。围棋之名,三十有二,围棋之人,意在可周。临局变化,远近纵横,吾不得而知也。用幸取胜,难逃此名。《传》曰:“必也,正名乎棋!” 第十二---品格:夫围棋之品有九。一曰入神,二曰坐照,三曰具体,四曰通幽,五曰用智,六曰小巧,七曰斗力,八曰若愚,九曰守拙。九品之外不可胜计,未能入格,今不复云。《传》曰:“生而知之者,上也;学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学之又其次也。” 第十三式---杂说篇:夫棋边不如角,角不如腹。约轻于捺,捺轻于辟。夹有虚实,打有情伪。逢绰多约,遇拶多粘。大眼可赢小眼,斜行不如正行。两关对直则先觑,前途有碍则勿征。施行未成,不可先动。角盘曲四,局终乃亡。直四扳六,皆是活棋,花聚透点,多无生路。十字不可先纽,势子在心,勿打角图。弈不欲数,数则怠,怠则不精。弈不欲疏,疏则忘,忘则多失。胜不言,败不语。振廉让之风者,君子也;起忿怒之色者,小人也。高者无亢,卑者无怯。气和而韵舒者,喜其将胜也。心动而色变者,忧其将败也。赧莫赧于易,耻莫耻于盗。妙莫妙于用松,昏莫昏于复劫。凡棋直行三则改,方聚四则非。胜而路多,名曰赢局;败而无路,名曰输筹。皆筹为溢,停路为□。打筹不得过三,淘子不限其数。劫有金井、辘轳,有无休之势,有交递之图。弈棋者不可不知也。凡棋有敌手,有半先,有先两,有桃花五,有北斗七。夫棋者有无之相生,远近之相成,强弱之相形,利害之相倾,不可不察也。是以安而不泰,存而不骄。安而泰则危,存而骄则亡。《易》曰:“君子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 虽然这只是一本黑白子的棋谱,我也从中获得了一点心得。棋盘就这么大,无非是道同势不同,所以每一局棋你要自己学会造势。若对手势弱,你切不可掉以轻心,说不定对手准备和你来一次孤注一掷,背水一战,或者对方造的势你根本就没看出来,你一定要在棋盘中少给自己留下被对方一击必杀的死门,步步为营,收放自如,敌退我进,敌疲我打,围而歼之;若对手势盛,你要学会以柔化之,同时在化的同时,想一想有没有可能给对方造成克势。柔不是弱,是容,是收,是含。含而化之,让对手入你的势。除了平时的基本功,这个时候更多的是考验个人的天赋,平常我们所说的棋运,便是因势而导,逆势而为产生的,只要能抓住棋运,你随时都有翻盘的可能,正所谓不以失一城一地论成败,就是这个理;如果遇到一个同样和你同样会造势的高手,你们彼此入对方的势会很难,这个时候就要损,损他一个子儿,损自己一个子儿,先导开,或找眼钉下,止住他的势,铺排下自己的势。这时你万万不可死损,势式要相机而变。势势有相因之气,势套势,小势开导,大势含而化之,根连根,枝连枝,彼此守望相助,做到有的放矢,无为而无不为,痴则弃,妄则固,溺则魔。世上最难下的不是明棋,而是暗棋,棋盘之上还有迹可循,人生的棋盘才是最难下的。” “吴大人,句句在理,字字精辟,小人受教了。” 一旁的刘仲甫兀自沉默了下来,吴永麟口中所谓的棋局十三式和自己的《棋诀》处处透着相同,处处又透着不同,关键它把棋理阐述得更加透彻,而且与四书五经相结合,显得更高深莫测。这里面受益匪浅最大的莫过于黄臣可,他这才明白以前自己只会给对方下套,而忽略了刚刚吴永麟所说的势,只有进攻,没有防守,所以前两局下来,都被腰斩了大龙。也许是受吴永麟刚才的启发,黄臣可暗暗的在棋盘上开始做眼,为了防止对方发觉自己四围留下的势,他依然进攻凌厉,只不过不再只是一味的一往无前,而是经常性的将阵头变成阵尾,阵尾变成阵头,有时候甚至四处出击,毫无章法可言,加上黄臣可不停的催促暗自揣摩吴永麟刚刚那些口诀的刘仲甫,正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当刘仲甫回过神来的时候,黄臣可高兴得从圆形杌子上站了起来,这一局破天荒的以黄臣可赢对手三目而胜出。 “仲甫兄,这最后一局的棋运好像在老夫这边啊。” 刘仲甫脸红耳热,惊得冷汗直下,自己这二十多年来,几乎在棋坛上叱咤风云,所向披靡,未逢敌手,有时候为了让黄臣可面子上好过,也只是让对方输的目少一点而已。 围棋方面,古人善战,并不善守,他们在面临一个是攻还是守,抑或是虚己以待时往往会选择攻,他们的棋不重布局而重中盘,刚刚吴永麟口中念出来的棋局十三式,其实早已弥补了这里面的缺陷,刘仲甫的棋风早已约定俗成,很难有所改变,反而是黄臣可这种半吊子,反而容易听得进去,他刚刚故意以教叶知秋棋理的方式暗中帮了黄臣可一把,加之刘仲甫此人又比较自负,刚开始根本就没把吴永麟开始的话听进去,到后来吴永麟作了一番阐述,他才发现这里面大有文章,当他开始慢慢回味吴永麟所说的那翻棋诀时,是越想越心惊,最后完全失了神,一个完全不懂围棋的人能够将棋理说得如此通透,已经大大超出了他的想象,吴永麟口中说的这本书,他敢断定在东京绝对没见到过,内里行家,他早已如数家珍,此刻他完全被吴永麟口中的棋局十三式弄昏了头,所以和黄臣可第三盘的对弈,刘仲甫完全输在自负和不专精上面。 第579章 袍哥会 “小子,可否有胆和老夫对弈一局?”刘仲甫吹胡子瞪眼的望着吴永麟,看来刚刚输的这一局棋对他刺激的不轻。 吴永麟知道此刻如果应战,以自己在围棋上不服输的个性,绝对会和对方在上面不死不休,一决高下,而且和当世棋圣痛快厮杀一番,更是他几辈子梦寐以求的,只是这时间、地点都不对,他更不敢冒这个险,他沉吟了一会,笑嘻嘻的说道:“老爷子,小的只会下象棋,对于围棋之道可以说一窍不通,刚刚的棋局十三式,我其实有不得已的苦衷,为了不至于让老爷子误会,那我就把话说开了吧,棋局十三式其实是一个孤本,现在除了在我脑袋里装着,在世上的任何地方是再也找不到了。这一切说起来也是一场因缘际会,前因后果恕我不便详述,我能说的是棋局十三式是在下回成都途中偶遇一位老者所得,老人生前曾再三叮嘱,切勿将此棋诀轻易透露出去,这世上多沽名钓誉之徒,倘若落入品行不佳的人手中,最终只会断了这棋道的传播。若遇到品行兼优的有缘人,教授一番也未尝不可。” 刘仲甫此刻脸上是一阵青,一阵白,自己刚刚被吴永麟拐弯抹角的骂了一句,他却偏偏无言以对,毕竟有自己的《棋诀》在前,倘若有人向他进献吴永麟所说的这本棋道,以他初次对棋局十三式的印象,绝对会弃之于墙角,任凭鼠噬虫咬,自己就不成了棋局十三式不能流传千古的罪魁祸首?而让他欣慰的是,这吴永麟看人的本事还是有的,叶知秋表面上看起来略显呆笨,似乎脑子里缺少一根筋,那是因为别人根本不了解他,这孩子从十五岁起正式在他身边当贴身侍从起,便展示出了他在棋局上的天赋异禀,短短五年时间,叶知秋逐渐由一个初学者迈入了‘一叶居’能排的上号的高手行列,和东京的三大国手祝不疑、晋士明、王憨都能杀得有来有回,胜负参半,他今日的成就已经远远超过了别人几十年的积淀,让刘仲甫更刮目相看的是,自始至终他并没有教叶知秋怎么下围棋,这个仅仅立在刘仲甫身边观棋,无师自通的少年对围棋大局观敏锐的感知,甚至让刘仲甫都歆羡不已,这孩子天生就是一个下围棋的料,他只需要稍稍点拨一下,叶知秋几乎可以一日千里,岁寒而不知松柏之意。其实还有一点让多数人也没想到,叶知秋还是一个武行,弓马娴熟,更是使得一手好枪法,最难得的是,他对《孙子兵法》《六韬》《神机制敌太白阴经》上面记载的战法几乎是信手拈来。吴永麟如果知道叶知秋的真正底细,不知会作何感想? “可惜了,如果能与这位上人杀上一局,那是何等的快意。”刘仲甫急忙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一旁的黄臣可也察觉到了刘仲甫和吴永麟之间的气氛没对,虽然刚刚赢了一局棋让他兴奋不已,只是比起这些年来和刘仲甫之间同在官家身前结成的肱骨之谊,这种偶尔自娱自乐,怡情的小玩意自然不至于让它破坏了原本融洽的气氛,连忙上前指着吴永麟训示道:“徒儿,还不上来向仲甫先生道个歉?” “希望仲甫先生大人不计前嫌,我这嘴巴上从来每个遮拦,刚刚如有冒犯的地方,还望先生赎罪。”吴永麟躬身向前毕恭毕敬的给刘仲甫打着揖,顿时让刘仲甫脸上的颜色好看了许多,原本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气氛也缓和了下来,再经黄臣可在中间调停一番,四人之间的气氛总算又回到了原来该有的和睦融洽。 天色渐晚,远处的天边逐渐露出一抹鱼白色,不知不觉,吴永麟发觉自己居然在这里整整待了一天,只是今天黄臣可赢了棋,似乎心情大好,硬是留下吴永麟吃晚饭,吴永麟突然记起一件事,也许酒酣耳热之后,正好可以探探黄臣可的口风,吴永麟假意推辞一番后,和原本就不准备离开的刘仲甫,叶知秋一起留下来吃晚饭。 叶知秋对吴永麟的印象也大为改观,他从吴永麟身上发现了别人都不曾发现的小秘密,比如吴永麟帮着收拾第三局落在棋盘上的棋子时,并不是急于收棋,而是在棋墩旁边站了大约半盏茶的时间来观摩那盘棋,甚至试探性的在上面落了几个子,他这一遮遮掩掩的动作有意避着旁边收茶水、糕点等物的叶知秋,叶知秋在黄臣可拉着刘仲甫到另外一间房去聊一些私事后,早已不经意的扫了棋墩上的那盘棋,凭着惊人的记忆力,棋局的对冲他早已了然于胸,脑中回想着那盘棋时,对吴永麟落子的可能位置也有了个大略的判断,当瞟见一两个棋子果然落在料想中的位置时,他心里早有了计较,这吴大人绝对不是不懂围棋之人,至于为什么不接受师傅刘仲甫的应战,他却不甚明了了,也许他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这一天下来,他和吴永麟之间由开始的生疏变成了彼此能说得上话的人,听了吴永麟的棋局十三式后,对他的印象更是大为改观,这人除开官面上那套不齿之事,私底下也不失为可以推心置腹交朋友之人。叶知秋觉得没见过的,道听途说的未必是真的,对于活在自己世界中的方外之人,他拥有很多人不曾有过的快乐,他没料到的是,和吴永麟这一次的偶然相遇,对他的将来会产生风云际会般的改变。 看着桌子上的那一桌芳香四溢,让人大吞口水的盛肴,吴永麟这才知道陪刘仲甫和叶知秋留下来是多么的正确了,后来一打听,吓了一跳,原来这些精致的菜肴是庞氏,也就是黄妙灏的娘和黄妙灏二人亲自准备的,听说庞氏祖上几辈人曾经都在宫里当过御厨,伺候过官家和各位娘娘,庞氏也曾到宫里当过几天厨娘。后来下嫁到黄府后,只有来了刘仲甫这样的贵客,才会亲自下厨露一手,为了将庞家的这些绝活流传下去,她更是毫无保留的教给了黄妙灏。望着桌上大部分来自于江浙菜系的‘一鸡三吃’、‘醋鱼带鬓’、‘奶汤鲫鱼’等菜式,吴永麟也大致猜到了庞氏的籍贯,苏杭自古出美女,眼前这对母女花,便是对这句话最好的佐证了。 “吴大人辛苦了,奴家陪大人小酌一杯,以尽地主之谊,希望大人将来念着和黄家的这段百年修来的缘分,无论好坏都能挂记上我们家必忠,我们必忠一定肝脑涂地,为大人孝犬马之劳。” 庞氏的这句话说的几乎滴水不漏,大开大合,少有闺中女子的羞羞怯怯,果然是在宫里见过大世面的人,如果她是个男儿身,不知比当世奇男子要强上多少倍,反观旁边只知下箸如雨,把嘴巴塞得满满的,完全不顾忌黄家脸面的黄必忠,吴永麟这个外人都觉得有点看不下去。只是让吴永麟好奇的是,当黄妙灏上来给吴永麟斟酒时,庞氏在一旁古怪的盯着他们俩,似乎生怕吴永麟拐走了她这个宝贝女儿似的。 看着似乎活络不开,有所拘谨的众人,黄臣可连忙让庞氏和黄妙灏佛照了一轮众人后退了下去。浅斟低酌,彼此交头接耳一阵后,众人之间的氛围这才变得热络起来。 吴永麟酒壮怂人胆,酒意微醺的他在黄臣可诗兴大发一首,击掌大肆称道一番后,也忍不住背了一首唐代王维的《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 “徒儿,何必这么感伤?今天是你我再次重逢相聚的高兴日子,不必如此。” “哎”吴永麟哀叹一声,脸上更是露出悲戚之色。 “莫不是想娘了?” “还是师傅知道我的心意,这次回到东京,官家见我在成都府政绩卓著,圣意眷隆,特许今秋冬让老娘和大娘子来成都府和我过一次团圆年,入蜀之路险恶艰难,蟊贼更是多如牛毛,秋冬之际,杂务缠身,徒儿哪里还抽得出空去亲自接他们回来,这一路上若伤了老娘和大娘子,我这个不孝子、不尽忠的丈夫岂不让自己这辈子都这么不痛快下去?” “徒儿,不妨有话直说,刘先生和知秋不是外人。” “师傅,这件事对您来说可能会有点为难,我不想勉强您老人家做您不愿意的事情。” 黄臣可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自己这个徒儿这次给自己送了这么重的礼,几乎都是投其所好,让自己几乎乐昏了头,而不求一点回报,好像和他的性子不符,此刻听见他总算要把话说到点子上了,他摸了摸髭须,愠怒的说道:“想起年前,我这帖子送出去四五份,你吴大人这潭深水泡都不给冒一个,这次想到老头子还有那么点利用价值,就开始算计老夫这把老骨头来了?喝完这杯酒,大人从哪来,就回哪去吧。” 吴永麟没料到黄臣可说变脸就变脸,看着端起酒杯立在自己面前的黄臣可,吴永麟在慢慢端起酒杯的时候,心中兀自想着对策。 “师傅,你肯不肯听我多说几句?” “啊呀,吴大人你这叫什么话?承你的情来看我,我起码要留你住三天,好好叙一叙。你有指教,我求之不得,怎问我‘肯不肯听你多说几句’?莫非嫌我骄狂?” 吴永麟知道没必要拐弯抹角下去了,成不成也就是一句话的事,他鼓着勇气直接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师傅,我想借黄家的人和力,重新开一条出川的水道,船和一路的关节由我帮你们打通,如果有必要,疏浚河流都行,钱不是问题。” “吴大人的孝心好大。”一旁的刘仲甫忍不住抢白了一句,吴永麟根本就没在意,反而端着酒杯很诚恳的望着黄臣可,看着对方犹豫的眼神,吴永麟知道有戏,他也不逼迫对方,静静的等着答复。 “袍哥会那边怎么办?他尚熙文可自称和转运使尚敬是一家人,恨不得和他做连襟,现在成都府出去的大船几乎都掌握在他手上,你觉得我们能绕过他们?” 吴永麟进城之前,早已在半道上从措姆离那里得知了袍哥会这批人的来历,这些人以五伦(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八德(孝、弟、忠、信、礼、义、廉、耻)为信条。联络的聚点,最初叫“山头”、“香堂”,随着参加的会众日益增多,才由山头、香堂改为“码头”(又叫“公口”、“社”)。码头要分五个堂口:“仁、义、礼、智、信”(又称威、德、福、智、宣)”。五个堂口是五类性质的人参加:仁字是有面子、有地位的人物,义字旗是有钱的绅士商家,礼字旗是小手工业劳动无产者。用一句通俗的话说,就是“仁字讲顶子,义字讲银子,礼字讲刀子”或者“仁字旗士庶绅商,义字旗贾卖客商,礼字旗耍枪”。至于智、信两堂的人,都是“最低级”的体力劳动者,不过其组织办法中,有些莫名其妙的规定。如被认为操下等职业的娼妓、修足匠、搓背、理发、伶人等类人,都规定不能参加袍哥,还有搞盗窃的,妻子乱搞男女关系的,母亲再嫁的,也都遭到鄙视,不能参加袍哥。但是抢劫财货的土匪流氓,却又可以参加。其实他们自圆其说是“抢劫对象是贪官污吏,那些是浑水袍哥干的”。 每一个公口(堂口)的组成份子为十排:头排首脑人物称为“大爷”(又叫“舵把子”,如行船掌舵之人)。大爷中除了“龙头大爷”或“坐堂大爷”之外,还有专司赏罚的“执法大爷”,另处还有些不管事的“闲大爷”。二排是一个人,称为“圣贤二爷”,这是大家推举出来的人正直,重义守信的人,隐誉为桃园结义的“关圣人”,但这个人一般在码头上不起作用的老好人(“圣贤”与“剩闲”谐音)。三排中有一位“当家三爷”,专管内部人事和财务收支,尤其在开香堂时,负责安排规划各类事务,这是一个全码头的重心人物。五排称“管事五爷”,分“内管事”、“红旗管事”、“帮办管事”、“闲管事”。“内管事”即“黑旗管事”,必须熟悉袍哥中的规模礼节、江湖术语,办会时,由他掌管礼仪,唱名排坐,和传达舵把子的吩咐。“红旗管事”专管外交,负责接待三山五岳,南北哥弟,在联络交往中,要做到来有接,去有送,任务相当复杂。袍哥中有两句流行口语:“内事不明问当家,外事不明问管事”。五排以下,还有六排的“巡风六爷”,在办会期间或开设“香堂”时,他便专司放哨巡风,侦查官府动静,负通风报信的专责,八排九排的人,平时专给码头上各位拜兄跑腿办杂事,一到开设香堂的会期,他们最为忙碌,听从当家三爷的支配提调,全码头就靠这些人上下跑跳,十排又称“老幺”,老幺还要分“大老幺”、“小老幺”(大爷、三爷的儿子,又称“凤尾老幺”)从一排起到十排止,总称为“一条龙”。在成都府,一般码头都称“公”和“社”,社还要分“总社”和“分社”。 第580章 三代中兴 袍哥会每年有几次会期,最郑重的一次就是农历五月十三的“单刀会”,相传是三国时关云长单刀赴会的日子,这一天,大小码头、公口都要隆重举办盛会,张灯结彩,大排香案,欢宴会众,广纳宾朋,初次参加袍哥的人,必须具备“身家清、己事明”两个条件,才由引进拜兄引入会场,参见恩拜四兄(恩兄、承兄、保举、引进),接受“栽培”,确定“排行”,然后才可以称兄道弟,成了正式的袍哥。原先的袍哥,也要在这次的会上论功行赏,办理“提升”。其他的集会,如正月办“春台酒”,腊月要办“团年会”,还有不定期的“迎宾会”。在会期中,除了互相拜望,大吃大喝,千金豪赌之外,还要借此机会解决仇怨纠纷,由头面人物站出来“捞梁子”。 自从尚熙文当上袍哥会的舵把子以来,黑白通吃的袍哥会钱的来源,主要的有以下几个:一是靠船载货载人,因为成都府地面只此一家,别无分号,载人运货的价钱完全是他们说了算,成都府出川的陆路几乎处于半瘫痪状态,这些年来往拦截抽货物花税的山寨是越来越多,这还没算上一路上过那些州县需要给当地的官员的孝敬钱,也叫过关钱,你说你收了这些客商的钱,你至少把周围的治安弄好点,这些商人也出得心甘情愿的啊,给了钱,还随时冒着倾家荡产的危险,这搁谁心里受得了,自从当朝皇帝掌权以来,商人原本获得的利润就越来越微薄,一个敢把自己几代祖宗积攒下来,原本用来赎回‘燕云十六州’的‘封桩钱’拿来造艮岳的败家子,你还能指望得上他什么,应奉局的花石岗更是在商人身上层层剥削,让商人越来越难活下去,至此从陆路出川的行商是越来越少。坐袍哥会的船出川的商人虽然要付出一笔不菲的船费和押运费,只是袍哥会现在在成都府乃至整个西蜀地区都有自己的分舵,一路上水寨的各路关节被他们完全打通,一路上水寨的过关钱虽然都由这些商人自己出,为了自己唯一的活路,这些商人也不得不咬着牙忍着,毕竟尚熙文给他们留了一条命,人活着就有翻身的那一天。 其实最让人受不了的是,这些行船回空的时候,总会从外地在丰收的地方顺带捎上油和粮食,一齐运回成都府,袍哥会的人这些年也出了几个好幕府,袍哥会的当家三爷苟奎喜手底下更是人才辈出,这位袍哥会的财神爷,在荒年囤积粮油,高进地出,就连当地的父母官也拿他没辙,苟奎喜被人成为‘白面判官’,这个原本以师爷身份当上袍哥会当家三爷的书生,现在拽在他手里的人命反而是最多的,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白面判官’苟奎喜这个名字在成都府几乎可以止小儿啼哭,苟奎喜的这一做法搞得成都府怨声载道,民怨鼎沸。 二是袍哥会的尚熙文也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遽然上了转运使的这条大船,看着吴檗在成都府暗中开的赌档越来越多,这些原本就捞偏门的会员见了眼红,便依仗尚敬的官威,名目张胆的从吴檗手中抢走了东门上的赌档、抽头吃利,正是因为这些人事先没和尚敬打招呼,吴檗当时一怒之下把这些人抓了起来,尚敬从尚熙文那里得知这件事后,原本对吴檗在成都府揽着一座金山憋着一股气,这个时候出了这一档子事,正好借题发挥,公堂之上公然袒护手底下这些被抓起来的小喽啰,以东门为转运使的地盘为由,从吴檗口中硬生生的夺走了这块肥肉,至此之后,吴檗和尚敬闹得很僵,几乎鲜有往来。 第三,便是袍哥会接下了转运使的漕运,每年从农户手中新收上来原本用来抵税的粮食,除了入库一部分,原计划大部分的粮食要运到东京去,他们在路途上敢公然将一部分好粮食倒卖出去,然后在路上以各种由头拖上一段时间,当这些船行到东京时,船上的粮食早已换了一批,卖好粮买差粮的差价早已入了某些人的口袋,这些粮食堆积在一起在船上原本就容易受潮变质,成都府到东京走水路至少需要一个多月,路上被他们有意再那么一耽搁,秋收后出发,到东京早已是寒冬了,当收验官看见运来的粮食早已霉烂了三停中的两停时,也不好多说什么,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将‘蜀地气候多潮湿,漕船中的粮食易霉糜,行陆路,花费破巨,更易遭遇劫匪’这个理由报上去,连官家也无可奈何。发现皇帝也拿他们没办法,原本就敢杀人放火的袍哥会至此胆子也是越来越大,整个成都府在东门上遇到袍哥会的人,几乎都绕道而行。 “老师,你是对徒儿没信心还是对自己没信心?我刚刚说了,官府这个层面上的关节我来疏通,你只需提供行船的舵手和船夫就行,我们说得的利益五五分账。船行建起来后,明面上,你是船坞的新主人,我只负责保证船行的安全。地点我也选好了,成都府东南交界望江楼那块地方就不错,而且还在合江亭的下游,我们不会和他们有什么冲突,至于他们的船从我们那里过,我们一律放行。” 黄臣可被吴永麟这些话说得有点动心了,原本以为对方只是随便那么一说,想不到建新码头的地方都替他选好了,黄臣可原本心头的一颗大石也落了下来,这才发觉自己似乎误会了这个徒弟,让他没明白的是,这个从来只懂得到处寻芳问柳的风流知府,为何会有这么大的转变?难道真的回了一趟东京受了一番教诲就准备痛改前非了?黄臣可其实有意出来重开河道,毕竟好不容易靠一个儿子靠生命开出来的河道,哪有拱手让人之理。何况现在成都府越来越不像样子,越来越乌烟瘴气,每到荒年,街头饿殍遍野,锦江上浮尸千万,合济院(原本收留孤儿等无业游民的机构,灾年会放粮赈灾的公益机构)根本就容不下那么多乞丐,黄臣可自从知道是袍哥会的人在暗中搞的鬼之后,更是对这些人的行径大骂不止,只是骂过之后,却发现根本解决不了问题,他想过将外地的粮食运回成都救急的办法,只是当时局越来越坏之后,他才发现自己毫无官方背景完全是痴人说梦,后来通过帝师这层关系和吴檗搭上了线,只是吴檗根本就不买他这个如今御用闲人的帐,甚至一年都见不了对方几次,黄臣可原本的一颗热心也渐渐冷了下来。 现在袍哥会中靠船吃饭的一些中流砥柱,真正会跑船的有不少是当初从黄府过去的骨干,这些人和黄进忠几乎是同生共死过的八拜之交,黄进忠为了让手下的那些跑船的龙头及舵手等人安心替他办事,几乎把他们的家眷全部接到了成都府,用大批的金银供养着他们,吃饭是一荤一素,穿衣是一绸一布,甚至鼓励他们老婆一正一副也不算过分。当时成都府有点本事的人,都愿意豁出去给黄进忠卖命,只是天道昭彰,天妒英才,黄进忠偏偏在黄家船行刚刚走上正轨的时候,葬身于青滩,黄进忠过世之后,黄老爷年岁已高,有心无力,二少爷黄必忠完全是个纨绔子弟,除了吃喝玩乐,完全是个不理事的,后来狐假虎威依仗转运使尚敬的尚熙文手底下的袍哥会再一脚插入进来,黄家的船行更是彻底走到了尽头,原本黄家手底下的几十条大小船,被袍哥会或抢,或骗,或夺,时至今日黄家现在是日薄西山,一条船也没剩下。 黄臣可现在心头还有一个疑问,吴檗和尚敬曾经在公堂上虽然因为袍哥会手底下那几个人和对方公然拍桌子这事,估计当事人都忘怀了。同为地方大吏,按说只要他吴大人厚着脸皮去求一番转运使尚敬,尚敬再怎么不喜欢对方也抹不开这个面子,实在不行出一点血,这对吴檗这种财大气粗的人实在不值一提,毕竟羊毛出在羊身上,他总会想办法找补回来。千金易得,人情难还,尚敬无缘无故多了吴檗一份人情,傻子才不会干。只要他把风放出去,从吴檗那里捞到一份不菲好处的同时还不用出一份钱,袍哥会下面愿意办这趟差的人估计头都会挤破。这位知府大人何必要耗费巨资,另外开一处船行和对方打擂台,做这得罪人,又花钱如流水,更不讨好的事情出来?难道他吴檗的老娘和大夫人是金山银山不成?脑袋里无意中冒出‘金’‘银’这两个字,黄臣可似乎明白了什么,自己这个徒弟好像不是为了真心想助黄家重振船队,而是似乎想借黄家的手将吴檗的民脂民膏运到东京去,如果这事让袍哥会的人去做,难免会走漏风声,那到时候尚敬便可光明正大的请他吴檗吃‘板刀下饺子’了,那他们黄家也会被牵连进去,陪着他吴檗一起上黄泉路,黄臣可前后突然想通了这里面的门道,由原来的暗自兴奋变得意兴索然起来,他端起桌上的一杯茶,轻轻的呷了一口。 “这事容我好好考虑考虑,你得让我看到你的诚意,如果是短期买卖,我觉得你不如直接交给袍哥会吧。” “老爷子,我敢给你保证,这次绝对是长期的买卖。”吴永麟这次说得非常笃定,只是他不知道黄臣可已经完全误解了他的意思,他这句话让黄臣可觉得完全是托词,毫无信义可言。 “爷爷,这事不如让我练练手。”门外进来一个一身青衫,头顶方巾,脚上穿着一双青履,旁边跟着一个书童,身体却壮得像一条牛犊,年龄却只有十五六岁的一个少年。 “芝儿,还不快过来给各位长辈请安。” 这个名叫黄仙芝的少年对刘仲甫和叶知秋毕恭毕敬的,最后到了吴永麟这,反而不屑一顾,口出狂妄之词:“在课堂之上,你是我的先生,出于礼仪,我必须得给你打躬作揖;在我家里,你是我的客人,更是我爷爷的徒弟,按理说,作为你的晚辈,我给你跪下都不过分,只是你在成都府的名声实在不咋样,我曾经立下誓言,男儿膝下有黄金,我只跪天跪地跪父母以及有德有才之人,你这样的人,实在不太适合我定下的标准,所以你就别为难我了。” 吴永麟忍不住突然笑了出来,他突然感觉黄府似乎并没有后继无人,这个大胆的小子第一次就给他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不卑不亢,至于到底有多大的作为,必须得考量一番才能得知了。吴永麟在脑海中想了一个问题,突然问道:“河里行船,首先第一要律是什么?” “这个你可以完全放心,我有一个绰号为‘断水流’,这河里的水见了我都得绕道走。” “这你就错了,出了问题,你首先想到的是逃跑,那你带的那一船人怎么办?他们并不是每个人会从水中逃生,你父亲当时在青滩的那条船出了事,以他的凫水能力,第一时间发觉情况没对的时候,估计那地方还难不住他吧?他当时估计想了各种办法让船上的其它人先怎么逃出去,到船要彻底沉没之前,他想逃估计也来不及了,所以行船的第一要义,作为掌舵手,你负责着整船人的生命,我觉得一旦发生了不太好的事,甚至有生命危险,我觉得只有让其他人脱离生命危险了,你这个舵手才能离开。” 黄仙芝听完这句话之后,眼圈变得红红的,他把求证的目光望向了爷爷黄臣可,也许是被吴永麟的这番话所打动,黄臣可把藏在心底从来不曾弄明白,此刻却突然茅塞顿开的秘密当着众人的面讲了出来:“进忠那条船上除了进忠,其他人都从阎王爷手中逃了回来,你爹多半是力竭溺水而亡,我好生糊涂啊。” 黄臣可这才想起当日陪进忠随船的那些人为什么说话一直支支吾吾的,原来他们怕老爷子怪罪,更心怀愧疚,才一直瞒着老爷子没将真相讲出来,而老爷子用板子在这些人身上发泄着愤怒时,这些人完全没一点怨言。哪怕到了袍哥会,只要到了黄进忠的忌日,这些人无论在多远,总会排除千难万险来到老爷子的身边,这已经完全超过了一个下人该有的情义。 “仙芝,给吴大人磕个头吧,船行这事姑且放在一边,你先跟着吴先生学学本事,我看他不简单啊。” 第581章 斜杠知府 “爷爷,那他得有真本事才行,反正我们说不定以后天天能见到面,也不急于一时。” “也对,芝儿,你先下去吧。” 黄臣可说完,黄仙芝立马活蹦乱跳的转身离开了,与吴永麟擦身而过的一瞬间,玩味的扫了一眼对方,脸上更是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吴永麟心里明白,这小子因为自己刚开始那番大话,拉不下那张脸,如来佛收复孙猴子还斗了几回法呢,对于印象不错的黄仙芝,吴永麟也并不急于一时拉拢到身边,一见面就让对方臣服,要么这人没什么真本事,要么就是对吴永麟有所求,这样的人成不了大事,眼下两人之间的关系不温不火刚刚好,至少下次见面黄仙芝会将今日的飞扬跋扈气焰收敛一些,当吴永麟把一身本领向这个冥顽不灵的石猴子展示出来的时候,这个怀着一腔热血却无法施展所长的少年一定会乘上他这条大船的。 “老师,今日多有打扰,我看我也该告辞了,我这里有马车,顺道送送刘先生和知秋,不知二位?” 黄臣可抛给刘仲甫一个眼神,刘仲甫立马会意,黄臣可多半想留下吴永麟有单独的事情要谈,他主动上前抱拳道:“来日我在一叶居做东,臣可兄务必赏光,如果某人有时间,也不妨也来凑个热闹。” 刘仲甫这句话,明显对吴永麟也提出了邀请,吴永麟微微一笑,插话道:“我府上有几坛秘法酿造的好酒,到时候一定让刘先生和各宾客大饱口福,尽兴而归。” 刘仲甫觉得今日结识这个名气很臭的知府大人,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坏,这小子拿出来的东西总让人眼前一亮,刘仲甫、叶知秋对于下一次吴永麟的造访,心里各自无端的多了一点期待。刘仲甫捋着胡子,迈开大步,心情大好的领着叶知秋率先离去。 对于黄臣可为什么单单将自己留下来,吴永麟其实也猜到了一个大概,今日当着刘仲甫的面,自然不便将黄妙灏再次选夫的事说出来,事情成了固然好,万一不成,这事就显得轻佻了,刘仲傅虽然不至于说出去,只是他家里那个老婆子可是嘴上把不住门的,这传来传去,总会变味,到时候失了黄家的面子,黄妙灏能不能嫁出去这事都难说,黄臣可自然觉得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更何况他对吴永麟还有其他的事相求,也不是他对吴永麟有求,而是黄妙灏的娘庞氏对吴永麟有所求。 也许是黄臣可觉得实在对此事难以企口,他咳嗽一声,躲在屏风后面多时,头戴珠翠,打扮得明人,眼中流波的庞氏款款而来,对着吴永麟道了一个万福,便立在黄臣可的旁边,如果黄妙灏是一朵初春的桃花,那庞氏绝对是一朵热情似火的石榴花,烈焰红唇,香气迷人,浑身上下更是展示出一种水蜜桃似的成熟,光前面那两团呼之欲出的酥胸,就足以让吴永麟浮想联翩了,偏偏黄臣可找了借口逃遁而去,芝兰之室只剩下单独相处的两人,让吴永麟越发的窘了。 吴永麟发觉此刻如果表现得太过正人君子,反而容易露出马脚,他狠狠的扫了一眼美人那对足以让任何男人都为之迷眩的本钱,喉咙里更是假意的吞着口水。 庞氏故意把傲人的胸部又往前挺了挺,吴永麟却讪讪的红着脸把眼瞧向了另外一边,免得让这种旖旎的氛围升温后让彼此之间变得更加尴尬,作为这场开局的胜利者,庞氏有意无意戏谑的盯了一眼吴永麟,让吴永麟越发的脸红耳燥。庞氏从来没想到两人独处的开始会是这样一种结局,她心底冒出一种无名的失落,这个并不太英俊的吴大人,身上有一种她说不准的气息让她为之着迷,隔了很久她才明白,这种气息叫男人味,她这才明白自己那个女儿为什么抵挡不了他的诱惑了,连她这样定力十足的人差点都栽进去。 “嫂嫂,将小可单独留下来,不知道所谓何事,我出来都快一天了,家里还没来得及去个音信呢,我怕再晚一点,她们该着急了,你也知道,最近我府上不太平。” 庞氏风情万种的盯了他一眼,对吴永麟的好感又添了一分,一个在外面都还顾着家里的好男人,足以改变他对吴永麟的第一印象了,何况设身处地的想想自己的枕边人,现在也不知道跑那个地方鬼混,钻到哪个女人的温柔乡里去了,庞氏一时失神,红着眼说道:“耽误不了大人多少时间,我这里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大人能当我们家妙灏的媒人,到唐府去替她说媒去,这里面的花费,都从我们这里出。” 庞氏说完,眼神婉转的盯着吴永麟,静静的等着对方的答复。她之所以希望吴永麟替女儿到唐门去黄妙灏说媒,自然有她的如意算盘,其一:吴永麟这个知府大人出面去说媒,黄家人既有面子,这事成功的几率也会大上很多,阮知非家里那个母老虎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会收敛的多,黄妙灏嫁过去后日子也会好过的多,正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媒人让知府大人来当,这事可以说板上钉钉了;其二:庞氏今天也看出了自己这个女儿某些方面的不对劲,去书房给几爷子送了茶水、糕点回到厨房,就神不守舍的,口中更是一直打听着与‘吴大人’相关的一切消息,比如他喜欢吃什么,比如拐弯抹角的打听‘吴大人’现在有几位夫人,有几个幺儿,庞氏当时就警醒过来,这位神通广大的吴大人不知道刚刚又给自己的女儿灌了什么迷魂汤,把她迷得晕头转向的。庞氏为了自己的女儿,这次也完全豁出去了,想出了让吴永麟替女儿去说媒的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倘若吴永麟不答应这事,她也拿对方没辙。人情上说,证婚人和说媒人是同一个人也说得过去,也省去了一大笔费用;其三:吴大人是到男方去替自己女儿说媒,也免去了‘说媒人’和说媒对象彼此看对眼而替自己说媒的风险。 “嫂嫂放心,这事我当仁不让,我不但不收你的钱,等我把这事说成了,我还送妙灏一份贺礼。” “此话当真?”庞氏完全没料到的是,被自己可能误会了的吴大人居然一口就答应了这个要求。 “绝无戏言。” “这个你还是拿着,这是规矩,这事如果传出去,我们黄家在成都府哪还有脸?”庞氏说完,从腰上取出一个红封,吴永麟有意将带着余温的红封放到鼻子面前嗅了嗅,装作一副很享受的样子,此时的庞氏完全羞红了脸,嗔怒的盯了一眼吴永麟,然后低着头想着自己的心事。 “嫂嫂难道信不过在下?”吴永麟说完,将红封再次递回到了庞氏的手中,庞氏却再没有勇气将红封递回去了,这个特别的男人居然让她有了一些特别的想法。 “妙灏的生辰八字是?”吴永麟把这句话重复了两遍,心不在焉的庞氏这才回过神来。 “老祖宗已经给算过了,妙灏和知非的八字很合得来。” “这叫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过场还是得走一个的,万一老师算错了,我们还有回旋的余地,我也好找个高人写个封贴调停一番,可别到时候后院失火,反倒失了黄家的脸面。”吴永麟不说还好,一说这事反倒把庞氏吓了一跳,八字这事还真不是闹着玩的,好些姻缘都坏在这事上,庞氏更是在这里面吃过大亏,在未嫁到黄家之前,以当时庞家在宫里的地位,庞氏早和一位王公大臣家的公子彼此结了亲,两家关系本来不错,在谈婚论嫁的那一年,男方前后一个多月把‘六礼’等各项该有的礼节都走了一遍,都快到拜堂成亲的前一天,男方一个宗族有威望的族亲才发现桌台上似乎少了一样东西,旁边的有心人一提醒,这才发现两人的八字贴还没有摆上去。其实这本来是一件很好办的事情,八字合不合,其实都是算命先生说了算,只要东家出的钱够,他们都愿意冒着极大的风险为金主逆天改运。这事却偏偏被当时替庞氏说媒的一个媒婆办砸了,当时的媒婆接上庞府这家买卖时,以为遇到了一位金主,花钱大手大脚的,只是领着白条到庞府去结钱时,庞老爷这个实在人硬是把那些花头都一一砍去,媒婆当时定金都下了,想着这‘穷活’不但没赚到钱,反而还贴进去不少,心里早诅咒了庞府这段姻缘千百遍。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八字贴事发这天,这个媒婆正好在男方家里面,这个懒恹恹的媒婆当时随便去街上抓了一个算命先生就带到了男方家里,那个抓阄被请来的算命先生,偏偏是个外圆内方的人物,架不住男方的热情,硬是对两副八字说了实话,男方是火命,庞氏是水命,这搁在一起,绝对是水火不容,家族难安啊,男方连夜到庞府去退了亲,等庞老爷回过味来的时候,一切都已大势已去,为时已晚。 庞氏那段时间每天哭得像个泪人似的,埋怨庞父不该在关键的时候那么吝啬,不但害了女儿的幸福,更是让外人看了庞府的笑话。不得已之下,庞氏便和当时在官家身边当少师的黄臣可的二儿子黄必忠草草结了亲,这事办得及迅速,庞老爷子脸上到好看了,却赔上了女儿庞氏的一辈子,就连官家戏称‘一朵鲜花插在了黄必忠这堆牛粪上’。 庞氏愣愣的想了许久,脸上阴晴不定的,吴永麟哪里能想到庞氏身上还有这么一段隐情,看着对方娇颜欲泣的梨花落雨状,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慰对方,只是静静的立在她旁边,等着她的其它交待。 “奴家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伤心事。”庞氏抛给了吴永麟一个媚眼,算是对一个男人没有打断她回忆的奖赏,只是当她猛然醒悟过来的时候,才发觉刚刚看花了眼,眼前此人并不是黄必忠,她这无意识的眼神交流,也不知道会让对方产生什么样的旖旎想法,庞氏突然脸上火辣辣的,再也不敢和吴永麟对视一眼。 “嫂嫂还有什么吩咐的吗?”吴永麟有意将对方这一轻佻的动作忽略了过去,庞氏心头对吴永麟的好感再添一分,眼前这个让她又喜又嗔的男人,让她冒出一种‘为何我第一次遇到的不是他’的唏嘘。 论年纪,庞氏并不比吴永麟长几岁,对方一直嫂嫂长嫂嫂短的叫来叫去,此刻庞氏心里完全不是一个滋味,她轻启烈焰红唇,用一种软糯勾魂引魄的江苏口音说道:“奴家叫庞素秋---取自陶渊明的‘和泽周三春,清凉素秋节’,大人私底下可以称呼奴家为秋儿。” “嫂嫂,不对,秋儿姑娘,我看时候也不早了,既然没其它事,我看我该回去了。” 庞素秋听见吴永麟这么叫自己,心头居然冒出一股不曾有过的少女般甜蜜,当吴永麟从屋里走出去的时候,她甚至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也许和对方这样单独见面的日子永远也不会再有了,毕竟自己就生了这么一个女儿而已。 “张三,知道‘斜杠’吗?”张三挺括在吴永麟的身旁如坐针毡,这对来的时候还浓情蜜意的冤家,现在一个在外一个在内,把张三一个人夹在中间当传话筒,想说话了,就是‘张三你给他说这个’,‘张三你给他说那个’,吴永麟后来也觉得无趣,干脆和张三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斜杠”一词来源于英文“ssh”,这个概念出自2007年《纽约时报》专栏作家arci alboher(玛希·埃尔博尔)写的一本书。“斜杠青年”代表的是一种全新的人生价值观,它的核心不在于多重收入,也不在于多重身份,而在于多元化的人生。) “老爷,我这肚子里有几两货你还不清楚,除了给老爷跑跑腿,我没其它的本事。” “老爷我今天另外领了一份差事,我心里也没底,要不你给我参谋参谋?” “老爷您说,我听着呢。” “帮我准备一份大礼,按‘三书’、‘六礼’的规模来,顺便帮我去打听一下,成都府给人算八字哪个名声最好,我这个斜杠青年难得出一次山,必须将对方拿下。” 离开黄府之前,澹台玉瓶见庞氏和吴永麟在屋内聊了不长不短的一段时间,早已疑窦重重,此刻听见吴永麟说出‘三书’、‘六礼’这几特别的字,一股醋意从心头冒了出来,果不其然,刚刚庞氏和吴永麟一定商定了某些事情,要不然吴永麟离开的时候,庞氏怎么会笑得那么开心?这件开心的事情多半和黄家小姐有关。这个吃完就溜的男人现在估计挑花了眼,黄家小姐那样的美人儿,他估计早动了心思,此刻总算将他真实的想法提了出来。 “给我去找个会来事的媒婆,我要好好讨教一番,要不然第一次正式替人去说媒不但丢了自己的脸面,更是丢了黄家的脸面。” 澹台玉瓶泫然欲泣的撩开帘门盯着吴永麟,张三觉得气氛没对,立马识趣的退了出去,澹台玉瓶羞颔的问道:“你再说一遍,你要给谁去说媒?” “还能给谁说媒,当然是黄小姐了,我到想给自己说媒,关键我找不到地方说去啊。” 澹台玉瓶对吴永麟的言外之意是又喜又悲,喜的是吴永麟总算给她透了实底,说了实话,将她心头的疑虑统统消去;悲的是,自己是个孤儿,居然让吴永麟去提亲的对象也没有,当吴永麟张开双臂的时候,豆子般的泪水从眼眶中落下的澹台玉瓶立马扎入了吴永麟的怀中,原本就被庞素秋撩拨得无处发泄的吴永麟对澹台玉瓶极尽一个禽兽的不齿行为,马车中一时间痴男怨女,春色无边。 第582章 俗事缠身 吴永麟一行人回到府邸的时候,已是三更时分,中天的一轮弯月照得吴府白壁清华,走廊里的灯火诈隐诈现,云鬓散乱的澹台玉瓶早已一溜烟的逃回自己的房间了,吴永麟有意让张三在城里架着马车多逛了几圈,为了以防万一,早已将上面的那面吴字小旗拿去了,踩着这个时间点回来,就是为了避免她尴尬。当他走进品字形院落中的时候,月灵儿和殷冷霜房间里的油灯早就拨捻得暗了,吴永麟实在不想打扰孩子和她们,一个人独自往角落中的书房走去,边走边往澹台玉瓶的所在的房间看了一眼,发觉一个黑影在窗棂中一闪而过,吴永麟欣然一笑,兀自走入了书房中,挑了挑灯芯,当光线适度后,从书架上翻着以前的各种邸报,府志,县志,《宋刑统》,明天就必须得正式到府衙办公了,他不得不临时抱一下佛脚。层层叠叠的卷宗中一篇关于成都府人物风情,历史,以及关于成都府政绩斐然的历代知府,知州的名单吸引了他,其中打头的是一个叫张咏的知府。 “成都至唐代号为繁庶,甲于西南。其时为帅者,大抵以宰臣出镇。富贵悠闲,寝相沿习。其侈丽繁华,虽不可训,而民物殷阜,歌咏风流,亦往往传为佳话”。唐代诗人李商隐在成都所作《杜工部蜀中离席》云:“人生何处不离群,世路干戈惜暂分。雪岭未归天外使,松州犹驻殿前军。座中醉客延醒客,江上晴云杂雨云。美酒成都堪送老,当垆仍是卓文君。”生动地反映了成都车骑络绎、歌吹喧阗的情景。 上行下效,自唐代以来,蜀风尚侈,民众好遨乐。然入卫之后,太宗皇帝出于对蜀人的厌恶,公开宣称“蜀土之民习俗俗浮,多事遨游”“川峡人情易摇”,须得“待之以待盗贼之意,而绳之以盗贼之法”,不惜立下严刑苛法来禁止蜀地长期形成的社会风俗,如禁止游晏行乐,禁止女婿入赘,禁止结社竞渡。甚至察民有父母在而别籍异财者,其罪死,而唐律仅徙三年。在如此密如蛛网的禁令下,不仅百姓,富豪、士大夫等亦动辄得罪,如此势必增加士民对朝廷的隔阂。就连太宗第一个年号“太平兴国”,亦是针对蜀人而定。 卫朝初年,卫军攻占蜀地,后蜀灭亡。朝廷公然实行掠夺和贸易垄断政策,大肆夺取川中财富,以充作日后平定四海的军资。经过太祖、太宗两朝三十年的搜刮,自古富饶的蜀地完全陷入萧条凋敝的困境,由此触发了王小波、李顺大起义。事平后,朝廷在蜀地依旧不得人心,百姓疏离朝廷,士子不乐仕宦,兼之百废待举,百业待兴。张咏正是在这个兵戈不断的多事之秋孤身前往蜀地上任的(这段时间入蜀的官员,朝廷一律不许带家眷),也可以叫他‘交子’之父。张咏当上成都知府(王小波、李顺大起义后,成都的经济和人口大不如前,淳化五年五月,诏降成都府为益州,其实这个时候应该称张咏为知州,但四川人习惯了知府这个叫法,这里依然叫成都知府)后一改前制,下令从民习俗后,成都的经济,治安等各方面才渐渐好起来。身为蜀地最高长官,张咏肩负着参预军事、监督征战、巡查警戒、诘禁奸宄、安抚地方、恢复生产等多项重任,可谓政涉万机。张咏一改昔日不知恤民、专务宴饮之风,四方出战大蜀军余部,终将所失州县次第收复。大蜀余部首领人物吴蕴、张余等先后或杀或擒,蜀土始平。 张咏初到成都府时便本人亲自巡视各地,晓谕百姓,使之各安其业。当时成都城中驻有重兵,军粮严重不足,而百姓手中囤有大量粮食,却不肯卖给官兵,因为所得铁钱远不如粮食保值。张咏从成都首富王昌懿处得知民间缺盐,而盐又是官方垄断经营之物,遂降低官盐价格,准许民众以米易盐。百姓既能得利,便主动拿出粮食来,不足一月,军中便得好米数十万斛,可供军粮两年。成都粮仓富裕得益于张咏以米代税之举措。成都地面狭窄,人口众多,稍有水旱之灾,城中便会缺粮。张咏便乘当年米价便宜,以每斗合三十六文钱,命各县邑将田税折合成米价,当年共收得六万斛米。到了来年春天,根据城中户籍人口发给米券,持米券者,可以原价到官府买米。此项措施后作为长久制度保存下来。之后的近百年间,蜀地虽经常有灾荒发生,米价昂贵,但成都百姓却从没有挨过饿,全是张咏之功。当时卫朝与西夷交战,陕西边军全靠蜀地供给,不但需要粮食,还要出动大量兵力用于运输物资。张咏怜悯蜀地百姓饱受战乱劫掠之苦,奏请罢去陕西运粮,军民咸安。 卫朝以“重文轻武”为国策,由于朝廷“以文为贵”,文人求学读书之风甚盛,“为父兄者,以其子与弟不文为咎;为母妻者,以其子与夫不学为辱”。太宗即位后,完善科举制度,大肆增加进士录取名额,即使是普通百姓,一旦金榜题名,便能平步青云,步入仕宦,光宗耀祖,因而全国读书应举者比比皆是。晁冲之有《夜行诗》云:“老去功名意转疏,独骑瘦马取长途。孤村到晓犹灯火,知有人家夜读书。”形象地描绘士子们纷纷苦读投身科场的景象。 然由于卫廷一再轻蔑歧视蜀人,派往蜀中的官员“颇尚苛察,民有犯法者,虽细罪不能容,又禁民游宴行乐”,导致蜀地士大夫普遍疏离朝廷,不乐仕进,不求功名,“不事举业,迨十五年,无一预解名者”。而川中素来文风昌盛,俊杰辈出,汉代有司马相如、扬雄,唐代有陈子昂、李白等,均是一个个时代的宗匠级代表人物。而入卫以后,蜀地文士对卫廷持观望怀疑甚至厌恶态度,无人应试出仕,无疑是对当地人才的巨大浪费。为了扭转这种现象,张咏礼贤下士,招揽了蜀中才子郭震、李畋、张及、张逵等人为幕僚,并鼓励诸人参加科举考试。李畋、张及、张逵均于同年获得会试资格。张咏特请奏朝廷,发给三人驿券,准许乘驿赴京,两川士子目为盛事,方奋起家荣乡之志。蜀地才子彭乘年少气盛,面谒张咏进献文章。张咏阅文后,一言不发,只将文章随手抛于地上,彭乘失望而退。到了科考之年,张咏召彭乘入见,拿出私财赠送,助彭乘入京赶考,这私财竟是一张交子。后来彭乘果然大有所为,为名臣范仲淹推重。张咏又亲自督导兴学,成立学院,聘请名师讲课,此举不仅挽回了朝廷声望,且取得了川中士大夫的强力支持,终使蜀地局势走向稳定。川中文风愈盛,后来陆续出了欧阳修、苏轼等旷世大文豪。苏轼仰慕郭震、李畋、任介先贤风范,还专为三人作传,对郭震记载尤为详细。 除此之外,张咏又鼓励商业,支持成都首富王昌懿发行交子,解决铁钱携带不便之苦。后陆续有商人学习王氏发行交子,张咏便建议由王昌懿出面,联合蜀地最大的十六名富户,联合印发交子。由于信誉良好,交子不但可以在十六家商铺任意使用,还逐渐取代了铁钱,成为蜀地民间的通行货币,只不过仍是由民间发行,尚未有正币身份。 时隔不久,李顺余党王鸬鹚再度发动起义,攻打邛州、蜀州。这次太宗皇帝赵光义听取了张咏意见,没有直接派大军入蜀讨伐,而是免除蜀地租税,令百姓各安其业。王鸬鹚既得不到民众归附,不足两月,便为官兵击破,军败身死,蜀地终定。张咏在成都府可以说建功卓著,更是卫朝的一代名臣。吴永麟抚着那份府志,久久无法睡去,更何况《职官志》上早已写明了他作为知府的职责:为府长官,领本府户口、税赋、钱谷、狱讼等事;凡法令条制,一一奉行;岁时劝课,扬善惩奸,兵民之政,皆总掌之,位稍尊于知州。还有他的一位左膀右臂,在历史上有个不太好听的称呼,‘猛如虎’的通判,难怪吴檗走的这段时间成都府的府衙依然能照常运行,其实有没有吴檗,那些善于处理文书的府知事,通判知事自然会在通判的授意下统领全局。 (通判:宋为加强控制地方而置于各州、府,辅佐知州或知府处理政务,凡兵民、钱谷、户口、赋役、狱讼等州府公事,须通判连署方能生效,并有监察官吏之权,号称“监州”,每府置一员,大府二员。明、清各府置通判,分掌粮运、水利、屯田、牧马、江海防务等事。宋代级别多为从八品,到明清为正六品。 府知事、通判知事,正九品,分别为知府、同知、通判的属官,佐理办事,类同主簿,书吏,书办。) 这一夜吴永麟几乎一宿没睡,精神却出奇的好,当张三端着一盆清水走进来的时候,接脚进来的月灵儿手上平举着一件崭新的官服。 “你也是,何必这么拼命,也得注意下身子。” 吴永麟轻咳了一下,连忙止住了月灵儿的话头,生怕她说漏了嘴,让一旁的外人张三有所发觉。 “别让若兰和小刀起的那么早,小孩子要多睡才能长好身体。” “你这个爹也太惯死她们了,别人家的小孩早就鸡鸣起来念书了。” “也不急于这一两年的,我的孩子她们是不是那块读书的料我自己心里清楚,因材施教才是正途。” 张三听着两人在那里谈着孩子的话题,实在插不上嘴,连忙退出去准备马车。吴永麟看着张三渐渐远去,手上拧着帕子,对一旁的月灵儿嘀咕道:“我怎么觉得张三不像是个下人或者商人?这小子也太机灵了点,离开他,我还真有点不太习惯。” “你就别疑神疑鬼了,我昨天暗中让唐屾去查了查张三的身份,他确实帮我们打理着几间笔铺,经常在外奔波劳累的,却并不怎么得吴檗的欢心。” “此话怎讲?” “成都府现在嗜赌的风气完全是吴檗一手造成的,他更暗地里和秦楼楚馆这两家成都府最大青楼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这两处见不得人的勾当的收益早不知比笔铺翻了多少倍,吴檗那里还记得张三和他底下那些靠本分吃饭的小店?” 吴永麟看着胸脯鼓胀,似乎越来越激动的月灵儿,关切的说道:“你可别向上次在锡城那样擅作主张,小花如果当时在哪里有个三长两短,你这辈子只会良心不安,等我摸清了他们的门路,再暗暗的对付他们。还有一件比任何事情都重要的事,你让唐屾帮我多打探打探袍哥会里的情况,既然这里是铜墙铁壁,那我们首先得为自己找好退路,万一稍有不慎,我们也能全身而退,舍身成仁也就是那么一说,谁会傻了吧唧的等着别人把刀架到自己的脖子上来。至于张三这小子机灵,我欢喜还来不及呢,不过他的底细还得继续查下去,这事绝对马虎不得。” 月灵儿点了点头,似乎记起来什么,又问道:“那批刺客?” 吴永麟自然也听出了月灵儿的话里有话,澹台玉瓶当上吴永麟贴身侍卫这件事,没和月灵儿这个大夫人打上一声招呼吴永麟便擅作主张,似乎有些不太妥。月灵儿可比有些人大度得多了,或许被某些呷干醋的一鼓捣,便大清早的来兴师问罪来了。 “灵儿,这事你就别操心了,我自有我的道理,家里你多帮衬着,既然进了虎穴,你我里外都得打起十万分的精力,这一不小心,这条船翻了,我们可不会有再次从来的机会了。你现在是一家的主母,有些该听的听,不该听的就当耳旁风,霜儿就是一小孩子脾气,你让她多放点心思到若兰身上,我就阿弥陀佛了。” “只是孩子们?” “你那块心病我早就替你想好解决的办法了,我昨天去黄府结实了一位曾经在官家身边当过少师的先生,等我把他家里那份媒保了,我自然会向他开口,到时候将老先生请到家里或者把孩子们送到他府上去,他自然也不好拒绝了。” 吴永麟小脸一红,以为他又弄了什么幺蛾子,当吴永麟将昨夜在黄府发生的一切完完本本的说出来之后(吴永麟自然省略了和庞素秋的那一段),两个人之间相视而笑,就当吴永麟扯开月灵儿衣襟准备有所动作的时候,外面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打断了这一切。 “老爷,我们该去府衙了,您也不必急于这么一时三刻。”在院子中吆喝的不是张三又能有谁?他这话里有话的立马让两个女人同时羞红了脸,一个是在庭院中刚刚修饰得挺挺括括的澹台玉瓶,一个是扎在吴永麟怀中不知道怎么办的月灵儿。 “张三,你是‘单身汉给我耍横’是不是?看老爷怎么收拾你。”吴永麟从旁边扯过一件自己换下来的青衫给月灵儿盖住,便撸起袖子气咻咻的捏着拳头冲了出去。 只是看见眼前的一幕,吴永麟完全傻眼了,月灵儿今天打扮得及其具有‘男人味’韵致,前凸后翘,吴永麟狠狠的吞了下唾沫,张三狡黠的看了吴永麟一眼,两人彼此心照,吴永麟迈开四方步,不紧不慢的朝门口停着的马车走去,张三,澹台玉瓶一左一右则紧跟着,张三肩膀上则挎着一个蓝布包袱,里面装着几件随身更换的衣服,吴永麟现在完全是无后顾之忧,想干嘛干嘛了。 第583章 CD之殇 坐在去往衙署的马车上,吴永麟却没有了风花雪月的心情,他想到了一个很微妙的问题,如果自己间接成了明末的张献忠,自己来到这片土地上到底是对还是错? 公元前310年,由张仪主持,秦国正式修建成都城。张仪此次建设成都城的标准是:“与咸阳同制”,意思是说,成都城采用了和秦都咸阳一样的规模,由此也可以看出秦国上下对蜀国的重视。古人早就说过,‘天下未乱蜀先乱,天下已治蜀未治。’作为蜀地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成都后来所遭受的毁灭性打击,足以让所有人触目惊心。 第一次毁灭性打击发生在东晋年间,打开灾难之门的人叫桓温。在三国魏晋南北朝长达数百年的大分裂时期,桓温是一个响当当的著名人物。此人曾经说过一句名言:不能流芳百世,也要遗臭万年。其极端心态与不择手段,几乎和南宋的秦桧如出一辙。 公元298年,北中国大多数地方都遭受了可怕的饥荒和瘟疫。为了在乱世中存活下来,人民不得不逃离家园,企图找到一块可以安身立命的土地。这其中,李特带领由氐族人组成的一支流民队伍,从甘肃略阳辗转来到了四川。天府之国四川比生存环境极其恶劣的略阳要好一些,至少它不缺水,李冰父子建成都江堰后,四川地区水灾明显减少,李特和其他的流民们慢慢在此地安顿下来。他们多半以卖苦力或是做小商贩的方式,过着半饥不饱的生活,但到底要比在家乡活活饿死好得多。三年以后的公元301年,腐败的西晋政府突然下令要求全国的流民都必须从暂住地返回故乡。在执行朝廷的这道命令时,短视而贪婪的益州(就是现在的成都)刺史罗尚认为这是一个天赐的发财机会,于是下令在他的辖区内遍设关卡,当流民从这些关卡经过时,守护关卡的官兵便将他们随身所带的钱财搜刮一空。至此,流民们愤怒地发现,当他们在面对北方的饥荒仍然没有丁点好转,八王之乱还在继续,而自己那点可怜的钱财随时可能被罗尚巧取豪夺时,他们要么在回老家的路上饿死,要么就是揭竿而起。流民们在官逼民反的情况下选择了造反,而领导这些流民造反的,就是那位略阳乡下的农民李特。流民起义的队伍如同滚雪球一样不断壮大,此后,李特战死,其子李雄被推为首领,303年冬天,李雄攻占成都,三年后,在范贤等人的拥戴下,李雄即皇帝位,建国号大成。因为后来李雄的弟弟李寿即位时,曾改国号为汉,故历史上把这一政权合称为成汉。李雄称帝后,用简单而有实效的方法统治益州,当中原的西晋一片民不聊生的惨状时,经过李雄的治理,益州却是一派世外桃源的繁荣昌盛。李雄死后,袭其位的李寿及其子李势都是荒淫无道的昏君,安定了三十多年的益州重又陷入了乱世的怪圈中。李雄时期,西晋帝国就已经在多重打击下灭亡,司马家族的司马睿南逃到建康(今南京),建立了一个偏安的王朝,那就是东晋。当成汉在李寿和李势父子的折腾下奄奄一息时,经过多年休养生息的东晋已经有了征伐成汉这种割据王国的力量。公元347年,东晋派出荆州刺史桓温为安西将军,率兵攻打成汉。桓温的军队溯长江而上,通过长江三峡进入了成汉地盘,驻守在川东的镇东将军李位向桓温投降。此后,桓温留其部将与成汉守军相峙于乐山一带,他则自带一支轻骑昼夜兼程飞赴成都。在成都郊外,桓温三次击败成汉军队,成汉末代皇帝李势匆忙弃城逃往广元昭化。在那里,穷途末路的李势听从了随行官员的劝谏――向桓温投降。作为割据蜀中的末代皇帝,李势最终的命运与刘禅颇为相似:他们同为投降的亡国之君,都被胜利方带回各自的首都,安排了公侯之类的爵位,最后都客死他乡。桓温是东晋名将,也是一个有名的人物,《世说新语》里记载了他相当多的轶事。从其中一则轶事里,我们可以看出这位名将身上的诗人般的浪漫情怀:桓温北伐经过故乡时,看到早年种的小柳树已长至十围,于是为之流泪,发出了“树犹如此,人何以堪”的著名感慨。但是,在对待平定成汉,防止蜀中再次割据的问题上,桓温一点也不浪漫,完全是一个现实的政治家。他认为成都由少城和大城两座互为犄角的城池构成,易守难攻,容易被人利用来建立一个独立王国。于是,他下令拆毁了少城,只留下一座单一的大城。这是成都在历史上所遭受的第一次毁城之殇。 时间是抚平创伤的最好的医生,对人如此,对一座城市亦然。当桓温以一个政治家的冷酷将成都少城完全拆除之后,人事代谢,江山鼎故,经过几百年的发展和重建,到了天下再一次归于一统的隋朝时,成都呈现出一派比过去更加兴旺发达的景象。在李白和杜甫的唐代,作为西部最重要的城市,成都的城市面貌又一次被刷新,那就是罗城的修筑。878年,唐朝皇帝――是时为唐僖宗――批准了高骈修建罗城的请求,其情其景,就好像唐僖宗未卜先知地预测到了自己将在三年后由长安奔赴成都避难一样。这座名为罗城的新城,它以张仪所筑的秦代成都城为核心,再向四面扩展,不仅将秦城完全包容于内,还新开拓出巨大空间,以供此前已显得非常拥挤的市民能够有更多的地方建房造屋。罗城周长为二十五里,相当于秦城的两倍。更为重要的是,罗城将原来流经城西绕城南东流的郫江改道,由罗城之北绕城东南流,从而利用岷江的这些大大小小的支流,形成了完整的环状护城河。同时,原有的郫江河道仍然予以保留,将其从城中由西北向东南划过并与此前开挖的解玉溪和金水河相连,成为市民的饮用水源。 成都遭受第二次毁灭性打击是宋元交替时期。众所周知,宋太祖惩五代时期军人拥兵自重而威胁国家安全之训,将宋朝设计成了一个以文官为主体的由皇族与士大夫共天下的国家。军事上软弱之时偏偏又列强环伺,因而长期采用金钱换和平的办法,虽与周边异族政权不时有摩擦,但总算维持了一百多年的相对和平。但到了北宋末年,北方林子里骑马射箭的女真人牧马南下,徽宗和钦宗二帝被掳,康王赵构南逃杭州再续大统,是为南宋。与北宋相比,偏安的南宋更加弱势。在南宋和金,以及后来灭了金的蒙元的对峙中,地处长江上游的四川这时已不再像唐朝那样是安全而稳定的后方,而是阴差阳错地成了前线。由于蒙元和南宋都意识到四川的重要战略意义,因而双方对这一地区的争夺便空前激烈,顺理成章的后果就是,四川,尤其是作为中心城市的成都,它罹祸的频率便超过了此前的任何一个时代。即便是南宋末期,南宋方面出于种种考虑,主动放弃成都,将兵力压缩到川东一线,以确保长江中下的安全。按理,这时的成都应该是安全的。但事实恰恰相反:南宋军队的袭扰和不服蒙元统治的成都民众的反抗,都使蒙元方面大为光火。这一时期,毁城和屠杀便是成都不断遭受的宿命。 成都遭受第三次毁灭性打击发生在明末清初张献忠据蜀期间。1644年八月初五,张献忠兵分两路,步、骑兵由资阳出发,水军从洪雅和新津出发,两军相继抵达成都城下,天府之国首府成为一座危在旦夕的孤城。明军总兵刘佳胤率军出战,一战即溃。两天后,成都失守。不久,张献忠在成都称帝,建国大西。在张献忠占据四川的一年多时间里,这个以嗜杀著称的草莽英雄,随着他在几支互相对峙的政治军事力量中的越来越趋于劣势,于是对他治下的这片土地和人民采取了疯狂的报复。这就是著名的张献忠屠蜀。张献忠在四川的屠杀和破坏,使得原本富庶的四川人口锐减,城市要么被他毁掉,要么则因人烟稀少,年久失修而渐渐成为草木繁盛的荒野。 张献忠经营四川,全赖严刑峻法造就的恐怖气氛。大西政权的律法极为严苛,实行连坐法,一家犯罪,株连九家。一旦犯罪,轻的被割耳割鼻、砍断手足,重的斩首、凌迟,甚至效法朱元璋实行“剥皮填草”的酷刑。 为防范间谍,限制百姓行动、言论自由,在成都各门严查百姓出入,出城的人必须呈报姓名、事由,以及归期,如果逾期不归,这人的家眷及邻居都要被处死。张献忠还派出几千名密探,装扮成商人或乞丐,在城内查探,如果发现谁家夜里私语时说到张献忠,就用炭在这家的大门涂上记号,天亮时再抓捕审问。在“大西政权”末期,因无法对郊野民众实施有效的特务统治,张献忠甚至认为,住在山野间的都是意图不轨的叛逆,会给敌军做“带路党”,要一律剿灭;而城中百姓则是良民。故在四川实行了“除城尽剿”的策略,对郊外百姓“不论男女老幼,逢人则杀”。 在经济上,大西政权财政高度依赖暴力“打粮”。大西政权禁止民间持有金银,私藏超过一两,诛杀全家,达到十两,就要剥皮。即使是建立了政权,张献忠也没有实行按土地或人口征税的制度,而是凭借没收财产和“打粮”筹集军饷和政府支出。地主和富户被抢光后,“打粮”的对象就成了普通百姓。可以想见,张献忠那所谓“千船沉银”究竟沾了多少血。 大西政权高度防范、仇视知识阶层。张献忠对开科取士非常感兴趣,每攻占一地,即举行科考,强迫当地所有读书人参加。张甚至亲自出题阅卷,但对录取的知识分子,张并不任用,而只用虚职将他们控制起来,防止他们回到地方上聚众“作乱”——所以,张的科考,录取率非常高。大西政权末期,张献忠甚至还假借实行科考的名义,在大悲寺一举屠杀了5000多名士子。 张献忠据蜀晚期,当他意识到天下事已不可为时,他一面下令“剿洗全城,不留一人”大杀军民:成都人被骗至城外,“无罪百姓齐遭惨杀,息静无声。真是尸积如山,血流成河,逐处皆尸,河为之塞,不能行船。锦绣蓉城顿成旷野,无人居住”;一面下令毁掉成都,《圣教入川记》记录了当时在四川传教的欧洲传教士的亲历:“复令将全城四面纵火,一时各方火起,公所私地、楼台亭阁,一片通红,有似火海。大明历代各王所居之宫殿,与及民间之房屋财产,均遭焚如。转瞬间,川中首城已成焦土,人畜同化灰烬,实属可惜。欲恢复旧观,非数千万银两不可”。蜀王府门前有两根盘龙石柱,高达丈余,系后蜀时所立。为了烧掉它,张献忠令人用棉纱等易燃物紧裹数十层,再浸上菜油,三天后等油都浸透时再引火,烈焰冲天,石柱在燃烧一昼夜后倒塌。数十年后,一个叫葛峻起的文人偶然从旧日的蜀王府前经过,昔年的歌舞欢场,此时已是一片空旷白地,只留下了皇城和御河桥这样的地名而已,抚今追昔,诗人感慨万千,赋诗云:蜀王宫殿已成荒,一带修篁傍女墙。惆怅当年御沟水,蝉声犹自噪斜阳。由于成都被破坏得实在不成样子,清朝扫清天下后,不得不将省城移驻于川北小城阆中,时间长达十多年。要一直等到17世后期,随着湖广填四川,大量移民的先后进入并繁衍生息,成都才开始慢慢地恢复了元气。有清一代,成都城市面貌发生了巨大变化,如今我们还能看到的不多的老建筑,大多也属于清朝时期的――换言之,清朝以前的建筑,基本上已经荡然无存了。这座令人感慨万千的沧桑之城,总是轮回似的不时遭遇灭顶之灾。经过明清交替的屡次折腾,尤其是张献忠发疯般的作贱,作为清朝从明朝手里接过的遗产,成都城就是一片地地道道的废墟。哪怕明清易代已经过去了二十年,当四川巡抚张德地于康熙三年,即1664年到成都时,他眼见的这座“城市”让他震惊――与其说是省会,不如说是一个边远的村落:“城鲜完郭,居民至多不过数十户,视其老幼,鹄面鸠形,及至村镇,止茅屋数间,穷赤数人而已。”而在此之前,成都城这片废墟中,草木丛生,遮天蔽日,成为野兽出没的莽莽林子。有人在破破的城楼上,一天之内即看到十余只老虎在城门洞里走来走去。显然,清政府必须在废墟上重建一座规模浩大的新城,这一工程过于浩大,乃至历经康熙、雍正、乾隆三朝,历时百余年方才宣告结束。 明朝初年,成都城的重建范围仅限于宋代成都城的遗址,因此明代成都事实上只相当于几百年前的宋代成都。但清代的重建,其规模则远远超过了明代成都和宋代成都,其中最重要举措,则无疑当数满城的兴建。按清朝统治者的设计,汉族和满蒙应该分而治之。出于安全和隔离的考虑,成都便在成都大城之西新修了一座号为满城,又称少城的新城。方圆达十里的满城,所居人口甚少--人口最多时期也不过两万多,因而树木葱茏,风景优美,川西民居与北京四合院在这里和谐相处,到处是面积庞大的池塘、树林和菜园子。以居于少城南隅的将军衙门为中心,从南至北一条大道贯穿满城,这条大街就是现在的长顺街。大街两侧依次排列若干东西走向的胡同,按照黄北、白东、红西、蓝南的方位安置八旗甲兵。这座自成体系的城中之城,是种族歧视政策的产物,它地位特殊,就连身为封疆大吏的总督也无权管理过问,汉人更是严禁入内。有资格在城内居住者悉为满族和蒙古族,他们之间也等级森严,官兵职务世袭,所有子弟皆不事生产,由国家按月发放优厚的生活费。入民国后,这座城市显然已经失去了其存在的意义,1913年,满城与大城之间的城墙被折除,满城与大城都成为成都城的重要组成部分。在清朝,在这个离我们最近的中国历史上最后一个封建王朝,成都的城市建设除了面积剧增和新建满城两点之外,还有一点就是修复了大量业已残破甚至沦为废墟的名胜古迹。 历代成都城的兴与毁,建与拆,既是动荡中国所赐予它的宿命,也是它作为一座中心城市的必然担当。让人欣慰的是,尽管多次遭到全城性的彻底毁灭,但在其后的每一次重建中,建设者们都不弃不离地选择了原来的地址,而没有谁考虑过要将它搬迁它处。这从另一个角度说明了当初张仪所选定的城址,它的确是一个最具竞争优势的、宜于人居的风水宝地。居住在这块风水宝地上的成都人,他们的性格特征,早在一百多年前的同治年间,就有一个很精准的评价:“俗不愁苦,尚侈好文,民重蚕事,俗好娱乐,居给人足,以富相尚,土地沃美。人士俊乂,风雅英伟之士命世挺身;人多工巧,绫绵雕镂之妙侔于上国。地大而腴,民勤耕作,无尺寸之弃,岁三四收;刚悍生其方,风谣尚其文,俗不溺女。八旗冠婚丧祭,满州蒙古各遵祖法,节文虽异,皆不逾礼;宗族婚姻,颇相亲睦;交游重义,酬答必丰;其俗简约,不尚华靡;其人憨直,不好私斗,巧于树艺,亦习诗书,骑射最精,果勇善战。” 第584章 突然袭击 成都府衙署位于罗城西北正府街,以前规模很大,包括厅、节堂、堂、楼、道院、使院、官厨、四署、公库、直室、客位、食厅,还有马厩、酒库、园果、疏流等。所幸的是,包道乙那场大火只烧掉了原本衙署已划入吴檗私人宅邸的部分,一街之隔衙署用来办公的部分并未收到任何影响,或许是包道乙等人有所顾忌,烧了衙署,无疑等于摆开车马准备和朝廷对着干了,以摩尼教现在的影响力和人手,现在根本不是时候;或许因为它看起来太不引入注目了,失去了它原有的威严,一道白粉刷过的高墙,一扇紧闭布满新旧铜钉的大门,一面鸣冤鼓放置在似乎随时都可能坍塌的木架子上,击鼓棒更是早已不知所踪。 (明朝是四川政治中心变迁的历史分界线。秦时,蜀中最高官署设郡守府,位于秦筑之大城内,约在今人民南路天府广场四川省科技馆偏东方位。后公孙述称帝,设成都为京师,建治为尹,皇宫设于大城,然当时之益州司隶校尉府址已不可考。《后汉书公孙述传》载,吴汉破成都,焚述宫室,则东汉不得不于成都重建蜀郡府,地址既述宫室之废墟。又有左思《蜀都赋》曾极言蜀宫壮丽。《蜀志·谯周传》所载,亦指明蜀之皇宫应在四川省科技馆偏东,既前秦郡守府原址。晋初,成都王司马颖未尝至成都,如营建宫室,则可能因袭蜀汉皇宫故址,而易其殿阙名称。隋蜀王杨秀更于蜀宫旧基营建王宫。唐时,隋蜀王宫变更为西川节度使署,前后蜀皇宫亦位于此。至宋,成都设府,其府署设罗城西北,即今青羊区正府街。元代四川设行中书省,先治重庆后移成都,其治所未考。以上,便是明代以前四川及成都最高建置之所在地,到了明代以后,蜀中之政治与王权实行分离,其建置与治所亦发生了变化。 明代,受朝廷分封之蜀王仍建王府于唐节署及后蜀皇宫旧址,方位略西,乃填摩诃池之大部分为基址。按明朝官制,一省行政之最高官员称为巡抚,别称抚台、抚院或中丞。其办公地点最早设于将军衙门,当时称督院,故巡抚又被另称为都院或都督。照吏制,巡抚同时兼任兵部右侍郎和都察副御使之职。鉴于此,公元1453年设巡抚都察院于城东南的按察司前街,位于巡按御使院西侧。这是四川当时最高官署,集中行使原巡抚的行政职权和都察院之监察、弹劾、建议的权力,相当于在巡抚的行政权力基础之上总揽了类似于前朝御使台职责的一省最高政治机构。《四川总志·监守》记载,“巡抚都察院,按察使前街,景泰四年建。”此外,《天启图》亦有相关的明确标注。至此,不难看出,城中蜀王府东为历代宫殿故址。 再说点闲话,算是普及点历史知识:公元1902年秋,本土义和团“红灯照”首领廖观音率部众三万余人于9月15日凌晨破成都南门攻入督院街,直驱清王朝封建统治于四川的核心——总督衙门。一时间,市民奔走相告。“红灯教进城了”、“廖观音进城了”的呼叫之声骤起,守城清军惊惶无措,当时担任巡逻任务的靖川营兵丁被红灯教杀了个溃不成军。有一武官左哨营官李某,为表忠君,企图阻击义军,但他观望到义军那势如破竹、锐可不挡的气势后,直骇得上马三次皆堕,从此引为笑料。城中百姓有的忙着四下粘贴“迎接义和团,迎接红灯教”等纸条,有的敲锣打鼓,高声大喊为义军助势。对此段典故,有汪海如之《啸海成都笔记》中一段可佑证。书中记载:“壬寅乡试第三场,余方在家检束考蓝,忽闻门外呼曰,红灯教入城矣!急拔关出瞰,适见野民二十余,篷首赤脚,如癫狂。中一人拥三角小赤旗,若张若阖,口喃喃不知作何语,左右数人持长戈短刀,二人前导,挥长柄刀。城中都守不意“贼”骤至,胥仓惶失措,时满奎督闻变欲遁,赖护卫入伙,争荷枪械,环列东西辕。“贼”至走马街,距督院咫尺。”据说,就在义军进城后,时任川督的奎俊正卧榻酣睡,司衙门卫怕惊动部堂而不敢通报,待奎俊获知消息后,丧魂失魄,欲逃无路,只得急令紧闭辕门,以待援兵。眼看统治四川多年的罪恶枢纽既将攻破,却被靠镇压义和团发迹的老刽子手陈矞潜回臬台衙门提兵调将,又策马直奔鼓楼道,命司鼓勇卒擂鼓报警。大队清军齐往督院街而来,向着义军形成合围之势。在廖观音率领下被迫撤离,义军死伤惨重。这次反帝反封建的运动虽被镇压了,但此次行动极大地震撼了本已风雨飘摇的晚清朝廷。川督奎俊亦因此被革职,朝廷又急派了另一名靠残酷镇压义和团运动而官运亨通的岑春煊任四川总督。岑春煊率晋军大举入川,采取“整顿保甲”、“法严连坐”、“加强团练”、“有匪必诛”等强硬手段对付廖观音和红灯照教众。适时,四川尤其是成都周边掀起一阵血雨腥风。直至1902年底,廖观音被捕,次年元月5日,这位年仅19岁的巾帼英雄从督院街走上了刑场。公元1911年,四川的保路运动风潮狂涌而至,作为晚清封建政权在四川的中心和枢纽,督院街又一次扮演了历史的主角。保路运动为武昌起义一举成功提供了重要条件,并成为了辛亥革命的先导。民国李劼人的小说《大河三部曲》中的第一部《暴风雨前》就是以廖观音被杀为开头的,有兴趣的可以去看看。) 看着这一切,吴永麟皱了皱眉头,表情严肃的问道:“这里有小门吗?” “老爷,今年头一遭就走后门,似乎不成礼法,更不合规矩啊。” “让你去找就去找,哪来那么多废话。” “老爷,要不我们还是走正门吧,我现在就去叩门。” 当张三冲上台阶再次回过头想确认一下的时候,背后的吴永麟早已和澹台玉瓶不知所踪,张三这才知道这个老爷真的是雷厉风行,说一不二,料想衙署里面的人这次多半没什么好果子吃。当张三跟过去的时候,吴永麟站着的脸门正对着的一道小门背后发出门闩被拨向两旁轻微的撞击声和门慢慢打开后发出的吱吱呀呀的声音,门缝豁然洞开的哪一刻,眉飞色舞的澹台玉瓶立在一旁,吴永麟抛给对方一个赞许的眼神,便迈开步子走了进去。三人鱼贯先穿过一段细碎的石子路,接着沿着石子路尽头一截墙根走了很长一段距离才绕到了房间所在一道侧门,走廊旁边摆着各色花卉,千姿百态,馥郁流香,门前则是两棵长得葱葱翠翠的桃树,上面的毛桃儿夹杂在绿叶中若隐若现,他们似乎闯入了府衙的后花园。吴永麟推开那道虚掩的门走进去一看,里面完全是另外一番景象,四围的墙壁上布满书画,堂中有画屏,上面布满了四时花竹,兔雉鸟雀,无不栩栩如生。最奇的是南壁的六只白鹤,警露者、啄苔者、理毛者、整羽者、唳天者、翘足者,精彩体态,更愈于生,这里似乎是衙署的一间画房。 就在吴永麟很认真的瞅着那副白鹤图若有所思的时候,张三在一旁打断道:“老爷,这可是后蜀画师黄筌的真迹,现在市面上想寻到他的一副墨宝几乎难于登天,想不到这里居然有一幅。” “那这么说此画价值不菲咯?” “可以说有价无市,千金难求。” “那还愣着干嘛,麻溜的,给我卷下来带回家去,放在这地方哪天遭了盗匪,这可是衙署的一份损失。”从古至今,对于书画,古董的收藏所有人都保持着同样的热度,正所谓黄金有价玉无价,更何况这些软黄金呢?能够顺手牵羊,吴永麟觉得完全没有放过的必要,把这么一堆黄金就这么简单的挂在墙上,简直是助长贼心嘛,正所谓‘饥寒生盗心’,与其便宜别人,不如便宜了自己。 张三表情很复杂的盯了一眼吴永麟,发觉吴永麟似乎并没有开玩笑后,连忙麻溜的从旁边端来一把齐膝的杌子,刚站上去想把那副画取下来,一个哈欠连天,方巾戴得东倒西歪,甚至提着裤子的吏胥就在这个节骨眼闯了进来,开始他还以为自己眼花了,等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发觉真的有人在大白天大庭广众之下敢在衙署行窃之后,原本本能的想冲过来将这个小贼拿下。只是扭头发现取画之人的背后站着一个熟悉的背影之后,他不声不响的提着裤子由原路退了出去,向班房跑去,那里还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个瞌睡虫呢,再晚去一会,估计这些人都得吃板子。 “站住,再往前走一步,信不信我在你背后捅一个血窟窿?”这个吏胥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一道人影如鬼魅般悄然而至,电光火石间,一阵刀剑出鞘的铿锵声在背后霍的一下响起,吏胥感觉背后一阵发凉,后心上似乎抵着一把随时可能让他到地府报道去的锋利兵刃,他身子一紧,再也不敢往前迈出半步,如钉子般钉在了原地,筛糠般抖着身子。 “老爷,是你吗?您总算回来了,您必须得为我们做主啊。”这个吏胥也是相当油滑,脑袋也活泛,刚刚在画房中偶然撞见那身再也熟悉不过的官服,内心早已有了计较,料想来人也不敢把他怎么样,此刻顺势大胆将身子转了过来,刚想朝来人跪下,一道青云皂靴影风一般朝他的面部冲了上来,完全不给他再次说话的机会,吏胥身子沉沉的往后倒去,头顶感觉一阵头晕目眩,脸上更是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痛,对方这一脚下去的力道似乎不轻,这个吏胥顺势借机嚎啕大哭起来,吴永麟很清楚,这家伙在给里面的人通风报信呢,吴永麟也不理会,让张三端过来一把太师椅,顺势坐了下去,皮里阳秋的静观着事态的进一步发展。被这个吏胥咋呼呼的一闹,原本静悄悄的院子一时间沸腾起来,衣衫不整,坦胸露肚,东倒西歪的吏胥提着杀威棒,朴刀凶神恶煞摩肩接踵急匆匆的往画房中的院子如潮水般涌了进来,当吴檗活生生,表情严肃的坐在那里时,这些人心头一阵发冷,手心一阵冒汗,身子更是由刚刚的擎天巨擘变成了软骨虫,齐刷刷的二话不说跪到了院子中用青石板铺就的硬地板上,人人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一下,谁能想到知府大人一回来就来这么一出攻其不备出其不意。 发觉人到的差不多后,吴永麟惊雷般大喝一声:“再哭,把他的舌头给我割了。” 澹台玉瓶还没来得及把剑往前提,那个借故撒泼通风报信的吏胥立马闭上了嘴巴,从地上如鲤鱼般翻过身,摩挲一阵后和其它人一样战战兢兢的跪在了吴永麟面前。 “你们通判大人呢?” 人群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人敢上来搭话,吴永麟从太师椅上站起来,慢悠悠的走到刚刚被自己踢了一脚的吏胥面前不容对方拒绝的质问道:“你说。” “也不知道谁给通判大人报信说贼人杀进了成都府,通判大人一时兴起,风风火火的带着家眷从南门出去回乡省亲去了。” “通判大人走的时候有没有留下任何话?” “大人说如果吴大人回来,公事一切由大人和通判知事全权处理,无须他亲手过目了。” 吴永麟心想,这哪归哪啊,自己有意张扬一番,想不到无形中助了自己一把,来之前的路上还想着该怎么应付这个通判之虎,想不到这下什么都省了,一切的一切似乎太顺利了点,这里面更透着一股诡异。 吴永麟来不及多想,再次对挨了一脚的吏胥吩咐道:“还不去把知事和通判知事都给我请过来?” 那个半边脸上敷着鞋印的吏胥弓着虾腰如大赦般退了出去,只是当他再次回来时,却只领来了一个头发花白,耳聩眼昏,年过花甲的老头子,对方手上捏着一封类似于告老还乡的辞职信。 “鹤翁这是?” 老者刚想跪着回话,被吴永麟过去一把扶住阻止了,对方也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总算可以把差事交出去而轻松高兴了,一把老泪毫不掩饰的当着众人夺眶而出,口中呜呼道:“有大人坐镇中枢,尔等定可与贼人周旋一战,罗城可保矣,幸甚,幸甚。” 吴永麟指了指老者手中的那封信问道:“那您这是?” 老者红了红脸,似乎觉得吴大人误会了他的意思,连忙不迭的尴尬解释道:“康生贤弟历来就有归隐山林,牧野田园之心,大人回乡省亲的时候,康生便拖贤兄将这封信呈上,望大人另择贤才担当之。” 吴永麟只是接过信,抽出来瞟了一眼,从信上知道这个叫做康生的男人是自己的知事,而眼前这个老者则是通判知事后,便不声不响顺手将信递给了旁边的澹台玉瓶,然后对着众人吼了一句:“击鼓升堂。” 第585章 例行公事 吴永麟坐衙升堂,三通鼓毕,通判知事已领全体衙员吏掾、六曹、典狱、尉校等跪在大堂下参见,总共三十来人。一时上下肃静,鸦雀无声。 (宋徽宗时,州县亦设置六曹,称之为兵曹、刑曹、工曹、礼曹、户曹、吏曹。故俗以六曹为地方胥吏之通称。) 通判知事一一报唱了全数衙员的姓名、籍贯、年甲,衙员们又向吴永麟一一禀述了各自的职司及薪俸数额。吴永麟假装勉励了一番,明言他这次回到东京被官家嘉奖,下面各位都是有功之臣,将另行封赏,看着张三和两个帮忙的吏胥从马车中搬上搬下,进进出出的,众人心头一阵雀跃,知府大人果然赏罚分明,这才说出口,便立马准备兑现了。只是接下来的一幕,让众人傻眼了,张三给每个人手中递过一份用纸和油绳系着的四角包,众人掂量了一下,里面似乎并不是银钱,隔近了一闻,居然有一阵一阵的桂花香。 “这是我从东京专程为各位带回来的桂花莲子糕,带回去给孩子和浑家尝尝,算是我的一份心意。” 众人伸长了长颈鹿一样的脖子祈盼着吴永麟后面的话,只是当吴永麟让通判知事将修改过的新的衙署条例在纸上一一呈现出现的时候,他们才知道自己的好日子走到尽头了,这哪里是三把火,而是用一把刀他们心底最后的那一点幻想都毫不犹豫的剜掉了。条陈如下:从即日起,所属衙员,必须每日按时到衙署画卯,风雨不改,更不得无故缺席,否则当日钱粮如数扣除,并以一罚三,以儆效尤。外出公干,必须注明相应的去处,若一旦查出谎报或不实,扣罚当月官俸。后面则是通判知事加上去的一番官腔:今番多有更张改革,随即发下新订立之衙署条例,无论巨细,务必熟记。今吏员但有犯禁违例,玩忽自渎的惩罚不怠;黾勉职守、荣立功勋者必有奖赏晋擢。最后宣布吴永麟将亲自暂时管理衙门日常公务,直到新的知事上任;仍命那位姓马的老者为通判知事,佐贰全城刑政,分判众曹;至于督领全城军丁武役,协办地方靖安,勘拿奸宄,收捕盗贼的衙署缉捕,吴永麟实在没想到太好的人选,秉着宁缺毋滥的原则,吴永麟暂行空缺着。其余箱帐、传驿、仓库、堤道,专官分署,吴永麟也一一落实。府学春秋祀典则由吴永麟这个知府亲领,听见最后一条至少每月去锦江书院讲授一次诗书儒典。吴永麟忍不住哑然失笑,难怪黄臣可和黄仙芝说他们很快便会见面,原来这里面有这么一出。 堂下三十来人耳目一新,个个敬畏。完全不知道这个吴大人不知吃了什么枪药,前面那记下马威已经不同凡响,这新条例一出,谁还敢渎职自污,招惹没趣? 散衙后吴永麟留下马文祥这个意气风发的通判知事及罗城五个片区的里正,有话吩咐。吴永麟先问了五个片区的民情商务,官司诉讼的详情,又嘱咐他们各自维护好坊区的靖安,遇有盗情、匪情和人命凶案立即报告衙署,不许怠忽延误。又特意留下合江亭片区的里正旁敲侧击的打听了很多袍哥会的情况,那人也许是为了向吴永麟表忠心,几乎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看着吴永麟连连颔首致意,这人比升了官还要春风得意,满面红光。 当最后一个被单独留下来的里正也从衙署中离开后,张三才从外面走了进来,看着似乎一脸倦容的吴永麟,试探性的问道:“老爷,我们现在是回府还是另有公干?” “你去给我备一份礼物,我们先去苏知事那里探一探。” “老爷,我看你就别去自讨没趣了,这康生先生是成都府出了名的一头倔驴,枉为了一代文豪东坡先生的后人,没学会先人的率性旷达,反而学会了怎么钻牛角尖,前些年还颇有家私,只是家里传下来的一些字画相继被几个混子合谋骗去后,家境每况愈下,要不然满腹经纶大才颇有先人风范的他,何以做了区区成都府的一个知事。说出来这事也巧,前段时间,苏知事家里的老管家老程头还用包袱裹了一堆笔墨纸砚,问我收不收那东西,我当时就奇了怪了,按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苏学士的后人还不至于沦落到此种境地吧,便将满腹的疑窦当着程老头的面问了出来。 ‘苏家家大业大的,不至于落魄到卖文房四宝的地步吧。’ ‘老弟,这事说来话长,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我们能否找一个僻静处说话?’ 当时店里人来人往鱼龙混杂的,我便将老程头领到了平时我小睡的一个不会被人打扰的僻静隔间,并吩咐下面的伙计没有我的召唤,任何人都不得进入隔间,他这才将事情的本末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这真是一段冤孽啊,我们老爷,大家伙也知道,前些年为了一个会唱杂剧的下作伶人,几乎荡尽了家私。’ ‘市井流言说那人是当时轰动东京,名噪一时,这些年销声匿迹的萧玄机的高徒?’ ‘若真是萧玄机的高徒,我们也无话可说了,这人叫梅逢春,自称萧玄机的关门弟子,论杂剧上的声色情貌,唱念做打,确实还有几分萧玄机的味道,我们苏老爷往来于勾栏瓦舍,勉强算是半个内里行家,一商贾做寿也不知道怎么请到了这梅逢春,那商贾为了附庸风雅,请来一大批才子来品名一二,我们老爷自然也在邀请之列,哪曾想我们老爷自从看了梅逢春的杂剧后一头便栽进去了,我那时才知道,我们老爷不是相中了戏,而是相中了梅逢春那个人,老爷那段时间完全像变了个人似,我们怎么劝就是听不进去,对那个梅逢春又是送礼,又是送钱,几乎像一只蜜蜂一样盯着那朵物以稀为贵,只有冬天才会展露芬芳的梅花,只是当这一切的真相浮出水面的时候,我们老爷才知道入了别人的局,梅逢春更是一夜之间和他的同伙不知所踪,而老爷前一夜才给梅逢春送去了一笔卖地换来的款子。’ ‘就当花钱在下九流那里买个教训得了,何以?’ (“三教”指的是中国儒、道、佛三大教派,“九流”又分为“上九流”、“中九流”、“下九流”。 “上九流”:帝王、圣贤、隐士、童仙、文人、武士、农、工、商。 “中九流”:举子、医生、相命、丹青(卖画人)、书生、琴棋、僧、道、尼。 “下九流”:师爷、衙差、升秤(秤手)、媒婆、走卒、时妖(巫婆及拐骗)、盗、窃、娼。 五行:车行、船行、店铺、行脚行、衙役行 五子:戏园子、饭馆子、窑子、澡堂子、挑担子 八作:金匠、银匠、铜匠、铁匠、锡匠、木匠、瓦匠、石匠 戏子古称优伶,伶人,优者,调戏也,古代的伶人,娼妓,奴婢是同一等,民国的梅兰芳之所以演青衣、花旦、刀马旦并靠这个出名,只因为当时的女子根本就不愿意踏足下九流这个职业,都不干‘跑江湖’的事儿。) ‘经此一役,愁眉不展的老爷心里有了心结,便再也不想出门了,一是人言可畏,怕别人在他背后指指点点,别人拿这件事来笑话他,更何况我们老爷还脸皮薄;二是他对梅逢春这件事可以说是仍执迷不悟,自己舍了财,还一味的替对方开脱,常说‘戏子无情,婊子无义’,这么浅显的道理,他那个读了那么多书的人,还没有我们这些目不识丁的下人看得通透,老爷居然痴心祈盼着有生之年能再见对方一面,听对方亲口说出当时的苦衷。老爷人是没等到,这身体却一天天郁结于心而被拖垮了,就连唯一的一份知事差事,自视清高,看不惯知府大人的做派,便一声不吭的让人递了辞呈,没有了生活的唯一来源,老爷又爱排场,表子里子这些也只有我跟了他二十多年的人才看得最清楚,他现在是空挂着一个苏大才子后人的名声,那点积蓄早已不知不觉消耗在后来那些华而不实的文人雅士的爱好里面了,直到周遭的朋友看出了这里面的真相,嫌弃他寒酸再也不通有无,他一气之下卧床不起,每天在床上病恹恹唉声叹气的,依然满嘴的迂腐之气。这些年在苏府当差,我这个老下人和老爷俩家子之间早已不分彼此,落魄后,他也就靠我们一家子辛辛苦苦在外面揽活勉强支撑着这一大家子的开销,两家加起来的孩子又多,养家糊口已经很不容易了,老爷再一病倒,无疑于雪上加霜,我实在没办法,便把老爷平时最珍爱的几幅字画和一些墨宝顺了出来,希望您能一并收了,以解燃眉之急。’ 我当时看了那几幅字画和那些用过的笔墨纸砚,其实统统值不了几个钱,唯一一副梅逢春的画像还有几分味道,便出了一个让双方都彼此满意的价钱,一股脑的将那些破烂东西全收了,程老头走的时候感恩戴德的,老爷想去苏府,通过这层关系,我们大大方方的杀上门去。” “老程头是不是还不知道你我之间,以及我和笔店之间的关系?” 张三一时没弄明白吴永麟这话里的意思,试探性的问道:“老爷的意思是?” “当时你和老程头之间有没有立下什么票据?比如说那些字画有没有再赎回去的意思?你顺道去周围问一下,程老头来你那之前还卖过什么东西,一并的给我收回来,等事情办好了,再去狮子楼回我,我和澹台大人在那里等着你的好消息。”澹台玉瓶朝吴永麟投过来一个自诩的眼神,吴永麟为了让澹台玉瓶待在身边,早晨当着众人的面给她许了一个子乌虚有武知事的官职,想着自己能堂堂正正的每天待在吴永麟身边和她形影不离,她心情大好。 张三心领神会,得了吴永麟的指令,风风火火而去,吴永麟觉得衙署的事情一时半会也处理不完,便从张三留下的包袱中取出两套便服,让澹台玉瓶选了一套换上后,两人才结伴从来时的偏门出了衙署,两人沿着绿柳成荫的小路上逶迤而行,一路上说说笑笑,倒也多了不曾有过的轻松惬意,也不知走了多久,看见街头巷尾有一些卖豆花的,两人在里面寻了一幅干净点的崭新座头,对舀豆花的大嫂喊道:“来两碗豆花。” 梁红英抬头一看,吓了一跳,这真的是冤家路窄,人生何处不相逢,看着便服打扮的吴檗生龙活虎的坐在自己面前,她牙齿咬得咯咯叫,恨不得在此人的脖颈上狠狠的咬下去一口,只是看着旁边那个似乎武功不错的亲密伴当,她最终还是忍住了。自从梁红英上次帮豆花大嫂保住了那副挑担后,加上同为寡妇以及单身带着孩子不容易的共同话题,两人半天功夫便成了几乎无话不谈的朋友,梁红英原本就没个说话的人,发觉这个豆花大嫂心挺热,彼此便更加投缘了,豆花大嫂独居原本就空着一间房,梁红英想着在宝芝林永远不开火也不是个办法,简单回宝芝林收拾了一番,便带着平儿过来住在了豆花大嫂家里。梁红英原本帮豆花大嫂重新备了几幅新座头,只是豆花大嫂心实诚,原本那天就受了梁红英的恩惠,梁红英每次来喝豆花,收摊的时候装铜板的竹筒里总会多上几个子儿,此刻她哪还好意思受梁红英这么大的礼,她是死活不肯接受,只是抵不过梁红英的热心,她脑袋一转,想了一个让梁红英和她一起合伙卖豆花两全其美的办法,梁红英原本就叶落无根,此时被豆花大嫂这么一撮合,她觉得凭手艺吃饭也不错,毕竟手上的钱财有限,不可能每日在豆花大嫂家白吃白喝,总得给平儿和自己找一份长久的活计,梁红英简单思付了一番,便点头答应了。豆花大嫂的孩子昨天夜里生了病,她原本就靠豆花摊摊这挑买卖赚点微薄的收入养家糊口,只是梁红英才进来住了一天就让对方替她出摊,她实在不好提,也是梁红英心细,昨天后半夜隔壁孩子哭闹了很久,她也知道了个大概,没等豆花大嫂先开口,她一边腰上挂着平儿,一边肩上挑着不轻的豆花担子,就乐呵呵的出门了,只是她第一天出摊,就遇到了自己最想遇到的人,这老天爷似乎太促狭了点,此刻她不得不强忍着满腔的愤怒,倘若毫无顾忌的当着吴檗的面发难,无疑会将豆花大嫂母女也牵涉进这个旋涡里面去,这是她不想看到的。 “我这里豆花卖完了,你到别家吃去吧。” “哟,面儿不生,让我想想,你不是前几天在狮子楼帮着重生一唱一和的那位大嫂嘛,正好,上次欠你的钱一并还你,你这小打小闹的也不容易,还带着个孩子,这些钱应该对你有用。”吴永麟说完,没等梁红英搭上话,在桌上丢下一个布袋,领着澹台玉瓶头也不回的走了,这下轮到梁红英傻了,自从上次见了这位知府大人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今日居然把一句戏言中承诺的银钱都送上门了,梁红将钱袋紧紧的拽在手中,看着两人远处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推荐让我特别震撼的几个作家 张恨水:作品就不说了,去百度都能查到,把人与人之间的‘世情’写得非常通透的作家,国民政府的蒋经国因为《八十一梦》还专门请他吃饭,请他停笔,其作品非常细腻,在民国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比较高产,作品也很多,可以说是读者的福音。 高阳:也是一个高产的作家,‘有井水处有金庸,有村镇处有高阳’,最好的作品是《红顶商人胡雪岩》、《慈禧全传》,本身他就是一个红学家,对清史研究得很透彻,对于写文是很有帮助的,毕竟现在流行的历史小说都是赚钱+打怪。 李碧华:她的文字很有妖气,很有灵性,文笔真的好,真的是怎么学都学不来,《霸王别姬》我一天就看完了,说不出一种什么感觉,反正一股气憋在心里说不出来。 阿城:听说私底下和李碧华关系很不错,和一个妖孽在一起的,自然是另外一个妖孽,王朔这个痞子都喜欢听他讲段子,可惜作品实在太少了。 吴蔚:古代断案的作品特别多,《宋慈洗冤录》、《包青天》等历史知识很丰富。 就推两本,我还没来得及看,一本是《叫魂》,是历史科普类读物,不是悬疑,乾隆盛世发生的一件影响很大的一件类似于我们小时候‘男的打太阳窝,女的打肚脐眼’似的‘招魂’恐慌,写得很深刻。 《项塔兰》一个屌炸天的人自己给自己写的自传,两个字‘真实’:大学教授---坐牢---越狱---报仇---偷渡---当赤脚医生---加入印度黑帮--贩卖军火---圣战,活脱脱肖申克救赎+教父+第一滴血的结合体,看看可以,别把自己带进去了哈。 上面断断续续的都没看完,这些人的作品真的值得一读,完全是一种享受。 第586章 公了?私了? 吴永麟领着澹台玉瓶在狮子楼一楼靠窗的位置找了一副隐蔽的座头,点了一桌澹台玉瓶喜欢的菜,两人低调的边吃边等着张三的消息,就连狮子楼的老板也没发觉吴大人莅临到贵宝地,两人没等到张三,却等到了头上裹着一方花蓝布巾,腰上系一围同色抱肚裙,背后背着熟睡孩子,红着脸,上气不接下气,躬身双手叉腰的梁红英。 “谁要你的臭钱,老娘有手有脚的,能养活着自己,我再穷也不会要你这些不干不净的施舍。”梁红英随手吧钱掷在桌角,刚要转身离去,对方桌上一碗豆汁鲜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狮子楼的一道招牌菜,其实主要是用松茸、鸡蛋、肉末等混合在一起上蒸屉清蒸出来的,起锅的时候在撒上一点卤豆汁,吃起来格外的脆、香、甜,梁红英记得小时候爹只要到春秋山里出松茸的季节,便带着她来饱腹一顿,听爹说那东西吃了长身体,想一想背后的平儿跟着自己好像时至今日还从来没吃过这算不上珍肴的美味,她心里泛出千般滋味,看向吴永麟的眼神更红了。 “还挺硬气,别用那种眼神盯着我,不就为了一碗豆汁鲜吗?搞的我像你杀父仇人似的,喜欢就端走,反正我和澹台公子一口没动过,今天老爷心情好,就便宜你和孩子了。” 吴永麟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梁红英是又惊又气又羞,这话被旁人听去,还以为她为了吴永麟桌上那碗豆汁鲜而翻脸,她涨红了脸气咻咻的说道:“我要吃不会自己买吗?老板,给我一碗豆汁鲜。” “好叻,您稍等。”小二接单后爽快的小跑到后厨,吩咐墩子开始准备。 梁红英充了老大脸面后,猛然记起自己刚刚走的急,好像身上忘记带钱了,不如意的一双手浑身上下搜了个遍,最终一个铜子都没找到,她尴尬的站在原地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想张嘴把刚刚点的豆汁鲜退了,看着吴永麟咧着嘴朝她偷偷的坏笑,她最终还是崩着脸忍住了,她心里默念着吴檗怎么还不走人,可是她却算错了时间,倘若在狮子楼最繁忙的饭点,她点的豆汁鲜很有可能要延俄很长一段时间,她顺势可以装作很不耐烦等下去的样子,将刚刚点过的菜一一叉掉,只是现在早过了饭点,狮子楼里人稀稀拉拉的,隔着壁厢刚刚传来叮叮当当搅蛋花的声音,她刚一张嘴,豆汁鲜就着手开始准备,这会估计早下锅了,梁红英对于吴永麟挑这个饭点来狮子楼进餐是满腹的怨念。 “身上没带钱?”兀自想着心事的梁红英被冷不防背后出现的吴永麟吓了一跳,此时她死马当活马医,没有理会上来看她笑话的吴永麟,径直走到狮子楼的柜台前无所事事,此刻正用一双势利的冷眼觑得她浑身不自在的胖老板直接摊了牌。 “老板,实在不好意思,我出来走的急,忘了带钱,你放心,我的豆腐摊就在附近,要不您派个人和我一道去家里取?” 狮子楼的胖老板皮里阳秋的冷笑道:“你上馆子吃饭难道是‘大姑娘坐轿子---头一遭’?我是看出来了,你是诚心拿这事戏耍你大爷我呢?今天交不出钱来,就甭想走出这个店,要么交钱,要么交人。” 一个过卖甚至过来捉住了梁红英的一只手,生怕她逃之夭夭,按说以梁红英的本事,摆脱狮子楼的这几个人,出拳踢腿轻而易举,这事一旦宣扬出去,势必会给她和豆花大嫂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正所谓强‘龙斗不过地头蛇,虎落平阳被犬欺’,当前这种尴尬的境地她必须老老实实,客客气气的认栽,要不然她和豆花大嫂以后根本就不用出来在附近卖豆花了,梁红英在心中兀自想着对策。周围好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哜哜嘈嘈的,梁红英想从人群中发现一两个熟悉的人给豆花大嫂去报个信拿钱来赎她,偏偏平儿这个时候被人群所吓又开始啼哭起来,梁红英哪里还能静得下心来,心越急她越难在模棱两可的人群发现一两个能对得上号的顾客,她今天只是第一次出摊,她认识和认识她的人更是寥寥,就在梁红英窘得把头恨不得钻到肚子里的时候,那个她最不愿意求助的对象仗义的出了手。 “嫂子,你看看这钱袋是不是你落下的?”梁红英早已认出了此人是跟着吴永麟一桌的伴当,这人给她印象深刻,英俊的脸庞,婉转风流的眉宇,让人看过一眼就很难忘记。梁红英先是愣了愣,看见远处的吴永麟举着酒杯面带微笑向她颔首致意,她瞧科出这人来搭救自己多半是出自吴永麟的授意,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一旁的胖老板此刻根本不知道吴永麟就坐在自己店内,瞧了对方那一脸让他不忍直视的红斑,更不可能有好脸色了。 梁红英犹犹豫豫的才接过那个钱袋,一下便被胖老板劈手抢了过去,他也不客气,当着众人的面将钱袋里面的铜板一股脑的倾倒在桌上,反复数了又数,只是这些钱和他心中豆汁鲜的价格相去甚远,他这下好像真的急了,直接指着梁红英的鼻子破口大骂道:“装你娘的大爷,你这几个子儿打发叫花子呢。” “那东西不是二十文一碗吗?” “那是大平钱的价格,你这几个小平钱够啥?” 梁红英没料到钱包里面的真金白银会被人掉了包,那个吴檗诚心拿她来开涮,她心里更气了他三分,此人果然没安什么好心;更没料到狮子楼的老板会突然坐地起价,她刚刚明明觑见牙牌上写着二十文小平钱,一转身,原来的牙牌似乎不翼而飞,而变成了另外一副她可能刚开始眼花了的牙牌,她兀自泛着嘀咕,张口想争辩几句,可实在拿不出真凭实据,她此刻只能将这难以下咽的苦果独自的吞到肚子里面去,更何况自己还有吃霸王餐这黑底在先,她更是有口难辨。 “小二,结账。” “您两位吃好了?” “你钱掉地上了。” 小二转身众里寻他千百度,腰带却在这个时候不知道什么原因松了,腰上暗藏着的一块牙牌顺势掉了出来,身旁闪过一个人影,将快要落地的牙牌漂亮的一手稳稳接住,在小二转过来之前,那人将牙牌向众人围观的中心空地上抛了过去。周围看热闹的原本就多,牙牌落地的‘哐哐当当’声此刻听起来似乎格外的刺耳,原本嘈杂的人群一下静谧下来,彼此你望着我,我望着你,根本没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当牙牌上‘豆汁鲜--二十文小平钱’几个字清晰的落入众人的眼中时,以前在狮子楼吃过亏的人纷纷卷起了袖子,作出一副要揍人的凶狠模样,有人甚至高声振臂直呼:“无良奸商,罪证确凿,我们拿他去报官。” 没等狮子楼的胖老板逃开,一时间响应者甚众,人声鼎沸,愤怒的人群一左一右架起狮子楼的胖老板就往外面走,就在此时,一个提着剑的风流公子站在街道中央拦住了众人的去路,并指向了吴永麟所在的座头方向。 “我人在这里好好坐着呢,你们都眼瞎了?要告官何必去官府,老爷我当场就把这案子断了,免得来来去去的瞎耽误功夫。” 原本气势汹汹的人被吴永麟这么一吼,立马蔫了下去,对于接下来的结局,众人心中并不看好,毕竟吴永麟第一次回城就来这里吃过饭,让狮子楼的老板着实破费了一番,后来有人更是看到吴永麟的家小都到胖老板的宅邸去做过客,这架势,多半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有冤难申了。 “大人救我。”胖老板这时才发现乔装打扮的知府大人活生生的坐在自己的店里面一个隐蔽的角落,他像发现了救星般开始向吴永麟高声发出呼救,原本慌乱的心神也定了,脸色骄横之色尽显,他想当然的认为知府大人念着旧情接下来绝对不会难为他,只需大人一声令下,便能安然无恙的走到知府大人身边,享受到别人享受不到的特殊‘照顾’。 吴永麟挺着个喝饱吃足的大肚子懒洋洋的从座头上立了起来,缓缓走过来玩味的看了众人一眼,最后当着众人的面对一脸兴奋的胖老板说道:“正所谓众怒难犯,你看这事怎么办,是公了还是私了?” “请大人明鉴。”胖老板隐隐发觉有些不妙,只是自己这次撞到了枪口上,估计吴永麟也没什么好的办法。他内心已经打定主意,大不了向当事者赔点小钱,他觉得这事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出不了大乱子。 “公呢,你这完全是欺诈,按本朝律例,你多半要吃上一段时间的牢饭。”胖老板脸都绿了,自己无意中担心的征兆果然应验了,似乎吴檗不准备轻绕他,准备狠狠敲他一笔。 看着对方不搭话,吴永麟欲言又止的说道:“私了嘛!” 胖老板刚刚被吴永麟一吓,想着进了提刑司的牢房,不掉几块肉也要脱几层皮,早已三魂去了七魄,此刻想着有后招,连连应诺:“我私了,我私了。” “胖老板果然快人快语,你赔这位姑娘十两银子,然后按我桌上的标准请各位吃上一顿,我觉得这事应该就能完了。” 胖老板脸上呈现出难看的猪肝色,心口更是一阵紧过一阵,让他几乎有些喘不过起来,不是旁边的一个懂事的过卖扶了他一把,他早躺倒于地下不省人事了,吴永麟这一刀下去,无疑于要了他半条命,只是刚刚众目睽睽之下被吴永麟一惊吓,已经草草许了诺,此刻幡然改口,狮子楼的生意铁定没必要做了,看着鱼贯而入的人群挨挨延延的在狮子楼中的座头上挤作一团,翘首期盼的伸长了脖颈笑嘻嘻的准备美餐一顿,跌坐在门槛上的胖老板心如死灰,一股寒冬腊月般的凉意直接由脚心窜到全身,翻着死鱼一般的眼睛,似乎之剩下出气没有了进气,一个把钱财看得比任何东西都重要的守财奴,想要从这一场噩梦中恢复过来,估计得有段时日了。 梁红英接过那锭十两的十足大银,完全还没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人生的大起大落让她有些如梦似幻,她完全不相信眼前的这一切是真的,更不相信眼前的那个人是真的,她内心对于吴檗这个人的人品也开始犯嘀咕起来,这人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不堪,这次不但替自己解了围,更是让周围的人大块人心,狮子楼里面‘叮叮咚咚’的敲碗声她听起来格外顺耳。 梁红英在原地踟蹰了很久,话挤在嘴边更不知道怎么开口,扭捏地捏着那锭大银,左右晃动着身子,头几乎快扎到胸口了,如果不是平儿发出‘咯咯’的笑声,她根本不会抬头。 “下次我去你那里吃豆花,可不许说没有,我又不是不给你钱,一碗的豆花钱,我还是付得起的。”吴永麟轻轻的摸了一下平儿的小脸蛋,刚刚她就是被吴永麟逗笑的。 “这钱?”梁红英红着脸将那锭大银递到了吴永麟的面前,始终低着头不敢看对方一眼。 “这是你应得的,收着吧,老爷我一是一,二是二,赏罚分明。” “没有你。”她本来想说一句感激的话,只是心里有根刺让她怎么也开不了口。 “感激的话就不必了,我才回成都,衙署现在缺人手,我一个人的肩膀抗不下来,罗城平靖,我也落得个清闲。” 这话在梁红英听来是另外一番滋味,这人还是众人口中无恶不作,提起他就腹诽的知府吴檗吗?或许他只是暂时装得像一只羊而已,当他再次露出獠牙的时候,将来众人失去的一定会比今日得到的多吧。 “我桌上那碗豆汁鲜给孩子尝个鲜,不用谢我,我们后会有期。” 梁红英抬起心事重重的那张脸时,吴永麟和他的伴当早已在几十步开外,看着对方矫揉造作的走着官步,梁红英忍不住一阵莞尔,今日的事情总值得高兴一回的,两旁的路人则用好奇的眼睛打量着这位父母官,这才多久没见,怎么连走路也忘记了,这只横着走路的螃蟹怎么变成了一只王八。 在没给豆花大嫂母女找好退路之前,梁红英是不准备再对吴檗下手了,心中一个接着的一个的疑惑不断的困扰着她,万一这人不是吴檗,那她岂不是杀错了一个好人?为了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她决定先等等,再看看,她现在发觉身边缺少一个商量的人,实在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她多么希望杜文君杜清源现在就在自己身边,那她就不会现在这般做事犹犹豫豫了。 第587章 谁入了谁的局? 澹台玉瓶对于货摊上摆出来的各种造型别致的小玩意充满了好奇,东走西停,吴永麟耐心的在一旁陪着她瞎逛,同时也成了她的钱袋子,加上他出手阔绰,一时间招徕他们买东买西的小商小贩越来越多,就在两人实在受不了这些人的热情准备落荒而逃的时候,一辆马车不早不晚出现在商业街上,马蹄的‘嘚嘚’声立刻吸引了所有商贩的回头观望,车夫是个黑脸大汉,面露凶光,手上的鞭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噼啪’一声响,那些不想惹事的胆小商贩立马四下作鸟兽散。 “看来我来得不算太晚,兄台惊扰了。”从马车上跳下来一个书生打扮自来熟的男人,只是他那双滴溜溜的眼睛一直在澹台玉瓶身上转来转去,让吴永麟和澹台玉瓶同时心里不是很舒服。 这人身上的皮囊似乎和他眼神中藏不住的机巧很不相符,吴永麟也不说破,身上大包小包的,也不想和此人在街头巷尾为了这点小事继续耽搁下去,急于想甩开此人,上前抱拳道:“萍水相逢,小恩不言谢,来日为兄定当登门拜谢。” “小事一桩,兄台千万别放在心上。兄台慢走一步,我看你身边带的东西不少,不妨让为兄送上一程?” “怕耽搁兄台的要紧事。” “不妨,不妨,今日春光明媚,莫辜负了这大好时光,你我相见就是缘分,不如结伴游玩一番,我看兄台似乎初来乍到,为兄仪表堂堂,气宇非凡,本人最喜欢结交像兄弟这样的英才,不如移步另厢让为兄略尽地主之谊?” 吴永麟和澹台玉瓶彼此对望了一眼,灵犀一闪,痛快的答应了这个四海之人的邀请,言语间得知此人姓沈,颇有家私,在官面上似乎混得如鱼得水,和各大贵勋富户都有来往。 就在这位沈大公子和吴永麟相谈甚欢的时候,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撩开帘门一看,他们此时刚好处在一个水池子旁边拥挤的小道上,几匹洗的轻蹄爽利的马儿恣意的挡在小道上舒服的甩着身上残留的水沫珠子,完全把去路堵死了,几个养马人在马车中看见沈公子后,立马停下手中的活计,恭敬异常向马车中的他打着招呼,吴永麟十分诧异道:“这样的好马举国恐怕都难得找到几匹,不知这几位养马人?” 沈公子掩饰不住一脸自得的笑意,骄傲的说道:“这几个都是我老朋友知府大人吴檗的仆隶,区区几匹瘦马,何足道哉。” 吴永麟和澹台玉瓶一下子明白此人想干什么了,吴永麟惶惑道:“今日结识沈兄,我黄沙这趟成都府不虚此行矣。” 沈公子从吴永麟的眼神中发现他似乎对这几匹骏马颇为着迷,心领神会的提议道:“我们与其信步浪游,泛泛然没有目标,何不骑上大马去拜访一下那位吴大人呢?吴大人门第殷实,塌前姬妾成群,他本人又喜好宾客,他府上更有滑稽杂剧戏可看,我正好带黄兄去见识一番。” 普通公子,商人听说此等高雅去处,哪能不动心,吴永麟犹犹豫豫的,旁边那几个养马人也上前撺掇,吴永麟最终惊惊惶惶的点头赞成了,于是他们几人要了马,并辔而行,转了两个坊曲,来到一座大门前,门内,宅宇华丽深邃。 一个门子模样的人看见沈公子后,立马热情的上来打招呼:“沈公子,是那阵风把您吹来了?你可是好久没来看老爷了,老爷今天早晨还当着我的面念叨您呢。” “吴老爷戎机万理,岂敢让他老人家挂念,麻烦您老进去传个话,就说我带来一位早想结识吴大人的当世才子。” 吴永麟刚想争辩几句,被沈公子暗使个眼色制止住了,门子很快便带来了回信:“老爷听说来了客人,非常高兴。只是久病身子倦懒,无法连衣戴冠见各位贵客,万望见谅,各位随我去大堂稍等片刻。” “吴翁身体不适,我们更当客随主便。” 吴永麟,沈公子一行人被领入一间装饰得富贵大气,雕梁画栋的会客厅,须臾,众人翘首期盼的‘吴大人’总算出来了,一个形容枯槁,面黄肌瘦,被一个美婢搀扶着的老翁三步并作两步,踉踉跄跄的走了出来,澹台玉瓶最终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吴永麟狠狠的剜了她一眼,示意她必须得崩住,这好戏可在后面呢,沈公子一时没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看着澹台玉瓶那媚气横生,比女人都还要女人的兔儿爷模样,他更加的喜上眉梢。那病恹恹的老翁形容举止上确实有几分士大夫的味道,只是这位吴大人似乎太老了一点,好像随时准备另一只脚也踏入鬼门关似的。 双方寒暄一阵,台上那位吴大人自然问到了吴永麟的功名、家世,吴永麟将沈公子早就叮嘱过的一番说词一一娓娓道来,老翁连连点头,脸上更是挤出一副难得一见的笑容,在会客厅耽搁了没多久,老翁便将众人领到了东轩,命下人设酒席,那些东西像早就准备好了似的,一眨眼的功夫,杯盘肴馔,在桌上摆放得跌宕起伏,台面上并没有那么多的大鱼大肉,冷热荤素却一应俱全,倒也雅洁适口。一旁的侍从给众人酌酒过三巡,老翁突然大咳不止,喉咙里的痰声像锯子一样前后拉扯着,让一旁听见的人喉咙里都忍不住一阵难受,最后还是沈公子够贴心,从旁边取来一个痰盂,让老翁一吐为快,众人心里一下舒坦了不少。 “今日有贵客惠临,怎奈老夫身体不佳,不能尽宾主之礼,实在抱憾,沈公子和我是忘年之交,深得我意,就让他暂时代为东道主招待两位,两位随意畅饮,吴某去去就回。” 老翁就这么找了个借口离开了,一直到筳宴完毕,却再也没出现过。三人刚刚离席,一个美婢传来老爷的话,务必让新来的两位公子住下,以谢酒宴上的怠慢之罪。吴永麟和澹台玉瓶也不客气,有吃有喝有住,不让你花一个子,这样的快活日子哪里找去。 春月婵娟,温风如酒,两个男人并肩而行,在月影中絮絮叨叨,大煞风景的沈公子从斜里冷不防冒了出来,吴永麟给澹台玉瓶一个会意的眼神,深情款款的澹台玉瓶轻蹙了一下眉毛,娇嗔的瞪了对方一眼,带着一股烟视媚行的美妍不舍而去,旁边的沈公子整个人都酥了,这可比自己身边的那个相公够味多了,他内心的某些想法更加笃定。两人皮里阳秋的说着一些不痛不痒的面子话,吴永麟感觉得出来,这位沈公子似乎急于想把他引到某处。 正当两人漫步在一处香风腑肺的后花园中时,冷不防内堂中传来一阵喧笑之声,并伴有投掷骰子的声音,点缀着一阵莺声燕语,让吴永麟听起来完全是另外一番滋味。沈公子朝他投来一个玩味的笑容,两人鬼鬼祟祟的循声而去,声音从一处房门大开的内堂中传来,里面的喧闹声越来越大,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们在这里赌钱似的,吴永麟和沈公子鬼祟鼠行,悄悄绕到门前,从门口一处横向拉开,刚好隔着屏风的缝隙中开始窥视里间的异样风情,只见内堂明烛高照,春满人间,正中央摆了一个大案桌,七八个打扮得花容月貌,偏偏带着一股狂野,放荡不羁风情的女子环立在周围撸袖提裙聚赌,自有别样滋味,让两人都看呆了。 沈公子给一旁的吴永麟一个玩味的眼神,撩开屏风,径直堂而皇之的走入内堂。一个手上捧着一大把金银的俏丽女人眼尖,看见沈公子的时候,笑嘻嘻的说道:“沈公子,你又来这里厮混啦!这次准备给我们送多少银子买胭脂啊?” “大赌伤身,小赌怡情,‘潘驴邓小闲’沈某恰好只缺了一样,搏美人一笑,沈某求之不得。” 听着沈公子的这句浑话,那个俏丽女人眼中流波,故意拉了拉胸前鼓蓬蓬的绸衣,欲拒还迎的媚妍姿态足以让任何在外面看热闹的人陷入进去。一时间,沈公子和那些女人厮混在了一起,说说笑笑,尽兴时则顺势在对方玉手粉臂柳腰上轻拧那么一下,那些女人对于‘吃亏’似乎根本没放在心上,反而拿一些风流话来堵他激他,让整个氛围越发氤氲高涨,乐在其中的沈公子似乎完全把屏风后的吴永麟忘记了。 吴永麟故意在屏风后学了几声猫叫,众女子轻嗔几声,不以为意,沈公子一拍脑袋,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众美,朝门外的吴永麟走了过来。 看着吴永麟一副神魂颠倒的模样,沈公子嘴角轻笑,火急火燎的吴永麟上前捉住沈公子留有余香的那只大手,试探性的问道:“沈公子,这真乃神仙境界,她们是九天仙女下凡尘,我这个凡夫俗子怎样才能参与这个盛会呢?” 沈公子微微一笑,沉吟了一刻才悄悄道:“这些女人是吴大人的侍儿,吴大人刚刚入寝内休息,恐怕她们很难接待你,不像我跟她们惯熟无间,如若贸然闯入,怕引来不必要的误会。” 吴永麟央求道:“小弟随身带着一些茶引和交子,你进去替我求求情,也让小弟也能和沈兄一样,给众位美娇娘送点买胭脂的小钱,我就心满意足了。” (茶引,盐引:茶,盐当时都是国家独资经营,茶是蔡京上台后才变为国有的,在当时是一种有价证券) 沈公子迟疑了很久,便进入内堂,和那些女人交涉了很久,才将靠在屏风上张望涎面的吴永麟爷带入了热热闹闹的赌局中。 众女惊诧道:“哪里来的二郎?也不知道避讳一番,内闱乞是你这猥琐相公能来的地方?还不速速离去。” 吴永麟脸露颓唐之色,识趣的正准备转身离开,沈公子一把抓住了他一只手臂,对着众女连唱了两个诺,宽言温语道:“这是和我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大家知根知底的,在门口看见我赌钱,一时技痒,还望各位姐姐成全,我们就是来给几位姐姐送点买胭脂的钱而已。” 众女看着吴永麟掏出来厚厚的一沓茶引及交子,面色微变。就在此欲决未决的关头,一个体态丰腴,一手提着一盏白瓷瓶酒壶,脸色微醺,酡红的脸上微微沁出几丝汗珠,胸前春光若隐若现的狂放女子当着众人的面给吴永麟满满的倒了一杯酒,似有试探之意。吴永麟二话不说,夺过美人手中刚刚斟的琼浆玉液一口下肚,吴永麟一连喝了七杯酒,面色如常,不动如山,这一牛饮让众女脸上的神色好看了许多,有几个甚至偷觑着吴永麟,暗送秋波。最开始给吴永麟倒酒的女子从旁边吆喝来一个头上系着双角髻小丫鬟,眼波迷离的当着吴永麟的面说道:“去里面好生伺候着吴老爷,有什么动静立马来报,好处少不了你的。” 吴永麟的好处是立马兑现,朝小丫鬟手中塞了一些碎银子,周围的女子对他的印象由此更深了一层,对于眼前这个豪客大嘉赞赏不已。 原来这些女人在玩骰宝,桌子上放着一个竹制的特别骰盅,下面放了一个圆底木盅垫子,里面投了三颗骰子,叮咚有声,具体的规则吴永麟一时半会也弄不清楚,不如试着堵上几局,沈公子在旁边陪着,一时间颇有意趣。 吴永麟这个半吊子一上去运气似乎特别的好,每局必有进账,二十局下来,周围那些姬女浑身上下佩戴的钗花,耳环等首饰在吴永麟面前堆得像小山似的,女人们一个个圆瞪着眼,挺着鼓蓬蓬的胸脯,恨不得将吴永麟这个大赢家吞到肚子里面去,吴永麟一杯一杯的喝着旁边的女子递过来的酒,手上早已不规矩起来。 沈公子这个时候推推吴永麟的肘腕好心耳语道:“你赢了这么多,可以收场了。再不走,这场面上怕不太好看。” 吴永麟被众女人迷得晕头转向的,哪有一丝离开的打算,轻佻的眼神在肥环燕瘦身上恣意梭巡,一手将旁边给自己斟酒的女子大胆的揽入了怀中,形骸放荡的和对方喝起交杯酒起来,周围众女人脸上此刻极其的精彩,沈公子一脸怒其不争的模样。 “小人得志便猖狂,你敢不敢和我作最后一搏?”这个跳出来忿忿挑衅的姬人眼前只剩下了一点碎银子,身上的首饰更是早已在吴永麟面前的金山银海中,她输的好像最惨。 吴永麟轻蔑的盯了对方一眼,狂妄的说道:“怎么个赌法?好像你面前的这些赌资根本不够。” “这有何难,你如果赢了我,我从明天起就是你的人。” “也不用那么麻烦,你输了,今晚好好陪陪沈公子,我嘛,有她就够了。”吴永麟说完,往怀中和自己紧紧贴在一起的女子身上狠狠的又摸了一把。 “奴家又没准备和你赌。” “那你们现在把桌上的首饰分了吧,物归原主,我和沈公子现在转身就走。”吴永麟把眼前那堆亮晃晃的东西往桌面上一推,作势起身准备拉沈公子往外走,只是沈公子屁股似乎在凳子上扎了根,根本就没有离开的打算,千算万算,他没料到会是如今的这副局面。这个黄沙的胃口今日似乎不小,准备来个通杀,也顺便让沈公子在一旁也捞点好处。 “黄公子,要求别太过分,想让我们七朵金花侍寝,你也得有那个资本和胆子。” “这个够不够?”吴永麟从内衣饰口袋中摸出一个用上好丝线缝制的绯色袋子,口袋展开后,原本昏黄的暗室流光溢彩,宛如白昼,一双双眼睛同时被带子中几乎有小鸡蛋那么大的一颗珠子所吸引,众人暗中为勾出对方的压箱底暗暗喝彩,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不消一刻,这颗珍贵的珠子就将属于他们了。 第588章 梅逢春逢春(上) 众女子轮番向吴永麟劝酒的时候,一旁的沈公子不动声色的从怀中掏出一个类似于铁盘的东西,悄悄的塞给一旁那个向吴永麟挑衅的女子,放在了骰子之下,做完这一切后,彼此示意最后一搏可以开始了。 吴永麟早已料到了这里面的门道,骰子里的猫腻无外乎油色子、磁粉色子、水银色子、铅色子、也有黄金色子,就是在色子里面暗藏了油、水银或者膏状的东西夹带着铅,有些肯下血本的甚至藏着一小坨黄金,这样的色子你可以把他轻轻的丢在木头一类的东西上,会发出很闷的声音。出千者再经过反复练习,这几种色子是可以随心所欲的作到想丢几点就丢几点的,这里面还存在个人手法和色子中夹带物分布不均匀的问题,这样掷出去的色子某些点子几率会大得多,这些人为了孤注一掷,自然会拿出自己的绝活,只不过用多了,容易露出马脚,所以往往放在最后作为压轴的戏码。 为了把待宰的羊一步一步的引入陷阱中,他们自然不会傻到前面几轮将肥羊杀出局,正所谓放长线掉大鱼,刚开始自然是不断通过味招的方式让对方一点一点的尝到甜头后,在对方信心爆棚自以为有如神助的时候一击必杀,作弊的道具自然不会一开始就用动过手脚的色子,在这些女人身上,自然藏着某些真家伙。 “刚刚只是说笑而已,何必伤了大家的和气,要不我做庄?”吴永麟说完,踉跄着歪歪扭扭的身子劈手就去夺对方手中的骰盅,那个神色无常的女子哪里会依他,彼此间拉扯来拉扯去,吴永麟趁机将袖口中暗藏着,刚刚借机揩油获得的两枚正常色子将原本骰盅里的两颗动过手脚的色子掉了包,这一切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自然没有让对方发现破绽,毕竟对方做贼心虚,哪里还顾得上吴永麟反将一军。 场面上一下子变得很僵,两拨人在一旁劝来劝去,女人向着女人,男人向着男人,楚河汉界,泾渭分明,似乎这一场赌局早已输赢立判。 女子嘟着嘴,嘴角带着一丝戏谑的冷笑,当被劝和的双方再次冷静下来桌各一方后,这一场终极赌局才正式拉开了序幕,对方伸出一双灵巧的小手抚上那骰盅,手一抄,骰盅盘上原本静若处子的三颗色子如一汪清泉般灌入骰盅,随着那只妙手的震颤发出叮叮咚咚的水滴泉眼之声,吴永麟神色如常,一眨不眨的盯着女子手中的骰盅,以防止对方在这紧要关头掉包,反观那女子,起初还胸壑万千,信心满满,摇了一会后发觉没对劲,脸色越来越难看,不停的朝周围的女子和沈公子打着眼色,示意今天好像遇到了千门自己人。 看着迟迟不落骰盅,手臂估计早已酸爽无比,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龇牙咧嘴的摇骰盅女子,吴永麟笑嘻嘻的掏出刚刚那两颗被自己掉了包的色子,随手一掷,色子在桌面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没等众人喘过气,吴永麟猛的从旁边冷不防提起一个空铜制酒壶,‘轰’的一声砸了下去,当色子内里乾坤的真相浮出水面的时候,众人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料想今天果然遇到了此中高手,开始以为对方入了自己这些人精心设的局,最终想不到被人牵着鼻子暗中阴了一把。 房间里的氛围一时间变得紧张起来,除了那阵听起来有些怪异的摇骰盅的声音,众女子大气都不敢出一下,一旦那只骰盅落下,她们接下来将会面对什么样的悲惨命运,所有人都不敢想象,众人把目光投向了坐在吴永麟旁边的沈公子,沈公子心领神会,倏的一下站起来,唾沫横飞的斥责起这些姬人来,声音越来越大,言语里越来越不堪,这里一热闹,里间自然也热闹起来,老翁吴大人大声咳嗽着,急着要痰盂,吃了鳖的众姬人借机将吴永麟和沈公子推了出去。 看着怀中那一堆的簪钗耳环等物,吴永麟随手将它抛给了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的澹台玉瓶,两人之间相视而笑,至于整个过程的细节,彼此早已心照。一旁的沈公子则铁青着脸,一股无名火憋在心里,还得在一旁陪着笑脸,心上似有千根针扎着,吴永麟只需再往对方伤口上撒一点点盐,沈公子估计很快便会歇斯底里的爆发。 “黄公子,萧老爷有请到内堂一叙。”来请吴永麟的正是那个在内堂中第一次给他斟过酒的女子,此时对方完全换上了一身素色衣裙,娉娉袅袅,眼波流动,看吴永麟的神色也变成了另外一番多情模样,微启朱唇,含着盈盈笑意,依然甜美,依然妩媚,笑脸却比刚刚真诚了许多。 幕后老板都现真身了,吴永麟自然必须得见见此人的庐山真面目,沿着女子所指的方向率先走了进去,澹台玉瓶紧随其后,接下来的这一路才是最危险的,她决定不会离开吴永麟半步。沈公子刚想跟上去,被那女子毫不客气的拦下了。 “五毒,老爷说了,要单独会见黄公子,让我转告你,你现在去过失房待着,随后自然会有人将家法送过去。” 跟着提着红灯笼的女子进入一处一墙之隔不曾踏足的别院,吴永麟才知道外面看起来的两处院落早已紧密的连接在了一起,沿着两处院落中那条长长的狭窄夹道,吴永麟才发现这两间院落正门所对的方向好像是相反的,一间朝北,一间朝南,似乎是院子的主人有意为之,这样也省去了不少的麻烦。从大门中进去,月亮也隐到了黑云后面,四下里越发黑魆魆的,走廊上又没点灯笼,澹台玉瓶也顾不上那么多,紧紧的抓着吴永麟的一条胳膊,生怕自己走散落入这无边的黑暗里面,为了消除澹台玉瓶的恐惧感,吴永麟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那个提着灯笼前面领路的女子搭讪着,那个刚刚和她有过肌肤之亲的女子被吴永麟几句动听的话一逗弄,早已没有了一丝防备,几乎是有问必答,吴永麟自然也问的很谨慎:“沈公子不是叫五庐吗?你怎么偏偏叫他五毒?” “他吃、喝、嫖、赌、骗,五毒俱全,不叫五毒叫什么?” 吴永麟作恍然大悟状,再次问道:“你们的家法是什么?” “膝盖下跪着一截瓦片,头顶上顶着一碗油灯,整个过程瓦片不能破,油灯中的油更不能洒出来,要不然重新来过。” “沈公子太可怜了。” “嘻嘻,还不是拜你所赐,不过没关系了,我们师兄弟从小跪到大的,这根本难不到我们。” “你若因我获罪,我愿意替你受罚。” “就会说好听的话来堵我,也不知道来点实际的。”这个叫做芍药的天真少女不经意把目光投向了一旁跟着的澹台玉瓶肩上挎着的那个包袱,那里面自然有芍药输掉的一两件首饰。 “这事真由不得我,现在他才是那东西的主人,你不如去求他。” “你相好的?” “我怎么可能喜欢一个男人,我更喜欢你这样水一般的女人。”吴永麟感觉胳膊上一麻。 “少骗我,刚刚他一直用眼睛瞪我,我自认还有几分姿色,虽不能迷惑众生,至少也得把那些个臭男人晕五迷六吧,你看你旁边这根木头,从头到尾都没正眼看过我一眼,那对冒火的神情,恨不得吃了我似的,你告诉我,他是男人还是女人?” 现在还不便暴露澹台玉瓶的女子身份,吴永麟借机转移话题:“他性子呆,脑袋里缺根弦,别和他一般见识。” “想不到你和五毒师兄一样,也喜欢男人,你这人并不讨厌,太可惜了。” 吴永麟现在不知道怎么答复了,说他不喜欢男人吧,澹台玉瓶那么亲密的搭着自己的胳膊,谁都能看出这里面的猫腻;说他不喜欢女人吧,也不知道芍药接下来会怎么想,很有可能会对吴永麟暗暗提起戒备之心,那他刚刚打开的好局面将再次陷入死胡同,为了套出前路未知之数中更多有用的信息,他当下必须得变着法讨好眼前这个女子。 “你平时喜欢什么?” “干嘛?” “投其所好,离你的心更近一点。” 芍药娇嗔的盯了吴永麟一眼,敛眉收神,内心似乎做了一番挣扎,喃喃说道:“你这人真坏,油嘴滑舌的,你在这院子里呆上一天,估计满屋子的女人都得围着你团团转。” “交一个彼此可以互诉衷肠,无话不谈的朋友,这不是很好的一件事情吗?” 芍药这才发现误解了吴永麟的意思,红着脸问道:“男女之间可以吗?” “实话说,有点难,特别是你这样的女人,刚刚满屋子的女人中我偏偏就相中了你一个,这可不可以称之为真情流露,情难自制?或者说我眼光很毒?” 芍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面对这么坦诚,绕弯弯的伪君子,一时间回味无穷,低着头想了一会才说道:“可我心里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他有没有我帅?。” “英雄气概和你比差了一点点。” “你这么说我心里还好受点。” 两人彼此间絮絮叨叨着,吴永麟一直向芍药打听她喜欢的人的名字,她守口如瓶,只字不提,也许是觉得吴永麟好心替她做媒她没答应而觉得有点亏欠对方。吴永麟后来问起迄今为止见过的人的名字,芍药都一一作了答,那个老翁也是女人扮的,叫牡丹,至于那种能把吴永麟都骗过的易容术,她自然一笑而过,而和他在内堂中赌钱的女子包括她在内,人如其名,依次都有一个花的名字,水仙,芙蓉,玫瑰,蔷薇,海棠,杜鹃,那个最后向他挑战的女子叫蔷薇,是她们的大姐,吴永麟料想这多半不是她们的真名,其实是不是真名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了,吴永麟也就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只是对于师傅萧玄机的真名,吴永麟没问,芍药反而主动告诉了他,这自然出自某人的授意,吴永麟这下更加疑惑了,难道这萧玄机和自己之间以前认识? 也许在黑暗中待太久了缘故,当视野中猛然华光亮如白昼,吴永麟和澹台玉瓶不由自主的抬起了胳膊,一个粗胳膊粗腿的汉子背对着他们手中提着一根吴永麟曾经见过的鞭子,对着台上花花绿绿打着旋子的男男女女高声呵斥着:“台上一炷香,台下十年功,不想吃鞭子的,继续加把劲给我练。” 对方转过头来和吴永麟对视的时候,双方哑然失笑,谁又能想到,刚开始那个车夫居然会是这帮吃江湖饭的带头大哥。 “萧英雄,失敬失敬。” “黄沙兄弟,刚刚有不敬之处,还望海涵。这世界上冒名顶功,沽名钓誉的人实在太多,老夫也是不得已为之。” “我看各位是有本事的人,何必设下这‘美人局’?” 萧玄机老脸一红,将旁边的人支开后,这才将自己心中的秘密向吴永麟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不瞒黄沙兄,自从听说你在大理做了一番轰轰烈烈的事情,我们这些跑江湖的好生钦佩,心里更憋着一股火,蔡京那个奸臣在东京的所作所为我实在看不下去,便伙着手底下这些弟子排了一出‘董卓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滑稽剧,这效果在东京可以说引起了轰动,只是老哥哥这草台班子底子薄,经不起风吹雨打,自然在东京待不下去了,不得不逃到了这偏远的西蜀之地,本地知府吴檗这人也不是一个好东西,我们班子中管钱的先生被他手底下人设了一个‘柜房赌局’,全班子人的身家性命都投进去了,我一气之下,便领着这些徒弟开始杀富济贫。” 吴永麟这才发现苏康生似乎太无辜了点,只因为和吴檗沾了一点边,便落的一个家道沦落的悲惨境地,萧玄机这种一刀切的行为,让吴永麟都忍不住皱了皱眉。 “萧大哥,将来有什么打算?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沙弟,你这点无需担心,我们跑江湖的,自然有自己赚钱的本事,只要有我在,饿不死他们。” “这‘美人局’的勾当是不是?” “我早已暗中盘下了一间勾栏,只是我这个师傅实在不便出山,就让这些小的去闹腾吧。”萧玄机对于以后是否会停止‘杀富济贫’并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吴永麟暗自想着对策,在自己的辖区,实在不能再发生今日的事情了,要不然双方以后根本就没再次见面的机会了。 萧玄机才说完,从暗里走出一个让吴永麟都为之绝倒的男人。他的俏秀俊逸敢说空前绝后,皮肤比女子更白更嫩滑,一对秀长凤目顾盼生妍,走起路来婀娜多姿,有若柔风中的小草,摇摇曳曳,若他肯扮女子,保证是绝色美人儿。他的高度最少比吴永麟矮了半个头,可是骨肉均匀,手足纤长,予人修美合度的感觉。 接着一阵柔婉悦耳似男又似女的声音如空谷幽兰般袅袅穿梭于天际,抑扬顿挫的每一个音节把握的恰到好处,他只轻嗔了吴永麟一眼,就让吴永麟浑身汗毛倒竖,冷汗直流。 第589章 梅逢春逢春(下) “逢春,来见过你小爷叔。” “果然闻名不如见面。” 看着梅逢春的一脸诧异,吴永麟这才知道自己差点说漏嘴,这个时候如果将苏康生和梅逢春之间以前的那一破篓子事捅出来,完全对大局不利,更何况他觉得和萧玄机这个人很对味,很投机,虽只是第一次见面,恰如认识了很多年的好友,如一坛放了很多年的陈年佳酿,是越放越香,越处越知心,此刻就更没必要捅破这层遮羞布了。 “逢春,这人就是一个好酒好色好赌的登徒浪子,别理他。”一只白玉小手拉着梅逢春横里就往外走,吴永麟似笑非笑的盯着对方,此人正是当时摇骰盅摇得估计快要吐血的蔷薇,吴永麟的贼眼最终有所指的定格在对方的右手上,蔷薇想起前不久的羞辱,一时间脸上布满了红霞,只是她脸上此时涂着一些黑灰状的胭脂,不至于让人看见她的窘态,她调皮的朝吴永麟嘟了嘟嘴,吐了吐舌头,早已拉着梅逢春回到台上,开始了互相反串的表演。锣鼓开道,丝竹乱入,杂技,清唱,拌猴戏,怎么热闹怎么来,想起这就是戏曲最初的雏形,吴永麟忍不住哑然失笑,台上的表演就像一锅乱炖,让人不忍直视。蔷薇身上套着一件臃肿的袍子,表演大腹便便的董卓,看着她边跳边从肚子里面掉出各种千奇百怪的东西,就这一点就已经足够吸引眼球了,也不知道是她失了手,还是故意为之;梅逢春则扮上了千娇百媚的貂蝉,一颦一笑之间风流娉婷,让吴永麟看起来别有滋味在心头,就连一旁的澹台玉瓶也被台上滑稽的表演逗得忍俊不禁,一旁的芍药,则两眼犯花的盯着台上的梅逢春,吴永麟对于这小妮子所喜欢的人心中也知道了个大概。抛开艺术成分,这锅猪肉炖粉条,也足够飨那些喜欢凑热闹的老百姓了,他借蔡京这股东风,才很偶然的火了一把,想要真正走进那些引领风尚的中产阶级,乃至某些达官贵人的心中,萧玄机这出滑稽剧基本不沾边,更何况作为禁演杂剧,早已断了它的生命与前程,在当下也只能关起门自娱自乐而已,一旦在成都府演开,会给萧玄机以及整个草台班子带来很大的麻烦。看着一旁的萧玄机愁眉不展,吴永麟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萧兄,剧是一出好剧,一旦摆上台面,明眼人都知道上面演的是谁,恐怕对大家都不太好。” 萧玄机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一股忧虑浮上眉梢,吴永麟这句话几乎说到了他心坎上,这一年多来,带着浩浩荡荡的一百多人由北向东,由东向南,由南向西,风餐露宿,颠沛流离,足迹几乎踏遍了全国的每一个角落,从大城市到小城市,再到小村庄,最后甚至到荒无人烟的地方,那一瞬间,萧玄机感觉自己和这一群人的路几乎走到了尽头。从大舞台上的辉煌到无人问津草台班子的低谷,从场场爆满的意气风发到整日望梅止渴的惶惶惑惑,从出发时的一百多人到如今的不到四十人,背叛,死亡,妻离子散,父兄背向,现实人生的一幕幕悲喜剧,就那么真真切切的在自己的身边不断的上演,这里面的心酸苦闷滋味也只有他和如今还留在自己身边的那四十多人才能体会得出来,历经千辛万苦,在成都府的某些‘做局’上上下下虽有龃龉,让某些人寒齿,他们却再次有了表演滑稽杂剧的机会,也不必每天饥一顿饱一顿东奔西走,东躲西藏,整个草台班子比任何时候都更像真正的一家人,这些日子来人人更是斗志昂扬,比任何时候都来得有精气神,去糟留精,这一场浩劫所带来的隐形好处,是萧玄机这个局内人没有料到的,如惊弓之鸟的萧玄机如今实在没有勇气再趟江湖这潭浑水了,有钱的时候希望将来顿顿能吃上肉,没钱的时候,一碗白米饭都能很满足,到温饱都存在问题的时候,最希望的就是安定了。萧玄机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那点小聪明是上不了台面的,能让世人记住他的只有这出‘诸侯与天子’,如果不演这出‘诸侯与天子’,他又靠什么正途来养活这睁眼就要吃饭的四十多口人?萧玄机感觉自己有一种英雄迟暮,日落西山的颓唐感,久久沉默不语,这也是他不敢向吴永麟作停止‘杀富济贫’承诺的主要原因。 “我这里有两出剧,一悲一喜,不知道萧兄愿意演哪一出。” 萧玄机自然听出了吴永麟的话里话,江湖传闻此人见多识广,足智多谋,更有化腐朽为神奇的鬼斧神工之力,萧玄机向吴永麟唱了两个重诺,郑重肃穆的说道:“我等若能重见青天,黄沙贤弟要我奉上肩上这颗头颅,我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萧兄严重了,我若把你这颗头取走,你手底下这些人还不得生吞活剥了我?没了你主持大局,你这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草台班子多半要散伙,我可当不起这罪人。” “沙弟,你有什么妙计快直说啊,急死我了。”萧玄机原本就是一个急性子,最受不了别人讲话温温吞吞的,直接上来紧紧擒住吴永麟的手,膝盖微曲,就差给吴永麟跪下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到底是要演悲剧,还是喜剧。” “这事恐怕我一个人可能说了不算。”萧玄机沉吟了一会,冷不防提起嗓子朝台上还在表演的演员吼了一句:“如果有新戏排,你们愿意演喜剧还是悲剧?”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师傅萧玄机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一时间根本不知道如何回答,这平时演什么戏不是师傅事先就定了的吗?怎么今天反而问起他们来了。萧玄机其实心里完全没底,如果接下吴永麟的新戏演砸了,他无疑会是草台班子散伙的罪魁祸首,倘若不接,万一是出大火的杂剧,那他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一次重振山河的机会?现在唯一的办法,便是让大伙一起来做这个决定,只是他越急,事情却进行的越不顺利,就连一向能说会道的口舌也变得结巴起来,不知道是因为太激动还是真的急出来的,整整大半个时辰,他和自己人都没商量出个所以然来,场面上越来越混乱,萧玄机对当前这种迟迟悬而未决的处境,早已急的火烧屁股了,和对方再好的交情,别人也不会无限期的等待你的答复,何况现在这点小事都漏了自己这帮人成不了大事的底,绝对给对方留下了不太好的印象,等对方坐不下去开始冒火,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恐怕要从唾手可得的指缝间眼睁睁的溜走了,萧玄机一气之下拿出了当家人的风范,解下腰间的那根五尺长的鞭子,‘噼啪’一声响,他这一鞭下去浑雄有力,似在半空响了一个小炸雷,在众人摇摆不定的心头猛的击打了一下,嘈杂的众人立马安静了下来,一个个像一只只栏圈被驯服的动物瞪着铜铃一样的眼睛,等着师傅的最终决断,似乎萧玄机的话才是他们应该听从的懿旨,这转了一圈,这烫手的山芋又回到了萧玄机手中,这大半个时辰完全白忙活了。当萧玄机急的跳脚,无计可施,骂骂咧咧的失神回头时,桌上早已写下了一副名为《霸王别姬》的特殊剧目: “虞姬:啊,大王,今日出战,胜负如何? 项羽:唉!枪挑汉营数员上将,怎奈敌众我寡,难以取胜。此乃天亡我楚,唉!非战之罪也。 虞姬:兵家胜负,乃是常情,何足挂虑。 (按)虞姬的问话表现已经看出项羽是并没打胜仗,这时候两个人的心理都发展到不敢正视现实的状态。 虞姬:备得有酒,与大王对饮几杯,以消烦闷。 虞姬:看酒!(宫女应声) (按)在锣声中,项羽走进“里场椅”,虞姬坐在项羽的右侧,宫女捧出酒壶,为他们两人斟上酒。 项羽:(唱“原板”)今日里败战归心神不定。 虞姬:(接唱)劝大王休愁闷且放宽心。 项羽:(接唱)怎奈他十面敌难以取胜! 虞姬:(接唱)且忍耐守阵地等候救兵。 项羽:(接唱)没奈何饮琼浆、(转散板)消愁解闷。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 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百年不易的词儿,诉说着得失成败,朝代兴衰,你们就凑合着用吧,后面这首《皂罗袍》,是我额外赠送给你们的,我的脑袋现在有些乱,等我想全了,把后面的一并奉上,你们能领悟多少,就看个人的天赋和悟性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从今天起,天塌下来,除了你们师傅,还有我替你们担着,你们放心去演,我唯一的要求,必须得把基本功练扎实了,别第一场出去就给我演砸了,不但丢了我的脸,也丢了你们师傅的脸。别一口想吃下一个大胖子,一步一步的把路走扎实了,后面的戏折子多的是。” “黄沙贤弟,完了?” “完了。” 人群轰的一声围了上来,只是一屋子人对着那桌上的字大眼瞪小眼,根本不明白上面写的是什么,完全是瞎凑热闹,吴永麟发觉自己浪费了不少的表情,完全自己给自己添堵,草台班子能识字的似乎暂时挑不出一个,吴永麟刚想无趣的离开,背后响起一个激动的声音。 “这是你写的?” “有感而发,真情流露而已。”吴永麟睁眼的时候,这才发觉识货的居然是梅逢春,这个《霸王别姬》中虞姬的不二人选。 “词倒是不错,只是该怎么唱?” 吴永麟一下也蒙了,说实话,他也没想过背后这么复杂的问题,这些唱词经他嘴过一遍,很有可能一出悲剧会变味成一出喜剧,仓促之间让唱、念、坐、打完美的融合成该有的样子,那是一日之功不能完成的。吴永麟没有回答梅逢春的问题,反而走到萧玄机的身旁,耳语了好一阵,等两人将事情敲定后,便领着澹台玉瓶急匆匆的离开了。 等吴永麟第二天再次出现的时候,给他们送来了四五车东西,凭张三的本事,凑齐这些东西也着实费了他一番功夫。此刻摆放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大包一大包大红和桃红等各色胭脂、水粉、油脂,吴永麟正站在中心教他们如何用油脂调出各色的油彩,甚至连底彩,红油彩,定妆粉,干红,锅烟子或者黑油彩这一整套上妆的过程一丝不苟的教给了他们,这些男男女女们本来就有一定的底子,吴永麟没费多少口舌,好些人都会自己上妆了,再加上吴永麟给他们每个该演的角色都画了一幅面谱图依葫芦画瓢,就更加事半功倍了。 不到半天功夫,生旦净末丑五大角色被不同的油彩一区分:老生的端庄郑重,气宇轩昂;小生的眉目清秀,容颜俊美;武生的勇敢顽强,英雄气概;正旦的容貌端正,眉眼清秀;花旦的浓妆艳抹,印膛一红点;武旦、刀马旦妩媚中带有英武气概;净角的红、白、黑谱式抅画的大花脸、二花脸和武花脸;丑角的滑稽风趣;末角的端庄严肃,稳健方圆。上妆后整体的层次感一下就出来了,萧玄机将整个过程瞧在眼中,早已目瞪口呆,喜上眉梢,端着一个小茶壶在一旁咧着嘴乐滋滋的喝着茶,他知道自己这草台班子又活过来了。 琵琶、条琴、梆子、铜锣、横笛、竖箫等这些乐器该补的补,该换的换。砌末(京剧中使用的各种道具的统称叫砌末)里的布城、布帐、报子旗、钵盂、宾福、镖旗、车旗、朝天镫、船桨、大帐子、大旗、灯笼、方旗、飞虎旗、月华旗、黑风旗、符节、幡旗、荷包枪、红罗伞、红门旗、箭架、开门刀、令旗、门枪旗、马鞭、山石片、文房、仙人担、香案、箱匣等这些道具一应俱全,让萧玄机的草台班子直接来了个大变脸。 正当吴永麟给闭着眼的澹台玉瓶画着一个刀马旦的脸谱时,一个怯生生的手在他后面扯了两把,吴永麟转身一看,是一脸美妍娇羞的芍药,她似乎有什么话要和他单独聊,澹台玉瓶今日来的时候换上了一副明艳动人的打扮,风头上早已盖过了戏班子里的八朵金花,她的目的吴永麟心知肚明,只见她乜斜着眼盯了对方一眼,芍药便被吓得后退了数步,澹台玉瓶脸上越发的得意,伸手在吴永麟背后推了一把,此刻的她完全是一副胜利者的姿势,又赚了脸面,又显得她大度。 “沙大哥,想不到你这么大的本事。”两人找了一处隐蔽的角落在那里窃窃私语。 吴永麟戏谑性的调笑道:“你如果愿意回头,现在还不晚。” 芍药捻着衣角,低垂着头,过了好一会才鼓起勇气问道:“我能认你作大哥吗?” “做我媳妇不好吗?” “你太老了,哪天你睡进棺材里去了,留我一个人在世上孤零零的多惨。”后面的话她实在说不下去了,只是吴永麟听完后,最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第590章 好事成双 芍药怔怔的盯着大笑不止的吴永麟,根本没明白这到底好笑在哪里,难道自己哪些地方说错了?刚想开口询问,师傅萧玄机恰好这个时候走了过来,芍药生怕这一幕被师傅瞧见会惹出不必要的误会,来不及给吴永麟打一声招呼,匆匆又回到了化妆镜前,隔了很久才回过味来,对方自始至终逗她玩呢,真有娶她的心思,会当着另外一个彼此情投意合女人的面和另外一个女人到一旁咬耳朵?芍药原本的‘庸人自扰’化成另外一种情愫,或许对方早就把自己当成了一个随时可以对她吐露心事的小妹妹,当她回头瞧见吴永麟和师傅在那里一本正经的聊着某些事情,呈现出另外一番的成熟与稳重,她傻傻的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了,和这样好玩的人在一起,自是另外一番滋味。 对于吴永麟给他送这么大的一份礼,萧玄机是完全没料到的,重礼必有重托,春风得意的差不多之后,萧玄机觉得有必要坐下来听一听吴永麟的条件了。 “沙弟,你昨天说借逢春一用,不会是?” 吴永麟看着萧玄机欲言又止的神情,知道对方多半误会了,他指了指在远处对镜描眉的澹台玉瓶:“萧大哥,你是不是觉得这位小姐和昨天那位公子不是同一个人?” 吴永麟这么意有所指,萧玄机这个雾里探花,当局者迷的老江湖从头到尾又扫了一眼远处的澹台玉瓶,这个时候才恍然大悟,心里的担心和疑虑统统摒除之后,原本紧绷着的那张脸也舒展了开来。 “逢春这孩子命苦,母亲在烟花之地,和一位恩客珠胎暗结,他出生在一个寒冬腊月的天气,我发现他的时候,这孩子在雪堆中冻得浑身通红,我再晚发现一会,估计早到地府见阎王去了。往外泼一盆水就能见冰棱子的鬼天气都没能把这孩子冻死,我知道这孩子命大,阎王爷不收他,我老萧收他。我那个浑家原本就想要个女儿,逢春又生的清秀水灵,从此我们把他当女儿一样养着,教他养活自己的本事,这孩子天生有一副好身段、好嗓子,比跟着我的任何孩子都争气,十三岁便开始在台上挑大梁,我这班子至今没散,这里面有他一半的功劳。”萧玄机顿了顿,用小茶壶喝了一口茶,俏皮的说道:“这里所有的女孩都喜欢他。” 吴永麟会意的笑了笑,再次问道:“他亲生娘呢?” 萧玄机转喜为悲,以一种低沉的声音答道:“死了,在逢春三岁的时候,我原本想带她去见见他娘,哪知道却发生了那样的悲剧。逢春这孩子脾气倔,这多半随他娘。一个大辽的什么使臣进京面圣的前一夜,恰恰逛到了逢春娘所在的那处烟花之地,又偏偏看中了逢春的娘。逢春的爷爷奶奶很早就死在辽人对霸州的一次打谷草行动中,她当时只有六岁,侥幸活下来的她对辽人心里一直憋着一股恨,她不知道卫朝高高在上的那些人为什么对于边境线上辽人的种种恶行视而不见,甚至还主动给对方送钱去讨好对方,有些动手反抗的,竟然被官府捉住了送到辽人那里任凭对方处置,她那时便知道,卫朝这些当官的,还有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连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都不如,统统是软骨虫。逢春的娘不堪受辱,用死捍卫了她自己的尊严,直接从青楼跳了下来,就当着我们俩的面,面目全非,你说这世道是不是给他们这一家子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下一代总是看见最亲的人在自己面前惨死,逢春当时还小,并不知道那个花一样的女人就是他的亲娘,这辈子我也不准备告诉他了。” 吴永麟听到这里,反而不知道怎么开口了,从萧玄机的口吻中,似乎他并不太愿意拿梅逢春作为草台班子改头换面的价码。 “萧大哥,我这里得来一个消息,应该对你有利,你看我们找个安静点的地方?” 萧玄机发觉吴永麟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郑重,知道接下来的谈话不便让其他人知道,便领着吴永麟走向了一间角落中原本堆放杂物的封闭内室,想走近的,在甬道中一目了然,何况萧玄机早已叮嘱他身边的一个小徒弟堵住了唯一的进口,其他人更不可能闯进来。 “沙弟,这里不会有人打扰了,你有话不妨直说。” “萧大哥,我现在只想听你说句实话,那勾栏真的是你一个人盘下来的?” 萧玄机的脸一下子变得红通通,人总是好面子的,在外人面前,无论谁和几个挺投缘的伙伴合开了一家店,哪怕自己只占那么一丁点,也会大包大揽将一些面子话说出去。不知道吴永麟怎么知道了这里面的内幕,萧玄机反而不知道怎么开口了,还好吴永麟接下来的一番话并没有戳破他那个谎言,让萧玄机心里觉得交上这样的朋友真的挺够味。 “我从成都府的衙署那里得来一个消息,罗城现在人满为患,东西南北四条街,只要遇到什么大的节气,整个城里像下饺子似的,脚碰脚,肩挨肩,头并头,根本走不动路。” “可不是嘛,去年元宵节,原本是一件挺喜庆的日子,也不知道谁的马脱了缰,在街上狂奔,被马踩死的,落到锦江里淹死的,硬是让那些人下到地府过了清明节,罗城再不改一改,这样的悲剧多半还会有。” “罗城外围准备要建新城了。” “此话当真?” “我看十有八九是真的。” 从东京来的萧玄机果然很上道,立马捕捉到了吴永麟话里的关键信息,东京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原本内城与外城之间的那些水洼,荒地,空地,自从外城的城墙立起来之后,地价瞬间涨了数倍,那些提前得了消息买地的,一夜之间暴富的比比皆是,只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有这样的机会能挨到那一天,毕竟每个城市扩建总会有一个漫长的过程,东边日出西边雨,有些荒地或许需要很多年以后才会升值,有些胆子大,家境并不好的百姓跟风似的东借西凑的好不容易积攒下一笔身家性命钱,被心怀不轨的人一煽动,最后买了一块需要十年、二十年才能被官家圈进去的地,就那么盼啊盼,望啊望,最终没能等到这笔横财,最后实在无以生计,不得不将希望贱卖了出去,从此背着一生的债务,日子过得比未买地之前都要凄惨。萧玄机原本接触的人就很四海,三教九流中总有些有本事的人,只需花点小钱请对方喝顿小酒,便能听到很多不曾有过的真话,比如真的要建新城了,第一步便是要修路,那些青石板都是大家伙,有心想瞒都瞒不住,那个时候再下手,几乎十拿九稳,不谙于此道的人,往往血本无归。 “罗城准备先朝哪个方向修新青石板路?” 吴永麟抛给萧玄机一个赞许的眼神,不急不慢的说道:“萧大哥,我现在手上有一笔闲钱,希望和你一起圈下一片新地,我们在那里开酒楼,办瓦舍,建勾栏。” “只是”萧玄机知道这绝对需要一笔很庞大的开销,即使将此处的两间宅院转让出去,从合伙的勾栏中退出来,他那点钱或许能够和吴永麟一起经营起一片理想中的家园,只是以后的生计从什么地方来,他们毕竟是靠演滑稽杂剧吃饭的,离开了繁华的罗城,跑到荒郊野地去唱独角戏?他觉得当下一动不如一静,只是又得照顾着吴永麟的面子,一时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萧大哥,你不必急于答复我,这事你先好好考虑一下,三天之后我等你的答复。” “逢春的事?” “这个你替他拿主意,你实在不愿意,我并不勉强。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我只是想让他帮我去结识一个人,顺道还他以前欠下的一笔债而已。” 话说道这份上,萧玄机也大致猜出了个大概,吴永麟这一手绵里藏针已经让他再也没有了任何拒绝的余地,只是他依然不死心的加了一句:“这事要不你和逢春去商量,他如果同意,这事我也无话可说。” “那这事我们说定了。”吴永麟诡异的笑了一下,步履稳健的走到化妆间,简单的给自己上了一点妆,便提着一把荷包枪,骑着一匹‘马’,唱着“想俺项羽——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上台了。刚刚上台的‘霸王’蔷薇身上那副头寸倒是有了,对于那唱词完全是狗咬刺猬--无从下手,此刻听见吴永麟这一新鲜的唱调,开始没回过味来,当瞧瞧周围的人,甚至师傅都眯缝着眼在哪里如品茶般细细品味的时候,心里的复杂滋味也只有她能懂了,只是对吴永麟暂时抢了她的风头却提不起一点怨愤,连她自己也不知不觉沉迷了进去,甚至也学着他的声调开始吟唱起来。 “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忧闷舞婆娑。嬴秦无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自古常言不欺我。成败兴亡一刹那。宽心饮酒宝帐坐。” 倏忽间,空中传来一阵和吴永麟的唱词配合得天衣无缝如银瓶乍破的优美唱词,吴永麟刚猛霸气,梅逢春百炼钢绕指柔,作为最有台风、最有天赋的旦角,梅逢春一出场便惊为天人,一时间,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吴永麟都痴了,像梅逢春这样的角儿,果然是为这个舞台而生的。 梅逢春接下来的尾声唱得更为凄厉:“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虞姬’梅逢春凄迷的瞧了一眼愁眉不展的‘霸王’吴永麟,突然举起手中的那把剑,把心一横,咬牙,直接向脖子抹去。就在那一瞬间,舞台周围的空气感觉瞬间凝滞了一般,众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对于‘虞姬’的突然自刎殉情,大家根本没时间上去阻止,也完全没料到会是这样一种悲惨结局,八朵金花刹那间被一种悲伤的氛围所感染,凄凄切切的垂着眼泪,小声的抽泣着。原本坐着的萧玄机猛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心里的震撼已经找不出任何一句词来形容了,从这一刻起,他才真正体会到,悲剧一样能打动人心。 澹台玉瓶知道吴永麟的本事,此刻她相比较八朵金花要冷静的多,无意间看见吴永麟朝她抛了一个媚眼,她羞得里面转过脸去,和这样的‘通天教主’在一起,每天总有那么多好玩的新鲜事,对他产生的一种无形依恋,身心已经是难以割舍了。 梅逢春重新活过来的时候,代表整台剧完美谢幕,吴永麟早已跑到后台去给那些提供弹弦吹竹的人商量着配乐去了,梅逢春则被所有人簇拥着,他成为了真正的主角,只是他那双凤眉却一直在人群中寻找着吴永麟的影子,他心里实在有太多的疑问需要对方解答了,比如这出戏的开头该怎么唱?以至于被众星拱月的他整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 “逢春,你过来,师傅找你商量点事。” 吴永麟没开口,萧玄机反而决定把这一饭之恩先还回去,对方的礼,已经重得让他有些喘不过气,甚至都不敢伸手去接了,如果不能帮对方做点什么,他这心里过不去,脸上更是挂不住,想来想去,他觉得这件事还不如他这个当师傅的提出来最好。 “师傅,您是不是答应小爷叔什么条件了?” “恩,和你有关。” “小爷叔是个有本事的人,这出《霸王别姬》还有很多仰仗他的地方,为了整个草台班子,只要师傅吩咐,我就去做。” “只是这可能会揭开你以前的伤疤,师傅不想让你做你不愿意的事情。” “一切都不为了活着吗?没有了生命,一切还有什么意思?” “这么说你答应了?” “我相信师傅,也相信小爷叔,这辈子我还从来没像今天这么开心过。” “你小爷叔我现在也有点看不透他了,你这件事定了,我心里这件事也定了,从今儿起,我们就和小爷叔绑在同一条蚂蚱上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从今儿起,我们不再刻意去讨好看戏的人,而是要让他们跟着我们走。” 吴永麟之所以鼓动萧玄机这帮人搬到罗城外面去,一是为了避免自己这个假知府的身份被萧玄机识破,把他们支的越远越好,罗城就那么点地方,低头不见抬头见,到了那一步完全给自己添堵,不如现在就未雨绸缪,百利而无一害;二是萧玄机这帮人以前做的‘杀富济贫’的那一档子破事,万一哪天被仇家寻上门,吴永麟到时候是帮还是不帮?不如提前帮他们谋划好生路,对所有人都好。至于修新城的事,并非空穴来风,转运使每年都会留下一笔款子,用于城墙,走水器械,街道的修缮,河道的疏浚,往些年这些钱留派后根本如石沉大海,完全没起到任何的效果,吴永麟第一天坐堂看见典簿上这个名目的时候,便想到了扩建罗城的计划,要致富,先修路,扩建罗城,刻不容缓,下面经办的人,他首先想到了苏康生,一个不愿与以前的吴檗及他身边的人同流合污的高士,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了。 第591章 结识知事苏康生(上) 一辆马车不紧不慢的在街道上逶迤而行,空中下着淅淅沥沥的细雨,过往的行人的头发、肩上都沾满了雨丝,他们的脚下没有丝毫的停留,远方的一阵乌云在视野中逐渐吞噬头顶的那片光明,等天色完全暗下来,估计有一场好雨下。街道两旁的店铺中,好些掌柜、账房先生、小二无精打采的斜坐在柜台上打着盹,今天的鬼天气,对他们的生意似乎有不小的影响,偶尔几个在店子前晃悠的,只是一些借他们伸出去的廊檐躲一躲雨的过往行商和路人,他们会统一伸长脖子看一看天,然后各抒己见,以此判断是否还有继续往前赶的必要,沿着街尾继续往前走,将是一片绵延数里交叉纵横的湿滑阡陌和方方块块的水田,周围很难找到一棵可以用来遮风避雨的大树或者人家,如果他们走进去雨越下越大,他们最终还是会被迫走回头路,对大多数人来说,此刻一动不如一静,寄人篱下才是最明智的选择。面对这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细雨,有人欢喜有人忧,原本几家以前门庭罗雀卖蓑衣、油毡帽的店铺在淫雨霏霏中则广迎四方来客,门前早已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一个个满脸油腻的胖瘦老板笑得嘴都歪了,男人女人们夹杂在其间正各自掏钱选择自己喜欢的雨具,然后穿戴上中意的,欢欢喜喜的朝雨中奔去,即使下再大的雨,他们再也不必担心会被淋湿了,彼此悠闲的在雨中赶着路,为后面的旅程多了另外一番不曾有过的体验,那些原本在廊檐下讨论着‘山雨欲来’的滞留客,看着一个个将全身武装得风雨不透的赶路人从视野中走过,他们这才想起有蓑衣、油毡帽这回事,为了以防万一,他们陆陆续续的也加入了那些排队买雨具的人群中,整条街雨具店上的生意越发热闹了。 和多数人不同的是,有一个满面愁容的老者带着全幅的行头正在雨中踱来踱去,时不时在街尾停下来朝远处张望,前不久被自己要么卖、要么典当出去的家具、衣物被人如数退了回来,那些人临走之时啥都没说,只是说受人所托,客人今天会专程登门造访。只是那内外都在下着雨的破屋子,实在没地方接待客人了,老者只是想将来人挡在门外,诉之以情让对方下次再来拜会老爷,这样既免了对方尴尬,也保留了老爷的名声。 整件事是瞒着老爷的,老程头此时变得越来越焦躁,里面老爷身边随时需要他照料一二,在门前又脱不了身,他不得不往复于一内一外,人没等到,把他却累得不行,今天喝下去的肚子中原本就不怎么瓷实的存货,这一来一往中早已消耗殆尽,跌坐在一截被雨淋得湿漉漉的长凳上,一拍自己那颗糊涂脑袋,才发觉自己完全和自己过不去,身旁那几个浑身破烂脏兮兮吵着要吃要喝的孩子,为什么自己一开始没想到好生利用下他们?灵机一动的老程头开始寻找身上所剩不多的几枚铜钱,要想叫得动这些孩子,总得给对方一点甜头,这样他们办起事来才越发殷勤。只是衣角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洞,被自己好生保管的几枚铜钱早已不知所踪,老程头这下真的急了,让那些鼻涕虫在自己前面一字排开,一一或威逼,或利诱,问他们是否发现那些无意失落铜钱的踪迹?孩子们惊惊惶惶的,被这么一吓,一个带头一哭,另外的觉得自己也受了委屈,也跟着大嚎起来,整个院子乱作了一团,周围看热闹的邻里围成了一团,老程头这才发觉自己做了最愚蠢的一件事,等这些时刻都打着他们米缸的邻里发觉事情的真相,他身上业已遗失,现已下落不明的铜钱,恐怕是再也没有找回来的希望了,老程头想起这些,颓唐得蹲在地上,双手沮丧的抱着脑袋,他真不知道这日子该如何过下去了。 “张三,你和澹台大人去街口买点吃的,听说他家里人多,恐怕早就揭不开锅了,我和逢春在这条街上找一处地方等你们。” 张三和澹台玉瓶知道吴永麟这个时候将他们两个同时支开,多半有什么话要和梅逢春单独谈,两人彼此心照,张三在一爿临街的铺子中选了一间此刻似乎根本就没人光顾的酒栈将两人放下后,便赶着马车撇开他们俩,去办吴永麟刚刚交待下来的事情去了。 酒栈中的过卖和老板此刻正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不对路,喋喋不休,嘟嘟嚷嚷的,老远看见有客人朝酒栈急奔而来,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挤着笑脸弓着身子,取出两顶半黄不新的斗笠迎了上去。 “给我们找个清净地,上四个碟子,来一旋子酒先吃着。”吴永麟边小跑边吩咐,进了里面,举目四顾,偌大一间酒栈,除了一个伙计和老板,店里冷冷清清的,吴永麟对张三选的地方甚是满意,对这小子办事的方圆,若不是有吴檗这层顾忌,他还真想纳为己用。两人选了一间稍稍靠里的座头,接过眼明手快过卖递上来的一方干帕子,胡乱在身上抹了一把,便从身上抓出一把铜子,撒在对方的木托盘上,而后又往上面放了几锭真金白银,这意思就再明显不过了,大钱是老板的,小钱是过卖的,一碗水端平,酒菜依次上齐后,喜笑颜开,各取所需的过卖和老板便再也没来打扰。 “逢春,你如果不想面对苏康生,你就在这里等我回来,这事我始终是刚开始那句话--不强求你做任何不想做的事情。” “小爷叔,你到底和苏老爷是什么关系?怎么如此照拂?” “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一件事需要他相帮,苏老爷的人品,你应该比我清楚。” “为人虽酸腐、书呆子气,论起治世之道,颇有一番独譬的见解,只是怀才不遇,又受蔡相‘元祐党’昭彰之罪所累,更是遥遥无出头之日。” “就凭你这一番不俗的见解,不去考取一个功名太为可惜了。” “小爷叔说笑了,做人和经商、做官的道理其实都差不多的,‘别人进我一尺,我还对方一丈’,勾栏瓦舍虽来往鱼龙混杂,只要稍用点心,你能从对方口中打听到很多真话。干爹也曾经有那个想法,只是我们的杂剧班子,一年到头东奔西走的,根本没个定性,我都这么大的人了,实在不好意思在班子里面吃白食,让干爹难堪。况且像苏先生这么有才华的人都尚且过得如此不堪,这个功名考不考其实也没什么两样。”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你既然这么想,我也不便勉强,相信我,这个世道不可能永远这么乱下去,术业有专攻,宁做鸡头,不做凤尾,这戏我们要唱就要唱的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每个人听到你梅逢春的名字,都立马竖起一根大拇指。” “这方面还得多多仰仗小爷叔。” “我这里当然没问题,只是表面看起来特别光鲜的东西,往往坏在本心上,人得了势,出了名,往往忘乎所以,连自己姓什么都不记得了。” 梅逢春当然知道对方是意有所指,只是他此刻根本还体会不到吴永麟这句话的力量,默然想了一阵,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在局面僵持下去的时候,吴永麟发觉自己这句话似乎说的重了一点,连忙改口道:“我只是给你提个醒,并无它意,你千万别往心里去。来,我们一起喝一杯,去去身上的寒气。” 梅逢春平时几乎滴酒不沾,毕竟酒为辛辣之物,容易坏嗓子,只不过此刻实在拂不过吴永麟的面子,不得不将面前吴永麟刚刚为他倒的一杯酒一股脑的喝了下去,这些酒虽和吴永麟烤出来的酒有差距,只是对第一次喝酒的人来说,第一杯下去,也足以让对方晕头转向的了,果不其然,一杯下肚的梅逢春那张俏脸上浮起了一片红云,双眼迷离,脸上似笑非笑,明显已有了七分醉意。吴永麟这才知道自己做了一件很愚蠢的事情,这下即使梅逢春打定主意陪自己刀山火海在所不辞,他哪儿还敢带着一个醉鬼上门叨扰。还好张三、澹台玉瓶很快便将一切备齐赶来此处与他们汇合,吴永麟这才免除了扶着另外一个好看男人的尴尬,让张三在马车中代为照顾梅逢春,领着澹台玉瓶,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朝街尾一间式微世家、三进一出的院落走去。 周围看热闹的邻里早已散去,只是他们走的时候依然没忘记顺手从院子中的那堆杂物中取走一两件趁手的东西,孩子们的悲伤来的也快,去的也快,三五成群的正乐呵呵的玩着地上的泥巴,只不过身上、手上、脸上早已惨不忍睹,老程头此刻也顾不上他们,正弯腰驼背的在自己可能行径到的地方抓瞎似的乱找一气,只不过这些消失的铜板和他故意作对似的,忙活了一个多时辰,一个子都没寻到,他更是把有客来访这件事抛之于脑后了。 一阵让老程头痨肠寡肚的肉香像虫子般钻入了他的胃里,他狠狠的咽了一下口水,隔壁二棍子家又吃肉了,这小子就喜欢弄这东西馋他们,只要他们家煮肉,家里像做贼似的,门窗关得严严实实的,生怕那肉香被人闻去他们会少吃一口似的,而这个时候,家里那些不争气的孩子则围在二棍子家的窗外,涎着面,期望能获得对方哪怕一丁点的馈赠,结果等来的却是头大如牛,满脸横肉,气势汹汹提着一根棒子的二棍子,孩子没被他的气势所吓,立马一哄而散,走得慢一点的,免不了会挨一顿拳棒,那些没挨打的孩子,自然会被老程头数落一顿,骂他们没出息,更骂他们不顾兄弟姐妹之间的情义,不应该独自逃生,而让弟弟妹妹在后面受罪。 老程头刚想上前去阻止那些可能会再次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的孩子,只是他刚直立起身形,那些孩子像发现了什么似的,纷纷丢下手中的玩物朝他涌了过来,就在老程头不知所措的时候,孩子风一般的从他旁边擦身而过,朝他身后另外的目标扑了过去,老程头转过身,这才发现门口立着两个穿着不俗的男人,只是他们手上却举着一包包与他们身份不太搭配的猪头肉,卤水酱鸭,馒首等让他也忍不住大吞涎水的吃食。 “不要挤,不要挤,想吃东西的先到旁边把手和脸都洗干净了。”那个漂亮男人的这一句话抵得上老程头平时大呼小叫的十句话,二十句话,孩子们依次围在院子中一口古井的周围,大一点的孩子帮着往水井里面放捅,摇井轱辘,小一点的则齐心协力的搬着一个可以用来洗手洗脸的大木桶,老程头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潸然泪下,面对身边口舌之欲的无穷诱惑,还能兄弟齐心,足以让他老程头欣慰了,若不是这穷家境,这些孩子准一个比一个有出息。 老程头还楞在那里又哭又笑,另外一个男人却用水葫芦舀了半瓢水凑了过来。 “洗洗吧?” “老爷...”老程头伸出手洗手上泥巴的那一刻,心里一惊,这才记起有客来访这一回事,只是对方已经进了门,就没必要将对方赶出去的道理了,这会失了苏家的礼数和他老程头的脸面,看着旁边那些拿着馒首将就着猪头肉,鸭肉狼吞虎咽的孩子,老程头捏着对方送过来的一个香喷喷,热烘烘的馒首,刚想放进嘴巴,这才记得老爷好像也一天都没进食了,抓起吴永麟手中的馒首、猪头肉转身往内堂飞速跑去。 吴永麟刚顺着老程头跨过的那间屋子迈进去,堂屋的隔壁传来一口水将就一口馒首的吞咽声,吴永麟觉得此刻贸然闯入不是时候,立马踅足转身退了回来,叉着双手,靠在一根廊柱上,笑意盈盈的看着院子中的澹台玉瓶母性大发的照顾那些面黄肌瘦的孩子,心里冒出另外一番滋味。自己和她之间也就差一纸婚书了,永远把对方这么吊着,似乎对双方都不好,殷冷霜那里虽颇有怨言,只要月灵儿是向着自己的,他就有办法把这件事办圆满,最困难的其实他根本找不到提亲的对象,脑袋里仔仔细细的把这事回味了一阵,猛然一惊,计上心头,澹台玉瓶的亲生父母一时半会也找不回来了,为什么不给她找个义父呢?而这里面的人选,他想到了一个再合适不过的人,即使澹台玉瓶受了殷冷霜的气,她也只会负气回‘娘家’,而自己也不用满世界的找她了。 “想什么呢?”澹台玉瓶什么时候走到自己面前的,吴永麟完全没发觉,只不过依然投给对方一个会意的笑脸。 “想我们什么时候成亲。” “你现在东奔西走的,连茶都顾不上喝一口,我现在才明白你确实是分身乏术,我们的事,等空了再说吧。”澹台玉瓶虽然嘴上是这么说,只是这话从吴永麟嘴里主动说出来,她还是暗自高兴着。 “哪天我们去算算彼此的八字合不合,这事宜早不宜迟。” “万一别人说我们的八字不合怎么办?”澹台玉瓶羞红着脸问道,她能感觉到吴永麟这次并不是说着玩的。 “一个说不合,拆一副摊子,十个说不合,拆十副摊子,拆到一个人说合为止。” “哪有你这样的。”澹台玉瓶看见老程头木木愣愣的出现在吴永麟背后,红着脸小跑开了,心里早已乐开了花。 第592章 结识知事苏康生(下) 老程头自然是见过吴檗这个知府老爷的,将馒首送到苏康生面前的时候,自然将吴檗来访这一段隐去了,只说是老爷以前的一位故人来访,至于姓甚名谁,苏老爷看见那个馒首和一包让他大吞口水的猪头肉时,他那里还顾得上问来访人的到底是何人?或者说他心里早已有了底,落难之时方显真情,这个时候还能记得上他的,也只剩下以心交心的几个挚友了,他想当然的把这件好事挂到了以前交往甚密的几个风流名仕的头上,只不过事实上自从苏康生落魄到如此境地后,那些人和他之间却再也没有了音信,老程头在老爷最落魄的时候走遍了这些人的府邸,那些人要么借口回了老家,要么推脱外出公干,要么托病不宜相见,反正老程头和自称是老爷挚友的这些人是一个都没见上,唯一一个靠谱点的,还是个怕老婆的,瞒着浑家从墙内朝墙外扔给了老程头一小袋米。这事老程头不敢寒了老爷的心,对于拜访的这些细节是‘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对于那位施舍米的相公,老程头更是大嘉赞赏了一番,苏康生第一反应自然把雪中送炭的来访者和曾经施舍过米的好友对上了,哪里会料到另有其人,而且还是一个他最不愿意见到的人。老程头看着床上的老爷一脸满足的打着饱嗝,苍白的脸色也开始变得红润起来的时候,他借故找了个理由溜了出来。 邻里一个个好奇的从窗户、门缝中乜斜着眼看着苏家两位突然到访的客人,根本不敢从房间里出来。那些泥孩子听说不但有吃,还有新衣服穿的时候,立马和那个好看的男人排成一长溜跟着走了出去,老程头刚想冲出去,却背一旁的吴永麟抬手拦下了。 “吴...吴老爷,此等大礼,小人们受之有愧。” 老程头此时并不想当众公开吴永麟知府的身份,毕竟周围一双双饱含嫉妒、愤恨、冷寒的眼睛盯着,吴檗的名声在百姓心中比腌制的咸鱼还要臭,被邻里把这件事传出去,整条街上人的口水都可以把他们戕死,以后他们根本没法在这一片做人了,老爷正是好名声,这才辞去了知事这份其实待遇还不错的差事,此刻自然没必要把这事张扬出去。 “带我去见你们老爷,我有要事和他相商。” “老爷那倔脾气...” 老程头刚想分辨几句,内屋传来苏康生一声尖利的高喊打断了两人的谈话:“老程,快把客人领进来吧,我要当面致谢。” 冷不防听到老爷这一声召唤,老程头紧张忐忑的不知如何是好,内心不停的打着鼓,眉心的悬针纹清晰可见,此时他想拒人于千里之外已然来不及了,他这才知道不该将所有的事情都大包大揽在自己身上,真到纸包不住火的时候,除了硬着头皮被老爷数落一顿,也实在没什么其他办法了,只是这次老爷估计多半不会轻绕他,老爷的脾气,他是清楚的,眼睛里揉不得沙子,一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让人特别难受,根本不会考虑任何人的感受。当下和以前又略略有所不同,以前两人之间主仆分明,老程头一家必须得依附着苏家过日子,现在却反过来老程家干活贴补着苏家,老程头的浑家一气之下回了娘家,除了月初、月中会给他们送来一点粮食,几乎每次走的时候都和老程头闹着别扭,老程头这腰杆硬气了,偶尔有些时候会和老爷口角几句,只是老爷现在那身子骨,郁结于心,孱弱于形,完全受不得一点刺激,倘若自己一时没忍住和老爷当着吴檗的面发生冲突,那他们主仆之间这辈子的情义恐怕也就走到尽头了。这位吴知府能够抛开身份礼贤下士,亲自登门拜访,老程头自然能猜到对方的来意,老爷、自己以及每天围着自己打转张口要吃食的孩子,太需要这份‘知遇之恩’了,老程头这么一想,内心反而不那么紧张了,为了这两个早已不分彼此的家,他打定主意决定和吴永麟站在一起,劝老爷先喂饱自己的嘴巴,别死要面子活受罪。 吴永麟走进去的时候,先是见到了一张泛着笑意的瘦长山羊脸,下颚的花白胡子上油腻腻的,一件浆洗得泛白打满补丁的宽大袍子极不相称罩在一副骨瘦如柴的身子上,满屋子充盈着一股难闻的腐臭味,屋子的地面上坑坑洼洼的集满了浑水,头顶几个清晰可见、大拇指般粗细的黑洞正汩汩的往屋里渗着水,滴答有声。苏康生看见吴永麟的时候,先是愣了愣,原本艳阳普照的脸上立马来了一次‘六月飞霜’大变脸,周围的空气也和他那张倏然间拉下来的脸变得冷冰冰的,促狭的敛眉闭眼转身,并毫不客气的叱喝道:“老程,送客,吴老爷继续在这里待下去,怕脏了人家的身子,我们到时候赔不起。” “老爷,吴老爷大老远来一趟,你刚刚吞到肚子里的东西,还是吴老爷好心送过来的,您好歹听吴老爷唠叨一句。” “放肆,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份?道不同不相为谋,刚刚吃下去的东西,岂有吐出来的道理,等改日有了钱,我们还给他就是了。” 老程心想: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摆出一副对人爱理不理的臭架子。他刚想发火,却被吴永麟拍了拍肩膀,制止住了。吴永麟当着两人的面不急不缓的从贴身的袍子内面抽出一摞皱皱巴巴的纸,老程看见那些纸的时候一下就慌了,那些是他瞒着苏康生将家里一些值钱的东西典当给别人的押票,知府老爷今天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原来是先礼后兵,上门来催债来了。苏康生看见按了鲜红手印的押票时,气得脸都绿了,指着老程头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大骂,老程头则低垂着脑袋,像一个受气的小媳妇,几次想出口为自己申辩几句,看着气得几乎快岔气的老爷,老程头咬咬牙忍住了,当着外人的面总得给老爷留点脸面。 “今天是还钱还是从这里搬出去?”老程头刚想搭话,被吴永麟暗暗使了一个眼神,连忙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到了肚子里面,他这才知道,吴老爷拿这事故意来激他呢。 “我总共欠你多少钱?” “我来之前找‘庄宅牙人’(房地产中介)合计过了,拿你这套房子作为抵押,剩下的几个小钱刚好够委屈你们一家大小到‘店宅务’中找一间小房子挤一挤,不过那滋味可能不太好受,听说那里隔三差五的就死人,简直变成了一处阴庄。” (相当于官营房地产公司,专门经营官地与公屋的租赁。“店宅务”的房租可以说是比较低廉的,天禧元年开封府“店宅务”辖下的一间公租屋,每月租金约为500文;到了天圣三年,在物价略有上涨的情况下,租金反而降为每间每月430文。当时一名摆街边摊做小买卖、或者给公私家当佣工的城市底层人,月收入约有3000文,每月四五百文钱的房租,应该说还是负担得起的。) “慢着,你说搬就搬?说来说去你就是想打我这房子的主意,到底欠你多少钱,你给我说个具体的数,我现在就让老程去取来还你,只多不会少。”苏康生理了理身上那件皱巴巴的袍子,一副气定神闲的傲气模样,一旁的老程头知道完了,老爷今天是‘单身汉耍浑--完全豁出去了’,自己帮老爷撑面子的善意之举今天是彻底保不住了。 吴永麟对着他笑了笑,同时伸出了五指摊开的右手,苏康生一看立马心惊肉跳的,身体不由自主的跌坐在床沿上,颤抖着的手扶着摇摇欲坠的用来支撑布帐的一根竹竿,这个几乎天文一般的数字把他彻底从人间抛向了鬼蜮,500两,几乎抵得上他以前在吴檗身边当知事时不吃不喝整整二十年的收入了。 “老爷...”老程头欲言又止,此刻完全不敢和苏康生对视。 “还愣着干嘛,快去快回。”苏康生说这话的时候有气无力的,连他自己都不相信那些所谓的朋友能这么大手笔借给他这么一大笔钱,他心里其实并不糊涂,以前从老程头闪烁其词的言语中便发觉出了这里面的不对劲,他是‘瞎子吃饺子--心里有数’,只不过此时骑虎难下,实在不行,他也只能豁出这张老脸直接挨家挨户的去求了。 “老程,给我去倒碗开水来,你们是这么待客的?” 该吓的也吓了,撒出去的网也该收回去了,老程头知道此时吴知府后半截的话多半非常精彩,他踟蹰在原地,很想听一听接下来会是一种什么结局,只不过实在不忍心看着老爷继续这么失魂落魄下去,他急遽的退了出去。 “我这个大人都亲自上门了,你难道没看出我这么做的用意?” 苏康生刚从吴永麟这句话中回过神来,吴永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怀中取出两块火石,‘砰砰砰’数声后,原本苏康生所背的‘债务’转瞬间被跳动的火焰吞噬殆尽,苏康生此刻完全不知道心里是啥滋味,也不知道吴永麟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相比较刚刚的压抑和郁闷,苏康生整个身子如释重负,只不过被对方这么一惊一吓,浑身上下出了一阵冷汗,原本病恹恹的身体也觉得爽利了不少,只不过浑身上下却奇痒无比,他才发觉自己差不多快一个月没洗过澡了,浑身上下都快馊了,此刻他对汤盆的渴望甚至超过了花信年华的漂亮女人,他不由自主的将后背靠在旁边的那根竹竿上,上下左右的在那里蹭来蹭去,松松垮垮的那张床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很容易让躲在外面的人听了浮想联翩,苏康生脸上是一副很享受的表情,吴永麟此刻却有些坐不下去了。他知道苏康生好面子,自己主动提出离开衙署的,怎么好意思再开口回到原来的职位上去,即使回去了,也会被昔日的同僚暗地里诋毁一顿,到时候不知道会传出多么难听的话,至于吴永麟主动求他回去,这意义就不同了,证明他苏康生是个可用之才,知府老爷想重新将他请回去,以此说明知府吴檗以前看走了眼,被吴永麟‘花花轿儿人抬人’,他苏康生回去也能挺起脊梁骨获得同僚乃至知府大人不少的青眼和拂照,他以后的日子也会好过得多,瞥见吴永麟一脸痛苦的样子,苏康生摇得越发得意响亮了。 吴永麟实在被那响声弄得内心发毛,两个大男人在摇床,这让不知道的人听了会怎么想?吴永麟觉得两人之间一来一往的火候也譬解的差不多了,也该‘扯开天窗说亮话’了:“知事你继续回来当,刚刚那些债一笔勾销,就当这些日子照例发的薪俸,你为衙署这些年辛苦了,这段日子就当衙署给你补的假,只不过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苏康生只听了前半截,没听到最关键的‘薪水’问题这后半截,故意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抵了吴永麟一句:“你现在把这些押票都烧了,我完全可以概不承认我们之间的债务关系,请不请在你,去不去在我。” “人在做,天在看,东坡先生的后人舍得落下这张脸,我也无话可说,你就当我今天没来过吧。”吴永麟装出气咻咻的准备离开的样子,苏康生此刻真的急了,这煮熟的鸭子怎么可能让他从手中就这么从手中溜走了,他旁敲侧击不甘心的当着吴永麟又抱怨了一句:“现在外债是没了,只是两家合成一家后,双方的孩子我都得照应着,一睁眼,看着那些孩子围在我身边,想想都头大。” “我刚刚已经说了你的薪俸,难道还不满意?”吴永麟颇有深意的瞧了苏康生一眼。 苏康生这才想起吴永麟伸出去的那只手另有深意,他试着问了一句:“一个月的薪俸五两?” “再想想。” 苏康生记得吴永麟摊出手的时候前后翻了翻,他不由得惊呼到:“二十两?” “多还是少了?” “够了够了。”苏康生几乎喜形于色,和他以前微薄的一个月二两,这位老爷一出手就翻了十倍,以他不同流合污的性格,这算是额外的回报吗? “爹,你看,这身新衣服好不好看?”看着改头换面几乎快认不出来的儿子,苏康生不自觉的把身子往旁边挪了挪,儿子此刻像一截刚刚从水里钻出来的干净莲藕,而自己,连当他身边陪衬的落败荷叶都比不上,他更怕身子上的跳蚤、虱子传染到儿子身上去。 “这里有二十两银子,你明天给自己弄几副好点的行头,别失了自己的脸面和大人我的脸面,后天正式来衙署画卯,过段日子我再给你透一个好消息,保证你以后每天乐呵呵的。” 吴永麟和澹台玉瓶离开后,苏康生看着吴永麟塞给他的两锭雪花银,心里感慨万千,为了将心里的憋屈一股脑的释放出去,似乎对着整个院子中的人吼着似的:“老程头,给王屠户说一声,让他以后每天给家里送五两肉,苏老爷家以后天天开门吃肉。” 第593章 草市计划 一日后,春风得意的苏康生一大早就到了衙署,只是推门进去一看,晃眼间还以为自己走错了门,整个衙署里面人来人往,忙忙碌碌的,完全没有了以前四下里懒懒散散的模样,自己原本所在的签押房,六曹、典狱等相关人员进进出出的运着文书,准备出去巡城的校尉武职人员正逐遍逐遍整理着身上的镣铐与随身携带的武器。 (签押房:这个称呼清朝用的比较多,但从种种迹象看,宋朝应该有这个东西的。 从宋徽宗崇宁年间(1102~1106)起,开封和祥符两县分知县属掾为士、户、仪、兵、刑、工六曹,俟大观(1107~1110)初,遂令天下州县都照此式,从此一直沿袭下来,统称“六房”。其实“六房”并不是六间房的同义语,如明代时宛平县衙门里,“循两阶(大堂、二堂)而前为六房”,但具体名目有吏房、户房、粮科、礼房、匠科、马科、工南科、工北科、兵南科、兵北科、刑南科、刑北科、铺长司、承发司、架阁库等多项。《如梦录》描述明代时祥符县署建制:“左有旌善亭,右有申明亭,又有各色衙役官房。大门内有土地庙、寅宾馆、收粮银十六柜、上号房……”除此之外,牢狱、监押所、常平仓、马号、吏廨乃至官吏们供奉衙神的祠庙等,也都属于衙门的各个部分,按不同方位组合在一块。总之,若无一片千把米周长的土地,是放不下这只“麻雀”的五脏六腑的。 押字,又称花押或签押、押花字、画押、批押,是宋辽西夏金时期人们按照各自的爱好,在有关文书或物品上,使用的一种特定的符号,以代表本人,便于验证。押字与签名、签字不同,签名是用楷书或草书写上本人的姓名,容易认出;押字则用笔写或画出某一符号,一般不是该人的姓名的工整的汉字,不易辨别。官员们在公文结尾,除正楷书名外,还要花押;如仅有名而无押字,公文便不能生效。反之,只押字而不书名,也完全有效。这个还不能称之为印章,因为这个东西是手画上去的,《宋辽西夏金社会生活史》有详细的记载。 宋朝15个皇帝,从宋太祖到度宗,每人都有“御押”。除真宗、神宗、光宗的“御押”纯系画圈外,其他12个皇帝均押一个特殊的符号。 百姓们书写诉讼状纸,起诉人必须在状纸末尾押字,官府才予承认。百姓们在买卖田地或房屋等财产时,习惯于在契约上书名之后,再画上押字。官府发行纸币,在钞版上刻有有关主管官员和吏人的押字,印在纸币上作为记认。手工业工人制造铜器、漆器、瓷器等,也往往在器物上押字,表示对产品质量负有全责。南宋时,有的州府规定各官仓受纳粮食,必须使用法定的标准斛斗,所以在量器上也要押字。后来为了表示慎重和使用方便,毕竟每次画的押字不可能完全一模一样,很多人这才把自己的押字刻成印章,只不过这是受官府管制的,一旦发现伪造,将重惩,比如刺配充军,可比现在严厉多了。) 苏康生原本对衙署熟门熟路的,和来往的吏胥打了一番招呼后,撩开签押房门前的竹帘径直走了进去,签押房被一道雕花屏风分成了里外两处地方,外面属于他和通判知事,里面的雅间则属于知府大人和通判大人,遇到加急的文书,他们才有机会被请到别有洞天的内间,迈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特别宽广的用石木堆砌起来的床,席面上这个季节应该铺着一层松软的皮褥子,中间摆放着一张木墩,既可以用来下棋,也可以在上面饮茶,床也被内外分成了两处,靠近里面的搁架上放着挨挨延延的公文、典籍、蓝皮线装书,至于他们需要的笔墨纸砚,则摆放在靠近床头专门凿出来的两处方形缺口处,探出手即可获得,取放十分便利。以前知府和通判两人常常神龙见首不见尾,为了接待外地来的钦差,他们才来衙署这处雅间偶尔坐一下,马文祥有一次醉酒后到里间的床上小憩了一下,恰恰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通判撞了个正着,等苏康生从茅房里回来的时候,才发现通判已经迈入了里间,结果是,马文祥因此被罚了半个月薪俸,他把这事怪到了没有及时给他通风报信的苏康生头上,自那以后,两人交往得皮里阳秋的,再也不如先前般热络,里间更是成为了苏康生和马文祥的禁地。 外间靠近屏风的位置是两张特别大的方桌,上面笔墨纸砚等文房四宝一应俱全,这自然是他和马文祥办公的地方,只不过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原本隔在他和马文祥之间的那道屏风被抽走了。在两张方桌的前方是一条用漆红木阑珊隔出来的只容一人通过的狭长甬道,此刻马文祥在上面忙得焦头烂额的,来来往往的兵曹、刑曹、工曹、礼曹、户曹、吏曹六曹的文职人员手中捏着待办的文书,在甬道中依次有序的排成了一列,等手中的文书获得通判知事的签押后,这些文职人员再从甬道的另外一端走出来,原本需要两人签押的文书此刻只需要马文祥一个人过手就可以畅行无阻,他一个人独揽大权也就得了,最让苏康生受不了的是,马文祥此刻手上居然捏着他的印章,这越俎代庖的行为让苏康生心头一股无名火起。 马文祥一早就得知苏康生今天要重回衙署,而他所在的位置又比那条甬道要高上一截,以他对苏康生的了解,这个时候他也该到了,原本时不时抬头往门口惊鸿一瞥的他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形时,早已喜形如色,慌忙丢掉手中的笔和本属于苏康生的印章,疾步上前朝他唱了一个重诺,喜忧参半的问候道:“康生贤弟,多日不见,越发的康健了。” “拖文祥兄的福,在家闲豫的这段时间是吃得好,睡得好,就是差一个人对弈说说闲话的人,文祥兄百忙之中既然抽不出空来到我那里坐一坐,我也只能不请自来了,不知道我这样算不算唐突?”苏康生这句话很明显带有火药味了,彼此同在一个屋檐下相处了这么多年,在自己最落魄的时候,对方惟恐瘟疫般避之不及,还妄自以朋友自居,此刻还挪用自己的印章被当面撞破,那自己就必须当着同僚的面把对方那虚情假意的伪面孔揭下来,以泄去心头的这股邪火。 马文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按平时,他绝对不会像今天这般‘哑巴吃黄连’,至少也会和对方口角几句,对于吴檗单独去请苏康生回来的风风雨雨早就传到他耳朵里面了,他们之间肯定密谈了一些他永远也不可能知道的秘密,自己的顶梁柱此刻不知道在什么逍遥快活,苏康生是‘娘家有人气势足’,马文祥知道这个时候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了。 “吴大人说了,你一回来,到内里去见他。” 苏康生看着默然不语,面露窘色的马文祥,形神越发的得意,抬头挺胸,迈着方步穿过众人,走入了里间。苏康生走进去之后,吴永麟头都没有抬一下,苏康生面对这种冷遇突然打了一个寒噤,猛然间醒悟到刚刚的冷嘲热讽多半传入了知府大人吴檗的耳朵里去了,他心慌意乱的待在原地,心里颇不是一番滋味。 “来了?大家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何必闹得那么僵?你的印章是我授意马知事用的,这一府上上下下这么多人,不可能专门为了等你啥都不干。” 屏风外斜耳倾听的马文祥蓦然心里暖洋洋的,对于吴檗的对事不对人暗自赞叹不已,并下定决心在通判大人回来的这段时间一定勤于公事,以不负吴檗的再造之恩。 苏康生平复了一下忐忑的心情,弓着身子偷偷的打量蹲坐在床上,前倾着身子不知道看着什么的吴永麟,为了打破当前这种尴尬,他首先嘟哝道:“我差不多五更左右就起床了,想不到最终...” 苏康生刚还没说完,吴永麟却主动为他开罪:“不知者无罪,何况这是你今年的第一天来衙署画卯,先看看衙署的新条例,下不为例。” 吴永麟随手朝惶惑不已的苏康生丢过来一本崭新的小册子,苏康生坐下去是越看越心惊,知府老爷真的准备洗心革面了?还是只是心血来潮而已,回味着衙署满院中与以前孑然不同的氛围,苏康生觉得知府老爷似乎这次并不是闹着玩的。 苏康生原本只有三十多岁,此刻捯饬了一番,原本的颓唐一扫而空,人逢喜事精神爽,换上新衣带上新头巾新鞋的他越发有了一股精气神,对于吴永麟开的薪俸,他也颇为满意,以他狷介疏狂的个性,自然想大展拳脚一番,不想给人留下任何是非的话柄,只是小册子刚刚看了一半,吴永麟便招手让他过去。苏康生这才发现吴永麟正翻看着罗城的一幅地图,上面用毛笔在罗城东面圈出了一块空地,苏康生不知道吴檗是什么用意,立在旁边一直冥思苦想着对策,并不敢贸然插嘴。 “康生,现在我遇到了一件棘手的事情,你帮我出出主意。” “大人但说无妨。” “我想在上面画圈的地方建一处草市,不知道康生你有何建议?”吴永麟正好借此机会考考苏康生的能力。 (草市原来是乡村定期集市﹐各地又有俗称,两广、福建等地称墟,川黔等地称场,江西等地称扵,北方称集。起源很早,东晋时建康(南京)城外就有草市,大都位于水陆交通要道或津渡及驿站所在地。其命名用意,或说因市场房舍用草盖成,或说因初系买卖草料市集。经过长时期的发展﹐到唐代﹐其中一部分发展成为居民点﹐个别的上升为县﹑镇﹔而紧临州县城郭的草市﹐则发展成为新的商业市区。这类市区﹐居民稠密﹐商铺店肆林立﹐交易繁盛﹐与城郭以内的原有市区﹐并无区别。有的地方﹐甚至远远超过了城郭内的旧市区。到宋朝,逐渐发展成商业中心,如南宋年间鄂州的南草市﹐“沿江数万家﹐廛肆甚盛﹐列肆如栉”﹐“虽钱塘﹑建康不能过”﹐“盖川广荆襄淮浙贸迁之会﹐货物之至者无不售”。这类草市﹐已经突破了原来乡村集市的涵义﹐成为州县城市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对于这类草市﹐宋政府并不把它作为乡村的一部分﹐而是作为城市的一部分加以管理。宋神宗熙宁年间﹐全国各地乡村都编排保甲﹐按时教阅﹐而对“诸城外草市及镇市”虽也编排保甲﹐但不把它们“附入乡村都保”﹐亦不按时教阅﹐而是与城市坊郭户一样﹐受厢的管辖﹐而在没有厢制的州县﹐则直接受县的管辖﹐同乡村完全脱节。城郭草市的发展表明﹕宋代城市的商业贸易﹐不但打破了唐代坊市制度的限制﹐而且也打破了城郭的限制﹐进一步发展到城郭以外的地区。) “大人,此地恐怕不是新草市的最佳地点。” “说说你的理由。” “此处往东依次为汉州、绵州,成都府水路、陆路纵横贯通,按说应该是新草市的最佳地点,只是大人有所不知。”苏康生说到这儿,感觉自己有卖弄的嫌疑,吴檗当了这么多年的成都知府,‘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发觉吴永麟脸上没有展现出不恙,苏康生接着捡紧要的说道:“成都东面历来是兵戎相见的战场,这数百年来那片土地埋下的枯骨早已数不胜数,成都府的老百姓早已把那片当成了一片坟地,现在只要有死人,都会抬到那里下葬,要在那里建草市,就得让他们迁坟。还有一个最大的麻烦,我私底下听说,那里一到晚上就鬼火闪耀,闹哄哄的,好像鬼在聚会似的。我虽没有亲见,但不敢苟同,这些年匪患不绝,尤其以成都府到汉州、绵州这条先上最盛,我如果猜的没错,那些匪人多半在那里开了一处鬼市,白天不敢出来露面,晚上倒是借鬼来偷偷交易抢到的东西。” 吴永麟对于苏康生的答复甚为满意,他几乎都说到了点子上:“到底是饱读诗书的大儒,见识果然卓群,我如果说非得在这里建新的草市,迁坟的事你能不能帮我解决?” 苏康生皱了皱眉,脸露难色的说道:“迁坟颇费一般口舌而已,只是那些匪人?” “这里的草市就是用来赚他们的钱的,我们修路,修房子,给他们一个合法的交易场地,他们不至于像以前一样偷偷摸摸的,这互惠互利的事情,傻子才不干,只不过草市得有草市的规则,谁坏了规矩,自有惩罚的措施,这叫一地两制。在这些人获得成都府的户籍之前,这事我们心里有数就成,表里面里的文章就要靠你来写了。” 当听说吴永麟准备将这些人招安的时候,苏康生震惊不已,只不过这不失为打通陆路商业线的一个良好契机,他对吴永麟的这一番筹谋暗自钦佩不已,只不过另外一个问题从他的脑海中冒了出来,他有些不安的问道:“这会不会寒了那些被匪人祸害过的老百姓的心?” “我们是劝人向善,而不是导人向恶,总得给别人改过自新的一个机会,那一路才会平靖。至于那些遭过难的,这次新草市圈进去的地给他们相应的优惠,至于派往那里巡视的人手,你先去找提刑司的人谈谈,先探探他们的口风,后面我们再想一想应对的办法。” 第594章 笔店偶遇 衙署里有马文祥和苏康生照应后,吴永麟难得忙里抽个闲,吃过午饭后便打算带着澹台玉瓶去张三经营的自家笔店去看看,从原乡运来的那批竹纸至今还安放在府上,价钱合适的话,在诸葛卧龙将第二批竹纸运来之前,吴永麟总得将这批质量上乘的竹纸买出去,货物变现,才是最保险的。 吴永麟没想到张三会娶一个‘大阿福’样的胖老婆,瘦精精的张三和他那个憨态可掬的浑家站在一起,两相对比显得十分滑稽。只是‘大阿福’的手脚却利索得让人刮目相看,她那只多肉无骨的手正用一把牛骨梳子细细梳理着经过处理过的多种混合毛料,一直从毛根梳向笔锋,再卷回混合、铺平、梳理,如此反复多次,直到整个毛片混合均匀,这样做出的毛笔在书写时才能达到‘圆’之境界。 秦时明月的蒙恬改良毛笔后,毛笔有四德‘尖’、‘奇’、‘圆’、‘健’:尖---指笔尖要锋利,笔锋愈深长愈佳,所谓锋豪毕露,尖锐无比;‘齐’---是指整齐的笔豪,必要均匀整齐,将笔头之前锋压平,其锋顶毫端,应齐整无参差,合时乃尖如一点;‘圆’---是指笔头的造形,要端正饱满,如春笋般,整支笔吸水后提起,自然圆浑乃为佳品;‘健’---是指毛的品质,要能刚柔适度,配料要相辅相成,笔锋、笔腰、笔腹、力点要均匀始能运笔自如,挥洒畅顺,转折、逆锋不枯涩如流水。 不仅毛笔的制作准此四德,书画家也以它为选笔准则。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名画、墨宝能千古流传乃需有名笔相配。草圣张芝的《冠军帖》,王羲之的《兰亭雅集》都是用鼠须笔写就的,鼠须笔是用家鼠鬓须制成,笔行纯净顺扰、尖锋,写出的字体以柔带刚;取野兔项背之毫的紫毫笔,因色呈黑紫而得名。我国南北方的兔毫坚劲程度不尽相同,也有取南北毫合制的。兔毫坚韧,谓之健毫笔,以北毫为尚,其毫长而锐,宜于书写劲直方正之字,向为书家看重。白居易对于紫毫笔有着特殊的偏爱,乐府词云:“紫毫笔尖如锥兮利如刀。”将紫毫笔的特性描写的非常完整。 做完梳整毛片后,‘大阿福’开始接下来最关键的挑毛片,就是把梳理好的毛片,用左手握紧毛根,右手执细尖刀,利用食指挟剔杂毛、粗毛、断锋之毛。张三小声在一旁自鸣得意的给吴永麟说,做高端笔这一行成都府只认张三浑家的手艺,她下手的时候‘快’‘狠’‘准’,俨然一副大师的风范,张三说他第一次见到‘大阿福’就被她专注的神情所吸引了,从此欲罢不能。吴永麟对于张三到底是和唐玄宗具有相同的审美观点,还是另有所图,他也不便说破,毕竟这是人家的私事,他们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吴永麟作为外人也不便多说什么。 “东家来了?”张三的浑家嗓音浑厚,中气十足,脸上的笑意丝毫没有一点矫揉做作,真诚得如一尊笑口常开的弥勒佛,吴永麟和一旁的澹台玉瓶对她好感顿生。 “路过这里,顺道来串串门。” “三弦儿,你也不知道提早给我来个消息,现在家里乱糟糟的,实在怕怠慢了东家。” 吴永麟玩味的盯了一眼一旁脸有窘色的张三,‘大阿福’也是心直口快,直接将张三以前的一件窘事当着吴永麟和澹台玉瓶的面讲了出来。张三经常走南闯北的去寻找各种用来制笔的兔毛、狼毛、鼠须、马尾等各种原材料,在外面待久了,难免会孤单寂寞,春心荡漾,张三在外面反而能闭塞耳目守住本心,只是到成都这家门口偏偏却失守了,让他怦然心动的是成都府一个小有名气的女制琴师,为了寻到一块上好的原木,对方常常在风雪夜都待在山里,作为一个女子,已经算胆子大的了。上得山多终遇虎,这位女扮男装的制琴师偏偏在她方便的时候暴露了她女子的身份,几个半路遇到的结伴同行者一时间淫心大动,就在他们将这位制琴师拖入一间茅屋内准备进行施暴时,外面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甚至有人在大声吆喝:“不好了,官兵来了,大家快逃啊。” 那几个生莽大汉此时哪里还顾得上风流快活,早已方寸大乱,吓破了胆,纷纷提起裤子从窗户中落荒而逃,等制琴师衣衫不整,云鬓散乱,春光乍泄的从屋内逃出来时,居然忍不住笑了出来,只见对方手上脚上分别套着一对‘马蹄印’木掌,此刻正在屋外隔着不太远的地方弓着身子趴在地上‘一马驰骋’,当张三抬起头时,对方胸前那白花花的一片让他当时脑袋里一片空白,喉咙里更是像藏着一团火,制琴师此刻身上用来遮羞的衣物可以说寥胜于无,防的住上面,防不住下面,可以说让张三大饱了眼福。 “谢谢公子的搭救之恩,只是此时此地实在不方便报答,万一那些歹人识破了这里面的计谋,他们杀个回马枪,奴家怕连累到公子。”那个制琴师顾盼之间显示出一种娇弱的媚态,一时间让张三胸壑中生出一种这闲事必须管到底的英雄之气。张三立马从随身的包袱中另外取出一件完好的男子长衫,让制琴师穿好后,便匆匆忙忙的带着她离开了。 两人相遇的地方离成都府并不远,张三执拗不过对方,把自己的家室及住址都完完本本的告诉了对方,只是当张三问起这位制琴师的来历时,对方却遮遮掩掩的。 七天过后,就在张三把这件事都要忘掉的时候,这位制琴师却带着重礼独自主动上门了,看着张三家颇具家私的那几间笔店,一时间这位制琴师生出了再续前缘,主动投怀送抱的想法。制琴师瞧见四下里没人,便大胆的靠了上来,腰上的那条粉色丝绦已悄然褪去,衣襟半掀,芗泽微闻,媚眼如丝,想起前些日子的狼虎场面,张三早已心神迷离,乱了方寸,张三此刻坐在她的右面,那只不使唤的手刚想上去摸那对凝脂腻粉的玉兔,‘大阿福’却在这个关键的接骨眼上回来了。 和一般的女子不同,‘大阿福’对于店里冷不防出现的一个勾引相公的狐狸精,没有用武斗,反而采用了文斗,当得知对方的身份后,居然主动提出让这位制琴师替她制一把三弦琴的想法,制琴师当时并没有把这事当真,顿觉慨然无趣,悻悻离去。‘大阿福’当时完全是缓兵之计,对那个女子的来龙去脉一无所知,对张三这些年可以说是知根知底的,她想给张三一个解释的机会,只不过无意中撞破的这一幕还是让她心里憋着一股火,从张三的口中得知了整个事情的经过,留了一个心思的她便暗中开始打听起那个制琴师的一切,这一打听,让她笑颜立展,原来这个制琴师平时往来于秦楼楚馆之间,或许是沾染了那些青楼女子的不良风气,或者制琴本身就是一个幌子,想攀附上大富大贵,衣食无忧才是真,当气势汹汹的‘大阿福’名正言顺的上门讨要三弦琴的时候,这位制琴师那里还记得这一档玩笑话,‘大阿福’却当真了,而且直接从怀中摸出一把平时用来分毛片的尖刀,直接将门框上制琴师用来装裱门面的一把七弦古琴去四存三,然后丢下一锭大银,众目睽睽之下扛着那把无用的废琴走了。至此之后,这把三弦古琴便留在了张三和‘大阿福’的内室,至于那个制琴师,当众人打听出她挂羊头卖狗肉的真相后,便再也没在成都府出现过。 吴永麟听完‘大阿福’的这个故事后,觉得对方这一手玩的极为漂亮,难怪张三谙熟世情,这里面多半离不开身旁这位‘大阿福’的功劳,原本心里对张三的那点芥蒂和疑窦统统消失后,心情大好:“张三,有酒吗?我们一起喝一蛊。” 张三犯难的瞟了一眼旁边的‘大阿福’,怔怔的说道:“自从出了那一档子事,家里的酒便彻底消失了。” “酒后容易乱性。”‘大阿福’的这一破锣嗓子吼出来的时候,吴永麟忍不住再次笑了出来,澹台玉瓶薄怒薄嗔的盯了他一眼,便再也不敢和他四目相对了,想起吴永麟在车里的不规矩,那张俏脸更红了。 “今天这酒必须得喝。” ‘大阿福’不知道吴永麟话里的其它意思,既然东家坚持,她也不便扫了对方的兴致,随手提起案板上的一个空竹篮,便准备要出门了。一旁的澹台玉瓶原本就想找个机会出去透透气,‘大阿福’早已给她留下了满满的好感,立马提出结伴而行,吴永麟知道澹台玉瓶脸皮薄,在她手心挠了挠,代表默许了,看着对方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吴永麟把原本内心犹豫的一个想法当着张三的面讲了出来。 “张三,苏知事回来之后,压在我肩上的担子一下子清减了不少,你这样的人才待在我身边,我总觉得大材小用了一点。” “老爷,能待在您身边服侍您,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我现在急需要一个能够帮我打理草市酒楼的内场人物,我觉得你来当最合适不过,至于外场,我让唐屾来帮你,他对绿林那套熟门熟路,你们配合起来绝对可以把那里办得风风火火的。至于你的月钱,只会比现在多。” 张三猛然听到这个机密,内心忐忑不已,他不安的答道:“承蒙老爷的栽培,只是我怕把这事办砸了。” “你有多大能力,我看得出来,人只要聪明,学啥都快,这事就怎么定了。” 接下来,吴永麟便将草市的全盘计划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张三,对于萧玄机,梅逢春这帮人,他只对张三讲了三分真话,合伙开酒楼,办勾栏瓦舍这事自然是真的,至于双方交往的名义,自然让张三帮他隐瞒着他这个知府大人的身份,至于萧玄机,梅逢春自然也不会傻着将黄沙真正的身份弄得路人皆知,双方最后绝对可以形成‘哑巴吃饺子,心里有数’的默契。 两人在内堂将整个计划的细节几乎聊了大半个时辰,‘大阿福’和澹台玉瓶迟迟未归,吴永麟原本想将话题转到竹纸上去,笔店却来了一群特殊的客人。其中一人吴永麟自然是认得的,便是有几日没见过的黄仙芝,这些人统一的青衣方巾打扮,有胖有瘦,有高有矮,看着其余的人都以黄仙芝马首是瞻,吴永麟知道他多半是这些人的头头。 对于在笔店这么小的几率都能遇见吴永麟,黄仙芝还是吃了一惊:“怎么是你?” “我出现在这里可是再正常不过了,至于你们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里,这就大有可疑了。” “哪里来的多管闲事的丑八怪,信不信小爷现在就暴揍你一顿?”冲出来的是几人中最胖的一个家伙,吴永麟从对方的眉宇间察觉他‘欺生’,只是‘拿大架子吓唬吓唬人’,吴永麟讪笑着,直立起胸膛等着对方的拳头招呼过来。 “胖头鱼,这里哪里轮得上你来逞威风。”黄仙芝转过身,拼命的给其余的三人使着眼色,示意对方来头不小,别给自己找没趣,这个扯大旗的胖子叫薛文定,绰号‘胖头鱼’,另外两个人分别叫‘浪头沙’方小玉,‘水中蛟’余从龙,四人水性奇佳,志趣相投,家境都比较殷实,更立志将来在水中干一番大事业,在成都府有‘锦江四龙’之称。 “你们今天如果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那这件事我觉得有必要向黄老知会一声了。” “我们出来买笔的,书院里的笔全部起毛了,先生...喊我们来采办。” 吴永麟发觉这几个‘逃学’的家伙支支吾吾的,猜测这里面多半有问题。府学里一旦住进去,是外面的不许入,里面的不许出,除了月尾可以回家,其它时间他们吃、住、行一律必须得在书院。吴永麟前几天才在黄府见过黄仙芝,今天在这里无意中遇到,这里面的真相,不用对方交待,吴永麟也知道了个大概,只不过古往今来,喜欢逃学的孩子始终是不太好的,吴永麟为了给他们一个教训,对旁边的张三吩咐道:“把他们需要的笔如数卖给他们,我反正接下来闲来无事,就亲自送他们回去。” 黄仙芝一张脸立马拉了下来,回书院的路上郁郁寡欢,身旁的方小玉、薛文定、余从龙知道吴永麟的真实身份后,也变得战战兢兢的,黄仙芝现在完全成为了他们三人的主心骨,他拼命的在脑海中想着对策,当前方一道熟悉的身形慢慢靠近的时候,一个摆脱吴永麟的好办法在脑海中冒了出来。 第595章 双星争月 合江亭是吴永麟一行人去往锦江书院的必经之路,此刻双子亭旁边的渡口是格外的热闹,让吴永麟都忍不住驻足慨然感叹一番,远远望去,波光粼粼的江水反射着灿灿白光,来来往往的“大鳅鱼头”、“乌江子”、“锦江油船”将这些白光分割成数不清的鱼肚白鳞,让人感觉在河面上铺叠上了数不清的亮闪闪的白银,光耀夺目,令人不可逼视。 “大鳅鱼头”是最触目的三桅大方头船,由于他吃水重,船行稳,因此运盐是它主要的职务,这种船只大多数是用乌油漆过,所以颜色多是黑的,在波光粼粼中看起来格外醒目。这种船是按季候行驶的,因为要大水大风方能行动。杜甫诗上描绘的“洋洋万斛船,影若扬白虹”,指的就是这种水上东西。 “乌江子”比“大鳅鱼头”略小,有两桅或单桅,船身异常秀气,头尾突然收敛,令人入目起尖锐印象,全身同样是黑的。它的特长是不怕风浪,运粮食越湖越江,它是江面上的竞走选手。形体结构上的特点是桅高,帆大,深舱,锐头。盖舱篷比船身小,因为船舷外还有护舱板。弄船人同船只本身一样,一看很干净,秀气斯文。行船既靠风,上下行都使帆,所以帆多整齐。 “锦江油船”在锦水流域行驶,表现得富丽堂皇,气象不凡,可称为巨无霸的船只。这种船多方头高尾,颜色鲜明,间或且有一点金漆装饰。尾梢有舵楼,可以安置家眷。大船下行可载三四千桶桐油,上行可载一票茶或日杂百货。用橹手二十六人到四十人,用纤手三十人到六七十人。必待春水发后方上下行驶。每年水大至多上下三五回,其余大多时节都在休息中,成排结队停泊河面,俨然是河上的主人。 吴永麟刚一走神,身旁秀拔出群,中正温醇的黄仙芝似乎惹到了一股风流债,平时‘纨绔’‘衙内’调戏街头良家妇人的例子不在少数,‘风流妇人’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调戏未成年少男在吴永麟看来绝对是头一遭,对方生着一副锥子脸,貌若王嫱,颜如楚女。如花解语,似玉生香。高髻堆青麃碧鸦,双睛蘸绿横秋水。湘裙半露弓鞋小,翠袖微舒粉腕长。朱唇皓齿,滑腻蛾眉,手折了一枝香兰,袅袅娜娜而来,轻舒一条葱白一样的藕臂,挺着那鼓蓬蓬的胸脯,直接向不知道该如何招架的黄仙芝搂了过来。 黄仙芝原本有心让自己坠入魔掌,懒懒的一转身,便被对方轻而易举的擒住了,只不过迎风传过来的那股浓重的脂粉味,差点熏得他窒息过去,剩下的唯一福利,也许就是胳臂上传来的松松软软,弹力十足,让他遐想连篇的那对凝脂腻粉的玉兔的触感了。 “小郎君,多日不见,生得是越发的俊俏了,想煞姐姐我了。”对方说完,腾出一只手在黄芝仙那张似乎被吓得白森森的脸上轻抚了一下,得逞的她口中发出‘咯咯咯’的笑声,那对半遮半掩的酥胸在众人面前晃来晃去,一旁的方小玉,薛文定,余从龙涎面吞着口水,这个轻佻的女子感觉到周围灼灼的眼神后,将蓬蓬的胸部往前傲然的又挺了挺,只不过黄仙芝的一场呼救打破了这种氤氲的氛围。 “先生救我。” 这个时代的孩子早熟,或者说风气如此,十一二岁娶妻生子的公子哥比比皆是,而且逛青楼又不犯法,‘锦江四龙’偶尔闹出一两件红粉债,也不足为奇。吴永麟此刻并不急于出手,反而叉起双手蓦然的观察着场上局势的发展,万一最后对方异口同声的说一句‘要你多事’,自己那个时候就真的显得既尴尬又多余了。 那个女人随便瞟了一眼似乎准备做壁上观的吴永麟,发觉对方很上道,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只是对方脸上那道疤让她心头产生出一丝不恙,急慌慌的拖着黄仙芝就往一旁的合江亭走去。 发觉黄仙芝似乎有所反抗,挽着他一条胳膊的女人温言细语的劝道:“你个没良心的,这么快就把姐姐忘了?放心,我又不会吃了你,跟我走一趟,等姐姐办完正事,一会少不了你的好处。” 黄仙芝毕竟是个半大孩子,这些日子在锦江书院节衣缩食,原本买完笔后准备合和方小玉、薛文定、余从龙找处馆子大享一顿口食之欲,企料被吴永麟逮了个正着,断了他们的念想。只不过当下的处境又显得不一样了,合江亭旁边渡口来来往往的商客、旅人本来就多,相应卖小吃的摊贩也琳琅满目的,用汤汁煨过的新鲜笋脯,闻着臭吃起来香的‘七婆婆’臭豆腐,核桃、杏仁、榛子柔和在一起的酱炒三果等等,足以让他们大掉口水了,重新拾起他们的希望了。 吴永麟从身边脸色忿忿,嘴上不饶人,眼睛却钉子一像钉在对方身上的路人口中得知了此女子的来历,她便是在成都府‘威望素著’、放荡不羁的‘女煞星’唐婉,看着怒其不争,简简单单被收买的‘锦江四龙’大嚼着手上用竹签串起来的各种美味,吴永麟有意无意的朝一个测字的摊摊走了过去。 竹竿上一副半新不旧的粗布望子上书写着‘上知天文地理,下测姻缘祸福’几个猩红的大字,从远处看起来格外刺眼,落款是一个谢字。对方生得方面大耳,两撇八字胡子,年纪只有三十出头,身上穿的是枣红缎子夹袍,头上戴着瓜皮小帽,左手上留着极长的指甲,胸口挂着一串檀木珠子,此刻早已被过往的路人围得水泄不通,唐婉也夹杂在其间,全神贯注的听着这位‘铁口直断’先生的解释。 周围叽叽喳喳的人实在太多,吴永麟没听到这位谢铁口和主顾之间的断语,反而从旁人的口中听到了关于这位谢铁口过往的一些小故事,只不过这些神采飞扬的外场人说出来的话能有几成真相,吴永麟入耳已经打了几分折扣。 话说有一对夫妻,结婚方三个月,因家境贫穷,丈夫遂出外营生,打算赚得些银两再来同妻过惬意生活。分别之时夫妻二人抱头痛哭,双人一夜没合眼,待到翌日丈夫打点行囊,留下一块铜钱,就离开了。此时,妻子已有身孕,待到十月满足,生下一子,母子二人艰窘度日,妻子日夜思念丈夫早日归来,不知丈夫在外过活得怎样,兴许是发了大财把自己忘了吧?一天街上来了个算命先生,妻子于是那枚铜钱作为卦资打算叫先生测测丈夫下落,先生摆下卦摊,问了情况,令妻子书写一字,断一下吉凶。妻子认为“佳”是好的意思,于是在纸上写上了此字,先生看罢即说:“你这个‘佳’字是一个人加两层土,看来你丈夫已经入土二年了。”妻子听了嚎啕大哭,测字先生一看惹了祸,不敢再要卦钱,连忙收拾卦摊走开了。街坊邻居看到妻子如此悲伤,纷纷劝说妻子,“那先生所言不知真假,哪能全信,要不再找个人帮你看看?” 恰好这时谢铁口从远方走来,旁人拦住了他,请求谢铁口帮忙看看,谢铁口瞧了瞧依靠在树旁抱着孩子哭得不成样子的小媳妇,又看看刚才她写的“佳”字,于是说:“不要悲伤,你放心,你的丈夫会回来的,‘佳’字是一个‘人’旁加两个‘十一’。两个‘十一’就是二十二,人到本月二十二日来。你抱着孩子倚到树上,树是‘木’,两个人倚到木上就是‘来’字,你丈夫到本月二十二日保准回到家。”妻子听了转悲为喜,连忙感谢先生,待到二十二日,妻子摆好了酒席,准备迎接丈夫归来,果然他的丈夫从关外归家回来,但是一看到酒席颇觉纳闷,心中暗想,我长久离家,归家之事无人得知,莫不是我妻子背着我与另外的男人相好,整天好酒好菜的过活快乐。 此时妻子连忙端来洗脸水,拿了毛巾搭在丈夫肩头,让他先洗把脸再说,丈夫越想越气:“好个贱人,我不在家你跟谁幽会?” “我.....”丈夫不容分说,一顿拳脚,无论妻子如何解释,丈夫都始终不信,最后一纸休书把妻撵回娘家。后来丈夫一想倘若真如妻子所说,那当去街坊邻居核实一下,结果核实之后,街坊邻居纷纷责怪丈夫鲁莽,但是丈夫依然不信世上有这等高人,于是大家把谢铁口找来,让先生与丈夫当面述谈那日的情景,结果谢铁口来了之后,讲明那日的场景,丈夫颇觉惭愧,于是打算掏些钱答谢铁口,结果拿出包钱的手帕时,丈夫一边用嘴叼着手帕的一角,一边数着铜钱,结果谢铁口大惊,连忙推丈夫赶快回家:“你家有人要上吊!”原来妻子一片忠心却遭致误解,于是悲痛欲绝,打算上吊自杀,幸好被及时救下。 这事传到了当地一个县官耳中,县官不信有这等奇事,于是找人抓来谢铁口,说他妖言惑众,迷乱百姓,该当刑罪。谢铁口平静而答:“我漏天机,自会折寿,但收得卦资,指点迷津并不犯法,大人为何抓我。”县官说:“如果你真有本事我就出一踢考你,如你答出,无罪释放,答错,大刑伺候!”县官命师爷去找样东西藏于袖口令谢铁口猜测,师爷装好东西,刚巧丫鬟脖子扛着少爷在门外路过,谢石不慌不忙地说:“丫鬟是‘佳人’,‘佳’人头上是少爷,那么当是‘雀’了。”师爷亮出袖口,果然是只麻雀抓在手中,县官只得将谢铁口无罪释放。 也不知道是谁认出了吴永麟的真正身份,当这个消息在人群中散开之后,人们像躲瘟疫般散了开去,原本热热闹闹的测字摊子只剩下了唐婉和吴永麟,看着趁乱早已不知所踪的黄仙芝四人,吴永麟自然也猜出了大概。 “吴大人先请?”声音娇弱游丝,媚眼如花的唐婉风情万种的作了一个谦让的姿势。 “这些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小把戏,这里面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我们双方心里谁都清楚,我还是不算了吧,免得我一气之下砸了对方的招牌,我说的对不对,谢先生?” 这位谢铁口对于吴永麟把他的客人一股脑的全都吓走了心里原本就憋着一股气,此刻被对方冷嘲热讽的,刚要发作,唐婉却坐到谢铁口的面前,用毛笔写了一个‘旺’字。 “婉婉小姐是算姻缘还是祸福?” “都可以说说。” “那我就拉通了说,算得不好我白送。” “白送变成‘送命’了。” 谢铁口也许习惯了唐婉的针锋相对,收敛了一下心神,很认真的说道:“‘旺’字拆开是一个日字加一个王字,日是天上的王,加上另外一个王,就变成二虎相争了,我看家宅多半不宁。” “想不到他们居然都瞒着我,要不是我偷偷打听了那批珠翠的用途,现在估计还被他们耍得团团转呢。” 吴永麟心头一惊,自己要去说媒的对象不正是这个女子的相公嘛,对于眼前这个似乎瞎猫碰上死耗子的谢铁口改变了原本江湖先生的印象。 “只不过...”谢铁口欲言又止。 “谢先生但说无妨。”心领神会的唐婉递过去一锭大银,放在桌上说道,“谢先生,你不要嫌少。” “这个‘日’是天上的主,为正主,‘王’则为地上的王,则要暗淡几分,你们楚河汉界,互不干扰,而且这位‘王’会另辟它厢,婉婉小姐大可不必忧虑。” “先生的意思是...”唐婉似乎领会到了这里面的真意,一时间笑颜大展,突然狠狠的说道:“我看谁敢上门说媒,看我不打断他的狗腿。” 吴永麟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双腿,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先生能算出是哪家的小姐吗?” 谢铁口捻了捻自己的八字胡,高深莫测的说道:“天机不可泄露也。” “争不过,怎么办呢?”唐婉自然知道这桩婚事是爷爷唐巉撮合的,闹到最后,她也不得不接受那个结局,只不过她想试试。 谢铁口斩钉截铁的说道:“只能认命。” 唐婉听他语声冷酷无情,大起反感,提高了声音说:“不认命怎么办?” “你身边的人会倒霉。” “已经有人倒霉了。” “那接下来会有血光之灾,很有可能会死人。” 唐婉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脸色突然吓得煞白,也不是她真的把谢铁口的话听进去了还是怎么回事,离开的时候魂不守舍的,完全没有了当初调戏黄仙芝的开怀心情。 吴永麟一时间索然无趣,正准备转身离开,谢铁口却发话了:“吴大人,就这个‘旺’字,我免费给你一个忠告,阁下最好早做准备,年底可能有无妄之灾。” “是吗?借你吉言,那我等着。” 第595章 双星争月 合江亭是吴永麟一行人去往锦江书院的必经之路,此刻双子亭旁边的渡口是格外的热闹,让吴永麟都忍不住驻足慨然感叹一番,远远望去,波光粼粼的江水反射着灿灿白光,来来往往的“大鳅鱼头”、“乌江子”、“锦江油船”将这些白光分割成数不清的鱼肚白鳞,让人感觉在河面上铺叠上了数不清的亮闪闪的白银,光耀夺目,令人不可逼视。 “大鳅鱼头”是最触目的三桅大方头船,由于他吃水重,船行稳,因此运盐是它主要的职务,这种船只大多数是用乌油漆过,所以颜色多是黑的,在波光粼粼中看起来格外醒目。这种船是按季候行驶的,因为要大水大风方能行动。杜甫诗上描绘的“洋洋万斛船,影若扬白虹”,指的就是这种水上东西。 “乌江子”比“大鳅鱼头”略小,有两桅或单桅,船身异常秀气,头尾突然收敛,令人入目起尖锐印象,全身同样是黑的。它的特长是不怕风浪,运粮食越湖越江,它是江面上的竞走选手。形体结构上的特点是桅高,帆大,深舱,锐头。盖舱篷比船身小,因为船舷外还有护舱板。弄船人同船只本身一样,一看很干净,秀气斯文。行船既靠风,上下行都使帆,所以帆多整齐。 “锦江油船”在锦水流域行驶,表现得富丽堂皇,气象不凡,可称为巨无霸的船只。这种船多方头高尾,颜色鲜明,间或且有一点金漆装饰。尾梢有舵楼,可以安置家眷。大船下行可载三四千桶桐油,上行可载一票茶或日杂百货。用橹手二十六人到四十人,用纤手三十人到六七十人。必待春水发后方上下行驶。每年水大至多上下三五回,其余大多时节都在休息中,成排结队停泊河面,俨然是河上的主人。 吴永麟刚一走神,身旁秀拔出群,中正温醇的黄仙芝似乎惹到了一股风流债,平时‘纨绔’‘衙内’调戏街头良家妇人的例子不在少数,‘风流妇人’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调戏未成年少男在吴永麟看来绝对是头一遭,对方生着一副锥子脸,貌若王嫱,颜如楚女。如花解语,似玉生香。高髻堆青麃碧鸦,双睛蘸绿横秋水。湘裙半露弓鞋小,翠袖微舒粉腕长。朱唇皓齿,滑腻蛾眉,手折了一枝香兰,袅袅娜娜而来,轻舒一条葱白一样的藕臂,挺着那鼓蓬蓬的胸脯,直接向不知道该如何招架的黄仙芝搂了过来。 黄仙芝原本有心让自己坠入魔掌,懒懒的一转身,便被对方轻而易举的擒住了,只不过迎风传过来的那股浓重的脂粉味,差点熏得他窒息过去,剩下的唯一福利,也许就是胳臂上传来的松松软软,弹力十足,让他遐想连篇的那对凝脂腻粉的玉兔的触感了。 “小郎君,多日不见,生得是越发的俊俏了,想煞姐姐我了。”对方说完,腾出一只手在黄芝仙那张似乎被吓得白森森的脸上轻抚了一下,得逞的她口中发出‘咯咯咯’的笑声,那对半遮半掩的酥胸在众人面前晃来晃去,一旁的方小玉,薛文定,余从龙涎面吞着口水,这个轻佻的女子感觉到周围灼灼的眼神后,将蓬蓬的胸部往前傲然的又挺了挺,只不过黄仙芝的一场呼救打破了这种氤氲的氛围。 “先生救我。” 这个时代的孩子早熟,或者说风气如此,十一二岁娶妻生子的公子哥比比皆是,而且逛青楼又不犯法,‘锦江四龙’偶尔闹出一两件红粉债,也不足为奇。吴永麟此刻并不急于出手,反而叉起双手蓦然的观察着场上局势的发展,万一最后对方异口同声的说一句‘要你多事’,自己那个时候就真的显得既尴尬又多余了。 那个女人随便瞟了一眼似乎准备做壁上观的吴永麟,发觉对方很上道,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只是对方脸上那道疤让她心头产生出一丝不恙,急慌慌的拖着黄仙芝就往一旁的合江亭走去。 发觉黄仙芝似乎有所反抗,挽着他一条胳膊的女人温言细语的劝道:“你个没良心的,这么快就把姐姐忘了?放心,我又不会吃了你,跟我走一趟,等姐姐办完正事,一会少不了你的好处。” 黄仙芝毕竟是个半大孩子,这些日子在锦江书院节衣缩食,原本买完笔后准备合和方小玉、薛文定、余从龙找处馆子大享一顿口食之欲,企料被吴永麟逮了个正着,断了他们的念想。只不过当下的处境又显得不一样了,合江亭旁边渡口来来往往的商客、旅人本来就多,相应卖小吃的摊贩也琳琅满目的,用汤汁煨过的新鲜笋脯,闻着臭吃起来香的‘七婆婆’臭豆腐,核桃、杏仁、榛子柔和在一起的酱炒三果等等,足以让他们大掉口水了,重新拾起他们的希望了。 吴永麟从身边脸色忿忿,嘴上不饶人,眼睛却钉子一像钉在对方身上的路人口中得知了此女子的来历,她便是在成都府‘威望素著’、放荡不羁的‘女煞星’唐婉,看着怒其不争,简简单单被收买的‘锦江四龙’大嚼着手上用竹签串起来的各种美味,吴永麟有意无意的朝一个测字的摊摊走了过去。 竹竿上一副半新不旧的粗布望子上书写着‘上知天文地理,下测姻缘祸福’几个猩红的大字,从远处看起来格外刺眼,落款是一个谢字。对方生得方面大耳,两撇八字胡子,年纪只有三十出头,身上穿的是枣红缎子夹袍,头上戴着瓜皮小帽,左手上留着极长的指甲,胸口挂着一串檀木珠子,此刻早已被过往的路人围得水泄不通,唐婉也夹杂在其间,全神贯注的听着这位‘铁口直断’先生的解释。 周围叽叽喳喳的人实在太多,吴永麟没听到这位谢铁口和主顾之间的断语,反而从旁人的口中听到了关于这位谢铁口过往的一些小故事,只不过这些神采飞扬的外场人说出来的话能有几成真相,吴永麟入耳已经打了几分折扣。 话说有一对夫妻,结婚方三个月,因家境贫穷,丈夫遂出外营生,打算赚得些银两再来同妻过惬意生活。分别之时夫妻二人抱头痛哭,双人一夜没合眼,待到翌日丈夫打点行囊,留下一块铜钱,就离开了。此时,妻子已有身孕,待到十月满足,生下一子,母子二人艰窘度日,妻子日夜思念丈夫早日归来,不知丈夫在外过活得怎样,兴许是发了大财把自己忘了吧?一天街上来了个算命先生,妻子于是那枚铜钱作为卦资打算叫先生测测丈夫下落,先生摆下卦摊,问了情况,令妻子书写一字,断一下吉凶。妻子认为“佳”是好的意思,于是在纸上写上了此字,先生看罢即说:“你这个‘佳’字是一个人加两层土,看来你丈夫已经入土二年了。”妻子听了嚎啕大哭,测字先生一看惹了祸,不敢再要卦钱,连忙收拾卦摊走开了。街坊邻居看到妻子如此悲伤,纷纷劝说妻子,“那先生所言不知真假,哪能全信,要不再找个人帮你看看?” 恰好这时谢铁口从远方走来,旁人拦住了他,请求谢铁口帮忙看看,谢铁口瞧了瞧依靠在树旁抱着孩子哭得不成样子的小媳妇,又看看刚才她写的“佳”字,于是说:“不要悲伤,你放心,你的丈夫会回来的,‘佳’字是一个‘人’旁加两个‘十一’。两个‘十一’就是二十二,人到本月二十二日来。你抱着孩子倚到树上,树是‘木’,两个人倚到木上就是‘来’字,你丈夫到本月二十二日保准回到家。”妻子听了转悲为喜,连忙感谢先生,待到二十二日,妻子摆好了酒席,准备迎接丈夫归来,果然他的丈夫从关外归家回来,但是一看到酒席颇觉纳闷,心中暗想,我长久离家,归家之事无人得知,莫不是我妻子背着我与另外的男人相好,整天好酒好菜的过活快乐。 此时妻子连忙端来洗脸水,拿了毛巾搭在丈夫肩头,让他先洗把脸再说,丈夫越想越气:“好个贱人,我不在家你跟谁幽会?” “我.....”丈夫不容分说,一顿拳脚,无论妻子如何解释,丈夫都始终不信,最后一纸休书把妻撵回娘家。后来丈夫一想倘若真如妻子所说,那当去街坊邻居核实一下,结果核实之后,街坊邻居纷纷责怪丈夫鲁莽,但是丈夫依然不信世上有这等高人,于是大家把谢铁口找来,让先生与丈夫当面述谈那日的情景,结果谢铁口来了之后,讲明那日的场景,丈夫颇觉惭愧,于是打算掏些钱答谢铁口,结果拿出包钱的手帕时,丈夫一边用嘴叼着手帕的一角,一边数着铜钱,结果谢铁口大惊,连忙推丈夫赶快回家:“你家有人要上吊!”原来妻子一片忠心却遭致误解,于是悲痛欲绝,打算上吊自杀,幸好被及时救下。 这事传到了当地一个县官耳中,县官不信有这等奇事,于是找人抓来谢铁口,说他妖言惑众,迷乱百姓,该当刑罪。谢铁口平静而答:“我漏天机,自会折寿,但收得卦资,指点迷津并不犯法,大人为何抓我。”县官说:“如果你真有本事我就出一踢考你,如你答出,无罪释放,答错,大刑伺候!”县官命师爷去找样东西藏于袖口令谢铁口猜测,师爷装好东西,刚巧丫鬟脖子扛着少爷在门外路过,谢石不慌不忙地说:“丫鬟是‘佳人’,‘佳’人头上是少爷,那么当是‘雀’了。”师爷亮出袖口,果然是只麻雀抓在手中,县官只得将谢铁口无罪释放。 也不知道是谁认出了吴永麟的真正身份,当这个消息在人群中散开之后,人们像躲瘟疫般散了开去,原本热热闹闹的测字摊子只剩下了唐婉和吴永麟,看着趁乱早已不知所踪的黄仙芝四人,吴永麟自然也猜出了大概。 “吴大人先请?”声音娇弱游丝,媚眼如花的唐婉风情万种的作了一个谦让的姿势。 “这些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小把戏,这里面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我们双方心里谁都清楚,我还是不算了吧,免得我一气之下砸了对方的招牌,我说的对不对,谢先生?” 这位谢铁口对于吴永麟把他的客人一股脑的全都吓走了心里原本就憋着一股气,此刻被对方冷嘲热讽的,刚要发作,唐婉却坐到谢铁口的面前,用毛笔写了一个‘旺’字。 “婉婉小姐是算姻缘还是祸福?” “都可以说说。” “那我就拉通了说,算得不好我白送。” “白送变成‘送命’了。” 谢铁口也许习惯了唐婉的针锋相对,收敛了一下心神,很认真的说道:“‘旺’字拆开是一个日字加一个王字,日是天上的王,加上另外一个王,就变成二虎相争了,我看家宅多半不宁。” “想不到他们居然都瞒着我,要不是我偷偷打听了那批珠翠的用途,现在估计还被他们耍得团团转呢。” 吴永麟心头一惊,自己要去说媒的对象不正是这个女子的相公嘛,对于眼前这个似乎瞎猫碰上死耗子的谢铁口改变了原本江湖先生的印象。 “只不过...”谢铁口欲言又止。 “谢先生但说无妨。”心领神会的唐婉递过去一锭大银,放在桌上说道,“谢先生,你不要嫌少。” “这个‘日’是天上的主,为正主,‘王’则为地上的王,则要暗淡几分,你们楚河汉界,互不干扰,而且这位‘王’会另辟它厢,婉婉小姐大可不必忧虑。” “先生的意思是...”唐婉似乎领会到了这里面的真意,一时间笑颜大展,突然狠狠的说道:“我看谁敢上门说媒,看我不打断他的狗腿。” 吴永麟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双腿,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先生能算出是哪家的小姐吗?” 谢铁口捻了捻自己的八字胡,高深莫测的说道:“天机不可泄露也。” “争不过,怎么办呢?”唐婉自然知道这桩婚事是爷爷唐巉撮合的,闹到最后,她也不得不接受那个结局,只不过她想试试。 谢铁口斩钉截铁的说道:“只能认命。” 唐婉听他语声冷酷无情,大起反感,提高了声音说:“不认命怎么办?” “你身边的人会倒霉。” “已经有人倒霉了。” “那接下来会有血光之灾,很有可能会死人。” 唐婉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脸色突然吓得煞白,也不是她真的把谢铁口的话听进去了还是怎么回事,离开的时候魂不守舍的,完全没有了当初调戏黄仙芝的开怀心情。 吴永麟一时间索然无趣,正准备转身离开,谢铁口却发话了:“吴大人,就这个‘旺’字,我免费给你一个忠告,阁下最好早做准备,年底可能有无妄之灾。” “是吗?借你吉言,那我等着。” 第596章 锦江书院之行 锦江书院位于成都府文庙街前街,书院里面有讲堂、学舍、园林、饭堂,各种生活设施一应俱全,和后世的学堂几乎没什么两样。学院教学的宗旨为“先经义而后时文,先行谊而后进取”,采用王安石“三舍之法”,实行正课、附课和外课。初定正课、附课生各50人,外课生视成绩和正、附课生名额盈缺而定,先约20人左右,是为候补。 吴永麟独自一人赶到锦江学院时,还是被它独具一格的文人气息所吸引,学院四围根本没有围墙,除了一圈用竹木搭建起来差不多半人高木架子和缠绕在架子上此刻正万芳吐蕊的蔷薇,再无任何阻挡之物,吴永麟这才明白为什么黄仙芝这帮小子为什么这么容易进进出出了,这院墙对龙精虎猛的他们来说完全形同虚设,这种完全靠自觉的做法,似乎并不适合他们。展目望去,葱葱郁郁的林木中,偶见一爿掩映在其间的灰瓦屋顶,四围扶风弱柳,山石叠嶂,亭台楼阁的碧绿水潭中甚至能见到某种叫不出名字来的红顶飞鹤恣意舒爽的拍打着翅膀,其它的飞鸟则更多,三五成群的在太阳底下晒着翅膀,有些把头都埋入了羽毛里面,似乎已沉沉睡去,让一切显得闲适而平静。 沿着被齐整修剪过的草木中间大约一丈宽,打磨得光滑无比的青石板路前行大约500步,便能听见台阶上一排橼木青砖灰瓦房里面夫子和学生传来的此起彼伏的郎朗读书声。吴永麟不知道的是,锦江书院周围虽没有用砖瓦堆砌的围墙,周围的贩夫走卒,三教九流却早把这里纳为了禁地,能在这里读书的大部分非富即贵,偶尔几个穷学生,也会得到特别的佛照,毕竟这些都已经是中了秀才的生员,早已一步登天,和他们以前的阶级已经差了天与地的距离。首先对他们特别关照的是隔着不远的大慈寺,然后是官府和商人的特别抚恤,前者不问差异,一律都有,那些大富大贵人家根本就不屑于大慈寺僧人口中节省下来的余粮,这些自然都落入到了那些穷学生的口袋中,相比较平时,他们的年节要格外的好过一些,有些甚至那段时间可以贴补一下家用。后者为了鼓励进学,锦江书院的学政官会给他们发放相应的膏火钱,膏火正课生月给米1.5斗、银1.5两,附课生减半,外课生无,穷秀才再怎么也不会混到外课生里面去,毕竟这和他们的生存休戚相关,大慈寺的馈赠只有年节的时候才有,大多数时候还是得吃老底,更关乎面子。像黄仙芝,方小玉,薛文定,余从龙这样调皮的孩子自然在外课生里面,尤其是后三人,要不是朝廷发布可以用钱换功名的策略,他们连进入锦江书院的资格都没有。 方小玉和黄仙芝的关系最要好,几乎是从小在一个被窝里长大的,因为方小玉的老爹方德懿和黄家有生意上的来往,方德懿开着成都府最大的几家成衣店、估衣铺,其布料自然基本上都来自黄家,彼此互惠互利。‘成衣店’就是给人家量体裁衣的,类似于私人定制,专门走达官贵人路线,花样繁多,价格自然也水涨船高;‘估衣铺’就是富裕的人家有穿剩下的、或嫌过时了的衣服,都送到专门收售旧衣物的‘估衣铺’,由他们再转手卖给那些生活困难买不起新衣服的人从中得利,这种店铺就是估衣铺,又叫“估衣行”,当然估衣铺里面也加工一些粗布衣服卖给穷人。所以成都府几乎九成以上的百姓人家都穿着方家‘成衣店’、‘估衣铺’里做出来的衣服,其势头早已超过了当初黄进忠时的黄家,方德懿为人厚道,童叟无欺,在成都府颇有善名,灾年施粥赠药,被成都人称为‘方善人’。 ‘胖头鱼’薛文定的老爹薛发财则经营着成都府的一家大米粮庄,薛发财的算盘打的精,他儿子薛文定耳濡目染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薛发财这些年更是和‘袍哥会’卷到了一起,发了一些横财,其名声自然要比‘方善人’方德懿要差上一大截,被成都人戏称为‘薛剥皮’。只不过薛发财也有为人不所之的另外一面,这也归因于薛文定这个宝贝儿子的出生,薛发财原来相继的二儿一女相继夭折后,年事已高,老来得子的他对钱财看得淡了很多,相信佛家因果轮回的薛发财表面上和‘袍哥会’纠缠不清,其实只要灾年到来,他出力出钱出粮最多,毕竟粮食对于那些饥不果腹的穷人来说才是切切实实的帮助,为了不开罪‘袍哥会’,他会在那段时间私底下会将一批救命粮以很低的价格卖给方德懿,账目上却做得漂漂亮亮的,让‘袍哥会’也查不出什么问题,谁又曾料到薛发财自己往里面贴了一大笔银子呢?灾年方德懿搭建的善堂布施的时间也因此会延长很多天。这里面的秘密,事关重大,也只有薛发财、方德懿几个‘自己人’才知道内幕,就连薛文定也被瞒在鼓里。薛文定懂事以来自然在外面得了不少的骂名,这些年和他爹薛发财之间误会越来越深,殊不知这样反而无形中保证了薛文定的安全,对于心怀腹稿的薛发财来说,等哪天他这个儿子真正长大了,能承担得起他肩上的这副重担了,他自然会把真相和盘托出。方德懿自然也不会阻止儿子方小玉和薛文定之间的来往,并暗示方小玉多‘照顾’薛文定,薛文定受的委屈多,更需要朋友的关怀和劝慰。 ‘水中蛟’余从龙家里则开着成都府最大的一家成药铺‘庆余堂’,其父余景年发家说来有点不光彩,他手上有一张秘方,听说从宫里传出来的,当朝的一个皇帝,靠了它才生的太子,真正是无价之宝。余家人几辈改良之后,将这种春闱猛药由内服改成了外敷,药性王道,不似内服的春药,竭泽而渔那样霸道,只不过有个不太好听的名字‘狗皮膏药’,却卖得格外的好,没有特别的关照,一般人根本买不到,外面虽然冒牌货特别多,对庆余堂‘狗皮膏药’的销量没有丝毫的影响,懂行情的人都知道‘狗皮膏药’合成的药太贵重,合起来交关麻烦,余家一年也弄不了多少,自然也就奇货可居了。余景年靠‘狗皮膏药’发家之后,又先后从几个破落行医世家那里收来了几幅真方子,现在铺面上除了专门定制的‘狗皮膏药’,早已摆上了其它任何时间都可以买到的丸散膏丹,诸如“藿香正气丸”、“诸葛行军散”、“辟瘟丹”、“神曲”、“六神丸”之类的成药,还有专门治跌打损伤的膏药、金创药等,而且余家是真材实料修合起来,效果自然比那些偷奸耍滑的成药铺要好上一大截,和方德懿、薛文定不同的是,余景年早已将‘庆余堂’的分店开到了东京,专供大内和各路高官,亲王,加上京里这层关系,‘袍哥会’见了余家的人都要绕道走,由于受官府盘剥的少,现在俨然成了成都府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余景年家的老太君心慈向善,余景年正是在有一年施粥赠药的灾棚中结实方德懿,余景年也是受方德懿的启发和介绍才认识了一些落魄行医世家,更是靠庞素秋牵线搭桥将‘狗皮膏药’卖入了皇宫,两家因此私底下往来频繁,有这么一层关系,余从龙自然而然的成了‘锦江四龙’中的一员。 “这是尔等能来的地方吗?还不给我出去。”一个须发鹤眉的老者在台阶上冷不防瞧见一个冒冒失失的闯入者,忍不住怒冲冲的朝对方呵斥道。 吴永麟不理会他,反而朝台阶又靠近了几步,依然随意的打望着周围让人心旷神怡的风景。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吴永麟听了,心里无端的生出一股怒气,朝对方唱了个重诺,以一种讨教的口吻问道:“先生息怒,连日以来,我被一个苦恼的问题困扰了许久,每天神不守色的,等我被先生叫醒,才知道自己已被困囿于此间之地,有冒犯的地方,还望先生恕罪,正好此时不吝赐教,以先生的学富五车,见识渊博,断然能解答得出来。” ‘花花轿子人抬人’,被吴永麟这句话一吹捧,这位教谕脸上顿时好看了许多,一只手受用的轻抚着颌下的长须,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敢问先生,这世上是先有蛋还是先有鸡?” 这位教谕这才知道上了当,如果说先有蛋,那鸡从何来,如果说先有鸡,那蛋又从何而来,一个鸡生蛋,蛋生鸡的问题,把他瞬间绕了进去,一时间原本意气飞扬的教谕脸上越来越窘。 “那敢问这世上是先有白马还是黑马?”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不知如何答复的教谕背后传来,不是黄臣可又是谁? 吴永麟微微一笑,黄臣可比这位教谕要高明得多了,这等于把先有鸡先有蛋的问题如皮球般又抛了回来,吴永麟紧了紧眉头,不慌不忙的答道:“《楞严经》曾经有这么一句话,我说出来不妨大家参悟一番:“一切众生,皆具如来智慧德能。但因妄想、分别、执着而不能证得。”” “好一个寂定涅磐,至慈至悲,智慧圆满,妙哉,妙哉。你将一切推给虚无缥缈的如来,似乎不太厚道了点。” “老师,其实讨论这样的问题根本没什么实际的意义,任何事物都有阴阳两面,我们何必庸人自扰之?” “你...”那个教谕这时才知道被吴永麟戏耍了一番,偏偏此刻又不能发作,这个冒失鬼和黄臣可之间认识,自然来头不小,此刻开罪了对方,多半没好果子吃,他不得不把这份羞辱暗自压了下去。 吴永麟抛给黄臣可一个眼神,示意他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要不然这位教谕更加惶惑不安了,黄臣可心领神会,引着吴永麟往远处一座靠近水潭边的亭子走了过去。 “徒儿此番前来,是不是唐府那边已经有了好消息?” “老师,徒儿觉得‘大冰老爷’(就是媒人)这事必须得徐徐图之,不急于一时,我此番来到这里,只是想另行公事罢了。” 黄臣可拧起了眉毛,学政和知府之间一向没什么来往,怎么今儿他却把公事扯到这上面去了。 “老师难道忘记了,天下读书之人,都是孔夫子的门生,历来上任的官员,每月必须得到县学或者府学讲授一次诗书儒典。” 黄臣可这才恍然大悟,以前的吴檗在任的那几年完全没有履行这个义务,锦江书院的教谕包括黄臣可自然将这事忘得干干净净了,此刻听说对方主动来授课,不但打消了先前的疑虑,对吴永麟的好感自然是又多了一分。 “浪子回头金不换,好啊,好啊。” 对于这个似乎不太恰当的比喻,吴永麟并没有点破,反而恭恭敬敬的问道:“老师,您看今日是否可行?再往后,这个月的时间我实在挤不出来了。” “只是这教案,你难道不准备一下?仓促上台,难免难堪。” “老师,我今天不准备教锦江书院的强项--诗书儒典,东坡先生早已影响了成都的一代文风,我再上去无疑是东施效颦了,听说术数对孩子们进学有很大的难处,我在这方面还颇有些自己的心得,不妨拿出来和大家一起分享。” “哦。”黄臣可一听,笑颜立展,这可以说触碰到了他的痛点,每年各大书院往太学送去的候补人才,往往在术数这一关被刷了下来,今年更是全军覆没,这里面固然有太学里的人故意刁难,只不过自己的修行深,能够凭借自己的真本事过五关斩六将,获得别人的认可,才是有真本事的表现。在黄府黄臣可已经见识了吴永麟今时今日的与众不同,对于吴永麟来教术数,更是信心大定。 当吴永麟出现在讲堂上时,这里面最兴奋的莫过于黄仙芝,方小玉,薛文定,余从龙四人,以往那些教谕,几乎都吃过他们的苦头,作为学堂里面最难缠的‘古惑仔’,吴永麟接下来的术数课几乎让他们打开眼界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他们觉得当一个‘术数盲’是多么的可耻,更是断了戏耍对方的念头,对方要教的东西完全是他们最想听的东西。 第597章 九宫算术 “哟,吴大人,今天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黄仙芝这一句看似冒冒失失的喊叫,却让周围的人滋味各不相同,刚刚被吴永麟调戏过的教谕,一只腿跨入门槛,冷不防听见这个轰雷一般的消息,另外一只腿直接在门槛上哆嗦了一下,前倾的身子没稳住,直接如锅盖般砸向了地面,等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额头上青肿了很大一块,看着教谕冷冷的扫了一眼,周遭的学生用手捂着嘴巴,是想笑笑不出来,教谕觉得实在有失体面,连忙腾出一只手盖住额头,窜到了学堂的最后面,当黄仙芝带头狂傲的笑出来之后,学堂里的大多数学生也跟着笑了出来,教谕的脸上青一片,红一片,越发的窘了。 黄臣可躲在暗处,并没有急于现身,他心里自然有着自己的盘算,黄仙芝可以说是一粒蒸不烂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响珰珰“铜豌豆”,聪明劲是有的,只是让所有人觉得他的力气总没用在刀刃上,这也和他的志向有关,这一点没有人能比黄臣可更了解自己这个孙儿了,黄仙芝对水中行船的渴望甚至都超过了当初他的父亲黄进忠,不让他去做的事他偏要去做,完全是一头十匹马都拉不回来的倔驴,譬如私底下找舵手讨教水中行船的经验,瞒着家里人到锦江去横渡,每一件事说出来都能让他娘气个半死,到后来没办法,也只能由着他性子来了,不过让家里人欣慰的是,黄方薛余四家的四个孩子并没染上赌、爱去秦楼楚馆等其它一些坏习惯,对四家人的父母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安慰了,当然黄臣可的功劳功不可没,这四个孩子从小就爱听黄臣可讲《史记》里面那些忠勇侠客故事,黄臣可后来又陆陆续续教了《左传》、《春秋》,当那些忠义和儒家的思想潜移默化到他们的骨子之后,再加上四家合力请了好的武师教了他们弓,马,剑,枪,槊等各种武艺,这些孩子内心期望有朝一日能建功立业一番,那里还瞧的上那些每日沉迷于酒色财气的那些浪荡公子。 黄臣可知道,现在是这几个孩子最关键的几年,成龙成虫这几年即可见分晓,他们也到快娶妻生子的年纪了,几家的男人们自然不会着急,只是那些老娘、奶娘一天到晚在耳根边唠叨,总有一天会听烦,黄臣可想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将他们统一送进了锦江书院,只不过拖延的时间也就那么几年,等到没考取到功名,他们的好日子也就走到尽头了。 黄仙芝既然是‘锦江四龙’的老大,自然有他自己的真本事,除了拳脚、水上功夫过硬,弓马长短兵器几乎无所不精,方小玉精于拳脚,余从龙精于长兵器,薛文定除了算盘打得溜,一把刀也使得将就,有一次四人在街上遇到二十多个地痞龙蛇,四人合力硬是将这些人打得哭爹叫娘,满地找牙,从此‘锦江四龙’的威名也传了出去,敢惹他们的更是没有了。黄仙芝至此之后周围能让他心里彻底服气的人几乎没有,他那个英年早逝的爹算一个,只可惜到地府陪阎王讨论阴阳河开摆渡收钱的大计去了。前几天在黄府偶然见过吴永麟之后,似乎对对方的印象并不坏,对于这次在学堂中再次撞见到吴永麟,似乎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要好好的‘招待’一下对方,他之所以有意放纵这个孙儿的故意挑衅,是想试试吴永麟到底有没有能力收复这颗顽石,那重建黄家船坞并让黄仙芝扛起这面大旗这件大事才有可能实现,双方到时候‘面和心不和’,谁也不服谁,置气撂挑子,船坞开了也会很快散伙,黄臣可其实是给黄仙子找好的老师呢,当然另外三个孩子也会受益,这么好的事情,当然得试一试,何况对双方并没有损失,黄臣可对于吴永麟的表现反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似乎这件事已经成了似的。 “仙芝,别瞎说,吴大人现在在秦楼楚馆或者杜甫草堂风流快活呢,怎么可能跑到我们书院来?”和黄仙芝一唱一和的正是‘浪头沙’方小玉,平时他和黄仙芝之间配合的最默契,在学堂里就他和黄仙芝胆子最大,属于那种天不怕地不怕,敢拿一根棒子去捅破天打玉皇老子的人,面对当前这种状况,完全是小菜一碟。 “我看也没对,吴大人应该在赌馆里面才对。”黄仙芝又接了一句,学堂中被他这么一煽动,原本不敢说话的人也闹腾起来,声势也越来越大,似乎都等着吴永麟识趣的灰溜溜逃走。 “那我现在到的地方是秦楼楚馆或者是赌馆才对咯?”吴永麟的这一反唇相讥立马让周围的学生羞红了脸,特别是几个长得清秀的男学生,被周围有意无意目光的盯视,早已把思维转移到了‘兔儿爷’上面,吴永麟又朝他们投来一个坏坏的眼神,这些刚刚还闹得凶的‘兔儿爷’臊得恨不得找处地缝钻下去。 “乌烟瘴气,成何体统,官不是官,学不是学。”那位教谕原本心里就憋着一股委屈,此刻有意出来帮腔,至于他到底站在那边,就智者见仁,仁者见智了。 “这样的氛围其实才好,证明这些学生精力旺盛,既然我没走错地方,那接下来就做点该做的事情,成不成?”很明显,教谕又落了下风,对于吴永麟替他们说话,有些学生心中自然生处了一些好感,只不过还没到脸上显现出迹象来的那种地步。 “你叫黄仙芝?我们一起做个游戏如何?” 黄仙芝此刻根本不敢贸然答应,他自知自己才学有限,万一对方出一些诗文让自己出糗难堪,到时候想回头恐怕都来不及了。 “我也有条件。” “放心,我们今天不斗诗词儒学。” 黄仙芝脸一臊,被对方看出破绽后,气势比刚刚弱了几分,为了挽回颜面,他赌气的说道:“比就比。” “我们不斗气,不斗文,我说了,只玩游戏,大家都可以参与进来。” 黄仙芝内心一宽,此刻他实在弄不清吴永麟想干什么了,正是这种好奇的想法让他对吴永麟的态度发生着连他自己都没发觉出来的一种改变。 “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黄河里跃起一匹龙马,马背上驮着一幅图;洛水里也浮出一只神龟,龟背上也驮着一幅图。这两幅图上都用圆点来表示一组数字,马背上的那幅称为“河图”,龟背上的那幅称为“洛书”。”吴永麟将‘河图洛书’用一张纸画出来的时候,学堂下面的学生大眼瞪小眼,就连刚刚由后门悄悄走进学堂坐下后见多识广的黄臣可和那位教谕彼此都面面相觑,都不明白吴永麟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那些点和线划出的方形图案让他们完全晕了。 吴永麟出的问题其实很简单,为了活跃气氛,他在另外一张纸上画了一个九宫格的图,再给他们从一到九九个数字,要求黄仙芝横、竖、斜加起来的结果都一样。 “就这么简单?” “对我来说也许很简单,对于你们,恐怕不那么简单。” 对于加法,这些能坐在这里的学生自然是不陌生的,吴永麟才说完,黄仙芝飞跑到自己的座位上,让一旁的方小玉给他磨墨,薛文定和余从龙准备纸,很认真的开始计算起来。黄臣可把这些看在眼里,说不出来的一种欣慰,果然是一物降一物,自己那个越来越看不懂的徒弟,难道真的是黄仙芝的克星?黄臣可居然生出了向吴永麟讨要生辰八字的想法。 “两位,要不也试试?”看着周围的那些孩子在埋头计算,吴永麟对后排的黄臣可和那位教谕也提出了邀请。 “对于‘河图洛书’我是一窍不通,我看还是算了,不过周先生可是这方面的行家啊,不妨试他一试?” 这位周教谕此刻是势成骑虎,此刻认了输,恐怕以后在这间学院再也无立足之地,他颤颤巍巍的走到一间空着的座位上,也和周围打仗一般的孩子进入了这没有硝烟的战场。 “这小子我从没见过他服过人,你不妨收他做个徒弟?”黄臣可其实并没有想考验周教谕的意思,只是想把对方支开和吴永麟说说悄悄话,会错意的周教谕当下已经完全处于冰火两重天的煎熬境地,万一有人在他前面先将九宫格填满数字,他这个教谕的职业生涯也就走到尽头了,他越慌,越没有头绪,他内心心存侥幸的念叨着,最好一个也别算出来,那他也就顺势来个滥竽充数,行瞒天过海之计了。 “我们现在不就是师生关系嘛。”吴永麟故意装糊涂,他现在一提到黄家脑袋就大,那天从黄府回去的路上,被澹台玉瓶那个打翻了的醋坛子一提醒,这才发觉自己又惹了一身风流债,或者说是吴檗和自己两方面的原因都有,现在是除了庞素秋,连她女儿好像对自己也有那么点意思,此刻可在自己当‘冰人老爷’的接骨眼上,他和黄妙灏之间千万不能有任何的意外发生,能避开绝对要避开,如果答应收黄仙芝为徒,固然对新开船坞有很大的进展,只不过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两面三刀的事他绝对不能做,要不然到时候那副烂摊子连他自己都没有信心能搞定,更何况他还想通过黄臣可这层关系,让刘仲甫收澹台玉瓶为干女儿,这样他也能给澹台玉瓶堂堂正正的一个交待。 “我是说更亲近一点的。” “那也得他心服口服才行,师傅,我今天来找你也有点另外的事情。”吴永麟连忙把话题转了开去。 “你说,我能帮的尽量帮你。” “和我隔着差不多三千多里的表亲,也姓吴,给我寄来一点东西,希望这东西能出一本书,我是这样想的,您看能不能找几个类似于出东京小报那样的活字或者雕版印刷手艺人,我先发点出去试试效果,如果内容实在不行,我也就痛痛快快的去信让他早断了这个念头。” 黄臣可接过那几页署名为吴承恩的《西游记》手稿,突然紧张得说不出话来,吴永麟每次给的东西都让他特别震撼,这次他自然也非常的期待。 “我觉得内容还不错,老爷子回去先品一品,我随时等着您回话。” 黄臣可如获至宝的将那几页手稿揣入了怀中,又用手在上面摸了又摸,生怕它遗失了似的。 大约半个多时辰后,吴永麟开始检查这些孩子算出来的结果,能答出来的寥寥,而且这些孩子几乎都费了很长的时间,黄仙芝算一个,不过他还算老实,那是‘锦江四龙’共同算出来的结果,不过从黄仙芝的眼神中,吴永麟知道薛文定居功至伟。那位看吴永麟不顺眼的教谕看着外面凑热闹的孩子和夫子越来越多,他心虚的把手中的纸揉成一坨顺手揣入怀中,开始到外面去维持秩序,他有没有算出来吴永麟心里是有底的,为了人家的前程,自然不便说破。 “其实这就是传说中的纵横图,也叫洛书数(三阶幻方),构造的方法为‘九子斜排,上下对易,左右相更,四维挺出’四个步骤,用几秒钟就可以得出答案了。”吴永麟当着学堂里的学生将这个方法演示出来后,‘锦江四龙’彻底傻眼了,台下那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算出结果来的学生更是惊得目瞪口呆,满堂内雅雀无声,原本众人脸上的骄横之色尽数退去,换上了一副谆谆求教的谦虚姿态,这才知道这位吴学究是暗藏乾坤之术。吴永麟依此类推又给他们出了“五五图”、“六六图”、“衍数图”、“易数图”(也叫八阵图)、“九九图”、“百子图”等许多类似的图,至于答案,他却没有公布,这些孩子能不能出一个像杨辉一样的数学天才,他心里其实挺充满期待的,毕竟‘师傅领进门,修行在各人’,被吴永麟打开另外一扇窗户的这些孩子,将来的成就一切皆有可能。” 黄臣可对于这个不请自来,或者说本该如此的术数先生甚为满意,当接下来吴永麟将一到九还有零这些数字用另外一种蚯蚓文表示出来,并教他们加减法之后,原本对‘术数’想起就头大的黄仙芝也听得津津有味,一场数字革命,就这样在锦江学院无声无息中上演了。 吴永麟离开的时候,所有的学生都恋恋不舍,甚至托黄仙芝向他的爷爷去打听,这位吴大人什么时候再来锦江书院教‘术数’,只不过黄老爷子早已躲到回家的牛车上欣赏那部《西游记》手稿去了,赶车的老管家从来没听老爷喊过这么多次的‘妙哉’。 第598章 整装待发的《新青年》 接下来的半个月,吴永麟几乎把全副的精力投入到了新草市的建设计划中,请石匠,勘察石料的采集现场,提前安排托运的马车,牛车,人手,几乎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的。也许是吴永麟太过招摇的缘故,前前后后不少成都当地的商贾都嗅出了这里面的味道,好多人都来衙署打探消息,不过还有另外一类人则是来哭爹喊娘求祖宗的,苏康生这才知道请这些人的祖先挪个窝才是最棘手的事情。 吴永麟对于这些人统统不见,只是让苏康生,马文祥在外面酬酢,苏康生当初立下的军令状,对方哪怕咬断牙根都得去完成,苏康生还是尽了力的,除了一些难搞的钉子户,基本上也完成得七七八八了,当然赔偿的事情最终压在了吴永麟的肩上,帐真的不可细算,光升斗小民给祖宗挪窝的费用都够建一处新的草市了,还别谈那些生怕委屈泉下那些祖宗恨不得造出三宫六院的大户人家,为了让这些人心甘情愿的搬坟,吴永麟都开出去了一张张空头支票,一旦新草市开建,当日的承诺自然都得一一兑现,到时候把吴檗的老宅卖出去估计都不够,吴永麟这次为这个‘钱’字真的是犯难了。 来到成都府之前,将一路剿匪的钱的一半留给了刘蠡老头,希望他在火器上能够再有所突破,那本身就是一个无底洞,而且暂时还不能将造出来的火器卖出去,毕竟火药防潮的办法还没解决,那完全是一笔倒贴的买卖,哪怕咬断舌头了也必须得忍着,那里面的含义不用吴永麟说,大家都能理解和接收,还好严平那条商路帮他减轻了不少的负担,不过严平一年往返于吐蕃和西蜀的次数有限,往釜底持续加薪的人还得是近水楼台的吴永麟,在成都的各种局面没铺开之前,吴永麟肩上的压力只会越来越大,想要给刘蠡的火器局持续输血,他必须得快刀斩乱麻,解决眼前似乎越来越复杂的局面。 新船坞暂时可以缓一缓,新草市开建却迫在眉睫、刻不容缓,吴永麟带出来的那笔钱对于新草市这个吞钱大鳄来说根本不够它塞牙缝的,路修出来到问题不大,但你总得造点像样的房子在那里吧,随便弄几间草房子在那里,不知道的还以为在糊弄鬼呢,对于深层次的东西又不能随随便便说出去,就‘诚意’这一项上的开支,也够吴永麟喝上一壶了,这些日子吴永麟实在想不出太好的办法,他这位‘穷’知府的脸色是越来越难看。现在唯一一个还能让他笑得出来的地方,也只剩下梁红英那豆花摊了,隔个一两天,吴永麟都要去品尝一顿,不过总会给对方带去一点惊喜,看着两个寡妇含辛茹苦的带着两个孩子,吴永麟出于同情心是真的想帮她们一把。 丑末寅初时辰,吴永麟将衙署的事情安排的差不多之后,一个人又从小门溜了出来,享受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轻松时光,澹台玉瓶这几天被吴永麟弄出来的一种辣椒火锅吃坏了肚子,再加上女人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越发不敢出来见人了。看见前面一副猪肉摊子,吴永麟走了上去... “哼,都是你出的馊主意,你看我这豆花还怎么卖得出去。”梁红英见到一脸笑意的吴永麟,忍不住像个小媳妇薄嗔薄怒的开始埋汰起对方来。 看着豆花面上红艳艳的油泼辣子,吴永麟想笑笑不出来,连日来他也摸清楚了这位豆花大嫂的脾气,吃软不吃硬,还容易脸红,吴永麟随手将刚刚从猪肉摊上挑来的一吊猪下水丢给了梁红英,示意她把这东西处理了,他自己则找来一个大盘子,一点一点的将豆腐桶中表面那层还没渗到底的红辣子舀到了大盘子中,不紧不慢和对方聊着:“这事我只能负一半的责任,你喜欢吃油泼辣子,并不代表所有人都喜欢啊,那些不喜欢的到喜欢总有一个适应的过程,还好我今天来有所准备,就帮你将功补过吧。” 看着捏着鼻子左看右看不知道对那串猪下水如何下手的梁红英,吴永麟不得不找来一个木盆,放入冷水,盐巴,用一根筷子反反复复的灌洗那臭不可闻的猪下水起来。梁红英此刻心里完全是另外一番感受,这个不图什么的知府似乎对她好的有点过头了,难道他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那周围一定埋伏着暗哨了,只是试探了几次后,根本就不是她想象的那么复杂。对方也回答的直白,看她们两个女人拉扯着俩孩子,家里还没一个男人,真挺不容易的,想诚心帮她们一把,让她们把日子过得好一点,吴永麟都这么说了,心硬的像块石头的梁红英不得不虚与委蛇的接受了对方的帮衬。就拿油泼辣子这事来说,她在狮子楼是见过的,听说小小的一罐子都卖到了五两银子,梁红英算过一本帐,每天他们能卖出二百多碗豆花,一碗收一个铜子,除开成本,他们一天出摊也就赚100个铜子,那一罐油泼辣子,都够他们摆上两个月了,第一次看见吴永麟拿出来的时候,她打定主意想把它转手卖给狮子楼的老板,这样再怎么也能白赚几两影子,只是她眼里的如意算盘却没逃过吴永麟洞明的眼睛,当着她的面立马就去掉磹口的泥封,并让梁红英尝了尝,也不知道是这东西太贵,还是这东西实在太对她的口味,梁红英当时就着油泼辣子吃了两大碗豆花,最后还意犹未尽。吴永麟后来送了她一些红艳艳的用来做油泼辣子的‘干辣椒’,并告诉了她溅油泼辣子的方法,嘱咐她放心使用,这东西它那里有的是,梁红英这才把这东西看得不再那么金贵,昨天摊子上喜欢这东西的人实在太多,忙得她手忙脚乱的,她今天一横心,也为了省事,直接将一罐子新溅的油泼辣子眼睛都没眨一下就倒了进去,今天来的客人,偏偏又是想吃清淡一点豆花的,梁红英这才傻眼了,一直到吴永麟来,一碗的豆花都还没卖出去,更是得罪了不少的客人,她急的甚至差点哭出来,看见那个让她生出一种复杂情绪的身影,那一刻她居然平静了下来。 接下来的一切完全超出了梁红英的想象,这个吴大人从旁边借过来一口炒锅,将剁得稀碎的猪下水就着葱,姜,蒜末,辣椒末炒了起来,当过往的路人闻着那又香又臭的猪下水,好些忍不住涎面吞口水的早已凑上来询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原价吃豆花,附送一份猪下水。”满脸汗油的吴永麟对来往的客人一一耐心的作着解答。 这些人原本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当第一个人落座到摊摊上尝到了第一碗油光水滑的福利后,平时只会吃一碗的客人吃得口滑,忍不住又吃了一碗,不到半个时辰,梁红英的豆花早已卖得干干净净。 “你总得换点花样,一种东西再好吃,总得吃腻。还有你弄出来的油泼辣子,自己别擅作主张的往桶里放,你找个碗和勺子装一些,放到桌子上让客人自己去加,这样不喜欢的喜欢的都有了选择,回头客才会越来越多。”吴永麟用梁红英递给他的帕子一厢擦身上的汗油,一厢教她一些做生意的小诀窍,顺便将最后一碗加了猪下水的豆花推到了梁红英的面前。 “尝尝吧,品一品我的手艺怎么样?” 梁红英这些日子也知道了这位吴大人的脾气,为人爽利,说一是一,不会和对方来虚的那套,加上梁红英实在也想尝一尝这位吴大人的厨艺,看着那些客人吃得稀里哗啦的,早已眼馋吞口水好多回了。刚往嘴里舀了一口,一股其妙的感觉由她舌尖上的味蕾传遍至全身,和大多数客人一样,她甩开了矜持,一会的功夫,那碗豆花一点不剩的顺到了她的胃里面,脸上一副意犹未尽的馋样。 “明天我们还卖这个行吗?买猪下水的钱我出。” “好吃?” 梁红英羞颔的点了点头,似乎因为自己还想吃猪下水拌豆花的心思被吴永麟看穿而不好意思。她急忙腾转到那堆被清理回来的脏碗面前,神不守舍的刷着那些碗。她现在是既想见这个吴大人,是又怕见到这个吴大人,担心心里的那簇火因此而慢慢熄灭。 现在她和豆花大嫂之间有了明确的分工,豆花大嫂负责磨豆腐,白天在家带两个孩子,梁红英则负责卖豆花,分工明确,反而省了不少的事,这个主意自然是旁边的吴永麟帮她出的,最终得梁红英点头才行啊,结果是梁红英隔三差五的都能见到吴永麟,对于吴永麟的小狡黠,梁红英却生不出一点的怨愤。 “猪下水不能经常卖,偶尔让客人尝尝鲜就行了,要不然你们负担不起,客人吃得嘴滑了,你不卖给他吃了,反而引来一堆怨言,对你们以后的生意也会有影响,至于明天还有人问起猪下水这事,你就给客人说家里杀了一头猪,家里人不喜欢那东西,就当送给客人的福利,至于什么时候再次有这样的福利,你含含糊糊的说个大概的时间,让他们心里有个盼头,这些回头客也就再也不会离开你的摊摊了。” “你做生意真是一把好手,可惜...” “身不由己,家父以前总觉得商人属于三教九流中上不得台面的,逼着我去考了功名当了官,我如果和你过日子,绝对会在成都府开出最大的一间酒楼。” 说者无意,听着有心,红着脸的梁红英在那一刻心里对这种似乎虚无缥缈的事情格外的笃定,甚至为世上多了一个贪官,少了一个成功的酒楼老板而可惜。 “现在也并不晚。”梁红英这句话完全没过脑子就说了出来。 吴永麟不置可否的盯了她一眼,幽幽的说道:“来不及了,以前欠下的债,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还得清。” 两个人之间同时保持着一种长久的沉默,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似乎形成了一种僵局。 “今天你们回家试一试米豆腐,配方在这里,我衙署里还有很多事情,我就不在你这里耽搁了,而且也容易惹来闲话,反正今天也大功告成了,你也早点回家多陪陪孩子,和大嫂多在这上面花点功夫。”吴永麟首先打破了这种尴尬的局面,说完解下腰上的围裙,吹着口哨,乐滋滋的离开了,梁红英等吴永麟一走便将那‘米豆腐’的配方紧紧的捏在了手中,然后将竹筒中的钱倾倒在桌子上,反复数了又数,今天好像又赚了不少。一种滑稽或者称之为悲壮的想法不自觉的从梁红英脑海中冒了出来,等钱赚够了,安顿好平儿和大嫂一家,她准备在豆花中下毒,和吴永麟同归于尽,至于到时候能不能下得去手,她心里也越来越模糊了,这个昔日的仇人,居然成为了她能说得上话的知音。 吴永麟回到衙署的时候,苏康生早已在那间画室中等候多时,只不过他的身旁却坐着一位不速之客。 “素秋,什么时候来的?” 庞素秋脸一红,苏康生故意装作没听见,找了个由头,灰溜溜的离开了,吴永麟这才知道自己刚刚这一行为似乎太过于孟浪了,当着一个外人叫庞氏的闺名,这完全是让对方难堪。 今天庞素秋穿着一身素雅的白色绉纱丝裙,脸上画着淡妆,鬟发随意的披在肩上,只不过依然裹不住她那姣好的身段,凹凸有致,人比花娇,让吴永麟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 庞素秋轻嗔了对方一眼,收敛了一下心神,这才将来意说了出来:“还不是老爷子拉不下那个脸面,让我来向你打听一下,你那个三千里都巴不上的亲戚吴承恩《西游记》的手稿又寄来没有?我看大人似乎愁眉不展,那我不妨给你讲一个好消息,老爷子将《西游记》的手稿给成都府私底下经营小报的掌柜看过了,他们愿意出高价买后续的故事;只不过我觉得这样好的故事,何必便宜了外人,我们何不自己办小报,活字和雕版的手艺人我都帮你找好了,这事只要你点头,其它都包在我们身上。” 吴永麟玩味的盯了对方一眼,似乎庞素秋是受某人所托而来,他也不说破,既然这事万事俱备,就没必要拖着了,他爽快的说道:“素秋,你既然都来了,就没必要让你再跑一趟,这事今天就这么定下了,不过我有一个要求,这份小报只连载故事,后期我们才放一些其它东西进去,价格也不能太贵,印小报纸我那里也有现成的,等会我写个条子,你直接派人去取就成了,至于小报的名字,你觉得《新青年》怎么样?” 庞素秋没发现这位吴大人居然会当场拍板,事情做得这么爽利,对于事无巨细安排得妥妥贴贴的吴永麟,自然又生出了另外一番想法,只不过她反应也特别快,按着吴永麟的建议补充了一句:“《新青年》几天一期?每期该印多少份?” 吴永麟低吟了一会,出了一个折中的主意:“我们先试着印个二百份出去试试效果,后面再具体商定。” 庞素秋玩味的盯了一眼吴永麟,烟视媚行的说道:“那位吴承恩先生恐怕得快马加鞭写书稿才行了。” “这个你绝对可以放心,《新青年》只要卖得好,我保证他误不了事。”吴永麟这才知道上了庞素秋的当,只不过这在庞素秋听来又是另外一番滋味,两人彼此心照不宣。 第599章 庞素秋的社交能力 “大人,我看你似乎心神不宁的,如果有什么难处,不妨讲出来,素秋在成都府地界上来来往往的也认识了一些贵人,正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多一个人多一条路,多一个人出主意,大人也能歇下来。” “我可以信任你吗?”吴永麟突然很郑重的盯着庞素秋,和他平时嬉笑的样子判若两人,庞素秋神情一凛,半开玩笑的答道:“大人如果愿意和我们同舟共济,我们也不会半道将您推下水。” “新草市你应该也听说了吧?” “这事已经在成都府传遍了。” “你们黄家有没有兴趣入一股?我批一块最好的地给你们。” “只是我听说那一片不太平,晚上还闹鬼。” “你相信吗?” 商人对商机的把握比普通人要敏感的多,正所谓‘一步落后步步落后,一步领先步步领先’,方家、薛家、余家、黄家更是这里面的翘楚,要不然他们也不会长期占据成都府财富排名前十位中的四席,黄家虽然已经大不如黄进忠在世的那几年,有吴知府这层关系,也勉强进入了钱十。这几年也另外冒出了几个特别耀眼的大户,一位是‘袍哥会’的尚熙文,这里面自然有转运使尚敬的暗股,另外一位是四川唐门的后起之秀阮知非,这人八面玲珑,完全是一个奇世商才,黑白两道通吃,单凭自己这份敢打敢拼的能力,已经让其他人望尘莫及,而且这两家第一次进榜便进了前五,让人刮目相看。还有老牌的几个富户,开青楼起家的秦楼的秦三山,楚馆的楚五岳,还有一个是管理着西蜀整个铁钱铸造的提点铸钱司司事钱万三,若不是他那个太过招摇的儿子将钱万三的老底捅了出来,其它人根本就不知道这个钱万三以前居然有那么大一番辉煌战绩,朝廷每年对提点铸钱司是有任务量的,完成不了会被罚铜,钱万三走马上任以来,凭借过人的本领,将西蜀地区的每年的铁钱一文没少的上缴,甚至多次帮朝廷解决了陕西、山西几路的钱荒难题,凭借朝廷的恩恤,钱万三将成都府所有的手艺人招揽到一起,修房补瓦,造桥铺路,甚至连各家各户门前挂的灯笼,一副竹筷他们都有所染指,钱万三可以说把手艺这一行完全吃透了,只不过让人不可思议的是,钱万三始终排在末尾,有心人都知道钱万三有意避嫌,自然也不说破。和钱万三这些年一起掉尾巴的是一位隐形富豪,被人称之为无名氏,成都府很少人知道有这么号人。 今天一大早,方德懿、薛发财、余景年居然同时上了黄家的门,现在新草市的消息几乎传遍了整个成都府,只是进一步的消息,他们硬是在吴知府这道密不透风的墙外没打听到任何有用的,他们自然也就坐不住了,拐弯抹角,苦口婆心的劝了黄臣可很久,黄臣可最终抹不开他们的面子,恰好也要去找吴永麟谈《西游记》后续手稿及小报这件事,便让庞素秋这个再合适不过的人选顺便来衙署向吴永麟打听一下新草市的消息。这些年陆路出川几乎被山匪阻断之后,吴檗这些年也出过几次兵,只不过那些山匪像剪不断的野草,来年春风吹又生。像这一次集体迁坟这么大的动作,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方德懿、薛发财、余景年自然也察觉到了这里面的不寻常,是不是意味着吴檗准备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彻底靖平成都府周围越来越嚣张的山匪?然后为新草市打下良好的基础?是先开草市,再剿匪,还是先剿匪,后开草市,这里面的差别就大了。草市开了,剿匪不成功,一切的投入将打水漂,剿匪成功,再开草市,那时候再下手,那地价可就完全不同了,或者有他们没想到的吴檗对这次草市计划的某些特别的安排,保险起见,同样为了占得先机,也为了黄家的将来,庞素秋这才临危被认命为四大家族的开路先锋,来探探知府大人的底。 “真有鬼,难道大人不会找几个道士和尚来驱鬼?”庞素秋试问道。 “如果真的是鬼,那这件事就好办了。” 庞素秋敏锐的察觉到了吴永麟话里的言外之意,既然不是真的鬼,那就是人为了,知府大人都吐露到这一层了,那就意味着这次吴檗准备大刀阔斧的对这些‘鬼’下手了,这和方德懿、薛发财、余景年提前料想到的基本一致,既然见了肉,那就必须见骨,庞素秋急人之困的提议道:“大人是不是缺军费?我这里可以去帮大人想办法,只不过...” “我知道你的意思,对于那些出了力的人,在新草市给他们留一块好地方?是不是?” “大人不愿意?” “你再想想。” 庞素秋这下是真的猜不透吴永麟真正的想法了,难道他真的准备建完新草市后再对付那些匪人,一道闪电一样的灵光从她的脑海中闪过,她几乎不太自信的惊呼道:“招安?” 吴永麟颔首不语,微笑着从桌上端起一碗茶就往嘴巴里送,庞素秋想阻止都来不及了,吴永麟刚刚喝的这杯茶水原本属于她的,上面甚至还有她刚刚留下的淡红齿痕,这种特别的肌肤相亲,让她倏忽间像被电了一下,脸红耳燥,丰腴的身子甚至开始骚动,一双秋水眸子更是泛出奇异的春光,低耸着螓首蛾眉根本不敢和吴永麟对视。 “素秋,这杯茶是不是你的?我怎么感觉有一股胭脂味。” 吴永麟这不说还好,越说庞素秋的脸越红,哪知道吴永麟却鬼使神差的接了一句:“人美于玉,命薄于花,又多情,又伤情。” 庞素秋猛然听到这近乎调情的句子,想立马离开,只是脚下却像生了根,步子怎么也迈不出去,鼓蓬蓬的胸口起伏不定,内心被一种悲戚和感动同时交织着,吴永麟冒出的这一句话,精准的概况了她的前半生,也许这一切将继续陪伴她走完接下来的后半生。恍恍惚惚眼角的余光中感觉一道身影往自己的方向靠了一步,庞素秋条件反射的往后弹开了,作为曾经有过画眉经历的过来人,她不可能因为对方口中一句好听的情话臣服于对方。 “说是无缘,何以无端邂逅?说是有缘,何以颠倒若斯?情之误耶,命之厄耶,孽之深耶,造化弄人抑何其虐耶!” 吴永麟再次画蛇添足的调情之词让原本迷迷糊糊的庞素秋一下子警觉起来,看来这位吴大人似乎太心急了点,庞素秋收敛心神,以一种商人的口吻问道:“大人将这么重要的消息透露给我,到底有什么要求?” “我的要求你还不知道?” 庞素秋心冷冽到了极点,作为一个有夫之妇,她不可能和吴永麟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苟且之事,更不可能将自己作为此次谈判的条件,对方这近乎羞辱的条件,让庞素秋心底生出一种凉薄之意,对吴永麟刚刚建立起来的一点好感也全部消失殆尽,她冷若冰霜的答道:“知府大人,我们还是谈谈你真实的条件吧。” “新草市我准备建两条横贯东西,南北的十字交叉路,既然大家是自己人,这交叉路口四个角的地,我准备送给你们方薛余黄四家,买地的钱,按罗城现在正中心的地价来算。” 庞素秋刚想诋毁对方一句,只是她还没开口,却再次被吴永麟的话打断了:“这些钱暂时不用交到我这里来,我是这么想的,你们四家各出一笔钱,我也相应拿一笔出来,我们开一个公共户头,推一个有能力的人来管理这一笔钱,我觉得这里面你最合适,你就是这个钱庄的老板。” “钱庄?” 庞素秋完全被吴永麟这奇特的想法弄晕了,这样来算,方薛余黄四家不但没付一文钱,反而无端多了一块好的地皮,这么好的事,怎么想总觉得不太可能。 “在新草市修房子这事你们必须自己解决,而且绝对不能动钱庄的那笔集资款。” “这个自然。” “你们一旦带头在新草市开分店,那其他人会怎么样?” “你的意思是?” “这年头谁不想赚钱,只是他们没你们这样有门路,最关键的是没钱,看着一个肉馍馍,想吃吃不到,干着急。” 庞素秋轻嗔了对方一眼,脸色微变,并不搭腔。 “我们钱庄就是让这些有能力吃上肉馍馍的人,都吃上肉馍馍。将钱庄里的钱借贷给他们,让他们在新草市开铺赚钱,然后让他们分几次再还给我们,还到钱庄的钱自然会比当初借出去的多,这个就不用我解释了吧?不过并不是所有来钱庄的人都能借到你钱庄的钱,我们会调查他的过往,看这个人有没有能力还上这笔钱,按他的能力再来决定他借钱的多少。就像一个屠户,他一天也就能杀二头猪卖出去,我们自然不能因为他狮子大开口,就借给他杀二十头猪的钱,我们要为对方量体裁衣,量力借款。” “等草市建好了,这些人赚了钱,把借的钱都还了,我们五家接下来怎么分钱庄的这笔钱?” “这些钱为什么要分?钱生出更多的钱,不是更好吗?我的建议是,钱庄继续开下去,后续的计划我们以后再说。还有一件风险的事你可以回去和另外三大家族的人去商量一下,问他们愿不愿意重开水路,我看黄仙芝那四个小子是这块料,有机会,我们把生意做到泉州,做到色目人的国家去,把他们那里的好东西都运到我们这里来。” 对于这个远大的梦想,庞素秋差点喘不过起来,吴永麟最后的这个计划,几乎说到她心坎上去了,如果黄进忠没出意外,他们黄家今日在成都府绝对是首富,行船的风险大,相应的利润也会成倍成倍的翻上去,黄家这些年的底子,正是黄进忠那几年跑船赚下来的,如果不是自己那个不成气候的丈夫,黄家也不至于让她一个女人出来抛头露面,更不会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三道四。正如吴永麟说的,即使他们黄家答应了,另外的三家会作何决定?这事还是得当面让三家的人点头才行。 “我听说你们家里藏了一批香料树皮?” 对于吴永麟为什么无端提前这点,庞素秋不知道吴永麟打的什么算盘,只不过这已经不是什么公开的秘密了,黄家这些年和吕不韦悬挂《吕氏春秋》改120个字赏十二万金一样,对于能将那些香料树皮提出来的匠人,将会有重赏,只是这事却像悬案一样迟迟未决,因为这事,黄家还破了不少财,看见这事遥遥无期,黄家人都准备将这些不再有任何希望的香料树皮处理了,此刻被吴永麟提起这件事,庞素秋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出来:“大哥生前有一次到泉州,看见一个色目人急于将手中的香料树皮出手,便花钱买了下来,至于提炼香料的配方,无论大哥出再高的钱,那人不为所动。” “这才是做生意的根本,如果将自己的真本事讲出去,那他的财路也就断了。” “大哥当时也是这么说的,色目人弄出来的香料几乎千金难求,他想卖什么价就卖什么价,一旦被人知道了他的秘密,他等于被人打断了一条腿。” “要不送几张香料树皮让我来试试?” “吴大人想要,全部拖走就行了,那东西在家里挡着碍事,我们正愁找不到地方放。” “我用它弄出香料来了你们不后悔?” “首先,我觉得这件事成功的机会恐怕微乎其微,这些年好些上门有本事没本事的人和大人一样,刚开始拍着胸脯说得信誓旦旦的,结果一个个灰头土脸的卷着骗来的钱消失得无影无踪,在我看来,我就当大人说说罢了,万一真的弄出香料了,我想大人自然也不会亏待自己老师一家的,饮水思源嘛。” 庞素秋说话滴水不漏,并朝吴永麟投来一个迷人的微笑,让吴永麟心摇神移的,他有意在对方身上不怀好意的梭巡了一阵,讪笑道:“那我们等着瞧。” 吴永麟将庞素秋顺路送回黄府后,方德懿、薛发财、余景年居然还待在黄府等着消息,吴永麟将开钱庄和开新航道的事当着四家的人再讲了一遍,对于开钱庄,这些人想都没想便答应了,这在他们看来,完全是吴永麟在给他们送钱,至于新航道的事,三家的人却暂时打着退堂鼓,吴永麟也料到了是这个结局,反正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也不急于一时,等将‘袍哥会’的人收服了,这些人自然会改变今日的想法。 当晚,吴永麟和四家的人又饱餐了一顿庞素秋精心烧制出来的苏杭菜,只不过他离开的时候,顺便带走了一批其他人觉得是一堆废物的树皮。 第600章 血战到底 “卖报,卖报,美猴王横空出世,天界即将迎来一场浩劫...”一个头上扎着双角丫的小童手上拿着厚厚的一叠黑字白纸,纸的最右手边有一圈漂亮的梅花笺,梅花笺的中间写着一行清秀的小字‘灵根育孕源流出,心性修持大道生。’在梅花笺的下面,则画着一只刚刚从石头缝里钻出来的惟妙惟肖的小猴子,吴永麟手中的第一份小报,就这样横空出世了,这里面自然是黄妙灏出力最多,设计梅花笺,画猴子,指挥那些雕版工匠反复勘误,初战江湖的《新青年》几乎投进了她所有的心力,至于《新青年》能买成一个什么样子,或者说到底有多少人喜欢《西游记》这个故事,连黄妙灏心里也没底,听说接下来这只猴子学艺完成并要和天上的神仙大战一番后,连她都暗自为小猴子的命运捏了一把汗。 “吴檗另结新欢,与庞氏衙署私会,黄必忠怒打美娇娘...”一个花衣的狡黠少年和小童在街口不期而遇,他这么一吆喝,这位花衣少年的周围很快满满的围住了一大帮人,人们争相付钱买这位花衣少年手中的‘小报’,两相比较之下,问津双角丫的客人几乎没有。 (“小报”是宋朝后期民众对与封建官报有较大差异的民间报纸的习惯称谓。“小报”起始于北宋末年,流行于南宋,被当时的读者隐称为“新闻”。到了南宋,人们开始把这类非法新闻称为“小报”。“小报”记载的也是非官方发布的消息,它是我国新闻史上最先出现的民间报纸。由于这种报纸为读者提供了不少官报所不载的和官方禁止发表的文件和新闻,满足了他们对朝廷人事变动和政事活动消息的需求,成为邸报的重要补充。 宋朝的“小报”是一种以刊载新闻和时事性政治材料为主的不定期的非官方报纸,没有固定的报头和固定名称。宋朝时“小报”的发行人包括邸吏、使臣、在政府机关内工作的中下级官员和从事书籍印售工作的“书肆之家”。它所发表的大多是中枢部门还没有公开的消息,信息比较灵通,新闻的时效性较强。“小报”有手写的,也有印刷的。“小报”的读者范围很广,有京官、地方官以及关心朝廷政事的一般士大夫知识分子等。宋朝时“小报”的出现标志着我国古代报纸封建官报一统天下局面的终结和民间办报历史的开端。由于“小报”触犯了统治者的议论朝廷之禁和新闻泄露之禁,所以就受到了统治者的查禁。但因小报的内容较为丰富,可读性较强,信息比较灵通,新闻的时效性较强,又因其内容多为官报所不载之新闻,加之出报速度快,而为广大民众所喜闻乐见,因而屡禁而不止。 ‘小报’那个时候没有赞助费和广告费,不得不收集一些宫廷秘史、名人八卦等博眼球的新闻增大发行量,类似于现在的娱乐周刊,专门收集各色新闻的狗仔也分门别类:‘内探’--专门找太监宫女打听皇帝和他的72妃之间的感情纠葛;‘省探’--打听朝中个官员任免情况、受贿与否、有没有养小老婆;‘衙探’--到各衙门特别是到监狱大牢打探凶杀案进展情况等。 宋徽宗大观四年(1110年),‘小报’上便登上了一则惊天新闻:当时民间对奸臣蔡京的意见很大,为了满足社会舆论要求,‘小报’上假冒宋徽宗的口气发布了一则抨击蔡京的诏书,说‘蔡京目不明而强视,耳不聪而强听,公行狡诈,行迹阿谀,内外不仁,上下无检’,还报道说,蔡京及同伙已经被皇帝一网打尽。这事自然是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好多百姓士子在酒楼弹冠相庆,那些平时和蔡京有来往的官员甚至集体前往‘蔡府’打探消息,无奈的蔡京不得不在最繁华的樊楼年开n场新闻发布会,才澄清了事实。 后来,南宋道德标兵朱熹也中了枪。