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悍刀行》 001 观星 帝都洛阳,观星台。 云海茫茫,万里无垠,浩渺无边的云雾海洋之间,一只只宛若美玉雕琢而成的仙鹤,翩然飞舞,落向了云海尽头一轮巨大的红日。 云海、仙鹤、红日.......交相辉映,流转变幻,形成了一副缥缈出尘的瑰丽画卷,令人心神为之一夺,久久不能自拔。 而在这仙鹤齐舞,朝霞流苏的壮丽画卷中,却有一名紫衣少年格格不入的站立在悬崖边缘,怔怔的望着东方冉冉升起的一轮红日,倚风出尘。 面前的景色如此缥缈、瑰丽、壮阔,却又有一丝寂寞。 朝阳初升,照亮了天地,照亮了万物,却始终照亮不了紫衣少年那张孤独的脸容。 紫衣少年怔怔看着地上孤零零的影子,阳光不在,云海消散,仿佛整个天地间只剩下了他一个人,相伴左右的,只有这么一道影子。 “十几年了。” “我作为一名上校参谋,本来是坐飞机前往非洲,执行一个特殊任务。” “没想到半路上飞机出了事故,醒来之后,便成了未来只当了几个月皇帝的少帝刘辨。” “辩哥哥。”这时,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糯糯的声音,只见一名绝美少女一蹦一跳的走了过来,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犹如午夜潮生的两枚星辰,俏丽可爱之极。 刘辨看到俏丽少女的一刹那,孤独的脸容泛起了一丝笑意,如云霁初开,扫平了一切的阴霾:“婉儿。” 唐婉儿莲步轻动,揽住刘辨的手臂,笑吟吟道:“黄河中出现了一条上古螣蛇,传闻是上古赤帝的镇守。” “祖父说上古螣蛇即将分娩,让你去抢夺一条小螣蛇。” 刘辨闻言,想起了老槐树下,唾沫星子飞溅的猥琐老头,心中闪过一些无奈:几年前自己的筋骨初步成型,便央求着母后找来一名九州八荒最厉害的高手,学习武道,母后二话没说找来了一位九品高手。 九州八荒的高手一共分为九品,本来以为九品非常厉害,可谁知九品最低,一品最高,九品属于垫底的存在。 我可是太子刘辨,未来的大汉人皇,先不说一品四境的金刚、指玄、天象之类的超级高手,就算是二品宗师、三品小宗师也行,也不知道母后怎么想的,偏偏挑了一个九品低手。 如果不是老酒鬼在边疆摸爬滚打了数十年,练就了一身无人可比的保命功夫,早就换人了。 唐婉儿望着那张棱角分明的坚毅脸庞,水汪汪的大眼睛流露出一丝担忧道:“黄河浩渺不知多少亿万里,水中充斥着各种山海异兽,实在是太危险了,辩哥哥还是不要去了。” 思绪回转,刘辨伸出白皙的手指,轻刮唐婉儿的琼鼻,笑道:“我可是太子,自然有无数鹰犬供我驱使,不过是一条小小的螣蛇,手到擒来。” 唐婉儿轻咬朱唇,吹弹可破的脸蛋闪过一丝忧愁,更多的则是一种愤懑,正因为刘辨是太子,她才会担心,如今的大汉由宦官把持朝政,并且支持另一位皇子,他们巴不得刘辨走出雒阳,以便他们刺杀刘辨,改变皇位的继承人。 唐婉儿之前编织了无数劝解的话语,话到嘴边却又无法说出,只是笨拙的说了一句:“奴家不想你去。” 刘辨刀削般的脸容,划过一丝微笑,以及一抹森幽如深渊的冷冽,默默道:“距离黄巾起义只有几年时间了,不知道由于什么原因,我说不出超过这个时代的预言。” “在这之前,我必须积攒足够的实力,才能保证自己活下去。” 他凝视面前俏丽可爱的绝代佳人,双手捧着略带一点婴儿肥的脸蛋道:“上古螣蛇出世,必然会吸引天下人的目光。” “一些能力强大的寒门子弟,绝不会放过这个名扬天下的机会,我一定要去,看看能否收服几位名声不显的国士和猛将。” “如果有一批二品宗师,甚至是一品金刚境的猛将辅佐,我立即清君侧,铲除霍乱朝纲的宦官,到时候便可以提前登基,培养出一支可用的精兵,也能迎娶你了。” 唐婉儿听到迎娶你几个字,不禁羞红了脸,耳根烧烫,大眼睛流动着一股秋水,痴痴的说道:“辩哥哥,奴家等着你。” 这句声音不大的话语,却如一道惊雷在刘辨心底炸响,惊起了一层层涟漪。 他盯着面前温柔如水的绝代佳人,心中的万丈豪情几欲烟消云散,变作了无尽的柔情,眼前不禁划过了一张琴,一壶酒,两溪云。 两人相依相偎,看庭前花开花落,望天外云卷云舒。 “温柔乡,英雄冢。”刘辨暗自呢喃了一句,很快把这个想法甩出脑外,双眸更加坚定的看向了苍茫云海:“我很快就会回来。” 天上朝霞流苏,脚下白云滚滚,在这仿若瑶池天宫的人间仙境之中,一位紫衣少年,一位白衣少女,十指紧扣的走向了远方,走向了不知通往何处的远方。 002 惊蛰 天都雒阳始建于上古黄帝时期,历经夏、商、周、东汉四大古老皇朝的建设,堪称是九州八荒第一帝都,城墙高约万丈,可挡百万大军,城内三千长街、十万巷弄,番邦商人、香车美女川流不息。 刘辨骑乘着一匹大宛良驹,怀抱脸靥晕红的唐婉儿,很快来到了与皇宫只有一墙之隔红符巷。 街道两旁飞檐流瓦的亭台楼榭,越是靠近高大巍峨的皇宫,越是富丽堂皇,但这条红符巷却是由清一色的青砖黑瓦建成,与周围雕梁画栋的王公府邸相比,显得极为朴素,甚至是有些寒酸简陋。 还没靠近,刘辨脸上划过了一抹无奈和温馨笑意,只见一棵老槐树下,一个瘦小枯干的老头,呲着一嘴的黄牙,唾沫星子飞溅的不知在说些什么,面前则是一群流着鼻涕、啃着手指的孩童。 “汪!”就在这时,刘辨的耳边忽地传来了一声狗叫,但他面前并没有任何品种的狗,只有一条拇指粗细的四脚蛇,一条撩开腿撒尿的四脚蛇。 四脚蛇见刘辨把唐婉儿抱下战马,突然像狗一样摇起了尾巴,一溜烟的跑到唐婉儿面前,不停的哈着舌头。 还没等四脚蛇靠近唐婉儿,刘辨面前出现了一只手,一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像鸡爪子一样的手,耳边也出现了那一声猥琐的嘿笑:“小花,最近跑哪去了,本大爷可想死你了。” 老酒鬼扯住了小黑蛇的尾巴,心中得意之极,伸出右手想要去掏胯下,想到小孙女在这里,赶忙改变了动作,轻扬斑白的鬓发,故作一副高声莫测的模样道:“这些年在我呕心...尽力传授下,你已经有了我一成的实力,已经可以出师了。” “听说黄河中出现了一条小蛇,就交给你斩杀了,算是出师的考验。” “为师担心你实力不足,决定把二十年前小花偷吃的天上地下八荒六合.........星辰皓月太阳.........九州第一神刀锟铻刀,赐给你。” 话音落下,老酒鬼拎着四脚蛇的尾巴用力一甩,赫然从它的嘴中甩出了一柄刀。 一柄手掌宽的刀,而四脚蛇只有两指宽。 刘辨等着看好戏的神态瞬间大变,震惊、嗤笑、错愕........最终化作了一种莫名的目光,看向了呲着满嘴黄牙傻乐的老酒鬼,当他看到长刀的颜色后,顿时有些无语。 这柄刀比土还土,比黄泥还黄。 刘辨拿在手中,心底泛起了一丝狐疑,竟然忍不住觉得老酒鬼是一名绝顶高手,这个念头没能维持多久,很快被他驱赶出脑外。 三年前,他可是亲眼看到老酒鬼从老槐树下挖出了一条半死不活的四脚蛇,准备煨出一锅香喷喷的蛇羹。 如果不是唐婉儿为人善良,不忍心看到一个活生生的小生灵死在她面前,制止了老酒鬼,说不定早就成为了他们的腹中之物,怎么可能在二十年前偷吃了他的神刀。 瞧这柄刀的模样,简直是土的掉渣,刘辨情愿相信四脚蛇是一条真龙,也不相信土黄色长剑是什么九州八荒第一神刀。 他暗自嗤笑一声,接过了老酒鬼手中的第一神刀,可谁知这柄刀不仅长得像泥石,就连重量也如泥石一般,赫然达到了上千斤。 刘辨一时没有防备,身子一踉跄,险些栽倒在地,若不是武道修为达到了四品,必然狼狈不堪的倒在地上。 “这.......”刘辨运起全身的气力,堪堪提起土黄色长剑,冷静的脸容闪过极大的异色,没有维持多久,猛然转过身子,神情戒备的凝视前方。 “咚咚——” 众人耳边忽地传来了一阵低沉且通透的马蹄声,声音如鲸龙长鸣,高亢穿云,一浪高过一浪,如一阵惊卷而起的云梦泽大潮,很快笼罩在了整个红符巷。 一名身穿百锻战甲,手持大斧的雄壮武将,率领五百铁骑,轰隆隆的策马狂奔而来,震动的整个红符巷‘簌簌’乱抖,墙头的青瓦‘噼里啪啦’掉落一地。 雄壮武将身高八尺,膀大腰圆,脸上长满了雄狮一般的毛发,最引人注意的是那一对双眼,一对凶残如上古螣蛇的竖瞳:“拜见太子殿下。” 五百铁骑齐刷刷的勒停战马,追随着雄壮武将一同单膝跪在刘辨身后,齐声道:“虎贲营,拜见太子殿下。” 刘辨瞧见这支百战精兵,心中微微一叹,暗道是时候离开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姿容绝代,眼角隐隐有泪光划过的唐婉儿,看了一眼汪汪乱叫,撩腿撒尿,总以为自己是一条狗的四脚蛇。 却始终没有看一眼裂开满嘴黄牙,嘿嘿傻乐的老酒鬼。 不过,刘辨握住锟铻刀的手指,加紧了三分,指甲都有些发白。 “走了。”刘辨风轻云淡的说了一声,紧抿着嘴唇,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只许出不许进的红符巷。 “轰——” 就在刘辨转身的一瞬间,天空忽地划过一道霹雳,雷音滚滚,响彻云霄,震动的万里云海起伏翻滚,震动的漫天仙鹤嘶鸣乱叫。 在这一声惊天动地的春雷过后,缓缓流苏的琼云,化成了呼啸而来的乌云。 这一日,惊蛰。 003 阳春三月 “哗——” 大浪滔滔,声音轰隆,一道道高约百丈的沧浪,层层叠叠的激涌上来,拍打着一艘千丈楼船。 甲板上昂然屹立着一位身穿暗红色战甲,腰别土黄色长刀的少年,睨视面前浩渺无垠的黄河,倚风出尘,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铿铿锵锵’的金属摩擦声,那位狮发竖瞳的雄壮武将,龙行虎步的大步踏来:“殿下,皇后娘娘说这一战过后,我与虎贲营不必回去了,直接跟随殿下去太子府。” 刘辨紧皱的眉头霎时舒展开来,漆黑的瞳孔射放出一道道炽热的光芒,火热的看向了手持大斧的异族汉子。 雄壮武将本名兀突骨,是山越族一个小洞主的儿子,出生之后,觉醒了潜藏在血脉深处的蚩尤血脉,有望进入一品四境的金刚境。 九黎遗民的这一代族长得知这个消息,立即率兵灭杀了兀突骨全族,抽取他体内的血脉灌输给嫡子沙摩柯。 兀突骨没了蚩尤血脉,潜力大为下降,这一生便无望一品四境,不过,刘辨依稀听老酒鬼讲过,云梦泽、汤谷城这些福地中,埋葬着一些蚩尤的血液,只要能够灌输给兀突骨,别说一品四境的金刚境,就是指玄境也有可能。 刘辨目光火热的看了兀突骨一眼,很快便把眼睛移开,远望激撞起一道道大浪的水面,平静的说道:“命令虎贲营准备战斗。” 兀突骨那双始终透露着凶光的竖瞳,光芒大盛,审视一圈江浪滔滔的水面,发现了一只长着蛇头、鱼身,眼睛形状如同马的眼睛,还有六只脚的山海异兽。 这只山海异兽不仅样貌奇特,兽躯更是庞大,足足有数百丈,几乎赶得上这艘楼船了,着实令人心惊不已。 “位列山海异兽榜的冉遗鱼。”兀突骨桀骜不驯的脸容有些凝重,又有些奇怪,他可是极其强大的三品小宗师都没能发现冉遗鱼,不知这个人族小娃儿怎么察觉到的。 兀突骨本就是来自南荒的蛮夷,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加入了号称天下杀伐最重的黥字军,追随大汉第一杀神征战了十余年,手上沾染的鲜血不下于五千,脾性最为狂野凶残。 当初他离开金戈铁马的边疆沙场,来到歌舞升平的中原,本就是积攒了一肚子怨气,又要护卫一个小娃娃,更是烦躁之极,心底不免对刘辨产生了不满和轻蔑。 兀突骨见他这么快发现了冉遗鱼,暗道雒阳的世家子弟也不全是草包,狂野的大笑道:“虎贲营,给我射杀这头畜生。” 虎贲营的士卒皆是从边疆抽调的百战精锐,习惯了畅饮匈奴血的他们,早就闲的手痒痒了,听到这一声狂野的大笑,一个个如同吃了五石散似的,双目放光的抽出了三石强弓,搭上了寒光熠熠的狼牙箭。 兀突骨的心思变化早在刘辨的预料之内,心道收服这种沙场猛将,就像熬练鹰犬,不能一蹴而就,需要循序渐进,平静道:“九州八荒的异兽不知道有多少,能够位列山海异兽榜都是其中的佼佼者。” “这只冉遗鱼的排名,还是极为靠前的三千以内,单凭箭矢恐怕难以射杀冉遗鱼。” 兀突骨的脸容瞬间闪过一丝愠色,神情更加的狂野,猛地一挥镔铁大斧,大喝道:“放箭,让殿下看看我们的实力。” “咻咻——” 天空中陡然出现了一阵箭雨,摩擦出一声声刺耳的尖啸,瞬息而至,射中了怒吼冲来的冉遗鱼。 只听一阵‘叮叮当当’的金属撞击声,那一支支足以射杀山中巨虎的利箭,全部被青色鳞片弹开,没能对冉遗鱼造成一点伤害。 刘辨不留痕迹的扫了一眼兀突骨,见他满脸通红,鬓发须张,心底不禁松了一口气,暗道这头畜生果然没让我失望,沉声喝道:“拉起主桅杆的大帆,加快楼船的速度,用楼船的龙角撞死它。” 兀突骨向来是除了大汉第一杀神的命令,谁的话也不听,如果不是在离开南荒的时候,大汉第一杀神冷幽幽的说了一句,皇后娘娘的命令等同我的意思,倘若不听话,我亲自摘下你的脑袋,大汉皇后都难能指挥他。 此时,听到一个从未上过战场的弱冠少年发出了命令,他想都未想便要拒绝,不过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恨恨的瞪着越来越近的冉遗鱼,狂吼道:“扬起大帆。” “呜——” 号角长鸣,震耳欲聋,甲板上的一名力士听到命令,当即吹动了号角,传遍了整个楼船,不甘心的虎贲营士卒,只能暂时压下胸中的汹汹战意,井然有序的开始操纵楼船。 直到这时,刘辨平静的脸容,才划过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万事开头难,有了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以及一句主公。” “轰——” 思虑纷转之间,千丈楼船犹如一条深大蛟,排开无数的水花气浪,轰然撞上了冉遗鱼,炸起了数十道直冲天空的水柱。 刘辨等人死死抓住船舷,这才没有被强大的冲击力撞出甲板,但这股相撞之力实在是太大了,他们的脑子不免‘嗡嗡’乱响,昏昏沉沉。 刘辨等人定了定心神,赶忙望向了前方,如被一道焦雷劈中,呆若木鸡的愣在了原地,只见冉遗鱼安然无恙的游弋在江中,狂吼一声,张开血盆大口迅速咬住了船首的龙角,欲要掀翻楼船。 这艘千丈楼船的主体是由南海铁沉木铸造而成,这种产自于十万大山以南的木材,极为珍惜,硬度比起铜铁还要强上一线。 整艘船的龙骨,则是由一条东海蟠蛟构成,常言道三百载成虬,五百年变蛟,大汉水师当初为了斩杀这头六百年的大蛟,深入东海上万里,损失了足足三千名精锐。 这艘蟠蛟楼船建成以后,也成了大汉帝国威震八荒的主舰之一,撞碎了不知多少蛮夷楼船,如今竟然没能伤到冉遗鱼一丝一毫,也难怪刘辨等人震惊的无以加复了。 不过,还没等他们缓过神来,又发生了令他们更加震惊的一幕。 细雨蒙蒙的天空中,陡然飞来一道雪白色的流星,迤逦出一条莹光滚滚的月华长河,‘咻’的一声划开苍穹,直棱棱落向冉遗鱼的头颅,破开了鳞甲,穿透了骨骼,收走了生机。 天空中汾汾淋淋的春雨,霎时变成了洁白色的小雪花,漫天卷舞,纷纷扬扬,犹如万千碎玉梨花,落向波光浩渺的江面。 阳春三月,有一白衣男子,踏雪而来。 004 月旦评 春江水暖的江面下起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小雪,在这漫天雪花之间,有一位白衣少年缓步走来,雪裳翩飞,白发飘飘。 整个人仿佛由一块蓝田美玉雕琢而成,气质出尘,仙机缥缈,直如一位从仙宫走来的谪仙人。 虎贲营的士卒们全是杀人不眨眼的屠夫,心智极其的坚定,看到白衣少年的一瞬间,胸中突然升起了一股燥热,下体硬如钢铁,恨不得立即扑过去,撕碎白衣少年的衣物。 他们并没有龙阳之好,也知道对方是一个男人,但白衣少年实在是太俊美了,比起洛阳三千青楼的名妓,都不知要美上多少。 别说是他们,纵是见过了唐婉儿这等倾国倾城美人的刘辨,喉结依旧忍不住上下鼓动了一下,也只有一下,很快便压住了不该出现的欲望。 “赵云!”兀突骨如临大敌的惊呼一声,狂野的脸容出现了一丝骇然,凝声道:“殿下,这人出身于东海蓬莱城,是蓬莱王的关门弟子。” “传闻赵云被月旦评点评过‘舍枪之外,别无他物’,是数百年以来罕见的枪道奇才,未来有望一品四境的指玄境。” 月旦评对于赵云的点评,还有略有一些不足,赵云的道心之坚,犹如昆仑山巅的千载寒冰,心中除了武道以外,再也掺杂不了任何杂质。 当年,东瀛一族为了笼络这位蓬莱城的绝世天才,送上了钟灵东瀛百年神秀的第一美人,赵云在见到这位绝代佳人之后,心境确实产生了一丝波动。 不过,赵云接下来的举动,却让人感到匪夷所思,没有纳入房中,而是一枪洞穿了绝代佳人胸口,冷冰冰的说了一句‘乱我心境者,皆可杀’,随后头也不回的踏着漫天风雪离开了庭院。 刘辨见到谪仙人一般的赵云,并没有一丝恐惧之意,双目中火辣辣的光芒,更加炽热三分,心道这可是在八十万曹军七进七出的赵云,三国之中仅次于吕布的无双猛将,这么快就让他碰到了,上天真是待他不薄。 刘辨作为某集团军的上校参谋,了解自己的身份之后,第一时间冷静分析过自己的身份,当朝太子,未来的人皇,这对于素以忠孝治天下的大汉,向来把忠孝二字看的比生命还重要的大汉子民来说,简直就是一件无敌杀器,绝对能够收服一大批寒门猛将和国士。 但可惜的是,朝堂的党争太过激烈,刘辨一直被何皇后牢牢的护在后宫,不让他走出后宫一步,倘若不是他要学武,就连一墙之隔的红符巷都难以进入。 刘辨本以为进入红符巷,便可以过上左牵黄右擎苍的纨绔生活,逛逛青楼,欺负世家子弟,顺带收服一批可堪大用的文臣武将,可谁知红符巷只许进不许出,又在里面闷头练了几年的武艺。 现在刚出洛阳,就碰到了未来数一数二的无敌猛将,刘辨激动的差点说不出话来,深吸了几口略带一丝寒意的空气,压下心中的躁动,平静道:“来人可是常山赵子龙。” 赵云手臂用力一抽,拔出了插在冉遗鱼脑壳中的亮银色长枪,大量的兽血喷洒而出,溅向了四面八方,还没靠近赵云,便又化作了一枚枚晶莹剔透的血珠,‘叮叮当当’的掉落在地。 赵云转过冷峻的脸容,双眸射放出两道寒芒,直刺刘辨的双眼,冷冰冰的说道:“太子。” 刘辨见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不仅没有兴奋的忘乎所以,反而冒出了极大的戒备,赵云既然知道他是太子,显然是为了他而来,再加上赵云舍枪之外别无他物,那么就不是为了投靠他。 不是投靠,便是宦官们使了非常手段,诱惑赵云前来刺杀他,但赵云刚才分明救了他,又有些说不通了。 刘辨略一沉吟,没能想出赵云的目的是什么,只能悄悄摆手,命令虎贲营暗中戒备,平静道:“没错,我就是太子。” “呼——” 大雪纷飞的江面,忽地刮起了一阵凛冽之极的寒风,缓缓飘落的雪花,陡然化作了呼啸而去的暴风雪,裹挟着无限的杀机,刮向了位于数百铁甲士卒之中的刘辨。 “不好!”兀突骨一直都在防备赵云的袭击,看到白茫茫一片的暴风雪,当即呼吼道:“放箭,射杀刺客。” 数百张三石强弓不停被拉动,一支支锋利之极的箭矢,破开白茫茫的天际,直冲卷舞着无数风雪的暴风。 朴一靠近暴风雪,只听‘轰’的一声巨响,暴风雪当空炸裂开来,冲散了所有的精铁箭矢。 与此同时,一点寒芒,以流星滑落苍穹的速度刺向了刘辨的喉咙,欲要一击洞穿他的脖子。 刘辨只是达到了四品的境界,而赵云却是二品宗师,深知不是敌人对手的他,一边不停的向后退去,一边呼喝道:“虎贲营弃掉强弓,换上环首刀,结阵杀敌。” 此时的虎贲营在暴风雪的冲击下,七零八落的散在甲板四周,听到刘辨的命令,身为百战精锐的他们,见自己这么快便被敌人冲散了战阵,一个个羞愤的无地自容,赶忙抽出腰间明晃晃的环首刀,结成了一座层叠交错的鱼鳞阵,死死的挡在刘辨前方。 兀突骨见麾下的百战精锐,这么不堪一击,忍不住老脸一红,之后看到刘辨这么快便组织起虎贲营,并且焕发出更加强大的战斗力,心中讶异的同时,更多的则是一股没来由的敬意,狂吼一声冲了过去。 虎贲营的士卒单个拿出来,不够赵云一枪,但普通士卒作战从不讲究单打独斗,而是以配合为主,如今在刘辨冷静的指挥下,再加上虎贲营的士卒皆是天下少有的精锐,很快挡住了赵云。 赵云眉角一挑,宛若冰晶雕刻而成的眸子,闪过一丝讶异,显然他也没想来养尊处优的太子殿下,沙场作战的经验这么丰富。 “死!”赵云稍微愣神之际,兀突骨果断抓住这个战机,纵身一跃,跳出虎贲营战阵,当空劈向了赵云。 005 雪中落梅 赵云早在十二岁那年就已经达到了二品宗师的境界,虽说因为讶异于刘辨的应变能力,出现了一丝微乎其微的破绽,但也不是三品小宗师兀突骨随便就能击中。 亮银枪直如一张蓄满力量的大弓,绽放着数十道耀眼的银白色亮光,在半空划出一道巨大的圆弧,‘咣’的一声,轰然砸中了镔铁大斧。 兀突骨在失去古代蚩尤血脉之后,一身无人匹敌的巨力,十不存一,只此一击便被力量不如他的赵云,以登峰造极的枪术技巧扫飞了出去,冲开濛濛细雨,带起一片白色的雨雾,重重砸在了甲板上。 然而,这一击并非看上去那么简单,赵云枪道修为之高,已经可以比肩一些金刚境的绝顶高手,亮银色长枪在击中镔铁大斧的一瞬间,顺势向下一压,把所有力量宣泄在了兀突骨的胸膛。 “噗——”兀突骨砸落在甲板上,当即吐出了一口鲜血,胸口的战甲塌陷,虎口也因亮银色长枪力量过大,崩裂开来,殷红色的鲜血流落一地。 刘辨睨视这一幕,眉头紧紧锁在了一起,他之前只是觉得赵云强大,没想到赫然强大到了这个地步。 一般情况下三品小宗师与二品宗师交战,最起码能够战上几十个回合,而兀突骨又是古代蚩尤的血脉后裔,即使血脉已经被抽走,但遗留的一些血脉,足以让他远超一般的武将,达到曹洪、关平之流,如今,竟然没有在赵云手下走过一招,着实令他惊讶不已。 他只是略一惊讶,很快横举着锟铻刀劈了过去,因为赵云下一枪已经紧随而来,犹如灵蛇吐信,直刺兀突骨的喉咙。 “咣咣——” 刘辨脚下生风,在绚光气劲的加持下,化作一道赤色惊虹,越过大步杀去的虎贲营士卒,接连劈出了两刀,斩飞了呼啸出一道道银色光漪的亮银枪。 矫若惊鸿的亮银枪,前刺的势头为之一顿,在锟铻刀千斤重量的压制下,刺出的轨道由直冲变成了下刺。 只听‘刺啦’一声刺耳的尖啸,亮银枪在南海铁沉木造就的甲板上,划出一道耀眼的火线,溅出了大片火星。 赵云雪白的眉毛又是一挑,凝视那柄土的掉渣的锟铻刀,冷峻的脸容出现了一丝莫名的情绪波动:“锟铻刀。” 经过几息时间的耽搁,大步踏来的虎贲营,再一次簇拥在刘辨的身边,刘辨瞧见赵云又有些愣神,善于抓住战机的他,不由分说,大喝道:“展开鱼鳞阵,给我压上去。” 如鱼鳞一般排列成五层的虎贲营,霎时化作一道道汹涌而去的波浪,一层一层的挤压过去,俨然变成了一顷钱塘江大潮,黑压压的辄压向赵云。 赵云在看到锟铻刀的一瞬间,冷峻的脸容更加冷酷,几近于无情,极速刺出的亮银枪再次加快了三分,好一条游走在人群中的银白色蚺虬,吐露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猩红蛇信,咬断了一名又一名虎贲士卒的喉咙。 鲜血喷放,碎肉迸溅,银白色弧光在鱼鳞阵之中跳来跳去,仅仅一盏茶的功夫,便斩杀了近乎二十名虎贲营士卒,遗留一地捂着喉咙倒下的尸体。 “该死!”兀突骨暂时压下胸中翻滚的气血,恨恨的骂了一句,狂野的竖瞳冒出了一丝凝重到极点的肃穆,这些虎贲营士卒全是大将军从西凉铁骑、并州狼骑抽调的百战精锐,每一个都是能够以一当十、当二十的悍卒。 如果配上大宛良驹这等精良战马,这五百虎贲士卒足以冲击五千人的匈奴部落,并且把五千匈奴人杀的干干净净。 这等天下数一数二的悍卒,在赵云面前竟然羸弱的如同小鸡仔,任由赵云肆意宰割,关键对方还不是一品金刚境的绝顶高手。 着实让兀突骨暴怒不已,这不是明摆着在说他御下无方,把虎狼之师变成了一群待宰羔羊:“他阿姆的,老子和你拼了。” “吼!”狂暴无比的兀突骨,浑身的肌肉暴涨开来,险些撑坏身上的镔铁战甲,满脸的狮发如钢针似的竖起,双目圆瞪的杀了过去。 赵云手中跳跃而出的银色闪光为之一顿,颇为郑重的看了一眼兀突骨,随后向左一撩,一道疾若银白色闪电的皎光,瞬间洞穿了兀突骨的肩膀。 令人捉摸不透的是,赵云这一击明明可以一枪挑出兀突骨的喉管,亮银枪却在中途改变了方向,只是刺进了无伤大雅的肩膀。 “嘶——”兀突骨感受着一阵阵直欲昏厥的剧痛,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心底不仅没有一丝恐惧,神情反而更加的狂暴,宛若一头发了怒的龙狮,暴吼连连的又一次冲了过去。 赵云抬手一枪,先是横扫了四五名虎贲士卒,随后又是一枪洞穿了兀突骨的另一个肩膀,把他击飞了出去。 三次........ 十次........ 二十次........ 本来能够一枪挑杀对方的赵云,一次又一次的放过兀突骨,只是频繁的用长枪洞穿那具肌肉横生的魁梧身躯,激起兀突骨更大的凶性。 刘辨眉角紧锁的看着浑身鲜血淋漓的兀突骨,以及行云流水一般运转亮银枪的赵云,这哪里是一场生死大战,分明是一次江湖切磋。 兀突骨一次次被击倒,一次次又爬起来,挥动镔铁大斧继续杀向赵云,半个小时过去了,那副坚固的镔铁战甲,布满了大大小小各种窟窿,一股股殷红的鲜血不停流传,洇染的他好像从血池里捞出来一般。 但兀突骨的精气神并没有因为损失大量鲜血,变得虚弱很多,反而越发的振奋,或者说气势如虹。 就在刘辨心思百转的思考原因之时,兀突骨忽地发出了一声怒吼,浑身散发出一股来自蛮荒气机,脸上也出现了一种奇怪的古老纹路。 “啪——” 怒吼过后,兀突骨仰面摔倒在地,狂暴的脸容不在狂暴,而是充满了无尽的欢喜。 三品入二品,小宗师转为宗师。 “难道是母后留下的后手?”刘辨注视着倒在不远处的兀突骨,心中一惊,继而产生了更大的喜意,暗道难不成真有机会收服赵云。 倏地,他的目光一凝,身躯一凝,就连思绪仿佛都凝结了在了这一刻。 只因刘辨的眼前出现了一株梅花,一株飘荡在白茫茫风雪下,妖艳如血的梅花,破开满城风雪,直落刘辨的心田。 而这花瓣却是由死亡构成,这花香却是血腥弥漫。 这一刻,刘辨从未觉的死亡距离自己是如此之近,近在咫尺,而又镜花水月。 006 蚍蜉 春风和煦,最醉人,秋风萧煞,最杀人。 吹绿大江两岸的春风,在那一杆亮如白阳的长枪裹挟下,化作了一把消杀生机的剪刀,刮向了远方。 今日是惊蛰,也是二月,二月的春风本就似剪刀,可以裁剪出细细的柳叶,亦能剪尽人道气数。 “汪。”刘辨挥出锟铻刀拼命之际,耳边突然传出了一声似是而非的狗叫,以及一道熟悉的影子。 一只手,一只枯瘦如柴如同鸡爪子一般的手,就像当初捻起四脚蛇一样,只是伸出两指轻轻一夹,赫然夹住了足以斩杀天下半数武将的龙胆亮银枪,令杀机无限的枪尖,不能前进分毫,也让这一切化作了镜花水月。 一个枯瘦如柴的老头,挺着随时都会被寒风吹到的小身板,如一座坚不可摧的磐石,或者说更像是一座巍峨屹立的昆仑山,横亘在刘辨面前。 二指夹长枪,挡住了所谓的春风、秋风……所有风。 “蚍蜉!” 兀突骨和赵云同时呼喊了一声,不过一人是如同见到老爹从棺材里爬出来的震惊。 另一人则是冷冰冰的说了一句,夹杂了一丝如释重负。 “蚍蜉?”刘辨接连倒退了四五步,这才压制住锟铻刀倒飞的冲击力,看着不停的甩头发,装作一副高深莫测样子的老酒鬼,嘴角抽搐道:“没想到红符巷的九品‘高手’,还真是一位高人。” 兀突骨忽然以看见大汉第一杀神的速度,狂飙似的冲了过来,死死盯着面前的糟老头子,就如当初在南疆战场小半年不见荤腥,猛地碰到青楼花魁一般,目光炽热的都能融化精铁了:“敢问先生可是天下剑气十斗,一人独占九斗半的剑尊王越。” 老酒鬼收归枯瘦的爪子,一边挠了挠胯下,一边灌了一口老酒,呲着满嘴的黄牙,嘿嘿笑道:“你猜。” 刘辨瞧着又在装蒜的老酒鬼,强忍住抽刀砍人的冲动,如释重负的说道:“原来你叫王越。”心中默默补了一句:“东汉末年的那位剑道帝师,原来是你。” 兀突骨绽放着炽热光辉的竖瞳,始终不离开那只枯瘦的手掌,神情极为激动的说道:“除了剑尊王越,谁人还会‘蚍蜉撼大树,弹指断神罡’的蚍蜉。” “谁人能够单凭手指,击退杀气纵横的长枪。” 亮银枪似是在印证兀突骨的言辞,直到这时,还在‘嗡嗡’乱震,光滑如镜的亮银枪身,泛起无数细小的空气波纹,直教赵云的手掌有如无数细针在刺扎,令他几乎拿捏不住温养了十几年,已然成为第二生命的龙胆亮银枪。 赵云是谁?未来仅次于战神吕布的无双猛将,更是被蓬莱王寄希望为独领枪术数百年的用枪奇才,并且达到了庙堂人、江湖人梦寐以求的二品宗师境界。 如今竟然被瘦小枯干的酒鬼一指击退,最骇然的是,赵云差点没能控制住十几年未曾离身的龙胆亮银枪。 这一切刘辨全部看在眼里,虽然从史书上知道东汉末年有一位名叫王越的剑客,剑术修为不下于盛唐剑圣裴旻,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强大到了这个地步,赫然可以用手指夹住龙胆亮银枪,不禁心生好奇:“兀突骨,什么是蚍蜉?” 那位手上沾染了无数南疆蛮夷鲜血的沙场屠夫,深深的吸了几口气,这才压制住胸中的激动,心驰神往的说起了剑尊王越。 世间武者进入一品境,会形成一种剑罡之类的罡气,这种罡气锋利至极,可断钢铁,能斩磐石,纵是蟠蛟楼船的主料南海铁沉木,也能敲出一个窝痕。 剑尊王越的这手蚍蜉,却能以血肉之躯的手指,折断罡气,并且还能借罡反杀,攻击罡气的主人。 当年燕蓟一战,老剑尊王越以二品之境力战一品金刚境的北地刀狂,一招蚍蜉,弹指折断玄铁铸成的九环大刀,令横扫幽州、并州、冀州三地无敌手的北地刀狂,此生不再用刀。 广陵大江一战,老剑尊王越依旧是一招蚍蜉,以敌人的罡气反杀三名伪金刚,当时也只是二品宗师境。 最惊人的要说神亭岭一战,老剑尊王越已进入金刚境,对手却是道教四大祖廷之一的终南山嫡传大弟子于吉。 于吉二十一岁从二品宗师,直入指玄境,被誉为道教近百年来悟性最高的弟子,月旦评更是评价他,有望天象。 再加上于吉本人长相俊美,深受江东世家嫡女、江湖女侠的追捧,甚至是几位藩王的郡主扬言要与他私奔,可见于吉的风头是多么一时无两。 于吉听闻白衣剑客王越,一指断刀狂,极为不服气,放出话来要与王越在神亭岭之巅大战一场。 要知道于吉不仅直入指玄境,更是一剑降服了一头五百年的大蛟,神亭岭大战的言辞一出,天下人都不看好白衣剑客王越,认为他必然死在于吉的剑下,只是撑的回合多少的问题。 可是结果呢,白衣剑客王越连剑都没出鞘,单凭一根手指,一式蚍蜉,便折断了终南山三大名剑之一的疥痨宾,于吉的指玄心境被破,跌出一品境。 这一战之后,白衣剑客王越便被称为白衣剑神,当年的胭脂榜第一美人,更为这一手空手折罡气的手段,作了两句诗:蚍蜉撼大树,弹指断神罡。 自此之后,无论是意气风发的江湖儿女,还是风流倜傥的世家子弟,皆以能够使出一手蚍蜉为莫大的荣耀。 但就算是白衣剑神王越公开了一指蚍蜉断神罡,竟没有一人能够领悟,其中包括几位天资卓越的剑道天才。 至于老一辈的剑道高手,则是拉不下脸面,不肯去学,不过有传闻说那几位执天下武道牛耳老祖宗,私底下揣摩过弹指断神罡的蚍蜉,最后都以失败而告终,唏嘘感叹了一句江山代有人才出,从此默认了王越白衣剑神的称号。 正因为一指蚍蜉断神罡实在是太难了,在无数剑客的钻研下,衍化成了一种简化了无数倍的空手入白刃。 一句空手入白刃听起来简单,依旧如同那一式弹指断神罡的蚍蜉一般,罕有人能够领悟,因此那些左牵黄右擎苍的世家子弟,为了讨心上人的喜欢,往往会花上重金聘请一位名满江湖的四品高手,甚至是三品小宗师,合力表演一出空手入白刃的好戏。 虽说比不上折断一品高手掌中神剑的白衣剑神王越,但这手凶险无比的绝技,依然能够赚的满堂喝彩,让无数世家子弟、江湖侠客抱得美人归, 久而久之,空手入白刃便成了江湖豪客、世家子弟出风头的必备武技。 007 枪与剑 “蚍蜉。”刘辨听着那段荡气回肠的江湖神迹,低声呢喃了一句,忍不住伸出两根手指,轻轻一夹,似是想要夹断世间最为锋利的罡气。 杀声震天的蟠蛟楼船,此时也是变作寂静无声,心肠早就硬如磐石的虎贲营士卒,一个个极为崇敬的望着那位站在船头,倚风喝酒的剑尊王越,颇有一副人不在江湖,江湖尽是传说的高人气象。 不过,老酒鬼时不时掏胯下的动作,实在是太煞风景,倘若不是他们亲眼见识到了那一式神乎其神的蚍蜉,说什么也不肯把这个糟老头子与那白衣飘飘的剑尊联想到一起。 “白衣剑神?”刘辨回过神来,心中略微有些不解,皱眉道:“按照你的意思,老酒鬼...不,剑尊王越应该叫做剑神,你们怎么会叫他剑尊?” 兀突骨似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的激动更加强烈了三分,凝视骑蛇而来的王越道:“那一战只是老剑尊成名之战,十年后老剑尊做下了一件更加惊天动地的事情。” “从此江湖上流传了一句‘庙堂有一位人道帝王,江湖有一位剑道至尊’,白衣剑神的称号也变成了剑尊......” “嗝——”老酒鬼突然打了一个酒嗝,在寂静的甲板上显得极为响亮,也把刘辨心中好不容易积蓄的一些高人形象,冲荡的干干净净。 然而,在这道刺耳的声音过后,刘辨真的相信兀突骨所说的话了,只见赵云四周的空气猛地一抖,漫天飞舞的风雪,顷刻间变成了一阵白色齑粉,纷纷扬扬的飘落在地。 风没了,雪散了,一切重又回归了平静。 赵云冷冷的看着白色粉末,心底不可遏制的产生一个想法,欲爆发全部的实力,与老剑尊王越大战一番,失败是必然的,不过他相信以自己的悟性,绝对能够从老剑尊的招式中领悟一些一品四境的玄妙,从而摸到金刚境的门槛。 转念想到这一行还有更大的目的,冷若坚冰的心境当即湮灭了那个不可遏制的念头,冷冰冰的说道:“庚子洗剑录。” 老酒鬼看到他帮助兀突骨彻底激发遗留的蚩尤血脉,便知道赵云打的什么算盘,略一思虑,嘿笑道:“早就听说童老怪收了一个关门徒弟,号称什么枪剑双绝。” “你不远万里从东海赶来,看似是想要刺杀太子,真正目的是想要引本大爷出手,然后得到我这一辈的练剑心得庚子洗剑录。” 老酒鬼说到这里,话音突然顿住了,见赵云被说破心事,情绪没有出现一丁点波澜,暗自嘀咕一声,道心真坚定,童老怪这次真是捡到宝了,继续说道:“难道一本破书你就满足了吗?” 这句话说完之后,老酒鬼蓦然转身,凝视那张与何皇后有五分相似的脸容,眼神中流露出极其复杂的情绪,痴迷、憎恶、淡然......一直变作了一声叹息。 他轻拢斑驳而又稀疏的头发,神情有些落寞,对刘辨认真的说道:“我这一生总共出剑三次,由于一些特殊原因,还能出剑三次,今天我便为你出剑一次。” 老酒鬼见刘辨想要说话,轻轻摆手,望了一眼濛濛细雨下早已变成朦胧黑影的雒阳城,倚风出尘的说道:“以后对小碗儿好一些,当年那件事是老夫对不起她,让她变的孤苦伶仃。” 话音刚落,老酒鬼再次转身,衣袍无风自动,头发如银蛇乱舞,恣意飞扬,一股股充沛到极点的剑道气机,从那副笔挺如利剑的身躯内激荡而出,几息之间便充满了整个甲板。 船舷四周蜷缩在一起的数十杆旌旗,霍然鼓动起来,散发出‘噼里啪啦’的响亮之音,就连庞大无比的风帆,都开始猎猎鼓舞。 在这股凌人的剑道气机冲击下,刘辨等人的双眼难以睁开,脸容如剑刺似的火辣辣生疼,不禁连连后退,一直退到船舱的入口处,退无可退,他们才能勉强睁开眼睛。 眼前哪里还有一位头发斑白的老人,分明是一座剑山矗立在那里,一个个动也不动的站在原地,就连呼吸都好似停顿了,怔怔的盯着剑山。 剑尊王越缓缓闭上了眼睛,乍然睁开,肃穆的喝道:“接我一剑。” “哗哗——” 江面上滚滚东去的水流,轰然炸裂开来,一道道白色水柱如破空而去的神剑,声势浩大的直刺苍穹,越来越高,越来越大,形成了九座龙吸水的奇异景象,叹为观止,而又惊心动魄。 刘辨等人愣住的心神,瞬间被这奇绝瑰丽的一幕所吸引,浩渺无边的大江之上,尽是席卷起无数风浪的通天水柱。 单是其中的一座,众人之中最高大的兀突骨与之相比,渺小的如同一只蚂蚁,更不要说此时的大江上出现了九座通天水柱,这副壮丽万端的景象,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众人无不被其夺走了心神。 老剑尊王越单手掐成剑指,裹挟着风雷之势,一指点在了赵云的额头,对方好像也被这一幕所惊呆了,没有做出一丝反抗的意思,只是紧握着龙胆亮银枪,脸色冰冷的站在原地。 刘辨暗呼可惜,心中还存着收服赵云念头的他,迎着漫天亟暴的剑道气机,大步冲了过去,想要让老剑尊王越手下留情,可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又让他的瞳孔骤然缩成了一个小点。 赵云承受了这声势浩大的剑指,依旧是安然无恙的静立甲板上,反倒是老剑尊王越,剧烈的咳嗽起来,一滴滴殷红的血珠,从捂住嘴唇的指缝间流出,顺着下巴滴落在地面。 “老酒鬼!”向来平静的刘辨,悲愤的大吼一声,神情慌张的跑到了老剑尊王越身边。 虎贲营则是以更快的速度,挡在了刘辨和赵云之间,脸上虽然有恐惧之色,还是坚定的举起了精铁兵刃。 老剑尊王越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并没有什么大碍,灌了一口老酒,注视脸色阴晴难定的赵云,淡然笑道:“枪?剑?悟否?” 赵云万年不变的冰冷脸容,首次出现了难以抉择的复杂神情,一会儿握紧长枪,一会儿攥紧腰间长剑,眉角几乎拧成一团。 刘辨见他这副表情,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嘴角轻轻一勾,正要说出留在老酒鬼身边,自然有大把的时间考虑这个问题,还没等他说出口,却听老酒鬼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参透乾坤各半,人生两事难全,一半在你,一半顺其自然。” 赵云猛地睁开了双眼,放下了枪与剑,恭恭敬敬的一揖到底,随后,什么也没说,认真的看了一眼刘辨,消失在大浪滔天的江面上。 008 淡然一笑中 细雨蒙蒙,江风徐徐,刘辩身披铠甲站在船首,遥望那道消失在天际的身影,心中充满了遗憾:“就这么放他走了,太可惜了。” 老酒鬼知道这句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却没有搭话,只是嘿嘿笑了一声,抬腿轻轻提了一下四脚蛇的脑袋。 四脚蛇立即像个得到骨头的傻狗似的,屁颠屁颠跑到悬在半空的龙角上,撩开腿撒了一泡黄澄澄的水柱。 “吼——”“呴——” 骚气冲天的尿液刚刚落下,蟠蛟船四周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兽吼声,碧波荡漾的江面炸起了一道道巨大的水花,十几只不比冉遗鱼弱上多少的山海异兽,快速逃离了这里。 刘辩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头皮发麻,脊背刺骨的冰凉,注视那条汪汪乱叫的四脚蛇,目光极其的复杂:“小花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有这么大的凶威,撒了一泡尿便吓跑了这么多强横无比的山海异兽,太惊人了。” 老酒鬼还是没有理睬他,始终一边呲着黄牙嘿笑,一边灌着陈年佳酿,时不时的伸出手挠挠胯下,俨然一副市井小人的模样。 刘辩见这个爱吹牛的老酒鬼,不仅没有大吹特吹一番,反而是老实巴交的蹲在了一个角落,着实有点不习惯,笑问道:“小花不会真是山海异兽榜上的凶兽后裔吧。” “咳——”老酒鬼略微清了一下嗓音,瞄了一眼簇拥过来的虎贲营将校,吧唧了几下嘴,仰望灰暗的天空,眼神深邃的说道:“这要从五百年前说起。” ”在那遥远的东海傲来国,有一座花果山,传闻是娲皇踏入一品四境陆地神仙的成道之地。” “山上有一块娲皇留下的五彩神石,每日吸收日月之精华,采集天地之灵气……” 刘辩越听越不对劲,这哪里是说四脚蛇的来历,分明是他当初说给婉儿的西游记,就连字数都没变,只是把美猴王的名字改成了四脚蛇。 “什么!它竟然是陆地神仙女娲氏留下的神物。” “乖乖,居然还敢大闹三皇五帝时期的昆仑墟,传闻那里可是有着十几位一品四境的大宗师。” “哎,七仙女都被它定住了,居然没有做些什么,可惜了了这么一个好机会。” 刘辩的嘴角忍不住抽搐起来,没想到老酒鬼吹嘘的功夫见涨,竟学会了抖包袱,而这些沙场悍卒显然把这一切当成了真事,随着老酒鬼的言辞,不停的唏嘘感叹。 ”都散了,散了。”兀突骨见刘辩脸色不对,赶忙踢了几名将校的屁股,命令他们老老实实的回去戒备。 直到堆在面前黑压压的人群散去,刘辩才重新看到嘿笑喝酒的老酒鬼,颇有当得浮生一大白的意味:“老酒鬼,咱俩做个交易怎么样?” 老酒鬼与刘辩相处这么多年,早就对他的秉性了解的一清二楚,可以说是一撅屁股,就知道要拉什么。 五年前,老酒鬼受到何皇后的昭见,前往后宫看到了这位太子殿下,这货说想要见识一下高人风采,不等他答应便怂恿一大帮没了活的阉宦张牙舞爪,不,应该是花枝乱颤的杀了过来。 辛亏他自从震惊天下的昆仑大战之后,休养了十余年,恢复了三成的实力,不然的话,还真有可能阴沟里翻了船。 但还是被那群尖声细气、翘着兰花指的阉人,从上到下摸了一个遍,恶心的他三天没能吃下饭。 这个思想活泛的小崽子,要么半天闷不出来一个屁,要么狠狠坑你一把,就像当初把那个十二岁便杀的羌人苦地喊娘的狼崽子,坑的差点哭爹喊娘。 若不是皇后娘娘赶来的及时,号称西北小阎王的狼崽子,绝对会被那一群饥渴了三十几年的半老徐娘,生吞活剥了。 “嘶——”老酒鬼一想到杀人不眨眼的小魔头,被刘辩坑害的险些落泪,脑门子忍不住只冒凉气,赶忙说道:“我知道你想干什么。” 不等刘辩反应,说了一段佶屈聱牙的话:“在阴阳五行之中,天干之庚属阳之金,地支之子属阳之水。” “因此,庚子寓意为金水相生。” “金是至刚之物,水是至柔之物,至刚转化为至柔,暗合一阴一阳之谓道,阴阳相生则化物道。” 前半段话刘辩听的是云山雾绕,当他听到物道这两个字之后,脸上写满了惊喜:“你的意思是,庚子洗剑录就是当年你传授给我的物道经。” 可又有些不对,物道经中并没有一个字阐述剑道剑术,全是以律吕声音之数,穷动植飞走之数,穷日月星辰飞走动植之数,以尽天地万物之理的虚无缥缈之话。 而刘辩这么多年来,也没得到过老酒鬼传授过一招剑术,过去是以为他不会,现在看来,他要是不会天下用剑之人也就没几个会了。 老酒鬼看到刘辩的困惑,恨铁不成钢的说道:“让你好好在观星台看花看草,就是不听。” “不然的话,哪能像现在这样连三品小宗师都不是。” “早知道就把庚子洗剑录……” 话音一顿,老酒鬼不知为何突然停止了说话,神情有些恍惚,似是回忆到了什么,更多的则是一种落寞和凄凉。 “哎。” 刘辩身后也传来一声叹息,回头看去,向来视人命如草芥的屠夫兀突骨,看向老剑尊王越的崇敬目光中,竟然也流露出一丝叹息。 老酒鬼缓缓起身,走到甲板边缘,看着浩渺无边的江面,徐徐道:“人间三千事,淡然一笑中,也付酒水中。” 话音落下,老酒鬼赫然把平时珍之若命的陈年佳酿,缓缓倒入江中。 009 帝药八斋 刘辨从未见过老酒鬼脸上出现过这种表情,心生好奇,几番追问对方就是不肯说,无奈之下只能把目光投向了兀突骨。 兀突骨虽说暂时效命于刘辨,但他并没有效忠,老剑尊王越不愿提起昆仑大战所发生的那件事,他也闭口不言,拎起精铁大斧走向了甲板边缘,装模作样的喝骂道:“他娘的,一个野路子出身的江湖游侠都拦不住,还号称什么纵横北方草原的精锐。” “狗屁!老子看你们连涂粉抹脂的俏哥儿都不如,今天非得好好操练你们不可!” 赵云可不是什么野路子游侠,而是继剑尊王越之后,独霸江湖无敌手的蓬莱王童渊,收的最后一名嫡传弟子,更是未来有望指玄境的枪道奇才。 虎贲营的悍卒们经常出入于皇宫御苑,以及达官显贵的府邸,一些流传于贵族王公之间的传闻,不免流入了耳根子,也对赵云的身世有一些了解。 纵是知道赵云的身世,他们也不敢辩解几句,一来是因为军纪不能反抗上官,二来是对兀突骨的粗暴脾气有着更加清楚的了解。 兀突骨在赶来雒阳之前,可是大汉第一杀神的亲军校尉,而大汉第一杀神所率领的黥字军,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从来没有鞭责多少、杖责多少的军纪,一旦违反了军令,无论大小,一律处死。 因此一旦有人胆敢辩解,只有一个下场,身首异处。 他们这些人即使来自于西凉铁骑、并州狼骑,又是边疆虎师精锐中的精锐,也不敢反抗兀突骨,毕竟谁也不想无缘无故的死去,还给自己的家族招来骂名。 虎贲营的将士们一想到家族蒙羞几个字,浑身一激灵,手上的动作又加快了三分,赶忙拉起甲板上的几面大帆,加快了蟠蛟楼船的航行速度。 半个月后。 蟠蛟楼船作为大汉帝国的主战船之一,并不像汉武帝巡游东海时建造的长安巨舰那般,设有正殿、内殿、东西朝堂,以及雕栏玉砌的轩亭栅栏,而是最极限的压榨了三层楼船的空间,力求装载更多的士卒。 第一层名叫庐,是普通水师士卒居住的房间,第二层叫做飞庐,是主帅和随军将校、亲卫的房间,第三层名叫雀室,用于瞭望敌情和来指挥作战。 刘辨正在雀室上方的平台,迎着呼啸而来的大风,不停的劈出一刀又一刀,身上的紫色劲装,早已被汗水所浸透,紧紧的贴在躯体上,露出了赏心悦目的流线型肌肉。 “啧啧,已经三百二十九刀了。”老酒鬼照常缩在一个角落,轻抿几口酒葫芦,啧啧称奇道:“不错,短短半个月的时间,便从一百多刀提升为三百多刀。” “这份资质虽然称不上绝顶,但也算不错了,运气好估摸着能够达到伪金刚境,运气差点,估计也就止步于三品小宗师了。” “呼——”刘辨缓缓收刀,吐出一口微不可查的白气,平静道:“伪金刚?我的目标可是陆地神仙。” “咳咳——”老酒鬼双眼突然瞪的又大又圆,脸色紫红,双手掐着脖子不停的向下顺气,似是被呛到了。 “噗——”数息后,老酒鬼猛地吐出一口水雾,脸色这才好转,心疼的看着地上酒水道:“鲸龙打喷嚏,好大的口气。” “陆地神仙?大汉朝廷最强大的十位天将,都不曾出现一位指玄境的大宗师,就凭你还想成为陆地神仙。” “能够成为伪金刚境的高手,已经是帝陵冒青烟了,更不要说是金刚、指玄,甚至是陆地神仙了,除非.......” 刘辨见他又玩老一套,无奈一笑,伸出了三根手指道:“三瓶万户酒。” 老酒鬼扫了一眼三根手指,翻了一个白眼暗骂真抠门,伸出五个手指道:“不二价,赵家老铺、李家老铺、钱家老铺......五家百年老店的万户酒,各来一瓶。” 刘辨心理预期是十瓶万户酒,伸出三根手指只是为了坐地还钱,老酒鬼果然不出他所料要了五瓶,心底玩味的一笑,不动声色的说道:“好。” “亏了,亏了。”老酒鬼见他答应的这么果断,嘟嘟囔囔的嚷了几句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继续说道:“江河湖海中的大蛟,一旦濒临一千年便可以跃龙门,化真龙,这一次的老螣蛇便是因为活得够长,即将化为一条真龙。” “九州的一些福地中,生长着一些珍奇灵物,比如昆仑山的雪莲,龙虎山的太岁,长白山的老参。” “这些灵物的年份只要能够达到一千年,便会成为药草中的真龙,当然了这只是一个比喻,并不会真的成为真龙。” “这要能够得到一株,便能立即进入浑身金刚不坏的金刚境。” “不过平白获得了这么大的福缘,也要付出更大的代价,这一生不仅止步于金刚境,也会折寿最少十年。” 刘辨本来还有一些兴趣,听闻止步于金刚境,更会折寿十年,不免兴趣缺缺:“算了,我还是按部就班的修炼。” 老酒鬼深知只要不能令刘辨满意,别说五瓶万户酒,就算是一粒酒糟也得不到,作为酒中恶鬼的他,哪能让煮熟的鸭子飞了,赶忙说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帝药八斋?” 0010 神农氏 刘辨曾经从一本名为‘汲冢纪年’的古籍中,依稀看过帝药八斋的介绍,传闻三皇五帝年间的神农氏,为了帮助伏羲氏抗击鬼方、犬戎、九黎等八荒蛮夷的进攻,尝百草、寻福地、入靖庐,搜集了八种千年宝药。 在华山之巅的仙掌崖,炼制了一炉八斋药,丹呈一品,紫气氤氲,吃下之后可以在梦中轮回八世,悟道八生。 神农氏为了品鉴帝药八斋是否功成,盘膝坐在宛若五心朝天手印的仙掌崖正中,服下了一枚帝药八斋。 此后的八天,神农氏如独坐枯禅的密宗老僧一般,浑身没有一点生气,直到第九天,体内气机直冲斗牛,冲卷的云海起伏翻滚,由金刚境直入指玄境,再入天象境,最后达到武道最高峰的陆地神仙境。 华山仙掌崖也成了七十二福地之一,因为上面不仅遗留着天下第一神药的成药契机,还有神农氏九世入陆地神仙的成道气机。 那一炉宝药总共成丹三颗,神农氏服用了一颗,带走了一颗,剩下的一颗则留在了仙掌崖。 刘辨平静的脸容,忽地热切了很多,目光火热的盯着老酒鬼说道:“你的意思是说,你可以从仙掌崖偷走帝药八斋。” 老酒鬼脸上闪过得意之色,以及一种睥睨天下的战意:“神农氏离开仙掌崖后,留下了两头九百年的山海异兽黄鸟和玄蛇。” “这两头畜生受到神农氏成道气机的感染,硬生生熬过了一千年,成为了两头陆地神仙境的山海异兽,再加上又过去了这么多年,黄鸟和玄蛇可以说是天下最强的山海异兽之二。” “如果是昆仑大战之前的我,或许还打不过黄鸟和玄蛇,不过现在嘛。” 老酒鬼说到这里放下了酒葫芦,睇视一眼华山方向,伸出了两根手指:“只需两剑,便能重伤它们。” “当真?”刘辨惊喜之余,看向老酒鬼的目光重了三分,也只是重了三分,在他心中顶多上升到了三国二十四名将张辽、庞德之流差不多的位置。 刘辨并未真正接触沙场和江湖,不知道这句话的分量有多重,黄鸟和玄蛇在山海异兽榜的排名前十,两千多年来死在它们手中的陆地神仙境高手,足足有六名,其中甚至包括一位无敌于天下的武道魁首。 当年,秦始皇铸造十二铜人,目的就是为了以十二尊天下最庞大的符将红甲,控制住黄鸟和玄蛇,以便得到帝药八斋。 不过可惜的是,在战死了数千大秦锐士和十几位一品四境的高手后,依旧没能控制住黄鸟和玄蛇。 如今老酒鬼说只需两剑,便能重伤黄鸟和玄蛇,可见老酒鬼剩余的这两剑是多么强大。 别说张辽、庞德,就算是五虎上将,甚至是战神吕布都不见的能够结下他这两剑,当然了,主要还是因为三国二十四名将还没成长起来。 若是达到各自的巅峰状态,比如虎牢关下的吕布,长坂坡的赵云,宛城的典韦,一切都还不好说。 “天下剑气十斗,独占九斗半。”刘辨念叨了几句,暗道剑尊的名号果然名不虚传,来回踱了几步,试探的问道:“一百壶万户酒?” 老酒鬼看都没看刘辨一眼,对他所说的话也是充耳不闻,伸手招来了四脚蛇,晃晃悠悠的踩着四脚蛇,回到了第二层的飞庐中。 刘辨眉头一挑,有些不明白老酒鬼的意思,他这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着实让他看不懂,正要追过去增加万户酒的数量,这时,兀突骨扛着精铁大斧,快速奔了过来:“启禀殿下,蟠蛟船四周出现了大量的赤马舟、斗舸,以及十几艘大翼战船。” 刘辨心中一凛,顾不上与老酒鬼讨价还价,赶忙进入了第三层雀室,细细观察起来。 只能承载三四人速度却极快的赤马舟、斗舸,浩浩荡荡的散落在江面上,约莫有五千艘,十几艘仅比蟠蛟楼船小上一号的大翼战船,排开一道道水浪,争先恐后的驶向前方,一杆杆绣着汉子隶书的大旗,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刘辨看到大旗所书的那几个字,不禁松了一口气,平静道:“河东卫氏、弘农杨氏、江夏黄氏.......看来这次老螣蛇出世,真的把天下各大世家给吸引来了。” “兀突骨传令下去,加速前进,不然连汤都喝不上了。” “是。”兀突骨兴奋的抱拳称是,轻扭脖子,哈哈狂笑着迈向了甲板:“兄弟们做好战斗准备,今天要好好厮杀一番。” 刘辨在看到各大世家的旗帜后,紧紧吊着的一颗心,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更加紧张了,出来雒阳已经半个多月了,宦官们始终没有一丝动作,这其中一定有一个更大的阴谋。 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要是摆在明面上厮杀,刘辨倒是一点不担心,可就怕宦官们出阴招,暗中策划一些防不胜防的阴损招数。 “吼——” 倏忽间,波浪滔滔的江面上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兽吼,只见一头比蟠蛟楼船还要庞大很多的螣蛇,狂暴的大吼一声,掀卷着无数大浪,冲出了水面。 游弋在江面的赤马舟、斗舸,当场侧翻了一大堆,一名名江湖游侠‘扑通通’的落入江中,随后,只听‘轰’的一声巨响,老螣蛇撞翻了一艘大翼战船,前一刻还在谈笑风月的世家子弟,下一息全部变成了落汤鸡。 世家子弟们跌入江中,并没有出现凄惨的哀嚎,反而露出了兴奋不已的表情,一边抽出腰间的八面汉剑,比比划划,一边手脚并用的游向泛着一丝亮光的水面。 不过,还没等他们高兴多久,幽暗的水底迸射出数以千计的黑色利箭,当黑色利箭靠近他们,这才惊恐的发现,全部是平时难得一见的百年虬蚺,在几头五百年大蛟的带领下,张开血盆大口,咬向了落入水中的世家子弟和江湖游侠。 其余大翼战船上的世家子弟,对水下发生的一幕,自然无从了解,依旧在吟诗作对,鼓动丝竹,唯有他们身边的门客,脸色变了又变,高声呼喊起来:“扬起拍杆,千万不要让螣蛇靠近。” 0011 横江将军 号令刚落,上百名水军士卒喊着号子,开始操纵大翼战船两侧的六根拍杆,这些经过稷下学宫墨家祭酒改良过的水战利器,说是拍杆,更像是六根巨大的石柱直立在船舷两侧。 拍杆的主体依旧是坚若钢铁的南海铁沉木,尖端则是一个浇铸成蛟首模样的庞大铁球,每一个蛟首铁球足足有数十丈之宽,重量更是达到了五十石。 在与东瀛一族、南疆诸国的水战中,这种庞大的蛟首拍杆,往往能够一击拍碎小型战船,可见威力是多么的震慑人心。 有些慌张的世家子弟们,看到蛟首拍杆如巨翼一般矗立在两侧,心中大定,又恢复了之前踏青郊游的悠闲神态。 有一部分世家子弟甚至重新跪坐在酒桌前,拿起剔透的青瓷羽觞,开始欣赏歌姬起舞。 “愚昧。”刘辨瞥了一眼侧翻的大翼战船,冷冷的说了一句,迅速抽出腰间的锟铻刀,从雀室中纵身一跃,落到甲板上道:“按照老酒鬼的估算,这头九百年的老螣蛇有着天象境的实力。” “再加上一身翻江倒海的巨力,就凭几个拍杆还想解决老螣蛇,真把这种千年难遇的山海异兽,当成泥捏的了。” “轰!” 伴随着一声江海翻涌的巨响,那艘大翼战船正如刘辨所预料的那样,先是左侧的三根蛟首拍杆一起断为两截,之后迅速倾倒,如同一尊黄钟大吕盖在江面上。 “救命啊!” “娘啊!水底全是快要成虬的大蚺。” “该死的门客,家族白给了你们这么多钱帛,连一头小小的螣蛇都降服不了。” 求救声、哀嚎声、怒骂声........各种纷杂的声音,混淆着一道道咬断身体的声音,绵延不断的传向四面八方,场面极其混乱。 半柱香之后,各种人声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啃食骨肉的声音,淡黄色的水面渐渐变成了血红色,并且漂浮了大量的人头、残躯、手脚,时不时的翻滚出一条条泛着黑光的大蚺,看起来极为恶心。 所幸的是,大部分世家子弟都被供养的门客,救上了其余的大翼战船,化为一堆枯骨的只有本事粗浅的江湖游侠儿和寒门子弟。 不过,养尊处优的世家子弟们,除了一些地处边疆的将种子弟,何时见过这副场景。 只听‘当啷’之声接二连三的响起,他们耗费重金铸造的八面汉剑,一时拿捏不住,纷纷掉落在甲板上,整个人也是脸色惨白的瘫倒在地,犹如一滩烂泥似的,扶都扶不起来。 蟠蛟楼船上的兀突骨,见到这副凄惨光景,不仅没有一丝害怕,反而感到了极大的亲切,比划了几下精铁大斧,兴奋的说道:“殿下,我们什么时候冲过去。” 刘辨遥望狂性大发的老螣蛇,心底早就有了计划,平静道:“你有没有钓过鱼?” “钓鱼?”兀突骨奇怪的看了一眼刘辨,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摇头道:“臣倒是宰过几头实力不弱的南海凶鱼,钓鱼倒还没试过。” 