那时候,南宋官方要求全国上下都要学习程朱理学‘存天道、灭人欲’的伟大思想,朱夫子刚在‘朝报’(这个是官方的正式报纸,也称为邸报,规定邸报的内容限于“常程申奏及经尚书省已出文字”,“其实封文字或事干机密者,不得传报”,宋徽宗时规定:“敕黄门下臣僚章疏,自合传报:其不系敕黄门下臣僚章疏,辄传报者,以违制论”邸报的正本只发至各级政府部门的长官,长官以外的官僚和士绅所看到的往往只是它的抄件。宋代的邸报大部分是抄写的,只有一小部分稿件以“镂版”的方式印发。)上发表了几篇关于加强精神文明建设的学术文章,‘小报’的头条就爆出他与儿媳偷情的消息,不久又说他争风吃醋差点把当时著名的沦落风尘的女子严蕊给杀了。过程写得有模有样,就连朱夫子都有口难辨,这事听说还有后续最终报道,朱熹那段时间连续火了几年,朱熹因此受打击不小,更因为舆论压力被迫辞了官。 ‘小报’靠着这些并非空穴来风的八卦新闻,吸引了大批的忠实读者,上到政府高官,下至平民百姓,都‘性喜新而好奇’,皆以‘小报’为先,以‘朝报’为常。有时候,皇帝组织官员们开会,准备发布官员调整名单,还没开口,就有人在底下窃窃私语:“今日某人被召,某人罢去,某人迁除”,这种‘未卜先知’的能力,很让皇帝颜面扫地,以此可以见出这些狗仔队的厉害之处,当时的宋朝,在某些方面其实和现在是最相似的。) 吴永麟在衙署的签押房中看见这份和自己有关的花边新闻时简直苦笑不得,《新青年》刚开始几乎无人问津,写自己风流韵事的‘小报’反倒卖的特别火,这算不算是一种讽刺?当吴永麟的这段桃色新闻一上午被路人消化得差不多后,《新青年》第一期的200份最终不温不火的售卖告罄,好些人甚至询问《新青年》第二期什么时候开售,有些心急的人直接则下了定金,让卖报的小童直接送到对方府上去,好些人甚至当宝贝收藏了起来。《新青年》凭借过硬的质量--好纸,好故事,好工笔,很明显有了一个好的开头。 一上午,苏康生与马文祥闲暇之余肺腑着吴永麟的品美韵事,只不过两人手中却暗中捏着一份《新青年》各自看得津津有味,并大赞《西游记》构思奇妙,让他们有些欲罢不能。 一整天在家里过得提心吊胆的黄妙灏在黄昏时分听到了关于《新青年》的消息时,那股高兴劲也只有她能清楚,吴永麟为了辟谣,当然也亲自来黄府走了一趟,花边小报上‘人美于玉,命薄于花,又多情,又伤情。’那句话让他是有苦难言,当时又没有第三个人在场,这事到底是谁传出去的,就不言而喻了,至于庞素秋为什么要这么做,吴永麟也一时没弄明白,反正自己的名声已经够臭的了,再加上这一条,也并不算多。吴永麟着急上火的赶到黄府时,料想中的‘家暴’并没有发生,黄必忠似乎忍得很辛苦,庞素秋脸上有几道泪痕,只是吴永麟却从她脸上读到了一种幸灾乐祸,果不其然,黄臣可把他单独叫入一间密室,狠狠的数落了一顿,声震屋瓦,一句‘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让吴永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这是没吃到羊肉,反而惹得一身骚,下次哪怕打死他也不敢在惹这位‘自损三百杀敌一千的’狠人了。 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黄家的风波倒是平息了,吴府却闹翻了天,桃色‘小报’传到吴府后,另外两个不速之客的到访在这把火上又添了一把柴,秦楼楚馆的秦三山,楚五岳,分别给吴永麟送来了一批重礼,不但有两箱装得满满的铜钱,上面还有几幅画卷,其中一幅画卷在外面又套了一个封筒,送到月灵儿这个大奶奶手中的时候,神形忸怩,显得很不自在,并反复叮嘱这东西最好让吴大人亲自打开。秦三山,楚五岳走后,其它的那些画卷相继被月灵儿打开了,无非是一些花鸟,风景,仕女图,对于那副‘密封’的画卷便再没有了兴趣。哪知道殷冷霜知道这事后,却不跌不休,吵嚷着非得拆开看看,想探一探吴永麟和这两位秦老板、楚老板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当房间里只剩下月灵儿和殷冷霜后,两人这才将里面的秘密展示了出来,这不看还好,急急火火见到那一幕的时候,先是脸红耳赤,而后是一股三丈高的腾腾火起,那副画卷中居然将‘吴永麟’与另外一个千娇百媚,初试风骚美人的活春宫图呈现得一览无余,就连平时以大局为重,涵养很好的月灵儿也没忍住,当时就想拔剑将那副晃眼睛的画卷‘碎尸万段’,殷冷霜劝她必须将吴永麟的罪证留来来,要不然等对方回来绝对会来个‘死无对证’,吴永麟说不定会对她们倒打一耙,月灵儿为了大局,这才作罢。 吴永麟刚踏进那间品字形大院,便感觉到周围一股深寒的杀气,泫然欲涕的殷冷霜坐在回廊的凳子上,看见吴永麟,恨不得用眼神从他身上剜掉一块肉下来,月灵儿手中提着泛着莹莹绿光的承影剑,澹台玉瓶的手中则提着森寒入骨的广寒剑,一副要和吴永麟生死相搏,不死不休的苦大仇深模样。 今天这幅局面可以说是吴永麟从来没遇到过的,他也看出了这里面的严重性,看着若兰和小刀不在院子中,他让其它的下人没他的吩咐不得再闯入这个是非之地,那些侍女,家丁早已察觉到了这里面浓重的火药味,哪里还敢有一丝逗留,得了好立马躲得远远的,吴永麟发觉院子中再也没外人后,镇定的说道:“这事我看多半没得商量了,只不过是不是不太公平了点?我能拿回自己的破浪刀吗?” “不行。”月灵儿、殷冷霜、澹台玉瓶几乎异口同声的叱喝道。 “那我们能不能不用武力解决,改用文斗?” “不行。”吴永麟的提议再次被回绝了。 吴永麟接下来不停的朝澹台玉瓶使眼色,想从她这里找到突破口,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哪知道月灵儿和殷冷霜急忙将她拉入了她们的阵营,吴永麟的奸计再次流产。 “听说今天家里有人来过?还给我送了一些东西?” “你明知故问。”殷冷霜气咻咻的抢白道。 “刚刚我看到那两只大钱箱了,里面的铜钱没缺斤少两的,那这么说问题不是出在钱上,而是出在另外送来的东西上?” “爹...”一阵风似的吴若兰牵着吴小刀远远的看见吴永麟后便冲了过来,一旁的月灵儿、澹台玉瓶敛眉收剑,脸上勉强挤出一抹笑容,生怕刚刚恶煞的模样把这两孩子吓住。 “告诉爹,今天来的两位叔叔除了送来这两个箱子,还给爹送了点什么。” “若兰...”殷冷霜对着若兰狠狠的吼了一句,吓得若兰委屈得差点哭出来,吴永麟觉得接下来从若兰套出消息太不值当了,女儿和儿子现在是他的心肝宝贝,他不想在他们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任何的阴影,抱着满脸不高兴的若兰好生哄了一番,这才让俩孩子再次欢乐起来,只不过就在他和若兰耳鬓厮磨的时候,若兰已经用一个从吴永麟那里学来的色目词语‘picture’完美的传递了这个关键的消息,一切做的神鬼不觉的。 看着若兰和小刀的背影消失在回廊中,吴永麟再次接受月灵儿、殷冷霜、澹台玉瓶的‘三堂会审’,只不过心里有了底的他这次不再那么抓瞎了。 “问题既然出在画上,你们何不把我的罪证当面呈上来,也好让我死的瞑目。” “你还有脸说出来,我都为你生了一个女儿,现在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家里都已经有两个如花似玉的女人让你贪荤念素了,你居然还去外面勾三搭四的,我现在总算明白了,你到成都府建功立业是假,享齐人之福才是真。”殷冷霜说着说着真的哭了,一泡泪水顺着脸颊涟涟而下。 “灵儿,这事你得给我作证。” “鬼晓得你和哪些不干不净的女人在外面暗通款曲。”月灵儿这句话说得很慎重,澹台玉瓶自然不在这‘不干净’的女人之列,她甚至将一旁惶惑的澹台玉瓶的胳膊挽住了,示意她是自己人,自然被排除在外。 画里面的内容吴永麟实在猜不出来了,就在这个紧要关头,张三将吴永麟雕刻的一副竹块块送了过来,吴永麟发觉这是个机会,提议道:“你们敢和我玩这副竹牌吗?规则我现在就教你们,这东西完全靠手气,如果老天爷都不帮我,那我认栽,我输了,要杀要打随便你们。” “这游戏叫什么?” “血战到底。” 第601章 以赌制赌 麻将牌又称竹城之战、方城之战,也叫马吊,或者雀牌,一种说法是麻将起源於(到底是在明朝还是在清朝就不好考证了)护粮仓太仓在古时是皇家粮仓,仓内常年囤积稻谷,以供「南粮北运」。粮仓既设,雀患便生。守仓兵丁以捕雀取乐,仓官变鼓励为奖励,发给竹制筹牌记数酬劳。这筹牌上刻有字,可用来作游戏的工具;这牌子又是赏钱,有证券价值,於是便可以用来作输赢。这种游戏流传下来演变定型,便成了麻雀牌,即今天的麻将。其玩法,术语等都与捕捉麻雀关。 品字院落中掷地有声的麻将两圈一打下了,摸到门道的月灵儿、殷冷霜、澹台玉瓶很快沉醉于其中,不能自拔,仨人是脸也乐了,气也顺了,看吴永麟的眼神中也带着花儿,早把活‘春宫图’那档子事抛到了九霄云外,两人冷静下来在脑子中一细想,那副画卷的画框都有点作旧,绝非近一个月新出之物,估摸着至少有半年之久了,吴永麟才到成都府不到一个月,不可能做出如此荒唐之事,那自然是前任知府吴檗造下的了。两人之所以对吴永麟拿大鼎上纲上线,就是想借‘小报’花边新闻的事给吴永麟敲敲警钟,让他别假戏真做、得陇望蜀,吴永麟自然也乐得借坡下驴,一厢给两位夫人服个软,立个小小的起誓,代表她们不可檀越的家庭地位;一厢把澹台玉瓶顺势推向她们的阵营,这样他和澹台玉瓶玉成的事自然也就在眉尺之间了。未过门的媳妇就是好,澹台玉瓶还知道胳膊肘往外拐,知道心疼此刻已经输的惨不忍睹的吴永麟,偶尔会给吴永麟放放水,至于月灵儿、殷冷霜则是一往无前,大杀四方,人挡杀人,佛挡杀人,六亲不认的财迷模样,原本分成四份的两箱铜钱,已经不知不觉的流向了两人的口袋,吴永麟突然一炮双响的双清一色,更是然两人乐不可支,花枝乱颤,就好像整个世界都是她们一样了似的,吴永麟输了钱,却赢了天下,这男人的天,始终是不可动摇的。 听说吴永麟弄了新玩意,四人之间的战争用另外一种方式化干戈为玉帛,原栖霞,孙玉瑛,花秀莲,红袖,金子,奶妈子,丫鬟等一众女眷早已好奇的围了过来,大家都知道老爷的好脾气,那些人在老爷耳边好奇的问来问去,吴永麟也不厌其烦的倾囊传授,这样吴永麟的手气自然是越来越差,第四圈下来,吴永麟被三人剃了一个光葫芦瓢,看着一旁的原栖霞早已跃跃欲试,吴永麟觉得火候也差不多了,该去将罪证销毁了。吴永麟让原栖霞顶替他,借故小解踅足钻到屋内,很快便将‘自己’的杰作找了出来,当他打开来一看,顿觉血贲张,直到啧啧称奇欣赏够了,他这才带着这副引来无妄之灾的‘罪魁祸首’绕到书房中,去掉外面的封套,将它混入了浩繁的卷宗画卷中。 “老爷,藏什么好东西呢?”张三冷不防在背后这么一喊,把原本就做贼心虚的吴永麟吓了一跳。 “不该问的别问,不该打听的别瞎打听,你永远要记住--祸从口出。”吴永麟的这番话张三似乎根本就没听进去,反而诡异的朝他笑了笑,吴永麟自然知道他这笑里面的含义,找了个话头,把张三的注意力引开了,“来找我还有何事?” “老爷要的雀牌,我已经让那些工匠加紧赶制了,那些匠人们正愁无事可做,老爷帮他们解决了生计,这些人做起事来可得劲了。老爷果然胸怀一本生意经,就凭奶奶们对雀牌着迷的那股疯劲,这东西一定能在成都府火起来。” “别给我戴高帽子了,让他们切不可误了《新青年》后面的发行,开头这些人干得不错,你回去给他们带个话,老爷到时候自然会重重赏赐他们。” “《西游记》新的稿子?”张三现在也成了西游迷,当然这里面也有黄妙灏授意,她想趁热打铁,让《新青年》的销量能快速增长起来。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知道你们心里的鬼主意,你回去给黄小姐带个话,《新青年》第二期依然只印200份,只不过另外加一张这个作为副刊。” 张三接过吴永麟手中的一张纸时,只见抬头写着‘血战到底攻略’几个让人眼前一亮的大字,张三立马明白老爷这是想干嘛了,只有道具,没有玩法,雀牌怎么能在成都府火起来,老爷事事躬亲,事事想得周到缜密,让张三内心自叹不如,更是对吴永麟佩服得五体投地。 “竹纸恐怕不会太够。” “老爷,够了。” “不够。” 张三这才回过味来,又反复的瞧了瞧手中那份‘血战到底攻略’,只见‘金钩吊’、‘十八学士’、‘双龙七’、‘清一色’、‘过麻胡’这些闻所未闻的稀奇古怪的词语在纸上根本没解释,而且看了这张纸上的‘血战到底’的玩法,张三是越发的糊涂了,难道这只是大人抛出去的一份烟雾弹?张三脑袋里灵光一闪,总算跟上了吴永麟的节奏,原来老爷想出一本雀牌玩法的小册子,那到时候竹纸自然是不够了。 “老爷,这样来算,纸就真的不够了。” “放心,老爷我早就安排好了,也就这几天,竹纸也该送来了,还有我的酒。” 这一夜,整个吴府乒乒乓乓,竹雀喧天的,一桌的人着魔了般鏖战到三更时分,依然意兴未减,旁边打堆堆的更是热闹,比桌上的人还扎劲。 第二天一大早,当浩浩荡荡的一队人马出现在吴府时,整个吴府上下依然在熟睡当中,除了一位父亲和一双儿女。 “吴大人,要不是见到你,我们都还以为走错了地方呢。”来人是好些日子没见的大丈竹,和以前相比,现在的大丈竹红光满面,牛犊般的身体更是比以前壮了一圈,那身腱子肉在一身短打下呼之欲出,脸上更是散发着一种从来不曾有过的自信与得意。这次他们借送竹纸的机会,又见了世面,更是看了一些朝他们笑得特别甜的蜂腰肥臀的女人,乡里有经验的老人说,这样的女人特别能生养,大丈竹和那些一起来的光棍汉们当时就有了将这些女人抢回去当老婆的想法,要不是沿街有官差,估计他们早动手了。 吴永麟提前半个时辰就收到了自己人传来的消息,大丈竹这些人前脚到,张三捉脚赶趟来的刚刚好,掀开牛车上的那层稻草,看见里面藏着的一层层平熨的竹纸,张三简直比看了女人还要兴奋,一只手不停的在上面摸来摸去,就差点将身子压上去了。这里面还有几车用泥封过的瓮缸,不过缸壁上却贴着红纸,上面写着‘酒’、‘醋’这些龙飞凤舞的大字,‘酒’缸里面时不时有一股酽烈的酒味从似乎没完全密封好的瓮缸中透出来,和周围青草的香味混合在一起,让人闻之欲醉。至于‘醋’缸中,却根本闻不到一点酸味,封口的泥灰,更是要比‘酒’缸中厚得多,这些是吴永麟在信中让七步楼留下的自己人反复烤制过的可以烧心、烧胃、甚至可以杀人的成了精的酒,所以被称为酒精。 为了迎接这些酒精的到来,吴永麟早已在马厩房的旁边给它们安了一处新家,和七步楼烤酒的大池子几乎没什么区别,只不过那些池子里面早已放入了被洗得干干净净,被庞素秋称为一堆‘废品’的树皮。这些树皮早已被炉膛的底火加热烤干,揪下一块捻成粉末往鼻子边一送,一股特别的香味沁人心脾,吴永麟觉得树皮被烤得差不多之后,便和大丈竹等人用捣子将这些树皮捣成了一堆堆粉末,然后是去泥封,揭去泥封的油纸,往池子中倾倒这些珍贵的酒精,最后将这种特别的混合物密封起来,经过七天漫长的等待,一种被称为‘香水’的特别液体像酒一样再烤一次后,便会横空出世,只不过所有人现在还不知道这东西的价值,但凡知道的,估计绝对会不要命的打这东西的主意。 在这七天的等待中,吴永麟却为装香水的瓶子犯难了,琉璃瓶一时半会是弄不出来了,还好瓷器烧制的工艺被这个时代的手艺人已经完美的掌握,吴永麟亲自到成都府的几家瓷器坊定制了一批造形别致的小瓷瓶,算是解了当下的燃眉之急。 《新青年》依然不愠不火,只不过被人关注的程度越来越高,就连其它的‘小报’也开始公然抄袭起《西游记》中的故事起来,有些好事者甚至为了夺得百姓的眼球,开始提前编撰后续的结局,只不过这些狗尾续貂的作品引来一阵阵铺天盖地的叫骂声,这反而无形中帮《新青年》扩大了知名度和影响力,只要提起《新青年》和吴承恩的《西游记》,老百姓会围绕美猴王的故事开心的聊上一整天,为美猴王大闹天宫拍手称快,更是为美猴王被压五指山暗自垂泪,有些说唱的艺人也因此有了谈不完的话题,听说只要勾栏瓦舍说《西游记》,几乎场场爆满,座无虚席。 和以前相比,每天大眼瞪小眼,天黑后盖被子造人的无聊百姓,现在有了一项新的爱好,那就是四人围坐在一起‘血战到底’,听说用来点灯的油的价格直接翻了一倍,依然供不应求,可见成都府挑灯夜战的人不在少数。 张三靠‘血战到底攻略’的小册子发了一笔横财,人们争相购买阅读,‘大阿福’听说笑得脸都僵了,依然乐此不疲。 衙署几天后发出了一道禁令:‘血战到底’牌桌上的赌资不得超过一贯钱,要不然会被抓到衙署挨板子,更多的甚至会被流放到沙门岛去数星星,这对那些原本就打发时间的老百姓根本就没影响,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为了对付那些赌徒的,或者是那些大行其肆的那些赌档。 ‘袍哥会’和原本在成都府星罗密布赌档的生意因为雀牌的出现大受影响,好些因为实在负担不起抽成的压力,纷纷关门歇业,这里面损失最大的自然是秦三山和楚五岳,他们俩除了经营青楼,其实他们还是这些赌档的幕后老板,这些年靠赌大发其财,当听说雀牌是拆他们台的知府吴檗弄出来的之后,这些人几乎吃了吴檗的心都有了,对于吴檗自从回到成都府后便再也没和他们任何一方有过联系,这些人对于这位变了性子的吴大人心里也开始犯起了嘀咕,准备对吴大人摆一出‘鸿门宴’加‘美人计’,让对方再次就范,成为他们操纵的棋子。 “何必费那个神,秦三山和楚五岳根本不知道他们面对的是什么对手,他们完全是一对跳梁小丑,这些年早已被钱蒙了心,早已不是当初的旧人了。”一个目光如电的汉子往嘴巴里面灌了一口酒,只不过他总觉得这些黄色的酒喝起来怎么也不对味,自从和那人大醉过一场后,他的酒量似乎又大了不少,以前会喝醉的黄酒却怎么也喝不醉,或者说他是身醉而神不醉,形醉而意不醉,对于和对方再见一面,心里居然有一种莫名的期待。 “这么说你很了解他?”一个千娇百媚女子正端坐在铜镜旁往脸上涂着胭脂,只不过她似乎大病了一场,脸形显得清瘦无比。 “等你见过他,你会发现这人真的很有趣。” “能让‘鹿鸣剑’夸出口的人,我记忆中记得是头一遭。” “这次西蜀之行事事不顺,先是包道乙的那批好手几乎全军覆没,接着是你差点被包道乙刺死,然后是教中的两位财神爷也吃了鳖,念奴娇,要不我们一起回总坛赴命吧,无论受教主多大的责罚,我认了。” “凡哥,这可不是你的性子,包道乙本来就不和我们对路,你和吴檗暗通款曲这事估计早已传到教主耳中去了,现在回去,无疑于自寻死路。” “你觉得摩尼教还有救吗?” “你不是说吴檗掌握着一种特别的武器吗?我们只要把那东西弄到手,正好可以将功补过,放心,我这次亲自出马,我就不信凭我的美色,不能让爱吃咸鱼的这位吴大人动心。” 一旁的陈凡凄惶的盯了一眼自信满满的念奴娇,而此刻秦楼的大堂中走进来几个愣头青,只不过这些人看起来穿着打扮一般,出手却相当阔绰,更是没一点情趣,搂着姑娘就往房间里钻,让老鸨有些哭笑不得,感情这些人准备来这里生孩子来了?真的是造孽啊。 第602章 徐娘风味胜雏年 秦楼的老鸨是个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一更姑娘上客的时候,她必然穿着一件极为惹眼的大红袍子在门前抖动着刚刚从胸口抽出来还带着阵阵温润体香的红丝巾,说几句漂亮的话儿,她瓜熟蒂落红石榴似的身材,在此刻摇晃得分外好看,上身左摇,下身右摇,扭出一个看似初试风骚的夸张弧度,让过往商客、公子哥、老爷们浮想联翩。和大多数喜欢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站门女人不同,她梳着一个极光极亮的头,一条油光水亮的大辫子则像马尾一样在她丰腴的屁股后面划来荡去,似乎辫子是浆,她的身体是船,偶尔几个癞子地痞想在上面摸一把,她则毫不犹豫的一甩头,那尾大辫子会像一尾灵蛇一样在这些人的手上毫不留情的啄一口,在对方的手上留下一点印记;有些脑袋瓜开窍的,会使一出声东击西之计,一手捉辫子,一手早已朝她的蜂腰上抚去,她立马会腾转得像一朵红莲花,甩出一串咯咯咯的笑声,人早已旋转到秦楼的门槛内,伸出一只柔腴无骨的手,不停的向刚刚未得逞的人频频招手,配合她半张半开的艳唇,颊上几点茶叶末似的雀斑,烟视媚行的情态早已掩盖她身上唯一的缺点---眼角若隐若现的鱼尾纹,让心痒难耐的恩客们越发想进去探探秦楼里更加妙可不言的洞天福地,老鸨都让人撩拨不已,秦楼的花信少女自然也差不到哪去。 大多数人根本不知道这位与众不同、风姿独特的老鸨和秦楼老板秦三山真正的关系,很多人初次见面的时候把她当成了秦三山的姘头,因为她经常出入于秦楼中只属于秦三山的一间天字号大房,至于他们一个干柴一个烈火的,在里面都干了些什么,也就不言而喻了。只是当老鸨当着秦三山的面偶尔接几个让她看得顺眼的客人后,秦楼里的女人们原本以为这位老鸨第二天会被秦三山轰出去,哪知道她第二天依然在街头食髓不知其味继续扭她的水蛇腰,继续接客,继续给秦三山戴帽子,继续那么无拘无束的活着。 弹指一挥间,王干娘早已过了让人羡慕的年纪,她也不知道这些年怎么过来的,眼睛一睁一闭,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一大半,原本紧绷的皮肤变得越来越松弛,岁月更是用刀在她脸上划下了一道道生活的痕迹,和秦楼的那些雏儿不同的是,客人进去挑女人,而她则在男人堆里挑男人。 十六岁那年,一个受伤的武弁就那么没给她任何一点防备来到她的身边,大大的头,宽宽的肩膀,紧紧的肌肉,在爹给他敷药的时候,她面红心跳的,眼睛更是不争气的在对方光着的身子上瞟来瞟去,等这个武弁渐渐好起来,他会给她讲一些外面她从来没听过的一些有趣的故事,武弁甚至有时候拿一些荤话来撩拨她,这处久了,她感觉自己好像再也离不了他,武弁能说会道,更是拿这些年省下的军饷来讨好乡里人,老头儿觉得这武弁出手阔绰,让他在乡里人面前长了老大脸面,女儿也不反对,便找了一个黄道吉日让两人成了亲。 哪知道第二天,武弁天没亮便带着新娶的媳妇离家出走了,心细的娘发现昨夜在两人床上垫上去的白麻布依然光洁如新,很明显‘小登科’洞房花烛夜啥也没发生,而那之后,女儿和女婿再也没回来,老两口隔了一个月才反应过来,也许他们碰到了人贩子,只是为什么女儿把自己的嫁妆一股脑的都收走了呢?似乎她走得心甘情愿。 武弁果然没骗她,将她由穷乡僻壤带到了花花世界,每天吃好的,穿好的,住最好的客栈,只是他从来不碰她,她一度以为他身体有什么问题,隔了大半年,当一顶豪华的轿子停在她留宿的客栈,并从里面走出一个大腹便便,满脸油汗,一张肥胖的脸上几乎很难找到那双小眼睛时,她差点把刚刚吃下去的东西吐出来。而就在此时,武弁却弓着身子笑眯眯的走到那人面前,在对方递过来的一张纸上按了一个掌印,接着从小眼睛男人的背后窜出两个大汉,将她硬塞入了那顶豪华的轿子中,武弁则一直低着头不敢朝她的方向看上一眼,也是从那一天起,她才知道他拿她换了他的前程和功名,而她却真正的成为了别人的小老婆,只不过客栈中那样悠闲的日子却再也不曾有过了。嫁给这位小眼睛老爷后,她也曾经怀上过几回孩子,只是却从来没有机会生下来,因为大奶奶还不曾有过生育,家里一旦添丁,枯树腰大奶奶的好日子也就走到尽头了,她当时还年轻,哪里知道人家在参汤里面藏了狼虎药,孩子掉的次数多了,老爷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终于过了几年,她又从被抓进去的那间高宅深院再次抬进去了一间漂漂亮亮的房子,只不过里面以女人居多,唯一的几个男人要么没一点男子气概,要么没胆,在这间青楼呆了几年后,她突然发觉自己有点想家了,手上也积累了一点钱财,只是离赎身还差那么一点。哪知好运偏偏在这个时候降临了,一个恩客花了大把的银子要她作陪,只是当对方出现在她眼前时,她从枕头下抽出一把剪刀就朝对方的胸口刺去,他就是当年将她卖入火坑的那个武弁,只是当对方掏出一对骨灰瓶时,她顿时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太好的事情发生,果然,骨灰瓶里面装着爹和娘,至于他们是怎么死的,他没有说,她也不敢问,她这辈子恨了这么久的一个男人,不想因为对方一点点的恩赐就把这些年所受的苦再次吞回肚子里面去。 两人在忽明忽暗的房间内僵持了很久,一直是他在说话,而且对方一直咳个不停,他说也许这就是报应,因果循环,他得了肺痨,也没多少日子可活了,最后他还告诉了她一个秘密,他之所以娶了她一直没动她,因为他那儿不行,从此他也就剩下点当官的兴趣了,这些年他也混的不错,手底下最多的带过两千多人。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也不知是谁将他卖老婆这件事传了出去,有一回,他意气风发的到附近最好的一家酒楼去喝酒,那里平时来来往往的熟人特别多,这不,和他原本不怎么对路的另外一营的人马就坐在隔壁拿眼睛瞪他,他也用相同的气势给对方还以颜色,只不过当对方拿他卖老婆这事对他冷嘲热讽时,他心里像扎了一根刺,硬是没忍住,浑身更是攒着一股气,新仇旧恨让双方在酒楼中大打出手,他记得这可能算是他人生中最得意的一回了,他举着钵儿一样大的拳头,在人群里穿来穿去,将对方打得鼻青脸肿,有一个身子骨弱的直接被他撩翻后便再也没起来。这人原本身子就带着病,那里经受得了他这愤怒的拳头,他一拳下去,不但闹出了人命案,自己的前程也没了,他和出生入死的一个副将被打了八十军棍后,便要被拖回成都府接受更严厉的惩罚,也是那副将机灵,这小子居然想出了一个藏宝地点的点子,巧舌如簧的将这些人一步步的引入精心设计好的包围圈,最后是宝藏没寻到,看押他们的那些军弁却一个个进入了阴曹地府。这些年他没少提拔这位副将,拿对方当自己的心腹,在他走投无路之后,他也讲出了自己真正的身份,他叫秦三山,是摩尼教的人,以解救天下老百姓为己任,原本想打入军队体系,将来起事好作内应,想不到因为他的这档子事最终功败垂成,只是秦三山好像并不怪他,说他总算可以到成都府吃香的喝辣的了,当秦三山告诉他准备去成都府开青楼的时候,他脑子里突然想起了一个人。那就是被自己换了功名的老婆,这些年他没少打听对方的行踪,她被卖到青楼他也知道,只是他当时正处在官运亨通的关键时期,久而久之自然把这件事忘记了,偶尔再记起来,要么在去执行任务的闲暇时光,要么在树荫下喝茶看手底下那些人练操,是时间、机会都不对,现在突然有了机会,他突然有了将对方救出火坑还债的想法。 他将这事给秦三山一讲,秦三山对他是越发的佩服,觉得他敢作敢当,是条男子汉,和他这样的人做兄弟,死了也值,只是他脸烧得火辣辣的红,不解开心里的那个结,他觉得自己配不上秦三山的那句恭维,这更加坚定了他把这事办成的想法。秦三山在离开之前也给他出了一个主意,这样贸然去找他以前的老婆,无疑于挺着肚子过去让对方在上面扎刀子,还不如打一记亲情牌,更何况老丈人两口子这些年多半被瞒在鼓里,他打扮风光的回去,两人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是当他晓宿夜行风餐露宿几日后赶到昔日和她成亲的那个家时,哪里还有老丈人的一丝影子,听说村子里的人都得了一种怪病,被官府的人集中圈到附近的一个小村子,那里每天都在死人。当他又花了大半天的时间赶到那里时,一个个骨瘦如柴,形如恶鬼的人不停的在充满尸臭味的鬼蜮之地进进出出的背着尸体,当他在尸堆中找到老丈人的尸体时,已经是三天之后,至于丈母娘的尸体,听说早就进了这些还活着人的肚子,缺少食物的他们,首先把女人和小孩当成了他们自己生存下去的食物。 连日的奔波,一种流毒早已不知不觉顺着他的鼻腔进入了他的体内,他也成为了他们中的一员,在人生的最后这一刻,他发觉自己这么离开也挺好,自己该还的债最终在这里结束了,他再也不用带着愧疚离开人世了。 她听他讲完这个似乎是编出来的故事时,脑袋里晕晕沉沉的,等她回过神来时,他早已不知所踪,桌上留着半枚玉佩,说是秦三山留给他的信物,让她带着它去见他,以后日子绝不会差到哪里去,而他,现在唯一的想法是回去获得重生的地方等死。 王干娘最终没勇气再回到老家,她怕遇见他,她怕原谅他,恨一个人恨了这么多年,一时不恨了,她还真怕自己会不习惯,所以他选择继续恨下去,如果他哪一天能来秦楼找她,她也许就不恨了。 今天来秦楼的那帮愣头青,她一眼便看出了这些人是第一次出门见大世面的乡里人,和她当初出来闯世界一样,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只不过这些人是一个挺场面的商人带过来的,王干娘曾经去过他店里替几个姑娘买过几本最近火得不得了的关于‘血战到底’的小册子,这人叫张三,听说最近靠这个发了一笔横财,只是他为什么出大价钱巴结起这些乡里人,就连精通世情的王干娘也没弄明白这里面的门道,从这些人一进门,王干娘总觉得有一道目光在自己身上游来游去,只是当她回过头时,那人立马像一条狡猾的泥鳅钻入稀泥般的人群中消失不见,当这些从来没见过女人的乡里人猴急的抱着各自的女人进入房间后,那个一直在人群中偷偷打量她的人总算鼓起勇气朝她走了过了。 “你给我生个孩子,我以后赚的钱都给你。” 王干娘忍不住大笑起来,这是他这些年来听过的最可笑的一个笑话,她有意想让对方难堪,用手故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皱起眉头,很为难的说道:“我这个肚子恐怕生不出孩子来了,你还要我吗?” 那人很为难的考虑了很久,又朝旁边对他挤眉弄眼,卖弄风情的女人瞧了一眼,红着脸再次说道:“我们家里兄弟姐们多,你不能生养也没问题,到时候从他们名下过继一个,我们把他当自己的儿养,将来让他给我们养老送终。” “我已经人老珠黄了,你总有一天会嫌弃我的。” 他在嘴巴里面憋了很久,想起一句文绉绉的话:“徐娘风味胜雏年,我就喜欢上了年纪的。” 这是大丈竹最有威力的一句话,王干娘轻移莲步,在前面引路,用指头勾了勾大丈竹,示意他跟上,对于一个长相不耐,似乎还挺有情趣的痴情结实愣头青,她自然不会介意给对方上一课,或许还能从对方嘴里面套到一些意想不到的的消息,在秦三山这里待久了,欠的人情在对方最难的时候还才是最有份量的。 第603章 百花香 老天爷高兴的时候,晴空万里,老天爷遇到烦心事了,黑云遮目,不过从成都府的天气,你却永远琢磨不透老天爷的心思。入夏之后,成都府的天气往外是晚上落雨,白天大日头,黄昏的时候又变得阴沉沉的,真的是一日三遍,只不过晚上的雨大多数时候下得格外走过场,零零落落,稀稀疏疏,有时候甚至是只闻雷声,不见下雨,以至于隔日大清早出门的时候,你都能感觉到昨日还未消散的整整余温,在街上随便看见一个人,都能瞧见对方脸上不断的往外冒着亮闪闪的汗珠,在阳光下看起来格外亮眼,天气更是变得格外的气闷,仿佛所有人都处在一个底部不断加热的蒸锅之内,人在这个时候在屋里会变得像一只大白天睡觉的猫,无论多大的动静,都懒得动弹一下,稍微动一下,浑身会出一身热汗。 何况还是两个人的殷冷霜呢,看着平时她最爱的又香又糯用冰糖煮的桂花栗子都吃不上一两口,吴永麟实在看不下去去,不得不为她和肚子里的孩子特殊一回。 “老爷,真的要把那冰块取出来?现在还没到成都府最热的时候呢。” “喊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 张三知道富贵之家和大内一样,自己都有冰窖。就是在去年的数九寒天,将热水倒在特制的方形木盒中,等表里晶莹,冻结实了,置于掘得极深、下铺草荐,的地窖,到来年最热最难熬的七八月份,方始开窖取用。胖子怕热,自己的浑家大阿福一到三伏天后背就出痱子,满满一片片的红小鸡皮圪垯,越热越烦躁就会瘙痒,女人这个时候往往会拿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当出气筒,张三以前一到夏天就过的相当难受,硬是由一个方老壳被挤兑成了一个耙老壳,后来从一个上了年岁的老人那里打听了制冰的方法,这才在家凿了一处冰窖,多多少少存一些,那之后的日子也好过了很多。冰用一次自然就少一次,现在寅吃卯粮,那后面的日子该怎么过?特别是到三伏天,冰块在成都府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到,张三以前没吃大阿福的苦头,这个时候自然有必要好心提醒一下老爷,如果他到时候无计可施,可就得不偿失了,其实这天气只要忍一忍,也并不是过不下去。 人对环境总有一个适应的过程,更何况殷冷霜以前身边还跟着一条大蛇,那东西可以说是消暑神器,抱着它,再热的天气,也会觉得凉丝丝的,现在又能去哪里找这样的好东西? 吴永麟其实是有自己的打算的,成都府周边避暑的地方其实很多,青城山、峨眉山,只要不担心那里漫天林海、深沟险壑里的虎豹虫蛇出没,整个夏天在那里可以说再惬意不过了,当然,前提是能将吴檗的仇家一网打尽,吴永麟才会陪她们一起到山里过一回‘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神仙一般的日子。 吴永麟将一碗冒着咝咝凉气的又香又糯用冰糖煮的桂花栗子端到无精打采的殷冷霜面前时,嘴唇发白的她习惯性的把那碗提不起任何食欲的食物往外推了推,只是触手一股冰凉传至全身让她精神为之一震。 “这是?”殷冷霜几乎不敢相信的问道。 “冰镇桂花栗子,我刚刚让张三去地窖凿了一点冰块下来...” 殷冷霜一把将吴永麟手中刚刚还为之唾弃的美味夺了过来,稀里哗啦喝了个干干净净,最后一副意犹未尽的馋样。看着殷冷霜胃口大开,吴永麟也顾不上节省冰块了,顺便给原栖霞,孙玉瑛,花秀莲三个大肚婆也送去了一些冰镇桂花栗子,吴府这才再次变得热闹起来。 “老爷,有一件事,我不知道当说不当说。”看着吴永麟解决了殷冷霜不爱吃东西的问题后心情大好,张三将另外一件事大着胆子讲了出来。 “关于大丈竹的?”吴永麟这几天也发觉出了他某些方面的不对劲,大丈竹将竹纸和酒送到后,并没有回原乡,一是吴永麟本来就答应过他爹收下他教他一些真本事,二是身边现在缺少能用的人手,对于《新青年》,黄妙灏都已经要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不可能长期在那里耗着,黄妙灏肯,吴永麟也不好意思,大丈竹虽然识的字数有限,只是他身上那种纯真质朴,憨厚可靠才是吴永麟最看重的,这样的人不会背叛你,也好管,让大丈竹以后来接替黄妙灏掌管《新青年》,可以说再合适不过了。当大丈竹战战兢兢的说了想留下来的打算之后,吴永麟也乐得找了一个新帮手,当时就同意了。这几天在《新青年》那里,大丈竹也是肯下苦功夫去钻研,进步也格外的快,吴永麟也庆幸自己选对了人,只是每次回来见到吴永麟却遮遮掩掩的,似乎有什么话难以启齿。张三这么一说,吴永麟自然也想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老爷,大丈竹和跟来的那些原乡人回去之前,我带他们去找了一次女人。” “别磨磨唧唧的,说重点。” “其它人都选年轻的花信女子,而这傻大个...偏偏...偏偏选了个老鸨...好像大丈竹还非他不娶。” “徐娘风味胜雏年,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胃口,你不也是口味独特吗。” 被吴永麟这么一戏谑,张三涨红了脸,没想到大人会主动帮大丈竹开脱,暗想:大阿福瓷实的像张床,躺在上面,比划船还得劲,此中滋味不足为外人倒也,最关键的,大阿福将来给他生十个八个都不是问题。 “我就怕大丈竹兄弟一时入了人家的套,到时候沾上这个麻烦,想甩都甩不掉了。” “你带他去的哪间青楼?” “秦三山的秦楼。” “秦三山和楚五岳上次就给我送来拜帖了,那我们就去还一还这个礼,顺便也去见见这位王干娘?” “老爷,您可千万别给大奶奶和二奶奶说这事是我提出来的,我可没您那么大的能耐。” “没出息的东西,一辈子伺候大阿福的命。” “老爷,您还别埋汰我,‘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就唐明皇这一点,足够我学一辈子了。” “我今日去秦楼这黑锅你背定了。” “老爷,不带您这样的。”张三一脸凄惶模样,对于吴永麟翻脸比翻书还快的行径腹诽不已。 “麻溜的,我们去衙署逛一圈,顺便去秦楼看看,争取在天黑前赶回来。” “大老爷,您是多久没逛青楼了?这个时候去,秦楼的姑娘们还在梦中呢,要不您找个由头,我们们等姑娘们上客的时候再去?” “有没有‘借干铺’的私人地方?” 吴永麟说出去这才知道说错话了,‘借干铺’是近代社会中上海高级妓院对嫖客留宿的别称。为显示自己与低级妓院的区别,不轻言留宿二字,故创“借干铺”之名称。当时长三堂子中的烟花女子称为「倌人」,一般比较高档的倌人,自己的住所都很高级,一个小院子,有自己的书房、卧室、会客厅、餐厅。很多高档的倌人标榜卖艺不卖身,明里不收过夜费。主要的业务,是「做花头」(也就是俗称的花酒)或「打茶围」,做花头是指陪酒局,打茶围是指陪茶局。不做花头不打茶围,就单单在倌人寓所留宿,这叫做「借干铺」,一般来说是不允许的。这是倌人自掉身价的表现,传出去要被人笑话的。只是对于出手阔绰的豪客来说,倌人最后是干是湿,其实已经不言而喻了。当吴永麟将这个提前了几百年的形象的词语解释给张三之后,张三口中连续说了三个妙字。同时恍然大悟,其实他们更喜欢用矾楼来称呼这种地方,毕竟李师师已有了前车之鉴。 “老爷,听说念奴娇姑娘那里不错,要不我现在就去送名帖?” “麻溜的,速去速回,我去衙署等你的消息。” 念奴娇听说吴知府居然主动上门的时候,她那心里的高兴劲甭提了。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将陈凡请了来压阵,只不过一上午,匆遽的院子中除了他一个大闲人靠在回廊的柱子上悠闲的喝着酒,其它人早已乱做一团,吴永麟的突然到访,可以说把念奴娇的计划完全打乱了,她原计划想在‘袍哥会’那里借一处私人地方,即使到时候东窗事发,她们也有个退路,然后将吴知府偷偷关押几天,从他口中套出让包道乙吃瘪的那种威力巨大的武器,这几天正让秦三山和那边在谈,袍哥会当家三爷‘白面判官’苟奎喜是一个特别精明的人,这次有心想从秦三山这里敲一竹杠,一直咬着价不松口,秦三山混了这么多年的江湖也不是善茬,更是一个熬鹰的能手,两人之间就这么一来一往扛上了,那曾料到料到吴知府会毫无征兆突然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等几个婆子和下人将整间屋子收拾的明窗几净,一尘不染的时候,念奴娇也打扮的差不多了。今天为了让吴永麟入局,她几乎使用上了全身的本领,头上梳着一个从宫内学来的“龙儿特髻”高髻,上面插了数根华丽四射的金银珠翠,她身上穿着一件特能显示她丰腴身材的玄色绉纱裙,画着不淡不浓的眉,脸上涂着一层白里透红的胭脂,嘴唇上她一改往日的浓郁的作风,只是在红纸上轻微的呡了一口,此刻的她,就像一个待嫁的新娘,等着自己的相公用八抬大轿将自己娶回去,而念奴娇的内心,觉得拿下这位吴大人已经十拿九稳,在铜镜面前的动作也变得舒缓,轻盈,淡定起来。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回廊中传了进来,念奴娇要等的客人似乎到了,她不知道怎么回事,心突然紧了一下,以前还从来没发生过这种奇特的情绪,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一个刚阳粗帅的声音震憾瓦屋,回音在原本清净的院子中久久不绝,让原本死气沉沉的小院中多了几分人气,这人和领路人秦三山相谈甚欢,时不时会从外面传来两人爽朗的笑声,似乎两人已是多年不见的朋友。 念奴娇在一个丫鬟的搀扶下护着“龙儿特髻”从房间内露出真容的时候,想不到对方无故大笑了一番,这让念奴娇对这位吴大人的第一印象大打折扣,自己忙活了一上午的豪华版妆容,居然被人当面耻笑了一顿,似乎不值一提,这简直比在她伤口上撒一把盐还要难受。 “第一次上门,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看着对方递过来一个用一根红丝线扎着木塞子的小小瓷瓶,念奴娇脸上小小的抽搐了一下,心想:这位吴大人也太抠门了一点,老娘酒量再差,也不至于用这一两的瓶子打发了吧? 念奴娇并没有去接那件特别的礼物,反而把注意力放到了吴永麟手上颜色和他的裙子差不多的精美之物上。 “大人要送,还不如送这件。” “真的喜欢,不后悔?” “只要您答应,我就不会后悔了。” “王干娘,既然娇娇姑娘不喜欢,那这东西就一并便宜你了。” 没等念奴娇反应过来,也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的王干娘早已一阵风似的将刚刚被念奴娇唾弃的小瓷瓶紧紧的如宝贝般抓在了手中。 念奴娇鼻子特别的灵敏,王干娘刚刚朝她冲过来的时候,一阵特别的香味也朝她扑了过来,那里面夹杂着与牡丹、荷花、蔷薇等相同却又不同的香味,更馥郁,更绵长,更清远,让人闻之欲醉,念奴娇这才反应过来,识货或者说已经解惑的王干娘从她手中抢走了一件其貌不扬的宝贝。 “娇娇姑娘,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能否请你到内堂暂时休憩片刻,我想和王干娘谈点事情,你要的这件东西,我已许诺了她人,实在不便...” 念奴娇听了,几乎肺都要气炸了,感情这人不是为了自己而来,而是为了旁边这个‘徐娘风味胜雏年’的王干娘,这天底下的男人都瞎眼了吗?当她转身气咻咻仪容不整的走进内房的时候,里面的陈凡几乎笑岔了气,可见念奴娇的窘相一点没拉的落入了他的眼中,念奴此刻娇脸红的像一个熟透了大桃子,她心里下定决心和这位吴大人较上劲了,今日的羞辱,改日一定要让对方几倍的来承受。 第604章 风雨桐香 当念奴娇还在闺房中恨恨的腑诽吴永麟的‘非常’品味时,大厅中的两拨人好像谈崩了,她好奇的把耳朵隔着门帘凑了上去。 “想过从良没有?” “大人有话不妨直说,不必这样拐弯抹角的。”王干娘对于吴永麟送的瓷瓶中能让她的灵魂中似乎都能带着香气的被称之为‘香水’的小礼物爱不释手,时不时从木塞的缝隙中往手心倒上几滴,在掌心抹匀之后,在粉脸上、玉颈上轻轻再拍那么几下,浑身便会由内朝外散发出一种特别的香味,一时间芝兰之室流香,某种隐藏在表里的情绪似乎也被点燃了,秦三山看王干娘的眼神里似乎也藏着火。 “你应该也知道,你和大丈竹根本不是一路人,彼此何不做一对露水鸳鸯,将来事情闹僵了,翻脸了,他是我的人,我自然会站在他那边,你又何必给自己找没趣?” “吴大人这话可说的有点冤枉奴家了,不信你现在可以当面问秦老板,我可对那愣头青啥都没干,他硬是点了我的牌子,像我们这样的,一年到头也揽不到几次生意,何况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黄口小儿等着自己去养活,谁不想有一段有始有终的依靠,一旦机会来了,不是得紧紧抓住吗?难道非得等着被人撵出去露宿街头?” 秦三山尴尬的笑了笑,并不敢搭腔。 “我把话敞开了说,你们这样的女子喜闹不喜静,遇到一个大户人家还好,毕竟也和现在差不多一样每天穿金戴银,吃山珍海味,一天到晚满园喧朋满座,你觉得和你现在所处的环境有什么区别?所以,在这里你会很快把以前风花雪月的过往抛之脑后,说白了你们就是换了个地方伺候人,以前是伺候很多人,现在是伺候一个人,生活的情味、意趣、小调还比以前高,你们自然就乐不思蜀了,这样的大户人家如果猛然间家道中落,首先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就是你们这样的女人;倘若遇到大丈竹这种只适合过日子的老实人,我首先得同情大丈竹,你们也许有那么一瞬间想过从良,只是现实摆在那里,和你们以前所处的环境差距不是一般的大,一天到晚冷冷清清的,隔不了多久婆媳不和,姑嫂彼此成仇人,这个时候你一定会在心里琢磨,还不如以前的皮肉买卖来的自在,只要动了离开的心思,先是嫌这嫌那,接着耐不住寂寞和以前的恩客藕断丝连,而后闹得家里鸡犬不宁。我翻过衙署里的卷宗,像你们这样的女人在这样的家里最多能坚持两年,之后是从哪来回哪去,继续寻找你们人生中另外的有缘人。” “大人就这么不愿意相信我?” “不是不愿意相信你,我是不相信时间。”吴永麟说完,朝旁边的张三使了使眼色,张三立马麻利的从口袋中摸出几锭崭新的大银,齐叠叠的堆在桌上,让众人眼前一亮。 “这里是一百两银子,给自己捯饬几套漂亮的新衣服,买点新出的胭脂水粉,出水粉铺的门之前,就把这事忘记了吧!” “大人觉得我的下半生就值这一百两银子?”王干娘似乎也是有备而来,只见她从背后拿出一个用粗布包裹着的小木箱,去掉那层粗布,一个用上好檀木做就,周围镶金边的私房钱箱子展现在众人面前,王干娘从胸口掏出一把贴身藏着的小铜钥匙,在小檀木箱镶嵌的精细锁扣的锁眼中那么轻轻一旋一扭,一堆目迷四射,霞光宝气的珠银在众人面前一览无余,就连一旁的秦三山也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看来王干娘没少背着他藏私房钱。王干娘大气的把那堆珠银往吴永麟面前一推,大方的说道:“大人随便挑,有看上眼的,我一定忍痛割爱,至于我和大丈竹的事情,我想大人就不必操心了,我只要大丈竹那个人,有这些东西,我们以后的日子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王干娘静静的盯着不知所措的吴永麟,此时的他,早已神游到另外的地方去了,九儿曾经也说过这样的话,天底下为什么总有这样的傻女人,吴永麟对王干娘的态度也变得缓和下来,只不过这事实在不易当机立断,用‘拖’字诀最好,正所谓日久见人心,王干娘和大丈竹之间的这档子事也只能骑驴看唱本---走着瞧了。 “俗话说的好,宁拆一座庙,不破一门婚,真心想从这火坑里出去的,根本不会在乎对方什么出生。”念奴娇不早不晚从门帘后钻了出来,手上端着一盘刚刚洗得水润润、光闪闪、红艳艳的大樱桃,像一只蝴蝶在众人身边飞来飞去,顺势会从盘中挑选几颗最红的大樱桃,直接往最靠近她的那人的口中喂去,吃到的一时间嘴巴里汁水四溅,一股微酸、甘甜让人还没来得及细细体会的美味,早已顺着舌尖,舌苔钻入了胃里面,眼睛则巴望着刚刚吃到的意犹未尽的红果,希望能再享受一次这样甘甜酸爽的口舌之欲。当周围的人,包括张三都吃到红樱桃之后,偏偏吴永麟被落下了,吴永麟知道这是念奴娇在故意气他,他虽然表面上装作没在意,只是口里面的涎水早已不知吞了多少回。 “娇娇姑娘,樱桃还有吗?再去洗一盘。”吴永麟涎着面不争气的说道。 “吴大人,实在不好意思,我们这小家小户的,哪必得上你们官宦人家,这每个铜子都掰着用呢,今天也只是买来尝尝鲜而已,您实在想吃,要不我让丫鬟去把把卖樱桃的小哥叫回来?您把他手里的樱桃用桌上这些银子全买了,我们也跟着沾点光?” 吴永麟知道念奴娇故意拿话在挤兑他,对方口中卖樱桃的小哥也根本不存在,他也不说破,只是朝竹帘后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我吴檗今天难道在娇娇姑娘这里只能望梅止渴了?” “吴大人您拿点诚意出来。”念奴娇始终不忘吴永麟手中捏着的那不见真容的特别之物。 “今天这事既然谈崩了,那我实在不便继续叨扰下去了。娇娇姑娘,这东西和王干娘手中的‘香水’很快能买到,也不必急于这一时三刻。” “大人这么着急走,恐怕是准备向另外一个女人去献殷勤吧?” “你们是金楼里的凤凰,她连落草的鸡都谈不上,只是看着她不容易,想诚心帮一把。” “咯咯咯,这太阳怎么从西边出来了?找野鸡也不用这么心急吧,难道家花还不如野花香?”念奴娇依然针锋相对,不依不饶,一副嘲弄的话几乎脱口而出,竹帘后突然窜出来一道人影,一个丫鬟手中端着另外一盘刚刚出水的红樱桃。念奴娇这才发觉自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自己刚刚这么含沙射影的戏谑知府大人,让人听起来格外刺耳,旁边的秦三山不停的朝他使眼色,她居然一直没发现,正所谓言多必失,没沉住气的她刚刚似乎说了一句摸虎须的话,如果不是这盘樱桃来解场,此时背后开始冒冷汗的念奴娇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她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以往心里能藏事的她今天因为一瓶香水和一直念念不忘的神秘之物方寸大乱。 “还是你对老爷好。”吴永麟夺取那个丫鬟手中装樱桃的盘子时,顺势在对方的小手上摸了一把,那个俏丽的丫鬟早已满脸红晕,来不及顾得上抢回樱桃,早已一摇一扭的夺路而逃了。 “你...”念奴娇几乎气得说不出话来。 “娇娇姑娘,这经你手洗过的樱桃就是滑,就是香。”吴永麟边说边往嘴巴里面送了一枚红樱桃,和张三嘻嘻哈哈,急匆匆的快步离开了,只剩下嘟着嘴气得咬牙切齿的念奴娇。 “这王八蛋还真会占老娘便宜,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他。” 梁红英现在是一四七卖豆腐、二五八出米豆腐、三六九打‘伤心凉粉’,每个月还能休息个三天,这是豆花大嫂和她没想到过的,她们离自己的小铺子越来越近,而且豆花大嫂想请吴永麟到家里去吃一顿饭,好好感谢一下这位恩人,乡里人实在,梁红英实在不好拒绝,眼看着桶里的豆花都要卖光了,那个家伙居然还没出现,她心里居然有那么一点小小的失落,眼神也变得散光呆滞起来,以致于有一个鬼鬼祟祟的家伙走到她背后,她居然都没有发觉。 左肩上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失去神采的眼睛开始聚光,她迫不及待的的转身并说道:“你来了?” 只是哪里有那人的一丝影子,接下来头上的晒人日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整个身体笼罩在一片红晕中,一股酸甜的味道在她惊讶的抬头往上看的时候送入了她口中,看着吴永麟笑嘻嘻的傻站在那里,她忍不住红着脸嗔怒道:“你怎么能这样?” “我怎么了?” “你...” 吴永麟自然知道梁红英想讲什么,不经过对方同意,就贸然往对方嘴巴里面送吃的,行为上是显得孟浪了些,毕竟只有确定了关系的恋人才显得自然些。 他连忙把话头带过,将念奴娇巴望了很久的竹杆红油纸面‘油纸伞’递到了梁红英手中:“送给你的,希望你能喜欢。” “这你做的?” “翼王石达开做的。” “恩?” 吴永麟便把太平天国石达开的一个故事讲了出来,据说清朝后期太平天国的时候,在乐山大渡河过河的船上,有一个身材魁梧、相貌堂堂的人,好像是由大渡河上游下山来的,他长途跋涉,背上背着一把红伞,上面现出“羽翼王府”四个字,伞打开后字就没有了,但在红伞上印有“泸州制”图章。当时在船上有人发现,觉得羽翼王府是“翼王府”三字,疑他是翼王石达开,上岸后奔告官府,衙役追来捕捉,但此人已杳无踪迹了。这事传开后,人们都说泸州红伞能保佑好人一生平安、化凶为吉,人们争相购买泸州红伞使用、保佑自己或馈赠亲友。吴永麟又讲了一个白娘子与许仙因为这个结缘的故事,这在梁红英听来,却是另外一番滋味。 (说一说油纸伞的来历:春秋末年,中国古代著名木工师傅鲁班常在野外作业,若遇下雨,常被淋湿。鲁班的妻子想做一种能遮雨的东西,她就把竹子劈成细条,在细条上蒙上兽皮,样子像“亭子”,收拢如棍,张开如盖。这就是最早的雨伞。东汉蔡伦发明纸以后,出现了在伞纸上刷桐油用来防水的油纸伞,文人雅士亦会在上油前在伞面上题诗作画,以遣情怀。 送油纸伞也很有讲究,比如婚聘的油纸伞,图案是“龙凤呈祥”、“牛郎织女”、“天仙配”等;恭贺孩子新生的,是“二龙抢宝”、“宝莲灯”、“喜鹊闹梅”、“仙女散花”等;生日馈赠则是“百鸟朝凤”“不老松”、“八仙过海”、“彭祖老仙”等。 一把油纸伞,从号竹(选竹)到泡竹(水浸)、蒸竹(水煮)、晒竹、刨竹、刻竹、钻孔、拼架、穿线、串联、裱伞(把裁好的纸黏上骨架,修边、定型),曝晒、翰花(于伞面绘上图案,晒干)、油伞(在伞面刷上熟桐油)、晒伞,经过八十一道工艺,十五天左右的制作周期才可完成。 传统的油纸伞的扇面上的纸是和杨柳青年画差不多的木板印刷术印刷出来的,杨柳青的年画是一整张,而油纸伞的扇面是一块一块拼上去的,后面再在扇面上刷上豆浆和桐油将它们连接在一起,不过扇面纸木板印刷后来逐渐被石板印刷所代替。) “要不今天到家里去吃顿饭?” “寡妇门前是非多,你就不怕这事传出去?” “是豆花大嫂请你,又不是我让你去的。” 吴永麟故意逗她:“她请我,我才不去呢,我和她又不熟。” 梁红英一下就急了,今天如果不想办法把这位恩人接回去,她怎么给期望了很久的豆花大嫂一个交代,她几乎脱口而出:“我请,我请你还不成吗?” “真心的?” “恩。” “那行,我百忙之中去尝尝你们的手艺,也不对,是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 吴永麟挑起担子,梁红英打着那把大红的‘游龙戏凤’油纸伞,在街头格外的亮瞎眼,两个丑八怪,还格外的浪漫,这让别人怎么活?特别是尾随吴永麟而来躲在暗处的念奴娇看见这一幕后,她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第605章 红粉夜奔 吴永麟提着一壶酒和一些从街上路过的熟食摊买的猪头肉,‘摩诃乐’、拨浪鼓等见面礼和梁红英赶到主人的家里时,豆花大嫂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热络,或者说遇到了某些烦心事而愁眉不展。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旧时茅店社林边,路转溪桥忽见。”这是吴永麟对两人所住的周围环境的第一印象:一间简单的茅草屋,屋前一方水潭,里面的种满了莲藕,只见万荷展绿,粉蓬吐蕊,凉风习习,吴永麟猛的吸了一口这大自然的香甜气息,顿觉胸壑中暑气尽散,心旷神怡。 吴永麟拨捻着手中的拨浪鼓,‘咚咚咚’的鼓声立马引起了‘站栏’中直立着身形的平儿和另外一个虎头孩子的注意,他们眨巴着黑洞洞的无邪眼神,只是好奇的看着,并不敢伸手,隔了一会,平儿似乎认出了吴永麟,突然开始蹦跶起身子,显得极为欢快兴奋,脸上更是笑得格外甜蜜。 “这孩子和我挺投缘。”吴永麟边说边放下挑担和其它带来的礼物,立马走过去将两孩子一左一右抱在了怀中,开始旁若无人的逗弄起孩子来。 自从自己在飞凤寨将平儿的爹苍龙手刃后,梁红英对于平儿可以说满怀歉仄,这孩子不到一岁便失去了父亲,梁红英也成了寡妇,她也曾经想过再给他重新找个爹,当然这也得把眼前这个‘麻烦’先解决了。平儿自从生了那场大病后,整个人变得暮气沉沉的,就连她这个母亲也很少能把她逗乐,其实她不知道这里面主要的原因其实在她自己,亲人相继一个个从自己身边离开后,这世界对她来说实在太孤单了点,午夜梦回,她大多数时候以泪洗面,梨花带雨,平儿似乎也能感受到母亲的悲伤似的,在豆花大嫂这里笑得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偏偏眼前这个仇人让平儿笑了两次,这种感觉在梁红英看来格外苦涩,倘若当初自己嫁的男人是此人,那是不是一切的麻烦都不是麻烦了?这个念头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看着似乎亲如父女的两人,梁红英红着脸快步走进了茅屋,生怕自己的窘相被对方发现。 “大嫂,这人是你让我请来的,你怎么反到闷闷不乐了?” “小铺子可能开不成了。” “我还以为多大的事情呢,这些年你不是一直站路边吗,我觉得这样也挺好,接地气。” “你真的这么想?” “瞧你委屈的,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也许是家里缺少男人的缘故,这位豆花大嫂遇到大事往往犯蒙,自怨自艾,到处抓瞎,梁红英因此更不敢把吴永麟的真实身份告诉给她,等对方知道,这家里也不知道要闹出多大的乱子,很可能自己也会受牵连从这个越来越舍不得的小家被赶出去。豆花大嫂现在闷闷不乐的原因与外面的吴永麟的身份似乎无关,她内心也暗自平静了下来。 “我今天到街上去谈我们那间小铺子后面的租金时,遇到了几个蛮横无理的‘驻府办’长随大人,这也怪那个‘房屋牙人’出尔反尔,答应好的东西,硬是临时反了悔,最气人的是我们付给房主的定金还收不回来了。” (长随一词,最初起源于宋朝。当年宋朝开国皇帝赵匡胤与宰相赵普为布衣之交,私人关系亲密。赵匡胤经常事先不打招呼,微服到赵普家,点名要吃赵普妻子做的烤肉,并亲切地称呼赵妻为“嫂子”。所以,赵普下朝后都不敢轻易换下朝服,以免赵匡胤突然到来,不及换衣而失仪。有一夜,大雪纷飞,赵普认为积雪太深,皇帝肯定不会出门,不料刚把朝服换下,赵匡胤就到了。赵普急忙唤堂官(一、二品文官家人称“堂官”,又称“内使”。一、二品武官家人称“家将”,又称“内丁”)伺候换衣。赵匡胤见此堂官不离左右,举止恭敬至诚,便打趣说:“这是爱卿的长随吧?”天子金口一开,“长随”的称呼从此传扬开去,成为堂官的别名。赵普的这位长随,后来还出任指挥之职,“宰相家人七品官”的说法便是来源于此。不过,虽然长随号称“官之仆隶”,还是与“契买家奴”有着本质的区别。举例而言,《红楼梦》第九十九回讲到贾政上任江西粮道之初,一心想做好官,严禁地方折收粮米勒索乡愚。跟随贾政上任的长随都说:“我们才冤,花了若干的银子打了个门子,来了一个多月,连半个钱也没见过。”于是一起向贾政告假,请求离去。贾政还不明白究竟,说:“要来也是你们,要去也是你们。既嫌这里不好,就都请便。”于是长随们怨声载道地离去。只剩下些家奴聚在一起商议道:“他们可去的去了,我们去不了的,到底想个法儿才好。”奴婢一经契买,便完完全全成为主人的附属品,终身服役不说,饮食衣服也均仰之于主人,这就是贾政家奴所说的“去不了”。而长随只与主人有雇佣和隶属关系,或是松散或是紧密,相当于“雇佣工人”,有活儿干就来当差,没活儿则可以离开,即所谓“忽去忽来,事无常主”。长随的“长”字,其实是名不副实。 到了清朝,长随开始兴盛,大小官员普遍自己掏腰包蓄养长随。长随不但成为一种正式的职业,还出现了《长随论》等多种职业书籍。正是在清朝,长随的功能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他们不但协助官员处理一切杂务,还成为官员与下属吏役之间的一个重要行政环节。这是因为清朝地方官员采取籍贯回避制度:自顺治开始,总督、巡抚以下地方官员均回避在本省任职,即必须易地为官。到康熙时,回避制度更加严格,官员任职之地应与其本人籍贯相去五百里以外,而不出五百里者均应回避。官员除非罢官或去职,才能回到家乡原籍,这就是所谓的“宦游”。这样,官员到陌生地方上任之初,必然要面临人生地不熟的局面,而衙门里的办事吏役则大多由当地人把持,自成一股势力,根深蒂固,难以动摇。这个时候,长随作为官员带来的亲信,就自然而然地在衙门中扮演了十分关键的角色。尤其在地方州县衙门,长随更是成为一股不容忽视的行政力量,被老百姓称为“二爷”。而在地方衙门里,只有地方长官被称为“老爷”,地方长官的幕友被称为“师爷”,书吏、衙役等都不能称爷。长随与长官、师爷并为衙门里的“爷们”,可见其地位和作用。 最初,官员一般任用自己的亲戚朋友来担任长随,但随着长随的职业化,在官场中以此为业谋生的人便成为长随的主要来源。尤其是到了乾隆时期,捐纳开始盛行,更是出现了与长随相关的独特的“带驮子”现象。 捐纳,又称赀选、开纳,有时也称捐输、捐例。说白了就是卖官鬻爵,由朝廷将官职明码标价,公开出售,卖官得来的钱财统一入库,以解决财政上的不足。在清朝,捐纳制度是一项很重要的制度,与科举制度互相补充,一部分人通过科举考试做官,一部分人则通过捐纳制度做官。康熙时期,捐纳官只到知县。到雍正年间,道府以下各官均可捐纳。再到乾隆时,文官可捐至道、府、郎中,武官则可捐至游击。 捐纳官职的盛行,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导致仕途竞争更加激烈,因为官员的职位、名额始终是有一定额度的。捐官的人很多,职位的实缺却是很少,这样,真正落实到上任的就少了。官员从候选到候补,再到补实上任,往往要等待相当长一段时期。一些家底不厚的官员通常在候补阶段就已经用尽了钱财,陷入了生活无着的困境。在这个紧要关头,专门从事长随行当的人会主动伸出援助之手,借钱给这些官员。当然,这些人不会白白借钱,投资一定要有所回报。一旦官员补实,长随则跟随他一同上任,并要求派以重任,以此作为对之前借钱的报答。这就是所谓的“带驮子”,又称“带肚子”。 长随们之所以宁可倒贴钱给官员也要谋取这份“下三烂”的差事,自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所谓“衙门八字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衙门中多有“陋规常例”,凡长随经手之事都可以捞一份外快。《官场现形记》中说一个州衙门里的长随每年红包“好几千的拿”。前面提到《红楼梦》中贾政上任江西粮道,跟他的长随都是花了钱给介绍人作为“荐资”的,贾政却一心要当清官,长随们捞不到外快,仅凭薪资肯定要血本无归,这才各自离去。 职业化后的长随,种类繁多,有按出身划分的,但更多的是按职能划分。负责把门的叫做“司阍”或“门上”;负责文书签转的叫做“签押”或“稿案”;在公堂值勤的叫做“值堂”;负责通讯的叫做“书启”;掌管印信的叫做“用印”;管仓库的叫做“司仓”;负责税收的叫做“钱漕”;还有“管监”、“管厨”、“管号”、“跟班”等等众多名目。 坐知府、知州随颇类似当今的“驻府办”,最初只是为接待新到任的官员而设,负责为新上任的知府、通判等上级官员修缮官舍、供给家具薪炭等。但到了后来,坐府、州长随逐渐演变成州县地方官员派在府、州城的耳目,成为下级官员与上级官员“深相结纳”的关键纽带。坐府、州长随们均是各州县官员的心腹,机灵而狡诈,盘踞在六曹等总会之地,负责打听上级官员们的一切动静,便于州县官员及时了解上级的动向——凡其各上司三节两寿、水干礼物以及喜庆大事,一得确信,要预为具禀;官长有升迁降调之信,十天要报一次;如有奏稿要件,要抄稿送呈。而下级官员与上级官员保持“亲密”关系,上级官员“交代”下级官员事情,也主要是通过坐府、州长随。因而,在坐府、州长随的背后,隐藏着无数见不得人的交易和黑幕。) “这怎么能行?吃完饭我们找他们说理去。” “俗话说‘民不与官斗’,我看这事就这么算了吧。” “那行,我们以后每个月不休息了,这样要不了多久,租铺子的钱很快也就回来了。” “给我说说,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脸像虽然凶了一点,但只要对你好,对孩子好,我觉得你不妨可以考虑考虑。”豆花大嫂头顶的阴霾消失之后,开始给梁红英当前了红娘,或者说她这顿饭本身可能也有着牵线搭桥之意,她深知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的不易,如果能将这两人凑成一对,这算是大功一件,也算是对梁红英倾囊相助的另外一种报答。 “我和他之间没什么。” “瞧你这张脸红的,你这叫不打自招。” “我...”梁红英知道如何继续接着这个话头下去,她今天根本没脸去见外面的那人了,连忙找了个话头囫囵了过去:“客人都被我领进门了,一直把别人晾在外面不太好吧?” “瞧我这记性。”豆花大嫂连忙把准备好的盛馔用一个木盘端了出去。 这顿饭,几人吃得特别高兴,吴永麟的妙语连珠,逗得两人开怀大笑,加上《西游记》,更有聊不完的话题,豆花大嫂在桌子上也发觉出了梁红英的不对劲,只是那男人似乎太木讷了一点,豆花大嫂也更加坚定了内心的想法,必须得帮两人把这段姻缘牵成。 三更半夜,除了河中的蛙声,巷尾的犬吠,再也听不到半分声音,只有东头一个窄小的窗洞里,透出昏黄的灯光,还有说话声隐隐传来…… 一道人影突然出现在窗边,掏出一根芦管,往窗洞里面吹了一阵青烟,大约一盏茶的功夫过后,房间里面再无任何动静,来人猫儿一般轻手轻脚勾掉门闩,冲了进去...... 第二天,整条街上的人都在议论一起骇人听闻的‘命案’,一个‘房屋牙行’上上下下十三口还有一个‘驻府办’长随被人夜里灭了口,而且当场发现了一把红色的油纸伞...... 第606章 桑林浴血 吴永麟昨天离开的时候发生了一件让梁红英心存芥蒂的小事,事情是这样的,当昨天他们三人在小院子中吃得脸酣耳热时,天公不作美,居然下起雨来,按理说这也没什么,大不了将桌子抬入屋内,换个地方继续吃喝不就得了,哪知当时突然起了一阵妖风,屋内的土墙面早已打成了卷,灰扑扑的,哪里经得起过堂风的肆虐,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桌上的菜里面,或多或少的沾上了一点灰,后来桌上的氛围立马变了个味,豆花大嫂的盛情也变成了剃头挑子---一头热,吴永麟对于对方夹到碗里的肉菜,再也没动过一筷子,最让梁红英受不了的是,吴永麟当时就在屋里指东指西,说这里没对,那里也没对,让梁红英一颗好不容易热起来的心再次落入了冰窖,这位大人果然是养尊处优惯了,一旦离开优渥的环境,他的本性立马暴露无遗,一直到饭毕,三人早已没有了先前般的热络,心里都有了疙瘩,有了梗。 外表看起来的茅草房子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美好,经过一年的风吹雨晒,屋顶上原本蓬松的茅草早已变紧变脆变硬,抵御风雨的能力也是大打折扣,遇到密集的雨,往往是屋外下大雨,屋内下小雨,所以在雨水偏少的秋冬相交的时节,农田里的水稻收上来之后,农人们往往请来一些匠人,将那些看似没用的秸草分垛扎成小捆小捆的,然后用裁刀理齐,用这些新的秸草将茅草屋顶修葺一新。自从去年豆花大嫂家里没了男人,用借来的钱草草的下了葬,家里早已债台高筑,修理茅草屋顶这件重要的事是一拖再拖,算命的曾经说过她今年会走红运,果不其然,遇到的梁红英这个好姐妹不正是她的‘红’运嘛,她一来,以前的困窘离她是越来越远,豆花摊的花样也是越来越多,手里的钱不再那么困难后,豆花大嫂自然有了自己的心思,她便开始张罗着想在她已经站了几十年的那爿街上拥有自己的一间小铺子,她们一搬进去,这处茅草屋自然也没必要修葺了,也省下了那笔修理费。本来一切计划的好好的,哪里曾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把这一切化成了泡影,而且还把梁红英带来的客人得罪了。豆花大嫂其实看得出来,梁红英似乎挺在意这个男人,等那个男人离开了才一盏茶的功夫,她也出了门,而且也是走的那个男人离开的方向,多半找对方解释去了,女人的心思,她这个过来人自然懂。 第二天,家里来了一批特别的人,这些人手上提着刀,背后背着绳子,豆花大嫂看到他们的那一刻,早已慌了神,没等她和梁红英反应过来,这些人上来就用绳子套人,看着站栏中的俩孩子来不及抢回来了,梁红英不得不放弃了反抗,听捉他的这些人念了一段这样的话: 现初步怀疑尔等与成都府昨夜发生的一起凶杀案有重大干系,特捉拿回衙署听候问审,若有反抗者,杀无赦。 梁红英和豆花大嫂被捆着拉走的时候,原来的茅草屋早已变成了另外一番模样,留下的那些乔装过的官差在家里翻箱倒柜,各种桌椅板凳家什被这些人从屋里搬出来统一堆放在院子中,刀劈脚踩,破坏殆尽,等她们去得远了,一阵青烟直冲天际,原本被吓得木木呆呆的豆花大嫂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她唯一的家,居然就这么没了。豆花大嫂伤心的样子让梁红英心如刀绞,更是心怀歉疚,自己最终把这个原本就命苦的女人牵连了进去,只是被判定为杀人凶犯,却让梁红英有些迷糊了。 事情在一行人经过一片翠丽桑林的时候却发生了转机,吸饱了露水的桑叶是蚕宝宝们最爱吃的美味,大多数桑女会在晨曦时分出门,用辛勤的汗水换取蚕宝宝一天的食物,周围原本该桑女穿梭于其间的桑林此刻变得格外安静,甚至都能感觉到一股被猎人窥视的冷寒杀意,不但梁红英察觉到了这里面的不对劲,就连押着她们的那几个官差也变得不安起来。 “兄弟们,大家把招子放亮点,前面不太对劲。” “大哥,我先去前面探探路,哥几个先在这里歇歇脚,如果有剪径的,大家好汉不吃眼前亏,立马开溜。” “真有个把两个的小蟊贼也不妨事,我们也让他们尝一尝缺胳膊少腿的滋味。”此人这么一说,原本紧张的众人立马愁眉舒展,脸上更是好看了不少,只不过众人却并不敢掉以轻心,将豆花大嫂和梁红英围在中间,摆出了一副四面防守的阵型,以此面对某些突然而来的危机。 话音刚落,一个面容黧黑的高大汉子将腰刀取下来提在手中,神情肃穆,摆出一个‘刀迎八荒’可战可防的漂亮招式,踩着细碎的脚步的朝静谧的桑林行了进去。 “我操你八辈祖宗。”枝叶掩映,看不分明的桑林中传来刚刚那汉子的咒骂声,接着传来一阵刀劈木头的嚯嚯声,搞不清状况的众人同时把目光投向了有着鹰隼般锐利眼神的带头大汉,这人似乎也暂时拿不定主意,闭着的眼睛骨碌碌的转个不停,如老僧入定般的想着对策。 “大哥,进不进去?”比刚刚那个进去探路的黧黑汉子要矮半个头的方脸汉子实在憋不住了,此人和刚刚那个黧黑的汉子最为交好,此刻显得格外的焦急,万一对方此时有什么不测,冲出去救援也许还来得及,他才说完,半个身子已经冲了出去。 这带头大汉知道此刻若让跟来的人寒了心,将来跟着自己的人多半会生出二心,此刻以进为退,不但能保住众人的士气,也能保留自己在众人心目中的威望,更何况老八刚刚还能在里面呈威风,就代表他并不是遇到了强人,这位带头的大汉一声怒吼,将众人的士气立马提高了一大截,滴水不漏的缜密安排更是人众人心服口服:“进,不过千万别太深入,这地,一旦有什么不测,立马退回这里,这样大家还有一个转圜的余地,别被对方包了圆,至少也得留下一个回去报信,不然大人那里不好交代,还以为是我们兄弟捣的鬼。老三,老四在前面开路,老五看着这两个女人,老六,老七负责断后,大家千万别分散,必须得在彼此可见的一尺之地。” 当众人走到那个黧黑大汉刚刚似乎到过的地方时,只看见了一堆被劈砍得支离破碎的烂木头,几个人把那些碎木片好不容易拼凑在一块的时候,见到了特别的一幕,一个黑脸汉子见到一只胆大妄为、穿堂入室的老鼠后,居然像个小妇人一样跳上旁边的床上,蜷缩在角落,此刻他的手中捏着一把刀,瑟瑟发抖,不敢靠进一步,让人忍俊不禁,就连刚刚还暗自垂泪的豆花大嫂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老八是出了名的怕老鼠,跟来的这些人都清楚,一时间彼此面面相觑,哭笑不得,僵在了原地,不知道接下来到底该退出去还是继续寻找前面已经不知去向的老八。 “狗日的,你有种出来和老子单练,看老子不抽了你的筋,剥了你的皮,拆了你的骨头。”老八在前方又吼了一声,让原本犹豫的众人心里像吃了一颗定心丸,众人迈开步子,一前一后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靠了过去。 同样,众人又看到了一堆碎木片,拼起来一瞧,这次对方更过分,居然画着一只大猫被一只瘦鼠在后面追赶,那只猫最后甚至窜到了一颗桑树上,瘦鼠则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在树下守株待兔。 人群里再次发出了一阵嘲笑,自然又是没忍住的豆花大嫂,那个带头的大汉此刻脸上特别难看,心里憋着一股无名火,偏偏必须得强忍着,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忍不住抬头朝只隔着几步远的一棵桑树梭巡了一阵,这不瞧还好,一看吓一跳,只见若隐若现的桑枝中似乎还额外藏着一副木牌子,带头大汉纵身往上一跃,便将藏匿在里面的一块完整木牌从里面扯了出来,只是见到上面的一幕时,他也和先前的黧黑汉子同样变得疯狂起来。 “入你仙人板板的,龟儿子,老子抓到你,非得把你阉了送到宫里去当太监。”这位带头大汉也被激怒了。 梁红英眼尖,早已把木板上的画瞧出了个大概,似乎一个汉子与一个女子通奸被抓了个现行,女子的家人将这个汉子痛打了一顿,并剃去了他的半边头发,在秃瓢的半边头上用刀剜出了王八两个血肉淋淋的大字,并把他放在战笼中游街示众,让这位大汉丢尽了脸面。梁红英朝那个带头大汉的右耳根部瞧了瞧,上面有两道很深朝不同方向撇过去的刀疤,梁红英大致也瞧出了一个大概,并不吱声,静观局势的进一步发展,她也瞧出了这帮人草莽气息很重,似乎根本不是官府派来的。这几个高高大大的汉子哪里会带孩子,发觉两人只是一般的村妇后,早已解去了她们身上的绳子,将平儿和豆花大嫂的虎头孩子还给了她们,梁红英此刻将豆花大嫂紧紧的拽在身后,她有一种预感,暗中戏耍这批草莽大汉的人似乎是来救她们的。 带头大汉这次根本不用方面大汉提议,早已率先冲了出去,等他们出现在桑林中一处特别开阔之地,在前方一箭之地的视野中整齐划一的插着一排众人糗事的木牌时,众人根本顾不上一旁的豆花大嫂和梁红英,朝自己的‘敌人’没命似的冲了过去。 这些人才冲到一半,梁红英特别熟悉的一阵弓弦之声如飞蝗一般朝这些人的面容射了过来,身手太慢的老三,老四,老五早已被射成了一个个马蜂窝,浑身鲜血直流,早已没了出的气。 剩下的老六,老七早已将手中的刀舞成了一阵罡风,只不过对于突然发难的箭矢依然防备得有所不及,两人的肩上,腿上依然各中了几只箭,身形才慢下来,鲜血立马顺着臂弯流向了斜提的刀锋,慢慢沁入了脚下早已带着血腥味的泥土中。 “大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老三,老四,老五,老八不能这么白栽在这里,我和老六、老七在这里顶着,你赶快突围出去,别辜负了我和老六、老七的一片苦心。”老八是什么下场,活下来的这些人自然也猜出了个大概,至于何人要治他们于死地,恐怕到死他们也不会明白,他们唯一能肯定的是被自己人出卖了,要不然这些人怎么对他们的过往知道的一清二楚。 “老六、老七,我们一起杀出去。”带头的老大提着一把钢刀旋风般杀入了桑林,里面顿时传来一阵哀嚎,只不过伤痕累累的老六、老七最终倒在了桑林的边缘,背后射过来的另外一阵箭雨,从他们的背心穿身而过,两人先后倒入了血泊中,临死时眼睛盯得大大的,老六弥留那一刻在桑林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提着一把匕首朝老大的背心捅了过去,他想呼喊,喉咙中汩汩流出的鲜血让他再也没有了说话的机会。 “你这个叛徒,枉我坐山雕一直以来这么信任你,想不到你在关键时候背后捅自己兄弟。”带头大汉盯着眼里带着丝丝红血,狞笑着的老八,捂着往外冒着鲜血的伤口,气得差点晕过去。 “和你一直守着那山头有什么意思?你脑袋不那么古板,稍微开化一点,兄弟们早吃香喝辣的去了,这次承蒙摩尼教相邀一起干一番大事业,你却利字当头,不把你们几个老古板解决了,兄弟们何日才能出人头地。” “我教过你多少遍,凡是多动动自己的脑袋,想想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别一时头脑发热断了自己的退路,这辈子你看来是学不会了。” “那东西能换来富贵吗?一辈子待在那穷山沟里,老子早够了。” 老八举起手中的刀,朝带头大汉的肩削了过去,刀落在半空的时候,周围突然响起了一阵骤然的马蹄声,如一阵隆隆的雷声由远及近,原本躲在暗处发难的弓箭手此刻被外围突然出现的马队挤到了桑林中间的那道空地上,看着对方浑身上下亮甲暗盔,包括老八在内,早已吓破了胆,浑身像筛糠一样抖个不停。 “摩尼教的乱党,放下手中的武器,还有一条活路,要不然只有死路一条。” “来着何人?”老八心虚的吼了一句。 马队从中间散开,缓缓行过来一辆顶上插着几面簇新小旗的马车,上面露头的一人喊道:“我乃知府吴檗,特来抓昨日成都府灭门案的凶手。” “那人不是在你旁边了吗?” “谁说她是昨日的凶手了,老爷昨天和她温存了一夜,她哪里有机会去杀人,你们这些人既然不老实,也就别怪老爷我不客气了。” 吴永麟一声令下,周围的马队立马朝中间靠拢,马队上的骑手提着手中的长槊,将那些人一个个捅成了血窟窿,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这些命案的‘凶手’无一幸免。 梁红英此刻一张玉脸红到了耳根,豆花大嫂玩味的盯着她,让她越发的窘了。 第607章 收买人心 “大人,这个人怎么处理?” “先找个人帮他把身上的伤简单处理下,跟他来的几位义士,擒拿乱党有功,找几副上好的棺材收敛了,顺便准备一些纸钱、香烛,交给这位英雄自行处理。” “你们不杀我?”浑身浴血、呆若木鸡的座山雕惊讶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按说以他们冒充官差的罪名,这些真官差杀他们十次都不为过,对方轻描淡写的一句,不但不追求他们的过往,反而以礼相待,座山雕神情肃穆的弓着身子,朝吴永麟连续唱了三个重诺,江湖人最重义气,对于这位大人的既往不咎,深明大义,座山雕是彻底服了,看着老三,老四,老五,老六,老七已经冰冷的尸体,座山雕声泪俱下,泣不成声。 “好汉不必太过悲伤,保重身子要紧,我这里还有一件重要是事情相托,过几天我们再详谈。”吴永麟吩咐好一切,自行驾着马车缓缓离去,座山雕接下来数天受到的礼遇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老三,老四,老五,老六,老七的葬礼被办得风风光光的,而且他们的遗骸更是被葬入了成都府周边听说后世子孙会出将军形似大鹏展翅一处的风水奇佳之地,上面插着一块块‘忠勇好义’的简单木牌,座山雕当了这么多年的山匪,临了时能看见自己的一个个兄弟获得了这么大的一份尊重,正式纳入官方户籍,内心是多么的欣慰,座山雕明明知道对方是为了收买人心,他却生不出一点的罅隙,几个生死兄弟生前想成为一个普通百姓的心愿都一一达成了,他还有什么放不开的呢?此刻对方哪怕让他上刀山、下油锅,他也会在所不惜。 话分两头,吴永麟带着似乎无家可归的梁红英和豆花大嫂出现在她们经常卖豆花的那条街上时,盯着那熟悉的位置,两人最终没忍住,泪水涟涟,呜咽有声。 “天不是还没塌下来嘛,走,我带你们去看看你们的新家。” “真的?”两人几乎同时转悲为喜。 “你们前不久谈的那间铺子死了人,我觉得不太吉利,我另外给你们找了一处又能开铺又能住人的临街房,可能有点小,你们先将就将就。” 说着说着,吴永麟在一间门板被揭去的临街的二层木头房子前停了下来,豆花大嫂往里面一瞧,惊讶的几乎说不出话来,曾经带给她无数美好记忆的那副磨豆花的石磨除了换了一副新架子,依然完好无损的摆在那里,还有那把刀刃上留下不少缺口她却始终都不忍心丢掉的柴刀,那个她花了二十文钱的水葫芦铁瓢等等,这熟悉的一切,让豆花大嫂恍若回到了自己家里一般,她欣喜得在那些失而复得的家什上面摸来摸去。 “楼上是你们的卧房,楼下前面你们可以用来招呼客人,后面左边的厢房你们将来请了丫头,可以让她住在里面,至于右边的厢房,可就是你们生钱的战场了。”梁红英刚想说点什么,吴永麟再次说道:“走吧,带你们去二楼卧房瞧瞧。” 三人刚顺着楼梯走上去,二楼楼梯口冒出一个大大的脑袋,对方一见面就笑嘻嘻的,那不是张三的浑家大阿福又能是谁? “大人,希望我布置的能让这两位嫂子满意。” 梁红英和豆花大嫂走出楼梯,进入二楼时,被眼前的天地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迎面而来便是一阵淡淡的花香,一左一右的高架子上放着两盆迎风吐蕊的兰花,,数尺见方的宽广堂屋内以此摆放着整洁如新的茶几,茶几的旁边是一个柜子,里面摆放着琳琅满目的高矮罐子,上面依次贴着小李麻糖,王婆婆香酥茶香栗子糕等红纸黑字,大阿福不好意思的朝他们笑了笑,可见她平时也是一个贪嘴的。堂屋的中间是一张用来吃饭的红木八仙桌,桌下摆着四个崭新的杌子,靠近窗边则是一个用木栏圈出来的小天地,地上铺着松软的羊褥子,里面放着‘摩诃乐’、拨浪鼓等各种小孩子玩耍的小玩意,平儿和虎头孩子早已急不可耐的想进去玩耍一番,大阿福不失时机的接了一句:“这是按照吴大人的要求准备的,我开始还好奇在堂屋里弄这么个东西不伦不类的,现在嘛,呵呵。” 梁红英故意扭过头去盯两旁粉饰得雪白的墙壁上挂着的一些好看的花鸟字画,只是内心却再也无法平复了。 “家里还缺什么和阿嫂说,这里有点钱,暂时把这里经营起来,我最近又有了几个好的点子,保证你们的生意红红火火的,改天再详谈。” “吴大人,只是这钱...”豆花大嫂犯难的说道,这房子包括房子里的一切所花费的银钱,已经是她不能想像出来的了,这里的优渥条件和她们以前的茅草房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但一笔归一笔,住在人家的地方,心里总会有些不自在,尽管梁红英已经成了对方的红颜知己,只是自己这个外人又算啥?为了将来能说得上话,或者说到底决定住不住在这里,他们必须得探一探对方的口风或者对方这么做的真正目的。 “我们是合伙人,这是你们应得的。” 豆花大嫂和林红英听到吴永麟的这句话的时候,内心的那块大石一下子落了下来,这样一说,她们心里都能过得去了,提前住上这么好的房子,一厢有梁红英的原因,一厢只要她们卖力的经营这件铺子,欠吴永麟的钱迟早能还得清,穷人不是能力不够,而是缺少领路的人和机会,在这位父母官顶囊相助的大好契机下,何愁铺子不能红火起来?发觉吴永麟转身要离开,一直默默不语的梁红英开口说了一句:“留下来吃顿饭吧。” “就是,吴大人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一顿饭总归要吃的。” “不了,等你们把铺子收拾好了,开张的那一天我再来。” 吴永麟说完,和大阿福一前一后的离开了,豆花大嫂此时却过去挽着梁红英的胳膊,玩味的笑道:“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告诉嫂子一声,还好这位大人识相,要不然我们可被他白占了便宜。” “嫂子,瞧你想到哪里去了?” “这是可是对方亲口承认的。” “他说的话你也能信?” “你们两个之间真的没发生什么?” 梁红英害羞的点了点头,哪知豆花大嫂突然怅然若失的说道:“我妹妹被人口头上占了便宜可不行,这公道也得讨回来,只是我们小门小户的,是胳膊拧不过大腿,要不我改天单独给你们置一桌酒席让你们将错就错?” “嫂子...” “长兄如父,长嫂如母,这事包在我身上了。” 入夜时分,躺在松软舒服的床上,看着旁边的平儿一脸满足的睡去,梁红英感觉这一切仿佛在梦里一般,她觉得如果这个梦如果永远不会醒该有多好。和吴永麟的相遇的一幕幕在脑海中不断的在浮现,她试图想去抓住什么,却总觉得有气无力,这一夜,浑身血淋淋的爹,五叔,义父,义母走马观花似的从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她发觉自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在‘矾楼’里等待消息的念奴娇,听说秦三山这些年暗中培植的一批好手一个都没回来时,她几乎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凡哥,我真后悔没听你的话,秦三山这会估计吞了我的心都有了。” “你杀死‘房屋牙行’那些人,栽赃给那个卖豆花的女人,不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了吗?” “我心里那口气咽不下,凭什么本该属于我念奴娇的东西,非得要让给别人,偏偏对方还是一个奇丑的女人,我当时后悔没杀了她。” “娇娇,你平时挺聪明的,怎么这会犯了糊涂,你不觉得那个女人对吴檗是另有所图?” “你的意思是?”念奴娇突然恍然大悟,一个卖豆花的嫠妇,怎么会懂得放迷烟这些江湖上的旁门左道,被旁边的陈凡这么一点,她立马笑颜如花,既然属于同一阵营上的人,她肯定不会介意在上面添油加醋一把,让这出戏变得越来越好看...... 在义庄没有一丝遗憾的送走几个生死兄弟后,座山雕总算又见到了吴永麟这位大恩人。 “大哥,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座山雕这几日也考虑了很久,承了吴永麟这么大的情,这山匪是不能再当了,只是几个兄弟的遗孀儿女,还有自己的亲人还在山里面,无论如何,他总得回去料理一下这些后事,当着吴永麟的面,他最后坦诚的把打算说了出来:“大人,我想回一趟山里,家里还有不少人,必须得把他们接出来。” “不急。” “大人...”座山雕一下子变得焦急起来,老八临死之前的那番话,似乎山里的剩下的那些人准备图谋不轨,万一晚回去一会,恐怕这些遗腹子和自己的亲人会命不保夕。 “他们接出来总得有个住的地方,我先带你去你们今后长住下来的地方瞧瞧,你觉得满意了,我们再谈你回去的事情。” 吴永麟也看出了座山雕的坐立不安,还好他早已提前准备好了一切,一辆马车很快载着他们往成都府的东门行去,一路上,座山雕惊奇于周围翻天覆地的变化,一条平整宽广的青石板路略见雏形,原本一路上的坟包也尽数被移去,这里哪里还有他心目中的原来坟场的那般荒凉模样,再继续往前走了一截填平的土路,他们原本晚上交易的那处‘鬼市’的周边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铺上了一条交叉的青石板路,石板路的周边立起了一处处还没完工的房子,忙碌的工匠穿梭在里面,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再往远一点瞧,四下里搭起了一间间用来瞭望的寨楼,一个个神情肃穆的兵勇挺括着宽广的胸膛,手中捏着泛着青光的锋利武器在上面履行着自己的职责,有一队和那日在桑林中见到差不多装备的骑兵,不停的在周边巡视着。 “大人,这是?” “你觉得你和你带出的那些人今后住在这里好不好?” “好是好,只不过...”座山雕凭借这些年的阅历,自然看出了这里面的门道,只是对方开的条件太过于优厚了,他一时间不敢相信。 “当然,我也是有条件的。” 座山雕皱了皱眉,想起以后带出来的自己人有了一个合法的身份,一份正当的职业,哪怕让自己去送命,这又算得上什么,他凛然的说道:“大人不妨直说,只要大人愿意安顿我带出来的这批妇孺和老人,一切条件我都答应。” “为兄言重了,放心吧,这次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单独回去。” 吴永麟话音刚落,往周边一挥手,一批和草莽汉子打扮得一般无二,手里提着大刀,背着弓箭的汉子整整齐齐的站到了座山雕的身后,澹台玉瓶被殷冷霜、月灵儿缠着每天‘血战到底’后,出于对吴永麟安全的考虑,这些日子都是张虎,罗平阳跟在他身边,此时两人听说和座山雕要带一队人马去山里大干一场,早已亟不可待,自然是请缨出击,唐屾自然也不想放过这么好的一次机会,他原本对绿林的切口就熟,座山雕有了他的加入,更加是如虎添翼。看着这些古剑藏锋,如熊罴一般的巨擘大汉一个个将成为自己此行的帮手时,原本不太自信的座山雕瞬间像换了个人似的,满脸充满了掩饰不住的喜悦,带着这样一批人回去,何愁大事不成。 “你们此去必须得无条件听候山雕兄的调遣,回来如有听说违抗的,军法处置。” “军令如山,吼吼吼。”一阵气壮山河的吼声在草市里响了起来,惹得周围的工匠一个个好奇的停下手中的活往这边观望。 “山雕兄,你这次除了将人接回来,也替我到周围的寨子里传个消息,说只要他们愿意放下屠刀,我的草市将既往不咎,愿意接纳他们,并给他们一个合法的身份,在这里安家立业,重新开始;实在不愿意来的,我也不勉强,他们同样也可以光明正大的来这里交换各种他们需要的东西,只不过草市有草市的规矩,这里将实行一府两制,为了保证公平性,售卖货物该交的税还得交,至于交换货物的价格,官府一概不干涉,并会保证你们应得的利益。同样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只要他们敢把绿林里的那些坏习气带到这里,比如杀人,偷窃,祸害女人,即使他逃到天涯海角,我都会把他找出来,在草市里砍头示众。” 座山雕听得是冷汗淋漓,相比较过去偷偷摸摸见不得光像一只过街老鼠,吴永麟的这些话完全深入到了他的内心,这次回去他心里更有信心了。 第608章 大冰老爷(上) 张虎,罗平阳,唐屾和座山雕入山后没几天,便传来了好消息,座山雕原本山寨的那些人很快杀的杀,逃的逃,安抚的安抚的,并开始向周围的山寨慢慢渗透,一切有了一个好的开头。 吴永麟这些日子则替黄妙灏准备着到四川唐门去提亲的各种‘三书’‘六礼’,为了配合这次行动,他在卖得越来越好,早已达到500份的《新青年》中加了关于‘香水’的相关介绍---‘他唯独喜欢月光。月光不分颜色,只是淡淡地绘出地形的轮廓。它把大地盖得灰蒙蒙的,窒息生命达一夜之久。在这个像是用铅铸出来的世界里,除了有时像个影子落到灰蒙蒙的树林上的风以外,就没有什么在动,除了光秃秃的土地的气味就没有什么是活着,这样的世界就是他所承认的唯一的世界,因为这与他的灵魂世界相似。’,另外王干娘这个活广告,早已掉足了秦楼楚馆那些姑娘们的瘾,‘香水’是未卖先热,现在成都府几乎所有官宦富贵人家的女子都知道了‘香水’这东西,这更成为了她们茶余饭后最喜欢讨论的问题,纷纷臆测这东西最终会买到什么价格。吴永麟也是平中出奇,在最近一期的《新青年》结尾加上了这么一句话:那位能猜对‘香水’的价格人,将获得额外一份意想不到的神秘礼物。此言一出,立马在成都府又掀起了一股热潮,‘香水’的议论不在仅仅局限于富贵之家,而是成了一项全民运动。 (“三书”指在“六礼”过程中所用的文书,包括聘书、礼书和迎书。 聘书:即订亲之文书。在纳吉(男女订立婚约)时,男家交予女家之书柬;礼书:即在过大礼时所用的文书,列明过大礼的物品和数量;迎书:即迎娶新娘之文书。是亲迎接新娘过门时,男方送给女方的文书。 “六礼”是指由求婚至完婚的整个结婚过程。“六礼”即六个礼法,指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和亲迎。 纳采:当儿女婚嫁时,由男家家长请媒人向物色好的女家提亲。男家在纳采时,需将大约达三十种有象征吉祥意义的礼物送给女家;女家亦在此时向媒人打听男家的情况。古代汉族婚姻风俗。流行于全国许多地区。“六礼”中的第一礼。男方欲与女方结亲,男家遣媒妁往女家提亲,送礼求婚。得到应允后,再请媒妁正式向女家纳“采择之礼”。初议后,若女方有意,则男方派媒人正式向女家求婚,并携带一定礼物,故称。古纳采礼的礼物只用雁。纳采是全部婚姻程序的开始。后世纳采仪式基本循周制,而礼物另有规定。《仪礼·士昏礼》:“昏礼,下达纳采。用雁。”郑玄注:“将欲与彼合婚姻,必先使媒氏,下通其言,女氏许之,乃后使人纳其采择之。”其礼物用雁。后代渐加礼物。到明代陈雁及礼物于厅堂。清代请婚人陈仪物于庭,奉书致命,主婚人受书,告庙醴宾。庶民纳采,首饰数以四为限。雍正初,定制,汉人纳采成婚,四品以上,绸缎、首饰限八数,食物限十品。五品以下减二,八品以下又减二,军、民䌷绢、果盒亦以四为限。品官婚嫁日,用本官执事,灯六、鼓乐十二人,不及品者,灯四、鼓乐八人。禁糜费,凡官民皆不得用财礼云。 问名:即在女方家长接纳提亲后,女家将女儿的年庚八字带返男家,以使男女门当户对和后卜吉凶。 西周“六礼”中第二礼。曰:“问名:问名者,将归卜其吉凶。”《礼记·方氏注》也说:“问名者,问女生之母氏也。”问名时,用雁为贽见的礼物。《白虎通》卷四《嫁娶》曰:“纳采、问名、纳吉、请期、亲迎,以雁贽。纳征曰玄纁,故不用雁贽。”男家行纳采礼后,再托媒人询问女方的名字和出生年月及时辰,以便男家卜问,决定成婚与否,吉凶如何。或以为问名是男方遣使者问女方生母的姓氏,以便分辨嫡庶。后问名范围扩展到议门第、职位、财产以至容貌、健康等多侧面。问名也须携带礼物,一般用雁。我国广东海南及西南少数民族,常用槟榔作为问名携带的礼物。把女方庚帖与男方生辰做了占卜,确定可以成婚之后再行纳吉礼。 纳吉(又称过文定):当接收庚帖后,便会将庚帖置于神前或祖先案上请示吉凶,以肯定双方年庚八字没有相冲相克。当得知双方并没有相冲相克之征象后,婚事已初步议定。 纳征(又称过大礼):即男家把聘书和礼书送到女家。在大婚前一个月至两周,男家会请两位或四位女性亲戚(须是全福之人)约同媒人,带备聘金、礼金及聘礼到女方家中;此时,女家需回礼。亦称“纳成”。《礼记·士昏礼》孔颖达疏:“纳征者,纳聘财也。征,成也。先纳聘财而后婚成。”经此仪礼婚约完全成立。《晋书·志十一》:“太康八年,有司奏:婚礼纳征,大婚用玄纁束帛,加珪,马二驷。王侯玄纁束帛,加璧,乘马。大夫用玄纁束帛,加羊。”宋代所用礼物不再遵循周志,金银绫绢,各依等级而定。明代聘礼提倡节俭。《明史·志三十一》品官婚礼:“纳征如吉仪,加玄纁,束帛,函书,不用雁。”仪式因袭宋制:“宾致词曰:某官以伉俪之重,加惠某官,率循典礼。有不腆之币,敢请纳征。”主婚者曰:“某官贶kuàng某以重礼,某敢不拜受。”宾以函书授主婚者,主婚者亦答以函书。”至近代,无“纳征”之名,而有送礼之实,或并之于纳采,或更称纳币。1920年《英山县志》:“婚礼古有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六礼,今止用纳采,纳币。” 请期(又称乞日):即男家择定合婚的良辰吉日,并征求女家的同意。 亲迎(或迎亲):在结婚吉日,穿着礼服的新郎会偕同媒人、亲友亲自往女家迎娶新娘。新郎在到女家前需到女家的祖庙行拜见礼,之后才用花轿将新娘接到男家。在男家完成拜天、地、祖先的仪式后,便送入洞房。 苏杭地区还有一种‘十三只半鸡’的说法:据说做媒的男女两家跑,从“问名”开始到“六礼”将成,媒人至少要走十三趟。主人家每一趟都要杀鸡款待,到“好日子”那天还有一只鸡好吃。不过新娘子要上轿,不能从容大嚼,至多只能吃半只,合起来便是十三只半,这是贫嘴的话,久而久之便成了做媒的意思。) 虽然唐巉和黄臣可两人私底下已经走完了纳采、问名这两步,只是吴永麟作为一个正式的大冰老爷(男媒人,女媒人称为‘大冰太太’),这些必不可少的程序还是得他亲自去跑一趟,只是在出发的前一夜,他却被黄妙灏私底下叫到了《新青年》刊印的地方。那是一间普通的四合小院,门前的牌匾上是‘刊印局’三个鎏金的大字,里面被黄妙灏规划得有模有样的,雕版,活字印刷,纸房,墨房的房间完全分开,活字印字,雕版出画,吴永麟也教给那些匠人一个不传之秘,就是用石雕印某些固定的图案或文字,比如固定放醒目标题的梅花笺和报头。以前《新青年》的发行量之所以上不去,因为木雕永久了容易散墨、留污,无形中限制了它的发展,刚开始为了让《新青年》的背景看起来像一副让人不忍放下的画卷,黄妙灏前几期光背景雕版让那些匠人就出了一百多副,吴永麟后来觉得这样反而有点喧宾夺主,黄妙灏的画工只能算中等,她那些杂而博的雕版画并不会对《新青年》的发行有过多的帮助,吴永麟也不忍心辜负了佳人的一番美意,也不说破,便从那杂多的雕版里面只挑选了有代表性的几幅‘新绣像西游’、‘水墨山水西游’、‘大闹天宫西游’作为固定的背景,这样一个简单的改变,不但提高了印刷的速度,也提高了《新青年》出版的质量,《新青年》的发行量也腾的一下升了上去,以前是看到肉吃不了干着急,现在是怕多印出来的《新青年》成都府的老百姓消化不了,黄妙灏对于吴永麟的见微识著更是钦佩不已,原先心头的一丝不恙早已一扫而空。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新青年》的影响远远不止于此,听说《新青年》早已在周边的大理及相关州府流行起来,人们争相传阅、追看,最无耻的是某些东京的不良商人,拿《新青年》冷炒饭也火了一把,《西游记》出来章节刊印出来的书籍,更是供不应求,以前最骄傲的东京人,居然开始羡慕起远在千里之外的成都人了。 吴永麟迈入刊印局的时候,周围的匠人们热情的和他打着招呼,吴永麟隔三差五会来一趟,有时候是来送稿子,有时候是给他们带来一些惊奇的改变,和这个好说话的知府大人相处久了,这些匠人早已将吴永麟当成了自己人。 大丈竹现在俨然成了刊印局最忙碌的人,几乎很少在刊印局里面能看见他,原乡竹纸的产出早已跟不上《新青年》的供应,吴永麟想拿竹纸来做一点新文章,也为了降低《新青年》印刷的成本,便让大丈竹这段时间开始跑外场,去谈纸的生意。大丈竹这段时间几乎跑遍了成都府周边大小纸行,多多少少也找出几家可以替代竹纸的纸行,只是对方看见《新青年》在成都府大热,暗中勾结在一起提高了纸的价格,大丈竹哪里是这些油滑商人的对手,今天又去转了一圈,基本是啥都没谈成,空手而回,进院子的时候,神情恍惚,目光散乱,看见吴永麟在刊印局里面,立马像见了救星似的,当着他的面大倒了一番苦水。 “你看看,我今天把谁给你带过来了?” “星月姑娘,怎么是你?” “吴老爷的饭我不能一直白吃啊,总得出点力才行。”杜新月理了理头发,一幅成竹在胸的悠然模样。 “星月,这事其实也很简单,依我看,这些人早已暗中勾结在了一起,你不妨现在就去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就跟那里的老板说‘今天就把长期供应纸的事情定下了’,而且这事越快越好,照他出的纸的价格的差价都归你。” “吴老爷,这怎么好意思。” “你有多大能力,就能吃多大碗的饭。” 大丈竹却慌了,对于那些纸商出的那个价格连自己家的竹纸的质量都赶不上,他不想吃这个哑巴亏,“吴大人,这不是等于给对方低头了吗,要不我现在就回一趟原乡,让爹和乡亲们抓紧时间抄纸,他们辛苦点,应该来得及。” “现在还只是印500份,将来印1000份,甚至更多怎么办?”吴永麟说完,大丈竹黯然了下去。 一旁的杜新月连忙出来接口道:“我的呆弟弟,吴大人这个叫逐个击破,放心吧,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保证完成的漂漂亮亮的。” 吴永麟的计策很快就见了成效,在杜新月和‘铁索连舟’的其中一家纸行在谈第一批纸的订购时,其他的纸行先后收到了消息,这家纸行准备独吞这笔生意,等他们先后赶到的时候,似乎还是晚了一步,那家纸行的老板捏着那张刚签的契约乐的合不拢嘴,至于大家当初共同进退的誓言,早已忘到了脑后。只是当他第二天拿出这张契约到刊印局去交货时,却傻眼了,那张纸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掉了包,或者说契约上的字消失了,其实吴永麟早用墨鱼墨加透明鱼胶拟好了一份上面的字一夜会消失的合同。当夜吴永麟快刀斩乱麻去将那些失望之极的其他纸商逐一击破,这一场供纸的危机,就这么迎刃而解了,至于杜新月,则长久的留在了刊印局,专门与那些纸商打交道,成为了刊印局不可或缺的一份子。 (明朝科举考试考生曾经用过这种作弊方法:夹带小抄----用墨鱼墨作弊需要往墨里面加一种透明的鱼骨胶,这种鱼骨胶不是很黏,它干燥后就会失去粘性,而被汗水湿润后,粘性竟能得到恢复。举子们在考试前,用加了透明鱼骨胶的墨鱼墨,在衣服上写满小抄,等墨迹自然消失后,举子们就可以穿着这件衣服进考场了。这件“无字”的衣服穿在身上,负责检查的差官们根本就查不出破绽,但考生们穿着这种衣服,衣服经过汗水的湿润,鱼骨胶就会恢复一些粘性,考生只要将地上的土粉,桌上的灰尘等物洒到衣服上,衣服上就会出现字迹。---下一章我重点写一下古代的科举考试,挺有意思的。) 第609章 大冰老爷(中) “先生请用茶。”黄妙灏怯生生的将一杯茶刚刚泡好的竹叶青递了过去,这些日子和这位吴大人相处多了之后,也知道了对方喝茶的品味,相比较爷爷黄臣可喝的‘姜、葱茶’,这位吴大人好伺候得多了。 “找我来是不是有什么急事?还是有什么话让我带给你那位未来相公?”吴永麟这个玩笑并不好笑,看着一旁的黄妙灏脸色突变,吴永麟这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补了一句:“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能帮忙的尽量帮忙。” “真的什么都可以?”黄妙灏立马变得兴奋起来。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我能不能参加此次的秋闱?” “什么?”吴永麟被这个大胆的建议吃了一惊,只不过他很快在脑海了过了一遍,也很爽快的答应了:“行是行,只不过还来得及吗?” “只要大人答应就行,其他的一切都好办。”黄妙灏兴奋得像只喜鹊般蹦跳着离开了,只留下吴永麟一个凄迷的身影,这到底唱的是哪一出,《女驸马》吗? 自隋朝实行“科举取士”以来,科举制度在中国已经施行了一千多年,对中国社会和文化产生了巨大影响,成为封建社会选拔人才的最主要的渠道,也成为历代封建王朝维护其统治长治久安的重要基础。这种以考试成绩而不是以门第来选拔官员的制度,虽然有其必然的历史局限性,但在封建时代,确实是统治者所能找到的唯一的能在最大范围内、最公正地选拔人才的机制。“学而举则仕”,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催生了不论门第、以考试晋身的士大夫阶层。 科举制度在唐朝时渐趋完善,基本特征是分科考试,择优录取。考试分常科和制科两大类。常科每年举行,制科则是皇帝临时设置的科目。常科名目很多,依据应举人的条件和考试内容分为秀才、明经、进士、明法、明书、明算等科。其中以明经、进士两科最重要:明经一般试帖经和墨义;进士则试帖经、杂文、策论,分别考记诵、辞章和政见时务。进士科的要求比明经科更高,当时有俗语说“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即说明进士科的难度,考上的人数往往只是明经科的十分之一。 唐太宗李世民、武则天、唐玄宗李隆基三人是完善唐朝科举制的关键人物。唐太宗扩充国学规模,进士科录取极严;武则天首创了殿试,并增设取武将的武科举,但殿试只限于武则天当政时,并未成为唐朝定制;唐玄宗时,诗赋则成为进士科的主要考试内容。终唐一朝,科举取士约一万人,唐朝的宰相百分之八十是进士出身,由此可见科举的影响和成效。值得一提的是,在唐朝,授予新科进士的官职远较后代为低,唐朝秀才科上上第授正八品上官职,明经科上上第授从八品下官职,进士、明法两科甲第授从九品上,乙第只能授最小的官从九品下。盛唐著名诗人王维高中状元后,授官太乐丞,即为从八品下的小官。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唐朝的科举有点类似现代的公务员招考。 宋朝时,除了取士的数量大增外,对科举制度的最大改良当属皇帝加强了对取士过程的控制。自宋太祖赵匡胤开宝六年(973)起,殿试正式成为定制,取中的进士一律要经过由皇帝亲自主持的殿试,最后的名单和名次也由皇帝钦定,因而所有及第的人都成了“天子门生”,而不再是考官的门生,由此减少考官同士子结党营私的可能性。殿试结束后,宣布登科进士名次,然后由皇帝赐宴琼林苑,史称琼林宴。凡于殿试中进士者均立即授官,不需要再经吏部选试。 科举经过历代变迁,到明朝时已经形成了完备的考试制度,共分四级:院试是各地考生参加县府的考试,由省提督学政莅临主持,及格者称生员,俗称秀才。乡试是省一级的考试,每三年举行一次,逢子、午、卯、酉年举行,称为“大比”;如果赶上皇帝喜庆,也会下诏加开,称为“恩科”。考期一般在秋季八月,所以又称“秋闱”,主考、副主考均由朝廷临时选派。乡试中举,称为乙榜,又称桂榜。取中者称为举人,俗称孝廉,或称登贤书。考得第一名者,称解元。会试在乡试次年举行,是中央一级的考试,由阁部大臣主持,每逢辰、戌、丑、未年举行,又称“春闱”。取中者为贡士,第一名称会元。殿试则是皇帝亲自主持,分三甲出榜:一甲三名,分别称状元、榜眼、探花,赐进士及第;二甲若干,赐进士出身;三甲若干名,赐同进士出身。二、三甲第一名一般称为传胪。殿试只用来定出名次,能参加的贡士通常都能成为进士,不会再有落第的情况,并从此官服加身,荣耀无比。 不过,科举制发展到明朝,已经与唐朝科举大有不同,开始明显露出僵化的迹象。就考试的范围来说,唐朝包括经义、时务和经史,而明朝主要是四书五经,其他的知识统统被视为“杂学”。就应试文体来说,唐朝主要是诗赋、帖经、墨义等,而明朝则是八股文。八股文讲究形式,其行文格式有严格规定,必须由破题、承题、起讲、入手、起股、中股、后股、束股八部分组成,内容只要求因循前人的思想、华丽辞藻、合乎格式即可,不求有独立思考、创新见解,根本不重考生的实际学识。清朝不但完全承袭了明朝的制度,而且清朝统治者出于私心,屡次大兴文字狱,在思想上对士人控制更严。举例而言,晚清时,梁启超十二岁中秀才,十七岁参加乡试中举人,被视为神童。但他自己也承认“帖括(为应付考试而设的八股文范文选刻本)之外不知有所谓经史也”。而他的师傅康有为出身书香世家,自小熟读经史子集古今典籍,却十六岁才中秀才,之后六次参加乡试均名落孙山,失意科场二十年。 历来乡试考生众多,正、副两名主考无法遍阅全部考卷,所以按照惯例还要另外选派十四名考官,称为“同考官”,又叫“房官”,负责分房阅卷,先筛选考卷,有看中的,再依比例向正、副主考推荐。同考官多为进士出身的闲散小京官,一般从各衙门中科举出身而有才名的散官中选出。因为同考官向主考官推荐的试卷,十之七八会被录取,这其中大有文章可做,所以每到乡试举行前两三个月要内定同考官人选的时候,就开始有京官竭力钻营,以谋一席同考官之任。 考生本人作弊最常见的就是挟书,即偷偷地把与考试内容相关的书籍或写有文字的字条带进考场。从唐朝开始,就开始禁止挟书。据《通典卷十五》记载:“礼部阅试之日,皆严设兵卫,荐棘围之,搜索衣服,讥呵出入,以防假滥焉。”但挟书之禁终唐一朝未成为定制。一直到北宋时,才专门设监门、巡铺等官吏,搜索巡查考生是否挟书,一旦发现,便会严加处罚,即取消一次参加科举考试的资格,南宋时加重为取消五次参加科举考试的资格。明清时也一再申严挟书之禁,并进一步加重了处罚,如顺治二年(1645)即明确规定:“生儒入场,细加搜检。如有怀挟片纸只字者,先于场前枷号一个月,问罪发落。搜检官役知情容隐者同罪。”(《清朝文献通考卷四十七》)康熙五十三年(1714)又规定:“凡考试,举人入闱,皆穿拆缝衣服,单层鞋袜。止带篮筐,小凳,食物,笔砚等项,其余别物,皆截留在外。如违治罪。”(《钦定大清会典事例卷三四一》)乾隆九年(1744),又进一步详细规定:“士子服式,帽用单层毡;大小衫袍褂,俱用单层,皮衣去面,毡衣去里,裤油布皮毡听用,止许单层;袜用单毡,鞋用薄底,坐具用毡片。”至于士子考具:卷袋不许装里,砚台不许过厚,笔管镂空,水注用瓷;木炭止许长二寸;蜡台用锡,止许单盘,柱必空心通底;糕饼饽饽,各要切开。至考篮一项:应照南式考篮,编成玲珑格眼,底面如一,以便搜检。士子点名时,头二门内,令搜役两行排立,士子从中鱼贯而入。以两人搜检一人,细查各士子衣服,器具,食物,以杜怀挟之弊。若二门搜出怀挟,即将头门不能搜出之官役,照例处治。”这些措施虽然难以杜绝怀挟之弊,但对于防弊显然有重要的作用,如乾隆九年(1744)顺天府乡试,当场查出四十二名挟书者。乾隆皇帝为之震怒,特派遣亲近大臣严密稽查,规定凡搜得一名挟书,给搜役银三两。顿时,有两千八百名考生不等点名便闻风而散去。 宋朝在考场设有巡铺官,明清设有巡绰官,均是为了防止传义之弊,相当于我们现在的监考老师。 唐朝武则天时,已经出现了封弥制度。封弥又称糊名,即将试卷上的考生姓名、籍贯、家世等关键信息密封起来,代之以字号,就是我们现在的准考证,但考生是不知道这个字号的。 不过,即使采取封弥糊名,依然不能完全杜绝试卷评定中的作弊,因为考官还是能从笔迹或事先商量好的记号辨认出试卷出自哪位考生之手。为了堵住这一漏洞,又出现了誊录制度。誊录又称做易书,即由专门誊录官将考生的试卷另行誊录,再交给考官评阅。为此,还专门设立了誊录院。为了防止誊录官在誊录时改写试卷或调换试卷,又设立了对读官,负责校对誊录的试卷与原卷在文字上有没有出入。这样,经过几层关节后,当考卷最后到达阅卷官手中时,他既不知道考生姓名,也看不出笔迹记号,因此很难判断出试卷归属,由此大大减少了阅卷过程中舞弊行为的发生,增强了考试的公正性。 北宋初年,为了杜绝奔竞钻营、受贿请托、名人权势人物干扰主司等种种弊病,锁院制度创立。主考官自受诏命之日开始,一直到放榜之日,不能回家,只能在考场锁宿。这样就断绝了主考官与外界的联系,使得请托难以成行。锁院制度后来为元、明、清三朝沿用。 但是,事情往往是“上有计策,下有对策”,糊名、誊录只是防止舞弊的重要手段,还是不可能完全杜绝科场舞弊的发生,考官和考生之间仍然可以通过以事先约好的暗号做暗记的形式作弊,这就是所谓的“关节”,就是事先漏题(这个一般很隐晦,猪头一样考生的并不一定会理解)或者在自己答的试卷上动手脚,比如说在第几行几列写那些字。 北宋真宗年间,宋朝刚刚实行了弥封、誊录等一套防范严密的制度,关节之弊便相应而生。一次科考前夕,翰林学士杨亿特地设宴招待来京应试的同乡举子。应邀前来的考生听闻杨亿将成为“文衡”(主考官),个个兴奋不已,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更有人直言请求杨亿给予照顾。杨亿听到后,勃然变色,骂了出自《尚书》的骂语——“丕休哉”,然后拂袖而去。在场举子大多面面相觑,以为碰了钉子,但也有几个聪明的听出话中有话。数日后,杨亿出任知贡举,几名卷子中用了“丕休哉”的考生尽数被录取。 随着科场规制越来越严密,通关节的技术也越来越高明、越来越隐蔽。到清朝时,还出现了一个专门的通关节术语——“用襻”。“襻”即为旧式衣服上扣住纽扣的套,因约定的关节往往为两个字,好像古代衣服上的襻扣,所以得了这个名字。据钟毓龙《科场回忆录》中记载说:杭州有个叫冯培元的人,年轻时家中贫寒,幸好有一位富商出现,主动资助其完成了学业。后来,冯培元高中探花。为了报答富商的厚恩,冯培元决意帮助富商的儿子中举。他居中牵线搭桥,帮富商的儿子与考官约定在答卷中写两个“襻”字作为暗号。富商得到关节后,心花怒放,又特意花重金贿赂了负责誊录试卷的誊录书吏。考试结束后,富商又盛情款待誊录书吏。酒酣之时,誊录书吏得意洋洋地向富商邀功,说他誊录时发现试卷中有两个字不通,帮着改掉了。而这两个被改掉的字,刚好就是暗号“襻”字。如此一来,之前的一切努力都付诸流水,富商的儿子自然也没有考上。从某些意义上来说,弥封、誊录其实还算是比较公正的了。 第610章 大冰老爷(下) 这里再说说贡院,贡院是古代学子们乡试、会试的考场,即开科取士的地方。贡院最早始於唐朝,像江南贡院、北京贡院、定州贡院、川北道贡院(这个在四川阆中古城,这四处地方还有遗址的,有条件有时间有兴趣的可以实地去感受一下古代的考试场地)这些以前都很出名,其中南京(古称江宁)江南贡院作为中国古代最大的科举考场最为出名。贡院一般建在城内的东南方。大门正中悬挂有“贡院”的墨字匾,东西分别建有“明经取士”和“为国求贤”两座牌坊。进大门后则是龙门,门内建有明远楼,居高临下,可以监察举子及众人的行动。明远楼的两侧就是号舍,就是举子考试的地方,一般有数千间至上万间。号舍都是各自独立的,按《千字文》编号,比如“地一号”,即“地”字排的第一间号舍。每间号舍外墙高八尺,门墙高六尺、宽三尺、深四尺,空间很是狭窄,大概一顶轿子大。而且没有门,是敞开的。号舍内,砖墙东西两面,离地一尺多及二尺多处各砌有砖托,以承木板。板可抽动,白天以下板为凳,上板为桌答卷;夜间将上板安入下层,合而为床以卧。每号舍容纳一人,考生坐卧、饮食、答卷均在其中。这样做的目的,一是可以防止应考生私相传授作弊,二来也便于维持考场秩序。 贡院明远楼北面为至公堂,这里是外帘官办公场所。外帘官是指受卷、弥封、誊录、对读等官;主考官、同考官则被称为内帘官。内帘、外帘各司其职,按照规定,一旦贡院封了门,内外官员相互之间不得交结,以防奸弊。至公堂两侧为监临、提调、监试各堂,为外帘官的住所。另外还有受卷所、弥封所、誊录所、对读所等。至公堂北为内、外帘门。内帘门北为聚奎堂,为主考官及同考官评定试卷的场所。 开考前考官提前数天先入闱贡院,然后锁院,即考官一直住在贡院,直到考试完全结束,且禁止闲杂人员出入,考官与外界的联系就此中断。同考官是分房阅卷,事先已经按《五经》安排了若干房间,由主考官抽签决定哪个同考官在哪一间房。 八月初八,乡试开始前两天,受卷、弥封、誊录、对读官员齐集至公堂,一齐戳印坐号,即将考生姓名编号,排定号舍坐次。排号前,先有意将号戳弄乱,由书吏随手检印,于试卷及号簿同时用印,分号舍编排坐号。 考试前一天,八月初九寅时(清晨三点到五点),考生提着装有各种用品的考篮赶到贡院,点名(这一项可能就会花上不短的时间,江南贡院每次参加考试就是几万人,黑压压的全是大脑袋,全场闹哄哄的,就可想而知当时的难度了)、检查、搜身后,按号进入各自的号舍,然后贡院大门关上。考生吃、喝、睡都在号舍,考试结束前不得离开。考生如果要方便,只能去号舍尽头的粪号,且不能说话,只能举牌子来表示。牌子的两面都有字,一面写着“入静”,另一面写着“出恭”,古人是不是很屌? 八月初十子时(半夜十一点到一点)一到,书吏准时发放试题(这个考试时间是相当充裕了,前后有20个小时,抄题也足够了),考生可以睡觉,也可以开始挑灯答卷。有考生事先将五经四书写在内衣上,趁夜色脱衣下来查看。考试时间到当天戌时(晚七点到九点)止。因为有考生会提前交卷,又分午前、午后、傍晚三次开门放牌。 八月初十上午,陆续有考生开始交卷。阅卷官员中的一干外帘官便要开始忙碌。考试结束后,受卷官先收集每场试卷,在卷面盖上自己的印章,表示此卷为本人所经手,然后以每十卷为一封,送弥封所糊名。弥封官收到试卷后,立即在考卷背面的右上角糊名并加盖印章,卷面用浮签写上考生的编号,再转送誊录所。誊录所的誊录生开始用朱笔抄卷,录出一个副本,称为“朱卷”,而考生原卷用黑墨书写,称为“墨卷”。誊录完毕,誊录生在朱、墨两本卷子上签上自己的官衔、姓名,戳上印章,再送对读所校对。对读官如果发现有出入,则用赭色笔改正。对读完毕,对读官在试卷上具名戳印,然后将朱卷、墨卷一起交收掌官。收掌官负责保管墨卷,朱卷则分包分批送提调堂,经监临官盖印后送入内帘。一切正常,外帘程式遂告结束。 誊录所的誊录生开始用朱笔抄卷,录出一个副本,称为“朱卷”,而考生原卷用黑墨书写,称为“墨卷”。誊录完毕,誊录生在朱、墨两本卷子上签上自己的官衔、姓名,戳上印章,再送对读所校对。对读官如果发现有出入,则用赭色笔改正。对读完毕,对读官在试卷上具名戳印,然后将朱卷、墨卷一起交收掌官。收掌官负责保管墨卷,朱卷则分包分批送提调堂,经监临官盖印后送入内帘。一切正常,外帘程式遂告结束。 朱卷进入内帘后,先由内帘收掌官分成若干束,由副主考官宋之绳抽签决定将哪一束试卷分给哪一房同考官批阅。这一套阅卷过程相当程序规范,由此就有很大的偶然性。按照规定,各房同考官对试卷是没有决定权的,他们只能将他们认为好的卷子圈出来,推荐给正、副主考官,称为“荐卷”,俗称“出房”。对于特别出色的试卷,同考官会特别推荐,称为“高荐”。那些没有得到同考官推荐的卷子则被称为“落卷”,同考官必须在这些落卷上也写上批语,说明不予推荐的理由。为了防止佳作被弃,主考官有权在落卷中搜寻好的试卷,称为“搜落卷”。不过因为试卷众多,正、副主考搜落卷只是个形式,他们一般会集中精力在同考官的荐卷上,再按比例选取考中者。 写榜这一天(类似于现在公布考试成绩),也是大比之年最热闹的喜庆日子。一大早,贡院外便挤满了打听消息和看热闹的人。应试的士子本人一般都不去,派仆人去听,没有仆人的,就送几个钱给下榻旅店的伙计,叫他们去听。仆人和伙计得信后再来报告。这一方面固然是想摆摆士子的架子,更重要的是怕经受不了骤喜或骤悲的巨大刺激,在大庭广众中出乖现丑,比如《儒林外史》中的范进当时就受不了那么大的刺激一口痰卡在喉咙里面得了失心疯,还是他岳父几巴掌扇回来的,当时一个邻居就说的很搞笑---‘胡老爷(范进岳父姓胡,是个杀猪的)方才这个嘴巴打的亲切,少顷范老爷洗脸,还要洗下半盆猪油来’。贡院内大门有一队乐工,备齐锣鼓唢呐。至公堂大厅里,写榜人每写出一个名字,立即便有人一声接一声地递了出来,乐工便马上敲响锣鼓,吹起唢呐,以示祝贺。名字传到外面,人群中即刻响起一阵鼓掌欢呼,仆人或伙计便飞马奔向旅店报信领赏,用不着第二天张榜,新举人的名字便已传开了。 乡试和会试一样,榜上的名字都是从最后一名写起的。越写到后来,中式的名次就越在前面,故写榜的和围观的兴致也越大。贡院外也是这样。虽然天已黑,又冷,看热闹的不但不减少,反倒越来越多了。到最后辕门外往往都挂起了很多盏灯笼连结而成的灯链,把贡院外大坪照得如同白昼。卖各种吃食的小贩也从四面八方涌到这里来,一边看热闹,一边也赚几个钱。 到最后五人,也就是本次考试的前五名公布之前,差役往往会搬出十几对大红蜡烛,都把它点燃了,又捧出几十挂万字号鞭炮。乐工们从贡院大门边撤回大厅外坪里,至公堂厢房里走出五名形貌丑陋的人来。他们被化装成大头凸额、眼深颔长的怪样子,脸上一律涂满朱砂,挂上满口红胡须,头上戴着乌纱帽,身穿紫红袍。这是舞台上的魁星装扮,最热闹最好看的闹五魁就要开始了。 这是一个相沿了几百年的旧习。明代科举分五经取士,每经以第一名为经魁,每科第一名至第五名必须是一经的经魁。后来五经取士的制度废除了,但乡试中仍习惯把前五名称为五魁。从第五名写起,最后一名则为今科乡试的榜头,即为解元。科举考试以名列第一者为“元”,乡试第一称解元,会试第一称会元。殿试第一称状元。制度唐制,举人赴京应礼部试者皆须投状,因称居首者为状头,故有状元之称。解元名字现出后,鞭炮齐鸣,鼓乐喧天,五魁在大厅里翻滚跳跃,这就是闹五魁。就在五魁欢闹之中,金榜被郑重张贴于贡院大门外。本科乡试到此,便以最热闹的形式结束了。 乡试、会试、殿试的排名从高到低依次为:状元、榜眼、探花、进士、举人、秀才。对于那些没中举的怎么办?放心,这里就出现了贡生、监生。贡生制度始于元大德八年(1304年),它源于宋代以前的贡士制度,即由基层府、州、县学,从未中举的生员中按规定名额挑选一些优秀者贡献给皇帝,但寒门子弟的机会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这个不用说大家都能理解,其实就是用来给那些有权有势有钱的贵族走后门的,商人在古代并不受人待见,毕竟‘士农工商’它排在最后面,所以光有钱是不行的。《礼记》中有“诸侯岁献贡士于天子”之说。贡生被送人京师国子监学习深造,肄业后由吏部派任知县、县丞、教谕等官职,因而入国子监的贡生又称监生,贡生也能被吏部直接选官。这种制度,扩大了由进士、举人进升仕途的范围,增大了朝廷选拔人才的范围。明、清两代沿用了这一制度,而且把它更加完善、详尽。 明代有四种贡生,即“岁贡”,由府、州、县学每年或每二年选送l~2名;“选贡”,由府、州、县学每3年或5年选拔1名;“恩贡”,由朝廷特开恩典而选入;“纳贡”,由富家交纳一定资财而选人。 清代有六种贡生:“岁贡”、“恩贡”同明代;“优贡”相当于明代的选贡;“例贡”相当于明代的纳贡。另有“拔贡”和“副贡”,“拔贡”从各直省科试的一、二等生员中选拔,雍正时每六年选拔一次,乾隆七年改为每十二年选拔一次。“副贡”每三年选拔一次,即从每届乡试取得副榜(即乡试扩录者)者中挑选,副榜不能参加会试,但可直接增附为“副贡”,既可被挑选为官,又可人国子监。 监生是明清时期人国子监读书者的统称。早在唐元和二年(807年),朝廷置东都监生100名,此为监生之称的起源。明代设国子监,在全国生员中选取贡生人监深造,会试举人不第者,可人国子监,称为“举监”。生员选人监者为“贡监”。立了功或殉职的官员,子弟经朝廷准人监的为“荫监”,捐资一定数额也可入监学习,称为“例监”。例监始于明景泰元年(1450年)。 清代监生有恩监、荫监、优监、例监。优监不同于优贡,优贡是在廪生、增生中选拔,优监是在附生中选拔。恩监是指对先圣先贤之后裔恩准入监者,或由汉军八旗文官子弟恩准入监。荫监分恩荫和难荫。恩荫是京官四品以上,外官三品以上,武官二品以上,按例可特准一子入国子监就读。难荫,专指品官因公殉难,封荫其子人国子监读书者。 入国子监读书,也是人生转折的一件大事,只要能认真苦读,按期肄业,就可以被挑选做官,所以成为监生也是值得祝贺的事。平遥科举博物馆第二展室外屋檐下,悬一匾额,上书“辟雍升俊”,是清嘉庆年间,平遥儒生韩家骠被选拔进入国子监成为监生时,亲友们为祝贺他步人仕途,赠送匾额,匾额特请乾隆甲寅恩科举人冀兰泰题写。冀兰泰是平遥城内人,字畹亭,号芸田。嘉庆六年(1801年)吏部大挑考试成绩为一等,分发陕西,历任清涧、兴平、凤翔、三水、山阳等县县丞,后授韩城知县,后因政绩卓著,升汉中府定远厅同知,道光六年(1826年)因平息回族人叛乱,调任哈拉玉尔滚粮台,又兼任新疆库车粮台,时达7年之久,平叛后以功勋擢升浙江台州府知府。 (闲话就说到这里,希望大家对于过于那些延续了上千年的古代考试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似乎和标题有点词不达意,其实没关系,大家能真正的学到点东西才是最重要的,多看历史小说,你会发现自己比别人聪明那么一丢丢,下一期推荐书目我会把这些东西的出处告诉大家。) 第611章 天下第一不会伤心的女人(上) 四川唐门的那间宅子可以说极土木之盛,巍巍峨峨,披红挂绿,整个院墙快占了半条长街,一眼望不到头,门前那对石狮子,更是把成都府衙署那对寒碜的貔貅比了下去,只见石狮子通体玉白,形神兼具,威望不凡,个头更是比衙署的高上一大截,吴永麟在鎏金红底的牌匾下足足愣了办盏茶的功夫。 禀帖由门房早已送了进去,挨挨延延,等对方再次回来的时候,时间已经不知不觉过去了大半个时辰,从这个无关紧要的细节上,就可以想象唐府估计都可以赶上《红楼梦》里盛极一时的贾府了,若不是,对方多半想对吴永麟来一个下马威。等吴永麟和提着重礼的张三随着那个穿着不俗的门房进入那道布满铜钉的巨大红门之后,他从映入眼帘豁然开朗的内里乾坤便知道自己并没有被怠慢,唐府实在太大了,光眼前那个可以跑马的宽广演武场占地的面积都赶得上吴永麟自诩觉得还不错的吴府了,广场的四周摆满了武器架和用来练膂力的石锁,石硾等各色庞杂器具,让人目不暇给,一个个孔武有力、神情肃穆的汉子正站在太阳底下吐纳练拳或练气,刚柔并济,呼哧有声,吴永麟熬有兴致的瞧了一阵,这种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基础招式有点像少林寺的‘形意五拳’,其实就是要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肩与胯合,肘与腰合,手与足合。 就在此时,一辆马车缓缓在他们身边停了下来,宅内走马,吴永麟这还是第一次见到,门房作了一个请的手势,看见吴永麟脸上露出一个惊奇的眼神,门房瞧吴永麟的眼神立马变了个味,有点类似于一个倨傲的城里人瞧乡巴佬的鄙夷意味在里面。旁边的张三刚想发作,吴永麟拦住他,随手从怀中摸出俩锭五两的大银,分别朝门房和驾马车的车夫手中递了过去,口气卑躬的说道:“两位受累了,这些钱两位去买点酒喝。” 门房见到手中足足赶上他一年收入的这锭大银,早已欢喜得差不多快合不拢嘴了,一改先前的倨傲态度,慌忙从马车上抽下来一根条凳,吴永麟也不和他客气,直接踏凳钻入车内,让气喘不止的张三放下手中的礼物,和他并排坐在一起,内心惴惴的张三看见门子和车夫投过来歆羡的目光,脸上顿时增色不少,原本不太自信瘪下去的胸脯更是往前挺了挺。 (这里说说一两银子的价值,宋朝以前白银总量太少,价值过高,还没有成为流通货币(想想看,你拿一张面额2000元以上的纸币去市场买东西会怎样?),只存在于朝廷赏赐与会计结算当中,比如税收、国家支付(如向金、西夏送交的岁币“银帛”多少之类),实际上明朝以前,市场流通均使用铜钱(北宋局部地区出现了纸币)。银两成为流通货币只是明清两代对外贸易活跃,外国白银大量涌入以后的事。但为何在很多人心目中一向以为银两是历来的流通货币呢,主要是因为明清小说的盛行,均按照当时的生活情况为常识对前朝进行描写,如《水浒》、《金瓶梅》、《三言二拍》等等,而这些作品中的银两价值均以明朝的银价为标准,与原有的文、贯、缗、铢等货币单位搅合在一起,并且对后世影响很大,因此今人所写较多以中国古代为背景的历史小说、武侠小说作品如《射雕》等书中也跟着把古代流通货币统统说成“银两”。但毕竟现代人比起明清时代的人时距更远,对前朝货币制度及银两的实际购买力的认识更加不足,才会经常出现天价馒头、天价酒菜,而认真的读者或观众出于对古代经济情况的好奇应该对“银两”的价值有一个比较清楚的认识。 “一两银子值多少人民币”:清朝中晚期一两银子价值人民币150—220元左右;明朝中期价值人民币600—800元;北宋朝中期600元—1300元(或1000—1800元);盛唐时期2000—4000元。 郭靖初遇黄蓉,被她宰了一顿,结果“一会结账,共是一十九两七钱四分”,一顿普通的酒饭吃掉2万多,现在黄金周景区那些宰客的不良饭馆也都不敢这么干。《红楼梦》里刘姥姥看到贾府上下一餐螃蟹24两银子,感叹说小户人家可以过一年了。要知道刘姥姥家当时也算中产阶级的,有房有地还雇得起工人丫头,第一次上贾府打秋风,得了20两银子,千恩万谢的。《明史》里也提到七品知县一年的正当俸禄(基本工资)只是45两白银。而《射雕》时代在南宋中晚期,白银流通量还低于明清,其价值只能更高才对,这19两多一餐饭,不管是怎样难得的美味佳肴都似乎太过分了。)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之后,原本就不怎么快的马车在演武场的尽头停了下来,这里面当然有车夫有意讨好吴永麟的成分在里面,或者说他们被什么人中途拦下了。吴永麟刚从马车上跳下来,被眼前的情形吓了一跳,他的左手边是一个数丈长宽的石制高台,此刻石台一左一右放置的两把梨花木太师椅子上分别坐在一男一女,男的脸上布满了酒色之气,身形孱弱,一双无神的眼神在吴永麟身上扫了一眼,便再也没有了兴致,他从旁边的一个精致汝窑鱼盘用象牙签挑起一块被分成数块的新鲜红白相间的蜜桃放入了口中,吧唧吧唧的吃了起来,并不停的煞有介事对远处的武夫指手画脚,俨然一副怒其不争的高人风范,只不过他这一下却惹来周围一阵阴冷的眼神,就连他旁边的那个女子也盯了他一眼,他立马老实的缩了缩脖子,变成了一只缩着头的乌龟。 那女子恰恰在那一瞬间与吴永麟四目相对,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眼神,对于这位吴大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她一时也没弄明白,毕竟大家平时井水不犯河水的,出于礼节性,她还是推了推旁边的兄弟唐覞,两人躬身朝吴永麟唱了一个诺。 唐婉看着吴永麟一旁的张三不断的从自家的马车之内往外卸着扎着红丝带的各色礼物,一股无名的怒火从心头暴起,对吴永麟的言语也变得冷冰冰起来。 “吴大人,我们无功不受禄,这番重礼,实在有愧,吴大人还是带回去吧。”唐婉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峻拒态度。 吴永麟这个时候也弄不明白当前是怎么一回事了,难道自己刚刚送进去的禀帖别眼前这位女煞星中途截留下来了,那她刚刚那副一无所知的态势又是怎么一回事?吴永麟可不想就这么无功而返,自己现在每天忙得焦头烂额的,不想在这上面浪费过多的精力,光准备这车礼物,便花了他不少的心思,这次他打定了注意,既然来了,就必须把这件‘大冰老爷’的差事办成一部分。 “唐小姐,我想你误会了,我是专程来找你的。” “找我?”唐婉一时没明白过来,刚刚充满敌意的眼神也变得和缓起来,对方言语中把自己当成未出阁的女子也颇让她满意,忍不住往吴永麟身边的那些红红绿绿的礼物上多看了几眼,里面并没有发现‘雁’这种提亲必备的礼物,让她内心的不恙又少了一分。只是自己和对方并没有过雨露承欢的经历,对方这么突然为了她杀上门,反而把她弄得窘迫起来,一张锥子脸上立马变得潮红,看吴永麟的眼神也变得暧昧起来,似乎下次她不介意将眼前这位吴大人变成她的入幕之宾。 吴永麟低头敛眉,有意躲避对方眼中灼热的**目光,接着问道:“唐小姐一定听说过‘香水’吧?” 唐婉鼓蓬蓬的胸脯突然起伏不定,脸上带着惊奇与惶惑不定的神情问道:“吴大人的意思是?” “我这里有幸花重金从某位商人那里购得了一瓶,俗话说‘宝剑赠英雄,红粉送佳人’,我这得之不易的‘香水’自然送给成都府最有女人味的唐小姐是再合适不过了,至于其它的胭脂俗粉,简直污了它响亮的名头。” 唐婉听着吴永麟这句或赞或贬的甜言是另外一番滋味,毕竟她早已艳名在外,对方这句话让她忐忑的内心暗暗松了一口气,她亟不可待的问道:“能把香水拿给我试试吗?” “什么叫试一试,这东西在我这里不值一文,唐小姐尽可拿去,往身上那么一抹,让自己变成灵魂里面都带着香气的无双女子。”吴永麟朝唐婉手中递过那个装着香水的小瓷瓶时,对方有意在他手上轻抚了一把,眼神中流露出一种烟视媚行的情态,让吴永麟都忍不住荡了荡,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回味一番,一声怨气冲天的怒吼改变了这一切。 “婉婉,这人是谁?”一个风尘仆仆,脸有倦容,眼神却格外出彩的男子冷冷的立在一旁,接着脸上是更多的是失落、无助、沮丧,此人正是才从千里之外赶回来的阮知非,唐婉名义上的丈夫。 “一个倾慕我的男人。”唐婉的这句话无异于火上浇油,自己老婆以前那些事阮知非可以假装不知道,看着眉来眼去的奸夫都上门了,涵养再好的他哪里还忍受得住,他手一挥,背后突然钻出一个黑面鹰眼的巨擘大汉,二话不说便朝吴永麟扑了过来。 吴永麟内心暗叫一声苦,此刻当着他们的面,哪里敢暴露自己会功夫的秘密,偏偏今天只带了一个不会功夫的张三,只是硬挨对方那钵儿一般大的拳头,估计也会丢掉半条命。吴永麟记得自己带来的礼物中有一份龙须粉儿糖,还好他事先在上面做了标记,他不经意的一把从那堆礼物中将那盒龙须粉儿糖抢在手中,瑟缩着身子朝角落中慢慢的退去。 “大...大胆...你怎敢对朝廷命官如此无礼?信不信...我吴檗让衙署里的差人来捉你回去斩了你的狗头。” “你就是成都府的吴檗?这真是冤家路窄,我恰好有一笔账和你算。” “敢问英雄贵姓?我们何时何地接下了仇怨?” “你做过的坏事一箩筐都装不下,你自然都不记得了。”黑面大汉额头上的青筋暴涨,红着充满血丝的眼睛,拳头上的骨节爆响,朝角落里无路可逃的吴永麟如老鹰抓小鸡般靠了过来。 远处的阮知非此刻想阻止已经根本来不及了,自己身边带了这么一档子绿林人物,吴檗这位知府大人今天在这里真的有什么不测,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的经商与生命也就走到尽头了,听这位在路上偶然结交的英雄好汉自报家门后,阮知非朝对方接下来用的命令没有任何的效用,早已怒意全消,浑身上下更是冷汗涔涔,抖个不停的身子猛然冲上去捉住摇曳生姿正在往身上抹香水的唐婉一只葱白的玉腕,口中苦苦哀求着对方,就差给对方跪下了,那样子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窝囊废一个,难怪我们家婉婉瞧不上你。”皮里阳秋,事不关己,一旁看热闹的唐覞冷冷的讥讽道。 “走开,你刚刚不是很男人吗,自己惹出来的麻烦自己去解决。”唐婉一甩手将阮知非推开了,她似乎一点插手的兴趣都没有,趁这个机会,正好将这个‘窝囊废’从自己身边赶走,她以后承欢也不会有那么多的顾忌了。 阮知非趔趄着身子差点摔倒在地上,周围的冷漠反而激起了他的凶性,也为了让周围的人改变对他的看法,他随手将一把护身的匕首握在了手中,朝引狼入室、会给他带来无尽麻烦的那人背后冲了过去。 哪知那巨擘汉子并非等闲之辈,身后像长了眼睛似的,身形往旁边一闪,早已用一只似乎有着千斤之力的巨手轻而易举将弱不禁风的阮知非捉住了,口中更是轻蔑的笑个不停,唐婉、唐覞在外围更是袖手旁观,装作视而不见,阮知非对于如此凉薄的处境早已没有了求生的想法,眼神一闭,将身子朝对方手中刚刚夺过去的匕首贴了过去。 一股咸、腥、甚至带着一股甜味的温热液体灌入了他口中,接着一阵哀嚎之声从巨擘黑面大汉的口中传来,阮知非猛然一睁眼,发觉刚刚还在巨擘大汉手中的那把刀不知何时已经插入了对方的胸膛中,而且对方眼里、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些白粉和丝状物。不知所措,木愣愣的阮知非接着被人往后一扯,这才避开了一只受伤且被迷住双眼爆发恐怖战斗力的怒兽攻击范围,那黑脸汉子没挣扎多久,便倒地而亡。 “刚刚是我杀了他?”心神未定的阮知非看着一旁的唐婉、唐覞朝他投过来的惊惧眼神,喃喃的朝旁边和自己同时跌坐在地上,身上狼狈不堪的吴永麟问道。 “不是你,还能有谁?看在你舍命救我的份上,这件事我们既往不咎,下次可不能再犯了,要不然严惩。” 第612章 天下第一不会伤心的女子(下) “来人,把这个江湖草莽恶徒的尸体拖下去埋了。”一声石破天惊的呵斥声震瓦屋,绕梁不绝,姗姗来迟的唐巉来得不早不晚,用狐疑的眼光盯得吴永麟浑身发毛。一旁的唐婉、唐覞立马像变了个人似的,哗的一声从椅子上弹射而起,小跑至倏然出现的唐巉的近身,默然垂手肃立于两旁,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凛然都能听见两人砰砰砰的心跳了。 演武场上隔得最近的两个武者得令后如箭一般奔了过来,当那个黑面汉子被拖走时,众人眼前的空地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血线,让在场的人心里都不是滋味。直到几个家丁提着装着清水的木桶将血线一一处理,那股血腥气渐渐消散之后,压抑在众人头顶的阴霾这才烟消云散。 “吴大人这是?”唐巉抚了抚他那撮山羊胡子,只见他头上并未着巾,一头黑白相间的发鬓随意的披在肩上,身上罩着一件薄薄的白绸皱衫,腰部的一条丝绦并没有束缚在一起,随意的垂挂在两旁,似乎老爷子才刚刚起床,被外面的人扰了他清梦,这才不得已出来瞧个究竟。或者老爷子本身觉得和这个吴大人就不对路,诚心不给对方面子,对方恐怕连一个普通清客的地位都算不上,这让懂礼数的人看来,难免心里会生出一股怒火。 吴永麟并不搭话,只是拍拍身上夹杂着白与黑混合在一起的点点纤尘,从刚刚得了他好处的门房手中接过对方递过来的一方麻布巾,就着木桶中还剩余不多的清水,拧起一个湿帕子,在脸上、脖颈、手臂上肆意的擦洗起来,等他盥洗完,看看一旁的阮知非也拾掇恢复的差不多了,这才在距离唐巉几尺之外的对面开始搭话。 吴永麟并不知道自己的禀帖有没有被唐巉收到,即使中途被唐婉截留了,人家再怎么说是一家子,此时旧事重提,反而容易引起对方的恶感,自己俨然成了挑拨是非的小肚鸡肠之人,他清了清嗓子,装作一副似乎才从惊魂未定中回过神来的样子,声音忽高忽低,中气不足的歉然答道:“鄙人受人所托,给老爷子带来一件天大的好事。” 唐巉反而有点摸不清吴永麟的套路了,他首先想到的是唐屾这个明明回来这么久,都不晓得回来报安的逆孙,暗想是不是唐屾和自己还没认同的那个妖娆女子已经好事将近?他越想越气,脸上的神色也越来越难看。 “恭喜阮公子。”吴永麟朝旁边不知所措的阮知非拳掌相交的做了个道喜的动作,一旁的唐巉这才打消了心中的疑虑,原来这位吴大人来给知非做媒来了,只不过也足以让唐巉心惊肉跳一阵了。 “吴大人,你就莫要说笑了,我这喜从何来之有。”阮知非脑子里一直还在琢磨刚刚生死反转的惊险时刻,此刻得知吴永麟是为他专程而来,正所谓‘无风不起浪’,弄不清内里的他接下来反而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了,他把求助的目光望向了唐巉,期望对方能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既然大家都在,那我就把这事当着大家的面说开了。” “爷爷...”唐婉刚刚被吴永麟指东说西的糊弄了一顿,此刻猛然惊醒吴永麟来访的真正目的,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反对,便被唐巉硬生生的打断了。 “唐家有如今的荣光,不是靠只会吃喝嫖赌的唐覞你,也不是烧了房子就跑到龙虎山去装神弄鬼的唐炏,更不是整天只会给家里惹是生非的唐婉你,至于唐屾我已经当他死了,你们每天在家里锦衣玉食,在成都府游手好闲,你们算过家里这笔账吗?宅子里上上下下一百多口的吃,穿,月钱,节例钱,你觉得是地里凭空钻出来的?没有知非这几年在外面风里来雨里去,你们恐怕早就到街头要饭去了,还有机会在这里瞪鼻子上眼?从今儿起,家里由知非来当家,家里往来的各种账簿全部交到知非那里,家里的大小度用,统一由知非来支配,倘若让我知道有人在背后给他使绊子,我绝对轻饶不了他。” “爷爷...”唐覞此刻慌了,以前家里管钱的账房先生是他的自己人,倘若以后还要过回以前的灯红酒绿的快活日子,势必处处受人掣肘。 “二哥放心,以后只要合理的取用,写个条就行了,我绝不会为难。”阮知非刚刚感受到了眼前唐家二人的世态炎凉,心里原本就憋着一股怨怼,既然现在老爷子堂而皇之的想将自己扶正,他也清楚老爷子的脾气,索性自己也痛快一点,揽下这个并不轻的担子,对所有人其实都好,任凭这花钱如流水的二哥继续这么下去,家里其他人迟早陪着他喝西北风去。 唐覞气咻咻的刚想搭话,唐巉冷冷的盯了他一眼,话到喉咙里的唐覞,硬生生的瘪了回去,他立马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蔫不拉几,无精打采的。 “我这里还有一件事,便是准备给知非再娶一房亲事,今天吴大人是受女方所托上门说媒来了,这也算是我们唐家这几年来对知非的补偿。” “爷爷,这事你们做得也太过分了,再怎么说我还姓唐呢,如果我闭了眼,你们今日这么做我眼不见为尽。只是我现在活得好好的,知非也没一纸休书和我断绝关系,这事将来传出去,有多少人会在背后戳我的脊梁骨,我还在家里和外面如何做人?”女人最厉害的一哭二闹三上吊在唐婉的身上如幻灯片般展示的一览无余,先是当着越来越多的人的面哭得稀里哗啦的,而后不停的挥舞着拳头在阮知非胸前捣来捣去,最后作势装着要自寻短见的凄厉模样,唐巉一时间也慌了神,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局面陷入了僵局。 “老爷子,瞧瞧我给您带什么好东西来了?”吴永麟突然从一堆礼物中掏出一个琉璃瓶,里面装着鲜红鲜红的液体,识货的唐巉立马双眼圆瞪,再也不舍得从上面离开了。 “这是...”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葡萄酒?”老爷子接过吴永麟手中的那瓶鲜红似血的葡萄酒,早已喜不制胜,完全把一旁泪眼滂沱的唐婉抛到了脑后,‘酒痴’之名,非他莫属了。 (古代的酒类是果酒,类似现在的“绍兴加饭“或“女儿红“或者米酒,类似日本的 sake,即清酒,可以喝得多而慢醉,只要不吐,就可以吸收成为热量。李白他们的古代,一般人,尤其文人,是不喝我们现在这种白酒,也称为“臭酒“的。“臭酒“是两次以上蒸馏,消耗粮食的量很大,多是河工,也就是黄河防洪的服徭役者喝,或苦力喝,再有就是土匪,一是抵寒,二是消乏,三是壮胆,用“臭酒“去忽悠边塞苦寒之地的女真人,辽人,西夏人,也许还有效果,至于拿他去讨好文人,完全是打脸。我们现在社会上流行喝臭酒,是清末至民初军阀时期兴起来的,说实在,酒品很低,虽然广告做得铺天盖地。 李白若喝臭酒,什么诗也做不出来,只有昏醉。张旭的酒后狂草,也是低度果酒的成果。武松喝的那过不了岗的三碗,是米酒类,稍烈一点,但危险一来,要能做汗出了,才好打虎。 洋人的情况差不多。所谓酒神精神,是饮果酒,也就是葡萄酒后的精神。伏特加算最烈的了,离二锅头还差着一截,俄国、丹麦、瑞典,这些地区的人常喝,只是为了抵御严寒罢了。寒带人多数人有忧郁症,这与阳光少有关,尤其长达半年的白夜,真是会令人忧郁至极,酒可以麻醉忧郁。到他们的地区,看他们的画,读他们的诗,小说,听他们的音乐,都是符合的,不符合的,反而是异国色彩。大家感兴趣的可以去看看阿城的《常识与通识》,所以现在这些历史小说中动不动说蒸馏出来的‘二道’,‘三道’烈酒会受到士大夫的钟爱这纯粹是扯淡,人家根本会不屑一顾,把这些酒反复蒸馏出酒精用来医用消毒才会显得正常点,还好我最近有幸读到了《常识与通识》这本好书,要不然真的会犯常识性的错误。) 吴永麟顺势由递过去了几个在阳光下看起来特别刺眼的琉璃杯,并说了用它来喝葡萄酒的妙处,惹得刚刚还愁眉不展的唐巉开怀不已。唐婉见机止住了哭声,倘若让对方继续这么收买下去,那她刚刚‘伤心欲绝’的一碗泪水纯粹白搭了。 “我们家的闲事,要你这个外人来管?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放家里的‘黑将军’出来?”唐婉朝远处一招呼,立马出现了几个龇牙咧嘴的黑乎乎的家伙,让吴永麟忍不住头皮一阵发麻,心里忍不住牢骚一阵:怎么从古至今的这些小姐们都爱养这东西吓唬人。只不过盯了一眼那些留着一尺长涎水越来越近的恶犬,吴永麟的腿肚子忍不住哆嗦起来。 “你爱过你的男人吗?”吴永麟冷不防冒出这么一句话,让原本气焰极盛的唐婉瞬间矮了一截。 “我...”唐婉结结巴巴的一时间答不上来,她明知道心里有肯定的答案,此时此景是绝对不能说出口的。 “你如果真的喜欢你的男人,刚刚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自裁。” “瞎说,我男人刚刚用刀刺穿了那个匪人的肚子。” “是吗?据我所知,唐小姐似乎在外面的名声不太好吧?” “那些市井流言吴大人都信?” “曾经有那么一个在高墙大院里长大的女人,对于漂亮的男人,她想到的只是占有,花言巧语,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其实这些男人对于她来说,只不过具有一种数量意义,“爱情是我所不知道的”。她混进男人堆里,学男人那样可以左拥右抱,四海逢源,但在爱情的官殿里,她却是个不幸的天阉。我不知道她的生命里到底经历了什么让她至今恐怖的往事,让她畸形的早熟使她永远丧失了爱的机能。她从未想到过爱怜、尊重、相知等情感因素。她对这些男子的喜欢实质上是一种小市民对私有财物的欣喜。所以,即便她喜欢的男人不爱她而爱别人,她却并不伤心,而只是像蚀本的商人一样绞尽脑汁再骗回来。她是天下第一不会伤心之人。而那个钟情于她,苦苦为她守候了上千年的男人一直等着她回首,却得不到一点温情和爱情的慰藉,这场不对等的爱情中,当另外一个女人闯入之后,这一切全变了...”吴永麟并不打算继续把这个故事讲下去,此刻的唐婉已经进入了她自己不堪回首的那段过去,而这一切都要拜她旁边的二哥唐覞所赐,唐覞曾经往家里带了一位丰秀夺神的翩翩公子,当时情犊初开的唐婉被对方迷得晕头转向的,哪知对方只要离开她,便和其她的女子浓情蜜意,温言软语,唐婉后来无意中在秦楼撞破之后,当时就把对方阉了,原本好强幻想着对一个男人从一而终、双宿双栖的价值观在那一瞬间崩塌了,为什么男人可以放荡,女人不可以?她偏要做给世人看,要狠狠的报复这个世道,一旦开始,她发觉自己沉醉于其中,让她不能自拔... “婉婉,这件事我根本不知道,你如果不愿意,这事我们以后再说。”阮知非要在以前,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他肯定会当场峻拒,猛然想起没给阮家留下任何后人,自己刚刚下了地府如何给老祖宗们一个交代,被老爷子这么一撮合,他也动了一点心思,他的身体会出轨,只是他的心却永远在唐婉身上。 “哼,表里不一的臭东西,估计你早就动了这样的心思了吧?这事我硬撑下去,反而成了你们阮家的千古罪人了。反正我是斗不过天了,我认命。我也有我的条件,你们爱在哪办事我管不了,只是这间宅子里不行,你更不得将那个女人领进门,你在其他地方安置她我不管,以后我的事情你也不要管。”唐婉说完,狠狠的盯了一眼吴永麟,风一般的离开了。 吴永麟猛然想起那日在合江亭的那个测字先生,似乎闻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自己苦口婆心的说了一大番道理,居然比不过一个街头信口雌黄的算命先生。只不过既然这事成了,吴永麟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接下来在唐府顺风顺水的完成了‘六礼’中的纳采、问名,等把这顿酒喝完,可以说大事已经成功了一半。只不过唐巉期间一直遮遮掩掩的似乎有话要问吴永麟,吴永麟故意一语带过,现在还不是给老爷子讲唐屾身份的时候,大家暂时糊里糊涂的这么过着,一动不如一静,比任何其他的方法都好。 第613章 尘缘 黄臣可之所以选吴永麟来做这个媒人,除了他的身份,还因为他原配健在,子女满堂,是个全福人。那日吴永麟向女家求了八字后,便迫不及待的交给了一位算命先生合了一合。这位算命先生迫于吴永麟的淫威,自然不会百般刁难,算命先生很爽快的只取银一两,出了张夫荣妻贵、大吉大利的凭证。 接下来应该是看人,下定,吴永麟在唐门遇到阮知非后,将对方的容貌当着黄家人大肆吹嘘了一番,黄家人一时高兴,女家便顺水推舟免去相郎一节。像平常婚嫁,下定后还要等三年五载,方始嫁娶之故。然而女家还是照规矩推托了二次:第一次是妆奁办不及,第二次是母女难舍。 只是吴永麟在两家之间来往斡旋了十多天后,规矩不再是规矩,困难也不再是困难。一是唐巉老爷子早已提前准备好了一切妆奁,现在好不容易见到唐婉松了口,自然是趁热打铁;二是阮知非实在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在上面耽搁,这个穿州过府的大忙人,闲下来他心里就发慌,唐家这个永远填不满的窟窿,已经夺走了他作为一个正常人的生活情趣,他脑子里除了赚钱,还是赚钱;三是黄家听说这事成了后,更是急于将黄妙灏嫁出去,封住三邻四舍的悠悠众口,月中的某一天,双方老人当着男女方媒人的面一拍即合,将婚期定在了月底,吴永麟一时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人生中第一次‘大冰老爷’之旅,居然就这么成了。 婚期择定了,请媒人到双方家里去报期。报期之后,商讨嫁妆,既已私下达成了一致协议,也就免去世俗所必有的争论吵骂。阮知非对这事也看得极为慎重,以前一辈子盯着一棵树,不但没能吃上树上掉下了的苹果,反而被蛇变的苹果狠狠啄了一口,难免变得有些心灰意冷,看了吴永麟送过来的女方的画影图,先是有一点小小的动心,接着听说对方是《新青年》幕后的付梓者时,早已没有了先前的排斥,反而对小登科这一天变得有所期待起来,为了不对即将成为妻子的女人有所亏欠,毕竟在他看来,以前是他被唐婉娶了回去,这次才是他真正的娶妻,按理说,他这样做是会被人背后诟病的,只不过成都府只要熟知他的人早已对他同情不已,再加上吴永麟从中动了一下手脚,阮知非现在娶黄妙灏是合情合理又合法,吴永麟偷偷赐了他四个字‘人生赢家’,却让阮知非有些哭笑不得。 婚期前两天是过礼,男家将偌大的一间新房腾出,女家置办的新木器先就送到,安好。而木匠师傅于安新床时,照规矩要说一段四言八句的喜话,也照规矩要得男家一个大喜封。过礼这一天,男家就有贺喜的客人,男女老少,到处都是。而大门门楣上已经扎上一道大红硬彩。凡有天光处,都搭上粉红布的天花幔子。四周屋檐下,全是大红绣五彩花的软彩。堂屋门前,两重堂幛,也是大红绣五彩花和盘金线的。由于男家不主张铺排,只用了三十二张抬盒,装着龙凤喜饼,点心盐茶,凤冠霞帔,花红果子,另外一担封泥老酒与生鸡生鹅。用全堂执事,加入阮家往上数三代人的官衔牌,让两个大管家戴着喜帽,穿着青缎马褂,抓地虎绿梁靴子,捧着装了十封名称各别的大红全柬的卤漆描金拜匣,押送到女家。女家妆奁不多,单、夹、皮、棉,四季衣服,四铺四盖,瓷器锡器,金珠首饰,连同桌上床上的小摆设,却也装够四十张抬盒,抬了回来,谓之回礼。 婚日头一晚,男家顶热闹了,谓之花宵。全院灯火齐明,先由阮铁花这位临时抽调来的叔伯兄弟充当长辈,穿着公服,敬了祖宗,再由新郎冠戴上女家制送的新帽新靴子,穿上崭新花衣,红青绸开禊袍,敬了祖宗,拜了父母牌位,家里人互相贺了喜后,新郎便直挺挺跪在当地猩猩红毡上,由送花红的亲友,亲来将金花簪在帽上,红绸斜结在肩胛边,口里说着有韵的颂词,而院坝内便燃放火炮一串。花红多的,一直要闹到二更以后,方才主客入席,吃夜宵。 那夜,新郎就安睡在新床上。 迎娶吉时择在平明(平明时怀疑是指卯时,即上午5~7时。一般称“日出卯时”。指天刚亮时)。密不通风的花轿早打来了,先由一对全福男女用红纸捻照了轿,而后新郎敬了祖人,发轿。于是鼓乐大震,仍像过礼一天,导锣虎威,旗帜伞扇,一直簇拥到女家。女家则照规矩要将大门闭着,待男家将门包送够,才重门洞启,将人夫放入。新娘亦必照规矩啼哭着坐在堂中椅上,待长亲上头,戴凤冠,穿霞帔——多半在头两天就开了脸的了。开脸者,由有经验的长亲,用丝线将脸上项上的寒毛,以及只留一线有如新月一样的眉毛以外的眉毛一一绞拔干净,表示此后才是开辟了的妇人的脸。而授与男女所应该知道的性知识,也就在这个时候。——而后由同胞的或同堂的弟兄抱持上轿,而后迎亲的男女客先走,而后新娘在轿内哭着,鼓乐在轿外奏着,一直抬到男家。照例先搁在门口,等厨子杀一只公鸡,将热血从花轿四周洒一遍,意思是退恶煞,而习俗就叫这为回车马。 此刻,新郎例必藏在新房中。花轿则捧放在堂上,抽去轿杠。全院之中,静寂无哗。堂屋正中连二大方桌上,明晃晃地点着一对龙凤彩烛。每一边各站立一个八九岁的男孩,又每一边各站立一个亲友中有文采的少年姑且降格而充任的礼生。 礼生便一递一声,打着调子,唱出“伏以”以下,自行新编的华丽颂词。“一请新贵人出洞房!……一请新娘子降彩舆!……”唱至三请,新郎才缓步走出,面向堂外站在左边,新娘则由两位全福女亲搀下花轿,也是面向堂外站在右边。礼生赞了“先拜天地”,阶下细乐齐鸣。一直奏到“后拜祖宗,夫妻交拜;童子秉烛,引入洞房”。 继着这一幕而来的是撒帐,也是一个重要节目。 当一对新人刚刚并排坐在新床床边之上,而撒帐的——大概也由亲戚中有文采的少年充当——随即捧着一个盛有五色花生、白合、榛子、枣子的漆盒,唱着:“喜洋洋,笑洋洋,手捧喜果进洞房,一把撒新郎……”也是自行新编的颂词,不过中间可以杂一些文雅戏谑,总以必须惹得洞房内外旁观男女哈哈大笑为旨归。 其后,新郎从靴靿中抽出红纸裹的筷子,将掩在新娘凤冠上的绣花红绸盖头挑起,搭在床檐上。设若阮知非与黄妙灏还不相识的话,只有在这时节乘势一瞥,算是新郎始辨新娘妍媸的第一眼,而新郎之是否满意新娘,也在这一眼之下定之了。 阮知非吃了交杯茶,合卺酒,趁小孩们打闹着爬上新床去抢离娘粑与红蛋时,便溜了出来,一个人抱着昏晕的头脑,这亲就这么结了?一切感觉像在梦中,他感谢唐巉老爷子的包容,感谢唐婉的识大体,让他平平安安,和和气气的度过了这个惊喜交加的一天,这个时候他又觉得有些对不住也许现在在家涕泗横流的唐婉了,也更加坚定了他不会顾此失彼的信念,他要对两个女人同时都好。 阮知非的父母早已过世,阮铁花知道阮知非性知识这方面还是一个雏儿,所以为他寻了一个代理远老长亲来授他,本来这事他来讲再合适不过,只是他早已身兼数职,难于分身,由一位早已不在乎羞耻的老‘过来人’讲这事,比他来得更合适。 这是一位有风趣的老人,脸上摆着欢乐笑容,一开口便道:“男女居室,人之大伦。老侄台,我想你在外面早已见过各种大世面的人,哪里会像我们从前那等蠢法,连门路都探不着?既然你令兄阮提刑大人托着,没奈何,且向老侄台秽言一二,若说错了,不要怪我,我这平生不二色的教师,本来就瘟……” 老长亲只管自谦,但他那朦胧的性知识之得以启发,而大彻大悟于男女**官的部位,以及二五构精之所以然,却是全赖老长亲的一席之谈。老长亲说得兴会淋漓,而阮知非也飞红着脸,听得很专心。不幸的,就是言谈未终,而贺客已陆续盈门。窗子外的大红高台上,业已五音并奏,几个瞎子喧嚣着大唱起来。 新郎于每一个贺客之来,无论男女长幼,他总得去磕头。这已经够劳顿了。但还不行哩,客齐之后,还要来一个正经大拜。 所谓正经大拜者,如此:先由阮铁花敬了祖宗。新娘已换穿了寻常公服,只头上仍戴着珍珠流苏,由伴娘搀出,与新郎并拜祖宗。照例是三跪九叩首的大礼。新娘和新郎则站起来又跪下去,站起来又跪下去。 拜罢祖宗,接下来该拜父母。照规矩,这一节由男方的父母得坐在中间两把虎皮交椅上,静受新人大礼。不过此时由长兄如父的阮铁花替代,他装作不免要抬抬屁股,拱拱手,而后向着跪在红毡上的新人,致其照例的训词。 而后分着上下手,先拜自己家里人,次拜至亲,次拜远戚,再次拜朋友,连一个三岁小孩,都须拜到,并且动辄是一起一跪、不连叩的四礼,直至一班底下人来叩喜时,才罢。一次大拜,足足闹了一个多时辰。阮知非感觉得腰肢都将近断了,两条腿好像缚了铅块似的,然而还不得休息,要安席了。正中三桌最为紧要,款待的是送亲的,吃酒的,当媒人的,当舅子的,虽然内里女客,由主妇举筷安杯,外边男客,由主人举筷安杯,但新郎却须随在父亲身后周旋,而临时圈建起来的临时大红高台上也正奏打着极热闹的《将军令》《大小宴》。 十三个冷荤碟子吃后,上到头一样大菜,新郎须逐席去致谢劝酒,又要作许多揖,作许多周旋;而狡猾的年轻客人,还一定要拉着灌酒,若不稍稍吃点,客人是可以发气的。 到第三道大菜,送亲的,吃酒的,以及黄仙芝这个当舅子的,照规矩得起身告辞。于是由新郎陪到堂屋里稍坐一下,新房里稍坐一下,男的则由主人带着新郎,恭送到轿厅,轿外一揖,轿内一揖,轿子临走,又是一揖。女的则在堂屋跟前上轿,由女主人应酬。 要走的客,都须这样跑进跑出,一个一个地恭送如仪。 一直到夜晚。新娘是穿着新衣,戴着珠冠,直挺挺坐在床跟前一张交椅上,也不说,也不笑,也不吃,也不喝,也不走,也不动;有客进来,伴娘打个招呼,站起来低头一福,照规矩是不准举眼乱看。而新郎则劳顿到骨髓都感觉了疲乏。 接下来还要闹房。幸而阮铁花事前早就分头托人向一班调皮少年说了不少好话,塞了不少红包,至于不再是头婚的黄妙灏早已有了应付方法,所以仅被闹了一个多时辰,而且也比较文雅。跟着又吃夜宵。 到此,新娘卸了妆,换了便服,才由几个年轻女客陪伴着,在新房里吃了一点饮食。但是照规矩只能吃个半饱。 到此,新郎也才脱了公服靴子,换了便服,由阮铁花带着,吃点饮食。自然也是不准吃饱,并不准喝酒。 街上已打三更了,阮铁花督着底下人同临时雇用来帮忙的,将四处灯火灭了,人声尚未大静。留宿的男女客安排着听新房,都不肯睡,便点着油灯打起‘血战到底’来。 新郎累得差不多睁不开眼。阮铁花向他说:“进新房去睡得了!”到他要走时,又特意在他耳边悄悄说道:“今天是好日子,一定要圆房的。” 阮知非进新房时,柜桌上一盏缠着红纸花的锡灯盏,盛着满盏菜油,点的不是灯草,而是一根红头绳。新娘已经不见,有流苏的淡青湖绉罩子,低低垂着;踏脚凳上,端端正正摆了双才在流行的水绿缎子加红须的云锦鞋。 他在房里去了几步,一个年轻伴娘悄悄递了件东西给他,并向他微微一笑道:“姑少爷请安息了,明早再来叩喜。” 他茫然将她看着,她已溜了出去,把房门翻手带上了。 他把接在手上的东西一看,是一块洁白的绸手巾,心中已自恍然,只不过这似乎有些多此一举,出于好意,他悄悄的将白手巾纳入怀中。再看一看罩子,纹风不动地垂着,而窗子外面却已听见一些轻微的鼻息声,同脚步声,听房的人早已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黄妙灏早已将阮知非当成了另外一个他,她并不怪他,这个世道就是如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况媒人还是他,他为自己选的,也许不是最好的,总比胡乱嫁个不相知的人要好吧,更何况他还答应了她,她接下来不但可以继续参与《新青年》的刊印,还可以参加三年一次的秋闱... 第614章 危机 阮知非大婚这一天,唐巉作为男方的重要家人,自然带着唐家的人到阮知非新府邸去给他撑场面,唐覞虽然平时看不起自己这个妹夫,只是唐家的财产生杀大权易主之后,他也不得不低下身段去讨好一下对方,毕竟将来从自己这个妹夫这里捞到钱继续风流快活才是实打实的,对方‘娶妻’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自然更加要溜须拍马一番;阮知非平时出远门回来,总会给唐巉的那些徒弟带一些譬如诸葛行军散、大还丹等特别实用的丹药,对于家里那些丫鬟、奶妈、门房、厨娘等各色人的好处也不会落下任何一个,阮知非虽然不受唐覞、唐婉两兄妹待见,却在其他唐宅里里外外一众各色人群中的声望颇高,只凭一句好听的话,又能吃酒,又能领到一份不错的喜钱,唐府这天几乎走了个精光,空荡荡的家里只剩下孤零零的唐婉和她的丫头二喜。 二喜一大早就努着嘴,拉长着脸,家里人唯独除了她都已经跑到姑爷新府邸去闹一场新房,自然让她高兴不起来,对于唐婉在里间的吩咐,浑身懒懒的二喜五句假装只听到了二句,这自然引来了原本肚子里憋着一股邪火的唐婉的一顿臭骂:“你这千人骑,万人压,乱人入的贱母狗!不识抬举的小蹄子,装你娘的幌子,你跟我的这几年,老娘什么时候委屈过你了?哪一番亏了你的银钱数?还做张做阴阳脸,给谁看呢?” 二喜哪里曾听过如此恶毒的话,一张脸气得顿时红一阵白一阵,如果换了其他脸皮薄的丫头,早就涕泗横流了,二喜前前后后跟了唐婉不短的时间,早已摸透了对方的脾气,对方气急的时候喜欢乱骂人,只不过这些钻心炸肺的话哪个人听了心里能好受,她一时气不过反而大着胆子皮里阳秋的诋了对方一句:“拿我个下人来出气算什么能耐,有本事到自己男人那里撒气去啊。” 唐婉捡了这句话更加火冒三丈,气急的抽起桌子上的一根鸡毛掸子,边骂边朝二喜身上招呼了过来:“你这直娘贼生出来的小贱种,看我今天不剥了你的皮。” 面对手拿鸡毛掸子的唐婉,‘勇气胆边生’的二喜的小身板不进反退,双手叉腰,怒目相向,挺着还未完全发育的小小胸脯,直接晃到了唐婉面前,颇有深意的说道:“你打,你打,有本事你今天打死我,人家办喜事,你到时候抓到衙门吃官司,最后看到底便宜了谁。” 唐婉一听,原本挥出去的手臂悬置在在二喜的上方,心里越来越不是一番滋味,二喜没哭,她这个当主子的反而在眼里挤满了一泡眼泪,委屈的嘟嘟囔囔道:“都来欺负我,都来欺负我。” “小姐,别人看不上我们,我们更应该拿自己当人看,到任何时候都不能委屈了自己,您仔细想想,老爷当家最终谁得了这里面的好处?” 唐婉被对方这么一提醒,一鼓动,原本积压在心头的不恙和不快一扫而空,料想:她‘娶’了阮知非,阮知非娶了黄妙灏,这家里再怎么样还是她唐婉说了算,爷爷唐巉将唐门当家人这把‘钥匙’放到阮知非头上,其实自己才是这里面最大的受益人,以后家里的财政大权落在自己头上,大杀四方,和昔日当上大周皇帝的武则天有其曲同工之妙。以前自己之所以在唐巉面前抬不起头,除了自己是个女儿身,还因为唐家一直靠一个姓阮的外人支撑着,唐婉也是从这一刻起,准备巾帼不让须眉,做一番大事业给家里人看,让唐巉不至于再看轻了她...... 吴永麟这日正在衙署和知事苏康生、马文祥商讨着一些公事,草市这些日子来喜事骄人,自从宽广的大青石板路从成都府东门一直通到草市后,早已收到风声的各类大商贾纷纷在那里置地开分店,药店、粮店、估衣店、绸缎庄,勾栏瓦舍纷纷在那里落成,贩夫走卒,三教九流混杂在其间,熙熙攘攘,繁花似锦,那里俨然成了一座小罗城。 这里面自然和吴永麟与方黄薛余四家私底下组建的钱庄给小商小户们发放小额低利息贷款有着莫大的关联,而问题最后自然也出在了这上面。 吴永麟和方黄薛余四家组建的这家钱庄叫‘五通钱庄’,其实‘五通钱庄’现在还不具备钱庄的全部功能,更像一家放贷的私人机构,吴永麟知道让老百姓把钱存进‘五通钱庄’的好处还有待时间的检验,谁又平白无故的愿意把钱放到别人的私人钱袋里去,毕竟新生事物和某些观念总有一个慢慢接受的过程,吴永麟觉得也不必急于一时。钱庄开业后,方德懿、薛发财、余景年三人分别往‘五通钱庄’先后派了帮手,后来为了方便商户,吴永麟又在草市开了一家‘五通钱庄’的分号,庞素秋一个人往来于两个分店之间,面对逐渐多起来找钱庄借钱的小商户是越来越疲于应付,那些原本有过借钱抄底的人还好说,按照吴永麟所设想的那样,这些人与钱庄之间建立起了一定的信誉度,下次借给他们的钱可以在原来的基础之上上浮两成,这对于奉公守法的商户来说,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只是对于第一次伸手来借钱的商户,调查这些人的背景,自然要花去大把的时间,吴永麟为了方便庞素秋,甚至将衙署成都府在籍人员的户口簿都对她大开方便之门,庞素秋由于太过于信任衙署的这份户口簿,上一任知府吴檗疏于校队、核实,户口簿上有不少的空户与死户,甚至是冒户,吴永麟这些日子忙着将香水、油纸伞推向市场,在这上面疏于把控指导,最终问题还是出现了。 最近一位信誉极好的木匠手艺人,每次他会到‘五通钱庄’借一笔合适的钱,到木料场上买下一批木料,回去彻夜赶几天工期,再将这一批打制好的家具卖出去,当日他将借贷的货款按照本息全还到‘五通钱庄’,隔日他再将上浮了两成的木料钱借出来,如此反反复复,这位木匠手艺人后来用的木料越来越好,加上他的手艺原本就无可挑剔,他的信誉额度很快便达到了二千两。‘五通钱庄’私底下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凡是超过一千两的大额贷款,必须得方黄薛余四家老爷和吴永麟的亲笔签名和印章,方可把这笔钱贷出去,当这一笔数目不大不小的二千两按照正常程序借出去之后,这位木匠手艺人却因为连日的劳累一病不起。原本‘五通钱庄’钱庄借出去的钱按六厘到九厘之间的浮动利息来算,和木匠手艺人获得的利润相比,其实这点利息算不上什么,只是当他病倒之后,这笔账就不能这么算了。‘五通钱庄’为了鼓励借贷的商人快速还款,对于还款利息也有相应的优惠,比如那些还得快的,自然能拥有更低的利息--六厘,还得慢的,付出的利息要相应的多一些---七八九厘。眼下对于这位还不起欠账的木匠,他的病拖得越久,意味着他将当初的借款还到‘五通钱庄’时,那笔好看的数字足以让这位手艺人一命呜呼。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无可厚非,更何况双方在当初早就拟好了契约,按了红手印,‘五通钱庄’按当初的契约严格执行,这里面并没有什么错。 只是当‘五通钱庄’的钱丁,就是专门负责催还欠款的人,当这个钱丁按图索骥找到这家木匠手艺人的府邸时,先是闹了一个笑话,当这个钱丁大摇大摆的拿着账簿据理力争的冲进去的时候,被那户人家的狗撵了不下十多里路,之后遇到一条齐膝的河,这才勉强逃过了一劫。这个钱丁并不气馁,硬的不行来软的,在这间恶狗挡道的大宅外围蹲守,打听了三五天,摸出了这家老爷离家的时辰,便在村口将这位老爷的牛车拦了下来。当时这位老爷便被这个甩不掉的狗皮膏药气得吹胡子上脸,当钱丁拿出这位老爷根本不知道的所谓的契约时,这位老爷当时捅死这个钱丁的心思都有了,自己良田百亩,家资丰腴,妻贤子孝,这不是赤裸裸的讹人嘛,就在双方争持不下的时候,这位老爷身旁一位精于世故的老管家看出了这里面的门道,原来签署契约的此人非鄙人,老管家记得那人给家里送过一批定制的木器,而老管家恰好记得此人的地址,毕竟他曾经到这位木匠的家里亲自去考察过。原来木匠起家的时候没有一间像样的门第,他不得不借助于这样一位主顾李代桃僵的获得了‘五通钱庄’的第一笔小额贷款,后面更没有改的可能了,这才闹出了这样一个笑话。 当钱丁赶到那位木匠手艺人的家里时,不幸的悲剧还是发生了,钱丁在那家被冒名的老爷那里耽搁的这几天里面,木匠手艺人早已一命呜呼,而这几天又刚好跨了月,老木匠的家里人在木匠临终前才知道他欠着‘五通钱庄’一笔连本带息的大钱,木匠的后人也记得‘五通钱庄’的好,知恩不忘本,这些日子勉勉强强刚刚好凑足了该还的款子,只是当钱丁赶到家里对他们说还有一个月几十两的利钱还没还的时候,木匠的后人和钱丁大吵了一架,钱丁最终搬出了吴檗这位背后大佬,木匠的后人才不得不忍气吞声,偃旗息鼓,息事宁人,当时这事在十里八乡闹的很大,这位钱丁又怕担责任,言语上占着理又冲,围观的人又多,弱者自然同情弱者,‘五通钱庄’声望因为这件事大打折扣,即使吴永麟和庞素秋后来相应的到木匠家里道歉、还礼,吴永麟甚至私人掏腰包还了这笔息钱,只是木匠家里人早已有了罅隙,吴永麟这一记盲羊补牢在外人看来有点‘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作秀的嫌疑,至此之后,‘五通钱庄’门前早已不如先前般车水马龙。 看着‘五通钱庄’大发市利眼红,另外一家有着官方背景的‘五运钱庄’应势而生。 吴永麟隔了一段时间,才慢慢摸清楚了‘五运钱庄’的背景关系,这里面居然将四川唐门,提刑司,袍哥会,转运使,铸钱司,三个官方部门,两个江湖门派都卷入了进来,人家是要人有人,要钱有钱,‘五通钱庄’和‘五运钱庄’相比简直是胳膊遇到了大腿,让方黄薛余四家的人甚至都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让吴永麟更想不到的是,木匠事件背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整起事件更像一场精心设计起来的阴谋,这一场钱庄的危机似乎是针对他而来的。 出了木匠事件后,原本‘五通钱庄’的借贷商户纷纷流向了‘五运钱庄’,面对更低的利息,升斗小民哪有不动心的,庞秋霞看着星辰寥落的‘五通钱庄’已非昔日,早已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偏偏这位吴知府当成没事儿一样,咬紧利息不放松,每日居然还有那个闲情逸致继续给她讲一些钱庄的‘过去’、‘现在’与‘未来’,早已非昨日吴下阿蒙的庞素秋依然对‘拆借’‘异地存储款’听得云里雾里,吴永麟这些超前的理论对她似乎暂时并没有任何的用处。 “我的吴老爷,要不我们也把借出去的利息降下来吧?甚至可以比他们更低。”庞素秋这个当家人哪里受得了‘五通钱庄’前后差距这么大的冷落,她最终没忍住提出了在脑子中反复琢磨过的最好的解决办法。 “你觉得把这些钱借贷给这些小商户能赚到多少的钱?” 对于吴永麟突然这么问,庞素秋一时半会儿答不上来,突然保持了沉默,她依然不服气的呢喃道:“只是这么下去,总不是一回事。” “不要忘了我们开钱庄的初衷,我刚刚也给你讲了钱庄的‘未来’,是让更多的大户把钱存到我们的钱庄来,反而是我们给他们息钱。” 听着吴永麟最后这句话,庞素秋惊讶的大喊道:“疯了,疯了。” “素秋,我最近从锦江学院新找了几个学生,你有空多给他们讲一讲这些日子我给你讲的钱庄的这些运营模式,他们愿意留下来,我们给他们更多的机会一展才华。” 说曹操曹操就到,一长溜穿着青衫带着方巾的少年走进‘五通钱庄’的门庭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二姨。” “文定,怎么是你?” “吴大人说你这里需要帮手,我便领着一帮同学来了。” “吴老爷,这...” “过不了多久,你们肯定会忙不过来的...” 第615章 香胰子 王敦初尚主,如厕,见漆箱盛干枣,本以塞鼻,王谓厕上亦下果,食遂至尽,既还,婢擎金澡盘盛水,琉璃盛澡豆,因倒着水中而饮之,谓是干饭。群婢莫不掩口而笑之。---《世说新语纰漏第三十四》 这句话的意思是:王敦刚和舞阳公主结婚时,有一次上厕所,看到漆盒里装着干枣,这本来是上厕所用来塞鼻子的,王敦却以为是厕所里摆的果品,就都给吃光了。出来后,婢女手擎金制的洗手盆,里面盛着水,琉璃碗里装着澡豆,王敦还以为是干饭,就把它倒在水里给吃了。婢女们看到后都掩口而笑。 知道皇宫的皇帝、妃子们蹲坑拉硬屎时如何防止‘咚’的一声粪水四溅的吗?在黄金坐便器中事先灌了水的上方撒上一层焦枣,等这些焦枣完全泡涨后,这样出恭不但没有异味,反而有一种淡淡的清香,是不是很佩服古人的智慧?清朝的皇帝们已经爱这么干了,这是清末民国初期清朝某位太监口述的,并非我杜撰的哈。当然这种浪费食物的行为还是让后人诟病的,这样看晋武帝时的王敦则要可爱的多,至少人家很爱惜粮食。 澡豆是什么?历史上是这么记载的:魏晋时候有一种洗涤剂叫“澡豆”,唐代孙思邈的《千金要方》和《千金翼方》曾记载,把猪的胰腺的污血洗净,撕除脂肪后研磨成糊状,再加入豆粉、香料等,均匀地混合后,经过自然干燥便成可作洗涤用途的澡豆。是谁首先想到利用猪胰去垢。至今没有人知道,但他肯定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澡豆制作过程中,将猪胰研磨,增强了胰腺中所含的消化酶的渗出,混入的豆粉中含有皂甙和卵磷脂,后者有增强起泡力和乳化力的作用,不但加强了洗涤能力,而且能滋润皮肤,所以它算是当时一种比较优质的洗涤剂。然而,由于要大量取得猪胰腺这种原料委实困难,所以澡豆未能广泛普及,只在少数上层贵族中使用。 后来,人们又在澡豆的制作工艺方面加以改进,他们在研磨猪胰时加入砂糖,又以碳酸钠(纯碱)或草木灰(主要成分是碳酸钾)代替豆粉,并加入熔融的猪脂,混和均匀后,压制成球状或块状,这就是“胰子”了。猪油在40℃熔融,而猪胰脏此时发挥脂肪酶的分解作用,将猪油分解为高级脂肪酸,这些脂肪酸与随后加入的草木灰碱剂发生皂化反应,生成了脂肪酸皂。这就是现代肥皂的主要化学成分。 澡豆是古时候皇帝及官宦人家才用得到的奢侈品,因为《千金要方》、《金匮要略》、《黄帝内经》等这些书只束之于皇宫大内的高阁,并不是所有普通人都能见到的,所以这东西在古代民间并不流行。 肥皂的发明据传是地中海东岸的腓尼基人。传说在西元前7世纪古埃及的一个皇宫里,一个腓尼基厨师不小心把一罐食用油打翻在地下,他非常害怕,赶快趁别人没有发现时用灶炉里的草木灰撒在上面,然后再把这些混合浸透了油脂的草木灰用手捧出去扔掉了。望著自己满手的油腻,他想,这么脏的手,不知道要洗到什么时候才能洗干净啊!他一边犹豫著一边把手放到了水中。奇迹出现了,他只是轻轻地搓了几下,那满手的油腻就很容易地洗掉了。甚至连原来一直难以洗掉的老污垢也随之被洗掉了。这个厨师很奇怪,就让其他的厨师也来用这种灰油试一试,结果大家的手都洗得比原来更加干净。于是,厨房里的佣人们就经常用油脂拌草木灰来洗手。后来法老王也知道了这个秘密,就让厨师做些拌了油的草木灰供他洗手用。有人说这是一个传说。 18世纪末以前,肥皂都用动物脂肪(也就是我们前文说的猪胰子)和木灰制造。18世纪末有人发现一种由食盐制造的碱可以取代木灰。这种碱称为苛性钠。当时,橄榄油、棕榈油、麻油和大豆油等植物油也开始代替动物脂肪。 那寻常老百姓不可能每次去油污就去抹地灰吧,宋代时就出现了一种人工合成的洗涤剂,是将天然皂荚(又名皂角、悬刀、肥皂荚,通称皂角,大家中学不知道有没有学过《一棵皂角树》这篇文章,皂角真的是好东西,皂角叶在闹饥荒的年代,能和着黑面蒸熟了充饥;整个成熟皂角的荚果砸碎,弄成粉末状,不但能拿它来捉弄人---弄进对方鼻子里面不停的打喷嚏,还能用来洗衣服;皂角树的叶根皮刺是中药,能祛风消肿,排毒杀虫,听说做月子的妇女喝皂刺熬成的汤药,能治疗血崩症;皂籽和树皮放清水里浸泡后,捣碎,撒些盐,搅匀,放在药罐里能为大人小孩治疗毒疮。最神奇的是这东西和现在的红花油一样能活血化瘀消肿。)捣碎细研,加上香料等物,制成桔子大小的球状,专供洗面浴身之用,俗称“肥皂团”,至此这香皂这才真正的进入了寻常百姓家。宋人周密《武林旧事》卷六《小经纪》记载了南宋京都临安已经有了专门经营“肥皂团”的生意人。我们的故事里面提前出现香皂并不显得那么突兀,受阿城《常识与通识》的影响,我觉得有必要把这些常识性知识做扎实点,让大家对看似身边触手可及很熟悉的东西的源头有一个很直观的了解,那些穿越到元、明的小说还拿香皂说事其实是闹了大笑话,经不起推敲的。 明人李时珍《本草纲目》中也记录了“肥皂团”的制造方法:肥皂荚生高山中,树高大,叶如檀及皂荚叶,五六月开花,结荚三四寸,肥厚多肉,内有黑子数颗,大如指头,不正圆,中有白仁,可食。十月采荚,煮熟捣烂,和白面及诸香作丸,澡身面,去垢而腻润,胜于皂荚也。除了天然皂荚,如无患子等类的植物,也流传于民间,成为一种很好的洗涤剂。 吴永麟的香水铺正式开业的那一天,成都府几乎造成了万人空巷奔走相告的潮汐局面,人流一波接一波的往名为‘红粉香’的铺子前攒动,看着香水铺里面分出来的三个等级:出水芙蓉,香居一品,天香至尊,三个等级里面的产品又进一步分为了小瓶,中瓶,大瓶,甚至还有免费试香的环节,那些原本只是来凑凑热闹的升斗小民体验过一把后,也会掏点钱买个小瓶装的出水芙蓉凑凑趣意,‘红粉香’俨然成了今日成都府最有话题的新闻。 排成一行行笔直队伍的各色莺莺燕燕,口中往来的讥诮更是让人啼笑皆非。 “何寡妇,还嫌自己门前的是非不够多吗?” 何寡妇横了对方一眼,用一种深闺哀怨的口吻答道:“哎,敢爬老娘院墙的人多,敢把老娘娶回家的人恁地一个没遇上,听说秦楼的半老徐娘老鸨自从身上擦了这东西,现在早已串升为了那里的头牌,希望用了这东西,能加大爬墙的人数,让自己嫁人的机会多一些罢了,你们这些站着说风凉话的人哪里知道老娘五更后独守空闺后的‘寂寞空庭春欲晚’。” “月桂夫人,你怎么也来凑热闹了?” “俗语说的好:‘娶妻娶德,娶妾娶色’,家里自从来了那个狐狸精,屋子里总有一股挥之不去的狐骚味,有了这香居一品增香,老娘也有了和她打擂台的资本,看谁今晚能笑到最后。” 猜香环节是今日最受欢迎的节目,这里不分男女,人人可以参与进来。‘红粉香’的铺子前一侧早已搭建起了一副高台,上面放着一张八仙桌,桌脚的四围站着四个全身披红挂彩的酋臂大汉,八仙桌的中央用一个黑色罩子罩着《新青年》上用来供大家猜价的神秘特制香水,活动开始前,人人接过‘红粉香’伙计手中递过来的一张上面写满小字的正副券纸片,正券上面有不下数十个供自己选择的答案,只要选定了,用管笔在上面画个圈或者按个红指印,有些不满意的,甚至可以在最下面的空白处填上自己认为最合适的价格,接着,这些人将正券扯下来,投入一旁‘红粉香’伙计抱着的一个大红纸箱中,接着这些写满答案的纸片被统一收集到一起,由台上不下二十个人进行正确答案的筛选环节,等把这一切做完,时间已经不知不觉过去了二个多时辰。台下的众人不知疲倦,意兴盎然的盯着这二十个人将也许是最合适、最接近的答案统一集中放置到一个比刚刚那些纸箱大上一号的大红纸箱中。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一个个靓装少女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婀娜多姿的她们手上统一托着一副在阳光下亮闪闪的银盘,上面堆叠着某物,用丝绢完全覆盖,显得相当神秘。一声铜锣响起后,场上又出现了被三朵莲花花瓣包裹住真容的水秀身段,原来她们手上统一捏着一把洁白如雪的油纸伞,三人将身子的上半身隐藏在油纸伞中,身上更是穿着周围的人从来见过的服饰,这件服饰收腰明显,女性玲珑有致的曲线展现得一览无余,她们看起来像一尊尊刚从景德镇运回来的活宝瓶,让人为之目眩神离,女人们,恨不得自己也能穿上这样的衣服,在众人面前大展风头;男人们,看着那不妖、不媚、不纤巧、不病态的身材,早已挪不开眼睛了。 特别是这三个女人从油纸伞中露出真容的时候,男人们眼中蕴藏着的某种热度完全已经达到极致了:一个身材偏丰腴的女子,粉白的藕臂上似乎断了一截,或者说她带着一副特别的大红手套,让人更加遐想连篇;一个不肥不瘦的娇柔女子,连衣的袖子比刚刚那一位长上那么一截,只露出了肘关节以下的小臂;最后一个女子是三人之中最瘦小的,身体似乎被包裹在稍微宽松的衣身里面,给人一种严冷方正的感觉。 “大家可以安静下来了吗?”一阵比百灵鸟般悦耳的声音在人群中传播开去后,原本闹哄哄的人群一下就安静了下来,似乎这位手上戴着红手套的女子已经取走了他们的灵魂,让他们成为了她手中的奴隶。 原本在人群中看热闹的苏康生见到这个熟悉的故人之后,眼睛再也离不开了。 这位丰腴的女子,正是比女人还女人的梅逢春,站在他两侧的,是芍药和另外一名女子,如果被台下的众人得知他的真正身份,这些人不知道作何感想?芍药此刻不停的在人群中搜寻着那个鼓捣她穿上这件叫做‘旗袍’的男人吴永麟,刚开始她还扭扭捏捏的,自从穿上这件让所有人眼睛离不开,带着嫉妒、羡慕、欲望的特别衣服后,她突然发觉居然喜欢上了它,如果他此刻能在一旁看着她,那该有多好。 吴永麟将自己佯装知府吴檗的身份只告诉了梅逢春和萧玄机,并让他们替他保守这个秘密,今日这种出风头的机会,他自然不宜在大庭广众之下出现,闲着反正无聊,家里几个女人现在整天沉迷于‘血战到底’的氛围中,感觉被冷落的他,带着小刀和若兰到梁红英和豆花大嫂的小吃店去蹭饭去了,芍药最终自然只能等来失望与落寞。 “吴大人,您在《新青年》上给大伙准备的神秘礼物是什么?”豆花大嫂现在几乎每天都要听梁红英给他读一遍《新青年》上的文字,那些偶尔加进去的副刊也不会放过。此时的店子里冷冷清清的,四个小孩在旁边玩得不亦乐乎,若兰对那两个小不点特别的好,时不时往两个小家伙口中送点甜食,小刀对于姐姐手中的甜食则表现的并不那么热衷,反而迷上了旁边的一匹木制小马驹,在上面晃来晃去,梁红英眼神里盯着那几个孩子,耳朵却一直倾听着吴永麟接下来的话语。 “想知道?再过半个时辰就知道了,那东西用了大家都说好,只不过别把那东西当吃的放到嘴巴里面去就行了,如果非得吃那东西,就着砒霜吃,既能解毒,又能减肥,居家旅行,必备良药。” 当猪胰子就着蒸馏香水的那些残渣末弄出香皂这种特别受欢迎的商品后,‘红粉香’日进斗金,加上‘油纸伞’、‘旗袍’这种大大吸引众人眼球的产品问世,吴永麟一跃挤进成都府十大富商的排名指日可待。 第616章 大蜀王又来了(一) “大人,不好了,绵州乱了。” “他奶奶的,这才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又来这一出,你打听清楚了吗?真的乱了?”一个形容粗鄙,军官模样的人似乎对这个消息有点不太相信。 “大人,千真万确,从种种迹象来看,这人很有可能是大蜀王李顺的后人。” “真的?” 整件事情得追溯到一百多年前,乾德二年(964年),在一个雪花漫天飞舞的夜晚,太祖皇帝赵匡胤忽然来到宰相赵普家中。赵普的妻子能烧一手好菜,赵匡胤经常事先不打招呼,夜间微服到赵家,点名要吃赵妻做的烤肉,并亲切地称呼赵妻为“嫂子”。吃烤肉当然只是个借口,皇帝其实是要在席间与赵普商议国事,因而赵普下朝后都不敢轻易换下朝服,以免皇帝突然到来,不及换衣而失仪。但当时夜色已晚,外面又是大雪纷飞,赵普觉得皇帝不会出门,正准备更衣就寝,忽然听到敲门声,慌忙跑出,只见赵匡胤站立于风雪中,一脸兴奋。赵普慌忙迎拜。赵匡胤笑道说:“已约晋王同来。” 未几,皇帝亲弟晋王赵光义骑马驰至。三人便就地设垫,席地而坐,炽炭烧肉,赵妻亲自服侍斟酒。酒正酣时,赵匡胤提出打算讨平雄踞太原的北汉政权。赵普道:“太原当南北二面,我军若下太原,边患将由我朝独当。依臣建议,不如先征伐他国,待诸国削平,太原区区弹丸之地,垂手可得。”意思是说,倘若攻下太原,我朝便直接与辽国交界,边患将是个大问题,还是应该先平定中原。赵匡胤大笑道:“英雄所见略同!朕适才不过是特意试试赵卿。”又问道:“赵卿认为欲平他国,从何下手?”赵普道:“蜀地。”赵匡胤点头称善,赵光义亦倾心赞同。于是,平蜀之策就在烟酒烤肉中定了下来。 后蜀皇帝孟昶做了近三十年的太平天子,得到赵匡胤要攻打后蜀的风声后,掌管军政机要的知枢密院事王昭远狂妄自大,常放言道:“后蜀有我,如同蜀国有武侯诸葛亮。”他既自比为诸葛亮,当然不愿意投降求和,献计道:“与其请和称臣,不如联合北汉,夹击赵匡胤,令其退还中原。”孟昶也不愿意对赵氏俯首称臣,遂同意了王昭远的主张,派遣赵彦韬、孙遇、杨蠲等人携带蜡丸书信北上,“约北汉济河,同举兵至汴”,预备联络北汉,共同夹攻卫朝。不想送信使者见赵氏强大,决定早日投降归顺,直接来到汴京,将蜡书献给了赵匡胤,刚好给了赵氏出兵的借口。赵匡胤拍手大笑道:“朕西讨有名了。”又命赵彦韬等人将蜀中山川形势、戍守处所、道里远近,详细绘图以进。于是赵匡胤任命忠武节度使王全斌为西川行营都部署,王仁赡、曹彬为都监,率领步兵、骑兵共六万人,分道进讨后蜀。王全斌即是当年陪伴后唐庄宗李存勖走完生命最后一刻的侍卫,其人贪婪好色,残忍好杀。 蜀主孟昶听闻赵氏大军压境,慌作一团,急忙召王昭远问计。王昭远未至,孟昶母亲李太后劝道:“王昭远未习兵而好谈兵,大言不惭,好高骛远,给事左右,皆恐其多言误事。今赵氏以大军自东方北方压境而来,决策军国事,关系存亡生死,何可待王昭远是问?尝闻尔父言之,蜀中具将才深谋略者有高彦俦,以其耿直,使屈居下僚,今国事危急,擢而任之,足以全蜀。不然,亦当召之一商对策耳。” 孟昶不愿听从母亲的建议,待王昭远到后,当场任命其为主帅,率兵拒战。离开成都时,王昭远手执铁如意,学着昔日诸葛亮的风度,攘臂大笑道:“我此行何止克敌,当领此二三万雕面恶少儿,夺取中原易如反掌!” 乾德二年(964年)十二月,王全斌率北路军由凤州进兵攻蜀,蜀军节节败退。王全斌势如破竹,沿途大杀蜀地军民,意在以血立威。不久,后蜀军主力在剑门被歼灭,主帅王昭远弃甲逃遁,躲藏在百姓仓舍中,口中不断念诵罗隐诗句“远去英雄不自由”。结果这位自命不凡的“再世诸葛”很快为卫骑兵追获生擒,当了阶下囚。 而成都深宫中的孟昶仍沉醉在宠妃花蕊夫人费氏的温柔乡里,认为蜀道险远,易守难攻,兼之有王昭远镇抚,卫师远道而来,定会无功而返。当他得知卫军即将兵临城下时,这才如梦方醒,聚集群臣,却无一人有退敌之策,遂命宰相李昊起草降表。李昊自称为大唐名相李绅之后,前蜀王衍灭亡时,降书也是这位李相公所拟,而今后蜀亡国,李昊又再度捉刀。当夜,有人在李昊豪宅大门上写了几个大字:“世修降表李家。”见者无不讥笑。 不日,赵氏大军抵达成都升仙桥。主帅王全斌久闻花蕊夫人是人间尤物,冰肌玉骨,国色天香,且精通诗词,才貌兼备,指名索要其人。孟昶可以投降献国,却做不出将妻子拱手送人的丑事,是为男人之奇耻大辱,因而迟疑不答。王全斌则对花蕊夫人势在必得,声称如不送上费氏,便要举兵屠城。紧急关头,赵氏军副帅曹彬赶到,宣读太祖赵匡胤诏令,公告优待孟昶及其家眷。王全斌这才不得不悻悻作罢。于是孟昶正式备齐亡国之礼,跪于军门,送上降表。自赵氏正式发兵,到孟昶举国归降,前后总共六十六天。蜀臣之中,只有李太后极力推许的高彦俦拒不投降,自焚殉国。不久,孟昶举家被押往汴京。孟氏在位时,全蜀富庶安乐,“扶妪矜怜,惠爱其人”,深得民心。他离开蜀地时,万民拥道,哭声动地,沿途百姓恸哭绝者数百人。孟昶亦举袖掩面而哭。他自知势将不免,便偷偷将一名有孕宫人打发逃走,祈祷宫人将来能生下儿子,为孟氏存下一点儿骨血。后蜀俘虏被押到京师汴京后,官家举行了盛大的受俘仪式。孟昶一行白衣素服,跪在明德门外待罪。等到这些人受尽汴京军民围观侮辱后,太祖赵匡胤才下诏释罪,赐孟昶冠带、袭衣,并封他为秦国公。七日后,孟昶暴卒于家中,死因极为可疑。其母李氏非但不哭,还以酒酹地,在儿子灵前告道:“你不能死社稷,贪生以至今日取羞。我之所以忍辱偷生,是因为你还在。而今你已死去,我今何用生为?”绝食几日后死去。后蜀亡国臣民有如丧家之犬,惶恐终日。 而天姿国色的花蕊夫人则被赵匡胤收入宫中。民间盛传是赵匡胤为了方便霸占花蕊夫人,有意将孟昶毒死。赵匡胤因久闻花蕊夫人才名,命她即席吟诗。赵匡胤因久闻花蕊夫人才名,命她即席吟诗。花蕊夫人沉思片刻,吟道: 君王城上树降旗,妾在深宫哪得知?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 李太后崩殂后,太祖命赙赠加等,令鸿胪卿范禹偁护理丧事,与孟昶一起葬在了洛阳。葬事粗毕,孟昶的家属,仍回至汴都,免不得入宫谢恩。太祖见了花蕊夫人,满身缟素,愈显得丰神楚楚,玉骨姗姗,是夕竟留住宫中,迫她侍宴。花蕊夫人也身不由主,只好唯命是从。饮至数杯,红云上脸,太祖越瞧越爱,越爱越贪,索性拥她入帏,同上阳台,永夕欢娱,不消细述。次日即册立为妃。这花蕊夫人,系徐匡璋女,绰号花蕊,无非因状态娇柔,仿佛与花蕊相似,嫩蕊娇香,难禁痴蝶。她本与孟昶很是亲爱,此次被迫主威,勉承雨露,唯心中总忆着孟昶,遂亲手绘着昶像,早夕供奉,只托言是虔奉张仙,对他祷祝,可卜宜男。宫中一班嫔御,巴不得生男抱子,都照样求绘,香花顶礼去了。俗称张仙送子,便由这花蕊夫人捏造出来。俗语说得好:“痴心女子负心汉。”天下的皇帝怎么会对一个女人从一而终,左卫上将军宋偓的长女宋女荳蔻芳年,芙蓉笑靥,模样儿很是端妍,性情儿又很柔媚,入宫后很会讨好太祖,此后太祖的爱情渐渐也就移到宋女上去了。花蕊夫人因悲成怨,因怨成病,徒落得水流花谢,玉殒香消。太祖回念旧情,也禁不住涕泪一番,命用贵妃礼安葬。后来境过情迁,也渐渐忘怀了。这就是花蕊夫人的悲惨结局。 孟昶失国后,自身中毒暴毙,爱妃为仇家所夺,但并未就此终止蜀地的灾难,改朝换代、江山易主给这一地区带来了巨大的震动。占领后蜀的将领王全斌等人以征服者、胜利者自居,任意奸淫掳掠,豪夺子女玉帛。有民妇抗拒不从者,则被当街割乳杀死。这一系列胡作非为造成了极大的混乱,蜀境骚然,群盗四起。只有曹彬一部军纪严整,没有对百姓造成大的侵害。王全斌贪赃枉法、敲诈勒索富民百姓不算,还擅自克扣投降蜀兵的川资。蜀兵闻讯大怒,推举后蜀将领全师雄为帅,揭竿作乱。因皇帝赵匡胤有诏令命优待蜀兵,王全斌担心闹大了不好向上交代,遂派马军都监朱光绪前去招抚。朱光绪态度甚是强硬,不但诛杀了全师雄全家,还强行占有了全氏爱女,纳为侍妾。尚在犹豫的全师雄勃然大怒,遂无归志,自称“兴蜀大王”,率军反叛大卫,声势浩大,愈演愈烈。此时尚有二万七千名投降的蜀兵被幽禁在成都夹城中。王全斌担心蜀人内外勾结,遂将降兵屠杀殆尽,又以铁血手段治蜀。到次年全师雄之乱平定时,以王全斌为首的将士前后屠杀了十余万蜀地兵民,绝大多数是无辜受害者,积怨与仇恨由此深埋在蜀中民众心中。这一“愤怨思乱”的情绪,成为川蜀时局动荡不安的根源所在。 为了安抚蜀地民心,太祖赵匡胤召回王全斌等诸将,命法司审问。御史台集合百官,共同审议,认定王全斌有黩货、杀降兵、克扣兵士装钱诸罪,应判处死刑,以谢蜀民。然赵匡胤认为王全斌平蜀有功,特赦其罪,只将其贬为外官。数年后,赵匡胤又召回王全斌,若不是王氏突然意外死去,还会被再度委以重任。赵匡胤虽迫于形势处置了王全斌等人,但并没有从根本上改变对川蜀的搜刮政策。当时金瓯尚缺,四海未平,南方有南唐李煜政权,北方有北汉刘氏,均为赵氏心腹大患。赵匡胤欲以武力征服天下,急需要筹集一大笔军费,而“蜀土富饶,丝绵绮号灌天下,孟氏割据,府库充溢”,因此豪夺蜀中财富,才是赵氏攻灭后蜀的真正目的,此即赵匡胤对其弟晋王赵光义所言:“中国自五代以来,兵连祸结,帑廪虚竭,必先取西川,次及荆、广、江南,则国用富饶矣。” 王师平蜀后,卫廷开始公然实施掠夺计划,将蜀地财产大规模运往京师开封,“其重货铜布,载自三峡,轻货绞毂,即设传置,发卒负担。每四十卒为一纲,号为日进”。绵延不绝的运输持续了十几年,终将后蜀府库所储财物悉数抢走,卫廷储积由此充羡。赵匡胤于讲武殿后另设内库,专门储蓄蜀中搜刮的金帛,号为“封椿库”。卫廷的疯狂掠夺,直接导致川蜀地区硬通货钱币总数急剧减少,市场及流通领域陷入极大的困境。蜀地本以铜钱为通行货币。到后蜀时,为应付外敌,孟昶开始铸造铁钱,与铜钱并行于市——“每铁钱一千,兼以铜钱四百。凡银一两,直钱千七百。绢一匹,直钱千二百。而铁工精好,殆与铜钱等”。由于后蜀铁钱制作极为精良,所占钱币总数比例亦小,发行入市后,并未对民间造成任何困扰及不便。而入卫之后,卫廷以武力强行将蜀地府库金、银及主要流通货币铜钱等财物悉数征发运往中央,并严厉禁止铜钱再入川界,致使蜀中铜钱竭乏。又在雅州设置钱监,大量铸造铁钱,人为规定铁钱为蜀中通行货币。为了降低制作成本,新铸铁钱颇为粗糙,完全不能与后蜀铁钱相提并论,由此引发货币大幅贬值。后蜀铁钱与铜钱比价是十比四,近似于二比一。而卫铁钱虽官方定比价是十比一,实际流通中卫铁钱价值极低,往往一百枚铁钱才值一文铜钱,等于一百比一。太宗太平兴国五年(980年),蜀地铁、铜比价居然达到四百比一。这样一来,市场物价飞涨,金融陷入一片混乱。 更为严重的是,太宗赵光义即位后,因某种原因而怨恨蜀人,又开始打蜀地民间财富的主意。两川土地富饶,以蜀锦最为著名,锦绣华美,灿若云霞,能织出天马、流水飞鱼、百花孔雀、如意牡丹等多种花样,自古便被视为上贡珍品,畅销天下,成都由此名号“锦城”。赵光义特在蜀中各州置“博买务”“市买院”“织造院”等官署,以贱价强购百姓生产的布帛细绢,垄断蜀锦产销贸易,供应朝廷,商人不得私自购买,以此手段变相掠夺蜀中财富。博买务设置后,蜀锦占全国上交丝绸商品总数的七成以上。除此之外,赵光义还对盐、酒等重要生活用品实行了专卖,禁止民间私下酿酒。蜀地重要特产茶叶虽“听民自买卖”,却禁止出川,不得自行输出川峡地区。 第617章 大蜀王又来了(二) 川峡地区毗邻吐蕃、羌、彝等少数民族聚居区。这些少数民族部落肉食乳饮,日常消费需要大量茶叶,因而蜀茶是边地贸易的重要物资,特别是卖给当时的吐蕃人,利润极高。赵光义施行新茶法后,表面没有对茶叶进行专卖(蔡京上台后才把茶叶弄成国有化的,一个敢把“封椿库”的钱都拜掉的子孙,动茶叶的手脚其实显得顺理成章了,只有这样才能与他花钱如流水的艺术败家子形象相符,其实徽宗刚上位那会并不这样,经略吐蕃,开疆扩土,弄得有声有色,几代皇帝没办到的,他都办到了,这是何等的争气,这当然也与河湟地区唃罗厮吐蕃政权的瓦解有一定关系,至于后来为什么会那样,有人说是受了蔡京的影响,蔡京的字写的非常好,他就是因为这一点才被宋徽宗看重的,俗话说‘文人相轻’,在这位官家面前恰恰是相反的;有人说应了赴太祖灭南塘李煜后尘的谶语,李煜和宋徽宗一样都是大才子;有人说这与他是艺术家很感性的性格相符,至于到底是什么原因就不得而知了。这里我们不妨说一个明朝万历皇帝与张居正之间与宋徽宗极为相似的例子,张居正在的那几年,万历其实挺勤勉的,后来张居正死后被对手泼污水,倒查清算,查出张居正背后那么一破锣事:给自己的两个日子漏题,更是贪腐了不少的银钱等等,详见黄仁宇的《万历十五年》,上面写的很深刻,很值得一看的一部好书。万历后期基本慌于朝政,和他的上一届喜欢带兵打仗的正德是截然不同的,万历皇帝被宦官当权和蔡京把持宋朝廷几十年宋徽宗只知道狎妓玩艺术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也许是因为某种信仰的轰然倒塌吧,至于是什么原因影响了宋徽宗前后如此大的差异,现在是不可能知道了),却强行将蜀茶限制在蜀地内,在通往边境的要道上设置关卡,以军队把守,完全堵住了民间以茶获利的孔道。茶农售卖无门,只能将茶叶以极低的价格卖给官府,再由官府出面与少数民族部落交易,茶利尽数落入了朝廷的腰包。而百姓私自贩茶一旦被查获,就要处以流放,甚至杀头的重刑。蜀地的井盐也出产量特别大,太祖这么做,无疑于砍去了蜀人的两只胳膊,也只剩下鼻孔苟延残喘的活着了。川蜀成都平原一带地狭民稠,百姓“耕稼不足以给”,多兼营纺织、采茶等副业。太宗陆续采取“博买务”、新茶法等新举措,大规模地与民争利,等于完全断绝了这些人的生活来源,黎民贫困不堪,全然不能自存。一边是当权者毫无节制的强取豪夺,另一边,压在蜀地百姓头上的赋税徭役等负担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因“博买务”等加设机构而数倍增加,情况愈发恶化。太宗淳化年间,由于赋敛急迫,百姓失业,困顿无路,“于其心有所不可得忍,然后聚而为盗贼,散而为大乱”,民间起义不断。 到淳化四年(993年)春季,川峡天灾频仍,饿殍载道,民不聊生,终于爆发了大卫立国以来第一次大规模的茶农武装起义——王小波、李顺起义。起义军领袖王小波以“均贫富”的口号作为号召,又利用后蜀国主孟昶在蜀地的影响力(孟昶在当政期间造的铁钱质量非常好,很受成都市井小民的欢迎,一入宋,粗滥制出的铁钱大大贬值,可想而知,成都的升斗小民更喜欢孟昶这个皇帝),公然宣称内弟李顺即是孟氏遗腹子(陆游的《老学庵笔记》是这么说的,我觉得其实根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无非是想煽动这些老百姓,和陈胜吴广鱼肚里藏书是一个意思。这次起义猛烈地扫荡了四川地区的世族豪强势力,扫除了生产力发展的障碍。经过这次急风暴雨的冲击,四川地区世族地主或转死于沟壑,或暴骨于郊野,或被镇压,或被驱逐.或成为农民的阶下囚。起义军杀掉大批贪官污吏和世族豪强,使他们在许多城市里的住宅与收藏财产的“地窖”悉被荡平。“害物赎货辈,皆为白刃铄,瓦砾积台榭,荆棘迷城郭”,世族地主的残余势力受到了有力的打击与清除。其实他们失败的最主要的原因是没攻下剑门川这个进入成都的门户,让宋朝的援军很轻易的由剑门关再次进入了成都平原,可能也有安于现状的因素在里面,就像太平天国的洪秀全,攻下江宁建立天朝,从金碧辉煌只有他一个男人的天王宫一直到最后服毒自杀去求天主来降罪给围攻天京的曾国荃及手底下的这些清妖就只出宫过一次,好像是给东王杨秀清过寿还是封官什么的,十多年出一次宫是什么概念?万历,宋徽宗和他比简直是小儿科,可见那些小资产阶级一旦当权了,其实都一个德行,甚至比那些荒淫的皇帝来得更过分,李顺这段时间是个什么样子,其实可以从洪秀全身上不难看出同样的端倪。当然乞丐出生的朱元璋是个例外,他手底下的那些猛人太多了,比如徐达,常遇春,刘伯温,常茂,后来建立明朝有25位公爵,79位侯爵,再怎么说他也是带着明教来打天下的,此明教非金大侠比下的明教,而是摩尼教,一定程度上继承了方腊的衣钵,历史其实很有意思的,金国被成吉思汗的元朝灭了,元朝被明朝的朱元璋灭了,明朝后来又被后金的努尔哈赤灭了,历史就这么一直的在循环,可见出来混总有一天要还的),由此赢取了大量民心,义军势力一度横扫川蜀全境。不久,王小波在与卫军对抗中战死,妻弟李顺继续率部与官兵鏖战,并一举攻克川蜀政治经济中心成都,建立了大蜀政权。太宗赵光义以心腹宦官王继恩为帅,调集大军镇压。虽最终平定蜀地,但“蜀乱由赋敛苛急,农民失业”,赵光义深受震撼,被迫下《罪己诏》,先是将责任推给了蜀地官员,道:“朕委任不当,烛理不明,致彼亲民之官,不以惠和为政,管榷之吏,唯用刻削为功,挠我蒸民,起为狂寇。”又称“自今而后,永鉴前弊,改弦更张”,终于放弃了对蜀地财富“剃头式”的劫掠。 (太宗皇帝不喜欢四川人,其实真正的原因是四川人被北方人称为“川藞子”,也即说四川人粗野放诞,不遵礼法,是一些好乱易动的奸恶刁民,当然也不排除某些险恶的用心,毕竟诸葛亮就是从那里出来的,哪天那里在冒出这么个猛人,宋朝的天下焉有存呼。太祖刚刚统一四川就发生后蜀降兵大起义;太宗末年又发生了震惊全国的王小波、李顺起义;真宗初年又发生震动一时的王均兵变,短短30年间变乱频生,使得当权者对四川颇为反感。北宋朝中的舆论大肆宣传四川乃乱民丛生的危险地带。仁宗年间的诗人张俞曾描述外人对蜀中民风的看法,简言之就是“奸讹易动”。梁周翰就对四川的地理、经济、民风等进行了一番易于作乱的宣解:“夫九州之险,聚于庸蜀,为天下甲也。五方之俗,擅于繁侈,西南为域中之冠也。多犷敖骜而奸豪生,因庞杂而礼义蠹。”这样,四川就被王朝中心建构为边缘之地:这里地形险要,人心险恶,根本不能与中原上国的淳朴民风相比。被权力中心边缘化、妖魔化的四川人民,长期遭受到朝廷的暴政压迫。把四川描绘成奸民险地的梁周翰,到蜀地为官后对蜀民大搞严刑峻法,把人活活打死之后,仍理直气壮。余靖代表朝廷拟写的给益州(今成都市)知州文彦博的制书,居然要他到蜀地后“勿贪宽厚之名”,这就是公然鼓励和敦促地方官到四川搞暴政了。为对付所谓的蜀中奸民,大宋自真宗以后就把犯罪的蜀民,不论罪行大小,全家老小一律赶出四川,有些人甚至永远不能回家乡。王安石曾说:“蜀自王均、李顺再乱,遂号为易动,往者得便宜决事,而多擅杀以为威,至虽小罪犹并妻子迁出蜀,流离颠顿,有以故死者。”可见,蜀地被塑造成一个危乱之地后,暴政在四川的推行就具有了合法性和习惯性。更有甚者,天圣年间,益州知州程琳,因为对四川祭神集会的风俗心存偏见,而制造了一件血腥冤案,当时“蜀民岁为社,祠灌口神”,程氏却把祭祀水神李冰的表演当做是“置官属吏卒,聚众作乱”,而“捕其首斩之,配其社人于内地”。 宋代以科举取士构建官僚集团,南方文化迅速上升,福建、江西、四川等地都成为书香之地,在科举上优势突显,成绩斐然。这引起身居权力中心的北方人的恐慌,为维护既得利益,从政治上加以打压南方就成了宋初新政之一。太平兴国七年(982年),宋太宗曾以诏书知会御史台要求审查全国官员的籍贯,严禁南方人在本道担任知州、通判以及转运使等官职。宋代前期的执政集团一贯看不起南方人,他们编造了一个太祖曾定下不准南人为相的祖宗旧制,到真宗朝,名相寇准(陕西渭南人)和王旦(山东莘县人)等大批北方士大夫仍然对南人蔑视有加,在南方入宋已近40年后,寇准仍称南方人为下国人。在明神宗年间的变法与不变法之争中,福建新进士人借参与变法大量涌入权力中心,吕惠卿(泉州)、章惇(南平)、蔡确(泉州)、蔡京(莆田)、蔡卞(莆田)等福建人相继成为变法派的骨干,而反变法势力虽然一度失势于权力中心,但他们凭借把持政治话语权的地位,极力塑造福建人是反复无常的小人的舆论,“福建子”三字在宋代便成为在政治上反复无常的小人的代名词,由邵伯温建构起来的王安石晚年在家里写此三字以泄愤的故事被同道广为传布,几至家喻户晓,竟使得“中州人每为闽人所窘”,便“目为福建子”以泄愤。 此后,福建士大夫一旦被当权者贴上“福建子”的标签,就意味着其政治生命的终结。宋徽宗时甚至出现“移乡福建子”的新绰号,四川人任伯雨曾弹劾山东密州人赵挺之“观望险诈,号为移乡福建子”。“福建子”的舆论在当时已深入人心,连一般的士人也敢在闽人权贵面前表现出对福建人的不屑。福建人吕惠卿知延州(今陕西延安)时曾将孙女许以一新科进士,该进士竟跑到开封府找知府蔡京(福建莆田人)要办理悔婚,并对蔡说退婚的原因只是“不喜与福建子相交”。尽管宋代北人士大夫竭力使闽人边缘化并未能阻止闽人进入政治权力中心,但是在意识形态的宣传上他们几乎成功了,《宋史》中《奸臣传》的北宋部分就几乎成了福建人的专版,《奸臣传》总共20人中,福建就占了9人。这似乎证明了“福建子”的确不该在政治上得到皇帝的信任。 寇准除了讨厌福建人,也讨厌江西人,他支持杨亿打压江西新余人王钦若。在寇准的默许下,杨亿与他的同事们编了一场戏捉弄王钦若。演戏的舞台在办公室,剧情是:一人扮作王钦若死了,另一人扮作他的母亲,扑在他身上号啕大哭。王钦若知道后气得发疯,咬牙切齿地说要进行报复。有一次,寇准主持科考,江西的萧贯高居榜首,寇准以他出身“江南下国”为由,硬是把他的状元拿掉,将山东平度的蔡齐推为第一,还逢人便讲:“又为中原夺得了一个状元。”江西临川人晏殊是个神童,深得宋真宗赵恒的赏识,14岁那年,皇帝要赐他为进士出身,寇准表示反对,理由是他为南方江西人。皇帝不满,反驳说:“朝廷选拔人,唯才是举,如今四海一家,怎能讲北方人还是南方人!唐朝的张九龄不也是南方人吗?” 宋真宗时期,南方人中有吏能和才干的、能够对北人构成威胁的人,从人身到人格都被北方人妖魔化。王钦若和同为南方人的陈彭年(江西南城人)、丁谓(江苏苏州人)、林特(福建顺昌人)、刘承珪(江苏淮安人)走得比较近,被寇准、王旦他们合称为“五鬼”。王钦若因为外貌被嘲笑为“瘿相”,丁谓被嗤为猴形斜眼,刘承珪为宦官,被贬损得更低。陈彭年还被称为九尾野狐,江西德安县人夏竦被视为“奸邪”。其实探访史实,这些人并非都像这些不堪的称号所描述得那么不堪,相反,他们全都是非常具有吏能和才学的,在理财能力、文化涵养和学术造诣方面达到很高的水平。这些称号污蔑的成分很大,这是北宋政坛南人先行者所付出的代价。 可见宋代的妖魔化地域歧视,是当权者或者当政者不作为,带着一厢情愿的有色眼睛甚至是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造成的。) 推书,这次短篇有点多。 1、《楼兰》井上靖,西域文化的一个短篇集子,主要是在汉朝,其中《楼兰》这篇对楼兰的整个变迁写得很详细,霍去病,班超这些都有过出场。 2、《芙蓉镇》古华,挺幽默的一本书,通过几个人物的穿插描写对1966-1976年那段荒诞时期写得很到位的书,有人曾说这本书至少可以写成三本书,作者却浓缩成了一本,有点浪费材料,其实我觉得不然,毕竟‘浓缩即是精华’。 3、清明节我把《红顶商人胡雪岩》读完之后,接着又读了唐明浩的《曾国藩》,彼此剧情有穿插,所以我拉的很快,说实话,文笔和高阳差了很多,毕竟高阳是受过古文熏陶的,而且听说光清廷秘史他就整整读了几麻袋,又对清朝的各类掌故,笔记,风土人情更是了然于胸,写出来的东西确实技高一筹。不过我挺钦佩唐明浩的,研究曾国藩整整研究了十年,能出这样一本小说已经不错了,只是缺少了一些波澜,不过最后曾国荃攻下天京,五千天国勇士集体自焚那一截写的挺好,这两本书里面都写了清朝的四大奇案中的刺马案,所以我又去专门找了一本吴蔚的《暗藏杀机:清代四大奇案卷宗》,有点像历史报告文学,这里面的知识量之大,让人叹为观止,四大奇案分别是:甘肃冒赈按,科场案,刺马案,杨乃武与小白菜,写得非常好,说实话,愿意这样引经据典写历史的人不多,阅读量是最大的瓶颈。 4、说起历史报告文学,活着介于历史小说与报告文学之间的历史报告小说,《万历十五年》黄仁宇便是这里面的翘楚,各种细节写得非常好,张居正那一截写得非常好。再推一本《国史十六讲》樊树志,经济,政治,人文,风俗都涉及到了,樊树志的《晚明大变局》也写得很细。 5、接下来推一些世俗小说:先读《断魂枪》老舍,再读《神鞭》冯骥才,两种特别不同的感觉,研究义和团的文人不多,冯骥才写得很精彩,他还有一本《俗世奇人》的短篇集,各种神奇的人物,燕子李三也写进去了,不妨读一读。 《遍地风流》阿城的,也是一个短篇集,有些小故事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他还有一本《通识与常识》,不妨读一读,读了后发现我们原来这么的无知。《闲话闲说》里面推荐了一些世俗小说,很多也许读过,也许没读过,不妨去找来看看。 《夹边沟记事》杨显惠,一个故事集,挺让人震撼的一段往事,令人心酸,令人流泪,但愿历史悲剧不再重演。 刘恒《狗日的粮食》、《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挺幽默的。 汪曾祺被称为最后的一位文人,师从沈从文,谈到文笔,钱钟书,沈从文,汪曾祺这些人的小说读起来是一种享受,沈从文我还专门去书店买了他的《边城》和《湘行记事》这两本实体书,实体书上要全得多;汪曾祺的《受戒》写得很幽默,没多长,不妨去读一读,实体书的《受戒》是一个短篇故事集,汪曾祺喜欢写美食,我暂时还没来得及读到那里,下次再推。 《铁浆》朱西宁,故事挺好,也不长,我就不剧透了,他的儿女也写小说,而且都还不错,朱天文《世纪末的华丽》,我不是太喜欢,朱天心《古都》,暂时还没读到,就不做追叙了。 《黄金时代》黄小波,可惜英年早逝了,他在的话,风头绝对盖得过今天的高晓松,杂文读起来也是特别的有趣,这段时期我在攻读他的合集。 《城南旧事》林海音,有点像她的自传小说,但读起来特别有感觉,写得很细,最好找个繁体版的来读,简体版的不全。 这次就推这么多吧,大家不必读我的小说,但一定要多读书,多读实体书,这样你会发现长了不少的见识。 第618章 大蜀王又来了(三) 话说卫军进攻成都、即将破城之际,急中生智的大蜀王李顺其实早就想好了逃生的办法,他招来众多到成都府避难的流浪僧人,以菜饭招待,以念经祈福。早晨天微亮之际,僧人们分东西两门出去,李顺也在混乱中不知去向。第二天,卫军入城,逮得戴着王冠、相貌颇似李顺的壮士,遂当作李顺杀之,其实那人根本不是李顺。川人传言,李顺剃度后混在僧人队伍中逃遁。此后数百年,再也没有大蜀王李顺的任何一点消息,有人说他死了,有人说他还活着,成了神仙,至于为什么没有降罪于带给他那段不堪往事的朝廷,可能是他在天上遇到了不错的温柔乡,早已乐不思蜀了。 也有人说在绵州的报恩寺见过他,或者说是他的后人,那里的和尚也娶媳妇,报恩寺的淡季,总能看见里面有女客会逗留很长的时间。那里的和尚吃肉不瞒人。年关也杀猪。杀猪就在大殿上。一切都和在家人一样,开水、木桶、尖刀。捆猪的时候,猪也是没命地叫。跟在家人不同的,是多一道仪式,要给即将升天的猪念一道“往生咒”,并且总是老师叔念,神情很庄重:“……一切胎生、卵生、息生,来从虚空来,还归虚空去。往生再世,皆当欢喜。南无阿弥陀佛!” 听说那里的和尚有数百亩良田,他们用它来收租,听说放出去的租子很少有收不回来的,因为他们怕菩萨不高兴。 檀道济从没想到做假和尚也这么不容易,国家有皇帝,三省六部,枢密院与三衙,三司使,监察御史,诸寺监,内侍省,翰林学士,馆阁学士,殿学士。 寺庙里则以主持为整个十方丛林的核心,下有四大班首和八大执事辅佐。四大班首即首座、西堂、后堂和堂主,八大执事为监院、知客、僧职(又叫纠察)、维那、典座、寮元、衣钵、书记。以承担的职责轻重又可分为列职与序职两部分。列职相当于职务,侧重按办事能力和工作需要列其职别;序职相当于职称,侧重按出家资历和修持功夫定其位次。列职和序职又可分为东序和西序。东序为主位,西序为宾位,故将直接为住持工作的丛林执事待以主礼,列于东序;将辅助住持工作的待以宾礼,列在西序,听说这是仿照宫廷中文武两班朝见圣上的威仪而设。 十方丛林中,比较典型的是设四十八单执事,依东、西两序排列为: 列职东序:都监、监院、副寺、库头、监收、庄主、磨头、寮元、殿主、钟头、鼓头、夜巡;西序:典座、贴案、饭头、菜头、水头、火头、茶头、行头、门头、园头、圊头、照客; 序职东序:维那、悦众、祖侍、烧香、记录、衣钵、汤药、侍者、清众、请客、行者、香灯;西序:座元、首座、西堂、后堂、堂主、书记、藏主、僧值、知藏、知客、参头、司水。 十方丛林,一般有比较完备的组织和齐全的执事。基本设置五个部分,即禅堂、客堂、库房、大寮、衣钵寮,合称为“五大堂口”;其中后四者又称为“四堂口”。重要寺务由住持会同首座等班首与四堂口主事共议决定。此外,尚有首座寮以款待上座名宿,有侍者寮以待初学新参,有行者寮以处务行者和童行,有众寮(云水堂)以接待过往僧众。又有蒙堂以待知事、僧值以上退职人员,有单寮以待副寺以下退职人员,有延寿堂以待老、病僧人,有庄田以供禅众从事生产。各堂又各立规约以资遵守约束。 比如:知客,只理会管待往来客官僧众。维那,侍者,书记,首座;这都是清职。都寺,监寺,提点,院主;这个都是掌管常住财物。管藏的,唤做藏主;管殿的唤做殿主;管阁的,唤做阁主;管化缘的,唤做化主;管浴堂的,唤做浴主;这个都是主事人员,中等职事。还有那管塔的塔头,管饭的饭头,管茶的茶头,管东厕的净头与这管菜园的菜头;这个都是头事人员,末等职事。 檀道济如果从一个伙头僧开始,火烧的不错,饭也做的不赖,一年后便升做个饭头,又管一年,好,升为浴主;又一年,好,才能混上一个监寺,至于当时主持,必须得祖坟上冒青烟才行。天下的寺庙都这规矩,哪怕‘三皈’‘五戒’不忌,只有十多个和尚的报恩寺也不例外,或许他们怕被雷劈。檀道济原本想通过金钱收买他们,让自己再怎么也在里面混个中等职事当当,报恩寺的和尚不缺钱,人家死活不干,原来吃肉的和尚也有原则。当某一天报恩寺里来了几个眨着风流眼,扭着水蛇腰,打扮得分外妖娆的女人,这些和尚们一个个动心了,通过这些打入和尚内部的女人,檀道济总算获得了一个快速升迁到主持的不二途径---找一间大寺庙去烧戒疤,这一堂戒,会选出一个沙弥头,一个沙弥尾。沙弥头只要老成,会念经文。沙弥尾要年轻,聪明,相貌好。沙弥头,沙弥尾,将来都能当方丈。等现在的方丈退居了,嗝屁了,他们就当。烧了戒疤后,可以到处云游,逢寺挂褡。就是在庙里住。有斋就吃。不用给钱,有法事,还得先尽外来的师父。常说‘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就是这个意思。而且还会发一份戒牒,通行天下,畅游无阻,檀道济想起这些好处,自然就动心了,何况他现在早已上了吴檗通缉的乱党名单。 檀道济从来没觉得被人单独剃光头是这么的恐怖,那把带着寒光的剃刀在头顶晃来晃去,要不是大脑壳一直被对方用一只有力的手压着,让他动弹不得,估计他早就逃开了。原来烧戒疤是不许人看的,此刻他头上的烦恼丝哗啦啦已尽数被那个老师傅用那把锋利的剃刀剃去,头顶明光可鉴,亮堂堂的,直到横摸顺摸都摸不出头发茬子。如果不这样,等会一烧,就会‘走’了戒,烧成一大片。此刻他头顶先被点了一些黏糊糊的东西,闻起来还挺香,老师傅告诉他这东西是枣泥做的,然后开始用香头子开点。 一股毫无准备的巨大的疼痛感由头顶传到全身,杀猪般嚎叫的檀道济忍不住高声骂道:“日你奶奶!老子不烧了。” 那股熟悉的力道像钳子一样箍住他颤抖的身体,檀道济这才知道,他已经骑虎难下,已经没有回头路了,虽然他在这间大寺庙了用尽了钱财,主持也交代了,务必帮这位内定的沙弥尾完成心愿,多么泼辣爽利。此后,这里面依次又传来七次撕心裂肺的嚎叫,等檀道济半死不活的由两个壮硕的和尚被夹着腋下拖出来的时候,佛堂里原本等着烧戒的和尚至少跑了一半。 檀道济此刻多么想躺下去,这完全是花钱买罪受,但绝对不行,烧了戒还得“散戒”。照例烧了戒的他们会喝一碗蘑菇汤,让它“发”,接下来他们会一个一个不停的在荒地里走动,此刻光光的头皮上都有八个黑点子。等这黑疤掉了,才会露出白白的、圆圆的“戒疤”。除了愁眉苦脸的檀道济,其他和尚都笑嘻嘻的,都很高兴,因为他们看见了自己的前程,看到了一份永久的饭碗。檀道济心里却早已日了报恩寺那些和尚的奶奶不知道多少遍,他妈的谁告诉他们头顶上只需要用白灰画几个点就完事了的,难怪他们“五不戒”,原来这帮秃驴是真正的假和尚,自己这个只是想和他们一起当假和尚的外来人却没想到当上了真和尚。 郁闷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檀道济才从这段不堪回首的记忆中挣扎着再次活过来,只因为他在一次给一户人家做完法事回来的途中见到了一尊掩映在荒草丛中,露出半个头几乎已经面目全非的破败石像。 “嘿,瞧,那是谁?” 这个跟来的知客僧前后左右到处瞧了瞧,确定周围没人之后,才附在檀道济的耳边轻声的说道:“这是一百多年前横扫成都全境的大蜀王张顺,听说成都被宦官王继恩攻破的当日,他化成一个僧人混在里面逃了。” “后面再没被抓到?” “谁知道呢?” 檀道济猛然记起报恩寺中的主持也姓张,难道?他脸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接下来的一切,就由不得这位张主持了。 没隔多久,报恩寺周围有一个惊天的消息像瘟疫一样向四面传播开来---大蜀王张顺的后人还活着,这些年大家活得并不痛快,不如揭竿而起吧,一时间响应者甚众。只不过让人诡异的是,这些造反队伍的最前面,要么用人抬,要么用几头牛拉着的大车上,有一尊几丈高,数尺宽的金光闪闪的佛像,佛像的背后则跟着一俩高大华盖的辇车,上面正襟危坐着一位一手捏着一副大檀木珠,一手敲着木鱼,口中念着经文,似乎为世人超度、普度众生的高僧,他的一旁则跟着一个空了一条袖子,头上同样有八个白点的檀道济。他们凭着这尊佛像几乎兵不血刃的拿下了周围几个县城,官兵见到他们几乎望风而逃,而且他们由原来的几十人发展到现在浩浩荡荡的数千人,只要这些人愿意剃头,他们便会被接纳,由于这支僧兵‘五不戒’,原本加入进来的那些真和尚也变成了假和尚。他们的下一个目标,便是绵州。 就在檀道济鼓动这些人造反的前一个月,绵州城里出现了一批特别的大胡子,每天那些人都会架着一辆牛车,在街头巷尾大声吆喝:“收铜钱咯,收铜钱咯。” 一开始城里的人都觉得这些人疯了,直到大蜀王造反的消息传到绵州城后,那些修养生息,好不容易积攒出一份家私的商贾人家慌了,大蜀王张顺当年像犁一样把自己的先辈们犁了个干干净净,正所谓一脉相承,他的后人自然也不会放过自己,更何况周边的县城里早已传来了一些不太妙的消息...... 一个穿着长衫的男人在房子里焦躁的踱来踱去,和自己最要好的堂兄弟,住在离报恩寺最近的平武县的他现在也不知道是生是死,他派人打听了好多回,音信全无,眼看绵州也似乎不便再久留,他掐着指头一点一点的在算着时间,如果实在没有堂兄弟的消息,他也准备带着一家人和自己积攒下来的财富逃到成都府去。 “堂兄。”一声爽朗而熟悉的喊叫如一阵清风般吹走了原本笼罩在他头顶的那层阴霾,他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是真的,大大小小不下二十多刚刚挤进院子里的这帮逃避兵灾的亲戚,脸上哪有一点点愁容,反而一个个笑嘻嘻的,这个男人被眼前的这一切完全弄懵了。 “这...”这位许老爷完全不知道如何接话了。 “堂兄,此地不宜久留,绵州我看过不了几日便会被攻破,你让嫂子和孩子们准备准备,我们一起上成都去避难。” “只是这么大的家业,怎么能说走就走,至少得安顿好了一切再说。”许老爷知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太方便说出转移财产这档私话,而他的表兄早已读懂了他的难处,他不急于给对方支招,要不然那显得王婆卖瓜--自吹自擂的嫌疑了,更何况这事说出去谁又能信。他刚准备转身离开,便被后面的许老爷叫住了:“堂弟,这是干嘛?才来就要离开?不吃顿饭再走?” 许老爷自然是真心的,也有打听兵灾最新消息的想法。只不过对方却笑嘻嘻的答道:“堂兄,我这空手来,没给嫂子和孩子们带任何东西,我现在去换点钱,把这番礼备上。” “堂弟,瞧你这话说的,这就有些见外了。” 许老爷看见堂弟从怀中掏出一枚被一分为二的铜钱,好奇顿生,当堂弟说去钱庄兑换银钱的时候,他找了个由头,与这位堂弟结伴而行。 两人一行人走入一间不起眼的铺子时,眼前的一切让许老爷有些目眩神离,原先被他们戏谑为疯子的大胡子,此刻正在长按头上忙碌的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他们此刻真的在收铜钱,收银子,收金子,收一切值钱的玩意,这些刚刚送出去钱的人会被带入一个与外面分开的密闭隔间,等他们出来的时候,他们会和他堂弟一样,脖子上会挂着一个被破开的铜钱,脸上挂着一抹掩饰不住的笑意,至于双方在里面谈了些什么,外人一无所知。至于好些和他堂弟一样来换钱的人,同样也会被带入和那个差不多的密闭小房间,当他们出来时,手上早已嘻嘻哈哈的拿着数吊钱。 第619章 大蜀王又来了(四) “堂弟,你真的不怕自己的辛苦钱被这帮来历不明的异人卷跑了?这恐怕是你的全部家当了吧?” 这位许老爷堂弟脸上挤出一副比哭还难看的苦笑:“谁又能想到报恩寺那帮‘五不戒’的和尚会出来造反,按理说他们什么都不缺,不该作出这么惊天动地划不着的杀头买卖,我看这些人多半像《西游记》里面的那只猢狲一样,迟早会被玉皇大帝的天兵天将收服。世事难料,既然出了这一档子事,我也只能认栽,怕又能有什么用?我当时不及时带着他们从平武县逃出来,很可能现在早已妻离子散、人财两空,而且这一路上不太平,我们身上带着的一些小钱,早已孝敬给了过路那些趁火打劫的各类冒充小蟊贼的庄客和村夫,世道糜烂,人心不古,饥寒起盗心,好好的一些老百姓被逼到这个份上,我看这天下迟早要完。” “堂弟,这话可说不得,这可是要杀头的。”许老爷遽然冲到虚掩着的房门处,警觉的把头探出门外朝周围看了看,发觉周围没人后,原本几乎都要从心口跳出来急跳不止的心脏这才渐渐平缓下来,只不过背后还是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他连忙把房门砰的一声闩上了。 许老爷的堂弟顿觉失言,只是堂哥以前听了这些话绝对不会是这般胆小如鼠的嗫嚅模样,他会陪着自己一起针砭一下时弊,发表一番激情澎湃的陈词,看看如今的他,肚子大了一圈,圆圆的脸庞上一脸的市侩与油滑,如今的他已然不是当初的那个他了,岁月不但磨砺掉了他锐意的锋芒,也挫钝了他牛犊的胆量,这位堂弟忍不住内心唏嘘一阵,原来人与人之间还是不同的,他现在反而钦佩起帮他们冒着极大风险转移那些银钱的‘五通钱庄’的大胡子们起来,是什么支撑着他们这种要钱不要命的大胆行为呢?他反正是想不明白了,听说‘五通钱庄’的总行在成都府,他觉得到了那里有必要去结实一下这位支撑起‘五通钱庄’的俗世奇人。 为了不至于让面有窘色的堂哥难堪,他连忙换上了一副柔和点的语气:“堂哥,你也别自己吓自己,正因为和你熟,我这才敢到你面前噜苏一下,换了其他人,我一个字都不会提。” 许老爷连忙换上了一副和煦的温暖笑容,虽然刚刚被吓得不轻,他知道这位堂弟的直鲁迂呆脾气,平时想说啥便说啥,很多话就像从他嘴巴里蹦出来的铁莲子,往往是没走过心的:“那就好,那就好,这年头坏人易当,好人难做,你我这些有家有室的人,还是夹着尾巴低着头的好。” 许老爷的堂弟知道这一番话没必要继续对一头牛弹下去,一个当初把他领进门的领路人,似乎已经背道而驰很远了,他连忙把话题又转到了‘五通钱庄’上面。虽然心理上现在有点瞧不起这位唯唯诺诺的堂哥,不过作为平时往来最密的世家宗族之交,这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因此拉对方一把帮他们度过这次的难关,自然是义不容辞了,他收敛的一下低落的心神,言语中似乎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说道:“可是至少从现在来看,他们兑现了当初的诺言。大哥觉得‘五通钱庄’和当初的交子行和现在的钱引局有什么区别?” 许老爷长年累月与钱打交道,自然内心有一些自己的想法,只不过他不想孟浪的急于表露出来,以他对这位堂弟的了解,对方绝非一位轻浮之人,在平武县甚至有‘儒商’的美誉,能让他如此推崇的‘钱引局’并不多,他故作惊讶的问道:“你的意思是?” “我只需要付出一定的银钱,便可以通过这半枚铜钱,自己按下的手印,以及和对方当初约定下的一套切口,在绵州,甚至在成都府的‘五通钱庄’,想什么时候取走这些钱,取多少,完全由我说了算,而且存放的这段期间,不必付出任何额外的费用。” “这是真的?”这让许老爷想起了当初的交子行和现在替代它的钱引局,和‘五通钱庄’不同的是,交子行或者钱引局根本不具备这样的功能,商户凭着一张交子或者钱引必须在限定日期内到交子行或者钱引局将这一笔不便随身携带的铁钱或者铜钱提出来,超过了期限,交子行或者钱引局按存放天数收费,有些半道丢失了交子和钱引的商户,被期期艾艾的交子行那么有心一拖延,一般再次回到他们手中的铜子铁钱也剩下不了多少了,只要想起这些,许老爷就一阵心疼。即使安全到达预定州县将这一笔钱取出来,对于他们这些长期在外的商人,倘若当日钱货两清还好,万一被什么事延误耽搁个几天,身上带着这么一大笔钱,其实是极为不安全的,保不齐某一天一睁眼,一把刀就横放到脖子上了,遇到哪些横的,被杀头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而且只要我把钱放在‘五通钱庄’超过三个月,他们会付给我息钱。” 许老爷听到这个新奇的做法大感兴趣,他把心中的另外一个疑虑提了出来:“万一你身上这半个铜子或者切口被人酒后套去了怎么办?” “堂兄,你自己去试一试就知道了。”许老爷从堂弟的言外之意中得知这‘五通钱庄’居然还有另外的鉴别冒领的方式时,一时间兴趣大增,当他成为‘五通钱庄’的一位新储户后,他和他堂弟一样,脸上洋溢着一种大事已成的爽利笑意,两家人结伴而行,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欢欢喜喜迤逦往成都府而去。 愿意往‘五通钱庄’像许老爷这样接受新生事物存钱的人只是原来沉默的一部分人,他们平时不喜欢说话,不代表他们没头脑,只是因为他们把里面的一些厉害关系想得特别通透,或者他们失去了说话的机会,或者说他们心里还有那么一点良知,不想和对方同流合污,对身边熟悉的人实在下不去手。那些原本喜欢咋咋呼呼,自诩为社会精英,平时与官府的老爷们或多或少有点牵绊的高端人士,反而带着自己的钱上路了,当然,这里面夹带着同样需要跑路的那些官老爷们和他们娇滴滴,走三步就恨不得停下来歇上一步的美妾娇娘,以及整车整车被搜刮来的金银珠宝,队伍中也混杂着一些带着武器,脸上強装出一副英武之气的武弁,这绵延长约一里,如长蛇般蜿蜒朝成都府而去的浩荡队伍,丝毫不显得慌乱,似乎这些老爷们弃城而逃显得理所当然,他们只是换个地方挥霍这些钱财而已,等朝廷派兵将这些人围剿完了,他照样能回到原来的官位上继续他的前程。 反观一个个被这车队阻挡住去路,挑儿担女,牵家带口的老百姓,眼神里更多的是迷茫与无助,被那些坐在马匹上的武弁手中的鞭子那么一吓,周围早已哭声一片,原本并不怎么开阔的官道,显得越发的拥挤。 “快让开。”一个武弁凶狠的对着前面因为散乱一地放置的被褥,包袱,褡裢,箱子等器物,挨挨延延好不容易停下来歇歇脚,喝口水,嚼一口干粮的大小脑袋们吼道,这位武弁的话似乎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愿意挪身子的人并不多。 “跟这些臭脚丫的下流胚子们废话什么,立马用箭射他们,我看这些人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一个娇滴滴的女人从一辆牛车中探出头提议道,在她的眼中,这些人的命似乎连草芥都不如。 “还愣着干嘛?还不按三夫人的吩咐去做?” 等那些晚了一步的惊惧老百姓明白过来,一阵箭雨朝那些手无寸铁的老百姓身上带着无情的嘲笑射了过去,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官道两旁的山壁,经久不绝,只不过这样的效果却出奇的好,除了留下几十具在官老爷和他的女人们眼中一文不名的新尸体,人群如鸟兽般向四下里散去,看着被搬掉的绊脚石,官老爷,夫人们的喉咙中传来似乎从地狱中传来的不屑讪笑...... 一队押运着大大小小将近一百多只木箱子的车队循着哭声缓缓而来,为了以防万一,这些人在距离半里之外的地方停了下来,并派出一人一马靠了上去。这些人最明显的标志是下颌上留着一副大胡子,表面上看起来凶巴巴的,眼神里却带着一股悲天怜人的干净。 “打听清楚了吗?前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措姆离大爷,要不我们还是绕道而行吧?”这位马弁知道老爷的脾气,如果让他知道事情的真相,绝对会拿刀子和对方拼命。 “前方有诈?” “嗯...嗯...”马弁显得极为不自信,言语间慌慌张张的,这自然没逃过善于识人辨色,本身就是刺探情报高手的措姆离的如电法眼。 措姆离之所以出现在这里,自然是出自吴永麟的授意,作为打前哨的他,凭着敏锐的直觉自然比其他人提早嗅到了报恩寺这帮人造反的企图,作为吴永麟身边的得力干将之一,听说吴永麟准备在乱世中‘大捞一笔’,或者将‘五通钱庄’迅速在周边县市以另外一种方式开起来,措姆离想都没想便彻彻底底的执行了,当他最后一刻从平武县撤出来时,那些到处烧杀抢掠的僧人几乎只离他只有百步之遥,他凭借着精湛的骑术,从蚂蚁一般围上来的僧人中杀出一条血路,只要回想起那一刻,他胸壑里面就忍不住一阵心惊肉跳,这些似乎被度化的僧人杀起人来,比他们吐蕃人还狠,出手干净利落,刚刚还在肩上盯着的大脑袋,眨眼间就没了。事实上是,措姆离出于对佛祖及那副巨大雕像周围围绕着的那些徒子徒孙的敬畏之心,对那些恶僧他实在下不去手,和守城的官兵一样,只得选择落荒而逃这种狼狈不堪的方式,将这帮不人不佛不兽的家伙收服,普天之下,也许只剩下大掌柜有这个能耐了。 “说真话。”措姆离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几乎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威严语气。 马弁知道瞒不下去了,惊惶的答道:“措姆离大爷,现在是非常时刻,我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兄弟们还等着和你一道回成都府去吃庆功宴呢。” “驾。”措姆离身下的那匹快马肚子上吃痛,立马如箭一般冲了出去,措姆离知道继续这么问下去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也不想继续为难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兄弟,还不如自己直接冲过去一探究竟。 十步之内,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窜入他的鼻子里面,眼前的一幕,恍然如梦,一个女人被射穿了肚子,屎尿鲜血留了一地,一个幼童被撕心裂肺的母亲抱着怀中,再也没有了呼吸,这些人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一下生活,没来得及大掌柜正悄悄给他们带来的改变,便一个个撒手人寰,惨淡而去,一股无名的悲愤由心口直往喉咙,脑门上窜,接着一阵如野兽般的嘶吼在山壁中延宕开来,周围渐渐聚拢的百姓内心却没有一丝的害怕,为这些遭难的不幸者流泪的人并不多,这个大胡子一泡眼泪从眼眶中决堤而出的时候,他们把他当成了一个好人。 看着那些只有官府的人才会配备的箭镞,措姆离还是想确认一下,朝周围的人吼道:“这是谁干的?” 人群里并没有人敢答复,这个大胡子牵着的马上也有一把牛角弓,有心人瞧个分明后,他们把他当成了那些扬长而去的官老爷的人,当大胡子用鹰隼一般的眼神朝他们横扫过去的时候,他们躲躲闪闪的,并不敢和他对视。 “那些杀千刀,该被下油锅的畜生,老娘和他们拼了。”一个因失去亲人而变得有些发癔症的妇人提起身旁的一根扁担就冲了出去。 “疯了疯了,官老爷们疯了,以杀老百姓为乐,一个平时都不敢杀鸡的妇人,今儿都敢提着扁担和人拼命了,这世道要变天了,皇帝做不长久了...” 车队慢慢接近之后,只看见一道迅驰而去的缰影,车队里立马窜出几个人尾随而去,作为一个团队的核心,底下的这些人并不想他出什么意外,在他们看来,人命一定是比钱财重要的。 第620章 大蜀王又来了(五) 大蜀王的子孙重新现世,短短半月,起义军几乎席卷了整个川东,川西地区,剑州(今四川剑阁县)、绵州(今四川绵阳)、阆州(今四川阆中)、巴州(今四川巴中)相继陷落,幸而剑州北面的剑门关还掌握在自己人的手中,守住此地的兵马都监叫上官鼎鼐,此人非等闲之辈,也还有几分真材实料,听说他的祖上正是昔日在剑门关与大蜀王苦战数日确保雄关不失的赫赫有名的大将上官文。 剑门关是川北重要门户。四川与北方主要通过三条栈道相连(金牛、米仓、阴平),其中金牛道建成最早,相对好走,再加上金牛道直通四川盆地中心——成都,由金牛道进攻成都最为便捷,故在川北防御中金牛道尤为重要。而剑门关,正是扼守金牛道的门户。 剑门关能守住,其实三分靠人力,七分靠地利。剑门关有他独特的地理优势,其左右两面峰韧如斧削,壁高千刃,天开一线,周围奇石兀立,关楼建在崇山峻岭的大剑山和小剑山之间,被称为入蜀的咽喉,易守难攻,往往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 西汉文学家张载在《剑阁铭》赞道:“岩岩梁山,积石峨峨。远属荆衡,近缀岷嶓。南通邛僰,北达褒斜。狭过彭碣,高逾嵩华。惟蜀之门,作固作镇。是曰剑阁,壁立千仞。穷地之险,极路之峻。”唐代著名政治家、文学家李德裕在《铭》中写道:“群山西来,波积云屯。地险所会,斯为蜀门。层岑峻壁,森若戈戟。万壑奔东,双飞高阙。翠岭中横,黯然黛色。树若雄屏,以卫王国。”三国蜀汉重臣邓芝曾说:蜀有重险之固,吴有三江之阻。重险者,谓外有褒斜、子午之险,内有剑阁之隘也。西晋著名文学家左思《赋》云:阻以剑阁。东晋末年重要将领、大臣殷仲堪曰:剑阁之隘,蜀之关键。唐刘凤云:梁山之险,蜀恃为外户,其山峭壁中断,两崖相,如门之辟,如剑之植,故名剑门。《益州图经》云:小剑山截野横天,奔峰倒地,挟楚包汉,呀秦拥蜀。大剑虽号天险,有扼塞可守,崇墉之间,径路颇坦。小剑则凿石架梁,飞阁成道,耸峭不容飞越,李白所云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者也。虽然,刘禅、萧纪之徒,其如地利何哉? 秦惠文王九年(公元前316年),司马错灭蜀,即由此道。相传战国时期,秦惠王欲吞蜀,苦于无路进蜀,谎称赠五金牛、五美女给蜀王,蜀王信以为真,派身边五丁力士,劈山开道,入秦迎美女,运金牛,才开通了这条蜀道,称为“金牛道”,又称剑门蜀道。东汉永平四年(公元61年),司隶校尉杨厥重修剑门蜀道。 三国时期,蜀丞相诸葛亮率军伐魏,路经大剑山,见群峰雄伟,山势险峻,便令军士凿山岩,架飞梁,搭栈道,此垒石为关,称剑阁或剑阁关,唐以后多称剑门关。诸葛亮六出祁山,北伐曹魏,曾在此屯粮、驻军、练兵;又在大剑山断崖之间的峡谷隘口砌石为门,修筑关门,派兵把守。公元263年,魏军镇西将军钟会率领10万精兵进取汉中,直逼剑门关欲夺取蜀国,蜀军大将姜维领3万兵马退守剑门关,抵挡钟会10万大军于剑门关外。 西晋元康八年(公元298年),成汉政权奠基人、氐族人李特率领关中流民就食巴蜀,过剑阁,叹息曰:“刘禅有如此地,面缚于人,岂非庸才耶?”东晋升平三年(公元359年),梁州刺史司马勋叛乱,引兵入剑阁,攻涪(今绵阳),进围益州(今成都),丞相桓温遣东晋名将朱序等讨平之。东晋宁康元年(公元373年),前秦皇帝苻坚使部将徐成攻克剑阁,进而夺取梁、益二州。 南朝齐建元二年(公元480年),南齐大将崔慧景于剑阁击败引氐族来犯梁州的李乌奴。南朝梁天监四年(公元505年),北魏名将邢峦遣统军王足入剑阁,围涪城。天监十三年(公元514年),北魏遣甄琛出剑阁。天监十五年(公元516年),巴西、梓潼二郡太守张齐与北魏争葭萌关失败,剑门守军弃城而去。普通六年(公元525年),益州刺史萧渊猷遣其将樊文炽围剑门关,失败遁走。大同元年(546年),剑阁复入于梁。大宝元年(公元550年),氐族酋长杨法琛据利州(今广元)归附北魏,益州刺史、武陵王萧纪遣杨乾运讨伐于剑门关。承圣二年(公元553年),萧纪叛乱,东侵荆州,西魏尉迟迥乘虚南下潼州(今绵阳),杨乾运等密以剑阁送款于魏,迥入剑阁,蜀遂瓦解。后周大象元年(公元579年),益州总管王谦举兵响应相州总管尉迟迥,讨伐杨坚,杨坚使隋朝名将梁睿讨之,自剑阁进逼成都。 唐元和元年(公元806年),山南西道节度使严砺夺剑门,入剑州,平定作乱的西川节度使刘辟。咸通末年(公元874年),南诏犯成都,唐军出剑门,而敌退却。乾宁四年(公元897年),西川节度使王建攻东川,陇右节度使李茂贞遣部将李继昭援救,留偏将守剑门关。 后唐同光四年(公元926年),后唐灭前蜀,李绍琛(康延孝)在剑州拥兵自称西川节度使,魏王李继岌遣任圜追击之,任圜先遣别将下剑门关守之,遂进败绍琛于汉州。长兴元年(公元930年),东川节度使董璋、西川节度使孟知祥谋据两川,董璋遣兵筑七寨于剑门关,又于剑门关北置永定关,布列烽火,大将石敬瑭受命讨伐董璋,偷袭剑门关。后周显德二年(公元955年),遣军伐后蜀,取秦、阶诸州,蜀人聚兵粮于剑门关、白帝城。 当朝乾德三年(965年),大将王全斌伐后蜀,有降卒进言:“由昭化县江东越大山数重,有狭径,名来苏,蜀人于江西置栅守之,对岸有渡,路出剑门南二十里,至青缰店与官道合,由此进兵则剑门之险不足恃也。”康延泽曰:“蜀人并力守剑门,若令诸帅协力攻取,而命别将取来苏,达青缰,北击剑阁,与大兵夹攻,破之必矣。”王全斌从之,遂夺剑门关。 上官鼎鼐这些年经过官场不良习气的熏陶,早已没有先祖的遗风,在得知那伙僧兵开始造反后,还是胆量去了三分,不过长期值守于剑门关,也有他的一番作为,为了不想赴昔日剑门关被大将王全斌攻破的后尘,将来被朝廷降罪,这些日子在来苏狭径上急忙设置了一些寨楼,只是多招了一些在寨楼上安置的人马后,粮饷却有点不够用了,朝廷还没运到的粮食和军饷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他不得不向成都府的知府吴永麟发出了求助。 成都府的衙署这些日子也忙作了一团,吴永麟收到上官鼎鼐派人连夜加急送来的火漆密信后,便抓紧时间征集拉夫、调配粮食。当越来越多逃难到成都府的异地储户拿着‘半钱’的凭证到成都府的‘五通钱庄’兑换银钱后,‘五通钱庄’的压力倍增,偏偏迟迟没有措姆离的一点消息,似乎他那里出了一点意外的状况。眼看账上的准备金越来越捉襟见肘,庞素秋和另外三家的股东也慌了神,再不拿出相应的策略出来,很有可能激起民变,后果将不堪设想。 为了稳住这些储户,吴永麟开始限制当日最多对一两以下的银钱进行兑取,大面额一律不予受理,刚开始升斗小民是不能理解的,当治安越来越乱,街上出现越来越多手脚不干净的‘鼓上骚,有些人离开‘五通钱庄’没多久,便差点成了绝户,他们暗自庆幸‘五通钱庄’的先见之明。只是偏偏这个时候,成都府的粮价由原来的一斗二百文钱陡然升到了四百文(北宋末年的一文钱已经赶不上宋初的一文钱,已经存在通货膨胀了,下面写的范仲淹一斗一百二十文是在北宋中期),价格整整翻了二倍,甚至还有狂暴上涨的趋势,简直一天一个价,昨天还捏着买人参的钱,一夜之间很有可能只够买白菜了。吴永麟知道一部分是‘袍哥会’的人暗中搞得鬼,也有一部分是成都府那些大户人家屯粮的原因。即使这些人将粮食拿出来,也供应不了越来越多涌入成都府的外来户。 由交趾传入中土,一年能收两季的占城稻(这个是宋初从越南即‘交趾’由贾贩者、移居者--‘早期华侨’们携至泉州,通过海上运过来的)暂时还在江苏湖州一代推广种植,吴永麟进入成都府时早已过了庄家的播种期,他原本想将占城稻引入成都府,可是时间上有些来不及了,只得等到来年了,而且这些日子田里的水稻正在灌浆,离收割至少还有两三个月,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市场宏观调控在这个朝代是以另外一种匪夷所思的形式进行的,往往让人有些不可理解,官府出面的开仓赈粮,开官仓赈贷只能解燃眉之急,遇到天灾人祸的饥馑之年,一代名臣范仲淹曾经有过这样的做法,当时他推行庆历行政失败后,来到杭州,出任两浙路安抚使兼任知杭州。政治上老熟的他大胆的采用了一些反常规的作法。 第一、他提倡城市居民大搞龙舟竞赛。 第二、他自己率领僚佐们,天天在西湖上举行宴会。以此为榜样,在富裕阶层中推行高消费运动。 第三、告谕各个佛道神庙,趁着荒岁劳力低廉,建材低廉之机,大兴土木。 第四、新建、改造、修缮官府的仓库与官吏房舍,每日役使上千的民夫。 第五,不是压低市场粮食价格,而是由官方出面,把已经迅速腾涌的谷价,由每斗120钱,提高到了每斗180钱。 范仲淹的这一系列措施,当时把一些人弄得莫名其妙。转运使等监司衙门,立即上奏朝廷,控告杭州长官‘不恤荒政,游宴兴作,劳民伤财’。这些罪状,只要一条被追究,范仲淹非罢官降职不可。 范仲淹一句‘有余之财,救济贫者’,便将这些人打发了,当然他老人家还是费了一番唇舌的。 果然,当时相当一部分面临死亡的贫苦人民,得到从业自救的机会。加上江浙地区的粮价上涨,贪利的商人,从四面八方载运粮食来杭州发财,结果随着越来越多粮商的涌入,粮价也很快从高峰上跌落下来。当时,杭州虽然受了大灾,却没有造成巨大的伤害。后来包拯在江西庐州的时候也这么干过,他做得更绝,完全不对狂暴上涨的粮食市场实施行政干预,听任其市价上升,结果四方商人匆匆运来粮食,很快,米价急剧回落,解救了危机。聪明人办事果然不按常理出牌,但最终人家还是把事情完美的完成了,我们不得不佩服古人的智慧。 吴永麟知道当初这两位名臣的做法在当下完全行不通,这是由成都府特殊的地理位置所决定的,范仲淹任职所在的杭州,水路四通八达;江西庐州,多平原;外面的粮食进入灾区,易如反掌。成都府却像一个陷入地里的大铁盆,外面的人想进来,或者里面的人想出去,都要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要不然李白也不会喟然长叹‘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了。更何况现在的处境还很不乐观,首先进蜀的陆路可能已经完全被造反的僧兵中断了,半路运往成都府的粮食,被那些僧兵抢去,很有可能被戴上一顶资敌卖国的帽子,那些粮商哪里还敢趟这浑水。当前水路又被‘袍哥会’霸占着,外面的粮商也别想进来,运进来的粮食,多半也变成了天价粮食,只不过龙舟赛,修缮佛道神庙,官府的仓库与官吏房舍这几件事还是可以搞一搞的。成都府的粮食还没到饿死人的地步,先可以缓一缓,撑一撑。 只是迟迟未到的措姆离却让吴永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有力气使不上来,范老爷子和‘五通钱庄’的危机都需要钱来解决啊。还好的是绵州离成都府只有百里多的路程,一匹快马其实只要两三个时辰就能抵达,只是运往剑门关的军粮刻不容缓,即日即将启程,吴永麟此刻是分身乏术,恨不得将自己是身体劈成两半分开来用。 唯一熟悉川内道路的唐屾现在还和张虎、罗平阳、座山雕在山里面招徕人马,安抚人心,一时半会也赶不回来,愁眉不展的吴永麟不知不觉来到了‘五味居’的门前,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阵嘹亮的声音把他反而吓了一跳。 “吴老爷,平时天塌下来都会给自己找乐子的开心果,今日怎么变得像打了霜的茄子似的了。” 豆花大嫂一句玩笑话,并没有让吴永麟好受一些,他勉强挤出一副难看的笑容,既然来了,也到了饭点,那不如先进去填饱了肚子再想办法,吴永麟迈开大步走了进去。 第621章 大蜀王又来了(六) 在吴永麟和上官鼎鼐在四川地区采取积极自救的时候,由朝廷派往成都府的第一批援军首先由秦州派出,来人是秦州的兵马都监曹二虎,这人生得方面大耳,体型臃肿,一杆普通兵卒常用的二十多斤的枪都提不起来,偏偏这些年官运亨通,只因为靠他手下的一个低级副尉。 他叫‘泼韩五’,长得高大魁梧,风骨伟岸,目光敏锐如电,在襁褓中已能转盼四顾,据说他出生的那天傍晚,‘有光芒出屋间’,乡邻以为失火了,纷纷拿出汲水的工具与瓦罐木盆前去救火。他嗜酒豪放,性格直爽,挚勇绝人,有时亦有些出格,他做事做人往往不遵常规,泼辣好动,爱打抱不平。这不,他刚刚收服了一匹野马,来不及给这匹好马准备新的鞍鞯,便迫不及待的跨在马驹上驱驰起来,风声在耳畔呼呼作响,让人弄不清楚到底是这一人一马在前进,还是身旁的一切在倒退,座下野性难驯的马驹似乎想把他从背后甩出去,往前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泼韩五’岂不知道这畜生的意图,相比较以前他缠斗的那条浑身滑溜溜的大蟒蛇,这匹野马太小儿科了点,他紧紧的用腿肚子夹着马肚子,只是随着野马的奔跑,马背与他的胯下相连的部分越来越多的油汗,为了熬住野马的火烈性情,‘泼韩五’也发了狠,趁着间隙将怀中的一条汗巾拿出来之后,朝马眼蒙了上去,他这次完全是和它死扛上了,看谁最后累死谁? ‘泼韩五’是战国时代韩国人的后裔。春秋时晋封韩武子于韩原(今陕西韩城县),其后世代为晋国大夫。周威烈王二十三年(前403年),韩与赵、魏分晋,列为诸侯,封地在今天河南西北部与陕西东部一代。其地险要,苏秦就称赞它具有巩洛成皋之固与宜阳商阪之塞。但由于紧邻虎狼的秦国,在秦始皇吞并关东六国中,韩首先被秦国吞灭。秦始皇嬴政十七年(前230年),吞灭韩国时,韩国人四散奔逃,有一支渡过黄河来到陕西西北部。他们以国为氏,这就是‘泼韩五’的祖先。韩氏到这个朝代,已经在此地生息繁衍了一千二百多年。 ‘泼韩五’今日某些性格的形成,可以说是从祖上传下来的。曾祖韩则,世代生活在家乡,以侠义闻名。家中富有资财,经常出钱帮助贫穷人家治病抓药,乡里人自然很感激韩则,只是传到‘泼韩五’这一辈的时候,家里已经变得一贫如洗,甚至连‘泼韩五’请教书先生的钱都付不起了,所以他混到十多岁娶亲的时候,大字不识几个。 在‘泼韩五’五岁时,家里来了一位既懂三教九流、天文地理,更兼精通相面拆字、卜卦扶乩、奇门遁甲、阴阳风水的江湖‘异人’。 原来‘泼韩五’的奶奶过世没多久,灵柩还未入土,韩家上下哭哭啼啼,披麻戴孝,好一番悲痛欲绝的凄厉景象。 ‘异人’长得颀长清癯,头发胡子全白,配上他穿的那身浆洗得发白的长衫,加上手上捏着的那把须白佛尘,越发显得仙风道骨,颇有一副世外高人的高深莫测模样:“山人云游湘乡,见离此不远的少阳山,有一处吉壤,这块地,全县没有任何一人有此福分,唯独韩府的老太太福寿双全,可配葬在那里,故山人特来告知韩侠士。” 韩父本来就喜结交江湖上有真本事的那些奇人,听对方这么一说,疑云尽消,等对方见礼后,领对方进入一间相对安静点的内室,让丫鬟送上了香茗,彼此盘腿于塌上,促膝长谈起来。 “先生贵姓?” “活的太久,我都不记得我真实的姓名了,别人都叫我无尘,你也可以和别人一样这么叫我。机缘汇聚,我与曾祖生前有过一番交情,曾受过他的恩惠。” 韩父大惊,和曾祖同辈的,再怎么也算是自己的长辈,他连忙从塌上跳下来,慌慌张张的向无尘道长唱喏道:“晚辈刚刚有冒犯之处,还望先生恕罪。” “现已入了三伏,酷暑难耐,不及早下葬,对死者,生者其实都不大好。” “世叔,我们何尝不知道呢,只是乡里的地仙迟迟还没给消息,我们也不敢贸然动先母的椁棺。” “寻常地仙,不过混口饭吃而已,哪里识得真正的佳城吉壤。” “诚如先生所言。鄙人早先本不信地仙,家父生前亦不信三姑六婆、巫师地仙。” “混饭吃的油嘴地仙,固不值得相信,但风水地学却不能不信。”无尘道人正色道,“当年赤松子将地学正经《青囊经》三卷授黄石公,黄石公又将它传给张良,张良广收门徒,传之四方,造福人类。其中卷《化机篇》说得好,‘天有五星,地有五形,天分星宿,地列山川,气行于地,地丽于天,因行察气,以立人纪。’地气天文本为一体。人秉天地阴阳二气所生,岂能不信地学?地学传到东晋郭景纯先生,他著《葬书》,将地学大为发展,并使阴宅之学更臻完善。《葬书》上说,‘占山之法,以势为难,而形次之。势如万马,从天而下,其葬王者。势如巨浪,重岭叠嶂,千乘之葬。势如降龙,水绕云从,爵禄三公。势如重屋,茂草乔木,开府建国。势如惊蛇,曲屈徐斜,灭国亡家。势如戈矛,兵死形囚。势如流水,生人皆鬼。’可见,这阴宅之学,功夫深得很,不是轻易能探求得到的。” “先生之言很有道理。自从家祖随便下葬后,鄙家越来一代不如一代,世侄现在也怀疑祖上的阴宅地学是不是出了问题。” “要不我们去曾祖的墓地去看看?” 无尘说走就走,当韩父和无尘到达韩则的墓地后,无尘从怀中摸出一个精致的罗盘,开始堪舆起周围的地势起来。二个人在山前山后看了一遍,然后登上山顶。无尘站在山顶往周围一看,大惊失色,只见山势‘外山重重包裹,朝案重重拜伏,明堂绝不陡泻。’也不知是那个地仙为韩则找的一处大好武曲星的地势,偏偏半吊子的对方还将韩则的墓放在了山脚,《撼龙经》曾有云‘武曲尊星性端庄,才离祖宗既高昂。星峰自与众星别,不尖不园其体方。高处定为顿笏样,但是无脚生两旁。大凡贵龙多缠护,没有护卫伴行的武曲星,只能结作佛寺道观。’ “曾祖这一处墓地其实比我寻的那一处佳城吉壤还要好,谓之‘气冲牛斗’局中的武曲星局,武曲星是至尊至贵之星,方正高昂乃是武曲之真体,高大雄伟,方正如屏,或高如顿笏。行龙过程中护卫重重而不断,每逢跌断过峡时,都有衣冠吏(园峰带脚)伴随,有如大官出巡,重重护拥,气势非凡。当星峰再起时,也一定是方正如屏,端庄威严,‘峰峰端正方于长,不肯欹斜失尊体。’下葬在这样的非凡之地,将保佑尊府家业如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日后将成为当今天子的左膀右臂,中兴重臣,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只是不知道那个混账东西将曾祖葬于‘气冲牛斗’的封门处,反而堵住了气眼,活生生将一条猛虎变成了一头病猫,让人好不气恼。” “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地仙害煞我们也,回头我非得找他好好算一算这笔账。若不是今日遇到世叔,我还被蒙在鼓里,恐怕韩家成了绝坟户都不自知,世叔可有解决的办法?” 无尘继续往前走,将韩父带到了对方以前不曾留意过的地方,只见此地山峰三面壁立,中间一块凹地。山不高,却林木葱茏,尤其是那块凹地,芳草丰盛,虽是冬天,亦青青翠翠。环绕四周的是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溪中时见游鱼出没。 “世侄请看,此地山环水抱,气势团聚,草木葱郁,活力旺盛。这种山、水、势、气四样俱全的宝地,世上难得。” 韩父已经猜到了无尘的用意,对方的意思是想让曾祖迁一下坟,只是这么大的工程,他心里其实并不乐意,万一祖宗们托梦怪罪下来怎么办? 无尘自然看出了韩父的迟疑,为了打消对方的疑虑,缓缓说道:“葬在龙口出天子,葬在凤口出皇后,葬在大鹏口里出将相。庄子《逍遥游》中曾有云‘展垂天乌云之翼,击三千里之水,抟扶摇而上九万里’,这里正是大鹏神鸟局,老太太坐镇于此,封门不开,也属枉然。” 这一带,韩父从小便熟悉,只是从来没有在山的另外一面做过停留,作如此俯瞰。经无尘一指点,他越看越像。 无尘又指着大鹏鸟的尾部说:“我刚刚看到那里有一座修缮得很好的坟墓,也不知是哪位地仙看的,算是有眼力。” 韩父顺着无尘的手指方向看去,说:“那座坟我知道,不是哪个特意看的,而是无心碰上的。” “无心碰上的?”无尘惊奇地问,“怎么碰得这样好?” “我们乡里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韩父缓缓地说,“乾德三年间,十八里铺有个贺三婆婆,带着一个十二岁的儿子,儿子名唤狗伢子。母子二人终年在乡里以乞食为生。那年大年三十,风雪交加,母子俩乞讨回家途中,路过少阳山时,贺三婆婆一脚未走稳,从山上滚到山脚,摔死在一块石头边。狗伢子抱着母亲痛哭,想自己家无尺寸之地,如何埋葬呢?只好就地挖了一个坑,把母亲掩埋了。狗伢子埋葬母亲后,便离开此地,远走他乡。四十年后,狗伢子在外乡发财致富,三个儿子也都得了功名。他带着大把钱衣锦还乡,乡亲们都说是贺三婆婆的坟地好。于是狗伢子将母坟修缮一新,并请人年年代他祭奠。” “哦!原来是这样。”无尘笑着说,“这贺婆婆葬在大鹏鸟的尾巴上,保佑了后人发财致富得功名,这便是这块宝地的明证。我现在看中的是大鹏鸟的嘴口,那才是胜过尾部千百倍的好地。 韩父高兴地说:“先生说得好,过些日子,就把灵柩移来,葬在这里。” 无尘又打开罗盘,细细地测了一番,削一根树枝插在凹地上,说:“这里便是金眼的正中处,让老太太及韩氏后人头枕山峰,脚踏流水。” 说罢,二人一起离开大鹏金翅鸟的嘴口回韩府,迁坟自然也成了定局。 听说来了位奇人,给老太太和韩氏后人寻了一个绝好佳城,可以保佑韩府大吉大利,阖府上下,无不欢喜。五岁的‘泼韩五’也过来见了无尘,无尘见了甚是喜欢,经过韩父的同意,便将‘泼韩五’当即收为了徒弟,这些年通过无尘的悉心指导,武艺小有所成。这些年韩府没有因为老人的下葬而情况有所好转,反而是越来越糟糕,在‘泼韩五’十岁的时候,无尘实在不好意思继续待下去,选择了不告而别,继续云游四方,过他神仙般的日子。 ‘泼韩五’隔了几年就成了婚,只是早已由原来的大房子搬到了草房子里面,他依仗着身体好,体表上的一些小恙挺一挺也就那么过了,讳疾忌医的他很快便生得疥疮满体,腐烂秽臭,不可接近,就连他的气儿都讨厌他。 也该‘泼韩五’有这段奇缘,这年夏日,‘泼韩五’在山中的溪涧里洗浴,浑身上下早已一丝不挂,只是不料一个庞然大物早已从水中慢慢游了过来...... (可惜同样生得满身癣疥的曾国藩没有这么好的运气,《曾国藩大传》说:曾国藩长了一身皮癣,初时尚无多大痛痒,35岁之后,癣疥一天天严重,奇痒无比。曾国藩或坐或卧,皆不断抓挠,煞像个猢狲。曾国藩终生有个围棋癖,他一边下棋,一边抓背挠腿,只见皮屑飞扬,一局下来,周围地上、棋盘桌案上到处是皮屑,像下了阵小雪。 关于曾国藩,有这样一个传说。说是有关曾国藩多喝了几杯,上床歇息,侍女为他盖被,猛地发现床上盘着一条巨大的蟒蛇,吓得晕了过去,好像许仙见到喝了雄黄酒现了原形的白蛇。由此,人们传说曾国藩是巨蟒变的。此说不光有说,而且还有证据,曾国藩睡过的床上,每天早上都会留下许多皮屑,像是蛇蜕一般。因此,人们传说曾国藩是神蟒入世为人,专为拯救大清江山来的。当然这是扯淡的,看,名人一身的癣疥,竟无须大肆鼓吹,假以时日,都可悄悄地演变成美丽的神话,遑论其它?爱名人,可要小心!) 第622章 大蜀王又来了(七) 哗啦的一声,‘泼韩五’的身后猛的升起一阵数丈高的水柱,水柱中夹杂着一个黑魆魆的凶狠暴虐身影,一个张开倾盆大口,吐着血红信子的不速之客朝‘泼韩五’这个可以让它饱餐一顿的猎物头顶铺天盖地般罩了下来,原来这是一条浑身黝黑的大蟒蛇。 在这万分危急的关头,‘泼韩五’身子灵猴般不退反进,急遽用肌肉里产生的自激力,臂之使腕,腕之使掌,掌之使指,探出精钢般的十指紧紧的擎住了大蟒蛇的七寸颈部并将其高举过顶,以免蛇口与自己裸露出来的身体的任何一部分相碰触,看着涎水里若隐若现的颗颗绿森森的毒牙,‘泼韩五’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知道一旦松手,自己这小命必然瞬间难保,他皱褶的额头上不自觉的沁出一丝丝冰冷透凉的汗珠,周围的空气似乎也冷凝了下来,让‘泼韩五’不寒而栗,浑身震颤如筛糠。 大蟒蛇的血盆大口此时虽然奈何不了天生神力的‘泼韩五’,它的下身却没闲着,它用蛇身一直到尾巴部位紧紧的缠绕着‘泼韩五’,将他裹成了一根大腊肠,只是偏偏见了鬼似的,任凭巨蟒浑身的蛇肉勒得几乎都要发酸了,硬是没把蛇皮陷入到对方的骨肉里面半分,它知道今天遇到了最不该惹的一个男人,它最引以为自豪的必杀招式失灵了,只是已势成骑虎,进退不得。 ‘泼韩五’其实也是硬挺着,他此刻几乎是牙齿发酸,上下颚不停的打着颤,他知道必须得咬住这口气,要不然一旦泄第一口气,他所有的挣扎就白费了。他和它就这么僵持着,当他出现在村人面前的时候,他们还以为他穿了一条稀奇古怪的黑裙子,看着那个庞然大物吐出来的血红信子,村民们吓得四散逃去。 “浑家,快去把家里的刀拿来,用刀剁了她。”‘泼韩五’才迈进自己家的小院子,便朝视野中一个熟悉的身影喊道。只是老婆孩子的第一反应让他大失所望,那个枯瘦面黄的女人和自己麻杆一样的儿子在院子中造成了更大的一种混乱,周围传来叮叮嘣嘣的杂乱声,他们家里唯一还完整的酱菜坛子变成了一堆惨不忍睹的黑乎乎的碎片。 ‘泼韩五’脸上此刻如火烧一般难堪,先是红,接着变为青,大蟒蛇趁着这个间隙将身体往里收缩了一寸,‘泼韩五’似乎都能听见自己身体里的骨头即将断裂的咯咯声。窘困的‘泼韩五’知道此刻只能靠自己了,他来不及细想,扭转身形扎入了旁边的厨房里,偶然看到了放在几案上的一把钝刀,他势如闪电般从案几上取过那把钝刀,然后用尽全力将蛇头按在几案上,挥着手里的那把钝刀用力的斩了下去。也许是蛇颈皮硬肌厚,也许是刀太钝,一刀下去,只出现了一道浅浅的裂纹,刀往回弹的时候险些伤了自己。大蟒蛇吃痛,身体也变得疯狂起来,一扭一扭的,企图逃脱‘泼韩五’的掮制,只是它越挣扎,原本还只是有点裂纹的伤口如破了的丝帛般越扯越大,一股带着扑鼻腥味的黑血顺着伤口慢慢流了出来,‘泼韩五’知道蛇血比任何东西都补,本就和对方斗得口干舌燥的他一时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一放嘴咬了下去,直到一股腥甜的血液顺着他的喉咙进入他的胃里面,与他身体的各个细胞完全融合在了一起,他浑身更是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看着还在兀自作垂死挣扎的大蟒蛇,‘泼韩五’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意,他用那把钝刀在刚刚破出来的伤口上如锯子般来回抽动,咕噜一声,锯落的舌头含恨的滚到一边,人蛇之间的大战这才接近了尾声,‘泼韩五’这才真正逃过了这一劫难,活了过来。 ‘泼韩五’细想一番,心里怒气横生,自己将来可是当大将军的人物,今天险些着了这个畜生的毒手,被蛇卷着的这一个多时辰并不好受,好几次一只脚都已经迈入了鬼门关,肚子咕咕叫个不停,原本饥肠辘辘的他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大蟒蛇的皮剥了下来,将白嫩嫩的蛇身斩成了数断,然后生火烧水,将蛇肉放到锅里煮了,和吓得不轻的家人集体饱餐了一顿,儿子甚至调侃说,希望‘泼韩五’每天都到山里去勾一条这样的美女蛇回来,那他们每天就都有蛇肉吃了。心里憋着火的‘泼韩五’晚上把满腔的不满发泄在了肚皮下的浑家身上,浑家反而对‘泼韩五’的表现特别满意,又要了一次,‘泼韩五’最后腰酸背痛躺下的时候,发觉自己特别委屈,打蛇的时候一个个在旁边看戏,临了一个个压榨自己的色相与体力,这今后让自己还怎么活? 也许是昨夜发的那一身潮红的热汗帮了自己,也许是吃进肚子里的大东西起到了作用。‘泼韩五’原本那一身的疥疮癞疤在第二日神奇的如蛇皮般尽数脱落,获得新生的他一夜间变成了一个洁白如玉的漂亮小伙子。就这样‘泼韩五’与‘蛇’接下了不解之缘,每天晚上,他的浑家会像‘蛇’一样缠着他,直到他身体里的最后一丝气力被夺去;他每天喜欢坐在浅草地里,蜿蜒着身子在那里扭来扭去,似乎总能有一定的收获;更奇怪的是,他和村子里的人在厉声急促讲话时,会经常吐出舌头。久而久之,周围的人都认为他是蛇精转世,只是他们却把这蛇精转世的家伙爱吃蛇这个嗜好自动从脑子里过滤掉了。 崇宁四年,‘泼韩五’还没有达到举行冠礼的年龄,也就是十七岁那年,以‘敢用’(敢于决死的士兵)的名义相应政府的招募,参加乡州的军队。他之所以有这样的勇气,与他人生中的第一位伯乐有关,‘泼韩五’本就年轻气盛,心中原本就藏着祖辈传下来的一股侠气,他喜欢替人出头,喝了蛇血,吃了蛇肉后,更是力气大增,这一来二去,打死人是常有的事,按照律法,理应被砍掉脑袋。‘泼韩五’记得行刑的那一天,天气很糟糕,而就在头顶上的那把鬼头刀落下来的时候,烽火台的烽烟升起来了,远处传来胡笳沉闷的嘟嘟声,马蹄声夹杂着滚滚的黄尘疾驰而至,‘泼韩五’知道,西夷的擒生军又来抢钱杀人抢粮抢女人烧房子来了。 台上的那位行刑官他后来才知道对方叫陈豫,曾做过节度判官与经略司干当公事,他临危不乱的走到‘泼韩五’面前,笃定的说道:“你这个人骁勇强悍不怕死,现在大敌当前,你可以杀敌赎罪,如果你愿意往前冲,说不定将来会有一份不错的前程,如果往后退,后果不用我说,你应该也明白。” ‘泼韩五’身上的枷锁被解开的那一刻,二话不说抢过身边刽子手捏在手中已经沁出汗液的鬼头刀,(原来这位仁兄只会杀不动的人,冷不防看见那么多彪悍的人在眼前晃来晃去,早已被吓破了胆)如猛虎下山般冲了出去。 翻滚的骑尘中立马掀起了一股血浪,‘泼韩五’如入无人之境般杀得那些骄傲的骑手人仰马翻,他夺过对方阵营中的一匹快马,挥舞着一把长枪,东冲西走,单骑所到之处,如被黑色镰刀割裂过一般,在地上留下一条殷红的血线,空气中更是闻到一股丧胆的恐惧,这不可思议一人一马一枪,已经把二百多人的擒生军的队伍完全打乱了。 ‘嚄嚄’空气中猛然传来一阵怪异的嚎叫,这些擒生军知道,刚刚从包围圈中冲出去的骑手,踅过马队的折角后,转身又要向他们冲杀过来了,看着满地的残肢断腿,原本凶悍的擒生军刹那间崩溃了,他们不想成为地狱使者刀下的另一个无头亡魂,这小子专门斩人家的头,骨子里居然比他们还狠。一匹马往来时的路一跑,立马从者甚众,西夷骑兵根本来不及收拾地上的二十多具尸体,逃遁无踪。‘泼韩五’立在夕阳的余晖里,血染的残阳让他的身形看起来越发的伟岸,远处的城墙上传来雷鸣般的嘶喊声,里面充满的激动与喜悦,就连陈豫此刻也心潮起伏不定,倘若不久前失手杀了此人,自己肩上这颗人头此刻多半搬家了,不早不晚遇上这个‘泼韩五’,也许就是上天的安排。 让‘泼韩五’真正声名鹊起的,却是让他不以为意的另外一件小事,在他的人生中,让他最在意的好像只有酒和过得快意恩仇,其他完全不值一提。自从加入乡州的军队后,喜欢饮酒交友的他,钱财常常与同伴互通有无。有时钱都用光了,他们便到酒铺去赊账吃喝,常常是赊酒劵累积到上千,按理说遇到这样的客人,其他酒铺是避之不及,偏偏这些酒铺就买他的帐,从不主动向他催讨赊账,甚至怕他不来光顾。原来西夷擒生军常常偷袭边境,遇到这样的时刻,‘泼韩五’格外的兴奋,原来杀敌可以得赏钱,也可以用来换战功,‘泼韩五’往往一听到胡笳声,便立即上马,连鞍鞯都不备而奋勇前驱,一马当先,朝他眼中的钱奔了过去,一仗打下来,多有斩获,顺道连酒铺里的赊账也还了,自然是一举数得。 就在他刚参军这一年,西夷银州驻军浩浩荡荡的朝延绥席卷而来,卫为了捍卫国土,发动了银州战役。‘泼韩五’也被征调参加作战,跟随统治官党万,开拔前线。以前两国之间只是小打小闹,这次几万人的队伍正面开战,就连当初的万人敌杨业都死在了陈家谷(杨业是被辽人抓住后,自绝而亡的),自己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儿子这次岂不是送羊入虎口,更何况西夷的铁鹞子是出了名的凶悍,最近一次的‘好水川之战’,任福等大将战死,卫军几乎全军覆灭,‘泼韩五’的父母这次是死活不让钟爱的儿子去参战。 ‘泼韩五’当时就义气干云的说道:“大丈夫应该放远目光,建功立业,去觅取公侯,怎么能困囿于这数尺埋骨之地?”韩父一时上脑,知道儿子比自己当初不知强了多少倍,紧紧箍住老婆,目送儿子的征骑远去。 卫军刚到银州,眼见西夷军队绕城固守,防备严密。‘泼韩五’一马当先,飞身攀爬上了对方的城墙,他一边杀人,一边将对方的首级从墙上扔下来,一直到斩杀这次守城的主将,这场战役才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告终,‘泼韩五’凭这些人头自然又获得了不少的赏钱。 西夷人也不是吃素的,他们用重兵攻打‘泼韩五’和党万随后所在的蒿平岭,双方经过激烈的鏖战,死伤惨重,卫军太过于冒进,在卫军安营扎寨的时候,西夷的铁鹞子从小道绕了过来,直捣卫军的营房。党万此刻有些心慌意乱,完全懵了。‘泼韩五’却是另外一番模样,他听说对方来袭营,衣服都来不及穿,赤裸着上身,挺着一把戈茅,率领部众奋勇突围,等党万退出去后,‘泼韩五’作为殿后,边战边撤。恰在此时,远见一个敌方骑将,十分神气,全身金甲,周围布满了旌旗,护卫众多,挥着长枪朝‘泼韩五’冲了过来。 ‘泼韩五’悄悄问身边一个被俘的西夷兵:“来人是谁?” 俘虏回答道:“这是西夷的第十军监军兀(一个口加一个移,实在打不出来,抱歉。)” ‘泼韩五’当时眼睛都绿了,他眼前只见到了一座小金山银海,根本不听手下的劝阻,嗖的一身挺戈茅踢马肚子就杀了过去,对面那位第十军监军当时就慌了,等他回过神的时候,‘泼韩五’早已提着对方的那颗人头杀出重围安全归来,西夷军队没了主帅,迅速溃败,‘泼韩五’的威名在西夷军中传开,人称‘鬼见愁’。 经略司把‘泼韩五’的这件战功上报朝廷,希望加重奖励,专管边事的宣抚使童贯怀疑这些‘敢勇’都是世家子弟,在报功时有所掩饰与夸大,且上报时没有事先经童贯之手而发怒,因此贬斥‘泼韩五’的功劳而不录,只允许补提一级待遇。大家都为‘泼韩五’愤愤不平,而‘泼韩五’悠然自得,毫无芥蒂,听说用这次银州战役获得的银钱,终日和兄弟们在酒铺大醉不归,过得快意爽利。 党万深知‘泼韩五’气量宏大,具有远谋,是个前程无量的将才,对‘泼韩五’银州战役后的这些不规矩行为,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泼韩五’自然乐得更加潇洒,当然酒铺的赊酒券又开始暴涨起来。 其实‘泼韩五’除了作战果敢勇猛,为人更是往往不拘泥于战法,常常多用一些奇谋远智,结果更是...... 第623章 大蜀王又来了(八) 黑魆魆的夜晚,四野星辰疏落,升腾起的薄薄雾气轻盈流转,一队刀斧手顺着城墙上抛下来的一根根几乎手臂粗细的绳子像猴儿般依次缒城而下,一人高的蒿草中时不时传来一阵野兽的嚎叫,黑影依次鱼贯而入,消失不见,一阵窸窸窣窣的身形朝远处如鬼火般若隐若现的萤火虫般的敌营如猫儿一般蹑手蹑脚的摸了过去。 这些人背后的城已经被外面的西夷兵围了快半个多月,由于援兵迟迟未到,城里早已人心大乱,有提出弃城突围而出的,有坚守与对方拼死一战的,有暗地里与城外的敌人暗通款曲的,时间继续拖下去,越有被内部攻破的可能,明明知道有细作混了进来,偏偏守城的郡将想不出任何行之有效的办法,人心散了,再好的队伍也难带。 当‘泼韩五’带着八个人、八匹并不出众的西夷马出现在城外的时候,守城的郡将当时就脸黑得像锅底,他感觉自己似乎被朝廷和官家放弃了,而看着眼前让他们欲哭无泪这一幕的时候,抱着这样想法的人似乎不在少数。 “就你们九个?”郡将打开城门将这九个自己人放进来后,几乎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的口吻问道。 事实上包括‘泼韩五’在内,援军真的只有他们这九个人,这座城已经被朝廷当成了一枚可有可无的弃子,甚至连再舔一口的兴趣都没有,隔不了多久这座城便会从自己国家的版图上消失,‘泼韩五’知道当下不能实话实说,他也知道自己被派往这里的是因为得罪了当下的一位权贵,对方看他不顺眼,想让他来这里继续历练历练,‘泼韩五’也大致清楚对方的真正意图,越是难办的事情能办成,就越显得他的重要性,更何况这次说不定又能猛赚一笔酒肉钱,傻瓜才不来,‘泼韩五’略微沉吟了一下,缓缓的说道:“我军的人马已经在离敌营二十多里地的一处靠山的山谷扎营,我们只是先头部队,事先被派来通知阁下,让全城的守军和百姓能吃下一颗定心丸,不至于先自乱了阵脚。” 郡将原本低落的情绪变得亢奋起来,几乎过来紧张兴奋的捉着‘泼韩五’的一只手,颤抖着问道:“援军来了多少?是哪位将军带的队?” “宣抚使童大人亲领西军骑步精锐,分前中后军相隔数里依次浩荡渐进,彼此互为犄角,童宣抚开拔前曾经立誓,不将这批西夷人赶回去,誓不罢休。” “太好了,大家听见没有,我们有救了。” 一种兴奋的情绪迅速在城墙上朝城内传播开来,‘泼韩五’知道此刻必须趁热打铁,要不然等这些人知道真相,巨大的落差产生的失落很有可能在城里的军卒中引发一股不可收拾的哗变。 “童大人也说了,只要能斩下一个西夷兵的人头,赏银十两,提一个官军的头颅来见,一律有重赏,甚至会破格提拔进禁军里去当差。” ‘泼韩五’跟来的那八个人突然将马背上驮着的一个个布袋卸在了地上,内心摇摆不定,懵懵懂懂的众官军一时好奇的围了上来,那些布袋的外面早已染上了一层猩红的血色,似乎里面装着的东西死去还没多久,当系袋口的麻绳被快刀割断后,一个个眼角渗出一行行血泪,鼻孔冒出鼻血,光秃秃的头顶后面跟着一条小辫子的大脑袋骨碌碌的被倾倒在地上,很快在众人的面前堆成了一座小山。 “这是?”郡将已经从这些人头上明显的特征中瞧出了这些人正是这些日子对自己这座城池围而不打,数次派细作在城内散布谣言,闹得人心惶惶的西夷人。 “这些是西夷人散部在城外的眼睛,为了保证接下来的任务能够顺利进行,我们进城之前顺道将他们拔掉了。” “童大人还有交待?”郡将此刻变得格外兴奋,童宣抚的到来,似乎让他看到了升官发财的希望,作为官家身边炙手可热的大红人,此时的表现若能让对方满意,自己将来的前程岂不是顺风顺水? “童大人说了,我们现在的任务便是将这些在城外虎视眈眈,对童大人的动向一无所知的西夷人发动一次突然袭击,让对方自乱阵脚,主动钻进我们在前面设下的口袋里面去,然后将他们尽数剿灭。” “只是城内的兵马有限,万一我们倾巢而出的消息被城内的西夷细作泄露出去,反而被对方趁虚而入,攻下这里,岂不更糟?要不这样,我给你们招募一批敢死之士,阁下带着他们去发财。” “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泼韩五’脸上洋溢着阴谋得逞的某种瑟瑟笑意,其实他根本就是多虑了,人群里也不知是谁认出了‘泼韩五’,作为边关让西夷人称之为‘鬼见愁’的英雄突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时,立马在士兵群里引发了一场轩然大波,此时其实已经根本不必征兵官吏作一番激扬的陈词,在报名的条案上早已熙熙攘攘的挤满了愿意陪着‘泼韩五’去大发利市的敢死之士。当最后统计完成的时候,居然有二百多人。 “我接下来要宣布一个让一部分欢喜,让另外一部分忧愁的消息。”‘泼韩五’说完这句话后,人群里静谧得似乎都能听到彼此的心跳,众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我们如果这样浩浩荡荡的出去,反而会引起对方的怀疑,没立功,反而很有可能被对方包了饺子,为了让大家都能得到一份不错的奖励,挣到的钱能有命花,我觉得不如这样做,古语有云‘兵在精而不在多’,那些这次被淘汰出去的自告奋勇的勇士,因为你们的这份勇气,也会获得一份不错的奖励,地上的这些西夷人的人头,没被选上的从里面挑一个回去,等我们从对方的军营里凯旋而回的时候,承诺的奖励再一一兑现,我们一起开庆功宴。” ‘泼韩五’的这次两碗水端平的做法,获得了守城官兵一致的好感,接下来的一天,城内的官兵到处在盘问抓奸细,那些四处传播谣言的人,更是全部被抓起来集中关在了一起,因为这一次突然的肃清行动,原本漏洞重重的城防因为‘泼韩五’的加入瞬间变成了铜墙铁壁,城内朝城外传递消息几乎变为了一种奢望。 “将军,城防就靠阁下和众位将军了。”‘泼韩五’说完,最后一个缒城而出后,给周围的官军只留下一个隐没在黑暗中的黑黢黢的影子,头顶的月亮如一个金钩般悬挂在那里,让人说不出这种离别是一种什么感觉,似乎把所有人的思绪都勾走了,呼呼的风声从众人脸上刮过去的时候,人人表情坚毅,这种有些不可思议的行为,当下显得弥足珍贵,他们也许会亲自见证一场奇迹的再次发生,‘泼韩五’这样的英雄形象,早已深深的印在了他们的脑海中,他们接下来只要能保证城内不出大乱子,做好对方的坚强后盾,过不了多久,就能在城墙上热烈的迎接这些凯旋的英雄回归。 ‘泼韩五’从原来的二百多敢死之士中只挑出了精干的八十多人,其中十多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他们或多或少在以前都有些手脚不干净,从别人家里,身上,口袋中往自己家里顺过东西,这些以前当过盗贼的人这次的任务也很简单,去把对方的鼓槌都偷回来,如果有本事的能顺便锦上添花的偷几个人头回来,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咚、咚、咚’数声沉闷的击鼓声在营地里有限范围内传播开来,首先被惊醒的守鼓士兵拨亮灯芯猛然一看,贴身保管的鼓槌早已不知去向,而营帐外竖起来的大鼓的旁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些散布在四处大小不一的石头,这些士兵记得钻进营帐里睡去之前,根本就没这东西,很明显刚刚那种奇怪的鼓声是某些暗处飞来的这些石块与牛皮鼓相撞后发出来的,当依次又有石头飞向身旁的大鼓发出刚刚一样的沉闷鼓声后,他们更加确定了刚才的猜测,看着不断飞向自己的飞石,守鼓士兵此刻完全慌了,平时有敌人袭营,用有节奏的鼓点来发出这些危险信号,是再合适不过了,此时失去鼓槌的守鼓士兵如一只被人斩去大鏊爪的螃蟹猛然乱了方寸,纷纷慌乱的朝各自的中军帐去报告当前这种突发的状况,他们可不想因为知情不报而独自承担这种随时掉脑袋的责任,一个个手中提着大斧子的黑影从暗处钻出来轻手轻脚的跟了上去。 守鼓的士兵刚刚钻入一间间和周围差不多相同样式的营帐时,看着露出精美内饰的乾坤内里时,跟上来的黑影兴奋得眼睛都绿了,这位‘泼韩五’大人果然有非凡的才能,居然想到这招投石问路的妙计,让对方主动将隐藏在营帐里的主将一个个暴露了出来,这些提着大斧子的发财者二话不说冲了进去,没等那些主将反应过来,纷纷被对方的大斧子斩掉了脑袋。等周围听到惨叫声的西夷兵围拢过来时,隐遁在黑影中的黑衣人提着手中的脑袋早已安然无恙的再次成了藏着西夷兵营里的影子,似乎他们根本就不曾在这里出现过一般,刚刚这一切只是对方的幻觉而已。 兵找不到将的西夷人刚刚稳定住阵脚,准备对刚刚潜入的刺杀者进行地毯式的搜索,外围一声听起来格外洪亮的“马军进”,让他们彻底陷入了更加的混乱,这些人唯恐被对方内外夹攻,慌乱的收拾着这一路上抢来的金珠细软,准备逃遁而去。 “咚,咚咚,咚咚咚。”如丧钟一般的亡命鼓音在四下里传播开来时,这些西夷人完全绝望了,每响起一阵有节奏的鼓声,周围总有自己人发出一阵惨叫后倒下,他们觉得对方的弓箭手朝自己放箭了,其实只要他们提起一根火把一瞧,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一根利箭还不至于让同伴的脑袋搬家,只是心乱的他们哪里还顾得上自己人是怎么死的,除了脑子里想着如何逃离这必死之地,再无其他任何的念头了。 一排骑着烈马的骑手在黑暗中看不分明,却让人越发的心惊胆战,对方的骑兵来得真快,都快赶得上自己国家最引以为傲的铁鹞子了,对方怎么会突然间强大到如此境地?几个偶然从这次袭营事件中逃生的人事后回忆起来,觉得对方似乎得到了天神的帮助,要不然早已敌我已分的局面,怎么会发生如此匪夷所思的大逆转,派到城里的二百多个斥候一点消息都没传回来,这事说出去谁信?反正这件事之后谁都不愿提起,统治者觉得会人心大乱,经历过那次诡异战役侥幸活下来的人觉得是他们的耻辱,所以他们对这件必然事件中发生的一次偶然事件,统一选择了忘记。 ‘泼韩五’带着出城的八十八人一个不少的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他们获得了英雄般的待遇,他们被兴奋的人群不断的抛向空中,尽管他们身上有一股难闻的血腥味,所有人根本不在意。 “童大人那边的战况怎么样了?”一旁的本城的郡将依然不死心的对同样浑身浴血,几乎已经瞧不出人形的‘泼韩五’细声问道。 “童宣抚出现在这里还有必要吗?” “也...对...”郡将猛然明白这件事情的真相后,内心后怕不已,万一这件事失败了,自己会是一个什么下场?好像当下这个结局也不算太坏,看着周围热烈庆祝的兵勇与百姓,这位郡将刹那间释然了,‘泼韩五’这个被称之为‘鬼见愁’的家伙并没有别人说的只有匹夫之勇,这种智勇想全的结合形将领,这么年轻便已初露端倪,将来他会是一个什么样子,真的让人无法想象。 只不过‘泼韩五’并没有因为这一次的再建奇功获得官位上的嘉奖,他又把战功换了银钱,和自己的兄弟们又尽兴了几天几夜,他觉得有西夷人让他杀的岁月真好,那他这辈子就永远不会缺酒喝了。 他依然只是一个副尉的低级武将,依然过得我行我素,只要打仗,他依然忘我的冲锋,而就在他有一次醉倒在街上以天为床以地为被流落在街头的时候,他遇到了生命中此生最重要的一个女人。 第624章 大蜀王又来了(九) 这已到了初冬时节,白壁红墙琉璃瓦的一处庭院里面露出了两棵高大槐树的斑驳身影,墙里墙外落了满地的黄叶,树枝稀疏,露出天空大半轮新月,照得两廊白粉墙清如水洗。半空里略有西风,酒酣耳热的人,被风微拂着面,精神为之一爽。 月落星稀,已是三更天气。靠近大槐树的东阁有一角小楼,撑出了屋顶。在花石扶疏中,射出了灯光。从里面时不时传来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丝竹琴瑟的袅袅之音。咯吱一声响,原本小楼靠近大槐树一侧的紧闭窗棂突然被推开了,昏黄的烛影中露出一个清瘦的背影,她站在窗户边似乎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反复把头伸出窗外在黑暗里探了探,一直悬而未决。 “不识抬举的小婊子,你跳啊,只要你敢跳,老爷就敢给你准备一副上好的棺材。”一个像一堵墙一样的肥胖男人说完这句话后,小楼里起哄的声音此起彼伏,就当他伸出一双沾满油滑脂粉的手准备将这个女子扯回去的时候,让所有人始料不及的一幕发生了,那个女子真的将身体坠入了可能让她万劫不复的黑暗中。 女子胡乱的伸出手想抓住似乎离她只有一步之遥的树枝,可惜事与愿违,那些稀疏的细树枝根本承受不了她近乎百斤的重量,被她抓在手中的树枝如数折断,女子下降的速度却丝毫未减。就在她准备坦然的准备接受死亡时,令她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她居然摔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身上,背朝地的她不自觉的往浑身上下探了探,胳膊依然是胳膊,腿依然是腿,脑袋依然是脑袋,她欢喜得几乎情难自制,她没有死,她还活着,活得好好的,这甚至可以说甩了对方一个漂亮的大嘴巴子,让她浑身透着一股舒爽。 就在此时,小楼里传来一阵让她再次冷到骨子里的对话:“老弟,闹出这样的人命案,恐怕传出去不太好吧。” “她掉下去,就她那小身板,还不够我园子里的‘大虫’塞牙的,官府的人真的到时候查起来,就说她自己一不留神摔了下去,这事又与我们何干?更何况还死无对证。” 对方说完,阵阵阴险的笑意响成了一片,周围恭维的声音更是此起彼伏,当靡靡之音再次响起的时候,似乎所有人完全忘记了刚刚的那一幕。 女子来之前听说这户的老爷喜欢养一些特别生猛的野兽,诸如老虎,狮子,豹子之类的,美其名曰‘虎豹园’,自己进入这间院子之前,还暗自打着鼓,听对方这么一说,难道自己无意中刚从狼窝逃离,又这么走霉运的入了虎穴? 女子身子一扭,早已闪到了一旁,在几步远的地方,她借着小楼中射出来的忽明忽暗的灯光往刚刚无意中救了自己一命的坠落地瞧了瞧,发觉那里确实趴着一只色彩斑斓的大老虎,女子的轰然下坠,似乎也没能把它震醒,它依然蹲卧在那儿呼呼大睡,发出齁齁的声音,此时她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身子如僵化了一般,动弹不了分毫。惊骇不已的她整整在原地呆了几乎一炷香的时间,大气不敢出一下,更不敢发出任何的声响,生怕惊醒了这只可能让自己随时丧命的大虫。就在此时,原本紧绷的月形拱门吱呀一声洞开,几个武弁打扮的人押着一个提着灯笼的下人窜了进来,女子躲在黑暗的角落中,不敢和这些人打招呼,她以为这些人是来抓她的,所幸的是,这些人根本没有发现她,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趁着所有人朝那只可能随时伤人的大虫奔了过去,她顺着这些人挤进来的月形洞门闪了出去,只是离开之前,她无意中听见那些武弁纷纷喊‘世忠,世忠’,至于那个叫做世忠的男人是否已经被那只色彩斑斓的大老虎吞入了肚子里面,她哪里还能顾得上。 ‘泼韩五’这一夜浑身的骨头就像散了架,他记得正当他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他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打了一顿,由于没一点准备,他差点岔过气去,前半夜酒实在喝的太多,他最终没能从梦里面醒过来,所以他感觉一切在梦里一般,幸运的是还好对方没割掉他的脑袋,这对他来说就算不上什么大事了,这么多年来,他和人打架的次数恐怕几根手指都数不过来了,先是和乡里的地痞流氓干架,后来是和兵营里的兄弟们对练,后来是提枪跨马在军阵中和西夷人对冲,只是这些人和他对干之前往往和他摆开车马,从来不在他背后下黑手。等他被赶来救他的兄弟们将他弄醒之后,这个揍了他的男人居然死活不承认,自己身体明明结结实实的挨了对方一顿,岂容对方抵赖,平生最恨别人在背后下黑手的他把这顿打如数了还给了这户人家那个像那堵墙一样的男主人,直到对方的脑袋肿的像一个大猪头后,他才满意的收拳敛脚作罢,走的时候,‘泼韩五’和一起来的自己人自然搬空了这个敢触他虎须的猪头大户家地窖中的所有好酒。 ‘泼韩五’真名叫韩世忠,那个无意中从小楼中掉下来落到他身上的女子叫梁红玉,正是梁红英的姐姐,平儿的嬢嬢。韩世忠回到军营后,依然胡乱的过着他的日子,最近有一件事让他特别郁闷,最近爹娘告诉他,原本和他定了亲的梁红玉因为惹上了官司,家里几乎一个不留被砍了头,小时候曾经和他一起玩过泥巴的梁红玉更是不知所踪,虽然这些年他和她不曾再见过面,他和她之间却一直有书信来往,信里面的字里行间他们彼此亲密无间,无话不谈,这些年在军营里面除了喝酒杀敌,听手底下的一个识字的兵弁给他念家书或者情书,几乎成了他另外一种特别的爱好,所以军营里和他混熟的武弁往往只知道韩二夫人,而不知道韩大夫人,他早已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女人,她同样也把他当成了自己的男人,所以他用战功获得的利是大部分都贴补给了梁家。 韩世忠当然一直坚信梁红玉还活着,这些日子他不停的托人打听有可能关于她的一点消息,只可惜所有的音讯如石沉大海。让他更为郁闷的另外一件事是好心的父母居然给他又张罗了一份亲事,只是他有一次偷偷的翻墙进入那户人家,见到那位可能成为他另外一房夫人的胖女人之后,他似乎对全天下的女人都失去了兴趣。韩世忠自己虽然壮得像一座小山,他却并不喜欢和他并排站在一起体型不分彼此的女人,他对瘦一点的女人更感兴趣。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面对父母的抵死相逼,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韩世忠偏偏对于男女之事束手无策,在给对方下‘三书六礼’的这段日子,他几乎每次都把自己灌醉,也许只有这样,他才会渐渐忘记那些不开心的事情。 只是今天家里来了一位特别的客人,是女方派来的媒人。如果非要将就,他更愿意娶眼前这位脸上擦着夸张酡红胭脂,身形仟瘦,手上拿着一把蒲扇,笑起来更像是在哭,偏偏让韩世忠觉得独具另外一番风味的年轻媒婆。 梁红玉那次从虎穴逃出来之后,没有再回到隶属于官妓的那处住地,阴差阳错之下,居然成了私底下通信了这么多年的那个男人的红娘,这事怎么看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可是它却偏偏发生了。和现在屡屡挫败西夷人,累建战功的边关英雄再续前缘,似乎成为了一种奢望,和自己的‘男人’面对面的相遇,她心潮起伏不定,差点情难自制,将自己是谁脱口而出,只不过两人当下彼此之间的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让她话到嘴边忍住了。 “老爷,关于问名,纳吉的细节......” “会喝酒吗?” 梁红玉神情一愣,不知道该如何答复,只得胡乱的点了点头。如果对方知道了自己的真正身份最终会作何打算?会抛下眼前的这一切和自己去私奔吗?听说这位姑爷最近每天都把自己灌得不省人事,以前这样的情况听周围的人说也有过,但那都是在他打了胜仗的那前后一个月,这些事情当然是值得庆祝一番,好好的和周围的人喝上几顿酒并不过分,只是他这些日子的做法又是为了哪样? 没等梁红玉弄清楚这个男人的真实想法,韩世忠很快便张罗好了一桌包含白斩鸡,酿鹅,手撕黄牛肉,蔬果外加一坛酒香四溢的汾酒的盛馔,韩世忠也不等梁红玉同意,直接在两人面前摆开了六只大海碗,并在里面倒满了汾酒。 “来,我们喝一碗。”韩世忠说完,首先端起一碗汾酒,一饮而尽,平时他酒量就大得惊人,饮酒如牛斗,第一碗看起来似乎份量并不少的大海碗汾酒往喉咙里一灌便顺到了肚子里面,那股喉咙发烧冒火的痛快感觉让他似乎有些意犹未尽,他当然也没准备逼迫对方真喝,或者说这是他的某些骨子里的性格使然,正当他再次举起另外一碗汾酒再干为尽的时候,对面的媒婆却发话了。 “韩大人,是不是只要我喝了这三碗酒,我们之间的事情便可以接下来好好的谈?” 韩世忠还没搭上话,对面那个发了狠的媒婆有样学样,挺着让韩世忠有些想入非非的鼓鼓胸脯,将眼前的一大海碗汾酒一滴未剩的喝了下去,只见对方原本布满胭脂的脸上翻起一股好看的潮红,韩世忠瞬间痴了,更是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他一年到头几乎都待在军营里面,和其它武弁不同的是,他并不喜欢喝花酒,当他的心已经被另外一个他想象出来的女人的音容相貌占满之后,当然不在有另外女子的一席之地了。和女人打交道的少,自然也就没见过差不多和眼前这位一样豪爽的女人,对方的第一碗汾酒以巾帼不让须眉下肚之后,他对她自然也就没有先前那般抵触和冷落了,当两人同时将三碗汾酒下肚之后,两人之间的氛围更是变得氤氲热络起来。 韩世忠直接将桌上的那只酿鹅一分为二,将其中的一半递了过去,此刻韩世忠几乎满手油污,颈部以上坟头垢面,衣服更是穿得乱糟糟的,隐隐都能看见指甲里面还有黑泥,如果换了其他女人,说不定根本就不会伸手去接,他这副和街边乞丐差不多的尊容实在让人太倒胃口了。偏偏当梁红玉接过那半只酿鹅,用一双漂亮的手指慢慢的扯下一根根肉丝往嘴巴里面送的时候,一旁的韩世忠脸上只剩下傻傻的笑脸了。 “你...嫁人...没有?”酒壮熊人胆,韩世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细如蚊呐,口齿更是含糊不清,那几个词似乎像用一把钝刀慢慢的割一块带着皮的牛肉,让他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他那张黝黑的脸上更是罕见的开始发热,榛色的眼珠在对方的脸上毫无目的的扫来扫去,说出去之后,他便后悔了,他更希望对方没能听见自己刚刚的这句混账话,至于自己今日为什么会这么失态,说出如此轻浮的话出来,连韩世忠自己也没搞清楚。 “我有没有嫁人现在还有什么关系?你都马上要当新郎官了。” 韩世忠胸口突然间堵上了一块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的大石,他猛然往海碗里又注了一大碗汾酒,脸上浮现出一股莫名的忧伤,把对某个人的思恋,和酒一起灌入了肚子里面,这酒喝的多了之后,他的话自然就变得多了起来。 “你知不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我想你一个喜欢帮人凑对的媒婆,恐怕早已没有这种感觉了吧?” 梁红玉并不搭话,默默的提起那个酒坛,又帮韩世忠和自己分别倒满了汾酒。 “我也不妨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其实这些年一直喜欢着一个人,你可以回去告诉她,如果她准备答应这门亲事,恐怕对双方都不好,要不这事就此打住吧,这里有一些银子,你带回去交给她,算是我对她的补偿,而且说不定哪天我突然再也不会回来了,让她年纪轻轻的当上寡妇,我想她也不愿意。” 韩世忠从怀中掏出一个贴胸保存,外面印满酒渍的布袋,上面隐隐约约被磨花的中间刺着只有‘良缘’两个字的残玉挑花样,他将布袋里的银钱一分不落的倒了出来,却将布袋如珍宝般抚平后再次揣了回去。 梁红玉突然将刚刚倒好的酒猛的喝了下去,只是当她背转过身去的时候,韩世忠很明显的发现对方脸颊上有两道晶莹的泪痕...... 第625章 大蜀王又来了(十) 就在韩世忠觉得这件婚事就要告吹的时候,女方反而给他送来了十几坛不下藏了二十年的陈年汾酒,还有一盒用来解酒的丹丸,女方并让媒婆带来一句让韩世忠模棱两可的叮嘱:以后出去喝酒的时候随身带上那么一两颗解酒丸,实在走不动了吃上那么一颗,别再弄出喝醉酒爬墙被别人误认为是一只老虎的笑话了。 因为这批酒和这盒解酒丸,韩世忠与定亲的女方之间发生着一些微妙的变化,对于那位未来的胖夫人,他没有了先前的那般抵触,虽然常说‘娶妻娶德,娶妾娶色’,如果娶个漂亮女人回来,把家里弄得鸡犬不宁,他心里反而不愿意。这样看来,这位胖夫人似乎也是一位和他性情相投的爽利的女中豪杰,只不过韩世忠每每一个人在家里喝闷酒,面对眼前的那些佳肴纯酿,他的脑子里常常冒出那个媒婆的影子。 等女方的媒婆把自己家的‘一鸡十三吃’吃够,他和那位胖夫人即将成亲拜堂的时候,他竟然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心里更是空落落的。 大婚这天,他和胖夫人的婚礼办得很热闹,三亲六故,街坊邻里,平时和他结交甚密的军中好友都来了,酒席整整摆满了一条长街,桌上更是摆满了猪、鸡、鸭、羊、鱼等各类荤腥佳肴和时令果蔬,让众人吃得酒酣耳热,口滑不已,两家人脸上都挂着喜不自胜的笑脸,女方更是觉得韩家人这事办得够体面,给女方长了老大脸面,人人口头称颂这门亲事说的漂亮。只是从头至尾,韩世忠却再也没有见到那个让他记忆犹新,可以说有些恋恋不忘的女媒婆。按理说这事无论女方还是男方都要给对方封一个大红包感谢媒婆那张能说会道的利嘴,只是韩世忠看见女方的家人没开口,他也不能当剃头挑子---一头热,毕竟那个媒婆是女方请来的,他旁敲侧击的问了几次送亲的女方家人,对方要么支支吾吾,要么缄口不语,韩世忠心里似乎憋着一口闷气,想吼却怎么也吼不出来。 就在他用一根大红绸牵着胖夫人准备对着老爹韩庆和笑得快合不拢嘴的母亲行三拜九叩之礼的时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从女方的颈部垂落下一个用红丝线系住的香包,香包的一面绣着‘夙世’两个几乎让他晕厥过去的大字,和他布袋上的字合起来为‘夙世良缘’,似乎刚好能凑成一对。其实这是一段不为人知的秘密,他随身揣的那个旧布包的‘良缘’上的‘良’字其实是和‘梁’谐音的,自然就代表了梁红玉。而梁红玉自然也有这么一个布包,上面绣着和胖夫人香包上一模一样的‘夙世’两字,‘世’自然就代表了他韩世忠,以此代表双方对爱情的忠贞不二。 韩世忠猛的冲上前去将胖夫人颈上的那个香包一把扯了下来,揭去对方头上的流苏红盖头,并癔症般摇着对方的身子问道:“快告诉我,这东西从那里来的?快告诉我...” 胖夫人早已听人说过这个‘泼韩五’的厉害之处,恍惚中吓得三魂去了五魄,她也不知道家里人怎么会上了那个鬼媒婆的当,鬼迷心窍的答应这门亲事,只是这半只脚已经踏入了男家的门,她如果被人退了婚,无论是她还是家里人都丢不起这张脸,她索性故意装疯卖傻的答道:“还能是从哪里来的,自然是在香包铺里面买的呗。” “那这上面的字是怎么一回事?” “我看见那个死媒婆...”胖夫人一时间说漏了嘴,只是她想反悔已经有些来不及了。 “那个媒婆?” “说起那个媒婆,我们家里人和我就有气。明明她从你这里收了一大笔银子,偏偏花的一个子都没剩下,有她这么擅作主张替女方说媒的吗?” 韩世忠一下子明白了,原来后来让自己回心转意的一切事情都是女方的媒婆做出来的,他甚至想起了那个女媒婆说他是一只醉虎的笑话,激动不已的他二话不说在周围混乱不已的鼎沸人声中夺门而出,朝远处急奔而去,边走便将身上的红绸子新郎服扯成了数片丢在了道路的两旁。 还是那两颗大槐树,还是那个露出微光,传来阵阵调笑之声的小角楼,韩世忠身子猛的往上一窜,便很轻巧的越过了那道高墙,醉的一塌糊涂的他当初都能越过这道高墙,此刻清醒无比的他自然更不在话下,原来那个当初被他揍成猪头像一堵墙一样的男人,当初说的话都是真的,从那个小角楼上面确实掉下来一个女子,当时没有她对证,他自然把对方的话当成了抵赖的假话。那次回到军营后,抬他回去的那些武弁也曾开玩笑的说过,当初他们在院子中见到发出齁齁的声音的他时,众人还以为那里趴着一只色彩斑斓的大老虎,被吓了一大跳,其实知道这事人并不多,那这个媒婆是怎么知道让他每每回忆起来都会脸红耳臊的笑话的呢?也许只剩下了一个可能,当初她就是从上面掉下来落在自己身上让自己吃了一顿苦头的女子,此时想起这些,他的整颗心脏都要激动得跳出来了一般,看着轮廓越来越清晰的小角楼,他猛的一脚踹开门冲了进去。 小角楼的主人在自己家里再次见到这个让自己吃了一顿狠揍的鬼见愁‘泼韩五’的时候,当场就吓得给对方跪下了,头在地上磕得砰砰砰的响,嘴巴里面含糊不轻的哀嚎道:“爷爷,饶了小的吧,小的这身子板实在吃不了爷爷这钵儿似的大拳头,小的知道错了,小的以后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地窖里的好酒爷爷尽管抬走,不够的话,我再单独买一些给爷爷们送去。” 小角楼楼主上次被醉醺醺的韩世忠揍掉了上颚的两颗门牙,这次对方瞪着铜铃一样的眼睛,一副吃人的模样,身上更是闻不到一丝酒气,这么猛然找上门,小角楼楼主自然知道一定没什么好果子吃,退无可退,无路可逃,被人瓮中捉鳖的小角楼楼主吓得脚发软,当堂跪下去实在是最明智的选择。他心里暗暗发誓,这宅子是住不得了,两次人家进来一个通风报信的人都没有,这家伙完全把这里当成了自家的院子。 “上次真的有一个女的从二楼的窗户跳了下去?” “大爷,我上次完全是胡诌乱说的,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还能有活的?” ‘轰’的一声响,小角楼楼主顿觉眼前冒起了数不清的星星,两行鼻血顺着上颚流到嘴巴里面,和下颚刚刚被新揍掉的两颗门牙的血混到了一起,偏偏他想嚎又嚎不出来,脸上的猪肝色越来越明显,对于这位喜怒无常的‘泼韩五’,他跳楼的心思都有了,上次说真话他不信,这次按照对方上次编排的话说出来也平白无故的挨了一拳头,对方到底要闹哪样? “你最好给我老老实实的说实话,上次你这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事情的前因后果从头至尾的说清楚,要不然我不但拆了你的楼,更要拆了你的骨头。” 小角楼楼主此刻才弄清楚了‘泼韩五’的来意,看着对方挥到半空中的拳头,他自然一五一十的讲起了这个新到官妓的来历,第一次听她的口音好像来自巴蜀地区,他这些年早已和当地教坊司(教坊司,中国古代宫廷音乐机构。始建于唐代,称为教坊,专门管理宫廷俗乐的教习和演出事宜。一度改名“云韶府”。宋元两代亦设教坊;明代改教坊为教坊司,隶属于礼部,主管乐舞和戏曲。至清代雍正时改教坊司为和声署。《三侠五义》里有这么一段话:包公立刻派人前去起赃。将她母女每人拶了一拶,发在教坊司:母为虔婆,暗合了贪财卖好之意;女为娼妓,又随了倚门卖俏之心。这对教坊司是最恰当的解释了。)的几个官员浑得捻熟,一旦到了新货,他会附上一笔钱,尝一尝这些从大户人家出来的大家闺秀或小家碧玉,逼迫楚楚可怜的这些女子就范的此中滋味,居然让他上了瘾,小角楼楼主这些年几乎玩遍了天南海北的各种女子,偏偏没遇到过川女,见到巴蜀地区来的梁红玉时,他当时就迈不开步子了,所以千方百计的把对方连说带骗的弄到了家里来,哪知对方知道真相后,烈女的性子一上来,直接从二楼跳了下去,偏偏这事带着一种诡异,莫说家里没发现这个女子的尸体,就连她原本该返回去的官妓驻地,也没有她的一点消息,她似乎从跳出去的那一刻凭空消失了一般。 看见对方对那个官妓事无巨细的关心,小角楼楼主冷不防自讨苦吃的冒了一句:“她不会被楼下的老虎或者豹子吃了吧?” 小角楼楼主脸上自然又挨了韩世忠的一顿拳头,韩世忠从小角楼楼主完全知道女方的来历之后,突然之间心情大好,此时他可以完全断定,当日自己确实被这里掉下去的一个女子砸中了,现在回想起来,确实是那么一回事,只是对方当初挨的那一顿拳头不冤枉,欺负女人的恶霸就该挨揍,更何况这个女人还有可能是自己的女人,打得他这辈子后悔投了人间道都不过分,韩世忠揪着对方的衣襟嬉皮笑脸的骂道:“吃你个大头鬼,你立马给我宰了它们,下次再让我知道你欺负这些可怜的女人,我拆了你的骨头去喂狗,听见没有?” “大...大爷,您能在说一遍吗?我这耳朵里一直嗡嗡嗡的响个不停。” 小角楼楼主的耳朵里冒出一丝丝的血线,看来韩世忠最后招呼给他头上的这一拳没轻没重的,或许里面夹杂着兴奋、愤怒、失落、悔恨,反正是没控制好力道,小角楼楼主当时只觉得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韩世忠早已不知所踪,庆幸捡回一条小命的小角楼楼主连夜从宅子里搬了出去,直到韩世忠离开秦州之后,他才又敢到秦州的地界上兴风作浪,只不过他却留下了后遗症,耳朵经常时灵时不灵的,找了几个大夫也没治好,病情越拖越久,他最后成了一个聋子,原本就喜欢热闹的他哪里受得了周围突然就这么安静了下来,生无可恋的他直接从昔日那个女子跳下去的小角楼的二楼蹦跶了下去,经过这么一摔,他居然又能听见了,只是两个冒着绿油油眼睛的家伙鬼鬼祟祟的猛扑了上来,欲哭无泪的他最后居然成了自己宠物的食物,这真的应了那句老话,造化弄人,不是不报,时辰未到。 韩世忠赶到教坊司那里,通过卷宗上面的记录,总算知道了女子的来历与真名,对方正是让自己牵肠挂肚,朝思暮想的梁红玉,只是自韩世忠快要娶亲的这些日子对方却再也没在秦州出现过,韩世忠当夜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连夜朝西去的大道急奔了数百里,当沿途遇到一个个星火流星驱赶着身下的坐骑朝周围的州道送救援加急文书的使者时,韩世忠凭着敏锐的自觉,知道西面多半出了大事,出于一个军人的使命感,韩世忠朝梁红玉可能西去的官道上张望了很久,有感而发的唏嘘了一阵,便连夜返回秦州去了。 刚踏入军营,秦州的兵马都监曹二虎早已急的在中军帐里转来转去,看见韩世忠龙行虎步般的冲了进来,刚刚还惶惑不已的他立马安定了下来。 “世忠,川蜀地区出大事了,大蜀王的子孙又出来闹事了,短短半个月,剑州、绵州、阆州、巴州相继陷落,刚刚得到新的消息,听说燮州也没了。” “这么快?剑门关呢?”韩世忠知道剑门关的重要性,那里一旦失守,将是一个大麻烦,可以说入蜀的咽喉几乎被人掐断了。 “听说上官鼎鼐还在苦苦支撑着,可能也支撑不了多久,如果我们不快点去救援的话。” “成都知府吴檗这个混账王八蛋,事前难道就没有一点的征兆,这种人就该被五马分尸。” “这事也不能怪他,他在东京的老母亲是一个潜心向佛的活菩萨,他在外面再怎么浑,却格外的对老母亲孝顺,况且这次闹事的人都是一些僧人,里面当然混进去了一些假和尚,他要真的杀了这些真真假假的僧人,除了与天下的僧人为敌,他那个东京的老母亲可能也会被气死。” “难道就这么放任这些僧人胡闹下去。” “要不我们一起往川蜀走一趟?反正朝廷的调令也下来了,让我们即刻开拔,救援川蜀。” “曹大人,川蜀一路难行,西夷人一旦得知我们有了内乱,恐怕会对边界上的关寨有所不利,这事我们不宜声张,必须速去速回,骑兵在入川的险地上排不开阵型,反而会被惊后伤到自己人成为一种累赘。” “你小子恐怕早已有了万全之策,这下我就放心了,一切就照你的意思办,需要多少人马你自己去调配。世忠,这事办好了,我当上了川蜀的节度使,我这秦州兵马都监的位子,你绝对是不二人选。” “曹大人,你知道我对当官没什么兴趣。” “那个女人追回来没有?”韩世忠黯然的摇了摇头,曹二虎走过来拍着他肩膀语重心长是劝道:“这兵荒马乱的,别一根筋到底了,女人说白了也就那么回事。” 韩世忠没有搭话,他内心自然有自己的想法,他现在反而希望梁红玉没有回川蜀,如果有机会在那里再次遇到她,他说什么也不会放对方走了...... 第626章 大蜀王又来了(十一) 成都府,五味居 看着一脸沧桑,与平时判若两人的吴永麟,梁红英心里说不出是何种滋味。是他让自己成为了世上最孤独的女人,是他让自己看见眼中的猎物时却不知如何是好,他现在却成了我在世上偷生的唯一乐趣,他如一串永远没法解释的字句让深夜的自己碾转反侧无法入睡,他或许还是如今的他,而自己还是当初的自己吗? 梁红英其实很不喜欢现在的自己,她感觉自己背叛了一切曾经真正最关心过自己的亲人、朋友。但转念一想,她始终是一个女人,因为被一段爱情童话欺骗过,所以更渴望一个真正关心、爱护她的男人,当一个身份复杂的男人真正的进入她的生活,与她的一切休戚相关的结合在一起之后,她甚至有点怕失去他了,至于她与他之间的旧账该如何算,模棱两可的她实在不知道该何去何从,至少要等她先还了对方对她和豆花大嫂倾囊相助的人情债,在和对方秋后算账吧! 吴永麟平时来五味居吃的很简单,一碗加了肉末的荤豆花,一碗加了油泼辣子的素凉粉,一碗素米豆腐,一坛从外面的酒坊里打来的泛着黄带着一股酒糟味的酽烈小酒,至于其它的下酒菜,都是豆花大嫂或者梁红英来帮他配,要么是一盘茴香豆,要么是一盘卤过的鸭爪或者用盐水泡过的鸡爪,其实梁红英很容易在对方吃的这东西里面动手脚,下个三迷五道的慢性毒药,简直轻而易举,对方半道上即使栽到阴沟里有个三长两短,她只要用几幅曾经爹走南闯北获得的秘方,官府不一定能查到她头上,至少现在她却不屑使用这些旁门左道了,这与名声无关,其实是自欺欺人,她想对他多一点了解,或者弄清楚他的真正身份,这样她就永远不用向对方出手了。吴永麟每次来五味居吃的都是这‘老三样’,如果一个达官贵人第一次来点这种东西,外人肯定会觉得非富即贵的他只是想尝一尝鲜,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次次来都这么点,就代表他真的喜欢这东西。吴永麟曾经说他吃东西很挑,如果按照这样来看,他其实真的一点都不挑,甚至有点大众口味,来五味居的人都点这三样,如果他都说自己挑,那到这里的其他人怎么解释?真正挑的人他见过,比如梁红英的爹,只吃深山里自己或者别人打来的野味,平时的那些猪、鸡鸭、鱼、羊等荤腥,她爹一概不沾,说是腥味膻味土味重,哪怕馋的吞口水了,也不将就。吴永麟这些不经意的饮食习惯,又让梁红英多了一分亲切感,他的饮食就可以判断出他是亲民的,如果对方真的痛改前非,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那还需要为报仇如此纠结下去吗?这个妖魔横行的世道,好人是越来越少,由坏变好的浪子更是万中无一,何况他如今还处在如此重要的一个位置上,成都府的那些百姓早已不会像当初见了面就朝他扔臭鸡蛋或者臭狗屎,甚至私下里对他的龃龉也越来越少,他们更多是津津有味的讨论《新青年》上一直还在连载的《西游记》,有学问的人甚至觉得这个故事含沙射影的骂了一大批人。那一天他或许实在太累了,直接在一旁的椅子上小憩了过去,看着笔墨未干似乎刚刚写出来的新的一节《西游记》,她当时就沉默了,而第二天,《新青年》刊载的和她见过的故事一字不差,原来‘吴承恩’是他的笔名,原来给大众带来数不尽欢乐的人就在她身边,当时内心的震撼只有她能懂,倘若她毒死了他,那她岂不是与天下人为敌?他为什么要写这么一个带有隐喻的好故事,连她也不懂了,原来他是一个有故事,有大才,甚至特别幽默风趣的男人。 听说一出《霸王别姬》把成都府所有去看过的人看哭了,她其实也想去新草市看一看是不是真有其事,有没有人说的那么夸张,但她又不敢去,她知道女人的眼泪一旦收不住,她可能从此会软弱下去,只是她现在这样坚强又是给谁看?还有他私底下送给她和豆花大嫂的‘香居一品’、从小腿处开了岔的那种名之旗袍的奇奇怪怪的衣服,她表面上不说,她其实心里特别的喜欢,平时五味居上排门关门歇业,只属于她私人时间的时候,她用他送的香胰子洗一个香喷喷的热水澡去掉一天的劳累后积攒下来的油汗,出浴后便穿上那件露臂,让胸变得鼓蓬蓬,严冷方正的旗袍,对着铜镜是瞧了又瞧,转了又转,却怎么也照不够,原来她和所有女人一样,都喜欢美的东西,包括因为他而改变后的自己,这样似乎让她看起来更像一个真正的女人。然后她会和那些在‘红粉香’出来的大多数女人一样,在身上抹上那种带有麝香、花香或者龙涎香的液体,她奇怪自己的心情居然会因此开心上一整天,做梦的时候甚至是笑着的,这当然是豆花大嫂有一次无意中告诉她的,说她春心荡漾想男人了,她那一次居然没有反驳。反正只要世面上流行起来之前的好东西,她总能从他那里提前获得一份,有些时候,她所在的五味居甚至都开始在引领一种新的潮流,比如油泼辣子,比如串串香,他真的又往她这里运了几大口袋油泼辣子的制作原材料,甚至在五味居后面圈出来的一块土地上栽种了一些那种被称之为辣椒、西红柿、玉米的青青作物,看着长势喜人的各种花花果果,梁红英发自内心的笑了,笑得特别灿烂,她好像和这些青青的果实一样,获得新生了。这个时候,她在想,为什么他和传说中的他会如此的不同,让她甚至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渐渐习惯了这种被人捧在手心里的感觉,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梁红英敢将照旧的‘老三样’用一个漆红的木盘端到吴永麟面前,眼睛一直不敢正眼看对方,生怕对方闻出自己喷洒上的‘香居一品’,只是对方今天似乎真的失神了,居然忘记了和他开玩笑,她内心有一种难以启齿的怅然失措。 “今天不喝酒了,都端下去吧。” 梁红英突然使小性子的嗔怒道:“那你进来干吗?” 这里面自然有精心打扮没有获得对方一点欣赏的小小失望在里面,或者故意发难吸引对方更多的注意。 “想在这里坐一坐,想一想事情,刚刚问道你身上喷香水了,很好很好。” 梁红英脸上泛起一阵绯红,语气柔和下来的说道:“这里乱糟糟,闹哄哄的,要不你去二楼的客厅,那里才是个想问题的地方。” “也好。” “廊沿上我炖了一锅鸭粥在那里,我等会帮你舀一碗过来。” 大约半盏茶的功夫,梁红英到廊檐下去把一锅鸭粥都端了进来,放在二楼的那张四方桌上,只不过吴永麟靠在四方桌旁边那张太师椅上摇来摇去,对于梁红英送上来的美味似乎提不起一点兴趣,都没有正眼瞧上一眼。梁红英接下来也没说什么,悄悄奔了出去,等他再次回来的时候,手里一个托盘、两副碗筷以外,还有两碟小菜,一碟是糟“吐瓞”,一碟是酱萝卜。 “我现在暂时吃不下。”吴永麟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口吻,依然闭着眼在太师椅上假寐,他实在为押运粮草的人选犯了愁。 “你不吃我吃!”梁红英答得异常爽脆。 梁红英自盛了一碗鸭粥坐下来吃,也不知是真的饿了,还是有意气他。只见她唏哩呼噜,吃得好香。鸭粥熬得火候够了,香味浓郁,不断飘到吴永麟的鼻下,无意睁眼看她夹块绷脆的酱萝卜放在嘴里,咬得“嘎吱嘎吱”地响,越使得吴永麟要咽唾沫。 “说实话,我从来没有烧过这么入味的鸭粥,你吃一碗好不好?” 梁红英几乎是带着哀求的口吻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回事,现在看到对方不高兴,她也变得不高兴,如果对方高兴起来了,她自然也就高兴了,似乎他喜怒哀乐的情绪已经完全影响到了她。 吴永麟恍恍惚惚的瞧了梁红英一眼,发觉她今天和往常似乎有所不同,最明显的是,她脸上的红疮似乎比往常少了一些,甚至带着一股白里透着红的妩媚,吴永麟虽然早已不是贪花好色之人,还是木愣愣了几秒,最后盛情难却的说道:“那就来一碗吧。” 梁红英一时变得欢欣雀跃起来,笑嘻嘻的给吴永麟盛了一碗粥,在碗沿上架了那双原本就给吴永麟准备的筷子,递了过去。吴永麟或许是实在饿的慌了,或者这鸭粥正如梁红英说道,烧得特别的入味,闻起来特别的香,完全将吴永麟的食欲和肚子里的馋虫调动起来了,也像梁红英一样,吴永麟把酱萝卜咬得“嘎吱,嘎吱”地响,吃完一碗,再来一碗。 “味道不错吧?”梁红英得意地问道。 “不见得怎么样。” “哼!”梁红英撇一撇嘴,笑他言不由衷,“我烧的粥是不好,不过你的胃口好像还不错。” “我的胃口是不好,不过不吃怕浪费了你的一番心意,更怕你不开心,要不然下次哪里还有这样的鸭粥喝。”吴永麟学着她的语气说,还别说,吴永麟几碗这样的鸭粥下肚,突然间心情大好,原先皱褶在一起的浓眉舒展开来。 “说说吧,到底遇到了什么糟心的事情,说不定我能帮帮你。” “算了吧,你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也不容易,我这件事,可不是你一介女流之辈能帮得上忙的。” “哼,看来你瞧不起女人?” “不是瞧不起,如果你们女人把我们男人该干的事情都干了,让我们这些不会生孩子的男人又干什么呢?” 梁红英莞尔一笑,从背后掏出一件特别的东西,放置到吴永麟的面前,眉开眼笑的说道:“你看看这是什么?” 梁红英说罢从布包里拿出一卷纸来,吴永麟认得这是大内珍藏的特制棉纸。 “吴大老爷请看。”梁红英微笑着展开,竟是一幅西蜀地区的全图。吴永麟将阳台上挡住光线的花盆移到了旁边,就着照进来的阳光仔细查看。图上画着西蜀地区大的山川和路州府县界线,都标有名字。图下边还注明图与实地的比例关系。图虽画得精工,但并无特别之处。这样的地图,吴永麟手头有,他微笑着没有作声。 “吴大老爷,这是几幅西蜀地区分州府地图,请大老爷过目。”梁红英又从布包里拿出一卷纸,打开第一张,图上方标明“成都府”三字。只见这张地图大异刚才那一张,图上密密麻麻地标着山名、水名、县名、镇名,甚至较大的村庄名、神庙名都写上了。吴永麟心里吃了一惊:“剑州地区的详图有吗?” “有。西蜀地界上的州府县都有。”梁红英不慌不忙地从布包找出了剑州地区的地图。 吴永麟接过地图,急忙打开,右手食指在图上快速地移动,嘴里不停地说:“剑门关,剑门关在哪里?” “在这里。”梁红英一下子就在地图上点出了剑门关。 吴永麟两眼死死地盯住剑门关。图上明明白白地标出了剑门关四周的形势地名:剑门关建在剑州与燮州的交汇处,翠屏山在北边,只有一二十里远,西边是圈子粱峰,南边是大梁山,东边是截路岩,一条小道贯穿翠屏山直达大梁山附近的逍遥山庄。这样详尽的州府地图,吴永麟还是第一次见到。看着看着,他慢慢地两眼潮润,兴奋得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吴永麟将其他府州县的地图略微翻了翻,都像剑州、成都府一样,山川城镇,一一标列得清清楚楚。这是他多年来梦寐以求的地图啊,长江,措姆离等人不曾做到的,想不到今天居然由这个满脸红斑的女人主动送上门来了。看着这几张地图,吴永麟仿佛看到了送粮草的任务出色的完成,上官鼎鼐守住了剑门关,远道而来的援军从剑门关入川连下数州,将僧人夺取的州县一一光复。吴永麟真想站起来,紧紧地拉着梁红英的手,大声地说:“你这个礼物太好了,我收下!”但他很快地控制了自己的感情。他这才发现眼前这个女人似乎有些不同寻常,他似乎一直小瞧了对方,她这样潜伏在自己身边,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第627章 大蜀王又来了(十二) “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帮我吗?”吴永麟很郑重的盯着梁红英,对方的这份馈赠来得太过珍贵,又太过简单了,吴永麟蓦然觉得手上这些地图似乎有千斤之重,他并不是一个随随便便喜欢受人恩惠的人,更何况这还出自于一个似乎到今日都一知半解的女人之手?就更可见其份量之重了,在没弄清楚这份地图的来历之前,他其实并不想接受这份可以吹灯拔蜡,解决当前一切麻烦的灵丹妙药。 “你曾经说过,大家合伙做生意,就彼此成了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更是一条大船上可以同舟共济的伙伴,现在看见一个伙伴有难,另外一个伙伴见机拉对方一把,让这条船不至于中途触礁沉没,我难道错了吗?” “不是,只是...” “我的身份?” 吴永麟如一根木桩钉在原地,既不点头,也不摇头,这样尴尬的事情其实以前也发生过,比如当初在大理国骗澹台玉瓶那一次,虽说事后拐骗了一个良家少女,但他其实往里面注入了真感情的,看看现在被他救出火坑活得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澹台玉瓶,好像也没什么不好。他其实也怀疑过梁氏的真实身份,刚见面那一会,他看见对方的眼神里带着凄恻与哀鸣,和大多数百姓瞧他的眼神都差不多,可见想象以前的吴檗没少给他们带来伤害和麻烦,吴永麟在成都府的这些日子,可以说在帮吴檗赎罪,也可以说是为了将另外一个吴檗的威望重新树立起来,所以他往往忽略了一些看似简单却最有必要的事情,比如查一查梁氏和豆花大嫂的真实身份,这或许让人觉得他有点草木皆兵,只是小心点总是好的吧。 吴永麟以一副既不拒绝也不接受的口吻缓缓说道:“这事不急,我们从长计议吧。” “你还是不是男人?婆婆妈妈,救急如救火,等你考虑好,估计剑门关早就被那些恶僧夺下了,现在成都府吃的都在涨价,今后这三十多万人的粮食怎么解决?难道你还真的指望那些粮商和袍哥会的人网开一面,大发善心?燮州一失,不就等于原来出川的水路也断了吗?如果照如今这个局面继续下去,恐怕他们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你消息到灵通。” “我这店里这些日子南来北往的客人特别多,知道的多一点,这不是挺正常不过的嘛。万人屠王全斌当时绕过剑门关入川的时候走了一条叫做来苏的小道,我小时候听爹唠叨过几次,具体在剑州的哪个位置,我现在也确定不了,说不定到了那里,我凭着儿时的某些记忆能把这条来苏找出来,即使剑门关易了主,我们这不是还有另外一条退路嘛,这个按图索骥的向导我愿意来当。” “不过平儿必须得留下。”吴永麟几乎脱口而出,梁红英脸上泛起一阵苦笑,他最终还是防着她的,那自己全心全意的为他考虑又是为了哪般? “可以,这一路上虫蛇猛兽的,带着她我也不放心。”梁红英脸上带着一丝无奈与黯然。 “我的意思是,我家里奶妈多,让平儿住在我家里你也安心的多,更何况若兰还多次央求我让平儿到家里去住几天,和她做个伴,平儿到家里去,绝对会获得所有人的疼爱。” “既然有这样吃香喝辣的机会,那自然也必须把嫂子的虎头也带上。”梁红英说这句话的时候,明显带着一股酸楚的味道。 “反正你走了,这五味居也少个帮手,他们帮着带一下孩子,合情合理,这事你看着办。” “你......” “我可得一路跟着你,以防你半路打我这些粮草的主意。”吴永麟半真半假的答道,脸上恢复了先前的那种呆呆的坏笑,只不过梁红英却半点也高兴不起来了。 就在两人之间的氛围越来越尴尬的时候,通往二楼的木质楼梯上响起‘噔噔噔’的脚步声,一个满脸油汗,惊慌失措,上气不接下气的兵弁闯了进来。 “大人,不好了...”兵弁看见外人梁红英在场,欲言又止。 “我去给这位兵大哥倒碗凉茶。”梁红英识趣的简单将桌子上早已空空如也的粥罐,盘筷等重新规整回木盘内,款款端着木盘准备下楼。 “谢谢嫂子。” “顺道给他拿点吃的上来吧。”吴永麟这句话对方似乎充耳不闻,吴永麟感觉吃了一个闭门羹,脸上火辣辣的。 两人目送梁红英的倩影消失在楼梯尽头后,吴永麟脸上恢复了常色,这才开始和对方详细聊了起来。 “绵州等地的银子运回来了?” “丢了。” “什么?”吴永麟几乎拍案而起,怨恚的质问道:“难怪这几天你们一个鬼影都见不到,措姆离他人呢。” “措姆离大哥没脸回来见大掌柜,他说不找到银子提头来见。” “人头我不要,我只要银子,快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措姆离当日骑着烈马朝那批滥杀无辜平民从绵州逃出来的官军追去时,一路上却只见到了一些零零落落被某种利器割掉喉咙的官军,那些人几乎都是被一刀毙命,地上留着一些凌乱的车马脚印,似乎这些人遇到了某些始料不及的麻烦;为了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他再往前追了十里后,同样又发现了一批似乎才死去没多久的护卫,这两批死去的人里面却根本没有那个官老爷和追随他逃出来的任何女人的身影,不甘心的措姆离和另外跟上来的几人又往前追了二十里,等他赶到时,见到了让他差点吐出来的恶寒一幕,周围横七竖八的倒着各种各样的尸体,男人们统一的一只耳朵已如数被割去,他们的肚子被某种利器割开,大小肠和血,粪便混合在一起流了满满的一地,隔老远都能闻到这股似乎烂咸鱼般让人闻之作呕的奇臭无比的味道,这批人的头头,也就是这批人中官最大的死之前的样子更凄惨,一双黑白眼珠早已被剜去,嘴巴张得大大的,舌头的前半截早已不知所踪,一张布满污血的惊悚脸上黑洞洞的,让人看了不寒而栗;女人们则一丝不挂的堆放在一起,双手被捆绑在背后,发髻紊乱,双眼像死鱼一样凸出,似乎死不瞑目,浑身上下布满了淤痕和逐渐由青变褐的死亡之色,下体更是不堪入目,这些女子死之前似乎受尽了凌辱。措姆离试图从尸堆里面找到一两个活口,结果却让他大失所望,虽然这些人死有余辜,但这么丧心病狂的杀人,依然让周围的人傈僳不已。让措姆离不可思议的是,这批人带来的财富更是一个子都没留下,措姆离这才发觉整件事似乎有些不对劲,按理说以他们座下那些好马的脚力,前十里就能把这批人追上了,为什么偏偏让他们整整追了三十里?似乎杀这批官府逃出来的人故意在放长线... “不好。”措姆离暗叫一声,来不及细想,踅马转身朝来时的路奔去。 当他带着一起追出来的这些人急急火火的返回与那批运银钱的车队汇合时,眼前的一幕让他有些欲哭无泪,原先拖着装满财物的数百个箱子的车马早已不知所踪,押送车队的兵弁一个个昏睡在地上,这些人似乎被人点住了身上的大穴,并不精通解穴的措姆离在这些人的身上推拿活血了许久,这些人这才悠悠了醒了过来。 “大人,小的们罪该万死。”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半道上遇到了一个瘸子,原先不以为意,企料这人出手如电,瞬间便将我们制伏了,并留下一句让我们百思不得其解的话---我们需要的一切真相都在前面不远的仙海湖里面,让我们有本事自己去把那一百多只箱子取回来。” 措姆离不管对方说的是不是真的,立马带着逐渐恢复过来的自己人开始在周围探寻那些车队可能留下的碾记辕痕,当时天已大黑,措姆离等人直到第二天早晨才找到了线索,那批行踪诡秘之人的足迹都诡异的消失在一眼望去碧波万顷,水天一色,风光秀美的仙海湖旁边的一处布满各种足迹的渡口上,从渡口的沙石中甚至发现了一些散落的铜钱散银,措姆离当天又在周围四处查访了一些在湖边打渔为生的渔户,昨天他们村子里来了一批陌生人,这些人颇悉水性,他们二话不说,便留下了一批银钱,出手阔绰的他们原来只是想租用了他们的船只运点什么东西到湖里去,只是这些船在昨夜天黑之前已经被如数还回来了,一只不多一只不少,这些人甚至又给了他们一批钱,而租船的汉子早已钻到山里面不知所踪了。 措姆离一大早草草吃过早饭后拉着一彪人马循着仙海湖又反复转悠了数圈,分别从偶然打这里路过的两兄弟口中得知,他们昨夜确实看见一批人往湖中心的一处小岛运过箱子,当时天色很暗,湖里水汽弥漫,虽然具体的情况看不分明,只是从那些往来船只吃水的深度和行船时划水的声音来判断,那些船确实是满载而去,空载而回,那些黑幽幽的箱子里面似乎装着重家伙。 措姆离立马将仙海湖周围所有的渔船都征调了过来,往湖中心的小岛划去,看着并不大,一眼就能望到头,根本藏不下任何东西的荒芜小岛,众人当时就傻了。措姆离接着指挥众人连续不眠不休的在小岛周围打捞了三天三夜,除了捞上来一大堆的鱼虾、水藻、蚌壳,哪里有那些箱子的一点踪影,站在小岛上看着四围一眼望不到边际的仙海湖,措姆离急的当时就跳下了湖,要不是被几个熟识水性的自己人及时救上来,旱鸭子的他估计当时就喂了湖里的鱼虾。 吴永麟听完这个武弁详细的描述了整件事情的经过,后来又问到了一些相关的细节,此后就陷入了沉思,他从种种有迹可循的线索可以断定,对方似乎和他在玩一个类似于猫鼠的游戏,从对方留下的那句狂妄的话语里面以及后来措姆离在仙海湖周围事后盲羊补牢所做的一切缜密行动可以判断,被劫走的那一百多只箱子连带这些人一并劫掠过往客商的财物,也许是仓促运走的目标太过明显,一动不如一静,他们就近藏在了旁边的仙海湖里面,倘若一般人去找,还真的是望湖兴叹,在湖里面找个一年半载恐怕都找不出来。太自负的人往往会摔很大一个跟斗,对方自以为做得滴水不漏,其实这里面有一个很大的破绽,吴永麟想通之后,会心一笑,在武弁的耳边耳语了很久,对方听得一愣一愣的,等对方囫囵囵的在五味居吃过一顿饭后,便带着吴永麟的吩咐急速返回到了仙海湖让措姆离开始准备一切。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梁红英看见那个武弁匆匆忙忙离开之后,神色蓦然的走到吴永麟的面前问道。 “我这里还有一件急事等着去办,反正也不急于一时,要不顺便你们和我到仙海湖去看一场大戏?” 夜色迷蒙,天上的一轮弓月被黑云遮住身形后,周围显得越发凄恻,业已过五更,街上行人疏落,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踢踏踢踏’的由远而近,急速奔跑的那匹红棕大枣马在驾车人‘嘚嘚’冷冽不带一丝温情的叫唤声,以及往后急扯缰绳的巨大拉力下分毫不差的在一间此刻兀自灯火通明的大宅院停了下来,那匹大枣马停下来的时候急呼呼的喘着咝咝粗气,大宅院中悄悄探出的一个身影暗暗吃了一惊,内心更是叫了一声好,只不过对于这种不能带给他任何好处的花架子功夫,他瞧了一阵后就变得兴趣索然,就在他准备重新关上大门的时候,从马车上走下一男一女,男的脸上带着一种英豪之气,女的身材曼妙,一双忽闪忽闪会勾人的大眼睛,让袍哥会的门房忍不住狠狠的吞了一下口水。 高大汉子用单手抵住那扇即将重新关闭的红漆门时,往对方手中递了一封拜帖后,门房懒懒的看了对方一眼,阴阳怪气的说道:“我们舵爷睡下了,有什么事明天再来。” “望大兄弟不辞辛苦跑一趟,我们这里有急事求见。” “来找我们老爷的都说有急事,这办事也得分个恰当的场合啊,一天到晚的见人,我们老爷还用不用睡觉了。” “小六子,外面这谁啊?” “吴大老爷,您和舵主的事谈完了?” “也就那么点事,早谈完早些让你们舵主睡下,对不对?” 门房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温言细语的说道:“吴大老爷,您老走好,您常来,这天黑灯瞎火的,您可得注意点脚下。” 那个妙曼女子此刻横门冷对,怒目而视,看着吴永麟笑嘻嘻的从门里迈着四方步飞扬跋扈的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气得肺都要炸了,怎么到哪都有这个丧门星... 第628章 大蜀王又来了(十三) “舵爷,深夜打扰,还望恕罪。”女子双手抱拳,朝此刻正歪斜着身子靠在一把用黄花梨木打就,做工考究的雕花椅上,兀自打着哈欠的四十岁的汉子作了一揖,今天来的这两拨人确实清扰了他的温柔梦,最近尚熙文刚纳了一个体态丰腴,身段柔若无骨,肌肤胜雪,让他重回男人巅峰的千娇百媚的妾室,就在双方在大堂中会面的时候,时不时会从一墙之隔的里间传来一阵让人心痒难耐的‘猫叫’,尚熙文忍不住当着来客毫不忌讳咕咕嘟嘟了一句‘小骚蹄子,看老爷等会怎么收拾里’,脸上露出一种淫心泛滥的留恋之色,更是尽显江湖人口无遮拦的流痞之气,女子似乎完全有点不适应,冷不防将这句话灌入耳朵里面,脸上浮起一阵尴尬的红云。 “你们原先预定的那批船现在如数交到你们手上可能会有一定的难度。” 女子正是念奴娇,跟着来的男子是秦楼的秦三山,在绵州劫掠措姆离的那帮人其实有两拨,在前面一直钓着措姆离胃口的是包道乙,将押运一百只重箱子的兵弁点穴的是陈凡,念奴娇当初在浣花溪附近的茅草屋内差点被包道乙刺死,与包道乙之间有罅隙的她当然不愿意一同前往,同样她另有安排。 能让包道乙,陈凡这两批彼此不对路的人抛却前嫌,共同进退,只因为教主方十三最近来的一道密令---大蜀王的人如果能为我所用,固然甚好,倘若不能为我所用,这批人闹得动静越大越好。并严谕包道乙,陈凡,念奴娇以大事为重,倘若误了大事,将按教令严惩不贷。 当去往绵州附近的包道乙,陈凡,袁四象的信使回来说得手之后,念奴娇便开始着手准备船只将那批暂时藏于仙海湖湖底的钱财运出去,这自然就想到了袍哥会,当然他们事前就准备好了这一步,等大蜀王这批人攻打成都府的时候,她们坐船绕到绵州附近的仙海湖,下湖,取宝,带着丰硕的成果逃之夭夭,简直神鬼不知。 包道乙、陈凡毕竟都是摩尼教的人,这些人原本就擅长浑水摸鱼,天下越乱,对摩尼教要办的大事自然是越有利,这次无意中得到的那批财富,足够支持起事后的一些军费了。包道乙按照教主方十三的密令曾经私底下去绵州会了会那位自称大蜀王后人高高在万人之上的僧人,他在那些大秃瓢里面自然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檀道济,或许这些日子以来的攻城略地太过容易,何况自古佛与道根本就是两路人,道不同不相为谋,这些目高于顶的狂妄僧人直接将包道乙毫不留情的轰了出去,满怀希望的包道乙吃了个闭门羹,气得当时取了这些假和尚项上人头的心思都有了,还好一旁的徒弟袁四象劝诫他以大事为重,敌人的敌人彼此狗咬狗,自己这些人袖手旁观隔岸观火,趁机壮大自己,这么大的便宜哪里找去,包道乙这才记起教主的精心安排,自己差点坏了教主的大事。包道乙混在逃往成都府的那些民夫中,一路上看着那些带着所有家当上路逃往成都的各色人群,包道乙眼睛一亮,何不趁机发一笔横财,与其这些钱白白的被过往那些山贼、盗匪夺去,自己何不先下手为强,包道乙看见那批飞扬跋扈,草菅人命的官宦时,便沿途开始打这些人的主意,包道乙的飞剑让那些武艺并不过硬的护卫防不胜防,这一路追杀下来,整整赶了三十多里路,才将这批人一个不留的解决了,当然在这之前,包道乙和手底下那些人好好享受了一顿可餐秀色。 陈凡腿脚不灵光,包道乙走的时候甚至都没给他留下一匹马,那知道偏偏让他这一网下去,还真让他逮住了一条够他们吃上一年半载的大鱼,整整一百只箱子的金银珠宝,就连平时对银钱不怎么热衷的陈凡当时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只是如何将这些财物运走,却成了一个大麻烦,还好脑袋灵光的陈凡想出了一个主意,直接就近将那些串联在一起的运财物的车队拉到了就近的仙海湖边。当陈凡洋洋洒洒悠然自得赶到当初约定的汇合地点---仙海湖的渡口,包道乙见到那些小山一样的财物时,也大吃了一惊,原计划他们准备将劫掠而来的财物运走,只是猛然多出来的这批堆积如山的财物反而成了一种负担,陈凡提出他的计划时,一向老谋深算的包道乙对于前无退路后有追兵的境况实在没有更好的计划,更何况这些东西还是陈凡抢来的,怎么处理这批财物的决定权,当然也在陈凡手上。所以他们当时临时又派人到附近的渔村租用了几艘渔船,这才勉强将那些财物全部藏到了湖底。当时凉风飒飒,后来湖面上不知道什么原因起了一阵大雾,当他们离开藏宝地点没多久之后,一件始料不及,相当尴尬的事情发生了,大雾散去后,连他们自己也忘记了藏宝的具体地点,包道乙、袁四象这批急红了眼的家伙并没有离开,反而在大湖周围假扮成渔民隐遁了下来,这些日子伴作渔民在周围打捞了很久,根本一无所获。陈凡连夜回到成都府,让念奴娇提前将预定的袍哥会的那批船开拔,心急火燎的包道乙早已将得到这批财物的消息传回去了。陈凡心想:这事显然被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办砸了,如果不及时补救,可真够自己喝上一壶的。 事态急转而下,念奴娇这才着急上火深夜上门的来找袍哥会要那批当初下定的船只---大鳅渔船,偏偏结果让她有些欲哭无泪,在门口遇见那个灾星,果然没什么好事。 “舵爷,我们当初不是商定好了的吗?况且我们定金当时都下了。” 尚熙文这么出尔反尔,当然是有自己的打算的,吴大人和自己彼此之间的夙怨成都府上下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毕竟当初城东地区的赌场被袍哥会接管的时候,整个成都府闹得沸沸扬扬的,虽然结果最终面子上不好看,甚至和知府大人吴檗还结下了仇,最后袍哥会还是在成都府站稳了自己的脚跟,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更是成了川蜀地区的第一帮会,就连当初的第一大帮四川唐门都要看他的颜色。可县官不如现管,知府大人毕竟是这里的父母官,转运使和知府大人说白了都是一家人,兄弟之间怎么能有隔夜仇呢?知府大人都能弯下身段亲自对过往的一些旧事肺腑畅谈一番,他尚熙文自然也必须卖对方一个面子,更何况这次是救人如救火,给岌岌可危剑门关的自己人去送粮食。燮州被大蜀王的人攻下之后,尚熙文也在考虑依傍上哪个硬翅膀的问题,大蜀王这帮临时起义的人吗?从种种迹象来看,这帮人完全是一帮乌合之众,以僧人禅理这道挡箭牌起事,完全是一个笑话。国家这些年的军队底子其实是有的,等朝廷的军队一杀过来,这帮反贼迟早要亡。转运使尚敬事发的时候没和尚熙文打上一声招呼,早就卷着搜刮来的财物和美人到东京去活动关节去了,而且看来这次他被留在东京供职的可能性极大,反观完全按朝廷懿旨一丝不拉办事的吴檗,尚熙文其实是心里更佩服这个平时看起来并不咋样的家伙,在这关键的节骨点上,如果尚熙文能搭上吴檗这条线,找到另外一个靠山,在造反的僧人被平定之后,在成都府平乱有功的他依然能呼风唤雨,坐享荣华,眼前这样的好事对尚熙文来说完全是求都求不来的。当吴永麟提出借四条船时,尚熙文假意推搡了一番,最终还是勉为其难的答应了,袍哥会和知府大人的前嫌更因为此事而冰释了,用四条船的带价换来原本势同水火双方皆大欢喜,尚熙文怎么看都觉得这笔买卖都是他赚了个大便宜。 “贤侄女,别看我这里的旗扯得大,我始终是靠吃官家饭来养活我手底下这几千号兄弟,官府的人一声吼,我这心里都要抖三抖,大人们临时要用船,我再怎么也得优先照顾到他们,这事是我做的不地道,你们交的定金我如数奉还,今晚并在狮子楼摆下一桌谢罪宴,到时候还望务必赏我尚某人一个面子赴宴。” “谁他妈稀罕你那桌酒席,你还枉称‘以义字当先’,你觉得你配得上这个义字吗?”一旁的秦三山腾的一下火冒三丈,这些日子和袍哥会的饶舌可费了一番功夫,没少受对方的窝囊气,临了在关键时候被这帮人反水抽了底火,他那里还憋得住心里的这股邪火。 “放肆,这里是你这个外姓人在这里胡乱撒野的地方吗?”正在此时,从壁厢钻出来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只不过那双狐狸一样滴溜溜转个不停的小眼睛在念奴娇和秦三山身上扫来扫去,来人正是袍哥会当家三爷‘白面判官’苟奎喜。 “三弟,这事毕竟我们理亏在先,且不可失了江湖道义。” “大哥教训得是,小弟记下了。”苟奎喜不经意怨恚的盯了一眼坐在龙头位置上的尚熙文,对方这个龙头大哥似乎做得太憋屈了点,原来他心里的那股火到哪里去了?他浑身上下当初走到一个堂子里面被十多个人打得几乎丢了性命,偏偏只凭一根筷子扎伤了其中一人的眼睛而震慑住了那帮人的那股狠劲到哪里去了?那些不长眼的家伙当着他的面指手画脚直接被他剁手下胳膊的利落又到哪里去了?既然你已经不适合老大这个位置了,何必占着茅坑不拉屎,老子迟早要你挪个窝。 “我看要不这样,我这里还有几艘川江号子,小是小了点,勉强还能一用。” “那这么说,是官府要用这一批大船?” “最近整个西蜀地区暴民闹得越来越凶,听说剑门关还在自己人手中,吴大人准备拿这批大船将剑门将士所需的军粮运去以解燃眉之急。”苟奎喜有意抢白道,生怕对方不知道吴檗租用这批大船的用途。 “三弟,你的话太多了。”尚熙文觉得苟奎喜的这句话有些多此一举,呵斥了对方一句,这让苟奎喜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念奴娇心领神会的一笑,吴永麟原来从尚熙文借走的四艘三桅大方头大鳅鱼头船用来准备运军粮,那自己是不是趁机可以让这批粮食不那么容易的运出去呢?反正看那个家伙不顺眼,顺便给他使一使坏,拖延他运粮的时间,让这个嚣张的家伙吃一次亏,以解心头只恨。念奴娇发觉袍哥会的三爷苟奎喜这个人很不简单,锋芒太露,似乎有取而代之的迹象,我何不好好利用一下他,或者帮他坐上这第一把交椅,那以后袍哥会还不是摩尼教说了算。念奴娇觉得今天在袍哥会遇到吴永麟反而不是一件坏事,一切好像反而帮了自己一个大忙,这口怨气总算能如数的奉还给对方了。 江风飒飒,波光粼粼,随着外地涌往成都府逃难的人越来越多,合江亭码头上越发显得拥挤,此刻江面上靠岸挺着四艘一字排开的三桅大方头大鳅鱼头船,平时很少在这个季节同时见到四艘如此大的巨船,它们此刻几乎占满了码头的一半,形成了一道壮丽的风景线。大鳅鱼头船靠近岸边的一侧,此时一个个赤裸着上身,挥汗如雨的壮汉或肩或背扛着数百斤重的麻袋在船与岸连接的跳板间踟蹰而行,他们的目标便是将岸边原本掩映在稻草中的大麻袋如数运到大鳅鱼头船上去。而偏偏在麻袋往船上运了一半时,却出现了意外。一个体型偏瘦,个头偏矮的孱弱汉子被烈日一照,头上一阵眩晕,脚下歪歪扭扭一时没稳住,猛然往前打了个趔趄,肩上的麻袋带着沉闷的呼呼声如一阵黄云飞了出去,麻袋上的线头意外被崩断了,原本隐藏在麻袋里的金黄的,细细的,让周围的一双双饿殍的眼睛瞬间发亮,可以填饱他们肚皮的粮食瞬间撒了一地,原本好奇看热闹的人群熙熙攘攘的往大鳅鱼船所在的位子推推搡搡靠了过来,眼看场面似乎有些不受控制了。 第629章 大蜀王又来了(十四) “听说了吗?这些粮食准备运到绵州去。” “绵州不是早就被大蜀王不费一兵一卒攻下了吗?” “可不是嘛,鬼知道他们要去那里干嘛。” “绵州里面那些穷凶极恶的僧人正缺粮食,这不是送粮入虎口吗?喂饱了他们,我们只有等着遭殃。” “我们的粮食,为什么要便宜给那些占我们家园的恶僧,吴檗这样运走,问过我们大家同意了吗?” “就是,他们经过我们同意了吗?”刚刚挑起这一切的那些人慢慢隐身在茫茫人海中。 船上有粮食的消息很快不胫而走,在靠近合江亭渡口原本就黑压压的人群中形成了一场轩然大波,那些只靠一碗稀得不能再稀的赈粥勉强吊住一条命的饥民、乞丐,身体蹦跶一下如一根弹簧跳了起来,脱掉脚下的麻鞋,要么用原本乌黑的腰带紧缚于腰上,要么用一根绳子从麻鞋的两个耳朵中穿出来,分别系住两头后,挂在胸前。原来好些人在哄抢赈粥的那一天,粥最终是抢到了,脚下却变得光秃秃的,原本将脚趾分开的鞋子却不知所踪,事后好些人虽然在现场找回了一些,只是总不能找到配对的,要么两只鞋同时是左脚,要么两只鞋同时是右脚,吃一堑长一智,这些人这次自然变聪明了,这才会有如此让人不可理解的脱鞋动作。鞋子保护好之后,他们接着抓着身边唯一剩下吃饭的家伙,一只或多或少有点缺口和裂痕的脏碗,嚄啦啦如打了鸡血般朝原本挤得不能再挤,大脑袋挨着大脑袋,前胸贴着对方的后背,一个臭屁能熏倒一片人的激愤的人群里挤去。 吴永麟正和梁红英一行人在中间的一艘大鳅鱼船中商量着接下来一天的行程,一个兵弁慌慌张张的冲了进来,脸红耳赤的说道:“大人,不好了,外面的暴民要造反了。” “慌什么,传令下去,先将船上伸出去的跳板拉回到船上,将船行驶到江心去,没有我的命令,绝对不能杀人。” 吴永麟将靠近岸边的一扇竹制卷帘撩开,朝外面一看,一件让他头痛不已的事情就这么发生了,只见人群如一股势不可挡的黑色洪流,冲破在岸边试图阻挡住他们的兵弁结成的简单防御阵型,以一种摧枯拉朽的气势,不断的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包括那些还来不及运上大船的麻袋,一艘慢了一步抽回跳板的大鳅鱼船,人群如壁虎一般攀爬在大鳅渔船的一侧,一侧不堪重负的巨船,桅杆与水面渐渐歪斜出一个夸张的弧度,整艘船上的人与货,随时都有翻身入水,陷入万劫不复的可能,吴永麟想起那些装在麻袋中的重物,脸一下子变得铁青。 一道身影如离弦的箭一般朝那艘随时都有倾覆可能的巨船飞了过去,情急之下的吴永麟学起了鬼马的杰克船长,御风飞行,潇洒倜傥,何等英雄意气,原来他手上此时牵着一根齐臂粗的缆绳,一旁的梁红英看见吴永麟作出如此不理智的行为之后,急的耳红脸臊的,心噗噗噗的跳个不停,她现在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这个姓吴的难道嫌自己命长,非得飞到那艘早已不受控制的船上去送死,她忍不住暗骂了对方一声蠢蛋。在吴永麟稳稳落到那艘大鳅鱼船,梁红英那颗复杂忐忑的心这才安定下来,当吴永麟手中的缆绳抛荡回来的时候,梁红英不自觉的抓着那根缆绳,同样如一个飞人般朝危如累卵的巨船飞了过去,连她后来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次要飞蛾扑火。 合江亭上,原本看热闹的一男一女正悠然自得的在对饮,周围的纷纷扰扰完全没影响到他们的雅兴,煽动这些饥民原本就是念奴娇的拿手好戏,当几把火在不明真相的人群中烧起来之后,其很快便形成了一股烈火燎原之势,当前这种疯狂的汹涌情势,诸葛亮在世恐怕也会回天无力。 吴永麟飞出去之后,原本坐着的念奴娇和陈凡霍的一声从石凳上立了起来,面有窘色的陈凡忍不住骂了一句:“蠢货,你还真不把自己的小命当回事。” “凡哥,我现在知道你为何对这个家伙青眼相加了,他这拼命三郎的本事,简直和你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陈凡并不急于出手,他想看看这个家伙在当前这种几乎不可逆转的困境中如何力挽狂澜,其实他这个时候出手,已经有些来不及了,所以他和一旁的念奴娇神情肃穆的静观着局势的进一步发展。 屋漏偏逢连夜雨,江面上突然起了一阵邪风,被偶然展开的风帆吃了风,迎风面鼓得满满的,它更是加速了大鳅鱼船咯吱咯吱般的倾斜,鱼肚般的船腹几乎有很大一部分露出了水面,船上的兵弁早已慌了神,他们纷纷如一只后腿有力的青蛙扑通扑通的往水里面跳去,那里还顾得上去稳住大船。 此刻站在麻袋堆上东倒西歪,完全稳不住身形的吴永麟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朝自己扑过来时,伸出手拉了对方一把,一阵香风如火一般差点扎入他怀中,吴永麟忍不住嗔怒道:“你简直是瞎胡闹。” 梁红英装作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抵了吴永麟一句:“想不到这么飞过来还挺好玩。” 吴永麟气的恨不得在她的屁股上狠狠来那么一下,这随时都可能掉小命的事,她居然视同儿戏,只不过她的来到,还是让吴永麟有一点小小的感动的,至少下一步他的某些不人道的做法,不靠两个人是不能完成的。 “对不住,先委屈你一下,我们来一点更刺激的。” 梁红英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腰眼感觉一麻,一根大麻绳瞬间朝她套了过来,将她捆得死死的,让她连挣扎的机会都失去了,大麻绳的另外一端甚至和吴永麟脚下的大麻袋系在了一起,梁红英立马花容失色,对方到底想干嘛,想杀人灭口,将她沉入江底吗?他是什么时候识破自己的身份的?自己这些日子的某些行径,难免让对方不产生怀疑,他翻脸未必也翻得太快了点。正在胡思乱想的梁红英感觉自己脚下一空,整个身体似乎被吴永麟抱着一起飞了出去,耳边传来呼呼呼的风声,如一把刀一把割得她浑身都疼,她紧紧的蹙着眉头,紧闭着双目,根本不敢几乎快要贴面的吴永麟对视,对方到底想干嘛? 接近崩溃的梁红英感觉自己的身体被身下的大麻袋越勒越紧,最后她实在忍不住睁开了双眼,一旁的吴永麟比他还要惨,他的脚下吊着四只串在一起的大麻袋,身体的关节发出炒豆一般的声响,猛然看见这一切的梁红英吓得战栗不已,她生怕吴永麟的身子就这么被一分为二,只不过随着他们的身体在空中荡来荡去,风帆底部原本用来控制风向的那根圆木正在渐渐的改变方向,刚刚似乎被卡住了。 “我们天上见。” “嗯?” 一刀白光在梁红英的脚下一闪,原本和她紧紧连在一起的那只麻袋轰的一声掉在了脚下的甲板上,立马传来一阵骨头断裂的阵阵哀嚎,看来刚刚那个大麻袋砸中了下面的不少人。原本紧紧攫住梁红英的吴永麟手上突然一松,她的身体猛的往上升,他朝她的反方向往下坠落,梁红英整颗心紧张到了嗓子眼上,呼哧呼哧数声响,被收叠的风帆在半空形成一个诡异的布袋子,受风面减弱的大鳅鱼船的船身往回稍稍回落了一点,只是梁红英此刻却有些惨不忍睹,她如一面被人升到半空中的旗帜,高处风景虽独好,脚不着地的感觉并不好受,更让她受不了的是,对方似乎根本就没有暂时放她下来的打算,她似乎被吴永麟遗忘了,任凭她在高空的风里面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风儿和周围乱哄哄的人群早已把她微不足道的嘶吼湮灭了。 “再不放手,船就要翻了,是命重要,还是麻袋里的东西重要?”吴永麟朝层层叠叠吸附在巨船一侧的大田螺们大声吼着,只是这些人哪里听得进去,依然紧紧的抓着所有可以抓住的一切不想放手。 “方正到哪都是一个死,今天有您知府大人黄泉路上做个伴,这奈何桥走得值当。”众人深以为意,手上抓得更紧了。 “一帮糊涂蛋,睁开你们的眼睛看清楚了。” 吴永麟猛的提起一个大麻袋,嗖的一声往江面上扔了下去,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眼神中,大麻袋被滔滔的江水瞬间吞没了。 那些田螺们瞬间崩溃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麻袋里面不是粮食吗?怎么一入水就消失不见了。 ‘咚咚咚’,江水再次发出沉闷的三次响声,吴永麟刚刚又往江里面丢了三个大麻袋,无一例外,三只大麻袋统统沉入江底,消失不见。 远处的念奴娇看在眼里,惊奇的瞪大了眼睛,口中喃喃自语:“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个疯子难道在大麻袋里面装了沙子?” “沙子,都是沙子,大家别爬船了,都是沙子。”在岸上的那些饥民将大麻袋一个个被打开,发现是沙子时,他们当时原本还抱着一丝侥幸,也许最后的麻袋里面不是沙子,所以并不敢将这个不可思议的消息传出去,当那艘被缠住的大鳅鱼船又发现四只装满沙子的大麻袋时,他们这才彻底死了心,并将这个让他们失望到极点的消息传了出去。 风雨来的快,去得也快,这些田螺发觉无利可图后,退缩得比任何人都快,生怕被捉住吃板子,砍脑袋,一眨眼的功夫,田螺们逃得无影无踪,一场暴乱就这样如好戏散场般渐渐趋于平静。 “凡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个吴大人也太狡猾了点?你说他也是不是太无聊了点,吃饱了撑的,居然用这些大船来运沙子。” “谁说他没运粮食,我看他的粮食多半混在这些沙子里面,只是他为什么运这些沙子一起跟船,这事我暂时还没想明白,这东西恐怕没那么简单,你不是从袍哥会那里弄来了几艘川江号子吗?我们一路跟着他们看他接下来能玩出什么新花样。” “要不我们找几个水性好的半路将他这四艘船凿沉了?我看着他那副小人模样就来气。” “不就是一把油纸伞吗?至于把对方的小辫子抓一辈子,记恨对方一世?我昨晚看见你穿那件开衩的衣服挺好看,不是这个让你咬牙切齿的家伙,你有笑得那么灿烂的机会吗?” 念奴娇小脸一红,不依不饶的反击道:“这事我回去一定给百花姐说,你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好。” “此话怎讲?” “你如果没偷看我换衣服,你怎么知道我穿过旗袍?” “这...这...”陈凡自知理亏,一时语塞,他自知不是伶牙利嘴的念奴娇的对手。 “我这人很容易满足的,要不你送我一瓶‘红粉香’的‘天香至尊’,你偷看我换衣服这事就可以到此为止。” “你知道我是个穷光蛋,有一点银子我就用它来买酒了。” “你不是和那个家伙挺熟吗?说不定他最近又弄出了什么新货,你去打听打听?” “我现在才深深的理解了那句至理名言---宁得罪小人,勿得罪女人。” “凡哥,反正你也把那批财物也弄丢了,我们回去也没什么好果子吃,而且我看了包老头就恨不得挖了他的眼睛,抽了他的皮,偏偏教主对他器重有佳。你我回去,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我看这吴檗的本事挺大,就凭他今天这份临危不惧,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的勇气,这人值得投靠。” “你这小丫头片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鬼主意,轻而易举被他几件新鲜玩意就收买了,你也太没骨气了点。” “有本事你弄几件能收买姑奶奶的新鲜玩意出来,我现在很怀疑,这家伙上辈子一定是投的女人胎,怎么对女人喜欢的一切了解的这么透彻?你是没瞧见成都府那些妇人们对这家伙弄出来的香水,油纸伞,旗袍疯狂到何种程度。” “你们女人的事,我一个大老爷们哪里弄得懂。” “你不懂没什么,我敢保证,你拿这三样回去讨好百花姐,她说不定会答应立马嫁给你。” “这靠谱吗?” “你千万不要怀疑一个女人一双毒辣的眼睛。” “这样啊。”陈凡背着念奴娇窸窸窣窣的捣鼓了一阵,当他转过身的时候,手上多了一个卷在一起的红绸,摊开一看,好家伙,陈凡也是一个身家不菲的家伙,果然是深藏不露啊,念奴娇当时就气得急红了脸... 第630章 大蜀王又来了(十五) 晶日行空,天高水阔,万里无云,白璧无瑕的天空就像刚刚被水洗过一般,不带一点纤尘,整个合江亭码头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乱七八糟,遍地狼藉,一阵风吹过,扬起的沙尘在地上打着旋,一切显得死气沉沉的,暮气蔼蔼的,一个个瘦猴一样的身影穿梭在旋尘里面,这才显得有了一线生机,他们或多或少都能从这些被遗留下来的垃圾中寻到一两件宝贝,也不管发现的什么,统一揣进怀里,岂不知衣服上早已千疮百孔,刚刚放进口袋里的东西,转眼间便从另外一个破了的洞中掉了出来,这反而便宜了那些跟在背后捡漏的一个个小跟屁虫。岸边闹腾了一番的饥民一个个低耸着脑袋回归原位,或躺或坐在江边临时搭建的窝棚里面,他们根本没想过逃走,食不果腹,衣不遮体的他们又能逃到哪里去?毕竟总有那么一两个善人偶尔会大发慈悲的赠点稀粥,只不过这样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倘若官差真的追查下来,他们觉得还不如直接跳入旁边的江里面,一了百了。 “还不快点放我下来。”桅杆高处的梁红英嘶哑的喊出来的时候,感觉喉咙里如着火了一般,扯得喉咙那一圈的肌肉都在疼。 站在空空荡荡的大鳅鱼船上兀自发呆的吴永麟这才想起头顶三尺之上还悬着一位神灵,他讪讪的解开缆绳,羞颔的将似乎已经去了半条命,披头散发的梁红英徐徐的放了下来。 吴永麟刚刚之所以那么做,只是觉得梁红英一介普通女子,难保在刚刚混乱不堪的境况下遭难,他才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将她用缆绳吊到了半空。 ‘啪’的一声,吴永麟的脸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半边发麻的脸上呈现一道鲜红的手掌印,就在梁红英第二巴掌准备抽不下去的时候,原本肚子里翻江倒海的她‘哇’的一身吐了出来,刚刚像蚕蛹一样被倒吊起来的感觉并不好受,来不及躲开的吴永麟顷刻间浑身上下布满了污秽之物。 “小心。” 吴永麟来不及将缆绳重新系回桅杆上,便遭受了梁红英重重的一击,就在他双耳失聪的间隙,失去束缚悬置于半空的让风帆舒展开来的圆木轰隆隆如奔雷般迎面横扫而至,梁红英猝不及防下脚下似生了根,早已没有了逃离的力气,猛然间一阵奇大的力道将她推了出去,在她落到大鳅鱼船甲板上的那一瞬间,一阵温热的猩红液体在一阵骨肉撞击声响起之后噗洒到她脸上,一道身影如断了线的风筝咚的一声落入水中,在周围泛起一阵涟漪后,如不久前落入水中的大麻袋,消失于江面不见。 “不好,大人落水了。” 另外三条大鳅鱼船上的兵弁发现的时候,一道飞鱼般的身影猛的扎入了水中,梁红英突然感觉脚下一阵痉挛,偏偏在这个时候她的脚抽筋了,周围传来一阵阵重物与水面撞击时产生的‘咚咚’声,只是她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了,身体正不停的往下坠落...... 梁红英感觉自己的身子仿佛悬浮在冰冷的江水中,身不由己的随着一阵阵扑向自己的浪头荡来荡去,周围白茫茫的一片,世界的天圆地方不知什么时候从眼前消失了,眼前不断的游离着一个个虚无的影子,这里面有爹,有娘,有姐姐,有苍龙,有梁五叔,有干爹干娘,有平儿,甚至还有那个让她充斥着各种复杂情绪的他...... 她死了吗?为什么那之前他感受到了一张充满阳刚之气的火热的唇和她印在了一起,她就像一个在沙漠里待得太久,浑身脱水,口干舌燥的急需喝下一股甘泉,她拼命的咬着他,汲取着他口中的生命之泉,直到最后没有了知觉...... 她感觉自己好像并不孤单,眼睛虽然疲倦的始终睁不开,身旁却一直挨着一个忽冷忽热的家伙,她的心绪也变得忽冷忽热起来,心回不知不觉的狂跳不已。 当她准备好一切,勇敢的睁开眼重新接受一个崭新的世界时,她发现自己被困宥于一个幽闭的空间里面,周围传来某种蟋蟀的鸣叫声,为什么这个时间段会有这东西的鸣叫,也许只有这样一个可能,时辰已经入了更。随着路面的颠簸,她的身子会上下有节奏的抖动着,原来她躺在一辆疾行的车辕之上,为什么拉着他们前行的牲口气喘呼呼,一声不吭,难道它有使不完的力气?其实车辕行进的速度并不快,只是她的身子太过虚弱,一切看起来有可能对身体造成的伤害会被无限放大。 周围会偶尔传来一阵细若游丝的轻咳,对方似乎像将它压回喉咙里去,只是他越这样做,轻咳的次数却越来越多。 外面时不时会探出一双火热的手在她额头上探一探,她其实知道自己身上是不对劲的,她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头更是疼的厉害,为什么她感觉对方的手甚至比自己的额头还烫?他多半也病的不轻,为什么他不停下来好好休息一下,非得这么披星戴月的赶路。 她身子如放入熔炉内的烙铁越来越烫,烧得不断谵语,不是喊‘爹’就是喊‘他’,为什么他的位置越来越靠前,连她也弄不清楚了。后来病中的她感觉自己越来越神志不清,口里一直喊冷,原本幽闭的空间射入了一道冷光,那是天上的那轮冷月照进来的,一道身影随之钻进来之后,周围的一切再次陷入了黑暗,接着她被一团比她还烫的火热拥入了怀中,说来也奇怪,她就那么痴迷于他身上船来的那股味道,她伸出手臂像八爪鱼一样缠着他,内心充实的她一下就安定了下来,再这之后,她一切也想不起来了。 “吴大哥,要不将这位姑娘就留在这里养病吧,仙海湖的财物若不能及时取回来,恐怕这个局面要撑不下去了。”庞素秋清晨无意中撞到马车中的一男一女相拥而眠一幕的时候,浑身带着一种不自在,此刻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更是冒出一股子山西老陈醋的酸味。 吴永麟和梁红英是在距离合江亭渡口十里多远的浅滩上被几个在江边撒网捕鱼的渔人发现的,两人当时紧紧抱在一起,怎么分也分不开,那几个渔人没办法,不得不做了一幅特大号的木筏,用一头黄牛将两人连拖带拽的运了回去。吴永麟醒来的那一刻,便着急的想回到成都府去,救他们的渔人执拗不过他,不得不用自己家的牛车慢悠悠的将他们拖了回去。吴永麟当时身子病的不轻,这些日子的劳心劳力,加上背后那突如其来的猛然撞击,让他病来如山倒,只是当前的一切都在等着他,不容他有片刻的喘息,借着窗户中的缝隙中看见‘五通钱庄’中排成的那几乎已经连到街尾的茫茫长队,断然下了决定。 “我现在有件重要的事情缺不了她,我必须得带着她上路,我刚刚给她服了丹药,能暂时压住她体内的寒气,素秋,有你在这里撑着,我可是一百个放心。” “钱庄的事情我一定义不容辞,只是你都病成这样了,还在将这么一个拖油瓶带在身边,身体吃得消吗?” “这里我还有件事要拜托你,你能不能帮我找个医术高明一点的大夫,我想让他陪我去一趟绵州,万一路上有什么意外,我也不至于到处抓瞎,自乱了阵脚。” 庞素秋接下来的半天之内几乎请便了成都府能排的上号的各种名医,只是对方只要听说要到绵州那刀兵险要之地,对于丰厚的酬金一个个打起了退堂鼓,当然,这里面也有一个胆大的。 一直到大鳅鱼船开拔的那一天,吴永麟都没见到那位神秘医者的真正面目,他连续的这一两日几乎没闭过眼,船平稳的行在江面的那一刻,他的身子不由自主的软了下来。 半夜里醒过来,只见灯下坐着一个人,且是女人,背影苗条,似乎很熟,却一时再也想不起来是谁。 “我在做梦?” 虽是低声自语,自也惊动了灯下的人,她旋转身来,剪了灯芯,暗室里陡然一亮,让吴永麟看清了她的脸——这下真的像做梦了,连喊都喊不出来! “你,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 “你毕竟已经嫁人了,传出去,对你的名声不太好。” 女子黯然低头,兀自在那里玩着自己的手指甲,银牙轻咬着红唇,看着对方强自抬起身子。力弱不胜,摇摇欲倒,她赶紧上来扶住了他。 “你要做啥?是不是要茶水?” “不是!”吴永麟吃力地说,“我要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这是哪里,你是不是真的妙灏?”来人正是已经嫁为他人妇的黄妙灏。 “是啊!我是真的妙灏。我是特为来照看你的。你躺下来,有话慢慢说。” 话太多了,无从说起,其实是头上昏昏沉沉的,连想都无从想起。吴永麟只好躺了下来,仰脸望望帐顶,又侧脸望望妙灏,先要弄清楚从得病到此刻的情形。 “人呢?”他没头没脑地问。 “你是说那位同样病得不轻的姐姐?”黄妙灏答道,“她睡在外房,和你只有一帘之隔。” 在外房的梁红英,虽依然面如辣黄,只是比外强中干、暗自逞强的吴永麟不知强了多少倍,躺在床上的她自从醒了之后一直侧着耳朵留心听着里间的一举一动,吴永麟开口之后,她身上的病至少又好了一分。心如雀跃的她急急披衣起床,顾不上男女之嫌,冲进吴永麟的内房来探视,黄妙灏将两人一内一外这样安置,只是为了方便将两人同时照顾到,更何况梁红英都不介意,那这事自然就更好办了。梁红英见到吴永麟虽然形容憔悴,但眼中已有清明的神色,便又惊又喜地问道:“你认不认得我?” “你?”吴永麟不解地问:“你不是五味居的梁大嫂吗?” “看来还没傻掉,既然这样我就不必心怀内疚了。” “这是哪里?” “还有半日就到仙海湖了。”黄妙灏说:“吴大人你虚极了,不要多说话,先吃点粥,再吃药。睡过一觉,等有了精神,才能接下来办你的大事。” “你懂医术?”吴永麟这才明白黄妙灏跟船来的真正原因了,其它的医生都都被吓破了胆,不敢来挣这份近似于火中取栗的酬金。 “懂那么一点点,希望你不要介意当我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病人。” “这必然是我的荣幸。” 吴永麟转脸想问一问梁红英的病情时,对方正站起身来,一面向外走,一面说道:“我去热粥。” 看见梁红英行走自然,袅袅婷婷,步伐稳健的背影,吴永麟内心大定,长吁了一口气,她总算活过来了,而自己却反而倒下了,想起当日不得已的肌肤相亲,希望她不要往心里去。 没隔多久,门帘掀动,只见梁红英端着托盘,腾不出手来打门帘,所以是侧着进来。 于是黄妙灏帮着将一张炕几横搁在床中间,端来托盘,里面是一罐香粳米粥,四碟清淡而精致的小菜,特别是一样清蒸的糟蛋,为吴永麟所酷嗜,所以一见便觉得口中有了津液,腹中也辘辘作响了。 “吴大人,”梁红英特地说明这些食物的来源,“连煮粥的米都是阮夫人专程带来的。” 黄妙灏这听来是另外一番滋味,她和他似乎已经越来越远了,只不过这样能一路陪着他,在他最需要有人陪着的时候照看着他,她心里会感到一种特别的满足,至于她的到来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麻烦,她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他现在可是成都府不可或缺的中流砥柱,当听说这一批被人中途截留失踪的财物能挽救千千万万人的性命时,她心想受一点世人的谩骂和委屈又算得上什么。 “嫂子,”黄妙灏接口说道,“你叫我妙灏好了,大家现在在同一条船上,更应该彼此拂照,不必如此见外。” 梁红英不知道对方是何用意。本来叫“阮夫人”就觉得刺耳,刚刚无心说出‘阮夫人的时候’,和对方更是觉得生分,少了一份真情实意在里面,因而梁红英欣然乐从,不过为了尊敬吴永麟,似乎不便直呼其名,只拿眼色向他征询意见。 “叫她妙灏吧。” “好吧。”梁红英用亲切中显得庄重的声音叫一声,“妙灏妹妹!” “嗯!”她居之不疑地应声,像是个天真烂漫未出阁的小妹妹似的,“这才像一家人。” 第631章 大蜀王又来了(十六) 夏至之后,暑气逼人,时至午后,日如烈焰,江面上波光潋滟,晃得人完全睁不开眼睛,吴永麟一行人不得不长久的待在大鳅鱼船的船舱内消暑,长久待在密闭不通风的狭闭空间内,身体还未痊愈的吴永麟并不好受,身子懒懒的他时不时能闻到一股怪味。这四条大鳅鱼船出发之前,吴永麟考虑到行船安全,曾经吩咐下去,在船未到达仙海湖之前,万不得已不得靠岸,他及早让舵手,船夫至少准备数天的吃食,在大鳅鱼船的尾部,用竹笼装着几十只活鸡,也许是没有食入小石子助消化,这些活鸡都在拉稀屎。大鳅鱼船除了裸露在外的桅杆及船帆,船舷以上住人的部分,并没有其它大船的花哨,一切以实用为主,为了多装一些货物,用来遮风避雨的船舱,基本都是用竹篾编制圈围在一起的,这些竹编经过桐油浸泡后,防虫防晒防雨又防腐,看起来更是油光闪闪的,这东西虽然能隔热,却隔绝不了气味的散播,吴永麟吸入了几口这种后来夹杂汗味,咸鱼味等各种难闻味道的气味,肚子里翻江倒海的,差点将刚刚喝下去的药汁一股脑的吐出来,加上周围的空气燥热无比,吴永麟越发昏昏沉沉的,进食也渐渐偏少,刚刚好一点的病情似乎有进一步恶化的趋势。 看着脸色蜡黄,嘴唇干枯,目光呆滞,身子忽冷忽热的吴永麟,黄妙灏和梁红英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梁姐,常言道‘医者父母心’,吴大人的这病,完全是溽暑拖累的,其实只要......”黄妙灏欲言又止,遮遮掩掩的,脸上泛起一阵好看的潮红。 “妙灏妹子,你有话不妨直说。” “吴大人现在气虚力弱,加上顶上那毒辣的日头,特别容易出汗,汗出多了,容易出痱子。我刚刚瞧见他扭着身子在竹席上蹭来蹭去,多半和我猜测的无二,船上现在条件有限,一时半会也备不齐相应的药材,当下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人不断的替他擦拭身子,这事他的夫人来做最合适不过了,只是这天高路远的,哪里来得及,不如......” “我还以为多大的事,这事我就代劳了,何况江湖儿女......”梁红英想说的是‘何必拘泥于小节’,只是觉得这话说出去难免暴露她以前的身份,话到嘴边,又忍住了。 吴永麟迷迷糊糊中,感觉自己被脱得一丝不挂,一双温柔的小手隔着一方带着热气的湿滑手巾在身上搓来搓去,吴永麟朦朦胧胧中浑身上下说不出的一种畅快淋漓。这几日连续的出汗,吴永麟浑身发痒,恨不得能在“大汤”中痛痛快快泡一泡才好,这几日浑身的汗水是出了干、干了出,不知几多次。满身的垢腻,都赶得上周伯通一出手便能从身上搓出一颗泥丸了,加上这一日,背后有如针刺,是又痒又痛,偏偏还腾不出手去挠,让他越发的不舒服,他实在想洗个澡,或者钻入一旁的江里面去游一下水,只是他无奈万无劳动梁大嫂或者黄妙灏的道理,下水他又没有力气,万般无奈之下,只要没人的时候,他便扭捏的像一条蠕动的蛇,在竹席上扭来扭去,以解瘙痒。 吴永麟睁眼的时候,身旁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只簇新的木盆,一阵带着特别香味的雾气充盈着整个卧室,那种难闻的味道也渐渐消失,吴永麟对于这种味道并不陌生,那是端午时节家家都会用来来辟邪的菖蒲,这东西晒干之后,用它煮来泡澡或者泡脚,有祛湿活血的功能。当光着腚的吴永麟趴在竹席上瞥见替他搓背的是梁红英的时候,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床里面挪了挪,只是大船上床铺的空间原本就有限,才挪了半个身位,身体靠里的那一侧便已经与似乎带着濡暑黏糊糊的竹床壁挨在了一处,那种熟悉的痛楚猛然袭上心头,他不得不又缩回了身子。 “我身上这股味太重了,好多天没洗过了。” “怕什么?”梁红英毫不迟疑地,脸上带着一股羞怯的神色答道:“我如果没有你的相救,恐怕早已葬身江里喂鱼了,现在你的夫人们又不在身边,于情于理,我都该服侍你这个病人。只要你好好复原,我比什么都高兴。”这两句话在吴永麟听来,感激与感慨交并。兵荒马乱,九死一生,当初梁红英主动请缨来帮他的时候,他居然还怀疑她对自己心怀不轨,想到周转不灵的五通钱庄,与死神越来越接近的成都府一城的百姓,以及将来无可避免的一场大变局,吴永麟有一种蚍蜉难撼大树的无力感,一场病几乎把他的意志拖垮,面对将来糜烂的局面,他该如何是好?吴永麟这几日常常会自问:人生在世,到底为的什么,就为了受这种生不如死的苦楚?现在却不同了,人活在世界上,有苦也有乐,是苦是乐,全看自己的作为。真是《太上感应篇》上所说的:“祸福无门,唯人自召”。 这样转着念头,自己觉得一颗心如枯木逢春般,又管用了。脑筋亦已灵活,本来凡事都懒得去想,此刻却想得很多,想得很快。等梁红英替他将身子浑身上下抹了一遍,替他批上了一件濡衫,吴永麟便又笑道:“梁大嫂,送佛送到西天,索性替我打盆水来,我想洗洗脚。” “这还不容易,你躺着,我去去就来。” 梁红英很快端来一个高脚木盆,提来一铫子的热水,冲到盆里,然后来捉他的那双脚。 “不要,不要!”吴永麟脚往里一缩,“我这双脚从上船就没有洗过,太脏了。” “刚刚最脏的都见过了,这算得上啥。” 梁红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顿时觉得失言,脸红红的,心跳跳的,只不过她依然执拗的捉过吴永麟那双带着臭咸鱼味道的汗脚,一股脑的连同脚背都浸入了高脚桶中,并伸出一双柔软的小手,如一尾灵活的小鱼,在吴永麟脚上十指间的缝隙中游来游去,吴永麟舒服得直哼哼。 吴永麟能身体力行的绝对不会依赖别人,这是这几年来养成的一种习惯,对于殷冷霜和月灵儿,他也没强迫她们必须得帮他洗脚搓澡,更多的时候,他完全是自行盥洗。梁红英此时此刻对她的种种做法,完全和普通人家一般妻妾的做法如出一辙,这得还是那种愿意和自己的男人共患难的女人,简简单单的一个洗脚的动作,足以让吴永麟想到足够多的事情了。除开梁红英脸上的那些红疙瘩,对方无论是身材,品行都无话可说,一个男人在身体和意志最羸弱的时候,很容易对身边的异性产生某种超出平常不敢想的特别情绪,更何况两人有一夜完全像一对相恋了很多年的情侣般相拥而眠的难忘经历,尽管双方这一夜啥都没做,在偶然撞见这一切的外人庞素秋看来,似乎啥都做了。这几日偶尔从对方瞧自己的眼神中,吴永麟这才猛然想起这和殷冷霜,月灵儿,澹台玉瓶带给自己的感觉是何曾相似,对于某些很偶然发生的事实,吴永麟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当下的心情,情字你不去惹它,偏偏它一股脑的往你怀里钻。 “谢谢你,要不是你帮我做这一切,我哪里能这么快活过来,我感觉自己完全好了。” “哪有这种事?这样一场病,哪里会说好就好?吃仙丹也没有这样灵法。” “人逢喜事精神爽,你现在就是我的仙丹。仙丹一到,百病全消。”吴永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冒出这么一句让人遐想连篇的话。 “哼!”梁红英微微撇着嘴,奕嗔奕怒的答道:“你就会灌米汤。” 就在两人之间的氛围变得越来越旖旎的时候,船身猛的一震,立在床边的梁红英身形不稳,身体往前一扑,吴永麟顺势将她搂在了怀中,相隔只剩下几寸的两人彼此感受着对方身体里散发出来的某种气息,呼吸急促,心摇神移,就在吴永麟准备有下一步的动作时,一个不太合适的身形闯了进来。 “不好了,不好了,船搁浅了。”黄妙灏偶然撞破这一幕,尴尬的刚想转身退出去,似乎已经有些来不及了。 脸上布满红霞的梁红英急忙从吴永麟的怀中挣脱而出,端着高脚水盆快步离开了。 “去把舵手给我喊来。” “这也怪不了他们,现在本是枯水季节,我们的大船吃水又深,河道里面也好多年没疏浚过,在里面行这样的大船,完全是赶鸭子上架,自讨苦吃。” “你也别为他开脱了,你把他叫来,我想当面问问情况,和他商讨一下进一步的解决办法。” “真的要把他喊来?” “你觉得我是在开玩笑?” “不是,只不过......” “老师,你要怪就怪我吧。”一个穿着短打,赤着一双泥脚,浑身上下湿漉漉,脸上布满油汗,略显稚嫩的身形猛的扎了进来,不是黄仙芝又能是谁。 吴永麟哑然失笑,难怪黄妙灏一直在旁边拉锯子讨价还价为对方开脱。 黄仙芝双手垂立,低耸着无精打采的脑袋,他站在的位子上很快积了一滩水渍,自知学艺不精的他没想到今日会闯了这么一个大祸,一时间慌了神,屏气凝神的等着吴永麟的一顿臭骂或者数落。 等了很久,吴永麟只是缓缓的问道:“想好接下来怎么办了吗?” 背后吓出一声冷汗的黄仙芝这才冷静下来,不急不缓的答道:“刚刚我凫到水下看过了,船身撞到了一块隐藏在水底的礁石上,只裂了一个口子,暂时还未往船舱内沁水,为了以防唯一,我让人用新的木板在船舱里面将那一圈重新加固了。” “我们总不能困在这里,你现在既然是这艘船的舵主,做出相应的补救之后,就应该想一个帮我们脱困。” “我已经让底下人到周围去找纤夫了,我们的大船即便从暗礁处退出去,想要渡过这片浅滩,也是很大的问题。” “怎么做你自己拿主意,我不干涉,干好了,这对你来说是一段不错的历练经历,干的不好,恐怕你以后不会再有当舵主的机会了,这里面的道理,不用我说,你应该很清楚。” “学生知道了。” “想要船上的人怎么配合,尽管说。” “那些沙袋我能不能将沙子全部倾倒到水里面,然后过了这一段,再重新装卸?” “你这点就很好,不管别人运的东西要不要紧,都应该原封不动的帮人还回去,假如今天在船上装的是雇主绝对不能轻易打开的重要之物,你该怎么办?” 黄仙芝后来扎了一些木筏,不辞辛苦的将那些麻袋一个个运到前方河面的开阔地带,一旁的吴永麟满意的点了点头,再熬一熬这小子的性子,将来绝对是一个可造之材。 与此同时,数十个彼此背着齐臂粗绳索的纤夫也相继赶到,让人血脉喷张的一幕正在悄然上演。 吴永麟所在的大鳅渔船上,十二个船夫在船的两边摇着桨,哎——嗬,哎——嗬,喘着气唱歌似的,黑汗在赤膊上流,把白布裤子也流湿了,紧紧贴在腿子上,腿肚鼓起象缒子。 “大家小心!我们要起航了!”舵手黄仙芝在船头大叫。“请大家不要出舱!坐下来!不要走动!” 一排纤夫拖着大木船上滩了。他们有时在山岩上走,有时在岸边水里走,纤绳从背后搭在肩上,肩上垫着布,两手拖着胸前的纤绳,身子越弯越低,一面走一面嗨吆嗨吆唱着,和船夫哎嗬哎嗬一起一落。他们唱的又快乐又痛苦。整个山谷也唱着,好象要帮着他们把船从滩上拉过去。没有用,滩上的白沫翻着翻看,一大蓬白浪就翻起来了,亡命向木船扑下来。达时候,纤夫船夫全不唱了。船夫扶着桨定定望着扑来的大浪;纤夫就用整个人去拖纤绳,弓着身子,弯着腿,头向天仰着。拖看拖着,入就钉在山岩上了。船就钉在滩上溜溜直转。桅杆上系着的纤绳嘣嘣响。 咚——咚——咚—— 黄仙芝打着鼓。 也没有用。人仍然弓着身子弯着腿朝天望着。船仍然在滩上溜溜转。一个大浪过去了,又来了一个人根。船还是钉在那儿转。鼓咚咚打的更急了,船转的更快了,好象是鼓打着船转。 嘣的一下,纤绳断了。 纤夫们站在山岩上朝着江水大骂。 船颠上一个浪头,摇晃了几下,就象脱缰的野马一样冲下去了。 第632章 大蜀王又来了(十七) 咔嚓一声响,伴随着女子的惊呼声,男子的咒骂声,船内各种器物落地时的叮叮当当声,吴永麟所在的这艘大鳅鱼船往前滑行了很长一段距离才停下来,船身不偏不倚恰好卡在了江中的一处冒头的险滩上,望着周围的险山恶水,惊诧过后安定下来的一船人欲哭无泪。此刻船停下来的两边是两排冒出水面,五颜六色的石头,有的是白色的,有的是黑色的,有的是红色的,有的是黄色的,远远望去,像暴发户刚刚镶上去的门牙,让人生厌,心里更是生出一种鄙夷。船就这样在两排牙齿缝里捆得稳稳的。此刻牙齿的四周有许多旋涡,黄仙芝站在船上向旋涡中丢了一片菜叶子,一旋就给吞进去了。漩涡外面的江水荡荡地流,一船人已经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地步。 纤夫们又拉着三条大鳅鱼船上滩了。船在滩上挣扎过去了。纤夫坐在山岩上一个小土地庙旁边歇脚喘气。吴永麟此时如果弃船登上另外三艘大船中的之一,势必会让原本就信心一落千丈的黄仙芝从此一蹶不振,对于这样一个好苗子,吴永麟有意好好提携他走出当前的困境,决定留在当前这艘进退不得的船上,梁红英,黄妙灏自然也陪着吴永麟留了下来。吴永麟朝远处三艘大船中的一位老持稳重的舵手不停的喊话,将梁红英珍藏的那份地图远远的抛给了他,让他事不宜迟的先领着另外两艘大鳅鱼船赶往仙海湖与措姆离汇合。三艘艨艟巨舰很快消失在江面上,消失在吴永麟,梁红英,黄妙灏,黄仙芝等人的视野中,好像带走了所有人的希望,船夫们莫名的唏嘘感叹一阵,为什么自己不在另外三艘大鳅鱼船上。 “他妈的!为什么我们的船过不了滩?别的船都过去了,”黄仙芝在船头向岸上的纤夫挥手大叫。“喂——” 船和纤夫之间轰起一阵大浪。 “喂——” 声音被大浪拍打岸边岩石时的声音所吞没,纤夫们没有任何的反应,身体依然呈半蹲状拉硬屎的销魂姿势,只不过当他们蹲得双腿发软,绞尽脑汁,发觉任何一种办法都无法靠近卡在江中乱滩中的大鳅鱼船后,依次掉头离开了,瞬间让船上的人心灰意冷到了极点,人人无精打采的,像一个个落败的斗鸡。 船夫们蹲在船头望着黄仙芝,像一个个卖力下水捉鱼后等着喂食的鸬鹚,目光里充满了期待,在这样的关键时刻,黄仙芝成了他们所有的希望。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撑船的人分成两班,日夜轮流值班看水位,随时准备掌舵。水一涨过石头,船一漂起来,掌舵的人把舵掌稳,船就会顺着水漂下去了。水涨起来了,要是没有人掌舵,船就会冲到那些大石头上,我们就都完了。”黄仙芝说完这个提议后,众人包括吴永麟在内都没有表现出异议,黄仙芝依然是掌舵人,吴永麟,梁红英,黄妙灏自然也就分到了一组。 岸上燃起了一堆野火,天就这么不知不觉黑了。 “九十五,九十六,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一百。”接下来的一天一夜船上所有人都学会了数数,只不过每个人都从一到百都数了一次,水面依然不见涨,大浪依然一次又一次戏谑般的冲击着船壁,然后又从原来的位置退下去。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一阵鼓声在江面上听起来特别刺耳。 一脸凝重的黄仙芝脱去上衣,打着赤膊,黑丛丛的腋毛,黑尖尖的胡渣子,眼睛冒着火,咬着牙,鼓着筋,双手举着鼓槌,连人带槌向大鼓一下又一下捶过去。似乎他捶的不是鼓。他捶着山,天,水。希望周围有生命的一切能给这船人带来一点求生的可能。 山,天,水,到处捶得乱响,只不过朝远处传开之后,并不能给所有人一个肯定的答复,周围依然空荡荡的。 “打得好!打得好!得胜鼓!”一个似乎第一次撑船的年轻船夫忍不住赞叹道。 直到身体里的力气用尽之后,脸上凭添了不少沧桑的黄仙芝一屁股跌坐在甲板上,面色红晕,气喘如牛,猛吸入了一口新鲜的空气之后,缓缓的说道:“各位!我懂得你们川江行船的苦。你们撑船人三面朝水,一面朝天,完全是靠天靠水吃饭。天不下雨,水不涨,我们也没有啥子办法!行船,骑马,都有个危险!人人门口有块滑石板!没有人能够担保。人有生死,物有损坏,全看老天爷的意思!人叫人死死不了;天叫人死活不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的命也赔了!现在只有请各位心平气和,再耐心等一等!” 黄仙芝说完这一句后,吴永麟赞许的对他点了点头,人不学不成才,玉不琢不成器,黄仙芝短短的两日,居然能说出这一番激励人心的朴实道理,可见,人到了走投无路的关键时候,身体里激发的潜能简直让人无法想象。 这一日问题虽然依旧没解决,黄仙芝以为吴永麟还在考验他,其实事实上,吴永麟也没能想到一个保证船和人一起逃离险滩的行之有效的可靠办法,事情其实已经陷入了僵局。 船搁浅的第三天,太阳照在牙齿一样的石头上,牙齿四周的江水开水一样翻滚着,大鳅鱼船在两牙齿间依然固执的待在原地岿然不动,似乎已经喜欢上了被人咬着的感觉。 站在船头,众人时不时能看见由上游漂流下来浮在水面上露出鼓鼓肚皮,周围萦绕着各种各样绿色小生物的腐臭生物在混浊的江水中若隐若现,这些牲畜在牙齿的周围作短暂的停留后,顺着江水漂流而下。 “有雷无雨,龙王锁龙门啦!”一个年长的船夫对着远处的山岩卖力的喊道。 自从见过江里那些各种各样淹死的生物之后,船上所有的人对从江里取水失去了兴趣,在下午的时候,船上余留的淡水实在供应不了这么多人的干渴问题,他们缺水了。 “口好渴!” 只要什么人说口渴,另外的人就更渴,并不停的吞咽着口水。峡里的太阳只晃那么一下子,人就那么渴法。难怪后羿要射掉九个太阳! 黄仙芝现在才隐隐明白当日父亲黄进忠为什么明明能凫水离开,却要逗留在最后一刻了,他今日的处境和昔日的父亲黄进忠是何曾的相似,搁浅在乱石滩上的大鳅鱼船,清水的告罄,对他的折磨,甚至已经超越了当日父亲黄进忠刹那间的舍身成仁。 急病乱投医,那个老船夫提议扶乩卜雨。 黄仙芝把征求的目光望向了吴永麟,吴永麟兀自望着天上偶尔飘过去的片片白云,不置可否。 老船夫接着说扶乩是很好玩的事:丁形架子,放在沙盘上,两个人扶着横木两端,在沙盘上画着画着;心里念着什么死了的人,那人的魂就来了;丁形架子就自动在沙上画字,为人卜吉凶,开药方,解恩怨,甚至和入作诗。魂退了,架子也不动了。至于如何求雨,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不过这一番长篇累牍依然让大多数人动心了,这里面同样包括渐渐失去耐心的黄仙芝。 黄仙芝听完那一番话马上叫好,很显然他急于脱困,抢着要扶架子为鬼神写字。老船夫说他必须做扶乩人,只存心诚的人才能把鬼神请来。 接着黄仙芝和老船夫用船上烧过饭的柴灰当沙,装在一个铜盆里;把发火的两相树枝架成一个丁字。黄仙芝和船夫扶着树枝两头在柴灰里胡乱画着。老船夫闭着眼,嘴巴不停地合动。树枝在柴灰上越画越快了。黄仙芝的手跟着树枝动。柴灰上画出了一个个的字: 功盖三分国,名成八阵图 “杜老!杜老!我念着杜老,杜老果然来了!”老船夫拍着腿叫。“杜老晚年住菱州三年,成诗三百六十一首。瞿塘这一带一草一木尽入诗句。我知道杜老有请必到!”他对着柴灰说,“少陵先生,您老抱负奇伟,爱君优国,怀才不遇,憔悴奔走于羁旅之间。咱们命运相同。今天这一船人就要向您老请教。咱们困在这个滩上是凶是吉呢?” 凶多吉少 “咱们逃得过这一关吗?” 不可说 “咱们会死吗?” 不可说 “死也好,活也好,咱们在此还要困多久呢?” 十月十日 “天呀!要困那么久!何时下雨呢?” 没雨 沙盘上的树枝停了。 “杜老走了。杜甫是诗人。咱们再请一个兵家吧!咱们现在困在历史有名的雄关险滩上,只有兵家的话才可相信。”老船夫又闭着眼合动嘴巴。 黄仙芝和他又扶着树枝在柴灰上画着画着。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好!孔明来了!我知道孔明英魂必在瞿塘一带,变州鱼腹浦就有孔明推演兵法的八阵图!”老船夫盯着柴灰上的“已”字。“诸葛公,您老一生英烈,一心要恢复中原,重整汉室。咱们一船人绕道到绵州去,也是因为忧国忧民,要为国家做点事情。现在咱们偏偏困在离八阵图不远的滩上。将来是凶是吉呢?” 大吉 “好!咱们不会困死在这儿吗?” 不 “好!咱们到得了绵州吗?” 可到 “咱们在这儿还要困多久呢?” 一日 “咱们如何才能从这个险滩上活过来呢?” 吉人天相 “何时下雨呢?” 一日 “诸葛公,到了绵州,这一船人一定全体步行到武候庙去上香!” 沙盘上的树枝停了。 老船夫放下树枝,望着柴灰里的“日”字发楞。过了好一阵他才醒过来。“咱们就困在古迹里呀!白帝城,八阵图,擂鼓台,孟良梯,铁锁关!这四面八方全是天下英雄奇才留下来的古迹呀!你们知道铁锁关吗?铁锁关有拦江锁七条,长两百多丈,历代帝王流寇就用那些铁索横断江口,锁住巴蜀。长江流了几千年了,这些东西还在这儿!咱们这个国家太老了!” “老先生,”黄妙灏插了一句:“现在不是陶醉在我们悠久历史里的时候呀!我们要从这个滩上逃生呀!” “我相信明天就会下雨了。一下雨水就涨起来了。”老船夫信誓旦旦的说道。 “您真相信扶乩那一套吗?”黄仙芝兀自带着疑问,从头至尾他都是听老船夫在那里自言自语,明明是两个人在扶乩,为什么他自己却一点感应都没有呢。“是您自己用树枝画字吧?还是真的杜甫孔明在画呢?” “你们这些年轻人!”老船夫揪了一下他的胡子。“我这么一把年纪!还会骗你吗?”他顿了一下。“我真的相信天有感应。我来给你们讲一个孝子传上的故事吧。有个叫庾于舆的人,扶父亲灵柩过瞿塘。六月水涨,运灵枢的船不能走。庾子舆焚香求龙王退水。水果然退了。庚于舆扶父亲灵枢过瞿搪以后,水又涨了。” “这条船上哪一个是孝子?” 没有一个人回答。 吴永麟和这个世界相隔太远,现在这个身份的母亲远在东京,被官家扣在那里也是因为他,无论怎么算,他都称不上一个孝子;梁红英因为间接害死了父亲,她自觉的往后靠了靠;黄仙芝很早就失去了父亲,他想尽孝却有点来不及了;唯一一个沾点边的黄妙灏,这些年因为黄必忠的种种恶习,她看不下去,对他的态度忽冷忽热的,第一次那段不幸的婚姻,可以说是败他所赐,他信誓旦旦的向家里人保证黄妙灏会过得比任何人都要幸福,只可惜第一任丈夫似乎从怀在娘胎里的时候就染上了肺痨,刚嫁过去没多久,她便成了一个寡妇,婆家当她是个扫把星,直接将她一纸休书赶回了娘家,黄必忠甚至联合外人一直数落着她这个女儿,黄妙灏有时候觉得自己都不是他亲手的,唯一还能感到慰藉的,是那个充满人情味的家。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远处的岸边传来一阵嘈杂的响声,人头攒动。 感觉有救的船夫们一个个卖力的嘶哑着喉咙往远处吼叫,鼓声再次响了起来,里面甚至夹杂着筷子敲击铜盘的清脆声。 “搁浅啦!救命呀!搁浅啦!救命呀!”一船人兴奋的朝远处喊叫。 火把点亮之后,露出一个个油光的大秃瓢,众人由原来的兴奋变成了一脸的死灰色,几乎所有人敢断定,他们遇到大蜀王的僧兵了,这也是够冤家路窄的。 就在僧兵们无可奈何张望一阵正准备离开的时候,也不知谁吼了一句:“成都知府吴檗在船上。” 第633章 大蜀王又来了(十八) 黄仙芝,黄妙灏,梁红英以及船夫们彼此面面相觑,一个个神色各异的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最后众人用目光揪出喊出贼喊捉贼的人偏偏是吴永麟他自己。 黄仙芝莫可名状的问道:“老师,你何必引狼入室?我们其实可以想一想其它办法的。” “照如今这个情况发展下去,如果继续待在这里,光水的问题,一船人七天之后可以说是十死无生,假若即日起落在他们手上,说不定还有九死一生的机会。我也不妨给你实话实说,我现在也没什么办法让大家从这里脱困。” 黄仙芝沉默了下来,神色凄迷的他满怀愧疚与歉仄,毕竟今日这种困境是他造成的,内心郁闷不已的他猛的一拳朝大鳅鱼船的桅杆上挥去,一阵骨裂的声音接踵而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黄仙芝这种低迷的情绪很快在举目四顾的船夫们中间扩展开来,一时间人群凄凄惶惶,似乎他们的末日就要到了,有些人试图想直接跳入船边的旋涡里面,只是盯了一眼江水的形势,却再也没有了勇气,对这片险滩熟知的船夫都知道,从这片水域逃出去的机会几乎没有,索幸如刀俎,说不定还有生还的可能。 “你平时不是鬼主意多吗?怎么现在反而哑火了?”一旁的梁红英似乎想用激将法。 “这大病了一场,恢复还需要一段时间,金丹妙语只能补身,补不了心啊。” 梁红英一时无语,以前一直希望眼前这个知府大人死无葬身之地,等这一天近在眼前了,她却怅然若失的的似乎失去了浑身的力气,身子软绵绵的靠在桅杆的一侧,兀自在那里发呆想着自己的心事。 “大人,要不我们一起跳到江里吧?靠我们扔下去浮在水面上的那些木箱子,我们逃生的机会还是有的。”黄妙灏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其实也没有足够的底气,望着周围呜咽如鬼哭狼嚎的江水,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看你都开始在内心打退堂鼓了,何必以身试险,在我看来,现在落在这些僧人的手里,反而是最安全的。只不过可要委屈下你这位如花似玉的美娇娘了,听说岸上的这些僧人戒心不戒色,你落到他们手上,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真的?”黄妙灏几乎花容失色的追问道。 “也不必惊慌,你和梁大嫂先去找船夫借一两套脏一点的衣服先换上,然后从铜盘里弄点灰抹在自己脸上,等会藏在人堆里相机行事,万不得已切莫别暴露了你们女儿家的身份。” 对面山神庙这一夜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和大鳅鱼船上的吴永麟一行人遥相对应,众人发现这些僧兵没打算离开之后,那种不安的情绪也安定了下来,船夫们甚至兴高采烈的,和一筹莫展的黄仙芝,黄妙灏,梁红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江风徐来,阔野无光,钩月当空,一道清瘦的背影独自坐在船头木木愣愣的望着周围的一切,听着江潮不停的拍打着周围的一切,她的心思也变得凹凸起伏起来。 “能不能告诉我你真正的身份?” “还重要吗?”独坐船头的正是梁红英,搭话的她根本就没回头。 “以你这口气,好像我死定了一样。” “听人说,那些僧兵专杀贪官污吏,对于州县的父母官,更喜欢用一把尖利的小刀将他们身上的肉一点一点的片下来,并散给围观的民众分食之......”梁红英最后实在说不下去了,独自在原地抽泣呜咽,身子在那里耸动不已。 “好好的哭什么,等我死了你再苦也不迟。” “吴檗你这混蛋,你要死就滚远一点去死。”吴永麟借着月光,看见了一张与平常完全不一样的脸,月眉杏目,含津小口,一张凝脂白玉般的脸庞上两道涟涟的痕道,让我见犹怜的吴永麟完全看痴了。 梁红英猛的扎入了吴永麟的怀内,用粉拳噗噗噗的捶打着吴永麟的胸膛,口中呢喃着某种含糊不清的动人旋律。 两道身影咋分又合,两张火热的唇刹那间凑在了一处,接着周围似乎响起了一阵好听的鸣啭之音,经久不绝,让人遐想连篇。 潮起潮落,斗转星移,长久温存过后的两人彼此斜靠相拥在一起,说着一些以前不曾倾吐过的某些埋藏在心底的某些秘密,他知道她的真名叫梁红英,她也知道了他的真名叫吴永麟,她欣喜万状,心潮澎湃,这下她总算可以抛开一切和他勇敢的爱下去了。 “这么说你一直想着杀我?最后如果你知道杀错了人,接下来你会怎么办?” “大不了一命还一命,我自我了结到地府去陪你。” “这还差不多,这叫不叫做鬼也风流。” “就知道给我灌迷魂汤。” “其实我们很早就见过了,在飞凤寨那一次,如果你当时没有不告而别,后面何必闹出这么多事出来?可见我们的姻缘是天注定了。” “你的意思是?我从寨楼上跳下来的那一次,在空中接住我的是你,那这么说,你会武功。”梁红英兴奋得两眼圆瞪,脸上更是浮现出一片好看的酡红,看吴永麟的眼神更不同了。 “我又没说过我不会功夫。” “那你身上的病也是装的了?好啊,你居然和妙灏合伙来蒙骗我,枉我还像个傻大姐一样替你...” “病完全是真的,我体内一年前在大理之前中了一种蛊毒,它专门吞噬我的功力,和当初在飞凤寨无意中救你的那一天比,我现在体内的功力,恐怕都不及当初十停中的一停了。那日在水中救你之后,我更是感觉到了体内的这种明显的变化,现在的我,除了脑袋,恐怕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了。”吴永麟并不敢告诉梁红英功力尽失后身体的另外一种变化,现在的他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现在偶尔他打一下坐,只是饮鸩止渴罢了。 “那这么说你认识杜清源和杜文君?”梁红英睁着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内心忐忑的等着对方的答复,她与他的一切怎么来的这么巧,如果吴永麟和杜文君真的认识,那杜文君当初牵红线的对象此刻就在眼前,他的本事完全正如杜文君说的那样能通天,好像所有的一切由上天注定了一般,真的应了那句俗语‘千里姻缘一线牵。’ “你说他俩啊,两个被命运耽误了的有情人,我看他们可怜,所以出手帮了他们一把,只可惜宝芝林那块招牌被他们弄砸了,你说我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我大老远来一趟也不容易,居然躲着不敢来见我,下次见了他们俩,我非得狠狠数落他们俩一顿。” 梁红英扭捏的用手指在吴永麟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吴永麟装出一副被捏痛了的样子,等梁红英关切的凑过来时,吴永麟顺势在对方的脸上亲了一下,梁红英用拳头还以颜色,只不过脸上洋溢着一种绚烂的幸福。经过短暂的再次热度后,梁红英这才记起了正事,突然关切的问道:“明天那关到底怎么过?你想清楚没有?” “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也只能试一试我这张三寸不烂之舌,劝他们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你《新青年》上的《西游记》不是挺受人欢迎的嘛?要不然你在上面动一动脑子。” “这你都知道了?我觉得我有必要杀人灭口了。”吴永麟伸出那双刚刚占了不少便宜的怪爪,朝梁红英再次袭了过去,周围的空气也变得氤氲旖旎起来。 一道胸口起伏不定的人影躲在两人悄悄说话的不远处,黄妙灏从来没想过曾经无数次接触过的吴檗居然另有其人,她现在脑子里乱做了一团,眼前不断的有两个相同又不同的影像交替着晃来晃去,口中满是苦涩的味道,吴檗是她第一次心动的男子,无论他对周围的人做过什么,她心底一直默默的喜欢着他,后来再次见到他像换了一个人的时候,她由衷都替他高兴,也替自己高兴,浪子回头金不换,证明自己当初的眼光没有错。现在猛然获悉前后变化如此之大是另有其人,她的眼角积攒了满满一泡的泪水最终决堤而出,爱情是盲目的,她不许别人抹杀他的初恋,即使后来者再优秀,她都执着的认为自己曾经的难忘是最美好的,而最难忘的那记忆恰恰被另外一个不相干的人玷污了。她骨子里其实是一个有感情洁癖的女人,身子虽然现在给了阮知非,只是她的心无时无刻不在吴檗这里。此刻的她,仿佛一朵慢慢坠落于深渊的莲花,悄然的发生着改变,黄妙灏朝两人拥坐的船头冷眼瞥了一阵,便悄然退了出去。 第二天清晨,猛然看见一尊数丈高的巨大佛像在山神庙上矗立起来的时候,大鳅鱼船上的众人吓了一跳,完全弄不懂岸上的那些僧兵接下来想干嘛。有两拨僧人甚至在对岸山神庙周围起了冲突,似乎正在争论将佛像摆在此地合适不合适,直到势大的一方凶神恶煞的纷纷亮出手中的兵刃将另外一拨势单力孤的人围在中间,并作出一幅幅打人的架势之后,羸弱的一方这才不得不心有不甘的悻悻离去。 接下来,巨大佛像在蚂蚁一般僧人的簇拥下渐渐开始往岸边靠拢,蚂蚁群们一面走一面嗨吆嗨吆喊着,气势恢宏,靠近佛像头部有数根碗口粗的绳子拉扯着,当巨大佛像在正对大鳅鱼船所在的位置稳稳落定之后,僧人里面又钻出一队扛着大木钉和提着大榔头,捋着袖子,身材魁梧的壮硕大汉。 几个僧人将巨大木棒扎入水中扶起立定,大榔头带着千斤坠的力道稳稳落在大木钉的尾端,发出‘梆梆梆’的声音,在山谷中听起来格外刺耳。 “老师,他们想干嘛?” “鬼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不过我有预感,我们在这里应该待不了太久了,我们现在能不能从这里出去,他们好像比我们更急。” 一排排的木钉高高低低的依次被打入岸边的沙石缝中后,远看一个张牙舞爪的怪兽长着一张血盆大口,它似乎想从大船所在的石头怪的牙齿口中夺取大鳅鱼船这道美味的食物,至于最终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岸边的僧兵突然朝两边散开,中间走出一个粗眉大眼,熊罴遒劲的大汉,他冷冷的朝吴永麟所在的位置望了一眼,便下令,倒佛搭桥行动正式开始。 几十根长短不一,粗细不均的绳索密密麻麻的围绕在巨大佛像的周身,远望感觉佛像身上笼罩了一层细细白白的蜘蛛网。佛像慢慢开始倾斜之后,那些绳子紧绷在了一起,整个过程很考验团队的协作能力,某个细节没做好,某个人没跟上团队的节奏,很容易造成难以估量的毁灭性后果,甚至可以让开始前前后后辛辛苦苦准备的一切付诸东流。 那些僧人的脸上表情各异,有皱眉想着心事的,有双眼无神往江里扔石头的,有无精打采打着哈欠的,只不过那个熊罴带头僧人为了以防意外,分别在头,腰,脚等关键位置安排了那些刚刚敲击过木钉的遒臂汉子。 等一切准备工作就绪之后,佛像在木钉打成的牙槽内缓缓下落,只不过佛像落到一半的时候,意外还是发生了。也许是刚刚捶打江边那些木钉耗掉了那些关键位置大汉身体里的大部分的膂力,他们显得有些后劲不足,靠头的一个汉子脚下猛然一滑,手上一松,牵一发动全身,整个佛像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眼看佛身,佛脚位置扯着绳索的人明显有些支撑不住,一场危机迫在眉睫,靠近佛身处的几个胆小的,对危险的预知比其他部位的人来得敏锐,在发觉没对劲之后,纷纷丢掉手中的绳索往后狂奔,哪里还顾得上其他部位人的生死。 说时迟,那时快,那个似乎是这些僧兵头头的粗眉熊罴大汉,身形如火箭般轰的冲了出去,速度快得让人咂舌,他双手抓住款住佛头的一根绳子,身体崩成了一张弓型,原本急遽倒向牙槽处的巨型佛像倏忽间如画面定格般停在了原地,周遭原本被吓得不轻的僧兵这才回过神来,纷纷回到原先各自的位子上,直到佛像稳稳的落到牙槽的切口处,众僧兵这才回过神来,跌坐在原地如牛一般重重的喘着咝咝粗气。 那位熊罴大汉如没事人一般,站在横握佛像的佛脚处,俨然一尊不败金刚,形象显得越发刚毅伟岸。 第634章 大蜀王又来了(十九) 江岸上一阵叫喊。从密密匝匝的僧兵队伍里面出现一只顶在众僧头顶,底朝上,口朝下的扁舟,很快,这叶单薄的扁舟便在佛像在岸边搭成的浮桥上入水,和周围蚂蚁一样的僧兵比起来显得有些行单只影。 浮桥和大鳅鱼船之间还有着不短的距离,如何穿过大鳅鱼船旁边那片暗藏危机的旋涡区域,现在成了最主要的难题。岸上熊罴大汉周围此刻被推搡出几个瑟缩着身形,唯唯诺诺的身形,有些胆小的甚至直接都跪到脚下的碎石滩上,脸上一副哀求的神色。熊罴大汉接过身后另外一个僧人递过来的一支签筒,只不过签筒内的那些竹签头上都插着一个拇指般大小的泥丸,似乎有意想隐瞒被刻在签头上的某些文字。这个特别的签筒被放置在一块平整的圆石上,那些原本像鹌鹑一样缩着头的求饶僧人被人用刀架着脖子,依次伸出抖个不停的手随意的从里面抽出一根。 抽到泥签的僧人们迫不及待的将泥头一一捻碎,真相落入他们眼中的那一刻,有些高兴的直接跳了起来,有些则直接像一朵枯萎的花枝蔫了下去,肆无忌惮的失声痛哭起来。 “我记得那几个僧人有点像佛像要倒下去的时候,带头撒丫子逃开的家伙,这些僧人在干嘛?”梁红英捉着吴永麟的一只臂膀,好奇的问道。 “他们在抽生死签,决定那叶扁舟的摆渡人。”吴永麟回答得相当笃定。 大鳅鱼船的所有人从舱里涌到船头,此刻江面上顶在众人头上的毒辣太阳刺得人完全睁不开眼睛,周围的空气被蒸腾得火辣辣的,飘忽不定的,流火般的一阵热浪灼得站在大鳅鱼船上的众人脸上生疼,合用船上唯一一把油纸伞的黄妙灏,梁红英也没好到哪里去,她们的小脸此刻像两只完全熟透了了苹果,鲜红鲜红的。翻滚的热浪不停的朝众人所站的位置袭过来之后,止不住的汗水从男人们的身上冒了出来,身上的一件濡衫很快变得湿漉漉,水淋淋的,似乎这些人刚从水里被人提上来一般。黄妙灏,梁红英鼻尖上则布满了细细的油珠,梁红英捏着一把芭蕉扇不住的摇来摇去,频率越来越快,效果好像并不理想,最后不得不用香巾擦拭着鬓角慢慢渗出的汗水,黄妙灏相对要好一些,她冰冷得像一尊石雕,烈焰都没能融化掉她心里的坚冰。周围越来越热,空气感觉要着火了一般,只不过这样依然没阻挡住众人观望远处那些摆渡僧人一举一动的热情。 只见那条木船在船尾拖了一条很长的粗绳,被岸边的僧人们用竹篙往前一送,便迎着一个浪头从大鳅鱼船不远处的上游冲下来了,那些摆渡僧人先前还有些许紧张,在船身渐渐平稳后,不安的情绪渐渐消散,看着他们的小船离大鳅鱼船越来越近,无论岸边的僧人还是大鳅鱼船上的船夫都发出震天撼地的呼喊声。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密集的鼓点给这些敢于远征的勇士赋予了更加崇高的称颂与赞扬。 一只乌鸦突然从下水朝大鳅鱼船飞上来了。 “乌鸦当头过,无灾必有祸。”黄妙灏面无表情的说道。 黄仙芝扔了鼓槌,狠狠盯着乌鸦。 梁红英抬起一个空瓶子跳起来向乌鸦钉过去。“打死你这个黑妖怪!”瓶子落在石头上,碎了。 那个年老的船夫又拾起一个破碗钉过去。“王八蛋!滚开!”碗落在石头上,碎了。 乌鸦在众人头上绕圈子。 老船夫脸涨得通红,指点着乌鸦。“你以为你吓唬得了人吗?嗳?你以为我就会因死在这儿吗?嗳?我没死在陷落的绵州,也没饿死在成都府,我就会死在这一堆怪石头上吗?呸!”他使劲咳了一泡痰向乌鸦呸的一下吐去了。 “他妈的臭巴子!”黄仙芝对着乌鸦跳起来了。“你可吓唬不了我!你等着瞧吧!我要搅得天翻地覆,给你一点颜色看看!” 原本四平八稳的扁舟,刚刚冲到大鳅鱼船外围的漩涡上就呼呼地转,无论那些僧人使尽了浑身的力气拼命的划桨,扁舟旋转的速度不但没停,反而越转越快,像一个发出‘嗡嗡嗡’乱响的小陀螺,有一根无形的鞭子抽着它得得转。船上的僧人叫着,呕吐着,哭喊着,最后完全慌了神。周围的一切凝固了下来,众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眼睛睁得大如牛眼,梁红英心底似乎泛起了某些不祥的预感,直接用芭蕉扇遮住了视线,吴永麟顺势单手将她搂住了,用另外腾出的一只手蒙住了她的双眼。 漩涡四周冒着白沫。白沫溅起来了,翻起来了,翻起一道白色的墙,把大鳅鱼船和打转的船隔开了。 白墙哗啦一下垮了。那条船就象西瓜摔在石头上一样裂开了,把船上的人全抖到水里去了,在这之前,原本扁舟尾巴上拖拽的那根粗绳朝大鳅鱼船上扔了过去,那一刻起,原本孤岛的大鳅鱼船与岸上的僧人总算有了联系。 又一阵大浪翻起来了。 大浪过去了,水里的人不见了,船也陷了下去,也消失不见了。 周围一点声音也没有了。 水荡走了,太阳荡走了。 一根用数条生命换来的绳子紧绷着,拉成了一条直线,江面上呼呼的风声、骄阳似火的热浪都不曾改变它的风骨与节操。 大鳅鱼船上的船夫和岸边的僧人们此刻坐着统一的动作,他们隔岸相对各自摆起了一张桌案,上面摆上了香烛,岸边的僧人们不知从哪来牵来了一头甩着鼓鼓屁股的肥猪,好一阵喧闹,几个僧人瞬间将它放倒,合力将这只肥猪从地上提起,一声吆喝,放到一个缺了个大口子的石头台子上。台子离地有三四尺高,台面整体呈浅浅的v字型,肥猪一侧放上去,脖正好窝在切口处,四只脚又给捆住,肥猪很难翻过身来,当然也不可能乱窜了。 可是,显然已预知将会发生什么的肥猪,这时不仅大声号叫,还引得人群中不远处围在一处的肥猪一齐惨号。猪号连声中,一个僧人突然拔高声音朝缓缓走进,手中提着一把尖刀,身形矮挫的屠夫喊道:“昨天你肚子下的女人是不是也这样叫的?” 矮屠夫扬起手中的尖刀作个刺人的比划姿势,一伙人立马笑得东倒西歪,还有人捧着肚子直喊娘。 就这么一疏忽,连声惨号并尽力挣扎的肥猪,几乎翻身滚下台来,僧人们忙出手按住肥猪,还好v型切口的斜度较平台好着力,纷乱一阵即又就绪。 矮屠夫这才走上前去,左手握住猪嘴,将整个猪头往上掀,露出喉咙脖子处,也没看到他右手怎样举起来,一把一尺多长的狭长尖刀,已切插入喉口,随着肥猪拔得失高的惨号,刀口向下拖割两寸多长。 这是只属于矮屠夫的光荣时刻,是他凝蓄酝酿了很久的精力出击,当刀锋没入肉与血管,当刀身要被抽离的那一刹那,血液尚未喷涌出,一阵温热膻腥的气息会先扑向握刀的手。一当这温暖如呼吸般的气息一轻拂上来,不用见血,矮屠夫也已然知晓,他似乎又圆满成功了一次。 可是今天,正如刚开始那个僧人调笑的那样,一个昨夜在床上狂叫不止的女人让他第一次真正体会到了小登科之夜都不曾有过的放纵与快乐,一阵持续的昂奋骚扰着肚腹,加上夜里不曾睡多少时间,矮屠夫总感到精脉虚弱而至举刀的手显现迟疑。矮屠夫深知,他的一刀下去,决定的不只是猪仔的死亡命运,还有那一刀下手的位置、深浅,以前这一切关系着这头猪仔的肉身价值——头血放不干净的猪仔,肉呈粉粉的尸红色,极容易被认定是死后再屠杀的猪仔,是买卖猪肉的大忌。 日头逐渐西斜,在远处映成一团鲜丽的酡红。盛暑十分干热,白日里原本万里晴空无云,这时候,也不知从何处调集来朵朵云块,齐聚在海天交接处,灰灰蒙蒙一片,一俟红色的太阳沉落其间,才霎时火烧一样整片迅速转为金红,并多姿的幻化起来。一下子是只有鬈毛的狮兽,一会又是朵重重瓣落的红莲,只不论幻化作什么形体,一切俱金光灿烂,耀丽异常。 矮屠夫持刀的手一离开,侧着平躺的猪仔头也侧向一旁,因而足足有小碗口粗的血柱,向上喷得并不高,只有七八寸高光景,但血量极多,冒着泡沫汹涌出来。直到大量的血液涌流出,一两分钟后,挣扎与号叫已变得十分微弱,一旁帮工的僧人这才将猪仔从平台上拉起,推往地下,猪仔躺在地上,还一阵阵抽搐,血也从喉处缺口阵阵溢出,染得四周一片猩红。 周围起了一阵烟柱,一只巨镬随后架在这些被点燃了的干柴的石灶上方,巨镬中注入的水很快被烈火和天上的太阳所煮沸,呼呼呼的蒸腾着,只是却看不见水汽。 帮工的僧人们早一拥而上,将歃过血的肥猪拖到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巨大木盆旁边,刚刚从一处清澈的水洼里面打来的冷水由上至下冲刷着肥猪全身,之后帮工的僧人再合力抬起它抛入木盆的滚水中去毛。石灶柴火不断,巨镬里滚烫的水不断被汲出,再加入冷水。等肥猪浑身的毛被刮干净后,后腿被锁在浮桥旁边木桩上的一个铁环内,倒吊着等他去开膛。 矮屠夫为了验证自己这一刀下去有没有成功,走上前去,闲闲举起手上的刀,没入猪仔胸膛,一刀直划下来,豁然一声,肥猪肚膛齐开,不见血液,但见灰白色的肚肠齐往外挤涌。原本帮工的僧人们这才上来,很快将一整副内脏、肠肚掏出,再将倒挂的猪仔取下,这时猪仔的嘴内与喉头,还会有浓红的血液渗出。 接下去的工作就十分轻易了,帮工的僧人以一把尖利的大猪刀,顺着颈骨,几刀将一颗猪头切割下来。 按照当地的习俗,祭拜一般是午后,而且煮三牲最好是煮过的,当这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条桌上的那个猪头整整占了桌面的一半,旁边则依次摆放着各种菜蔬果品。熊罴大汉带头虔敬的点了香,站在条桌的前面,面朝江面,仔仔细细的拜了三拜,口中喃喃的念着要孤魂野鬼好好饱餐一顿的絮语,然后将三根线香插在了三牲上,然后就着条桌上摇摆不定的大红烛的烛火开始烧黄纸。一时,着火的冥纸遭江风一吹,细薄的纸烬在飘飞起的瞬息光亮一闪,下落后已然成为黑色的纸灰。 一拨穿戴整齐的僧人盘坐在江面上的一处稍平整的阔地上敲着手中的木鱼,拨捻着手中的念珠,为刚刚枉死于江中的僧人超度念经,神情极度肃穆,一丝不苟。 大鳅鱼船上,也进行着类似的仪式,只不过猪三牲被刚刚从竹笼中抓出来,被一把锋利的小刀割破喉咙的一只活鸡代替了,此时丢在桌案上的鸡已经停止挣扎,可是依然在喉骨处有丝丝的血往外沁,顺着桌案的一侧滑落,最后滴落在甲板上,被流火的光一晒,很快变成了黑褐色。一旁的船夫们纷纷将准备好的纸钱抛洒向江面的旋涡中,希望逝者早生极乐。 大鳅鱼船上吴永麟一行人的这一举动很快获得了岸边僧人们的一致好感,站在江边的熊罴大汉的眼神也变得柔和起来,他有条不紊的指挥僧人在岸边准备下一步由大鳅鱼船往岸边泅渡的救援。 粗绳在桅杆上反复确定被系好之后,和船上人数一样的铁环从被拉成一条斜线的顶端依次滑落了下来,铁环的下方牵引着一根拇指粗的麻绳。之后桅杆上粗绳的固定点由低处移动到高处,粗绳另外一端的岸边则由高处降到了低处,船夫们在铁环下悬挂好身形踮起脚反复试了试,确定粗绳能承担起他们的重量后,这才开始了这种特别的滑行飞渡。 船夫们先后通过粗绳安然无恙的到底了对岸,无论是僧人和重获新生的船夫,脸上呈现一种掩饰不住的喜悦。 “老师,这船?” “就当买个教训吧,人活着比什么都好,人活着才有希望,人活着才能东山再起,船上的人才是我们的生命,之后它就只是一个工具了。走吧,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吴永麟打头,梁红英,黄妙灏,黄仙芝紧随其后,依次像一只飞翔的鸟向岸边飞去,看着大鳅鱼船的身形越变越小,黄仙芝眼里噙满的一泡泪水顺着脸颊和江风洒向了江面。他的第一次舵手之旅,到底是成功还是失败了,他心底也没有答案。 第635章 大蜀王又来了(二十) 黄仙芝最后一个从滑绳子上落下来之后,远处传来一阵轰隆隆的雷声,黑云很快遮住了头顶的那片天空,倏忽间刮起了呼呼的大风,两岸的树枝被吹得东倒西歪的,像一个个张牙舞爪的妖怪,江面上的浪头越来越大,不停的用浪尖拍打着岸边的各种石头,原本印在沙滩上的各种杂乱的足迹很快被退下去的浪头抹平,当僧人们正撑开双臂迎面享受这阵消去暑气的江风时,黄豆般的雨点从天而降,转瞬间像从盆里泼出来的一般,在众人面前形成了一道完全拨不开的雨幕,江中的水逐渐涨了起来,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原本咬住大鳅鱼船的两排牙齿消失不见了,失去束缚的大鳅鱼船在江风和浪头的席卷下用力的扯着桅杆上的粗绳,并不停的随着江心的旋涡旋转起来,粗绳靠近岸边的一端原本系在浮桥佛像的头部,此刻整个浮桥发出吱吱格格的响声,在急于避雨的僧人还没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之前,整个佛像突然飞离了牙槽,变成了大鳅鱼船的一条拖船,很快这大鳅鱼船和被拖拽的佛像便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至于到底是被旋涡吸入了江底,还是漂流到了下游,就不得而知了。 眼见这一幕过后的黄仙芝当时就惊得目瞪口呆的,这老天爷也太会玩弄人了,这刚下船就下雨涨水,看来今年果然是流年不利啊,下次出门必须得拜一拜老祖先和江里的各路神仙。 也许是共同经历了前不久那特别的一幕,吴永麟这些阶下之囚并没有被人用刀架着脖子或者挨一顿拳脚,甚至连捆绑这一步都忽略掉了。 僧人们浑身上下统一是一身灰白直裰的打扮,脚上穿着八搭麻鞋,小腿上用缠带崩得紧紧的,从装束上来看,这是一伙急于行军的僧人,为了吴檗一个人而停下来,总让人显得有些难以理解。 也许是看见黄仙芝,黄妙灏,梁红英,吴永麟四人作着统一的打扮,此刻他们被一前一后两个手中捏着武器的僧人单独带入了一个干爽的奇大山洞,周围天色早已暗了下来,外面的雨依然轰隆隆的下个不停,山洞里密密麻麻如天上的星辰般生着一堆堆篝火,最中心的位子处放着那只从雨中抢救回来的巨镬,底下的干柴发出哔哔啵啵的声响,那只原本被用来祭祀的肥猪被分成了数不清的数块,在锅内随着热水上下翻滚着,一阵阵肉香由洞的中心向四面传播开来,巨镬的周围早已围上了一群涎面的僧人。一个黑脸的僧人用一把尖刀从巨镬里面挑起一根被煮的喷喷香的猪蹄髈之后,其他那些饥肠辘辘的僧人也分别解下怀中的尖刀,学着前面的那黑面僧人开始从锅里面挑肉吃,场面一下子变得乱糟糟起来。 迈入山洞,往前走大约十步,靠右手的位置上有一处并不太大的耳洞,刚刚第一个从锅里挑肉的黑面僧人疾步将那猪蹄髈送了进去,当吴永麟四人也跟着走进去的时候,那个熊罴大汉正一边啃着被砍成两截的油光水滑的猪蹄髈中的其中一截,并借着一团篝火看着一副破损的牛皮卷宗,而那个黑面僧人也津津有味的分食着另外的一截猪蹄髈,瞧见吴永麟四人前前后后进来之后,黑面僧人连忙退到了耳洞的洞口,不停的留意着耳洞内外的一切,熊罴大汉则将那副牛皮卷宗卷在了一起,然后用一块圆石压在了上面。 吴永麟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眼前这个似乎是这群僧人的头头,只见对方目光敏锐如电,身子五大三粗,像一座铁塔一样,偏偏如若无人的袒胸露乳着,傲然展示着胸前那一撮浓密的胸毛,让人有些啼笑皆非。和其它僧人一样,他头上同样剃着一个大秃瓢,只不过头顶上没有僧人该有的白点戒疤,吴永麟从这些细节上便可下判断,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假和尚。 “听说吴檗长得人模狗样的,你们这里面到底谁是成都知府吴檗?” 满脸黑乎乎的梁红英刚想上前,吴永麟将她拦在了身后,往前跨了一步,神情自若的盯着那个熊罴大汉缓缓的答道:“这里难道还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吗?” 熊罴大汉脸上闪过一抹怪异的神色,他很快恢复如常,狠狠咬了一口手中滑腻的大肉,然后就着一大口烈酒囫囵囵吞咽了下去,让一旁四目圆瞪盯着这一切的吴永麟和黄仙芝都忍不住吞了一大口涎水。 “你好像也没有传说中的不堪,刚刚为了将你们从船上救下来,我死了四个人,你说我接下来对你该怎么办?”熊罴大汉接下来从头至脚盯着吴永麟的眼神显得有些不屑,只不过他在扫向吴永麟身后的梁红英时,瞅着对方的面容足足楞了数秒,对方这一迥异的神色自然没逃过吴永麟的双眼,吴永麟又将梁红英往身后的阴影里带了带,只不过吴永麟的手心早已沁出了湿哒哒的冷汗,熊罴大汉再继续盯下去,难保梁红英的女儿身不会被对方识破,吴永麟此刻都自身难保,同黄仙芝合力将黄妙灏,梁红英救出去,几乎不太可能,从熊罴大汉散发出来的某种咄咄逼人的气场来看,吴永麟联合黄仙芝,恐怕很难将对方拿下。 “你费那么大的劲将我救上来就是为了亲手将我送到旋涡里去,是不是太便宜我了一点?”吴永麟一边留意着周围的环境,一边在脑海中拼命想着对策。 “那你自己提个建议。” “至少也得将我撕成片片吧。” 熊罴大汉脸上忍不住抽了抽,然后以一种恫吓的语气威严的喝道:“我黑面金刚迟早会满足你,不过不是在今天,等我将成都府攻下了,一定在成都府的城楼上当着全成都府的百姓将你凌迟。” “那我一定等着这一天。” “你们三个立马从我眼前消失,那黑脸小子留下。” “还不快走。”吴永麟在背后挥了挥手。 “谁喊你留下了?我叫他。”熊罴大汉直接用手指指向了吴永麟背后的梁红英。 “这里属我最黑,我还以为好汉叫的是我。”吴永麟一边搭话,一边将腰弯了下来,作出了一副往后徐徐倒退出去的姿态,他刚往后退了两步,身体急遽折转往前冲出,几乎把腰上的力量全用上了,他完全是一种搏命的打法,一道寒光在吴永麟与熊罴大汉间闪过。 “好重的杀气,来得正好。” 熊罴大汉也非等闲之辈,在梁红英等人的惊呼中,他将手中未完全吃下肚的猪蹄髈朝吴永麟迎面扔过来的同时,用脚将篝火边缘处的一根兀自燃烧的木棒挑起来接到了手中,朝吴永麟空门大开的肚子扫了过来。 吴永麟没料到对方的身手会如此了得,刚刚抢先发难,自以为占到了先机,刺出去的匕首被飞过来的猪蹄髈中的猪骨头卸掉了大部分的力道,眼看一击不成,对方的反击也将接踵而至,吴永麟身子往后猛一缩,对方手中那根燃烧的木棒扫了一个空,击打在吴永麟旁边的洞壁上,星火四射,并起了一阵浓重的烟,差点呛得吴永麟睁不开眼睛。 守在门口的黑面僧人也察觉到了里面的打斗,他立马甩掉刀尖上只剩下一点肉渣与还未被完全吸尽骨油的猪骨头,提着那把尖刀气势汹汹的扑了过来。只不过黄仙芝早已抓起室内唯一一把原本属于熊罴大汉的朴刀迎面战了起来,尖刀与朴刀相触的那一刻,黄仙芝虎口一麻,手中的朴刀差点脱手而出,黄仙芝这才发觉对方的内家功夫远远在自己之上,如果不是占了长刀的优势,刚刚和对方看似漫不经心的正面一击,他估计早已败下阵来了。 双刀叮叮当当的声音很快惊动了外面原本喝酒吃肉的僧人,密密麻麻的僧人很快跳起来将洞口围得水泄不通,只是狭窄的洞口根本再也容不下更多人的打斗,或许本身对黑脸僧人的实力有十足的把握,那些僧人站在洞口捏着武器作起了壁上观。 面对根本无处可逃的困境,吴永麟和黄仙芝此刻是越打越急,手中的匕首和刀挥出去的气势早已弱了几分,反观熊罴大汉和黑面僧人,反而是越战越勇,越打越快,他们一里一外正压缩着吴永麟和黄仙芝的活动空间,黄仙芝长刀的威力更是越发施展不出来,吴永麟则被对方舞得密不透风的火棍完全乱了方寸。 就在四人胶着的进行着打斗时,一道闪电猛然划过天际,众人的头顶传来震天动地的响声,似乎有什么东西直接从头顶哗哗哗滚了下来,站在山洞中的众人随着摇摇晃晃的地面完全稳定不了身形。离洞口最近的几个僧人刚从洞口冲出去,便被雨中夹杂着的落实砸得脑浆迸裂,血肉模糊,耳洞内的吴永麟,熊罴大汉,黄仙芝,黑面大汉此刻也停止了打斗,弯弯扭扭的身子扶着洞壁慢慢朝洞口靠拢。 “泥石流。” “待在这里完全死路一条,还不如现在冲出去还有一线生机。” “想死的继续往前冲。” 一头挣脱出逃的肥猪和几个不怕死,带着侥幸心理的僧人再次倒在血肉模糊的洞口后,僧人们再也没有了继续往外冲的勇气,他们一个个惊恐的抬头聆听着头顶轰隆隆的动静,每震一下,他们便缩一下头,有些恸哭流涕的,有些被吓得尿了裤子,有些惊惧得像游魂一样在周围走来走去。 “都别往外挤,都给我滚回去。”熊罴大汉这句话没有起到任何的效果,完全被外面的落石、雷鸣、人群里的呜咽与凄恻的痛哭声吞没了。 “哭有什么用?不想死的立马给老子安静下来,吵死了。” 这一句呵斥如一剂兴奋剂让周围立马安静了下来,众人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那人正是被他们活捉的大官,成都知府吴檗。 “雨继续这么下,洞口迟早要被堵死的,我们必须自救。” “我们听吴大人的,越是这种关头,越要镇定。”黄仙芝借着吴永麟的话头朝人群继续激励道,当下稳定众人的情绪,显得极为重要,以死求活,才会有生的可能。 吴永麟朝他会意的点了点头,开始了刻不容缓的动员安排:“现在洞里的人分成五拨,一拨去收集剩下可用的木材,食物和水源,从现在起,在我们没有从这里脱困之前,吃的喝的一律按人头分,吃不饱的闭着眼割自己身上的肉吃,口渴的喝自己的黄汤去,闹事的,不听使唤的,我保证你成为其他人口里的食物;一拨去将洞里还在燃烧着的火堆都灭了,一点火星都不许剩下,办不到的,我唯他是问;一拨去洞里面找一找有没有其他的出路或者可用的水源,有什么新发现立马回报;一拨人去将洞里那两根被你们砍倒的树抬到洞口来,至于剩下的人,都给我去推那块大石头,都给我使出吃奶的劲,现在能救你们的只能是你们自己。” 熊罴大汉看见周围原本自乱阵脚的众人被吴永麟一番有条不紊的安排所震慑住后,刚刚恨不得拿人开刀的焦躁情绪也暗自平复下来,心里对吴永麟当初的看法也悄悄的发生着改变,和其它人一样,静静的等着吴永麟的下一步安排。 吴永麟安排这一切的时候当然是有私心的,黑面大汉带着一拨人去收集木材,木炭,食物和水源;熊罴大汉带着一拨人去灭火;黄仙芝,黄妙灏,梁红英被安排去寻找新的出路;而他自己,则带领众人往洞口推石送木。 梁红英离开之前用双手紧紧的从背后箍着吴永麟的肚子,对于这一次近似于生死的诀别,她宁愿生命的最后一刻和他待在一起,那他下到地府的时候不至于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仙芝,立马带她走。” “我不走,我不走,我要留在你身边。”梁红英哭红的双眼早已肿得像两只烂桃儿。 “平儿还在外面等着你呢。放心,我死不了的,我有个诨号叫‘通天教主’,意思是老天爷的安排我都知道,你不信问仙芝,你在这里反而让我分心。” “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快走,现在你在这里多待一刻,我们活着的希望就越少一分。”吴永麟将心思松动的梁红英推了出去,然后加入了推大石的行动中。 梁红英,黄妙灏,黄仙芝等人在唯一幽暗的甬道中举着火把摸摸索索走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一阵地动山摇响起之后,背后轰然落下一阵石块,将他们来时的去路完全堵死了,这时,头上出现了一线天的一道裂缝,只是吴永麟会是一种什么结局?伤心不已的梁红英再次泪如雨下。 第636章 大蜀王又来了(二十一) 成都府 白猿的第一个,第二个孩子在这一天先后呱呱坠地之后,整个吴府乱做了一团,产婆,丫鬟,新请来的奶妈们脚步不停的穿梭在门廊上,籍着灯笼上透射出来的摇曳微光,每个人脸上轻松自然笑嘻嘻的,她们手上都捏着一个鼓囊囊的红封,里面分别装着一两,二两,五两等各种大小不一的利是,这是吴府的主母兑现的当初的承诺--只要母子平安,母女平安,每个人都有。 新出生的两孩子此刻正并排横放在松软的床榻上,脸上和一般新生儿皱巴巴的,却很健康,小手习惯性的蜷缩在一起,手里面各自捏着一根带给他们安全感的手指,这成为了他们来到这个陌生世界后与母体的唯一联系,浑身上下肉嘟嘟的,让一旁爱怜的摩挲怎么也摸不够,两孩子的旁边分别躺着两位今日最大的功臣,两孩子的母亲,他们彼此对望一眼,看着身边的最爱安安稳稳的沉睡过去,她们从他们身上找到了一点点熟悉的行迹,这给她们带来了更大的满足。一阵疲倦伴随着夜色袭上眼睑,两位母亲再也睁不开沉沉的眼皮,两人伴着房间渐渐暗淡下去的灯火熟睡过去,时不时能传来一阵阵均匀轻微的鼾声。孙玉瑛今天日落时首先生了一个男孩,体重六斤六两,小男孩小名取为六斤,花秀莲差不多间隔了一个多时辰之后生了一个女孩,刚好重七斤,一两不多,一两不少,小名自然为七斤。至于名字,她们觉得最好让吴永麟回来时去费这个神。 几匹绝尘之骑如风一般在官道上急驰,朝成都府方向飞速赶来,带头的一人脸色凝重,他头上依然戴着一顶闪亮的头盔,背后拖着一件大红披风,背后那朵红云在马匹急速行进的时候呼呼作响,马鞍的两侧分别挂着一把烂银枪,一根长槊,腰上的缠带鼓鼓的,里面似乎藏着什么重要的东西。他们一路上几乎马不停蹄,除了偶尔停下来小解一阵,吃喝基本上都在马上,每位骑手这一路整整累死了二匹好马,由原来一骑三马变成了现在的一骑一马,看见成都府的界碑在视野中有一个模糊的影子之后,每个人长吁了一口长气,脸上的颓废也顿时一扫而空。 眉月当空,清风徐来,成都府的城门早已关闭,城牒上影影重重的,偶尔能见到几簇鬼火般的幽暗光芒在上面闪来闪去,谯楼上的大钟沉闷的响了一下,时辰刚好到了一更时分,一道矫健的身影顺着城墙如猴儿一般攀爬了上去,轻巧的越过防守薄弱的那段黑乎乎的区域,没有惊动任何人之后,穿过女墙,再次没入了黑暗中。 ‘砰砰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让原本喜气洋洋的吴府上下人心惊肉跳的,候重生,吴若兰,吴小刀,还有那只小猴子,在这最喜庆的日子居然同时不见了。下午的时候还看见候重生在门口和吴若兰跳格子戏,吴小刀和小猴子同时立着身子拍着肉嘟嘟的手掌在旁边给姐姐若兰和自己的主人加油,格子戏是一种很简单的游戏,就是脚下金鸡独立带着一小块瓦片通过某些特定的区域,候重生刚开始并不擅长这种只属于女孩子的游戏,熟悉了之后,候重生也变得游刃有余,和吴若兰也能玩得互有胜负。吴小刀高兴的时候会拥抱身旁的小猴子庆祝一下刚刚姐姐的旗开得胜,失望的时候会在小猴子头上突然来一个寒栗子,弹得小猴子哇哇怪叫,龇牙咧嘴的,让小猴子在距离吴小刀的几尺范围之内蹦蹦跳跳的,甚至装模作样的从地上拾起一些小石子,装出一副要让吴小刀好看的架势,吴小刀此刻与形影不离,相拥而眠的小猴子立马成为了一对怨恚的伴当,好像从此不相往来似的,只不过这一人一猴之间很快以没骨气的一方匆匆结束,刚刚脑壳吃了重重一击的猴子接到一份香脆的杏仁之后,立马软了下来,小猴子从此对吴小刀是又爱又恨。 等笑嘻嘻领着红封的护院从门内走出来的时候,三人一猴不知所踪,格子戏中的瓦片原封不动的停在那里,直到天黑,孩子们和那只小猴子都没有再出现过。 为了不惊动府上的人,内心焦急的月灵儿将这事暗暗压下了,这消息如果传到刚刚生完孩子的孙玉瑛,花秀莲耳朵里面,对她们没有一点的好处。刚生完孩子的产妇更是吓不得。晚饭的时候,被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依次都回来了,从那些人躲躲闪闪的眼神中,平时镇定自若的月灵儿只感觉头顶一阵眩晕,差点晕厥过去,自己最担心的事情偏偏在这个时候发生了,原来打吴府注意的人一直隐藏在周围。殷冷霜,澹台玉瓶早已感觉到了这里面的不对劲,看见一个个行色匆匆的人从议事厅出来后,她们狐疑的移步走了进去。 “姐姐,我怎么大半天都没见到小刀和若兰了,我记得他们下午在门前陪候重生玩格子戏啊。” 月灵儿眼看消息瞒不住了,更何况作为母亲之一的殷冷霜,对这个不太好的消息应该有知情权,眼神黯淡,一脸倦容的月灵儿不急不缓的说道:“若兰和小刀都丢了。” “啊,姐姐,这个玩笑并不好笑。”殷冷霜心里猛然抽了一下,身子更是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她明明知道这事从月灵儿口中说出来,绝对不可能是一句玩笑话,只不过她心里不敢相信这个噩耗是真的。 “哎。” 这一声叹息足以证明事情的真假性了,殷冷霜神色凛然的问道:“他们所有可能去的地方都找过了?” 月灵儿点了点头,神情落寞,朝门口不停的张望,希望刚踏进门的人能带来好消息。 殷冷霜想起了很多年前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一件奇事,那年,当地大旱,庄稼都快干死了。有人说,这是当地人不做善事所得的恶果,这事最后越传越邪乎,说最近会出现“仙童托梦”,当地人睡觉时应该注意,并且“和合二仙童”会择日在河中显示肉身,“逆水行尸”,以告世人。 第二天,果然在江面上出现了一排竹筏,隔着老远的距离,一个隐隐约约红白相间的影子泡在竹筏的下方,更为诡异的是,竹筏在一股诡异力道的牵引下逆流而上。当时几个胆大的下河去将竹筏引回岸边的时候,只见到了两巨早已泡得浮肿不堪的小尸体,而且他们的体型、样貌相差无二,分别为一个男童和一个女童。后来有些人将两具尸体浇上油,点火焚烧,烧完后,把骨灰和泥巴和在一起,塑成两个泥娃娃,供在一座庙里。从此当地人纷纷给“和合二仙童”焚香捐钱,这事当时轰动一时。 殷冷霜当时还小,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只不过这种小伎俩却瞒不过火眼金睛的爹殷隼。等殷冷霜大了一些后,殷隼这才告诉了她这里面的门道。 这其实是那些骗子们精心设计的一个丧心病狂的局,不惜制造一起灭绝人性的命案。什么“仙童托梦”、“和合二仙童”、“逆水行尸”都是这些骗子事先散布的谣言。 当这些骗子把这些谣言散布出去以后,就开始寻找替死鬼了。正常人家的孩子他们轻易不敢动,行乞的小叫花子是他们的不二人选,这种野孩子弄死也没人找,于是就用迷魂药将叫花子中的一对兄妹迷倒。事先将他俩勒死后,穿上红绿相配的衣服,装扮成“和合二仙童”,将尸体背面捆上竹筏,泡在水里,竹筏下面弄根长长的草绳,一直引到上游,第二天中午,由两个骗子慢慢地在上游拉绳子,其他骗子在河边造势,引来很多人围观。 因为当时河面比较宽,离得比较远,没人能看清这里面的门道,于是两具童男童女的尸体便逆流而上,骗子们混在慌乱的人群里面大呼:“逆水行尸!逆水行尸!”见岸边的人聚多了,就派几个人下河,用剪刀偷偷将绳子剪断,将两具小尸体抱上岸来。 骗子们说这两个“仙童”就是“和合二仙”的化身,已经反复托梦给很多人了,现在是现身说法,大家一定要多做善事!此时,人们对骗子们的话已深信不疑了,这个骗子团伙也狠狠捞了一笔。 殷冷霜将这件往事说完的时候,月灵儿和殷冷霜浑身上下同时汗毛倒竖,冷汗直流,战栗不已。倘若真的发生了这骇人听闻的事,让她们这两个当娘的还怎么活,还怎么对吴永麟这个爹交待,月灵儿头摇得像拨浪鼓,口中喋喋不休的絮叨:“绝对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们千万别自己吓自己。” 一阵急遽的敲门声在门前响起,声震瓦屋,月灵儿,殷冷霜心头猛然一跳,僵化的小腿完全迈不出去,同时定在了原地。一旁的澹台玉瓶见此情形冲了出去,等他绕过回廊,拔去大门上的门闩时,一个风尘仆仆,带着一脸憨态的黧黑汉子差点和躲闪不及的澹台玉瓶撞个正着。 “你是?”来人披头散发,灰头土脸的,只不过澹台玉瓶依然从对方的脸上发现了一些熟悉的影子,却一时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 “玉瓶嫂子,是我。” 澹台玉瓶粉脸一红,她和吴永麟之间毕竟还没有正式拜堂成亲,这样的称呼并不太合适。只不过她依然从刚刚沙哑的嗓音中认出了对方,对方正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不远千里赶回来的两个孩子的父亲白猿,澹台玉瓶热情的在对方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一记,调笑道:“都当爹的人了,还这么莽莽撞撞。” “真的?是男是女?” “也算你小子有福气,又有女儿又有儿子,快去看看他们。” “啊,哈哈哈。”白猿一阵热泪夺眶而出,口中都都囔囔道,“那得有多疼啊,我对不起她们,其实我这个不称职的男人才是她们的敌人。” 白猿这几个月以来几乎事无巨细的向底下的那些过来人打听到了女人生孩子的整个细节,在欣喜若狂的同时,他并不急于去探望平平安安的两对母女和母子,她们更需要长时间的休息来恢复这段锥心刺骨的痛楚。 白猿拧了拧眉毛,神情肃穆的问道:“大掌柜在吗?我这里有特别紧急是事情要当面向他禀报。” “你不是回来看孩子的?” 白猿脸一红,这和刚刚澹台玉瓶脸红的意义自然各不相同,澹台玉瓶也察觉到了这里面的不对劲,让白猿亲自跑一趟,并能让一个刚刚做父亲的人压下看儿女冲动的事还要大的事绝对非比寻常。 “灵儿姐在议事厅里面,要不你去那里见见她。” “也行。” “哇”“哇”两声婴儿的啼哭在原本阒寂的吴府中听起来格外刺耳,儿女们与远道回来的父亲之间似乎有心电感应似的,白猿在原地踟蹰了一阵,撒了一阵热泪,扭转身子,跟着澹台玉瓶朝议事厅行了过去,只不过一步一回头。 看着双眼红肿,似乎哭过的月灵儿和殷冷霜,白猿内心感慨不已,自己之所以今儿能儿女满堂,多亏了堂上的几位恩人,他刚一迈进大厅,噗地一声跪了下去,连续磕了三个响头。 “嫂子。” “这是?” 月灵儿和殷冷霜一时从对方的装束上没认出对方,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澹台玉瓶提醒道:“他这三个头该磕,他们一家人能有今天,可都是吴大哥的功劳。” “白猿?”月灵儿和殷冷霜从对方精瘦的身形中立马认出了对方。 澹台玉瓶不置可否的微笑着点了点头。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还不过堂去看看你那俩肥嘟嘟的孩子。” “不急不急。”白猿嘴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火急火燎的,恨不得立马出现在两孩子的身边,将他们从头到脚亲个遍。 “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月灵儿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眉宇间有一股掩饰不住的凄然之色,白猿已然察觉,又扫了扫旁边的殷冷霜,他隐隐发觉好像发生了某些不太好的事,只不过他觉得最好把当前最重要的一件大事讲出来之后再作其它打算。 白猿收敛了一下心神,将澹台玉瓶递过来的一碗不冷不热的茶水一饮而尽后,镇定的说道:“西夷出大事了,那里变天了。” 第637章 大蜀王又来了(二十二) 古老的大漠有一句谚语:“花什么时候开是有季节的,马贼什么时候到却没人知道。” 古代西域有个叫做楼兰的小国。它出现在大约是西元前一百二、三十年前後,而它的名字从史上消失,是在西元前七十七年,算起来这个楼兰小国存在的时间,前後也不过五十来年,距今已是两千多年前了。 武帝派遣张骞出使西域,并非出乎对於未知之地的好奇或是探险性的兴趣,而是未知的沙漠地带那一边有个叫做大月氏的大国,多年来,匈奴便与这个大月氏联合起来,一直以强大的势力威胁着汉朝,武帝便是有意藉着张骞出使西域来攻打匈奴。汉朝自高祖以来五十多年之问,曾经接二连三的把公主嫁给匈奴和番、馈赠金银财帛、又允予通商,但匈奴依然侵掠如故。 当时,中国历代的天子无不对匈奴的骚扰感到棘手。匈奴是个辗转北地,始终在西伯利亚与中亚细亚之间跳梁的民族,性情凶暴骠悍,一有机会便长驱南下骚扰中国的边境。饥荒与天灾并非年年都有,与匈奴之间的争战却是无时或止。当时的汉朝为了对付匈奴,可以说几已到了兵马消耗殆尽的地步。武帝初次讨伐匈奴之际捕获的俘虏里有个胡人,此人言道:匈奴破月氏王,取其头作饮酒的器皿。月氏虽然对匈奴恨之入骨,只因缺乏共同起而攻打匈奴的盟友,只得处於无可如何的状态之中。武帝闻後,遂有意派使者至大月氏,与之缔盟共同对付匈奴。武帝於是募集出使大月氏的人选,当时赶去应徵的便是张骞。张骞於西元前一百三十九年率领曾为匈奴奴隶者百馀人,自陇西郡出发,进入胡地。十三年後张骞重返汉土,当年随他的百馀人当中,与张骞一同重临汉土的,只有一个。前往大月氏途中,张骞一度成为匈奴的俘虏,虚耗了十馀年时光,後来乘机逃脱,越过漠地,抵达目的地大月氏,终於完成使者的任务。归途再度为匈奴所俘,这回倒是因匈奴内乱的缘故,得以逃脱回国。 (说一说匈奴这个民族:匈奴兴起于商周之际,鼎盛于秦汉时期,它与秦汉帝国为邻,却分属于不同的文明,有着截然不同的价值观。属于游牧文明的匈奴人崇尚杀戮、抢掠、自由迁徙;属于农耕文明的秦汉帝国的子民们则崇尚和谐相处,安土重迁,以法律和道德礼仪相规范。这是价值取向截然不同的两种文明,一旦它们成为邻居,就必然会发生碰撞,碰撞的方式就是战争和融合。 作为马背上的游牧民族,匈奴人弓马娴熟,勇武善战,男女老少都能上马杀敌,几乎全民皆兵。匈奴军队的机动性、灵活性,是当时世界上超一流的,他们来如风,去如电,让人防不胜防,因而在早期的较量中,中原军队每每处于守势。为了防止匈奴人的骚扰,战国时期的秦国、赵国、燕国等国都在与匈奴接壤的地方修筑长城,抵御匈奴人的进攻。秦始皇统一中国后,虽然派蒙恬“却匈奴七百余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以报怨”,但鉴于匈奴人灵活机动的作战能力,他仍然奉行战略防守的策略,将原秦、赵、燕三国的长城连接起来,加以延伸,形成西起临洮,东至辽东的万里长城。 就在秦始皇、蒙恬等人处心积虑完善战略防线时,匈奴历史上一个划时代的英雄——冒顿进入了历史的视野。秦始皇刚刚去世,年轻的冒顿就射杀了其父头曼单于,成为匈奴的首领。冒顿利用秦末中原大乱及楚汉相争之机,灭东胡、降乌孙、威服丁零,在大漠南北完成了一系列兼并行动,建立起庞大的匈奴,帝国的版图东起大兴安岭的乌桓、鲜卑山西界,西至中亚广大地区,北至蒙古高原以外的西伯利亚,南到长城,拥有的土地面积,丝毫不亚于先前的秦朝及后来的汉朝。 汉代文景之治后,国力蒸蒸日上,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富裕程度,而匈奴也终于遇到了自己的克星——汉武帝。汉武帝在位期间,匈奴经历了七位单于,但他们都没能翻越汉武帝这座大山,尽管他们都试图让匈奴重现冒顿时代的辉煌,但一个个都饮恨而终。 不仅如此,在汉武帝的铁骑强攻下,曾经兴盛一时的匈奴也最终走向了分裂。南匈奴与汉朝和亲,对汉朝称臣,逐渐成为汉朝的一个藩属国。北匈奴继续占据漠北,与汉朝对峙,双方战事不断,一直打到东汉中叶。在汉朝的军事打击以及连年不断的天灾人祸袭击下,北匈奴一部南迁,另一部被迫退出漠北,途经西域、中亚向欧洲一路迁徙。 南北两个匈奴虽然因为分裂走上了不同的道路,但他们都没有忘记自己是冒顿的子民,时刻梦想着复兴匈奴,证明自己是“天之骄子”。南匈奴在两汉以后,慑于曹魏政权的兵威,偃旗息鼓,暗中蓄力,终于在西晋“八王之乱”后爆发。他们打着为汉朝复仇的旗号,问鼎中原,直捣洛阳,导演了“永嘉之乱”,灭掉了西晋,将中原搅得天翻地覆。这一壮举在冒顿时期也不曾有过,从此,中原大地进入了近三百年的“五胡乱华”时期…… 而北匈奴西迁后,很快找回了冒顿时代的自信。他们凭借着匈奴骑兵的灵活、机动、善战,一路征服,所向披靡,在欧洲素称强悍的东哥特人、西哥特人、日耳曼人、法兰克人……纷纷成为他们的手下败将。匈奴人的到来,改变了欧洲的政治格局,最终导致了西罗马帝国的崩溃。 遗憾的是,西迁的匈奴作为一个国家完全建立在暴力征服的基础上,缺乏凝聚力和向心力,在杰出首领阿提拉死后,强大的匈奴王国顷刻间分崩离析,其残部在一番挣扎之后,最终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元朔五年(西元前一二四年),张骞进入京城长安,向武帝面奏自己所巡查过的西域诸国风土、民情、与物产。 此时,楼兰这才与且末、于阗、莎车、焉、轮台、龟兹、疏勒等沙漠地带的诸多国家一起初次出现在中国史上。汉书西域传将当时的西域作如下的描绘西域初时仅三十六国,後分裂而多时达五十馀国之众。众小国皆位於匈奴之西、乌孙之南,南北绵亘天山、昆仑等大山脉,中央流过塔里木河。东西六千馀里、南北千馀里,东以玉门、阳关与汉地相接,西则以帕米尔高原为屏挡。 总而言之,西域相当於为天山、昆仑、帕米尔高原等三大山脉所挟绕的今之塔里木盆地,其中央形成塔库拉玛干沙漠,沙漠四周散落着收容了语言、风俗习惯、肤色等各有差异的不同民族的小城廓国家。当然,这个西域地方与中国早在武帝之前便已有交通,但均属於民间性的来往,国与国之间正式有所交涉,还是从武帝的时候开始。 一出玉门、阳关,便是一望无际的沙漠地带。而越过这片沙漠的那一头有着罗布泊,当时的汉人称此湖泊为蒲昌海或盐湖。那是较诸今之罗布泊大上数倍,而与其说湖泊倒不如称之为内海的一座饱含盐分的大沼泽。此地距离玉门、阳关三百多里,塔库拉玛干沙漠最大的河流塔里木河便注入此湖。 此湖西北岸最接近汉地的国家便是楼兰。从汉地出西域的道路於楼兰分岔为二。其一是向南沿着昆仑山脉北麓行走的道路,再就是循着天山南麓西走的一条。自楼兰南行,有且末、于阗、莎车、疏勒等国,而後通往月氏,北走则可经姑师、焉、轮台、龟兹诸国,抵达乌孙、大宛等国。因此,无论南行或北走,楼兰都是中国通往西域诸国的必经之地。 关於楼兰的後身鄯善国,汉书西域传的记载是户千五百七十,口万四千一百,胜兵二千九百十二甲,依此可以想像楼兰这个国家大致上的规模。无论如何,罗布泊的西北岸存在着人口一万四、五千的一个小国。楼兰人以人种而言,属亚利安人种的伊朗系,肤黑、洼眼、隆准。整体上看来具有轮廓分明而颇为立体的相貌,以农耕、游牧,以及依赖罗布泊的采盐与渔业为生。 这个国家因张骞的介绍,始为世人所知,但这个种族居住於此地,该是数百年之前了。与汉朝建立关系以前,楼兰无时不曝露於匈奴的威胁之下,为其残忍的劫掠所苦,多年来这个人口一万四、五千的小族,总算靠着隶属匈奴,得以相依附庸的苟延於这片美丽的罗布泊湖岸。由於国小,势单力薄,无法抵抗匈奴;但每一个楼兰人执起刀戈都是勇敢善战。他们擅於骑兵战,驱车射弓的独特战法也足以令他族胆寒。 武帝为了与大月氏联盟,东西呼应,共同对付匈奴,派遣张骞远赴异域,无奈大月氏始终不表明态度,因此,在这层意义上,武帝无能从张骞的报告里得到所期望的甚麽,然而,却从张骞的叙述里得到他所不曾预期的更大的收获,那便是对於西域诸国的新认识。 就拿对匈奴的战略意义而言,西域诸国也深具价值;既可以将之纳入统治,从侧面去威胁匈奴,也可以藉他们的兵力去攻打匈奴。同时,大漠地带的这群小国,又都出产各种各样的珍奇财宝,有玉、有琥珀、也有金、银、铜;它们也出产盐、胡椒、葡萄酒,和牛马、象、孔雀、犀牛与狮子;除此之外,水果丰富,五谷也极其昌茂。如能与这般小国进行贸易,势将可以挽救历年来因着讨伐匈奴,几已疲弊的汉朝的部分财政。尤其是大宛出产骏马,对苦於马匹补给短绌的武帝而言,更有一股莫大的吸引力。 武帝又得悉了西域诸国那一边的若干大国名字:康居、安息、身毒,他不清楚这些国家位於何方,只知似乎都是些规模庞大的国家,国土上充满各种各样的财宝。其中最使武帝感到兴趣的,便是距离大夏东南数千里外的暑热之国身毒(印度)。听说可以不受匈奴威胁直通该地,以及该国也愿以所产的财宝与汉土的财物交换,在武帝的印象里,身毒遂成了一个特殊的国度。 楼兰人初次目睹汉军,还是西元前一百二十一年张骞的三度出使西域。这天,四周围以城墙的这个罗布泊畔的小城邑,接获汉族来袭的警报,全城上下顿时陷入一片混乱。搁置城外的数以千计的马匹和骆驼,统统给赶进城里,七座城门牢牢地关上,城墙上每一个重要地点都部署了全副武装的壮汉。 登上城墙,可以望见罗布泊的湖面犹如一方蓝布那般,静静地摊开在那里。平日,饱含盐分的一阵轻风,便足以使这片湖泊波涌骚动,今天却是如此风平浪静,这使得人们不安,且感到恐惧。湖面是靠岸处呈现一片碧绿,越远越显得深蓝。从城墙上望过去,北边的湖岸,是一片无穷无尽的密林地带,其中大多是白杨林子,间或夹杂了柽柳和其他杂树的灌木林,给大自然织出条纹模样的布匹。南边的湖岸则长满了芦苇和荻草,有好几条河川都遮满了荻草芦苇,不走近前去,还真看不出来。 说到河川,城廓四周倒有不少水渠。湖北,密林地带以外,方圆好几里的土地上,网眼儿也似交织着许许多多的水渠,水渠与水渠之问则展布着一块块的耕地。水渠有些是人工开凿的,但大部分是把距离城外一里远的塔里木河水引进往昔的旧河迹,现今的乾河道而成。因而正确的说起来,楼兰虽然位於沙漠地带,却是沿着罗布泊,建造於土地肥沃的塔里木河三角洲地带的一座城邑。 塔里木河北岸有一条道路。塔里木河流由於掩没两岸的灌木地带,从城墙上看起来,河身大都隐没不见,唯独有个地方,呈现出它那混沌的蓝色姿态。原来数年前这条蜿蜓长河的某一部分起了变异,产生新的河道,新河两岸因为没有树木,於是光秃秃地曝露於天光底下,而沿着河岸并行的那条路,也给剥光了衣裳。 这批汉军从楼兰向北直驱塔库拉玛干沙漠北方,与北道众国当中最具势力的乌孙相通,在那儿进一步将大军分成若干部队,分别向大宛、康居、大月氏、大夏、安息、身毒、干阗、擀弭诸国进发;等到这个消息传进楼兰国王耳朵,已是半年之後的事情。显然,汉军是有意避开匈奴势力范围之内的楼兰,以及同样位於西域入口,又隶属於匈奴的姑师。 第二年起,楼兰人开始发现汉军的大小部队几乎每个月都要东西来来往往。不仅是汉军,时而是数十乌孙人各自带着几十匹马和骆驼,沿着塔里木河向汉地开去,时而是大夏的大小部队每隔几天或者天天,同样的带着骆驼与马匹,朝着东方进发。这虽然与楼兰人无关,但他们却清清楚楚的看见汉室与西域诸国的关系正在一天比一天的紧密。 楼兰认为匈奴应该不至於再出现於这个地方。风闻汉军已经大破匈奴,降服了匈奴的浑邪王,楼兰人不能不相信这是无可置疑的事实。据过往的商旅们说,汉室已在匈奴的根据地之一酒泉与敦煌分别设郡,万里长城也已延伸到酒泉;敦煌西方,则以玉门、阳关为首,建造了若干烽火台与关塞,接通汉地与西域的走廊已然完成。 楼兰第一次渡过不受匈奴劫掠的两年岁月。 第638章 大蜀王又来了(二十三) ‘大漠荒草生息不绝,反教春花盛放凋零。’ 玉门关是中原西边的门户,传说置关修建城墙时曾挖出一块巨大的美玉,人们将它镶嵌在城楼上,用玉石的光芒来指引过往商队,由此而得名。这里是通往西域、西亚以及欧洲各国的必经关隘,中原的丝绸、漆器、纸张等物产源源不断由此输向西方,而西域诸国的良马、骆驼、葡萄、瓜果等也经此关传入中原,所谓“驰命走驿,不绝于时月,商胡贩客,日款于塞下”即形容玉门关的繁忙景象。 自楼兰人首次看见汉军之後的第三年秋天,楼兰迎接汉朝的使者。那使者带来片面的命令,要楼兰人派出适当的人数,为出关往西域的汉人,运送水和粮食到沙漠中途。接到汉室这道命令的不仅只楼兰一国,姑师亦复如此。 为此,楼兰几乎每日都得把大量的壮男遣送到沙漠里去。背负沉重的粮食,肩挑饮水到沙漠中途去迎接汉人,是桩相当艰苦的差事,楼兰人多年来固然苦於匈奴的横暴,但汉室仗着大国的武力所下的这道命令,也使得楼兰人难以忍受。 自从楼兰的部分壮丁不再到耕地,转而背负重担到沙漠里去之後个把月的一天夜里,楼兰人再度被许久以来不曾听见的匈奴的马嘶从睡梦里惊醒。撞开城门闯入的十几个匈奴人,马蹄踏片城里的街头巷尾,向楼兰人显示他们依然健在。跨在马背上的匈奴小伙子们,长枪尖端上挑着刚刚屠杀的汉人的首级。犹在滴血的首级,在月光里闪着苍茫的亮光。 第二天,一如往常那样被遣往沙漠里去的楼兰小伙子们,杀害了三个汉族商旅,於黄昏时分带着死者留下的东西回来。城里的人看到这副情景,一齐欢呼相迎。楼兰人开始认为既然非得隶属强大势力生存不可,与其跟了解不多的汉朝通好,倒不如选择渊源较深的匈奴。 次日,汉人再度被楼兰人杀害於沙漠里,而以这桩事故作终结,楼兰人再也不愿意为汉使到沙漠里去出差。不久,部分匈奴部队开始分别驻扎到姑师和楼兰两国来。从此,楼兰的小伙子们不时突袭路过的汉使。 汉朝与再度入侵玉门、阳关附近的匈奴初次於西域的沙漠地带兵戎相见,是在这一年西元前一百○八年初冬。汉将赵破奴率领数万大军进入西域,立时大破匈奴使之败走北方,进而乘胜直驱罗布泊畔,攻打姑师和楼兰。 楼兰转眼之问便被汉室大军所包围。由於汉军的进攻太过突然,城里根本无从战备,大夥儿只得拱手望着汉朝的武将王恢率领七百部卒破城而人。汉军开进城中央的王府,国王立即被捕。楼兰国王被带往赵破奴的营帐里,被迫归顺汉室,同时连夜交出其长子,以备送往汉室充当人质。 汉军将楼兰纳入手中之後,接着攻下姑师,使得乌孙、大宛大为震惊,而於次年春天班师回朝。 汉军一离开西域,匈奴部队立即迫不及待地开进楼兰。楼兰王不得不一如先前归顺於汉室那样,被迫誓死效忠匈奴,并把次子送去当作人质。 一度於西域大动干戈的武帝,开始运用武力来经营西域诸国。当大宛拒绝汉室千金交换骏马的建议,进而把前往交涉的使者斩首之际,武帝大为震怒,决意兴兵征讨大宛。太初二年(西元前一○三年),李广利率领六千骑正规军与数万少年无赖进入西域。不料,此时西域诸国率皆闭城拒绝供给军粮,因此,远征军固然直抵大宛,大半士兵却处於饥饿状态。面对以逸待劳的大宛军,汉军的战败是可以想见的;李广利狼狈地收拾生还的少数残兵,总算回到了玉门关。武帝愤怒於李广利处理不当,下了道敢入关者斩的敕谕,将败军拒於玉门关外。李广利因而只好留在敦煌。 第二年,李广利再度率领六万馀大军自敦煌出发,这回除士卒之外,又携带牛十万只、马三万匹、外加驴子、骆驼各数万,算是在武器与粮食上作了万全的准备。 李广利的大军一通过罗布泊湖畔,楼兰就奉匈奴之命出兵扰乱汉军後方。但汉军立时觉察到这一着,楼兰反被驻扎玉门关的汉军所包围。这时,匈奴骑军虽然驰援,却无能守住城池,楼兰王遂再度落入汉军手中。 楼兰王被送往汉都长安,正是远征大宛的汉军捷报频传之时,远征军包围大宛城,使之降服,掳获了以数十头良马为首的三千多头中马。 楼兰王受审之际言道:楼兰小国位居汉与匈奴两大之间,设非同时隶属两国,则无以立国;国民因之备极疲劳。大汉如欲将楼兰置於统辖之下,唯有一途,请将楼兰人悉数迁移汉土居留。武帝闻言备觉可悯,不仅未予斩杀,反倒将其释放回楼兰。 远征大宛之後,汉军遂於玉门关至罗布泊的沙漠地带各重要据点建造了望哨,以戍守汉地到西域的通路;又於轮台和塔里木河畔的诸要地,各设数百名屯田兵。从此,不管楼兰愿意与否,只好归入大汉统治之下。征和四年(西元年前八十九年)大汉攻打姑师,楼兰在汉室要求之下将本国士卒送往前线。在这场战斗里,楼兰兵不得不与驰援姑师的匈奴军交战,此役楼兰兵战死者无算。 在汉与匈奴之间的夹缝里求生存的楼兰王,因着劳瘁病殁以後,国内无人继承王位,两王子分别送往大汉与匈奴作人质至今未归,据闻身居汉土的长子,已因触法被处死罪,送往匈奴的次子也是杳无音讯,生死不明。不得已只好把先王的一名亲戚推举出来继承王位。然而,新王刚刚即位,便遭受两国遣送人质的要求,只得将长子安归与次子尉屠分别送往匈奴和汉土。 一度对於经营西域相当积极的武帝,到了晚年,一方面由於财政的窘迫、民心的离叛,另一方面或多或少因着疲於征伐,也就不再像昔时那般的热中於西域。匈奴於是重又出没西域诸国,逐渐扩展其势力。有一时期,沿道大部分国家都臣属於汉室,但从这个时候起,纷纷离弃汉室,楼兰顺应时势,也脱离汉朝而就匈奴。 新即位的楼兰王,也因夹在两国之间,国事劳瘁,在位几年便告崩逝。匈奴遂将在彼邦作了若干年人质的王长子安归释回楼兰,使之即位为王。二十八岁的年轻国王,一即位就昭告天下反汉亲匈的国策。他很明白上两代的楼兰王同事两国有多痛苦,而他本身曾经久居匈奴营中,自然感觉匈奴比较易於亲近,那儿的识友也多。 年轻新王安归这一反汉亲匈政策,不久即以具体的行动表现出来。安归即位不久,汉室遣使建议新王入朝,安归予以谢绝。不仅如此,安归进而亲任匈奴阵营的一翼,阻挠汉室与西域诸国相通的道路。前往西域的汉使,以及诸国遣往汉土进贡的使者,往往在罗布泊附近受到楼兰人的袭击。 安归在位的几年之间,匈奴兵队公然出入於楼兰城池,城门内经常可以看到匈奴成群的白马。至於汉室,武帝驾崩,已为昭帝的世代。 西域诸国当中摆明了臣属匈奴阵营者,除楼兰以外尚有龟兹。龟兹同样位居易受汉匈两国压力之地,所感受的苦恼与姑师、楼兰没什麽两样。如今隔着沙漠相对的这两个小国,一起放弃同时与汉、匈奴相通的态度,且不管後果是否有利,决定仗着臣属匈奴以求生存。 然而,楼兰与龟兹这种态度,迟早难免受到汉室的报复,安归国王未尝不明白这一点,只是没想到那个时刻比他所预期的提前来到。 西元前七十七年秋天,汉臣傅介子出使楼兰。这是楼兰本年当中第二次迎接傅介子。上回来使,安归曾因楼兰反汉亲匈受到指责,他当时姑且谢罪一番打发傅介子回去,那以後依然故我,国策并没有丝毫的改变,如今傅介子再度前来,同是接待汉使,安归内心毕竟有些沉重。不巧正逢驻附近的匈奴刚刚撤走,安归王尽管不情不愿,也只好将他延入城里的王宫。酒宴途中,傅介子飞快地抽刀斩下安归的首级。 以人质久留长安的尉屠,自汉使口里得知兄长安归的死讯,并奉命即刻返回故国,接替安归即位为楼兰王。 在汉军护卫之下,尉屠西出酒泉、玉门关,越过人称上无飞鸟,下无走兽的白龙堆沙漠地带,远望数年不见的罗布泊湖岸那片密林地带,已是楼兰王安归受诛於傅介子两个月之後。 楼兰人获知尉屠归来,城门一带虽然聚集着群众,但在新王的感觉里,他们的眼神竟是如此的冷漠。而正当新王准备通过城门的时候,一个不足十岁的少年嚷道:你不要出卖河龙! 河龙乃是楼兰人当作族神崇奉的神明。走了一阵,又有个老媪举手作出要击打年轻国王的架势,一边喊道:离开楼兰,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尉屠无从理会少年和老媪的意思。王府由汉卒严加戒备。尉屠也很熟悉的许多皇族男女出来迎接,只是他们投射在新王脸上的眼神同样的冷漠。 尉屠和驻在楼兰的汉将见面,在新王入城之前,这名汉将一直戍守楼兰,以防发生内乱或遭受匈奴侵袭。 汉卒即将遣往伊循之地,新王宜率领全体楼兰庶民,速速摒弃此地,移往伊循附近。 汉将这一番话对尉屠而言,真个是晴天霹雳,有生以来,他从不曾如此的震惊。 楼兰国一天位於罗布泊畔,就难逃匈奴的劫掠,如要摆脱匈奴的桎梏,归顺大汉,就得举国南迁,否则派遣再多的汉军,终归无用。这是汉朝为政者所思考出来的对於楼兰的处置方式。 尉屠固然希望汉室派遣屯田兵驻留伊循之地,却想都没有想过要举国南迁。对楼兰人而言,罗布泊是神明、是祖先,也是他们的生活本身。 尉屠遂以新王地位颁布第一道敕令,召集十岁以上的所有王族,以及国老重臣们,告以楼兰所面临的严重事态。与会者早已从汉将口里获知一切,原以为此举乃是尉屠与汉室合谋而为,经过尉屠一番解释之後,总算化解了对这位新王的误会与怨恨。 王族、国老、与重臣们,每天每天都聚在一起交换意见。没有一个人赞同把国家从罗布泊畔迁移到别的地方,然而事到如今这已是汉室至高无上的命令,违抗汉室命令不惜作亡国的心理准备?抑或顺从汉室的意思,於伊循附近卜取一地权当临时的国都?楼兰人只能就这两条途径中选择其一。 末了,他们所得到的决议是暂且服从汉命,抛弃楼兰城邑,於南方建立一个新国家,在汉朝保护之下充实国力,再伺机将国都迁回这罗布泊畔。 往後的一个月之间,楼兰城里夜夜营火通明,大事举行祭典和酒宴。亢奋的人们似乎已忘记了睡眠,迟迟不肯上床就寝,孩童与老人在处处举着营火的大街小巷走来走去。 在这期问,他们行将迁移过去的新天地已然决定。那是距伊循城不远的一口湖泊南岸的一片原野。那湖泊规模之小,压根儿就无法与罗布泊相比。新都的地点一经决定,也不知谁带的头,人们开始称呼那儿作鄯善,以他们的语言来说,鄯善即新水的意思,他们是不可能给这块新天地冠以楼兰的名字了,因为离开了罗布泊,就无所谓楼兰,也无所谓楼兰人。 决议定都鄯善,举国迁移的日子也有了定夺,临行前这二十天里,楼兰人过得很忙碌。他们不以为自己会永远放弃辛辛苦苦经营了一辈子的这片土地,要相信也无从相信他们会这样做。正如以往屡屡改变想法那样,他们已经能够比较轻易地让自己从仰赖匈奴改而在汉朝的庇护底下求生存。楼兰人认为他们只是暂时南迁,在大汉的武力护卫之下躲避匈奴的劫掠,直到大汉将匈奴的势力完全赶出西域之地。 楼兰人背着驻留城里的汉卒,暗地里带着自己的财宝,走遍罗布泊湖,以寻求藏宝的地点,有的甚至找到数里之外的远处去。他们的财宝当中有月明之夜采自河川的于阗国美玉,有楼兰城外数里远的塔里木河乾涸河床里出产,数量不多,却是晶莹美丽的宝玉;有手织的壁毯和袋子、有漾着沉静光亮的丝织衣裳,也有同样丝织的拖鞋;此外尚有各种各样珍奇动物的犄角,以及角制的手工艺品。楼兰的男男女女不得不将这些财宝埋藏到他国人士所无法发现的地方,直到他们返回故土。他们之中有的在人称大湖的公牦牛凄厉的鸟鸣威吓之下,直朝着丛林深处走去,有的则朝着湖岸乾枯的大树一直往上爬,而这一类的暗私正在暗地里不分昼夜地进行着。 隐藏财宝的工作宣告一段落之後,楼兰的人开始组成若干集团,出城到罗布泊畔、塔里木河和它的支流、乃至芦苇丛生的沼泽,以及露出白色河床的乾河道等等是凡跟水有关的地方,一次又一次地筑坛升火,向他们的神明河龙祝祷。 第639章 大蜀王又来了(二十四) 自从西元前七十七年楼兰人迁至鄯善,到王莽作乱的西元八年,大约八十年之间,汉朝於西域的威势经常大过匈奴。汉室於西域设置都护,复於各处安置屯田兵,大致上得以将西域诸国置於统辖之下。汉匈两国之间虽也有过大规模的乌孙、车师等地争夺战,但逐渐的,汉朝算是成功地将匈奴摒拒於西域之外。 迁往鄯善的楼兰人,在不同於罗布泊的那口全然不含盐分的淡水湖畔,开拓新耕地,建起了他们所要居住的城邑。迁来鄯善以後,楼兰人从未遭受匈奴的侵袭,在摆脱了匈奴的桎梏这一点而言,楼兰迁都鄯善算是做对了。 楼兰人舍弃故土十年後的宣帝地节三年(西元前六七年),由百多名壮男所组成的集团,带着约莫与人数相等数目的骆驼,由鄯善朝着楼兰进发。他们准备从楼兰城邑以及附近取出他们的族人从前埋藏的那些财宝。 为数百馀名的一行,三分之二为二十岁以上的壮汉,迁往鄯善之後,可说一天也没有忘过楼兰城邑与罗布泊,其馀的,十年前举国南迁之时,有的还只是不解事的幼儿,有的是到鄯善之後才出生的。这班少年从他们出生到今天,在给河龙的祷告里,没有一天不提及楼兰与罗布泊,但他们并不清楚那究竟是什麽样的一个地方,他们难以想像世界上真的有含带盐分的水与砂子;只知道有朝一日他们必须回到那儿,在那座美丽的城邑里生活;他们从小就被灌输以这是他们的种族之神所定规於全体楼兰人的命运。 不料这一队人与骆驼的楼兰之行以凄惨的结果告终。去时,他们於沙漠中央遭受匈奴军袭击,失去半数骆驼和十几个人的生命。末了总算抵达了楼兰,没想到楼兰已然成为一座不折不扣的要塞,到处充斥着汉兵,为要攻打占据了车师的匈奴,调自汉土的大军,川流不息的在这湖畔城邑开进开出。劫後馀生的那一行楼兰人,别想说进城一步,就连城门都无法挨近,更不用说奢望挖掘自己的财宝了。 他们从沙丘上远望脚底下的楼兰故都,比起所居住的那个时代,眼前的楼兰城邑和附近一带已然面目全非。再俯视脚边,凄风贴着地面刮卷,因而靠近地面的地方老是漩涡起一小股一小股的风沙,他们觉得十年前从没有见过这种砂尘。城邑四周那些起伏有致的丘陵也变了样子,显得陌生而不再可亲;至於原本澄澈如水晶的湖水,则一片污浊,芦苇变少了,只有靠近岸边的地方,波浪碰撞着彼此的身体,徒然在那里骚动个不停。河龙生气啦如今已成为鄯善人的十年前那些楼兰人心里想着。他们不得不空手而回。 至此之后,鄯善人再也没有回到曾经的故土,埋于楼兰遗址下的宝藏消失在茫茫沙海中...... 在古老的丝绸之路上,除了被黄沙掩埋的楼兰,还有一个曾经辉煌、却消失于铁血征战中的王朝:大白高国,也叫大夏国,也就是后来的西夷,它是由一个崇尚白色、尚武善战、极具神秘色彩的党项羌族建立。 党项羌是历史上一个神秘而古老的民族,是一个饱受战争磨难为了生存不断迁徙的民族,从青藏高原到黄土高原,一路躲避一路奋进,经过血与火的洗礼,最终在大西北落地生根,逐步建立了以夏州为中心的地方政权。 党项羌按不同的姓氏组合成大小不同数目众多的部落,各部无君长,无法令,不相统一,尚处于原始社会阶段。著名的部落有细封氏、费听氏、往利氏、颇超氏、野利氏(野利仁荣发明了后来被称之为魔鬼文字的西夏文)、房当氏、米擒氏、拓跋氏等八大部落。其中拓跋氏势力最为强大,在党项诸部中起领导作用。 “宁射苍鹰不射兔,宁捕猛虎不捕狐” 党项族长期活动于青藏高原和我国西北地区,这里地势险峻,与外隔绝,生产落后,加之气候多变,霜雪期长,属于高寒地带。极其恶劣的自然条件,把党项人锤炼得吃苦耐劳、健壮勇敢。他们能耐寒暑饥渴,擅长骑射,而且一般都身躯高大。严酷的客观环境培养了党项民族剽悍好斗、善于战争的生活习俗。党项妇女同样勇悍好斗,有记载这样写:“唐宪宗元和十五年七月,盐州送到劫乌白池盐贼拓跋三娘并婢二人”,说的就是党项妇女带奴婢劫盐的事,可见它们就连女人也是十分强悍的。 《旧唐书?党项羌传》就记载说党项人十分记仇,但是复仇也不是什么时候都可以,如果仇家有丧的话,则不能乘人之危。一些没有能力复仇的人,也不会善罢甘休,他们会找一些强悍的妇女,去仇家放火烧其庐舍。党项人认为“敌女兵不祥”,所以就躲开,任其纵火。如果仇家和解后,则用鸡、猪、犬血和酒,用髑髅共饮起誓,这既说明了党项人恩仇必报的性格特点,也表现了他们也重诺守信的一面。 黑水城,俗称黑水城子,位于额济纳旗达来呼布镇东南25千米处。过去,这里水草丰美,林木蔽日,湖泊如珍珠,河流像玉带,其自然环境之优越已非今人可想象。公元前102年,汉武帝于此处筑城设县,名为居延城,并置都尉驻守,此后,这里便成为西汉抵御匈奴南下和保卫河西四郡的战略要地。由汉及魏晋南北朝至隋唐时期,居延地处河西一隅,曾经是汉、匈奴、鲜卑、柔然、突厥、回鹘、吐蕃、党项等民族轮番演出的历史舞台。 (黑水城党项语称“额济纳”。传说西夏著名的黑将军在此英勇守城,在蒙古军队破城前,将数十车金银珠宝连同自己的家眷一同埋藏在城中的一座枯井里,以免落入敌手。之后率众破墙打洞突围,在城外的树林里,与敌军相遇,经过英勇搏杀,最终全军覆没。黑将军的藏宝故事在民间流传开来,神秘的传说也吸引了大批西方探险者前来寻宝。 1908年,俄国探险家科兹洛夫受沙皇指派,率领全副武装人员来到中国北部,以考察动植物为名,实为探寻黑水城。他们从甘肃张掖出发,到达了黑水城遗址。在城里的街道、庙宇等地进行了挖掘,很轻松地就挖掘到了大量的文书、经卷、钱币、绘画等文物。他们当时并没有意识到发现的就是传说中的藏宝之城黑水城,只是把发掘的文物寄回了俄国,然后就离开了那里。 1909年6月,科兹洛夫再次率领考察队进入黑水城遗址,进行了时间更长、范围更广、更为细致的挖掘。在对城内进行地毯式的挖掘后,他们把目光瞄向城外的古塔。令人震撼的奇迹出现了,他们意外地发现了古城外的一座佛塔,整个塔内堆满了大量的文物、文献,俨然一座古代的博物馆或图书馆。科兹洛夫在日记中记录他当时的激动心情:“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刻欣喜若狂的心情”,忍不住惊呼“伟大的塔”。发现这座“伟大的塔”之后,科兹洛夫在城外见塔就挖,进行了一阵野蛮性的挖掘后,围绕黑水城近千年的佛塔80%被损毁。经过九天的疯狂盗掘后,科兹洛夫将这些数不清的、无法估量其价值的珍贵文物,分批运到了俄国的圣彼得堡。这些珍宝数量巨大,俄国学者花了数十年的时间,将这些浩繁的文献编了八千多个编号,数千卷册。 1914年夏,英籍匈牙利人斯坦因也率领探险队到黑水城探索、发掘、测绘,将所获一批汉文和西夏文文书、版画、艺术品运回英国伦敦。 美国哈佛大学福格艺术博物馆的兰登·华尔纳,从斯坦因的《中国沙漠中的废墟》一书中了解了黑水城,也于1923年冬季赶赴黑水城探宝。但令他懊恼和沮丧的,他挖掘的每一处,几乎都能看到曾经被人挖掘过的痕迹。凡是有价值的东西——不论是壁画、木雕还是塑像、手稿等,都已不复存在,留下的只是一些零星残片和盗坑遗迹。即使这样,华尔纳还是挖到了几件壁画残片和3只陶罐,几十枚钱币等小东西。 1926年9月中旬,由瑞典探险家斯文·赫定和中国北京大学徐炳昶教授共同担任团长的“西北科学考察团”也来到黑水城考察。他们在这里进行测量、绘画、拍照、制图等工作。热衷于追寻前人未发现的空白点的赫定博士,在黑水城仅停留两个半小时,便继续向西北前行。这次中外合作考察反映了中国学术界的觉醒。斯文·赫定本来打算由他单独进行的西北考察,遭到了中国学术界的坚决抵制。合作是被迫的,协议规定考察团的一切发现不准带出国门。外国人对中国文化珍宝的巧取豪夺被制止了……此后,中国再不允许外人单独入内。 据说1935~1936年间,日本在额济纳旗设立特务机关,曾先后数次派汽车至黑水城发掘过。日人秘而不宣,详情亦无人知晓。 在英国人彼得·霍普利所著的《丝绸路上的外国魔鬼》一书中,真实地记录了这些文化强盗劫掠中国文化珍宝的历史。他在书中写道:“这些人对于自己所从事的盗窃行为,反感到心安理得,毫无愧色。这些帝国主义的文化侵略者盗走西夏文物壁画、手稿、塑像、铸像和其他珍宝,可以说总数是以吨计的。今天这些西夏珍贵文物至少分散在世界上13个国家的博物馆和文化机构里。”) 党项族勃兴,拓跋部确立了“西掠吐蕃健马,北收回鹘锐兵”的战略方针。后在居延置黑水镇燕军司,治所在黑水城(又称黑城),这是西夷具有地方军区性质的十二个监军司之一。黑水城于是成为西夷防卫吐蕃和回鹘的北方军事重镇,又是从河西走廊通往漠北的交通枢纽。 西夷的主要兵种有:一、“铁鹞子”,是西夏最精悍的骑兵。这种骑兵约有三千人,分为十队,每队三百人,队有队长。这支骑兵装备精良,乘善马、重甲、刺斫不入。是一支战斗力极强的军队。皇帝除了用它作为自己的贴身护卫外,还用它作为冲锋陷阵的“前军”。 二、“擒生军”,计十万人,装备精良,是西夏军队的精锐。主要职责是在作战中掳掠牲口和奴隶。擒生军有三万正军,七万“负担”,每一正军平均有“负担”两人以上。 三、“侍卫军”。在党项贵族子弟中挑选能骑善射者组成的轮番宿卫的军队,大约五千人,号“御国内六班直”,分三番宿卫,每月给米二石,作为给养。这是一支侍卫军,又是一支质子军。它用来保卫夏国奴隶主的统治,又可用以控制各部落豪强。 四、炮兵部队。只有二百人,称“泼喜迭”,立旋风炮于骆驼鞍上,发拳头大的石弹攻击敌人。 除了组织由党项羌组成的“族内兵”之外,还增加了“族外兵”。所谓“族外兵”,指的是在被俘虏的汉人中挑选勇敢善战者组成军队,取名为“撞令郎”,让他们在前面冲锋陷阵,这样可以减少党项军队的伤亡。 西夷实行征兵制,成年壮丁二丁抽一,并编入军籍。全民皆兵,西夷军队除了“铁鹞子”、“擒生军”、“卫戍军”、“侍卫军”、“泼喜”等为常备军队之外,还有大量召之即来的军队。这种军队平时从事生产、训练,战时由部落首领点集出征。 西夷军队训练有素,军容整肃。史载:“西贼首领各将种落之兵,谓之‘一溜’,少长服习,盖如臂之使指,既成行列,举手掩口,然后敢食,虑酋长遥见,疑其语言,其整肃如此。” 西夷军队总数为五十余万人,在全国设十二个军区(监军司),分区防守,重点放在贺兰山、灵州、兴庆府三角地带和四邻边界。既捍卫了首都,又加强了边防,可谓内外并重,布防合理。在边防部队中,几乎都配备了战斗力很强的横山羌兵,被称之为“山讹”,是边防军中的主力部队。 除了以上的军事政策之外,西夷后来还推行了一种新的军事政策——“血夫”政策。党项人为了提高自身的军事实力和弥补自身人员的短缺,经常会在和卫朝交界的边境去抢一些八岁以下的男孩。把后脑勺较平的留下来集中在一起,然后进行残酷的封闭式的军事训练。训练十分严酷,让孩子们从小搏斗厮杀,稍大一点的话就仿照对敌作战的阵势,让这些孩子对打,被打倒的一方只要有一口气就会站起来与对手继续对抗。待他们长到十四岁至十五岁后,就被派出去与敌人作战。这样训练出来的士兵,战斗力极强,作战中不顾生死,勇往直前。后人对党项人为什么单选后脑勺较平的进行培训的猜测是,可能这种人在战斗中躲避刀剑枭首相对要容易一些。 第640章 大蜀王又来了(二十五) 西北的猎猎朔风像刀儿一样割着他那张毫无血色的苍白脸庞,他明明只有二十多岁,此刻他的心和他的面容早已苍老得似乎如一个两鬓风霜,垂垂老矣的迟暮老人,而所有的这一切,只是为了迎接一个----最为华丽的转身,要不然这些年来一直以另外一种身份和方式隐藏在“血夫”中又为哪般? 自从自己那个有血缘关系的叔父抛开一切亲自到卫朝迎亲之后,一切都变了天,或许爷爷在世的时候早已预料到了这一切,他便悄悄为拓跋氏留了一条退路,而他却有着一个汉人的名字---李乾顺。 公元634年(贞观八年),吐谷浑叛唐,唐朝派大将李靖前往讨伐,拓跋赤辞和吐谷浑王室有姻亲关系,派兵相助吐谷浑对抗唐军,拓跋赤辞带领所部屯兵狼道峡(又称狼道坡,今甘肃迭部县境),据险进行抵抗。唐廓州(今青海化隆县西)刺史久且洛生派人对他进行劝降。拓跋赤辞对使人说:“我受吐谷浑主亲戚之恩,腹心相寄,生死不二,不知其他。你速离去,免得玷污了我的刀!”表现出当时的立场。久且洛生听他这样说后十分生气,于是率精骑击破他的后方基地肃远山。但唐太宗并没下令乘胜前进,而是趁机令岷州(今甘肃岷县)都督李道彦对拓跋赤辞进行劝降。 赤辞的从子拓跋思头背着他答应归附,其部属拓跋细豆也率部归降。拓跋赤辞见众叛亲离,在唐的多次劝降之下,才与拓跋思头一起归附唐朝。后唐政府在其住地设懿、嵯、麟、可等32州,任命归附的部落首领任刺史,以拓跋赤辞为西戎州都督,赐姓李,受松州都督府节制。 拓跋赤辞是第一个被大唐皇帝赐国姓的党项人。至此拓跋氏将这种无上的荣耀留给了他的后世子孙,他们至此之后也跟着姓李,尽管老祖宗没料到子孙们会被这个姓氏所累,其实只要想开了,无论姓拓跋还是李,只要他们的身体里留着老祖先的血液,改朝换代的时候一定会被抹杀掉,武则天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敢杀,作为与当今西夷萧氏有些格格不入的异性人,在如此风声鹤唳的关头,好像夹起尾巴做人都显得异常艰难了。事已至此,好像也只剩下一条路了---造反,何况这天下本来就姓李,只不过联合另外几个部落还是需要颇费一番周章,他们对他只提出了一个看似简单却困难重重的提议,如果李乾顺能将起事的军费解决,那他们愿意陪着他干,愿意重新拥立李乾顺为王,党项人的承诺如磐石一样坚不可摧,是一诺千金的,是值得信任的,所以现在成与不成的先决条件,反而一股脑的放在了他的肩上,只要他能筹够起事前的那笔军资,这事至少成功了一半。尽管“血夫”的魔鬼训练以及让他这几年快速成长为了一名男子汉,只是快速成为一个未来执掌一切的领导人,他似乎还没准备好。 不过这并不会阻挡他成为真正的王者,任何成就霸王之业的皇者身边永远围绕着一群能力超卓的智者,身手不凡的武者,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这个千古不变的道理李乾顺深以为然。 作为曾经最显赫一时,党项名门望族的野利家族,最辉煌的时候,野利家族的首领野利兄弟几乎掌管了西夷最精锐的两支军队,野利旺荣统率左厢军,号称“野利王”,野利遇乞统领右厢军,号称“天都王”。自从野利家族的两位首领中了种世衡的反间计,相继被枭首之后,野利家族的地位每况愈下。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些年野利家族也出了几个人物,表面上看野利家族和李氏势同水火,其实这些年来野利家族与李氏一直私底下有来往。作为野利家族的新一代首领,野利长歌具有族内人不曾有过的长远眼光,他知道中途取而代之的萧氏绝对在皇位上坐不长久,更何况现在还是一个黄毛丫头萧芷君垂帘听政,这几乎惹恼了皇族嵬名阿吴和皇族仁多保忠这两大家族。 萧芷君数次战略上的失败,也更加加剧了原本岌岌可危的萧氏政权。 ...驸马萧强集兵韦州,扬言进攻环、庆二州。卫经略使章楶侦知西夷边寨各相距二、三十里,每寨仅有八百人驻防,且大多老弱不堪,命折家大将折克适率领泾原精骑八千,急行军一天一夜奔赴至韦州,迅速击溃了守城西夷兵,折可适率兵直入监军司所,俘获大量牲畜、器物。回师途中,西夷军从后悄悄尾随,打算趁其不备发动袭击,折可适乘机在途中设伏,大败西夷军,斩首领二人,杀死士卒无数,俘获上千甲马。 ...驸马萧强见卫朝在熙河修筑了定远城,便在其附近修筑了烽火台,并派了五千西夷军驻守,待卫军有行动时可向其内地发出警报。折可适率六千士兵悄悄潜入西夷境,预先探得守烽火台的西夷军姓名,然后假扮敌军官查哨,呼叫着名字骗出斩首,使烽火不能传信,西夷军卷甲而逃。见卫朝在熙河修筑了定远城,便在其附近修筑了烽火台,并派了五千西夷军驻守,待卫军有行动时可向其内地发出警报。折可适率六千士兵悄悄潜入西夷境,预先探得守烽火台的西夷军姓名,然后假扮敌军官查哨,呼叫着名字骗出斩首,使烽火不能传信,西夷军卷甲而逃。 ...萧芷君亲率十万大军进攻环州,环州城外皆是沙碛,距城百里外有一处水源,章楶在西夷军路过前派人在水里下毒,西夷军经过饮用时,人马被毒死者甚众。西夷军围攻环州七日不克,被迫退兵,章楶令折可适率一万精兵埋伏在西夷军退军必经之地洪德砦。西夷军大部队不久经过此地,折可适下令放过前军,拦腰向萧芷君所在的敌中军冲杀。西夷军猝不及防,乱作一团。萧芷君旌旗显眼,诸路卫军皆奋勇向其部冲杀。萧芷君组织最精锐的铁鹞子数万反击,折可适率众死战将之击溃。萧芷君见不能敌,便弃帷帐首饰,换上平民衣服,狼狈逃窜。逃跑中,西夷军相互践踏被杀者难以计数,跌落山崖者尸体遍地。 ...驸马萧强因卫朝断绝岁赐,遣使上表谢罪。卫朝边境守将以为卫、西夷议和,防备就松懈了。但西夷谢罪使刚入卫境,萧强就乘卫沿边不备,纵兵大举入侵延、麟二州。泾原路大将张蕴对西夷的出尔反尔极其愤怒,率精锐杀入西夷境,直逼宥州。萧强派三千骑兵前去阻拦,被张蕴领军击败,宥州守将弃城逃走。西夷监军梁阿移率数千铁骑来援,向张蕴军发起数次冲锋,皆被击退。张蕴乘敌骑疲惫,纵兵掩杀,西夷军大败。 ...张蕴攻取宥州退兵后,西夷复取宥州。经略使吕惠卿命熙河大将王愍率兵攻取宥州,西夷都统军贺浪罗率兵前来支援,被王愍军击败,卫军乘胜攻占宥州。贺浪罗又遣部将前来挑战,被卫军神臂弓射退,损失惨重。八月,卫都监刘安率兵杀入西夷境,杀退萧氏派遣的拦截部队,兵锋直抵夏州城。梁氏一面下令坚守,一面遣使赴大辽乞援。大辽依旧是只书面谴责卫,而拒不发兵。由于卫朝对西夷境的大规模讨荡,致使夏天都山部落带着牛、羊粮草远徙。熙河路出动四万大军向天都山进发,西夷监军司以十万骑兵迎战,被击溃,向西败退。卫军杀入天都监军司,但一无所获,卫军粮草将尽,饥渴而死者近半,无奈只得退军。 ...泾原路卫军亦数次深入西夷境,攻占西夷屯兵所,掳获甚众。鄜延路大将苗履统诸路兵马杀入西夷境,围攻夏州。萧氏派大将嵬名乞勒领兵来援,遭到苗履部痛击,损失上万兵马,苗履挥军追杀五十里。在卫军各路人马的反击下,西夷损失惨重,西夷境内部落多有内附者。西夷御使中承仁多楚清是名将仁多零丁的儿子,零丁战死后,他的侄子仁多保忠代为都统军。楚清虽官至宰相,但无兵权,数次向萧氏请掌兵权,均被拒绝,于是乘卫军大举入境之机举族内降。监军妹勒的亲随喝强山和讹心也投降了卫朝。 ...渭州知州章楶派兵在葫芦河川(今宁夏固原北)修筑城池,葫芦河川地处险要,处于西夷军的出没要地。章楶令总管王文振统领秦凤、熙河、环庆、泾原四路军共约八万人开始筑城。萧氏闻讯,急忙调集十万精兵,交由阿埋、妹勒率领前来阻止卫军筑城,西夷军驻扎在没烟峡,设伏以待。 ...折可适领军先至,遭到西夷军伏击。熙河军左骐骥使姚雄率七千士兵前来增援,西夷军据险不与之战,而是占据有利地形以观卫军动静。几日后,西夷军突然发动总攻,西夷军每人带一把铁锹、一把茅草疯狂冲向城前壕沟,把茅草投入沟里试图冲到城前。卫军拼死抵抗,经过反复冲锋,西夷军终于突破了卫军的防线,越过壕沟,直扑平夏城下,过河逼寨,奔突杀人,并用铁锹狂挖尚未完工的城池。 ...此时,熙河大将姚雄所率七千精兵冲入敌阵,姚雄虽流矢中肩,却愈战愈勇,极大地鼓舞了卫军士气。西夷军渐渐不支,引兵而退。此役卫军斩首三千级,俘虏数万。经过这一战,卫军成功地修筑了平夏城、灵平寨。 ...平夏城修好后,卫朝又在沿边诸路陆续修筑了镇羌、安西城、通峡等数十处堡寨,逐步形成了对西夷步步进逼的态势。这些城堡的修筑,特别是平夏城的修筑,犹如一把插入西夷腹心之地的利剑,使得西夷不仅失去了好水川两岸大片膏腴之地,而且面临侵卫前沿阵地和补给基地为卫所困的窘境。 ...为了夺取卫朝修筑的堡垒,萧氏亲率四十万大军出没烟峡,迅速行军至平夏城,西夷营地东自葫芦河咸泊口,西至石门峡九羊寨,南到熙宁寨古豪门,绵延百余里,将平夏城包围。萧氏令大将阿埋负责攻城,妹勒负责阻击外援。 ...平夏被围后,章楶集结各路精兵前去救援。萧氏令西夷新建一种装有名为“对垒”攻城装备的战车攻城,高大的战车载着数百人,填壕沟而进,飞石激火,昼夜不息。守将郭成临危不乱,组织守城士兵打退了西夷军一轮又一轮的疯狂进攻,并不时地在夜间派兵出城袭扰西夷军。平夏城成了一台名副其实的绞肉机器,城下鲜血横流,尸积如山。 ...西夷军连续攻城十三天,死伤万余人,仍未破城。西夷军携带粮草渐尽,适逢一场西北大风,将“对垒”战车全部吹折,西夷军溃败,萧氏“惭哭嫠面而遁”。嫠面是党项羌等少数民族的一种习俗,指的是用尖锐的东西划自己的脸,以至血流满面,来表达自己内心强烈的悲痛或复仇决心。西夷军在围攻平夏之时,派驸马都尉萧强屯兵罗萨岭,以拦截熙河路援军;另派大首领嵬名济驻扎在折池,以防御秦凤、鄜延等路。西夷军攻城期间,熙河守将王愍率军攻入夏境,斩杀萧强,卫将刘安、张诚亦率军击败嵬名济等,这加速了夏军的溃败进程。 ...平夏城之败,虽然使得西夷损失惨重,但西夷并因此而没善罢甘休。阿埋为六路都统军,与监军妹勒在天都山附近指挥部秘密召开军事会议,暗中集结兵马于天都山,以畜牧为掩护,图谋发动一个春季攻势,以彻底摧毁平夏城。不料,他们指挥部的地点被卫军探知,章楶召集众将商议,决定采用奇袭的方式灭掉西夷的指挥部。泾原路曾四次对西夷境发动浅攻,三次进入西夷境均不超过百里,西夷人以为卫军胆怯不敢深入其境,认为卫军的骑兵部队的能力也仅至于此。 ...因此,章楶决定反其道而行之,密令折可适、郭成等六将率一万精锐骑兵,分六路潜兵夜进至天都山锡斡井,当长途奔袭的卫军突然出现在嵬名阿埋、妹勒面前时,他们难以置信,俯首就擒。天都山乃西夷战略要地,大批西夷援军很快赶到,把卫军团团围住。双方展开激战,折可适战马疲惫不能再战,郭成主动让马,并以家事相托,让折可适突围,自己断后。折可适坚拒不受,表示要和郭成并肩作战以死报国,卫军见主将如此英勇,士气大振,奇迹般地将西夷军击溃。另一路卫军在突袭仁多保忠部时,除仁多保忠单骑侥幸逃脱外,全军覆没。这场战役,除了俘获西夷两名统军大将外,还俘虏了三千余兵民,获牛羊不下十万。 第641章 大蜀王又来了(二十六) 当平夏城的战役打得如火如荼的时候,远在千里之外的黑水城,一道佝偻的背影急急火火的进入了黑水镇燕军司的军营,眼尖的侍卫立马认出了此人似乎来自‘血夫’伍,他的后脑勺比普通人凹下去不少,只不过目光冷冽的侍卫还是将他挡在了军营的门口。 “麻烦通传一声,我这里有紧急的军务相报。”来人口齿清晰,一字不漏的落入了对方的耳膜里面,自有一种威严在里面。 侍卫再次从头至尾打量了对方一眼,朝对方努了努嘴巴,示意对方将随身携带的武器扔入门角的一个箩筐之内,来人拧了拧眉毛,脸上显现出些许不恙,只不过他依然开始解腰上撇着的一把锋利的短刀,精致鳄鱼皮刀鞘上一排连缀在一起的蓝色宝石立马引起了侍卫的注意,这样的短刀在黑水镇燕军司乃至西夷另外的军区仅仅只发下去了十把,是历代西夷的皇帝为了奖励那些战功卓绝的有功之士专门打造的,抛开其做工考究、花费不菲的锻造价值,它本身代表的意义已无法用铜钿来衡量。 “麻烦少将军在外面稍等片刻,我立马进去去就回。”侍卫将精致的短刀从箩筐内俯拾起来交还到对方的手上,口吻立马也变得恭敬起来。 “还不快将尊敬的客人给我给我请进来。”木栏栅鹿角壕沟等隔绝的军营内传来一阵嘹亮的吼声,虽隔了不远的距离,却听起来格外悦耳,来人几乎耳膜都要震破了。对方袅袅话音刚落,前脚进去的那个侍卫再次现身,接着他微曲着身子恭恭敬敬的领着穿着一袭黑袍的来人穿过一片鼓角连营,直接朝中军帐行去,周围冷飕飕的,摇曳的营火在铁镬上仿佛都没有了一丝温度。 侍卫将来人领到由两个身高七尺,威武不凡,冷面寒光守护的军伍面前,而后趑趄着身形倒退了回去。 两个军伍看那个侍卫消失在视野中后,撩开中军帐的门帘,目不斜视的朝来人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来人刚刚入内,这才发现里面已经挤下了不下数十人,一个个佩剑带刀的汉子正围在一副宽大的羊皮地图上热烈的讨论着什么,这些人众星拱月的中央,一位丰神俊逸,声如洪钟的黑面大汉正对着羊皮地图挥斥方遒,他朝来人的方向不经意的乜了一眼,便草草的散了刚刚还略显嘈杂的军事会议,当与会的军官一个个从来人的身边鱼贯而出后,中军帐的主人抛开原本的身份,直接迈开大步朝来人冲了过来,脸上掩饰不住的欣喜之情,他直接伸出虎臂和对方来了一个热情的拥抱,旋即又分开,保持着恰如其分的距离,让对方既不觉得自己被冷落了,也保持了自己与对方身份上的差距。 “戆憨子,我们是多少年没见了?” “我记得有十五年了。” “不错,我记得我离开的时候,我们还是两个流着鼻涕虫,拿着一根鞭子胡天昏地到处乱跑的半大孩子...”这位野利将军顿时开始回味起过去某些美好的回忆,神情也变得恍惚迷醉起来,过去某些青葱的岁月让人为之回味。 两人之间当然也有着不同寻常的一段刻骨铭心的回忆,要不然相隔了这么多年之后,身份迥异的野利将军不会依然对故人、往事如此记忆犹新。 额济纳旗,纳林河从沙海中穿心而出,孕育了一片如花似锦的胡杨林,胡杨林所在的中央,更是水草丰美,林木蔽日,牛羊成群,湖泊如珍珠,河流像玉带,野利长歌和儿时的玩伴李乾顺便是在这一片沙漠绿洲中的富庶之地整整度过了不长不短的一段童年。 沙漠里的日照特别充足,一天中属于牧羊人的时间并不多,头顶的火烧云和漫天的红霞将肆虐了一天的毒辣日头隐藏于身后时,一群嘻嘻哈哈赶着发出‘叮叮当当’清脆响铃羊群的孩子踩着脚下依然滚烫的沙子倾巢而出,朝四面八方雀跃而去,在灿若星辰,露水显润于草尖上时,他们必须回答各自的家,要不然隐藏在滚滚黄沙下,蛰伏了一整天的红蝎子,四脚蛇,以及某种叫不出名字只有几寸长的小蛇,都会要了牧羊人和一只肥羊的小命。 这些小牧羊人中尤属野利长歌和李乾顺的胆子最大,额济纳旗北面有一片被称为魔鬼之域的丰茂林地,里面常常能见到各种猛兽出没,蛇虫更是遍地,冒然闯入这片区域的人和羊马,当人们再次发现他们的时候,往往只剩下了一堆冒着磷光的累累白骨。偏偏它的周围有一圈长势特别喜人的鲜嫩草地,由于鲜有人问津,这些年其规模更是往外延伸扩充了数倍,这让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野利长歌和李乾顺更是眼馋不已。 “戆憨子,只要你能将你手中的那群羊赶到那片林子去待上一个黄昏,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 戆憨子是李乾顺的绰号,村子里的老人和小孩都喜欢这么叫他,戆憨子见了谁都笑嘻嘻的,包括野利长歌这样的孩子,他们最喜欢做的一件事便是用沙跳(穴居在沙漠里的跳鼠,体型和老鼠一般大小,它们的头与兔子极其相似,耳朵很长,鼓室泡很大---利于听觉,眼睛也大,一般夜间出来活动)这种小个头的猎物,从戆憨子手中换沙兔,沙狐等各种大个头的猎物,交换的整个过程野利长歌等人出奇的顺利,拥有巨熊一样身板的李乾顺某些方面的发育似乎是滞后的,只是他们好奇的是,为什么李乾顺总能逮到大家伙,跟在他后面似乎总能吃上肉。 戆憨子发出一阵傻笑,用手指指了指野利长歌腰间的那把锋利匕首,口中含糊不清的说道:“那个,那个...” “你个戆憨子还挺识货,拿去。”野利长歌从腰间取过那把在红霞下闪着奇异光泽的匕首,塞入了戆憨子的手中,他之所以愿意玉成戆憨子,因为赌约过后,他只需用一个小伎俩,便能将送出去的东西物归原主,只是至此之后那原本带有特殊意义、由野利家族祖上传下来的宝贵匕首,却再也没能回到野利长歌的手中。 脚下踩着松软草鞋的戆憨子笑嘻嘻的一手把玩着手中的那把匕首,一手挥舞着长鞭,驱赶着前面的那群羊羔,朝那片似乎夹杂着某种死亡气息,让人汗毛倒竖的魔鬼之地慢慢靠近。 时间一分一秒的弹指而过,伫立在距离戆憨子数百步之外,脸上惊疑不定,度日如年,脚下更是准备随时跑路的野利长歌最终等到的却是以他失去匕首这样的不甘结果。看着视野内戆憨子的羊羔短短几盏茶的功夫就一只只吃得肚皮滚圆圆的,最终经不住诱惑的野利长歌也驱赶着自己的羔羊靠了过去,只是他已经错过了进入这片林子的最佳时期,他错误的判断了沙地里某些生物冒头的时间,当月光的银色洒满他的肩头时,黑魆魆,鬼森森的林子里除了身边的羊羔传来的熟悉声,周围更是传来某种怪异的声响,仔细聆听之下,有点类似于某种动物磨牙齿的声音,让人浑身不自在,似乎自己被某种动物盯牢了,身边的羊羔也变得不安起来,边吃鲜嫩的甘草边抬起头咀嚼张起耳朵警戒的留意着周围的一切。 戆憨子早已领着羊羔消失在沙丘的尽头,内心不停打鼓的野利长歌低头不停的数着自己的手指,他想让身边的羊羔哪怕再多吃一口也好,他总觉得戆憨子离开之前带走的那批羊羔从这片林子里获得的食物比眼前这些正在饱腹的羊羔要多,在林子边缘踽踽独行的野利长歌不断的将羊羔最后一口的时间无限延长了下去。 一只,二只,三只,野利长歌反反复复的将带来的羊羔数了又数,数量总是对不上,少了一只,那只左前蹄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羊羔就这么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天上的月亮,周围的林子在野利长歌的眼中突然变得惊悚起来。 想起父亲那双盯得自己浑身发毛的眼睛,野利长歌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同时摸了摸自己的屁股,上次自己无心打破了一只家里普通的陶罐,身上便结结实实的挨了一顿鞭子,好多天躺在床上没能下地。这次丢了这么一只可以换来全家人差不多半个月口粮的羊羔,自己还不得丢半条命?心有戚戚的野利长歌将剩余的羊羔赶到月光可以完全覆盖到的安全之地,看着领头的羊羔带着群羊循着戆憨子留下的足迹逶迤而去,心渐渐安定下来的野利长歌抬头望了一眼天上似乎带着嘲弄与凄然的月色,猛吸了一口带着甘甜与某种恶臭交杂在一起的特别气味,弯腰一头扎入了眼前这片恶林子。 地上的影子完全消失了,周围黑得完全伸手不见五指,眼里时不时能见到某些忽明忽灭的蓝色火焰在周围飘来飘去,隔了很久的时间,野利长歌才渐渐适应周围的一切,原来他进入了一片仙人掌林,一人多高的巨大仙人掌遍地都是,上面的尖刺正一点一点的将他身上的那件羊皮袄子变得千疮百孔,之后便是他那粗糙的皮肤,在上面划出一道道新的划痕,殷红的血珠正从这些伤口处慢慢的沁出,精神处于极度紧张状态的野利长歌,他完全忘记疼痛。从进入这片林子的时候,就开始默默的数着脚下的步子,这是现在唯一可以计算距离的方式,大约往前走了一千步之后,内心忐忑的野利长歌总算走出了那片阴鸷的仙人掌林,再次看见头顶那片熟悉的月光,野利长歌觉得时间似乎过了有千万年之久。 仙人掌林的尽头是一片只有一人高的沙棘林,上面同样布满了小刺,看着曾经挂在瘸腿羊脖子上的那枚铃铛随意的挂在视野中的刺沙棘的边缘处的时候,野利长歌不自觉的摸了摸腰上,只是哪里空荡荡的,他这才记得那把匕首已经作为赌注输给了戆憨子。 周围传来一股浓重的血腥气,里面夹杂着野利长歌最熟悉的羊骚味,当他用手上的羊鞭拨开眼前窸窸窣窣,抖动不已的那片沙棘林的时候,眼前的一幕差点让他吐了出来。 那只瘸腿的羊羔从肚子以下的部位几乎被完全破开,几只黑乎乎看不出是什么鬼东西的野兽正贪婪的噬咬吞食着口中的美味,周围的沙棘林上挂满了从羊羔身上掉落下来的各种黏糊糊的毛发,碎皮肉,骨屑,进食被打扰的野兽猛的一抬头,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让野利长歌浑身上下冰冷到了极点,他感觉自己鼻腔中呼出来的气体也凝固了,野利长歌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一股力气,提起那只剩下半截身子的血淋淋羊羔,抬腿就往回跑。 那片仙人掌林给他带来了更多的麻烦,脸上,胳膊上,传来一阵阵炙热的疼痛,背后跟来的黑乎乎的影子在仙人掌林中吃尽了苦头,它们似乎被这片不曾踏足的境地完全困住了,口中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一阵哀嚎,野利长歌会心的笑了笑,岂不知有几个黑幽幽的影子早已从魔鬼之域的边缘处悄悄绕到仙人掌林的尽头,堵住了他的退路,鼻子里面闻到越来越熟悉的那种血腥味,它们兴奋的张开了嘴巴,冒出了那口在月光下看起来白森森的锋利牙齿,上面沾满了涎水。 野利长歌越往仙人掌林深处逃,脑袋里反而越来越冷静下来,有了手上的这份证据,他不用挨那顿毒打,这让他浑身顿时热了起来,对后面紧追不舍的鬼东西也大致有了判断,那东西是沙漠里最狡猾的一种野兽---沙狼,它们成群结队,能将一只骆驼转瞬间吞噬的一干二净,只不过比它们更恐怖的东西,野利长歌忍不住皱了皱眉,他想自己既然遇到了沙漠里最难得一见的沙狼,自己也不至于运气背到那种地步。 口干舌燥的野利长歌此刻正贪婪的吞咽着从仙人掌上滴落下来的津津甘甜的汁液,值得庆幸的是,在这片仙人掌林并不缺水,随便取下一片肥厚的仙人掌液,掰开一挤,口渴的问题即刻便解决了。透过仙人掌林的缝隙,借着外面的幽暗月光,敌明己暗,在外围游弋的黑乎乎的影子越发分明,让冒火的喉咙暂时平复下来之后,野利长歌一口朝手上那只血渍未干的羊腿猛的咬了下去,哗啦啦一阵响,羊腿连皮带肉被他咬下很大一块,背后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近,他似乎都听见了某种兴奋的心跳。 野利长歌猛的一扬手,刚刚被他用牙齿咬下来的羊血肉呈现一道美丽的抛物线飞了出去,原本蹲守在视野尽头的沙狼飞一般窜了出去,休息片刻,身体里的力量渐渐恢复的野利长歌喉咙里咕哝一声窜了出去。 第642章 大蜀王又来了(二十七) 月如银钩,四野沉沉,星点满天,黑空风劲,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死亡的味道。 一道人影飕的一下从一团黑影中疾掠而出,迈开双脚在沙地里狂奔,一时飞沙如雨,野利长歌才奔出那片仙人掌林,倏忽间几道丝毫不弱于野利长歌的掠影也跟了出来,只不过它们浑身上下或多或少带着一点伤,在它们向不远处的野利长歌发起冲锋之前,它们停下来仰天长嚎,里面夹杂着某些怨愤,更多的是向那些因为一小块羊肉而被引向其他方向的同类发出共同围猎的信号,那些正彼此互相咬得不可开交的沙狼用绿幽幽的眼睛发觉真正的猎物在另外的方向后,颈圈的鬃毛顷刻间立了起来,同样用另外一种嚎叫回应了刚刚的信号,而后飕飕如利箭般飞了出去。 那说轻不轻,说重不重的半只羊羔现在反而成了野利长歌的累赘,奔出去百步之远后,松软的沙子泄去了野利长歌身体里大部分的力道,此刻他的小腿如灌了铅一般越来越重,看着身后越来越近的那些沙狼,眼前似乎越来越远的那排触手可及的沙丘,野利长歌欲哭无泪,脚下一个趔趄,他的身子不进反退,野利长歌连人带半只羊羔在沙丘的斜面上飞速滚动起来,周围顿时一阵天旋地转,星月斗转,轮回交替。 野利长歌最终在沙丘靠下的平缓处稳定住摇摆不定的身形时,立马如拨浪鼓般耸动着斗大如牛的脑袋,流沙刚刚或多或少的钻进了他的七窍,遮蔽了他的视野,屏蔽了他的听觉,阻碍了他的呼吸,他拼命的咳嗽着,吞吐着,企图将刚刚一不小心吞进喉咙里的沙子干呕出来,只是他越咳越渴,冒火的喉咙让他甚至暂时失去了向山丘另外一面发出呼救的能力,现在的他如一只被人捏着脖子的鸡,只剩下了哑剧般的嘶鸣。 被沙子暂时迷蒙住双眼的野利长歌能感到自己正处于某种包围的中心,他的心跳越来越快,那种危险似乎越来越近,他如一个醉汉,步伐紊乱的如陀螺般挥舞着手中的半截羊羔,去驱赶这种越来越近的恐惧。 羊羔的另外一端似乎被一股巨大的力道咬合住了,野利长歌刚刚怦怦乱跳的心反而平静了下来,人对黑暗有着一种莫名的恐惧,刚刚挥出去的力道几乎如石牛入海,但他不得不长期保持这种漫无目的的攻击,此刻和沙狼实实在在的接触让他大致判断出了与对方的距离,怎能不让他欣喜若狂。他几乎把身体里剩余的力气都使了出来,咬着羊羔的那只沙狼似乎也被他带飞了起来,他忍不住发出一阵冷笑,周围传来阵阵空气被撕裂的飕飕声,野利长歌感觉不下两只沙狼朝他的身体扑了上来,这是他作为一个猎手听觉渐渐恢复后的敏锐直觉。野利长歌旋转的身形突然在半空中来了一记急刹车,负重朝相反的方向旋转起来,空中扑过来的沙狼如离玄的箭,已经覆水难收。周围紧接着传来一阵阵骨肉断裂的闷哼之声,一阵温热的血线溅到了野利长歌的脸上,他趁机睁开了双眼,一股针刺的痛楚瞬间传遍至全身,那些带着腥味的液体由眼角渗透入红肿的眼睑之后,让野利长歌的眼睛倏忽间舒服了不少,原本雾蒙蒙的眼前也变成了一块至少能分辨出影影绰绰黑团的毛玻璃,那种以死求生的希望不再那么遥不可及。 周围剩下的沙狼数量上至少还不下数十只,越战越勇的野利长歌隐隐约约觉得那些野狼突然变得焦躁不安起来,它们统一朝天发出一阵类似于末日般的嚎叫,里面充满了沮丧,无奈,凄然,怨恚。在此之后,周围似乎安静了下来,沙狼停止了对他的攻击,死一般的寂静让野利长歌浑身起了鸡皮疙瘩,眼前依然看不分明,却似乎有什么东西如海浪般席卷而至,沙狼突然丢弃野利长歌开始朝四面突围,只是那些黑影才冲出去没多远,它们的身形如一个破了气球般很快扁了下去,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野利长歌的心头。 沙漠里有一种看似微不足道米粒般大小的生物,它们会成百上千聚集在一起组成一个恐怖的侵略小组。他们会组成一个风卷残云的大军队捕猎,它们一遇到猎物便会用颚把猎物撕碎,一只体格庞大的骆驼,连皮带肉会被他们数秒内吞噬殆尽,它们所到之处,只会留下一堆被啃噬得干干净净的白骨,这种生物叫沙漠行军蚁,又称“军团蚁”。更恐怖的是,当它们在附近把猎物吃完,便会到别的地方继续捕猎,在寻找猎物的同时,体型较大的行军蚁会站在行军蚁军队的附近保护军队,其纪律性令人为之咂舌。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些密密麻麻的的微小生物,或许正掩面偷乐着,处在包围圈内的狼群和野利长歌,在它们看来,已经成为了它们口中的美味,几乎没有了生存下来的希望。 四下里只剩下了上万只同时由上颚撞击下颚时产生的微细狰狞碰撞,或许这是对中心猎物的一种嘲弄,或者这象征某种胜利的号角。野利长歌额头上止不住的冷汗汩汩流出,眼眶中的沙子被汗水温润、流逝之后,他总算能重新视物了,只不过这种等死的心理折磨并不好受,他反而宁愿自己眼下是一个瞎子。 余下的沙狼依然不断的往周围冲锋,依然的被包围,吞噬,分解,如风化般变成了一堆堆泛着磷光的石头,直到中心只剩下了一只体格健壮的沙狼和野利长歌。 那只沙狼感觉逃生无望之后,将浑身的戾气发挥到了极致,助跑,奔跃,猛扑,整个动作一气呵成,这是死亡之前的终极一击,任何猎物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小腿打颤的野利长歌面对隔着只有十步之遥的沙狼的突然猛扑,他抬头望了望一旁的起起伏伏、重重叠叠的山丘,那里除了反射回来的月光,只有冰冷的沙粒,看见自己最终获救无望之后,野利长歌直接闭上了双眼,歪着脖子将最脆弱的喉管暴露在对方锋利的獠牙之下,对于死亡,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与其被遭受被万千噬咬的锥心刺骨之痛,不如眼前般被沙狼咬破脖子来得痛快。 嗖的一声,空气中猛然传来某种兴奋的吼叫,野利长歌感觉这阵让他毛骨悚然的声音来自朝他扑过来的那只沙狼,它或许和野利长歌有着同样的心理准备,它现在总算得偿所愿,心安理得的可以接受死亡了。 ‘嗡嗡嗡’,那是羽毛与空气强烈摩擦之后产生的某种震动,野利长歌对这种声音太熟悉了,他兴奋的睁开了双眼,那只朝自己扑过来的沙狼被一只利箭射穿了喉骨,插在上面的箭矢在上面依然震颤不已,野利长歌朝沙丘上一望,一道身影如巨人般矗立在那里,他手里捏着一把长弓,那是一把以他的身段根本来不开的一把硬弓,他却拉弓自如,一道飞火如流星般再次射到距离他五步的前方,把他对生的渴望瞬间也点燃了,野利长歌这才明白,为什么这个家伙每次都能逮到沙兔,沙狐这些大家伙,而他和其它小伙伴只能逮住沙跳这些都不够塞牙缝的小家伙了。 ‘哔哔啵啵’油脂与木块燃烧时产生的温度与亮度在那些行军蚁中很快杀出了一条生路,看着如猛虎出闸般朝自己扑过来的戆憨子,有泪不轻弹的野利长江掩面而泣。 野利长歌刚想迈出去,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开始往下陷,脚下似乎产生了一股强大的吸力,他仿佛处在旋涡的中心,他越挣扎,身子往下陷得越厉害,他被流沙给绊住了。 “别动,你陷在流沙眼里了,越动陷得越深。” “你个戆憨子,明明弓拉得这么开,箭射的这么准,为什么你每次射箭比赛不参加,老子还以为自己在村子里天下无敌了,你懂得这种寂寞吗?” “呵呵,我怕你们以后不和我玩了。”戆憨子依然是那么一副没心没肺的无毒表情,野利长歌恨不得上去狠狠揍这小子一拳,只是好像没这样的机会了,他现在即使身子不动,往下陷的速度有增无减。 野利长歌忿忿不平的吼了一句:“老子今天死在这里了,以后村子里射箭你就是天下第一了,你捡了一个大便宜。” 流沙快要淹到野利长歌的胸口之前,他眼睁睁的看着旁边早已死得透心凉的那只巨大沙狼被戆憨子顷刻间剥皮拆骨,野利长歌忍不住一阵头皮发麻,以这家伙的利落手法,简直可以将自己杀一百次了。 野利长歌尴尬的用双手紧紧的抓着只剩下用一身狼皮的相连的狼头,心中默念不已:冤有头,债有主,你报仇找刚刚剥你皮、拆你骨的那个狠家伙去,我只是借一下你的头逃生而已,神鬼莫怪。 戆憨子捏着狼骨的那头似乎比较油滑,他不得不用双手死死的抓住可以将野利长歌从流沙里拔出来的‘狼绳’,不远处的那些行军蚁正用一波接一波不畏生死的冲锋,慢慢碾压那道戆憨子临时建起来的一圈火墙,火墙正在被慢慢填充,突破。 野利长歌在流沙中陷落的势头已经停了下来,借着‘狼绳’传过来的不紧不慢的力道,崩成一根弦的野利长歌欣喜于自己的身体正如一颗萝卜,正慢慢的被人拔出来。 “你背后。”野利长歌的整个身子已经露出了一大半,看着数十只让他头皮一紧的行军蚁突破了那道火墙,他忍不住惊呼道。 “集中精神,不用管它,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候。” “只是...”野利长歌立马住了嘴。 也许那冲入火圈内的行军蚁对戆憨子不会造成多大的伤害,在我从流沙中脱困前,它们最多咬破他的一点点皮肉,这是野利长歌对自己的安慰,当一个人看见求生的希望在眼前之后,他也只能用连自己都不相信的理由来骗骗自己。 那些行军蚁慢慢的朝戆憨子的后脑勺爬去,戆憨子此刻身体卧在流沙的边缘,那里自然成了行军蚁首要的攻击目标,野利长歌看见戆憨子脸上冷汗直流,手上的青筋暴涨,牙齿更是咬得咯咯咯乱响,类似于某种动物吞噬骨肉的声音,这在命悬一线的野利长歌听起来格外刺耳,野利长歌凄恻的望了一眼陷入某种痛苦挣扎的戆憨子,正好与戆憨子那双无邪的眼睛四目相对,内心的某些想法似乎被人洞穿了。 “千万别松手,要不然这一切不是白费了,我的血也白流了。” 戆憨子的眼神似乎变得迷离起来,后脑勺一股鲜红的血液顺着他头顶上的毡帽冒了出来,只不过很快被他身下的干涸沙粒吮吸得干干净净,赣憨子的身体也开始不停的抽搐起来,他已经失去了将野利长歌一点一点从沙陷中拔出来的力道,只不过他依然用钢爪般的十指紧紧的攫着那根骨肉狼绳,为野利长歌提供一个稳固的支点。 刚刚从沙陷中爬出来,死里逃生惊魂未定的野利长歌猛的发出一阵怒吼,拾起地上一根将明将灭的火把,朝已经生死不明的戆憨子的头部扫去,空气中传来某种滋滋的声音,倒在血肉模糊中的戆憨子后脑勺已经塌陷下去了一大块,泪眼滂沱的野利长歌试着用颤抖的手去探了探戆憨子的鼻息,那间隔长久的微弱吐纳之气让他几乎差点判定了对方的死亡。 看见对方翕动的双眼猛然睁开,神采稍稍减弱却依然如电的那一刻,野利长歌喜极而泣:“你个戆憨子,我就知道你死不了,我就知道你死不了。” 戆憨子口中口齿不清的说着某种呓语,野利长歌却懂了---你是我兄弟,哪怕付出我的性命,我也愿意。 沙丘上人头攒动,他们手中举着的火把连成了一道蜿蜒的火蛇,在那些行军蚁慢慢向中心的野利长歌和戆憨子靠拢之前,火蛇很快形成一道火圈吞噬了那些行军蚁,空气中很快传来某种烤麦子的香味,人群争先恐后笑嘻嘻的将那些还冒着咝咝热气的美味塞入了嘴巴里面,野利长歌却至始至终没吃上一口,他怕里面混杂了自己兄弟的血肉,他的命是对方用生命换回来的,所以这是他的底线。 中军帐内的野利长歌闭着眼想象着戆憨子后脑勺那道旧伤,心猛的紧了一下,睁开眼看着依然笑嘻嘻看着自己的戆憨子,野利长歌伸出拳头在多方的胸口锤了一记,以一种玩笑的口吻调侃道:“还好你小子当时被啃了一块,要不然今日我这位置还不得是你的。” “是吗?要不然我们把这盘棋下大一点?” 第643章 大蜀王又来了(二十八) “听说你在血夫伍里面已经混到了千夫长?”野利长歌并不想回答戆憨子刚刚提出的问题,毕竟自己和手下的亲人现在都还拽在萧氏的手上,黑水镇燕军司的军营里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将有数以千万计的男女老幼在千里之外与他们人鬼殊途。 “每个人都有家,我底下的那些人都是孤儿,正因为他们执行任务和打仗的时候没有任何的顾虑,所以往往他们能以一当十,有些甚至能以一当百。” “那样的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其实他们有成家立业,传宗接代的机会的,只是一旦我发现了这样的苗条,我不得不将它扼杀在最初的阶段。未竞之功,我不希望他们变得软弱,思念家和生病一样,很多时候是不受人控制的。” “当年收养你的义父一家也是被你杀的?” “你觉得我当年有杀掉他们能力?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能拉开一张成人的大弓,并不代表我能提的动六十多斤重的大刀。为了保守住一个秘密,他们最终选择了自戕这种最稳妥最直接的方式。” “你到底是谁?” “西夷姓李的能有多少?” “你是......”野利长歌双眼圆瞪,惊讶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我们可以继续开始那个计划吗?”李乾顺几乎带着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完全不容野利长歌拒绝,“另外六个部落的人我都谈好了,但我决定诱杀掉他们,贪婪的狐狸始终是不受欢迎的。” “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野利长歌睨了一眼离自己最近的那把弯刀,看着对方别在腰上的那把短刀随时可以对自己五步一杀,野利长歌神情顿时变得低落下来,最后以一种入伙的口吻无可奈何的答道,“谈谈你的计划吧。” “你不要那么多的顾虑,你觉得我是在逼迫你,你现在可以用你送我的短刀杀了我,然后把我的人头呈现给萧氏。”李乾顺将那把漂亮的短刀从腰身上取了下来,握着刀鞘的一端,将刀柄递向了野利长歌。 野利长歌最终没有从鳄鱼皮刀鞘里抽出那把短刀,劈手将它扔到了旁边桌子的那张羊皮军事地图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转身低头开始沉思起来。 中军帐里静得似乎都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大约一炷香之后,等候无果的李乾顺正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野利长歌似乎做好了决定,很笃定的说道:“这事如果要成,首先得获得大辽皇帝的支持,西夷与大辽互为兄弟之邦,李氏作为大夏国的正统,他们一定会对你伸出援助之手。” “看来我这次果然来的没错,你如果能说服他们成为聋子瞎子,这事其实就成功了一半。” “你也别高兴的太早,耶律皇帝喜欢奇珍异宝,黑水镇燕军司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礼物,这事你必须自己想办法。” “还记得楼兰王的宝藏吗?” “你说的是小时候老人们常常挂在嘴边的尉屠带领楼兰人迁到鄯善前,偷偷在楼兰的腹地掩埋了一批宝物的那个传说?那恐怕做不得数的。” “耳听并不一定为虚,眼见的也并不一定为实,不管这事是不是真的,我们都可以拿它来做做文章。” “非得斩草除根吗?” “各部这些年虽已臣服,暗中却一直在反抗,和萧氏也是虚与委蛇,只有他们重新变成一盘散沙的时候,你我才能出来维持这个大局,才能正式统一八部。你难道想我们再次统一大夏国的时候,再在平夏城战役中大败一次?” “你不会将来也对我这样吧?”野利长歌几乎很认真的问道。 “萧氏这些年把你丢在这沙海漫天的黑水镇燕军司,如丧耳目,如折手足,平夏城战役若是你统领全局,岂会落得如此悲惨的下场。” 李乾顺的这些话句句说到了野利长歌的心坎上,西夷东征之前,野利长歌曾賫书给萧氏主动请缨求战,萧氏只用一句‘戍边之地,异邦虎视眈眈,如此干系大事,非野利将军一肩承担不可’敷衍了事。事实上是,大辽的公主和王公贵族们没事就喜欢越过国界往黑水镇里钻,这哪门子会有战事,野利长歌当时就感叹:难道自己的枯骨注定百年后要掩埋在这滚滚黄沙之下? “你真的肯相信我?” “名将求贤主,伯乐也需要千里马来提高他的声望,我们可以说是秤不离砣,砣不离秤,这里面少了谁都不成。” “你两个月后再来,我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那我最多一个月后将你需要的东西送来。” “你真的一个月内能找到楼兰王的宝藏?” “事在人为,不试你怎么知道不行?” 一个月之后,李乾顺果然按照当初的约定送来了一批价值连城的财宝,只不过听说六部:细封氏、费听氏、往利氏、颇超氏、房当氏、米擒氏的一批领主和精英相继消失在了往西去的茫茫沙海中,包含向导在内的四十多人一去不回,细封氏、费听氏、往利氏、颇超氏、房当氏、米擒氏内部完全乱了套,萧氏派往六部的安抚使要么被杀,要么消失,平夏城投入了西夷大部分的主力军队,现在内部唯一可用的维稳军队只剩下了黑水镇燕军司,野利长歌按照当初萧氏的托词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萧氏气得当场摔了一只最心爱的玉盘,却也实在想不出太好的办法,抽掉不出更多的人手,只得放之任之国内这种暂时还没闹得不可收拾的局面。 这一天,忽然车马纷纷,来了好些装束奇特的彪形大汉;耳系金环,脑後梳辫,一个在路边卖一些花花绿绿玩意的大胡子问起来才知是辽国的官员随从。他好像也是第一次见识,只顾看热闹,连生意都丢开了。 最後走过八名番邦女子,簇拥着一位丽人,长身玉立,光采照人;尤其是那双眼睛,既大又黑且亮,顾盼之间,真有慑人魂魄的魔力。 这个异邦丽人的颜色,令人目眩神移,视线无不随着她的脚步转移,大胡子亦不例外。直待倩影消失在街角黑水城一家旅舍中最大的西跨院,大胡子方始收拢目光。 过不多久,听得有个清脆的声音喊:“喂,蛮子!” 大胡子抬头一看,认出是那八名番邦女子中的一个。看装束打扮,是那异邦丽人的侍女。圆圆的脸,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皮肤很白,映着她那润滑的红唇,显得格外动人。大胡子急急问道:“姑娘,你是叫我?” 她抿唇一笑:“站在你面前,不是叫你又叫谁?” “喔,喔,”大胡子无端张皇失措,“请问姑娘,有甚麽吩咐?” “你这些玩意是卖的吗?” “是的。” “能不能送到旅舍,给我们公主瞧瞧?” 公主?大胡子一愣,这些日子毯子上的那些华而不实的玩意几乎只卖出去了一两件勉强糊口,再这么下去,只有饿肚皮,蹲墙角,露宿街头的份了;穷途末路之中会遇见一位公主!这番遭遇,便令人鼓舞。本来似乎消沉的他,忽然兴致勃勃,从容问道:“姑娘,你贵姓?” “你问这干甚麽?” “问明了好称呼。”大胡子说:“姑娘,你是从北面来的吧!说得好一口汉话,长得像我曾经到过的江南地方的人。” “江南?江南是甚麽地方?” “有一道长江,由西东下,直流到海;长江下游的南面,称为江南,是中原最富庶的地方,也是出美人的地方。” 为了最後这句话是不着痕迹的恭维,那圆脸姑娘娇憨而愉快地笑了,“我叫英琼。”她说,“你叫我名字好了。” “我姓田,叫田长歌。你也叫我名字好了。” “好啦!”英琼手指着问:“你管你的这些五彩斑斓的玩意叫甚麽?” “叫风筝。” “风筝、风筝!”英琼偏着头念了两遍,挑了一只蜻蜓、老鹰模样的风筝,她立马明白了这东西的用途,兴高采烈的答道,“对了,天上会飞的风筝。拿去给我们公主瞧吧,她一定会喜欢。” “不行!我走了谁来帮我看我的摊子。” 英琼气得直跺脚,双手叉腰,挺着鼓蓬蓬的娇美酥胸,一副怒其不争的好看模样,恨不得将这个敢忤逆她的商贩一口吞到肚子里去。 田长歌也发觉到了这里面的不对劲,立马装出一副恨不得跪地求饶的凄惨模样,英琼不怒发乐,居然咯咯咯的笑出声来,田长歌看她红白相映的脸上,跳动着灼灼其华的光晕,平添几分绰约,越发使人舍不得移开视线。 “算了,本姑娘今天心情好,不和你一番见识,我现在买了这两只风筝,你明天能不能到旅舍来教我们怎么放?” 田长歌又像一个木头人待在原地一句话不说,急得英琼火气差一点又要爆发了,田长歌才红着脸试探性的问道:“你明天到纳林河边的那片小树林来,我单独教你行不行?” “你到底是怎麽个意思?” 一上来就是使人难以回答的话... “我怕……。”田长歌语声怯怯地,像个扭捏害羞的小女孩的口吻。 “怕?怕甚麽?” “怕万一到时候一紧张,这风筝失手没放上天去,岂不是要害得你被公主责罚一顿,我这皮糙肉厚的,挨上一顿板子也不妨事,如果因此连累英琼姑娘,我实在于心不忍。我的意思是,提前和你练习一番,看你愿不愿意?” 英琼柳眉一展,脸上泛起一片好看的红晕,心里更是砰砰砰的跳个不停,自己似乎误会了某些事,深深看了田长歌一眼,低下头去不作声。 这对田长歌来说,却是得其所哉:既不能再谈难题,又可以恣意饱餐秀色,所以只是含笑凝视,并不催她回答。 忽然,英琼抬起头来问道:“你家里还有些甚麽人?” “这...” “想你一定生在一个不虞衣食的中人之家,俗话说做买卖要讲一套招揽主顾的生意经,你这样无声无臭,不但不去兜搭主顾,甚至主顾询问,亦似懒於答理,自然惹人不快,望望然而去之。你现在都落魄成这样了,还有什么羞惭抬不起头的。”英琼的主动猜测替田长歌省了一番编排,他呼了一口长气。 “谢谢姊姊!今日受教了,我一定改过。” 改了称呼了!英琼俏脸一红:“谁是你姊姊?我也是受公主所托来买一个风筝而已,要谢你谢公主去。” “公主当然也要谢。”田长歌说:“不过更该谢你。” “油嘴滑舌的,生意做得不行,骗女孩子反而一套一套的。”英琼小声的嘀咕着,这些话她当然没有当着田长歌的面说出来,只不过田长歌一字不漏的听了进去,田长歌对英琼弄不清是何感想,只觉得她的一颦一笑,萦绕在心头,反覆出现,永无宁时,平时他从来没发觉自己如今日般这么能说,他甚至想表明身份将对方强制留在自己身边,只是这样反而会破坏这种美好的感觉,他看对方的眼神又痴痴呆呆了。 田长歌试探性的问道:“明天你会来小树林吗?” “等你将风筝放上天了,我就来。” “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一个大男人说话吞吞吐吐的。” “风筝至少需要两个人才能放上天。” “你不会找个当地人帮帮你?” “他们又不买我的风筝,弄坏了我找谁说理去。” “瞧你这小气劲,给,用它雇几个人将你摊子上的风筝全都放上天去。”英琼递过来八颗光光闪闪的珠子。 田长歌心头一阵小小的失望,心如电转,计上心头,他装出一副为难的神情咕哝道:“珠子要到大地方才卖得掉,而且我觉得你这珠子不怎么好,根本换不了我地毯上这些全部的风筝。你如果有貂皮,这买卖二话不说,立马就成。” 英琼窘得恨不得找块地缝钻下去,她没想到对方如此识货,她眉毛一扬,气鼓鼓的说道:“你算算看,它们值几只风筝就放几只到天上。” “你这几颗中下等的珠子......”田长歌拖了很久的语调,最终像做了极难的决定,“姐姐,你让我住到你们的旅舍隔壁,一切都好商量。” “你,你...”英琼气得说不出话来,她嗔怒的盯了对方一眼,不置可否的走了。 田长歌傍晚收摊的时候,一个小二模样的将他领到了公主所在的旅舍,旅舍掌柜出现在门口,脸上浮着尊敬而亲切的笑容,“你这些日子在本店所有的店饭钱,都有人承担了去,随你爱住多久就多久。” 田长歌脸上浮出一抹奸计得逞的笑意。 第644章 大蜀王又来了(二十九) 街上新霁的积雪银光闪闪,天空蓝得无可挑剔。雪花覆盖了每一个屋顶,矮小的胡杨树在街上依次排开,树枝上也堆满了积雪。一夜之间,雪花塞满了所有的裂缝和水沟。雪花反射出白晃晃的光芒,照得田长歌完全睁不开眼,冬日的第一场雪就这么悄然而至了,田长歌紧了紧略显单薄的皮袄,哈出一口雪沫白似的雾气,身子猛的打了一个机灵,室内温暖如春,和室外冰冻三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实在不愿意在这样的日子出门。 “我们得开始了。”英琼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眼前,今天的她打扮的格外出挑,一身蓬松细绒的灰鼠裘衣,脚上套着一双黑色的牛皮雪靴,如云的秀发藏在一顶大毡帽里。阳光照在她脸上,秀骨天成,风姿绰约,红扑扑的圆脸上更是平添了几分妩媚与秀色。 “我有点不想在今天放风筝了。”田长歌嗫嚅着说道,时不时用眼角的余光睨着今日特别与众不同的英琼。 “今天是个好日子。”英琼一对忽闪忽闪的大眼睛让人浮想联翩。 “也许我该回家了。”尽管美人在前,田长歌依然提不起兴趣,作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姿态。 “男子汉,大丈夫,原该闯荡江湖,不说做一番事业,就开一开眼界,也是好的。”英琼丝毫没有透露出一点挽留的语气,反而让田长歌不知‘计将安出’了。 “公主那边...” 英琼这才从心慌意乱中回过神来,缓缓的说道:“人各有志,不能相强,不过,你总得有个定见,我才好回去覆命。” “要不我们今天自己做风筝?” “真的?这可是你吃饭的本事,你不怕你以后在黑水城没饭吃?” “无妨,等你学会做风筝了,说不定我再来这里的时候,能收到你从幽燕飘过来的‘信使’。” 英琼咬了咬银牙,此时的她脑海中臆想出一副千里风筝寄相思的美好画面,当她抬起那双妙目的时候,正好与田长歌投过来的一阵火热的目光相触,心弦猛然拨弄了一下,对方的眼中流露出无法形容的温柔,而且他的仪表不俗,性情真诚,言语谦和但并不木讷,她一下子心软了。 于是这一下午,田长歌便带着英琼到黑水城的市场去买竹子、鱼胶、线、纸。他们花了几个时辰,打造风筝的骨架,剪裁那些让风筝更加灵动的薄棉纸,田长歌甚至在风筝的翅膀上一左一右画了两个小人儿,左边锅底黑的是田长歌,右边梳着两个小辫子的是英琼,整个过程英琼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恙,田长歌乐在心头,卖力做风筝的劲头更足了。再接着,他们还得自己准备线。田长歌说等风筝做完后想给英琼和公主一个惊喜,英琼红着脸追问不迭,田长歌偏偏接下来只字未提,缄口不言,英琼便像个啭鸣的小鸟围着田长歌转个不停,田长歌生怕最后惹得她不高兴,不得不将惊喜说了出来---他希望英琼、公主或者更多的人能加入‘斗风筝’的大赛中。 原来田长歌的家乡在寒风呼啸、雪花飞舞的时候,所有的少男少女都会加入到斗风筝的大赛中,听说好多少男少女正是通过这种独特的方式暗生情愫,情定三生的。不过用来牵引风筝的线是经过特殊处理过的,事先要将一梭子线放进一桶混有琉璃屑的鱼胶里面,接着把线挂在树上,让它风干。第二天,他们会把这为战斗准备的线缠绕在一个木轴上。等到雪花融化、春雨绵绵,参与斗风筝的少男少女的手指上,都会有一些横切的伤口,那是斗了一个冬天的风筝留下的证据。 田长歌虽然手把手,事无巨细的将风筝制作的过程全教给了英琼,只是她设计的风筝总是有这样或那样的问题,难逃悲惨的命运,后来田长歌不得不一股脑的代劳了,看着那些惟妙惟肖的‘大鱼’、‘苍鹰’、‘大雁’、‘大蜈蚣’将整个院子都快摆不下了,英琼像个小女孩一样东摸一下,西摸一下,爱不释手,只是让田长歌奇怪的是,幕后的主顾‘公主’却一直没露过面。 更让田长歌意想不到的是,在忙碌了数天后的一个清晨,当他睡足了觉推开门的时候,那些没经过他指点的‘大鱼’、‘苍鹰’、‘大雁’、‘大蜈蚣’等居然都跑到天上去了,密密匝匝观望的人们在人行道上,在屋顶上,为白皑皑雪地中男男女女的风筝斗士鼓劲、加油、喝彩。英琼,还有那个有个一面之缘的公主,她们也不知疲倦的加入了其中,只见她们手里的线时而猛拉、时而速放,目不转睛地仰望天空,力图占个好位置,以便割断敌手的风筝线。而风筝大赛的最大功臣田长歌,似乎悲剧的被排斥、被抛弃了,田长歌悲情的站在雪地中,欲哭无泪,呆若木鸡。 空气中传来一阵丝线被崩裂的轻微声,英琼手中那只带着某种特殊意义的鸳鸯风筝牵引的琉璃色亮线被对手割断了,此时的那只失去控制的风筝漫无目的的在天上飞,地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群追逐随风飘扬的风筝的少男少女,‘公主’似乎特别善于斗风筝,来回牵扯之间,又有数只风筝罹难,直到它们盘旋着跌落在田里,或者掉进某家的院子里,或挂在树上,或停在屋顶上。 接着在临近街区奔走的人群越来越多,从这一刻起,似乎所有人都享受到了斗风筝的乐趣,这里面同样包括刚开始怅然若失的田长歌。整个追逐过程十分激烈:追风筝的人蜂拥着漫过大街小巷,相互推搡,某个小孩爬上挂满冰渣的胡杨树,去捡风筝,结果树枝不堪重负,他从几丈高的地方跌下来,摔得再也无法行走,但他跌下来时手里还抓着那只风筝,脸上没有丝毫的痛苦之色,甚至挂着一种胜利者的笑容。 “你还愣着干嘛,还不去把我们的风筝追回来。” “太疯狂了,这谁想出来的。” 英琼乜了一眼远处与最后一位对手正在酣战的‘公主’,田长歌这才猛然发觉这位‘公主’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人。 此刻每个追风筝的人都厉兵秣马,跃跃欲试,他们朝向那个他们预计风筝跌落的地方,绷紧的肌肉蓄势待发,脖子抬起,眼睛眯着,斗志昂扬。 田长歌消失在街角,等他再次现身的时候,他手里抓着那只依然颜色鲜亮的‘鸳鸯’,风筝大赛已经分成了胜负,战场上只剩下了‘公主’手中那只并不起眼的‘大雁’,她等那只风筝飞的足够高,最后视野中的‘大雁’浓缩成一个小点后,突然掏出一把短刀将亮闪闪的琉璃线割断了,‘大雁’朝南飞去,丽人则朝那个方向矗立着,久久不语...... 哪天晚上,黑水城举行了盛大的篝火晚会,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们围着燃烧的火焰载歌载舞,散发着身体里的激情,一轮弯月之下,男男女女们正并排坐在一起,说着一些绵绵的情话。田长歌一晚上想从英琼口中打听‘公主’的真正身份与来历,哪知打翻了一坛山西老陈醋,双方之间一股浓重刺鼻的酸味。 “听说‘公主’也来自江南,这些年一直在找一个人。” “她是汉人?”田长歌真的惊异了,他没料想自己这个假汉人居然今日遇到了一个真汉人,“怎麽,怎麽又在辽国,而且还是大辽国的‘公主’?那这么说她也懂得汉人的语言了?” “这有什么奇怪的,我的汉语,还有我写的汉文,都是‘公主’教的,她知道的可多了。” 田长歌脸一红,开始套英琼的话,他现在很想弄清楚这位‘公主’的真正身份,“我生长在南地,不了解北边的情形。”他说:“孤陋寡闻,教你见笑。” “我怎麽会笑你!” “是,是!”田长歌打铁趁热,“英琼,你能不能将‘公主’的过往,说一些给我听听?” 不过英琼左右而言它,并不想将‘公主’身份过多的透露给眼前渐渐心生爱慕的田长歌,女人的共同敌人是男人,但女人却是为男人而死,英琼想这不是一件公平的事,所以她开始大谈特谈契丹的历史起来。 在中国的东北部,流淌着两条重要的河流。 一条叫做土河,也就是今天的老哈河,发源于医巫闾山。 一条叫做潢河,也就是今天的西拉木伦河,发源于大兴安岭南端。 这两条河都从高山上奔流而下,一路翻山越岭,流到平地上,最初的汹涌澎湃也渐渐舒缓,最终,在木叶山下,他们汇合在一起,共同孕育出一片水草丰美的绿色草原。 就在这片神奇的土地上,在很久很久以前,一位骑着雄健白马的神人云游至此,看到这片茂盛的莽莽草原,他震惊了。他松开缰绳,信马由缰,从土河上游,一路顺河东行。 与此同时,一位久居仙宫的天女,也被人间的美景所吸引,降临到人间。她坐着青牛马车,从“平地松林”沿着潢河顺流而下。 神人与天女都沉醉在美丽的景色之中,不知不觉,竟然同时来到了两河交汇的木叶山下。顿时,他们都愣住了,望着出现在自己视线里的人,怔怔出神。 清风拂过,草原上掀起如同海浪般的潮涌,蓝天、白云、碧水、佳人,构成一幅唯美的画面,让两个人忍不住心潮澎湃——他们一见钟情了。 于是,神人与天女结为了夫妻,放开马缰,卸下牛车,在这片美丽的山前草原上定居下来。 神人和天女共生育了八个儿子,这八个孩子长大后,各自成家立业,繁衍生息,最终壮大成了契丹的八个部落。 神人与天女的相遇,青牛与白马的传奇,可能仅仅只是一个传说。然而,契丹人对此深信不疑,所以,每当有军事活动或者遇到春秋祭祀,他们必然用青牛白马作祭品,以此来表达对祖先的敬意。 太祖耶律阿保机建国以后,又在木叶山上修建了始祖庙,神人在南庙,天女在北庙,并塑造了两人以及他们八个孩子的神像,每年按时供奉。每当战争爆发之前,都会来这里祭告祖先,祈求保佑。 多年以来,契丹族都在辽河流域过着悠闲的游猎生活。他们自给自足,饿了有牛、羊、马肉做食物,渴了有山泉、辽河水以及马奶、羊奶做饮品,穿的是动物兽皮和自己制作的粗布衣服,少与外界相通,仿佛世外桃源一般。 然而,这样与世无争的生活,却也给他们的发展带来了一定的局限——生活条件远远比不上中原的农耕部落。 认识到这一点以后,契丹人纠结了,他们一方面想要拥有世外桃源一般的部族生活,另一方面又渴望过上优越的物质生活。但是,自古好事难两全,怎么办呢?在激烈的争论之后,最终,少数服从多数,契丹族人决定与中原进行试探性的接触。 这时的中原,在经历了五胡十六国乱华以后,北魏迅速崛起,统一了华北,成为雄踞北方的一头雄狮。 周围的民族和部落眼看着北魏败胡夏、破柔然、克北燕、服北凉,与南朝隐隐形成对峙之势,马上意识到凭借自己这些武器不够精良、气势不够雄伟、人口不够众多的“小喽啰”,根本没法跟北魏叫板儿,于是纷纷派遣使者,牵着骏马、赶着牛羊、捧着珠宝、抱着珍禽异兽,来到北魏朝贡,以表自己的忠心和对北魏的服膺。 正准备与外界互通有无的契丹族一看机会来了,也马上派遣使者来到北魏请求朝献。北魏皇帝看着众多朝贺部族以及堆成山的贡品,心里一高兴,就准了全部的朝献请求,契丹族自然也被列入其中。于是,再往后的十余年里,契丹族每年都按时派遣使者向北魏贡献名马。 这一年,契丹族同往年一样,派出使者带着礼物浩浩汤汤地前往北魏朝献。却没想到,就是这次普普通通的朝贺,却为契丹日后几十年的命运埋下了伏笔。 朝献的使者头头叫做何辰,他带着礼物来到北魏后,北魏皇帝,也就是显祖文帝拓跋弘正值龙颜大悦之际,竟意外地像接待其他民族的使者一样接待了何辰。这让何辰受宠若惊,他强自保持镇静,但内心仍然波涛汹涌,兴奋、激动之情难以言表。 等到赐宴之时,更见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拓跋弘竟然让何辰坐在了最末等的位置。何辰激动得差点晕过去,这可是契丹族从未受到过的礼遇!生平第一次,契丹族终于与其他民族同席而坐、同等而居了! 何辰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朝献一结束,就快马加鞭带着随从们赶回契丹。一回到契丹,何辰就马上把这个天大的消息告诉首领,并绘声绘色地给族人讲述了这次入魏的所见所闻。 第645章 大蜀王又来了(三十) 何辰把他一路上看到的北魏兴盛富庶的景象描绘得栩栩如生,让人身临其境。对于当时的契丹人来说,何辰所描绘的繁华景象真如云顶天宫,华丽却遥不可及,更像海市蜃楼,如梦似幻。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在契丹八部掀起了轩然大波,族人们对中原的繁华产生了空前的仰慕之情,并开始与北魏进行互市交易,同时与北魏王朝保持紧密的联系,年年贡赋不断。 契丹人如饥似渴地吸收着中原文化,并巧妙地将其本土化,为我所用,文化、经济、军事等各方面都得到了大幅度的发展与提高。 就在契丹默默壮大的同时,西部的柔然也逐渐发展起来,而且很明显它比契丹的发展速度要快得多,这给了契丹莫大的生存压力。再加上周围其他民族的虎视眈眈,比如地豆于、室韦、豆莫娄、库莫奚、高丽等,契丹人每天都是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成了周围民族和国家的口中之食。但就算这样,他们还是时常遭到周围民族和国家的侵袭,生活十分艰难。 契丹人很聪明,他们比较了一下自己的实力与对方实力的差距,知道目前自己只能选择一条路——忍。但一忍、再忍、再再忍,契丹终于忍不下去了,首领莫弗(古代北方少数民族部落首领的称谓)贺勿于上书北魏皇帝,情真意切地讲述了自己在大草原的生存之艰难、未来之渺茫,最后请求内附。 北魏皇帝很开心契丹这么信任自己,把未来生存大计都托付于己,大笔一挥,恩准了他的请求。 于是,莫弗贺勿于带着万余口契丹人,三千车马,赶着牲畜,迁徙到了白狼水东,也就是今天的辽宁省阜新地界。在这里,契丹族不断学习中原文化,经济、军事等各方面实力都得到了飞速的发展,甚至开始了向外扩张。 没过几年,北魏灭亡了,中原的新老大北齐政府忙着处理内乱,没工夫搭理北方的民族。这是个发展的绝佳机会,契丹马上抓住时机,加快脚步向外扩张,不断壮大起来。 一开始,契丹先试着攻打西边的柔然,意外地获得了胜利,还杀死了柔然的首领铁伐。契丹人一下子高兴坏了,洋洋得意起来,觉得自己真的天下无敌了,于是挥兵南下,袭击北齐的边境要塞,企图一举拿下北齐,称霸中国北方。 此时,北齐皇帝高洋正为自己的能力和威望能否与之前的北魏相提并论而耿耿于怀,契丹这一举动,摆明了是瞧不起他。恼羞成怒之下,高洋觉得是时候杀鸡儆猴,树立国威了,于是马上下令对契丹进行报复性的还击。 高洋亲自率领军队,气势如虹地向契丹逼近。望着这天兵天将一般的北齐军,契丹人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后悔。 结果,高洋率领的北齐军一路势如破竹,攻克数座城池,一直打到青山(也就是今天的阜新西大青山),契丹输得一塌糊涂,十多万人被俘虏,十万头牲畜被一抢而空。 这给了契丹致命的打击,契丹经济从此一蹶不振,最后不得不臣服于北齐。 然而,祸不单行,此前过快的发展让契丹成了草原新秀,同时也成了新近崛起的突厥族的眼中钉。突厥族发家于草原西部,它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灭掉了曾经独霸一方的柔然,又开始攻打发展迅速的契丹。此时的契丹经济还没来得及恢复,又没了柔然这个巨大的屏障,毫无抵抗力,简直不堪一击。 面对接踵而至的灾难,契丹人再一次纠结了,他们一直以为发展会让自己壮大,却不知道发展反而给自己招致了各种眼红和嫉妒,甚至是灾难。于是,一部分契丹人提出向东迁徙,远离突厥和中原。 但这一提议很快就遭到了另一部分人的反对,他们已经习惯了中原繁华的经济和生活条件,实在不愿意再回到原始状态。他们坚决地选择了留下来。但突厥并没有因为他们的坚决而心慈手软,而是毫不客气地收纳了他们的领土和人民,最终,这些人被突厥纳入统治范围之内。 从此以后,曾经紧紧团抱在一起的契丹八部分化成三大部分,一部分人成了北齐的俘虏,一部分人东迁,一部分受到突厥的统治。 与中原进一步接触以后,契丹人开始以朝贡、回赐、互市贸易的方式与中原进行物质交流。此外,“寇盗”“寇抄”也是他们与中原进行物质交流的手段。所谓“寇盗”“寇抄”,就是侵扰劫掠。 先后经历北齐、突厥等的外来侵略和攻击以后,四分五裂的契丹元气大伤,分散的部族只能在当地统治者的淫威下苟延残喘,默默地维持着最后一点气息,八部重聚的梦想显得遥远而不真实。 就在契丹人为八部无法团聚而忧伤不已时,南方政权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经过多年的南征北战,隋文帝杨坚最终结束了中原地区分裂的局面,建立起一个统一的政权。更重要的是,隋文帝是个明君,他自身勤劳节俭,不断改革、完善制度,提倡休养生息,以至于隋朝社会民生富庶,人民安居乐业,政治安定,完全一派盛世景象。 这一切,当年因被北齐俘虏而迁居到营州、平州等地的契丹人都看在了眼里。他们看着隋王朝一天天强大起来,意识到南方政权的强大与稳定不是突厥族能够同日而语的,甚至都不能和当年的北魏相提并论。再加上对中原文化、经济的痴迷,最终,他们决定重新归附南方政权。 部落首领莫弗派遣使者来到隋朝,表达了自己对于隋朝犹如滔滔江水般无尽的仰慕之情,表示愿意重新“弃暗投明”,臣服于隋朝。看到有人主动来归附,隋文帝龙颜大悦,举朝迎接,马上同意了契丹人的内附请求,准许他们回到原来居住的地方,继续在白狼山东北部生活,还封了莫弗为大将军。 隋朝对于契丹内附表现出的热情极大地鼓舞了契丹人,很快,东迁的契丹部众也赶着牲畜和马车,拖家带口地迁徙而来,归附隋朝。隋文帝自然喜上加喜,以同样的热情接待了他们,也同样让他们回到原来的居住地,跟刚刚回老家居住的兄弟们汇合。 看到族人们都受到了隋朝的热情接待,并回到了老家生活,被突厥统治的契丹部众激动了,他们无法继续忍受突厥人的控制,回家的迫切欲望蠢蠢欲动,最终一发不可收拾。回家,与兄弟团聚,成了他们的唯一信念。于是,他们默默无言地收拾东西,脱离了突厥的控制,回到了白狼山东北。 有了前两次的例子,这些契丹人以为他们就算不会受到隋朝的热情接待,也会被恩准回到老家生活。然而,千算万算,他们都没有算到,此时的隋王朝并不欢迎他们的内附。 隋文帝很清楚自己所处的形势,他知道大隋江山的北部防线并不牢靠,而北部的突厥一族正在迅速崛起,隋王朝随时都可能受到突厥的威胁。对此,隋文帝觉得中原多年战乱,元气还没有完全恢复,最好不要与突厥发生正面冲突。 突厥统治下的契丹人的回归,无疑是给这原本就不稳固的和平局面安装了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会将其彻底打破,继而一发不可收拾。这是最坏的结果,也是隋文帝最不想看到的结果,所以他下令赐给这些契丹人足够的粮食供给,让他们回到突厥的统治区内,希望将这个“定时炸弹”扼杀在摇篮里。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他还亲自给突厥可汗写了一封信,为契丹人求情,请求突厥可汗不要因为他们的叛离而惩治他们。 但是,好不容易重聚的契丹人早已经下定了决心,这一次就算死也要死在一起。当隋王朝的诏令抵达时,从突厥统治下回到老家的契丹人坚决地摇头,表示拒绝再次离开自己的族人。隋王朝无奈,最后只好妥协。 于是,分离近半个世纪的契丹八部,终于重新团聚在一起了!虽然此时的契丹八部早已经不是古八部,但这丝毫没有影响他们共同进退的决心。 为了防止再次被拆散,他们总结过去的经验教训,决定成立部落联盟,并由显贵氏族大贺氏担任联盟长,从这时开始,契丹族进入了大贺氏联盟时期。 然而,契丹族的好日子还没有过几天,隋文帝就驾鹤西去了,接任皇位的隋炀帝杨广残酷暴虐,导致天下大乱,群雄竟起,中原地区再次陷入了战火连天的局面。而此时突厥启民可汗去世,他的儿子始毕可汗继承汗位,这位新可汗年轻有为,在他的带领下,突厥实力大增。契丹人眼看南方政权无法继续依附,迫于生存压力,不得不重新臣服于突厥。 很快,突厥成为北方草原的霸主,甚至连刚刚建立的唐王朝都稍逊一筹。但随着中原的统一,唐王朝的实力不断增大,臣服于突厥的契丹又动摇了。 但是反观自身,契丹人清醒地知道,自己的实力太弱了,左边是老虎,右边是狮子,哪一个他都不是对手,让他明确地表明立场,无异于自取灭亡。所以,契丹只好小心翼翼地分别款表称臣,表达自己的温良恭顺。但很明显,契丹人不甘于这样窝窝囊囊地憋屈着,所以,他们时而侵入唐境攻城略地,时而反抗突厥的控制,以此来表达自己对“双面胶”身份的不满。 唐王朝的统治者很清楚契丹人的心思,他们容忍着契丹的不坚定,并积极地拉拢和扶植契丹,明里暗里表示欢迎契丹归附中原王朝。 一开始,契丹人表面点头哈腰,暗地里冷眼旁观。突厥的强大是有目共睹的,他们可不想再重蹈覆辙,万一一个不小心玩火自焚,再次被迫分离,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唐王朝逐渐强盛起来,甚至超过了草原霸主突厥,契丹人心动了。于是,契丹族的君长大贺咄罗试探性地派出使者,牵着名马,带着貂皮等特产,来到长安朝献。唐高祖李渊热情接待了契丹使者,契丹使者感受着天朝上国的风度和气派,默默地在心里打了个好评。从此以后,契丹与唐王朝的来往逐渐频繁起来。 等到唐太宗李世民即位以后,他更加慷慨,先赐给契丹新君长大贺摩会象征可汗权力的战鼓和旌旗——“鼓纛”,又赐契丹君长“国姓”。这让契丹人异常开心,但仍然没能彻底打消他们的顾虑。虽然他们十分想要归附唐王朝,可是总结经验,他们不想再“客居他乡”,被动挨打,所以为了保住最后的地盘,他们宁愿永不表态。 这可急坏了唐太宗了,边疆不稳定,天朝国威就得不到保证,可契丹人就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地不归附,怎么办呢? 最后,唐太宗咬咬牙、狠狠心,决定给契丹更具有实际意义的东西——对松漠地区的军事统治权。于是,唐太宗在北部边疆设了个松漠都督府,让契丹君长出任都督,统治包括今天的西拉木伦河南、老哈河上游、朝阳以北、辽河以西的地区。 虽然这片地区在名义上是唐王朝的疆域范围,但实际上,都督才是这里真正的老大,所以,契丹族权衡利弊之后,欣喜地接受了唐王朝开出的条件,正式归附了唐王朝。从此以后,重聚在一起的契丹人就在这里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并不断养精蓄锐,韬光养晦。 (在隋炀帝初年,契丹族与隋朝发生了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大规模战争。当时,契丹族想趁着隋王朝内部乌烟瘴气之时拣点便宜,派兵劫掠营州,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惹怒了隋炀帝。隋炀帝下令让韦云起护送突厥兵讨伐契丹。 韦云起和突厥兵到达契丹领地以后,说他们只是路过此地,要去柳城和高丽做交易。契丹族人信以为真,对入境的突厥大军毫无防备。结果,当突厥军到达离契丹兵营五十里的地方时,突然加速前进,杀了契丹族一个措手不及,契丹族四万多人被俘虏,其中大部分男子被杀害,女人和牲畜则被突厥和隋朝瓜分。 这次战争给契丹族带来了灭顶之灾,他们失去了近一半的人口,经济、军事等各方面都遭受到了空前的严重破坏。) 第646章 大蜀王又来了(三十一) 对于天朝上国而言,契丹完全不足为惧,甚至有些过于渺小,所以很多时候,大唐王朝并不将这个小小的民族放在眼里,对其经济、军事、制度等各方面的迅速发展,也漠不关心。然而,就是这样一种放任和轻视的态度,让大唐王朝吃了不少哑巴亏,甚至连大唐的命运都因这个毫不起眼的民族而改变了方向。 当时,营州一带连续好几年发生灾荒,农牧无收,百姓生活毫无着落,穷困潦倒,民不聊生。万般无奈之下,契丹君长、松漠府都督李尽忠将灾情上报唐王朝,希望唐王朝能够开仓赈济,解决百姓的生存难题。然而,一次,两次,三次……数次奏请,唐王朝就是迟迟不回复,这让李尽忠十分焦急。 经过一番了解,李尽忠发现他的上书奏请,营州都督赵文翙根本连看都没看,就全部扔进了垃圾桶,然后转身跟家里的姬妾美人饮酒作乐、醉生梦死,仿佛契丹百姓的死活跟他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这让李尽忠十分生气。本来赵文翙不把他管辖区内的各族酋长当人看,动不动就骂骂咧咧、拳打脚踢、肆意侮辱,已经让李尽忠十分不满了,如今人命关天,他竟然仍然视同儿戏,只顾着自己享乐,全然不在乎外面饿殍遍野。李尽忠再好的脾气也无法忍受了。一番挣扎之后,李尽忠找到妹夫、诚州刺史孙万荣,说服他跟自己一同起兵反唐。 让李尽忠感到惊喜的是,起义的旗号一打起来,当地百姓就纷纷投靠起义军,义愤填膺地表示要将当时的统治者赶下台,取而代之。李尽忠惊喜之余,连忙调派兵马,筹备战斗,在他的带领下,起义军一路攻城略地,势如破竹。 看着拿下的大片江山,李尽忠激动了,他感觉到胸腔里有一股莫名的热情正喷薄而出,草原男儿的雄心壮志正展翅翱翔,契丹人不用再寄篱人下、担惊受怕的梦想正在一点点实现。 胜利的喜悦给李尽忠壮了胆,给足了他勇气,他勇敢地站了出来,明确表示要与唐王朝划清界限,不再给唐王朝做奴仆,而要翻身做主人,并自封为“无上可汗”。 这时候,唐王朝的执政者是武则天,她在几年前废了刚刚继承皇位的儿子李显,自立为帝,改国号为周,定都洛阳,李显则被她贬为庐陵王,流放在外。 武则天一心想要自己的娘家人来继承皇位,可是一直苦于找不到正当理由,毕竟李氏才是天下公认的正统,她把皇位传给自己的儿子也是理所当然,传给武氏子弟就显得名不正、言不顺,得不到朝廷百官和百姓的支持。 所以,当契丹起兵的消息传到洛阳以后,武则天欣喜若狂,这可是一个天赐良机啊,契丹几乎属于一个弹丸之地,影响力小不说,人力、兵力、物力也都难以与大唐王朝相抗衡,平定叛乱自然是易如反掌的事情。于是,被喜悦冲昏头脑的武则天根本没有详细了解情况,就马上大张旗鼓地安排武氏子弟带兵讨伐,希望以此来给他们创造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好名正言顺地把皇位传给娘家人。 然而,令武则天失望的是,武氏子弟在平定叛乱的过程中表现极其差劲,不是逃跑,就是躲躲藏藏,更有甚者到处滥杀无辜。结果,在这些无才无能的武氏子弟的瞎指挥下,契丹军一路势如破竹,节节胜利。李尽忠和孙万荣更是打出了“何不归我庐陵王”的旗号,明确表示出对武氏家族的不满。 武则天恼羞成怒,连忙派人联系突厥汗国的默啜可汗,想要联手镇压李尽忠的契丹军。 突厥早就对契丹的叛离怀恨在心,接到武则天的来信,默啜可汗十分欣喜,两人一拍即合。于是,突厥大军趁着孙万荣带兵南下之际,偷袭了契丹后方,占领了新城,李尽忠、孙万荣的老婆孩子以及其他留守人众全部沦为突厥的俘虏。 消息传到前线,契丹军心动摇,气势大跌。此时,李尽忠早已因病驾鹤西去了,孙万荣孤掌难鸣,眼看军心涣散,忧心如焚。但武周军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趁机发动进攻,契丹军被迫边打边退。孙万荣麾下的奚人眼看契丹战败在即,望风使舵,马上投降了武周军,帮助武周军从背后夹击,契丹军最后一败涂地。 孙万荣带着剩余的部下杀出重围,仓皇逃往潞水东,也就是今天的北京通州附近的北运河东面。连番苦战,再加上一路逃亡,孙万荣疲惫不堪,一停下来就觉得身体要散架一般,只好下令让大家在树林里休息。 跟着孙万荣逃出来的家奴,看着跟随孙万荣的残兵败将,知道大势已去,于是趁着孙万荣休息的时候,将孙万荣杀死了。就这样,契丹反对武周的战争最终以失败告终。 而在洛阳,事情却远远没有结束。这场战争让朝中大臣看到了武氏子弟的不成器,于是,他们趁机纷纷站出来拥护李唐。武则天早就对武氏子弟失望透顶,如今又看到人心所向的是李唐宗室,而不是武氏,她知道,如果自己继续一意孤行,恐怕事情就难以收场了,所以只好顺应民意,召回了庐陵王李显,以实际行动向天下人表示她决定立李氏子弟为嗣。 含恨而终的李尽忠和孙万荣,恐怕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们虽然被武则天定义为“叛军”,却在某种程度上成了大唐的功臣,帮助李唐宗室“夺”回了属于他们的皇位,改变了大唐王朝的命运! (契丹这次叛乱不但左右了大唐的命运,还为中国的文学史涂抹了浓重的一笔。在武则天派出镇压契丹叛乱的武氏子弟中,有一个叫做武攸宜的王爷。这个王爷本身并没有多大才能,甚至也跟其他武氏子弟一样,被打得落花流水。但在讨伐契丹的过程中,这位王爷的手下出了一位著名的幕僚——陈子昂。 当时,陈子昂看到武周军连连败退,于是建议武攸宜派遣万人作为前驱来进攻敌人,结果武攸宜根本不搭理他。之后,陈子昂又向武攸宜进言,武攸宜就生气了,一怒之下把他降为军曹。为此,陈子昂郁闷得不得了,只好跑到附近的景点散心,结果触景生情,诗兴大发,写下了著名的《登幽州台歌》。) 在过去一百多年里,契丹八部的可汗一直从大贺氏里挑选,像遥辇氏这样一个实力微弱的部落,从来没有奢望过有朝一日能够登临大宝。 然而,风水轮流转,迟早到我家,就在遥辇氏一直默默无闻地跟在大贺氏可汗背后南征北战时,好运竟然光顾了,可汗的桂冠不小心落在了遥辇氏的帐篷里,这个部落中一个叫做屈列的孩子被推举为可汗。 屈列战战兢兢地接过这个烫手山芋,左顾右盼,想要找个人帮自己出个主意,但得到的回应只是一片死寂。这个时候,没有人敢站出来反对,不是怕遥辇氏部族,也不是完全赞同废弃大贺氏改立遥辇氏,而是因为畏惧总揽军事大权、能够随意生杀予夺和废立可汗的可突于。 可突于一开始只是契丹族内的一名衙官,由于骁勇善战,屡立军功,深得人心,逐渐成为契丹族内的一颗新星,在族中的声望也越来越高,甚至有赶超当时的可汗李失活的苗头。不过,两人还没来得及成为对手,李失活就死了,李失活的弟弟李娑固继承了李失活的位子。 李娑固很清楚自己面临的形势,他明显不想当傀儡,可是军事大权握在可突于的手里,就等于在枕边放了一颗定时炸弹,想要睡好觉,唯有除去可突于。想通了这一点,李娑固一咬牙、一跺脚,决定先除掉可突于再说,否则自己一辈子都不会有出头之日。 于是,李娑固开始召集心腹,秘密商讨“锄奸大计”,同时不断招兵买马,做好了与可突于决一死战的准备。李娑固非常认真,毕竟这是一件大事,而且是值得背水一战的大事,只要迈出了第一步,就绝没有回头的余地,只能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就在李娑固为自己的精密计划暗自窃喜,做梦都梦到自己亲手斩杀可突于,从此独揽契丹大权而乐醒时,现实给了他当头一棒——他跟部下熬了无数个通宵做好的精密计划被泄露了。 得知李娑固密谋的可突于自然是勃然大怒,马上挥兵而至,反攻李娑固及其部下。大军当前,可突于大军扬起的沙尘漫天漫地,望不到人马,只能看到一片黄沙由远而近杀来,杀气腾腾,气势恢宏,李娑固一下子吓傻了。 这场战争,可突于毫无悬念地胜了,李娑固带着残兵败将狼狈地逃亡营州,寻求营州总督许钦澹的帮助。许钦澹得知事情始末,义愤填膺,马上表示要帮李娑固报仇雪恨,夺回大权,除掉可突于。 于是,许钦澹命令部将薛泰带领五百精兵,联同奚王李大辅和李娑固的军队,一同雄赳赳、气昂昂地朝着可突于大军而去。结果,又被可突于打得落花流水。不仅如此,可突于还临阵斩杀了李娑固和李大辅,生擒了薛泰。 可突于自然而然成了契丹部的老大,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自立为可汗的时候,他做出了一个令人意外的决定——推举李失活的另一个弟弟李郁于为可汗。 可突于很清楚当时的情况,虽然他与李娑固的战争属于族内战争,但是一方面唐王朝的官员许钦澹掺合进来了,另一方面唐玄宗李隆基即位以后,当时还靠在突厥这棵大树下的李失活就马上带领部众复归唐王朝,唐玄宗一高兴,重新设立了松漠都督府,任命李失活为都督,之后的可汗也都继承松漠府都督这一职位,可以说,契丹可汗不仅仅是契丹的可汗,更是唐王朝的官吏。 如今,他让唐王朝吃了败仗不说,还杀了唐王朝的官员,想必皇帝老儿肯定早就被气得吹胡子瞪眼了。要知道,唐王朝若是大军压境,就不仅仅是他可突于吃不了兜着走那么简单了,只怕整个契丹都得给他陪葬。左思右想以后,可突于马上让李郁于派遣使者入唐谢罪,同时请求唐王朝的认可。 唐玄宗听了使者的话以后,龙颜大悦,也就顺水推舟地给了李郁于封号,并嫁了个燕郡公主给他。 可惜,好景不长,没过多久,李郁于就病死了,他的弟弟李吐于继位。李吐于跟可突于不断明争暗斗,想要夺回大权,结果一败涂地,带着燕郡公主逃往唐王朝。 可突于又立了李尽忠的弟弟李邵固为可汗。但李邵固是个明显的“亲唐派”,这让可突于忍无可忍,最后一怒之下把李邵固杀了。 就这样,掌握军事大权的可突于一次又一次地废掉自己的首领,寻找听话的“傀儡可汗”,唐王朝虽然对此有所不满,可由于鞭长莫及,只好听之任之。 但是,这一次可突于纠结了,似乎不管立大贺氏家族的哪一个为可汗,他们都会想方设法地除掉他,独揽大权,他的利益永远都无法保障。那么,要怎样才行呢? 经过数天不眠不休的思考以后,可突于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在其他实力较弱的家族中选择可汗。于是,出身于遥辇氏的屈列就成了这个幸运儿,被可突于推上了汗位。 屈列乃至整个遥辇氏对此都心惊胆战,时刻如履薄冰,生怕自己随时都会步前几位可汗的后尘,所以,族内一切大小事务,屈列都会先行问过可突于,然后才做决定。这让可突于非常高兴,他觉得自己这次终于选对人了。 但是,远在长安的唐玄宗却不高兴了,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可突于,而可突于却丝毫不加收敛,反而变本加厉,一次又一次地废立契丹可汗。终于,当可突于兴高采烈地立了遥辇氏的消息传到长安,又大张旗鼓地表示要跟唐王朝划清界限,从此与突厥一家亲时,唐玄宗忍无可忍了,他下令让幽州长史赵含章等人发兵讨伐契丹,结果大获全胜。 但可突于是铁了心要跟唐王朝对抗到底,他从突厥搬来救兵,大肆侵扰唐王朝北方边境,以宣示他才不怕唐王朝!唐王朝负责守边的幽州长史薛楚玉率领万骑反击,结果由于过于轻敌而损失惨重。这个消息传到长安,唐玄宗龙颜震怒,恨不得直接把薛楚玉给千刀万剐了。等到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他马上派遣大将张守珪为幽州长史,讨伐可突于。 张守珪是个聪明人,他知道唐王朝的大军虽然厉害,但是与契丹和突厥这些擅长骑射的民族硬碰硬,就算最后侥幸获胜,也是损失惨重。所以,他思前想后,决定从契丹内部下手。 他知道,大贺氏当了一百多年可汗,对权力和可汗之位的看重肯定是根深蒂固的,而遥辇氏只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弱小部落,想要大贺氏心甘情愿地让出可汗之位,让遥辇氏从此平步青云,那肯定比登天还难。 于是,他找到了一个人。这个人叫做李过折,是被推翻的大贺氏一族的人物,当时正在松漠都督府里做衙官。张守珪知道他对可突于独揽大权十分不满,于是,就暗中派人与他联系,希望能够联手除去可突于。 李过折分外高兴,他早就看可突于不顺眼了,可是自己一没实力与可突于对抗,二没把握能一举击败可突于,万一偷鸡不成蚀把米,那就太得不偿失了,所以他只好按兵不动,静观其变,伺机而动。 张守珪使者的到来正合了他的心意,两人一拍即合。于是,张守珪带兵正面攻击可突于,李过折则按照计划暗中埋伏。最后,张守珪大败可突于,可突于看部下军心涣散,只好率兵后撤。到了晚上,李过折就趁着夜色斩杀了可突于和屈列可汗,坐上了契丹可汗的宝座。 然而,可能真的大贺氏气数已尽,经过可突于来来回回的折腾,大贺氏的实力和威望早已经日薄西山,虽然屈列只当了几天的可汗,但在契丹族内,新兴的遥辇氏却是众望所归。李过折当上可汗以后,契丹族人却都不愿意买他的账,渐渐地,连他的部下也有了反叛之心。最后,李过折的部下耶律涅里杀了李过折全家,推举遥辇氏的李怀秀为可汗,也就是历史上的“阻午可汗”。 就这样,契丹的领导权最终还是落在了被命运意外选中的遥辇氏手中,此后的历代可汗也都从遥辇氏选出,总管族内一切事务。耶律涅里则总揽军事大权,世代继之,直到他的后人耶律阿保机建国,追封他为“辽始祖”。 遥辇氏联盟的首领称为可汗。各部落首领称为夷离堇,从部落贵族中选举产生,他们的权力非常大,不仅能够共同参与决定联盟内的重大事务,而且还能够任免联盟首领。 遥辇氏联盟的军事首长也称为夷离堇,涅里就是联盟首任夷离堇。后来,夷离堇的职位逐渐被部落中的显贵家族所控制,一直由迭剌部的夷离堇兼任,他们不但掌握着联盟的军事大权,还决定着联盟对外的征伐权,进而控制了整个联盟的一切裁判权。遥辇氏后期,迭剌部首领甚至也可以举行柴册礼。所谓柴册礼,就是积薪为坛,可汗受群臣所上玉册,然后燔柴祀天,是王权的象征。这表示这一时期夷离堇的权力已经不在可汗之下! 第647章 大蜀王又来了(三十二) “营州之乱”让契丹成了大唐王朝的功臣,促使李唐宗室夺回了皇权。但契丹族给大唐王朝带来的惊喜却不止这一件,八十多年以后,契丹族又给大唐王朝送上了一个别开生面的贺礼——“安史之乱”。 “安史之乱”的主人公安禄山原本只是一个混迹街头的小混混,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甚至连生计都得不到保障。如果不是契丹人,恐怕他一辈子都只能这样浑浑噩噩,无法平步青云、呼风唤雨,更无法在历史上留下大名了。 那时,契丹族内发生内乱,可突于杀死了可汗李邵固,立遥辇屈列为可汗,想要带着契丹部众投靠突厥。李邵固的老婆东华公主仓皇逃回唐王朝,向朝廷报告了可突于的反叛,并哭着请求唐玄宗为她报仇。 唐玄宗早就对可突于忍无可忍,趁着这次机会,决定好好教训教训可突于,于是马上派兵讨伐契丹。无奈人算不如天算,唐军却连吃败仗。最后,唐玄宗派遣大将张守珪为幽州长史,讨伐可突于。 张守珪很清楚“知彼知己、百战不殆”的道理,他认为之前的将领连吃败仗,并不是带兵打仗的能力不行,而是根本不了解契丹内部的情况。所以一到达军营,张守珪就立即召集部将开会,让他们紧急招募熟悉契丹情况的幽州当地人入伍。 一时间,幽州城内人满为患,很多人都慕名而来,既有想趁机换几两银子花花的,也有想借此机会施展抱负,万一一不小心从此平步青云,那岂不是美上加美?安禄山的家里也早已经揭不开锅了,为了赚钱,他也来凑热闹了,而且幸运的是他被选中了。 刚进部队的安禄山,一没推荐人,二没高学历,三没战功奇才,所以只能做一个小小的捉生将(一种低级军官)。但他勇猛善斗,精明狡黠,很快就展现出卓越的军事才能,屡立奇功,得到了张守珪的赏识,将他收为养子。 但这样一个偏远地区的小小将领,就算再有奇功战绩,再骁勇过人,恐怕也只能一辈子生活在养父张守珪的光环下,不会有太大的发展。就在这时,契丹人给安禄山创造了他人生中的第二次机会。 在一次战斗中,安禄山仗着自己骁勇过人,能够以一当百,不听他人劝告,贸然前进。结果中了契丹人的埋伏,全军覆没,只有安禄山一人死里逃生,逃回了幽州。 张守珪大怒,马上下令要依法处斩安禄山。临刑之前,安禄山大喊:“男子汉大丈夫,谁不想灭掉奚人和契丹?为什么要杀我!” 这时候,张守珪的怒气已经消了。一冷静下来,他就后悔了,安禄山这次贸然前进、导致全军覆没固然有错,但他的确是个将才,而且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因为一次过错就斩杀一个良将,实在很可惜啊。但身为幽州长史,话已出口,怎能无故收回呢? 张守珪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把安禄山解送到长安,让皇帝来处置。而他自然在呈文里努力地帮安禄山说好话。 唐玄宗看到张守珪的呈文以后,果然如张守珪所料,觉得安禄山是个难得的人才,于是就下令赦免了安禄山,只是免去了他的官职,让他做个普通士卒在军前效力,戴罪立功。 就这样,契丹人给安禄山创造了一个因祸得福的机会,让他在皇帝面前露了脸,在朝野中也成了一个小有名气的人物。 安禄山回到幽州以后,张守珪对他更加青睐有加,并不断给他创造机会,让他戴罪立功,甚至把接待朝廷派往幽州的各方面人员的任务也交给安禄山去做。 安禄山生性圆滑,善揣人意,又懂得谄媚巧言、阿谀奉承,再加上刻意讨好、巴结,那些朝廷派来的官员都被他哄得心花怒放,每次都是拎着大包小包的礼品,兴高采烈地返回长安。这一招果然奏效,没过多久,安禄山就在朝廷里赢得了一片赞誉。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那些享受过安禄山奉承拍马、巴结贿赂的官员,回到朝廷以后,不断在唐玄宗面前夸赞安禄山,说他才能卓越,卓尔不凡,是个难得的人才,又为他只能做个小小的士卒感到惋惜,言外之意,自然是希望朝廷重用他。 唐玄宗早就对安禄山有了一个先入为主的好印象,又听到这么多从幽州回来的大臣异口同声地夸赞他,于是顺水推舟,开始一步步提拔安禄山。于是,借由契丹发家的安禄山开始平步青云,最终当上了平卢节度使。 这时候,可突于已经死了,阻午可汗是个和平主义者,他带领契丹部众重新投降唐朝,表示愿与唐王朝重修旧好,永结友谊。唐玄宗自然十分高兴,不仅赐阻午可汗汉名李怀秀,让他做松漠府都督,还封他为崇顺王,嫁了个公主给他。 阻午可汗过够了担惊受怕的生活,早就想过几年太平日子,唐王朝的回应让他感激涕零,一回家,他就奋发图强,带着族人全心全意搞发展,暂时将战争抛到了九霄云外。 这可急坏了安禄山。契丹不惹是生非,他就没有用武之地,自然也就没法继续升官发财。可是,契丹人太平日子过得风生水起,死活就是不肯犯境侵扰,安禄山总不能写封信给阻午可汗,让他起兵造反吧? 这当然没有难倒安禄山。他思索良久,决定人为地激发契丹对唐王朝的不满。这一招果然奏效,在他不断派兵侵掠契丹以后,契丹人对唐王的信赖越来越少,不满越来越多,从一开始的派人讲和,逐渐变成了带兵反击。 安禄山心花怒放,眼看契丹与唐王朝的战争已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他便狠了狠心,决定再下一剂狠药。 这天,安禄山在自己的府上摆下了鸿门宴,邀请平卢附近的契丹、奚族等族的首领和将士来参加宴会。在酒席上,他用药酒灌醉了这些首领和将士,把他们统统杀了,并把首领的头颅砍下来,派人送去朝廷报功。 对于安禄山这次的功劳,朝廷上下举朝欢腾,唐玄宗更是欣喜若狂,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不仅大肆赏赐安禄山,还称他是自己倚重的“安边长城”。安禄山一边谦虚地接受了唐玄宗的赏赐和夸赞,一边又趁机索要军饷和粮草,扩充自己的实力。此时唐玄宗龙颜大悦,对他的请求自然统统恩准了。 但契丹人却不干了,他们无法继续忍受唐王朝这种无休止的侵扰了,于是,阻午可汗和涅里杀了唐朝公主,发动了叛乱,举族投奔回纥。 安禄山一看形势不对,契丹不陪自己玩了,那自己凭借什么谋求政治利益?万一搞不好,皇帝觉得边境安定了,自己也没啥利用价值了,就来个兔死狗烹,那他安禄山辛辛苦苦奋斗大半辈子,绞尽脑汁地谄媚巧言,费尽心机地阴谋阳谋,岂不都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安禄山越想越不对,尤其看着契丹都懒得搭理他了,他知道自己的好日子要到头了,他纠结了。但他并没有因此而灰心丧气,在某天灵光一闪以后,安禄山决定先下手为强。于是,安禄山在范阳起兵,发动了叛乱,攻向洛阳。“安史之乱”从此揭开了序幕。 这是契丹始料不及的,他们想不到他们成就了安禄山,却也因此将大唐从强盛推向了衰落。 (阻午可汗一开始并不是“亲唐派”,而是心向突厥,所以上台以后,马上带着契丹族众投靠了突厥。 但是,此时欧亚草原上的回纥民族正在不断壮大,没过多久,回纥民族就灭掉了突厥,建立了回纥汗国。阻午可汗一看连突厥都被灭了,吓得心惊胆战,连忙举族投奔唐王朝。唐王朝并没有追究他之前的过错,而是封他为松漠府都督、崇顺王,并把静乐公主嫁给了他。 之后,阻午可汗很想太太平平过日子,同时努力发展壮大本民族,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个安禄山,逼迫他再次叛唐。) 草原是一个缔造英雄的摇篮,然而,在过去的数百年里,契丹族始终没有诞生一个真正的英雄,一个能够带领契丹走向辉煌的英雄。于是,一个改变历史、改变契丹族现状的英雄应运而生了,他就是耶律阿保机。在他的努力下,一个延续两百多年的契丹帝国诞生了!在数代人的努力下,这个草原帝国迅速地壮大起来,并让南方政权俯首称臣,俨然成为草原上升起的一颗新星! 公元872年的一天,契丹族迭剌部耶律家族的一座帐篷里,霞光万丈,香气宜人,周围的妇女、嬷嬷忙得手忙脚乱,都在伺候即将分娩的那位孕妇。忽然,一声响亮的啼哭传来,接着耶律家族的当家主母抱出了一个体如三岁孩童的婴儿,这就是后来带领契丹不断壮大的耶律阿保机。 看到如此异象,再想起媳妇怀孕时做了太阳坠入怀中的胎梦,阿保机的奶奶真是又喜又恨。她知道,出生即有祥瑞之兆,表示这个孩子绝非寻常,长大后一定能够做出一番大成就。然而,考虑到当时的情况,她不免又生出无限担忧。 当时的契丹族内部,权力斗争极其剧烈,阿保机的爷爷、父亲和叔伯都已经卷入其中,整个家族每天都被紧张和担忧的雾霭笼罩,无时不刻不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阿保机出生就如此与众不同,必然会让对手把他当作潜在的竞争对手,在他还没有自保能力的时候就先下手为强,将其铲除,以绝后患。经过一番慎重考虑之后,阿保机的奶奶决定把阿保机带在自己的身边,并涂黑了他的脸,藏在附近的毡帐里。 奶奶的预料果然没错。阿保机从一出生就显示出了超乎寻常的能力,出生没几天就会爬了,三个月就会走路。会说话以后,阿保机更是出人意料地自称有神人相护,甚至经常猜中还没发生的事情。 这时候的阿保机虽然只是一个黄口小儿,但所思所想所说,已经都是族内事务了。甚至连他担任契丹夷离堇的伯父,都常常找他讨论重要事情,征求他的意见。 等阿保机长大以后,更是卓尔不凡:身长九尺,丰上锐下,目光如炬,能够拉开一百五十公斤的大弓,而且机智勇敢,能骑善射,深受族人的拥护和信任。痕徳堇可汗见阿保机如此英勇善战,是个难得的人才,就把他调到自己身边,担任自己的亲兵卫队长——挞马狘沙里。 虽然挞马狘沙里只是一个小官,但阿保机却做得有声有色,并在此期间充分展现了自己卓越的军事才能,先后带领部下降服大小二黄室韦、乌古部等几个部落,赢得了族人的一片好评。 转眼间,阿保机已经三十岁了,凭借非凡的才华和战功,阿保机被推举为迭剌部的夷离堇,掌握了部族的军事大权。这时,正值血气方刚的阿保机首先要做的自然是建功立业,带领族人开拓一方更广阔的天空。 他不断带兵四处征战,接连攻破室韦、奚等部落,又南下进攻汉族聚居地,俘获了一些汉人和大量的粮食、牲畜等。胜利带来的丰厚战利品,在促使迭剌部经济实力和作战实力迅速提升的同时,也为阿保机树立了更多威信。 后来,阿保机如愿地继承了伯父的于越职位,独掌部落联盟的军政大权。这时候,虽然阿保机不是可汗,但对于靠武力征服而立足的草原民族而言,掌握了军政大权,就等于掌握了整个契丹联盟。可以说,这时候,阿保机已经是契丹实际上的老大了。 阿保机果然没有令族人失望,当上于越以后,他不断带兵攻伐周围部落,并开始向南发展势力,不仅获得了丰厚的战利品,也使契丹民族的实力和威望大大提高。 渴望强盛的契丹人,深深地意识到一个严峻的问题:想要成为草原霸主,必须要有一个像阿保机这样强大的领导人。 然而,回顾他们的联盟盟主痕徳堇可汗,实在让人汗颜得五体投地。他不仅仅是个碌碌无为的平庸之辈,继位以后毫无建树,而且还是个胆小如鼠的软弱之人,遇到事情不是以强有力的手段加以解决,而是首先被吓得屁滚尿流。 第648章 大蜀王又来了(三十三) 某次,在契丹族与幽州刘氏父子的战争中,痕徳堇可汗的儿子被俘虏。痕徳堇可汗得知消息以后,愣了半天,直到身边的人催促才回过神来。就在大家等着他慷慨激昂地发誓与刘氏父子不死不休的时候,他却默默地退了出去,不但没有发兵解救儿子,反而挑选了五千匹好马,恳求刘氏父子允许他用马匹换回儿子。 刘氏父子大感意外,同时也觉得痕徳堇可汗是个软柿子,能捏就得好好捏,于是一口回绝了痕徳堇可汗的要求,并暗示他拿出更多“诚意”。 契丹族人听说以后,异常气愤,觉得刘氏父子欺人太甚,纷纷表示要跟他们决一死战。但痕徳堇可汗根本不理会族人的义愤填膺,而是恭恭敬敬地向刘氏父子乞求结盟,承诺从此以后定期纳赂,同时连夜带着族人跑回北地,不敢再贸然南进。 这一切都让争强好胜的契丹人十分不爽,他们费尽心机,想要激发痕德堇可汗“开窍”,但无奈总是徒劳无功。 终于,有人想出了一个好办法,于是就对痕徳堇可汗进言说刘仁恭每年秋霜以后,都放火烧毁契丹人的牧地草场,导致族内大量牲畜因为缺乏草料而饿死,甚至族人也因为忍饥受饿,常有饿死,希望痕徳堇可汗为族人讨回公道。 可令契丹人大跌眼镜的是,痕徳堇可汗在冥思苦想几天以后,召开部落会议,表示应该送给刘仁恭更多的宝马良驹,好请求他卖给契丹一些草场。 阿保机十分清楚,痕徳堇可汗的这些软弱作风,让族人非常不满。于是,他利用这个大好机会,提出遵照合法的传统制度选举可汗。 按照契丹人的风俗,做可汗的人必须有德行功业,否则就该退位让贤。软弱无能的痕徳堇可汗在位期间,不仅没有帮助族人聚敛财富,也没有壮大契丹,甚至让契丹人脸上蒙羞,所以,阿保机的建议一提出,就得到了族人们的强烈支持。 结果,阿保机毫无悬念地赢得了大部分族人的支持,成为契丹联盟的新可汗。 成为契丹可汗以后,阿保机仍旧带兵四处征战,将契丹的领土扩张到了现在的长城以北的大部分地区,并与李克用会盟,相互交换战袍、战马等,一起打败了刘仁恭,获得了大量财富。 另一方面,阿保机不断培植个人势力集团,建立了自己的侍卫亲军,还建立了专门管理皇族事务的宗正官,也就是惕隐,为日后的建国称帝做好了准备。 (阿保机的伯父耶律释鲁有个老婆萧氏,跟耶律释鲁的小儿子耶律滑哥相互爱慕,勾搭成奸。耶律滑哥担心父亲知道自己与庶母的苟且之事以后会惩罚自己,于是联合耶律罨古只和萧氏的兄弟设计害死了父亲。消息传出,被释鲁扶植起来的迭剌部夷离堇耶律辖底连夜逃跑,迭剌部一夜之间危机重重,内乱随时都会发生。 这时候,阿保机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挞马狘沙里,但他不惧艰险,挺身而出,主动向痕徳堇可汗请缨,承担起破案重任。令人惊喜的是,他很快就将案件侦破了,将耶律罨古只、萧氏及其兄弟绳之以法,稳住了迭剌部的局势。也正是这次事件,让阿保机成功地坐上了迭剌部夷离堇的位子。) 随着汗位不断巩固,耶律阿保机便将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征服其他草原民族上,企图打造一个新的草原帝国。征服室韦、乌古、女真等部落以后,阿保机将目光转向了西面的部落,首当其冲的就是奚族和黑车子室韦。 黑车子室韦是个小民族,在契丹铁骑的连番征伐下,很快就屈服了。而奚族,却仍旧顽强地跟契丹作斗争,这让阿保机十分头疼,却也激发了他非征服奚族不可的欲望和决心。 奚族,一开始叫做库莫奚,隋朝的时候简称为奚族。契丹在独立登上历史舞台之前,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部族,就躲在库莫奚部落联盟的羽翼下生存。 后来,随着契丹族的逐渐壮大,两个民族便在和平谈判的基础上分道扬镳,各自独立发展:契丹族游牧在冷径山以东的潢水、土河流域,奚族则生活在冷径山西面的土河上游地区。 这样过了好几百年,两家时而亲如一家:这家有了困难,那家也会帮忙,那家有了危机,这家也会伸出援助之手。时而兵戎相见,恨不得杀个你死我活,从此独占冷径山东西。然而,斗来斗去,两个民族谁都没有此消彼长的趋势,反而共同繁荣、共同强大起来。 一山不容二虎,两只老虎斗争久了,就肯定有一个占上风,一个落下风。在长期联合与斗争的过程中,契丹渐渐掌握了草原生存的规律,并不断自我提高,成为了一只猛虎,稳稳地占据了上风。 特别是阿保机的祖父辈担任夷离堇的时候,契丹已经成为周围部落中的佼佼者。强大起来的契丹一想到几百年来的纠缠不休,真是恨得夜不能寐、食不知味,他们觉得分出胜负的时机已经到了,于是开始对昔日的伙伴兼敌人——奚族大规模用兵。结果显而易见,奚族大败,一些部族被迫归附契丹。 之后,在契丹的不断征伐下,奚族渐渐分成了三大部分:一部分成为契丹的俘虏,也就是被征服奚;一部分游牧在燕山山脉中东段以北以及琵琶川地区,为东部奚;另一部分西迁到燕山山脉西段地区,为西部奚。 在阿保机担任夷离堇的时候,契丹劝降了东部奚,并不断加强对东部奚的管束,这使得东部奚中一些不愿被契丹奴役的人,不断逃离到西部奚。阿保机当上可汗以后,契丹内部一些反对阿保机的人也投奔去了西部奚。西部奚就这样一下子成了阿保机的眼中钉、肉中刺,阿保机无时无刻不想着除之而后快。 就在这时,被征服奚中一部分被安置在乌马山的部落爆发了叛乱,阿保机怒火中烧,在平定叛乱以后,迁怒于西部奚,亲自带领大军雄赳赳、气昂昂地朝着西部奚挺进。 西部奚所处地形险峻,易守难攻,再加上契丹军初来乍到,不熟悉地形,几轮攻击下来,契丹军没有占到半分便宜。 这让阿保机恼羞成怒,他想起了过去几百年,他的祖先们与奚族旷日持久却始终平分秋色的战争,他痛恨那种只有流血死亡和冲锋陷阵,却没有胜利的战斗。同时,他也十分清楚,一旦战争陷入持久战,那将对自己十分不利,不说士卒们会思念家乡,士气低落,迟迟看不到胜利也会打击士卒们的信心,更何况他们远道而来,一旦粮草不接,那将会输得惨不忍睹。 想到这些,阿保机渐渐冷静下来,开始思考新的征服西部奚的办法。终于,他灵光一闪,决定双管齐下:一边不断挥军征伐,让西部奚知道契丹的厉害,一边派人前去劝降。 然而,令阿保机意外的是,劝降的效果并不明显。由于西部奚中既有奚族中的反契丹分子从中作梗,又有投奔过来的反对耶律阿保机当政的契丹贵族不断游说,结果,投降的奚族部落寥寥无几,就算有几个今天投降了,明天又可能改变主意,叛离而去。 这让阿保机十分恼火。于是,他重整兵马,重新制定作战方案,紧急部署,开始全方位、大规模地扑杀西部奚。一时间,契丹兵马气势熏天,厮杀声响彻苍穹,一路势如破竹,没过多久,就完全拿下了大半个西部奚,剩余的一小部分仓皇撤退到伪州境内,直到辽太宗耶律德光获取幽云十六州以后,才彻底归附契丹。 这一切,东部奚都看在了眼里。他们当初是没动一刀一枪就归附了契丹,所以没有想到契丹竟然如此凶猛,差点灭了整个西部奚。看着同族人的悲惨遭遇,他们心底汹涌澎湃,仿佛看到了自己部落的未来。一些人再也忍耐不下去了,开始光明正大地反对契丹的统治。 阿保机眼看一波刚平、一波又起,觉得自己放任奚族太久了,是时候好好教训教训他们了。于是,他马上挥师东进,分兵征讨东部奚。结果自然是大获全胜。 就这样,西部奚和东部奚都被契丹相继征服了,奚族所居之地也归契丹所有,契丹帝国的版图得到了进一步的扩大,南到燕山山脉(也就是长城一线),西到阴山。 (西部奚和东部奚成为了契丹的属部以后,新的问题又出现了,奚族与契丹部落联盟有着相同的一套管理体制,如果把奚族强行纳入契丹属部管理,废除他们原有的政权机构,显然不现实。可是,不然又该怎样管理奚族呢? 阿保机并没有被这个问题难倒。他决定向中原王朝学习,将奚族部落重组,保留原来奚族王族的五帐,并让他们继续享受原来奚王族的待遇,全部由奚王府管辖。除此以外,奚王府仍然有相对独立的部落自由主权,这样一来,奚族就成为了名副其实的“一国两制”下的“民族自治区”。等到辽圣宗时期,奚王献出了牙帐地,开始完全由契丹部落来管理。) 阿保机当上可汗以后,混得可谓是风生水起。他不断对外征伐,对内调整,使得可汗的权力越来越大,逐渐成为至高无上的象征。然而,就在阿保机洋洋得意于自己的丰功伟业之际,各种羡慕嫉妒恨也接踵而至,越来越多眼红的人开始默默地做起了可汗梦。 当时,按照契丹传统,可汗之位是世选制,也就是说凡是耶律家族的成年男子,只要有能力和功绩,就有机会成为下一任可汗。但是,阿保机做可汗做上了瘾,不想按照传统让出汗位,这样一来,他那些已经成年的叔叔和弟弟们就不乐意了,纷纷暗中磨刀霍霍,企图以武力解决可汗换届问题。 最先忍耐不下去的是剌葛、迭剌、寅底石、安瑞四人。他们勾结在一起以后,没事就关起门来商量如何除掉阿保机,夺得可汗之位。日子久了,就被安瑞的妻子发觉了。她了解到安瑞四人要密谋造反以后,整天心惊肉跳、寝食不安,最后终于狠下心向阿保机告密。 阿保机勃然大怒,决定先下手为强,于是马上派人将谋反的四个弟弟抓了起来。但是,他们毕竟是自己的亲兄弟,阿保机实在不忍心杀他们,就跟他们“敞开心扉”地深入交谈,表示自己并不是要霸占着可汗的位子不放,但也要等下次改选再说。 四个弟弟见阿保机不但没有处罚他们,还这么情真意切地跟自己谈话,深受感动,纷纷表示愿意相信阿保机。为了给他们吃上定心丸,阿保机带着他们一起登山杀牲,向天发誓说下次可汗改选大会上一定会交出汗位。 下次换届大会很快就来了,这让阿保机恨得牙痒痒,因为就算别人不知道,他自己也很清楚之前用的只是缓兵之计,可汗之位他还没坐够,怎么能随便让出去?可话已出口,怎么办呢?这时,阿保机正带兵攻打周围部落,他灵机一动,就派人告诉弟弟们他现在军事繁忙,实在抽不出时间参加换届大会。 弟弟们一看,又被阿保机放鸽子了,心里十分不爽,就凑在一起商量到底该怎么办。商量来商量去,他们得出一个跟之前一样的结论:只能借用武力来逼迫阿保机退位让贤了。这一次,除了上次的四个人,新任惕隐耶律滑哥也加盟到了反叛队伍中。 经过一番密谋,他们决定趁着阿保机带兵征伐术不姑部的机会,劫持阿保机参加换届大会。于是,带兵攻打平州凯旋的剌葛,在半路上调转矛头,阻挡了阿保机的归路,企图以此强迫阿保机召开可汗换届大会,并交出象征可汗权力的战鼓和旌旗——“鼓纛”。 阿保机万万没有料到,自己的兄弟竟然在他凯旋之际向他发难,一时间,震惊、愤怒汹涌而至。但他毕竟久经沙场,定力过人,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开始思考该如何应对这个麻烦。 可汗换届大会是契丹传统,弟弟们并没有错,而之前自己也说了要参加这次的改选,如今又以各种理由拒绝参加,所以才让他们抓住了把柄。想通了这一点,阿保机意味深长地笑了,既然他们谨遵“传统”,那么就让所谓的“传统”来对抗他们吧。 关于读书 1、毛姆在其《读书心得》说过:读书应该是一种享受;当你拿起一本书后,对它是一种责任,略读,经读,反复读,请你一定要完成它。 上面有句原话:“你最好还是随你自己的兴趣来读,我甚至都不认为你一定要读完一本再读另一本。我自己就喜欢同时读四五本书,因为我们的心情毕竟天天都在变化,即便在一天里,也不是每小时都热切地想读某本书的。我们必须适应这样的情况。我当然采取了最适合我自己的办法。早晨开始工作前,我总是读一会儿科学或者哲学方面的著作,因为读这类书需要头脑清醒、思想集中,这有助于我一天的工作。等工作做完后,我觉得很轻松,就不想再进行紧张的脑力活动了,这时我便读历史、散文、评论或者传记;晚上,我看小说。此外,我手边总有一本诗集,兴之所至就读上一段,而在我床头,则放着一本既可以随便从哪里开始读、又可以随便读到哪里都能放得下的书。可惜的是,这样的书很少见。“ 2、我就深有这样的体会,马塞尔·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我曾经读了一部分放弃了,对于这种意识流小说刚开始其实很不适应,长句特别多,从头到尾你可能根本获得不了什么东西,等你把一段读完,可能开头都忘记了,但你不得不承认,他写得很细,文笔也很好,所以我决定间歇性读下去,因为他实在太长了,这是一部影响了后来很多作家的书。 3、这里重点推几部国外的小说,卡勒德·胡赛的《追风筝的人》,这个以阿富汗,塔利班为背景的小说绝对是一部经典,幽默又不失感人,有时候偶尔去翻翻各大榜单上的书,还挺不错。 后面依次又写了《灿烂千阳》、《群山回唱》,我还没看,应该都不错的,文笔毕竟已经纯熟了。 4、阿道司·赫胥黎《美丽新世界》,这部小说让我想到了当初好莱坞排的一部《逃出克隆岛》,这个和《1984》奥威尔,《我们》扎米亚京为反乌托邦三部曲。 什么是乌托邦?愿意:天堂、伊甸园、桃花源等宗教或世人的美好愿景,用世俗的话来讲,就是共产共妻。更深的我就不谈了。 《美丽新世界》就塑造了这样一个世界,那个世界有无数个不是用两性繁殖孕育出来的你,我,以物理学上的α阿尔法;β贝塔;γ伽马δ德尔塔;ε伊普西龙进行了等级划分,读来很沉重和荒诞,第一眼我就被它吸引进去了。 5、既然写到了毛姆,就必须推他的几本书了《月亮和六便士》:知乎上有句话说的很好,无论处在怎样的境地,无论年龄,受教育程度,外界环境如何,我们都有选择一生中最想为之努力的东西与自由。这种自由只取决于我们自己,与其他任何东西无关。当我们有勇气作出选择的时候,就已经身在生命的自由之中了。 虽然我心安处是故乡,但我并不完全赞成这样的生活方式,在你没有达到完全的财务自由之前,这必须得慎重,以后你面对的可是数不尽的流言蜚语和各种各样的压力,甚至来自活下去的压力。现在社会上很多北漂流浪歌手就是这样的例子。大冰的《他们最幸福》《乖,摸摸头》《阿弥陀佛么么哒》《我不》这些中篇小说集里面就写了这些各种各样的人。 毛姆《人性的枷锁》,《刀锋》这些我暂时还没看,了解我的都知道,我从不在一个作家的作品上作过多的停留,会是一个循环。 6、《冈底斯的诱惑》马原,这本书里面写到了西藏的天葬,有兴趣的可以去读一下。 7、《红粉》、《妻妾成群》苏童写女人真的写得很好,不过都是悲剧,我看得都是中篇故事集,其它的就不举例了。 《红粉》是刚刚解放后那些妓女怎么从良的问题。 《妻妾成群》再现了一个封建家庭的一夫多妻悲剧 《黄雀记》是苏童最近凭借它获得了矛盾文学奖,讲80年代因为一起强奸案从三个亲历者的三个方面反映了社会的变迁。 8、《繁花》金宇澄,和《黄雀记》是同一批获得矛盾文学奖的,上海整个的变迁,方言很地道,写作方式有点像《***的葬礼》,繁花开始要多一条线,写了三个年代。 我对最近这两届茅盾文学奖是有些失望的,类似于《李自成》《金瓯缺》《张居正》这样的纯正历史小说居然一部都没有,人生能有几个四年,现在愿意静下心来写历史小说的人真不多,京东、当当网上反反复复就那么几部,泱泱大国上下五千年这么长的历史,日本一个弹丸小国都开始剽窃我们的历史人物了,五代史为什么就没人敢去写呢?哎,说起来满满的眼泪。 9、《喜宝》亦舒,我很少看言情小说,这一本是个例外,女主角很毒舌,很彪悍,和以前电视剧上看见的那些苦情女主角完全不同,一根棍子干翻一车人,不知道是不是香港版的《呼啸山庄》,后面这部小说我没看,不敢过多评论,但小说里面多次提到了《呼啸山庄》。 10、《酒徒》刘以鬯,这看起来像一本推荐小说的读书笔记,其实他真的是一本具有先锋性的小说,作者本身是一个编辑,说实话,有人不一定会喜欢,但我孜孜不倦的将他读完了,可惜作者其它的小说没找到,喟然长叹。 11、《杀夫》李昂;这是一本很诡异的小说,里面充满了冷暴力,为什么最后会发生那样的事,我最后也没弄懂,我只能说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意识形态。 12、《红高粱》莫言;故事讲得很好,我对他的语言有点不适应,这只能怪我。 13、《桑青与桃红》聂华苓;第一封信有点类似于孤岛求生记,船上人的各种表现写得很精彩,可惜有点虎头蛇尾,或许是作者的亲身经历,为什么不杜撰一番,或许她忘记了这本身是一部小说。 14、《罗生门》芥川龙之介,这个是日本早期写短篇小说的一个大家,写的真的很不错。 15、《名人》川端康成;写的日本围棋七段人生最后一场比赛的一个大家,一局围棋整整下了四个月,有时下一个子要花上他们几个小时的时间,这是一部可以了解真正围棋的书,相比较村上春树,我更喜欢川端康成,没有什么理由,就是简单的喜欢,下次我会推其它几个日本作家,都是早期的。 16、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防守》;写国际象棋的,比茨威格的《象棋》要详细得多,但为什么高手最终都类似于欧阳锋的悲惨结局?或许我懂了,或许你懂了,谁又能真的知道呢? 这次推荐的小说以国外为主,《毛姆读书心得》上的书我基本都下到了,下期也许还是外国小说,看情况吧。不知道这个月阅读量够不够,呵呵,反正我很快乐。 第649章 大蜀王又来了(三十四) 观色者不观形,观形者不观质——有些人是观看颜色过日子的男人,这样的男人,我们可以称之为智者。 事后阿保机不再搭理想跟他鱼死网破的弟弟们,而是带兵南下,同时秘密召集各部夷离堇到军前开会。在一个叫做十七泺的地方,阿保机与赶来开会的各部夷离堇会合了。 阿保机告诉他们,今年又是改选年了,之前由于自己军务繁忙,没能举行,这次一定要举行了,毕竟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传统,我们必须得尊重。 各部夷离堇也都是聪明人,早就知道阿保机与弟弟们之间的矛盾,知道他们正为了可汗之位跟阿保机处处为难。再看这次所谓的改选大会,阿保机的四个弟弟一个也没到,于越耶律辖底和惕隐耶律滑哥也不见踪影,就连迭剌部夷离堇耶律剌葛也没露面,这毫无疑问,是阿保机在走过场,好按照传统混个名正言顺的连任。 再环顾帐外,阿保机的大军环绕四周,戒备森严,几位夷离堇深知阿保机根本没有给他们任何拒绝的机会。于是,各部夷离堇都不约而同地投了阿保机的支持票,并高高兴兴地举行了“柴册礼”,恭贺阿保机连任契丹可汗。 按照契丹习俗,只要举行了“柴册礼”,不管这个人是不是被众人推举出来的,都是合法可汗。这样一来,弟弟们就无话可说了。 阿保机为自己的机智深感欣慰,并马上派人通知还在北面等着他回去的弟弟们。弟弟们一看大局已定,顿时都傻眼了,连忙派人来向阿保机请罪。阿保机有惊无险,又获得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心情好得不得了,也就不再追究弟弟们的叛乱之罪,只让他们悔过自新。 但为了防止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阿保机任命耶律曷鲁总管军国事,并担任迭剌部夷离堇,剥夺了耶律氏旧贵族对迭剌部的控制权。 然而,可汗宝座的诱惑实在太过强大了。当阿保机的弟弟们意识到传统的约束已经对阿保机毫无意义以后,他们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欲望和愤怒,决定跟阿保机决一死战。 可汗改选大会召开以后不到半年,阿保机的母亲宣简皇太后萧氏、妹妹余卢睹姑、养子涅离衰、契丹大巫神速姑等人,连同阿保机的弟弟们,一起发动了叛乱。 一开始,这些人先商议好拥立剌葛为新可汗,并准备好了“鼓纛”。然后,迭剌和安瑞按照事先的计划,假装去朝见阿保机,企图伺机劫持阿保机去参加他们已经准备好的可汗改选大会。 悲剧的是,这次的阴谋又被阿保机识破了。阿保机将计就计,依靠自己的军队战胜了迭剌和安瑞,收编了他们的一千名骑兵,然后亲自带兵前去围剿剌葛。 但剌葛也不是善者,他早就做好了两手准备,一得到消息说阿保机正朝自己杀来,马上派出军队直扑阿保机的行宫。 当时,阿保机倾巢而出追击剌葛,只留下妻子述律平和她的部分亲兵看守大帐。述律平的亲兵大败,剌葛的军队顺利地烧毁了辎重、庐帐,夺走了象征可汗权力的“鼓纛”和祖先的神帐。 述律平知道一旦失去“鼓纛”和神帐,阿保机的可汗之位就真的岌岌可危了。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述律平咬咬牙,亲自带兵拼死抵抗。很快,得到消息的阿保机就派来了援兵,述律平大喜,马上派人追赶敌军,顺利地夺回了“鼓纛”,却让反叛军逃走了。 另一方面,北上追击剌葛的阿保机并没有硬碰硬,而是根据地势,先派人在前面埋伏堵截,又派兵在后追赶,前后夹攻。结果,剌葛大败,将好不容易夺来的神帐往路边随便一扔,带着仅剩的部下仓皇而逃。 阿保机却没有继续追赶,而是带兵在土河驻扎下来,让部下好好休整。每天,阿保机都悠闲地在土河边散步,没事看看蓝天、白云,跟部下齐聚一堂,日子过得悠然自得。他并不着急,他知道剌葛的部下很快就会思念家乡,那时对方的士气就会一落千丈,士兵也早已无心恋战,就算他不出兵,也已稳操胜券。 一切果如阿保机所料,剌葛的部下很快就士气低迷、意志消沉,阿保机趁机大举进攻,结果毫无悬念地大获全胜,擒获了剌葛。 之后,阿保机重新任命了迭剌部的夷离堇和惕隐等官,并处罚了参与叛乱的人。 经过这三次平叛,阿保机基本把家族内部的反对势力消灭干净了,这也为他日后建国称帝扫清了障碍。 (所谓“柴册礼”就是积薪为坛,皇帝受群臣所上玉册,然后燔柴祀天。这是契丹族的一种传统礼仪。只要举行了“柴册礼”,不管是谁,也不管这个人是不是大家推举而出的,都算是合法可汗。) 觊觎可汗之位的,其实远不止耶律阿保机的兄弟们,还有契丹的其余七部。只是,在迭剌部成为联盟首领的这么多年里,迭剌部发展迅速,经济、军事等各方面实力都遥遥领先,远非其余七部可同日而语。所以,其余七部只好按兵不动,强迫自己隐忍着对可汗之位的渴望。 当了解到阿保机的弟弟们也对汗位虎视眈眈以后,其余七部暗自窃喜,下定决心决不抢先动手。果不其然,没过多久,迭剌部内战爆发,阿保机与弟弟们的汗位之争从暗斗转为了明争,其余七部马上好整以暇,隔岸观火,准备等他们两败俱伤,好坐收渔翁之利。 这场内战,迭剌部损失惨重,元气大伤,经济和军事都受到了很大的破坏,原来部落中有上万匹马,如今百姓连出门都得步行。 这一切,自然瞒不过其余七部的眼睛,他们看到迭剌部的实力一下子倒退了好几十年,马上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 这时候,乌古部发生叛乱,阿保机正亲自带兵征讨。其余七部知道这是将阿保机赶下台的绝佳机会,于是马上暗中相互联络,密谋除掉阿保机。 当阿保机平定叛乱,兴高采烈地班师回朝时,却在路上遇到了前来“逼宫”的其余七部。他当然不会以为这些人是在列队欢迎自己,看他们的架势,他马上意识到,这些人是想趁着他兵疲马惫,又无支援,要挟他恢复旧的可汗选举制度,让出可汗之位。 大军当前,阿保机回头看看自己身后早就疲惫不堪的兵马,他深深地知道,这一次不能再像对待诸弟叛乱那样完全靠武力来解决问题了,只能智取。可是,要如何智取呢? 这些人既然敢陈兵境上,以兵阻道,逼他就范,那必然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一旦言语不和,或者自己拒绝他们的请求,难免兵戎相见。 而他们又跟自己的弟弟不同,自己的弟弟怎么闹腾,那都是他迭剌部的家事。但七部夷离堇就不一样了,一旦双方撕破脸皮,闹得不欢而散,不仅可能导致契丹内乱,甚至还可能使好不容易发展壮大的契丹分崩离析,彻底瓦解。 阿保机思前想后,发现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自己让步,但就此让出可汗之位,他又怎么甘心?于是,阿保机对七部夷离堇说:“我想过了,我决定辞去可汗的职位。不过,我担任可汗九年,俘虏了很多汉人,我想带领他们到炭山古汉城,自己另起炉灶,治理一方,不知道这样可以吗?” 七部夷离堇一下子都愣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他们设想了几百几千种可能,甚至想到了谈判失败,双方被迫兵戈相向,结果当然是七部大军完胜,耶律阿保机被斩首马下,七部顺利地将迭剌部赶下台,从此可汗轮流做。却偏偏没有想到,阿保机竟然这么痛快地主动辞职了。 没动一刀一枪就让阿保机退位让贤,这自然是再好不过的结果了。七部夷离堇心花怒放,再考虑阿保机的要求,也就不觉得过分了。毕竟他们本来就担心阿保机回到原部再带兵杀回来,现在他主动要求另起炉灶,那实在是太皆大欢喜了。 于是,阿保机带着迭剌部和契丹部落中被俘虏或归附而来的汉人来到滦河一带的炭山古汉城。 炭山古汉城原先是西部奚的地盘,后来阿保机征服西部奚,这里也就归契丹所有了。经过几年的发展,炭山古汉城已经成为一座具有一定规模的商业城市。 阿保机带领部众到来以后,采取汉族谋士的建议,进一步修建城郭房屋,大力鼓励耕种,再加上当地盛产盐、铁,经济很快发展起来。一段时间以后,迭剌部的经济、军事实力和人口数又稳居契丹八部之首了。 看着欣欣向荣的新部族,阿保机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了,是时候返回大本营,让那七个逼迫自己退位让贤的部族重新选自己当可汗。要知道,这一口气他已经忍得太久了,再不好好发泄一下,迟早得憋出内伤。 但是,阿保机的妻子述律平却不这样认为。她觉得重新当上可汗,也不过仍是三年之期,三年之后还得重新选举,即便阿保机仍然能够连任,但每隔三年,可汗之位都得经受一次挑战,而且反对者也仍然不会善罢甘休,之前的诸弟之乱和七部逼宫仍然有可能发生。想要从根本上解决这一问题,就只有一个办法——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阿保机如同醍醐灌顶,茅塞顿开,于是马上开始着手诛杀诸部夷离堇,决定以兵统一契丹。 可是,要怎样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掉七部夷离堇呢?这的确是个难题。 阿保机在与妻子述律平商量之后,决定利用炭山古汉城的特产——食盐做文章。 契丹族一向以游牧为主,生活所需的食盐根本没法自给自足,而炭山古汉城拥有盐池,盛产食盐,契丹七部所需的食盐都来自这里。于是,阿保机就对七部夷离堇说:“我们这里有盐池产盐,各部所需的食盐都由我们供给,可是大家只知道吃盐很方便,却不知道盐池也有主人。这样怎么可以呢?你们都应该来犒劳犒劳我才对!” 七部夷离堇一听,觉得很有道理,也未加多想,就定下了一个日子,带着牲畜和美酒来到迭剌部。阿保机亲自迎接了他们,并举行了盛大的宴会招待他们,七部夷离堇感激涕零,纷纷举杯推盏,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喝得不亦乐乎。 就在宴会气氛最热烈,七部夷离堇都喝得醉醺醺的时候,只听一声哨响,埋伏在四周的迭剌部将士一拥而上,将七部夷离堇全部杀死。这场契丹版的鸿门宴就是契丹历史上著名的“盐池之变”。 之后,阿保机顺利地统一了契丹八部,并在公元916年正式称帝、建国,国号契丹,建元神册,自封“大圣大明天皇帝”,册封妻子述律平为“应天大明地皇后”,并立长子耶律倍为太子,彻底废除了部落世选制,开始实施皇位世袭制。 为了以后不在发生类似的军事政变,阿保机完善了护卫制度,建立“斡鲁朵”制,也就是宫卫制度,培养特殊的皇权侍卫,随时随地跟随自己左右。 与此同时,阿保机又重用汉族知识分子,确立各项制度,健全法制,并制定了契丹第一部法典——《决狱法》,使契丹帝国从此有法可依。又实施“因俗而治”的管理方法,管辖统治区内的各个民族,实行中央南北官制,北面官制以契丹制度管理契丹本部,南面官制以汉人制度管理汉人。 此外,阿保机又让耶律突吕不等人,在汉族知识分子的帮助下,吸收汉字的特点,创造出了契丹文字,称为“契丹大字”。 从这一时期开始,契丹不再是随处迁徙的游牧民族,逐渐成为拥有无数城市、村落的国家,正式走向帝国之路! (在历史上,契丹的国号曾有过几次变动:公元947年,辽太宗耶律德光改成了辽;公元983年,辽景宗耶律贤的皇后萧绰执政以后,又改成了契丹;公元1066年,辽道宗耶律洪基又改成了大辽,从此以后,契丹帝国再也没有改过国号,直到灭亡。) 第650章 大蜀王又来了(三十五) 称帝以后,阿保机并没有停止征伐,而是继续带兵征伐突厥、吐谷浑、党项、沙陀等部落,甚至想趁机南下,进一步扩大契丹帝国的版图,建立强大的草原帝国。 苍天不负有心人,很快,阿保机就等到了这么一个机会——晋新州的裨将卢文进带兵来投,并邀请阿保机一同南下。 卢文进原来是桀燕皇帝刘守光的手下,后来晋王李存勖派兵攻打幽州,刘守光和父亲刘仁恭被俘获并斩首,卢文进一看形势不对,马上表示愿意归降。李存勖见卢文进仪表不俗,是个人才,便同意了,把他安排在弟弟李存矩手下当差。 李存矩为人骄横跋扈,贪图享受,十分懒惰。一次偶然的机会,他见到了卢文进的女儿,顿时惊为天人,被其迷得神魂颠倒,也不管卢文进同不同意、女儿愿不愿意,强行把她带回家中,纳为侧室。卢文进十分恼火,可也是敢怒不敢言。 但李存矩平时坏事做尽,很快就得到了报应,军中发生叛乱,李存矩被杀。身为副官的卢文进得知以后,抱着李存矩的尸体放声大哭:“你们害死了将军,让我以什么脸面去见晋王啊!” 卢文进平时对待手下十分和善,深得军心,众人一听,也知道因为自己的鲁莽害了卢文进。于是,纷纷提议拥立卢文进为主帅,脱离后唐,另起炉灶。 事已至此,卢文进也没办法了,只好同意了属下的提议,带兵返回新州。新州守将杨全章已经得到消息,知道卢文进反叛,拒绝他们进城。卢文进只好带兵去攻打武州,结果大败,无奈之下,只好投奔契丹。 阿保机自然也知道卢文进投靠契丹是无奈之举,他并不是真的想在契丹长住下去,而是想借契丹的力量,帮他在长城以南获得一块属于自己的土地。但阿保机并不怕他不全心全意为契丹服务,这么一个小小的汉将,他还没有完全放在眼里。所以,当卢文进献计,怂恿阿保机趁着李存勖在河北大战的机会,进取其山北八军的时候,阿保机欣然同意了。 所谓山北八军,就是李存勖在幽云十六州的八个军镇。阿保机本着擒贼先擒王的原则,先让卢文进带领汉军攻打山北八军统帅总部所在的新州。 新州守将是个名副其实的胆小鬼,看到卢文进带领大军气势磅礴地杀来,厮杀声响彻云霄,顿时吓得面如土色,惊慌失措之下,他根本顾不得自己的职责了,连滚带爬地弃城而逃。契丹兵不费一兵一卒就顺利拿下了新州。 这时候,李存勖正在魏博(也就是今天的河北大名)亲自带兵与朱梁大军作战。听说卢文进叛变,还当了契丹人的前锋,顿时火冒三丈,马上命令幽州节度使周德威带兵前去讨伐。 两军在新州西相遇,大战一场,周德威被打得落花流水,损失三万多人。眼看这样下去,自己必败无疑,周德威只好下令退回幽州。一回到幽州城,周德威马上下令关闭城门,死守幽州,拒不迎战。 阿保机见状,挥兵而上,把幽州城里三圈外三圈地围了个水泄不通。 周德威吃了一次亏,坚决不肯再出城迎战,任凭契丹军和卢文进带领的汉军在城下破口大骂,不断挑衅,他就是岿然不动,充耳不闻。他知道,单凭自己,是很难取胜的,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守城不出,等待援军到来。幽州城城墙坚固,易守难攻,坚持半年都不会有问题,所以他耐下性子,开始坚守不出。 这下阿保机郁闷了,草原上刀光剑影见得多了,不管势均力敌还是彼此悬殊,都会直截了当地面对面,昏天暗地地厮杀一通,一决高下。鹿死谁手,那都听天由命。却从没见过有谁战败之后,躲起来拒不迎战的。周德威如今死不露面,仗都没法打,总不能俩人“纸上决战”吧?这可如何是好? 这时,卢文进闪亮登场了。他告诉阿保机,在中原,因为人们都修筑城郭而居,每逢战争,势必会遇到一方守城不出的情况,所谓水来土掩兵来将挡,一物必有一物可降,对方既然有守城之策,我们就有攻城之计。 阿保机一听,郁结之情顿时烟消云散,决定让汉军做全军的“军师”,带领契丹军攻取幽州城。 契丹军正为不知如何是好而发愁,气势大跌,如今听说汉军有攻城妙计,士气大振。于是,两军合作,开始夜以继日、日以继夜地攻打幽州城。 周德威也不是善类,他严密部署,让守城士兵借着居高临下的优势,不断往下扔滚木、礌石,施放冷箭,来阻止契丹军和卢军的进攻。在守城军的严密阻击下,契丹军和卢军一次次被迫退回来,但他们毫不气馁,很快就又冲了上去,再被逼回去,再次打回来…… 这样的攻守大战持续了很多天,却全无效果。阿保机不禁有些恼火,卢文进灵机一动,马上献计,地上攻城不行,何不从地下攻城?于是,他带领汉军和契丹军从城外挖掘地道,准备从城墙底下挖到城内,从地道攻入城内。 阿保机和卢文进本以为这一招万无一失,禁不住要提前设宴庆功了,却没想到喜悦很快就被接着传来的噩耗击溃了。 原来周德威意外发现了契丹军和卢军的意图,却并没有揭穿他们,而是将计就计,在城内相应的位置挖出壕沟,找到契丹兵马挖掘的地下通道出口,然后将熔化的铜水一股脑灌入通道中。契丹兵马猝不及防,死伤严重,被迫取消这一工程计划。 卢文进气结,连忙紧急部署,采用空中攻城的策略,在城外用土堆起一座座土山,居高临下攻城。然而,卢文进有“张良计”,周德威有“过墙梯”,他也紧接着变化守城方式,再一次阻止了契丹兵马。 这样纠缠了接近两百天,幽州城迟迟没有攻下,所谓的攻城也变成了彻彻底底的围城。阿保机心急如焚,一方面不想就此放弃这个南下的大好机会,另一方面又觉得如此攻城实在太浪费人力物力财力了,内心纠结不已。 这时,李存勖仍在跟朱梁大军作战,不过他也知道幽州这边已经快到极限了,就算城墙不破,城内也快断粮了,于是马上命令李嗣源和李存审带领七万兵马前去救援。 阿保机得知消息,马上派兵阻击,结果数次大战,都一败涂地。阿保机围城旷日持久却始终无果,内心早就已经动摇了,这下连番战败,顿时有些灰心丧气,知道自己还不是中原兵马的对手,于是只好带兵撤围而去,新州诸镇又重新回到了晋军手中。 (在这次战争的前一年,阿保机也曾试图南下。他先包围了朔州,朔州守将是李克用的干儿子李嗣本,当时他刚从河北前线回到朔州,大部分兵马还没撤回,结果抵挡不住契丹兵马的进攻,朔州城被攻破,李嗣本也被活捉。 之后,阿保机又派人给云州守将李存璋送信,让他给契丹兵马提供钱财和粮草,否则就踏平云州。结果,李存璋根本不买他的账,还斩杀了送信的使者。阿保机大怒,带兵直扑云州,将云州团团包围,但云州城池坚固,易守难攻,契丹攻城多日,迟迟攻打不下,阿保机无奈,只好转去蔚州。 随后,阿保机接连攻掠蔚州、新州、武州等地,抢掠了大量财物、人口和牲畜,兴高采烈地满载而归。) 幽州之战后,阿保机南下受挫,所以就专心处理国内事务,希望带领契丹再上一个台阶,促使经济、军事等各方面实力大幅度提高,为下一次南下做准备。但很快,没等他准备完毕,中原王朝就又向他伸来了橄榄枝。 这一次,除了卢文进,还有定州节度使王处直的儿子王郁。王郁本来是李克用的女婿,李存勖的妹夫,因为“王镕事件”而改投契丹。 王镕是镇州节度使,因为杀了两个反对自己的臣僚,引起了部下将士们的不满和恐慌,他的干儿子张文礼趁机鼓动闹事。这天晚上,王镕正在自家后院跟道士一起恭恭敬敬地焚香受箓,突然,一千多名将士翻墙而入,冲进来把他杀死了。 之后,张文礼诛杀了王镕的长子和其他王氏子孙,自己做起了“镇州留后”,也就是镇州节度使代理人、下任镇州节度使。 李存勖得知王镕被杀的消息以后,顿时火冒三丈,觉得张文礼也太不把他当回事了,竟敢擅自杀死他亲自任命的官员,还自封了留后,看来不好好教训教训张文礼,他是不知道镇州到底是谁说了算!于是,李存勖传令下去,准备发兵攻打镇州。 张文礼得知以后,吓得脸色惨白,之前自己只想着夺权了,竟然还忘了王镕背后的大靠山,这可怎么办是好?想来想去,他发现,目前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请求契丹的帮助。于是,张文礼暗中派人联系卢文进,让他说服阿保机出兵援助。 与此同时,王镕的邻居、定州节度使王处直听说李存勖要亲自征讨镇州,也吓得魂不附体。他之前归附李存勖是迫不得已,心里一直都盘算着怎么脱离李存勖,另起炉灶,他知道李存勖对此也心知肚明。所以,这次李存勖征讨镇州,肯定会顺便把定州也收了。 难道就这样坐以待毙,等着李存勖收了自己的地盘和脑袋吗?王处直用力摇摇头,绝对不行!可是,要怎么办呢?打又打不过人家,逃就等于把定州双手奉上!忽然,他想起了在李存勖手下当差的儿子王郁。 于是,王处直情真意切地给儿子写了一封信,让他出关搬救兵,并承诺事成以后让他继承自己的家业。 王郁看到信以后,开始十分不屑。当年王处直在侄子王郜手下当差时,想要杀害王郜,王郜连夜逃到了晋王李克用那里,当时王郁也跟着堂哥一起投奔了李克用。之后,王郁混得越来越好,还娶了李克用的女儿,当上了新州节度使,混得可谓是风生水起、有声有色。所以,跟老爸也一直存有芥蒂,甚至有些老死不相往来的味道。 如今,老爸竟然跑来让他去搬救兵对付李存勖,这不等于让他公然背叛李存勖吗?王郁觉得这笔买卖很不划算。但是,再看老爸开出的条件,把整个家族基业都给他,王郁心动了,毕竟家业再小,那也是自己的地盘,在李存勖麾下混得再好,那也是寄人篱下。 挣扎一番以后,王郁决定跟老爸合作,于是,他秘密潜出关外,找到阿保机,请求他出兵援助。 但是,很明显,阿保机并不想此时南下。 卢文进和王郁当然很清楚阿保机在担心什么,于是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将此时南下的好处一一列出,并明确指出此时南方政局动荡不安,自顾不暇,正是契丹趁虚而入的好机会,否则过了这个村就再难找这个店儿了。 最终,阿保机被他们说动了,于是,亲自率领十万兵马,从古北口长驱直入,一路攻城略地,势如破竹,一直攻打到幽州城下,再次包围了幽州城。 这时候,幽州节度使周德威已经死了两年了,负责镇守幽州城的是晋将李绍宏。李绍宏远没有周德威的才能,看到契丹大军浩浩汤汤地杀来,吓得面如土色,屁滚尿流,连忙招呼部将退回幽州城,迅速地关闭城门,拒不迎战。 阿保机费尽心机攻打幽州城,但无奈幽州城固若金汤,任他使出三十六计,也难以撼动一分一毫。再回想起上次幽州受挫,阿保机郁闷了,难道这次还要止步于此? 就在这时,传来了王处直被杀的消息。原来,王处直跟儿子王郁的交易被干儿子王都知道了,王都害怕王郁抢了自己的利益,于是煽动将士的不满情绪,趁乱杀死了王处直,自己做起了定州留后。 王郁听说老爸王处直被杀,勃然大怒,于是费尽口舌劝说阿保机暂时放弃幽州,先挥兵南下,攻打定州。 阿保机正在为幽州迟迟攻打不下而发愁,王郁的建议让他豁然开朗,于是听从了王郁的建议,绕过幽州城,直奔镇州和定州,并在路上顺手攻取了涿州。 很快,契丹大军就将定州城团团围住了。 然而,还不等阿保机正式攻城,意外却发生了——天气骤变,下起雪来。 第651章 大蜀王又来了(三十六) 与中原军队不同,契丹军队并没有什么后期保障队伍,也没有专门押送粮草的人马,所有的粮草都由将士自己准备。一般来说,每次出征,契丹将士都只允许携带很少的粮草,其他的都是走到哪里,在哪里就地解决,或抢掠,或放牧。 所以,恶劣天气的突然降临,一下子给契丹大军带来了很大的困难,导致粮草无法相继。 更悲剧的是,正在带兵攻打镇州的李存勖听说契丹兵马南下攻打定州,也马上亲自带了五千兵马朝定州赶来。 阿保机不敢怠慢,马上分兵阻击,结果还是被李存勖杀了个措手不及,大败而归。阿保机再次落败,惊慌失措,连忙下令撤往望都。由于撤退过于慌乱,他随军来到定州的小儿子耶律牙里被晋军俘虏。 李存勖当然不肯善罢甘休,带兵一路追到望都。这时候,阿保机也刚刚到达望都,还没安顿好,就看到李存勖带兵气势磅礴地杀来,他恼羞成怒,带兵出城迎战。 这一战,李存勖所领不过五千人,而阿保机却有十万之众,在数量上远远超过了李存勖。所以,阿保机分析利弊以后,马上调整阵型,将李存勖的兵马团团围住,准备来个瓮中捉鳖。 李存勖坐在高头大马上,睨着黑压压的契丹大军,脸上毫无惧色,镇定自若地指挥部队拼死硬打,毫不输于契丹军。一时间,双方陷入了昏天暗地的混战之中。 然而,双方兵力太过悬殊,阿保机使用人海战术,一个倒下了,后面的接着顶上,将士前赴后继,源源不断。很快,李存勖就支撑不住,渐渐处于下风了。 李存勖很清楚现在的状况,知道再战下去,已经不是你死我活的问题了,自己必然全军覆没。于是,他马上下令,让将士伺机突围。但是,十万契丹大军组成的包围圈实在太过庞大了,尝试了一次又一次,始终找不到突围而出的机会。 李存勖渐渐有些绝望了,难道真是天要亡我?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喊声,李存勖定睛一看,竟然是自己的部下李嗣昭带着援军赶到了,不禁大喜,再次振奋精神。 援军的赶到,让晋军士气大振,而契丹人马却一下子乱了阵脚,纷纷溃败下去。李存勖见状,马上挥军而上,打了契丹军一个落花流水。 阿保机见大势已去,慌忙下令迅速北撤。 卢文进还想劝说阿保机继续战斗,但阿保机抬头看着漫天飞雪的苍茫天空,说:“是老天不让我到这里来。”说着,就命人把王郁绑了起来,率领大军向北撤去。 “屋漏偏逢连夜雨”,契丹军一路往北撤退,但越往北走,雪却下得越来越大,平地上积雪都达到了数尺深。 积雪过厚,天寒地冻,粮草难济,这给契丹兵马带来了巨大的损失,不断有人马因饥寒交迫而倒下,一望无际的雪地上留下无数兵马的尸体,惨不忍睹。等到撤退到古北口时,十万大军只剩下不足两万了。 这是耶律阿保机生平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输得如此惨烈的战役,被称为“望都之战”。 望都之战后第三年,阿保机有生之年最后一次率兵南下攻掠幽蓟地区。但是这次,他并没有亲自出马,而是让二儿子、新任的契丹天下兵马大元帅耶律德光为先锋官。耶律德光一路攻城掠地,很快就拿下了平州、幽州以及镇州的曲阳、北平等地。 就在这时候,李存勖在魏州建唐称帝。阿保机得知以后,知道中原局势变化,很难有利可图,李存勖这颗眼中钉又实在太过棘手,于是留下卢文进、赵思温驻守平州,自己带领大军返回契丹。 耶律阿保机从平州返回以后,本想进一步休养生息,但是眼看着李存勖灭了朱梁,建唐称帝,耐性再好,他也坐不住了。 阿保机十分清楚,一旦中原政权的局势稳定下来,李存勖首先要对付的就是契丹。 当年,李克用临死之际,交给儿子李存勖三支箭,让他替自己完成三个心愿,即讨伐刘仁恭、消灭朱梁、北击契丹。如今,刘仁恭灭了,朱梁也亡了,如果不是因为李存勖正忙着完成中原统一大业,腾不出时间和精力对付契丹,恐怕契丹早就被讨伐了不知几十甚至几百次了。 等到李存勖完成统一大业,面对中原王朝的百万雄师,契丹别说是想要再涉足中原,就是想管理好自家的事情,统一北疆,都是难上加难。 阿保机越想越确定,必须要趁着李存勖刚刚灭亡朱梁,忙着平定中原藩镇的机会,赶紧统一北疆。于是,阿保机决定亲自率军西征,统一草原诸部落。 但是,这时候距离上次南下中原惨败而归,还不到三年,契丹元气还没恢复,这时候大规模用兵,明显不是明智之举。阿保机知道肯定会有很多人反对,所以,为了以防万一,他事先做足了准备,然后把诸部首领和文武大臣都召集起来,决定学习中原人的策略——以情动人,以理服人。 他又说,如今,契丹政治制度完善,对子孙可以放一万个心了,但是人生有期,三年之后的初秋就是他驾鹤西去的日子,然而革命还没成功,他怎么能够死得瞑目?所以,趁着还有一点时间,他一定要抓紧采取行动,为契丹做出最后一份贡献。 阿保机说得情真意切,句句发自肺腑,在场众人听得目瞪口呆,惊惧不已,一时间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崇拜的神一样的男人会说出这样一番话。等到他们回过神来,明白了其中的深意之后,阿保机已经整装待发,准备带着契丹大军向西挺进了。 西征大军先征服了叛服无常的乌古、敌烈诸部,然后沿着胪朐河溯流西征,翻过狼居胥山,到达古回鹘城。 古回鹘城主要居住着三大部族,即阻卜诸部(也就是鞑靼)、黠嘎斯部和嗢娘改诸部。这三大部族各有特点,而且实力都很强大,非常棘手。 阿保机没有急着攻打,而是先派人调查了解各部的实际情况。结果发现,阻卜诸部分为三十姓鞑靼和九姓鞑靼,是实力最强且最难征服的部族;相对而言,黠嘎斯部和嗢娘改诸部就容易对付多了。 于是,阿保机“因材施教”,重点派兵攻打阻卜诸部,同时派人去黠嘎斯部和嗢娘改诸部做说客。这一招果然奏效,很快,三十姓鞑靼就被征服了,接着九姓鞑靼也被迫臣服,与此同时,早已被契丹大军吓得魂飞魄散的黠嘎斯部和嗢娘改诸部也无条件归附。 阿保机龙颜大悦,马上派人在鄂尔浑河流域凿石取水,用车送回木叶山和潢水,向老祖宗传达这一好消息,让他们知道如今契丹真的是疆土辽阔了。然后,他又立碑记录这次西征的丰功伟绩,并与新归附的部落首领们杀鹿祭天。 他告诉大家,圣主明君,多少年才出一个,而他耶律阿保机很幸运地被老天选中,成了这个承天命来统领众生的圣明君主,所以他一定会竭尽全力、呕心沥血、鞠躬尽瘁地为了壮大契丹而不懈努力。 不过,阿保机并没有就此满足,他望着草原尽头,想起契丹过去摇摆在或突厥或柔然或回纥与中原王朝之间,内心跌宕起伏,久久无法平静。如今那些昔日的草原帝国都相继衰落了,取而代之的是他的契丹帝国,所以,既然来到了这里,不去问候问候“旧主人”,他心里真的过意不去。 这时候,已经是隆冬时节,刺骨的寒风和浓重的沙尘扑面而来,越往西走,前进越艰难。但阿保机心意已决,所以毫不犹豫地带着契丹大军拔营而起,浩浩汤汤地向西而去。 很快,契丹大军就到达了金山(也就是今天的阿尔泰山)脚下。这里是突厥民族兴起的地方,如今居住着突厥、回纥、沙陀、吐谷浑、阻卜等部落。 在这众多部族之中,回纥是最难对付的。回纥汗国灭亡以后,大部分回纥人都向西搬到了河西走廊,定都甘州(也就是今天的甘肃张掖),所以被称为甘州回纥;另一部分人则搬到了高昌(也就是今天的新疆吐鲁番市),被称为西州回纥。 西州回纥过惯了安稳日子,不喜欢打打杀杀,所以当雄才大略的草原新秀阿保机担任契丹可汗以后,嗅到了危机气息的西州回纥就马上派人来到契丹,表示愿意称臣纳贡,此后,一直很乖巧听话。 这次,听说阿保机亲自率领大军西征,他们一开始并不相信,直到契丹大军黑压压地从天边一直压到边境,这才如梦初醒,马上屁颠屁颠地主动派人跟阿保机联系,表达了对于契丹帝国的无限忠诚。对此,阿保机十分高兴。 但西州回纥的兄弟部族甘州回纥就没这么听话了,听说契丹大军压境,不但不跟阿保机联系,还迅速休整军队,准备随时作战,这让阿保机十分头疼。 经过一番慎重考虑,阿保机决定采用“先兵后礼”的策略对付甘州回纥,先派出大军全面扑杀,然后再对其进行说降。面对浩浩汤汤的契丹大军,甘州回纥的军队简直不堪一击,被打得溃不成军,连都督必离遏都被契丹军俘获。 这下阿保机的心情阴转晴了,他亲自接见了必离遏,并费尽口舌地给他做思想工作,晓之以大义,动之以真情,最后终于成功说服了必离遏,让他回去动员甘州回纥的首领乌母主可汗快快投降。 必离遏本以为落在敌人手里,不被大卸八块,也肯定性命难保,没想到不但没有性命之忧,还被好吃好喝地伺候了一番,所以对契丹充满了好感。一回到甘州回纥,他就马上找到乌母主可汗,把阿保机交代的话,更加煽情地转述了一遍:“我知道你背井离乡很不容易,非常思念故国,只要你乖乖归顺,我马上帮你复国。但是,如果你坚决不肯回去,那我也实在没办法,只好代替你管理那块土地了。” 乌母主可汗很清楚阿保机是在威逼利诱,但是他既没有被恐吓住,也没有被眼前庞大的诱惑蒙蔽双眼。当然,他更知道就算他这时候归附了契丹,也难保从此安享太平。可那毕竟是以后的事情了,此时大军当前,他必须得做出一个选择。 一番思考以后,乌母主可汗最终还是选择了投降,但他并没有接受阿保机的好意回到故地复国,而是表示大家都在甘州居住久了,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不想再长途跋涉,还是选择留在甘州。 对于这个皆大欢喜的结局,阿保机十分开心,龙颜大悦之下,顺手攻下了浮图城,攻掠了党项诸部,彻底拿下了整个西方边邑,这才兴高采烈地班师回朝。 从此以后,契丹帝国的疆域向西推进到了金山,北到色楞格河流域,南接长城一线。与此同时,也开通了一条草原“丝绸之路”,西域国家的商人们纷纷沿着阿保机开通的道路,来到契丹西楼皇都做生意,促进了契丹与西域的经济、文化交流。 (契丹的国都是西楼,这里的“楼”并不是我们现在所说的高楼大厦,而是一种对游牧政权首领驻牧地的泛称。在游牧民族,首领的驻牧地是整个汗国的政治和经济中心,所以相对比较繁荣,建筑物也比较多,时常存在着一些两层以上的固定建筑物,所以这个地区就被称为“楼”。 耶律阿保机当上契丹可汗以后,不想继续在大贺氏、遥辇氏的驻牧地办公,所以把汗国的政治和经济中心往西搬迁到了耶律氏显贵的驻牧地。为了与原来的政治统治中心区别开来,就把原来的驻牧地叫作“东楼”,新的驻牧地叫作“西楼”。) 西征结束以后,耶律阿保机回到西楼皇都没几天,整个契丹正在为他的凯旋而欢庆,却没想到,好事成双,又一个好消息驾着彩云腾空而至。 第652章 大蜀王又来了(三十七) 带来好消息的是两个使臣。早在西征之初,阿保机就派出信使前往日本国和新罗国打探虚实,好为东征渤海国做准备。这次,日本国和新罗国听说阿保机西征凯旋,大惊之余,纷纷派来使臣觐见阿保机,表示愿意与契丹友谊地久天长,不仅如此,新罗国还明确表示愿意出兵协助契丹攻打渤海国。 这让阿保机十分高兴,但另一方面,他又担心李存勖会插手。就在这时,阿保机得到消息,李存勖因为吴国和西蜀迟迟不肯归附而恼羞成怒,派出大军进攻西蜀。也就是说,现在李存勖根本没有功夫也没有能力搭理契丹,更别说救援渤海国了。 阿保机欣喜若狂,简直是天助我也!他马上召集各部首领和文武大臣,召开军事会议,讨论东征渤海国的具体事宜。 但是,军事会议却没有阿保机想象得那么顺利,大家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你一言我一语,意见就是统一不起来。 有的十分支持阿保机的决定,说李存勖正忙着对付西蜀,没法顾及北方,所以现在是攻打渤海国的最佳时间。要知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应该抓住时机,马上东征渤海国。 有的却无条件反对,他们挖出过去几百年的历史,拿契丹跟渤海国进行比较,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无论是经济还是军事实力,契丹都远远逊色于渤海国,以契丹现在的实力,拿什么跟渤海国相抗衡?还是再等上十年二十年吧。 有的基本保持中立,他们不反对攻打渤海国,却也不支持马上攻打。这些人认为契丹刚刚结束西征,人疲马惫,应该先休养生息一段时间,等到兵强马壮,再攻打渤海国。 这些人都坚持自己说的最正确,谁都不肯让步,争论不休。阿保机郁闷了。他把大家召集起来开会,可不是听他们辩论的。他一开始设想的是等他说完攻打渤海国的提议以后,大家会为他的伟大提议而欢呼雀跃,然后全票通过,同时再提前庆贺他一番,却没想到谁都没有理解他的用苦良心。这可怎么办是好? 打仗讲求天时、地利、人和,现在天时和地利都准备好了,没想到人不但没和,却乱作一团。无奈之下,阿保机只好带着满腔郁闷宣布散会,让大家回去冷静冷静,再好好讨论这个问题。 这天,阿保机带人到黎谷(也就是今天的内蒙古赤峰市巴林左旗石房子村北的辽祖陵)打猎,想趁机散散心,看看能否灵光一闪,想出能够说服大家的好主意。没想到运气非常好,打了很多猎物,就和侍卫们一起兴高采烈地抬着猎物返回行帐。 突然,阿保机发现行帐上趴着一条一丈多长的怪物,若隐若现。侍卫们很快也发现了,他们从没见过这样的怪物,吓得魂飞魄散。阿保机小声嘱咐侍卫不要大惊小怪,转身迅速地拿出箭,弯弓搭箭,只听“嗖、嗖”两声,那只怪物就扭曲了几下,掉在帐前了。 阿保机指着地上的怪物说:“这是一条龙。”一时间,阿保机黎谷射龙的事情传播开来,大家都说这是一个好兆头。 阿保机趁机再次召开军事大会,并说他想要东征渤海国,主意还没确定下来,不成想龙却出现在他面前,而他轻而易举就把龙杀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他耶律阿保机这次东征渤海国,必然是大胜利。 契丹族向来信奉萨满教,相信神灵的存在,如今听阿保机说得句句在理,大家都觉得黎谷射龙是个吉兆,于是纷纷表示赞同东征渤海国。 阿保机龙颜大悦,意气风发,马上调集全国的精锐部队,又征调了回纥、党项、沙陀、乌古、敌烈、阻卜、室韦、奚等部族的精兵强将,保险起见,又组织了一支汉军,并派出使团给李存勖送礼品,让他误以为自己正安享太平日子,可谓是做足了准备。 然后,阿保机就带着皇后述律平、太子耶律倍和二儿子耶律德光,率领大军雄赳赳、气昂昂地日夜兼程赶往渤海国,并在渤海国还没来得及侦察到契丹动向的时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地包围了渤海国扶余府。 这一天正好是除夕夜,扶余府的守城官员和将士正在家里欢欢喜喜地过除夕,谁也没有想到契丹大军会在这时候攻打城池。得到消息以后,纷纷跑上城楼,想看看是不是有人在开玩笑。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城门外黑压压的一片全是契丹兵马,寒风呼啸,旌旗猎猎,把守城官员和将士吓得屁滚尿流。 其实,扶余府是渤海国最接近契丹的地方,这里的守城军队也是一等一的精锐之师。但是,渤海国太平日子过久了,从百姓到国王,从小卒到将军,早都忘了世上还有打仗这回事,别说居安思危、随时准备战斗了,就连战斗精神都荡然无存了。 如今,阿保机带领着草原上最精锐的大军,如狼似虎、凶神恶煞地攻打过来,扶余城的守军惊慌失措之下,毫无招架之力。结果,契丹大军毫无悬念地攻破城门,占领了扶余城。 之后,阿保机听从太子耶律倍的建议,放弃征缴粮税的想法,带领大军直取渤海国的首都忽汗城。 扶余城被包围的时候,渤海国的国王正在忽汗城跟大臣、后妃们欢度春节,得知契丹攻打扶余府,这个昏庸无能的皇帝一改平时昏君的本色,马上召集大臣开会,商量对策,并组织了三万人马,让老相带领,前去救援扶余府。 当时,阿保机也派出了一万人马作为先锋部队,前去攻打忽汗城。两军在半路上狭路相逢,自然谁也看谁不顺眼,都恨不得把对方碎尸万段,立即拉开阵势,大战一场。结果,渤海兵溃败,落荒而逃。契丹先锋部队当然不肯善罢甘休,马上休整队伍,快速前进,很快就来到忽汗城下。 渤海国王当时正在焦急地等待着前线的好消息,结果好消息没等到,却等来契丹军兵临城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六神无主。 眼看忽汗城马上就成了契丹的囊中之物,渤海国王倒冷静下来了,他还不想死,他想要活命,可想要活命该怎么做呢?如今只有一条路能给他活着的希望——主动投降。于是,围城第三天,渤海国王就派人去告诉阿保机:他要投降。 阿保机恩准了他的请求,渤海国王顿时松了一口气,在第五天,穿着白衣,举着白旗,牵着白羊,带领三百多名官员开城投降。 这让阿保机十分满意,他真没想到东征如此顺利就圆满地画上了句号,现在他只要充分表现一下他的大国风度和帝王气度就行了。于是,他很高兴地接待了渤海国王及其大臣,并表示以后渤海王族还可以继续住在城里,又下令不准契丹兵马入城扰民,更不能拿群众一针一线,只派了十三个将士进城清点府库,清缴兵器。 结果,城里的宫卫亲兵们不干了。他们本来就不赞成开城投降,更不愿意做契丹人的阶下囚,如今看到契丹人耀武扬威地入城,得意之色溢于言表,心里越想越不痛快。于是,他们私下密谋,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死了入城清点的十三名契丹兵将,关闭城门,向城外的契丹大军正式宣战。 渤海国王本来就在为自己成了亡国之君而郁闷,一听宫卫亲兵们造反了,而且情绪激昂,一下子转忧为喜,又想到之前阿保机围攻幽州两百日,最后还是无功而返,顿时有了希望,马上精神抖擞起来,决定做一回贤明圣主,带着宫卫亲兵们孤注一掷,凭借忽汗城坚固的城墙跟契丹对抗到底。 这下阿保机真的怒了,恨不得直接踏平忽汗城,于是他马上命令大军不惜一切代价攻城。 忽汗城的守军与幽州可谓是天壤之别,没过多久,忽汗城就重新被契丹军拿下了。渤海国王发现这个真相的时候,契丹军已经攻入城中。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厮杀声,他吓得魂不附体,终于彻底绝望了,再次举起了白旗表示投降。 看到这么快就拿下了忽汗城,阿保机心情大好,也就好风度地赦免了渤海国王及其大臣,但却无法原谅渤海国王的朝三暮四。为了出一口气,他对渤海国王和王妃进行了人格侮辱,把他们的名字改成了自己两匹坐骑的名字。 (征服渤海国以后,整个东北地区都纳入了契丹版图中。契丹帝国的疆域涵盖了长城以北的整个疆域,西至金山(也就是今天的阿尔泰山)以西,北至色楞格河流域,南接长城一线,东南与朝鲜半岛相接,东临东海,东北到外兴安岭和鄂霍次克海。 这个疆域正是后来清王朝的北疆疆域,而现在中国版图就是在清王朝的版图基础上确定下来的。所以,可以说,现在中国版图的北方和东北疆域轮廓,是由契丹帝国开拓出来的!) 东征渤海国胜利以后,耶律阿保机的毕生心愿算是告一段落了。精神一放松下来,他的健康也跟着放松下来,在班师回朝的路上,走到扶余时,忽然病倒了,还没来得及交代后事就驾鹤西去了。 这下麻烦了,阿保机没留下遗嘱,那该由谁来继承皇位呢?朝中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吱声。 按理说,阿保机生前曾经立了长子耶律倍为皇太子,还封他为人皇王,这已经是明确表示要让耶律倍继承皇位。但对于封建制度思想还不完善的契丹人来说,他们根深蒂固的世选“贤者”的思想还在蠢蠢欲动,所以根本没有几个人信服“皇太子”的封号,形势一下子陷入了僵局。 这时候,一个女人毅然决然地站了出来,她先怀着崇敬之心歌颂了一番阿保机的高尚品质和丰功伟绩,然后深切地表达了对阿保机的缅怀之情,最后表示皇子年幼,主少必会导致国疑,所以暂时由自己临朝称制代行皇权。在众人惊讶与错愕的目光里,她面不改色地接过了朝政大权,心安理得地做起了“皇帝代理人”。 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阿保机的老婆、契丹帝国的皇后述律平。 述律平的老爸是回纥人,老妈则是阿保机的姑姑。按照氏族传统,耶律家和述律家是通婚的两个部落,双方都应该在对方的部落里寻找结婚对象。所以,在述律平十四岁时,按照传统嫁给了大自己六岁的表哥耶律阿保机。 述律平不像汉族女儿一样柔柔弱弱,相反,她是个狠角色,不仅眼光犀利、手段毒辣,而且精于骑射,经验丰富,具有卓越的政治和军事才能,是耶律阿保机建国过程中必不可少的左膀右臂。再加上契丹不像中原王朝一样限制女性参政,所以她的能力和实力都得到了充分的展示,是契丹人眼中与耶律阿保机不相上下的神一般的存在。 她跟阿保机一共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就是太子耶律倍,二儿子是天下兵马大元帅耶律德光,小儿子叫做李胡。 在这三个儿子里,她最喜欢的就是二儿子耶律德光。因为耶律德光虽然文采稍逊,但跟她一样精于骑射,武略出众,拥有一颗强大的军事头脑,这才是她心目中草原帝王的最完美形象。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耶律德光的老婆是她的女儿质古与弟弟室鲁所生的孩子,也就是她的外孙女兼内侄女萧温,所以,耶律德光继承皇位,会是对萧家最大的保护。 而大儿子耶律倍,是个彻彻底底的汉文化狂热分子,敬仰孔子和儒家学说,不喜欢打打杀杀,张口闭口都是儒家的仁义道德。 有次,阿保机跟耶律倍讨论中国的传统文化到底是佛教还是儒教,耶律倍不假思索地回答“儒教”。在他的影响下,阿保机登基以后,也在契丹建立了孔庙,并经常让耶律倍主持祭孔仪式。相对于骑马射箭,耶律倍更爱博览群书,研究阴阳、医药、音律、绘画等,完全是一个博通经史的儒者。 这令述律平十分反感。所以,虽然她明知道丈夫是想让一个宽厚仁慈、具有儒者风范的皇帝指点后世江山,但还是无法控制内心的不满,在心里默默地给大儿子打了个差评。 至于小儿子耶律李胡,这时候才十六岁,真的太年幼,再加上他才能平庸,性情残暴,根本不是当皇帝的料,自然就被排除在皇位候选人之外了。 述律平是个聪明人,她知道就算自己百分百挺二儿子耶律德光,也无法阻止那些阿保机和汉文化的虔诚追随者力挺阿保机选中的继承人耶律倍。而且,就算按照“贤者居之”来裁定,这两个儿子各有千秋,估计也会难分高下。那怎么办呢? 述律平决定先下手为强,开始不遗余力地铲除她认为可能影响她决定皇位继承人的大臣们。 这天,述律平把那些被她在心里默默地打了问号的大臣们召集起来,然后问道:“你们思念先帝吗?” 这些大臣都是阿保机的忠实追随者,对阿保机的忠心日月可鉴,而且阿保机对他们恩重如山,他们怎么会不思念呢?现在被述律平这一问,这些人激动之情难以抑制,便不由自主地向述律平表达了对于先帝迫切的思念之情。 述律平听了,半天不说话。许久,才说:“你们既然这么思念先帝,就去见他吧。”然后,就下令把这些大臣统统送进祖陵陪葬了。 杀了一个潜在反对者,还有千千万万个潜在反对者。述律平知道那些对阿保机赤胆忠心的人,很可能表面上对她心悦诚服,暗地里密谋夺权,拥立耶律倍继承皇位。所以,一旦当她觉得哪个人可疑的时候,她就随随便便找件事,让那个人“替她传话先帝”,在阿保机的牌位前将他杀掉。 这天,汉官赵思温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述律平,述律平也以同样的方法让他去侍奉先帝。 赵思温虽然是武官,却不是个直肠子的莽夫,他马上站出来,当着满朝文武大臣,问述律平:“先帝亲近的人,谁也没法跟太后相提并论,太后为什么不以身殉葬呢?让我们这些臣子去侍奉先帝,怎么比得上太后让先帝如意呢?” 第653章 大蜀王又来了(三十八) 满朝大臣暗地里纷纷给赵思温拍手称好,都等着看述律平被堵得哑口无言、尴尬不已,但述律平却面不改色,马上回答说:“儿女年幼,国家却不能一日无主,所以我暂时不能跟随先帝而去!”说着,就挥动佩刀,毫不迟疑地砍下了自己的右手,命人把这只手送进阿保机的墓中,代替自己殉葬。 这一次,原本述律平是在被逼无奈下才出此狠招,没想到却收到了意外的效果,她自断手腕的狠辣劲头,让满朝文武百官领教了这位太后的杀伤力,从此以后再也没人敢跟她唱反调了。 述律平对这种现状十分满意,她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了,是时候进行她的下一步计划——把二儿子耶律德光推上皇位。 这时候,辽祖陵正好完工了,选择良辰吉日将阿保机入葬陵寝以后,早已知道母亲心思的太子耶律倍决定主动辞职,于是,带着群臣向述律平请命,让弟弟耶律德光继承大统。 这让述律平十分开心,但为了表示一下自己的公平公正,她让两个儿子骑马并立,然后对满朝文武和贵族们说:“他们两个都是我的儿子,我对他们一样喜爱,所以,让我选择他们其中一个继承皇位,实在很难。所以,还是大家来选吧,选择谁做你们的新皇帝,就牵起他的马缰。” 虽然述律平客气得很认真,但大臣们都知道他们不能当真,十六个月的杀戮已经把他们吓得神经衰弱了,谁还敢跟她对着干?于是,纷纷牵起了二皇子耶律德光的马缰,太子耶律倍则被孤零零地晾在了一边。 述律平看着这样的推选结果,心花怒放,于是就“顺应民意”,让耶律德光继承皇位。也就是辽太宗,他尊述律平为“应天皇太后”,册立萧温为皇后。 (阿保机班师回朝来到扶余时,后唐使臣姚坤前来觐见。姚坤告诉阿保机,李存勖已经被杀,李克用的义子李嗣源继承皇位,并向阿保机表达了李嗣源愿意与契丹通好的心意。于是,阿保机趁机逼迫姚坤同意把幽州让给契丹,但好说歹说,姚坤就是不同意,阿保机大发雷霆,想要杀掉姚坤,在众人的劝说下,才勉强同意先把他关起来以后再说。 这时,又传来消息说阿保机的弟弟耶律迭剌被刺杀身亡,阿保机本来就余气未消,这下直接怒火攻心,一下子晕倒在床上。经过几天几夜的治疗,阿保机的病情始终不见好转,而且越来越重。与此同时,有人看见阿保机的帐篷上空盘绕着一道类似黄龙的烟状物,盘绕了一会儿就进入了帐篷,然后天空就被紫气黑气弥漫,过了一天才渐渐消散。第二天,又有陨石降落在帐篷前,没过多久,阿保机就驾鹤西去了。) 耶律德光即位的时候,契丹基本已经完成了草原统一大业,所以,在搞定哥哥耶律倍、平定几个小叛乱以后,他就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经济发展上。 这样过了几年,耶律德光看着蒸蒸日上、繁荣富强的帝国,觉得是时候考虑帝国的下一步发展战略了。就在这时,从南方来了一个叫做桑维翰的人,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来替主子石敬瑭认亲的,想要认下耶律德光这个爹。 耶律德光顿时无语了,石敬瑭比自己大了十多岁,却跑来要认自己当爹,不是开玩笑吧?不过他又一想,要算起来,这个石敬瑭的确跟自己有那么一点点关系。 石敬瑭年轻的时候曾经跟着李克用的义子李嗣源混,那时候正好李克用、李存勖父子与后梁朱温打得“热火朝天”,石敬瑭就抓住时机,冲锋陷阵,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甚至还多次救李存勖于危难之中,所以很快就得到了重用,并逐渐成为李嗣源的心腹。后来,李嗣源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他,并让他统率亲兵。 这样算起来,石敬瑭是李克用的孙女婿,而李克用曾与辽太祖耶律阿保机结义金兰,也就是说,石敬瑭的确是耶律德光的子侄辈。 可是,后唐与契丹的结盟关系早已经破裂,所谓的兄弟之情自然也无从谈起,这时候,石敬瑭跑来认亲,到底是为了什么呢?耶律德光不禁仔细分析起中原的形势来。 李存勖称帝以后,昏庸无道,残暴不仁,渐渐失去了民心,导致魏州兵变。李存勖得知以后,勃然大怒,马上命令李嗣源带兵前去平叛。结果,到了魏州以后,李嗣源的军队也发生了叛乱,与魏州的叛军联合在一起,拥立李嗣源为皇帝。 李嗣源大惊之下,自然是连连推辞,但石敬瑭却不干了,他费尽口舌劝服李嗣源自立为王。最后,李嗣源带兵攻取洛阳,杀了李存勖,理所当然地当上了皇帝。这次事件中,石敬瑭立下了大功,所以从此平步青云,一直坐到河东节度使的位子。 这时候,李嗣源已经死了,他的儿子李从厚即位。李从厚比较疑神疑鬼,总觉得老爸的干儿子、凤翔节度使李从珂和河东节度使石敬瑭手握重兵,肯定会心怀不轨,时刻都准备着杀了自己,取而代之。这让他十分纠结,吃不好,睡不好,日思夜想着该怎么削弱他们的势力。 李从厚身边的人自然很快就发现了他的心事,于是有人给他出了一个主意,让李从珂和石敬瑭对调一下位子。 李从珂和石敬瑭当然不愿意,尤其是李从珂,听说以后顿时火冒三丈,在凤翔起兵造反,带兵直扑洛阳。石敬瑭审时度势,于是也起兵造反,幽禁了李从厚,然后去向李从珂请功。最后,李从珂派人杀了李从厚,自己当上了皇帝。 但是,李从珂只是李家的养子,这个皇位继承得并不名正言顺,而且他手里的兵马不多,人也很懦弱,所以他这个皇帝当得十分窝囊,甚至连皇后的首饰都拿出去犒劳将士。 而石敬瑭不仅是李家的正牌女婿,还坐守最大的藩镇之一河东,实力比李从珂强了不知多少倍,这让李从珂十分不安。石敬瑭自然也知道自己被猜忌,所以参加完李嗣源的葬礼以后,也不敢提出要回河东,整天愁眉苦脸,郁郁寡欢,最后竟然瘦得皮包骨头,不成人样,最后还是老婆向曹太后求情,才得以回到河东。 回到河东以后,石敬瑭整天提心吊胆,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最后,他决定试探试探李从珂,于是就假装上书要辞去马步兵总管的职务,请求到其他地方做节度使。要是李从珂同意,就说明他还在怀疑自己。可惜,李从珂根本没有体会到石敬瑭的深意,大笔一挥,恩准了石敬瑭的奏请,让他到别的地方做节度使。 这下可真的刺激到石敬瑭了。他先装病不走,然后又说李从珂只是李嗣源的养子,应该把皇位让位李嗣源的亲生儿子李从益。 李从珂本来就对自己名不正、言不顺这事耿耿于怀,被石敬瑭这么一闹,顿时恼羞成怒,下令罢免石敬瑭的所有官职,并派张敬达带兵前去讨伐石敬瑭,还把石敬瑭住在洛阳的两个儿子和一个弟弟给杀了。 这下石敬瑭不干了,决定彻底跟李从珂撕破脸皮,来个鱼死网破,你死我活。但是他也很清楚,自己兵力不如张敬达,要取胜很难,只能在邻居中找一个帮手。经过一番思考以后,他最终选中了契丹这个亲戚。于是,就命令桑维翰来到契丹认亲并求助。 耶律德光了解到石敬瑭的情况以后,发现石敬瑭的确被欺负得很惨,不禁动了恻隐之心。但更重要的是,他觉得经过几年的韬光养晦,契丹国力大增,也是时候出去露一手,以振契丹雄风了。于是,他爽快地答应了石敬瑭的请求,决定南下救救这个远亲。不过,救援计划还没开始实施,意外就出现了。 原来石敬瑭包围了后唐军队以后,李从珂就马上派赵德钧、范延光、符彦饶兵分三路,火速前去救援张敬达,又让赵延寿带人支援。 在这三路兵马中,赵德钧的实力最强,可是在这火烧眉毛的时候,他却讲起了条件。李从珂无奈,只好按照他的要求,让他统领三军。但赵德钧还不满足,又得寸进尺地提了各种要求,最后要求李从珂允许他把自己的军队和范延光的军队混编,由他一个人说了算,这摆明了就是要吞掉范延光的军队。 李从珂勃然大怒,马上派人通知范延光,让他小心赵德钧,并彻底无视了赵德钧提出的各种要求,甚至当着众大臣的面破口大骂赵氏父子目无君王、卑鄙无耻。 见李从珂“敬酒不吃吃罚酒”,赵德钧也怒了,一怒之下,他就决定叛离后唐,改投契丹,于是派人给耶律德光送来大批贵重礼物,请求耶律德光支援自己夺取后唐江山,并承诺只要自己当了皇帝,肯定与契丹结为兄弟盟国,永世修好。 一边是与自己沾亲带故的远亲,一边是兄弟盟国,耶律德光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他不会忘了老爸耶律阿保机南下失败的惨痛经历,所以深深地明白,这种情况下,自己一定要慎重选择支持对象,否则只会偷鸡不成蚀把米。更重要的是,他得考虑清楚把注押在哪一边,获得的利益才最大,“前途”才最光明。 石敬瑭当然很清楚耶律德光的所思所想,于是,他马上火急火燎地又派桑维翰来求见耶律德光。这次,他不仅让桑维翰带来了丰厚的礼物,还开出了三个令人眼前一亮的条件:向契丹附表称臣,以对待父亲的礼仪对待契丹;成功以后,把卢龙一道及雁门关以北的十六州,也就是幽云十六州,全部送给契丹;以后每年进贡大批财物。 这三个条件深深地打动了耶律德光,龙颜大悦之下,他马上表示继续支持石敬瑭,并指着大帐前面的一块石头对桑维翰说,我已经答应石郎了,直到这块石头烂掉,才会改变我的决定。 得到确定答复的石敬瑭欣喜若狂,马上在太原称帝,建立后晋政权。 与此同时,耶律德光派出五千精兵前去帮助石敬瑭攻入洛阳,并派韩延徽等人前往晋都册封石敬瑭为“大晋皇帝”。 石敬瑭对耶律德光感激涕零,称帝以后,马上派人送上了幽云十六州的图籍,同时承诺每年孝敬契丹三十万匹布帛,并对耶律德光百依百顺,每次写信都用表,以此来表示君臣有别,称耶律德光为“父皇帝”,自己称“臣”,是“儿皇帝”,而且每逢过年过节,都会孝敬大量珍奇异宝给耶律德光。 就这样,耶律德光不仅认了一个“老儿子”,还收到了“老儿子”送来的特大礼包——幽云十六州。 从此以后,契丹军队就在幽云地区驻扎下来,势力进入河北、山西两地,耶律德光又把皇都改名为上京,原来的南京改为东京,幽州改为南京,契丹帝国的统治中心正式南移。 (赵德钧因为和后唐决裂,所以失去了属地,最后只好攻占了潞州,作为暂时的容身之所。但是,他们父子的所作所为引起了部下将士的不满,不少将领纷纷带着部下离去,结果潞州城都没能守住,被耶律德光在班师回朝的路上擒获,带回了契丹。 到了契丹皇都,赵氏父子见到述律平,想要用自己的财物田宅换回自由之身。述律平得知以后,就问赵德钧:“你要献给我的财宝都在这里了,可是田宅在哪里呢?”赵德钧说:“在幽州。”述律平笑了:“幽州现在是谁的地盘?”赵德钧冷汗直下:“是太后的。”述律平点点头,反问道:“既然幽州已经是我的地盘,那还用得着你献给我吗?”赵德钧顿时哑口无言,一年以后,在幽州郁郁而终。 契丹皇族除了契丹姓“耶律”,还有一个汉姓“刘”,与耶律家通婚的述律家也还有一个汉姓“萧”。这都要归功于耶律阿保机。 耶律阿保机非常崇拜汉高祖刘邦,所以就认刘邦的祖宗唐尧为祖,给自己起了个汉名叫“刘亿”。之后,他又把北府宰相一族赐姓“萧”,也就是将他们比作刘邦的宰相萧何。北府宰相一族,也就是他的老婆述律平的娘家。 看到阿保机这么热衷于姓氏,其他很多部落也跟着行动起来,有的把自己的姓定为耶律,有的借用萧姓,于是,契丹就形成了耶律和萧这两大姓氏。所以,在契丹,姓耶律的不一定是皇族,为了将其与皇族区分开来,这些普通的耶律氏都被称为“庶耶律”。 述律平自从嫁给耶律阿保机以后,就多次跟随阿保机南征北战,虽然是个女流之辈,但巾帼不让须眉,总是冲锋在前,奋勇杀敌,获得了大批俘虏。她发现自己的俘虏中很多人都有一技之长,灵光一闪,决定把他们挑选出来组建一支私人军队,也就是属珊军,即盖比珊瑚之宝的意思。 石屋,又叫做石房子,是为了停放耶律阿保机的尸体而建造的停尸房。当年耶律阿保机死去以后,他的陵墓还没有修好,契丹人看到一时半会儿也修不好了,于是就修建了一座石屋来暂时存放耶律阿保机的尸体,以使耶律阿保机的尸体尽可能保存完好。 斡鲁朵,也就是宫卫、宫帐,其实就是皇帝的私人政治经济实体。它有自己的机构、军队,能够自主地从事生产和服务等,斡鲁朵的成员大多都是战争中俘虏来的俘虏和后妃的陪嫁人,主要负责皇帝的日常生活、工作和安全。在契丹,每个皇帝都有自己的斡鲁朵,皇帝死后,斡鲁朵由其子孙继承,其中一部分则被派去守陵。在整个契丹,除了皇帝以外,还有四个人也有自己的斡鲁朵,即述律平、萧绰(也叫萧燕燕,这个女人几乎名留青史)、耶律隆庆和韩德让。 公元922年,耶律阿保机为了削弱迭剌部的势力,把迭剌部分为五院、六院两部,也称为北院和南院,各有夷离堇。公元938年,耶律德光把两院改为北、南二大王院,两院官署长官分别称为北院大王、南院大王,下面设有大王院知事、院太师、院太保、院司徒、院司空等官。 契丹建国后,皇帝游猎设行帐成为“捺钵”,也形成了四时“捺钵”制度。“捺钵”随着四季而迁徙,分为春、夏、秋、冬四捺钵。夏、冬在行帐处召开政事会议,并处理政务。每次会议结束,皇帝就会到春水秋山的行猎地点,大部分汉官则返回中原居守,处理汉人事务。这样,就能保证皇帝可以随时随地处理政务了。阿骨打就曾经在“捺钵”免于一死,前面我已经写过了,这里就不再详述了。 事实上,契丹有皇都,也有五京之制。只不过,契丹皇帝一年四季都会巡行在四捺钵之间,政务也在捺钵中处理。所以,在契丹,捺钵之地就是全国实际上的政治中心和最高统治者所在之地,而皇都和五京则是宰相以下官僚处理政务的地方,特别是汉民政务,这也是契丹政治管理的一大特色。) 第654章 大蜀王又来了(三十九) 公元947年,耶律德光南下攻打晋国,他依然采用的军队管理还是老祖宗那一套,士兵随身携带很少的粮草,剩下的都沿路烧杀抢掠而来,哪怕进入开封以后,也毫不客气,心情一好就大肆洗劫一通。 中原百姓一开始能避则避,能躲就躲,结果,开封城周围数百里的人一下子都跑光了,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因为跑不了只能默默地忍受着契丹军的凌虐。那些投降契丹的汉人官员,一看正牌王师都这么祸害人间,自然有样学样,也毫不客气地发挥自身的昏庸品质,趁机鱼肉乡里。中原百姓本来对于契丹夺取家园就愤愤不平,这下看到契丹人和汉人官员都没打算好好安慰安慰他们,心里十分窝火。一开始,他们因为害怕契丹军努力隐忍着,但眼看着契丹军和汉人官员丝毫不加收敛,他们一忍再忍,终于忍耐不下去了,展开了强烈的反抗。结果,各地百姓纷纷响应,反抗的声音此起彼伏。 这让耶律德光一时手足无措,这才想起老妈述律平的话,契丹人来统治中原,的确会很不妥。于是,他深刻地反思了自己的过失,发现如果一开始能够扶绥百姓、和协军情,跟中原百姓推心置腹,像对待契丹百姓一样对待他们,那么中原人心归契丹,绝对是迟早的事。但如今,说什么都已经来不及了,自己已经错失了收买民心的最好时机。无奈之下,耶律德光只好以回家看望老妈为借口,带领大军匆匆离开开封,返回契丹。 就在北返的路上,耶律德光突然患上了急病,高烧不退,随行的太医想尽办法救治,甚至把他身边堆满冰块、让他吞冰入腹,可就是退不了烧。这样折腾了没几天,耶律德光就驾鹤仙游了。 这给跟从耶律德光出征的将领和大臣们带来了一个难题,该选谁来做接班人呢?如果按照父子相承的原则来,那么毫无疑问,耶律德光的长子耶律璟及其兄弟是最佳人选。 但是,他们都很清楚,太后述律平早就有心让自己的小儿子耶律李胡继承皇位,早在几年前,她就开始怂恿耶律德光立耶律李胡为皇太弟了,因为这样一来,述律平仍然是皇太后,而且耶律李胡资质平庸,无才无德,她以太后身份临朝称制也罢,挟天子以令诸侯也罢,都没关系,反正军政大权始终会落入她的手里。 而且,耶律李胡不仅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更是一个“嗜血魔王”,性情残暴,稍微不顺他意,他就会把人黥面刺字,甚至把人活活剥皮抽筋,或者抛进水火里面活活淹死、烧死。在整个契丹,他的名字比妖魔鬼怪还好用,一提到他的名字,上至高官贵族,下至平民奴隶,都会吓得面色惨白,冷汗直流。 要是让述律平得逞,耶律李胡做接班人,那么就意味着他们不得不生活在两个嗜血魔王的淫威下,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经历过述律平残杀耶律阿保机旧臣的人都能够想象出来,必然是水深火热、生不如死。更重要的是,述律平本来就反对南下用兵,现在耶律德光又在南下用兵的途中死亡,述律平肯定会把账都算在他们这些跟随耶律德光出征的人头上。 想到这些,这些大臣们纠结了,尤其是当年被述律平残杀的大臣的后代们更是心惊胆战,难道先辈的悲剧真的要在自己身上重演?想来想去,这些大臣们一致决定,这一次要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不但不能让述律平得逞,还要将她一军!于是,他们决定在述律平得知耶律德光死亡的消息之前,拥立耶律倍的儿子耶律阮为皇帝。 耶律阮并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冲昏头脑,他很清楚目前的形势,自己不仅要面对支持耶律璟的人,还要应对可怕的奶奶述律平,但是他也并不是不想当皇帝,毕竟这个皇位原本就应该是他老爸的,继而自然是他的,如今他也不过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于是,他马上找来了耶律安搏,商量到底该怎么办。耶律安搏是耶律迭里的儿子,当年耶律迭里因为支持耶律倍而被述律平处死,所以耶律安搏当然是无条件地支持耶律阮继承皇位。他见耶律阮还在犹豫,就晓之以大义,动之以真情,让他当机立断,不要耽误时机。就这样,在耶律德光死后的第二天,耶律阮就在叔叔的灵柩前正式继承了契丹帝国的皇位,史称辽世宗。 (耶律阮跟随叔叔耶律德光攻克开封以后,在后晋宫里见到了宫女甄氏,这时候她已经四十多岁了,比耶律阮大了十岁,可是风韵犹存,端庄秀雅。耶律阮对她一见钟情,在登基以后,册立她为皇后。甄氏也因此而成为契丹唯一一个不姓萧的皇后,更是唯一一个汉人皇后。不过,因为甄氏是汉人,契丹贵族纷纷表示不满,最后耶律阮迫于压力,只好又把自己原来的妃子萧撒葛只册立为皇后,于是,契丹一下子就有了两位皇后。) 耶律阮匆匆忙忙地在军前即位,其实就是为了赶在奶奶述律平立耶律李胡之前。当消息传到契丹皇都,述律平果不其然地火冒三丈,连死了儿子都没心情悲痛了,马上派天下兵马大元帅耶律李胡带兵讨伐“逆徒”耶律阮。 遗憾的是,耶律李胡根本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除了吃喝玩乐、耍王子脾气,带兵打仗简直一窍不通,很快就被打得落花流水,落败而逃。 述律平恼羞成怒,不但不反思儿子的失败完全归功于他自身的无能,反而更加觉得耶律阮可恨了,于是亲自整顿兵马,和耶律李胡一起来到上京城外的潢河(也就是今天的西拉木伦河)岸边,准备跟孙子来个你死我活。与此同时,她又暗中派人拉拢耶律阮军营中的将领,企图让他们临阵倒戈,但悲剧的是,耶律阮的部将竟然没有一个人肯反叛,甚至连皇都里的官员也纷纷站在了耶律阮一边。述律平纠结了,她不相信自己会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于是质问耶律阮的部属萧翰为什么要背叛自己。 萧翰毫不客气地告诉述律平,当年她为了立耶律德光为皇帝,无缘无故杀害了他的亲人,他早就对她恨之入骨了,这次不过是天时地利人和,他才趁机弃暗投明而已。 述律平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她没想到自己横行一世,现在竟然被几个后辈秋后算账,不禁越想越气。一怒之下,她命令耶律李胡把耶律阮军中贵族和将士的家眷统统抓了起来,扬言说,如果自己被打败了,就拿这些人做祭品。 这是一个非常好的筹码,甚至说是很有力的威胁。耶律德光的部将们得知自己的家眷被抓,心里都忐忑不安,连之前信誓旦旦说要跟述律平顽抗到底的决心也变得弱不禁风了。然而,事实上,大部分契丹官员都不愿意窝里斗,更不愿意看到自相残杀的情况发生,所以述律平的做法,在动摇耶律阮军心的同时,也导致她自己大失人心,很多将士偷偷归降了耶律阮。这边耶律阮坚决不肯让出皇位,那边述律平气势汹汹,两军就这样隔着潢水对峙起来,一场骨肉相残的大战随时都可能爆发。眼看着战争一触即发,那些被述律平扣押家眷的耶律阮将领心急如焚,都火急火燎地劝说耶律阮跟太后坐下来好好谈谈,和平解决皇位继承问题。但耶律阮知道,现在回头已经晚了,想要跟奶奶和谈,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己把皇位让给叔叔耶律李胡,但这是他最不可能接受的条件。所以,他的态度也十分坚决。 就在众臣束手无策的时候,一个人大义凛然地站了出来,表示他愿意帮助耶律阮和述律平解决这场危机。 这个人叫做耶律屋质,担任契丹帝国的惕隐工作,能够职掌皇族政教,协调皇族内部的关系。他非常善于谋划,很得述律平的信任,这时候正跟随在述律平左右。 一开始,耶律阮担心耶律屋质会很难对付,就给述律平写了封信,表示愿意好好侍奉奶奶述律平,想以此来离间述律平和耶律屋质。 述律平一眼就看穿了耶律阮的把戏,把这封信拿给耶律屋质看。耶律屋质看完以后,毫不避嫌地说太后和耶律阮应该尽可能和谈。他说:“太后辅佐太祖平定天下,开创契丹帝国,是对契丹的江山社稷有功的人,所以我很高兴为您效力。如果太后怀疑我,那么即使我想效忠,恐怕也有心无力了。现在,要是双方能够坐下来好好谈谈,那么事情也就很容易解决了,要是您不愿意,那就应该马上开战。但是,您首先要知道,一旦开战,人心动摇,国祸不浅,还望太后三思而行。” 述律平不由得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耶律屋质说得很有道理,一旦开战,那将后患无穷,契丹好不容易开创的盛世景象也将毁于一旦,甚至还可能让其他人渔翁得利,实在很不划算。 耶律屋质看到述律平有所动摇,忙趁热打铁:“李胡和永康王都是太祖的子孙,不管他们谁当皇帝,皇位也没有落到别人手里,所以,永康王当皇帝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最终,述律平听从了耶律屋质的劝告,决定跟耶律阮议和。于是,耶律屋质自告奋勇,带着述律平的亲笔信,过河去找耶律阮和解。 耶律屋质见到耶律阮以后,马上先发制人,劈头盖脸地数落了耶律阮一顿,说他没有得到太后的认可就私自继承皇位,现在又兵临皇都,要知道这契丹天下可是太后和太祖共同打下来的,他这么做怎么能得到臣民的拥戴呢? 耶律阮自知理亏,连忙解释说自己是被将领拥立的,是不得已而为之。然后又质问耶律屋质,当年太后废长立少,放着现成的太子不立,却改立耶律德光,难道她老人家就不理亏吗? 耶律屋质的确是个称职的和事佬,如果内战搞得国家支离破碎,部落瓦解,民不聊生,实在不是一个好皇帝该做的事。言外之意,自然是希望耶律阮能够跟述律平和解。 耶律阮不以为意,在他看来,述律平的军队都是乌合之众,想要打败他们简直易如反掌。所以,和谈根本是多此一举,毫无必要。 耶律屋质却不这样认为,他说:“就算您能轻易击败太后,可是太后和李胡都是您的亲人,您打算怎么处置他们呢?更何况战争才刚开始,到底谁会取得最后的胜利还是未知数。而且退一万步讲,就算您幸运地获得了胜利,到时候,恐怕李胡一不做二不休,也会真的把被囚禁的诸位大臣的家眷杀害。这样看来,只有议和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 耶律屋质所说的话,耶律阮当然十分清楚,所以,他决定听从耶律屋质的安排,跟奶奶述律平坐下来好好谈谈,把不满都说出来。 谈判一开始,双方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耶律阮和述律平唇枪舌剑,你来我往,谁都没有想要让步的意思。 这让耶律屋质十分郁闷,于是他忍不住站出来说:“你们既然相见了,就是决定要和解了,还这样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地相互指责,到底是为了什么呢?真想开战,那么何必和谈?” 听了耶律屋质的话,祖孙二人都冷静了下来,让耶律屋质帮自己主持公道。 这正是耶律屋质想要的效果,于是,他问太后:“当年人皇王还生龙活虎,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改立太宗皇帝呢?” 述律平马上把责任推到耶律阿保机身上,说是阿保机留下的遗旨,要求立耶律德光为皇帝。 耶律阮虽然心里不服,但是爷爷阿保机早就死了多年了,不管是真是假,自己也没法去找爷爷出来问个清楚,只好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述律平的说法。 耶律屋质又问耶律阮:“大王为什么在军中擅自称帝,甚至都没有提前通知太后?” 耶律阮正为刚才述律平的解释不满,于是愤愤不平地说:“当年,按照礼法,应该是我父亲继承皇位,结果奶奶却改立叔叔,最后逼得我父亲远走他国,客死异乡。” 耶律屋质马上严厉地说:“太后固然有不对的地方,但是人皇王背叛自己的国家,投靠后唐,难道这是一个儿子、一个皇子、一个大臣应该做的事情吗?而你身为孙子,现在却带兵攻打奶奶,丝毫没有谦逊礼让的意思,你觉得这样做符合孝敬之道吗?” 耶律阮顿时哑口无言。述律平却心情大好,差一点就拍手称快了。 然而,耶律屋质却没打算就这么结束,他话锋一转,质问述律平:“太后偏心,废长立幼,立太宗皇帝为帝,结果导致众人心中愤恨不平,最终引发了今天这场争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永康王固然有错,但太后也难辞其咎。您是一国之母,既然知道自己做错了,就应该及时反思自省才是,现在却跟孙子争个没完,这样下去,骨肉相残,国家瓦解,生灵涂炭,契丹亡国就不远了!” 述律平当年跟随耶律阿保机打天下时,亲身经历了诸弟之乱,当时民不聊生、生灵涂炭,契丹国力直线下降,自然十分清楚耶律屋质所说的后果绝对不是危言耸听。所以,她马上表示自己绝对不想看到那样的情况发生,但她此时更关心应该由谁来继承皇位,按照她的意思,她还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耶律李胡继承皇位。 耶律屋质马上表示反对,他明确表示永康王做皇帝才是真正顺天意、合人愿的事情,而且他已经在耶律德光灵柩前即位了,还有什么理由更换他人呢?更何况,按照礼法,皇位应该传给嫡长子,哪有传给弟弟的道理?最重要的是,耶律李胡性情乖僻暴虐,完全不得人心,让他做皇帝,恐怕天下百姓也不会答应,甚至还会导致大失民心。 述律平被他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也只好不再一意孤行。 于是,述律平与耶律阮达成了正式的会议决定,又被称为“横渡之约”,承认了耶律阮这个皇帝的合法地位,三十一岁的耶律阮终于成了契丹帝国名正言顺的皇帝,并追封老爸耶律倍为“让国皇帝”。 第655章 大蜀王又来了(四十) 站在权力顶峰的人,从来都不会轻易放弃权力,哪怕已经败在政敌手里,他们也很难甘心,往往会暗地里聚集力量,准备随时反扑回去,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述律平就是这样的人。 横渡之约以后,述律平和耶律阮都回到了皇都,耶律阮也的确像之前说的,有事没事去给奶奶述律平请安问好,嘘寒问暖,完全一副乖巧孙儿的模样。 述律平表面上也俨然一副慈祥奶奶的模样,但时间久了,她就装不下去了,越看这个孙子越不顺眼,她实在无法忍受一个不听自己话的皇帝坐在龙椅上,尤其这个皇帝的龙椅还是从自己手里夺走的。 这时候,她的宝贝儿子耶律李胡也开始行动了,明里暗里地在皇都四处活动,想要趁着耶律阮根基未稳,把他从龙椅上踢下去,自己当皇帝。 述律平了解到自己这个胸无大略、残暴嗜杀的儿子还没死心以后,不但没有反对,更没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是积极主动地配合他暗中活动,图谋大位。 对于这个儿子,其实述律平比谁都了解,她很清楚李胡一没能力,二没德行,只懂得贪图享乐,就算是在和平时代做了皇帝,也不会给国家带来什么好运。但是,作为一个母亲,她始终无法拒绝儿子的要求。 李胡是述律平最小的孩子,也是最依赖她的一个。 她一共有四个孩子,女儿长大以后早早就出嫁了,根本没来得及跟她推心置腹。大儿子耶律倍被她剥夺了皇位继承权,自然对她怨恨有加,最后干脆抛弃国家和老婆孩子,渡海而去。二儿子耶律德光是自己推上皇位的,按说应该对她感恩戴德了,但始终跟自己貌合神离,时刻想着从自己手里夺走军事大权。 眼看着孩子一个个长大成人了,翅膀硬了,完全不需要她这个母亲了,她心里的失落感越来越强烈。幸好有小儿子李胡,他常年跟随在自己身边,虽然他没有哥哥们的才华,也很不得人心,甚至时常惹些麻烦,但这正好满足了她这个做母亲的心理。只有李胡最需要她,所以,述律平觉得自己应该好好保护这个儿子,给他一切他想要的东西。 这一次也不例外。儿子要谋反,述律平义无反顾地表示支持,哪怕对手是自己的孙子,她也决不心慈手软。作为儿子的靠山和军师,述律平一步步计划着谋反大计,心里默默地为自己这块老姜的狠辣和犀利而得意。 然而,她高兴了没几天,噩运就来了——她和耶律李胡图谋废除耶律阮的活动被耶律阮发现了。 其实,耶律阮根本没有述律平想的那么单纯。回到皇都以后,他并没有高枕无忧,相反,他心里很清楚,虽然自己得到了奶奶述律平的认可,成了名正言顺的皇帝,但并不表示奶奶就会放弃立叔叔耶律李胡为帝的梦想。而她表面上越平静,暗地里的阴谋可能越可怕。 所以,耶律阮暗地里派人盯着述律平和耶律李胡,只要他们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马上先下手为强。 没想到,还真被他逮到了狐狸尾巴。他丝毫没有心慈手软,马上派人把述律平和耶律李胡抓了起来。 可是,新的问题又出现了,到底怎么处置他们呢?耶律阮纠结了。 按照契丹法律,贵族谋反,主犯要被处死,他的家族也要全部抓去充作奴隶。可是,述律平和耶律李胡不是普通贵族,一个是开国国母,一个是皇帝的叔叔。尤其是述律平,她曾跟随耶律阿保机南征北战,共同缔造了契丹帝国,在国民的心目中,那可是神一般的存在,而且她背后的萧家更是势力强大,要是处理不好,恐怕会后患无穷。 想来想去,耶律阮始终没想出一个完美的办法。忽然有一天,耶律阮一觉醒来,灵光一闪,豁然开朗:自己已经是名正言顺的皇帝,奶奶也已经七十岁了,就算想兴风作浪,恐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而叔叔耶律李胡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根本成不了气候,所以,严格来说,他们根本对自己构不成任何实质性的威胁。那自己还跟他们叫什么劲儿呢? 想通了这一点,耶律阮顿时神清气爽,马上做了一番情深意切的感慨,说述律平是爷爷耶律阿保机的老婆,叔叔耶律李胡则是爷爷唯一活在世上的儿子,他们就是爷爷在这个世上最亲密的人,让他们去伺候爷爷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然后就将述律平和耶律李胡打发去了祖州城的石屋,伺候死去多年的爷爷耶律阿保机,同时将参与谋反的随从们该杀的杀、该关的关。 耶律阮说得好听,是伺候耶律阿保机,只是负责祭祀阿保机行了,其实就是将他们软禁于此。但是,耶律阮证据确凿,两人又无力回天,只好默默地收拾东西,搬到了石屋里伺候耶律阿保机。 但耶律阮并没有就此罢休。他很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在无形中挑战了述律平的娘家——二国舅帐。于是,他一不做二不休,干脆重手出拳,明里暗里地打击二国舅帐的势力。 二国舅帐就是述律平的两个兄弟,萧敌鲁和萧阿古只。当年耶律阿保机建立契丹帝国以后,为了巩固皇位,加强皇权,就费尽心机地培养述律平娘家的势力,先后让萧敌鲁和萧阿古只担任北府宰相,并下令以后的北府宰相都要在他们家里选。 后来,阿保机重新整顿部落的时候,又把述律平娘家从本部族中独立出来,升为二国舅帐。经过耶律阿保机和耶律德光两朝的发展,二国舅帐已经成为契丹帝国举足轻重的一支政治势力,甚至可以说已经是与耶律家族同掌契丹的政治力量。 二国舅帐的崛起,可以说完全归功于述律平。如今,耶律阮把述律平给软禁了,他当然十分担心二国舅帐会造反,所以,他必须趁热打铁,先杀杀二国舅帐的威风。 在抓了述律平以后,耶律阮马上下令撤掉述律平的斡鲁朵,这就基本等于剥夺了述律平的私人政治经济实体,她原来的机构、军队和从事生产、服务的宫卫们,一下子被清零了,让述律平失去了与皇权相抗衡的资本。 接着,耶律阮又做出了一个令人大跌眼镜的决定——立汉族女子甄氏为后。在契丹帝国,有个不成文的婚姻规定,就是皇帝必须得封二国舅帐家的女人为皇后,耶律阮为了给二国舅帐一个下马威,魄力十足地立了汉族女子为皇后。 这样做,耶律阮觉得还不够,于是他又把自己因犯罪被充为奴隶的舅舅救了出来,赦免了他的奴隶身份,升为国舅帐,被称为国舅別帐,并给了舅舅一族参与世选北府宰相的特权,想要以此来与二国舅帐抗衡。 年轻气盛的耶律阮可谓是干劲十足,一上台,就对契丹帝国拥有极大权势的述律家族进行了残酷的打击。但他不知道,在太岁头上动土,迟早会招来麻烦,他慷慨激昂的一系列宣示,也在无形中给他埋下了危险的伏笔。 当年支持耶律阮上位是因为耶律德光死得太过匆忙了,根本没来得及指定接班人,按照契丹习俗,在没有明确接班人的情况下,国母述律平就可以肆无忌惮地临朝称制,代掌国事,也就是说她可以操纵皇帝该由谁来当。大家都很清楚,她一定会让自己的儿子李胡来做皇帝。 这让以南、北两院大王为代表的诸部酋长非常不安,他们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述律平重新掌权,更不想顺从述律平的意思,立耶律李胡为皇帝。可是,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人,耶律德光的嫡长子耶律璟才十几岁,根本没有能力跟述律平抗衡。 而支持耶律阮上位这个提议马上受到了另一大批人的强烈支持——二十年前被述律平杀死的大臣们的后人——他们觉得这是个绝佳的机会,既可以打击述律平,为祖父辈报仇雪恨,又能够改变自己的政治命运,实在是一举两得。 然而,这样的前提也注定了这些人不可能为耶律阮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等到述律平和耶律李胡被囚禁在祖州石屋以后,这些人的危险解除了,该报的仇也报了,于是,他们理所当然地开始策划进一步的行动。 最先按捺不住的人是萧翰和耶律天德。 萧翰是契丹帝国开国宰相萧敌鲁的儿子,述律平的侄子,是二国舅帐里数一数二的人物。当初耶律阮和述律平争夺皇位,他一开始隔岸观火,哪边都不投靠,后来发现耶律阮明显占上风,就兴高采烈地投靠了耶律阮。 耶律天德是耶律德光名副其实的大儿子,可惜他老妈只是个普通宫人,他只能算是庶出,没有资格继承皇位。当时耶律德光南下攻打晋国,他也跟着去了,但由于他是庶出,基本没有说话的地位,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老爸病死、耶律阮即位。 之后,耶律阮派耶律天德护送耶律德光的尸体回皇都,耶律天德马上投靠了奶奶述律平,跟着叔叔耶律李胡一起带兵讨伐耶律阮,结果被打得落花流水。 这样一来,他就把自己搞得里外不是人了。这边述律平觉得耶律阮即位的时候,他既没有反对,让他带兵攻打耶律阮,他又败得一塌糊涂,根本就是没真心效忠自己;那边耶律阮也觉得他投靠了述律平,还带兵攻打自己,一定是敌人了。所以,两边都不待见他。 这俩人从一开始就心怀鬼胎,没真心效忠任何人,如今,看着耶律阮大张旗鼓地囚禁了述律平,开始论功行赏,封王的封王,升官的升官,接着又一波一波地改革,大力提拔汉族知识分子,好运却怎么都没落到自己头上,心里很不是滋味。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俩人满腔热血,却偏偏报国无门,壮志难酬,搞得自己满怀幽怨,于是,有事没事就相互倾诉倾诉。这样一来二去,俩人就倾诉出阴谋来了,决定一起推翻耶律阮的统治。 但是,还不等他们将自己的宏伟计划付诸实际,他们的阴谋就被人告发了,俩人一起被抓了起来。 这俩人知道耶律阮根本没有证据,所以坚决否认谋反的事情,还认认真真地给耶律阮分析理由:他们一没兵权,二没职权,凭什么谋反呢? 耶律阮刚刚把奶奶述律平和叔叔耶律李胡扳倒,心里正得意洋洋,听到俩人的话,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就派人形式化地审问了几天,便把他们放了。 这俩人一看这样就把耶律阮搞定了,不由得飘飘然起来,信心大增,勾结了新任的惕隐耶律刘哥,准备大张旗鼓地干一场。 耶律刘哥的老爸耶律寅底石当年被述律平杀害了,想借耶律阮的手报仇雪恨,所以站在了耶律阮这一边。如今大仇已报,他也因为拥立耶律阮有功被任命为惕隐,掌管皇族事务。 时间一久,耶律刘哥的欲望就越来越强,不再满足于只做一个臣子,也想过一把皇帝瘾。他看到耶律阮喜欢喝酒、赌博,就投其所好,经常跟耶律阮一起喝酒、赌博,然后伺机谋反。 这三个人暗中通气,当然是一拍即合,马上关起门来,商量怎么扳倒耶律阮。 可是,天不遂人愿,没过几天,他们谋反的事情就被耶律石剌知道了。耶律石剌心里揣着个大秘密,整天睡不好、吃不好,如坐针毡,最后终于忍不住了,就偷偷告诉了耶律屋质。 这时候,耶律屋质正在家里待业,原本这种事情跟他没啥关系了,但他责任心太重,觉得身为契丹子民,有责任和义务帮助皇帝分忧,就马上火急火燎地进宫,把这三个人要谋反的事情告诉了耶律阮。 耶律阮狐疑地盯着耶律屋质看了很久,不知道该不该信他,怎么说他也曾经是述律平的人,他的话真的可信吗?更何况,耶律刘哥跟自己是酒友和赌友,整天一起玩,也没见他有谋反的迹象啊。于是,耶律阮就把耶律刘哥和萧翰等人叫来,直截了当地问他们是不是要谋反。 听到耶律阮的问话,耶律刘哥、萧翰等几个人目瞪口呆,同时也意识到,耶律阮肯定没有完全相信耶律屋质,所以连忙条件反射地否认。 耶律阮本来就将信将疑,看到几个人死不承认,也就觉得是耶律屋质道听途说、大惊小怪了,就兴高采烈地拉着耶律刘哥继续喝酒、赌博,把这件事完全抛到了九霄云外。 但耶律阮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不代表耶律刘哥没放在心上。相反,耶律刘哥不但完全放在了心上,还开始担心了。他知道耶律阮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了,自己再不动手,恐怕就只能等死了。于是,在耶律阮又召他入宫陪自己玩的时候,就在袖子里藏了一把匕首,准备伺机刺杀耶律阮。 然而,老天再一次站在了耶律阮这一边,耶律刘哥一走进来,耶律阮就鬼使神差地一眼看到了耶律刘哥袖子里的匕首,于是马上派人把耶律刘哥抓了起来。 悲剧的是,耶律阮根本没把这件事情当回事,关了耶律刘哥没几天,因为赌瘾犯了,又找不到旗鼓相当的对手陪自己玩,就又把耶律刘哥放了出来。 耶律刘哥当然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使尽浑身解数,把耶律阮哄得心花怒放。耶律阮一高兴,竟然猛然想起来耶律刘哥造反的事情,就问他:“你真的想造反吗?” 耶律刘哥眼前一亮,知道好运驾到了,马上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对耶律阮是一千一万个忠心,要是有谋反之心,就头上生千顶疽而死。 耶律阮听到他发了毒誓,觉得他应该不会谋反,就打算赦免他的罪行。 这下耶律屋质不干了,他坚决反对放了耶律刘哥,并要求让耶律刘哥和耶律石剌对峙,看看两个人都怎么说,然后再做决定。 耶律阮一听,觉得很有道理,就让耶律屋质去办这件事。耶律屋质很快就查明了真相,将耶律天德、萧翰等人全部抓了起来。 按理说,这下真相大白了,谋反罪行也罪证确凿,只剩下把他们处理掉了。但耶律阮这时候却大慈大悲起来,他觉得这些人虽然意图谋反,但却没对自己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威胁,所以可以从轻发落,就只处死了耶律天德,把耶律刘哥流放外地,杖打了一顿萧翰。后来,萧翰又打算跟老婆,也就是耶律阮的妹妹耶律阿不里谋反,结果写给耶律安瑞的信又落到了耶律屋质手里,耶律屋质自然再次报告给了耶律阮,最后耶律阮下令处死了萧翰。 第656章 大蜀王又来了(四十一) 后晋灭亡以后,没过多久,刘知远就在太原自立为王,并派兵攻打河北,听说耶律德光驾鹤仙游以后,他不由得大喜,马上披肩挂帅,亲自出马,带领大军杀向开封,并很快拿下了开封。 刘知远本来是沙陀人,但是为了表示自己“根正苗红”,他便把自己说成是后汉皇帝的后人,并取国号为汉,也就是我们所说的后汉。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很多人还没回过神来,刘知远就已经拿下开封,建立后汉了。所以,一些原本就觊觎中原地区的人不高兴了。南唐皇帝李璟就是其中之一。 南唐皇族自称是唐玄宗李隆基的后人,从一建国,就死死盯着中原地区,时刻想着光复祖业。但他们也很清楚,单凭借自身的能力,很难对付中原王朝,于是就三番五次地派人来契丹,想要跟契丹瓜分中原地区。 那时候,中原正是石敬瑭执政,后晋早就成了契丹帝国的附庸国,所以契丹果断地扔了南唐伸来的橄榄枝,拒绝了南唐的邀请。 等到耶律德光驾鹤西去,南唐看到有机可乘,就马上整顿兵马,准备北上光复祖业,结果大军还没离开本土,刘知远就捷足先登了。 眼看着到手的东西被人抢走,李璟心里真心恨得牙痒痒,问候了刘知远祖宗十八代,但他恨归恨,却也很清楚南唐力量薄弱,只凭自己根本不是刘志远的对手。可是,另一方面,他又不甘心就这样放弃入主中原的大好机会,那该怎么办呢? 想来想去,李璟就想到了与南唐隔中原相望的契丹,于是,就派人打着祝贺耶律阮当上契丹皇帝的幌子,来找耶律阮商量南北夹击共灭后汉的事情。 耶律阮正在为找什么理由南下而伤脑筋,南唐使者的到来恰恰帮他了却了一桩心事,顿时高兴得眉飞色舞,好像已经看到自己挥军南下,一路势如破竹。于是,他马上召开诸部酋长会议,商量南下征讨后汉的事情。 不料,诸部酋长大部分都不赞成南征。这下耶律阮郁闷了,自己又没爷爷耶律阿保机走运,能找一条龙来射射,也没叔叔耶律德光那样的运气,遇到石敬瑭那样的“老儿子”送上大礼包作为通行证,无奈之下,他只好暂时放弃了举全国之兵南下的想法。 但耶律阮想要建功立业的梦想实在太坚定了,南征的提议被否决,他一怒之下,干脆自己亲自出马,带着大军游历在幽州一带,有时派一些游骑,有时亲自率军,不时地攻掠中原,企图伺机大规模南征。 这时候,刘知远已经撒手人寰了,耶律阮得知以后,更加肆无忌惮,甚至干脆让手下骑兵深入河北贝州、魏博等地,烧杀抢掠。 中原各地的藩镇节度使和刺史纷纷紧闭城门,没有一个敢跟契丹交手。消息传到开封,后汉皇帝刘承祐极为震怒,马上派遣宰相郭威亲自率领大军到魏博坐镇,防御契丹。 郭威前脚刚走,后脚开封就发生了巨大变故。刘承祐担心自己身边的佐辅大臣权势过大,最后闹得“挟天子以令诸侯”,他们刘家的天下就不得不改姓了,所以干脆先下手为强,下令诛杀了大批辅佐大臣,连郭威也在“黑名单”里。 郭威听说以后,勃然大怒,马上打着诛贼臣、清君侧的旗号,带兵朝着开封杀来。 刘承祐本来也没多少本事,这下看到郭威带兵攻打开封,自己真的危险了,顿时傻了眼,慌慌忙忙地逃跑,最后被乱军杀死了。 郭威是个聪明人,虽然他也想当皇帝,但他知道自己出身卑微,在这个讲究门第出身的年代,恐怕很难服众,于是他就在刘氏家族中选择了一个年龄最小的孩子,也就是刘知远的弟弟刘崇的儿子刘赟。 然而,还没等刘赟正式登基称帝,耶律阮再次攻打河北的消息就传到了开封,郭威不敢怠慢,马上休整兵马,准备带兵北上迎战。 当兵马渡过黄河以后,一天,将士们纷纷来到郭威的房前,一致表示皇帝必须由郭威来做,将士们已经跟刘氏结下仇怨,不能再立他们为帝了。将士们一边说着,一边撕开一面黄旗披在郭威身上,接着就高呼万岁。 郭威当然是心花怒放,半推半就以后,也就装作勉为其难地接受了。 这下刘崇不乐意了。本来哥哥一死,侄儿刘承祐继承皇位,大权落在郭威等人手里,他就很不高兴了。后来郭威带兵攻打开封,杀死了刘承祐,他就坐不住了,想要带兵去跟郭威来个你死我活。 不过,还没等他动身,郭威就说让他儿子刘赟当皇帝,他觉得这样至少皇位还是他们刘家的,也就暂时罢手了。却没想到,这登基大典还没举行,郭威就自己当了皇帝,建立后周,还杀了他的儿子。 刘崇很不甘心刘家祖业被郭威抢走,所以在郭威称帝半个月以后,也在太原称帝,国号仍然是汉,也就是北汉。 满腔愤怒的刘崇马上挥军南下,讨伐郭威,结果几场战争下来,刘崇都是惨败而归。眼看着不用多久,自己就得葬身郭威刀下,刘崇绝望了。 这时候,任何一根稻草都可能成为刘崇的希望,于是“契丹”这个名字便带着神圣而美好的光环降临到了刘崇的脑海里。正处于绝望边缘的刘崇顿时看到了光明,马上派人向契丹求救。 耶律阮正在契丹南境带兵游历,望着南方大片土地,心里既懊恼又纠结,可就是苦于没有南下的理由。为了打发时间,也为了发泄内心的愤懑,他只好继续有事没事地带兵骚扰一番,大肆抢掠河北地界。刘崇派来的使者就在这时驾着彩云光临了。 了解到中原的情形以后,耶律阮按捺住内心的惊喜和喜悦,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于是,冷静之后,他决定效仿自己的叔叔耶律德光,抓住机会跟刘崇谈起了条件。为了促使刘崇答应自己的条件,他干脆将郭威跟契丹缔结友谊之邦的事情也告诉了刘崇,表示自己很为难到底要帮谁。 刘崇正火烧眉毛,每天都望眼欲穿地等待着契丹大军驾着彩云来救他于水火之中,却没想到等来了耶律阮为到底帮谁而纠结的消息,顿时心急如焚,恨不得直接跪在耶律阮面前求爷爷告奶奶了。 忽然,他灵光一闪,想到了石敬瑭。当年石敬瑭就是认了耶律德光为爹,才得到契丹大军的支援,得以入主开封,称帝为王,自己为什么不效仿石敬瑭呢? 于是,刘崇也恭恭敬敬地写了一封认亲信,称呼耶律阮为“叔皇帝”,自己是“侄皇帝”,表示从今以后以臣国侍奉契丹,请求契丹发兵援助。 耶律阮看了信,龙颜大悦,觉得这跟当年叔叔耶律德光和石敬瑭的故事如出一辙,是个好兆头,以为契丹就要重新获得中原地区了,于是就顺水推舟地同意了刘崇的请求。 就在这时候,南唐李璟又派人来跟耶律阮商量一起援助北汉,攻打后周的事情,耶律阮一看,连南唐也要帮忙了,不由得信心倍增,马上召集诸部酋长开会商量南征的事情。 这时候,耶律阮迫于压力,已经立了述律家族的萧撒葛只为皇后,述律家族对此十分满意,也就不再跟耶律阮唱反调了,其他诸部酋长一看连述律家族都同意了,自然纷纷表示赞同。 耶律阮心情大好,马上命令诸部酋长率领本部兵马到归化州(也就是今天的河北宣化)祥古山的火神淀会合,气势磅礴地准备南下帮助北汉夺取中原政权! (耶律阮率军南下抢掠河北的时候,一天,契丹军正在烧杀抢掠,突然发生了月食。契丹人信奉萨满教,相信鬼神的存在,所以突然看到月亮没了,天顿时黑暗了下来,以为是自己的行为触怒了天神,都非常害怕。耶律阮自然也不例外,慌忙带着部将北返。 回到契丹南京以后,耶律阮仍然惊魂未定,觉得是自己的南掠行为惹怒了天神,要是再继续下去,肯定要遭天谴,所以就想主动跟后汉议和。这时候,郭威已经灭了后汉,建立了后周,所以,耶律阮的信使便把信给了郭威。郭威马上派人跟契丹搞好关系,却不料耶律阮想要趁火打劫,提出各种额外要求,最后议和失败,耶律阮扣押了郭威的使者。没过多久,刘崇就派人来向耶律阮求救了,耶律阮便以这次的议和条件为诱饵,诱使刘崇上表称臣。) 耶律阮到达火神淀的时候,诸部兵马还没有到齐,耶律阮只好就地扎营驻寨,一边兴高采烈地跟部下喝酒玩乐,一边等待诸部兵马,同时商量南征的事情,好像中原地区早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 就在耶律阮为了终于能够一展宏图而兴奋的时候,一个人已经默默地向他举起了屠刀。 这个人叫做耶律察割,是耶律阿保机的弟弟耶律安瑞的儿子。 耶律察割小时候非常腼腆,不爱说话,总是一副懦弱好欺的样子,但是内心却十分狠毒而狡诈。 他的伪装并没有瞒过耶律阿保机的眼睛,有一次,耶律察割奉了老爸的命令,去向耶律阿保机汇报工作。结束以后,他刚离开,阿保机就对身边的侍卫说:“这个人目若风驼,面有反相,我一个人的时候,不要让他进入我的房间。”正是因此,阿保机一直没给他什么实质性的工作。 耶律察割的前半生基本都是这样默默无闻地存在着,没有任何机会风生水起,更没任何可能兴风作浪。直到耶律德光驾鹤仙游,他才真正拨开云雾见天日。 当时,耶律察割的老爸耶律安瑞正为了到底要倒向述律平还是耶律阮而纠结不已,耶律察割便给老爸分析形势。他告诉老爸,李胡凶狠残暴,如果让他当了皇帝,恐怕他们父子就得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了,只能每天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但如果耶律阮当皇帝就不一样了,耶律阮宽厚仁慈,应该不会亏待他们。 耶律安瑞觉得儿子说得很有道理,就听从了儿子的建议,投靠了耶律阮。结果,耶律阮最终继承了皇位,耶律安瑞因此被封为明王,耶律察割也被封为泰宁王。 耶律阿保机的确没有说错,耶律察割不但面有反相,心更是装着一堆谋反计划。一步登天来得太过容易了,这让耶律察割飘飘然起来,忍不住想再高点。但他已经封王列侯,再高能高到哪儿去呢?最终,他把目光放在了耶律阮的龙椅上。 耶律察割也知道,这把龙椅不好做,尤其是耶律阮登基之初就跟述律平较量过,接着又镇压了耶律天德和萧翰等人的谋反,这时候,耶律阮铁定十二分的警惕,稍有风吹草动,就会草木皆兵。 于是,耶律察割一咬牙、一跺脚,决定来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先博得耶律阮的信赖,然后再伺机下手,除掉耶律阮。 他先有事没事派人去跟耶律阮打自己老爸耶律安瑞的小报告,然后又假装打小报告的事情被老爸发现了,希望耶律阮能够救他于水火之中。耶律阮被他大义灭亲的举动感动得不得了,就把他留在自己身边,做了自己亲自掌管的女石烈军的首领。 这样一来,耶律察割就能有事没事在耶律阮身边转悠了。为了保险起见,他继续打自己老爸的小报告,同时使尽浑身解数讨好耶律阮,把耶律阮哄得心花怒放,对他越来越信赖。 一次,耶律阮外出打猎,耶律察割觉得时机到了,就撒谎说自己手腕崴了,没法拿弓箭,所以只拿了一个链子锤,跟在耶律阮后面,想要趁着耶律阮不注意的时候下毒手。可惜,始终没找到机会。 耶律察割没辙了,只好选择夜里动手,就把自己的庐帐偷偷地移近耶律阮的大帐,却被耶律屋质发现了。 耶律屋质看到耶律察割移动自己的庐帐,并让手下的士兵整装戒备,觉得十分可疑,就向耶律阮报告了这件事,说耶律察割意图不轨。 耶律阮一来先除掉了一生叱咤风云的奶奶,又平叛了内乱,顺便还打击了述律一家,正飘飘然而不知所以然,觉得自己已经天下无敌了,二来他对自己看人的能力十分有信心,相对地,自然也就十分信任耶律察割。 所以,当耶律察割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自己是冤枉的,自己对耶律阮的忠心可昭日月,耶律屋质肯定是嫉妒他才诬陷他时,耶律阮毫不犹豫地被感动了,完全忘记了之前谋反的耶律刘哥也曾用过这一招,不但选择了百分之一百二地信赖耶律察割,而且还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他。 之后,耶律察割又数次试图谋害耶律阮,可无奈次次都找不到天时地利人和的机会。这一拖再拖,就拖到了耶律阮要带兵南下援助北汉。 此时,耶律阮的大军驻扎在火神淀,诸部兵马还没到来,耶律察割觉得机会来了。 耶律阮南征在即,心情如沐春风,好得一塌糊涂,根本没工夫搭理身边的人有没有心事重重、磨刀霍霍。激动之余,他不免就想起了他死在中原的老爸耶律倍,于是,摆上香案,跟老妈、老婆一起祭祀老爸。 第657章 大蜀王又来了(四十二) 正值深秋时节,火神淀天高气爽,风景宜人,蓝天白云相衬,苍天茫野相望,风吹草低见牛羊,耶律阮看着大好的江山,想到马上就要指点更大一片江山了,不由得心情大好,便跟诸酋长、诸王和大臣们开起了篝火晚会。 大家吃着手抓羊肉,喝着菊花酒,越来越来劲,越喝越高兴,不知不觉就都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了,有的直接趴在地上睡着了,有的还算清醒的就回寝帐大睡,耶律阮也被侍卫扶回寝帐,睡得昏天暗地。 然而,有一个人却没有喝醉,不但没醉,而且还十分清醒。这个人就是耶律察割。他看着耶律阮和王爷、大臣们喝得不省人事,觉得这就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天时地利人和,真是天助我也。 不过,耶律察割知道,自己这时候起兵,肯定会被判为谋反作乱,到时候不但得不到其他人的支持,很可能还会被诸部兵马联合起来围歼。于是,他就想到了耶律德光的儿子耶律璟,想拉他入伙,企图先名正言顺地扳倒耶律阮,夺来皇位,然后再以谋反的罪名杀掉耶律璟,自己坐上皇位。 耶律璟是耶律德光的嫡长子,按理说,耶律德光死后,他是最有资格做皇帝的,耶律察割觉得他肯定十分痛恨耶律阮抢了自己的皇位。但没想到,耶律璟当王爷当得很滋润,根本没兴趣抢回皇位。 耶律察割虽然心里很窝火,但时间紧迫,也没工夫跟他耗着,否则等他说服了耶律璟,恐怕时机就错过了。于是,他马上找到耶律盆都,问他要不要跟自己一起谋反。 耶律盆都是耶律阿保机的另一个弟弟耶律寅底石的儿子,耶律刘哥的弟弟,当初因为痛恨述律平而选择支持耶律阮,后来因为参与耶律刘哥的谋反,被罚出使辖嘎斯国,所以对耶律阮怀恨在心,时刻都想着报仇雪恨。 了解到耶律察割的来意以后,他十分高兴,马上同意跟耶律察割一起起兵造反。 于是,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耶律察割和耶律盆都一起带领着早已准备好的兵马直扑耶律阮的寝帐。 这时候,耶律阮还在熟睡中,被外面的厮杀声惊醒,酒也全醒了,等到看到耶律察割和耶律盆都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时,他才幡然醒悟,但已经为时晚矣。 就这样,被众人赶上皇位的耶律阮,在只当了四年多皇帝以后,又被自己的拥立者杀害了。 耶律璟是个与世无争的人,只要给他好吃好喝好玩的,他就别无所求。所以,虽然堂兄耶律阮抢了他的皇位,他也觉得这并不算什么事,反正都是耶律家的人,谁坐不是坐呢?所以,当耶律察割来找他谋反的时候,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谋反不是小事,耶律璟知道搞不好就会牵扯到自己头上,不想惹麻烦上身,自然是走为上策。于是,耶律察割前脚离开他的庐帐,后脚耶律璟就骑马跑到山里躲了起来。 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不惹麻烦,麻烦也会自己找上门来。很快,耶律屋质就派自己的弟弟耶律冲找来了。 一开始,耶律璟还是坚决表示自己不想参与其中,耶律冲也坚决不肯让步,晓之以大义,动之以真情,凭借三寸不烂之舌,最终还是说动了耶律璟,把他带回了军营。 这时候,耶律屋质已经派人去联络诸王起兵平乱了,看到耶律璟回来,顿时高兴得脸上几乎要开出花来。耶律璟却没他那么高兴,表示自己并不是很情愿来参与平叛。 耶律屋质顿时郁闷了,好不容易找了一个主持大局的人回来,白送你一个皇帝当,竟然还心不甘情不愿。但时间紧迫,根本来不及找其他人了,于是他也一咬牙、一跺脚,狠下心肠,“威胁”道:“你是太宗皇帝的嫡长子,如果被耶律察割抓住,他肯定不会放过你。要是真的那样的话,你让将士们去侍奉谁?社稷又该依赖谁?要是皇位落到了耶律察割那些贼人手中,后果不堪设想啊!” 耶律璟是个聪明人,耶律屋质一番话让他顿时醒悟过来,如果让耶律察割当了皇帝,那么契丹的确要从此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了,而且自己恐怕也没什么好日子过了,毕竟虽然自己相信自己没兴趣当皇帝,但不代表别人会相信,更不能保证耶律察割会信。 想通了这一点,耶律璟就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选择了,只有率兵平叛。 看到耶律璟同意率兵平叛,耶律屋质一颗悬而未定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大半,马上兴高采烈地派人放出消息,号召诸王起来平叛。 在契丹,兵制非常严格,皇帝带兵出征,诸部酋长、诸王、诸大臣们应该带多少兵马随征,都有严格的规定。不仅如此,当大军停下来扎营休息时,皇帝的御帐扎下以后,诸部酋长、诸王、诸大臣的行帐应该扎在哪里,离皇帝的御帐要多远,都有明确的规定,绝对不允许有人随便扎营。所以,耶律察割的叛军所影响的范围也只是在皇帝的御帐周围,离着皇帝御帐比较远的行帐,基本都没有受到冲击。 这时候,那些没有被叛军波及到的王爷和将领们,听说耶律察割叛乱、皇帝被杀,心里十分纠结,不知道该怎么办,是投靠叛军,还是起兵平叛呢,始终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就在众人都纠结万分的时候,耶律璟和耶律屋质带兵平叛的消息传来了,诸王和将领们顿时精神振奋,马上休整兵马,前去与耶律璟会合,共同镇压叛乱。最后,耶律璟成功地平定了叛乱,杀死了耶律察割,坐上了契丹的龙椅,成为辽穆宗。 坐上了皇帝的宝座,耶律璟并不开心,相反,他感到不安。曾经亲眼目睹各种皇位之争和谋反,这次自己又是借着谋反的东风坐上皇位,他对谋反怀着高度的警惕。所以,一上台没几天,他就马上采取了残酷的手段,借着处理耶律察割叛乱的机会,处死了一大批人,又抓了一大批人,同时提拔了一大批人,希望以此达到以儆效尤、杀鸡儆猴的效果,让自己从此高枕无忧。但事实却截然相反,耶律璟的美好梦想不仅很快就破灭了,而且破灭得极其彻底——在他在位期间,叛乱此起彼伏,他几乎每天都忙着镇压叛乱: 耶律璟即位刚刚三个月,太尉忽古质就铤而走险,开始谋反,最后很快被平息下去。 忽古质谋反案件发生五个月后,国舅萧海贞、工部侍郎李浣又开始谋反,最后事情暴露,两人想要南投后周,半路被抓了回来。萧海贞、李浣南投事件刚结束,耶律倍的二儿子、耶律阮的弟弟耶律娄国,联合耶律敌烈谋反,结果事情暴露,两人都被抓,最后两人和萧海贞一起被处死。 一年后,耶律宛、耶律化葛里、耶律奚蹇意图谋反,耶律璟的弟弟耶律罨撒葛也牵涉其中,虽然这些人很快就被绳之以法,但由于他们只是想想而已,还没付之行动,所以坚决不承认罪行,最后,耶律璟没办法,只好放人。两个月后,耶律罨撒葛、耶律宛等人又聚集在一起,商量怎么推翻耶律璟,结果又被耶律璟发现了,最后耶律璟杀了耶律化葛里、耶律奚蹇,对于耶律宛和耶律罨撒葛,杖打了一顿就放掉了。 几年后,后周世宗柴荣带兵北征,想要收复幽云十六州,耶律璟在大臣们的强烈要求下御驾亲征,耶律敌烈便想趁机联合耶律海思等人发动政变。结果,还不等他们开始行动,柴荣由于病重被迫退兵,耶律璟返回上京,并迅速地将政变扼杀在摇篮中了。 之后,政事令耶律寿远、太保楚阿不等人谋反,最后两人被杀,叛乱失败。 没多久,耶律李胡和儿子耶律喜隐又起来谋反,最后耶律李胡替儿子顶了罪,被抓。后来,耶律喜隐又想造反,又失败了,被耶律璟抓了起来。 另外,还有室韦、乌古等部反叛。 …… 然而,虽然叛乱此起彼伏,波涛汹涌,耶律璟却丝毫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反而在忙着平定叛乱的闲暇时间里,学会了饮酒作乐。作为皇帝,耶律璟拥有喝不完的美酒,所以,他高兴了要喝,不高兴了也要喝,几乎整天抱着酒坛子,喝得不亦乐乎。一喝醉了,他就有两大爱好——要么睡觉,要么杀人。耶律璟睡起觉来非常不要命,喝完了就睡,睡醒了接着喝,然后接着睡,如此日以继夜,夜以继日,没完没了。但这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他的杀人爱好。一旦喝醉了,耶律璟就完全失去了意识,常常看见谁就说杀谁,结果导致伺候他的内侍们整天心惊胆战,诚惶诚恐,就怕他喝醉了随口一句话,自己的小命就没了。 杀的人多了,耶律璟自己也不好意思了,就下诏说如果在他喝醉的时候下达命令,他们可以暂时不执行。这下大家终于松了一口气,但效果明显很不好,没人执行命令,耶律璟干脆自己动手杀人,结果被他酒醉之下杀死的人数还是有增无减。这样日子久了,耶律璟身边的内侍们就产生了怨恨,毕竟谁也不想整天生活在刀口上。 这天,耶律璟游猎回到行帐以后又喝多了,忽然想起自己刚刚打回来的大熊,便传旨让厨班把熊肉端上来当下酒菜。可是熊刚刚抬回来,正在收拾,而且做好还需要一段时间,怎么可能马上端上来呢? 早就喝高了的耶律璟一听熊肉还没有做好,不禁龙颜大怒,扬言要亲手杀了那一群厨子,然后一倒头就睡过去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耶律璟的话把厨班吓了个半死,他们早就见识过耶律璟的杀人狂性了,搞不好今天真的就是自己的末日了!想到这些,再看看醉得一塌糊涂的耶律璟,他们决定一不做二不休,今天就给自己来个彻底的解脱。于是,近侍小哥、盥人花哥和厨子辛古等六个人,趁着耶律璟醉得不省人事,联手把他送上了黄泉路。 (耶律璟爱好喝酒,所以爱屋及乌,也非常关心酒的酿造工作。他经常亲自视察酿酒的作坊,并指导酿酒工作。不仅如此,耶律璟还慷慨解囊,奖励酿酒作坊,大力支持他们扩大生产规模,并鼓励他们把酿酒的锅改得大一点,把盛酒的酒坛、酒罐也改得大一点。他还自己做了一个非常大的贮酒器,在上面刻了一些鹿文,起名叫“鹿甒”。在他的大力支持下,契丹酿酒行业越来越发达,酒税也逐渐成为国家的重要税源。) 一个强大的帝国,必然拥有一个剽悍的英明君主。反之,当英明君主降临人间,一个再腐朽的政权都可以枯木逢春。然而,令契丹人意外的是,当契丹帝国迎来最辉煌的时刻,堪称神一般存在的英雄并非一人,而是一对母子——萧绰与圣宗耶律隆绪母子!他们站在老祖宗们打下的基业上,借着历史的东风,抓住前所未有的机遇,给契丹帝国展开了最为华丽的篇章——鼎盛时期! 耶律璟没有儿子,所以他被仆人杀害以后,皇位应该花落谁家就又成了一个问题。当时,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有两个人,一个是耶律璟同父同母的弟弟耶律罨撒葛,一个就是耶律阮的儿子、耶律璟的养子耶律贤。耶律阮被杀的时候,耶律贤还不满四岁,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只知道吃了玩,玩累了就睡,睡醒了就接着玩。当耶律察割带着兵马气势汹汹地冲进御帐,四处搜索,疯狂扑杀皇室人员的时候,耶律贤一下子被吓傻了,连哭都给吓忘了。幸好有厨子发现了他,慌忙用毡子把他包住,藏在了柴草里。等到天亮以后,耶律璟带兵平定了叛乱,人们在清理战场的时候,从柴草堆里发现了他。 不过,虽然耶律贤幸运地活了下来,却因为惊吓过度而落下了抽风病,时不时地抽风,身体也变得非常差,严重的时候连马都没法骑。耶律璟当上皇帝以后,由于没有子嗣,又看到耶律贤小小年纪就失去了父母,于心不忍,就把他带进宫中,当作自己的儿子抚养起来。后来,耶律璟借着惩处谋反之机,诛杀了大量可能对自己有威胁的皇室成员,而耶律贤,一方面因为他年龄还小,根本构不成威胁,另一方面因为他并没有表现出对皇位的热心,总是跟耶律璟保持着和谐的父子关系和君臣关系,所以侥幸地躲过去了。 就在耶律璟被害的前几天,耶律璟还把耶律贤叫到自己身边,对他说:“儿子你已经长大了,我可以把朝政交给你处理了。”但话虽这么说,耶律璟回头就又醉得不省人事了,并没有马上册立耶律贤为皇太子。也就是说,耶律贤拿到的只是“口头支票”,并没有法律效力,所以想要获得皇位,还得靠他自己努力。 耶律璟被杀的时候,耶律罨撒葛和耶律贤都不在身边,只有他们的部分支持者跟随在皇帝行宫里。而此时,毫无疑问,谁先到达行宫,谁就会占据上风,有可能控制住局势,成为下一任皇帝。 于是,两拨人马一听说耶律璟被杀,马上火急火燎地分头行动,分别向耶律罨撒葛和耶律贤通风报信。 耶律罨撒葛因为之前谋反的事情被耶律璟打发到了西北边境,但耶律贤并没有因此而放松警惕,为了防止突变发生,他早就准备好了一支应急队伍。得到女里的报告以后,耶律贤就马上跟女里、高勋等人,率领兵马连夜赶到了皇帝行宫,而此时,耶律罨撒葛的信使还在路上。 但这并不表示耶律贤就稳操胜券了,耶律罨撒葛阵营里的主要代表人物,像萧思温、粘木衮、耶律夷腊葛等人,这时候也在行宫里。而且悲剧的是,他们手里都掌握着大量军队,只要他们行动,耶律贤就基本没有什么胜算了。 不过,萧思温几个人都是比较懂事的,他们很清楚,耶律罨撒葛不在,他们擅自行动,就会被耶律贤抓住把柄,甚至可能会以谋反罪名论处,所以他们只能耐心而又焦急地等待耶律罨撒葛赶紧到来。 这就大大地给了耶律贤机会,他一到行宫,就马上控制住了局面。耶律罨撒葛的支持者们顿时傻眼了,要么马上表示从此效忠耶律贤,要么就被耶律贤扣押了。 耶律贤抓了那些人以后,并没有把他们怎么样。相反,他很清楚,想要成为名正言顺的皇帝,想要避免老爸耶律阮和叔叔耶律璟所遭遇的那一连串的叛乱,就必须得说服他们归顺。而在这些人中,萧思温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于是,他主动找到了萧思温,想要说服他拥立自己为皇帝。 萧思温是耶律德光的女婿,也是耶律璟的姐夫,更是耶律罨撒葛的岳父,他之所以支持耶律罨撒葛,无非是想要借着女儿的东风平步青云。 他是个聪明人,从耶律贤带兵到来开始,他就知道耶律罨撒葛已经没什么机会了,所以,思索一番之后,他决定跟耶律贤谈条件。条件很简单,只要耶律贤答应娶他的女儿萧绰为皇后,那么他就支持耶律贤。 第658章 大蜀王又来了(四十三) 耶律贤早就听说萧思温的小女儿萧绰不仅美若天仙,而且聪明伶俐,觉得能娶这样的女子为皇后应该是前世修来的福分才对,所以马上同意了萧思温的条件。 于是,耶律贤就在耶律璟的灵柩前痛哭一场以后,在萧思温、女里、高勋等人的拥戴下,继承了皇位,史称辽景宗。 辽景宗上台以后,面对的是睡皇帝耶律璟扔下的一个烂摊子,所以郁闷之余,他马上开始着手处理积攒了十几年迟迟没有得到解决的国家大事。 他吸取耶律璟的教训,不仅不采取高压政策,反而一口气册封了九个王爷。这一招的确很管用,直到他驾鹤西去,除了宋王耶律喜隐两次谋反以外,其他王爷都非常守本分,而且兢兢业业地为国鞠躬尽瘁。 安抚诸王以后,他又开始论功行赏,大力提拔了拥戴有功的大臣们,同时又知人善用,重用了一大批有真才实学的大臣,并重用汉族官员,使得原本乌烟瘴气的朝政得到了大大的改善。 为了彻底改变耶律璟留下的混乱局面,耶律贤又大刀阔斧地进行了一系列改革,向汉族官员室昉询问治国之道,研究古往今来各个朝代的历史经验教训,并将它们充分地应用到实际中去。 耶律贤赏罚分明,励精图治,使得百官恪尽职守,凋敝的国政大幅度改善。在君臣的共同努力下,契丹帝国的政治开始呈现出一派清明气象,社会发展也逐渐恢复正常并趋向兴盛,国力大大提高,契丹帝国开始进入中兴时期,为辽圣宗的全盛时期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所以,历史上也把这段时期称为“景宗中兴”。 (耶律贤即位以后,萧思温家族也随之崛起,萧思温被封为北院枢密使,兼任北府宰相、尚书令,又加封魏王,身兼数职,权倾朝野,他的家族还被授予世选北府宰相的特权。不仅如此,他的小女儿萧绰是皇后,大女儿、二女儿都是王妃,可以说,萧思温一夜之间成了“政治暴发户”。 这就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和嫉妒,先是“皇后专业户”述律家族,然后是拥立耶律贤的功臣女里和高勋。于是,这几个人就勾结在一起,想方设法除掉萧思温。最后,他们安排了一场土匪劫杀,成功地杀掉了萧思温。耶律贤当然十分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知道如果追究到底肯定会引起政局混乱,所以就只处置了杀害萧思温的直接凶手,后来又找机会处置了高勋和女里。) 耶律贤当上皇帝以后,按照与萧思温的约定,回到皇都以后就迎娶了萧思温的女儿萧绰,并把她立为皇后。萧绰的老妈是耶律德光的女儿——燕国大长公主,她跟丈夫萧思温都非常疼爱这个聪明伶俐、乖巧可爱的小女儿,所以就借用自己的封号,给女儿起了小名,叫做“燕燕”。 萧绰从小就机敏过人,做事井井有条。在她小的时候,有一次,萧思温让她和两个姐姐一起打扫房间,两个姐姐很不情愿,但是父命难为,只好硬着头皮去做,却也只是敷衍地打扫了一下就不管了。只有萧绰一丝不苟地完成了老爸交代的任务。萧思温看到三个女儿的表现,对萧绰格外满意,夸赞萧绰以后一定是当家的好手。 虽然耶律贤早就听说萧绰美貌动人,聪明伶俐,但是对于一个面都没见过、只在传说中听过的女人,他也只是形式化地欣赏而已,并没有抱太大希望。所以,一开始,萧绰入宫、当皇后,都只是耶律贤与萧思温的一场政治交易。很快,耶律贤就推翻了这个结论。 登基以后,耶律贤接手的是酒鬼皇帝耶律璟迷迷糊糊地统治了十几年的国家,局面真的是混乱得一塌糊涂。于是,一心想要重振契丹雄威的耶律贤,大张旗鼓地进行了一系列改革。遗憾的是,耶律贤由于小时候受惊过度,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身体一直不好,真的是有心无力。这下耶律贤纠结了,是放着混乱的朝政不管,先养好身体好求个万岁万岁万万岁呢,还是拖着生病的身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呢?前者固然幸福,但实在不是他的作风,后者虽然痛苦,但他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那该怎么办呢?这时候,萧绰站出来了。她义无反顾地走到了前台,一边尽心尽力地照顾耶律贤,一边帮助耶律贤处理国事。但是,作为一个只有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又从没有接触过朝政,萧绰一开始真的是手忙脚乱,不知所措。幸好她有个厉害的老爸,她的老爸萧思温当然不遗余力地顶自己女儿,并利用一切能利用的力量支持女儿。时间一久,萧绰就对处理朝政游刃有余了。萧绰有点类似于清王朝后期的慈禧,慈禧也是从批阅奏折开始起步的。 这让耶律贤十分惊喜,他没有想到这场政治婚姻竟然能给他带来如此巨大的“财富”,萧绰在处理朝政上几乎就是一个天才,完全帮他分担了一切忧虑。高兴之余,耶律贤就干脆放心大胆地把一切事务都交给萧绰处理了,自己则优哉游哉地享受起生活来。 萧绰大权在握,她老爸萧思温身价倍增,迅速成为契丹炙手可热的人物,所谓树大招风,很快就引来了不少人的嫉妒。这些人不甘心被萧思温一家抢了风头,在萧思温跟随耶律贤外出行猎的时候,设计刺杀了萧思温。 这时候,萧绰不过十七岁,老爸的死让她受到了强烈的刺激,她终于认识到权力斗争的残酷,这里面是没有余地可留的,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只有技高一筹的人才能够笑到最后。从这时候开始,萧绰迅速地成长起来,政治阅历也越来越丰富。没有了老爸的支持,萧绰还有丈夫的支持。在耶律贤的支持下,萧绰充分发挥出自己的才干,全力协助耶律贤治理国家,推进改革,从而得到了群臣乃至整个契丹由衷的钦佩和效忠。 在萧绰和耶律贤的共同努力下,契丹的经济形势迅速好转,军事实力也大大提高。为了回报老婆,耶律贤把一个皇帝能够给予的最高嘉许和信任都给了她,甚至让史官在记录皇后的语言时,按照皇帝的规格来,并把军国大权都交给了萧绰。 没过多久,赵光义带兵北伐北汉。消息传到契丹,萧绰大惊失色,她知道赵光义名义上是讨伐北汉,实际上是想夺回幽云十六州。对于契丹来说,北汉不仅仅是一个附属国,更是一个屏障,是契丹与赵光义王朝之间的缓冲地带,所以萧绰真心地不想北汉被灭。于是,她马上派出使者,带着她的亲笔信和大量贵重礼物来到大卫朝廷,好言相劝赵光义,让他不要北伐北汉。 但是,赵光义刚刚即位没几年,手底下猛将如云,拿下南唐,西蜀也是异常的顺利,正春风得意,踌躇满志,看着北方大片土地,恨不得挥挥衣袖就把它们收入囊中。再加上他从南唐那里获得了充分的军费,自认为兵强马壮,契丹根本不足为惧,所以对于萧绰的警告,他完全当作耳旁风,并拍着胸脯气壮山河地说:“北汉忤逆大卫,应该兴师问罪,如果契丹不多管闲事,那么我们的和平协议仍然奏效,否则,只好决一死战了!” 北汉的气数早已经尽了,在卫朝大军的猛烈攻击下,简直不堪一击,很快就成了赵光义的囊中之物。赵光义不禁飘飘然了,觉得自己果然是天降奇才,竟然一路兵不血刃,势如破竹,照这样的气势持续下去,拿下燕云十六州,拿下契丹也更不在话下。于是,他马上挥军北上。 萧绰早已经料到赵光义会北上,所以设下圈套,引诱赵光义深入北地。这时候的赵光义早已经被胜利的喜悦冲昏了头脑,根本没有意识到这完全是圈套,结果在到达高粱河时,被契丹军三面包围,最后被打得落花流水。 这时候的萧绰已经被赵光义彻底惹毛了,她和耶律贤商量之后,决定好好教训教训赵光义,于是两人率领大军进围瓦桥关,也就是今天的河北雄县。赵光义勃然大怒,亲自带兵前去迎战,结果损失惨重。 (客观来讲,宋朝的综合国力远在契丹之上,契丹人口不过四百余万,其中还包括大量汉人,而北宋统一南方以后,就有四百万户人家。不仅如此,宋军在武器装备方面也甩契丹好几条街,不仅建有专门的武器作坊,而且生产的各种武器都威力十足、产量庞大。 然而,宋朝两代君主处心积虑,都想收复幽云十六州,结果,倾尽全国之力,两次攻打契丹,都无功而返。这一切都是因为契丹大将耶律休哥。高粱河、瓦桥关之战,都是由于耶律休哥临机制变、苦战破敌,使得宋军最终一败涂地。二十年间,耶律休哥战功累累,成为契丹新一代的“战神”,从惕隐升至于越,被封为宋国王。) 虽然耶律贤有个貌美如花、聪明能干的老婆兼做秘书,帮忙处理朝政,又有一帮贤臣良将精忠报国,但这一切都无法妙手回春,救不了耶律贤每况愈下的身体。终于,在当了十三年皇帝以后,耶律贤在焦山驾鹤西去了,传位给了大儿子耶律隆绪。 这时候,耶律隆绪才十二岁,他老妈萧绰也不过三十岁。一个是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儿,一个是拖着六七个奶娃娃的单亲妈妈,其悲惨状况可想而知。 更悲剧的是,一般皇太后可以依仗的娘家,萧绰基本没有。她老爸萧思温早已经被人害死了,娘家又没有兄弟,只有两个姐姐,大姐嫁给了齐王耶律罨撒葛,二姐嫁给了宋王耶律喜隐,此时,她们俩也跟萧绰一样,都成了寡妇,而且还因为谋反的事情,跟萧绰有很深的矛盾。也就是说,这时候的萧绰是个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 另一方面,皇亲国戚还在对皇位虎视眈眈,恨不得耶律贤一闭眼,就马上饿狼扑食一般把皇位给瓜分了。而这些,正是让萧绰最头疼的。 按照契丹法律,四帐皇族的王爷和国舅、公主们都可以建立头下军州。所谓头下军州,也就是这些王爷、国舅和公主的私城,一开始是为了安置战争俘虏而建立,后来慢慢发展壮大,成了契丹地方州县建置的主要组成部分。在私城里不仅有奴隶、税收,还有私人军队,可以说一个私城基本就等于一个小国家。 但很明显,这些王爷、国舅、公主们都不甘心当一个弹丸之地的小国王,而是日以继夜、夜以继日地心心念念着契丹帝国的皇帝宝座,甚至为此辗转反侧,寤寐求之。 这样“天时地利人和”的条件,让萧绰忧心不已。她很清楚,整个契丹,只横帐的王爷就两百多人,遍布朝廷内外。当然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们个个手握精兵,随时都可能对皇位构成威胁。国舅和公主们虽然没法直接参与争夺皇位,但却可以跟王爷勾结在一起,同样是令人头疼的存在。 而在边防地区,由于耶律贤连续几年伐卫,导致契丹与卫王朝的边境时刻处于紧张状态。与此同时,西南的党项、西北的阻卜、东面的女真也默默地发展壮大起来,成为契丹周边的安全隐患。 萧绰在心里默默地盘算了一下如今的形势,震惊地发现自己和儿子正处于十面埋伏之中,随时都可能被人偷偷除掉,取而代之。 她越想心里越不舒服,她不喜欢这种枕边放着一连串大大小小的定时炸弹的感觉。她知道,想要儿子安安稳稳地坐上皇位,顺利地完成权力交接,保证天下太平,此时她唯一可以利用的就是自己的忠实粉丝,也就是她和耶律贤提拔上来的一批新人,如南院的最高行政长官韩德让,北院的二号老大耶律斜轸,北院最高行政长官室昉等等。 其中,韩德让的家族已经成为契丹朝廷中一支重要的政治势力,而耶律斜轸不仅是萧绰的妹夫或者姐夫,更是北院的实际掌权人。可以说,他们俩正是萧绰最能依赖的力量。 所以,在耶律贤弥留之际,萧绰就偷偷地找来韩德让和耶律斜轸,商量下一步的应对策略。 当时,韩德让刚刚成为南院最高行政长官,并不在皇帝行宫,接到萧绰的密信以后,震惊不已,马上带着兵马连夜赶往皇帝行宫,终于在耶律贤驾鹤西去之前赶到了行宫,并用兵控制了整个行宫。 这时候,萧绰正带着孩子们在耶律贤的床前哭得昏天暗地,看到韩德让和耶律斜轸,哽咽了半天,终于把各种委屈、悲痛和无奈汇成了一句话:“孩子还小,我又没有强大后台,而皇族势力雄厚,南面又有大卫威胁,周边还有各族虎视眈眈,你们说我该怎么办?” 看着萧绰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样子,韩德让和耶律斜轸也几乎跟着痛哭流涕,连忙跪下,信誓旦旦地表示:“只要您信任我们,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话虽这么说,但三个人都明白,形势十分危急。两百多个手握重兵、把持朝政的皇族王爷,这时候有的跟随在行宫,有的在皇都,虽然所处位置不同,但却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都在密切注视着皇帝行宫的一举一动,只等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伺机而动。这是最危险的结局,也是萧绰最不愿意看到的结局。 三个人分析一番形势以后,韩德让表示应该先让王爷们回到自己的领地,相互之间不准互通消息,连举行宴会也不准,并随机应变,剥夺他们的兵权。然后,让住在皇都的王爷家属来行宫,作为人质,这样王爷们就会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为了保险起见,韩德让又亲自带兵不分昼夜地保护萧绰母子安全。 萧绰马上听取了韩德让的建议,成功解除了宫廷政变的危险。等到一切都安排妥当以后,萧绰才在韩德让、耶律斜轸、耶律休哥、室昉等大臣的拥护下,宣读了耶律贤的遗诏,立耶律隆绪为皇帝,也就是辽圣宗,萧绰则被尊为“承天皇太后”。 由于耶律隆绪还只是一个孩子,除了吃喝玩乐,几乎什么都不懂,所以一切朝中大事都由他老妈萧绰代为处理。从此,契丹进入了萧绰摄政时期,和慈禧的垂帘听政有异曲同工之妙。 一上台,萧绰就雷厉风行地采取了一系列措施,进一步解除皇位危机: 1、提拔重用汉族知识分子,培养可以信赖和依靠的政治力量。 2、萧绰本人就是积极的汉族知识狂热分子,她十分清楚汉族知识分子不仅懂得君臣之礼,更有治国之才,更重要的是他们对皇位没什么威胁,所以,摄政以后,她更加重用汉族知识分子,比如室昉、韩德让等人。 3、削弱诸王的权势,让他们再也没能力跟中央政权相抗衡。 4、在诸王中,最有能力跟中央抗衡的就是耶律隆先、耶律稍、耶律道隐、耶律只没四个王爷。萧绰和耶律隆绪母子先“因材施教”,各个击破,排除了四王的危险。然后,又大刀阔斧地削弱其他诸王的兵权、财权、人权,并直接或间接地撤消了头下军州。经过多年的努力,萧绰和耶律隆绪母子不仅解决了权力交接时的各种危机,还使契丹帝国逐渐走向繁荣富强的鼎盛时期! 第659章 大蜀王又来了(四十四) , 契丹帝国有惊无险地完成了权力交接,开始有条不紊地朝着鼎盛时期迈进。不得不说,这一切,在一定程度上归功于韩德让。所以,内部稳定以后,萧绰和耶律隆绪都十二分地宠信这个汉族男人,不断给他加官晋爵,大赏特赏。 (韩德让的爷爷韩知古原来是述律家的家奴,述律平嫁给耶律阿保机的时候,韩知古作为陪嫁的媵臣来到了耶律家。虽然,后来韩知古、韩匡嗣等人都成为契丹的重臣,但韩家“宫分人”的奴隶身份始终没有改变。后来,韩德让由于拥立和辅佐萧绰、耶律隆绪母子有功,深得萧绰母子宠信,逐渐成为契丹数一数二的权臣,萧绰更是改嫁给他。澶渊之盟以后,耶律隆绪赐韩德让国姓耶律,改变了他奴隶的身份,把他列为了契丹皇室宗族,并获得了设置宫卫斡鲁朵的特权。) 这在契丹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毕竟萧绰孤儿寡母,左有皇亲国戚虎视眈眈,右有边陲危机枕戈待旦,而她本身又没有强硬的后台和靠山,所以倚重位高权重、有权有势的大臣,完全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当萧绰宠信与自己年龄相当的大臣的消息传到中原,读了多年圣贤书的中原人震惊了。在他们的观念里,“三从四德”早已经成为金科玉律,所有女子都应该爱惜名节,坚守节操,守身如玉,对丈夫忠心不二,做到“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别说是跟丈夫以外的男子搞暧昧,就是关系稍微亲密一点点,那也是罪不可赦。 而萧绰,作为一个年纪轻轻的寡妇,这么明目张胆地宠信一个臣子,就必然十二分地不妥了。 心思细腻的雄州知州贺令图就是这样饱读圣贤书的“儒学大师”。他听说萧绰宠信韩德让以后,顿时心花怒放,觉得契丹国内肯定因为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乌烟瘴气,这是攻打契丹的大好时机。 于是,他马上联合老爸越州刺史贺怀浦上书,怂恿太宗赵光义攻打契丹。他们表示,现在契丹皇帝耶律隆绪年纪太小,什么都听他老妈萧绰的,但萧绰跟韩德让关系暧昧,不清不楚,肯定让国人感到十分屈辱,不满她的统治。也就是说,这时候的契丹国内肯定表面平静,暗地里波涛汹涌,内乱随时都会爆发,上下难以统一,毕竟没有人会愿意听从一个伤风败俗的女人的指挥。所以,现在就是万事俱备,只欠卫王朝挥军北上,攻打契丹。 赵光义早就听说萧绰和韩德让青梅竹马,小时候就私订婚约,只是萧思温为了家族利益,棒打鸳鸯,把他们俩活活拆散了。后来,萧绰深得耶律贤宠爱,一连生了六七个孩子,对韩德让的感情才慢慢淡化了。 如今,耶律贤早已经驾鹤西去,他的儿子耶律隆绪又年纪小,萧绰娘家又没人可以做靠山,而韩德让正是春风得意,手握兵马大权。萧绰一开始可能是为了儿子和皇位,但天长日久,恐怕俩人一来二去,也就旧情复燃了。而且,赵光义早就听说萧绰和韩德让之间的暧昧关系,曾在契丹贵族内部引发议论和不满,萧绰为了平息议论,明确规定不准向外传播自己帐中的事情,甚至还杀掉了一些对韩德让不满的人。那么,岂不是说,萧绰和韩德让之间的事情早就在契丹闹得沸沸扬扬,在契丹显贵们之间引起了极大的不满? 这样一想,赵光义顿时觉得贺氏父子的话很有道理,马上休整兵马,兵分三路,北上攻打契丹。但遗憾的是,赵光义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萧绰与韩德让之间的暧昧关系,在契丹人眼里根本算不上什么绯闻,更不会对政坛产生一丝一毫的影响。恰恰相反,他们两个可以说是强强联手,堪称一对最佳搭档。再加上当时的契丹,国力已经今非昔比,又有一大批具有真才实学的军事人才,完全可以跟赵光义的王朝叫板儿了。 这些赵光义当然不知道。在看到卫军一开始一路势如破竹,不断攻城略地,迅速北上时,他根本没有意识到悲剧正神不知鬼不觉地向他走来,只顾飘飘然,想当然地觉得这次就算灭不了契丹,也绝对会大挫契丹锐气,让契丹从此一蹶不振。赵光义还没有高兴几天,很快,一直对卫军采取守势的萧绰,就下令让契丹军全线进攻,采取“诱敌深入,聚而歼之”的策略,有条不紊地展开反击,并和儿子一起来到幽州,坐镇退敌。 主持辽南境军事的耶律休哥,在了解敌强我弱以后,果断撤军,坚决不肯与卫军正面交锋,而是选择偷袭侵扰的策略,延迟卫军的进攻。白天,耶律休哥就派出精锐骑兵虚张声势,趁着卫军做饭、休息的时候,大肆袭扰。晚上,耶律休哥又派出轻骑兵不断劫掠卫军的单兵弱卒,以此来威胁其余卫军。除此以外,耶律休哥又暗中设下埋伏,断绝了卫军的粮道。这一连串袭扰下来,卫军被搞得白天晚上都不得安生,做梦都梦到契丹军突然从后面杀来,人心惶惶。再加上粮道断绝,无奈之下,带领东路一军的大将曹彬只好率军退回雄州,增援后勤队伍。 赵光义听说曹彬退回到雄州以后,龙颜大怒:谁见过敌人在前面追杀,不去迎敌,反而退回来救援粮草供应的? 但事已至此,就算赵光义恨得牙痒痒,他也不能再让曹彬返回去。最后,他只好命令曹彬原地待命,等其他兵马进攻取胜以后,再与他们会合,一起攻打幽州。 然而,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对于赵光义的军令,曹彬不仅没有受,而且是完全没有受。 看到其他几路兵马的捷报不断传来,曹彬真心坐不住了。他带领的原本是主力部队,这下倒好,其他部队在外面冲锋陷阵,屡立战功,而他这个带领主力部队的主帅,却只能在后方喝喝茶,听听别人的战果。这不仅是对他的讽刺,简直是对他莫大的侮辱。 曹彬想了又想,越想越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干耗着了,于是,他带了五十天的粮草,与米信会合,重新北上进攻涿州。 但很明显,老天就是不打算给曹彬这个面子。当曹彬带领大军气势磅礴地北上时,契丹的各路大军也正雄赳赳、气昂昂地赶来,而且他们赶在曹彬前面来到涿州,并摆开阵势,做好了迎战卫军的准备。 与此同时,耶律休哥故技重施,再次派军不断袭扰曹彬的大军。曹彬只好一面跟契丹兵马周旋,一面艰难北上,结果行进速度大打折扣。等到了涿州时,卫军已经疲惫不堪,更糟糕的是,粮草再次出现了危机。 曹彬看着契丹好整以暇的大军,再看看自己身后疲惫不堪、气势全无的兵马,顿时泄了气,只好下令撤军。 看到卫军还没开战就逃跑了,契丹军士气大振。耶律休哥马上下令追杀,最后在岐沟关(也就是今天的河北涿县西南)追上了曹彬的大军,结果卫军毫无悬念地惨败,无数卫军丧命在契丹铁骑之下。 消息传来,卫王朝上上下下大为震惊,赵光义顿时面如土色,原本的豪气冲天也完全飘到了九霄云外,连忙下令撤兵。契丹兵马正打得高兴,当然不肯善罢甘休,等到各路援军赶到之后,正式展开大规模的反攻。卫军早就士气全无,在契丹大军的连番围追堵截下连连败退。 这次由于“绯闻”而引发的辽卫战争,发生在卫王朝雍熙三年,所以我们又把它称为“雍熙北伐”。 (在“雍熙北伐”中,中原大将表现最好的就是杨业。但是,他由于屡立战功,遭到了同事的羡慕嫉妒恨,被同事陷害,最后兵败被俘。 萧绰和耶律隆绪都非常敬佩杨业的才能,之前就下令不准伤害杨业,只能活捉。抓住杨业以后,萧绰派耶律斜轸去劝说杨业归降契丹,杨业不肯,最后绝食而亡。萧绰命令将杨业的头颅传示诸军,后来又在古北口为杨业修建了一座像模像样的坟墓,厚葬了杨业。 这里重点讲一下‘万人敌’杨业在这段时间的事迹,作为北汉投降过来的旧臣,这期间的战绩太过彪炳,树大招风,可以说是后来一个必然的悲惨结局。 太平兴国五年的三月里,契丹发兵十万,浩浩荡荡,直奔雁门关。统帅是辽主耶律贤的妹夫,驸马都尉,官拜侍中的萧咄李。 河东的雁门关有两座,一座在忻州天池县雁门乡,东临汾水,西倚高山,接岚、朔二州之界;一座在代州西北的雁门山上,又名西径关。雁门山东西奇岩峭拔,中间崎岖一径,唐朝在绝顶设关,即名雁门。萧咄李所侵入的就是这座雁门关。 这座关在代州,自然由代州刺史把守,而代州刺史正是杨业。皇帝从上年秋天班师回京,原派杨业为郑州刺史,赋予他训练士卒的任务,後来因为“三关”要地,非得一员熟於边事的大将镇守不可,因而将杨业改派为代州刺史,兼“三交驻泊兵马都部署”,凡是宁武关、偏头关、雁门关这“外三关”戍守的兵马,都听杨业的号令。 卫军主动出击,迎接远来疲惫之敌,数百精兵由杨延昭带领,衔枚疾走,由小路抄出雁门关北口,拊敌之背。萧咄李的副手都指挥使李重晦押兵殿後,突然听得背後一排响箭,回头一望,大惊失色,但见“杨”字帅旗飘拂,卫军已经塞住归路,居高临下,以建、瓴之势,驰骤而下;火箭滚木,一波接一波地往下发射,契丹兵仰面受攻,无法招架;山谷狭隘,更无可回旋。 萧咄李见此光景,急急由前路回援。而後队向前逃命,自己人拥塞在一起,乱成一团,形势更为不利。这时杨业又带数百人赶到,父子合力,痛击契丹,大获全胜,阵斩萧咄李以外,还活捉了李重晦。 这是杨业为大卫所建的第一功,也是五代以来与契丹对敌最大的一个胜仗。捷报到京,皇帝大喜,高梁河之败所积下的一口恶气,到这时候才得一吐。论功行赏,将杨业升为云州观察使,仍旧兼任代州刺史。而契丹这一仗全军尽墨,真让杨业将他们的胆子吓破,送他一个外号叫作“杨无敌”;在边界上只要望见“杨”字旌旗,立即远远避去。但是,除杨业以外,别处地方却打得并不好。作为北汉投降过来的后臣,他这次可以说是树大招风,为后面被俘虏埋下了伏笔。 太平兴国七年九月,辽王耶律贤巡幸到云州焦山地方,得病不起。托孤给一文一武两大臣:韩德让、耶律斜轸。被封为梁王的长子隆绪接位。隆绪小名文殊奴,才十三岁,因而由萧太后专政,恢复国号为“大契丹”。第二年,改元统和。萧太后重用韩德让,军事则以耶律休哥为重寄,担任“南面行军都统”,负防范卫军北上的全责。再下一年,卫朝也改元了,称为雍熙。雍熙二年,有个屯守边境的将领叫贺怀浦,与他的儿子雄州刺史贺全图,一向喜欢发议论,此时上书皇帝,说契丹主年纪太轻,母后专政,宠信一班佞臣,这是讨伐契丹的一个大好时机。 他的话只说对了一半,契丹母后专政是不错,但宠信的却不是一班无用佞臣。萧太后萧燕燕,方在盛年,宫闱寂寞,难免有像武则天的“莲花六郎”那样的宠臣;但效劳床笫并不能效劳疆场,这一点在萧太后是看得很清楚的,绝不会以私害公。 然而皇帝却偏偏听信贺家父子所未说对的那一半,决定来年春天,大举取燕,以曹彬挂帅,衔头是“幽州道行营都部署”;这因为仍旧算皇帝亲征,所以衔头中有行营字样。 曹彬左右还有两路人马,一路是米信负责,由河北东面直上出雄州,也就是幽州东北的顺义县,一方面阻断契丹南下;一方面配合曹彬,夹攻幽州。 另一路与曹彬在定州也就是河北完县分道,曹彬略微偏东,直扑幽州;定州路都部署田重进则略微偏西,出飞狐口……这一路与第四路的任务不是攻城,但比攻城来得重要,是预备与契丹大战的主力。 第四路由潘美挂帅,衔头是“云、应、朔等州都部署”。云州是大同一带,应州是浑源一带,朔州是马邑一带。这三州在太行山之後,原是石敬瑭割与辽国的十六州中的三州,皇帝决定收复失土,所以命潘美由河东往河北打,与出飞狐口的田重进会合,不仅要挡住契丹援燕之师,而且要求迎头痛击,希望这一场硬仗,就能打得契丹一蹶不振。 四路人马中,潘美这一路最受重视,其中原因之一是,他的副帅就是杨业。) 第660章 大蜀王又来了(四十五) (雍熙三年三月,曹彬由河南北上,派出先锋李继隆,取固安,攻新城,直逼涿州。契丹的守将名叫贺斯,已为李继隆阵斩;而契丹兵溃而复集,将由东面来接应的米信所部三百人,团团围住。米信手执大刀,步战突围,幸好曹彬亲自带兵赶到,内外合力,在新城东北,大破敌军,随即领了涿州。 田重进这一路的人马,急行军到了飞狐口以南,遭遇了敌人。契丹的这名主将,名叫大鹏翼,官拜“西南面招讨使”,领兵相拒。田重进自己在东面列阵,命他的部将荆嗣绕道到西面,趁黄昏时分,直扑敌阵。契丹兵的阵地在一处高地上面,向下猛冲,得了地利,宋军吃了一个大亏。相持数日,各不相下,荆嗣想了一条计策,派出两百人沿大路布设旗帜,同时率领部下所有人马,疾趋敌阵,叫骂挑战。 大鹏翼紮兵在山上,遥遥望见大路上旗帜连绵,以为宋军後路的重兵,已经到达;估量不敌,准备退去。田重进就趁他这气馁的片刻,挥兵猛攻;契丹大溃而逃,大鹏翼为宋军生擒,於是飞狐口和灵邱的契丹守卒,望风而降。荆嗣打了个极漂亮的胜仗。 於是田重进乘胜转战到飞狐口以北,颇有斩获;而第四路的潘美亦打得很好,由勾注山的西陉进入,越过雁门关,破敌寰州,进围朔州。这两地的契丹守将,都举城投降。接着连克应州、云州,截断了契丹的进援之路。不幸的是,曹彬打了一个损失惨重的大败仗。 当曹彬与诸将出征以前,面谒皇帝辞行;皇帝对进取方略,曾作过一番明确的指示。 “潘美与杨业行军要快,直趋云朔,但行动要隐密。曹彬将兵十万,不妨大张旗鼓,声言必取幽州。缓缓行去,以持重为上,不准贪功轻进。这一来,契丹必以大兵救幽燕,对山後各州,就顾不到了。” 此是声东击西之计,曹彬的任务就在诱敌深入,掩护潘美与杨业以精兵袭取太行山後的寰、朔、应、云各州。但是曹彬的部下,却不明白皇帝的深意,尤其是先锋李继隆,轻骑疾进,所向克敌;捷报到京,皇帝总不免疑虑,觉得曹彬这一路进兵太快,违反了他的持重的训诫,不能达成诱敌的目的。 及至兵到涿州,与耶律休哥快将形成短兵相接之势;如果鼓勇直前,一举而下,自然也是好事,然而曹彬的部队却无力前进了。 这主要的是因为遇见了一个强有力的对手。耶律休哥的人马不多,只能坚守待援。他白天不敢出战,只是虚张声势,到了晚上,派出轻骑,四处骚扰,遇见人单势孤,在巡逻的宋军,估量吃得掉的,毫不客气地下手,神出鬼没,对宋军的士气,颇有影响。而最狠的一着是伏兵林莽之间,绝宋军的粮道。这样十天下来,曹彬军粮不继,无法再留在涿州,沿白沟河退到涿州以南的雄县,等待粮食。 但是,曹彬的部下,眼见潘美与田重进接二连三地打胜仗,自觉握重兵而不能有所作为,是奇耻大辱,因而谋议纷起,这个也要进攻,那个也要进攻。曹彬与米信商议,怕压抑太甚,会激起兵变,决定再度进兵涿州。 这一次进兵,大家带的都是乾粮,到了有井、有河的地方,席地而坐,就水进食。而耶律休哥,派出不少小部队,十廿个一群,专趁宋军进食的时候来骚扰。 这对宋军构成了极大的困扰,自救不暇,疲於奔命;加以天热缺水,士兵苦不堪言,从雄县走了四天,才到涿州,已经搞得人饥马乏,困顿不堪,甚麽雄心壮志都丢到九霄云外了。 相反地,契丹的战斗力却增强了,萧太后与她的儿子文殊奴,亲统大军南下应援,自幽州西南行,渡过桑乾河,已到涿州东北的驼罗口。曹彬与米信自知不敌,只好去而复回,向西南撤退。 那知耶律休哥却放不过他们。萧太后所统的大军是正兵,耶律休哥所带的便是奇兵;奇正相生,一明一暗,耶律休哥暗中追了下来,追到涿州西南四十里,拒马河以北的歧沟关,一仗大胜。曹彬与米信已经无法部勒各营,只有连夜渡过拒马河,打算到易州安了营再说。 渡河之时,耶律休哥自然乘胜追杀,宋军在拒马河中溺死的,不计其数。到了第二天日出,整顿残兵败将,就在河边休息,一面派出兵去,到邻近村落收集了一些米粮食器,埋锅造饭。吃到一半,得到警报,说耶律休哥,已在下游渡河而南,即将杀到。宋军一惊而溃,不复成军。耶律休哥的精骑,果然风驰电掣而来,宋军再次大败,弃甲如山。遗屍塞河,等於全军覆没。 经此巨创,大宋皇帝重新作了一番持久的部署;以田重进屯兵清苑以西的定州;潘美回镇代州,将云、应、朔、寰四州的官吏百姓,迁移到河东、关中一带,以为坚壁清野之计。这个护送四州吏民内迁的任务,即由杨业担任。 飞狐口是河东重险,其地两崖峭立,一线微通,迤逦百有余里,成为山後九州的噤喉。但是,此地易守难攻,或者可以作为一条急行军的捷径,却不宜於出击;尤其是敌方有备的状况下,出飞狐口攻击,弃险就危,本身虎落平阳,敌人可以守株待兔。所以潘美回救蔚州之役,为耶律斜轸所伏击,不支而退。 这一下,不但蔚州失陷,而且在它西面的浑源及应州亦大为震动,守将都弃城而走。於是耶律斜轸乘胜沿桑乾河北岸西进,攻克了应州东南的寰州,打算截断杨业的去路。 杨业的负荷甚重,云、应、寰、朔四州吏民内迁的护送之责,都落在他肩上。此时正由他的长子延玉协助,率领精兵在应州以东、云州以南、朔州以西的地区,居中指挥掩护。现在眼看耶律斜轸攻占了寰州,如果向西越过雁门关,直扑朔州,则四州的吏民如入袋底,而从东面的蔚州到西面的朔州这一个袋口,尽为契丹所封锁,百万吏民尽成俎上之肉,这後果太严重了。 杨业精於韬略,熟地形,估量敌我之势,提出了一个极好的撤退计划。撤退的地点,杨业已经选定,是在朔州西南七十里的翠峰山下,这座山东面连着石碣谷,绵延二百余里,其中地势平坦,可容数十万人暂时躲避。 石碣谷的北面连接大石口,在应州以南三十里。杨业的计划是一方面调集在代州的後备部队,往应州增援;一面让云州的吏民南下,这时在寰州的耶律斜轸必定向西进攻,而云州吏民与代州部队联成南北一线,为西面造成一道屏障,正好让朔州吏民趁这一段安全的时期,由翠峰山避入石碣谷。 於是,杨业与潘美及两护军商议,当时两个护军一个叫王侁,本职是蔚州刺史;一个叫刘文裕,原是顺州团练使。王侁为人刚愎自用,而且一向嫉妒杨业的威名战功;加以蔚州失守,自觉面上无光,所以情绪更不好了。杨业受不了王侁的冷言相激,毅然接受了一条诱敌之计。 潘美与王侁亦就连夜调兵,在朔州以南的陈家谷口,布下阵势,准备大大地立一场功劳。杨业、杨延玉父子则作为诱饵将对方引到这处可以反败为胜的包围圈内来。只是当杨业父子将耶律斜轸的部队引到陈家口的时候,潘美与王侁的伏兵早已不知所踪,最后落得杨延玉战死,杨业被俘,三日绝食而亡于契丹的军帐内。) 雍熙北伐之后,契丹和中原王朝又进行了几次较量,但结果都差强人意,中原王朝始终收复不了燕云地区,契丹也消灭不了中原王朝,彼此只能南北相持。 萧绰和契丹小皇帝耶律隆绪都是聪明人,他们发现,契丹和中原王朝已经进入了一个新的对峙时期——谁都征服不了谁,只能借着时间充沛拉开持久战。 然而,这样今天你征讨我,明天我讨伐你,带来的唯一结果就是两国人民均会遭受严重的灾难,两国的社会经济和人民生活都遭受了巨大损失,国力自然而然也越来越弱。萧绰知道,这也下去,生灵涂炭、民不聊生会是必然的趋势。 所以,在契丹渐渐掌握了对卫王朝的主动权之后,萧绰开始有意无意地采取休养生息的政策,同时减少赋税,抚恤孤寡,努力发展经济。契丹与中原王朝之间进入了一个相对和平的时期。 这样过了没几年,太宗赵光义驾鹤西去,他的儿子真宗赵恒继承皇位。 萧绰得知以后,觉得中原王朝新皇刚刚上台,根基不稳,就想趁机南下,用武力威慑一下中原王朝,于是,马上调集大军,气势恢宏地南下杀来。 这一打又是几年,几番战争下来,双方都没讨到便宜。萧绰眼看战争迟迟没有结束的征兆,胜利也遥不可及,心急如焚。 就在这时,契丹军俘获了一个对契丹和中原王朝未来命运具有决定性作用的关键人物。 这个人叫王继忠。王继忠很小的时候老爸就死了,他因为老爸的关系成为殿侍,整天跟真宗混在一起,两人渐渐地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真宗继位以后,王继忠就开始平步青云,在中原王朝混得风生水起。 萧绰和耶律隆绪一开始只是爱惜王继忠是个人才,没有杀他,而是把他招降了,让他做户部使,还把契丹开国功臣康默记家族的女儿嫁给了他。后来,萧绰了解到王继忠是真宗的死党,顿时心花怒放,马上把王继忠找来,问他关于中原王朝的事情。 王继忠虽然被迫投降契丹,但心中仍然惦记着故国,再加上亲眼看到战争中两国百姓民不聊生,生灵涂炭,心里十分触动。所以,一听到萧绰询问自己,马上决定趁机说服萧绰罢兵议和。 他告诉萧绰,契丹和中原王朝一直把彼此当作仇敌,动不动就兵戈相见,结果导致两国国内一片骚乱,民不聊生,实在没什么好处。这样下去,两个国家不但得不到发展,恐怕国力还会大大衰弱。相反,如果两国肯罢兵议和,重修旧好,结为盟友,让百姓休养生息,双方都会从中获利,共同繁荣。 几年战争,带来的财力、物力、人力消耗,萧绰和耶律隆绪都看得十分清楚。现在听到王继忠的话,俩人都如梦初醒,觉得议和的确很有必要。 但萧绰并不急着罢兵议和。作为一个在政坛呼风唤雨、阴谋阳谋久了的人,她很清楚罢兵议和代表着什么,也知道接下来的谈判会是怎样——谁掌握着更高的筹码,谁就有资格开出更高的条件。深思熟虑之后,她决定下一剂狠药,让自己一方议和的筹码更上一层楼。 于是,萧绰在听取了王继忠的建议以后,不但没有罢兵,相反,却打着收复当年被周世宗柴荣所攻占的瓦桥关、益津关、淤口关三关的旗号,带领二十万大军,气势磅礴地向南杀来。 虽然中原王朝之前已经做好了应战的充分准备,但是当远在开封的中原王朝大臣们,听说契丹兵马如狼似虎地从北涌来,一路势如破竹,攻城略地,很快就拿下了唐兴、遂城等地,一直推进到望都,大有直接攻取定州的气势,他们仿佛看到神兵神将一般的契丹兵正兵临开封城下,旌旗猎猎,厮杀震天,顿时全给吓傻了。 真宗心里十分纠结,他一方面不想当个窝囊皇帝,想要学学大伯赵匡胤和老爸赵光义,披甲挂帅,豪气干云,杀契丹军一个片甲不留。另一方面,他又很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根本没那个能耐跟马背上长大的萧绰、耶律隆绪母子叫板儿,所以他十分想听从一部分大臣的意见,南下避难。 就在这时,王继忠在萧绰母子的授意下,给真宗写了一份信,表示契丹有心重修旧好,希望陛下抓住时机,赶紧罢兵议和。 真宗看到信以后,真是啼笑皆非,契丹兵正肆无忌惮地南下攻打中原王朝,这边却又想议和?于是,真宗也决定学学契丹,一边表示愿意议和,一边也抓紧时间调兵遣将。结果,双方都不肯让步,议和提议最终不了了之。 萧绰一看真宗竟然“敬酒不吃吃罚酒”,心里十分窝火,马上休整兵马,加大力度,攻打卫军,想要给中原王朝施加更大压力,促使真宗让步。捷报不断传来,契丹军士气大振,一鼓作气,逼近澶州,直逼开封。 消息传来,中原王朝上上下下大为震惊,甚至有胆小的大臣,更是干脆建议真宗迁都金陵。 真宗如坐针毡,一时之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 卫王朝建国以来,先通过“杯酒释兵权”,解除了武将们对皇位的威胁,然后又将重文轻武的治国方针贯彻到底,结果导致整个国家的将领乃至军队整体素质都大大下降。 而作为一国之君的皇帝,不是被奶奶、老妈、奶妈、宫女等一大堆妇人养大,就是整天跟一群毫无男儿豪气的宦官厮混,别说真刀真枪地实地演练,就连骑马射箭都毫不精通。所以,一听说契丹兵马即将兵临城下,上至真宗,下至文武百官、宫女太监,都吓得魂飞魄散,恨不得直接找个老鼠洞进去躲躲。纠结来,纠结去,真宗始终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于是,他找来了新任宰相寇准,想问问他是怎么想的。 寇准表示现在敌兵当前,百姓提心吊胆,作为皇帝,真宗不但不能逃跑,相反,应该一马当先,带领军民共同抗敌。否则,要是皇帝跑了,军民就会瞬间瓦解,到时候,别说逃到金陵,就是逃到岭南去,契丹铁骑也会很快尾随而至。接着,他又把河北各路兵马日夜盼望皇帝到来,希望皇帝带领他们冲锋陷阵的深切愿望,全面表达了一下,最终说动了真宗亲自前往澶州督师。 真宗一到,卫军士气大振,信心倍增,接二连三地把攻城的契丹军击退,并鬼使神差的用床子弩这种远程武器射杀了契丹大将萧挞凛。 萧挞凛一死,契丹兵马人心动摇,萧绰母子更是大受震动。再加上这时候契丹军深入中原腹地,粮草难济,萧绰十分清楚,此时一旦卫军切断自己的后路,来个前后夹击,那么自己肯定全军覆没。再三考虑以后,萧绰决定接受卫王朝的建议,罢兵议和。 真宗虽然被迫来到前线督战,但心里早就七上八下,吓得要命了,一听议和有希望了,马上兴高采烈地举双手赞同,表示热烈欢迎两国罢兵议和,并派曹利用前去议和,甚至表示只要不丧失土地,就是契丹索要百万钱财,也一定要答应。 寇准听说以后,马上警告曹利用,如果答应所给的银绢超过三十万,就算皇帝不追究,他也一定砍了曹利用。曹利用被逼无奈,只好唯唯诺诺地领命而去。 最终,契丹同意以三十万岁贡和谈,于是,双方签订了合约,萧绰和耶律隆绪兴高采烈地抱着战果班师回朝。 澶渊之盟的协议共有四项内容: 1、契丹、中原王朝约为兄弟,真宗年长为哥哥,辽圣宗耶律隆绪年幼为弟弟,真宗喊萧绰为叔母,两国定期派使者互访; 2、中原王朝每年向契丹交二十万匹绢帛、十万两白银; 3、两国沿边州军各自守卫各自的疆土,两地的军民不得交侵,也不准收容对方逃亡过来的盗贼等; 4、两国都不准在边境建造城堡,改移河道,就连当时为了预防战争栽种的柳树都全部砍伐了,后来女真人的骑兵才没费吹灰之力一马平川跨过了白沟河进入了中原。 第661章 大蜀王又来了(四十六) 斗转星移,时光飞逝,等到澶渊之盟以后,当年那个只会跟在老妈身后的小男孩早已经长大。但是,由于老妈萧绰一直在垂帘听政,所以耶律隆绪也只能耐心地处在老妈的光环下,默默地祈祷着老妈赶紧如梦初醒,想起把军国大权交还给自己。 韩德让与萧绰结婚的时候,耶律隆绪已经十八岁了,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大人了。对于老妈给自己选的这个“后爹”,他并不怎么赞同。但是,当时他和老妈一没靠山,二没足够的兵马,而周围皇室宗族成员又虎视眈眈,除了依靠权大势大的韩德让,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所以他也只能咬咬牙,默认了这个汉人“后爹”。为了得到韩德让百分之百的支持和拥护,耶律隆绪在老妈的淫威下,这边做着契丹帝国的好皇帝,那边做着韩德让的好儿子,并隔三差五地前去请安问好,比韩德让的亲儿子还像亲儿子。每次耶律隆绪去看望韩德让,在距离韩德让的行帐五十步的地方,就会下马步行,以表示对韩德让的尊敬。韩德让出来迎接的时候,耶律隆绪也都会先向韩德让行礼。进入大帐之后,两人仍然按照父子礼仪相处。不仅如此,萧绰更是让韩德让担任南院、北院两院的枢密使,权倾朝野。如果有人稍微表示不满,萧绰就可能直接翻脸,让他人头落地。 萧绰撒手人寰后,韩德让对自己和老妈都忠心耿耿,为国家鞠躬尽瘁、尽职尽责,终归是个治国忠臣,虽然权势大了点,又没有犯下什么滔天大罪,要怎么处理他呢? 耶律隆绪思前想后,绞尽了脑汁,终于想出了一个绝佳的办法。他先赐名韩德让为耶律隆运,让韩德让沾了皇帝的“隆”字,又赐给他宅基地、陪葬品,并承诺让他死后陪葬萧绰。这样,耶律隆绪表面上给了韩德让莫大的荣宠,实际上把韩德让从父辈拉到了平辈,让韩德让知道君臣有别。之后又利用韩德让的家族势力来抗衡从小就有很高的军事才能的二弟耶律隆庆;并双管齐下的提拔另一个弟弟耶律隆裕,让他跟耶律隆庆相抗衡。耶律隆庆所管辖的幽州地区物产丰富,百姓富庶,早就有了不臣之心。只是雄才大略的耶律隆绪一直暗中留意着耶律隆庆的一举一动,不断地催促耶律隆庆进京觐见,对于放下身段亲自来实德山迎接自己,并靠加封长子耶律宗政为中山郡王,次子耶律宗德为乐安郡王的皇帝,耶律隆庆最终败给了自己的哥哥耶律隆绪,三个月后返回至北安州逝世。 (澶渊之盟以后,萧绰和耶律隆绪母子发现,契丹现有的三京,即上京、东京和南京,都是以军事为目的而建立的,其规模和繁华程度根本没法跟宋王朝的汴京(也就是开封)相提并论。于是,他们决定在土河上游的奚王牙帐地,仿效宋王朝汴京城的模式,建立一座以经济为目的的大城市,以此来显示契丹的经济实力。由于这座城正好位于上京、东京和南京的三京交点处,从这里到其他三京的距离都差不多,所以被称为中京。中京建立以后,逐渐成为契丹接见宋王朝使臣的重要场所,也成为契丹帝国中后期经济最繁华的大城市。不过,由于这里是以经济交流为主要目的,契丹皇帝并不经常住在这里,只是上京的陪都而已。 耶律隆绪不仅是个雄才大略的皇帝,更是个多才多艺、关心百姓疾苦的皇帝。他不仅通晓音律,擅长绘画,而且特别喜欢吟诗,一生写了五百多首诗,只可惜流传下来的并不多。他最喜欢白居易的诗,甚至用契丹文字翻译过白居易的《讽谏集》。 耶律隆绪经常微服出巡,查看庄稼长得怎么样,市场行情如何,以此来了解百姓的生活。有一次,他听说由于发生水灾,百姓被逼无奈,只好把孩子卖了换钱,就下令要求买家每天支付十文佣金,等孩子们抵偿了身价,就放他们回家。如果出行时,赶上百姓庆祝丰收,他也会参与其中,与民同乐。) 当初萧绰因为宠信韩德让,就废了耶律隆绪原来的皇后,立韩德让十二岁的外甥女萧菩萨哥为齐天皇后。萧菩萨哥美丽动人,有才有德,是名副其实的才貌双全。而且,她跟耶律隆绪情投意合,互为知己,感情好得不得了,这也算是政治婚姻中的稀有之物。命运给了你某些东西,总要拿走另外一些。萧菩萨哥虽然贵为皇后,却也没能逃过命运的捉弄。她连着生了两个皇子,却偏偏都很快夭折了,之后再也没能生出皇子来。 萧耨斤出身于国舅少父房,但是因为长得皮肤粗糙、黝黑,入宫以后,只是萧绰的一个婢女。偏偏萧耨斤利用职位之便,不断接近耶律隆绪,想方设法博得耶律隆绪的宠幸,并替四十多岁都无子的耶律隆绪生下了后来的皇帝耶律宗真。 一般来说,只有皇后的儿子才能当皇帝,只有太子的老妈才能当皇后。也就是说,如果要立耶律宗真为太子,那么就应该废掉萧菩萨哥,改立萧耨斤为皇后。可是,耶律隆绪是真心喜欢萧菩萨哥,实在不愿意废掉她,改立萧耨斤。那怎么办呢? 最后,耶律隆绪选择了一条中庸之道:把耶律宗真抱去给他深爱的皇后萧菩萨哥做养子,同时为了感谢萧耨斤为契丹、为皇室做出的巨大贡献,册立她为顺圣元妃。这和中原皇朝‘狸猫换太子’的当事人仁宗皇帝赵祯几乎如出一辙,他的老爹真宗后妃曾经生过5个男孩,都先后夭折。当时真宗正忧心如焚,处于无人继承皇位的难堪之中。李顺容本是刘后做妃子时的侍女,庄重寡言,后来被真宗看中,成为后宫嫔妃之一。李顺容生下赵祯后,便被一直未能生育的刘皇后据为己子。乾兴元年,13岁的仁宗赵祯即位,刘氏以皇太后身份垂帘听政,权倾朝野。后人或许是出于男权意识,或许是基于正统观念,将刘后比作唐代的武则天,而对她当政非议甚多。 真宗病危时,惟一不放心的就是自己年幼的儿子,生怕皇位落入他人之手。他最后一次在寝殿召见了大臣们,宰相丁谓代表文武百官在真宗面前信誓旦旦地作出承诺,皇太子聪明睿智,已经作好了继承大统的准备,臣等定会尽力辅佐。更何况有皇后居中裁决军国大事,天下太平,四方归服。臣等若敢有异议,便是危害江山社稷,罪当万死。这实际上是向真宗保证将全力辅佐新皇帝,决不容许有废立之心。真宗当时已经不能说话,只是点头微笑,表示满意。事实上,真宗晚年,刘皇后的权势越来越大,基本上控制了朝政,再加上宰相丁谓等人的附和,因而真宗的担心并非毫无道理。真宗留下遗诏,要“皇太后权同处分军国事”,相当于让刘后掌握了最高权力。 这样,仁宗就在养母的权力阴影下一天天长大。刘太后在世时,他一直不知先皇嫔妃中的李顺容就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这大概与刘太后有直接关系,毕竟她在后宫及朝廷内外都能一手遮天。在这种情况下,恐怕不会有人冒着生命危险告诉仁宗身世秘密的。明道二年,刘太后病逝,仁宗刚刚亲政,这个秘密也就逐渐公开了。至于是谁最早告诉仁宗实情的,已很难弄清楚,凡是那些与刘太后不和的人均有可能向仁宗说明真相,但可能性最大的当是“八千岁”皇叔赵元俨和杨太妃。赵元俨自真宗死后,过了10余年的隐居生活,闭门谢客,不理朝政,在仁宗亲政之际,赵元俨突然复出,告以真相,应该是情理之中。杨太妃自仁宗幼年时期便一直照料其饮食起居,仁宗对她也极有感情,在宫中称刘后为大娘娘,呼杨太妃则为小娘娘,杨太妃在那样的政治环境中说出实情也是极有可能的。无论如何,仁宗了解了自己的身世。 蒙受了20年的欺骗,生母也在明道元年不明不白地死去,当仁宗知道自己的身世后,其震惊无异于天崩地陷。他抑制不住内心的悲伤,一面亲自乘坐牛车赶赴安放李妃灵柩的洪福院,一面派兵包围了刘后的住宅,以便查清事实真相后作出处理。此时的仁宗不仅得知了自己的身世,而且听说自己的亲生母亲竟死于非命,他一定要打开棺木查验真相。当棺木打开,只见以水银浸泡、尸身不坏的李妃安详地躺在棺木中,容貌如生,服饰华丽,仁宗这才叹道:“人言岂能信?”随即下令遣散了包围刘宅的兵士,并在刘太后遗像前焚香,道:“自今大娘娘平生分明矣。”言外之意就是刘太后是清白无辜的,她并没有谋害自己的母亲。 李氏是在临死时才被封为宸妃的,刘太后在李妃死后,最初是想秘而不宣,准备以一般宫人礼仪举办丧事。但宰相吕夷简力劝大权在握的刘太后,要想保全刘氏一门,就必须厚葬李妃,刘后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决定以高规格为李宸妃发丧。生母虽然厚葬,但却未能冲淡仁宗对李氏的无限愧疚,他一定要让自己的母亲享受到生前未曾得到的名分。经过朝廷上下一番激烈争论,最终,将真宗的第一位皇后郭氏列于太庙之中,而另建一座奉慈庙分别供奉刘氏、李氏的牌位。刘氏被追谥为庄献明肃皇太后,李氏被追谥为庄懿皇太后。 心里变态的萧耨斤最终不顾亲生儿子的劝阻,私自下令把萧菩萨哥迁到上京囚禁,最后甚至派出了刺客去刺杀萧菩萨哥。 萧菩萨哥看到刺客以后,并没有太过惊讶,她早就知道萧耨斤不会那么轻易放过自己,所以早就做好了随时赴死的准备。她看着刺客,平静地说:“我的清白,天下人都很清楚。所以,你稍等一会儿,让我沐浴更衣,死也死得清清白白。可以吗?” 刺客听了萧菩萨哥的话,心生怜悯,于是暂时退了出去,等他再回来的时候,萧菩萨哥已经沐浴更衣自缢身亡了。萧耨斤觉得还不解气,又命人按照庶人的礼仪,把萧菩萨哥的尸体葬在荒山野岭里。 萧耨斤摄政以后,内心深处的黑暗因子完全被激发了出来,不但大肆扑杀朝廷大臣,疯狂提拔、重用亲信,连自己的亲生儿子耶律宗真也没放过。她不仅派人密切监视耶律宗真,而且一旦心血来潮,就肆无忌惮地打压耶律宗真。 萧孝穆是萧耨斤的哥哥,耶律宗真的亲舅舅,而且他的女儿萧挞里是耶律宗真的妃子,还生了皇子耶律洪基,也就是未来的道宗皇帝,可以说他是萧氏家族中与耶律宗真关系最密切的人。 最重要的是,他从开始做官,到后来加封东平王、赐佐国功臣、调任东京留守,能够一路平步青云,成为契丹重臣,靠的完完全全是自己的能力,所以十分看不惯萧耨斤的做法。萧耨斤摄政以后,多次赏赐财物给萧孝穆,想跟哥哥拉拉关系,萧孝穆也毫不领情,全部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 耶律宗真知道,对于这样一个人品端正、办事公道、懂事理、识大体、顾全局的人来说,唯一能够打动他的就是政治上的利益。所以,耶律宗真效仿爷爷耶律贤,跟萧孝穆做了一笔“政治交易”:萧孝穆支持耶律宗真夺回皇权,耶律宗真改立萧孝穆的女儿萧挞里为皇后,并提拔萧孝穆为北院枢密使。 萧孝穆一开始支持妹妹萧耨斤摄政,完全是为了打击齐天皇后萧菩萨哥家族的人,同时为了从国舅大翁帐手中夺回皇后宝座,所以他觉得既然女儿能够被封为皇后,目的也就达到了,萧耨斤就没必要继续摄政了。于是,他爽快地答应了耶律宗真,开始全心全意支持耶律宗真夺回皇权。 萧朴是萧耨斤的族中兄弟,但跟萧孝穆一样,并不十分赞同萧耨斤的做法。当初萧耨斤加害萧菩萨哥,萧朴就表示过强烈的不满,甚至干脆站出来劝说萧耨斤得饶人处且饶人。后来萧菩萨哥被逼自尽,萧朴又多次为她伸冤,希望能够给她一个公正的评价。这样一来二去就惹怒了萧耨斤,最后萧耨斤终于忍无可忍,一怒之下把他打发去了东京。对于这些,耶律宗真当然心知肚明,于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很快就把萧朴拉到了自己一边。拉拢了萧氏兄弟以后,耶律宗真并没有就此罢休。为了增加更多胜利的筹码,他又把目光放在了亲妈身边的耶律喜孙和赵安仁等人身上。 第662章 大蜀王又来了(尾声) , 耶律喜孙原本是个奴隶,但是博学多识,所以成了当时还是太子的耶律宗真的辅导老师,可以自由出入齐天皇后萧菩萨哥的宫中。后来,萧耨斤收买了耶律喜孙,从此以后,耶律喜孙就成了萧耨斤安排在萧菩萨哥身边的眼线。等到耶律隆绪驾鹤西去,耶律喜孙又按照萧耨斤的意思,诬告齐天皇后的弟弟萧浞卜和驸马都尉萧匹敌等人谋反,顺便把萧菩萨哥牵扯进去了。也就是说,萧耨斤能够成功夺取大权,摄理朝政,耶律喜孙功不可没。也正因此,耶律喜孙一度成了萧耨斤面前的红人。但是,随着萧耨斤日益嚣张跋扈,肆无忌惮地提拔家族人,毫不留情地打压耶律宗真,耶律喜孙内心的正义因子爆发了,他开始有意无意地反对萧耨斤。最后,他看萧耨斤毫无悔改之意,知道萧耨斤不会长久,为了自保,就转身投靠了前途一片光明的耶律宗真,成了耶律宗真的心腹。 赵安仁原本是中原人,小时候被俘虏到了契丹,成了一名太监。后来跟耶律喜孙一样,也被萧耨斤收买,成了萧菩萨哥宫中的一个眼线,暗中监视萧菩萨哥。但是,很明显,赵安仁办事能力要远远逊色于耶律喜孙,胆子也小得多,时间一久,他总是惴惴不安,觉得身边的人都盯着自己,每天都做噩梦,梦到自己被人抓住了,最后他实在受不了这样的精神折磨,决定偷偷跑回卫朝。结果被人抓住了,萧菩萨哥想要处死他,萧耨斤就跑去耶律隆绪面前给他求情,最后得以保全性命。赵安仁最初是贪财才为萧耨斤卖命,后来是被迫,但他心里总是十分不安,尤其是看着萧耨斤越来越不受人待见,他就更加纠结了,最后狠了狠心,直接投靠了耶律宗真。 看着自己阵营的人越来越多,耶律宗真还不是很放心,为了以防万一,他又暗中准备了五百精骑。 对于耶律宗真的行动,萧耨斤虽然并不清楚,但凭着直觉,她意识到这个儿子越来越难对付了。而且,随着耶律宗真渐渐长大,两人的矛盾越来越严重。于是,萧耨斤暗中与弟弟萧孝先商量废掉耶律宗真,改立小儿子耶律重元为皇帝。 这时候,耶律重元只有十三岁,还不懂得皇位到底意味着什么,再加上他十分看不惯老妈对哥哥的态度,所以一听说老妈要废掉哥哥,就马上跑去告诉了哥哥。耶律宗真正为等待天时地利人和的时机而纠结,一听说亲妈要废掉自己,顿时龙颜大悦,决定先下手为强,并马上采取行动,把萧孝先给拿下了。 萧孝先是萧耨斤的铁杆粉丝、忠实的拥护者。他一开始虽然娶了公主,当了驸马,但是却始终默默无闻、名不见经传,直到萧耨斤生了耶律宗真,家族再次崛起,他才得以重用,逐渐平步青云。也就是说,他的成功跟姐姐萧耨斤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在整个家族里,萧孝先跟萧耨斤的关系最好。从耶律隆绪病重将死,萧耨斤派人将皇宫戒严,到后来杀害萧菩萨哥及其族人,再到萧耨斤摄政,所有的一切,几乎都是他在背后出谋划策。也就是说,萧孝先是萧耨斤的左膀右臂,只要除掉了他,就等于夺回了一大半皇权。 经过精心密谋和部署以后,耶律宗真派人把萧孝先叫到了自己的宫帐,告诉他,他和萧耨斤的密谋自己已经知道了,而且现在很多大臣都站在了自己一边,让他自己做出选择。萧孝先根本没有料到小皇帝竟然暗中积蓄了这么大的力量,顿时傻了眼。耶律宗真看萧孝先迟迟不表态,就恩威并施,表示自己并没打算杀他和老妈,只是想要夺回皇权,而且只要他肯归附自己,他还是可以继续坐他的高官。 看看周围刀剑出鞘的精兵,再看看连家族的人都归附耶律宗真了,萧孝先知道就算自己继续顽强反抗,也已经无济于事了,相反可能会搞得自己死无葬身之地,于是就点头表示同意。耶律宗真大喜过望,马上派耶律喜孙和赵安仁去萧耨斤的行宫,按照事先的约定,告诉萧耨斤庆陵有事,请她前去处理。而他自己,则带领五百精兵埋伏在距离萧耨斤行宫两里地的小山坡上,作为策应。 萧耨斤虽然十分信赖耶律喜孙和赵安仁,但是猛然听到这样的消息,她也觉得有点问题,就问两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耶律喜孙和赵安仁看到萧耨斤不肯上当,也顾不得她信不信了,干脆来硬的,连推带拉,把萧耨斤推拉到早已经准备好的马车上,把她送到庆陵囚禁了起来。耶律宗真远远望见老妈萧耨斤被耶律喜孙和赵安仁带走了,顿时松了一口气,马上命令五百精兵,分头行动,把萧耨斤的党羽抓的抓,流放的流放,处死的处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回了皇权。 (庆陵,位于今天的内蒙古巴林右旗索博力嘎的苏木驻地约十五公里的地方。陵墓里葬着辽圣宗耶律隆绪、钦哀皇后萧耨斤、仁德皇后萧菩萨哥、辽兴宗耶律宗真、仁懿皇后萧挞里、辽道宗耶律洪基、宣懿皇后萧观音七位契丹皇室成员。庆陵陵墓分布在大兴安岭林区的一条东西横亘的大山南麓的山地峡谷中。这座大山山麓的南坡有三个山峰,怪石嶙峋,高耸入云,被称为永安山,后来改为庆云山,所以这座陵墓被称为庆陵。现在,这座山叫做大黑山,蒙古语名字是瓦林乌拉,意思是有砖瓦的沙丘。这里四周大山环绕,草木茂盛,环境优美,有很多野兽,契丹皇帝都喜欢在这里游猎。) 耶律宗真上台以后,一心想要做出一番惊天地、泣鬼神的大成就来,但无奈除了从亲妈手里夺回皇权,整顿了一番乌烟瘴气的朝廷以外,他始终都没找到更好的机会建功立业。最终,等啊等,他终于等到了一个好机会——中原王朝与西夷连年征战,卫王朝节节败退,始终被西夷压制着,耶律宗真心里顿时乐开了花,既然卫王朝如此软弱,自己何不趁机捞一把呢?可是,出师总得有名呀,找个什么样的借口呢?想来想去,耶律宗真最后灵光一闪,决定拿关南十县地做文章。 关南十县地就是瓦桥关、益津关、淤口关三关十县地。一开始,这三关十县地是属于中原王朝的,后来石敬瑭割让幽云十六州的时候给了契丹。再后来,后周世宗柴荣兴兵北伐,这片土地又归属了中原王朝。 当时,契丹的皇帝是睡皇帝耶律璟,他只顾着喝酒、睡觉、打猎,完全没有兴趣搭理朝政,听说柴荣退兵了,也就不管有没有丢失土地了,转头就抱着酒坛子喝酒去了。所以,从此以后,三关十县地就完全回归了中原王朝的怀抱。 耶律隆绪继位以后,萧绰摄政,母子二人曾经趁着卫王朝新皇继位,根基不稳,打着索要三关十县地的旗号发动战争,最后兵临澶州城下,逼迫真宗赵恒与契丹签订了“澶渊之盟”,契丹虽然没有收回三关十县地,却也得到了每年三十万的岁币。 耶律宗真就想学学祖奶奶萧绰和爷爷耶律隆绪,打着索要三关十县地的旗号,出兵攻打中原王朝。但是,耶律宗真心里始终没底儿,就去找已经退休在家的老宰相张俭,询问张俭的意见。张俭给耶律宗真分析了一下当前形势以后,表示根本不用出兵,只要派出使者前往中原王朝交涉,就能达到索要土地的目的。 最后,耶律宗真给和他有过相同经历的仁宗赵祯写了一封洋洋洒洒的信,表示关南十县地是契丹所有,后来柴荣逞一时英雄,把地夺了去,所以他柴家江山才很快就灭亡了。而且契丹和卫王朝两家结为友好邻邦,关系一直不错。只是,关南十县地的问题始终萦绕心头,导致他整天吃不好、睡不好,时刻担心卫王朝会毁约背盟,所以希望卫王朝能够把地还给契丹。 赵祯得到底稿以后,震惊不已,马上召集大臣,商量该怎么应对。等契丹使臣刘六符、萧特末带着耶律宗真的正式信件来到开封,他们已经商量出三条意见:不能割地,可以和亲,可以增加岁币。 这边契丹坚持要求割地,那边卫王朝坚决表示拒绝割地。双方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始终没法形成统一意见。远在契丹的耶律宗真得知以后,决定给卫王朝施加一下压力,迫使卫王朝赶紧答应割地,于是,就大张旗鼓地颁布了南征的赏罚令。 赵祯听说以后,大惊失色,马上派遣富弼为使者,带着他的亲笔信前往契丹,交涉索地事宜。与此同时,他又在大臣的建议下,声势浩大地升大名府(也就是今天的河北大名)为北京,加固城防,同时在两国边境地段修固河防,操练兵马,以此来大造声势。 耶律宗真看到卫王朝一改软弱本色,强硬起来了,心里十分没底。所以,听说双方使臣迟迟没有谈出结果以后,干脆亲自接见了富弼,表示只要卫王朝把三关十县地还给契丹,两国就会友谊地久天长。富弼却丝毫不为所动,明确表示契丹想得到祖宗的旧地,卫王朝也不想失去祖宗的旧地,而且既然契丹以得到土地为荣,那么卫王朝必然会以失去土地为耻,两个国家建盟友好,约为兄弟,怎么能够让兄弟二人一个荣耀一个耻辱呢?接着,他又说幽云十六州本来就是中原的土地,如今大片土地都归契丹所有,卫王朝也没有提出索要土地的要求,就是顾及兄弟之情,所以两个国家还是知足常乐,不要再贪求更多了吧。 耶律宗真原本只是想趁着卫王朝与西夷连年战争的机会,学学老祖宗们,建功立业,一展抱负。如今,听到富弼这一番话,又想到卫王朝正在边境上磨刀擦枪,时刻准备开战,心里就顿时乱作一团,决定退让一步,只要联姻和赠币。这让仁宗赵祯和满朝文武非常不爽,要是两个条件都同意了,岂不是恰恰证明了卫王朝软弱可欺,以后谁想欺负都成了?于是,经过几天几夜的会议讨论以后,赵祯明确表示,如果契丹想要联姻,那么就没有金帛,如果契丹能够说服李元昊重新臣服于卫朝,那么卫朝每年向契丹赠币二十万,否则只赠币十万。面对卫王朝的强硬态度,耶律宗真无奈了。他知道南朝公主出嫁的惯例,嫁妆一般不超过十万缗,想来想去,他决定选择二十万赠币。但是,为了获得心理上的安慰,他要求在誓书上加一个“献”字。 富弼当然不同意,“献”表示的是下级向上级朝献,契丹和卫王朝是敌对的两个国家,属于平级,怎么能够用“献”呢?更何况,两国约为兄弟,卫朝为兄,契丹为弟,哥哥“献”于弟弟,那成什么体统?耶律宗真见富弼不肯答应,又提议改用“纳”字,同样遭到了富弼的拒绝。这下耶律宗真不乐意了,就让富弼先跟仁宗赵祯商量好了再谈。事实上,卫王朝的皇帝大臣们心里都很清楚,向契丹增加岁币,本身就等于向契丹进贡,争一个用词也不过只是想求得一点心理安慰而已。但满朝文武谁也不肯撕破脸皮,承认这个自欺欺人的说法。 这时,卫朝的著名词人晏殊义无反顾地站出来了,他建议采用“纳”字。听到晏殊的建议,赵祯顿时喜笑颜开。他得知耶律宗真最终选择了增加二十万的岁币,心里早就乐开了花,要知道卫王朝此时的年收入高达数万万贯,相对而言,二十万岁币就摆平了契丹,这笔交易十分划算。但碍于面子,他一直不好意思表示自己的满心欢喜。如今,见到晏殊肯给自己当替罪羊,赵祯马上就坡下驴,同意了这一主张。 就这样,耶律宗真趁火打劫功德圆满,兴高采烈地抱着新获得的赠币,跟中原王朝握手言和,两国的索地风波也就此画上了圆满的句号。因为这件事发生在耶律宗真重熙年间,所以被叫做“重熙增币”。 这次耶律宗真趁火打劫的行为,虽然最后获得了皆大欢喜的结局,但却让西夷首领十分不爽。所以,这件事以后,西夷与契丹的关系也越来越差。特别是李元昊当上首领以后,想建立独立的政权,既不臣服于卫朝,也不臣服于契丹,所以暗中拉拢依附契丹的党项诸部,让他们脱离契丹,归附自己。以至于,后来党项诸部谋反,李元昊不但不帮助耶律宗真平叛,反而救援党项诸部。 (耶律宗真之后的耶律洪基当政期间的耶律重元之乱,萧观音与宫廷乐师赵惟一的‘十香词’在前面我都写过,在这里就不再复述了。耶律洪基在皇帝的宝座上碌碌无为、昏庸无道了四十六年以后,终于结束了他腐败的一生。之后,他的孙子耶律延禧继承皇位,成为契丹帝国最后一个皇帝——天祚帝。) 第663章 瘦猴与大牯牛 月如银盘,亮如白昼,原本蜂聚般的人群在这数九寒霜的天气里热闹一阵后,早已三三两两渐渐散去,视野尽头的沙棘林上挂满了冰晶,在月光的反色下发出某种奇异的冷色调,并在晓风的吹拂下发出好听的叮叮当当的银铃声,一男一女蜷缩着弓虾般的身体,瑟瑟的吞吐着大口大口的白气,似乎呼出去的那一刻都变成了雪沫。两人围坐的篝火此刻发出微弱的火光,男人时不时往里面扔上一两截干湿参半的木枝,热与冷,水与火正在激烈的冲突,火星逐渐在锐减,他们唯一能依靠的希望也在渐渐消散,只是两人却没有一点离开的打算。为了延长这种氤氲的氛围,男人已经将身上唯一保暖的一件羊皮褥子批到了女人身上,只是这样似乎根本就没起的太好的效果,男人身体的温度在骤然消褪,女人也没好到哪里去,只是他们的心却是火热的。 田长歌款款听完英琼这段关于大辽契丹国的历史后,脸上不但没有呈现出一丝的倦容,反而时不时丝丝入微的提出自己的疑问,比如最后韩德让的结局,前后表现得兴趣盎然,毕竟好多契丹国秘而不宣的往事他是第一次听到。 当他最后从英琼眼睛里捕捉到一点狡黠玩味的意趣后,有心想逗逗对方,故尔大煞风景的问道:“那你服侍的那位公主是?” 就在英琼努着赌气的小嘴,屏气凝神蹙眉的那一瞬间,一阵磨刀的声音听起来特别刺耳,田长歌和英琼同时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原来月影花前下不单单只有他们两人。在旅舍靠近门框的位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磨刀霍霍的第三者。 只见一根一丈长的条凳上,一个满脸油汗的肥壮猥琐男人正将一把带着卷刃的鬼头刀在一块磨刀石上蹭来蹭去,他故意弄出很大的响声,还时不时地朝野利长歌这边瞥一眼。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之后,那把刀已经被他和磨刀石的共同努力砥砺得像剃刀一样锋利了。他试图用大拇指或者指甲来试刀锋。他用那把刀将手背上的汗毛刮掉,就像拿着显微镜一样眯缝着本来就不大的眼睛在检查刀锋,并且经常表现出、或者是故意表现出好像是真有某些没磨均匀的地方,然后又把刀放在石头上继续磨啊磨啊磨啊。看到他那副滑稽的样子,田长歌和英琼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野利长歌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英琼也在被另外的人偷偷的喜欢着,只不过双方鲜花插牛粪,似乎有些不太搭调。 “韩大哥,你这深更半夜的在这里磨刀挺吓人的,能不能以后换个时辰?公主平时睡眠就不怎么好,希望你能体谅我这当差的不容易。” 肥壮男人刚开始并不搭话,讪讪的红着脸笑了笑,局促着不知如何是好,怔怔的盯了一眼如一朵霜花一般的英琼,艰难的从香肠一般的厚嘴唇里蚊蝇般的挤出了一句:“夜...深了...有我...我...陪着...你,不...不用...怕。” “这位是?”田长歌对于不怀好意的对方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契丹姓韩的又不多...”英琼小声嘟哝道,对于韩姓男人表现出来的关心似乎成为了一种难以下咽的负担。 “在下韩嗣先,韩得让为先祖。”语气里面充满了对野利长歌的讥诮与嘲讽,看对方的眼神也由刚刚的平视变成了俯视,看来这位第三者在这里待的时间并不短。 “在下田...” “谁有兴趣了解也不知从哪些地方跑来的阿猫阿狗。”田长歌还没说完,便被韩嗣先粗鲁挑衅的口吻打断了。 英琼刚刚与田长歌之间的一点浪漫趣味倏忽荡然无存,她似乎想争辩什么,只是话到嘴边又咽下了肚子,自己和韩嗣先之间的无形差距让她没有留下一句话,便满腹心事的在两个男人的目光中徐徐离开,至此再也没回过头。 “英子,你进来一下。”原本黑黢黢的房舍内响起来的一阵不紧不慢的喊叫让神不守舍的英琼悚然一惊,她半天才回过神来,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公主所在房间的廊檐外。 房内的烛火由暗变亮,传来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形,英琼轻轻脱去靴子,推门迈了进去,室内温暖如春,光着脚的英琼感觉一股热流传遍至全身,说不出的一种舒服惬意,她这才明白过来,自己的双手,双脚,甚至眼睛都已经冻得有些麻木了,直到此时才渐渐感觉身体再次回到了自己的手中。角落中的一张红木大床上坐着一个穿戴整齐,鬓发如云般披散在肩头的美人,英琼甚至都能见到对方鼻尖上沁出的一丝丝香珠。 “姐姐,都是我的不是,打扰您休息了。”英琼平时服侍的这位公主性情温和,重话甚至都没听她说过一句,没有外人的时候,她和公主之间都以姐妹相称。 英琼进门的时候又将门闩上了,她怕房间内走了气,这位公主什么都不怕,偏偏特别怕冷,就怕过冬天,如果没有特别的必要,寒九天对方一般轻易不会出门,出门也是里三层外三层,此刻她住的天字号房都是特别处理过的,房间的四面暗中一般都布满了火道,房间的主人睡前火工都用烧过的大柴加过热,房内房外简直有天壤之别。英琼第一次听对方说数九寒天在水里泡过很长一段时间侥幸捡回一条命的时候,几乎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只可惜那次之后落下了病根,冬天对她来说简直有些度日如年,即使这样的环境下,公主的被窝里往往传来一股特别的怪味,那是猪尿泡被热水烫过之后焦臭味,没有这些特制的‘热水袋’,一夜公主的四肢都是冰冷的,英琼是这一切的亲历者。房间里传来一阵轻轻的咳嗽,英琼带进来的寒气还是影响到了对方,英琼连忙窸窸窣窣忙活一阵后递过去了一碗温茶,对方啜饮了一口,这才将喉咙处的不恙压了下去。 “反正我一个人躺在床上也睡不着。” 英琼用极轻的声音答了声:“也是。”然後垂着眼皮,轻轻咬着嘴唇,那模样既非深沉,亦非腼腆,倒像是她自己忽然有满腔心事要想。 “有喜欢的人了?” 英琼没料到这位公主姐姐会这么直接,她反而不知道如何答复了,脸上感觉火辣辣的,耳根也开始发烫,还好昏黄的烛火让脸看起来蜡黄蜡黄的,很好的隐藏住了她的窘态。 “韩嗣先...” “都是我的不是,让公主为我的事闹心了。”英琼连忙将对方的话堵了回去,她似乎预感到了某些不太好的征兆。 公主从对方称呼和口吻上的变化大致读懂了对方的心思,浅浅一笑,玩味的盯着英琼慢慢的说道:“我给韩嗣先说了,我们英琼还小,我这里也离不开她。” “真的?”英琼瞪大了一双眼怔怔地望着公主,桂圆核似的两粒眼珠,不断在转,眼角甚至有一种掩饰不住的兴奋。 “你也知道我这里帮你掩饰不了多久,一劳永逸峻拒韩嗣先的办法,我看这几天就要见分晓了。”公主有意看似无意的斜睨了对方一眼,让英琼越发变得急促了。 “他只是一个会做风筝的落魄汉人。” “他喜欢你吗?” 英琼被这个问题问得有些猝不及防,田长歌似乎对她一直没表白过心中最真实的想法,虽然她能感受到对方的拳拳心意,只是没从对方口中说出来之前,他们之间还是桥归桥,路归路,更何况现在对方对公主的好奇似乎已经超越了她,让她无名了生出了一阵醋意。 “我就这么一直跟着公主,死也不嫁。” “又来说气话,女人始终要嫁人的,我如果遇到合适的,也会将自己嫁出去。” “那他怎么办?” 英琼的这句话似乎挑动了公主心底最隐秘的一根丝弦,她的心情一下沉了下来,脸上有一种说不出的落寞之色,口中喃喃自语道:“他如果想来早来了,我看他已经把我忘掉了。” 公主神色暗淡的将头扭到了一边,英琼明显看见一丝清泪从眼角滑落而下,两人之间保持了一种长长的沉默,英琼这才知道公主刚刚的那句气话连自己都欺骗不了。 这一夜对两人来说都显得极其漫长,公主这一夜睡得并不太好,一直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英琼虽然像一座山一样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她脑子里却格外的清醒,各种稀奇古怪的念头在里面像幻灯片一样一晃而过,她和田长歌之间会有一种怎么样的结局,连她自己都有些闹不明白了。 第二天早饭后,韩嗣先又当着众人的面开始磨起刀来,磨啊磨啊,觑着远处刚刚起床,伸着懒腰,哈欠连天的田长歌,眼睛里带着一种阴毒和冷漠。四下里早已围上了来看热闹的人群,在原地如鸦雀般嘁嘁喳喳闹个不停。 “我曾经就这么一刀戳下去,捅到了一个汉人的肚子里面,就像戳在了柔软的羊油上,他像个虫子一样扭来扭去,喉咙里传来咕嘟咕嘟的声音。”韩嗣先用那把锋利的刀在好奇的人群面前卖力的边嚎边比划着,身体毫无美感可言,像极了一个龇着牙的大虫子,似乎准备随时发起攻击,只是周围的人却感受不到他身上的一点杀气,众人心里更觉得他像一个真在卖力表演的小丑。韩嗣先会时不时往田长歌所在的方向瞄上一眼,好像在试探对方能否听得见,然后继续说,“我那一刀戳在了他的肋骨上,我就是这么做的,他一直哇哇怪叫,他居然还想夺走我的刀,我使劲抓着不放手,然后哗啦一下抽了出来,他的血喷得我满脸都是,接着砍进了他的骨头里面。哦,我告诉你们,那可真是一幅好看的景象。” 韩嗣先猛的一刀朝旁边的桌角砍了下去,也许是周围的人没准备好,也许是这一刀来的太过突然,也许是刚刚被对方口中的恫吓吓住了,人群里发出一阵惊呼,似乎那一刀砍到了他们的骨头缝里面,让周围的人感觉牙根一紧,身体里的痛根在那一瞬间被突然斩断了,有些胆小的甚至直接冲了出去,韩嗣先笑得更加张狂起来,身上的那些肥膘抖来抖去,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毛骨悚然的味道。 两道倩影隔着窗棂的一道缝隙悄悄的觑着这一切,一个冷淡,一个显得有些激动。 田长歌似乎没做好应战的准备,他若无其事的背起平时用来出摊的装满棉纸、线头、鱼胶,劈得长短不一竹条的竹篓,在众人的视野中低着头正缓缓准备离去。田长歌身体里一种蠢蠢欲动的力量似乎有迸发出来的迹象,牙龈咬着嘴唇,上下颚可能随时将嘴巴边的那块无骨的肉吞咽到肚子里面去,身体早已崩成了一张弓。田长歌用眼角的余光早已发现了高处窗棂背后利箭一般射中自己身体的两道冷热的目光,相起李乾顺交待下来结交契丹贵族的那件大事,现在得罪这位气焰嚣张的过气契丹贵族,就显得极为不智。他将乖戾从喉咙的位置往下又压了压,直到重新被吞进肚子里之后,脚下又再次变得轻快起来,他此刻成了一道风雨不透的铜墙铁壁,对任何挑衅免疫,迈开八字步朝远离这一切是非的大门不急不慢的走了过去。 窗棂背后的英琼脸上难以掩饰的一种失望之色,公主依然一副不咸不淡,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旁观者模样。 田长歌一脚刚从门槛上迈出去,另外一只脚刚要从门里如释重负的收出去,门口清晰的听见一阵特别的磨刀声,铁器在磨刀石上发出沙沙沙的声音。田长歌好奇的往外一瞅,只见大门左手边的廊檐下站着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两个汉子,那个矮胖的汉子也并不太胖,身体壮硕得像一条小牛犊;高瘦的汉子则瘦得身上似乎剩不下几两肉了,苍白的脸色和周围的一切霜白完美的融合在了一处,如果不是他从口里呼出一口热气,外人很难感受到他身体里一点活人的气息。 高瘦的汉子转过身和田长歌对视的那一刻,田长歌心里一紧,他不自觉的想高声呼救,只是喉咙似乎被一股奇大的力道掐住了,让他失去了呼喊的力道。 第664章 刺局 “我们俩兄弟很久没吃过一顿饱饭了,你如果现在能让我们吃饱肚子,里面的麻烦我们帮你解决。”瘦高个带着一种不容对方拒绝的口吻,田长歌额头上都看见了细细的汗珠。 “敢问兄台怎么称呼?”田长歌嗫嚅着问道。 “你叫我白猿就行了,这是我兄弟何德。” “只是...” “我们知道分寸。” 对方才说完,那个叫做何德的男人将那块石磨盘般大小的圆形磨刀石轻轻一提,一掷,轰的一声过后,白猿和何德磨刀的战场便由门外移到门内。 “我就这么点口粮,你们看着办吧。”田长歌从背篼里面掏出一个用蓝布包裹着的四角包,解开之后,里面除了几件换洗衣物,还有两个兀自还带着点漳漳热气的馒头。白猿、何德两人也不和对方客气,囫囵囵吃了个干干净净,何德甚至连包袱上那块粘上去的一小块馒头皮都没放过。 周围的人木愣愣的看着这一胖一瘦有滋有味的吃着馒头,硬是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有个好心的太婆又朝他们手中各添了一个馒首,一眨眼的功夫又被两人风卷残云般消灭的一干二净,那个胖子何德依然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那双眼睛不停的在人群里梭巡着,祈盼能够得到更多好心人的馈赠。 “哪里来的两野小子,把他们给我轰出去。”韩嗣先才喊出来,四下里不知什么时候窜出来两个铁塔身材般的凶脸契丹汉子,两人二话不说直接用擒拿手的招式朝白猿和何德欺身而去,眼睛里带着不屑的神情。 “小心了,哥两个。”田长歌忍不住惊呼一声,靠近何德的契丹人身子整整高了他半个身子,对方完全是一种饿虎扑食,鹰拿燕雀般的碾压。白猿虽然和冲向他的另外一个契丹人身高差不多,只是力量的悬殊对比似乎已经从身形的差距上立见分晓。 何德报以一个玩味的笑脸,身体不进反对,直接朝冲向自己的那个契丹人扑了过去,契丹人脸上呈现出狰狞般的笑意,口里面发出某种野兽般的吼叫,等两具肉山冲撞到一处后,令人诡异的一幕发生了,何德以一个漂亮的过肩摔直接将对方扔出了门外,等对方还想挣扎着站起来的时候,一记风驰电挚般的拳头暴风雨般接踵而至,直接将契丹人轰晕了。 攻向白猿的那个契丹人没料到这两人如此深藏不露,看见队友被对方轻而易举的摔出去后,气势上已经输了半截,在他惊鸿一瞥分神的那一刻,一只鬼魅般的手悄无声息抻过来抓住他的衣襟,将他估摸二百多斤熊罴般的身子轻而易举的提了起来,随后契丹人的身子如断了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恰好落在了门口何德的脚下,何德如法炮制一拳将他再次轰晕了。 两人收拾完这两个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契丹人后,像个没事人一样再次回到门内的圆形磨刀石旁边,何德从旁边的木桶中取出一把锈迹斑斑的杀猪刀递给白猿后,便从不远处的水井中提起一些清水放到暄拳捋袖准备好一切的白猿旁边,他则像个新入门的学徒般端起一个马叉老老实实、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规规矩矩的看着白猿磨起刀来。 韩嗣先输人不输阵,似乎对刚刚发生的一切完全没放在心上,他依然以一种桀骜不驯的神态恶狠狠的朝白猿,何德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明眼人从他的举止神情中都看得出他镇定的样子完全是装出来的,他似乎变得有些有气无力,先前的磨刀声也变得有些紊乱,一时沙沙,一时铿锵。韩嗣先尽管心里一直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他还是继续磨着他的刀,整整一个时辰,韩嗣先和白猿俩人面对面地坐在那,磨啊磨啊,直到周围的人都被吸引了过来,都挨挨延延挤到院子里面准备看一场好戏。 好事的人都慷慨地给两人鼓励和建议,客栈里的一个拿着一本《论语》的白面书生,一个安静而沉默寡言的人,平时连只老鼠都不敢杀,也许是刚刚白猿、何德两人的下马威给他壮了胆,此刻却建议白猿怎样避开韩嗣先的肋骨,直接刀尖向下刺向肚子,同时还要转一下刀锋,他称为“庖丁解牛式扭转”,听说这样一刀下去,肉是肉,骨头是骨头,绝不脱离带水。那两个原本被何德用拳头轰晕躺在地上的契丹人,早已被同伴救起,他们惊魂未定的躲在韩嗣先背后,其中一个契丹人的一条手臂脱了臼,经过简单处理后,他那缠了绷带的手臂吊在胸前,哀求着韩嗣先能帮他在对方身上捅几刀。 躲在窗棂背后冷眼瞧着这一切的她觉得生命在这一刻是那么地肮脏,她一直反对暴力,只是这个冷兵器的时代,在这个动荡不安的年代,到处充满了杀戮。它既不美丽,也不神圣,此刻在她的眼中,只是看见两个胆小鬼在那里各自磨刀,然后还有一群人在那看热闹,有胆小鬼,也有胆大的人。她相信周围有一半的人希望看到两人的血腥场面。这将会成为他们的消遣。如果他们俩真做殊死搏斗,她想也不会有人上前劝阻。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整件事情既可笑又幼稚,磨啊磨啊磨啊,韩嗣先似乎永远不停地在磨刀,白天黑夜,他对此似乎乐此不疲,还时不时地用大拇指试试刀锋,所有的一切看起来都很不可思议,但是她却从来没见韩嗣先用那把刀杀过一个人,或者剁过一根羊骨头,也许大多数时候他不屑于出他威猛的那一刀,只是谁又能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最后的结果出乎一部分人的意料之外,最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再次坚持了半个时辰后,韩嗣先放下了手中的刀和石头,然后伸出了他的手。 “让这帮家伙看我们的好戏,有什么好处呢?”他问白猿,“他们不喜欢我们,他们就乐意看我们拼个你死我活。你不是个孬种,瘦猴,请允许我这么叫你,用我们家乡的话说,你太有勇气了,我开始有点喜欢你了。” 白猿不咸不淡的瞧了对方一眼,他明显的有些失望,对于一个狗熊一般的对手,心里更多的是怜悯。 “好吧,”感觉自己的小伎俩被看破后,韩嗣先沮丧地说,“随你便吧,至少我还是对你有好感的。”为了挽回他的面子,他转身提起那把鬼头刀,对周围那些看客恶狠狠地骂道:“从我的视野里滚开,你们这些蠢货,要不然有你们好看。” 人群发出一阵阵哄笑,韩嗣先灰头鼠脸的钻进了厨房,等他再次回到众人的视野中的时候,他手中拎起了一壶沸腾的开水,那些好事者见状便纷纷四散逃离了,口中发出某种哇哇的怪叫。这多少让韩嗣先挽回了些面子,他心里或许已经接受败在白猿手下的现实,只是他不想让周围的人看见他此刻的窘态。 “我看韩嗣先是完蛋了。”暗处的英琼如是这样说。 “你说对了。”公主回答道,“从现在开始韩嗣先在跟着他的那些契丹人中已经没地位了,他现在众人面前露了底,你如果真的喜欢那个做风筝的手艺人,不妨抓住这个机会。” 英琼脸上泛起一抹红云,原来公主一直是向着自己的,她为自己先前的那番胡思乱想有些羞愧耳热,正当她脑袋里空荡荡的不知道如何开口的时候,一阵突如其来的喊叫---‘有刺客’,让包括她在内的所有人都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飕飕的箭矢朝旅舍中因为刚刚那场闹剧暴露行迹的契丹人的身体星芒般的射去,事情发生的太突然,那些契丹护卫来不及找几个掩体,首当其冲的几人纷纷被利箭射穿喉骨倒在了血泊中,侥幸没被射中的,窜入了屋内,将门窗紧闭,在暗处悄悄的注视着事态的进一步发展。 田长歌看见院落中倒下的都是一些契丹人,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周围的平民被韩嗣先的那壶热水吓跑了,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伤了任何一个自己人,都是他不愿意看见的。只是事情似乎正在一步步的恶化,旅舍中的屋顶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群身着黑衣,手持弓弩刀剑各类武器的刺客,他们正慢慢的朝契丹公主所在的屋顶靠近,似乎他们此行真正的目标是始终未露真身的那位契丹公主。 白猿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半尺长的枪头,他朝前小跑了三步,手中的那把枪头如流星赶月般脱手而出,刚刚踏上英琼和公主所在屋顶的一个拿着朴刀的刺客当胸便被白猿飞来的那把泛着冷光的枪头贯穿了身体,那人临死之前脸上露出一丝不可置信的眼神。 韩嗣先咕噜着肥胖的身体躲在角落一张四方桌下,平时那把片刻都不离身的鬼头刀早已不知所踪,或许连同那块磨刀石遗落在了院落中,周围惊惶未定,四处躲藏的契丹人偶尔从口中发出几声轻微的哀泣,这个平时他们认为最安全的黑水城什么时候沦为了刺客的天堂?街上的巡逻队这个时候跑到哪里去了? 田长歌刚想将手中的一只求援的烟火放上天,一把冷寒的短刀飞了过来,田长歌手中的烟火不偏不倚嗡的一声被钉在了旁边的圆形橼木上,失去准头的烟火砰的一声朝院落的中央发出一阵震馈欲聋的炸响,红红绿绿的烟火弹在周围飞来飞去,形成了一副奇异的绚烂景象,见证生命最后的灿烂。 看着那把短刀刀柄上镶嵌的五颜六色的奇异宝石发出的熠熠珠光,田长歌心头被猛然刺了一下,他浑身说不出的一种难受,这把刀他是再熟悉不过了,它曾经被送给了救过他的李乾顺,而他前不久还见过它好好的挂在对方的腰上,为什么对方没和他打上一声招呼,便秘密策划了这一切,李乾顺安排这一场刺杀又是为了什么?站在旅舍门外,田长歌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地步,作为和李乾顺共谋大事的伙伴,对方刚刚不惜暴露身份的那飞来的一刀,已经警告他不许多管闲事了,只是时不时听见里面偶尔传来几声女子的哀嚎,还是让他悚然一惊,背后早已冷汗直流,直到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之后,里面再也没有任何的动静,脚底有千斤之重的田长歌一直都没有离开过原地,除了将钉在橼木上的那把短刀取下来藏在背后的竹篓中。 等血人般的白猿,何德,似乎吓得不轻的公主和英琼,惶惑的韩嗣先完好无损的出现在田长歌面前的时候,姗姗来迟的黑水巡城卫队仪容整齐的出现在了田长歌的面前,他们齐刷刷的朝田长歌跪了下来,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走到他面前,毕恭毕敬的歉仄道:“野利大人,属下来迟,乞望大人恕罪。” 野利长歌这一层伪装被当众剥下之后,心里更多的是苦涩,英琼投向自己的目光和她旁边的那位公主同样变得冷冰冰的,野利长歌很想对她解释什么,只是心口却像堵着一块大石,无奈的他朝跪着的那些自己人挥了挥手,心领神会的那位军官指挥手底下那些人开始在刚刚经历过生死厮杀的现场找寻刺客身份的蛛丝马迹。 “大人,请看。” ‘天字号割鹿刀’,几个明晃晃的大字在金丝桃皮的刀鞘上赫然在列,作为西夷当朝皇帝的御用佩刀,刺客的身份已经不言而喻了。 “要不我送你们一程?”野利长歌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细如蚊蝇,恐怕连他自己都没听清。 “不必了,我现在更愿意相信刚刚在危机关头救过自己的这两位义士。”公主断然的拒绝了。 “野利大人,小人刚刚不识抬举,还望大人不计小人过。至于护卫队的事情,就有劳野利大人了。”韩嗣先似乎才从刚刚的梦魇中回过神来,他转过身对惊魂未定的公主表忠心似的规劝道:“这一路上万一刺客再来,多一个人总是好的,是不是?” 公主不置可否的苦笑了一下,英琼撇过脸,再也没看过野利长歌一眼,这一场变故,将她的一切幻想消弥得干干净净了。 野利长歌在黑水城墙上看着契丹公主的车队越去越远,看着英琼、何德两人在那里有说有笑,心里不知是何种滋味。 “大丈夫何患无妻,这一次你做得很不错,等他们回到大辽国,契丹皇帝自会把这笔账算在萧氏身上,我们接下来何愁大事不成。”李乾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野利长歌的身后,脸上泛出某种大事将成的阴毒笑意。 三个月后,契丹一只浩浩荡荡的兵马出现在西夷境内,萧氏有些措手不及,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李乾顺领着大夏其余七部和契丹兵马兵临城下,由于城内早已安排了内鬼,萧氏一日之内被困于皇宫,被赐一杯毒酒自尽,在契丹军队的见证下,西夷还位于李乾顺,改国号为大夏,这一切最大的功臣野利长歌统领左厢军,声望一时两无,为了笼络萧氏的遗臣,让西夷原来的旧臣萧从武统领右厢军。 李乾顺的大夏国开始了藏良弓,罢刀兵的飞速发展期,他的下一步目标,自然是在平夏城之战上让萧氏吃尽了苦头的卫朝。君子报仇,十年未晚,李乾顺对这一点深以为然。 第665章 血祭 种瓜的瓜,种豆得豆,种恶因得恶果,自从和吴大人到了成都府,由于候重生以前饿肚子的日子比吃饱饭的日子要多得多,现在只要上了饭桌,候重生好像怎么吃也吃不够,平时见到没吃过的新鲜玩意,总是要试上一试。来到成都府这个以前没到过的花花世界贪一贪嘴,其实也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更何况吴府这样不缺铜钿的富甲人家。只是候重生有时为了掩饰自己土老帽的窘相,总会把少不更事的吴若兰,吴小刀拖下水,而这次偏偏还在这上面吃了大亏。本来身边那只机灵的猴子龇牙咧嘴拒绝食用也不知候重生从那个鬼地方捡到的一包方糖,他硬是动用武力朝小猴子嘴巴里放了一颗,强迫它吞了下去,吴若兰和吴小刀最终也没能幸免,还美其名曰冒了一句捡来的‘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三人一猴至此接下来的数天几乎每天都能吃到这种甜丝丝的方糖,只是却总犯迷糊,睡的时候比醒的时候多。醒过来的时候,三人一猴早已饥肠辘辘,饿得前胸贴后背,这个时候,整个黑乎乎的类似于地下室的密闭空间内总能恰到好处的闻到一股饭菜的香味,三人一猴饱餐一顿后便再次被周围的黑暗吞噬后沉沉睡去。 吴若兰,吴小刀确实被一伙不怀好意的人绑架了,虽然不至于被溺死于水中来骗取钱财,但真实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 唐巉的大孙子唐炏十岁的时候在家里放了一把火,几乎烧了唐家一半的老宅,这小子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到都江堰附近的龙虎山当了一位自称‘火德星君’的仙道,只是龙虎山暗地里却干着见不得光的勾当。 龙虎山东南一座丛山之中,山中有几十户人家,自从唐炏的师傅不戒道人万有顺将这些人家的青壮劳力纳入门下后,情况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平时这些农户各人有各人的职业,和普通乡村中农民一般的生活,只是私底下却干着奸淫掳掠,打家劫舍的勾当。龙虎观平时的香客很多,万有顺和唐炏便在进观的这些豪门大户的眷属中物色好下手的对象,然后由万有顺派人往即将下手的对象住家处踏盘子,打听确实了,有动手的价值,才临时发出召集的命令。万有顺或亲自率领,或不亲自率领,由踏盘子的夥计引导去动手。抢劫後归来摊派赃物,也是由万有顺主持,众人不敢说半个不字!像这样的巢穴,万有顺共统辖了十多处。只是这十多处巢穴,并不是由万有顺组织而成的,也不是和万有顺有关系的人组织的。 当万有顺未成名之前,各处原是现成的巢穴,原是不断的打家劫舍,不过首领不是万有顺罢了。他们各处的首领,都是大家承认,共同推举出来的,不必是本团体的人,只要是声名大、本领高的同类,都有推举为首领的资格。 首领所享的权利,第一是分赃,分赃以外的事,首领固有相当的权限,然不必有首领在跟前,也一般的可以有动作。但拿了一只‘肥羊’,就非等公推的首领来,无论甚麽人,不能私分!有人勉强私分了,大家也不服!若是由公推首领摊分的,那怕十分不均匀,也绝对没人敢争多论少!只是当首领的,总得保持这公正人的资格,必按照各人出力的多少,仔细摊派!万有顺就是因为分赃公道,所以附近十多个村寨,都奉他为首领。 这日万有顺率领众盗,回到龙虎东南方这个巢穴,还不曾将赃物摊派。猛听得山背後一声炮响,接连一阵喊杀的声音,震得满山响应。原来是官军来围剿这山中强盗,凑巧这时候才到,或者本身万有顺这次着了官军的道道!万有顺等刚搬了一批财物回来,丝毫没有准备,一闻炮声,都吓慌了手脚,争先恐後的往山下逃跑。 万有顺料知不能抵敌,忙教众人不要分散逃走,须聚做一块,到山顶上看哪方官军兵力稀薄,即合力向那方冲下去!众人因是事前没有准备,一知道有官军围山,便一个个如脚底下揩了油的一般!等到万有顺发出号令来,早已逃散十之七八了。在万有顺左右的,不过三四人,并都是没多大本领的! 万有顺流泪跺脚道:“天数难逃!我们众兄弟,合当有这大劫!众兄弟不待我的号令,各人先自逃了,於今只剩了我们这几个人,想要冲下山去逃命,就得有神明保佑。便是已经逃了的各位兄弟,也不见得能冲出重围!为今之计:我们惟有各自努力,各安天命!我凭着这身本领,在前拚命杀开一条血路;你们有力量跟上来,是你们命不该绝!万一你们的气力赶不上,我就劝你们有点骨气!横竖十八年後,我们又是一条好汉!” 说罢,一声大吼,手舞单刀,往山下撞将去。 三人受万有顺气势所激励,也各舞手中兵器,如疯了的四条大虫,一会儿便进了官军队里。万有顺那把单刀,真是使得出神入化!一刹时官军队里,被杀了二三十个人,那些官兵只好纷纷的往左右闪避!万有顺冲出了重围,回头看後面三人时,一个也不曾跟上!原来万有顺的步下太快,有名的爬山虎,后面三人如何能跟踪得上呢?万有顺这时也就没有回身杀进去,救那三个兄弟出来的勇气了。恐怕官军追来,急急的逃到别一处村寨躲了。 万有顺连夜赶回了龙虎观,唐炏见到师父的时候吓了一跳,还以为当时就东窗事发了,急急火火的问道:“师父,这是......” “我们这次中了官府引蛇出洞的诡计,山那边的据点被端了,你好生在龙虎山待着,师父要下山一趟。” 唐炏暗中一阵窃喜,等最大的嫌疑对象都离开这里了,他就是最安全的了,官府无论如何都不会怀疑到他头上,藏在龙虎山里的财富够他挥霍一阵了,等师傅一走,平时看师傅脸色行事,缩手缩脚放不开的他岂不成了山中无老虎的猴子,到时候要多逍遥有多逍遥,要多快活便能有多快活。 “师傅放心下山,这里有徒儿看着,定保不失。” 万有顺对唐炏也直接说明了这次下山的目的,这话里面自然有恫吓唐炏的意味在里面,无论他在不在山上,他唐炏做任何事情比较有度,有分寸:“我这次下山要练一件东西,练成了,不但可以永远保住东南方向东山再起的那座山寨,而且从此不至被官军击破;我的道术,从此也要高超几倍!不过那东西,很不容易练成!最重要的,是要两个有根基的童男女,取了血来祭奠!” 唐炏倒吸一口寒气,万有顺的本事他是再清楚不过的,这位师傅旁门左道的本事真的是让他望尘莫及,佩服不已的,此时听对方信誓旦旦的这么一说,刚刚的侥幸荡然无存,低耸着脑袋的他心里完全不是滋味,兀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原来万有顺要练的东西,据说就是妖魔左道所用的“阴阳童子剑”。那剑并不是钢铁铸成的,而是用桃木削成剑形。练的时候,每日子午二时,蘸着童男童女的血,在剑上画符一道,咀喂一番,经过百日之后,功行圆满,这木剑便能随心所欲,飞行杀人於数十里之外;比剑侠所练的剑,效力更大!不过所用的童男童女,必须有根基、有夙慧的,练成之後,方能随心所欲。 童男女笨滞不灵敏的,将来练成的剑,也笨滞不灵敏! 万有顺既是要练这种剑,便不能不亲自下山,物色合用的童男女。他当下山的时候,占了一卦。卦象所指,在成都府一带,但是卦中,却透着几分凶象! 他心想:自己当时在那么险恶的环境下,官兵也没人能把我拿住!并不是世间没有道术比我高强的人;道术比我高强的人,与我无冤无仇,必不肯平白和我为难。只要我自己处处谨慎些行事不冒昧,自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万有顺已决心下山,自然将龙虎观的所有事物交由唐炏经管,独自化装往成都府而来,成都府这些日子各色人群本来因为战乱蜂拥而至,这更让他喜不自胜,似乎看到了九转丹成的殷殷希望。只是在街头巷尾行走的这几日,所见的童男女,委实不少;哪里有一个用得着的呢?暗想是这么物色,即便在成都城里行走一辈子,也看不出一个中用的小孩来!人家伶俐可爱的儿女,如何肯放出来,在街上玩耍咧?必得设法进人家屋里去才行! 他暗自思索了一会道:“有了!我何不将成都府所有算命的人,都邀了来?看他们近来所算童男女的命,有根基极好的没有?如有,看在谁家。若还不曾算过,就托他们留神。他们算命的人,好八字一落耳,便永远不会忘记;童男女根基稳固的八字,更是他们取钱的好门路,决不肯轻易放过去的!我身边有的是钱,能多给他们几文,还愁他们不替我尽力吗?” 主意想定,即实行照办起来。 一个斗大的成都府,本地的,外路的,总共不过几十个算命的人;有钱岂不容易召集? 万有顺把几十个算命的,都召集在一处。先说了几句江湖中客气话,才说道:“兄弟无事不敢劳动诸位的大驾!只因兄弟平生,只有一儿一女;看待得稍微宝贝点儿,病痛就异常之多;到处寻找名医诊视,银钱也不知花掉了多少,仍是丝毫不见效验!日前内人得一奇梦,梦见有神人指示:须找一对根基极好的童男女,和小儿女拮拜为兄弟妹妹;自然易长成人!内人在梦中问神人:何处有根基极好的童男女?神人指示在成都府。因此,兄弟特地到这里,寻觅了好几日,无奈寻觅不着!因想到:诸位在这里算命,人家小儿女出世,无论根基如何,总得请诸位算算八字;根基好坏,自逃不过诸位的计算!望诸位静心记忆一番,具有根基稳固的童男女八字,纵然相隔三五年,必尚能记忆得出,看在甚么地方?甚麽人家?果能详细告知兄弟,一个八字,兄弟可赠二十两花银。记忆不出的,每位也奉赠一两!” 几十个算命的,听了万有顺的话,都觉得这事很是新鲜!谁不爱银子?一个个都偏着头,冥思苦索。有思索出来的,将八字报告给万有顺。万有顺听了,只用指头轮算一番,便摇头说:“这八字,仅有六分根基,或七分根基。接连算了十来个,连一个有九分根基的都没有!” 最后一个光眼瞎子说道:“我就在前日,揣骨相了一对童男女,我当时觉得很奇怪!这里某条街上,有个做拷绸生意的方济盛,前几日从外地回来,带回一对童男女。说是在距离成都十里的一间客栈里,遇了火烛,把带领两个小孩的大人烧死了。方济盛听得小孩喊救命的声音,拚命上前救了出来;在附近没人认领,只好带回来。小孩一大一小,一男一女,面貌都生得十分清秀,衣服也像富贵人家的;只是都和失了魂的一般,问他们的话,不大晓得答应;终日痴不痴、傻不傻的,说话结里结巴。方济盛也没问出他们的姓名籍贯来。万济盛的儿媳妇,是我邻居的女儿,曾请我揣骨一次。我断定他的话,都灵验了,很相信我的相法,前日特找了我去,要我给两个孩子揣揣说,道两个孩子可怜!也不知是因失火吓成了这个样子呢?还是因不见了父母,急成这个样子?相金是没有的;倒要相得仔细些才好,意将来有骨肉团圆的日子没有?我那时左右闲着无事,又因是熟人,就给两个孩子,揣相了一番。真奇怪!那一对童男女的骨相,若不是神仙转劫,就必是精灵化身,寻常小儿女,决没有这般骨相!我当时就说:可惜这两个孩子,没父母在跟前!不然,这样的骨相,我取二十两银子一个,任凭谁说也不算多!方济盛的儿媳妇笑道:“你们走江湖的,照例喜欢瞎恭维人,好问人要钱!你这瞎子,今日算是白恭维了!若真有这么好的骨相,何至落到於今这步田地?” 我当时也懒得和他们女人家争论,就出来了。我此刻想起来,还是可以写包承字: 包管这一个男孩子,将来必成大器;这一个女孩子,将来必做一品夫人!不过八个甚么字,就不得而知! 第666章 小迷糊与二傻子 万有顺听了,心里很是高兴,眼睛骨碌碌的转个不停,表面上却煞有介事的说道:“没有八字,不见得靠得住!” 只不过他依然送了每人一两银子,打发一帮算命的人去后,又虔诚的给自己占了一卦,只不过卦象及佳,但是爻中仍透几分凶象。内心打鼓的他遂不敢孟浪从事!在方家左右邻居,打听了几日,把童男童女二人到万家后的情形,打听得明明白白。 原打算使用一些下九流的招式将方府上下麻晕后,将二人带出来。因见两次卦象中,都透出几分凶象;万一做了恐怕不稳当!才想出一个假装父母的方法来,料想方济盛既不知道两孩的来历,而两孩又失了魂,要骗出来应该很容易!不过这事,不能不有女人同做!便急急的在成都府花重金请了一个影后级别的女人,扮作自己的浑家,提前指点了对方当说的一言一行,共同来到方府实行骗术...... 袍哥会最近招了一批能人,其中一人姓曹,名喜仔,素以拐贩人口为业,在绵州三台县,做了无数的拐案,只因手段高明,当地官差不曾破过案,曹喜仔一直逍遥法外。凡拐带人口,全凭迷药。曹喜仔的迷药,异常历害,并有种种的方法,使人中药着迷,这种人在江湖人,原也有个组织,虽同属拐贩人口的拐带,然他们内部里,却有种种极严厉的分别,第一是码头:水旱两路之外,还有州府县的界线,一点儿不能差错,错了即成仇敌,一处码头有一个头目,这头目就谓之看码头的。 他们所谓码头和普通一般人所谓码头不同:普通人以舟车交通,停泊的所在为码头,他们却以有团体组织的地方为码头。譬如:这口岸,没有这种款带的团体组织,便不算是码头。 无论何处的拐子,都可以在这口岸上坡下水;若原有组织的,就只限於码头团体以内的人活动,别码头的人决不能到这码头做事;就是在别处带了货,走这码头经过也须有许多手续。 次之便是施行拐骗的手腕,也有许多分别:同一用迷药:有用饼的;有用豆的;有用未药散在茶饭,与其他合物里面的。还有一种,名叫捉飞天麻雀的:也是用途药;不过那迷药的力量极大,只须占少许在小孩的头上或颈上,即时就能使对方迷失本性,如吃到肚里的迷药一般效果立竿见影!又有用迷魂香的;各人所用的不同,便各有各的派别,各有各的党徒,丝毫不能错用! 几种之中,以捉飞天麻雀的势力最大:由燮州出川一直到泉州入海的这条水陆江流线上,到处有他们的码头。用迷魂香的,只有四川、湖南、湖北三地居多。江浙一带多用豆;他们码头虽分得严,一些儿不能侵越权限;只是看码头的人,彼此平日都有联络的。当日候重生,吴若兰,吴小刀,小猴子这三人一兽吃的方糖中便含了迷魂香。 另外,这些拐子所在的码头也有森严的规矩,别码头的人,不能到这码头办货,却能到这码头出货。不但能出货,且可得这码头同业的帮助。不过帮助得尽力与否,就得看这出货人的情面和手段!情面大、手段高的,出脱固然比较容易;便是一时不易出脱,而这码头的同业,肯帮同安顿,不至漏风走水,也就恍较安全得多了!曹喜仔的手段高妙,即是能得许多出货码头的助力。至於施行拐带的手段,大概都是差不多的。 且说曹喜仔当日将三人一猴带到袍哥会之后,恰好和当家三爷苟奎喜碰了个正着,看见吴若兰生得慧美过人,吴小刀眉宇之间也带着某种让他悚然一惊的英气,苟奎喜向曹喜仔将吴若兰和吴小刀的来龙去脉一打听,顿时吓了一身冷汗,新收的这个小弟办事能力确实不赖,袍哥会这段时间财面上收入豫丰,苟奎喜对于曹喜仔的能力是绝对认同的,甚至都把对方当接班人来培养了,只是这次出了这么大的篓子,苟奎喜即使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知府吴大人砍的。只是这个时候将三人一猴已经恐怕来不及了,即使送回去,那这日进斗金的买卖一旦曝光,不但曹喜仔人头落地,他苟奎喜也要跟着遭殃,至于舵把子尚熙文到时候来个六亲不认,和他苟奎喜来个一刀切,划清界限,丢车保帅,他苟奎喜的富贵和地位从此就到头了。于是苟奎喜将对方臭骂了一顿后,连夜让曹喜仔带着吴若兰,吴小刀,候重生,小猴子离开了成都府,曹喜仔这一次对于苟奎喜的数落也是满腹的龃龉,自己这件事做的神不知鬼不觉的,通过这件事他算是想明白了,袍哥会就是一帮乌合之众,可以同患难,不会共风险,袍哥会跟来的两个汉子,老江湖的曹喜仔从对方不怀好意的眼神中,便知道自己半路上很可能被灭口,俗语说‘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曹喜仔原本就是用迷魂香的高手,乘两人不注意的时候,直接将跟来的两个袍哥会的人麻翻了。 曹喜仔原本想将这三个拐来的孩子就地出手换一笔银子,只是成都府周边时局混乱,沿路又有官兵设立了官卡,硬闯很容易人财两失,并惹来杀身之祸,他索性在距离成都府不远十里坡的一家客栈住了下来,正所谓一动不如一静,他原本就提前准备了一口奇大的箱子,箱子一左一右有两处通气口,外面用黑纱一裹,吴若兰三人自然感觉自己一直被关在黑暗中。没有特别的需要,曹喜仔一般不会轻易出门,客栈的老板受了曹喜仔不少的好处,口风也把得极严,曹喜仔带着三人一猴倒也相安无事。 费了这么大的气力,心有不甘的曹喜仔决议意要将这三人卖给大户人家,为奴为婢的。无奈一时寻觅不到好主顾,曹喜仔又不愿把造般上等货色,便宜出脱。因为客栈周边没有码头,没有同业的人帮助。曹喜仔之所以不将吴若兰、吴小刀二人带到码头上去,也因曹喜仔已将吴若兰、吴小刀二人当作了奇货,不肯给同业分肥的缘故。 曹喜仔在这间客栈投住的第三日,心绪不宁的他一时郁闷,这夜喝了不少的酒;用伴着迷魂香的饭菜将吴若兰三人一猴喂饱迷晕之后,便躺在床上呼呼睡去。睡到三更时候,贴邻忽然起了火,一刹时就烧过这边来。吴若兰、候重生、吴小刀浑身发烫,从梦中惊醒,已是浓烟满室,火尾只向房中射来,原本捆缚大箱子的绳索也被大火烧断了,候重生用力往上一顶,灌入喉管中的浓烟让三人一猴刹那间涕泗横流,三人一猴立马吓得乱哭乱喊!幸亏隔壁住了一个做拷绸生意的人,货物已经出脱了没有多少行李。听得隔壁有小孩哭喊的声音,知道是不能出来,望人去救的。 这时同栈的客人,闻警都各自抢了包逃走了。只有这个做拷绸生意的人,听了不忍!有如神助的他当时气力不小,一脚踢破了房门,从烟火中将三人一猴抢出。 曹喜仔平生作恶多端,理应葬身火窟!等他从醉梦中醒来时,床帐都已着火了;大醉之后的人,在烟飞火舞的当中,那里找得出逃跑的路径?东冲西突,来回二三次,便倒地只有手足动弹的分儿,挣扎不起来了!凑巧那夜的北风很大,转眼之间,这家小客栈,一夜之间烧得片瓦不存!曹喜仔更是烧成了一个黑炭,也没人认领,由后来赶来的官差用席芦包了就地掩埋了! 那个做拷绸生意的人,姓方,名济盛,原籍绵州人;已有五十多岁。殷勤诚实,做了二十几年拷绸生意,也积聚了几千两银子的资产。他老婆、儿子、媳妇,一家人很舒服的度日,在成都府也添置了一处房产,这次兵祸,对他来说损失还算可以接受。方济盛少时也曾练过一时拳脚,所以五十多岁,还很壮健,这才能从烟火中,把三个小孩,一只猴子救了出来。 当下稳住这三个孩子之后,细细盘问候重生、吴若兰、吴小刀的姓名、籍贯,三个小孩都茫然不知所答。因为曹喜仔这些拐子用的迷药,甚是厉害;小孩的脑力不充足,被迷之后,两三个月不能回复原状!拐子就利用小孩的脑筋不清晰,可以任意处置!曹喜仔这次为了以防万一,对三人下的迷晕比平时重了一倍,加上候重生、吴若兰、吴小刀被迷才得几日,如何能记忆自己的姓名、籍贯呢? 方济盛盘问了一会儿,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寻觅小客栈的老板,在那纷乱的时候,也寻觅不着!方济盛是个很诚实的人;不肯把两个小孩,胡乱交给不相干的人!自己的货物已经出脱,寄居的地方又被火烧了,不能为两个小孩,在十里坡再停留下去;只得带回香山,打算慢慢的问出两孩的履历来,再作计较。於是吴若兰,吴小刀,候重生三人一猴又因缘际会的回到了成都府,只不过不在自己家里。 方济盛的老婆、媳妇,见吴若兰、吴小刀二孩,生得十分俊秀可爱;就只不大能说话,说时有些结巴。候重生这个大孩子平时饭量大,这些日子被曹喜仔灌下的迷药更是比吴若兰、吴小刀要多,主要也怪他自己贪嘴,像他这种天塌下来当被子盖的乐天派,这次偏偏脑子被迷药刺激的不轻,自从清醒过来之后便像个二傻子一样每日歪着脖子流涎水。至于小猴子,天生解毒能力较强,看着曾经的三位主人变得傻傻呆呆的,整天蹦跶着身子龇牙咧嘴的直叫唤,只是方家上下哪里听得懂这只小猴子的语言,后来干脆将它和候重生锁在了一起,说来也怪,小猴子就此却安静了下来,也许它隐隐感觉到了三位小主人当前所处的困境只是暂时的,自己继续这么闹腾下去,难保不被对方敲破脑壳吃掉那豆腐一样的白嫩脑花。 方家上下对三人的处境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客栈里失火的时候,吓掉了魂,所以和傻子一样,当下连自己的姓名、籍贯,以及如何到小客栈里住着?同来住一间房内被烧死的是甚麽人?自然都说不出来了。只是看那两个较小一点的一男一女的面貌眉目,决不是蠢笨的人。料想静养几个月,必能渐渐的恢复原本的聪明,至于候重生是一个什么结果,他们并不敢打包票,也许这辈子只能坐在街上当讨口子吃百家饭的二愣子了。因此方家一家人,都只觉得三个小孩可怜,绝不因他们痴呆,便欺负他们,而且更有意用各种丹药对三人进行调理!方家揣度较小的是兄妹两个,随着父亲从甚么地方来,或往甚么地方去,家中必尚有亲人,至于那个大孩子,也许是这俩小孩子的下人或者书童之类的角色。方济盛打算将他们调养得回复了先前的聪明之後,问明了履历,就送二孩归家。 但是老天有意捉弄他们!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三个可怜的小孩,被一阵大火,烧得几乎送了性命!幸有方济盛搭救,得以转祸为福,脱离了曹喜仔的毒手,又落到这般一个慈善的人家。若能照方家的打算:将来问了来历,各送回各的家庭,岂不让吴府上下都很满意,吴永麟,月灵儿,殷冷霜很感激方济盛吗?更何况吴府上上下下此刻早已急疯了,假如他们听说了当家的在路上生死未卜,这个家说不定就这么散了。 谁知,世间的事,总不由人计算!候重生、吴若兰、吴小刀三人一猴在方家,才安然住了半月。这日忽来了两乘小轿,中坐一男一女;直到方家门口下轿。男的在前,女的在後。男的进门,即高声问道: “方济盛老板是这里麽?” 方济盛在里面听得,忙迎出来一面答应,一面看来的男子,年的四十多岁。衣服华美,气宇轩昂。立在男子旁边的女子,年纪也在四十左右,衣服首饰,也显得很豪富;虽上了几岁年纪,没有美人风态,然就现在的模样看去,可以断定她少时,必是极有姿色的美艳女子。 男女二人的眉目间,都带着几分忧愁的意味。男子向方济盛点点头,问道:“你就是方老板吗?在成都府十里坡某某客栈里住过的,是麽?” 方济盛连连答是。让二人就坐,自己陪坐了。开始和对方就昔日在客栈的种种前因后果细细攀谈起来。 第667章 秋官与桂香 方济盛这些年在外面走南闯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仙人跳,美人局没入套,也见识了不少,因此做事极是小心谨慎!当日从着火的客栈救得吴若兰,吴小刀,候重生三人回家的时候。心里早打定了主意:来认亲的人非查得确确实实,有凭有据,决不随便还给人家,要不然岂不害了孩子及其家人,他自己本身就是当父母的人,这事搁谁身上都受不了,所以他必须慎之又慎。 当下听了男子的话,心里也并不疑惑,只是总得多问几句才得放心!便随口向男子问道:“先生怎生知道我在十里坡客栈里,搭救了三个小孩呢?” 男子立时现出焦急不耐烦的样子答道:“你搭救的人里面,其中两人是我的儿子、女儿;我们官宦之家,失了儿子女儿,就不追寻吗?休说还在成都府,便是九州外的琉球国的人救了去,我也得追寻回来呢!你这话才问得稀奇!我於今父子母女团圆的心思,比火烧还急!承你的情搭救了,请你快叫他们出来;我们见了面,自会重重的谢你!” 自称两个孩子母亲的女子两眼流泪,帮声说道:“你是我们儿女的救命恩人,就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可怜我夫妇都差不多年过半百的人,膝下就只这一儿一女,百年之后我们还等着他们给我们养老送终,这回若不是恩人搭救,……”说到这里,鼻子一酸,如梨花带雨,转身呜咽得不能成声了。 男子立起身来催促道:“快去带他们出来罢!” 方济盛本来没有疑心,因见二人这麽急切,到反而感觉得有些可疑了!尽管女子哭泣,男子催促,他只是从容不迫的劝慰道:“请坐下来谈。二位既到了舍间,还愁见不着面吗?二位这回从那里来的?少爷小姐有多大的岁数了?怎生会到那小客栈里去住的?同住的是……”谁字还不曾说出口,男子已急得跳起来,狠狠的指着方济盛的鼻子,厉声说道:“你好毒的心肝!你可知道,人家骨肉分离,是不是极其伤痛的事?难道此刻还有心和你坐在这里闲谈吗?” 女子收泪敛眉,连忙上前扯住男子的一条臂膀,微喘道:“你也不要心急,不能怪方相公!我们要见儿女的心迫切是不错;不过他再怎么也是搭救我们儿女的恩人;不问个明白,怎能放心把儿女交还到我们手上呢?你何必急于一时,且把话说明了,再求他带秋官桂香来见面呢?难道承他的好意搭救了,他会把我们的儿女隐藏起来吗?” 方济盛会心的笑道:“对呀!” 男子仍是气忿忿的坐下来,望着女子说道:“你去和他说罢!我现在心里简直刀割也似的痛,甚么话也没精神说了!” 女子即拿手帕,揩干了泪痕,勉强陪着笑睑,对方济盛笑靥如花的说道:“方相公莫要见怪!我相公从来性急,又是中年过後,才得这一儿一女,所以看得必任何价值连城的珠玉都要贵重!儿子因是甲子年八月生的,取名秋官;女儿是乙丑年八月生的;生的时候,外子恰在场屋里,因取吉利的意思,名做桂香。今年一个两岁;一个一岁了。” 女人用手帕擤了擤鼻子,接着又说道:“这一对儿女,不但我夫妇当做心头肉,掌中宝十分疼爱,就连他姨母姨父,也钟爱的了不得!前月他姨母生日,我自己病了,不能去庆寿,就打发这对儿女,派人送去。在他姨母家,接连住了几日,后来姨父亲自送他们回家来。他姨父是生性鄙吝的人,非得在十里坡那小客栈里歇宿,想不到最后出了这大的乱子!可怜他姨父,竟活活的烧死了,最后连尸体都无处寻觅!我夫妇因等了半个多月,迟迟不见儿女回来,而且和当初约好送他们回来的日子逾期了几天,原以为姨父姨母留他们多住了几日,我们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正要派人去姨母家迎接,姨母也正因不见姨父回来,派人到舍间来问。 我夫妇一听已经送回来了的话,就料知事情不妙!从姨母家到舍间,只有一日山路;照例是这日动身,到十里坡寄宿一宵,次日再走旱路,午饭复便到了舍间。我们起初还以为是坏了牛车。及至打听近半月以来,这条旱路上,不曾坏过一辆牛车,就疑心是在十里坡出了乱子!我夫妇遂亲到十里坡,好容易才打听出来!因为那夜被烧死了的姨父,仅剩了一团黑炭,认不出面目;小客栈里又不知道客人姓名,客栈的簿据都已烧了。幸亏找着了两个那夜同住那客栈的人;他说曾亲眼看见,做拷绸生意的方济盛老板,搭救了两个小孩,但不知安顿在甚么地方。 我夫妇得了这消息,心里略放宽了些!仔细问那两个客人:那夜亲眼见的小孩,是怎生模样?客人说出来的形容相貌完全对得上!我们就知道当日承方老板搭救的,必是小儿秋官小女桂香无疑了!所以兼程赶到府上来。我夫妇自从获悉不见了小儿女的消息起,到今日已半个多月,白天没安然吃过一顿饭,夜间没安然睡过一觉,整日整夜的,拿眼泪洗脸!我相公生来性急,得知儿女丢失后,已几次要寻短见了!望方老板不要见怪他言语冲撞,实在是情急,口不择言!” 方济盛见女子口若悬河,如银瓶泻玉,将事情说得源源本本,有根有蒂,有理有据,不由得不信以为实!慌忙立起身来,反向那男子拱手陪笑道:“先生也休得见怪!我即刻去叫令郎、令媛出来,让阁下阖家团圆,以叙天伦。” 男子这才现出笑容,也起身拱手说劳驾。 方济盛走到里面,对吴若兰、吴小刀笑道:“你们的爹妈都来了。快随我去见!” 两个孩子听了,似懂非懂的,也不说甚么,只笑嘻嘻的,都牵住方济盛的衣角,一同到外面来,旁边的候重生则抻出一直小拇指,在抠着鼻孔。 那男子见了吴若兰,吴小刀,几步跑上前,抢着吴小刀抱了,一面偎着脸哭,一面心肝呀儿呀的乱叫!女子也将吴若兰紧紧的搂抱了,和男子一般的伤心哭喊!吴若兰、吴小刀也都哇的一声,号啕大哭起来。一时惨哭之声,震动屋瓦! 方济盛的心很慈善,闻了这哭声,见了这惨状,鼻子越发得难过,两眼内的无名痛泪,禁不住夺眶而出!及至仔细看四人哭做一团的情形,不觉心中又发生疑惑。 躲在门角涎面傻笑盯着这一切的候重生手中的小猴子又开始上蹿下跳起来,只是厅堂上的方济盛根本不曾看见,还以为它见到了自己的主人,高兴得跳了起来。 两小孩虽放声号哭,却不是至亲骨肉,久别重逢,心中伤感的哭法,而是见了面生的人害怕,旋抬起头号哭,小手极力往外撑拒,只是那一男一女,将吴小刀,吴若兰紧紧的抱在了怀中,让他们根本动弹不得。 方济盛似乎想起了什么,连忙将角落里的候重生和小猴子引到了一男一女的面前。 刚刚还恶脸相向的小猴子,被男人瞪了一眼,立马安静了下来,没等方济盛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一旁的女人立马解释道:“你这孩子,你父亲这些天都急死了,想不到你和秋官、桂香再一起。” “他是?”方济盛面面相觑的问道。 “这是和我们同住一条街,我们住街头,他和他爹睡大街,凭本事耍猴吃百家饭,他是大傻张一个大冬天从街上捡来的,这孩子当时烧得差点岔了气,我和相公给大傻张尽力请郎中用最好的药给孩子救治了一番,可惜送来的太晚了,命是捡回来了,可惜这脑子却随了他爹大傻张。” “哎,我三姑的儿子也有这样的毛病,在他九岁的时候,三姑和村口的黄氏有了些龃龉,黄氏觉得三姑这个外来人好像处处和她为敌。黄氏的爹爹是个郎中,也时常配些鼠药来卖,时间久了郎中救人的事情倒经常被忘记,得了一诨名叫做耗子黄。黄氏拿了其爹耗子黄的鼠药投进了三姑家门口的水井里,然后连夜逃走,据说逃入了长白山。喝了井水的村人有八九个,大多安然无恙,没觉出什么厉害,只有九岁的姑侄喝了井水后发了热病,五天五夜昏睡不醒,第六天终于醒转,吵着要吃蒸饼,才知道这孩子活了。只是从此言谈举止经常有些出人意表,下地扶犁耕田也耕不直了,经常一耕下去就没有回头路,一直耕到对面的山上,三姑只好让他跟着村里的铁匠学铁器手艺,他便在火炉边拉了十年风箱。十年过去还是一把爬犁也打不出,后来只会见了村子里的大姑娘涎面喊着要喝奶。姑侄做不了农活,三姑不但要下地耕田,还要养鸡养鸭,还要清早起来把绳子套在身上推磨。买不起大牲口,三姑就把他当成大牲口来用。”方济盛絮叨完之后,尴尬的笑了笑,以示自己对这样的苦命孩子并不带任何的歧视。 “他和猴子我是一并带走还是?” “阁下所住的那条街是?” 男人拧了拧眉毛,似乎有难言之隐。 方济盛急忙解释道:“相公误会了,我的意思是家里再添两双筷子并不不妨事,我三姑那些年在世的时候带着姑侄的辛苦我是深有体会的,只是他们双双走得早,最终没能等到我发家。当年三姑为了支持我经商,将家里唯一值点钱的石磨都卖了。” 方济盛黯淡伤神着回忆往昔的种种亲情,最终忍不住老泪纵横,接过一旁的丫鬟接过来的一张热方巾,胡乱的在脸上抹了一把,便接着说道:“傻子张这些年带着他们也不容易,我的意思是想过去将傻子张接过来,从此住在我这里,他们今后的衣食住行便由我来管了,算是弥补我这些年对三姑和姑侄没能还恩的遗憾了。” “方老爷菩萨心肠,我们秋官、桂香能遇上您,这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啊,要不这样,方老爷如果看得上,秋官和桂香以后就叫您一声义父。” “要得,要得,我们求之不得。” 秋官、桂香的父母信誓旦旦的对方济盛做出了承诺,答应回去之后连夜将傻子张送到方府,只是一男一女带着秋官、桂香离去之后却从此杳无音信。 方老爷起初以为他们在路上耽搁了,又过了三天,实在没耐心继续等下去了,便亲自备了一车的礼物亲自按照当初秋官和桂香的父母留下的住址寻觅而来,只是他从街头走到街尾,又从街尾行到街头,甚至寻遍了周边,那条街上根本没有当初一男一女离开时所谓的府邸,那条街上更没有所谓的以耍猴戏讨生活的傻子张,方济盛这才感觉到有些不太妙,立马将这事报了官。 月灵儿,殷冷霜,澹台玉瓶,白猿火急火燎赶到方府的时候,看着候重生变成了一个二愣子,偏偏吴若兰和吴小刀却不知所踪,听了方济盛战战兢兢的复述,脸上阴晴不定的殷冷霜当场捏死方济盛的心思都有了。 “你个糊涂员外,还我的女儿来。”殷冷霜这些日子几乎茶饭不想,忧思成疾,猛然听到女儿的消息,还以为女儿有了找回来的希望,企料吴若兰刚离了火坑,却又进了狼窝,这一惊一喜之间,怀着孩子的殷冷霜说完这句话之后直接晕了过去。 月灵儿知道殷冷霜不能继续呆在方府了,毕竟她肚子里还怀着一个,便让澹台玉瓶将她送了回去,殷冷霜半路被颠簸的牛车弄醒之后,一直哭哭啼啼的,要不是澹台玉瓶一直在旁边劝着,殷冷霜不知道哭晕多少回了,平时虽然嘴上一直嚷着女儿不如儿子好,心里女儿和儿子的地位其实是平等的,当然这也是受吴永麟的影响所致。这些日子和女儿的分离,更加重了女儿在她心目中的分量,若兰找回来了,她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在女儿面前念叨女不如儿了,倘若一年找不到若兰,她便找十年,十年找不到,便找二十年,一直到找到她为止。 “方老爷,这事也不能怪你。”月灵儿遇事比殷冷霜冷静,家里已经倒下一个,她必须得顶住压力撑起这个危如累卵的家,更何况现在得知若兰和小刀还活着,这已经比整日担惊受怕弱溺于水里面的胡乱猜测强上太多了,“你现在将那一男一女的样貌仔细的回忆一番,我这里带了画师来了。” 方济盛知道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对整件事情几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旁的白猿仔细聆听着整件事情可能存在的漏洞,等听得差不多后,他直接冲进了黑暗,朝十里坡急火流星般赶去,那具被烧焦的尸体,也许是这一切的突破口。 第668章 龙舟竞渡 十里坡被一场大火烧成灰烬的那间客栈半个月后又在原址重新立起了一座新的客栈,外来的人很难从修葺一新的客栈中发现一点曾经被焚烧的痕迹。 白猿以官府的名义仔细一查探,很快就找到了曾经埋葬的那具完全认不出真实面目的黑黢黢的尸体,事情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成都府的天气越来越热,当仵作从尸坑里将死人曹喜仔刨出来时,尸体上的肉已经完全腐烂,一副鬼森森的骨架上面布满了白花花的虫子,想要再次弄清此人的真实身份,几乎比登天还难。白猿后来通过知事苏康生,以及衙署的典吏查阅了最近是否有人来报告失踪人口,只是大部分都是小孩,白猿顺着这条线索往下查,还真被他查出了点什么,而这一天,敲好是端午节。 金明池是座落于汴京郊西区、方圆约有九里余的人工湖泊。它开凿于周世宗显德四年(公元957年),距今已有一百多年的历史。周世宗柴荣是一个具有开国创业气象的英主,他之所以没有完成统一全国、结束二百年来事实上早已割据分裂、而于五十年来连名义上也是割据分裂的局面,仅仅因为在三十八岁的英年上,一场突然发作的炎症夺去他宝贵生命的缘故。 周世宗在他短促的在位期间,制订了非常精密、正确的统一全国的通盘规划,并且一一付诸实施。他始终把军事的重点放在对付已经占有燕云十六州形胜之地的北方强敌契丹贵族身上,他知道燕云一日不收复,黄河流域一日不得安宁。他即位之初,就在山西高平山区打败北汉军以及支持北汉军的契丹骑兵。以后经过大规模的淘汰和整训,训练出一支强劲甲于全国的陆军。然后回师西北、东南,打败后蜀和南唐两个具有威胁力量的地方政权,以巩固自己的后防。用兵于两淮及长江流域需要水军,他开凿金明池的目的就是为了在自己直接关注下训练出一支可以与他的陆军相匹敌的水军。像所有开国雄主一样,他们有所创建,决不是为了吃、喝、玩乐,而在于实现自己的雄图,至少在统一以前的一段时期都是这样的。本朝建国初期的统治者也还把金明池用于原始的目的,太祖屡幸造船务,观习水战,这个造船务就设在金明池边。他们训练的这支水军称为“虎翼军”,含有“为虎添翼”的意思。 到了王安石时期的统治者,早已失去开国帝王的创业精神,把这个训练水军的金明池逐步变成游乐场所。每年三月,池水解冻以后,金明池局部开放,称为开池,让成千上万的游客涌到那里去,车水马龙,熙往攘来,好一片升平气象!到得百十年后,经过一而再、再而三地改造修建,金明池已变得面目全非,即使熟悉本朝掌故的人,也早已忘却它的原来用途。只有端阳节龙舟竞赛的一方仍然使用着虎翼军这个传统名义,人们从这条线索中才会淡淡地想起在某一个古老的年代中,它曾经有过游乐以外的正经用途。 中原政府经营一切消费性的玩乐事项,从来都是不惜工本的,还美其名日:“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小小的外郡州县,有些名胜古迹,就要建造起楼台亭阁,摩崖勒石,以垂千古,何况在首善之区的东京府。偌大的一个湖泊,经过真宗、仁宗、英宗、神宗、哲宗几代皇帝的加工,不断浚深扩大,并且在它周围围起一道雕花精镂的水磨砖墙,墙内又修建起不少新的建筑,倘若后来女真人没打进来,说不定它真的最终会被建成一座人工的瀛洲仙岛、蓬莱阆苑。 到了宣和君臣时期,金明池规模宏大,建筑豪华,完全达到一座离宫的水平。沿着它周围砌的那道延绵迤逦的宫墙本身就是一件艺术品。宫墙四面都开着三道门。正北偏西的—道门是正门,造得最讲究,最宽大,可容几辆马车并驱而进。正门门柱两旁都建有高耸入云的阙观,用来象征日月双辰,这道门就称为“棂星门”。在双阙之间的门顶上又建造了一座标名为“宝津楼”的飞楼。设计宝津楼的时候,没有考虑到它的用途。后来想到竞渡之日,可以让教坊司的乐妓在这高楼上吹弹歌唱,以助雅兴,于是成为成例。 端午节,为每年农历五月初五。据《荆楚岁时记》记载,因仲夏登高,顺阳在上,五月是仲夏,它的第一个午日正是登高顺阳好天气之日,故五月初五亦称为“端阳节”。端午节起源于中国(现在被韩国棒子纳入了非遗,估计每一个中国人,都想骂一句脏话),是古代百越地区(即今江苏南部沿着东南沿海的上海、浙江、福建、广东、海南、广西及越南北部一带)崇拜龙图腾的部族举行图腾祭祀的节日,该地区在端午日有以龙舟竞渡形式举行部族图腾祭祀的习俗。战国时期的楚国(今湖北)诗人屈原在该日抱石跳汨罗江自尽,统治者为树立忠君爱国标签将端午作为纪念屈原的节日;个别地区也有纪念伍子胥、曹娥等说法。这一天家家户户都要在门楣悬挂葵花、薄叶、艾草等物,市井上的僧道,亦会送人符篆之类。大人们又有“采艾柳桃蒲,揉水以浴”的习惯,认为取“午时水”沐浴之后,一年疫气不侵。大人还会用丝线制成“百索”,用艾叶剪成虎形的“艾虎”,给小孩子随身佩带。 远在千里之外的东京,端午这一天都要进行盛大的“龙舟竞渡”,这“龙舟”二字是名不符实的,实际上,比赛双方所用的船只一律称为“虎头船”。参加比赛的十条狭长的小船,船头都雕成虎头的形状,还油漆成在端阳节这一天特别应时的虎黄色。既然称为“虎翼军”,船舷两侧原来都刻画着老虎的翅膀,但是经过一百多年的流传,这一对在实际应用中毫无作用、反而造成累赘的翅膀早被省略掉。因此只剩得船头上的虎头形还保持当年训练水军时留下的遗迹。所谓“虎翼军”,跟中原朝廷里许多军队的番号一样,早已名存实亡。现在参加竞赛的一方,是多年前从江南各地的“厢军”中抽调出一批士兵加以适当的训练而组成的一支队伍。 可是端阳节是以龙舟竞渡出名的,为了使“龙舟”两个字有着落,比赛前首先从南岸的“奥屋”(置放船只的船坞)里慢慢地驶出一条长达二十丈、宽达三丈半,上面建有层台楼观的真正的巨龙。这艘船的豪华程度早已超越了当年隋炀帝下江都看琼花的那条宝船,当然他的身边少不了蔡京、蔡攸、王黼、童贯、高俅、张邦昌、李邦彦、朱勔这些当红的宠臣。 比赛开始前,它会从金明池的南岸驶出。它昂起龙首,翘着龙尾,全身闪亮出细纹雕刻涂了金漆的金色鳞片,十分威武,它慢慢地向湖中心比赛的终点处驶去。这条龙舟的实际用处是在比赛时供执事人员在上面发号施令。龙舟三层楼的顶上,站着两名顶盔贯甲的武士,分别站着“龙翔队”与“虎翼队”(与赛的另一方)的掌队,他们一个手执彩旗,另一个手执画角。两个掌队都在船楼顶上等候,等到一切准备工作都已就绪,比赛起点的执事人员挥着绿旗向他们示意比赛可以开始了。 竞渡比赛是在金明池西南一块用浮标线划出来的水域中进行。从湖西岸的起点到湖中央十字岛屿尽头处的终点,比赛全程恰恰是七百二十丈,四里整。 所谓浮标线,是几根串连着许多漆了鲜艳颜色的长方木块的粗索,系在湖岸上和湖中的木椿上,固定在一定的位置上,作为比赛时用的界线。除了起点、终点各有一道横列的浮标线外,赛区中间又系着十道纵列的浮标线,划分成十条航道。参加比赛的每一条虎头船只允许在自己的航道内划行。船和航道都编了号,龙翔队以天干,虎翼队以地支编号,从左起纵列第一条航道是龙甲字号、虎子字号、龙乙字号、虎丑字号……一条航道间隔着另一条,一条虎头船靠着另一条,比赛就是这样捉对儿进行的。虽然双方使用同样颜色、同样式样的船,但由于划手们穿着明显的不同颜色和不同式样的服装,再加上质地、料子上的差别,使观众一望就可以区别出两个队伍来,决不会混淆。 授奖的方法分为团体和个别两种,个别奖授与前五名到达的划手们,第一艘到达的划手们享受着最高荣誉,每一名划手都可领到一块金牌。团体奖授与前五艘到达终点的总成绩较好的一队,得到一只镌了字的金碗。 每艘船上都有一名旗头,他手执锦旗,背心朝着终点,站在船头上,他是一船的司令者,作用相当于战争时一个小队的旗头。在整个比赛过程中,他都要挥舞彩旗,一方面是为本船的划手们打气,看到哪个划手有点差劲泄气时,他就把彩旗指向他,拉破嗓子,大声吆喝,鼓励他加油;另一方面,舞旗的本身也是一项艺术,随着船尖儿破浪劈水、急速前进,他也摇摆着自己的身体,适应着船的倾仄度,把旗子舞得飕飕作响,舞到酣处,只看见一片彩色的光轮罩住他的全身,犹如一轮风车在船头上飞速旋转。按照规矩,观众也要为突出的旗头的舞旗表演大声喝采。 船头上有一名站着的旗头,船尾上有一名坐着的司舵,前后相对。余下来每艘船上都有十名划手,他们既不是坐,又不是站,而是半立半坐在左右舷,使得船的两边都有五支划桨。他们既要增加速度,又要用有节奏的均匀的动作,尽置保持船只的平衡。在竞渡中,覆舟是常有的事,一条船翻了,不但使自己失去得奖的机会,也会影响到团体的总成绩,那是竞渡中最可耻的失败了。 划手们也像观众一样焦急地等候龙舟的迟迟其行。他们带着一定要战胜对方的决心,凝神以待,单等信号一发,就抢先出动。这在观众的肉眼中几乎完全分辨不出来的第一桨,虽然仅仅不过数尺之差,却严重地影响以后竞赛的进程,影响划手们的心理,因此划手们十分重视这第一桨,一定要抢在别人之前出发。划出这一桨以前,他们心里有许多得失荣辱的考虑,划出了这一桨以后,所有的抽象概念都从他们的脑子里挤跑了,剩下的只有拼足气力向终点急遽冲去这一实际的努力。这是一个正常的划手在比赛前和比赛中正常的心理状态。 在终点那条巨大的龙舟第二层楼上,双方都备有大鼓,急遽地敲打出一套“得胜令”,用来催动自己方面的船只飞速前进。 参与竞渡比赛的船只并不是各自为战的,从参赛的队伍分别是:“龙甲子号”“龙乙字号”“龙丙字号”“龙丁字号”“虎卯字号”“虎辰字号”“虎寅字号”“虎丑字号”这八支队伍中便可以看出端倪,端午龙舟赛俨然成为了派系之争。如果参赛队伍更多,六十甲子的编号是绝对足够了的。最终比赛的结果自然有团体奖和对单独一只龙舟上的奖励。 成都府自然在端午节也进行了龙舟赛,比赛的规模和奖励虽然比不上远在东京,出手阔绰的宣和君臣,可是龙舟赛之后有“水傀儡”“水秋千”“水上捉鸭子”等余兴项目,前两项主要是表演,后一项则为全民参与的趣味活动,因为捉到的鸭子自己可以带回家,你想烧着吃,煮着吃,煎炸着吃都行,被你逮住的那一刻起,它便成为了你的私人财产。 成都府之所以在这个不合时宜的兵荒马乱的日子将端午节依然保持往年的水平,其一是为了稳定民心,其二为未来可能存在的成都保卫战挑一些可用的人出来,这是吴永麟事先就说了的,无论他在不在成都府,端午节该怎么热闹就怎么热闹。 这一天同样成为了拐子的节日,看龙舟赛的人实在太多,等那些带着小孩的大人回头看身旁跟着的小孩时,哪里还有儿女的一丝影子...... 推书,这次不多 没时间码字,但可以推荐一些好看的小说: 1、村上春树的《刺杀骑士团长》,第一次看见这本书,我是在京东书城两位大咖都推荐的书目上看见的,找来一看,居然有些欲罢不能,这部小说的结局是封闭式的,也可以看出村上春树的笔法越来越纯熟。 村上春树历来喜欢的主题:吞噬一切的时间、彼侧的幽暗、暴力的记忆、失去爱人的隔绝与孤独,在这本小说一一都出现了,不差分毫,读完这一部可以说读过了村上春树的许多部小说。 里面提到了南京大屠杀,可以说作为一个日本作家体现了一定的责任感与道德观。 当然里面的性描写也很过瘾,不同于王小波那种赤裸裸的描写。 喜欢村上春树的不要错过。 2、双雪涛的《飞行家》,这个作者是个地地道道的村上春树迷,写出来的风格和村上春树的风格有些相似,他几乎所有的故事都喜欢用双线,时间点离我们都很近,仿佛很多事情都那么真真切切的发生在我们身边。 这本书是个短篇故事集,篇幅都不长,也许是看长篇看多了的缘故,我总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很期待这位作者能试试长篇。 3、夏目漱石的《虞美人草》,其实故事很简单,但作为一个日本人,能将中国的诗词运用的连好多国人都比不上,这功底就不是一般的深了,作为鲁迅的偶像,应该是当之无愧的。 他的代表作是《我是猫》、《心》,大家有兴趣可以去读一读。 4、杰克·伦敦的《海狼》,这个作者的经历有些离奇,明明读了马克思的《共产主义宣言》,偏偏后期是个反共产主义者,最后甚至用自杀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金庸的《倚天屠龙记》张翠山夫妇和金毛狮王被困在冰岛上的那一段和这个故事里面的有些相似,风格当然是不同的。 他还有一本《野性的呼唤》可以说是代表作,有兴趣的可以去看看。 5、柯艾略的《牧羊少年奇幻之旅》,里面有一句话我单独摘抄出来了,和大家共享 “在人生的某个时候,我们失去了对自己生活的掌控,命运主宰了我们的人生。这就是世上最大的谎言。” 故事并不长,但很有深意,会扩大你的视野,原来生活换个思考方式会发现‘柳暗花明又一村’,在任何时候都不要放弃希望。至于当初的誓言与抱负,量力而行。 6、冶文彪的《清明上河图密码》,总共有五本,都是写得宣和年间的事,总体上作者对这段时间研究的比较透彻,我只看了一下开头,文笔还不错,是这几年大热的一套书,都是写的一些案件。 这个月我工作实在太忙,闲下来主要在看高阳的《慈禧全传》,实在有些长,现在才看完了第一部,确实很过瘾,历史能写成这样,非十年之功不可,几乎把慈禧执政之间的每个历史事件都写清楚了,喜欢历史的可以说是必看书。 好了,就这些吧,这个月的阅读是远远不够的,但没办法,实在没时间,之所以写出来,是让大家知道我还活着,我空了会继续更新下去,让大家对北宋末期这段时间有个清晰的了解。 第669章 挤兑风潮 热闹过后,天色渐晚,晶日无辉,万灶生烟,人们这才回过头来,身边某些熟悉的影子早已杳然无踪迹,刹那间街头巷尾哭哭啼啼的凄厉之声响成了一片,让原本门环上挂着香艾,内外灯火通明,高宅深院内庆幸这一切的大户人家头皮一阵发紧,悚然心惊。报案的老百姓早已将罗城的衙署挤得水泄不通,知事苏康生和通判知事马文祥迎来了有生以来最不寻常的一个端午节,和典吏等一行衙署吏员忙得焦头烂额。 除了衙署,城里另外一处行在也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凡,薛文定等越来越娴熟业务的年轻一代账房先生手中算盘上的珠子,从开始掌灯的那一刻起便噼里啪啦的开始响个不停,五通钱庄库存的现钱像流水一样只进不出,尽管从草市五通钱庄分号已经运抵了大批的准备金,但依然入不敷出,捉襟见肘,这一场让众人有些始料不及挤兑的高潮,几乎在挑战所有人的体力和心理承受的极限。 作为此刻五通钱庄的掌门人,庞素秋承受着更大的心身上的双重折磨,看着柜台上越来越少,寥寥无几的现银和铁铜子,排门外的储户毫不见少,反而如过江之鲫聚如蜂群。冷眼瞧着这一切的庞素秋一张俏脸上早已冷汗簌簌,也许过不了一时三刻,这几个月来苦心经营的局面便会轰然倒塌,付诸于这场让所有人都有些始料未及的黑浊洪流大波。万幸的是这一日来的都只是一些散户,让庞素秋还能强装镇定,但是过了今日呢?结局庞素秋不敢想象,这些日子让她很是充实,她可不想再次回到那孤灯只影,行将就木的寂寞哀叹春闺之中了。 等到五通钱庄上排门打烊的那一刻,浑身累得像散了架的一众伙计茫然不知明日将会是如何一番难以收拾的局面,人人的心头笼罩着一丛浓云密布的阴霾,庞素秋拉成的一张马脸上依然不忘记挤出一抹强颜惨淡的笑容,并给大家鼓气道:“今天这种局面只是暂时的,放心,等吴当家的将绵州那批现银拉回来,今日的困境自然迎刃而解。” 其实庞素秋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心里也没有底气,吴当家坐船离开也有些日子了吧,自己那个自作主张的女儿和黄仙芝更是一点音讯都没有,这让原本就心惊肉跳的庞素秋更是心急如焚,原本热闹如夕年的端午节或多或少冲淡了她心头的某些焦虑,哪知又出了五通钱庄挤兑这一档子事,偏偏家里一个人也依靠不上。庞素秋拖着疲惫的身躯钻入了一辆伙计早就准备好的牛车,她接着的下半夜,准备拜访方薛余三家的府邸,看能不能游说这三家人抽出更多的现银,在这紧要的关头与五通钱庄和衷共济,渡过这个难关。 