经过几番折腾,老螣蛇的体力消减了不少,便放弃了攻击大翼战船,转而冲向水底。 十几里外,几艘五千料蟠蛟楼船,突然加快了速度,冲向了老螣蛇的落水点。 此时的江面,千料大翼战船和赤马舟、斗舸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在不断的涌入,就在老螣蛇兴风作浪的这会功夫,大翼楼船已经增加到了近三十艘,赤马舟、斗舸更是星罗棋布一般,数不胜数,一同杀向了老螣蛇。 刘辨见老螣蛇的活动范围越来越小,不禁暗暗点头,平静道:“但凡调到大鱼,一定要先遛几圈,耗光它的力气,这样才能防止脱钩。” 兀突骨的注意力全在老螣蛇身上,眼看簇拥过去的大翼楼船越来越多,暗暗心急,好久没有酣畅淋漓厮杀一场的他,可不想放过这一个机会:“殿下,遛的差不多了,我们赶快过去,免得连个鱼尾巴都捞不到。” 正如兀突骨所说的那样,老螣蛇已经开始疲软了,正在四处寻找一个突破口,准备潜入水底,可遍布黄河的战船上,不停的飞出一位位三品小宗师、二品宗师。 短短一盏茶的功夫,平时难得一见的三品小宗师已经达到了一百位,至于神龙见尾不见首的二品宗师,更是足足有二十名,着实让刘辨震惊了一番。 要知道他在皇宫这么多年,也不过见到了三名二品宗师,还都是地位崇高的宫廷供奉,待遇几乎赶得上州刺史了,可见二品宗师是多么的稀少和强大。 刘辨凝视还在不停涌出的三品小宗师、二品宗师,感慨连连道:“难怪汉灵帝当年询问稷下学宫的大祭酒如何治国,他只说了一句‘王朝兴衰,在于世家’,这份底蕴实在惊人。” 就如刘辨所说,大汉帝国的世家大族底蕴极其深不可测,这不,就连他都没见过的伪金刚境绝顶高手,手持双戟,从一艘五千料楼船,腾空而起,杀向了老螣蛇。 “横江将军太史虢!”兀突骨的竖瞳中忽地冒出凶光,死死盯着那名伪金刚高手,轻摸手臂的一道伤疤道:“没想到他还活着。” 刘辨听到太史两个字,以为是仅比赵云、关羽等人弱上一线,能与张飞、马超等人并驾齐驱的太史慈,凝神看去,望见那张中年男人的脸庞,大失所望。 转念想到太史这个姓很少,而这人又达到了伪金刚境,极有可能与太史慈有关系,问道:“太史虢是谁?” 兀突骨掌中的精铁大斧,微不可查的改变了方向,对着那名在大江上闪转腾挪的武将道:“这人出身于东莱郡的一个寒门,十六从军,二十六岁便由一名小小的士卒,晋升为大汉的六品横江将军。” “当年臣在一次大战中,因为战功的归属问题,曾经与他交过一次手,被他三十合挑下战马。” 说到这里,兀突骨似是为了遮掩尴尬,刻意冷笑了一声道:“不过这人太急功近利,总喜欢抢夺别人的战功。” “有一次失手杀了一名校尉,被朝廷判了死刑,没想到还活着。” 0012 活不行 老螣蛇周围蜂拥着上百位三品小宗师和二十位二品宗师,挥舞八面汉剑、环首刀、精铁长枪......等等各种武器,猛烈的攻击着。 纵是加上大量蛟首拍杆和数以千计的游侠、士卒的辅助,几个时辰过去了,依旧没能对老螣蛇造成太大的伤害,只是在坚如精铁的鳞甲表面,留下了一道道白色印记。 一品四境各有各的玄妙,金刚境源自于儒、道、释三教之一的佛教,修成金刚境,整个人就如佛门金刚一般,浑身金刚不坏。 指玄境源自于三教之一的道教,对于己道的理解,达到了玄之又玄的一指通玄。 用武夫的话说,那就是一身器术技巧超越了登峰造极、浑然天成,达到了人刀合一、人枪合一的境界。 至于天象境则不言而喻,源自于儒教的胸中自有大气象,敢教天地变颜色,也就是武夫常说的凭借一己之力影响天地气象,就如剑尊王越以指代剑,引发九龙吸水的壮阔景观。 老螣蛇在黄河水底蛰伏了九百多年,有了相当于天象境的实力,它并不像儒家大宗师那般,一旦气数、机缘足够,可以越过金刚、指玄二境,直入天象境,而是按部就班的从金刚境慢慢提升。 因此,同时拥有了金刚境的金刚不坏,指玄境的一指通玄,天象境的龙蛇起陆。 虽说身为山海异兽的它,无法像人族武道宗师那般,在指玄境把一身通玄的技,化为属于自己的道。 但每一次蛇尾的挥出,都携带着一种玄妙意味,令在场的高手防不胜防,重伤了不少三品小宗师和几名二品宗师。 “吼——” 老螣蛇突然发出了一道痛苦的怒吼,庞大的兽躯都因过度疼痛,抽搐起来,在上百艘大翼战船堆砌的小型陆地上,疯狂的扭曲乱舞,只听‘咔嚓’一阵乱响,扫断了十几根桅杆以及大量的战格。 遭此惊变,刘辨赶忙凝神看去,只见老螣蛇的腹部没入了近二十支箭矢,每一支都深入皮肉,只留下白色的翎羽‘嗡嗡’乱震。 而在老螣蛇五百步以外,那位前任横江将军太史虢,手持一副铁胎大弓,左右开弓,以极快的速度射出一支又一支羽箭,仅仅数息之间,再次射出了近二十支箭矢,透入了老螣蛇的腹部。 刘辨仔细看了铁胎大弓几眼,并不是什么神兵利器,居然可以穿透老螣蛇的鳞甲,着实令他感到不可思议。 “那是罡气的作用。”老酒鬼不知何时来到了甲板上,颇有兴致的看着一群宗师上蹿下跳,抿了一小口陈年佳酿道:“这群人里面,也就达到了伪金刚的那小子还行。” “其他人蹦跶再长时间,也伤不了小螣蛇一片鳞甲。” “小子?”刘辨听到老酒鬼对中年大汉的称呼,愣了一愣,转念想到老酒鬼没有五十,也有六十了,在他面前太史虢确实是小子:“为什么伤不了老螣蛇?” “哗——” 这时,一道大浪兜头拍来,撞击在高大的五千料蟠蛟楼船边缘,溅起了大量的水珠,汾汾淋淋的洒向了甲板。 老酒鬼赶忙退了几步,躲在了兀突骨魁梧的身躯后面,避过了冰冷的江水,斜瞥一眼落汤鸡一样的刘辨,嘿笑道:“那些人并未进入一品境,体内真气没能转化为锋利无比的罡气,便无法破开老螣蛇的金刚体魄,自然伤害不了它。” “至于那个叫做太史虢的小子,已经摸到了金刚境的门槛,并且踏进去了一只脚,也就是江湖人常说的伪金刚。” “天下武夫迈入伪金刚之后,体内真气会转化为剑罡、刀罡之类的罡气,拥有远超一般宗师的攻击力。” “等他哪天踏入另一只脚,双脚都站在一品境,才会拥有硬如磐石的金刚体魄,成为天下人为之神往的金刚境大宗师。” 说到这里,老酒鬼脸上升起了一抹猥琐的笑意,朝老螣蛇努努嘴,嘿笑道:“好戏开始了。” 刘辨回头看去,游走在大翼战船之间的太史虢,见老螣蛇已经重伤,急功近利之下,放弃了在远处射箭,抽出背后的月牙双戟,重重的一踏甲板,纵身跃向了老螣蛇。 一盏茶之后,太史虢飞身来到老螣蛇的一处视线死点,挥动吞吐着大量罡气的月牙双戟,猛地劈向了老螣蛇的蛇颈,欲要一击斩下蛇首。 太史虢之所以能够活到现在,是因为袁氏一族看上了他伪金刚的实力,把他从死囚中救了出去。 这些年以来,由于袁氏一族的看重,太史虢一直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其他门客畏惧他伪金刚的实力,对他素来阿谀奉承。 久而久之,太史虢就有些飘飘然了,觉得自己是除了武评那一小撮金刚境大宗师以外,天下最强大的武夫。 如今,上百名三品小宗师、二品宗师都没能伤到老螣蛇,他只是射出几箭,老腾蛇便躺在一堆大翼战船上动弹不得,更让他不可一世了。 自视甚高的太史虢,俨然忘了自己只是伪金刚,而对方却是一条蛰伏了九百年,拥有天象实力的山海凶兽。 不只是他觉得这一击必能杀死老螣蛇,纵是跪坐在另一艘五千料楼船上的大世家子弟,也是这么认为,甚至欢呼雀跃起来。 这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草包,哪能看出什么门道,也就看看热闹罢了。 他们之所以欢呼雀跃,一方面是因为觉得太史虢这一招看起来很威猛,另一方面太史虢可是袁氏一族的门客,这么好的一个阿谀机会,他们怎么会放过。 不过,有两位青年的看法却与众人不同,一位身材五短,黑眉长须,身着锦绣长袍,腰别一柄青色古剑。 他笑眯眯扫了一圈簇拥在袁绍身边的世家子弟,对身后两名小宗师嘱咐道:“准备好一艘赤马舟,情况不妙,我们立即撤退。” 另一名青年的衣着甚是朴素,长相却很是雄奇,面如冠玉,两耳垂肩,双手过膝。 这人不声不响的站在甲板边缘,手按着两柄八面汉剑,神情专注的看着江面大战,似是准备随时杀过去。 当他看到太史虢火急火燎的冲了过去,心中一叹,按着八面汉剑的手更用力了:“牛犊拉大犁,这人活不行啊。” 0014 世阀评 “呵。”这人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轻笑,一位相貌普通,却带着一股英气的青年,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战场,显然早已按耐不住心中的汹汹战意:“玄德兄长,我们什么时候出手。” 刘备右手按住破烂双剑的一瞬间,浑身的气势大变,冒出了年轻人应有的凌人盛气:“叔至,就快了。” 陈到‘哦’了一声,敛去一闪而过的强烈战意,收回踩在战格上的一只脚,默不作声的退到了刘备身后。 “孟德兄长,二品宗师!”甲板边缘的两名三品小宗师,在陈到释放杀气的一刹那,失声惊呼了起来,心道现在的二品宗师怎么如此不值钱了,一个小小的寒门子弟身边都有一位二品宗师。 要知道他们沛国曹氏,起于周武王年间,春秋时更是建立了曹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千年世家,并且在世阀评的中品百阀排名第四十九,可以说是整个天下响当当的世家大族,也不过有一位二品宗师。 这名二品宗师还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若不是老宗师觉得自己晋升一品四境没了希望,准备给自己所在的寒门家族谋划一些香火情,就算说破大天了,也不会去做沛国曹氏的门客。 毕竟,天下能够成为二品宗师的高手,心中都抱着进入一品境的念头,每天游靖庐、访福地、探水府的时间都不够,哪里肯闷在一个地方,做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 曹操不用他们提醒,笑眯眯的双眼早就落在了陈到身上,并且早在他们二人没发现之前,已经注意到了那位一直默默站立的青年武将。 因为这位陈姓武将并不是二品宗师,而是一位实打实的伪金刚。 曹操摆了摆衣冠,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揖手道:“在下沛国曹氏的嫡长子曹操,请问这位兄台是?” “哼。”刘备还没有说话,陈到冷哼了一声,斜瞥了一眼曹操道:“阉宦的后人,还有脸说。” “你说什么!”曹操身后的两名三品小宗师,瞬间暴怒,提起精铁长枪,抢身杀了过去。 曹操似是听惯了这种讽刺挖苦,云淡风轻的拦住了那两位三品小宗师,冷笑道:“没想到你们也是一对庸人,单凭一些流言蜚语,就妄下判断。” 刘备对自己兄弟的情况比谁都清楚,那可是世阀评上品十大世家都竭力拉拢的伪金刚,而他更清楚,烧的香好,招的鬼多。 以他没落宗室的身份,要是被世阀评的世家大族知道陈到的存在,还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 因此,刘备前往黄河的这一路,一直是谨小慎微,生怕被一些世家大族发现,可终究还是没能躲过去。 刘备倒不是害怕陈到离开,他还巴不得陈到离开,博一个锦绣前程,这样一来,他们兄弟二人总归有一个可以衣锦还乡。 虽然很是不舍和羡慕,但是能够看到患难与共二十余年的兄弟光宗耀祖,他心里还是挺美。 怕就怕那些世家大族,为了把陈到纳入门墙,使一些阴谋诡计把自己弄死,毕竟大汉素以忠孝治天下,陈到倘若为了荣华富贵,抛弃了他这个大哥,必定受到天下人的唾弃。 而刘备又不愿做那看门护院的门客,所以他不死,陈到不可能离开他。 如今既然被发现了,刘备也不藏着掖着了,大大方方的说道:“在下涿郡刘备,中山靖王之后。” 曹操瞥了一眼刘备身上有些寒酸的长袍,心头闪过一丝疑惑,暗道既然是皇室宗亲,怎么会这么落魄。 转念想到中山靖王有一百多个儿子,又过去了几百年,天下姓刘之人都可是说是中山靖王之后了,这人有可能是假的,或者一支早已破落的大汉宗室。 不过,对方落魄了刚好,这样他就可以更好的收服那位伪金刚高手了。 曹操正想过去寒嘘几句,只听‘轰‘的一声巨响,老螣蛇的尾巴如天柱倾倒般砸中了一艘大翼战船,溅起了大片的木屑,整个江面也因力量过大,剧烈的晃动起来。 而在漫天木屑之中,隐约可以看到一个血色身影,捂着齐根断裂的右臂,倒飞了出去,刚好砸中了这艘五千料蟠蛟船,满身鲜血的太史虢,骨碌碌一直滚到了曹操脚下。 太史虢经此打击显然是愣住了,他怎么也不敢相信,那个畜生竟然还会使出一些阴谋诡计,幸亏躲得快,否则可不就是一条右臂那么简单了。 想到右臂二字,冷冷出神的太史虢,彻底傻掉了,数息之后,悲痛欲绝的狂吼道:“该死的畜生,居然毁了我的右臂。” “这让我以后怎么握戟,怎么驰骋沙场,怎么光大我的家族!” 吼到最后,这位断了手臂眉头都不眨一下沙场悍将,嚎啕大哭起来,显然悲愤到了极点。 曹操闻言,不禁叹息一声,当今天下的寒门哪个不希望进入世阀评下品一千世家,光耀祖宗的门楣,为子孙后代谋福利。 只因当今天下的做官渠道,一直由世阀评的一千一百一十世家把控,自东汉建立以来,举孝廉、察茂才的读书人,无一例外全是世阀评上的大世家子弟,就算偶尔有几个寒门子弟,也得拜在大世家门下,成为门生,这才有可能。 就像寒门子弟太史虢,一身武道修为直逼大汉最强大的十位天将,并且纵横南疆这么多年,战功也足够多。 如果是世阀评上的弟子,就算坐不上仅次于大将军的十天将位子,也能做个三品前将军,再不济一个四品征东将军必定到手,哪里会像他这样,只是一个六品杂号将军。 要知道四品和六品之间,可是差了四品、从四品、五品、从五品、六品,足足五个官阶,原因便在于一个家世,可想而知一个好的出身对于大汉子民多么重要。 本来太史虢已经拜入了汝南袁氏,那可是威名遍及海内的上十阀世家,光宗耀祖可以说是指日可待。 如今右臂一断,虽说罡气还在,但伪金刚的实力,最多能够发挥五成,与一个三品小宗师相当。 对于太史虢来说,简直就是一个晴天霹雳,先不说袁氏一族的其他门客会如何打压他,单是外热内冷的袁绍,就会毫不留情的弃他如敝履,改变之前支持他的约定。 袁氏一族手中的权柄再大,也不会支持一个废物。 0014 大纛 甲板上,觥筹交错的各大世家子弟,如被一阵极北之地的寒风刮过,尽数冰封在原地,动也不动,只是瞪大双眼,张大嘴唇,惊骇的望着远处无可匹敌的老螣蛇。 他们怎么也不敢相信,几乎踏入一品大宗师的绝顶高手,在老螣蛇的攻击下,竟然没能走过一合,惊骇的他们呼吸窒堵,险些喘不过气来。 “啪。”率先反应过来的袁绍,大觉颜面尽失,猛地一甩右手,摔碎了价值十金的青瓷羽觞,双目喷火的瞪着太史虢道:“就这样还妄称除了武评上的大宗师,天下无人能够匹敌自己,真是一个废物!” 袁绍这等里子不厚的世家子弟,活的就是一个面子,刚才他还与众世家子弟吹嘘,等太史虢斩杀螣蛇之后,邀请诸位前往洛阳第一酒楼临江楼,畅饮一番。 如今别说斩杀老螣蛇了,太史虢连一个回合都没能撑过,这一计耳光,在他脸上打的相当响,此时的袁绍,恨不得生啖了这个废物。 众多世家子弟听到青瓷羽觞破碎的声响,陡然惊醒,慌作抽出腰间镶金佩玉的精美汉剑,退到最后方,掐起稀松平常的剑术起手式,满头大汗的盯着老螣蛇,哪里还有一丝从容淡定。 老螣蛇对于面前人族的恐惧,颇为满意,但它并没有冲向袁绍等人,而是扭转硕大的竖瞳,射放出一抹兴奋到极点的神光,落在了摇尾巴的四脚蛇身上。 “汪汪!”四脚蛇见老螣蛇把自己当成了猎物,极为不满,呲着牙齿,恶狠狠的叫了几声,前肢不停的扒搔着甲板,准备跳过去咬死它。 就在这时,老酒鬼突然踢了它一脚,伸出枯瘦如鸡爪子一样的手指,拖着死死不肯离开的四脚蛇,进入了楼船的第二层飞庐。 刘辩愣了一愣,惊愕的看着枯瘦身影消失在船舱入口,只觉掉进了冰窟窿,浑身冰冷,彻骨的阴寒。 那可是轻松斩杀伪金刚,重伤大量宗师的山海凶兽,就凭一个连小宗师都不是的他,一个二品宗师境的兀突骨,以及四百多名虎贲营悍卒,还不够老螣蛇塞牙缝的。 本来觉得有一位独占天下剑道气数九斗半的剑尊王越,别说是老螣蛇,就算是再加上一只东海深处的大蛟,依旧不足为虑,可谁知,这个为老不尊的老酒鬼,直接不管不顾的拖着四脚蛇走了。 刘辩瞥了一眼南海铁沉木留下的两道抓痕,心底不禁暗骂一句:“你走就走了,干嘛还要拖走四脚蛇。” 来不及多想,刘辩迅速以过硬的军事素质,压下了心中的恐惧,平静道:“虎贲营的士卒撤入船舱,留下兀突骨和我一道对敌。” 话音一落,默默抽出环首刀的虎贲营士卒,先是一愣,继而脸上出现了外人难以理解,刘辩上一世早已司空见惯的情绪,愤怒。 虎贲营士卒都是从边疆精挑细选的悍卒,常年与匈奴、乌桓、鲜卑等游牧民族作战的他们,向来把声誉看的比生命还重要。 刘辩这一席话,确实是在为他们着想,但是只要他们退后一步,那可就是令家族蒙羞的逃兵。 这让素来信奉忠义的他们,怎么不感到愤怒,恨不得立即杀向十里之外的老螣蛇,证明自己的忠心。 孰不知,他们心底的恐惧,随着这一番话不知不觉中消失殆尽,转化成了一股强烈的战意。 刘辩对满脸惊奇的兀突骨轻轻点头,嘱咐了一句话,随后,平静的说道:“既然你们不愿意撤退,那就死战。” 虎贲营听到这句话,胸中鼓鼓沸腾的战意,更加剧烈了,一个个双目通红的望着老螣蛇。 只有杀意,没有惧意。 就在这几息的时间内,老螣蛇突破了大量蛟首拍杆的阻拦,当空一跃,张开血盆大口咬了过来。 刘辩略一沉吟,看着面前紧密的鱼鳞阵,命令道:“每三个人为一伍结成锋矢阵,一人持盾在前,一人持弓在左,一人持矛在右。” 虎贲营虽然困惑于刘辩的命令,但还是迅速改变了利于防守的层层叠压阵型,换成了进攻型战阵。 刘辩见战阵灵活多变了很多,大为满意,再次命令道:“全部散开,以疏阵的形式游弋在四周,伺机攻击老螣蛇。” 命令适才部署完毕,横空跃来的老螣蛇,奋力一甩,砸断了蟠蛟楼船侧翼的数根蛟首拍杆,讥讽的看了一眼蝼蚁一般的虎贲营,蛇尾随意的一抽,裹挟着无数水珠盖了下去。 然而,就在一声巨响过后,并没有出现之前在大翼战船上,一击扫杀上百士卒的一幕,只是砸死了几名避无可避的士卒。 虎贲营士卒心有余悸的瞧了一眼压成铁饼的那几人,对于刘辩的印象,大为改观,并且还闪过一丝感激。 “杀!”刘辩大喝一声,扬起手中的锟铻刀,如鹰隼一般极速前行,在蛇尾还没离开之际,劈在了比精铁还坚硬的鳞甲上,只听‘噗’的一声,二品宗师无法破开的鳞甲,竟然被他轻松破开,斩下了一截。 “殿下威武!” “殿下威武!” 虎贲营众将士见刘辩这么勇猛,一个个脖子涨红的狂吼起来,那抹感激顿时化成了敬意,赶忙追随着刘辩的步伐,挥动兵刃冲杀了过去。 遭此重创,老螣蛇不知为何并没有痛吼起来,而是流露出一股兴奋到极点的情绪。 因为它从刘辩身上,感受到一股足以令它迈入千年大关,成就真龙的汉室气运,当即放弃了攻击四脚蛇,贪婪的冲向了刘辩。 恰在此时,楼船顶端出现了一位身高八尺,魁梧如山,脸上长满狮发的蛮夷武将,双手握着一个碗口粗细的赤色旗杆,昂然站立。 而在那赤色旗杆的顶端,有一面硕大的赤色大纛,猎猎翻卷,如一团火焰当空燃烧,更如一轮大日,刺的所有人睁不开眼。 只因大纛是一军之帅旗,而大纛上更有一个令大汉子民愿以生命捍卫的一个字。 大汉天子,刘字皇旗。 0015 螣蛇气血 “太子。” “天子!” 大纛立于大江之上,迎风招展,摄走了所有世家子弟和江湖游侠儿的心神,曹操和刘备不禁呼喊了一声。 一声低喝,一声惊呼。 一句太子,一句天子。 仅是一字之差,便看出了两人的格局不同,曹操生长于高门祚土之家,谈笑皆是达官显贵,往来尽是世家豪阀,对于京都雒阳的各种消息,知之甚详。 而刘备只是一个寒门子弟,祖上倒是风光过,但是到了祖父那一辈已然落魄,只是一个范县县令,到了他父亲更是不堪,一个亭长而已。 至于他更是连小吏都无法入士,只能四处游历,赚取一些名望。 大汉选官制度为举孝廉、察茂才,只有名扬郡县,才会被州郡长官推荐,不然一个默默无闻的小辈,怎会得到他们的关注。 “叔至!”刘备已经顾不上能招多少鬼了,急切的大喝一声,抽出腰间的两柄破烂铁剑,跳下了楼船:“陛下有危险,赶快杀过去!” 陈到本就是一位盛气青年,再加上武道修为极高,早就按耐不住心中的杀性了,但碍于刘备的嘱咐,迟迟无法出手。 此时,听到恍若天音的大喝后,双脚猛地一踏甲板,如一支飙射过去的箭矢,飞快的冲了过去。 矫若惊虹的身影刚刚冲到一半,突然想到这里是危机四伏的战场,而刘备的武道修为不过四品,脸上闪过了一丝尴尬的神色,连忙顿住身形,欲要回到刘备身边。 刘备掌中铁剑看似破破烂烂,却极为锋利,大翼战船缝隙间不停窜出的大蚺,没有他一合之敌,尽数被劈为两半。 他晃了晃手中的利剑,扬起那抹淳朴的笑容道:“陛下的安危重要,叔至赶快过去。” 陈到知道刘备想让他成为第一个护驾之人,给天子留下好印象,以便封赏官爵。 念及兄长为了他的前途,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了,心中不禁升起一股股暖流,用力点了点头道:“好,兄长多保重。” 说完,以更快的速度飞掠而去。 刘备和陈到冲出去之后,位置比他们靠前的曹操,不知为何,一直没有行动,只是盯着随风狂舞的大纛,神情复杂。 不仅如此,曹操身后的两位三品小宗师曹洪、曹仁,神情也是极为复杂,有一点恶寒,有一点胆寒,更多的则是玩味,或者说偷笑不已的望着族中大兄。 曹操不知想到了什么,浑身一激灵,赶忙压下心中对于某人的畏惧,干笑道:“走,我们快去救援殿下。” “哈.......”曹洪的城府较浅,看到号称洛阳四大纨绔的兄长,露出这副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当余光瞥见了曹操的严厉目光,为了掩饰尴尬,率先一步冲了过去。 刘备和曹操的表现,可是说是整个战场的一个缩影,江湖游侠儿和寒门子弟看到刘字大纛的一刹那,大喝连连的冲了过去,争做第一个护驾之人。 而楼船上的众世家子弟,先是一愣,随后齐刷刷后退了一步,仿佛那杆大旗下的人物,比起老螣蛇还要恐怖三分,甚至有几人当场瘫倒在地,蜀锦织就的华服末端,流出了一滩黄澄澄的液体。 这也不怪他们,纵是七岁便手刃羌人,号称宁见阎王,莫遇马超的西北小阎王马超、马孟起,当年随父亲一起入宫拜圣,也被某人收拾的服服帖帖,更何况是这些膏粱子弟。 时间一息一刻的过去,在京都雒阳都横行无忌的众多大世家子弟,迟迟没有动作,约莫一盏茶之后,一位胆子稍壮的江夏黄氏子弟,咽了咽口水道:“本初兄,我们怎么办。” 袁绍听到呼喊这才回过神来,一回头,发现世家子弟们全是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一副唯你马首是瞻的神情。 “驴艹的。”袁绍心底暗暗骂了一声,这群人是想拿自己顶缸啊,恨恨道:“还能怎么办,赶快冲过去护驾,难道你们想进宫!” 进宫入觐本是个极为荣耀的事情,此时,在他们听来简直如丧考妣,一个个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以至于又有几人瘫倒在地。 “杀!” “冲啊!” “他娘的,赶紧冲,太子殿下要是少了一根毫毛,扣你们三个月的供奉。” 众多世家子弟经过袁绍的提点,心肝俱颤,立即驱赶家族门客冲了过去,好像见了杀父仇人一般。 众世家子弟的天人交战,心思百转,刘辩是看不到了,因为他的注意力全在老螣蛇身上。 这只活了九百年的老畜生,不愧为山海异兽榜上有名的凶兽,蟠蛟楼船自建造成功以来,历经大小数百场水战,船身依旧是完好无损。 如今,不过是几个照面,一根粗壮的辅助桅杆,齐根断裂,‘嘭’的一声落入江面,溅起了两排巨大的水浪,砸死了十几名江湖游侠儿。 刘辩一边挥动锟铻刀遮挡迸溅的木块,一边指挥虎贲营井然有序的攻击,尽力多拖一些时间,一刻之后,眼角余光瞥见了近一百五十名三品小宗师,三十名二品宗师,一窝蜂的围住了老螣蛇,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轻松的同时,望着那群大多数年过半百,头发花白的二品宗师,心底更多的是一种震惊,暗道一条老螣蛇有这么大的吸引力,整个天下有数的高手,想必都来了。 刘辩不知道的是,这头即将化真龙的老螣蛇,浑身的气血有很大的几率可以把一株九百年太岁,催生成千年太岁,而道教四大祖庭之一的龙虎山,刚好一株九百年太岁。 只要能够斩杀了老螣蛇,一条步入一品四境的康庄大道,便会毫无保留的展现在他们面前,怎能不让这些桎梏在一品边缘的老宗师,为之疯狂。 因此,不止是江湖宗师,纵是一些行将就木的世家门客,也如吃了五石散似的,亢奋的无以加复,提起多年未曾染血的兵刃,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46 0016 春分了 一品四境大宗师是何等的风采,刘辩不从得知,倒是大内武库的守阁奴口中,了解到一些旁支末叶,什么倒拖九牛,一苇渡江,指断飞瀑。 但在刘辩看来传闻终究是传闻,委实有些夸大其词,一头牛力量是多么的庞大,最少有着千斤巨力,九头牛加起来岂不是有了九千斤,倘若想要倒拖九牛,起码得有个万斤巨力。 万斤巨力?真把自己当做孙悟空了,把万斤以上东西当个棍来耍,刘辩对于这些传闻素来是嗔之以鼻,当做评书小说来听罢了。 不过,当他看到老螣蛇翻江倒海的神威,别说万斤巨力,纵是说一个个都是孙悟空,他也信了。 因为老螣蛇实在太强大了,近一百五十位小宗师、三十位宗师的合力攻击,砍翻三艘五千料楼船也足够了,但在老螣蛇面前,却完全不够看。 “嘭!”“嘭!”“嘭!” 陡然发狂的老螣蛇,暴发出了比以往更强三分的攻击力,在一阵骨肉撞击声中,三名小宗师瞬间被螣蛇巨尾砸成了一滩肉泥,蟠蛟楼船猛地一沉,江水险些漫入甲板。 刘辩目光一滞,脸色极其凝重,挥手示意虎贲营迅速退后,留出足够位置给那些平时不可一世的三品、二品高人。 毁人大道,如同杀人爹娘,对于老螣蛇这种畜生来说,更胜百倍,此时的它已经什么都不顾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死这些胆敢阻挡它成道的江湖高手。 而对于这些宗师来说,老螣蛇亦是他们迈入一品四境的成道契机,加之贵为九五至尊的‘天子’在这里,更令他们热血澎湃,一个个如海中礁石似的,寸步不让的挡在了刘辨身前。 当是时,真气四射、剑光纷闪、江河翻涌.......交织出一片混乱到极点的战场,不断有人从半空坠落,化作一滩肉泥烂在了甲板上。 半个时辰的功夫,三品小宗师已经死亡了近二十人,就连二品宗师也死亡了三人,直教刘辩看的心惊肉跳,手心沁出了一层细汗。 刘辩作为大汉皇室的太子,自然是身负大气运之人,对于世间的气机、气数向来是异常敏感。 一般人的头顶多数是一片虚无,什么也没有,六品杂号将军以下官员,百会、囱会、上星、神庭之间会游走着一缕白丝,昭示着白旄黄钺,成为了庙堂的一员,与庶民百姓有了云泥之别。 六品杂号将军虽说只是一个最低级的将军,但是将军终究是将军,与校尉、郎将这些中级武官已经有了本质上的不同,一缕白丝会化成一条青蛇,迈入高级武官的门槛。 一旦机遇足够,有望成为一军主将,青云直上说的便是这个道理。 三品前将军又是一个门槛,青云直上五品安平将军、四品征镇将军到了这里,便达到了极限。 若是跃过去,百会、神庭之间的青蛇则会化成一条红色大蟒,成为站在权力顶尖的人物之一,也就是通常所说的大红大紫。 刘辩久居深宫这么多年,青色小蛇倒是见过一些,但是红色大蟒迄今为止只见过三个人拥有,一个是母仪天下的母后,一个是身居一品大将军之位的舅父何进,另一个则是死对头皇子刘协。 白丝、青蛇、红蟒是指个人的才华经略可以达到的官职,并不是说坐上三品以上的官位,就会形成一条尊贵无比红色大蟒。 毕竟现在的大汉由于宦官乱政,公开卖官鬻爵,一些无才无德之辈身居高位的大有人在。 这些尸位素餐之人通常只有一缕白丝,想要形成一条青蛇都难比登天,更不要说红色大蟒了。 而对于江湖人士来说,三品小宗师百会浮白丝,二品宗师囱会走青蛇,至于上星游大蟒,应该只有传说中一品四境的顶尖高手才会出现。 这也是刘辩为何见到三十位宗师会这么震惊了,那可是三十条璀璨夺目的气运青蛇,他活了十几年,从没见过如此奇谲瑰丽的光景。 更让刘辩震惊的还在后面,一个江湖武夫死亡之后,百会至神庭之间蕴含的气运,会随着身死道消,一同消散在天地间。 此时不仅没有消失,还如燕归巢似的,急不可耐的钻入了水底,仿佛被什么东西吸引走了。 刘辩正想靠近船舷,仔细观察一番,身后突然冲出一道身影,拖住他的手臂跳向了一旁。 “轰!” 蟠蛟楼船陡然剧烈晃动起来,一座粗若山峰的兽躯直冲船舱,撞碎了大量门窗,无数锋利的木屑迸溅飞出,飞向四面八方,瞬间把三十几名游侠儿射成了筛子。 至于更靠近一些的虎贲营士卒,由于身着红漆札甲,又在刘辩的指挥下结成了三角形战阵,在坚固盾牌的格挡下,只受到了一些轻伤。 刘辩定了定心神,冷冷瞥了一眼甲板上的老螣蛇,迅速扬起锟铻刀,就要冲过去,可是手臂被兀突骨死死按住,不能上前一步。 “虎贲营!”兀突骨怒喝一声,黄澄澄的竖瞳射放出狂野之极的凶光,愤怒道:“赶紧给老子滚过来,殿下要是少了一根汗毛,老子宰了你们。” 话音落下,兀突骨不顾刘辩的反对,强行拖着他的身体,快速远离已经屠杀了近二十名宗师的老螣蛇。 刘辩的修为不如对方,力气更不如身为蚩尤后裔的兀突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远离老螣蛇。 恰在此时,望见老螣蛇尾巴重重一扫,砸扁了一名三品小宗师,心中的熊熊战意,如遭一盆冷水浇中,瞬间熄灭,暗骂自己真是找死,赶忙躲进了蟠蛟楼船后侧甲板。 老螣蛇的头颅从船舱中钻出来之后,发现没了刘辩的踪迹,愣了一愣,仰天狂吼起来,随后,浑身喷放的气机狂暴到了顶点,癫狂攻击着眼前的一切。 江面上的一百八十名宗师,锐减到了一百五十人,其中四十二名小宗师惨死在蛇尾之下,八名二品宗师尸骨无存。 至于不入流的江湖游侠儿和世家门客,更是死亡了足足七百人,整个战场惨烈到了极点,也突然寂静到了极点。 天地间空留老螣蛇的癫狂怒吼,其他人无论是强大斐然的宗师,还是人数众多的不入流江湖游侠儿,全部拼了命的向后逃窜,远离修罗地狱一般的战场。 就算是陈到这种伪金刚高手,也不得不暂避锋芒,带着刘备迅速逃离这里,一刻钟之后,老螣蛇方圆数百米之内,只有一具具浮尸和木船残骸,再也没了一个活的生灵。 曹操和袁绍等人面面相觑的站在甲板上,遥望狂性大发的老螣蛇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办才好。 一位世家子弟深吸一口气,在众人的附和声中说道:“本初兄,这条老畜生太强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 “啪!”袁绍握着错金鲨皮剑鞘,狠狠的抽在了那位世家子弟的脸上,气急败坏的说道:“走!往哪走!没看到老螣蛇在太子的船上。” “太子要是有了闪失,溺爱太子到极点的皇后娘娘和大将军,还不得把你我扒皮抽筋!” 世家子弟们闻言,顿时面无人色,一个个脸色惨白到了极点,有气无力的议论起来。 “那可是活了九百年的山海凶兽,我们在这里也无济于事。” “言之有理,我等还是尽快离开这里为妙。” “不可!上十阀之一弘农杨氏,四世太尉,权势是多么的滔天,就因为辱骂了太子殿下,大将军率领一千铁骑,先是踏破了视为脸面的正门,后来更是亲手摘下了那一位嫡子的头颅。” 喧杂鼎沸的甲板,霎时鸦雀无声,一个个噤若寒蝉的不再说话,只是再一次把目光投向了袁绍。 “驴艹的!”袁绍恶狠狠的暗骂一句,环顾一圈想让自己顶缸的世家子弟们,目光阴冷了几分。 就在袁绍不知如何是好之际,一位世家子弟突然惊呼道:“快看,有人过去了。” 大江之上,一叶扁舟孤独的飘零而去,一位身高八尺,面若重枣,长髯飘飘的绿袍汉子,泰然自若的坐在小舟中间,手持一本竹简细细品读。 身边插着一柄青龙偃月刀,却没有去握。 身前横着一条癫狂老螣蛇,去没有去看。 绿袍汉子始终是眯着丹凤眸子,悠然自得的看着掌中古籍。 眼中除了书籍,已无一物。 许久后,两者相距不过百余步,绿袍汉子霍然起身,呢喃道:“春分了。”46 0017 弃书 “关羽!”兀突骨瞧见来人的模样,忍不住低声惊呼了一声,竖瞳中尽是唏嘘感叹之色。 刘辩听到他的惊呼,眉头一皱,暗道不对,这个时候的关羽应该没有人知道,兀突骨怎么会这么惊讶,不禁问道:“关羽很有名吗?” 兀突骨反倒是奇怪的看了一眼刘辩,转念想到刘辩从未出过皇宫,心中了然,竖瞳含着一丝敬仰道:“这个人来自于极其神秘的东海龙宫,是八宗之一的姬宗一脉嫡系传人。” “就是那个占据了七十二福地方丈,由上古八大姓华胥、姜、姬等华夏最古老世家建立的一个神秘圣地。” “关姓来源于上古八大姓之一的姬姓,是白帝颛顼的后人,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姓姬,只有觉醒了五帝之一白帝颛顼的血脉,才能进入主宗族,赐姓为姬。” “至于那些不能觉醒白帝颛顼血脉的人,便以白帝颛顼子嗣的姓氏为姓,号称姬宗关氏、姬宗卫氏等等。” “而关羽可以说是上古八大姓,千年难得一见的天才,三岁便觉醒了白帝颛顼血脉,依靠我华夏先祖的荫庇,在武道修行上一日千里,十二岁已经是一位金刚境大宗师。” “在他十六岁那年,更是做下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十六岁那年,东海龙宫为了惩戒东瀛一族不缴纳朝贡,派遣水师攻打东瀛一族。 关羽作为关氏一支庶出偏房的希望,雪藏了很久,准备在这一战中一鸣惊人,大幅度提升那支庶出偏房的地位。 仅仅十六岁的关羽,这一次的战绩确惊人,连斩东瀛一族二十九名猛将,其中指玄境上将一名,金刚境猛将七名,二十一名二品宗师,几乎杀绝了东瀛青年一代,令东瀛二十年青黄不接。 这一战过后,关羽本来有望力压武曲星君榜排名第一的蚩尤沙摩柯,成为天下第一武将。 但可惜的是,关氏长房的嫡长子关闇,为了防止关羽夺走姬宗关氏的家主,设计灌醉了他,抽光了他体内的颛顼血脉。 关羽的武道修为因此跌落金刚境,成为了一个连刀都拿不起来的废人。 而他的父亲只是一个小小的伍长,无力申辩,只能拼死把他送出牺皇城,从此,一位在武道能够走很远的绝世英才,消失在天下人的视野中。 刘辩听着对方娓娓道来之际,不远处的袁绍等人,也认出了关羽的身份。 他们见关羽连刀都拿不起来,便敢直面老螣蛇,而自家供养这么多年的门客,却作鸟兽散,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嗤笑道:“一个刀都握不住的废物,还敢出风头,真是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袁绍等人可以说是活在关羽的阴影下长大的,只要他们鲜衣怒马的上街游荡,或是练功时松懈,父辈们总是拿有望登顶武曲星君榜第一人的关羽,勉励他们。 说是勉励,在他们看来更像是羞辱,什么不求上进的废物,败坏门风的畜生,总之什么难听,便说什么。 当初听说关羽从神坛跌落,整个雒阳的世家子弟,可是莺歌燕舞的狂欢了七日,雒阳三千酒楼日日火爆,歌姬清倌无一独守空闺。 纵是临江楼这等非钟鸣鼎食之家,无法入门的顶尖酒楼,靡靡之音足足绕梁了三日,可见关羽横压一代的天赋,对于各大世家子弟造成了多大的影响。 众世家子弟唯一的遗憾就是无法见到关羽,嘲讽几句,再高傲的仍给他几枚五铢钱。 他们单是想一想,都激动的脸色潮红,浑身轻颤,不亚于看到了胭脂榜上的绝代佳人。 如今有了这个机会,众世家子弟心情激荡的都有些发狂了,只是碍于风度,一直没有做出反应,听到袁绍发话之后,众人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狂喜,大笑着挖苦起来。 “不求上进的废物,你是想找死吗!” “败坏门风的畜生,真当自己还是那个刀斩东瀛二十九猛将的绝世天才,还不赶快滚回去。” “我呸,就他还刀斩东瀛二十九猛将,大言不惭,谁知道是不是空穴来风。” 刘辩听到众世家子弟接二连三的侮辱,脸上升起了一丝不愉,正要喝止他们,沉吟了片刻,并没有出声,而是把目光投向了关羽,看他有什么反应。 关羽始终是安之若素的站在船首,平静的看着横亘在江面的黑色山峦,似是对那些世家子弟的恶毒话语,没有丝毫的反应。 只是那双丹凤眸子眯起的弧度,更深了。 “吼——” 老螣蛇对于面前不入流的废物,也感到很奇怪,张开足以吞下小半个大翼战船的巨口,朝他狂吼了一声。 腥风裹挟着大量的涎液,以及江中水珠,狂风暴雨般砸向了关羽,吹乱了长髯,吹起了绿袍,也吹起了千层波浪。 始终吹不动那八尺身躯。 狂吼过后,老螣蛇反倒是有些不安了,总觉的这人在耍什么阴谋诡计,再加上刘辩出现了它的视野之中,老螣蛇陡然向上一窜,弹射向了刘辩。 “哎。”直到这时,关羽终于发出了声音,一声叹息,睇视当空飞去的老螣蛇道:“这一刀本是准备留给武曲第一人关闇,没想到要提前出手了。” “不过,也值得!”关羽陡然大喝了一声,长髯翻卷,绿袍猎猎,怒喝道:“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当为大汉铲除奸邪,扫除四夷!” 话音落下,关羽弃书,握刀,冲天起,已由废人直入天象境。46 0018 不要也罢 关羽化作一道惊虹,冲天掠去的那一刻,眯成一条缝的丹凤眼,依旧是没有睁开。 直到濒临庞大蛇首的一刹那,丹凤眼乍然睁开,射放出一道冰冷如黄泉弱水的寒光。 老螣蛇前冲的身形,都为之一顿,慌忙改变方向,准备现行吞下面前渺小的汉人。 袁绍等自诩为风度翩翩的世家子弟,纵是距离关羽千丈以外,在那双丹凤眼怒睁的瞬间,齐刷刷连退了十几步,只觉一股股凉气直冲脊髓深处,手脚冰凉,双腿瑟瑟发抖。 关羽见老螣蛇凶威如狂的冲了过来,非但没有一丝恐惧,脸上反而升起了一抹倨傲之色,大喝道:“刹那春秋!” 刘辩等人面前忽地出现了一副光怪陆离的画卷,一副恢宏壮丽的春秋长歌。 平王东迁,诸侯争而相称霸。 齐桓公九合诸侯,宋襄公仁义天下,晋文公盟于践土,秦穆公并霸西戎,楚庄王问鼎中原。 金戈铁马,宝剑铜甲,气吞万里如虎。 锐士武卒,百万男儿止不休,奈何? 王也忘,霸也罢,如今还剩几抷黄土。 转瞬间,是非成败尽成空。 人起,刀起,刀又落。 那人还是站在江头,只不过,脚下一叶扁舟已变作十里蛇尸。 只听‘当啷啷’一阵连响,准备看笑话的袁绍等人,手中错金汉剑全部掉落在地,一个个瞠目结舌的望着那道势如渊海的八尺身躯,瞳孔圆瞪,眼角崩开,显然已经惊骇到了极点。 “那....那可是...活了九百年的老螣蛇,就这样被分成两截了!” “这...也...太惊人了!一百多位宗师都没能造成多大伤害,竟然被他一刀给切了!” “啪!”一位修习小杜律的世家子弟,始终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喃喃道:“我一定在做梦。” 可是当他接连抽了三四掌,双腮都肿了起来,擦了擦眼睛看去,关羽依旧站在大浪滔滔的江头,脚下依旧是一具长约十里的螣蛇残骸,恍然若梦。 曹操和刘备二人听到这几记响亮的耳光,瞬间惊醒,曹操笑眯眯的眸子,忽地眯成了一条缝,炙热如焚,沉声道:“船舱中有不少珍宝绢帛,立即送过去十匹蜀锦,百两黄金。” “等等!”适才说完,曹操慌忙拦住了族弟,咬牙道:“百匹蜀锦,千两黄金,不够的话,去找袁绍借!” 曹操的两位族弟,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语,踉跄退了几步,失声道:“这可是曹氏一族整整三年的收入,大兄不是在说梦话?” “三年,呵呵。”曹操冷笑了一声,那双炽热如火的眸子,一刻也不肯离开关羽:“只要能够招揽这人为门客,别说三年的收入,就算是曹氏一族积存了上千年的家产,我也会双手奉上。” 两位族弟闻言,脑子‘嗡’的一声炸开了一道惊雷,呼吸艰难,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刘备对于曹操的话,颇为赞同,目光也一直落在关羽身上,不同于曹操的是,有的只是欣赏,没有一丝贪欲。 他是谁,不过是一个落魄许久的宗室子弟,别说收服一刀分螣蛇的关羽,纵是一些四品高手,也会对他嗔之以鼻,骂骂咧咧的说一句先把你自己养活,再来收服老子。 再者说了,刘备所看重的也不是关羽独占鳌头的武道修为,而是他为了‘天子’直面老螣蛇的忠肝义胆,念及忠义二字,不免淳朴的笑了一声:“叔至啊,他和咱们能尿到一个壶里。” 众人心思纷乱之际,刘辩也是如遭惊雷劈中,神情愕然,动也不动的僵在了原地,呮语道:“这才是关二爷应有的绝世风采。” “啧啧,不错。”剑尊王越不知道什么时候冒了出来,细细打量着前方的关羽,但他眼中没有众世家子弟的惊骇,有的只是欣赏和赞叹:“刀分寒暑,平春秋,阴阳相伴,谓春分。好一式刹那春秋!” “这一招已经脱离了技的范围,几近于道了。” “嘿嘿。”剑尊王越不知想到了什么,念叨了一句以后的江湖有意思了,继续说道:“辩小子你不是要整饬朝纲,扫平四夷,重现汉武光武年间万国来朝的光景嘛,这个关羽一定要收服。” 刘辨重重点头,轻声呢喃了一句‘那是当然’,沉默了片刻,他心中不由想知道这位独战天下剑道气机九斗半的老剑尊,对关羽有什么评价,好奇的问道:“你对于关羽怎么看。” “他啊。”老酒鬼咂吮了一口陈年老酒,吧唧了几下嘴,目光深邃的说道:“关羽未来极有可能成为刀道魁首,并且几乎可以无敌于天下。” “此后的数十年,嗯...也就受了我一剑的赵小子,生而金刚境的典大个,以及传闻是真武大帝转世的吕呆子,能够与之匹敌了。” “你那个号称西北小阎王的三弟,嗯...估摸着小家伙又屠灭了不少羌人部落,应该叫做西北阎王了。” “他倒是也有一战之力,至于能否胜过关羽,就看他未来一甲子的造化了,咦.......好小子。” 众人在震惊中还未回过神来之时,关羽突然做了一件更加惊天动地的事情。 只见他右手重重一拍头顶,游荡在上星中的红色大蟒,霎时破碎为一缕缕红丝,弥漫开来,化作一团氤氲笼罩在上星四周,一盏茶之后,消散一空。 直入天象的武道境界,当即跌出一品四境,退到二品宗师,又退为三品小宗师,再退为四品,一直落在了最低级的九品,这才止住。 早已麻木的众世家子弟,心头再次震荡了三分,一些年轻的三品小宗师终于崩溃了,杀猪一般的哀嚎起来。 那些历经数十年沧桑心如止水的二品老宗师,瞬间老泪纵横,这不是欺负人嘛,他们不惜杀妻弃子都求之不得的一品境,关羽不仅轻轻松松的踏入,更加气人的是,竟被弃之如敝履的轻轻松松放弃了,他娘的,还让不让人活了。 关羽放弃天象境之后,反倒是流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神情,轻抚长髯笑道:“关某立志愿为大汉扫平四夷,诛灭叛贼。” “没了金刚体魄、指玄奥妙的天象境,不要也罢。”108 0019 能饮酒乎 一品四境本是源自于‘易经’知变、应变、适变以求天人大道,佛教圣人得知变,悟得功德二字,化知变为金刚,可由金刚境直入陆地神仙,驾鹤西去。 道教圣人得应变,悟得道德二字,化应变为指玄,可直入指玄再入陆地神仙,羽化登仙。 儒教圣人得适变,以阴德二字立教,化适变为天象,可直入天象,再入陆地神仙,举霞飞升。 三教中人得于圣人的荫庇走上了一条康庄大道,对于从一条布满荆棘的武道,素来轻视,认为与大道不合,难以登顶天道绝颠。 历代以来,羽化登仙的三教中人,大有人在,数百年前的董仲舒、依托在儒教门下的墨家矩子张衡、大汉宰相车千秋,就近来说,正一天师张道陵,白马寺首座摩腾、法兰皆是入得天门的天人。 武道一途数百年来几乎没有一人羽化登仙,上至汉武帝时期的大将军卫青、冠军侯霍去病,下至光武帝麾下第一猛将银戟太岁贾复、伏波将军马援,论天赋、才情都远胜三教中人不止一筹,最终还不是化成了一抷黄土。 三十年前,武道一脉倒是出了一位有望登仙的剑尊,可惜纵是王越的武道修为冠绝古今,也入得一品四境最后一境陆地神仙,末了也是落了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因此对于三教中人来说,虽然武道一脉循规蹈矩的从金刚、指玄、天象慢慢攀爬,生死之战远胜于三教中人,但武力再是强大终究是难逃生死大劫,哪有一个长生天人来的实际。 毕竟三教中人求得是长生大道。 所以武道历来被视为奇巧末技,唯有那高不可攀却可走捷径的天道,才是大道至理。 关羽偶然得到了孔子手书的春秋原稿,诵读多年,入得了儒教天象境,只要再用心雕琢二三十年,必然有望羽化登仙。 如今这一番举动,相当于亲手毁了长生大道,转入了前路为绝境的武道一途,也难怪世家子弟、江湖游侠儿,乃至剑尊王越如此震惊了。 不过刘辩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关羽身上,而是被面前的剑尊王越所吸引。 刘辩那泰山崩而面不改色的心境,都没能保持住,双眼瞪的极大,呼吸窒堵的望着剑尊王越。 剑尊王越轻轻一拂头顶,一丝白色气运先是漂浮在百会,随后化青蛇走囱会,成红蟒游上星,最后变成一柄紫色小剑落在了神庭之中。 还没等刘辩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剑尊王越双指一夹,只听‘咔’的一声,紫色小剑的剑尖被他折了下来。 本就苍老的剑尊王越,折下这一截紫色剑尖之后,形容枯槁,瞬间衰老了十岁,笔挺的腰背也变的佝偻了很多。 他并没有在意,一边捻着紫色剑尖混入酒葫芦,一边声音沙哑的艰难笑道:“嘿嘿...咳咳...本大爷记得你好像答应过小婉儿,要立她为皇后,所以你可不能轻易死掉。” “关小子的天赋马马虎虎,倒是忠于汉室的心思,还过得去,你不是想收服他嘛,本大爷就帮你一次。” 刘辩怔怔的接过混合了剑尊王越武道气机的酒葫芦,神情复杂,对他郑重一揖,深吸一口气,转身大笑道:“江上的好男儿,能饮酒乎!” 傲然立于老螣蛇残骸之上的关羽,蓦然回头,见汉家天子呼喊自己,知道他在老腾蛇的攻击下并未受到多大的伤势,心绪彻底放松下来,拂髯笑道:“关某能饮。”27 0020 铁鹰锐士 寂静如长夜的大江之上,顿时如番邦商人,宝马香车往来不息的洛阳大街,熙熙攘攘的吵闹起来。 数以千计的游侠儿和世家门客,一脸羡慕甚至嫉妒的望向了关羽,一句能饮酒乎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这可是鲤鱼跃龙门的幸事,众人无不感叹关羽祖坟上冒青烟了,能够得到天子的看重。 至于那些高人风度十足的世家门客,一个个暗自懊恼无比,暗骂自己怎么这么蠢,眼中只有一品四境的大道,忘了那杆迎风招展的刘字大纛。 江湖游侠儿、庶族门客对于关羽羡慕斐然,另一艘蟠蛟楼船之上的世家子弟们,则是对于刘辩嫉妒的发狂,那可是刀斩东瀛二十九猛将,一刀斩断九百年螣蛇的关羽。 当初,由于姬宗关氏嫡长子关闇的构陷,关羽的上星破碎,红色大蟒被夺,如今直入天象境之后,得于大汉气运的眷顾,再次催生出一条红色大蟒。 虽说被关羽亲手粉碎,境界也跌出天象境,但是溃散的红色气运修复了上星,再加上这一次踏入天象境的感悟,未来有望天象。 有望天象,多么可怕的一句话,要知道这一代的武曲星君榜第一人关闇,巧取豪夺了白帝玺九成气运之后,关氏一族的族长,又帮他争取到了青帝大尧的气运甄选资格。 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位白帝颛顼的后人,竟然得到了青帝玺的认可,获得了其中的九成气运。 身负白帝颛顼和青帝大尧两宗气运的关闇,初入武曲星君榜,便力压九黎遗民沙摩柯,成为了榜上第一人。 然而就算关闇获得两宗气运,修炼了十几年,也不过是处在指玄境边缘,并没有真正踏进去,依然是一位金刚境大宗师。 如今看到刘辩即将收服关羽,安能不让这群世家子弟嫉妒的癫狂,不过他们也就是距离刘辩比较远,才敢眼红的说一些风凉话。 若是刘辩在他们面前,别说屁都不敢放一个,就是嫉妒的眼神都不敢流露出,只会谄媚的高诵功德,呼喊出英明神武、天恩浩荡之类的话,毕竟,谁也不敢进宫了。 不过,唯有一人眼神中除了一丝羡慕之余,还有一丝阴冷。 袁绍眼热的望了一眼关羽,又看了一眼太阳,暗自嘀咕一声时辰差不多了,立即安排仆役打扫杯盘狼藉的甲板。 约莫半柱香之后,世家子弟重新落座,面前又摆放好了各种珍馐美味,一名名姿容艳丽的歌姬,再次跳起了歌舞。 袁绍冷冽的眸子,并没有放在声色犬马的宴会上,而是看向了黄河水底。 “哗——” 就在这时,黄河水底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江水如同地底岩浆一般,剧烈沸腾起来,无数气泡直冲水面,大量的巨浪连天喷放,真若漫延成一线的钱塘江大潮,铺天盖地,无边无际。 刘辩稍稍放松的心情,霎时绷劲,比之前更要紧张很多,暗道阉宦的后手终于来了。 他扫了一眼咕咕灌酒的关羽,正要大笑几声,却化作了一声苦笑:“老酒鬼强行折取了自己的一截武道气机,受到极大的反噬,已经没了一战之力。” “关羽倒是武艺高强,但他只是九品武夫,单凭一个二品宗师境的兀突骨,以及四百多没有战马的虎贲营悍卒,这一战难了。” 刘辩思虑了很久,为今之计只能拉拢江上的一百多位三品、二品高手,许以重利,这才有可能破了这次危局。 江面迸爆沸腾了一盏茶,骤然发出一道地火山爆放的声音,一艘比起蟠蛟楼船大上很多的万料战舰,从水底缓缓钻出。 在场的众人,无论是世家子弟,还是寒门庶族,只觉一股阴风刮过,从头到脚一片冰凉。 那些江湖游侠儿更是不堪,瞳孔里布满了恐惧,牙齿乱颤,身体筛糠,就连灵魂都开始颤栗起来。 只因万料战舰诡异的外形,勾出了一个梦魇般的存在,一个令整个江湖都为之颤栗的组织,地府。 万料战舰外观并非通常的流线型,而是一座阴森森的棺材矗立在江面,庞大棺材的第一层庐,第二层飞庐,第三层雀室,全是黑漆漆的棺材模样,形成了四棺相叠的诡异光景。 刘辩饶是早有准备,当他看到棺材模样的战舰,也是不由的心头一惊,因为这个名为地府的组织,在江湖上的威势不亚于大汉皇室,甚至犹胜三分。 只因地府在春秋战国年间还有一个名字,一个令春秋各国细作机构恐惧的名字,黑冰台。 传闻秦始皇当年为了谋求长生大道,强行破开天门,触犯了天道,道家四大祖庭的龙虎山勾陈大帝、青城山长生大帝,以及三位儒圣四位佛陀,合力把他钉死在天门之上,黑冰台从此便不知所踪了。 直到六十年前,地府又一次出现,并且干下了一件震惊朝野的大事,血洗了整个江湖。 把当时所有的三品小宗师、二品宗师,以及几位好不容易突破到伪金刚的一派之祖,尽数杀的干干净净。 这还不算完,地府好像与江湖人有莫大的仇恨,每十年收割一茬,整整收割了五茬,而今天刚好又是一个十年。 “难道?”刘辩握紧锟铻刀刀柄,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似是为了验证他的猜测一般,挂满白色长幡的棺材巨舰,冒出了大量身覆青铜全身甲,脸带青铜面具的甲士。 最令刘辩感到凛然的,是这些青铜甲士所携带的兵器,手持青铜长戈,臂绑青铜手弩,腰挂青铜匕首,肩挎三石强弓,还有许多诸如青铜丝、青铜箭镞等等小零碎,简直如同一个个移动的兵器库。 青铜甲士三个一伍,一百伍为一梯队,跳上了一艘艘名为摆渡舟的小型走舸,一人摇橹,一人拉开了三石强弓,一人拉起了摆渡舟上的大盾,很快装满了一千艘摆渡舟,随后如蚁潮似的,蜂拥向楞在水面的江湖宗师。 刘辩在青铜甲士跳下摆渡舟的那一刻,便已猜出了他们的身份,凝声道:“铁鹰锐士。” 0021 风紧,扯呼 杀人如割麦,斩首如切菜。 刘辩今日终于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也深深的知道了什么叫做大秦虎师。 三千名铁鹰锐士在一位位上造、簪袅的率领下,如上千只破空而去的鹰隼,劈开无数道水漪,迅速来到了距离战场五百步的位置。 一面黑色旗旄下,神色冷峻的大庶长,抽出腰间青铜长剑,怒指前方,大喝道:“射!” “风!” “风!” “风!” 沉默了很久的铁鹰锐士,突然吼出了一句句关中老秦腔,汇聚成上百兽皮大鼓‘咚咚‘大作的巨响,从古秦方阵中呼啸而出。 刘辨等人只觉一股股厚重的历史感和浓郁无比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辄压的众人如遭泰山压顶,胸口发闷,喘不过气来。 “嗖嗖!” 还没等众人缓和难受至极的胸闷气短,早已搭满弓弦的铁鹰锐士,抛射出上千支寒光熠熠的青铜箭镞,卷舞着刺耳之极的尖啸声,落向了五百步之外的江湖游侠儿。 “噗噗——” “啊!我的眼睛!” “狗贼!还我兄弟命来。” 伴随着青铜箭镞射穿血肉和凿穿木头的声音,簇拥在一起的四五千江湖好手,以及大量的庶族、门客,当场死亡了三百人。 蟠蛟楼船上的众人,无论是刘辨、关羽,还是曹操、袁绍等大世家子弟,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大汉的精兵为数不少,就以骑射而论,则以幽州白马义从,北疆并州狼骑,西北边陲的西凉铁骑,并称为大汉皇朝三大骁骑。 但纵是这等数一数二的骁骑,抛射杀敌也不过能够达到五比一、四比一。 这些铁鹰锐士赫然达到了三比一,这份耸人听闻的战力,已经与秦始皇麾下的铁鹰锐士相差无几了。 也就说明突然冒出来的铁鹰锐士,并非是徒有虚表的冒牌货,而是实打实以古秦战法训练出来的大秦铁鹰锐士。 就在刘辩暗自惊叹的几息之间,三千铁鹰锐士已经从五百步推进至四百步,破空而去的箭雨,射出了三波,清空了最前头的黑压压人群,露出了殷红刺眼的江水。 三百步...... 两百步...... 一百步...... 仅仅半柱香的时间,铁鹰锐士向前推进到了四百步,之前还密密麻麻的江湖游侠儿,此时稀稀拉拉的只剩下一千多人。 江湖游侠儿直到这时才反应过来,面前的古秦方阵,根本无法抵抗,无论是停在原地的江湖好手,还是冲过去的游侠高人,尽数射成了刺猬一样的残尸。 大庶长一直冷眼旁观这一切,当三千铁鹰锐士进入一百步的范围,立即挥动青铜长剑,大喝道:“换!” “风!” “风!” “风!” 又是一阵响彻云霄的大吼,手持三石强弓的铁鹰锐士,放下弓矢,坐在摆渡舟上恢复消耗的体力。 持盾的铁鹰锐士,迅速拿出了挂在腰间的大秦连弩,搭上一支支短小弩矢,随着大庶长的命令,开始射杀准备逃走的江湖游侠儿。 矢如雨下,遮天蔽日,但凡放弃格挡弩矢,转身疯狂逃窜的江湖游侠儿,无一例外全被钉死在插满箭矢的舟船上,唯有三品、二品高手才能勉强撑住。 为首的江湖游侠儿傅佥,是蜀中第一大帮三蛟帮帮主,因其偶然得到了一本名为‘云笈七剑’残本,练就了一手出神入化的剑术,江湖人称剑蛟先生,与三蛟帮的另外两位帮主,并称为蜀中十大高手。 三年前,剑蛟先生傅佥打听到那本只剩下七分之一的云笈七剑残本,是道教四大祖庭青城山的三大丹鼎外法之一,于是亲自押了十辆马车上了青城山。 剑蛟先生傅佥在青城山逗留了半个月,这才下山,回来时十辆马车不见了,但他却成为了青城山某位长老的记名弟子,并且抄录了一份云笈七剑全本。 下山之后,剑蛟先生傅佥蛰伏了一年,出关那天修为已从二品宗师迈入了伪金刚,随后,以雷霆之势横扫了蜀中十大高手,斩杀三人,废了一人,剩下三人则成为了三蛟帮的副帮主。 从此剑蛟先生的威名传遍天下,成为江湖上风头一时无两的人物,甚至被江湖十大帮派联名推出的九州大侠榜,列为第三,可见他的名望和剑术是多么的令人折服。 这次的屠龙盛会,剑蛟先生便是领头人之一,带来的嫡系人马也是最多,眼看着在铁鹰锐士的攻击下,几欲死绝,胸中的怒火‘噌噌’暴涨,分别递给排名第一的京畿枪王白寿、排名第二的燕赵大侠杜义等江湖十大高手一个眼色。 十大高手不约而同的怒喝一声,率领身后的嫡系子弟,冲杀了过去。 铁鹰锐士草创于春秋时的秦穆公时代,乃是帮助秦国从一个羸弱边陲小国成为春秋五霸的百里奚亲手建立,最开始的时候,只是当做每战必先的死士营使用,因此挑选的全是穷凶极恶的刑徒。 后来,百里奚偶然得到夏商鸣条之战,伊尹用细作使夏朝八百诸侯叛变的竹简,便以死士营为根基,建立了黑冰台。 历经秦孝公商鞅,秦惠文王公孙衍,秦昭襄王范雎,一直到秦始皇时代的尉缭子十几代人的发展,不仅杀穿了春秋战国,更是成为了谈黑色变的存在。 莫说这十名伪金刚,纵是再来两名金刚境的大宗师,也不见得能够活着离开,毕竟,黑冰台的铁鹰锐士经历的战斗实在是太多了,对于任何变数都有相应的战法。 甚至有传闻尉缭子为了帮助秦始皇破开天门,设计了一种围杀长生天人的狠毒战法。 但秦始皇身为千古一帝,何等的豪情万丈,就是要以勾陈大帝、长生大帝、三儒圣四佛陀为磨刀石,只手开天门。 不过可惜的是,一代千古帝王死于奸人阴谋,落了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刘辩久居深宫无法出门游历,只能依靠研读各种史书杂记了解这个世界,对于这段历史自然很是清楚。 他看了一眼,便不再看了,因为结局已经注定。 转而把注意力放在了剑尊王越身上,希望能得到一个破局的方法。 可谁知,老酒鬼直接拖着跃跃欲试的四脚蛇,一溜烟的功夫跑个没影:“辩小子,敌人太多了,风紧,扯呼!” 刘辩心中不禁莞尔,摇了摇头苦笑一声,遥望夕阳西下,呢喃道:“没有风啊。” 0022 贪狼 刘辩叹息一声,目光回转,看向了自己的风,关羽。 华夏自古便是多事之秋,催生的战法名将数不胜数,诸如开创大迂回作战的姜太公,绕道黄河奇袭朝歌,以五万甲士大破七十万纣王军团,一举定鼎了周朝八百年基业。 又如擅长闪电战的冠军侯霍去病,率领八百羽林军,北击匈奴三千里,斩杀匈奴七万多人,俘虏匈奴将军、相国、当户八十三人。 而关羽则是擅长一种由霸王项羽开创,由他发扬光大的战法,勇战之法。 华夏文明灿烂五千年,正史、野史、俾史不下于百策,真正有史可载的勇冠三军之人,一是史记中项羽在雍丘之战,万军之中斩杀秦国大将李由。 另外一个则是二十四史之一的三国志中,关羽望见颜良麾盖,策马刺良于万众之中,斩其首而还。 因而两汉以后,赞誉一个武将勇猛无敌,必提关张,纵是南北朝斩将夺旗第一猛将萧摩柯,世人对于他的评价也是‘不亚于关张’,可见关羽的勇武是多么盖世无敌。 三千铁鹰锐士出现之后,刘辩彻底打消了拼死突围的念头,那可是杀穿了整个春秋战国的铁鹰锐士,别说他身边只有四百多人,纵是番上十倍,也不够看的。 单是那一千张幽光滢滢的大秦连弩,就够他喝一壶的了,更别提棺材巨舰上的一百多架床子弩,每架床子弩上可是摆放着足足四根长枪一样的弩矢,只是看了一眼,便教人心底发寒。 “要是有战马就好了。”刘辩瞥了一眼由大汉三大骁骑抽调精锐临时组建的虎贲营,心想这四百多人没有了战马,便如老虎没了利爪,战斗力下降了起码五成。 思来想去,现在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让忠于大汉并不效忠于他的关羽,凭借其破断春秋迅疾如闪电的刀术,斩杀那位大庶长,破坏铁鹰锐士的指挥体系,造成兵不知将的混乱,这样才能趁乱逃离这里。 关羽灌下那一壶烈酒之后,拄刀巍巍屹立于甲板边缘,许是酒劲大了,微眯的丹凤眼几乎合在一起。 不过偶尔闪过的一缕缕寒光,以及他体内真气运行时,迸放出如江洪奔涌的声音,昭示着这是一头蓄势待发的蛟龙,而非一只酣睡的老虎。 刘辩听着那一道道如江洪疾行,冲垮一切的汹汹声音,心底忍不住想要再次问一句,云长可愿效忠于我。 但想到关羽迟迟不回答,以及老酒鬼之前说的什么,关羽的气数早就和一个口衔玉玺的红色大蟒纠缠在一起,今生除了那一位早就注定的明主之外,是不可能效忠别人了,心中的怒气就不打一处来。 刘辨的眼底也不禁闪过一道寒光,招来兀突骨命令他寻找一个双耳垂肩,手臂过膝的汉子,只要找到立即乱箭射死。 因为他之前依稀好像听到,有人呼喊了一声玄德兄长快退:“呵,纠缠在一起又怎样,老子把那头红蟒变成死蟒,看你还怎么纠缠。” 然而刘辩寻找了很久,始终没能找到相貌奇特的刘备,却看到了极为惊人的一幕。 那位大庶长见到剑蛟先生傅佥等江湖十大高手,气势熊熊的冲了过来,非但没有让铁鹰锐士加快攻击,反而是猛地撤掉身后的披风,癫狂的仰天大笑了一声。 一人直面十位伪金刚宗师,以及大量的三品、四品好手,目露极其贪婪的目光,纵身飞跃而去。 刘辩眉角轻轻一皱,脸上尽是困惑之色:“他只是一个二品宗师,对面可是有着十余位伪金刚,外加一百多名宗师高手,就这么冲过去,是不是疯了。” 旁人还没回答,大庶长用实力回答了刘辩的困惑。 江湖十大高手联袂出击,罡气如磅礴大雨,漫天流卷,交织出一张死气鼎沸的罡幕,笼罩了大庶长所有的进路,也横绝了一切生机。 千百尸体挡在前方,瞬间被万千罡气搅成一滩血水,连一丁点碎肉都没有留下。 一只只赤马舟横在中间,转眼间已化成一捧齑粉,随着江风漫天飞舞。 一艘用三百年南海铁沉木建造的大翼战船,露出一角,阻碍了磅礴罡气的前行之路,顷刻间断为两截,沉入水底。 罡气如长河落日,势不可挡,碎断世间的一切,辄压而去。 身负一黑一红两柄古剑的大庶长,不闻、不见、不动。 只是癫狂的笑着,笑的是那么的贪婪,那么的残忍,那么的可笑。 他连剑都未拔出,只是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根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手指,轻轻一点。 面前漫天流苏的罡气,如空山新雨后的天空,蓝蓝的,白白的,干干净净的,甚至干净的有些可怕。 不知何时,一碧如洗的万里晴空,忽地飘来了一朵云彩,一朵像血一样红,一样冰,一样冷的云彩。 湮灭万千罡气的普通手指,去势不减,一指洞穿了剑蛟先生傅佥的额头,一道血泉喷涌而出,交织出一朵妖艳诡异的血云。 “螳指!” “曲阿小将。” 素来桀骜不驯的兀突骨,望见那根手指的一瞬间,有些惊恐的喊了一声。 正在逐步恢复实力的关羽,微眯的丹凤眼情不自禁张开了一些,脸色凝重:“公孙曲阿,没想到你居然投靠了地府。” 刘辩显然被这惊心动魄的光景,夺去了心神,直到听到身边两人的惊呼和低喝,这才缓过神来,凝视似曾相识的一幕,皱眉道:“我怎么感觉,铁鹰锐士首领的招式和老酒鬼的蚍蜉,有些相似。” 关羽低喝了一声之后,体内浩荡如钱塘大江的气机,出现了难以控制的势头,险些冲碎一处经脉,他赶忙闭住七窍,以其坚韧的意志力引导浩荡气机行走的路线。 兀突骨这种来自险山恶水之间的蛮夷,向来是敬佩强者,见关羽没有回答的意思,这才说道:“何止是相似,简直就是一脉相承。” “他叫公孙曲阿,因为七岁便上阵杀敌,江湖人称曲阿小将。” “三十年前,老剑尊挑战天下高手,听闻东海龙宫有一位无敌于东海的剑道名家,便上门挑战。” “刚好遇到了身受排挤的公孙曲阿,见他剑道天赋很好,又是传说中七大命格之一的贪狼命格,便收他为开山大弟子,传承自己的剑道。” 兀突骨顿了一顿,狂野的脸容,露出一丝叹息:“老剑尊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也和他有很大的关系。” 0023 大风起兮 公孙曲阿轻舔手指的血迹,露出一种极其陶醉的神情,痴迷道:“虽然是含苞待放的花蕾,还没有完全长成,但味道依旧是那么的美妙。” 身形如电,指尖绚烂。 那根普通手指,在众人眼中已如长河般浩然,仙人般出尘,九位名满天下的伪金刚宗师,霎时淹没在浩然而又出尘的气机中,就如一片片飘零的枯叶,忽然被滚滚东去的大江卷走。 一切刚刚开始,公孙曲阿便已转身。 身后,剑已断,罡已散,人已死。 他痴痴的凝视手心血迹,仿佛那不是一滩腥臭的鲜血,而是胭脂榜第一美人貂蝉吹弹可破的脸蛋,娇艳、倾城、醉人,不由伸出猩红的舌头,轻轻舐舔起来。 “嚯嚯。”公孙曲阿癫狂的大笑一声,脸颊闪过一种病态的嫣红,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青瓷小碗,里面放着一堆雪白如冰晶的粉末。 正当众人困惑他为何拿出产自终南山一百零八主峰太白山的雪盐时,公孙曲阿当众做出了一件诡异阴森至极的事。 他赫然从一位伪金刚高手的身上,以指代刀削下了一片薄如蝉翼的肉片,轻蘸一点太白雪盐,放入了口中,迷醉道:“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这才是王侯一般的享受。” “呕——” “你...你...不是人。” “走...走!快走!” 甲板上的大世家子弟顿时慌作一团,杯盘狼藉,酒水横流,甚至有不少世家子弟当场呕出起来,显然公孙曲阿所做的这件事,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承受能力。 另一侧的刘辩虽然觉的很是恶心,但心神很快被其他的事情吸引走了,只见本应该消散的十条青中带红大蛇,游出囱会迤逦而去,转瞬间钻入了棺材巨舰。 棺材巨舰外表阴森可怖,内在却颇为不俗,特别是作为寝宫的飞庐,堪称是富丽堂皇到了极致。 飞庐正上方是一块以鼎金文书写的古老鎏金匾,上书阎罗殿三个大字,落款处则是以镇压天地气运的和氏璧,烙印了‘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古篆。 大殿地板并非一般的南海铁沉木,而是以一两黄金半两檀的紫檀木铺就,举目望去,匠心独运的建造了清幽龙泉,曲栏拱桥,梅林奇石,俨然是一座飘荡在水上的江南庭院。 值得一提的是,大殿顶部以明珠珊瑚,珍珠玛瑙构建了一座天文体系,日月星辰无所不包,正以特殊的规律运转着,此时正值申时,九颗堪称极品的夜明珠,照耀的大殿内亮如白昼。 一座飞檐流瓦的小亭,掩映在处处如画的小桥流水之间,亭内焚香袅袅,一缕缕紫烟弥漫四溢,散发出一股股极为奇特的麝香味。 紫金镂纹炉旁,正襟危坐着两位大儒,神情极为凝重,一人执白子,一人持黑子,手谈的难分难解。 黑子大儒眉毛一挑,‘啪’的一声落下了一子,爽朗的笑道:“承彦兄,我要收官了。” 黄承彦瞥了一眼棋盘,三寸白须不禁颤动了一下,显然有些不愉,别人下棋就像是吟诗作对,充满了潇洒风流的美感。 而与庞德公下棋,就像是两个市井无赖扭打在一起,粗鄙不堪,更令他无从下手:“德公,你的棋风还是没改。” 庞德公哈哈一笑,充满了得意,对面那人可是当今天下纵横十九道第一圣手,无论是稷下学宫的诸子百家祭酒,还是太学的经典博士,没有一人能够胜过他。 就连仅输一子之人都屈指可数,而他依靠这一手蛮横不讲理的木野狐,恰好可以与黄承彦打成平手,怎能不得意万分。 “嗡嗡——” 恬静祥和的大殿内,陡然响起了一阵奇怪的声音,一位脸上除了空洞洞双眼,没有任何器官的老者,手持一个白色寿字灯笼,缓步而来。 庞德公和黄承彦同时放下了棋子,目光落在了那个白色寿字灯笼上,里面没有一根蜡烛,却闪耀着七彩光波,无数缕白丝、青蛇,以及少量的红色大蟒正在其中极速游走。 看到这一幕,他们二人的表现截然不同,庞德公的眼底闪过一抹微不可查的杀意,黄承彦则是露出一丝不忍。 三人静静的站着,沉默了许久,庞德公沉声道:“阎罗,答应我的事情别忘了。” 阎罗知道这两位当世大儒,突然找到自己究竟是为了哪般,漠然道:“不论你们是从龙、扶龙,我都不会妄加干涉,但是如果敢破坏我的谋划,那就看看谁的谋略更棋高一筹了。” “另外,这一次的交易,我会按照约定施行。” 庞德公和黄承彦听到这句话,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说了一句:“你难道不是陪我来的?” “你与阎罗也有交易!” 话音落下,两人很快闭口不言,心底却微微一叹,以他们超绝一般国士的智略,已然猜到了自己这位同窗数十年的好友,究竟是为了什么。 大家为了心中的理念,各有谋划,心照不宣而已。 大殿内重又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气氛,数息后,阎罗率先打破了平静,漠声道:“交易开始,出去。” 三人不分前后的缓步走出阎罗殿,途中庞德公和黄承彦再次对视了一眼,看到了对方眼底的坚定和矢志不渝的信念,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前行。 0024 云飞扬 阎罗三人来到雀室,便看到三道身影正站在雕纹木窗前,聚精会神的凝视远传的战场,一位少年脸上同样是除了空洞的双眼,别无他物。 另一位少年长相与庞德公有七分神似,神情愤慨,不停挥舞紧握的小拳头,似是想要砸死窗外的人。 剩下一人则是一个粉雕玉琢的童子,长相之灵秀,仿佛汇聚了世间日月山川所有的灵气,让人忍不住想要亲上一口。 阎罗三人顺着视野开阔的雕纹木窗,向外看去,三千铁鹰锐士凭借大秦连弩的犀利,一人未损的射杀了所有江湖游侠儿,正在公孙曲阿的指挥下,井然有序的撤回棺材巨舰。 刘辩注视如大浪袭来,又如潮水退去的铁鹰锐士,吊在嗓子眼的一颗心,终于落回了肚子。 然而,还没等他发号施令扬起大帆起航,浩渺的黄河上再次响起了上百战鼓擂动的声音。 “咚咚!” 战鼓如雷,号角长鸣,本应该远在五千里之外的荆州水师,不知为何,突然出现在了战场上。 放眼望去,江面上尽是浩浩荡荡的水师战船,单是威慑四方蛮夷的蟠蛟楼船便有五艘,更不要提大翼战船、大小舟舸,简直如席卷而来的蚁潮一般,遍及大江,望不到边际。 当头一艘主舰上,有一员身着鱼鳞战甲,手持半月大刀的中年武将,稳如泰山的站在船首,身边则是一位面无须发的大太监。 刘辩瞧见中年武将的装束,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凝声道:“大汉水师名将排名前五的安南将军黄祖。” 目光流转,看清大太监的样貌,重重叹息道:“没想到十常侍竟然亲自出手了。” 十常侍郭胜本是一名最底层的江湖游侠儿,后来无意中获得了一份餐食帝王龙气的邪道法门,心黑手更黑的他,一咬牙入宫做了太监。 这么多年来,通过谨小慎微的蚕食汉灵帝所负龙气,渐渐从一个不入流的江湖小鱼小虾,成长为一位不弱于十天将的剑道大宗师,权势更是不可同日而语,从帝宫三万宦官脱颖而出,跻身为手眼通天的十常侍。 但权势如此滔天的他,却被一张写着八个字的纸宣给惊住了,收到那八个字之后,本来傲气凌人的他,立即把传信那人奉若上宾,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 传信那人也没多做停留,只是传达了一句令他既恐惧又兴奋的话:“这是那本秘籍的另一半,只要吸食了太子的龙气,便能立即晋升指玄境。” 指玄境,多么美妙的一个词,他只要能够成为指玄境大宗师,受到皇帝的宠信必然胜过张让赵忠二人,再略施一些手段,十常侍之首的位子必定属于他。 熬上几年,等他彻底掌握了宫闱大权,他将是第二个大秦赵高,皇帝只是掌中玩物,龙气想怎么吸食就怎么吸食,到时再派兵杀上仙掌峰,灭了黄鸟和玄蛇,帝药八斋便是囊中之物。 有了龙气和帝药八斋两种神物,一品四境的陆地神仙也能进入了,只要入得天门,一直被他视为耻辱的活儿,便可以恢复了。 郭胜很快陷入了的镜花水月幻想之中,神情极为狂热,无需传信人多说什么,当即联系了渴望做那从龙之臣的黄祖,二人商量过以后,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做掉刘辩,为二皇子刘协登基立下泼天大功。 有些人自以为大局已定之时,总是不免得意忘形,郭胜就是其中一位,他似是已经看到一品四境的陆地神仙已经在向他招手了,蔑视不远处的刘辩道:“刘辩小儿,你的死期已经到了。” “自刎吧,这样还能留给你一个全尸。” 刘辩没有理睬郭胜,因为他并没有与家里养的一条狗说话的习惯,只是云淡风轻的看着郭胜,仿佛在看一团空气。 不过一旁的兀突骨,却按耐不住心中的怒火,虽说他是一名来自山越族的蛮夷,但追随大汉第一杀神征战了这么多年,早就把自己当成一个实打实的汉臣了,安能容忍一个阉狗侮辱大汉太子,怒吼道:“给你娘个憋,你个连活儿都没有的阉人,老子要宰了你!” 正所谓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身为宦官的郭胜,最为痛恨别人骂他阉狗,曾经有一个清流党人骂了一句阉人,没过多久便被他狠毒的制成了人彘,可见郭胜对于那两个字是多么的痛恨,更不要提说出这两个字的人了。 郭胜阴冷的看了兀突骨一眼,森然道:“我要把你削成人彘。” 刘辩按住怒火冲天的兀突骨,环顾四周,黄祖不愧为排名前五的水军名将,水师战阵排列的密不透风,堪称飞鸟难过。 当他看到三千铁鹰锐士尽数退到棺材巨舰上,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心底大为放松,依旧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睇视郭胜。 刘辩刻意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本想借势斩杀郭胜,破了这一次的危机,见众多世家子弟迟迟没有行动,始终保持观望的态度,直接撕破脸道:“有大汉的这么多忠贞之士在这里,你觉得自己还有活着的希望。” 郭胜看了一眼多如蚁潮的荆州水师,又扫了一圈眼观鼻鼻观口口关心的世家子弟,不屑道:“涉及皇位的争夺,这些油滑至极的世家子弟躲避还来不及,怎么会主动出手。” 正如郭胜所说,众多世家子弟唯有两人怒不可遏的冲了过来,其他人皆是噤若寒蝉的站在原地,不敢有丝毫的动作,生怕沾染一身腥。 郭胜说完这番话,生怕迟则生变就不再迟疑,纵身一跃,手持着八面汉剑亲自杀了过来,俯视修为不过二品的兀突骨和四品的刘辩,癫狂的笑道:“活的希望?可笑之极。” “谁敢杀我!谁又能杀的了我,我可是金刚境的大宗师!” 郭胜说的没错,身为当今天下剑道佼佼者的他,已经没有几人能够匹敌他,更不要说斩杀他。 他身后可是有着一支庞大的荆州水师,打不过逃跑总是可以的,毕竟,一个金刚境大宗师想要逃跑,即使是指玄、天象境的高手,都难以拦住他。 不过,目中无人的郭胜,显然没有注意一件事,刘辩身边还有一把刀。 关羽的刀! 古往今来,盖世无双的刀! 微眯的丹凤眼骤然睁开,不见刀光闪,只见血光灿烂,人头已然落地。 关羽眯眼,拄刀,拂髯道:“你这个鼠辈,竟敢侮辱我家主公,关某岂能饶你!” 0025 谶纬之术 夕阳晚照,波光浩渺。 绚烂的红光照耀在关羽身上,神威凛凛,洒脱淡定,直如一位站在武道绝颠的天神,令人不敢直视。 刘辩脑子‘嗡’的一响,仿佛吃下了一枚帝药八斋,激动的简直要大声狂吼,浑身汗毛不由自主的立了起来,头皮发麻,低吼道:“这才是一个绝世猛将应有的风采,真他娘的爽。” 冲过来的曹操和刘备,呆了一呆,神魂俱醉,眼中除了那柄绚烂如星空长河大刀,再也容不下其他刀剑。 只觉这才是绝世猛将应有的风采,这才是自己以后不惜万金,也要纳入麾下的人间战神。 曹操对于这一刀的感触,比起刘辩和刘备还要更甚三分,年少之时,为气任侠的他,极其崇拜江湖大侠,但凡听说有江湖宗师出手,即使相距千里依旧要亲赴战场。 曾在东海之巅,见过枪甲童渊的百鸟朝凤,须弥之间刺出百道惊虹,一枪破百甲。 曾家洛阳城头,看过弓甲大长秋一箭飞出,化作一劈开苍穹的璀璨闪电,瞬息十余里。 本以为那一枪一箭,已是世间武道的极致,为世人津津乐道数十年,被视为仅次于蚍蜉的世间三大绝学之一。 谁曾想今天有幸见到了一刀分断春与秋的刹那春秋,此时看来,那一枪一箭已经索然无味了。 是啊,春秋苍茫数百年,也不过是刹那一刀,天地间还有比这更气象浩荡的武道吗,显然是没有。 就算是有,唯有在昆路之巅,杀的西羌、西域、北方草原、南疆各国主肝胆欲裂,杀的连自己名字都成了禁忌的。 王越拔剑那一刻。 即使是剑尊王越那一手,此剑一出世间再无长剑的蚍蜉,只是能够与之并肩而已。 “是啊,这才是无双猛将应有的盖世风采。”一同冲过来护驾的刘备,怔怔的动弹不得,呼吸如堵,心脏有如被一根铁锥狠狠的刺中,迸放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就好像这一生最为重要的东西被人硬生生夺走,说不出的悲痛和暴怒。 刘备对于突如其来的刺痛和心悸,感到很是奇怪,胡乱擦去黝黑脸颊抑制不住的泪水,喃喃道:“我这是怎么了,难道母亲大人” 念及此处,刘备心中冷不丁的咯噔一下,随即又自嘲的笑了笑,父亲和母亲早就相继死去了,如今孑然一身,还有什么可以令他挂念的,但这股不亚于失去双亲的悲痛,却又做不得假,着实令他摸不到头脑。 不知是机缘巧合,还是心有灵犀,刘备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头顶。 依稀之间,好像看到一条红色大蟒悲吼连连的扭曲翻滚,一对流淌着血泪的竖瞳,死死的盯着刘辩,比起见到抢夺自己孩儿的仇人,还要阴冷三分。 刘备并不懂得望气寻龙之术,能够看到虚无缥缈的气运红蟒,福临心至而已,首次看到如此诡异的画面,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当他甩了甩头,想要看清楚时,却又看不见了:“奇怪,我这是怎么了。” 刘备看不清楚,略通望气之术的刘辩,看的是真真切切,瞥了一眼自己头顶充满着死亡、灾祸、末劫的恢弘气运,嘴角泛起了一丝苦意,转而化作了一抹亢奋无比的大笑:“老子若是一般的皇朝太子,还真怕了你这开国皇帝的气运红蟒。” “但是老子是末代太子,头顶别说气运了,就算是寻常百姓拥有的生气,都少的可怜,有的只是大汉濒临灭亡的劫数。” “看什么看,不服你咬我。” 正如刘辩所说,气运红蟒恨不得咬死他,但当它看到那弘大无边的劫数气运,别说飞过来撕咬刘辩,纵是沾染一丝气机它也不敢,那可是能够坏根基的大劫,谁碰谁完蛋。 刘辩得意了几息,很快又恢复了冷静,对于关羽的认主感到极其不可思议,喃喃道:“究竟是谁有这么高的望气卜筮修为,竟然可以强行逆改天命,剥离关羽和刘备的气运纠缠。” “难道是舅父供养的那几位谶纬大家,嗯,不可能,先不说他们没有这种本事,就算是有,也不会这么做。” “强行逆改天命,可是折阳寿损阴德的祸事,谁肯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平白减去最少十年的寿命,以及子孙未来的福荫。” 一般的谶纬士寻龙点金,发掘一些风水宝地倒是熟门熟路,若是想要逆改天命,那可是天人本事了。 当今天下,有这等通天本事的不过五指之数,无巧不成书的是,其中三人就在此处。 0026 大六壬 古棺巨舰上,本是数十年挚交好友的庞德公和黄承彦,不知为何,如两个市井无赖扭打在一起。 两位名满天下的大儒,完全没了君子温润如玉的模样,你捶我一拳我踹你一脚的死命殴打对方,身上以吴绫制作的名贵儒袍,撕扯的破破烂烂,起先笑容恬阔的脸面,青一块紫一块。 不过两个人的表情却大不相同,庞德公虽然竭力压制,但终究掩饰不住内心亢奋到极点的喜悦。 黄承彦的脾性素来温良恭俭让,被誉为稷下学宫第一君子,如今脸上却露出了暴怒到有些狰狞的神情。 能让这么一位温良君子如此愤怒,想必庞德公干下的那件事,已经达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庞蛮子!我和你不死不休!” 庞德公闻言,脸上闪过了一丝悲痛,知道自己这位相交了数十年的好友,怒到不惜割席断交的地步。 他蓦地一叹,不再还手,只是任凭黄承彦殴打自己,希望好友心中的愤慨能够消减一些。 转念想到自己干成的那件大事,心道别说你老黄割席断交,纵是我身败名裂遭到天下人的唾弃,也值得。 这一切要追溯到关羽出刀之前。 阎厐黄三人战于雕纹木窗前,江上的一切尽收眼底,郭胜的忤逆,刘辩的谋划,世家子弟的龌龊,展露的一览无遗,直到看到曹操和刘备冲过去的那一刻,庞德公不禁瞪大了双眼。 他凝重的审视了几眼刘备腰间双剑,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盯着黄承彦说了一句:“没想到八服、更国二剑竟然交给了他。” “这人虽说样貌雄伟,但也没什么奇特的地方,难道就这么值得你托付天下兴亡的大事。” 黄承彦露出一抹微不可查的得意,轻抚白须,温润的笑道:“你看他头顶。” 身负大气运之人,一品四境的大宗师,头顶所包含的白丝、青蛇、红蟒形态相同,所处的位置却大不相同。 身负大气运之人,头顶一寸浮白丝,二寸走青蛇,三寸游红蟒,是为三寸鼎立,问鼎中原之意。 一品四境大宗师,则是坐落于百会、囱会、上星之内,有化身为牢,作茧成龙的意味。 通常来说身负大气运之人头顶气运,相当于帝王的华盖,有着增加威仪,震慑屑小的作用。 而一品四境大宗师蕴含的气运,已经与体内流传的武道气机没什么两样,所以要封锁在体内,悉心温养,期待着有一天跃龙门成就陆地神仙。 因此浮游在外的气运,庞德公很容易便看到了,震惊道:“他居然已经达到了游红蟒的极限,五寸!再往上可是就九寸翻紫蛟了。” “五寸游红蟒这等九五帝王之相,也就齐恒公、晋文公、秦穆公等明公达到过。” “只要机缘足够,可就是秦皇、汉武、光武等至圣明君的九寸翻紫蛟气象了!” 说到这里,庞德公很快把这个不切实际的思想驱逐脑外,游红蟒的五寸极限,已是千年难遇的惊人气象,至于九寸翻紫蛟,纵观华夏历史能有几人。 不过,当他看到五寸红蟒口中所衔之物,终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口衔玉玺,开国君王!” 庞德公现在彻底明白,为何黄承彦不挑选幽州刘虞、益州刘璋、荆州刘表等人,而是去挑选从小生活在乡里之间的刘备,原来是因为这个。 八服、更国二剑,五寸红蟒,口衔玉玺,庞德公念叨了几句,心中没来由的出现了一丝不忍。 庞德公察觉到这抹杂念,又是一惊,暗道三物汇集在一个人身上,所产生的潜移默化能力,也太惊人了,我只是看了几眼,便忍不住生出亲近之感,实在是耸人听闻。 他当即掐灭这抹恐怖念头,缓缓的从袖口中掏出了一尊手掌大小的三足炉鼎,青铜铸成的小火炉,不知怎地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痕,好像要随时炸裂似的。 上面的图纹更是奇特,并不是一般的日月山川,瑞兽祥云,而是篆刻着汉高祖、汉武帝、光武帝等等大汉历代君王,每位人皇骑乘着一条燃烧烈焰的赤色蛟龙。 最令人讶然的是,三足炉鼎内部燃烧的并非是火焰,而是一座几乎塞满三足炉鼎的灰色光柱,有如东海之巅的沧浪,正在不停冲击着满是裂痕的鼎壁,每冲击一下,鼎壁便会出现一丝微不可见的裂痕。 如果不是三足炉鼎上方流转着一些白丝,正在消耗自身,竭力修复裂痕,想必这个三足炉鼎早就碎成齑粉了。 庞德公瞧见三足炉鼎的裂痕,比起几天前多了一道,心中大为疼惜,暗道最多还有五六年的时间了。 话音落下,他默不作声的看了一眼刘辩,又看了一眼拿着一把光秃秃只有几根羽毛的扇子,喜不自胜的黄承彦,心底一横,凝重道:不要怪我,我也没有办法。 就在这时,关羽一刀劈出,斩杀了郭胜,这位十常侍吸取了二十年的帝皇之气,顷刻间喷放而出,遮盖住了关羽。 “就是现在!”庞德公厉声大喝一句,双手一错,三足炉鼎悬浮在半空,口中吟唱道:“亥为登明正月将,戌为河魁二月将,酉为从魁三月将” 绚光四射,霓霞横舞,刹那间,古棺巨舰充斥出一股恢弘浩渺的气机,无数氤氲霞光漫天流卷,遮蔽在整个雀室,渲染的此处如同天门仙宫。 “吼!” 一条青龙身上烙印的玉玺赦令,陡然脱落,暴怒的狂吼一声冲了过来,欲要吞下庞德公头顶气运。 庞德公冷笑一声,口中谶纬之言更加玄奥,只听一句:“君臣庆会,英星入庙!” “轰!”一道如同一百零八编钟齐奏,黄钟大吕、琴瑟篪筝和鸣的奇谲声音响起,三足炉鼎骤然盖住了青龙,将它束缚在了鼎口处。 青龙略微挣扎了几息,便如鱼得水似的在炉鼎口畅快翻滚。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直到这时,毫无防备的黄承彦,才看到羽扇上仅有的几根羽毛中,游荡着青龙的一根白羽,消失不见了,怒吼道:“大六壬!” 0027 武曲第一人 谶纬之术向来被各朝君王畏之如鬼神,其中又以兵家大六壬,杂家六爻纳甲最为擅长盗取天机,逆改天命。 刘辩出生时紫微帝星西沉,何皇后和大将军何进察觉不对,便邀请几位谶纬大家为他卜筮命数,令他们悲痛欲绝的是,刘辩竟然是孤辰主仵作的早夭之相。 何皇后得知孩儿早死,自己将要白发人送黑发,疯魔一般四处寻找解决的办法,只求能够让孩儿多活一些时日。 可那些谶纬大家哪个肯牺牲自己的寿命和子孙的福荫,为刘辩逆改天命,他可是末代太子,所造成的反噬之力,足以让他们家族绝户了。 为此,大将军何进更是不顾谋主的阻拦,冒天下之大不韪,亲手斩杀几个名望极高的谶纬大家。 但依旧于事无补,只因以这些谶纬大家的能力,还不足以改变这一切,直到一个人的出现。 大浪滔滔,江风拂面。 一阵夹杂着血腥味的大风吹来,刘辩瞬间惊醒,赶忙扶起了面带失望之色的关羽:“我的安危以后就托付给云长了。” 关羽的武道修为倒是高绝,恢复到了金刚境,但他终究是一个名望很低的乡野匹夫,能否得到几乎站在庙堂顶点的太子赏识,一切还是未知数。 随着时间的推移,刘辩迟迟不肯回答,关羽心情逐渐低落,正要离开这里之际,忽然听到太子的一句托付安危,心情激荡之下,脸颊不由更红了三分,拂髯笑道:“主公放心,有关某在,绝对不会让贼人靠近主公身前十步以内。” “轰!” 雒阳方向忽地迸放出一道离旋冲卷的紫色光柱,直冲天际,灰暗的天壁陡然大亮,犹如铺上了一层紫色琉璃,美轮美奂,壮丽难言。 刘辩、曹操、刘备三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关羽,心中有一些猜测,约莫半柱香之后,天空中飞来了大量鹰隼,携带着一封封书信,落在了众多世家子弟手中。 “武曲星君榜更替,位于榜首的关闇,降到第二位,登顶武榜第一人的是” “关羽!” “果然不出我之所料,第一人变成了关羽。” 关羽轻抚长髯的动作蓦地停顿了一下,随后一手持刀,一手指着远处面带挣扎之色的黄祖道:“主公,看关某为你提来逆贼的头颅。” 话音落下,刘辩只觉面前划过一道青光,手持青龙偃月刀的关羽,在黄河水面的木块残骸之上,飞快的闪转腾挪,气势如龙的杀向了黄祖。 刘辩憋屈了这么久,早就想痛痛快快的大杀一场了,锟铻刀斜指前方,大喝道:“给我摘下逆贼的头颅。” “喏!”兀突骨不同于独来独往惯了的关羽,更注重军纪和君臣之道,虽然心中沸腾的战意不比关羽弱上多少,但他在没得到命令之前,是不可能出手的:“兄弟们给我冲!” “别让这个外来户抢了风头,谁他娘的摘下黄老狗的头颅,老子请他喝万户酒!” “杀!” “杀!” 虎贲营自从遇到赵云以来,心中早就憋着一股邪火,听到刘辩的号令之后,无需多说什么,抽出环首刀,怒气冲冲的杀了过去。 刘辩率领虎贲营士气高涨的冲了过去,可是还没等他们冲到黄祖的主战舰,关羽已然折返了回来,手中提着一颗血淋淋的头颅:“主公,贼人已死。” 刘辩霎时愣住了,暗骂一声我艹这也行,遥望一眼黄祖死后,六神无主的诸多将校,齐刷刷的跪倒在地,大笑道:“云长真是举世无双的万人敌。” 关羽拂髯轻笑,深谙兵法之道的他,并没有在这件事做过多的停留,进言道:“主公,现在正是安抚荆州水师的关键时刻,迟则生变。” 刘辩轻轻颔首,收回锟铻刀,一边命令兀突骨高举着刘字大纛跟在自己身后,一边在众多虎贲悍卒的护卫下,冲上了主战舰:“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是黄祖,与你们无关,现在他已经伏法,这件事到此为止了。” 荆州水师的诸多将校,听到这话,不禁长松了一口气,意图谋反,这可是诛灭全族的滔天大罪,即使他们并不知情,深究下去依旧逃不过一死。 黄祖出身于江夏黄氏,在中百阀排名第十五,远超排名第四十九的沛国曹氏,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庞然大物,他的头颅被斩下,一死百了,纵是大将军何进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对江夏黄氏怎么样。 不过,他们这些小鱼小虾可就没那么幸运了,之前荆州将校正在商量,事已至此,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了太子,投诚二皇子刘协,说不定还能捞得一场大富贵。 如今听到刘辩亲口说出既往不咎,荆州将校们无不长舒了一口气,谢恩道:“我等叩谢太子殿下。” 刘辩深知这些人不过是墙头草,没有说出其他收买人心的话,而是命令虎贲营将士们三人为一队,形影不离的跟在这些荆州将校身边,直到回到雒阳。 至于身边的另外两人,刘辩可就重视太多了,一面命令水师大军开拔,一面笑眯眯的说道:“孟德好久不见了,这一次多谢你了,我们好好叙叙旧。” 曹操听到这句话,面露难色,心底对于那句叙旧极为抗拒,笑的比哭还难看道:“殿下,臣还有急事” 还没说完,刘辩一手拖着曹操的手臂,一手拖着面带震惊之色的刘备,走向了船顶:“今日,青梅煮酒。” 0028 小蔡先生 夕阳挂梢,晚霞漫天。 一轮红日自天空缓缓西沉,落入波光浩渺的万里黄河,红光粼粼,江山如火,映照的碧水青山一片金红。 晚风徐来,浩浩千百里江面尽是跳跃而出的粼光,如一尾尾金红鲤鱼游弋腾跃,极尽炫目,如诗如画。 风景如画的大江之上,隐隐传来金石丝竹的靡靡之音,随着滚滚东去的江流,一直萦绕到天水尽头。 刘辩三人吹着温暖和煦的晚风,喝着香醇甘冽的青梅醪,尘心尽涤,胸中旷然,忍不住合着高旷疏淡的金石丝竹之音,轻轻拍打合拍,轻哼诗经桃夭。 一曲终了,刘辩从畅然阔达的状态回过神来,心情大好,举起青瓷羽觞道:“此情此景,要是有蔡姐姐抚琴助兴,那就更美妙了。” 曹操刘备二人慌忙举杯,深表赞同,感慨道:“若是能够得闻女律郎蔡大家的琴音,死而无憾了。” 当今天下有八绝,小蔡先生的丝琴,大蔡先生的飞白书,曹不兴的墨画,许劭的算相,山子道的纵横十九道....... 其中小蔡先生便是号称女律郎的蔡文姬,大蔡先生则是她的父亲蔡邕,蔡文姬能以一介女流之辈跻身于大汉八绝,又是八绝之首,还被尊称为先生,可见蔡文姬的琴艺是多么曲高和寡。 值得一提的是,八绝之中相争最为激烈的纵横十九道,在性情淑君的黄承彦未展露真实棋艺时,以方圆山子道,黑白王九真,乌鹭郭凯并称为天下三大十九道宗师。 三人为了争夺八绝的称谓,曾在雒阳最负盛名的秋雪楼,摆下了名动天下的秋雪十日弈,吸引了数不清的纵横十九道高手与他们对弈,其中单是西域、东瀛各地的国手圣手就有十余位,可见盛况是多么的一时无两,更被后世称为秋雪盛事。 不过可惜的是,败尽天下十九道高手的黑白王九真和乌鹭郭凯,接连败于黄承彦之手,倘若不是信奉君子矜而不争的黄承彦,已经占据了一个八绝名额,最后一人山子道依旧难以力敌黄承彦。 曹操刘备二人眼热的看了一眼按刀拱卫在太子身后的关羽,不禁把山子道的境遇和刘辩联系到了一起,感叹道:真是幸运之极。 刘辩早就注意到两人的目光了,对于着两位极其擅长收买人心的一代英主,并没有丝毫藏着掖着,反而大大方方的让关羽出现在二人面前,毕竟,关羽的忠心比起盖世无双的武道修为,还要更胜三分。 他挥了挥手,屏退黄祖留下的歌姬,注视浑身不自在的曹操和略显拘谨的刘备,一时有些出神。 曾几何时,他第一次见到曹操的时候,几乎忍不住心中的强烈杀意,想要央求最为疼爱自己的母后和舅父杀了这人。 可是机缘巧合之下,两人有了一次较为亲密的接触,发现曹操并非奸邪之辈,而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忠于汉室的有志青年,而在后世鲁迅等大文豪也为他平反,公开谈论曹操在真实历史中并不是一个奸臣。 观其一生,曹操直到老死于病榻都没有称帝,倒是刘备和孙权二人相继称帝,再者说了,就以挟天子以令诸侯这件事来说,便可以看出曹操的人性。 这条纲领性的战略大计,实际上是沮授为袁绍提出的谏言,而曹操的谋主毛玠,提出了的是奉天子以讨不臣,一个挟字,一个奉字,一句令诸侯,一句讨不臣,便可以看出袁绍曹操二人对于汉室的态度究竟如何。 不难看出真正有反叛之心的是袁氏二兄弟,袁绍早在十八路诸侯讨董的时候,便提出册立幽州刘虞为新君,皇帝都可以随手更换,可见他对汉室是多么的藐视。 而被誉为冢中枯骨的袁术更不要提,直接称帝,间接埋下了汉室灭亡的祸根。 另一方面刘辩还需要曹操牵制坐拥半个中原的袁绍,他好从中牟利,至于现在斩杀袁绍,那是想不不敢想,毕竟,汝南袁氏的名望实力皆在大将军何进之上。 至于称霸蜀中的刘备,刘辩本想趁此机会取了他的人头,转念想到,如果没了刘备的掣肘,孙权极有可能完成鲁肃周瑜二人提出的吞荆州、并蜀中,划江而治,伺机夺取中原的宏伟战略。 每每想到这里,刘辩就没来由的一阵心寒,有了江东、荆州、蜀中等地,再加上孙权这货简直是属王八的,硬生生熬死了曹操的曾孙子,还真有可能让他夺取天下,便打消了杀死刘备的念头。 既然不杀刘备,刘辩看向他的目光不禁减弱了很多敌意,笑问道:“玄德有什么志向吗?” 生平见到最大的官不过是县令的刘备,喝了几杯青梅醪,渐渐放松了很多,听到刘辩的问话,认真的思考了起来。 一盏茶之后,刘备忽地摸了摸腰间与朴素衣物很不相配的蜀锦丝囊,淳朴的笑道:“亭长。” 0029 为民请愿 刘辩和曹操闻言,俱是一惊,一个亭长看似只是大汉职位最低的胥吏,但从刘备口中说出,却高入云端。 只因当年汉高祖刘邦未发迹之前,乃是泗水亭长。 当今天下皇帝昏庸,宦官乱政,公开卖官鬻爵,年俸四百石的官职四百万钱,年俸两千石的官职两千万钱,以至于做官之人尽是一些贪官妄臣,入职州县以后,为了弥补买官的费用,大肆敛财,搜刮民脂民膏。 每逢休沐之日,官吏必定携带一大群家仆前往乡下,不是抢牛,就是抢夺妙龄少女充当私房小妾,甚至公然撕毁一些肥沃田地的地契,充当私产。 下层庶民几乎活不下去了,为了生存,只能卖儿卖女,更有甚者易子相食,析骸以爨,常言道虎毒不食子,老百姓如果不是彻底绝望,做父母的怎么会相互交换孩子来吃。 涿郡却又一人例外,那便是刘备的父亲刘弘,涿郡的一个亭长,刘弘在世期间,不仅经常联合村庄三老阻止县衙官吏前来搜刮,还帮助许多乡民夺回了属于自己的耕牛、良田、妻女,使得督亢亭成为当时的一方人间乐土。 时间久了,督亢亭的乡民看待刘弘的目光,便截然不同了,看待其他官吏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每当见到亭长刘弘,老人是慈祥的,稚童是崇拜的,妙龄少女则是一种羞羞答答。 阡陌乡里之间的孩子,自然把刘备当成了中心,每当小孩子们在一起做游戏,女娃子争先恐后要做他的妻子,男娃子心悦诚服做他的士兵,着实让他开心坏了。 不仅如此,就连村头行为很是古怪的老黄头,每次见了他都是笑呵呵的,更古怪的是他门前栽种的一株果树,不仅只长了三颗柿子一样很大很大的果子,并且从没见三个果子瓜熟蒂落。 不过三个果子卖相极好,红彤彤,圆滚滚,煞是好看可口,村里的孩童无不渴望能够吃上一颗。 说来也怪了,无论村里的孩童用什么办法,都靠近不了果树,总是被老黄头手中没有几根羽毛的扇子,狠狠敲中手掌。 更奇怪的是,别人耗尽各种办法都得不到的红色大果子,老黄头在三月三那天,亲自摘下了三颗交给了他,叮嘱他自己吃一颗,以后给自己的结义兄弟,一人吃一颗。 后来好兄弟陈到想要吃下一颗大红果子,他想都没想,便给了陈到一颗。 说起陈到那可是大有来头,陈到的祖辈历代都是边军的一员,他的祖父曾坐到了五百人的曲长位置,那可是入了品阶的大官,着实让十里八村的孩童羡慕不已。 而他的父亲更是白马将军公孙瓒麾下白马义从的一员,据说比天还大的县令大人,在他父亲入选白马义从之后,都亲自登门拜访,直教十里八村的孩童由羡慕变成了敬畏。 也不知怎的,自幼弓马娴熟的陈到,对谁都不假颜色,唯独对刘备言听计从,甚至有点俯首帖耳的意思。 在刘备的再三追问下,陈到这才吐露出实情,永康二年天下大旱,陈到的祖父战死,父亲年幼,家里的光景几乎到了易子相食的地步。 亭长刘弘得知这个情况,便用家中为数不多的口粮接济他们,险些把自己的饿死,自那以后,陈到的父亲便把刘弘当做生死之交。 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自幼跟在父亲的刘备,可是说是在淳朴乡民崇拜,敬重的目光中长大,耳濡目染之下,不但以父亲为荣,为榜样,更是立志成为父亲那样的人。 所以那些住在皇城高居庙堂的大官,刘备才不想做哩,他只想多踩踩厚实的黄土地,多闻闻麦香果香,至于能不能锦衣玉食,能不能名垂青史,流芳百世,他才不在乎,也没有去想。 只是简单而又朴实的想着:为民做主,嘿嘿,真好。 0030 光武之后有英杰 曹操缓缓握住了八面汉剑剑柄,笑眯眯的看向了刘备,嘴角微微弯起的弧度,却迸放出一道冷厉之极的寒光,杀意横生。 “嘭!” 陈到掌中长枪狠狠敲了一下木板,砸出一道极其响亮的声音,惊醒了陷入回忆的刘备,也惊退了曹操的杀意。 “哼!”关羽轻哼一声,轻抚长髯的右手搭在了环首佩刀,左手放开了偃月大刀,眯成一条缝隙的丹凤眼,轻瞥陈到。 其中意思不言而喻,杀你无需大刀,一柄小刀足矣。 气势高涨的陈到,这才想到不远处站着一位金刚境大宗师,单是这样也就算了,对方还力压同时得到白帝玺和青帝玺九成气运的关闇,登顶武曲星君榜的天下第一武将关羽、关云长。 伪金刚的气势刚刚迸放而出,便硬生生的掐灭了,额头上沁满了黄豆大小的汗珠,后背早已湿透,与朴素的汉服黏在了一起,心底直如坠入了寒潭深渊,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惧席卷全身。 陈到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抹戾气,猛地狠咬舌尖,一缕鲜红的血线从嘴角缓缓流下,几乎跪下的膝盖,一点一点的伸直,直到笔挺如长枪的站在刘备身后。 “咦。”关羽惊咦一声,倨傲的丹凤眼露出一抹异彩,这一句轻哼看似简单,实则蕴含了恢弘如大江东去的武道气机,本就气势如虹的他,登顶武曲星君榜第一人,成为天下第一武将之后,胸中气象更是暴涨了三分不止。 别说是区区一个伪金刚的陈到,纵是排名末尾第二十的西川枪王张任,也难能承受住这一道春秋起苍茫的武道气机。 这也是为何身为真武大帝转世的吕布,都不能秒杀同境界超一流猛将,而稍弱一分的关羽,却能成为三国时代唯一一个接二连三秒杀万人敌猛将的原因。 一是关羽胸中气机太过浩荡,摄住了对方的心神,出现了一丝微乎其微的愣神,二是关羽的刀足够快,快到春秋数百年不过一刹间。 那丝微乎其微的愣神,在关羽的丹凤眼中和一个时辰没什么区别,敌人等于是伸长脖子愣了一个时辰让关羽砍,他不死谁死。 所以关羽对于陈到险些挣脱气机锁定,异常的惊奇,倨傲的目光扫了一眼朴素的衣物,暗道也是一个在夹缝中求生的寒门庶族,杀意不禁减弱了三分,倨傲道:“看在主公的面子上暂时放你一马,下次再出现僭越的行为,关某定斩不饶。” 刘备正准备低三下四的躬身长揖,为自己的好兄弟求情,看到太子轻轻摆了一下手掌,长出一口浊气,有些拘谨且蹩脚的说道:“刘某,叩谢那个啥,太感谢殿下了,回去以后一定请殿下喝半壶黄酷酒不!一整壶黄酷酒!” 生长于乡野之间的刘备,本想用官话雅言说出一番感谢的言辞,蹩脚的说了半句便说不下去,只能豪气干云的说了一句请君喝上一壶黄酷酒。 不过落在关羽几人耳中,却怎么也豪气不起来,只因这黄酷酒世家子弟从不屑沾染一滴。 黄酷酒是用五谷中最下等的菽豆酿造,成酒的品质最为低劣,不过,后来却在行伍军士之间,乃至世家大族之间掀起了一场黄酷酒风靡大潮。 黄酷酒最劣,却也最烈,深受冠军侯霍去病的喜爱,当年冠军侯北击匈奴三千里,封狼居胥之时,曾畅饮黄酷酒,留下了一首震惊寰宇的大作。 万里黄沙,百万降奴。 豪情万丈的冠军侯霍去病,脚下踩着三十万匈奴头颅摆成的京观,一手持酒,一手剑指苍天,放声大笑:沙场好物黄酷酒,十万甲士血染裳,不负大汉向酒杯,封狼居胥京观旁。 这件事传入九州后,一时间中原的三教九流之人无不弹冠相庆,放声高歌,汉武帝更是在未央宫朝会时,热泪盈眶的狂吼一声:大汉百年豪气,尽归冠军侯! 抒发胸中自高祖白登之围,大汉七代皇帝受尽匈奴侮辱的愤懑。 刘辨和曹操暗呼一声好大的志向,你这是要重现汉武大帝当年的风光,心中消减的杀意,锋芒毕露。 实际上连下里巴人都算不上的刘备,哪里能想到那么多,穷困潦倒的他,即使是最为低劣的黄酷酒都喝不起,更别提什么成为泗水亭长,重现汉武盛世。 在他眼中半壶黄酷酒已是极其了不得了,一整壶黄酷酒已经比天还大了,所以才说出那番话。 刘备见二人死死的盯着自己,以为他们被自己的豪言壮语惊住了,略带拘谨的一笑,饮下了一杯青梅醪,孰不知,这副风轻云淡的表现,更在两人心底惊起了惊涛骇浪。 但曹操心底的惊涛骇浪还没翻腾多久,很快偃旗息鼓了,只因刘辩把目光转向了他,目光虽然平静,却如芒在背,令他想起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回忆。 年少之时的曹操是何等风光,那可是京畿响当当的大纨绔,扒过灰、抢过亲、偷看过寡妇洗澡,在京畿的世家子弟中与袁绍、鲍信等人并称为京畿四害。 可纵是如此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在刘辩手上没能撑过半天,便哭爹喊娘的要离开皇宫,至于袁绍、袁术等人更是连一个时辰都撑不过。 以至于后来京畿世家子弟之间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谁若是能够在太子手中撑过一天,不仅尊奉为京畿子弟领头羊,更是合力买下胭脂楼的花魁送给他。 没过多久就引起了随着父辈进宫的盛潮,可结果却是不堪入目,基本上都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孟德”曹操听到刘辩的声音,手指猛地一抖,险些摔碎珍贵的青瓷羽觞,讪讪的笑道:“殿下有何事?” 刘辩强忍住笑意,好奇的问道:“孟德有什么志向?” “呛啷——”曹操心有有一句话,早就不吐不快了,猛地拔出错金镂纹的八面汉剑,却又僵在了原地,微眯的丹凤眼见他没有杀意,收回了冷光,曹操这才感觉身体恢复了活力。 他正了正衣冠,剑指苍穹,高声道:“好男儿当提三尺青峰剑,为大汉清平寰宇,北击乌桓三千里,封狼居胥!” 夕阳下,一具五短男儿,高举一柄更短的长剑,仰天大喝。 在别人看来,有些可笑,在刘辩眼中却高大如天人。 数年,乃至数十年之后的大汉,诸侯之间相互攻讦,导致中原大地生灵涂炭,饿殍遍野,中原四千万大汉子民,只剩下区区几百万人,比起五胡乱华不承多让。 历史不以个人的秉性论英雄,谁能够平息乱世让百姓过上好日子,让大汉子民休养生息不至于灭族,谁就是大汉的英雄。 曹操一统中原,斩杀北方乌桓十几万人,谁说奸雄窃汉是为贼,谁道光武之后无英杰! 0031 青梅煮酒几未醺 “孟德好气概!”刘辩大笑一声,亲自为他斟满了一杯青梅醪,郑重道:“来,我敬你一杯。” 曹操受宠若惊的双手接过青瓷羽觞,酒杯举过头顶,等刘辩喝完杯中美酒,他才美滋滋的喝完这一杯,偷笑道:要是让袁本初他们知道殿下为我敬酒,估计脸都得气绿了。 心情畅快斐然的曹操,一边恭恭敬敬的为太子殿下斟酒,一边笑眯眯的问道:“殿下今日煮酒论英雄,酒倒是煮了,不过这英雄还没评论。” “不知在殿下心中谁可称得上英雄二字。” 酒意渐浓,放开了很多的刘备,连忙附和道:“对啊,对啊,殿下心中的种田好手啊那个做官的好手都有谁?” 刘辩对于一直装孙子的刘备感到很是好奇,没想到一个人可以装的这么像,沉吟了一会儿,平静道:“孟德、玄德说说心中的人选。” 曹操早就等着这句话,眼中闪过一道烁烁精光,笑眯眯的问道:“袁本初这人,殿下以为如何?” “呵。”刘辩不屑的冷笑了一声,看了一眼黄河中翻起的一道浪花道:“志大才疏,刚愎自用,顶多翻起一朵浪花,想要成就一道翻天覆地的大浪,除非” 话说一半,刘辩戛然而止,因为有些话他不适合说出口,熟悉乡间俚语的刘备,不禁脱口而出道:“除非祖坟爆炸。” “哈哈。”“哈哈。” 晚霞流苏的大江之上,忽地爆发了一阵爽朗之极的笑声,刘辩曹操二人对于刘备有这番见识,并不奇怪,敢于做亭长、喝黄酷酒的豪杰,怎么会没有超乎常人的眼光。 而且随着相处的时间久了,他们二人胸中的杀意潜移默化的消失了,反倒是觉得刘备是一个真人,忍不住想要与他深交,甚至掏心掏肺。 刘辩眉头一挑,深深看了一眼笑容淳朴的青年,凝视他头顶的红色大蟒,眼中的戒备加剧了很多,平静道:“玄德认为谁是英雄。” 刘备认识的大人物不多,一个是先生卢植,一个是同窗好友公孙瓒,卢植身为师尊长辈自然不能妄加揣度,抿了一口酒道:“公孙瓒。” 话音一落,刘辩和曹操又是一惊,没想到刘备的眼光如此之高,瞬间戳中了他们心中很是敬佩的一人。 刘辩站起身来,望向了赤霞流苏的北方,郑重道:“公孙将军没有家族的帮衬,仅凭个人的能力,杀的乌桓闻风丧胆,可以称作一时之良将。” “但他拒绝油水丰厚的京官,坐镇穷困孤苦的边疆,令北方乌桓不敢靠近中原半步,可以算的上是一代英雄。” “不错。”曹操提着羊脂玉酒壶,为刘辩填满酒水,严肃道:“牺牲荣华富贵的享受,坚守苦寒之地,只为了能让大汉百姓有一个安稳的生活,公孙将军算得上一位英雄。” 刘备不禁瞪大了眼,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还真说中了,淳朴的一笑,站起身来道:“听说殿下有两个结义兄弟,应该也是英雄吧。” 心情大好的刘辩,听到这句话,心情更加畅快,暗道当年舅父给自己出的点子真是没白费,不仅戏弄了京畿世家子弟,令他们畏惧如鬼神,更是换来了两位未来站在武道绝颠的义弟。 他一想起那个叼着狗尾巴草吊儿郎当的二弟,以及半天闷不出来一个屁的三弟,便会不由自主发出一阵开怀大笑。 曹操刘备等人心底顿生一股羡慕之情,心道那两位世家子弟的命是真好,竟然能够得到太子殿下的垂青,与他们结拜为异性兄弟。 虽说有些违背礼法,无法真正结拜,但是宠爱到都有些溺爱太子的皇后娘娘,不顾天下人的非议,直接认下他们为义子,让他们用心辅佐太子。 这件事当即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整个天下为之轰动,清流党人甚至公开谏言皇帝,废除不恪守礼法的皇后娘娘,立王美人为后。 几年前,王美人受宠,汉灵帝早就升起了异样心思,一直苦于没有机会,便把重新册立皇后的念头压在了心底。 认作义子的事情一出,汉灵帝巴不得清流党人越闹越大,以便自己不得已才废立皇后。 可结果呢,王美人被刺杀身亡,那几位德高望重的大儒,在朝堂之上,被大将军何进狞笑一声轰碎了头颅,溅的满地都是红白之物。 这还不算完,视家人为禁脔的大将军,把那几位大儒的后代子孙以征辟的名义,流放到了西凉、并州这等苦寒之地。 听说董卓和丁原为了巴结大将军,把那些男丁通通编入了死士营,并以最快的速度发动了对游牧民族的征讨,结果悉数死于战场,断子绝孙。 至于那些女眷更是凄惨,没了生活来源,又无法脱离董卓和丁原的控制,只能沦落为军营的流娼,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不过王美人的死倒是蹊跷的很,以大将军的脾气,如果真是他杀的,就算不会承认,也不会假惺惺的去调查。 可大将军硬生生发动了整个京兆尹,可谓劳师动众之极,扬言一定要查出凶手,时隔这么多年没能查到,也就不了了之了。 “王美人。”刘辩冷幽幽的笑了一声,平静道:“做下了那件事,只能为我所用了。” “是啊。”曹操和刘备由衷的感慨了一声,嫉妒的说道:“成为了皇后娘娘的义子,无论才能如何,以后注定会被殿下重用。” 刘辨听到二人嫉妒的话语,哈哈一笑,遥望迤逦流苏的红彤彤天壁,心中阔达之极,拉起二人畅饮起来。 时间飞逝,转眼间三人就着风花雪月,接连饮了三壶青梅醪,脸颊晕红,酒意微醺,心底说不出的畅然阔达。 三人抬起头来,一起望着那滚滚东去的金红粼光,天水交界处浩大的夕阳,怔怔出神。 “叮呤——” 刘辩紫袍玉带间的蓝田美玉相撞,发出一道清脆空灵的声音,惊醒了倚风出尘的三人。 三人对视了一眼,相顾无言,不约而同的会心一笑。 美酒,美景,美人。 时光似乎定格在了这一刻,定格在了彼此出身不同,心意相同的一瞬间。 以至于多年以后,曹操、刘备临死之际,眼前再次浮现浩浩夕阳下的美酒,美人,呢喃了一句,青梅煮酒几未醺,暖风熏得三人醉。 长笑一声,老死于病榻之上。 0032 格局最正 荆州水师在浩渺黄河上劈波斩浪的前行,水底也有一艘庞大巨舰破水而去,通体由首阳青铜铸造的巨舰内部,同样有三人在喝酒。 鼻青脸肿的庞德公,嬉皮笑脸的看了一眼怒气未消的黄承彦,亲自为他斟酒道:“承彦兄,这次是我不对,这一杯酒算是赔罪了。” 黄承彦瞪了他一眼,按住青瓷羽觞道:“这杯酒可以喝,不过你要答应我几件事。” “哎。”庞德公没来由的叹息一声,示意嫡子庞山民去倒酒,无法拒绝晚辈斟酒的黄承彦,只能任他倒满清冽如山泉的新丰酒道:“听说你得到了杀神白起一生的治军作战心得‘神妙行军法’,这本不下于素书的兵法战策我要了。” 庞德公嘴角一抽,很是心疼的从怀中掏出一本还没捂热的古朴竹简,咬牙切齿道:“拿去。” 黄承彦轻轻点头,对于庞德公没做过多争辩的态度,颇为满意,示意身边粉雕玉琢的小童子拿走古朴竹简道:“鹿门山有一株五百年何首乌,我也要了。” “你!”庞德公故作愤怒的大喝一声,脸容闪过极大的不舍,恨恨道:“给你了。” 这一番交涉只是试探而已,黄承彦轻抿一口醇香甘冽的新丰酒,温和的笑道:“这两样勉强弥补关羽之事,接下来该谈正事了。” 本应怒火中烧的庞德公,反倒是心平气和的一口喝干杯中陈年佳酿,抬头看了一眼上方道:“是时候做正事了。” “嗡嗡”乱震的青铜三足炉鼎,再次悬浮在半空,满是裂痕的炉身,本就如四面漏风的茅屋一般,撑不了几年了。 在塞入一条青龙之后,不堪重负的三足炉鼎当即处在了崩溃的边缘,随时都有爆裂的危险,即使为数不多的白丝拼命修复裂痕,依旧于事无补。 倘若只是这样,庞德公大不了倾家荡产去找阎罗兑换几条青蛇气数,以现在消耗气数的来看,应该可以撑上几年,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寄希望太子殿下在那件事之前,突破到一品四境的金刚境了。 但是世事无常,谁能料到刘辩竟然带走了已成为废物的那人,以至于牵连出两个如龟蛇相绕的大气数之人,正在三足炉鼎边缘游走,寻找着进入三足炉鼎的契机,一旦进入炉鼎之内,结局只有一个,鼎毁人亡。 现在唯一解决的办法,便是强行剥离那两道气数,才能逐步稳定三足炉鼎。 庞德公看了一眼漏刻,见时辰已到,当即脚踩禹步,围绕着三足炉鼎四处游走,口中颂念着大六壬口诀。 一旁的阎罗赫然使出了被誉为‘诸谶紫为尊,经纬垣独绝’的紫微斗数,这可是失传已久的第一谶纬之术,没想到今日竟然在他手中重见天日。 若是在平时,庞德公黄承彦这等天下首屈一指的谶纬大宗师,说什么也要讨教几招,但现在所做的事情关乎大汉数百年的国祚气运,已然顾不上了。 半柱香之后,天地气运已被阎罗搅乱,攻击性最强的兵家大六壬,化作一道锐利如王越掌中剑的玄妙气机,气冲斗牛,硬生生在天地气长河中撕开了一道渺小不可见的岔道口。 一只白色贪狼,仰天长啸。 “就是现在!”黄承彦觉察到白色贪狼的一瞬间,大喝一声,手指缭绕气机命数,掐成一组玄之又玄的六爻纳甲秘印:“乾三连,坤六断,震仰盂,艮覆碗......” 这时,正上方醉醺醺的刘备,陡然惊醒,依稀之间再次看到了那条口衔玉玺的红色大蟒。 