五更初上,当庞素秋从本次游说的终点方家出来的时候,已经困顿得完全睁不开眼睛了,看着天上那枚银钩一样的弯月,庞素秋脸色浮现一抹幸福的微笑,如果远方的他知道了自己今日所做的一切,也不知道会怎么回报她,她或许会对他提出一个简简单单的要求---借着他的肩头好好的哭一阵。想起这个非分的要求,庞素秋再一次脸红了... 牵一发而动全身,急景凋年,战祸连连,原本就紧张兮兮的百姓哪儿受得了再一次在心头上狠狠下去的那一刀。自从成都府这场闹得沸沸扬扬的孩童失踪案的消息在全城传开之后,某些原本游手好闲的混油子看见有利可图,便纷纷开始往原本就心急如焚失去孩子的大户门缝里递勒索信,里面开出的赎金自然数额颇巨,这便是这场挤兑风潮的诱因。 这些日子,成都府家资颇丰的有心之人打听出五通钱庄实则是由成都府十大富户中的方黄薛余四大家族支撑起这个局面之后,信心大增,因此这一个月来往五通钱庄里面存钱的人越来越多,相比较五运钱庄这间几乎由乌合之众临时画虎谋羊,哗众取宠的小丑,在门庭若市,繁华了三五天之后,明智的储户纷纷再次倒向了五通钱庄,这让苦心孤诣这一切的唐婉等人气得杏目圆瞪,横眉倒竖。端午这一天看见五通钱庄倒了血霉,自然不会放过这千载难逢,落井下石的机会。 这不,端午过后的隔日清晨,有个衣冠楚楚的中年人被一个喜笑颜开的伙计从后门领了进来,此时离开排门营业只剩下不到半个时辰,对方开口就问:“吴大先生在不在?我来找吴大先生有点急事。” “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和我说,在这里我能全全代表吴先生。”一脸倦容的庞素秋仔细打俩了来人两眼,心头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太好的预感。 来人讥讽道:“这世道什么时候开始轮到女人出来总揽局面了?” 庞素秋瞧着此人皮里阳秋的挑刺模样,忍不住抵了对方一句:“吴大先生还没回来,有什么要紧的事,你下次再来吧,恕不远送。” “知道了。” 来人说完这句,便拂袖而去,领那人进来的那位伙计喋喋不休的絮叨着钱庄的一笔不菲的存款就这么不翼而飞了,之所以他对此人这么巴结,因为那人许诺如果见到吴大先生,将立刻存五万两的现银进五通钱庄,而这位伙计,也会得到一笔不菲的佣金,此刻因为庞素秋不作为而鸡飞蛋打,自然对这位女老板满腹的龃龉。 其实这里面大有文章,那衣冠楚楚的中年人,便是宿敌五运钱庄的唐婉等人密谋一番后所遣派的,散播谣言的使者,他向别人说,吴檗看看事情不妙,遁回东京了,还带走了五通钱庄的一大批现银。 于是等到开排门的那一刻,就有人持着五通钱庄的存根来兑现,第一个来的“凭票据付银”五百两,说是要行聘礼,不但要现银,而且最好是刚出炉的“官宝”。五通钱庄的伙计,因为吴永麟实行的伙计手底下的客人存满一定金额后的提成制度,一向对顾客很巴结,特为到库房里去要了十个簇新的大元宝,其中有几个还贴着红纸剪成的双喜,正就是喜事人家的存款。 很快第二个来兑现八百两,没有说理由,伙计也不能问理由,这也是常有的事,无足为奇,但第三个就不对了。 这个人是带了一辆板车两个脚夫来的,交到柜上一共七张存根,总数两万一千四百两,像这样大笔兑现银,除非军营发饷,但都是事先有关照的。伙计看苗头不对,赔着笑脸说:“请里面坐,吃杯茶、歇一歇。” “好、好,费你的心。”说完,那人徐步走到客座,接受款待。 这时庞素秋已接到报告,觉得事有蹊跷,便赶出来亲自接待,很客气地请教:“贵姓?” “敝姓朱。请教!” “我姓庞,广字下面一个龙字。”庞素秋款款说,“听说朱先生要兑现银?” “是的。” “两万多现银,就是一千两百多斤,大元宝四百多个,搬起来很不方便。”庞素秋又说,“五通钱庄做生意,一向要为主顾打算妥当,不晓得朱先生要这笔现银啥用场,鄙人和成都府最大的几家粮行,药行,成衣铺还有些交情,如果先生着急办喜事或者以钱换货,我可以为先生争取到一个好的价格,而且我可以直言不讳的告诉先生,这几家商号的掌柜便是这里的股东之一,这样一来一往,岂不是省事得多?” “多谢关照。”姓朱的说,“这笔款子,有个无可奈何的用场,我不便奉告。总而言之,人家指定要现银,我就不能不照办。我也知道搬起来很笨重,所以带了车子带了人来的。” 话说到这样,至矣尽矣,庞素秋如果再饶一句舌,就等于自己在好不容易建立起信任的五通钱庄的金字招牌砍了一刀,所以喏喏连声,马上关照开库付银。银子的式样很多,二万多两不是个小数目,也无法全付五十两一个的大元宝,大小拼凑,还要算成色,颇为费事。银子是装了木箱的,开一箱、验一箱、算一箱、搬一箱,于是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人,议论纷纷,到最后自然而然地形成一个疑问:莫非五通钱庄的存根靠不住了,所以人家才要提现? 等姓朱的一走,五通钱庄则到了打烊的时候,上了排门吃夜饭,庞素秋神情沮丧,食不下咽,勉强吃了半碗饭,站起身来,向几个重要的伙计招招手,到后面一个平时谈事的小房间去密谈。 “我看要出鬼!”她问,“现银还有多少?” “一万八千多。”管库的说。 “只有一万八千多?”庞素秋又问,“应收应解的一共多少?” 于是拿总账跟流水账来看,应收的是放贷给新草市各大商号的放款,总共十五万六千多两,这些都是分期还款,每月那些商户还款数额有限,远水解不了近渴。倘若再来一个姓朱的大户,五通钱庄便彻底露陷了,应付的只能算年中马上付给方薛余三家的分红,一共七万两左右,这一项已经由庞素秋作夜拜访三家府邸时承诺年底连本带息一并付清,至于开出的散户存根,就无法计算了。 “这样子,今天要连夜去接头。都是大先生的事业,急难相扶,他们有多少现银,开个数目给我,要紧要慢的时候,请他们撑一撑腰。” 所谓“他们”是指吴永麟在成都府所设的红粉香香水铺、旗袍成衣铺、油纸伞铺、已经渐渐开始盈利的《新青年》。五通钱庄四个重要伙计,奔走半夜情况大致都清楚了,能够集中的现银,不过十二万两。庞素秋将应收应付的账目,重新仔细核算了一下,能够动用的现银,总数是二十三万两左右。 “应该是够了。”庞素秋自言自语道,“只要不出鬼,就不要紧。”她突然想起大声喊道,“文定、文定!” 薛文定这些日子由于老爹薛发财对于五通钱庄的困境不闻不问表现得大为不满,一气之下和老爹大吵了一架,这几日便搬到了五通钱庄暂住了下来,他的日子到也过得并不寂寞凄惨,方小玉、余从龙时不时会带一些珍馐美味来看他,薛文定的身材在家里像坐牢一样困宥于特定的空间之内,此时没了任何的束缚,他和另外两个伙伴大享口腹之欲,只是五通钱庄这些日子太过忙碌,他圆滚滚的身材反而清减了几分,方小玉,余从龙带来的那些肥鸡肥鹅,其实有一部分是薛发财拖他们两人带过来的,他再三强调两人必须三缄其口,薛文定自然被瞒在鼓里。 薛文定今日和方小玉,余从龙多喝了几杯酒,算是两人陪他补过了一个端午节,此时他脑袋里晕晕乎乎的,正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满嘴吐着酒气打盹,猛然听见秋姨一喊,以为出了什么大事,酒顿时醒了一半。 “你‘大仙’供了没有?”庞素秋见面就劈头盖脸的问道。 “供大仙是初二、十六,今天是五月初七,是不是有些来不及了?” “常言说,礼多人鬼不怪,提前供、提前供!现在就供。” 所谓“大仙”就是狐仙,初二、十六上供,一碗烧酒,十个白灼蛋,酒是现成,蛋要上街去买。时已午夜,晕乎乎的薛文定敲排门买了蛋来,煮好上供,等他再次躺上床已经五更末了。 第二天薛文定在床上被人叫醒,来叫他的是和他一并来五通钱庄学习管账的同学小毛,“文定、文定!”他气急败坏地说,“真的出鬼了!” “你个蛮戳戳的瓜娃子大清早的瞎说些啥?” “你听!” 文定侧耳静听了一下,除了市声以外,别无他异,不由得诧异地问:“你叫我听啥?” “你听人声!” 说破了,果然,人声似乎比往日要嘈杂,但“人声”与“鬼”又何干? “你们去看看,排门还没有卸,主顾已经在排长龙了。” 文定一听,残余的睡意顷刻都吓得无影无踪了,急忙起来,匆匆洗把脸赶到店堂里,只见庞素秋仰脸看着角落中正滴答有声的四方铜制三足鼎立滴漏。 滴漏下方一个标满刻痕的铜盘内早已积蓄了不少的清水,薛文定估摸着,再有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要卸排门了,就这时只听庞素秋顿一顿足说:“迟开不如早开。开!” 于是刚刚起床的文定,即时命大家将算盘从抽斗中提出来,以一种输人不输阵的姿态豪气干云的摆到台面上,准备好账本及笔墨,开始参加工作,只是排门刚卸下一扇,人群如潮水般涌来,将他挤倒在地,初次见这种阵仗,被吓得不轻文定大叫:“要出人命了!要出人命了!” 第670章 流萤 就在这要紧关头,几个单手持赤黑铁链,斜提水火棍,腰间挂着朴刀,神情怒目而视的公人恰好赶到,明眼人一看这些人来自提刑司的缉捕吏员,此间突然出现在这里,似乎不太应景,大家凭票据取回属于自己的银钱,这再怎么也和犯罪扯不上一点关系。只不过因为这些黑面公人的突然出现,往五通钱庄拥挤推搡的人群立马安静了下来,持着存根,攫紧存折,一个个如鹌鹑龟缩着脑袋静观局势的进一步发展。 一个头头模样的官吏顺着人群中间倏忽间开出来的一条恰好容一人通过的夹道旁若无人,迈着八字步走近了五通钱庄的柜台,拧着眉毛没好气的问道:“这里谁是掌柜?” “是我。”庞素秋当仁不让,拨开原本围护她的薛文定等人,挺身而出。 “这是你开的钱庄?” “钱庄不是我开的,不过钱庄眼下归我管。” “你知不知道滋众闹事,我现在就可以拉到提刑司的衙门去?” “请问大人,我们开门做生意,犯了哪门子的罪?如果开钱庄有罪,那街尾的五运钱庄是不是也早该关门歇业了?”庞素秋眼尖,此人平时仗着身上这身狗皮,没少做一些讹人钱财,欺负良幼的勾当,此刻不早不晚出来主持公义,似乎是准备落井下石来大捞一笔,阎王易躲,小鬼难缠,庞素秋这一句话无疑在虎头上拔下了一根虎须,对方立马摆出了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庞素秋原本想将吴檗与这间五通钱庄的底揭一点让对方知难而退,只是可能也需要一笔不菲的‘常例钱’,今日按眼前这黑压压的气势,庞素秋恨不得将一个铜板掰开成两半来用,对于这些黑吏,她是不准备拿出一个子来打点了。 来人睨眼上下打量了一番镇定自若、不为当前困境所动的庞素秋,阴冷的说道:“既然你是管这家钱庄的,快把银子搬出来,打发人家走路,免得把市面弄坏。” 庞素秋眉毛往上一扬,不急不缓,中气十足,似乎对包括门外此刻已经排成一条长龙的人群骄黔的说道:“银子有的是。捕头老爷,拜托你维持维持秩序,一个一个来。” 这位捕头老爷似乎知道此刻也不是收‘常例钱’的最好时机,只要到时候局面不受控制了,他们最靠近柜台,到时候来个浑水摸鱼,简直是神不知鬼不觉,他朝庞素秋皮里阳秋的点点头,转身朝柜台外面大声说道:“银子有的是,统通有,一个一个来!” 这一声喊,原本不知所措的顾客又安静了些,五通钱庄的伙计们都是预先受过庞素秋叮嘱的,动作尽量放慢,有的拿存根来提存,要对切口,出示信物,更需要结算利息,那一来就更慢了,站柜台的六个人,半个时辰之内只料理了四五十个客户,被提走的银子,不到一万,看样子局面可以稳住了。 到了近午时分,来了一个瘦小老者,打开手巾包,将一扣存折递进柜台,口中说道:“提十万。” 声音虽不高,但刚刚缓过一口气的庞素秋听来,恰如焦雷轰顶,急忙抛开手头的一并杂事,亲自赶上来应付,先看折子户名,上写“鲁记”二字,暗暗叫一声:“不妙!” ‘鲁记’原本叫‘卤记’,是成都府一家专门经营熟食的长铺,听说光这一家的卤汁前前后后已经传了几代,有两百年之久,听说受友人邀约来蜀地游览名川大山的鲁地孔氏后人食了主人家用来招待的‘卤记’水晶鸭掌后赞不绝口,谓之风味如利箭般可穿脾胃的樯橹,‘卤记’之名从此享誉西蜀,店掌柜借这股东风将店名改为‘鲁记’,不俗不雅,落落大方,至此更是财源广进,享誉大江南北。就连汴京都开了‘鲁记’的数十家分号,皇宫大内的贵人、昭仪等更是对‘鲁记’的水晶鸭掌深邃其味,情有独钟。 ‘鲁记’的兆掌柜第一天和庞素秋面对面坐下来的时候,她根本没想到一个穿一身浆洗得发白的老头一出手就是十万两,而且一存就是整整一年,而这次雪山加霜的偏偏就是这个兆掌柜。 “请问贵姓?” “敝姓毛。” “毛先生跟兆先生怎么称呼?” “朋友。” “喔,毛先生请里面坐。” “也好。” 姓毛的徐步踏入客座,薛文定见机端上一碗香茗上前伺候,然后双手垂立站在一旁,静观其变。等对方坐定了,庞素秋问道:“毛先生是代兆先生来提十万银子?” “是的。” “不晓得兆先生来之前给毛先生提过没有,兆掌柜当初存的这一笔钱的期限是一年,此时如果将这一笔钱中途提出去,当下的利息和当初的约定会有很大的区别。” “利息我不要了,你现在就开始给我准备现钱。” “现银我这里足数,只是我看先生孑然一身而来的,这十万两银子,总共有六千多斤,不知先生准备分多少次运走?先生也看见了,今天的来的储户很多,尽管先生是我们这里的大主顾,只是五通钱庄秉承一视同仁的原则,今日实在不能为先生调派过多的人手,如果照现在的进度,我们只能给先生准备出三万多两的现银。”庞素秋手心早已沁出了冷汗,这一场挤兑风潮来得太过突然,吴檗开在别处的几家店铺的现银一时半会实在难以救济,如果真的将姓毛的三万多两立兑,接下来五通钱庄的现状立马露陷,五通钱庄崩盘在顷刻间。 姓毛的突然微微一笑,“不必了。”他说,“请你把存折还给我。” 庞素秋心想,果不其然,是‘鲁记’的兆掌柜耍的花样,如今在此紧要关头派人上门来提存,自是不怀好意,不过何以要提又不提了,其中是何蹊跷,费人猜疑。 等将存折接到手,姓毛的说道:“你害我输了东道!” “输了东道?”庞素秋问道,“毛先生你同哪位赌东道?赌点啥?” “自然是同兆掌柜——” 姓毛的说,这天上午他与兆掌柜在狮子楼吃茶,听说五通钱庄挤兑,兆掌柜说情势可危,姓毛的认为五通钱庄是金字招牌,背后有方黄薛余四家支撑着,可保无虞。兆掌柜说五通钱庄的现银恐怕不足五万两,不信的话,可以去试一试,如果五通钱庄一次能拿出五万两现银,他在秦楼或者楚馆输一桌花酒,否则便是姓毛的作东。 糟糕到极点了!庞素秋心想,晚上这一桌花酒吃下来,明天整个成都府豪门绅户就不知道有多少人会传说,五通钱庄一日可以兑现的钱款只得五万银子,那前些日子成都府上上下下一并人口存进去的不下一百万的存款到哪里去了?要知道五通钱庄曾经在门前因此拉过一道庆贺五通钱庄存银达一百万两的吐气扬眉的横幅,那天甚至杀鸡宰羊,在整条长街上摆过千家宴,大肆庆祝过一番。吴檗这么一消失,庞素秋这次真的是有口难辨了。 第二天中午,好像成都城里都已知道五通钱庄“出毛病了”!《新青年》虽然一再辟谣,只是其他的小报捅出五通钱庄与《新青年》深层次的背景关系之后,百姓对《新青年》的信任度是一降再降,揪出这个消息的那家平时被《新青年》打压得抬不起的花边小报,更是借机开始大肆攻击《新青年》,《新青年》的辟谣反而变得欲盖弥彰,简直成了锅底黑。 挤兑风波同样影响了旗袍成衣铺、红粉香香水铺的日进,缙绅大户人家纷纷开始缩紧手中银根,这两家奢侈品店铺大热之后变得门庭凋敝,秋风愁煞,五通钱庄原本想依靠这两处店铺来渡过难关的期望也因此而落空。 庞素秋觉得当前的局面既然瞒不下去了,一时半会也实在想不出太好的办法,在下午将柜台上的最后一个铜子兑付之后,便早早的上了排门,今天守住五通钱庄的干练吏员早已换成了衙署的自己人,所以还不至于闹到不可收拾的糜烂局面。 华灯初上,满目萧瑟,庞素秋踌躇再三,总算叩响了吴府祁红大门上的那对狮咬铜环。 红门洞开的那一刻,庞素秋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一个个身着素服,手箍孝帕,头顶着麻白长幔巾,眼睛哭得像烂桃儿一样的七八个妇人跪在布满各类锡箔铜宝,红烛高香的长长案台前,一副黑魆魆的棺木成为了支撑起这些妇人不至于倒下的支柱。让庞素秋不可思议的是,棺椁中除了一套空荡荡的官服,并没有逝者。 “这...”庞素秋突然变得结结巴巴,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她退出去仰首朝门匾上接着灯笼的光仔细瞧了瞧,‘吴府’两个字和灯笼上先前忽略的‘奠’字让她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心灵上来了一记重击,这些日子还残存的某些希望随着那一声声凄厉恻然的哭声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目光呆滞,眼里噙满泪水的庞素秋几乎是扶着身旁的薛文定跌跌撞撞的移步入吴府的,打头的一个俏丽女子看见庞素秋现身的那一刻,心神一凛,双眉微蹙,没等庞素秋明白过来,女子早已蹁跹至她前身。 “庞掌柜,今日实在不方便待客,要不你过了今晚改日再来?” “吴大人...”庞素秋嗫嚅着刚刚咬破的嘴唇艰难的问道。 “一个时辰前那位黄公子带来的消息...”俏丽女子越说越哽咽,最后实在说不下去了,一行清泪早已顺着脸颊簌簌而下。 跪在人群中的几个熟悉的影子突然在庞素秋眼前一闪,让神色暗淡的她又悲又喜,一脸疲惫,浑身上下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的黄仙芝;神情落寞,对眼前这一切仿佛置身事外的宝贝女儿黄妙灏就这么真真切切的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庞素秋就这么一左一右将黄仙芝、黄妙灏紧紧的搂在了怀中,眼中的泪水总算找到了发泄的缺口,和周围的凄凄切切不落旁白的完美融合在了一起。 月灵儿现在唯一支撑她活下去的信念是找到自己的儿子小刀,她多想吴永麟像《西游记》中被压在五行山下的孙悟空一样安然脱离困境,只是这一切好像有些痴人说梦。 殷冷霜一个人躺在床上,任凭泪水将枕头湿了又湿,浑身冷得发抖的她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她的天在这一刻崩塌了,为了肚子里面的孩子,她不得不将这种悲伤深埋,要不然肚子里的孩子感受到了这种不好的情绪,不知将来会酿成何种大错,一个走了,一个不知所踪,肚里这个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这辈子就到头了。 澹台玉瓶不停的往铜盆里面加着黄纸,这个世界上好像能将她真正放在心里的人再也没有了,她以后该怎么办?只不过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抱着这样想法的人好像还不止她一个,哪怕是将那座山用手刨平,她也在所不惜,反正以后她在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显得有些多余了,不妨来一次愚公移山似的悲壮。 另一场别院,五味居,同样摆起了祭奠的香案,梁红英痴痴呆呆的跪在地上,目光空洞,这几日的奔波几乎将她的悲与喜,苦与乐都掏空了,她此刻只成了一个空洞洞的驱壳,若不是平儿一阵与母连心的哭声让她眼眶里开始流泪,一旁的豆花大嫂接下来很有可能去请大仙来帮梁红英回魂了。 “大嫂,我这里有个不情之请。” 看着木木愣愣的梁红英再次勃发了生机,豆花大嫂头点头如捣蒜,神情肃穆的答道:“你我都成一家人了,正所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对嫂子我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我听说他的两个孩子走丢了,他几乎是拼着最后一夕的可能让我死里逃生的,我这辈子欠他的也只能这样还给他了。” “这茫茫天涯,五湖四海的,吴府上上下下派了那么多人去找都没找到任何蛛丝马迹,你一个妇道人家,行迹江湖,多有不便,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 “平儿今日起我想将她托付给你,希望你...” “以后平儿就是我的亲闺女。” “那以后平儿就拜托给你了。” 晨曦微明,发髻上插着一朵小百花的梁红英背着一个蓝布包袱,看了一眼还在熟睡中的平儿,用手抹去眼角的残泪,移动莲步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去... 第671章 虎父无犬女 几日前从方济盛那里骗走吴小刀,吴若兰的人正是欲用童男童女练阴阳童子剑的万有顺,至于和他一起唱双簧的女子,是他花重金从楚馆赎回来的能说会道、伶牙俐齿命唤做丽娘的风尘名伶,正所谓狼与狈的结合往往只需要三秒。万有顺其实早就对龙虎观的唐炏有了戒心,这次成都府一行将丽娘收为己用,除了让她来照顾自己的饮食起居,还为了让她接下来几日在自己练功某些关键时刻用色来牵制一下对方。 万有顺看见其貌不凡,有姐弟相的吴小刀,吴若兰之后,心中好生快活,以为:有了这样一对好根基的童男***阳童子剑这样的绝世武功,就不愁练不成了!得手后便和丽娘将两孩子连夜带回了唐炏所在的龙虎观,万有顺前前后后仔细观察二人痴傻的情形,不像是吓掉了魂的,也不像是急成的,更不是生成的。研究了好几日,才研究出是受了某种迷药。既知道是受了迷药,就容易解救了。他原本对旁门左道的研究就颇深,不费多少气力,便将二人所受迷药的毒性,完全解除了! 龙虎观坐落在一处壁立千仞,风景奇秀之地,香客平时纳福叩拜在前山,穿过一道写明‘禁地’的月形洞门,拾阶而上,大约前行数百步,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满瞳流翠的葱郁竹林,细碎的小径掩映其间,这些蜿蜒小径的终点统一在竹林中间的一处土山上集聚,一间用石木垒建的廊院拔地而起,站在四面回字形的屋宇阳台上,周围的一切一览无余。万有顺平时就和丽娘,吴小刀,吴若兰藏纳在此处,四人平时的吃用都是唐炏亲自送进来的,其实本没有这个必要,一个代理观主做这些,似乎有些大材小用,更与对方的身份不太相符,对方坚持这么做,只因为唐炏第一次见到风流宛转的丽娘,而对方有意或者无意对他流露出某种青眼相加的媚态,而师傅万有顺视无不见,并托唐炏好好照顾师傅这个义女时,唐炏到后山便越走越殷勤。 吴小刀,吴若兰的性灵既复,出于本能的反应,前几日都向万有顺和丽娘哭嚷着要自己的亲生父母。万有顺根本不予理会,忙着安坛设祭,沐浴薰香。把吴小刀、吴若兰,也洗刷乾净;选择了庚申日,开坛祭练,刺血书符。吴小刀还小,浑浑噩噩对于迫在眉睫的杀身之祸在浑然不觉,吴若兰却不同,知道伤心不能助自己脱困,索性安静了下来,这些日子她都在细细留神观察周围的一切,已经对于自救的办法初见端倪,只是他们身边要不跟着万有顺,要不粘着丽娘,吴若兰一直苦于没有机会! 这丽娘欢喜二人生得伶俐,经常拿了零星食物给二人吃,二人就在她跟前亲热。丽娘的年纪,已三十开外了,身段丰腴,举止风流的她这些年在楚馆也怀过上过几次,可惜都被老鸨用龙虎之药打掉了,因此膝下一无儿,二无女。大凡年纪到了三十以上的妇人,没有不想望女儿的!吴若兰,吴小刀二人,既生得极可人意;万有顺见了二人,每次都露出一副恨不得将两人吞入肚中的涎面模样,小孩见了谁不害怕!丽娘是个女人,又是她把二人带回的,二人自然最喜亲热丽娘! 多日亲密的接触,丽娘的心思不由得渐渐的变更松动了:想将俩孩子抚育作自己的儿女,舍不得让万有顺刺血练剑!却又有些虑及俩孩子的身份和似乎与实际年龄有些不太相符的岁数,尤其是吴若兰这个当姐姐的,别人家的孩子都还在父母怀里承欢撒娇呢,她却主动给丽娘端茶送水,捶背捏腿,丽娘是过来人,怎么会察觉不到对方的心思,这小女孩早熟,有一颗七窍玲珑心,或者她是被万有顺和自己逼迫出来的,因此比任何同龄段的孩子都成熟懂事。丽娘知道这样的孩子很不容易养熟,心里永远会烙下一道知道不是他们的亲生母的印迹,等将她养到成人,她自会落叶归根,带着弟弟悄悄逃去,寻觅他们自己的亲生父母,那就自己不但白费了一番心血,很有可能因此惹来杀身之祸。而越来越信任自己,几乎把对方当成自己下半辈子可以托付终身的对象的男人万有顺最要紧的阴阳童子剑,又不曾练成,那时想后悔也有些来不及了! 妇人心里,总恍如没有子孙根的阉人一般阴柔反复,没有决断,丽娘虽想到了这层,只是仍有些不舍!想故意探听二人的口气试试。趁万有顺不在身边的间隙,便将二人领到跟前,先问吴若兰道:“你的亲生父母,早已死过了。你知道么?” 吴若兰一时恍然不知所措,流着眼泪,半晌摇头道:“不知道。” 丽娘又道:“你知道这里是甚么地方么?” 吴若兰也摇头说不知道,她和弟弟吴小刀是被人半夜带到这里来的,来的时候迷药的药性还没过,后来又被困宥于此间不曾离开半步,自然不知道这是何处。 丽娘道:“你读过书么?认识字么?知道强盗是甚么东西么?” 吴若兰摇头道:“我又不曾入得学,又怎么识得了字。不过只听大哥哥说强盗是抢劫人家东西的。” 吴若兰口中的大哥哥自然是被万有顺和丽娘嫌弃不已的候重生,吴永麟虽然还不曾给若兰请过教书识字先生,只要爹爹教过的字或者外人听来的稀奇古怪的‘英格力士’,吴若兰早已了然于心,甩同龄的孩子几条街,吴永麟当时本来想给殷冷霜一个惊喜,可惜来不及向曾经的帝师刘仲甫请托,便不得不外出公干。 丽娘此刻听了忍不住大笑道:“专抢劫人家东西,不杀人放火,还算不了强盗!强盗是杀人的!这山上的人,表面上都是道士,其实暗地里都是杀人的强盗!你怕么?” 吴若兰摇头道:“不怕!” 丽娘道:“你不怕强盗杀你吗?” 吴若兰道:“娘不是强盗,我在娘跟前,不怕!” 丽娘听了这话,喜得心花都开了!如吃了蜜糖的她连忙将吴若兰抱在怀中亲嘴道:“你做我的女儿好么?你将来孝顺我么?” 吴若兰也将睑偎着丽娘道:“好!将来孝顺娘,等娘将来老了,走不动了,我每天给娘喂食捶背捏腿洗脚,一步都不离开娘。” 丽娘对于这句咒自己的忌讳之言,根本没放在心上,反而欢喜得甚麽似的,连和吴若兰亲了几个嘴。才放下吴若兰,拉了吴小刀的手,也试探了一遍。只不过吴小刀颇为嫌弃满脸香粉的丽娘,要不是吴若兰一直在旁给他暗示,这小子说不定立马会坏事,看着最后一脸受了万般折磨,却不得不强忍着露出一脸假笑的吴小刀,吴若兰满意的点了点头。 掉入蜜罐子的丽娘遂决心救出二人,将两人收养成自己的儿女。这些日子和万有顺如夫妇般无二的接触,对于对方的习性早已摸得一清二楚,当下教了二人许多对付万有顺的言语、做作。 等到万有顺夜间进房,若兰、小刀二人都过来叫爹。万有顺嗔着两眼,望了二人一望,鼻孔里哼一声道:“谁是你们的爹?你们的爹在阴间,不久就打发你们去见面!”二人吓得退了两步,低着头不敢做声。 丽娘忙迎着万有顺,陪笑说道:“我看这两个小东西,很解人意!你我两人的年纪,合起来差不多百岁了,我不曾生过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你现在这副身子骨,早被那些丹药掏空了身子,估摸着想生个一儿半女也很难,将来都免不了要做饿鬼!我的意思:不妨借此机缘就认这两个东西做儿女,好生抚育成人,岂不也可以慰将来我二人的晚景吗?”这似乎碰触到了万有顺的某些痛楚,他板着一副苦瓜脸,只当没听见。 丽娘向吴小刀、吴若兰二人使了个眼色。二人慌忙趴在地下,朝着万有顺不迭的叩头,态度极其虔诚,口里又叫着爹。万有顺现出极冷酷的面孔,不瞧不睬。 丽娘又说道:“你瞧这两个孩子,也怪可怜的!”旋又对若兰、小刀二人道:“你爹不答应,你们就跪着不要起来!”二人真跪着,一递一声的叫着爹。 万有顺没好气的向丽娘说道:“将来东窗事发,儿女可以保得你我的性命么?官军来围山寨,你能教这可爱的东西,下山抵敌么?你怕将来死了做饿鬼,我怕现在就要做砍头鬼!” 丽娘也板下面孔,生气道:“亏你还是个读书人,在茅山学过道,时常自夸道术高强!原来连做强盗的本领都不够!好,好!你只愿做终身的强盗,不怕绝子灭孙,你一个人去做很好!我虽说委身于楚馆被你赎了身,可是你知道吗?我以前再怎么也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后来遭奸人构陷,家道逢了大难,至此便没了作一品夫人的夙愿,直到遇见你,我才又有了这样的念头,还指望你有点出息让我当上一品夫人呢,替你我两家荣宗耀祖,压寨夫人,你让其他人来当吧。今后你走你的阳关路,我过我的独木桥!这两个小东西,是我从费尽口舌、历经千辛万苦从成都府带来的,我要他们接万家的后代!将来我死到九泉之下,也可以见得死去的还不曾见过面的翁姑!” 一面说,一面号啕大哭起来。吴若兰、吴小刀二人也跪在地下痛哭。 万有顺的心肠,毕竟不是生铁铸成的,这些日子和丽娘的相处,早已比一般的伉俪情深了数倍,更何况大事还等着她帮衬一二,此时一旦和对方闹翻,身边没一个可用之人,最终反被其害!看了当前这种凄惨情形,也不由得一时软下来了。 万有顺长叹了一声,向丽娘说道:“罢罢!用不着号哭了!不见得除了这两个,便没有中用的童男女!” 丽娘这才转悲为喜,破涕为笑,吴若兰、吴小刀好像知道自己是死囚遇赦似的,也止了啼哭,又连连的向万有顺叩头。 万有顺勉强回头看了一眼,说声:“起来!”吴若兰、吴小刀战战兢兢的起来,挨紧丽娘站着。万有顺也不理会。心中已决定:如迁延时日,竟找不着合用的童男女时,宁肯和对方反目,非拿吴若兰、吴小刀二人练成阴阳童子剑不可! 万有顺冷不防出手如电,将吴若兰、吴小刀一一放倒,丽娘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惊呼,暴雨般的拳头对着万有顺的前胸接踵而至,只是那双小手如同锤打在了铜墙铁壁上一般,反噬得手骨一阵阵剧痛,情急之下的丽娘疯了般的张嘴就对万有顺露出来的右手手腕咬了下去。 整个过程静谧得可怕,丽娘这一口下去,似乎出奇的顺利,受害人身体里的某种罡气似乎荡然无存,它任凭自己的银牙咬出了一道深深的红痕,对方反而半开玩笑似的打趣道:“你上辈子属狗的吗?这么喜欢咬人,你自己先去摸一摸他们的鼻息。” 丽娘这才由刚刚的疯狂中回过神来,自己刚刚的魔障之举似乎显得太不智了,在确定吴若兰、吴小刀只是被万有顺点中穴道昏昏睡过去之后,她忍不住哑然失笑,嘴上依然得理不饶人:“我这也属于狗咬狗。” 万有顺轻笑了一阵,顺势在对方白嫩的脸上摸了一把,意犹未尽的说道:“那我也提醒你一句,外面那只狼你可得小心点,他可不是省油的灯。我也不妨告诉你实话,我现在之所以不敢动他,只因为他现在还能为你我所用,何况他来头来不小。” “就他那见了女人走不动的熊样,我这里对付他的花样多得去了,就算他是玉皇大帝的儿子,我也要将他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小心别玩火自焚。” “他真的是‘玉帝’的背景?” “我只能告诉你,他的背景我们还没有足够的把握翻脸,这也是我们现在待在这里安然无恙的原因之一,等我练成阴阳童子剑了...” 丽娘趁势如泥鳅般腰肢一扭,躲开万有顺的魔掌,倏忽间连忙将一旁昏迷不醒的吴小刀、吴若兰一左一右夹入了怀中,拖着两人和万有顺隔着一定的安全距离,冷气剑眉的怒容道:“你休想打他们的主意。” 万有顺满脸堆满淫笑,不紧不慢如一只老鹰捉小鸡般靠了过来,丽娘这些年在楚馆里对于男人的表情动作早已摸得一清二楚,她这才明白万有顺为何当着自己的面讲吴若兰、吴小刀点倒了。粉面的她立马堆上一副含春的羞涩容颜,这让一旁的万有顺眼中冒出的某种热度更加炙热,等她将怀中的吴若兰、吴小刀安置在旁边的小床上,万有顺早已像一只饿虎扑了上来...... 第672章 九陌红尘中的那一缕真情 唐炏当年在自己家里放的那把火,皆因九陌红尘中一个名叫翠花的姑娘,秦楼楚馆还没在成都府崛起之前,在九眼巷有一家颇出名的“清吟小班”。唐炏所眷顾的这位翠花姑娘,在这家“清吟小班”中,貌仅中姿,略解诗书,而谈吐颇不俗,对唐炏更是一片红粉怜‘才’的念头。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人最终芝麻对绿豆,看上了眼,皆因一场阴差阳错的庙会。 这年六月初一,成都府东门外升仙桥地方的碧霞元君庙,一年一度的庙市。成都府碧霞元君庙最多,俗称娘娘庙。娘娘庙进香,称为“朝顶”,按方位不同,分为南顶、北顶、东顶、西顶,而升仙桥这一处,则称为东顶,花木最盛。其中有一家茶社,招牌“沁有余芳”,本是人家的园林,逢春开市,十分幽雅,是达官贵人初夏逛中顶必到之地。 这天的翠花姑娘,到娘娘庙烧过香,便来“沁有余芳”闲坐,临轩当风,解开前襟领子上的衣纽,正拿着手绢,在轻轻擦汗,只见走进来一班一式蓝布大褂、白细布褂裤、薄底快靴的俊仆,有的抱着细席、有的拿着茶具、有的捧着衣包、有的提着食盒,昂然直入。最後进来的是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少年,头戴一顶天蓝色的东坡巾,面白如玉,星目炯炯,生就两道斜飞入鬓的长眉,越显得神采飞扬。只是看到身上,翠花姑娘不由得皱眉惊异,那少年穿的是一件黑绸长衫,从上到下,绣满了彩蝶,何止上百? “谁呀!”她在心里思量,“看样子必是公子哥儿,怎麽打扮得这麽‘匪气’?” 那位“匪气”的贵公子,惹得满座侧目,他却毫不在乎,在居中一张大桌子旁边坐定,那双色眼肆无忌惮地扫视着年轻妇女,却是一瞥即过,直到发觉翠花姑娘才盯住了不放。 翠花姑娘被他看得心头乱跳,见他的视线彷佛是在自己脖子上,这才意会到还敞着领口,露出雪白一段颈项,倒像是有意卖弄风流似的。这样自念着,不由得脸一红,赶紧回过脸去,将领子的衣纽系上。 “大奶奶!” 翠花回头一看,正是那少年带来的一名跟班,笑嘻嘻地在哈腰为礼。 “大奶奶!我家大少爷有请!” 翠花既惊且怒,“谁认识你家大少爷?”接着加上一声冷笑,依旧把脸扭了过去。 “大奶奶,你是最体恤下人的,务必赏我一个脸儿!”那俊仆依旧含着笑,哈着腰,“我要请不动大奶奶,我家大少爷一定说我不会办事,轻则骂、重则打,碰得不巧,还会撵我出府。一家八张嘴,以后靠什么生计?大奶奶,你就行行好,点个头吧!” 翠花是又好气、又好笑,可也有些得意,有些窘。只是说到头来,众目睽睽之下,不能不顾双方的面子,便虎着脸呵斥:“你倒是仗谁家的势?大青白日的,就敢这麽跟人罗唣?” “是,是!大奶奶别动气。”那人倒退两步,连连躬身,“大奶奶真不肯赏面子,不敢勉强。府上在那儿?赏个地址,改日到府上跟大奶奶磕头赔罪。” 翠花扬着脸不理,一双凤眼却斜斜地瞟了过去,见那衣服匪气的大爷,似笑非笑地,也是一双眼尽自盯着这面,看样子是女人面上知情识趣,肯做低服小的人。这样想着,无端地脸上一阵发热,本来太紧了一点的领口,越觉卡得难受。一伸手要去解衣纽,意会到大庭广众之间,不宜如此,便把刚抬起的手,又放了下来。一不小心,却又打翻了茶碗,更觉不好意思,自己跟自己发恨:是怎麽了?丧魂落魄的! 这样在心里自语着,赌气要回家,回头想招呼跑堂的算账,只见那一主数仆正离座而去,倒有些没来由的怅然若失之感。 “小云啊!”她懒洋洋地说,“看车夫在那儿,咱们回家。” “大奶奶,”小云有些不愿,“不说要看‘跑飞车’吗?” “今儿不看了。也不准定有。” “有!”小云斩钉截铁地说:“一定有!” “咦!我不知道,你倒知道?” “刚才有人进来跟那面那位大爷说,说是车子预备好了,请那位大爷下场玩儿。不就是跑飞车吗?” 这一说说得翠花改了主意,安坐着不动。只是那位大爷倒是什麽人?若是大买卖人家的子弟,不敢这麽跋扈,大臣家的少爷,又何致於有那麽一身打扮?莫非是那个戏班子里的名脚?如果是,必是唱武生,或是唱刀马旦的,不然不敢下场跑飞车。 越想越多,越想越纳闷,也越想越有趣,翠花便招招手将跑堂的喊了过来。 “刚才,那面穿一身好匪气的衣服的,倒是谁啊?” “他!大奶奶,你是说穿一件百蝶绣花大褂儿的那位大爷吗?” “是啊!” “大奶奶,你恐怕不大出门,连这位大爷都不知道?”跑堂的说,“他就是唐炏,唐大少,在我们这里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 “唐大少!”奎大奶奶虽没有亲眼见过,对于这位志气消沉在温柔乡中,纷移心志的唐大少,自然也是听说过的,“你是说四川唐门的大少爷唐炏?怪道,谁有那麽飞扬浮躁的样儿!” 一句话未完,只听有人说:“来了,来了!”接着便听车走风雷,尘头大起。 翠花带着小云,也在隔着竹篱笆向东凝望,滚滚黄尘中,骏马拉着轻车,飞驰而来,长鞭“刷啦,刷啦”,没命地打在马股上,马也是没命地往前奔,行人纷纷走避,那一片急迫惊险的景象,着实惊心动魄。 七八辆飞车,转眼将到面前,小云眼尖,指着第一辆车说道:“驾车的不就是那位大爷吗?” 果然是唐大少,御一匹神骏非凡的黑马,配着他那身黑衣服,格外惹眼,那辆轻车也一股脑被漆成黑色,但车檐悬的是深红丝线的流苏。前後左右镶十三方琉璃窗棂,车内的景象一览无余,翠花知道,这就是这种车子名叫“十三太保”的由来,光这一辆黑车,便价值连城。 当然,车也好,马也好,总不及对人来得注目。跑飞车不只讲究快,更得讲究稳,坐在车辕上的唐大少,手执缰辔,控制自如,腰板挺得笔直,上身不动,立巾不摇,那模样真是“帅”极了。 虽是那样风驰电掣,唐大少依然保持从容闲逸的神态,左顾右盼之间发现了翠花姑娘,立刻抛过来一个甜甜的笑容,微微颔首,作为招呼。 於是,好些看热闹的人,转脸来看翠花,使得她又窘又得意,心里是说不出的那种无可捉摸的好过的滋味。 车过了,人也散了,她却恋恋不舍地,自己都不知道为什麽还要留在“沁有余芳”? “大奶奶该回家了吧!” “嗯。”翠花懒洋洋地站起身来,付了茶钱,扶着小云的肩走了出去。 一出门,迎面就看见唐大少的那名俊仆,抢上来请个安说:“大奶奶,我家大爷关照,送大奶奶回府,车在这儿侍候着。” 手指处,只见一辆极华丽的後档车,停在柳荫下,车夫掀起了车围,在等着她上车。翠花遇见这样突兀的事,一时竟不知如何应付了。 “大奶奶府上,不是在‘清吟小班’所在的九眼巷胡同吗?” “咦!”翠花不由得脸颊绯红,急促不安的问:“你怎麽知道?” “府上也是大宅门,怎麽会不知道。请上车吧!”俊仆这一句话有意抬高了翠花的身价,避免了双方接下来的尴尬。 有此一番对答,翠花撤去了心中的藩篱,带着小云上车。车走如飞,一进了城,七弯八绕,让她迷失了方向,等最后下车一看,却不是自己家所在的‘清吟小班’。 “这是什麽地方?” “大奶奶,你进去一看,就知道了。” 这些地方错不得一步,翠花如果执意不肯往里走,自然无事,这一进去,就再也出不来。唐大少人物俊俏,起居豪奢,翠花居然就安之若素了。 俗语说‘未到情深处,只因为没有遇到对的那个人’,唐炏这些年所阅历的女子不在少数,翠花其实是个极有至性的人,动到情感,一往不复,万死难回,认定唐大少是个红尘知己,对于唐大少在外面的那些荒唐事,不但不争风吃醋,甚至对那些被唐大少搞大肚子的那些女人,规劝唐大少一一纳入唐门,为唐氏祖先传宗接代。唐炏数次拿话试探了被自己‘金屋藏娇’的翠花,发觉这位翠花姑娘还真的是宰相肚里能撑船,于是翠花的一颦一笑,莫不有半天好思量,心坎温存的唐大少,更是日日伺候妆台,俨然一副重新做人的浪子回头姿态,只不过他却因此在坊间得了个极不雅的外号:唐大嫖。 哪知这话传到老爷子唐巉那里,便断了唐炏的一切经济往来,坐吃山空,一向大手大脚惯的唐炏没几日便将他和翠花的积蓄花了个一干二净,最后实在没了辙,便硬着头皮,腆面回家向老爷子认错。 “爷爷。”唐炏喊出这句话的时候细如蚊呐。 刚喊得一声,唐巉抓起旁边案几上一只成化窑的青花花瓶,劈面砸了过来,唐巉下手原本就轻描淡写,身手矫捷的唐炏,稍微一让,就躲了过去。 世家大族子弟受责,都谨守一条古训:“大杖则走,小杖则受”。看爷爷盛怒之下,多半会用“大杖”,但唐炏不敢走,直挺挺地双膝跪下。 唐巉却不看他,扭转脸去大声喊道:“来人哪!” 窗外走廊上,院子里,掩掩闪闪地好些护院丫鬟,这时却只有极少数能到得了老太爷面前的人应声,而进屋听命的,又只有一个人,她便是和唐炏一起从小长大的妹妹唐婉,平时看着两人不怎么对路,在关键时候,她往往能站出来替他说话。 “把他捆起来!”唐巉喝道,“将我的家法拿来,看我今天非打死这兔崽子不可。” 唐婉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垂着泪,一副我见犹怜的凄恻模样答道:“娘临终以前交代,说是大哥年轻不懂事,爷爷怎麽责罚他都可以,就别闹出去,教人看笑话。” “哼!”唐巉重重地冷笑,“你还以为别人看不见咱们家的笑话?他这辈子想将那个风尘女子娶过门,除非我死了。” 唐炏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顶了一句:“这辈子我非翠花不娶。” 唐炏不说还好,这一句话如火上浇油,唐巉走上去就踹了一脚,气犹未息,又摔茶碗、摔果碟子,口口声声:“叫他去死!早死早好!” 旁边的唐婉冷不防冒了一句:“这些日子我也苦苦劝过大哥,大哥说:人不能没有良心。” “这,”唐巉诧异:“这叫什麽话?” “那位翠花姑娘,入‘清吟小班’之前也是一位名门闺秀,自愿跟了大哥。就为了这一点儿情分,大哥不忍心把她再次送回火坑。”这一句似乎起到了一定的效果,让原本怒发冲冠的唐巉心情平和了下来。 “那也不行。”回过神来的唐巉依然怒目而视。 “不说让大哥收收心吗?我的意思,不如把槐玉书屋收拾出来,让大哥好好儿念一念书?” “哼,他还能念书?” 虽在冷笑,意思却是活动了,於是唐婉紧接着劝了一句: “就这麽办吧?” 唐巉想了一下,很快地说:“把槐玉书房安上铁门,锁上了拿钥匙给我。” “不必那麽费事吧?”唐婉微微笑着,“派人看守也就是了。” “不行!”唐巉断然拒绝,同时提出警告:“你们可别打什麽歪主意!以为过几天,就可以把他弄出来。起码得锁他个一年半载,让他好好儿想一想,必须为他这些年做下的荒唐事自省。” 唐婉深知爷爷的性情,往往说一不二,到此地步,多说无用,便退了出来,扶起唐炏,说了预备将他禁闭在书房里的话,又安慰他:“大哥,你可别心烦。等过了这一阵子,包在我身上,一定把大哥给弄出来。” 唐炏不答,掉头就走,回到自己书斋,闷头大睡。唐婉便找了府里的工匠来,在槐玉书屋的月洞门上,安上一道铁栅门,另开一道小门,供下人进出,然後唐婉安排衾枕卧具,日用什物,又派定了四名小厮,带着唐炏养的两条金毛狗,陪他一起“闭门思过”。一日三餐,另外两顿点心,亦由丫头送到书房。唐炏一年到头无事忙,难得有此“机会”落个清闲,倒也能安之若素,唯一萦怀的,只是不放心翠花。 “翠花姑娘倒真有志气。”有人隔着铁栅门告诉他说,“她说什麽也不肯回家,愿意守着大爷。” 这对唐炏来说是安慰,却益添怅惘,同时也起了“破壁飞去”之想。唐婉却很冷静地看出来,翠花的一片痴情,对唐炏的处境,有害无益。 “大哥,”唐婉问他:“你想不想出去?” “废话!” “要不你写几个字,让我替你带出去,我跟她去说。不用多话,只要她体谅就行了。” 唐炏犹豫着,这几个字自然带有绝情的意味在里面,觉得这样做会伤翠花的心,内心彷徨,委决不下,只是大步蹀躞着。 “大哥,”唐婉再次劝慰道,“眼前好歹先顾了自己再说。” 这一下提醒了唐炏,原是权宜之计,只要出了槐玉书屋,依旧可以秘营香巢,双宿双飞。罗城之大,何处不可以藏身? 信很快就写好的,大致的意思是:受爷爷督责,暂时不得脱困,翠花不妨重回‘清吟小班’,等风声不那么紧了,自然与她再续前缘。但唐婉另有打算,说“眼前好歹先顾了自己”,是骗大哥的话。唐婉不但要解他的近忧,而且也为他作了远虑,一了百了,不容他再跟翠花藕断丝连。 第673章 火烧槐玉楼 , 一位风流俊逸,潇洒丰神的翩翩公子的猛然闯入,让正黯然伤神,暗自嗟叹长吁的翠花、小云主仆二人吓了一跳,今天这样不请自来的懵懂冒失客人已经是第三波了,无一例外这些人都来自翠花原来所在的故主‘清吟小班’,自从唐大嫖和翠花的风流韵事在成都府不胫而走,闹得人尽皆知之后,翠花在红粉中的地位如同庆历年间素著于清望的人臣才子,大有被缙绅官宦人家大肆追捧之意。 翠花听到对方的脚步声,也不抬脸,这些日子终日以泪洗面,日渐憔悴,更是花容不展,自然是不能以真面目示人的,她二话不说便让小云对来人下了逐客令:“公子请回,我们小姐这些日子抱恙在身,实在不方便接客。”小云慌忙之中将‘见客’一词说成了‘接客’,这也不怪她,来人实在生的太过俊俏,让小云言语间这才方寸大乱。 “小云...”翠花不禁面红耳赤的盯了小云一眼,这话如果被来人传出去,岂不是自毁对唐大少的一颗缱绻之心? 没等惊慌失措的小云纠正失言,来人冷不防冒了一句:“翠花姑娘恐怕不是身体上的有恙,是心里有根刺在那里扎着,不能一展胸怀,正所谓‘心病还需心药医’,为兄颇有济世为怀,妙手回春之能,不妨让我替你把把脉?” 也不经过对方的同意,来人一手夺过翠花的葱白玉手,一指在下,四指横排在上,搭在已经镇定下来的翠花的腕脉之间,煞有介事的开始诊断起来。 翠花早已和唐大少是耳鬓厮磨,出双入对的过来人,对于唐大少的熟悉程度堪称毫发无间,猛然斜睨对方那张俏脸时,发现和终日朝思暮想的唐大少至少有八分相似,翠花曾经出入红粉,见多识广,鼻子比平常女子来得更为敏锐,偏偏对方身上还传来一息女人才会有的淡淡脂粉之气,耳垂上隐隐的小洞更是让翠花洞悉了来人的身份,床笫之间又曾听闻唐大少说起过他唯一那位古灵精怪的妹妹唐婉,此时确定是对方无疑后,心怀忐忑的她便任由对方抓着自己的柔夷小手了。 “心焦似铁,气血两亏,营分不调,腰腿时热,早晚痰带血丝,食少气短。” 这位未来小姑子说得头头是道,歧黄之术的书对方看来也有所涉猎,翠花有意想试探一下对方,不经意的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腹,是有意想让对方顺藤而下摸出自己肚中的那只‘唐瓜’,企料这位半路出家的郎中却就此打住,对翠花有意无意透露身怀六甲的举动完全视而不见,带着些许佛然之色的翠花猛然抽回那只纤纤玉手,只不过‘公家来人,气不可败’,要不然以后嫁入唐门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翠花神色如常的答道:“敢问先生,这病如何治法?” “翠花姑娘的病在肝脾。肝热,胆亦热,所以夜不安眠,脾不运行则胃逆,所以胃口不开。” “你说得倒也有点儿道理。”翠花很认真的问道,“该怎麽治呢?” “以降逆和中为主。”唐婉从医书上偶然抓住的一个词眼答道,看见对方主仆二人大眼瞪小眼的神情,她连忙改了另外一种说法,“总要健脾止呕,能让翠花姑娘开胃才好。” “说得不错,吃什麽,吐什麽,可真受不了。”话语中的后半截自然是对身怀唐大少骨肉旧事重提了,只是半路出家的唐婉哪里能听懂对方话语中的言外之意,翠花又不能不顾及自己的脸面,这事似乎永远没有终见天日的那一天了。早知如此,和唐大少天人永隔的那一日,就该如实相告,说不定会给禁锢于阁楼的唐大少某种穿墙破壁的力量,自己也就不用终日在这里惶惶不知所措,过了今日,却不知来日在何处的苦日子了。 “先生开方子吧?”一旁的小云看见两人处在了比较尴尬的境地,小姐悲伤的神色又开始回潮,立马见机的说道。 “文房四宝可有?” “先生请稍等。”片刻的功夫,手脚利索的小云便将这四样备齐了,小云磨好墨,唐婉凝神静思了片刻,执笔伏案开出了‘半夏、乾姜、川椒、龙眼、益智五味叶、以竹叶为引’的妙方,等笔墨润迹晾干,唐婉这才将方子递给小云,让小云即刻去按方抓药。 翠花这才明白这位未来小姑子转了这么大的一个弯,原来是嫌某些心腹之言谈出来有第三人在场的不便之处,翠花心领神会的借坡下驴,从发髻上取下一只簪子,打发小云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了两人,气氛似乎却冰冷了下来,此刻的唐婉,用一双凤眉眼肆无忌惮的开始扫视周遭,眼神里更是充满了鄙夷之色。 输仗不输势,翠花不急不缓的问道:“唐大小姐,这里已经没有外人了,你不妨直接道明你的来意。” “看来你早就认出我了,我这位大哥原来偶尔也有看对人的时候,可惜了,可惜了。” “可惜什么?” “翠花姑娘,千错万错,都是我大哥的错,因为你,我大哥现在被我爷爷被关在槐玉书屋至少要待个一年半载,所以你也得为我大哥想一想。你害得他还不够吗?如果说,你真的能跟我大哥过一辈子,倒还有可说,无奈那是办不到的事,首先我爷爷那一关就过不了。你别只顾你自己痴心妄想了!你从哪来就回哪里去吧!这么赖着不走,害了大哥,也害了你自己,何苦?再跟你说句实话,咱们大哥是决不会再要你了,为你,惹了那麽大一场祸,你想想他还敢招惹你吗?就敢,爷爷不许,也是枉然。” 这番话说得太重了。唐婉只是要把她激走、气走,所以措词不留余地,她根本没有想过身怀六甲的翠花受得了、受不了?至于唐炏让妹妹带出来的那张纸条,更是只字未提。 於是,等唐婉一走,翠花流着眼泪,检点唐大少送她的那些不值钱的玩物。提着几味药踏进门的小云见她神色有异,不免害怕,怯怯地来探问究竟。 “大奶奶,”她问,“你这是干吗呀?是不是拾掇拾掇东西要回家了?” “哪儿是我的家?我回到那儿去?”翠花容颜惨淡地叹口气,“咳!叫我还有什麽脸见人?” 小云也知人事了,自然能了解翠花当下的处境。设身处地替她想一想,不明不白地离了‘清吟小班’,如今又不明不白地投奔了去,即使上上下下都不说,自己走到人面前,总觉得欠下人家什麽,抬不起头来。这当然不能回去,况且肚子里还怀着一个,这样回去不知要遭多少白眼,说多少是非。更何况当初在众人面前夸下海口,这辈子再也不会入红尘,当初就断了那条退路,现在回去也绝无可能了。 但是,唐大少家可不要她了,小云在想,何不回娘家呢? 这样转着念头,不由得就问了出来。 翠花叹口气,欲言又止,因为这话跟小云更说不明白。娘家在广南,路远迢迢且不说,做下这种丢脸的事,父兄不谅,嫂子讥讪,唯一能谅解的亲娘,却早就故世了。回娘家的滋味,怕比回‘清吟小班’更难消受。 “唉,你不懂。”她摇摇头,“你睡去吧,别来烦我。” 听这麽说,小云不敢再打搅,管自己睡下。一觉醒来,已是五更,小云这一夜眼皮一直在跳,所以比平时起得都早。怕自己失聪,耽误了伺候大奶奶起身,慌慌张张赶了去,推开门一看,吓得灵魂出窍,翠花的身子悬在床栏杆上。 “不得了啦!” 厉声一喊,惊动了左邻右舍,纷纷赶来,只见小云面无人色,然後放声大哭,一只手只朝里指。等把翠花解了下来,身子已经既冷且僵了。 唐炏知道这件事,已经是数个月之后了。小云这些日子一直往唐府送着信,只是她一个孱弱女子哪里知道唐家的侯门似海,更何况还有唐婉这个在背地里操纵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所有的信,都被唐婉安排的家仆截留了,当从信中获悉当时上吊自戕的翠花居然身怀六甲之后,她知道这事更得瞒下去了,所以将小云送进来的这些匿名信一一付之一炬。小云更是被唐婉通过手段送回了岭南老家,至此如坐针毡的唐婉这才如去了在喉骨鲠。 正所谓‘宁拆一座庙,不破一门婚’,唐婉有心想在爷爷面前出点力,露点脸,这次不但棒打了鸳鸯,甚至让唐炏失去了一个做好人的机会,更是让唐家的未来变成了遗骨,处置倘若失当,甚至兄妹成仇。至此发生了翠花的悲剧之后,唐婉对禁足的大哥唐炏越发的殷勤,几乎每日都是亲自为他准备‘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丰盛肴馔,让阃于槐玉书屋的唐炏过着大飨口腹之欲的快活日子,早已将香消玉殒,魂飞九天之外的翠花忘得一干二净了。 ‘饱暖思**,饥寒起盗心。’像唐炏这种过惯了游戏红尘的翩翩多金公子,一旦解禁,还不如出闸的色虎,鬼使神差之下,偏偏他和一帮俊仆来到了翠花曾经的故地‘清吟小班’寻欢作乐。 年少多金的唐炏从踏入‘清吟小班’的那一刻起,周围打扮得肥环燕瘦,挤胸漏乳的艳丽女子并没有给他投来想象中的好脸色,甚至老鸨和龟公这样的低贱角色都给他摆起了老大脸面,让唐炏心里颇不是滋味,暗想:自己在槐玉书屋的这大半年,难道官府整顿成都府的风气,这世界变天了,让红尘女子和老鸨、龟公们和当初的翠花一样爱才不爱财了,还是‘清吟小班’调教出来的女子本身风骨就卓然不群? 原来唐婉给唐炏编排的理由是,翠花苦等了数月之后,发现和唐大少再续前缘无望,便远嫁他乡,至此杳无音讯,唐炏虽有心和翠花破镜重圆,共赴秦晋之好,怎奈‘襄王有梦,神女无情。’泥淖中猛然醒悟的唐炏这才知道自己当初‘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的想法显得多么傻。 一个白袍白褂快鞋的俊仆知道事情有些不妙,猛然醒悟懵懵懂懂中进入最不该来到的‘前仇未了’之地,慌忙朝其它俊仆使眼色,努嘴巴,架着带有八分酒意的唐大少离开这是非之地。 唐大少猛然看见一个丰腴女子头上撇着一个蝉形头饰,那东西虽不值钱,却让昔日的翠花开怀快慰了好一阵子,心细如针的翠花甚至在上面刻了一个米粒般大小的‘唐’字,代表将来何时何地都是她的珍爱之物。唐炏一时感物伤怀,执拗劲上来,非得弄清楚那东西是不是故人之物,便借着酒劲,开始鹰拿燕雀般开始在尖叫的人群中逞凶,等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将那蝉形头饰入手,那个几乎快被磨灭得形迹全无的‘唐’字攫然在列,原本身入群芳的唐大少身子骨猛的打了一个机灵,一股无声无息的悔恨之泪顺着脸颊潸然而下,旁边的俊仆们慌得不知如何是好,更不敢冒冒失失的上前将席地而坐、似有所示的大少爷扶起来。 “你如果有良心,就该给翠花和他肚子里的孩子有个名分。” 猛然听见这个噩耗,唐大少顿觉四肢发凉,结结巴巴的他几乎将指尖都掐入那个丰腴女子的肉里面去了,惹得对方一阵嘤嘤嗡嗡的泣语,他才猛然醒悟过来:“翠花...翠花...还有...孩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一五一十的说出来,要不然我杀了你。” “少爷,别听...” “给我闭嘴。”唐大少才说完,手中的一颗蚕豆般大小的石子劲射而出,接口的那个俊仆门牙瞬间被崩坏了几颗,满嘴吞血的他强忍着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原来小云离开成都府之前偷偷回了一次‘清吟小班’,将翠花的身后之物交付给了翠花在‘清吟小班’交好的一个名叫桂花的姑娘身上,也就是今日这位带着蝉形头饰的丰腴女子,希望她念着旧情,有机会能替翠花这对溘然长逝的鬼母子将来说上一两句公道话也好。 ‘清吟小班’其实不乏红佛女那样的任侠女子,暗中为翠花、小云打抱不平的比比皆是,这才闹出了今日的局面,桂花更是当着唐大少的面道出了整件事情的始末。 眼见唐大少脸色越来越难看,心知不妙的随唐大少到此的几个俊仆暗中溜之大吉,给唐婉回去通风报信去了。 回到唐府,心如死灰、无处发泄的唐炏满目皆霜,触手冰冷,为了给这个家添一点温度,他将槐玉书屋顷刻间便点燃了,至于酿成了后来的大火,连夜逃了出去的他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至此之后,唐炏越发性情大变,对于长相姣好的女子,潜意识里便嫉恨三分,非得千方百计虏上龙虎山亵玩,以满足他某些变态的嗜好。龙虎山一带凡有姿色一点的女子,无不远嫁它方。对于这位‘火德星君’,市井人家无不谈‘火’色变。 第674章 夹竹桃有毒 , 龙虎观最近出了一件怪事,被列为禁地的那片后山竹林遽然窜进来一批挖笋的大胆的家伙,让万有顺气急的是,这些人不但带着自己的战利品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溜之大吉,最后连这些大胆狂徒到底是从哪些地方进进出出的,他也没找到任何的线索,很明显,这些人就是从龙虎观的大门迈进来的,龙虎观自己内部出现了问题。一时找不到比这里再合适的落脚地,万有顺实在等不了了,为了不耽误自己这几日的大事,便悄悄将唐炏这个徒弟兼龙虎观的代理观主喊到了自己面前。唐炏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师傅主动叫自己,自然准没有什么好事,内心打鼓的他早已龃龉不已。 “最近我这里出现贼了,你可知道?”万有顺直接开门见山,言语里面带着讥诮不满之意。 “师傅,可曾失去什么珍贵物件?” “这些人好像是来这里挖笋来的。” “师傅也晓得,现在成都府地界上正在闹饥荒,龙虎山自然也难免受其影响,观里的粥是越来越稀,馒头也是越来越小,平时流年不济的时候,火头乾道们便喜欢到这后世来挖点笋,让大家这肚子里至少能多点存货......”这是唐炏事先就想好的理由之一,此时应答如流。 “混账东西,这禁地启是这些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还有没有一点道家圣地的规矩?” “你还不是带着外来的一个女人和两个来路不明的孩子住了进来。”唐炏小声嘀咕着,这些自然一字不漏的落入了万有顺的耳朵里面,他强忍着没发作。 “龙虎观外面的竹林难道还不够他们挖的?如果被我发现还有下一次,凡事观里的弟子,一律给我驱逐下山,你这个观主自然也难辞其咎负连带责任。”万有顺怕对方话里越来越难听,呵斥了一番便拂袖而去。 唐炏灰头土脸的受了师傅万有顺的一顿数落,不得不忍气吞声的将观里三十多个弟子聚集到一起,开始追查这背后的罪魁祸首,哪知唐炏大发雷霆问了一圈之后,堂下那些弟子不是支支吾吾,便是一个个像呆瓜闷葫芦一样站着,一棒子下去可能都揍不出一个臭屁,说来也奇,平时这些孬包今天好像特别的齐心,对于唐炏的威逼利诱,最后硬是没一个站到他面前撂下一句实话,唐炏偏偏看见这些人一个个红光满面的,似乎遇到了什么高兴事,至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们不肯说,唐炏自然就不可能知道了。就在唐炏一个人关在房间里独自生闷气的时候,被师傅称为义女,明眼人都知道是师娘的丽娘却欣然而至,如一阵香风的丽娘让唐炏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干爹今天的语气重了些,你也别往心里去。” 丽娘今天穿了一件特别素雅的裙子,浑身上下一片白,像一朵开得正灿烂的白莲花,让人遐思不已。也许是唐炏将窗户完全封闭,房间里面有些令人气闷,刚进门的丽娘先是皱了皱眉和鼻,最后甚至不经意的用一根手指去扯了扯颈部的衣襟。这个动作让唐炏猛然想起了和自己第一次见面时的翠花,他就这么痴痴呆呆的盯着丽娘,只是眼睛里却是另外一个人的影子。丽娘反而被对方盯得不好意思了,一张脸在素白裙子的映照下显得越发娇艳,房间里静的似乎能听见铁针落地的铮铮声,气氛更是旖旎柔肠。 溽暑天气,越发气闷,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等丽娘没反应过来,一道身影猛的窜过来将整个搂入了怀中,口中念着某种絮语。花语温香,丰腴丽人,良辰美景奈何天,偏偏就在此时,走廊上传来一阵脚步声,丽娘慌忙将似乎有所不舍的男人推了开去,两人的胸口同时起伏不定,比当场被抓了奸还要紧张。 “对...对不起...我刚刚有些情难自制。”回过神来的唐炏这才知道自己将丽娘当成了另外一人。 丽娘不经意的给唐炏抛了一个媚眼,脸却早已红的像一个熟透了的石榴,越发的明艳动人,唐炏看得痴了。 “你我是想做一对露水鸳鸯,还是做一对长久夫妻?”丽娘收敛心神,突然很郑重的问道。 “你和师傅不是...” “我不妨实话告诉你,我是你师傅花重金从楚馆里买回来的,原本想着跟着你师傅能享几年福,哪知他非得练那‘阴阳童子剑’,等他真的练成了,以后你我还能有现在这般尚能平淡如常的日子吗?” 唐炏自然是听出来了,难怪刚刚怀中女子那么顺从,是准备先让自己尝点美色的甜头,好接下来和自己谈条件呢。此时听到师傅回到此间不容外人打扰的真相,立马吓得冷汗淋漓,倘若真的如丽娘说说的那样让师傅练成什么鬼‘阴阳童子剑’,以师傅今日六亲不认,一点情面都不给的冷血态度,自己到时候岂不是凶多吉少? 丽娘今日当着唐炏的面道出事情的真相,自然事出有因,原来万有顺这几日又下山去寻觅了一圈童男童女的人选,一是因为前些日子丢失孩童的案子闹的太凶,有孩子的人家基本都很少出门;二是官府这些日子在城里面安排了不少的暗哨,即使有看上眼的,万有顺也不可能得手,等万有顺铩羽而归的时候,自然又打起了吴若兰、吴小刀的主意。人都吃不饱肚子,快活不下去了,来禁地挖一点竹笋充饥,这点小事本不足以受万有顺那么重的苛责,只因为借着和丽娘闹脾气,将这股邪火发到了唐炏身上。 等丽娘今日和万有顺因为两孩子的事情大吵了一架,万有顺盯着吴若兰、吴小刀的神色越来越不对,她不得不来找一位盟友,而唐炏自然是最佳的对象。 当丽娘再次回到后山的房舍中时,眼前的一幕让她忍不住潸然泪下,高台上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处神坛,神坛左右,安好了两条木凳,吴若兰、吴小刀分别被捆绑在两条凳子上,一身茅山道士打扮的万有顺正手持桃木剑屏气凝神在神坛前打坐,至于他什么时候开始施法练剑,就不为人知了。 吴若兰、吴小刀似乎知道大限要到,猛然看见或许能将当前危机的事态有所回旋的丽娘,立马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 万有顺伸出食指,在吴小刀的额头上点了一下,恶狠狠的说道:“你想死得快就哭!不哭倒可以活一百天!” 这两句话,吓得吴小刀立马收住了哭声,只不过万有顺却开始卸二人的上衣,看着两具如嫩笋般的鲜活小生命吓得战栗不已,远处的丽娘忍不住冲了上来挡在二人前面:“你想干什么?” 万有顺嘎了一声道:“老实对你讲,我的阴阳童子剑不练成,休说这龙虎观将来一山人的性命难保,连你我的性命,也保不了!我劳神费力才弄到手的童男女,不能由你要留下来,便留下来,更不能为你一个人的妇人之仁,断送我的大好前程!我於今已选择了明日庚申日开坛。你休得再发糊涂,耽搁我的大事!” 丽娘心里一紧,知道事情还有回转的大半日,凭自己一人之力,自然是没办法让入了魔的对方回心转意的了,现在只能看刚刚订立盟约的盟友能不能仗义出手帮帮自己了,只不过不能将生死之注全压到对方身上。 “娘,我们好饿。”若兰这一句话若一根银针刺入了她的太阳穴,让她眼泡里的泪水决堤而下,某些不好的想法开始渐渐在心湖酝酿。 ‘咚’的一身,丽娘倏忽间便朝冷眼冷面的万有顺齐膝跪了下去,几乎哀求的说道:“求你让我给孩子们做最后一顿吃的?” 没等心似寒铁的万有顺不置可否,丽娘早已拖着身心俱疲的千斤之体喟然叹息而去,一个多时辰后,等她再次回到神坛上的时候,手腕上多了两个精致的竹篓,而她原本姣好细长的一双玉手,却早已添了数道新的伤痕,沁然流淌的血丝宛然在列,那条新添了不少孔洞白裙的上更是间杂了枯败的竹叶与细如白霜的竹毛,等一盘盘芳香四溢的笋菜摆上石墩,原本嚎啕大哭的吴若兰、吴小刀像个没事人一样安静了下来,就连铁塔一般不为所动的万有顺,似乎也有所松动。 衣衫不整,丽娘的妆容却是有意修饰了一般,长发如瀑,特别是上下唇上的那一团烈焰,让人忍不住一亲香泽,没等万有顺反应过来,美人早已递上来一杯美酒,万有顺连忙将送到唇边的酒推了出去:“我今天吃素,酒从即日起便戒了。” “那色呢?” 万有顺老脸一红,上下齿打颤的答道:“当然...当然也戒了。” “那是不是意味着过了今日,我就又成了自由之身?从此想和谁睡,就和谁睡?我看你那大徒弟盯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就盼着你这句话呢,是不是?”丽娘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后半截故意提高了音调,似乎禁门处早已站满了看热闹的。只是某些人有贼心没贼胆,在某些时候都不肯为了美人放手一搏,这样的人让丽娘从内心深处生出一种恶寒和鄙夷。 “你这个贱人,我不要的东西,也不会便宜别人。”万有顺刹那间伸出钢爪一般的双手,紧紧的攫住了丽娘的咽喉,双方一时间同时气血上涌,肌肤胜雪的丽娘此刻如一朵红梅,正在慢慢的凋零、落幕。 “死在你的手中,我这辈子值了。” 万有顺悚然一惊,才知道自己差点铸成大错,猛然松开因为愤怒逐渐缩紧的大手,脸带微笑的丽娘顺势躺倒在万有顺的怀中。 “我们...一起喝一杯合卺酒,包括那俩孩子,这辈子有这么一个家,我值了。” 原本气若游丝的丽娘回光返照似的弹射而起,分别就着桌上杯中的残酒,给张皇不知所措的吴若兰,吴小刀分别灌了一点酒,两人这半日来滴水未进,火烧一样的酒让两人喉咙更是越发的难受,还好趔趄的丽娘顺势给两人分别又喂了一口青笋,顿时让大嚼的两人快活了不少,满眼垂泪的丽娘满是爱怜与不舍的情愫,散发出母性般的和煦温暖的微笑,这几日如母子,母女的相处,让她感受到了不曾有过的一种人间的至亲至情至味,她只是觉得似乎太短了一些,如果能和他们长长久久的才一起,才不枉来生。 丽娘将壶中的酒汲于香舌之底,等万有顺嘴巴张开的一瞬间,猛的亲了上去,烈焰像毒蛇一样紧紧的吞噬着一切。猝不及防的万有顺来不及将对方推开,对方像一个贪婪的动情之人,享受着属于她人生最后一刻的疯狂,等云散月霁,怀中的丽人早已全无动静,嘴角沁出丝丝黑血,却挂着一股洒满午后阳光般妩媚的微笑,万有顺顺势扫了一眼一旁的吴若兰、吴小刀,两人嘴角同样挂着黑血丝,生死已不可知,万有顺这时才追悔莫及,丽娘居然以这种全家殉情的方式来结束这一切,家的主人万有顺自然也没有被落下。 腹中剧痛,心如绞痧的万有顺没来得及从地上爬起来,一道道鱼贯而入的身影顷刻间便将他围在中间,趾高气扬的唐炏提起手中的一把长剑刚要刺上去,他的身子突然间软了下来,身子里的力气似乎被抽了去,而身旁的其它弟子,更是如一条条软脚虫横七竖八的躺着地上呻吟,他们似乎和万有顺一样中毒了。他只记得刚刚因为紧张喝了不少茶水,至于是谁递过来的就不记得了,当时觉得那人有些陌生,只是那紧要关头他根本没往心里去,此刻想起来,里面疑点重重。 在众人的注目下,一道身影朝捆绑在两条长凳上的吴若兰、吴小刀急急火火的奔了过去,隔绳,帮两人穿衣,几乎一气呵成,她便是用特制的竹笋炖肉让龙虎山的一众弟子对她死心塌地的梁红英,前不久她在这些人的饭菜里面下了一种叫做夹竹桃花的毒,这种花在龙虎山到处都是,至于吴若兰、吴小刀中的毒,可就不那么简单了。让唐炏享受到的那顿茶水,自然也是出自她之手。 怒目而视的梁红英顺手过去就给此刻没有任何反抗余力的万有顺一个大嘴巴子,打得对方顿时头上火星乱窜,为了治一治这个恶人,梁红英鬼马般的在离万有顺稍近一些的位子放了一瓶这些人集体中毒所谓的解药,等梁红英出门转身的那一刻,只见一个个不怀好意的家伙盯着绿油油的眼神打量着身下的猎物,因为他们刚刚的解药被万有顺一股脑的吞下肚子去了,眼见解毒无望,这些疯狂的弟子开始打万有顺骨血的主意。 山里面很快传来某种野兽被撕裂时的凄厉的惨叫,而泪如泉涌的梁红英早已去得远了,当然不曾亲见后来被外人称之为的人间的修罗鬼蜮。 一缕香魂归去,或有遗憾,但存惊喜,至少她这一路魂去兮并不孤单,冥冥注定中的某一个人是和她在一起的。 第675章 三黄嫩鸡与叫花鸡 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在龙虎观惩戒了万有顺那帮名不副实的恶乾道人后,梁红英知晓夹竹桃的毒也骗不了这些人多少时候,等这些人反应过来,寡不敌众的她自然双拳难敌众手,万般无奈之下,梁红英不得不带着生死未卜的吴若兰和吴小刀钻进了龙虎观周围绵延不断、一眼无尽的那片的恶猛林子中,带着两个孩子,可以说大大拖慢了她离开的脚程,更何况山路难行,还得防备着周围冷不防出现的虫蛇猛兽,这样梁红英逃离的速度越发的不尽人意了。那是一片几乎一眼望不尽的松针林,齐臂粗的铁杉、冷杉、云杉如一个个披满迷彩伪装的山野精怪,让人有些望而却步。某种眼冒绿光的黑影,或在枝头,或者躲在阴影里,满嘴留着涎水,兴奋的盯着这一切... 除了食物暂时的匮乏,梁红英对这样的环境勉强还能安之若素,那些因为潮湿的环境树皮开裂,数身布满青苔的各种杉树不但为他们的逃亡提供了连绵不断的热量来源,那些树皮轻轻一揭,便可以剥下一大块,那些燃烧后散发出阵阵油脂香的树皮,对于他们藏身的洞穴驱虫的效果更是出奇的好,被梁红英临时开辟出来的小天地,对于怀中、背后这两位实在不宜再奔波的小病人,更是起到了很好的缓冲作用。 说来也怪,吴若兰被梁红英慌不择路的在山里奔波了一阵后,一连从嘴巴里面吐出了不少黑血,原先微弱的气息变得和常人无二,相比较至今气若游丝,生死未明,一直被梁红英贴身呵护的吴小刀,无疑给原本张皇失措,心焦不已的梁红英莫大的安慰。更让梁红英惊奇的时,原本身上被觊觎的某种不适感近几日好像消失了,周围似乎形成了一道无形的气墙,就连惹人厌烦的那些蚊蝇都消失不见了。 趁着能停下来喘口气的间隙,梁红英近几日忙里抽闲又从山里採摘到不少可以用来解毒的药草,用嘴巴嚼碎,一一喂吴若兰、吴小刀服下,吴若兰一天好似一日,面色日渐红晕,进食也多了起来,三天之后便如常人般下地行走了;反观吴小刀由于体内余毒未清,脸色蜡黄,神情委顿,梁红英所选的草药似乎没能对症下药,吴小刀这三天经常是好一阵,坏一阵,病情反反复复,这天半夜的时候,他的身体更是烧得像一块火炭,呼吸越来越急促,似乎离大限日近在咫尺,梁红英当时想尽了各种办法,还以为这可怜孩子挺不过去了,急的眼泪都流出来了,就在梁红英无计可施的时候,吴若兰不知道什么时候割破了自己的手指,往几乎快没了进出气的吴小刀嘴巴里面滴入了几滴殷红的血珠,周围的空气中刹那间有一股淡淡的甜腥味,梁红英似乎闻到了一股特别的奇香,某些特别的想法在梁红英脑海萦绕,只是却并不分明,梁红英默默的在吴若兰刚刚割破的伤口处敷上帮助止血的药草,此刻似乎除了等待,梁红英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半个时辰后,奇迹就这么悄然出现了,原本静静斜躺着的吴小刀喉咙里吐出一块臭气熏天的浓黑之物,梁红英对此种情形是何其的熟悉,吴若兰刚刚那几滴血珠可以说是药引,帮吴小刀躲过了那道生死的玄关,后面的过程更是马虎不得,等梁红英趁热打铁又往吴小刀喉咙里灌了几次清除余毒的药汁,吴小刀这样反复呕吐了数次,等呕吐物呈现药汁入口时原先的草绿色,梁红英这才作罢,再看看此时的吴小刀,除了身体呈现出一种营养缺失的孱弱,一个成年人恐怕都忍受不了这种洗胃的折磨,何况还是吴小刀这么个半大孩子,这样来来去去似乎要了这小子半条小命,只不过他的目光却由原来的死鱼色变得慢慢清明起来,这让忙活了大半天的梁红英和吴若兰更是兴奋不已。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几日几乎耗尽了梁红英夹带出来的余粮,将布袋中最后的一把米粒放入到燃烧的铁锅中后,梁红英疲倦的皱了皱眉,吴小刀,吴若兰接连几日连续喝那些苦涩的药汁,嘴巴里面早已没有了味道,等米粥煮得差不多之后,梁红英往里面又放了一些绿色的野菜,这让昨晚胆汁都快吐出来的吴小刀一时胃口大开,一连喝了几碗,等三人将煮粥的铁锅里里外外舔了一个底朝天,梁红英知道接下来只能吃山里的东西了。 可惜下午的那碗清淡野菜粥也就只能糊弄糊弄嘴皮子,身体逐渐好转的吴若兰,吴小刀对于吃的渴望变得越来越敏感,长夜漫漫,山洞里传来三人因为肚子里的馋虫反抗而发出来的‘咕咕’声。 “英娘,我肚子好饿。”吴若兰最终忍不住当着躺在干草上闭目养神的梁红英嘟囔道。 “英娘,我也是。”吴小刀也随声附和着,“爹说我今年生日的时候,给我做他最拿手的梅州三黄嫩鸡。” 空气中传来某种失望的味道,梁红英整理了一下思绪,灵机一动,计上心头,虽没有现成的材料,只不过人的办法却是无穷的。 “好的,英娘最拿手的便是梅州三黄嫩鸡,现在我就快要过生日的刀仔专门做一道。先用米酒和沙姜末将肥嘟嘟的三黄嫩鸡涂抹遍,然后找一张油纸将三黄鸡包裹严实,然后放入一个装了少量粗盐垫底的瓦煲内,再用粗盐将三黄鸡包住,刀仔这只黄灿灿的嫩鸡只需要半个时辰就可以吃了。” 空气中一前一后传来两阵吞口水的声音,吴若兰、吴小刀两人似乎正同时在等待着瓦煲内的梅州三黄嫩鸡熟透。 “好了,三黄嫩鸡熟了,刀仔,把嘴巴张开,你先尝一口这刚出锅的香喷喷,咬上一口,满齿留有鸡肉香的美味。” 没等吴小刀的口水完全流下来,梁红英应接不暇的对旁边涎面等待多时的吴若兰问道:“兰儿,现在轮到你了,说说看,你最喜欢的是?” “英娘,我也要吃烧鸡,不过是叫花鸡。” “这个英娘也会。先找一张新鲜荷叶将属于我们若兰的肥鸡包住,然后用泥巴将它封住,在地上挖一个坑,盖上一层土,然后我们在上面像现在这样加柴烧,等烧鸡的香味出来后,叫花荷叶鸡就熟了,将鸡肉撕下来,蘸着盐末吃,可香了。” 两只小馋猫再次露出一脸的窘相,梁红英忍不住打趣道:“刀仔,你的盐焗鸡吃完了吗?这叫花鸡可是你姐姐的。” “我那盐焗鸡太咸了,和姐姐这只叫花鸡混合着吃,刚刚好。” 涎面的吴小刀也不经过双方的同样,嘴巴吧唧吧唧的开始大嚼起来,让一旁的梁红英是又好气又好笑。 等吴小刀和吴若兰满嘴留着涎水啃着‘烧鸡’慢慢熟睡过去,梁红英却失眠了,除了肚子里某些难受的‘咕咕’声,她更愁的是接下来该怎么办?没等穷追不舍的龙虎观的道人抓到他们,可能早就饿死了。 迷迷糊糊中,某种滴答的声音听起来让梁红英为之一振,水为万物之源,某些鲜活的小生命会因为这一场雨在松针林中开始慢慢酝酿,是的,外面下雨了,等过了今晚,比烧鸡更好吃,或者说和鸡肉差不多的美味会在周围这片土地下重生。 第676章 山里的彝人 空山新雨,暑气殆尽,一团棉花糖似的白云让身处在半山腰上的梁红英三人感觉仿佛到达了人间仙境,猛的吸入一口似乎带着甜味的清新空气,让人猛然间神清气爽,连续几日的颓唐更是一扫而空。一轮红日越过高高的山峦,倏忽间在氤氲雾气弥漫的山谷里洒满了金黄色,布满松针林叶的山谷里某些不甘寂寞的微小生物已经开始展露峥嵘头角了。 “英娘,看我发现了什么?” 吴若兰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些还带着晶莹水珠的小蘑菇,眼神里更是极其兴奋,没等梁红英来不及出言阻止,吴若兰将手中的小蘑菇从中间一分为二,如撒豆子般丢入了早已被煮得白气弥漫的铁锅中,没隔多久,整个山洞中传来一股特别的香味,里面似乎夹杂着鸡肉的绵长香气,原本四仰八叉赖床的吴小刀蹦跶一下便像小猴子一样睁着惺忪的睡眼围坐在沸腾的铁镬旁,嘴巴里不停向姐姐和英娘打听眼前那锅似乎闻起来还不赖的美味是什么东西做的。 “你这小馋猫,干活的时候不见到你,吃饭的时候反而是最积极的。” “我会给姐姐和英娘捶背,捏腿。” 吴小刀煞有介事的捏着小拳头在梁红英的肩胛上轻轻捶打着,而一双眼睛却从来没离开过架起来的铁镬。 “和你爹一样,就知道用甜言蜜语哄人,只不过这一锅可没你的份。” “为什么?”吴小刀估计想跳河的心思都有了。 “这可不是给人吃的,有了这东西,英娘晚上给你们炖一锅山鸡炖蘑菇。” 在吴若兰和吴小刀略带悲戚可惜的神情中,梁红英将铁锅内原本煮得糊糊状的粘稠奇香之物放入了一个特质的竹筒之内。接下来梁红英在周围又寻觅了一些能食用的菇类,煮熟后总算让饥馑了一夜的三人饱腹了一顿。至于梁红英承诺的山鸡炖蘑菇,周围除了雨霁天晴后漫山遍野的蘑菇,哪里有跑山鸡的一丝影子,这让原本兴致勃勃的吴若兰、吴小刀脸上难以掩饰的流露出某种失落。 “这抓山鸡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只不过嘛,这可难不倒你们英娘我。” 在吴若兰、吴小刀火热急切的眼神中,梁红英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根丝线,最让人不解的是,丝线里面串着一根类似于螺蛳壳一样的奇怪之物,丝线的另外一端更是匪夷所思的连接着一个豆子般大小的铁疙瘩。 “英娘,这东西真的能捉到山鸡?”吴若兰和吴小刀将信将疑。 “英娘什么时候骗过你们,有了这东西,那山鸡再怎么也逃不出我的五指山。” “英娘和爹一样聪明。” 这不提还好,一提心里原本绷紧的心弦猛然间张弛不定,在心底泛起一阵悲伤的涟漪,让神色摇摆的梁红英忍不住悲从心来,眼眶刹那间红红的,看着属于他的俩孩子,又不免心存安慰,历经千辛万苦,总算对泉下有知的他或许有了个交待。 和大多数抓猎物的猎手一样,梁红英在山鸡可能出没的地点开始设置陷阱,地上一些杂乱的梅花脚印,让三人心神为之一振,只不过梁红英的陷阱可不是用铲子挖个坑,或者用竹子、树枝弄一个只能进不能出的活门,她的某些做法,让幼小的吴若兰、吴小刀自然是不能理解的。 偌大的一个空地上硬是啥都没有,野草依然是野草,石头依然是石头,可是梁红英将先前煮过的稀泥之物和某些野菜快速的拌和后捏成了一个个小泥丸,而后将这些带着香气的小泥丸如散花天女般洒向了周围的角落,做完这一切,原本梁红英准备好的丝线也裹上一层泥丸后也被抛入了视野中的空地上,三人便匍匐在一块大石头后面,静静的等着。 日上三竿,阳光刚开始晒得人暖洋洋的,只是在太阳底下待久了便知道其中的滋味并不好受,毕竟已经入了伏,就在吴若兰、吴小刀已经渐渐失去好奇心、耐心的时候,让人有些始料不及的事情发生了,林子里不知什么时候窜出一道红色的影子,它先是不停的小心往周围张望,在草丛中似乎发现了什么能吃的东西后,嘴巴里面发出了两声短暂的‘咕咕’声,让紧张到极点的吴若兰、吴小刀兴奋得差点喊出来,他们的猎物就这么悄然上门了,至于能不能最终成为他们两人嘴巴边上念叨了好久的‘山鸡炖蘑菇’,他们自然也是没有多大把握的。 头顶上日渐毒辣的太阳已经让三人额头上沁出了丝丝的汗珠,梁红英虽不是第一次下手这样捉鸡,但还是紧张得手心冷汗直冒,身子更是轻微的在抖动,为了以防前功尽弃,功亏一篑,此刻保持安静无疑是最稳妥的方法,为了以防鸡飞蛋打,梁红英更是耐着性子没伸出头去观察猎物的动静。 就在此度日如年之际,梁红英手中原本拖拽着的丝线一紧,那颗铁豆子似乎被此刻惊慌不知所措的红色影子吞进了肚子,丝线被拉得笔直,梁红英猛的一露头,就劲将准备好的前面中空的螺蛳壳往前一推,螺蛳壳如飞瀑般,顺线飞快而下,直奔快要将肚子中的铁豆吐出来的山鸡嘴巴而去,电光火石间,丝毫不差正好将还在扑腾挣扎的山鸡的嘴巴给套住了。三人兴奋得心都快到嗓子眼那里了,吴小刀更是将丝线的另一端在小胳膊上缠了又缠,生怕到手的猎物就这么飞了。 “放心吧,进了我的套,它是逃不成了。山鸡愈挣,线愈紧。” “英娘,这是为嘛?”吴小刀歪着小脑袋问道。 “铁豆子此刻卡在山鸡嘴里边,螺蛳壳套在鸡嘴外边,两股劲正好把鸡嘴摽得牢牢的,而且鸡的嘴套着螺蛳壳张不开,叫不出声,它这可叫有苦说不出。” 三人同时发出一阵爽朗开心的笑声,只是这种欢乐的氛围还没延续太久,周围不知什么时候围上来一圈被阳光晒得黧黑一般的陌生人,这些人统一用羊皮之类的东西遮住羞部,手中拿着竹子做的武器,这些人的目光几乎同时落在吴小刀此刻怀中的红色猎物身上,有几个好奇家伙的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将梁红英投掷出去的那种小泥丸重新拾了回来,放在手心,悉心的观摩着,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似乎这些人并没有太多的恶意。至于那根用来捉山鸡的丝线,好几个家伙兴奋得在哪里手中舞蹈。 “这只山鸡可是我们打到的。”吴小刀对于这些来意不善的黑面怪人,依然不忘记做最后的反抗,他朝靠近自己的一个黝黑,比他或许只大上几岁的小个子孩子伸出手推了推,并作出一副张牙舞爪要吃人的模样,小孩被他一吓,急忙朝自己人奔了过去,周围又传来一阵笑声。 ‘阿嘟啊嘟’那些黑乎乎的家伙总算说话了,除了从性别上判断出这些人大部分都属于女性外,梁红英三人再也获得不了其它有用的信息了。两拨人牛头不对马嘴,叽里咕噜交涉了好一阵,最终的问题还是落到了梁红英用丝线钓到的那只红色跑山鸡上。 “你说这只山鸡是你们自己喂养的?”梁红英自然不忘记用那种别扭的肢体语言比划了好一阵,直到对方弄懂了她话语里的真正意思,从头至尾好像都是她一个人在那里表演。 那些家伙兴奋的手足舞蹈,最后用点头来作答。 “可是你们有什么证据?” 有个家伙从人群中挤出来,用手箍成一个圈,围放在自己的肚子上,似乎想说明在山鸡的肚子上有什么特殊的标记,只是梁红英将手中的山鸡翻过来的时候,哪里有那些人比划的所谓的标记,这让梁红英顿时有一种遇到本地地头蛇,有苦难言的苦涩感。 只见突然和梁红英交涉的那人冷冷一笑,猛的一下从吴小刀手中夺过那只山鸡,没等三人反应过来,那个暴戾的家伙用腾出来的另外一只手将山鸡肚子上的白毛一把把揪下,那里果然有一道红圈赫然在列,似乎是用红漆画上去的一般,到这个时候,梁红英已经不再好意思再去据理力争要回这只山鸡了,这些黑魆魆的家伙才是这只山鸡的主人。 吴小刀此刻委屈得都快哭出来了,梁红英不得不道出此间的真相,要不然这小子晚上说不定会因此而做噩梦。 “这是山鸡春天换毛的时候这些家伙画上去的。” “真的?”吴小刀将信将疑的问道。 “我的香饵好像引来了一帮不速之客,如果我们现在吃了他们的山鸡,我觉得这帮人很有可能将我们变成他们的一顿晚餐,听说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特别喜欢你的这小胳膊小腿,比如说才出生几个月的那些小猪,更是这些人的最爱。” 吴小刀倏忽间吓得脸色煞白,小心谨慎的问道:“英娘,她们真的会吃了我们?” “我们说不定还有逃生的可能,至于你,铁定会被他们留下。” 恰在此时,一个家伙不怀好意的盯了一眼吴小刀,并伸出血红一样的舌头舔了舔她手中原本悬在眼前的那把带着暗光的竹刀,吴小刀心虚得立马缩了手,山鸡趁机借力往前一跃,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刚开始过来吴小刀面前抢山鸡的那个黑小孩肩上,并昂着脖子‘叽叽咕咕’的又叫了数声,俨然一副胜利者的桀骜姿态。 对方还来不及体会这种物归原主的兴奋,一颗劲石直接朝那团刚刚惹得双方似乎都不开心的那团红色火焰射了过去,山鸡的脖子猛然从中间断裂开来,让原本快乐的一帮人顿时炸开了锅,那些黑面人觉得似乎中了埋伏,情之不妙,来不及将那团魂飞天外的红色火焰取回,纷纷开始四下逃窜,有如见了猫的老鼠般乱逃乱窜,这些人或许对周围这一片的地形地貌及其熟悉,刹那间便都走的没影了,这里面同样包括带着两个孩子趁乱逃走的梁红英。 躲在暗处的其实仅仅只有唐炏一人而已,他哪曾料到自己射出去的那个石子的威力是如此之大,弹指一挥间便让几十全副武装的家伙烟消云散了,只是他同样也失去了这几日苦苦找寻的,让自己差点就去和阎王见面的心有不甘的那个窈窕影子。 刚刚那些黧黑女人的身份唐炏其实是清楚的,这些彝人这些年过着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般的逍遥生活,山里的牛、羊、马几乎都是放养着的,隔不了几个月,特别是春夏之交,等他们再见到自己的牛羊,队伍会越发的壮大,今年这样的好日子却没继续延续下去,听说方圆几十里的男彝人被一些凶煞的和尚抓到山里去砍树去了,他们的马更是被征调到山里去拖树,那些不听话的,立马被砍了头,这些劫后余生的女彝人之后便逃到了龙虎山周围这片猛恶的林子里藏了起来,终日与各类虫蛇猛兽为伍,至于她们怎么存活下来的,唐炏自然是搞不明白的,不过有一点,唐炏却很清楚,这些女彝人对汉人及其憎恨,沿路发现了不少让他胆战心惊的尸体,至于是野兽咬的,还是被彝人射杀的,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唐炏自认当前的本领还没有独闯虎穴的能力,虽然看着即将到手的囊中之物在眼皮底下逃之夭夭,他实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有等着在屁股后面搜寻的自己人和自己汇合了,他才敢继续跟上去。 这一场小风波让梁红英三人几乎失去了野外生存的所有工具,包括那口极其珍贵的小铁锅,没有那东西,他们连饮水都存在很大的问题,山里那些积水的水洼,很有可能沉积着某种动物腐烂的尸体,喝了这样的水,很有可能患上拉肚子的痢疾,从此高烧不退,一命呜呼。当下最严重的情况是,梁红英这次是完全在林子里迷失了,带着吴若兰、吴小刀兜兜转转,却怎么也走不出去,所有的林子在眼中一个模样,周围的瘴气伴随着夜色更是越来越浓,眼看走出去的希望越来越迷茫,梁红英在附近找了一棵枝繁叶茂,足以隐藏她们行迹的大树,将吴若兰、吴小刀通过身上仅存的一根绳子,先后将两人弄上了树,等她气喘吁吁的停下来歇气时,周围很快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却成了某些生物的天堂,某些形体壮硕的猎食者在她们的底下使尽了浑身解数,只能眼睁睁的盯着梁红英三人望梅止渴。有一个黑乎乎,浑身臃肿不堪的大家伙仗着体型雄壮,居然用身体去撞三人寄居的打算树,无奈梁红英选的这棵树实在太过粗壮,那家伙撞上去几乎如蚍蜉撼大树,几人合抱的树干在它的撞击下纹丝不动,屹立如山,调皮的吴小刀用一截枯枝甚至去惹怒它,对方张牙舞爪在树下发了一通没由来的脾气,最后居然安之若素的躺在树根底部,开始呼呼大睡,这让梁红英越发的忧心忡忡。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雷声,让躲在树上的梁红英越发的心急如焚,还没等她想到对策,雨很快就来了,借着时隐时现的电光,梁红英看清了周遭的情形,下面守株待兔的大家伙还真不少,此时彼此显露了行迹,张牙舞爪,逞凶耍横的在那里对峙,这让梁红英越发的心惊胆战,不知什么时候起,这里成为了一触即发的战场。 山雨说来就来,说下就下,紧紧密密的雨水很快让三人身上再也没有了一点干的地方,梁红英不得不将年纪最小,身体还没完全恢复的吴小刀挤在两人的中间,用身体帮这小家伙取暖,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只听见三人此起彼伏的牙齿打颤的敲击声,让周围越发的诡异。 “英娘,我想尿尿。”吴小刀这不说还好,一说让一旁的梁红英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看来她也硬憋着。 “憋尿可以保存身体里的热量,无论怎么着,你都必须给我忍着。” “实在憋不住了怎么办?” “用这个东西。”梁红英扔给吴小刀一截似乎将三人牢牢捆绑在树干上的那根绳子的线头上扯下来的一截细绳,同时脸红耳赤的做了一个系绳子的动作。一旁的吴若兰看了看面无表情、几近残忍的英娘,无意识的紧了紧胯,她可不敢打这样的报告了,难保英娘再提出什么丧心病狂的新建议,看着眉毛几乎快拧成一朵麻花的吴小刀,吴若兰对他苦笑了一阵,眼神里也只剩下深深的同情了。 就在三人在树上同时憋得抹脖子的心都有了时,一个庞然大物轰的一声结结实实的在三人的视野中倒了下去,黑暗里出现几个同样被淋成落汤鸡的狼狈之人,梁红英、吴若兰、吴小刀很快从几人束发结冠,手提几次长剑的打扮中认出了这些人就是连日来在山里对他们紧追不舍的龙虎观的道人。 “好家伙,这东西恐怕足足有二百多斤,这黑瞎子让哥几个饱餐一顿绰绰有余了。” 一人说完,其他人兴奋得哜哜嘈嘈得闹个不停,相比较树上走投无路的梁红英三人,这些不期而遇道人的境遇可谓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了。 黑暗中很快传来一阵手脚并用的窸窸窣窣之声,同时传来一阵刺鼻的血腥气,那些道人很快在周围清理出一道防火空地,用火种升起了一堆暖烘烘的篝火,空气里很快传来一股让梁红英三人连吞口水的飘香,吴小刀最终还是暴露了自己的行迹,肚子不争气的就在此时叫了两声。 “谁,谁躲在树上?”这一嗓子几乎让周围的人吓了一条。 “你他妈脑子有病?这鬼天气,谁他妈没事躲树上玩?”刚刚那人瞬间被周围的人拍了一阵大脑壳。 “你说这么香,会不会引来周围的野兽?” “你个乌鸦嘴...” 那人感觉身体突然一麻,腹部所在的位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根羽毛一样的东西,在看看周围的自己人,早已流着涎水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一个个拿着吹筒的黑影很快将这些猎物围在中间,一个小个子朝梁红英三人所在的那棵大树望了一眼,宝石一样发亮的眼珠似乎发现了什么,没等三人明白过来,那小个子口中不知咬着什么,很快像猴子一样攀援而上,等小个子凑近了,那股熟悉的羊骚味让腹中空空的三人几乎闻着翻江倒海,这不是前不久才遇见的那批彝人吗? 小个子朝三人挤眉弄眼,看着嘴皮发青的三人,他利索的将口中的那块肉骨头递了过去。等三人狼吞虎咽完,小个子彝人频频在树底下向他们招手,似乎想借还剩下不少的熊肉来好好的款待他们。 这肚子里刚刚有了一点垫底的,哪里还收得住食物的诱惑,就连平时谨小慎微,略显矜持的梁红英,此刻也完全顾不上了仪容了,饿死鬼的滋味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得了的。三人如饿虎扑食一般朝早已烤得焦黄流油、令人大吞口水的大肉和肉骨头冲了上去,周围的彝人发出一阵讪笑,不过很快发觉没对劲之后,也加入了抢食物的行动中,这一顿肉似乎让所有人都吃得相当满足,吃饱喝足后,疲倦不已的梁红英三人再也睁不开眼睛,迷迷糊糊中,她们感觉周围暖烘烘的,这一夜三人同时做了一个长久的梦,梦里当然出现了同一个人,他对着她们发出爽朗的笑意,似乎在庆祝她们总算有惊无险渡过了这场难关。 第677章 都是头一回 , 梁红英徐徐睁开眼睛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不大木屋的床上,身上盖着一件羊皮褥子,至于那味道,实在不敢恭维。木屋里的陈设及其简单,除了一张吃饭的桌子和几条长凳,里面再也没有多余的家具,角落里有一个长方形铁盒子,它的肚子里面发出哔哔啵啵的声音,上面架着一个铁壶,鸭嘴形的壶口正往外冒着咝咝热气,黢黑的铁壶旁边放着几个圆滚滚的,有鸭蛋般大小的‘黑石头’,房间里充斥着一股特别的香味,似乎就是那‘黑石头’被烤熟后散发出来的香味。 再看看一旁睡得唏哩呼噜的吴小刀与文静娴雅的吴若兰,梁红英这才再次安心躺了下去,毫无疑问,收留她们的正是前不久一起吃过烤熊肉的那帮彝人,至于原本这间房子的主人到哪里去了?安之若素的梁红英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相比较前不久在树上待着的那段简直生不如死的日子,她可是再也不想再去经历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一阵咿咿呀呀的叫喊声打破了万物祥和的怡然宁静,接着梁红英所在的木屋门外响起急促的扣门声,门闩刚一拔掉,几个脸色焦急的妇人便冲了进来,没等梁红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那几个妇人并无恶意的簇拥着她往外走。 几百米开外一间灯火通明的木屋内里里外外早已围上了不少的黑脸妇人,有抬木桶的,有烧开水的,只不过所有人脸色凝重,看见梁红英现身的那一刻,所有人仿佛遇见了救星一般,遽然将她拥进了屋内。 眼前的一切让她吓了一跳,只见一个大肚子的女人,横躺在一张床上,原本不安、紧张、恓惶、狂躁的她突然安静平复了下来,她下身的部位流出不少夹带血丝的羊水,几个野蛮的妇人揎拳捋袖的站在一旁,似乎准备大干一场,当她们分列在两侧,将大手放在这个近乎难产的妇人的肚子的前上方,准备来一次粗鲁的助产。 梁红英虽然生下了平儿,勉强算半个过来人,可是对生孩子这事并不拿手,毕竟当时是请的产婆包办了那一切,猛然遇到这么棘手的事情,她倏忽间有些蒙圈,只是这关键的时刻,这事倘若处理的不好,不但可能一尸两命,甚至她们三人暂时可以落脚的容身之所也有可能因此失去。 就在梁红英犯难之际,一本发黄的书递到了她的手中,那是孙思邈所著的《千金方》,里面的文字是汉字写成的,那些妇人开始嘁嘁喳喳的在上面指指点点,很显然屋子里的所有人对这本天书怀抱了很大的希望,似乎以前彝人里面的产婆或者医生就是按图索骥对她们进行接生或者治病的。 梁红英呆呆的看看周围人的反应,彼此静悄悄的大眼瞪着小眼,谁也不说话,就在梁红英不知所措之际,吴若兰猛的一头扎了进来。 相比较梁红英的张皇失措,小小年纪的吴若兰脸上却显得极其镇静。 “英娘,这本《千金方》我以前在爹的书架上看见过,只要你按照上面的方法去做,帮她生下这个孩子并不太难。” “真的?” “正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这还是两条命。” 吴若兰不停的朝那些手忙脚乱的妇人比划着,很明显这些人受了很大的鼓舞,盯着梁红英的神情越发的虔诚、灼热。 梁红英慢慢把嘴张开,脸开始白上来,半天,吧叽一下嘴,眼泪就淌出一颗来:“若兰你可把我坑了!你跟她们说,我不会接生孩子。这是人命关天的事,出了事,我们付不起这么大的责任。” “唉,我说英娘,这不是还有本书嘛?我翻过,那上面有生孩子的事,还有一副图。也许她一使力,自个儿就生下来了,英娘你在这儿一块儿照应着,生下来了,算咱们命大。这些可怜的姑姑们碰上这么个事,我们仨即使是路人,也要舍命相帮着,更何况现在这个情况。干吧!咬牙!好歹有书,我在这给你帮着。是死是活,咱们拉出来看。” 梁红英呆呆地把书从眼前展开,里面果然正如吴若兰所说,有一副特别的画。瞧着这本皱皱巴巴的书,她差点跪下了,这时候谁拿什么来换,恐怕她也不会要! 梁红英定定神儿,慢慢走到待产妇人的面前,跪下了,用指头捏着她的手腕子,号着脉,似乎还像那么一回事。之后,梁红英就把对方的裤子往下慢慢移着,只见肚子凸出来的下方,黄黄的一大块,事情刻不容缓,梁红英慢慢把耳朵贴上去,听了一会儿,笑了。 “若兰,这事你英娘我一个人铁定完成不了,你不是认识这上面的字吗?这本儿书你拿着,翻到这一页。你就不停地念,什么时候我说念下一段,你就念下一段。这样,我就不用看书了。我的好兰儿,可别念错了!” 于是若兰乖乖的跪了下来,拿起书,捧在胸前,开始大声地念起来,遇到不认识的字,便停下来向一旁满脸大汗的梁红英询问,念完一段,重复再念的时候,若兰已经不需要那本《千金方》都能一字不漏的背下来了,这自然帮一旁的梁红英减轻了不少的负担。开头几页,念得挺快,越到后来,重复的时间越来越长。不知念了多久,忽然,梁红英“啊”了一声儿,吴若兰慌忙抬起眼,只见梁红英满头是汗,喘着气说:“出来头了!若兰!快念!你个小人精!” 口无遮拦的梁红英也许叫那个血糊糊的小头儿吓着了!趁热打铁的吴若兰急忙又埋下头去,几乎是喊着念有小孩出来头的那幅图的几段文字。抑扬顿挫、起伏不定的声音在屋子里、周围的林子里荡来荡去,这时候谁要路过这儿远远听见了,肯定以为一个疯子在抽疯,可见小小年纪的吴若兰也被当前的境况刺激的不轻,她能坚持下来,自然拜她那个老爹吴永麟所赐。梁红英抽空看了一眼周围的那些妇人,那些妇人们双手扶膝跪在地上,看着自己,脸上十二万分地严肃,一个个象听宣讲的教徒。她们大概以为梁红英和吴若兰在念咒施法呢。 周围的一切对于年纪轻轻的若兰来说似乎还是有些承受不了,只听她童稚般的声音开始发飘,舌头和嘴似乎都木了,配合不上,开始南腔北调起来。至于捧着书的那双手好像也麻了,不停的开始上下哆嗦。一道道汗从她的小脸上不停的流下来,迷了双眼。小小年纪的她却表现得极为坚强,只见她擦了一下眼睛,一手扶地,一手按书,接着喊。 猛听见一旁的梁红英在叫:“若兰,早叫你别念了,你就听不见,你快让她们过来帮我一把。” 吴若兰打了一个机灵,急忙从地上跳起来,开始向周围的那些妇人张牙舞爪起来。 “这就是孩子!谁刚生出来也是这样,瞧瞧你自己小时候吧。一张小脸儿皱得象核桃,眼睛挤着,嘴象没牙老太太,一撅一撅的,身上到处是褶子,小手儿小脚儿抽筋似地一动一动。” “英娘,这脐带怎么办?” “要不拿牙咬,你爹以前不是说唾沫是消毒的吗。” “你下得去嘴,你来。” “那也不能总让我这么托着啊,我现在感觉浑身都快使不上劲了。” 吴若兰忽然看见烟了,就说:“对,把刀烧红了,那也是消毒。” “你个小鬼灵精,你要给人家上刑?” 吴若兰一摇头,就站起来,拿过一个黧黑妇人递过来的一把刀,走到屋里火烧得极旺的铁盒子那儿,把刀伸进去,用嘴吹了吹炭火。一会儿,把刀抽出来,刀中间烧得青白青白的,微微带着烟、吴若兰把刀递给那黧黑妇人,向她示范,在脐带当中来上一刀。那黧黑妇人一直愣着,接过刀,看看梁红英,又看看吴若兰。 吴若兰猛的大喝一声:“快!” 那黧黑妇人又看看刀,又伸头看看黑暗中的母亲,再看看吴若兰,又看看跪着的梁红英,脸忽然缩紧了,呻吟了一下,把刀按下去,一阵青烟儿。一股糊味儿。 孩子在梁红英手上,还是那样,但他终于离开母亲了。人哪!真他妈不易。大了,什么都会干,可这时候儿,得有人帮他活下来。 梁红英跪着把两头儿的脐带挽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立刻一脸血印子。她的肩塌下来,弯下腰,瘦瘦的胳膊支在地上,头向下垂着,背上的汗慢慢往下淌,一滴连一滴,慢慢结成了大汗珠,叭嗒叭嗒往地上掉。 “我可活过来了,洗洗吧。” 就在众人往木桶中舀开水的时候,猛听得木屋里一个尖细的、亮亮的、从来没有听过的声音响起来,震得整座拥挤不堪的木屋里嗡嗡的。众人回过身,看见梁红英不知什么时候把婴儿倒提着,用手在拍婴儿的背。那婴儿哭起来,梁红英就把婴儿抱在手上,哈哈大笑:“傻小子,看把你都憋紫了,我怎么就忘了你还没哭呢?别哭,别哭,是我的不是。别怨我,我和你一样,都是头一回呀!哈哈哈……” 第678章 安之若素的吴小刀 经过赶鸭子上架---帮彝人孕妇成功接生完孩子之后,梁红英、吴若兰、吴小刀总算在彝人临时拼凑的山顶上的聚居地暂时安定了下来。 也是从这一天起,梁红英以一个父亲兼属母亲的角色开发吴若兰某些方面的天赋,山里各种各样的药草本来就多,《千金方》上的文字早已被吴若兰背得滚瓜乱熟,一天大部分的时间,梁红英和吴若兰都会背着一个竹篓到周围的山里去采药,可惜梁红英这个半路出家的赤脚医生很快就满足不了如海绵般求知若渴的吴若兰,为了不继续误人子弟,向那些彝人细细打听了一番,这山里还真有一号‘神医’之类的角色,只是事情却有些棘手。 山里的彝人也分平民和贵族,名为大月氐的男人便是彝人贵族里面的头头,可惜在关键时刻大月氐却没站出来保护自己的族人,当大蜀王的僧兵兵临城下之时,大月氐没有作任何的反抗,反而定下了一个屈辱的城下之盟,将某一区域内的彝人平民画地为牢,那些精壮的男彝人和名下的牲口将任其驱使,大月氐甚至给那些僧人提供粮秣和各类药草,至于那些每日在山里如猪狗般在皮鞭下过着暗无天日的彝人,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当然出卖自己人的他也获得了大顺王良弓利箭的馈赠,大月氐统辖下的平民彝人,过得越发悲苦凄惨。听说以前每隔一个月,便有一伙持仗着手中刀剑的彝人到这里来拿走这些女彝人辛苦积攒下来的各种动物的毛皮、晾干的熏肉等物,现在更是缩短到半个月,蝼蚁一般的她们过得越发惨淡,听说以前《千金方》的真正主人,正是被大月氐手底下的人看中后,强行带走的。 梁红英三人到这彝人山顶小寨之后的半个月,这日,正当梁红英和吴若兰在山野中采药之时,一个芝麻点的小黑点由远及近而来,来人跑拢之时,早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他是这些日子和吴小刀玩得较好的彝人小孩二黑子,这些日子从梁红英这里也学会了几句汉话,能和梁红英三人作简单的交流。 “英娘,小刀...小刀...”二黑子所学的汉语实在有限,只见他面红耳赤,抓耳挠腮的像一只猴子在那里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偏偏又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表达,在关键的时候,他灵机一动,从旁边抓起一根枯枝,在地上画了一大一小两个火柴人,并作了一个牵手的姿势。 梁红英已经预感到了不妙,来不及细细询问二黑,撂下自己和若兰这半日所得的竹篓中的珍贵药草,一左一右牵起若兰和二黑子的手就往彝人的部落狂奔而去。 等她们三人到了近前,周围的一切让她们吓了一跳,眼泪更是像豆子般扑簌而下:有些浑身上下布满伤痕的彝妇人们坐在地上抱着唯一的一件残破不堪的羊皮褥子涕泗横流,哭天抢地,她们的天似乎在那一刻又塌了;有些小木屋早已被一场大火付之一炬,三三两两失魂落魄、泪早已流尽、脸上布满黑灰痕的妇人们在尤带着火星烟尘的白灰里面拨捻着是否还有可用的陶罐铁器之类的生活用具;原本彝人中心用篱笆圈出来的喂养山鸡、猪、羊的空地,现在除了倒在地上的被破坏得面目全非的栅栏,里面再也没有任何活着的生物。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所有的人似乎瞬间掉入了生活的深渊。 梁红英清点了一下部落里剩余的人数,除了吴小刀,平时黑里俏,长相不算难看的几个彝人姑娘也被突然酿成这一出惨剧的外来闯入者带走了。 “英娘,我让三黑...追上去了...应该很快就会有那些人的踪迹。”小二黑子成竹在胸的说道。 三黑是小二黑养的一条猎犬,从小被小二黑训练得不但能抓山跳,更能敢和黑瞎子对怼,梁红英听小二黑这么一说,内心稍定,当务之急是帮助周围的这些人治伤和再次恢复她们生活下去的信心。听小二黑说这次闯入这里荷枪舞刀的恶人不下二十多个,梁红英这么贸然跟上去,无疑于送羊入虎口,而且吴小刀是被某个小妞看上后带走的,听说那小妞还是这二十多个人的头头,梁红英料想被人抢亲的吴小刀这一时半会也出不了多大篓子,在没有想到万全之策前,也只能由他去了。 三黑在傍晚时分回到了聚居地,周围的人心也渐渐稳定下来,趁着夜色,梁红英和小二黑在三黑的带领下很快赶到了吴小刀被看押的那处城堡,只见城牒上刀剑如林,灯火辉煌,却偏偏诡异的到处挂着红灯笼,似乎大喜临近,城堡内更是人声喧哗,酒肆鼎沸,这让原本在外窥探的梁红英越发的迷惑了,难道吴小刀这小犊子和自己当初一样,真的要做某人的压寨小郎君了? 接着的数日,梁红英在附近的山上瞧见一些车马喧阗的宾客陆陆续续披红挂彩而来,这些人完完全全一副势在必得的骄横模样,让梁红英更好奇的是,迎亲的队伍里面更是夹杂着一批打扮不俗、却显得不伦不类的和尚,这些人簇拥着一顶豪华的八人抬的大轿迤逦而来,至于坐在里面的那位妄想洞房花烛夜的秃驴,却至始至终没有露过真面。 梁红英很快也弄清楚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这些人是为了大月氐的女儿小月娥而来,听说小月娥年芳及笄,长得品貌端方,却好舞刀弄箭,一身轻功更是了得,便得了一个‘飞仙虎’的绰号,大月氐年底之前原本是想和附近的州府大人们结成儿女亲家,哪知这事被小月娥知晓后,当时把月氐堡闹得鸡犬不宁,大月氐就这么个千金,平时娇宠惯了,倘若真帮她选错了未来女婿,岂不令自己和女儿抱憾终身?后来大顺王不费一兵一卒便让原本这片土地上作威作福的州府大人们落荒而逃,这让大月氐也看清了这些人的嘴脸,庆幸自己当初还好没有一意孤行酿成大错。大月氐知道形势比人强,这些日子在彝人中的形象早已一落千丈,为了挽回自己的不良形象,万般无奈下准备抛出女儿来救场,于是大月氐和小月娥彼此衡量让步再三,弄出了这么一个广发英雄帖,能者夺亲的名堂。只是前不久还是比武夺亲,哪知这几日却偏偏弄出了文斗的花样,让原本信心填壑的参赛者大跌眼镜,一时间文人智者成为了新贵,呈现出洛阳纸贵,千金易得一将难求的众生相。 梁红英自然也猜出了小月娥临时变将换阵里面的猫腻,这事恰恰发生在吴小刀被强行带入了月氐堡之后,似乎我们这位还没断奶的吴家小公子,真的被某人看上了,以他那羸弱的小身板,怎么在如狼似虎的熊罴大汉中脱颖而出,只是他那小脑袋,真的能破解月氐堡设下的一道道难题吗?好像除此之外没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梁红英正千方百计的想怎么混进月氐堡,而被困于月氐堡的吴小刀,似乎早已将逃生这一念头忘到脑后了。只不过夜阑人静的时候,吴小刀对当日掳上山仍然心有余悸。 原来那日在彝人聚居地,他正和一帮彝人小孩在地上玩‘过五关,斩六将’,其实游戏规则很简单,就是在前方挖几个大小不一,远近不同的小坑,将手中的圆石依次抛投到小坑里面,谁能一次中的,自然便进入了下一轮,就在他将要投最后一个小坑,将小黑子淘汰出局,成为最后的冠军时,一个比他们大上许多,穿着华丽,梳着两个漂亮麻花辫的娇俏女子冷不防突然出现了,只不过她的身边跟着一群鲜衣怒马,神情不善的跟班,让胆小一些的孩子转身就往家跑,吴小刀神色淡定的瞧了这些人一眼,低头忘我般全神贯注的继续准备最后的一击。 “小子,你敢不敢和我打赌?” 吴小刀当时就懵了,料想哪里跑出来的野丫头,居然口出狂言,来败小爷的雅兴,心里无名的冒出一股邪火,他当时就颇有信心的应战道:“赌就赌,难道我还怕你不成?” “输了可不许赖,输的那一方必须得答应赢的一方一个条件。” “条件现在就谈好,免得到时候彼此双方办不到而推诿抵赖。”吴小刀表现出天生的一种商人的狡黠。 “其实也很简单,我输了,等你长大了我给你当老婆;你输了,现在就和我回去,等你长大了,我们再成亲,你当我的小郎君。” “这不一回事吗?再怎么好像也是我吃亏。” 女子当时气得脸都红了,这么多年,外人巴结她,她都没正眼瞧过对方一眼,这个小家伙让自己碰了这么大的一个钉子,她反而在心里生出一种不将对方臣服,誓不罢休的奇妙情绪。 “想不到男子汉小丈夫,像一个女人一样婆婆妈妈的,你到底敢不敢应战?” 吴小刀哪里受得了对方这样一阵数落,加上心里那股执拗劲也被对方激发出来了,用双手插着小腰说道:“赌就赌,胡怕胡?” “虎怕虎?”冷不防听到吴小刀从吴永麟那里减来的‘英格力士’,小月娥想起自己的‘飞仙虎’的绰号,差点没忍着笑出来,觉得眼前的吴小刀是越看越有趣。 第一个投石的是吴小刀,从爹娘那里早已获得真传的他在这个小儿科的玩意上几乎是所向披靡,鲜有对手,只是他手中的圆石才出手,冷不防斜里同样射出一颗劲石,原本抛投向小洞的圆石在空中发出一阵脆响之后,偏离了方向,落地的时候离目标差了快一丈。 “你使诈。”吴小刀气得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如果对方不是女的,早一拳轰过去了。 “你又没说你的对手不能中途截击你抛投出的石子?”小月娥娇笑一声,让吃了憋的吴小刀脸色越发的难看,“正所谓兵不厌诈,别怪姐姐没提醒你,想赢我,你得拿出点真本事出来。” 小月娥话没说完,手中蓄势待发的一颗圆石应声而出,同样吴小刀手中的一刻小顽石应激而出,一旁的小月娥暗暗叫了一声好,可惜吴小刀毕竟只是一个小孩子,和小月娥出手的力道相去甚远,吴小刀手中的顽石虽然击中了小月娥射出去的那颗圆石,只是咚的一声被弹开了,小月娥飞出去的圆石丝毫没受到一点影响,最后稳稳当当的落入了小洞内,这场赌局谁输谁赢,已见分晓。 “小郎君,正所谓愿赌服输,你不会不认账吧?” “我...我跟你走...” “放心,我亏待不了你。如果你帮我打发了那帮讨厌的人,我立马放你回来。” “真的?” 让吴小刀和那帮没让自己看上眼的人文斗,是古灵精怪的小月娥临时想到的,倘若吴小刀真能替自己打发了那帮满脸横肉、唾沫横飞的癞蛤蟆,那自己岂不是更加得偿所愿?至于最后嫁不嫁个这个比自己小上不下一轮的小不点,还不是自己最终说了算,如果万一这有志不在年高的吴小刀真能‘过五关,斩六将’,这件事本身比任何事情都来得有趣,她很想瞧瞧那些人被这个并不讨厌的家伙落败时的囧样。就这样,少不更事的吴小刀又被人心甘情愿的拐跑了。 似乎为了有意考验一番吴小刀的胆量,小月娥故意牵着吴小刀专门走一些刀劈斧斫般的乱石陡坡,吴小刀很快跟着小月娥奔进一座大山,只见那山树木青葱,岩石陡峭。小月娥穿入树林,蹿岩跃行,如履平地。吴小刀壮着胆子只在边缘处觑了一眼,立马吓得心胆俱碎:惟恐失脚从岩石上跌下来,必至粉身碎骨! 前面的小月娥回头轻笑了一阵,露出一抹玩味的眼神,吴小刀根本不理会对方的讥诮,暗暗作了打算,等会看准前面一株大点儿的树,即张开两手,准备那树挨身擦过的时候,拚命一把将树抱住!无奈心里虽这么打算,刚一转眼,那树已飞也似的过去了!有几次不曾抱着,也就知道是抱不住的了! 上到半山之中,就见有许多参天古木,拥抱着一所石砌的庙。远望那庙的气派,倒是不小!石墙上藤萝曼衍,看不出屋檐墙角;估量那庙的年代,必已久远。吴小刀到了此时,也无心玩景!小月娥离庙不远,才放松了脚步。吴小刀自然也不由己的跟着松了。 “你以后就住在这庙里了,在这之前,不得离开这里半步,你的三餐,自然有人送到这里。” 吴小刀站在半山上往山的另外一面望去,只见视野下方一间巍峨耸立的土木堡矗立其间,房屋鳞次栉比,芝麻般的小点在里面间次蠕动,没等吴小刀回过神来,一道倩影如惊鸿般疾掠而下,很快在眼前缩成了一个小点,吴小刀很想朝周围吼一嗓子,冷不防瞥见呼呼风中几道锐利的、不怀好意的眼神,他硬着头皮,打着冷颤钻入了那间庙。只见庙中殿宇,甚是荒凉破败,四下积土成山,好像是无人住的!吴小刀穿过几重房屋,到一所小小的房间。那房间却打扫得精洁,虽没甚富丽的陈设,然床下的被帐衾枕,全是绫锦,非富贵人家眷属,断不能有这种铺盖,靠近了,上面还有一股淡淡的香气,似乎这里是小月娥平时临时下住的香闺! 反正也无处可去,吴小刀就这么安之若素的住了下来,只不过晚上周围鬼哭狼嚎的的怪叫让他时不时头皮一阵发紧。住了几天,吴小刀也渐渐习惯了,胆儿也大了,时不时还拿石头扔山里的那些飞来飞去的秃鹰。 小月娥每天会亲自往山上给吴小刀送三次吃的,每次都是按照吴小刀的要求准备的,而且每次在他吃东西的时候给他讲一些他听不懂的东西,只是吴小刀不得不每次囫囵囵的点头来敷衍她,因为她每次讲完后都会快乐得像一只小鸟般飞下山,食人恩惠千年记,他实在不愿意扫她的兴,他更怕她从此一去不回,那他真的就只能呆在这山上等着周围的那些秃鹰等他饿得动弹不了的时候,眼睁睁的看着那些饥馑的家伙活生生的撕扯下他的那小胳膊小腿,想起这些他就不寒而栗,保持当下这种还不错的现状,其实也不错。 第679章 山中奇遇 , 吴小刀每日除了吃饭、睡觉,百无聊赖的他便是拿地上那些小石子掷向周围那些原本就对他不怀好意的秃鹰,这日,不是睛明天气,他所在的山峰云遮雾隐,莫说山下的人看不出峰头是什么模样,就连他在山庙周围都开始抓瞎起来,日近中午,大雾才有所消散,山庙后原本有一块大石头,尖角朝天,竖起来有三丈多高、五丈多阔,立在峰头上,和一座屏风相似。‘喳喳喳’,人的视觉不起作用的时候,听觉会变得无比敏锐,竖起耳朵倾听的吴小刀刚开始还以为是那些坏秃鹰又来了,他随手拾起脚边一块小石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试探性的扔了出去,除了砰的一声脆响,而后石头在山涧里的回响,那阵‘喳喳喳’声依然不绝于耳。 为了弄清事情的真相,吴小刀壮着胆子从破庙内拾起一根木棒,蹑手蹑脚的朝大石头慢慢靠过去,影影绰绰中,看见两道黑乎乎的影子,隔近了,只见石下立着两只大鹰,都把翅膀亮开来,在那块大石上摩擦,一边翅膀,足有五尺多长。 见吴小刀上来,两只大鹰也不畏惧,仍不住的摩擦。吴小刀觉得很希奇,就立住脚看,鹰膀磨擦的地方,那麽粗糙的磨石,都被磨得光可鉴人,两鹰越磨越快,听得喳喳声响!原来吴小刀听到的那阵‘喳喳喳’的声音是这两只大鹰在大石上磨翅膀发出的。 磨了好一会,两鹰同时抬翅并举,猛然冲天飞去。吴小刀倒吃了一吓。忙抬头看两鹰飞向甚麽地方去了。原来它们并不曾飞开,在半空中,打了两个盘旋。忽将双翅一敛,身体收缩得紧紧的,头朝下,尾朝上,比流星还快,向山头直射下来。才一着地,两翅一展,又到了半空。 吴小刀的眼快,已看见两鹰的四只铁钩一般的爪内,抓了四块斗大的石头。抓至半空,用嘴在石上连啄几下,啄声然,如石匠用钢钻打石。那石头禁不起几啄,石肩纷纷如雨向山头落下。接着两只鹰,一翻一覆的,各张开两片翅膀对搏,惊险无比。 两鹰正搏的得劲,吴小刀也正看得出神,猛听得大石屏风背後,划然长啸一声,两鹰顿时振翅而下,并排立在大石的尖角上,神情极为肃穆。 吴小刀听得那长啸的声音,不觉惊疑道:“这月氐峰,我都上来三天了,前山后山我都转了个遍,一直都没发觉其它人可能存在的痕迹,难道这里本身其它人的栖身之所,而被小月娥鸠占鹊巢?” 吴小刀正打算爬上石尖去一探究竟。猛抬头,见一须发飘逸的老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巍然立在石尖上面,支开两条臂膊。两鹰一边一只,分立在两条臂膊上。争着向老叟显出亲近的样子。吴小刀一见老者那种丰神道貌,不由得心坎中发出极钦敬的意思来。就在那石屏风下,也不管对方答应不答应,直接跪下来哀求道:“爷爷,你可算来了,你能不能让你这两只大鹰将我从这山上驮下去?” 说罢,捣蒜一般的叩头。 老者见了,发笑一声,响澈云霄。吴小刀的耳鼓,都被笑声震得呜呜的叫、老叟笑毕,问道:“你这小孩,跪在这里干甚麽?谁带你上来,你就该让她送你下山。” 吴小刀暗想,这老者看来和那小月娥是窜通一气,既然她能在山间疾走如风,如履平地,那她一身的本领多半是这个老者所教,索性这几日无事,不如求他收自己为徒,自己学到了本领,还愁从这地方下不去? 心下凛然的吴小刀突然转了口吻:“求老师父,传弟子的道!” 老者道:“这山中哪里有稻,你要求稻,得向田中去!” 吴小刀道:“弟子要求的,是道德之道,不是稻粱之稻,老师父千万可怜弟子,弟子被困在这里快大半年了,整天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如果不是机缘之下碰到师傅,我跳崖的心思都有了。” 老者似笑非笑的盯了吴小刀一眼,点头笑道:“原来你这小小的孩子,也知学道。只是道有千端,你想学的是甚麽道?” 吴小刀道:“弟子未曾入门,但知要学道。不知要学甚麽道,听凭师父指教,弟子都愿学!” 老者道:“可以,我传你的道。不过你得拜师!” 吴小刀内心一阵窃喜,笑道:“自应拜师,弟子就在此叩拜了。”说时,又叩头下去。 老者连连扬手止住道:“拜师不是这般拜法!” 吴小刀忙停住,问道:“应当怎生拜法,仍得求师父指教。” 老者道:“你拜着须记着数,应叩二百个头,叩完了,我才收你作徒弟,传你的道!” 吴小刀道:“遵师父的命!” 他心一横,就一个一个头规规矩矩的叩下去,心里记着数,叩了大半日,已叩到一百九十八个头了。心想有两个头,随便叩两下就完了。 吴小刀心里才是这们一想,老者又连连故意似的扬手说道:“不行,不行!像你这麽不诚心的叩头,可去拜那泥塑木雕的菩萨,拜我是不能作数的!你要学道,得重新拜过!” 吴小刀此时心里憋着一股怒气,却敢怒不敢言,刚刚两膝下的石子把他折磨得浑身酸痛,要想继续叩完这二百个头,似乎有些不太可能了,势成骑虎的他稍稍收敛住心神,打点一片至诚心,一二三四五的数着叩拜,只是刚数到十,猛一抬头,老者和两只鹰已不见了。接下来吴小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爬上石尖,四处一望,全不见一些踪影,就在他神情沮丧的趴在尖石上发呆时,一个悦耳而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了起来:“爬那么高干嘛?真的想从上面跳下去,这几日何必将我送上山的珍馐美味吃得一干二净?” 吴小刀一转身,背后站着手提食盒的对她笑脸相迎的小月娥,吴小刀想起刚刚被老者无端的戏弄了一次,窝着满腹的怨怼抵了对方一句:“你管我,小爷在上面吹吹风,凉快凉快。” “你凉快凉快可以,可千万别想不开,你从这里跳了下去,和你一起来的那几个彝人女子也会立马到地狱里去陪你。” “你敢?” “你好好活着,我可不敢,你如果坏了本小姐的好事,你看我敢不敢?” 吴小刀吃了瘪,心情坏到了极点,哪知那块尖石爬上去容易,下来对短胳膊短腿的他来说似乎有些难度,他极其丑陋得像一只乌龟一样趴在倾斜的石壁上慢慢的往下挪,手上更是漫无目的摸索着周围可以抓取的突出来的石块,他试着伸出腿往下探了探,只是感觉两脚悬空,再也没有可以用来支撑住身体的踩踏之物,回头看着离地依然不下两丈多高的距离,吴小刀这才发现刚刚和小月娥斗嘴的时候选择了另外一处下尖石的死路,身体早已被吓出了一阵冷汗。 “嘻嘻,你现在是上天无门,下地无路,现在求求小姐姐我,我心情一好,说不定可以对你网开一面。” “我摔死也不用你来救。” “我看你能嘴硬多久,吃的就放在这里,你爱在上面呆多久就呆多久,本小姐还懒得管了,不过你最好记得我刚刚给你说过的话,你的生死可连着一船人。还有,三天后文斗就要正式开始了,我给你说的那些题目你最好想到了解决的办法,要不然结果你是知道的。”小月娥作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吴小刀不服气的刚一扭过头,身后传来一阵令他毛骨悚然的声音,当下唯一可能让他脱离困境的人就这么再次不告而别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臂酸麻实在坚持不住的吴小刀最后身不由己的放掉了手中的那两救命的石块,下坠的他心情紧张到了极点,口中喃喃的念叨:完了,完了,这辈子想离开这破地方,看来是永远没有可能了,原来还有两条好腿,这下摔成残废了,那小妞理你才怪。 胡思乱想的吴小刀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电光火石间,一道身影疾掠而下,周围的白气如被刀劈开了一道缝隙似的,不早不晚,就在吴小刀落地的一瞬间,黑影将它稳稳的接住了。 吴小刀一伸手,感觉自己碰到了一个毛绒绒的东西,它刚一睁眼,才发现这东西是它前不久才打过照面的那两只大鹰中的一只,而另外一只,则站在小月娥送来的那只食盒旁边,好奇的在那里转来转去,只是那老者却再也没有现过身,大难不死的吴小刀感觉这一切似乎在梦里一般,等从大鹰背后滑下来,真真切切的踩着地面,他才发现这一切是真实的,吴小刀欣喜若狂得连喊了数声,然后猛的扎入刚刚救了他性命的那只大鹰的怀里,小手在油光可鉴的大鹰脖子上反复摩挲着,大鹰歪着脑袋露出一副很享受的神情,显得这一人一鸟亲密无间,似乎是一对交往了很多年的好朋友。 ‘咕咕咕’,吴小刀这才发觉自己肚子饿了,冲过去将食盒从另外一只无计可施的大鹰旁边夺了过来,打开食盒的那一刻,除了一碗米饭,几样精致的小菜,还有他平时颇为唾弃的一碗腊肉,哪知那两只大鹰想通灵了一般,都插翅飞了起来,在吴小刀的上方打了两个盘旋,像是很高兴的样子,望着吴小刀唧唧的叫。 吴小刀心想:以你们这两个家伙的食量,这碗腊肉估计都不够你们塞牙缝的,只是你们刚刚对我有救命之恩,这碗腊肉就当我孝敬你们的吧,可千万别嫌少。 吴小刀用手抓了十多片腊肉向空中撒去,两鹰真是练就了的本领,迎着肉片,嘴衔爪接,迅速异常,一片也不曾掉下地来。那需片刻工夫,即将吴小刀手中的那碗腊肉,吃得皮肉无存,而后快乐的在吴小刀周围打着旋,之后并排立定在那块尖石上,如两位哨兵一样看着吴小刀狼吞虎咽的进食。吴小刀这一顿饭吃得格外开心,格外香,往常那些惹人烦的秃鹰再也没来打扰。 接下来的这几日,两只大鹰像商量好了似的,准会在吴小刀的饭点出现,看着吴小刀将腊肉消灭得一干二净,小月娥也显得极为高兴,毕竟只有那东西是她亲手烹制出来的,看见对方越来越识货,越来越上道,她心里简直像吃了蜜糖一般甜,只是她哪里知道享用这东西的是另有其人。 小月娥几乎每日在吴小刀耳边打听对方是否想出了破解难题的答案,吴小刀为了能顺利离开此地,不得不高深莫测的拿一些话来敷衍一下对方,毕竟‘英格力士’能听懂的,周围十里之地除了他的姐姐吴若兰,好像就没有第三者了,将信将疑的小月娥也拿吴小刀没辙。 三日后,吴小刀就这么心惊肉跳的被小月娥带下了山,只是相比较当初上山时的心情,吴小刀此刻轻松了不少,他隐隐觉得自己那两位朋友似乎正盘旋在附近,一旦自己有什么不测,它们定会猛然出手相救。 回头看着这几日寄住的山上的那间破庙,吴小刀竟然显得有些许不舍,小月娥和那老者到底是什么关系?几次话到嘴边,他又咽了下去。似乎有意戏弄自己的这位老者在刻意避开着小月娥,只是其中的一只大鹰却真真切切救了自己,正所谓没有无缘无故的爱,素不相识的一只大鹰很偶然的救了自己,似乎也是受那位老者指派的,不管对方有什么目的,自己这几日和两只大鹰的交情结的不浅,也不管对方最终有没有认下自己这个弟子,吴小刀心里其实已经将对方当成自己的师傅了,倘若爹吴永麟,娘月灵儿同意,和这一人两鹰云游在这神仙般的山麓,也尤未不可。 投桃报李,这两只鹰这几日同样没有忘记往山上给吴小刀带点吃的,这里面有腊鹿腿、腊麂子、腊猪肠肚,似乎这两个家伙至此爱上了这种特殊的美味,只不过它们非吴小刀抛投出去的不食,这一人两鹰之间的感情已非同一般。 看着两个小点渐渐消失在视野中,两个黑乎乎的影子不停的用身体蹭着一旁的老者。 “你们这两个养不熟的鬼东西,几盘腊肉就把你们收买了,算我眼瞎,白养了你们这么多年。”老者矗立在尖石上,思付良久,最后捋须猛然下了决定,“算了,这小子既然和我有师徒之缘,我不出手,还不得被你们这两个鬼东西烦死。走吧,我们下山,助他一助也无妨。” 两鹰有灵性的振翅而起,在山谷间发出某种兴奋的鸣叫,一道身影轻盈的坠下,在一只大鹰的身上一点,身形又跃出数尺,渐渐追上那两个黑点之后,后面的两鹰一人的去势才渐渐缓了下来,和前面的两人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第680章 选夫 , 今日的月氐堡四处披红挂彩,宾客盈门,四围土木堆叠起来的城牒上守卫林立,披坚执锐,氛围肃杀,和堡里面喜气洋洋的气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月氐堡建在一座易守难攻的孤峰之上,整体虽不甚高峻,然周围丘壑极多,玲珑秀逸,听说昔日大顺王的僧兵在侧峰架起几座投石机,随便轰了几下月氐堡,便吓得大月氐俯首称臣,在大月氐的女儿小月娥选夫的这重要日子,那些让城牒上的守卫胆战心惊的投石机又出现在对方射程可及的视野之内,揎拳捋袖的僧人们在投石机的周围忙得热火朝天,不停的往连接着机弩的巨大勺子中滚动着巨大的石块,带有巨大弹力的牛皮绳被压成了崩弓之势,让土木堡的守卫秫秫心惊,几欲奔走。 “高僧,这是何意?” 大月氐此刻正和一个身着红锦袈裟的冷面僧人并排站立在月氐堡这似乎危若累卵的城牒上,强作镇定的发出质问,冷面僧人对于远处剑拔弩张的危势微微一笑,不置可否的回了一句:“堡主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大月氐怎么会不明白对方武力威慑,近乎逼婚的丑恶行径,他刚想发作,只是一旁的随从上来耳语了几句,顿时让他脸色大变,借机对着冷面僧人抱拳作了一个欠揖,甩下一句‘有家事亟待处理’,便丢下对方匆匆离去。 吴小刀跟着小月娥刚刚迈进那间和山顶上看起来显得极为不同的土木堡时,还是被它独特的风格所吸引,这些房子的四壁都是用一块一块严丝合缝的大石堆叠而成,就连房顶,都是用的整块完好的大石雕琢覆盖上去,房子里的正梁,依然用的是卯榫相合的大木料,两木相嵌,凸出的叫榫,俗称榫头;凹进的叫卯,俗称为窍。光将这些适合作骨架的珍贵樟木大料运上山,不知耗尽了多少人力物力,那些整块构筑房屋的大石上,更是不知留下了多少能工巧匠的血汗。木梁上一行‘上有鲁班,下有长班,紫薇照命,石殿封官’的小字便是对这些匠人最好的褒奖,石木内外结合的土木堡呈现出一种另类的雕梁画栋的美感,让人忍不住顿足留步,节节称赞不已。 一阵凄厉的哀嚎打破了原本的静谧祥和,小月娥三步并作两步走,亟亟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快步而去,吴小刀的小手被她紧紧拽在手心,身子不由自主的被牵绊而行,刚刚踏进一处牌楼的内院,只见一个光着腚的男人被打得皮开肉绽,骨血模糊,让人心头忍不住一阵恶寒,而原本趴在那条长凳上的受刑者,瞥见小月娥闯了进来,叫得越发凄恻洪亮,令人听了揪心不已。 “爹,这是为了啥?为啥下这么重的狠手?” “你自己问他。” 手持皮鞭的大月氐看见女儿进来后,又狠狠的往长凳上的那人狠狠的抽了三下,也许那人看见小月娥的那一刻,以为遇到了救星,心口的那股气一下子泄尽,大月氐这三下下手又其重,等小月娥俯身去摸此人的鼻息时,已经变得微弱无比,吓得她连退数步。等旁边的随从见机往不知死活的对方头上遽然淋了一瓢冷水,他的身体才像一条刚刚过完隆冬的蝮蛇开始慢慢蠕动起来。 “二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姐姐,祭台上的腊鹿腿真的不是我偷吃的。” 小月娥和被大月氐打得奄奄一息的小月娥的二弟还在那里据理力争,一旁的吴小刀心里已然知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下山头一天的黄昏,两只大鹰便用钢爪送上来一只奇大的腊鹿腿,至于那只腊鹿腿,早已进到两只大鹰的肚子里面去了,想不到在此处却让某人做了替罪的羔羊。 “即使那腊鹿腿不是你偷吃的,昨夜原本该你守夜,丢了鹿腿,也犯了玩忽职守之罪,你说你这顿鞭子挨得冤枉不冤枉?” 小月娥姐弟二人顿时为之结舌,满屋子的人更是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偏偏就在此时,正在气头上的大月氐猛然看见角落里一个小孩子正在掩面偷笑,气急的大月氐随手扬起手中的长鞭迎面朝猝不及防的幸灾乐祸的吴小刀脸上挥了过去。 小月娥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事情来得太过突然,想出言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长鞭带着破空之声倏忽而至,大月氐这一手神鞭的火候早已练就得出神入化,鞭梢末端的力道早已能将齐臂粗的一根杉树横腰截断,眼见吴小刀即将非死即伤,小月娥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空气中传来一阵裂帛似的怪响,原本那熟悉的鞭音却被吸走了一般,杳然无踪迹,等小月娥不知所措的睁开那双暗带泪珠的杏目时,却看见吴小刀对她作了一个鬼脸,喜极而泣的小月娥根本不在乎周围异样的眼神,一把将吴小刀紧紧的搂在了怀中,享受着劫后重逢的欢乐。 鞭子断得太过离奇,就连大月氐都没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要知道这把长鞭他长年累月用桐油泡制,早已柔如蚕丝,韧如钢筋铁骨,此时痛失所爱,胸壑早已无名火起,刚想发怒。那个红衣和尚却在这个当口缓缓走了进来,他淡淡的乜斜了不远处香怀绕身的吴小刀,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脸,便朝旁边肝火未消的大月氐劝解道:“为了一根腊鹿腿,月氐族长何必发这么大的脾气,我改日让底下人送三百只鹿腿上来,算是你我结亲的见面礼,至于今日的比试,还得多多仰仗阁下了。” “儿女大事,岂能如此仓促行事,高僧里面请,我们找个僻静点的地方详谈。” 两人一前一后刚离开,周围顿时乱做一团,仆从们慌忙的将那位‘哎呦哎呦’遭受了皮肉惩戒的小少爷搀扶到室内清洗上药,室内传来一阵比刚刚还要高昂数倍的凄惨杀猪似的嚎叫,让人听了悚然冷栗。 “这里有套新衣服,赶快换上。” 看着平时这位被宠溺惯了的小姐亲自为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孩子更衣换鞋,女仆们彼此用异样的眼神对望,心里对吴小刀的来历更是大感好奇。简单洗了一把脸,穿上青衣小帽的吴小刀瞬间像换了个人,提眉俊眼,潇逸初露,让迥容出尘,红鸾星动的小月娥心头突突猛跳。 等吴小刀,小月娥这对珠联璧合,佳偶天成,偏偏差着不少年纪的两人出现在人声鼎沸的大厅里时,人人侧目而视,里面有惊疑,有不屑,更多的是嫉妒。就连前不久才有过一面之缘的红衣僧人和大月氐都眼露精光,似乎对两人之间的关系大感兴趣。 两人的出现虽然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只不过很快众人的眼光再次聚集到大堂正中间的一张圆桌上,上面陈列着一个金光闪闪的黄金托盘,金盘上放着一颗只有成人拇指般大小的华光异彩的明珠,远远望去,隐隐约约看见这颗珠子的正上方和侧面分别有一个针尖般大小的孔洞,明珠的旁边,是一根恰好能从孔洞中穿过的红色丝线。 “今天的第一道难题便是,谁能将这根红色丝线从这颗九曲明珠内穿过去,便能过关。”一个俊仆看见身着红绸衣的小月娥坐在主宫位后,不失时机的推出了让众人眼前一亮的第一道难题。 “这有何难,让我来试试。”一个束髻戴冠,身着灰袍,脚踏快靴的道人出现在众人面前,神情倨傲,并不怀好意的盯了一眼不远处行单只影的吴小刀一眼,此人正是色字当头,龙虎观正式登上第一把交椅的唐炏唐大少,他的出现,让原本心情颇嘉,只是抱着看热闹心情的吴小刀变得心有戚戚,五味沉杂,这一场比试倘若败下阵来,失去靠山的自己很有可能被接下仇他重新抓进龙虎观,被当成诱饵,将前不久逃离的英娘,姐姐吴若兰再次身陷囹圄。 唐炏变戏法般的从怀中取出一种黄色的药粉,将那根红色绳子在药粉上一裹,说来也怪,当那根布满黄粉的细绳入水一侵,周围冒起一阵青烟,等红绳从水中提起,周身布满了一种奇怪的铅色鳞片。唐炏立马从明珠正上方的孔洞中将小蛇一般的红绳顺了进去,随即从怀中掏出一个黑沉沉的罗盘,在明珠旁边的小洞上念咒做法,并将罗盘在洞口推来推去,只不过这却耗费了唐炏大量的精力,众目睽睽之下,唐炏额头上的汗珠早已细密如帘,大约半个多时辰后,等着看笑话的众人心头猛然一惊,原本从明珠上方孔洞而入的红绳头似有生命般直接冲向了那个黑沉沉的罗盘,跟着唐炏来的那些道人发出兴奋的喊叫,悄悄抹了一把冷汗的唐炏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神色。 唐炏捷足先登过了第一道难关后,周围的人彼此跃跃欲试,只不过能过第一道难关的人却寥寥无几,这里面以红衣僧人的手法最为奇特,他先是往明珠里面灌了一些油,而后将红线放入一个黑匣子,接着在黑匣子的底端在灯油上一烤,只听嘭的一声响后,红线从明珠侧面的小孔而入,从顶端飞射而出,让周围的人啧啧称奇不矣。 此刻在梨木椅上如坐针毡的小月娥回头一望,原本熟悉的那张椅子上空荡荡的,吴小刀不知所踪,她刚心急如焚的从椅子上弹射而起,鬼头鬼脑的吴小刀却抱着一个陶罐急急火火的现身了。 吴小刀刚抱着陶罐走近圆桌,一阵如雷般的呵斥猛然在众人耳边炸响:“哪里来的捣乱的野孩子,还不给我轰下去。” 吴小刀此时头上的帽子歪戴着,浑身上下布满了黑泥,原本一件崭新的青衣,更是变得皱皱巴巴,布满了裂纹,和先前的打扮判若两人,一时让大月氐没认出来。 “请问族长,当初的规则是不是只要能站着这里的人都有参与一试的机会?” 大月氐一时被究诘得哑口无言,只得瞪大双眼和众人一起看吴小刀接下来的表演。 吴小刀从陶罐中掏出一个蜂巢,往圆盘上挤了几滴晶莹清香的蜂蜜,接着他将一根细如发丝的马尾鬃系到桌上黑点一般蠕动的活物身上,也不知谁吼了一声:“那是一只蚂蚁。”周围好奇的人群推推搡搡得更加热闹非凡,争着往前伸出头想一看究竟,就连原本脸色难看的大月氐也变得疑窦丛生,熬有兴致的想知道这小子葫芦里卖的啥药。 吴小刀在侧面的小洞处涂抹了一圈刚刚从蜂巢上刚刚挤下来的新鲜蜂蜜,然后将身上系着马尾鬃的蚂蚁放入了明珠正上方的那个孔洞,并不停的往孔洞中吹着热气,在周围不可思议的神情中,吴小刀创造了奇迹,用最短的时间将马尾鬃穿过了九曲明珠,当红线被系到马尾鬃的另一端被扯出来的时候,周围欢声雷动。 “这小子看来还真的有一手,难怪万老道当初想拿他来练剑,我还是小瞧了他。”唐炏内心冒出一股特别的酸气,只不过后面还有几道难关,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红衣僧人似笑非笑的盯着吴小刀,让接受众贺的吴小刀背心一阵发毛,只是等吴小刀转身回望的时候,红衣僧人早已携手惊疑不定的大月氐不知所踪。 小月娥兴奋的牵着吴小刀的小手在原地上蹿下跳,脸上红扑扑的,煞似好看。 “我的表演没让你失望吧?”吴小刀兴奋自豪的说道。 “马马虎虎还过得去,不过你别忘了,后面还有几道难关等着你,你的表现如果没有今日这般精彩,看我后面怎么收拾你。”小月娥心头小鹿乱撞的睨了吴小刀一眼,也不知怎么回事,她现在是越看吴小刀,越觉得对方顺眼,对方的倨傲与狡黠,统统在她眼中成为了优点。 “看来这小子是个可造之材,也不知道前几日的戏耍之事他有没有往心里去,这下老夫不得不丢下这张老脸,来求他做自己的徒弟了。”一路跟随保护吴小刀安全的老道,正乔装打扮后混杂在人群中兴致烈烈的觑着这一切。大月氐挥向吴小刀的那记长鞭在半途断裂正是他暗中出手所致,经此一役,他对吴小刀这个将错就错的徒弟越来越感兴趣,更是一副志在必得的笑吟吟模样。 第681章 小事一桩 , 第二日,所有人被带入了一处毗邻河道的伐木场,目力所及处,一根根被刀斧打磨得长短、头尾粗细划一的圆木像小山一样堆砌在那里,弄得过了第一道难关的参赛者一头雾水。 “这场比赛的规则也很简单,各位只需用你们能想到的方法,从你们面前的这十根圆木中分出哪些属于树的根部,哪些属于树冠,规定的时间为一个时辰。”来人说完,从斜里钻出四个壮硕的汉子,将一尊份量不轻的铜鼎滴露放置在一堆堆圆木的中央,这一场硝烟四起的比赛就这么正式拉开了序幕。 众人好奇不已的是,抬完铜鼎的那四个壮硕汉子,很快排成一列毕恭毕敬的站到了原本行单只影,如光杆司令的吴小刀身后,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小月娥似乎对吴小刀这小不点青眼相加,毕竟昨天的比试他另辟蹊径,给众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相比较其它参赛者宣布比赛开始后大刀阔斧的尸解面前的那十根圆木,吴小刀这里此时似乎显得太过冷场,他木愣愣的站在原地盯着眼前那十根圆木,如狗咬刺猬般无从下手。 唐炏这次似乎也是有备而来,其中一个道人在他身旁低语了几句,顿时让他脸上笑开了花,很明显他们已经找到了破解这道难题的办法,只不过整个过程看起来似乎有些费时费力,跟着他来的几个道人,唐炏一声令下之后,从旁边堆放的那一堆工具中,挑选出各自的趁手之器,瘦小的分别在一根根圆木的一头一尾用墨线画上了一圈圈标记,至于接下来的那些力气活,分别交给了那些体阔身壮的,因为他们要用斧子、锯子分别将这一圈一圈大小一致却有水桶般粗细的圆片锯下来,而后通过称重以示甄别,毕竟树根的位置年久之后木质相对紧密,比重自然要大上一截。 那些道人过惯了平时闲豫的舒服日子,这些卖力气的活计把他们累得可不轻,一个个才锯了不到一半的圆木,早已气喘如牛,飞汗如雨,其实这也怪不了他们,今日的天气也是出奇的好,烈日灼空,万里无云,更何况还入了伏,这对所有人简直就是一场不小的考验与折磨了,周围的空气似乎如蒸腾了一般,那些站在树荫里的好事者即使站在原地不动,都能感觉到身上细细的汗珠不停的由身体里往外直冒,对于不远处那些还在炎炎酷暑下苦苦坚持的参赛者,大多数人眼神里面流露出来的好像只剩下同情了。 大月氐也表现出了人性化的一面,为了防止这些人中暑,早已在周围放置了一口口大缸,天气热起来之后,一个个双肩担着竹木桶的俏婢便嬉笑怒骂的开始往里面注满了夹杂生姜、食盐煮沸后的凉水,而后一个个伫立在不远处的树荫里,从怀中抽出忍不住让人浮想联翩,尤带着阵阵体香的汗巾,松了前襟的一颗颗纽扣,如卖弄风情般的在不远处露出一口好看的银牙,笑吟吟的揩着脖颈周围的香汗。对于那一抹抹特别的风情,那些袒胸露乳的汉子们根本提不起一丝的兴趣,一个个如见了救星般一哄而上,奔向那些巨大的水缸,抓起上面的那些竹杯不停的从里面舀水喝,有些没有抢到竹杯的,干脆一头扎了进去,如牛一般开始饮水,不消一会,那些大缸里的水便被卖力气的汉子们消耗一空。 时间不知不觉中已经过了一半,唐炏瞟了不远处似乎依然无计可施的吴小刀和那伙僧人,顿时信心大定,吆喝喝完水的那些道人们立马接着上工,为了加快进度,他也剥去上身的道袍,露出那一身精壮的肌肉,开始热火朝天的加入了锯木大战,只不过这却引起了原本树荫里那团黑云不小的一阵骚动,那些黑里俏的挑水女对着唐炏指指点点,掩面偷笑,让这位‘万花丛中过,半点不留痕’的唐大少更加英姿勃发,得意非凡。 看台上的小月娥此时觑见吴小刀像个没事人一样囫囵囵的吞食着自己好心好意送过来的各种香瓜甜果,对整个比赛似乎视而不见,几次托身旁的一个婢女过来打听,却始终毫无渐进,眼见铜鼎下面接水的注子中聚集的清水越来越多,小月娥急得双耳赤红,坐立不安,此时几乎生吞吴小刀下肚的心思都有了,她已经将唐炏的来路摸得一清二楚,此人可不是什么好鸟,这次来夺亲,肚子里也不知道藏着什么坏水,原本月氐堡和龙虎观是井水不犯河水,这次真的让他得逞,将两家合成一家,周围三山五岳之地也不知道会出多大的乱子,因为一旦得罪了现在这批如日中天,意气骄横,祸害乡里的僧兵,那月氐堡的好日子也就走到尽头了,再看看贼眉鼠眼的那批身穿奇装异服的僧人,如果吴小刀最终想不出破解之道,估计她跳崖的心思都会冒出来。 吴小刀这里没什么动静,那批僧人里面却冒出一个手持铜钉与大锤的家伙,只见他气定神闲的如看病的先生般开始对圆木的头尾部‘望、闻、问、切’,细细观摩思付一阵,突然间眼神里冒出某种恍然大悟的精光,在周围人群一阵匪夷所思的惊疑里,僧人果断的将铜钉捶打入圆木的一端,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他便交出了一份笃定的答卷,等月氐堡的工匠裁定之后,首先被宣告通过了此次比试,这下周围所有的人都傻眼了,经受不了打击,似乎刚从水里捞上来的唐炏差点晕厥过去,只不过在他力气用尽之前,唐炏手底下这些人也顺利以第二名的姿态通过了考验。 事态眼见急如星火,原本像过冬的睡熊般蛰伏的吴小刀总算有了动静,相比较其它人的破解之道,吴小刀由于第一场比赛的惊艳表现,总能得到更多人的关注,在数百双眼睛的注视下,只见原本伫立于他身后的那四个手脚发痒的汉子在吴小刀的指挥下,展现出惊人的爆发力,依次将原本前面数步之隔对方整齐的那十根圆木换了一个堆叠的地方,至此之后,却再无一点动静。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的时候,吴小刀手指一挥,十根圆木轰隆隆如雷鸣般朝下方倾泻而下,原来吴小刀令那四个巨擘大汉将十根圆木堆砌在了溪水边的斜坡处,此刻圆木一一落水,说来也怪,十根圆木统一有一端翘出了水面,犹如巡礼的战舰向坡面上聚集的众人行注目礼。 “堡主,我的答案你们还满意吗?我这可是用的真本事。”吴小刀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很明显带有讥讽大月氐包庇僧人蒙混过关之意。 “这...这...”大月氐此时惊得无话可说,他没料想也不知道从哪个地方钻出来的熊孩子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破坏了他的好事,他却偏偏敢怒不敢言,支支吾吾的不知如何是好。 “我们第三关见。”相比较吴小刀过关后的某种骄横,红衣僧人及他生怕那帮头陀们反而表现的相当淡定,似乎早已预料到了吴小刀的奇谋妙计,依次逶迤离开,全然没将当前这位劲敌放在眼中。 “刚刚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小月娥刚刚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一悲一喜让她激动得吐词不顺,只不过眉目带俏,颜面含春,很明显对于吴小刀过了第二道难关有点小激动。 “小爷可是见过大阵仗的,这点毛毛雨的小问题又怎么能难得住我,我刚刚只不过是在考虑在什么时候用最致命的一击,让这些人彻底难堪,知难而退,可惜这帮人里面还有几个鸟能人,让我一鸣惊人的计划彻底泡汤了。” 听吴小刀在那里吹得越来越玄乎,小月娥全然没放在心上,反而喜滋滋乐在心头,她也不忍心在这节骨眼上去打扰他的雅兴,要不吴小刀临了时撂挑子不干了,她岂不自己断了自己的退路?看着被众人拥簇着离开伐木林地的吴小刀,小月娥如一尊木雕般久久凝视了良久,以至于爹大月氐走近都没有察觉。 “女儿,这是你哪里请来的帮手?你不会真的要嫁这小不点吧?”大月氐狐疑的盯了一眼不为所动的女儿,试探性的问道。 “这计策如果真是他想出来的,嫁他也未尝不可。” “你是说有人暗中帮他?” “我可没这么说,爹你不是在后面还准备了几道难题吗?一试便知,只不过到时候你输了可别赖账。” 大月氐并没作答,反而露出一脸的阴笑,料想好戏还在后头,我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你爹我可是准备了杀手锏的,就连那红衣僧人都不知自己的底牌...... 第682章 比拼爹吗? , 梁红英在月氐堡的外围徘徊了几日后,总算在今天找到了进入月氐堡的方法。天蒙蒙亮的时候,原本伏守在月氐堡周围的山谷中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丝,让连续晴了数日的周围升腾起一股带着凉爽的雾气,数里之外传来牧马人高吭的吆喝声,配合着某种铃铛的叮铃铃,在山谷中绵响不绝,让无计可施,颓靡了数日的梁红英精神为之一振。 很快那些夹杂着小马驹的马队在一阵阵响亮的皮鞭下现出了原形,让梁红英啧啧称奇的是,这些踢踏有声的马队似乎是由一对对的高矮合一的母子马组合而成的,整个马群不多不少,恰好组成了一百对母子,场面蔚为壮观,更是充满了一种异样的温情。七八个背着褡裢、风尘仆仆一脸倦容的赶马人夹杂在其间,可见聚拢这队奇怪的马群费了他们不少的功夫,也许是瞧见月氐堡近在咫尺,这些赶马人一个个脸上略显轻松惬意,有些甚至将马鞭往腰上一插,昂首抬头,提起原本一路上收集不易,用来解渴的宝贵牛皮囊壶中的清水一饮殆尽,也不知是水喝多了,还是马上要见到传说中的月氐堡堡主显得有些许紧张,两三个赶马人急急火火的开始扎入周围的荆棘林中方便方便。 “阿马三呷,阿马三呷。”林外这阵遽然的喊叫让来不及将腰带系好的梁红英悚然一惊,看着一旁被自己用棍子敲晕的黑面彝人还在原地抽搐,梁红英不放心的在对方后脑勺上又补了一棍子,还好这几日和山上那些彝人相处的时候学到了几句简单的彝人话,等她学着对方的语调粗犷的往林外叽里咕噜的回了一句,意思是‘吃坏了肚子,请多给他一点方便的时间’,对方大笑了一阵,便随着马铃声渐渐去得远了,穿戴整齐的梁红英这才鬼鬼祟祟的挎着一个竹篮子从林子中钻了出来,她自认为选了一份最明智的工作---捡马粪来掩人耳目混入马队。 彝人们无论男女背后统一梳着一条油光发亮的大辫子,也许是长年累月在阳光下暴晒过久了的缘故,彝人的皮肤普遍比汉人要黑上不少,梁红英这几日在月氐堡外围蹲守虽然被日头暴晒黑了不少,只是她这种短期晒出来的日光浴和彝人长期古仔似的黑红还是有着明显的区别,为了不至于让自己穿帮,梁红英带着一副从刚刚那个彝人那里抢来的范阳斗笠,一直将头扎着,挎着篮子,不紧不慢的跟着前面那队马群。 “阿马三呷。”没等梁红英反应过来,她感觉自己的右肩被人猛的拍了一记,心头乱跳的她正准备故技重施,只是举着棒子的她盯了对方一眼,再也没有了下手的勇气。 那人头发上满是杂草,露出一口让人生厌的黄暴牙,上嘴皮也不知怎么回事,往外恶心的翻着,涎水顺着缝隙不停的往外流淌着,胸口的位置早濡湿了一大片,和一个一岁左右的婴儿般无异,这让初次见了这副尊容的梁红英忍不住心头一阵翻江倒海,而且对方还是独眼,一副用牛皮做的眼罩斜箍在头上,另一只好眼似乎也没正常到哪里去,眼白几乎占了眼眶的一半,看着对方后脑勺上还在不停的往外冒血,并傻兮兮的望着梁红英一直笑个不停,梁红英这才发觉刚刚将这个傻子敲晕似乎多此一举。 “女人,嘻嘻,老婆,睡觉...” 梁红英顷刻间气得脸都涨红了,刚想发怒,这个似乎有些疯疯癫癫,身体自带八分残疾的傻子早已急急慌慌逃得没影了,等梁红英追上去的时候,只见他早已若无其事的趴在一匹马的马背上沉沉的睡了过去,身体在由马队组成的颠簸洪流正中央的位置上下起伏着,马群边缘处的牧马人此时正忙着将脱单离队的小马驹再次赶回,对这个傻子完全顾不上,更别提躲在马队后面,愿意挎着一个大竹篮,东奔西走拾捡一路上那些新鲜马粪的梁红英了。傻子头上不知什么时候扎上去了一根油腻的带子,至于他头上的血,似乎没有在往外冒了,带子周围结了一层褐色血痂,另外一只所谓的好眼却被油腻带子完全遮住了,仿佛变成了一只无头的苍蝇,让人为趴在马背上睡觉的他暗暗捏了一把冷汗,翩翩这傻子还能在马背上安之如怡,稳如泰山,也不知怎么回事,这种奇妙的经历居然让梁红英泛起一股内疚的感觉,刚刚这个彝人是被自己无意中打傻的吗?还是他本身就是一大傻子? 也许是被竹篮中的新鲜马粪快要熏晕的缘故,梁红英临近月氐堡的时候,一直晕乎乎的,恍惚中只见几个身影从月氐堡里鱼贯而出,分别和马队里的彝人热情的拥抱,至于马背上的傻子和浑身带着一股臭烘烘味道的梁红英,他们只是简单的打了一个招呼,便帮着将这些母子马赶入了月氐堡。 余下的工作对于梁红英来说有些哭笑不得,她和大多数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彝人少女提着一个木桶,拿着一个大刷子,开始给驱赶到溪水边刚刚汲完水的母子马盥洗身子,梁红英身上那股怪味让彝人少女们避而远之,她也落得一个悠然自在,只是跟来的那批彝人,还有那个傻子却再也没现过身。 这一整天把梁红英可累得不轻,等天黑之后,草草往嘴巴里面扒拉了几口粗菜淡饭,浑身像散了架的梁红英,连往鼻子里吸气似乎都成为了一种负担,在偌大的月氐堡一间一间的去寻访有没有吴小刀的踪迹,早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更何况到了晚上,月氐堡的醉汉多如牛毛,为了彝女争风吃醋,大打出手的比比皆是,梁红英自然觉得当下最安全的莫过于跟身边的这些母子待在一起,她抱着一把干草在马厩中找了一处干爽的角落,舒服的躺上去头,片刻的功夫,便呼呼呼的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梁红英被一股迎面扑来的熟悉气味所惊醒,睁开眼的那一刻,还是被吓得不轻,一张马脸正悬在她上方,口中噗噗有声,梁红英的身侧不知什么时候躺下了一匹小马,只见小马慵懒的抬了下头,便对一旁身下似乎鼓胀得像气球一般的母马的**没有了一丝的兴趣。梁红英作为过来人,知道刚刚用鼻沫喷自己的这只母马涨奶了,梁红英温柔的将手抚了上去...... 梁红英此刻正躲在母马身下,马厩外冷不防冒出一个纤细的身影,只见她鬼鬼祟祟的朝周围张望了一圈,没有发觉藏在马身下的梁红英,正当她掏出一把尖利的小刀正准备对马股动手的时候,一声呵斥打断了她的行径。 “月儿,你深更半夜的不睡觉,跑到马厩里干嘛?”来人生得虎目精光,让人不忍逼视,原本持着小刀的纤细人影猛的被人一打断,不慌不忙顺手将手中的小刀扔入了本就黑魆魆的梁红英原先躺着的那堆干草里面,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让暗处瞥见这一切的梁红英对于此人的随机应变称赞不已,来人正是准备给吴小刀额外送点提示的小月娥。 黑影利落的做完这一切,原地如陀螺般转动身形猛的一下朝对方身上扑了过去,口中撒娇似的说道:“爹,我这不是担心这些母马儿吃不饱肚子,喂不饱跟来的这些小马驹儿嘛。” “我的女儿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心善了?” “爹难道忘了当初女儿刚生下来的时候,娘缺奶水,恰好马厩里有一只母马下了马崽子,每次为了先喂饱女儿,都把那只小马崽关在一边饿得长嘶。女儿就这样和小马崽争吃奶吃了不下半年,女儿潜意识里总觉得欠了这些马儿什么,后来听娘和堡里的人说起这件奇事,心里一直怀着愧疚,今天一下子来了这么多昔日的亲人,女儿心里不知道有多快活,半夜听见她们鸣叫,还以为它们饿到肚子了,这刚想给它们喂点干草,便被爹爹撞见了。” 大月氐借着灯笼里的幽暗光芒看见地上正被马厩里的马儿大嚼的干草,似乎真的误会了女儿,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着眼角挂着泪花的女儿扎入怀中,不知所措的他只得伸出手在她背上轻轻摩挲着,以示安慰。 “丑话我可说在前面,明天可是最关键的一天,你也看出来了,第三道考题和这些马儿有关,为了以防有人作弊,我早已吩咐下去了,一旦明日出马厩前检查出这些马儿身上有什么记号,立马会从考题中被剔除出去。” 小月娥立马变得脸红耳臊,还好周围漆黑的夜色很好的掩饰了她的窘相,更是庆幸自己刚刚的小手脚有些多此一举,暗想:看来爹对这一切是早已有了防备,原本想准备提前给吴小刀探探底看来是不可能了,还好吴小刀前两日的两场比赛让她本已刮目相看,他再来一次平中出奇也并非不可能。这么一想,原本绷着脸的小月娥笑靥如花的缠着大月氐的胳膊有说有笑的离开了味道并不好受的马厩,似乎两人将刚刚彼此可能产生的不恙完全抛到了脑后,这事在他们心里更是当没发生过一样。 梁红英这一夜睡得并不太好,心里一直惦记着先前那对父女走之前口中念叨的关于身旁这些马母子的所谓考题,只是那个威严的男人对于所谓的问题只字未提,她脑子再好使也只是瞎想,就像房梁上的卯离不开榫,河里的鱼儿离不开水,阴阳乾坤,缺一不可,更何况周围旋踵而至因为胀痛而发出‘咴咴’求助的母马还不在少数,梁红英很快将这档子接不上头的莫名其妙的话抛到了脑后,忙活了大半夜,浑身上下溅满了腥味的马奶,混合她身上原本就熏染上的马粪怪味,逢人隔老远便能闻到她身上有一股奇特的腥咸臭味。以至于一年到头与牛羊为伍,更洗不了几次澡,浑身上下充斥着刺鼻羊骚味的其他彝人见了她像见了瘟神似的即刻掩鼻而逃,苦笑不已的梁红英却自得其乐,等她将所有的马按照月氐堡一个下人的指示赶到一处早已用木桩围起来的差不多百米见方临时圈起来的马厩中时,周围蜂聚般早已人头攒动,梁红英知道,自己总算可以趁机好好寻寻被绑架进月氐堡的吴小刀的下落了。 哪知才一晃眼,自己千方百计想混入月氐堡的吴小刀却如座上宾般独立一方,消失了快一天的那个傻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和吴小刀浑在了一起,两人如若旁人般的手牵着手,静静的一高一矮靠在一起,神情肃穆,不言不语,似乎在等着一场大考,让周围的人大感好奇,只是看见傻子那副涎面的尊容,某些不怀好意的开始热闹起来,这里面以前两场自作聪明弄得灰头鼠脸的龙虎观的唐炏手底下那些道人闹得最凶,他们到底受谁教唆,明眼人一看便知。 “原来这毛头小子的老子是个傻子,小傻子,领着你的傻子老子回家喝奶去吧。” 吴小刀和他身边的傻子此时微微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如老僧入定了般根本对周围的一切声音充耳不闻,只不过龙虎观的这些人却更来劲了。 “今儿不刮西北风,怎么吹得闷夜壶直响。” 此言一出,周围笑得更欢了,吴小刀突然转过身,眼神清澈如泉的环视了周围一圈笑得前俯后仰人,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冒出一句:“等会你们输给了一个傻子的儿子,才会知道你们连给傻子提夜壶的资格都没有,不信我们走着瞧。” 听见吴小刀这有力的反击,梁红英一脸的激动,原本像一棵木桩站着的傻子伸出一根手指朝她站的方向一指,口中惜字如金的只冒了一个字:“娘。” 梁红英根本不知道自己怎么挪到吴小刀和傻子身旁的,周围的嘲笑她完全听不见了,她有一种特别的预感,她好像认识这傻子,只是看着因为自己此刻肿的像猪头的傻子,她愿意补偿他一回,和吴小刀组成三个臭皮匠军团,一起共度这个难关。 “今天的难题是,这里有一百对母子马,谁要能快速准确的匹配出来,便是今天最大的赢家。” 其它侥幸通过了第一,二道难关的参赛者,这次似乎也学乖了,就连平时必然勇夺第一的唐炏也不急于动手,反而开始围在木桩学周围那些挠耳捋须、贼眉鼠眼的狗头军师细细观察这些子母马的特征,人人恨少生了一双眼,更恨不得那些马儿头上能生出一对角,或者屁股上多生出一条尾巴,让真相立现。 “观主,快看。”唐炏身边的一个瘦小道人似乎发现了什么,没等周围的人明白过来,一个漂亮的纵提很轻松的跨过了几乎快到他胸前的那根木桩,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眼神中,小道人煞有介事的子母马中游弋了一阵,很快埋身进入马群将一只‘咴儿咴儿’叫个不停的小马驹和另外一只相应的母马牵了出来,那只小马驹很快钻入母马身下,欢快的找奶喝,唐炏看见自己人似乎发现了这里面的诀窍,立马变得眉飞色舞,并催促栏杆里面的小道人按照此法继续找下去,小道人也不负所望,很快便快速的匹配成功了十对子母马,将后来勉强凑出五对的红衣僧人远远抛到了后面,至于其它参赛者配对成功的,更是寥寥,总计才二十对。 正当唐炏语重心长的准备嘉勉一番这次立了大功的小道人,并准备上台做获奖感言时,远处吴小刀身旁的那个浑身带着股怪味的女子也不知道悄悄在他耳边说了点什么,原本愁眉不展的吴小刀瞬间像换了个人,走到似乎再也匹配不出子母马的众人面前说道:“各位选完了?现在该轮到我好好表现了,来人啊。” 吴小刀才一声令下,几个红黑脸的彝人很快站了出来,他们和吴小刀围成一个圈,吴小刀给他们耳语完一切后,这些彝人很快将其它人无所适从的那些子母马分成了两队,一队全是母马,一队全是小马驹,它们之间仅仅隔着一箭之地。 “这些傻子想干什么?” “他们不会以为这小傻子真的能够将剩余的小马驹和母马配对上?” “这下有好戏看了。” 看热闹的人议论纷纷,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似乎和满腹鄙夷之色的唐炏一样根本不相信吴小刀这小不点能再次创造奇迹,就连远处看台上的小月娥,都紧张得快要将下嘴唇咬出血了。大月氐此时却满腹狐疑的想着自己的心事:这批送马的牧民什么时候和吴小刀这小不点搅合到一块了,还好自己有后招,即使让他侥幸破了这道难题,他也休想成功娶回自己的女儿。 ‘噼里啪啦’,将小马驹围在中间的四个彝人牧民挥舞着手中的响鞭,在小马驹的上方发出如裂帛般的炸响,那些受了惊吓的小马驹不停在包围圈中焦躁不安的转来转去,四个有经验的彝人牧民彼此之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即使小马驹变成了节奏有序的转轮踢踏舞,它们依然没能从四人的包围圈逃出去,这四个彝人也不仅仅是作个样子,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后,陆续有鞭子落到那些原本就惊疑不定,转得有些累了的小马驹的背上,那些挨了鞭子的小马驹,陆陆续续鼓足勇气从包围圈中冒着再挨一记鞭子的危险朝远处早已排成长长一横排,同样‘咴咴’叫唤个不停的母马冲了过去,最让人不解的是,其中的十匹小马驹居然跑到了唐炏前不久选出来的十匹母马那里,如寻求护臂般的依次钻入了每一匹母马的身下,也不管那些母马和小马同意不同意,这期间,令人惊奇的是,剩下的那八十只小马驹似乎都成功找到了自己的母亲,彼此欢快的和母马一一享受着劫后的重逢。 “这...你怎么能证明你配对的都是成功的。”急的不知所措的唐炏依然作最后的抵抗,很明显刚刚那个小道人刚刚背着他用了什么不可告人的手段,他当初其实心知肚明,原本计划准备来个浑水摸鱼,哪料到遇到了吴小刀这个狠角色,居然把小道人偷偷用药粉的事都捅出来了,其实小道人的方法也很简单,就是将小马驹强行拉到一匹母驹的旁边,用药粉让它动弹不得就行了。 “这个简单。”吴小刀从口袋中掏出一个药瓶,依次在那些中了药粉,动弹不了的小马驹鼻孔处嗅了嗅,接着不知什么时候提起一根鞭子的傻子在空中一挥,那些清醒过来,受了惊吓的小马驹分别朝横排除行单只影的十匹母马没命似的奔去,这九十只子母马配对成功的那一刹那,现场顿时成了欢乐的海洋。 唐炏此时脸上气得变成了猪肝色,这一记打脸几乎让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刚开始还侥幸的认为这里面至少有一对是成功配对的吧,结果直接被吴小刀剃了个光头。 第683章 人生当浮一大白 , 唐炏吃了这么大的一个瘪,而且还是败给了一个毛都没长齐的野孩子,这搁谁身上估计都受不了,他趁着人群推推搡搡朝吴小刀涌去,瞧准机会,暗暗将手中的一颗鹅卵石打了出去。 这石子从唐炏的手中打出来,其力量虽不及炮弹那般厉害,然比从弓弦上发出去的弹子,是要强硬些的。何况他怒急攻心,上面的力道更是多了一二分,去势更急,料想吴小刀即使的铜皮铁骨,着了这一石子,纵不立时殒命,也得重伤。 哪知就在此时,唐炏猛觉得头顶上一阵风过去,旁边一颗大树上的树叶纷纷落下来。惊得他和周围的道士连忙抬头看树上,只见一只极大的苍鹰,正收敛着两片比门板还大的翅膀,落在树颠上立着。那一对金色的眼睛,和两颗桂圆相似。而自己射出去的鹅卵石,早已被它啄在了口中,它朝唐炏一行人看了一眼,胆小一点的道士们一个个惊得双股栗栗,几欲先走。 唐炏生平不曾见过这们大的飞鸟,很以为奇怪。作为曾经的纨绔子弟,熬鹰兜鸟这样的乐事平时可没少干,心想像这么高大,这么雄俊的鹰,若好生调教出来,将来带着上山打猎,确是再好没有的了。只是它立在树颠上,要弄死恐怕不那么容易,要活捉下来喂养,更是一件难事。只不过这对唐大少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只见他眉头一皱,忽然得了个计较。心中暗喜道:“我何不使上我平生的力气,投它几个石子,惊动他飞起来,再用另外的两颗石子将它两翅的翎毛打伤,怕它不掉下来,听凭我捉活的吗?” 唐炏觉得这主意不错,假意弯腰在地上拾了三颗石子,‘嗖嗖嗖’朝似乎没发觉唐炏诡计的树颠上那大鹰的身、左右翅膀,一前两后激射而去。唐炏觉得偷手成功,正在暗自高兴,谁知那三颗石子打上去,那鹰只将两个翅膀一亮,石子碰在翅膀上倒激转来,若不是唐炏眼快,将身子往旁边闪开,那石子险些儿打在头上,只是身旁却传来两个道士一阵哀嚎,一个直接被弹射回来的疾石洞穿了身子,在地上没挣扎几下,冒几个泡,便呜呼哀哉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另外一个道士还算比较幸运,只是被弹射回来的石子打掉了右手上的两根手指,可是十指连心,这一下的伤害简直比在身上扎了刀子还难受,痛的他蜷缩着身子在地上鬼哭狼嚎着。然最后一颗石子挨着唐炏的耳根擦过,侧脸已被擦得鲜血直流。 周围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唐炏早已又惊又气,指着并不通人言的鹰骂道:“哪里来的孽畜,竟敢和我开玩笑,我要你的命,易如反掌。”口里骂着,遂放出一道剑光来,长虹也似的,直向那鹰射去。哪知那鹰立在树颠上,只当没有这回事的样子。剑光绕着树颠,盘旋了几转,只是射不到鹰身上去。平时疏于习武,半吊子功夫的唐炏这才慌急起来。正在没法摆布的时候,那鹰两翅一展,真比闪电还快,对准唐炏扑来。唐炏料知敌不过,更逃不了,所幸眼睛一闭等死。 说时迟那时快,唐炏猛的耳朵里听到一声呼叱,接着一个熟悉又稚嫩却不失英武之气的声音喊道:“大金刚,修得伤人。” 那喊声才歇,唐炏就觉得一个旋风,从脸上掠了过去,只是他早已冷汗如注。 睁眼看时,那鹰已在另外一颗树颠上立着,刚刚中途发出喊叫的正是吴小刀,他的身旁立着另外一只和树颠上一般大小毛色的雄赳赳大鹰。唐炏原本想来一个恶人先告状,激起周围的人义愤填膺的相帮,此刻对方中途收手,留了自己一命,早已失了由头,再想来个后发先至,群雄灭鹰,已然不太可能了。更何况一只鹰已经够他吃一壶了,这一双,足可将他和他身旁这帮道士如秋风扫落叶般消灭得干干净净。 “你们走吧,以后背后伤人,最好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真本事。” “哼,我们以后走着瞧。”唐炏输仗不输阵,依然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正准备领着他底下那帮道士准备灰溜溜的离开。 “不能放他们走,他们是龙虎山里吃人不吐骨头的财狼,正所谓放虎归山,必留后患。”也不知是谁拆穿了唐炏这帮表里不一假道士的西洋镜。 一时间群情激奋,情之不妙的唐炏和他手底下那帮立马凶光毕露,纷纷抽出了原本背在的三尺长剑,在一阵铺天盖地的落石雨中,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唐炏一行人杀开一条血路突围出了月氐堡,急急慌慌的众人之后在山里迷了路,遇上了一队僧兵,那些僧人瞧见他们有几番本事,立马收纳成了自己人。心有不甘的唐炏纠集了一帮气势汹汹的僧兵,几日后旋踵很快杀了回来。 话分两头,在看台上内心暗自窃喜的小月娥正焦急的等着爹宣布那个羞人的消息,哪知等到的却是一个晴天霹雳:“吴小刀,你暗自买通了那些牧马人,第三局,你最多只是和这位高僧打成了平手。” 大月氐的话音刚落,周围一阵唏嘘,人们议论纷纷,大多数人也看出了这里面的花样,这月氐堡堡主招亲是假,投靠大顺王的司马昭之心是路人皆知了。 “那这么说堡主还愿意给我最后一次机会?”吴小刀目光凛凛的盯着对方,让原本虎目逼人的大月氐顿时气焰矮了半截,很明显刚刚这‘莫须有’的罪名来得太过牵强,让大月氐也心虚起来。 “你实在不想参加,也可以中途退出。” 看台上的小月娥却急了,她哪曾料到爹这里还有第四道难题,是临时想到的还是早有预谋?小月娥是越想越心惊,开口想替吴小刀声援一句:“爹,你怎么能当着大家的面出尔反尔?” “你能不能有点羞耻之心?你就这么着急将自己嫁出去?要嫁也要挑个好的啊,就这么个小不点,等你人老珠黄了,他估计还没长熟,到时候你是给他当娘,还是当媳妇?” 小月娥顿时气得泪雨涟涟,满腹的委屈如出闸般倾泻而出,哭声越来越大,惹得看台下的人恨不得用拳头找这位堡主理论理论,只是这位堡主说得合情合理,吴小刀和小月娥怎么看怎么不搭调,正所谓清官都还难断家务事呢,自己一个个外人,就别出去触这个霉头了,掺和别人家的家务事了。大月氐看着小月娥越来越不像话,直接眼神示意旁边的两个壮汉将闹得完全没了体统的小月娥架了开去,而附加的难题,也正式被端了上来,相比较前三次的比试,这场比试似乎太过简单了点。 只见一个金盘上倒扣着三只盖碗,被人陈放在广场中的一张四方桌上,众人好奇的盯着这里面的名堂,只是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除了这三只碗,里面旁边再无他物。 一脸奸笑的大月氐也当着大家的面当众揭晓了这最终公正的比试规则:这三个碗的其中一只碗下面扣着自己女儿小月娥身上取下来的一件信物,谁要是猜中了,便是他大月氐的乘龙快婿,人货两讫,童叟无欺。 红衣僧人还是那一副不惊不喜的样子,只是他却没明白大月氐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这次好像真的一点提示都没有,反正大家都有三分之一的机会,他索性啥也不管,直接冲过去,毫不犹豫的揭开了其中的一只倒扣的碗,只是结果却令他大失所望,里面空空如野,他回头扫了一眼远处依然笑脸相迎的大月氐,他隐隐觉得自己的身份好像被人看穿了,反正瞒不住了,等会谜题揭晓了,干脆摊牌大干一场,这大月氐本身就不是什么好鸟,灭了他一定让周围的人大块人心,成了他的女婿,反而放不开手脚。 “轮到你了,别说我没给你机会,小刀。”大月氐依然一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的模样。 姗姗走到剩下两个扣碗处的吴小刀犹豫了很久,迟迟不肯下手,正当他准备作出最后选择的时候,周围响起一阵炸雷般的声音吓得吴小刀急忙缩了手,众人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原来的傻子立马像变了个人似的,神情睿智,灼灼其华,一旁的梁红英更是感觉一切如在梦里一般,她反复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激动得差点扑上去,对方掩饰得太好了,以致于自己都被骗了,想起前不久敲到对方头上的那两棍子,让她再一次忍不住一阵脸红耳赤。 隐藏在人群中的道人喃喃自语道:他乡遇故知,这下有好戏看了。 傻子走到大月氐的面前,将翻上去的嘴唇正了正,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对远处的红衣僧人吼了一嗓子:“老韩,你看你,知道你怎么被人识破的吗?” “还不是你在山洞里出的那个鬼主意,老子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阁下是?” “我是这小子他爹,正所谓父债子还,儿子娶妻,既然他遇到了麻烦,是不是也得给我帮他选择的机会。” “这个当然,如果阁下有那个自信,你选,你儿子选,都差不多。” “此话当真?”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那行,那我们就等着喝喜酒吧。”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眼神中,吴永麟将手指似乎很随意的指向了一只扣碗,然后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冒了一句:“这只碗里我觉得不是。” 自作聪明的大月氐完全没料到对方反其道而行之,一下就破了他绞尽脑汁想出来的难题,浑身气得煞白,偏偏无计可施。吴永麟对于这种后世影视剧中都被玩坏了的伎俩,驾驭起来简直是小儿科。大月氐这三只碗里面其实什么都没放,当吴永麟做出‘非’的选择时,其实等于他用数学上的排除法选择了两次。果然,当急不可耐的吴小刀顺着吴永麟的方向将那只扣碗翻过来的时候,里面果然什么都没有,而剩下的那只碗,足以让大月氐整颗心都苦一阵子了。 “人生得一快事,当浮一大白。” “爹,我真的要娶那个凶女人?”吴小刀牵着吴永麟的衣袖,小声的嘟囔道,似乎对这门亲事很不情愿。 “你老丈人都将酒菜准备好了,我们拂了人家的盛情,将来在江湖上还怎么混?老韩,你说是不是?” “这酒我们必须得喝。” “怎么能少的了我?”一个身影嗖的一声就窜了出来,原本两只大鸟看见道人,立马飞过去一左一右立在了道人的肩上,让人忍不住啧啧称奇。 “你学什么不好,非得学人玩鸟,臭老道,你这辈子看来完了,看我文君姐姐到时候怎么收拾你。” “这个你大可放心,我已经将这两个累赘成功甩锅了。” 两人相视朝吴小刀的方向哈哈一笑。 “你们到还热闹,也好,省了我到处抓你们,江湖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来人,将这些人围起来,给我拿下。” 没等大月氐那些持着武器的强壮彝人围拢,猛的传来一阵地动山摇,摧山撼城般的炸响,众人放眼望去,一颗颗巨石如流星般从天而降,分别砸向了月氐堡的城牒上,一时间鬼影魅行,哀嚎遍野,投石机疯狂的怒吼着,前不久有过类似经验的大月氐吓得立马钻到了就近的一张桌子下,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吴永麟,韩世忠,杜清源早已笑嘻嘻的站在了他的面前。当然,这一阵落石雨只放了一轮就停歇了。 “亲家,别怂,刚刚是我替我儿子送给你的礼花炮,这亲可以结了吧?” “结,结,我立马让人将女儿请出来。”大月氐头如捣蒜,恨不得将整颗心都掏出来以示诚意。 牵着梁红英手的吴小刀一脸的不情愿,小声的对一旁的梁红英诉着苦:“英娘,你倒是帮我劝劝我爹,我这么早成亲,这不是找罪受吗?” “活该,谁让你和你爹串通起来骗我的。”梁红英嗔怒的回复着,只是她脸上难以掩饰的带着一股又惊又喜的羞容,吴永麟刚刚有意无意的觑了她几眼,对方藏在眼神深处那利箭般的柔情,早已被她一一捕捉到了,她那颗强作镇定的心早已融化了,这一刻的幸福来得实在不太容易,也太突然,太意外,她希望再延长一点。 恍惚中,她才想起有个极其重要的人还没到场,只是等她顺着吴永麟努嘴的方向瞧过去时,一个仙子般的女人牵着吴若兰翩翩而来,那不是杜文君,还能有谁?梁红英热情的迎了上去,果然这位姐姐没有骗她,她这辈子遇到了生命中最最重要的男人。 说来惭愧,上个月有点不尽人意 , 上个月的更新量连基本的要求都没达到,实在是家里出了点事,我前面已经说了,就不再此重复了,后面的情节我在写完成都卷后会尽量以还原历史为线索,我也准备了很久,也翻了不少的资料,最终效果如何,需要读者去检验。 这个月总算将高阳的《慈禧全传》翻完了,前半截我是细细去读了的,后半截和前面有太多的重复了,我看书比较注重那些风俗人情,看古代那些人是怎么生活,看书,总得见到你没见过的东西,你才会觉得好奇,你脑子里才会发出某种惊叹。《慈禧全传》总的来说我觉得没有《红顶商人胡雪岩》有趣,上面太多的奏折了,只不过里面的义和团,样式雷,阉割等各类细节的来龙去脉写得非常详细,算得上是一部好书。 还有一本是蔡东藩的《宋史通俗演义》这个也算是翻完了,北宋末,南宋初那段时间写得非常精彩,不过大部分是古文,有些人可能会看不习惯,不过作为了解宋史的一本入门书,它完全足够了。 我很少推网文,这次推一本,《民国之文豪崛起》,这本书写得很好,各种民国的社会细节写得很到位,我基本每天都会翻上一两章。其实有人曾经说过,你要想真的完完全全的了解民国,只要把《南渡北归》和他上面推荐的书目看完就完全清楚了,文豪这本书的作者还是用了心的。 还有一本是蔡骏的《镇墓兽》,我现在基本也是每天都在看,文笔是不错的,成名很久的作者了,和那些爽文比,有些人不一定会喜欢,但作为历史黄历看,绝对错不了。 其实前面很多推的书有些我是没读完的,就像最近央视八套热播的《开封府》,我也只是偶尔看个几集,它是根据古典书《三侠五义》改编而来的,不是不好看,一是实在没时间,二是我这人看什么都容易上瘾,一旦看上了,非得看完不可。而且我总觉得改编的电视剧还不如去读一遍原著,看书你才会发现有些电视剧改编的有点出格,不太靠谱,完全是误人子弟。 提起开封府,我顺道搜到了一个央视拍摄的关于《开封府》的一个纪录片,上面还原的一些历史小故事很有意思,比如间谍,比如鬼樊楼,等等,那才真的长见识,上面有一个写历史的书家从法律的方面写了一本书,很有意思的,大家不妨读一读。 书名叫《非常法史——历史上的法律趣事》,作者叫刘典,是个很另类的历史作家。 我最近主要在研究田中芳树的书,他的书实在是太长了,不过感觉很有趣,比如《银河英雄传说》,这可影响了很多现在出名的书家,我看能不能借他镀镀金。 这里我还推荐几部同样很长的几部书,比如《冰与火之歌》,电视剧很快要终结了,我只看了第一季,实在没时间,书我会慢慢翻完的。 还有一本是《银河帝国》,同样有点长,现在出到第6本了,好像,这本书写得很荒诞,很幽默。我只看了个介绍。有时间了一定会拜读。 我很少推荐一些好的书网,这里推荐一个,叫‘周读’,喜欢的自己去搜,公众号基本每天都推荐一本书,书评写得不错,网站上每天都在更新,下载也很方便,多的就不敢说了,有兴趣的自己去感受。 还给大家推荐一个我看了好多年的有趣动态图的网站,叫‘博海拾贝’,进去后点那个‘每日博海拾贝’,这也是个很勤奋的网站,上面的配图文字很幽默,笑一笑,十年少,大家欢乐,我也就满足了,正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今天推荐的东西有点杂,我好多压箱货都推出来了,算是我上个月少更对各位的补偿,希望你们能喜欢。我们下次见。 第684章 是个男人就给我掏鸟放水 几家欢喜一家愁,大摆筵席的月氐堡此时完全成了欢乐的海洋,吴永麟教了众人一套老虎棒子鸡寓教于乐的猜拳方式后,原本还有所顾忌的彝人、汉人彼此放开隔阂,以一种最佳的状态完全参与到斗酒吃肉的行列里面,只不过正襟危坐,心在滴血的大月氐看着一坛一坛珍藏了许久,甚至传说中唯一一坛年岁最久的‘花语酿’都被那个叫做韩世忠的酒虫扒拉出来后,大月氐撞墙的心思都有了。 只不过吴小刀这一桌上却和周围热热闹闹的气氛似乎有些格格不入,一直板着个脸的吴小刀完全对于这场逼婚几乎都要发狂崩溃了,对于好些日子没见的爹吴永麟更多的是满腹龃龉。合同并肩而坐的小月娥此刻却完全像换了个人,自从听说吴小刀的爹破解了第四道难题之后,她便娇羞得像个小女人,听说未来公公更是允许她坐在吴小刀身边参与到这场婚宴中的时候,她便寸步不离,小鸟依人的待在吴小刀的一侧,不停的将桌上的各种佳肴拼命的往吴小刀碗里夹,生怕对方不够,并不领情的吴小刀将小月娥的盛情完全便宜给了身后如钢铁卫士护着他的那两只大鹰,爱屋及乌,看着两只大鸟狼吞虎咽,小月娥也不气恼,依然满脸堆笑尽心尽责的做着能做的一切。 “知道吗?我爹说了,我们这是订婚,将来如果你觉得我们不合适,你可以和我离婚,去寻找属于你自己的幸福。” 听到‘离婚’这两个从没听说过的字眼,小月娥显得有些蒙圈,只不过以她的聪明劲和吴小刀脸上展示出来的某种得意,她还是意会出了这两个词的意思,魂不守舍的她冷不防的问了一句“你真的要和杜伯伯到山里去学本领?听说他们那一片很多毒虫猛兽,你这样去,我不怎么放心,要不我也陪你去吧,正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到哪我就去哪。” “你一个女人去不方便。” “姐姐若兰不是也要跟着吴希伯伯去学医嘛,我去,正好和她有个伴。” “这可是再合适不过了。”同一桌当伴娘的吴若兰连忙表示赞同,小月娥和吴若兰这半日可以说有一种相见恨晚的亲近感,刚开始自然不排除小月娥有讨好对方的功利心在里面,只是发现吴家姐弟胸无城府后,她也用一颗赤诚之心对若兰,两人本来就意气相投,很快便打得火热,吴小刀对桌上姐姐若兰的叛变更是深怀不满,这一桌正因为吴小刀的反常,弄得大家都很尴尬。只不过这也怪吴永麟提前教了他很多关于自由婚姻的理论,他骨子里对这种包办婚姻自然是连爹的面子都不准备给了。可是现在生杀大权在吴永麟身上,他也只能默默的承受,或许爹瞧到了他骨子里将来的某种不寻常,早早想让他收点心,走到正途上来,只不过年纪太小的他不能理解罢了。 杜清源完全没料到吴永麟这次对于放一双宝贝儿女在他和杜文君身边表现得这么爽快,他很快从周围竞相给不远处赤裸上身,酒酣耳热的韩世忠敬酒的那些下级军官称呼的‘大人’中瞧出了端倪,以他对吴永麟的了解,自然没必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对方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对于收了这一个天资聪颖,骨骼惊奇,更是故人之子的衣钵传人时,他简直比自己得了一个亲生儿子还高兴,毕竟一身的绝学总算后继有人了。瞧见不远处的杜文君不停的给他使眼色之后,他识趣的装出一副失态的酒醉模样,熏熏然的在杜文君的搀扶下快步离开了。 眼尖的梁红英看着吴永麟面前的酒杯已空,急忙提着一个酒壶上来倒酒,只是刚一近身,空着的另外一只小手便被对方在桌子底下捏住了,吴永麟当着一双儿女自然不能太过分,心跳加速的梁红英借机在吴永麟的一侧坐了下来。 “是不是很想知道我当日是怎么活下来的?更想知道我为什么没急着回去找你们?” 脸上红得像火炭的梁红英点头如一只啄米的小鸡。 “这事说来可就长了,且听我慢慢道来。” 吴永麟会编故事是出了名的,更何况这次还是亲身经历,只不过听了吴永麟的一番讲述,她却怎么也悲伤不起来,反而从头到尾脸是越来越红,越来越烫 轰隆隆的巨石在洞口发出一阵地动山摇的震动之后,吴永麟和被困在洞内的数百僧人这才知道完了,他们唯一的出口完全被堵死了,还好吴永麟事先让众人在巨石周围枕了一些大木,确定外面没有任何动静之后,吴永麟合众人之力勉强将巨石缝隙处的一根圆木拔出,当外面的新鲜空气源源不断的灌入洞内后,焦躁不安的僧人这才平静下来。 满身污泥的吴永麟刚刚找了个舒服的角落气喘不止的一屁股坐下去,肩膀上猛然传来一阵剧痛,耳朵旁更是传来一声炸雷般兴奋的嚎叫“好小子,还好本将军当初没看走眼,要不然我老韩这辈子就再也喝不到人世间的佳酿了。” 整个山洞对于这数百僧人来说还是显得太拥挤了点,为了节约空气,没有特别的必要,洞里一律不许点火,若不是听见周围急促的呼吸声,完全感觉不到周围数百人的存在,吴永麟的身子日渐虚弱,对于来人的突然袭击,有些防不胜防,只不过对方浓重的西北口音大嗓门让他很快知道了此人的身份,他正是这帮僧人的头头,以老韩自称。肩膀吃痛的他忍不住在对方面前小声的泼了一次冷水“你也别太乐观,虽然此时和外面打通了,只是一直在这里待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等这些人没什么吃,没什么喝的时候,你就等着献出你身上那身肥膘吧,我看你一人足够养活这几百人一顿的口粮。” “那你最好快点想出一个合理的办法帮我们脱困,要不然我老韩首先宰了你犒赏自己人。” 吴永麟听了,一阵头大,这位老韩的语气完全不是说说而已,等洞里的粮食告罄,他很有可能拿自己当滚刀肉一样煮了,这世道吃人可没那么多的顾虑,对方这事可能还没少干。 接连下来的几日,老韩反复挑了几波强壮的大汉,试图想通过人力推开堵住洞口不下数千斤重的那颗大石,只是几番下来,一行人累得气喘吁吁,洞口的大石却稳如泰山,纹丝不动,原先还兴致勃勃的老韩和一众僧人忧虑很快就写在了脸上。 “想到办法没有?” “你还不如现在就把我放到锅里煮了吧。” “那我们让你饱餐一顿后送你上路。”老韩说道做到,真的吩咐旁边的几个伙夫开始点火、烧水、磨刀,只不过从周围人种种的行为来看,老韩这句话你完全不能当真,这抠门的老韩估计连吴永麟最后这顿断头饭都决定省掉了。果不其然,火光咋现的那一刻,周围很快聚拢了一双绿油油饿殍似的灯泡一般大小的眼睛,看得吴永麟一阵头皮发麻,正当他闭上眼睛隔开那些不怀好意的眼神,让自己觉得好受一点时,并悲壮的准备最后一刻来临的时候,鼻子里猛然传来一股刺激的味道,那东西他是再熟悉不过了,原本沮丧的他心情为之一振,并大声疾呼道“我有办法了。” “真的?”老韩和那个正用舌头舔刀口的伙夫将信将疑的。 “只不过得仰仗各位出点力。” “大家现在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出力是必须的。” 吴永麟将老韩扯到一旁,悄悄耳语道“一硝、二磺、三木炭,黑火药就这三样东西,老韩你知道吧?” 老韩很显然见识不浅,猛然从以前军中火器监的种种回忆中明白吴永麟这话里的意思,只是那三样东西现在不说火硝不好搞到,即使真的凑齐了,难道用那东西将这石头烧开?这不是痴人说梦吗?(当时的黑火药还处在初级阶段,军队装配的火炮也就抛投到敌方阵营里面放一把火而已,老韩有此一问,也很正常。) “我现在也告诉你一个秘密,你要想火炮往天上打,少放磺,多放炭,这叫竖药;你要想往横处炸,多放磺,少放炭,这叫横药。刚刚厨子往火堆里放得石头,我看十有八九是硫磺,至于木炭,我们完全可以自己烧。” 老韩这才明白吴永麟的化外之音,情绪一时变得亢奋起来“那东西真的管用?只是那火硝哪里去弄?” 吴永麟指了指老韩的档部,瞬间石化的老韩心里掐死吴永麟的心思都有了,只不过他依然从刚刚伙夫那里夺过那把磨得锋利的砍刀,他咬咬牙,深呼一口气,最后试探性的问了一句“这东西真的管用?” “绝对管用,而且效果惊人。”吴永麟很笃定、很恶趣味的答道。 “那我切了?” “切吧,我用一个陶罐在下面帮你接着。” “万一不成功怎么办?” “那说明你这童子功练得不够地道。” “谁说我不是童子,我和谁急。真的只有这一条办法了?”看着吴永麟闭上了眼睛,老韩心一横,直接挥刀朝命根子而去。 “慢着,挥刀自宫,未必成功,我看算了吧。” 老韩大赦般一把将刀哐当一下丢在地上,额头上早已冒出了细细的汗珠,可见刚刚被吓得不轻。冷静下来之后,他才明白被吴永麟给戏弄了,不过刚刚自己想将吴永麟剁成肉糜犒军,确实做得有些不地道,现在一比一扯平了,大度的他也不和对方计较,毕竟同舟共济渡过这道鬼门关才是正途,他朝吴永麟建议道“硝只要到洞里面找一找,应该能凑齐一些。” “使那硝造炮,还不如放屁响。我再告诉你个绝密。你若要是说给外人,我就使炮炸了你们——”吴永麟凑过一张不怀好意的恶脸,表情神秘,压低嗓音说“你其实平时只要到茅厕后的墙上去刮。” “那是尿硝呵!”老韩一点就透,双眼依然冒出不甚其解的精光。 “谁说不是。这洞里人身上全是硝,尿出来的尿烫手,结成的尿硝才有劲儿哪!我这身子不行,人上年纪了,没火力。我看刚刚你精心选出来的推石头的壮汉,个个像小牛,那硝面子才是好东西。”吴永麟又说,“这硝刮下来,可不能直接使,先用锅熬,熬成水,泼在木炭上,晾干压成粉再掺硫磺。记着,一份硝炭,一份半硫磺。” 老韩不经意的盯了一眼裆部,突然很委屈的说道“这活还是让给那些火旺的小子们吧。” 这一下完全露了老韩的底,吴永麟转身掩面偷着乐,只不过抓住救命稻草的老韩很快朝自己人开始吆喝起来“还能动弹的都给老子起来,是个爷们的都给老子把鸟掏出来,排成队列,到那角落的石头上去放水,尿不出来的,自觉拿这把刀把那话儿切了,省的老子以后见了你心烦。” 老韩这一大嗓门果然很奏效,原本缩手缩脚的众人依次排队纷纷跑到角落去尿尿,即使不想放水的,也必须得去意思一下,毕竟这关系到自己下半生的幸福啊。整个山洞里很快传来一股味道其重的尿骚味,所有人顺利完成任务后,总算胆战心惊的保住了自己的命根子。 说句题外话,住过乡下老房子的童鞋对尿硝这东西应该不陌生,只要你隔几日往曾经放水的地方一瞧,绝对是白花花的一片,那就是用来制火炮的尿硝,火气足,制成的火炮劲可大了。 第二天,吴永麟和老韩绕到洞里僧人昨天集体放水的地方。一看沿墙根白白的,果然都是尿硝,又厚又硬,使陶片刮下来,晶莹闪亮。两人正刮得带劲,有个冒失鬼突然喊道“有人偷硝了。” 只不过老韩朝周围努一努嘴后,他很快被一阵拳打脚踢所包围,这么没眼力见的家伙,必须得吃顿拳头长长记性。 老韩之后照吴永麟的法儿,做料、配料、装活,为了能早日脱困,他比平日里干活不知认真了多少倍,可是那尿硝的味道实在不是普通人能受得了的,可见手底下那些人普遍肚子里憋着一股邪火。本来他想让其他人代劳,只是想起吴永麟当初可是要他立了军令状的,务必保住火炮的秘密,他不得不继续咬牙切齿的干下去,糊里糊涂中弄不清硝炭同硫磺,该是哪多哪少,装了一半,便不敢再装。傍晚时候,吴永麟总算睡醒了,双眼肿的像烂桃子的老韩一把鼻涕一把泪,扯着吴永麟的袖子问横炮与竖炮的配方。 “你脑袋里估计满是出去后想着到哪里去风流快活,咋弄不清呢?竖药往天上打,多掺些木炭不就行了!”于是老韩往药里又加些木炭。 当老韩战战兢兢的拿着自己的试制品塞在洞口之后,点燃了从身上的衣服扯下来的布条做成的简单引线,拔腿就跑,一响过后,竹节炮筒里飞出两条亮线,一红一绿,直接朝老韩的位置飞了过来,跟着变成一红一绿两盏灯,极亮极得整个山洞内大亮。原来老韩一紧张,居然将炮筒的方向放反了,直接用自己制成的竖炮对准了自己,倘若里面的计量大一点,他估计早光荣了,只不过在众人耳朵里面嗡嗡嗡响个不停的时候,向众人传递了一个消息,他们的炮捣鼓成了。 老韩后来又试了几次,才带着众人炸开石头,从山洞里面逃出来,只不过这可苦了他手底下那些人,他不依不饶的压榨完了每个人膀胱里的每一滴尿,事后回忆起来,众人才知道任何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轻松,就拿放水这件事情来说,当你放水的时候有个提刀的变态家伙一直在旁边守着里,你得鼓起多大的勇气去面对啊,还不如一咬牙切了算了,这件事后来被人戏称为‘放水恐惧症’,对于那个出这个鬼主意救他们出险境的吴永麟,他们也只能苦笑一阵。 。 第685章 大月氐的压箱货 劫后重生恍如新生的吴永麟和老韩坐在河边的一块光溜溜的大石上,看着周围的人如青蛙一样纷纷跳入水中,心中自然感慨万千,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跳入河里的这些人总算找到了神不知鬼不觉放水的方法,原本就混浊的河水,变得更黄。 “你小子可以啊,成都你干脆别呆了,和我到西北去,那里才是好男儿该呆的地方,跨马提枪,激战四方,建功立业,我这里敢和你保证,以后只要我韩世忠有一口肉吃,绝对少不了你一口汤。” 吴永麟眼睛瞪的老大,他从来没想过与当世名将韩世忠居然以这么一种方式相遇,更并肩坐在一起胡天海地的吹牛,光着头的韩世忠反而被他盯得不好意思了。 “你现在几品官?” 这似乎点到了韩世忠的痛楚,朝廷重武轻文是不争的事实,自己虽然暂时替代兵马都监曹二虎便宜行事着实权,看起来威风八面,实际情况是他完全是一个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大头兵,这也怪他自己,平时拼死拼活攒下的一点功勋,全部换成了酒肉吞下肚子去了,当时是痛快了,这要真的比品阶勋爵,他立马便比别人矮了半截,吴永麟当下再怎么说是正六品的朝廷大员,可比他连从七品都不到的小校整整高了四级。 这里说点题外话宋徽宗的父亲神宗推行变法是北宋政制的分水岭。宋代许多官名、职事在改制前后不同。比如废掉了北宋前期的三司、审官院等,权重归六部,官职、差遣分离现象由此亦趋统一。徽宗时又进一步作了部分改变。 宋代七品并非小官,县令不过从八品,武官五品已极高(三衙最高长官的马、步军都指挥使不过正五品)。元丰改制后,采用寄禄官阶对应品秩,即某一品中再分数阶。官员的资序、俸禄取决于官阶,而不一定是官职。徽宗政和时,自从一品至从九品(正一品为三公、王等加官)文官阶从“开府仪同三司”到“迪功郎”为三十七阶,武官阶从“太尉”到“下班祗应”为五十二阶。 沿用改制前的通称,武官从九品到从八品称“小使臣”(级别),正八品为“大使臣”,统称“三班使臣”。从七品为“诸司副使”、“横行副使”,正七品为“诸司正使”。正六品到正五品为“横行正使”,横行又称横班。正使的官阶为“大夫”,副使、使臣为“郎”。 宋初旧制,军队编制为厢、军、指挥(营)、都四级,而推行将兵法、结队法后演变为军、将、部、队四级。两者并不对应。禁军改分系将、不系将。系将禁军两套编制并存,而不系将禁兵、厢兵(杂役)、弓手/土兵(公安)及部分乡兵(民兵)沿袭旧编制。按旧制,都一级副长官以上称“将校”,为军官,以下的军吏称“节级”。 《宋史-职官志》中有‘崇宁中,复置提举兵马、提辖兵甲,皆守臣兼之。掌按练军旅,督捕盗贼,以清境内。’这里‘守臣’是指吴檗这样的知府、知州等府州长官,他们中的一部分甚至兼任路经略使、安抚使。从这点便可以知晓吴永麟和韩世忠的顶头上司曹二虎是平级的,韩世忠跟吴永麟混还差不多。 韩世忠的遭遇吴永麟其实是知道的,捉拿方腊的功绩,被刘可世这沽名钓誉的家伙顶了包,只有女真人第二次侵入中原,将徽钦二帝劫掠回大本营,高宗偏安于临安一隅后,他这位中兴名将这才崛起,相比较岳飞父子的悲惨遭遇,知进退的韩世忠晚年过得还凑合,当然这离不开梁红玉这个巾帼不让须眉的贤内助。看见对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尴尬得在原地局促不安,吴永麟立马换了另外一副口吻“精忠报国的大事就让你们武人去干吧,我一介文人,也就只能动动嘴皮子,听听小曲,逗逗鸟。不过犯我疆域者,虽远必诛,帮你剿灭大顺王这帮乌合之众,作为一战之地的父母官,我义不容辞。我看你们动这么大的阵仗,是不是想浑水摸鱼打入敌人内部?” “吴兄难道有更好的办法?”韩世忠这几日同对方相处,也大致知道了吴永麟的才干,倘若有更好的建议,他一定会虚心接受。 “你也该为你自己打算打算,从敌人内部攻破,固然是良计,只是外围的支援如果跟不上,你们到时候不就被人包了饺子?何况你底下这些兵一股浓重的西北口音,还没接近到大顺王,估计早被人识破了。” “吴兄教训得是,现在我们经此一难,早已士气全无,这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估计大顺王的耳目早已察觉到了,再往前走,多半是自寻死路,只是就这么回去,我将来还怎么服众?” “扭转当前的局面其实也不难,我们何不佯成大顺王的军队,拿附近归顺大顺王的土豪来练练兵,不但能帮老百姓出一口恶气,也能提提你底下这些人的士气,顺道补充一下兵员装备和粮食,可谓一举三得。”这才有了韩世忠,吴永麟攻打月氐堡的计划,哪知机缘巧合之下顺道救了自己了儿子。 月氐堡,夜幕降下,晓风残月,暑气渐消,韩世忠等人猜拳喝酒的兴致是越来越高,反观大月氐,一直耷拉着脑袋,哈欠连天,对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提不起任何的兴致。其实天色还早,像大月氐这种平时过惯了声色犬马的彝人贵族,美色美酒当前居然凛然不为所动,这里面本身透着一股古怪。同一桌的吴永麟也不说破,猛喝了几杯后,直接装作不胜酒力,以臂代枕趴在了桌子上,只不过这可急坏了一旁的梁红英,急忙跑到厨房里去帮他准备醒酒汤。 大月氐瞧见桌上只剩下了他和一个不省人事的醉鬼,连忙挪动肥壮的身子试着过来推了推吴永麟“亲家,亲家,醒一醒,这里容易着凉,要不到里面去休息。” “再喝,我们再喝,今儿我高兴。”吴永麟迷醉的瞧了对方一眼,再次将头埋在了臂弯里。 大月氐发觉不断呓语的吴永麟似乎完全没有了行动了能力,心头一喜,直接从独凳上弹射而起,朝内室抱头遮脸的走去,很显然他刚刚只是想试探一下对方是否真的喝醉了,好抽身离去办自己的事。 用眼角的余光瞅见大月氐急急火火消失的背影,吴永麟不动声色踉踉跄跄装作一副找茅厕放水的样子,偷偷跟了上去。 大月氐原本那间大卧房早已被搬空了,除了那一张大床,里面再也没什么其他像样的家具,之所以这么做,主要是防止大月氐在里面偷偷挖了什么密道,以防他逃之夭夭,去给大顺王通风报信,毕竟吴永麟、韩世忠他们这帮人还处在大顺王的敌占区,为了这几百人的身家性命着想,小心点,多算一点万无一失。强行让他搬离主屋,于理不合,毕竟他再怎么也算是和吴永麟结成了亲家,不看僧面看佛面,作为恩人吴永麟的亲家,那些军校们也不敢太造次。房间里的那张金丝梨木雕琢的大床吴永麟也仔细研究过,好像也没有藏着什么机关,大月氐贼眉鼠眼的选择了这里,难道他真的困了想睡觉了?恐怕是个人都不会相信。 屋子内很快传来一阵奇怪的‘沙沙’声,像是地砖被撬开后移动的声音,房间里整个黑七麻乌的,为了不打草惊蛇,吴永麟耐着性子弯着身子在墙根等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直到屋子里最后忽明忽暗,一闪一灭的。 ‘轰’的一声,吴永麟直接一脚踹开门冲了进去,眼前的一幕让他有些哭笑不得大月氐此刻正斜躺着身子,嘴里含着一根竹竿,在那里悠哉悠哉的就着火星吞云吐雾,整个房间内布满了一层薄薄的白色雾气,宛如蓬莱仙境,见多识广的吴永麟立马知道了这是啥玩意,除了大烟炮还能有什么?当然里面不可能填装着鸦片,这害人的东西几百年之后才会传入中国,但照情形看烟叶子是确定无疑了。 大月氐慌慌张张来不及将自己的宝贝收起来,便被人抓了一个现行,换其他人,早跪在地上求饶了。刚刚活神仙完的大月氐,觑见是这些人里面最好说话的吴永麟,此刻完全换了另外一番神色,心满意足的他也不避讳,甚至邀约吴永麟也享受一把。 “亲家,来,刚烤的新烟叶,抽一口,这东西给劲。” 普及点你们可能不知道的知识七月到八月,是种烟草的人烤烟的季节,和棉花一样,种的烟草也会掐掉顶尖,让营养散到肥大的烟叶上,等底下的烟叶逐渐变黄后,会摘下来分批送到烤烟房去用煤火烤制,整个时间长达一星期之久,之后用刀切成烟丝,成了卷烟的原材料。 “是说你鬼鬼祟祟的,原来跑到这里享用这好东西来了,这可金贵的很啊。” “谁说不是呢,龟儿子的檀道济,还挺识货,老子第一年才大面积种植的烟田,便被这小子占去了,听说他准备”大月氐这才明白说漏了嘴,急忙止住了话头。 “要不明天你带我去你的烟田去瞅一瞅,有那个机会,我们把他夺回来,我升官发财可就指望它了。” 走了一个周扒皮,又来一个黄世仁----这是大月氐当下最真实的想法,他自己也清楚,当吴永麟撞破的那一刻起,这好东西就已经离他越来越远。 。 第686章 花雅争胜,醉满人间 “好...” “咚咚锵,咚咚锵...”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一位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原本正在酒楼一间幽静的房间内大宴一位特别的座上宾客,猛然被这阵从来没听过的清吟之音入耳,显得似乎有些坐不住了。 “道济兄也有兴趣?” “山珍海味也有吃腻的时候,若能拿他换换口味,又有何妨?” “来人呀,去把隔壁那位姑娘请来,眼睛给我放亮点,先礼后兵。” 斜里猛的窜出几个目光不善,虎背熊腰,打扮得流里流气的精壮汉子,正准备受命而出。 “慢着,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初到贵宝地,哪有让各位破费的道理,这里有二十两银子,十两是请那位姑娘的酬金,至于剩下的十两,各位袍哥会的兄弟去买酒喝,算是我们初次见面的一点小意思。” 檀道济对面的那人正是袍哥会的财务总管‘白面判官’苟奎喜,两人这次私下在成都府附近的新草市会面,准备联手干一番大事业。 “这怎么好意思?”苟奎喜才说完,身旁的那帮恶汉早已欢欢喜喜将那二十两银子收入了囊中,纷纷领命而去,在苟奎喜手下当差,这样的好差事可是头一次,他们完全把檀道济当成了自己的财神爷,苟奎喜何尝又不是。 檀道济为什么和袍哥会搭上关系,这完全是因为他自己的眼光。当初蛊惑那帮僧人造反,檀道济早已料定这帮僧人不能成事,在起事之后的一个月,檀道济主动退居到幕后,担当起物资供应之类的角色,这样不但消除了信心越来越膨胀的大顺王的戒心,他私底下也好敛财和收买人心,他做得最有远见的一件事,便是将各大州府被抓的高官用顶包的方式悄悄送走,并用重金收买对方,置好了将来的退路。那些死里逃生的官吏偶然得了这么一笔不义之财,自然是无不尽心竭力的替檀道济写了一封举荐信,檀道济当然也留了一手,放这些人离开之前,强行让他们在这些日子的牢狱中写下的万言书里签字画押,里面详细的记述了这些州县的父母官们在大顺王入城之前潜逃、趁机发国难财、不作为等各种丑行,这些书信倘若送入东京或者上级官员的手中,这些人多半是杀头的罪,他们多了一笔钱来打通上面的关节,恨不得给檀道济磕头叫声爷爷,檀道济这么防人,显得有些多此一举。只不过以檀道济的小心,他这么做自然是在正常不过了,难免对方最后卸磨杀驴,弃车保帅,背后捅刀子这事,这个朝廷里精通此道的人太多了。 檀道济绝对不是一个甘于平庸的家伙,如果说被他放走的那些官吏是他的生死符,那袍哥会绝对会是他另一春的救命绳,以袍哥会和转运使这层关系,正所谓‘朝廷有人好办事’,这些年卖官卖爵的事可太常见了,檀道济通过这几个月对占领之地的大肆收刮,手上积攒的钱财,买个一隅之地的土皇帝当当并不是没可能。而且从大月氐强取豪夺来的那批烟田,他有十分的把握,朝廷里的权贵们必定会喜欢上那里产出来的东西。 “老爷子在这个位置上做得太久了,也该挪个地方享享清福了。”檀道济私底下早已打听到了苟奎喜的野心,房间内此刻只剩下二人,他自然不会放过如此探对方口风的良机。 “站着茅坑不拉屎的胆小鬼,老子早就想弄他了。” “这事其实很好办,我听说知府吴檗不是以前和老爷子不和嘛,要不。”檀道济用手指蘸着酒水在桌上写了‘刺杀’两个字,正当苟奎喜犹豫不决的时候,原本他底下那帮流里流气的手下却押着一男一女走了进来,檀道济连忙用袖子抹去了桌上的酒痕。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女子被人强行带入一个陌生的房间,自然是据理力争。 “让你们来是给爷们取乐子的,不是来听你们瞎咧咧的。”苟奎喜似乎对两人突然出现打破他的决断颇为不满,只是人是客人叫来的,他也不能让对方啥都没干就将对方轰走。 “芍药,我们准备准备吧。” “师哥。” 二人正是被袍哥会的这帮地痞流氓强行带入这里的梅逢春和芍药,《霸王别姬》以凄厉、委婉、动人、悲壮,甚至别具一格的风味征服了成都府前来观看的各类人群,甚至有一批酷爱此技的人组成了一帮票友团,只要梅逢春在新草市的瓦舍开唱,几乎是场场爆满,特别是中午场,更是一票难求,饰演别姬的梅逢春简直成了后世的大明星,无论到哪里都会受到少男少女的追捧,此时猛然被当世的黑社会强行表演,搁谁心里估计都受不了。 “虞姬:啊,大王,今日出战,胜负如何?”梅逢春一出口便是戏,原本骂骂咧咧的苟奎喜顿觉惊为天人,搁在腿上的手不停的随着对方凄美动听的曲调打着拍子,很显然他也被眼前这个特别的男人给征服了。 一旁的芍药也毫不逊色,此刻他身穿一件开叉旗袍,脸上没有化油彩妆,却戴着一副髯口(长胡子),扮相古怪中更显几分俏丽调皮。 檀道济则直接找了一张房间内的太师椅,趟在上面悠哉悠哉的摇来摇去,很显然,那随着曲声上下晃动的太师椅便是他的节拍,他无疑也被这第一次听到的和滑稽戏有很大不同的曲目给征服了。 一曲已停,回音绕梁不绝,苟奎喜一副身髓不知其味的贪婪模样,这样的两个秒人儿,他决定今晚带回去,来一次通杀。 檀道济闭着眼睛躺在太师椅上,隔了许久,他才回过味来问了一句:“你这怎么和以前听过的滑稽戏有些不太一样?” “那当然了,这个叫京剧,曲目叫《霸王别姬》。” “这几天我包场了,每天这个时辰我都在这里等你们,你们的损失我一应补齐。如果有新的曲目,你不妨也唱一唱,我单独给你们加钱。” 苟奎喜目瞪口呆的盯着一旁似乎完全不当说笑的檀道济,他自然也不会这免费听戏的机会,连忙加了一句:“这几天我准时派人上门去请,老老实实的在家等着,否则打断你们的腿。” 中国戏曲起源与形成问题,可谓中国戏曲史研究中争议最多的问题。自王国维《宋元戏曲史》问世的百余年来,可谓家异其说。至今学界尚未能达成共识。王国维《宋元戏曲史》讨论元杂剧之前的戏曲模式依次有:中国戏曲源自上古巫术,历经先秦以来的俳优、百戏、唐歌舞戏、参军戏、宋滑稽戏、小说杂戏、乐曲、宋金杂剧院本等多源综合而成。 里面开篇就说道:歌舞之兴,其始于古之巫乎?巫之兴也,盖在上古之世。 ...古之优人,其始皆以侏儒为之,《乐记》称优侏儒. ...由是观之,则古之俳优,但以歌舞及戏谑为事。自汉以后,则间演故事;而合歌舞以演一事者,实始于北齐。顾其事至简,与其谓之戏,不若谓之舞之为当也。然后世戏剧之源,实自此始。《旧唐书·音乐志》云:“代面出于北齐。北齐兰陵王长恭,才武而面美,常著假面以对敌。尝击周师金墉城下,勇冠三军,齐人壮之,为此舞以效其指挥击刺之容,谓之《兰陵王入阵曲》。” 宋的滑稽戏也是跟紧了时代潮流、抨击一些社会现状的载体和手段,下面我摘抄了几段,读起来挺有意思的。 曾敏行《独醒杂志》(卷九):“崇宁二年,铸大钱,蔡元长建议,俾为折十。民间不便。优人因内宴,为卖浆者,或投一大钱,饮一杯,而索偿其馀。卖浆者对以方出市,未有钱,可更饮浆。乃连饮至于五六,其人鼓腹曰:‘使相公改作折百钱,奈何!’上为之动。法由是改。又,大农告乏时,有献廪俸减半之议。优人乃为衣冠之士,自束带衣裾,被身之物,辄除其半。众怪而问之,则曰:‘减半。’已而两足共穿半袴,而来前。复问之,则又曰:‘减半。’乃长叹曰:‘但知减半,岂料难行。’语传禁中,亦遂罢议。” 洪迈《夷坚志》丁集(卷四):“俳优侏儒,周技之下且贱者,然亦能因戏语而箴讽时政,有合于古矇诵工谏之义,世目为杂剧者是已。崇宁初,斥远元祐忠贤,禁锢学术,凡偶涉其时所为所行,无论大小,一切不得志。伶者对御为戏:推一参军作宰相,据坐,宣扬朝政之美。一僧乞给公据游方,视其戒牒,则元祐三年者,立涂毁之,而加以冠巾。一道士失亡度牒,闻被载时,亦元祐也,剥其羽服,使为民。一士人以元祐五年获荐,当免举,礼部不为引用,来自言,即押送所属屏斥。已而,主管宅库者附耳语曰:‘今日在左藏库,请相公料钱一千贯,尽是元祐钱,合取钧旨。’其人俯首久之,曰:‘从后门搬入去。’副者举所持梃杖其背,曰:‘你做到宰相,元来也只要钱!’是时,至尊亦解颜。” 又:“蔡京作宰,弟卞为元枢。卞乃王安石婿,尊崇妇翁。当孔庙释奠时,跻于配享而封舒王。优人设孔子正坐,颜、孟与安石侍侧。孔子命之坐,安石揖孟子居上,孟辞曰:‘天下达尊,爵居其一,轲近蒙公爵,相公贵为真王,何必谦光如此。’遂揖颜,曰:‘回也陋巷匹夫,平生无分毫事业,公为命世真儒,位貌有间,辞之过矣。’安石遂处其上。夫子不能安席,亦避位。安石惶惧拱手,云‘不敢’。往复未决。子路在外,情愤不能堪,径趋从礼室,挽公冶长臂而出。公冶为窘迫之状,谢曰:‘长何罪?’乃责数之曰:‘汝全不救护丈人,看取别人家女婿。’其意以讥卞也。时方议欲升安石于孟子之上,为此而止。” 又:“又常设三辈为儒、道、释,各称颂其教。儒者曰:‘吾之所学,仁、义、礼、智、信,曰五常。’遂演畅其旨,皆采引经书,不杂媟语。次至道士,曰:‘吾之所学,金、木、水、火、土,曰五行。’亦说大意。末至僧,僧抵掌曰:‘二子腐生常谈,不足听;吾之所学,生、老、病、死、苦,曰五化。藏经渊奥,非汝等所得闻,当以现世佛菩萨法理之妙,为汝陈之。盍以次问我?’曰:‘敢问生?’曰:‘内自太学辟雍,外至下州偏县,凡秀才读书者,尽为三舍生。华屋美馔,月书季考,三岁大比,脱白挂绿,上可以为卿相。国家之于生也如此。’曰:‘敢问老?’曰:‘老而孤独贫困,必沦沟壑,今所在立孤老院,养之终身。国家之于老也如此。’曰:‘敢问病?’曰:‘不幸而有疾,家贫不能拯疗,于是有安济坊,使之存处,差医付药,责以十全之效。其于病也如此。’曰:‘敢问死?’曰:‘死者人所不免,惟贫民无所归,则择空隙地为漏泽园;无以敛,则与之棺,使得葬埋。春秋享祀,恩及泉壤。其于死也如此。’曰:‘敢问苦?’其人瞑目不应,阳若恻悚然。促之再三,乃蹙额答曰:‘只是百姓一般受无量苦。’徽宗为恻然长思,弗以为罪。” 周密《齐东野语》(卷十):“宣和中,童贯用兵燕蓟,败而窜。一日内宴,教坊进伎,为三四婢,首饰皆不同。其一当额为髻,曰:蔡太师家人也;其二髻偏坠,曰:郑太宰家人也;又一人满头为髻如小儿,曰:童大王家人也。问其故。蔡氏者曰:‘太师觐清光,此名朝天髻。’郑氏者曰:‘吾太宰奉祠就第,此懒梳髻。’至童氏者曰:‘大王方用兵,此三十六髻也。”’(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宋人有此俗语。) 《贵耳集》(卷下):“袁彦纯尹京,专一留意酒政。煮酒卖尽,取常州宜兴县酒、衢州龙游县酒在都下卖。御前杂剧,三个官人:一曰京尹,二曰常州太守,三曰衢州太守。三人争坐位,常守让京尹曰:‘岂宜在我二州之下?’衢守争曰:‘京尹合在我二州之下。’常守问曰:‘如何有此说?’衢守云:‘他是我二州拍户(宋时称兼卖茶水饭食,或并蓄娼妓的小酒铺)。’宁庙亦大笑。” 第687章 寻找秋叶原 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面对即将的离别,吴小刀反而显得极其兴奋,他整个人趴在大苍鹰的背上,准备真正切切真真的感受一场遨游太虚,斗破苍穹的爽利,最后的结果当然也让他大呼过瘾,这小子似乎天生的一个鸟人,只是缺了一对雷震子的翅膀。 “许希,现在啥情况你也看见了,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是留下来,二是步行数百里山路和我们在老家汇合。谁让你平时和这两只畜生不搞好关系的,现在知道后悔了吧?”许希一脸的窘色,来的路上在苍鹰背上感受着周围的大好山川还没有觉得,此刻真要独自一个人翻山越岭的回去,那份苦,那份罪他还真不愿,也没勇气去受,更何况他还迷上了大月氐的烟丝,发觉那东西深更半夜看医书比刺股悬梁有用之后,他可是乐此不疲,乐不思蜀了。 “那俩畜生我早就看不顺眼了,正所谓,眼不见为静”许希还没说完,突然感觉屁股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痛,原来是其中的一只苍鹰临走之时用翅膀来和他道别,看来下手的力道不轻,许希牙咬得咯咯响,只不过看着杜清源,杜文君,吴若兰,吴小刀,小月娥五人骑鹰而去,渐渐消失在视野中,化成两个小点,他的鼻子还是酸了。 忽明忽暗的大月氐议事厅,白烟袅袅,吴永麟、韩世忠几人脸色凝重,前去打探的自己人很快传来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想从檀道济手中夺回那片价值千金的烟田,以当下这数百人的实力,几乎是痴人说梦。原来进入种植烟叶名为秋叶原的必经之路上,必须得翻过一处人工开凿出来的蜿蜒山道--十八道拐,那山道的入口处,原本是汇入旁边大河的一条支流豁口,那里依照周围的山势,已被人为的打造成一处易守难攻的关隘,靠大河的那一面山石上光秃秃的,没有任何的植被,上面更是布满了绿油油的青苔,想发动奇袭,完全是自寻死路。倘若正面发动攻击,则必须得用渡船在山壁下艰难而战,最关键的是,韩世忠手底下这些人都来自大西北,平时在马上征战惯了,原本就不习水站,现在让他们站在浮船上和居高临下的敌人战斗,无疑等于自寻死路。最糟糕的是,即使攻下了沿路的十八道寨楼,最终可能也会功亏一篑,原来在十八道寨楼的尽头处,有一道瀑布飞流而下,隐隐约约在对岸都能看见上面有密集的人影转来转去,原来工于心计的檀道济在山腰上筑了一道水坝,将原本那条支流拦腰截断,一旦发觉事情没对,绝对会挖坝放水,贸然攻入,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十八道寨楼也不是那么轻易能攻破的,上面居然有床子弩这种重型超远程武器,暗处藏着的弓弩手估计也不在少数,这里完全被对方经营得如铜墙铁壁一般。 “照我看,不如用火攻。” “是的。水火既济,水战用火攻,本是最好的战法,无奈火攻的武器不足。” 火攻第一要用火箭,还有样最有效的武是“油坛”,都得预先准备,仓卒莫办。至于‘尿火炮’,似乎所有人都不愿再提起,那东西容易卸元气,丢士气,韩世忠是精通战略之人,知道凡是大战之前士兵状态的重要性,这个时候他自然也不会贸然提起。 於是吴永麟选了两名卫士,一律换穿便衣,扮成行商模样,骑三匹快马,拣隐秘之路,从月氐堡下山而去。 出了山又上山,这一带重峦叠嶂,极易迷路,吴永麟每隔相当路程,必定回顾来路,细细辨认清楚,因而走得极慢。 到了午间,走到一处山头,翠峰插天,云影变幻,松涛如海啸一般,令人心旷神怡。吴永麟驻马高岗,一手执着缰绳,一手摇着马鞭,举目四顾,忽然起了隐居之思,心里在想,若能在这隔绝人寰之地,逍遥自在,既无兵革之灾,亦无尘嚣之扰,岂不就是仙人?难怪让杜清源这老小子陪自己到成都去享福打死也不敢,看来他等着化羽成仙呢。 这种想法也是惊鸿一瞥,吴永麟想到自己的身分,想到一家人的处境,想到将来千千万万老百姓的命运,不免自责,身为汉人,理当执干戈以卫疆土,驱除鞑虏,何可起这样苟安自逸的念头?过不了几年,外敌侵凌,不提前防备,奋发抵御,等胡骑纵横,又那里是安身立命之地? 这样一转念间,雄心又起,挺一挺腰,往上一抬眼,发现峰顶走下来一名道人,用一把尖锄挑着一只箩筐,里面是各种野草,想来是到深山采药来的。 於是吴永麟下了马,将缰绳交给卫士,喜悦地在道旁守候……一路来绝少人烟,难得遇见这个道人,自然有“空谷足音”之喜。他准备向道人打听打听这座山的情形。 等道人走近,他唱个喏“道长请了!” “不敢当。”那道人站住了脚,“客官到那里去?” 见那道人慈眉善目,决非恶类。吴永麟觉得不必隐藏身分,便既答道“实不相瞒,我是大卫军官,奉命来剿灭大顺王,请问道长,这座山叫甚麽名字?” “原来是一位军官,失敬了。”道人答道“提起这座山,着实有段感人的故事。” 原来这座山,就是当年公孙杵臼和程婴定计,一个舍命、一个舍子救了赵氏孤儿,隐藏之处。 “所以,”道人又说,“这座山就叫藏山。忻州的程侯山,定襄的武峪山,相传亦都是藏匿赵氏孤儿的所在;到底真相如何,自然难见分晓了。其实亦不必深究,忠义千古,四海流芳,原是华夏之光,一定要指实某地某处反倒见得小了。” 听他这番议论,就知也是个重忠义、讲孝友、可以寄托腹心的人,吴永麟心中的戒备越发放宽了,“道长的高见,实在佩服。幸会之至。来,来!”他拉着他的衣袖,“容我细细请教。” 两人并坐在松树下的一块大青石上,彼此询问姓氏,吴永麟据实而告;道人自称叫卓非凡,远自峨眉山来此采药。 “平生好游名山大川,这藏山已是三度相访。”卓非凡问道“大人何事见教?但有所知,言无不尽。” “感谢之至。”吴永麟问道“这里附近可有村落?” “须二十里以外方有。是个荒僻山村。” “我是说临水之处。”吴永麟遥遥指着那条玉带一般平摊与两山之间的大河,“那道河,上游的水势如何,可通舟楫?” “不通舟楫。不过初夏水势大涨,山中砍伐的木植,顺流而下,倒是有的。”卓非凡问道“大人想是来踏勘地形,打算移兵戍守?果能如此,下山往西,沿河上行六七里,有一块平阳之地,群山环抱,风水极佳,於今是采木商人聚集之地,不妨驻驾。” “啊,市面如何?” “都是工寮,谈不到市面。” 听这一说,吴永麟相当失望。他原来的打算是希望找到一处人烟稠密的村镇,采办油料柴草、雇用船只,到时候点燃了沿大河顺流而下,可以烧断第一道关隘的大门,更可以烧断下游的一道浮桥,遮挡敌援。既是荒村冷市,缺少必需的材料,那就不必再去查访了。 看到他面色抑郁,卓非凡深为关切,便即问道“大人,你可是有心事?何妨说出来商量。” “我要采办一批油料。听道长说到附近的情形,只怕无处可买。” “喔,油料!”卓非凡问“作何用处?” “只为燃烧之用。” “这有何难?”卓非凡大袖郎当,飘然划过,指着四周说道“满山都是可燃之物。有一处松林,积年的松脂,胶结不化……” 话未说完,吴永麟已喜不可言,站起来打断他的话说“就烦道长引路,带我去看一看。” 那片黑松林不远。到了那里一看,无一株松树不是累累然,纠结着极厚的松脂。吴永麟谢过卓非凡,赶回月氐堡,挑选了两百精壮的彝人,带着刀锯绳索箩筐,复回藏山,拣那油分特多的松树,砍倒了几株,只取其红如火、油脂浸润的根段,劈成长条,连夜运回月氐堡备用。 韩世忠带着人马、渡船连夜赶到十八道拐之后,很快便对第一道关隘发起了攻击,一艘艘载满油脂的小船在夜色的掩护下,很快靠近了第一道关隘的门楼。猛然间一声炮响,炸得第一道关隘上的僧兵吓得连忙缩进了城牒里面,接着漫天飞火纷纷落在那些似乎失了准头的第一道关隘的城墙下,正当城牒上的僧兵破口谩骂,发出各种难听的讥诮之音时,倏忽间黑烟大起,很快地延烧着浮在门楼下方小船中的草木,橘红色的火舌窜了起来,哔哔剥剥,烧得好不热闹。 在第一道关隘被破之后,并没有看见任何的人杀进关内,那些原本在第二道关隘和第一道关隘背后两山山峦之间暗藏机弩,山石,滚木,准备来个瓮中捉鳖的僧兵不免有些失望。只不过他们很快将第一道关隘被烧焦炭的门楼再次用新木填补了,里面夹杂着灰头土脸下等彝人的身影,这是愿意帮吴永麟、韩世忠重新找寻到另外一处进入秋叶原的本地彝人向导开出的条件,必须得将困于十八道拐里面的亲人救出来。 韩世忠、吴永麟原本就没想过真正从十八道拐的正面突破,佯攻不但吸引了那些僧人的注意力,减少了另找出路的吴永麟那一队人的压力,更是卖给这个彝人向导一个人情,让对方死心塌地的卖命。等待的这些日子,韩世忠这些人也没闲着,只要第一道关隘的新城楼刚刚立起来,他们就放一大把火,弄得第一道关隘的僧兵焦头烂额的,若不是檀道济事先吩咐严守,他们估计早憋不住杀出来了。 。 第688章 和衷共济,共渡难关 那位愿意给吴永麟等人当向导的彝人叫马呷三,是本地的一个庄稼汉,一眼看上去并不木讷,反而显得精明强干。 这人原本是大月氐找来的,只是却不通汉语,吴永麟不得不让许希这个似乎已经精通彝汉两种语言的家伙当起了临时的翻译。许希正是梁红英、吴若兰、吴小刀三人曾经所在的山顶彝人部族口中的那位神医,那本《千金方》正是他被大月氐的人抓去之时来不及带走遗留在哪里的。彝人与世隔绝,却从先祖那里遗留下来了一些不传秘方,对于许希医术的精进是大有裨益的,云游到此地的他便长期的住了下来,由于医术精湛,伤寒妇科几乎手到擒来,几番交往之下,越来越受他所在彝人部族妇人的欢迎,闲暇之余,许希开始学习彝文,原本他就用功,再加上对文字本身就有一种天生的敏感,久而久之,很快便从那些部族先人遗留下来的写满象形彝人文字的毛皮里获益匪浅。许希的名气很快在彝人里面不胫而走,加之他济世为怀,来者不拒,这才招来了大月氐这个丧门神,杜清源自从再也没收到他的来信之后,这才带着两只大鹰开始出来寻找他的踪迹。 大月氐自从得到了许希这个宝贝,却将他锁在了一间小屋内,完全成了大月氐的私人健康助理,平时一日三餐,也是基本都送到了屋内,加之大月氐几乎把所有的彝文藏书都搬到了他屋内,许希猛然发现了这批宝藏,自然是更足不出户了,以致于杜清源在月氐堡搜寻了很久,却没有发现他的任何蛛丝马迹,却偏偏在孤山上的那处小庙上遇到了吴小刀。 闲话少叙,凡到一处,若非深悉地势,必须先觅向导,好了解情况,决定方略,更何况秋叶原这次也只能智取,力敌实属不智,吴永麟便即问道“你叫什麽名字?是不是本地人?” 许希叽里咕噜的转述了一圈,一旁的吴永麟、韩世忠等人是一个字都没听明白,反正只要对方能听懂就行,看来将来还得找一个懂女真话的翻译,不如到时候让人找一摞女真的医典过来,顺便让旁边这个语言天才也一道学了。许希似乎感受到了背后有两道寒光闪过,回首看见吴永麟、韩世忠那不怀好意的眼神,让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怎么身边的人一个个尽打自己身上的主意。 “小人叫马呷三,世居本地。” “那麽,这里周遭的形势,一定很熟悉了?” “是。”马呷三从容答道“方圆五十里以内,什麽山、什麽水,小人都熟悉。” “好极了。” “这座山叫什麽山?” “叫九重山。” 吴永麟用根枯树枝,在河边的沙地上画出九重山的形势。当然简略又简略,无法看出甚麽来。 “入山的路有几条?” “好多。”马呷三答道“总有七八条。” “从北面上山呢?” “正北只有一条。” “只有一条。”吴永麟惊喜地说,“这样说,如果北面有敌人来,只有一条路可走?” “是的。”马呷三很清楚地答道“只有一条,只不过从此地绕到那一条路上去,恐怕要三月之久,而且那一片多雨,经常有落石坠下,如果去路被阻,往往有去无回。” 吴永麟心里在想这就有制胜之道了。若能侧面进攻,绕越敌後,截断那条归路,然后从十八道拐的山顶往下进攻,甚至来一场大水冲了龙王庙,失去屏障和退路的秋叶原里的僧兵就成了瓮中之鳖了。这几乎和韩世忠想到了一块。 仔细询问探索之下,果然问出一条路。由九重山西面入山,有一处山洞,名为九曲洞,是通往秋叶原的捷径。只是九曲洞中,弯弯曲曲不见天日,而且蛇虺盘踞,极其危险,所以名为捷径,实在等於死路,绝少人行。 有路就行,艰难非吴永麟等人所畏。当即着手挑派选锋,一共是五十个人,由吴永麟亲自率领,携带乾粮、绳索、短刀、火炬,由向导率领,入山去勘察九曲洞。许希这个家伙必须得带上,除了当翻译,万一被虫蛇咬伤,他也能够即使救治,一举两得。至于梁红英和大月氐两人也中选,完全出乎一行人的意外,一个是红颜知己,女人发起恨来,男人只能刮目相看,更何况对方还真的有几把刷子,一个放在月氐堡里实在不能让人放心,只能随队带上。 “去的时候要快,越早到越好;回程不妨从缓,细细查勘。这件事也很要紧,查得越详细越好。”韩世忠对全副武装的吴永麟一行人反复的叮嘱着。 “我理会得老韩你的深意。”吴永麟深思熟虑的提出进一步的看法,“此去为求早早赶到,不能多携乾粮什物;回程怕受给养的限制,不能细细查勘,老韩你必须另派后队接应?” “可以。等你一出发,我马上再派队携带军需去接应。不过,有一点你要注意,你必须将带去的这两拨人分成两队,一队在北面制造障碍,彻底截断他们和援军的退路,一队最好能绕到十八道拐的那道水坝上,我们来个两面合击。” “是。就按照你的计策来办,先派少数人赶回来报告情况,我自己带领队伍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吴永麟又说,“最好西面入山之处,能设一处联络的地方。” 韩世忠接纳了建议,指派一名小校随同出发。当天赶到西面入山之处,找到一座荒凉的土地庙,决定就用它作为联络的站头。 彝人在山里居的比较散乱,只不过当吴永麟一行人赶到九曲洞附近时,当地的一位族长听说后,还是战战兢兢的跑来了,看见大月氐的那一刻,老族长连连磕头,还以为这位土皇帝来要革他的职要他的命了。 “我们这个村子叫打药村,名字不好听,地方更是苦得很,只怕没有甚麽好东西能中各位老爷的意。” 老族长惶惑的身形往旁边一挪,背后立马利索的出现一队赤裸着上身的黧黑彝人,那些彝人抬着的门板上捆绑得还在嗷嗷大叫的三头跑山猪,吴永麟也不和对方客气,山洞后是什么,谁都说不清楚,此时让大家大享一顿口腹之欲,有助于提高士气,只不过在接受对方的馈赠之前,他从怀中掏出五十两银子,作为购买猪肉的铜钿。 “军爷,多了,多了。”老族长颤抖这手完全不敢去接那些白闪闪的银子,用手抚着胸口,估计这辈子他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完全惊得差点喘不过气来。 “不多,麻烦族长帮我找几个身强力壮的本地彝人当挑夫,这里面多出去的钱算是给他们的工钱。” 老族长看见吴永麟一行人纪律严明,秋毫无犯,和当初的那批僧人完全与众不同,更是对周围的彝人客客气气的。疑虑一去,随之而生的便是敬仰,满口应承着,高高兴兴地去了。 过不了一个时辰,领来十个人,九个精壮汉子之中,夹杂着一个干枯瘦小、面有病容的老头子。跟来的那个小校性子比较急,一见就嚷“这个人怎么行?回去,回去!” 老头子果然掉头就走。这一转身之间,让吴永麟看出异样来了;此人的步伐,灵活有力,记起“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的格言,赶紧冲上前留住。 “嗨,嗨!”他亲手拉住老头子,“不是说你,你不要误会。” 老族长点点头,是那种佩服吴永麟有眼光的神情。“军爷,”他说“这个张老憨,人生得不起眼,大有用处,要穿过九曲洞,非他不行。” 听这一说,小校自悔鲁莽,涨红了脸说“我原是怕他吃不得辛苦。是,是一片好意。” “也难怪!”老族长说“张老憨生成这个样子,其实很吃得了辛苦。两位军爷要叫他们干些什么,请分派吧!” “好,好!等我先跟张老憨打听打听九曲洞的情形。”吴永麟拍拍他的肩,“要仰仗你了。” “军爷,”张老憨开出口来憨态可掬,“我劝你们最好不要去。” “为什么呢?” “九曲洞是陷人坑,进是进去了,也许迷路出不来,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活活饿死在洞里,太冤枉,太憋屈了。” 听口气是有意如此说法,果然有入无出,老族长又说什么“非他不行”,想来是刚才小校言语得罪了他,故意拿一拿蹻,抬一抬杠。 这样想着,便堆起笑容答道“本来是去不成的,有了你就不同了。我一共五十个人,连我五十一个,都听你的指挥。” 张老憨双眼一张,精光四射,越发看出他是异相。“军爷,”他很认真地问“你真的愿意把人交给我?” 于是张老憨当仁不让地,真个发号施令了。首先要备办必需的器材用品,“最好拿笔记下来,”他说“不然少一样就不成功。” 这是吴永麟的差使,他写得一手好字。取出随身携带,专为行军而设计的一套笔砚,伸纸濡墨,看看张老憨,等候吩咐。 “麻绳一百丈,小铃当五十个,大铃当五个,风灯二十盏……” “慢来,慢来!”老族长着急地摇手,“老憨,你开出口来,先想一想,办得到的说;办不到的,免谈!你不能害我。” “这一说就去不成了!”张老憨双手一摊,耸一耸肩,大有甩纱帽的味道。 “这样吧,”吴永麟在一旁急忙转圜“先写下来再说。” 於是张老憨接着再报物品名称,吴永麟……照写;写完点一点数,不多不少,正好十样。 “老族长,该你来看了。”吴永麟说,“照数给价,不少不欠,就是要快。” “只要采办得到,我一定效劳。等我先想一想。”老族长说“铃当就没有……。” “这不消你费心,我们骑来的马脖子下面就有小铃当。” “大铃当我倒也找得到,山顶道观的观主有作法用的铃,只怕没有那么多。”老族长问道“猪血干什么用,要二十斤?” “不要回来吗?”张老憨答道“沿路做记号。” “好!这有。猪尿胞呢?要二十个,就要杀二十头猪,我们这个村子里一共怕也没有二十头猪,包括刚刚军爷买去的那三头。” “猪尿胞是装猪血用的。”张老憨倒也通人情,“既然没有那麽多,就改用毛竹筒好了,不过带着不方便,只好弟兄们麻烦些了。” “弟兄们麻烦不要紧。”吴永麟说,“只要不麻烦地方就好。” 就在这样和衷共济的态度之下,十样必需物品,都已筹妥来源,没有原物,就用代用的东西。当天办齐,都送到了土地庙。 。 第689章 借箭撸串 十八道拐 烈日炎炎,骄阳似火,也许预感到生命的轮回即将走到尽头,周围蓊郁树上的知了叫得比任何时候都卖力,这一曲末日的丧歌让寨楼上原本就无精打采的僧人们越发的焦躁抑郁,空气中滚滚的热浪让他们咒骂不已,在蒸发掉身体里的水分时也在渐渐消弭他们的耐心和锐气,盯着近在咫尺的那条大河,想起前些时候纷纷跳入里面消暑的畅快日子,好像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正在这当口,也不知谁喊了一声“大家戒备,有敌袭。” 牛角传出的‘呜嘟呜嘟’如兴奋剂般点燃了周围僧人身体里的愤怒,人人摩拳擦掌,弯弓备箭,这些攻而不打的龟孙子让他们连续几天夜不能寐,食不能安,这次必须得让他们吃点苦头。 一个个油光发亮的大脑袋在城牒上露面的时候,却见到了诡异的一幕,在离他们一箭之地的河中央,悠悠荡荡的漂来一条全身乌黑的大木船,只是整个船身四周都被一块块大木板遮住,即使站在城牒上从上往下观望,船内是何情景却完全一无所知,敌人白天发动这样的奇袭这还是头一遭,也许是受够了对方这样不断的挑衅,城牒上这批僧人的头头王大雷头也不回的对同样好奇瞧着这一切的僧人喊了一句“快去把床子弩推过来,老子要亲自发射弄沉了它。” 只是等了半天,周围却没有任何的动静,那只乌篷大木船却越来越近,王大雷这下是彻底的火了,转身刚要嚎一嗓子,却看见几个僧人拿着几截烧焦的木头缓缓而来。 “你们这批直娘贼,老子让你们推床子弩,拿这几截烂木头来糊弄鬼呢,非得等老子发飙” 没等脸色越来越难看的王大雷发飙,一个胆大的僧人上前忍不住道出了实情“大师兄,你怎么把这茬忘了,那帮缩头乌龟前些日子一把火将城楼烧成一堆炭的时候,床子弩这东西实在太过于笨重,当时没来得及抢救出来,和门楼上的木头一起变成了焦炭,你要床子弩,我们也只能给你拿来这个。” 王大雷木愣愣的盯着那一堆黑炭,脸瞬间黑成了锅底,无处发泄的他一手夺过旁边僧人的一把牛角弓,上箭,拉弦,弯弓,脱手,几乎一气呵成“给老子射,将这帮龟儿子射成筛子。” 老大一发话,原本心里就憋着一股火的僧人们纷纷效仿,早已划入射程内的那只大黑鱼一样的木船瞬间成了众人的活靶子,周围嘤嘤嗡嗡拉弦的声音响成了一片,远观视野尽头大船靠近城楼的那一侧很快密密麻麻的插满了箭矢,失去平衡的大木船很快变得摇摇晃晃的,如一个喝醉酒的汉子,随时有倾覆的危险,让众人不解的是,木船除了中箭雨发出的一阵叮叮嘣嘣声,至始至终里面没有冒出任何的人影。似乎预感到没对劲的王大雷让众僧发射了三轮箭雨后,便让众人停了下来,此刻的他屏气凝神的盯着那只刺猬,静静的等着事态的发展。 突然一阵黑烟由乌篷大船的中央袅袅升起,这下不但连周围的僧人,就连王大雷也慌了,他狮子般吼了一声“准备水桶,敌人的火攻又来了。” 第一道城牒上瞬间乱作一团,可见这些日子的大火在他们心里留下了不小的阴影。等众人七上八下,乱糟糟的,心情忐忑的将一排装满水的木桶整整齐齐的放置于城牒后时,大木船上原本冒出的那阵黑烟却早已消失不见,本该冲向门楼的它甚至停在了原地,如一块从水里冒出的黑石头,在每个人的头顶都画上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我怎么闻到了肉的香味?” “哪个王八羔子在这节骨眼上还敢烤肉,老子活剥了他。”王大雷这雷鸣般的炸响让周遭的僧人好奇的东张西望,试图找到这个罪魁祸首,让老大就地正法,只是瞧遍了周围,却一无所获,让众人越发的迷糊。 “看,他们在拔箭支。” 果然,原本静悄悄大黑船靠近城牒的那一边瞬间被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鬼一般的影子拆去了几块原本插满箭镞的木板,那些人正手脚利落的将僧人们射过去的箭矢从木板上拔出来,而后在整齐的堆在一边,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那艘大木船的中央不知什么时候放了一个冒着火星的大铁盆,铁盆上面放着一个大铁网,铁网的上方正堆着一块块被烤得冒出滋滋香味,内焦里嫩的金黄色烤肉,让人忍不住大吞口水。就在王大雷不知该不该继续发射第四轮箭雨的时候,诡异的一幕出现了,大黑船上的那些人居然用原本当武器的箭镞串上一块块生肉,就着大火盆笑嘻嘻的开始烤肉吃,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的王大雷肺都要气炸了,现在他是放箭也不是,不放箭也不是,看着周围的人嘴里收不住的哈达子,提起一桶水便朝周围的僧人身上淋了上去,他比任何人清楚,越是这种关头越需要冷静。 如今的这种局面也怪不了他们,山外的物资每隔一个月便会往山里送一次,现在被人堵在门口,虽说对方攻不进来,自己也出不去,对方时不时来放一把火,光喂饱重修门楼的那批彝人,也够他们吃一壶了,手头的粮食原本就有限,看着锅里的粥是越来越稀,没精打采的那些彝人手上的活却一点没减轻,最气人的是,上头根本就没多拨给他们一粒粮食,让他们自行解决,现在这些揣着铜板的富汉却落到了几乎没饭吃的悲惨境地,过不了多久,这一道门楼说不定就不攻自破了。 “狗日的,他们居然有冰。” “我看看,我看看,可不是嘛,那可是真的冰,我冬天里见过的。” 这一下完全在众僧人里面炸开了锅,如果说刚刚的烤肉让他们有些难以置信,眼前那些冒着咝咝凉气的冰块,足以让他们感觉这一切似乎都在梦里一般,这三伏天的几乎要将人晒成肉干的天气,冰的珍贵性就不言而喻了。 韩世忠造‘尿火炮’的时候也获得了一点额外的福利,那尿硝放入水里面后,居然很快在上面结上了一层薄薄的冰晶,放得越多,冰晶越多,最后居然凝结成了一块块货真价实的冰。围而不打,围城打援反正也无聊,不如找点更无聊的事情打发时间,当着敌人的面用他们的箭撸串,啃冰镇果子,喝冰酸梅汤,对方不被气死,估计也会被气疯。 只是韩世忠却似乎完全低估了城牒上这些僧人的厚脸皮,正当大黑船上的韩世忠一行人正悠哉乐哉的过着神仙一般的日子时,王大雷身边的僧人们却热闹起来。 “让我在这样的鬼天气里吃一次火盆烤肉,喝一杯冰酸梅汤,老子死也值了。” “妈的,老子看了都难受,这打的什么鬼仗,还不如回家当庄稼汉来得自在。” 周围咕嘟咕嘟吞咽口水的声音越来越大,盯着远处将那一杯杯冰凉的酸梅汤从喉咙里灌下去,众僧人的喉咙里似乎开始冒火,而且这股心火越烧越旺,似乎很快便无法收拾了。 “开个价,你们的烤串,还有那冰镇酸梅汤。” 众僧人回头望去,却发现从口里冒出这话的胆大的家伙正是王大雷。老大一发话,周围的僧人纷纷朝他投过去感激的目光,让王大雷在众人心目中的形象刹那间提高了一大截,有些人甚至吼出了‘老大威武’。其实王大雷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在关键的时候不站出来,这队伍今后没法带了。倘若对方不接招,他顺势将众人的矛头指向对方,这样很利于鼓舞大家的士气,那他就将这盘死棋盘活了,不管最后结局如何,他有信心,这些人肯定会陪他战斗到最后一刻。 “只怕你们买不起。”大黑船上的人随意的回了一声。 “是东西就有价,你们尽管提,我们买不起我们自己吞自己的口水,绝不当着阁下的面丢人现眼。” “这串你也别怪爷收得太贵,这百八十里之内的,就爷独一份,至于这冰镇酸梅汤,爷心情好,就当额外附送给各位了。”众僧人惊得目瞪口呆,原本可能卖出天价的冰镇酸梅汤,此刻却变成了附赠品,今日这稀奇事说出去将来谁信啊,就在众人静静的等着对方开价时,对方环视一周后,语调缓慢的冒了一句“价高者得。” 没等王大雷出声阻止,周围出价的声音响成了一片“二十文。” “你不如回家喝奶去吧,那东西还不要钱,少到爷面前丢人现眼的。”周围哄笑一阵,出价的那个僧人直接钻入了人群中,再也没露过面。 “一百文。” “打发叫花子呢,给狗买根骨头还不止这个价呢。” “五百文。” 船上的人直接转过身,直接将拍品大嚼下肚,周围唏嘘声响成一片。 “感情阁下逗我们玩呢,能不能有点诚意?大家还等着撸串喝酸梅汤呢。” “钱我们不缺,我们要人。” 城牒上的僧人面面相觑,最后齐齐将目光投向了同样不知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的王大雷。 “一串烤肉,一杯冰镇酸梅汁换一个彝人,三个彝人换四串烤肉,四杯冰镇酸梅汁,六个彝人换十串烤肉,十杯冰镇酸梅汁。” 王大雷原本就是一个大字不识的山贼,这一下他完全被绕进去了,扳着十根手指头完全数不过来,就在他搔耳挠塞的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身旁的一个小眼睛僧人立马提醒道“大师兄,这买卖划算,这彝人留在这里原本就是拖累,现在拿他们解了燃眉之急,我们赚大发了。” 王大雷一下子被对方点醒了,只是他还是不放心的问了一句“将来上头怪罪下来怎么办?” “就说被大家吞到肚子里面去了。” 这一语双关让王大雷王八吃秤砣铁了心,直接拍板道“这买卖我接了,我先换一百个彝人。” 正当城牒上欢声雷动的时候,船上的人睨眼盯了一下对方,冷冰冰的冒出一句“你说换多少就换多少啊,老子还没那么多粮食养活他们呢,我只是想买几个彝人伺候老子而已,今天只换十个,明天再说。” 王大雷听对方这么一说,疑虑顿消,很快,河面上再次出现了一条小船,上面坐了几个彝人,如走马换将般将彝人送到大黑船上后,再次载上热气腾腾的烤串和凉丝丝的酸梅汤辙返,这诡异的一幕直到双方的大战真正的来临,只是王大雷最后猛然发现,身边的彝人却已一个不剩。这先例一开,就像破了闸的水库,想堵住豁口,几乎不太可能了。 。 第690章 被拒在深渊之外 一伙鬼头鬼脑,不伦不类打扮的僧道藏在一块刚好可以挡住身子的林子里往下观望,多日不见的唐炏间杂在其间,相比较前些日子的颓唐,改头换面的他颇有几分意气风发的味道在里面,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哪曾想到半路上居然遇到了昔日在月氐堡羞辱自己的那个傻子,还有那个两面三刀,吃里扒外的大月氐,明明当初约定好了强强联手,借着大顺王这股东风大干一番事业,哪知这老小子临了时反水,不但让自己人前受罪,更是让自己有家不能回,如今更是落得与大顺王同流合污当起反贼的下场,这足以让唐炏咬牙切齿,捶胸顿足操对方祖宗十八遍了。 “他们这副打扮到底想干嘛?” 一个有几分见识的当地人说道“我看这些人多半准备去钻溶洞,这里也就难道他们要钻九曲洞?” 周围的人无一不瞪着铜铃一般的眼睛盯着此人,对方这才娓娓道来“这九曲洞在这一片可是出了名的难走,难处有几样,第一是歧路极多,一进去很有可能就绕不出来,我看那个矮老头多半是他们请的当地的张老憨,这么多年来只有他从九曲洞里面去而复还。” “那他们弄那么长的一根绳子将自己绑起来干嘛?” “九曲洞顾名思义,洞中为回肠九曲,歧途纷繁,自然不在话下,此外还有几样致命的危机。第一样,到处都是坑坑洞洞,有的三五尺深,有的是无底洞,一跌下去就没救。他们用条百丈长绳,拿大家拴在一起,就是这个道理,如果有谁掉到坑里,前后的人,要合力拿他拉了上来。” “这傻子果然有一套!”不过唐炏也有疑问,“只是这一来,岂不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个出了毛病,连累全体?” 这位当地人当然知道此中的功劳多半在那个矮子身上,为了不驳自以为是的唐炏的面子,他也不说破,接着解释道“问得好!所以,这样子连着一起走,有个走法;一百丈绳子拴五十个人,前后各有一丈的宽裕,如果大家脚步匀称,前后相隔一丈,那就还有一丈的绳子垂着,根本就感觉不到什么。倘或前面忽然绷紧了,可知有人出了毛病;后面觉得绷紧了,也是一样。这个时候,该怎么办?” “自然是先立定了再说。” “不错,一点不错。要尽力站定,只牵累到自己为止,教后面或者前面的人,不受影响才是正办。等站定了,再帮前面或者后面的忙,将人救出来。若是救不出来?” “你的意思是?” “壮士断腕,前后的人,拿绳子割断,去掉了那个人再拿绳子接上,照旧往前走。” “那铃铛又是作什么用的?” “用来传递信息的,小铃当结在绳子上,摇两下,关照当心;摇三下,立定;乱摇一阵,那就不但立定,还要当心。大铃当专为出了大乱子,报警之用,要选派妥当人执掌。” “这些规则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你不会是他们潜入我们队伍里的细作吧?”唐炏现在是看谁都可疑。 “道长天可怜见,我敢用我这条不值钱的小命保证,若有二心,让我不得好死。”此人原本以为说得越多越好,企料祸从口出,差点被自己人误认为是奸细,被唐炏这么一吓,浑身早已出了一身冷汗,看来走狗在任何时候都不好当。 “还有第二样呢?”没等对方搭话,唐炏自问自答“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洞里阴暗潮湿,毒虫大蛇极多,是不是?” 对方如大赦般唯唯诺诺称是,只是有一句话到嘴边却忍住了,那毕竟是个传说,现在说出来扰乱了军心,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人从九曲洞逃之夭夭,将来自己绝对吃不了兜着走,还是不说为妙。 “这九曲洞是通向哪里的?”唐炏再次问道。 “小人没走过,所以不敢妄下判断。”此人立马低调了很多。 “那走完这九曲洞要多少时候?” “如果顺顺利利,听老一辈说也至少要一整天。” “那现在多半也来得及。”唐炏大致也清楚了对方来此的目的,很快抽调出几个熟悉山里地形的僧人,准备绕到九曲洞的后面,给对方来一次突然袭击,但能不能找到九曲洞的真正出口?那几个僧人也没有必然的把握,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尽力而为。至于给十八道拐传递消息,唐炏可没想过,要知道为了向他们借粮攻打月氐堡,那些自家人不但一毛不拔,反而把自己派去的人狠狠打了一顿,倘若十八道拐被人攻下,他说不定会在一旁拍手称快。至于唐炏,他早已想好了惩戒傻子这帮人的办法。 佛晓快要出发的前一刻,站在九曲洞口的吴永麟和张老憨脸色凝重的望着黑黝黝的洞口,迟迟不敢踏出一步。张老憨更是忧形於色地说“我总感觉这次不会太顺利。” “当你在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吴永麟说出后世尼采这很有哲理性的一句名言。 张老憨仰首天边,若有所思。好久,才低下头来看着吴永麟,眼色中是十分恳挚的神情,看不出一丝戆憨之态。 “大人,不瞒你说,我这个人戆得很。心里总是在想,明明一条捷径,偏偏没有人敢走,其中定有使人怕到情愿绕好大的圈子而不敢冒险的难处在。我十年前就立志要打通这条路,一个人走过八次,只有两次走通。确是不容易过得去。老实说,我现在自己都有些害怕。” 这岂不糟糕!吴永麟着急地说“老张,老张,你不能先害怕!你一怕,教我们怎么办?” “现在,当然害怕也要去。我的意思是,话要先说明白,请你自己斟酌,如果弟兄胆子不够大的,最好不要去,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是的。”吴永麟听他这一说,略略放了些心,不过他的警告,大意不得,一定要先弄清楚真相,“到底怎么可怕?容易迷路、处处有陷阱、毒蛇毒虫,还有呢?” 这是一种心灵的感受,就像吴永麟刚刚说的,这深渊里面说不定真的有双眼睛在时刻盯着你,张老憨实在无法形容。九曲洞中,阴暗、潮湿、寂寞,身入其中,不由自主地会兴起一种被埋入坟墓中张皇失措,有力使不上的恐怖,胆小的说不定会吓得发疯。张老憨记得他第一次入洞时,情不自禁地出声狂喊,震得满洞的回音激荡,竟至震落洞壁上的一块大石头,当头砸下,几乎丧生。回忆至此,比较有实在的东西好说了,“大人,”他说“九曲洞里的可怕,没有经过的人不知道,知道了也形容不出。打个比方,小孩子做了恶梦,惊醒过来,一片漆黑,前一刻胸口被大石压着的感觉还心有余悸,叫娘娘不应,喊爹爹无声。那种味道,就稍微有点像了。” “噢!”作为一位地道的无神论者,吴永麟其实最担心的是遇到《盗梦空间》类似的到底哪个才是梦境,哪个才是现实?毕竟这切切实实的发生在了他身上,他现在到底是身处梦中?还是活在现实里?至于被张老憨提到的九曲洞,在他眼前完全不值一提,毕竟它是实实在在的,并不是虚无的。 “再有一样,里面不能大声说话,更加不可以狂叫乱喊,不然,声音在九曲洞里钻来钻去钻不出,会出大乱子。” 声音会钻来钻去,这话似乎新鲜,但细想一想,却知并非瞎说,如果在峰峦环抱之处发声长啸,不也有山鸣谷应的回声么。然而会出乱子,倒是不曾听说过的,行船到水深不测的险处,船家会预先关照乘客禁声,怕惊起蛟龙,兴风作浪,莫非九曲洞中,也有潜伏着的妖魔鬼怪,不能惊动?正所谓见怪不怪,吴永麟还是将这个疑问提了出来。 “不是的。”张老憨回答他的疑问,“主要是怕将洞顶上的石头震落下来,如果只是打死个把人倒还是小事,就怕正好塞住了出路,那时候地方狭窄,回旋不转,不好着力移开它去。大人,你想想看,这会是一种什么后果?” 不用想也知道,大家都活埋在里面。吴永麟有些不寒而栗,觉得整个计划要改改了,至少去的人不宜那么多。 “最妥当的办法是,先去探一探路,安下标记,该怎么当心;出了危险,该怎麽样应付,都弄得清清楚楚,就好得多了。只是辰光来不及,没奈何!” 吴永麟不即回答。他越来越觉得此行关系重大,可能会另辟蹊径,给里面的敌人一个致命的突然袭击,从而得到很高的成就和那批价值连城的烟叶;但也可能落得一个极悲惨的结果。行止计划自然要修改,怎样修改,眼前还无法知道,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绝不能操切从事。此行的成功还是失败,都决定於考虑的是否周详。 “我们先喝酒去吧!”吴永麟已当张老憨是一个极熟的好朋友,因而脱略了形迹,拍着他的肩,改了称呼,“老憨,你一点不憨、不戆嘛!” 张老憨笑了,是极憨厚的笑容。他也知道这件事还要从长计议,而吴永麟此时正在用心思盘算,所以不愿再多说甚麽,免得扰乱了他的思路。 。 第691章 九曲洞历险记 凉风习习,花前月下,一对伊人彼此相依相偎,窃窃私语着即将到来的离愁别绪。 “能不能带上我?那个大月氐都被选中了,为什么单单要把我落下?” “不是另外还有四十一个弟兄在外面陪着你嘛!” “你个木头。”梁红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如蚊吟,当被吴永麟选出来的八个人和他一起组成的第一梯队偏偏落下她时,她记起了昔日那段恐怖的经历,她生怕这次和对方真的天人永隔,只是当吴永麟展现出愿意冒着任何风险替她遮风挡雨的大男子主义,甚至把九曲洞之行说得轻描淡写之后,她实在也不好再说什么,待对方离开之前,看能不能花一点水磨工夫,让对方网开一面带上自己。杜文君离开的前一夜,她几乎事无巨细的从对方口中了解了此人的辉煌过往,那一夜她才发现眼前这个平凡外表下的男人似乎走的并不顺利,甚至有些磕磕碰碰,吐蕃,大理之行的那些奇闻异事让她听得如痴如醉,上天眷顾他的同时,也怜见自己遇见了他,如今从对方口中娓娓道来,有多了几分风趣幽默,让梁红英几乎彻夜难眠,只不过为了心爱的人,她不得不躺在对方的怀里闭眼假寐。草虫喓喓,夜阑人静,感觉身边的人发出轻微的鼾声,梁红英悄悄的盯着不远处那张写满沧桑经历,谈不上俊俏,却实在不怎么顺眼的脸庞,心里却是充盈着满满的欢喜与幸福... 吴永麟选的那九个人里面,第一大胆,第二力壮,第三机警,第四要稳重,当然大月氐除外,之所以带上他,实在不放心让他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万一他和村子里的老族长来一次里应外合,在众人的酒菜里下药,足以让吴永麟后悔死。除了这四样以外,还有要紧的一点:这些人必须任劳任怨,不会争功,更不喜表功的。画人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吴永麟和这些人接触的时间也不长,不过昨晚和这些人喝了一顿大酒,从酒品上暗暗对这选出来的另外七个人的性情也拿捏出了个七八分,这些人即使不成事,也不会坏他的事,只是大月氐这个家伙就另当别论,听说当时被选上是,他脸上的表情简直比死了亲爹还难看。 鸡鸣即起,埋锅造饭,饱餐一顿,扎束停当,检点无缺,众人便趁着天边刚刚露出的一点鱼肚白由张老憨领着众人入山而去。 梁红英此刻斜靠在树上,闭着双眼,却心如鹿撞,脸更是红的如一朵刚刚绽放的荷花,白里透红,分外好看,原来那个大胆的家伙居然离开之前当着众人的面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她记得当时周围甚至有起哄的声音,还好假寐避免了她的难堪,那种热辣辣的感觉伴随着一直兴奋了整个上午,直到暗处的唐炏现身,最终让她再次身陷囹圄,跌入冰谷。 九曲洞洞口,巨石矗立,藤萝密布,如果不是来过的人,决难发见。张老憨摇手示意大家停住脚步,仔细看了看刚刚升起的那轮周身还带着薄薄雾气的红日,对吴永麟说道:“时间倒是正好。此刻进洞,半天可以走完一半。中途有个洞,直透山顶,我们就在那里歇歇脚,吃点干粮,补充点体力再走,再合适不过了。” 他说一句,吴永麟应一声。一切都听张老憨指挥,用根十来丈长的麻绳,将九个人从腰际系住,各人胸前挂一串铃铛,安然前行,铃并不响;如果倾跌在地,铃铛碰撞发声,所有的人就都须停下来,共相扶持。 这些应该遵守的约定,由吴永麟重新提示了一遍,然后点起风灯,由张老憨领头,吴永麟殿后,大月氐居第二位,鱼贯入洞。吴永麟本来想将大月氐放在自己身边的,只不过大家觉得这个可能随时可能在背后放冷箭的家伙实在不放心,第一的位置又实在离不开张老憨,要不然把这家伙放到第一位探路是在合适不过了。“老二”……为了招呼方便,九个人如九弟兄,张老憨是老大,吴永麟成了老么,依序第几,便是老几。大月氐对老二这个称呼自然是满腹龃龉,却敢怒不敢言,这里他似乎谁都得罪不起,只能苦哈哈的当了可能随时会被人当枪使的老二。这九个人分工明确,各有讲究,老二与老三的任务是报数,一个报单,一个报双,递相传呼,报到一百,拿块小石子丢入另外一个口袋。报到一千,老三和老四的差使来了,用提着的一桶石灰水,在崖壁上记上数字。他们两人还有一个任务:每遇转弯之处,加上记号。 走到一千步外,离洞口已远,渐渐闻到霉烂气息。这是张老憨预先关照过的,遇到这种情形,便须服药。药是行军常备的“辟瘟丹”,各人从囊中取了出来,拿下一块,放入口中嚼化了,乾咽下肚。 忽然间,铃声大响;这是张老憨在摇大铃,闻声停步,听他喊道:“老三、老四!” 这两个人初次听得有特殊任务交派,未免紧张,答应一声,扯开腰间绳子上的活结,提着石灰水急急上前。 “当心,当心!当心头上。” 张老憨急急警告,已自不及,老三一头撞在下垂的石乳上,顿时鼓起好大一个疱,眼中金星乱爆,两耳雷鸣,几乎支持不住。 “怎麽样?”张老憨问道:“不要紧吧?” 老三硬挺住了答道:“不要紧。” 不要紧就办事。张老憨喊他们,正因路中突然垂下一长条石乳,倘不当心,就会碰头,所以要用石灰水涂白,好让大家注意。 这时吴永麟亦已解开绳子,赶来探视究竟。发现这条石乳,实在碍路,便主张干脆索性费点力气将它设法弄断。 “那得费好大的功夫,今天是来不及了。”张老憨说,“还是赶路要紧。” 吴永麟有把削铁如泥、形似匕首的短剑,那是月灵儿在他去往绵州之前交给他的那把承影剑,由于太过眨眼,平时他都贴身保存着,此时去除这条石乳,并非难事,只须将欲断之处,用剑尖在周围镂刻一条深槽,然后使劲一推,自能断落。但虽不甚难,却非举手之劳,为了顾虑一费时间,二耗气力,接受了张老憨的劝告,只用石灰水在石**及前後道路上抹白,作为警告小心的记号,等回程再做处理。 就这样一路小心前进,不但由于彼此默契甚深,能够步步惊心,履险如夷。而且也因为心灵相应,就连老二大月氐,此时也像变了个人似的,和周围的其他人能够同舟共济,互信互倚,这等人一个人长了九个人的胆子,所以尽管洞中阴惨惨,绿火磷磷,鬼气森森,时而有枭鸟发笑样的怪声,时而有大蛇在暗中窥伺的红眼,在常人一步一惊,可能会吓得瘫痪在地的大恐怖境界,他们九个人却都能沉着应付,不至於惊惶失措。 也不知走了多久,就在众人似乎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间铃声大作,不是手中的大铃,而是胸前的小铃。老二听得最真切,不知出了甚麽意外?但一个念头未曾转完,忽然觉得腰间一紧,拖曳的力量极大,不由得仆倒在地。亏得他机警,急忙双手撑地,头向上仰,这“狗吃屎”也似的一跤,没有摔破了嘴唇,但是腰间勒得极紧,发生了什么事,可以推断得知了。 一听铃响,自老三以下,一起都站住了脚;脚上用力,手中的枣木棍支柱地面,采取严密戒备的态度,却都不发一言。 遇到这种意外,规定是由殿后的吴永麟来处理,他先平静的问了一声:“怎么了?” “老二摔倒了!”是老三在回答。 接着又有声音:“我是老二。我是被拖倒的,大概老大摔到一个坑里了。坑很深,老大一定是悬空吊在那里。” 吴永麟可以料想得到,一定老二腰间的绳子,曳得很紧,所以他判断张老憨是临空悬吊着。如今先要稳住了再作道理,因而他略略提高了声音下令:“老三先帮老二拉住绳子,分量不要吃在他一个人身上。我马上过来看。” 他解下腰间的绳子,很小心地循着洞壁走到前面,在老二身旁站住。但见张老憨手里的那盏风灯,正摔落在一块突出的崖石上,配合着自己手里的一盏灯,高举下照,定睛细看,但见黑漆漆的一个大坑洞,约有四尺方圆,坑口拖着一条绳子。显然的,老二的判断不错,张老憨失足掉进坑里去了。 “老大!老大!”吴永麟在坑口喊,“你不要紧吧?” 坑中只有吴永麟自己的回音,却并无张老憨的任何反应。由此可以确定,对方必已昏厥。吴永麟心内忧急,却不开口,俯伏坑口,提灯照看。坑底黑漆漆地只有一点光影荡漾,半空中黑忽忽地吊着一样东西,必然是张老憨悬挂在紧绷绳子另一头的身子。 这时分派有救援任务的老六、老七、老八,已自动报到,吴永麟看着他们说:“坑底不知道是甚么?看上去是水。” 老六的反应很快,随即捡了一块小石子,轻轻往下一落,一会,才听得“卜”地一声水响,果然是个极深的寒潭。 “好险!”大家都在心里说,“若非绳子系住,一失足就成千古恨了。” “拉上来倒容易。”吴永麟问,“洞口不够大,身子横亘着会碰破脑袋,要如何才能直着吊上来?” “办法是有一个,只怕力量不够。” 老六所说的办法,是放下去一个人,绳索系住腋下,垂直而降,然后抱住张老憨,一起再吊上来。不过,上面只有七个人,要临空吊起两个人来,又无着力之处,力量只怕不够。 吴永麟不响,仔细端详了一会,点点头说:“可以办得到,有借力的办法。老七,你身材矮,分量比较轻,你下去!” “是!”老七立刻卸下身上的装备,放在一旁,随又紧一紧腰带,检点衣袖、裤脚,扎束得很利落地预备下潭。 “老二、老三用力稳住,老四、老五来帮忙。” 于是有了五双手可用。先用双股绳子将老七齐肩臂交界之处系紧,一头则系在岩石上,然后合力将老七垂放下去,潭口横置两条枣木棍……这时就用得着吴永麟那把承影剑了,在潭口挖出两条槽,将枣木棍嵌在里面,槽口上将脚踩住,不使滑脱。绳子沿着枣木棍,如井边的轱辘般开始慢慢往下放。 “差不多了。”老七在洞中说:“已经抱住了老大。” “老大怎么样?”吴永麟在上面语气颇显焦急的问。 “晕过去了,头上还在流血。”老七说道:“拉吧。” 绳子一拉,枣木棍在槽内转动,彷佛辘轳似地,轻巧得力,拉到潭口,老七一手抱着张老憨,一手扒住枣木棍,仰脸说道:“先把老大抱上去。” 吴永麟亲自动手,将张老憨抱了起来,放倒在地,检视伤势。 外伤倒并不重,只额上碰破了一块。行囊中备有救急的药品,一面包扎,一面撬开牙关,由吴永麟将一粒苏合香丸嚼碎了,塞入张老憨口中,外用通关散吹入鼻孔,不多一会悠悠醒转,大家才松了一口气。 “怎麽样?”吴永麟安慰他说:“老大,你不要着急。我们人多,大家轮流背着你走,不费什么事。” “不必!”张老憨强自挣扎着要站起身,但头上晕眩,只一抬身子便支持不住,仍旧倒了下去,连话都懒得说了。 “你先躺一躺,休息一会。等我重新来调配一下。” 整个计划似乎有些乱了,恰在此时,前后突然传来两种迥异的脚步声,前面似乎有什么庞然大物轰然而来,让众人忍不住头皮发麻,汗毛倒竖;而背后却传来一个熟悉女子的叫喊声,梁红英,吴永麟是再熟悉不过了,同样还有唐炏趁火打劫那让人生厌的尖利喊叫:“傻子,你爷爷我回来了,看你这次往哪里逃。” 第692章 水月洞天 “锵锵锵锵锵......” 一阵金属斑驳的撞击声在这曲径通幽处听起来格外刺耳,吴永麟为了一探前路的究竟,也顾不得背后以梁红英作要挟的唐炏,直接将手中那盏只剩下黄豆粒般大小灯焰的风灯抛了出去,黄色的光晕拉成了一道鬼火般的弧线,将去路上的庞然大物隐约献出了原形。 “妈的,这什么鬼东西...”人群里发出一声惊呼。 “傻子,算你小子走运,我们后会有期,不对,我们后会无期。”唐炏那近乎幸灾乐祸的声音在众人背后很快消失不见,就连原本作为人质的梁红英也弃之不顾,一阵令人心摇神移,楚楚可人的香风很快扎入了吴永麟的怀中,只是他来不及享受这劫后重生的款款深情,很快便投入了如何脱困的绞尽脑汁中。 “老大,这什么鬼东西?” 张老憨也没反应过来,目瞪口呆,含含糊糊的说了一句:“再往前走大约一百步,有一大一小两个深潭,小潭我们可以在那里补充清水,至于大潭,我听老一辈的说过,里面有条水桶般粗的大蟒蛇,身子有二三十丈长,只是...我进来的那两次都没遇见过。” 那得用多少人来喂饱这东西的肚子,刚刚借着风灯的烛影明明看到了一双似乎如刚刚冬眠完的饥饿眼神,吴永麟念头转到这里,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内心更是大为不安,浑身更是冷汗戚戚,浃背直流。洞窟是蛇的天下,蜿蜒游行,无曲不达;被袭击的人,回旋无地,处于异常不利的地位。亏得洞中不大有风,否则腹中空空的这条大蟒蛇,闻见人的气味,出池寻来,九个人都得饱它的贪吻。 只是刚刚那东西似乎被一层硬物包裹着,和龟有几分相似,偏偏在这怪味的背后插着一长溜尖刺一样的东西,说它是穿山甲,好像也说得过去,只是它每往吴永麟等人的方向靠近一步,便发出某种金属的拖鸣声,一时间让人拿捏不定,一行人完全到了进退维谷的地步。 那股闻之作呕的腥味越来越浓重,加上洞里原本就不通风,如果再不作任何有效的反应,光这股比臭咸鱼都好不到哪去的味道足以让众人晕厥过去。 “老幺,要不我们往后撤吧。”老二用哀求的眼神盯着吴永麟,他料到这九曲洞之行一定会惊险万分,没料到居然会有生命之虞的风险在里面,此刻他想逃也只有渴求吴永麟在系住他身体的绳结上来上一剑,毕竟他们九个人早已连成了一个整体,单独脱困必须得吴永麟网开一面,下手一剑,斩断连绳。 “不行,唐炏那个奸人不但在你们来的路上乱画上了一些相同的记号,甚至在地上洒满了铁蒺藜,透骨钉,还得处处提防他的人在暗处下黑手,往回走,凶险万分。”梁红英说完后眉心拧成了一条黑线,众人这才意识到当前的处境比原先的想象更为棘手。 “这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难道我们就这样等着被这怪物吞进肚子里面去。” “也不是没有办法,只不过得赌一赌。”吴永麟敛眉凝思,表情肃穆,眼睛挤成了一条眯缝,只不过破解之道似乎已志在胸壑。 “老幺,有妙计你快说啊,那东西我感觉越来越近了,我似乎都能感觉那东西伸出舌头在我脸上舔来舔去的恶心样子。”老二离崩溃似乎只差一步之遥,其他人的状况也没好到哪里去,一股巨大的压力环绕着他们,彼此靠拢紧贴着湿滑的洞壁,呼吸急促,浑身抖如筛糠,一行人似乎连逃跑的勇气都丢失了。 “老大,进来前你不是提醒我们,在里面不能大声说话,更加不可以狂叫乱喊,不然,声音在九曲洞里钻来钻去钻不出,会出大乱子。” 聪明人一点就透,只是这样不是和这东西同时被埋于这九曲洞里面了吗?事态已经紧急到让张老憨不能有过多的犹豫,作为当下这十个人的决策者,他坚毅而笃定的说道:“大家听我的口令,一起大声的喊,最好不要有所保留,很有可能我们这辈子只剩下这一嗓子了。” 闭仄的空间内猛然传来一阵震颤心肺的炸响,迅速以一种轰隆隆的音波在周围传播开来,而且久久丝毫不见减弱,不同频率的音波叠加后形成的巨大声浪振得众人的耳膜生疼,耳朵周围更是嗡嗡嗡的响个不停,接下来的一幕,估计会让经历过这次九曲洞探险的人终身难忘。他们的周围很快下起了一阵石雨,大大小小的钟乳石如利箭般砸下,似乎随时可能让众人万箭穿心,尸骨无存,和当日躲在洞中经历泥石流那次完全不同,这次你的毛孔甚至都能感觉到猛的一块石头和你擦肩而过的惊悚恐怖感觉,吴永麟紧紧的用身体将第一次经历过的梁红英覆于身下,他也只能默默祈求那不到百分之一的好运能降临到自己身上。 “我被砸中了,我要死了,下辈子打死我,我也不接这种鬼差事。”老二大月氐那天阉般的刺耳尖叫声如推波助澜般让周围的危势丝毫未减,反而令石雨越下越大,越下越密。 千钧一发之际,吴永麟想起了不远处张老憨前一刻失足差点掉下去那一个寒潭,继续呆在原地,即使不被石雨砸中,也会被石雨埋没,挡在前面的那个三不像怪物让吴永麟再也感觉不到一点窒息感后,他抱着怀中瑟瑟发抖的梁红英率先跳下了那个寒潭,当然走之前他不忘声嘶力竭的吼了一句:“跳到寒潭里去。” 张老憨,大月氐一行人完全身不由己的被吴永麟和梁红英带入了那处寒潭,只是才落入水中,大月氐却后悔了,山外面虽然是三伏天气,寒潭中的水却冰冷刺骨,牙齿入水的那一刻起便咯咯咯响个不停,原本前不久就受过伤的张老憨,以及刚刚被落石将一条手臂砸脱臼的老三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急冻,身体开始痉挛抽搐,境况危机。暂时躲在水下的众人听到头顶那阵心悸的‘卜卜’之声,张皇失措的睁眼在水下寻找着另外的出路,只是哪里有逃出升天的一点影子。就在众人心存侥幸之际,哪知头顶轰的一声巨响,那个众人刚刚掉下来的洞口似乎被一块大石堵住了,石雨很快在众人头顶销声匿迹,侥幸逃生的众人浮出水面大口的喘着粗气,只不过鼻孔以下的部位却还浸泡在那渐渐消融掉身体热量的料峭寒水中,那块大石只留给了他们距离水面的数寸之地,倘若这狭窄空间内的氧气耗尽,迎接他们的也只会是另一场死亡之旅。 “老幺,老大,老三的状况不太妙,赶快想想办法,我怕他们撑不过一时三刻。” 吴永麟伸出颤抖的手在水下分别探了探张老憨和老三的鼻息,两人似乎只剩下出气,没有任何的进气了。 “噗通”一声响,众人所在的寒潭中涌起了一阵暗流,原本拼命呼吸着有限氧气,没有任何准备的众人很快被起伏的潭水呛入了鼻腔,意识处在半清醒半游离状态的吴永麟很快预感到了一种不妙的感觉,紧紧靠近自己的梁红英更是落寞的自言自语道:“不会是那东西吧?难道...” 没等吴永麟搭话,原本捆住众人的那根粗绳猛然传来一股奇大的力道,拖拽着他们往潭底而去,料想必死无疑的吴永麟很想腾出手将梁红英推出去,只是留她一个人在此,估计也绝无生还的可能,既然天要灭曹,挣扎纯属徒劳,索性一起,黄泉路上还有个伴,吴永麟将八爪鱼般缠着自己的梁红英抱得更紧了。 听说幽冥之路上你会感受冷热交替这种独特的感觉,或许是上天让一世为人的自己对曾经或哭,或笑,或悲,或喜的人生来一次总结,听说站在这面历史的镜子面前你会看见不同阶段的自己,大登科,小登科,封侯挂印,驰骋疆场,建功立业,解甲归田,唏嘘感叹之余,短短的几十年,如白驹过隙般从你的指尖流转消逝,你这才明白其实你这一辈子其实很短暂,还不如一个哈欠或者喷嚏。 “阿嚏...” 一股奇特的气流顺着奇痒无比的吴永麟鼻腔中喷涌而出,当他睁开似有千斤之重的眼皮时,一双骨碌碌转个不停的绿眼睛正好奇的打量着他,他的口中正嚼着一个白晃晃的东西,也不知道是大月氐的一条腿还是一根胳膊,在吴永麟的记忆里面,这个养尊处优惯了的彝人贵族除了那一口老烟民的黄牙,浑身上下嫩嫩白白的,好像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会比他们这帮黑面汉受欢迎。吴永麟再次昏迷之前,嘴角挂着一个慧黠的笑意。 躺在一个动情女人怀里是一种奇怪的感觉,你能感受到她肌肤上的温度,甚至那吐气如兰和体香混合在一起的特别幽香,温柔乡,也许就是这种体验,你却完全不能洞彻她下一刻想些什么。能被你猜中,她们也就不是女人了。 ‘啪’,假寐的吴永麟还没来得及享受太久,脸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炙疼,这结结实实的一巴掌直接把他打蒙了,等他茫然不知所措的睁开眼睛,委屈的盯着对方时,又哭又笑的梁红英直接凄凄切切,涕泗横流的趴在了他的胸膛上,口中呢喃着或悲或喜的动人旋律:“你以后再敢这样,我绝对饶不了你,要死也让我先死。” 吴永麟抚摸着梁红英那如云的秀发,感慨万千,女人啊,永远那么感性。 等梁红英宣泄够了,吴永麟也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眼睑红肿的梁红英快速转过头,就着旁边的潭水居然洗面起来,吴永麟刚想阻止,已然来不及。周身萦绕的一股暖流让他舒服得直打哆嗦,看着小脸红扑扑的梁红英,他这才知晓眼前几乎有半个篮球场那么大的潭是个温潭,再看看周遭先前命悬一线,一只脚已经踏入鬼门关的张老憨和老三,在身边人的帮助下,已然能张开那惨白一样的唇口进食喝水,唯独却不见了老二大月氐。这让吴永麟心底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虽然对这个禹禹独行、格格不入的亲家是满腹龃龉,猛然没看着他在周围蹀躞,这心里反而有点不自在,最关键将来怎么给那个儿媳妇一个解释? “老二,人呢?”吴永麟艰难的问了一句,脑海中忆起昏厥前的那股影响,为自己明知故问小小脸红了一把。 众人回头用一种玩味的眼神打量着似乎浑身不自在的吴永麟,老四打趣的问了一句:“你希望他怎么样了?” “那鬼东西是什么?”吴永麟急忙将话题岔开,以免让自己越来越尴尬。 “老二用你身上的那把宝剑和那个怪物打斗了很久,总算将我们一个不落的救了回来,至于他,现在已经在那个怪物的肚子里去了。” “估计那怪物现在后悔吞了他。” “为何?” “你想啊,他将来到了那边,绝对会下十八层地狱,现在将一个不明生物也拖下水,是不是太不道德了。” “我入你仙人,有这么咒人的吗?退婚,这婚必须退。”大月氐突然从角落中一个古朴的甲片中钻了出来,那上面有棱有角,有铁有铜,堆在那里,乍眼看去,像一部钢铁机器。 “那东西是?”现在好像除了吴永麟,其它人都知晓了那东西的真相。 “有缘你自会和它相见的。”老二报复性的答了一句。 吴永麟会心一笑,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不缺的待在身边,这足以让它做梦都笑着了,从那堆盔甲中,吴永麟也瞧出了一些端倪,那怪物似乎被什么禁锢于此地,他们无意中解除了它身上的桎梏,让它获得了重生,当初它将他们拖入这处温潭时,只是想找一把钥匙解开它身上的那把锁而已。 这处大潭就是老大张老憨口中出大蟒蛇的地方,旁边的一眼小潭静静的躺在那里,濯濯清涟,月影如华,就在此时,大潭里面时不时出现几道白亮亮的影子,借着头顶洞天射进来的柔白光亮,让一行人心情为之大好,毫无疑问,他们刚刚来不及带走的食物在这里得到了补充。猛然间,那些白色的肥鱼纷纷窜出水面,似乎下面隐藏着什么让它们恐怖的庞然大物,让他们纷纷像鲤鱼跳龙门般往不远处的小潭腾跃,一行人见此奇景,立马笑嘻嘻的站在大小潭的间隔处捉着送到嘴边的嗟来之食,除了吴永麟,一直好奇的盯着温潭深处,似乎想瞧出这位知恩不忘报家伙的庐山真面目... 第693章 铁疙瘩 从温潭中蹦跶出来的肥鱼经过吴永麟那套娴熟的解剖刀法后,让原本腹中就饥肠辘辘的众人一时间对于水晶一样摆放整齐的鱼生料理眼馋不已,一试之下,甚是鲜美,众人狼吞虎咽一顿后,原本身体里失去的力气与继续往前的勇气也渐渐恢复过来。 “老大,前面估计还有多远?” 张老憨没搭话,原本负责计算来路距离的老四却发话了“刚刚来的时候我们走了不下九千步,如果这里是九曲洞的中段,那么我们至少还有九千步要走。” 张老憨赞许的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只不过他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扶着老四的胳膊抖抖擞擞的站了起来,急得红着脸说道“大人,我能走,你们的事耽误不得。” 老三的胳膊经过固定,上过膏药后,已无大碍,张老憨虽然从水里面捡回了一条命,只是经此一役,他苍白的脸色看起来就像大病了一场,原本就消瘦的他显得越发行单只影,勉强让他继续跟着赶路,恐有性命之忧。吴永麟原来的计划是让老四留下来照顾老大,老三,等其余的七人继续往前探索到出口后,再踅足回来接他们,毕竟温潭这里有吃有喝,对于两人的伤势大有裨益。现在张老憨自己直接提出来了,吴永麟知晓先前的计划被推翻了。 “那我们继续赶路,老大我们轮流来背。老四,老五必须得和老三寸步不离,随时照应一二。” “不必,我能走。”张老憨攘臂而拒。 即使能走,必不能维持正常的速度,必然拖累大家。而且要步步为营,须防他再次失足或者跌倒,因而吴永麟坚决主张,还是背负着他走。 众人跳入寒潭之后,身上的风灯基本被遗落在了原地,至于一两盏随身携带落入寒潭的,早已葬身于潭底,不知所踪。还好梁红英心细,在堵住退路的那堆乱石中发现了那盏被吴永麟抛出来的那盏风灯,除了灯芯熄灭外,一切保存的还算完好,这可以说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当老四掏出火石,就着洞中的干苔藓将风灯点燃之后,令众人精神为之一振,如果没有光源照亮前路,想要黑灯瞎火的继续闯完九曲洞,简直是痴人说梦。 食物,清水,光源等一切准备就绪后,吴永麟吩咐众人继续赶路。张老憨最后执拗不过,只得依次被其他人轮流背负着前行。不过,他亦不光是增加大家的负担,一无用处。首先,他手里那唯一的那盏灯就很得力,因为高灯远照,大家的视界较广,招呼更加便利。其次,他仍旧可以担负向导的任务,及时指点提醒,所以这后半段的路,比前半段更觉顺利。 不过,经此长途跋涉,气力耗费甚多,所以用计算步数的方法与前半段路比较,约莫还有两千步便可出洞时,吴永麟下令休息。 张老憨这时的体力,已恢复得很多,精神抖擞地跟吴永麟商议出洞前后的行动计划,主张先派一个人去侦查一下。 “对!”吴永麟说,“我也有这样的想法……。” 他没有再说下去,心中在考虑,与其派别人,不如自己去。只是自己也累得不得了,竭蹶从事,怕侦查得不够仔细,所以还在踌躇。 张老憨跟他的想法约略相同,所不同的是跃跃欲试,有极旺盛的企图心,却心有余而力不足。“我们两个人去看。”他说,“就地商量停当,大家一出洞就好有下一步的行动。” 受此鼓励,吴永麟陡觉精神一振,只是不能不问一声“你行吗?” “没有甚么不行。一共只有这么短短一段路,爬也爬到了。” 当吴永麟嘱咐完其余人饱餐待命,同时一再告诫不可乱动,只在原地休息。准备背着张老憨继续前行时,一道美目俏兮的闪电击中了吴永麟的后心,衣角更是被人从背后捉住了。 “不是说过了嘛,让你原地休息,补充体力。” “我怕黑。” 吴永麟顿时头疼不已,女人怕黑,怕打雷,似乎都是天性,要不然也不会被聪明的男人趁虚而入了,听说好多女生的初吻便是在黑暗中被夺走的。 “那跟着吧。”吴永麟说完,周围的氛围明显炽热了不少,至于梁红英怕黑到底孰真孰假,他实在也没有过多的时间去计较了,三人小憩一阵,准备停当后,继续寻找出口。 计算是两千步,其实远不止此数;数到四千步,还没有出洞的迹象,吴永麟不免疑惑,正要开口动问时,突然发现隐隐白光,转一个弯,豁然开朗,月色如银,斜射入洞,吴永麟和紧紧跟着的梁红英都同时站住了脚。 吴永麟将身上的张老憨放下后,仰头细看,洞口是在一个半人高的上方;用手一摸,洞口之下是一道相当光滑、无可攀附的石壁。如果要畅通无阻,得用石块垫成七八级台阶,此时当然不可能这么做,光切那些台阶,耗时费力,得不偿失,吴永麟看着张老憨问道“当初你是怎么上去的?” “说起来伤心,当初千辛万苦走到这里,怎么样也上不去,只好回头。第二次是带着我一个外甥来的,上倒是上去了,那知出洞就是一个险坡,我那外甥一不小心跌了下去,落入山涧,尸首都不曾找到。” 想不到他还有这么一段伤心往事。吴永麟也替他难过,看着对方佝偻般的身形,实在不知该说些甚么安慰的话,只有怔怔地望着不作声。 “当初你们千辛万苦的钻着九曲洞,到底是为哪般?” “这些年兵荒马乱,原本就缺衣少食的我们不得不冒着风险到这山上来找铁疙瘩。” 吴永麟对于铁疙瘩是什么,一时也没弄明白,也不好多问,猜想张老憨和外甥铤而走险,铁疙瘩多半可以用来换钱。 “等我们出去了,返回去号召众人一起打通这里,方便大家。”吴永麟用极恳切的声音说,“我无论如何要帮你完成心愿。你放心好了。” “皇天不负苦心人!”张老憨很欣慰地说“我们上去吧!我先上。请你蹲下来。” 张老憨也许是心里有了依托,容光焕发,愁容尽消,立马像变了个人似的。说着,从腰间解下一条带钩的长索放在地上。吴永麟一看就明了他的办法,欣然蹲下身子,等张老憨踩上肩头,在梁红英的扶助下,徐徐起立。于是张老憨半个身子伸出洞口,两手一撑,双脚一缩。吴永麟往上看时,人已出洞,随即捡起地上的钩索,看准了往上一抛。 接索在手,张老憨将钩子插入一旁的老松树身,捡起一块石头,使劲砸了几下,砸紧了再将绳子绕树两匝,然後拿另一端抛入洞中。吴永麟双手拉绳,两足撑壁,蹂升而上,将出洞口时,听得张老憨警告“出洞不要放掉绳子,是个险坡。” 出去一看,果然是个险坡,唯一的倚靠,就是身旁那株合抱的老松。吴永麟是很小心地走了过去,攀着树身,找定了安稳的立足之点,才抬眼观察周遭的形势。 第一眼就看到从山脚到山腰处错落有致的连绵灯火,至于抬头,除了寥落的星辰,便只剩下周遭寂静无声,巍峨千仞的山岭了。再转脸看,斜坡无尽,根本没有可以歇足之处。往上看时,但见树木蓊郁,倒像能找得出一块平坦的地方似的。 “外面什么情况?你们倒是说话啊。” 吴永麟这才记起被两人还丢在洞中的梁红英,等用绳索将她拉上来时,原本就站不了几个人的斜坡处越发的拥挤。 由于一时劳累,原本倚松喘息已定的张老憨,突然拉一拉吴永麟的衣服,向上指着说“上面是一处斜坡,都是松柏,也有铁疙瘩树,那里藏人也是最好。” 一听这话,吴永麟大喜,同时也弄清楚了,铁疙瘩多半是入口之物,急急问道“由那条路上去?” “喏,”张老憨手指着说,“绕过险坡,有条小路,盘旋上去,太费事,也太费时。倒不如依旧用钩索飞爪。” “对,辰光要紧,我去领他们来。”吴永麟说,“你们俩在这里接应。” 于是吴永麟仍旧缘索而下,留下梁红英照顾张老憨一二。这时只有一个人在坟墓似的洞窟中,踽踽独行,既兴奋,又害怕,内心的情绪,张弛起伏,很不稳定。走了有一千多步路,猛然警觉。洞中歧路很多,万一走错了,即令能够寻回原路,已误了大事。因而收敛心神,仔细辨认,幸好不错,就再也不敢胡思乱想了,全神贯注着,顺顺利利走回原处。 在路上,吴永麟就已经想好。首先要报告好消息,激励士气“敌人就在山腰,一眼望去都看得清清楚楚。如果我们用计策掘了他们的水坝,让大水从山上泄下去,不光可以让他们营盘大乱,甚至可以一劳永逸,让对方全军覆没,到时候和山下面的老韩来个里应外合,这一仗可以说赢定了。” 果然,一听这话,从老二到老八,无不精神百倍,摩拳擦掌地恨不得立刻就能展开一场奇袭。 等一行人到达洞口时,除了安稳靠在树上的张老憨,哪里还有梁红英的一丝影子。就在吴永麟恍惚心焦的一瞬间,上方的古柏突然垂下来一根绳子,同时不远处冒出一个黑魆魆的身影,不用说,定是梁红英无疑了。 “英姑娘巾帼不让须眉,更是身手了得,只不过刚刚如猿猴般攀援而上,着实把小老儿也惊出了一身冷汗。”张老憨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句,足以让吴永麟胆战心惊好一阵了,顺着那根绳子蹂升而上,着实费了吴永麟好大的力气,可想而知当初梁红英攀爬上去的难易程度了。 吴永麟刚想对着以身试险的梁红英说几句重话,对方却笑嘻嘻的递过来几个绿油油,浑身带着麻点的果子,一脸苦相的吴永麟不得不把满腹的龃龉发泄到了手中的两个果子身上,只是这一口下去,不但一旁的梁红英发出一声惊呼,更是让吴永麟差点将门牙崩掉,嘴巴里更是麻、苦、涩,数味俱全,简直让他死的心都有了。 “这是什么鬼东西你就拿这东西慰劳我。”吴永麟说话结结巴巴,满嘴冒风,刚刚的意气风发一扫而空,瞬间像变了个人似的,看来刚刚这两个绿油油的果子对他造成了满血的伤害。 正当他怨恚的准备将手中两个果子甩出去的时候,刚刚爬上来的张老憨像见了宝贝似的,从吴永麟手中劈掌夺了过去,只见他弯腰小心翼翼的用石刀剥去那绿油油果子的外皮,等张老憨满手黢黑的将他口中的铁疙瘩用石块砸碎,露出里面如干脑花一样的果肉时,简直让吴永麟哭笑不得,原来张老憨口中的铁疙瘩,就是后世的核桃,它的好处就不言而喻了。 核桃从树上摘下来的时候,硬壳的外面有一层绿色带麻点的果皮,细心的人会发现,卖生核桃的小贩一把会戴一双或者一只手套去剥掉那层果皮,要不然会满手黢黑,那东西甚至很难洗掉,有些人甚至对那东西会过敏,可见好东西都有几层保护自己让人望而却步的伪装。 