碰见刘辩之后连续吃瘪的红色大蟒,精神大振,兴奋无比的狂吼一声,直冲天际,来到了一条流转着无数人影的天地气运边缘。 就在同一瞬间,白色贪狼极其贪婪的低吠了一声,竭力挣天地气数的束缚,露出了一个硕大的头颅,欲要一口吞下红色大蟒,壮大自身。 千钧一发之际,黄承彦温润如玉的脸容,当即变作叱目金刚,怒吼道:“三奇加会,刑囚夹印。” 紫微斗数在上,大六壬在中,六爻纳甲在下,暗合化禄、化权、化科三化曜,交会于命宫三方四正,形成了格局最正的天地大格局。 三化星坐守刘备的本命宫,本就奇佳的运气,如大虬化蛟暴涨了十倍不止。 气运岔道口的白色贪狼,还没张开足以吞食天地的巨口,交织着无数因果命数,犹如一团乱麻的气运洪流中,冷不丁的冲过来一条庞大的黑色大蟒。 黑色大蟒在数之不尽的气数中,显然属于佼佼者的存在,习惯了横行无忌,看到同样站在天地气数顶颠的白色贪狼挡在前方,仍旧是横冲直撞的奔了过去。 没有一点防备的白色贪狼,当即被撞翻在地,就在它诧异虚无缥缈的天地气运中,怎么会有地面之时,土黄色地面骤然颤动了一下,原来这里躺着一只黄色霸下。 黄色霸下以为白色贪狼在袭击自己,兽吼一声,猛地向上一窜,顶飞了白色贪狼。 恰在此时,天空中飞过一条青色应龙,瞥见一缕白光从下方极速飞来,龙尾用力一抽,砸飞了白色贪狼。 还没等白色贪狼回过神来,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头赤色神象,轰隆隆的撞飞了它,巧合到极点的是,红色大蟒口中的玉玺恰好抬起,直棱棱的烙印在了白色贪狼眉心,就好像它主动烙下印记一般。 白色贪狼愣了愣,不禁哀嚎起来,武道气数总共分为四个层次,百会浮白丝,囱会走青蛇,上星游红蟒,以及传说中的神庭翻紫蛟。 而上星游红蟒之中的佼佼者,往往会由红色大蟒跃龙门化作五德气数,比如之前的黑色大蟒,黄色霸下。 天地气运中上星游红蟒已经是极其罕见的存在,白色贪狼在其中游走了这么多年,也不过见了两个。 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出门忘了看黄历,还是什么原因,罕见程度比之神庭翻紫蛟不承多让的五德气数,竟然一次性出现了四个,致使它被口衔玉玺的红色大蟒刻下了烙印。 “嚯嚯。”盘膝坐在老螣蛇尸体中央的公孙曲阿,癫狂的一笑,摸了摸眉心若隐若现的玉玺印刻,轻舔猩红的嘴唇道:“红色大蟒很美味啊。” 0032 襄阳庞氏 黄承彦消耗了大量精气神,苍白脸容虽然憔悴到了极点,但那对温柔似水的眸子,却出奇的闪亮,就像经过夏雨洗礼过的夜空,熠熠生辉:“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了,我们也该走了。” 从始至终很少说话的阎罗,空洞的看着那张苍白脸容,似是在扪心自问,似是在询问黄承彦:“半甲子寿命,只是为了一个几乎拿捏不住,甚至有可能遭到反噬的机遇,值得吗?” 黄承彦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的问题,低头凝视手心突然断掉一大半的命线,始终保持沉默,没有言语。 “值得!”就在这时,庞德公爽朗的大笑一声,拿起三足炉鼎向上狠狠一砸,盖住了与白色贪狼纠缠在一起的气数,狞笑道:“往哪逃!” “嘭!”“嘭!”“嘭!” 三道沉闷的响声炸起,惊住了在场的所有人,阎罗黄承彦二人纵是养气功夫极深,已经达到了荣辱不惊的地步,也是不禁呆然木立,上下颚张开的极大。 第一声闷响,三足炉鼎兜住了那条在这一代武将中可以排在前十的气数。 第二声闷响,庞德公的左臂外加左半边身子,在天地气运的反噬下,瞬间炸的粉碎。 第三声闷响,襄阳庞氏自战国时庞涓开始,经营了上千年的家族气数,如冰雪消融一般迅速消减,很快便不足十分之一。 历经几十代人呕心沥血努力的世阀排名,从眼看就能进入上十阀的中百阀第一位,当场跌入谷底第一百位,并且摇摇欲坠的要跌入下千阀。 世阀评的排名是以各大世家的绵长气数为准,所以绝不是只能带来名望那么简单。 更多的则是能够看出子孙后代的命运是怎么样,中百阀第一的世家所蕴含的气数,每隔二十年最起码能够滋养出一位前将军,这等大汉数一数二的大官。 要知道历史上打的曹操几乎迁都,夺下了半个中原汉寿亭侯关羽,立下那样的盖世功勋,也只是坐到了前将军的位置,可见前将军是多么大的殊荣。 至于中百阀第一百的位子,那可差上太多了,说破大天了也就能催生出一个垫底的杂号将军,平西将军、安西将军这种正牌将军,想都不用想,没有一点可能。 远在数千里之外的襄阳,庞氏一族的家主和几位年迈老朽的族老,正在悬挂着祠联为‘朱紫谁为号,青山绝点埃’的祠堂中,祭拜先祖。 只听一阵‘噼里啪啦’的乱响,鳞次栉比摆放的祖宗灵位,全部从台阶一样的紫檀供台上跌落,摔成两半。 只有供于最高位置的元祖灵位安然无恙,却让在场所有人更加的悲痛欲绝。 庞姓源自于与周公、姜太公等人并称为周初四圣的毕公高,只见以甲骨文撰写的牌位顶端,陡然流出了一条血线,如一柄血色利剑把牌位一分为二。 红的刺眼,触目惊心。 “噗噗——” 那几位放弃高官厚禄,在族内勤勤恳恳授学了几十载,只为振兴家族的庞氏老儒,当场吐血身亡。 其中有一位向来以庞德公为荣的老父亲,得知这场惊变的原因后,老父亲不禁老泪纵横,活活被庞德公气的吐了三升血才死,受尽了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 死不瞑目。 这一切在家族气数的回光返照之下,详尽到极致的展现在庞德公几人面前。 “祖父!”年幼的庞山民凄厉的哀嚎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哭起来,想着小的时候在祖父面前爬来爬去,祖父那慈爱而又满足的笑容,一口气没喘上来,顿时哭晕了过去。 庞德公不理睬为自己包扎伤口的好友,也对嫡子的哭嚎充耳不闻。 只是默默的看着海市蜃楼一般的光影,嫡子昏倒之后,默默的用仅剩的右臂,把他死死的拦在怀中。 似是对于自己一手毁灭了家族数十代人的心血,没有一点愧疚,对于自己气死了父亲以及几位疼爱自己的伯父、叔父,没有一点自责。 只是默默的看着这一切。 阎罗这位收割了江湖一甲子的大魔头,从未出现任何表情的空洞脸容,微不可查的露出一抹震惊,漠声道:“为了已经腐朽到骨子里的汉朝,值得吗?” 庞德公轻拢一息之间全部花白的头发,惨笑道:“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 “只有该做,不该做。” 胸中本有千言万语的庞德公,此时,却一句也说不出口了。 因为没有人懂他啊。 他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抱着嫡子,踉踉跄跄的前行,听到身后数十年同窗好友的那一句‘没有结果的’。 蓦然回首,黯淡的眸子绽放出璀璨如夏花的光芒:“人不就是这样吗,有些事明知道没有结果,还是要去试一试。” 他吃力的向上提了提滑落的嫡子,凝视亮光很是微弱,却始终存在的出口,坚定道:“不去试一试,怎么会知道没有结果。” “人啊,从来不会输给苦难,而是输给了自己。” 0033 挥一挥衣袖 云淡风轻,风卷云残。 一个静止,一个狂暴,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词,同时出现在了刘辩等人的脑海中,也极为准备描绘了刘辩所面临的光景。 对饮成三人的孤帆远影之上,天空依旧是明净的,晚霞依旧是流苏的,落日依旧是彤红的,一切看起来还是那么的祥和静谧。 乍然间,刘辩头顶的气运大变,如孤涧深潭掉入了一块百丈磐石,一击激起千层浪,又如银瓶炸裂,迸溅出千百水浆。 那张平静如碧渊寒潭的脸容,也真的迸溅出千百水浆。 只不过,水浆是红的,艳红如牡丹花开,殷红如血梅绽放。 刘辩下意识捂住了口鼻,娇艳血水如山间流淌的大川,瞬间从七窍喷涌而出,仅仅半息之间,紫色长袍已被染成了血红色。 在晚霞照耀下,更红,更亮的血珠,‘滴滴答答’的坠落在地,声音是那么的清脆,而又心碎。 “殿下!”曹操刘备二人惊呼一声,不顾酒肉洒在身上,从赤色雕纹案几后面,抢身飞扑了过去。 此时的刘辩犹如水满则溢的破旧水缸,身体早就不堪重负了,水流还在不断的向里面注入,估计再有半柱香的时间,满是裂痕的水缸便会炸裂。 不远处,乘坐一叶摆渡舟的庞德公,不顾好友黄承彦的阻拦,准备再次施展谶纬之术,为这一次黄河之行落下最后,也是最为重要的一子。 “不!”苏醒的庞山民凄厉的大吼一声,跪倒在父亲身前,已经失去祖父的他,可不想再失去父亲了,抱住庞德公的双腿,痛哭流涕道:“父亲,不要!” 心急如焚的黄承彦,死死拽住庞德公仅剩的右臂,怒不可遏的说道:“庞蛮子!住手,这一子我来替你落下。” 苟延残喘的庞德公,咳出几缕血丝,有气无力的说道:“你们放心,我暂时是不会出手的,大局才刚刚布下,我怎么会让自己轻易死掉。” “就算是死,也要死的有价值才行。” 身高七尺九寸,魁梧的仅比关羽弱上一筹的庞德公,虚弱的就像一张纸宣,风一吹便跌倒在摆渡舟边缘,艰难抬起头,望向飞庐道:“再者说了,要想做活这盘棋局,势成大龙,最后一手大飞不是你我能够完成的。” 正如庞德公所说,大汉的大限刼数已成泰山压顶之势,降临到刘辩的头顶,没有金刚体魄,没有指玄精妙,更没有天象浩然的刘辩,在大限刼数面前,连只蝼蚁都不如。 而他们二人也只是两只强壮点的蚂蚁罢了,现在只有,也唯有一人能够镇压住浩瀚如银河冲卷的大限刼数。 剑尊,王越。 “哎。”剑尊王越已经记不清自己多久没有盘膝而坐了,五年?十年?或者是二十年,整天嘿笑喝酒的他,露出一丝忆往昔峥嵘岁月的感慨。 他凝视宫闱三万宦官之首的大长秋,亲自送来的一碗黄酷酒,满是褶子的脸容,闪过一丝甜蜜,一丝痛苦,一丝悲哀.......以及一丝从未出现过的豪情万丈。 剑尊王越霍然起身,一饮而尽,踢了一脚偷舔酒碗的四脚蛇,豪气干云的大笑道:“够味,还是像当年那么好喝。” “别他娘的偷喝了,起来做事了,干完这一票,本大爷请你喝一缸,沙场好物!” 物字一落,平时猥琐的声音,陡然如千百长剑齐鸣,铿锵恢弘,剑气逼人。 一如当年一样。 剑尊王越负手站立,轻踏半步。 又如当年一样。 四脚蛇化作一柄天下神剑千百件,见它也需折剑尖的无双神剑,万里伏。 还如当年一样。 一只普普通通却很有力的手掌,轻轻握住了它,挥一挥衣袖,带走了所有的云彩。 天上,移星换斗,地下,龙蛇起陆。 0034 列仙榜 “轱辘辘——” 烟柳成行,夹道春槐的浩荡河畔,一辆富丽堂皇马车行进在平坦的驿道上。 驿道北通大汉最为繁华的冀州,途经六国十三郡抵达幽州最北部的商贾之城渔阳。 东连人口最为稠密的青、兖、豫、徐四州,直达盛产各种明珠、大贝、琉璃、翡翠、玳瑁的东海诸多岛国。 南抵繁花似锦的江南三十二郡数百州县,运输各类香料、颜料、犀角、象牙、金银珠宝。 因此这条百郡通衢驿道,素有独占大汉半数赋税的美誉,极其的繁华,来自各地的大汉巨贾、番邦商人,如一条黑色大川奔流在驿道上。 忽地,无论是火急火燎的商人,还是负笈游学的读书人、仗剑走天涯的江湖游侠儿,全部停下了急匆匆的步伐,呆呆的望向了雒阳方向。 半个月前,一道通天红色光柱从悬挂着武曲榜、文曲榜、胭脂榜等榜单的月旦楼,直冲霄汉,武曲榜第一人更替,由直入天象境,弃境,再入金刚境的关羽,成为了天下第一武将。 仅仅过去十几天,一道更加惊人的紫色光柱,如覆水而出的紫色蛟龙,直达九天云外,照耀的千里山河一片紫气氤氲。 与此同时,稳坐中堂的各大世家家主齐刷刷霍然起身,目光深邃的望着紫色光柱,下达了一条紧急家令。 一盏茶之后,京畿各地的上十阀和中百阀家主率先得知了一条惊骇万分的消息,本应死在昆仑一战的剑尊王越,重现九州,登临列仙榜第四。 评定世间万千事的月旦楼,总共有九榜,其中有最受天下人瞩目的胭脂榜,品鉴天下十大绝色佳人,还有文气最为浓郁的文曲榜,尽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国士。 而武道一途,有品评天下帅才的兵韬榜,以及排列天下武将战力的武曲榜,但要说含金量最高,风头最一时无两的当是列仙榜。 列仙二字取自于儒教元圣周公的黄录,以及道教大真人阮仓的撰仙图,寓意为位列仙班的含义,凡是登临列仙榜的人物,尽是摸到陆地神仙门槛,世间最顶尖的三教中人或者武道散人。 不过由于列仙榜上的真人散修,既不参与庙堂文人的口诛笔伐,也不进入行伍之间厮杀征战,一心只求那长生天人大道,所以全是神龙首尾都不见的出世隐士。 而对于天下的武夫修士来说,同样是一品金刚境总有个三六九等,就比如关羽和张任都是金刚境的大宗师,但张任难能在关羽手上走过五十回合。 因此,武曲榜便应运而生,评定天下武将,武曲榜第一人便是天下第一武将,毕竟,只要列仙榜上那几个寥寥无几的老怪物不出手,世间便没有敌手。 而在列仙榜老怪物心中,功名利禄,荣华富贵,哪能比得上天人大道,不过是眼云烟罢了。 这些老怪物每日参悟天人大道的时间都不够,还想利诱他们出手,等于是阻碍他们羽化飞升,那可是比起杀父之仇强上百倍的大罪。 常言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列仙榜的神仙中人虽然不会出手,但对于世阀评的大世家来说,只要能有一个半个家族子弟拜入他们门下,那可是天大的幸事,也是一张大到没边的虎皮,随便扯一扯就能获利无数。 所以每逢紫色光柱升天,无论是世家望族还是寒门庶族,都会挑选天赋最出色的子弟,带上各种灵药宝典前往仙人的山门,只求能够见上一面。 这一次紫色光柱升天引起的轰动,不亚于一场波及大汉十三州一司隶的地龙翻身,各大州郡的分号月旦楼,瞬间人满为患,争相观望是哪位不世出的高人,登临列仙榜。 东海蓬莱城,碣石海崖边缘,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霍然收枪,而在长枪的尽头赫然是一座倒盖在海面的大翼战船。 一枪翻大翼,亘古罕见,这惊人枪道修为已然超出了人的极限,有了鬼神的力量。 当代枪甲童渊,反倒是颇为遗憾的摇了摇头,遥望西方,笑骂道:“就差一点了,该死的老酒鬼,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害得我功亏一篑。” 终南山一百零八主峰,云海之巅。 雾海茫茫,红日冉冉,悬崖峭壁之间不断传来一阵阵猿啼鹤鸣,声音清脆高亢,悠远清旷,直如缥缈出尘的仙境,令人沉醉。 一座寂静的青翠草庐内,陡然迸发出一道金石相撞的绝妙声响,盖压住了所有声音,只留下这一道渐渐由金石相撞,化为山峦崩塌的轰鸣。 一位素衣老者,长出一口白气,赫然冲出了八寸之远,素衣老者缓缓睁开眼皮,笑靥如花,如垂髫稚童获得一串冰糖葫芦,极其的开心,盯着面前的三寸小剑说道:“第七剑,太山,剑成。” 恰在此时,紫色光柱直通苍穹,素衣老者轻摸从左侧额头,斜划到右侧嘴角的狰狞剑疤,狞笑道:“王越!你当年折断疥痨宾,害得我丧失天人大道,只能转修外法剑术。” “本以为你已经死在了昆仑一战,今生没了报仇的希望,没想到你竟然活着。” 于吉把三寸小剑太山放入面前的紫檀剑匣,手指依次从剑匣内的第一剑止息,第二剑东武,第三剑鹍鸡,抚摸到第七剑太山,感受着那一道道直教灵魂颤栗的纹理,阴冷的笑道:“就快了,等到最后一剑剑成,贫道便让你兵解!” 在华山仙掌峰结庐而居二十年的于吉,阴冷的眸子中,忽地射放出一道犀利无比的剑光,推开竹门,走了出去。 “呷——” 浩渺云海之中,飞来了一只山峦似的大鸟,遮天蔽日,瞬间让红日冉冉的山巅,陷入了黑暗之中。 “阴魂不散。”于吉当年为了祭炼第三剑鹍鸡,趁黄鸟外出捕食,斩杀了耗费两千多年才孕育出的第二只小黄鸟,与这只不亚于陆地神仙境的千年黄鸟结下死仇:“第七剑刚好剑成,就拿你试试威力。” 忽有三寸小剑,冲天飞去。 如一颗璀璨流星撞向天壁,看似渺小如芥子,实则大如须弥。 劈开了黑夜,划破了苍穹,带来了光明。 一剑,却黄鸟。 0035 剑炉 南洋汤谷城,近海千尺水底,压力足足有万斤之重,就算是一块精炼镔铁,也会被压成一张铁纸。 此时,晦暗不明的千尺水底,竟有一位浑身肌肉如虬龙滚动的大汉,安然无恙的踏在千百年积压而成的礁石之上。 能在千尺水底站立,已经实属不易,这位名为越嶽的当代剑甲,居然还能行动,并且挥动一柄长约一丈三宽约两尺的青铜大剑,着实是耸人听闻,而这柄青铜大剑在万斤水压和越嶽巨力双重重压下,还未折断更令人骇然。 当今天下有两处剑道圣地,一是雷泽剑垆,由春秋吴国王室后裔建立,二是汤谷剑炉,由春秋越国王室后裔创建。 两处剑道圣地虽说都叫做剑垆、炉,但是一字之差,却是千差万别,吴国剑垆每一代出去的剑首,除了一袭青衫,身无长物,不过四十年后要回去一趟,带回一柄举世无双的神剑,埋入剑垆之中。 至于越国剑炉每一位剑首,则是当之无愧的铸剑大宗师,越嶽便是这一代越国剑炉剑首。 越嶽手中这柄青铜大剑,并非由他独自铸造,而是越王勾践所督铸的越王八剑中最后一剑,也是耗时最长,所用首阳青铜最多的一剑。 四十年前,越嶽获得了真刚剑的认可,在十万大山深处寻找了近三十年,以九座万仞山岳积攒了三千年气数,才形成的一点龙脉为祭,重铸真刚大剑,素有一剑挥出重达九岳的威名。 正因为这样,反而更加难得可贵,越王勾践所督铸的越王八剑,已是达到了完美无瑕的地步。 越嶽硬是重铸了真刚大剑,可见他对于剑道的理解,是多么的高深莫测,也难怪他能够迫使月旦楼做出一个千年难见的让步,一代两剑甲。 术剑于吉,道剑越嶽。 越嶽在这万斤之重的水底,并未修炼什么玄之又玄的剑道,而是使出劈、砍、挂、架、挑等最基础的剑招。 剑招平平,威力却非比寻常,每一剑挥出必能翻卷起一条百尺暗流。 剑尊王越重登列仙榜的一刹那,似有感应的他,望向北方,呢喃道:“有些迟了。” 脱离玄妙境界的他,龟息之术已经维持不了多久了,一步一步的踏出水底道:“兮儿天赋之高超,不亚于先王勾践,但是修行速度不知道为何极慢,连一般普通人都不如,就算找了童老怪也是于事无补。” “半个月前,老剑尊一剑削去大汉一半的大限刼数,为太子延寿十年,想必会有办法。” “是时候让最弱也是最强的这一代越国剑首,出去走走了。” 奢华马车内,刘辩看了一眼凭空消失半数的大限刼数,胸中说不出的畅快,亲自为老酒鬼倒了一杯万户酒道:“没想到你这个高手,还真是高。” 老酒鬼斜瞥了他一眼,神情不屑,掏了掏胯下道:“可不是哩,本大爷早就说过,我是天下高的不能再高的高手。” 十几年来一直令刘辩窒息的压迫感消失后,此时有如泡在了温泉之中,浑身有一种飘飘欲仙的舒服,气机运转自如,武道境界顺理成章的突破到了三品小宗师:“有没有什么办法,彻底压制住大限刼数。” “延寿十年,实在是太少了。” 老酒鬼嘿笑抿酒的猥琐神态消失,脸色郑重,他可不想让孙女守活寡,掀开翻飞的蜀锦车帘,指着关羽道:“招揽五位由上星红蟒,化为五德气数的顶尖武将。” “以他们的气数镇压大限刼数,应该可是彻底解决这个问题。” 刘辩闻言,嘴角泛起了一丝苦笑,身负红蟒气数的武将,已经殊为罕见,更不要提珍惜程度堪比紫蛟的五德气数武将。 按照刘辩的推算,就算是三国这种千年难得一遇的大年,身负五德气数的武将,估计也是寥寥几位。 他这一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平白无故得到了一位关羽,已经属于祖坟爆炸的幸事了,要想再得到四位气数与关羽相差无几的上将,几乎没有一点希望。 何止是没有希望,简直就是连这个词都不会出现,天下大乱,英雄辈出,但这些英雄早在冥冥之中与明主气数勾连到了一起,除非有人愿意像庞德公那样,不惜毁灭家族气数,也要帮助他收服名将。 倏地,他的脑中闪过一道灵光,掀开马车帘子,一阵阵嘈杂鼎沸的声音,当即传入了马车内。 刘辩没有在意这些,而是把目光投在了御使马车的那人身上,一位身穿红漆札甲的独臂武将:“伯簋,你之前好像说过,有个儿子叫太史慈。” 太史虢听到太子殿下居然亲切喊出自己的表字,顿时有些受宠若惊,慌忙下拜道:“启禀主公,臣...我儿子确实叫太史慈,不知道主公这是......” 太史虢没能摸清太子的脉络,心中忐忑不安到了极点,生怕长子哪里冲撞了太子殿下,使得自己再次丧失这个振兴家族的机会。 刘辩并没有率先回答他,回头看了一眼,总觉的有人在监视他们,见剑尊王越和关羽没什么反应,以为是母后和舅父暗中派遣的门客,便没有在意,继续说道:“我还缺一个牵马坠蹬的亲随,你去把他带来。” “当啷——” 太史虢左手的月牙戟,瞬间掉落在地,一张嘴张开的极大,‘啪啪’的狠狠抽了自己几个巴掌,确定不是在做梦后,以五体投地的大礼跪倒在地,用力磕了三个响头,额头流出了血水。 太史虢再抬起头时,饱经风霜的老脸已经充满了泪痕,涕泗横流的说道:“我和儿子,誓死效忠主公。” 一旁的关羽轻瞥太史虢,丹凤眼中闪过一丝羡慕,一闪而过,很快被一抹无与伦比的倨傲所代替。 关羽见惯了贪官污吏的各种污秽行径,素来轻士大夫重庶民,所以对这个崛起于草莽之间的太史虢,颇为欣赏,轻抚长髯道:“抄书捧剑的黄门郎,可比从龙之臣还要重三分。” “太史伍长可要好好教导长子,要忠于汉室。” “哈哈!”太史虢哈哈大笑一声,笑到一半又戛然而止,生怕惊扰到刘辩,见他并没有在意,这才松了一口气,拱手道:“等我回来,一定请关将军和兀将军喝几碗黄酷酒。” 话音落下,太史虢再次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把缰绳交给了一位亲兵,跃上了虎贲营分出的一匹精良战马。 朝阳初升,一骑绝尘而去。 0036 具甲营 “呜——” 无数番邦商贾、负笈学子、仗剑游侠儿神情各异的遥望帝国西北时,天地间蓦地响起一阵雄浑的号角声,紧接着以红砂岩粉,鹅卵石,糯米汁.......浇筑地基,上面铺以青石大板的驿道,剧烈晃动起来,溅起了大片砂砾尘土。 众人寻着声音望去,只见天地交接处,忽有一线黑色大潮奔涌而来,气势如虹,杀机鼎沸,只是看了一眼众人的脸色‘唰’的一下,惨白如骨,浑身直冒冷汗。 几息之间,层层叠叠冲压而来的大汉铁骑,已然距离这里不过二十里,猎猎翻卷的旌旗中,有一面赤底绣金大旗迎风招展,上书一字‘何’。 赫然是大将军的亲卫军,具甲营。 要说起这支具甲营,那可是有天大的来头,大将军何进有三大爱好,神兵,神驹,神将。 千人具甲营的盔甲并非是寻常的红漆札甲,也不是唯有将校才能装备的卅湅鱼鳞宝甲,尽是清一色的卌湅具装铠。 卌湅具装铠除了人型重甲以外,单是战马就有面帘、鸡颈、当胸、身甲、搭后、寄生等近十种重型马甲部件,每一个部件耗费的五铢钱,足以供十名京畿戍卒采买四十个月的口粮,具装铠的珍贵可见一斑。 而具甲营胯下的战马更是了不得,尽是大宛、楼兰、车师等西域诸国进贡的大宛良驹。 那可是一匹千金的甲等战马,一般的三品征北将军都没有一匹,具甲营却有足足一千匹,更惊人的是,西凉马、匈奴青鬃这等稀缺的边疆乙等战马,只配作为辅马,并且还是三匹。 神兵、神驹有了,接下来便是神将,入选具甲营的军士全是西凉铁骑、白马义从、并州狼骑最为精锐的先锋营,抽调而来,着实让三位坐镇边疆的大将心疼了好久。 当头的那位扛旗大将名叫胡车儿,是大将军何进从大汉各地军团中,挑选出来的一员最强力士,能够身负五百斤,日行七百里。 传闻天生神力的胡车儿,曾经单凭力量掀翻了一位金刚境大宗师,而他只是三品小宗师境界,拥有如此惊人的神力,也难怪胡车儿能够从这么多精兵悍卒中脱颖而出,成为大将军麾下的扛旗大将。 身披重甲,手持翁金大锤的胡车儿,率领具甲营,一路横行无忌,如一座山峦倾轧过去,无论是大型马车,还是四品江湖高手,全被具甲营铁蹄碾压的粉碎,引起一片骚动。 刘辩看到这副人仰马翻的光景,对于那位莽撞扛旗大将有些无奈,胡车儿这下可要得罪不少大世家了,又很是理解他的做法。 驿道作为一个大汉的中枢命脉,用于京畿与地方的各种政务、赋税、军事等公文辎重的传书,在战时更是调集军队、补给粮草的命脉要道。 汉武帝当年为了抗击匈奴,征辟六十万民役,耗费了十年才建造了三条大驿道,这还是在秦驰道的原有基础上,才能这么快速,不然的话二十年也不见得能够建造完毕。 这一代大汉君王刘宏为了聚敛钱财,公然让这些商贾豪族踏着边疆士卒的命脉,贩货行商,只要交上足够的五铢钱就可以了。 自从这条命令下达之后,先后有五次因为辎重补给不及时,援兵没能及时赶到,大汉的边疆重城被屠城,死亡的军士和无辜百姓高达三十五万人,所以大汉的将士们无不对这条命令恨的牙根痒痒。 但苦于这是皇帝的命令,就算是大将军在朝堂上公然斩杀了那几名提出建言的宦官,依旧是于事无补,已经尝到甜头的皇帝和世家望族是不会放过这块肥肉的。 早先的时候,有不少忠肝义胆的将士,为了不让他们践踏边疆士卒的生命线,曾经偷偷派兵洗劫过这些商人,但是胳膊哪能扭得过大腿,很快被军中的世家子弟检举,落了个五马分尸的下场。 “殿下!”四处张望的胡车儿,很快发现了雕梁画栋的马车,扛着碗口粗细的何字大旗,兴高采烈的跑了过来:“嘿嘿,听说殿下斩杀了老螣蛇,不知道能不能割几块肉给俺尝尝,俺还没吃过螣蛇肉是啥滋味。” 刘辩掏了掏震的‘嗡嗡’乱响的耳朵,仰头看着纵是坐在高头大马上,也比站在马车上的他,高很多的钢铁小山说道:“老螣蛇被人抢走了,估计你是吃不上了。” “什么!”笑哈哈的胡车儿,瞬间暴怒,从亲卫手中接过翁金大锤,狠狠挥动了几下,暴跳如雷道:“他奶奶的,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敢抢俺老胡的肉......那啥.......殿下的战利品,看俺不把他锤成肉泥。” 话音未落,胡车儿只觉一盆凉水兜头浇下,浑身彻骨的冰凉,就好像当初被千年黄鸟盯住,不敢乱动一分一毫。 当他缓缓转过身子,只见太子身边矗立着一位手持偃月大刀,面若重枣的八尺大汉,正眯眼盯着自己,感觉大失颜面的他,恼怒的说道:“看什么看,没见过这么雄壮的武将。” 关羽一直冷冷的瞥着他,直到胡车儿收起翁金大锤,倨傲道:“下次再敢僭越,关某定斩不饶。” 胡车儿平时是个混不吝的主,要不然也不会堂而皇之的横扫驿道,双眼怒瞪,当即挥着翁金大锤砸了过去。 然而,还没等他动弹哪怕一根手指,寒光乍现,一面迸放着幽幽冷光的刀刃,横在了他的脖子上,只要再乱动一下,瞬间便能切下头颅。 “哈哈。”一直在后面压阵的兀突骨,早就等着看好戏了,他见胡车儿连半个回合都没能撑过,幸灾乐祸的大笑一声,连忙打圆场道:“关羽将军,胡饭缸就是个傻子,你不要和他一般见识,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了他一次。” 关羽虽说傲气凌人,但那是对于敌人,对于一同共事的同僚,还算颇为客气,倨傲的冷哼一声,收回了偃月大刀。 兀突骨见他收刀,反倒是愣了一愣,没想到这位天下第一武将还真给他面子,心底本来存着依仗地头蛇身份,给关羽下几个小绊子的心思消散一空,转而对胡车儿挑了挑眉毛,一副你怎么谢我的表情。 从关羽出刀,到兀突骨劝解,刘辩始终是静静的观察着,在关羽收刀之后,心底不禁松了一口气,暗道这一路的教导总算没有白费,他可不希望关羽如史书中那样,因为倨傲战死沙场。 毕竟,关羽可是他活下去最大的依仗。 刘辩眯着眼睛,依次从关羽、兀突骨、具甲营划过,不禁灿烂的笑了起来。 遥望一眼明媚了很多的春日,倚风出尘道:“活下去的希望,又多了几分呀。” 0037 国、家、天下 刘辩一行人在具甲营的护卫下,前行的速度明显快了很多,之前堵塞在驿道上的马车,无论是权势极盛的九卿上大夫子弟,还是皇亲国戚。 但凡望见那杆绣金大旗,全部屁滚尿流的驱赶马车,躲入一旁的黄土地,等到黑压压的钢铁洪流离开,这才心有余悸的重新踏上驿道。 一位黑脸汉子,手持一柄比寻常八面汉剑大上一倍的重剑,指了指仅比南疆巨象小上一圈的大宛良驹,羡慕的说道:“真他娘的凶悍。” “幽州巨贾苏氏商行豢养的二十几名四、五品高手,在这些铁疙瘩面前,竟然连一个照面都没走过,全被撞成了重伤。” “嘿嘿。”黑脸汉子得意洋洋的嘿笑一声,摸了摸腰间花重金铸造的新亭大剑,眉开眼笑的说道:“不过在俺面前算个屁,还不是被俺一剑劈下大马,到头来连俺老张的影子都没摸到。” 刘辩若是在这里,必然会惊掉下巴,苦求不得的五德气数武将,竟然光明正大的站在具甲营五十步以外,一边嘿笑着偷瞄钢铁柱子似的具铠甲士,一边深情的抚摸腰间重剑。 黑脸汉子嘴上不留口德,挖苦具甲营悍卒不堪一击,心里却是极为佩服,他可是一位响当当的二品宗师,修炼的武道又以力量见长。 当初因为羡慕道剑剑甲越嶽一剑开大江的煌煌神威,曾在天下三大瀑布之一的壶口瀑布,斩了十年飞瀑。 要知道这壶口瀑布可是天下速度最急的瀑布,号称一泻九千里,再加上充斥着大量的泥沙,冲泄下来的瀑布少说也有个万钧之力。 寻常武夫别说劈斩飞流直下的瀑布,就是稍微近一些,一眨眼功夫便会被冲荡的无影无踪。 而黑脸汉子却站在水流最急、泥沙最多的瀑布正中龙槽内,惊世骇俗的劈砍了十年,自创了一式名为旱地行船的绝技,每一剑挥出犹如龙船冲撞。 乖乖,一般的三品小宗师被蛟首拍杆击中,不残也得重伤,黑脸汉子一剑挥出,竟有蟠蛟楼船全力撞击的威力。 莫说是三品小宗师,就是以力量见长的金刚境大宗师,估计也得完蛋,可见力量他的是多么庞大。 虽说普通一剑没有使出绝技时那么强大,但也是足金足秤的千斤重击,饶是如此差点没能劈下具铠甲士。 即使砍翻了一个铁疙瘩,黑脸汉子的手到现在还是一阵酸麻,这也是为何向来目中无人的他,心底升起一股敬意了。 黑脸汉子正在享受周遭人敬佩的目光,得意洋洋的神情忽地僵在了脸上,暗呼一声不妙,赶忙扛起新亭大剑往外跑。 大将军何进为了搜罗天下的神兵、神驹、神将,重启了太常寺内荒废很多年的细作机构。 司隶地区作为东都雒阳、西京长安直属郡县,自然是监察重点地区,此时正有几个市井庶民打扮的汉子,盯上了一剑砍翻具铠甲士的张姓黑脸汉子。 这些精通刺探之术的协律郎,分出一人迅速赶往最近的一处据点,通知协律令发现了一条青蛇,剩下的则是吊在黑脸大汉身后,免得丢失了他的行踪。 协律郎们哪里知道张姓黑脸汉子何止是一条青蛇,分明是最高品阶的紫蛟。 这种人物别说一个小小的协律令,就是掌管一州细作谍子的协律少卿,也拿捏不住,唯有掌控所有协律郎和奉礼郎的太常卿,才勉强够资格。 不过,协律郎能够发现张姓黑脸汉子也实数巧合,甚至是巧合的不像巧合,更像是某人泄露了张姓黑脸汉子的气机,而泄露气机那人正在与人扭打在一起。 “老书袋!快停手,我可是重伤垂死的病人!”庞德公病怏怏的哀嚎一声,试图阻拦撸开袖子大干一场的黄承彦。 黄承彦紧握的拳头蓦地一松,正要退回去,看到庞德公眼底的喜色,爆粗口道:“我去你娘的重伤垂死,老蛮子你有没有一点人性。” “半个月前让我折损了一个关羽,我没说什么,现在又来算计张飞,你也忒不要脸了!” 庞德公见这位稷下学宫的谦谦君子,脸红脖子粗的连续骂娘,深知他这一次不会讲情面了。 心知理亏的庞德公,不仅没有道歉的意思,反而仗着魁梧身躯一把推开了黄承彦,深吸一口气,神情冰冷的说道:“大家各凭手段,你落一子占地,我也可以跟一手搜根。” 黄承彦从未听过这么的冰冷语气,脸色铁青的望着这个陌生了很多的挚交好友,手掌颤抖的指着他,想要破口大骂,最终只是嘴唇阖动几下,面如死灰的垂下了头。 年少之时,一人被先生责罚,另一人理所当然的一同受罚,面带笑意。 大喜之日,一人迎娶了美娇娘,另一人喝了一坛子最烈的黄酷酒,跑到洞房痛哭流涕,害怕从此失去俞伯牙种子期那般的友谊。 游学落难,两人对着一块麦饼,争吵的面红耳赤,只是想让对方吃下,争吵之激烈差点割席断交,最后被一只野狗叼走,本来已经下定决心不再理睬对方的两人,对视一眼,仰天大笑。 “呼——”黄承彦重重吐出一口浊气,竭力压制住心头的悲痛,不让浑浊的老泪落下,音调颤抖的问道:“为了一个半死不活的刘辩。” “你这位大儒先是在他出生之时,以谶纬之术硬生生嫁接了近百位稚童的命数,让这些才来到人世间不久的孩子,受尽折磨而死。” “后来,亲手毁灭了家族一千多年的气数,气死了父亲和几位看着你长大的叔伯。” 低头的黄承彦,猛地抬起头来,死死盯着庞德公,语气有些歇斯底里的吼道:“今天,你连最后的友谊都不要了吗!” “你住口!”脸容扭曲的庞德公,神色中平添了很多戾气,吼出这一声后,戾气少了很多,闭眼不语。 黄承彦一把抓住庞德公的手臂,神色极为认真的说道:“真的值得吗?” 庞德公用力甩开黄承彦,指甲深陷肉掌,流出了一滴滴殷红的血珠,依旧是沉默,并且不敢直视黄承彦。 许久后,他遥望一眼刘辩消失的方向,冰冷、戾气、狰狞.......全部消失,笑容金灿灿的:“在世家望族心中,家国天下,家永远是第一位。” “而在我心中则是国、家、天下,国才是第一位。” 霍然回首,正视面如死灰的黄承彦,笑容依旧是金灿灿的:“我们可是万国来朝的大汉子民呐。” 0038 回家 刘辩临近雒阳城十几里,有一人不出预料的出城十里相迎,此人身材略显肥胖,本应是一副憨态可掬的富家翁模样,却因身上披挂的戗金狻猊甲,显得威风凛凛。 大风袭来,一麾赭紫色披风烈烈翻卷,直如一只龙盘虎踞的雄狮,雄卧在前方,不怒自威。 自从永康大乱之后,周遭的将校甲士第一次见大将军满挂戎装,并且惊世骇俗的出城十里相迎,纷纷猜测这次前来的王侯公卿,到底是何方神圣。 有世家子弟猜测是官居四品镇北将军的公孙瓒,终于忍受不了幽州边疆的困苦,准备回到京畿雒阳捞上一个肥差,大将军为了拉拢纵横帝国东北无敌手的白马义从,特意披甲相迎,以示重视。 但是转念想想,一个四品镇北将军还不足以让大将军出城十里相迎,便猜测是上十阀之一,一门三大将的皇甫世家皇甫嵩。 永康大乱之后,皇帝刘宏为了消减大将军何进在军方的影响力,特意设立了十位诸如镇军大将军、辅国大将军的正二品军国大将军,用于职掌各地的军事大权。 消息一出,大汉所有的世家大族为了军国大将军的位子,可谓是争得头破血流,甚至有不少中百阀世家不惜开罪上十阀,也要咬下一块肉来。 早些年的时候,皇帝刘宏还有点雄心壮志,从他频繁更改了三次建宁、熹平、光和的年号,便可一叶知秋,于是直接下令以功勋大小评定军国大将军。 皇甫世家也不知烧了哪门子的高香,先是出了一位号称凉州三明的皇甫规,坐上了军国大将军的位子。 又出了一位镇守雁门关二十余年,不让匈奴南踏一步的皇甫节,也坐上了军国大将军的位子。 至于下一代皇甫世家领军人物皇甫嵩更是了不得,不仅位列兵韬榜第七,还是一位一品金刚境大宗师,名列武曲榜第十九。 一人登临两榜,这独一份的殊荣,除了冠军侯霍去病、伏波将军马援等少数几人,大汉数百年来几乎没人可以做到。 因此皇甫世家落了个一门三军国的大名望。 不过皇甫嵩身为皇帝陛下身边的红人,时常不离左右,这个时候估摸着正在陪王伴驾,哪有闲功夫接受大将军何进的接待。 再者说了,十位军国大将军除了董卓、丁原三人是大将军何进一手提拔起来的,还算忠心,其他人要么在皇帝的暗示下投靠了二皇子刘协,要么保持中立。 而这尊贵之极的一门三军国,早就和二皇子刘协眉来眼去很久了,哪里还会来捧大将军的臭脚。 思来想去,唯有一人值得大将军何进这么做,那便是屠灭了南疆十一国,手上沾染的鲜血不下五十万的大汉第一杀神。 可随着具甲营渐渐靠近,无论是城头上争先观望的世家子弟,还是追随在大将军何进身边的嫡系将领,以及黄土地上人山人海的寒门庶族江湖游侠儿,感觉有些不对劲。 虽说他们没见过大汉第一杀神,但是听闻一些有幸见过大汉第一杀神的好汉提及过,那股屠灭了数十万边疆蛮夷所产生的血腥味,隔着十万八千里都能闻到。 十万八千里倒是有些虚幻了,不过十里、八里总是有的,可这都快五里了,也没闻到那股尸山骨海的味道,很是让这些期待了许久的京畿子弟费解不已。 随着时间的推移,不禁有人推测是太子刘辩,可是才说出口,便招来了一顿白眼和冷嘲热讽。 大将军何进纵然是溺爱太子殿下,但那是嫡亲之间的亲情,无可厚非,士大夫党人、世家望族也不会在意,溺爱归溺爱,却不见得会支持太子刘辩。 在权势利益面前,亲情算个屁,历史上为了争夺权势臣弑君子弑父的事情,可不在少数,远的有韩赵魏三家分晋,近的有王莽篡汉。 甘愿做大将军何进麾下鹰犬的军国大将军,虽说只有三位,但是你也不看看那三位是谁,一位是西凉铁骑的统帅董卓,一位是并州狼骑的主子丁原,另一位则是夜止孩啼的大汉第一杀神。 有了近三十万边疆铁骑和大汉第一步卒军团黥字军的支持,再加上汉室衰微,历经桓帝和这代皇帝,天下子民可以说是对大汉失望到了极点。 谁敢说大将军何进心里没有登高一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念头,就算他不愿意,董卓、丁原等嫡系武将难道就没有想法。 大将军何进如果只是大将军,那他们的官职也就到头了,大将军何进若是成了皇帝,封侯拜相自然不在话下,甚至能够捞到一个王爵坐坐,那可是多少文臣将相都求之不得的王爵。 当年周平王遭遇犬戎国的袭击,嬴氏一族为了护卫周平王,嫡系族人死亡了近千人,以至于差点灭族,不就是为了一个爵位,纵是这样也只是得了一个公爵,建立了秦国。 如今皇帝昏庸,两位皇子一位是少年一位是稚童,皇位又唾手可得,是个正常人都会知道接下来怎么做,支持稚童皇子刘协。 等到稚童皇帝登基,大力提拔嫡系文武将相,一旦彻底稳定朝纲,牢牢把控住蜀中、荆州、幽州三地的兵权,便可以来个天降祥瑞,皇位禅让。 权势最是动人心啊。 所以皇帝刘宏才会大力消减大将军的权势,甚至不惜以太子刘辩为弃子,施行制衡之术。 不过大将军何进的做法和想法,却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只见自中间排开的具甲营,有一位紫衣玉带的偏偏少年郎,骑着一匹高头大马,高兴不已的策马奔腾而来。 “太子!” “啊?还真是太子殿下,看来明天要去城东的斗金坊豪赌一番,我这运气也太好了,随口一说变成了真的。” “怎么会是太子殿下,难道大将军真的没有篡权之心,或者说有其他的谋划。” 为了见识是谁值得大将军如此庄重,雒阳东门可谓是聚集了三教九流各类人物,就在他们嘈杂议论大将军的图谋之际,大将军何进做了一个令天下人目瞪口呆的动作。 身子骨明显不如以前的大将军何进,穿上当年纵横沙场的戗金狻猊甲,提着夏朝帝挚铸造的大夏龙雀宝刀,行走的有些吃力,但他还是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刘辩面前。 何进一改威严肃穆的神情,笑呵呵的为刘辩整理了凌乱的袍领,随后亲自为刘辩牵马坠蹬,走向了雒阳东门。 笑的很是温柔的大将军何进,仰望一眼阴云密布的雒阳城,笑呵呵道:“回家喽。” 0039 钓嵌龙鳞甲 何进这番举动为了什么,刘辩比任何人都清楚,不是为了耍阴谋诡计降低某些人的戒心,而是告诉天下人他外甥这个皇帝坐定了,谁敢与刘辩为敌,他便与那人不死不休。 更是为了告诉依附于大将军这个名头的将校,不要动什么歪心思,他是不会做那个皇帝的,有这份心,还不如用心辅佐太子,博个从龙之臣的大功。 “舅父.......”刘辩看着劳心劳力搜刮神兵、神驹、神将,只是为了能够让自己的底子厚一些,登基过程稳一些的舅父,眼圈微微泛红。 感激的话还没说出口,大将军挺了挺佝偻的腰杆,笑哈哈的说道:“莫做那小女儿态,你可是未来的皇帝,也必定是未来的皇帝,上十阀和中百阀的家主可都在看着,精神一些。” 刘辩深吸一口气,压下鼻翼的酸楚,身子挺得笔直,扫视街头巷尾簇拥而来的各大世家家主。 目光平静如水。 雒阳三千酒楼中视野最为开阔的月旦楼内,几位脸上长满褐斑,垂垂老矣的红紫权贵,正在一边享受着妙龄少女的揉捏,一边小口抿着一杯一两金的临邛文君酒。 当看到大将军何进牵马坠蹬的那一刻,全部放下了酒杯,焚香袅袅,紫烟弥漫,楼阁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气氛。 “啪——”这些红紫老者中,有一人不喝文君当垆、相如涤器的文君酒,反倒是喝着最烈的黄酷酒,重重一摔龙泉窑生产的名贵青瓷,脸色阴沉如水:“我等历经十余年营造出来的局面,何进这一牵马坠蹬可就土崩瓦解了。” 为首的红紫权贵,纵是知道自己苦心孤诣的图谋,竹篮打水一场空,脸上依旧没有一丝波动,只是喝酒的速度略快了三分:“无伤大雅,据黑冰台的谍子来报,术剑剑甲于吉,单凭倒数第二剑太山,一剑击退了黄鸟。” “等到剩下的最后一剑熬练完毕,就算于吉依旧止步于一品伪陆地神仙境,以他臻至化境的道家丹鼎外法修为,足以完成那件事了。” 褐斑脸容始终平静的红紫权贵,听闻于吉只出了第七剑便击退了相当于陆地神仙境的黄鸟,无不动容。 他们可都达到安心立命,不受外物影响的耳顺之年,养气功夫经过数十年的浸染,已然深入脊髓,这一丝动容不亚于中年而立之人的大声呼喊了。 动容之余,更多的则是大事将定的心安,第七剑击退黄鸟,那第八剑冲天飞起,八支小剑联袂飞出,该是怎样奇谲瑰丽的光景,令人神往。 画屏迤逦的楼阁内,再次陷入了平静,空留一道道细微的喝酒声,不过氛围比起刚才却要怡然自在很多。 随着刘辩渐行渐远,黄酷酒老者打破了平静,凝视刘辩头顶少了一半正在缓缓增加的大限刼数,感慨道:“一剑削去半数大限的老剑尊王越如果加入我们,胜算便能由五成增加到九成了。” 其他红紫权贵的黯淡眼睛,瞬间大亮,遥望雕螭画鸾的马车,心中也是感慨颇多,有了这位把剑道极限硬生生拔高一重天的老剑尊相助,何止是九成,基本上有了十成的把握。 “呵。”酒意微醺的老剑尊王越,骤然睁开了睡意朦胧的双眼,回望巍峨高耸的月旦楼,眼中似有剑光喷射而出。 杀意纵横。 缓步吊在刘辩身后的数十员将校,唯有关羽一人感应到了老剑尊微乎极微的杀意,斜握偃月大刀的右手,蓦地一紧,微眯的丹凤眼转向了月旦楼。 一群呈人字型的雁鸟,恰巧飞过月旦楼,纵是相隔数百丈,也被惊扰的阵型大乱,乱糟糟的散向了四面八方。 刘辩修炼的物道经,最重气机和势的运转,就如大限刼数消失一半,气机运转如意,武道修为水到渠成的进入了三品小宗师,这可是能够力战金刚境大宗师二十合以上的武道高人,说进入就进入了,可见物道经的强大。 当然了,对上关羽这种变态,别说三品小宗师难以战上一个回合,纵是二品宗师有些也难以撑过一回合,毕竟,那一招刹那春秋可是堪比蚍蜉的存在。 归来的这一路,老剑尊甚至有意无意的提及了一句,如果关羽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一刀砍翻同一境界的金刚境大宗师,也是不在话下。 刘辩眉角一挑,默不作声的看向了月旦楼,脸色阴沉,气机运转之间,感受到了一股大劫临头的窒息感,好不容易可以畅快呼吸的他,再次回到了空气稀薄的高原,胸中郁结烦闷之极,目光微凝的沉思起来。 不知不觉间,众人已然来到了一处大门高阔的府邸,大将军何进轻拭额头的细汗,瞧着愕然的刘辩道:“舅父知道你早就想搬出皇宫了,以前顾及阉宦可能刺杀你,所以才不让你住在宫外。” “现在......”大将军何进的双眼落在了斜握偃月大刀的关羽身上,见他即使是身着一件破旧绿袍,依旧掩盖不了那睥睨天下英豪的惊人气象,大为满意,却又冷不丁的望了一眼荆州方向,感慨万千。 大将军何进这么多年以来,不惜承受与卖官鬻爵的阉宦蛇鼠一窝的骂名,竭尽全力到有些丧心病狂的搜集神兵、神驹、神将,目的便是为了让刘辩有足够的珍宝,招揽人心。 当他听闻武曲第一人,或者说知道护佑外甥十几年的庞德公,耗费极大的代价协助外甥招揽了关羽之后。 早就在大将军府的宝库,现如今的太子府宝库中,精挑细选了一身衣冠皮靴,并且命令匠作大将綦毋凎亲手铸造了一件宝甲。 刘辩见舅父努嘴,心照不宣的轻拍手掌,四名俏丽少女从左右两侧走出,手中分别捧着一个紫檀木盒,后面则有四名力士抬着一个黑木箱子走了过来。 他依次打开紫檀木盒和黑木箱子,青鶡武弁冠等衣冠,以及一副钓嵌龙鳞甲展现在众人面前。 众将士和簇拥在太子府外的世家子弟,见到华美的冠袍飞带大为羡慕,当他们见到在太阳的照射下,游离着滢滢碧光的钓嵌龙鳞甲,羡慕尽数变成了火热。 世家子弟虽说平时不学无术,但对于各种珍宝品质、做工、产地,可谓是如数家珍,识货的他们一眼便看出了钓嵌龙鳞甲出自何人之手。 那可是与越国剑炉上一代剑首越嶽齐名,并称为天下三大铸器大宗师的綦毋凎,三大铸器大宗师对于刀戈弓甲无一不精,但是各有所长。 常言道越氏铸剑綦毋作甲,越嶽铸造的名剑独占鳌头,綦毋凎铸造的宝甲独步天下。 不过匠作大将綦毋凎脾气古怪,铸造的宝甲不仅价格高昂,关键还得看心情。 这一次如果不是听说是给武曲第一人铸造宝甲,必然不会出手,就算如此,大将军还是花了百金,那可是足足百万五铢钱,一石粮食也不过一百多铢,可见价格多么令人咋舌。 刘辩在无数人炽热的眼光中,看向了关羽,说出了贯穿关羽一生的一句话:“云长何在!” 0041 士为知己者死 关羽红若重枣的脸庞,蓦地如千年朱珊瑚似的,泛起耀人的红光,缓缓的把三尺长髯一抚到底,压下心中士为知己者死的激动,躬身下拜道:“主公,云长在此!” 关羽之所以傲气无双,一方面是因为他有骄傲的底气,先不说千百年来谁人能够直入一品天象境,恐怕除了桓帝时期遍注经典,留下赋、颂、诔、遗令等二十一策的通儒马融,鲜有人能够做到。 更何况为了扫平四夷,他放弃了直通天人大道的儒教天象,转而修炼难以攀到顶峰的武道,当真是忠肝义胆,千古罕见。 另一方面关羽天生有傲骨,那副在外人看来盛气凌人的模样,其实是虚怀若谷的自然流露,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的外在写照。 而天生有傲骨的人,对于颜面颇为看中,他关羽可是天下第一武将,先不说衣袍破破烂烂坠了气势,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时候,也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几年以前,关羽在闹市中行走,偶遇一个世家嫡女被几个市井无赖调戏,路人冷眼旁观之际,他二话不说,直接打翻了那几个市井无赖。 后来,世家嫡女的族中长辈赶到,本来看到他气度不凡,想要说出一番感谢的话,但见到那一身绿袍洗的发白,以为又是那种买通市井无赖,来个见义勇为赢得美人的芳心,借以攀附权贵的寒门庶族。 这种下三滥的伎俩,人老成精的长辈见得实在太多了,单是雇佣江湖高手表演空手入白刃的小门小户,他都见过不下于十次。 那个族中长辈也是二话没说,冷笑一声,扔了几缗五铢钱便离开了,险些没把关羽气死。 关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虽然不是为了得到外人的赞扬,但更不是为了受侮辱,事已至此,只能长叹一声,暗道如果穿着一身蜀锦、吴绫之类的体面衣服,结果便会不同了。 那件事过后,关羽一直存着置办一身得体衣物的念头,苦于没有五铢钱,而他又不会干那偷鸡摸狗的勾当,只能暂时压下这个心思。 可这几年以来,每逢类似的事情,他总会忍不住出手,随后的情况相差无几,遭受了无数的侮辱和白眼,差点磨平关羽心中的意气。 如今看到这一身体面衣袍,关羽看到的不是华美外表,而是一种高山流水觅知音的认同感。 主公懂他啊。 士为知己者死,关羽心头的激动,可想而知是多么的强烈,也是对于自己遇到明主的一种庆幸。 刘辩并没有虚扶起关羽,而是走上前去,以贵为太子之尊,亲手扶起了庶民关羽,笑道:“云长到太子府中把衣服换一换,好让这帮平时不可一世的世家望族开开眼。” “好!”关羽抚髯长笑一声,跟随一名管事进入了太子府内,刘辩则是与舅父一道站在太子府正门,不骄不躁的等候着。 至于门前人山人海的世家子弟、江湖游侠儿、寒门庶族更是不着急,他们也想看看天下第一武将换上天下第一铸甲大宗师的宝甲,是何等的风采。 人头攒动的大街,众人翘首以望。 一炷香之后,伴随着一道道清脆如佩玉鸣环相击的声音,一位雄壮之极的武将,踏入了太子府,霎时赢来了一阵喝彩声。 “好!” “好一个举世无双的神将。” “乖乖,这风度,这派头,简直就是天神下凡啊。” 只见一位身高八尺的魁梧大将,头戴一顶青鶡武弁冠,身挂一副钓嵌龙鳞甲,外套蜀锦鹦哥袍,腰系紫绒飞带,一手持刀,一手抚髯,气宇轩昂的傲立在朱门前。 那双微眯的丹凤眼,扫过众人的脸颊,精光四射,一股股不怒自威的惊人气势,溢散开来,惊扰的人山人海如退潮似的齐刷刷后退了三步。 拥挤的门前,视野开阔很多,刘辩的心情更是畅快很多,忍不住想要仰天大笑一声。 还没笑出声,大将军何进哈哈大笑起来:“不错,这才是天下第一神将应有的风采,辩儿以后可以高枕无忧了。” 路边的数十位将领,无论是高达三品的征东将军,还是掌握实权的虎贲校尉,眼中除了羡慕,就是嫉妒,恨不得和关羽置换身体,好好感受一下赢得满堂喝彩是什么感觉。 胡车儿看了看身上价格高昂的重甲,又看了看光彩照人的绿袍紫带,心里有些不对味,撇嘴道:“他奶奶的,先是救下太子立了一个大功,又是飞来横祸...嗯...那啥横福,获得了这一身吓人的行头,真是积了八辈子阴德,好事全让关羽占了。” “可不是。”同样是一同护卫太子,兀突骨眼睁睁看着对方立下大功,又得到太子和大将军的重视,心中很不是滋味,再加上这一路因为有着比较之心,和关羽素来不对付,酸溜溜的说道:“哼,要不是我没出手,这份天大的荣誉,指不定是谁的。” 胡车儿本来不对味的心思,听到兀突骨酸溜溜的话,顿时心情大好,嘿嘿偷笑一声,暗骂一句让你当初非得和我比力气,搞得的我下不来台,故意说道:“啊,好雄壮的武将,我和老兀加起来,都不一定有关羽的十分之一。” 兀突骨黄澄澄的竖瞳,怒瞪了胡车儿一眼,本就不舒服的心情,更加的郁闷了,只能自顾自的在那生闷气。 胡车儿瞧见他肩膀一怂,双眸黯淡的低下了头,暗道有些过火了,赶忙补救道:“老兀别伤心,等会儿我请你去酒楼喝黄酷酒。” 众将惊叹于关羽的神威之时,刘辩一直在仔细观察四周武将的神情,当他看到兀突骨失落的神态,便与舅父耳语了几句。 刘辩转身子,大声喝道:“兀突骨何在!” 兀突骨先是愣了一愣,当身边的胡车儿踢了他一脚之后,这才回过神来,赶忙恭身下拜道:“臣,兀突骨拜见殿下。” 刘辩见他态度陡转,暗道什么都怕对比,以前只有他一人还能傲气傲气,现在有了关羽,不用自己说,内心很有压力的兀突骨都会谨小慎微很多:“这一路劳心劳力的护卫我归来,兀校尉辛苦了。” 刘辩故意停顿了一刻,待兀突骨有些急躁,似笑非笑的说道:“威烈将军。” 0042 谋事在人 这句话一出,数十名将校看待刘辩的眼光截然不同了,有了新人不忘旧人,这是极少君主能够做到的,毕竟,无论对待何事,喜新厌旧是一个人的通病。 更重要的是,兀突骨一个来自边荒之地的蛮子,都能够得到如此重用,踩上大汉高级将领的边角线,他们这么正儿八经的大汉子民,岂不是能够封侯拜军国大将军。 手中有着大大小小兵权的数十位将校,眼中的敌意、轻蔑、阴沉全部化成了善意,一个个不由自主的站直了身子,挺起了胸膛,握紧了佩刀,直如求偶的孔雀似的,张开了绚丽如碧海彩虹的翎屏,要给太子殿下留下个好印象不是。 旁人都如此感叹,兀突骨更不要提有多激动了,以山越一族的古老礼仪重重一拜,严肃道:“臣,兀突骨拜见主公。” 刘辩听闻这句话,轻扣紫檀鲨皮刀匣的动作,蓦地一顿,嘴角微微张开少些,这样就收服了一位二品宗师,还是大汉第一杀神麾下久经沙场的爱将,有点太唐突了吧。 兀突骨与九黎遗民沙摩柯有着灭族之仇,当初在南疆战场他之所以每战先登,成为南疆十万黥字军中斩将夺旗第一人。 同样也是游走在生死边缘次数最多的悍将,甚至有三次倘若意志力稍微薄弱一点,便再也醒不过来,就是为了能够以最快的速度提升官阶,掌控大量令山越、瓯越、桂国等百越闻风丧胆的黥字军,为惨遭灭族的族人报仇。 但是令他感到愤怒,同时也很无奈的是,他夺下的大纛再多,斩下的首级再堆积成山,一个实权校尉已经到了极限,没有一丝上升的空间了。 如今只是护卫太子殿下去了一样黄河,又安然无恙的回来,便得到了梦寐以求,却又求之不得的六品杂号将军,要知道中间可是隔了七品郎将、从七品偏将军两个官阶,怎能不令这位想为族人报仇,想的有些癫狂的兀突骨,激动的不能自已。 刘辩对于兀突骨的情况知之甚少,自然体会不到他的感受,也同样不会主动做出这样的安排,之所以直接跨过两个官阶,赦封兀突骨为威烈将军,在于那一阵耳语,更在于这一切早已谋算好,甚至连兀突骨的反应都谋算在内。 大将军何进先是暗暗点头,随后目光迅速落向了不远处一位剧烈咳喘的儒士,暗道算的可真准。 病怏怏的中年儒士,佝偻着身子猛烈颤抖起来,动作之强烈简直都要把胆汁咳出来,周围的人瞬间冒出厌恶的表情,就像躲避瘟神一样,逃离了他身边三步以内,拥挤的人潮中出现了一块突兀的空地。 中年儒士似是早已习惯旁人的嫌弃厌恶,神情淡漠的站在原地,自顾自的掏出一个衔环陶钫,倒出一份五石散吞了下去,数息后,惨白的脸容这才泛起一丝病态的嫣红。 在五石散的作用下,中年儒士佝偻的身子挺直些许,咳喘的状态缓解一些,一步一颤的离开了太子府邸,心中付道:先生,你让我接掌棋局,提气,占地,做活,这一步边角散子算是落下了,至于能够成为一条幼蛟,就看他的造化了。 中年儒士捂嘴轻咳着,望向了前一刻万里无云,下一刻已然乌云密布的天空,喃喃道:“咳...咳...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呐。” 0043 一剑未出 刘辩很快注意到了那名剧烈咳喘的中年儒士,见舅父只是看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便没做过多的追问,踏着汉白玉拾阶而上,与舅父一起进入了亭台楼榭参差坐落的府邸内。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流檐飞瓦的画廊阁轩,粗略一看,各种楼阁、清泉池塘、梅林竹海单个拿出来颇为巧妙。 但是纵观全局,却杂乱无章的散落在各处,毫无一点王孙贵气,俨然一副房新树矮画不古的陡然暴富之家。 细细一瞧,一条悬挂着朱红灯笼的画廊,穿针引线一般迤逦而去,把全部景观巧妙的勾连在一起,就如毫无章法的边角散棋,在一连串的提子开花三十目过后,陡然势成大龙,变的极其大气磅礴,气象万千。 心神荡漾的刘辩,在大将军何进的带领下,穿过精巧楼阁,走过松石园林,踏出曲栏拱桥,简直就是一步一景,一眼一画,令在场的众人无不击节赞叹,暗道这才是紫衣王侯应有的底蕴气概。 以刘辩等人的脚力,约莫走了三个时辰依旧是没有走到尽头,更让关羽等人咋舌不已,帝都雒阳作为天下的中心,在皇帝刘宏卖官鬻爵的影响下,行商贩货之风大为盛行。 因此陡然暴富的小门小户数不胜数,这些人为了沾染一点天子贵气,往往不惜花重金在雒阳置办一处宅邸,以至于雒阳宅邸的价格暴涨,可谓是寸金寸土。 纵是功勋权贵的家族府邸也不过是三进,瞧这座新建太子府邸的架势,已经不能用进出来形容了,简直就是一座小型的宫殿群。 若是早年建造的太子府邸,有这等规模无可厚非,可这座太子府邸是在刘辩出生之后才开始建造的。 那时正值雒阳购买宅邸的大潮,价格比起现在还有高上三筹,由此可见大将军何进对刘辩是多么的疼爱。 刘辩见跪倒在画廊两旁的仆役,无一例外,都散发着一股饱饮沙场风霜的血腥气,竹林花丛之间,时不时闪过一道黑影,不由看向了舅父。 大将军何进挥了挥手,只留下翘着滚圆屁股的侍女,让其他仆役继续巡逻,扫了一圈令人口干舌燥的旖旎光景,笑道:“这些仆役全是根底干净的边疆老卒遗孤。” “从小便被舅父聚拢在身边以边疆悍卒的标准训练,并且每逢三年送往边疆进行血腥厮杀。” “虽说比不上西凉铁骑、并州狼骑之中的精锐,但对上雒阳城内的多少年没上过战场的废物,必定是一路碾压,最重要的是他们绝对忠心。” 