温潭那里,众人早已补助了充足的睡眠,赶到洞口的时间吴永麟也是精心计算过的,等所有人爬上来之后,早已过了五更。精神矍铄的众人除了睁眼等天亮,好像也无事可做,生鱼吃多了,难免生厌,更是满嘴的腥味,新鲜核桃入口,满齿流香,解膻去腥,大呼过瘾,一行人像猴子一样立马窜上接满累累硕果的核桃树,开始用石头砸果儿吃。 “这东西真的能吃?”梁红英也许是第一次见到这东西,对于手中奇形怪状的果肉迟迟不敢下嘴。 “怀了孩子的女人吃了新鲜核桃,大有裨益,这东西补脑。”看着一旁梁红英的脸越来越红,吴永麟急忙换了话题“等这里的事了了,我们拖几车回去,平儿吃了这个,将来绝对是人中龙凤。” “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只不过最好在孩子初具雏形的时候,用它补脑最好。” 梁红英木愣愣呆了数秒,等她明白吴永麟话里的言外之音,早已羞的如一朵含春的海棠花,看着一脸坏笑,甚至开始越来越不规矩的吴永麟,她立马像一只受惊的喜鹊逃开了,走之前甩下一句狠话“等你把家里那几位搞定了,同意将平儿视如己出,并用八抬大轿娶我过门,你到时候想干嘛都行。” 一脸苦逼的吴永麟喃喃自语这小时候没吃核桃都这么人精,这要是用核桃补脑了,她还不得逆天?这还让不让我活了。 。 第694章 四手联弹,送佛升天 晨曦微露,几道狸猫一般的身影在山野间疾行,他们浑身上下早已被露水、汗水所湿透,偶尔遇到什么不对劲停下来隐藏住身形的时候,都能看见他们周身缭绕着一圈雾气,可见他们这一个时辰内行军的强度之大,为了不过早的暴露在高处对方视野之下,这当然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这一行正是吴永麟等人,原来九曲洞尽头所在的高坡和十八道拐之间隔着一道极宽极深的沟壑,看着对面的十八道拐似乎近在眼前,两道山梁之间目力所及之处却没有任何的藤桥,望山跑马,光是这一道坎,就足以让众人望而却步了。 “老大,到对面有没有什么捷径可走?” 张老憨低头沉思了一会,才缓缓答道“自从侄儿掉到深壑的那一年起,我已经三年多没来过了,我也不敢打包票,我记得往左行走大约半天的时间有一处废弃掉的关隘,叫葫芦关,照如今的形势来看,入关的坡道多半已经被填塞,要想冲关,先须除去障碍,而且极有可能关隘上有僧兵把守,贸然冲关,打草惊蛇,极易功亏一篑。往右行,行大约两天的时间,山势渐渐靠拢,中间处有一道人工搭建的木桥,只是木料是否腐朽,能否过人?我也不敢保证,除此之外,便再无它途了。” “那我们先去葫芦关探一探,倘若在天明之前,趁对方不备,侥幸越过那里,也并不是不可能。”吴永麟直接作了选择。 是夜,吴永麟留下老四照顾老三,老大,准备好一切,连夜赶到了葫芦关,比老大的预期整整早了一个多时辰,只是众人的体力消耗却非常的大,浑身上下早已是湿了干,干了湿,衣衫上那一层薄薄的白盐在月光下看起来若隐若现,某些胆子小的见了,多半还以为是什么游魂野鬼在飞来飞去,让人悚然生畏。 到达关下之后,吴永麟先后吩咐众人在坡道的下面弄出了不小的动静,原本把关的人马,倒是吃了一惊,但后来陆陆续续派人出关查探,却没有任何的收获,就连一个鬼影子都没有发现,这半夜弄出这么大的动静,骂骂咧咧一阵后,人困马乏,东方欲晓,此时一松懈下来,无不倦怠侵袭,连守卫的僧兵,都抱着刀,倚着墙壁在打盹,吴永麟一行,得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悄悄越过。 葫芦关一过,众人越发的精神抖擞。向西不多远,敌哨便已在望。吴永麟一住脚,后面的人便也都跟着停了下来,俯伏在原地,只仰起头静静的窥探。 上面三个光头僧人所处的位置很突出,是在一块大崖石上面,在微明的红霞下可以清楚的看到,搭着一个茅蓬,里面是不是还有人,就不知道了。 “外面就是三个。”吴永麟指着前面对众人小声说,“如果茅蓬里还有人,恐怕一下子干不干净。” “只要能干掉那三个,等茅蓬里的人惊醒起身,就来不及了。”老五接口应到。 “这话说的是。”吴永麟心想照这样看,非悄悄地从后掩杀不可,不然一喊一嚷,惊醒了他的同伴,事情就扎手了。 但是那块崖石,三面高起,一面临谷,而且看上去相当光滑,攀缘不易,只怕人未上去,已被敌人利用居高临下的有利情势,一脚踹了下来,跌得头破血流。 这就只有一法,冷箭相射。转念到此,立刻悔恨,犯了个小小的错误。有把弓在张老憨身上,忘了取来,少了一样利器。 徒悔无益,只有利用现有的两把弓。便向老五问道“你的箭,有没有把握?” “我倒是没问题,只是这里还有能拉这一石五斗的硬弓的吗?”按当朝军制标准,能开这种强度的硬弓者,已具备入选宫廷侍卫的条件。三国演义中老将黄忠拉的也是二石之弓,在三国时期,1石= 4钧,1钧= 30斤,“二石之弓”也就是240斤的弓,但是三国时期的1斤不是现在的500克,而只相当于现在的220克,那么“二石之弓”就是528千克的弓,换成磅数应该是1163磅;宋朝时衡量一个人的武艺,都是以臂力作为第一标准的,即看能挽开多少斗的弓。当时士卒挽弓的最高记录是270宋斤(一宋斤约合 12市斤)。这是春秋时代士卒挽弓力的几倍。而一些勇将则更加惊人,岳飞和韩世宗都可挽300宋斤的弓。那些吹嘘自己能拉三百石弓的人都是扯淡的,要不就是他将斤错说成了石。老五盯着旁边那把硬弓,估计不下二石,连他自己都没有把握能用那把硬弓一击杀敌。 吴永麟拿着那把硬弓环视了周围的人一眼,只是剩下的那些人都躲躲闪闪的,这也不能怪他们,有时候一个州县都凑不齐几把能拉的弓,会拉弓的人就更加寥寥,原本这把硬弓属于老三的,只是他一条胳膊脱臼,这才让众人取了过来。瞧见周围的人不搭腔,吴永麟准备赶鸭子上架,亲自露一手,只是他心里却完全没谱。 “要不让我试试?”梁红英那道笃定的声音传过来时,让原本低耸着脑袋的人吃了一惊,众人好奇的看着梁红英取过那张硬弓,反复试了试,眼光里只剩下歆羡和自愧不如了。 “老幺,能射箭的两人是找齐了,只是” “我很少用箭,不过,”吴永麟沾沾自喜的答道“我会打铁疙瘩。” 众人狐疑的盯着吴永麟,就连此刻众人心目中的主心骨梁红英也不太相信的恭维了吴永麟一句“那也很好。”她自然有她自己的打算,吴永麟失手不失手对整个局面影响不大,她打定主意露一手二泉映月的绝活,只是手上这把二石弓太过扎手,她并没有太大的把握。 吴永麟便招招手,示意大家围成一圈,听他指示如何展开攻击。首先说明三个目标由梁红英,老五及他自己,每人对付一个。吴永麟的铁疙瘩,力量当然比强弓来得弱,一下子打不死敌人,梁红英也直言不讳的提了出来,只要求他将对方打伤,逃跑不快,然后,由梁红英补上第二箭。吴永麟感觉自己遭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只是瞧见周围众人偷笑的神情,他也只能引而不发,这娘们也太不给自己男人面子了,等会让你见见大爷的真本领。 至于余下的老二大月氐等四人,则在在崖石下戒备。估计茅蓬中有人,最多也不过三个,以七对三,应该绰绰有余。 “请记住,你们四位的任务,只是戒备,好比一道闸,他们不来闯,你们不必动,若来闯时,一定教他们闯不过去。”吴永麟指着弓说,“取他们的性命,仍靠此物。”说罢,挥手示意,于是那四个人极小心地蛇行而前,影子渐远渐小,但仍隐约可辨。吴永麟目不转瞬地盯着,看影子静止,左右各一,中间两个,在崖石下完成了包围的态势,方始向左右顾视。 梁红英,老五扣箭在手,蓄势以待,似乎早就预备好了。梁红英更是将箭壶卸了下来,里面有十来支箭,都取了出来,平放在地上,为的是连发连射,携取方便。吴永麟点点头,颇为尴尬的从怀中掏出两个铁疙瘩,反复掂量了半天。哪知梁红英却鬼马的冒了一句“如果对方那大脑门够硬,等会我们过去捡核桃吃。” 老五口里又爆发一阵轻微的嗮笑。 吴永麟刚想拿大鼎发作,梁红英却很郑重的说道“左面那个是我的。”倏忽间她已经进入了状态,让吴永麟吃了一口苍蝇般难受不已,只见那张硬弓被她拉扯成一个优美的弧度,让吴永麟倒吸一口凉气,这将来和对方斗嘴,估计也得悠着点,这力气估计都能空手打死一只猛虎了。 “右面那个是我的。”老五跟着说。 吴永麟点点头,拈铁疙瘩在手,身子微曲,觑准了中间那个僧兵的面门,轻喝一声“放!” 弓弦微震,“嗡”地一声清响,两支箭,一个铁疙瘩,倒赶流星般往前飞了过去。左、右两人,背心上各着了一箭;中间那个惊觉回脸,石子刚刚飞到,恰好打在鼻梁上。只见他以手掩面,将头低了下去。 梁红英果然是好手,第一支箭离弦,第二支箭已取在手上,泄了就放,随随便便地就又射中了中间的那个,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吴永麟的那颗铁核桃足以让对方致命,它直接从对方面门陷了进去,刚刚对方蹲下去,只是下意识的反应,梁红英补不补那一箭其实作用不大,只是这在外人看来,梁红英再下一城,取了头功,一时让吴永麟哑口无言。 这三个人只要中了箭,死活就都不必管了,因为崖石下有道“闸”,不怕他们逃走,就算不死,回头再来收拾,也还不迟。此刻三双眼睛,不约而同地都注视着茅蓬。 “奇怪!”茅蓬中没有动静,莫非是空的?梁红英刚刚立了大功,开始意气风发的对吴永麟发起号令,“给它两个铁疙瘩!” 这是所谓“投石问路”。吴永麟一连扔了三个丁丁蹦蹦的铁疙瘩过去,打在茅篷上,发声不小,无论如何可以将里面的人惊醒。 谁知仍是毫无反应。老五便说“只怕真的没有人。” “上吧!”吴永麟挺起身来,大声说道,同时拔脚往前奔了过去。 走到崖石前面,方始看清,只有一条路可上,是临时用几块大石头垫成的台阶。再往上看去,已躺倒的两个人都在抽搐,作垂死前的挣扎,那个中了铁疙瘩和梁红英另外一箭的人,早已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另一面的茅篷,搭得非常简陋,四角打着地钉,用绳子系住,顶上两股绳子,往中间收拢,吊在崖石旁边的一株大树上,撑起一个尖顶,估量最多也只能睡三个人。 “你们还是照旧警戒。”吴永麟对周围大月氐四个人说,“我们三个上去。” 说完,腾身而上,挺刀直扑茅篷。不道茅篷中居然有人……此人异常机警,当他的三个同伴,中箭惊呼时,他已醒来,从缝隙中发现崖石下有人,远处又有人,而三个同伴都已受了暗算,自己一闯出去,当然也是送命无疑,所以一直躲在里面,苦苦思索脱身之计。 现在到了图穷而匕首见,不能不露面的时候。人急智生,就此瞬息间,想到了一条脱身之计,等吴永麟挺刀来刺时,他跳出来将刀一格,荡开对方的兵器,顺手一挥,将吊茅篷的两根绳子,割断了一根。 “当心!”吴永麟大喊一声“有人!” 老五和梁红英已先发现了,各自站定,先要看清是几个人……茅篷一端已陷了下去,可以看出再无他人。 “只有一个。”吴永麟又叫“不必忙,慢慢收拾他,只防他要逃就是。” 于是警戒的四个人,各自看一看左右,往崖石逼近,缩小包围。那个僧兵却是一步一步往后退。突然间,举刀割断另一条吊茅篷的绳子,抢在手里,双脚一撑,临空而起,从警戒的大月氐头上越过,荡到他身后,双手一松,身子落地,就势打个滚,拔步飞跑。 “弓!弓!”吴永麟大叫。 只得两把弓,刚开始众人以为要短兵相接之故,都丢在原处,不在手边。吴永麟手中的铁疙瘩早已使完,茅篷周围更是没有可用的石子,他现在是满身的本领使不出来,急的直跳脚。下面警戒的人一起追赶,无奈那僧兵,善跑山路,眨眼之间,眼看要无影无踪了。 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大家无不懊丧万分。 哪知一道倩影却如山兔般跳到了山梁的最高处,取弓,拈箭,弓开五分,只是再想拉尽全弓,似乎已经难上加难,刚刚那两箭,几乎耗尽了她五分的力气,这二石弓对她来说太过勉强了。就在此时,梁红英感觉自己的身子被人从背后紧紧贴住,拉弓的两只手更是被人紧紧攫住了,闻着那股熟悉的热气顺着自己的耳垂轻轻滑过,梁红英整个人早已心猿意马,小鹿乱撞,这哪里还能集中精力将眼看就要逃之夭夭的僧兵斩杀。 “你要干嘛?”梁红英浑身酥软,吐气如兰的诘问道。 “助你一臂之力,四手联弹,送佛升天。”吴永麟自然也感觉到了怀中璧人的某些微妙变化,他轻轻提醒道“好好盯着前方,再胡思乱想,恐怕来不及了。” 梁红英脸羞得如一个熟透了的苹果,被吴永麟这么一点,她这才懊悔的收敛心神,看着两人手中早已被拉成满月的那张二石弓,闭上美目感受了一下周围的风势,然后微调了一下高度和角度,猛然睁眼的那一瞬间,笃定的脱口而出“放。” 空气中传来某种死亡前的鸣叫,仅仅只差一步便能钻入莽林的那人不可置信的回头看见那响尾蛇一般的箭镞直接从他的喉骨处洞穿而过,他不可置信的用双手紧紧的捂着汩汩出血的喉咙,这辈子是个哑巴,从今天起连咿咿呀呀的机会也失去了。只见他身后带出一道长长的血线,箭镞射入旁边的木身上嗡嗡作响,很快将箭尾羽毛上的血迹抖得干干净净,可见这一箭的力道有多大,在他倒地临死之际,眼神里更多的是不甘。 周围的人小声的喝彩着,幽香满怀的吴永麟则顺势在对方的脸上香了一口,并小声在对方耳边赞叹道“珠联璧合,旗开得胜,这一战,你记头功。” 梁红英此刻心里完全乱成了一锅粥,要知道手中那把二石弓拉到八分的时候,几乎要用到它四倍甚至五倍的力气,拉成最后十分,除非对方天生神力,这几百年来几乎屈指可数,狄青勉强算一个,刚刚背后这个家伙似乎没怎么费力气就轻易的拉开了,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也不管刚刚被对方占了便宜,朝塌陷的茅篷跑去。 此刻的大月氐如死一般寂静站在那里,作为刚刚放跑敌人的戴罪之人,他主动承担起了打扫战场的责任,只是看着眼前那个被铁疙瘩打得后脑勺凸起的僧人,他浑身冰凉透骨,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壳,看似平平无奇,从亲家手中扔出的铁核桃居然成了杀人的利器,这几乎颠覆了他的整个人生观,看来自己这位亲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高高手,还好当初没和他真的悔婚,要不然自己这身子骨那里经得起这铁核桃的一击 踅足而返的梁红英很快也从那具早已死得透心凉的尸体上看出了端倪,此刻的她一改刚刚的傲气与桀骜,像个做错事的小媳妇般低耸着脑袋靠近在高处查看周遭情形的吴永麟,并试探性的问了一句“你怎么那么大的力气?” 吴永麟故意装作没听见,指着远处那道守卫森严的水坝问道“假如是你?你该怎样拿下那道水坝?” 梁红英迷惘的摇了摇头,对于那经营得如同铁桶般的水坝,她此刻真的毫无头绪,就像她对眼前这个家伙的了解,更是管中窥豹--只见一斑,这个家伙还真的是深藏不露啊。 “老二,把那四具尸体留着,被野狼或者什么野兽叼走一具,我拿你是问。” 大月氐用死鱼一般的眼神盯了一眼不远处屹立如山的吴永麟,点头如捣蒜。之后除了吃饭上茅房,他几乎和那四具挺尸待在一起,他可不想冷不防从哪个地方钻出一刻铁核桃,变成另外一具挺尸。 。 第695章 大隐隐于野的水利专家 , 作为一个早已将《山海经》、《河渠书》、《禹贡图》等治河专著翻了不下数十遍,对各种治水方法了然于心,更是以东汉王景作为人生终极目标的高舆,从来没想过自己的抱负偏偏在这伙造反的僧人这里得到体现,这不得不说是莫大的讽刺。 一个国家在地理上言,山脉是固定的,都邑的变化也较少,但河流水道则变化较大。水一面跟着山脉走如两山之间必有一川;水一面又跟随都邑而定。由于河流的变化大对经济的影响亦大。 现在谈一下黄河的水利情况。何以黄河有害却成为中国文化的发源地呢?其实,前期的黄河对中国有利,黄河到后期才对中国有害。 黄河的水患据史籍记载,最早见于周定王五年时即鲁宣公七年,此时进入春秋时代已有110年,当时黄河北岸有卫国。卫国是殷商的故墟,《诗经》上形容她‘淇奥绿竹,漠上桑田,桧楫松舟,泉源考盘’,是一个美丽的水乡。春秋五十年左右,卫为狄所灭,由于狄不谙水利,黄河决堤频频,农田水利失修,故经常发生水患。到魏文侯时,有西门豹、史起等专家起来大修水利,使这一带的人民仍然可以安居乐业。 至于历史上第二次的黄河迁徙,时在汉武帝元光气年,距周定王五年,已有440年。此次黄河所以发生水患的原因,是由于战国以来,各国的长期战争,大家竞筑堤防所致。汉代贾让曾说:‘堤防之作,近起战国。壅防百川,各以自利。’当时齐飞赵、魏各国竞相筑堤,使河水游荡无定,水去时固然成为肥美的耕田,大水时至则漂没而竞筑堤防以自救。 此时亦有决水以浸敌国者。如赵肃侯决黄河之水以灌齐、魏的军队;梁惠成王时,楚国决黄河水以灌长垣;赵惠文王决黄河之水伐魏,造成水潦;秦时引黄河水灌大梁城,使城倾颓。此时亦有壅塞水源以害邻国者。《战国策》记载:‘东周欲为稻,西周不下水。’故秦始皇主张‘决通川防’。由于战国时期多战争,水利失修了,黄河河道被破坏了,遂造成了西汉时期的严重水患。 由于以上种种原因,水利方面,东汉初年已甚注重。由于西汉末期的水利长期失修,‘河决积久,日月侵毁,济渠所漂数十许县’。如‘汴渠亦溃决’,因此东汉初极重视水利兴修。 受家庭影响,王景少年时期就开始学习《周易》周易,并博览群书,特别喜欢天文数术之学。明帝时,有人推荐王景能治水,便派遣他与将作谒者王吴修复浚仪渠(在今河南开封)。王景用‘墕流法’控制水流,除灭水患。‘墕流法’可能是在渠旁设立的滚水堰,可控制渠内水位,从而保护渠堤安全。 明帝又请王景、王吴修整黄河及汴渠,以工程浩大,征用农民夫卒数十万人。王景等亲自巡察查勘河南至山东千余里河道地形疏通河道,决通壅塞,每隔十里置一水门,以控制水流,费钱百亿,历时年余,才完成工程。从此黄河与汴水分流,并用两水沿岸的淤土辟为良田,经此修泊,黄河此下800多年未再改道。明帝在完工后亲自沿渠巡视,并按照西汉制度恢复河防官员编制。王吴(王景的助手)等随从官员,都因修渠有功升迁一级,王景则连升三级为侍御史。永平十五年,王景随明帝东巡到无盐。明帝沿途目睹其治水成就,深为赞赏,又拜王景为河堤谒者。建初七年,王景迁徐州刺史,次年又迁庐州太守。当时庐江一带,百姓尚未采用牛耕技术,虽然土地不缺,但因人力有限,粮食常苦不足。境内有始建于春秋时期,由孙叔敖创立的芍陂,方圆百余里,但多有废弛。王景组织百姓修复,并制定相应的管理制度,立碑示禁。又推广牛耕,大片土地得到开垦。王景还将养蚕技术教授给当地百姓,境内由是日益富庶。王景的治河工程取得了很大的成功。工程完成不久,汉明帝颁诏中说:“今既筑堤,理渠,绝水,立门,河汴分流,复其旧迹。陶丘之北,渐就壤坟。”指出王景的工作恢复了黄河、汴渠的原有格局,使黄河不再四处泛滥,泛区百姓得以重建家园。由于此时期的政府对沟洫河渠,时有兴修,因此对北方的经济文物促成兴盛。此即黄河有利中国的实证。 此后黄河造成水患,始于宋代,下溯至元、明、清三代而千年不绝。由于没有搞治河的工作,北方的社会经济文化因此逐渐衰落。这可不可以看成是后来北方游牧民族崛起的原因之一?当世的‘南水北调’,不得不说是我党目光前瞻性的一大壮举,好处就毋庸置疑了。 宋代之黄河水患,起因于唐代以后之藩镇割据。当时黄河水灾横亘千里,由于当时四分五裂的藩镇,大家尔虞我诈,互相掣肘,根本无法合力共治,只有任由河水溢决,迁移城邑以避之而已。因此,黄河下游两岸的农田水利在藩镇统治下,失修特多。在宋以后,继续糜烂之区,面积达数千方里,凡河北、河南、山东、辽宁、安徽、江苏各省,历遭河水肆虐,北方元气因而为之大伤。宋时黄河之道有北流东流之分。向河南省的濮阳、河北省的大名人山东省的冠县、馆陶到河北省的清河,再入山东省的武城、德县至河北省的吴桥、天津诸地入海,谓之北流。导水东行者,即向河北省的清丰、朝城、清平、乐陵等县到无棣境内入海,谓之东流。本来北流是黄河古道,水流畅顺,且海口广深,但宋人恐契丹借北流为桥梁,守以州郡而使中国全失险阻,故绍圣诸大臣力主东流。至宋绍熙五年(金明昌五年,这已经是南宋时期了)黄河在阳武决口,灌封丘而东流。此时黄河分两派,北派由北清河入海南派由南清河入准。金为自利,不欲使黄河北流。遂距北流的黄河古道更远。违背自然规律,加上政治之腐败,河工之黑暗致使黄河、淮河、运河造成肆虐泛滥,河南、山东、江苏、安徽四省人民,每岁掷无量巨金以作三河之防御,屡防屡泛,使无产民力之消耗牺牲难以计数。 再说说历史上那些治水的能臣,除了秦时的李冰父子(都江堰工程),东汉的王景,三国的能臣邓艾更是一位治水大才,邓艾著有《济河论》,他特别重视水利灌溉,认为‘田良水少,不足以尽地利。宜开河渠,可以引水浇溉,大积军粮,又通运漕之道。’ 上述计划为司马宣王(豁)所同意,邓艾遂于正始二年,‘开广潜渠,每东南有事,大军兴众,泛舟而下,达于江、准,资食有储而无水害’。邓艾以挠勇多智而灭蜀(时为后主刘禅)遂官封太尉、增邑二万户,封子二人亭侯。各食邑千户。 隋代发展水利灌运,使南北运输畅,更是功不可没。隋文帝开皇三年时(时陈朝未灭),以京师粮仓尚虚议为水旱灾时有所预备,乃诏令于蒲、陕、驶、熊、伊、洛、郑、怀、邵、卫、汴、许及汝等水道之13州,各设置募运米丁男,又在卫州建黎阳仓,陕州建常平仓,华州建广通仓,转相灌注,漕运关东及汾晋之粟,以供应京师。又差遣仓部侍郎韦攒向蒲、陕以东募人,能于洛阳运米40石,经砾柱之险,运到常平仓者,可免征戍。 开皇四年,诏宇文恺率水下苗渠引渭水,自大兴城(西安)东至潼关300余里,名曰广通渠,使撞关内外转运便利。 炀帝大业元年,征发河南诸郡男女100余万开凿通济渠,于是天下运输益便。四年,又征用100余万男女开永济渠。五年,炀帝设置西海、部善、且末等郡于西域,谪送天下罪犯为戍卒,大开屯田。历史上臭名昭著的隋炀帝看来也并不是一无是处。 黄河水患的两大成因,在于河汛时期水量突然暴涨,以及水中挟带泥沙量太多。上两者,主要是中游山西、陕西、河南诸省支流所促成。对于大运河,宋代丁谓也有另外一种说法,炀帝将幸江都,遂分黄河之流,左右筑堤300多里,因此造成散漫无所之水患,使陕西、河南一带,尽成泥浆卑湿之地。可见万事都有阴阳两面,都不能做到尽善尽美。 中国农作物中最重要的,当推稻麦。稻米最盛行的时代则为宋朝。当时长江流域大兴水利,尤其是太湖流域为最。当时江浙地区的苏州松江、太苍、杭州、嘉兴及湖州一带,为全国最富庶之区。此区地形较海为低。苏州古称平江府,因地势与长江齐平,可称泽国。荷兰虽有泽国之称,但不能与太湖流域相比。 江浙地区的水利事业,五代时已十分重视。有专门治水的宫,叫做都水营田使。并雇请数以千计的民夫,治河筑堤;又请人芟除湖旁之野草;又雇请民夫锄灭钱塘湖之草,并开辟松江的荒土,使地无旷土。 宋仁宗庆历年间,范仲淹镇守苏州,当时有大规模的圩田,在当时特别重要。每一圩田的面积巨大,有几百顷之大,宛如大城。圩者,堤岸也。此大面积的圩田,中有河渠,外有门闸。天旱时开闸,以便引入江水;水浸时则闭闸,以排除过多之水。堤岸的水利设施非常巧妙。 当时浙西低地,有沟河可以通海,并随时疏泼河道,使潮泥不会涅没河床。中国水灾较西方为少,因中国人较西方人注重水利事业之故。 范仲淹任苏州知府时,一州之田凡3万40顷,一般可年收700多万石。但当时东南地区上缴中央的租不轻,数达600万石,全出自苏州。宋统一后,因江浙及淮南地区租税较重,遂造成农政不修。五代吴越时,米价一石不过数十文;到范仲淹时,江浙之米价,一石不下六七百文,甚至有一贯者,比当时贵了十倍。可见治理河流有多么重要。 当世其实不乏治水的能人,郏亶,字正夫,原籍今江苏太仓宋嘉祐二年(1057年)进士,熙宁三年(1070年),根据太湖下游青浦等地的水利情状,上《苏州水利书》,建议治理苏州一带水田,书有“松江(即吴淞江)南北大盈、夏驾等浦,久不修治,每遇大水上顶,浦塘之岸并沉水底,不能固田。议者不知此塘浦原有大岸,以固田亩,乃谓古人浚此大浦,祗以泄水,此不知治田之本也”等语。还提出“辩地形高下之殊,求古人蓄泄之迹”等“六得”,后又提出《治田利害大概》七条建议。书上,得到朝廷的赞赏。五年,任司农寺丞,提举兴修两浙水利。回太仓在大泗瀼开辟圩岸、沟浍、场圃,大获农利。因又绘图献给政府,复任司农寺丞,升江东转运判官,后任温州知州,病死任所。著有《吴门水利书》。在县境重固乡郏家桥(今名郏店),曾筑别业,地名由此而始。 高舆从长相上太普通了,和一般庄稼汉无二,字也只识得斗大一筐。按照当世文人的标准,他只是一个半文盲,只是他这样的身份,却有一个极为不平常的背景,不但从父亲高超那里获得了所有的真传,更是系统化的读了李冰,王景,邓艾,郏亶等所有水利方面的专著,对他这样的大隐之士,说他是水利方面的一代宗师,也完全不为过。 高舆自己为了眼前这个水坝,坚持己见,破天荒的违反常规,在‘合龙门’的关键阶段用‘三节下扫合龙法’,成功堵住了最后的泄流口。其实这并不是他首创,其父高超早已在解决黄河决口时便用过此方法,沈括大名鼎鼎的《梦溪笔谈》上已有记载,眼前这些大字不识的僧兵根本不会将这个黧黑的庄稼汉和昔日的高超联系起来。 何谓‘合龙门’,筑堤坝都是从两头修起,随着工程的进展,两头距离越来越近,水流自然也就越来越湍急,到最后,将中间的缺口堵起来,把两头连接起来,叫做‘合龙门’,工程的成败全在于此。 庆历年间,黄河在大名府商胡埽决堤,很久没能堵住。三司度支副使郭申锡亲自前往指挥施工。。当时,河工多次堵塞决口都不能合龙。那时候合龙门的埽长六十步,有一个名叫高超的河工建议,认为埽身太长,人力压不下去,埽不能下沉到水底,因此不能截断河中流水,而绳缆大部分被拉断了。现在应当把六十步(这里的一步相当于现在的1.55米)的埽分为三节,每节埽长二十步,中间用绳索连接起来。先压第一节,等它沉到水底,再压第二、第三节。老河工竭力争辩,认为不行,说:“二十步长的埽不能堵塞水的渗漏,白白地损失了三节埽,所需费用会比原来增加一倍,而决口还是堵不住。”高超对他们说:“压第一节埽确实没有断流,但水势必然减少一半。压第二节埽,就只需用一半的力气,即使水流没有截断,也不过是小的渗漏而已。压第三节埽完全是平地施工,可以充分发挥人的力量。三节埽都安放完毕,前两节就自然被泥沙淤填,用不着再耗费人力。”郭申锡主张原来的方案,不听从高超的建议。当时贾魏公为大名府主帅,唯有他认为高超的说法是正确的,暗地派遣数千人到下游去捞取冲下来的埽。按照原来的方法合龙,埽果然被水冲走,河堤决口反而愈加扩大。郭申锡因此被降职。最终还是采用了高超的办法,才堵住了商胡的河决。 站在自己指挥众彝人耗时两个多月,60多个日日夜夜打造出来的堤坝上,高舆心潮起伏不已,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然后钻入旁边只属于自己的那间简单木屋,就着窗外洗练的月光,再次进入了《河渠书》的世界里,他总还保持着那么一点点幻想,希望自己这颗黑珍珠总有能发光夺人眼球的那一天。 第696章 无头男尸 , “亲家,真的非得这么干?你瞧我这细皮嫩肉的,我怕挨不了对方一顿打就全招了,要不你再选个更能胜任的。” “这事也好办,你既然管不住自己的舌头,我这里有把剑,割了这无用之物也罢。” “那让我以后还怎么吃饭,说话?”大月氐突然发觉这几日的同甘共苦、什么兄弟情义都是假的,到关键时刻,自己还是被人推到前面当枪使。 “老幺,要不我去吧,我皮糙肉厚的,万一运气不佳被他们削成人棍,身上剩下那几两肉到地府去报道也不至于那么寒碜,来年的时候你们记得一定要给我多烧点黄纸和元宝,我这人好嘴,人世一回,吃饱肚子的日子一双手都能数的过来,我可不想到了地府,还当个饿死鬼。” 大月氐见到救星似的连忙随声附和:“就是,老六平时人就机灵,做这个什么卧底是再合适不过了。你放心,若真有那么一天,你在下面就是一个老太爷,宅子要多大有多大,下人要多少有多少,老婆肥环燕瘦随便你挑,我全包了。” 大月氐的这张空头支票把老六说得两眼放光,情绪激扬,关键时刻,吴永麟不得不给老六泼一点冷水冷静冷静:“老六,你会说彝族话吗?到时候要真被刀架到脖子上,你连用听不懂汉话作借口蒙混过关的机会都没有。而且我相信老二,以他现在的本事,装傻充愣完全小菜一碟。为了表示我们对他的信任,他的舌头暂时寄放在他的嘴巴里面。” 吴永麟这不是白刀子就是红刀子的冷峻之言,完全把大月氐的退路堵死了,此刻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青一阵,简直比死了老婆都难看。 “老七,老二的伪装就完全靠你了。” 许希拍拍胸脯,指着地上那一堆刚刚被众人大快朵颐后剥下来聚成小山一样的青绿色核桃外皮,几人掩面而笑,只不过这样做是不是太不够人道,太过于残忍了一点,更何况他和老幺再怎么有那么一层亲戚关系。 “举贤不避亲,老二,我这做大哥的今天把丑化说在前面,你万一死在里面了,功刚好补了你以前造下的那些荒唐,至于月娥侄女,我将来一定当亲闺女一样养着,下半辈子只要我有一口吃的,绝对少不了她一口。如果你活着,那可就不一样了,亲闺女你照养,而且你在这些族人心里面将是大大的英雄,要做英雄还是狗熊,你自己掂量掂量。而且我不妨给你说句实在话,你不肯接这活,我们准备莽着性子干,直接闭眼抽刀子去爬墙砍人。” 大月氐看着远处密密麻麻的人影,想想被乱刀分尸时的血腥场面,他忍不住打了一个机灵,再想想被堵死的九曲洞退路,其实不用吴永麟提醒,他也知道就凭自己这伙人刚正面拿下当前这座重兵把守的水坝,说出去简直会让人笑掉大牙。这前不久刚当了一回斩妖除魔的英雄,平时养尊处优惯了的大月氐居然还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趁着被吴永麟煽情得火热胸膛还没冷下去,大月氐咬一咬牙点头答应了。当那股奇痒如跗骨之蛆让他瞬间崩溃之后,他肠子都悔青了。为了防止大月氐大喊大叫,更不济还会咬舌自尽,许希让众人将他五花大绑之后,顺便在他嘴巴里面塞了一颗大核桃,涕泗横流,如一条土黄鳝在地上扭来扭去的大月氐发出了来自身体里肺腑的最强音:‘你们这些王八羔子,我入你奶奶,老子到阴曹地府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大月氐某些恶毒的愿景最终没能得逞,也不知过了多久,等大月氐丢了半条命,双眼凸出,浑身黧黑红肿,感觉一身的皮似乎剥去,麻不不仁,踉踉跄跄的站在水洼边,失魂落魄看着水镜面中的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时候,差点恨不得一口气栽到那水洼里面,也是从这一刻起,他才深深体会到做人原来比做鬼还艰难,与其当初受这种折磨,还不如闭眼直接跳到水潭里来个痛快,只是让他这么狼狈,死得不明不白,他却心有不甘,当他想吼几嗓子发泄一下的时候,发觉那舌头却怎么也不利索,毫无疑问,他又被人阴了,为了以防万一,许希按照吴永麟的吩咐暂时将他毒哑了,他现在连‘打死我也不说’暗语的权力都丧失了,大月氐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了过去,不带你们这样坑人的。 作为进入水坝的第一道屏障,戍守在火字寨楼上的僧人们并不轻松,作为水坝的眼睛和耳朵,这些日子十八道拐入口处那阵不小的动静可把他们紧张得不行,人人只恨自己少生了一只眼或者一对耳朵,万一哪天那伙贼人真的神鬼不觉摸到眼前,那他们的好日子也就走到尽头了。檀道济可是出了名的六亲不认,有一个假秃驴刘二将自己抢来的老婆都送给了对方,自以为沾上了点贵胄之气,从此鸡犬升天,便对其他人颐指气使,可气的是在大坝合龙的那天居然克扣底下那些彝人的口粮,他跑到山外去鬼混的时候,数十个彝人僧人沉到水坝周围的暗流里面便再也没爬上来,值守的僧人在水坝附近总感觉阴风阵阵,从没有人敢单独站在水坝上呆上一炷香的时间。酒气熏天,完全没把这次事故放在心上的这个二傻子张牙舞爪的回到水坝上的时候,当天就被檀道济绑到一块大石头上,沉到水坝旁边大木桩底部祭祀了河神,至于这里面有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猫腻,就不得而知了,有一种传闻说是假秃驴那个被抢来的老婆的亲人都命丧于假秃驴之手,那个有几分姿色,有几分手段的女人床第之间咬了咬檀道济的耳朵,吹了吹枕边风,借他的手除了这个身负血海深仇的恶僧。还有一种说法是那个女人糊里糊涂的怀上了孩子,到底是刘二还是檀道济的,三个人都没弄清楚,为了解决掉将来的麻烦,檀道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快刀斩掉了这个大麻烦。 三更之后,是火字楼哨戍最惬意的时间,当浓浓的倦意席卷到全身的时候,他们总算可以肆无忌惮的小睡上那么一两个时辰,按照以往的经验,整个水坝周围鼾声已渐渐平息下去,就连即将走到生命尽头的知了也识趣的停止了鸣叫,钻入了地底,一切似乎被塞入了酽烈的酒缸,和谐,静谧,并带着一股舒坦的醉意,和周围岿然不动的仞山密林极度合拍的融合在了一起。 “不好了,彝人跑了...” 一阵惊呼让火字楼上睡眼惺忪的戍僧完全乱了套,手上沾着的某种腥臭的液体让他们着实下了一跳,还以为身边的某个人被偷偷缒楼而出的彝人用刀抹了脖子,七魂去了三魄的他们根本顾不上刚刚因为嗜睡流得满手的哈达子,提起手中的哨棒,朴刀,趁还能动弹,视野中的黑影还没跑远,耳朵里还能听见铁链拖地时发出的金属撞击声,早已如出闸的猛虎般追了出去。 “这老幺还真的是诡计多端,弄这么一出好像我们刚刚从里面逃出来的假象,等老二你被他们抓回去,我们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混进去了。” 吴永麟的计策其实很简单,让老七带着老二在三更左右偷偷藏到了火字寨楼墙根下,等寨楼上的僧人被惊醒之后,老七带着老二当着那些雾里探花,一半迷糊一半清醒的僧人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逃走,让他们误以为这个家伙是刚刚从墙里面逃出来的漏网之鱼。整个计划前前后后的火候把握得分毫不差,等老七押着老二堂而皇之的钻入火字寨楼之后,躲在暗处的众人早已偷偷捏了一把冷汗。 为什么让老七许希混进去,这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首先人不宜过多,多一个人便会多出一分被识破的风险。第二层是为了防止大月氐临了时再次投敌,万一这小子不老实将整个计划露底,那接下来的后果可想而知,许希用些许手段杀人灭口,神鬼不觉。第三层,剩下的几人里面,只有许希能懂彝族语,时不时探一下那些在堤坝上做工彝人的口风,这可是再合适不过。 一切再次归于阒寂,哑巴老二被投进了水坝边的水牢中,作为惩罚,他必须得一夜呆在里面,还好这水库囤积的水经过长久的暴晒,早已去掉了寒意,在里面待着并没有想象中的难受,更何况浑身难受的老二早就想洗一洗周身的那股怪味了,这可以说投其所好。老七因为看管不利,被惩罚在火字楼看管的那截堤坝上巡夜,老七心里简直了开了花,这样不但能看着老二,更能趁月黑风高搞搞事。火字寨楼原本的戍僧则各自归位,该磨牙的磨牙,该打屁的打屁,该打瞌睡的继续打瞌睡,一阵扑通的落水声并没能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还以为是水牢中的老二闹出的动静。 天蒙蒙亮,整个火字寨楼密密麻麻站满了围观的吃瓜群众,如蚁附膻,连原本能通一辆牛车的坝堤上的交通也阻断了。由于围观的人实在太多了,多到只见黑压压一片人头钻动,个子矮一点的,垫起脚尖也没法看到前面到底发生了何事,气力小一点的根本就别想挤进去,只能干瞪着眼,竖起耳朵,听前面的人,所发出的“啧啧”称奇之声:“真是活见了鬼了……” “嗨!老李,甚么奇闻啊?” “你自己不会看!” “我挤不进来呀,” “挤不进来,就用力呀……” 后面有人叫嚷道:“大家快让开,高爷来啦!” 没弄清楚状况的彝人和僧人彼此推搡着盘集在事发地点周围,完全没一点退潮的迹象,何况大坝上按金木水火土五行早已划分了自己的地盘,自己家门口的事情,那里轮得上金木水土四楼的人来趁威风,火楼的人暗中早已结成了一道人墙,准备将这件自家门前的丑事压下去,这要是传到檀道济耳朵里面,估计所有人都要跟着遭殃。匆匆赶来的高舆急于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苦口婆心劝导无效之下,只好以武力破除那道人墙了。 在一阵皮鞭与叫嚷声中,火字楼的这帮乌合之众并没能坚持到最后,堤坝上引起片刻的混乱,那些原本好奇看热闹的闲豫家伙,总算给驱散了。 高舆这才看清了事情本来的面目,地上躺着一具被泡得浑身浮肿的尸体,只是头却不知道到哪里去了,从表面上看,这具无头男尸似乎才死了不到两三个时辰,只是那身衣服,让恍然若失的高舆如掉入了三九天的冰窖里面,一股凉意由脚底板心直接窜到了全身,每个关节说不出的难受,高舆没看错,那是刘二被沉到水底之前,那个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心,哭哭啼啼的浑家替他披上的。 “给我下水,找头。” 原本站在那具无头尸体旁边,是四个全付戎装,浑身战栗的火楼僧人,原先那些围观的金木水土四楼的闲人们,已退得远远地,但仍在指手划脚地,窃窃低语着,嬉笑怒骂,表情迥异。 四个僧人彼此面面相觑,按理说长官发话了,前面哪怕是刀山火海,你也得闭着眼睛往里面跳,当另外的三人将求助的目光齐齐的望向了似乎是火字楼伍长装束的人,他向着那具无头尸体煞有介事地端详了一眼之后,才扭头向背后原本看热闹的一个缩头缩脑的僧人吼道:“妈的巴子,还愣着干嘛,赶快招呼人下水找头。” “伍长大人,这水里面有...有脏东西。” “平时让你多认识几个字,多看几本书,整天胡天混地的过日子,你这脑壳里面除了女人,能不能有点让我刮目相看的东西。”这位横眉大眼的伍长也许早已习惯了手下人的猪脑饭桶,不失时机的指点道:“你带的那些彝人长工是吃白食的吗?让他们下水去找,找不到头,今天就别吃饭了。” 由于语言不通,原本被隔得远远的彝人很快在皮鞭与呵斥声中莫名其妙的下了水,只是整个白天的情况却很不乐观,刘二的头好像消失了一般,彝人摸上来的东西除了石头还是石头。 一直站在水坝边凝视,表情越来越纠结无奈的高舆好像记起了什么,突然问道:“这具无头尸是谁先发现的?” “是他?”伍长指向了在水牢中似乎巴望着领赏的哑巴老二,急于表现的老二像见了救星似的咿咿学语,表情兴奋,水牢里呆太久了并不好受,老二的十根手指早已肿得像烂香肠。如果此刻能准确的表达出来,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当场变节。暗处偷偷瞧着这一切的老七这才明白老幺的先见之明,这老二果然是个软骨头,还好毒哑了他,要不然这得坏多大的事。 第697章 江湖术士 , “把他给我带上来。” 高舆刚一发话,斜里立马窜出两个人高马大的壮汉,像抓小鸡仔似的将浑身抖个不停,脸色煞白,表情无辜的老二从水牢中提了过来。 “说吧,你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发现的这具无头尸?” “咿咿,啊啊......” 伍长一听,立马傻眼了,怎么是个哑巴,正当他诚惶诚恐的待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原本表情严肃的高舆却发话了:“不会说,总会比划吧?” 老二立马点头像小鸡啄米,等高舆递过来一个古色古香的罗盘,高舆似乎精通彝语,两人点头嘀咕了半天后,他很快得知了这具无头男尸死亡的大致时辰,恰好发生在昨夜彝人出逃其间的某个时光,到底是私人恩怨,还是蓄意谋杀,高舆哪里能理得清一个头绪,正当他站在原地冥思苦想的时候,一个破锣嗓子不合时宜的喊了出来:“你们这帮直娘贼,大清早的在这里瞎嚎嚎啥,打扰老子的清梦。” 明明已经日近中午,这位似乎醉生梦死的牛大春,堤坝上的最高长官,有些指鹿为马,颠倒乾坤,忘乎所以了。 伍长连忙哈腰过去陪笑道:“牛爷请息怒,属下们实在被当前这件迷案弄糊涂了,还好牛爷大驾光临,这下我们破案有望了。”伍长说完,立马在牛大春旁边耳语起来,将整件事情的始末,该说的,不该说的,搜肠刮肚的和盘托出。 原本微微闭着眼睛的牛大春在听伍长讲完最后一句话后,灵光乍现,猛然用他那带有某种摄人心魄的磁性嗓音吼道:“我还以为多大点事,这不就是场水陆道场的事吗?那个谁?高舆,你不是懂那个什么阴阳八卦,奇经八术吗?你安排安排。” “牛爷,事有蹊跷,马虎不得,何况小人对奇门遁甲只知皮毛,这事还得另请高明,我听说十里外药王观的清泉道长精通此道,不如...” “那还在这里磨蹭个啥,立马派人去请啊。” “清泉道长常年云游四海,这个时光在不在药王观,小人实在不敢打包票。” “我说你们这些读书人简直是脑袋读迂了,清泉道长不在,难道他没有高徒?礼数必须到,这些老道不给我牛某面子,文的不行来武的。” 伍长双眼发亮,这绑票勒索,杀人越货对他们来说简直家常便饭,小儿科,立马谄媚的答道:“牛爷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保证办得漂漂亮亮,利利索索的。” 牛大春截口叱咤道:“少废话!快他娘的给我去办事。” 日暮时分,早已在水坝边准备好案条,香烛,黄纸,元宝,三牲的牛大春,高舆等人,偏偏等到了一个由伍长领来的江湖术士,只是对方很是相貌不俗。年约三旬上下,长衫便履,两眼神光十足,手里拿着一个布招牌,上面写着上写:“善相天下士,妙手可回春。”这两行字,全有碗口大,口气太大了。 两边有两行小字,写的是:“鄙人曾得异人传授,善相人一生吉凶祸福、过去未来,兼治一切疑难杂症。”这相士手中拿着两块简板,高舆曾经听父亲高超提起过,在江南道上管这一行叫,“踏青子,斩盘带推包。”术语是串茶馆、相面带治病,四大江湖之一。只是这些人到底善不善于驱走那些脏东西,就连高舆心里也没底。 牛大春一怔,显然也没弄明白手下人这葫芦里弄的什么名堂:“小伍,这人什么来路?” “牛爷,这人可神了。我的七大姑,八大姨,就连我那未出生儿子将来的大富大贵,都算得一清二楚,前不久牛夫人不是......” 牛大春急忙尴尬的咳嗽数声,这伍长办事还是放心的,怎么这节骨眼上却缺了个心眼,牛大春不得不主动站出来替手底下人打圆场:“你,你是不是那个药王观的清泉道长?” “清泉那牛鼻子老道,我当初跟着师傅学能耐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哪里穿开裆裤呢。这些年在外面闯出了一点名堂,拿大架子不认人,硬是让我这个昔日同门师兄弟在药王观白白等了他一个多月,敢情拿我开涮,我的时光就不是时光了,你们说可气不可气?” 牛大春感觉有戏,既然这人和清泉道长是同门师兄弟,那应该是有几分真本事的人。牛大春是个练家子,瞧见对方器宇不凡,更听高舆说清泉道长有一套松风剑法,这人多半也懂个一招半式,一时技痒,抱拳向这术士道:“老兄尊姓大名?我看老兄不仅精于星相医卜,武功上定也有过人的本领,我在下愿在尊前请教。” 这术士忙摆手道:“笑话笑话,一个流落江湖,挟末技苟延岁月的我,哪懂得武功二字。我真要会三招两式的,我还去铺场子教徒骗人哩!何致在风尘中鬼混?至于贱名尤不值一提,我姓胡,江湖上全叫我胡半颠,我倒把我的本名忘了。” 高舆早已将这个胡半颠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心里自然有自己的算盘,万一对方真是一个深藏不露的同道中人,那自己在水坝上留下的后手岂不是被对方一看便知,为了保住自己的一条小命,他有意想将对方气走。这时忽听那相士竟说出甚么把他自己的姓名全忘了,这简直是存心戏侮他们几个,这分明是拿着爷几个下酒。趁此机会顶他两句,何乐而不为。学道之人原本就心高气傲,一言不合转身走的比比皆是。 遂扭转身,斜坐在一旁的一张凳子上,向这相士道:“我看你这叫装着玩,你拿我们爷几个当‘空子’,你枉是江湖人了!我见过许多混人,没有过跟你一样的。这幸亏把自己的名字忘了还不要紧,万一你把姓甚么忘了,那岂不费了事?一个人没有个姓,那还活个甚么劲的。你没想好了,随便往外说,我全替你怪难为情的。往后您说话打个谱儿,这么信口胡诌,叫人笑掉了大牙,我说的话是与不是呢?” 高舆这几句话,说的可够重的,简直是对着面骂人。哪知道这个胡半颠并不十分着恼,只冷笑一声道:“朋友你这么当面骂人,可有点欺人太甚!我要跟你一般见识,我就枉在江湖上跑了。不过你这么盛气凌人,仗着你是一方的霸主,可是你要知道我胡半颠并非怕你。我若是被人几句无凭无据的话就唬住了,这些年走遍中原,什么恋上你看英雄、风尘侠客、飞贼巨盗、土豪恶绅、毒蛇猛兽、鬼魅邪魔,全没少见,要是没一点应付之术,到目前为止,别说我整个人,连骨头恐怕全都碎了。只为朋友你自身多灾多难,受尽磨折,厄运当头,眼前你有一步大难,虽不至把你的命要了,也叫你九死一生。你跟我胡半颠这么强横霸道,我本可以缄口不言,可是,我胡半颠挟术走江湖,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不便学那量浅的俗子,有一点小愤,就不顾道义,你信不信在你……” 高舆心里早已惊出了冷汗,只是当下如果真的服软,岂不是直接贴脸让对方轰上一拳,以后对方指东不敢往西,那以后的日子还有什么活趣,千不该,万不该由着性子自负清高在水坝上留下后门,此时这些已经完全没任何的意义了。高舆深呼一口气,将愤懑不甘慢慢压了下去,突然说道:“少跟爷们动生意口,我本来就不信。爷们走南闯北,也是指着两肩头扛着一个脑袋,不过咱们行当不同。阁下少跟我弄这一套,金、批、彩、卦、风、火、雀、要,八大江湖,爷们全懂,你死了心吧!今天凭真本事老老实实的在这里吃饭,我自己早认了命了。生在这世道上,都为命苦人!命好作富家翁,还用得着在江湖道上鬼混吗?阁下的好意我心领了。” 那胡半颠微笑着说道:“朋友,你先别这么利口讥人。不错,我是生意,是江湖一流。可是凡是我道人中一开口,不是为名就是为利。比方从你身上找不出油水来,或者你咬紧了牙关,不抛‘杵’,我就许拿你作肉招牌,‘拢黏’好粘别的‘点’儿。今日我跟朋友你大概总不是这两种方法吧!我既不为名,又不为利,你虽然骂了我,我有个贱骨头的毛病,谁越看不起我,越不信服我,我倒非要叫他信服了,我定能叫你知道胡半颠实非一般江湖生意经之流可比。我既非骗财,又无恶意,我饶指示你的迷途,给你一条趋吉避凶之路,你反倒以小人之心度君子,太嫌不近人情。我就不信你那种认命的话……” 两人的口角直接升级为了江湖行话,一旁的伍长,牛大春听得云里雾里,只是这可比打架有趣多了,更何况牛大春还是第一回听到,兴致越来越高,牛大春干脆让人在旁边放下一条长桌,也不理会斗嘴的双方,让人在面前依次摆好烧鸡等下酒的肉菜,就着一坛美酒,大快朵颐起来。 那胡半颠也不和牛大春客气,直接蹬鼻子上眼的将牛大春手中刚刚倒满的一碗酒夺过去咕噜噜喝得一干二净,只不过仍然是不急,也不怒的说道:“朋友这种君子安贫,达人知命,倒是谁都可以做到,不过象你我这路人,别自己看的过高了。不定怎么样,何况认命和知命还差点火候。蝼蚁尚且贪生,假若你在厄运当头,到了山穷水尽,正走在歧途上,眼前有两条路,全是通着你要去的地方。左边这条道近着六、七十里,可是有许多毒蛇猛兽潜伏着,走在这条道,十九得喂了毒蛇猛兽。右边这条道,远着六、七十里,全是坦途。依着朋友你那么说,自己想到自己命运不济,索性喂了野兽倒痛快,任凭别的指示他多走几十里路,就可免去危险,竟给人家个充耳不闻,自趋死路的。朋友你要是身临其境,绝不会象你说话那么不近人情了。” 高舆冷然笑道:“我看你真正是半疯,你既然是一番好意,给我判吉凶,咱们有言在先,你说的对,回头我敬你三杯酒;若是信口胡言,你必须受到相应的惩罚,我要打你三拳,我看你还是别找着难看了。” 胡半颠哈哈一笑道:“这倒是奇闻,相土要是挨了打,倒是开有相人术以来的奇谈了。我看朋友你还要力除强暴,多学谦和,免得早蹈危机。朋友你的印堂暗淡,定有凶灾;山根塌陷,终身碌碌风尘;眉骨卓立如刀,难逃凶杀缠身,不过你要心田秉正,自能化险为夷。君子问祸不问福,我是直言无隐,朋友你信不信的由你了。” 当时这术士一番话,说得高舆颇有些动容,遂问道:“那么依你这么说,我大约寿命也难以延长了。” 术士道:“我倒没敢那么妄断,朋友你好在地阁丰盈,福寿之征,语声带韵,按五行又合水局;你气色合木形,声色相生,所以遇到多危难的地步,尚有解救。相法上说,一官成有十年旺运;一府成,有十载丰祥。仗着有这两层,破解了不少厄运。只是眼前的几步难关,实难避免。你要事事不贪功冒进,不履险蹈危,还能保得不致有大失闪。朋友我言尽于此,是否应验,往后看吧!” 高舆郁闷得连喝了数碗大酒,立马醉眼乜斜,一边细细思量胡半颠的话,一边想到自己的遭际,果然不差。从十七、八岁飘流至今,真是九死一生,这相士颇有些个本领,当时正是信是疑,那相士胡半颠站起来,似乎准备转身离开,哪知一旁的牛大春却发话了。 “胡道爷,你看您命也帮高舆批了,这酒也喝了,接下来是不是得做点正事了?这五楼的人可都等着呢,阁下要真是一个银枪镴枪头,别说高爷饶不了你,我手底下几百人这道关恐怕更不好过,难不成非得让这几百人在你身上轰一拳?我看胡爷这身子骨也受不了啊。” “真要批?” “要不然我们能在同一张桌上喝酒吃肉?” “那我试试?” “胡道爷请。” 第698章 燕山北行见杏花 胡半颠正是乔装成术士来水坝上装神弄鬼的吴永麟,牛鼻子老道在当世特别吃香,和风气有关,赵氏江山一开始便和道教渊源颇深,正所谓上行下效,作为潮流的风向标,赵家人在这方面似乎带了一个不太好的头。 就拿太宗皇帝时期的“烛影斧声”之说,流传了一千余年,至今还是一大历史谜团。 据说,宋太祖赵匡胤做皇帝之前,曾经与一位道士交往很深,这位道士预言赵匡胤将登九五之尊。赵匡胤登极当了皇帝之后,这位道士杳无踪影。十六年后,二人又一次见面,赵匡胤问道士,自己还能活多久?道士回答道:今年十月二十日夜里,如果是晴天,你就还能活十二年;否则,就需要赶快安排后事了。到了这一天夜里,赵匡胤登临太清阁四下观望,只见星汉灿烂,不禁心中大喜。忽然,阴霾四起,天气剧变,雪雹骤降。赵匡胤急忙回到宫中,把弟弟赵光义召来,二人在皇帝的寝宫里,将所有内侍、姬妾统统赶出去,相对饮酒。人们遥遥观望,但见寝宫之内,蜡烛光下,太宗时不时地避席而起,做出谦让不可胜之状。漏禁三鼓,皇帝引柱斧戳地,对太宗说:“好做,好做!”当夜,赵匡胤猝死,留宿在大内的赵光义于柩前即位,成为宋太宗。这是对“烛影斧声”的一种解释。 另一种解释对赵光义就很不利了。这种解释认为:所谓“烛影”,根本就是在烛光之下,赵光义亲手杀死了自己患病中的亲哥哥;“斧声”则是赵匡胤平时片刻不离手边的水晶玉柱斧,在激烈打斗中发出的声音。 对于赵家皇室来说,前一种说法显然是唯一可以接受的。这就在皇室与道教之间,架设起了一座相当友善的桥梁。 第三代皇帝宋真宗则将道教与皇室的关系拉的更近了。这位亲手签订了“澶渊之盟”的皇帝,特别神神怪怪,一辈子时不时地就能看见天神圣祖降临人间,而且就是降临到他的宫廷里面。神道降临时辉煌灿烂的景观,只有我们的皇帝一人有此仙缘能够瞻仰,其他人只能心怀崇敬地听他绘声绘色地予以描述。上天神圣还时常降下天书给皇帝,保佑并指导他根据上天的意志,治理我们的帝国。据说,这位皇帝之所以如此,大体出于两个动机:一是以神道教化世道人心,二是为了“镇服四海,夸示夷狄”,特别是要让辽国君臣知道,大宋帝国是有神灵庇佑的,用以制止他们的南侵之心。后来的泰山封禅,华山封禅,五岳封禅,一次比一次铺的大,这是多么的没有安全感? 到了宋徽宗的时代,对道教的尊崇达到了一个高潮。中国历史上可能还没有哪一代帝王能够像我们的徽宗皇帝这样崇信道教,以至于到了最后,他给自己的称号都要叫“教主道君皇帝”。 这位教主道君皇帝的神神怪怪,与他的先祖比起来毫不逊色,或者应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据说,他还是端王时,就曾经有一个道士预言:“吉人当继大统。”吉人合起来,正是赵佶的佶字。赵佶当上皇帝之后,子嗣人丁不旺。道士刘混康告诉他,京城东北角风水极佳,倘若将地势增高,皇家子嗣立即便会兴旺。徽宗下令照办。不久,宫中竟然连连诞育皇子。这一来,使宋徽宗对于道教大为崇信。 宋徽宗赵佶这样做完全是多此一举,他一生有两多,其一,多才艺;其二,多子女。在艺术领域,不论是吟诗作赋,填词作曲,还是笔墨丹青,鞠场竞技,宋徽宗堪称一流,他甚至对茶道都有所研究,曾经写过一本《大观茶论》,里面的内容相当广泛,它涉及到茶的产地、采制、茶具、水质、冲泡、品质鉴别、贮藏、名品等,和大唐时期陆羽所著的《茶经》,这两部著作到现在仍然具有很重要的参考价值,就像白落梅在《一剪宋朝的时光》里面品宋徽宗落难五国城写的《燕山亭·北行见杏花》 裁剪冰绡,轻叠数重,淡着燕脂匀注。 新样靓妆,艳溢香融,羞杀蕊珠宫女。 易得凋零,更多少无情风雨。 愁苦。 问院落凄凉,几番春暮。 凭寄离恨重重,这双燕,何曾会人言语。 天遥地远,万水千山,知他故宫何处。 怎不思量,除梦里有时曾去。 无据。 和梦也新来不做。 抛开所有的政治因素,抛开他对北宋帝国造成的成吨伤害,究竟是他误了国,还是国误了他。 在生育方面,宋徽宗也以多子多女在赵家王朝中独占鳌头,在中国古代帝王生育史上更是独领风骚数千年。据《宋史》记载,北宋灭亡之前,“徽宗三十一子”(《宗室传》),“三十四女”(《公主传》)。单凭这份官方的不完全统计,宋徽宗已经毫无悬念地坐稳了历代皇帝中孩子数量最多的头把交椅。 其实,宋徽宗被俘之前,还生有一子,即赵相,只不过《宋史·宗室传》失于记载。据《宋会要·后妃》记载,“(宣和)七年八月四日,诏:‘婕妤王氏隆诞,亲属可依下项推恩……’”,这个孩子即三十二皇子赵相,后封为韩国公。对于赵相,《靖康稗史笺证·开封府状》也有记载,“韩国公相三岁,即小皇子”,也就是“靖康之难”中被俘的宋徽宗幼子。由此可知,靖康之难前,宋徽宗生有三十二子,三十四女。 《靖康稗史笺证》,由宋人确庵、耐庵编纂,对汴京沦陷、金兵北归记述非常详细,因内容非常耻辱,故正史多无法记载。该书包括:《开封府状》(宋人无名氏)、《青宫译语》(金人王成棣)、《呻吟语》(宋人无名氏)、《宋俘记》(金人无名氏)等七部分,由不同作者根据亲身见闻,逐日记录而成,各种资料相互验证,参考价值颇高,是探究宋徽宗被俘前后生子情况的第一手资料。 宋徽宗生孩子多,很大程度上在于他好色。《宋史》评价他“轻佻”,算是留了面子。据《靖康稗史笺证·青宫译语》记载:宋徽宗“五、七日必御一处女,得御一次,即畀位号,续幸一次,进一阶。退位后,出宫女六千人”。能够一次裁减六千宫嫔,估计宋徽宗在位时后宫人数不下万人。身为皇帝、太上皇,宋徽宗不把心思和精力用在理政和御敌上,而是醉心于创作,纵情于床第,在一定程度上加速了北宋覆亡。 入金后,宋徽宗被封为“昏德公”,受尽侮辱,疲于辗转,最后在五国城(今黑龙江省依兰县境内)落脚。期间,虽然条件差了些,空间小了些,但宋徽宗周围的女人却不少。据《靖康稗史笺证·开封府状》记载,宋徽宗被俘时,有封号的妃嫔和女官有一百四十三人,无名号的宫女多达五百零四人。这些妃嫔,分几个批次被押运到了金国,除去中途死亡和被金人霸占的之外,仍有相当一部分留在了宋徽宗的身边。 《靖康稗史笺证·宋俘记》称,宋徽宗“入国后,又生六子八女”,“别有子女五人,具六年春生,非昏德胤”。也就是说,宋徽宗被俘后,他的女人们共生了十九个孩子,其中“六子八女”是宋徽宗的骨血,而“别有子女五人(大都被殇)”则是金人的种。《宋俘记》是金人所著,在涉及宋徽宗颜面方面,未免毫无顾忌,但这更提升了它的可信度。如此算来,宋徽宗被俘前后,生三十八子,四十二女,共计八十个孩子。 那么,这八十个孩子的命运如何呢?先说皇子,北宋灭亡前,三十二个皇子中有七人夭逝,剩下的二十三个皇子(不含南宋的第一位皇帝宋高宗赵构),连同后来出生的赵极、赵柱、赵檀等六个皇子,与宋徽宗、宋钦宗一起做了亡国奴;至于四十二位公主,除“恭福帝姬生才周,金人不知,故不行”(《宋史·公主传》)得以幸免外,其余的要么夭折,要么死于颠沛,要么成为金人的战利品,供人奴役或淫乐,最后均不知所终。破巢之下,焉有完卵?(这句话出自《世说新语·言语》:“孔融被(曹操)收,中外惶怖。时融儿大者九岁,小者八岁,二儿故琢钉戏,了无遽容。融谓使者日:‘冀罪止于身,二儿可得全不?’儿徐进曰:‘大人,岂见覆巢之下,复有完卵乎?’寻亦收至。”) 孔融就小时候学的让梨文的那位,是建安七子之一,另外六位是陈琳、王粲、徐干、阮瑀、应玚、刘桢,“七子”在中国文学史上具有相当重要的地位。他们与“三曹”(即曹操、曹丕、曹植)一起,构成建安作家的主力军。他们对于诗、赋、散文的发展,都曾作出过贡献。“七子”的创作各有个性,各有独特的风貌。孔融长于奏议散文,作品体气高妙。王粲诗、赋、散文号称“兼善”,其作品抒情性强。刘桢擅长诗歌,所作气势高峻,格调苍凉。陈琳、阮瑀,以章表书记闻名当时,在诗歌方面也都有一定成就。其风格的差异在于陈琳比较刚劲有力,阮瑀比较自然畅达。徐干诗、赋皆能,文笔细腻、体气舒缓。应玚亦能诗、赋,其作品和谐而多文采。“七子”的创作风格也具有一些共同的特点,这也就是建安文学的时代风格。这种时代风格的具体内容及其形成原因,便是刘勰在《文心雕龙·时序》中所说的:“观其时文,雅好慷慨,良由世积乱离。”完全可以说影响了后来一代文人的文风。 不过,话说回来,宋徽宗父子、赵氏宗室以及那数千名被俘官员所掌握的高度文明,最终却为野蛮的女真族打上了永久的汉文化烙印。据《皇朝通志·满洲八旗姓》载,女真后裔中的“伊尔根觉罗”姓,其汉姓即为“赵”。《黑龙江志稿·氏族》也称:“觉罗者,传为宋徽、钦之后。”也就是说,后来,满清的某些望族,不排除是北宋皇室后裔的可能。这,恐怕是中国历史上生育能力最强、生孩子最多的宋徽宗,所没有想到的。 话绕远了,继续回到道教这个话题上来。 有一次,宋徽宗前往圜丘祭天,蔡京的儿子蔡攸随行,由一百多个道士执仪仗为前导。队伍出了南熏门,徽宗忽然停住,指着前方的空中问蔡攸:“玉津园的东面好像有亭台楼阁,重重叠叠,那是什么地方?”蔡攸立即装神弄鬼地回答:“我只隐隐约约看见云彩间有几重楼台殿阁。再仔细看,都离地有几十丈高。”徽宗问:“看到人了吗?”蔡攸答道:“好像有一些道家童子,手持幡幢节盖,相继出现在云间,眉毛眼睛历历在目。”一君一臣,一问一答,认定了有天神下凡。于是,皇帝下令,就在其地修建道宫,名曰:迎真宫。“由是,益信神仙之事矣。” 其实真要较真,我们以现在物理学上的折射原理,便很好解释这事,他们无疑是看到了海市蜃楼,或者赵佶脑袋里出现了幻觉,蔡攸再一随声附和,自然就让皇帝更加崇信道教了。 与皇帝相处时日最久的一个道士,名叫张虚白。可能是长着与众不同的胡须,或者长相类似胡人,徽宗皇帝从来不称呼他的名字,而是叫他张胡。此张胡博学多识,精通术数,经常喝醉酒后发出预言,神奇的是,每每被他言中。他曾经酒醉后枕着皇帝的膝盖大睡其觉,并且经常直言无忌地发出批评性的警告,甚至针对皇帝本人。徽宗并不计较,只是说:“张胡,你又醉了。”宣和年间,金国人俘虏了辽国皇帝天祚皇帝,派遣人来通告,徽宗皇帝将此事告诉了虚白。虚白的反应是,徐徐道曰:“天祚皇帝在海上筑宫室等候陛下,已经很久了。”此话一出,周围的人们相顾失色。天祚皇帝是公认的荒淫昏庸之君,而且亡国后成了俘虏。虚白如此比拟,完全够得上大不敬之罪。徽宗皇帝却浑然无事,手抚虚白后背说:“张胡,你又醉了。”到靖康二年,也就是公元1127年,徽宗皇帝真的成了亡国之君,并被金国俘虏后,又一次见到了虚白。皇帝叹息着说:“你平日所言,都应验了。我悔恨透了,没有早听你的意见。”虚白说:“事已至此,无可奈何。往事不可追,来者犹可谏。陛下好好爱惜身体吧。”据说皇帝曾经赏赐给张虚白大量财宝,虚白全部推辞不受,是一位相当懂得自爱的道士。 第699章 荒唐的造梦者 , 皇帝宠信的道士不少,像张虚白这样自爱的则不多。这些牛鼻子老道,各自都有自己的高招。比如,一位叫王老志的人相当绝。他见到皇帝时,先递给皇帝一个大信封,皇帝打开一看,吓了一大跳。原来里面装着他早年写给爱妃们的艳诗,内容很隐秘,就是说很下流。皇帝立刻就被镇晕,马上就找不着北了。 在继续后面的话题之前,我提一本弗洛伊德写得最负盛名的《梦的解析》。大家经常会听到这么一句话:梦是反的!真的是这样吗?里面说道,梦,它不是空穴来风、不是毫无意义的、不是荒谬的、也不是一部分意识昏睡,而只有少部分乍睡少醒的产物。它完全是有意义的精神现象。实际上,是一种愿望的达成。它可以算是一种清醒状态精神活动的延续。它是由高度错综复杂的智慧活动所产生的。梦是一个人与自己内心的真实对话,是自己向自己学习的过程,是另外一次与自己息息相关的人生。在隐蔽的梦境所看见、所感觉到的一切,呼吸、眼泪、痛苦以及欢乐,都并不是没有意义的。 我在料想,当世最负盛名的苏东坡(1037年1月8日—1101年8月24日)和宋徽宗赵佶(1082年5月5日-1135年6月5日),曾经有没有交集?这方面历史上真没一点记载,赵佶是不是梦想着也能在艺术上超越苏东坡,他时时刻刻在内心和苏东坡作着比较?后来更是潜移默化影响到了他的人生?让这样的人当皇帝,简直是北宋王朝的悲哀,他这样哪里还有心思去打理朝政。 这里举一个画院的例子,宋徽宗时期,画画得好,也曾是取仕的标准之一:赵佶没有当皇帝之前与王诜交往很多,王诜又是苏东坡的好朋友,这是在宝安公主死后五年的事了,苏王等有西园雅集的嘉话,王诜的宝绘堂也是东坡作记的。赵佶能一点不知道东坡所言吗?赵佶后来以诗句考核画家,又何尝不与东坡屡屡所说的诗人思致有关,考核画家的重点放在能不能得诗人之清思,而不仅仅是绘画技巧。被东坡赞赏为士人画的宋汉杰当上了画学博士,很偶然吗?即使孔雀升墩之类的故事,也不违背东坡重视画面的观点呀!东坡惟独没有颂扬过“优游闲暇之余,握管濡毫,落笔有意,多求简易而取清逸”之类的文人画,《宣和画谱》也不取这类人。今日的中原也颇少之类人——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信吗?东坡的画论推崇吴道子为画圣,认同宋汉杰(荥阳人)等人为士人画,对鄢陵(今河南许昌市辖)主簿画的折枝发表“论画以形似,见与儿童邻”的见解,《宣和画谱》暗袭不是偶然的。倘若东坡能多活个一二十年,和赵佶来个诗酒人生,东坡用高洁的情操再潜移默化下赵佶,历史也许就不是后来那个样子了。 王诜个人简介:这个家伙是个驸马,宋代的驸马大多嫁给了当朝的武官,这也是赵匡胤开的先河,当初完全是为了拉拢那些武将,当朝武将的悲催是可想而知的,皇帝不信任,处处被文官弹劾,狄青惊惧而死,便是最好的例证。驸马的待遇自然也没好到哪里去,按照大宋律例,对驸马只能封给环卫将军、刺史、团练使、节度使这样的荣誉官衔,完全玩的虚招,只不过公主的月收入在赵匡胤的时候就达到了一百五十贯,赶上节庆还有奖金五十贯,才到赵光义至道年间就涨到了三百贯,出嫁的时候还有奢华婚礼,巨额陪嫁--光皇家置办的嫁妆就有几十万贯,按现在的标准,完全是亿万富婆,除了精神文明上比较压抑,毕竟稍微有一点才学的文人都喜欢逛窑子,物质文明上还是比较丰硕的。他娶的这位宝安公主,和宋朝所有的公主一样,三从四德学得好,从小受到严格的教育约束,为人低调不张扬,没有其他朝代那些金枝玉叶的臭毛病,王诜的母亲是个寡妇,宝安公主自从嫁给王诜之后,就一心一意的照顾王家,更是把居室设在婆婆的卧室旁边,每天端菜送饭。婆婆病倒了,更是亲自配药,喂药,服侍得异常周到。对王诜更是体贴得没话说,偏偏王诜品行不好,其实就是好色,公主生了病,他竟然和小妾的在公主病床旁恣意胡为,白日宣淫,还纵容对方辱骂公主。猜猜我们这位宝安公主最后怎么做的,不但没有责备王诜,更是没找娘家人告状,直到病危时,还向宋神宗求情,希望能让因为苏东坡的乌台诗案牵连而被贬的王诜官复原职。宋神宗为了安慰女儿,满足了她的要求。若不是宝安公主死后,她的乳母告发,王诜还将逍遥法外。被包拯用铡刀撸掉的那个陈世美娶的那位恶毒的公主,完全是家杜撰出来的,宋朝的公主,普遍都还是不错的,绝对是迎娶白富美,成为人生赢家的节奏。还有一件糗事和他有关,先按下不表,我后文再提。 回到正题上来,当朝最有名的道人,当属林灵素。此人深得神灵鬼怪之精髓,最大的特点就是满嘴巴跑舌头。而且其人胆子极大,口气极大,极其坚定果断。他相貌极为奇异。据说,因为好酒贪杯,又没有钱,于是向人家赊账,欠多了酒账,债主前来讨债,他“举手自折其面”,结果,导致他一半脸干枯如骷髅,一半脸则滋润如常人。平心而论,单凭这副尊容,一般人见到,先就会拿他当半个神仙了。而我们的教主道君皇帝本不是一般人。因此,皇帝一见到林灵素,顿时就懵了,他疑疑惑惑地发问:“先生过去当过官吗?曾经见过我吗?”道家大师林灵素答道:“我往年在天上玉皇大帝那儿当差时,曾经侍奉过圣上您的大驾。”皇帝道:“那段事如今我还恍惚记得。我记得你好像是骑一头青牛,那青牛如今哪儿去了?”灵素回答:“我把它寄牧在外境之国了,不久就会来此。”皇帝又惊又喜,不但知道了自己的前世,还找到了天上的仙伴。皇帝的心情无比喜悦。 林灵素像现代心理治疗的催眠大师似的,索性唤醒了皇帝所有沉睡的前世记忆。他告诉皇帝:天有九霄,神霄为最高,其办公场地叫府,上帝的大儿子是神霄府的玉清王,负责主持南方的工作,号称长生大帝君,这位神灵就是陛下。然后,林灵素谦逊地告诉皇帝,自己就是府中那个名叫褚慧的仙卿。如今主子下凡为帝,自己当然也要降临凡世辅佐君王。林灵素指着蔡京问皇帝:您不记得了吗?这是左元仙伯呀。他讲得兴起,把满屋子的人一一指给皇帝:王黼乃文华吏,盛章为宝华吏,而貌美如仙备受宠爱的刘贵妃正是九华玉真安妃。童贯等一干人也都名列仙班。如此一来,搞得大家欢天喜地:怪不得大家伙儿聚在一起如此开心,闹了半天,原来上辈子在天上就是老朋友了。 徽宗皇帝弄清楚自己的前世今生后,相当感慨。他派人宣谕有关部门:自己是上帝长子,只因为怜悯中华大地到处都是金狄之教(指佛教),因此恳求上帝父亲,愿意下凡为百姓之主,令天下归于正道。于是,道箓院请示了上帝之后,正式册封我们的徽宗皇帝为“教主道君皇帝”。 教主道君皇帝曾经亲自参加褚慧仙卿林灵素大师的讲经会。当时,在皇帝的倡导下,全国的道士都有官职级别,按资格享受工资俸禄和福利待遇,致使人们趋之若鹜。为扩大影响,每次讲经大会都设有大斋饭,就是一顿相当不错的饭局,而且听经者可以得到三百文钱的施舍。结果,很多贫民买块青布,打扮成道士模样前来听讲。据说,每次讲经大会的花费都要高达相当于今天的百万元人民币左右。 而林灵素林大师的讲经格外好听。史书记载说,林大师讲经,虽然没有什么殊绝之处,但时时杂以滑稽,语言生动而智慧,搞得听众一惊一乍亦喜亦悲,不时地爆发出哄堂大笑,气氛特别热闹而且热烈。事实上,生活在今天的中国人,特别是听过各类大师传法的中国人,对此应该并不陌生。而教主道君皇帝每逢此种时刻,也乐不可支,“莫有君臣之礼”。恍惚之间,皇帝可能已经真的把自己当成了玉皇大帝的大儿子。 在此期间,道家的修行、典礼、仪式、经典与生活方式,成了我们帝国国家元首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皇帝相当自觉地以此要求自己,陶醉而且乐此不疲。于是,在此期间,中国道教的势力远远压倒佛教,达到了自己发展的顶峰。为此,道家弟子们,实在是应该感谢这位教主皇帝。 据说,当时仅林灵素一人,就有弟子两万多人,锦衣玉食地在京城内外招摇。他的势焰极盛,甚至被人们称为“道家两府”,意思是此人的权势已经可以和宰相并列了。 正是在这样的时刻,褚慧仙卿林灵素林大师的一番做作,导致了徽宗皇帝对于元祐党人案和上书言事获罪者们的重新思考。 史书记载说,有一天,皇帝在太清楼设宴,林灵素侍宴。恰巧太清楼下就有一块元祐党人碑。林灵素走到碑前,纳头便拜。皇帝大为讶异,问他何以如此?大师庄容回答道:“这块碑上的名字大都是天上的星宿,臣大模大样地不稽首致礼,今后回到天上大家如何相处?”而且,据说这位牛鼻子老道还随即吟诗一首。诗曰: 苏黄不作文章客,童蔡翻为社稷臣。三十年来无定论,不知奸党是何人? 人们找不到这位林灵素与苏东坡、黄庭坚这些人有什么瓜葛、渊源的证据。道士忽然为那些倒霉蛋儿说话,由不得徽宗不信。这可能是促使宋徽宗对元祐党人的态度明显好转的一个重要原因。 在此前后,还有一位道士,也曾经以类似的方式,使皇帝感受到了一种特殊的压力。据说,有一次皇帝巡视一座道观。观中的道士在皇帝面前,向上帝伏地拜章,过了很久才起来。皇帝在诧异中等了相当长时间,于是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位道士回答说:“刚才到上帝办公的地方,正好赶上奎宿在向上帝汇报工作,很久才完,臣只能等他完毕才能上达奏章。”皇帝听了,感叹不已,又问那奎宿是什么人?向上帝汇报了些什么事情?道士回答:“臣离得远,听不清,对于他们谈的事情不得而知。不过那位奎宿臣倒是看清了,就是以前的端明殿学士苏轼苏东坡。”据说,徽宗皇帝一听之下,大为改容。随后,对元祐奸党一案的态度发生了许多明显的变化。 平心而论,这种变化特别令人心惊胆战。想想看,作为一位国家元首,在我们的皇帝身上,时不时地就会以此种方式,发生着治国方略的变化,这实在很难让人对这个国家的前途产生什么乐观的想象。 而在此时此刻,艺术家宋徽宗的想象则已经插上了道教的翅膀,正在现实生活中的此岸世界上空,尽情地翱翔。 应该说,道家的思想观念与皇家的思想观念是最为默契的,因为两者的追求高度一致。对于道家人士来说,此岸也就是今生今世的快乐追求是最重要的——健康长寿,长生不老,修炼成仙,白日飞升等等。如果今生今世就能够修炼成仙的话,也就意味着一劳永逸地解决了来生来世的问题。与此种聪明做法比较起来,苦巴巴地修炼来世的佛家人士,实在是显得特别愚蠢。 一般说来,我们帝国的皇帝多数都很聪明。他们内心深处最焦虑的问题,实际上有两个:一个是坐稳屁股底下的这把龙椅,不要让别人抢了去;第二就是怎么样才能尽可能坐得时间长一点,最好是长生不老地永远坐下去。这两个根本性的焦虑,是我们大多数聪明的皇帝们特别喜欢道家的主要原因。 而且,道家修炼时的美妙也实在不错。比如,对于皇帝这样的男性修炼者来说,健康长寿是可以通过采阴补阳来实现的。采阴补阳的过程,可能是全世界古往今来的男人们,除了生理心理失常者外,全部心神向往的。这个过程要求:采阴的对象,最好是芳龄二八,也就是十六岁左右的处女;她应该皮肤白嫩细腻,气色白里透红,骨骼玲珑细致,头发油光黑亮,五官和谐标致,实际上就是一个标准的美貌处女;而且,数量越多越好。采阴的场所,最好是有山有水,林木葱茏,鸟语花香,配以潺潺流水和恰到好处袅袅不绝如缕的音乐等等。采阴的时间,最好是万物复苏的阳春时节等等。按照伟大的弗洛伊德学说,无须解析,这显然是全世界男人们的梦。 赵佶最后还是用悲惨的下半生为自己前半生的荒唐买了单,正应了那句话,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报应来了,想跑也跑不了。 今天说一说民国的那些武侠大家 当然是写武侠书的,这些作者里面自然也不乏真的会功夫的,他们统一被称为旧派武侠大家,至于之后的金庸,古龙,梁羽生等统一被称为新派武侠,大致分水岭在19年左右。台湾因为两岸关系紧张,国党保防单位于1951年起执行《戒严时期出版物管制办法》,严格取缔所谓的附匪分子的作品,更令旧派武侠书日益绝技。国内在剿匪,整顿旧中国的一些风气。至于香港,也乱得很,人们应该根本没心情去看武侠书。 1、先说两个大牛,南向北赵。 ‘南向’---平江不肖生,向恺然(1889—1957) 为20年代侠坛首座,领导南方武侠潮流。湖南平江人。他从小喜好文学、武术,两者均有深厚造诣。他曾两度赴日本留学,他文学和武术的事业都从这里开始。武术方面,他与日本柔术家、剑术家颇有交往,功夫大进,回国后参加过反袁运动和大革命,1932年回湖南创办国术训练所和国术俱乐部,是现代著名的武术活动家。他的武术理论功底也很深厚,著有《拳术见闻录》、《拳术传薪录》、《拳师言行录》、《拳经讲义》等专著。他的文学生涯,最初是在日本留学的时候,未进学校而日事浪游,对日本妓院(主要是低级妓院)和下层社会颇为熟悉,写成清末留日学生恶现状的谴责书《留东外史》,但回国以后,书局仅仅允诺每千字给三角稿酬,打击了他的积极性。 1922年,应世界书局之约,他开始专心从事武侠创作。武侠处女作《江湖奇侠传》一炮打响,一再续写,奠定了他在现代武侠中的地位。他在上海,不喜交游应酬,和一妾、一狗、一猴居住在一处很窄的小楼中,每到半夜,便开始动笔,一直写到天亮。用蝇头小楷写在不到一尺的纸上,每行可写一百四五十到一百七八十字,却是笔直一线,为现代文人中的奇观。解放后,向恺然出家为僧,68岁时因病逝世。 作品有:《江湖奇侠传》、《近代侠义英雄传》、《江湖大侠传》、《江湖小侠传》、《江湖异人传》、《现代奇人传》、《江湖怪异传》,有些查不到的我删除了。 后来风靡全国的《火烧红莲寺》就是根据他的作品改编的。 2、“北赵”——奇侠精忠,赵焕亭(1877—1951) 名绂章,焕亭是他的字,又称幻亭;河北玉田人,他出身于官宦之家)幼年家境优裕,受到了良好的教育,又随父亲宦游山东、湖南、四川等地,每有所得,随手记录、积累了十分丰富的材料。他写得一手精练古茂的文言笔记,著有《今夕斋丛谈》,其中颇多宦海秘闻,文坛掌故,又著有历史书《明末痛史》、报应书《循环镜》。 赵焕亭的武侠书,始于19年开始的《奇侠精忠传》,此书一出世便和不肖生的《江湖奇侠传》并称,他早年宦游各地,便注意搜罗奇侠轶闻、又从前人笔记中取材多多;他本人虽不谙武术、但平时仔细观察,注意卖艺武打的一举一动,又常到古寺实地踏勘,因此写来生动逼真。他平时写稿,也和不肖生一样密密麻麻,但绝少涂抹,编辑们十分欢迎他的稿件。他态度也极好,南北各报章杂志向他索稿,他总是有求必应,即使小型报社,他也欣然命笔。到了后来,因为那些小型报社往往寿命不长,长篇登不到一半,便已停刊,这种半截的稿子,其他刊物也不欢迎,没有办法,只得搁起,这类稿子共有10来种之多。且有的拖欠稿费,一再追索都置之不理,这使他吃了很大的亏)念及与其枉抛心血,不如焚砚搁笔。抗战爆发后,赵焕亭基本上退出文坛,专事书法,卖字为生,也就不再有武侠新作向世了。 “北赵”作品书共19种:《奇侠精忠全传》、《大侠殷一官轶事》、《殷派三雄传》、《英雄走国记》 《惊人奇侠传》、《双剑奇侠传》、《北方奇侠传》、《双鞭将》、 《蓝田女侠》、《说剑谈奇录》、《边荒大侠》、《不堪回首》、 《江湖侠义英雄传》、《白剑莲影记》、《奇侠平妖录》、 《尹氏三雄传》、《昆仑侠隐记》、《侠骨红装》、《剑低箫声》 3、武坛三健将:顾明道、文公直、姚民哀。 顾明道,本名顾景程(1896或1897——1944年),江苏苏州人。毕业于教会所办的振声中学,并留校任教,受洗为基督教徒。早年化名“梅倩女史”写社会言情书成名。幼时膝部罹患骨痨,不良于行,又为了生计熬夜赶稿,不幸于1944年染上肺结核,病殁上海。言情,武侠双绝。 顾明道是个多产作家,本以社会言情书称著,为鸳鸯蝴蝶派文学团体“星社”的成员,如“正谊斋主”、“梅倩女史”、“虎头书生”、“石破天惊室主”皆为其代名,其作品如《奈何天》、《蓬门红泪》、《花萼恨》等,皆极受欢迎,名声不在张恨水、周瘦鹃之下。 1929年于《新闻报》附刊《快活林》连载《荒江女侠》声名鹊起。一生创作武侠作品共计十八部,代表作《荒江女侠》。 4、文公直 家学渊源深湛,五岁开始就读经史。其母博古通今,曾注《道德经》,著《明史正误》,她启迪文公直说:“儿习史,当于二十四史以外求之。”文公直从此拓开了史学眼界,接触野史、历史书,走上了写历史章回书的创作道路。文公直十三岁时离开家乡北上,考入军校,有机会纵览欧洲及日本名著以及世界史。军校毕业后,在军中任职。一九一六至一九一七年间,参加了讨袁、护法战争。后来直升至少将,足迹遍及东北和西南各省。一九二一年,在湘军中任职。一九二二年,在湘鄂军阀战争中,被系军狱,在狱中读到写于谦事迹的《千古奇冤》手抄残本,深受启发。一年后出狱,重返旧部,因军事失利,只身赴上海。受《太平洋午报》之聘,任编辑。从此,潜心写作。文公直共著武侠书七部,其中以《碧血丹心》三部曲最为出色。 5、姚民哀 本名姚朕,又名肖尧,字天亶,号民哀。书坛艺名是朱兰庵(亦作莱庵)。笔名乡下人、花萼楼主、护法军、小妖、老匏、芷卿、灵凤等。室名花萼楼、息庵、芝兰庵等。与文公直、顾明道合称武坛三健将。“南社”中坚分子。作为评书艺人独创“吟咏调”,善说“书外书”,被称为“真乃当世柳敬亭也”。 曾任美商花旗烟草公司文牍,出差各地搜求党会秘闻。19年,他的第一篇武侠书《山东响马传》在程小青主编的《侦探世界》上发表,出版时间上几乎与被公认“近代武侠书”开山之作——平江不肖生的《江湖奇侠传》相同。比起后来的“武侠北四家”来,姚民哀是真正的先驱。姚民哀不喜欢神怪和艳情,也并不擅长武术描写,但他能利用他对帮会内幕熟悉的优势,大写帮派故事。后来这种写作手法被郑证因继承下来,成为北派武侠中的重要一支。 19年“临城劫车案”让姚民哀找到创作武侠书的机会。山东一位著名的大土匪孙美瑶,劫持了国际列车,绑架了美国总统罗斯福的侄女等国内外名流,制造了全球震惊的“临城劫车案”。看看当年的黑社会,多牛;如今的黑社会单知道欺负平民百姓,没出息。姚民哀闻讯,立即赶赴山东考察探询,并迅速在《侦探世界》上发表了他的第一部武侠书《山东响马传》,后来被拍成电影。这一年,几部名垂武侠书史的大作一齐问世,它们是平江不肖生的《江湖奇侠传》、《近代侠义英雄传》、《江湖怪异传》、赵焕亭的《奇侠精忠全传》和姚民哀的《山东响马传》。这五部著作合称为现代武侠的“开山五传”。所以说,姚民哀与平江不肖生和赵焕亭一道,掀起了中国现代武侠书的第一个高潮。 6、之后的“仙侠鼻祖”还珠楼主李寿民、“悲剧侠情派”王度庐、“社会反讽派”宫白羽、“帮会技击派”郑证因、“奇情推理派”朱贞木共称“北派五大家“。 李寿民生长在山高水深的四川长寿县(今重庆市长寿区)人,一个大长脸,从小随着父亲宦游,曾经三上峨眉,四上青城,吕祖伍柳天仙法脉传人,大好河山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他虽然只上过私塾,却对道医卜星象都有心得。12岁时父亲去世,家道中落。19岁时随母亲移居天津,在《大公报》供职,兼作家庭教师。 岁进入军界作幕僚,好像是傅作义请去的,婚后为天津电话局局长秘书,兼写京剧剧本。他的书处女作《轮蹄》署名“还珠楼主”,自述奔波经历和少年恋情(12岁投亲在苏州,李寿民认识了长于他3岁的文珠姑娘,这姑娘面目清秀,性格温柔,弹得一手好琵琶,他们二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渐渐产生了感情,形影不离,到李寿民16岁时,他终于察觉自己正处在初恋之中。但是李寿民为家境所迫,不得不北上天津谋生。他与文珠分手后,仍时时书信往来。不料天不从人之愿,变起非常,文珠竟落入烟花队中,此后音信不通,使李寿民在精神上受到一次痛苦的打击,直到李寿民婚后,仍不时念及文珠。),取唐代诗人张籍《节妇吟》“还君明珠双泪垂”诗意。当时北方武侠书十分流行,李寿民本人也很想把所历的山水人物写成笔记。 约在1930年前后,天津的《天风报》缺少一个武侠长篇,他在家人鼓动之下,就以《蜀山剑侠传》为篇名,一天天地写下去,而还珠楼主的名头也就开始响了起来。他的创作欲望因此高涨,再加上生活的压力,他最多的时候竟同时为8家报刊撰稿,过足烟瘾之后,指天划地,滔滔而谈,请人代录出来,即为美文。 日寇侵占华北以后,日本人要他合办刊物,他不答应,结果被抓去关了两个月。出狱以后,生活十分困苦。抗战胜利后,他再次到上海,正气书局的陆先生劝他不要再涉足政界军界,还是住在上海写稿子,生活想来总是可以维持的。他于是住在上海老垃圾桥北面,一直写到1948年。 解放后,他于1956年在报上写过关于神怪荒诞书的公开检讨。后来任北京市戏曲编导委员会委员,写了一些戏,还写过书《剧孟》。1959年他中风, 1961年3月去世。 这哥们练过太极拳、少林拳、八卦掌,练五式梅花拳,还可以上桩子呢。 他还和京剧表演艺术家尚小云更是一对好基友。 李寿民是个资格的戏迷,有一次散场后,直接跑到后台去说:“一般人只知武戏要文唱,却不知文戏要武唱。其实,它们道理是一个,就是讲究动静、冷热、刚柔、急缓的结合。武戏文唱,可避免过‘火’;文戏武唱,可防止太‘温’。不‘火’不‘温’,入情入理,才是好戏。尚老板的表演,能够做到文戏武唱,这正是秀出班行的独到之处。若是再多排一些可供‘武唱’的文戏,那就更好了。”尚小云现场懵逼。 没隔几天,李寿民便送来替尚小云私人订制的《汉明妃》,让尚小云惊为天人。此后,李寿民实际上成了尚小云先生的特约编剧。尚小云组织的“重庆社”,排演过一系列新剧目,其中诸如《墨黛》、《卓文君》、《林四娘》、《青城十九侠》等,都是李寿民编写的。 他毕生著有武侠书36部:《蜀山剑侠传》《青城十九侠》等11部出世仙侠(剑侠)系列书,述正邪两派剑仙间善恶之争,文笔华美,极富诗情,想象瑰丽,气势磅礴,且融冶儒、道、释三教哲理于一炉,寓意深远;《云海争奇记》《兵书峡》等25部入世武侠书,提倡崇善除恶、孝友义侠,表彰人的价值尊严。还珠武侠诸著,对郑证因、朱贞木、梁羽生、金庸、古龙等武侠名家均有启迪之功。 只不过这哥们太监的作品太多了。 7、“悲剧侠情派”王度庐 王度庐成年后的生活十分困苦,民国29年时,得到一名友人帮助,在《青岛新民报》上发表武侠处女作《河岳游侠传》,自此便开始了其一生的武侠创作;王度庐的武侠创作虽然名气极大,但是刚好碰上抗战时期,收入并不算丰硕,常常得四处打零工,才能养家。抗战结束後,上海励力出版社本来要重新出版他的着作,因上海解放,半途而废;1956年时,他曾一度当上沈阳市政协委员,但是又遇上文革,身份又被拨掉,可说一生十分坎坷,直至1977年为止,王度庐逝世,这才结束了悲苦的一生。所以他的作品都很悲情,被称为悲情武侠,只不过你瞧瞧《卧虎藏龙》被李安排成来后的效果就知道这哥们有多牛逼了。 代表作品:《鹤惊昆仑》、《宝剑金钗》、《剑气珠光》、《卧虎藏龙》、《铁骑银瓶》五部为其代表作。 8、“社会反讽派”宫白羽 宫白羽,原名宫万选,改名宫竹心,原籍山东东阿,1899年出生于河北省青县马厂。他的父亲是北洋新军里的一名管带。宫白羽幼年时在天津读书,稍长,到北京求学,十五六岁即开始文学创作。因受五四运动的影响,思想追求进步;得到周作人、鲁迅兄弟的大力帮助,《鲁迅全集》中收有七篇致他的长信。在文艺理论、文学创作和文学翻译方面都受到过鲁迅的指点。这哥们写的散文真的一般,那知道一转行。 20世纪30年代中国击技书盛行,宫白羽为一家七口人的生计,不得不把自己在文学创作中的聪明才智集中于此,开始了武侠书的创作生涯。宫白羽的第一部击技书是《黄花劫》,不久他与另一名武侠书作家郑证因合写了《十二金钱镖》上半部,自己独立完成了这本书的下半部。接着,又陆续完成了《金钱镖》、《恋上你看争雄记》及续集《牧野雄风》、《血涤寒光剑》及续集《狮林三鸟》、《毒砂掌》、《摩云手》、《联镖记》及续集《大泽龙蛇传》、《剑底惊螟》、《子午鸳鸯钺》、《粉骷髅》、《太湖一雁》、《青萍剑》以及《绿林豪侠传》等等,其代表作是《偷拳》。几年间,宫白羽发表了几十部作品;加上他的其他文艺创作、杂文和译文,总字数不下千万,一举成为中国有名的武侠击技书家。 民国有段时间几乎人人都在谈《十二金钱镖》;《偷拳》就是最近讲杨露禅练太极改编成的电影,可惜导演不给力。 9、“帮会技击派”郑证因 郑证因(1900一1960年)、原名郑汝霈、天津人。早年在北平国术馆馆长许禹生门下学太极拳、又使得一手漂亮的九环大刀,而且曾经公开献艺。后来又为白羽作技击顾问,由郑证因在纸上画出打斗的招式;白羽按图写文。同时也开始学写武侠书,白羽写《牧野雄风》途中患病,曾由郑证因代笔。后来和白羽分道扬镳,开始自创武侠,40年代为郑证因创作的高峰。他勤于写作,共有武侠书88部,位居民国旧派武侠书家作品数量榜首。郑证因被称为“帮会技击派”,其特点一是江湖,一是武功。写江湖则谙熟江湖门道,精通帮会的组织和戒律,在他笔下展开了一个广阔纷坛的江湖世界。写武功则因他本人是恋上你看高手,一一写来,神态逼真。无论内外功夫、长短兵器,施展应用,巧妙谙熟;至于写暗器轻功,更是出神入化。郑证因书的总体风格,则偏向于粗犷豪放、刚烈火爆,有一江湖豪杰的英雄气。 古龙是他的铁杆粉丝。 代表作《鹰爪王》,张艺谋正是喜欢上这本武侠书,才开始拍动作电影的。 10、“奇情推理派”朱贞木 三十年代初,见同事李寿民撰写《蜀山剑侠传》,于是操刀进入恋上你看侠坛。早期作品《飞天神龙》《炼魂谷》《艳魔岛》系列,受还珠楼主影响甚深,后来自出新意,以《虎啸龙吟》《七杀碑》《罗刹夫人》为代表作,这其中,尤以《七杀碑》最为著名。该书写作发表于1949年春,可能是他的封笔之作。全书写得惊险离奇,环环紧扣,既有北派作品雄浑飞扬之神气,又借鉴了南派作家将“武侠、爱情、探险”相结合的故事结构,堪称一部融南北派风格于一体的武侠力作,同时它也为民国南北两派武侠书创作画上了一个句号。《七杀碑》的最大贡献就是将武侠与历史结合起来,使得武侠书历史化。武侠书在江湖世界里增强了书的传奇色彩,但是故事有一种飘渺之感,而一旦以历史事件为背景,不管武侠故事如何传奇,它都有了“根”,给人以真实和厚重之感。由于武侠书与历史的“攀亲结故”,武侠故事就有了无穷的历史“根据”。1949年解放后不知所终,这给对他的研究带来了困难。这绝对是一个影侠。 11、这个月自己主要在总结,收集北宋末期各类人的资料,看的书少,就暂时推荐这个吧,文公直的《碧血丹心》和李寿民的《蜀山剑侠传》我买了实体书,其它的我会慢慢收集完。 我其实早想写这个的,前期也收集了不少资料,现在回头看,根本找不到了,看来以后要养成记随笔的习惯才行,这记性真的是不行了。 下一期我写曾经影响过金庸的那些外国名家。 第700章 倒骑青牛 《道藏》指道教书籍的总称,包括周秦以下道家子书及六朝以来道教经典。它是道教经籍的总集,是按照一定的编纂意图、收集范围和组织结构,将许多经典编排起来的大型道教丛书。夫生天地,和阴阳,包囊万物,亘古不易者,道也;弘道德,正纲纪,成就仙业,利乐群生者,教也。总而谓之曰经,聚之于室曰藏。 道教经书,自唐玄宗时编成道藏之后,中原一带经过五代战乱,“经笈之逸”,散乱无伦。据杜光庭《太上黄篆斋仪》卷一二论述,“玉笈琅函,十无三二”。而南方《道藏》又编纂不精,虽有人收藏较多道书,也亟待纂修入藏。 随着北宋的统一,重编道藏就提上了议事日程。宋开国后,曾先后五次收集整理道经,以唐代残存《道藏》3700多卷为基础,重修恢复《道藏》。到了宋真宗时,统治者对道教的崇奉形成了第一个高潮,宋真宗加封老子为太上混元皇帝,并派道士张君房增编道藏4565卷,并采用千字文编号,天禧三年(1019年)编成7部,称《大宋天宫宝藏》。张君房又选其精华编辑成《云笈七签》一书。 徽宗政和中,又诏访道书,敕道士元妙宗、王道坚等校订,送福州闽县镂版,题曰《万寿道藏》,都五百四十函,五千四百八十一卷。刊镂工讫,进经板于东京。按《隋书·经籍志》始载道教符印雕木之事,《混元圣记》卷九载五代晋高祖天福五年(940),令道士张焉明雕刻《道德经》印版。然《道藏》全部刊板,始于徽宗政和中。 《道藏》可以说是一本奇书,依次分为三洞即洞真、洞玄、洞神三部,《三洞并序》皆称:洞真系天宝君所说经,为大乘;洞玄系灵宝君所说经,为中乘;洞神系神宝君所说经,为小乘。“此三君各为教主”,即天宝君为洞真教主,灵宝君为洞玄教主,神宝君为洞神教主。另据《道藏经目录·凡例》:凡托名元始天尊所造作的经典,均收于洞真部,“上清经”属之;托名太上道君造作的经典,均收于洞玄部,“灵宝经”属之;托名太上老君造作的经典,均收于洞神部,“三皇经”属之。道教认为,“三洞经符,道之纲纪,太虚之玄宗,上圣之首经”,故三洞为道经中最重要的三个部类。 四辅:太清、太平、太玄、正一的总称,是对三洞的解说和补充。据《道教义枢》及《云笈七签》的记载,太玄为洞真经之辅;太平为洞玄经之辅;太清为洞神经之辅;正一部通贯三洞和三太(即太清、太玄、太平),遍陈三乘,为以上六部之补充。《正统道藏》虽仍分为三洞、四辅,实际上,分部已经混淆。如上清经当入洞真部,今大多误入正一部;度人经诸家注当入洞玄部,今误入洞真部;道家诸子注疏当入太玄部,今亦误入洞真部。 十二类:三洞之下各分十二类,总为三十六类经,亦称三十六部。据《云笈七签》、《道教义枢》称,十二部即1本文类:经教的原本真文;2神符类:龙章凤篆之文,灵迹符书之字;3玉诀类:对道经的注解和疏义;4灵图类:对本文的图解或以图像为主的著作;5谱录类:记录高真上圣的应化事迹和功德名位的道书;6戒律类:戒规、科律的经书及功过格;7威仪类:斋法、醮仪及道教科仪制度的著作;8方法类:论述修真养性和设坛祭炼等各种方法之书;9众术类:外丹炉火、五行变化和一切术数等方术书;10记传类:众仙传记、碑铭及山渎道观的志书;(11)赞颂类:歌颂赞倡的著作,如步虚词、赞颂灵章、诸真宝诰等;(12)章表类:建斋设醮时上呈天帝的章奏、青词等。 成都府吴府上,吴檗就整体搜藏了这么一部奇书,光书架上所占据的半壁江山,就颇蔚为壮观,吴永麟平时闲来无事,就喜欢抽一本出来翻翻,加上周围《易经》、《梅花易数》、《河洛真数》、《青囊经》、《推背图》、《五行相书》、《奇门遁甲》等各大易家的熏陶,唬人起来绝对有板有眼,一套一套的。 其中道家的老子倒骑青牛,西行函谷关,被迫写下《道德经》就很耐人寻味,青代表东方,牛代表温顺,青牛代表东方包容随顺自然的智慧,倒骑代表老子对自然不做人为的驾驭,完全的信任、顺其自然的智慧。装一装逼,吸引一下有识之士,一举两得。 当吴永麟用撒金粉,挥桃木剑,烧符纸,念念咒语这些大招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之后,倒骑青牛这一招终极一击无疑做得更绝,让高舆想不明白的是,他自己也被拉下了水。青牛白马在这水坝上可以说是稀有物种,但平时用来拉石木料的驴子倒不少,吴永麟勉为其难的选了两头。 “我们比一比。”吴永麟将其中一头驴子嚼环上的缰绳放到了高舆的手中。 “比什么?”高舆有些蒙圈,这驱鬼就驱鬼,怎么骑起驴子来了,而且还把自己拉下了水。 “看谁先骑驴在水坝上来回绕完九圈。” “输了怎么说?” “你在水坝上放下的死门我一个字都不说出去。”吴永麟紧接着加了一句:“不过得倒骑。” 高舆一听,这下傻眼了,只不过这样丝毫难不倒他,身体一跃,屁股一转,便率先冲了出去,周围的伍长,牛大春及围观的吃瓜群众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反观吴永麟,则慢悠悠的爬上去,左手擎着一个拳头般大小的转经筒,右手拿着一把桃木剑,双腿在驴肚子上轻轻一使力,开始老子的西天寻鬼之旅。 驴子跑太快了,对高舆来说简直是一场噩梦,毕竟水坝就那么宽,一不小心从边缘处摔下去,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就这十多丈高的距离,足够将他摔成一滩肉泥了。于是开始蹿在前面的高舆想勒一勒他的坐骑,让速度能够慢下来,他此时已经远远超了吴永麟数个身位。就这样,当吴永麟快要赶上来的时候,他会狠狠的给自己身下那头驴来那么一下,让自己始终保持在领先的位置。前面两圈还好,到了第三圈,问题出现了,这头驴子竟然和他较上了劲,这头驴由着它的性子,它是顺情顺理的驮你,你只要一羁勒鞭叱,它立刻就使性。你叫它跑,它站住,你叫它住了,它偏放开蹄子。高舆怒骂道:“畜生,你是自找挨揍,我要没本事惩治你,也叫你主人看得我只会说大话了。” 到堤坝边缘处的时候,他伸手捋了一根树枝子。高舆这树枝子到了手里,立刻一手挽紧了缰绳,右手擎着这根树枝当了马棒,这头驴这时已窜出有半箭地来,说甚么勒不住它。 高舆骂了道:“该死的畜生,你这是自找倒楣,我叫你跑!”吧吧的一连就是两树枝子,打的这头驴一哆嗦,一声长叫两只前足立了起来,站在原地转了两圈。仗着高舆手里缰绳拢得紧,没容它从堤坝边缘处滑下去,只是高舆早已惊出了一声冷汗。等到高舆啪啪的一连又给了它两树枝子,这头驴蹴踏跳跃长嘶着,这才扑奔了堤坝东。 就在高舆原地转圈的当口,吴永麟非常干净利落的超越绝尘而去,至始至终花驴上吴永麟稳如磐石,就凭着骑驴的功夫,绝对不在高舆之下。高舆这下慌了,看见吴永麟的那匹驴铁蹄翻沙,比自己这头快了不少,也顾不了那么多,赶紧啪啪的连连鞭打。 这头驴原本就是犯着火性,只为累得见了汗,稍觉宁帖。高舆这一忽要慢,忽要快,驴虽是哑巴畜生,也不肯这么听话。一挺脖子,长嘶跳跃着往前跑,这种跑可真够高舆受的。往起一蹿,四个蹄子一块起。往下一落,屁股上一撅,头往下一低,再往起一扬,屁股往下一矮。这种跑法,一个脚步扣不紧,就得硬往后摔高舆。 高舆早防到这手,裆里早合好劲,鞭绳也从背后握牢了,脚从镫眼里褪出来,只用脚尖点着镫眼。这是骑牲口最要紧的,就忌认镫认老了。万一有个被蹶劣牲口给摔下来,只是挨一下摔,不致有大危险。若是认镫老了,不用说是牲口的毛病,象肚带松了,鞍子滚了,脚一个褪不出来,立刻有被马拖拉死的危险。 高舆是善骑牲口的,尤其是这种跑趟驴子,更骑了多少年,甚么讨厌的驴子全有。当时高舆一合裆,往后一伏腰,算是没被驴扬下去。这头驴真够性大,一连三次蹦跳,高舆也怒极了,照着驴的后胯上一连又是三下,这三下打的更重.可是打也有打的手法,一要打的地方对,只叫它疼,不能把它打伤了。二要鞭子上有横竖劲,打的虽重,皮不破,毛不脱。这三下打的可够瞧的,这头驴知道摔不了背上人,又撒开了性的乱跑。 这一跑,把这种逗人着急的情形露出来,越是哪儿有坑,哪儿不平,越往哪儿跑。哪儿有大树桩,它偏擦着往上撞。你只要缰上没有功夫,往往被它往树桩上一挤,把腿给你撞伤,把你摔个鼻破脸肿。高舆回头见它又拣有树桩的地方挤,遂把缰绳往里一捋,一扬树枝,“吧”的在外怀的驴脖子上给了一下。 这一下,驴彻底来了牛脾气,不停的在原地开始打旋,和背上的高舆玩起了陀螺舞。 周围的牛大春,伍长等人全开始哈哈大笑。依然在驴背上悠然自得的吴永麟不失时机的提点道:“别跟这种牲口较劲,从堤坝上摔下去,就得不偿失了。” 高舆被这头驴挣了一身汗,一边跟这头驴较着劲,答道:“我现在倒想下来,只是这头驴犯了野性,我现在骑虎难下,这种畜生,不把它摆治服了,不能撒手。” “那你小心点,不要跟它较劲,我在前面等你。” 吴永麟往前走下去,高舆挽紧了缰绳,任这头驴子转了好几周。高舆拿定了主意,反正不叫你把我掀下去,你怎么厉害没有我劲耗。高舆是存心把这头驴折腾个筋疲力尽,然后再一撒缰,它绝不会再狂奔。 果然这个法子倒真用上了!这头妄驴,任凭怎么施为,只是无法把背上驮的人摔下去;功夫一大,这头驴渐渐没有先前那种拚命挣扎的力气了,驴身上满是汗,从嚼口上流白沫。高舆在驴背上这么跟它较劲,可没有多大工夫,不过是半盏茶时。吴永麟虽是没等着高舆,可是把牲口勒慢了。 高舆见驴子的野性已灭,遂想至少赶上吴永麟当面说一声谢谢!想到这,脚下一用力,两腿一合,用脚踵一磕驴腹,一领缰绳,这头驴此时算是被高舆打的有些怕了,不过可还不算十分服贴。人虽没被摔下去,高舆此时也弄得满头大汗,更不能象方才把缰绳扣紧了只叫它在一个地方盘旋。 哪知前面突然出现了一个立起来的大磨盘,那原本是用来打开中间石闸门泄洪的一处机弩,周身边缘处钻满了齐臂粗的孔洞,用大木头嵌入转动磨盘,便可以牵引底下的石门放水,设计十分之精巧。驴子又开始使蛮力,这家伙似乎也是一个记仇的主,前身几乎已经和石盘紧紧贴在了一起,倒坐在倔驴背后的高舆脚尖向外翻着,形成了一个外八字,如果高舆的一只腿从磨盘边缘处陷进孔洞,很有可能一只腿就废了。 就在高舆发出一声惊呼的时候,他连人带驴感觉突然传来一股奇大的力道,将他和驴从磨盘边缘处深深挤开了一截拳头大小的距离,原来吴永麟此刻就隔了他一个身位,察觉到不妙的他猛然出了一脚。 高舆顺势机敏的猛力往右一捋缰绳,两脚踵猛的向驴后腋一磕,用了十成力,这头驴它想不往前蹿全不成了,疼得它往前一蹿,可是笼头已被捋的向了右前蹿去,把道旁的大石磨闪开。但是高舆因为猝然的闪避,两腿一磕驴腹,竟自没捋牢了,“噗通”的把高舆从驴后摔下来。可是缰绳始终没撒手,仗着是土地,顿了屁股一下子。高舆顾不得屁股疼痛,怕被驴蹄子罩上,藉着驴挣扎之力,腾身跃起,蹿上驴背。 此刻高舆脸上说不出的难堪,索性捡回了一条腿,一条小命,这场赌局的结果如何,他反而不那么在意了。 第701章 祭阵眼 , “胡兄似乎根本就不是道门中人,至于胡兄看人的本领,确实技高一筹。”高舆和吴永麟经过刚刚的惊险一役,芥蒂全消,两人再次转回到堤坝中部时,双双勒紧缰绳,信驴由缰,速度慢了下来,高舆自从不和身下那头驴较劲之后,也变得闲豫起来,甚至掏出一本《河渠书》,如若旁人的读起来,仿佛八仙中的张果老,这逼装得好,吴永麟剜了他一眼,满满的鄙视。 “何以见得?” “我看胡兄好像对水中立起的这些柱子更感兴趣。” “这些出自高兄之手?确实让人大开了眼界。” “胡兄真的看出了这里面的门道?” “易学高深莫测,我也只是对奇门遁甲、八卦生克之理略知一二,这些柱子,我看是按乾、坎、艮、震、巽、离、坤、兑、休、生、伤、杜、景,死、惊、开。演为奇门遁甲、九宫八卦之势。只是...” 高舆听了后心摇神移,有些魂不守舍,自己好不容易布的这样一个阵,在对方眼中居然成了一个摆设,何以不让他心惊,急忙不迭的问道:“可是什么?” “这阵眼中,按理说应该有一条镇水兽坐镇其间,更为残忍的办法,便是在这十六根柱子下用人祭,我站在这里却感受不到一点阴魄鬼煞之气,看来高先生大义,我替那十六个躲过一劫的幸运生命在这里向先生说声谢谢。不对,应该是十五个,那个刘二恐怕算不算。” 两人同时发出一阵爽利的笑声,惹得周围的观望者一阵注目,牛大春更是充满了好奇,原本火药味及浓,水火不容的两人,此刻怎么却成了谈笑风生的挚友?只不过他更关心的是赶走这水坝上他无能为力的脏东西,现在两人携手,他高兴还来不及呢,至于他们在水坝中央私底下交流了一些什么,他完全没一点兴趣。 “胡先生有没有兴趣去阵眼中瞧瞧?” 吴永麟这下可傻眼了,如果这厢诸葛卧龙在身边,以他的满腹经纶,绝对能看出这里面的门道和破绽,自己虽说能用算命那一套用嘴皮子唬唬人,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当初在石头阵那里他是见过这些东西的厉害之处的,万一自己陷进去走不出来,岂不是要被活活困死在里面。 就在吴永麟犹豫不决的时候,高舆又发话了:“半月前镇水兽因为一场大雨早已不知所踪,现在连唯一的铸魂石也出了问题,这十六根柱子也就只能在这里吓唬吓唬那些不懂的人,装装样子罢了。” “那我们坐船过去看看。” 二人就这样从驴背上跳了下来,就着岸边停靠的一叶轻舟,同棹离岸朝十六根石柱缓缓而去。 “他们怎么骑着驴就下水了,这什么个意思?”牛大春咬着一根肥的流油的烧鸡腿,莫名其妙的问道。 “牛爷,要不我让手底下人跟上去看看?免得他们在里面整出什么幺蛾子。” “你小子办事我放心,找几个招子亮堂,机灵点的。” “牛爷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 火楼派出轻舟跟上去的时候,水土木金四楼也先后同时派出了相应的轻舟,牛大春也不阻拦,这谁立了功,对他来说都一样。 这十六根柱子占地颇广,高舆和吴永麟刚刚停周的立身处,是这阵图的南边,吴永麟所能看到的,只有正南、东南、西南。按八卦的部位,他这正南这道门应该是离宫,东南应该是巽宫,西南是坤宫,可是高舆竟用反八门,正南为乾宫,东南为兑卦,西南为巽卦,这种反八门,极容易令入阵的观察错误,自踏危机。而且一旦入阵,阵外和阵内立马被十六根柱石分隔成了两个世界,站在阵外的人,根本不知道阵内发生了何事。 果不其然,当金字楼的那叶小舟从东南位置进入阵中后,原本普普通通的一根石柱突然射出飞蝗般的箭矢,金字楼小舟上的三个僧人瞬间被射成了筛子,原来那石柱上暗藏了箭弩,让吴永麟心里猛的一紧,庆幸自己当初还好没从水里打这水坝的主意,光这暗藏玄机的十六根柱子,他们几个估计都不够塞牙缝的。 木字楼的那叶小舟从西南位胡乱闯进去后,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那叶小舟突然开始漏水,舟上的四人立马弃舟泅渡,只是刚游到西南位的口子上,水里突然收起一张大网,网中的四人立马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被吊在半空中的四人如捞出水面的活鱼扑腾了几下,便再也不动了,吴永麟仔细观望了一下,原来网上挂满了暗青色的倒钩,上面估计淬了奇毒,这手段未免太过歹毒了一点,原本和高舆紧挨着的吴永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顺势往旁边挪了挪。 高舆看在眼里,连连叹了几口气,瞧见火字楼,土字楼,水字楼的三只小舟被惨叫声吓得不敢再越雷池半步,已经进入阵中的两人远远看着他们后,高舆这才道出了这里面的原委:“这反八门当初的目的只是为了挡住外人靠近这水坝,哪曾想到却成了杀人的恶窟,我曾想亲手毁了它。刚刚被胡兄在驴背上这么一提点,我这心思猛然一开,顿时想出了一条妙计,你我不妨联手,去除掉上面的机关,也算是功德无量的一件好事。” 吴永麟瞧着对方的神情,不似作假,只是他也提出了自己的疑问:“高兄,你我同舟而渡,若要毁掉这里面的机关,是不是得从两个不同的位置下手?” 高舆轻笑一声,喃喃说道:“其实大可不必,暗藏在这十六根柱子里面的机关分别藏在正南,正东,正西,正北这四根柱子上,我力气不够,刚刚胡兄在我驴身上踢的那一脚,我感觉到胡兄似乎天生神力,功夫底子应该不弱,有你相助,我可以说如虎添翼,你我珠联璧合,定然马到功成。” 高舆其实也一直在考验着吴永麟,刚刚在驴背上被他救了一次,可以说与对方冰释前嫌,从对方道破这反八卦阵一部分的秘密开始,他知道此人和水坝上的牛大春那批僧人完全是两路人,将吴永麟带入这反八卦阵,其实是想试试他的胆量,在吴永麟生死不顾的踏上船之后,高舆其实已经打定主意将阵中的秘密和盘托出了。 “胡兄是不是来自山下?” 高舆这一问太过于耿直,让吴永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在脑海中回味了一会,模棱两可的答道:“我来自山上。” “昨天葫芦口的哨戍到我这里禀报了一件小事,我觉得不必小题大做,便将他暗暗压下了。”高舆瞧了瞧周围,突然压低声音说道:“有人偷偷越过了葫芦口,还拔掉了中间的几处钉子。” 这下轮到吴永麟被动了,想不到对方的动作来得这么快,大大超出了吴永麟的预计,既然高舆如此精通奇门八卦之术,那请自己这个冒牌货到这里来演这么一出大戏,岂不是多此一举。 索性被对方拆破了西洋镜,吴永麟直言不讳的问道:“那具无头尸高兄早知道是谁了?” “昨天是发薪的日子,为兄多读了几年书,这审计的事他牛大春懒得废那个神,便一股脑的推到了我这里。除开十个离开水坝到山里打野味至今未归,两个躺在病榻上暂时下不了床,我这里也只有一个牛大春和二杆子了,这二杆子只要发薪的日子,准起得最早。” 听这么一说,吴永麟早已惊出了一身冷汗,既然被对方识破了,或者本身被对方玩弄在鼓掌间,还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敞开了说:“为什么要帮我们?” 高舆一怔,缓缓说道:“我爹曾经说过,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他老人家既然已经无牵无挂的走了,我也就没什么顾虑的了。” “破了这十六根柱子上的反八门机关,是不是意味着这水坝也会崩塌?” “胡兄,牵一发而动全身,这道理你应该比我懂。” “既然这样,先不急,等将那些彝人救出去再说,至于方法,不如......” 于是两人从震宫转到对面巽官,又变走离宫,再奔坎宫,从生门里走出来的时候,早已商量好了计策。 “出来了,出来了。” 堤坝上早已吃的肚饱肥圆的牛大春刚刚躺在藤椅上打个盹,便被旁边的咋呼声吓醒了,一屁股差点从藤椅上跌下来,他刚站定,便朝旁边的伍长身上顺了一脚:“妈个巴子,下次再到老子旁边咋咋呼呼的,直接阉了你。” 牛大春接过旁边一个僧人递过来的湿巾胡乱抹去了嘴角的哈达子,正了正衣冠,快步领着众人好奇的朝堤坝旁停船的渡口行去。 “二位,刚刚是怎么一回事?” “高兄,还是你来说吧。” “牛爷刚刚也看见了,金字楼和木字楼的几位僧人胡乱闯阵,引发了阵中的机关,我和胡兄刚刚在阵中游弋了许久,最后都没有发现他们的丝毫踪迹,我看多半凶多吉少。” “那几个愣头青死了活该,大师兄当初在这里设下这个奇阵,正是为了挡住那些妄图打这水坝的闯入者,既然机关没失效,两位大功一件,今晚杀猪宰羊,好好犒劳犒劳两位。” “那具无头尸体的事还没解决。” “来人呀,将这个到处骗吃骗喝的胡不颠给我绑了。”牛大春说翻脸就翻脸,一旁刚刚吃了鳖的金字楼和木字楼的两个伍长立马杀气腾腾的掏出了牛皮绳,准备好好的招呼一下对方。 “牛爷,这位胡道长已经瞧出了这里面的门道,只是...”高舆脸有难色,说话吞吞吐吐的。 “你这个屁能不能放得痛痛快快的,非得在你那屎肚子拐来拐去,有话快说,我可不想在你这里继续瞎耽误功夫。”牛大春立马哈欠连天的伸了一个懒腰,顺势将双手插到腰上,像一只蚕蛹在原地扭来扭去的消食。 高舆眉头一紧,惨淡的说道:“要用人去祭阵。” “活人还是死人,要多少?那些彝蛮子我这里多的是,我正愁没粮食喂他们,等这里粮尽了,准备拿他们当两脚羊煮了,既然对修复阵眼有用,你们全拉走我都没意见。” “牛爷,这人都用来祭阵了,这堤坝上万一缺个口什么的该怎么办?” “就是,兄弟们守着这堤坝,已经够辛苦了。”金木水火土五楼的伍长纷纷上前诉苦,这平时用鞭子使唤人使唤惯了,平时只晓得赌钱玩乐的他们,哪里受得了那日晒雨淋的苦。 “妈个巴子,你们傻啊,这大山里彝人多的是,等过些日子再去抓些回来填补空缺就是了。愁个啥,走,陪老子堵一拳去,老子昨天还没赢够,你们不是刚发了薪嘛,正好陪老子乐一乐。” 伍长们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这位牛爷啥都不好,牌品更是差的一塌糊涂,和明抢根本没什么区别。 等几人磨磨蹭蹭的离开后,原本水牢中的老二一脸的冷峻之色,那龇牙咧嘴的样子,恨不得将刚刚的牛大春直接吞下肚子。 吴永麟拾起旁边立着的一根哨棒,在老二水牢中才栅栏上敲了敲,煞有介事的说道:“小子让你横,给我拉出来,先拿他去祭阵眼。” 就这样,浩浩荡荡的用活人祭阵眼的悲壮一幕开始了,一条条小舟从堤坝的岸边激划而出,如利箭般朝反八卦阵驶去,船上的彝人纷纷压下心头的兴奋,有些甚至激动得泪如泉涌,在岸边驱赶彝人的那些僧兵看来,这些人多半被吓哭了,个个在岸边乐此不疲。 靠近岸边的一间木屋内,战争早已到达了白热化阶段。 “你们老实挺尸吧,有胆的继续跟。”牛大春那极富戏剧性的嗓音在牌桌上显得嚣张无比。 “妈的,每次都是输,老子不跟。” “我也不跟。” “妈的,瘪十,输钱输的才冤啦!老李,你要再瞎嚷嚷,我可找你要。” “不好意思了各位,又是一对至尊宝。”牛大春也不现另外一张牌,直接将手上的两张牌趁乱混入了牌中,他那双肥油油的手则将大把的银钱攒到了面前,让周围的人恨得咬牙切齿,和这位牛爷赌牌九,好像一次都没赢过。 哪知就在牛大春抓着满手的钱正在原地傻乐呵的时候,他们整间木屋飞了起来,外面更是传来山崩地裂的声响,就像有什么东西从地下钻出来了一般,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早已飞到半空,原来吴永麟刚刚离开的时候,将水闸钉在岸边的一根巨型铁链绑到了牛大春等人赌钱的木屋上,按照吴永麟的话来说,批了命,这算是酬金吧。 第702章 乱象 , “水坝塌了,十八道拐也完了,我们现在怎么办?” “你傻啊,大师兄又不在,现在可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我们听二师兄的,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大家开宝库,分钱,走人。” 这位二师兄反反复复在胸口那串大钥匙上是摸了又摸,加上大师兄临走时交给自己的另外一把钥匙,他心中暗喜道:还好檀道济这老小子识相,出山前将另外一把钥匙交了出来,要不然这金山银山岂不是白白便宜了即将打进来的那些官兵。 平时守卫森严,如雷池般不能逾越半步的宝库大门完好无损的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人人兴奋得摩拳擦掌,揎拳掳袖,想着下半辈子的幸福人生,虽没能成为呼风唤雨的一方枭雄,这刀口舔血,真刀真枪用命换来的财富即将能让自己的人生进入到下一个阶段,想想都觉得这辈子值了。 “开门,开门...” 人人振臂直呼,脸色红晕,喜笑颜开,眉飞色舞,气势如虹,分钱在任何时候都是值得高兴的一件事。 “各位,各位,保持秩序,等会人人都有份。”二师兄的磨叽似乎上了瘾,某些心急的恨不得上去用拳头取而代之,只是现在氛围实在太过热烈,现场围得如铁桶一般,连一根针都插不进去了。 “二师兄的深明大义我们该怎么感谢?” “二师兄我回去后绝对把他当菩萨一样供着,我都在爹娘灵位的旁边给他腾出地方了。” “二师兄是我这辈子最佩服的人,想当初他在绵州城拿刀连续砍了个两天两夜,眼睛都没眨过一下。” “二师兄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恩人,下辈子我给他做牛做马,报答他。” 二师兄似乎就爱这一口,站在宝库门口停着众人在那里七嘴八舌的恭维他,听众人胡言乱语的讲他以往的光辉战绩,实际上是他被一条恶狗在绵州追了一天一夜,掉到粪坑里才勉强逃过了一劫。 “官府的人已经上山了。” “动作这么快。”二师兄意犹未尽的,极不情愿的左右两只手分别将手中的两根钥匙插入了锁眼,轻轻一扭,只听吱嘎一声,现场的众人心猛的疙瘩一下,当满眼华光逼得人睁不开眼睛的时候,二师兄很快变成了蜂拥人流中的一支停不下来的陀螺。 贪婪让进入宝库中的僧人们完全抛掉了先前的许诺,完全把此刻天旋地转的二师兄忘到了脑后,在宝库中你争我夺,先生口角,接着是拳脚,后来直接变成了刀兵相见,大打出手的比比皆是,宝库很快变成了一处混乱杀戮的战场。有个怀中抱着一堆金子的僧人刚踏出宝库们,一把尖刀从背后透胸而过,握着尖刀的那人变成了一头嗜血的怒兽,让周围的人浑身冰凉刺骨,悚然心惊。有些胆小的,干脆放弃了宝库门前的这场血战,抱着不多的细软从北面的缺口逃了出去。 有个好奇的家伙发觉今日的二师兄慷慨得有些不太正常,按理说他早该冲进去捡宝贝了,只是他好像根本没把宝库中的那些黄光耀眼的金子放在心上,迟迟待在门口,似乎根本不屑一顾。这人也来不及细想,倏忽间一条血淋淋的手臂朝他飞了过来,吓得魂不附体的他隐约在那条断臂的手心看到了一个光灿灿的硬物,内心窃喜的他好不容易用一把随身锋利的小刀切掉两根手指将那锭金子取出来,还没揣热乎,一道寒光插入了他身旁的柱子上,若差个分毫,他早被那把大枪撸成人串了,虽有不舍,他还是将手中那锭金子摔了出去。哪知那锭金子往前骨碌碌滚了一圈,从中间裂成了两半。此人刚刚觉得入手的金子似乎份量有些没对,等炸裂金子的真相出现在还没完全丧失理智的他面前时,他见机吼了一句:“宝库里的金子是假的,里面全部是铅,我们上当了。” 二师兄听见这一声喊,察觉不妙的他立马拔腿就溜,只是敢冲出台阶,便被山一样的身子堵了回来,那人浑身上下血汗淋漓,那一双野兽一般的眼睛里面有愤怒,有不屑,更多的是质问。 “宝库里的钱你藏到哪里去了?” “我真不清楚。” “啊。”一声惨叫震得周围的人一阵耳鸣,这个小山身子一样的僧人也不和二师兄废话,直接用手中的鬼头刀斩掉了他的一条左臂。 “你说不说?” “这是狗日的檀道济设下的一条陷阱,他把金子用李代桃僵之计运走了。” “死到临头还在往大师兄身上泼脏水,大师兄走的时候可啥都没带走,连钥匙都交给你这个卑鄙小人保管,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这人手起刀落,直接又利落的卸掉了对方的另外一条手臂,惨叫声不绝于耳,愤怒的人群哪里还顾得上孰真孰假,纷纷上前割掉了二师兄的鼻子,耳朵...最后直接将他削成了一条血淋淋的人棍。 “檀道济,你好卑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这是二师兄临死之际的一句遗言,虽然他已经知道自己替檀道济顶了包,最后砍他两条手臂的那个巨汉更可能是檀道济安插进来的暗哨,只是他已经没有机会说出这些真相了。 “这烟叶烧吗?” “你傻啊,你都识货,那当兵的能不清楚?你烧了这些烟叶,那些当兵的还不和你拼命,有这些东西帮我们挡着,他们哪里还分得出身来追我们。” “屋子里那些女人怎么办?” “这可不能便宜了那些官兵,何况等这些女人将我们的面貌透露出去,我们不是自寻死路吗?” “大哥说得在理,我这就吩咐下面的人去做了她们。” “只是道济师兄屋里那女人该怎么处置?” “你觉得呢?” “师兄放心,我知道怎么办了?” 此人提起一把尖刀,蹬蹬蹬的爬楼而上,那是谷中靠山而建的一处两层木屋,里面各类生活用具一应俱全,只是却格外的简单朴素,一眼望去,农家人才有的一张破旧的四方桌,四条磨得光溜溜的条凳,甚至有一长凳还缺了一条腿,堂屋中一个佛堂,立着一尊佛像,佛龛,大蒲团,再无一物,你根本没觉得这会是堂堂大当家住的地方,这让第一次踏入此间的这人完全傻了眼,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檀道济确实是一个很与众不同的家伙,清粥小菜可过,大鱼大肉也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也可,对权利的渴望完全超越了任何身外之物,对自己的目标更是有精准的算计,这次怂恿大顺王造反,完全是为自己敛财铺路,宝库里的那批黄金他早已送给了那些被放走的官员,在他的心里,人人皆可出卖。至于女人,对他来说更是一件可以奇货可居的商品,楼上这个女人,他并不是没动心,只是万一破了瓜,将来送出去被人识破,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是天算不如人算,当他在成都府的新草市痴迷于梅逢春,芍药的《霸王别姬》时,自己狡兔中的一窟最终被吴永麟用计谋拿下。对于这个尾大不掉的破绽,檀道济听到这个不可置信的消息时,只是干笑了几声,他心想的是:自己这下没什么后顾之忧,反而可以放手一搏了,前方的路已经铺好了,他只需要轻轻松松的走完就成了。檀道济再次眯缝起眼睛,敲着大腿,惬意的听起他越来越钟爱的京剧。 那人在房子里前前后后,左左右右转了一圈,哪里有所谓女人的一丝影子,就在他扫兴踏出门口的时候,脸上猛然一湿,外面艳阳高照的,哪里有下雨的迹象,他瞬间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感情这屋梁上藏着人。 “小娘子自己下来,还是我爬上去?” 等了一会,见上面不吭声,这人直接将刀咬到嘴巴上,如猴儿一般攀援而上,只是那梁上哪里有一点人影。这间木屋的掾梁上似乎常年无人问津,夹角间布满了蛛丝网,上梁壁上到处积满了厚厚的尘土,看着上面清晰可见的几个脚印,那人立马笑了。只是他从梁柱上跃下来,几乎寻遍了房间的每个犄角旮旯,偏偏又没有外人的一丝影子,这下来人心里开始打鼓起来,难道这屋子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只是当他刚到门口,那水又从上面滴落下来,这下把他彻底惹毛了,捏着把尖刀在屋子里大呼小叫,咋咋呼呼的想将暗处的影子吓出来,只是根本不奏效,就在他像个疯子一样在屋里窜来窜去的时候,脚上猛的一紧,整个人被活生生的倒吊起来,在他没弄清楚状况之前,一根大木呼啸而至,直接将他打晕了。 一道清丽的身影激跃而下,笑嘻嘻的看着自己的战利品,内心充满了无限的满足。 韩世忠可没那个耐心等到十八道拐变成菏泽,等大水过后再将进山的路清理出来,那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去了,原本就四海的他很快就和第一道光卡上的僧人们打得火热,顺手从王大雷那里盗得一份通关牒引后,便堂而皇之的一个人开始闯关了,韩世忠这人原本就颇有江湖草莽的气息,加上他出手阔绰,舍得使钱,在吴永麟,高舆打开那十六根柱子背后暗藏的机关破掉大坝前一刻,他刚刚过了第十八道拐的寨门时,一座气势恢宏庞然大物的顷刻倒塌,着实把他吓得不轻,还好他为人机敏,眼见势头不妙,撒丫子开始往山上跑,像猴子一样攀爬在山壁上,感受背后气震山河的泄洪激流,他甚至根本没勇气往后瞧上一眼,山谷中时不时回荡着生命弥留之际的恐怖音律,心惊肉跳的韩世忠庆幸自己没有成为其中的一员,手脚利落的他最终艰难的爬到了山顶。 山谷中是一片视野极为辽阔的平原,碧树流翠,溪流潺潺,沃野千里,牛羊成群,这里简直是人间的另外一处世外桃源,让韩世忠顿时生出了退伍的念头,只是那个她又在何方呢? 韩世忠很快在山谷中找到了一匹骏马,他驯马的功夫本来就一流,坐下的那匹野驹很快被他臣服,骑乘着座下的快马一往无前的奔驰在阔野之中,让他忘记了时间,忘记了一切烦恼,更是忘记了他身处在何方,这广袤的天地中似乎只剩下了他一人而已,时间慢慢在指尖流逝,趴在马背上的韩世忠信马由缰前行,直到最后停在了一间二层木屋前面。 韩世忠抬头看见那间木屋,这才记起此行的目的,他也不含糊,直接从马背上悄然跃下,捏着手中的一把尖刀蹑手蹑脚的摸了进去。 屋子里的味道很奇怪,有香有臭,更有一股淡淡的兰花香,这里似乎住着某位丽人,韩世忠这一路上马不停蹄,开始还没觉得肚中饥馑,这一停下来,才发觉真的有些饿了,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似乎没有人住的迹象,他干脆直奔厨房,还好米缸里面有一些被虫蛀的米,墙上更是挂了一些干菜,腊肉。韩世忠简单用角落缸中的水洗了一下沾了灰尘的锅,点火开始做起饭来。 哪知道刚刚煮好的腊肉才用刀切下来品尝了一块,往锅里面将那些黄米放下去,才转身,一道黑影带着他刚煮好的腊肉飞奔而去,天早已黑了下来,周围除了灶眼里冒出来的那点微光,到处黑乎乎的,韩世忠也不知对方是男是女,甩开火腿追了上去,说来也奇怪,那道身影一直带着他在屋子里转圈,对方似乎对屋子极其熟悉,初到此地的韩世忠在追逐的过程中却吃尽了苦头,要不是头上被撞出了一个大包,要不就摔了个狗吃屎。 韩世忠几圈下来,早已累得气喘吁吁,索性干脆不追了,再次奔回厨房,锅里面的米粥也煮好了,发出某种奇怪的香味,惹得韩世忠肚里蛔虫不停的闹革命。韩世忠连喝了几大碗,由于对方似乎并无恶意,临走之时,他在灶台上留下了几枚铜钱。 就在他要离开厨房时,刚刚那道身影却突然出现了:“我不要你的钱,你是个好人,刚刚的腊肉很油腻,我能讨口粥喝吗?” 韩世忠整个人蒙了,几乎脱口而出:“红娘,怎么是你?” “你认识我?”韩世忠是背着火光的,梁红玉当然没一眼认出眼前的此人正是当初替他做媒的韩世忠,只是那熟悉的声音入耳之后,她整个人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木愣愣的待在原地,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米粥味道有点怪,不过绝不糊弄肚子,你先吃,不够我等会给你煮。” 这一夜两人谈了很多,直到吴永麟等人赶来的这些日子,两人一直住在木屋里面,在后来那些激荡的岁月,他们每次想起这平平淡淡的几日,反而心里甜丝丝的。 第703章 高薪养廉 , 绵州 “哪里来的混账东西?不知道这里是大顺王宫邸,还不速速退下。” 来人五短身材,面如活蟹,暴露着活鱼一般的眼睛,扁鼻阔口,状貌十分凶恶,大顺王宫门口两个守门的僧人反被对方盯得全身发憷,就在两人准备张怒发飙的时候,对方朝两人骂了几句粗口,见好就收的转身逃走了,让两人暗暗松了一口气,宫门口这短短一个时辰之内前前后后来了不下三波这样面目憎恶之人,对方动口不动手,根本就没有闯宫的念头,从这些人一身的穷酸青衣打扮上看,都来自一些苦寒人家的读书人。 这也怪大顺王办事鲁莽,再过一个月,便是金秋八月,今年可是读书人最重要的一个日子,三年一度的秋闱即将到来,十年寒窗苦读,就为了能够考取个功名光宗耀祖,更能够吃上官家饭。并不是人人都能靠荫补、恩补混个一官半职,顺顺利利吃上官家饭,寒门学子也只能靠熟读四书五经,凭真本事过关斩将,独占鳌头,才能真正的在官场获得一席之地,大展一番拳脚,这个时代可以说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好的是读书人都有机会,而且并不是说一说闹着玩的,像范仲淹,王安石,苏轼这些前朝大儒,哪个不是一朝成名天下知。坏的是皇帝太过于醉心于艺术,让奸党,阉人把持了朝政和军队,只不过这依然阻挡不了学子们考取功名的热情。 宋代的科举有贡举、武举、制举以及词科四大类,好有国家级的医、算、书、话等专门学校学习,通过相应的考试后,依然能当上公务员,有点像现在的艺术特招、成人考试,只不过升迁的机会还是比进士统招小得多。 古时地方官府向帝王荐举人才。有乡里选举诸侯贡士之制,至汉始合贡、举为一,而浑称“贡举”,名额一般只有一两名。武举就不说了。制举:即“制科”。历代临时设置的考试科目。唐朝科举中的一种,通常分常科和制举。制举是皇帝为选拔“非常之人”而设置的特科,随时设科,名目繁多。最常见的有贤良方正科、直言极谏科、博学宏辞科等。唐文宗以后制举始实际停废。宋代制举又称特科,由大臣引荐,由皇帝直接考试。北宋许多名臣都应试过特科。词科是什么呢?就是选秘书,专门考古代公文,什么诏书、表啦,苏东坡后来就专门干这个,还有檄、箴、铭、序等。有宋一代前后有宏词科、词学兼茂科、博学宏词科、词学科四种,且名额更少,每科最多才录4-5人,终大宋朝也只有一百多人被录用。 医学院、算学院、书学院、画学院学有所成、名列优等,也能直接当官,医官就别说了,差距实在太大,这必须得有真本事和丰富的临床经验。算学院混得好,可以审财税,混到军队里面油水更多,底下的那些人打仗后要报销军费啊,吃拿卡要,分分钟富甲一方。清代学这个的特别吃香,宋朝应该也差不到哪去,特别是童贯这种多报人头吃军粮的人,你在上面动点歪脑筋,好处自然也不少。书学院就没什么混头了,就是字写得不错,当当抄写员而已,虽然活字印刷已经流行,但必须得有人写底板啊,编撰一下前朝史书,反正是富不了,饿不死。画学院和书学院应该也差不多,虽然赵佶本人是个书画大家,只是张择端(画《清明上河图》那位)这样的也只混到了翰林待诏(文学、经术、僧道、书画、琴棋、阴阳等各色人士以其专长听候君主召见,称“翰林待诏”。清朝以后,翰林院的主要职能是编修书籍,撰拟册文,为皇室解经讲史,以及充当科举考官等,与政治了然无涉,属于职清事简的文人闲职),可见也就混口饭吃而已。 这些考试里面其实最重要的还是贡举,也就是常科,是寒门学子一跃龙门的主要途径。在北宋前期,贡举考试又分进士、明经、诸科三种科目,其中的诸科有包括九经、五经、三礼、三传、三史、学究、开元礼、明法等不同的级别和内容。王安石变法之后,只剩下进士一科,明经、诸科渐渐被策论等取缔了。 大宋朝可以说开士大夫之先河,不拘一格降人才,无论是皇亲国戚,宗室子弟,贩夫走卒,山野乡民皆是来者不拒,但以下情况例外。 第一:和尚,道士不行。出家人‘跳出三界之外,不在五形之中’,是不应该再入俗世,再惹尘埃的,所以就有了这么一条禁令。北宋时有个进士,父亲是道士,母亲是尼姑,自己却照样出来当官,出家人虽然出世,却不妨碍后世子孙当官。 第二:吏不行,就是专门给官儿们写文书,抄抄案卷,身在官府却不属于官儿的人士。宋元之交写《文献通考》的大牛马端临给出了这样的原因:‘盖惟恐杂流取名第,以玷选举也’,这不用解释大家应该都清楚了。宋江这个‘笔墨小吏’,也就只能喝醉后题题反诗,当个中二愤青,拉帮结伙,另辟蹊径了。 第三:人品绝对不能有问题:犯过罪,坐过牢,脸上刻了金印,甚至不孝敬父母,和兄弟姐妹不友爱,危害乡里而恶名在外,甚至往上三代追溯,只要有犯过重罪的,对不起,终身取消报考资格。 第四:身体不能有重大残疾:聋哑弱智,四肢之一残废、腰背脊柱断折和侏儒属于废疾;疯癫绝症,两个以上肢体残废,两眼全盲称为笃疾。废疾、笃疾是不能报名参加科举考试的。 第五:家里有人亡故:官吏一般叫丁忧,就是必须回家服丧,学子服丧的期限是一年,或者至少超过三个月,才准许报考。 宋朝和之前的唐朝一样,科举考试有了解试和省试,宋太祖开宝六年(973)又增加了殿试。解试在京城由国子监组织,在地方则由州府和转运司分别负责组织当地普通考生和地方官的家人亲属们参加。解试一般在秋天(农历八月,所以也叫秋闱,具体考试的情况我已经在前面说过了,这里不赘述了)进行,考试通过的被称为解士,也就是要被解送到京城去的士子。而解士的第一名叫解元----明朝江南四大才子之一的唐伯虎就被称为唐解元,要不他陷入漏题的风波,他晚年不至于混得那么惨,当然也不会写出《桃花诗》那么有深度的文章,算是有得必有失吧。明清的公务员第一级考试称为乡试而不是解试。 解士们被解送到京城,到第二年正月再参加省试(明清称为会试)。省试结束,通常在二三月放榜公布通过考试的考生名单,然后就是最后一级由皇帝亲自主持的殿试了。殿试结束后要最终给高中的进士们排名定次,也就是决出一甲前三名状元、榜眼、探花以及其他各甲名次。这样三年一度的大比才算结束。 殿试之后录取的进士,前期分为三甲,后来又分为五甲,和现在的扩招有点类似。一二甲为进士及第,三四甲为进士出身,第五甲最差,也算同进士出身。各名次排定,就要进行唱名赐第了。届日,皇帝带着宰相(中书门下平章事)和相关大臣们来到崇政殿(宋神宗之后为集英殿),殿试后封好的试卷放在御座旁,专门有官员按照事先拟定好的名次依次拆开试卷,交给中书侍郎和宰相观看。于是两人同观试卷,照字唱名,逐个宣布当科进士,这就是唱名,也叫‘传胪’。皇帝也有亲自唱名的,赵光义就亲自干过这特别嘉宾的活,以示对进士们的恩宠。那外面的学子怎么知道自己的名次?韩琦就说过一句很有名的话‘东华门名唱方为好男儿’,东京城东华门这个地方就是用来公布成绩的地方。 科举考试后,进士们还要吃一顿饭,也就是皇帝的赐宴,也就是琼林宴,南宋在礼部贡院里赐宴。还要谢一次恩,叫谢朝,感谢自然要意思意思,最早的谢朝是要送银子的,每人足足的纹银一百两。皇帝财大气粗的,估计不太好意思,后来就不收这份谢礼了,改为让大家写一篇‘表’来赞美一下皇帝就算了。接下来还有庆典活动,包括祭拜孔子、孟子等天下读书人的圣贤先师,进士们互相团拜分个尊卑长幼,还得立题名碑石,造同年小册子等等,相当的热闹。 之后就是正式的赐官了,大宋朝,科举进士的前四名基本上立马封官:状元最大,可以做到将作监丞(从八品)或大理评事(正九品),榜眼和探花也可以做大理评事或者到地方去干个文秘工作锻炼锻炼,有点类似于现在的秘书长。剩下的一甲进士及第这全有官职,好的时候甚至直接去当知县,也下各等也能分到个工作。只有第五甲要‘守选’,也就是等着考核,考核通过有了空缺才能正式工作。 从进士出身当上的官,升迁很快。宋太宗太平兴国二年(977),吕蒙正中状元,他六年做到副宰相(参知政事),十一年做到宰相(中书门下平章事),相当于现在的*****,当时他才42岁,简直如同坐上了火箭。而且大宋朝的公务员中进士绝对占大多数,宰相和副宰相更几乎十有八九都是进士。 再谈一谈当官后的福利,先说一说假期,过去可不是像我们现在实行双休,人家是十天一休(唐宋,秦汉是五天休一天,称作休沐,就是休息沐浴,放大家回家洗个澡),叫旬休,即每旬有一个休息日,每月十日,二十日,三十日(遇到小月则为二十九日)休息,记住,过去是按农历计算的,没有三十一天。 这样看似乎休息日有些不够,那说说其他的节日,上元(元宵节)、夏至、中元(七月十五)、腊八节都是三天。正月初七人日,二月初一中和节,春分,春社(为祭祀土地神的节日,在立春后的第五个戍日)等十七个传统节日和节气,加上十月一日授衣日(就是给官员们发放棉袄--工作服冬装的日子)都是休一天,总共全年可休息八十七天。到宋徽宗赵佶时整整达到了一百多天。婚假,自己结婚九天,兄弟姐妹和儿女结婚五天,堂兄弟姐妹三天,堂侄(女)两天,堂侄孙(女)、曾孙(女)一天。 丧假则有点不太人性化,丁忧守孝三年,不用上班,却没有工资拿。武官也至少有百日假期,上不上班随便。 病假:感冒小病自然必须得坚持上班,下午一般不用上班,上午应该能坚持下去。病得实在严重,就必须得‘寻医’了,直接给一百天,还带薪的。一百天没治好,没关系,可以续假,接着治疗,只不过这次不带薪的。 事假,北宋没什么限制,大家可以随便请假。南宋高宗有了限制,三年可以累计请假两个月,两年可以请假一个月,但一年内不准请假,有点像现在的年假制度。 除了这些人生大事,上任之前有任假,毕竟长途跋涉的可不像现在飞机,火车几天就到,定期还有探亲假,这根据远近程度来规定假期,皇帝生了皇子、娶了妃子一高兴也会放假,功臣立下大功、将军凯旋之日难保不一起庆祝庆祝。 薪酬:根据元丰年间标准,文官中等级最高的开府仪同三司月入100贯;特进为90贯;金紫光禄大夫、银青光禄大夫、光禄大夫:60贯;一直到最低等级的从九品承务郎差距有点大:7贯。这只是寄禄官的标准。(寄禄官,宋代的一种官阶,有官名有待遇,但没有实际职事)其实真正的大官开工资根本不受这个限制,比如王诜曾经的节度使每月就达到过400贯,宰相300贯,枢密使(现在的军区总司令)、参知政事为200贯。 在京官员,除了本俸(基本工资),还有其他名目繁杂的额外收入和补助,其中最重要的是添支,也叫职钱、贴职钱,有正式工作职务的。这份工资一般很高,比如开封府尹每月有100贯,至少也有80贯,就连正九品太常寺奉礼郎也有十六贯,比他的基本工资(八贯)整整高了一倍。这是在京官员的额外工资,对于那些不在京的官员,分职田,根据职务的高低和管理州县的大小配给相应面积的土地,从中分租金,获得粮食或者变现。这等于给有职事的官员们加了双薪,和未‘出官’的确实差别有些大。 在职公务员还有米、面、养、随从伙食费、马匹草料、酒、茶、炭、误餐费、茶汤钱等各种补贴,这些是制度性的,绝不是想给就给。大宋朝完全是在高薪养廉。 第704章 洗底 , 大顺王对于即将到来的秋闱绝口不提,这下总算把统辖区的读书人惹毛了,为了自己的利益,读书人派出代表很快在大顺王暂时下榻的绵州呈上了一份请愿书,暂时代理州县事务的地方官根本没当回事,那人原本就是一个大字不识的大老粗,哪里晓得会酿成后面如此大的风波。 中元节,俗称七月半、施孤、鬼节、斋孤或地官节,为每年农历七月十五日(部分地区七月十四),与上元节、下元节合称三元。先秦时,七月半是初秋庆贺丰收、酬谢大地的节日,有若干农作物成熟,民间按例要祀祖,用新米等祭供,向祖先报告秋成。道教认为七月半为地官诞辰,祈求地官赦罪之日,阴曹地府将放出全部鬼魂,已故祖先可回家团圆,因此又称中元节、鬼节,佛教中称为盂兰盆节。民间普遍进行祭祀鬼魂、祭祖先、荐时食等活动。僧人这一天在河边超度亡魂,将纸做的荷花灯放在河里,所以又称“斋河孤”,照例大宋官员在这一天会放一天假。 张乾记得往年在这一天,他以前的小庙特别最热闹,现在虽吃的是龙肝凤胆,出门车辇玉辂,身边佳丽如云,大顺王这顶帽子扣在他头上,他却觉得越来越别扭,站在阁楼上,望着数里之外的玉佛寺,烟柱冲天,人潮涌动,他怔怔看得出神了。 “大王,不好了...”一个学着阉人发出尖利声音的男人猛然打断张乾的思路时,他唾弃的瞪了对方一眼,只是一转身,便见到黑压压的一群人朝着他所在的官邸蜂拥而至,顷刻的功夫便到了眼前,将张乾所在的官邸层层叠叠的围住,站在园中的小楼往外看,远处涌进来的人是越来越多,很快密密匝匝的变成了一片人山人海,前几排的这些人统一的戴了学士冠,穿着青衫,着了方履,不用说,读书人闹暴动了。 一个带头的青衣书生擂起拳头在大门上反复敲了又敲,迟迟不见有人出来接贴交涉,周围的书生情绪开始升温,人人振臂疾呼,口号声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原先摆在门口的一面巨大皮鼓,很快被密集的鼓点敲破,而且被人扔来扔去,很快便不知所踪,原先的鼓架子也很快被人拆成了木条。大街上人家屋檐下,挨排站着人,着看这些读书人,没一点缝隙。张乾觑见街上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正纷扰间,一队杀气腾腾,全身盔甲,手持金瓜斧锇戈矛等等武器的救兵朝张乾所在的官邸徐徐而来,顿时让原本心惊肉跳的他信心大定。 那个带头的青衣书生叫钱觉,学富五车,早已中了进士,为人慷慨大义,扶危救困,本身绵州当地的一位教书匠,在本地文人士林中破具威望,眼看底下的学生秋闱无望,他自己是亲身经历过的,一个学子又能有几个三年,一旦错过,终生抱憾。数天前送到绵州衙署去的由数百人联名签署的请愿书正是他递上去的,哪知那代表数千学子的殷切希望却如石牛入海,杳无音信,最后钱觉不得不用上街请愿这种似乎不太恰当的方式为绵州的莘莘学子谋一份出路。 刚刚赶来的一个身着锦甲,腰横宝剑的使臣,迎上前来,喝问道:“尔等读书人不省得这是禁地?庶民擅入者斩!” “我等读书人,将来是国家选拔之士,先禀告来意,也未敢擅入禁地。”钱觉不卑不亢的答道。 “你是谁?”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钱觉,绵州城里的一个教书匠尔。” “不回去好好教你的学生,在这里聚堆闹什么事?” “学生无书可读,不教也罢。” “你好不醒事,我王自从在此改张旗帜,并未刻意刁难你们读书人,更是对你们百般呵护,别给脸不要脸。” “那请阁下给我们这些学子谋一条生路。”钱觉顺手朝使臣手中递过去了一份帛书。 “我王忧心国事,天威不测,一宇不妥,你等却休想活了回去。” “我等为社稷效忠,死而无悔。” 那使臣道:“既然这样,你等便在这台阶下等着,你那帛书,我替你送进去,在此期间,都给我统统跪下。” 使臣最后这句话明显是找茬了,只见他背后的一队兵士,很快将书生们团团围在了中央,哪知这些青衣士子一个个身体挺得笔直,手拉手聚成了一堵人墙,对于这种无理的要求根本充耳不闻,在他们看来,真正该跪的,是远在东京的那位正主,对于门背后的草寇王,他们的膝下有黄金,哪怕人头落地,也不会忍辱负重接受当前这种无理的要求。 一个兵士怒不可遏的刚要挥剑朝瞪着自己的一个文士斩下,一声呵斥突然响起:“读书人杀不得。” “士大夫共天下,没了读书人,这天下将来怎么治理?” 人群里叱咤的声音此起彼伏,这些声音的来源基本都来自原本在远处围观的群众,原本准备杀鸡儆猴的那个使臣发觉众怒难犯,示意远处的那个兵士停手,人群这才安定下来。推开官邸的大门,灰溜溜快步冲了进去。 面对外面这个阵势,远远盯着这一切的张乾更加不知所措了。刚刚跪在他身边的使臣到底念了些什么,他完全没听进去,如果此刻檀道济在身边,他会怎么做?千不该,万不该,听信底下人的谣言将他遣调得远远的,此时请他回来显然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张乾这里迟迟犹豫不决,没有任何的答复,门外原本对峙的双方最终也起了冲突,很快有大量的石块、木板、菜帮子、烂果子等各类杂物频频向兵士身上砸去,原本就憋着狠劲的兵士哪里还忍得住,双方很快就混战在一起,哪知诡异的是,原本靠近那些杀气腾腾兵士的士子却有如神助,原本维持秩序的兵士顷刻间便被放倒了十几个,弄不好,再过个一时半刻,等乱民冲进来,张乾的官邸很快便成为众人的埋尸之所。 事到这个地步,张乾和人心惶惶的众人别无选择。他极其沮丧的长叹一声,命刚刚和钱觉交涉的使臣出去宣布,那帛书上要求的一切他都答应,其中最重要的一条是这样的,送那些读书人到成都府去参加秋闱,而且还必须提供路费。 哪知使臣刚出去,却又出了事。刚刚这使臣觉得那些读书人好欺负,一出去就抽出怀中的宝剑,四下指指点点,骂骂咧咧,威慑恫吓。却不知外面请愿的民众火头正旺,岂容一个说话尖利的假阉竖在这里指手画脚。立时便有无数人从四面八方围上去,一块飞来的石子将他手中的宝剑打落后,人群瞬间揪住他就拳脚齐下,顷刻间他锤成为了一块血肉饼。其他人见势不妙,立马屁滚尿流的回到了张乾身边,双股栗栗,恨不得将张乾推出去当挡箭牌。 “尔等再去探探这些人的口风,只要肯速速退去,他们的一切要求我都答应。” “大王,使不得,一旦开了先河,以后的仗还怎么打?” “此乃大王的缓兵之计,等过了这一关,再和他们秋后算账。” “只是到底该派谁去......” 众人像鹌鹑一样缩在原地,根本不愿意去讨这份要命的差事,听外面闹腾得越来越厉害,张乾脸色越来越难看。 “大王,属下有要事禀报。” “速速进来。” “大王,这里有一份外面的学子们刚刚用石头绑着投进来的一份帛书,上面说...” “念,念啊。” “这里面说刚刚出去的使臣根本就没有讲明大王的答复,完全是拿架子吓唬人,这里面也许有什么误会。” “那个混账东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死有余辜。里面还讲了些什么?” “他们希望大王能够亲自现身,将他们的要求一一答复,之后就立马散去。” “这...”张乾犹豫该不该出去,身边的卫士一个个神色惊悚,六神不定,一旦被乱民冲进来,这些人估计根本就不会在意他的生死,独自突围出去。 “大王,这未尝不可。” “万一...” “大王现身自然也是有条件的,那些乱民必须退到百步之外,只要那些人能听到大王的传谕,这场暴乱其实就平息了。” “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你立马去交涉,若违令,立斩不赦。” 这人自以为处处帮主子考虑,帮张乾出了个好主意,可以将眼前这场暴乱压下去,哪曾想到自己却接了这份苦差事,刚刚激怒的人群他是看见了的,那些兵士可是从人堆里杀出来的百战猛士,哪知在洪流面前根本不堪一击,自己和刚刚忠勇报国的兵士比起来,实力立见分晓,这摆明是送羊入虎口嘛。只不过此人机灵,才走到墙门边上,便想到了一条投石问路的办法,他找来一支笔,数张白帕,在上面写满张乾的答复后,绑在石头上扔了出去,很快对方就有了答复。 “退了,他们朝后退了。”一个在园内二楼观望的假阉竖兴奋的叫道,这事当然也很快的传到了张乾的耳朵里面。张乾直接兴奋得从蟠龙椅上弹了起来,在众人簇拥下攀上了园中的二楼上,开始朝外面观望,果然,原本围在墙外的人群和墙之间隔开了很长的一段距离,细数之下,果然有百步。张乾大喜过望,撩起身上那件宽大的龙袍,疾步朝官邸的大红门走去,推开大门的那一刻,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大跳,墙角处横七竖八的躺着不下十多具尸体,大部分都是那个使臣带来的人马,正应了那句话,双拳难敌四手,本事再高,也怕菜刀啊。 张乾只瞧了一眼,便对那些血肉模糊的尸体视而不见,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龙行虎步的走到百步之外众人前面,清了清嗓子,激动的说道:“朕...” 只是他才张嘴巴,斜里突然射出一支冷箭,直接朝他喉咙处激射而来,没等众人明白过来,那只快箭直接从后脑勺露出了头,张乾倒地只抽搐了一会,便呜呼哀哉了,他周围的人立马吓得四散逃开,那里还顾得上张乾是死是活。 人群爆发出一阵轰然叫好声,至于是谁放得冷箭,乱民们完全不在意了,现在替他们除了眼前这一个大恶,读书人能继续参加秋闱,庄客能继续有地种,商人能继续开门做生意,这比任何事都值得高兴。至于跟随大顺王起事浑水摸鱼的那些人,官兵自然不会放过痛打落水狗的机会,群龙无首的这支叛军,很快分成数支从绵州城数个放向突围出去,被外围的曹二虎捡了个大便宜,直接杀得那些假僧人屁滚尿流,至于逃到周边州县的人马,也很快被赶来的其他平叛人马相继剿灭,这伙看似轰轰烈烈的僧人叛乱,纲纪败坏,和开国之初张顺,吴小波的农民运动比起来,连史学家后来都不愿意付梓于史册,只用一句跳梁小丑就简单概括了。 成都府新草市。 苟奎喜获悉大顺王张乾伏法后,迫不及待的将这个消息带到了檀道济的面前,作为现在上了同一条贼船的人,共同利益体的苟奎喜既然给对方办成了一件大事,那檀道济是不是应该有所回报了呢? “恭喜道济兄,从今天起,你将和过去彻底割裂,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檀道济显得不冷不淡,闭着眼睛依然用手指打着他的节拍,缓缓的答了一句:“这消息估计京里立马就知道了,恐怕上面会有一个大动作,在这之前,你的事我绝对会帮你办得漂漂亮亮的。” 就在檀道济和苟奎喜再次会面后的第三天,袍哥会的龙头突然暴毙于内室,更有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从袍哥会不胫而走,据说派去刺死大顺王张乾的刺客是苟奎喜安排的,并在袍哥会的香堂出示了种种证据,苟奎喜在袍哥会的地位擢升到了第一把交椅,暂代龙头的位置。在民众的心目中,袍哥会更是成了惩恶除奸的大英雄,现在的苟奎喜成了成都府富贾士绅竞相结交的对象,其江湖地位及声望节节攀升,不可同日而语。 第705章 断章狗 , 成都府 “几位爷爷,我这身上真没钱。”一个穷酸瘦高个被几个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混混堵在了角落,只不过几人似乎不是为了钱财而来。 “听说你读过几年书,认字总不成问题吧?”其中一个方口直鼻的汉子凶神恶煞的揪住了对方的衣领,直接快把他吓尿了,以他的小身板,估计连对方一拳都经受不了。 “读...读过几年书。”穷酸汉子战战兢兢的答道。 “那给我们念念。”对方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张皱皱巴巴,作旧发黄的纸片,穷酸秀才看见上面打头的《新青年》三个大字,顿时长吁了一口长气,原来对方来找他念《西游记》了。 “....三藏欠身而起,对女王合掌道:“陛下,多蒙盛设,酒已够了。请登宝殿,倒换关文,赶天早,送他三人出城罢。”女王依言,携着长老,散了筵宴,上金銮宝殿,即让长老即位。三藏道:“不可,不可。适太师言过,明日天开黄道,贫僧才敢即位称孤。今日即印关文,打发他去也。”女王依言,仍坐了龙床,即取金交椅一张,放在龙床左首,请唐僧坐了,叫徒弟们拿上通关文牒来。大圣便教沙僧解开包袱,取出关文,大圣将关文双手捧上。那女王细看一番,上有大唐皇帝宝印九颗,下有宝象国印,乌鸡国印,车迟国印。女王看罢,娇滴滴笑语道:“御弟哥哥又姓陈?”三藏道:“俗家姓陈,法名玄奘。因我唐王圣恩认为御弟,赐姓我为唐也。”女王道:“关文上如何没有高徒之名?”三藏道:“三个顽徒,不是我唐朝人物。”女王道:“既不是你唐朝人物,为何肯随你来?”三藏道:“大的个徒弟,祖贯东胜神洲傲来国人氏;第二个乃西牛贺洲乌斯庄人氏;第三个乃流沙河人氏。他三人都因罪犯天条,南海观世音菩萨解脱他苦,秉善皈依,将功折罪,情愿保护我上西天取经。皆是途中收得,故此未注法名在牒。”女王道:“我与你添注法名,好么?”三藏道:“但凭陛下尊意。”... 那女王又赐出碎金碎银一盘,下龙床递与行者道:“你三人将此权为路费,早上西天。待汝等取经回来,寡人还有重谢。”行者道:“我们出家人,不受金银,途中自有乞化之处。”女王见他不受,又取出绫锦十匹,对行者道:“汝等行色匆匆。裁制不及,将此路上做件衣服遮寒。”行者道:“出家人穿不得绫锦,自有护体布衣。”女王见他不受,教:“取御米三升,在路权为一饭。”” 《西游记》现已经连载到西梁女国那一段,字里行间,西凉女王对玄奘是满满的情谊。只不过结果如何,只能‘且听下回分解’了。吴永麟和韩世忠正在山里平乱,这更新自然就只能中断了。 “下面没了?”听得如痴如醉的几个听众如同掉进了蚂蚁窝,浑身上下不自在。 “新青年上就写到了这里。”酸腐书生立马接了一句:“我那话儿还在。” 旁边的几人同时一愣,一人意犹未尽的高声呵斥道:“妈的,就这么太监了?这个什么吴承恩真的想当大内总管?我们到印小报的地方去瞧瞧,如果再不更新,把那地方砸了。” 成都府这些日子同样爆发了一场规模浩大的游行,只不过不是针对地方官府的,目标是掉足了众人胃口的《新青年》,架势也温柔的多,毕竟大多数人还是期望能听完这个完整故事的。这些日子黄妙灏曾经试着续写下去,只是才更新了一期,前后文风有很大差异,故事又编的有些牛头不对马嘴,她居然把西凉女王写死了,读者们根本不买账,于是读者群情激奋的闹了几天,等黄妙灏出来澄清最后一章是自己代笔后,这件事才平息下去,只不过之后总有那么一撮人几乎每天会守在《新青年》小报门口,等着作者更新,可见《西游记》在成都府多么受百姓欢迎。 东京(汴京)城最大的一间勾栏内,一个双眼红肿的说书人口中正滔滔不绝。 “却说三藏法师...” “再看猴行者...” 赵佶原本想来勾栏听听《西游记》,哪知道说书人口中还是陈腔老调,那《大唐三藏取经诗话》都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了,再摸一摸手中的那本未完结的单行本《西游记》,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断章狗。 这也不能怪那位说书人不说《西游记》,自己那双熊猫一样的眼睛,就是因为迟迟不肯讲述后面的剧情,忍无可忍的东京人直接用拳头说话,那之后他吓得不得不讲回前面的版本《大唐三藏取经诗话》,任凭他讲得声情并茂,绘声绘色,生意却一落千丈。 赵佶这个时候听的《大唐三藏取经诗话》只是西游记的雏形,比真实的《大唐西域记》多了不少神话色彩,而且出现了最早的孙悟空形象,不过叫猴行者,但却不是猴,而是个白衣秀士,故事里更没有猪八戒,沙和尚隐约之有个影子,然而在这个话本里,已经有了善于变化的‘白虎精’,同样也有招赘唐僧的女儿国王,只不过故事实在太过粗糙,被《西游记》优美的文笔,精彩的剧情,胃口喂叼的东京人哪里还会买账。 赵佶为何对狗不感冒,只因为他属狗,他更是丧心病狂的下令将东京城能所有的狗都屠戮殆尽,想要在东京听到狗吠,吃到狗肉,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赵佶原本生于元丰五年(1082年)五月五日,属狗。只是后来却将生日改成了十月十日,还把十月十日定为“天宁节”,这一天,当然是要放假的。五月五日,也就是端午节,多吉利的一个日子,只是古人并不这么认为。据说,那时候每年有一个“恶月”,即阴历五月;有九个“毒日”,即五月五日、六日、七日、十五日、十六日、十七日、二十五日、二十六日、二十七日。这九天,为“天地交泰日”,是阴阳相争、生死分判的节气,邪佞当道,五毒并出,“九毒日犯者,夭亡奇祸不测”。作为“毒日”之首,五月五日是一年中毒气最盛的一天。 正因为是这么个不吉利的日子,古人非常忌讳五月五日出生的孩子,认为这天出生的孩子身上有晦气,会对父母不利。《史记》载,孟尝君田文“以五月五日生。……婴(田文之父)曰:五月子者,长与户齐,将不利其父母”;《风俗通》云,“俗说五月五日生子,男害父,女害母”。正是因为从先秦时期就有此类说法,故《癸辛杂识》云:“五月五日生子,俗忌之”,可见此说在宋代依然盛行。 巧的是,赵佶也生于五月五日。当时,宋神宗已有十个儿子,对毒日降生的老十一很不感兴趣,为了赶走晦气,在赐名赵佶(寓意吉祥、健壮)后,便把他送到宫外寄养。期间,赵佶被封为宁国公,还是带有平安的意思。过了几年后,赵佶才回到宫里。宋神宗死后,第六子赵煦即位,是为宋哲宗。绍圣三年(1096年),十五岁的赵佶封端王,“出就傅”,宋哲宗不让他住在宫里,显然也是怕他毒害别人。赵佶是个“轻佻”之人,却被封为端王,大概也跟端午有关。 元符三年(1098年)正月,宋哲宗病死,无子嗣,赵佶便做了皇帝,是为宋徽宗。当年四月十一日,也就是端午节前夕,宋徽宗下令“以帝生日为天宁节”。看看,宋徽宗早不下令,晚不下令,偏偏在这个时候下令,显然也是为了防止群臣在五月五日给他上寿。皇帝说生日是十月十日,就是十月十日,金口玉言,不容反驳。当年十月十日,宋徽宗在垂拱殿第一次隆重接受群臣祝寿。这是典型的自欺欺人和掩耳盗铃,不知道宋徽宗当时是怎样的一副尴尬心情。 赵氏亲王宗室,历来喜爱富贵,贪恋酒色,而这位端王却雅好不凡,喜欢与著名书画家王诜、赵令穰交游,向他们学习书画艺术。只经过几年,他画的花鸟、山石等等,已别具一格,有天纵之妙;他的书法如幽兰丛竹,有清丽之气。他生性好动,骑马、射箭、踢球、打马球,无—不能,无一不精,在京城享有盛名。 熟悉中国文学艺术史的人,则会很容易地发现:南唐后主李煜和宋徽宗赵佶惊人地相似: 1、他们同样具有极高的艺术天分,才华横溢,文采风流;不同的是,在诗词曲赋上,赵佶略输文采;在书法绘画上,李煜则稍逊风骚。 2、在治理国家上,他们同样弱智,同样昏庸,同样不管别人死活,只顾自己享受快乐,极其可恶;不同的仅仅是祸害人的程度与范围而已。 3、他们同样是亡国之君。李煜的南唐国亡在了宋徽宗赵佶的祖先宋太祖赵匡胤手里,赵佶的北宋帝国则亡在了金国女真人的铁蹄之下。 4、最后,他们的归宿同样悲惨不堪。李煜成为俘虏后,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妻子被赵家天子屡屡召去侍酒侍宴侍寝,成了真正的“***”;宋徽宗被女真骑兵掠到冰天雪地的黑龙江边时,除了年老色衰的之外,几乎所有妻子女儿都被女真人瓜分,沦为姬妾,失宠后,再沦为奴婢侍女。 公元1100年,即哲宗元符三年正月,宋徽宗的哥哥宋哲宗病死。此时,宋哲宗只有二十四岁,应该正是生龙活虎的年龄。他的死,很有可能与放纵的两性关系有关。有证据显示,这位皇帝十四岁时,就有大臣上书,劝谏皇帝不要过多地陶醉在女色之中。据说,当时皇帝已经大量征集民间适龄女子进宫,每天要有十位年龄在二十岁左右的美貌女子,侍奉这位尚未婚娶、没有皇后的少年皇帝,这使得大臣们十分烦恼,也使皇帝的祖母,当时统摄国政的宣仁太后相当烦恼。 根据现代生理学和现代医学的研究成果,成年男子具有生殖能力的精子,需要三十六个小时以上才能发育成熟。过度的性生活,很有可能是导致这位青年皇帝正当盛年就死去,且没有子嗣的重要原因。 历史记载显示,宋哲宗死前,并没有安排好皇位的继承事宜,只能由皇帝的母亲、宋神宗的正宫娘娘向太后,召集几位朝廷重臣讨论选择继位新君这一重大问题。这位向太后是河内人,就是今天河南沁阳人。她出身名门,是宋真宗时期名相向敏中的曾孙女,与宋神宗结为夫妻后,二人感情极好。公元1085年,即神宗元丰八年,宋神宗崩于福宁殿。向皇后与神宗的生母宣仁太后一起,策立赵煦为帝,就是宋哲宗。后来,宣仁太后命人修缮庆寿宫给向太后居住。向太后坚决拒绝。原因是,庆寿宫在宣仁太后住所的东面,按照帝国的习俗,东面为上,向太后不肯乱了婆媳上下之分。哲宗即位后,挑选皇后,并为诸弟娶妻。向太后告诫向氏家族的女子,不要汲汲于富贵,不得参与其间。家族中有求官者,也一概拒之门外,不肯通融。因此,这位正直而贤淑的太后,在朝野上下臣民之中相当有威望。此时,向太后认准了端王赵佶仁孝端正,且有福寿之相,因而坚决主张由赵佶就是后来的宋徽宗继位。谁知,向太后的主张,遭到了宰相章惇的抵制。这位后来名声很糟、被认为是奸臣的宰相认为:赵佶太轻佻,不适合做皇帝君临天下。正在此时,宰相的反对派知枢密院事曾布当场厉声指责宰相:“所发议论,令人惊骇,不知居心何在?”言外之意是说他目无尊上,别有用心,居心叵测。搞得这位宰相乖乖闭上了嘴。使用令人无法承受的罪名迫使反对派闭上嘴巴的战术,是中国文化中悠久的政治智慧与传统。用现在的流行语来说,叫‘上纲上线’。 然而,不管怎么样,宋哲宗的死,无疑为宋徽宗登上帝位扫除了最大的障碍。 哲宗龙驭宾天后,向太后力排众议,扶他登上了大宝。 第706章 公相 初掌龙庭的那些日子,赵佶着实激动兴奋过一阵。毕竟,做皇帝的机会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做皇帝的滋味,也与做世间任何一件事情的滋味截然不同。无限的权力带给人无限的腐败时,同样带给了他无限的满足感。天下万民皆臣服于足下,江山日月俱指点于掌端,乃是何等快意之事。曾几何时,赵佶宏图在胸,踌躇满志,要学着开辟鸿蒙的列祖列宗,干一番惊天动地的伟业。 赵佶执政之初,虚怀若谷地听取各种不同意见,相当令人赞叹。宰相张商英劝告他要克勤克俭,防止奢华,不要大兴土木,抑制侥幸取宠的小人。他表示完全接受。有一次,他让人整修升平楼,还特意告诫工头:如果张宰相经过这里,须速把工人们藏到楼里去,不要让他看到。曾经有一个很敢说话的臣子,抨击童贯等宦官胡作非为,引经据典,侃侃而谈,一直谈到暮云四合时分。赵佶饥肠辘辘,饿得受不了了,他站起来边走边说:今天先到这儿,我饿坏了,找机会再听你说吧。谁知,这位愣头青上前一把拉住皇帝的衣服,不让他走,以至于把衣服都撕坏了。徽宗大叫道:“有话好好说,我的衣服被你撕碎啦。”这位大臣立即回答:“陛下不惜衣服撕碎,臣子我何惜粉身碎骨报答陛下!”赵佶相当感动,说:“有这样的臣子,我还有什么可忧虑的。”皇帝的侍从过来为他换衣服,他说:“给我好好保留起来,将来用它表彰正直有节操的大臣。” 此时的赵佶,表现得似乎特别喜欢廉洁正直的大臣。有一次,一个为政清廉的县官被推荐给他,他把这个人召来谈话,发现此人确实不错,就破格提拔他做了殿中侍御史,并且对他说:“方今士大夫寡廉鲜耻,你懂得义理,这就是我特别召你来的原因。”有一位中书舍人,相当于为皇帝起草诏书文告的机要秘书,为人坦率耿直,徽宗对他说,“我每次听这帮臣僚们谈话,总觉得不是内含奸诈,就是马屁扑鼻;而你耿直正派,我只能倚赖你这样的人。” 可惜的是,这种蓬勃气象持续的时间很短暂。执政不到一年,赵佶便产生了厌倦感。每日里无休无止的工作,如批阅奏折,召见大臣,商讨政务,制定律条等,千篇一律,周而复始,繁杂琐碎,越来越让赵佶感到枯燥乏味。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的真正兴趣原本就不在这上面。研讨一幅山水花鸟画卷的笔墨得失,赵佶可以一连与人切磋几个时辰而兴致不减。讨论一项税赋法规条款,未及三刻他便哈欠连天。每当此时,他就非常怀念做端王时的日子。煮酒吟诗,临风赏月,那是何等逍遥自在,快活潇洒。有时他甚至有些后悔,觉得自己真不该当了这个成年累月呕心沥血、政务缠身,然而却了无意趣、俗烦透顶的什么天子。 第一次看到《西游记》时,赵佶几乎惊为天人,等他彻夜将手上的单行本读完时,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五更,一夜没睡的他紧接着上朝的时候,整个人神采奕奕,和平时无精打采的他判若两人,下朝后找公相蔡京一问,居然是同一个战壕里的书友,蔡京也不失时机了介绍了民间演义《西游记》的另外一种方式--话本说书,哪知等赵佶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出来尝尝鲜,却还是以往的老调调,这怎么不让他心灰意冷。 “爷,要不我们去早点其它的乐子?”一旁的心腹太监张迪对怔怔出神的赵佶小心的讨好道,这找乐子,自然是去买春,只是这《西游记》后面的部分迟迟没有下文,这让赵佶似乎对所有的事情都失去了兴趣,整个人看起来病恹恹的。 张迪自然知道这位爷的心病,他是头一遭看见主子对一本书这么上心,宫里原来那本线装书早就被赵佶翻烂了,上面的诗词更是几乎每首都能背出来,每天那些皇子皇孙更是缠着这位西游迷,讲述着唐僧师徒四人一路不畏艰难,斩妖除魔的故事,赵佶俨然成了儿孙们眼中的慈祥老人,相比较原先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凌霄仙气,现在的他骨子里多了一点人情味,更接地气,更是一个讨人喜欢的老头。 赵佶已经三十多岁,再过几年,他便进入不惑之年,宋人普遍年纪只有五十多岁,皇帝的寿命更短,这个不解释。他寻花问柳的心情加上《西游记》这个结,似乎也渐渐变淡了,这才对张迪的提议毫无反应。 今天在书铺以高价买到新的《西游记》单行本的时候,赵佶是摸了又摸,闻了又闻,弄得书店老板还以为他是乡下来的暴发户,若不是赵佶,张迪和身边几个大内高手那身狗皮子,保不齐嘴巴里会冒出多么难听的话。 “爷,相爷昨个来过消息,说四川那边的事了了。” “是吗?你怎么不早说?”赵佶整个人变得轻快起来,起身准备去蔡府打探一番。 听说《新青年》就来自成都府,而且写这个《西游记》的作者吴承恩还是一个水翦双眸,肌肤如玉的女人,这让他就更有兴致了,既然现在西边的叛乱平息了,是不是意味着很快就会有下文了? 吴承恩是女人,是蔡京告诉他的,这也怪不了他派出去打听详情的那些人,每次吴永麟都是偷偷提前一天将第二天连载的《西游记》底稿交给黄妙灏,她根据上面的故事作插画和誊录出一份底稿出来,在外人看来,黄妙灏似乎才是《西游记》的实际作者。 东京城东的太师赐第是一座沿着汴河北岸建造翻修的大宅院。它依靠太师桥而出名。东京人也许还有不知道太师府座落在哪儿的,但要问到太师桥,连得八、九岁的孩子也会干净利落地回答:“老爹,你活了偌大一把年纪,颠倒问起太师桥在哪里了。谁不知‘春风杨柳太师桥’,就在临汴东街老鸦巷口那座大宅院前面。” “春风杨柳太师桥”原是一句诗,现在通俗化到成为小儿的口语,太师桥的盛名可想而知。不错!太师桥正对蔡京赐第的大门,随着蔡京本人官阶不断地上升,赐第建筑范围的不断扩大,这座桥也一再翻修,面目全非往昔了。现在的太师桥是赤栏、朱雕、玉阶石墩,其精丽和奇巧的程度完全可以与蔡京本人的身分相媲美。虽然这座桥远在蔡京还不过当一名学士的时候,就被他的家人讨好地称为“太师桥”了。 这座宅邸曾经数次翻新,在蔡京致仕的几年中,为了不失去东山再起的机会,为了不至于给人造成一种“车马冷落门前稀”的印象——这是一个罢了官的宰相和一个年华老大、过时的名妓同样最害怕的事情——他比过去更加注意大兴土木,装修门面。有时是开封尹盛章的顺手人情,有时是总管艮岳工程的新贵朱勔把吃剩的肉骨头扔几块给他,有时也不免要自掏腰包,但总之是把第宅花园连同马路桥梁都修建得比他当宰相时更加讲究了。 蔡京字元长。少有大志,颇有声誉。他博通经史,诗作雄放隽美,著文器体高妙。性尤爱好书法,擅长各体。从兄蔡襄,人称宋四书家之首,而京可与之并驾齐驱。他多才多艺,当代只有苏轼才可与之相比。熙宁年间,他支持新法,受到王安石的重视。元丰末年知开封府,与章惇同附蔡确,谋取策立今皇上之功,未能成功。司马光任左相,蔡京投靠旧党,率先废除募役新法,恢复差役旧法。绍圣初年,蔡京又变为新党,入京任户部尚书,建议恢复募役法,废除差役法。十年之间,翻手作云覆手雨,善于见风使舵。 蔡京原是前朝旧臣,元符三年曾被贬谪出朝。刚刚登上大宝的赵佶鉴于熙宁变法以来新旧两派之间相互倾轧的情况,试图用折衷的方法平息两派争斗,就任命新党代表曾布为右相,旧党首领韩忠彦为左相,以达到两派和衷共济的目的。鉴于政治形势不够明朗,蔡京有心汲取以往的教训,姑且依违两可之间,但又想走投机的捷径。转而勾结宦官,企图依靠内传向上爬,为此犯了大宋朝廷的禁忌,被人揭露,舆情哗然,再次被贬谪出京,到杭州去当了个“提举洞霄宫”的高等闲官。 蔡京被贬,皆因为已经在哲宗朝当了六年宰相、在徽宗朝继续当了九个月宰相的章惇。 这位章惇是苏东坡的老朋友,年轻时以富有才华、豪爽大方出名,属于和苏东坡很对脾气的一种人。他们两人曾经一起结伴外出远游。在前往芦关的深山老林里,马上就要到达黑水谷的时候,他们碰到一处万丈深渊,下面急流咆哮,上面只有一架独木窄桥。章惇提议两人过到对面的峭壁上去题字留念,苏东坡不肯,章惇若无其事地走过深渊上的独木桥,然后把长袍掖在腰间,抓住一根老藤荡到急流对岸,在峭壁上写下“苏轼、章惇游此”六个大字,然后从容回到此间岸上。苏东坡对此的反应是,拍着对方的肩头说:“今后你这家伙会杀人不眨眼。”章惇问:“何来此说?”苏东坡回答:“不在乎自己性命的人,肯定不会拿别人的性命当回事儿。” 以王安石变法为契机,章惇渐次成为变法派的主力战将,苏东坡则立即加入到反对变法的阵营,并以自己如日中天的文名与官声,成为令变法派特别难受的主要对立面之一。哲宗亲政的时间,掐头去尾大约只有六年多一点时间,这位章惇就做了六年宰相。他果然以无情地不给任何人包括他自己留退路,证明了苏东坡当年的判断不错。当初,为了推行自己的政治理想,王安石也曾经放逐过政敌;如今与章惇所做的一切比较起来,我们马上会发现王安石已经可以用温柔敦厚来形容了。在章惇那里,人们才终于明白,什么叫****,什么叫政治谋杀。 于是,这位以不择手段地打击反对派而著称的宰相,也就理所当然地成了徽宗初政的第一个被清算对象。以往的时日里,章惇整治过的人实在太多,现在就有几乎同样多的人要求惩处他。最后,他终于被流放到了雷州岛,就是我们今天的海南省。在那里,章惇遇到了可能是他一生中最后一次自己给自己招来的屈辱。当初,他将自己的老朋友苏东坡及其弟弟贬到这里时,曾经立了一个新规矩:下令不许他们居住公家的宿舍。于是苏东坡的弟弟、曾经担任过副宰相的苏辙只好租赁民房居住。谁知,宰相依然不依不饶,愣说苏辙强夺民居,命令地方政府官员给予惩治,逼得苏辙只好拿出租赁合同对簿公堂,才算躲过此一劫。如今,这位曾经不可一世的前任宰相也被贬到此地,当他按照自己立下的规矩去租赁民房时,得到的回答是:当初苏相公来租房,章宰相差一点要了我们的命,我们已经没有人敢租房子给你了。我们无法揣摩他此时此刻的心境,想必是不会好过。这位前宰相从此再也没能返回京城,悄无声息地死在了贬居之地。 蔡京此人心机颇深,在杭州韬光养晦两年后,以古稀高龄被徽宗赵佶起用。先知大名府,又接连晋迁尚书左丞,右仆射兼中书侍郎。不久后即高居左仆射兼门下侍郎,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此后,在徽宗年间他曾四次为相,执掌朝政权柄长达十七年。其间虽有跌宕,均很快化险为夷,复为最得赵佶宠信的重臣之首。个中缘由,除了他工于权谋,善于钻营,而且确有比较强的执政能力外,还有一个不容忽视,便是他与徽宗赵佶,在兴趣爱好上有高度相投之处。 《听琴图》是宋徽宗传世的人物画代表作,这幅画出神入化的描绘技法令人叹为观止。画面上的弹琴者是在后世声名狼藉的宋徽宗自己的自画像,而那位身穿红色衣袍的听琴者就是他的宰相——在后世同样声名狼藉的蔡京。 这幅堪称杰作的优美画卷,具有宿命般的暗示与象征意义。它向我们展示出了一幅君臣同体、休戚与共的意味深长的画面——没有弹琴者,自然不会有听琴者;有了弹琴者,没有听琴者,也只能自得其乐,意思不大;若既有弹琴者,又有听琴者,而且双方心心相通、知音默契,这才趣味盎然、生动完整。在许多方面,亡国君臣宋徽宗与蔡京恰好就是这样一对知音。 事实上,北宋之后的历代史学家,基本上都同意一个观点,即:北宋帝国是葬送在宋徽宗和他的宰相蔡京——这一对惺惺相惜的君臣知音手中的。这不能不使人在观赏这幅美丽的艺术画卷时,心情特别复杂。 第707章 媪相 , 蔡京的艺术天赋极高,素有才子之称,在书法、绘画、诗词、散文等各个艺术领域均有辉煌表现。他的书法,跻身于北宋苏、黄、米、蔡四大家之中。当时的人们谈到他的书法时,使用的词汇经常是“冠绝一时”、“无人出其右者”等等,以至于就连狂傲如米芾都曾经表示,自己的书法不如蔡京。据说,有一次蔡京与米芾聊天,蔡京问米芾:“当今书法什么人最好?”米芾回答说:“从唐朝晚期的柳公权之后,就得算你和你的弟弟蔡卞了。”蔡京问:“其次呢?”米芾说:“当然是我。” 史书记载说,有一年夏天,两个下级官吏极为恭谨地侍奉蔡京,不停地用扇子为他扇凉。蔡京心中喜悦,于是要过扇子,在上面为他们提了两句杜甫的诗。没想到,几天之后,这两个家伙忽然喜气洋洋地阔气起来。一问之下才知道,他们的扇子,被一位亲王花两万钱买走了。两万钱,大约相当于当时一户普通人家一年的花销。而这位亲王,就是登上皇位之前的宋徽宗。可以想见,这位本身就是书法大家的宋徽宗是何等喜爱蔡京的作品。 建中靖国元年,即公元1101年,是宋徽宗登极的第二年。这一年年初,与宋徽宗共同听政的向太后去世,宋徽宗开始真正掌权。实际上,在去年九月间,向太后已经以身体不适为由,将大政归于赵佶了,只是到此时,他才真正无所顾忌罢了。 这一年年底,他突然把自己亲手贬到杭州去的蔡京起用为定州知府,随即转为大名府知府。还未到任,便被任命为翰林学士承旨兼修国史,调回朝廷;又两个月后,升任尚书左丞,这个职位相当于副宰相或宰相助理之一,已经进入中央决策层了;再过两个月,蔡京被升任为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大致相当于第二宰相的职权。到此时为止,仅仅用了半年时间,蔡京已经成为帝国决策层的主要人物。由此再过半年,蔡京便正式就任左仆射兼门下侍郎,成为当朝第一宰相。 从公元1100年,即元符三年十月将蔡京夺官后贬黜到杭州居住,到公元1101年即建中靖国元年年底,蔡京还是戴罪之身;从此时到公元1102年即崇宁元年的七月五日,蔡京已经一步三跳地成为帝国的第二宰相。这个令人眼花缭乱的戏剧性变化,实在来得太令人目不暇接了。 在蔡京被贬到杭州的时候,公元1101年,即建中靖国元年的初秋时节,宦官童贯作为内廷供奉官,被派到杭州设立明金局,其职责就是为皇帝征集文玩字画。此时,蔡京贬居杭州已经将近一年。据说,他恰到好处地为童贯提供了一份名单,并帮助他出谋划策,使杭州城里流藏民间的几件传世不朽之作,落入童贯手中。其中,有王佑军的字,顾闳中的画,还有宋徽宗最为喜爱、梦寐以求的南唐周文矩真迹——《重屏会棋图》,这使童贯在侍奉不久的主子面前大为露脸。蔡京自己精心创作的一些字画作品自然也没有湮没无闻。 此次设立明金局,表明徽宗并没有打算用励精图治埋没自己的闲情逸致,风流才子型皇帝的轻佻性格再露端倪,并从此一发而不可收拾。而童贯与蔡京二人也就此结下了相互支援、牢不可破的友谊。事实表明,在未来的岁月里,正是这种可怕的友谊,诱惑着、裹挟着宋徽宗,将大宋帝国一步步拖入了灾难深重的泥沼之中。 既然写到这了呢,就一并讲一讲童贯这个人吧。 童贯净身入宫时,已经二十多岁,是拜在同乡、前辈宦官李宪门下作徒弟。这位李宪是神宗朝的著名宦官,在西北边境上担任监军多年,颇有些战功。童贯读过四年私塾,有些经文根底;跟随李宪出入前线,又打下了军事上的根基,很有点能文能武的味道。加上他曾经十次深入西北,对当地的山川形势相当了解,这使他在宦官中很不寻常。不过,看起来李宪对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提拔照顾,致使童贯进宫二十余年,始终没有出人头地。如果不是赵佶这种性情的人做了皇帝,或者换句话说,如果神宗皇帝能多活二十年的话,他说不定会默默无闻地老死在皇宫里。 童贯阉割的时候其实已经算晚了,割那“命根子”,最好是十岁左右,年纪越大越危险,李莲英当时是三十岁,危险系数更大,十个中只能活一个,这两人之所以铤而走险,当然是准备用自己的下半身为下半生去搏一搏,很有可能单车变摩托。进了皇宫,除了吃喝不愁,养家糊口,遇到百年一遇的机会,绝对可以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阉割太监的手法,出於古代的腐刑,两千多年来宫禁秘传的心法,几乎毫无改变,受腐刑须避风而温暖,就像养蚕须密不通风一样,所以要下“蚕室”。阉割是在地窖中,有张特制的木炕,人一躺下,缚紧两手,吊起双足,然後用极锋利的剃刀,割去那“命根子”,创口插一根鹅毛管,抹上秘制的刀创药。这样子日夜不断地惨呼号叫,起码有五六天不能动弹,更莫论大解小溲,在这之前,必得挨饿忍渴,“把肚子里都弄乾净了”,才能动手,那个时候可没有什么消炎药,这完全是拿生命在开玩笑。 当时,在北京李莲英父母亲做制皮工作,被称为“皮硝李”。此时李家的生活状况不是很好,故李莲英入郑亲王端华府当太监。民间传说,李莲英来到北京,由于掌握了一套梳理新发型的技术,又托同乡太监沈兰玉介绍,进宫当了慈禧太后的梳头太监,并由此受到慈禧宠爱。 闲话休提,徽宗入继大宝时,童贯已经四十八岁。这个年龄,正是人生经验、阅历、精力臻于巅峰之际。徽宗以内廷供奉官的名义,派他到杭州设明金局收罗文玩字画,第一次为他打开了上升的通道。一般说来,内廷供奉官大体相当于皇宫的采购供应处长,并不是一个多高的职位,却是一个很有油水的肥差。童贯没有满足于捞取好处,他对这次机会的利用,称得上老谋深算、意味深长。 杭州之行,童贯特别热心地按照自己对皇帝的理解,指点蔡京创作了一批深受喜爱的书画作品,经过童贯源源不断地送到皇帝手中。这些工作成绩,令皇帝十分惊喜,从而,开始对童贯另眼相看。回京后,他又出手极为豪爽地向宫中妃嫔、曾经预言赵佶能够当皇帝的道士、皇帝身边的近臣和另外深得皇帝信任的宦官梁师成之属馈赠厚礼,为蔡京回京打通了关节。 当时,据说童贯的几个心腹徒弟十分困惑,不明白师傅为何如此热心地帮助一个贬居外地的倒霉蛋儿。童贯告诉他们:“现任的宰相没有人拿我们放在眼里,巴结起来即便不是没有可能,也会极其费劲;如果看准了,通过我们自己的力量,扶起来一个宰相,那就完全不同了。” 事实证明,童贯烧冷灶的眼力与功力全部超一流。不到一年,蔡京便三级跳似的坐到宰相的位子上了。这一点对于童贯具有深远的意义。 蔡京主持国政之后的一项重大举措,就是推荐童贯监军西北,意在收复青海甘肃地区的四州之地。当时,发生了一件事情,颇能看出童贯的性情: 童贯担任监军后,随大军进发到湟川。他们在此地杀牲祭旗,召开誓师大会,然后,正在行将开战之际,突然接到皇帝手诏。原来皇宫失火,皇帝认为是不宜征战之兆,急令止兵。童贯看过手诏后,若无其事的折起来塞进靴筒。军中主将问他,皇帝写了些什么?童贯回答说:皇帝希望我们早日成功。 在这次战争中,童贯表现低调,他支持、配合领军将领,打了一连串漂亮仗,平息了西北部族的叛乱。在收复四个州的庆功大会上,将领们兴高采烈地领功受赏,童贯则做了两件极为露脸的事儿: 在庆功宴会上,他慢悠悠地拿出皇帝的那份手诏,传示军中将领们观看。大家一看之下,无不大吃一惊。领军主将相当惶恐地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童贯回答说:“那时士气正盛,这样子止了兵,今后还怎么打?”主将问:“那要是打败了可怎么办?”童贯说:“这正是我当时不给你们看的原因。打败了,当然由我一人去领罪。”据说,当时众将领“呼啦”一下子跪了一地,大家无不感激佩服。谁都知道,军令如山,何况是违旨,这可真不是闹着玩儿的事儿。若是打败了,童贯可能确实是要掉脑袋。 与此同时,童贯还做了另外一件相当打动人心的事情。开战后,阵亡了一位很是奋不顾身的将领。当时,这位将领的妻子已经去世,他战死后,他的独生儿子流落街头,成了乞讨儿。童贯下令将他找回来,当众认这孩子为义子,声明一定如对己出般地善待遗孤,将他抚养成人。这一手很厉害。那些镇日里在生死场上搏杀的将领们十分感动,认定童贯是一位值得为之卖命的上司。从此,童贯牢牢树立起了在西北军队中的威望。可惜,这个改名童师闵的孩子,长大后帮着童贯干了不少坏事,公元1127年之前一年,诛除“六贼”时,与童贯同时被新皇帝下令斩首。此是后话。 这次战胜,对于大宋帝国极其重要。帝国已经许久没有军事上的光荣与辉煌了,这令帝国君臣民众相当郁闷。要知道,自从“澶渊之盟”,帝国与辽国结成不断钩心斗角的“兄弟之邦”以后,东北、北部地区好歹平静下来了,西北军事就成了帝国心头长久的痛。中国历史上名气极大的一代名臣范仲淹都曾经在这里折戟沉沙,弄得很是灰头土脸。是故,童贯成为大宋帝国冉冉升起的一颗耀眼明星,英雄般受到京城朝野上下的热烈欢迎,并且长久地照耀在帝国黑沉沉的西北部上空。 嗣后,童贯常年出没西北,主持该地区军事,并率兵连打几次胜仗,相继收复了积石军,就是今天的甘肃贵德,和洮州,就是今天的甘肃临洮。从此,童贯成为名副其实的帝国柱石,撑住了西北方曾经多次险些垮下来的天空。还有一种说法,认为西北地区地瘠民穷,天欲垮不垮地好多年,表明它不可能真的垮下来;仅仅是蔡京、童贯者流希图邀功,才穷兵黩武,屡屡挑起战端。这种说法肯定有它的道理。我们在此想要表达的意思,仅仅是说:当时的帝国朝野上下,事实上是非常需要并且非常欢迎这种军事上的成功的。它的心理基础,很有可能应该不仅仅只是想穷兵黩武而已。 当此时,大观二年即公元1108年,童贯与蔡京之间发生了一次严重的龃龉,起因是皇帝下令授童贯为“开府仪同三司”。时人称这一官职为“使相”,一般是在宰相外放为节度使时加官所用,极为尊贵,其含义是待遇、地位、荣耀已经相当于宰相。过去,这一官职从来没有授给过宦官。蔡京说:“童贯以一个宦官之身受封节度使已然过分,使相尊位哪里是他所应该得到的?”蔡京作为宰相拒绝奉诏委任,皇帝也就此不了了之。 实际上,蔡京对童贯的不满已经很长时间了。他认为童贯侵犯了自己作为宰相的尊严与权力。原因是,相当长一段时间以来,童贯在选拔西北地区将校官吏时,已经不通过政府程序,而是直接从皇帝那里取旨任命。有的干脆就是他自作主张,先任命了再说。这使政府首脑蔡京宰相的自尊心大受伤害,因此,决定晓之以颜色。 童贯当然也很恼火。不过,他不动声色,相当冷静地观察着情势。第二年,大观三年,即公元1109年,童贯三管齐下,一举将蔡京拉下相位。这一次,他策动了三个方面的力量:宫中是内廷总管包括自己的徒弟为一路,工夫下在妃嫔和皇帝身上,将蔡京干的坏事在他们耳边不停地吹风;朝中是寻找与蔡京素有怨隙的官员为一路,工夫下在台谏官的身上,最后由中丞和殿中侍御史出面弹劾蔡京;第三路最是剑走偏锋,却也杀伤力最大——由皇帝最为宠信的道士出面,密奏皇帝,说是太阳中出现黑子,主在斥退大臣,否则不祥。徽宗相当惊恐,蔡京屡次求见均被拒之门外。于是,蔡京上表求退,皇帝立即下旨,同意他以太师致仕,贬为太一宫使,并进而将其贬居杭州。 第708章 烟花状元 , 政和元年,即公元1111年,童贯晋升为检校太尉,获得武官最高一级职位。也是这一年的同一个时刻,童贯在皇帝的支持下,做了一件迄今为止前无古人的大事:他以副大使的身份,代表皇帝与国家出使辽国。据说,这件事情是童贯策划的。原因是此阶段西线无战事,童贯静极思动,想到东北方向的辽国去看看是否有什么机会。 尽管此时童贯的声望如日中天,然而,毕竟这是代表皇帝与国家出使外国,因此,还是有大臣提出疑义,认为以一个生理不健全的人代表皇帝出使,实在有碍观瞻,会让人小看为偌大一个国家无人可派。 谁知,徽宗皇帝不作如是想,他相当以童贯为骄傲:“契丹人听说我国有一个童贯,屡屡打胜仗,很想见识一下。正好就此派他去考察考察辽国的情形。”[7]于是,把他的官职加为检校太尉,以端明殿学士郑允中为正使,以太尉童贯为副使,前往辽国进行国事访问。从中可以看出徽宗皇帝那浪漫而轻佻的性格:他不大会让自己被世俗的、传统的、刻板的东西所束缚。然而,正如我们所知道的:艺术需要浪漫,而政治恰恰需要刻板,需要一丝不苟的规矩与程序。徽宗皇帝的这一次浪漫,为帝国的灭顶之灾和千万人的家破人亡,埋下了意味深长的伏笔。 不久,童贯终于得到了开府仪同三司这个崇高的职衔,这也是一项打破历史传统的安排,就是说,也是前不见古人的。又不久,童贯受命领枢密院事,成为全国仅次于皇帝的最高军事首长,开了宦官主持枢密院之先河。然后,拜太傅,封泾国公爵,就此,童贯位极人臣,辉煌灿烂。当时,人称蔡京为“公相”,称童贯为“媪相”。我们知道,“媪”是老年妇人的意思。 平心而论,蔡京的政治生命力应该算是极其强悍的了。童贯与蔡京不同。从徽宗皇帝即位起,二十五年间,童贯一直顺风顺水,青云直上。其间,除了晚年收复燕云一役,皇帝略有不满,毕竟最后花费重金却买来几座被金人洗劫一空后的空城,也因此导致此人短暂离职之外,他始终受到高度信任,甚至他谎报军情、谎报战功、建立数万人唯他一人之命是从的亲军——胜捷军时,皇帝都怡然不以为意,将全国军权全部交到了他的手中。这里面的一个重要心理因素是:中国历朝历代的皇帝,一般都视宦官为家奴,认为他们已经断子绝孙,因此不会有谋权篡位的政治野心,顶多贪图一些富贵而已。揆诸历史,中国的确没有宦官当上皇帝的事例。但是,皇帝们常常会忽略,为了保住富贵,这些人却是可能谋财害命和帮助别人谋权篡位的,目标当然主要是皇帝的性命和皇位。导致皇帝格外信任宦官的另外一个因素则是,在偌大的后宫里,皇帝每天只能与这些人朝夕相处,感情上自然不同。 我干脆将北宋末期的六贼一起讲了算了。 “北宋六贼”乃民间对北宋年间六个奸臣的合称,这六个人分别是蔡京、童贯、王黼、梁师成、朱勔、李彦,基本都是宋徽宗时期重要的大臣,这六人朝庙之上结党营私,贪赃枉法、荒淫无度;私下滥使职权以鱼肉百姓为乐,将民间弄得乌烟瘴气,满目涂炭,是导致当时江南方腊起义和金朝入侵中原的罪魁祸首。 这六贼的叫法还是来自当朝的太学士陈东,徽宗禅让,让他的儿子钦宗即位后,试图中兴宋朝,多有革新。陈东鉴于时事危机,为重振朝纲,于十二月二十七日联合其他爱国太学生上书,论:“今日之事,蔡京坏乱于前,梁师成阴谋于后。李彦结怨于西北,朱勔结怨于东南,王黼、童贯又结怨于辽、金,创开边隙。宜诛六贼,传首四方,以谢天下。”其实应该是七贼,漏掉的那个就是《水浒传》中我们特别熟悉的高俅,至于为什么陈东没将高俅算进去,我后面再说。 王黼字将明,开封祥符人,家道殷富。原是太学的上舍生,才华出众,善于迎奉。崇宁二年登进士第,金殿唱名时,皇上见此人眉高耸秀,目睛如金,风度翩翩,觉得似曾相识,可一时想不起具体时间和地点。在御座旁的蔡攸悄悄地奏告,他就是皇上即位前在矾楼饮酒时所遇到的那位美少年。皇上这才想起当时他为汴京嘌唱名妓李春娇击鼓伴奏,还称赞他潇洒风流,艳福不浅。如今金殿重逢,虽上下尊卑有别,但故人相见,倒也感到亲切。只是王黼原名王甫,与东汉一个宦官同名,皇上遂赐名为黼,表示对故人的恩宠。 王黼及第后曾当过州县属官,后与何志共同编修《九域图志》。何志是何执中的儿子,向父亲推荐王黼之才。何左相也大为赏识,拔擢为左司谏,以后又让他负责收集和整理皇上秘藏的鼎彝宝器,撰写《宣和殿博古图》。他经常出入宜和殿,能探知皇上的心意,不失时机地上书为蔡京“鸣冤叫屈”,说他“为相八年,道全德备,功勋书于青史,大名使鼎彝增光”。而张商英用危险的理论来“鼓惑百姓,诽谤新政,动摇国是,应该重贬”。皇上看了他的奏章,认为他能“秉公立言”,所言符合自己现在的心意,感到何执中的举荐非虚,此人真是个人材。 张商英,字天觉,蜀州(成都)新津人。长身伟然,姿采如峙玉。负气俶傥,豪视一世。当时是为数不多敢于说真话的正直之臣。张商英曾经劝诫徽宗要克勤克俭,防止奢华,不要大兴土木,抑制侥幸取宠的小人。有一次,他让人整修升平楼,还特意告诫工头:如果张宰相经过这里,须速把工人们藏到楼里去,不要让他看到。 崇宁初,(商英)为吏部、刑部侍郎,翰林学士。蔡京拜相,商英雅与之善,适当制,过为褒美。寻拜尚书右丞,转左丞。复与京议政不合,数诋京“身为辅相,志在逢君。”御史以为非所宜言,且取商英所作《元祐嘉禾颂》及《司马光祭文》,斥其反覆。罢知亳州,入元祐党籍。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御史多半被蔡京买通了。 ‘元祐党籍’在当时是奸党名录,王安石,苏东坡这些人赫然在列,不但要销毁他们的书籍,更是让子孙后代永不为官,更不得踏足东京城半步,可见这样的****有多么严重。 王黼当上太宰后,善于经营周围的那些关系,对亲王贵戚和皇上身边的内侍和卫兵,则滥加赏赐,进行笼络。结果引起朝廷内外的不满,仓库空虚的秘密终于被人戳穿了,还是以失职罪被罢官。然而时隔不久,他又升为翰林学士承旨,专掌制诰诏令。到此时蔡京才了解王黼是天子门生,自己千方百计想把他赶走,却把他赶到皇上身边了。别看他初出茅庐,但善于利用执政大臣间的矛盾,纵横开阖,翻云覆雨,在短短的三年里,就从司理参军升到翰林学士承旨,由从九品的地方小官升为堂堂的正三品大员,连升了十三级,晋升的迅捷在宋王朝可以说是史无前例的。 王黼的发迹,开始于何左相推荐他进入宣和殿,协助皇上撰写《宣和殿博古图》。皇上是自古以来最爱好古董文物的君主,尤其爱重三代鼎彝等礼器。人们知道皇上的这个爱好,古董文物的价格自然猛涨,一件三代的礼器常值数十万贯。“若要富,挖坟墓,青铜器皿最宝贵,皇帝拿钱来支付”,这民谣反映了当时的实情。到了政和年间,天下著名的坟墓几乎都被盗伐,皇上已收集到宝器几千件。王黼帮助收集整理,描摹古器的形状、金文和图案,考证年代和文字音释,皇上称之为“博雅君子”。 王黼的受宠还由于容貌俊美,风度翩翩,善于迎奉,文才口才都很出色。 有一次,皇上想在宫廷秘戏中大摆风流阵。风流阵原是唐玄宗所创,自己率领年青内侍百余人,又让杨贵妃率领美貌宫女百余人,排成两阵,互相攻斗取乐。 皇上在享乐方面效法唐玄宗,但郑皇后治理中宫相当严肃,贵妃们不敢出来演戏,皇上就让王黼男扮女装,扮成贵妃率领女阵。王黼本是纨绔浪子,少年时就出入于妓院仙窟,又有天赋演员之才,所扮演的角色相当成功,那真是“腕动飘香拂,衣轻任好风”,可称得上楚楚动人,让人见了爱而生怜。他的肌肤如雪,美如妇人,皇上曾怀疑他傅粉施朱,经多次察验,方知是造化独钟秀质。一百余名少年宫女经过他的调教和化装,个个秀发如云,睛如点漆,口动樱桃破,鬟低翡翠垂,真是美如仙女。小内侍们身有残缺,但仍解男女情意,这次奉旨表演,也就敢于表露心中潜藏的春情。 像所有的布阵作战一样,风流阵也是双方摆开阵势,或中间展开,两翼迂回,或屈伸交错,首尾回互,相斗颇为“激烈”。但此阵强调的是以风流情韵胜敌,乐曲不用震荡山谷的军乐,而用情调优美的西凉乐,或动或静,或进或退,都需用美妙的舞姿自成行列,步步要合着节拍。少女们长期宫中寂寞,如今春怀被王黼的美言所煽动,也就不能自持。她们舞衫轻盈柔软,薄透凝脂,长长的舞袖,低回时如破浪而出的莲花,高举时像要乘风飞去,追逐那惊飞的鸿雁。人人秋波含情,荡人心魂。只消几个回合,年青的内侍们个个败下阵来。 只有主帅久经情场,神采奕奕,从容应战,舞步紧密地配合着音乐的节拍,丝纹不乱。但他遇到的对方主帅却是“烟花状元,风流魔王”,最后终于寡不敌众,束手就擒。幸好女军宽待“俘虏”,立即释放了皇上。 皇上的宫中秘戏需要花样翻新,过去使蔡攸穷于应付。蔡攸常演丑角,滑稽可笑,语言很有风趣。时间久了,皇上感到腻味,他也有江郎才尽的感慨。自从王黼加入之后,秘戏的内容就变得丰富多彩,他能想出常人所不敢想的寻欢作乐的方法。 有一次,皇上苦恼地说:“过惯了至贵至富的生活,总觉得一切现成,平淡无奇,很想过一过贫贱的生活。” 王黼说:“这很好办,人间贫贱的生活莫过于讨吃要饭,皇上不妨试试。” 蔡攸持有异议,说:“这样做要用很多人众,万一传到宫外,会严重影响陛下的崇高威望。再说这是自找晦气,天下哪有皇帝不当却去当乞丐的人?” 皇上对此却兴致甚高,称赞王黼的建议富有创造性,堪称千古奇事,批准照办。王黼奉旨坚决而迅速,在宫内很快地就出现了一条新的街道,酒家食铺,歌楼妓院,金银店铺,香山药海,水果杂物,一百二十行经纪买卖俱全。街上车水马龙,人头攒动,士农工商与三教九流应有尽有。这时从街头来了老少两个乞丐,衣衫褴褛,靠买艺行乞。年老的偻背弯腰,手弹弦琴,年少的跛足,执云板唱京城中流行的慢曲,内容无非是男欢女爱,灯红酒绿,荣华富贵,生离死别。唱者歌喉宛转,温润流美;弹琴者以声相和,得心应手。街上行人与店铺老板见他俩表演出众,也就慷慨施舍。到了妓院门口,老的要登堂入室,少的抓住不放,说乞丐无钱嫖妓。老者不禁动怒,扯去所贴胡须,甩掉破衣,卸下背上的包袱。此时人们才看清这位鼓琴行乞的竟是当今皇上,而唱慢曲的是堂堂的翰林学士王黼。而扮演街上各种各样人物的,全是宫中的内侍和宫女。众人纷纷跪下叩头,欢呼皇帝万岁,万万岁!皇上也为自己精彩演出而兴奋不已,宣布全街人众通宵狂欢痛饮,算是天子与民同乐。他还传谕改建这条街道,以便随时再来取乐。 皇上这次没能进入假妓院,但有烟花状元王黼引路,以后他进了真的妓院。君臣两人平时关系过分亲密,时间久了,宫中悄悄传说王黼是皇上的男色,有不少风流韵事。 第709章 东宫西宫(一) , 现在说一说祸害后宫的三个大宦官梁师成、杨戬、李彦,这三人反正从头到尾就没干什么人事。 宣和三年(1121年),老太监杨戬死后,李彦继为入内省都知,及清明朝的大内总管。 杨戬,开封人,从小净身入宫,宋徽宗即位的时候已经五十有余,头发秃顶,一脸皱纹,说话时豺声阴鸷,令人心寒。他善于观测皇上意向,迎合取容。过去曾协助梁从政、郝随修建宫院,精于计算工程和指挥工匠,渐受信用。大太监刘瑗死后,他内有刘太后、童贯的支持,外有蔡丞相、何工部的配合,当上了入内省都知,后来更是当上了皇城司干当官,皇城司就是大内密探,甚至还监管东京的工程建设。 宋朝自三代以来,历朝都建有明堂,凡是宣布政教、朝令、祭祀、选士、诸侯朝拜等邦国大典,都在其中举行。大宋立国虽已近一百六十年,却没有正式的明堂,一直以大庆殿来顶替。仁宗、神宗时曾想兴建明堂,因耗资巨大、怕影响农事而作罢。皇上要恢复三代礼制,行尧舜之道,兴建明堂就成为刻不容缓的大事。 政和五年八月,赵佶毅然下诏决心修建。杭州观察使陈彦奏言,明堂的地基应该正面对着南方,座落于福德之地,而这一地基正是秘书省所在。陈彦过去是相国寺的术士,因预言赵佶将即皇帝位,泄露天机而受到皇上的敬重。但他除了算命之外别无所能,又想回原籍居住,皇上给了个观察使的散官头衔,以优厚的待遇让他养老。但他的奏言事关天命天机,皇上当然会采纳,就下令先拆迁秘书省。 鉴于几千年来建明堂违反三代之制,俗儒众说纷纭。赵佶不辞劳苦,反复查阅三代有关的文献,据《周礼·考工记》,探求三代修建世室、明堂的历史演变,最后得出结论:三代的明堂虽名称不同,大小不一,但建筑的制度格式则相同。于是皇上本着“古为今用、引用之权在朕”的原则,亲自绘制出明堂图式。此建筑上部圆形,法象上天,下部方形,法象大地;四面开四门,合乎春秋四序;开有八窗,以应八节;内有五室,表示金木水火土五行,有十二厅堂,代表十二个月。总而言之,制度格式完全顺应天道,合乎三代之制。当赵佶将御制图式在崇政殿公布时,百官都惊异于皇上的博学多才,称颂赵佶为王朝的长治久安而埋头钻研,都庆幸自己生逢盛世,能亲眼看到古礼的复兴。 明堂既然事关王朝的命运,负责修建的明堂使自然非蔡太师莫属。宣和殿学士蔡攸负责工程指挥。显谟阁待制蔡翛、蔡鞗,殿中监宋昪任参详官。兴德军留后梁师成任都监。开封府尹盛章负责工匠、兵民夫役的监督。人们只要看任职名单,就可知道皇上如何重视这一工程了。而熟悉内情的人,从中看出了入内省的变化,那就是梁师成在内侍中迅速崛起,势与老资格的杨戬并驾齐驱。这次荣任工程都监,就有取而代之的趋向。 梁师成字守道,出身小吏之家,父母中年得子,视为至宝。请来术士看相,术士说他左、右眉的骨胳隐然高起,这叫日角骨或月角骨,属于大贵之相;眼睛黑白分明,很有光彩,将来做事必定顺利。但命运却同这个“小贵人”开了个玩笑,他十余岁时父母双亡,失去了生活依靠,事事不顺,被迫流落于汴京街头,他初识文墨,因家教而知官场情态,天生聪慧狡黠,善于应变,一心想实现富贵梦。 后来梁师成净身入宫,很幸运地被大内侍贾祥收为徒儿。贾祥官至保康军节度观察留后、入内省都知,主管书艺局,能文善画,尤工草木鸟兽和人物。在师父的影响下,梁师成的文辞进步很快,并懂得书法。平时皇上批阅奏章,写字绘画,他能常侍左右,机智灵敏,随叫随应声。他能严守秘密,沉默寡言,似乎是不善于言辞。又表现廉洁,真像是视富贵如浮云。 不久他接替管理睿思殿文字外库,负责外出传达圣旨。赵佶见他“忠实可靠”,有时让他代拟御笔号令批答。他就在文字外库选择能文的笔吏,预先写好章稿,然后由他誊写呈上。赵佶称赞他所拟的批答称旨,文辞雅丽合于典则,也就放手让他多拟了。以后赵佶每进用一名宰执大臣或侍从官,他必称自己推荐之功,进用者该属于自己的门下。翰林学士王黼称他为恩府先生,像对待自己的父亲那样孝敬他。权倾朝野的蔡京父子,也不得不向他献媚。朝廷内外人们称他为“隐相”,与“公相”、“媪相”鼎足而立,支撑着皇上的大宋江山。 由公相与隐相亲自主持的明堂建设工程,开工后颇为顺利,从各地征调来的工匠和夫役共计万人,组织得井井有条。虽然历经几个寒暑,夫役死伤累累,但比起明堂能带来王朝的长治久安,那又算得了什么?三年之后工程终于圆满竣工。论功行赏,蔡太师进封陈、鲁两国国公,梁师成升为检校少保、兴德军节度使,蔡攸为宣和殿大学土、大中大夫,蔡翛、蔡鞗并为龙图阁直学士。京城中的百姓都说:在恢复三代礼制的“一代伟业”中,得利最多的是蔡京父子,而受苦的则是普天下的老百姓! 老百姓的愤懑是可以理解的。皇上所进行的恢复礼制的大业,只受到朝臣们的称颂,贺表铺天盖地而来。而普通百姓不知道三皇五帝,不知道元圭、明堂,他们遇到的是新的巧立名目的捐税,无穷尽的徭役。特别是婚丧礼仪和服装之类的恢复古制,更使城乡纷纷扰扰,怨声载道。婚嫁本来是喜事,往往因礼仪不合新规定,衙役、闾胥就来兴师问罪,如同遇上丧门神。丧葬之家原已哀伤,也因礼仪不合使死者不得入土,特别是盛夏季节,因尸体腐烂而四邻不得安居,更是悲上加悲!因有缬帛、销金、太师青,紫色等衣料服色的禁令,布店失去了畅销的商品而门可罗雀,工匠纷纷失业。 汴京街头出现了查禁违制服装、奇装异服的巡逻,主要是皇城司的密探,开封府的左右军,左右厢属下的吏卒。汴京城居民一百余万,四方官吏、商贾、士农云集,谁也无法查清各人的真实身份和等级,也就无法确定其人的衣装和车乘是否违反御旨。但正由于“无法确定”,使稽查人员有种种借口,进行敲诈勒索,使京城充满紧张的、恐怖的气氛,外地人员只得纷纷离京,本地居民无事也不便上街。从宣德门到南薰门,从新宋门到新郑门,这些大道本来人山人海,现在变得凄清萧条。酒楼、茶店、妓院、歌馆也门前冷落,人们避祸还生怕来不及,哪里还有心情去寻欢作乐?只有市井流氓,赤条条一身无牵挂,知道街坊邻居的底细,告密撒野,乘机为虎作伥,可以说是英雄有了用武之地。 赵佶看到皇城司和各地走马承受的密报,才知道这次礼仪复古扰民太甚。此举本为安定民心,结果适得其反,城乡动荡,怨言四起,看来是得不偿失。但圣旨发布不久就要宣布作废,又会影响皇上尊严。妥善之计是悄悄纠正,借口复古时应该因势利导,不宜操之过急,时间久了,就可不了了之。 蔡京和老太监杨戬做得更绝的一件事便是想将赵佶的王皇后弄下野,而且将崇恩太后背后一破锣事捅出来了。 正史记载:昭怀皇后刘氏(1079年-1113年),宋哲宗赵煦的第二任皇后。开始只是御侍,美貌明艳在后宫居首,并且还有很多才艺。得到哲宗的宠爱,从美人、婕妤进升至贤妃。生有一子二女。不仅有哲宗的盛宠,而且刘氏能顺意奉向太后(宋神宗皇后)、朱太妃(宋哲宗生母)两宫。当时孟皇后位居中宫,刘氏不守臣妾之礼,利用内侍宦官郝随、刘友端,秘密造谣传播诽谤孟皇后。元符二年(1099年),孟皇后被废,刘氏代为皇后。谏官右正言邹浩上疏极谏,被流放。第二年(1100年),宋哲宗病逝,弟弟宋徽宗赵佶即位,册封嫂子刘皇后为元符皇后。建中靖国元年(1101年),宋徽宗尊元符皇后为崇恩宫太后。宋徽宗因为哲宗的缘故,违例为元符皇后加恩礼(嫂子成为太后),刘太后以此多次干预外朝之事,并且以行为不谨著称。其实这也正常,当时的刘氏刚刚三十多岁,俗语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 慈禧权势熏天的时候还不是和荣禄搅在了一起,甚至有可能不小心怀上了对方的孩子,最后吃了药才把孩子打掉,只不过那段时间可把御医愁怀了,明知道这里面的原因,却一个个在那里猜哑谜,最后还是北洋重臣李鸿章推荐的薛福辰聪明,说她的问题出在肝热,胆也热上面,出了一副半夏、乾姜、川椒、龙眼、益智五味叶、以竹叶为引的怪药,说白了,就是让慈禧开胃,多吃东西,病自然就好了。 荣禄,字仲华,出身八旗世家,隶属上三旗的正白旗,此人生得如玉树临风,俊美非凡,平时穿着讲究,益显得浊世翩翩佳公子般,令人生羡。他的祖父与父亲都在洪杨初起时,战殁於广西,荣禄以荫生补为工部主事,管理银库,这是个肥缺,却不知怎麽得罪了肃顺,差点以贪污的罪名下狱。等到文祥当工部尚书,荣禄的机敏颇受赏识。以后醇王接管神机营,大加整顿,荣禄由於文祥的推荐,当了“专操大臣”兼“翼长”。如鸟之两翼,这“翼长”的职位,便等於醇王的左右手,神机营的兵权,至少有一半在他手里。辛酉政变后,为慈禧太后和恭亲王奕訢赏识,官至总管内务府大臣,加太子太保,转文华殿大学士。二十九年,卒,赠太傅,谥文忠,晋一等男爵。编有《武毅公事略》、《荣文忠公集》、《荣禄存札》。其女瓜尔佳·幼兰是末代皇帝溥仪的生母,被慈禧太后收为养女。是不是总感觉哪里没对? 我又查了一下资料,发现更有意思的一件事情。据《末代皇帝的非常人生》记载:慈禧出生后,曾经请过两个乳母,一位姓唐,一位姓关,而这位关嬷嬷还曾经做过荣禄的乳母。更让人想不到的是,少年的荣禄和慈禧两家都居住在西单附近,两人是名副其实的“发小”,而且两人还正式订过“娃娃亲”,这后来算不算是破镜重圆? 闲话少叙,王皇后是赵佶的结发妻子,赵佶与王皇后感情深笃,关系融洽。他俩在端王府度过了你尊我爱的新婚岁月。皇后入主中宫后,宫闱严肃,温顺恭敬,待下宽厚,深得人心。不久又生下长子桓,国有嫡嗣,当时曾大赦天下,万邦共庆。到了崇宁元年,王子已三岁了,长有龙凤之姿,天日之表,孝友温文,聪明好学,深得皇上的喜爱。儿子的成长,日益巩固母后在宫中的地位。 自从蔡京拜相后,常在延和殿给皇上讲课,皇后发现皇上的思路变化很快。有一次皇上对她说,十月十日是自己的生日,想用玉杯玉盏宴大臣,又怕太豪华,与祖宗历来用瓷杯宴大臣的制度不合,因此向蔡丞相请教。蔡相说:“臣过去出使辽国,见他们所用的玉盘玉盏,全是石晋时奉献给契丹的贡品。辽方说我朝没有这些玉器。今年如用库藏百余年的玉器庆寿,正可显示我朝物资鼎盛!”皇后却不以为然,说本朝杜老太后以“无逸”二字教诫子孙,故列祖列宗都不敢奢华。皇上见她抬出杜太后,虽然不满意,但又不便发作,就悻悻地走了。 又一次,皇上决心严惩元祐党人,并御书奸党名单,看到自己的瘦金体有了新的进步,劲挺、舒展、俊逸、遒丽,越看越满意,就拿去与皇后共同鉴赏。皇后为提高自己的文化素质,入主中宫以来,常常读书写字,也为皇上的书法新造诣而高兴。但她看到名单后却很有感慨,说司马光是个正直忠君的名臣,虽然反对新法,但神宗皇帝仍然尊重他。苏轼是文学名家,在当地方官时为百姓做了不少好事。他写诗讽刺新法,言官想置他于死地,而神宗皇帝只把他贬到黄州,进膳时还爱看他的诗文。他们在百姓中很有影响,而且都已死了,何必又算老帐。现在大家都说章惇等人是奸臣,而最先弹劾章惇的是言官刘安世。他铁面无私,具体地揭露章惇如何跋扈,如何谋私。章惇没有放过他,六年之中他先后被流放过七个地方,一家人几乎都死在岭南,只剩下他自己和一个儿子。现在刚复官不久,怎么又要贬逐呢?皇上听后勃然大怒,训斥皇后干预朝政,违反祖宗家法,犯了大罪,让她听候发落,说完就拂袖而去。这可把皇后吓呆了,她想过去夫妻谈话,能畅所欲言,刚才是他拿着名单来的,自己只谈了几点想法,为何生那么大的气?这在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由于志趣不投,王皇后虽然未被发落,但显然被疏远了。 第710章 东宫西宫(二) , 和大多数朝代的皇帝一样,赵佶后宫里本就不缺女人,当他与王皇后的关系越来越疏远时,却与郑红梅、王芙蓉的情爱则越来越深了。宋代后妃制大致上与隋唐相同,敢问哪朝哪代的皇帝不好色?这都是男人的天性,更何况三宫六院是建起好玩的? 皇后之下有四妃位:贵妃、淑妃、德妃、贤妃。妃位之下有十六嫔位:贵仪、贵容,淑仪、淑容,顺仪、顺容,婉仪、婉容,昭仪、昭容,修仪、修容、修嫒,充仪、充容、充嫒。嫔位之下有五世妇位:婕妤、才人、贵人、美人、夫人。以下为宫女、御女、采女等。各个等位人数可多可少,总计此时后宫约有六千人。在前后三年中,郑红梅由才人越次加封为贤妃,王芙蓉由才人越次加封为修容了。人称她两人盛宠冠后宫,尤以郑红梅为最。 赵佶好书画,喜诗文,深谙音律歌舞,精于各种游艺。这位对精神生活有多方面追求的国君,需要在后宫中寻找知音。而郑红梅一则天姿国色,庄重典雅,有相当的礼教修养,二则博古通今,懂得琴棋书画,机智活泼。这样她就成了皇上的知音,政务之暇常同游共乐。 与红颜知己共度青春的、豪华的岁月,那是动人的,令人羡慕的。皇上把这甜蜜的生活写成诗,这些诗先在宫中传唱,接着又传到宫外,商贾见有利可图,就镂刻印行,称为《御制词章》。引得人人争购,京城纸价也一涨再涨。以后越传越远,海内风行。《御制词章》中收录诗有数十首之多,其实中间有几首是郑红梅之作,但她不便出面申明,后世也就无法考证。 《御制词章》的风行,大大加强了郑红梅在宫中的地位,使她成为家喻户晓的人物。她的父亲郑绅、堂兄郑居中也沾恩叨光。郑绅实际上成了国丈,郑居中也升为中书舍人,俨然以国舅自居。京都名流显贵,都争着攀附这二位皇亲国戚。当然,沾光是相互的,没有前丞相的乘龙快婿、京都豪富郑居中的支撑,出身贫寒的郑红梅怎能变为“家世良显”? 自从即位之后,皇上感到事事称心。他一呼一吸,可以成为臣民们的祸福;一喜一怒,可以使天下变炎凉。但有一件事却很不如意,那就是在好几年中,他的嫔妃们生下了许多公主,而皇子却不多。赵氏虽是天潢龙种,但嫡系人丁并不兴旺。皇上从开国的太祖数起,他有四子,两个早亡,两个死于非命。接下来是太宗,生有九子,其中八个早死或得狂疾。真宗六子,四个夭折。仁宗三子,皆未成长,英宗是过继之子。父皇神宗,卒于壮年。哥哥哲宗死后无嗣。列祖列宗,常为早丧和皇嗣犯愁,都想多多得皇子。历代太医局的御医们,都集中力量来研讨如何医治这皇室遗传的老病,研讨了一百四十多年,仍无多大进展。 救星终于来了,他就是茅山道士刘混康。经过实地考察,他奏言:“圣上皇嗣未广,不在人力,是在天命。宫城的东北角即旧城景龙门内,地处天地之交汇,山川灵秀之气凝结其中,只可惜地势偏低。如果加高成为数丈的山冈,必然神灵安,子孙盛。”朝中一些大臣听后,说这是江湖道流的无稽之谈,不足为信。但刘混康是上清派的宗师,以灵丹、神符闻名于世,在宫中历来受尊敬,所说的又是事关皇朝命运的大事,岂能等闲视之。皇上言听计从,下令把那块宝地加高,成为隆起数丈的山冈。这就是修筑著名的寿山艮岳的开始阶段。说来也怪,小山冈筑成之后,宫中嫔妃连年陆续增添皇子,上下也就相信刘神仙能沟通天人之间的关系,能用法术夺天地造化之功。 到了崇宁三年初,郑红梅已晋升为贵妃,王芙蓉也升为德妃了。皇妃,是令人倾慕的封号,她象征着美丽动人,温柔端庄,象征着高贵无比,锦衣玉食。在人们心目中,皇妃就像天上的神仙,月宫的嫦娥,令人心迷神往!然而她们只是皇上的玩偶,传宗接代的工具。花无百日红,君王无专宠,一旦红颜稍衰,就会另觅新欢。比较可靠的办法是为君王产下龙种,母子相依,长保富贵。寿山艮岳开始建造后,郑红梅生下兖王柽,王芙蓉生下郓王楷,都是高鼻龙颜,眉清目秀,酷似皇上。爱妃得子,皇上乐不可支,封王赐爵,加以厚赏。可惜的是兖王柽只活了一夜就归天了,是因房事不慎而小产。 通过杨戬、蔡攸等秘密渠道,蔡京及时地了解到王皇后已渐渐失势,郑贵妃正深受宠爱。了解的细致程度甚至达到了能描摹皇上与皇后争吵时的声调和手势,能描摹皇上与郑贵妃亲热时的动作和表情,无须经过加工就可写成平话或情爱词曲,如能在京城的勾栏中演出,保证能引起戏剧性的轰动效果。 蔡京也深知崇恩太后不甘寂寞,还想操纵中宫的大权。崔修仪即崔月娥对现状也不满,自认为当妃嫔比郑贵妃、王德妃都要早,论姿色三人大致相当,论唱歌跳舞、撒娇求爱,她俩则差得远。而受封的品位高低悬殊,很咽不下这口气。女能人们都唯恐天下不乱,都想在乱中捞到好处,蔡丞相也就把她俩列为可以借用的力量。 王皇后虽然渐渐失势,要扳倒她却并不容易。她受过向太后的严格训练,言行谨慎,生活简朴,遵循典章,从不在中宫接待亲属,也不与女尼、道士来往。丞相知道皇后与皇上争吵的内容,本可以列为罪状,但如果上奏,就等于告诉皇上,自己在他身边安插了耳目,那等于自己找死。但丞相仍坚信天下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倒他,他需要等待机会。 这一年,新城南门外的工场上,工匠们正夜以继日地铸造九鼎。但发生了不幸的事情,附近村子中,连续三个月有三个美貌的青年男子失踪了。村民们纷纷传言,说九鼎安定九州,地脉直通幽冥,地神需要童男童女各三千人。于是新城南门内外一片恐慌,居民纷纷搬迁或逃难。开封府出告示禁止,反而火上加油,逃的人更多。 过了几天甚至皇宫被盗,经过查问失物和察看手印足迹,判定有人从赵佶寝宫福宁殿绕过后殿,经过妃嫔居住的殿阁,向西由崇恩太后的寝宫出逃。这是皇朝建立后一百四十多年从未有过的大案。试想有人竟能夜入宫禁,从皇帝和妃嫔们身边经过,取走珍宝,这已经达到何等严重的程度?于是谣言越传越多,越传越严重,甚至说铸九鼎刚刚开始,京城和皇宫就动荡不安,如全部铸成后,这方土地可能承载不住,甚至会引起地震。 京城毕竟是首善之区,开封府能干的官吏也特别多。有两个快吏到铸九鼎的冶炼工场上查访门卒,门卒说工场是神圣之地,只有凭皇城司的符牌才能出入。人们怕多事,工场邻近也无人敢来往。最近出事的那天早晨,大雾弥漫,影影绰绰地见到有辆马车在远处的一个新坑边停了一会儿。后来马车驰进工场,是皇城司的张内侍押运铜锭和旧铜钱来,作为铸鼎之用。 当天两个快吏领人翻新坑,竟然先后发现了两具青年男尸,经保长甲长验认,确是治下失踪的村民。但不可理解的是男尸改穿女装,是宫女服饰。根据尸体腐败的程度,法医鉴定一个死于一个月前,一个死于最近,身无伤痕,仅下身的阳物破烂,可以断定是纵欲而亡。听了府尹宋乔年的禀报,蔡京发出阵阵冷笑声,他唤蔡攸夫妇前来,四个人商定了谋废王皇后的计划。 蔡丞相是办案的能手,他在勘察现场时,发现有一处搭着帐幕,有几根绳子高高地挂有殿角拱斗上,想到能上殿角的工匠可能就是窃贼,或许竟是长期未能捕获的“飞檐大侠”。他召来掌管幕帘供帐的仪鸾司的官吏,让他查一下发案的当夜,仪鸾司内有没有人出逃。 那官员说:“有个工匠名叫单和,发案的那天夜里突然不见了。”于是快捕四出,三天后经过殊死搏斗,终于在雍丘县将单和拘捕,搜身时见他身上绑扎着砸扁了的金器。此人武功不凡,善于攀登飞梯,平时走壁如履平地,是仪鸾司第一高手,经常入禁宫做事,熟悉宫内情况和藏宝所在。 蔡丞相明察秋毫,慧眼察见破案的关键。宋府尹办事干练,三日之内就能人赃俱获。为了显示他们的功绩,开封府衙立即审判罪犯。此案早已震惊汴京,开审当天,开封府所在的浚仪街,邻近的包公祠、御史台,以至天桥等处,都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造成盛况空前的原因,还由于这个单和就是众口传说的“飞檐大侠”。一年多以来,有位大侠常夜间出没,一身黑衣,来无影去无踪,专门盗取赃官、奸商的钱财,慷慨地接济贫苦百姓。穷苦人都喜欢他,在危急关头常设法加以掩护。现在他犯了死罪,同情他的人想为他送别,痛恨他的阔佬也想当面咒骂他。可惜的是单和直接从死牢被押往公堂,在公堂外的人都无法见到。 公堂外军卒刀枪闪亮,如临大敌。公堂内胥吏执杖侍立,判官、法曹手持文书案卷,府尹宋乔年高高端坐,案前罗列狗头铡刀和各种刑具,气氛阴森,杀气腾腾。 一般犯人见此情状必先伏案,而单和虽身受重伤,戴有重镣,仍然神态自若,不肯低头。在验明正身之后,他就供认不讳,说好汉做事自己担当。 宋府尹问:“你为何要盗宫,谁是你的窝生?” 单和笑笑说:“我的窝主是蔡丞相,他想刮尽天下的钱财,我就帮助他盗宫,一年来所得都放在蔡府仓库里,如不信,你们去看看,他仓库里什么财宝都有!”府尹一听大怒,申斥他诽谤大臣,藐视公堂,令刑吏掌嘴。 打了一阵,单和满嘴鲜血淋漓,就说:“老爷升堂是为问口供,如口舌打坏了,我就无法说话了。” 府尹以为他求饶了,就问道:“你为何单盗崇恩宫刘太后的财物?” 单和说:“皇太后宫中财宝多,向她进贡的人多,我在崇恩宫附近做事已一年多,看得一清二楚。崇恩宫靠近宫城西墙,出入方便。宫中常有三教九流进出,守卫不敢查问。” 府尹说:“你如实招供盗窃的过程和所盗财宝!” 单和装作回想的样子说:“那天深夜,我进了崇恩宫后本想趁早下手,但太后却在床上和人寻开心,我只好躲着静听,听说话声是个青年男子的声音,——” 府尹立即怒不可遏,厉声痛斥死囚污辱太后,喝令臀杖二百,狠狠地打。 重伤又加重刑之后的单和已经奄奄一息了,而府尹仍然逼他继续招供。单和无奈,只好说道;“那个男子说自己家居京城南薰门外,前天晚上突然被两个人绑架了,眼睛也被蒙住。以后被装在大箱子里,马车走了好一阵子,只知道过了六七道门,然后就到了一座宫殿,他问这是什么地方?太后说这是天上神仙府,她是府里的仙姑娘娘,你看处处宫殿楼阁,鲜花盛开,侍奉的是美貌仙女,吃的是山珍海味,难道他还不满意?那男的说满意是满意,但也很害怕,说这里的仙姑仙女欲火太旺,一上床就像要把自己烧死,恨不得吞进肚子里似的。过去的两夜自己已被仙姑娘娘弄得精疲力尽了,可出了这个门又有好多仙女在等着呢!” 府尹早就听出死囚说的都是大逆不道的言论,但他还得办理南薰门外男尸的案子,死囚正提供了破案的线索,也就让他继续说下去。两旁的判官、法曹等人,也似乎出于同样的心理正洗耳静听,生怕漏了一句话。如狼似虎的胥吏们打人打累了之后,听到死囚在招供宫中秘闻,也听得很入神。 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戏剧性的变化,偌大的开封府公堂突然变成了勾栏,府尹和他的属下好像在听说书艺人讲神仙故事或公案似的。 第711章 东宫西宫(三) , 单和的案子其实和慈禧当政期间轰动天下的张文祥刺马案很相似。《投名状》就是根据这个改编的,我给不知道的童鞋普及一下。 太平天国被曾国藩扫平后,两江急需要一个中立派的总督去善后,毕竟南京被打下后,曾国藩上奏折说洪秀全的天王宫里一个铜板没有,这事说出去谁信?走马上任的马新贻除了去彻查这批不知所踪财富的下落,更是去安抚人心,当时那里可是一副烂摊子。可作为朝廷的钱袋子,慈禧又不想交给湘军,与曾国藩毫不沾边的马新贻就这样横空出世,其实慈禧根本就没想过追回这笔钱,能从长毛手上夺回半壁江山,已经是普天同庆的大好事了。 清朝的地方行政制度实行的是督抚制。当时全国划分为23个省,每个省设一名巡抚,为主管一省民政的最高长官。总督权力比巡抚大得多,但与巡抚之间没有直接的隶属关系,总督和巡抚都是对上直接听命于皇帝。不同的是总督可以管数省,侧重军事,巡抚只管一省,侧重民政。 两江总督,正式官衔为总督两江等处地方提督军务、粮饷、操江,统辖南河事务,是清朝最高级的封疆大臣。清朝初年,该总督管辖江南、江西两省的军民政务,由此得了两江总督这个称号。后因江南省人多物阜,遂分为江苏、安徽两省,分别取名于境内之重城江宁、苏州和安庆、徽州的第一个字。此后,两江总督总管江西、安徽、江苏三省以及江宁布政使司所属的苏北地区,总督衙门一直设在江宁。 两江历来是人文荟萃之地,也是朝廷的财赋重地,“国家财富,悉出两江”。两江总督封疆三省,清朝最主要的赋税基本上都是来自两江总督下辖的地区。因此在当时的八大总督(直隶、两江、陕甘、闽浙、湖广、两广、四川、云贵)中,两江总督是最肥的差使。在太平天国之前,两江总督大多由满洲贵族担任,很少轮到汉人头上。直到太平天国后,清朝廷才不得不重用汉人,而靠湘军一手发家的曾国藩想得到这个位子想了很多年。 刚刚上任的两江总督马新贻没过多久便被刺死了,这是大清朝亘古未有之事,这事当时就震惊了整个朝野。关于马新贻被刺杀至今是个谜团,说法不一,当时以这个故事为蓝本编的一出戏曲,暂且还是叫《刺马》吧,曾经轰动一时。 马新贻是山东荷泽人,跟李鸿章同榜,道光二十七年的进士。不曾点翰林,也不曾补京官,榜下即用,分发到安徽当知县,进士出身的知县班子,其名叫做“老虎班”,最狠不过。马新贻头一天到省,第二天谒见长官,第三天藩司衙门就挂牌,补了广德州所属的建平知县。从此一直在安徽做官,打洪杨,打捻军,由县而府,由府而道,一直做到安徽藩司,有“能员”之称,历任巡抚都很赏识他。 洪杨平定,马新贻调升为浙江巡抚,上年十二月,接吴棠的遗缺,继任闽浙总督。不过半年工夫,移督两江,升得是太快了些,所以慈安太后曾说他资望不足。当时是慈禧、慈安两宫共同垂帘听政,后来慈安被慈禧毒死,原因去看高阳的《胡雪岩》或者《慈禧全传》,两本书上都写了原因,我这里就不赘述了。 马新贻上任后在江宁练了四营新兵,规定每天操演两次,专习洋枪、抬炮、长矛,每月二十五校阅,主要的是看新兵用洋枪打靶,地点就在新建总督衙门未完工前,暂时借用的江宁府署西面的箭道。他对新兵用洋枪的“准头”如何,看得很认真,好在出了署西一道偏门,就是箭道,走了来,走了去,不费什麽事,所以每一次都是亲临校射。 七月二十五又逢校阅之期,因为下雨,延迟一日。第二天一早,依例行事,到了九点多钟看完,马新贻亦同往常一样,步行回署。后面跟着负责警卫的督标中军副将喻吉三和替总督传令的武巡捕叶化龙,还有两三名马弁。走近偏门,只见有个中年人,用马新贻家乡,山东荷泽的口音喊道:“大帅!” 接着便跪了下来,双手捧着一封信,高举过顶。 马新贻认识这个人,一见便问:“你还没有回去?” “回大帅的话,盘缠用完了。今天特为来求大帅。” “不是给过你两次了吗?”马新贻的神色显得颇不耐烦。 “是--。” 正当那人嗫嚅着不知何以为词时,右面又有人高声喊道:“大帅伸冤!”接着也跪了下来。等马新贻回头来看时,那人突然从衣襟下取出一把雪亮的短刀,左手拉住马新贻的手臂,右手往上一递,刀已插入右胸。 “扎着了!”马新贻大喊一声,接着便倒在地上。张文祥这一刀直接刺中了马新贻的要害,马新贻挨延到第二天中午,便咽了气。 听说张文祥是练过的,他飞刀曾经练到同时洞穿五层生牛皮,绝对赶得上小李飞刀了。 至于张文祥刺杀马新贻的原因:一种是说马新贻与陕甘回乱有关;另一种是说他负义渔色,陷害患难之交。当然,后一个传说更能耸动听闻,这是我们后来多次从影视剧中见到的版本。 传说中的马新贻,在安徽合肥署理知县时,曾经为捻军所擒,擒获他的就是张文祥。但张文祥久有反正之心,所以捉住了马新贻,不但不向捻军头脑张洛行等人去报功,反而加意结纳,为他引见了两个好朋友,一个叫曹二虎,一个叫时金彪,四个人拜了把子,然後悄悄放马新贻回去,跟抚台说妥当了,再来接他们投降。 事情非常顺利,张、曹、时三个人都拉了部队,投向官方。上头委任马新贻拣选降众,编设两营,因为马新贻号毂山,所以称为“山字营”,他的三个把兄弟都当了“哨官”。马新贻就凭这两营起家,一路扶摇直上,升到安徽藩司。 洪杨平定,大事裁军,山字营遣散,张、曹、时三人都随着马新贻到藩司衙门去当差。据说,这时候的马新贻,已有些看不起贫贱患难之交的意思了。 因此,曹二虎准备去接家眷时,张文祥就劝他一动不如一静,但曹二虎不听,把他的妻子从家乡接了出来,住在藩司衙门里。既来了,不能不谒见马夫人,恰好马新贻也到上房,一见曹二虎的妻子,惊为绝色,就此起意,勾搭上手,只是碍着本夫,不能畅所欲为。於是,马新贻经常派曹二虎出差,而每一趟的差使,总有油水可捞,曹二虎乐此不疲,马新贻亦得其所哉。 这样不多日子,丑闻传播得很快,张文祥不能不告诉曹二虎,他起先还不肯相信,暗中去打听了一番,才知真有其事,便要杀他妻子。 张文祥劝他:“杀奸须双,光是杀妻,律例上要偿命,太犯不着。大丈夫何患无妻?你索性就把老婆送了他,也保全了交情。” 曹二虎想想也不错,找了个机会,微露其意,谁知马新贻勃然大怒,痛斥曹二虎侮蔑大僚。曹二虎回来告诉张文祥,张文祥知道他快要有杀身之祸了。 这样过了些时候,曹二虎又奉命出差,这次是到安徽寿州去领军火。张文祥防他此去有变,约了时金彪一起护送。途中安然无事,曹二虎还笑张文祥多疑,张文祥自己也是爽然若失。 於是第二天曹二虎到寿春镇总兵辕门去投文办事,正在等候谒见时,中军官拿着令箭,带着马弁,来捉拿曹二虎,说他通匪。等一上了绑,总兵徐进戌装出临,不容曹二虎辩白,就告诉他说:“马大人委你动身後,就有人告你通捻,预备领了军火,接济捻匪。已有公文下来,等你一到,立刻以军法从事。你不必多说了。” 曹二虎被杀,张文祥大哭了一场。他跟时金彪表示,一定要为曹二虎报仇。时金彪面有难色,张文祥便指责他“不够朋友”,愿意独任其事。於是收了曹二虎的屍体埋葬以後,张、时二人,就此分手。在这一段传说中,唯一真实的是,时金彪确有其人,现在在山西当参将。 传说中的张文祥,被描画成史记《刺客列传》中的人物。据说,他用精钢打造了两把匕首,用毒药淬过,每天夜深人静後,勤练刺击的手劲,叠起四、五层牛皮,用匕首去刺,起先因为手腕太弱,贯穿无力,这样两年,练到五层牛皮,一刃洞穿。他这样做的用意,是假定严冬有下手的机会,那怕马新贻身着重裘,亦不难一刀就要了他的命。 自从练成这样一番功夫,张文祥暗中跟踪了马新贻几年。一次相遇於杭州的城隍山,因为巡抚的护从太多,无法下手,直到如今,始能如愿。又有人说,马新贻被刺时大喊一声“紮着了!”其实是“找着了”,意思是说冤家路狭,终於被找到了。还有人说,马新贻被刺,看清凶手是张文祥,说一声:“是你啊!”接着便吩咐左右:“不要难为他!” 第二种传闻则是马新贻“私通回匪”说。 这种说法来源于张文祥本人的供词。据陈功懋(其祖父陈镜题曾参与会审张文祥的录供研讯)在《张文祥刺马新贻案真相》一文中说:张文祥供称咸丰七年他为发捻时,马新贻庐州失守,曾经被其俘获。但当时他并不知道马新贻就是庐州知府,因此将马新贻与随从时金彪一起释放。时金彪感激张文祥饶命之恩,曾经暗中告诉他:马新贻一直暗通甘肃的回民反清武装。后来张文祥看见马新贻“私通回匪”,却还能青云直上,为之不平,决意为朝廷除害,将其刺杀。 此供一出,匪夷所思,惊世骇俗。审讯官员惊愕相视,难以相信。录供者也停下了笔,不敢记录。江宁将军魁玉知道了后,不断摇头,连称“荒唐”。他亲自审问张文祥,张文祥只说:“我为天下除了一个通回匪的叛逆,有什么不好?” 被追问得急了,张文祥干脆说:“将军是主使人。”魁玉问道:“将军是谁?”张文祥大笑:“就是江宁将军你呀。”魁玉因此十分难堪。 后来时金彪被官府逮捕,带来江宁与张文祥对质。时金彪竭力否认张文祥的供词说:“张文祥诬我说过马大人勾通回匪的话,我伺候马大人多年,他家虽是回教,总没见他与回教人来往。现在官至一品,更不敢遵奉回教,我如何敢昧良心说马大人通回匪,实在是他诬报我的。” 面对时金彪的对质,张文祥也改了口供:“小的所供时金彪曾向小的告说马大人勾通回匪的话,是小的前因救过时金彪性命,将他报出帮同作证,好污蔑马大人的。现与时金彪对质,小的也不敢狡执了。” 张文祥说马新贻通“回匪”,是有意为之,将马新贻绕到勾结回民谋反的大罪里,主审官员有所顾忌,便不敢再多追问。但这供词实在太过荒诞,明显是无稽之谈。不过,张之万、魁玉为了维护马新贻的清誉,刻意隐瞒,没有奏报朝廷。尤其是张之万、魁玉提审时金彪时,只有布政使和按察使参加,且连审两次均未录供。这就难免有欲盖弥彰的嫌疑,是以物议纷歧,讹言蜂起。 传闻说,马新贻是回人,信***教,其父是山东菏泽回人的首领,与甘肃回王一直保持着紧密的联系。马新贻与太平军、捻军作战时,军火多来自回民的资助,所以才屡立战功,一路升迁。马新贻对回王感恩,一直想要有所回报。马新贻的亲兵徐义本是太平军侍王李世贤部下,与张文祥是旧识。有一天,张文祥在杭州偶然遇到了徐义,徐义告诉他说:浙江巡抚马新贻正与甘肃回部联络,要与回王一起逐鹿中原。张文祥听了很是愤慨,认为马新贻背叛清朝是坏了良心,当场怒骂:“此等逆臣,吾必手刃之!”刚好此时马新贻下令取缔非法营业的小押店,张文祥的小押店也在其中。张文祥生计被断,联想到马新贻私通回部、蓄谋造反的行为,便决定刺杀他,一是为国除害,二是泄己之愤。 在这个版本中,张文祥已经成了保卫清室、报效朝廷的有功之人,而马新贻则是通敌的叛国贼。而这个故事之所以广为流传,得力于漕帮盐枭在茶坊酒肆中大肆宣扬。以漕帮和湘军的亲密关系,可想而知,如此刻意丑化马新贻形象的故事,只能出自被马新贻以高压手段对付过的湘军将领之口。只是不知道曾国藩听到这一版本的传闻后,在面对传说中的“英雄”张文祥时,会不会是哭笑不得的感受。 第712章 东宫西宫(四) , 第三种传闻是张文祥“为天地会复仇”说。 传闻说,张文祥曾经是湘军鲍超部下。鲍超是有名的湘军将领,其部号称“霆字营”,为湘军主力,不过军纪败坏,经常公然掠夺地方民众,号称“所过残灭如项羽”。张文祥加入霆字营后,由于作战勇猛,受到鲍超赏识,被提拔为新兵营哨官。当时湘军内部时兴结盟自保,不少人都是哥老会成员,霆字营也有哥老会组织,张文祥加入了哥老会,并成为一个小头目。湘军后期,霆字营受哥老会煽动,在湖北金口闹饷,发生哗变。张文祥趁乱逃到天目山,躲进一座寺庙里。刚好寺庙长老是天地会首领,以出家人的身份做掩护,指挥山下的天地会从事反清复明的活动。张文祥知道真相后,加入了天地会。后来马新贻任浙江巡抚,在宁波、台州大肆“剿匪”,捕杀了不少天地会成员。寺庙长老十分痛心,便委托张文祥杀马新贻为天地会会友报仇。 这是第一个公然将刺马案与湘军联系起来的传闻,这是我认为比较靠谱的一个版本。 第四种传闻是“洋教”说。 传闻说,马新贻在上海与小刀会作战时受了伤,在董家渡医院治疗时受洗加入了天主教。他上任两江总督后,与法国天主教江南教区的主教郎怀仁来往密切,关系极为特殊。安庆教案发生后,法国驻华公使罗淑亚到江宁同马新贻交涉,马新贻对罗淑亚极其友好,一切照法国人的要求办理。事后,马新贻与安徽巡抚英翰联衔发布告示,极力宣扬天主教的善行,劝人维护外教,并勒石竖碑保卫天主教。马新贻又派兵保护在江宁等地的天主教堂。同治九年(1870),江宁发生反洋教活动,组织者是提督陈国瑞。陈国瑞还得到了江苏布政使梅启照的暗中支持,帮助印刷了大量宣传传教士残杀中国幼童的材料。马新贻知道后十分生气,派兵捉拿陈国瑞。陈国瑞逃离江宁,经扬州到天津,参加了反洋教的活动,并得到了醇亲王奕的支持。天津教案发生后,法国传教士及驻华公使公开以武力威胁,要求惩办陈国瑞,但由于醇亲王的庇护,被军机处敷衍过去。马新贻被刺杀后,传教士反应强烈,镇江城里的传教士还公然为他搞悼念活动。刚好张文祥供词中有“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的说法,又因为如没有内线指引,张文祥根本就无法进入马新贻由校场回署的箭道,不可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刀枪林立之中,一刀杀了两江总督大人。于是,江宁城中又流传着是醇亲王奕和陈国瑞指使张文祥刺杀了马新贻。而更为离奇的是,陈国瑞后来被发往黑龙江齐齐哈尔当差,于光绪八年离奇死于黑龙江戍所,风传他是被人杀死。 曾国藩本人就是在天津教案上栽了个大跟头,与洋人有关的一切都令他避之如虎。而醇亲王奕是恭亲王奕?亲弟,慈禧太后亲妹夫,正受太后力捧,广结八旗子弟,整顿神机营,隐有制约湘、淮两军的用意,是个绝对碰不得的人物。因此对于这个版本的故事,他不愿意相信,也不敢追查。 第五种传闻是“督抚不和”说。 传闻说,是江苏巡抚丁日昌花三千两银子买通张文祥,谋杀了马新贻。 江苏巡抚为两江总督下属,管辖苏州、松江、常州、镇江四府和太仓直隶州,驻在苏州。之前,太湖水师哨勇徐有得、刘步标陪同哨官王有明到苏州看病。当晚,徐有得、刘步标二人闲逛妓院,刚好遇到丁日昌族人都司丁炳、范贵等人。双方因为争夺一名美貌妓女起了冲突,打起架来。刚好苏州亲兵营游击薛荫榜带兵巡夜,将滋事的双方都抓了起来,各打四十军棍,以示警戒。偏偏徐有得很不服气,结果又被加打了四十军棍。这件事就此了结。 不料四天后,徐有得伤重而死,事情一下子就闹大了。江苏巡抚丁日昌为了表示自己公正,主动上奏,自请议处。此时他还不知道当天晚上在妓院参与打架的还有自己的儿子丁蕙蘅(时为候补道员)和侄子丁继祖,后来知道事情经过后,后悔莫及,但也无可奈何。 朝廷将案件交给了两江总督马新贻处理。马新贻接案后,倒也十分认真地秉公处理,但丁蕙蘅始终不肯来江宁投案,派人前去传唤,丁日昌则推托说儿子夜里越墙逃匿,不知去向。而实际上,许多人亲眼见到丁蕙蘅在巡抚衙门进进出出,毫无顾忌。这期间,丁日昌多次向马新贻请托,希望他高抬贵手。马新贻认为丁蕙蘅拒不投案是故意藐视自己,又因丁日昌是曾国藩亲信,十分警惕,置之不理。就是从这个时候,“督抚不和”的故事开始广为流传。 由于丁蕙蘅拒不到案,此案拖了将近一年也无法结案。马新贻十分恼怒,决定强行结案,将丁炳、薛荫榜、丁蕙蘅、丁继祖等人都处以革职,并判出款一万两白银以安置死者。丁蕙蘅仗着父亲是江苏巡抚,坚持不肯归案,马新贻也有办法处理,上奏请交朝廷议处。 以上全部是真事。四十天后,马新贻遇刺。最可疑的是,马新贻遇刺当天的阅射,按照惯例总督和巡抚都要参加,但江苏巡抚丁日昌却并未到场。他已经在刺马案发生前夕自苏州赶赴天津。 不过,丁日昌赶赴天津却是奉旨所为。当时,曾国藩处理天津教案不力,被全国上下痛骂,曾国藩感到难以支撑,便上奏请求另派大臣赴津协同办案。于是清廷选中了有“洋务能员”之称的江苏巡抚丁日昌。六月二十八日,清廷下谕令命江苏巡抚丁日昌赴津办理教案,因其路远,难以速至,又命工部尚书毛昶熙先赴天津。 奇怪的是,丁日昌接到谕令后,没有立即赶赴天津,而是一直拖到七月十四日。当时,从苏州到达天津需要十天左右,也就是说,丁日昌是在马新贻遇刺前十天就离开了苏州,并且刚好在刺马案发生的前一天——也就是七月二十五日到达了天津。一下船,丁日昌便直奔直隶督署,与曾国藩密谈良久。正是在当天,江宁大雨,马新贻阅射未能成行。 第二天,七月二十六日上午,身在江宁的马新贻被张文祥刺杀于回府衙的路上的时候,在天津,曾国藩正赶去回访丁日昌,秘密交谈了近一天。 第三天下午,马新贻因伤势过重而死时,曾国藩正在午睡,还在日记中记录当时的心情是“心不能静”。丁日昌随后赶到直隶督署,二人又是一番密谈,直到深夜。 刺马案后,丁日昌一直滞留在天津,直到朝廷让曾国藩回任两江总督的上谕到达。当时曾国藩处理天津教案不当,“残民媚外”,备受中外抨击,回任两江总督能够将他从泥潭中拉出来,绝对是一件好事。但曾国藩与心腹反复商议后,决定以身体多病为理由,固辞两江总督。不料朝廷的态度十分坚决,有病也必须去两江。 此时,太常寺少卿王家璧上奏,直接指出总督马新贻被刺与江苏巡抚丁日昌有关,说:“江苏巡抚丁日昌之子被案,应归马新贻查办,请托不行,致有此变。”还说,“闻此言者非臣一人,臣所闻者亦非一人所言,其言时皆相顾叹息,及向根询,则皆畏累不敢尽言。臣思陕西僻在西隅已有所闻,江南必有确实公论,属吏或难兼采,京师相距较近,亦必有所传闻。”连京官都这么说,可见“督抚不和”的传言流传很广,绝非一日之功。 丁日昌在马新贻遇刺前离开十分可疑。王家璧为此再次上奏说:“此其尤著者,丁日昌本系矫饰倾险小人,江南大小官员甚多,此事不疑他人,而独指该抚之子,难保尽出无因。或其子妄为而该抚不知,抑或与知而乘其驶赴天津,可以使人不疑,均难悬揣。”一针见血地指出丁日昌赶赴天津是有意要避开嫌疑。 尽管丁日昌有种种证据,可以证实他确实因公事才离开两江,并非刻意制造不在刺杀马新贻现场的证明,但朝野上下沸沸扬扬,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丁日昌的大有人在。流言蜚语满天飞,丁日昌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尤其是他到达天津后,奴相毕露,更加明目张胆地卖国求荣,比曾国藩有过之而无不及,以致被人称为“丁鬼子”。天津人还四处张贴告示,揭露他在江苏巡抚位上种种贪污丑行。 丁日昌看到时论的发展对他极为不利,急忙离开天津,火速赶回苏州。回去后也是如坐针毡,见到曾国藩始终在京城磨磨蹭蹭不起程,实在按捺不住,上奏请求朝廷敦促两江总督曾国藩尽快到任。 丁日昌是湘军一系的人物,曾是曾国藩的幕府和亲信,他上奏的本意,自然是希望曾国藩来江宁主持刺马案,局面会对自己更加有利。不过这道奏折倒也十分合慈禧太后的心意,立即下旨督促曾国藩起程赴任。 就在丁日昌日夜忧叹的时候,其母突然去世,他需回广东老家丁母忧。朝廷下谕旨免去丁日昌江苏巡抚之职,调漕运总督张之万任江苏巡抚。此时,曾国藩正在回任两江总督的路上。 这一版本除了丁日昌是否刺马主谋尚待商榷外,其他均为真事,顺理成章,是唯一得到了朝廷官方讨论的说法,看起来较为可信。尤其曾国藩先是推辞两江总督之位,不愿接手,之后又有意拖延,迟迟不到江宁,态度之暧昧,实在令人起疑。由此一来,“督抚不和”的故事更加蒙上了重重迷雾。 又有传闻说,在马新贻被刺前几天,江宁府衙门接到一封标明“紧急”、“机密”的公事。封套上还盖着大印,不过印文模糊,看不出来是哪个衙门所发。把门差役接到公事后,不敢怠慢,即刻送交外署的门房。门上接收后先登记在册,再送进位于内署的签押房——这里是马新贻日常办公的处所。马新贻打开公事一看,里面是一张纸,上面别无一字,只画了一匹死马。他醒悟过来后,立即派人赶出去追捕投送公事的人,但来人却已经不知去向。 日复一日,刺马案的头绪也越来越多,盘根错节,牵涉太广。仅以上五种传闻,就牵扯上了回王、湘军、天地会、洋教士、陈国瑞、醇亲王以及丁日昌。 从曾国藩的角度看来,五种版本中,“渔色负友”说和“私通回匪”说如果是真的,将有损马新贻声誉,朝廷和马家人都不会满意,因此无须追查;如果是假的,当然更加不必追查。“为天地会复仇”说牵扯到了湘军,他也绝对不会追查。“洋教”说牵扯到洋教士和醇亲王,情节更是复杂,讳莫如深;他曾国藩一生就败在教案上,沾了洋字的他都要退避三舍;醇亲王不仅是皇叔,还是慈禧太后的妹夫,当然更加动不得。至于“督抚不和”说就更加微妙了,如果丁日昌是刺马主谋,那丁日昌为什么要在刺马前一天赶到天津?他曾国藩不是有极重的同谋嫌疑么?所以,此说是最不能追查的。 而案子拖延不结,只会招致更多传闻物议。思来想去,曾国藩觉得还是之前张之万和魁玉的奏结最为妥当。在经过深思熟虑后,他决定不再追查,仍照张之万、魁玉奏报所拟罪名,比照谋反叛逆上奏。 关于刺马一案,张之万、魁玉、曾国藩、郑敦谨四位大员反复公开强调说:“毫无确供。”既然没有准确的口供,为什么明知不应为而为之,一定要用一篇漏洞百出的口供给张文祥定罪呢? 之前慈禧太后对张之万和魁玉的奏结大加训斥,十分不满,等看到曾国藩几乎相同的奏结后,她终于明白了,刺马案不可能再弄清了,这口气必须得咽下去。她将不得不接受这一事实,以及稀里糊涂的审案结果。在慈禧太后的首肯下,朝廷终于发出了谕旨,正式肯定曾国藩、郑敦谨的奏结,以“张文祥潜通海盗图谋报复”定案。这份漏洞百出的奏结最终成为官方认可的定谳,现存于台北故宫博物院。 同治十年(1871)二月十五日,离马新贻刺杀的日期--清同治九年(1870)七月二十六日,整整过了半年之后,曾国藩奉旨监斩,在江宁小营刑场将张文祥凌迟处死,并摘心致祭。马新贻四弟马新祐为了增加张文祥的痛苦,定制了一把刀、一把钩,交给刽子手作行刑之用。凌迟重刑,数十年难得一见,有人说只“扎八刀”,有点脔割的意思就行了,有人说要用“鱼鳞剐”,一片片细切。而张文祥则是介乎其间,用定制的钩子紮住皮肉往上一拉,快刀割切,钩一下,割一下,自辰至未,方始完事。在残酷的处刑过程中,张文祥始终未出一言,视死如归,颇有英雄气概。他的名字却在史籍中被刻意改为“张汶祥”,“文”字加水,表示其江洋大盗的身份,有蔑视他的意思。 受到牵连的还有不少人。张文祥的儿子张长福时年十二岁,也受到牵连,被阉割后发往新疆为奴。其女张宝珍、张秀珍因许嫁已定,并不知情,各归本夫。督标中军副将喻吉三因疏于防护,被革去提督衔,降二级调用。把总唐得金等人均因失职罪名被斥革。 刺马案久审不能结案,刺客供词闪烁,主审官员含糊其辞,前后审案官员多达五十余人,每次奏结均疑点重重,无法自圆其说。所以一时流言纷纷,各种传闻迭起,飞短流长,更使得案情扑朔迷离。当年袁世凯年仅十五岁,竟然也十分好奇地去向参与会审的嗣父袁保庆(本为袁世凯叔父,袁世凯被过继给他为子)探询。 本书收有关此案的书两种。一是平江不肖生的《刺马详情》选自他的名著《江湖奇侠传》。据平江不肖生说,他对本案的详情,是从郑敦谨的女婿口中所得。而郑敦谨的女婿,则在郑敦谨审问张文祥时,在屏风后面偷听到的。其真实程度如何,不得而知,但读来娓娓动听,合情合理。读者不仅可以借以知道刺马案的详情,还可同时知道火烧红莲寺的来龙去脉,真是一举两得。 另一种是佚名著《张文祥刺马》,所述与平江不肖生的大同小异。 第713章 东宫西宫(五) , 刺马案,说复杂也复杂,说不复杂也不复杂,关键处在了一个特别的时间点上,长毛刚刚被清廷剪灭,急景凋年,时局混乱,天王宫集中存放的那么一大笔财富却众目睽睽之下不翼而飞,不得不说湘军真的胆儿挺肥。 圣库制度是太平天国创立的第一个经济制度,就是财富集中存放,由上面统一规划,统一使用。当太平军创兴之时,圣库制度对保障部队供结、吸引贫苦农民参加革命和保证军事纪律等方面,都起过重大的积极作用。定都天京后,洪杨等人又把城市人民的经济生活也纳入圣库的供给范围。 洪秀全定都天京后,不思进取的他暴露出骨子里和其它帝王一样的丑陋嘴脸,用圣库的财富大肆装裱修葺天王宫,和自己的老婆们穷奢极欲的挥霍,下面的人虽然有龃龉,但敢怒不感言,毕竟人家是天父之子,有那个权力。最扯淡的是,还不许下面的人结婚,被发现了还会被砍头,这种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做法,最终定然会走向灭亡。 单和继续说道:“那俊逸男子苦苦哀求,让太后放他回家,说自己从小丧父,母亲守寡,靠着替城里人洗补衣服挣钱,才把他养大。说不定这几天几夜都快急疯了。这两个月村里连续丢了两个青年男子,乡亲们都逃难般吓跑了。太后说你好好侍候我。如果我高兴了,就派人送你回去。接着就教那男子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就算是侍候好了。以后他俩咿咿晤唔,话语丑不可闻,我不想再说了。一说就会污了我的嘴,污了大家的耳朵!” 听到这儿,府尹才知道受到捉弄,(当时张文祥被三堂会审的时候,也是乱说一气,崇恩太后的破事有几层真假,也只能个人去体会了,我是将信将疑,这个单和是个极聪明的人,看下去就知道了)这死囚借口招供,在公堂上当着众人公开揭露了崇恩太后的丑闻,作为府尹不及时制止,罪过也不轻。他恼羞成怒,大骂贼死囚罪该万死,喝令再打臀杖二百。胥吏们在使劲地、劳累地打着。 单和仍然断断续续地喊着:“我的招供句句是实,府尹如若不信,现在可带人到崇恩宫去搜查,那个青年男子就藏在太后卧室的夹墙里,我亲眼看见那青年走进去的。” 等到打完二百,单和早已昏死过去了,泼了几桶冷水才慢慢苏醒。迷蒙中听到府尹在追问:“谁是你的同党?他们住在哪里?”这个问题也只有他自己清楚,被捕后本想凭着高超的武艺和轻功伺机脱逃,只是却事与愿违,现在腿已被打断了,眼睛涨血,什么也看不清了,只剩下最后一口气,而所罗列的刑具才只用了两种。京都地区属于重法区,盗钱一贯就处死刑,自己所犯的该是凌迟处死之罪。想着想着,又昏死过去了。过了一会儿,又被冷水泼醒了,心想何必让自己多受罪,应该想个了断的办法,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得英名侠骨香。于是就用尽力气喊自己愿供出同党,说同党中有蔡京、杨戬、宋乔年,如果不是他们的安排,自己怎能进仪鸾司做工?怎能知道崇恩太后的夹墙里窝藏青年男子?怎能知道宋府尹过去和现在的种种丑事?接着就将府尹种种见不得人的事一一抖落。 当着众下属的面,被和盘端出丑事,宋府尹当然无法忍受,就发了疯似地喊着动用各种刑具,一直到单和发不出声音才停止。一看死囚早已死了,一双血红的眼睛仍狠狠地瞪着府尹大人。 单和死了,受过他接济的穷人,崇拜他的市民,自然都悄悄地悲痛,在暗中落泪。爱赶热闹的市民,没有看到好汉视死如归的场面,觉得不够刺激,白白等了老半天。 单和死了,使杨戬、蔡京等人的处境极为狼狈。他们原来想把单和屈打成招,或者把他打死后在假口供上做手脚,再把男尸案与王皇后联在一起,至少可泼她一身脏水,让她一辈子洗不清,只能从皇后宝座上滚下来。 现在宋乔年把一切都弄糟了,最糟的是公开宣判,让开封府主要的胥吏都知道崇恩太后的丑行和罪恶,都知道他们与太后是一伙。杨戬等人骂宋乔年是个老酒鬼,老财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为了保住自己,必须杀人灭口。杨戬派张内侍和皇城司的两个门卒,连夜赶到崇恩太后宫中,及时处理在夹墙中的青年,使宫中的管家和押班也一一“畏罪自杀”。次日晨,人们发现张内侍与那两个门卒也自刎身亡。当然,崇恩太后是国母,不好处理,只好掩盖丑事。事后宋乔年召集参加审判单和的胥吏走卒,责令他们不得泄漏片言只语,如有违反株连九族!蔡丞相特别生气,他在官场上斗了三十多年,所向无敌,想不到这次却败在一个工匠手里。 崇恩太后原是哲宗的宠妃,机敏聪慧,通晓书史,喜欢干预朝政,设法黜废元祐皇后,并由自己取而代之。皇上即位后尊立为崇恩太后,恩礼待遇极为丰厚。市井流传她不奈宫中寂寞,风流韵事时有所传,以至在崇宁年间引发了南薰门外的男尸奇案。皇上本想予以降黜,可投鼠忌器,怕影响哲宗和皇室的声誉,只能曲加掩盖。然而她的桃色新闻历来是人们笑谈的资料。 宫城内的生活,就像勾栏中演杂剧,经常会重复出现相类似的剧情,但这种重复并不是简单的重复,剧情的发展和结局也往往不相同。当朝崇恩太后想重演垂帘听政新剧,仅仅是一种膨胀了的个人愿望,她缺乏武后和章献所拥有的权力和手段,也不会再像当年受哲宗宠爱时那样,有大臣和内侍来捧场合作。杨戬怕犯下知情不报之罪,就向皇上密告了崇恩的野心和密谋。皇上赞许他忠心可嘉,并说童贯和梁师成也已禀告过了。 就在一个昏暗的大雾天,崇恩宫内演出了宋代宫城中极为罕见的、惊心动魄的悲剧。当杨戬带着“侍奉”人员来到崇恩宫时,被太后拒之门外,进退两难。他只好借口奉命宣旨强行进入。只见殿堂上当朝皇太后高坐,头戴九龙花钗冠,上穿朱锦衣,下着绿锦,白玉双佩,穿金饰鞋。左右摆开全部仪仗。这架势真是不令而自威。太后厉声喝道:“何人如此大胆,竟敢私闯我的宫门!” 杨戬见此威仪,面对的毕竟还是皇太后,长期以来养成的习惯使他膝盖松软,“仆通”一声跪下叩首行礼,并启奏:“奴才奉圣上谕旨,岂敢私闯宫门!”说完之后壮了壮胆子上奏:“所传为密旨,请退走左右!” 等到太后传命左右退走之后,杨戬取出诏书念道:“皇太后刘氏,纵欲失德,不能母仪万邦;口出邪言,久怀不臣之心。朕寝食不安,不能因私恩而屈大义。敕令刘氏立即上呈过去册封为皇后和皇太后的宝册,废居道宫......” 还未等念完,崇恩勃然大怒,厉声斥责道:“我受先帝册封为皇后,官家无权收回!先帝的诏书中称吾为‘心容具美,言德皆佳,若非斯人,谁可立后?’官家进封吾为皇太后时亦称,‘身受遗训,有策立之大功;端庄慈仁,可使天下从风。’这些金口玉言,朝中百官谁个不知?你这个狗奴才历来作恶多端,臭名昭著,竟敢伪造圣旨,污辱堂堂国母,混淆黑白,血口喷人——”她正想下令左右人员拿下这个狗奴才,一看殿堂内只有她一个孤单女人,而杨戬那布满皱纹的酷似老太婆的脸上,肌肉在抽搐着,一双小眼睛中,透出像是老狼的绿色的凶恶的目光。他身边两个强壮的内侍正在待命,随时都可能扑上来。 历来逞强好胜的太后,此时方知处境险恶,就迅速转回身逃进自己的卧室。正想紧闭房门,然而已经来不及了,杨戬很快跟进,把她逼到床前,就指着床架上的帘钩冷冷地说道:“太后一心想垂帘听政,那末现在就恭请垂帘吧!” 太后知道死将临头,但她毕竟是个强女人,就破口大骂道:“你这个狗奴才,过去勾结蔡京,想利用我去废黜王皇后,现在又利用我去孤立郑皇后,想在立太子时插一手。过去皇上以进封皇太后为钩铒,让我拥护策立。他自称孝悌仁厚,却欺嫂杀弟,是个衣冠禽兽!” 杨戬倒不发怒,只是冷冷地说:“太后的好日子已到了尽头,现在再喊也没有用了,谁也听不到了!”他指挥两个内侍把崇恩强行挂在帘钩上,随即手起刀飞,两个内侍也被捅死了,鲜血喷射似柱,把太后精美的豪华的卧室,染得一片鲜红。 崇恩太后死了,享年三十五岁。 杨戬另外干的一件破事是帮赵佶物色女人,自从贵妃刘怜怜去世之后,安妃刘氏最受皇上宠爱。刘安妃本是京城酒保家的女儿,杨戬发现街市中居然有这样的奇葩艳卉,颇为惊讶,而且天资警悟,善解人意。杨戬就把她带进宫城献给崇恩太后。太后膝下无儿女,见面后就很喜欢,因是同姓就收作养女,亲自教她读书识字,制装打扮,传授争宠斗媚的技巧,她很快就出落得天仙一般的有心眼的美人了。崇恩太后因罪自缢身亡之后,她本应送到泰陵庙堂终身禁锢,杨戬见她是个绝色,且又是自己所引荐,就让她暂时住在内侍何訢家。此时王、乔、崔三个贵妃都年长色衰,后宫佳丽虽有六七千人,但皇上却找不到中意的,杨戬见时机成熟,就从何訢家接回这位绝色。皇上一见大喜过望,想不到人间还有这样的美人儿,经常将她留在身边,专席擅爱,没几年,她就从才人升为贵妃。 自从崇恩太后案发之后,崔月娥嫉恨的对象已不再是郑妃和王妃,而是威胁更大的乔婉容和韦婉容了。四年前密谋废除皇后一案,她实际上已沾边,曾与崇恩太后悛使心腹之人去王淑妃那里进行游说,说皇后已失势,郑贵妃自那次小产后不能再生育,皇子中除定王桓外,魏国公楷就是最大的了,可谓前程无量。密谋者的用意是以将来拥立赵楷为钓饵,想除掉向太后在皇后身边安排的二位贤内助,挑拨她们之间的关系,甚至希望王淑妃能“反戈一击”。但当时就遭到王淑妃的训斥:“皇上春秋鼎盛,皇后端庄贤惠,你们上窜下跳,究竟居心何在?” 事后崔妃一直心惊胆战,怕有灭顶之灾。但结果却平安无事。这是由于皇上有意袒护,也由于王皇后等人的宽宏大量,以德报怨。在妃嫔中,她能倾心交谈的只有刘怜怜。这位苏州姑娘出身寒微,父亲在太湖边捕鱼为生,母亲是当地的美女,擅长刺绣。她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就像清澈的太湖水潋滟生波;长眉弯弯,一似雨中的洞庭春山。江南的秀美水土和风光,使她出落得雪艳冰肌,如淡月梨花;而情性温柔,则简直像当地的丝绸那样美丽柔软。每当崔月娥向她叙说宫中新闻,凡属于趣事,就报以嫣然一笑;属于飞短流长,她就劝告多多积德。而每逢攻击乔、韦两个婕妤时,她就说,论年龄,她们该是我们的妹妹,这样对方的口诛也就只好暂停。 有一次两位妃子同舟共叙,主要的话题是崔月娥向对方求教:“你平时并不用机心,为何却取得皇上的欢心?你生了四胎就得了两个皇子,八字命为什么那么好?”说罢又亲了亲八皇子赵棫。八皇子是刘妃所生,今年三岁。 刘妃平时以诚待人,谦逊地说:“我识字不多,不知什么叫机心。在家时父亲常说知足常乐,一个渔家女成了皇妃,还能不知足?对皇上我只知道感恩、报恩。他来找我们是为了玩乐,寻求温情,我一切顺从,从不借受宠而索取什么,一心只想让他玩得很开心,玩出新明堂。结果呢,皇上常不请自来!你三胎生了三个公主,现在着急地想得个皇子。可能是性子太急,平时心又想不开。其实后宫佳丽已有六千人,而诰封妃嫔高位的不到二十人,我们是幸运儿,还有什么不满足?还有什么想不开?又何必再去跟别人比高低?心想开了,活着会觉得很有意思,与人也容易相处,神仙菩萨就会保佑,说不定你今后会连得皇子呢!” 刘妃说得诚恳,为人也很善良,崔月娥听后深受感动,知道对方是一片好意。但她并不想接受这种“知足常乐”的劝告。她认为一个渔家女能成为皇妃,确实应该知足。而她则是官宦之后,出身高贵,能歌善舞,脑子聪明,就不应该满足于目前的地位。 第714章 东宫西宫(六) 大观二年(1108年),清者自清,洁身自爱,体弱多病的王皇后最终香消玉殒,得年二十五岁,谥曰靖和,先葬于裕陵,绍兴年间才改于徽宗庙室。 显恭皇后王氏(1084年-1108年),为宋徽宗的元配皇后,开封人,父亲为德州刺史王藻。徽宗即位后册立为皇后,生有一子一女宋钦宗赵恒和荣德帝姬赵金奴。王皇后恭敬节俭,姿色一般,不会取悦徽宗,虽为正宫,但不受宠爱,当时徽宗宠幸的贵妃郑氏和王氏争宠,皇后均待之以平。其子赵恒为宋钦宗,其女赵金奴,初封永庆公主,改封荣福。寻改号帝姬,再封荣德,初嫁左卫将军曹晟。靖康之变后,成为金国完颜昌的妾。后完颜昌为金熙宗诛杀,荣德帝姬入宫中侍金熙宗,金皇统二年封夫人。 《宋史卷徽宗显恭王皇后传》:徽宗显恭王皇后,开封人,德州刺史藻之女也。元符二年六月,归于端邸,封顺国夫人。徽宗即位,册为皇后。生钦宗及崇国公主。后性恭俭,郑、王二妃方亢宠,后待之均平。巨阉妄意迎合,诬以暗昧。帝命刑部侍郎周鼎即秘狱参验,略无一迹,狱止。后见帝,未尝一语辄及,帝幡然怜之。大观二年崩,年二十五。谥曰静和,葬裕陵之次。绍兴中,始附微宗庙室,改上今谥云。 公主改称帝姬,在赵佶这里也是一件奇葩事。据说有一回,他拍了一下脑袋,想改“公主”的称号为“帝姬”,认为皇上的称号封给皇帝之女,不合典章。执政官们持有异议,有的说周王姓姬,其女称王姬;而赵姓是商代之后,不能用姬姓。有的说姬是古代妇女的美称,用来称皇帝之女是降尊为卑。皇上说:“姬姓虽是周姓,考古立制以周为宜。姬既为妇女之美称,可见不光是指周姓。古为今用,引用之权在朕!”皇上既然把话说绝了,谁还敢再议。于是皇上下诏;改公主为“帝姬”,郡主为“宗姬”,县主为“族姬”。执政官们同声附和,齐称这是礼制复古的一大成绩。 在王皇后去世后的一年之中,一些大臣在幕后进行策立新皇后的活动。当时的蔡太师主张立王淑妃,童贯和朱勔倾向于刘德妃,杨戬认为两者皆可,郑居中则以为非郑贵妃莫属。对于群臣所推荐的人选,皇上并不反感,这几个人选都是他的爱妃。但推荐者所关心的不是国体,而是为了他们个人的私利,只能一笑置之。皇上偏向于立郑贵妃为新皇后:她出身于世家,有很好的礼教修养;平时勤读书史,深明历代治乱;举止恭肃,在后宫有威望;性情柔顺,雍容雅丽,与她在一起真是赏心悦目。不过时候未到,不必过早地宣布自己的决定。 更为难能可贵的是郑贵妃对皇上的了解很深刻,针对他爱好绘画的特点,几次建议改革皇家图画院,以便扩大该院的规模,罗致散失的名画家,培植新的人材。皇上正在为没有新的玩乐项目而犯愁,听了她的建议后大为赞赏,于是颇有声势的改革画院的活动迅速展开。此举在宋代绘画史上乃至中国绘画史上,都产生了巨大影响。而郑贵妃当时建议的本意,则是为了皇上在政务之暇,有称心如意的事可做。皇上挥霍无度,爱亲近狎邪,有了高雅的艺术创造活动,就可以发挥他的才干,疏远像蔡攸那样的一些佞臣。她的用心可谓良苦。 当年十月,皇上正式立郑贵妃为皇后,并亲作御笔,称她“谦慎持身,德冠后宫”。郑皇后一心想作天下母仪之正,在行受册封礼时,称国用不足,一切从简,只用贵妃旧冠改作皇后王冠,仪仗、旗旌之类奏请减少。她知道堂兄郑居中招权受贿,操纵盐钞市场,与大臣相处不以国体,而是根据个人私利。在册封之后,就上表说,与郑居中为同族.国戚不应干预政事。于是郑居中被免去知枢密院一职,改任观文殿学士。郑皇后牢记向太后和王皇后的遗命,尽心侍候皇上,遇事不忘谏诤。为了使皇上有正当的娱乐,她对画院倾注了极大的热情,使画院在政和年间有了极大的发展。关于画院我们以后在详述。 赵佶曾经有一度特别喜欢出宫买春,认为和王黼、蔡攸君臣同嫖是意外的艳遇,纵情快意,不受他自己反复推行的礼教和礼仪的任何限制。 凡上有所好,偶而为之还可以巧加遮掩,而皇帝多次微行,着百姓服装,乘小轿子,就逐渐引起人们的注意。宫廷秘闻向来被人们津津乐道,特别是至尊经常出入妓馆酒楼的消息,更是不胫而走,传播极为迅速。自从崇恩太后暴病死后,这类桃色新闻已大为逊色,而现在已常有新篇,闹得满城传说纷纷了。 大臣们缄口不敢言,皇上执政二十年来敢于谏言的大臣早已贬逐殆尽了。谁也没有想到居然冒出了一个八品小官上书言事,此人就是秘书省正字曹辅。曹辅字德载,南剑州沙县人。 他在奏疏中写道:陛下厌烦深宫单调,经常出入街市城外。开始时臣民有顾忌不敢说,现在就随便议论,说某日由某引路到某处,什么时候返回,又说微行时的轿子一望可知,众人能及时回避。陛下身负天下重任,即使不爱惜自己,也应考虑到社稷的安危。现在天下多事,贬毁佛教,赋役苛烦,括田禁湖,百姓岂能安分?万一有人包藏祸心,造成不测,后果就不堪设想!且娼优下贱,一般稍知礼义的人都不入其门,何况陛下贵为天子!如果让天下百姓知道了,被史官载入史册,说某月某日易服微行,在某娼家住宿,岂不是贻笑千秋万代?再说宠幸以淫语淫声来蛊惑陛下,是想保持禄位,谋求私利。陛下应贬逐奸邪,亲近忠良,保重龙体,杜绝游幸,以身为天下榜样,为天下百姓造福!臣冒犯天威,自知将身受斧钺。若陛下能听谏言,则臣虽死犹生! 皇上原以为微行极其秘密,外人不会知道。当看到曹辅奏疏时不禁恼羞成怒,传命执政大臣审问曹辅。 太宰余深责问道:“朝廷大事应由大臣来议论,你小小的一个正字为何越礼犯纪,妄议大事?” 曹辅答道:“事关重大,可惜无大臣敢言,只好由小官上奏。官职有大小,而爱君爱民之心是一样的。” 少宰王黼假装不知此事,故意问身旁的左丞张邦昌、右丞李邦彦说;“有微服出游的事吗?”两人回答说没有听说此事。 曹辅在上书前知道这次会被定罪,就奋不顾身指责道:“此事京城中百姓都在传说,相公当国为何不知?连此事都不如平常百姓,那设立相公又有什么用处!” 王黼恨他出口顶撞,自己又做贼心虚,让他立下言辞作为证据。他拿起笔写道:“所上奏疏有事实根据,区区之心别无他求,只是爱护皇上而已!” 事后皇上听取王黼禀报审问的经过,不解地问道,“曹辅是个芝麻大的一个小官,为何知道宫中秘密!” 王黼乘机答道,“余太宰的门客与曹辅是同乡,想必是太宰透露了风声,所以在审问时态度暖昧。” 皇上知道余深是蔡太师的心腹,他正想让蔡太师退休,就想先免去余深的太宰一职。他还重重责罚曹辅,以便肃清“流言蜚语”的恶劣影响。于是曹辅被一贬再贬,最后被编管于郴州。 此后有很长一段时间,皇上真的深居简出,不再微服出游。这倒不是由于他从谏如流,改恶为善,而是看了京东、京西各路的走马承受的密报,说京畿四周因西城括田所胡作非为而民怨沸腾。大量的失去土地的强民已流入京城,说是要寻凶报复。不少青年女子流落外地,当佣人和娼妓,也心怀怨恨。皇上虽然爱好游乐,但生命毕竟更为重要。 上面提到的西城括田所,是几年前皇上亲自批准而成立的,括田所得专供御前使用。当时有个胥吏名叫杜公才,一向以善于刻剥和诉讼闻名。他向杨戬献策,说京畿周围有许多良田原是公田,应该进行追查清理,使流失的公田物归原主。此言多少有些根据,早在神宗时京畿地区有很多荒地、荒滩和陂塘,皇帝下诏招人开垦,谁开垦就归谁所有,规定垦荒户五年内免征赋役,垦地百亩三年后只收五亩地的赋税。这些措施深得民心,经过几十年的辛勤劳作.原来的荒地大多变成良田,垦区繁荣兴旺。 杨戬见有利可图,就派他的心腹内侍李彦伙同杜公才先在汝州(今河南省临汝县)和河南府(今洛阳市)试行。他们指挥州县官吏,立法追查垦区民户的田契,从甲到乙,从乙列丙,一追到底,就查出原来都是公田。他们不提神宗皇帝关于垦荒的诏书,土地重新归公就有理有据。以后范围不断扩大,李彦等人把北过黄河、西到渑池、南到唐州(今河南唐河地区)襄州(今湖北襄樊市)这一广大地区的很多民田,全搜括为公田。 州县官吏知道杨戬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括田所得的钱财和物品都归皇上直接使用,因此个个竭力效忠,谋求升官发财。他们强迫原来的田主立下租田的契约,立即缴纳租税。凡不愿立契约的人,都被脚镣手铐送进监狱,严刑逼迫。当然,官府竭泽而渔,反复拉网梳理,所得金银和物品是相当可观的。当皇上看到杨戬、李彦贡上的丰硕成果时,禁不住眉开眼笑。庆幸自己的私房钱又增多了。庞大的政和年间的土木工程.已耗费了不少的内库金银。他正为经费不足而烦恼呢!于是下诏褒奖杨戬能查出流失的公田,追回了皇家应得的收入,举措切实,并责令全国各地普遍推行西城括田所的经验。 杨戬、李彦再接再厉,他们把在汝州施行的括田办法推广到京东西路和淮南各路。除括田外,还根据括田废弃的堤堰、荒山、卤地以及河流淤滩,强迫垦民立佃契交租。京东西路的梁山泊汇集数州河水,周围有八百里,顺水路西通汴京,北达齐鲁,南连徐州。泊中盛产鱼虾,蒲苇茂密,济、郓等州的很多农民、渔民、船民都依靠此泊为生。杨戬下令按船只大小编号收税,日计月算,分厘难逃,如有违反就按盗贼罪论处。 京畿地区原属公有的垦田搜括完毕之后,李彦又唆使胥吏和无赖投状告发,把世世代代传下的民田也说成是公田。田主拿出官方颁发的印卷来证明,李彦就下令把这些印卷全部烧毁。汝州的鲁山县的土地全部括为公田,田主不服上诉,上诉者一一被严刑拷打。蔡州确山县令刘愿,在公堂上前后杖死良民一千多人。上文提到的潘楼东街清水巷唐氏妓馆中的四个美人,她们的家就是在西城所不断地括田时倾家荡产的。唐镜美出身于鲁山县书香门第,在父母被捕入狱后卖身赎父。唐华美的父亲就是被确山县令刘愿杖死的屈死鬼,家中已一无所有,她只好卖身葬父。 人们都说州县官吏疯了,他们作为父母官,本应爱民如子,现在却借公堂监狱之威,强夺民田和民财,成了强盗的大小头目!人们都怀疑皇上也疯了,他自称道君皇帝,为什么施政却惨无人道!他自称绍述熙宁新政,为什么把神宗垦荒诏书、把过去官方印卷当作废纸?本来盗亦有道,不盗周围穷苦人家,而现在皇上却首先抢掠京畿地区的民田和民财,使得上自豪富之家,下至自耕农,一夜之间都变成乞丐。既然皇上断了善良百姓的生路,百姓中的豪强与好汉就揭竿而起,先是三五成群,以后小伙逐渐汇成大伙。以宋江为首的义军,聚于梁山泊中的梁山,纵横齐鲁,累破官军,在这种满城风雨的局势中,皇上怎么敢继续轻举妄动、微服出行? 殊不知,就因为西城括田所,直接造成了宋江等人的造反。 第715章 东宫西宫(七) 最后说一下结怨于东南,直接造成方腊起义的朱勔父子。 淮南路转运使张根,是当时著名的清官和直臣,他是江东路饶州(今江西波阳县)人,太学的高材生,后进士及第。 他在奏章中写道:“朱勔置应奉局于苏州,把州郡国库当作私家金库,每次取钱都是数十万或数百万贯,即使供陛下内库的禁钱也全取走。而所贡花石和御用之物,都是巧取豪夺所得,分文不给。百姓家一花一木,只要稍微中意的就用黄帕封盖,如保护不好,就扣上对陛下大不恭之罪,即使倾家荡产,出妻卖子,也难幸免一死。十多年来,江南人家凡有奇花异木和奇石,都认为是不祥之物,赶紧处理掉。现在各路花石直达纲所用船只,大部占用运粮船和商船,边樯接橹,日夜不绝,使江南各地鸡犬不宁。而花石运到京城后,绝大部分归于大臣宠幸之家,而皇家苑囿所得只有十之一二。” 这件事要追溯到几年前,蔡太师为了擅权固宠,他迎合皇上贪图享受和神道设教的需求,提出了广造宫殿和道宫的规划。皇上一见称心,全部照准,并责令立即实施。规划内有皇上的新宫保和殿和延福宫,有新的爱宠刘安妃的妆阁玉真轩,有修复西京洛阳宫城的巨大工程。在新建的道宫中,有玉清神霄宫,此处是皇上的诞生之地;有迎真宫,是皇上去南薰门外亲见天神降临处;有上清宝箓宫,准备建成全国最盛大豪华的道宫。这个有宋以来最为宏伟的建筑规划,要在五年之内全部完成。 皇上豪情满怀地对蔡太师说:“历朝都有宫室土木营造的盛举,如汉武帝的甘泉、建章宫,隋炀帝的洛阳、江都宫,唐玄宗的华清、连昌宫,本朝真宗的玉清昭应、会灵宫,都以规模宏大、豪华精美而名垂史册。但与朕的雄心与魄力相比,则相差甚远。太师富有阅历,经验丰富,应当勉力,助朕完成这雄伟大业!”蔡太师自然感激涕零,表示愿效犬马之劳,死而后已。 在政和年间的宏伟建筑规划中,工程最为浩大的自然要算新建的延福宫和修复洛阳旧宫城。蔡太师把洛阳的工程交给蔡攸的妻兄宋昪,让他担任京西路都转运使。而延福宫建于汴京宫城的北面,东起景龙门,西至天波门。这儿原是朝廷的物资供应地,有不少作坊和物资仓库,还有两所佛寺和两座军营,一声令下,全部拆迁。 按计划新的延福宫内有十余座大型宫殿,三十多座楼阁,周围约五里,总面积与旧宫城大致相等。不同之处是新建筑必须富有诗情画意,可居、可观、可游,要开江凿池,筑土为山,因地制宜,修建亭台水榭,布置珍树奇石,要求类似仙境,力戒凡俗。 蔡太师召集皇上身边的五大内侍——童贯、杨戬、贾祥、蓝丛熙、何訢来商量,让五人各分地段,各为制度。允许他们竞相比赛建筑的高广、侈丽和新奇,但一律不许沿袭旧的规章,当下定名为“延福五位”。有宋以来,朝廷修建宫殿、陵墓,一般都由内侍任提举,这是聚财的好机会,大内侍固有的特权。工程经费由提单估价,往往高出几倍。还可勾结左藏库和内库的官吏,设法偷盗国库。各地受命征调的木料、石料,规定要送到京城,工程提举常以不合格为名,给料价的一半以至十分之一二,又以正价领取库金,获巨额暴利。至于占役买闲,冒领粮钞,则是司空见惯,由来已久了。蔡太师给了这些大内侍发大财的机会,他们自然愿意深交,并在皇上跟前说他的好话。其他有权势的内侍,也从蔡太师父子那里得到建造宫观的差使。蔡攸官为宣和殿学士,提举秘书省和左右街道箓院,是大兴道教的重要头目,太师的得力助手。 如此众多的大型的营造项目,要求在短期内如数完成,困难是显而易见的。然而普天之下,都是皇帝的产业,以天下的财赋奉养皇上,是理所当然的事,现在成败的关键是看蔡太师如何动作了。他看到摆在面前的种种难题:如何征调木料和石料,如何搜罗各种门类的御用物品,如何采集奇花异木和珍宝,等等。在这些方面,蔡太师不愧为排难解纷的能手。 他征得皇上的同意,下令在全国二十余路,设立了采伐木料、石料和收集上供物品的机构,在两浙、福建、广东、广西、荆湖、成都等路,设立了应奉局和制造局。他把他那双长长的手伸向全国各地,特别是伸向富庶地区和出产奇珍异宝的地区,因地制宜,征调特产。做到了放得开,收得拢,选得好,精益求精,尽善尽美。分布在各个部门、各个地区的蔡太师的党羽们,深悉党魁的旨意,个个乐意奔走效劳。他们是为了升官发财才抱成一团的,结党是为了营私攀援,相互串通。在官场上既可立于不败之地,在钱财方面又可中饱私囊。现在太师爷给了他们能发财升迁的差遣,此时不狠狠地捞它一把还更待何时?再说京城中有太师爷这把大红伞保护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哪还怕什么? 把堆积如山的并且源源而来的花石和上供物品,及时地运送到汴京城,是蔡太师面临的最大难题。他决定采取朱勔、蔡攸运输花石纲的办法。花石纲之名,始于崇宁年间,当时朱冲、朱勔父子进贡名花奇石和黄杨木盆景,皇上很是喜爱。但每年只贡献一二次,每次只数件而已。大观年间,朱勔得到童贯的支持,每次就满船而载,蔡攸见皇上喜欢此类花石和其它贡物,就授意东南和岭南各地的官员,竭力采献花石。到了政和初年,皇上对花石的需求量越来越大。朱勔和蔡攸每次运送花石常达几十船,正式号称“花石纲”。 朱勔主管的苏杭应奉局、两浙造作局,主要的是采选二浙的花卉、竹木,太湖、慈溪、武康的奇石,最新的丝绸、金玉、工艺品,以及山珍海味等。他在苏州和汴京都建造了花石所、养种园,规模不断扩展。蔡攸当时兼管东南各路和广州、泉州、明州(今浙江宁波市)市舶司的应奉事务,令属下进贡花石和珍宝,主要有福建的荔枝、龙眼、橄榄、异花,两广的奇花珍果、珊瑚,湖湘竹木,还有从南洋、西洋各国进口的香料、珍宝等。为了保证这些珍木能成活,色香不变,朱、蔡两人规定连根带巨土挖掘,用巨船运载,虽远隔万里,只需三四个月就能运到汴京。 然而,在此之前的花石纲只能供应建筑龙德宫和小规模的园林,而要满足目前众多的庞大的工程的需要,则是远远不够了。蔡太师遂即下令增加花石直达纲,责令各路的转运使、发运使,自筹资金监造大船,并将此作为考绩的内容。当时的江淮发运副使贾伟节闻风而动,清理了下属各地的“欠款”,监造出大船二千四百艘,使大量的花石和供奉物迅速运到京都,受到了嘉奖。 蔡太师还动用皇上去泰山封禅的二千余艘大船,并任命大内侍邓文诰为船队提举。黄河、长江中上游等地区的转运使,也纷纷仿效贾伟节,忙于造船运送巨木花石。各地官吏也忙于造船,抢夺民船,占用运粮船。一时之间,国内各大河大江乃至沿海,岫舻千里,彩旗蔽空,都在忙于运送花石和御前应用物资。这真是盛况空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太湖汪洋浩瀚,周围有五百余里,湖中有大小七十二座岛山,湖水将苏州、湖州、常州联成一片。晴天湖水清泓深碧,波涵山影,阳光照耀水面,处处浮光跃金,紫蛇狂舞。风雨天则浪涛汹涌,拍击群山和沙滩,犹如万鼓齐鸣,吞吐乾坤。 这里的土地肥沃,雨量充沛,气候宜人。百姓们世世代代在这里生息繁衍,辛勤劳作。他们把最好的稻米和水产送到京城和官府,把无与伦比的丝绸和种种工艺品敬献给皇上。渔夫舟子出没烟波,久经风浪。豪商游宦经由此湖引帆随风,由松江直达大海,由南运河直通南北各地。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文人墨客,在这里写下了不朽的篇章:叙写春秋时吴越雄师在此地龙争虎斗,范蠡偕同西施泛游;叙写丰富的物产,优美的水城和园林,淳朴的风土人情;甚至连莼菜鲈鱼、蒹葭白蘋也使人无限神往。人们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人间天堂应该包括整个太湖地区。 然而,在朱勔建造皇家园林、进献太湖石之后,这人间天堂遭受到无穷劫难,慢慢地变成人间地狱。官府胥吏年年为征赋税、征夫役和采花石而奔忙,府库已被洗劫一空,商船、民船已被无偿征用,百姓们惶惶不可终日,被花石纲折腾得死去活来。在花石纲中,以太湖石最为名贵。此石是石灰岩,长期经风浪冲激,形成涡、洞和皱纹,构成石形的千变万化和独特的风格。涡有大有小,一般都较浅。涡内有洞,洞的形状极富变化,大洞与小洞错列,小洞之间又有穴道相通。石上有皱纹,深浅不一,有横有斜,或粗或细,互相综错。由于受水的冲激,洞的边缘几乎都是圆角,皱纹的表面也以光滑居多。 自古以来,大湖石是叠假山最好的材料,代代有人开采。经过朱勔十多年的反复搜寻,在山间湖边,在居民的园林院落,奇丽的太湖石都已被征发,先后运送到汴京城了。要想有新的收获,就必须化大力气到深水中和深土中去寻找。于是田间农夫被迫去开山找石,舟子渔夫则被赶到太湖中去开凿湖石了。来自京城的大员和内侍日益增多,有的穿官员位品服,有的穿内侍皂衫。他们手持皇上的诏书,与当地官员沆瀣一气,敲诈勒索,虎噬狼吞,搅得太湖地区如鼎水煮沸,无一片安宁之地。他们各显神通,与朱勔展开湖石争夺战,势如水火不相容。 这争夺战不仅在五百余里的太湖之内,还遍及邻近各州县,如湖州的吴家埠、弁山,昆山县的马鞍山,常州的黄山,宜兴县的张公洞、寿九洞,等等。由于发现了不少绝品,使得京城来的大员们极为振奋!除太湖石外,苏州的尧峰山、穹窿山、灵岩山,无锡县的扬山,还挖出多种花石,颜色有黄、黑、白、红、紫等,色彩明丽,形态奇特,可给汴京的延福宫和贵族的园林锦上添花。官员吏胥强迫夫役剔山骨,拔云根,不分寒暑,夜以继日,造成死伤累累。各路英雄都各有背景,常为开采的地段与湖域纷争和械斗,谁也管不了谁,有时为争奇石互不相让,致使玉石俱毁,大家都得不到好处。 朱勔赴京告了御状,诉说因争夺而使奇异花石被毁的情景,当场声泪俱下,伏地不起。皇上为天赐宝石受损而赫然震怒,训斥蔡太师、余太宰调度无方,大内侍们无法无天。蔡太师在请罪后奏言,让朱勔独家开采两浙路花石,皇上立即批准,并为此下了诏书。鉴于花石大战由转运官和地方官交结大内侍而引起,朱勔就乘机清洗不听从他号令的官员。他有蔡太师、童太尉作后盾,手中有来自内库的金银珠宝,有各种花石和苏杭等地的工艺品,可以广泛地贿赂权臣、内侍和吏部官员,把自己的亲信安插到东南六路特别是两浙路。从此之后,他牢牢地控制这些地区,官拜防御使、东南部刺史。他的父亲朱冲,儿子汝功、汝贤,侄儿汝舟、汝楫、汝翼,也都沾了花石纲的光,先后封了官职。 在取得独家开采两浙路花石特权之后,朱勔全力向太湖中进军。太湖中有大小七十二座岛山,其中最大是包山。包山即洞庭西山,在苏州府城西南,主峰叫缥缈峰,耸立在岛中央。登上峰顶,俯瞰湖中群山在碧波中时隐时现,或像凫鸟自由飞翔,或像鸿雁列队而飞,或像龟缩蛇伸。此时人在峰顶,仿佛身在蓬瀛三山之上,飘飘欲仙。其中以包山所产奇石最负盛名。山中的林屋洞,是道教第九洞天,又称龙神幽虚洞天,有金庭、玉柱、石室等名胜,其奇花异石之多可想而知。 当然,朱勔回京的时候不忘记会拿一些石料去帮助蔡太师修葺一下园子,这些石料最后也起到了一定的用途,李岗就拿这些石料干攻城的女真人。 第716章 儿女亲家 心思机敏的张迪很快便安排好了车辇,赵佶心情舒朗的跨进宽大的车厢,张迪则端坐在车头上,手中马鞭一响,一行人便兴冲冲赴蔡府而去。 赵佶驾临蔡京府邸,一年之内这已经是第三次。除了蔡京之外,本朝尚未有其他任何一位大员享受过如此殊荣。由此可以看出当时赵佶与蔡京私交之厚。 当然还有另外一层关系,两人还是儿女亲家,赵佶更是将自己最钟爱的女儿茂德帝姬下嫁给蔡京的第三子宣和殿待制蔡鞗。 茂德帝姬靖康之变时22岁,为第一批送入金营者。茂德帝姬先为金二皇子完颜宗望所占,后完颜宗望死,又为完颜希尹所占。第二年,即天会六年八月即被折磨死于完颜希尹寨。 茂德帝姬原称延庆公主,乳名叫福金,在众帝姬中长得最美,也最聪慧,深受皇上的喜爱。经过细心的反复挑选,才选中了蔡鞗。按制赐予驸马都尉玉带、袭衣、银鞍、勒马,还有黄金万两。但茂德帝姬说不愿离开父皇,不想出嫁。皇上也很舍不得宝贝女儿远离。杨戬便乘机建议,在近处造驸马甲第,皇上就可常常看到爱女了。建议当场就得到恩准。 十多年前曾开凿景龙江,北通龙德宫,东通景龙门,现在将景龙江往南延伸,直通梁门外的蔡太师府。皇上下诏,拆除新开江道两旁的民居千余家,以便扩建蔡太师府,新建蔡驸马甲第和蔡攸赐第。在江边跨城墙修复道,皇上可随时从宫中驾幸蔡氏三府,可经常看到茂德帝姬。 圣旨下达之日,百姓们被迫迁徒,扶老携幼,哭声震天。不久,这个原来人口稠密、街市繁华的地区就变成旷野了。既然是赐第,蔡京父子又掌管花石直达纲和御用物品供应,建筑材料和花石可以说是应有尽有。半年之后,工程按期完工,人们都说:这宏伟壮丽的连成一片的蔡氏三府,可与唐玄宗时杨国忠等人的三座府第相比美。 茂德帝姬下嫁的仪式遵照制度进行,先由太史局选好黄道吉日。成亲的那天,蔡京领着儿子蔡鞗,到宫城中去迎亲。父子在东华门内下马,由礼官引导,恭敬地等待帝姬登上彩车,蔡鞗骑马先回府等候。帝姬彩车前有宫女几十人,身穿红罗销金袍,着玲珑罗头面,发髻上插着珍珠钗,骑马作前导。彩车周围用红罗销金掌扇遮掩,车后有宫中女官率领随从,送帝姬到赐第前。帝姬下车后由驸马搀扶入内,稍事休息。然后进堂上拜天地、拜公婆,献上枣、粟和干肉。以后帝姬、驸马入洞房饮交杯酒,仪式就宣告完成了。 在酒宴后,亲友们遵照礼仪很快告辞了。洞房中只剩下新郎和新娘,凤帐前烛摇红影,金炉中龙涎香烟袅袅,两人都感到心儿跳得厉害。新娘因娇羞而脸似朝霞,但仍端庄自持,再说这甲第和陈设,以及宫女、内侍和总管,都是父皇亲自安排的,心中倒没有出嫁的感觉。而新郎却有些局促不安,似是只身入赘皇家,有孤单之感。她看出他的心思,就问他在想什么? 在蔡京的几个成年的儿子中,品行端正的只有蔡鞗,更是最受蔡京宠爱。他读圣贤书用以律己,一心想成为忠臣孝子,平时能友兄悌弟,诚实不欺。现在新娘发问,他就如实回答:“我在想大嫂对我的忠告,说你是宫中最美的公主,皇上的掌上明珠,让我尊敬你,体贴你,否则蔡家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新娘估计他说的是老实话,就笑着说:“祖宗有家法,公主下嫁也得遵守妇道,大嫂是吓唬你的,我们相敬如宾就行了。”她在宫中娇生惯养,虽已十六岁了,仍然天真烂漫,现见新郎一直呆看着她,就笑话他有些憨态。 新郎说:“你长得这么美,哪个男人看了也会发呆!这是真的,我从来不撒谎!” 新娘听后很高兴,认真地说:“你把呆看后的心情写成诗或词,才能证明你是不是撒谎。”随即吩咐宫女捧上文房四宝。 像当时一般年青人那样,新郎不重视写诗,诗作为“元祐学术”,被严令禁止已有二十多年了。何执中任宰相时甚至规定:如果文人写诗,立即决杖一百。当然皇上、郑皇后可以写诗,可诗集出版时,却命名为《御制词章》。新郎想不到新婚之夜要进行诗词考试,就只好选择他较为熟悉的词牌。只见花笺上写道: 《临江仙,新婚之夜赠茂德帝姬》 琼枝玉树出帝家,层波潋滟惊郎。眉黛细细体生香。如花如秋月,艳丽世无双。言语似娇莺圆润,声声颤动心房。任意轻狂也无妨。东海有时枯,此情应天长。 茂德帝姬在一旁看着新郎填词,觉得他的文才虽不是上乘,而情意真挚,正像他的为人。楷书用笔矫健,纵而能收,一看就知是深得蔡家书体的真传。此时她也吐露芳心,腼腆含羞地赋词相答: 《临江仙步蔡郎原韵》 乐奏箫韶花烛夜,迎娶喜见玉郎。同心结上桂枝香。如鸾如凤友,水效两双双。莫把画堂良辰负,笙歌引入兰房。满斟玉杯醉何妨。南山堪作誓,恩爱万年长。 她将解罗裙的荣幸授予新郎,新郎自然欣然从命。一个轻轻搂抱,唯恐伤了金枝玉叶:一个款款相从,此身如在云雾之中。敛黛含颦喜又嗔,任意轻狂两意浓。正当欢娱渐入佳境时,只听得有物坠地发出碎裂声,当时也并不在意。 次日晨起身时,驸马爷才看到破成两片的是帝姬的护身小镜,感到这是不祥之兆。他想起破镜重圆的故事,南朝陈后主的妹妹乐昌公主嫁给太子舍人徐德言,当时陈朝将亡,公主与驸马破镜为二,各藏一半,相约他年国破后,以半镜为凭证,祈求夫妇能重新见面。后来陈朝亡于隋,乐昌公主被隋将杨素俘获,徐德言凭半镜终于找到了她。杨素让他们夫妻重聚,破镜重圆。蔡鞗也深为国事忧虑,皇帝与大臣穷奢极欲,暴殄天物,百姓咀咒蔡氏三府与唐玄宗时杨家三府会有同样的命运。新娘的护心镜一分为二,或许竟是预兆。 茂德帝姬下嫁蔡鞗之后,皇上与蔡太师的关系更加亲密了。皇上常泛舟游景龙江,由复道驾车游幸太师府,相处就像民间的儿女亲家。有一天,太师刚从朝堂回府,皇上已携淑妃临门了,亲切地说:“今年已第四次到鸣鸾堂了,成了蔡府常客!” 太师叩头拜谢,说:“陛下临幸,真是千载荣遇!鸣鸾堂虽卑陋,家中也寒素,仍请陛下稍留,使能深表尊奉之意!”随即传命厨房备菜。蔡太师食不厌精,厨中婢女有几百人,著名厨师有十五人,仅做肉包子的肉馅一项,就分三道工序,各司其职。 没有多久,丰盛的宴席已备好,皇上与淑妃坐上席,跟蔡氏长幼谈笑如同一家人,称蔡攸为“蔡六”,蔡翛为“十哥”,驸马蔡鞗为“十一”,蔡絛为“十三”,都以排行来称呼。内眷也一一见面,都称为“蔡家读书的”,只有茂德帝姬,仍称乳名福金。主宾频频劝酒,皇上几次传命,内侍持玛瑙大杯,赐酒给太师,太师也屡次向皇上敬酒,并祝淑妃长寿。经过近二十年的考察、斗智、猜忌,皇上与太师终于认识到:双方谁也离不开谁,合则两利,分则两伤,他俩终于成了儿女亲家,成了一家人了。 皇上还走进太师的书房,亲自沏茶,分赐左右。命臣下去冠服,不拘礼仪。淑妃也亲剖橙桔、香蕉,分赐蔡家老小,并说:“主上每次得四方美味,都传命分赐师相,关怀备至,这旷世恩幸愿师相铭记于心!“ 内侍也上言:“君臣相知,古今无人可以相比,这是天下苍生的幸运!” 太师听后,激动得伏地呜咽,老泪纵横。太师府扩大后新建了六鹤堂、书室和卧室,皇上认为装饰不够华丽,赐八花晕锦和枣花绫等共计万匹,作为窗帘和帏幕。 皇家与蔡家联欢的高潮是在宣和元年九月。有一天皇上在保和殿设宴招待几个大臣,宴会后皇上亲自陪同蔡太师以及他的几个大儿子,参观保和殴,观摩殿内新收藏的鼎彝、石鼓、道家仙经以及古代书画图籍,接着又游览保和殿周围的亭台楼阁,在全真殿休息时,皇上亲自为蔡太师父子沏茶,表示慰劳。内侍冯皓传旨:“请太师留诗题壁,笔墨早已备具!”这是一种殊荣,太师欣然命笔: 琼瑶错落密成林,桧竹交加午有阴。恩许尘凡时纵步,不知身在五云深。 皇上喜欢太师的诗文和书法,观赏后称赞不止。命内侍分赐荔枝、黄橙、金柑,由女童奏乐助兴。接着皇上传谕,可到玉真轩瞻仰。人们知道,玉真轩是皇上宠妃玉真安妃的住处,朝臣不许进入。现在让太师父子入内,那是天大的恩典,不过入轩须题诗,太师在高兴之余一挥而就: 保和新殿丽秋辉,诏许尘凡到绮闱。雅燕酒酣添逸兴,玉真轩内看安妃。 太师父子以为这样就可以拜见闻名已久的宫中的第一美人了,但入轩后只见西墙上挂着的安妃画像。画像是宫廷画院高手的杰作,见画如见人,非一般仙女可比。太师乘着酒兴,又题诗一首: 玉真轩槛暖如春,只见丹青未见人。月里嫦娥终有恨,鉴中姑射未应真! 过了一会儿,内侍传诏让众人到玉华阁,皇上手持诗对太师说:“因卿有诗,况又是儿女亲家,应当允许见安妃。” 太师说:“臣也因葭莩之亲,已拜见画像,所以敢以诗求请!” 说话间,珍珠水晶帘轻动,安妃举步姗姗如轻云出岫,丰神绝世,神光动人,令人心动目炫。太师虽高年七十有四,此时也几乎不能自持。安妃素妆,不戴金玉珠宝,不用朱粉污天真,如淡月梨花,瑶池仙子。太师虽以文坛盟主自命,此时感到满腹描写美女的词句都已成了脂粉,会有损天仙本色,只是奇怪造物主为何那么偏爱,把美好的东西都归于安妃。他毕竟久历官场,很快稳住了自己的情绪,拜谢安妃开恩召见。安妃答拜,令左右扶起老太师。皇上很高兴,亲自拿大杯斟酒,对安妃说:“可劝太师痛饮!” 太师也很凑趣,说:“按礼当酬谢,不知可否!”说完注酒满杯,请内侍呈上酒杯。 皇上命撤去羯鼓和健舞,改奏细乐,君臣酬劝交错,气氛十分融洽。太师奏言:“时近傍晚,劳驾圣躬,心不敢安,请允许辞归。” 皇上说:“可夜以继日,不醉不许归!”他忽然记起二十多年前的一桩旧事,又说:“哲宗在位时,春日设宴于宣和殿,席间卿曾赋有《春宴口号》,受到称赞,现在还记得吗?” 太师回奏:“当时臣任翰林学士,饮酒大醉,且年代已久,不记得了。”皇上回忆说,当时亲自参加宴会,见到太师赋诗,诗曰: 牙牌晓奏集英班,日照云龙下九关。红腊青烟寒食后,翠华黄屋太微间。三春乐奏三春曲,万岁声连万岁山。欲识君臣同乐意,天威咫尺不违颜。 太师听后顿首相谢说:“陛下语及臣旧诗,仿佛有此事。陛下远在即位之前,已垂意微臣,不胜荣幸之至!臣蒙三朝圣恩,恩比山高,比海深,只是驽钝衰老,无力效犬马之劳!” 皇上说:“哲宗曾言,卿被章惇等人压制,来不及重用了。朕即位后重用卿,是实现哲宗之遗言!今提起过去旧事,是为君臣千载之遇,并不是一日权宜之计。卿从此可以安心了!” 赵佶和蔡京之间某种君臣惺惺相惜的情愫,可见并不是一朝一夕养成的。更何况蔡太师四路八方的耳目极众。各州路府县发生了何等要事,不出数日皆可传至府中。在汴京城里发生的大事,传到蔡京耳朵里往往不会超过一个时辰,比朝廷情报系统的灵敏程度要高得多。 