大将军何进指向一名门房打扮人畜无害的迟暮老人道:“至于这些看起来非常普通的黑影杂役,实际上全是太常寺的奉礼郎,精通各种刺杀之术,自然也能察觉各种刺杀。” “而这个老门房是太常寺甲等房十二律之一的阳律无射,早年的时候是舅父的一员亲卫,并且是护卫舅父睡觉的绝对信任之人。” “永康大乱那年,老门房在皇宫的一座宫殿中,发现了重伤垂死的春秋四大刺客专诸后人,临死之际,专诸后人为了不让一身惊世骇俗的家传刺杀之术失传,便传给了老门房。” “呵。”说到这里,大将军何进突然冷笑了一声,语调冰冷的说道:“当年你母后身怀六甲,王美人这个贱婢竟然串通十常侍刺杀你母后,甚至差一点得手。” “辛亏我把老门房留在了你母后身边,老门房凭借一手无声无息的刺杀之术,截杀了二十名四品高手,四名三品小宗师,以及一名二品宗师,险之又险的救下了母后。” 刘辩心头一惊,眸子中射放出冷冽到极致的寒光,凶狠的想道:当初真应该把你剥光了,扔进军营,至于十常侍嘛,死了一个郭胜还不够,这些老狗我要一个一个的宰杀干净。 刘辩看了一眼乌云密布的天空,不禁上前几步,提醒靠着红漆柱子晒太阳的老门房要下雨了。 可老眼昏花的老门房,只是侧着耳朵的啊了几声,好像没有听见,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 大将军何进看到他这幅样子,笑骂了一句没有外人就不要装聋作哑了,之后就像年轻时教训他们这些老兵油子那样,轻轻的踹了他一脚,可谁知老门房不躲不避任由大将军何进踢了一脚。 只听‘扑通’的一声,掉入了碧波荡漾的桥下流水中,正当众人愕然之际,老门房悄无声息的出现了另一侧的柱子上,继续老眼昏花的晒太阳。 看到这一幕的刘辩等人本应该松了一口气,此时却怎么也轻松不起来,只因老门房手中拎着一颗滴答着血水的狰狞头颅,轻声道:“黑冰台。” 大将军何进肥壮的身躯,骤然射放出一股浓烈之极的杀气,右手瞬间按住了大夏龙雀的刀柄,谨慎的审视四周,沉重道:“辩儿怎么回事。” 刘辩也很奇怪地府黑冰台的刺客,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便把当初在黄河上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的全部告诉了舅父。 大将军何进越听脸色越是凝重,握住大夏龙雀的手指都开始发白了,直到刘辩讲完所有的事情,过去了半柱香时间,他还是久久没能回神。 何进突然想到几天前皇帝突然违背礼法,宣称半个月之后要举行春狩时,十常侍张让等人的冷笑,以及今日黑冰台刺客的出手,心中有了一个极其不安的猜测。 转过身子,何进环顾身边的老门房,气势惊人的关羽,喜不自胜的兀突骨,最终看到了带着一条四脚蛇,呲着满嘴黄牙嘿笑喝酒的老酒鬼,这才放下心来寒暄道:“王兄什么时候来的?” 老酒鬼听到何进的呼喊,如惊弓之鸟一般赶忙把酒葫芦藏到了身后,似是感觉这样还不保险,用手在胯下挠了挠,随后抹了一把酒葫芦壶嘴,看的关羽眼皮直跳,嘿嘿笑道:“小何啊,有什么事吗?” 事关外甥的生死,大将军何进也不做过多的寒暄,直截了当的说道:“辩儿及冠之后,迎娶唐婉儿为太子妃。” 这位荣辱不惊的列仙榜第四高人,忽地站直了身子,依旧是呲开满口的黄牙笑了起来,不过已经没了猥琐之气,有的只是无尽剑气,呢喃道:“我还有一剑未出呐。” 0044 稷下大才 继续前行,映入眼帘的是数十一株青翠欲滴的芭蕉树,梳而不稀,稀而不少,又根据周围地势暗合一定的天地气机,一副仙家佛山的大气派光景,显然与格局恢弘的画廊,出自同一位大匠师之手。 刘辩细细数了一遍,青翠芭蕉树不多不少刚好八十一株,心头巨震,建造这座太子府邸之人,想必已经不是一般的大匠师了。 而是一位道家大真人或者谶纬大家了,甚至是一位有着经天纬地之才的大儒,唯有这等人物才能仅在方寸之间,营造出如此之大的格局气象。 万物负阴而抱阳,活着的人是阳,死去的人是阴,朝代初生气运是阳,灭亡的大限刼数是阴。 易理的个数最大值为阳数,九是个数的极限,也就是极阳,九个九是八十一,是阳极之阳的纯阳之数。 这么一来,勾连整座蛟蟒初升的府邸,便形成了‘权煞化禄’的奇妙格局,能够潜移默化的消减大限刼数。 多么惊世骇俗的气象格局掌控能力,单凭一座小小的府邸,赫然可以消减大汉积攒了数百年的大限刼数,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难怪刘辩进入太子府之后,本就呼吸顺畅的气机,隐隐有一种由涓涓小溪流,化为奔涌河川的气象。 一旦溪流化河川,虽说只是最次一等的门前小河,但是河和溪一字之差,便有了天壤之别。 正如大虬化幼蛟一般,大虬就算再是高大,十丈、百丈、甚至数百丈,终究是比不上一条不足一丈的幼蛟,因为幼蛟已经把天道赐予的气运,转变成自身气数,有了无限的可能。 刘辩闭目感受了一番运转速度加快了三分,颇有点如臂使指意味的武道气机,对于这位不曾谋面大儒,心生结交之情,问道:“舅父,这座太子府邸是雒阳城内的哪一位大儒督造的?” “大儒?”大将军何进轻轻摇头,望着芭蕉树尽头一座冲泄而下的瀑布道:“这个人的才能虽说不下于一位大儒,但是他的名声并不显,或者说才名不显。” “就像芭蕉树前方冲泄而成的碧水深潭,表面上看似只有那么不大不小的一块,实际内在深约百丈。” 大将军何进并没有继续回答刘辩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辩儿还记不记得,当初我谈起捉弄世家子弟那件事?” 蓦地一停顿,凑到刘辩耳边,小声道:“还有童老怪的弟子赵云突然出现一事,莫名其妙收服关羽一事,剑尊老王拔剑一事,其实都是这个人的谋划。” 刘辩本来就觉得黄河一行,从里到外都透着一抹古怪,发生的一切就好像经过演练过的戏剧,行云流水一般,太顺畅了。 今天听到舅父的话,竟然是一个人的谋划,这个人该是有多大的经天纬地之才,能够算尽这一切。 而他后来通过老剑尊王越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这一场螣蛇出世的闹剧,不过是文曲评第一国士阎罗的算计,这人反倒是算计了一番文曲第一人阎罗,智谋该是多么的惊人啊。 大将军何进是看着刘辩长大的,瞬间明白了他心中的想法,没有说破其中还夹杂着这人先生与阎罗的交易,留点神秘感总是好事情,继续加重这人在刘辩心中的分量道:“他是与颍川荀彧、广平沮授、临淮鲁肃并称为稷下学宫四大战略大家的戏志才。” 戏志才一生凄苦,刚出生便克死了母亲,三岁那年克死了祖父,七岁克死了父亲,他为父亲守孝三年完毕,悲痛欲绝的想要自尽。 这时,一个壮硕的像武将的儒生,带来了一封他父亲的亲笔书信,告诉他这一切不是他的错,想要知道答案,就去书里面去找,书中自有他想要知道的一切,从此戏志才便开始废寝忘食的阅读家中典藏。 十岁那年,戏志才便读完了祖父和父亲遗留的典籍,但没有找到答案,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踏上了求学之路。 一路上但凡帮助过他的人,都给家里引来了各种各样的灾祸,以至于后来别说有人帮助他,就是连靠近他人都没有。 家中姑、舅之类的至亲更是与他断绝关系,老死不相往来,这对于接连死去嫡亲的十岁孩童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几乎想要自刎,不过为了找到答案,他还是坚持了下来。 后来历经了各种艰辛,终于踏上了稷下学宫的门槛,也引发了数百年以来最惊人的一件事,稷下学子和先生集体罢学。 以他的才智进入稷下学宫自然是没有问题,但可惜的是,众多学子甚至是一部分稷下学宫的先生,惊悚于戏志才的命数,都不愿与他为伍,联名上书只要戏志才成为他们的同窗弟子,他们便会立即退学请辞。 稷下学宫的大祭酒无奈之下,只能把他的名字从名策上抹掉,驱逐了戏志才。 十余岁的戏志才没了嫡亲,又没了找到答案的希望,万念俱灰之下,准备跳入山崖自尽,那位壮硕儒生再次出现,救下了他,并把他安排成了书山的祭扫,也就是负责清扫书山落叶、树枝的杂役。 书山是稷下学宫馆藏典籍的一座山峰,高耸入云,每十里建立一座书斋,号称九百书斋,十万典藏,比起大汉数百年来的典藏,还要多上三分。 每一位拜入稷下学宫的学子,都会在拜师之前登一次书山,根据气数感应寻找自己未来的道路。 书山九百书斋,攀行的越高,那座书斋的典籍越是珍贵,以后在学术大道上走的也就越远,因此所有的学子都拼了命的往上走,力求走到山顶的易斋。 令人奇怪的是戏志才担任祭扫期间,从没尝试过登顶,证明自己是一位大才,白天只是按部就班的清扫,晚上则从山脚下最不起眼的蹞步斋开始读书。 他用了十年的时间,一本一本的读尽了书山一半的典藏,被几位不在意其命犯天煞的好友,称赞为胸中有万千沟壑,腹中有锦绣乾坤。 阅尽万卷经典的戏志才,终于明白了父亲那笔书信所表达的意思,凄惨的笑了一声,下了书山,按照壮硕儒生的吩咐,前往京都雒阳。 至于他的命格为何这么怪异,克死了所有亲近之人,还是没有找到。 不过找到了又如何,人死不能复生,知不知道已经没了意义。 他啊,只想在有生之年,守护一点父亲珍之若命的东西,这才是他存在的意义,也是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0045 谁能克我 “十年读完了书山上一半带字的纸!”兀突骨夸张的大喊一声,看向了一旁眯眼抚髯的关羽,黄澄澄竖瞳中尽是挖苦的意思。 关羽十年读完一部春秋和戏志才十年阅尽万卷经典,数量不同,道理却是一样,都是在寻找心中的大道。 关羽对于兀突骨的针锋相对,有些理解,不外乎是想在主公面前多表现,加深主公对于他的印象,免得以后主公麾下的将校多了,有了战事忘了他这位南疆斩将夺旗第一人。 简在帝心比什么都强。 帝王权术最重要的一点,便在于制衡二字,文臣制约武将,妄臣牵制能臣,免得武将功勋过高自立为王,能臣对于朝堂的掌控力太大,改朝换代。 不过万事都有一个度,一旦过度,玩脱了,那么对于朝廷造成的影响,可就比一两个自立为王的功勋武将大多了。 刘辩希望麾下的文臣将校出现善意的竞争,可不希望出现恶意的戕害,甚至于历朝历代皇帝都极其憎恶的一个词,党同伐异。 不过麾下大猫小猫三两只的刘辩,连士党都没影子,更不可能出现党同伐异了,因此兀突骨针对于关羽这件事,他还是挺喜闻乐见的。 毕竟说明兀突骨渴望立功,渴望向上爬,那么有了作战的机会,他还不得拼死效命。 兀突骨要是世家望族出身,关羽二话不说直接一刀劈过去,想要与他作对,先接下他一刀拿出对等的实力再说。 但想到这人这么努力的表现,不过是为了爬的高一些,掌握的兵权大一些,为族人报仇的时间快一些,心头的那抹杀意消减一空,抚髯的右手轻轻一探,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以罡气在掌心组成了一个兀字,倨傲道:“这个字念什么?” 这一手罡气化形的修为,已经有了指玄境一指通玄的神妙了。 若说一品金刚境武将体内的气机罡气是一滩死水,只能傻瓜式的随着招式流转,体内沟渠的开辟,顺水推舟。 那么指尖通玄的指玄境,便是一滩肆意流淌的活水,能够平地起风波,造化出许多奇谲诡异的变化。 譬如张飞的旱地行船,虽是二品宗师,但他在壶口瀑布劈斩了十余年万钧水幕,不知不觉中已经摸到了指玄境的门槛,一剑劈出,可使体内气机叠加出大翼撞角劈波斩浪的神威。 一品四境界,金刚、指玄、天象、陆地神仙,境界上有高低之分,但是并不代表武学成就上有高低。 金刚境代表着金刚不坏的体魄,但是并不妨碍一些天赋高绝的人物,还没拥有金刚体魄之前,便领悟精妙绝伦的招式,触摸一指通玄的精妙, 毕竟,一个代表肉身的强大,一个代表意念的高绝,虽说需要循序渐进,没有金刚体魄支撑的指玄精妙,就如空中楼阁很容易坍塌,但是总有那么一小撮人可以凭空造楼阁。 不过,对于沙场武将、江湖武夫来说,无论是天赋再怎么高绝,还是循序渐进为妙,因为这些一指通玄的精妙招式,很吃肉身体魄,一个不好很容易搞的肉身崩溃而死。 就好像拿一个易碎的陶罐去炼丹,恐怕丹药还没练成,炉鼎先破碎了,想要练成那一品氤氲的丹药,非得用那千锤百炼的青铜丹炉不可。 这个坚不可摧的丹炉便是那金刚体魄,随你怎么炼制,就算练不成功也不会破碎。 而直入金刚、指玄、天象的三教中人,可又大不相同了,他们所求的坑涩繁杂天人大道,不仅可以凭空造楼阁,还可建造直通天门的天地之桥,当真是天地的宠儿。 正所谓一阴一阳之谓道,有益则有损,三教中人虽然在大道上远胜于三教之外的武道散人,但是论起战力,精通于术法外道的武夫,往往能打的三教中人满地找牙。 当然了事情也不是那么绝对,就如道教四大祖庭的终南山大弟子于吉,弃大道转修丹鼎外法,成为了无敌于天下的剑甲。 四百年前的圣儒董仲舒只修大道,却以一手仙人拂你顶,许你弑长生,抹去了不知多少武道散人的青蛇红蟒气数。 至于那个劳什子天人大道,刘辩至今也没搞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只能归咎于境界火候还没到,暂时放下了对那遥不可及天人大道的琢磨,静心思虑怎么突破二品宗师。 关羽进入一品金刚境这才多长时间啊,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现在赫然摸到了指玄境的门槛,并且得到了其中三昧,在场的众人焉能不震惊连连。 就是正在找人吹嘘一些虚无缥缈丰功伟绩,被仆役当做白痴的老酒鬼,也不禁顿住了话语,说了一句有望刀甲,可见关羽带给众人的冲击是多么强烈。 兀突骨哼哼唧唧的望向了天空,一副懒得理你的表情,不再争执于看书多少了,杀人夺旗他是一把好手,但是要想让他认字,那可比打败如今的列仙评第一人枪甲童渊还难。 别人是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而他是天大的字一个都不认识,当初大汉第一杀神为了让麾下头号爱将读书认字,可是搅尽了脑汁,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刘辩见这位狂暴凶残的猛将,露出了这副表情,暗觉好笑,要是放在以往,兀突骨管你是世家望族子弟,还是将种子弟,必然是抡起斧子直接劈过去。 现在竟然忍气吞声的咽下了这口恶气,看来恶人还需恶人磨啊。 思绪回转,念及未来的曹操聚集了荀彧、郭嘉、贾诩、荀攸、刘晔、毛玠、程昱.......等等十几位可治国可平天下的超一流国士,才在袁绍、吕布、刘表等人的夹攻下,艰难求生,最终一统中原。 刘辩麾下的猛将是有那么一两个了,但是智谋无双的国士,却没有一个,心中亢奋的问道:“舅父,能不能替我引见这位稷下学宫的战略大家,戏志才。” 向来对刘辩的要求百般应允的何进,不知为何面露难色,皱眉道:“辩儿,戏志才的命格你可是知道的,命犯天煞,克尽周围一切的人。” “就算舅父有时需要他出谋划策,也是通过锦囊的形式传递消息,说来也怪了,每一次传递消息的协律郎,过不了多久就会被人发现细作身份,而被那些世家望族处死。” “后来舅父不信邪,特意派遣一位三十年来从未出现过失误的奉礼郎,传递消息。” “可结果你知道怎样,这位仅次于甲等房十二律的稀缺乙等刺客,竟然在刺杀的时候,一不小心踩滑了,自己撞上了敌人的八面汉剑,死于非命。” “成为了太常寺细作机构重启以来,最大的笑话。” 刘辩没有言语,静静的沉默了一盏茶功夫,许久后,苦笑一声,指了指头顶,长叹道:“谁能克我啊。” 0046 雒阳三大魔头 那日过后,大将军何进内疚的叹息一声,责怪自己这个舅父不称职,竟让自家孩儿整日遭受那么大的罪过,步履蹒跚的离开了太子府,派人去寻找戏志才说明辩儿的意思。 刘辩先是懊恼自己口无遮拦,让舅父为自己担心,随后尽力调整了心情,在剑尊王越的提点下,站在瀑布顶端,观摩飞流直下的惊人气势,练刀。 根据老酒鬼的说法,什么时候他一刀斩出,如长河挂卷,惊雷横空,劈砍出一点惊心动魄的气势,才约莫有点味道,现在嘛,只能算是胡乱劈砍的乡下把式,粗鄙的很。 其实,刘辩的刀术修为并没有剑尊王越说的那么不堪,在三品宗师里也算是拔尖,但是在王越、关羽二人眼中可就不够看了。 别说在这两位一个练剑之人永远难以横渡的沧海,一个有望跨越刀甲吴馘这座大山的未来刀甲面前,不值一提。 就是在只高出一个境界的兀突骨,以及同一境界的胡车儿面前,也拿不出手。 兀突骨好歹是当年与人皇公孙轩辕逐鹿中原的蚩尤后人,自然遗传了祖宗的好战因子和一身狂暴的战法,攻击如狂风暴雨一般,凶悍无比。 这几日又在老剑尊王越的指点下,抛弃了双刃巨斧,改练厚背单刃的开山大斧,狂暴程度更胜以往,此时正在瀑布底下与手持翁金大锤的胡车儿对练。 胡车儿更不提,那一身无以伦比的神力,只要击中刘辩一次就能让他吐血三升,要知道胡车儿可是曾经以不过三品小宗师的实力,硬生生掀翻了一位金刚境大宗师,这股力能扛鼎的巨力,仅比霸王项羽差上一线了。 要说这胡车儿也真是一个浑人,大将军何进前脚刚走,这货便嚷嚷着要打败天下第一武将关羽,在一众依附于大将军的将校羡慕的目光下,大摇大摆的进入了太子府。 他仰仗着自己那一身庞大的神力,欲要和关羽比力气,关羽可不是一般的一品金刚境大宗师,而是把八十二斤偃月大刀运转如飞的超级猛人。 再加上关羽触摸到了指玄境的门槛,观摩过剑尊王越那一式独领风骚数十年的蚍蜉,略懂一些借力转劲的技巧,打败胡车儿只是一件芝麻绿豆的小事。 不过当时的情况,当局者清,旁观者迷,刘辩几人只看到关羽一手抚髯,一手下按,轻飘飘的压倒了胡车儿。 孰不知饶是关羽的力量如此惊人,又有借力转劲的技巧,险些阴沟里翻船,被胡车儿这莽货掀翻。 唯有老剑尊王越看出了其中的门道,不留痕迹的提及了一句,可以留下他,其实就算他不说,刘辩也会留下胡车儿,他可是具甲营的统帅,对于刘辩的重要程度不下于关羽了。 毕竟,后世史书《太平御览》卷三五六引《魏武军策令》中,都曾经记载过曹操看到袁绍的具装铠,酸溜溜的说了一句本初马铠三百具,吾不能十具,可见具装铠的吸引力是多大。 不过,胡车儿不愧为饭桶,不,饭缸的称号,一个人的饭量赶上二十人了,着实让刘辩等人再惊讶了一番。 胡车儿力量强大归强大,却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速度太慢,就算力量超过了关羽又如何,攻击不到敌人一样没用。 这不正在老剑尊王越的指点下,站在瀑布下与兀突骨对战,一人是稳固下盘,一人则是锤炼出锤的速度。 实际上在老剑尊王越看来,最适合胡车儿的武道,应该是道剑剑甲越嶽的百尺剑经,可惜越嶽成名在老剑尊王越之后,两人从未交战过。 不然,以老剑尊王越的眼力,绝对能推衍出一二三来,到时刘辩麾下又能多出一位二品宗师,甚至是一品金刚境的超一流高手。 刘辩几人正入神的修炼武道之时,突然闻到了一股浓郁之极的胭脂味道,与此同时一阵莺莺燕燕之音,嘈杂的传了过来,当即打乱了刘辩几人沉定的心神。 关羽、兀突骨二人先是闪过一丝不愉,随后则是冒出了极大的困惑,是谁能够在没有太子首肯的情况下,突破大量虎贲营和沙场仆役,以及老门房等众多奉礼郎的防护,公然进入太子府,并且还带了一大群侍女歌姬。 曹操?借他十个胆也不敢,袁绍?就问他一句,敢进入太子府方圆十里之内吗,刘备?这个淳朴憨厚的真人,是敢,但他有这钱早就去救济乡民了,哪能浪费在这种事上。 思来想去,也就只有大汉第一杀神敢这么做了,不过,死在大汉第一杀人手里的南疆公主、嫔妃、甚至皇后都有不少,更何况这些流连于青楼之间的歌姬。 在他眼中啊,世间千百红妆,也不及那一袭白衣的一根脚趾头。 他,不会。 刘辩收刀入鞘,三步并作两步的奔下了小山,眉眼之间尽是笑意。 所有人望向画廊时,混不吝的胡车儿,却鬼头鬼脑的想要逃走。 来者是谁,胡车儿比谁都清楚,那可是与太子殿下,还有太子的那两位义弟,并称为雒阳三大魔头的大将军之子何咸。 太子殿下因为进宫那件事,令整个雒阳的世家子弟闻风丧胆,而何咸则是让素来桀骜不驯的雒阳将种子弟风声鹤唳,或者说谈何色变更准确一些。 何咸从不依仗大将军的权势,去欺压任何将种子弟,但喜欢用各种软刀子整人,就比如胡车儿很能吃,何咸直接命人抬了十座比他还高的麦饼山,让他吃完。 直教他一个月内看见麦饼就反胃,甚至都不能听见这个词,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能喝酒的让你一次性喝下十缸最烈的黄酷酒,喜欢逛青楼的让你夜御十女,一连七天,总之何咸的名号在雒阳军界,比起大将军的命令还有用。 至于想要告状,呵呵,大将军先是狠狠夸赞嫡子有乃父之风,然后狠狠鞭打这个将校,连一个小孩子都怕,我看你是被酒色掏空了胆气。 之后,无论你是哪家的嫡子,或者哪位上将的长子,直接是征辟到董卓、丁原麾下,美其名曰好好打熬一番,可谁都知道落在那两个狗腿子手里,多半是有去无回。 至于为什么是三大魔头,只因那两个义弟各占半个,一个明明是沙场悍将,却喜欢暗地里下黑手,什么猴子偷桃,黑虎掏鸟,让你见了他三条腿都发软。 不过有传闻这些阴损招数,全是太子殿下传授的。 另外一人可就更加了不得了,明明是一位书香门第出生的大世家子弟,却喜欢像个泼妇一样骂街,什么话难听说什么,什么话下流骂什么。 而他骂人的功夫当真了得,堪称是一品陆地神仙境界,能把你的祖宗十八辈,一个字都不重复的骂上十八遍。 总之,雒阳的世家子弟、将种子弟,但凡见到他们四人。 两个字,头痛。 0047 白衣白履 “小胖子。” 胡车儿连翁金大锤都不要了,一溜烟想要跑个没影,还没离开青翠欲滴的芭蕉树,便听到一句令他双腿发软的轻挑声音。 白履,白袍,白纶巾,一位长相颇为出尘的少年,折转出画廊拐角,嘴角勾着一抹邪魅轻笑,笑吟吟看着落荒而逃的胡车儿。 关羽、兀突骨二人看着这位缥缈如仙家真人的少年,刚想赞叹几句。 他那浑身飘飘欲仙的气质,在一对桃花眼的遮盖下,支离破碎,哪里还有一丝倚风出尘的仙家气象,分明是一道滚滚而来的红尘,洪流。 本就长相轻佻的桃花眼少年,若是换上一声素洁的长袍,还能压下几分轻佻气质,但他偏偏喜好白衣白履,更让人觉得轻浮,甚至有些轻狂。 不过多看两眼之后,反倒是多了一丝放浪形骸的不羁。 关羽兀突骨二人不知道的是,刘辩的这位表弟,以前的衣袍更是不堪入目,总喜欢身着淡红色长袍。 后来刘辩忍无可忍问他为什么总是穿的像个娘们一样,何咸一副欲哭无泪的说,皇后姑姑没有女儿感觉有些遗憾,便把他当做女儿来养,无论他怎么撒泼打滚不愿穿那淡红色长袍,始终无济于事。 而他能够穿上这一身缥缈出尘的白衣白履,还得多亏刘辩的建议,说孟戚一袭白衣多美啊,多像娘亲年轻时候的样子。 何皇后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以及看到何咸身穿白衣白履的模样后,终于同意了,何咸这才从油头粉面的俊哥儿,变成了雪衣白裳的少年郎。 由于幼年的经历,何咸最是看不惯将种子弟的那副阳刚英武模样,总是喜欢找各种理由整治他们,落了个雒阳三大魔头的称号,倒是个意外之喜。 孰不知,这一切都是戏志才的谋划,何咸自幼生性懦弱,大将军和皇后为此想了无数的办法,教他开弓骑马,让他与行伍老卒住在一起,甚至不惜亲自带他去战场观摩血腥的厮杀,结果却适得其反,性子一天比一天软弱。 无奈之下,只能请教那位命犯天煞的稷下大才,戏志才只是微微一笑,略施小计,让他们反其道行之,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结果当然是显而易见,不仅改变了懦弱的性格,还成为了雒阳的三大魔头。 刘辩从一旁的侍婢手中接过蜀锦丝巾,略微擦拭了脸上的汗水,正要穿过泛着一股草木清香的芭蕉树,却见老酒鬼不知为何如关羽那样,眯起了眼睛。 可天上乌云滚滚,阳光不是很刺眼啊。 老酒鬼如品鉴陈年佳酿似的,咂么了几下嘴,嘿笑道:“你这个表弟,不简单啊。” 刘辩顿住前行的脚步,回头望向了缩着身子靠在曲栏朱柱旁的老酒鬼,大为不解,表弟可是从小跟着自己长大的,几乎是形影不离,倘若有什么奇异的地方,他是比谁都清楚。 正想询问几句,老酒鬼又开始强拉硬拽几名仆役,吹嘘一剑截断大江,一指洞穿昆仑的丰功伟绩。 太子府的仆役如果都是市井小民,说不定还真信了他的话,毕竟坊间经常传闻老人、小孩、女人最是惹不得,说不定就是一位金盆洗手的江湖豪侠,或者一位游戏人间的江湖魔头。 但能够进入太子福地的人,哪怕是一个马夫,都不是简单的人物,不是沙场悍卒,就是细作刺客,看似平静如一潭死水,实际上是一座地火山,只要敢进来行那不轨之事,绝对是连灰都不剩。 不提从边疆三大骁骑精挑细选的虎贲营,边疆老卒遗孤,单是潜伏在各个阴暗角落的奉礼郎,就够他们喝上一壶的了。 这些手上沾染了血腥味的管事仆役,哪个看不出老酒鬼的跟脚,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糟老头子罢了,还一剑截大江,你怎么不说一剑破百甲,这样讲说不定他们更愿意多听几刻钟。 至于相信老酒鬼的话,他们又不傻,真以为这个糟老头子是枪甲童渊,更不要说那位真的一剑破百甲的白衣剑尊王越。 过去,刘辩始终认为老酒鬼在吹牛,但在见识过以指代剑九龙吸水的瑰丽光景,一剑龙蛇起陆的奇谲神威之后。 不屑变成了不懂。 直到武曲榜的更替,列仙评的出世,他细细审视过一榜一评,约莫品出了一点味道。 武曲榜没有一人用剑,列仙评除了排名第三的术剑剑甲于吉,破天荒道剑不如术剑,排名第六的道剑剑甲越嶽,天下的一品四境大宗师,无论是庙堂上将,还是江湖大侠,无一人以剑道著称天下。 遥想当年,剑尊王越横空出世以后,天下人莫不以会一手空手入白刃为莫大的荣耀。 负笈游学、闯荡江湖尽是悬挂八面汉剑,什么刀枪剑戟全成了下里巴人,只有那佩剑儒生侠士,才是阳春白雪的头一等风流人物,一时间竟引得雒阳铁贵。 那时的剑道剑术更是百花齐放,庙堂有剑出震玉京的窦武,江湖有一剑斩大翼的剑炉剑首,出世有桃木如建木的张道陵,入世有白衣剑尊王越。 现在呢,大猫小猫三两只都没有,唯有两人孤零零支撑着剑道最后的颜面,其中一人还是半路出家,当年若不是折在王越手中,于吉哪能会放弃天人大道,转修被视为奇淫技巧的术剑外法。 这个天下啊,真正会用剑的人,终究是少了些。 0048 胭脂楼 何咸刚要踏出曲栏画廊,一名最为宠爱的歌姬被八十一株芭蕉树后面的高山、瀑布、深潭所吸引,踏入了芳草萋萋的地面。 他的脸色霎时一片阴沉,一巴掌甩在了歌姬脸靥,力量之大,直接把她抽翻在地,冷声道:“你是哪一家的刺客。” 歌姬正要解释几句,由于十常侍的频繁刺杀,已成惊弓之鸟的何咸,哪里顾得上这么多,命令几名突然出现的奉礼郎,把这位身段极为妖娆的歌姬拖了下去。 莺声燕语的众多歌姬,霎时噤若寒蝉,一个个娇躯颤抖的站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喘,不过望向那名歌姬竟有些莫名的快意,暗道让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浪蹄子出风头。 刘辩凭借气机的感应,并没有发现这些屁股滚圆胸脯也滚圆的妖娆歌姬有什么异样,便放下心来,就算是感应不出一些三品顶尖人物,以及二品宗师级的大高手,但有着关羽的护卫,除非是久不出世的老怪物,估摸着也没人能够靠近他三丈以内。 不过何咸真是怕了那些刺客层出不穷的手段,即使知道大兄身边有着天下第一武将,依旧担心一些身怀秘法的刺客,突破关羽的护卫,伤害到大兄。 他赶忙招来十余名腰配环首刀身穿红漆札甲的虎贲士卒,一字排开,凶神恶煞的挡在曲栏画廊边缘,这才彻底心安。 “啪——”何咸轻轻一甩绫罗腰扇,露出一副婉风流转的婕妤浣沙图,风度翩翩的走了过去:“大兄,小蔡先生今日要在胭脂楼弹奏新曲,不知你有没有空?” 自从汉武帝开辟丝绸之路以来,东都雒阳、西京长安极其的繁荣鼎盛,番邦商人、西域美人、胡马蛮夷遍及雒阳的各大街道,因此催生出了三千楼阁漂酒香的壮丽景象。 雒阳三千酒楼中,又以胭脂楼、月旦楼、临江楼最为出彩,每日往来的达官显贵、豪侠巨贾可达四五百人,可谓是日进斗金。 月旦楼之所以的吸引人,一方面是悬挂着九大榜单,另一方面传闻大汉八绝的许劭先生,时不时会出现在月旦楼,点评天下英雄。 大汉向来重视名望,若是能被稷下学宫的名家祭酒许劭先生点评,不亚于一步登天,草鸡变凤凰。 就如沛国曹氏的嫡长子曹操,早些年不过是一个劣迹斑斑的纨绔子弟,自从得到‘乱世之奸雄,治世之能臣’的点评。 当即从不学无术的膏粱子弟变成了国之栋梁,甚至得到了太尉桥玄的看中,要将自己的妻儿托付给曹操。 桥玄是谁,上一代皇帝的托孤遗臣,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重臣,而当时的曹操不过是一个毛头小子,竟能让太尉桥玄托妻献子,足以可见名家祭酒许劭的点评,有多么大的影响力。 即便如此月旦楼还排在胭脂楼后面,胭脂楼的奇异之处,足以令人叹为观止。 江山美人,风花雪月,本是天下最引人且又最不容易得到的东西,在胭脂楼却能唾手可得。 只要囊中的五铢钱足够。 刘辩听闻胭脂楼几个字,脸上不可遏制的闪过一抹愠色,恨不得率领虎贲营砸烂这座乌烟瘴气的楼阁,只因这个胭脂楼是汉灵帝卖官鬻爵的场所。 一想起汉灵帝这个便宜老爹,刘辩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好好一个万国来朝的大汉帝国,让他和汉桓帝祸害成了什么样子。 先是匈奴、乌桓、鲜卑三族侵扰北疆,又有山越、东瓯等百越在南方作乱,最令人痛心疾首的是足足有三州之地的西域都护府被西域各国攻破,让大汉失去了对于丝绸之路的掌控。 就连东瀛这等派遣使者乞求爵位的东海倭国,也敢派遣水师掠夺大汉东部沿海郡县,一时之间大汉烽烟四起,九州陷入了风雨飘摇的境地。 何咸心底闪过一丝尴尬,暗骂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本想说不去了,转念想到皇后姑姑的嘱咐,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大兄,小蔡先生难得出现一次,你就不想........” 话音未落,何咸尴尬的神情更甚了,别人想要见上蔡文姬一面,比起一剑破百甲还难,但对于刘辩来说,可就太简单了。 蔡文姬身为当代通儒蔡邕的长女,又是百年难得一见的音律大家,一直深受皇后的喜爱,夜宿后宫那是再平常不过了,因而与刘辩称得上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倘若不是蔡文姬与上十阀排名第七的河东卫氏卫仲道指腹为婚,绝对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 也亏得河东卫氏是上十阀,不然以皇后和大将军溺爱刘辩的秉性,河东卫氏附近早就出现几波训练有素的‘山贼’了。 刘辩知道自己的这个表弟喜欢附庸风雅,而今日又是一次大雅的琴会,先是吩咐几名侍婢准备香汤浴,随后微笑道:“什么时候开始?” 何咸闻言,‘啪’的一声,猛地收回了绘有大汉八绝之一画绝曹不兴墨宝的绫罗腰扇,往常谨小慎微别在腰间的他,粗枝大叶的一插,拖着刘辩的手臂快速奔向了浴兰房:“大兄快点,马上就要开始了。” 适才走出十几步,何咸突然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了天下第一武将关羽,小声嘀咕道:“大兄能不能让关羽穿上那一身行头,听说刘协那个杂种也要前去。” 刘协虽然年幼,但是早慧,从小便极其聪颖,再加上王美人死后,遭此惊变的他比起何咸还要成熟不少。 而刘协又与刘辨何咸二人不对付,所以何咸总想好好整治他一番,可无论背景还是手段,何咸都差上很多,每次都是吃瘪,着实让这个雒阳三大魔头恼怒不已。 刘辩回头看了一眼不快不慢吊在身后的关羽,看着那气势惊人的丹凤眼,飘逸眩目的长髯,魁梧如山的八尺身躯,心中的不快大为减少,嘱咐道:“云长去把那一身鹦哥儿绿袍穿上。” “喏。”关羽抚髯轻笑一声,示意兀突骨胡车儿二人保护好太子殿下,转身走向了住所,心情如那冰雪初融潺潺流淌的山间清泉,畅快无比。 谁家少年不思春,谁家少年不求名。 他关羽蛰伏十年,一飞冲天,不就是为了博一个名满天下,声名盖世。 还记得十七岁那年,偶遇真真正正无敌于天下的大汉第一杀神,这位杀人无数,却像个手无缚鸡之力儒生的杀神,问他有什么志向。 傲骨无双的关羽,睥睨澎湃的东海大潮,认真的说了三句话。 骑最快的烈马,杀最强的上将,娶最美的女人。 天下美人出胭脂,一语双关,一说胭脂评,二则是指胭脂楼。 烈马不可遇更不可求,上将,呵呵,武曲之外皆蝼蚁,至于武曲之内。 谁人可堪一战! 既然这样,那就先娶最美的女人好了。 胭脂楼,关某来了。 0049 你叫卫仲道 胭脂楼坐落于雒阳东南,不同于周围勾心斗角的木质建筑,胭脂楼主体是以珍惜名贵的湘妃竹搭建,那些喜好养鹅采菊的文人雅士,每每看到寻常权贵人家都难以栽种一株的湘妃竹,竟被暴殄天物的当做构建楼阁的原料,无不痛心疾首。 不过这些素以高洁雅士标榜的士大夫,唏嘘哀哉几句后,依旧是面不改色的进入胭脂楼,美其名曰进去呵斥胭脂楼楼主,实际上想要做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但手腕极强的胭脂楼楼主,岂是他们所能呵斥的,先不说这位胭脂评第一,权谋之术也堪称闺闱第一的女国士,凭借自己高明的手段,牵上了大汉最为尊贵的一条线。 就是雒阳城内的上十阀、中百阀、下千阀子弟,哪一个不在胭脂楼欠下了一笔不菲的五铢钱,哪一个没在相熟的佳人耳边吐露过不可告人的秘密。 再加上胭脂楼作为大汉最后的一块遮羞布,为皇帝陛下穿针引线,暗中卖官鬻爵,虽说背负了骂名,但是积攒的人脉简直是恐怖。 可以说一座小小的胭脂楼,牵扯着整个天下的官场走势,京畿舆论的风向,以及庙堂内部的沉疴。 胭脂楼虽说是执掌雒阳四千女闾的娥姁君建立,但不同于秦楼楚馆、齐闾燕坞容纳了千百女闾,胭脂楼与青楼二字根本沾不上一点边,尽是一些擅长音律的世家望族嫡长女,时不时前来交流琴箫技艺,顺便赚点脂粉钱。 就连八绝第一的琴绝小蔡先生,也被娥姁君引为闺中密友,时不时前来调试新曲的效果,颇有雒阳第一风花雪月的美誉。 而胭脂楼早在一个月前,便开始为蔡文姬散播消息,营造声势,天下各地的世家望族无不快马加鞭的赶往京畿,纵是在四方蛮夷的王室子弟中都引起了骚动,一时间引起了前往雒阳的大潮。 傍晚时分,夕阳晚照,雒阳的市井之人开始返回家中,准备休憩,而雒阳东南角依然华灯结彩,人流似海,一位位王公贵胄从宝马香车上走下,进入了灯火通明的胭脂楼。 这些权贵子弟根据家族地位的高低,按照由近到远的位置,依次落在胭脂楼第一层,身前的大漆案几上摆满了珍馐美味,名贵佳酿,但他们没有看一眼,只是饱含期待的望向了二楼的玉石珠帘,寻找着令天下人为之疯狂的小蔡先生。 曹操本来没有坐在第一排的上十阀,甚至连第二排中百阀前十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坐在不偏不倚的中间位置,但得自于穿着开裆裤一起长大的好友袁绍帮助,坐在了很是靠前的第一排。 各成几个小圈子的上十阀子弟,见到阉宦之后曹操竟然与他们坐在一起,纷纷冷哼一声,明目张胆的搬开了大漆案几,最前排只剩下孤零零的几个大漆案几,令袁绍等人大失颜面。 袁绍这人极好面子,看了几眼针锋相对的其他上十阀子弟,温文尔雅的笑意顿时保持不住,脸上闪过极大的尴尬之色,讪讪道:“孟德.......” 从始至终一直笑眯眯的曹操,明白袁绍这是什么意思,以他的家世,能够得到他袁绍的提携已经是莫大的荣耀了,但是还不足以让他袁绍因为他,得罪实力不弱于汝南袁氏的上十阀子弟。 毕竟他们都已经长大了,不再是那个一起扒灰,一起抢亲的无忧无虑少年郎了,为人处世不能再横行无忌了,要为自己的以后做打算,而他袁绍又是庶出,需要积累足够的人脉对抗不是长子,却是嫡出的袁术。 一个小小中百阀第四十九出身的曹操,还不足以让他这么重视,刚才那句过来一起坐,只是出于人情事故随口一说罢了。 “哼,一个小小的沛国曹氏子弟,有什么资格坐在第一列。” 说话这人是雒阳王氏的嫡子王景,许是继承了父亲王允嫉恶如仇的性格,向来对宦官一脉不假颜色的他,不顾世阀望族子弟相争的潜规则,堂而皇之的呵斥了一句。 相隔不远的卫仲道,因为自己是蔡文姬指腹为婚的夫君,连夜从河东之地赶来为她捧场。 可谁知先是在蔡府门前被蔡文姬拒之门外,沦落到去同窗好友家中投宿,后来更是屡次见不到真人,至多在蔡文姬的独门小院外,远远的看上一眼。 颜面丢尽的卫仲道,恨不得一巴掌扇死这个据说与太子有染的浪荡世家女,但以硕儒蔡邕在士大夫党人之间的地位,只能想想并不敢真的这么做。 心中怨气越来越浓的卫仲道,阴毒的看了一眼玉石珠帘,阴冷的笑道:“等你进了我河东卫氏的大门,看我怎么整治你。” 说到这里,卫仲道脑海中顿时浮现府中十几位侍婢花样刁钻的姿势,一想到天下人见一面都难比一剑破百甲的蔡文姬,要在自己胯下承欢,他的呼吸霎时急促起来,下体高高的鼓起,差点就高潮了。 正当他细细琢磨是用坐莲式,还是后庭式的时候,突然听到好友王景的呵斥,也没多想,附和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阉宦的后人。” 卫仲道这一句话虽然简短,却比王景那一句话杀伤力大得多,等于是一举把曹操踢出世家子弟的行列,将他与在场所有的世阀望族摆到了对立面。 上十阀子弟以及数目不少的蛮夷王室子弟,纷纷把目光投向了卫仲道,饱含赞叹的意味。 这一记连消带打高明啊。 曹操笑眯眯的神情,有些凝重,本来还想死皮赖脸的待下去,这句话一出,暗叹一声,知道自己待不下去了,便从大漆案几起身准备往外走。 “嘭——” 就在这时,卫仲道不知为何横飞出去,稀里哗啦的撞到一片屏风案几,满身油渍的瘫倒在地上。 何咸轻轻收回右脚,双手下压,作运气状,轻吐一口不存在的浊气,冷笑道:“好狗不挡道。” 随后,他赶忙转过头去,表功似的笑道:“大兄,障碍已经清除,可以上二楼了。” 胭脂楼内一片哗然,这人是谁?竟敢一脚踹翻上十阀子弟卫仲道,要知道权贵子弟相争,素来讲究点到为止,毕竟做人留一线,日后才好相见。 听这人谄媚的口气,他身后那人身份更是尊贵,赫然可以踏上二楼,这可是上十阀子弟都得不到的殊荣。 刘辩不理会红紫权贵后人的惊愕和议论,眉头轻皱,问了一句这个人是谁,得知他的名字之后。 漆黑的眸子平静如死水。 轻飘飘的落在了卫仲道身上,轻飘飘的说了一句话,一句很轻很轻,几乎微不可闻的话:“哦,原来他就是卫仲道。” 0050 那轮明月 声音如蝇蚊落地,真的很轻,落在胡车儿耳中却重若雷霆。 胡车儿能从一个小小的胡人牧民,成为大将军最为倚重的猛将之一,除了其力能扛鼎的神力之外,最重要的是胡车儿有着市井小民的小聪明。 有时候啊,这种小聪明却胜过大智慧。 就在兀突骨还在权衡利弊,关羽眯眼思虑的时候,胡车儿扬起一百二十斤的翁金大锤,如一头发了狂的红眼野牛,撞开许多大漆案几砸向了地板上的卫仲道。 “贼子!” 河东卫氏的一品三品小宗师门客,大喝一声,体内气机流转,腰间环首刀闪过一抹幽光,如捕食猎物的鹰隼,极速劈向了轰隆隆冲撞而来的胡车儿。 胡车儿身为迁入关内的蛮夷,虽说部族脱离游牧过上了农耕生活,日子有了保障,但这几年连年大旱,部族的光景依旧是惨淡,若不是靠着胡车儿的俸禄救济,部族里的小崽子们早就饿死大半了。 为了能够让部族过上丰衣足食的日子,脱离夜枕马蹄的边疆地带,进入富饶的京畿关东,他胡车儿必须竭尽全力往上爬,爬到足以改变族人命运的位置。 至于是否得罪上十阀,是否招来杀身之祸,胡车儿才不会理睬,因为他肩膀山上的担子很重,重到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再加上大汉对于还没完全汉化的番邦非常排斥,一个校尉已经到头了,但对于他来说远远不够,更令他呼吸窒堵。 直到刘辩的一句威烈将军,终于让他看到了一丝希望,一丝改变部族的微弱希望。 今天,便是他畅快呼吸的时日。 虎目真若疯牛一般泛起红光的胡车儿,心中没有了任何杂念,就如同井中望月的蟾蜍,眼中只要那一片天,那一轮明月。 世人皆说蟾蜍目光短浅,孰不知真正短浅的是这些自诩目光远大的高人。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孰不知对于蟾蜍来说,一片天已经足够,一轮明月就是全部了。 看到的东西再多,得不到又有什么用。 部族的生存便是胡车儿的天,嗷嗷待哺的下一代便是亮如大日的明月。 “你就是卫仲道!”没有丝毫杂念,气机凝结到极点的胡车儿,狂暴的怒吼一声,如一道惊雷响彻在大地上,震散了体内所有的郁结之气,翁金大锤在疯狂流转的气机带动下,势如龙象的砸了过去。 空气如撕裂的旌旗,刺啦作响。 如霹雳车抛出的巨石,当空砸去的胡车儿,一路上无论是联手出击的七八名四品江湖好手,还是几名身披重甲的沙场悍卒,乃至那名曾经杀入匈奴王金账全身而退的三品小宗师。 无一例外,全部被一锤横扫出去,重伤垂死。 这一锤凝聚了胡车儿所有的精气神,已是他征战沙场这么多年以来,最为巅峰的一锤。 此时,又借助了天时地利人和,一锤砸出,已有了金刚境大宗师全力一击的威力,并且在力量方面还略胜一筹。 正如拱卫在刘辩身边的关羽所说,就算是他也不敢硬碰硬的接下这一招,可见威力是多么的势不可挡,岂是几名江湖好手、不满一什的重甲力士所能抵挡的。 即使是力能斩旗的三品小宗师,在这一击面前,也只是笑话罢了。 “轰!” 骤然间,胭脂楼内真的响起了雷霆轰鸣,娥姁君动用大量人脉,好不容易从荆州水师嘴里抠出来的一点南海铁沉木,乍然炸裂。 以胡车儿为中心,形成一圈漫天迸溅的木屑大雨,尖啸着刺耳的声音,射向了四面八方。 刘辩何咸二人身边有着关羽和兀突骨的防御,再加上早有准备,自然是安然无恙,但附近的中百阀子弟可就没那么好运了。 正在捂着‘嗡嗡’乱响的耳朵,龇牙咧嘴痛呼的世家子弟们,一时没防备,而身边的门客惊愕于这一锤的威力洪大,脑子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只听‘噗噗’一阵连响,十几名出身不凡的世家子弟,瞬间被扎成了刺猬,哀嚎连连的倒在地上打滚,可这样一来,木屑扎的更深了,以至于四五名世家子弟直接昏死过去。 刘辩脸上平静如水,眼底深处却露出极大的喜意,望向了笼罩在烟尘之中的胡车儿,以及锤子下方的网状裂痕。 “呼哧——呼哧——”精疲力尽的胡车儿猛烈的吸了几口气,甩了甩发麻的手臂,纵是崩裂的虎口传来一阵阵刺痛,也掩盖不住欣喜若狂的表情。 不过,还没高兴几息,大喜的神情和刘辩眼底的笑意一样,凝结在了脸上。 卫仲道不见了。 关羽蓦地握紧偃月大刀,双脚连踏,迅速由距离刘辩二十步左右位置,挪动到十步以内,丹凤眼眯成一条线。 隐在阴暗角落的老门房,收起了懒散的状态,一双暗青色的手掌,似有一股股隐晦气机流转,看向了湘妃竹搭建的楼梯。 刘辩没去看卫仲道去了哪里,一手紧紧扣着古朴刀柄,一手把何咸拉到身后交给了兀突骨,沉声道:“孟戚,你去城外调遣具甲营,兀突骨立即回太子府带来所有的虎贲营士卒,以及老卒遗孤。” 一位笑容和善却带着一丝阴毒的半大孩童,听到具甲营几个字,胜券在握的神情消失不见,一脸的阴沉。 他本来想着依靠身边的这两位武曲榜上排名很是靠前的人物,一人挡住关羽,另一人截杀兀突骨,至于那名隐于暗处的甲等房无射,自然有黑冰台十二地支刺客之一的亥猪拦下他。 这样一来,悄无声息藏在世家子弟之间的一百细柳营将士,便可以轻松碾杀刘辩。 三品小宗师,哼,细柳营将士全是弓马娴熟的六郡良家子,本身武道修为就不俗,再加上祖祖辈辈皆是军中将校,对于排兵布阵更是熟稔,一个小小的三品小宗师,他还不放在眼里。 只要刘辨一死,皇位可就是他的了。 刘辩无奈的看了一眼被自己一句话炸出来的刘协,看着他那张阴沉的脸,忍不住想要捧腹大笑,最终忍住了笑意,只是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惊天动地的话:“皇位送给你了。” 0051 天子十二章 嘈杂吵闹的胭脂楼,霎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无论是世家子弟还是校尉门客,一脸呆滞的望向了刘辩,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根子出了问题,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不过,没人能够笑的出来,或者说,谁敢! 刘辩在众人呆滞的目光中,一步一步的走去,金丝玉履踏在地上,明明没发出一丝声音,众人心头却听到了一阵阵敲击青铜编钟的沉重声响。 一步一黄钟,十步十大吕。 声音如昆仑之巅的罡风,浩大空灵,却又裹挟着无尽洪大杀机,令人不寒而栗。 随着步履越来越慢,振聋发聩的声音反倒是越来越浩大,最终化成了一股黄钟大吕洪流,滚滚而去,辄压向面前的三人。 刘协三人还没什么反应,心弦在金丝玉履的轻踏下,不停绷紧的世家子弟们,终于承受不住这不知从哪冒而来的一百零八编钟恢弘齐鸣,喉咙一甜,纷纷吐血倒地。 不过这样一来,脸容发紫的世家子弟们,脸色倒是好看了不少,清醒之后,一个个惊慌失措的想要逃离胭脂楼,转念想到小蔡先生新曲还没欣赏,只能惶恐不安的停留在门外。 门内,一步不敢踏入。 “好小子。”老酒鬼拎着个酒葫芦,神出鬼没的出现在刘辩不远处,见刘辩的气机、气数凝聚为一点,在那一步一步的重踏下,化为一股气吞龙虎的惊人气象,由衷赞叹了一声。 素来小口抿酒的他,就如当年见到了剑皇窦武一剑翻卷五城十二楼的玉京,心胸畅快的大口猛灌起来。 气机凝结如一线广陵大潮的刘辩,负手站立在二皇子刘协前方,紫衣鼓舞,神情淡然。 对面的那两名一品金刚境大宗师,却如临大敌,仿佛面前站立的并不是一名十几个回合便能拿下的三品小宗师,而是一名指玄境的无敌猛将,不,曾经有幸见过稷下学宫大祭酒的关闇,甚至感觉到了一抹只有在天象境才会出现的浩荡气象。 刘辩轻轻扫了一眼那位头戴鎏金耀日盔,身挂黼黻秋狩甲,外套绫罗赭黄袍的英武上将,纵是烛光有些晦暗不明,那人依旧是光芒四射,直如一尊太阳神将矗立在前方。 他心中先是一惊,先不论这一身不下于关羽的戎装,极其的珍贵,纵是大汉从二品的前将军也不见得能有一身,单是那件黼黻秋狩甲,便让他的眉毛剧烈跳了几下。 黼黻可是天子冕服的十二章之一,代表着文治武功中的武功,真正有资格在盔甲上烙印这种古老图案的帝王,少之又少。 周武王姬发是一个,秦始皇算一个,就近的话前汉的汉武帝也有一副,不过瞧这盔甲的样式和质地,明显极其的久远,最起码能够追溯到夏朝。 刘辩通过望气之术,看到金甲神将头顶一青一白的气运后,心中了然,应该是曾经的武曲星君榜第一人关闇。 “呵。”刘辩淡然一笑,又是向前踏了一步,在气机大潮的辄压下,强撑了很久的关闇和另外一名一品金刚境大宗师,脸色一白,再也支撑不住,如沧浪激流中的两叶扁舟,瞬间冲荡开来,撞向了紫竹柱子。 刘辩轻描淡写的冲开两位金刚境大宗师之后,居高临下的俯视二皇子刘协,睨视他那张煞白的脸庞,淡淡道:“给你。” “你敢要吗。” 0052 太阿 刘辩这一句诛心之语,当真是歹毒无比,这是要破碎二皇子刘协胸中意气,在他心中永远根种下恐惧的种子。 国之将亡,必有妖孽。 正所谓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九,天地刼数灭亡大汉的同时,也会开一线天机,多智近妖即是这一线天机。 汉献帝刘协作为真正的末代皇帝,而天地刼数又被刘辩所吸纳,没有了束缚的他,一身前有古人后不知有没有来者的天赋,实属数百年难得一见,仅比一人独战勾陈大帝、长生大帝、儒圣佛陀的秦始皇弱上一线。 二皇子刘协小小年纪便达到了三品小宗师境界,并且通读了大内武库十二楼的前四楼,可谓是小宗师之中最为顶尖的人物,就是胡车儿也不见得能够打败他。 在他拔剑之后。 整个人如同刚从水中捞出来一般的二皇子刘协,轻舔干裂的嘴唇,阴冷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怨毒和兴奋:“皇兄,这是你逼我的。” 一只煞白小手,轻轻握住了漆黑的剑。 剑柄漆黑,剑脊漆黑,就连那锋利无双的剑刃,也散发着黑夜一样的光芒。 夜是冷的,是黑的,更是死亡的。 然而,黑夜一般的剑拔出之后,却迸放出太阳似的光辉,炽热,耀眼,而又生机勃勃。 气机凝聚如磐石的刘辩,只觉一条剑气激流席卷而出,刹那间淹没了自己,让他不敢妄动一丝一毫。 一步踏错,万劫不复。 老酒鬼掏胯下的动作,蓦地一僵,死死的盯着那柄喷放出一缕缕无双剑气的青铜长剑,手指微抖两下。 及冠之后,砥砺剑道十余年的他,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手蚍蜉折断无数名剑神兵,一柄万里伏斩尽世间气象。 弹指可杀鬼神,一剑可敌真武,被誉为剑道千年难遇的奇才,可为崎岖如羊肠小道的剑道,开辟出一条通天大道。 出世之后的种种,也一一验证了什么叫做两指弹出,日月无光,什么叫做长剑一挥,星河黯淡。 金刚神将只配做那剑道磨剑石,指玄高人只配当做活络筋骨的牛刀小试,就算是世间几近无敌的天象大宗师,依旧不足以让他抽出佩剑。 那时的庙堂意气,那时的江湖风流,那时的风花雪月,始终不如那一剑挥出意气风发,风流倜傥。 天下多少白衣狐裘的世家嫡女,为了见上白衣剑神一面,不惜豪掷千金买下一柄无双神剑,只为你能赏光。 世间多少提剑骑马的江湖女侠,为了赶到白衣剑神的决战地点,甘愿日夜兼程的跑死七八匹良驹,只是想要瞧瞧白衣鼓舞的风情。 可纵是世间千年剑道不及一剑的剑神王越,也曾惧怕过一剑,并且还是在他攀登到武道巅峰之后,气机圆满心意通达的那一刻。 三十五年前,世间已无敌手的白衣剑神王越在泰山之巅,剑开天门,欲要御剑飞升,战尽天门内的剑仙天人。 可是令他震惊的是,天门处没有想象中的仙乐齐鸣,瑞兽呈祥,有的只是一位身穿黑色冕服的帝王,被一柄漆黑如长夜的青铜古剑贯穿头颅,钉死在天门顶端。 人名嬴政,剑名太阿。 秦始皇死在天门之上,剑神王越并不震惊,也不会震惊,一山更比一山高,一剑更比一剑强,历年来飞入天门的盖世强者虽然不多,但也不少,轩辕黄帝、夏禹、周武王等等都是能够大战秦始皇数百回合的人物。 真正令他震惊到惊悚的是,太阿剑是秦始皇用心头精血温养了数十年的神兵,性命相戚,比他自己的手掌还要听话。 如今竟被人用太阿钉死在天门顶端,不亚于秦始皇一泡尿没撒出来,把自己憋死了,几乎...是没有一丁点可能。 别说长生大帝、勾陈大帝同时出手,就是加上一个真武大帝,也是毫无希望。 但那震惊寰宇的一幕,却又真实发生在他眼前,怎能不让这位无敌于红尘的白衣剑神惊悚。 经历了天门那一幕之后,跌境,再破境的剑尊王越,心境已经达到了剑者无喜的地步,刚刚他的手指之所以颤抖了两下。 只因那柄钉死秦始皇的长剑,在二皇子刘协手中。 “剑名太阿。”二皇子刘协此时的表情,类似切下第一块蝉翼肉片的公孙曲阿,兴奋的有些癫狂:“长约三尺六寸。” “重,九斤五两。” 0053 锟铻 黑暗,死亡送给敌人,辉煌,生机留给自己。 刘辩作为当朝太子,在京畿地带可以借助部分大汉国祚气数,可谓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所以才能连话都没说,只以凝结如磐石的气机威势,便能冲开头顶萦绕着青帝玺九成气运和白帝玺九成气运的关闇,以及另外一名金刚境大宗师。 然而二皇子刘协出剑的一瞬间,磐石气机就如被大海潮汐长年累月冲刷过的礁石,表面充满了嶙峋棱角,随时都有崩溃的危险。 老门房好似准备下地的庄稼汉一般,在手心吐了口唾沫,搓了搓手。 不过还没等老门房出手,剑尊王越拦下了他:“不着急,这对辩小子来说是个机会,只要能够坚持半柱香的时间,摸到二品宗师的门槛不成问题。” 二皇子刘协知道太子身边拎着酒葫芦的老头子,是重登列仙评的剑尊王越,这等人物吐口唾沫估计都能杀死他,因此一直小心防备剑尊王越出手。 但也只是防备,二皇子刘协既然敢来这里,并且筹谋了一连串的刺杀计划,必定有底气。 而他之所以不怕剑尊王越,是因为他身后也有一名不世出的老怪物,并且当年与剑尊王越大战过一场。 听到剑尊王越不会出手,二皇子刘协果断挥出太阿剑,趁剑尊王越不出手的时机,一击定胜负,斩杀刘辩。 二皇子刘协掌中神兵是千古一帝秦始皇的佩剑,刘辩手上的锟铻刀也不是等闲之辈,再说了能够入剑尊王越的法眼,品质不能说天上无对,却也堪称地下无双。 太阿剑、锟铻刀这样的神兵利器,在主人数十年如一日的心血温养下,会沾染主人的气数,并在主人死后,或者飞入天门之后,彻底吸收主人所有的气数,所以二皇子刘协只是三品小宗师境界,一剑挥出却有指玄境的味道。 而铸造锟铻刀的那人,是把华夏从奴隶制社会一举改变成封建社会的周元王姬仁。 虽然周元王姬仁的武道修为逊色秦始皇一线,但锟铻刀蕴含的气数却要远远超过太阿剑。 周元王姬仁在铸造锟铻刀的时候,还融合了奴隶社会土崩瓦解之后,仅剩的一点天地气运,这一点虽少,却是精华,要胜过一般天地气运的千点万点。 皇宫大内的神兵利器不在少数,无论是锋利程度,还是质地硬度,超过锟铻刀的宝剑神刀也有几柄,剑尊王越偏偏送出了锟铻刀,必定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也是胸中有万千沟壑的戏志才筹谋许久的计划。 比土还土,比黄泥还黄的锟铻刀,就在太阿剑出鞘的那一刻,陡然大放光明,迸放出一股令人窒息的恢弘气运。 席卷而来的千古一帝气数,冰雪消融,转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辄压在刘辩心头的窒息感,尽数退散。 胭脂楼二楼一位中年儒士,就在锟铻刀迸放气运的一瞬间,不知为何吐出了一口鲜血,本就煞白如雪的脸容,惨淡的如冢中枯骨,白的发灰。 剑尊王越回望了一眼二楼方向,见戏志才正在施展谶纬之术,竭力遮盖这里的气机,以免被变革之后的天地气运所发觉,提前降下大劫,湮灭最后一点奴隶社会气运,捎带手覆灭大汉王朝。 至于刘辩嘛,连蝼蚁都算不上,一旦降下大劫,便会像风沙一样,随风飘散。 剑尊王越本来还想见识见识尊称为千古一帝的秦始皇气数,能否对抗天地气运,从而推断出一点蛛丝马迹,验证心中对于钉死天门的一些猜测。 眼看戏志才支撑不住了,剑尊王越轻轻一叹,自手指间释放出一缕缕剑道气机,冲向刘辩,遮盖住了锟铻刀。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刘辩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一切便烟消云散了,但他心中的火气却越来越高涨,盯着不知所措的二皇子刘协,狞笑一声,狠狠的劈出了锟铻刀:“我他娘的让你出剑!” “噗——” 千钧一发之际,二皇子刘协向后倾倒,想要躲过杀机纵横的一刀,但刘辩这几日经过剑尊王越的指点,未来刀甲关羽的喂招,不仅彻底稳固了三品小宗师境界,还有些提升,岂是二皇子刘协能够轻易躲避的,更何况这时的他,还有一些愣神。 一道狰狞的伤口,从二皇子刘协的左侧额头一直划到右侧嘴角,把那张不弱于春秋战国第一美男宋玉的容颜,破坏的支离破碎。 自古以来,上至士大夫王侯下至寒门庶民,极其看中容颜,张松、庞统等人的才能堪称国士大才,就是因为长相奇丑,总是得不到重用。 就连称赞诸葛亮,第一句话不是说他治国能力,不是说他治军能力,也不是说他有大千气象的胸襟,而是说他其貌甚伟,意思就是说长的很好看,可见世人对于容貌多么看中。 二皇子刘协身份地位不如刘辩,但他从没觉得真的不如刘辩,甚至还有点引以为傲,不是武学天赋,不是皇帝的喜爱,而是那张引得无数妃嫔宫女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的相貌。 小小年纪便能让这些见惯了风流倜傥士大夫,英明神武将校的妃嫔宫女睡不着觉,长大之后那还得了。 即使他能够得到一门三军国的皇甫世家效忠,便是因为皇甫世家三位军国大将军都极其溺爱的嫡女,仅仅五岁就哭着闹着要嫁给刘协,可见容貌对于二皇子刘协是多么重要。 本来他还筹划着用容貌多勾搭几个在家族内地位崇高的嫡长女,借以拉拢一些举棋不定的世家望族。 如今别说勾搭世家嫡长女了,就是能不能抱住皇甫世家的那位嫡女都难说了,对于立志于二度中兴大汉的二皇子刘协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生不如死了。 二皇子刘协摸了摸遮住眼睑的血水,很疼,伤口疼,心口更疼。 0054 再落一子 二皇子刘协嘴唇颤抖,眼泪夺眶而出,像一条疯狗一样冲向了过去,凄厉的吼道:“刘辩!我要宰了你!” “呵。”刘辩冷笑一声,一脚踹开了二皇子刘协,并没有理睬他,自言自语道:“是时候了。” 春寒料峭有青衣,一刀挥起江南绿。 灯火通明的楼阁内,突然变的忽明忽暗起来,婴儿手臂粗细的描金蜡烛如风中柳絮,剧烈的左右摇摆,使得丝竹缭绕的胭脂楼,平添了几分深山淫祠的阴森。 一柄刀,一柄重若青峰,也如青峰一般绿意盎然的刀,陡然当空袭去,斩向了不远处的卫仲道。 刀是绿的,人是绿的,气机也是绿的,却没一丝草木春生的生意,有的只是湮灭一切的杀意。 原来,刘辩的最终目的是为了杀卫仲道。 “滋滋——” 胭脂楼内本应响起手起刀落的清脆响声,不知为何,响起一抹气机消融的声音,如那突然忽明忽暗的烛光一样,很是突然。 长相极其英武的关闇,披挂一身更加英明神武的金甲,煌煌如太阳星君横亘在卫仲道身前,一脸的阴郁。 关闇本以为关羽能够力压自己登顶武曲第一人,不过是仰仗着太子刘辩的支持,借用了一些国祚气数。 头顶天时,脚踩地利,身负人和,才能勉强压制住获得青帝玺和白帝玺各九成气运的他。 没想到的是,关羽别说借用国祚气运了,就是其他的一些前朝遗留气运都没有,有的只是白手起家的气数,每一丝每一缕都不是天赐,而是自己艰苦熬练出来的,以至于关羽对于武道气机的把握,远远胜过他。 奇怪的是,关闇分明没能挡下那一刀,楼阁内却响起了气机消融的声音,卫仲道也没死。 一位银甲银枪的小将,手持一杆样式与龙胆亮银枪一般无二,却又长一些细一些的长枪,抵住了当空劈下的偃月大刀。 许是关羽的刀风太过强大,瞬间吹掉了撒着一把红缨的银盔,黑色长发漫天飞舞,白色披风猎猎作响,越发的衬托这位小将气度不凡。 关羽出生在海外三仙岛之一的方丈,又纵横东海许多年,一眼便看出了这位小将是谁,丹凤眼眯起的弧度不改,皱眉道:“东海小枪王张绣?” 若说蓬莱王枪甲童渊几名入室弟子中,最令他感到忌惮的是舍枪之外,别无他物的赵云,那么眼前这位东海小枪王则是最棘手的人物。 一来张绣得到枪甲童渊枪道快字决的真传,枪出如鹰击长空,并不受到刀分昼夜平寒暑的刹那春秋压制,估计一百回合内都难以拿下他。 另外一点这人无论是斗将,还是领军作战,无所不用其极,曾经为了攻下东瀛的一座坚城,驱赶无辜的东瀛百姓填埋护城河,虽说最终拿下了那座坚城,但死亡的无辜东瀛百姓足足有五千多人,可见这人是多么的心狠手辣。 当然了在关羽看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并不在乎死亡的是东瀛百姓,还是东瀛士卒,只要不是大汉子民便无伤大雅。 不过这人要是进入大汉官场可就不同了,一旦发生战事,张绣说不定会把大汉子民送到敌人的刀口下。 刘辩听到这个名字,暗呼不妙,历史上张绣可是能够与赵云大战三百个回合,这等彪悍的战绩,在将星璀璨如星河的三国时代,除了排名前十的那几位,估计没人能够做到。 暗骂一声上十阀子弟真他娘的难杀,赶忙递给了兀突骨一个眼色,让他潜伏过去,一斧子劈死那个该死的卫仲道。 不过刘辩刚刚看了一眼兀突骨,脸上不由出现了一抹凝重,上百名手持环首刀,身披鱼鳞宝甲,嗯?等等,这他娘的不是红漆札甲,居然是入了品阶将校才能穿戴的鱼鳞甲,难道...... 刘辩早就听闻二皇子刘协重建了前汉太尉周亚夫的细柳营,每一位士卒都是精挑细选的六郡良家子,弓马娴熟,精通兵书。 别说当做普通士卒了,随便拉出来一位放到西凉铁骑、并州狼骑中,都能当做曲长校尉来使,可见这支兵马是多么的精锐。 虽然比起大将军何进为刘辩创建的具甲营,战斗力上可能略微逊色一筹,但是具甲营的悍卒只能当做小卒子来使用,并不像细柳营那样,随便一人都能率领一支人数不少的军队。 要是给二皇子刘协足够的红漆札甲环首刀,他立马就能拉起一支上万人的队伍,而且并不是黄巾军那样的草包,而是一支能打硬仗的精锐。 毕竟将是兵的胆,只要中低层将校不怂,并有一定的统率能力,就算是一群绵羊,也能让他们武装成嗷嗷叫的狼崽子。 刘辩羡慕归羡慕,没有皇帝刘宏的首肯,纵是权势滔天的大将军何进和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也无法召集六郡良家子。 这些武道不俗,沙场征伐更不俗的六郡良家子,以步战姿态结成了骑兵的鹤翼阵,包围了刘辩何咸等人,只待一声令下,立即挥动环首刀冲杀过去。 刘辩环顾四周,发现老酒鬼没有一点想要出手的意思,老神在在的一会儿掏掏胯下,一会儿喝几口酒,哪有一点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更像是踏青交友。 他不知道的是,剑尊王越不是不肯出手,而是察觉到了一位老朋友的存在,即使出手依旧无济于事,还不如心平气和的喝喝酒,听听曲,喊打喊杀的多煞风景。 另一方面,他对庞德公的那位弟子放心,能够构建格局恢弘的太子府,单凭锦囊妙计,硬生生从世家望族和皇帝刘宏的封锁下,撕开一个缺口,把零散的几乎覆灭的太常寺重新建立起来,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这不,他就听到了马蹄声。 “轰轰——” 寂静的夜幕里,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以及大量急促且有规律的脚步声。 本应早已入睡的城门校尉、实权将领,一个个衣衫不整的呼号着命令,率领各色番号士卒,急切的赶往东南角的胭脂楼,瞧那急匆匆的样子,颇有听闻正妻来青楼捉奸,衣服也不穿直接逃跑的派头。 “咳咳......”二楼,戏志才轻咳一声,遥望窗外形成一条长龙的灯火,双指夹着一枚白色棋子,落在棋盘的一角:“再落一子。” 0055 朱红笔,黑白书 “西城的弟兄们,给我再快点。”一位手持长枪的将领,踹了几脚速度稍慢的士卒,斜瞥身后的一营士卒道:“南城施门的那群废物就要追上来了,加快速度。” “陈大眼,你慢点,等等老子。”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来自南城的岑壁得意洋洋的骑着一匹乙等西凉马,策马扬鞭,轻而易举的来到了陈武身边。 岑壁深情的一摸比侧房小妾乳鸽还丝滑的鬃毛,俯视大步狂奔的陈武道:“大眼,不要跑了,你再急也跑不过我的神龙。” 大汉的将校士卒除了定期发放的制式红漆札甲、冬袄夏衣,其他的物品一切自备,岑壁和陈武同属于雒阳步卒军团,就算是入了品阶的将校,也没有资格获得一匹产自西凉马场的精良战马。 岑壁不同于出身于江东小门小户的陈武,他的家族可是入了下千阀的望族,虽说比较靠后,但是势力依旧不容小觑,这才能够托了无数关系,搞来一匹乙等西凉战马。 陈武盯着那匹西凉马,下意识咽了咽口水,不过并没有停下脚步,反而跑的更快了,鄙夷道:“你他娘的傻啊,你跑得快,不代表麾下士卒跑的快。” “单枪匹马的,别说打败二皇子麾下的那几员上将,就是细柳营的士卒,你能在五十合以内拿下一名,我老陈跟你姓。” 话音落下,陈武也不理会猛拍大腿一脸懊恼的岑壁,大吼道:“胡饭缸那货跑到太子府吃肉喝酒,咱们这次无论如何也要捞点汤喝喝。” “荣华富贵就在前面,兄弟们给我冲!” 看守西城广阳门的士卒一听这话,精神倍足,一边频发擦亮环首刀,一边龙精虎猛的狂奔过去,杀向胭脂楼。 护卫太子殿下。 这样的一幕,发生在雒阳的各个角落,大将军何进麾下那群嫡系将领,但凡有些兵权的,全部急不可耐的杀向了胭脂楼,博一场大富贵,至于那些没有兵权的将领,则是借上一批札甲长矛,分发给仆役门客杀了过去。 胭脂楼外,世家子弟们听的比戏志才还清楚,这些过惯了太平日子,从未经历过战场杀伐的世家子弟们,顿时如坐针毡,慌里慌张的大喊着有人叛乱,撒丫子直接跑向了府邸,高冠、纶巾、锦履掉落一地。 刘辩不知道外面杀来的军队是忠于皇帝的,还是舅父的嫡系,赶忙以询问的意思看向了老酒鬼。 可谁知向来被认为锦绣其外败絮其中的何咸,抽出玉柄汉剑劈向了一位六郡良家子,恶狠狠的说道:“大兄,今天宰了刘协这个杂种,以后就没人敢和你争抢皇位了。” 刘辩看到家弟露出从未有过的凶狠,更是奇怪了,踌躇了几息正准备让大战关闇和张绣的关羽,先行突围,告诉舅父这里的情况,满身鲜血的老门房,突然出现了他身边:“是主公的人,太子殿下放手去干。” 主公?脑子有些空白的刘辩,想起老门房是舅父的亲卫,心中大定,刀指二皇子刘协道:“杀!” “杀!”兀突骨先是看到胡车儿凶猛的杀了过去,又见关羽一刀斩向了卫仲道,渴望立功的他,早就等不及了。 他扛着一柄开山大斧,势如猛虎下山,狂暴的杀向了二皇子刘协,暗骂道:两个蠢货,一个小小卫仲道哪有二皇子的命重要。 关羽胡车儿二人不是不想杀二皇子刘协,而是不能,二皇子刘协是谁?贵为皇室嫡子,他胡车儿就算斩杀了二皇子刘协,立下泼天大功,不见得有命享受。 皇帝老儿奈何不了太子殿下,也奈何不了大将军,他这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倒霉蛋,可就要遭殃了,落个五马分尸的惨烈下场都是轻的,只是自己死他倒是不怕,怕就怕牵连到自己的部族,那可就百死莫赎了。 至于关羽倒不是害怕皇帝,也不是害怕刘辩护不住他,只是他得到了刘辩的命令,不要在乎二皇子刘协,按照计划直接出刀斩杀卫仲道,这才迟迟没有出手。 刘辩不知道麾下的几员悍将有什么想法,也不会去在乎,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立即冲过去宰了卫仲道。 蔡姐姐迫于礼教和蔡邕的名声,不敢违背指腹为婚,但是只要卫仲道一死,什么指腹为婚娃娃亲的,全部滚一边去,到时候就可以迎娶蔡姐姐了。 纵身掠去的刘辩,很快杀到了细柳营前方,运转气机在右臂,一刀挥出,‘刺啦’响起一道金属摩擦声,用于格挡的环首刀与名贵的卅湅鱼鳞宝甲一同断为两半,截口光滑如镜。 刘辩看也不看倒在地上的一具尸体,粗犷的抹去溅满脸颊的鲜血,平静的再次挥出一刀,劈向右侧的一名六郡良家子。 二皇子刘协和细柳营瞬间被眼前的一幕震住了,双眼瞪得极大,他们怎么也不敢相信,太子刘辩竟然敢公然杀人,难道他不怕落下个残暴的名声,给那些阉宦和自命清高的士大夫党人攻讦的话柄。 显然是不怕,刘辩在世家子弟四散而逃的那一刻,便存着杀光这里所有人的念头,没有人说出去,又怎么会招来骂名。 没有过多的言语,刘辩起手又是一刀,地上再次躺下了一具尸体,直到这时,二皇子刘协和细柳营才惊醒过来,太子刘辩疯魔了,什么也不顾了。 “结阵!”细柳营主将在二皇子刘协的授意下,阴狠的盯着刘辩,沉声喝道:“主公有令,太子已经疯魔,重伤太子就相当于救他。” “拯救太子,赏百金,封五品平西将军。” 重伤太子?重伤倒地是重伤,重伤垂死也是重伤,细柳营的六郡良家子无不会心一笑,领悟了二皇子刘协,不,今夜过后便是太子刘协的意思,纷纷狞笑一声,改变了被动格挡的姿态,主动杀了过去。 “陈武护驾来迟,还望太子殿下恕罪!” “岑壁率军来也,太子莫慌。” “扬武将军.......” 一大票龙精虎猛的步卒骑兵,呼啦啦的冲了进来,一窝蜂的涌向了刘辩身边。 细柳营脸上的狞笑还没持续一息,霎时僵在了脸上,猖狂得意的狞笑,全部变做了冷汗涔涔的心虚胆寒。 这次换作刘辩大笑,二皇子刘协一脸的阴沉。 大将军嫡系将领冲进胭脂楼的一刹那,一位左手黑白书,右手朱红笔的没脸儒士,缓缓坐在戏志才对面,捻起一枚黑色棋子‘啪’的一声,落了下去:“我也落一子。” 0056 画龙擎天 “咳咳...判官。”戏志才碰到这位支持二皇子刘协的地府判官,也是文曲星君榜排名第三的无双国士,并没有一点忧愁,即使对方是来搅局的。 他反而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神情,就好像一直期待对方前来对弈一样:“咳咳...你终于来了。” “是的。”判官的声音如他先生阎罗那般漠然,脸上只剩下的那双漆黑眸子,也是空洞无比:“如你所愿。” 戏志才掏出一份五石散,压制住剧烈颤抖的身躯,方才有力气说话:“咳咳...各取所需罢了。” 判官空洞的眸子忽地划过流星一般的璀璨光芒,望向夜色阴沉的青石大街,漠声道:“就看谁的手段更加高明,取到自己所需要的东西。” 咳咳...戏志才只是咳嗽,没有说话,不过那惨白的脸容,却升起了一抹异样的潮红,浑身散发出一股试问天下国士谁敌手的无双气概,捻起一子,没有落在棋盘,而是放在了手心,平静道:“拭目以待。” 楼下的刘辩一刀抽飞一块价格不菲的工笔画屏风,挡住身后几名六郡良家子的视线,反身一刀,在一片金属火星和猩红血珠中,斩杀了一名试图偷袭的六郡良家子。 刘辩扫了一眼不动如山的细柳营,暗自咋舌不已,不愧为世代将种的后人,按说以他三品小宗师的实力斩杀三两名甲士,应该不费吹灰之力。 这才杀了几人,气机运转就有些微紊乱,这股对于敌人换气时机的把握,堪比一般的曲长和稍弱一些的校尉了。 意念顿了一下,锟铻刀却没停,刀出如泼墨,气势磅礴,而又应手随意。 可为山石,一刀势大力沉的劈下,瞬间将一名六郡良家子连人带甲劈成两截,可为云水,脚尖轻踏,避开同时砍来的十几道寒光,一刀行云流水的划出,抹开两名六郡良家子的喉管。 占据了天时地利人的刘辩,虽说没能一刀劈死手持太阿剑的二皇子刘协,但对上精锐甲士还是颇为得心应手。 往往一刀劈出,必能斩杀一人,很少有落空的时候,直教一旁的二皇子刘协看得眼皮直跳,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这可是他以后安身立命的根本,重整边疆大军的种子! 他只要能够登基,大汉三大骁骑除了镇北将军公孙瓒的白马义从,其他的两股悍勇铁骑必然会经历一场血腥清洗。 要是自幼便追随他的六郡良家子死光了,谁替他接掌西凉铁骑、并州狼骑的大小旗帜,谁替他镇守匈奴、鲜卑、羌人连年进犯的边疆。 二皇子刘协眼睁睁的看着一位又一位死忠将士倒在地上,心中滴血,恨不得一口咬死该死的刘辩,瞄了一眼华光尽敛却又透露着一股玄妙意味的锟铻刀,只能暂时打消这个诱人的念头,恨恨道:“蹇硕,给我宰了他。” 刚才挡在刘辩前方的两位一品金刚境大宗师,除了关闇之外,还有一人,那便是这位比正常男人还魁梧很多的大宦官蹇硕。 蹇硕并不是十常侍的一员,而是统御所有小黄门的中黄门冗从仆射,往来紫禁,侍奉丹墀,领文武百官的奏章,传递皇帝一人的命令,可谓是恩宠之至,一人可以比肩统御皇宫各司宦官的十常侍。 这人不但权势堪比红紫贵人,一身武道修为更是惊世骇俗,先是修炼佛教至高宝典‘密迹力士经’,密迹力士是佛教第一护法金刚,也是唯一一位能够站在世尊如来身后的佛教神灵,每逢外道旁门与佛辩论失败,便用金刚杵敲碎外道之人的脑袋,可见密迹力士是多么凶悍。 蹇硕进入一品金刚境之后,皇帝刘宏又赏赐了一本藏在武库十二楼最后一楼楼顶的单手十八挑,那可是霸王项羽横扫天下的盖世绝学,更让这位化虫为蛟的大宦官,平添了无数凶威,直接从武曲星君榜第十挤入前三。 浓眉大眼的蹇硕,步履铿锵有力的大步前行,以大戟指着刘辩,声音威严如金刚佛陀道:“戟名,画龙擎天。” 0057 风够高 刘辩听到这个人名字的一瞬间,立即架起王老剑尊传授的一招摧枯起手式,这是青城山三大丹鼎外法之一云笈七剑中,最讲究叠加气机一击毕敌的威猛招式。 前一段时间死在黄河的蜀中江湖第一高手傅佥,曾经就用摧枯起手式,以三品小宗师境界一击斩杀了一位二品宗师,劲头之凶猛可见一斑。 而能够让刘辩这么重视,蹇硕给他带来的压力可想而知有多大,先不论这人一品金刚境的实力,就是他在历史上的成就,也足以让刘辩不遗余力的去应对。 据后汉书记载,蹇硕可是西园八校尉之一,并且是统领所有西园校尉的上军校尉,袁绍、曹操这等人杰都要屈居他之下,足以见得皇帝刘宏对于他的能力是多么肯定。 身负密迹力士经和单手十八挑的蹇硕,已经足够强大了,当刘辩听到他掌中大戟的名号,更是心悸不已,那可是春秋第一猛将南宫长万的神兵利器。 南宫长万死后一身几欲化紫蛟的气数,必然会被画龙擎天戟吸收大半,温养自身,也可以供给下一代主人借用。 佛教第一金刚的宝典,霸王项羽的单手十八挑,春秋第一猛将南宫长万的气数,每一样单独拿出来都足以横扫天下,现如今集中在蹇硕一人身上,也难怪他能成为关羽、关闇之后的天下第三。 实际上皇帝刘宏正是把他当做天下第一人来培养,因为年纪不过刚刚及冠的蹇硕,是皇帝刘宏钦定的下一代雒阳守门人,这才几乎掏空了武库最后一楼的箱底。 “法侣财地。”刘辩苦笑一声,这位一人恩宠比肩十常侍的大宦官,可真是集合了天底下最为豪华的套装:“我看是财法侣地才对,没想到我也有被土豪用钱砸死的一天。” 沉思了片刻,刘辩压下了由于借助天时地利人和暴涨的气机,一同升起的小觑天下英雄的骄横,回望一眼身后密密麻麻的红漆札甲,寒光粼粼的大漆长矛,冷笑道:“就算是你霸王重生,南宫长万在世又怎样,老子照样耗光你体内的气机。” 运转摧枯起手式的刘辩,放下趁着缓缓流逝的气机还没彻底消散砥砺武道的想法,果断拉着何咸后撤,大喝道:“给我宰了这个阉狗,剁下首级的人,封赏五品将军中排在第一位的安东将军。” 如蚁潮涌来的大将军嫡系,人心一片沸腾,那可是仅比镇北将军公孙瓒低两个官阶的银印青绶上将,不亚于一场鲤鱼跃龙门的泼天福禄,这让数以千计的小卒子怎么不热血沸腾。 “封妻荫子就在眼前!杀!” “祖父!孙儿光耀门楣的机会来了!” “肥肉来了!都他娘的不要和我抢,东城的兄弟们给我杀!” 在五品安东将军的刺激下,眼珠子比野狼还要红的发亮的数千铁甲士卒,争先恐后的杀了过去,争夺来之不易的立功机会。 奇怪的是有一人迟迟没有行动,更令人惊奇的是,在太子一句承诺下,各营士卒早就不听号令,一窝蜂的杀了过去。 而这人麾下的士卒非但没有乱糟糟的冲锋,反倒是一手持着钩镶,一手持着环首刀,结成最为普通,却又最合时宜的鱼鳞阵,缓缓的排列在刘辩后方。 最令刘辩感动惊讶的是,这支从未上过战场的雒阳守卒,颇有兵法上其徐如林的架势,并且深得其中三昧。 刘辩不知从哪里拉来一张朱红案几,一脚踩在上面,转头问道:“孟戚,这支雒阳守卒的将领是谁?” 何咸一袭白袍早已染成了血红色,向来纤尘不染的他,不仅没有一丝厌恶,反而有些喜欢这股沙场血腥味,扫了一眼为首的那名武将,如数家珍道:“来自江东的陈武,庶族出生不值得一提。” “不过,倒是听说这人是颍川陈氏的一支偏房,是隐王陈胜的后人。” “陈武。”刘辩念叨了几遍这个名字,感觉有点熟悉,好像在三国志、九州春秋等史书中听说过他的名字。 细细一想却又想不起来,而此时蹇硕为了破局,想要斩将夺旗,赶忙再次后撤了上百步,沉声喝道:“兀突骨,你去拖住关闇和张绣,让云长过来斩杀这条阉狗。” “嘭——” 就在这时,蹇硕为了强行突破密密麻麻的札甲人潮,一戟扫飞了胭脂楼门前皇帝御赐的汉白玉石阙,这块由当代草圣张芝手书,皇帝陛下落款的名贵石阙,如一头南疆神象横冲了过来。 在蹇硕糅合了第一金刚宝典、霸王十八挑、南宫长万气数的神力作用下,刹那间冲出了一百多步,逼临即将撤退的刘辩。 “开!”兀突骨狂暴的大吼一声,挥起开山大斧,抡起一个大圆重重的劈在汉白玉石阙上,但蹇硕全力一击之强大,俨然超出了兀突骨的想象,比起饭缸胡车儿还要强上三分。 纵是经过了二三十名雒阳守卒的阻挡,又滑行了一百多步,还是一击撞开了开山大斧,崩裂了这位蚩尤后人的虎口。 刘辩按住跃跃欲试的何咸,再次往蓄加许久的摧枯起手式,注入巧取豪夺而来的磅礴气机,默不作声的来到了石阙侧面,凶悍的一刀劈下:“去你娘的金刚境大宗师,老子今天要活刮了你。” 势如泼墨的锟铻刀,气机暴涨如东海之巅的一道滔天大浪,以排山倒海之力,狂暴的斩向了石阙后面的蹇硕。 蹇硕眉头轻皱,暗道来的可真够及时,此时的他正处在旧力已结新力未生之际,只能强行提起一口气,拨开劈向头颅的一刀。 不过刘辩用力下斩的锟铻刀,只是虚晃一招,他真实目的是为了劈伤蹇硕的右臂,毕竟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劈向头颅的一刀,最多只能划拉出一道伤痕,哪有暂时废了他的右臂实在。 皓月当空。 刀光如月华,照亮了世间的黑暗,也照亮了蹇硕那双漆黑的威严眸子。 那双漆黑眸子,反而觉得巷陌更加黑暗了几分,就仿佛如黑夜降临,势不可挡。 收刀入鞘。 刘辩学起老酒鬼呲着白露露的牙齿,灿烂笑道:“月不黑。” “但风够高。” 0058 最重要 蹇硕赶忙运转气机于右臂,护住可能受到重创的臂膀,可令他费解的是,泛着幽光的臂甲完好无损,显然是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但太子刘辩脸上那抹绚烂如早春第一缕阳光的灿烂笑意,做不得假,分明是占了极大的便宜,正当他准备抬起画龙擎天戟杀过去,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凄厉之极的惨叫。 “不好!”沉着冷静的蹇硕,脸上冒出惊慌失色的神情,身形如猛虎扑食,火急火燎的赶往二皇子刘协身边:“这……皇子殿下没事?” 蹇硕本以为刘辩既然虚晃一招,不是为了攻击他,想必是为了攻击二皇子刘协,毕竟以刘辩宣泄出所有气机斩出的一刀摧枯式,有很大机会重伤,甚至斩杀二皇子刘协。 但是二皇子刘协安然无恙的站在原地,让有些他不明所以,就在蹇硕与二皇子刘协左顾右盼的寻找受伤之人,身后再次传来凄厉的惨叫:“刘辩小儿,我与你不死不休!” 回头望去,只见身穿华服的卫仲道,捂着流出一大滩腥臭血水的胯下,满目狰狞的倒在地上打滚,眼泪鼻涕直流的大声哀嚎。 “嘶——”在场的众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下意识护着裤裆倒退了几步,胯下凉飕飕的。 实际上蔡文姬并没有调试新曲的意思,这一切不过是戏志才的谋划,目的是为了引诱某些人前来。 而刘辩对于这一切并不清楚,因为他并非是戏志才的主公,戏志才不会也没有告诉他的意思,但不妨碍刘辩设下一套连环计,完成自己的阴谋。 从胡车儿暴起杀人开始,引出后面的一连串事情,看似都是因势利导的必然事件,其实是关羽等人按照刘辩的谋划一步一步往下走。 不过胡车儿的出手倒是意外之喜,他毕竟不是刘辩的心腹,不会被告知这个绝密计划,这一出手可就相当于站队了,一员三品猛将收入囊中。 在刘辩谋划中二皇子刘协的一定会来,那么雒阳下一代守门人蹇硕也会跟来,不过幸是得到协律郎的密报,得知关闇、张绣与二皇子刘协暗通款曲,这才临时更变谋划,让本应大战蹇硕的关羽引走这两位猛将。 至于蹇硕则是交给能在雒阳借助天时的刘辩亲自对付,所以摆出一副要与二皇子死战的模样,是为了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从而引开蹇硕,让他无法出手阻拦下一步棋。 卫仲道作为上十阀子弟,身边会有几名三品、二品军中好手,挡住刘辩的摧枯式应该没什么问题,不过他们忘了身边无人可用的刘辩,还有两人能用。 那便是一直没走的曹操和袁绍,袁绍同样作为上十阀子弟,即使与河东卫氏有些恩怨,但以他的世故圆滑,是不可能参与这场皇位争夺,更不可能伤害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上十阀世家子弟,因而袁绍不会出手。 刘辩也没指望他能出手,只是让人传令给曹操,只要能够挡住卫仲道身边的几位军中好手,便会欠一个他人情。 曹操听到这话,想都没想便答应了,太子殿下的人情,可就相当于未来皇帝、大将军何进、皇后娘娘三人的香火情,而且又不是去斩杀卫仲道,只是挡下卫仲道的扈从,这笔账实在是太划算了。 只要略施一些小手段,河东卫氏必然无法发现是谁做的,这不就有两名头裹着黑巾看不清样貌的二品宗师,手持着八面汉剑拦下了卫仲道的扈从。 两人可用的另外一人,则是青梅煮酒的最后一人刘备,但他另有安排,暂时没有出现在这里。 刘辩的计谋有两个关键点,一个是关羽能否拦下天下第二上将关闇和武道魁首童渊的嫡传弟子张绣,关羽显然是做到了,赫然以一人之力大战两名金刚境大宗师丝毫不落下风。 胭脂楼内的众人,无论是敌人还是友军,望向那位手持偃月大刀,身披鹦哥儿绿袍的无双神将,暗生敬佩之意,心道这人不愧为天下第一猛将。 就连向来看不起寒门庶族的袁绍,都不禁询问身旁的曹操这人是谁,曹操那双笑眯眯的眼睛,自从关羽出现以后就没离开过关羽,听到隐隐成为上十阀领头人的袁绍,竟然不耻下问,颇为自得的说道:“关羽、关云长。” 袁绍皱了皱眉头,没能想起上十阀和中百阀子弟中有关羽这号人物,轻轻哦了一声,便不再关注这人。 武道修为再好,只要出身于末流的下千阀或者寒门庶族,以后注定是他们这些大世家的一条狗罢了,无需过多的关注。 曹操对于这位穿着开裆裤一起长大的好友最清楚不过了,暗自冷笑一声,笑眯眯的说道:“武曲星君榜第一人关羽、关云长。” “嗯!”袁绍游离不定的目光,骤然一凝,如曹操一样定在了关羽身上。 大世家子弟对于末流世家和寒门庶族不假颜色,倘若是很有名望的狂士和大儒就另当别论了。 而无论是什么评策榜单,天下第一人总是风光无限,第二、第三光彩则要黯淡许多,身为天下第一武将的关羽,符合望族的身份,自然会受到那些自视甚高的大世家子弟重视。 袁绍听到武曲第一人的名号,看待关羽的目光顿时不同了,但他看中的不是关羽的武力,而是他的影响力。 有了天下第一武将的名头,无论是放在北方的西凉军、并州军、幽州军,还是放在南方的黥字军、巴蜀军,东方的青州、徐州军,必定会吸引一大批名将猛校前去切磋武艺。 只要姿态放的低一些,打败对方的同时给对方留足颜面,并且指点个一招半式,战场上厮杀的时候,捎带手多救一些武将,时间一久,半师之谊加上救命之恩,关羽积攒的人脉绝对堪称恐怖。 对于袁绍这等心眼比蜂窝还多的世家子弟来说,这只是最粗鄙的一种用法,天下第一武将的名头若是落在他们手中,能玩出一百种花样,至于关羽会不会被玩残,他们才不会在乎,一个寒门庶族而已。 袁绍只是看了关羽几眼,便把目光落在了太子刘辩身上,充满了嫉妒,正肉痛的谋划多拿一些美玉明珠与刘辩交换天下第一武将关羽,眼前一花,只见一柄奔涌着气机洪流的长刀,横空而去,一刀剁在了脸色阴沉的卫仲道胯下。 大量的血水喷涌而出,刚好溅在了袁绍脸上,他先是一僵,随后浑身一哆嗦,下意识捂着胯下躲到了几名手持八面汉剑的扈从身后。 脸冒虚汗的袁绍,看着满地打滚的卫仲道,这才想起来刘辩是雒阳三大魔头之一,别说怎么谋划从太子手上交换天下第一武将了,没逃离太子视线所及的地方,他都很是佩服自己了。 刘辩瞅着下意识捂着裤裆连连后退的袁绍曹操等人,笑的更加灿烂了,自言自语道:“风大,容易扯到蛋。” 0059 势成 刘辩亲手阉了卫仲道只是暂时收取一些利息,至于杀了他还不到时候,阉了他还算是在不留余地中留些余地,如果一刀结果了他,可就真是与河东卫氏彻底撕破了脸面。 以那帮相互扶持了数百年的上十阀世家秉性,届时会一起发难,再加上宦党的针锋相对和皇帝的厌弃,对于羽翼还没丰满的刘辩来说,不亚于一场灭顶之灾。 另一方面最为重要的事情做完了,接下来便是最为紧要的事情了,那便是活下来。 战场已由胭脂楼转到宽敞雒阳大街的众人,忽地听到了一阵如具甲营甲等战马奔袭的巨大轰鸣。 细细听来,声音要小上很多,马蹄踏地的速度却迅疾了三倍,并且不像具甲营那般沉稳有力,井然有序,而是轻快迅疾,散乱无章。 陈武曾经在西京长安戍守过几年,听到这阵迅疾如暴雨倾盆的马蹄声,脸上顿时泛起了一丝苦意。 当初的他虽然是一名上了品阶的城门校尉,但是每次看到那支丝毫不弱于具甲营的骑营,恨不得用城门校尉换作那支骑营的一名小卒子。 后来托了无数香火情,始终无法进入那支骑营,着实让他唏嘘哀叹了很久,不过时不时的能够看上几眼,那一匹匹奔跑如闪电的甲等战马,也很心满意足了。 当今天下的骑兵以西凉、并州、幽州三地最为精锐,究其根本在于战马足够精良,基本上都是雄壮甲天下的西凉马、匈奴青鬃、乌桓马这种乙等宝驹。 就连千金难求的大宛良驹、汗血宝马这种甲等战马也有不少,约莫有个五六匹,都是一些猛将的坐骑。 而身为军国大将军的董卓和丁原二人,始终有一个志向,那便是建立一支由甲等神驹组成的骑兵,横扫天下,直捣羌族金账匈奴王庭。 但是他们也只能想想,先不说能否搜集到成建制的甲等战马,就算是搜刮到了,还不得被皇帝刘宏、上十阀、十常侍等人生吞活剥了。 即使以大将军何进的权势,也不过搜集到了二三十匹甲等大宛良驹,这其中不知涉及了多少与各方势力的明争暗斗,欠下了不知多少香火情,单是钱帛这一项就足足花费了十万万五铢钱。 后来祖上曾经为轩辕皇帝养马的扶风马氏子弟马腾,提出了一个偏门方法,祖宗马师皇留下的铜马相法有一个特殊法子,可以用山海异兽血肉中蕴含的气数,催生出一些甲等战马。 不过凡事都有个极限,过犹则会不及,乙等战马最多能够达到伪甲等的地步,不然的话就会暴毙。 愁眉不展的大将军何进,当即喜不自胜的命令麾下三位军国大将军,不遗余力的斩杀存在于险山恶水之间的山海异兽,历经了十几年,这才催生出了九百多匹西凉象骢这种伪甲等战马,为刘辩建立了一支天下无双的具甲营。 说是无双,其实还有一支骑兵的宝驹可以媲美具甲营,那便是皇帝刘宏为了抗衡具甲营,命令坐镇长安的辅国大将军皇甫节,用同样的方法从河东马场挑选乙等宝驹,催生出八百匹匈奴青兕,建立了一支名为驰阵选锋的无双飞骑。 驰阵选锋源自于姜太公兵法六韬,为一军之斥堠,因为直属于王侯手下而得名,自从夏商鸣条之战,伊尹开创上智为间的先河,经近两千年的发展,斥堠逐渐发展为步兵和骑兵两种。 并且身负的担子越来越重大,每逢大军开拔,斥堠往往需要先行二十里到五十里,查探是否有埋伏,敌军的数目,地形的概况等等重任,所有无论是步兵斥堠还是骑兵斥堠,往往是一支大军精锐中精锐。 驰阵选锋本就是来如飞鸟,去如绝弦的骑兵斥堠,配备了八百伪甲等宝驹之后,更是迅疾如鹰隼,来去如闪电。 雒阳城内到处都是屋舍楼阁,对于一般骑兵来说极为不利,但对于驰阵选锋这种斥堠来说,却是如虎添翼。 他们并不像一般的骑兵只有数量达到一定的地步,形成集团性冲锋才能产生威力,而是三五人一伍,九十人为一什分散作战,比起步卒还擅长巷战。 刘辩对于这支为了把速度增加到极限,只是配备了两柄环首刀,一架手弩,一件皮甲的驰阵选锋早有耳闻,但在他看来,就算二皇子刘协和宦党再怎么想杀自己,也无权调动驰阵选锋。 毕竟坐镇西京长安的皇甫节,还得依靠这支无双飞骑威慑西面凉州的董卓,北部并州的丁原。 月旦楼的许劭曾经说过,八百驰阵选锋不计后果的竭力厮杀,完全可以在十几万铁骑的包围下,突破到董卓丁原两人的大纛,袭杀他们二人。 这句话一出,驰阵选锋的名头‘噌噌’暴涨,成为了与具甲营一样并列为天下最为雄壮的两支骑营,也暂时震慑住了心思活跃的董卓和丁原。 随着极其散乱却又暗合一定规律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刘辩脸上泛起了一丝苦涩和悲痛,能够调动驰阵选锋以及辅国大将军皇甫节,已经不是二皇子刘协和宦党能够做到的了。 父皇想杀他啊。 “结阵!”陈武心里面清楚以驰阵选锋的沙场作战能力,在场的四五千大将军嫡系兵马,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但忠于汉室的他,却敢死战:“以鱼鳞阵挡住前方的街道,死战!” 这一声死战落下,不仅没有激起各军的士气,反而消减了三分,他们毕竟都是没上过战场的雏儿,平时作威作福还可以,真刀真枪的与驰阵选锋这种百战悍卒死战,那是一点胆气都没有。 刘辩心中一横,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先是命令兀突骨和稍稍恢复一些力气的胡车儿护住何咸,随后走向了那位名叫陈武的偏将军。 他终于想起来这名临危不乱的将校是谁了,未来的江东十二虎臣之一,以稳重著称的陈武、陈子烈。 胭脂楼上,不同于刘辩等人的慌乱,戏志才惨白的脸容露出一丝微笑,在掌心摩挲了很久的棋子,‘啪’的一声落入棋盘:“势成。” 0060 长刀呢喃 刘辩撕掉名贵的蜀锦长袍,露出了一件稍小一些的卌湅鱼鳞宝甲,他还没及冠,身体还未完全长成,因此大将军何进并没有为他铸造钓嵌龙鳞甲、戗金狻猊甲这等顶级宝甲。 当然了纵是以大将军何进的底蕴,这等非上十阀和中百阀前二十不能拥有的顶级宝甲,只能铸造两三件而已,以太子府武库存放的天外陨铁数量,约莫还能铸造一件顶级宝甲或者可以承载气数的神兵利器。 刘辩体内的劲力随着气机宣泄出去之后,实力锐减,想要活命只能依靠身上的顶尖鱼鳞宝甲和陈武麾下唯一一支临危不乱的城门守卒,沉声道:“陈将军对于眼前的危险局势有什么看法?” 满头大汗的陈武刚刚不遗巨细的安排好每一个士卒,尽量保证不留下一个战阵破绽,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呼喊自己,回头看去,先是愣住了几息,随后惊喜万分而又略显拘谨的说道:“太子殿下...那个...臣以为。” 陈武与刘备一样出身于小门小户,从未想过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能够叫出自己的名字,更没想到自己这种不知簪缨为何物的底层子民,有一天能够直面未来的九五之尊,过于紧张之下,说话不免有些磕磕绊绊。 话说一半,他赶忙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拘谨和紧张,这可是简在帝心的天大福缘,他可不想因为说话磕磕绊绊,在太子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 陈武平稳了絮乱的心绪,抬头望向了以一举之力抗下两位一品金刚境大宗师进攻的关羽,沉声道:“殿下读过史书应该知道霸王项羽在巨鹿之战,是怎么以两万楚军大破二十万大秦虎师。” “破釜沉舟?”刘辩念叨了一句,很快放弃了这个可笑的想法,这些从未见过血的雒阳守卒,除了陈武麾下的广阳门士卒,其他的早已军心涣散,哪有破釜沉舟拼死一搏的勇气。 顺着陈武的目光看去,凭借个人勇武把他和二皇子刘协之间的巨大劣势扭转为平势的关羽,出刀之间越发的凌厉,劈斩的关闇有些招架不住,显然是找到了关闇招式间的破绽。 若不是东海小枪王张绣在一旁帮衬,大战了一百多个回合的关闇,早就被同样出身姬宗关氏的关羽,一刀劈成重伤了。 刘辩见天下第一武将关羽这么勇猛,心中越发的欢喜,也猜到了陈武的想法,但他并没有说破,而是继续问道:“还请陈将军赐教。” 陈武眼中忽地闪过一抹杀气,刀指率军前来的辅国大将军皇甫节,狠辣的说道:“勇战之法,只要关羽能够斩杀主帅皇甫节,敌人不战自溃。” 方法倒是不错,也是抗衡驰阵选锋的唯一办法,但若是关羽退回来,不仅需要面对下一代雒阳守门人蹇硕,还有面对关闇张绣二人。 关键是这三名一品金刚境的大宗师,一个排名第二,一个第三,一个第十,估计关羽还没斩杀辅国大将军皇甫节,身边无人可用的他,便会被二皇子刘协先行斩杀。 不过刘辩做事向来喜欢留有后手,谋划中的关键点有两个,一个是关羽,另一个则是刘备,只要能够坚持到刘备抵达战场,局势将彻底扭转。 “咻咻!” 刘辩陈武二人正在商讨之间,奔袭而来的八百驰阵选锋以极快的速度,射出了一波又一波的箭雨,密集如飞蝗,尖啸着刺耳的空气摩擦声,落向了乱糟糟的军阵。 还没等刘辩等人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除了排列成完好军阵的广阳门守卒,其他各门守卒割麦子一般,倒下一片又有一片,转眼间死亡了数百人。 而对方不过是射出了三波箭雨,现在又是黑夜,视线极差,若是按照正常误差来算,赫然达到了令人惊悚的三比一,这比白马义从还要高出一个层次。 正常的弓弩手能够达到十比一已经算是精锐了,想要达到八比一、七比一,必定是精锐中的精锐。 而到了白马义从这种层次的百战悍卒,五比一是标准,四比一是百里挑一的神射手,放在草原上那是金账射雕郎,至于三比一那是运气。 这些配备了匈奴青兕的驰阵选锋,本就是纵横北疆鲜有敌手,如今骑射之术又是达到了惊悚的三比一,着实让刘辩等人震惊的有些胆寒。 震惊之余更多的则是无力对敌的无奈,以及后知后觉的惧意,因为刘辩等人怎么也没想到,前方只有大概上百骑驰阵选锋,剩下的全部游走在街头巷尾,不断的射杀着城门守卒。 刘辩心知跑是跑不掉了,毕竟两条腿怎么跑得过四条腿,更何况还是伪甲等宝驹匈奴青兕,只能像陈武所说死战了。 他刚想不顾身体的承受力,强行借一次天时,冷眼旁观很久的老酒鬼,突然冒了出来,肉疼的递过了酒葫芦:“本大爷这次可是亏本亏大了。” 刘辩感激的看了一眼老酒鬼,一把接过酒葫芦,咕嘟嘟的仰头猛灌起来,才喝了几口却又被老酒鬼夺了回去:“哎呀,好你个辩小子真把我当成冤大头了,喝了我这么多。” 老酒鬼看似在心疼酒水,实际上是因为刘辩并不是关羽那种天赋异禀的人物,喝多了会承受不住,这才强行夺走酒葫芦,然后给胡车儿灌了几口。 刘辩喝的虽然不多,但是一股股充沛如碧渊深潭的气机,不停滋养着枯竭的身体,寥寥数息的时间,就如久旱逢甘霖一般,整个身躯都散发着欢呼雀跃气息,一股澎湃到难以承受的劲力,流转全身。 刘辩朝老酒鬼敬重的行了一个揖礼,转过身去,冷冷的凝视手持一柄长枪泰然屹立的皇甫节,冷笑道:“既然云长无法脱开身,老子亲自宰了你。” 土黄色的刀,土如泰山山石,黄如滚滚黄河。 在那势如洪水宣泄的气机裹挟下,真若一座横压过去的小山,一条夏季汛期奔流的大溪。 刘辩一脚踏出,神色冷峻,轻弹锟铻。 夜色里,万籁俱寂,唯有长刀在呢喃。 你死,我生。 0061 匹练刀芒 刘辩心中默念关二爷你可要坚持住,提起一口气机,纵身向皇甫节掠去,任他是什么军国大将军还是劳什子上十阀子弟,想让他死,他就先宰了对方。 二皇子刘协不同于觉得大局已定的六郡良家子,在他看来只要刘辩没死,就算是重伤垂死也有翻盘的机会,因此刘辩一日不死,他便一日难安。 此时看到刘辩体内消弭的气机陡然暴涨,看向那个瘦小枯干的小老头,恨的牙根直痒痒,转头命令蹇硕斩杀刘辩,可谁知对方却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的无动于衷。 蹇硕身为皇帝钦定的雒阳下一代守门人,只会效忠于皇帝,至于你是太子还是皇子与他无关,更没有资格让他出手。 刚才他之所以出手攻击刘辩,一来是平衡局势,毕竟他怎么也没想到天下第一武将关羽强大到足以扭转战局,一人压制两员一品金刚境的大宗师。 二则他如果不出手,即使二皇子刘协武道天赋超过刘辩很多,却有极大的可能被心智坚韧的刘辩斩杀,所以才不得不出手。 自从驰阵选锋出现以后,刘辩已经处于极大的劣势,由于皇帝陛下的禁令,帮助刘辩毫无可能,但是安分守己的不出手还是做得到的。 刘辩冷峻的脸容,嘴角轻勾,刚刚他从一名协律郎手中接过了一个锦囊,里面根据蹇硕的身份和心性做出了一番推断,笃定这个雒阳下一代守门不会出手,让他不要留下后手,全力去斩杀皇甫节。 为人谨慎的刘辩,对于推断最多信任七分,这还是因为对方是无双国士戏志才。 在他看来猜测终究只是猜测,并不是既定的事实,依旧存在着极大的风险。 现在验证了推断,对于戏志才佩服的同时,更多的是一种庆幸和喜悦,暗中摆了一个手势,站在原地防备蹇硕的兀突骨和胡车儿,当即哈哈大笑着冲了过去。 一个如雄狮狂吼猎食,一个似野猪蛮横冲撞。 “哈哈。”胡车儿没能斩杀卫仲道,心中懊恼的同时,积攒了不少怒气,如今又有立功的机会,当仁不让的直接冲向了皇甫节,对于驰阵选锋射击的弩矢和一闪而过的环首刀不予来踩。 他身上披挂的可是重甲,结实着呢,要是能被这些普通弩矢射穿,那些廿湅环首刀劈开,他老胡三天不吃饭,嗯...三天有些长了,那就一顿不吃。 正如胡车儿所预料,无论是普通弩矢,还是借助了人力马势的环首刀,落在重甲上全被磕飞出去,划起一道道火线。 刘辩另一侧的兀突骨可就没那么好命了,他披挂的只是一件威烈将军标配的卅湅鱼鳞宝甲,而驰阵选锋手中的环首刀,同样是达到了卅湅,溅起一道道火星之后,会在上面斩出一条条颇深的裂痕。 而匈奴青兕的速度又太快,以至于驰阵选锋的攻击频率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很快便把珍惜的卅湅鱼鳞宝甲劈砍的伤痕累累。 刘辩终于明白为何自从汉朝建立以来,历代君王极其重视马政,汉初三杰的丞相萧何在制定汉律九章的时候,更是把厩律列为重中之重,制定了一系列有关养马的律令。 并且不止一位有着高瞻远瞩目光的国士上将,向皇帝建言的时候说过马者,甲兵之本,国之大用。 他之前还没什么感觉,现在有了切身体会,直呼自己实在是太大意了,竟然忘记了骑乘战马。 以至于气机澎湃的他,空有一身强大的武道修为,却是无处施展,因为他根本攻击不到驰阵选锋,更别提骑乘一匹甲等战马的皇甫节了。 每当他刚要靠近皇甫节,便被汗血宝马来去如风的速度避开,并且有意无意的引着他们去一个地方。 刘辩体内水满即将溢出的气机,无处宣泄,心中不禁升起了一股无名火,更让他郁结难受的腑肺,烦闷难耐,恨不得一口气吐出所有气机。 刘辩知道对方是在故意吊着自己,想把他引入陷阱,立即给身后大步狂奔的胡车儿和兀突骨使了一个眼色:“那一招。” 横冲直撞许久的胡车儿,瞪着骑乘一匹甲等汗血宝马闲庭信步的皇甫节,早就暴跳如雷了。 刘辩的话一落入耳中,恍若胭脂评蔡文姬的仙音,胡车儿哈哈大笑着说了一句好嘞,不顾兀突骨有没有做好准备,抡起他的双腿,转了几圈,‘呼’的一声砸向了皇甫节。 兀突骨狂野的脸容一愣,没想到胡饭缸这么粗鄙蛮横,神色很快回转,调动体内全部的气机流转在双臂,如地火山喷发出去的一块火焰岩石,呼啸着劈了下去:“他娘的,老子让你跑。” 高举着一柄开山大斧的兀突骨,还没冲出去十几丈,训练有素的驰阵选锋立即射出了大量弩矢,密密麻麻,四面八方尽是泛着幽光的箭镞。 只听‘叮叮当当’的一阵连响,大部分弩矢磕飞了出去,却有十几支刁钻箭矢射入了鱼鳞宝甲的关节间隙,直接扎进了兀突骨体内,十几条咕咕流淌的血泉,瞬间喷涌而出。 兀突骨龇牙咧嘴的忍着深入脊髓的痛苦,双眼中的竖瞳几乎凝成一条黄澄澄的细线,浑身亟暴如雷的气机,更加凶残了三分,狂吼道:“老子活劈了你。”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若不是驰阵选锋太过于训练有素,都不可能下意识射出一箭,皇甫节只觉眼前一花,一个魁梧的不像样子的猛将,挥舞着一柄更加惊人的单刃大斧,当空劈下。 皇甫节深知这类猛将,力大无双,纵是他以一品金刚境的实力硬抗下这一招,胯下的汗血宝马则不一定能够抗住,最轻也得是重伤。 向来把汗血宝马看的比那几房美艳姬妾还重的他,怎么会让心爱的神驹受伤,气机流转,以其高超的骑术,硬生生往左挪移了三四步,避开了这一招重击。 就在这时,他的左侧突然冒出了一个人影,一位面容极为冷峻的少年。 少年张口一吐,璀璨如星空的刀芒,自一柄平凡到极点的长刀,喷涌而出,如激流勇进的大潮,也如一条坠落山涧的白色匹练。 长刀虽是普通,刀芒却是犀利无匹,持刀之人更是恍若神仙中人。 0062 佛光普照 皇甫节好歹是一位久经沙场的老将,又是一名一品金刚境的大宗师,虽说刘辩不知从哪里借来了一身堪称澎湃的气机,攻击力暴涨,能以三品小宗师的境界威胁到一品大宗师。 但是对于他这种戎马一生的老将兼武道宗师来说,刘辩无论是招式还是刀意,终究还是差了一些,有那么几处破绽。 饶是这样,足以让经历过许多大风大浪的皇甫节动容了,寻常的三品小宗师别说差一些了,就连差一大截的资格都没有。 除非是三品中的佼佼者,就如真武大帝转世吕布、舍枪之外别无他物的赵云,可以凭借三品小宗师境界大战稍弱一些的一品金刚境大宗师。 不然的话,一品金刚境大宗师斩杀三品小宗师最多需要十几个回合。 思虑纷转之间,锟铻刀流转着大量的劲力,已经濒临皇甫节的头颅。 而皇甫节掌中那杆朱漆长枪,吞吐着一缕缕锐利至极的罡气,尖啸长鸣,刺向了刘辩的肩膀,想要一枪洞穿他的锁骨,彻底废了他一条手臂。 刘辩并没有理睬这狠辣的一招,就像是从没看见,脸色未改,只是冷笑着挥动锟铻刀,拖拽出一条刀气匹练,绽放着森冷无比的光芒,劈向了艳红如血的汗血宝马:“老子,让你跑!” “噗——” 只听一道爽利的刀切血肉声音响起,幽冷的夜幕里迸溅出一颗颗滚烫的血珠,一匹连镇北将军公孙瓒这等英雄人物都求之不得的汗血宝马,在一柄土的掉渣长刀劈砍下,马首被齐根斩断。 “刘...辩!”城府极深的皇甫节,脸色铁青,一边紧紧咬着牙齿深呼吸,竭力平复心中暴戾到极点的怒火,一边死死的盯着刘辩,一字一顿的说道:“想死...我...成全你!” “咻咻——” 皇甫节运转罡气奋力一甩,胡车儿砸断的那根朱漆长枪如飙射出去的弩矢,射向了再次杀将过来的胡车儿和兀突骨。 皇甫节自幼在佛教第一圣地白马寺修行,师父是一位守卫释迦舍利塔的苦行僧,一身佛教神通早已是登峰造极。 他也不试探喂招,当即趁着刘辩三人缓冲劲力气机的时间,直接以中指与拇指相抵,竖食指,掐起一式杀招。 在佛门禁地无意中习得的一门无上神通,释迦五印之一的伏魔印。 刹那间,皇甫节浑身气机暴涨,如一尊宝相庄严的佛陀巍峨屹立在青石长街,街道两旁树木刚刚抽出的新芽,如遭遇了一场狂风的席卷,‘噼里啪啦’的直响。 屋脊上的琉璃大瓦‘簌簌’乱颤,震落了无数尘土,与掉落的新芽嫩叶一起漫天狂卷,在众人的头顶形成一道风云漩涡,一副暴风雨即将降临的景象。 街道上数百支熊熊燃烧的火把,陡然全部熄灭,一团团跳跃闪烁的火焰,如被龙卷风吸走了似的全部脱离火把,飞向了宝相庄严的皇甫节,洇染那一身军国将军甲宛若黄金铸就。 金光,金甲,金刚境,好一个佛光普照。 0063 平地起玉京 佛光煌煌,如灵山宝刹存放的一颗世尊舍利,照耀的十里巷陌辉煌如大雄宝殿,到处流转着巍巍庄严的气息,令人不敢直视。 一品金刚境的皇甫节到底是站在武道巅峰的人物,当年又擅自闯入白马寺禁地净土,习得了失传已久的释迦五印之一伏魔印。 而这种印法威力之大,陆地神仙以下皆可镇杀,世尊如来凭借伏魔印镇压了不知多少金刚、指玄、天象境的妖魔,甚至有一位武道天赋不亚于剑尊王越的魔道奇才,也是一击镇压,威力之大难以想象。 刘辩三人还没缓冲过来气机,天空便出现了一座泛着金光的卍字手印,佛光四射,声势浩浩,气机恢弘如密迹力士亲临,充满了嗔怒金刚的无上威严。 “有点意思。”老酒鬼抠搜的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酒葫芦,眼皮一跳,没来由的想起了钉死在天门之上的秦始皇。 世人称道秦始皇那一身通天彻地的武道修为,必然提及天门一战那柄斩杀了无数天人的太阿剑。 但有幸见过秦皇泰山封禅碑的老剑尊王越却知道,秦始皇还有一种更加强大,可令天地反覆的徒手功夫。 翻天印。 五百年前,秦扫六国,魏国军圣吴起是何等的锐不可当,一生大战七十六次,大胜六十四次,曾以五万人马大败五十万大秦虎师,后来更是几乎攻灭东方最为强大的齐国。 秦始皇一掌拍下,军圣吴起和麾下的两千五百重甲魏武卒一同化为尘埃。 灭楚一战,楚国国都郢城号称万仞巨城,坚不可摧,更有春申君黄歇、霸王项羽祖父的项燕、兵解重修一世的春秋第一箭神养由基...等等一大批一品四境的大宗师挡在青铜城门前。 秦始皇依旧是一掌拍下,城破人亡。 皇甫节虽然不如郢城门前气机澎湃的秦始皇强大,能够一掌拍碎青铜铸就的百丈城门,拍死近九名一品四境的大宗师。 但是能被剑尊王越念叨一句有意思,并且让他联想到了那手堪称古往今来最为强大的徒手功夫,足以见得这一式伏魔印已经达到了让他重视,甚至是慎重的高度。 王越是谁,五十年前的白衣剑身,三十年前的昆仑剑尊,杀的整座江湖认怂装孙子,人人以穿上一袭白衣腰别一柄八面汉剑为最是风流的韵事。 杀的整个庙堂恭恭敬敬的说上一句,庙堂有一位人道帝王,江湖有一位剑道至尊。 更是把千百年来天下人认为是羊肠小道的剑道,提升为康庄大道的两汉第一剑甲。 能够让他慎重对待,别说是还没迈入一品金刚境的刘辩三人,纵是指玄境的武道魁首也得拼尽全力去接下这一招。 刘辩三人当然是竭尽所能的抵抗这一招,但刘辩再次借来的磅礴气机,已经宣泄了大半,力能扛鼎的胡车儿还没完全恢复。 至于刘辩麾下武力排名第二的兀突骨,如果没有失去源于先祖的蚩尤血脉,说不定还有一些希望挡下这一式伏魔印,并且激化潜藏许久先祖血脉,晋升一品金刚境。 可惜,没有如果。 老剑尊王越倒是想要出手,无奈的是,他抽不开身,因为他还要防备着二皇子刘协身后的那位老朋友,那位号称京畿之地无敌手,纵是在他巅峰时期也只是输了半招的老朋友。 一切只能依靠刘辩自己了。 “他娘的!”刘辩恶狠狠的呸了一声,吐出了由于牙齿咬的过紧渗出的血丝,脸上闪过一丝令人胆寒的狠辣。 有对敌人的,更多则是对自己的。 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刘辩的目光自然而然放在了锟铻刀上,更准确的说,是放在了里面残留的天道气运上。 气数可自强,气运不可留。 气机气数是三教中人和武道散人自行修炼出来的,可以随心所欲的去使用,不过玄之又玄的天道气运,则就不能强行运转了。 先不说数百年来除了冠军侯霍去病以外,没人能够盗取一丝天运,就是强行盗取了天道气运,以刘辩那副四面漏风的身体,极有可能当场死亡。 这还是因为老剑尊王越削去了刘辩头顶一半的大限刼数,不然的话,估摸着还没盗取成功,便被狂暴如海上龙卷的气运,冲荡的支离破碎。 不过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就算不是死在气运之下,也要死在皇甫节手中,反正都是一死,还不如拉个垫背的。 刘辩眉毛一挑,心中一横,顾不上是否遭到反噬了,体内剩下的小半气机直冲锟铻刀,准备盗取其中的气运,以摧枯式为发力技巧,一刀劈死皇甫节那个该死的王八蛋。 胭脂楼上,神情漠然的判官,忽地停下了摸向黑色棋子的手掌,空洞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漠声道:“庞德公交给你的棋盘,要崩了。” 戏志才听到对方直呼先生的名字,病怏怏的脸容冒出了不悦的情绪,再次捻起一枚光洁如玉的白子放在手心摩挲,轻咳道:“咳...咳...这盘棋要活了。” 就在这时,夜色里突然响起了一阵兽皮大鼓敲击的声音。 ‘咚——咚——’,一声高过一声,一道盖过一道,整个地面似乎都因轰鸣振耳的巨大声响,颤动起来。 厚重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也真的如遭遇了地龙翻身似的,随着轰鸣一波强过一波的剧烈颤动。 一共是九次,次次如鼓,最后一次却好似二月二的第一道惊雷。 春雷惊蛰,万象复始。 众人回过头去,看到了一位最不应该出手,却又最应该出手的一人,出手了。 连踏九步的蹇硕,气机圆满,没有去借天时,而是占尽了地利,以及人和。 蹇硕单手持戟,左手按住了锟铻刀,掐灭了即将勾连在一起的气机和天道气运。 右手挥动画龙擎天戟,以霸王十八挑为根基,气机为纽带,南宫长万气数为青砖绿瓦,建起了一座百丈高楼。 一戟挥出,平地起玉京。 0064 典司禁军 能变人间事,忧然是玉京。 蹇硕单臂一挥,仅是一杆大戟,气势便如那巍峨泰山高耸于中原大地,气度无匹,盖世无敌。 霸王十八挑,一挑一重天,已然修炼到九挑的蹇硕,叠加出来的气机劲力,真若高入云端的白玉京,有了仙家气度。 一戟挥出,尘埃落定。 佛光黯淡,佛气消弭,伏魔无望。 那杆流转着红紫气数的大戟,迸放着山呼海啸般惊人声势,劈碎了佛门降服无数妖魔的释迦伏魔印,势头未改,只见光华暴涨,一条断臂横飞了出去。 众人遥望这惊世骇俗的一幕,只觉浓眉大眼的蹇硕仿若霸王重生,有一种鲸吞天地的盖世气概,心底无不暗自呢喃。 原来,他一直在留手啊。 “你......”皇甫节铁青的脸容,已经变成了驴肝色,死死盯着提着一杆大戟大步踏回去的蹇硕,他怎么也没想到,眼看要大局已定,竟被自己人给破坏了。 此时最为愤怒的并不是他,而是露出一脸吃人表情的二皇子刘协,‘呛啷’一声抽出太阿剑,眼角隐隐有泪光的怒吼道:“为什么要背叛我!” “嘭——”蹇硕一手握住了太阿剑,本以为会相安无事,没想到以他一品金刚境的体魄竟被太阿剑上纵横交错的剑气,割裂出无数细碎伤痕。 他松开了太阿剑,望向了巍峨高耸的雒阳城头,呢喃道:“我是雒阳守门人。” 雒阳守门人,守谁家的门?不是世家望族的门,也不是王侯将相的门,更不是市井庶民的门。 只守一家之门,大汉天子。 太子刘辩和二皇子刘协再怎么争斗,终究是家事,外人若是想要斩杀刘辩,那便是大逆不道的贼寇,作为家仆门客的蹇硕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即使是家主扬言要打杀刘辩,他依旧不会允许。 因为他效忠的是这个家,而不是某一个人。 就在众人惊骇于蹇硕的神威,暗道天下第三都这么强大,那天下第一的关羽是何等的风华绝代之际,率先清醒过来的刘辩,踢了兀突骨和胡车儿一人一脚,迅速扬起锟铻刀杀向了楞在原地的皇甫节。 不过,刘辩低估了驰阵选锋的反应能力和作战能力,电光火石之间,最前面的几伍驰阵选锋,先是射出了一波弩矢,紧接着在匈奴青兕的驮负下,瞬息而至,五柄环首刀同时劈向了刘辩。 两柄环首刀合力绞杀,呈叉状抵住了锟铻刀,剩下的三柄环首刀,一柄借助迅疾如狂风的马势抹向了刘辩的脖子,迫使他回刀防御。 另外两柄一个以刁钻的角度,斩向了鱼鳞宝甲关节缝隙,准备从侧面穿透胸口,最后一柄则是看准时机劈向了刘辩的碗口,想要挑断他的手筋。 这样的一幕,驰阵选锋纵横西北草原的时候,不知发生了多少次,无论是匈奴的大漠斥堠,还是羌族的五羌游骑,全部被驰阵选锋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甚至是有传闻说,董卓当年为了抢夺驰阵选锋胯下的匈奴青兕,命令麾下猛将率领一万西凉铁骑乔装打扮成羌人,围攻孤军深入草原的驰阵选锋。 结果却令整个军界震动,八百驰阵选锋不仅成功脱离了包围,还斩杀了两千人西凉铁骑,直接让天下人畏之如虎的西凉军,颜面扫地。 抚军大将军董卓更是暴跳如雷的率领三万精锐,直扑长安,不杀光驰阵选锋决不罢休,倘若不是大将军何进以八百里加急送出了一份军令,赦令董卓撤军,绝对会引起一场骇人听闻的内乱。 驰阵选锋对阵西凉铁骑这等天下数一数二的精锐,都如此的得心应手,更何况是没有坐骑的刘辨三人,片刻之间,三伍驰阵选锋分别挡住了武道修为远远超出他们的刘辩三人,化解了皇甫节的危机。 皇甫节虽是天下最为尊贵的上十阀子弟,但他能够成为辅国大将军,却是因为在边疆摸爬滚打了数十年,凭借一身显赫军功才脱颖而出,成为了权势仅次于三公的军国大将军。 断臂之痛再怎么难以忍受,他还是硬生生的扛住了,看了一眼天色,心道付出一条手臂的代价,引得他们暂时脱离何进的嫡系人马,总算不亏。 “呜——呜——” 喊杀震天的战场上,突然扬起一阵号角长鸣的高亢声响,一队队手持大漆长矛、缠丝长弓、铁刀钩镶的士卒,以各种方阵出现在大街上。 