赵佶在勾栏听《大唐三藏取经诗话》的时候,蔡京早已在一旁安排好了耳目,再经由收了自己不少好处的张迪那么一吹耳旁风,这大事早已在他的鼓掌之间。等赵佶香车宝马而来时,他早已在府中安排好了一切,绝对能皇帝让赵佶乘兴而归。 第717章 真假帝姬 得知赵佶将第三次莅临寒舍,蔡京早已将一干闲杂人等撵了出去,同样包括被自己推入火坑,现在好像是一个不预闻朝政,平日只喜欢赛马打球的闲豫驸马蔡鞗。 除此之外,家里事先早来了另外一位尊贵的客人,称皇上为”番番“的柔福帝姬。 本来柔福与郓王同母所生。他们的母亲王贵妃最承恩幸。一共生过三男五女。不幸王芙蓉本身已于政和年间去世。那郓王既有名望即更准备以亲生姊妹在外围造为应援。于今宫中挑选驸马都要经过中书省礼房右谏议大夫和太常寺卿经手,实际上郓王楷的认可更为重要。只是亲生妹子柔福排行二十,宫中昵称”念妹“的她偏不合作。她年逾十六,早已及笄而未笄,既未笄也不能言婚嫁。她既如此在她下面的诸帝姬也不能越次议婚。所以杜老太监勋称她最被万岁爷爷骄纵。 她和自家兄长不睦,却与‘五姐’茂德接近。说来也令人难得相信。茂德帝姬承今上垂恩,却为崔月娥所生。那崔月娥在生前在御前侍奉无状,被废为庶人,也许她身后皇上追悔,而特别对‘五姐’见爱。因此茂德与柔福,‘五姐’与‘念妹’亲密逾常,并非完全没有道理。此间多少曲折,不将各方消息汇合,不能归纳其梗概。对徐承茵讲,不预先闻问,径往‘五姐’家中为‘念妹’画像,也可能从中产生周折而不自知。至此才领会有好友提引的佳妙处。 他见得茂德帝姬,却不见提及蔡鞗似乎于礼不合。于是问她:“我不知能有幸亲向驸马爷爷请安吗?” 茂德帝姬站了起来说着:“他呀?”面上微带愠色,“一早就和济王去打马球去了。午后还要往王府暖阁沐浴饮茶,傍晚尚要饮酒听大鼓,再加一场夜宴,等到回家时也免不了醺然大醉,只有倒头就睡了。” 柔福帝姬,赵多富,又名赵嬛嬛、赵瑗瑗,母懿肃贵妃王氏,宋徽宗赵佶第二十女。靖康之变时17岁,未嫁,靖康之变后被掳北上。 靖康元年(1126年)冬天,金兵第二次围攻汴京(今开封)。靖康二年(1127年),金军将徽、钦二帝以及妃嫔、皇子、公主、宗室贵戚、大臣约三千余人押送北方。这其中,妇女占了很大的比例,比较著名的有宋徽宗第二任皇后郑氏、宋钦宗皇后朱氏、宋高宗生母韦氏、宋高宗发妻邢氏,以及柔福帝姬。柔福帝姬被掳北上时才十七岁,为宋徽宗未出阁公主中年纪最大者,金兵因而对她格外重视,打算将这一处女公主进献给金太宗。据一些野史记载,在北上的途中,柔福帝姬还是难免凌辱的命运,而凌辱她的金将也为擅自动了留给皇帝的女人而被残酷杀死。到达金国后,柔福帝姬被郑重其事地献给金国皇帝金太宗吴乞买做侍妾。或许柔福帝姬并不是十分美貌,或许是她多次被凌辱后身体羸弱不堪,又或许是她不擅长逢迎,得罪了金太宗,总之,金太宗对她没产生任何兴趣,而是直接将她送到了上京浣衣院。 浣衣院,是女人从事洗衣等劳役的地方,也供皇族选女人以及收容宫女之用。《靖康稗史笺证》:“十九女赵赛月……自寿圣院四起北行,六年八月入洗衣院。赛月……皇统元年……封次妃。”“二十女赵金姑……自寿圣院四起北行,六年八月入洗衣院……金姑皇统元年……封次妃。” 柔福帝姬在浣衣院过了好几年后,又被盖天大王完颜宗贤所得。完颜宗贤对柔福帝姬也没有太多的兴趣,但也没有太多侮辱她,而是从安置在五国城的汉人中选了一名叫徐还的男人,将柔福帝姬嫁了给他。柔福帝姬大约死在绍兴十一年(1141年),这一年她才三十一岁。根据《宋史·公主列传》中记载:“柔福在五国城,适徐还而薨。柔福薨在绍兴十一年,从梓宫来者以其骨至,葬之,追封和国长公主。”这是真实的柔福帝姬留在历史上的痕迹——像所有国破家亡时的女人一样悲惨不幸,是男人们无能的牺牲品。 这里面还有一件历史疑案:在柔福帝姬在北方受尽凌辱之时,中原却突然冒出个柔福帝姬。南宋高宗建炎四年(1130年),宋官军剿匪之时,俘虏的匪眷中有一女子自称是柔福帝姬。柔福帝姬可是皇帝的妹妹,于是立即被送到临安。该女子自称从金国奔逃回来,其间历尽了风霜雨雪。 高宗确实记得宋徽宗有个公主叫嬛嬛,为懿肃贵妃所生,被封为柔福帝姬。但阔别多年,他已经记不清楚公主面貌身材,于是命老宫女察验。老宫女都感觉这女子相貌确实很像当年的柔福帝姬,用宫中旧事盘问她,也能够回答得圆满。只有一个值得怀疑的地方,这女子有一双大脚,不似柔福帝姬的纤足。对此疑点,那女子泪流满面地解释说:“金人驱逐如牛羊,乘间逃脱,赤脚奔走到此,山河万里,岂能尚使一双纤足,仍如旧时模样?”事见《鹤林玉露》记载:“柔福帝姬至,以足大疑之。颦蹙曰:金人驱迫,跣行万里,岂复故态。上为恻然。” 宋高宗觉得言之有理,尤其是这女子能够一口叫出宋高宗的乳名,便不再怀疑,下诏让她入宫,授予福国长公主的称号。又为她选择永州防御使高世荣为驸马,赐予嫁妆一万八千缗。此后宠渥有加,先后赏赐达四十七万九千缗。 南宋与金国签订了“绍兴和议”后,高宗生母韦贤妃被金国放归。母子重逢,喜极而泣。韦贤妃回朝后,被宋高宗尊封为“显仁太后”。韦太后回国之后,听到柔福帝姬一事,不禁诧异说:“柔福已病死于金国,怎么又有一个柔福呢?”宋高宗便说了柔福由金逃回的情状。韦太后说:“金人都在笑话你呢!说你错买了假货,真正的柔福早已经死了。” 宋高宗听了母亲的话,勃然大怒,立即拘捕了柔福帝姬,交大理寺审问,严刑拷问之下,假柔福公主无可抵赖,只得一一供招。 原来,她本是汴京流浪的女子名叫静善,生得颇为美貌。汴京攻破后,她被乱兵掠往北方。在路上遇到一个名叫张喜儿的宫女。张喜儿曾在懿肃贵妃(柔福帝姬生母)宫中侍奉,知道许多宫闱秘事,一一都说给了静善听,尤其还说静善的相貌气质酷似柔福帝姬。静善对这个巧合十分动心,于是开始留心记忆各种宫闱秘事,而且刻意模仿张喜儿所说的公主形态。之后,静善在战乱中经历曲折,曾经三次被人拐卖,最后被土匪陈忠虏入盗伙,被迫嫁给了一名小土匪。宋官军剿匪之时,抓住了静善,打算以匪眷的名义将她杀死。静善为了活命,称自己就是柔福帝姬。见到静善的气度,宋官军还真的被吓住了,于是将她送到临安。静善成功蒙骗过宋高宗后,得到了十多年的富贵。不料人算不如天算,韦太后回到京师,说破了此事,静善再也无从掩饰,只好老老实实地招认。 宋高宗知道柔福帝姬确实为假后,下令将假公主斩首于东市。最倒霉的是高士荣,先是奉旨娶了柔福帝姬,又因为柔福帝姬是假被削夺了驸马都尉的爵位,还因此被人们嘲笑说:“向来都尉,恰如弥勒降生时;此去人间,又到如来吃粥处。” 之前,宦官冯益曾指证柔福帝姬为真,为此也受牵连。《宋史·宦者列传·冯益》记载:“先是,伪柔福帝姬之来,自称为王贵妃季女,益自言尝在贵妃合,帝遣之验视,益为所诈,遂以真告。及事觉,益坐验视不实,送昭州编管,寻以与皇太后联姻得免。” 那么这个柔福帝姬到底是真是假呢?在智者看来,柔福帝姬极有可能是真的,我们都知道,装穷和装富都是非常困难的事情,没经历过的事情,仅仅靠听说是学习不来的,尤其还是假扮公主,《还珠格格》的小燕子就不就是很好的例子嘛。 假柔福帝姬虽然被杀,民间却流言纷纷,为其抱屈者大有人在。当时就有史学家认为被杀的柔福帝姬其实是真正的公主,之所以被揭穿是因为宋高宗的生母韦太后自北方回来后,担心柔福帝姬说出自己在北方被凌辱被糟蹋的各种丑事,于是威胁宋高宗将柔福帝姬杀死灭口。宋高宗对柔福帝姬并无什么感情,奉了母亲严命,便牺牲了柔福帝姬。《四朝闻见录》《随国随笔》等笔记,都记载了这样的说法。而有力的佐证则是:当初柔福帝姬初来投奔之时,许多旧日宫人和太监冯益都断定公主是真的,即使假公主相貌长得再像,但如果没有十足把握,这些人决不敢乱说。而这些人后来相继改口,以及公主自认是假,则是因为严刑拷打的缘故。 闲话休提,柔福帝姬想不到昔日的金枝玉叶嫁人之后,也和闺中怨妇的情形一般无二,对于将来嫁作他人妇的无聊生活,油然而生一种小小的畏惧,生在帝王之家,女儿家的亲事更是半点不由己。柔福记得茂德下嫁蔡鞗时,蔡太师曾请新妇免行拜见舅姑之礼,奉圣上御批不准,此事已成为本朝佳话,写入国史。其实蔡京的办法也仍是‘欲取姑与’。他既知本朝以孝悌治天下,那天子即没有为着茂德是掌上明珠不令她拜见舅姑之理,所以御笔只能批着所请不准。倒只因为这一批,传闻中外,那太师更是名正言顺以家规对待媳妇,而且驸马爷爷也用不着顾虑所尚者为帝姬,即以一般丈夫对待妻子的办法加诸茂德身上了。 赵嬛嬛已经很随意的在赵福金下首坐下,端起旁边的香茗,轻啜了一口,满齿留香,她忍不住又多喝了一口,这茶似乎比自己平时喝的还要爽口。这位柔福帝姬不喜甜食,却喜欢喝茶,自然是拜她那位同样爱茶的父亲所赐,小时候便喜欢从茶盅里面抓着一把茶叶放在嘴巴里面大嚼,有一次更是把新进贡的一批西湖龙井吞噬殆尽,当时心疼得赵佶直想吐血。长大之后,某些脾性和赵佶很是对味,因此对这位柔福帝姬更加宠溺。 一旁的赵福金似乎瞧见了赵嬛嬛脸上的奇异之色:“这是刚刚由福州运来的雨前春,今年的最后一批了,算你有口福。” “五姐,呵呵。”赵嬛嬛一脸的讨好之色。 “你啊,属耗子的吗?连喝带拿,也不晓得将来谁能养得起你。” “要你管。”赵嬛嬛娇嗔的盯了对方一眼,这不看还好,一看心里更是生出一种说不出来的莫名低落情绪。 赵嬛嬛凝望五姐的面貌和先前的一般姣好,只是身躯丰满,有少妇模样,眉头上似乎已经渐渐出现了一条若隐若现的灰线,自己和她似乎已经成了两个世界的人。本来帝王之妃嫔都经过多方挑选,每代如此,母亲既如是,所生公主纵不是每个都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却很难得不容颜出众了。只是五姐嫁人前后反差如此之大,还是让涉世未深的赵嬛嬛内心深处有些接受不了。 可是此际茂德与柔福彼此都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则是女子的地位,已正走向下坡。 先从皇室说起:国初自杜太后强令太祖传位于太宗,立弟不立子以来,母后因立嗣而参政,实为大宋传国之特色。不料哲宗以冲年践祚,太皇太后垂帘听政,功成身故,事历三朝,只因近日党争,臣下犹敢追罪于她,请追废她为庶人。哲宗身后刘皇后(就是那位风流崇恩太后)虽加衔为太后,最后被逼自尽,此皆千古未有之事。再说国家之下层:民间生有女子,则随其姿质,教以艺业,备士大夫采拾娱侍,以后皇都汴京妓馆林立,最近则缠足之风气逼近上下。 赵嬛嬛却因为赵佶的恩宠,勉强逃过了缠足一劫,只是眼看如急景凋年,迫在眉睫的婚姻之事,她又能逃到哪里去呢?难道真的要像五姐一样做一个每日望穿秋水的深闺怨妇?她怎么想都觉得不甘心。 第718章 一品香(重发) “五姐,还有呢?”赵嬛嬛眼睛对着赵福金调皮的一眨一眨的,同时伸出了葱白一样的右手。 “你这小妮子简直就是一个讨债鬼,算我上辈子欠你的。”茂德帝姬转身从背后掏出一本精致的线装蓝皮书,上面赫然印着《西游记》三个鎏金一样的大字。 “我就知道五姐对我最好。” “想看书,宫里难道没有?非得跑到我这里来胡搅蛮缠,我看是醉翁自已不在酒吧?” “五姐你就别瞎猜了,宫里那本,早就被爹爹和其他人翻烂了,听说这书在外面已经卖成了天价,我看过不了多久,恐怕连孤本都没有了,只可惜,没下文了。”赵嬛嬛眼神里流露出一种无奈,唯一喜欢的一本好书就这么有头无尾,确实让她有些很不舒服,这不由得让她想到了自己,前半生可以说过的有些任性天真,至于下半生,可能就此打住了。 “谁告诉你这本《西游记》不会接着出了?” “五姐的意思是?” “昨晚听公公说,西蜀的乱已经平了,那位吴承恩小娘子,已经开始提笔续写,只是” “五姐,你能不能别卖关子了。”赵嬛嬛直接激动得从椅子上跳起来,捉住赵福金的一只丰腴的臂膀,像个撒娇的孩子一样摇来摇去。 “我觉得写这个《西游记》的吴承恩另有其人,不信你自己瞧瞧。”赵福金说完,从一旁的书案中抽出一本线装书,翻到中段,里面赫然夹着一张被熨平的,上面布满折痕的纸。 赵嬛嬛从折角的边缘处很快就认出了这张就是让自己朝思暮想的小报《新青年》,她急不可耐的从线装书中将其取出来,然后在一旁的书案上小心翼翼的摊开,看见‘第五十五回’这几个大字,并看见有后续时,也不管一旁的五姐在那里念叨,忘我般开始品读起来。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赵嬛嬛眼角挂着两行晶莹的泪珠,酸涩的吸着鼻子,郁闷的喊了一声:“怎么能这样,这个孙行者,不是有一双火眼金睛吗?难道分不清楚眼前的西凉女王是人是妖。” 黄妙灏犯了一个无法饶恕的错误,续写的《西游记》新的一章中,孙行者变成小虫在洞中看见西凉女王劫持唐三藏,回到西凉皇宫后,直接不分青红皂白大开杀戒,将真的西凉女王一棒打死了,当时这事在成都闹得沸沸扬扬,到了下午,黄妙灏发觉事情没对头,这才出来澄清,说新续写的一章另有其人,只是东京大众知道这件事,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当然蔡太师要除外,这才害得眼前这位柔福帝姬哭了一把鼻子。 “你以前的聪明劲到哪里去了?你拿这本书和这份小报上新的一章自己仔细对比一下,自然就可见分晓了。” 五姐这一下可以说一语点醒梦中人,赵嬛嬛用香罗胡乱抹了一把脸,对着赵福金破涕为笑,惊鸿一瞥后,就着书和新一期的《新青年》,开始认真的甄别起来。 “这是哪个混蛋干的,我要杀了他。”赵嬛嬛这才发觉有些失态,对着一旁一本正经瞪着自己的五姐吐了吐香舌,并再次跑到五姐的跟前作鬼动作,撒欢卖萌,弄得赵福金苦笑不得,她这才明白这位念妹为什么招父王喜欢了,她骨子里的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天真无邪,并不是这个勾心斗角的深宫里其他人能学得来的。 “五姐,你是不是背着我藏了什么好东西,你身上的香味有点特别。”赵嬛嬛的狗鼻子似乎从赵福金身上闻到了一股以前不曾闻过的特别香气,有点像淡淡的兰花,又掺杂着点妖艳馥郁的牡丹,两种味道一柔一烈,交织得恰到好处。 “你属狗的?”赵福金急忙吐了吐香色,她知道父王最讨厌别人提一个狗字,连忙转过话头:“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算念妹你赶上好时候了,给。” 赵福金递给赵嬛嬛一个特别的小瓷瓶,和赵嬛嬛平时见过的大内精致的器皿相比,眼前这支小瓷瓶显得太过普通了,只不过她还是没忍住好奇,小心细致的将小瓷瓶上面的木塞子轻轻拔出,倏忽间,一股特别的好闻香味萦绕至两人周身,更奇特的是,两只五彩绚烂的蝴蝶也被这种带着芬芳香味吸引而来,它们绕着两人翩翩起舞,赵嬛嬛则调皮的在裙摆上洒了几滴这种珍贵的液体,然后在屋内摇曳起舞姿,化作第三只蝴蝶,互相追逐,嬉笑,让一旁的赵福金歆羡不已。 也不知过了多久,赵嬛嬛停下来的时候,浑身上下早已香汗淋漓,一旁的赵福金递过来一方香罗,赵嬛嬛意犹未尽的捉着对方的手吐气如兰:“五姐,蔡六哥又出新花样了?” 赵福金口中的蔡六哥正是蔡京的儿子蔡攸,蔡攸现为宣和殿大学士、淮康军节度使,官阶为从二品,提举秘书省、礼制局、道箓院以及上清宝箓宫,虽不学无术,却俨然以三馆领袖自居。但这些事务都由他的心腹吴敏、刘侗等人代笔。他主要精力则用于主管御前所用物品,物品大部分来自两广、福建和两浙。直接听命于他的有广东转运使徐惕,广西转运使燕瑛,广州知州程邻,琼州知州郭奕,泉州知州蔡橚,明州知州周秩。这些官员大部分是福建人,原是蔡京党羽,现在都转到大公子的名下了。其中得力干将是徐惕和燕瑛,他俩先后担任过广州市舶司提举。市舶司是对外贸易的机构,以广州市舶司的贸易额为最高,每年从海外进口大量的香料、犀角、象牙、真珠、琥珀、玳瑁等等,主要供应皇室和达官贵人享乐之用,也用于贸易取利。 进口货物中以香料为大宗,进口后在国内很畅销,获利最多,也是国库中一项重要的收入。龙涎香最为名贵,原是抹香鲸胃中的一种分泌物。每年春季,群鲸游于大食国(今阿拉伯各国)海上,波激云腾,将龙涎香留在海面,当地居民根据抹香鲸活动规律驾舟采集。此香在大食国也由国家专卖,控制极严。客商因汉人崇拜神龙,就取名为龙涎香。 贵重的龙涎香在广州进口时,每两已达十万贯,运到汴京后价格倍增。最贵的龙涎香每钱高达十五万贯,只有玉真安妃买下二钱。这种香在水中飘浮时,鱼群大集,用来薰衣薰卧室,香味经年不息。除龙涎香外,大量进口的香料还有沉香、檀香、豆蔻等等,富贵人家用来薰衣,做香囊、香球,也有把香料和合食品、炒菜作羹。自从大兴道教之后,道宫中日夜焚香,香料需求量激增,似乎已供不应求。 蔡橚和周秩属下的泉州和明州,都设有市舶司,但贸易额比起广州来相差很远。进口香料、犀角、真珠之类,价格昂贵,但出口瓷器、丝绸、金银宝器等也同样高价,一进一出之间,市舶司获利丰厚。这些地方官员和市舶司的官员在蔡京、蔡攸的支持下。聚敛两广、闽、浙的公私财物,贪脏受贿,所过各州县,借口采办御用物品需要经费,将官库洗劫一空。而御用物品包括进口货在内运到京城时,有很大一部分归蔡攸和大内侍们所有。蔡攸后来在三馆和各地的党羽日益增多,终于自立门户,与老太师公开争权夺利。他的大儿子蔡行也升为保和殿学士,任殿中监,主管皇上衣食、医药和出行,侍奉左右,宠信无比,并由皇上作主,与贵戚联姻,由达官跻身于贵戚行列了。 蔡攸(1077年—1126年),字居安,兴化仙游人,北宋末年宰臣,太师蔡京长子。 宋哲宗元符年间,蔡攸在京裁造院作监守,当时不过二十二、三岁,已颇知抓住一切机会为自己的前程架桥铺路。当时蔡攸每次上裁造院时都能赶上朝臣退朝,他就算计好时辰出来,以便正好能和下朝的端王赵佶相遇。于是,端王每次下朝都能看见一个比自己略长几岁的眉目清秀的少年下马拱手立在一边,谦恭有礼,观之可亲。端王就问左右仆隶,少年是哪家的公子,左右说:“是蔡承旨的儿子。”端王便在心中暗记其人。 崇宁三年(公元1104年),宋徽宗就赐鸿胪丞蔡攸为进士出身,拜为秘书郎、以直秘阁、集贤殿修撰,编修《国朝会要》,在两年内又升至枢密直学士。蔡京入相后,再加蔡攸为龙图阁学土兼侍读,详定《大城图志》,修《大典》,提举上清宝箓官、秘书省两街道录院、礼制局。当时定书修典的道史官僚百余人,多为史馆、服文馆、集贤院的俊才博学之人,而只有蔡攸懵不知学,以大臣之子的身份领袖其间,很多人心中鄙薄,并不服气。政和五年(公元1115年),宋徽宗初置宣和殿,又任其为宣和殿大学士,赐毯文方团金带,改为淮康军节度使。 蔡攸最初与父亲蔡京关系十分融洽。他知道蔡京好比蔡家一棵遮天蔽日的大树,荫庇着蔡家几百口人。宋徽宗后一度欲罢蔡京相位,先罢去蔡京的党羽刘昺,刘焕等人,又指令御史中丞王安中弹劾蔡京。蔡攸听说此事,立刻跑到徽宗那里百般恳求,宋徽宗才改变初衷。 后来蔡攸与蔡京权势互相倾轧,加之一些人从中挑拨,于是父子失和,反目为仇。徽宗又另赐蔡攸府第,父子各立门户。有一次蔡攸到蔡京的府第,正赶上蔡京与客人谈话,蔡京让客人稍候,只见蔡攸一进来就急着上前抓住父亲的手做诊脉之状,说:“大人脉势舒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蔡京说:“没有不舒服的地方。”于是蔡攸又说:“宫中还有要事,我先回去了。”说罢转身就走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把客人弄了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就问蔡京:“公子为什么不多停一刻呢?”蔡京无可奈何地说:“你一定不明个中缘由,这个逆子是想因为我有病而罢了老夫啊!”过了几天,宋徽宗果然下诏命蔡京致仕。 宣和四年(1122年),童贯征伐燕云,蔡攸为副宣抚。蔡攸幼稚无知,认为功业唾手可得。他入宫辞行时,有两个美嫔侍奉宋徽宗,蔡攸指着她们请求说:“臣成功归来,请把她们赏给我。”宋徽宗笑了,但不责怪他。涿州留守郭药师率所部八千人献涿、易二州降宋,蔡攸迁为少傅。宋军进入燕京,蔡攸升为少师,封为英国公。回朝后,蔡攸领枢密院。王黼被罢,宋徽宗想重用蔡攸,不久又后悔,只升他为太保,改封为燕国公。 宣和六年(1124年),一度复出的蔡京又一次被勒令致仕,童贯和蔡攸奉命去取辞表。蔡京说:“我早该辞职了,只是因为上恩未报才不忍告老,这是二公所知道的。”蔡京左右见蔡京竟然呼儿子蔡攸为“公”,都笑了。 正当他们昏君佞臣极尽享乐、肆情挥霍时,金军大举南下,靖康元年(1126年),宋徽宗想禅位宋钦宗,亲自写下“传位东宫”的字授予李邦彦,李邦彦退后不敢接受,宋徽宗就交给蔡攸。蔡攸退朝后,交给他的门客给事中吴敏,议定了此事。 同年,蔡攸跟从徽宗南下。等他回到京城,才被贬责为太中大夫,接着安置到永州,连续被转到浔州、雷州。蔡京去世后,御史说蔡攸的罪过不比他父亲轻,燕山之役祸及宗社,他骄奢淫佚的程度超过了史籍的记载,应把他流放到海岛。宋钦宗下诏把他安置到万安军。不久又派使臣到他所去的地方杀了他。死时49岁。 在小说《水浒传》里,蔡攸于第一百十一回《谋坟地阴险产逆,踏春阳妖艳》出场。蔡攸奉旨往淮西征讨王庆,全军覆没。惧罪隐匿,欺诳宋徽宗,说军士水土不服,权且罢兵,以致养成大患。《水浒传》按照《大宋宣和遗事》改编而来,很多情节并非空穴来风,而是有的放矢,从这里就可以看出蔡攸的秉性了,只不过施耐庵为了照顾当政者的脸面,委婉了许多而已。 第719章 蔡京的包子 “哪里是你蔡六哥能完出来的花样,这种东西叫一品香,也叫香水,是成都府当地一个商人弄出来的,听说现在成都府无论小家碧玉,大家闺秀,市井人家,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香味。这东西现在在东京可以说有价无市,千金难求,相比较龙涎香的至尊,香水要平民化许多,听说在成都,香味由淡至浓,由普通到尊贵,光品级便分成了九品,我这好不容易才从你驸马哥哥那里求来两瓶,现在被念妹你顺手牵羊走了一瓶,我的损失可不小。”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先是风靡全东京的《西游记》,接着又来这么一出,如果有机会,我还真的想亲自去成都府去亲历体验一番,活在那里的人,是多么的让人羡慕。”原本作为潮流风向标的大内宫廷帝姬,现在居然羡慕远在西蜀,刚刚经历过兵灾的多事之地,这事要传出去,多半让人大跌眼镜。 “念妹,这事万万不可,别说你一个女儿家,就算是堂堂七尺男儿,这一路穷山恶水,便不是常人能坚持得下来的,我奉劝你及早打消这个念头。何况父母在,不远行,父王对你可是千依百顺,你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那里刚经历过兵变,世道不太平,我从公公口中得知,现在那里饿殍遍野,百废待兴,可并没你想象中的那么美好。这《西游记》,也就是平常无聊用来打发时日而已。和香水相比,我跟喜欢龙涎香的天生贵胄,这香水,未免太小家子气了点。” 正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心思机巧的赵嬛嬛对蔡老六的人品早有耳闻,若不是和五姐亲近,她还真不愿意踏蔡府这个门。五姐再怎么说是蔡家人,正所谓胳膊肘往内拐,蔡老六经营着自家的龙涎香生意,这全东京的贵人都知道,当下冷不防出现了这么大的一位竞争对手,听说香水横空出世,让全趋之若鹜,惊得蔡老六急忙派专人去成都府打听,想将制香水的商人请至东京,共同研究一番,说白了,蔡老六圣眷正浓,权势熏天,只是想空手套白狼,将香水的配方据为己有而已罢了,若不是成都府突然发生这么大的一场兵灾,说不定早被他得手了。 “什么东西,这么香?”刚刚跳舞耗费了赵嬛嬛大量的气力,再闻到这股让她越发饥肠辘辘的肉香,平时矜持的赵嬛嬛忍不住大吞口水,她看来是真的饿了。 “快去,将刚出炉的馒头给念妹端几个上来。”赵福金引以为傲的将一旁的伺候婢女使唤出去,这走到哪,自然离不开一个吃字,更何况蔡太师肚皮上的享受,早已到了登峰造极的造诣。 宋人的主食,在北宋时以面食为主,到了南宋,随着宋室的南迁,面食也被传播到了江南。但男方是稻米之乡,平民百姓向来多食米类,而佛家吃粥,慈善者舍粥的传统也在影响着面食习俗。这里不得不提到大宋第一名人武大郎,他卖的面食叫炊饼。现在有人学武大郎的样子在街上穿着宋人的衣服,挑着担,卖的却是烧饼,其实这是个极大的笑话,炊饼是蒸熟的,原本叫蒸饼,烧饼自然是烤熟的才行,这可就去了十万八千里了。蒸饼改名叫炊饼是因为宋仁宗赵祯,‘祯’和‘蒸’音同,古人为了避讳才将蒸改成炊。其实炊饼就是今天的馒头,里面什么都不加,价格公道,适合平民消费。实际上,宋人吃的面食大部分可以叫饼,蒸出来的叫炊饼,烤出来的叫烧饼,而煮出来的叫汤饼,汤饼有点像现在的面片,荤素搭配,花样繁多,软羊面,大片铺羊面,丝鸡面,鱼面,炒鳝面等等,可以说是喜欢面食者的福音。 既然炊饼是今天的馒头,那宋代的馒头又是今天的什么呢?答案是包子。 据宋人陶毂《清异录》载:五代时,汴州(今开封)阊阖门外大道旁有张手美家,水产陆贩,随需而供,每节专卖一物,伏日则买“绿荷包子”,这是包子最早见诸历史的文字记载。 由于发酵技术的革命,馒头、包子发展到北宋,成为首都开封的全民食品,包子铺和酒肆、茶坊一样,在开封人的生活中处于重要地位,有史可考的就有“灌浆馒头”、“羊肉馒头”、“梅花包子”、“太学馒头”、“汤包”、“素包”、“豆包”等,这种饮食风尚后来影响了整个大宋乃至今天河南人的饮食。 不过,那时候的包子以冷水面制皮,多为素馅,有“一包菜”之称;而馒头以发酵面制皮,馅心为肉类,也就是今天的肉包子。也就是说,素包子和肉包子当时还不是一家人,是属于两种不同的食品。 北宋以后,馒头在中原地区渐成为无馅之发酵面制品,包子则成为以多种面团制皮,包有荤素各类馅心的面食的统称。 宋人喜欢吃包子,就连皇帝也不例外。“仁宗诞日,赐群臣包子。”宋神宗也特别喜爱吃包子,因此当时开封的包子是最有名的。 据《茶余客话》记载,元丰初年的一天,宋神宗视察国立大学—太学时,想趁便了解学生的饮食情况,就让人从太学食堂把太学生吃的饭拿过来,这天正赶上吃“馒头”,宋神宗尝了以后,非常满意,说道:“以此养士,可无愧矣!”馒头受到皇帝的赞扬后,太学生们回家省亲时总是带着“太学馒头”作为礼品馈赠,“太学馒头”从此远近闻名。 宋室南移,太学馒头也被带到了南宋首都临安(今杭州)。岳飞的孙子岳珂,参加完宫廷的宴会回到家里,曾写了首馒头诗,诗云:“几年太学饱诸儒,薄伎犹传笋蕨厨。公子彭作红缕肉,将军铁枚白莲肤。芳馨正可资椒实,粗泽何妨比玉壶。老去齿牙辜大嚼,流涎才合慰馋奴。”诗中说,“太学馒头”是将肉切成丝再拌进花椒面、盐等调料制成,再用发面做皮的(类似于今天的馒头状),其颜色白晳、质地软嫩、味道鲜美,即使是没有牙齿的人,也能放开大嚼。而大概因为开封当时是首都的缘故,把肉包子称为馒头的叫法影响了当时的大江南北,至今,江南一带还有生煎馒头、鲜肉馒头一类的面食,其实都是肉包子。 明代,朱元璋第五个儿子周王的王府就在开封,据说,他最喜欢吃“太学馒头”,并且还常用它来招待王公大臣。由于王爷在朝中是一品大员,趋炎附势者就把太学馒头更名为“一品包子”。 现今的菜包子(素包子)、豆馅包子,最早被称作酸馅或焌馅。到了宋徽宗时,由于“六贼之首”蔡京大人的缘故,酸馅或焌馅又有了“菜包子”的别名。 宋人周密就曾在《鹤林玉露·镂葱丝》中讲了一则故事:有士大夫于京师买一妾,自言是蔡太师府包子厨中人。一日,令其做包子,辞以不能。诘之曰:“既是包子厨中人,何为不能做包子?”对曰:“妾包子厨中镂葱丝(切葱丝)者也。”一个包子而已,蔡京家的厨房却能细分出择菜、切葱丝、擀皮、包包子等不同工种来,而且这些人的工资还不低,可见蔡京对吃的讲究已经上升到了相当高大上的境界了。 蟹黄馒头、鹌鹑羹以及黄雀鲊等美食,都是史上记载的蔡京的最爱。尤其黄雀鲊这道腌制品,甚至一度因蔡京而成为奢侈淫靡的代表美食。 黄雀即麻雀。把宰杀处理好的黄雀,剁去膀尖、雀爪,用绍酒洗净,然后摊开晾去三分之一水分,将酒糟、糟米甜酒、红曲、花椒、葱姜汁、精盐、橘皮丝放在一起搅成糊状,将黄雀放入拌匀,装入瓷坛内,封住坛口,焖腌6-7日入味。食用时取出黄雀,用绍酒洗净附着的糟粕,晾干黄雀身上的附水。黄雀鲊制成后,可干炸可蒸制。大概因其制作工艺较为繁复的缘故,黄雀鲊这道美食明清之后曾一度失传。 蔡京用蟹黄包子待客,一顿饭仅包子一项就要花掉一千三百贯钱,相当于当时五十户中产阶级一年的生活费总和。 那菜包子是怎么来的呢?有一天,开封城内一位卖酸馅的忽然冒出了一个新式叫卖声音:“卖一包菜、一包菜喽!”也不知道蔡京怎么得罪这位卖酸馅的了,反正,卖酸馅的因为恨蔡京,就把蔡京当“菜包”卖了。从此,“一包菜”、“菜包”就成了蔡京的专有称谓,渐渐地,菜包子代替了酸馅,成了素包子、豆馅包子的统称。到了明代,随着太学馒头更名为“一品包子”,肉包子和菜包子终于成为“一家人”。 再说一道赵佶同样喜欢的名菜--羊头签,有人说这东西是羹,也有人说是可以撸的烤肉串,不过王安石吃羊头签在看书时抓着吃,而且一吃一整盘,可见它既不是汤也不是串,这东西很可能是油炸食品,到底羊头肉外面包了什么,就不清楚了,反正这东西是当时文人的小零食应该错不了。 那羊头签到底是什么呢?它并不用整个羊头的肉,而是只取两腮的嫩肉,但这可能只是宫廷御膳房的做法,王安石这人还是比较节俭的,他未必舍得,平民百姓就更不可能那么任性了。至于羊头上剩下的那些肉和被取掉蟹黄的大闸蟹到哪里去了呢?答案是全部被扔了,因为那不是给皇帝或者太师这样的高贵人士吃的东西。 上行下效,蔡太师更不可能拖皇帝的后腿,蔡京喜欢吃一种鹑羹,做这一道菜要用几百只鹌鹑,就算一次用一百只,每天吃一次,一年他能吃掉三万六千五百只,蔡京绝对是当之无愧的野生动物杀手。 这么浪费的事情大概谁也无法忍受,以至于后来鹌鹑们的鬼魂集体给蔡太师托梦,为他上了一堂生动的因果报应课,‘食君廪中粟,作君羹中肉。一羹数百命,下箸犹未足。羹肉何足论,生死犹转毂。劝君宜勿食,祸福相倚伏。’观此,亦可为饕餮而暴殄天物者之戒。 在《山海经》中,有一种怪兽拿自己的嘴巴当坟茔,它就是饕餮。饕餮,羊身,眼睛在腋下,虎齿人爪,有一个大头和一张大嘴巴。据民间传说,饕餮贪吃无厌,为满足吃的欲望,竟然吃自己的身体,结果只剩下头因为无法吃到而留下。还有一位和蔡京可以称之为无双联璧的大饕餮,便是民国时期的袁大总统,袁世凯。 有一句名言便是来调侃他们的,‘蔡京的包子,袁世凯的饭。’ 袁世凯吃饭相对于帝王家来说还是比较单调的,远没有清朝皇帝那么大的排场,但他吃得比那些皇帝好多了,因为都是他喜欢吃的,而清朝的那些皇帝吃饭时,别看满桌子都是菜,却不能多吃某个菜,免得被人拿住把柄,而袁世凯就不同了,他吩咐厨房做的菜一定都是他最喜爱吃的,可他口味比较单一,每顿吃的都差不多,甚至摆放的位置都不会变。首先,午饭和晚饭必须要有一只鸭子,袁世凯极其喜欢吃鸭子,特别是鸭皮,每次吃饭前他都会将整只鸭子的皮全部给吃光,长久下来,他练就了一手剥鸭皮的好手法,他用长长的象牙筷将鸭皮一掀,然后再转一转,就将一大张鸭皮给卷下来,然后他欢喜的将鸭皮放在嘴里,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袁世凯吃的这只鸭子和一般的鸭子可不一样,这些鸭子可是由袁世凯自己在家养,专门供自己食用的,养鸭用的饲料十分珍贵,是用鹿茸和高粱捣碎喂养长大的,营养价值很高。 袁世凯桌子上必须要有的第二道菜就是鱼,袁世凯是河南人,他从小就特别喜欢吃开封北边的黄河鲤鱼,他一度认为黄河鲤鱼是最鲜美的鱼,可当初他被贬到淇县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淇泉里面的鲫鱼才是最鲜美的,等他当上总统后,顿顿必须得有淇泉鲫鱼,淇县县令为了讨好袁世凯,每天都将淇鲫给捞出来,放在大缸里喂养,养鱼的水也一定要是淇泉的泉水,然后再将鱼运往北京给袁世凯,所以袁世凯的饭桌上,一定会有淇鲫或者是黄河鲤鱼。 此外,袁世凯的菜肴之中总是少不了红烧肉和肉丝炒韭黄,还有猪蹄,肘子都是袁世凯百吃不厌的菜肴,袁世凯长得体宽腰肥,所以他吃得特别,为此他还提出一个理论,那就是要能吃才能干,他每顿饭要吃半斤重的馒头四个,早上吃六个鸡蛋,中午四个鸡蛋,晚饭还要吃四个鸡蛋,经常是吃得大汗淋漓,犹如猪在进食。 那‘袁世凯的饭’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平常大鱼大肉,在外人面前,自然得摆出一副清廉的模样。一次,袁世凯故意在吃饭时召见内阁成员,当大家来到他的住所时,只见他正端着一碗小米粥,就着一条红烧鲫鱼吃得津津有味,时而用一个佐料瓶往碗里倒些什么。内阁成员见了,都称赞道:“总统生活这么俭朴,值得我辈效仿。” 其实事实的真相是:袁大总统吃的小米粥,都是一粒粒精心挑选出来的西北上等小米。鲫鱼更是有名的洪河鲫鱼,为了保鲜需要专门放在猪油里面,从千里之外的河南运到北平,那佐料,更是用东北的千年老山参和鹿茸做成的。让内阁成员听了之后为之咋舌,我们的袁大总统也太会享受了。 第720章 玉盘珍馐直万钱 当赵嬛嬛正躲在内室和赵福金就着刚出蒸笼的蟹黄馒头大快朵颐时,太师府平时请也请不来的尊贵客人赵佶也赶着饭点到了。 “臣接驾来迟,还望我皇恕罪。”老迈的蔡京假兮兮的就要当着赵佶的面跪下,这位皇帝今天心情似乎大好,大袖一挥,作了一个免礼的动作,内心窃喜的蔡京这才千恩万谢的假意将微曲的身子撸直了,脸上更是春风满面,增色不少。 “爱卿,听说西边的事了了?”赵佶很焦急的问道。 蔡京对于官家的造访早已成足在胸,此时倘若和盘托出,那自己后面一番的精心准备似乎也太不值当了,他连忙在一旁引路,口中不迭的说道:“官家里面请,这已经到饭点了,我们不妨边吃边谈。” 这不提还好,一提,赵佶还真的有些饿了,上午大半天东游西逛,甚至在勾栏里听《大唐三藏取经诗话》,根本无心进食,从蔡京的表情上看,《西游记》好像后面的连载也有戏了,他也就不急那么一时三刻了,轻车熟路的他很快在雕梁画栋,九曲回肠,诗画般的蔡府迤逦而行,时不时停下来,就着园子里面的风景,彼此君臣联手作一首小诗,让两人之间的微妙情绪到达了一种臻境。被蔡京时不时恭维一番的赵佶,更是心情大好,最后直接牵着公相的手联袂而行,让蔡京的虚荣心得到了无限的满足。 君臣之间的宴会开始之前,照例是初坐,也就是宴会的开幕仪式,赵佶的下首位置,只有蔡京一人而已,平时形影不离的其他君臣,早已不知跑到那个逍遥窟去风流快活去了,蔡京对现在的状态其实是很满意的,两人之间彼此窃窃私语,聊着《西游记》里面的一些诗词,时不时发出一阵轻笑,彼此相谈甚欢,气氛融洽。 就在此时,由俩个俏婢共同端着一盘由八种水果高高垒砌的八果垒翩跹而至,被称之为‘看菜’的第一出戏正式开始了,这八种水果是当下时令的鲜果,依次有:香圆、真柑、石榴、枨子、鹅梨、乳梨、榠楂、花木瓜,第三个俏婢则手上平举着一个竹片,上书‘绣花高饤一行八果垒’几个清秀超灵的大字,很显然是蔡京亲自书写,看得赵佶连连点头称赞,赵佶象征性的从金盘中取了一颗香圆后,这道‘绣花高饤一行八果垒’便被放置在中间的那张有些夸张的大桌上,宾主二人便再也没正眼瞧上一眼,依然在那里埋头侃侃而谈。 第二道看菜为,乐仙干果子叉袋儿一行:荔枝、圆眼、香莲、榧子、榛子、松子、银杏、犁肉、枣圈、莲子肉、林檎旋、大蒸枣(这些东西是放在一个布袋里面的)。两人似乎兴趣不大,只是瞟了一眼,蔡京现在完全以赵佶的喜好为喜好。 第三道看菜为贴上镂金花样的镂金香药一行:脑子花儿、甘草花儿、朱砂圆子、木香、丁香、水龙脑、史君子、缩砂花儿、官桂花儿、白术、人参、橄榄花儿。赵佶似乎对这些香料特别感兴趣,只不过他是为宫里的美眷们准备的,这么空手而回,不带点见面礼回去,晚上不好交差啊,蔡京心领神会的给一旁的张迪使了个眼色,一个俊仆很快提着一个蓝色大包裹尾随张迪朝赵佶所乘坐的车辇而去,很显然公相早已投其所好做好了准备,里面塞进去了几瓶极不易弄到手的一品香香水。这东西被赵佶带回去之后在后宫直接爆发了一场香水革命,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第四道看菜为雕花蜜煎一行:雕花梅球儿、红消花、雕花笋、蜜冬瓜鱼儿、雕花红团花、木瓜大段花、雕花金桔、青梅荷叶儿、雕花姜、蜜笋花儿、雕花枨子、木瓜方花儿。 第五道看菜为砌香咸酸一行:香药木瓜、椒梅、香药藤花、砌香樱桃、紫苏奈香、砌香葡萄、砌香萱花柳儿、甘草花儿、姜丝梅、梅肉饼儿、水红姜、杂丝梅饼儿。 第六道看菜为脯腊一行:肉线条子、皂角铤子、云梦豝儿、虾腊、肉腊、奶房、旋鲊、金山咸豉、酒腊肉、肉瓜齑。 到此时,赵佶突然对这些脯腊上面那些红色的齑粉兴趣大增,指着旋鲊问道:“爱卿,这是何物?” 蔡京也不急于回答,而是卖了个关子,这东西是前不久刚从成都返回到东京的转运使尚敬给他上供的,初时尝了一口,急得他直跳脚,吓得一旁尚敬当时跳汴河的心思都有了,要知道蔡京那老腰子,老腿,可经不起那样的折腾。就在尚敬万念俱灰的时候,事情却起了戏剧性的变化,一个心思机巧的俏婢很快端来一碗羊奶,蔡京急不可耐的牛饮吞咽下肚,脸上的潮红很快消退下去,这种特别的味道让他又爱又恨,也就是在那一瞬间,他想到了宫里的官家,赵佶这些日子食不下咽,也许这东西能重新唤回他对美食的欲望。带着神农氏尝百草的心态试了多次之后,公相却渐渐爱上了这种不曾有过的味道,现在他几乎是无这种红色的粉末不欢。当下他从盘中用专门替赵佶夹菜的备用筷子夹起一块金黄的旋鲊,轻轻蘸了一点那种红色粉末,最后将尝与不尝的主动权交给了官家。 赵佶犹豫了很久,最终怀着好奇,盯着一旁的蔡京满脸大汗的在那里恣意的大嚼特嚼,忍不住往嘴巴里面放了一块。舌尖的味蕾与那种辛刺的奇怪味道接触的那一刻,赵佶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浑身更是哆嗦了一下,一阵汗珠随着他的鬓角缓缓滑落,那感觉简直比三伏天吃了一碗冰梅汤还要激爽,那些麻木,甚至丧失的味蕾刹那间仿佛都回来了一般,赵佶直呼过瘾,就着旁边刚刚惆怅的张迪替他取来的一只肥硕的鹅梨,一口旋鲊,一口鹅梨,学着蔡京的样子胡吃海喝起来,一旁的张迪哪里见过赵佶如此狼吞虎咽过,多次轻咳提醒,君臣二人依然在哪里忘我的牛饮鲸吞,完全没将张迪善意的提醒听进去。 “爱卿,此物甚似新奇,不知”赵佶噜苏着舌头,又大口咬了手中的鹅梨一下,那种冰与火的交织,将他身体里原本的富贵病一扫而空,瞬间胃口大开。 “官家,这东西叫辣椒,平时与肉禽同食,绝对比得上任何一种人间美味。” “朕深幸哉。” 蔡京听着赵佶的夸赞,内心一阵狂喜,这千里之外送来的东西,就是管用,只是他对发明这东西的成都知府吴檗只字未提,直接截了吴永麟的胡,他可不想因为那个家伙抢了自己的风头。 上看菜依然在进行,第七道看菜为垂手八盘子:拣蜂儿、番葡萄、香莲事件念珠、巴榄子、大金桔、新椰子象牙板、小橄榄、榆柑子。 等着七十六道看菜上齐的时候,赵佶和蔡京早已被辣椒辣得红光赤面,浑身上下更是被汗液濡湿了,等两人相携到内室换上干爽的衣物后,宴会进入了第二项---上餐前开胃菜,其实就是现在的餐前水果。 这一次有,切时果一行:春藕、鹅梨饼子、甘蔗、乳梨月儿、红柿子、切橙子、切绿橘、生藕铤子; 时新果子一行:金橘、葴杨梅、新罗葛、切蜜蕈、切脆橙、榆柑子、新椰子、切宜母子、藕铤儿、甘蔗奈香、新柑子、梨五花子; 珑缠果子一行:荔枝甘露饼、荔枝蓼花、荔枝好郎君、珑缠桃条、酥胡桃、缠枣圈、缠梨肉、香莲事件、香药葡萄、缠松子、糖霜玉蜂儿、白缠桃条;这一次又增加了三十二种,赵佶刚刚吞咽辣椒过多,整个嘴巴里面火辣辣的,看见桌上那根水汪汪的甘蔗,也顾不上仪容,提起一根,开始大嚼特嚼起来,让一旁的蔡京看在眼里,喜在心里,皇帝在这里吃饭能不把自己当外人,代表今日的公关是很成功的。 其实此时的赵佶根本没饱,毕竟大部分只是看了看,根本连动都没动,他也知道,后面的才是正席,既然臣下盛情款待了,自己多多少少得尝尝,卖公相一个面子。 正所谓无酒不欢,宴会开始之后,就要开始喝酒了。皇宫里有‘内酒坊’,也就是专门为皇宫大内生产酒的酒作坊,佳酿的蒲中酒更是不传之秘。 蒲中酒也就是现在的桑落酒,产于永济市。永济古称“河东”“阿中”“蒲州”。古法已佚,当时还不是蒸馏酒,现在制法多以优质的高粱、豌豆、绿豆等为原料,经蒸馏、发酵、品评、勾兑等各项工序,贮藏一年后,方成。桑落酒为清香大曲,酒质清香醇,入口绵甜,回味悠远,为传统清香型的上乘白酒。创于北魏末年,因用桑落泉的泉水酿制,味道独特,是我国传统名酒之一。清初时,桑落酒的制法佚,名酒失传。直到1979年,通过挖掘出的制酒秘方和现代酿酒技术的结合,才使桑落酒重现于世。 魏晋以来,足以影响天下风物的文士也喜饮桑落酒。大诗人庾信曾在多首诗作中推崇桑落酒: 愁人坐狭邪,喜得送流霞。跂窗催酒熟,停杯待菊花。---《卫王赠桑落酒奉答》 蒲城桑叶落,灞岸菊花秋。愿持河朔饮,分劝东陵侯。---《就蒲州使君乞酒》 秋桑几过落,春蚁未曾开。只言千日饮,旧逐中山来。---《蒲州刺史中山公许乞酒一车未送》 在庾信的这些佳句中,“桑落”和“菊花”在当时为酒的代称。蒲州在今山西省永济市,古时属河东,在此代指桑落酒的产地河东。“秋桑几过落”,就是指桑落酒。而“只言千日饮,旧逐中山来”则是用典,指中山人狄希酿制的千日酒。诗人来到河东蒲州,一定要喝当地最好的酒,那就是河东桑落酒,如同今日来到汾阳,一定要喝杏花村的汾酒和竹叶青酒一样。其实,汾阳就在河东地区的北端,只是在汾清酒名扬天下之前,从地名上讲,河东的知名度更高,范围也更广,所以,包括汾阳清酒和桑落在内的好酒,也被人们称作河东酒。当然,在古代,河东酒也并非全部产自汾阳,但汾阳所酿之酒,却是河东地区最好、最有名的美酒。换句话说,天下美酒在河东,河东美酒在汾阳。 除了沿用不衰、保持传统的蒲中酒,‘内酒坊’也有新的发明,而且机缘巧合流传了出来,为人所知。比如宋真宗曾经赐给宰相王旦一瓶苏合香酒,并且泄露了秘方和功效:每一斗酒以苏合香丸一两同煮,极能调和五脏,却腹内诸疾。这有点像现在能喝的那些药酒,当然绝对不是现在广告满天飞的那些xx药酒,古人可是真材实料的,正所谓‘古人诚,不欺也’。 ‘内酒坊’之外,赵氏酒业下辖有专门为高级国宴、高官福利酿酒的光禄寺,主打品牌‘光禄寺酒’为大宋第一名酒。它和内酒一样,不对外销售,只用于赏赐和特别场合。光禄寺也为皇家生产御酒,这种酒用一种黄绸封盖作为防伪标签,成为其专属标签和价值的象征。 蔡京纵横官场这么些年,自然将蒲中酒的秘方早早的掌握在手中,当然这种酒也是不对外销售的,公相一家人自产自销,自得其乐,其味道也有所改良,当然必须比御酒差那么一点点,这里面的分寸,他这个官场老油条把握得恰到好处。 赵佶喝了第一口杯中的足可以假乱真的‘蒲中酒’,自然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以他对酒的品味,杯中的蒲中酒似乎又差了点年份,好像新近才酿制的,他隐约记得前不久曾经赏赐过对方不少蒲中酒,对方舍不得喝用来款待自己,好像也说得过去,对于今天的这顿饭他其实是很满意的,好多年都不曾有过这么好的胃口了,似乎让他重回到做端王那些无拘无束的日子,至于蒲中酒里面的猫腻,两相权衡之下,也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这顿饭,和后世的法式大餐有些相似,赵佶每喝一盏酒,就要上两道主菜,也可以说是宴会正式的大菜。至于赵佶这顿饭一共喝了多少酒,他事后完全不记得了,只不过上了多少道菜,他是清楚的,前面的酒,浅斟低酌,珍馐上齐之后,宾主尽欢,大快朵颐,也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第一盏酒后:花炊鹌子、荔枝白腰子 第二盏酒后:奶房签、三脆羹 第三盏酒后:羊舌签、萌芽胘 第四盏酒后:肫掌签、鹌子羹 第五盏酒后:胘脍、鸳鸯炸肚 第六盏酒后:沙鱼脍、炒沙鱼衬汤 第七盏酒后:鳝鱼炒鲎、鹅肫掌汤齑 第八盏酒后:螃蟹酿橙、奶房玉蕊羹 第九盏酒后:鲜虾蹄子脍、南炒鳝 第十盏酒后:洗手蟹、鯚鱼假蛤蜊 第十一盏酒后:五珍脍、螃蟹清羹 第十二盏酒后:鹌子水晶脍、猪肚假江瑶 第十三盏酒后:虾橙脍、虾鱼汤齑 第十四盏酒后:水母脍、二色茧儿羹 第十五盏酒后:蛤蜊生、血粉齑 这三十道菜品中有七道为脍,也就是切片生吃,可见当时这种吃法很时髦,这种吃法在唐朝的时候流传下来的,当时完全是原生态,无污染,刺身,生鱼片绝对是一种美味。 第721章 歌舞享太平 酒酣耳热之际,蔡京觉得正头戏也该出场了,眼前这位皇帝爱热闹,每次宴饮少不了丝竹弦乐,歌舞侑酒。 舞蹈是人类历史上最古老的艺术形式之一,它以富有韵律性和节奏感的形体动作表现人类的思想,表达人们难以用语言表达的情感。《毛诗序》中写道:“情动于中而行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咏歌之,咏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这说明人在非常激动、内心情感用语言甚至唱歌都难以充分表达的时候,会情不自禁地通过手舞足蹈来抒发。 大多数人把宋词看作一种文学形式,其实在宋代,它是一种集歌、舞、乐为一体的全方位艺术形式,也是一种文化现象,这才是宋词最原始的表现形式。 北宋末期,女子逐渐缠足成风,三寸金莲逐渐成为一种时尚,因此宋代舞蹈远不如唐代舞蹈华丽、张扬与奔放,而是显示出古朴、优雅与内敛的风格,宋代舞蹈的特点是“古、悠、慢、妙、美”。 宋代皇室对宴酣之乐十分重视,宫廷乐舞表演场面宏大,舞者竞相展演各种舞蹈技艺,令人眼花缭乱。当时皇家的乐队叫钧容直,他是从禁军中选拔组成的,它们以骑吹形式在“御驾”出行时演奏教坊乐。 宋代舞蹈不仅盛行于宫廷,在民间也很流行,可谓是涵盖了社会各个阶层。比如,大晟府是北宋时期掌管音乐的官署,在此形成了一种宫廷舞蹈,即大晟乐舞。而瓦子勾栏的出现,使宋代舞蹈走向商业化,表演形式更多样,内容注重反映社会现实。 中国舞蹈中的戏剧因素在春秋时代已出现,但在宋代宫廷队舞中表现得更为明显,已出现角色分类、表演,并加入了歌唱、致词等。虽然宫廷队舞大多还没有从叙事体转为代言体,在演员唱述故事、装扮人物与戏曲方面有所不同,但为后来戏曲的形成和发展打下了基础,为戏曲表演艺术的格律、体系(歌、舞、剧密切结合)形成做足了准备,也为戏曲艺术在世界范围内大放异彩起到奠基作用。 当然不得不提一下京剧大师梅兰芳,前人种树,后人发扬光大,在美国经济萧条的时期,到美国巡回演出的梅兰芳几乎场场爆满,他凭借精湛的演技,怆怀的唱腔,大师的风度很快便征服了洋人。这在饱经沧桑战乱的民国,足以让低眉顺眼的国人快慰平生,总算有了一件吹一辈子的乐事。 宋代宫廷队舞中既有《柘枝舞》《剑器舞》等唐代经典舞蹈,又增加了一些宋代新创作的乐舞。它主要分成“小儿队”和“女弟子队”两队,表演人数众多,大型表演足有上百人参与。宫廷队舞中有很明确的角色分工,如担任主演的“花心”,类似主持人的“竹竿子”,担任主体部分的“歌舞队”以及负责乐队伴奏的“后行”等。 宫廷队舞表演有比较固定的程式,它集歌唱、舞蹈、朗诵、对话等多种形式为一体,各种形式穿插表演,形成一种内容丰富、但很有秩序的新的综合性表演形式。宫廷队舞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变化,那就是在舞蹈中改编添加了叙事成分。像《剑器舞》中就加入了汉代《鸿门宴》的故事情节,这是从抒情舞蹈向叙事舞蹈发展的重要变化。这已经是元曲的萌芽阶段了。 逢年过节,舞蹈活动更是十分活跃。许多不再由宫廷供养、必须自谋生路的专业歌舞艺人与乡村优秀舞者一起拥向城市,形成了一支支为城镇百姓表演的专业队伍,并开辟了固定的演出场所,那地方叫瓦子勾栏。北宋的汴梁是当时世界上最大、最繁华的都市,城内瓦子勾栏众多,最大的可以容纳千人,都快赶上现在的大都会了。南宋的临安城内,也有瓦子30多座。足可见歌舞受大众欢迎的程度。 勾栏里表演包罗万千,种类芜杂,有杂剧、杂技、说书、说浑话(类似相声)、影戏、傀儡戏(有点像现在的皮影戏或者布偶戏)、舞旋等。舞旋无疑是当时特有的舞蹈表演形式,因为旋转动作可能是舞蹈中的重要技巧,所以把部分舞蹈节目称之为舞旋。如今,各种旋转动作仍是各类舞蹈基本功中的重要组成部分。 《东京梦华录》对当时的生活面貌还原的十分全面,这才有了现在的开封宋都一条街,和香港的宋街,其中前者在当年北宋皇宫大内御街原址上修建而成。里面的酒楼、饭庄、店铺全部为宋朝特有的歇山式和悬山式屋顶。有各种风味小吃店、年画店、古玩店、宫瓷店、汴纺汴绣绸缎庄等30多个商店,店面仿《清明上河图》而建,再现了宋代市井繁荣景象。宋街的主体建筑是樊楼,分东、西、南、北、中5座楼。游客可在此穿宋时衣、憩宋时居、用宋时家具、坐宋时的花轿、赏宋时的游艺、品仿宋时的菜肴,听宋时的丝竹,在这里完全可以当一回穿越者。 因为瓦子勾栏的出现,宋代民间舞蹈多种多样,非常兴盛。如源自唐朝的《踏歌》在宋朝非常流行,这是一种古老的群众自娱性舞蹈形式。跳舞之人手挽着手连臂而歌,踏地为节,歌舞相和,别有一番悠然自得的情趣。《狮子舞》也是历史悠久的舞蹈,在宋代的绘画中就留下了活泼可爱的“童子戏狮”舞蹈场面。 宋代民间节目多以歌舞为主。城镇、乡村民间歌舞的盛况在宋词中多有反映,如仇远在《爱月夜眠迟》中写到的“趁凌波步影,笑拾遗簪,元宵相次近也,沙河箫鼓,恰是如今。行行舞袖歌裙。归还不管更深”,描述的就是人们在元宵佳节拥上街头,各种舞蹈队穿梭往来,观众争先恐后的场面。词中“行行舞袖歌裙”,说的就是民间舞队的表演风貌。 赵佶登位以来,东京社会中忽然流行起一个“韵”字。漂亮的妇人被称为“韵致”,新奇的服装被称为“韵缬”,美好的果品被称为“韵梅”,后来发展到对于一切美好的事物,非用一个“韵”字来形容它不可。韵天韵地、韵人韵事,无一而不韵。韵是高华清雅的意思,要有高级的品味,才谈得到一个“韵”字,到歌肆行馆去,固然是风流绝俗,并且已成为一时风尚,但要高雅一点,最好还是在自己的第宅里,置酒高会,邀请一些贵胄世家、文人学士,自然也免不了有些清客、帮闲相陪,谈论古今诗文,即席吟诗作赋,兴会所至,随手填两首小词,这才是真正的风流韵事。当然宴会也不能风雅到枯燥无味的地步,凡事都有个程序,风雅一番以后,大家酒足饭饱,形骸俱忘,这时光主人家才端出自家精心培养的一批家妓出来享客,使宴会进入最高潮。何况蔡京早已投其所好为眼前这位喝得二麻二麻的官家准备了一份神秘的大礼。 只见屏风后走出一群香肌玉骨,打扮得分外妖娆的女人,她们统一梳着当时最流行的朝天髻,穿着织成“心”字图纹的合欢襦,系一条百褶凌波裙,踏一双用红白双色罗缎交错缝制的高帮凤头鞋。这种双色风头鞋,称之为“错到底”。只见这些莺莺燕燕简单给赵佶行了个礼之后,便掩藏到不远处用若隐若现帷幕遮掩的舞台上,周围的灯光突然暗了下来,舞姬们所在的舞台上亮起了一阵白光,也许是无意的,也许是有意的,还没准备好的她们此刻正在薄薄的帷幕后面搔首弄姿,嘤嘤倩笑,妙曼的身姿,风流的意态,隐约泄露的春光,让看台上的赵佶内心涌起一股莫名的骚动。 羯鼓乍响,帷幕徐徐向两边分开,场上此刻共有十名舞姬,赵佶细数了一下,似乎多出了一位,先前向他问安的也许是绿叶,而现在处在众星拱月中心,用薄纱遮面,身材丰腴,魅力四射,向赵佶频频送秋波的那位碧眼双眸,红发高额的异域女子,也许才是这场戏的红花。 只见这位佳丽随着鼓声不断地变换着舞姿,一会儿单袂飞运,一会儿双袖齐扬,忽然耸身纵跃,忽然满场疾驰。轻盈得好像一只剪开柔波、掠着水面低飞的燕子。绿叶同样不甘示弱,她们一齐站在原地,款摆柳腰,表演出一种心旷神怡的姿态,表示绿叶正在春风中摇曳软摆,那不盈一握的腰肢足以展示出被人予求予与的原始野性。 忽然应着一声响亮的锣鼓,绿叶们把头一低,鬓边就出现绢制的蜜蜂、蝴蝶,迎风翩翩而舞。她们的身份也随之而改变了,现在她们九名舞姬不再是绿叶而是一群惹草拈花的游蜂浪蝶,围绕在名花周围低昂飞翔,惹引她、追逐她。名花以同样高贵和娇艳的姿态拒绝了它们的勾引追逐,使这些浪子一只只黯然消魂地退出场子。最后只留下名花独自在软红尘里摇曳生姿。在这场抒情的独舞中,她表现出既获得被追逐的轻快感,又保持了拒绝追求的尊严感。前者是每朵名花都希望得到的,后者又是每一朵名花不得不保持的。异域娇娃巧妙地揉合了这两种相反相成的感情,把眼前这些观众带进一个动中有静的世界。 忽然又是一声响亮的锣鼓,游蜂浪蝶迅速改换了舞妆,她们穿上绯色的、淡黄的、天蓝的和浅紫色的舞衣,变成一群千娇百媚的美人,再度登场,她们一个接着一个仔细地欣赏了名花以后,就决定把她剪下来,供为瓶玩。 这时舞蹈出现了最高潮,佳人们用了许多纡回曲折的动作象征剪花,而红花自己则完成了其中难度最高的一个。她被她们剪下来时,仰着身体,折下腰肢,尽量向后倒垂。赵佶看她做这个动作时,不禁在想,在这个柔软的腰肢中,难道连三寸柔骨都被抽去了吗?事实上确是这样,她似乎已经抽掉了全身骨骼,才可能表演出像她现在表演出来的柔软的程度。她困难地、缓慢地向后倒垂下去,挪动每一寸、每一分都需要一个令人窒息的瞬刻。这时配乐停止了,场内外一切杂音都自动消除了,赵佶、蔡京已经周围闲杂人等一切的活动也随着这个正在进行中的倒垂而宣告“暂停”。这里出现了一个真空的静谧的世界。只有当她向后仰倒到一定的距离时,鼓手们才击出惊心动魄的一响,紧接着又是一声余韵不尽的锣声。这单调而有力的配音明白地告诉观众这个动作的惊险和困难的程度。 最后的瞬刻终于到来了。红花在赵佶的热切期望中,终于吃力地然而又是胜任愉快地把上半个身体完全向后折倒,使得鬓边簪的那朵绡花一直触及到地面的红氍毹上。她的身体折成一个最小限度的锐角,她克服了不是人力所能克服的困难,因而完成了不是人力所能完成的动作。她把这个成功的动作,按照最后定型下来的姿势保持和停留到周围观众好像山洪崩发般的喝彩声和掌声中。 一切都疯狂了,现在乐队不再为舞蹈配音,而紧锣密鼓的为狂热的观众配音,一切可以加强热烈气氛的乐声都呜奏起来。如果不是赵佶在场,估计现场早已乱作一团,赵佶抛掉了矜持,生怕鼓声停下来之后,便与这位异域美人天人永隔,他用那种贪婪的、毫无保留的眼光觑着她,恨不得一口把她吞进肚里。 一旁的公相瞥眼瞧着这一幕,内心窃喜不已,这前不久他花重金买来的异域波斯猫,总算起到了推波助澜,完美收官的惊人效果。赵佶爱金石爱诗词爱女人,自己爱权力,投其所好,各取所需,他们君臣之间,用天作之合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 赵佶怔怔的看着帷幕再次向中间合拢,只是整颗心却像猫抓般难受,可他毕竟的天子,不能表现的那么明显,更何况这位公相一向办事圆滑,伊人说不定早已沐浴完毕,香罗在背,旖旎生春,等这里的酒宴完毕,赵佶另譬它厢,坐拥一美,任君采劼罢了,更何况他来相府,可不仅仅是为了春宵一刻。 第722章 流放沙门岛 踏着凌波微步的君臣二人,很快携手到了相府的一处僻静之地,俏婢上了两碗香茗后,张迪和随同护卫的大内高手在门口守着,闲杂人等不得出入,赵佶和公相蔡京就着酒意开始聊起某些正事起来。 “爱卿,西边的事好好的和朕聊聊。” “天佑我皇,天兵一到,四海夷服,盛世讴歌,永享太平” 赵佶皱了皱眉头,连忙打断意犹未尽,打了半天腹稿,准备好好恭维一番的蔡京道:“你我不是外人,这些官面上的话就不必絮叨了,你应该知道朕来此的目的,可不仅仅是为了吃你一顿饭,喝你一顿酒。” 赵佶生怕蔡京会错意,而且刚刚确实被台上的那位异域风情女子撩拨得火燎火燎的,为了节约时间,甚至将怀中的那单行本《西游记》都掏了出来,完全将事情摆在了台面上。 “官家,这事我已经打听清楚了,这里是最新一期的《新青年》,《西游记》又开始连载了。”蔡京递过去的,与赵嬛嬛在五姐读到的是同一份,和女儿一样,赵佶急不可耐的夺过公相手中的小报,借着烛火,把台下的蔡京当成空气开始起来。 “可惜可惜。”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和赵嬛嬛不同的是,赵佶似乎反应并没有那么大,以他对文词上敏锐的嗅觉,这新一期的连载根本另有其人。 “官家,这份小报我已经看了不下十遍,这里面似乎”蔡京同样是书画方面的高手,岂不知道这里面的猫腻,只不过这话不能由自己来说,让眼前这位西游迷点出这里面的破绽,才是最高明的做法。 “画还是原来的画,只是物是人非,越俎代庖,措辞更是粗糙,情节矫揉造作,这孙行者士可杀。” “我皇圣明。”公相连连点头答应,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昆山一怒,龙哥亦免冠徒跣,以头抢地耳。只是这孙行者到哪里去寻去?难道非得把那些学猴表演的艺人或者属猴的都抓起来杀了?事不凑巧,蔡京儿孙辈中属猴的似乎占了一半,这不是自掘坟墓吗?公相对这句君无戏言完全当成了耳旁风。 “这吴承恩难道也是一个沽名钓誉之辈?或者背后另有其人?” “官家,这是流星马一个时辰之前送来的。”蔡京连忙将最新一期《新青年》上的告公民书呈了过来,抑扬顿挫可是他的拿手好戏,如果没有后手,他怎么能在公相位置上稳如泰山的坐了这么多年,更不可能将刚刚的《新青年》递给赵佶,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公相可从来不做。 告公民书原文如下:各位读者,本人在这里郑重声明,最新一期的《西游记》连载:‘第五十五回’,作者确实另有其人,对于这种不负责任的报道,我们做出郑重道歉,成都府百废待兴,鄙人实在无心写作,后续情节将会有所挨延,还望各位读者谅解,不过各位放心,等时局稳定下来,鄙人一定加更,以飨读者。 赵佶内心憋的那股闷气瞬间就顺了下来,虽然《西游记》更新似乎遥遥无期,可是这比中途突然断更要好上太多了。 “朕决定,让西蜀地区免赋一年。”赵佶觉得这样似乎不够,自己的手笔必须得大一点,这样与《西游记》新一期见面的时日自然会缩短,他连忙改口道:“不,三年,爱卿即日拟旨,用流星马送往成都府,告舆地方,切不可误。” 这近乎口头的圣旨,完全把公相后半截的话堵死了,只不过他还想坚持一下:“作为父母官,吴檗罪不可恕,必须得严惩。” “流放沙门岛。”赵佶几乎是脱口而出。 宋代按照犯人罪行的严重程度,分别有多种流放方式,流放地主要是各州府驻军建立的牢城,如“水浒”中屡屡提到的沧州牢城。 《水浒传》有关发配的记载很多,还有如武松被发配沧州牢城营,宋江被发配江州,卢俊义被发配沙门岛等记载,可见宋代发配之频繁。另一种方式比较轻,即直接归入当地州府劳役。流放的距离最远的是三千里,最近的是五百里。 哲宗元符元年(1098年)诏:“罪人应配五百里以上,皆配陕西、河东充厢军,诸路经略司各两千人止。”而在此之上尚有两种:流放“岭南恶瘴之地”,而最重的则是沙门岛。 宋制:沙门岛罪人有定额,官给粮者才三百人,溢额可,著为定制。五代后汉乾祐三年(950),一个城池失守的节度副使被流放到这里,沙门岛自此作为重犯的流放地。十余年后,北宋立国伊始,太祖亲自下令把军事罪犯配流该岛,这里就成为了重刑罪犯的“集中营”。 据宋史记载,“犯死罪获贷者,多配隶登州沙门岛及通州海岛,皆有屯兵使者领护”、“初,妇人有罪至流,亦执针配役。至是,诏罢免之。始令杂犯至死贷命者,勿流沙门岛,止隶诸州牢城”。一二年后,沙门岛同时也作为重罪官员的发配地。由于流放沙门岛的都是死罪赦免者,而“在路走透”的事,也时有发生,因而朝廷不止一次规定:“递配强窃贼,须选有行止衙校”。 沙门岛到底在什么地方呢?《水浒传》和《宋史》都提到它在山东登州府。《读史方舆纪要》也有记载,说它在登州“府西北六十里海中,海舟行者,必泊此避风,五代时,置沙门寨。”《中国古今地名大辞典》说得更明确,“沙门岛,在山东蓬莱县西北六十里。” 被送进去的又是些什么身份的人?据《宋史·刑法志》记载:“犯死罪获贷者,多配隶登州沙门岛。”这些囚犯大多数是犯事的农、工、商等普通百姓,但也有一些获罪的官员。如《宋史》中提及不少刺配沙门岛的官员,诸如腐败受贿的贪官、办事不力的检田使、行医无方的御医、工作失误的天文术士等。 这些囚犯在受审地就已经在脸上被烙上了“刺配沙门岛”等字样,长达七寸左右。到了沙门岛,就被岛上的驻军昼夜监禁着。此处的驻军属于水军编制,配有一定数量的船只。宋景佑三年前,竟发生了囚犯盗船逃跑事件,惊动了朝廷,此后对船只的管制就严厉多了。 到了宋庆历三年,登州郡守郭志高,上书奏请增派三百名水兵专门戍守沙门岛,并配置当时速度最快的刀鱼船,以便加强对罪囚的管制。 囚犯们到了沙门岛,每天者要服工役,而且很任务很重。《读史方舆纪要》载:“乾德元年公元年,女真国遣使献名马,命益蜀登州沙门岛民税,令专治船渡马。”可见,沙门岛囚犯所服工役主要是指是养马、造船等事务。 被判流放沙门岛的那一刻,可以说几乎等于被判了死刑,那里简直是宋代人间的修罗地狱。《宋会要辑稿》记载:宋嘉佑三年,京东路转运使王举元向仁宗皇帝报告说,发配到沙门岛的犯人,“如计每年配到三百人,十年约有三千人,内除一分死亡,合有二千人见管,今只及一百八十,足见其弊。” 按王举元的说法,在当时的刑狱体系中,犯人死亡率达三分之一,即33左右尚属可以接受的范围,而沙门岛死亡率竟高达94,实在是于过于惊悚了,让人难以置信。 官修的《宋史·刑法志》中,有一处提到刺配沙门岛的罪囚“至者多死”,另一处说广南“春州瘴病之地,配隶至者十死八九”,即死亡率高达80-90。 死亡率之所以这么高,主要是缺粮。沙门岛的供粮实行自给自足制,由岛上的80多家岛户供给。一开始,发配来的囚犯人数不多,囚粮供给还跟得上。后来,各地索要的送囚名额越来越多。 沙门岛的管理当局一直是军方的长官,所以沙门岛也称沙门寨,长官称监押,也称寨主。岛上流犯定额,熙宁六年(公元1073年)审刑院将此岛额定刺配人数由200人,增加到300人还远远满足不了各地的需求。朝廷只提供300人额定口粮,但由于刺配沙门岛是是朝廷的定制,刺配最多时犯人达1400人左右,口粮供应不上送过来的犯人大量增加,狱卒人数也必须与之匹配,于是岛上人满为患,岛户们有限的粮食产出根本无法不够分,遭殃的当然是囚犯,于是成批饿毙。 熙宁时代,寨主李庆更是丧失人性,没有足够的食物喂养这些囚犯,索性将超额人犯扔进大海,两年内虐杀罪囚700余。由此看来被刺配到沙门岛的流犯的命运极为悲惨,生杀予夺由沙门寨主一手遮天,犯人昼禁夜囚,与死为邻。人身安全没有保障,朝不保夕。 天禧三年,两位文官流配来岛。沙门寨监押董索贿未遂,诬陷谋反,杀死二人。其子进京,击登闻鼓鸣冤告状,结果死无对证,不了了之。 囚犯死亡率高的另外一个原因是沙门岛的监押条件太差。大量囚犯挤在窄小破陋的监房中,而且根本谈不上医药条件,一旦发生传染病,就会迅速蔓延酿成瘟疫,造成大量囚犯病死,有的病囚还没咽气,就被扔进海里活活淹死。 由于粮食严重匮乏又无医无药,沙门岛只能残酷地演绎着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那就是让岛上的犯人始终保持在二百人以内,否则就都没法生存。因此不管配来多少犯人,超过岛上的承受范围就要淘汰掉。狱卒们为了维持这一局面,甚至会将健康囚犯以各种手段迫害致死。 是以在《水浒传》第17回,当济州府尹听到梁中书派来的人以“请相公去沙门岛走一遭”这句话时,竟吓得魂不附体。为了让手下的提点狱邢何涛尽快破案,也来了个上行下效,只给他十天期限,还在他脸上刺下“迭配……州”字样,进行施压。 文官在宋代很少被直接杀头,基本上只是被降黜,被流放,换个地方继续吃皇粮,皇帝哪天心情好了还能回到汴京做官,宋代几进几出的大官翻遍《宋史》,比比皆是。 比如苏东坡就曾经被流放到黄州(徐州),在当地留下了黄楼,后人曾把他在这期间所作的诗文编成了一本《黄楼集》,最远的是海南岛,只不过豁达的他说:“此间食无肉,病无药,居无室,出无友,冬无炭,夏无寒泉,然亦未易悉数,大率皆无尔。惟有一幸,无甚瘴也。” 当时的岛内居住的黎族,与内地的移民相处并不融洽。本地人不能读书写字,但规矩老实。他们懒于耕种,以打猎为生。像在四川或福建的一部分地方一样,他们也是妇女操作,男人在家照顾孩子。黎民的妇人在丛林中砍柴,背到市镇去卖。所有的金属用具如斧子、刀、五谷、布、盐、咸菜,都自内地输入。他们用乌龟壳和沉水香来交换,沉水香是中国应用甚广的有名熏香。甚至米也自内地输入,因为当地人只吃芋头喝白水当作饭食。 据说当地居民非常迷信,患病时由术士看病,没有医生。土人治病的唯一办法是在庙中祷告,杀牛以祭神。结果,每年由大陆运进不少的牛专为祭神之用。可见医疗条件和原始社会有得一拼。 内地人始终不能征服那些丛林中的居民。官兵一到,他们只要退入丛林中,官兵根本不想到山中居住,自然不肯深入。黎民有时因与汉人有争吵纠纷,也偶会进袭市镇。有时被商人所欺,在衙门得不到公道审判,他们唯一的办法,就是把此人捉住不放,然后将金钱索回。可见绑肉票的事时有发生,汉人在当地随时有性命之虞。 夏天的热带海岛上,因为潮湿的缘故,人是很受煎熬的。秋季多雨,因为风雨太多,自广州福建来的船只都已停航。食粮不继,连稻米都不可得。在哲宗元符元年(1098年)冬天,苏东坡给朋友写信说他和儿子“相对如两苦行僧尔”。那年冬天,一点食物接济也没有,父子二人直有饥饿之虞。他又采用煮青菜的老办法,开始煮苍耳为食。 赵佶继位之后,苏东坡先被特赦到雷州。刚到一个月,又接到命令去永州,这才离开了这真正的蛮夷之地,苏东坡最终能活下来,简直是个奇迹。没到沙门岛之前,似乎一切都有转机,等被判到沙门岛,几乎等于嗝屁了。 第723章 世仇 赵佶怎么会不知道这位公相的心思,现在索性不妨卖对方一个人情,借成都知府吴檗犯下的这档子事,将他发配到沙门岛,一劳永逸,免得这老头子每天在耳边絮絮叨叨的。只不过此刻的赵佶并没准备对吴家斩尽杀绝,皇兄都没有对苏东坡一踩到底,何况吴家祖上对赵家还有再造之恩,祸不及子孙,才是一代帝王最起码该有的风骨和气度,等先敷衍一下眼前这位公相,再拿酒后之言做不得数挤兑对方,再改派,再恩赦,再官复原职,后面这事也就活活稀泥,不了了之了,更何况他赵佶也并不是聋子,他也从和公相有些许罅隙的隐相等人那里收到了风声,吴檗这次力挽狂澜,将功补过,要不然西边的事不会遽然告终。这可不是赵佶愿意见到的局面,足可见吴檗之父,吴四海的余威尤在,让这样的人在蛮夷蜀地维稳,可比派一支强大的军队过去都见效,要不然他也就读不到让他手不释卷的《西游记》了,蜀地出大才,这是赵佶喜闻乐见的。 吴四海,这个曾经叱咤一方,执牛耳的风云人物,几乎分分钟将蔡京踩在脚下,对方更是正眼都不瞧初涉江湖的蔡京一下。当然这位四海兄也有笑傲群儒的资本,人家可把大辽国的皇后都拐带回来了,这千古奇事也只有他做到了,后来更是在大宋朝亘古未有,官居一品,煊赫一时,让人啧啧称奇的是,这位亦正亦邪的国公居然自始至终没被卷入风云莫测的党争风波。更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哪知就在功高盖主的节骨眼上,他却急流勇退,突然从人间蒸发了,似乎他早预料到了主上的大限之日。听说后来有人见他在江宁府隐居了下来,而被自己拐带回来的大辽皇后,却留在了汴京,也许是为了让当今皇帝吃下一记定心丸,挟美眷以令四海;也许吴四海另结新欢,令佳人齿冷,就此结怨,不肯同行,银河渺渺,在水一方;也许她与吴四海之间私下有某种约定,今世异地互为犄角,守望相助,虽彼此永不相见,却牛郎织女,心归一处。至于真相如何,只有当事人能清楚了。事有凑巧,吴四海前脚刚走,没过一年,皇帝便天道崩殂,撒手人寰,骑鹤西去,似乎他早就预料到了这些,他与后面那些风波一概不沾边,可以说是善始善终的一个特例。就连后进皇帝赵佶对吴府都恩宠有佳,直至今日,这事更是东京人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一件赏心之事。 蔡京就是在吴四海如日中天的时候当上吴府的一位侍从的,他原本以为可以借着吴四海的荣光顺风顺水,荣宗耀祖,鸡犬升天,哪知对方似乎瞧见了他骨子里的某种小伎俩,直接弃而不用,甚至每天没事找事敲打他,那可是用真家伙,一天屁股上挨的棍棒可不少,搞的后来蔡京特别怕坐杌子,成了这些年他心里挥之不去的一道阴霾。只不过在吴府他并不是一无所获,特别是吴四海在诗画方面对他的点拨,让他受用一生,后来更是凭借这扎实的本领在赵佶这里成功上位,十年磨一剑,寒门梅花香。 相比较蔡京不堪回事的悲惨遭遇,前半生与他遭遇略同的高俅的境遇可以说是幸运的。 高俅,开封人,父名敦复,兄名伸,都略知文墨。因经商失利,家道破落。高俅排行第二,满周岁时父亲曾请术士看相。术士说他头方额阔眼眶圆,一生大富大贵福寿全;耳轮分明,聪敏多能;鼻梁尖耸,佐主受宠。看相时人多声杂,婴儿吓得大哭。术士细细听辨,说哭声坚而亮,缓而烈,孩子长大后必然有势有威,因为贵人之声出于丹田之内.与心气相通,不同凡响。高敦复在聊倒落魄中得到这个麒麟儿,高兴得手舞足蹈,抱在手中怕摔了,放在床上怕丢了,真是宝贵无比。 由于从小受溺爱,高俅学诗书不知仁义礼智,学做人不爱诚实善良。平时吹弹歌舞,刺枪使棒,贪婪狡黠,成了市井无赖,街坊中人人对他畏惧三分。当时社会风气喜欢踢球,高俅灵敏乖巧,勤学苦练,又拜著名球头高恕为师,一心想借球艺攀附权贵。他球艺虽精,可惜未遇到能赏识他的贵人,常有怀才不遇之感。 元祐末年,苏轼回京任翰林学士兼侍读学士,高俅在苏府当小吏。苏轼是当时文坛盟主,著名文人如范祖禹、李公麟、黄庭坚、秦观、米芾等,常齐集苏府论文赋诗,写字作画。高俅随侍服役,也受到文化薰陶,所写的公文和书信大有进步,还学得苏体书法,无赖习气大为减少,苏轼表示满意。 哲宗亲政后,苏轼被贬离京,就把高俅推荐给驸马都尉王晋卿(王诜)。有一次,高俅奉主人之命送新式梳子给端王,正逢王爷在踢气球。他时来运转,该当发迹,一脚救起即将落在身边的气球。王爷看他身手不凡,邀请他对踢,旗鼓正相当,就把他留下作为亲信。 端王即位登基后,高俅越次晋升,恩幸无比,现在已成殿前亲军都指挥使,执掌侍卫随从的大权。同僚中不少人与高俅比资历、德行和武艺,要求同样晋升官职。皇上笑笑说:“你们有他那样好的踢球腿脚吗?”既然用人重踢球腿脚,那些人只好知难而退。 高俅虽是无赖出身,却能知恩报德,以后苏轼一家惨遭厄运,他常存问接济苏家子弟,还设法引苏轼的儿子苏过去见皇上。从这点上来说,真实的高俅和《水浒传》中的形象还是相去甚远的。 倘若高俅一直在苏轼门下,受苏轼耿介性格的濡染。恐怕也不会有后来的堕落。再倘若高俅后来不遇那个昏王徽宗,没有那呼风唤雨的权势,想作恶没资本,也绝难有陷害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的胆量和手段。没有命运的垂青,高俅至多是一个“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的文士。命运能成人,也能毁人。在命运面前,一得意,一妄形,很容易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球光踢的好,没有功名,在宋朝可是当不了大官的,赵佶也为他想到了一条围魏救赵之计,文的不行来武的。 崇宁四年初(1105年),赵怀德叛宋,这实际上是西夏联合青唐当地势力对北宋占领青唐地区的一次大规模反扑。刘仲武在这一事件中既不是指挥,也没有功劳,反倒有罪!他作为副将随高永年出兵救援宣威城,在高永年被帐下亲兵叛变送给了多罗巴被杀之后,刘仲武作为军中仅次于高永年的副将,不但没有稳住军心继续完成救援任务,反倒一路逃回西宁,坐看宣威城被围。两个月后才由其他两名将领带兵解去宣威城之围。而刘仲武也被监禁在秦州大狱。根据《十朝长编》的记载,刘仲武本来至少会被判流放,但因为贿赂童贯,所以不但没有流放,反而坐上了前上司高永年的位置。 《宋史·夏国传》对于这次大战是这么记载的:“秦凤第三将万人皆殁”。而宋史大约是为尊者讳的缘故,把王厚拉来陪绑,说王厚贿赂童贯,但据《建昌乡土志》墓志铭部分记载,王厚已经在大观元年下葬。一个死了八年的人怎么可能跟刘仲武一起领兵出战?怎么可能去贿赂童贯?所以真有贿赂行为,那也是刘仲武干的。搞不好高俅正是此战的监军。刘仲武虽然败仗,但他的仕途却没有受到影响,高俅在朝中替他说了好话。刘仲武死后,高俅又极力向徽宗推荐其子刘锜担任大将。刘锜和岳飞,韩世忠一样,同样是北宋末,南宋初的一名猛将,他被列入中兴四将,实至名归,我们后面再提。 大观二年(1108年)克复积石军活捉臧扑征哥一役,童贯总领全局,军事上的临时总指挥是刘法。本来给刘仲武安排的任务是堵住臧扑征哥的退路,但刘仲武利用其他几路军队的胜利,冒险派自己的大儿子刘锡进入溪哥城劝臧扑征哥投降,获得成功。实际上这是利用自己儿子的性命博老子的富贵啊!事后童贯大概认为刘仲武有抢功之嫌,就没有特别强调刘仲武的功劳。而刘仲武这一功劳得以彰显是在政和年间,徽宗许其荫补一人,享受这一指标的就是老大刘锡。从这里也可以看出,刘仲武和高俅的关系也正是在政和五年(1115年)攻打西夏时建立的。 高俅管理禁军,在军队训练上玩出了不少花架子,孟元老的《东京梦华录》记载。高俅主持的军队争标竞赛开始是“横列四彩舟,上有诸军百戏,如大旗、狮豹、棹刀、蛮牌、神鬼、杂剧之类。又列两船,皆乐部。”,争标之前,先是吹吹打打,后面的争标竞赛,也要搞出“旋罗”、“海眼”、“交头”等各种花样,颇为热闹。让徽宗看了十分满意。同时这个人还有一个好处,对有恩于他的故人不忘报答。除了他与刘仲武家保持密切关系外,对他原来的主人苏轼一家也颇为照顾。一些野史上记载他“不忘苏氏,每其子弟入都,则给养恤甚勤。”因此他的这些作为也获得朝中一些人的好评。这也许是大学生陈东对他笔下留情的原因之一,至少从这方面看,他还有那么一点人情味,学问不行,为人处世绝对是一个人精。 闲话休提,得人恩果千年记,蔡京自始至终却只记得吴四海曾经对他造成的成吨伤害,睚眦必报的他更是对吴四海唯一的儿子吴檗这些年还以颜色,萧老太太,也就是吴檗的老妈,对儿子管教甚严,哪知温室的花朵那里经受得住外面的红红绿绿,学坏只需三日,更何况是有心的蔡京有意在暗处撺掇之,成年之后的吴檗,在太学赫赫有名,他有个绰号叫做千秋公子,是汴京城里最负盛名的风流顽主,二世魔王,风花雪月,夜不归宿,挥金如土,以然常态,至今在风尘女子中具有很高的‘名望’,后起之秀高衙内,童师闵无不望尘莫及。 吴檗做的更过分的一件事,竟然将不胜其烦的萧老太太和至今都是黄花闺女的原配夫人软禁了起来,这吴檗也并不是一无是处,除了写得好的一手折叉股,凭借早些年打下的基础,颇有为父风骨的他,对于先皇的萌补弃之不顾,硬是凭借自身的文字功底中了殿试的前三甲,让暗中使绊子的公相等人更是大跌眼镜。就在吴檗欢欢喜喜的准备走马上任时,东窗事发,御史言官弹劾的奏折很快就呈到了官家赵佶面前,赵家王朝以孝言文,以孝为德,以孝治国,吴檗这一下完全等于自己捅了马蜂窝,至于吴檗为何在这紧要关头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就连公相也没摸清楚吴檗这出拳的套路,天欲与之,不取更待何时,当时讨伐吴檗的檄文在东京满天飞,吴檗更是成为满朝文武口诛笔伐的逆子,简直让亲者痛,仇者快,就在蔡京以为这样的大手笔能让吴四海的子孙永世不得抬头的时候,被禁锢的萧老太太却和吴檗的大夫人在樊楼露面,直接将流言蜚语不攻自破。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蔡京最终从吴府找到了言之濯濯的证据,并将当事人之一,曾在吴府当过后厨的一位老妈子带到了赵佶面前,经过他添油加醋的那么一怂恿,东窗事发的吴檗最终的好印象在赵佶这里大打折扣,只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公相对吴檗的事这么上心,赵佶心里其实是知道原因的,何况风头已过,旧事重提,出尔反尔,绝非皇恩所为,更何况就凭这么个话都说不称展的老妈子一面之词,也着实不好给吴檗定罪。几相权衡之下,赵佶大笔一挥,直接将吴檗弄到了成都,当了一州之主。 对于这样的结果,公相当时就傻眼了,要知道殿试后的状元,最多也就弄个七品官当当,赵佶这样天赐恩荣,无疑是千古一例,蔡京拐弯抹角的问了很多次,赵佶都是笑而不答,直到吴檗在成都府上任的半年之后,他才弄清楚这背后的真相,只是那时早已事成定局,覆水难收,公相只能喟然长吁,扼腕断足,望西兴叹了,这吴家的手笔和眼光,还真不是他公相这样的凡夫俗子能摸得透的。 第724章 天潢贵胄 吴檗的手笔其实就是围魏救赵,利用赵家宗室子弟在赵佶哪里预先设下了一张王牌。 宗室子弟是什么?皇帝的七大姑,八大姨可不可以攀上高枝?如《红楼梦》中的阿猫阿狗都能不能沾亲带故,天潢贵胄一把?事实上历朝历代可有严格的规定的,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汉朝皇族为彭城“刘氏”,始于汉太祖刘邦,沛县丰邑中阳里人士。汉朝推行封国制,刘姓诸侯分封于全国各地。封国包括王国和侯国,这种两种并行制又称“郡国制”。七国之乱后,汉武帝承袭了其父的削藩政策,颁布“推恩令”,容许诸侯把王国的土地分封给他们的子弟,使诸侯王的力量越分越小,势力大为削弱,从此“大国不过十余城,小侯不过十余里”,不再对中央构成威胁。 根据汉代法令:只有天子之子才配称宗室,得以裂土封王,王之子,嫡子一人继承王位,其余庶子皆封侯;侯之嫡子一人继世为侯,其余诸子皆无封号。如此几代之后,所有(皇帝后裔)就会变得与寻常百姓无异,倘若自己不能取得权势,则不免要躬耕度日。这才有了卖草鞋为生的刘玄德刘备。 晋朝皇族为河内“司马氏”,始于三国时期的曹魏世族。世祖司马炎由魏元帝禅让,代曹魏,立司马晋。曹魏时代,曹爽当政时,有者指出若不分封宗室诸王,政权可能转入他姓之手。之后,司马氏果然夺取了曹魏的政权,这事在司马氏皇族中很有影响。因此,西晋建国初期,泰始元年(西元266年),晋武帝恢复了古代的分封制,封二十七个同姓王,以郡建国。晋武帝制定的王国置军制度,将封国分为大、次、小三等,不同级别可置不同数目的军,但各王无地方行政权。后来又让诸王出任地方都督,诸王多少有了行政权力,又有了数量可观的军队。之后不断扩大宗室诸王的权力。诸王可自行选用国中文武官员,收取封国的租税,如此一来,多位王掌握了封国的军政大权。 隋朝皇族为关陇集团成员之一的弘农“杨”氏,始于隋文帝杨坚,华阴人(华阴汉时属弘农郡,弘农因之成为天下杨氏的郡望),是西魏随国公、北周柱国、大司空杨忠之子,汉太尉杨震十四世孙。 唐朝皇族亦为关陇集团的成员陇西李氏,人又称“驰李”。因起府于太原,又称太原“李”氏。始于唐高祖李渊。李氏皇族与隋朝杨氏皇族有密切关系,李渊是隋炀帝的姨表兄弟。 唐朝宗室与汉代宗室在许多重要方面存在差异。第一,尽管唐代起初也像汉代那样将皇子们分封到各地,但是,到了8世纪初期,诸王及其子孙都被迁到了首都,安置在十个王宅和一百个孙院里。但这些宅院的使用时间并不长,安史之乱后,王宅没能继续维持。但这为后来历朝历代在京城安置宗室的做法开创了一个重要的榜样。第二,670年,唐代设置宗正寺,这是第一个专为监管宗室事务而建立的机构,后来历朝都有这样的监察机构,清朝的为宗人府,专门管八旗子弟等汉人之外的官司。第三,汉代的宗室,如果不能继承王、侯之爵位,实质上便与常人没什么差别;与汉代相比,唐代根据丧礼的五服,为宗室成员创制了宗正寺掌管下精细的五等制。这里额外说一下那些被唐朝赐给李姓的功臣,这些受赐者也是被包括在皇家的族谱之内的。 宋朝皇族为涿郡“赵氏”,起于宋太祖赵匡胤。太祖赵匡胤将父亲赵弘殷所生的五位亲兄弟全部封王,赵弘殷长子光济封曹王、次子匡胤即宋太祖、三子光义封晋王(即宋太宗)、四子光美封魏王、五子光赞封岐王。曹、岐二王早逝无后,赵匡胤亲写御书将在世三兄弟鼎分三派各立玉牒十四字、以别源流、以示子孙、虽至疏远、亦知昭穆、不失次序、并嘱‘吾族无亲疏、世世为缌麻’。这三派子孙根据宋太祖所定各十四字辈、循环不息地命名,至今仍保留此传统。 赵普所作的《御制玉牒派序》与太祖《大训》在同一天。里面的一首42字的诗包含了这十四字:若夫元德允克,令德宜崇,师古希孟,时学光宗,良友彦士,登汝必公,不惟世子,与善之从,伯仲叔季,承嗣由同。 元朝皇族为蒙古乞颜(起延)部,元代译为孛儿只斤氏,清代又译为博尔济吉特氏,源于成吉思汗铁木真,奇渥温姓。在清朝时期,由于满蒙联婚,后宫中有许多后妃皆出自此家族,如清太祖之寿康太妃;清太宗之孝端文皇后、孝庄文皇后、敏惠恭和元妃、懿靖大贵妃、康惠淑妃、太宗侧妃;清世祖之世祖废后、孝惠章皇后、淑惠妃、恭靖妃、端顺妃;清宣宗之孝静成皇后。 明朝皇族为“朱”氏皇族,本贯源自沛郡朱氏。后洪武帝明太祖朱元璋之父迁凤阳,故又称凤阳朱氏。由洪武帝明太祖朱元璋以子孙蕃众,命名虑有重复,乃于东宫和亲王世系,各拟二十字,一字为一世。子孙初生,宗人府依世次立双名,以上一字为据,其下一字则取五行偏旁者,以火、土、金、水、木为序,惟靖江王不拘。明朝规制,皇子封亲王,授以金宝、金册,亲王子封郡王,授以镀金银印、银册。 清朝皇族区分为宗室、觉罗。由清太祖努尔哈赤之父显祖塔克世起算,太祖及其兄弟以下子孙称“宗室”,腰系黄带子。塔克世之叔伯兄弟支系则称为“觉罗”,腰系红带子。革退宗室者系红带,革退觉罗者系紫带。 有宋一代,怎样使用或者不用皇族,特别是皇子,是所有当政者与生俱来的麻烦。厚待亲族,培养有经验而能干的皇帝,使帝位的传承和平的进行,避免对抗和兄弟相争,前朝玄武门之变让赵家人警醒,而这几大需求又互争雄长,想要彼此调和,即使不是绝无可能,也是相当困难的。 太祖建国之后并没有仿效汉代以及后来明朝的做法,将宗王派到他们自己的封地上去,而且,他还使用最亲近的家人掌握重权职位。后来的太宗担任开封府尹多年,在皇帝频繁的亲征期间,负责首都事务。973年,他被封为晋王,获得高于宰相的礼仪待遇。他的弟弟匡美以同样的原因先后担任兴元府(利州路治所)和京兆府(唐朝的首都,永兴军路治所)的府尹。同一年,太祖诸子中唯一成年的德昭继匡美之后任兴元府。 太宗烛影斧声继位之后,很快提升了廷美(按“金匮之盟”的约定,宋太宗赵匡义应该将皇位传给其弟赵廷美,但赵匡义登基后,隐匿“金匮之盟”的内容)和德昭(太祖之子,后来诸多小说中提到的八贤王是他的兄弟德芳,别弄混了)。廷美被任命为开封府尹(太宗以前的职位),先封齐王,又封秦王。德昭接替廷美任京兆府尹,封武功郡王。太宗还赋予两人在朝会死列班在宰相之上的荣誉。只不过,接下来两人的结局却很悲惨。 979年,在宋与契丹争夺幽州(河北)的战斗中,太宗要撤回首都,又怕敌人阻击,只带了小股随从秘密离开大营。当夜,人们发现皇帝不见了,谣言开始在不满的军队中流布,要立德昭为帝,太宗后来听说后大为不满。军队回到首都后,因为远征军以惨白告终,太宗迟迟不肯论功行赏。德昭提出疑问,太宗大怒,嘲弄他说:“要是我这个位置让你来干,论功行赏就不会那么久了。”恓惶的德昭当夜回到自己家后,割喉自尽。太宗正史上的记载是,他跑到尸体边,大哭道:“痴儿,你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呢?”他当时到底是真的悲伤还是假惺惺,这就不清楚了。 廷美的遭遇更为复杂。982年夏历三月,太宗接到密报说他弟弟和一小批军官密谋造反。他自诩不愿太过无情,于是只将廷美调离开封,改任京兆尹。至于廷美的合谋者则遭到降职处分,一一被流放。不久,赵普复任宰相,他报告说廷美密谋杀害太宗,这一次是和兵部尚书卢多逊等人。74名大臣廷议,主张处死所有的谋反者。但是太宗只是流放了卢多逊,幽禁了廷美,处斩了6名谋反者。廷美的儿子、女儿、女婿都受到了降级的处分。廷美抱怨自己的命运,结果被流放到湖北,很快就病倒,死在当地。太宗对他的死感到悲伤,给了廷美死后的哀荣,但是言语之间任然相信他有罪且不知悔改。 这些阴谋究竟在多大程度上对太宗构成了威胁,已经难以得知。现在的学者们普遍认为,是赵普翻云覆雨的手腕决定了廷美的命运,因为,众所周知赵普反对兄终弟及,为什么到了太宗这里却自相矛盾,也不得不说赵普这人秉性好不到哪里去。具有皇位继承权的德昭,廷美被排斥出政治权利的中心,是血腥政治的必然节奏。 清代学者王夫之,曾经在《宋论》这本书里面对赵普这人做过精彩的叙述。 王夫之(1619—1692),湖南衡阳人,字而农,号薑斋,晚年居住在衡阳石船山,故又称“船山先生”。王夫之在明代灭亡之后隐居治学,著书多达一百余种。清晚期的重臣曾国藩极为推崇王夫之,他于同治初年(1862)在金陵刊刻《船山遗书》,使王夫之的众多著作得以汇聚流传。其主要著作有《周易外传》《张子正蒙》《尚书引义》《读四书大全说》《老子衍》《庄子通》《思问录》《读通鉴论》《宋论》《黄书》《噩梦》《楚辞通释》《诗广传》等,《船山遗书》所收共七十种三百余卷。 一个王朝的兴衰,总是由善恶两个方面的因素造成的,善者之善,恶者之恶,不从长远的历史进程上看,只看一时一事,是不能真正认识到它的作用的。善者是正确的措施和制度,恶者是错误的措施与制度,而这都是由特定的人来完成的。所以史论所评只能以人为中心,以事为枢纽,而根本的着眼点就在于这些人与事对这个王朝命运所起的作用。 在宋代能做出正确决策、措施从而定下良好制度法规者,在王夫之看来,宋太祖是最值得称赞的。他说太祖为后世子孙定下三条戒律,每一个新继位的皇帝,都要进殿,在刻着三条戒律的石碑前下跪拜读,这三条戒律是:保全后周皇帝柴氏的子孙、不杀士大夫、不加农田之赋。王夫之说,有这三条,“不谓之盛德也不能”。这三条戒律的精神就是:“以忠厚养前代之子孙,以宽大养士人之正气,以节制养百姓之生理。”而要做到这三条,不用求别人,只需求自身就够了。只要自己心里相信并遵守这三条,就能使“治德蕴于己,不期盛而积于无形,故曰不谓之盛德也不能”。有了这三条,王夫之认为宋就“轶汉、唐而几于商、周”。汉代的文、景之治,再传而止,唐代的贞观之治,及子而乱,宋太祖从建隆年间改变了五代的乱世,让人民过上了安定的生活,直到神宗熙宁时才逐渐趋向衰弱,所以说超过了汉、唐而接近商、周。他认为这不仅要靠子孙的贤明和士大夫的襄助,更要靠家法的檠括以及政教和熏陶,所以自汉光武以外,要讲帝王的美德,没有人能超过宋太祖。 太祖用三条戒律确定的基本制度,后几代帝王还能遵守,但到宋仁宗庆历年间就开始出现不少议论,到神宗熙宁时期就因为要进行变法,从而逐步舍弃了太祖求己不求人的治国精神,使太祖治国的德意逐渐泯灭。王夫之认为宋王朝的得失之枢、治乱之纽、斯民的生死之机、风俗的淳浇之原,就在这里,后来的帝王不明白这样一个至为简洁的道理,从而使宋朝的国运逐步走向衰落。 王夫之总结太祖的治国之道就是三点:简、慈、俭。内心没有分歧干扰,所以行动上就会简。用简明的政治来行慈,慈就不是用小恩小惠沽取人民的感恩。用简明的政治来行俭,俭就不会引起官吏的贪吝。孔子说的“善人为邦百年,可以胜残去杀”,汉文帝、汉景帝没做到,宋太祖却差不多做到了。 第726章 问鼎擎天 “今年官家殿试出的题目是什么?” “考题并不重要,你们猜猜看,今年在集英殿上对答如流,一举夺魁,状元及第的人是谁?”一个冠巾高履,黯然落幕的书生滔滔不绝的向同乡说着今朝最大的新闻,落第对他的心情似乎没有丝毫的影响,就凭东华门不久后挂出来的那张皇榜,他将成为豪门商贾争相抢夺的对象,良辰美景,如花美眷,尽入囊中,分分钟人生赢家的节奏。 “听说此人身份非比寻常,非富即贵。” “算你还有几分见识,说出来吓你一跳。” “不会是上头那位吧?” “就是官家的第三子,楷王子。” “那我们还在这里待着干嘛,快去楷王府道贺领赏去啊。”一语点醒梦里人,众人鱼贯而出,朝楷王子的府上匆匆奔去。 一位白衣翩翩少年面对擦身而过的嘈杂人群,脸上露出一抹苦笑,远远望着一江春水鸭先知的蔡河,心中五味沉杂,千般滋味,曾几何时,他也像这位楷王子一样,成为众人茶余饭后争相讨论的对象,弱冠时更被一代大文豪苏东坡过府喻为‘千里驹’,这些年更是不负虚名,督管河运,改革锡钱,为民请命,除弊利国,哪知赤子之心难挡奸邪攻吁,一纸黄令下,他骤然结束了如日中天的虚假政治生涯,过着如昔般,按月领取钱、粮,酿酒用的麹麦,以及结婚和丧葬补助这种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还算过得去的闲豫日子。 和大多数只满足于现状,当上各大州县监当官的叔伯兄弟及一应表亲,白衣少年如今闷闷不乐,并不是因为眷恋当初的那份炽热权力,而是抱憾胸中经纶无用武之地,这一潭死水难道就这么遗臭万年下去?望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不由得回忆起了十年前自己如今日般举国沸腾的日子。 监当官:宋代差遣官总名。凡监临诸场、院、库、务、局、监等各种税收(如盐、茶、酒、竹木、房租、商税)、库藏(如粮料院、市舶库、军资库、甲杖库、籴纳库、支盐库、苗米仓)、杂作(如都作院、作院、船场、冶铸监场)、专卖(如酒务、都盐场、酒曲务、合同茶场、矾场)事务官,总成监当官,多由选人、使臣差充,也有京朝官责降为监当官者。从京府至诸州、府、军、监以及诸县、镇,布满了名目繁多的监当官,构成了宋代一支庞大的财、税官僚队伍,将触角伸向全国各地。有税收、专卖课利收入的场、务,每年有承包定额,年终依据超额抑或亏损,定其赏罚。 “这人好大的口气,居然以曹子建自居。”作为阅卷官,看到署名为子建的考生,他再也没有兴趣读下去,对这位桀骜考生的印象已经大打折扣,他随手在试卷角落画了一个叉,将未读完的文章扔到了一边,这篇被忽略掉的恃才傲物之文和大多数不合格文章一样从此淹没在茫茫卷帙中。 青灯初上,连续读了一天各种良莠不齐考卷的黄姓阅卷官早已累得老眼昏花,这位黄公刚站起来想舒活一下筋骨,却瞥见随着一起进来照顾自己起居饮食的侍从老陆正在背后被自己批为不合格的试卷中翻找着什么,这些事前被弥封、誊录过的试卷很难从字迹上面找到熟悉之人的一点蛛丝马迹,老陆太过于专注,居然连老爷转身都没察觉到。 “上茅房别打这上面的主意,这可不是废纸,这些要留着存档的。” 老陆似乎根本没听到老爷在一旁提醒,依然忘我的翻阅着,猛然间,眼光落在一张试卷上,口中兴奋的轻声喊道:“找到了,总算找到了。”老陆的这一怪异行为不但惹得周围的其它阅卷官讶异不已,就连身旁的老爷都有些莫名其妙,这个大字不认识几个的老陆什么时候对一份被自己弃之不顾,被判了不合格的考生试卷这么上心起来。老陆也不理会周遭人异样的目光,将如获至宝的那份试卷递到了老爷面前:“大人,您再看看。” “老陆,你知道这里规矩的,开弓没有回头箭,都像你这样,这考卷什么时候能批完?” “老爷,您再瞅瞅” “来人,将老陆给我抬出去,重打二十大板。” “我看算了,老陆这么多年来也是第一次犯。” “老陆这样知暖知热,无微不至的仆人,万一打坏了,黄公将来哪里再找人来顶替。” 看来老陆在阅卷室颇得人心,作为里面唯一的老仆,平日各种累活脏活大包大揽的干,任劳任怨伺候得这些大人们完全没有一点后顾之忧,关键老陆还能讲得一口谐趣浑话,用地道的西北口音讲出来往往让人捧腹不已,猛然失去这么一位不可缺的大众开心果,还有几乎半个月的枯燥阅卷之旅似乎所有人都有些接受不了,于是众人纷纷站出来替老陆说请。 作为主人的黄公自然知道老陆的重要性,老陆的性子没有谁比他更了解了,事出有因比有妖,黄公乜斜了一眼老陆辛苦找回来的那份试卷,它不正是那份狂妄以‘子建’自居,而被自己唾弃的文章吗?很明显被自己判了不合格的试卷不能由自己来平反,要不然将来这油水还算不错的阅卷之旅从此可能会划上句号,每个人对考生所答的试卷有自己的理解,刚刚自己是有些冲动,完全仅仅凭一句开头就判了一位莘莘学子的前程。现在细细往下快速扫读了一遍,惊得浑身冷汗凉背,这一篇好文差点从自己的指尖滑落。 “老陆,给我瞧瞧。”平时和黄公,老陆走得最近的王公瞧出了黄公的惴惴神情,随手从老陆手中夺过那篇文章,丢给一旁负责誊录的书记官,示意他原封再抄一遍,周遭的人统统装作视而不见,最后的结果出来的时候,让黄公大吃一惊,被自己第一眼错过的文章居然排在了第一位,至于老陆为何会有如此怪异的举动,完全是一种直觉使然。老陆虽愚钝,对老爷的性情早已捉摸得分外透彻,更颇能慧人,要知道老爷对曹子建的《洛神赋》《白马篇》《七哀诗》等诗篇达到了痴迷的地步,称之‘骨气奇高,词彩华茂,情兼雅怨,体被文质,粲溢今古,卓尔不群’,对于那些画虎不成反类犬的沽名钓誉之徒往往嗤之以鼻,更不许当世人亵渎之。老爷当上今日的主阅卷官,完全靠的是自己的真本事,锦绣文章,金玉其质,颇有名望,读完一篇文章的起码涵养数十年如一日,磐石不移,被老爷匆匆瞥了一眼就丢掉的文章,这些年可以说的头一遭,老陆虽不识字,那些密密麻麻的字在眼前一行一行的扫下去,可不是惊鸿一瞥能读完的,善于补刀的老陆自然暗暗记下了那篇文章,在一天快要结束的时候,总算凭印象找了出来,为这位学子沉冤得雪,更是还了老爷一世素著清名。 半月后,在黄公将殿试的名单送到赵佶那里时,官家有意无意的问道了这位当世‘子建’,能让官家惦念的人还是头一遭,黄公从赵佶的脸上读不出当事人的喜怒哀乐,暗流涌动,心悸股栗的黄公初听到‘子建’两字时惊得差点下巴都掉了,难道这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的意外这么快就传到了官家耳朵里面?觉得顶上乌纱帽不保的黄公从大殿里战战兢兢倒退出来时,浑身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早已没了一点干爽地方,只不过事情总算有惊无险,官家对这件事事后也是缄口不提,完全当没发生过一样。 转眼到了殿试的日子,当五湖四海的学子整整齐齐集聚在集英殿门口时,黄公初次见到这位‘子建’的模样时,还是吓了一条,只见此人峨冠博带,双目炯炯,器宇轩昂,默默的挺立在那里,居然鹤立鸡群,有一股潜龙在渊的王者之气,黄公总觉得此人面善,似乎在那里见过,等当班执事太监报出‘赵子淔’这三个字时,差点浑身的骨架都散掉,这个幼时被苏东坡点为‘千里驹’的宗室神童,居然差点就栽在自己手里。对于这个和本届的吴檗一样,放弃了恩补入仕的天赐特权,凭借胸壑文章考上第一名的当世‘曹子建’,完全是实至名归,这件啧啧称奇之事几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又好像在情理之中。 黄公还在心绪不宁的时候,集英殿里匆匆手持黄帛而出的执事太监抛出了赵佶的御试策题。 制策曰:盖闻监于先王成宪,其永无衍;遵先王之法,而过者未之有也。仰惟祖宗以来,立经陈纪,百度著明,细大毕举,皆列圣相授之谟,为万世不刊之典。朕缵绍丕图,恪守洪业,凡一号令,一施为,靡不稽诸故实,惟祖宗成法是宪是若。然画一之禁、赏刑之具犹昔也,而奸弊未尽革;赋敛之制、经常之度犹昔也,而财用未甚裕;取士之科、作成之法犹昔也,而人才尚未盛;黜陟之典、训迪之方犹昔也,而官师或未励。其咎安在?岂道虽久而不渝,法有时而或弊,损益之宜有不可已耶?抑推而行之者非其人耶?朕欲参稽典册之训,讲明推行之要,俾祖宗致治之效复见于今,其必有道。子大夫学古人官,明于治道,蕴蓄以待问久矣,详著于篇,朕将亲览。 堂下很快传来沙沙沙的磨墨,展纸声,英华们笔走游龙,各展其华,黄公这次几乎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赵子淔身上,只见对方气定神闲,神情专注,不出一个时辰,数张答卷横空出世。 黄公看着那手骨骼幽奇,笔力虬劲,中锋浑圆,圈转如意,铁画银钩的折叉股,早已手不释卷,浑身更是激动得抖个不停,这游龙之笔都快赶上前朝的米芾,东坡等名仕了,如果当初有这份原卷,自己何必闹出‘识人不淑’的大笑话出来。再看行文笔意,更是惊为天人,这当世‘曹子建’果然并非浪得虚名。 臣对:臣闻有家法,有天下法。人臣以家法为一家之法,人君以家法为天下之法。人君之与人臣,虽名分不同,而法有小大之异,至于能世守其法者,则皆曰权而已。人臣能执一家之权,守一家之法,以示其子孙,则必世为名家。人君能执天下之权,守其家法,以为天下法,贻厥子孙,而施诸罔极,则必世为有道之国。盖法者,治家治天下之大具;而权者,又持法之要术也。 今陛下亲屈至尊,廷集多士,访治道于清问之中。首以监于先王成宪,恪守祖宗之法为言,是则陛下欲守家法以为天下法者,固已得之矣。臣获以一介草茅,与子大夫之列,仰承圣诏,其敢不展尽底蕴,茂明大对,以为陛下遵祖宗、守成法之献邪? 臣愿陛下以是为揽权之本,而又任贤以为揽权之助,广览兼听以尽揽权之美。权在陛下之手,则所求无不得,所欲皆如意。虽社稷之大计,天下之大事,皆可以不动声色而为之,况区区四者之弊,尚何足以轸渊衷之念哉?臣闻主圣臣直,惟陛下赦其狂愚,不胜幸甚。臣昧死,臣瑾对。 黄公久久不语,当将这份厚积薄发的答卷交到执事太监的手中时,心中压抑的那块大石总算放下了,赵子淔字字珠玑,切中要害,行文更是如幽幽清泉,让人甘之如饴。再看看周遭一个个愁眉苦脸,如坐针毡的应试者,这一场殿试的最终主角,高下立判。 殿试的最终结果不出黄公所料,赵佶对着赵子淔那份殿试卷,直接高兴得从龙椅上弹了起来,更是连说了三声‘好,好,好’。就在黄公众官员觉得此事就此一锤定音的时候,赵子淔新的麻烦出现了。 “子建七步成诗,汝既然妄称先贤大儒,必然有过人之处,朕也不难为你,现在令你十步成诗,展示武功方略,扬我国威,要不然这新科的状元就花落他家了。” 赵子淔似乎也没料到这突然而来的新考题,显得有些方寸大乱,自己冒充子建,完全是拜恩师吴四海所赐,其实也是为了展示自己的真本事,蔡京和恩师有罅隙,这是众所周知的事,自己在两人之间当了夹心饼,这样冒名可以省掉许多的麻烦,外貌上作些许装扮,混在人流中夺魁,问题也不大。至于和自己同期参加考试的吴檗,本身官家的注意力就放在他身上,对于吴檗的试卷更是亲自翻阅,蔡京想动手脚,除非顶上乌沙不想要了。其实蔡京早已为宗室子弟开了先例,只需考过经义或律义两道考题,合格者被视为‘附进士’,更可以到州县当上实缺的官职,而且都在油水丰厚的部门。赵子淔被吴四海怂恿到此一试,居然阴差阳错的得了第一名。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赵子淔刚一转身,跨出一步,一旁的执事太监清朗的数了一声,只见殿外旌旗飘展,簌簌作声,就在赵子淔往前跨出七部后,一首诗应景而生。 一片贞心捧红日,生平为国只摅忠。 六韬久学安邦策,百战曾成靖难功。 匣里剑光摇塞月,竿头旗影拂边风。 肯渊世治忘初志,夜梦犹思破犬戎。 “快用朱笔记下来。”赵佶急忙吩咐一旁的执事太监磨墨运笔,执事太监本就是一些靠溜须拍马投机上位,胸无点墨之人,此时让他动笔,简直是让一个从没杀过鸡的人用牛刀去抹鸡脖子还难堪,一行人忙乱之中越弄越糟,徽墨都撒到了一旁的宣纸上,黑迹斑驳,何况有些只记住了上半句,有些更是只记得一两个字而已,在案台上咬着笔不知如何是好。 “让臣来吧。” 执事太监们如大赦般将烂摊子一股脑的交给了替罪羊赵子淔,在周围一道道灼热的眼神中,赵子淔将宣纸上未干的墨迹一抹一勾一点一划,居然将墨点扒拉成了边塞的关城图,让一旁的执事太监惊为天人,更奇特的是,此刻赵子淔在宣纸上运用了赵佶最引以为傲的的瘦金体,结体疏朗,绰约险劲,瘦硬有神。到最后,连赵佶都忍不住移步到桌旁俯首勘看。 “谁说我赵氏宗室无人,从今儿起,我赵家可蟾宫折桂,问鼎擎天也。” 第727章 大师兄 敦宗院按照蔡京的计划,分别在西京(河南府,洛阳,西距开封175公里)、南京(应天府,在开封东南125公里)及邻近州府,取未卖‘官田’,逐州建立‘宗室官庄’。委派官员与当州通判共同管理,每庄设两名指使处理日常事务。庄上收成的三分之一储备起来,以备水旱灾荒,其余的则用于宗室成员的开销。为了给自己留下后手,公相建议用官府的宅院,如果官府宅院不够,既可以在远离市井的开阔地建房,也可以在邻近两京的州府居住。西京、南京还分别设立了外宗正司,负责开封以外的宗室事务,以贤明的宗室为长官,并从本州属官中选择二人担任丞和主薄。 敦宗院的好处是不容置疑的,不怕现官,就怕现管,斗鸡走狗的宗室子弟换个地方摇身一变,成了地方上的土皇帝,一时间宗室子弟趋之若鹜,蔡京这样的做法其实是有先例的,神宗重新建构宗室时,就曾经采用过赐予土地的办法,当时宗室子弟还没这么多,开封的官地足够宗室子弟的开销。 宗室在多大限度内可以选择是否到敦宗院居住,也是一个重要的议题。蔡京的奏疏是这样写的,强调有父母、兄弟在开封者的移居是自愿的,至于其它人就别无选择了,而且禁止敦宗院里的宗室返回开封,并出台了相关宗室到开封探亲、赶考的详细规定。 赵子淔小时候就这样被强制性送到了敦宗院,同行的还有赵子昼,赵子崧,赵令衿,赵训之,赵子冉,赵士杰,赵令殷,赵子肃以及赵伯驹、赵伯骕兄弟,远离故土,故旧,所有人心里都七上八下的,相比较弹冠相庆的其它宗室子弟,赵子淔一行人心头笼罩着一层阴霾。 其实原本他们并不在强制搬迁的宗室范围内,就在改朝换代,公相掌权,宗室改革的前夕,他们无一例外的成为了孤儿,事情的诡异程度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暴风雨瞬间打乱了所有人的阵脚,少不更事的赵子淔一行人似乎成为了这惊天变局的牺牲品。 千好万好,不如家好。 看着一落千丈,萧萧索索,和这一路上商铺林立、繁花似锦形成鲜明对比的新家,所有人最终忍不住嚎啕大哭,说好的龙肝凤胆,山珍海味呢?实在不行,弄头跑山猪开开荤也行啊。 赵子淔作为一行人中稍微懂事点的大孩子,强作镇定的从脖子上解下来一块写着‘封侯挂印’的祖传之玉,双手微动的递到了将他们领到谓之‘烟波致爽阁’的随行护卫手中。 “留着吧,祖辈的荣耀也就只剩下这点了,再丢掉,可就什么都没了。” 赵子淔庆幸的缩回了捏着温润之玉的那只小手,依然不死心的接了一句:“我们这” “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该问的别问,不该问的也别问,问了我们也不一定能答得出来,到现在为止,我们知道的并不比你们多,离开这间阁子,你们的生死我们不能保证,但只要在这间阁子里面,我们能为你们挨拳脚,挡刀剑,甚至可以付出自己的生命。” 看着对面刚阳粗粝,中正淳烈,不怒自威,自带七分杀气的护卫,赵子淔心里暖呼呼的,这是这些日子以来唯一值得让他热泪盈眶的一件乐事,原本周遭看见老大也哭了起来,众人纷纷过来围住赵子淔,有些甚至揎拳捋袖,准备和欺负老大的护卫干一架。 护卫瞪着目录凶光,兀自带着三分泪点,滑稽不已的赵子崧声如洪钟的说道:“有这样的眼神很好,证明先生的眼光没错,你们和一路上那些只会欺负良小,逛灯会似的叔伯兄弟还是不同的,记住今日的这一刻,我随时等着你能在校武场打败我的那一天。” 什么?还得骑马,射箭,练武,想起这些,一行人瞬间那张马脸简直比吞了只苍蝇还难受。 “欲文明其精神,先自野蛮其体魄。” 乍一听这话,赵子淔一行人朦朦胧胧觉得似乎还有几分道理,等稍微调整后的第二天,一场特殊的野蛮体魄运动开始了。烟波致爽阁里面除了平时大家作息的寝室,读书的书院,背后有一块奇大的空地,虽然周遭树木成林,假山叠嶂,亭台谢宇一应俱全,多出来的这一块平平整整的空地还是出乎所有人的意外,空地的中央搭着一个半人多高的台子,一侧的背景墙上写着一个大大的武字,台子的两侧依次摆着两副武器架,上面刀枪剑戟一应俱全,距离高台不远处的右侧,安放着许多画着红心的箭靶,一百步开外,摆放着各色硬弓,箭矢,最奇特的是,武器架的背后,安放着两副白头山似的帐篷,让初次见了这一切的赵子淔等人兴奋不已,跃跃欲试。 就在此时,从左边帐篷里面走出一个眉目清朗,神致冷冽,周身却萦绕着一种和赵子淔等人差不多贵胄之气的少年,他二话不说,轰的一下弹射到高台上,而后双手垂立,目视前方,如一棵苍劲的松柏傲然挺立在众人面前,让赵子淔一行人满头雾水。 “现在作个正式介绍,我叫蔡文起,从即日起,你们在教武场的一切课程由我负责。” 赵子淔,赵子崧等读过不少文章的大孩子一下没忍住,哈哈笑了出来,偏偏五大三粗的一个汉子,怎么起的名字文绉绉的,和蔡文姬居然只一字之差,对方的父母看来也挺走心的。 “我当初其实叫蔡三炮,因为我嗓门大,说话像打雷似的,这三炮其实我觉得挺适合我的,但到了大地方,闯了几番祸事,不得不改名字救了自己一命,不得不承认,里面这些大地方来的孩子,心眼儿就是多,俺是彻底服气。” 三炮这名字一提,赵子淔等人再次会心大笑,顿时把前一天彼此间的隔阂一扫而空。赵子淔一直暗暗观察着台上那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对方对于周围闹哄哄的场面完全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依然如一尊石佛般屹然挺立在原地。 “他是你们的大师兄,以后他怎么做,你们必须得照着做,他做到了,你们没做到,那是你们自己的问题,他没做到的,你们做到了,这个大师兄以后由你们来做,至于当大师兄的好处,今后你们会知道的。” 这一场开场白很快就以一种特别的静谧结束,台下的赵子淔等人很快依葫芦画瓢,在台上少年的面前依次一字排开,虽然站立的姿势和台上少年抬头挺胸的样子缺少了一点英武之气,对于初来乍到的他们来说,已经好太多了。 台上桌子上不知什么时候放上了一只香炉,蔡文起在上面插了一根香之后,便走下来开始纠正众人站立的姿势,等差不多之后,他再次回到众人的视野中,也如雷打不动的木桩般一动不动的挺立在原地。 这一场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特别经历,赵子淔等人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坚持下来的,似乎丹田底下那股不服输的韧劲刹那间如小宇宙般爆发了出来,等这一切结束的时候,晚上挤到一间帐篷里的赵子淔等人这才体会到了当大师兄的好处,可以独霸一间帐篷,相比较十几个人臭烘烘的蜗居在连腿都伸直不了的几寸之地,隔壁大师兄的待遇可以说是天字号级别的。 日子就这么简简单单,看似枯燥,却夹带几分谐趣中慢慢渡过,大师兄平时不怎么和对方交流,看起来酷酷的,永远似乎在神坛上的他其实也有自己的短板,就拿骑射这一项来说,在颠簸的马背上,他的箭矢似乎总离中心差了那么点火候。等信心笃定,跨马弯弓,流星一箭正中靶心的赵子崧抛出得意眼神的那一刻,轰然叫好的赵子淔发现一旁的大师兄脸上红扑扑的,那样子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晚上移宫的大师兄抱着被褥挤入叽叽喳喳的众人中间时,赵子淔等人还是为这位标兵腾出了一块能屈能伸之地。大师兄依然冷冷的,酷酷的,他成了这群小鸡仔中的凤凰男,年龄最小的赵伯驹、赵伯骕兄弟二人和他搭话,他都爱理不理的,只不过接过赵伯驹、赵伯骕送过去的一块私藏肉干时,他还是轻轻的说了一句谢谢,众人这才知道对方不是神仙,也有那么一点混浊之气。第二日赵子崧从宽敞帐篷回来的时候,意气飞扬的他满腹抱怨蔡文起偏心,他过去的时候啥都没有,那地方除了地方大一点,床大一点,空气好一点,完全没一点气氛,晚上想吹牛也找不到一个人,也不知道大师兄这些日子怎么挺过来的,和大家挤在一起,虽然晚上彼此能听到对方磨牙打屁打呼噜,但私底下偶尔用私藏下来的肉干打打牙祭,比独处一室要快活太多了。只不过当晚赵子崧还是抱着从赵伯驹、赵伯骕兄弟那里骗来的两块肉干屁颠屁颠的跑到隔壁去了,给蒙圈的赵伯驹、赵伯骕兄弟撂下一句狠话,这芝兰之室的待遇必须得凭真本事去赚,万一蔡三炮发现了这事,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欲哭无泪的赵伯驹、赵伯骕兄弟当场咬死赵子崧的心思都有了,这哪里是害怕东窗事发,这是朝霞过后光天化日之下的阴谋,当两人回过头来时,木已成舟,为时已晚,估计肉干也在悄悄流泪,当两人艳羡的瞪着隔壁烛影中张牙舞爪的影像时,旁边不知什么时候递过来一块大拇指般大小的桂花糕。 “吃吧,过了这段时间,我也要离开。” “大师兄。”赵伯驹、赵伯骕兄弟泪眼滂沱接过那块精致,带有淡淡芳香的桂花糕,几乎同时脱口而出:“我们不吃这块桂花糕,你是不是不会离开我们?” 大师兄当场楞了一下,不置可否的转身转入了自己的被窝,背后却传来一阵狼崽子夺食的硝烟大战。 “你俩小子也太不够地道了,藏的那些肉干便宜了隔壁的白眼狼,这我们可以原谅你们,至于眼皮子这桂花糕算是孝敬我们大伙的了。” “可以原谅你们,桂花糕必须献出来。” “这里原来就狼多肉少,这么点桂花糕也不够分的啊,免得伤了大家的和气,不如我现在就把它丢到旁边的夜香桶中,免得将来传出去让人笑话。” “这事现在可就由不得你做主了,吃不吃你说了不算” 赵子淔并没有加入这场群魔夺食的大战中,只是坐在角落里云淡风轻的瞧着这一切。平时正眼不瞧上一眼的桂花糕,居然成了众人眼中的香馍馍,这也是蔡文起闹的,自从开始野蛮自我体魄的特殊运动以来,众人似乎一直都没吃饱过,也不知是真的没吃够,还是饭量见涨,背后的原因大家根本不愿也觉得没必要去深究。从坐上饭桌的那一刻,从第一天的寡然无味到迄今动手慢一点便一粒米都不剩下的菜扫光,饭扫光,肉少光的三光政策,足可见众人对额外打牙祭食物的疯狂着迷程度。 这些日子以来,某些改变正如瓮缸中密封的酒在慢慢消除掉它原本的酒糟味,变得酽烈甘醇。可以见到的是,人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似乎所有人都没察觉;肚子上的那些肥膘不再变得多余,和身上的每一份机理运转得恰到好处;一天下来人虽然疲惫不堪,精神却出奇的好,要不然见了那块桂花糕,哪会像饿了十多天的狼见了肉似的,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出来。 “闹什么闹,有那精神到校武场去逞威风,拿两小萝卜头撒什么气。” 众人突然回头朝禁地般圈出来的大师兄的地方瞧过去,‘呼’的一声,头朝里的大师兄的被褥中冷不防掷出一样东西,朝赵子淔所在的位子飞去。 “分给他们,我就剩下这点私货了。你们这些大地方来的家伙,果然个个不是省油的灯,我现在就剩下这点可怜的同情心,再压榨也不会出油了。” 帐篷里面传来一阵阴谋的成后的胜利欢呼,赵子淔等一行人至此之后对大师兄冷冷的印象大为改观,这是个脸嫩心热家伙。明明他已经瞧出了这出戏里的阴谋,却硬着头皮往里面的去钻,也不知道是赣直,还是傻帽,只不过他却从此之后成为了众人心目中不可或缺的那盏引路明灯,其香度远远超过了让他们铭记心田,狼吞虎咽最香甜的那块拇指般大小的桂花糕。 第728章 箍桶匠方十三 两个黑影在外面缩头缩脑的,这最终没有瞒过刚刚躺下,甚至和衣而睡的蔡文起,他倏忽间如鲤鱼般从床上弹起,顺手将靠床沿放的宝剑抄在了手中,随即大喝一声:“宵小之徒,鬼鬼祟祟的,看剑。”一道白光一闪,蔡文起手中杀气腾腾的宝剑风驰电挚般朝黑影所在的位置刺了过去。 “蔡教头,是我们。” 蔡文起心神一凛,电光火石间,刺出去的宝剑余劲顺势卸了十之八九,利剑在他手中挽了一道弧线,铿锵一声,宝剑入鞘,有惊无险,只不过他还是吓出了一声冷汗,万一伤到了这些天潢贵胄,可不是一顿板子能解决的。 开门的那一刻,不见其人,先闻其香,一只烤得油光水滑,芳香四溢的嫩鸭呈现在自己眼前,顿时让心神犹自未定的蔡文起忍不住吞了一把口水。接着,两个机伶伶的鬼脑袋冒了出来,不是平时最讨人喜的赵伯驹、赵伯骕兄弟二人又能是谁?两人的手中更是一人拎着一只陶罐,封口的油纸上一个‘汾’字落入眼尖的蔡文起视野中的时候,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为了防止丑态毕现,他急忙将眼光从上面挪开,死死的盯着两人。 “不是警告过你们了吗?不得离开烟波致爽阁半步,这东西是哪里来的?” 大哥赵伯驹连忙上前一五一十的答道:“这是我们这些叔伯兄弟的一片心意,晓得蔡教头这些日子的不容易,陪我们风吹雨打,日晒雨淋的,于是大伙凑了一点钱,拖伙房里的伙夫带了这么点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上来。” “大哥,我当初怎么说来着,这东西入不了蔡教头的法眼,就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赵伯骕直接将手中的那坛汾酒从手中惯了出去,变化来得太快,蔡文起根本反应不过来,眼睁睁的看见那道弧线在地面上炸开,瞬间一道淳烈的幽香朝四周散播开来,目瞪口呆的蔡文起眼睛鼓得如铜铃般大小,如一只丢了魂的蛤蟆,这两小子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呢? 没等蔡文起回过神,赵伯骕拉起大哥赵伯驹就往回走。蔡文起原本只是假模假样的客气一番,没想到这两兄弟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时间,此刻的他浑身不得劲,七窍里的酒瘾早就被那坛香消玉损至少二十年的陈酿勾了出来。为了防止赵伯驹有样学样,蔡文起直接将那坛汾酒从对方手中夺了过来。慧黠的两兄弟对望了一眼,知道这事成了。 “替我回去谢谢他们,这酒我留下了,这烤鸭我心领了,你们拿回去,下不为例。” “蔡教头我们明日见。”兄弟二人顺利完成了任务,蹦蹦跳跳的牵着手,一人手中撕咬着一只鸭腿离开了。 心虚的蔡文起砰地一声将门重重的关上后,亟亟慌慌的揭去封口油纸,一股奇香瞬间充盈满室,双手颤抖,表情激动的蔡文起猛的往嘴巴里面灌了一口,一股不经意的怪味早已被大呼过瘾的他忽略掉,直到他酒足意满的躺倒在床上。 另一厢,好些个大脑袋紧贴着窗棂,在黑暗中或望,或听,紧张兮兮的留意着同一个院子中蔡文起那厢的动静。 “你们说蔡三炮会上当吗?” “他不会已经识破我们在那坛二十年年份的汾酒里动过手脚了吧?” “子崧你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事东窗事发了,可别往兄弟身上引火。” “行,这事成了,也没你什么份,到时候哥几个在外面风流快活,你就老老实实在这里面壁思过。” “嘘,有人朝这边来了。” 走廊上突然亮起了一盏灯,一道身影在摇曳的烛火中若隐若现,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众人对来人的身份早已知晓了个七八分,只不过大师兄深更半夜的跑到这里来,又为何事?对方手中提着一串纸包,让一行人更加好奇了。当他到达众人所在的房间时,朝周围神秘兮兮的望了望,确定没人后,自言自语了一句‘在这上面再加一道保险’,然后将那一串纸包轻放在门口,便鬼魅般的再次隐遁而去。 赵子淔将纸包当着众人的面打开的时候,一股浓郁的药草味扑鼻而来,什么熟地大黄,当归枸杞,红花黄芹,甚至连众人叫不出名堂的稀奇药材都赫然在列,众人将后面几包药材一一打开,居然还不带重复的,如果份量够多,都快能开一间药材铺了,这大杂烩也太彻底了点,房间里的人后脑勺一阵阵发麻。谁要吃了这东西,估计剩下半条命都够呛,和众人放入蔡文起汾酒中的泻药巴豆粉相比,大师兄的补刀简直惊为天人。 城里的人想出去,城外的人想进来。 烟波致爽阁虽然吃穿不愁,每日读书,写字,作画,习武,这待久了,困在笼中的众人,包括大师兄在内,总想跑出去遛一遛,哪怕什么都不干,去呼吸一些外面不一样的空气也行啊。只不过在这之前必须搬掉眼前蔡文起这座碍眼的大山,说干就干,当阴谋的种子种下之后,防不胜防的蔡文起哪里是这些肆无忌惮,古灵精怪,聪明狡黠子弟的对手。 五更时分,蔡文起那边总算有了动静,只见他急匆匆的朝茅房冲了过去。大约一炷香过后,浑身不自在,委顿不堪的他刚从茅房回来,肚子里咕噜噜又叫了起来。在暗中偷觑见这一切,暗暗发笑的众宗室子弟眼中,蔡文起似乎泻了一夜肚子。第二日晨练的时候,蔡文起破天荒的第一次缺席,几个其它教头相继去查探,都被外强中干的蔡文起轰了回来,等姗姗来迟,一脸蜡黄,精神萎靡不振的蔡文起再次出现在众人眼中时,宗室子弟反而吓了一跳,这蔡文起果然是铁打的,都泻成这样了,居然还能在众人面前冒头,还好他们有后招。 “蔡教头,我看你脸色不太好,要不我给你把把脉?” 蔡文起明知问题出在昨天那坛汾酒上,只是烟波致爽阁的护卫禁酒,昨天自己没忍住,上了这伙鸡贼的当,现在是哑巴吃黄连--有苦只能往肚子里咽。其实他也怀疑,是不是昨天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好像昨天拉肚子的还不止他一位,昨天茅房里熙熙攘攘,比菜市场还热闹。 宗室子弟里面赵训之看的医书最多,平时有个头疼脑热的,经他‘小华佗’这妙手一号脉,望闻问切一捣鼓,下几副药,总能药到病除。 “下了操,到我这里来一趟。” 赵训之对于含含糊糊,完全不说出病因的蔡文起也不说破,最后只开了一张偶感风寒的单子,信以为真的蔡文起急不可耐的让手下人按方去配药,当浓浓的一碗药汤送到蔡文起嘴边时,蔡文起一口喝下,那些药草很快便在蔡文起五脏庙闹腾起来,平时生龙活虎,响当当的一条汉子,硬是被折腾得只剩下了半条命。等蔡文起回过神知道上了当时,赵子淔,大师兄一行人早已顺着梯子爬到围墙外面去了。 他经常嗜酒骑马,倜傥不羁,性任侠,喜为人鸣不平,慷慨好施,以善为乐,因此,寒士多依他为生,士绅推戴,很自然地他的身边聚集起了一批文人学子。为此,他特地办起了“勿欺山房”这处文社,哪知信心满满,科举入仕的他却再次在当年的秋闱上名落孙山。居乡数载,不事生产,坐吃山空,家产很快挥霍殆尽。唯一令他欣慰的是,“勿欺山房”也出了一个人才,也算是给了他些许安慰。 他不得不重拾老祖宗当年发家致富的行当,这些年周嗣得他接济的人不在少数,猛然间看到他落魄,了解他脾气的众人开始以另外的方式给予回报。 漆树生长需要足够肥沃的土地,足够丰沛的水分,生长地点还要选在斜坡上,是很奢侈难得的树种。漆树产出的汁液会让初次接触的人皮肤过敏、奇痒难耐,但用其制成的器物却可以盛装食物,且百年不腐。漆的采集也有着仪式般的严格。每年三伏时节,漆农会在凌晨时分入山采漆,在漆树上割一浅口,以蚌壳或小桶采集流出的漆液,熟练者至日出时分可以割百余棵漆树,大约收集一公斤左右的生漆,弥足珍贵,被称为“百里千刀一斤漆”。 黑狗血,碳灰,混合他家园子里的漆来刷那些木桶,成了他养家糊口的不传之秘。在人生的每一个重要时刻,他家的漆器都扮演着不可替代的作用。新生儿要用朱色漆盆沐浴,婚礼上,三书六礼中随时可见那些装裱一新,被打扮得喜气洋洋漆盆的踪影,祭祀时,盛装三牲的器皿更是为定制道具,必不可少。每日背着一箱工具走街串巷,或上山采漆,入林砍竹,成为了他另外一种乐趣。 他叫方十三,成为现在人人眼中实至名归,手艺精湛的箍桶匠,让他有些哭笑不得。他志不在此,偏偏却对此道游刃有余,若不是瞧见后辈中人才渺渺,所托非人,他早撂挑子不干了。他又何曾想到当初的一个小爱好,却成为了时至今日养家糊口的一门营生。 看着山脚下一群鲜衣怒马,放荡不羁的王孙公子,闲庭信步,有说有笑,信马由缰,指点江山,他心里说不出是啥滋味。这让他忆起了昔日的“勿欺山房”,如果自己当初和方原一样钻到书里面去,少痴迷于练武,少结交应酬,自己是不是今日也成为了他们中的一员? “哥,想啥呢?给,你的饭。” 一个妙龄少女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方十三的面前,她叫方百花,和方十三一样,生性好武,身材颀长,天生丽质却爱笑的她总给人以想入非非之感。方百花顺着大哥的方向往那队来人的方向看了一眼,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方十三早已提着一把虎叉箭一般冲了出去。 赵子淔从来没想过会遇到今日的困境,可真的是前有狼,后有虎,看着周遭那些流着绿色涎水,来者不善,龇牙咧嘴的家伙突突突的冲过来时,他们瞬间慌了,身上学的十八般武艺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了。一阵惊呼过后,胯下惊慌不知所措,原地打转的马儿们随着一阵开肠破肚的恶臭传来之后,瞬间倒下了一两匹。 “旁边有树,快往上跳。” 顺着一阵雷鸣般的吼声望去,一个腰上系着一块兽皮,赤裸着上半身的精壮大汉如一座小山般冲了出来,他提着那把虎叉顺势一戳,来不及避开的一头恶狼被他由背后贯穿喉颈后提了起来,黑血顺着他手臂汩汩而下,猝不及防的恶狼在虎叉上挣扎了一会,便再也动弹不得。这大汉正是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就出手的方十三,此刻的他如一尊不败金刚立在那里,让周围的狼虎生出栗栗之感。 只是周围的狼群和饿虎稍稍僵持了一会,周嗣扑鼻的血腥味和猩红的色调再次激发了它们骨子里嗜血的凶性,狡猾机智的十多条饿狼毫不畏死的朝方十三上下左右猛扑,力大无穷的方十三使劲浑身解数,力毙三头饿狼,只是身上七七八八,早已被撕咬得鲜血直流,眼见体力难支,一道倩影飞身而下。 赵子淔一行人早已顺着马背麻溜的爬到了周围就近的大树上,看着原先的坐骑被转瞬间撕成了碎片,早已遍体生寒,赵伯驹、赵伯骕兄弟二人更是被吓得魂不附体,不停的往树的高处挪着小身板,平时最胆大的赵子崧见了眼前那一幕,竟然呕吐不止,足可见树下的战场糟糕到了什么程度。众人这才悔不当初没听蔡文起的话,放着安逸的日子不过,非得来这里喂狼虎。 嗷嗷一声惨叫后,一道血雾如泼墨般洒向了一旁的树干上,杀入狼圈的方百花顺势和方十三背靠背站在了一起,背后的破绽有了妹子的相助后,让首尾难顾的方十三一时信心大定,虎叉往斜里猛戳,再将一条饿狼擒杀。 “我来助你们。” 赵子淔等人拨开遮眼的枝叶望去,暗暗为仗义出手的大师兄捏了一把冷汗,也不知是他运气太好还是太差,他刚好落在了那只似乎闲来无事,坐山观人狼斗的那只吊睛猛虎面前,而他手上只捏着一把竹刀。众人唏嘘一声,大师兄这是哪里来的勇气,朝着被围困在狼圈的那位女子望去,众人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大师兄眼光似乎不错,只是为了这小妞将命都搭上,值当吗? 第729章 黑白二侠 面对一头龇牙咧嘴,白森森獠齿上沾着绿油油涎水大虎的恐惧此刻恐怕只有大师兄自己能懂,他的身子如同僵化了一般,脚上更是如同挂着千金重的铅球,心里想的是一回事,行动起来却是另外一回事了,就在他觉得自己一条小命就要成为眼前来者不善庞然饿虎口中的一顿美味时,让他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周围突然传来两声尖利的唿哨,饿虎居然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嗷呜回应了一声。等它再次回过头来望着大师兄时,它眼里居然噙满泪水,在远处惶惑不已的赵子淔等人看来,它全身的戾气眨眼间消失殆尽,含情脉脉的盯着大师兄的样子,和一只大猫般无二。而且它还闲庭信步的移动到大师兄身边,用它剪刀一般的虎尾,和大师兄亲密的打了一声招呼,只不过看着大师兄抽抽的那张绿脸,对方估计当时跳河的心情都有了。 一黑一白分别从不同的方向激射而出,一人使剑,一人使刀,使剑的黑衣人身子飘逸轻灵,他如同一片有生命的羽毛般诡异的闪转腾挪在朝他扑过来的那些恶狼之间,姿势十分之潇洒,只要他飘过的地方,那些恶狼仿佛被施了魔法一般,如一尊石像矗立在原地,再也动弹不得。相比之下,使刀的白衣人可就不那么手下留情了,只要他的刀锋所到之处,便会留下一具新鲜的狼尸,而且都是被他一刀斩断了狼头,毫不拖泥带水,其手上的功夫深不可测。 有了这一黑一白义士的相助,原本被困在狼圈中的方十三,方百花兄妹二人心底生出一股无形的庞大力量,钢叉,峨眉刺噗噗噗的快、狠、准的在靠近自己的狼身上留下一个个血窟窿,二人越战越勇。 “多谢两位前辈相助。”杀得浑身是血,满脸通红的方十三对眼前有救命之恩的一黑一白两位侠士唱了一个重诺。受伤较轻的方百花则一脸好奇的盯着两人,她似乎对眼前的黑衣人显得更有兴趣,当刚阳正气的对方无意瞥了她一眼之后,原本那张鹅蛋形俏脸刹那间变得绯红,简直比三月里的桃花还要娇艳可人。远处刚刚和那只大猫消除隔阂的大师兄则痴痴的盯着方百花,就差冲上来掏心掏肺的介绍自己的祖宗十八代了。 “小妞,他是有家室的人了,你不妨考虑考虑我,内人刚刚过世,而且无儿无女,你嫁给我,绝对把你当观音一样供着。”方百花和方十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白衣人的粗率让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大师兄甚至都急了。 “相比较小妞,他更喜欢兔儿爷,你别上他的当。”白衣刀客白了一眼不远处戳自己老底的大师兄,口中嘟囔道:“你个白眼狼,再怎么说,我也算你半个师傅,当初求我教你一招半式的时候,你可不是现在六亲不认的模样,简直和你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老白,别和他一个晚辈一般见识,先脱困了再说。” “老展,他是你徒弟,你自然帮着他,要不是他老爹求我,我才懒得招惹这臭小子。” 二人默契的同时出手,一左一右架起身不由己的方十三便往外冲,完全把方百花抛到了脑后。这一黑一白,分别叫展滕,白琪,是吴四海暗中安排保护一行天潢贵胄的两位硬练家子,展滕沉着老练,有谦谦君子之风,白琪潇洒儒流,却放浪形骸。两人若不开口,外人还真以为他们是一路人,等白琪一开口,才发觉白琪和他华美的外表相差甚远,简直和市井之人一般无二,把这两人凑在一起,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展腾的那种内在修为和他气宇非凡的外表特别招女孩子喜欢,他早已察觉方百花瞧他的神情有异,为了不给自己再惹下一笔风流债,这才故意没有去帮方百花。至于白琪,他深知那位大师兄的厉害之处,有什么样的老子就有什么样的儿子,那位吴国公的厉害之处他可是见过的,他可不想吃到狐狸却惹得一身骚,那样得不偿失,何况自己一身的本事一直还没找到一个传人,初见方十三,是越看越喜,假以时日,这小子绝对是个可造之才。和展滕相比,自己时时落了下风,眼见有翻身的机会,他可不会放过。 “妹子,快跟上,先逃出去再说。”方十三囫囵囵的扭转脖子无奈的喊了一声,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的身子早已离妹子去了三四丈,原本分散的狼群再次朝中心靠拢,耳边传来狼群子夜才有的兴奋皋嚎,这到底是哪门子一回事?自己口中的两位前辈,怎么偏偏对一个弱女子弃之不顾,想回身,却动弹不得,他急得泪花在眼中打转,羞愤得就差咬舌自尽了,他可不想一个人独自偷生。 身陷囹圄的方百花此刻骂娘的心思都有了,怎么越好看的男人心越狠,经此一役,她的三观完全扭曲了,以至于后来才痴恋上了长短脚的陈凡,至于长相不算难看的大师兄,自然被排除在她的法眼之外了。 就在方百花悲愤的闭眼正准备用峨眉刺朝胸口捅进去的时候,一个炸雷般的声音在空中响起:“接着。”睁眼的那一刹那,一道热浪扑面而来,一团火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那个想入非非,面目可憎的家伙丢了过来,人一旦有救命的稻草可抓,对生的渴望会变得无比强烈,方百花一侧身,躲过背后扑过来的一道阴风,双腿甩出一个漂亮的大连环,一伸手,便将烧得哔哔啵啵的那截枯枝稳稳当当的抓在了手中。狼怕火出自天性,方百花擎着枯枝往周围一挥,原本冲过来的那些恶狼纷纷退避,方百花脚下也没闲着,朝同样攫着火把慢慢朝自己靠过来的大师兄冲了过去。 “啪。”大师兄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脸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很显然,方百花把心里的委屈和邪火一股脑的发泄在了大师兄身上。 “那我陪你一起喂了狼吧。”大师兄二话不说,直接将手中兀自燃烧的两截枯枝埋到了旁边的沙土中,这下轮到方百花傻眼了,怎么遇到一个这么赣憨的,自己也够倒血霉的,今天遇到的一个比一个不正常。你想陪老娘喂狼,经由老娘同意了吗?方百花狠狠的剜了对方一眼,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看见周围聚得越来越多的兴奋狼群,手中的枯枝眼看就要烧尽,她将枯枝扔回给大师兄,再次摸出了峨眉刺。 “快想点办法。”方百花呵斥一声,峨眉刺旋转如风,在扑过来的一头狼的脖子上留下两道血槽后,再次杀入了狼圈。大师兄原以为方百花又要自尽,现在发觉对方拼了命死里求生,二话不说,自己将身上的那件薄衫脱了下来,就着残留的火一点,火势再次高涨,被沙土埋灭的枯枝一引,火把再次被点燃,瞧见对方光溜溜的一身,方百花俏脸一红,別着脑袋尽量不朝大师兄所在的方向瞧,哪曾想脚下突然踩了个空,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大师兄的男性之躯上靠去,只是等对方回过头来的时候,发觉对方脸上黑糊糊的一大片,和黑瞎子一般无二,原本尴尬的两人,经过这一小插曲,方百花再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大师兄此刻却是另外一番感受,自己的清白为了救对方,被对方看了个干干净净,想不到却换来对方莫名其妙的一顿嘲笑,就在他不知所措的一瞬间,一阵香风迎面扑来,一张带着芬芳体香的方巾被放到了自己的手中。 “擦擦吧。” 只不过这种旖旎的氛围仅仅维持了一分钟,他们刚跨过一道土沟,背后轰隆一阵巨响,一根参天的松树横亘倒塌在两人背后,接着一道浓烟直冲天际,倏忽间在狼与人之间形成了一道火墙,一黑一白两道伟岸的门神背影如小山站在两侧,防备随时可能出现的各种意外。赵子淔一帮宗室子弟,则不停的往火墙上添着柴,只留下尴尬的大师兄和方百花留在原地,背后传来一阵鬼哭一样整齐划一的狼皋声,让人不寒而栗,只不过没坚持多久,群狼啃食完同伴的身体,便一一回头远遁而去。 “妹子,我有师傅了。”方十三凑过来的时候,喜形于色,顺便给大师兄带了一件罩衫遮住裸露出来的身体,对于大师兄救了妹妹只字未提。 “哥,他们两个谁是你的师傅?”方百花对于展滕依然没死心,目光死死的盯着对方背影所在的方向,只是当方十三将目光投向一旁的白琪时,她脸上的表情简直比当时死了爹妈还难看。 “妹子,你也知道,这拜师自然得有拜师礼,我这空手的,始终不太好,要不你赶赶趟子?” 方十三说的趟子其实是一句黑话,也就是飞贼。 方百花一身硬功夫自然是比不上大哥方十三,但是她水中捞月的软功夫却是一绝,对于那些为富不仁的大户,只要她打定了主意,没有不成功的,而且她好劫富济贫,每每从大户人家顺来的银钱,都散布给了周围的穷苦人家,平时一身黑衣的她,在坊间留下了一个不分男女的‘飞天猴子’好名声。大哥这么说,自然让她再去弄几件像样的礼物来孝敬白琪。大哥求自己还是头一遭,可见他对这事有多么的上心。方百花低头沉思,缄口不语,她没急着答应大哥,自从‘飞天猴子’的名声传出去之后,所有的富户都对她有了防备,也不是说对方请了多厉害的护院,或者设下了多厉害的天罗地网,而是那些人处心积虑的将值钱的东西都藏了起来,她就一双手,不肯能将那些大户的房子翻个底朝天,更不耻于将刀架在对方脖子胁迫对方,这样显不出她自己的本事。就在她不知该不该答应的时候,旁边一个声音响起:“我早已踩了一处盘子,不知姑娘有没有兴趣?” 方百花一下来了精神,大师兄的话自然也是一句黑话,发现是同道中人之后,顿时对大师兄减了一分防备。随后从大师兄口中说出的门道和自己要求的一一对得上号之后,两人当夜就拍下了板,非这家不可。 赵子淔等人则在展滕,白琪的护卫下,很快在城里玩了个高兴,他们这才知道,他们并没有去朝廷为他们安排的河南府或者应天府,而是来到了江宁,和当初的目的地相隔不下数千里,至于谁把他们请来这里的,他们也不那么上心了,毕竟现在来看,对方似乎是一番好意。至于大师兄和那两兄妹的私事,他们也懒得过问,大师兄对那女子有意,是个人都瞧得出来,为了给大师兄和方百花创造条件,众人拉走了方十三,方十三原本就好结交朋友,他也知道妹子俩人想去干什么,便借机和众人打成了一片,这一夜的热闹不在话下。 第730章 集英录 一男一女在左右门框上写着‘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恶之家必有余殃’的对联面前停了下来,大门虚掩着,似乎主人早已预料到了两人的来访,原本东张西望,行色匆匆的两人突然变得踟蹰不前。 方百花狐疑的盯着大师兄,诘问道:“你确定是这?” 被对方瞧得浑身不自在的大师兄拍拍胸脯,笃定的答道:“这户人家的背景我已经打听清楚了,他诱拐人家媳妇” 大师兄的这一番添油加醋坚定了方百花准备对这户人家下手的信心,只是望着那空洞洞,黑魆魆,犹如陷阱一般的门背后,她却没勇气迈进去,好像她这是头一回,为了缓解紧张,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大师兄在原地闲聊,并随时聆听着门背后的动静:“那只老虎为什么对你口下留情?” “听展滕说,我们可能是亲戚,我小时候吃过它的奶水。” “你一定挺招女人喜欢。” “我只喜欢一个,我想要的” 没等大师兄说完,门背后突然有了动静,一个脸颊深陷,像个骷髅头的男人冷不防贼头贼脑从门背后冒出来的时候,直接把两人吓得后退几步,只见他肩上扛着一个大口袋,也不知道里面藏着什么宝贝,看见外面有人蹲守着,也被吓了一跳,如灵猴般骤然闪到一侧,身形如一张弓般往前激越,倏忽间便去得没影了。 “想当爷爷的黄雀,你们还太嫩了点。”那人离开时甩出了这句让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不好,这里被人捷足先登了。” “你的意思是,刚刚那人是同行?”方百花似乎抓住了大师兄所说的弦外之音。 “那我们是追还是进?” “刚刚那人的身手,你觉得你能跟上?”方百花怒其不争的剜了大师兄一眼。 “你说的是,那我们进去看看,能不能捡捡漏。” 方百花没好气的白了一眼大师兄,二人蹑足而入,岂不知这一切早已落入隔壁高台上远远望着的一人眼中,他手中捏着一个可以前后伸缩的器物,门背后猛的闪入一人,正是刚刚从对面屋里闪出来的骷髅面相男人,他毕恭毕敬的放下麻袋,垂手立在一旁,等对方将手中称之为‘千里镜’的放下后,才上前搭话。 “知道什么是道德吗?”骷髅男人完全搭不上话,只能继续听对方在那里喋喋不休,“这东西说起来一文不值,却如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我们的头顶,时刻规正我们的行为,让我们走到正途上来。话说有这样一个乡下人,他总喜欢和村子里的寡妇搞三搞四,有一回碰到过路的一个城里人,在他面前大肆吹嘘,说自己又是睡了将军的女人,又是睡了宰相的女儿,让这个乡下人丢尽了脸面,和对方一比,好像不是差在长相与身板上,而是差在了某些说不清楚,道不明的事理上。为了找到差距在哪里,早日超过这个城里人,他离开了那些依依不舍的寡妇门,来到了城里,他在一间大庙里见到了一个对他频频抛媚眼的女人,对方举手投足之间都是一种风流意态,让他浑身上下像着了魔一般,只不过她的周围围着一大帮男人,他根本没机会上去和她搭话,后来才知道,这人来自宫里。不死心的他来到宫门前,那里有一个守门人,说现在不能允许他进去。这乡下人想了想后又问道,那么以后会不会准他进去呢?‘这是可能的,’守门人说,‘可是现在不行。’乡下人一来二去和对方混熟了,知道进宫其实是有门道的,但因为守门人觉得不道德,所以第一次没将这不道德的方法告诉他,最后拗不过对方,更收了乡下人不少好处,这些将这个不道德的方法告诉了他。只不过乡下人额外提醒他,即使过了第一道最低一级的守门人,后面的大厅一个接着一个,层层都站着守门人,而且一个比一个强大,一个比一个让人望而生畏。” “那个不道德的办法是什么?” “大家都是男人,你应该猜得出来。” 骷髅男人发现自己那话儿还在,长长呼出一口大气。并好奇的问道:“这乡下人有没有?” “我再说一说那个庙里女人的故事,你自己去猜结局。其实那个女人第一次见到那个乡下人时,就已经打定了主意,必须和对方私底下见一面,而且决定在宫里,她觉得最危险的地方其实是最安全的地方,并让身边的人一层一层的打通了这些守门人的关节,当有一个乡下人想进来的时候,让他们装作什么都没看见,放他进来。哪知最后这事却坏在了第一个守门人的身上,他拿那件不道德的事戏弄了对方,把这件看起来很简单的事情弄复杂了。假如是你,在不知道是这么一个结果之前,会不会有那个胆量去迈过第一道守门人?用不道德来换将来的道德?” “这”骷髅男人完全被对方弄晕了,完全答不上来。 “其实这故事里的主人公是我,后面的结局你们也知道了,我最后用道德换来了与她的道德,结果我却不道德的离开了她,后来那些俗人总拿这件事来诋毁我,你瞧瞧我儿子,也借机用这件事泡他喜欢的女人,我不让你到宅子里把那些值钱的宝贝弄出来,估计他会将家底一股脑的送给对方,所以说千万别做不道德的事,要不然某一天不道德总会降临到你头上。” 骷髅男人同情的盯了对方一眼,静默片刻后,回过神接口道:“要不要我回去暗中盯着?” “算了,这家业迟早是他的,他骨子里就是一个不太安分的,他喜欢就由他去吧,只不过这事你必须给我传出去,最好越轰动越好。” “你的意思我懂,他离你越远,其实越安全。” “我们做的都是掉脑袋的事情,一步错,满盘皆输,耗费了那么大的人力物力,绝不可坏在自己人手里,他的心太软了,又容易动情,会成为我的一个软肋。放到她身边,反而是最好的,而且她撑不了多久了,在她崩溃之前送他到身边,对大局有百利而无一害。” “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影子该被抹去了。” 大师兄和方百花穿过前院,中堂到达主厅后的一横排房间,被眼前的一幕惊得连连咋舌,每一间中门大开,地上乱七八糟的丢弃着各类丝绸衣物,珠玉,首饰等来不及被对方顺走的财物,方百花气得连连顿足,这一遭看来是白走了,回去可怎么给大哥交待,月上中天,换另外一家踩盘子,已然来不及了。 “跟我来,我上次瞧见那小老头把东西藏到哪了,保证你这次不会走空?” “真的?”原本泫然欲泣的方百花那张俏脸上挤出一抹雨打梨花的嫣然笑意,让一旁的大师兄不由自主的心神又荡了荡,这割肉的买卖绝对划得着。 大师兄二话不说,轻车熟路的带着方百花窜入左手边的一间大房,门口躺着一个被打晕的小厮,他伸手探了探对方的鼻息,得知对方还活着之后,心神大定,这一幕完全落入了一旁方百花的眼中。 “这个是我在这间宅子里安插的内应。” “免得将来你的把柄落在他手上,要不我替你杀了他。”方百花二话不说提起手中的峨眉刺欲刺出去。 “别,宁让天下人负我,也绝不让我负天下人。” “想不到你还这么”方百花赞许的盯了一眼大师兄,只不过大师兄早已吓出了一身冷汗,这真被她刺下去,自己绝对会出手相救这个儿时一起玩到大的伙伴,还好自己反应快,对方及时收手,要不然真的就穿帮了。 “找宝贝要紧,在这宅子里多待一会就多一分危险。”大师兄用火石火绒点燃桌上的一盏油灯,举着它来到房中挂着的一幅工笔山水画面前,揭开后,方百花大吃一惊,里面有一个暗格,大师兄借过方百花的峨眉刺捣鼓了一番,‘咯吱’一声,锁扣洞开的那一刻,方百花的整颗心紧张得快到了嗓子眼。 两人轻手轻脚的将抽斗从墙里抽出来的时候,里面所藏的玳瑁,翡翠等各色珍贵珠玉让方百花眼前一亮,盛放这些珍贵之物丝绒的下方似乎藏着什么东西,方百花揭开的那一刻,‘集英录’三个鎏金的大字赫然在列。 方百花随意翻了一眼,便被上面的名字惊得头皮一阵发麻‘苏轼--苏过,展昭--展滕,白玉堂--白琪,米芾--米友仁&039;就连‘宋江,吴用’,‘方十三,方原’这些她熟知的名字都赫然在列,只不过自己所在的阵营和官方阵营,宋江阵营之间划开了一道黑线,以示区别。 “你到底是谁?”方百花瞧出了这里面的不对劲,惊奇的问道。 “我就是一个无名小卒。” “你不说实话,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方百花二话不说,举起手中的峨眉刺呼呼刺了过去,她原本只是想吓唬吓唬对方,哪知对方根本没想过避让,来不及收手,更想不到的是,猝不及防的大师兄却硬生生的用血肉胸膛接了对方一刺。一阵温热的血线噗的一下喷了出来,洒在她那张俏脸上,让惶惑的方百花木愣愣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你为什么不躲开。”‘哇’的一声,直接无助般的凄厉哭了出来,仿佛伤人的她受了更大的委屈。 “我” ‘啵’的一声,黑暗中弹出一颗铁珠,将屋里唯一的油灯打灭。茫然的方百花只觉得脸上刮过一阵罡风,让她头皮一阵发麻的同时,一道黑影来去如风,对方离开的同时带走了身边被自己刺伤的大师兄,还有那本藏着巨大秘密的集英录。 “抓贼啊。”一阵铜锣嗡嗡的巨响才把方百花由梦里带回现实,她奔到走廊上,在周围的火光围拢前,顺着廊檐的大柱子蹂身而上,从屋顶像野猫一样离开了这是非之地,至于这间宅子的主人和那个大师兄的真实身份,她却没兴趣知道了,怀揣着那一包宝贝,总算可以和大哥有所交代了,只不过自从那之后,她却再也没见过对方,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对于集英录的事情,对大哥方十三更是只字未提,毕竟她哪里料想到十多年之后的那场巨变和上面的名单一字未差。 “鬼叔,谢谢你手下留情,放了她。” “那是你爹的主意,这事本身就不道德,哪有带外人偷自己家的道理?如果你还留在这里,老爷让我杀了那位方姑娘。” 大师兄一口热血没忍住,直接喷了出来,黯然伤神的他很快问道:“那我们去哪?” “去东京,去你该去的地方,展滕会暗中在你身边保护你,直到你中举获得功名,才能有机会再次回到这里。” “我能不能和爹道个别?” “你爹让你即刻就走,放心,有我的灵丹妙药,你死不了。” 赵子淔那夜之后,再也没见过大师兄,就像他当初说的那样,他很快就会离开他们,只是他走的时候为什么会没打上一声招呼,让众人心里很不是一个味。 当所有人如饥如渴的扎入书山学海之后,时间如沙尘般很快在指尖溜走。几年后,赵子淔被蔡三炮由烟波致爽带到了一处高门广地,奢华无比的宅邸。‘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这副激起他波涛胸壑的对联映入他眼帘的时候,让他对宅子的主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到底是什么样胸襟的人才会写出这般回味隽永的好词。进门后,他跟着仆人七绕八绕地进了主人的房间,看见一个中年人,穿着黑绸的开衫,身材有些瘦削,人长得有些严厉,但是说话时却很和气。对方和他叮咛了几句,便把他所有的前程都安排好了,他将用‘子建’这可能遭雷劈的名字去东京参加今年的秋闱大比,并悄悄告诉他,他们口中的大师兄,也就是他口中的麟儿,也会参加今年的大比,那一刻,他才知道,这位老爷子就是曾经大杀四方,叱咤风云的大人物吴四海,而那位大师兄吴永麟,就是他唯一的儿子,是他瞒过所有人悄悄安排了这一切。 这位爵爷甚至告诉了他一个惊天的秘密,他们将用毕生所学来守护赵家王朝躲过一场惊天浩劫,赵子淔从那天起也知道,原来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第731章 意想不到的访客 赵子淔状元及第后,能在琼林宴上数年之后再见大师兄,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和当初英气勃发相比,此时的大师兄脸色苍白,病恹恹的,似乎好多年没见过太阳,浑身上下更是散发着一股酒色积暮之气,一双骨碌碌的眼睛肆意的朝周围面容姣好的宫女身上梭来睨去,让人生出猥琐之感。 作为曾经最熟悉的陌生人,赵子淔周围是过江之鲫般同榜同科众星拱月般的恭维、道贺,而独自一人在酒宴一隅牛饮虎吞、自得其乐的大师兄,他似乎被孤立,被遗忘了,与这场本该欢声同庆的赐宴有些格格不入。赵子淔很想上去和他打声招呼,只是苦于脱不开身,等他好不容易应酬完众人再次转身的时候,只见到一个似乎瞬间苍老了数十年的茕茕孑立背影蹉跎而去,他再也忍不住,眼里噙满了泪水。 赵子淔没隔多久便获得了实缺,先被任命为少府监主薄(宋朝基本延续了唐朝的官职职能,唐有五监:国子监、少府监、将作监、军器监、都水监。除国子监主官称为祭酒、都水监主官称为使者外,其他三监主官都称为正监。宋先以朝官一人判监事,器玩服饰工巧之事,分属于文思院、后苑造作所,本监只掌制造门戟、神衣、旌节、祭玉法物、牌印等,并统诸州铸钱监。元丰改制,始依唐制,置监、少监,领文思、绫绵、染、裁造、文绣五院。)开始在财政官系统中升迁,这期间还担任过开封附近蔡河上的拨发纲运官,陕西转运副使,和当初烟波致爽阁所学相比,赵子淔可以说学以致用。 正因为有管理河运的经验,崇宁、大观年间,子淔督造了许多土木工程,只不过在宗室宗亲及熟人眼中,这些太过俗气而瞧不起他。直到宣和年间,被任为河南少尹的赵子淔登上政治权利中枢,成为众人关注的中心,他建议徽宗制造小铁钱,来纾解蔡京铸造夹锡钱(长期以来的标准货币是铜钱,宋朝经常闹钱荒,造成的原因我们后面再提)而造成的弊病。徽宗不但同意了他的计划,而且让赵子淔负责在五个内地路作为试点,分别用五百万贯新钱来替换旧钱,并平抑粮价。当赵子淔发现政府在货币兑换问题上(蔡京不合时宜的出了折十钱,也叫当十钱,当时市面上主要是小平钱,折二(也叫大平钱、当二钱,就相当于现在的两元,价值肯定是多过现在的两元的,这里只是做个比方)。有个故事说,有一天一个小贩刚出摊卖馄饨,接过对方了账的时候直接掏出了一枚折十钱,小贩一下傻眼了,这刚出摊的,根本不能找零,便硬着头皮建议对方再吃九碗馄饨,主顾瞬间就傻眼了,这不是强制消费吗?对方掏空了所有的钱袋,确实说的实话,主顾不得不含泪吞完了另外九碗馄饨。要知道古人吃的馄饨可是那种用大海碗装的,确实也难为了这位吃货。)走得太急,又为百姓请求宽限时日。不久,蔡京复相,攻击弹劾他紊乱钱法,赵子淔无奈的遭到了免职。 白云苍狗,时光如梭,这些年赵子淔并没有能和大师兄再见过一面,听说因为宗室子弟先后高中榜魁,在汴梁混迹了数年的大师兄因祸得福,得了知成都府的一份美差,只不过他却在其位不谋其政,每每从同榜中人口中得知,他成了一位鱼肉百姓的一位大贪官,让人大跌眼镜,至于这是那位吴国公使用的障眼法,还是大师兄受了什么打击,秉性使然,就不得而知了。 郓王赵楷高中榜魁,是赵子淔这个局外人没料到的,作为徽宗的第三子,聪颖有余,喜好弓马,智才略输于从烟波致爽阁出来的同一批人,若硬考,按理说还没达到一举夺魁的能力,这里面的猫腻,多半也是那位公相玩的花样,至于真实情形如何,就不得而知了。太子赵恒和公相这批人不对路,是宗室宫闱皆知的事情,毕竟母后当年受了这些人的构陷,吃了不少的苦头,含恨临了时多半将公相,隐相,媪相这些人的丑事多半抖露出来了,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蔡京,王黼、童贯、蔡攸甚至多次撺掇赵佶废掉赵恒的太子之位,这让太子与公相等人之间更是势同水火。把这些千丝万缕的萧墙政治捋清楚后,赵子淔也就明白了,公相现在是把宝压在了赵楷身上,把他拉入自己的阵营,用他来与太子制衡,赵楷将来登上大宝,也不是不可能,就看他公相的手腕了。 赵子淔闲赋之后,最喜欢去酸枣门见一位志趣相投,能说得上话的旧友。那里虽是个窄小的门户,里面却有个四方院落,辟了两畦地种着花草和几十根瘦竹。迎面三间矮屋,檐前挂着帘儿。赵子淔走到院子中间时,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早已掀帘相迎了,对方不上三十年纪,薄薄三绺短须,头戴凹面巾,后垂两根长带,身穿蓝罗夹衫,手拿一柄宫扇,颇是儒雅。 “正之,今日你不陪我杀个四五局,可不能轻易离开。”赵子淔字正之,来人直呼其字,可见平时关系极为要好。 “少阳君,你看我给你带来什么了?”赵子淔拜访的这位名仕正是‘早有俊声,倜傥负气’的太学的魁首陈东,小字少阳。 赵子淔手里提着几包刚刚从熟食摊上信手割来的烧鸡,香卤猪蹄,干羊肉羓子,这位陈少阳平时手头并不怎么阔绰,甚至有些清贫,所以每次赵子淔来访,会带上时令肉蔬果类,替他打打牙祭。 陈东出身于中等家庭——按照宋朝纳税标准的九等民产,他家正好排列在第五等,但到他的一代已完全败落,家境十分清寒。这个家旅绝不是显赫的,五服以内,并无一人做到知州、通判一级的普通官吏。他本人貌不惊人,口才也不太好,碰到紧要关头,说话有些口吃,期期艾艾,竟然表达不出自己的意思。太学生猎取功名的看家本领,诸如做诗填词、善于写对仗工整的四六文、专一经之长等等,他都没有学到手。只有写政论文章,议论风发,词锋锐利,才是擅长的。有些太学生也善于写这类文章,但笔墨多有含蓄,泛论时政,涉及到当权人物时就十分谨慎,有时笔锋一转,似贬实褒,因而以此取得富贵的也有人在。偏偏当时这个陈东,不懂得这些诀窍,往往指姓道名地攻击当道,抨论时弊,不留一点余地,因此半生蹭蹬,目前已近四十岁,仍然是一介诸生。这个年龄对学生来讲已嫌过大,真已有了一些“太”的味道了。别人为他着急,替他叫屈,还有人出点子,替他代筹出身之道,他一概笑笑地拒绝了,毫不在意。正是他这种敢说敢写,敢作敢为的清流之风,在士林间颇具声望,赵子淔初次见面就交浅言深,两人更有一个相同的爱好,喜欢下围棋,赵子淔的棋技自然在陈东之上,对于这位少阳君屡败屡战,屡败屡战的头疼作风,却甘之如饴,完全是两人志趣相投,性格使然。 看那书斋,虽是图书满架,却不过是竹椅木榻,并无珍贵的陈设。只有个伴当拭几斟茶,竹几上有个小鸭形铜炉,他在桌屉里取出一撮鹧鸪斑檀木末,向炉子里燃着。陈东笑道:“刚好我准备了一坛下菜酒,我就借你的东风请客了。” 陈东的伴当笑嘻嘻的接过赵子淔手中的熟食,在塌几棋墩的一侧放上一张矮桌,未几,两双杯箸,各色酒菜依次上桌。伴当送上来一大壶酒,陈东打发他笑嘻嘻的去了,和赵子淔对案坐下,一边对弈,一边自来筛酒,吃的不亦乐乎,杀得酣畅淋漓。 三盘下来,陈东分别输了九子,六子,三子,酒肉也吃了,棋也下了,陈东知道这位正之兄今天有心事,以他真实的水平,绝对不是今天的势均力敌。陈少阳也不说破,等着对方道明来意。 第四局棋下到一半,赵子淔总算忍不住先开口了:“现朝中群小用事,贤人远避,正本清源之策,要在扫清君侧。” “你都远离中枢了,何必再去趟那浑水?” “少阳君,你当初的雄心壮志到哪里去了?你说出这样的话,不免让人齿冷。” 陈东年少意气,心里本就是个藏不住事的,再被对方一激,加上这房间内本就没外人,他大开大合的总算说出了心里话:“这世道让人齿冷的事还少吗?欲御外悔,必先除内奸。国家到今日这步天地,都是败坏纲纪所致。不除内奸,一则是民愤难平,二则是志士难起,三则是无以表明当今威精图治之心。六个奸贼是兀谁,是蔡京、王黼、李彦、童贯、梁师成、朱缅。” “六贼的门生故吏,鹰犬爪牙遍及朝廷上下,相应将这些毒瘤连根拔除,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让当今天子禅让。” 陈东听到这大不敬的惊天之言时,倒吸一口凉气。若让陈东听见赵子淔的真心话--改朝换代,也不知道这位少阳君会作何感想。琢磨了良久,陈东这才明白这话里的弦外之音,赵恒和六贼不对路,他早有耳闻,只是当今皇帝正当壮年,这一记釜底抽薪之计,简直比登天还难。陈东思付良久,久久不搭话,手中的一颗黑子迟迟没有落下棋枰。 “这事并不是不可能,我当留心集合有心人,大不了一死以报天下黎民苍生。”可见他认可了赵子淔的这一大逆不道说法。 陈东话音刚落,伴当慌慌张张破门而入,当着两人的面,慌慌张张的回禀道:“老爷,有客到访。” 这已日落西山,平时赶着饭点给他送温暖的交心之人不在少数,绿林豪杰,儒林师生,他通通来者不拒,更多的人会给他讲到最新发生的各类大事,所以陈东往往比皇城司的密探们多一双耳朵,多一对眼睛,他是不出门便能知天下事,陈东见多识广,很多人会找他拿一份主意,他无不圆转自如,让来者往往皱眉而来,乘兴而归。最近有一位小友,一有空便三天两头的往他这里跑,明明知道对方用的假名,他也不点破,对方受了他的教化,反而越发来往的殷勤了。 伴当领着那人进来时,赵子淔和对方互相愣了愣,这位小爷什么时候和少阳攀上关系了,以他的背景,似乎有什么不太好的兆头。陈东突然对赵子淔眨了眨眼睛,一副早已道破对方身份的表情,赵子淔心头那颗石头才算落下。 来人正是和太子打擂台的郓王赵楷,赵佶的第三子,现迁荆南、宁江军节度使,江陵、夔州牧,进封郓王,任提举皇城司。出入禁省,不复限朝暮,于外第作飞桥复道以通往来,可以说风光一时两无。赵子淔在最近的宗室祭祀大典上见过他一次,当时他和赵恒分别立在赵佶的下首位,和东宫太子平起平坐,听说还和六贼拜了把子,这才让对方这么推举。至于赵楷的为人,赵子淔和对方接触的不多,只是点头之交,也许还谈不上认识,不过赵楷给人一种还算尊卑有序的温文尔雅印象,和大奸大恶的形象相去甚远,也许这正是嫉恶如仇的陈东明明识破了对方的身份,还愿意和他交往的原因,至于陈东另外的意图,赵子淔就不得而知了。 “老师,学生又来叨扰了。”赵楷朝塌几上的两人深深作了一揖,在他看来,赵子淔是他的宗室长兄弟,陈东是他太学的前辈,给两人作揖理所当然。“这点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赵楷的三个随从大包小包的很快将一张太师椅堆满了。 “你们两位就不用我介绍了吧?” “正之哥哥。”赵楷这一声喊,让赵子淔瞬间羞颔起来,对方更是上前来亲热的捉住他的手,让两人之间的隔阂消失殆尽。 “正之贤弟,这位小兄弟和你一样,也是瞒着家里人,偷偷参加了重和元年的科举考试,他的文采和你当初不相伯仲,这一路披靡,进入殿试。在殿试中的发挥更是出色,夺得了头名状元。哪知最后天子看走眼,居然将第二名(榜眼)王昂提为状元,你说可惜不可惜。他的殿试文章我看过了,其文采绝对在王昂之上。”陈东既然这样说了,赵子淔最后的一点疑虑也冰释了,看来这位楷王子确实是一个奇才,自己当初的想法确实过于幼稚了,看来所听所闻的不一定是真,或许所见的也不一定是真,这让他心瞬间热了起来。 第732章 西行 “老师,不可。”看见陈东手起黑子落,一旁观棋的赵楷忍不住惊呼一声,只是砰的一声响,黑子掷枰有声,已然成定局,陈东对面的赵子淔横了对方一眼,正所谓观棋不语真君子,刚刚赵楷这个局外人很明显过了界,回过神自知失言的赵楷连忙向跪坐卧榻上的赵子淔作揖告罪,这才让赵子淔脸色变得好看一些。 果不其然,陈东刚刚的那枚黑子最终没能‘霸王擎鼎’,将均势转换成优势,就因为这随意的一落子,反而被赵子淔趁机在防线上撕开了一个大口子,以至于首尾不能相顾,和前三局相比,第四局的战况对陈东来说简直惨不忍睹。 “瞧我刚刚这招臭棋,一旁的小朋友都看出这里面不可行了,我这个局中人居然都没能看出来,惭愧,惭愧。” “胜败乃兵家常事,少阳君何必因为一局的得失而妄自菲薄。” “老师,就是,不以成败论英雄,您的棋艺和前些日子比,已然进步得太多了。”一旁的赵楷连忙接了一句,看来赵子淔不在的时候,赵楷也成了陈东的练习对象。 “还是小朋友说话我爱听,我看你棋艺比我好,要不你和你正之哥哥对弈一局,我这半篓子水平正好可以观摩学习一番,正之君,可行?”陈东和赵楷眼巴巴的望着正在将白子收回棋碗中的赵子淔。赵子淔此时心里还真没底,刚刚赵楷能看出自己斩杀陈东的那一精妙落子,可见对方在棋艺上也是下了一番功夫的。但是难得遇到这样一个能识破自己诡谲招数的好手,他又跃跃欲试。赵子淔号称文章、围棋双绝,这些年私底下交往的人中围棋上鲜有敌手,和他对弈的人基本是败多胜少,他一直将‘棋圣’刘仲甫在棋坛上取得的成就当成了终极目标,这些年刘仲甫云游四海,大隐隐于野,他一直没能和‘棋圣’交上手,成了他人生中的一大憾事。和陈东对弈,除了撇不开朋友那层关系,闲极无聊的他也想趁此消磨过多的时光,主要陈东这人聊的天下之事包罗万象,让赵子淔每次都能受益匪浅,作为回报,自然给臭棋篓子陈东放了不少的水,乐得陈东还以为自己棋艺获得了长足的进步。刚刚的真功夫完全是被一旁的赵楷逼出来的,陈东也从里面悟出了这个道理,不过心怀坦荡的他不以为意,他是真心希望两个或许棋艺相当的人能对上一局,让他大开眼界一番,长长见识。 “上来吧。” 陈东主动给赵楷挪了一个窝,让伴当另外挪来一张八仙桌放在卧榻的棋枰一侧,将赵楷的随从带来的好东西满满的堆了一桌,他也懒得招呼两人,自己一个人在那里自尊自饮,时不时点评一番,倒也自得其乐。 赵楷恭恭敬敬的执白先行,从刚刚赵子淔和陈东最后一局凌厉攻势的收尾中,他知道赵子淔棋力甚高,因此每落一子都凝神细想,丝毫不敢大意。而对面的赵子淔倒是心思敏捷,落子如飞,时不时还和观棋的陈东对饮一杯,赵子淔很多年前就有‘快棋王’的美誉,以算路快而准著称,对方那些看似轻佻的做法完全是风格使然,并不是没将赵楷放在眼中。到中盘的时候,赵子淔棋风越来越凌厉,扳头扭断,着法凶狠而且攻守弃取张弛有度,并不是一味的恋战嗜杀,宛然盛唐王积薪之流的力战风格。 赵楷第一次逢此强手,虽已冷汗淋漓,但依然抖擞精神,沉着应战,牢牢把握大局,将防线做得滴水不漏,就在双方焦灼不已的时候,赵楷灵光一闪,在看似很普通的一处落下一子,赵子淔原本恬淡的意兴消失殆尽,死死的盯着棋局,陷入了沉思。 赵楷见正之哥哥迟迟不落子,顿时变得焦急起来,刚刚他只是试探性的一攻,就像他不经意间作了一个陷阱,等着对方钻进去,是又紧张,又兴奋。 就在此时,一旁的陈东却发话了:“白棋全局厚实,黑棋中腹棋形薄味道恶,小朋友蓄劲藏锋,这棋力可比我至少多了三个段位,高手过招,果然精彩绝伦,我有幸看见这风云诡谲的一局,实在是一大幸事。” 赵子淔被陈东说的一脸红,也变得开始认真起来,如果刚刚只是试探对方的棋力,很显然刚刚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一个坑,双方攻守之势立马互换,前半局赵子淔是攻,赵楷是守,后面则是赵楷攻,赵子淔守,并抓狂的填自己不顾退路露出来的那些坑。原本一个时辰的棋局,竟然被下到了两个时辰,最后赵子淔用深厚的功底力王狂澜,下出飞镇的妙招,让整盘棋变成破白模样,最后的结果是黑五十六目,白五十一目,赵子淔和赵楷产生了五目之差。更为戏剧性的是,关键的节点偏偏在双方攻守互换,赵楷设置陷阱的那颗白子上,原本他可以利用它大作一番文章,可惜经验不够老道,战战兢兢的他最终被对方看出了这里面的门道,借这一精妙之招反攻为胜,看得一旁的陈东瞠目结舌,妙语连珠,击节赞叹。 “是胜五目吧?” “恩,是五目”赵楷喃喃地说罢,抬起浮肿的眼睑,也不想再清点,就确认了胜负棋子。 对面的赵子淔也没好到哪里去,只见他整个人披头散发,眼窝深陷,双腿发麻的他似乎从卧榻上直立起身形都有很大的问题,这一局对弈几乎耗尽了他一半的气力,如果偶然落败,对他不知会造成多么大的打击。 对弈刚刚完,赵楷的随从识趣的将早已准备好的两张热方巾让两人悟了悟眼睛,擦了一把脸,两人这才缓过神来。就着刚温的好酒,赵楷猛灌了两杯,原本苍白的那张脸这才渐渐红晕起来。 “老师,这一下棋,反而把正事给忘了。” “小朋友,这天色也不早了,你最好长话短说,我这小地方可留不下这么多人过夜。” 赵楷轻笑一声,并不接话,也不顾忌赵子淔在一旁,竟然将来意和盘托出:“我受人所托,要运一批粮食去西边,那里刚刚安靖,只是沿途匪患依然让人防不胜防。老师广识天下英雄豪杰,我这里有劳老师帮我物色几个可用之人,将这批粮食护送到西边,以解燃眉之急,也算是大功一件了。” 陈东盯了一旁的赵子淔一眼,唱双簧的两人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陈东作为一个被蒙在鼓里的‘局外人’,其实赵子淔此刻来搭话是最合适的,赵子淔也不推辞,诘问道:“不是有转运使吗?” 赵楷此时也猛然醒悟过来了,原来口口声声叫老师的人早已识破了自己的身份,他红着脸朝陈东道出了实情:“老师,请原谅我瞒着自己的身份和您交往了这些日子,以您嫉恶如仇的性子,我初次拜访您的当口如果道出了自己的身份,恐怕我连这个门都进不来,朝堂上的公与你我之间的私我是完全分开了的,老师高义,希望能体谅我的良苦用心。” “知道我是从哪里识破你的身份的吗?”陈东笑眯眯的问道。 赵楷迷惘的摇了摇头,自己给老师看的那篇状元文章也是让下人重新誊弥过一遍的,以免让两人之间产生不必要的麻烦。 “一个人的精神,气质,量度,这些都做不了假,我识人无数,从你过顶擒龙的气势上,我已然有所怀疑,我再从你给我的那篇文章上找了几处晦涩难懂的地方考量考量你,你都能如数家珍,对答如流,这真相自然就水落石出了。” “老师慧人的能力让我辈汗颜。” “楷王子你我能在这里秉烛夜谈,除了缘分,贵呼你的内心。” “老师,我记住了。” “你的顾虑我能猜到,那些蠹虫只会拿饷,不会办事,保不齐这批粮食没到西边,早已被吞食得所剩无几了。护送的人这里其实就有一个现成的,正之兄,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何不陪着楷王子去一趟西边,以你这些年在财政上的功绩,河运调度这些完全是举手之劳。至于随行的护弁,我可以给你们推荐几个走南闯北,熟悉江湖路数和绿林黑话的可用之人,尽量做到万无一失,为水深火热中的蜀中人尽一份绵力,是我辈之人的责任。” “那我这里就先谢谢老师了,天色也不早了,正之哥哥,我外面备了马车,要不我送你一程?”赵子淔原本想谢绝的,但赵楷一直坚持,赵子淔婉拒不了,不得不勉为其难的和赵楷同乘而去,一路两人对于押粮的事只字未提,赵楷一直皱着眉,想着自己的心事,赵子淔还以为对方因为刚刚的落败怨怼不已,没有得到一句肯定的答复,原本想再次毛遂自荐的赵子淔最终没能鼓起勇气厚着脸皮说出那番话。其实赵楷完全是另外一番考量,赵子淔得罪了公相,这是朝野皆知的事情,如果将赵子淔纳入这次运粮的队伍中,这不是和公相摆明了车马,对着干了吗?即使偷偷摸摸的将他放在暗处,为己所用,以公相的耳目,多半到时候会闹得双方都不会愉快,更何况这次的差事还是公相替自己谋划来的,赵楷一直到分手都没有想到合适的理由和借口。 马车不停的在路上颠簸,赵楷一路上被晃来晃去,突然计上心头,让马车朝皇宫而去,自己没办法,自己的母亲那个枕边人提一提,这事不就成了吗? 皇宫通常也称“大内”,类似于寻常百姓家里禁止陌生人进入的内宅,家里的妇女和仆人可以在里面随意走动,不用担心外人侵扰。皇帝的侍仆中包括公务员即大臣,大臣手下的胥吏,画家、天文学家与御医等专业技术人员,宫女、宦官等贴身仆人,还有给皇帝担任警卫的禁军。皇城中为皇帝的各类侍仆留出了不同的区域。皇城内有两条大道,一条东西向,一条南北向,将皇城划为三块大的区域。东西向大街从西华门一直通往东华门,将皇城一分为二:前部(南面)主要是大臣和文职人员办公的地点,后部(北面)多为住宅区。可以进入皇城前部礼仪空间和办公区域的官员,不能从正南门进入,那里只有皇帝与皇后才能走,他们只能从别的门进去,如右掖门,而且大部分官员必须下马步行入内。 在南部的中央,坐落着皇宫内面积最大也最正式的宫殿,即大庆殿,用于举行新年朝会等重要的国家典礼。大庆殿在重大典礼时可容纳两万多人,六座殿门均可通往大殿。大殿面阔九间,长约五十米,东西两侧各建有一座角楼,有五间长,东西角楼的排列使人觉得犹如寺院中结构对称的钟楼。主殿后是另一座大殿,东西廊各长六十间,皇帝在典礼期间使用。 大庆殿往东,伫立着秘阁,该建筑群约藏有四万册书籍。大庆殿往西是另一座大殿文德殿,殿前矗立着钟楼与鼓楼,用于报时。从皇城的后门开始,一条南北向的大道一直纵贯至东西向道上,把皇城后半部分为两个区域。文德殿后面的垂拱殿与紫宸殿有时也会被用作庆典场所。早在徽宗父亲在位时,四位著名画家就奉诏在垂拱殿的屏风上作画,每人画一面。这几位画家也奉诏在紫宸殿的屏风上作画:艾宣画四只鹤,崔白画竹,葛守昌画海棠花,郭熙画岩石。身居高位的大臣常常出入这些大殿。皇帝最亲近的顾问与大臣——被称为两府——每天在文德殿朝见皇上。每隔五日,数十名官员在垂拱殿觐见。此外,还有多达数百名官员要每月觐见两次,第一次是每月初一在文德殿,第二次是每月十五在紫宸殿。此外,皇帝还会定期邀请大臣赴宴,这时他们也可能要去别的大殿。 此时的垂拱殿上,龙椅上的赵佶则想着天书,公相等一行人正在为押粮的人选和太子赵恒争论不休,赵楷一副了无生趣的样子,这事落不落他身上似乎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反而让争得面红耳赤的赵恒没弄明白赵楷的套路了。 “让赵楷去也行,不过这监当官必须得选个得力之人。” “恒王子有推荐的人选吗?这人最好能懂得这里面的门门道道,最好是皇家的人。” “朕同意郓王的提议,办这事的最好是宗室子弟,我看你们也别争了,赵子淔一直在管钱粮河运,他对这个清楚,就他了。” 不但太子恒,就连公相都哑火了,这个不在双方阵营里的人进来横插一杆子,似乎是再合适不过了。太子恒是等着看好戏,公相则知道这事不能做得太过火,更何况自己这事其实自己还是胜了,里面的大部分人都是自己安排进去的,他们可是带着任务进去的,至于这个和自己不对路的赵子淔知道了,也不敢拿他怎么样,他可是奉了圣旨的。救人如救火,赵佶也很想见一见《西游记》吴娘子的真正面目,原本拖沓的一件是办得格外顺利,不出七天,浩浩荡荡的船队很快便准备完当,伴着初升的那一缕朝阳,赵楷,赵子淔隐没在茫茫水汽中而去,一个娇俏的身子不停的朝岸上的一个丰腴影子挥着手,让对方又气又恼,只不过最后她都没有捅出这件事情,让躲在暗处的娇俏身影暗暗呼了一口气,这位俏公子正是我们的柔福帝姬,她实在忍受不了千里驹的以讹传讹的,她必须得去成都府亲自去见见这个家伙,说不定会狠狠的臭骂他一顿,为什么要断更,成为断章狗,害得她望眼欲穿。 第733章 汴河行船 赵楷、赵子淔带领的船队走的是迄今还能正常运作的隋炀帝杨广开凿出来的大运河的通济渠段,隋炀帝修隋朝大运河分为四条:通济渠、邗沟、永济渠、江南运河。通济渠是从板渚引黄河水,注入淮水。隋炀帝当时发河南诸郡男女百余万,开通济渠。通济渠分为三段:西段自东都洛阳西苑,引谷水、洛水,东循阳渠故道由洛水注入黄河;中段自洛口到板渚,是利用黄河的自然河流;东段起自板渚,引黄河水走汴渠故道,注入淮水。通济渠东段所经过的路线是引黄河水循汴水故道,入于泗水,注入淮河。 通济渠也称之为汴渠、汴水,也就是我们现在经常叫的汴河,是连接黄河和淮河之间的中原渠道,流淌在开封与盱眙之间,由于该渠首连接黄河,河水所含泥沙量较大,最容易淤塞。每年初春,有作为的政府便会组织大量的人力物力“塞长茭,决沮淤”,疏通堰口,修理渠道。否则,堰口阻塞,黄河水不能引进入渠道,漕运就会中断。 南宋时,通济渠河道湮塞,至今已经无运河遗迹可寻。原因有二:1、南宋时,北方沦陷,南宋统治者为了防金兵南下,破坏了运河上的各种设施,务使金船不能南下。绍熙五年(1194年),黄河在阳武决口,洪水南下,夺泗入淮,夺淮入海,金统治者听任黄河泛滥,以贻祸南宋。于是淮水流域一带,遂常闹水灾。淮河改由运河南流入长江。通济渠逐渐淤塞为陆。 2 、元朝定都北京,开始开凿京杭大运河,又开辟了海运,导致通济渠逐渐失去了它的重要性。 救灾如救火,从开封出发后,赵楷、赵子淔一行人基本没有作过多的停留,吃喝拉撒基本都在船上,对于这些大老爷们倒还没觉得怎么,只不过这可苦了柔福帝姬这位金枝玉叶,何况她身着男装,更是多有不便,为了减少出汗,她基本都窝在船舱内,每天反反复复的玩味着那本未完《西游记》上的诗词,时不时作一点小插画,这日子倒也并不难过。 船行三日,早已过陈留,穿永城,宿州更是历历在望。赵楷之所以还没识破妹妹的身份,只因为和赵子淔在船上的棋枰上的方寸之间杀得天昏地暗,如痴如醉,浑然忘我,不知岁月。 这日早已过午时多许,早晨下了一阵蒙蒙细雨,此时雨歇云霁,温风如酒,空气闻起来甜丝丝的,两岸香果掩映,盛景美不胜收。船舱内的赵楷和赵子淔酣畅手谈完三局,侥幸获得一场胜利后,两人中途停下来各饮了一碗酽茶,突闻一阵奇香,两人这才感觉肚中饥肠辘辘,随从适宜的将刚刚烹煮出来的一条肥鱼端到两人面前,刹那间两人风卷残云,举箸吞咽,酒足饭饱后,二人对着舷窗外的美景时不时讲一番当地的风土人情,方舆纪要,乐得逍遥快活。 和当初在酸枣巷陈东屋子的第一局对弈相比,两人这几日相处后去掉了胸中芥蒂,对局显得越发轻松惬意,对于‘快棋王’赵子淔的路数,赵楷也大抵琢磨出了一些规律,棋枰上的拆解越发得心应手。更何况陈东引荐的几个压船的武师都很得力,分派到各条船上之后,生活照料等一应事情都打理得有模有样,井井有条,赵楷、赵子淔这才有闲暇每日在船上手谈对弈,捉对厮杀。 一路上,赵楷早已事先派了得力干将去沿途州府打通了关节,对于前来谄媚讨好的官员,赵楷统统避而不见,甚至打照面的机会都不给对方,船首那面金龙旗上,更是写了‘闲杂人等,一应回避’八个让沿途官员哭笑不得的大字,原本兴致勃勃前来接风的州府一应官员腹诽不已,被公相蔡京推崇备至的三皇子,怎么就和他们舀不到一个锅里去呢? “正之哥哥,昨天你说这孕育华夏子弟千古风流的两条母亲河,长江、黄河的源头在什么巴颜喀喇山区,一个向北,一个向南,殊途同归,那我今天就听你仔细念叨念叨。” 赵子淔微微一笑,随手从用黑白棋子在棋盘上摆出了一黑一白两条象征黄河、长江的两条弯弯曲曲的线条,黄河水比较浑浊,用黑子,长江水相对清澈,用白子,到也相得益彰。 “黄河九曲,夭矫如龙,先是昂首北上,接着俯冲南下,然后迤逦向东,倾注入海,带走了万仞黄土,铺散在千里平原。黄河带给中原肥沃的土壤,也挟来一次又一次的洪患劫难。如一把双刃剑,国人歌于斯,哭于斯,聚国族于斯。” 赵子淔顿了顿,接着说道:“长江源自巴颜喀喇山下的涓涓细流,先流向西南的深谷,袭夺金沙江,再流入西蜀接纳沱江、岷江、嘉陵江,汇集了藏边甘青的灵水,始成洪流。从此,大江东流,在冲破大巴山的拦阻时,奔腾叫啸,两岸峰高及天,神女雾掩,巫峡云遮,藤萝垂碧,滩险水急。出峡之后,直泻千里,奔入湖广丘陵湖泊,浩荡奔放,始成大器。一路收容湘资沅澧,以及赣江、清江带来的南方雨流和汉水带来的中原黄土,星沉平野,月上东山,远树近山,江渚沙洲,美不胜收。自此东下,江水浩瀚,日月出入其中,隔岸但见山影。过了江宁,遂与海通,广陵夜潮,石城汐止。江海相拒相迎,进退之间,或则江水积淀成洲,拦江截流;或则江流冲刷,裂岸崩石。终于大江倾泻入海,绿潮缎带,难掩其迹,百川朝宗,巨海泯合,终成浩渺。”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天赐之予,你我多一分敬畏之心,总是好的。只是”赵子淔欲言又止,用眼睛扫了一眼端坐在自己面前的赵楷,在观察他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接下来来的话该不该说出去,对于运送的是何物,他这个当监当官的,都三天了居然完全不清楚,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正之哥哥,你我之间在这寸履之地,难道还有什么不可以谈的?” 赵子淔心一横,鼓起勇气说道:“那我就实话实说了,说错了,你也别往心里去。如果你现在让我下船走回头路,我也绝不说一个‘不’字,心里更不会嫉恨你一丁点。”赵子淔一本正经的盯着同样敛眉严肃下来的赵楷,又道:“从这里走水路运粮到成都,一路费糜,未免南辕北辙,得不偿失,毕竟这粮食原本就是从东南六路花了大力气运回来的。我们这样舟车不停行船下去,人即使侥幸没事,粮食十之存一二恐怕都很难。” 赵子淔笃定的这么说,自然有他的依据的,毕竟当了许多年的监当官,漕运、钱粮几乎没人比他更清楚的了。当朝政府对于江淮物资的北运,也像前朝裴耀卿和刘晏改革漕运时那样,采取分段运输的办法,即转般法。这时首都与经济重心的江淮的距离,远较唐代为近,但因集中的军队较多,对于粮食的需要却特别的大。在另一方面,运河的水主要来自黄河,因受冬日黄河水干的影响,每年自三四月起只有半年左右可以通航,到了十月即因水浅而不能航运。运河每年既然只有二分之一左右的时间可供船只航行之用,政府对于江淮巨额米粮的北运,便只好尽量利用这半年可航的时间。 此外,运河河水的深度又没有长江那样大,不能像长江那样航行重船。在这种情形之下,如果要想运河充分发挥运输的效能,转般法宝是最合适的办法。当日东南六路上供的米粮,每年都由各路转运司按照规定的时间分别运送到真(今江苏仪征县)、扬、楚(今江苏淮安县)、泗等州的转般仓,由发运司负责收受。这些贮存于各州转般仓的米,等到运河水长,可以航行的时候,便由发运司用船加紧运送往汴京去。 发运司备有巨额的钱,在平时用作籴本来购米贮藏,以便各路转运司万一没有按照规定时间把米运到时,代替来运往汴京,以免错过了运河可航的时间。这些预先贮藏好的米,发运司多在农产丰收的时间和地点来收买,以便农产歉收路份用钱代替来缴纳;故无论在时间上,或是在空间上,它对于粮食供求的调节都有很重大的贡献。此外,因为政府实行食盐专卖,淮南沿海出产的盐多先集中于真州,以便江南荆湖及两浙等路来此的船只,把米卸下后,装盐运返各地销售;这比诸空船回去,自然要经济得多。 说到在运河上来回运米的漕船,发运司常常备有六千只。每船载米三四百石,一年往返三四次(大约由楚泗州起程的船每年可运四次,真扬则只三次)。除船夫沿途食用以外,每船一年运抵汴京的米约共一千石,合起来则六百万石。这许多在运河上来回行驶的船只,如果要讲求效率,不能够没有组织。当朝初政府以船十只组成一运输队,称为“纲”,由使臣或军大将一人负责押运。 到了大中祥符九年(1016)初,为了防止官物的侵盗,发运使李溥把三纲合并为一纲,由三人押运;三人互相合作,管理自可较前周密。再往后,到了熙宁二年(1069—1070),因为漕运吏卒常常营私舞弊,薛向遂募客舟与官舟分运,以便互相督察,杜绝流弊。至于沿途漕运吏卒所消耗的食粮,虽然可以取自船中所运的米,但却不许各船自由烧火造饭,在每一纲中,只有押纲厨船可以造饭来给大家吃,其余各船都不准动火,以策安全;因为这样,一方面可以避免火灾,另一方面又可以防止盗米。至于漕运人员可以吃用他们船中所运的米,因为要避免沿途住滞,船在江上走,米粮容易受潮,久了更容易糜烂,为了赶时间,自消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不过就大体上说,运河每年的运米额,以六百万石的时候为多,有时更减至五百五十万石。此外,运河每年北运的其他物资,如金、银、钱、帛、茶及各种军用品,数量也非常之大。南方各地,除供米的东南六路外,四川因为距离较远,每年经长江及运河运往汴京的物品,以布帛为主;广南东路因为是对外贸易要港的所在地,每年北经赣江、长江及运河输送至汴京的物品,则以金、银、香药、犀角、象牙及百货为主。这许多物资都构成了中央政权赖以存立的经济基础;而它们所以能够由南方大量运抵中央,运河实是其中最重要的因素。 由南方经运河向北输送的巨额物资,不独用来养活在汴京驻防的数十万军队,和支付中央政府的行政费用,其中一部分又再向北转运往河北、河东(相当于今山西省)及陕西等路,以满足当日国防上的需要。因为当朝外患的威胁,来自北方的契丹,和西北方的大夏,而上述三路适当其冲,故政府在这些地方都配备了重兵,以维持国家的安全和独立。兵多了,军费的开支大为增加,绝非当地赋税收入所能应付,故政府不得不把一部分由运河北运的物资转运往上述三路,以供应那里因驻军的增加而起的庞大的需要。在三路中,河北与运河的交通较便,在那里因防御当日最大的外敌(契丹)而驻屯的军队又较多,故由江淮沿运河北运的物资,多输送到那里去。此外,在山东方面,当发生粮食恐慌时,政府也常把由运河北上的江淮米粮转运前往接济。 总的说来,运河自唐末起曾经长期废弃不用,其中一部分甚至溃决变为污泽;其后到了后周显德年间,世宗平定淮南,打通运河,并加以开浚,才奠定了运河复航的基础;及当朝开国,运河遂重新成为连系军事政治重心的北方和经济重心的南方的大动脉。当朝立国的政策,因欲避免唐末五代藩镇之祸,以中央集权为主。因为实行中央集权政策,政府须集重兵于中央,以提高中央的威望。中央驻兵既然很多,对于粮食的需要自然增大。为着要供应巨额的粮食,政府不得不放弃建都于形势险要而漕运不便的洛阳和长安,而以处于运河旁边,南方米粮较易大量运到的汴京为首都。由此可知,中央政府的驻在地点,实为运河所决定。自此以后,由于转般法的采用,运河每年北运的几百万石的米,和为数甚大的其他物资,构成中央政权赖以支持的柱石。不特如此,运河年年向北输送的巨额物资,除用来支付汴京军政各费外,其中一部分又再向北转运往河北等地,以满足因防御外患而起的军事上的需要;此外又有一小部分运往山东一带,以作赈饥之用。由此可见,运河与当朝立国的关系所以这样密切,主要由于它军事政治重心和经济重心连系起来,从而发生一种力量,使本朝帝国在当日国际斗争的战场上能够长期站立得住。 然而到公相蔡京这里,他直接来了一次大变天。 第734章 被盯梢了 转船法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自唐代裴耀卿改革漕运以来久已实行了这么多年,虽说有一点小瑕疵,但曾经支撑起过大唐王朝那么辽阔的疆域,到公相执政所在的不到唐王朝一半的撮尔小国手里,他直接弃而不用,将转般法换成了直达法,即不顾沿途所经河道深浅的不同,由东南六路用船一直把米运往汴京去,这样可以说直接动了太祖当初立朝的根基。 转般法所以能够有效地运用,因为当初发运司备有巨额的钱作为准备金,在农产丰收的时间和地点用来收买米粮,以便当各路因歉收而不能按照规定时间把米运到真州等地的转般仓,而运河水长通航的时间刚刚来临的时候,仍然有米运往汴京去。 及崇宁初公相蔡京执政的时候,其亲信胡师文为发运使,却把这一大笔原来用作籴本的钱作为羡余来献给政府,以致此后发运司没有钱籴米来代发,直接导致了发运司籴本的消失。复次,当转般法实行的时候,政府在食盐方面又采取专卖政策来与之配合,故由各路运米到真州的船只,把米卸下以后,又可装盐回去销售。及崇宁二年,蔡京却把食盐专卖法改为钞盐法(或曰通商法),规定商人在汴京“榷货务买钞所”用钱买到盐钞后,便可到产盐地换取食盐,而转运往一定的地点来销售。这样一来,商人既然代替政府来贩运食盐,由各路运米到真州去的漕船,在归途中便只好空船行驶了。这未免太不经济,故转般法有改为直达法的必要。 在北宋运河北运的物品中,除米粮外,其余如金帛茶布等物的运输,称为“杂运”。杂运自天圣年间起即已采用直达法,不再分段运输。到了崇宁三年,依照户部尚书曾孝广的提议,政府遂连米运也改为直达法。 直达法实行后,漕运的成绩却远不及过去转般法那样优良。东南六路与汴京的距离远较与真州等地的距离为远,而长江运河水道的深浅又各有不同。在这一段绵长的路途上,船只航行所费的时日自要加长,每年往返的次数自要减少,至于政府对于沿途航运的督察管理则非常困难。这样一来,运河的运输量自要因种种流弊的发生而激减。其中最大的一点,是漕运人员在路上稽留住滞,以盗卖他们船中所运的米,盗卖完了,便把船只凿沉,一走了事。复次,随着直达法的实行,运河沿线因储水而设立的水闸,开闭没有节制,结果运河又常因水浅而阻滞船只的航行。因此,自直达法实行后,运河每年由南方运往汴京的米粮,数量要大为减少。 在上述直达法实行的期间内,运河又另外发生其他事件,足以影响到运米额的锐减。这时徽宗赵佶正在汴京大修延福宫艮岳,以供享乐之用。为着要满足他的政治野心,蔡京的亲信朱勔遂在苏州太湖一带大规模地搜集奇花异石,运往汴京,以取得徽宗的恩宠。因为这些花石的运输,政府特设进奉局于苏州,让他主持其事。他运输花石所用的船只,多恃势取自原来运米的漕船,故此后供运米用的漕船便要大减。不特如此,当日的花石纲船既然大规模地纵横拥挤于运河上,这些剩下来运米的船只,在那里航行自然要大受阻碍。因此,除直达法的流弊以外,再加上花石纲的骚扰,运河每年的运输量更要激剧减小。 其后到了钦宗靖康年间,当金人人侵的时候,汴京因被围攻,漕运自然不通。再往后,运河上游的堤岸又因被盗贼破坏而溃决,以致河水干浅,阻滞了漕运船只的航行。因此,自徽宗以来运河每年运输量越来越小的情形,到钦宗时代遂更为严重,从而汴京及其他北方各地遂得不到江淮物资的充分接济。这样一来,运河不能把军事政治重心的北方和经济重心的南方连系起来的结果,北宋帝国便不复能凝结为一个坚强牢固的整体,从而力量大大削弱,抵抗不住当日北方新兴民族的女真的侵略。因此,在北宋末年运河日渐丧失它的作用,最后因被切断而不能把南北连系起来的情况下,北宋帝国遂跟着军事的崩溃而陷于灭亡的命运。 “正之哥哥,这件事你就别管了。”赵楷说话的当口,眼角无意瞥见了不远处临船上一个熟悉的背影,只是它很快一闪掩映在行船的竹帘中,神不守舍的赵楷喃喃自语:“不会吧?” “什么不会?”赵子淔没头没脑的问道。 “哦,没什么,也许是我看走眼了。” 两人一问一答的当口,船队很快达到了宿州,千余年间,宿州一直是历代州府的治所,史称这里“扼汴水咽喉,当南北要冲”为“百战之道”。此时的宿州渡口,熙熙攘攘的停下了不少船只,只不过中间却人为的清理出了一条数丈宽的水道,看见赵子淔、赵楷这一行船队浩浩荡荡而来,船上的,案上的,无不伸出了脖颈好奇的往外观望。一个胖胖的官员,当头领着一队穿戴整齐的官员随从,毕恭毕敬的立在岸边,瞧科三皇子从第一艘船的船舱里走到船头的时候,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原本就小的那双眼睛,直接眯缝成了一条线,如果不是隔着船有一段距离,估计早扑上来跪在地上了。沿途的官员都没有给三皇子打秋风的机会,自己获得了如此大的恩宠,将来飞黄腾达,直调中央,指日可待了。 就在这个当口,一队风尘仆仆的脚夫在一个六尺以上身材,约摸二十四五年纪,三牙掩口细髯,十分腰细膀阔,英武逼人男子的带领下亟亟而来,这些脚夫的挑担两头的竹篓中,要么放着酥梨,要么蹦跶着活蹦乱跳的活鸡,白山羊,要么装着其它时令菜蔬,最让赵子淔好奇的是,挑担中有一半以上的箩筐中放着香粳米。 赵子淔脸一下就拉了下来,自己船上运的米粮难道还不够吃的吗?瞧瞧那些米粒灿然流光,赵子淔瞬间也明白了,这位三皇子还是过不惯这船上的苦日子,赵子淔无奈的叹了口气,有一股怒其不争的味道在里面。 “小乙哥,辛苦了。” 原本被挡在远处的汉子兴奋的朝赵楷所在的首船上招手,那个胖胖的宿州知州识趣的呵斥众人,连忙不迭的让随行马弁让出一条道来,这位小乙哥也不和对方客气,直接领着众脚夫鱼贯而入,在渡口排成了一行纵队,这些脚夫都是一些壮汉,此时有了三皇子这个强大的后盾,高傲的脸上对那些来接驾的官员尽是鄙薄之色。原本就狭仄的渡口,一下子拥入这么多人,显得越发拥挤,反而是那些原本被困宥于竹篓中的活鸡活鸭,看着那些推推搡搡,挨挨延延,似乎连脚也再插不进去一只,穿得花花绿绿的人类,拍打着闲适的翅膀,叽叽呱呱的嘲笑个不停。 赵楷的船队太过扎眼,场面接下来完全不受控制了,岸边看热闹的百姓是越来越多,就连当地那些文人都想来一睹这位状元皇子的风采,稍微靠岸边的大树上,密密麻麻叠罗汉似的挂着一长串人,岸边的小商小贩们早已停下了手头的买卖,给拥挤的人群越发添堵。那个胖知州此刻黑着脸,还得强颜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意,他现在是进也不得,退无去路,浑身上下早已被挤出了一声臭汗,混着壁厢那些牲畜新鲜的粪便,那股难闻的奇臭几乎让他昏厥过去,心里更是不知咒骂了这位小乙哥祖宗十八代多少次。 那位小乙哥正是浪子燕青,此刻站在赵子淔身后一个孔武有力,精光烈目,棍棒天下无双,江湖人称“河北三绝”,绰号“玉麒麟”的卢俊义。两人这次受陈东所托,远道而来,和燕青一道押粮西去,顺便护卫赵子淔,赵楷等一行人的安全。 赵楷这一声喊,让燕青这个风流的美男子顿时成为了周围女子眼中争相议论的对象。 “他那胳膊上的花纹好有杀气,我好喜欢。” “听说小乙哥射得一手好弩,能百步之外直接射中天上飞鸟的双目。” “这算得上啥,浪子李相扑之术可以说天下无双,而且他多才多艺,吹弹唱舞、各路乡谈、诸行百艺,无有不精。” “嫁女就嫁小乙哥,娶妻当娶女国王。”也不知谁说出了一句浑话,惹得那些女人们更加疯狂了,《西游记》早已传到了宿州,各个阶层的大众都争相传看,风靡一时,此时把小乙哥拿来和女儿国国王对比,虽不甚恰当,到也算应景,毕竟能见到传说中的浪子李,好些人都已经不虚此行了。 “妈的,别摸我,我是男的。”一只咸猪手似乎摸错了对象,惹得周围的人一阵哄笑。 背后这个被误认为对男人有兴趣的恶脸大汉尴尬的笑了笑,他现在也是叫苦不迭,他的袖子里面藏着一把尖刀,原本想趁乱搞点暗杀之类的恶事,哪知人潮实在是太热情,刚刚握在手中的刀柄被后面人一挤,身子不由自主的抵在了对方的背上,这才弄出了这么大的笑话,更糟糕的是,为了以防万一,他持的那把刀是内开刃的一把快刀,由于实在太过紧张,刀刃不知什么时候反握贴着手臂居然都不知道,当锋刃在身上开了一个大口子后,他痛得牙齿咬得咯咯的直哆嗦。刚刚被船上卢俊义的精光扫视过来的时候,他瑟缩着脑袋,根本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生怕暴露了自己的位子。要知道此中情况下犯了众怒,即使武功再高,也只会被揍成肉泥。 船快要靠岸的间隙,船夫算准距离利落的丢出一根绳索,岸边的燕青一把紧紧的攫在手中,和那些脚夫一起使力,很快船便稳稳当当的停靠在岸边,后面的船也彼此船头靠船尾连成了一条线,燕青打头,率先如履平地般挑着担子稳稳当当的跃上了船面,后面的汉子奔跑如飞,依次上船,船身只是微微晃动,足可见这些人的下盘功夫很稳,矫健如飞的他们很快获得周围人的一阵喝彩。 “下官准备了一些米粮肉菜,要不让这位小乙哥顺道也挑上船去。”这位知州事前这一路上还胆战心惊的,生怕对这位三皇子招待不周,刚刚知道了这位小乙哥的来历,听说此人早些年放浪形骸、流荡青楼、以狎邪为乐,既然是同道中人,此刻被三皇子所重用,那接下来的事其实也就好办了,前面官员没捞到的便宜,居然送到了自己的嘴边,这样的事绝对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既然盛情难却,小乙哥,就麻烦你和你底下的兄弟们再受趟累,我们还得抓紧时间行船。” “还要行船,这是个什么意思?”胖胖的知州小心的嘀咕着,脸上顿时紫成了难看的猪肝色,看着燕青等人在身边去去往往,来来回回,心里简直比吞了一只苍蝇还难受。 “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借花献佛送你一点东西,这是公相大人的一片心意,抬回去吧,别慌着打开,不然会吓你一跳的。”赵楷说完,燕青左右两手分别如提石锁般拎着两只恐怕不下数百斤的大箱子,脚下一蹬,腰眼一提,往上一纵,使一招漂亮的‘乳燕归巢’,稳稳当当的落在岸边,一上一下,将两只巨箱叠在了胖知州面前。咋见船身吃水线少了至少一格,周围再次爆发一阵越发热烈的喝彩,就连暗处的哨眼都再次压了压脑袋。 这位胖知州瞧见这里面装的好东西似乎分量不轻,脸上乌云尽散,嘻嘻如一尊笑面佛,口中不迭的说道:“下官岂敢收三皇子的东西” “说了是公相给的,与我没半点关系,你真要感谢,谢公相去吧。” 跪拜在地上的胖知州再次抬头的时候,赵楷所在的船队船尾变船头,船头便船尾,迤逦驶出了宿州港,哪知就在这当口,空中迎面而来一个黑乎乎的活物,刚刚太过于专注三皇子的船队,那几乎一丈高的两只箱子上什么时候站着一只活鸡,居然浑然不觉。 此刻活鸡似乎被人扔中了一颗石子,吃痛的它扑腾一下直接朝最近的胖知州扑了过来,而且冲着对方的那对小眼睛而来,胖知州发出一声惨叫,也是身边的一个兵弁眼见,直接在他的屁股上踢了一脚,胖知州身形不由自觉的往前一跃,身子结结实实的落入了开始有些凉意的河水中,周围再次爆发一阵哄笑,等胖知州被捞上来的时候,脸上惊魂未定的挂着一抹苦笑,这好东西总算有福消受了。 等回到府上将两只箱子打开的时候,胖知州骂娘的心思都有了,这东西送给我不是拉仇恨吗,老小子,真有你的 第735章 灵璧凭吊 船队过了宿州,再次下起了细雨,江面上朦朦胧胧的罩上了一层烟水之气,这一路来往的船只本来就多,毕竟今年行船的日子已时日不多,到了十月的尾巴上,是彻底的不能行船了,那些尾行的货船不紧不慢的跟在赵楷一行人的船队后面,毕竟那些水闸基本都是见到三皇子开始放水行船,他们见机捡一个便宜,一窝蜂的往闸门口挤,来往船只实在太多,加上天气不好,水闸上的兵弁根本管不过来,索性躲到屋子里睡起了大觉。为了避免撞上其它的货船,赵楷一行人的船队吃水又深,万一发生意外,一船的人很有可能沉到地喂了鱼虾,毕竟卢俊义,燕青这些河北来的汉子陆上猛如虎,水中还不如王八,为了稳当起见,船行的速度慢慢降了下来。 子夜时分,汴河上的雾气越来越浓,一轮明月隐没于黑影之后,周围黑得如泼墨一般,再有经验,再熟练的舵手,也有需要打盹的时候,卢俊义索性让船队在离宿州二十里之后的一个荒废的码头吹灯拔蜡,就地统一在黑暗里沉沉睡去,为了防止突发事件,燕青,卢俊义等一行武师都和衣而睡,利刃在旁,以防备随时可能出现的危机。 ‘嘚嘚嘚嘚’,卢俊义原本就没深睡,猛然听见这轻微的马蹄声,蹑手蹑脚的从床铺上跃了起来,等他提着哨棒站到甲板上的时候,一个身影早已蹲在船舷边观望聆听了,此人正是前不久用活鸡戏弄了那位胖知州的燕青,他悄悄将那只活鸡神鬼不觉的放到了箱子盯上,后来更是用一颗飞蝗石惹得活鸡发怒,将胖知州狼狈不堪逼下水,大块人心。 “小乙,你去探探,在宿州码头,我就发觉人群里有一些刺头,保不齐这些人还没死心,别莽莽撞撞的,这些绿林草莽往往让人防不胜防,切莫掉以轻心,你我手里可不只是捏着自己的性命。” “主人,事情的轻重我晓得,我也不是那么没分寸的人,放心好了,现在有你在船上把关,我这才敢去摸摸这些人的万儿。”燕青话刚落,轻巧的用脚尖在船舷上一点,用提纵术往上一飞,早已轻轻的落在了距离船一丈多远的岸边,没有发出一点响动,燕青落脚处原本就长满了一人多高的蒿草,加上周围黑魆魆的,几米开外歇脚的两人居然没有丝毫的发觉,燕青蹲在原地,屏气凝神的听着两人的对话。 一个粗声粗气的汉子口中吧唧吧唧个不停,时不时歇下来咕叽咕叽的喝水,嘴巴里面嘟囔抱怨个不停:“他妈的,这种苦差事怎么落到咱们哥俩手上了,在宿州码头上,我瞧着那玉麒麟就一阵心虚,再怎么说我刚刚为帮里留了血,不带这样折磨人的。” 另外一个嗓音稍尖的男人咕噜喝了一口水,冷笑道:“这还没开始下手,你就虚成这样,我觉得你该找个郎中,开点十全丸补一补。” 那个粗声粗气汉子正是宿州码头被自己的刀刃割伤了的汉子,当时船队远去,自己人集中的时候,少不得受了一阵奚落,此刻被对方这么一挤兑,再也忍不住火冒三丈。燕青早已习惯了黑暗,眼见对面的那个黑汉腾的一下立了起来,那只未受伤的胳膊也不和对方招呼,直接轰的一声就冲了过来,燕青知道对方使的是一招弓步拳,这蓄势待发之力,十分之刚猛,他对面的那个汉子则瘦得多,身高甚至还不到对方的胸口,对方猝不及防发招,在燕青看来,瘦矮子似乎完全无招架之力。 燕青为瘦高个暗暗担忧的瞬间,出现了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瘦矮子身形十分之灵活,粗声粗气汉子弓步圈快要贴脸的一瞬间,他身形一挫,顺势在对方的脚上用了一个燕青相扑中常用的‘拌’字诀,胜负几乎瞬间逆转,粗声汉子来不及稳住声形,直接被带飞了起来,不下两百斤的身子如沙袋般轰的一声落在地上,让燕青好奇的是,这汉子落地后居然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只见他闷声闷气的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横了对方一眼,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灰头土脸的蹲在那里开始大吃大喝。 “算你还识趣,如果你刚刚大呼小叫,恐怕此刻早见了阎王去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都是兄弟,我不和你计较。好不容易遇到这么样的一次大买卖,就那胖知州抬回去的那两箱宝贝,估计都够你我兄弟吃喝几年不愁,把这帮人拿下,你我这辈子估计能收山当福禄之人了。只是那玉麒麟是个硬点子,那燕青本事估计也不赖,这事成不成还另说。” “你我本来就是在这水里送人吃板刀面的,顾忌这顾忌那,哪能成事,我也提前打听清楚了,那玉麒麟虽说能棒打河东猛虎,浪子燕青能射百步大雕,但抵不住我们这水中蛟龙啊,到了哥几个的地盘,让他直接变成水里的王八。” 燕青越听越气,猛然听到对方直接骂自己的主人王八,直接大喝一声现了身形,手上更是没闲着,上好短箭的一只弓弩倏忽间激射而出,这一下来得太过突然,原本让马歇歇,自己趁机进点干粮的二人没想到草丛里藏着这么一个扎手的人物。粗声粗气汉子一愣,被一旁精灵的瘦矮个拉过来当了挡箭牌,距离实在太近,箭矢连羽尾都射进了对方的胸腔,粗声粗气汉子和刚刚被摔到地上一样,没有发出一阵响声,估计活不成了。 “风紧,扯呼。”瘦矮个也十分之机敏,象征性的向被自己刚刚阴了队友吼了一声,手中一只甩手箭朝燕青脸面回射的同时,身子早已朝离自己较远,在河边嚼食枯草的快步奔去,为了防止对方在背后再次放暗箭,他整个身子攀附在马肚子上,燕青第二只弩箭不偏不倚,射到了马股上,那匹烈马吃痛,往前奔跑得越发激越,一转眼的功夫,瘦矮个连人代马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刚刚对方朝自己射过来的一支甩手箭,燕青用弓弩往外一格,却射到了另外一匹快马身上,此时只见那匹马瘫软在地上,口吐白血,箭矢所在的位置,更是冒出腥臭无比的黑血,对方看来在甩手箭煨了奇毒,暗自心惊的燕青忍不住头皮一阵发麻,刚刚如果被对方的毒箭射中,恐怕现在就是眼前这死马的下场了。 眼看追人无望,他蹲下来探了探那个刚刚中了自己一箭的粗声粗气汉子,却早已没有了进气。对方被自己只是射中了肩胛骨,按理说不该这么不济,他将对方的身子往外一翻,发现对方致命的伤口在背上,那里面同样有一个箭孔,瘦矮个暗藏的甩手箭也不知是失了手还是对方有心杀人灭口,就不得而知了。 燕青二话不说,回到船上,向卢俊义禀明了一切。卢俊义也情之不妙,往邻船快步而去,很快从邻船船腹跃出几个带着锹镐的精壯汉子,不用说,几人去将马和人的尸体就近掩埋起来,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万一被对方倒打一耙,得不偿失。等几个汉子回到船上的时候,已是五更时分,卢俊义催促即刻行船。这事卢俊义做得迅捷无伦,以至于把船上的赵子淔,赵楷,柔福帝姬都瞒过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船到了灵璧,卢俊义催促着尽快赶路,赵子淔、赵楷反而不急了,再看看一旁的燕青,笑而不语的盯着他,也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就连平时当闷葫芦的赵子淔也兴奋的念起了什么《垓下歌》:“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赵楷回应了一句。 卢俊义原本就是一个武痴,使拳弄棒的是一把好手,那与妇人之见的酣畅时刻,也是应付了事,对当下两人之间文绉绉的咬文嚼字,更是如云里雾里。 燕青知道多半要在此地耽搁些时日,也破掉了主人心里的谜团:“主人,我们到了霸王和虞姬当年生离死别的地方了。” “你是说当年和汉王楚汉相争的那个霸王?”燕青颔首微笑,这下就连卢俊义也开始心热了起来,霸王当年虽败给了汉王刘邦,他在武人心中的地位和关羽如出一辙,都是如磐石不可动摇的,可到英雄自刎之地故地重游,心里早已激动万分。 灵璧除了是当初楚汉相争的垓下古战场,虞姬下葬于此,它还是能驱鬼避兄钟馗画的故里。灵璧钟馗画又称灵璧判子,它有别于其它地方木板年画或门神画作品,用手工绘画形式,有其独特的民间风味,历经数代,经久不衰。当初画钟馗最传神的,其实是吴道子,至宋元祐年间,灵璧置县时期,一批民间画家云集此地,初步形成钟馗画(民俗画)艺术中心。特别是画家杨斐所绘钟馗,深得吴道子之味,气势伟岸,后居淮楚,与灵璧画家友情深厚,因传道子之法,为灵璧钟馗画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赵子淔,赵楷,自然想去灵璧寻一副钟馗的墨宝,以保佑这一路顺顺利利,功到垂成,和卢俊义,燕青瞻仰霸王遗风的目的自然是不同的,只不过赵子淔、赵楷倘若知道了昨夜事情的真相,恐怕就不会有今日的闲情逸致了,要知道卢俊义、燕青其实比钟馗画更管用。 灵璧知县没想到三皇子会在自己这么一个小小的县城打尖,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赵楷一行人早已到灵璧专门兜售钟馗画的那条大街上了,远远的看见三皇子熬有兴致的在长街的铺面上和一个普通人一般在哪里挑拣物品,评头论足,谈笑风生的时候,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进怕扰了三皇子的雅兴,退又怕将来三皇子怪罪下来,让自己这个芝麻绿豆点的官担待不起,更怕三皇子在这里出什么差池,自己这颗小脑袋都不够人家砍十次的,这宿州知州请不到的天潢贵胄,怎么就偏偏落在自己这压根羽毛还重的肩上了呢?知县数次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确定是真的后,连忙上前磕头告罪。顿时惹得周围的人有样学样,纷纷俯首行礼。 “都起来吧,我今儿只是商人眼中的一位客人,小姐眼中的一个说不定可以托付终身的还不错的男人。”赵楷亲民的作风惹得周围一阵轻笑,原本阻滞的街道,被知县后面的人一轰一赶,暂时变得畅通起来,赵楷原本就不想在这里作过多的停留,宿州城外渡口边的情形他是领教过的,为了不影响街面上的正常商业往来,他带着早已选好的几张钟馗画,领着赵子淔,卢俊义坐上马车朝人相对较少的郊外虞姬墓而来。 虞姬墓在灵璧县城东,放眼望去,树木蓊郁成林,满眼皆绿,一间烟火缭绕的寺庙在树影中若隐若现,赵楷一行人脚程很快,事前也没和灵璧知县打招呼,雇佣的马车车夫顺便当了他的向导,这位四十多岁,老气横秋的车夫,此刻满脸红光,似乎连知县老爷的面子都不给,没命似的鞭打着身下的牲口,平时生怕在马股上留下一条鞭痕的他几乎是痛下杀手了,要知道坐在车厢里的主顾给的赏钱都够买十多头牲口了,他自然也就不那么怜惜了,看着后面像狗一样累得气喘吁吁的知县一行人,直乐呵。 刚从车上跳下来,一副颇为伤感的对联映入眼帘:虞兮奈何,自古红颜多薄命;姬耶安在,独留青冢向黄昏。 赵子淔、赵楷的脸色顿时严肃起来,虞姬庙采用砖木结构,粉墙小窗,青灰色小瓦,内进雕梁画栋,结构巧妙,想着虞姬死后有这么一个让后人时时凭吊的好去处,也算是她当初义无反顾陪着霸王而去的回报了。 再往内走,是一个大院子,院子中央摆置着一个巨大的方形灰斗,不用说,平时游人插的信香,多半在此祭奠香魂了。灰斗的北面,是庙的主体结构,整间庙不算太大,摆放了两尊塑像。左手边是气宇轩昂,刚强剽悍的霸王项羽,右手边是柳眉杏眼,明眸皓齿的虞姬,形态栩栩如生,让人不忍逼视,就连平时趾高气扬的玉麒麟卢俊义,此刻双手垂立在身侧,神态恭敬。院子左右手各有一道白墙,上面写满了文人墨客凭吊揽胜,抒发思古幽情的诗句。 赵楷凝视白墙是当口,知县气喘吁吁赶脚而进,这一路流的汗水,估计比前面几十年流的还多,有惊吓,有欢喜,反正他被折磨得够呛。 “三三皇爷既然来了,您就赏脸留下一副墨宝吧。” 赵楷,赵子淔对望一眼,心领神会,也不和对方客气,直接就着刚刚磨好的黑墨,提笔开始奋笔疾书起来,刚刚写完最后一个字,远处传来一声惊呼,赵楷二话不说,丢开众人循声而去,这些日子心惊肉跳的,今天总算得到证实了。 第736章 机智的福公子 昨夜折腾得够呛,觑见主人和三皇子一行人换上一身普通人的衣衫上岸远去后,燕青这才有机会好好钻入船舱里打一会盹,春乏秋困,加上舷窗外此刻风和日丽,更是照得浑身上下暖洋洋的,燕青很快便进入了梦乡,在梦里面,他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头滑稽的蠢驴,自己的前方一直悬挂着一根胡萝卜,任凭他怎么拼命的往前跑,他似乎永远追不上让他垂涎欲滴的那根胡萝卜,就在他停下来大口喘气的间隙,一只讨厌的苍蝇钻入了他的鼻子里面,一个喷嚏响亮的呼啸而出,身下的床都晃了几晃,燕青一个机灵,身子不由自主挺了起来。 一个笑嘻嘻的家伙手中拿着一根羽毛,当着自己的面不怀好意的在那里晃来晃去,说来也怪,这位福公子身上居然传来一股淡淡的清香,让人闻之馥郁欲醉,眉星目朗的对方居然让燕青的心神不由自主的荡了荡。 “一个大男人,怎么喜欢用女人的东西?”船舱本来就窄,加上燕青往些年就喜欢钻入红粉窟,游戏人间,他对女人身上的胭脂,水粉是再熟悉不过了。 福公子不由得脸红了红,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我看你这一觉完全睡迷糊了,这青天白日的,一船的男人,居然想起姑娘来了。” “那我要问问你,这满船的人都长胡子,为什么就你不长?还有,我发觉你从来和我们尿不到一个壶里去。”燕青发觉对方脸色越来越难看,连忙止住了话头,他对这位福公子并不讨厌,对方虽显得清秀,却特别喜欢听故事,每次都缠着燕青将那些江湖上的奇闻异事,对方专注的神情让燕青很有成就感,毕竟长时间行船,需要点乐子打发那过多的时间,有时候逗一逗对方,瞧见对方嗔怒的窘相,这日子也就不那么寡淡无味了。这位福公子另有一个优点是厨艺特别好,每次简简单单的菜蔬到了他手上,硬是能做出一朵花出来,不但形色俱佳,味道更是让这一船的武夫们吃了上顿想下顿,当然并不是顿顿都能吃到这位福公子做的东西,他要心情好了,你不说,到饭点,自然有神秘大礼相送;倘若他不高兴,那就必须得由燕青这位能说会道的家伙出马了。 “谁要和你尿一个壶里去了,脏死了。” 燕青见好就收,腆着厚脸皮撞了撞对方的肩膀:“今天主人不在,宿州我们弄了那么多活鸡,活鸭,我偷偷还弄了一坛宣酒,要不你给我们弄几道时新的小菜,我们哥俩喝一盅。” “喝你个大头鬼,在这船上我都快憋馊了,要不我们也上岸去?你不是喜欢喝酒吗,今天我请你喝个痛快。” “只是”想起昨夜的不寻常,燕青连忙止住了话头,事情也分个轻重缓急,酒容易误事,大事临头时,燕青能拿捏得住这里面的分寸,主人临走时让他好生看管船队,保不齐现在在哪个角落,一伙不怀好意的家伙正盯着他们。只不过瞥见对方眼神里的失望,嘟起的一个小嘴巴,皱起来都快成一字的眉毛,燕青忍不住又心软了,仔细沉思了一会,计上心头,心想:这以进为退的办法,说不定可以双方都不得罪,便软言细语道:“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必须得在棋盘上胜过我才行。” “这”福公子拧着眉毛犹豫了很久,迟迟不答话,以前在府上看见大哥一个人在棋枰上黯然伤神,自娱自乐一整天,还嘲笑对方像个木头,这几日闲来无事,从燕青那里学来了一点皮毛,才知道这里面内含乾坤,大有文章,刚入门的他更哪里是燕青的对手,几天下来几乎局局落败,他原本就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输的多了之后,就更静不下心心来研究方格内的精妙了。何况自己的偶像苏东坡,这么聪明的一代奇才,经史文章、书画诗词,无一不通,无一不精,然而围棋始终下不过寻常俗手,成为他生平一大憾事。他曾有一句诗道:“胜固欣然败亦喜”,后人赞他胸襟宽博,不以胜负萦怀。有了东坡这位珠玉在前,每次落败,福公子就更加不会往心里去了,现在猛然和能不能从这牢笼里迈出去联系上了,他不得不好生考虑一下了。 围棋最重得失,一子一地之争,必须计算清楚,毫不放松,才可得胜,若常存“胜固欣然败亦喜”的心意下棋,作为陶情冶性,消遣畅怀,固无不可,不过定是“欣然”的时候少,而“亦喜”的时候多了。福公子此刻抓耳挠腮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此刻被人抓住了小尾巴,照平常人,估计早缴械投降了。原本他骨子里就有些桀骜不驯,加上一个可以欢喜的赌注,让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试试,他挺了挺胸膛,玩味的盯着燕青,鬼马般的笑道:“输了可必须得兑现你的诺言。” “我什么时候说话没算过数?只不过等会输了可不许赖,那热闹的地方你就别眼馋了,好好回到船舱里去睡大觉。” “哼,别在这里打口水战了,我们棋局上见真招。” 福公子这次显得极为慎重,于四角星位布上四子,他也看出来了,燕青似乎有心相让,要不然如此重要的几个位置,不会都被他全占了。福公子棋风好杀,仗着初期的子力优势,频频缠住燕青的几个孤子猛攻,一副过雨擒龙的凶猛架势。反观燕青这里,则避重就轻,完全不于福公子正面交锋,频频弃子,福公子左吃三子,右吃四子,手中对方的白子是越积越多,以为便宜占尽,胜负在望,乐不可支,时不时俏皮的抬眼盯着燕青那张俊俏的脸挤眉弄眼,看对方脸色是不是很难看,然而燕青依然静如处子,不动声色,完全不受对方挑衅颜色的影响,心思完全在棋枰上。 就在这个间隙,外面突然变得嘈杂起来,一个武夫模样的汉子撩开竹帘闯了进来,在燕青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福公子好奇盯着两人,燕青摆摆手,那人弓着身子由原路退了出去。 “外面那些马弁是怎么回事?”两人交头接耳的间隙,福公子顶开舷窗上的竹窗往外瞧了瞧,四围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批全副武装的兵马,他们很快在周围结成了一道防线,将燕青等人所在的船队放在了安全网中,就连河面上也多了几条来来往往的快船,将一应闲杂船只或恫吓、或威逼、或劝诫赶得远远的。 “这是灵璧知县的一份好意。” “那这么说你可以带我进城去了?” “棋还没下完呢。” “谁说没下完,我们坐在这里已经整整一个时辰了,我们彼此数一下手中所持对方棋子的数量,是你吃的多,还是我吃的多。” 燕青嘀咕道:“这围棋哪有谁吃的对方子多就算胜的道理。”自己原本有意在拖延时间,有心将对方留下来。对方这么一说,他也不自觉细数了自己手中在棋盘上拔去的对方的黑子,还别说,自己和对方比起来,居然还不到对方的一半。 “再数一数棋盘上的目数吧。” 等燕青算完,整张脸都黑了,自己所输的目数虽不甚难看,以现在的局面来看,自己确实是输了,燕青恍然闻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分辨道:“你还讲不讲道理?” “浪子青,现在好像是你不讲道理了,平常的一局对弈,一个时辰差不多了吧?你这局棋如果下个一天一夜,难道我还要陪你一天一夜?我索性就在正常的时间点上掐断了,这局面你也瞧见了,好像确实是我赢了哦。” 燕青尴尬的瞪着棋盘,千算万算,算不过一个不讲道理的混世魔王。他刚要发飙,福公子却心情大好的拉着他的胳膊往外闯,无意乜斜见对方脸庞上居然有两个浅浅的小酒窝,浪子青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自己什么时候对‘兔儿爷’也有兴趣了,虽说风月场所见到了不少的名伶佳丽,好像那些女人都还没眼前这个男人好看,自己是怎么了?这一阵子魂不守舍的,好像只有和福公子在一起的时候,才是最开心的。有一次劝对方和自己同床秉烛夜谈,却被无情拒绝后,他居然心里空落落的。平时虽和对方口无遮拦,但比较平时的轻浮放浪,已经收敛很多了,生怕对方知道自己的过往和自己绝交似的。自己这样患得患失,好像就是从船上见到他那一刻开始的,也不知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到什么时候?这样胡思乱想了一会,脚下一个不小心,身子前倾,打了一个趔趄,他才回过神来。胡乱抓了一通,才不至于在众人面前露出糗相,再次立定身形的时候,不知什么时候手中多了一副枣红马的嚼环,两个硕大的鼻孔正咝咝的对自己吐着热气,好些都粘呼呼喷到了自己脸上,燕青轻笑一声,原来刚刚慌忙之下受了这枣红马的恩惠,他胡乱抹了一把脸,在迎面长长马脸上轻轻拍了一下,轻笑道:“小畜生,连你也来欺负我,看我出丑。” “浪子青,追上我,这一个月你的酒钱我全包了,追不上,嘿嘿,以后你天天下厨伺候本公子。”福公子说完,轻车熟路的往身旁的一匹好马上一跃,挽起缰绳,用力一夹马腹,嗖的一下便去得远了,并回头不停朝木愣愣的燕青频频招手。 燕青刚刚吃了一个暗亏,现在更加受不了对方言语上相激了,只是等他上马的时候,他再次傻眼了,马镫呢,马鞍呢?这小子刚刚又动了手脚,似乎一副吃定了我的模样,还好这些并不能难倒燕青。河北不缺良马,自从跟了主人卢俊义,走南闯北的,和马打交道的最多,平时和马儿也最亲近,这骑马的技艺自然比平常人要高明许多。马和牛跑起来的时候,容易出汗,牛至少还有前面的两个牛角可抓,这骑没有马鞍的马,完全靠腿肚子上的力量了。 两人一路上一前一后在官道上疾驰,到人多的集市后,这才放慢了速度,却惹得周围的小商小贩一阵侧目,这位福公子似乎对所有的东西都抱有很大的兴趣,不是东瞧瞧,就是西瞅瞅,最后干脆从马上跳下来,从货郎手中捡了几个新鲜的脆梨,夹着皮咬得满口汁液,并顺势往对方的铜盘中丢了一把铜子,顿时让卖脆梨的货郎喜笑颜开。周围的商贩似乎还从来没见过人这么买东西的,一时间纷纷抱着各类货物围了上来,出手阔绰的他很快获得了周围各色人等的追捧,他一一来者不拒,就连一旁的乞丐,他都在对方的破碗中放了一大把铜子,有些刚买的小玩意,转身就送给了几个嘻嘻哈哈的顽童,整个过程都笑嘻嘻的,似乎拼命花钱成了他此刻最大的乐趣。 “瞧见前面‘留客居’的牌子了吗?浪子青,我请你喝酒去。”人群各得其乐的散去之后,福公子随手指着十丈外的一处酒望子说道。 进去之后,才发觉里面可点的东西实在不多,基本都是一些羊肉和羊下水,至于酒,则是一些烧刀子,燕青一碗下肚,只感觉喉咙里下了一把火,浑身机灵抖个不停,紧接着吞咽一大口羊肉,燕青大呼过瘾,反观对面的福公子,只是在酒碗边上轻轻呡了一口,筷子也只是频频在那些叫不出什么名堂的野菜上停留,他似乎对膻腥味的羊肉兴趣不大。 燕青刚想开口,一股特别的味道让他皱了皱眉头,隔壁桌不知什么时候放上去了一只腥臭的夜壶,那股难闻的味道正是从上面飘来的,让人大倒胃口。一对穿戴破烂的母子相对而坐,母亲看起来四十多岁年纪,鬓角灰白,脸上布满了皱纹,他对面的儿子拧着眉毛,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连连叹了几口气。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他们的中间放着一碗香喷喷的羊肉面,和一旁的夜壶并排而立,显得有些不可思议。 “娘,吃了这碗面,我送你上路。” 妇人含泪呼啦啦吃得十分之香甜,完全没把一旁的夜壶放在心上。就坐在隔壁的福公子原本想去问个究竟,最终被燕青压了下来,让他先看看动静再说。 母子二人很快将面前的那碗羊肉面消灭的一干二净,母亲最终给儿子留下了一半的面和所有的牛肉,他还有一屋子的人要养,比自己跟需要补充体力。 看着两人搀扶着渐渐消失在视野中,福公子总算忍不住找了一个店伙来问问:“刚刚是怎么一回事?” “穷人都这样,这是他们的断头饭,临了最后吃一顿饱饭,算是没在这世上没白来一趟。” “那他提个夜壶干什么?” 店伙玩味的盯了一眼福公子,并不搭话,反而叹着气离开了。福公子也不和燕青招呼,直接会了酒肉钱,便好奇的跟了上去,转了几个路口,居然把人跟丢了,还好提夜壶的母子并不难打听,从一个老妪的口中得知,这奇怪的两人居然朝虞姬庙去了。 第737章 油篓坟里的女妇人 “大娘,你看见一位提着夜壶的母子从这里经过了吗?”福公子拉着一位刚从虞姬庙里的烧完香的老妇人问道。 “去后面林子里找吧,应该就在那里,我过不了几年,也该到这里了。”没等福公子搭上话,老妇人步履蹒跚,形容落寞的离开了。 福公子越发的糊涂了,这好好的虞姬庙,怎么成了一个凶地?难道这里面真那么邪乎? 两人将马拴在虞姬庙前的一棵大槐树上,而后从庙门右手边的一条可辩方向的小径绕进了一片绿森森的林子,中间有一条一丈多宽的夹道,顺着夹道往前走个二十多步,满眼坟茔碑林,新添土的鼓包上插着灰白的招魂幡,偶尔传来几声嘤嘤嗡嗡的凄然哭叫,虽然刚过了正午,但身处其中,还是感觉阴风阵阵,让人寒毛倒竖,双股栗栗,福公子踌躇着该不该继续找下去,无意间进了这么一处鬼蜮,让他有些悔不当初了。 “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脏东西?” “要不我给你讲一个故事?” “吓不吓人?” “你说呢?” “那干脆别讲了,我现在心里毛毛的。” 也不管对方答不答应听,燕青自言自语开始讲了起来:“话说东京这年出了五只鼠妖,他们体型硕大,不但夜间出来吃人,还假扮皇帝上朝,你想啊,这晚上平白多出了五个皇帝出来,岂不天下大乱。” “瞎说,我”福公子顿觉失言,看见燕青狐疑的盯着自己,他连忙打哈哈的继续说道:“我在东京待了这么多年,哪里出现过你说的这种怪事。” “难道非得是出生后的事情吗?天下间你没听说过的奇闻异事多得去了,别打岔,好好听我讲完。” 福公子对他吐了吐舌头,继续听他讲下去。 “这五只巨鼠当时闹的整个京城开封人心惶惶,于是白天皇上密召众臣商议对策,群臣均无言以答。皇上只好改日再议。下朝后,这臣子中间有一人闷闷不乐的,走到一间酒楼附近,闻到一股肉菜的香味,突然记起了什么,于是在酒楼里用屉子提了几个香喷喷的饭菜,便直奔家里的祖坟而去。” “接着呢?”福公子似乎被燕青的故事吊起了胃口。 “你猜猜看。” “难道他向已故的先人讨主意去了?” “谁说住在坟茔里的一定是死人?” “你骗鬼呢?那坟茔难道是修给活人住的?” “我这故事里的坟茔还真是给这位大活人住了一段时间。” 福公子似乎听出了燕青这故事里的味道,连忙催促道:“别卖关子了,继续讲啊。” “等这个臣子到达墓地的时候,就像现在这样,到处阴森森的,爷爷辈坟包的旁边,居然挖着一个黑幽幽的大洞,洞里面透出一个豆儿般大小的黄光,见到臣子的那一刻,一个似乎不是活人的声音喊道‘孩儿,你来了?爹爹在下面等你很久了。’” 福公子当时被吓得脸色苍白,一双白手按在胸口,呼吸也变得紊乱,若不是瞧见燕青越发迷惘的目光,恐怕早就就夺路踅足回撤了,口中喃喃道:“别讲了,别讲了,吓死个人。” “一个大男人,居然吓成这样,我这个故事还没讲完呢。” “还有下文?” “谁说这是个鬼故事了?”燕青蔑视的盯了对方一眼,继续讲道:“这臣子用一根事先准备好的绳子,将装满饭菜的屉子先缒了下去,而后将它绑在旁边的墓碑上,也滑溜溜进了那个黑洞。里面只有一个竹篓,里面盛着一些油,所以这东西也叫油篓,刚刚在上面看见的青灯,就是这油篓灯。油篓灯的旁边,此时有一个枯瘦苍白的老人,也许是习惯了黑暗,儿子落地的那一刻,他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便问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也许他讲出来,自己可以帮他参谋参谋。儿子反正是没什么辙了,索性将白天密议五鼠闹东京之事说了出来。没想到一脚踏入鬼门关的父亲还真想到了办法,父亲言道,这好办,八斤猫能俘千斤鼠,你去秤一秤咱家的猫几斤,估计差不多。其子回家一秤七斤半,只差半斤。于是,又喂上半斤鱼,正好八斤。第二天上朝,他将猫放在袖筒里,六个皇上刚刚坐定,该忠臣放出袖中猫,果然将五只老鼠全部捉住,其中四只爪下各按一只,嘴中衔着一只。” 福公子拍手连连称快,只是他还是没弄懂一件事:“那臣子的父亲活得好好的,干嘛住到坟墓里去?” “皇帝让他住进去的。” 福公子这才记起了好多年前的一个陋习,老人活到六十岁时,便把其送到已修好的坟墓中,只送一百天的饭菜,老人们最终饿死在里面。而这种口小底大的竖井,便叫油篓坟。想不到这浪子青在拐弯抹角的骂人呢,这陋习早就废除了,这不是往皇帝身上泼脏水吗?他刚想分辨几句,远处传来一阵凄恻的告别:“娘,我走了,明天再来看你,那夜壶你留着,晚上接的尿,第二天还能将就用,家里买不起油篓子,就只能委屈一下您了。”那人在洞口放上一块方砖,便失魂落魄,满眼沾泪的离开了。 福公子这才明白这夜壶的真正用途,胃里忍不住翻江倒海一阵,还好刚刚吃的东西不算太多,也不至于那么难受,一旁的燕青似乎见惯不怪了。 “我们现在就去将她救出来。” “可是” “哪有那么多可是,这事我如果没遇到,我自然当它没发生过,既然撞见了,我就非管一管不可了。你到庙里面去找一找,有没有什么趁手的绳子,实在不合适,将马上的缰绳解下来,我们连成一股,我们将大娘拉上来。” “那你呢?” “我去探一探那个洞的位置,一个女人被关进那么一个幽闭的环境,估计吓坏了,我去给她打打气,让她不至于那么难过。” “福公子,你真是一个大好人,你如果是一个女人,我一定娶你。” “少到这里给我贫嘴,该干嘛干嘛去,我在这地方支撑不了多久,早去早回。” 燕青急匆匆走到栓马的虞姬庙门口,才发现那里聚了一大堆人,只不过那些围着巴掌大庙门,穿着官服的人却相当的狼狈,上不接下气,衣衫不整的他们似乎跑了很长的一截路,一个个弯腰驼背的在那里或唉声叹气,或锤腿,或撩起下摆拼命的扇风,或脱下了官帽理着自己杂乱沾满汗水的鬓发,院子里似乎来了什么重要人物,里三层,外三层站满了持刀抓枪的护卫,冷不防看见江湖气息颇重的燕青,这些人神情谨慎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生怕他会跳出来闹事。 燕青好奇的往庙里面望了一眼,只不过却换来一句呵斥:“瞧什么瞧?这里是你这样的人能瞧的地方吗?哪凉快到哪歇着去,再往里面瞪,我把你两颗眼珠子挖出来泡酒。” “啊,救命。” 燕青头皮一阵发麻,这不是那位福公子的在求救吗?没等他奔出去,庙门里冲出一个矫健的身影,背后跟着自己也在熟悉不过的主人卢俊义,他没好气的盯了一眼燕青,风一般的跟着楷王子的背后,低耸着脑袋的燕青也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柔福,你在哪?我是哥哥。”赵楷雄厚焦急的喊叫如利箭般洞穿了整个树林,只是周围却没有任何的回音,赵楷越喊越急,情况如旧,周围好像除了赵楷一行人,再无他人了。 当局者迷,燕青这才回过神来,那位喜欢捉弄人的福公子居然是皇帝最爱惜的金枝玉叶,更是这位楷王子的亲妹妹,此刻她从自己身边丢了,自己岂不是闯下了弥天大祸,燕青整个人如同掉进了冰窖一般,浑身冷嗖嗖的不停打着摆子,筛糠一样的身形差点晕过去。 “快派人把这方圆十里地围起来,别放任何一个可疑的家伙离开这里,就算掘地三尺,也要将柔福找出来。”楷王子对刚刚跑近的灵璧知县下令道,虽然没弄懂发生了何事,但瞧见楷王子焦急的模样,知道事情估计不小,他二话不说,提起官服的下摆,没命也是的往虞姬庙冲过去,自己今天既然摊上大事了,躲是躲不过去的,只能尽快安装楷王子的话去做,尽量挽回,找到楷王子口中的‘柔福’。 “小人罪该万死,这燕小乙是小人的随从,都是我管教不严,我愿意接受楷王子的任何责罚。”卢俊义和燕青一前一后跪在赵楷面前,卢俊义一副愿意代燕青受过的大义凛然模样,燕青则魂不守舍的。 “现在说这些于事无补了,我这几天眼皮总是跳个不停,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不太好的事情,歇下来就恍恍惚惚的,晚上更是一直做噩梦,谁又曾料想到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跟上来了,也都怪父王和我,从小将她宠坏了,这样的江湖,是他一个弱女子能闯的吗?我如果早一点发现,也不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赵楷红肿的眼睛盯了一旁的燕青,威严的说道:“柔福是从你手上丢的,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给你十天的时间,必须得给我找出来,或者查出是谁绑走了她也行,他们要钱要人,我统统都答应。这里的一切就交给你了,我会留下几个得力的帮手帮你,灵璧官府的人,任你调派,至于你的主人,无论从哪方面,我都需要他待在我的身边,希望你能理解。你也知道,我们不能在这里有过多的耽误,在灵璧多待一天,成都府可能会多死一批人,这个责任我担不起,良心上也过不去,如果来得及带上柔福在江宁和我们汇合固然最好,如若不能,你自己想想会是一种什么后果。我知道你办事妥帖,但有些错误是犯不得的,这会过了一个人的底线,今天这个教训最好不要用血来弥补,希望你记住了我刚刚说的这番话,办事卖力点,给彼此一条活路。” 燕青自从和楷王子由开封开拔以来,从来没听对方说过这么重的话,平时看见赵楷和颜悦色,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现在发生了这样的惊天大事,才发现眼前郓王这个天潢贵胄才是真正和他尿不到一个壶里去的,彼此的差距摆在那里。燕青磕头如捣蒜,头上红肿了一大块,等他听见赵楷带着主人离开后,只微微听见主人一阵无可奈何的叹息。 赵楷一行人离开后,燕青带着众人几乎翻遍了虞姬庙后面的这片坟场,日影西斜,林子起了一层瘴气,让调查越来越没有头绪,燕青和楷王子留下的几个随从没精打采的回到灵璧县那家当时和福公子最后一次相聚的‘留客居’,触景伤情,感物伤怀,孤人依旧,佳人却不知在何方。 “几位客官,吃点什么?”店伙殷勤的过来招呼。 “什么最快上什么,我们等着查案。”这些随从里的一个叫赵猛的头儿应到。 “这位客官面善。” “啰嗦什么,还不快去准备?”赵猛不耐烦的吼道。 原本失神的燕青突然眼神一亮,从条凳上诈尸般弹起来,反而把赵猛一行人吓了一跳,众目睽睽之下,燕青拉着店伙的胳膊紧张的问道:“我今天未时左右和一位漂亮公子在你们店里打过尖,还有没有印象?” “记得,记得,他一个时辰前还和一个妇人在这里凑合过一顿,我当时还奇怪公子怎么不在身边。” 燕青兴奋得差点叫出来,就连张猛一行人都变得像打了鸡血一般,就差点弹冠庆祝了。 店伙接着说道:“那位公子第一次来店里的时候,给小的留了不少的赏钱,当他第二次回到店里来的时候,便上前问那位公子晚上想吃些什么,哪知他旁边的那位恶妇人当时就把我推开了,让我不许靠近他。我一个跑堂的,这才知道自己做得有些过头了,连忙向那位妇人道歉。” “少啰嗦,讲重点。”张猛啪的一下拍了一下桌子,上面的碗筷发出丁丁蹦蹦的响声,把店伙吓了一跳。 燕青抬手压了压张猛的肩头,回头笑道:“小二哥,别和这位兄弟一般见识。他是个恁直性子,话粗人心眼并不坏。” “这南来北往的生客我见得多了,我不往心里去。对了,那位公子在本店的整个过程中都没说过一句话,却一直对我使眼色,后来我无意中瞧见他一直用一根手指指着地下。” “他们坐的哪一张桌子?” “就那一张。”店伙指了指角落里一张此刻正空着的四方桌。 “把它翻过来。”燕青一声令下,那张桌子下面赫然有两个扭曲的油污大字--‘八音’。 第738章 陷落八音门 “我们灵璧除了钟馗画,虞姬霸王庙,还有第三绝,便是灵璧石,又称磬石,我们本地人叫它八音石,渔沟镇磬石山北麓最多你看,我们到了”顺着当初给楷皇子赶车的老铁头所指的方向望去,前方的山门前有四根大红漆柱顶着的大门楼,门楼上描着‘八音山’三个鎏金大字,两侧的红漆柱子上挂着一副诗句:‘灵璧一石天下奇,声如青铜色如玉’ 大门楼的后面是一道用大青石铺成的台阶,道路曲折,极是幽静,据老铁头说,这九百九十九级台阶的尽头有一处古刹,里面住着一位活神仙,周围十里八乡的人都受过他的庇佑,就连灵璧知县,都会隔三差五的带着家眷上山去听活神仙将经祈福,至于燕青提到的有没有八音门或者八音派,他就不得而知了 “老铁头,你回去吧”原本等着准备接燕青回去的老铁头听对方这么一说,捏着对方刚丢过来的一锭大银,乐呵呵的去了 张猛等人原本想和燕青一道探山,只是燕青觉得在灵璧地面上还需要仰仗知县的人马一道查探柔福公主的下落,知县和八音山的主人过往如此甚密,此刻没必要撕破脸而且他从老铁头那里得知,这位活神仙好收古琴,燕青这次也是投其所好,有备而来,他在灵璧县城的古玩店里花重金买了一把渊渊有声的古琴,希望用这份重礼投石问路,从这位活神仙这里获得一二点有用的消息 拾阶而上,山势越来越陡峭有一截山道,直接开凿在悬崖峭臂上,脚下的石阶换成了两根手腕那么粗的油黑铁链,上面铺上方木板,每次只能容一人通过的悬桥,桥身每隔一段都用巨大的黧黑梢钉与一旁的绝壁相连,相比较直接悬在中空的铁索桥,这座悬桥似乎让人安心不少 燕青算过脚程,此刻路程刚好走了一半,只不过当下山势奇峻,四围雾气弥漫,虽说偶尔山风刮过,让目力增长,只是薄雾的地方很快被层层白气填满,关键身旁依靠的山壁光秃秃的,无任何抓取之物,在悬臂桥上一个不甚,很容易跌落深渊,酿成大祸 燕青着急上山,根本顾不上那么多了,他试探性的往前迈了一步,木板和下面的铁链上沾满了水珠,略显湿滑,站在上面身形乱晃,他脚下显得越发谨慎了就这样小心翼翼的走了一半,他才开始后怕起来,万一此时敌人从两侧发射暗器箭矢,他可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能任人宰割了这座悬臂桥差不多有三丈多宽,此时在燕青看来,终点似乎遥不可及,加上雾气所阻,燕青显得些许焦躁起来 就在此际,周围突然响起了一阵悦耳之极的琴声,那琴声悠扬顿挫,也不知道是从何而来,山谷中尽是铮铮回音,那琴声并不太高,可是又像水银泻地,无孔不入一样燕青细细地倾听了一下那琴音,觉得有点心旌神摇起来,心知那琴声,一定是一个内家高手所发出来的,原本脚下稳重的步子,似乎有些不受控制起来,燕青原本使用的千斤坠,此刻像失效了似的,他只感觉头重脚轻,浑身软绵绵的,燕青心知不妙,却偏偏对这似乎能摄人心魄的琴声毫无还手之力 燕青自从得知柔福公主的下落后,这几个晚上每个更次几乎都要醒一次,是既兴奋,又歉仄,刚刚爬山的时候,更是忘我般的往上冲,此刻被周围的音律所迷,身子似乎如油尽灯枯般身心疲倦,眼皮似乎有千斤之重,让他再也睁不开了,他脚下一滑,身子不自觉的往外冲出 就在此千钧一发之际,身旁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啸,燕青这才从迷迷糊糊中清醒过来,刚刚的反击之音,正是从自己身上所带的古琴落地后发出的,受此琴声所阻,周围传来的琴声大乱,燕青此刻才有了片刻的喘息只是身子往前的冲势丝毫未减,燕青身子一扭,脚踝一使力,上身往外冲出的同时,双足却使一个‘倒挂金钩’,直接如一只倒立的蝙蝠,牢牢的挂在悬臂桥的铁链上,木板之间原本就有间隙,燕青挂在悬桥上并不算太难受,加上血气逆行,心神反而镇定下来,此刻反击的古琴又牢牢的抱在手中,时不时弹出毫无章法的音律予以相和,你来送往之下,幽谷再次恢复了沉寂,燕青看到机不可失,身子往侧荡了几下,腰上一使力,往内蜷身一翻,再次稳稳当当的落回桥面,只不过刚刚经历生死劫,浑身的衣襟早已和肉贴在了一起,再无半点干处,燕青抱元守一,提气激越,噔噔噔数下,便如掠燕般飞驰到悬臂桥的终点,再次回望刚刚那经历生死的悬桥,他深有感触的摸了摸被自己紧紧抱在怀中的古琴,正是应了那句老话‘无心插柳柳成荫’ 走到只剩下一百多级台阶的时候,古刹庞然巍峨的影子在白雾中若隐若现,东边的日头渐渐露出了一个雏形,在山谷中撒上了一片霞红,燕青所在的位置宛若蓬莱仙境,脚下的白雾如一条迢迢银河,让人仿佛身处天阙之宫,为之目眩神迷,瞧着此情此景,燕青不由得痴了,倘若柔福在侧,那更是‘只羡鸳鸯不羡仙’了 燕青收敛心神,最后这些台阶比先前宽了许多,上面没有一点落叶,纤尘未染,可见平时定有山人勤理打扫到达山门前,一间金碧辉煌的殿门映入眼帘,牌匾上书‘清音阁’三个大字,此刻红门紧闭,燕青擂起拳头在上面‘咣咣咣’敲了一阵,也不见有人出来搭话,心想刚刚在悬臂桥上遭琴音暗算,差点殒命,对方实在欺人太甚,此刻决不可罢休,于是燕青将两条花臂膀从袖口中抽出来,从右肩到左腋下一拉,便将古琴牢牢的系在背后 黄墙对燕青这样的练家子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料想硬闯山门,必须得慎之又慎,绕古刹一周,选了一处相当僻静之处,手向上一伸,身子轻轻一纵,便牢牢抓住了墙头上的麻石,小心伸头往内一看,却见藤萝绕树,山石嶙峋,自己好像无意中闯入了一处花园,只不过到处都是很深的稗草,似乎这里很久没人打理了 燕青从墙头跳下来,在野草里面寻到一条小径,到达尽头,穿过一座假山,便是一堵矮墙燕青由假山上轻轻一纵,便很轻松的站在了那矮墙上燕青一站定脚,连忙猫腰蹲了下来原来墙对面是一列房子,房子前面,则种着各类蔬果隔了窗子,碗碟杯盘声,响个不停同时一阵油腥味顺着风刮过来从以上种种推测,分明这里是‘清音阁’的厨房了 燕青蹲在矮墙上,隐隐听见女子说话的声音 “刚刚是不是有人在敲山门?” “可能是哪知饿坏了的猴子吧” “管它是人是兽,今天是关山门的日子,不必理会” 此时天还没大亮,周围雾气浓郁,燕青还能隐藏身形,他急于探到柔福的下落跨过了屋脊,顺着一列厢房屋脊的后身,向前面走去,只是才过了一殿,后面接着又是一殿,似乎连绵不绝,眼看借浓雾隐住身形所剩的时间不多,周围人影晃动,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多,毫无头绪的燕青不得已挑了一处空空荡荡的院子,侧耳听去,声息全无,伏下身子,游目察看,确定没人后,这才从院墙上跳了下来 恰在此时,左手月形洞门吱吱呀呀大开,一道显瘦的身影托着一副红木盘遽然而进,燕青大骇之下,缩着身子躲到了门后,幸然对方毫无察觉,红木盘中盛着各色清粥小菜,红绿搭配,精致雅洁,可见住在这间院子里的人身份不一般 燕青大着胆子蛇形跟了过去,等到了一处两人说话的蕉窗,蹲在下首,抬头括耳,聆听着房内的一举一动 “送过去的东西那位公子吃了没有?” 乍一入耳,燕青总觉得对方的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却不甚分明,带着疑惑,他继续听了下去 那个显瘦的女子答道:“门主,这位大爷还真难伺候,仁凭我们说破了喉咙,他恁是一粒米都没进” “把桌上的也给他端过去吧,他饿死在这里,我们的计划就全完了” “嘻嘻,我可从来没见门主对哪一个男人这么上过心,这可是破天儿头一遭” 窗下的燕青一愣,暗自苦笑不已,这位福公子还真是一个风流种,到哪就祸害哪一个 “再乱说,我剪了你的舌头”房间里的门主恫吓道,“出去吧,我昨夜睡的不是太好,我想补会瞌睡,没我的吩咐,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 两人接下来压低声音说了几句悄悄话,那个显瘦的女子破门而出,端着红盘子脚下轻快的便离开了院子,出院门的那一刻,还回头张望了一会,原本跟在后面的燕青差点暴露行迹‘砰’的一声,门被关上后,燕青抱憾的锤了锤大腿,想追上去已然不太可行了只不过擒了这间院子的门主,用来换公主,也不妨是一个下下策 燕青刚伫立门首,一阵熟悉的琴音遽然响起,不是当时悬臂桥上迷惑心智的琴音又是什么?燕青翻墙前,早已在腰带中准备了两个布团,贸然动背后的古琴,容易打草惊蛇,自己的位置暴露后,不但救不出公主,自己想全身而退都成问题二话不说,他连忙将布团塞入耳括,琴音一隔,骤起的不安再次平复下来 轰的一声,燕青破门而入他朝房内仔细审视,只见里面的陈设,精美欲绝,一张画满牡丹的屏风将内外闱分隔开来,屏风旁边放着一个锦塾,正面搁着一张镶翠紫檀木的茶几在茶几上,放着一只小小的青玉香炉,有几枝线香,正在慢慢燃烧,檀香入肺,让人闻之欲醉而在香炉之旁,却放着一张黑沉沉,宽约半尺,长可三尺的古琴古琴的旁边,坐着一个长身玉立的女子,她见到燕青后,手从古琴上收回来,眉目生光,天真无邪的盯着燕青,反倒让燕青生出促狭之感了 “我还以为你掉下悬崖去了呢,想不到你还真的挺有本事,居然破了我的八音阵” “阵法不是让人来破的吗?如果墨守成规,一成不变,将来遇到你的对头,像我如今一样,找到里面的破绽,你的性命不就岌岌可危?我来到这里,你其实该感谢我才对” “江湖朋友说浪子燕青伶牙俐齿,我当初还不相信,今日我算是领教了,说说看,让我怎么感谢你?” “其实也很简单,放了那位福公子,让我来作你的人质,你我丝弦切磋,岂不是人生一件乐事”燕青瞧见刚刚显瘦女子急去的背影,便知道事情变得棘手,说不定此刻这间院子的外面早已围住了一批好手对面这个女子处变不惊,凭手上的那把古琴,便消弥了自己不少的锐气,要知道临阵对敌,勇锐之气往往是获胜的关键,对面毫不显山露水的,估计身上的功夫不弱燕青这才抛出了八音阵破绽这么一个不容对方拒绝的诱饵,临阵变招 “我八音门从来不留男人过夜,除非这个男人是瞎子” “福公子他...”燕青忍不住血气上涌,回想起刚刚躲在窗角对方说出的那一番话,才醒悟差点中了对方的激将之计很明显这位门主对福公子是有回眸之意的,她这样做,无非是让自己别痴心妄想罢了偷瞥了对方一眼,发觉对方腮上露出一抹不经意的酡红,虽惊鸿一瞥,但足以让燕青信心大定了 “我和福公子拜过关公,曾经立誓,同生共死”燕青说完,解下了背后的那把古琴,而后将八音阵用一种对方从来没听过的指法弹奏出来,琴声清越,有穿墙破玉之势 八音门门主是个识货之人,对方刚刚所使用的是大轮指法,宫音浑厚较浊,长远以闻;商音嘹亮高畅,激越而和;角音和而不戾,润而不枯;徵音焦烈燥恕,如火烈声;羽音圆清急畅,条达畅意自己没达到的境界,居然被对方第一次就弹奏出来了想自己几十年在音律上苦心钻研,甚至绞尽脑汁弄出了八音阵这套音波功,在对方面前居然是雕虫小技,班门弄斧,这简直在她脸上扇了一个耳刮子,要多难堪有多难堪 “留下吧,不过可别到处乱跑,这里的野猫专爱抓男人的脸” 女子走出去时,留下一串清脆如铃音般的娇笑,让燕青一阵心摇神移,这好看的女子本来就难得了,声音还这么好听,若不是遇上柔福... 第741章 贴黄封的‘王世仁’ 一家叫做‘秣陵春’的美食饭店里坐着一刚一柔,风格迥异的两位翩翩佳公子,两人似乎对周围观众推崇备至,莺莺燕燕的歌舞表演没有丝毫兴趣,反而频频侧目窗外秦淮河畔的旖旎风光吸引两人到此的原因只是因为那一桌造型美观、选料考究、风味独特、做工精细的“秦淮八绝” “秦淮八绝”为江宁的特色小吃,依次为:第一绝:永和园的黄桥烧饼和开洋干丝,第二绝:蒋有记的牛肉汤和牛肉锅贴,第三绝:六凤居的豆腐涝和葱油饼,第四绝:奇芳阁的鸭油酥烧饼和什锦菜包,第五绝:奇芳阁的麻油素干丝和鸡丝浇面,第六绝:莲湖糕团店的桂花夹心小元宵和五色小糕,第七绝:瞻园面馆熏鱼银丝面和薄皮包饺,第八绝:魁光阁的五香豆和五香蛋 两人正吃得口滑,一个被雕刻得华光溢彩,周嗣布满铭文的双耳银觚被一个彪形大汉放在原本歌舞表演的一张方桌上,此时表演歌舞的歌姬已退居两旁,她们手捧着一坛坛未开封的美酒,一阵锣鼓声之后,一个方面大耳,红光满面,穿着不俗,估摸三十八九岁的男人从佳丽相迎的夹道中间款款而来,原本觥筹交错的众酒客立马好奇得安定下来一个喝得七分醉意,头上方巾戴得东倒西歪的文人似乎一眼就认出了来人的身份,嘴里醉醺醺的对着下面那人喊了一句:“陆掌柜,你这又玩的什么新鲜花样啊?” “九爷,花花轿子人抬人,您今天给我老陆一个面子,安安静静等着我讲完,这事对您,对在座的各位,绝对是新媳妇坐花轿--头一遭我在这里先向各位讨一句喜庆话,我老陆几乎把这辈子都砸到这间‘秣陵春’酒楼上了,承蒙各位抬爱,‘秣陵春’成了江宁府二十年的老店,我都没想到能坚持到现在”这位陆掌柜越说越激动,声音都开始哽咽起来,眼睛红红的,听见周围的一阵喝彩声,他才再次平复心情,继续讲道:“我老陆梦想将这间秣陵春开成一间百年老店,可是得有个传承人啊,这些年和我走得近的人都知道,我那一个个夫人肚子都不争气,恁是没跟我生个儿子,就在今日,我秣陵春二十年店庆的重要日子,刚刚从我家里得到一个双喜临门的消息,我的夫人半个时辰前给我生了一个大胖小子,我回去查证了,确实是个带把的”人群里一阵哄笑,陆掌柜由于太过激动,直接眼泪汪汪往下留个不停,当然,这是极度兴奋的眼泪 无论认不认识陆掌柜的,都抱拳向最中央显眼的陆掌柜道贺,和陆掌柜走得近的人都知道,这位陆掌柜才来这里没多久,甚至出现的有些蹊跷,却稀泥里拾到狗头金,入赘到这家店后,老东家一伸腿,被他白白捡了这么一个大便宜,这陆掌柜为人豪爽,比老掌柜当初仁义,平时有个山灾人祸的,出钱出力最多的他很快为自己博了一个好名声只见陆掌柜收敛泪容,有意让众人又聒噪了一阵,这才抬抬手,有力的上下挥舞了几阵,周围这才再次安定下来,很显然这位陆掌柜要宣布与双耳银觚有关的最终谜底了 “这只银觚容酒五斗,能胜饮不醉者,银觚奉送,我陆某人陪饮,以谢诸君厚意” 周围顿时变得气氛热烈起来,就连原本品尝着“秦淮八绝”那位英武逼人,刚阳粗率的翩翩佳公子,也生出跃跃欲试之意 “我来试试...”那位陆掌柜口中的‘九爷’率先从座头上跳了出来,歪头晃脑,踉踉跄跄走过去将那尊似乎分量不轻的银觚酒斗擎在了手中,只见他的脸上生起了一阵红云,没等一旁的舞姬上来斟酒,只听‘轰’的一声响,他吃力不住,直接摔倒在中间的舞台上,脱手而出的银觚酒斗往前‘嗡嗡嗡’前滚发出一阵沉闷的响声,周围幸灾乐祸的笑声响成了一片,同时从声音上判断,知晓这银觚酒斗的份量不轻,看来陆掌柜这次是下了血本回馈当日在场的这些幸运者了 一时间被这份耀眼的回馈射得睁不开眼睛的挑战者纷纷上台应战,只是一个个挑战者看起来声势颇壮,面对最后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斗中佳酿时,都恨自己少生了一个胃,一张嘴 “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第十八个挑战者刚刚喝完银觚酒斗中的三斗酒,便再也支持不住,如扶风弱柳般醺然倒地,当满嘴吟咏着李白的这首《客中行》再次被人从上面狼狈的抬下去的时候,周围的人这才知道想取走这份沉甸甸的重赏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了 发觉第十九位挑战者迟迟不肯现身,陆掌柜再次满脸堆笑的出现在众人面前:“这才一个时辰,已醉倒十八人难道此觚终将无主吗?” 院中一声‘客来!’只见当地里立着一条遒臂大汉,仔细看去,对方约摸二三十岁年纪,蓄着一大把胡子头上扎着一个不伦不类的包巾,左肩露在外面,肩胛骨的位置有一道似乎被箭矢伤过的浅浅疤痕下身穿着青裤,扎着裹腿,足爪上套着一双六耳麻鞋,浑身上下热汗津津,上身和下身呈现出两般颜色来人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似乎刚赶了不短的路,左脚的那只麻鞋后跟都快磨断了,看来这位挑战者似乎很需要这笔奖金去改善这一番装扮 这个汉子打中门阔步而入,喧闹声戛然而止,靠门边的几个人不由自主地站起来,往后退了几步,似乎被对方身上这副草莽气息所吓楼上那位刚阳粗率的翩翩佳公子忍不住脱口小声说了一句:“看来这银觚酒斗真正的主人要出现了” 坐他对面的俏公子狐疑的问道:“何以见得?” “你看他那嘴黄牙,完全是酒垢浸泡出来的,我估摸着,这人的酒龄不下二十年了” “也就你这老酒鬼看得心细,我们这种不沉迷于此道的人,哪里看得出里面的道道?既然竞争者出现了,你不觉得可惜?”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今天这事原本就扎眼,在没将你交给三殿下之前,我可不敢再冒那些没有必要的风险了”这两人正是燕青和柔福,柔福没好气的盯了燕青一眼,对于燕青的嘟囔,柔福也没往心里去,两人原本就不差这点酒钱,何况下面这人拿这笔重赏解燃煤之急也说不定,他们就更没那个必要插一竹杆了 那人虎虎生风登上台阶,直入舞台中央,扫视一下一双双流露出惊诧和赞美的眼睛,傲然一笑,声如洪钟喝道:“来!银觚注酒!”一旁的舞姬赶忙奉上斟满美酒的银觚,他接过来,对酒面轻轻一吹,然后如长鲸吸川,几大口就吸去了觚中酒的一小半他仿佛来了兴致,一甩头抹去头上的包巾,一伸手扯去上半身原本就可以拧出水的那件湿淋淋的青衫,露出上身横来竖往的漂亮腱子肉,‘咕嘟咕嘟’不歇地开怀畅饮,直喝到头仰身倾,银觚倒扣他高声赞美道:“好酒!好酒!”一手倒拿银觚向众人示意,又十分洒脱地深深一揖,众人这时有些迷糊了,这人穿着随意,却有几分文人的清雅,礼数更是周到,让人更加摸不清此人的来路了,只见他清湛的目光望定陆掌柜,朗朗道:“在下方原,特来为陆掌柜贺喜,祝陆掌柜家中添丁,酒楼财源广进” 陆掌柜原本心头的些许不恙立马消失了,对方礼数上的彬彬让他很是受用,就在他眉开眼笑的准备公布最终结果时,一批不速之客赶趟似的到了 “慢着”一个三角眼,满脸阴沉,身上罩一件狗皮,一手持铁尺,一手握铁链,一副捕快模样,背后同样打扮的两个歪瓜裂枣的恶汹汹的公人出现在众人面前,这个领头的人叫王仲闳他的顶头上司正是那位弄出臭名昭著‘花石岗’的朱勔,这人刮地皮的手段可以说天下无双,他最得意的一件是便是竭尽县府所管的经制钱和常平钱物作为奉献 经制钱指的是宋代为筹措军政费用而加征的杂税经制钱始于北宋末年,时方腊起义,东南军费告急两浙、江东发运经制使陈亨伯,请求在淮、浙、江、湖、福建等七路,增收卖酒、鬻糟、商税、牙税、契税、头子钱、楼店钱每贯增收20文以充经制之用有点像清末为了打太平军,政府临时征收的一种商业税,厘金,其初定税率为1厘(1%),即一种值百抽一的商业税在全国通行后,不仅课税对象广,税率也极不一致,且不限于百分之一有的高达百分之二十以上,有部分货物实行人量抽厘,后面完全名不符实了 以官衔定税名,称“经制钱”经制钱不独立课征,而是随他税附征经制钱以商贾为课税主体靖康时,因扰民而一度罢废宋室南渡后,建炎二年(公元1128)又恢复征收,且税率屡增,成为百姓的一大负担 常平钱,旧时官方预储供借贷的银钱,应该是预备借贷给农户的准备金,这是王安石当初为了解决借贷给农民的小额贷款的低息准备金 皇帝赵佶特别喜欢黄杨树,当年上司朱勔就是靠供奉黄杨树得宠,从此平步青云的他近来听说江宁一富户的私人花园里有几棵黄杨树,便亲自带人,想将它们挖回去献给主子,借此立一大功哪曾想半路可以捡到这么一个便宜,他自然就站出来发一笔小财了 这位仁兄和他主人这些年所贡的物品,无不向老百姓巧取豪夺而来,走的时候连一根毛发也不偿付,一句奉旨查办就敷衍了事假若平民家里有一石一木稍微值得玩赏,就带着膀大腰圆的士卒闯进家门,用黄色的封条做上标记,不立即拿走,而是让这家主人好好看护,稍微有些疏忽,就被判以大不敬之罪等到发运时,必定毁坏房舍、拆断屋墙,把上贡之物弄出来某人不幸有一样比较奇异的东西,大家都会说是不祥之物,毁之唯恐不及百姓参与这件事的,中等水平的人家全都破产,甚至出卖子女来供应官府的索求 开山运石,象催命鬼一样穷凶极恶,即使“宝物”是在江湖之中危险莫测的地方,也要千方百计地把它弄出来才罢休 他的主子曾经弄到一块“太湖石”,高达四丈,用巨大的船只装载,服役者达几千人,所经州县,有时要拆水门、毁桥梁、挖城墙才能通过运到京城后,徽宗为这块巨石赐名叫“神运昭功石”沿途拦截各路运往京城的粮饷纲,搜罗各类商船,把上贡的物品拿出来摆在这些船上,令其载运,撑船和把舵的人也依仗威势,贪婪横行,侵凌州县,道路上的人们以目相视,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广济军四指挥的士卒全部用来拉纤还是不够 公相蔡京得知这些人在江南的所作所为后,开始有些担心,便正经严肃地向徽宗赵佶谈起此事,希望对太过分的行为进行抑制徽宗也对“花石纲”困扰百姓感到担忧,于是下令禁止占用粮纲船,不准挖墓取宝,不准毁坏民居,不得用黄封条封盖别人园中的花石,一共有十多条只允许朱勔、蔡攸等六人进贡“花石纲”,其它进奉一律停止自此以后,朱勔稍有收敛不久,他又变本加厉地肆意妄为朱勔家正对着苏州城内的孙老桥,他有一次忽然假称圣旨,凡是桥东西四周的土地房屋都要买下来作为朝廷对他的赏赐,共几百户人家,朱勔限他们在五天内全部搬走,州官催逼驱赶,居民们一路上悲叹哭号 朱勔进而建造神霄殿,里面供上青华帝君的神像,监司、大邑的官员每逢月初和月半都要到殿庭下跪拜朱勔命卫士前来,官员们立即拜揖求见,然后递上名帖去见朱勔当地长官赵霖修建三十六个水闸,兴造不可能成功的东西,正逢天气极为寒冷,服役而死的人堆积重叠 赵霖一心一意要讨好朱勔,为政更加苛酷暴虐,吴、越百姓不胜其苦徽州长官卢宗原用尽官府钱财贿赂朱勔,朱勔提拔他做了发运使,公然大肆搜括百姓朱家的园林水池可以跟宫中相比,服饰器用僭越等级、比拟帝王又借口拉船召募了几千名士兵,用来护卫自己朱勔的儿子朱汝贤等人召唤州县官僚,颐指气使,肆无忌惮,而官僚们居然个个奔走听命,为害州郡长达二十年 王仲闳这些年可以说跟着朱勔混得风生水起,他看中的东西,还没有说得不到手的他一挥手,斜里窜出一个手拿黄封的手下,那人恶狗扑食般二话不说,便在银觚酒斗的外边贴上了 第742章 虎无伤人意(上) “几位官爷,这几个意思?”那个自称方原的落魄汉子皮笑肉不笑的扫了一眼这三位不速之客 “万岁爷瞧上的东西,是你祖上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刚刚往银觚上帖黄封的狗腿子叫徐铸,他狗仗人势的呵斥完这个叫方原的汉子,转身便要伸手将宝物搬走,却见对方不知什么时候已将一只宽大的手掌压在了银觚酒斗的上方,徐铸急于立功,二话不说,提起手中的铁尺就往对方脸上招呼,变化来的太过突然,周围静观局势的人群里发出一阵惊呼,就连二楼的燕青想出手救援都有些来不及了 方原身形微侧,左手顺势在徐铸手握铁尺的腕上往上一磕,铁尺瞬间易主这一击完全超出徐铸的意料之外,自己再怎么说也练过几年功夫,对方看起来一个其貌不扬的落魄汉子,手上功夫居然如此了得 “刚刚这汉子使用的是少林寺的‘小擒拿手’,这人功夫不错,看来这位官爷这次遇到硬点子了” “我没想到这些人居然猖狂到如此地步,大庭广众之下,这和抢有什么区别?这东西虽说还能值几个小钱,家里比这值钱的东西多了,这些人打着爹爹的旗号到处招摇撞骗,巧取豪夺,难道就没人敢管一管吗?” 燕青心想: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你那个爹当初不造被称为艮岳的新皇家苑囿,何以会闹得江南如今饿殍遍地,多少人流离失所,妻离子散,活生生将富庶的江南变为一片白地而且听说皇帝修这座皇家花园与他当时沉迷道教有关 其实修建大型皇家宫苑和代表仙境的苑囿是中国历来的传统最著名的例子也许就是汉武帝建造的宏伟的皇家园林(周长达四百里)上林苑,据说上林苑里有三千种植物和珍稀异石,有一棵刺桐树,长出了四百六十二个树枝隋唐的统治者也修建了大型园林,隋朝皇家园林位于洛阳宫城的西边,周长为229里唐代将园林的周长减少到71里 相比之下,徽宗的苑囿规模小得多:它的周长只有“十里多”(约六公里,面积不超过2.25平方公里,比清代颐和园的2.9平方公里面积小20%)园中有很多彰显大自然鬼斧神工的奇石,徽宗御赐其名,其中有一块巨石高46尺,徽宗赐名为“神运石”,这块巨石便是朱勔从太湖里捞上来的在神运石后面,有一座用碎石和泥土堆起来的假山此外,园中还有溪流、水塘、瀑布和洞穴,各有名称,有的还带有道教的蕴意,如“揽秀之轩”或“八仙馆”园林内曲径通幽,有时会在岩石上凿刻石阶,或在悬崖边上安装木栈道水被引到山顶,然后泻注到下面的水池中,形成瀑布园中有大量奇花异草和珍禽异兽,包括从四川运来的长臂猿,还有数百头珍贵的鹿里面有一座宫殿被命名为三秀,里面供奉新近去世的徽宗爱妃刘明节的画像根据林灵素的说法,她是九华玉真安妃也许这座宫殿就是用来祭拜她的 徽宗亲自写了一篇《艮岳记》,命人刻在一块巨大的石碑上,竖立在艮岳的入口附近这篇文章很长,我这里只录取了一部分: 尔乃按图度地,庀徒僝工,累土积石,设洞庭、湖口、丝溪、仇池之深渊,与泗滨、林虑、灵壁、芙蓉之诸山最瓌奇特异瑶琨之石,即姑苏、武林、明越之壤,荆、楚、江、湘、南粤之野移枇杷橙柚橘柑榔栝荔枝之木,金蛾玉羞虎耳凤尾素馨渠那茉莉含笑之草,不以土地之殊,风气之异,悉生成长养于雕栏曲槛,而穿石出罅,冈连阜属,东西相望,前后相续左山而右水,沿溪而傍陇,连绵弥满,吞山怀谷其东则高峰峙立,其下植梅以万数,绿萼承趺,芬芳馥郁,结构山根,号绿萼华堂又旁有承岚昆云之亭,有屋内方,外圆如半月,是名书馆又有八仙馆,屋圆如规又有紫石之岩,祈真之磴,揽秀之轩,龙吟之堂其南则寿山嵯峨,两峰并峙,列嶂如屏瀑布下入雁池,池水清泚涟漪,凫雁浮泳水面,栖息石间,不可胜计其上亭曰噰噰,北直绛霄楼,峰峦特起,千叠万复,不知其几十里,而方广兼数十里其西则参术杞菊,黄精芎,被山弥坞,中号药寮又禾麻菽麦,黍豆秔秫,筑室若农家,故名西庄有亭曰巢云,高出峰岫,下视群岭,若在掌上自南徂北,行冈脊两石间,绵亘数里,与东山相望,水出石口,喷薄飞注如兽面,名之曰白龙渊,濯龙峡,蟠秀练光,跨云亭,罗汉岩又西半山间,楼曰倚翠,青松蔽密,布于前后,号万松岭上下设两关,出关下平地,有大方沼,中有两洲,东为芦渚,亭曰浮阳,西为梅渚,亭曰雪浪沼水西流为凤池,东出为研池,中分二馆,东曰流碧,西曰环山馆有阁曰巢凤,堂曰三秀,以奉九华玉真安妃圣像一宠妃耳,为之立像,又称为圣,徽宗之昏谬可知刘妃卒于宣和三年,追赠皇后东池后结栋山,下曰挥云厅复由磴道盘行萦曲,扪石而上既而山绝路隔,继之以木栈,倚石排空,周环曲折,如蜀道之难跻攀至介亭最高诸山,前列巨石,凡三丈许,号排衙巧怪巉岩,藤萝蔓衍,若龙若凤,不可殚穷丽云半山居右,极目萧森居左,北俯景龙江,长波远岸,弥十余里其上流注山涧,西行潺湲,为漱玉轩,又行石间,为炼丹亭,凝观圌山亭下视水际,见高阳酒肆清澌阁北岸万竹,苍翠翁郁,仰不见天有胜筠庵,蹑云台,消闲馆,飞岑亭,无杂花异木,四面皆竹也又支流为山庄,为回溪,自山溪石罅寨条下平陆,中立而四顾,则岩峡洞穴,亭阁楼观,乔木茂草,或高或下,或远或近,一出一入,一荣一雕,四面周匝,徘徊而仰顾,若在重山大壑深谷幽崖之底,不知京邑空旷,坦荡而平夷也又不知郛郭寰会,纷萃而填委也真天造地设,人谋鬼化,非人力所能为者,此举其梗概焉 光从这里,便已可知园内穷工极巧,光怪陆离,完全将江南财富整个搬到这个院子里来了还有神运石旁,植立两桧,一因枝条夭矫,名为朝日升龙之桧,一因枝干偃蹇,名为卧云伏龙之桧,俱用金牌金字,悬挂树上,徽宗又亲题一诗云: 拔翠琪树林,双桧植灵囿上稍蟠木枝,下拂龙髯茂撑拿天半分,连卷虹两负为栋复为梁,夹辅我皇构 后人拿徽宗此诗大作文章,说里面暗含隐谶,桧即后来的秦桧,半分两负,便是南渡的预兆着末一构字,又是康王的名讳,岂不是一种诗谶么? 从1117年6月初明堂建成后,正式将艮岳纳入日程,一直到徽宗1122年正月初一撰文纪念艮岳建成,前前后后四年半,就因为这么一间皇家花园,先后爆发了震惊天下的宋江起义,方腊起义,甚至影响到了后面的伐辽之战,宋金之战,赵佶完全是在自掘坟墓 这间皇家花园,当然还有另外一番用途,后来山间辟两复道,一通茂德帝姬宅(嫁给公相的儿子蔡鞗),一通李师师家徽宗游幸艮岳,辄乘便至两家宴饮,这里我们后文再谈 燕青沉默发神的间隙,场上再次发生让人有些啼笑皆非的变化,方圆将铁尺放入银觚中,只见他掌上微微一使力,整个银觚扭曲变形,很快缩成了一个银色弧球,铁尺如生铁般和银球严丝合缝的契合在一处,让周围的观众为方原的天生神力啧啧称奇,连声喝彩 “这位官爷如果要取回自己的家伙事,顺道抢走这颗银球,最好拿出自己的真本事出来”方原单手捏着银球,将铁尺的一端递到了徐铸面前 徐铸此刻整张脸都绿了,刚刚亲眼见对方像揉面团似的将银觚变成了这么一个银球,知道自己的那点本事和对方何止差了十万八千里站在那里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背后的王仲闳平时飞扬跋扈惯了,心下那里受得了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丑,连忙朝身边的另一个随从应安道一挥手,那人往前一冲,身子往前一挺,使一招‘旱地拔葱’,便轻巧的落在了徐铸的身旁,徐铸识趣的往旁边一闪,给这位‘大力王’应安道腾出了身位 说起这应安道,也有一番来历,这人原本是被人丢在道观门口的一个弃婴,当时的观主出于一片好心,便好心收养了这个还在襁褓中嗷嗷待哺的男婴,只消过了一天,却犯难了,这一观的男人,养活自己都成问题,更别提喂饱这个男婴了就在观主犯难的时候,恰巧观主的一个俗家弟子应大仁担着一肩膀干柴上山碰见了一幕,没等观主开口,应大仁笑盈盈如获至宝般从观主手中接过这个从天而降的儿子原来应大仁这些年也曾有过几个儿女,哪知一个都没养活过半岁,便纷纷夭折了 应大仁抱着这个孩子回家的时候,半路却遇到了一件奇事,一只只被咬得血肉模糊的乳虎散落于平时往来山道的荆棘林中,周围血迹斑斑,败草东倒西歪,明显有什么东西搏斗过的痕迹,内心戚戚的应大仁壮着胆子往密林深处探了探,当视野尽头出现一个龇牙咧嘴,发出凄厉呜咽,浑身布满紫污伤痕,双眼泪汪汪的大虫时,应大仁心中的震撼已经无法形容了 就在应大仁双腿如弹簧般抖个不停的当口,怀中的男婴发出一阵清冽的啼哭,那只虎目凛凛的大虫居然回应了一声,并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自己鼓得像一座座小山似的胸部应大仁原本就不算太木讷,或者说有些聪明过头,观主这些年之所以不肯正式收他为正式弟子,正是看出他的心**浮,不太适合道家的清苦恬淡,入门反而会害了他 应大仁滴溜溜一转眼睛,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自己带着这么一个早已饿得脸皮紫涨的小家伙回去,即使侥幸捡回一条命,以他家里如今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那个饿得早已浑身只剩下一个骨架,脸黄肌瘦的浑家又拿什么东西来喂这个小家伙?刚开始欢欢喜喜没发觉,此刻冷静下来猛然一想,才发觉从师父那里接回的这个男婴完全是一个讨债鬼嘛反正没退路了,一横心,浑身上下像弹棉花的他从怀中摸出一个残破的陶碗,慢慢的朝除了头还能动弹,身子尚还热乎的母大虫靠了过去...... 当应大仁身心疲倦,却两眼放光的将这一婴一虎用一个临时扎成的木筏子拖回家去的时候,只见到一个头上顶着一窝枯草,双眼深陷,身子套在一个细窄袍子里都显得有些多余的骨架子提着一把铁锈斑斑,完全看不见刀口的女人颤颤巍巍出现在面前 “大仁...你...疯了吗...”女人眼尖,很快就发现大仁胸口的包袱里躺着一个满脸红扑扑,极讨人喜的男婴,她这些年被几个半路夭折的几个儿女弄得有些疯障,也不管男人手里抱的是谁的孩子,直接将孩子一手夺过来,紧紧纳入怀中,甚至撩开干瘪的胸脯,想给猛然惊醒的孩子喂奶,并半疯半傻的在原本就不大的房子里进进出出的,口中说着某种听不明白的呓语,应大仁也顾不上这疯婆娘,找来一些木料,叮叮当当在屋檐下弄了一个笼子,又从山里弄了一些草药,敷在那只大虫早已断掉的两只后腿上 这样的日子只过了三天,应大仁那个浑家也从当初的疯魔状态下恢复过来,家里的状况,没有人比她更了解的了,这些年过的一天不似一天,现在猛然有了这么一点盼头,她那点心思反而开始玲珑起来 “你不是和观里的道士学过几天功夫吗?要不...”浑家和应大仁在那里窃窃私语,应大仁先是惊骇得连连摇头,而后看了看骨碌碌用小眼睛瞪他的儿子安道,最后总算狠下心来,提着家里唯一的那把生锈的柴刀出了门,浑家说的没错,他做这事天经地义,到了阎王爷那里他也能说个三五六道 第745章 野狐禅 “各位女菩萨往这厢走,我们在后面安排了禅房,更方便你们学佛”原本几个虔诚的男弟子,早已被陆掌柜和智圆找理由打发了,现在剩下的基本都是一些面容姣好,千娇百媚的年轻妇人这些女人欢欢喜喜的跟着陆掌柜到了一墙之隔的庄上,陆掌柜的浑家虽颇有微词,只是进来的都是活佛的女弟子,也就没往心里去,也就让这些妇人都安心住下了这些人有五六个一间的,也有三四个一间的,唯独那位叫做瑞莲的女子独自占了一间大房,稍微聪明一点的庄客都知道这里面的道道,只是都不说破 瑞莲住进去的当日,陆掌柜就特地安排了几个手脚利索的庄客和丫鬟帮她收拾,自己一双冒火的眼睛从来没从对方身上离开过,瑞莲安安心心的受了这一切,如一株含苞待放的莲花站在那里低头笑而不语,陆掌柜瞧科得越发荷尔蒙飙升,恨不得即刻和对方搂在一处 替对方收拾完之后,人多眼杂的,陆掌柜在家里也不敢公然太造次,这些日子也找了个理由,单独安排了一间离那些妇人并不太远的大的客房,名义上向智圆学佛,其实是想离瑞莲近一些此刻求而不得,不得不悻悻的回到和智圆同处一室的小隔间内,躺在塌几上,意乱情迷,胡思乱想,也不知什么时候就那么糊里糊涂的躺下睡着了,梦境里面,和瑞莲卿卿我我,百般融洽,就在共赴巫山的关键当口 一个惊雷般的响声在半梦半醒的耳畔炸响:“巫山欢畅,极易迷乱心智,檀越切莫被邪灵侵体,越陷越深” 陆掌柜睁眼时,瞧见是智圆,刚刚的旖旎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背后更是吓得当场出了一声冷汗,看来刚刚在梦里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倘若将不该说的全抖露出来了,那就更加不得了了,这风言风语要是传出去,自己没吃到羊肉却惹得一身骚,还落得一个清白女子落下一个风流的罪名,恐怕这个刚上任的里正也是当不成了,陆掌柜慌得手足无措,就差给对方跪下来了 就在陆掌柜内心凄惶不知如何搭话时,智圆却哈哈笑道:“檀越莫慌张,这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绝对不会有第三个人知晓,何况这事还有转圜的余地呢!” 智圆说完,拉着对方在主卧的塌几上坐下,陆掌柜怕对方再次提及那刚刚的尴尬事体,一直低着头不敢和对方正视,智圆却在这个时候搭话了:“檀越精神萎靡不振,似乎有什么心事?” 陆掌柜慌忙掩饰道:“大师说笑了,我一个活蹦乱跳,吃得好,睡得好的大男人能有什么事最近庄上来的人太多,有些酬酢不过来,这刚刚才躺下去,就被大师给吵醒了,如今只是有些犯困罢了” “罢了,罢了,只是你刚刚丢下的妙人儿孤寂清冷了些” “哪里来的什么妙人儿”陆掌柜急忙分辨道 “那位二十六号的女菩萨不是吗?” 陆掌柜听了,心知瞒不下去了,与其被对方点破,还不如主动提出来获得对方的宽恕,便摒除掉一切的妄想杂念,很虔诚的道:“弟子心念未坚,尘心未了,还望我师恕罪” 智圆微笑道:“非也非也,盘古开天辟地,女娲造人,无不成双成对,这万事分阴阳,只要有点生机的,无不从欲界中来这欲与生俱来,早已扎根在我们心里的种子,一个凡人哪里能够轻易解脱的?即便我们有缘修到了无上之境,也躲不掉这个欲字,经文上讲的无非是个空字,便是让我们摆脱这个欲字只有到天人之际,才能解脱檀越心田厚,慧眼浅,容易生烦恼啊!什么事都是一个缘分,强求不得的” 陆掌柜此刻听了,对对方佩服得五体投地,心想:这和尚还真是一个俗世奇人,我心里的事,像明镜似的,居然如数的被他道明了,对方真是一个活神仙啊 智圆顿了顿,接着教化道:“男女之际遇,虽是圣人也不能无情,我看这女子,似乎也对檀越也动了凡心常言道,宁拆一座庙,不毁一门婚夫唱妇随,为之正缘,调情相爱,为之旁缘我看这女子,不但聪明俊敏,而且能给男方带来许多贵气,檀越和她,似乎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也就是正缘了我留她在此,就是希望檀越能和她成其好事,对我来说,也算是修成一段无量长功了” 陆掌柜此刻已经被情字弄的五迷三道,哪里还能分辨出这里面的真真假假,猛然从师父那里得到这么一句大实话,早已把是非忘到脑后,更是激动得连忙下拜道:“师傅若能玉成,弟子此生不忘大恩” 智圆连忙将陆掌柜扶了起来,宽慰道:“你也不要性急,过两天便是敬斋之时辰,起建庆贺道场,那时我自会替你想个法子” 到了这一日,陆掌柜夹在人群中,再也不敢偷觑越来越明**人,勾人心魄的瑞莲,午时末刻,智圆讲禅的尾声时突然说道:“道在人心,人心原本是明镜无尘的只因汝等众生,被红尘所扰,为情欲所迷,那原本明镜一样的灵明本体,便被尘埃给遮蔽了如能被圣水一磨,自然就再次光华了,汝等既有诚心,今晚可到方丈室内去,取圣水,净灵明” 智圆说完,下去了陆掌柜和众妇人无不大喜,纷纷磕头念经,恭送活佛,午斋已到,各自散去人影葱茏之际,陆掌柜感觉背后被人撞了一下,等他回过头时,只见到一副回眸一笑百媚生的绝世容颜,陆掌柜整个人都痴了,这偷偷摸摸的欲拒还迎让他越发刺激过瘾 掌灯时分,佛坛周围钟、钹齐响,智圆、陆掌柜所在的房间内,放着一只洁净的瓦缸,缸中注满清水,智圆对着那缸水焚香念咒,而后画了三道符,焚烧燃尽后,将灰末落入缸中便一一让妇人进来喝上一口,慢慢咽下,而后回房,而陆掌柜翘首以盼的瑞莲,则排在了最后 陆掌柜心摇神往的将快等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的瑞莲领到方丈室时,天已大黑,外面像在白纸上抹了一层黑墨,走廊上的孤灯在风里面晃来晃去,周围静的有些让人后怕,原本热热闹闹的一场法事后,怎么一下就像它不曾发生似的,心虚的陆掌柜吸进一口凉气,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瑞莲惴惴的在蒲团上跪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后,智圆才微微睁眼,问道:“下面是何人跪在那里?” “弟子瑞莲恳求指点佛法” “你要闻什么道?” “弟子只望脱离苦海,免堕轮回之苦” “法有大乘,小乘之分,又有家教,象教之别,皆能超脱轮回却总以大乘为主,凡学道着,先须守三皈五戒何为三皈,即是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何为五戒,就是不贪,不嗔,不爱,不妄,不杀佛家最戒一个‘贪’字,修下半辈子,或者修哪辈子,那就是贪其次要戒妄,妄言、妄为,最难收拾静、定二字就显得极为重要静则不生邪念,定则诸妄不作只是静、定须从悟中来,所以佛家最讲究一个悟字” 就在此时,陆掌柜亲自送上一盘茶果,智圆喝完茶之后,借故从床榻上立起身形,准备另移它厢,为两人腾出一点地方出来私会瑞莲虽对陆掌柜有意,只是当着智圆面,这么明目张胆的共处一室,哪里拉的下这张面子?瑞莲此刻扭捏着娇媚的身子,含羞不语,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颗心像猫爪一样 走到门口的智圆瞥见后,正色道:“你这羞从何来?你二人分男女,在俗人眼中看去诚然若以天眼观之,男女何来分别?譬如禽兽,原有雌雄牝牡,却在人眼看来,都是一般,何从辨别?我们圣教,何以为之混同无为?只为无物无我无男无女贵贱智愚,皆混同为一况且我们修行,以灵行要紧,至于四大色身,皆是假托,臭皮囊终归化为尘土所以我佛无撇去色身,斫足断臂,不以为意,故能成佛作祖我辈凡是遇到济世为怀,救人急迫之事,皆当抛却杂念,舍身而为之你如先存一羞念,明镜蒙尘,何能达到混同无为的境界?且羞字一念,是从色相中来,已先犯贪、爱二戒,何时又能悟道?而且我刚刚向陆檀越传授了无上心法,你二人在此潜心打坐,好生揣度,和尚我去也” 从此之后,陆掌柜和瑞莲越发亲近,只要智圆不在场的时候,陆掌柜便开始对佳人毛手毛脚,后来竟亲嘴搂抱起来,瑞莲被智圆的那套野狐禅一忽悠,脸皮也老了许多,浓情蜜意之时,又哪里受得了陆掌柜百般勾引,很快便将静室禅房变成了一间花营锦阵 哪知这事最终被陆掌柜的浑家知道了,大白天抓了两人一个现行后,原本想找个人说说理,周围那些女人却劝她也加入进来,她才发觉有些没对劲,立马像避瘟疫离开了娘家 老丈人杨老汉看见女儿啼啼哭哭大白天一个人回到家里,详细一打听,得知女婿居然作出如此伤风败德之事,立马须发怒张,恨不得立马带人回去拆了那讲野狐禅的坛场只是神佛这东西,在当世老百姓心里根深蒂固,绝对的高高在上何况前些年杨老汉原本是一个敝帚自珍,家徒四壁的卖油翁,这些年行情见涨,当年借着女婿的光盘下了几间面店,生意越做越红火,此时财大气粗后,还是记得当初女婿的好的,而且女儿长期这么住下去,闲言碎语再一传开,难免会让他脸上无光便开始调转枪口规劝女儿切莫意气用事,女儿双眼垂泪,絮絮叨叨一阵后,总算顿悟似的也把矛头对准了智圆和瑞莲,他们一离开,那她原先圆满的家不就回来了吗? 杨老汉这些年发家之后,每年回祖屋祭祀的时候,总会让几个道人摆弄水陆道场热闹一番,这些年生意做活泛之后,脑袋也变得灵光起来,这地上管不了的,这天上的总归有办法吧?就这么,他们找到了应安道,让佛与道来一场斗法 这天,就在陆掌柜和瑞莲在大屋内正在浓情畅怀之际,忽然有人高声喊道:“不好了,走水了,大家快出来灭火”陆掌柜一个机灵,连忙翻身起床,隔着窗户,早见到外面红光烈焰,将窗纸映得通红,这么大一份家业,可不能栽在自己手中,心中大急,连忙撇下衣衫不整的瑞莲,拉了一件长衫罩在身上,胡乱找根腰带栓上后,便破门而出一面大喊救火,一面神不守舍,踉跄朝火光传来的方向奔来,只是走进一看,着火的后园中围站着许多僧俗人,都拿着灭火的器具和水桶,立在边上干瞪眼,却不动手 陆掌柜当时就暴跳如雷大叫道:“快灭火啊,都快烧透了” 这些人并不搭腔,也不行动,在那里七嘴八舌乱七八糟乱说一通,陆掌柜当时慌了神,此时静下来朝远处一看,却见后院水池中央似乎坐着一个人,那人看起来年纪并不大,估摸二十多岁的样子,闭着眼睛,头顶上烧着明显的戒疤,他周围圆环形的池水中,火光浮动,将原本一个大水池变成了一个大火池 被众僧人请来的智圆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暗骂了一声,也不说破,神情如常,双手合十,喃喃对周围的人说道:“恭喜各位虔诚修法,感动佛祖降下祥光,普照诸位,无量功德水中生火,为千古未有之奇,这水火既济,这池中既沐佛恩,必有灵异,待本师将这位天使请入内室晓瑜神受,明早自会向各位宣示个中内情,本师现要施法,未免伤及无辜,请凡夫俗子速速退去” 原本看热闹的人群被智圆这么一点化,立马消失得干干净净,智圆走上前阴狠的说道:“算你狠” “大家都是靠本事混饭吃的,你好,我好,大家好,何必非得弄得两败俱伤?听说过朱勔大人吗?他对你这个办法很感兴趣,我们何不把这件局面弄得再大一点,你这样有进无出的,早晚会被人看出这里面的破绽” 最近来的香客越来越多,陆家村的家底完全快被耗光了,智圆原本想干完最后一票,换个地方此时听对方这么一说,立马来了兴趣伸头问道:“这事能包得住吗?” “不是还有那个姓陆的顶包吗?” 第746章 毒计 讲到此际,陆掌柜突然变得眼神涣散起来,兴奋、喜悦、茫然、失落轮番在他眼里走了一遍,向旁边静静听着的柔福、燕青两人昭示,这段回忆前半截让他有些不可思议,后半截好像整个都陷入了深渊噩梦,让人再不愿回忆 陆掌柜家走水的第二天,天色刚刚泛出鱼肚白,坛场上早已水泄不通的挤满了人,当智圆满面红光的走上台的时候,原本乱糟糟的人群立马安静下来,众人好奇的看见一个和智圆极不相称的瘦和尚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场面又开始热闹起来,甚至几乎有些失控 “这哪里来的癞头和尚,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看着就想上台揍他一顿” “这癞蛤蟆披上一身绿皮,还真当他是青蛙了,他算哪根葱” “他这是猪鼻孔插葱,装蒜” 智圆旁边的那个瘦和尚脸色越来越绿,却硬是将这口怒气憋了回去 “你有没有觉得他像昨晚坐在水池中央的那位禅授天使” “你还别说,还真有点像妈的,别说了,老子现在心里虚得很” 智圆觉得众人猜得差不多之后,这才缓缓道出了谜团:“这位是天上来的圣池法师,他降临人间的那处圣池,现在已经变成了能照人三生因果的功德池,也叫阴阳池,若各位不信,可以分班排队去池边一一照看” 陆掌柜和瑞莲一行人走到池边时,那里完全变了样,此时被分隔成了数个区域,外围蒙上了一层黑纱,里面是何情形,完全看不清楚,只不过在进去之前,每人会喝一碗圣水,说这样闯幽冥黄泉时,不会被牛头马面那些鬼差认出来,要不然被鬼差闻到人的气息,他们就再也回不来了 众人依次找位置站定,往池内查看,说来也奇怪,有瞅见自己前生是羽毛灵长等物的,也有瞅见自己是当官的种种形象,不一而足眨眼间,便是今生本象再瞧去,便是下一世了这里面有女变男的,也有男变女的,也有入畜生道的,也有变成一颗树的,各种奇怪的形状都有,直接将众人照得毛骨悚然,失声痛哭那照得好的,欢天喜地,那照得不好的,垂头丧气,嚎哭着奔到坛场前求解脱还有一件稀奇事,那些没挂号,没纳钱粮的人去瞧时,居然什么形象都没有,这一下把这些人完全吓坏了,那些人好歹有个影子,自己连影子都没有,岂不是...这些人越想越后怕,急于想知道下一世自己是什么样子,引得那些呆男愚妇死心塌地的奔来纳钱照水 这事最终闹大之后,官府不得不出动典吏往来查探,只是去的捕头几乎没几个人回来,他们像凭空消失了一般,等到一个惊天消息传到江宁知府耳中时,惊得差点从桌椅上栽下去,连连喝骂道:“反了,反了” 原来阴阳池里出了一见奇事,说一个赵姓富家公子原本只是到阴阳池凑趣,哪知白帽、白袍、白靴他往池子里面一看,当时就吓得汗如雨下,只见池中的他头戴冲天冠,身穿明黄龙袍,腰上系着象牙玉带,足蹬金线无忧履,手捧玉玺,身坐九龙椅,俨然一副皇帝模样做派,就在他回头的那一刻,猛然听见一人高呼:“万岁” 这人当时就蒙圈了,周围齐刷刷下跪的人都称他为九五至尊,一个款款而来,长得像仙子一般的人在池中一照,摇身一变成了他的皇后... “你不知道我当时是什么感觉,恨不得立马跳入那阴阳池淹死算了,只不过事后想起来,倘若自己真的成了那个所谓的至尊,也不会有如今的我了” “那位皇后?” “不就是和我混同为一的瑞莲嘛”陆掌柜愣愣,苦笑道:“人到了这个时候,这身子哪里还是自己的身子,心早不知道被什么法器收走了,眼睛里只有看得见,却抓不住的权势和欲望” “他们造反了?” “皇帝有了,丞相有了,国师有了,将军有了,六部九卿无一不缺,无一不细,加上那些逆天而行想帮自己改运揭竿而起的,加上他们这些日子收刮回来的钱粮,似乎恰好起事” “这事怎么在开封从来没听说过?” 