手持大漆长矛的步卒,斜举着寒光熠熠的长矛,抵在战阵的最前方,后方则是一排排手持环首刀和钩镶的近战步卒。 青砖绿瓦的不厦两头式屋顶,以及雕梁画栋的九脊式阁顶,站满了手持强弓硬弩的弓卒。 一支支涂抹了桐油大漆的黑光箭矢,直指不远处厮杀在一起的城门守卒,密密麻麻,漫山遍野,令在场的众人心底发怵。 雒阳的军队分为两个体系,一个是大将军何进的嫡系人马城门守卒,一个是直属于皇帝刘宏的南北典司禁军,简称为南军和北军。 不过典司禁军说是直属于皇帝刘宏,实际上担任统帅的武官,上至将校,下至曲长,全是由世家望族子弟所担任,说是世家望族的私兵也不为过。 要不然借给他们十个胆,也不敢光明正大的围攻太子,那可是未来的皇帝陛下,天底下最为尊贵的人物之一。 南军和北军加起来大约有一万人左右,今夜全部被皇甫节调到了这里,显然是要不留后患的斩杀刘辩,彻底解决皇位继承问题。 在宦海沉浮了几十年的皇甫节,本来是不想这么快站队,而是计划着和其他红紫权贵一样,左右逢源,保持中立,等到皇位继承的问题彻底定下来,再出来支持刘辩或者二皇子刘协。 但他受到了皇帝陛下的密诏,要他率领驰阵选锋前往雒阳护卫二皇子刘协,并且有权利调动北军和南军。 这其中的意味,皇甫节怎么会不明白,也吃下了一颗定心丸,暗道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才有了这么一番大逆不道的行为。 “全军!”皇甫节陡然大喝一声,正准备命令麾下将士进攻兵微将寡的刘辩,却见对方早就跑的没影,不解道:“距离我不过十几步,这么好的斩将夺旗机会,就这样放弃了?” 他娘的,老子可是付出了一条手臂为代价,才换来这么一个一击毙敌的机会,对方就这样不声不响的跑了? 刘辩也太不按常理出棋了啊。 0065 破敌之策1 刘辩之所以放弃这个扭转战局的机会,并不是被万余南北典司禁军吓破了胆,而是忌惮来去如绝弦的八百驰阵选锋。 一旦被他们死死拖住,陷入上万南北典司禁军的包围,到时候就算是有一品指玄境的本事,也难以逃脱黄土一抷的下场。 别说他们了,当年的霸王项羽以武夫身份踏入了一品陆地神仙境,一身武道修为那是何等的惊天地泣鬼神,还不是被兵仙韩信以十面埋伏大阵活活耗死,可见兵一过万无边无际的说法,并非虚言。 回到本阵,刘辩正准备召集剩余的城门守卒,结成军阵抵抗南北典司禁军,未来的江东十二虎臣之一的陈武,又给他带来了更大的惊喜。 经过一番厮杀,城门守卒还剩下四千人左右,其他的悉数死在了六郡良家子的刀下和啸营时己方袍泽的手中。 但这仅剩的四千人所能发挥出的战斗力,却要远远超过乱糟糟的七八千人,在陈武临时组建的一百军钺营督战下,金鼓旗帜部署在中央,外围是一圈圈鳞次栉比的红漆札甲,排列成了最是严丝合缝的防御型圆阵。 至于二皇子刘协早就在细柳营的六郡良家子和蹇硕、关闇、张绣三人的护卫下,进入了典司禁军的军阵。 而以一举之力扭转乾坤的天下第一武将关羽,在刘辩陷入命悬一线的危局后,心中便没了继续交手的念头,正所谓君辱臣死,主公刘辩危在旦夕,对于他这个臣子来说是莫大的耻辱,哪里还会继续厮杀。 陈武站在一辆临时找来的马车上,环顾四周,寻找敌军军阵中的破绽,搜寻了很久始终没能找到,脸色不免更加难看了几分。 这时,看到刘辩和关羽几人陆续来到了主将大旄附近,他赶忙下了马车,先是命令几名手持钩镶的步卒挡在刘辩身前,防止暗箭,随后以军礼下拜道:“末将,偏将军陈武拜见太子殿下。” 大将军何进的嫡系武将中,官职俸禄高过从七品偏将军的不在少数,不知是二皇子刘协刻意为之,还是无意之举,全被黑冰台甲等房的十二地支刺客巳蛇,刺杀了大半。 又经过一场不亚于啸营的暴乱,在陈武的铁血镇压下,死亡了四五名,所剩无几了,倒是官职较低的校尉都尉大部分都活了下来。 因此,陈武可以说是这支城门守卒最高统帅,便带领三四名军中校尉迎接刘辩,其他的全去督导士卒作战,防止再次发生之前的啸营暴乱。 皱眉不语的刘辩,在两尊门神一样的猛将护卫下,来到了陈武身边,虚扶起他与几名校尉:“陈将军无需多礼,能否谈论一番现在的境地。” 陈武对于屋脊上密集如麻雀的弓弩手,始终难以安心,命令上百名手持钩镶的步卒密不透风护住四周,这才稍稍心安,沉声道:“启禀殿下,末将根据旌旗的数量和战鼓的声音粗略估算了敌军的数目,应该在一万三千人左右。” 他从一名校尉手中接过一件札甲,沉重而又愤怒的说道:“殿下请看。” 在灯火通明的火把照耀下,刘辩接过了那件残破札甲,并没发现什么异状,刚想询问,瞳孔极速缩成了一个小点。 残破札甲与一般的红漆札甲没什么两样,唯一比较特殊的是,残破札甲用桐油大漆重新刷制了一遍,颜色为黑色。 周围的几人情不自禁对视了一眼,心底冒出了同样的念头,敌军早有准备。 “咯咯——”拱卫在刘辩身边的关羽,握住偃月大刀的手指陡然发出一阵骨节紧绷的声音,丹凤眼几乎眯成一条线,怒不可遏的说道:“几个鼠辈竟然早有预谋,做下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 “可恨关某没有一匹良驹宝马,不然定要冲入主旄斩下他们的狗头!” “哎——”刘辩闻言,不禁叹息了一声,对于武将来说,有一匹神驹和没有一匹神驹,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历史上的关羽之所以能够在万军丛中斩颜良于马下,成为史书上鲜有记载的凭借个人勇武决定战争胜负的无双猛将,他胯下的赤兔马要占据一半因素。 关羽的武艺那是没的说,几乎可以比肩霸王项羽,杀一百人可以,杀一千人也行,但是人力终有穷时,敌人超过一定的界限完全可以耗死他,更别提斩将夺旗了。 有了赤兔马,他才能直接越过层层叠叠的士卒,直接杀到颜良身边,一刀劈死他。 现在倘若有一匹赤兔乌骓那样的神驹宝马,马快,刀更快的关羽,一刀斩杀皇甫节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到时候敌军群龙无首,阵型必然大乱,刘辩不仅可以趁机突围,说不定还能捎带手灭了二皇子刘协。 但可惜的是,饶是大将军何进搜刮了这么多年,也没得到一匹甲等马王,倒是皇帝刘宏有一匹西域楼烦国朝贡的骅骝神驹,以仅次于皇后的待遇养在了宫中。 陈武在看过敌军堪称飞鸟难过的军阵之后,心思自然转到了天下第一武将关羽身上,遗憾的是,关羽并没有一匹说得过去的良驹宝马,便打消了借助勇战之法破敌的想法,沉声道:“本来末将想着既然双方的战甲颜色都一样,不如来个浑水摸鱼,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只有一个办法了。” “拖!”为人圆滑世故的岑壁一直在找刘辩的踪影,见太子就在身边,赶忙在脸上抹了几把鲜血,装作殚精竭虑的模样道:“只要能够撑到天亮,无需大将军救援,敌人必定不战自退。” 刘辩见突然冒出来的这人见识非凡,身边还有一匹西凉良驹,以为又是一位青史留名的名将,笑问道:“你是.......” “岑壁。”为了让刘辩记住自己的样貌,岑壁赶忙又擦掉了脸上的鲜血,急切的说道:“棘阳岑氏,岑壁。” 为了提高身份的含金量,岑壁眼珠子一转,扯上了一位八竿子打不着的先祖:“云台二十四将舞阳侯岑彭的后人。” “咻咻——” 刘辩几人交谈的片刻之间,皇甫节在驰阵选锋的护卫下退到了主旄,不再迟疑,当即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数千名弓弩手在一名名校尉都尉的呼喝下,射出一支支寒光四射的箭矢。 数以千计的箭矢,当空袭来。 密集如那寒露时节的一场大雨,遮住了今夜的最后一丝亮光。 长夜降临,寒冬将至。 0066 破敌之策2 “喝!” “喝!” 三千手持大漆长矛的典司禁军以最为紧凑的数阵,从街头巷尾冲了出来,踩着战鼓的节点杀向了圆阵。 望着从墙砖绿瓦之间蜂拥而至的典司禁军,刘辩暗呼庆幸,辛亏陈武这人熟读兵书,深谙阵法金鼓之道,虽然没经过大量实战的磨炼,还不能达到后世江东十二虎臣的高度,但这份对于战局的把控能力,足以称得上是一流了。 一般的主将遇到这种情况,再加上自己这方有着胡车儿、兀突骨这等力士,以及此时的天下第一武将关羽,排列军阵的时候,想必是会布成最适合突击的锥型阵或者锋矢阵。 但这种突击军阵却有个致命的缺点,那便是后背暴露太多,极易被敌人从后面一举攻破,辅国大将军皇甫节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因此特意安排了大量步卒隐藏在后方。 出乎预料的是,刘辩麾下竟有能人看穿了这一点,提前布置了防守严密的圆阵,令他的计划付诸东流。 不过,他皇甫节纵横沙场数十年,又以一己之力压制住西凉董卓并州丁原不敢有所异动,岂是读了一些兵书战策的战场雏儿所能对抗的,自有无数后手应对这一切。 皇甫节令旗一挥,两名以力大无穷闻名诸军的校尉,率领一百多名虎背熊腰的悍卒,狞笑着杀向了圆阵。 登高望远观察军情的刘辩,发现敌军中出现一阵骚动,暗觉不妙,但由于距离太远而身边又没有训练有素的斥堠刺探军情,并不知道皇甫节略施小计,即将突破他们最是倚重的圆阵。 圆阵一旦被攻破,大量的典司禁军涌入,四面八方又被堵得死死的,刘辩等人必定在劫难逃。 这时,一直在暗中抵挡黑冰台十二地支刺客巳蛇和亥猪的老门房,不顾一柄细如小拇指的青铜古剑刺破左肋,霍然暴涨体内气机,如一支飙射出去的箭矢,落到了主旄旁边,咳血道:“殿下,咳...咳...皇甫节派遣了两名以力量见长的三品小宗师,从西面破阵。” “胡车儿!”刘辩听闻这条险要情报,顾不上亲自为老门房包扎伤口,收买人心,爆喝道:“给老子拧下他们的人头。” 瞪着大眼睛东看看西瞅瞅的胡车儿,早就手痒不已了,嘿嘿一笑,暗道他奶奶的终于有立功的机会了,扛着一柄翁金大锤大步狂奔向西面:“主公放心,俺老胡要是拧不下来他们的脑袋,就把自己的脑袋拧下来给主公当夜壶。” 这货曾经一锤子砸翻了一品金刚境的大宗师,敌军两名校尉并非关羽这种擅长一击毙敌的快刀型猛将,而是两名力士,刘辩放心不少,冷声腹诽道力量再大,能有身负五百斤,日行七百里的胡车儿强大?送菜而已。 摩挲着太阿剑的二皇子刘协,对于这个从西北军调遣入具甲营的胡饭缸,早有耳闻,立即把目光投向了身边的几员猛将,心想着那两名三品校尉想必撑不了多久,不如派遣一位武曲榜上有名的上将前往西面,斩杀胡车儿,剪除刘辩的羽翼。 负手站立的皇甫节面不改色,依旧是泰然处之的站在主将大旄下,微微摇头,平静道:“殿下不必操之过急,臣在西京长安驻守了数十年,麾下不敢说猛将如云,但也算得上是将校繁多。” “还不到殿下出手的时候。” 即使今夜这场大战的结局,在皇甫节掏空家底赶来之后,早已注定,二皇子刘协依然没什么猫戏老鼠的念头,反而深怕夜长梦多,想要以雷霆手段尽快斩杀刘辨。 他见提前站队的辅国大将军皇甫节想要展现实力,心狠手辣的他虽然不耐烦,但以后还得仰仗着一门三军国的皇甫世家清扫大将军何进的嫡系,只能暂时压下杀意,点头道:“一切听从皇甫将军的安排。” 既然想要做那扶龙之臣,就必须展现足够的实力,免得狡兔死走狗烹,只有让二皇子刘协忌惮皇甫世家的势力,才能保住家族长久兴盛。 想到这里,皇甫节不再迟疑,当即看向了右侧的两名杂号将军:“率领你们的亲兵,从东面突围。” 这两位杂号将军一老一少,皆是世人望尘莫及的二品、三品境界,久经沙场的他们,在匈奴军中冲锋如入无人之境,更不要说仅是城门守卒组成的圆阵。 一老一少杂号将军的动向,老门房自然看在眼里,可是已经身受重伤的他,抵挡两名黑冰台十二地支刺客都开始力有不逮,更无暇去汇报情况,看向了一直隐在暗处的一名乙等奉礼郎。 乙等奉礼郎面无表情,心知他们这种刺客一旦暴露在大军的视野里,必死无疑,还是毫无迟疑的从躲藏地点冲了出去,赶往了刘辩身边,最终以重伤垂死的代价送来了情报。 刘辩身边的猛将看似颇多,实际上大猫小猫三两只,平时还看不出来,一遇到大战立即捉襟见肘,命令兀突骨赶往东面之后,身边只剩下了抚髯持刀的关羽了。 二皇子刘协看到这一幕,心中不免升起了一点一点把刘辩逼入绝境,戏耍刘辩的快感,轻摸凝结出一条暗红色血疤的伤痕,怨毒的狞笑道:“我要把你的脸一点一点撕下来,让你受尽折磨再死!” 这句小声嘀咕虽然不大,但对于步入一品金刚境的皇甫节等人来说,不亚于大声喧哗了,皆是默不作声的看了一眼浑身散发着一股子阴毒味道的二皇子刘协,心思各异。 “蔡林、崔谅.......”皇甫节喊出了剩下所有将校的名字,点出了七位三品小宗师,一位二品宗师,显然对于刘辩身边最后一位武将重视到了极点:“北面交给你们了,一定要拖住关羽一百...不...五十回合。” 天下第一武将关羽的勇武众人有目共睹,能够得到辅国大将军皇甫节如此重视,无可厚非,不过二皇子刘协心中总有些不舒服,又是嫉妒又是不屑的说道:“什么武曲榜魁首,什么天下第一武将。” “先不说真武大帝转世吕布、列仙评第一人枪甲童渊的关门弟子赵云,为了磨砺武道心境,迟迟不肯突破一品境界,从而进入武曲星君榜。” “单是生而金刚境的典韦,估计都能打趴下关羽,不过说来也怪了,也不知道佛教第一圣地白马寺的住持,使了什么手段,竟然让典韦无法进入武曲星君榜。” 佛教素有它心通一说,听到有人提及自己的名字,雒阳城外,白马寺禁地净土中的典韦,心有灵犀的遥望了一眼雒阳方向,傻了吧唧的嘿笑一声,撕碎了一只外界不多见,净土为数不少的金刚境黑虎。 若是被佛门高人看到,必定惊为天人,这个憨货傻了吧唧的一笑,竟有拈花一笑,我见如来的大自在境界。 0067 破敌之策3 刘辩苦涩一笑,暗道援兵再不来我可就真的在劫难逃了,没有理睬身死的乙等奉礼郎,对关羽重重点头,扬起了锟铻刀:“孟戚,跟紧我。” 情况之危急显然超出了何咸的预料,额头沁满冷汗的他,焦急的回望了一眼胭脂楼方向,似是在寻找什么人的身影。 这时,一名满身血污的汉子,带领四员猛将杀穿了典司禁军,单膝跪在了刘辩身边:“曹操护驾来迟,还望殿下恕罪。” 原来是销声匿迹许久的曹操。 本以为他与那些圆滑世故的世家子弟一样,早早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没想到他放下了个人的荣辱和家族的未来,带领本族的四位嫡亲兄弟杀了过来。 刘辩大步上前一把扶起了满身血渍的曹操,神情复杂,没想到被后世唾骂了数千年的汉贼,竟会不遗余力的救援自己,不愧是敢以五色棒打杀蹇硕叔父的曹孟德。 他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认真的说了五个字:“孟德,多谢了。” 曹操向来是以大汉的股肱之臣自居,听到太子殿下的肺腑之言,咧嘴一笑,露出了在满脸血水映衬下白灿灿的牙齿:“我可是愿提三尺青峰剑封狼居胥的大汉第一忠臣。” 正在注视曹操族弟的刘辩,沉默不语,心道希望你尝到了权利的滋味之后,还会记得这句话,刀指北方,沉声道:“孟德,北方就交给你了。” “好嘞。”笑眯眯的曹操,提着那柄一看就知道并非凡品的青铜古剑,率领四名族弟杀向了北方:“殿下放心,绝不会放进来一名叛军。” 北方有了曹操几人暂时相安无事了,刘辩便把注意力放在了南方,沉吟着是否让关羽提前赶往南面,可刘协身边的关闇张绣二人还没出手,摸不准他们的心思,暂时只能按兵不动。 在地上写写划划推衍很久的陈武,始终找不到破敌的方法,索性一脚踏散了所有军阵推衍,果决的说道:“重病当下重药。” “既然没有破敌的方法,现在的情形又非常危险,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来个鱼死网破,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这番话看似是自言自语,声音却是很大,就好像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刘辩自然是听到了,沉声道:“陈将军有什么话尽管说。” 陈武抬起朱漆长枪,在密密麻麻的典司禁军中指指点点了几处,决绝道:“末将在敌人军阵中发现了几处薄弱点,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皇甫节刻意做给我们看的,但是阵型薄弱却做不得假。” “既然关将军的刀够快,又是天下第一武将,我们不如来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趁关闇几人距离那几处薄弱点足够远,迅速杀出去。” 话音落下,陈武惴惴不安的看向了刘辩,不知太子殿下能否答应这个凶险无比的计策,可现在的情况已经十万火急,除此之外,别无办法。 刘辩认真思虑了几息,直接把主将大旄交由陈武掌管,准备与关羽何咸二人一起赶往最为惨烈的第一线:“一切听从陈将军的指挥。” 太子殿下与自己素未平生,并且对于自己的治军作战能力还不了解,便把性命交给了自己,陈武深受触动,心道士为知己者死,今日便是我陈武为国尽忠的时候,陡然大喝道:“擂鼓!全军改换锥型阵突围!” “咚咚!” 沉稳有力的战鼓声,霎时变成了一种急促的轰隆大作,旌旗按照指令快速挥舞,城门守卒先是收缩军阵,紧接着在一百军钺营的呵斥声中,缓缓的改变阵型。 两军作战最为忌讳的便是朝令夕改,阵前换将,而临时更改战阵更是大忌中的大忌,但凡读过一点兵书的主将都不会这么做。 陈武不仅做了,还做的如此果断,着实让皇甫节有些措手不及,更让他心中大定。 在皇甫节看来大部分实权将军死亡之后,刘辩麾下的那几名将校,也就岑壁的出身还说得过去,其他的不是来自边疆的蛮夷,就是小门小户出身,能读几本兵书。 那几个薄弱点是他刻意为之,目的就是为了让胸中没有多少墨水的敌军主帅,临时换阵,造成短暂的混乱,以便他突击。 “果然不出我之所料。”面无表情的皇甫节,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笑意,大旄一挥,高声喝道:“全军冲锋!” 不知为何,刘辩望见一触即溃的城门守卒反而露出了笑容,回望一眼从容不迫指挥作战的陈武,一刀斩断了三根斜刺过来的大漆长矛,喝道:“广阳门守卒,随我冲锋。” “全军冲锋!”与此同时,陈武就好像破罐子破摔一般,放弃了继续维持阵型,当场命令大军开始冲锋,打乱了典司禁军的阵型。 原来,这也是陈武的算计,目的是为了混淆视听扰乱皇甫节的部署,好让刘辩率领训练有素的广阳门士卒冲出去。 陈武目送刘辩率军离开,深陷死局,依旧是面无表情,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暗道就算死在这里,也对得起祠堂中常年跪拜的灵位,家中几个侄儿的腰杆以后也能挺得更直一些,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留下一星半点的骨血。 他这一支算是绝后了,愧对地下的父亲和祖父,不过,见了他们脸上也还算有光,我可是为国尽忠了。 “垒玉。”长着黑不溜秋的岑壁,却有一个很是雅致的字,陈武几乎没有喊过他的字,今天算是第一次,抬起朱漆长枪道:“扛着主将大旄跟我走吧。” 欲哭无泪的岑壁瞬间明白了陈武的意思,哭丧着脸道:“子烈....你该不会是要吸引皇甫节的注意力,给太子殿下创造撤退的机会吧。” 陈武拍了拍有些贪生怕死的岑壁,笑道:“垒玉,反正都是一死,还不如死的像男人一些,顺便为家中孩儿博一些荫庇。” “他娘的!”岑壁一蹦三尺高,指着陈武的鼻子就要破口大骂,诺诺嘴唇,最终没有开口,耷拉着脑袋,如霜打的茄子一般垂头丧气道:“人都死了,荫庇还有什么用。” 其实,他心底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 子烈你真是太天真了,太子刘辩难能斗得过有着皇帝和宦党支持的二皇子刘协,一旦二皇子登基,不殃及池鱼给家族带来灭顶之灾就算是烧高香了,哪里还有什么封妻荫子一说。 另外,就算是太子侥幸登基称帝,多年以后,谁还能记住我们这些小人物呢。 0068 一夫当关 岑壁的想法虽说有些阴暗,却是实情,也是小人物的悲哀,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是否封妻荫子已经不重要了。 大军已至。 “杀!” “千万不要放走了贼人!” “斩杀敌军主将者,赏百金,封实号将军!”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更可况敌人已是瓮中之鳖,斩杀他们只是早晚的事,封赏等于是摆在面前让他们去拿,哪能不热血沸腾,士气高涨。 不过敌人越是争先恐后,刘辩所面临的压力越小,毕竟典司禁军所冲锋的方向是那杆惹眼的主将大旄,而不是他这支冲散的游兵散勇。 刀势如泼墨的刘辩,作战风格陡然大变,若说之前是一个腰缠万贯的巨贾,喜欢用大量的五铢钱砸死敌人。 那么现在就像是一个勤俭持家的妇人,每一笔花销都要精打细算,能用三枚五铢钱,绝不用两个,必须用上一枚才算划算。 现在毕竟不是讲究快速杀敌激励士气的斗将了,一味的力求尽快杀敌,气机劲力浪费一些也无伤大雅,而是冲击军阵,要想活的长久,就得节省每一丝每一毫的气机劲力,只有这样才能增加活下去的希望。 十余杆大漆长矛迎面刺来,刘辩并没有蛮横的一刀劈出,一击斩杀敌人,而是错开身子先行避开几根大漆长矛,随后寻找出剩余几根大漆长矛的招式漏洞。 当然了,这些整日只是训练刺、挑、砸.......等最基础枪术的典司禁军,基本上没有什么招式可言,破绽大的惊人,但是反而比起江湖上的五品好手更令刘辩忌惮。 因为典司禁军的枪术虽说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但讲究配合作战的他们,往往能够发挥出直逼四品好手的杀伐能力。 沙场作战只有不怕死才会不死,典司禁军的日常训练中,着重点也是磨炼士卒悍不畏死的精神,若是一般的江湖好手遇到成建制的士卒,无论境界高低,都逃不过一个死字。 只因江湖好手的交战时,太过于注重迫敌回防,以攻击敌人要害迫使对方放弃攻击,碰上军中悍卒,绝对会上演一番乱拳打死老师傅的啼笑光景。 因为军中悍卒根本不会在乎下一刻是生是死,只想着临死也要从敌人身上咬下一块肉来,这也是为何一些东海的大帮派,召集七八千江湖好手都奈何不了一头五百年的大蛟,而青州水师却能以三千人的代价,剿杀一头凶猛无比的海中大蛟。 刘辩平时修炼的杀招是来自于青城山的摧枯式,但他更擅长的则是一套名为刀剑拾遗的沙场刀术,最是注重节省气机劲力。 往常需要三分气机才能杀死的十余名典司禁军,他只用半分气机斩杀了一人,之后迅速顺着缺口突破了这一队列士卒,不做过多的纠缠。 至于是否会影响何咸突围,他是丝毫也不担心,因为身后不仅有着数百名广阳门士卒,还有一位刀出如闪电的关羽,何咸基本不需要出手,便能在众人的裹挟下轻松前行。 一炷香之后,刘辩喘着粗气抹去脸上的血水,遥望一眼人头攒动的士卒大潮,已经能够看到尽头,暗自松了一口气,回头看去。 兵强马壮的广阳士卒真成了游兵散勇,三四百人还剩下不到一百人跟在他们身后,一个个兵甲残破,步履蹒跚,无论是精气神还是体力都已经到达了一个极限,几乎支撑不住了。 广阳守卒的士气这么萎靡,刘辩反倒是对陈武顿生敬意,一般的士卒作战,死伤达到三分之一士气就要溃败了,死亡一半还能坚持,绝对是军中精锐。 而这支从没上过战场的雏儿,却能达到西凉铁骑那般死伤三分之二而不退的惊人气势,单就治军而论,陈武堪称超一流水准了。 心思百转之间,刘辩趁广阳守卒吊着一口微薄士气,一鼓作气,以他与关羽高超的武道修为,终于杀穿了敌军军阵。 “呼——”刘辩憋在胸中的一口气机,终于抑制不住,长长吐了出去,气机消散,双腿一软,就要瘫倒在地。 鹦哥儿绿袍早已染成血袍,溅满了各种碎肉骨渣的关羽,枣红色的脸容也是充满了疲惫之色,却不忘扶住刘辩:“主公,不可。” 一旦瘫倒在地上,胸中气机便会泄的一干二净,到时候站起来都难,更不要说继续前冲了,而他们只是冲出了战阵,还没有真正脱离险地。 刘辩并没在意气机是否泄尽,而是急匆匆左顾右盼,当他看到了与血人一般无二的何咸,这才彻底安心。 三人周围还是青砖绿瓦建成的寻常屋舍,不同的是青石大板流淌着一层血色溪流,腥臭扑鼻,夹杂着无数残肢断臂,一副人间炼狱的模样。 万幸这条小巷子之中并没有追兵,只要冲出漆黑一片的巷道,便可高枕无忧了。 “刘辩。” 事与愿违的是,刘辩耳边突然出现了一道最不想听到的声音,稚嫩中夹杂着些许怨毒的笑声。 心思缜密的皇甫节,当然会防备刘辩趁乱逃走,因此八百驰阵选锋一直没投入战场,而是放任他们在战场四周游走,勘察敌情。 刘辩身穿的鱼鳞宝甲固然不怎么惹人注目,但关羽那一身鹦哥儿绿袍,可谓是格外的醒目,驰阵选锋想不看到都难。 得到军情之后,二皇子刘协叫上关闇张绣二人以及八百驰阵选锋,迅速埋伏在了巷子口等待猎物的降临,想要在刘辩出现希望的时候,彻底摧毁他的希望,以报毁坏容貌的死仇。 至于雒阳下一代守门人蹇硕,因为之前的那件事,则被他留在了皇甫节身边,不过,两名一品金刚境的大宗师,外加八百驰阵选锋斩杀一名指玄境高手都足够了,更别提精疲力竭的刘辩和气机消耗不少的关羽了。 情形岌岌可危。 关羽轻轻前踏一步,虽是一步,却隔开了阴阳:“主公速走,这里交给关某了。” 强行提起一口气的刘辩,正要说出并肩作战的豪言壮语,看到身旁面无人色的何咸,没有说话,紧紧抿着嘴唇,闭上了眼睛。 又很快睁开,认认真真的看了一圈敌人,似是要把他们烙印在眼珠子里,看的二皇子刘协等人不寒而栗。 自从大战以来,很少说话的刘辩,依旧是没有说出一句言辞,心中默念一句云长保重,架起何咸的手臂,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给我追!”二皇子刘协做梦都想杀死刘辩,怎么会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气急败坏的大吼一声,许诺道:“谁杀了他,直接封为列侯。” 关羽又是踏了一步,八尺身躯,如一座高关险隘横亘在长街之上,抚髯喝道:“尔等鼠辈,哪个敢来第一个送死!” 言辞豪情万丈,此情此景,却透着一股决绝和悲凉。 一夫当关。 万夫能否莫开。 不知啊。 0069 心向明月 雒阳城内遇到这等不亚于清君侧的泼天祸事,世家望族、江湖帮派、道教佛门等等三教九流,个个唯恐避之不及,噤若寒蝉的藏在家中密室暗道,一步不敢迈出,生怕被乱兵烧杀抢掠,胆子之小,就差找个地缝钻进去了,哪里还敢去见义勇为镇压叛乱。 自古燕赵之地多慷慨之士。 却有一位来自燕蓟的豪杰,听闻有人犯上作乱谋害太子殿下,二话不说直接纠集了大量同样来自于燕赵之地的江湖游侠儿,赶往了胭脂楼。 “翼德大哥。”一位号称北地飞鹰的高瘦游侠儿,飞檐走壁似的闪转腾挪一番,来到了为首那人身边,惊慌失措的说道:“大事不好了,城门守卒快要全军覆没了。” 为首的那人正是被协律郎盯上的张飞,本来他剿杀了连同协律令在内的一县所有协律郎,正准备逃往幽州老家,突然收到了一位好友的密信,说是有人谋害大汉太子,希望他能够救援太子殿下。 此时并非是礼乐崩坏人心不古的秦末汉初,而是独尊儒术的东汉,历经了数百年的儒家教化,忠君爱国的思想已经深入人心,因此张飞听说这件事以后,义愤填膺,扛着那柄重剑火急火燎的赶往了雒阳城内。 胭脂楼,酒香四溢。 身份地位堪比红紫权贵的判官,收回遥望刘辩的空洞眸子,默不作声看了戏志才一眼,见他咳喘的越来越厉害,便吩咐俏丽婢女端来一壶酒。 看到判官那张只有眼睛的惨白面皮,几名俏丽婢女早就想寻些理由,远离厉鬼一般的判官了,但娥姁君治家如治军,管教这些婢女仆役极为严苛,有心无胆的她们,只能如坐针毡的静立在一旁,听到判官的吩咐,几名俏丽婢女如蒙大赦,扭动又翘又圆的屁股蛋儿,一颠一颠的向楼下快步走去。 判官对于这种情况早已司空见惯,脸容始终空洞且幽冷,半柱香之后,接过产自当世第一名窑越窑的弦纹青瓷壶,亲手斟满了戏志才面前的青瓷羽觞。 望着胎质坚致细密,胎骨洁净素雅的弦纹青瓷壶,戏志才腹诽了一句暴殄天物,因为这件昂贵程度不亚于金银器具的青瓷壶,里面盛放的居然是劣质黄酷酒。 酒是劣酒,却是好酒。 戏志才当初在稷下学宫,第一次喝酒,同样也是结识第一位挚交好友的时候,喝的便是黄酷酒:“咳...咳...你怎么知道...” 本想问对方怎么知道自己喜欢喝黄酷酒,想到对方的身份,自嘲的一笑,学起那位挚交好友的放浪形骸直接拿起弦纹青瓷壶,仰头灌了一口道:“咳...咳...边角棋已经做活了,紧气也已经完成,接下来便要斩掉这个碍眼的大蛟了。” 谨言慎行到极致,文曲榜上排名第三的国士判官,从不喝酒,从来不吃外面的任何东西,当然了没有嘴的他也吃不了:“太子的后手,刘备以及从同窗好友公孙瓒麾下借来的三千白马义从,估摸着是赶不来了。” “你难道不担心太子死在这里。” “咳...”灌了几口黄酷酒心情大好的戏志才,心情由晴转阴,扫了一眼左后方,书法四贤师宜官亲笔手书的云母屏风,无风自动,应该是一名太常寺协律郎离开的过于仓促,不小心碰到了:“咳...太子又不是我的主公,是死是活与我无关。” “我家先生确实是非常看重太子殿下,甚至不惜违背四维八德中的仁爱,害死许多襁褓之中的婴儿为太子殿下逆天改命。” “先不说先生为此付出了多少寿元,单是永远活在愧疚自责之中,心境破碎,从一品天象境硕儒落魄成一个普通人,就让我对这位太子殿下喜欢不起来。” “不算计他已是万幸,怎么会在乎他的生死。” 那件事过后,庞德公从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每次睡的稍微沉一些便会老泪纵横的哭醒,不是不能睡,而是一闭眼便是一张张天真无邪的小脸。 这让以仁爱著称于世的硕儒庞德公,怎么能睡着,怎么会心安,如若不是心中还有着兴复汉室的强大执念,庞德公就算是不自尽,也会疯掉。 脸色阴沉很多的戏志才,连续灌下半壶黄酷酒,心情这才稍稍好些:“咳...咳...相比较身负大汉末劫气运注定早夭的太子刘辩,我更看重聪慧隐忍的二皇子刘协。” “咳...咳...倘若不是先生临走之前特别嘱咐我,太子没死之前,即使不去做太子的谋主,也不能认作二皇子为主公,我早就进入二皇子的府邸了,哪里还会在这里为大将军出谋划策。” 戏志才并不是话多之人,更不会平白无故的吐露心声,之所以说出这一番话,有点借酒消愁的意思。 酒意微醺,戏志才浸在月光之中的惨白脸庞,不见晕红,只有煞白如枯骨,伸出冰凉的手掌轻抚更加冰冷的脸颊,遥望幽远的夜空道:“时间不多了。” 0070 大丈夫 “时间确实不多了。”判官身边游离出一句同样的话语,左手捧着黑白书,右手持着朱红笔,缓缓起身:“刘辩还有约莫十余年的寿命,到时候你就解脱了。” 戏志才微微摇头,对于这句话不置可否,轻咳道:“咳...咳...难,只要我家先生不死,再加上一个天下剑气十斗一人独占九斗半的白衣剑尊,再活个二十年不成问题。” “毕竟,白衣剑尊还有一剑未出,我家先生还能以寿命为代价,施展一次谶纬大周天。” 一步一步向下走去的判官,蓦然回首,认真道:“地府只允许他活十年。” 本想争辩些什么的戏志才,沉默不语,想起了在半山典藏中看到的一条秘闻,隐隐有一条线串联起地府所做的每一件事。 身份神秘的阎罗出世之后,谋算当时的武道魁首白衣剑尊,导致白衣剑尊几乎身死道消,又把江湖连续收割了六茬,算上今年这一次极为巧合的满了一甲子之数。 阎罗这么做虽说让江湖人才凋零,庙堂武将出现了一次次小型井喷,有点散尽江湖气数入庙堂的意味,但总觉的事情没这么简单。 天下即将大乱,这一点是他与稷下学宫另外几名战略大家根据君道、臣道、师道,一起推算出来的结果。 地府却要搅得天下更乱,意欲何为,其中必定隐藏着一个天大的阴谋。 后来,根据一位乙等协律郎拼死送回的消息得知,老螣蛇的出世也是地府设下的一条圈套,这么说来的话,抢夺老螣蛇并不是地府的真正目的,另有所图。 而那条秘闻中谈及了一些不为人知的福地水府,他们所大战的那一截黄河水底,刚好有一百零八水府其中的一座。 王莽陵墓。 本来那座陵墓是位于地上,黄河改道之后,便被埋葬在了黄河水底,成为一百零八水府之中的一座,也成了一个千古谜团,鲜有人知道王莽死后埋在了哪里。 倘若只是这样戏志才不会感到心惊,地府这种传承了不知多少年的神秘组织,知晓王莽陵墓的位置,无可厚非。 令人震惊的是,地府从布满无数泥沙的万丈水底,带走了一具黄河鬼棺。 如今联系到这一句只让刘辩活上十年,那层窗户纸清楚了很多,却又始终捅不破。 “手中的谍报太少。”戏志才目送判官离开,不免升起了争强好胜之心,轻咳道:“咳...咳...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看来我要插上一脚了。” 昏暗小巷。 经过连番大战,关羽体内的气机本就消耗了大半,在天下第二的关闇、东海小枪王张绣以及八百驰阵选锋的围攻下,那件沾染了许多血水的鹦哥儿绿袍,开始汩汩不停的向外渗血。 这次是关羽自己的鲜血。 幸亏那件钓嵌龙鳞甲的防御力颇为不俗,挡住了驰阵选锋绵延不绝的弩矢,不然的话早被射成了刺猬。 饶是如此,珍贵的钓嵌龙鳞甲出现了几个狰狞的裂痕,全是被关闇张绣手中材质丝毫不弱于钓嵌龙鳞甲的气数神兵,洞穿了甲猬。 好在这等由天外陨铁铸造的神兵宝甲,可以用气数温养,恢复如初。 身负重伤,只要稍稍退后几步避开驰阵选锋的围攻,便有很大机会活下来的关羽,从始至终不肯退后一步,始终傲然屹立在小巷中央。 二皇子刘协对于刘辩麾下这位天下第一武将,一直是嫉妒的发狂,行云流水的使出一招挂剑,荡开了关闇的大刀和张绣的长枪,双眸炽热的说道:“关将军不必抵抗了,没有一匹绝佳神驹,你是逃不了了。” “关将军还是投降吧,如果就这么平淡的死去,岂不是浪费了这一身苦读春秋得来的好武艺。” 关羽倨傲的一手倒拖大刀,一手抚髯。 眯眼不语。 二皇子刘协见关羽收拢了气机,以为他有所意动,继续加了一把火道:“刘辩为了活命,抛弃你先行逃走了,这种无情无义的主公根本不值得效忠。” “关将军不如效忠我,同样也是效忠大汉,只要我登基称帝,一定封云长为列侯。” 手持一柄苍龙偃月刀站在不远处的关闇,心中很不是滋味,眼中充满了暴怒的火焰,心道如果我还是天下第一武将,这一切的荣誉都应该是我的,二皇子刘协也会为了我斩杀排在我身后的关羽。 即使他是天下第二,依旧会不假思索的直接斩杀对方,借以收买我这个天下第一,可恨,拥有了白帝玺九成气运和青帝玺九成气运还是不如对方。 看来是时候回去接受黑帝玺的气运了,我就不信了,有了白帝、青帝、黑帝三位大帝遗留的气运,还能不如该死的关羽。 哎,如果不是气运而是气数就好了,假如是能够直接利用的气数,估计单是加持了青帝气数,就足以盖过关羽的风采了。 不止是二皇子刘协对关羽垂涎三尺,但凡是世阀评上的大世家都对这位天下第一武将神往已久,这不上十阀之一的袁绍,在几名门客的护卫下,心急如焚的跑了过来:“云长可愿意成为袁氏一族的第一门客。” 似是怕第一门客分量不足,袁绍牙齿一咬,狠辣的看向了关闇:“只要云长效忠袁氏一族,可以帮你铲除关闇,以报杀父之仇。” 关羽那双丹凤眼微微张开些许,寒光熠熠,紧握偃月大刀的手掌‘咯咯’作响。 看到这一幕,袁绍脸上露出大喜的神色,以为关羽动心了,没能维持多久,沮丧的退后了几步。 关羽依然是那副倨傲做派,眯眼不语。 可就在这时,谁都没能想到的一个人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说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言辞:“云长可愿效忠地府,只要你能答应,承载了大秦数百年气数的和氏璧,双手奉上。” “什么!和氏璧!” “这...有了和氏璧中的大秦气数,再加上关羽那身惊世骇俗的天赋,完全可以成为继白衣剑尊王越之后,三教之外唯一一个飞升天门的武道散修。” “羽化飞升,长生不死,比起功名利禄生死大仇,可要诱人太多了。” 就在众人唏嘘感叹,袁绍二皇子刘协等人叹息的时候,傲然屹立的关羽终于说话了。 关羽霍然扬起偃月大刀,微眯的丹凤眼乍然睁开,似有一条刀芒长龙仰天怒吼:“大丈夫立于天地间,岂能做出这种蝇营狗苟之事!” 0071 仗义每多屠狗辈 生死难料的关羽陷入了绝境,陈武胡车儿兀突骨三人的光景也是颇为惨淡,倒是亡命奔逃的刘辩绝地逢生了。 “呔!”寂静的夜色里陡然炸响一道惊雷般的大喝,一位豹头环眼,手持黑色重剑的虎背熊腰汉子,率领数百名手持刀枪剑棍各色兵刃的江湖游侠儿,拦住了刘辩的去路:“那小子,有没有看到太子殿下?” 相互搀扶的刘辩何咸对视一眼,很是默契的架起了兵刃,摆出一个可以最快出刀的角度,刘辩胡乱的指了一个方向,压低声音道:“太子殿下往那里逃走了。” “哎呀!”心急如焚的张飞,猛地一跺脚,来不及多说半个谢字,匆匆忙忙的召集燕蓟游侠儿就要手指方向追去。 数百游侠儿浩浩荡荡的从刘辩两人身边匆忙奔走,北地飞鹰突然停下了脚步,皱着眉头仔细看了刘辩几眼,惊喜道:“大哥,他就是太子殿下。” 数百游侠儿立即顿住了前冲的脚步,齐刷刷的回头望向了刘辩何咸二人。 气氛诡异。 瞧着那一柄柄寒光四射的兵刃,刘辩何咸二人刚刚回落的心绪,再次提到了嗓子眼,披挂着残破鱼鳞甲的后背,瞬间沁出了大片冷汗,刺骨的阴凉,在劫难逃了。 面对这等绝境,刘辩只是腹诽了一句真他娘的时运不济,便没了其他情绪,与关羽一样向前踏了一步,隔在了数百游侠儿和何咸之间,平静道:“孟戚,回去之后告诉舅父和母后,我从武库十二楼的某一个书简中看到一条秘闻,海外仙山博山有一种起死回生的宝药。” “你与舅父母后还有婉儿,立即去寻找,记住,五十年之内不要回大汉。” 世间哪有起死回生一说,就连羽化登仙直入天门的陆地神仙,死了便是死了,一切皆休,刘辩这么说只是因为自己无法说出超过这个时代的预言,而此后的五十年,中华大地可谓是诸侯并起,生灵涂炭。 他本想亲自守护自己的家人,但是瞧着眼前的光景,他们俩只能活下来一个了,他是不想死,但他更不想让娘、舅父、婉儿,还有胜过嫡亲弟弟的何咸,死于非命。 一命换四命,这个买卖值了。 然而何咸的反应却出乎了刘辩的预料,他猛地挥动八面汉剑劈向了最近的一名江湖游侠儿,大吼道:“老子就是太子,想要我的命,那便来!” “刺啦——”一声刺耳的尖鸣,那名下意识遮挡的游侠儿,连人带刀一起被锋利的玉柄汉剑劈成两段,鲜血溅了刘辩一身。 刘辩望着朝相反方向狂奔的何咸,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眼眶微红,没有说话,不过眼底的那抹冰冷,却让不远处脸色古怪的张飞,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爷们是来保护殿下的。” “误会,误会。” “拜见太子殿下。” 正准备决一死战的刘辩何咸二人,见面前敌人乱糟糟的跪倒在地,嘈杂的嚷嚷起来,不由愣住了,有些不明所以。 大步跑过来的张飞,挠了挠后脑勺,有些尴尬的说道:“殿下可能误会了,俺老张与兄弟们不是那个什么乱臣...贼子,而是听说有人要谋害殿下,特意前来保护殿下的。” 心情大起大落的刘辩,忍住骂娘的冲动,勉强挤出一个笑脸道:“多谢这位壮士了,不知你叫什么名字?” “涿郡,张......”刚想脱口而出张飞两个字,转念想到自己宰了不少官府的人,连忙改口道:“无名小卒,张三。” 听到涿郡张这三个字,刘辩双眼光芒大放,心想真是撞了大运了,先是碰到五虎上将之中的赵云、关羽,现在又碰到了另一位无双猛将张飞,老天爷真是待我不薄。 当他说出自己的名字,不禁大失所望,又感觉哪里不对劲,赶忙运起望气口诀,查看眼前这人的气数。 庙堂之上讲究个察言观色,只有眼光够准够毒辣,才能游刃有余的在朝堂内长袖善舞,不然的话,就算是拥有一手景象万千的千层宝阁势棋局,最终还是会被屠了大龙。 皇储相争站错队伍,被抄家灭族的可不在少数,看走了眼收下反复无常的小人为门生,最终反遭其害,落了个罢黜贬谪的士大夫,大有人在。 江湖之下则奉行望气观根,看看这个人境界高低,是否师出名门,眼力劲要是不行的话,自己被藏拙的江湖高手割去脑袋那还是小事。 要是惹上了睚眦必报的江湖大帮,或者是背景复杂的负笈游学世家子,绝对会连累师门被连根拔起,寸草不生。 刘辩的身份地位无人能出其右,自然无需担心这些,但他需要招揽国士猛将不是,因此早早翻遍了武库十二楼寻找一份望气观根的法诀,最终选中了谋圣张良遗留的素书中的一篇绝妙法门。 既然怀疑对方有可能是五虎上将之一的张飞,惴惴不安的他,二话不说立即看向了张飞的百会、囱会等处,奇怪的是,别说红蟒紫蛟了,就连白丝青蛇都没有,着实让他大为遗憾。 如今的情形危如累卵,没有过多的时间给刘辩感慨遗憾了,心中默念了一句一炷香时间了,也不知云长陈武几人怎么样了,长刀一指,沉声道:“大家随我铲除奸妄,这件事过后必有重赏。” 张飞本就是个火爆脾气,一直楞在这里不去斩杀犯上作乱的人,早就等的烦躁不堪了,嘿嘿一笑,声音如黄钟大吕般大吼道:“他奶奶的,俺老张非得把这些狗贼劈成八瓣不可。” “兄弟们,杀!” “杀!” “干死他们!” 数百名江湖游侠儿群情激愤的追随张三冲杀过去,刘辩一时有些恍惚,感觉这人真是有点像当阳桥上喝退百万曹军的张飞。 派头像,声音更像,只是使用的武器不像,张飞使用的可是丈八蛇矛,而他用的是一柄超大号重剑,就是因为这一点,刘辩才彻底否定张三不是张飞。 刘辩一行人越跑越快,队伍也是越来越壮大,不断有江湖游侠儿、忠义庶民从普普通通的巷陌中走出来,加入了这支呼嚎着铲除奸妄的游侠儿大军。 真是应了那句,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啊。 0072 皇城根 不断加入游侠儿大军的,除了燕蓟慷慨之士,更多的则是雒阳城内土生土长的庶民、游侠儿。 燕赵之地多慷慨之士,他们这些自幼在皇城根长大的天子近民,也不是怂包,并且比起其他州郡子民更知道忠义二字怎么写。 他们可是天子近民,见过的公卿士大夫,比京都以外那些穷乡僻壤的土包子,见过的小吏还多,就连最为低贱的掏粪夫,都能把公卿士大夫的家事说的头头是道,家里有几个子女,哪一个比较成器,又与哪一个世家大族联姻了。 呵,估计那些京都以外的土包子,都不知道联姻是啥意思哩。 自认高人一等,向来看不起京都以外子民的京畿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并不是妯娌之间的家长里短,而是整天忧国忧民。 以后京都会怎么样,大汉会怎么样,整个天下会怎么样,就连垂髫孩童玩耍时传唱的歌谣都不一样。 京畿以外子民吟唱的无外乎‘燕,燕,尾涏涏,’京都子民每逢听到这种燕啊燕,尾巴张开上下翻飞多漂亮的粗鄙童谣,总会摇头叹息一声乡巴佬,继而高歌一曲冠军侯霍去病的沙场好物黄酷酒,十万甲士血染裳,狠狠震慑一番那些土包子。 每每看到土包子们嘴张的比鸡蛋还大,京都子民总是高昂着头,得意洋洋的迈开八字步离去,颇有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名士风范。 如今在一些突然冒出来的义士宣扬下,自己的家事竟然需要燕赵之地的这些外地佬来帮衬,这些本来躲藏起来的京都子弟,立即炸毛了,顾不上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一个个拎起木耱扛起锄头,急吼吼的冲了出来。 不过还有一些胆小怕事的汉子不敢出来,立即被以豪迈大气著称的京畿妇女一脚踹了出去,骂了一句在床上像个娘们一样,遇到这种义不容辞的大事了,更是连个娘们还不如,老娘怎么嫁了你个怂包。 这些平时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蔫汉子,脸色涨红的说了一句老子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做男人,随手拎起一个耙子便冲了出去,孰不知刚刚踏出家门,这些悍妇个个眼角抹泪,祈祷丈夫别出什么意外。 仅仅半柱香的时间,簇拥刘辩前行的游侠儿队伍,从数百人暴涨到了近三千人,着实让他惊讶了一番,至于那些义士的来历,恐怕只有戏志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又过了一炷香时间,刘辩率领近五千杂乱大军赶到了昏暗小巷,眼前只有满地的鲜血,没有一道人影,难道关羽被刘协那个杂种俘虏了,不可能,以云长的忠肝义胆唯有战死,哪有屈辱被俘的道理。 或许...关羽死了,脑海中刚刚冒出这个念头,刘辨的眼睛立即红了,咬牙切齿道:“老子废了千辛万苦才收服了三国二十四名将之中的一个,就这样被你搞死了!” “刘协!老子与你势不两立!” 张飞看似莽莽撞撞,却能在宕渠之战大破五子良将中以谋略著称的张郃,依靠的便是胆大心细,大的地方大大咧咧,小的地方却比寻常人还要心思缜密。 他指着青砖墙上的一个网状裂痕,以及地上被罡气以一种神妙手段切成头发丝大小的柳叶,大声道:“殿下你看,这棵柳树的树叶全部掉落,树枝却完好无损。” “除非是摸到指玄境门槛的一品金刚境大宗师,否则的话极难做到分花拂柳蝉未觉的地步。” 超大号重剑拨开柳树,剑尖指着椭圆形网状裂痕道:“瞧这个裂痕的形状,起码得是身高八尺的壮汉才能撞出,而不远处墙头的黑瓦大量破碎。” “有可能是关羽被人斩飞之后,撞上了青砖墙,关羽拼尽全力使出一式杀招挡住了敌人的围攻,随后跃上墙头逃了出去。” 张飞到底是宋朝设庙供奉的七十二名将之一,这份眼力着实是惊人,与他那副莽撞火爆的脾性大为不同,猜测的基本上八九不离十。 有一点出入的是,关羽至死也不肯挪移半步,墙头碎裂的黑瓦是他被关闇张绣等人击飞后,再加上不愿浪费罡气在这等小事上,刻意撞碎的。 至于他为什么不见了踪影,是在一名冒死前来的奉礼郎提醒下,引开了关闇张绣等人,防止他们追击身后的刘辩。 得知关羽有可能活了下来,刘辩胸中的滔天怒火暂时平息少许,麾下将校本就稀少的他,生怕兀突骨胡车儿这两员猛将,以及治军练兵称得上超一流的陈武战死,凝视十余里外火光冲天的战场,冷声道:“斩杀叛逆,封校尉,赏十金!” 校尉是个多大的官,这些底层庶民不清楚,只觉得很大,但是十金可就不同了,那可是一百缗五铢钱,黄灿灿的十万枚铜钱,这让平时接触上千枚五铢钱都觉得烫手的庶民,口干舌燥,比起得到秦楼楚馆的美人垂青,还要令他们热血沸腾。 “他娘的,干!” “让开!让开!那个什么皇甫节的头颅是俺的了!” “三儿,快去通知城西的几个叔叔伯伯,让他们别窝在家里喝掺了水的劣酒了,大活来了,干完这一票能喝十年的黄酷酒。” 残疾老卒、市井庶民、底层游侠儿眼睛红的都能当灯笼用了,赶忙吞了一下口水,撒丫子杀了过去。 以刘辩的身份地位,完全可以许若更高的官位和赏金,但过犹不及的道理他还是懂的,再多的话,估计这些不知簪缨为何物的小人物,会以为刘辩说的只是一句空话。 毕竟在他们眼中,校尉以上的武官和十金以上的赏钱,与太子之位相差无几,太子殿下怎么会舍得赏赐给卑贱的他们,结果必然适得其反。 一溜烟的功夫,身边除了几百名真正见过大世面的游侠儿残疾老卒,其他的全部一窝蜂的冲杀了过去,在场的众人不禁有点瞠目结舌。 刘辩回过头去,对身后的大小头领,轻轻颔首,沉声道:“太子府中还缺少一些亲卫。” 我艹,这可是从龙之臣,运气好的话最起码能混个杂号将军当当,稳坐钓鱼台的数百人,包括张飞在内瞬间坐不住了,以更快的速度,飞奔而去。 三十里之外。 有一位身着青色襦裙的小姑娘,追着一只小花猫,蹦蹦跳跳的赶了过来。 速度很慢,慢到可以比肩张飞。 0073 二品宗师而已 刘辩听到张飞谈论指玄、金刚,还有以他的见识都首次听说的分花拂柳蝉未觉,暗道这个人的见识当真不凡,难道是捡漏了,遇上了一位并不出名的三国人才。 刚想拦住张三询问他的籍贯,脾气火爆的张飞,比起狂暴起来如同野猪蛮牛的胡车儿兀突骨两人,还要凶残不知多少。 拖着那柄重达一百三十二斤的重剑,犁开血色溪流,在青石大板上划出一道火线,笑哈哈的杀了过去。 刘辩伸出去的手并没有收回,拦住了急不可待的何咸,遥望火光冲天,喊杀声同样冲天的战场,平静道:“让他们厮杀一会儿,多消耗一些敌人的体力。” 收起玉柄汉剑的何咸,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很是赞同大兄的看法,这些底层的贱民死再多他也不会放在心上。 只要能够完成大兄的霸业,别说区区几千人,就算是百万人他何咸也有魄力效仿战国第一杀神白起,坑杀百万降卒。 杀一是为罪,屠万是为雄。屠得九百万,即为雄中雄。 至于会不会被那帮整天吃了饭没事干,只会空谈国事的士大夫党人,口诛笔伐,他才不会在乎,倘若是胆敢影响大兄的名望和民心,他不介意刀下再多几百条亡魂。 在这一场血腥大战的洗礼下,何咸不知不觉中释放了心中的野兽,杀心四起,杀气冲霄,看来剑尊王越当初的那一句,这小子不简单,并非虚言。 一盏茶之后。 单凭一股意气冲杀过去的游侠儿大军,很快被典司禁军杀的溃不成军,倒不是他们的武道境界不如对方,反而略有超过,而是配合作战能力太差,以至于被配合无间的正规军杀鸡屠狗一般碾压。 火候已经差不多了,再拖下去这支好不容易聚拢的杂牌军,不出意外的话,半柱香之内必然会四散而逃。 “走。”刘辩运起为数不多的气机劲力,带着何咸小心翼翼的从柳树槐木之间,街头巷尾的各种杂物之中,快速潜伏到了皇甫节的不远处,准备寻找时机一击毙敌。 然而尸横遍野的战场上所发生的一幕,却让刘辩何咸二人情不自禁的揉了揉眼睛,想要确定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旌旗鼓舞,兵刃纷闪,铜铁撞击声震耳欲聋的战场正中,有两位猛将声势浩大的拼死厮杀着。 其中一人是雒阳下一代守门人蹇硕,另一人则是刘辩怎么也想不到的张三,匪夷所思的是,那位修炼了密迹力士经,霸王十八挑,手持春秋第一猛将南宫长万气数大戟的蹇硕,居然被名不见经传的张三压着打,差点惊掉了刘辨的下巴。 不过看着那柄超大号重剑,如冲卷的黄河飞瀑,一剑一剑的轰隆劈下,真是得劲。 刘辩在之前便领教过蹇硕的神威,力能扛鼎的胡车儿和神力无敌的兀突骨,合击之下,都奈何不了蹇硕。 如今这位天下第三武将竟被一个不知从哪个石头里蹦出来的乡野莽夫,打的是一点脾气都没有。 给他带来的震撼,不亚于剑尊王越以指代剑引发九龙吸水,关羽一刀劈出斩杀了几欲跃龙门的老螣蛇。 “难道......”面面相觑的刘辩何咸二人,心中不约而同的升起了一个想法,难道这人是一位扮猪吃虎的指玄境武道魁首。 张飞哪里是一品指玄境,就连一品金刚境都不是,否则的话,早就进入了武曲星君榜了,哪能让关闇霸占天下第二武将的名头。 二品宗师而已。 要是被刘辩知道力压天下第三武将的张三,只是二品宗师境高手,绝对会惊讶的嘴里能够塞下两个鸡蛋,之后便会欣喜若狂的带着张三离开刀光剑影的战场。 至于胡车儿兀突骨陈武三人,鱼与熊掌不能兼得,只能忍痛割爱了。 二品宗师能有这等武力,必然是未来的三国二十四名将之一,并且是排在前十的一位,又是来自涿郡姓张,那么这位的身份昭然若是,不难猜出是谁了。 不过可惜的是,当真是怕了庞德公的黄承彦,特意找到了张飞,以谶纬之术遮掩了张飞的气数,除非是谶纬之术超过黄承彦的稷下学宫大祭酒,无人可以看穿张飞,就是与他并称于世的庞德公也不行。 既然看不穿,那就说明对方的武道修为远远超出刘辩,自然而然的便会把他当成了一位不世出的老怪物,突发奇想的游戏人间。 刘辩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消失很久的老酒鬼,暗道要是他在这里,想必能够一眼看穿对方的身份。 “嚯嚯。” 就在这时,刘辩何咸二人身后传来一声极其熟悉,又极为陌生的癫狂大笑,只见一位眼中交织着疯狂之意的青年,贪婪的盯着刘辩,喉结上下滚动道:“好诱人的一条小锦鲤。” “有点饿了。” 0074 小人物 身受重伤的太常寺十二律之一的老门房,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雷霆一击,气机流转如一泻千里的滚滚大江,一柄青铜古剑飙射而出,刺向了公孙曲阿。 速度极快,快到能够一击刺杀一品金刚境大宗师,却又极其诡异的没有发出一点摩擦空气的尖啸,就仿佛慢吞吞刺出的一剑。 时机把握的极好,剑速又足够快,还悄无声息,老门房不愧为刺杀过一名金刚境万夫长的顶尖刺客,这一剑足以穿透公孙曲阿的后心了。 公孙曲阿虽说没有发觉这一剑,但他惊人的武道直觉,发挥出了难以想象的威力,右手食指下意识向后一点,抵住了足以一击刺杀金刚境大宗师的一剑。 “叮呤呤——” 拉着何咸后退的刘辩,忽地听到一声风铃摇曳的清脆声响,那柄传闻是春秋战国四大刺客专诸佩剑的利器,节节崩碎,只剩下了一个青铜剑柄。 不过公孙曲阿也不好受,曾经一击洞穿蜀中第一高手剑蛟先生傅佥、江湖第一高手京畿枪王白寿、江湖第二高手燕赵大侠杜义的食指,指甲盖被连根削掉。 十指连心,寻常人若是遭到这种剧痛,早就疼的满地打滚了,公孙曲阿到底是不能以常理揣度的疯子,非但没有露出哪怕一点痛苦的表情,反而癫狂的大笑一声,轻舔血水直流的食指,迷醉道:“好久没喝到这么美妙的好酒了。” 酒肉,酒肉,人血当做酒来喝,岂能没有肉相佐。 一道血虹当空一闪,老门房的脸颊被削去一块血肉,薄如蝉翼,腥气扑鼻,放入了公孙曲阿的口中。 “呸!”始终癫狂大笑的公孙曲阿,终于出现了愤怒的表情,很是恶心的吐出老门房的血肉:“呕——老狗,该死。” 食指轻弹,本是世间至柔的水流,气息陡转,如那一剑飞出云凝剑阁寒的太阿剑,至刚至阳,可斩世间千百物。 明知必死,老门房依旧没有一点遮挡血水小剑的意思,脸色平静,手持一柄泛着碧绿毒光的匕首,爆发体内所有的气机,竭尽所能的刺向公孙曲阿。 他这一辈子,喝过最烈的酒,杀过金刚境的人,见过天下最美的女人,不亏了。 还记得那年初夏,牡丹花开,万山湖畔漫漫如海,似是凝聚是世间所有的颜色,目眩神迷,如痴如醉。 一袭白衣,赤着一双白玉雕琢的美足,踩着漫漫花海如仙子般笑吟吟走来,声音如银铃。 刹那间,美若瑶池仙境的湖畔花海,失去了所有颜色。 老门房的心头如遭拳头砸中,呼吸急促,真的开始目眩神迷。 那时的他,不过是一个下千阀的世家子,而她则是一人独占胭脂评,她在,无人敢登胭脂评的天下第一绝代佳人,何瑛。 南阳何氏嫡长女,如今的皇后。 那时的她,簇拥在左右的皆是世间一等一的风流人物,白衣剑神王越,太子刘宏,文坛执牛耳者通儒马融的衣钵传人郑玄、卢植,即使是最不起眼的一位血衣少年,也成为了夜止孩啼的大汉第一杀神。 而他只是万山湖畔万千普通人中稍微不普通的一位,怎会引起天下第一美人的注意。 初恋总是美好的,也是悲哀的,而他只不过是暗恋,更是悲怆。 后来,他毅然决然的隐瞒了身份,成为了南阳何氏下一代家主何进的亲随。 只是想距离她近一些罢了。 本以为这一辈子都没有与她说上一句话,多逗留一刻钟,更过分点,在她闺房门外护卫一夜的机会,可谁知老天待他不薄,获得了春秋战国四大刺客的传承。 呕心沥血的苦练了三年,孤身闯入匈奴腹地,刺杀两名三品百夫长,一名二品千夫长。 五年后,独自一人杀上了羌藏高原,刺杀了一名烧当羌伪金刚头人,相隔不过半年后,出现在了乌桓王庭,刺杀了一名金刚境万夫长。 每一次都是游走在生与死的界线上,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成为一堆无人知晓的枯骨。 真武大帝保佑的是,胸膛数次被草原骑兵射成刺猬的他,凭借再看她一眼的执念,活了下来。 一切的一切,也只希望她能看他一眼,但即使做下了这么多震惊天下的功绩,那一眼依旧是遥不可及的奢望。 临死之际,老门房反而升起了一股快意,为了太子而死,或许能让何仙子记起自己这个普通人吧,要是能够念叨一句自己的名字。 