陆掌柜似乎完全没听见,整个人变得有些恍惚起来,口中念道:“我当时裹挟在人群中,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前走,才走出村子,便发觉有些没对劲,周围死气沉沉的,连一只乌鸦在天上都没看见,暗处似乎有千万双比野兽更让人胆寒的眼睛在盯着我们,我知道当时不止我一个人预料到了危险的来临,我装作尿急,跑到一处枯井边去放水,到那一瞧,那井周围瑟瑟缩缩的躲了不下十多个人,我不得不离开那个晦气的地方,跑到了一处土坡后等我舒服完挺直身子时,只听见周遭似乎变了天,四面八方传来惊天动地的杀喊声,原本白帽白衣白裤白鞋的众人很快被分隔成了数块,被骤然出现的洪荒恶魔很快吞噬殆尽,在这些有备而来的杀人机器面前,我们这些自称白莲圣教的人居然毫无还手之力而最诡异的是,原本押着钱粮辎重的后勤队,和一行女眷此时却早已不知所踪我很记得那支小队归智圆和姓安的调配,我当时就怀疑,我们里面是不是出了奸细,这些恶魔很早就知道了这里面的荒唐事,或者他们唱这么一出双簧,有意煽动乡民造反,就是为了将这些集中起来的财富送给某人,而他们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占下这片富庶之地了” “我没命似的往前跑,周围哀嚎声此起彼伏,我就像一只被困在笼子中的鸟雀,无助的挣扎,妄想从这牢笼中逃出去,天上闪光阵阵,耳边雷声轰隆,老天爷似乎都愤怒了和自己差不多朝同一个方向往前跑的人先后都倒了下去,他们要么被箭射中,要么被人从后面砍断了身子,要么倒在泥泞中,被接踵而至的烈马踏成了一滩肉泥我自己,被飞过来的一根绳子套住后,被马上的人拉着前行了至少一里多地,也许是地上的尸体太多,也许是他们觉得继续逗弄一具尸体不再那么有趣,在河边就在我脚上绑了一块石头,共同使力将我丢了进去这些人哪里知道,河里根本就没有多少水,虽然听见咚的一声响,我落下去的时候,河水还没淹到我的膝盖,我就这么活了下来,只有将头埋进水里,我才再也闻不到血腥味,我第一次感觉憋气的感觉是这么好” “在林子里呆了几天,远远望见打扫战场的疯子也渐渐消失之后,我在一个黄昏回到了村子,在月光下,我几乎都认不出来了,只要是树上,都挂着一具具全身白的尸体,他们在那里那么扎眼,那么讽刺,那是我有史以来见到白无常最多的一次,你们说可笑不可笑?我多希望他们是一盏灯笼,生命的尽头,不该用这么一种不明不白的方式结束接着我听到自家院子里传来瑞莲和智圆熟悉的声音,我从门缝里瞧去,他们两个都光着身子,在那样冷的天气里,他们身子都崩得直直的,我从来没觉得瑞莲是那么好看,瑞莲自始至终没吭过一声,她似乎不畏死,我当时想,她是不是还没有从那场美梦里醒来,还是将这一切当成了一场噩梦?不管是什么情形,她那样的状态至少让她少了很多痛苦” “智通表情极为狼狈,眼泪,鼻涕,口水早已混合在了一起,结成了一根根冰晶,似乎在他脸上长了一根根绿白胡子他哪里还有当初那副高高在上、一呼百应时的得意劲?他口中不停的哀求着,求坐在十步外台阶椅子上的人饶他一条狗命他愿意继续配合他们作这样的局” “知不知道什么叫杀人灭口?我们朱老爷看上的地,这些愚民居然还敢抵抗,两头的水坝早被我们凿断了,刚好借你这个想发点小财油头僧的东风,我们顺道把这两件事一并办了,你说说看,我现在还有什么理由留你?”说话的这个人陆掌柜还是第一次见,国字脸,一字眉,眼睛在整张脸上显得有些小,头上顶着常见的双翅帽,手里捏着女人才用的绣帕,用它捂着鼻子,小拇指翘成了一个兰花形,说起话来阴阳怪气的,没一点男子汉的气魄,对瑞莲身前的那片春光,丝毫没有兴趣,眼神里流露出唾弃之色,反而时不时往一旁的智圆身上扫来扫去 “求大人...”智圆还没说完,一个圆秃秃的大脑袋早已离开了他的身体,被一旁杀了几夜似乎还没过瘾的兵弁一脚踢进旁边一个紫黑的布袋中,然后狰狞的提着兀自滴血的袋子在瑞莲面前晃来晃去,想用死亡来击垮对方最后的底线 “我今天能逮到你这条大鱼,完全拜弃你们不顾而去的茅宗主所赐,听说他如今在吐蕃正和一个异域女子海天胡地呢,哪里还有闲工夫来管你们这些徒子徒孙” “吚吚呜呜”原本像一尊冰雕的瑞莲总算开口了,门外的陆掌柜听起来格外的难受,瑞莲之所以不说话,原来舌头已经被对方割去了,此时的她已经变成了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她这一张嘴,伤口裂开的时候,不知道会有多难受,果不其然,一股猩红的液体很快从她的嘴角留了出来 “我知道你不信,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杀你的,剪掉你的舌头,就是为了防止你咬舌自尽,我已经放出风去了,说白莲宗的圣姑被我抓住了,后面会是什么结果,不用我说,你也应该能明白,呵呵呵”对方这尖利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的渗人,让门外偷听的陆掌柜全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就算是个傻瓜听到这一切,恐怕都明白了,原来这幕后的一切主使,居然是瑞莲这个娇滴滴的弱女子,他居然还是白莲宗的什么圣姑,就这响当当的名号,便知道在白莲宗的地位不低 就在陆掌柜犹豫该不该进去与瑞莲同生共死的当口,他只感觉脸上一凉,似乎有什么东西沾在了脸上,陆掌用手一摸,那东西很快化成了一条浅浅的水纹,柜抬头的时候,这才发现开始下雪了,这场风雪来得很猛,鹅毛般的雪花很快将各个角落的肮脏一一掩盖下去,树枝上原本挂着的那些白彤彤的影子不再显得那么吓人 “这天怎么说变就变了,官老爷们,快进来烤烤火,我伺候老爷们喝几口酒,去去身上的寒气” “就是,几位老爷顺道尝尝我女儿熬了一上午的鸭粥,这东西顺气” “鸭粥我可没什么兴趣,爷最想知道你身上哪儿最嫩?” 院子里的调笑声响成了一片,此刻却像有一把软刀子从陆掌柜的心窝里扎了进去,是那么的疼,他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整个人窒息过去了,自己离家出走的浑家什么时候和这些官府的人混到了一处还是这些人原本就是她引回来的?自己即使有错在先,也不至于让整个村子里的人来填命吧,曾经老丈人,现在称呼杨老汉应该更合适,要不是自己,他能有今天吗?现在说什么好像都晚了,这人心隔着肚皮,还真不是他这样的凡夫俗子能看透的,只是像智圆这样的活神仙,还不是被人活生生把头砍去了,看来任何事情不能将就,将来的某一天,将就便会转化成欺骗与谋财害命 陆掌柜把整件事情在脑子里前前后后又过了一遍,其实当初自己当这个假皇帝是最合适的,为什么临了时被那位赵公子顶了包?看来瑞莲对自己是有情的,她这样做其实是在保护自己,要不然自己早已成为树上被挂着的白影中的一员了 陆掌柜忽然很洒脱的站了起来,抖了抖身上的积雪,猛的一脚踹开门,毫不迟疑的冲了进去,所有的一切既然都是从这里开始的,不如就从这里结束吧 第749章 三个陆家人 没等陆胜男找好藏身的地方,一口带着怨恚浓重广西口音如雷鸣般的干吼在院子里炸响:“陆怀止,你那疯丫头呢?”陆胜男实在没辙,只得闪到了柔福的背后,这女孩儿机灵,一眼就发现对方是个女子,这才没有了顾忌 “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刘兄,稀客啊”陆怀止连忙迎了出去,来人正是来算账的铁门刘,只是没等他迈出门,一个人影早已如风一般窜了进来,完全把房间的主人没当一回事 来人面黄肌瘦,头发胡子如败草,乱蓬蓬的,浑身上下破破烂烂的,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似乎好多年没洗澡,眼神却格外的精神,手上捏着一根打磨得分外光滑的竹竿,一进屋就拿他那鼻毛外露的奇大鼻子开始东闻西嗅,最后停在了柔福面前 “女娃闪开” 柔福脸上一红,胸往前一挺,仗义的说道:“我不” 陆胜男小声的在背后嘀咕道:“姐姐够朋友,我将来给你做牛做马报答你” “哈哈”铁门刘桑眼里发出一声桀桀怪笑,身子一挫,早已如一条滑不溜手的游鱼从柔福腋下穿了过去,“小滑头,看你还往哪逃” 铁门刘刚要伸手去抓陆胜男,头颈却被人从背后捉住了,铁门刘也不含糊,脖子一缩,腰身一扭,来了一记丑陋的‘赖驴打滚’,逃出了燕青的一记‘鹰拿燕雀’铁门刘狼狈的爬起来,准备再次发难时,陆怀止早已挡在了两人之间:“好了,好了,刘兄,是我让胜男请你来的,这事都怪我没提前给你打招呼我这里遇到一件没你办不成的一件大事,我这实在没辙,这才让胜男夺了你的宝贝” “那不叫夺,是明抢,明偷你那疯丫头将我的宝贝丢到溪水里飘走了,我要你赔,我要你的疯丫头赔,我要你的秣陵春赔,呜呜呜”这铁门刘也不顾忌场合,四十多岁的汉子,居然当着一个女童,三个大人哇哇哇哭了起来,很快在脸上形成了一道道黑白分明的杠杠,惹得柔福和胜男忍不住扑哧一声哈哈大笑起来 “刘兄,让我想想看,是不是这样一个箱子,四四方方,周围的红漆早已坑坑洼洼掉了色,正面挂了一把八卦锁,锁这一面右下角缺了一块?”看来陆怀止早已对女儿的左支右拙,前后不顾留了后手 “对对对...就是它...”铁门刘立马破涕为笑,点头如捣蒜,弓着身子,背后挂着的破片子晃来晃去,和一只见到主人后摇尾求乞的狗没什么区别,一旁的柔福,胜男笑得更欢了,燕青却好奇这铁门刘的那盒子里装着什么宝贝,竟然让他低声下气到连人的尊严都丢掉了 “放心,事成了,我绝对原封不动的还给你,我们先到外面吃点东西老朋友估计等得早就不耐烦了,难得大家这次来得这么齐,我们哥几个好好聚聚” “你说大胃张也来了?” “我这好酒好菜的,他能不来?” “还在老地方?” “那还能变?” “你还那么恋旧” “你还不是一样?”陆怀止说完,铁门刘恍惚了一下,是有所思 “这小子估计也是个酒虫,把他叫上,等会让大胃张帮我报仇” “我随时奉陪”燕青说完,铁门刘早去得没影了,多半和老朋友商量计策去了 “二十多年的老人了,身边也就剩下这几个能真正说点真心话,关键时候能帮帮忙的老朋友了小乙哥,我们边走边说”燕青看见一旁的胜男和柔福在那里嘻嘻哈哈的闹个没完,这两人似乎都有了伴,他一个大老爷们也插不上嘴,索性和这三位今朝有酒今朝醉,快意一回 燕青和陆怀止边走边说,这才知道了铁门刘以及他那只红漆宝贝盒的秘密 “这铁门刘不是本地人,原本是四海为家的一个庄客,听说这些年天南海北哪都去过,那一口蹩脚的广西腔掩盖了他原本的乡音,当地人就更加不知道他是从哪来的了铁门刘浑身上下似乎使不完的力气,谁家缺个劳力,都招呼他帮把手,他也不要工钱,饭管饱,菜馆够就成短短两个月时间,他便成了陆家村人,入赘到本地落了户” “以前藏着憋着,毫不显山露水,之后成了陆家村的一员,有个缺点暴露了出来我庄上原本养了一只叫做‘旺财’的看门狗,平时斯斯文文,温驯的很,哪知见了这铁门刘,就像见了天敌,不死不休的狂吠,没过三天的功夫,旺财丢了,很似蹊跷‘旺财’是条老狗,跟了我差不多七八年了,也许是老了的缘故,平时绝对不会离开那院子,这冷不丁没了他,我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找遍了庄前庄后,一点影子都没发现,我就想啊,也许它觉得自己大限到了,不忍心和我告别,最后一个人默默离开了,这狗通人性,我第一次将他领回来的就知道” “旺财丢了,我整天在陆家村瞎晃悠,平时没觉得这村里这么安静啊,心里总觉得怪怪的,沿路走家串户的一打听,才发觉这事大发了,村里的狗全没了这人总有打盹的时候,没了狗,不是给那些贼大开方便之门了吗?于是我到集市上又买了一些小狗回来,给丢狗的人家都送了一只,村子请智圆讲经的那些日子,好些人给我说他们养了几个月的狗又丢了,我当时实在没时间理会那个,没往心里去” “我被瑞莲埋进青纱帐的雪地里之后,是被人从里面刨出来的,那个人就是铁门刘,我是闻到一股特别的肉香醒过来的,我好几天水米未进,对屋里那一锅快把魂都勾走的肉汤完全没了一点矜持,我呼噜呼噜吃了个痛快,一旁的铁门刘却一筷子没动,他的旁边放着一个似乎从火里才弄回来的盒子” “他说那是他媳妇用身子换回来的,潜回村子的家里,只看见一具被烧焦的尸体趴在上面,他媳妇骨盆大,他一眼就认得了,‘身子比那迷狗的药还重要吗?’,说完这一句,铁门刘哭得稀里哗啦的” “我当时就明白了,陆家村以前的狗,包括我家旺财,早已成了他穿肠的毒药,最后报应没找上他,却找上他媳妇了,也许他媳妇是想告诉他,既然有幸逃过一劫,那就以后别再干这种缺德事了,狗有灵,人有魂,指不定哪天会报应不爽,铁门刘当时就将右手上的小拇指切了下来,连同他那些宝贝药,包了起来,听说他后来专门弄了一个盒子,足不出户的看着它,防止自己再次越界,一个人能坚持这么多年,你说是不是一个奇迹?” “他真没从里面出来过?” “他每天穿得破破烂烂睡在郊外那家‘观音庙’,前些年香火还行,来来往往的香客看他可怜,时不时塞给他一些银钱,他不但不感激,还把那些好心的人骂了一顿,说自己要那些钱干嘛,自己又不会从那里出去,那些人顿时起了好奇心,便开始暗中观察起他来这老乞丐平儿确实足不出户,却喜欢拿一根鸡毛掸子将整间观音庙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我曾经一度以为那观音像都有了灵气每到了晚上,会有一伙把他认为是同类的小乞丐求他让他们住进去,当然作为回报,他们总会往他手里塞点添肚子的存货,到了夏天,他会将后门敞开,让过堂风将满屋子的暑气吹走,加上这庙里院子中有一根百年古树,天气再热,这里是格外的凉快到了冬天,他便将古树上的枯枝砍下来,用来生火,给那些小乞丐取暖,有时给他们烧一壶水,有些个小乞丐不得不离开的时候,那一天从这里走出去的时候,总是哭得稀里哗啦的” “这几年急景凋敝,来‘观音庙’的人少了,小乞丐也走光了,有半个月我没去看他,发现他光着腚蹲在一口水缸上,他说肚子里的东西拉不出来,观音土吃多了,有人说这办法有用,他想试一试” “我那时才知道,那份他浑家用身子换来的狗药成了他的全部,他知道离了那院子很可能管不住自己再次破戒,那他就永远不从那里出去” 陆怀止和燕青同时沉默下来,成就人的高贵有时候不是出生,不是地位,不是财富,而是一份简简单单的周而复始 “你找他来就是为了他那的狗药?这么多年了,那东西还能管用吗?” “那几年,铁门张可以说在我们全村人眼皮子底下将那些狗神不知鬼不觉的弄走,就他这本事,这能耐,你这次想从陆家堡里拿回方原的解药,短时间内,没有人比他更合适的了” 陆怀止带着燕青在一处很是幽静的花园中穿行,接着地势越来越高,廊道的周边种满各种林木花树,紧挨廊柱的疏密篱笆上爬满了青青的藤类,一眼望去,满目皆碧,身处其间,心情似乎都好了很多,廊道的尽头,是一间休闲雅致的竹亭,竹亭恰好在这土山最高处的中心,周围的花树胜景尽收眼底,这里远离喧嚣,又不易被人打扰,看来陆怀止这些年的机密之事,都是从这里出来的了 走进竹亭时,里面除了衣衫褴褛的铁门刘,还坐着一个大马金刀的秃子,他手里抱着一个酒缸,咕噜咕噜喝个不停,见到陆怀止和燕青后,这才收敛行迹,双眼圆瞪的盯着燕青 “您两位已经打过照面了,就不用我介绍了”陆怀止指着秃子说道:“这位叫大胃张,前些年是村子里赶牲口的,那一年睡在牲口棚里,才躲过一劫” “怀止,我这人不喜欢吃白食,来的时候给你牵来一头羊,我系在你后院了,刚进来的时候瞧见没有?” “铁门张,你瞧人家这大胃张,不肯白吃我一餐,还贴一头羊”陆怀止原本只是想拿这话逗一逗铁门刘的,想不到他还真窘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陆怀止接着笑道:“羊我早让人收拾了,现在应该在火上烤了,我们今天就着大胃张的羊,我的酒,铁门刘的本事,好好搓一顿” 一会儿,菜就做好了,送上来的是胜男和柔福,摆到竹亭中间的石桌上,乃是两海碗红烧东坡肉,一大盘肉丝炒杂拌,一大瓦盆子老鸡煨豆腐,和陆怀止秣陵春酒楼的精致‘秦淮八绝’完全是两副天地 “还是怀止懂我们,粗人就该有粗人的做派,就你那秣陵春,去了一次我就不爱去第二次了,还是这里舒坦” “张叔,你送的羊,只来得及做这杂烩了,羊排,羊腿,我已经让厨房的上了料腌上了,晚上我们烤着吃”胜男在一旁笑道 “怎么着?晚上还有一顿?铁门刘,陆怀止都下了重赏了,你拿个实在话啊,这忙你到底帮不帮?”瞧见一旁的铁门刘不开腔,对着满桌的肉菜,早已吞了数次涎水的大胃张急了:“你还真以为这么多年是凭你真本事熬到现在的?就拿...” 陆怀止连忙打断大胃张:“这都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还提他干嘛?” “陆怀止,你让他说,我这些年没死成是不是还顺了他意了?不就吃了你们家一条狗吗?”铁门刘和大胃张怼上了 “陆家村现在就剩我们三个了,还在这窝里横,有那心气劲,找那姓应的去啊,何必拿自家兄弟撒气?” “怀止,你不让我说,我还偏说,陆家村遭了难,这事不怪你,老兄弟知道你这些年过的不痛快,那姓应的,我们眼不见心不烦,你还每天得顶着那心窝子被刀扎的疼笑脸相迎,就这份隐忍,哥哥这心里佩服,哥哥先敬你一杯”大胃张眼中带红,给自己倒了一碗酒,一口就喝了个干干净净,带着一股酒劲,他指着铁门刘的鼻子,怨恚道:“你以为那小乞丐是从哪里来的?你以为那些吃不饱的小家伙会那么好心给你送吃的?我今天明明白白的告诉你,这一切都是陆怀止干的,小乞丐是他找人扮的,小家伙们手中的吃的也是他授意的,这些年你难道没感觉出来?后来他怕太明显,一批一批的将那些小乞丐撤走,就是怕你知道了,不领这份情,你以为就你死过一回了?怀止为了这张脸,不知受了多少折磨,遭了多少罪,现在有人出来替我们以血还血,你还那里擎大鼎,拿架子,就你,不配当一个陆家村人,哼,我倒忘了,你原本就是一个外乡人,你不姓陆,你姓狗” 第750章 这样的女人惹不起 “老张,别说了,这活我接了,我一定要向你证明,我不姓狗,我姓陆,真真正正的陆家村人,这辈子是,下辈子是,生生世世都是陆家人为了这事,丢了脑袋,我都乐意”铁门张将脑袋一伸,用手拍着后脑脖子,摆出一副杀身成仁的凛然做派 “谁要你这狗脑袋”胜男这么无心一说,竹亭里的几个人一时没忍住,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原本的诙虐换成了另外一种欢乐氛围,陆怀止瞪了一眼胜男,识趣的她早已端着一盘夹好的菜,怀揣着几个馒头,走到不远处的廊道上和柔福边吃边望风起来 陆怀止在四人面前摆起四只大碗,另外开起一坛好酒,满满的在碗中注上酒,笑道:“这是得胜酒,我们不可不喝” “这酒...我就不喝了,酒我已经戒了好多年了”铁门刘犹豫了很久,最终很笃定了说了出来 “这我们绝不勉强,我胃大,我就代劳了”大胃张也不客套,直接将铁门刘面前的那碗酒移到了自己面前,然后盯着燕青问道:“这位兄弟是?” 燕青双手抱拳说道:“小子燕青,刚刚差点失手伤了刘兄弟,小弟在此先给哥哥陪个不是”燕青平时就喜欢结交爽利的汉子,现在误会消除后,瞧科铁门刘,大胃张很对脾胃,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当着三人道出了自己的名讳 “原来是小乙哥,失敬失敬”大胃张连忙抱拳回礼 “我们不打不相识,刚刚栽在小乙哥手上,我现在也不是无名之辈了”铁门刘刚刚的颓然早已一扫而空,此时也变得开朗起来,瞧了远处的柔福一眼,打趣道:“你那相好的,未免身子太单薄了点” “哪个都像你一样,喜欢屁股大的,萝卜咸菜,各有所爱”大胃张玩味的笑道 “屁股大,坐江山稳啊就你这身子板,吃再多狗肉恐怕也够呛”铁门刘也毫不示弱 这似乎点到了大胃张的痛楚,他连忙岔开话题:“这肉真香”说着,拿了一个馒头蘸着肉汁,只两口,先吃了一个一抬腿,跨过石凳,先坐下了望着燕青道:“小乙哥你上座,别笑话,我和铁门刘都是老粗,不懂得礼节,至于怀止,以前都是一个村里的,到了他这里绝对不会和他客气” “大家能在此相聚本身就是缘分,这人对路了,喝水都能喝出酒味来这菜都齐了,我们坐下来边吃边聊”于是陆怀止坐下首,大胃张,铁门刘打横,只空了上位燕青看他们都很痛快的,也就不推辞,坐下了 陆怀止见大家坐定,便端着碗,先喝了两口酒,然后说道:“我原本想自己单独把陆家村的事了了,哪知中途出了点岔子,连累了一位方姓汉子,这出来走江湖的,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难保哪一天自己也有倒霉的时候,这方姓汉子既然是在我的店子里出事的,那我就得负责到底,现在人躺在床上,眼看活不长久了常言道,害人之心不可有,他这真要在我这里丢了命,这让我将来给他寻来的家人交待” “怀止,你这绕来绕去的,都快把我绕晕了,趁我还清醒,你就直说,让我们怎么做?”大胃张早已将面前的两碗酒喝干,此刻他红着脸,吐着酒气,大大咧咧的问道 铁门刘将一块烹煮得稀烂的东坡肉满意的下肚后,也笑道:“大兄弟,你都摆出这么大的阵仗了,请我们来帮忙,就说要人帮忙的话,这样牛头不对马嘴,闹上一阵,还是没有谈到本题,你看大胃张都和你急了,你要真把我们当兄弟,现在就痛痛快快的说出来” “先吃,先喝,吃饱喝足了再谈” 陆怀止不说,几人也就放开胃口快意吃喝起来也是料想接下来有任务,四个人都不敢多喝,他们将一坛酒喝完,便开始吃东西,四个人都是左手拿着馒头,右手拿着筷子,也不搭话,抢食似的不住的吃除开柔福,胜男端走的四个馒头,整整一蒸笼剩下的差不多六十多个馒头,一溜烟的功夫,很快便被四人消灭得干干净净,柔福在远处看得一愣一愣的,这要搁在宫里,父王面前的那一桌丰盛酒食,可能还不够这四人塞牙缝的 馒头吃完,接着上了一盘灰面儿做的摊饼,其实就是将差不多二两重的灰面烙成的皮儿,将它摊在手上,用筷子夹大把的肉丝杂烩放在皮儿上,然后将饼卷成占半个手掌般大的卷儿,拿着便吃不一会,饼也吃光了接着柔福又替四人端上来早已放在边上凉着的四碗鸭肉粥,稀里呼噜之后,粥碗再次见底 胜男在远处小声嘀咕:“照这么个吃法,我们家肯定会被他们吃穷,好在就这么两顿” 柔福刮了刮她的鼻子,宛然小道:“小吝啬鬼,你爹真养不活你了,到开封来找我,我绝对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胜男嘟着一个小嘴道:“我才不要变得白白胖胖的呢,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爹吃糠咽菜我也愿意跟着他” “我一片好心,你这鬼丫头居然当成了驴肝肺,看我怎么收拾你”两人开始嘻嘻哈哈的挠咯吱窝,在花园里追打嬉闹,这时陆怀止的管家老钱领着一个老妪走了进来,胜男一个不留神,和那个女人撞到了一处 “哎呦,这那个不长眼的,污了我这新买的袍子,这可是我花了二十两银子在金桥买的呢,要不是为了能体面的来见陆爷,我才舍不得呢,这到好,被你这小丫头糟践了,你看看这刚刚被你弄破的几个洞,你说该怎么办?”那老妪紧紧的用手将胜男攫住,生怕她逃了似的 胜男从来没想过会遇到这样的事情,明明是这老妪有心想讹她,她心性纯良,刚要出口大不了赔对方新衣或者银子,却被一边的老钱接过话头:“就你这袍子的成色,没个三年,至少有个一年了吧,金桥铺的许掌柜我熟的很,你要真的会去找到与你身上同色同款同料的,这做袍子的钱我们出,假如…” “钱老爷,我刚刚和这孩子说笑呢,你还当着了呢”老妪西洋镜被拆穿,连忙自圆其说,好像刚刚那事不曾发生过一样一旁的胜男,此刻简直比吞了一只苍蝇还难受,站在胜男身边的柔福对这个奸邪的老妪心里也生出十分的厌恶之感 “钱叔,这园子的规矩你难道还不懂?怎么随随便便带一个不相干的人进来?”胜男有心想将这个女人轰出去 “小姐,这是老爷让我找来的人” 原本东张西望的老妪眼睛一亮,连忙热络的上前再次拉住胜男的手,轻言絮语的说道:“我就说谁家的丫头长得这么俊呢,原来是陆掌柜的千金,这许婆家了没有?有没有中意的?只要你看得上眼的,我现在就给你说亲去”老妪由一个碰瓷的,瞬间变成了一个说媒的,别说胜男懵了,就连柔福都觉得这女人也太不可思议了,这样的女人在她脸上割一刀,估计皮都揭一层下来后还能完好如初 一旁的老钱看见胜男实在不是这老妪的对手,连忙呵斥道:“我说这位,还能不能走得动路?我们老爷可在前面等着你呢,这要是误了他的事,那赏钱可就没了” 老妪连忙松手,胜男和她待在一起,浑身早已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此刻离了魔爪,领着柔福就往竹亭的方向跑,她想问问爹,怎么请来了这么一个讨厌的老女人 胜男和柔福前脚刚迈进亭子,隔老远,那个令人生厌的女人便吆喝起来:“陆掌柜,您这院子真大,周围这些花花草草,把我这眼都晃晕了我如果有这么一片地,说不定早就种上菜啊,果儿之类的了,这找补到餐桌上,能省不少的钱呢” “大娘说笑了,这也就应个景儿这园子真要种上菜,这竹亭可就不搭调了” 那老妪笑了笑,猛然闻到了酒香,瞬间像变了个人似的,浑身哆嗦个不停,牙齿格格格响个不停陆怀止没料到她会突然来这么一出,以为她受了什么刺激,刚想询问,那老妪却倏忽恢复如常,厚着脸皮问道:“陆掌柜,我老婆子这些年啥都不好,就爱喝几口,我们穷人喝的,都是山芋干造的,价钱贱,酒味大这酒不讲余味,只讲冲劲,进嘴赛镪水,非得赶紧咽,不然烧烂了舌头嘴巴牙花嗓子眼儿可一落进肚里,跟手一股劲‘腾’地蹿上来,直撞脑袋,晕晕乎乎,劲头很猛就像大年夜里放的那种炮仗‘炮打灯’,点着一炸,红灯蹿天年轻的时候我也喝过一些好酒,好酒应是温厚绵长,绝不上头你这酒,我闻着就已经醉了,比我当时喝过的好酒又高了一个档次,陆掌柜仁厚,能不能赏老婆子一口酒,暖一暖身子?” “这有何难,不就是一口酒吗?”胜男一直在旁边扯陆怀止的衣角,陆怀止有求于这老妪,此刻不好拒绝,便不理会胜男,在石墩上放了一只酒碗,开了一坛新酒,满满注了一碗,便双手递到了老妪面前,这老妪也不客气,举手扬脖,碗底一翻,酒便直落肚中,好赛倒进酒桶 这老妪喝了一碗酒,又来了新花样,看着那桌上似乎还能将就将就,连忙腆面有难色的哀怨道:“陆掌柜,我这来得急,这五脏庙早开始造反了,您看您几位爷也吃饱了,这桌上的?” “你还有完没完了?”胜男年轻气盛,总算忍不住顶了对方一句 “小姐哪知道我们穷人家的难处,就桌上这一顿,都能管两三天了呢” “那就再添一双筷子”陆怀止刚说完,这老妪直接将瓦罐中的半个鸡架子,用一双没洗过的脏手拿出来,也不和桌上的燕青、大胃张、铁门刘打招呼,站着弯了腰,将骨头一顿咀嚼那连汤带汁,早已白花花滴了一桌她这副难看的吃相,其他人早已没了胃口,没到一盏茶的功夫,瓦盆见底,钵盘扫空,就连无意滴落在石桌上的汤汁,她也没放过,那风卷残云的气势,让大胃张这样的汉子,都有些自愧不如,就是吃相太难看了一些 酒足饭饱之后,这老妪满意的打了一个饱嗝,坐在石凳上剔着牙胜男和柔福怕这老馋虫再纠缠自己,早跑到一个地方躲起来了燕青、铁门刘、大胃张耐心的待在一旁,好奇陆怀止怎么弄来这么个极品 “大娘,这酒也吃了,饭也吃了,您看我们进入正题?”陆怀止试探性的问道,这天色也不早了,他可不想把剩余的宝贵时间尽花在这老妪身上 “陆掌柜,瞧你说的,老身是那么势利的人吗?你是不是太猴急了一点,这光天化日之下,老身再风流,也不可能做如此腌臜的事体,何况是你们四个…” 陆怀止一张老脸霎时间变得绯红,这哪跟哪啊,这老妪还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她没发觉就她那张满是皱褶和麻子的老脸,都容易让人晚上生噩梦了,这明明已经快四旬的老人了,非得装作二十岁,要不是有求于她,估计早忍不住大吐特吐了 陆怀止和身边的燕青、铁门刘、大胃张忍住胃里的翻江倒海,收敛心神,叹了一口长气接着说道:“大娘,您误会了,今天找您来不为别的,就为您被人从应家堡赶出来不值,想替您出口气,同时顺道把我们的事也办了” 原来陆怀止请来的这位老妪,正是当初应大仁的结发妻子,也是应安道的养母,自从将刘家堡据为己有后,她爱使唤人,爱耍脾气,爱任性的臭毛病发挥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她还贪财,等应安道逐渐长大后,应大仁的狠辣和她奸猾,无一不在应安道身上有了极致的体现 应安道很早就和当地一批油头打得火热,这些人拥戴他成了大哥,应安道使钱十分之爽利,哪知有一天和底下几个人赌钱不知不觉输了一百两银子这回去找养母一商量,不但没讨到还债的款子,还被从头至尾数落了一顿哪知路过他爹的房间,发现对方在房间内也愁眉苦脸的,这旁敲侧击一打听,原来应大仁最近看上了一个粉头,一直想着将对方赎出来又不敢和浑家要银子,这才一个人在屋子里生闷气 第753章 疯狂的夜晚(二) “知道这是什么吗?”燕青突然从怀中摸出一把泛着绿光的利刃,那人看见后立马浑身发抖,三魂顿时去了六魄,不管对方想干什么,对他来说绝对是一场噩梦 这人口齿伶俐,燕青知道他多半参与过屠戮陆家村人的那次行动,要不然对细节何以知道得如清楚,现在他用应安道当时刺伤方原的那把毒刃再一试探,对方果然立马露了底,这人既然不老实,那燕青也就没必要和他客气了燕青用刀尖在他胳膊上一拉,很快便在对方的手臂上划了一道口子,那人高呼一声,立马晕死过去 等他再次醒过来时,那个用刀伤了自己的醉鬼和那个被自己麻晕的赵子淔早已不知所踪,中了刀伤的那条胳膊早已没了知觉,好像浑身还能动弹,他也来不及细想,鬼哭狼嚎往正殿奔去,此时一道黑影立马跟了上去 刺方原的那把利刃早已被燕青、陆怀止用陈年老酒处理过,上面的毒性早已十之存一,这才不至于让这人立马如方原一般走不动路 那人往前跑了很长一截九曲回环的廊道,然后在一道宽墙前一闪,便消失不见了原来隔着这层宽墙,便是整个道观的正殿此时的正殿之前,铁香炉上插着两只灯笼灯笼上的纸已有几处刮破,便拢不住风,被风吹得晃晃悠悠的,发出摇曳不定的晕黄光焰来正殿内的情形全然看不见,只看见两庑也有灯光殿前东庑廊下,有几个壮汉,手提着明晃晃的兵刃,在廊下走来走去;也有两三个人坐在廊柱旁栏杆上 原来刚刚被燕青胁迫的那人叫王季闳,是王仲闳的亲兄弟燕青在秣陵春酒楼见过王仲闳,瞧见抓的这人竟然和王仲闳至少有六分相似,这才有了这招投石问路的妙计,那探路的石头,自然是王季闳这个完全乱了方寸的草包了 廊檐下的那些壮汉知道王季闳的身份,也没有拦着他,当他趔趄冲进去的时候,只见一个道人端坐在一张宽大的横台上,双手合十,一根佛尘随意的跨在胳膊上,见到王季闳慌慌张张冲进来的时候,皱了皱那一字眉,微微睁了睁眼,这小子这大半夜来找他,多半没什么好事 果然,王季闳二话没说,便一把鼻涕一把泪跪在对方面前,口中哀呼道:“道爷,救命啊” 这人正是应安道,此时正提吐纳气练功,正练到要紧处,被对方这么猛然一打断,这一个多时辰的功夫又白费了,只是碍着王仲闳,毕竟有今日的地位,全靠当初他哥王仲闳的提拔之功,不看僧面看佛面,打狗也要看主人,他不得不收敛起不快,慢腾腾回过神来他打心眼里瞧不上王季闳,这人就是一个酒囊饭袋,平时正事不干,尽搂一些要他擦屁股的破事,像什么嫖妓不给钱,还美其名曰不给钱就不算嫖这人这个点跑来,多半又捅出什么幺蛾子了 “季闳兄,刚刚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这王季闳还胆小如鼠,平时冲锋陷阵,就在背后磨牙,见到不对劲就开溜赵子淔一行人被麻翻之后,见到这些人穿着不俗,身上带的东西绝对值老大钱,这才自动请缨干起这捞便宜的好买卖哪知他运气不济,最终栽到了燕青的手上 “老大,你看”王季闳将那条毫无知觉胳膊的袖子一撸,一道早已浮肿的伤口露了出来 应安道眼前一亮,他跟自己的私藏货打了这么多年的交情,怎么可能不清楚这里面的门道,只是却暗暗压下心头的怒气,这人居然偷到自己的禁地去了,完全咎由自取,活该应安道皮里阳秋的答道:“哎呦,季闳兄,这是怎么了?被毒蛇咬了?我不是说过吗?这院子里有些地方是去不得的” “老大,冤枉啊”王季闳知道对方多半误会了,只是他哪里还顾得上分辨,心思一动,接话道:“我被你随身带的那把匕首伤了” 应安道不自觉的摸了一下前胸,那东西可以说这些年来从不离身,手上掏了个空,这才记起留到方原那个同门的身上了此时对方这么一说,他想起在方原那里遭受的侮辱,双掌在案几上一拍,原本完整的一个四脚架子如一块豆腐般四分五裂 应安道冷冷瞥了对方一眼,凛然说道:“季闳兄,大家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请直说” 王季闳好不容易升起的那点胆量立马被这暗含内劲的一掌拍得烟消云散了,口中连忙不迭的答道:“道长说的是,我这话说的实在糙刚刚我眼花,看见一个和道长捏着同一把匕首的人闯了进来,于是我和老三想上前制住他,哪知那人本事远在我两人之上他先是用匕首杀了老三,将他抛进了废井我被他划了一刀,见到势头没妙,赶紧回来搬救兵我这条胳膊早已没了知觉,多半是中毒了,道长这些年深谙此道,多半有解毒之法,还望道长看在长兄的面子上,救我一命,以后我做牛做马,报道道长” 对方这么一服软,应安道觉得没必要和这样的人置气了,身子一动,便走上前细细查看王季闳的伤口,上面正往外留着黑血,闻之奇臭无比,只是却少了先前的霸道,看来这王季闳说的话至少有一半是真的,这应家堡进贼了,至于是真贼和家贼,就说不清了 “你是在哪里见到那人的?” “道长,我这小命都快不要保了,哪里还管得了别人的事?”王季闳惶恐的答道 “放心,有我在,你死不了”应安道也不和他废话,从怀中摸出一块通体雪白的**,对准王季闳的伤口,说来也怪,那毒血像有灵性似的,溪流般往**的肚子里钻,很快**变得如翡翠般泛着莹莹绿光应安道又将滴漏下方盛满清水的铜盘取过来,将绿蛤放在水中,片刻的功夫,绿蛤将肚子中的毒血很快吐尽,在此变成一只如初雪般白的**应安道如此反复,知道王季闳伤口的血由黑转紫,再由紫转黑,这才将**擦干后再次放回了怀中 “多谢老大” “多谢的话就别提了,你真在我这里出了事,我也没办法给王大人交待”应安道知道王仁闳放这么个草包弟弟在自己这里的真正原因,无非是让他在这里当个眼线罢了,平时也就弄一些闲散的活给他做,算是两边都能照顾到现在有人拿着自己的匕首闯进来,居然瞒过了周围所有的暗哨,把它当成了摆设,这让他听了能不心惊?这王季闳平时说的话只能信五分,“季闳兄,按理说你都这样的,不可再奔波,只是出了这么档子事,我得验证你说的真假吧?劳你再次受顿累,带我去现场看看,倘若真有这么一回事,我们得通知堡子里的人防备不是?” “那肯定是,要是让那贼人伤到堡子里的其他人,又得让老大你动你这宝贝了,说实在的,老大,你这东西是哪里得到的,我改天让我哥也去弄一个”应安道这才心知不妙,这在对方面前这么一现宝,他往上面一捅,自己这宝贝多半守不住了,早知如此,还不如让这不懂知恩图报的家伙多疼几天,此时他是又气又怒,要是那匕首在身旁,他恨不得立马在对方身上捅几个窟窿 应安道脸皮抽了抽,冷冷道:“季闳兄,我们就别啰嗦了吧?请” 王季闳讨了个没趣,不得不悻悻的在前面带路,应安道和周围的汉子小声嘀咕了一阵,便带着两个汉子跟在王季闳背后,这一路王季闳到处东张西望,走得很慢,生怕有人在暗处下黑手,等到达那处事发后的院子时,眼前的一幕让他吓了一跳当其中的一个汉子将手中的风灯用一根长绳慢慢放入井底时,哪里有王季闳口中说的老三的尸体? “季闳兄,你这苦肉计居然连我都骗过了?你们无非觊觎我这雪蛤,何必用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呢?”应安道此刻也顾不得和对方翻脸了,眼前的这一切都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阴谋 “老大,你要相信我,我说的句句属实,否则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事实摆在眼前” “不信我们再到楼上看看,那赵子淔多半被人救走了”王季闳此刻是有口难辩,唯一能证明他清白的就剩楼上当时和老三带走赵子淔的那间房子了他推开拢过来的两个壮汉,噔噔噔顺着楼梯狼狈的冲了上去,应安道和两个壮汉紧随其后 门‘砰’的一声被推开的那一刻,他当时就瘫软了下去,上面好端端躺着的不是赵子淔又是谁?这到底是谁干的?我明明… 王季闳现在跳楼的心思都有了,千不该万不该在被对方救了后,还说出那一番打人家宝贝的欠揍话,现在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把老三给我带来,今天我让季闳兄死个明明白白”应安道这次完全起了杀心,他如果真没了这珍贵的雪蛤,以后他养毒虫绝对是不成了,这是自己的虎须,王季闳在这里呆了这些年,他难道还不清楚?看来王仁闳这小子下令绑三皇子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将这盆脏水往自己身上泼,让自己来顶这个雷,以除后患,自己当初怎么就没明白这么浅显的道理,还好这草包王季闳心急露了馅,让自己幡然醒悟,此刻还不早做准备,那这些年在这里的苦心经营岂不是白白便宜了王家二小子 “应安道,你杀了我,我大哥绝对饶不了…”话音刚落,王季闳只感觉天灵盖重重挨了一掌,一股温热的血很快蔓延到了双眼,死前他看到一个抵着头的家伙晃了进来,那说话的声音,那身板都很像老三,只是这里面却透着一点他说不出来的古怪,回眸觑见应安道的冷笑,他最后恍然大悟似的将眼珠瞪得奇大----这应安道合着伙的阴自己呢,大哥让自己兜着点,别那么沉不住气,想不到最终还是因为心急吃不了换来一场杀身之祸 “老三,我不是让你把这赵的料理了吗?”此刻整个屋子里只有一盏灯,昏昏沉沉的,老三看着倒在地上,一脸无辜死去的王季闳,立马低头跪倒在应安道面前 “老大,我平时和这姓王的走得近,您眼睛亮,看得透彻,我这身在曹营心在汉,昨天这王季闳外出喝了一顿花酒后,整个人乐了一宿,晚上糊里糊涂的听到这小子说了些什么‘取而代之’的怪话,当时就留了个心眼来麻翻姓赵的之前,这小子说肚子疼,等他回来的时候,我发现他手上被什么东西挠出了一道口子,接着就慌慌张张的往前殿跑了他这么一跑,我这心里就更加七上八下的了,总觉得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似的” “我当时不是让你宰了这个姓赵的吗?” “老大,这人宰不得这人毕竟是当官的,将来王季闳的兄弟一翻脸,这杀官的罪名一判下来,我,老大,这应家堡的人估计一个都逃不了,但假如留着姓赵的,将他找个地方偷偷关起来,将来拿他和姓王的一对质,绝对百利而无一害,要真的杀了这姓赵的,我们可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老三,这事你做得对,要不是你早看破这王的奸计,这应家堡说不定没多久就要换主人了,说说看,你这次立了这么大的功劳,需要什么赏赐?” “小的什么都不要,就希望和以前一样,什么都不改变,大家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只许我们欺负别人,不能别人将尿淋到我们头上” “老三,有你这份忠心,我这当老大的很是欣慰,只是今儿这事不能这么了了,你应该知道,这王的就这么死了,我和堡子里的人都摊上大事了,这人必须有人兜着…” 应安道捏紧了拳头,刚要动手,外面传来一阵古怪的狼似的嗥叫,似乎整个堡子中的狗一齐发出的 第754章 疯狂的夜晚(三) 猛然出了这一不知是好是坏的变故,应安道顾不得地上跪着的老三,直接带着其中一个壮汉冲了出去,另外的一人则留下来料理后事 老三此刻早已手心冒汗,他正是冒充老三的燕青,从井下移走尸体,故布迷阵的是他,将赵子淔重新放回房间的也是他,自作聪明的他以为凭自己的机灵可以装成老三蒙混过关,哪曾想应安道此人不按常理出牌,最后居然准备把杀王季闳的罪名推到他身上,来一场杀人灭口,死无对证其实倘若和应安道单打独斗,他未必会输,只是在敌巢,久战绝对不利,他身边那两个护卫,多半手底下功夫也不弱,以一敌三,取胜几乎不可能而且他还肩负着将主人卢俊义救出来的责任,打听出三皇子赵楷的具体下落,到时候回去和柔福才有交待,那此刻就更不宜和对方正面过招了现在应安道抛下他离去,外面铁门刘那里多半得手了,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至于背后那个提着一把钢刀的壮汉,燕青还真没把他当成对手,就应安道这样的人,也就找几个彪形大汉充充数,装点门面,吓唬胆子小的罢了只可惜燕青这次却看走了眼 “老三,这事怪不得老哥哥我,要怪只能怪你平时和王季闳走得太近,到了那边,你们又可以凑成一对,他那兄弟舍得花钱,绝对在地府亏不了他,你顺道也沾点光到了那边,我逢年过节一定多帮你烧点纸钱,让你在下面绝对不缺钱花”壮汉说话的当口,一把刀直接从燕青的肩头落下,这人也是一个狠角色,凭着一套独步江南的八卦刀法留在应安道身边负责贴身保护对方,只见冷森森一把钢刀,斜肩带臂地呼呼劈下来,真个是来势迅猛,让人猝不及防 燕青暗暗吃了一惊,刚刚以为此人不过是个普通角色,此时对方一露真功夫,才知道对方手里有活,身上有料由于燕青早有防备,对方刀锋来的快,他反应更快,急忙地往左一塌腰,左掌往外一穿,用“龙形穿手”掌势,身随掌走,右脚尖用力,身躯如箭脱弦,凭地窜出丈余远他刚将弓弩取到手,准备取箭发射 对方没想到第一刀会落空,心神一凛,震地腾身而起,刀尖一展,如饿虎般扑来燕青没来得及将箭安好,已闻得背后金刃劈风之声倏然而至,正是间不容发,他二话不说,直接将箭矢当暗器甩了出去,以便为另外一只箭矢争取时间 和燕青对峙的此人还真不是燕青三两下能打发的,此人手底下还真有几把刷子,他有个诨号叫做‘劈筋鬼’,说他这一刀下去,不是劈经,就是断骨,更不济的,很可能当场见了阎王,他这路八卦刀是一个异人传授的,自从进了应家堡,经常能和应安道往来密切的雷成鹰手底下同为保镖的一帮江湖名手,互相砥砺,锻炼的虽还够不上炉火纯青,但是已升堂入室后又经自己这些年临场御敌悟出许多变化,刀法早已非昔日吴下阿蒙他这套八卦刀法共分先后两路:第一路共有八八六十四刀若是六十四刀使完,再不能杀伤敌人时,继续把第二路刀法使出,一共二百五十六刀,无论敌人怎样厉害,断难抵御得完全的 劈筋鬼第一刀失手,心下已经愕然,以老三平时的身手,断然无法躲过他几乎不会失手的精妙第一刀,第二刀再次落空之后,内心震撼的他知道眼前是另有其人了 “看镖”对方话音刚落,劈筋鬼慌忙用刀护住了门户,只觉得眼前寒光一闪,火星迸射,手中那把纯钢利刃,顿然激起一溜火花,对方的暗器从肩头划过的时候,让劈筋鬼倒吸了一口凉气,倘若对方不这么提醒一下,这么近的距离,又是在这灯火黯淡的室内,自己多半凶多吉少,对方这明人不做暗事的磊落行事,让劈筋鬼内心生出一股复杂的情绪,明明想将对方尽快了账,却又希望对方能从这里逃出去 对方刚刚看似平白无奇一击的力道似乎不轻,那把钢刀上有一道浅浅的划痕,劈筋鬼握刀的手更是有些许颤动今天是假李逵遇到真李鬼,遇到真对头了 劈筋鬼不敢大意,停刀封住门户,厉声喝问道:“相好的,你是谁?我等会了了帐,定会将阁下的尸体送回本家…” “谁替谁送终,还说不定呢?真要想知道,打赢我,再告诉你我是谁,不过到时候你收到的可能是一封用黄纸些的信了”劈筋鬼被对方这么一激,心中无名火起,心里对对方的那点好感转瞬荡然无存对方这不是明摆着今天这里两个人只有一个人能活着离开这里嘛,这人口气未免太狂妄了点,不给对方吃点苦头,还真不知道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燕青若是平时,绝不会如此狂放失态,现在主人卢俊义生死未卜,三皇子赵楷更是下落不明,跟着来的那帮兄弟,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活着的,继续和对方久耗下去,等对方的帮手一赶到,想要脱身,可以说是难上加难了在这生死存亡之际,将对方激怒,让对方失了耐心,露出破绽,才能以快取胜 劈筋鬼当时出第一刀的时候只用了七分力,第二刀只是应激而发两刀都落空后,知道此刻不能掉以轻心了,第三刀挥出去的时候,几乎用上了全力,一股铺天盖地的的杀意更是遍布刀身,一副不决生死,不分胜负的傲然姿态他大喝一声“着”,一招‘八卦断魂刀’,如鬼影般朝燕青四面八方罩下对方迟迟未亮兵刃,让身形陡转的劈筋鬼出手很是犹豫,暗器在黑暗与近身搏斗时占了很大的便宜,他不敢有片刻的倏忽,迟疑的间隙,这一招下去,威力早已去了三分,燕青腾身往后挪了一步,刀势更是变老,劈筋鬼的第三刀刚好从对方的面门上划过,刚刚短了一寸,劈筋鬼又惊又怒,却拿对方一点办法也没有 劈筋鬼这下是真的急了,将浑身的本领都使了出来,只见一道灵活如猿猴的身影,和刀光往来飞舞,在屋内熔成一片,房间里唯一的灯火被燕青的袖箭打灭后,只剩下周围噼里啪啦各种家具、器物被砍成碎片的拆房子的声音,自始至终,劈筋鬼肚子里的那股怨气,都发泄到了周遭的物件上,却没碰到燕青分毫 劈筋鬼把八八六十四刀使完时,只见对方依然精神抖擞,应付自如,让劈筋鬼没有半点间隙可乘,这可是他成名江南还从没有过的事情,心下暗暗佩服的劈筋鬼,遂把第二路刀法接着使开,继续如滚滚大涛般进攻,燕青丝毫没一点惧色,依旧来去如风,时不时和对方拳来箭往,打得酣畅淋漓,直到劈筋鬼使至第二百四十刀时,黑暗中感受对方依然平稳的气息,久战不下的劈筋鬼早已心中大大焦躁因为对方一直没有用兵刃,看起来似乎和对方打得不分上下,只是将来这事传出去,说他劈筋鬼凭着一把八卦刀,连一个赤手空拳的家伙都料理不了,岂不是变成了江湖人眼中的笑柄?江南地界上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位后起之秀,他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此刻空手斗八卦刀劈筋鬼的痛楚只有燕青自己心里清楚,身上的暗器早已打了十之八九,场面上打得热闹,却开始渐渐不占优势,腾挪躲闪看起来十分潇洒自如,却没占到半分便宜,手里有暗器,还能和对方有去有回,但是打光暗器之后呢?岂不是成了待宰的牛羊?显见得对方第二路刀法使完后,只要对方有力气,大不了将刀法重新使一遍就成了,自己的暗器可就如枯井般无处补充了,那时候对方没了现在这般顾忌,刀法可不是如今犹犹豫豫,不痛不痒了原本最精通的弩弓的箭矢,慌里慌张的早当暗器使出去了,即使现在有刀,有剑,有枪,自己用起来又不合手,又没有对方这么多的路数,用起来反而会是个累赘 不能力敌,就只能智取了,燕青心念一动,便故意卖个破绽,脚下一滑,似乎踩到了地上一条桌子的断圆腿,口中一声惊呼,身子向后倒去劈筋鬼心头一喜,一把刀带着滚滚风雷之势朝燕青的落点当头横扫过去,这一下他毫无保留,几乎将身体里所有的怨愤,羞愧,一股脑的释放了出来,一副不给对方留活路的架势 当劈筋鬼的刀向自己头上砍来时,燕青一只手掌往地下一压,另外一只手往地上一捞,一截不长的木棒早已抄在手中,身子如陀螺般往上一翻,直接从劈筋鬼的劲猛刀锋处避开劈筋鬼这一刀没能收住身势,完全是有进无退的打法,他来不及回身,燕青身形猛的一跃而起,如大鹏展翅般骤然杀到,劈筋鬼或许已经提防到了这一点,此时却有心无力,慌忙回刀招架,只是太过勉强,对方的木棒根本就没打算和他硬碰硬,而是打在了他的手腕上,只听‘蛤喇’一阵骨头断裂之声响起,劈筋鬼失去力道的那只右手,无可奈何的看着从不离身的刀哐哐哐堕在地上,他那只似乎已经断掉的右手,看来以后能不能使刀都成了问题,他作为刀客的路,从这一刻起已经走到尽头了,在这应家堡的保镖岁月,今日也走到尽头了劈筋鬼额头青筋暴涨,背后冷汗流个不停,牙齿更是咯咯咯的响个不停,这身体的痛感由断手传到了全身,只是心里的痛楚,却是一颗无法吞咽的苦果,让他欲哭无泪 劈筋鬼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等着对方最后致命的一击,那他就可以永远的解脱了哪知对方只是用那截木棒在自己的肩膀上轻轻敲了一下,让劈筋鬼有些出乎意料的诙谐说道:“惭愧,今天风紧,我不得不使了一些狡诈的手段,改日若还有机会,我们在场上面对面见真招,比这黑灯瞎火的一顿乱打肯定更过瘾” “正所谓兵不厌诈,输就是输,赢就是赢,我如果胜了,还真没有阁下的这股风度”对方这么一说,劈筋鬼心下一定,看来对手不准备对自己赶尽杀绝,此刻的他内心五味沉杂,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对对方的心胸却是暗自佩服不已 “如果换个场合,你我说不定可以成为朋友” “不知阁下的万儿?” “惭愧,浪子燕青就是我了” “原来你就是…,难怪,难怪,前不久我有幸和卢兄过了几招,他手上势猛力沉,拳棍如滔滔大潮,让人左支右拙,难以招架,若不是他心有牵挂,我早已成为他拳棍之下的一具无头之鬼燕兄出生豪门,这功夫自然是在我之上的了,在下有眼不识金镶玉,完全是自讨没趣了” “那这么说阁下知道我主人的下落?”燕青眼睛一亮,想想卢俊义当时力战八方时的热血场面,胸膛顿时热了起来,要是早一点摸进来,说不定可以和主人并肩作战,那是何等的快意 “玉麒麟义薄云天,气概傲世,只可惜…”劈筋鬼欲言又止,知道后面的话不能乱说了,只是给对方抛个引子也无不可,“他就困在正殿里面,至于如何破解此中谜团,只能靠燕兄自己了,食君之禄,忠人之事,我毕竟吃了应安道的俸禄养活了一大家子人,知道有些话当讲,有些话不能讲,我刚刚无意中冒出的这句话,燕兄可以当成一句玩笑话,至于你的不杀之恩,我下次对决将你打败,也会留你一命接下来还有件事要拜托燕兄” 劈筋鬼一伸脖颈,燕青立马心领神会,他也不含糊,直接提着那截木棒敲了下去,劈筋鬼很快昏死在地上,只是铺上的赵子淔怎么办?将他弄醒,以他的那股迂腐劲,和那些绿林人据理力争还真的不无可能,那到时候还真有可能害了他,一动不如一静,索性让他在这里继续安稳的睡着,刚刚应安道被自己那么一劝,多半也不可能再派人来杀他了燕青心下一定,从屋内将门闩上,剪灭灯烛,然后从窗口跃出去,将一切恢复原貌刚刚尾随王季闳已经摸清了正殿的位置,此刻不用在这道观里到处抓瞎了,理了理刚刚捡回来的弩箭和各种暗器,这才蹑手蹑足朝正殿摸去 第757章 疯狂的夜晚(六) 应安道还没从巨大的悲伤中回过神来,教武场上再次爆发了巨大的骚乱,汹涌的人群将看台周围围得如铁桶一般,红了眼睑的人不断的推搡着,围着那堆金山银海的护卫此时不断浑身上下遭受着四面八方的乱拳,还得忍受这些人喋喋不休的谩骂,这些护卫心里早憋着一股邪火,只是当下不能爆发,眼前的这些人已经疯了,疯得非常彻底,他们怀揣着一个巨大的梦想本来以为可以赌得一个衣食无忧的明天,却最终没能斗得过命运,居然输给了一个死去的老头子,老头子倒好,这辈子该吃的,该玩的,该享受的都享受到了,退一伸,继续到底下享福而他们,也许从今天起,必须得夹着尾巴做人,节衣缩食,回到家也不知会遭受多少的白眼之类的冷暴力,他们想起以后那难以想象的糟糕日子,不如现在还占着理,闹腾一会,那老狗尾巴上的火是怎么回事?这事必须得调查清楚了,或者要么重赛,反正这事不能轻易这么了了 “把那姓王的给我绑了”他知道今天这事闹得这么大,必须得让王仁苟出来澄清,要不然底下的这帮人还不知会闹出多大的乱子出来 “爷,愿赌服输,天经地义,他们闹让他们闹去,我看那王仁苟不如?”原本应安道身边的那位壮汉做了一个摸脖子的手势,见老大没发话,以为对方默许了,他在袖口上藏了一把刀后,便朝人头攒动处挤去,现在本来就乱,事后谁又能查到是他干的 应安道此时整个脑子里乱成了一堆浆糊,这样的局面,他还从来没遇到过,以前和底下那些人小赌怡情,大家打发无聊的时间图个乐呵现在王仁苟就用这么一个戏法,将底下那些人的钱袋都送到了自己手上,以前他大不了分给底下那些人买了酒喝,当下却不同了,这是一笔很大的财富,多到他可以换个地方改头换面重新来过,反正王仁闳迟早会知道他那个草包弟弟王季闳死在了自己手里,到时候秋后算账,他这个应家堡的主人绝对没啥好果子吃,只是当下如何将底下这些人安抚下去,他始终没想到太好的处置办法 “王仁苟人呢?”一个身体细长的男人吼道 “别让那小子溜了,这小子现在抓着各位的命根子,他可千万不能出事,要不然这案就永远翻不了了” “保不齐某些人就指望着他消失得不明不白呢”人群不约而同的朝远处跪在地上的应安道身上觑了一眼 “这小子身上怎么藏着刀?他想干嘛?” “我认识这小子,他是应安道身边的另外一个保镖,我看出来了,他想杀人灭口” “我们灭了他”那个壮汉还没来得及将刀从袖口中抽出来,如潮水般的拳脚瞬间找到了发泄口似的,很快朝他身上招呼了过来 “应安道不仁,也不要怪我们不义,大家抢回自己的钱散了吧” “我看谁敢?”原本的应安道也不知什么时候提着一把戒刀飞了过来,刚刚那人还没来得及行动,一道寒光从他左肩下落,再从他右腋而出,原本整齐的一个身子,直接被斜劈成了两段应安道提着那把还在淌血的戒刀立在那里,刚刚出手干净冷辣,显示出应家堡主人才有的气魄,此刻的他犹如一个杀神,倘若还有人敢造次,他会绝不手软再杀一人或者是多人周围原本闹哄哄的人群,闻到那股扑面的血腥味,如鹌鹑般将原本的勇气缩回到了身体里面 “先把王仁苟找到再说”应安道这一冷静下来,突然闻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想想多年前陆家村的那桩旧案,自己当时不也是用这种差不多的点子配合白莲宗的那帮人让十里八乡那些愚夫愚妇心甘情愿的将手中的财富一股脑的送到自己手中的吗?今儿这事越想越不对劲,那王仁苟似乎有意在挑起自己人的内斗,如果自己不猛然惊觉,今天保不齐闹出多大的乱子开始老爷子高兴,也不好扫了他的兴致,这王仁苟虽该千刀万剐,却给了老爷子最后一个体面,一阵风光,对老爷子这样离开的方式,他心里说不上是悲还是喜至于王仁苟这人,应安道以前在应家堡绝对没见过这号人,他什么时候混进来的?怎么外围的人一点没察觉?他有什么样的目的?找到他成了解开这些谜团的关键 “火,火” “妈的,那边也有” “那些狗身上全着火了” 空气中传来皮毛被烧焦后的刺鼻臭味,原本赛场上的另外八只穿着号衣的狗,也不知怎么回事,全部着火了,更让人诡异的是,它们像收到指令似的,朝四面八方窜过去,眼尖的发现它们要么去了柴房,要么去了油库,要么去了粮库,要么去了军械库,这些地方可沾不得半点火星的 好些人刚想取弓弩射杀,却发现原本被收缴归叠到一起的弓箭的弦齐齐被利刃割断了,那些箭矢更是不知所踪手中怀揣着袖箭、石莲子等暗器的好手,被隔在远处,此刻想出手,距离早已超出了他们可以打到的准头,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一团团火从眼皮子底下消失 广场上的动静开始闹得实在太大,几乎所有的人都参与了进来,原本那些柴房、油库、粮库、军械库等此刻根本无人防守,那一团团火很快在周嗣点起另外一团团更大的火,很快成了星火燎原之势,在众人面前成了一团团恐怖的红云,升腾的热气和黑烟夹带着白灰在周围如下了一场白灰色的雨,在周围茫然不知所措的人群头顶降落,巨大的火团烤得人如同站在蒸笼里一般,浑身上下的汗和簌簌下落的白灰混在一起,让近一些的人很快成了一个个泥人那些原本提着木桶的救火者,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间连着一间的房子被火团吞噬,只是每个人的表情并没有显得那么哀伤,这王仁苟好像还有点良心,让他们把所有的钱都及早挪了窝,要不然这场火真的让他们血本无归了 应安道看着自己苦心经营的应家堡转眼间快要化成一堆焦土,心情难以说出的一种复杂坏的是,广场这一面的村社全没了,好的是,他不用再担心亡命天涯了,王季闳的死和这场大火扯上关系,将所有的蛛丝马迹化成了天上的这阵灰雨,将来王仁闳追查下来,他把这事往大火上一推,姓王的能奈我何?而且河对岸的那排村社还完好无损,只要这水寨还在,这发财的路子没断,这烧毁的村社重建,那是极容易的事 心神恍惚的应安道突然诡异的笑出声来,大喝一声:“那王仁苟铁定还在这堡子里,你们给我听好了,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人影很快在应家堡周围动了起来,应安道则领着一大票人马回到了前不久打坐的正殿,正殿门口躺着一具被烧焦的狗尸,头早已分了家,不用说,这里严守的护卫解决了这场危机,应安道满意的朝护卫点了点头 只是打开正殿院门的那一刻,眼前的一幕让他惊呆了,他那些豢养的毒虫毒蛇不知什么时候都跑了出来,也许是被外面的那场火所吓,急于逃生,这才窜入了这间从里面被关着的正殿只见院子里的每个角落布满了毒蛇,蝎子,蜘蛛,蟾蜍等应安道这些年费尽千辛万苦弄回来的那些毒物正殿院子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一层淡淡的薄雾,在远处火光的照耀下,呈现出一种让人悚然心惊的浅绿色,绿雾的周围早已没了任何的生机,除了躺在地上那些表情恐怖的壮汉,周围的花,草,树上的叶子都无一例外的被腐蚀了 这些百里挑一的毒物的能力他是清楚的,一旦让他们来到这里,犹如一群出闸的猛虎,瞬间能在黑夜中杀人于无形,以至于这些汉子死前都没有一点丝毫的察觉,好像他们都在睡梦中被人取走性命似的 现在这层绿雾在正殿与应安道等人之间形成了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真要想除掉这层绿雾,最直接的办法便是往里面放一把火,只是那些毒蛇,蝎子,蜘蛛,蟾蜍多半活不成了应安道可不想这么干,先别说光找这些东西就花了他不少的时间,何况有了这些东西,他便有了另外一项不败的本领,好些成名的高手都是死在他毒物手上的,应家堡这些年之所以没人敢打它的主意,也有这一半的功劳,那些敢闯堡的都死在了墙垛子前后那些看起来平白无奇的水沟,水洼里,那里面养着一种从小就养在毒水中的水蛭,趟水的人只要一沾上那东西,浑身会立马失去知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血被吸尽,变成一具干尸,死前姿态十分之恐怖 为了重新将这些宝贝归复原位,他不得不另外想了一个办法,应安道不慌不忙耐着性子让人找来一些四方桌,让人在院墙外叠成了一处处高台,而后让底下人砍了一些长杆,杆上再套一个布兜于是呼,这些人如水中捞鱼般开始隔墙捞毒物,这些人将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神情肃穆,他们知晓自己的身家性命就在这一抄,一舀,一搅,一回之间,不得有一分的马虎有个冒冒失失的,刚把头探到墙那边,人很快如沙包般栽进了墙院子里面,除了结结实实摔在地上的那骨肉断裂的闷哼,他就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了,死神就那么无声无息的夺走了刚刚还鲜活的那条生命有一个汉子刚将一条从布兜上捞出来,看起来温驯的小蛇准备放入腰上的竹篓中,那小蛇猛的一跃,恰好从那人袖口的缝隙中准确的钻了进去,那人从高台上跌下来,痉挛了一阵,口吐白沫而死,至于那条小蛇,似乎消失了一般,应安道似乎早有准备,在那汉子周围撒上了一圈硫磺,接着在里面扔了一只也不知从哪来找来的牛蛙,那体型巨大的牛蛙刚如牛嗥了一嗓子,一个迅捷如闪电的影子从旁边的尸体上跃了出来,在空中喷出一线毒液,准确无误的进入了牛蛙的肚子,牛蛙眼珠一翻,嘴巴一翘,肚皮朝天,就那么硬邦邦的死在众人面前,至于小蛇吞牛蛙的场景,好些人实在不忍看下去,直接别过头去 那小蛇身体里面似乎有一种化骨蚀肉的超强毒液,等他再次回到应安道手中时,小蛇的体型只是大了一圈,此刻的它,像吃饱喝足了似的,在应安道手中温驯的睡了过去 “妈的,老子不干了”这隔墙捕毒物似乎给了人奇大的压力,看着身边人一个个一声不吭倒下去便再也没有机会站起来,一个眼神涣散,被吓得不轻的汉子爆发了,他刚将斗笠取下,没来得及转身从四方桌的高台上跳下来,身体被一股大力带了起来,不由自主的像一段抛物线飞到顶点后,继续往前往下落,至于那最终的落点,便是在墙背后的那阵浅绿雾阵中,那人的结局不言而喻 “接着干活,谁不想和那只牛蛙同样的下场,可以试试”应安道说话的当口,高台上捕毒物的汉子瞧见原本被小蛇咬伤的那汉子不知什么时候身子塌陷了下去,很快变成了一滩腥臭的血水,就连他膝盖上原本用牛皮缝制的绑腿,也很快成了血水的一部分 周围的人很快噤若寒蝉,浑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知道今日这事是躲不过了,只能接下来万分小心了 应安道站在一处高台上,洞若观火的瞧着正殿中的一举一动,此刻里面黑魆魆的,周围没一点声响,廊檐上唯一还微微亮着的一盏风灯荡来荡去,给周围笼罩上了一层似乎更深的黑暗,说不出的诡异,站了好一会,应安道才渐渐适应周围的黑暗,毒物被一只一只的捞出来之后,视野中的绿雾也在慢慢沉降,慢慢消失,最终在黑暗中看见自己原本打坐的蒲团不知什么时候被随手扔到地下的时候,他才心知不妙,这些毒物不是被火吓出来的,看来是有人故意放出来的,似乎有心想拖延应安道这些人进去的速度应安道其实并不担心,即使那人识破了这里面的机关,他也休想从里面活着出来 第758章 疯狂的夜晚(七) 燕青从布满浓重丹药味的房间中出来时,手上提着一个特别的竹篓,那形状有点像以前他捉黄鳝用的竹编长条形篓子,一头被锁死,一头留了一个很细的出口,只不过这东西比以前的大了几个号,外面罩上一层用特别药物浸泡过的紧密黑绸布,黑绸布每隔一圈有一截特别的白线,这黑轴布,或者说是这竹篓被人为的分成了数个隔断,这些黑绸布隔断沿着不同的方向有一个个被裁减过的整齐小口燕青揭开黑绸布往里一瞧,只感觉浑身上下一阵冰凉,忍不住打了一个机灵,里面躺着一个浑身碧绿的家伙,那东西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也不知是死是活,那种绿色在中毒的方原身上见到过,燕青依次掏开其它黑布,只见毒蛇,蝎子,蜘蛛,蟾蜍等毒物无一不足 就在他不知如何处理这些毒物的间隙,外面突然火光大亮,烈焰朝天,周遭闹成了一锅粥,燕青心里一热,知道铁门刘那里得手了,看来陆怀止推荐的人还真的有几分能耐趁着外面乱,燕青本来索性想将应安道这害人的东西也一道点了,只是这里未免成为另外一个焦点,想将大殿中的主人救出来,恐怕就变得更难了 燕青思付着该怎么处理这些毒物时,一动不动的小东西渐渐有了变化,竹篓中的毒物由揭开黑绸布后窗口进入的新鲜空气一熏,原本懒洋洋的身子开始蠕动,首先是那只几乎有手掌般大小的通体碧绿蟾蜍似乎闻到了食物味道,首先苏醒,先生呱呱怪叫一声,猛的往上一跃,身子被竹篓的小门一拦,跌倒在底部,原本以为它会就此安分下来,那只就在此时,它的腮鼓得圆圆的,整个身子像皮球一般开始渐渐胀大,此时似乎从身体里传出来的桀桀怪叫让人听了一阵头皮发麻,而它背后那些鼓胀的毒腺渐渐开始喷出一溜溜毒烟,燕青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还好他事前早已在丹药房中吞食了一颗解毒丸,要是平常人,估计早中毒倒地了,燕青这才知晓,这些东西就是应安道制毒的来源,而这层被药物熏过的黑绸布,就是用来让它们在里面沉睡的,燕青慌忙将黑绸布再次揭上,说来也怪,竹篓里面很快没了动静,那些毒物又静悄悄般的冬眠了,可见为了让这些毒物老实,应安道在这上面下了不少功夫 何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既然这些毒物的毒性如此之烈,定然能将应安道这些人在外面挡个一时三刻,燕青心念一动,计上眉梢,他依次将毒物在黑暗中不同的角落放了出去,那些毒物很快就收到了效果,正殿周围的守卫很快倒了下去 燕青回到丹药房,取了一些解毒的药丸,能隔毒层的硫磺,朱砂,至于其它的毒粉、丹丸、膏药,他取来一个大木盆,直接倾倒在一起合了稀泥,估计应安道这些年的功夫,全部都在里面了,等应安道见到这一幕,估计追杀他到天涯海角的心思都有了翻箱倒柜了一圈,他还在房间墙壁的夹层里面找到一本《毒囊经》,那本书估计有不少年岁了,整本书偏暗发黄,破破烂烂,缺头烂角,也许是被安道全精心梳理、誊录过,上面缺的部分都用浆糊粘在了一起,字迹清晰可见,阅读起来更没有多大困难,好家伙,这估计是应安道的看家宝贝了,那上面有配置毒药的方法,也有解毒的方法,只是手段无不狠辣异常,即使拿不到应安道随时带在身边的那只珍贵无比的**,有了这东西,解方原体内的毒也算是有望了,既然都得罪了应安道,那大不了再被对方杀一次全家吧,这么好的东西不带走,天打雷劈啊 在偏殿的丹药房捣乱了半天,燕青这才带着搜山检海的宝贝再次回到了正殿,只是此时正殿的周围除了那些奇怪的声音,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层淡淡的薄雾,燕青暗暗吃了一惊,好家伙,这些东西这一盏茶的功夫就弄出这么大的阵仗了,燕青为了以防万一,又吞食了几颗应安道配置的解毒丸,这才从偏殿的柱子上蹂身爬到阁楼上,而后从窗口爬出去,小心走到廊角边缘,轻轻一跃,便到达了对面正殿的二楼瓦角上,他回身看了远处的火光一眼,便像狸猫一般站在廊瓦上,用匕首顺着闩子开口将窗子撬开,偷偷钻了进去 房间里的陈设很简单,一尊元始天尊的泥塑像威严的立在那里,前面有一张两丈左右长的祭桌,上面放着几个精致的香炉,角落里点着一盏长生灯,香炉里的信香早已尽数熄灭,只留下三截光秃秃烧光的茬头,长桌前有三个用明黄布裹着的崭新蒲团,看来这里很少有人上来,似乎是为专门的人准备的,燕青蹀躞一周,实在没什么可搜刮的,这才顺着角落一截往下的梯子,蹑手蹑脚来到了一楼 二楼他当时躲在暗处远远瞧上过一眼,两册是灵宝天尊,道德天尊两尊塑像,前面的摆设和楼上元始天尊的摆设差不多,只是地上的那些蒲团要旧一些,用材用料比二楼也要差上许多,只是为什么元始天尊为何偏偏凌驾于这两位之上,燕青就有些不明白了,要知道这三位‘三号虽殊,本同为一’,在这里被应安道论资排辈,实在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原本正中该放元始天尊的位子,此刻却被应安道占了,难道他把元神天尊升了一个级别,那对方腾出来的位子顺道让给他了,看来这人还挺有野心的 整个大殿在三盏长明灯的照耀下,有一种说不出的肃穆,燕青虽然不信道,站在灵宝天尊,道德天尊两个尊神的中心,居然生出一种戚戚之感,似乎想为前不久在丹药房所做的恶事忏悔一般,只不过这只是一念之间的事,毕竟和应安道这样的人比起来,他这是为民除害,斩妖除魔,可比这些只会吃人间烟火,不干实事的神仙有道德多了 那些毒物在外面肆虐了很久,偏偏在这正殿里没有发现一点蛛丝马迹,为了防止意外,燕青还是在正殿的出口处撒上了硫磺、朱砂等物做完这一切,燕青这才按当初劈筋鬼透露的口风开始找寻周围的机关,只是翻了一遍,却一无所获 燕青索性不找了,直接跳上应安道打坐的蒲团上,拳头不自觉的在蒲团旁边的青砖上重重锤了一记,哪知隔了一会,周围似乎有什么回音,大殿里就他一个人,燕青再次张耳聆听的时候,周围除了风声,自己的心跳声,好像什么都不剩了难道这大半夜的活见鬼了,还是真的有什么神仙显灵要降罪到自己身上了? “妈的,少到爷们面前装神弄鬼,有本事出来和爷对放”燕青轻轻的嘟囔了一声,只是周围除了自己的刚刚的细微回音,那里有外人的一丝影子,他忍不住上上下下找了一圈,这整间大殿,除了那三位道爷,还有他,就剩下周围的空气了 燕青无端生了一会闷气,耽误了这么久,还没有找到一点线索,外面的大火虽然烧得热闹,早已没有先前气吞如虎的气势,事不宜迟,他在脑子里回味刚刚的种种细节,当他回过味来时,再次跳回到蒲团上,如先前般再次擂拳捣了一下身旁的那块青砖,这次他听得格外仔细,果然没隔多久,再次响起和先前般同样的回音,只不过这次他断定了声音来源的方向,那声音是从背后不远处的一个差不多半人高的挂钟中传出来的 那挂钟紧贴着墙壁,仿佛嵌入到里面一般,燕青好奇的钻入挂钟底下,却发现里面似乎塞着什么东西,如若不蹲到下面,还真发现不了 燕青端来一盏长明灯,放到挂钟底下,这才发现里面塞着一截木桩,木桩恰好将钟口堵了个严严实实,燕青试着拔了一下,居然如生铁铸就般纹丝不动,也不时谁当初把这木桩塞进去的,看来当时力气绝对在自己之上燕青弹手在木桩底部敲了敲,耳朵里传来‘咚咚咚’的回音,燕青一喜,这下总算找到窍门了,看来这里面藏着机关 燕青在周围摸索了很久,上面既无锁孔机钮,也没有任何的缺口,但凡这样的东西,只能用巧劲打开,倘若使用蛮力,很有可能触发周围的机关,后果难以预料 这树桩底部虽然是平整一块,上面却画着一副黑中有白,白中有黑,浑然一体的八卦图燕青回想正殿左右两侧灵宝天尊,道德天尊两尊塑像,记得它们俩的眼神好像其实没有往自己身上盯,而是... 为了验证自己的这一想法,燕青举着长明灯再次回到了正殿的正中央,原来那里也有一副石刻的八卦图形,只不过白中的黑点是凸出来的,黑中的白点是凹进去的,而后左面的灵宝天尊正对乾位,右面的道德天尊正对坤位,再看看他们各自摊掌的手势,灵宝天尊三根手指朝天,道德天尊四根手指朝下,按照这个意思理解,不就是乾三坤四吗?难道这就是打开机关的奥秘? 兴奋不已的燕青再次回到挂钟底下,只是那黑点好按,可白点怎么拔出来,那光秃秃的一片,完全无从下手燕青屏气凝神试着在黑点处轻轻点了一下,心情极度紧张,生怕有什么暗箭会射出来,一直绷着身子准备随时躲开,只是这一下似乎完全没什么动静,他这才发现自己都快成惊弓之鸟了 燕青在黑点和白点周围摩挲了一阵,发现那里光滑无比,看来经常有人用这东西,燕青心一横,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死就死吧,大不了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这次他使上了暗劲,只是这次却出乎寻常的顺利,黑点很快往下陷了差不多半个指头深,而原先的白点,也冒了出来,燕青将白点往外拉了差不多小拇指般长,直到拉不动后才作罢,燕青举灯往白点拉出来的杆子上一瞧,上面居然写着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个代表八个方位的小字,而黑点下陷处的小洞的壁上,也依次写着这八个字,燕青紧张得心都快要跳出来了,这里的机关也不知是哪位高人弄的,居然将八卦的阴阳黑白联动到如此恐惧的地步,倘若自己没能提前勘破这里面的机关,不但救不了主人,很有可能将自己也交待在这里了,现在找到了揭开这谜团的方法,燕青是既紧张又兴奋他长长呼了一口气,然后用大拇指和食指紧紧的攫住了白点柱条,试着往顺时针、逆时针方向拧了一小隔,却发现似乎都能拧动,既然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觉没有放弃的道理,燕青凝视了一会,视野模糊时看到黑白两条尾巴在自己眼前转动,它们仿佛活了一般,他忍不住哑然失笑,原来这扭动的方向和那八卦尾朝向是一致的,这打开机关的方法其实都在这八卦中了,当时为了造出这机关,也不知耗费了多少能工巧匠的智慧庆幸万事小心的自己刚刚没有用蛮力,要不然很有可能被周围的暗箭射成了筛子 燕青照着乾三坤四分别将那根白点柱条依次扭完,周围突然发出‘嚯嚯嚯’的石门被打开的声音,燕青这次听得分外清楚,那声音离自己不远,几乎近在咫尺,却由什么东西挡住了视线,燕青走到蒲团附近,将那蒲团刚拿到手中,便看见一个黑乎乎的洞口,这间正殿原本就黑,燕青在黑暗中待久了,早已习惯了周围的黑暗,只见洞口下方一人高的地方有一截往下的狭窄梯道,至于洞口通往何处,就不得而知了 好不容易得来这样的机会,纵然里面是刀山火海,他也要往里闯一闯,他确定里面没有浊气后,将蒲团随手一扔,便一纵跳了下去 第761章 疯狂的夜晚(十) 火圈没有续火之物,尽数一一熄灭,在周围形成了一道道缺口,继续燃着的,也没有了先前的威势,那些黑蛇原本被火圈所趋,现在有了逃生的希望,哪里还顾得上围攻在中心的周侗,纷纷四散逃离,瞬间便没了踪影 卢俊义提着哨棒欢欣鼓舞的刚靠近周侗,却发觉有些没对劲,周侗脸色紫黑,牙关紧闭,似乎已经昏死过去,卢俊义心细,发现他盘坐在地上的一只脚肿得如水桶般粗细,卢俊义二话不说立马撕开周侗的裤脚,只见脚脖子上有个小洞,正汩汩往外留着黑血,卢俊义此时才明白周侗为何一直待在火圈的中心迟迟不肯出手了,原来他已经被黑蛇咬伤,很有可能在奔袭途中便遭了这些人的暗手,他们料定周侗此刻绝不敢贸然出手,要不然会加速血液运行,毒发攻心,这才有了火趋黑蛇的毒计 卢俊义经常外出打猎,很早就学了一些处理毒虫咬伤后的医理,他从周围那些无主的马匹上取来一些盐块,几壶清水,然后找来一个铁镬,将盐块和清水一一放入后,用手一搅,便制成了一些盐水 看着那还在冒腥臭黑血的脚脖子,卢俊义根本顾不得自己的安危,张口便俯身下去吸那个小洞,每吸一口毒血,就吐掉,然后用调制的盐水漱漱口,再接着吸,如此反复十次,直到小洞流出的血由黑变紫,再由紫变红,这才作罢,期间周侗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又重新昏死过去卢俊义知道这方法治标不治本,最好能立马带他返回卢家庄,找寻名医,彻底断掉毒根 卢俊义回到卢家庄时,卢太公惊喜交加,见恩公周侗为救小儿中了蛇毒,心下大愧,连夜花重金遍访名医只是这样过了五日,请来的那些大夫使尽了浑身的手段,周侗却没一点好转,卢俊义、卢太公父子二人眼看恩人只有出气,没有入气,整日唉声叹气,束手无策,老管家甚至到寿材铺打了一副沉木棺材,义庄也提前收拾出来,就等着周侗鼻息间的纸煤一柱冲天后,入殓安排后事 刚到半夜,两匹快马冲进卢家庄,马上的两人风尘仆仆,似乎赶了很久的路,其中一人背着一副药囊,另外一人一副武生打扮,眉宇之间颇有英凛之气,庄客还以为是卢太公请来的名医,连忙领着两人疾步入内,到得内堂,卢俊义、卢太公父子二人及一行庄客对着周侗的卧榻啼哭不止 “这两位是?”卢太公看见屋子里进了陌生人,连忙止住哭声,过来相问 “在下黄永” “原来是周师傅的义兄到了,快快快,周师傅要咽气了,这临终的心事,也许只有你这位义兄能帮他了了” “大哥”黄永一个箭步冲过去,见到塌上的义兄浑身青紫,面如死灰,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夺眶而出,这稍微分了一下神,猛然记起来此的目的,连忙将背后那位大夫拉进了人圈,近乎哀求的道:“道全兄,有劳你看看,我这义兄还有没有救?” 来人叫安道全,这段时间在青州替一位缙绅的千金治疗‘流红’的毛病,黄永曾经仗义搭救过那位缙绅,收到卢太公送去的书信后,立马请这位神医并辔连夜赶来 安道全翻了翻周侗的眼皮子,在浑身上下按了按,这才说道:“帮我去弄碗开水来,我尽人事,听天命吧” 卢太公是听说过江宁安神医的大名的,此时听对方这么一说,愁怀顿展,连忙吩咐一旁的庄客去准备只是不懂内行的卢俊义和其它庄客则将信将疑,这都到鬼门关口了,这人真能起死回生,枯木逢春?在周围一行人复杂的眼神中,只见安道全从药囊中取出一把锋利的小刀,在周侗脚脖子周围划拉出六道很深的口子,然后用双手拼命的挤压那些脓黑血流出来,又燃起艾焙在伤口周围引出毒气,接着取出两瓶白色粉末,用万年青鲜根捣成糊状后,混在一起,敷在伤口上外科手术做完后,将就庄客端上来的一碗开水,取出一枚黧黑的药丸,将其在开水中化开,一股清甜的药味顿时在周围散开,应安道接着将这淡绿色的药汁一勺勺灌入周侗喉中须臾,只听‘哇’的一声,周侗接连从喉咙中吐出大量的污物出来,应安道这才长吁一口长气:“周老英雄福大命大,阎王爷这下可收不成他了” 卢家父子一齐拜倒在地道:“救得老英雄性命,愿以千金酬谢” 安道全含笑道:“周老英雄的命岂是能用千金换来的?此话以后休提,老英雄体态康健,替我们能多除几个恶人,吾愿足矣” 卢家庄顿时欢喜异常,众庄客杀鸡宰羊,烹制美食美酒款待这位远道而来的安神医,一时屋前屋后欢喜异常,忙碌得像过节一般 外面酒酣耳热之际,在内室寸步不离周侗床头侍奉的卢俊义猛见对方缓缓睁开眼睛,口中嗫嚅道:“我好像闻到酒肉的香味,我饿”还真没错,周侗昏睡的这些日子,一直滴米未进,一个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如何受得了 卢俊义内心狂喜的让庄客端上来一碗清粥,一点一点亲自喂对方喝下,黄永,应安道,卢太公听说周侗醒来,依次鱼贯而入进行探望,彼此感慨一阵后,却并未提及周侗收卢俊义为徒的话,把这个少年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卢太公经此一役,觉得庄上非久留之地,周侗大伤未愈,等那些恶人再次杀回来,就凭卢俊义一人恐双拳难敌四手,现有黄永,安道全在一旁帮衬,便起了移庄避难之心,大儿卢俊忠早就有让一家人在大名府团聚之意,得到卢太公送去的一封家书后,立马雇了一队大把式的马车来帮忙搬家,这搬家的事一忙起来,又把卢俊义拜师的事耽搁了,一行人欢欢喜喜的,只有他一个人闷闷不乐愿意去大名府的庄客,卢太公一一带上,不愿意远行的就近庄客,给予丰厚的家资另谋出路,到车队浩浩荡荡离去的时候,道路两旁的庄客无不挥泪而别,等报复的绿林人杀到时,卢家庄早已人去楼空,那些绿林人气不过,一把火将卢家庄烧成了灰烬 大名府城是当时黄河北面一座重要的军事重镇,有“控扼河朔,北门锁钥”之势她掌控着黄河以北的大片疆土,把守着宋都的北大门坚守住大名,就堵塞了敌人南渡黄河的通道宋仁宗当年采纳了吕夷简的正确主张,于当年五月就把大名府建为都城,定名“北京”契丹听说宋朝在大名建立了陪都,果然心里胆怯,就打消了这次南侵的念头于是新建的陪都北京成为宋朝第四个京城,史称北京大名府,既有“外城”,又有“宫城”外城周长虽然没有唐朝时的80里,但也有48里之多宫城,周有3里,建设得相当雄伟壮丽 大名府中间高,四周低,十字大街中心原点似龟背,向四方轻舒缓降街巷结构严谨,形状规整,主次分明,构成棋盘式方格路网,城楼、牌楼、衙署、书院、庙宇、古宅旧第、教堂等建筑井然有序状若龟壳,构成了丰富的街道对景,形成了优美的视线通廊,整个城市呈现十足的理性和有条不紊的秩序城南门下有一暗沟通往外河,恰似龟首 周侗本是练武之人,伤口一路上换了安道全精心调制出来的几幅膏药,早已药到病除,活了过来,只是伤了元气,还需将养数月黄永看见义兄已无大碍,心下甚慰,周侗现在成了卢家的救命恩人,再想将义兄邀回自己家去,情理上说不过去这几日和卢家人相处下来,觉得卢家人豪爽义气,绝对是值得将义兄托付给对方的,另外瞧见卢俊义揪然不乐,他这个局外人瞧在眼里,早已知了三分走到半路,借故有事,便和安道全同行离开,卢家拿出重金酬谢,两人一文未取,便和周侗洒泪而别 卢家的车队又趱行了三日,才到达大名府,抬眼望去,只见城高地险,堑阔濠深,鼓楼雄壮,人物繁华,东西院鼓乐喧天,南北店货财满地,有诗为证:‘千百处舞榭歌台,数万座琳宫梵宇千员猛将统层城,百万黎民居上国’ 到达城门口,卢俊忠早已等候多时,一家人欢欢喜喜,互道旅途衷肠,卢俊忠向周老英雄告福后,便热忱领着老父小弟周侗一行人到早就盘下的一座大宅第住了下来卢俊忠原本就是开药铺的,每日过府,便送来各类外敷内服的各类名贵药草周侗深居卢府,半月之间,皮肤渐渐细润红白,饮食也渐渐多了起来加上卢俊义悉心照顾,约摸一个月后,周侗身体恢复如旧 这日,正值三九天气,刮着风雪,窗外寒梅怒放,整个院子里飘着一股沁人心扉的清淡香气,让人闻之欲醉,周侗顿时生了赏梅之意,才穿过回廊,甬道,到达后花园的院廊下,只见卢俊义只穿着一件单衣,在雪中练棍,周围雪沫和落梅在棍影中幻化成一道绮丽的红白光影,煞似好看 “倒也能吃苦,有恒心,可惜耍的都是一些花棍,临阵多半无用” 卢俊义陡然收棍,知道背后之人除了周老英雄,还能有谁,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卢俊义猛的转身,长棍一撇,膝盖‘扑通’一声在雪地中砸出两个大坑,并接连磕头道:“老英雄,可怜小子一片诚心,收我为徒吧” 周侗知道这些日子全靠卢俊义父子看护,才会恢复得如此之快,心里早已存了负债未还之感,只是史文恭的事让他存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心病便借口推脱道:“老朽垂垂老矣,实在怕误了公子的前程,此事容后再说吧” 卢俊义暗自生悲,毅然道:“老英雄若不答应,小子再次长跪不起” 在此两难之际,卢太公从角门走了进来,像和卢俊义商量好似的,撩袍也半跪道:“老英雄定是与我卢家前尘有缘,才让我们今生能铸成这一段奇缘犬子暂时没闯出莫大的前程,却胸怀大志,且难得心性纯良,柔怀四方,老英雄看在老朽的面子上,就请收下犬子为徒吧” 周侗这样一来,就万难推辞了,而且他这些日子和卢俊义的相处中,知道这孩子秉性质朴,慷慨豪爽,和临了变阵,将前程看得比名声重要的史文恭判若两人,关键这孩子还是块难得的练武材料 “起来吧,你我能在此间相遇,本身就是一种缘分,今日我破例收你为徒,为师在你之前收了两位徒弟,一个叫史文恭,一个叫林冲,前者心术险恶,不可交往,后者敦厚老实,堪能信任他日若有相聚之日,切记为师之言” 卢俊义内心狂喜,连连磕头道:“徒儿谨遵师傅教诲,请师傅受徒儿一拜” 卢太公大喜,让底下的庄客杀了一头猪,宰了一只羊,让穿戴整齐的卢俊义到大厅行拜师之礼第二日,卢俊义一时高兴昨夜多喝了几杯,比师傅吩咐的时辰晚了一刻来到那处练棍的寒梅园,周侗早已在等在廊檐下,只见对方黑着一张脸,卢俊义心知不妙 “这都什么时辰了?你这小子贪酒嗜睡,难成大器,也不说师傅不给你机会,如果明天还不准时,我看你我师傅之谊缘尽于此”周侗也不给卢俊义分辨的机会,转身就走了 卢俊义心下大戚,这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好不容易捱到五更,窗外金鸡报晓,月影横斜,雪絮飞舞,反正也睡不下去了,索性穿戴齐整起了床,推开门出去的那一刻,迎面一股寒气逼来,穿着单薄的卢俊义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他紧了紧衣襟,提着哨棒朝寒梅圆走去,这一路上除了回廊上那些随风飘摇的风灯,耳边就只剩下那些打呼的声音了,整个院子的人和物都已经沉沉睡去 刚拐过廊角,鼻子中传来寒梅熟悉的香味时,一道熟悉的背影映入眼帘,那不是周侗又能有谁?卢俊义一个箭步奔了过去 第762章 疯狂的夜晚(十一) “师傅,我今日应该算早到了吧?” 周侗微微一笑,答道:“还好你晚上到了,要不然你我之间师徒的情谊便到此为止了” 卢俊义总算明白了,师傅有心在这个时辰让自己出现在这寒梅园传授棍法,白天人多眼杂,难免被人偷学去 “你史文恭师兄使一口铁枪,绰号‘北地枪王’,林冲师兄则是枪棍双绝,在八十万禁军中有万夫不当之勇,现在禁军任枪棍教头我这里有万军中取敌将首级的枪法,棍法,箭法,也有叱咤江湖,能打出一点名堂的拳法,刀法,暗器,不知道你要学哪样?” 卢俊义料想技多不压身,刚想开口,师傅却替他答了:“练拳不练功,到老一场空,我今日就教你拳法吧” 周侗少年习武,后拜少林派武术名师谭正芳为师,得到少林武术真传,后又转向他的大师兄,当代拳术大师金台学习拳法,民间曾有“王不过项,将不过李,拳不过金”的说法,这其中的项指项羽,李指李存孝,金就是金台 项羽就不说了,李存孝大家也许不熟,看过邵氏老电影《十三太保》的人应该知道这个猛男李存孝(858―894年),代州飞狐(今山西省灵丘县)人,本姓安,名敬思,沙陀族唐末著名的猛将,武艺非凡,勇猛过人 李存孝是晋王李克用麾下一员骁将,也是李克用众多的“义儿”中的一个,因排行十三,故称为“十三太保”,而且也是十三太保中最出名的李存孝因力大无比,英勇善战,天下无敌,几与西楚霸王项羽比肩,在后人评说中更有“唐初有个李元霸,唐末有个李存孝,都是恨天无把,恨地无环”意思是说天若有个把,他们能把天拉下来,地若有环,他们能把地提起来 李存孝最为有名的是手下五百人的飞虎军,多次同他并肩作战,取得了战无不胜的辉煌战绩,令对手闻风丧胆,名扬天下,能与之比肩的是南梁的儒将陈庆之,这人也是未尝败绩,曾有一句童谣最为传‘神名大将莫自牢,千兵万马避白袍’李存孝后因对义父用人存在疑问,遭人离间,最终落得五马分尸的可悲下场 再说一说周侗的恩师金台,金台出生于浙江金华府义乌县佛堂镇金庄村金台家附近有一家法惠禅院,这法惠禅院与金台的家仅仅一江之隔,是金台小时候最喜欢去玩的地方寺内有个矮个子和尚,人称“蛋子僧”,他十分喜欢逗着小金台玩,并经常教小金台一些练武基本功十岁那年,金台父母双亡,剩下金台孤苦一人,流落江湖,经历诸多磨难,后来蛋子僧把小金台带回法惠禅院,悉心教导,终于练就一身绝技 宋仁宗暮年,国库空虚,各州府官库无钱,就向老百姓强征或强借,搞得人民怨声载道,各地纷纷发生农民反抗斗争但是,当时朝中身兼丞相、国丈、太师的澹台伟尚嫌不足,久谋篡夺皇位他私下与西夏国勾结,派来一名破戒的武僧--黑风僧前来中原摆设擂台,要挟懦弱的宋英宗,欲霸中原宋英宗听信澹台伟谗言,不知澹台伟想趁机把天下英雄豪杰都召到皇城,以借打擂为名,加以陷害,他可稳取赵宋江山之计,便依澹台伟之言,于治平二年(1065)元月下诏,招天下豪杰赴京打擂 金台在双林寺僧的力推下,进京打擂,并在擂台上一拳打死了西夏国的武士黑风,被称为“天下拳王”宋英宗加封金台为皇城殿上御教师,逢官高一级金台谢过龙恩,即刻奉旨回家祭祖回到义乌洋滩后,金台就把宋英宗所赏的十万两御银,全部捐助给了法惠禅院和双林寺双林寺用金台所赠的御银,扩建了1200多间僧舍金台还在洋滩市的南街尽头,造了一座金台石桥,桥南建了一座金台串心凉亭因金台受宋英宗封赐是逢官高一级的皇城殿上御教师,因此后来凡来洋滩市或路过洋滩码头的文官到此必须下轿,武官到此必须要下马 从那场擂台之后,金台开始了暴走模式,创下了七十二个擂台不败的空前记录,一双铁拳从南打到北,未逢敌手,也因此获得了“拳不过金”的称号武林高手中只有金庸小说中的乔帮主能与之比肩了,我很怀疑金大侠就是以金台的平生嫁接到乔峰身上的,两人的背景还都在北宋中期,时间上很是巧合 宋英宗病故后,由朝气蓬勃的宋神宗即位为支持王安石变法,宋神宗遣金台为王安石护身保镖10多年之久,为王安石推行青苗法、募役法、农田水利法、方田税法、保甲法等十大富国强兵新法立下了汗马功劳王安石崇法,得知金台是双林寺俗家弟子出身,曾随金台到过双林寺,留有“东阳道中”诗篇为证传说王安石家中的傅大士画像,就是王安石到双林寺时取回珍藏的佛印和尚为其题像赞曰:道冠儒履释袈裟,和会三家作一家,忘却兜率天上路,双林痴坐待龙华 注:佛印并不是《风流才子纪晓岚中》的那个和尚,而是另有其人,这佛印开始并不是一个和尚,他出身富有之家,和苏东坡一样喜欢寻欢作乐根据一个荒唐故事,说他的生身之母也就是李定(李定之为后人所知,是他说了一句名言:“笑骂由他笑骂,好官我自为之”这人没有考中科举,只是因为自乡间来京后,他向皇帝奏明青苗贷款法极受人民欢迎,于是被王安石指派为全权御史,后来弹劾过苏东坡,反正这人和吕惠卿劣迹昭彰,绝对不是什么好人)的母亲显然他母亲是个放荡不羁的女人,曾出嫁三次,和三个丈夫各生过一个儿子,在当年是不可多见的在皇帝对佛教徒赐予接见,以示对佛教抱有好感时,苏东坡就把此人推荐上去佛印在皇帝驾前力陈对佛教的虔诚信仰皇帝一看,此人颀长英俊,面容不俗,说他若肯出家为僧,慨允赐他一个度牒佛印当时进退两难,只好答应出家他在黄州时,常在一队仆从侍奉之下,乘骡出游,与出家苦修的生活相去十万八千里了 佛印富有机智捷才,苏东坡在杭州,与佛印禅师最为要好,为莫逆之交,两人饮酒吟诗之余,还常常斗智开玩笑,留下许多轶事趣闻我这里只举一则小故事:笑傲“尸骨” 苏东坡被贬黄州后,一居数年一天傍晚,他和好友佛印和尚泛舟长江正举杯畅饮间,苏东坡忽然用手往江岸一指,笑而不语佛印顺势望去,只见一条黄狗正在啃骨头,顿有所悟,随将自己手中题有苏东坡诗句《题西林壁》的扇子抛入水中两人四目相对,不禁大笑起来 原来,这是一副哑联苏东坡的上联是:狗啃河上(和尚)骨 佛印的下联是:水流东坡尸(东坡诗) 有人说这些故事是佛印自己后来杜撰出来的,因为这些逸事中总是说这位和尚斗智胜过了苏东坡这位诗人,至于真假,我觉得没必要深究,从这些小故事中足见佛印的机智谐趣,比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有味道多了 闲话到此,凭借着这一系列夸张的战绩,金台在部队里也混得风生水起,曾跟徒弟周侗率军击退了辽人的大举入侵,还曾率军平定南方叛乱,被封为“平南王”,乔帮主不是最后也当过契丹的南院大王吗?金台后来所著的《金台拳谱》,依然流传至今,这本凝结了他毕生心血的武学秘籍,曾一度被奉为武林经典,被无数拳法大家所推崇其中所包含的八卦拳、降妖拳和猴拳,动作严谨,杀伤力极大,完全是血与火铸就的 周侗获金台指点在其拳脚功夫大成之后,在江湖上获得了“铁臂膀”绰号,作为一个文武双全的青年才俊,周侗引起了北宋名臣包拯的关注,并举荐他入伍为军官,在他帮助金台取得了对辽战争的一系列战功后,他受到上级赏识并被提拔为禁军教头,并夺得了「天、地、人」三个称号中的最高天字一级,成为北宋禁军教头中霸王级教头周侗早年因为力主抗辽,所以,受到朝廷主和派的打压,周侗在政治、军事上不能一展抱负,因此便专心于武学,正是在此期间,周侗确立了官派正规武术的若干套路,如五步十三枪戳脚,发展了出自少林的翻子拳,以及棍法等 卢俊义不了解这一段掌故,周侗这样说,其实已经准备倾囊相授了,翻子拳最基本的套路是站桩翻,其次有萃八翻、轻手翻、掳手翻、健中翻翻子拳的套路一般短小精悍,发力迅猛,双拳密集如雨,架势俯伏闪动,动作一气呵成,所以拳谚称“翻子一挂鞭”翻子拳的劲道,强调脆、快、硬、弹 周侗这些年经过战场洗礼和江湖实战,已经去掉那些花巧的成分,他出拳的一招一式,刚猛似火,趋避如风,往来如电,只听周侗出拳的同时周围梅树花枝直响,纷纷扬扬的花雨在掌力间激荡翻飞,翩若惊鸿,最后这些黄白花雨在周侗的左右掌数寸之间团聚成一个小球,身形微恍,一道黑影如丹凤朝阳般拔地而起,小球倏忽间越变越大,空中的周侗双手猛的朝两边一撤,风雷隐隐之声入耳后,黄白花团成的球猛的在周身散开,如下了一场箭雨,四下里喀喇、喀喇之声不绝,枝干在花雨过后竟然断折不少,卢俊义看得眼睛都痴了,这才知道师父昔日和自己交手留了余地 抱元归一的周侗收势后微笑的问一旁的卢俊义:“这样的拳法你学不学?” 卢俊义双眼放光,点头不迭的答道:“师傅,我学” 至此之后,卢俊义每日和周侗学拳,卢俊义原本就天资聪颖,悟性奇高,学得又认真,又肯下死力,不到半年的功夫,一套翻子拳早已被他使得行云流水,之后卢俊义再次学棍法,才知师父教翻子拳的深意,原来翻子拳中的搓脚早已被融入到周侗改良过的那套‘五郎八卦棍’中,又经历半年,棍法自成一格,和周侗拆解得有来有回,本来周侗有心想教卢俊义一些暗器的打法,哪知他虽练了一些要义,却不肯在上面精习,后来卢俊义传给燕青后,对方如获至宝,居然在上面大放异彩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转眼历经三个寒暑卢太公无疾而终,卢俊义武艺已成,周侗游览山川之心复萌,卢俊义这三年早已和业师情同父子,听说周侗要走,哪里肯放,怎奈周侗去意已绝,苦劝无果之下,不得不安排了一筳丰盛的送行酒宴,并拿出许多金银彩礼,周侗只取了五十两蒜条金作为川资上路后来在汤阴县收了岳飞传其枪法,箭法,在关外巧遇吴永麟传其刀法,才谢世走完他传奇的一生 周侗离开不久,卢俊义凭一套棍法横扫河北,江湖人称‘玉麒麟’,父母双亡的燕青正是这个时候进的卢府,燕青从小在卢府长大,不但从卢俊义那里学了武艺,还帮着卢俊义打理生意,成了卢俊义的心腹之人他和卢俊义的关系,其实与卢俊义和周侗的关系如出一辙,亦师亦父,早已超越了寻常的主仆关系 燕青从小也从卢俊义那里学了翻子拳,虽不及周侗的老辣,卢俊义的刚猛,只是他将角觝的粘手融入其中后,有了些太极拳的味道在里面,周侗教习的翻子拳在攻不在守,在势不在意,毕竟在战场上搏杀时,谁能将对方首先放倒,便能成为最大的胜利者活下来,那是形势逼人江湖更多的比武切磋,不可能一面就痛下杀手,相对柔和轻松许多,燕青这些年早已将翻子拳练得刚柔并济,进可攻,退可守,出拳如阳关三叠,眼前似浅水芦花晚景,云淡风轻,只是轻柔之中暗藏劲力,当蓄积的拳势盈满之后,出拳犹如疾风骤雨,如江潮般一浪胜似一浪,一拳胜似一拳,让人无法招架 第765章 疯狂的夜晚(尾声) 燕青站在洞门处刚要和穆九星道别,只是回头的时候哪有对方的一丝影子,燕青也没多想,提着哨棒快步走了进去,只是没走到十步,背后的石门‘轰’的一声砸下来震天价响,让人脑袋里‘嗡嗡嗡’的乱响,原本斗亮的甬道瞬间黑了下来,周围除了燕青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好像什么都没剩下了,燕青猛然心里觉得毛毛的,料想是不是穆九星动了什么手脚,回身试着去探了探那道石门,只是周围严丝合缝,像从周围的石壁里生出来的一般燕青试着又推了推,份量不轻的石门纹丝不动事已至此,燕青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了 之后的路,暗处的穆九星似乎提前关照过,燕青往前抹黑拐过一个折角,来到一个三岔口,靠中间的甬道处亮着一盏壁灯,燕青二话不说便迈步走了进去,再继续往前走,又遇到三个这样的三岔口,如先前一样,三岔口总有一条道上亮着一盏壁灯,等将这条道走完之后,来到一处似乎摆着阵势的陷坑 陷坑里面,立起一根根石柱,有四寸直径的粗细,上面刚好够着脚,而距离这些石柱子约摸一二丈的下方,密密麻麻插着一根根足有婴儿臂般粗细的大铁钉,铁钉的周围,散乱着几具枯骨,整个身子死前似乎已经被扎透了,燕青细细看,每根石柱之间距离全是二尺五寸的档子,正合一个步眼,他心下即刻了然,知道这东西叫‘梅花桩’ 轻巧提纵术里最巧妙的功夫,全是脱胎于少林派的梅花桩少林用的是木桩,桩的直径一般为四寸左右,下半截埋在地下,上半截高出地面三尺三寸,桩与桩之间的距离前后为三尺,左右为一尺五寸随着练习者的功夫不断增进,桩要不断加高,有的加高到五尺;也有人以砖块代桩,先在平砖上练习,再站横砖,进而站立砖,方法因人而异,因地而变布桩摆设讲究上应天象,下合地时,中合节气,如‘北斗桩’(又名七星桩)、‘三星桩’、‘繁星桩’、‘天罡桩’、‘八卦桩’、‘五行桩’、‘九宫桩’等,都是根据天星阴阳变化而来 梅花桩自从传入川西后,川西地区盛产茂竹,因此练桩之人一律改用竹桩,这几十年来世道不太平,各派之间冲突不断,为了解决彼此的纠纷,有人提议,在桩的底部加上锐利如刀的竹片,彼此看不顺眼的双方在竹桩上竹刀换掌,各安天命,不决生死,不分胜负,哪知这解决冲突的办法很快在各地流行开来,燕青眼前所见的这‘梅花桩’,正是根据川西地区改头换面过的竹桩 燕青刚要上桩,黑暗里猛的飞出一道黑影,似乎被巨大的掌力所激,没等燕青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那人如被人扔出来的沙包般扎入那黑魆魆的铁钉阵眼中,随着一阵凄厉的嚎叫,周围很快传来一股扑鼻的血腥味 那人刚一死透,原本梅花桩阵的尽头突然一阵大亮,那是正常的阳光,燕青这才发现来到这地下世界已经不知不觉五六个时辰了那阵刺眼的阳光是从一个大洞里面透出来的,洞的下方,站着两个黑衣模样打扮的汉子,此刻从洞口上方垂下四股长绳,长绳的下方,拖拽着一个箩筐,箩筐里面似乎坐着一个没精打采的汉子这极黑到极亮,燕青下意识的将手放在了额头上,等燕青慢慢适应周围的光线,这才看出箩筐里坐着是谁,对方不正是自己‘过五关,斩六将’,苦苦找寻的主人卢俊义嘛 两个黑衣人见到燕青后,也不知悄悄嘀咕了什么,一个体型消瘦的黑衣人,脚尖点地,一耸身,身随势起两肩头连动全没动,轻飘飘已落到乾宫西北主桩刚上桩的燕青只用左脚脚尖轻点石顶,巳试出这种石柱梅花桩,自己足以应付,毕竟这石柱的顶上是平的,真要踩上川西的那些竹桩,别说运拳提腿,光在上面稳住身子都成很大问题 燕青眼看主人要被人再次掳去,早已焦躁不安,无心恋战,蹙眉一直盯着那慢慢上升的竹筐黑衣人在桩上似乎极其自如,极其稳练,如履平地,行走如飞没等燕青试好步眼,对方倏然腾身猱进,扑向燕青面门,撒招就打 燕青慌忙应了一掌,只觉的对方掌沉力猛,拳法老辣,身形一时没稳住,朝桩下铁钉倒下去黑衣人却在此时骤然变招,用一记小擒拿手,直接抓住燕青的一只足踝,往上那么一扯,早已惊出一时冷汗的燕青只感觉身子一轻,借力如登萍渡水,腾转身形,使一招‘金鸡独立’,再次落回桩上 “好一个浪子燕青,这才是盛名之下无虚士”黑衣人声如洪钟的赞赏了一句 “既然阁下知道我的万儿,何必为难我主仆二人”吐气如牛的燕青回道 “我们再过过招,等你打赢了我,我再告诉你”那人一时技痒,燕青刚刚分了神,他是瞧在眼里的,燕青刚刚再次回到桩上的漂亮招式,足见对方手上功夫不弱,此刻有心相激,想让对方拼尽全力,和自己痛快在桩上打一场 燕青所学的翻子拳追溯本源,和少林正宗连着一脉,真要将拳法在这些整齐划一的石桩上使完,其实用不了这么多石桩就刚刚对方出的那一拳,也许只有主人卢俊义才能接下来落于不败自己这和对方差距不少的掌上功夫,恐怕想从对方拳下硬闯过去,难如登天 不能力敌,难道还不能智取?当黑衣人快如闪电的再次轰拳而进时,燕青用了一招‘天王托塔’,把对方的掌势朝上拆散这招之后,燕青原本可以进招,他却翻身飞纵开,似乎前面那一掌在他那里留下了阴影,不敢还招黑衣人眉心一扭,似乎察觉到了某些不对劲,只是对方还以前面的搭救之礼,故意想让,也说得过去,只是从燕青的表情上看又不太像 就这样,两条黑影在桩上一个如鹰,一个如兔,一个在后面追,一个在前面跑,在黑衣人眼里,燕青似乎在有意戏弄自己,越发怒不可遏,出拳势如风雷,凛冽如刀,誓要让对方真正臣服才甘心恰在此时,一件意料之外的事发生了 黑衣人刚将燕青逼到西北角,将要腾身追击,刚一伏身,猛觉得由东往西,“飕”的一股劲风打到黑衣人听音辨位,知晓是暗器打到了,刚要踏出去的步子猛的往后一撤,避了开去这暗器“吧嗒”一阵乱响,竟是一块石子 黑衣人诧异的间隙,燕青已到了石桩的边际,刚要如先前般追赶,依然在发力的间隙,“飕”的一小石子再次打到,黑衣人不得不再次避开,急切间也查不出暗中抛石的来处,遂斜向东北纵身追去,这次居然暗中没有飞石打到,只是燕青早已飞身逃开了 燕青飘逸如风,数次从对方掌法处巧妙逃生,黑衣人反倒焦躁起来,忍不住四下打量,只是周围除了光秃秃的石壁,背后一个等待接应自己的空竹筐,哪里有另外帮手的一丝影子,这里能打石子的人,也就只剩下和自己在桩上打斗的燕青了对方为何这样东躲西藏?戏弄自己?黑衣人心神一凛,矍然醒悟,这燕青似乎看出了这石桩上的蹊跷,有心用石头提醒自己 黑衣人将掌势慢慢缓下,暗藏深意,和燕青两下里又换了三招四掌,第四招一式进双掌,燕青翻身想走开,不料这次跟踪的太紧,竟自没走开 燕青知道身旁唯一能退开的石桩也许是一根‘浮’桩,只要一踩上去,不定会有什么不好的后果,只是对方已经桀桀杀到,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了脚尖只轻往上一点,幸而自己还是早有提防,自己往前一失步,这根石桩一阵怪响,随着往地底一缩,眼看着燕青就要连人坠下去 燕青毕竟身手不凡,足尖踏空的间隙,另外一足往脚下石桩上一借力,身形拔起,朝另外一根石桩飞去,哪曾想自己撤的快,黑衣人来得更快,燕青慌忙往后一避,却发现还是一根有毛病的‘浮’桩,这次骤然趋避,完全没有任何防备,身子猛的往下一沉,口中暗呼不妙,即使身子能避开那些铁钉,自己那两双脚多半保不成了 “接棒”燕青万念俱灰之际,耳边响起一阵呼呼闷雷之声,一道快如闪电的黑影倏然杀到,在燕青的落脚处击出一阵飞石,只瞧了一眼,燕青心生无限宽慰,那根斜插入近身地砖的哨棒正是主人卢俊义的,燕青二话不说,使一招‘灵猴望月’,借着哨棒的力道,揉身而上,再次落到一根没有任何毛病的石桩上等他回过神来时,耳边只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渐渐远去:“你小子心地不错,宁愿自己去踩那些暗装,也不让在下去上当,这份情,我记下了放心好了,在下可以向你保证,‘玉麒麟’我们会好生招待,绝对不会有一丝怠慢,等你把我们要的东西和人带来了,我一定还一个完完整整的‘玉麒麟’给你” “三皇子是不是也在你们那里?”燕青看见竹筐渐渐升高,黑衣人眼看要到达洞口,从视野里消失,他忍不住问了一句 “赵楷那小子居然会被你这样的人惦记,这也难怪,谁让他家妹子心在你身上呢,你们迟早是一家人”黑衣人自言自语,并不搭话,这暗室原本就静,燕青一一入耳,居然脸红耳热,心如鹿撞,变得不好意思起来 “阁下的万儿?” “方七佛”对方闪身入洞的间隙,寒光一闪,一封信被牢牢钉入一旁的石壁中 “我怎么离开这儿?回去的路已经堵上了” “放心,等会你那位姓苟的朋友自然会来帮你”对方说完这句话,那洞口再也没有一丝动静,燕青走到梅花桩的尽头,借着洞口的阳光,摊开那份留书,上面的什么‘琉璃’‘震天雷’等一系列从来没听说过的东西让他云里雾里的,这封信送去的对象,恰好是他们原本运粮目的地的知府吴檗,而这人居然和八竿子搭不上关系的主人卢俊义和三皇子沾上边,就更让他不可理解了 想不明白的燕青将信原封叠好装回去,在周围转了一圈,这才发现死于方七佛掌下那人的身份,他正不是应家堡的应安道吗?这人天灵盖被方七佛拍了一掌,不至于那么快丧命,偏偏落下被数枚铁钉穿心,想活也活不成了,算是恶有恶报回神一想,这才发觉这里面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他们进应家堡这一路上也太顺利的一点,难道方七佛这些人早就混进来了?他们一直在暗中帮助自己?反而自己一点都没有察觉,这些人手段的高明早已远远超越自己,难怪铁门刘那么容易成事,将应家堡变成了一处火炉至于关押卢俊义的地方,他们似乎早已查探清楚,这才捷足先登,将对方从地底捞了上来 燕青胡思乱想之际,上方的洞口探出三个脑袋,并朝发愣的燕青喊道:“小乙哥,你家主人救出来没有?” 这声音太熟悉了,不是铁门刘还能有谁?等燕青沿着对方抛下的一根长绳爬出去的时候,身旁除了铁门刘,还有大胃张,赵子淔,铁门刘、大胃张浑身上下绑着一个个沉甸甸的大包袱,接缝处露出来的金银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两人表情兴奋,看来来应家堡这一趟收获颇丰反观赵子淔,和自己一样,像霜打的茄子,表情抑郁,整个人无精打采的 “主人和三皇子都被方七佛的人掳走了,听说他们要用吴檗来换”燕青说完,将方七佛留下的那封信递了过去,赵子淔颤巍巍的接在手中,表情比先前更加落寞,燕青还以为他担心三皇子的安危,自己对主人卢俊义的心思何尝不是,只是在洞中梅花桩之上,对方明明两次都可以将自己击杀,却两次出手相救,可见这人心地坏不到哪去,心下反而不那么紧张了 “小乙哥,这事我们到陆怀止那里再商量吧,此地不宜久留”铁门刘这一句话提醒了四人,燕青所逃出来的洞口恰好在应家堡周围的一片林子的山脚下,不远处时时能听见人马喧嚣之声,看来应家堡这一下已大伤元气 四人回头望了一眼不远处被烧成焦土一片的应家堡,相视一笑,钻入密林中,快步离去 第766章 蟹语小酌 四人回到秣陵春时已是掌灯时分,整个江宁似乎也受到了应家堡之变的影响,上更后街面上鸡飞狗跳,官差到处胡乱抓人,官府接着宣布宵禁,夜里一律不许外出,原本繁华热闹的江宁突然变得死气沉沉,只不过此刻秣陵春的内院,却格外热闹 “大侄女,你这羊肉烤的真香” 此刻,一只被炙烤得色泽金黄,外脆里酥的羊羔在脚手架缓缓转动,油脂滴入火中,发出滋滋的响声,两双瞪得如铜铃般的眼珠子一刻舍不得从上面离开,闻着朝满园周围不断散开的肉香,两人嘴角的涎水早已流了身前一地这两人正是等着吃烤羊羔肉的大胃张和铁门刘,他们频频向不远处的燕青、柔福、赵子淔、陆怀止四人招手,只是燕青、柔福、赵子淔三人一个失去了主人,另外两人失去了哥哥,兄弟,这早没了吃肉的心情,愁眉紧锁,在那里唉声叹气 “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陆怀止问道 燕青避而不答,却忍不住再次问道:“陆掌柜,那方七佛到底是何方神圣?”陆怀止似乎知道此人,燕青这已经是第三次问他了,只是他对此人的来历一直缄口不言,讳莫至深,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小乙哥,胜男已经将羊肉烤好了,我们过去尝尝她的手艺”陆怀止又一句话带过了 “陆掌柜,三姑六婆没一个好东西,那老虔婆你准备怎么处置?”燕青突然想起来这里之前被应安道赶出应家堡的浑家,如果不早做打算,这事不能善了 “我一直让老钱在那边看着,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立马...”陆怀止话音还没落,老钱失魂落魄,汗流满面,头上一片淤青,脑后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大青包,气喘吁吁而入,“老...爷,老爷...不好了...”陆怀止瞧见对方进门的神色,再听对方的语气,心知不妙,只是不得不强作镇定问道:“慌什么,有话慢慢说” 老钱将胜男递上来的一碗凉茶一咕噜灌下肚,这才娓娓道来,燕青、大胃张、铁门刘夜探应家堡的这大半日,老钱几乎在老虔婆的大门前寸步不离,对方也很识趣,今儿早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知入夜后官府宵禁的消息传到她哪里,也不知她和打更的鳏夫嘀咕了什么,整个人如疯障了一般,在屋前屋后穿来穿去,最后甚至在地上撒泼乱喊,说是老爷害死了他丈夫和儿子老钱发觉情形没对,当时就起了灭口的心思,当他提着把尖刀从院墙翻进去的时候,地上赖驴打滚的老虔婆不知藏到哪里去了,老钱心下一乱,早把‘密林勿入,黑屋莫进’这些禁忌忘到了脑后,提刀刚冲过黑魆魆屋子的那道门槛,脑后只感觉挨了一阵重击,这之后,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等他再次醒过来时,除了一截丢在身旁的大木头,老虔婆早已不知所踪 “老钱啊老钱,让我怎么说你,原本多好的一件事,现在砸在你手上了”老钱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额头咚咚咚的在地上磕个不停,一边的胜男实在看不下去,连忙将老钱磕头的势头止住了 老钱从陆怀止进秣陵春酒楼之前就在这里一直当管家,算是白莲宗的老人了,忠心绝对没二话,知道他这也是无心之失,也怪那老虔婆太过奸猾,大错酿成,现在一切似乎都已经晚了,陆怀止连忙上前将对方从地上搀扶起来 “这里暴露了,你先去准备准备,我们说走就走,随时离开”陆怀止环顾了周遭,口里面哀怨的叹道:“只可惜了这些年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这份家业” “怀止,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瞧,我们这不刚从应家堡找补回来这么一笔不义之财,够我们东山再起了”大胃张一手抓着一块流油的烤羊肉,一脚踢了踢旁边装满银钱的包袱,满是得意的表情,对于老钱的无心之失,他根本没放在心上,这是‘有钱打底心不慌’ “怀止,大胃张说的是,我看尽快收拾一下,多带点吃的,先到我那小庙躲几日,等风声过了,我们再谋出路”铁门刘也提议道,他那观音庙,现在几乎成了一个荒庙,平时根本就无人问津,那里作为暂避之所,再合适不过了 “小乙哥,你们要不?”陆怀止话说道一半,东北角廊瓦上猛的窜出一道黑影,燕青眼利,一颗飞蝗石无声无息朝黑影劲射而去 “好功夫”这熟悉的声音入耳,燕青大惊,这人不正是将卢俊义掳走的方七佛嘛,对方也不是等闲之辈,风驰电掣间,猝然往燕青飞蝗石飞来的方向扔来一个黑糊糊的东西,只不过那东西要大上一大号,飞蝗石与它相撞之后发出‘咚’的一身脆响,燕青一阵发晕,他有十足的把握,刚刚飞蝗石似乎打到了头骨身上,那东西落地之后,又往前骨碌碌滚了很长一大截才止住势头 “明日就你一人到王仁苟的观音庙,我们不见不散”方七佛再喊了一声,人影倏然消失在黑暗中,燕青知道对方脚底的轻功远在自己之上,就连一行人要去铁门刘观音庙的事,他也偷听了去,若不是有心暴露,他根本察觉不到对方已经摸到距离自己这么近的角亭附近,在这黑暗中,难辨东西,陆怀止一行人也随时准备离开,燕青追敌之心全无,提着一盏风灯朝对方扔下来的东西慢慢走了过去 燕青只晃了一眼,便将那个包裹提到了众人面前,等陆怀止将包袱打开之时,柔福、胜男吓得惊呼一阵,像见了脏东西似的逃得远远的,铁门刘,陆怀止,大胃张则一阵大笑,只见一个熟悉的大脑袋被人割去之后一副死不瞑目的表情,那不是虔婆还能有谁?老钱的漏网之鱼,反而被方七佛帮他们把这个后患解决了,不用颠沛流离,东躲西藏,这份家业也保住了,他们怎能不喜 这在燕青,赵子淔看来却是另外一番体会,陆怀止一直对方七佛的事遮遮掩掩,绝口不提,难道对方也是白莲宗的人?两人彼此望了一眼,心里很不是个味只是刚刚陆怀止准备举家搬迁的表情却是做不了假的,他似乎也才知道老虔婆被方七佛料理掉的事实 这一夜赵子淔和燕青一直闷闷不乐,辰时末刻,天已大亮,街上虽不如先前般车马喧阗,人来人往赶早市的小商小贩却不少,吆喝声此起彼伏,应家堡的事似乎没有影响到升斗小民的生计,六朝古都如往昔般开始了他一天的繁华燕青担着一副装菜帮子的挑子,换上一身粗布衣衫,混在人流中,朝铁门刘口中的观音庙接步而去 燕青这刚一出江宁的北门,瞬间就傻眼了,江南水乡,汊港纵横,只要不是深山,几乎就没有船不能到的地方,向那些船家一打听,才知道江宁城北门的观音庙不下十多处,他现在生恨自己冒冒失失的乱窜,刚将挑担放在雇来的一条小船上,准备去最近的一间观音庙看看就在此时,目力所及处一条快船舵手运桨如飞,如箭一般从身旁划过,船上一个熟悉的背影在燕青眼前一闪,他心念一动,这人很像在应家堡的密室中和自己对过招的方七佛,燕青也不管是不是,吩咐船家起船划桨,匆匆跟上去 此时的南京,两岸秋色宜人,层林尽染,扑面金风中夹带这一股醉蟹的味道,让人熏熏然欲醉看着沿路渔民兜网中被拉起来的那一只只张牙舞爪的家伙,燕青忍不住大吞口水 中秋之后,螃蟹膏正肥,肉正香,江南人最爱的一餐,没有胜过螃蟹席的,每逢吃螃蟹,一家人如过节般热热闹闹的‘眼前道路无经纬,皮里春秋空黑黄’,螃蟹是讲究美食的人最贪最迷的东西,香味、形状、颜色,都异乎寻常只是螃蟹是寒性儿,最好在屋里吃,有一点温过的酒,在面前放一小盘姜醋酱酒油调好的佐料儿,这种热性的佐料正好和螃蟹的寒性儿互相抵消另有一种令人兴奋的理由就是吃螃蟹不同于吃别的饭那样,必须自己亲自动手,经过自己一阵子忙乱,就使每一口螃蟹吃到嘴里越发觉得味美横扫战场后,看着蟹壳儿蟹腿在桌子中间堆得高高的,心里除了满满的爽感,越发有一种说不出的成就感 燕青在船头发神的间隙,前面那只快船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船家抓紧熟练的摇了一阵橹,小船如飞靠了过去等靠近时,一个体态颀长,身形消瘦,顾盼之际,极有威势的老者正端坐在一副摆满烹煮得红艳艳的大螃蟹面前,上面酒盏杯筷醋一应俱全,似乎正等着招待远来的客人等燕青跳上船,对方两道冷电似的目光霍地在他脸上转了两转,而后微笑不语 就在燕青尴尬得不知如何搭话时,毕竟无缘无故的上了一个陌生人的船,情理上自己说不过去,对方却开口了:“会吃螃蟹吗?” 这已是和对方第三次打照面了,前两次虽然没能见到对方的真正面目,对方的声音却是极熟的,眼前这老者正是和自己邀约在铁门刘的观音庙相见的方七佛,至于为何在此摆下螃蟹宴相待,燕青就不得而知了 燕青也不和对方客气,挑了一只母蟹,剥去蟹尾,将蟹脚一一掰断,而后从尾巴处将蟹壳掰开,弄掉那些白色的肺叶,然后将蟹膏最肥的那一部分淋了一点酱醋后递给老者,自己则不嫌费事,一口温酒,蘸着姜醋慢慢吃着螃蟹腿,吸溜得有滋有味 老者似乎也胃口大开,这些年能和自己吃到同一个桌子上的,除了徒弟陈凡,那个越来越忙碌的侄儿方十三,好像也没有另外的人了,今天寂寞尽消,老者吃的格外香甜畅怀 “小乙哥,这天下之势,你如何看?”吃到一半,方七佛呷了一口酒,忽然问道 “老英雄,你这么称呼小人,简直折煞小的了,我和老英雄虽有点头之交,这年龄辈分摆在这呢,我可不敢越级乱了套,老英雄叫我一声小乙,我就已经很知足了至于这天下事,这上面不是还有皇帝和三班九卿管着嘛,我这么一个平头老百姓,能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已经很知足了” “小乙,你在江南待得日子短,远的不说,就说这近景的,你瞧出我们面前吃的螃蟹里面的门道没有?” “不就是公蟹多,母蟹少嘛,唯一的一只母蟹,我可孝敬给老英雄了,这独食我可没敢下嘴,心里瘆得慌” 两人彼此对望一眼,最终没憋住,发出一阵哈哈大笑方七佛最后没好气的瞪了对方一眼,语重心长的说道:“这里面的门道,你小子滑头,非得让老夫自己说出来,也罢,老夫今天兴致好,就说道说道” “江南人爱吃蟹,每到中秋前后,上了斤两的母蟹,更是水涨船高,价格暴涨好一点的蟹,自然是送到宫里和皇亲国戚那里去了往些年,年程好,蟹农勉强还能靠这养家糊口,这些年雨水多,这对螃蟹这一道美味并没有害处,反而是周围的人吃不起这蟹了上面那些吃拿卡要的,蟹农前些年就当是孝敬了,只是平时赖以成活的百姓吃不起蟹,这些蟹农不得不向上面这些人讨一点好处这一开口,祸事立马就临门了,不但最后一只蟹没能保住,反而吃了一顿好打蟹农当时是叫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当时就投了水”方七佛眼神哀伤了望了一眼远处,再次说道:“后来他侥幸被人救了起来,当时就立了誓,谁要是再敢动他的口粮,他就和对方拼命,无论他是什么背景,哪怕捅破天,他也不在乎,这辈子他都死过一回了,还有什么豁不出去的” 燕青是何等机灵之人,这方七佛的野心他立马洞悉了,诘问道:“非得造反吗?你带着这一船人下水,事若不成,绝对是通家之祸,也许这一根脉从此就断了” “不是我们要反,是被逼到这份上了,你不得不站出来替天行道” 第769章 壮行酒 “小乙哥,这里没有外人,三皇子还有卢相公弄丢这事,我难辞其咎,就凭方七佛送我们这么几大船粮食救急这事,我看这事另有隐情,现在去与留,你也帮我参详参详” “赵大人,这事我觉得不易声张,你想啊,我们这一路出来,指不定多少人等着看我们笑话,等着落井下石,在伤口上撒一把盐,估计都排到江那边去了就夹锡钱这事,临了那蔡包子倒打一耙将这事栽赃到方七佛头上,到时候我们弄丢了三皇子,本来就理亏,哪里说得清道得明?这不恰恰中了他的诡计?这一路我们和沿路官员本就没有交集,现在反而乘了这个便利” “你的意思我听明白了,只是继续上路,这蛇无头而不行,鸟无翅而不飞,这船队里没一个坐镇的,我这心里...” “柔福不是还在嘛,他们原本就是兄妹,非得应酬那些官员的时候,让她远远的穿着三皇子的衣服,在那里一站,他们那里分得出一个真假” “还是你小乙哥脑袋好使,这如果没了你,我这无头苍蝇也不知会闹出多大的笑话出来我这命到不要紧,要是救不回三皇子和卢相公,就陈东的那份情谊,我这辈子恐怕都还不上了” “赵大人,现在大家都在一条船上共同进退,你说这些话就见外了,只是这夹锡钱现在反而成了一个累赘,你看?” “陆掌柜来的时候和我说了,那些不值钱的玩意就当是你帮他们陆家村人出了一口恶气后他回报你们的了,他都要了,用岸边那些车架上的粮食来换走这些夹锡钱” 燕青沉默了一会,嘴巴里不知道说些什么,他对陆怀止其实是有成见的,毕竟他明明知晓方七佛这些人的来历,只是为什么他一直迟迟不肯透露? 赵子淔也瞧出了燕青脸上的迟疑,接口说道:“陆掌柜还让我给你带句话,方七佛这些人的来头很大,他之所以不告诉你,就是怕你闯上门去而且他还说,现在我们这些人的一举一动,完全落在方七佛这些人的眼中,这不是拿鸡蛋去撞石头吗?不但事不成,反而会坏了三皇子和卢相公的性命,而且方七佛也向他担保了,这半年之内绝对不会动他们,只要我们请来成都府的那位吴大人” “赵大人,那封信你也见了,就信上说的什么‘震天雷’,我以前听都没听说过,那玩意这方七佛怎么这么在意这东西?那东西真能赎回三皇子和我家主人的性命?我们这剃头挑子一头热,那吴知府还不一定愿意给呢” “你看看这是什么?”赵子淔从怀中取一个用红绸布包裹着的物件,燕青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等赵子淔将红绸布展开时,燕青忍不住吐口而出:“玉血蛤,这东西不是在应安道手上吗?怎么到你手上了?” “听说那吴大人中了一种怪毒,有了这东西?你觉得我们换不回来那‘震天雷’?” 燕青心下一阵恶寒,这方七佛还真的是无所不能,只是让他想不通的,就方七佛这通天的本事,为何对成都的吴知府这样一个读书人如此忌惮,非得拐弯抹角的弄出这么大一摊子事来?这让他更有兴趣见见这位吴知府了 两人商量定,很快让那些装着夹锡钱的大箱子的船逐一靠岸,上货卸货,一直忙活到夕阳衔山等粮食装的差不多之后,一队挑着酒肉,菜蔬,果儿,甚至桌椅的壮汉和店卖赶着趟似的到了,没过多久,这些人便在管家老钱的支使下在岸边张罗起了十多桌丰盛的酒席,陆怀止,铁门刘,大胃张,官家老钱邀赵子淔,燕青,柔福,赵猛等一行船夫落座 ‘哐当’一阵铜锣响,周围原本嘁嘁喳喳的人群立马安静下来,统一望向中心处一手持着铜锣,一手捏着敲棒,脸上却极其喜庆的老钱 “大家静一静,我们老爷有话说”老钱说完,闪到一旁 陆怀止站了起来,将斟满酒的一个大碗举得与肩同齐,而后环视了周围每个人一眼,无限感叹的说道:“大家都是汉人,一方遭了难,八方支援,现在坐在这里的,都是响当当的一条好汉,大家不远千里去送粮,我陆怀止从来没佩服过什么人,你们现在在我这儿,是这个”陆怀止边说边翘起一根大拇指,众人瞧着,喝彩了一阵,又静下来继续听陆怀止说下去 “我陆怀止没什么能帮上各位的,但我能向各位保证,将来还有机会来江宁,来到陆某人的秣陵春,绝对让你们吃到我们江宁正宗的秦淮八绝,而且绝不让你们掏一分钱今儿这酒,小乙哥这懂行的,估计已经闻出味来了,绝对不是我陆某舍不得,而是酒容易误事,不敢让大家尽兴,这里面掺了点东西,味是淡了一点,但各位放心,绝对对身子有好处”周围看着碗中那红艳艳的果儿,嘻嘻哈哈又笑了一阵,有些人看出来了,那是梅子酒 “现在是条汉子的,都端起酒碗,不为别的,就为西蜀地方的百姓,为了他们能早日吃上你们的粮食,我们喝一碗壮行酒”周围人齐刷刷的立了起来,就连一旁的胜男和柔福,手里都端着一碗梅子酒 陆怀止看在眼里,话锋一转:“我这闺女随我,刚生出来那会,我手里沾了一点酒,放到她嘴巴里面,她不但不避开,反而像吃奶水似的,砸吧砸吧个没完,我当时就想啊,这孩子将来一定比男孩子都强,就给她起了胜男这么个名字,这喝酒不但胜过那些爷们,就连这胆子也大得出奇,这几天尽在我耳边唠叨,让我给你们说一说,把她顺道带上,关键时候,她说不定能帮上忙只是我想,这那成啊,她这女孩子家家的都站出来了,让我们这些大老爷们干嘛?各位说,对不对?” 周围震天价响的应了一声,原本栖息在不远处一棵大槐树上的鸟儿被这声喊一吓,扑腾着翅膀避难似的逃开,可见这些人的声势极大胜男此刻那张小脸,脸上像抹了胭脂似的,红得如不远处的那道火山云她心里知道,爹这是舍不得她呢,他这么一说,这一队人马谁还愿意带她上路?她那出去闯一番的念头,被爹硬生生的扼杀在摇篮中了其实是她心里舍不得柔福,这几日的短短相处,胜男几乎和对方形影不离,俨然把对方当成了自己的亲人,听说柔福要走,而且听说她也是从家里偷偷跑出来时,才动了去川蜀的念头 柔福平时并非是一个喜欢弄恶作剧的少女,只是胜男却是一个认死理的,瞧着一旁的胜男的表情落寞下去,这事如不处理好,依对方的性子,还真有可能跟上来索性跟她开开玩笑,断了她的念头:“胜男,你不会舍不得你燕青大哥吧?” “福姐姐,你想哪去了?” “还跟我装,我刚刚瞧见了,你往燕青那里瞥了三次,这我没说错吧?要不我把他叫过来,和你好好说说话?”燕青原本就潇洒俊逸,形神之间爽朗粗率,他下颌上那钢针一般的胡渣子,很容易在少女的心田荡起一阵涟漪只不过胜男此刻和柔福说的不一样,就像看见好看的女人,男人会多瞧上几眼;女人见了漂亮的男人,稍微矜持一些;桌上有好吃的菜,会多下几筷子,完全是一种本能使然,和柔福说的喜欢更是完全沾不上边只是刚刚的行迹落在有心的柔福眼中,嘴笨的胜男就越发理不清了,也不管周围什么情况,直接将手中的那碗梅子酒一干到底,这样恰好掩盖了的她的羞臊,瞧着柔福嗔怒呷醋的神色,她知道自己原本的那些计划都泡汤了 “大侄女好样的,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陆怀止,你再啰嗦下去,这天都快黑了” “铁门刘说的是,我就不耽误大家吃饭了,来,我们共同干了这碗酒,要说的话,都在这酒碗里了,胜饮” 陆怀止话说完,周围响起咕噜咕噜喝酒的声音,这酒像灌回酒缸似的,瞬间由食道滑入了大家的胃里面,喝完酒的每个人表情兴奋,既是庆祝这劫后重生,更是庆祝这差事可以继续办下去了 “来,我们喝第二碗,也是喝今儿最后一碗酒,回敬陆掌柜一碗,感谢他的慷慨好义”赵子淔说话的间隙,周围的船工、舵手齐刷刷倒满面前的酒碗站了起来,只有燕青脸上似乎有些不大乐意,只是赵子淔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他这才悻悻然的举起了酒碗 “小乙哥,我这里确实有不得已的苦衷,我陆怀止绝非忘恩负义之人,你家主人之事,你们离开之后,我定然好生谋划,想一个完全之策,让方七佛不看僧面看佛面,让你们主仆二人早些团聚” “还有三皇爷”燕青没好气的加价道 “你这是好女婿忘不了大舅哥,这事我绝对忘不了”陆怀止这句玩笑话,让周围的人一阵哄笑,只是柔福和燕青同时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一张脸黑里透红,另外一阵脸则红里带俏,这顿酒好像为两人办酒宴似的,大家的情绪更是高涨起来,酒到杯干,这第二杯酒喝得格外爽利第二杯酒下肚,官家老钱努嘴让周围的店卖搬走那些散发出馋人涎水香味的酒坛子,这些船工原本就好酒,不这样节制他们,今日估计多半走不成那些二碗酒下肚,吃得嘴滑的船工也识趣,只失望的瞧了一眼重新被密封起来的那些酒坛,便开始囫囵囵吞食桌上秣陵春酒楼为他们准备的这一桌好肉好菜,不到一袋烟的功夫,钵见底,碗盘空,这些人风卷残云的气势,着实把那些店伴看得一惊一乍,那张嘴都快合不拢了 “掌柜,这肉菜要不我再去准备准备,这酒没喝够,可不能亏待了大家的肚子” “老钱,不必了”陆怀止笃定的回了一句 燕青刚想抱怨一句,却被赵子淔用眼瞪了一眼,并道出了这里面的原委:“陆掌柜的意思我明白,这人吃的太饱,容易打瞌睡,这吃个半饱,这一路上才容易惊醒,不至于中途坏了大事,要不是我们前些日子贪杯在应家堡吃了那顿好招待,何以弄出现在这股风波出来,这事已经在我们头上悬着一把剑了,再出什么乱子,这几十条船上所有人的项上人头,都得搬家”燕青听了,吐了吐舌头,还好刚刚没将心里的话鲁莽的说出来,这心一乱,脑子也跟着糊涂,这些话不是以前自己教给赵子淔的吗?现在反倒让对方用这话来劝自己了这也难怪,卢俊义和他的关系非同一般,现在对方落难,他一门心思的想着将对方怎么救出苦海,和口风甚严,事事似乎包庇方七佛的陆怀止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原本浅显的道理,自己这个老江湖反而陷进去了 “出门在外留给心眼,事事小心一点有备无患我这里给大家伙额外备了一些诸葛行军丹,还有一点散碎银子的盘缠,还有本地的一些时令土特产,让大家在路上尝个鲜,算是给小乙哥和各位陪的不是”最后这句话他听得格外响亮,原本想推迟的赵子淔,燕青,瞧见周遭的人表情兴奋,知道如果峻拒,未免寒了周围人的心,两人原本就是极爽快的人,若不是出了方七佛这档子事,早就尿一个壶里去了 漫天红霞渐渐隐秘于西方后,燕青,赵子淔,柔福等一行人在岸上频频挥手的陆怀止,陆胜男,铁门刘,大胃张人的眼里越去越远,胜男从小到大,还从没经历过这种离愁别绪,猛然看见原本还和自己在一个桌上吃饭,笑个没完的人一下子从眼前消失,眼泡里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簌簌的流个不停 “我闺女长大了,知道心疼人了”陆怀止温柔的在胜男的头上摸了摸,当是宽慰了 “谁让你一直耍光棍,不帮我找个后妈,我身边真要一直有人陪着,至于像现在这样吗?”陆胜男瞧见父亲的囧样,最后忍不住破涕为笑 “那我现在回去就找,我看隔壁王寡妇那屁股大,能生养,她惦记我好久了,来年应该来得及给你添个弟弟或妹妹” “老陆,这你可就不厚道了,玩寡妇可是我先相中的” “你...个赣二狗,你不拆我台你会死啊” “哈哈哈” 在一阵欢乐的笑骂声中,四人似乎将刚刚的离愁别绪抛到了脑后,只是陆怀止,偶尔有些神不守舍,他又想起了远方的那个她 第770章 连环画 赵子淔、燕青、柔福等人这一路不敢再耽搁,就连江陵(荆州)这样当初的三国民宿风云辈出之地也没来得及去瞻仰一番,一行人晓行夜宿,抓紧赶路,加上是逆水行舟,这一路的奔波之苦不用细说 过了宜昌,便是秭归,到得这里,整船人不得不停下来休整一番,前方就是惊险异常的巫峡,秭归是一极小的乡镇,居民不过三四百家,坐落在陡峭的山坡上,居民极为贫苦可是在这个半文明的穷乡僻壤,居然出了两个大诗人--屈原、孟浩然,一个著名的皇后--嫘祖,还有另一个历史上著名的女人--王昭君,可见奇山异水,钟灵毓秀,地灵出人杰 另外三位我就不多说了,嫘祖大家也许不熟悉,看过《史记》的人应该不陌生,《史记·五帝本纪》载:“黄帝居轩辕之丘,而娶于西陵之女,是为嫘祖嫘祖为黄帝正妃,生两子,其后皆有天下其一曰玄嚣,是为青阳,青阳降居江水其二曰昌意,降居若水”她发明了养蚕,史称嫘祖始蚕 居住山地的人,总是把东西装在桶里或筐子里而背在背上,而且秭归这里重物大部分还是由女人背着,柔福看着那些弓腰驼背的女人想分辩一番,对方只是憨厚的笑了一阵,便脚下生风,早去得没影了柔福这才知晓,这些把头发分开,高高梳成两个扁圆的髻儿,髻儿上插着六根银簪子,横露在两侧,另外在头的后面还拢上一个有手掌那么大小大象牙梳子的妇人,身子骨里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并不是她这样孱弱的女人可以比的 百年前这里发生过山崩,尖锐的岩石滚落在江心,成了过往船只的阎王殿江面的交通在这带断绝了大约二十年,后来才勉强开了一条狭窄的通道,这地方本地人叫“新滩”那些不熟悉水道,运气差的过往船只,纷纷成了十里江流大鳄口中的美食,这反而衍生出了当地人赖以成活的一门营生,打捞沉船,转卖木板用以修理别的船加上观光客往往因故不得不在本地停留数日,这让观光客不得不和本地人做起了买卖此地江流湍急,船上的货物往往需要卸下,以减少连船带人倾入江心的危险,无论南来的,北往的,或是劫后重生,或是连续在船上窝了几天几夜,都宁愿在岸上走走,使身体舒服一下 根本不用赵猛去招呼,‘新滩’附近卖力气的脚夫很快便在船队周围忙碌起来,赵子淔则在一旁清点,记录,脚夫听说工钱比平时多了一倍,玩命似的上蹿下跳,一群人忙得不亦乐乎 燕青、柔福也帮不上什么忙,忙里偷闲的他们在渡口附近找了一间靠江的酒楼,让过卖上了几个本地小菜,边吃边偶偶私语恰在此时,一个提着一把二胡的花子进入了二人的视线,来人头发和胡子如乱草,一身的衣服似乎好久没洗过了,上面沾满了黑黑黄黄的泥印,只是他那双眼睛却格外出彩,让人不忍逼视按理说,酒楼来了这样的主顾,有良心的,给几个馒头或者剩菜剩饭就打发了没良心的,不但骂骂咧咧,很有可能给对方身上招呼一顿拳脚 燕青、柔福这次见到的似乎和以往见到的完全不同,见到花子到了门口,店卖早已热情迎了过去:“花二爷,你今日来得真早啊”店卖边招呼边把人往里面领 “我肚儿饿了”花子也不客套,直接开门见山 “您先到老地方坐着,我去给您倒一碗热茶,顺道给你捡几个刚出锅的馒首,不过您老今日可别再掉我们胃口了,能不能一口气将那故事讲完?” “瞧你那出息样,我花二爷这才吃了你几顿饭,你就舍不得了?你不想想这些日子我给你们招徕了多少生意,你这里不招待我花二爷,大不了我换个地方”花子话是这么说,却没有从凳子上离开的意思,他似乎吃定了这店卖 果然,店卖连忙涎脸将手压在装腔作势的花子肩上,哀求道:“别啊,花二爷,瞧您这话说的,我小七是那样的人嘛,你那故事听得人心痒痒,一到晚上,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您看看我这熊猫眼,再这么下去,我怕真的快熬不住了” “你小子在你媳妇那里也没见这么卖力过” “那不一样”过卖红脸接了一句,似乎想起了什么,从怀中摸出一个用蓝布扎得紧紧密密的物件,二话不说,递到了对方手中,说道:“花二爷,您瞧,我给您带什么来了” 这一老一少的光景完全落在燕青和柔福好奇的眼睛里,只见花子颤抖着接到手中的时候有些语无伦次:“这...这...就是你说过的...我要的东西?” “您自己打开,就可以看出我的诚意了” 花子战战兢兢的将蓝包裹当着众人的面打开,真相水落石出,一旁的柔福忍不住哑然失笑,原来包裹里面放着整整齐齐的一摞书,看来这花子定然是个落魄的读书人,要不然这东西对花子来说简直百无一用 只是接下来的话让燕青和柔福有些云里雾里了,花子问了过卖一句:“这东西我真能读懂?你小子可别蒙我,我这辈是字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它,老母以前教的几个字,我早丢到娘胎里去了,现在我见了那些书就犯晕” “花二爷,我从小在您眼皮儿底下长大的,我有几斤几两,您难道不比我清楚?我都能看懂的东西,您自然没二话况且从你这嘴里出来的故事,不知精彩了多少倍,我从小就爱听您讲那些鬼怪故事,这经您添油加醋过那一番,就像那老酒似的,够味儿我也知道您给自己谋另外一份差事,按照来往客人常说的一个新鲜词叫什么来着,叫...叫‘互惠互利’,您好我好大家好” “算你小子有良心” “您先瞧着,我去给您准备吃的”那个叫小七的过卖将白麻巾往肩上一搭,乐呵呵的往后厨跑了,原本在柜台上‘叮叮当当’拨动算盘的掌柜只往花子的位子瞧了一眼,便继续低头算账,似乎当这事完全没发生过一样,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怒 当花子将面上的一本书如珍宝般捧在掌心摩挲时,几个柔福既熟悉又陌生的字落在眼中,让她的心砰砰直跳---《西游记》连环画 花子揭开第一页,只见上面除了一幅占很大篇幅的画,下首只有短短的几行字,花子看着那些画,瞧遍了每一个角落,当然,最底下哪行小字被过滤掉了,眼睛立马笑得合不拢嘴,接着他用食指蘸了点口水,大气都不敢出的揭到第二页,上面依然和前面一样,大幅的画,小行的字,情节似乎和前面紧扣,花子如释重负,看得眉开眼笑,眉飞色舞,就连原本淡定的柔福也找了一个恰到好处的角落,刚好能将花子手中的画册尽收眼底 这本叫做《西游记》的连环画册,上面不以水墨功夫见长,甚至在柔福这样勉强算半个大家的面前有些不堪入目其实这种连环式插画柔福并不陌生,它起源于魏晋南北朝的人物画,这个时期的连环人物画最为传神,画面讲究“像”或形似、仿真的效果,要求“人形丑好老少必得其真”,只不过这一时期卓有贡献的重要画家都与寺院活动关系密切,例如曹不兴、卫协之于神仙、佛像画,顾恺之之于建业瓦棺寺,戴逵之于无量寿佛木像,张僧繇之于建康一乘寺等,所以说宗教的勃兴对中古人物画的发展起到了关键性的推动作用 这一时期人物画中的翘楚首推顾恺之,他是东晋的大画家和文学家,以“画绝、才绝、痴绝”而驰名于世,与曹不兴、陆探微、张僧繇合称“六朝四大家”,并且也是六朝时期唯一有画迹(摹本)传世的画家善画人物、佛像、龙虎、仕女、山水等,无所不精,尤以人物为胜所作人物画善用紧劲连绵、循环不断的笔法,如风趋电疾,洒脱飘逸;并以人物面部的复杂表情,来隐现其内心的丰富情感;衣服线条流畅而飘举,优美生动 顾恺之主张人物要“以形写神”、重在传神之妙,而传神的关键在“阿堵(眼)中”例如他为患眼疾的殷仲堪画像,遂“明点眸子,飞白拂其上,使如轻云之蔽月”又有时画人物,经数年而不点睛,人问其故,答曰:“四体妍蚩,本亡关于妙处,传神写照,正在阿堵中” 而且他注意用背景来烘托人物性格他的人物画常常将人物置于山水之间,如画谢幼舆像,背景即为岩壑,因为谢氏尝以“一丘一壑”表述自己的见识和胸怀这种人物和山水共处的设置虽然仅仅是为了突出主、客的宾主关系,或者说景物不过是一种陪衬和烘托、尚不能言其为山水画的滥觞,但却“拿自然界的美来形容人物品格的美”,让画作提升了一种格调 其代表作《女史箴图》是根据西晋张华的文学作品《女史箴》而作,分为九段,描绘了宫廷仕女一系列的礼节仪式行为画上人物面目衣纹气韵古朴,丝毫无纤媚之态线描细劲,有如春蚕吐丝,并且“薄染以浓色,微加点缀,不求晕饰”人物造型准确,动态自然,表情变化微妙,体现出中古艺术的秀雅和高贵 顾恺之的《洛神赋图》是为曹植名篇《洛神赋》所作的又一连环式插图原作抒发的是诗人与甄氏(后来做了曹丕的妃子)于洛水河畔的一段柔情爱意顾恺之神会其意,将这段感情置于山水树石、车船鱼龙的衬景中来复现画面中的山水树石虽犹存装饰意味,但却并不影响人物气韵风度的表达,人物表情、心理等性格化的刻画十分生动画法上用色凝重、古朴,山水树石均用线勾勒、无皴擦,人物线条更是俊利、飘逸,富于韵律感唐张彦远在《历代名画记》中评价其画风“紧劲联绵,循环超忽,调格逸易,风趋雷疾,意存笔先,画尽意在,所以全神气也” 《女史箴图》、《洛神赋图》这两副摹本,柔福自然在画院见过,那些画卷完全展开长数丈,宽数尺,眼前这《西游记》连环画,似乎是他们的缩微版,画面也不精致,和嘉祐八年刊刻的《列女传》相比,甚至有些粗糙,只是柔福和花子一样,初见之后,便舍不得将眼光从上面离开了,柔福尽管对《西游记》的情节了然于胸,对人物的其形其状仅仅只停留在笔端,她很想知道这些吴贯中妙笔下描绘出来,或者说想象出来的神魔鬼怪,到底是哪番模样来的这一路上,她也试着画了几幅,只是她依然走的是工笔画路子,她也参照了一些实物,只是好像完全没抓住神韵,或者说没有抓住《西游记》原著的风采,和花子手中的连环画相比,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反而是花子手中的《西游记》连环画,人物看起来表情丑陋,身段臃肿,很考验柔福这种见惯了阳春白雪的心理承受能力,可以说和柔福心目中齐天大圣孙悟空的印象相去甚远,只是回头一想,一个满脸长毛的猴子,又能漂亮到哪里去?最关键的是,这本小连环画,前后情节完全连在了一切,没有一点脱节,即使没有最下面那行小字,花子这样目不识丁的老者,从那些妙趣横生的连环画上,也能猜出一个大概来 站在远处的柔福,看着那一摞连环画,早已心如猫爪,燕青看在眼里,瞧着花子得了宝贝的神色,知道这东西很有可能成为他以后谋生计的手段,和东京人那些说滑稽戏的人差不多,想从对方手中夺人所爱,断人活路,多半没戏其实他另有了计较,知道这东西既然是过卖小七弄来的,找他准没错 没等小七从后厨出现,整个酒楼很快被猛然涌入的人群挤满,这些人规规矩矩的围在花子周围,比金銮殿里官家下面的臣子还要听话,一个个鸦雀无声,恭恭敬敬的等着花子讲故事呢 第773章 川江号子 巫峡之后是瞿塘峡,舟行江中,黄仙芝收敛了原先的嬉皮笑脸,满脸肃穆,燕青等人知道到了关键时刻,绝对不能打扰他,一行人都钻入了船舱,只是随着船的左右转向,众人还是心惊肉跳的甲板上的黄仙芝,此刻一双眼睛不断注视江心那些叫滟滪堆的岩石,当地有个谚语说:“滟滪大如马,瞿塘不可下;滟滪大如象,瞿塘不可上”意思是江里能不能行船,主要以隐藏于江心水下的岩石之高低为准 自古以来,出川要道极为难走,有“险莫若剑阁,雄莫若夔门”之说从巫山至白帝,长江两岸断崖壁立,高数百丈,宽不百米,形同门户,名曰‘夔门’此处江水波涛汹涌,奔腾呼啸,仰望碧空,云天一线,更有暗礁无数长江被誉为黄金水道,只是隐藏在江里的那些暗礁让过往船只谈虎色变,特别是冬季枯水季节,如果没有熟悉航道的老船工领航,想越过这道‘夔门’,几乎等于痴人说梦 浩浩荡荡的运粮船,终于抵达夔门险关门口,看到那些露出江心的光秃秃的石头,赵子淔都傻眼了,莫说将这些粮船开过去,空船开过去都成问题原来今年长江上游干旱太厉害,水位低到了红线,大船根本不可能通过夔门段天公不作美,头顶不知什么时候又起了一片乌云,看那架势,前面没下够的雨,这个秋季想一股脑的还回来似的赵子淔那张老脸,像长了数百年之久的枯树皮,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再看看刚刚喘口气歇下来的黄仙芝,他却像个没事人似的,指挥众人停船,生火,造饭,等铁锅中的米饭煮得香喷喷的时候,他给自己满满的盛了一大碗,柔福瞧见他盛饭时用木勺将碗里的米饭压了又压,光他吃的那一碗,都够她两天的饭量了,这还不说,他吃饭的时候特别吓人,那眼睛,那嘴巴像和米饭有仇似的,一双环眼,斗鸡眼的盯着那碗瓷实的米饭,等柔福取双筷子转身的间隙,黄仙芝那碗底简直比她脸还干净,柔福心想: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人还能吃得这么香,看来这人也够没心没肺的,没瞧见赵子淔都快急得跳江了吗? “都愣着干嘛?没看见要下雨了吗?扒完饭,是个爷们的给我下去拉纤”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黄仙芝早已钻入了岸边的密林中,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岸边出现一队几乎没穿衣服,只在腰间缠一块白色遮羞布的精壮汉子,黄仙芝赫然在列,瞧见这一切的柔福惊呼一声,吓得立马钻入了船舱这些人的肩上扛着一根二十丈长,用老竹绞成的小牛腿般粗细的竹索,只有尾巴上分出来的枝丫部分,才连着一截麻绳每走一步,喉咙里统一发出‘嚯嘿嚯嘿’的沉闷低吼,那气势极为雄壮,那声音在峡谷之间婉转回旋,充耳不绝 没等燕青等人回过神来,岸边密密匝匝的很快聚集了不下几千人之多,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个儿不算高,红黑圆脸,倒三角阔胸膛,铜筋铁骨,脚步笃实,踏着地面感觉地动山摇的纤夫这些人脸上统一挂着笑,或许不善言辞的缘故,一长溜丝毫不乱在岸边站定后,保持着一种诡异的沉默赵子淔此刻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身子更是紧张兴奋的颤抖不停,这样的场面,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心里又想起了那两个字‘野蛮’,只是此刻心境却完全不同了,心里更多的是赞叹他以前在汴河上也用过纤夫,纤夫拉船,耗时极为漫长,如果纤夫的数量不够,必须拉完一艘船,再折返回去继续拉,这还没算上中途可能出现的意外,如果没有这黄小子提前准备好一切,他们到这,估计都差不多该打道回府了,船上的粮食日晒雨淋,侥幸过了‘夔门’,估计多半也发霉变质了 黄仙芝很快将这数千名精壮的纤夫一批一批的分到了所属的船只,每一艘船最后有二三十人之多 拉纤其实很讲究,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每队纤夫都有一个拉头纤的,侧着身子很少用力,主要负责观察水路他可以通过江面的水纹,判断出水流水速和暗礁情况,一旦判断失误,就有可能把船员和纤夫全都带入死地头纤身边,又必须跟随一个号子头纤一边观察水路,一边跟号子交流,号子再通过号声指挥全体纤夫 当经过一处险滩时,头纤立即对号子说:“准备起,要开干了!” 号子立即用四川方言,扯开嗓门大喊:“过险滩了喂!号子嘛,吼起来哦,哟喂!嘿哟!嘿哟……” 纤夫们得到信号,马上使出全身力气,一边抬步前进,一边齐声喊道:“嘿哟!嘿哟!嗨佐!嗨佐!嘿哟!嘿哟!嗨佐!嗨佐……” 激流越是凶猛,号子声就越是急促,一方面可以给纤夫们鼓劲,一方面也是在控制拉纤的节奏,尽量做到每一分力量都聚到一起使 不仅岸上的纤夫在忙碌,船上的船工同样忙得不可开交每艘船的头尾两处,必须配备舵手,前舵看水,后舵掌舵如果是传统桨帆船,中间还有船工跟着喊号子,负责联络舵手、鼓励桨手和呼应纤夫 船头还有若干大桨,一般就地取材,是一整棵的小杉树制成的,要七八个人才可以操纵另外几个人则离船在岩石上像猫一样跳来跳去,把被岩角绊住的纤绳拉顺,还有几个人就专事解开绊在水里的纤绳,因为有的时候纤绳会绊在水中的礁石上,影响纤夫拉纤,这几个人叫作水纤夫水纤夫要有很高的技巧,才能将纤绳收卷自如 长江上的纤夫都有自己的帮派,称作纤帮由于地域的关系,又存在着楚帮和川帮两大帮派川帮在上游,在和楚帮的争斗中,一直处于上风,所以自称“上江的”;而楚帮则被他们蔑称为“下江的” 两个帮派更多的时候是井水不犯河水在一个叫飞来观的镇江王爷庙里,有两个王爷像,西边的是川帮的,川帮只拜这个王爷,也祈求王爷只保佑自己帮派的人相反地楚帮也只拜东边的王爷像两帮的对立还表现在纤桩上,在纤桩上一般都刻着“川帮”或“楚帮”字样按规矩,纤桩竖在哪儿,哪儿就是各自休息的领地 即便如此,纤夫行业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如果遇到浅滩或险滩,前面的船只无法通行,那么后面船只的纤夫必须过来帮忙即便“川帮”或“楚帮”互相之间属于敌对竞争关系,到了关键时刻也是伙伴,前船一旦通过,其纤夫也要回来帮助后船 粗犷的纤夫在拉纤过程中见景生情,随意填词,最后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民歌---川江号子一般说来,川江号子可分为平滩号子、下滩号子、抢滩号子三种 平滩号子是纤夫拉纤通过险滩后的号子此时大伙通过了生死关头,号子曲调舒展、悠扬,声音舒缓、轻快,富于歌唱性,大有“轻舟已过万重山”之意船工们只有这时才可以轻松地说说笑话,偶尔也谈谈家里的事,或是心上的女人下滩号子在船只开始下滩时响起此时因为顺着水势,船越行越急,随时都有碰礁的危险号子手一声“啊好——”船上的人就要高度集中精神,听着驾长的指示此时的号子沉重、阴郁,有同舟共济的感觉抢滩号子是逆水而上时要喊的号子因为抢滩时最危险,要求所有的人步调一致,齐心协力,团队作战,所以号子速度较快,旋律简单有力,节奏急促紧张,有时甚至出现呼喊此时,江上喊声震天,几乎盖过了急流的咆哮声 川江号子主要流传于金沙江、长江及其支流岷江、沱江、嘉陵江、乌江和大宁河等流域这一带航道曲折,山势险峻,水急滩多,全程水位落差较大,特别是经险要的三峡出渝,船工们举步维艰川江号子正是在这种特殊的地理环境下应运而生的 “一场没有敌人只有亲人的战斗,武器就是所有黄皮肤的问候一把硬骨头,二两老白酒我们战斗到最后蜀道再难,我们也只是把号子喊喊,山路再险,顶多是把我们的衣服蹭烂老天可以随便定罪,我们不懂下跪,生死不过打个瞌睡 雄起,无敌,一起念动咒语,让老天来看看我们到底什么脾气,活下去就是最伟大的胜利,请亡者安息,让我们生者努力 嘿唑嘿,我们穿恶浪哦,嘿唑 嘿唑嘿,一起迎激流,嘿唑 嘿唑嘿,大家齐心协力,嘿唑 嘿唑嘿,我们爬险滩哦,嘿唑 为了亲人的眼泪,为了故人的墓碑,为了爱人的沉睡,为了稻田的香味,为了明天更美,我们不后退” 号子头的收入比一般的船夫高,这是因为号子头不仅是给船夫鼓劲的精神领袖,更重要的是通过唱号子,指引船在惊涛骇浪中安全行走,给一行人打气,让集体的力量往同一处使他们从绑上纤绳的那一刻起,几十个人的生死已经绑到了一起,要知道船只一旦翻掉,纤夫往往非死即伤,而且‘川帮’纤夫基本都走在江两边的悬崖峭壁上,其危险性更是不言而喻 过去的老艄公、号子头因长年行船于长江中,不管水涨水落,沿江的明礁、暗礁,水路、流速,牢记于心,积累了丰富的行船经验号子头编唱号子时,往往把沿江的滩口尽收于唱词中,保证了行船安全因此,那些年富力强、非常熟悉长江水性的艄公、号子头成了‘川帮’‘楚帮’手中的抢手货 纤夫在船上还有很多忌讳,“青龙背上的人”,吉凶祸福观念极强在船上,碗不能叫“碗”,叫“莲花”莲花是吉祥物,碗则有“装满(水)”的意思,船上人忌讳这个筷子叫“豪竿”,豪竿就是篙,是撑船用的竹竿姓陈的人得叫“老茵儿”,因为“陈”谐“沉”,那还了得!所以要避开 听着山谷中响彻云霄的沉雄怒吼,看着一道道古铜色的背影在山壁间随着响亮的号子色步步移行,一道道红痕在一个个鲜活生命肩膀上若隐若现,暗处偷偷瞧着这一切的柔福,内心的震撼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她的喜怒哀乐早已和岸上那些纤夫的生死攸关连在了一处 每过一处险滩,脸上沾满汗水的燕青都会夹头夹脑的朝柔福所在的方向吼一嗓子,那是他从旁边的粗帅号子手那里新学来的一句号子‘无论你将来身在何方,我都要赶到你身边,和你生生世世永不分离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每天想你十八遍’ 怒吼的江风早已将这一切卷向了远方,邻近憨厚的纤夫们听到后发出一阵会心的大笑,其实再大的声音,也会被周嗣数千人此起彼伏的号子声所吞没 尽管没听到燕青在人群中吼了什么,二十丈开外的人齐齐将目光投向自己,柔福能猜出那多半和自己有关,在船上不经意和燕青四目相对,柔福突然脸红心跳,手足无措,等她躲到暗处时,整颗心却像吃了蜜儿一样甜 赵子淔送来的这批粮食,没有送到川中,甚至都没有运抵恭州(重庆,两宋大部分时间属于夔州路管辖崇宁元年(1102年),因赵谂谋反之事,宋徽宗以“渝”有“变”之意,改渝州为恭州宋孝宗淳熙十六年(1189年),宋光宗先封恭王,后即帝位,自诩“双重喜庆”,升恭州为重庆府,重庆由此得名),直接在川东的长寿、涪陵、忠县、万州、云阳、奉节等县被直接消化掉了,这些粮食完全杯水车薪 川东各县百姓已经把树皮草根啃光,靠挖食白泥充饥这些白泥又被称为“神仙米”、“观音土”,常常被和着草木灰,拌水做成饼状吃下,能让饥饿之人感受到饱腹的快乐 吃下白泥,肚子饱了,剩下的就是等死因为白泥根本拉不出来,淤塞在肠道当中,活生生把人给撑死 但即便如此,饿疯了的饥民也视白泥为宝物,甚至因为抢挖白泥而爆发大规模火拼涪陵县的百姓挖取白泥,竟将山脚挖空,导致山石崩塌,一百多名挖土饥民被滚石砸死而未死的同伴视若无睹,继续在血肉模糊的尸体旁挖泥吃,有人吃得太多太猛当场就撑死了 原来蜀中不但闹兵灾,这几个月来更是滴雨未落,地里的庄稼几乎颗粒捂手,裂成一块块的土块像一个个饥饿的怪兽,恨不得将周围的人和物,一股脑的吞下去赵子淔隐隐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似乎后面藏着更大的危机 第774章 今晚打老虎(上) 赵子淔这日和燕青柔福等人正在忠县的一家客栈收拾行囊,准备赶往成都,除了赈灾,他们不会忘记此行的目的---请那位成都知府出山 哪知数人还没走出忠县东门,衙署那里却围了一大帮饥民,一个个面露菜色,走路都打着摆子 赵子淔燕青等人为了避人耳目,从江宁下来时,早已换上了商人的装扮,赵子淔是老爷,燕青、柔福是他的公子千金,赵猛这些龙精虎猛的汉子是他的护院,倒也相得益彰,不易惹人怀疑他们这样做,一来免了应酬那些过往州府的官员,二来也想绕过那些官员,将赈灾粮食真正的送到饥民手中,所以除了黄仙芝知道他们的身份,沿途的那些官员都把他们当成了无利不起早的粮商哪曾想后来这一路却过的十分之清苦,他们这一行老爷公子原本收支有出无进,花钱如流水,出门在外,任何事都得和钱挂钩,不说一帮子人的吃住行,光过‘夔门’付给那一千多名纤夫的银两就用去了他们三分之二的盘缠,后来除了那些摇橹买力气的船工碗里还能见肉,赵子淔就连柔福一碗白饭将就一点咸菜,这还只能吃个半饱,这时间久了,那些跟来的船工难免生出一股怨气,明明持着尚方宝剑,非得弄得像讨饭的花子燕青狠狠的训斥了他们一顿,这些人才有所收敛,等将粮食发放下去,赵子淔用牙缝里挤出来的钱打发那些船工返程最让人气不过的是,黄仙芝这个领路人,将赵子淔等人送到川东,也不打声招呼,立马像泥鳅一样没了踪影,等赵子淔将手中的粮食在各县发下去,一行人也就只剩下赵子淔,燕青,柔福,赵猛及三皇子平时身边的几个贴身侍卫了 赵子淔见到这副光景,原本不想节外生枝,毕竟粮食都已经发下去了,能尽的人事已经尽到了,再让他们变着法儿弄出一粒粮食出来,已无可能,剩下的事,只能这些吃皇粮的去想办法了 众人刚想离开,原本衙署台阶石鼓旁边一个小吏也许是认出了赵子淔一行人的身份,朝他们所在的位子一指,趁那些饥民朝赵子淔一行人围过来的间隙,立马逃得没影了 “恩公们原来在这里,请受大伙一拜”那些饥民齐刷刷跪在地上,脑袋在地上瞧的咚咚响 “大家不必如此,扶危济困本是我辈份内之事”赵子淔这一出口,威信立现,原本磕头的饥民,像受了圣旨似的,从地上立马爬起来,双手垂立在两旁,毕恭毕敬像第一次入学的学童盯着夫子,表情肃穆原来这些时日因为赵子淔善举无数得以活命的老百姓,自发在家设起长生牌位,简直把赵子淔一行人当成关二爷供奉,现在能亲眼见见对方,除了感激还有戚戚之心 “赵三爷菩萨心肠,小老儿这里有个不情之请,还望赵三爷出手帮帮大伙”赵子淔依然用的真姓,平时在宗辈子弟中排行第三,不明就里的,还以为他用的是化名出来搭话的是一个体瘦肩削,浓眉大眼的五尺汉子,偏偏说话抑扬顿挫,刚中带柔,节奏偏快,和北方人声如破锣的大嗓门完全不同,若不是燕青用东京话在赵子淔耳边复述了一遍,赵子淔还真不能懂 “阁下贵姓?”听到赵子淔这样咬文嚼字的一问,对方先是一愣,结果才回过味来 “小子王二” “王二哥,你这是?” “不瞒赵三爷,各位若不着急赶路,能否到我们王家庄去一趟?这一路上我们边走边说” 这一路上王二在关键点上含糊其辞,就连燕青这样的机灵人也听得云里雾里,等真正到了王家庄,和对方口中说的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原来王家庄真正意义上应该称为石家庄,村里大部分人都姓石,其次是邓,黄,曾,李四姓,像王二这些后来牵进来的,只能算是杂姓 王二这些人和石家庄上的人都属于袍哥会,只不过石,邓,黄,曾,李属于‘清水’,清属于合法,王二这些杂姓则属于‘浑水’,浑属于非法即使赈灾的粮食送到他们村子,也是先满足‘清水’,至于‘浑水’的人能不能分到粮食,完全看‘清水’人的心情,这大灾的年岁,‘清水’的哪里还顾得了‘浑水’的,县里开粥厂的时候,他们还能唏哩呼噜填饱肚子,只是这几日撤掉粥厂后,他们又得继续饿肚子,王二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浑水’的人一个个饿死,这才闹到了衙署只是清官难断家务事,石家人前些年还出过几个将军,在知县那里都能说得上话知县于是让县吏在外面挡着,想搪塞过去,哪知王二瞎子抓瞎,居然抓住了这送赈灾粮的正主,他这心里立马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般有了希望 只是赵子淔说出此中就理的时候,就连王二也变得恹恹的,原来赵子淔当初为了凑足船工往返的工钱,将一部分粮食以极低的价格卖给了一部分庄户,而石家庄正是那一部分有余钱的庄户,听说那买粮食的钱还是家家户户凑的份子钱,当初他们彼此钱货两讫,这事打官司,石家庄上的人都占着理瞧见王二脸有愤色,满腹狐疑的赵子淔还记得当初来交涉的石家人穿得粗布麻衣,看起来是个本份人,应该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料想既然来了,看能不能凭当初的那点微末交情,从石庄人的口中挪一点粮食接济一下这些快要饿死的穷汉,毕竟曾经和从自己手中买去粮食的人有过约法三章,那几乎等于送出去的粮食必须用在刀刃上,倘若拿着那些粮食再高价倒卖出去,他第一个不许 一行人绕过一片枯败的荷塘,只见远处一幢五进的大宅院映入眼帘,红墙绿瓦,巍峨耸立,气势极为雄阔,红漆铜钉门的两旁,立着两尊威武的石狮子,高门的上方,写着‘将门石第’几个描金大字,大宅院的周围,种满了翠竹,秋风徐来,竹影飒飒,煞似好看看见石家庄的人高门阔户,赵子淔心知不妙,当初那姓石的是个落魄户,哪知他一转身会是此番光鲜景象赵子淔早已怒火炽张,恨不得立马冲进石家庄抓住那个当初来忠县交涉的石家人,将其送官法办,以儆效尤 众人还没走近,只听到一阵嘈杂的喧嚣之声,大宅院的门口,熙熙攘攘的挤了不下一百多人,这些人围着的核心,一个赤裸着上身,瘦得只剩下皮骨的汉子被挂在大宅院门前面打谷场边上立起来的一个丁字形石梁上,那平时似乎是用来解剖牲口的,周围有一道石槽,两旁散落着不少猪身上刮下来的鬃毛像牲口般挂着的瘦弱汉子前面,一个斜眼怒张的凶狠汉子,正举着一根带倒刺的皮鞭往对方身上狠辣的招呼,鞭痕落在对方身上,总会带下来一丝皮肉,瘦弱汉子早已被打得皮开肉绽,浑身浴血,就连原先的哀求,也变得越来越弱,周围围观的百姓似乎被这种气势所吓,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只是每个人眼睛红红的,不知是可怜那个被鞭打的瘦汉,还是对手持鞭子的恶汉心存怨恨,也许兼而有之每打一下,只听见恶汉口中咕噜一声:“我让你偷粮食,我让你来我们石家偷粮食” “得饶人处且饶人”恶汉没来得及将手中的鞭子继续挥出,手肘早已被人如钢箍一样紧紧箍住了,那恶汉试着挣扎了一番,却纹丝不动,反而是感觉握鞭子的那只手越箍越紧,手肘像火烧一般的疼,似乎随时要被人捏断了事的,原先骄横的气势一下弱了下来,周围的百姓见到对方吃瘪,喉咙里发出一阵喝彩原来抓住恶汉的正是燕青,他实在看不下去,这才仗义出手 恶汉叫石偃武,是这石家庄石郭安的独子,当初起这名字的石郭安本是让他‘偃武櫜兵,唯文是恤’--停息武备,不事战争偏偏这人却干起了屠夫的勾当,每日必见血,血越多的活猪或者活人他越兴奋,也是一个袍哥,只可惜只能排在信子辈 袍哥会内部分为五个等级:仁义礼智信,五个等级招募五类不同性质的人参加,形成独立的堂口文人是仁,豪绅商贾为义,中产阶级为礼,和尚、僧徒、走江湖的算命拆字先生为智,像石偃武这样的屠夫、理发师、修理工为最低的一级为信而石郭安这些年威望颇高,成了忠县袍哥会的舵把子,这也是知县也不敢惹这石家庄的原因之一 其实袍哥会设立之初的想法是好的,加入了袍哥会,到异地会获得很大的方便,当地的舵把子会尽量满足他们的要求如果袍哥会成员和非血亲、非同乡的人闹了矛盾,他们可以就近向舵把子求助,由舵把子出面摆平这一点对于那些经常出远门的商人、修理匠、乞丐、甚至那些盗匪都非常管用 袍哥会原意为‘穿袍子的兄弟组成的协会’,也称为‘哥老会’,即‘长者和兄弟组成的协会’,起初起源于走私商贩和运输工人之间形成的互助网络,后来逐渐渗透到四川社会各阶层中 袍哥会的内门成员,是不准违法乱纪的,但又必须处理一些脏事,于是就有了外八门组织就像由三当家扶摇直上当上成都府袍哥舵把子的苟奎喜,此人当初刚加入那会,还算袍哥会内门底层,但偷鸡摸狗的事情做得太多,直接被开除了,不得不加入藏污纳垢的外八门 但凡是正经的袍哥人家,必须身世清白才能加入,作奸犯科者一律不要一般打架斗殴内门成员是不管的,自有外八门的杂碎动手,他们只负责行刑、锄奸、清理门户和剪除外来帮会 成都府的尚熙文正式结社之后,袍哥会标榜仁义,劝人向善,安稳地方,拥有绝对干净的内八门,又有藏污纳垢的外八门 一切好事、正事,都是内八门做的,荣誉属于袍哥会,此类俗称清水袍哥,老大被称为“舵把子”、“舵爷” 一切污事、烂事,都是外八门做的,他们只是临时工,被蔑称为浑水袍哥,跟哥老会没多大关系,老大被称为“老摇”(摇舵的) 苟奎喜混入外八门之后,舍得使钱收买人心,心黑手毒的他收帐了账更是一把能手,当初舵把子尚熙文为了笼络人心,这才将外八门的财神爷苟奎喜弄到了内八门,对方也不负众望,将袍哥会弄得风生水起,地盘更是扩大了数倍,在川蜀地区尚熙文更是被封为袍哥会的总舵主,哪知最后却与虎谋皮,最终将身家性命丢了不说,还将清水袍哥变成了苟奎喜这些浑水袍哥的天下,最后尽干些非法的勾当,稍微有点良知的清水袍哥,早已脱离会社,自谋生路大顺王在绵州被诛杀,虽然给袍哥会的人长了不少脸,只是聪明的清水袍哥知道,现在的袍哥会,只会让更多的二流子,地痞流氓,破落户子弟,偷奸耍滑之徒蜂聚在一起遗祸四方,有恃无恐,正因为上梁不正,这才有了下梁歪,敢打那赈灾粮主意的石郭安 石偃武平时横惯了,正么会在众人面前露怯,要不然将来在这十里八乡还怎么混下去,何况今天府里来了贵客,这前脚还吹嘘这忠县袍哥完全由他父子说了算,后脚这不是自己打自己耳刮子吗? “狗子,还愣着干嘛,给我放狗”石偃武这一吼,洞门大开的石家庄蓦的钻出一条条黑乎乎的影子,十余条豺狼般的猛犬狂叫着奔来,原本围观的百姓见了鬼一般似的纷纷朝远处狂奔,一时间场面极其混乱,燕青生怕不远处的赵子淔,柔福有失,这才将擒住石偃武的手收了回来,和赵猛数人环护在赵子淔,柔福周围瞧着燕青,赵猛等人手中的兵刃,众恶犬登时一齐站定,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呜呜发威,却没有一只敢冲过去 “赵三爷,好汉不吃眼前亏,风紧,扯呼”燕青吼了一句 赵子淔知道继续这么耗下去,宅子里不知会窜出多少帮手和恶狗,正所谓强龙斗不过地头蛇,燕青本领再高,也双拳难敌四手,何况此种危机关头,他必然不会独自逃生,到时候自己反而会成为他的累赘,正当他犹豫不决之际,燕青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今晚打老虎” 话音刚落,一只袖箭从燕青手中激射而出,正中一只叫的最凶的恶狗眉心处,瞬间毙命心领神会的赵子淔趁对方纳罕迟疑的间隙,早已混着人群逃得远了 第777章 今晚打老虎(下) 猛然来了这么一批亦敌亦友的江湖豪客,石郭安这位庄子的主人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恙,反而是拿出好酒好菜卖力招待,席间甚至对燕青伤了石偃武胯骨的事绝口不提,燕青多次语言相激,反而是冷冷坐在角落的石偃武有一次差点按奈不住,却被石郭安眼睛一横,立马被出来打圆场的石八爷缠扶到了内堂,只是他从席上离开之时,这石偃武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居然学起长短脚陈凡一瘸一跛的走路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无论江湖庙堂,还是小小酒桌之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圈子,庙堂叫‘结党’,江湖叫‘门派’,偶尔某些脾性相近、趣味相投、彼此陌生的一些人,第一次相见,便能跨过这些‘党’‘派’,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陈凡和燕青便属于这种特例至于包道乙和檀道济,则属于臭味相投,两人再一旁嘀嘀咕咕,表情奸猾,似乎又想着如何整人的歪主意 场上似乎被孤立的邓远觉,明明是个和尚,却荤素不忌,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自得其乐,其风卷残云之势如牛饮鲸吞,颇是吓人,还好石郭安早有准备,令庄客宰了三头肥猪,二只肥羊,其它鸡鸭鱼肉更是数不胜数,倒不怕喂不饱这大饕餮更何况他刚刚还救过犬子,石郭安更不可能轻慢了这位恩人,只要桌上盘中的肉菜将尽之时,一旁的庄客自会端上刚做出来的肥鸭肥鸡等菜肉,好像这酒肉永远吃不完似的 念奴娇对怀中的娇儿颇为看中,早已陪着奶妈到内闱给饿得呱呱叫的孩子喂奶,众人吃了一巡酒,依然没见她出来,反而是奶妈先出来带了个话,她嫌外面太吵,陪孩子先睡下了 原来,刚刚在场上的燕青和陈凡还是泾渭分明的对头,这到了酒桌上,喝了三巡酒,两人志趣相投,都爱喝酒,几乎是酒到必干,真是酒逢知己而且两人对江湖上的奇闻异事都能如数家珍,每讲一件快事,便痛快对饮一杯酒,以乐事酌酒,似乎成了两人的共同爱好,直饮到外面起了更,两人已成了似乎认识了数十年的老朋友燕青这么做,其实只为了讨好一旁默不作声,一脸怨念之色的柔福,他也不知道又惹到这位帝姬了,向对方使了几个眼色,对方完全不为所动,似乎把他当成了陌生人,燕青这才想出了这平时解决两人矛盾最行之有效的办法--讲故事,既能让柔福知道江湖凶险,也能让她不至于被冷落,百无聊赖,不知就里的陈凡还和他配合的天衣无缝,不似做作,柔福听到快意处拍手鼓掌,早将原先的那点烦恼丢到脑海去了两人如若旁人的高声谈笑,俨然把自己当成了主,石偃武,石郭安这些人才是远来的客这才惹得石偃武老大不乐,离开的时候学陈凡走路,拿架势讥讽对方 哪知这一下却惹恼了陈凡和燕青,只听突然起了一个霹雳,燕青高喝道:“偃武兄既然这么喜欢成跛子,我成全阁下”没等陈凡出手,瞥见这一切的燕青早已将手中的一个酒杯暗用劲力掷了出去燕青暗想:自己和石偃武早已接下了梁子,陈凡毕竟和包道乙,邓远觉,念奴娇是一路人,刚刚邓远觉救了石偃武,此刻陈凡公然和石家庄上的人反目,邓远觉面上势必会难堪,何况念奴娇现在还在内闱休息,这事闹翻了,这一行人被赶出庄,继续风餐露宿,倒没什么,只是念奴娇和陈凡的孩子,念奴娇连晚上这顿都没吃,一直离娇儿寸步不离,显然看得极重,陈凡出手,务必弄得夫妻不和,很有可能兄弟还反目燕青这才抢先一步出手,替人出头 “右腿阴谷”燕青从来不暗处伤人,即使出手,也会高声提醒对方,当初在应家堡地牢中和穆六交手时,出招时发袖箭提醒对方,没占对方丝毫便宜,对石偃武,自然也是‘君子慎独,不欺暗室’ “蓬”的一声脆响,从斜里飞出另外一只酒杯,正好和飞向石偃武右腿‘阴谷穴’的那只酒杯在空中相遇,分毫不差,两只酒杯瞬间撞成了一堆碎片,不用说,对方出手时也藏了暗劲 “这酒杯太小了,喝着不过瘾,给大爷我来个大碗”高声吆喝的人正是刚刚还在狼吞虎咽的邓远觉,此刻桌面上除了燕青和他的酒杯不翼而飞,其他人的依然还在,刚刚出手再救了石偃武一条腿的,正是这假和尚乱飞的碎瓷片有一片刚好从石偃武右腿阴谷差之一寸的袍子上划过,瓷片的尖刃在上面留下了一个破洞,白天数丈之外,燕青都能用石莲子将两条生龙活虎的狼犬击毙,现下这么近的距离,还是用的酒杯,倘若没人出手相救,他还真可能成为和陈凡一样的长短脚,遍体生寒的石偃武顿时如僵住了一般,既不敢回头,也不敢继续朝前走 “左腿飞扬,中腰三焦”正当石偃武惊魂未定的间隙,燕青突然用筷子夹起一个肉丸子猛的再次掷出,这一次出手令人毫无防备,又没一点征兆,而且燕青还喊了两声,他只看见一个肉丸子朝儿子背后飞去,那击向石偃武左腿飞扬穴的暗器自然是从另外的位置发出的,石郭安爱子心切,忍不住惊呼一声正所谓实则虚之,虚则实之,虽说他喊了两声,只是想用话扰乱一下邓远觉的心神,让对方找不准他发暗器的目标陈凡刚刚用眼神示意,给那小子一点教训就成了,没必要弄僵,燕青这才将肉丸子作为暗器掷了出去 “天外飞鞋”邓远觉回应了一句,身子微动,一个黑糊糊的物件从桌底飞出,和燕青扔出去的肉丸子在空中相遇原来邓远觉仓促之下接招,实在没有趁手的暗器,用其它物件,又怕伤了石偃武,何况又拿捏不准燕青的真正目标,电光火石间,灵机一动,将那双大脚趾破了一个大洞的靴子甩了出去,靴子飞出去的角度,敲好照顾到了‘飞扬穴’、‘三焦****丸子无论从何处飞来,断然都不能穿过那靴子,这本是他应激而发,哪知少算了一招,那只肉丸恰好转过靴子,从大脚趾的洞口飞了出来石偃武被他爹那么一喊,早已魂飞魄散,只是人总有那么一点好奇心理,或者说不愿意死得不明不白,他张口转身的那一刻,那颗斜向上飞的肉丸子恰好打入了石偃武嘴巴里面,只是那上面却有一股怪味原来,邓远觉一双靴子,就算睡觉,他也不会脱下来,这双靴子是教主方十三赏给他的,他更是格外珍惜,这靴子集了不下三年之功邓远觉这脚底一生风,周围人一阵眩晕,再看看吞了‘臭丸’的石偃武,早已瘫倒在地,直接被熏晕了 石八爷早已脚下溜烟,逃到庄子外透口气,更主要的是他不想被暗中交手的邓远觉和燕青误伤到天上一弯勾月,原本莹莹生光,只是很快被隐没在阴影中,平时远处荷塘中聒噪的呱呱声,早已随着秋尽销声匿迹,此时站在门前的台阶上,阒寂无声,说不出的清冷孤寂 就在此刻,二十丈外一条黑影猛的窜出,朝远处急奔,石八爷毕竟以前走过几次镖,在石八爷看来,这人是来踩盘子的自从苟奎喜、檀道济这两尊活菩萨出现在他们这座小庙时,他总觉得没对劲,这两人似乎准备在此常住下来,平日请不来的贵客,现在居然在石家庄安之若素,这就不得不让人起疑了更奇怪的是,这两人来的时候,用马车拖了一只奇大的箱子,那箱子用一把大锁,从车辕留下的痕迹看,里面似乎装着重物,第一次见面,苟奎喜送给石郭安一尊半尺多高的漂亮玉马,玉马通体雪白,灿然生光,绝对价值连城,檀道济同样也是阔手面,拿出一个周身镶嵌七种不同宝石的翡翠碗,光翡翠碗上抠下来的一颗宝石,都够建石家庄这样的一处大宅子了石八爷当时从种种迹象上断定,这两人身上带着重宝,至于是何原因,他猜不出来现在有一批来路不明的人似乎在打他们的主意,或者是说在打苟奎喜、檀道济的主意,他二话不说,将手中狂吠的两条恶犬放了出去,脸色挤出一抹冷笑,吞到肚子里的骨头,岂能便宜了外人? 哪知两条狼犬去了半袋烟的功夫,却迟迟不见回音,反而远处响起一阵急促的‘得得得’马蹄声,一条蜿蜒的火蛇在乡野中快速移动,转瞬的功夫,那些人便到了二十丈之外石八爷此时从看清,这些人统一长枪、亮盔、铁甲、快刀,背后甚至背着不常见的一石硬弓,马上箭囊中更是装着满满密密的箭矢,杀气腾腾的如奔赴战场的重骑兵,偏偏打头的是一个花容月貌,英姿飒爽的女子她捏着手中的马鞭往石八爷所在的庄上指了一眼,便跳下马来,和一个身材矮小的汉子耳语了一阵,便停步不前,队伍中的人简单商议了一阵,便见数十人朝周围散开石八爷很快感觉周围似乎被十多双狼一样的眼睛盯上了,让他便体生寒至于剩下的女子和众军人,则诡异的在二十丈开外升起一堆堆篝火,和石家庄成了对峙之势石八爷接着见到的一幕让他转身就逃,原来从手中放出去的两条狼犬,不知什么时候落在了对方手中,这些人在石八爷眼皮底下剥皮、剔骨,然后将它剁成一块块的大肉,笑嘻嘻的抛入了篝火上早已架上的一只大铁镬中 “老爷...外面...来了一队官兵...他们似乎...朝着...我们来的...带队的是个女的”石八爷被外面的情势所吓,说话有些结结巴巴的 “想不到这女人来得还真快”包道乙阴狠的嘟哝了一句,他用那双贼眼在周围扫了一圈,除了石郭安早已惊得双股栗栗,离凳而立,周围的人似乎根本没把这当回事,依然喝酒,吃肉,高声谈笑 燕青听说是官兵时,内心窃喜,看来这队人马多半是外面的赵猛道破身份后从忠县调来的只是让他不解的是,以赵猛的性子,为何会乖乖听从一个女子的指挥?倘若这队人马不是赵猛求援来的,那会是何人所派?但不管是何种情况,对燕青、赵子淔、柔福三人来说,都不算是坏事现在猛然多了一队奥援,赵子淔不再紧绷着一张脸,甚至有了一抹轻松的笑容 “赵公子,赵三爷,福小姐,这事和你们没干系,你们三人现在就可以离开这里”燕青没有道破自己的真正身份,依然用的是公子爷身份 “他们三人不能走,特别是那个女的,我看她的身份不简单”包道乙眼睛毒,从燕青,赵子淔对柔福恭敬的态度,柔福雍容的言谈举止上,知晓这女子来路绝对不简单“她不是...” “那是什么?”循着柔福似乎故意转移话题的手指望去,石家庄的上空不知什么时候多一顶顶特别大的孔明灯,那些孔明灯的下面,挂着一个个周身粉白,鹅蛋大小的圆球众人一时如木桩般钉在原地,不知为何会出现如此奇景,就连吃得满嘴流油的邓远觉,也都停下风卷残云之势抬头仰天观望 等孔明灯刚刚升到庄子上方,陈凡似乎想到了什么,也来不及和众人解释,提起鹿杖酒葫芦,朝念奴娇和娇儿所在在内闱急匆匆冲去 陈凡刚走,孔明灯下的那些白球猛然从中间爆开,气势极为吓人,众人觉得头顶似乎响起了一片震天动地的炸雷,接着一阵纷纷扬扬的灰雨在整个石家庄周围弥漫开来,空气中散发出一种奇特的药味 石郭安‘咚’的一声如一条无骨蛇般瘫软在桌上,表情安详,似乎如沉睡过去了一般包道乙、邓远觉、檀道济这些练过武的,此时还能勉强支撑住身子没倒下,只是浑身上下软绵绵的,完全使不上劲,心下大骇,那些从天而降的灰雨里面似乎藏着某种让人昏昏欲睡的药粉再看燕青、赵子淔、柔福三人神色如常,却没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陈凡、念奴娇带着孩子出现时,差点栽倒在地,燕青往两人嘴巴里面各送了两颗药丸,两人这才恢复如常 “大和尚,你心地不错,我也给你一颗”燕青往邓觉远嘴里也送了一颗,大和尚功力深厚,刚一恢复,也不跟燕青道声谢,亟亟慌慌背起包道乙便跟在刚刚如掠燕般背着念奴娇和娇儿消失在墙后的身影纵跃而出,几人似乎没有遇到多大的反抗便逃了出去,燕青看着四人离开,心里说不出是啥滋味 第778章 大水冲了龙王庙 燕青还在愣愣发神,饭厅周围走廊上靴声橐橐,人影乱动,周围的门窗猛的被同时推开,一批杀气腾腾的官兵几乎同时现身,人人身穿亮甲,手上捏着快刀,面上却系着一方不以真面目示人的黑巾,瞧见燕青、赵子淔、柔福三人居然直挺挺的坐在原地,心下大疑的众官兵往后急退,从门窗处消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散布在饭厅外围黑暗中,这一进一退,让人捉摸不透,似乎怕被三人认出自己的身份 凭着从应家堡炼丹房顺手牵羊来的丹药,燕青三人才完好无恙赵子淔此刻心下大奇,自己人到了面前见了自己,怎么反倒像见了鬼似的,难道自己脸上长着什么吓人的东西? “赵爷,这些人不像是我国人”柔福从小在金銮殿长大的,身边武官文臣什么打扮,她早已了然于胸,加上哥哥赵楷后来协统皇城司,平时进进出出郓王府的武人更是多如牛毛,柔福和深得赵佶疼爱,自小聪明伶俐,琴棋书画颇有成就的母亲王氏,也就是后来的懿肃贵妃,却是两般性子,她不喜簪花刺绣,却最喜欢观摩这些人进府拜谒在角门那里解下来的武器,懿肃贵妃三年前去世后,赵楷越发疼爱这个鬼机灵,爱好却与一般金枝玉叶完全不同的妹妹,赵楷投其所好,甚至专门请工匠为这宝贝妹妹用木头斫了一屋子的木剑、木枪,木钺、木斧,只要那些武官身上佩戴的,都能在郓王府柔福的‘鲁班屋’里面找到尺寸一般模样的柔福看了一眼,便瞧科出刚刚那批武士手中用的弯刀不是本邦军器监所产 “你确定?”赵子淔不可置信的问道,毕竟他对兵器的熟悉程度不及柔福,更没料到这位生长在在大内皇宫的金枝玉叶一眼就瞧出了这些人是敌是友 “赵爷,这些人来者不善”柔福再次笃定的答道 “我出去捉拿一人进来问问,这事自然见分晓”燕青一闪,身子腾空,双臂猿展,呈秃鹰扑食之势,朝离自己最近的一道黑影飞去没等他脚落地,风声飒飒,十多支利箭破空而发,朝燕青的前胸后背,周身上下骤然奔到,无处可避,在半空不上不下的他情势极其凶险,对方似乎早已算准了一切,在他卸力下坠的那一刻直接将他射成一只刺猬 顷俄之际,‘吧嗒’一声,落在半空的燕青猛的在胸口一抓,原本身上完整的一件袍子从背脊处裂开,直接被他捏在手上,衣袍挥动之间,腾腾、啪啪、嚓嚓,响声不绝,等燕青落地时,那些暗处射来的箭矢一支没落的被他抄在手上周围那些伏击的武士惊异的同时,嘴巴里居然同时发出一阵喝彩,离燕青最近的那道黑影,趁机早已没了踪影 “让我来领教阁下的高招”燕青还没来得及转身,背后一道寒光猛然刺到,听对方的清丽嗓音,似乎是个女子,燕青来不及转身,只得不停的朝前急奔,腾闪避让,几个起落,背后那道寒光依然如附骨之疽,如影随形,紧跟其后,逼得他难以转身,身上的暗器完全打不出去摆脱不了背后寒光的燕青心下焦躁,心知今儿遇到了高手,悔恨自己当初没有学得刀法剑法棍法,在仓促之间才被人逼得狼狈逃窜,和丧家之犬一般无二 就在已成必败之势,惶然无计之时,兵行险着的他猛然记起了曾经从卢俊义那里学来的一记‘铁板桥’,这“铁板桥”功夫,原是闪避敌人暗器的救命绝招,通常是暗器来得太快,不及跃起或向旁避让,只得身子僵直,突然向后仰天斜倚,让暗器掠面而过,双脚却仍牢牢钉住地下功夫越高,背心越能贴近地面,讲究起落快、身形直,所谓“足如铸铁,身挺似板,斜起若桥” 燕青使的这招‘铁板桥’,又与通常所使的不同,并非向后仰倚,而是在此险境之下,绷直身子,向前扑倒,呈‘反铁板桥’之势,只是倾斜的角度比不上‘正铁板桥’,而且极易伤到脚踝,毕竟常规的‘铁板桥’至少还有一个小腿能支撑住身体,‘反铁板桥’则将身体的全部重量移到了脚踝之上,若不能练就一身铜筋铁骨,伸曲自如,武人绝不会轻易尝试 燕青前扑成一斜角之际,手中的一支甩手箭从胯下疾飞而出,那是他仓皇逃窜时从衣袍中卷落的敌箭折下来的,生死之间,也顾不上发暗器的丑陋姿势了 ‘叮当’一声,火光一闪,只听背后敌人赞到:“好!”对方身形朝后退开,似乎颇为顾忌燕青接下来发出的甩手箭,毕竟周围灯火如豆,昏黄惨淡,鬼影曈曈,燕青的暗器在黑夜里让人防不胜防,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燕青背后那股附骨之疽的森寒一消失,心下一松,身形一扭转,也不管对方手中所持的是何利器,左右足前后踏成弓步,左手成拳,收回护腰,右掌暗运绵劲,使一招翻子拳中的‘推云掌’,朝黑影拍去,这一掌又暗含‘空手入白刃’的擒拿功夫,是一掌双式,见招拆招,见式拆式的打法哪知对方也不知是看出了他这‘推云掌’的奥秘,还是有心想和对方一较高下,原本捏着的利剑倒捏于背后,燕青出掌的同时,黑影左掌也急速拍出,双掌相交,燕青只觉敌人掌力柔和浑厚,但柔和之中,隐藏着一股辛辣霸道之气 一时间拳来脚往,兔起鹘落,打得好不热闹,两人这样拆解了不下三十多招,依然胜负不分只是对方一直用单掌和燕青拆解招式,尤能应对自如,倘若她用尽全力,恐怕高下立分 屋内的赵子淔和柔福一直留意着外面的一举一动,听动静,和燕青交上手的似乎是一个女人,这一路奇闻异见,这才发觉当世女子很当初想象中的完全不同,从能文的吴贯中(从茂德帝姬那里得知),再到后面劫富济贫的琴清,到眼前这个似乎统领军队,身手不凡,和燕青都能打得有来有回的剑客,居然都是女人,而且能文能武,大放异彩 柔福少女心性,猛然突然奇想,倘若能向此人学个一招半式,自己将来不说用来拒敌,也能用它来防防身,只是哥哥说这世上根本没有适合女人练的拳法,现在看来,哥哥完全是在骗她 “这位侠女姐姐,我们三个是好人!”柔福也不管拳脚无眼,居然直接冲了上去燕青心下猛的一跳,生怕伤了柔福,收拳后退,对方同样也收势撤招,退在一旁 “既然你们是好人,那我们就是坏人了?”将剑收回剑鞘的女人怼了柔福一句,语气颇不耐烦 “我不是那个意思...”这好人坏人还真的没写在脸上,柔福原本想巴结一下对方,只是平时都是人求她,现在她低下身段求人,这一开口,想不到反而把对方惹怒了她江湖经验本来就少,和陌生人打交道更是欠缺经验,此刻尴尬的站在原地,实在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该如何说出去才不会让对方生怒 握剑的女人话锋一转,语带讥讽的问道:“你我谁好谁坏,我们姑且不论我来问问你,如果一个人抢了别人的孩子,那这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 柔福想都没想就脱口答道:“孩子是父母的心头肉,抢孩子的自然是坏人了” 燕青在一旁听两人这一问一答,心里一直挂着十五只水桶--七上八下的,某些疑问话到嘴边,却偏偏不敢问出去,眼前这帮身份不简单的官军,隐隐和刚逃走的陈凡四人有莫大的关系 “那我问你,这样的坏人该怎么处置?”女人再次问道 “千刀万剐” “好”女子说完,猛然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抛到柔福脚下,而后用一双发红的眼睑,恚怒的盯着柔福 “这...”柔福一时莫名其妙的,不知对方这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你才是孩子的...”燕青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整颗心崩得紧紧的,回想起念奴娇当时在荷塘边向石偃武问奶娘时的窘相,而且对方婀娜的身段,绝不像刚刚生育过孩子的妇人,陈凡和念奴娇之间似乎也不是夫妻,两人更像一对兄妹此刻被对方这么一诘问,这些不寻常的地方似乎都能对上了,只是现在自己反而成了这破坏别人一家团聚的罪魁祸首,接下来自己该如何处理这烂摊子? “反正那孩子不是那三男一女的,我是受人所托,来寻回这孩子,这刚刚摸出了一点头绪,想不到最后栽在你们手里” 燕青头上如猛然起了一个焦雷,对方说出来的和自己想到的一模一样,整个人如同掉入了冰窖,将他的信念瞬间击垮了,万念俱灰的燕青黯然的盯了一眼一旁的柔福,弯腰从地上拾起匕首,直接往脖子上抹去 “不可”柔福,赵子淔二人同时疾呼,持剑玉立的少女背后猛的窜出一人,直接向燕青手中的匕首抢去,哪知燕青原本抱着必死之心,那人没一击成功,反而在抢夺的过程中用那把匕首在燕青的右脸颊上划了一道极深的口子,深可见骨,一时间血流如注,原本‘浪子’的一张俏脸,就因为这一刀毁了 “黄小子,怎么是你?”柔福和赵子淔齐声而呼,就连此刻一张血脸的燕青也忍不住抬眼瞧了对方一眼,三人都是一脸的疑惑 “公主,这位也是公主”这黄小子正是前些日子不告而别的黄仙芝,此刻的他表情滑稽,在持剑的少女和柔福之间指来指去,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现在这一幕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曲廊上的灯火被一一拨亮,燕青,柔福,赵子淔此刻才看清对方的模样,少女和柔福一般年纪,除了一张不逊色于柔福,明艳动人的俏脸,英气逼人,长期练武的她浑身上下还自带一股凛凛侠爽之气,让人为之侧目 “你也是公主,我怎么在宫里从来没见过你?”柔福瞪着鼓鼓的眼睛在对方身上扫来扫去,想从对方身上搜寻一点熟悉的印象,只是那些从小玩到大的伙伴中,还真没有这一位 “我爹可只有我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少女又惊又羞,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里说不出的酸楚,恨不得立马离开此地,回到爹妈身边问个清楚 “赵嬛嬛” “段素贞”两人这最后一句几乎是同时答出,接着居然同时长吁了一口长气,胸腹有释然之感,最后居然同时相顾而笑 “黄小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赵子淔将多日不见的黄仙芝拉到一旁,问个究竟 “我们现在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这位公主是...”赵子淔还是有些迷糊,段素贞和中原人一般模样,不是他身边那些武士露了底,还真看不出她和自己这些人有什么区别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天潢贵胄之气,还别说,和普通人还真不一样 “当世这姓段的,又是皇帝的,还能有谁?” 黄芝仙再这么一提点,赵子淔总算恍然大悟,离川蜀最近的东边,不正是大理段氏的天下吗?只是这堂堂大理段氏公主,怎么领着兵马杀到自己这方的领土上来了?难怪这些人明明一副军士打扮,却以黑巾遮面难道段氏趁大顺王之乱,借机兴兵,将成都都打下来了?怎么这事没一点征兆?赵子淔越想越心惊,浑身战栗的他很想将这个惊天的消息传出去,只是唯一能从这里离开的燕青,脸上那一刀颇严重,一时半会的绝对不适合风雨兼程 黄仙芝瞧着赵子淔阴晴不定是神色,接口道:“段皇爷和段王妃可是皇帝请去参加大朝会的,顺便一览东京顺便一览成都名胜的间隙,猛然出了吴大人爱子吴容若被抢之事,敌人狡智,人手又不够,段皇爷这才派公主及一行人马仗义相助,为了防止沿途的官员人心惶惶,我们基本都是在晚间行军,白天也是在荒野露宿,这才有了这么一出误会” 一切涣然冰释,真相水落石出,赵子淔、柔福,燕青却高兴不起来,自己明明是向这位吴大人有所求,现在还助陈凡念奴娇这帮来历不明的家伙将吴大人的儿子弄丢了,这事如果被对方知道,恐怕连吃了三人的心都有了这次成都之行,看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彻底没戏了,三人脸上同时起了一片阴云,心里更是说不出的焦虑 第781章 流水不腐,户枢不蠹 四圈牌打完之后,众女眷识趣的各自回房,红袖将蒸屉上兀自还热着的一小盘腊肉,一碗鸭肉粥,一小碟腌制过的酸辣泡萝卜端到月灵儿房内,平常庞素秋过府后都是在饭厅吃过晚饭或者宵夜后钻入房中和月灵儿谈事,今天她上更后才来,几人等着无聊,这才搓起了麻将,庞素秋这一来,月灵儿反而舍不得从牌桌上下来了,牌局结束,月灵儿索性不如让对方和自己在房中边吃边谈,也好让忙碌了一天的庞素秋早些回去 还别说,一晚上这东奔西走的,开始还没觉得,眼下见了这些香喷喷是食物,直流口水,庞素秋还真的是饿了这位大奶奶很会心疼人,每次准备的东西很对她的胃口,似乎有心犒劳她庞素秋也不和对方客气,端起香味浓郁,熬得火候够了的鸭粥,就着一块红艳艳的泡萝卜,嘎吱嘎吱,唏哩呼噜,如若无人般吃得很是香甜不到片刻的功夫,盘碟碗中的腊肉,鸭肉粥,酸辣泡萝卜被她吃的干干净净 “味道不错吧?够不够,我让红袖帮你再去盛一碗” “够了够了,再吃我就要变成一个大水缸了” “变成水缸才好呢,正好这肚里可以装下另外一只水桶” 庞素秋脸一红,不做声,静静地在咀嚼对方这句话的滋味,在肚里放另外一只水桶不是不可能,只不过绝对不是家里那位,只是心如死灰的她还会有这样的机会吗? 灯烛‘啪’的一声炸开,摇曳的灯火猛然暗淡下来,恍然的庞素秋这才响起来此的正事:“城里听说出瘟疫了,最近没什么特别的事,最好别上街,我订了一批辟瘟丹,明日我让伙计送点过来” “放心,当家的早有准备,我们这不愁吃,不愁穿,即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能支撑个一年半载反倒是你,倘若真出了这样的事,你这里里外外的,可得留意着点” “其实我反到觉得这是一个机会”这吴府大奶奶什么都好,偏偏对吴家的各项商业往来似乎一窍不通,更是兴趣不大,好的是她从来不会过分干预庞素秋,只不过对方毕竟是吴檗明媒正娶的正室,无论作什么样的决定前,她必然得知会对方一声,才不至于喧宾夺主,毕竟她是吴府之外的外人 “当家的让你掌管五通钱庄的时候就说了,以后遇到这样的事情,让我们尽量听你的这些日子以来,若不是你在外面替我们主持大局,我们这些个只会打打杀杀的莽张飞还不知会变成哪番田地” “话也不是这么说,我若不是被逼到这番境地,也不知道如今的局面自己能转圜过来,倘若换了大夫人,不见得比我做得差” “我知道自己的斤两,我更相信当家的眼光,他看准的人,绝对没错现在你既然是吴家这条大船的掌舵人,进与退,都听你的,我们概不干涉”听对方这么情深弥笃,庞素秋心里觉得暖暖的,这些日子的苦与累,好像都值了,激动的泪水在眼里打着转,差点夺眶而出 庞素秋捏了捏酸酸的鼻子,刚刚转过头,面前不知什么时候放上了一只做工精致的檀木箱,也不等她开口,月灵儿颇为神秘的说道:“明天该发月钱了吧?我让红袖算了算,这里面的钱应该够,至于你那份,先缓一缓,我们准备给你送一份大礼,你回去告诉下面那些伙计,等熬过这几天,这苦日子就到头了” 庞素秋心下咀嚼着对方说出的这句话,刚想深问,哪知对方却打了个哈欠,口里说了一句‘我困了’,这言下之意,自然是逐客了庞素秋这才满腹疑问的抱着钱箱退出了房间,其时月明如洗,长空一碧,月光将天井周围映得一片明亮怔怔望着天上那轮明月,庞素秋小声嘀咕:难道正如这吴大奶奶说的,这好日子就要来了吗? 第二天,五通钱庄的伙计从庞素秋那里领到这个月的月钱时,每个人脸上笑嘻嘻的,原本还有疑惑的众人立马干劲十足,刚要放排门,哪知庞素秋却说道:“别急,先将这个挂出去” 薛文定接过庞姨手中用红纸黑墨写的一张告示,往上一瞧,有些琢磨不透,只见上面写着:“窃闻成都府近日瘟疫初现,病者于小舟挨延时日,实乃人间大恸之事,苟幸存亲着不啻于刀斧加身之痛瘟疫扩延,安有完卵,东主念兹在兹,即日起特备辟瘟丹万枚,一文不取,免费赠送流水不腐,户枢不蠹,望各方善人同舟共济,携渡难关” “薛姨,你这是要?” “亏你还在学堂读书,上面的字难道你还认不全,还要我给你读一遍?” “薛姨,我不是这个意思” “照我的意思去办,挂在门口最显眼的位置,你们找几个口利的更夫,让他们把这上面的话传出去,这事越张扬越好” “只是这辟瘟丹?” “放心,你余伯伯很快会将这辟瘟丹送过来” 底下的伙计刚将一扇排门打开,早已守候在门口的人群便推搡着往缝隙里挤,还好五通钱庄这些日子早已有了防备,每次放排门前会在排门背后放了几张八仙桌,阻止汹涌的人流强行往里冲夹头夹脑的人群还没跨过八仙桌,早见一个少年举着一张醒目的告示早已站在八仙桌上,他那双凛凛的环眼盯得某些人直心虚 “那上面写的什么?大爷大字不识一个,看着直犯晕,懂墨水的人念念” “管它写的劳什子,老子凭票取钱,天经地义” “五通钱庄的掌柜不会故布疑阵,等着跑路了吧?” “妈个巴子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知道这里的掌柜是黄府的...” 那人还没说完,直接被人甩了一个大嘴巴子,只见侧面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个银发鹤须,颧高脸方,不怒自威,手上捏着根戒尺的浓眉老者他往哪里一站,周围吵吵闹闹的声势顿时矮了一截吃了嘴巴子的那人捂着红红的左脸刚要发怒,却听对方用地道的成都话说道:“龟儿子哈戳戳的,不分青红皂白,就在这里瞎起哄,你要是我的学生,你这双手我非得给你拍烂不可不识字的有多远滚多远,老夫看着你们就有气想知道上面写着什么的,最好闭上你们那张臭嘴,老夫来给你们念” “...即日起特备辟瘟丹万枚,一文不取,免费赠送...” 老者正是庞素秋道明因果后赶来救场的公公黄臣可,这黄臣可再怎么也曾是帝师,如今衣锦还乡,更是被当地官商文人所推崇,这几年更是诲人不倦,成都府从他手上出来的高徒不说八百,也有上千原本念过几年书的,见了夫子,如同猫见了老鼠,心里就犯怵;没念过书的,瞧科这人虎步生风,似乎来头不小,也不敢冒然去捋虎须他一张嘴,几乎恫吓住了所有人 “这送辟瘟丹可是真的?”一个尖下巴的汉子不可置信的问道 “这红纸黑字在这里写着?难道这五通钱庄的人还骗你们不成?倘若他们不兑现,我手上的戒尺首先不放过他们”这一问一答很快在人群中引起一阵轩然大波,而且这波浪似乎越传越远,远近的人纷纷伸长脖子往原本就热闹的五通钱庄门口观望 黄臣可在人群中鹤立鸡群,老远就在马车上瞧见的余景年,急忙跳下车来,三步并作两步,几乎是小跑到黄臣可面前的,他原本就微胖,加上今天又穿了一件极繁大的袍子,喘气不止的他垂立时额头隐隐见到细细的汗珠:“老爷子,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辟瘟丹送来没有?”黄臣可也不和他废话,直接切入正题 “这是...”余景年瞧清楚薛文定手中的那张告示时,只觉得锣鼓钹铙在耳边齐鸣,脑袋里如同在做水陆道场,让他眩晕不止,完全不相信眼前这一切是真的心想:这妹子不是在糟践钱吗,难道五通钱庄缺钱的危机是假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他对身边的黄臣可抢白道:“老爷子,您也不劝劝...” “如此造福民生的好事,我举双手双脚赞成,反倒是你这个大成药商,素秋都带这个头了,你是不是也该意思意思?” “我也捐两千颗”远处的薛文定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吼了一嗓子,然后似笑非笑盯着一张苦瓜脸的余景年说道:“余叔叔乐善好施,义薄云天,绝对不可能比我这个晚辈捐得少吧?” 被对方这么一激,余景年极不情愿的嗫嚅道:“我...捐...” 哪知没等他把意图说出来,有人直接代他说了:“余老爷也捐一万颗,大家还不快快感谢余老爷” 周围的人轰然叫好,余景年却早已气得嘴巴鼻子都歪了,偏偏还得装着笑脸相迎,刚刚代他说话的庞素秋此刻则笑嘻嘻的站在旁边,一副意味深长的笑脸 远远瞧着五通钱庄这一场挤兑风潮居然以这样一种方式暂时缓和下来,一个瘦小的身影快步朝五运钱庄跑去 “什么?”一对男女听了来人的报告之后,几乎同时脱口而出男的一副三角眼,手掌上捏着一对钢珠,女的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举止轻佻,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狐媚之气,这一男一女正是苟奎喜、唐婉 “简直是一堆饭桶” “爷,这也不怪我们不卖力,您看我这脸,刚刚还被姓黄的那糟老头子刮了一道” ‘轰’的一声,苟奎喜这次完全气急,胸膛里的那股怒气无处发泄,这一拳下去的力道极重,等那人仰面躺下时,满口吐血,两颗门牙早已不翼而飞,只是他挣扎着爬起来时,瑟缩着身子,躲得远远的,根本不敢正眼瞧苟奎喜一眼,生怕一个不甚,对方手上那对钢珠朝身上招呼过来 “苟爷,何必为这样的人气坏了身子”一个体阔身壮,脸皮黝黑,原本坐在苟奎喜下首的汉子摆摆手,那嘴里冒风,满脸沾血的家伙立马大赦般逃之夭夭 “道济兄,让你看笑话了,要不是当着二位的面,我找把这小子当场铡了” “你真粗鲁,这下没戏看了,我不陪两位了”唐婉扭了扭蛇一般的身子,朝檀道济抛了一个迷人的媚眼,然后在苟奎喜风筝一般的眼神中越去越远 “这骚娘们,老子总有一天将她办了”苟奎喜回过头拿眼睛瞪了一眼檀道济,这意思再明显不过,自己虽然不入对方的法眼,只是檀道济这个后来者绝对要懂得识趣,自己没过手的女人,千万别有什么歪念头 “总舵主有用得上的地方,尽管发话,我檀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檀道济抱拳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表情极为恭驯,眼神里流露出敬畏之色原本把玩着铁球的苟奎喜斜眼瞧了对方脸上的栗栗之色,想这小子自从帮自己撸了大顺王之后,居功不自傲,还蛮识趣,心里很是受用,如沐春风的他悠悠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朝后门走去,檀道济紧跟在他后面,两人和正门出去的唐婉方向恰好相反 后院角落加盖着一间小房,小房旁边有一道紧急出入的便门,开出去就是通大街的一条夹弄快要走到夹弄尽头时,往左一拐,有一道毫不起眼的角门,从角门进去,里面的景色豁然开朗,繁花茂树,亭台楼阁,假山石刻,碧湖玉桥,应有尽有,极尽奢华原来这是苟奎喜在此另置的一间别苑,除了能在五运钱庄间走通方便,作为最大的股东,他平时用这间别苑来藏宝两人才穿过长长的一条走廊,隐隐传来一阵嘤嘤呜呜的啼哭之声,苟奎喜这心里原本就憋着一股邪火,随手抄起走廊边武器架上的一根鞭子,红着眼睛如厉鬼般朝远处湖心中的一双层六角亭冲了过去 “轰”的一声,原本被锁住的大门猛的被人踢开,房中的女人如见了恶鬼般猛的朝角落里挤去,这些女子年纪大多在二十岁之下,面容姣好,只是个个脸带泪痕,身体娇弱,浑身上下破破烂烂,似是贫家之女,此刻个个用无辜的眼神盯着持鞭的苟奎喜,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我看谁还敢嚎丧”苟奎喜鞭子一扬,半空里像起了一个霹雳,噼啪作响,原本角落里挂着的一盏油灯应声而落,清油飞溅,就在油盏落地的瞬间,偏偏被他手上如一尾灵蛇般的鞭梢卷了起来,接着在众惊魂不定的女子头顶‘呜呜呜’转了三圈,最后猛的一撒手,油盏稳稳再次落回原位,一丝不拉,他这手神鞭的功夫,出手狠辣干净,将周围的女人完全震慑住了 第782章 至尊宝 露了一手绝活,瞧着那些女子一齐噤声,苟奎喜甚是满意刚刚在五运钱庄被唐婉撩人的风韵拨弄得情难自制,原本想从这些女子里面挑一两个干点那调调,只是艳影在心,唐婉丰腴的身段在眼前一直晃来晃去,眼前这些女子,一个个瘦骨如柴,脸皮蜡黄,两番对比之下,苟奎喜实在没有了兴趣,更何况这些黄花闺女一旦运出去,转手可是一笔白花花的银子,苟奎喜一生视财如命,断然不会因小失大,有了钱,身边什么样的女人不能有? “道济兄,今天晚上我做东,带你去见识见识”苟奎喜真要找乐子,打发这长夜,自然有他的去处,檀道济帮他登上这袍哥会的总舵主之后,他还真的没好好感谢过对方,今天去了这地方,他以后自然是自己人了 起更之后,此处的春意秋色,盛景繁华和外面鬼蜮般的森森死灰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间布置豪华的奇大房间内,馥郁的酒香中混合着上等脂粉的香气,银钱的敲击声,在芜杂吵闹的人声中听起来格外悦耳,每个参与其中的人听得如痴如醉,浑然忘我,只是这一掷千金背后潜藏的倾家荡产危机,完全被抛到了脑后 衣饰一新,容光焕发,精神抖擞,一高一矮的两人刚迈进去,原本被其它人肥胖男人拥在怀中,颇有姿色的女人们用眼角偷偷地瞟着这两人,女人们对矮个男人尽是敬畏之色,对高个男人更多的是倾慕之情 “苟爷”原本摇盅,发牌九的伙计,纷纷停下来向矮个男人打招呼,这矮个男人,正是这家‘温柔赌坊’的主子苟奎喜,身边被他第一次领进这里的那个高个男人,正是檀道济赌客怀中的女人或许是温柔的,但他们从这些赌客身上捞钱的手段却一点谈不上温柔 苟奎喜一一向周围的伙计,赌客颔首致意,只是他依然不忘记用眼角的余光暗暗打量第一次来此的檀道济,对方激动的情绪让他很是满意,微笑着问道:“道济兄,这地方如果你喜欢,以后可以常常来,天天来” “总舵主,我倒是想常来,只是我那点私财,怕都不够填饱门口那只巨狮肚子”两人进门之前,门口立着一只状貌凶恶,张着血盆大口的雄狮,似有吸血吞肉之意,檀道济第一次来就当面向苟奎喜道明此中深意,对方不但不怒,反而甚是满意,男人中十之八九贪财好色,能与赌不沾边的,更是寥寥,以前的几个人,不是好赌就是好色,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前面看场子的因为中饱私囊被他撸掉后,他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接手替他看管这日进斗金的摇钱树,对方这么一说,反倒是符合了这间‘温柔赌坊’选人的标准之一 “今儿我请客,一切由我来会账,别和我客气”苟奎喜刚说完,便将旁边一个细皮白肉,眉目如画,身材极为出挑,浑身却散发着一股刺鼻脂粉气的女人揽入怀中,并迫不及待的用他那满口金牙在对方鹅蛋的嫰脸上啄了一口,接着两人说着一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和周围那些赌客,烟视媚行的女人们一般放浪形骸 苟奎喜那钩子一般的眼睛一直钉在他身上,檀道济这人精何尝不知,对赌他并不陌生,而且还是个中高手,既然对方有心想考究他,他何不给对方露一手,让对方刮目相看? 檀道济不动声色,孤单一人走到一桌正闹得热火朝天的牌九桌旁,那些表情兴奋的赌客们正在玩推‘轮庄牌九’,大小随意,一千两银子一庄,输光让位,赢的也只能推四方 檀道济的左手边坐着一个头戴着貂皮帽,反穿着大皮袄,还留着一脸大胡子的红脸采参客,面前堆的银裸子像小山一般,看来他是今晚的大赢家,此刻他动也不动地坐在那里,如一尊石佛盯着自己面前的两张牌九闭眼沉思,连檀道济站到他旁边都浑然不知,看来他在犹豫在这副牌九上,该不该继续下重注 “这副牌再输,我把牌吃下去”采参客对面一个早已输得光火的方面大耳男人色厉内荏的呵斥道 桌面上的银裸子早已超过一千两,不说巨额赌注的本身引人瞩目,光这句火药味极浓的对怼就让房间内的男人女人们大感兴味,原本在一旁和怀中女子调笑的苟奎喜此刻也把目光转到了这桌,渴望着看看庄家采参客的那两张牌,翻出来是什么点子?此前已经讲好天九不作一点,下门的方面大耳男人此刻捏着一副天牌配红九,采参客倘或是一张杂七、一张杂五凑成的“无名二”就赢了下门的“天九一” “有点子就有钱!”那方面大耳男人索性硬到底 那采参客汗水涔涔的刚要将面前的一堆银裸子推出去,一只同样和他毛绒绒的大手突然压在了上面,声音洪亮的说道:“刘爷,再想想”原来那采参客身上斜跨的一个皮囊上歪歪扭扭的也不知用什么动物的皮毛编织而成的丝线刻着一个刘字,眼光锐利的檀道济一眼就知晓了对方的名号原本红着眼睛的采参客,如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猛然领悟过来,脸上突然带着平静的笑容,也不翻牌,将牌九边上的几十个银裸子推了出去,似乎心悦诚服的说道:“不错,你的一点很值钱” 方面大耳男人笑嘻嘻的将那些银裸子揽到自己面前时,志得意满,满脸横肉抖动,更是阴狠的盯了一眼刚刚加入赌局的檀道济,对于刚刚坏他好事的檀道济颇为唾弃 “你牌还没有看!真的一点都会赶不上?”采参客当时完全脑子里一团浆糊,越是大的赌局,越是紧张,更是难以抉择,后来被檀道济那么一干涉,完全是被对方的气势吓破了胆,这才没有继续跟下去,此刻瞧见对方目中无人的嚣张神态,心里却开始有些后悔了 “牌都在外面,用不着看了,一点输一点”檀道济几乎很笃定的说道 “我倒不相信”采参客说着,就动手理牌,从最大的“宝子”理起,找到一张二四,却找不到“么丁”,既然说是一点输一点,那么庄家应该是一副“人丁一”,找人牌,果然只有一张翻出来,可不是“人丁一”,十个红点,衬得那黑黑的一点格外触目极静的屋子里,立刻响起一片喧哗,叹惜和笑声、惊异和感叹,自然声音最大的是那方面大耳的男人就连远处的苟奎喜,眼睛更是瞪得如铜铃般大小 “你老兄的眼光真厉害一下子就看到了外面少一张人牌,少一张‘钉子’,这点道行,倒也不是三年、五年了”采参客此刻吃了瓜落,对檀道济已大生好感 檀道济加入赌局后,也不知是他牌运颇顺,还是技高一筹,每次不计输赢,随意下注的他没多久已赢了三四百两银子 赌了一个多时辰,天色渐晚,输得清洁溜溜的,仍然舍不得离开;不输不赢的,总想从上面捞点便宜回来;赢了钱的,恨不得将周围人面前的银裸子全部揽入自己怀中,因此各人下注也渐渐大了起来忽听得靴声橐橐,门帘掀开,走进三个人来 一个丰神俊朗,穿着华丽考究,手上捏着一把折扇,眉目威严的三十多岁男子一现身,几乎吸引住了周围所有红粉娇娃的灼热目光,恨不得从对方身上咬下一块肉似的他的左手边是一个长身玉立,衣衫不俗,最多二十出头的俊颜男子,他和前面那中年男人容貌居然有八分相似的,明眼人一看,便知道这少年多半和中年男人是父子关系,瞧见周围的女人们肆无忌惮的在中年男人身上扫来扫去,他嘟着一个嘴巴,紧锁横眉,表情露出愤恨之色,把周围的女人们盯得心里直发毛站在这两人之后的,是一个身材如猿猴般瘦弱的男人,只是他那如电的凛凛目光扫过众人时,无不生出戚戚之色 猛然进来三位赌客,苟奎喜笑得连忙迎了上去,这三人面生,似乎是第一次来赌场开门迎客,断然没有拒客之理,光中年男人手中那把折扇,扇骨似乎用白玉打造,入手温润,灿然生光,扇面更是勾着闪闪的金丝,扇坠为罕见的蜜结迦南,宝扇上下摇摆之间,中年男子周身散发一种清烈奇香,比满屋的脂粉气不知好闻了多少光这中年男人手上这把宝扇,苟奎喜便知道这三人家道殷实,只是三人眼神清明,苟奎喜混迹此间多年,一眼便瞧破对方根本不精于此道,这三人实在太过扎眼,苟奎喜完全把三人当成了冤大头,而不是有可能的讨债鬼 “妙极,妙极”那龙行虎步的中年男人,根本没和苟奎喜打照面,直接坐到了因这三人停下来的牌九桌前,当他把满满一袋的金叶子摆到众人面前时,无不露出贪婪的目光 苟奎喜吃了一空落,脸上并不生气,这一个多时辰,他早已看出檀道济的道行不浅他给同样在牌九桌上的檀道济使了个狠辣的眼神,意思再为明显不过,你要能将这头肥羊拿下,以后这温柔钱庄由你做主 檀道济原本就想借机扬名,在袍哥会有他一席之地,心下了然的他立马使出了浑身的本领,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中年男子面前的那堆金叶子至少有一半堆到了他面前,那中年男子赌品极好,对输掉的金叶子似乎一点都没放在身上,而是和同一桌的采参客等人一直在那里谈笑风生,至于有心想和对方结交的檀道济,根本就没搭理过一句檀道济暗想:这也难怪,一个人即使再有涵养,眼见自己腰包的钱到了另外一个人的口袋,哪还有心情和赢自己钱的人搭腔,这不是自己找难受吗? 中年男子也并不是总是输,说来也奇怪,前面输的那十把,居然都是都是蹩十,到第十一把时,这霉运似乎转到了夹在中年男人和檀道济之间的采参客身上,不到片刻的功夫,采参客面前那一堆银裸子立马输的干干净净,气急的他最后看见手中的那副牌九也是蹩十,需要通赔时,受不了刺激的他直接从凳子上往后栽倒,晕死过去远处的苟奎喜用焦急的神色询问檀道济,对方一脸茫然,也没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明明牌桌上的几个自己人给这中年男人下套,前面还好好的,后面怎么反而整到采参客头上去了,这里面透着一股邪性 没了采参客在中间碍手碍脚,中年男人反而开始凑过来和檀道济说说笑笑:“除了押庄的注之外,我们两个人自己也来赌点输赢怎么样?” 檀道济一时没反应过来,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今日也只是替人受过,大不了赢多少全部吐回去得了,更何况这桌上剩下的都是自己人,自己不定会输,他立刻同意道:“行,我赌钱一向是愈大愈风凉,你想赌多少?” “我们一把定输赢,我看你是这温柔钱庄当家的,要不把这赌庄也押上”中年男人说的极轻,只是早已句句落入不远处招风耳一般的苟奎喜耳中,没等檀道济答应,苟奎喜连忙往上加价:“这温柔钱庄可以下注,不过阁下最好拿出足够的本钱出来” 中年男人也不搭话,直接从装金叶子的袋子底部抽出一张黄澄澄的纸来,当他摊开朝众人晃了一圈,喜形于色的苟奎喜怎么可能会不知道那是一张房契,中年男人豪气的说道:“这是我今儿在罗街刚买的一所宅子,也不算大,不过十亩来地”旁观众人都吃了一惊,心想这中年男人真豪阔得可以,罗街一所大宅子,少说也值得一万两银子 喜不自胜的苟奎喜在檀道济肩上拍了拍,默许了这场赌局,那中年男人这次也气势颇壮,对还在赌桌上的赌客叫嚣道:“我和这位檀兄的赌注同样对各位有效”中年男人说完,从背后瘦猴一样的人手中揭开一个木盒,那样的地契不下四张,今天这豪客好像把全部身家都带上了 “我们赌了”众人双眼冒光,纷纷回应 最后这场赌局几乎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看着桌面上越堆越高的银裸子,每个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最后抓牌,心下乱跳的檀道济双掌合住两粒骰子,摇了几摇,吹一口气,掷了出来,一粒五,一粒四,共是九点他拿起第一手的四张牌,一看之下,脸有喜色,左手一翻,是副九点,右手砰的一翻,竟是一对天牌桌面上最大的一对双地见到檀道济双天之后,也推银认输,正当他要伸臂将桌上的地契,银裸子抱入怀中时中年男人突然叫到,大胡子,死了没有,帮我来翻最后一把,看你有没有那么霉 原本奄奄一息的大胡子如打了鸡血一般弹跳起来,见到中年男人那手牌时,双眼圆瞪,几乎难以相信,也许是受了刺激,他猛的将那手牌塞入嘴巴里面,开始大嚼起来,更多是想毁尸灭迹 “你以为这样大家就看不见我的底牌了?”顺着中年男人手指方向瞧去,只见朱红漆的桌面之上,清清楚楚的印着四张牌的阳纹,前两张是一对长三,后两张一张三点,一张六点,合起来竟是一对“至尊宝”,四张牌纹路分明,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这中年男人居然用极高的内力将牌纹在红木桌上印了下来 第785章 打蛇打七寸(三) 越王勾践最后能成事,范蠡居功至伟,隐忍了那么多年的段和誉,曾经也一度放弃了希望,哪知生命中的那个人就在他最失意,最彷徨的时候出现了,他和范蠡一样,同样不是本国人,同样狡智百出,原本枝繁叶茂的高家人,居然数月之间相继飘零,其诡异程度完全超出他的想象,段和誉恍惚觉得自己这个皇位如白捡的一般 段和誉在大理城第一次见到当世的‘范蠡’时,心里其实挺失落的,对方一眼看上去简直和山里的强盗一般无二,光脸上那条疤就让人心里犯怵只不过对方却好像认识自己挺久似的,说了诸如六脉神剑,神仙姐姐等一些他完全听不懂的怪话,他差点觉得对方也是一个疯子 据说当年范蠡没发迹之前也是宛地出了名的“神经病”,人称“范疯子”,不过他的“神经病”是间歇性的,常常一阵清醒,一阵发作,还老是说一些常人听不懂的怪话,大家简直没办法跟他交流其实,天才与疯子往往只有一线之隔,所谓“夏虫不可语冰”,世间的这些俗人就好像是“夏虫”,范蠡非要跟他们讨论“冰”是什么东西,当然会被“夏虫”们当成是“神经病”,或者说“狂生” 非常之人,方能行非常之事两人坐下来详谈之后,段和誉才发现这人聪明绝顶,文才武功,琴棋书画,算数韬略,以至医卜星相,奇门五行,无一不会,无一不精!这人还提了许多令段和誉懵懵懂懂的治国方略,段和誉后来方知‘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只可惜匆匆一别,一直到大理战事止歇,政通人和,百废具兴,甚至大理和吐蕃的边境线上开了榷场,两人都没能再次见上一面或许对方有意在避开自己,毕竟自己的父亲死在崇圣寺,听说还跟他有关系段和誉曾经一度想找到这个真正的凶手,只是最后越往下查,最后居然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父亲段正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后,他大哭了一场,自那之后,他似乎突然长大了,对于这位功成身退的‘范蠡’,他不再恨,更多的是敬 几个月前,边境线上突然送来一封火漆信,居然是邻国国主赵佶邀请他去参加远在汴京的大朝会(宋徽宗在位期间只举办了四次,分别为大观二年,政和八年,宣和六年,政和二年,前面三次在元正,也就是我们现在的大年初一,后面一次在冬至,前几代皇帝甚至在五月朔也举办过,大朝会只会选这三个时间段),倘若高泰远还在,定然会派一些使节,带上一些礼物,按照约定的时间参加就行了段和誉年轻的时候就喜欢饮马江湖,游山玩水,高泰远被诛后的这几个月来,大理国焕然一新,更是被底下一帮文臣武将管理的井井有条,他便动了亲自去汴梁走一趟的打算何况大理国出了内讧这么大一档子事,若不向这些年摩擦不断的邻国示弱示好,摆明姿态,难保刚刚建立起来的新政权引来新的一场寒霜 这里说一说大朝会,《周礼·春官·大宗伯》载:“春见曰朝,夏见曰宗,秋见曰觐,冬见曰遇,时见曰会,殷见曰同”这便是对“大朝会”的解释诸侯、百官朝见天子的时辰是早晨,故称之曰“朝”天子接见诸侯、百官的政治目的是“图天下之事”,同时询问地方的治理情况,谓之“图考绩”,类似今天对各级官员的“绩效考核”或曰“目标管理”在周代,天子询问诸侯国内的治理情况,诸侯需作详尽汇报,故诸侯朝见天子亦称“述职”,相当于今天领导干部一年一度的“述职报告”《孟子》有载:“诸侯朝天子曰述职,一不朝则贬其爵,二不朝则削其地,三不朝六师移之”可见“大朝会”既是一种礼制,也是天子对诸侯的一种约束 秦始皇统一全国后,根据邹衍“五德终始说”,认为秦主水德,按“五行”水行配亥月(十月)与子月(十一月),故颁令以十月为岁首,“大朝会”定在新年亥月初一即正月旦举行为扩大元旦“大朝会”,体现皇帝临朝时的庄严肃穆与盛大气派,秦朝修建起富丽堂皇的朝宫前殿,名曰“阿房宫”此后,凡大秦重大国事,如议帝号,立郡县,车同轨、书同文等均在此朝堂前殿颁布 西汉前期沿用秦朝旧历,亦以十月为岁首汉兴之初,刘邦与大臣们不懂朝仪,遂命秦朝旧吏叔孙通参酌秦法制订汉朝的“大朝会”仪式朝会地点初在长乐宫,后改未央宫汉高祖七年长乐宫建成时,在此举行的“大朝会”记载于《史记·叔孙通列传》朝会在天色微亮时由礼官引文武百官依品级进入殿门宫殿中陈列着车骑兵卫及各色旗帜、仪物,礼官传言“趋”,文武百官即整齐有序地依次疾步前行,东西向分班排列刘邦则在一片钟鼓礼乐声中,由内侍簇拥着乘舆临朝此时,百官自诸侯王以下至六百石官吏皆以次奉贺(贡献礼物)礼毕置酒,以尊卑次起上寿朝会后刘邦大喜过望地说:“吾乃今日知为皇帝之贵也” 《汉官典职仪式选用》列举参加“大朝会”的人员为“……公、卿、将、大夫、百官各位朝贺蛮、貊、胡、羌朝贡毕,见属郡计吏,皆见,……宗室诸刘会,万人以上”可见汉朝时参加朝会的多达万人以上这些人从全国各地赶赴长安参加“大朝会”,近则走上十天半月,远则便是数月计,这应该是一笔数额巨大的“差旅费” 汉武帝时改易正朔,以正月为岁首,“大朝会”相应改至正月初一举行此后,历代相沿袭东汉时的岁首“大朝会”,皇帝幸德阳殿临轩受贺,公卿将相大小百官及地方各州郡长吏、诸少数族酋长、使臣均奉贡进表拜贺当时,地方州郡的朝贡之物按辖地人口计,每人每年六十三钱献给朝廷,曰“献费” 汉代的“大朝会”中还有一项“年终考计”制度,地方州郡的“一把手”或主要僚属需带上“计簿”(有点像现在的财物‘统计报表’),到宰相府上报年度的“地方政绩”,名曰“上计”也就是说,你得上报一下辖区去年的gdp与财政收入,让朝廷从中考量你这个地方官是“称职”还是“不称职”?至于那“统计报表”中究竟有多大的“水份”,大概只有天晓得这一“上计”,有时还由皇帝亲自出马“受计”,就是直接听取地方官吏的汇报此制到隋唐时称为朝集,汉时的“上计吏”亦更名为“朝集使” 大年初一(大朝会正式开始)天还没有亮,文武百僚就开始在丽正门外排班负责议程的内侍更是神气活现,即便是皇亲国戚也要被他们呼来喝去地支使小人得志是要有气候的,大朝会的庄严隆重赋予了他们骄横跋扈的底气他们逐队厉声喝问:“班齐未?”禁卫人员逐一应答:“班齐!”那阵势就像军队结集时检查口令一样,庄严又肃穆 队伍整顿完毕,宫门尚未开启,大家只好瑟缩在寒风中等待五更(这个是晚上3点到5点,正月初一汴梁什么天气,大家应该都能懂)报时皇宫内计时的更漏比民间短,宫中五更过后,民间四更才结束(这算是官员的福利吧)因此宫中打过了五更,梆鼓声就交替响起,称为“攒点”,也就是发布标准时间的意思五更攒点的梆鼓声终于在城楼上响起这时候,透过大庆殿殿角上的鸱吻犹见疏星点点于是宫门缓缓打开,门轴吱吱呀呀的磨擦声尖利地划过晨光熹微的夜空百官蹑手蹑脚而又神情整肃地鱼贯而进,正旦大朝会开始了 这一天的行程,简单来说,皇帝便起身上朝,先虔诚上香,随后,给太后拜年,然后文武百官向皇帝拜年,接着接受四方列国使者的朝贺,然后赐宴 这一天,文武百官和外国嘉宾穿的朝服也是有严格规定的所谓朝服,‘一曰进贤冠,二曰貂蝉冠,三曰獬豸冠,皆朱衣朱裳’公服,又谓之常服,‘宋因唐制,三品上服紫,五品以上服朱,七品以上服绿,九品以上服青其制,曲领大袖,下施横襕,束以革带,幞头,乌皮靴,自王公至一命之士,通服之’士服则为头戴山梁冠,白袍青缘外国使臣服饰要求:辽国大使头戴金冠,而金冠的后砃又尖又长,像一片大莲叶,身着紫色窄狭紧身袍;辽国副使裹金带如汉服西夏国大使与副使都戴短小制样的金冠,穿绯窄袍,叉手而展拜高丽与南番交州的使节和汉族仪式一样长胡子高鼻梁的回纥(hé,新疆那一片往外)族入朝时,都是以长帛缠头,散批长袍于阗来朝者都戴小金花毡笠,金丝战袍束带,并且都偕其妻子同来南蛮五姓番入朝时都是椎髻乌毡,像僧人一样礼拜 参与朝会百官与嘉宾周围是一干支撑场面的卤簿仪仗,诸如法驾、伞扇、仪卫、雅乐等等光是黄麾仗的仪节就要动用五千余人,宋氏南渡之后数量大减这里面夹杂着四方朝贺的外国使节,如西夏、高丽、交趾、回纥、于阗、真腊、大理、三佛齐等,和宋朝邻邦的这些国家,平时虽然你也打我,我也打你,到了这时候,化干戈为玉帛,都挺懂规矩,参与大朝会的使臣都会将本国的贡品、歌舞等进献给大宋皇帝,那场面真可谓是“万国衣冠拜冕旒”这些国家之所以愿意来,除了白吃白喝白住,临走时临走的金银比进贡的要丰厚许多倍,后来到了南宋,朝廷为了节约开支,除了高丽,一般不允许外邦使臣来了 正史上作为大理王的段和誉派人参加大朝会是这么记载的:“政和六年,誉遣使爽愤李紫琮,以三百良马、百二十众入贡,并以乐工四十八演幻戏南曲徽宗亲临观之,乐奏《五华爨弄》、《南诏朝天乐》,厚赐乐师段皓德皓德,叶榆人,幼好五音,后随素兴入拓东,官爽陀司乐大夫兴废,回叶榆,作《五华爨弄》、《三塔弄》,而名振南中徽宗册封和誉云南节度使、大理王......”段和誉和西夏的李元昊一样,称臣也许是一种策略,该动手的一样动手宋朝的皇帝也奇怪,对方只要称臣,就收兵,从不赶尽杀绝,再反再打,李元昊反正一直反反复复,若不是因为抢了自己的儿媳被儿子所杀,这哥们说不定还真能干出一方事业,成为一方枭雄 大朝会前面的程序依次为:陈设(布置场地,安排位次),朝贺(入场式,中书令奏诸方镇表,门下侍郎奏祥瑞表,户部尚书奏诸州贡物,礼部侍郎奏诸番贡物,太史令州云物祥瑞),上寿(太尉率百官向皇帝上寿,殿中监四进皇帝酒,太官令行百官酒,尚食进百官食)完全按照《周礼》上的礼仪来,一点都不马虎 正旦的朝贺词为:“元正启祚,万物惟新伏惟尊号皇太后陛下,膺时纳祐,与天同休” 冬至的朝贺词为:“晷运推移,日南长至伏惟尊号皇太后陛下,膺时纳祐,与天同休” 最后一道程序是官家赐宴,满朝文武外宾被折腾了半天,最后热热闹闹地吃一顿饭但正如吃过国宴的人都知道这种宴会其实只是一种规格一样,大殿里的这顿饭也并不可口,其中的一道主菜即胙肉,是除夕夜里祭祀用的猪牛羊肉 祭祀用的肉是不放盐的,执事们用刀子割成小块,分赐群臣,这种毫无味道的白肉,吃起来苦不堪言,但又不能不吃有的大臣这种宴会吃多了,便在私下里有所变通,他们事先在家中把手绢放在五香肉羹里煮出味来,到时候一边吃胙肉一边拿出来擦嘴,这样,肉有了味道,又不会被参以无礼和不敬但绝大多数的臣子既没有这样的经验也没有这样的胆量,只能硬着头皮往下吞因此,正如《水浒》中那位黑大汉所说的,一个个都“嘴里淡得出鸟来” 第786章 打蛇打七寸(四) 大理现在外事有谷松年,董法真,内事有李紫琮、小曦等一众得力干将,段和誉没费多少口舌,便获得了一行人的一致认可,其实谷松年,董法真也清楚,即使自己这些人不同意,这位国主也会冒险前往,与其不知道他哪天突然消失,不如安排好一切,在暗处保护,反而能让大家伙都安心 诸事料理妥当的段和誉离开大理城时如谷松年,董法真等人料想的那样没有大张旗鼓,而是混在姐夫高长明商队中,带着同样女扮男装的段素贞,悄悄上路父女同时外出还是第一回,相比较段素贞的从容淡定,段和誉这个做爹的,反而对沿路上的一切风土人情都充满了好奇,一直问这问那的这也难怪,以前在大理皇宫,肩上扛着一副重担,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关乎着千万人的生死,现在抛去了所有的羁绊,真能不让人欢喜? 高长明这几年来靠着和段和誉连襟的这层关系,长期与蜀人之间进行着丝绸生意,大旗越拉越大,声势越来越壮,段和誉重登大宝的那一刻,颇有积蓄的高长明着实帮了他不少,段和誉想远行的那一刻,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他,自家兄弟,没那么多的道道,处着心安高长明这些年风餐露宿,久经寒暑,奔波于蜀地与大理的他早已没有了先前的慵懒纨绔,反而精神焕发,精明干练,为了保证两人一路的安全,随行的伙计他都经过精心挑选,有些个甚至学过几年拳脚,明知这些人打起来可能会成为两人的负担,他还是得这么做,和段和誉心思一样,也求心安至于混在商队中的段和誉,段素贞的身份,高长明则对外声称二人是自己请来保护商队的武师,段和誉、段素贞从小习武,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凛凛之气,眉宇之间不怒自威,和武师的身份颇为贴切,底下人见了他们躲得远远的,自己这些人原本就是粗人,平时粗声粗气,粗话说惯了,生怕言语上不中听,惹怒了对方,自己身上会凭空多几个血窟窿先前高长明底下那些伙计被两人气势所吓,还不敢和这两人有过多亲近,后来见到段和誉、段素贞二人极好说话,人也随和,熟稔之后,才发现两人说话熨帖,平时看着一行人辛苦,到了驿站打尖,吃喝上很是照拂,这些人和这两位武师之间原本就互有依托,这一路下来倒成了极好的伙伴 层峦竞秀,千仞争锋,一行人马铃声声的走在崇山峻岭之间,并没有想象中的孤单,而且时不时能碰到在林荫小道上同样和他们一样南来北往、肤色各异,驮着蜀布、丝绸、邛竹杖和漆器等商品的马队,段和誉向姐夫高长明一打听,这才知道他们走的这条道正是连接大理与成都之间赫赫有名的‘西南丝绸之路’东段 ‘西南丝绸之路’在西汉时称为“蜀——身毒(印度)道”,它起于成都,止于印度其线路由灵关道、五尺道和永昌道组合而成 灵关道:从成都出发,经邛崃、青衣名山、荥经、汉源、越西、西昌、会理,渡金沙江进入云南,至大理,到保山,再到密支那或八莫,进入缅甸和东南亚,最远达到印度和孟加拉地区这条道路主要由西道、东道和南道三段组成西道就是在先秦时,由成都至邛崃的“临邛道”经芦山、天全,沿青衣江而下至荥经称为“青衣道”或“始阳道”由荣经过汉源,汉称“灵关道”,又称“牦牛道”,唐则称“清溪道”南诏以后,从西昌至会理(古会无)进云南段,称为“建昌道”或“会同路”,又称为南道东道,则是先秦时由成都沿岷江南下,经乐山到宜宾的水路蜀汉建兴三年(252年)诸葛亮南征,经此道,为便于行军和物资运输,对灵关古道作了整治和维修,使之更为畅通,后人为纪念他,将灵山改为相公岭,故此道又名为“孔明鸟道”唐文宗太和四年(830年),剑南西川节度使李德裕御边,置清溪关,此道更名为清溪道此外,还存在一些局部的便捷支道,从成都出发,顺岷江而下,越大渡河,翻越今凉山州东部山地直达西昌,《三国志?蜀志》记载越嶲郡(今西昌一带),“郡有旧道,径牦牛中至成都,既平且近” 五尺道:成都——宜宾(古道)——云南昭通(古朱提)——贵州威宁(古夜郎国地)——云南曲靖(古味县)——昆明(古滇池)——楚雄——大理 永昌道:大理——永平(古博南)——保山(古永昌)——腾冲(古腾越)——缅甸——印度 段和誉一行人走的是‘西南丝绸之路’靠北的五尺道,路程上要多花上数天为何舍近求远?只因这些年大理与邻国在大渡河以南石堡林立,互成对垒,道路断绝,商旅不通反而是当初开山铺路,遇水搭桥,在崇山峻岭间修筑的五尺道,因为耗时颇多,道路险峻,这些年反而成了商人往来于大理与成都,甚至远到身毒的财路五尺道又称滇僰(bo)古道、僰道,是连接滇地(云南)与内陆成都最古老的官道,当初是为连接川滇汉人与古僰人修建的秦时,由于西南各族人民和内地有着长期的交往,目光远大的秦始皇为了开拓西南,决定打通西南于是派常頞通西南夷,常頞临危受命,广发众工匠在高山密林间开凿了一条从今四川宜宾通往云南滇池一带的栈道,因“其处险阨”,“道广才五尺”,故名五尺道五尺道由宜宾市向西南延伸,直修筑至今云南曲靖,全长2000余里 秦末及汉初因为战争曾一度废弃,公元前122年,汉武帝时期,张骞奉命出使西域(今阿富汗、伊朗等地),看到从印度输入的四川蜀布和筇竹杖,得知四川商人早已从云南经缅甸、印度到大夏去从事贸易活动了张骞回朝将所见所闻上奏汉武帝,具有雄才大略而又好大喜功的汉武帝听后十分惊喜,决心不惜一切代价打通从西南到印度的官道,由官方参与商业贸易,扩大疆土武帝即封张骞为博望侯,命其以蜀郡(治所在成都)、踺为郡(治所在宜宾西南)为据点,派遣四路秘密使者,分头探索通往印度的道路,但都遭到西南少数民族的阻拦未获成功武帝又从内地广征士卒,举兵攻打西南夷、夜郎、滇等国及许多部落但由于历代统治者与各民族之间的隔阂太深,以及昆明、隽等族的头人酋长为了垄断丰厚的过境贸易而拼死抵抗,历经十余年,结果仅打通了从成都到洱海地区的道路,官方使者未能超过大理至保山一带,只能通过各部族、印度作中介与大夏商人间接贸易到了东汉明帝永平十二年(公元69年),哀牢人内附、东汉王朝“始通博南山、渡澜沧水”,滇缅通道才算打通了,并与缅甸的掸族有了经济文化来往,又通过缅甸经印度入大夏张骞在大夏时,得知由蜀(今四川盆地)西南取道身毒(今印度)可通大夏,因劝武帝开西南夷道,但为昆明夷所阻,未能通,直到此时,汉武帝孜孜以求的“通蜀,身毒国道”至大夏才算全线畅通 僰道上住着一个古老的民族,他们因僰人悬棺而被人熟知 僰人原本是我国古代西南的一个少数民族,因为他们最早栖身的地方荆棘丛生,虎狼出没他们历尽千辛万苦,开拓荒野,建造家园,被赞誉为披荆斩棘的人,所以他们的称呼要在“人”字上加上“棘”字,是个会意字僰人的称呼其实也不是一成不变的,据典籍记载,他们先后经历了濮人、僰人、都掌人等称谓现在宜宾市城内的都长街,就是从都掌人时的都掌街演化而来的 僰人死后,既不用土葬、火葬,也不用天葬或水葬,而是将棺材置于悬崖绝壁之上,史称僰人悬棺为何会有这种独特的下葬形势,当地有这两种传说 第一个传说是说当年诸葛孔明征南蛮,遇上了南蛮中有一支叫“僰军”的土著军队,士兵个个英勇善战,战斗力非常强让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堪舆术)的孔明先师也大惊失色,蜀军强攻可能都不是僰人的对手于是孔明想出了一个计谋,假装在军中放出消息说:“僰人的祖坟埋在地下,后人都那么历害,好在僰人愚蠢不懂堪舆之术,如果他们把祖坟埋在悬岩上,后人将会飞檐走壁,无人能敌,整个九州天下都将是他们的……”这消息又恰巧被混入蜀军中的一个僰人探子打听到,迅速报告给了僰王并在僰人中传开了僰王当初也怀疑其中有诈但仔细思考孔明的确深通堪舆之术,再说消息又是从蜀军内部获得的又一个僰人版的“蒋干”终于中计了随之当官的人家,有钱的人家纷纷请来木匠制作棺材,把已经埋葬的祖坟挖开,(所以至今农民在耕地时时而挖出“石棺”,但无尸体),用绸缎把尸骨缠起来,利用驾设藤梯(云梯)的方式,先是送去放在自然生成的岩穴里,后来岩穴不够用了才由石匠在悬崖上打孔钉桩,在桩上放置悬棺 第二个传说是说汉族中有个风水先师人称龙因秀才,这龙因秀才读了不少的书,但屡次去考功名屡次失败,于是退而研习八卦与堪舆之术很有成就,在地方上远近闻名,但他人品不怎么好,时刻梦想当官发财,对出仕几乎着谜到了六十岁那年,他通过一些关系想方设法取得了知府母亲的信任,以为知府家祖上看风水和为知府母亲选坟地为名,常常出入知府家里一日知府酒后对龙因戏言说:“龙因,你果能把凶猛的僰人的风水给败了,我保你到巩州(珙县)县衙当师爷(秘书)”由于龙因对于腐败的官场享乐已痴迷多年,听知府这么一说好似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求之不得很快混到僰人中去,委屈自己娶了一个很丑的僰人姑娘作妻子使尽各种花招,骗僰人把祖坟重新迁葬在千韧悬崖上,导致强盛的僰人部族迅速败落后来那知府害怕自己向龙因说的话败露出去影响到自己既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的人品和官声,以龙因传播妖术为罪名,将龙因杀了,而相信‘风水’的僰人,却将这种独特的下葬方式保留了下来 事实到底是怎么样的呢?元代李京撰写的《云南志略》是这么记载的:“行悬棺葬者,挂得愈高愈吉,以先坠者为吉”这应是僰人行悬棺葬的真正原因悬棺置放的方法,学术界存在三种说法,一是垒土造山说,二是栈道说,三是垂吊说第一种方法,工程量十分浩大,距地面几十米乃至上百米,这在经济文化相对落后、人口稀少的古代西南地区是不可能的;第二种说法,经过多年考证,在现场没有发现过联桩铺道的桩孔,因此可以排除唯一可行的应是垂吊法 后来这个神秘的民族到哪里去了?明朝隆庆年间,由于明朝廷强行在僰人聚居区“改土归流”,派去的汉族官员又对僰人施行民族歧视政策,巧取豪夺四川命官汪浩又诱杀了僰人270个寨主(头目),僰人在反亦死,不反亦亡的两难境地下,揭竿而起,可谓是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万历元年(公元1573年)起义遭到以张居正、曾省吾等人的血腥屠杀,数万僰人几乎被杀尽,侥幸逃生的,融入到当地的部族,再也不敢称自己是僰族的勇猛的僰人为何在明军面前不堪一击?原来当时僰人的冶炼技术非常低下,他们刚刚从青铜时代发展到铁器时代,而他们的对手明军,早已由冷兵器时代跃进到了火器时代,对于炼铁过程中炉温和原材料的控制,僰人甚至还没有完全掌握清楚这场毫无悬念的对拼,完全是两个时代的对决---远古与现代,刀枪与火药,胜负其实早已写进史书,无论僰人如何勇猛,冷兵器时代的英雄也绝不可能打败装备着火枪大炮的明军,后来又加上僰人内部叛徒出卖,在短短的三个月时间里,明军先后攻下灵霄山,奇袭都都寨,激战九丝城,僰人终被明朝所灭,时僰侯国已存世2500余年 第789章 打蛇打七寸(七) 段素贞没隔多久,便赶上了龙爷阿忠这帮人,并不是段素贞脚程快,也不是龙爷阿忠这帮人脚程慢,而是接下来上山的路非常难走 坑坑洼洼的山路一直由山脚延伸到远处成一条盘蛇缠绕在山腰陡峭的边缘处,山顶上渐渐的笼罩起一层流动的薄雾,在落日式微的余晖中,白雾越变越浓,如流波般慢慢由山顶向山腰流泻,直到白雾浓得化不开,绿树,房屋,山石被渐渐吞噬 段素贞脚下这条高低起伏,凹凸不平的路面时不时这里出现一条一尺多宽的裂缝,那里拦着着一块也不知什么时候落下来的巨大石头,也许是好久没下雨的缘故,路面的砂砾缝隙中布满了细碎的灰土,脚在上面轻轻一踩,便如踏进了面粉里一般,等将下陷的脚板脚面从灰里面拔出来时,不由得会扬起一阵飞扬的灰尘,更何况龙爷阿忠等一行不下五十多人浩浩荡荡的队伍,只见这些人被一团沙暴般的黄色霾云所包围,那气势犹如夜幕降临后,一伙倾巢而出,下山寻食的山中妖怪 段素贞越往高处走,这心里犹如挂着十五只水桶,七上八下的到盐津的这一路,如今日这般难走的山路并不少,只是平日父亲、姨父和那么多伙计都在身边,如今日般这样孤身上路,的确十分不妥当,即使跟上去侥幸杀了那龙爷,估计天早黑了,到时候这下山的路又不熟,这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嘛只是心下这么想,脚下却没闲着,不知不觉已经跟着这些人来到半山腰,往下一看,山脚的人和物早已缩成了一个小点,微缩版的盐津县城还没有离开她的视线,这给了她继续走下去的勇气 半山腰时,这些人停下来休息了一次也不知龙爷给那些他刚买来的女人私底下使了什么厉害的手段,这些现在手脚自由,明明可以中途闪进周围林子中的女人完全没有一点逃走的迹象,而是一直紧跟在龙爷这帮人身边那个现在被段素贞认作是小翠姐姐的女人,时不时回过头凄厉的往山底下望望,她手上捏着半个舍不得吃的饭团,眼里噙着泪水,她从来不相信天下掉馅饼这样的好事会发生在她们身上,现在这些人不惜粮食喂饱她们,定然是对她们有所图,等到了山上,这些人会从她们身上加倍的夺回来 一直走到月色溶溶,龙爷和阿忠这行人才到达他们的老巢,说是老巢,不如说是一处建在山上的染坊,一处平整的地面上,支着八口大染锅,皆一丈见圆,劈柴在锅底下烧得哔啵哔啵的,锅底集着厚厚的白灰,看来这大染锅底下的柴火日夜都没停过锅里的颜色分赤、橙、黄、绿、青、蓝、紫、黑八种一匹皮白布或一挂白线背分别扔到到这八口锅中,等煮上两个时辰,捞出来,就成了皂布、红布、橙布、黄布、绿布、青布、蓝布、紫布或黑线,红线、橙线、黄线、绿线、青线、蓝线、紫线 有八口大染锅,相应就有八个大水池,因布、线染过要漂,漂过才能搭在杠子上晾干,八个池子皆两丈见方,段素贞原本以为趁着夜色可以摸进去,哪知此刻池子周围却格外的热闹 原来染坊白天不晾布晾线,白天有日头,容易把布、线晒花了,晾布晾线都在晚上这时八个大水池四周点起十六盏牛油灯,灯芯像草绳一样粗,“突突”冒着黑烟布和线沾上水都死重,水池子周围的那些身强力壮的土人们正脱光膀子,从池子两边往晾杠上呼哧呼哧的拽布拉线,通身流汗的他们边拉边“哼唷”、“哼唷”的喊着号子,那场面既热闹又好看 当龙爷和阿忠领着那帮女人走到染坊附近时,原本有节奏的土人们立马乱了套,身无寸缕的他们如一只只后腿强壮的青蛙,如临大敌般纷纷跳入那赤、橙、黄、绿、青、蓝、紫、黑八个水池中,等他们在里面立定身形时,立马变成了赤、橙、黄、绿、青、蓝、紫、黑八种不同颜色的青蛙,这些刚刚闯入的瘦弱女人,最后总算忍不住笑出声来,八色青蛙也站在池子里咧嘴憨笑,那场面说不出的滑稽 一个用蓝布包着头,体态丰腴,颇有几分姿色,约摸三十出头的女人听到外面响动,从染坊旁边的木屋里缓缓走了出来,见到那些孱弱的女人后,一张脸立马拉了下来,满嘴酸味的说道:“龙爷,您也不爱惜爱惜您那身子骨,弄这么多小妖精回来,您受得了吗?” “锦姐你误会了,我这不是为了我们的缫丝生意嘛!”那龙爷似乎很怕那个叫做锦姐的女人,原本在盐津县威风八面的他语气立马软了下来 “你少蒙我,你知道我那些蚕得来容易吗?我们这里的女孩子十一二岁就懂养蚕,养蚕实在辛苦三、四月里称为‘蚕月’,真正是六亲不认,门口贴张红纸就是‘挡箭牌’,哪怕邻舍都不往来” “听说还有许多禁忌,是不是?”龙爷好奇的问道,似乎他对养蚕一窍不通,更不属于这寨子,一旁的段素贞心下越发奇怪,看来这龙爷似乎也只是一个二道人贩子,只是他这么热心替这位锦姐出谋划策,似乎也没安什么好心,两人如果能谈崩,对方连夜下山,自己半路出手,简直神不知鬼不觉,段素贞一时兴奋不已 “禁忌多得去了”锦姐说,“夫妇不能同房,也不能说什么风言风语,因为‘蚕宝宝’最要干净由初生到成茧,经过“三眠”,大概要二十八天到四十天的工夫,喂蚕有定时,深更半夜,都得起身饲食,耽误不得一刻育蚕又最重温度,门窗紧闭,密不通风,如果天气骤变,觉得冷了,必须生火,常有些养蚕人家,不知不觉间倦极而眠,以致失火成灾育蚕当然要桑叶,空有桑树,固然无用,蚕多桑少,也是麻烦,有时不得不把辛苦养成一半的蚕弃置这是养蚕人家最痛苦的事,就拿今年来说,雨水少,桑叶也跟着少,今年收上来的蚕茧还不到去年的十分之一龙爷,求求你,您大人又大量,就别来糟践我这些宝贝蚕茧了,我还等着用它来年孵出蚕宝宝呢” 大理的绸缎虽没有蜀锦出名,养蚕的人也不少,段素贞见过缫丝是怎么一回事:用一口大锅,烧滚了水,倒一升茧下去,用根木棍子搅着,锅上架两部小丝车,下面装一根竹管,等把丝头搅了出来,通过竹管,绕小车一匝,再引入地上的大丝车抽尽了丝,蚕蛹自然出现,如果丝断了再搅,搅出丝头来,抽光了为止 “缫丝也辛苦”锦姐又说,“茧子不赶紧缫出丝来,里头的蛹咬破了头,茧子就没有用了所以缫丝一定是一家大小动手,没日没夜赶完为止龙爷你想想看,站在滚烫的小锅旁边,不停手地搅,不停手地抽丝,倘或遇着茧子潮软,抽丝不容易,那就越发苦了还有搅了半天,抽不出头的,那叫‘水茧’,只好捞出来丢掉,白费心血最关键的是蚕蛹烫死了的那股气味,真正是受罪,你看这些瘦骨伶仃女人哪里吃得了这个苦头” “我可听顾掌柜说今年的丝绸价格涨了三倍,而且我们这里出多少,他要多少,如果货色能赶得上真正的蜀锦,他愿意出更高的价钱” “你说的是真的?”锦姐听龙爷这么一说,似乎也动了心思 “我怎么可能拿这事来骗锦姐,你瞧瞧周围这些光棍汉瞧这些女人的眼神,恨不得一个个将她们吞进肚子里去似的寨子的情况锦姐也晓得,这十多年没一个女人愿意嫁进来,我这不是为大家伙着想嘛” “我们寨子里的事,还不用你这个外人来操心”锦姐拿眼扫了周围那些现在还蹲在水里,眼神越来越热的八色青蛙,锦姐在这寨子里的威望似乎很高,那些八色青蛙被他这么一盯,立马别过头去,再也没敢往那些瘦弱女人们身上瞧上一眼 就在龙爷和锦姐在收留这些女人的问题上陷入僵局时,一旁小翠的姐姐插了一句:“如果你们能给我们一口饭吃,我们愿意留下来帮你们织绸” “今年到处闹饥荒,我们养活自己都成问题,哪里还有多余的粮食养活你们” “锦姐,您这话似乎有些太不近人情了,作为一寨之主,我觉得你该听听下面所有人的意见,我说的对不对?”龙爷说最后这句话是加大了音调,几乎所有的八色青蛙都听见了 “龙爷,丝绸价格真的翻了三倍?” “那还能有假?大伙想啊,大家手里的茧子继续放在手里,又能多卖几个钱?把他织成丝绸,都快赶上我们前几年的收成了有了更多的钱,就能买更多的粮,养活这二十多个女人,绝对不成问题,这么好的事情,傻子才不干不过为了慎重起见,我先考考这位娟儿姑娘,不能让大伙空欢喜一场”段素贞这才知道,小翠的这位姐姐叫娟儿 “茧子固然亦可卖给领有“部帖”的茧行,但茧行估价不高,而且同行公议,价格划一,不卖茧则已,卖茧子一定受压价,再则收茧有一定的日子,或者人等不及,急于要钱用,或者茧子等不及,时间一长蚕蛾会咬破茧子,所以除非万不得已,或者别有盘算,总是自家养蚕、自家做丝,这就要养活许多人了,因为做丝从煮茧开始,手续繁多,缫丝以后“捻丝”、“拍丝”,进练染房练染,纬丝捻成经丝,还有“掉经”、“牵经”等等名目,最后是“接头”,到此方可上机织绸” 娟儿这些话几乎说到了锦姐心里,那些茧子绝对不可能像刚刚骗龙爷那个外行说的不脱手,只是迟和早,价高与价低的区别罢了,她们曾经想过自己缫丝,只是自己这些人实在不懂这门手艺,现在猛然来了一个懂门道的,她哪里还会放对方走,没等龙爷开口,她迫不及待的问道:“丝做出来,怎么卖出去,我还不大懂” “丝分三种,上等茧子缫成细丝,上、中茧缫成肥丝,下等茧子双宫茧子缫成的就是粗丝粗丝不能上织机,织绸一定得用肥丝和细丝,细丝为经,肥丝为纬织出来的丝绸好不好看,除了织机,关键还是要看姑娘们的手艺,为何是姑娘?好的姑娘,上等茧子出细丝的成品多,为了将经纬上的每一根丝在织机都不浪费,这在织机上一坐可能就是一整天,年纪大的哪里受得了这活” “龙爷,这娟儿我要了” “锦姐,光留我一个人在这可不行,我们要留一起留,要走一起走我也不妨说句实话,锦姐说的缫丝只是小作坊的做法,到了大作坊,缫丝间只能是女人的天下,一旦数只烧热的大桶开始缫丝,沸水热汽,终年如盛暑,盛暑偶尔还有风,缫丝间又热又闷,一进去要不了一顿饭的工夫,浑身就会湿透,湿衣服穿久了,容易得病,所以后来我们干脆...”娟儿最后的话细如蚊呐,脸上红扑扑的,这些话虽然平时没那个勇气说,只是当下关系着跟来这些姐妹的生死,她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 想着那些活色生香的场面,周围突然响起一阵夸张的吞口水的声音,每个男人脸上神采奕奕,假如当家的是个男人,还用得着这样犹犹豫豫吗?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锦姐没好气的嘟囔了一句,她此刻知道众怒难犯,局面容不得她不答应,只是一旦缫丝作坊开起来,她哪里去弄那么多的茧子?还有那些丝绸弄出来,能不能卖到如今的价钱,她心里完全没底,到时候顾掌柜压个低价,她找谁说理去? “锦姐不用担心,现在往大理去的盐商不少,丝绸完全不愁销路,听说大理的蜀锦都卖到五倍的价格了,我们到时候完全可以绕过姓顾的,将这笔差价赚到自己口袋里面至于蚕茧的问题,今日下山我已经放出风了,整个盐津县有多少蚕茧,我们就收多少蚕茧,价格比那姓顾的只会多,不会少以后寨子里男人染布,女人缫丝织绸,这日子只会一天比一天好” “行啊,龙爷,这下手真够利索的,真要有那么一天,锦儿我绝对少不了你的好处”锦姐突然媚眼如丝的望着龙爷,龙爷脸上早已笑成了一朵花,躲在暗处的段素贞突然想起了一个词来形容这二位‘狼狈为奸’ 第790章 打蛇打七寸(八) 自从那些女人被安置在寨子里之后,染坊里的八色青蛙浑身上下似乎生出了一股使不完的力气,刚起更的时候,他们早早的收工,和平时不同的是,整个寨子里睡不着的野猫似乎多了起来,直到三次罐子从锦姐二楼的窗子被扔出去之后,周围才再次恢复原本的阒寂 大水池边最后一盏牛油灯也熄灭之后,一道狸猫一样快捷的身影朝水池旁边的木屋奔了过去 在暗处躲到现在的段素贞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她没想到原本简单的一件事会生出这么多变故,耽搁这么长的时间,跟来时走的仓促,干粮清水一概未携带,若是其他人,估计早打退堂鼓下山了段素贞做事极有耐性,不达目的不罢休那龙爷现在也不知道躲到周围哪间房子里去了,这大半夜一间间的找,反而会误事反正今夜多半走不成了,一动不如一静,索性不走了躲在暗处的段素贞一直在留心今夜的落脚点,还别说,真有这么一处地方染坊背后有一间堆柴的屋子,柴房的旁边是一片极大的菜园,她发觉这近一个多时辰内,几乎没人进出那里,看来那里荒废已久,确定周围没人后,段素贞快步钻入菜圆胡乱搂了一些瓜果,两个起落便到了柴房唯一的窗户处,她在外面侧耳听得四下并无人声,这才从左首斜掩的一扇小门窜了进去 这间柴房内松柴秸秆干草堆得满满的,周围布满了蛛网,见到有人闯进来,几只耗子嗖的一声窜了出去虽然平时并没有人居住,房间里并没有太难闻的怪味,反而有一股松枝的淡淡香味,段素贞看看周围的环境,柴房里除了几乎占了大部分空间的柴草,角落里居然还有一张干草铺就的矮床,看来如今的境况比她想象的好多了段素贞坐在矮床上,将剑搁在旁边,而后急不可耐将刚刚摘来的瓜果在衣袍上抹了抹,便往嘴巴里塞,那些瓜果吃起来格外爽脆,汁水又多,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将偷来的那些瓜果消灭得干干净净这一路跟上山,她早已累得腿酸脚麻,身子刚一躺在那松松软软的床上,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畅,连动弹一下的心思都没有了,不知不觉中,段素贞就那样沉沉睡去 山里的早晨格外安静,仿佛一切声音被白雾吸走了一般远近的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兰花的香味,漫山遍野的兰花沾上了露水,长得越发娇艳,属于它们的晚上即将过去,它们更加卖力的吞吐芬芳,让属于它们的时间能变得更长久一些远山近景在流动的白雾中宛若一副流动的山水画,当微熹的晨光从山那一边射出第一缕白光后,周围瞬间动了起来,人们纷纷开始在屋内屋外忙前忙后,当屋顶的第一股浓烟窜上天空后,加速了周围白雾的消散,逐渐露出真容的树叶在白光下闪闪发光,仿佛上面撒上了一片金色,新的一天就这么周而复始的又开始了 如果不是一阵“嚯...嚯...嚯...”的磨刀声,段素贞真不愿意从那张带着余温的矮床上爬起来,里面还夹杂着一些骇人的对话 “新来的这批货色不错,宰了足够大伙饱饱吃上一顿了” “捡瘦的还是胖的?” “我看那胖的够水灵,瘦的先养几天” “那就这么办,我去准备麻绳” 段素贞听这声音极其熟悉,只是刚睡醒,这脑子里迷迷糊糊的,一时没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等她伸手去抓昨晚立在墙边的那把剑时,抓了一个空,明明昨晚放在身边的那把剑早已不知所踪段素贞心猛的一紧,毫无疑问,昨夜肯定有人进过这里了,而且神不知鬼不觉趁她熟睡时取走了那把剑,倘若昨夜那人在自己的胸口刺上一剑,她现在早已一命呜呼了没等段素贞理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又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墙外又跳了出来 “龙爷,您这大清早的把我喊来是...” “快把她抓起来...” 段素贞猛然一惊,心道:是说那声音那么熟悉,原来先前磨刀的那人是龙爷,而刚刚进门的女子是小翠的姐姐小娟这龙爷果然没安着什么好心,想起小娟倒在血泊中的情景,段素贞双眼一红,再也顾不得当下的处境,砰的一声将原本虚掩的柴门一脚踢开,风一般冲了出去 只是当她捏着拳头见到眼前的一幕时,让她有些哭笑不得,龙爷,小娟,阿忠,以及另外两个彪悍的汉子正将一头肥猪堵在墙角,一个气喘吁吁,捏着一根粗麻绳的身影只扫了一眼刚刚现身的段素贞,便也加入了堵肥猪的行动中 距离这些人五丈开外的地方,不知什么时候架起了一口大锅,锅下面的柴火烧得噼里啪啦,锅里的水早已白气缭绕,咕嘟咕嘟的直翻水泡 段素贞在日光下瞧了一眼自己当下的装扮,顿时傻眼了,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换上了一身厨娘的装扮,腰上围着一个大号的抱肚裙,浑身上下油腻腻的,和刚入柴房的自己完全判若两人那人不但取走了自己的剑,甚至连自己的妆容和衣物一并换了段素贞脸上浮起一阵红云:倘若帮自己换掉衣物的是个女子还勉强说得过去,倘若对方是个男的,自己里里外外岂不是像缫丝房里的女工那样被人看了个一清二楚?这到底是谁干的?段素贞一时委屈无比,居然当着众人的面嘤嘤嗡嗡的哭了起来 周围的人却忙得不亦乐乎,一时间,猪的嚎叫声,男人女人的嬉笑声,完全盖过了段素贞的啜泣等段素贞抱着头哭得实在没力气了,鼻子里猛然闻到一股特别的香味那龙爷对烹煮似乎很擅长,原本刚刚还活蹦乱跳的一只肥猪,很快被肢解,肉是肉,内脏是内脏,骨头是骨头,转瞬间变成了一道道芳香四溢的肉菜段素贞昨夜吃的那点瓜果早已被五脏庙消化得干干净净,现在见了这些看起来似乎味道不错的肉菜,和周围人一样,立马大吞口水 “姓龙的,你这什么意思?”在远处猛然露头的锦姐见到寨子里唯一的一头可以出栏的猪被宰了,双眼喷火的她心疼得提起一把柴刀就往人堆里冲,那架势恨不得用手上那把柴刀在龙爷身上立马捅几个血窟窿出来,只是她手上那把柴刀锈迹斑斑,也不知她是拿错了,还是只是拿大架子唬一下对方,见到一旁一身厨娘打扮的段素贞,反而气势汹汹的将柴刀指向了段素贞:“她是谁?” “我刚刚从邻村请来的厨娘,她是以前教我炒菜的师傅,今儿吃了这顿谢师宴,就代表我姓龙的今日可以出师了” “真的?” “那还能有假?不信你问她” 大理历代公主出嫁前,都会用秘制的药水在手腕处点上守宫砂,原本六神无主的段素贞瞧见那殷红的守宫砂在手腕处没一点褪色,而浑身上下更没一点不适,这才冷静下来这龙爷现在居然主动替她掩饰,段素贞一时没适应过来,只是昨晚的诡异事件如果不调查清楚,她怎么吞得下这口恶气 “臭小子,今儿出了我的门,可别丢了我这十八刀的威名” 段素贞有心想露一手,浙江菜有一道干丝,话说高明的厨子能将一块薄薄的豆腐干横切十八刀,片下来的每一片豆腐干厚薄均匀,薄如丝帛,这一手极其考验刀工大理段氏将这刀法变化到剑法之中,连成了一套‘豆腐剑法’,后来改为‘斗佛剑法’,即用剑来横切一块鲜嫩的豆腐,那削,提,按,捺的火候如果把握的恰到好处,这十八剑下去,最后只会见到大小厚薄一样的豆腐片呈一字摆放在长剑上 段素贞手掌在案板上一拍,一条五花肉直接弹跳到半空,她手一抄,原本桌上被磨得刀刃如薄纸的那把杀猪刀被她提在手上,‘唰唰唰’,一阵眼花缭乱的刀光在众人眼前闪过段素贞这空中切五花肉的‘斗佛剑法’比当初用豆腐练剑更要难上一大截,若不是后来遇上杜清源,杜文君那样的剑术名家,今日绝不敢断然使出 “啪啪啪...”锦姐看着那些厚薄均匀的五花肉像雪花一样落在案板上时,看得眼睛都痴了周围的人更是不停的高声喝彩,他们哪里曾经见过如此高明的功夫 “整这么花哨有啥用?好好的一块五花肉,被你弄得猪皮是猪皮,肥肉是肥肉,瘦肉是瘦肉”龙爷这小声的嘀咕还是被一旁耳聪目明的段素贞听见了,若不是众人在一旁,她早一拳轰过去 “大家快吃饭,吃饱了饭,我们才有力气对付那些打我们缫丝主意的恶人” “恩”段素贞一时没有弄明白,只是当一碗香喷喷的糙米饭送到手中时,她哪里还顾得上龙爷的弦外之音也不知是龙爷做的肉菜实在太好吃,还是她本身就饿了,今天她连吃了三碗糙米饭才勉强将肚子填饱 等他们刚刚将锅,碗,筷,杀猪的现场处理完,龙爷口中的恶人就到了 “姓龙的,玩花样居然玩到你顾爷我头上来了,我今天要你好看,给我砸”来人正是在盐津县经营布店的顾掌柜,他的身边跟着一群凶神恶煞,手提棍棒的二流子,他一见到龙爷,就恨不得从对方身上咬下一块肉下来那些人被顾掌柜一吆喝,便如饿狼般闯进寨子,到处打砸,原本晾干的一些花布,再次被这些人扔入赤、橙、黄、绿、青、蓝、紫、黑的八色水池中,原本架着的几口大染锅,更是被丢到地上被砸了个稀巴烂,原本平静的寨子,一时间鸡飞狗跳,女人的嚎叫声此起彼伏 寨子中那些站在染池边原本五大三粗,人高马大的汉子,居然一个都不敢还手 “顾掌柜,这什么意思?”龙爷扫了周围一眼,暗暗叹了一口气,只是他并没有发作,反而是一直站在他旁边的阿忠气得拳头捏得如炒豆子,一双环眼盯得周围那些逞凶的二流子根本不敢靠近,这才让龙爷一直安然无恙 “姓龙的,你心里明白” “顾掌柜,在你的布店,我们早已人货两讫,你今日这番做法,好像有点不顾江湖道义” “你奶奶的,染布就好好染你的布,缫丝是你们这群穷鬼能玩的吗?顾爷我收你们的布,已经给你们一口饭吃了,现在你们倒好,居然都算计到你顾爷我头上来了” “让开,让开,给县老爷让条道出来”一队手持铁尺,背着长刀,提着铁链的衙差猛然现身,后面跟着一抬大轿,大轿刚停稳,便从上面走下来一个满脸红光,猪儿肥头的胖子,那人见到锦姐的那一刻,双眼放光,猥琐的在对方身上扫来扫去见到寨子中周围人杀人一样的眼神后,才有所收敛一旁的顾掌柜早已笑脸迎了上去,来人是盐津县的知县,也姓顾,在族中子弟中排行老二,东西街两家布店都是他们顾家的生意,东街排行老六,西街排行老八,东西街虽然平时因为生意有小摩擦,只是打断骨头连着筋,一旦县里有什么风吹草动动了顾家的根本,两家立马会结成一派,更是将顾老二这尊最大的菩萨搬出来所以在西街顾八的那间布点里,周围的人看见那些女子被当众卖给龙爷,才会一个也没有出来说句公道话的顾二,顾六,顾八,在当地被称为三虎,欺压善良,无恶不作,成为盐津三害 “顾八,你说的拐卖人口的人贩子在哪里?” 现在不但龙爷,锦姐,就连一旁的段素贞也瞧出来了,这完全是顾家三虎精心设计出来的一场阴谋,只是龙爷如此精明的人,为何偏偏上了这三虎的当?原本想看热闹的段素贞,居然有了出手帮龙爷一把的冲动,只是想起昨夜的事情...... “小娟跳池子里去了,她不会水,会淹死的,求你们救救她......”几个提着棍棒的二流子站在染池边,满脸笑意,他们不下水救人不说,还将寨子里的人隔在外围,不许其它人下水救人 话语刚落,两道人影同时飞向染池...... 第793章 打蛇打七寸(十一) 顾老二睡到五更左右,被一场噩梦惊醒了,在梦中,他见到顾六拿着一把刀,砍掉了老八的脑袋,老六提着老八脑袋笑起来的样子格外狰狞,让人不寒而栗 浑身冷汗的顾老二伸手往旁边一探,心下一凛,他记得三人躺下之前老六明明在他的左手边,难道老六真的...再次听见不远处的老八微弱的呻吟时,他这才平静下来,幸好这只是一场梦 只是老六人呢,细细一想,心下了然的顾老二忍不住破口大骂道:“老六啊老六,真的是狗改不了吃屎,你迟早要坏我的大事” 顾老二之后哪里还睡得着,一直到五更,没等到老六回来,反而隐隐听得有马蹄之声,渐渐朝二人所在的破庙奔近顾老二连忙推醒了一旁的顾八,在他耳边低声道:“有人来了”马蹄声越奔越近,还夹杂着车轮之声车马到了庙外,一齐停歇这些人从车马上下来时,兵刃撞击之声此起彼伏,两人早已成惊弓之鸟,还以为是逮捕他们的公人到了,吓得连忙从半截未烧尽的木棒上搓下一些碳粉,将面容涂黑,发髻弄乱,直到浑身上下早已破破烂烂的两人和一般乞丐无二后,这才胆战心惊的蜷缩在角落里 接着庙门呀的一声被推开,马都牵到了前殿廊下跟着两名车夫手持火把,走到后殿,拿火把晃了顾老二顾八二人一眼,道:“这儿有两乞丐,我们在前殿歇”当即走了出去只听得前殿人声嘈杂,人数不少,有的劈柴生火,有的洗米煮饭乱了一阵,前殿才渐渐安静下来 忽听一人说道:“不用铺床吃过饭后,还是乘黑赶路,顾六说他兄弟三人入夜后在这里歇宿的,料想顾老二,顾八两人走不了多远” 顾老二一听之下,气得七窍生烟,暗想:好你个老六,吃里扒外的混账东西,关键时候果然靠不住,既然你不仁,也别怪自己这个做哥哥的无义 没隔多久,外面传来一阵饭香,这些人似乎急于赶路,这顿饭吃得极快,一炷香的功夫之后,烧饭的铁镬被他们再次送回马车上,外面闹了一阵,远去的马蹄声很快便从庙外消失,四下再次恢复岑寂,好像他们从没在这庙里出现过一样 将耳朵紧紧贴在地面的顾老二确定这些人去得没影了,这才腾地一下从地上爬起来,也不管一旁的顾八,火急火燎的绕到庙后密林一看,瞧见一匹马,一架马车还在原地,原本怦怦乱跳的一颗心这才定下来心想:还好自己当初将车马放到了庙后密林中,要是放在庙前,自己和老八现在早成了人家的阶下囚 等顾老二再次回到后殿时,瞧见老八面色有异,而自己放在地上的包袱似乎也被人翻动过,原本包袱里的一把匕首更是不知所踪,顾老二不动声色的走到老八旁边,作势要去扶对方,哪知刚刚靠近,一道寒光便朝自己腰上扎了过来 早已有所准备的顾老二往后猛的一退,老八扎了一个空,顾老二故意装出一副诧异生气的表情诘问道:“老八,你疯了吗?” 踉跄跌倒在地的老八此刻反而出奇的冷静,眼神凄然的答道:“老二,我没疯老六虽说这些年贪花好色,可是他是一个心里藏不住事的,有什么事他绝对会当面说出来,要说他会半路抛下我,我绝对不信,至于把什么事都藏在心里的你,现在没了老六,你指不定半路什么时候会将我丢到山里去喂狼” “老八,你难道还不了解我,我是那样的人吗?” “老二,那你为什么还把我们兄弟二人往成都那狼窝里引?就我们这些年积攒下来的这些薄财,大理、交趾,哪里不能重新开始?哪里不能风流快活?” “老八你糊涂啊,大理、交趾原本就是蛮荒之地,别说我们一个正常人受不了这一路的奔波之苦,何况你腿上还有伤,大理、交趾多毒虫瘴气猛兽,估计你人没走到,这条腿恐怕都保不住但去成都不一样,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你不想想,姓苟的现在假借瘟疫将成都的女子,小孩一批一批的往外运,现在我们有他的把柄在手,难道他不会帮我们一把?你先忍一忍,等三天后到了成都,我一定找最好的大夫帮你治好这脚伤,这脚治不好也没关系,我到时候买七八个女人伺候你,让你下半辈子扎女人堆里而且我听说江南的方大人颇能慧人,你我二人借苟奎喜的舵联手运一批女子到江南,用那笔赚来的钱打通关节,定能在方大人羽翼下重新开始” “老二,你说的句句属实?”老八明显被对方描绘出来的海市蜃楼打动了 顾老二见到老八的攻击姿态渐渐松动,趁热打铁道:“我顾老二在这里对天起誓,倘若我有二心,必遭天打雷劈而死” “老二,我这是被鬼迷了心窍,老六又...”顾八眼睑红红的,虽说兄弟三人以前没少发这样的毒誓,只是这次他觉得老二绝对是真心的 “老八,你放心,我到天涯海角都带着你来,把匕首交给我,保不齐那些人还会回到这里,我们别在这里继续耽搁了,赶路要紧” 老八刚将匕首的手柄放到顾老二手中,对方脸上现出一抹令人冷到骨子里的嘲笑,没等老八反应过来,匕首的刀尖顺着肋骨的缝隙直接刺入到了心脏,顾老二下手的动作又快又准,老八很快就没了呼吸 顾老二确定老八彻底死透之后,这才将他的尸身搬上了那辆马车,接着又分别在两匹马的四蹄上包上了碎布,而后用那带血的匕首在拉车辕的马屁股上深深扎了一刀,那吃痛的马很快便带着老八从另外的道上去得没影了 顾老二果然料得没错,不到半个时辰,原本在这间庙里吃饭的那批人再次回到破庙,推开门看见一个乞丐正在大嚼一个烧得焦糊的饭团,那上面虽然沾上了不少灰泥,他却依然吃得津津有味,浑然忘我 原来这些人当时急于赶路,将半锅没煮熟的米饭顺势倒进了还燃着的火堆中,此刻焦气扑鼻,恰好成了这乞丐口中的美味那些手持兵器的汉子,完全把顾八当成了真的乞丐,也顾不上他,直接在前殿后殿搜了起来 “大哥,快来看”也不知是谁在庙后发现了踪迹 “这血还是温的,估计还没走多远,我们上马追”那批人回到庙前,等庙前杂乱了一阵后,周围再次恢复阒寂等那批人再次走远,顾老二牵出同样四蹄上裹着碎布的快马,朝刚刚那批人返回的方向疾驰而去 一直到第二天正午,人马不停的顾老二才来到一处集镇的城郊,头顶的烈日似乎晒干了他身体里所有的水份,喉咙里早已如吞着一团火,坐下的马儿呼呼喷着口沫,估计也坚持不了多久了,一人一马往前继续奔得里许,才见视野里白茫茫一片水色,心下大喜的顾老二连忙跳下马背,向河边奔去 等他和座下的马儿喝过水再次活过来之后,他猛然听见距离自己不远处似乎有击水的声音,顾老二一时好奇,蹑手蹑脚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摸去,等他从岸边的一块大石头露出头的时候,只见一个和尚此刻正背对着他悠闲自在的躺在及腰的水中,那样子说不出的惬意,而他身上脱下来的那件僧衣,恰好在顾八所藏大石的背后 顾老二心想:等那批人赶上顾八所在的那匹马车后,多半会猜出自己真正的身份,与其被他们在背后穷追不舍,在前方围追堵截,不如换一个身份 顾老二说干就干,悄悄将僧人的衣服取走,而后在河边用捅死老八的匕首开始剃头发,这自己替自己剃头不是一般的难,几刀下来,早已在头上留下了几道很深的口子,想起被人摘除脑袋的痛楚,顾八咬牙硬着头皮将自己变成了一个癞痢头秃子等他船上僧衣,冲掉头顶的血迹,用河水洗去脸上污秽,最后从水面上居然连自己都几乎认不出自己时,他才满意的笑了 到达集镇,顾老二将马卖了,正准备用卖马的银子找一处饭庄填饱肚子哪知他才路过街口的一座酒楼,只见一个头上扎着白麻布的中年汉子走上前来,抱拳说道:“这位是枯木禅师么?”顾老二从未见过此人,一时间有些捉摸不透,只是见到身上这僧袍,灵机一动的他连忙还礼道:“不敢,在下法号倒是枯木请问贵姓,当真是找贫僧吗?” 那人微笑道:“正是!小子在此恭候高僧多时,请跟在下到后厢用些粗点斋饭”说着恭恭敬敬的引着顾老二来到酒楼后面的一座大庄院前只见垂杨绕宅,白墙乌门,气派不小 门前站着六七名家丁,一齐垂手肃立,只不过这些人头上都扎着白巾,脸上更是戚戚然布满泪渍进入屋内,只见水陆道场一应俱全,正中央放着一副新漆的棺椁,旁边跪着一行头戴小百花的妇人,妇人面前摆放着正烧着黄纸的铁盆顾老二这下恍然大悟:这间宅子里刚刚有人过世,这间宅子里的人原来是求那叫枯木的和尚来做法事,哪知自己阴差阳错代替了他,其实这替人超度的事也不难办,他以前也学过几句梵文,只要捡几句话反反复复念就行了 那中年汉子请顾老二来到偏厅,不待中年汉子吩咐,立刻摆上精洁的斋菜,顾老二不见还罢,一见了这些斋菜,五脏庙立马开始闹革命,那中年汉子也识趣,等一桌的菜上齐后,带着其它人立马退了出去,顾老二此刻哪里还会和对方客气,很快以风卷残云之势将一桌斋菜消灭得干干净净 等顾老二吃完斋饭,很快便有人送来一盆洗脸的清水,伴着满院的钟磬悲戚啼哭之声,收拾一新的顾老二煞有介事的坐到厅堂上早已准备好的一张八仙桌前,一边敲面前的木鱼,一边乱念一些前后不搭的梵文屋子里原本就铙钹声,啼哭声响成一片,哪里有人理会顾老二口中梵文的真假,何况里面滥竽充数的假道人贼秃驴彼此心照不宣顾老二在这里又是骗吃,又是骗喝,过着神仙一般的日子,只是美中不足的是,也不知是一路上吃了什么脏东西,下半天开始闹肚子,一直拉得他脚软腿酸 日暮时分,精神萎靡的顾老二知道这大院并非久留之地,等那真正的枯木大师跑到这里拆穿他的西洋镜后,他岂不是反而给自己招来一身的麻烦?等蹲完茅房,他便从偏门偷偷溜到大街上哪知恰好遇到一批骑着大马,脸上风尘仆仆,武装到牙齿的彪悍汉子 打头的一人满脸虬须戟指,目透精光,光脸上那道刀疤就让人不寒而栗,他手上捏着一根马鞭,见到顾老二之后,似笑非笑的将马鞭折起,轻轻在顾老二肩上敲了一下,带着玩笑的口吻说道:“癞痢头贼秃,你看着很眼熟啊” 顾老二不听还好,这一听吓个半死,这人不正是昨夜在破庙中去而复返的那批人吗?怎么这些人像鬼一样阴魂不散顾老二心想:这人如果真的瞧出了自己的身份,还会和自己这么客客气气么?还好自己不是第一次跑江湖的毛头小子顾老二慢慢平复原本忐忑的心绪,以一种平静的语气答道:“施主多半认错人了,贫僧法号枯木,这也是第一次下山替人家做法事超度亡灵,驱邪避凶” “我看半路遇到的那个枯木多半是假的,哪个平白无故的放着好好的百姓不做,非得去当戒酒戒肉戒女人,了无生趣的日子?大家说是不是?”这汉子说完,周围热烈回应 “枯木和尚,我们袍哥会最近揽下了一大笔生意,不如你跟我们走一趟?”那虬髯汉子在马上放低身段,在他耳边悄悄说了一句:“成都最近在闹瘟疫,你的好日子到了” 顾老二有些欲哭无泪,自己明明想借瘟疫的事讹袍哥会的苟奎喜一把,让自己有个落脚地,哪知对方偏偏自己主动送上门了,难道自己出现幻听了,这帮人其实根本就没准备拿他们来换赏金?或者说这帮人是老六在叙州请来的帮手?那老八岂不是死得很冤?为何老六迟迟没现身?想不明白的顾老二,感觉自己要疯了 “我和你们去”顾老二几乎是被人裹挟着弄上马的,一路上他再也没说过一句话他记得以前家里养的猫吃耗子前,会反反复复的调戏对方,而自己当下,就是那只可怜的耗子 新年也快到了,给大家再推荐一点书吧 最近都在看一些大部头的小说,反正都很长 1、肯·福莱特的世纪三部曲:《巨人的陨落》、《世界的凛冬》、《永恒的边缘》依次按一战,二战,冷战时期,德、英、美、俄四大家族之间的恩怨纠葛展开,很多历史的细节让我这个一知半解的人有恍然大悟的感觉,有兴趣的不妨读一读 2、宫白羽的《十二金钱镖》、《偷拳》喜欢武侠的人都知道这位民国四大家之一,金庸受他影响很深 3、卡夫卡《审判》、《变形记》,《审判》中关于法的隐喻写得很好,自从看了《三体》就被隐喻这两个字深深的吸引,听说莎士比亚是这方面的行家,暂时还没有读到那里 4、所以接下来看了村上春树的《挪威的森林》、《海边的卡夫卡》,村上春树的小说一看就恨不得一口气看完,很多情节你会反复在脑海里回味,试图在里面抓住自己的影子 5、《了不起的盖茨比》菲茨杰拉德,村上春树看了不下几十遍的小说也许自己还没达到那种情景 6、《基督山伯爵》大仲马,洋金庸,小说没得说 7、最近有时间便抱着金庸的实体书,要看我推荐一下顺序,毕竟金庸的小说很多人物是有关联的《书剑恩仇录》《雪山飞狐》《飞狐外传》,《碧血剑》《鹿鼎记》,《侠客行》,《连城诀》这些是单独成册,不在此之列,最有名的射雕三部曲我就不说了后来逛书店看到《金庸传》,才看到每部小说产生的背景,确实受益匪浅,建议读一读 8、《卡门》梅里美,这是金庸曾经最喜欢的法国小说家之一,另外两位是司各特,斯蒂文森《金银岛》的作者,可惜写的小说太少了 9、《大江东去》阿耐,一家人一起看《大江大河》这部大火的电视剧才买来看的,感慨的是----看电视不如看小说 10、《啼笑因缘》张恨水,民国当时风靡一时的小说 11、《一个人的朝圣》蕾秋·乔伊斯,我是从各大网站上的排名中翻到这本书的,有一种阿甘正传的既视感,《一个人的朝圣2:奎尼的情歌》没第一本好看 12、《第二十二条军规》约瑟夫.海勒,这是一本很恶搞,很逗比,很幽默的小说,结局真的很惊艳与此类似的还有两本《好兵帅克》《五号屠宰场》 13、《少林寺第八铜人》、《卧底》九把刀,原本就是写网文出名的,他的小说很适合现在的人来看,没看完,不好评论 14、《巴尔扎克全集》巴尔扎克的小说里的男男女女都很伟大,满满的正能量 15、《命若琴弦》史铁生,很有意思的一个短篇,强烈推荐 从上面大家也见到了,我平时读的很杂,只是当你静下心来读书后,你才会发现回味无穷,大家不必像我一样每本都去读,选一两本自己喜欢的,其实也不错 明天开始后的七天之内,我们一家人要去外地旅游,就不更新了,提前祝各位春节快乐,猪年大吉 第794章 打蛇打七寸(十二) 一行人晓行夜宿,饥食渴饮,这一路的奔波之苦自不用细说,当红霞满天,天地相接处呈现一片如火烧也似的云层沉滞到地平线下之后,众人来到一处孤冷的镇甸,踏入镇甸方圆数里的近郊后,顾老二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周遭笼罩起一层浑浑噩噩化不开的浓雾让人觉得瞬间如堕入了鬼蜮般无二,空气中散发着一股腐败的味道,有点像压在箱底放了两年的臭咸鱼之后的重见天日,顾老二清楚,里面夹杂着死亡的味道,倏忽间他胸腹之下的所有器官似乎被一股无形的重力压缩了一般,连一进一出的呼气与吸气也变得困难重重。偶尔在路上遇到的三三两两的虚无人形,顾老二不确定那些人算不算得上是人,他们如大海上有形无质的幽灵船,呈现出各种奇特的姿态,有蹦蹦跳跳的,有佝偻着夸张身形的,最不可思议的,他见到一个家伙提着自己的脑袋,依然不紧不慢的朝同一个方向前进,当一个似乎提着自己半截手臂的家伙朝顾老二的方向瞧过来时,顾老二浑身瞬间冷汗涔涔,他似乎从对方浑浊,不带一点生机的眼神里看到了自己的末日,等衣衫紧贴皮肤,如落入冰窖一般的顾老二惊惧惶惑的回过神来时,让他心胆俱裂的虚无早已深深的沉入了周围的浓雾中,似乎浓雾之下有一股涡轮似的巨大吸引力,将虚无统统吸了进去。 除了座下的马儿时不时努力的咝咝喘息声,顾老二感觉周围一切显得那么真实,也那么不真实,真假难辨。穿过这片浓雾时,所有人保持死寂一般的沉默,深怕黑暗中伸出一只无形之手,将自己拉入周围那无尽的深渊。 好不容易心惊胆战的冲出那片浓雾,一间像棺材一样的客栈突兀的出现在眼前,除了用来进出的一扇奇特的门,周围没有任何的窗户,门前的廊檐上挂着唯一的一盏灯火如豆的气死风灯,伴随着也不知从那里来的风,一左一右一前一后,没一点规律的摇曳不止。 客栈中间唯一的一颗巨大榕树让原本紧张的顾老二立马安定下来,因为周围半人高的木桩上早已系满了恣意在石槽中享受草料的各色骡马牲口,只是地上到处散落着臭不可闻的屎蛋子,令人闻之欲吐。只是顾老二呼吸着这股恶臭,浑身上下说不出的畅快,宛如再世为人一般。 虬髯大汉一直保持着一股与身俱来的淡定,对眼前恶劣的就餐环境安之若素,令从人将坐下的马匹同样系在那些木桩上之后,便领着众人大步迈了进去。 进去一看,里面早已挤下了两拨人,一拨人甚是扎眼,身穿戎装,脚踏硬靴的军人打扮,一排排长槊,快刀,利剑整整齐齐的放在邻近这些人随时可以抓取的一爿武器架上,当角落一个寂寥,和众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背影落入顾老二眼中时,瞧科着有几分眼熟的他早已吓得内心怦怦直跳,顾老二凄惶的连忙将头低了下去,深怕被对方认出来似的。 这些好杯中之物的军人们觥筹交错,喧闹不已,只是进门之前为什么没有听到任何声音?那棺材客栈诡异的入口似乎将里外分隔成了两个世界,顾老二的心再次开始震颤起来。 “老二,总算等到你了。”顾老二紧绷的那根弦最终断了,在昏厥过去之前,他记得那是老八的声音,唯一的一个不详念头从脑海中冒了出来--他和被自己捅死的老八一样,最终也来到了地狱。 等顾老二再次醒来时,他手脚上锁着黑沉沉,冷冰冰的铁链,令他不可思议的是,此时的他浑身皮肤皆焦,臭味难闻,似乎有人在他身上动了‘杏花雨’的大刑,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为什么事前他没一点知觉?此时痛得他浑身乱抖,就连咬舌自尽的力气都失去了。正在顾老二胡思乱想之际,觉得迎面一阵阵凉风习习,尘沙簌簌,落在黑魆魆密室头顶唯一与外界还有联系的窗棂之上。对此凄凄惨惨的光景,猛见头顶似有人形,若近若远,咿咿唔唔声音。 “老二,你我兄弟一场,我好不容易用冥币从鬼差那里打通关节买来定痛丸药一服,你和着这杯水酒一并服下,受刑完之后能减少一些痛楚。” “老八,你告诉我,我们这到底是在哪里?” “我能站在这里和你说话,你觉得我们是在哪里?” “为什么我能听见你说话,却看不到你的人?为什么受刑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偏偏事后却痛得如此锥心刺骨。” “听说过灵魂鞭笞吗?来到这里肉体便消失了,只有灵魂是永存的。刚来时我也不习惯,等各种花样都尝试一遍,你会就习惯了,生前作了多少的恶,这里会如数奉还给本体的灵魂。也怪你,我来了这么久,也不晓得给我烧点元宝,纸钱,这里的东西可比上面贵多了,光你那颗定痛丸药,我几乎花掉了我在这里全部的家当。不过我在这里原本就是第十七等人,最下一层也就到底了,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什么是十八等人?” “比如你这样的,日日身受各种酷刑后,在十八层地狱之间循环,永远没有出头之日。我比你好一丢丢,十八天之中有一天能在一旁看着你受刑。” “为何你在十七层,我却要在十八层。” “阎王爷说我原本阳寿未尽,只是错已铸成,还阳是不可能了,但我可以提出一个条件,让自己升一个等级,少受一层的酷刑,当然也是有条件的。”老八突然沉默了一会,阴阳怪气的再道:“这就是你现在到这里的原因。” “入你大”老二最终咬牙忍住了,耳中传来老八渐渐远去的桀桀怪笑,前面地上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颗赤色的药丸,旁边还有一碗看不出什么颜色,也闻不出什么味道的酒水,老二将信将疑的将药丸和着酒水一股脑的入腹。说来也怪,原本就空空的腹中,很快升腾起一股特别的气劲,立马散发到奇经八脉,周身的炙疼立马稍缓,原名蔫蔫的顾老二缓了过来,也不知多少日粒米未进,这碗空心酒不知不觉间令他面赤心跳,二目朦胧,登时醺醺然起来,很快有些前仰后合。顾老二暗付:好烈的酒,劲道比阳间的就是大。 想起当下的踽踽凉凉,顾老二心里满不是滋味,老八死了都拉自己来垫背,自己的出路又在何方? 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出现了幻觉,忽听鬼语啾啾,出来了两个小鬼,手执追命索牌,说:“阎罗天子升殿,立召顾老二的生魂,随屈死的怨鬼前往对质。” 话音刚落,顾老二身不由己被铁链上传来的奇大力道一飞冲天如牲口般从头顶的窗棂拖拽出了无边的黑暗。顾老二此刻恍恍惚惚,不因不由跟着,弯弯曲曲来到一座殿上。只见黑凄凄,阴惨惨,也辨不出东南西北。忽听小鬼说道:“跪下。”顾老二心下凄然,连忙跪倒。 “人有人途,鬼有鬼道,不是不报,时辰未到,命里来时,报应不爽。”闻声望去,周围灯火忽明忽暗,看不分明,上面坐着的似乎正是包公。两旁衙役罗列,真不亚如森罗殿一般。顾老二听完,一股热流顺着勾股之间汩汩流出,他现在毫不怀疑自己来到了地狱。 “顾老二,你生前作恶之事,册籍业已注明。今天是“盂兰会”,按照以往的惯例,加上你曾经和袍哥会的交情,按照袍哥会的帮规,今日你将深受三刀六洞之苦,你服不服?”话音刚落,两个小鬼,抬上来一张八仙桌,上面画着一个和顾老二身材差不多的模糊人形,人形口,胸,雀雀位置各插着一把锋利的尖刀。 (袍哥的帮规有“六规”、“十戒”、“红十字”、“黑十款”、“三十六条禁”、“七十二条例”等。 “六规”是:孝敬父母,不准逆伦反常;行端坐正,不准跷脚架马;不准奸盗邪淫,越礼犯教;不准见利忘义,丢人卖客;不准吃盘戴帽,纳福受喜;不准以下犯上,红面弑兄。 “十戒”是:不准跷脚把腿架,不准前后把衣扎,不准吃酒乱说话,不准胡言乱开花,不准栽瓜和逗把,不准打条想办法,不准烟、赌、娼、玩耍,不准抛室不顾家,不准故意作虚假,不准休妻把妾纳。 “黑十款”是:忤逆不孝挖坑跳,红面弑兄犯律条,弟淫兄嫂遭惨报,勾引敌人罪难抛,通风报信有关照,三刀六眼谁恕饶,平素不听拜兄教,四十红棍皮肉焦,言语不慎名黜掉,亏欠粮饷自承挑。 除了严厉的惩罚措施,袍哥会组织还会通过每年很多次的集会,来强化内部成员的自我意识,加强组织建设。袍哥组织一年中的集会、会议主要有“四大会”、“三小会”。 四大会,即袍哥组织每年举行的四次大集会。农历正月举行的大会叫“开香堂”,是袍哥一年四大会期中最重要、最隆重的会议。主要内容是参圣、接纳新会员、安排堂口内人事升任调动,同时邀请其他堂口的代表参加,会后设酒宴。每年农历五月十三日举行的叫“单刀圣会”,是为纪念关羽单刀赴会之事而举行,各堂口也可酌情在五月中旬选定一日举行。中元会,又称“盂兰会”,一般在农历七月初一至十五日间举行,中元会是为悼念死亡的袍哥兄弟而举行的。包括诸多仪式,如有点神灯、焚香烛、献祭礼、放鞭炮、烧袱包等。每年最后的大会叫“团年会”,即吃团年饭,时间一般为每年农历腊月初一到二十日间的任意一天。会上要对这一年的工作进行总结,当家钱粮(当家三爷)报告财务收支情况,红旗管事(管事五爷)报告人事情况,包括公布新进人数名单、死亡人数名单、来年执事人名单及功过奖惩情况等,最后请社长(大爷)总结全年事宜,安排来年事务。 三小会的规模相对于四大会来说比较小,先是新年团拜会,只有少数相关的人参加,集会内容包括袍哥兄弟请公片、宝扎、红片以及开印、送片等。活动的费用帮会不承担,而是由请片人、开印人承担。再就是茶会,因袍哥的堂口多设在茶馆内,茶馆成为袍哥的活动中心,每天安排值班人在茶馆内轮流值班,以处理堂口日常事务。然后就是月会,每月聚集值事人或有关人员开会一次,商讨堂口内外事务。) 顾老二猛然间灵光乍现,暗付:既然老八能将自己拉下水,自己也就可以将苟奎喜拉下水。 “阎王老爷,我这里有重要情报”顾老二被这么一吓,将袍哥会苟奎喜借瘟疫为名贩卖女的那一档子破事全招了。 只不过三刀六洞依然按袍哥会的帮规缓了几日执行,当顾老二说的一一对上之后。关于灵魂鞭笞,顾老二死之前还一直信以为真,可惜尝试之后,却真的见了阎王,死的不能再死了。发生在他身上的这场猫鼠游戏才算真正终结,只是真相他却没机会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