嘿,赚了。 0075 出世入世 两人交手速度之快,饶是以刘辩的眼力都无法看清,只觉得两道电光闪过,老门房的青铜古剑碎了,公孙曲阿仗以纵横天下的螳指被破,紧接着两人剑出如长虹,再次交手。 一人视死如归,一人收起了戏耍的心态。 飙发电举之间,置之死地的老门房,身上多了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玄妙意味,一种枯木逢春的奇妙气机。 老树发新芽,铁树要开花。 老门房也真的开花了,开出了一朵剑意纵横的罡气花朵,老态龙钟的身躯绽放出一股及冠青年的蓬勃朝气,发出了丝丝缕缕的生机。 枯木开花成铁树,二品破入一品境。 “嘭——” 血水化成的一柄小剑,没出意外的穿透了老门房的身躯,即使他进入了一品金刚境。 不过没能一招击毙老门房,只是在他的心脏上方留下了一个血洞。 “嚯嚯。”公孙曲阿用力咽了一口唾液,愤怒被痴迷所代替,贪婪的盯着老门房,舔着猩红嘴唇道:“这样才有味道。” 静观事态发展的刘辩呼吸出现了短暂凝滞,双眼微凝的盯着公孙曲阿,握住锟铻刀的手掌,气机暴涨,凝重道:“这个史书中的曲阿小将,不愧是堪比吕布赵云之流的万人敌。” 酷爱三国历史的刘辩,曾在一本野史稗记中看到过曲阿小将的真实记载,神亭岭一役中,艺高人胆大的孙策,率领麾下的十三员猛将查探刘繇的军营寨栅。 三国二十四名将能够排到前十也就是太史虢的儿子太史慈,想要效仿霸王项羽来个斩将夺旗,活捉了孙策,这样一来便能结束这场战事。 为人谨慎的刘繇担忧这是敌人的诱敌之计,不允许太史慈率军出营,恼怒对方胆小怕事的他,只带了一员小将披挂出营。 孙策与太史慈大战期间,这员曲阿小将一人挡住了超一流的周泰、强一流蒋钦、程普、黄盖、韩当、以及弱一流、二流的宋谦等十三骑。 看到这条记载的刘辩,不由惊呆了,倘若曲阿小将只是一般的超一流猛将水准,例如颜良文丑之流,只需要留下同样是万人敌的周泰外加两三名一流猛将,便可以绊住曲阿小将,其他人去支援孙策。 结果却是曲阿小将一人挡住了十二骑一个多小时,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了,曲阿小将一出手便震住了周泰、黄盖等江东宿将。 知道曲阿小将的武艺远远胜过他们,三招两式之间就可以把分开的他们杀得七零八落,惟今之计,只有合力出手才能抵挡这人,因此耗了一个多小时。 这份战绩几乎可以媲美正史三国志中,吕布大战超一流典韦、许褚、夏侯惇、夏侯渊,一流李典、乐进二人的战绩了,难怪三国演义中吕布是天下第一武将,难怪总有人说我有曲阿小将可战吕布,在浩瀚的华夏历史上他们都算得上一等一的猛人了。 如今的公孙曲阿更是了不得,乃是独领剑道风采数十年的剑尊王越大弟子,至于为何会加入地府,从一个刚直少年变成一个嗜血好杀的疯子,刘辩倒是知道一些只言片语。 永康大乱之后,帝都雒阳血流成河,名将猛士死的不计其数,可以说是掏空了大汉帝国数十年的人才储备。 匈奴、西羌、鲜卑等草原民族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便升起了南下侵扰大汉入主中原的想法,于是在昆仑山举行了蟠桃会,誓师祭天。 筹划趁着大汉名将猛士死绝,战略上以三线作战的方式,分别从东北部幽州燕山一带,北部并州朔方一带,紧靠羌藏高原的西凉陇西郡,并起数十万铁骑,三线总共两百多万能征善战的草原儿郎,杀入中原腹地。 意图中兴大汉的汉灵帝刘宏,得知昆仑山情况,顿时是面无人色,准备弃车保帅舍弃雒阳以西的凉州、以长安为中心的八百里秦川,以及北边的并州,死守函谷关,抵御西羌、匈奴。 然后御驾亲征东北部的幽州,依靠燕山山脉、太行山脉两处广袤天险,抵御东北线和北线的入侵。 就在这时,汉灵帝刘宏的谋主提出了一个建议,既然草原各族想要趁着大汉人才凋零,入侵中原,我们不如趁着昆仑山聚集了所有的草原头人,一举歼灭他们,危机自然迎刃而解。 这句话一出,朝中的数十位公卿大臣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个人,那便是在泰山之巅一剑破开天门,却没有飞升的白衣剑神王越。 数十位公卿大臣心照不宣的沉默不语,不留痕迹的看向了皇帝刘宏,因为自从一人独占胭脂评十个席位的何瑛,成为皇后那一天起,剑神王越入世剑转为出世剑,不再过问世事。 皇帝刘宏为了能够让剑神王越出手,费劲了手段,先是许若封赏为异姓王,后来又是收集了足足三位能够登临胭脂评的绝代佳人,送入了剑神王越的隐居之地,最终只是换来了一个滚字。 无可奈何的皇帝刘宏和满朝文武大臣,只能亲自前往隐居之地,以四千万大汉子民的生死,声泪俱下的哀求王越,可结果呢,王越翻了个白眼,说了一句关我鸟事。 不胜其烦的他,在草庐前一剑划开一条鸿沟,胆敢逾越雷池半步,死。 后来无计可施的皇帝刘宏,为了大汉数百年的基业,脸色冰冷的走入后宫,准备把何皇后送给剑神王越,只求他能够出手。 得知这个消息的剑神王越,气的拿起万里伏,连夜杀入了皇宫,怒吼着你他娘的侮辱我没事,胆敢羞辱何瑛妹妹,老子先宰了你,再把刘氏祖宗的皇陵从刘邦开始,一个一个挖出来鞭尸。 哀莫大于心死的何皇后,说了一句请王越兄长出手,孤零零的一人走向了那座冰冷的辉煌宫殿。 王越先是愣了一愣,随后二话没说,扛起万里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就在西出函谷关那一刻,剑神王越蓦然回首,最后看了一眼东方,心中默念了一句谁也听不到的话,便头也不回的迎着夕阳,仗剑狂歌而去。 世间万千粉黛,不及你嘴角一抹梨涡,圣旨赦令,更不及你一句该死。 0076 蛇吞象 逍遥天地间二十年,只求顺心意大自在的剑尊王越,只因何皇后一句他们都该死,一人一剑杀上了昆仑山,杀入了蟠桃大会。 那一战,剑尊王越一剑绝断昆仑,诛杀八方蛮夷,其中陆地神仙两人,天象四人,指玄八人,金刚境十七人,二品宗师、三品小宗师更是不计其数,杀的西羌、西域、北原、南疆各国主肝胆欲裂,连王越的名字都成了禁忌,不敢提起。 庙堂有一位人道帝王,江湖有一位剑道至尊的谶语,便是来自于昆仑山的那一场旷世大战。 传闻那一战过后,剑尊王越也力竭而死,刘辩却知道其实没死。 当年杀上昆仑山,剑尊王越知道自己必死,因此,带着公孙曲阿一起去的昆仑山,传承衣钵。 最后关头,公孙曲阿不知为何陷入了癫狂,刺了剑尊王越一剑,夺走了剑尊王越这么多年来的用剑心得,庚子洗剑录。 至于真正的原因,刘辩无从得知,但根据他的分析,约莫是与身份神秘的阎罗和判官有关。 那一战过后大将军何进为了查明真相,太常寺死亡了不计其数的乙丙丁协律郎。 然而纵是死亡了这么多珍惜的细作谍子,只是从蛛丝马迹中查到他们与稷下学宫有着极深的渊源。 真实身份是哪一位国士,哪一位世家望族的家主,或者是朝堂上哪一位公卿权贵,却毫不知情。 刘辩一想起呼吼着‘风!风!’的数千铁鹰锐士,心底忍不住出现公孙曲阿那般的贪婪,有了这数千铁鹰锐士,哪里还会出现如今这种惨淡光景,早就碾压过去,把上万典司禁军吃的连渣都不剩。 他不知道的是,传承了不知多少年的地府,底蕴之深厚,难以想象,这数千铁鹰锐士连冰山一角都算不上。 无论知不知道,刘辩知道的是,准备斩杀皇甫节的后手,已经不能留手了,这里的骚乱引起了皇甫节的注意,一支数百人的典司禁军火速赶往了这里。 以二品宗师境与金刚境顶尖刺客老门房杀的难分难解的公孙曲阿,斜瞥了一眼刘辩,左手不由自主的摸向了交叉在背后的一黑一血两柄神剑。 想要抽出两柄神剑,结果了所有人,似是又想到了什么,讪讪的收回了手,呢喃了一句还不到时候,身形陡转,在飞檐流瓦的楼阁屋檐,轻轻一踩,移形换影似的留下一道道残影,捅向了刘辩的眉心。 “回来!”老门房暴喝一声,甩出了剧毒匕首,右手探入一位权贵府邸门前摆放的狻猊石雕,如扛鼎的霸王一般,呼啸着山石倾倒的声势,砸向了公孙曲阿。 步入金刚境之后的老门房,气血如潮汐澎湃,磅礴许多,恢复了壮年时的体魄,力量也是返老还童似的,重拾壮年气力。 裹挟着罡气的狻猊石雕,声势更胜以往,砸死一名伪金刚高手都足够了,真实效果却大不如人意。 食指轻轻一点,刹那间抵住了巨大的狻猊石雕,以食指为中心出现了无数龟裂伤痕。 夜风徐来,如一捧白色细沙,随风飘散。 “差不多了。”闭目养神许久的刘辩,陡然睁开了双眼,似有一股紫气在眉眼之间流转,颇有黄庭生玉莲,紫气浩荡生的浩大气象。 锟铻刀‘嗡嗡’乱震,无中生有千百道黄紫气数,极速流转,爆发出一剑劈出尽斩红尘事的惊世气机。 三教中人武道散修步入三品之后,会形成一股画地为牢的气数,每一代王朝也会形成一股恢宏浩瀚的国祚气数,化为一条金色龙脉,蛰伏在京畿。 三十年前那位与剑尊王越并称为剑道四大宗师,也就是老剑尊口中仅仅输了他一招的剑皇窦武,之所以能够号称京畿地区无敌手。 是因为他凭借外戚的身份,自创了一式暂时借来一小股大汉国祚气数的招数。 人力有穷时,天地无穷尽。 任你武道修为再高,终究抵挡不过天力,钉死在天门之上的秦始皇便是血淋淋的实证。 剑皇窦武虽说只是能够借来一小股国祚气数,但这一小股已经足以让天下英杰退避三舍了,这才有了京畿之地无敌手一说,这才能够仅仅输给破镜再登顶的剑尊王越一招。 占据天时地利人和,自然无敌。 剑皇窦武身为外戚可以借来国祚气数,作为大汉太子的刘辩也行,不过老酒鬼传授的这一招神妙法门,对于他来说反噬力极大,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使用。 现在的情形危如累卵,容不得他再迟疑了,趁着老门房挡住公孙曲阿的间隙,刘辩很快借来了一股更小的国祚气数,锟铻刀上这才有了一股黄紫气数。 一刀劈出! 天地间风卷云残。 似有一道紫霄神雷自九天而来,迤逦着蛇吞象的盖世气概,劈开了十里长街。 0077 山随平野阔 地龙翻身,京畿震动。 月旦楼,一尊錾胎掐丝博山炉袅袅升起的紫烟,陡然一震,形呈一品的烟气,支离破碎,如那小门小户附庸风雅时点燃的一炉劣质麝香,难看之极,大煞风景。 屏风迤逦的雅间内,刚刚坐下的判官,霍然起身,从未出现过异样情绪的空洞双眼,闪过一丝震惊:“国祚气数被人搅动了。” 与此同时,稳坐钓鱼台的十余位苍老红紫权贵,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数十年养气功夫,瞬间破功,纷纷站起身来,望向雒阳东南,青瓷羽觞中名贵的临邛文君酒,味同嚼蜡。 当他们望见那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大限刼数,不约而同的低声惊呼了一句:“太子!” 不止是他们,这场不曾摆到台面上的皇储之争,牵扯了不知多少势力,以张让赵忠为首的宦党,以汝南袁氏、弘农杨氏为重的士大夫党人,以大将军何进为首的外戚,又称何党,还有以卢植为首的武官。 就连向来不问世事的当代文坛执牛耳者郑玄,也将目光投向了这里,不过这位汉代经学集大成者,素有山中丞相之称的稷下学宫大祭酒,并没有亲临这里,而是让儒教祭酒荀爽代为观察这一场惊天巨变。 一刀劈出的那一刻,无论是各党的党魁,还是公卿大臣,似是提前约好了一般,不谋而合的望向了拖拽着千百道黄紫气数,跃至半空,一刀劈下的太子殿下。 神色俱惊。 这些皇亲国戚公卿大臣距离刘辩虽说不远,但也不近,自然没有正面应对刘辩的公孙曲阿感触深刻。 感触之深,让这位天不怕地不怕剑尊王越都敢刺上一剑的剑道疯魔,如同在寒冬腊月被人一脚踹进了寒潭之中,浑身上下彻骨的阴寒,骨髓里都冒着寒意。 以二品宗师境对战江湖三大高手,都不曾出剑的公孙曲阿,顾不得养剑蓄意了,‘呛啷’一声,拔出了后背的血色古剑。 莫邪。 血色古剑刚一出鞘,无数剑罡喷涌而出,纵横交错,极速流转,以公孙曲阿为中心方圆五十步的东西,朱门石雕、青砖黑瓦、花草树木.......全部被绞成了一堆齑粉,即使是被各种马车碾压了数十年都没坏的青石大板,也成了一滩砂砾。 同一瞬间,只听‘轰’的一声,一道红色光柱冲天而去,洇染的漆黑天壁仿佛涂上了一层鲜血,猩红的耀眼。 剑出,压制境界三十年的公孙曲阿登上武曲星君榜,仅排在关羽之后,成为了天下第二武将。 “可惜了。”隶属于各个党派的公卿大臣,又是出现了不谋而合的想法,倘若公孙曲阿没进入一品境,面对天资百年难遇,还被剑尊王越视为衣钵传人的他,借来了一小股国祚气数的太子,还有一战之力,胜负五五。 但现在呢,天资百年难遇,剑尊大弟子,再加上莫邪宝剑,一品金刚境,想想都令人恐怖啊。 估摸着就是天下第一武将关羽,也不敢轻言断定自己能够战胜现在的天下第二,更何况只是三品境界的太子。 希望渺茫,几近于没有。 然而结果,却让所有人大跌眼镜,怔怔的动也不动,呼吸窒堵的望着那道有如雷部天君降世的黄紫身影,名贵的青瓷羽觞掉落一地。 管你是天资无双,剑尊弟子,还是什么劳什子剑罡纵横的莫邪宝剑,一品金刚,天下第二。 我自一剑劈出,劈出个山随平野阔,劈出个大道朝天。 红色光柱崩塌,漫天剑罡消散,一品浩荡气机覆灭。 各党党魁和公卿大臣眼中能够一剑斩杀刘辩的剑尊大弟子,如断了线的风筝倒飞出去,‘嘭’的一声砸中了一堵砖墙,被灰尘砖石卖了起来,生死难料。 “我艹...老夫不会是眼花了吧,刘小儿...嗯...太子殿下怎么会如此强大。” “袁公,纵是借来了一小股国祚气数也不会这么无敌吧,不然的话,能够借来更多的剑皇窦武,早就战胜剑尊王越了,怎么还会输给他一招。” “计划有变,多安排一些族中子弟接触太子殿下,这个篮子里的鸡蛋多放几枚。” “喏。” 各股党羽急切的议论纷纷之时,刘辩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如激流喷涌而出,但他为了震慑周遭僵在原地的各军士卒,强行压了下去,只有一条细小的血线,顺着嘴角微不可查的流了下来。 可谁知屋漏偏逢连夜雨,腑肺受到剧烈震荡,百会濒临破碎的他,眼前一黑,就要跌倒在地,幸好紧张且认真看着大兄的何咸,一把扶住了他:“大兄,你怎么样了?” “太子!是太子殿下!” “哈哈,老兀,俺说的怎么样,主公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太子神威。”满身鲜血的陈武,粗犷的抹去脸上血水,声音沙哑的说道:“将士们不要辱没了太子的名声,冲锋!” 一剑砍飞蹇硕的张飞,深表敬佩的深深看了一眼刘辩,头顶与衔玺红蟒交织在一起的黑色大蟒,隐隐有剥离的迹象。 这一幕唯有三人看到,戏志才、判官以及儒教祭酒荀爽,嘴角一抽,喃喃道:“果然不出老书袋所料,秉承大气运而生的猛将国士,碰到太子准没好事。” “不是被他的气机牵引,就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公孙曲阿修炼了一门类似于佛门闭口蝉的秘法,再过几个月,便可成就能以指玄杀天象,陆地神仙之下无敌手的大指玄境界。” “如今三十年苦功,一朝功亏一篑,估计公孙曲阿要吐血三升了,不过这样也好,这种欺师灭祖的奸恶之徒,早死早超生。” 何止是吐血三升,公孙曲阿吐出的鲜血,起码有五升了,奇怪的是本该暴怒的他,神色平静如水,眼中也没了疯狂之意:“先生,这一剑就当做还给你了。” 公孙曲阿佝偻着修长的身子,缓缓起身,自少年时代从未改变的稚嫩脸容,忽隐忽现一股苍老气机,左手持着血色古剑莫邪,右手摸向了另外一柄黑色宝剑。 就在这时,一个捂着双眼偷偷露出一线缝隙的少女,嘴里嘟囔着看不见看不见,蹦蹦跳跳而来,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见公孙曲阿的一瞬间,试探的说道:“咪咪,咬死他?” 这位喜食人肉的公孙曲阿,碰到人畜无害的小姑娘,赫然掩面而逃。 0078 墨家机关术 “咯咯。”青色襦裙少女捂嘴偷笑一声,心底娇哼算你识相,羊脂玉葱般的小手捂嘴之后,眼前没了遮挡物,看见了溅满墙壁树木的鲜血,呀的一声,双腿一软,就要栽倒在地。 惊退了公孙曲阿的少女,有点晕血啊。 “婉儿。”刘辩甩了甩脑袋,艰难的睁开双眼,寻找究竟是哪位武道魁首,居然能够惊退悲莫大于无声的公孙曲阿,令他错愕的是,竟然是婉儿妹妹,顾不得何咸的搀扶,抢身过去扶住了唐婉儿。 感受到那股熟悉的男性气息,唐婉儿瞬间清醒了过来,望刘辩怀中蹭了蹭,捏着衣角,低头糯糯道:“辩哥哥,不会责怪奴家不听你的嘱咐吧。” 刘辩揉了揉唐婉儿的分髾髻,大战时冰冷的眸子流露出无限的温柔,宠溺道:“不会倒是不会,但作为不听话的惩罚,还是要打一顿你的小屁股。” 活泼可爱的分髾髻在刘辩的揉弄下,不停的跳来跳去,更突显唐婉儿的伶俐无邪,小手下意识捂住了初长成的滚圆小屁股,耳根通红,娇羞道:“辩哥哥,好坏呀。” “哈哈。”刘辩胸中的不愉快一扫而光,阅女无数的何咸也是会心一笑,同时又很是羡慕,自己何时才能遇到一位可以豁出命爱自己的红颜知己啊。 听到这声畅快的大笑,感受着那股诱人的男性气息,平时看见一点鲜血就要昏过去的唐婉儿,躺在满是鲜血的怀抱中,不仅没有一点厌恶,还有一点雀跃与一种无法言传的安宁。 原来臭臭的血,也没这么可怕。 “咳咳。”强行借来国祚气数以至于七窍流血的刘辩,本就是强弩之末,抱着重如十匹锦缎的唐婉儿,更加的入不敷出了,一口压制许久的鲜血,再也抑制不住,从牙缝间漏了出来。 艳红的有些刺眼。 唐婉儿那双极其水灵的水汪汪大眼睛,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一颗接着一颗的坠落在地,赶忙用洁白如玉的小手,慌乱的擦拭厌恶无比的血水,撒泼似的哭嚎道:“辩哥哥,辩哥哥......” 刘辩的嘴角轻轻勾起,再次揉了揉小婉儿的分髾髻,强颜欢笑道:“没事...咳咳...辩哥哥...咳咳...” 还没说完,大量的鲜血再次从嘴角流了出来,哭成小花猫的唐婉儿,急忙从掏出三枚金灿灿的丹药,一股脑塞入了刘辩嘴中。 出身于大汉顶尖豪阀父亲又是大将军的何咸,家中豪奢之极,中百阀珍之若命的越窑瓷器,随处可见,书法四贤张芝的草书,皇象的八分书,师宜官的隶书等等,一摞一摞的放在书房。 更不要提其他的什么香料、明珠、大贝、琉璃、翡翠......那是按斤堆在库房。 不过当他看到那三枚金色丹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我艹这可是稷下学宫医家祭酒,也就是医圣张仲景以五百年茯苓为药引,辅以大鲵、龟甲、珍珠等数十种名贵药材,炼制的一炉神农金丹,对于治疗内外伤有奇效。 传闻只要还有一口气,服下神农金丹之后,修养个十天半个月,便能重新活蹦乱跳的站起来,当真应了江湖疾医那句口头禅,包治百病。 人吃五谷杂粮,哪能没有个头疼脑热的,有了一枚神农金丹无论是多严重的内疾外伤,都能立竿见影的医治完好,相当于多了一条命。 所以无论是顶尖世家望族还是军国大将军,为了这十年来唯一炼成的一炉神农金丹,争抢的打破了脑袋,开出的价码一个比一个惊人。 后来传闻张仲景炼制这一炉丹药是为报恩,谢绝了所有的香火情和金银美人,送给了一个神秘人。 没想到是送给了唐婉儿,何咸转念一想,也对,唐婉儿的祖父是剑尊王越,当今天下也只有他最需要,最有资格获得这一炉神农金丹,毕竟要治疗昆仑一战的伤势不是。 谁曾想,剑尊王越一个没吃,全部送给了最疼爱的小孙女,今天又被她一股脑的塞给了大兄。 估摸着要是被那群争的头破血流的文武大臣知道,绝对会顿足捶胸的仰天哀嚎起来,这可是三条命啊,就这样没了,真是暴殄天物。 神农金丹的药效着实惊人,只觉三股热流在腑肺经络之间,润物细无声的几经流转,伤势基本上不再恶化,并且在潜移默化的自愈,修养个十来天便没什么问题了。 刘辩不知道的是,张仲景作为少数几个知道剑尊王越未死的人物,为了治愈这位造福无数黎民百姓免遭兵戈之祸的剑尊,特意找上了云游四方的华佗、董奉二人。 合三人之力,又拿出了医家数百年的存货,炼制了三枚可以称之为仙品的神农金丹,疗效暴增。 却还有一种他们三人都不知道的神秘功效,三枚一起吃下,暗合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的道教至理,将会激发一种神秘潜能。 暂时稳定辩哥哥的伤势之后,可爱少女挣脱辩哥哥的怀抱,踢了一脚身边名叫咪咪的小花猫,泼辣的哼哼道:“咪咪,咬死中间那个人。” “咔咔。”只听一阵密集的墨家齿轮转动声,普通家猫大小的咪咪,变成了一只比雄壮的汗血宝马还要大上三分的豹子,狂吼一声,扑向了主旄下方的皇甫节。 “墨家机关术!”皇甫世家作为传承了不知多少年的顶尖世家,自然对于历朝历代的秘闻,如数家珍,知晓墨家机关术并不奇怪:“不对,并不是墨子一脉的机关术,而是偃师一脉的木甲术。” 机关术和木甲术听起来颇为相似,实际上迥然不同,机关术以畜为动力,以枢来控制,用来制作战争军事工具,追求刚硬肃杀,例如《墨子·备高临》中连弩车,是一种置于城墙上可同时放出的大弩箭六十支,小弩箭无数的大型机械装置。 木甲术以磁为动力,以磁榫来控制,追求的是能灵活轻巧,栩栩如生,用来制造各种各样的机关战具。 这只形似豹子的机关战具,便是当年偃师以斗部三十三天君中的箕水豹为原型,制造的一件武力等同于一品金刚境的无双机关战具。 0079 符将红甲 箕水豹不愧为墨家的顶峰之作,四五名手持钩镶的典司禁军,一瞬间便被撕成了碎片,之后如一条游弋水底的黄河金鲤,只见一道黄色飞虹划过,大量的破碎躯体溅向四面八方。 刘辩知道单凭这一只箕水豹,是拿不下一品金刚境的皇甫节,扫视一圈战场,发现胡车儿兀突骨等人被结成战阵的典司禁军,一点一点的消磨着气机劲力,眼看就要支撑不住了。 奇怪的审视几眼没有沾染一点血迹的青色襦裙,中气十足的说道:“婉儿,命令箕水豹先救下我的几名部将。” 捂着眼睛嘟囔看不见看不见的可爱少女,直接把比起神农金丹还要金贵不知多少倍的磁榫交给了刘辩,捏住他披风上唯一没有沾染鲜血的一处衣角,寸步不离。 面对公孙曲阿都面不改色的刘辩,蓦地深吸了一口气,眼中的柔情更甚了,开始根据小婉儿的糯糯声音,操控箕水豹救援胡车儿几人:“子烈,率领仅剩的城门守卒向我这里靠拢。” 听到呼喊的陈武,神情有些恍惚,用力搓了搓溅满血肉的脸颊,已经达到极限的精神,这才稍稍舒缓。 他抬起满是缺口的环首刀,一刀劈死一名典司禁军,声音沙哑的说道:“将士们,随我护卫太子殿下。” 然而这个时候,哪里还有将士们,城门守卒伤亡达到一半以后,纵是有着广阳门守卒压阵,依旧产生了哗变。 要么成了逃兵,丢盔卸甲的钻进了地形复杂的小巷子内,要么扔掉武器跪倒在地,成了降卒。 此时的战场上,除了陈武身边的数十名广阳门亲军,也就胡车儿、兀突骨、岑壁三人还能喘气。 不同的是,胡车儿兀突骨二人红着眼的搜刮体内每一丝劲力,竭力攻击敌军,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而出身于下千阀为人世故圆滑的岑壁,早就趁乱换上了一副典司禁军的黑漆札甲,躺在尸堆里面装死。 当他听到太子的声音,‘呲溜’一下跳了起来,挥舞着一柄八面汉剑,张牙舞爪的大喊太子莫慌,岑壁来也,一副忠肝义胆样子。 “咚咚——” 忽地,战场上再次响起了一阵战鼓大作的巨大轰鸣,星罗棋布的火把遍及整个雒阳东南,霎时间真的亮如白昼。 旌旗招展,刀戈如林,一支支打着各种旗号的地方驻军,在为首一杆猎猎翻卷的黄字大旗引领下,火速赶往战场。 “啪——”众多党派中分量最重的士大夫党人内,举足轻重的江夏黄氏家主黄阁,猛地摔碎了象牙箸,从牙缝中挤出了两个字‘逆子’。 江夏黄氏那可是大有来头,黄姓起源于三皇之一伏羲的下属官黄龙师,而江夏黄氏则是来自于战国四公之一的楚国春申君黄歇。 黄阁的祖父黄香,官至尚书令,是三独坐之一,也就是在朝会时有专席而坐,以示优宠,主要职务是帮助皇帝处理天下章奏,权柄比起三公丝毫不弱。 他的父亲黄琼则是实打实的三公之一太尉,因此,两世三公的江夏黄氏,在士大夫党人中的地位,比起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弘农杨氏,只是稍弱半分,话语权极重。 在场的公卿大臣听到这一句刻意的逆子,无不暗骂老狐狸,你儿子豫州牧黄琬要是没有你的授意,哪敢擅自率领豫州驻军前往雒阳,这可是历代皇帝的大忌,更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看来修习法家那一套乱世当用重典的江夏黄氏,为了能够跻身于上十阀,孤注一掷的想要下血本了,毕竟机会只有这一次,要是无法抓住不知道又要等上多少代了。 未来官至太尉的黄琬,正是存着这样的想法,这才破釜沉舟的用上了这个法子,并且依仗自己作为中年一代领头羊的身份,召集了一大批中百阀下千阀子弟,画出一张极大的饼,一起趟这趟浑水。 这才有了刘辩看到的数万大军,以及二十几名联袂杀来的沙场悍将,只要刺杀了刘辩,一切皆休。 看到这一幕,急的像热锅上蚂蚁的大将军何进,刚想要率领董卓、丁原、大汉第一杀神三人送来的一票虎狼猛将,捏爆下面那群叛逆的脑袋。 罕见露面的戏志才,拦住了大将军何进,摇头说了一句还不到时候。 火气连天的大将军何进,为了辩儿的皇位,只能唾沫星子直飞的吼了几句,辩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老子让你满门陪葬,焦躁不安坐了回去。 那二十几名三品二品沙场悍将,刚刚靠近刘辩身边,还没冲杀过去,眼前突然闪过一道炫丽红光。 唐婉儿那件青色襦裙游离出无数符篆云纹,以及一道浩大的红色气数,迸放出一股令人心悸的一品指玄境高手,才有的玄妙气机。 世间的三教中人武道散修死亡之后,或者飞升天门之后,体内的气数通常情况下,会被性命相修数十年,沾染了无数敌人心头血的兵刃吸收,成为气数神兵。 但也有一些极少数的特例,会被甲胄吸收,形成符兵青甲、符将红甲,穿上前者会让人瞬间拥有伪金刚的实力,后者则会有伪指玄的实力。 而唐婉儿身上这件青色襦裙,便是一件极为罕见的符将红甲,每一代主人可以说是站在女权顶点的人物,夏朝的妺喜、周朝的褒姒、晋国的骊姬。 最近一位主人,则是华夏历史上第一位临朝称制的女人,吕雉。 至于她为什么能够得到这件举世无双的符将红甲,想想她的祖父便明白了。 剑尊王越为了她的安全,可以说是搅尽了脑汁,不提那具墨家巅峰之作的机关战具箕水豹,这件名为广袖流仙裙的符将红甲。 就是之前慢如张飞的身法,也是当今天下第一身法扶摇,得自于道教圣人庄子。 这不又掏出了一个毫不起眼黑不溜秋的鞭子,正是三皇之一地皇神农的百草鞭,一鞭下去,削去顶上气数。 当头冲来的一员二品宗师境悍将,曾经被三根长矛贯穿,死战不退,是军中数一数二的勇猛之辈。 被捂着眼睛念叨看不见的唐婉儿轻轻一抽,青蛇气数消散,一身武道修为化为一空,随后被刘辩一刀捅死。 当真是任他凡事清浊,为你一鞭间身死道消。 0080 起风了 神农鞭、符将红甲、机关战具箕水豹、神农金丹这一连串的顶尖珍宝,出现的太过频繁。 即使是刘辩不免感到眼花缭乱,更不要说敌人了,简直有了点闻风丧胆的意味,不禁感叹了一句:“我也有被富婆包养的时候。” 嘴上感慨连连,手上的动作却不慢,砍瓜切菜似的接连斩杀了五名三品小宗师,一名二品宗师,爽利的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这可是沙场最为拔尖的悍将,纵是在地府的筹划下,庙堂出现了收获颇丰的小年,整个大汉四千万人,历经了三四代,也不过出现了四五十名三品以上的悍将。 可以说四千万大汉子民每一代才出现十余人,毕竟沙场杀伐死亡的几率太高,能够出现这样的数目已经极为了不得了。 单是今夜的这一场争斗,赫然已经死亡了近五分之一,实在是让刘辩有些晕乎,暗道不会是又在做梦吧。 实际上并不是刘辩杀的太过爽利,而是一心想要挤入上十阀的黄琬,太过急功近利了,他的想法是好的,速战速决,以免夜长梦多。 但黄琬忘了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当然了倘若今晚唐婉儿没有赶来,说不定还真让他实现了突击斩首计划。 不过可惜的是,唐婉儿不仅来了,而作为剑尊王越孙女的她,可以说是一座移动的人形宝库,富得流油。 天下第一身法扶摇,配合符将红甲的伪指玄,再加上一个神农鞭,足以让天下第一武将关羽进不了身了,更何况这些穷的叮当响的粗鄙武夫。 剑尊王越这还是考虑到小孙女晕血,安排的保守手段,而他最开始为小孙女设想的保命武器是,秦始皇的十二金人作为护卫,千年黄鸟作为坐骑。 敌人要是近身了,先扔出一大堆墨家机关战具,然后凭借广袖流仙裙的伪指玄,配合轩辕剑,再加上自己的天下第一剑术,估摸着应该可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了。 嗯,本来他还计划着收下几十名剑道奇才,培养出十个八个一品大宗师护卫小孙女,但小婉儿不喜欢跟屁虫一样的扈从,只得作罢。 不过这样也好,老酒鬼乐的个逍遥自在,如果不是瑛妹妹亲笔手书了一封信,本大爷管你是太子皇子,还是天王老子,说破大天了也不会收下一个弟子。 让人恨的牙痒痒的是,这小子练武倒是稀松平常,拐骗女孩倒是炉火纯青,害的本大爷一把年纪了,还得四处奔波,免得小婉儿守活寡。 这不,为了挡下一个早该黄土一抷的老不死的,我这把老骨头还得亲自上阵,免得让他一剑捅死弱鸡一样的小混蛋。 不过没想到那小子竟然真的能够借来国祚气数,这份对于武道的悟性,有本大爷的一根手指头了。 刘辩要是听到老酒鬼的腹诽,估计能够笑破肚皮了,老酒鬼最擅长的是什么?弹指断神罡,两根手指头夹断世间千百剑,能够相当于他的一根手指头,这份殊荣,大的没边了。 不过即使他不知道,也会笑破肚皮,也正在开怀大笑,半柱香之前凶神恶煞冲过来的二十几名沙场悍将,一个个跑的比兔子还快,甚至由于跑的太快,摔了一个狗吃屎,干脆真像土狗一样手脚并用的窜了回去。 “打死你们,打死你们.......” 而唐婉儿还在一手捂着眼睛,一边凭借广袖流仙裙带来的气机感应,胡乱的抽打着,嘴中念叨着打死你们,打死你们。 可爱之极。 似是觉察敌人已经逃走了,唐婉儿随手扔掉了庙堂江湖人梦寐以求的神农鞭,一头扎进刘辩的怀抱里,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刘辨忍住笑意,用刚刚长出没多久的胡茬子,轻轻摩挲那张略带一点婴儿肥的绝美小脸,温柔道:“不怕,有辩哥哥在。” 一股柔情蜜意瞬间荡漾在唐婉儿心中,擦了擦眼泪,轻吐小舌头道:“辩哥哥,婉儿不喜欢这里,咱们回家好不好?” “哪里走!”本应该追击关羽的二皇子刘协,突然出现在战场上,嫉妒的发狂的凝视名家祭酒许劭口中有望登临胭脂评,同样也是天下背景最为骇人的唐婉儿,怒喝道:“想走,问过我身后的大军答不答应!” “喝!” “喝!” 数千典司禁军与数万地方驻军在皇甫节和黄琬的统领下,发出山呼海啸一般的大吼,声音如沧海浪涛,一浪高过一浪,震慑的远处各大党羽的党人耳朵‘嗡嗡’乱响,皆是叹息一声,呢喃了一句诛心之语。 “大局已定,今夜过后皇位属于二皇子了。” “明天,不,二皇子一旦离开这里,你们与老夫一起去向二皇子投诚,士大夫一党吃肉,咱们捞些汤喝喝。” “黄公,以后士大夫一党可就唯江夏黄氏马首是瞻了,还望黄公多多照拂。” “哈哈,好说,好说,大家同为一党,咳...一家人,应当同仇敌忾,免得让宦党、武官等人分润到手的肥肉,以及彻底铲除外戚一党。” 众多党派正在商议如何在这一场大清洗中,争夺更多的利益,戏志才依然是稳如泰山的坐着没动。 顺带着再次压下霍然起身的大将军何进,与那一票扛起兵刃狞笑连连的边疆猛将,轻咳道:“咳咳...士大夫一党和宦党笑的有点过早了。” 大将军何进站在窗边,手掌紧紧握着大夏龙雀刀,沉声道:“再等一刻钟。” 话音刚落,顿时引来一阵狞笑,那群不过十几人的边疆猛将,面对数万大军赫然发出了高兴之极的欢呼。 文人相轻,武将相重。 素来喜欢带上几名亲卫独闯羌人匈奴大营的边疆猛将,从没看得起过只会欺压百姓的地方驻军。 酒足饭饱后的谈资,也是老子这一营的兄弟们,能打多少地方驻军,如今有了机会,怎能不会一个个兴奋的像饿狼一样。 正如戏志才所预料,战场上形式陡转。 一个老头,一个瘦小枯干一阵风都能吹到的老头,突兀的出现在两军之间,呲着满嘴的黄牙,伸出了两根手指。 龙有逆鳞,比龙还强的剑尊也有自己的禁脔,那便是小孙女唐婉儿。 呵,还他娘的答不答应,本大爷灭了你们! “大风起兮!” 王越森冷的笑了一声,露出了绚烂如大日的黄牙。 以指代剑。 战场上剑气扶摇,直上九重天。 大地起龙卷,弹指破甲三千又三千。 0081 不登楼 在场的红紫权贵、皇亲国戚、沙场猛将望着远处疯狂旋转的剑罡龙卷风,无不脱口而出一句我艹,暗呼这还是人吗,分明是一个戏游人间的老神仙。 站在远处看戏的庙堂各党,震撼的连声骂娘,更不要说身临其境的数万将士了,他们又不是没见过江湖高手,也数不清多少次围剿为祸乡里的江湖门派,哪一次死亡的人数超过一百人了。 就算是围剿三名曾经登临列仙榜的江湖魔头,不过是死亡了两千多人,如今碰见这么一个瘦小枯干的糟老头子,还没等他们出手,当场死亡了六千名精锐。 这可不是什么混吃等死的老兵油子,而是特意从各地调来的悍勇精锐,个个身披铁甲,身经百战,纵是见了西凉铁骑也不怵。 可现在呢,那个糟老头子...不...老神仙,只是伸出了两根手指,就他娘的两根手指,捏死了六千铁甲精锐,比捏死六千只蚂蚁还容易。 都不用刘辩恐吓,起先杀意沸腾的数万大军屁滚尿流的亡命逃窜,什么高官厚禄金银美人全都不顾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希望那位老神仙把他们当做一个屁给放了。 “捉拿叛逆刘协!”黄琬到底是士大夫一党中年一代的领头羊之一,庙堂权术运转的炉火纯青不说,面皮也是厚的惊人。 他抽出鎏金八面汉剑直指不远处的二皇子刘协,狂吼道:“太子殿下放心,有我黄琬在,绝对不会让这等奸人伤害殿下一根毫毛。” 说完这句话,却暗自命令麾下的亲卫扈从,簇拥着二皇子刘协退回皇宫,看似是在追杀,实则是护卫他不受伤害。 这份两面三刀左右逢源的做派,顿时引来士大夫一党的高声赞叹,本来孤零零一个人站在窗口的黄阁,身边再次堆满了公卿大臣。 “黄公后继有人了。” “依我看,江夏黄氏早晚能够进入上十阀。” “黄琬贤侄深得权谋之术的三昧,必然能够位列三公九卿的位置。” 对于众多公卿大臣的恭维,黄阁颇为受用,也对嫡子的临场反应极为满意,轻捻胡须笑道:“诸位过誉了。” 可他脸上的笑容还没维持多久,再次僵在了脸上,只见不远处的战场上,嫡子黄琬不知为何突然冲向了皇甫节。 乖乖,这下可了不得了,皇甫节可是一门三军国的皇甫世家子弟,惹不起啊。 一盏茶之前。 刘辩单手按着紫檀刀匣,摩挲插回刀鞘的锟铻刀,凝视黄琬冷笑道:“凭这两三句还不如放屁的话,就像弥补你犯下的灭族大罪,可能吗。” 右手指向落荒而逃的皇甫节等人,平静道:“宰了刘协这个畜生,估摸着你不敢。” “那就宰了皇甫节吧。” 暗自松了一口气的黄琬,冷汗涔涔,皇甫世家可是一个庞然大物,他虽然想要凭借这一次皇储之争,挪一挪屁股下面的位置,但是与皇甫世家结下了死仇,可就得不偿失了。 正要拒绝,忽地瞥见了大将军何进着急忙慌的冲了出来,率领一大票衣着打扮不像中原腹地武将的猛将,杀向了二皇子刘协,牙齿一咬,恨恨道:“富贵险中求,拼了!” “将士们,随我捉拿皇甫节。” 心思缜密的黄琬,再次略施小计,只是捉拿并不斩杀,这样一来就变成了奉命行事。 你皇甫世家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可就找不到我了,毕竟我也是出于无奈。 宦党、士大夫一党、武官各大党羽,略一思量,瞬间明白了太子这么做的意图。 高啊,他这是想要把江夏黄氏与太子党绑在一起,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然后,以江夏黄氏为探路石,从势力最大的士大夫一党撕开一个口子,一步一步的控制满朝公卿大臣。 这其中的关节,有没有江夏黄氏极为重要,有的话便可通过江夏黄氏在士大夫党人中经营多年的羽翼,清楚谁可以拉拢,怎样去拉拢,他们的脾性是什么样等等。 如若没有,士大夫一党就是铁板一块,任你牙口再好,难能撕下一块肉来。 庙堂各党击节赞叹刘辩足智多谋的同时,隐隐觉的他身后一定有高人,更嫉妒他能得到剑尊王越的效忠,这可是皇帝刘宏都梦寐以求,却求之不得的。 剑尊是谁? 二十几岁便无敌于天下的剑道魁首,一袭白衣成为最为风流的韵事。 三教中人武道散修想都不敢想的得入天门,剑尊一剑劈开,却弃之如敝履的下山去了。 昆仑一役,几乎杀绝了草原上的一品四境大宗师,避免了一场霍乱中原的烽火狼烟。 庙堂各党在剑尊王越一剑扶摇的震惊中,还没缓过神来,异变横生。 月旦楼内,紫气氤氲,一道水满则溢的紫气光柱欲要冲上苍穹。 老剑尊重登武道魁首,一指弹压列仙九甲。 “呵。”剑尊王越剑眉一挑,冷笑一声,肆虐在天地间的剑气龙卷,真的变作了一条狰狞狂舞的罡气真龙,如那负手站立的陆地剑仙,俯视月旦楼。 紫气消散,光晕不再。 我说第四便第四,不登魁首,便不登。 0082 用师者王 几天后。 那场皇储之争已经过去一段时日,庙堂上对于这场以弱胜强的战事心思各异,有褒有贬,却无不钦佩刘辩以极其高明的手腕,把左右逢源的江夏黄氏脱下了水,并在士大夫一党中狠狠的撕开了一个口子。 江湖上则是在盛传一剑扶摇,破甲三千又三千的老剑尊,是何等神威如渊,仙气纵横。 江湖游侠儿又喜好吹嘘装相,久而久之,是个人都在什么月圆之夜见到过老剑尊一人一剑杀入了雒阳。 一剑破八千,单手破万甲,弹指杀十万........总之什么版本都有,反正是怎么有震撼力怎么来,以讹传讹的多了,江湖人还真信了这一套。 不过自家情况自己门清的江湖人,估摸着十万八万可能有不少水分,心想以王老剑尊的神威,一剑斩杀个三四万总是可以的。 这些站在山脚上望向山顶的江湖游侠儿,只觉得山高,并不知道到底有多高,而那些同样站在山顶隐世不出的老怪物,却惊悚于剑尊王越的最后一剑。 一剑镇压列仙评。 别人能够进入列仙评,或者上升一个名次,恨不得敲锣打鼓的广邀各路好友,来一场七天七夜的宴席。 他可倒好,非但不怎么乐意进入列仙评,更在不久前一剑打压了列仙评,依旧保持自己第四的位置,甚至有传闻说剑尊王越还想降低名次,着实让这群向来以登顶列仙评,为一生最大志向的老怪物恼怒不已。 敢怒不敢言。 不过要是让他们知道高山仰止的王老剑尊现在的德性,估计脸都能气绿了。 这货竟然站在船舷上和两名雄壮猛将面红耳赤的争论谁尿的远,颇有一言不合,扯开腰带迎风撒尿的意味。 你的神仙风采呢?豪迈气概呢?这哪里是一剑破甲三千又三千的江湖剑尊,分明是一个最是粗鄙的乡野村夫。 手持一杆素有金镶玉之称金镶碧嵌竹的刘辩,嘴角轻抽,对于身旁的一幕很是无语,随手扔下鱼竿,望着烟波浩淼的湖面,陷入了沉思。 孰不知,若是被文人雅士看到这一幕,绝对会痛心疾首的哀嚎起来,金镶碧嵌竹作为珍品中的珍品,千金难求。 哪一个世家望族得到之后,不是聘请手艺最为精巧的大匠,制作几把价值连城的绫罗腰扇,就是剩余的边角料也要小心收藏起来,用来修补一些古朴书简,美其名曰金镶玉。 如今这么一件极佳的大料,居然被刘辩弃之如敝履的随手抛下,怎能不让那些世家望族捶胸顿足。 陷入沉思的刘辩哪里顾得上这么多,只是在不断的思索上一次大战的得失。 借了一次国祚气数隐隐有了突破二品宗师的迹象,不过还差一些火候,迟迟找不到突破的点。 收服了一员练兵不亚于曹氏八虎骑曹纯的陈武,前者能够训练出无敌于中原的虎豹骑,后者却是擅长训练水军。 还有就是俘虏了雒阳下一代守门人蹇硕,虽说他是皇帝的人,不能擅自处置他,否则就中了刘协那个杂种的奸计,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逼迫他交出了密迹力士经。 在老酒鬼的验证下,没有一丝问题,便交给了胡车儿兀突骨二人修炼,据老酒鬼说比起道剑剑甲越嶽的百尺剑经,更合适这两个傻大个,只要能够修炼到一定境界,一品四境不敢说,伪金刚境界还是没问题的,着实让刘辩高兴了很久。 最为重要的是,暂时把江夏黄氏绑到了同一个战车上,这么一来,便可以慢慢蚕食士大夫一党,争取多从他们的家族中征辟一些人才,毕竟现在不是教化盛行的唐宋年间,知识依旧被公卿士大夫所垄断。 寒门无贵子,公卿多良才,说的便是这个时代的真是写照。 得失得失,有得必有失。 皇甫节最终还是死了,出人预料的是,并非死在了黄琬或者自己麾下将士的手上,而是被突然出现的公孙曲阿一指洞穿了眉心,并且把尸体扛走了。 本来弄死了皇甫节也不是什么不可化解的大仇,皇甫世家家主的眼光如果足够高远,能以家族利益为重,说不定还得亲自登门谢罪。 但古人讲究入土为安,你杀死了皇甫节,那是因为他站队过早,咎由自取,皇甫世家没什么怨言,可你连尸体都不放过,那就是不死不休的死仇了,导致皇甫世家全面倒戈了杂种刘协。 这一切对于刘辩来说还不算什么,最让他心生暴戾情绪的是,关羽一直没有音讯,是生是死到现在还不知道,让他恨不得率领具甲营亲手宰了刘协那个杂种。 雒阳城外,白马寺。 一位身穿赤帝甲,手持赤霄剑的帝王,没带一名宦官扈从,一个人昂然屹立在佛门禁地净土边缘,静静等待着什么人的到来。 态度之恭敬,就像是马上要接受文坛执牛耳经神郑玄的觐见,着实让人诧异。 他可是天下最为尊贵的九五至尊,并且是一位伪天象大宗师,无论是庙堂还是江湖,都是站在顶点的人物,竟然会对外人恭敬非常,着实让人摸不清头脑。 一百步以外,佛教佛树婆罗树下,却站着四名儒教中人,静静看着前面这怪异的一幕。 一老三青。 老者是儒教祭酒荀爽,三青则是颍川荀氏下一辈子弟中,最为杰出的四人中的三人。 荀彧、荀攸、荀谌。 三人中荀彧才能最高,战略、内政、外交.......无一不精,被名家祭酒誉为天健之才,尤其擅长战略,是稷下学宫四大战略大家之首。 就连稷下学宫大祭酒郑玄都曾经说过,与荀彧手谈,五十之内,略胜半分,一百子之内,不胜不负,一百子之后,必败无疑。 可见荀彧的战略布局能力是多么的宇内无双。 剩余二人中,荀攸、荀谌也是稷下学宫有数的无双国士,前者擅长战术,后者擅长清平盛世没有什么大作为,若是碰上乱世,未来成就不亚于荀彧的屠龙之术。 儒教祭酒荀爽正在闭目养神,掐算了一番时间,皇帝刘宏已经等候了一个多时辰,不免考校道:“你们三人有什么看法?” 荀彧率先回答道:“用师者王。” 荀攸接着说道:“用友者霸。” 荀谌最后答道:“用徒者亡。” 0083 净土 这句话出自于曾子,用师者王意思是说尊奉贤才为师长,可成王天下的大功,例如周武王拜姜太公为尚父,成就大周八百年的基业。 用友者霸意思是说春秋五霸之一的秦穆公,像对待兄弟亲人一样对待国士由余,灭亡西方戎人国家二十多个,辟地千里,将秦国从一个边陲小国强盛为一方霸主,为日后秦国一统天下奠定了基础。 用徒者亡则是说的商纣王,虽说纣王的个人才干,足以傲视华夏历史上的杰出帝王,全面征服东夷中的徐淮部族,在华夏历史上首次征服了江淮地区,拓土开疆至渤海和东海,使得华夏真正成为波及四海的泱泱大国。 但是麾下尽是一些唯唯诺诺、顺人喜好之辈,最终导致了商朝的灭亡。 荀彧三人说法不一致,意思却是小异大同,也表露了个人的格局如何。 荀彧的战略眼光非一般国士所能比拟,所以想到的自然而然便是皇道、王道,荀攸擅长的是攻伐之道的战术,偏向于攻讦杀戮的霸道。 至于奉行屠龙之术的荀谌,心思不免想到了怎么灭亡一方诸侯,甚至是一个朝代。 而眼前的皇帝刘宏,却让三人感到极其的陌生,这哪里是一位卖官鬻爵的昏君,分明是一位奉行王道的明君。 儒教祭酒荀爽之所以带他们三人前来,正是想着悉心培养荀氏一族未来的几名扛鼎大才,传授自己耗费数十年总结出的察言观色之道。 庙堂生存,总离不开一个权谋之术,而权谋中最为关键的便是察言观色站队选党,眼光不行,权势再是滔天也是白搭。 远的例如齐王韩信,治军作战那是千古罕见的帅才,若是涉及到庙堂争斗,连一般庙堂权臣都不如,最终落了个夷灭三族的下场。 近的就说皇甫世家的皇甫节,手里拿着一副千层宝阁势的好棋,坐镇西京长安,牵制董卓、丁原,拥有大量精兵悍将,官职几乎达到了人臣的顶点军国大将军。 出身极好,虽然坐镇地方,并非京官,但庙堂上有着一大帮党羽以及嫡子中军大将军皇甫嵩的帮衬,可以说是托孤遗臣的不二人选。 只要保持中立,不论是太子登基削弱势力很大的外戚一党,还是二皇子刘协登基,清除太子影子过重的大将军何进等人,都得仰仗他不是。 一个三公的位子是没跑了,只要运作的得当,成为新一任的大将军也是有着极大希望的。 可结果呢,眼光不行,站队过早,以至于落了个身首异处的下场,还连累皇甫氏一族与太子殿下结下了死仇,这可是世家望族生存延续大忌中的大忌。 因此,儒教祭酒荀爽对于几名嫡出子孙的才能,没有什么可以指教的地方,唯独放心不下他们察言观色的能力。 一个不慎,将会给家族带来极大的灾难,这样一来,还不如庸庸碌碌的一辈子,老死于家族内部。 毕竟对于颍川荀氏这等真正的千年世家来说,家族传承才是重中之重,人才只是次要。 正谈论间,净土入口走来一名长相颇为凶恶的壮汉,手持双戟,好奇的大量几眼皇帝刘宏,憨厚的笑道:“上师请陛下进去。” 佛门净土与道门镇妖塔、儒门苦海一样,镇压了无数为祸人间的山海异兽,是一处极其广袤的地下牢狱,佛门称之为十八层地狱。 迈入净土,洞窟石壁上刻满了形态各异的罗汉,目大颈平,威严肃穆,如果一个一个的细细清点,竟有五百尊之多,暗合世尊座下五百比丘之数。 窟顶雕有时轮金刚、密迹力士、大威德金刚等佛门五大金刚,怀抱明妃,坐于束腰八角莲花座上,另有莲花十三枝,每枝莲花上盘坐着历代菩萨戒弟子。 皇帝刘宏行走在众多怒目金刚浮雕下方,就仿佛真的进入了西天大雷音寺,正被数不清的罗汉菩萨佛陀注视,心绪极其的压抑,忍不住想要跪下顶礼膜拜。 但他脸容始终平静,步伐始终稳健。 走过令人望而生畏的佛窟甬道,尽头是一个颇为高耸的石洞。 洞内极为质朴简陋,只有一尊约莫十几层楼高的青铜古佛,以及一位青衣僧人。 青席,青灯,青古佛。 古佛身前,有青衣。 0084 暗流涌动 皇帝刘宏面对那么多金刚罗汉浮雕,脸上不曾出现一丝多余的情绪,看见青衣僧人之后,竟产生了一丝恐惧,即使自己是伪天象大宗师。 因为对方善以金刚杀天象。 当初如果白衣剑神王越不去昆仑山,眼前这位青衣僧人便是当仁不让的不二人选,可见青衣僧人修为之高。 “让父。”皇帝刘宏对于这个托孤遗臣的称谓,素来感到不适,但谁让他当时势单力薄,为了稳定朝纲只能出此下策,认张让为尚父。 手持五眼六通菩提子,口诵地藏本愿经的张让,侧过身子,避过了皇帝刘宏的这一拜,轻掐菩提子,平静道:“陛下,皇甫节已经死了。” 张让作为雒阳这一代守门人,又是白马寺密宗十二殊胜具德上师,能够不出净土便知天下事,皇帝刘宏并不感到奇怪:“是时候让他死了,免得造成尾大不掉。” 掐弄菩提子的枯瘦手指,蓦地一顿,张让缓缓转身,慈悲相中略带一丝悲苦:“不出意外的话,地府应该快要掀起黄巾起义了,这个时候铲除辅国大将军皇甫节,恐怕不合时宜。” 听到地府二字,皇帝刘宏平静的双眼,冰冷了三分:“朕之所以现在除掉皇甫节,其中的一个原因便是推波助澜,让地府尽快掀起黄巾起义。” 欲言又止的张让,神色中的悲苦更甚了几分,掐弄菩提子的速度快了很多:“既然陛下心意已决,老奴也不便多说什么,郿邬计划要加快了。” 刘宏这一次主要目的便是这个,轻轻点头,转身向外走去,刚刚踏出佛窟,突然回头说道:“还请让父盯紧十常侍中的其余八人,朕不希望横生枝节。” “啪。”张让并没有说话,一只飞到他面前的飞蛾,凭空燃烧起来,很快化成了一团灰烬。 佛门讲究普度众生,持不杀戒,并且把不杀戒放在第一位,可见对于不杀生的重视。 而这位密宗上师手上沾染的鲜血,却不比大汉第一杀神少上多少。 不同的是,一个杀的是江湖人,一个杀的是庙堂人。 皇帝刘宏看到青烟袅袅,这才心满意足的露出了一丝微笑,神色轻松的走出了佛窟,思虑接下来怎么处置士大夫一党。 士大夫一党表面上还是和和睦睦一家人,实际上已经貌合神离,有点分崩离析的意味。 之前大家的意思是保持中立,无论是谁登基,都得重用他们,自从江夏黄氏投诚太子刘辩之后,一切变的不同了。 汝南袁氏依旧是想要明哲保身,不偏不倚的左右逢源。 而与二皇子刘协沾亲带故的雒阳王氏,偏向于二皇子刘协。 毕竟二皇子的母亲王美人出身于雒阳王氏的一支偏房,一旦二皇子刘协登基,他们便是皇亲国戚了。 而雒阳王氏的王允与黄琬一样,都是中年一代的领头羊之一,他的叔父王畅又是御史中丞,负责监察百官,便是三公九卿对王畅也是客客气气,话语权极重。 一时之间,荣辱与共十几年的士大夫一党,出现了令人不解的内部分裂,一派支持太子刘辩,一派支持二皇子刘协,影响力最大的汝南袁氏则是继续保持中立。 这一切的根源,都来自于太子刘辩的高明手腕。 红符巷附近的红紫权贵府邸内,这几日以来谈论最多的便是太子刘辩,没想到这位令整个雒阳纨绔子弟闻风丧胆的纨绔克星,心思手段这么不同凡响。 着实让这些红紫权贵咋舌不已,暗呼隐藏的好深,并且安排一部分族中子弟多多接触太子殿下。 这不,江夏黄氏因为刘辩已经通宵未睡。 家主黄阁把玩着一支草圣张芝亲手制作的临池笔,沉思不语,约莫停顿了一刻钟,问道:“对于家族内部的异议,你怎么看。” 为了江夏黄氏的兴衰,争论了一整夜的黄琬,眼中充满了血丝,紧紧握着鎏金八面汉剑道:“太子殿下确实杀死了黄祖,但那是黄祖咎由自取。” “没有经过父亲的同意,便擅自投靠二皇子刘协,差点给黄氏一族带来灭门大祸,不用族规惩戒他那一支已经算是万幸了,现在还敢出来闹腾。” “我看他们想要成为主房,想疯了。” 对于决断家族命运这种大事上,本应是家主和族老们共同商议,不过如今的家族内部,因为黄祖那件事闹腾的太厉害,而族老们又远在祖宅看守祠堂,只能由他们父子二人决断了。 生性稳重的黄阁,没了另外几支子弟的吵闹,脑子清净了许多,也清醒了很多,狠辣道:“黄祖那一支族人再闹腾,为父亲自去找大将军,告诉他族中有一些子弟想要效仿冠军侯霍去病,戍守边疆。” “相信以大将军的聪明才智不难猜出为父的意思,到时说不定还能为你捞上一个京官中的肥差。” 黄阁这么做除了肃清家族内部的异议,更多的则是为了坐稳他这个家主位置,以及把家主平安稳定的过渡给嫡子黄琬。 未来官至三公的黄琬,心思比起黄阁更加缜密和果决:“事不宜迟,父亲最好今天就去,免得黄祖那一支族人生出什么幺蛾子。” “除此之外,我们还应该多做两手,甚至三手准备。” “叔父黄承彦曾经说过,有条衔玺红蟒入江东,而江东小霸王孙策出生的时候,传闻有一匹黑色乌骓马驮着一杆大戟,一卷竹简,从乌江中奔跑到孙策面前。” “儿建议,安排黄盖携带金银兵戈投靠孙坚,趁他没有成气候之前,助他一臂之力。” “另外,承彦叔父还说过天下即将大乱,为了给家族留下一个避祸之地,儿建议黄权去效忠益州牧刘璋,在蜀中取得一块安身立命之地。” “哎——”把家族内的好鸡蛋挨个安排妥当的黄琬,不知为何,叹息了一声:“若是三弟还在,我和三弟一文一武辅佐太子殿下。” “未来的朝堂上,我们江夏黄氏必然是跺一跺脚,朝堂震三震的庞然大物。” 眼中异彩越来越盛的黄阁,目光黯然,神情中闪过一丝歉意,叹息道:“是啊,若是老三还在家族,什么关羽、公孙曲阿的,通通都得靠边站。” 三弟,姓黄,名忠,字汉升。 0085 桃夭 “山外青山楼外楼, 万湖歌舞几时休。 暖风熏得游人醉。 只把雒京作玉京。” 雒阳自古以来便有九大景观,铜陀暮雨、洛浦秋风、邙山远眺......其中又以马寺钟声、万湖春晴最为出彩。 马寺钟声是指释源白马寺,每逢晨曦初露之时,击磐撞钟佛诵,飘荡出一阵阵空灵幽远的晨钟暮鼓声音。 万湖春晴则是指北国少有的山光水色,万山湖。 时值谷雨时节的第三侯戴胜降于桑,风和日丽,天空如洗,万山湖上游人如织,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游荡着一艘艘描金漆彩的游舫。 春风徐来,美婢歌姬的莺声燕语夹杂着文人雅士的纵情歌声,豪侠壮士的爽朗大笑,铺满整座风光秀丽的湖光山色,心旷神怡,尘心尽涤。 此时的刘辩正坐在一艘千料大翼战船改成的游舫上,四周涂满了大漆榛槲,交织出一道道极尽炫丽的金红色花纹,犹如一只红金相间的凤凰行驶在湖面上,被何咸称作神凰号。 四周一只只罗幔飘摇的游舫,顿时成了麻雀,气质高雅的世家嫡女、英姿飒爽的江湖女侠无不投来羡慕的光芒。 至于那些世家子弟江湖大侠,便是看都不敢看,害怕被何咸抠出来眼珠子啊。 今日确实是个踏青交友的好日子,但刘辩的目的并不是这个,陷入沉思的心绪,一想起卫仲道被自己踏碎卵蛋,不禁冲淡了关羽消失不见的不悦,冷笑道:“这只是利息。” “只要黄巾起义爆发,老子立即带兵去一趟河东,杀光你家的男人,夺了你家积攒数百年的家产,至于女人嘛,全部卖给胭脂楼充作官妓好了。” “老子可不是什么君子,老子就是一个小人。” “小人报仇,从早到晚。” 金镶玉鱼竿猛地向下一沉,虬筋鱼线蹦的笔直,惊醒了沉思的刘辩,运劲向上一提,一只青黑发亮的老鳖,甩上了甲板。 正在争论谁尿的远的老酒鬼,迈开干瘪的双腿,一溜烟跑了过来,拎起青黑色老鳖,呲着黄牙嘿笑道:“啧啧,不错,看这年份起码有百年以上了,适合做本大爷的下酒菜。” 刘辩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继续把金镶玉鱼竿甩入了浩淼的江水中。 一旁手持婕妤浣沙扇的何咸,有些不乐意了,我家大兄钓上来的河鲜,凭什么给你吃。 若是放在胭脂楼一战之前,何咸早就破口大骂去你大爷的了,一想起老东西一剑破甲三千又三千的神威,只能按下满肚子的牢骚,狠狠的拍了一下身旁美婢又圆又翘的大屁股,感受着那弹性十足的手感,这才火气渐消。 邪火却横生。 因为这名叫做宝音的美婢不仅长得的堪称上品,曾经是胭脂楼的头牌之一,更令人为之称道的,是她那魅气十足的叫声,简直都能把一些不知肉滋味的雏儿,勾引的当场一泻千里。 而她那口美人舌卷枪的绝技,更是让何咸三天三夜下不来床,差点把何咸榨成干尸。 宝音也正是因为这等面红耳赤的绝技,才彻底坐稳甲等通房美婢的位置。 除此之外,何咸还有三名甲等通房美婢,一名叫做桃夭,拥有一对艳压三千歌姬的臀瓣,肥嫩可口之极。 曾经有一位达官显贵在上元节燃灯表佛时,无意中看到了那对堪称神品的圆滚翘臀,立即找上了出门游玩的何咸,不惜一掷百顷上田交换桃夭。 可惜的是,美人是没捞到,位于河内郡的家族还被一群训练有速的山贼,屠杀的寸草不生,就连祖宗祠堂都被砸的个稀巴烂,灭绝人性之极。 山贼?我呸,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群连祠堂都敢捣毁的穷凶极恶之徒,分明是一支来自并州的虎狼之师,不然,那上百匹稀缺的乙等宝驹,从哪来的。 那可是寻常下千阀子弟都没资格拥有的战略辎重,除了并州、西凉、幽州三地,谁能拥有上了规模的乙等宝驹,就是军国大将军也不行。 而在并州有资格擅自调动百人以上骑兵离开边疆的,除了丁原那条对大将军摇尾乞怜的恶犬,也没谁了。 这件事过后,那群大世家子弟非但没收起对桃夭的垂涎,反而心思更加火热了,不过却没人敢明目张胆的讨要桃夭,往往会携带几名绝美少女,与何咸交换婢女。 虽说何咸从未同意过,但来往的大世家子弟多了,桃夭、宝音、拥有一双修长美腿的娉婷等四位通房美婢,名声是噌噌上涨。 桃夭、宝音、聘婷等四位美人,更是凭借着玉臀、叫声、美腿进入了这一代的胭脂评副评。 一座将军府,半座小胭脂,也被传作一时佳话。 实际上何咸搜罗这四位绝代尤物,是存着与大兄一起享用的心思,因为除了升堂拜母,总角之好以外,风气开放的汉唐,最能体现两人关系亲密无间的是共同享用美人。 这也是这个时代士大夫之间的一种风尚,无可厚非。 但这可惹恼了唐婉儿,气急败坏的她,用那具娇小的身躯,扛着一柄大刀足足追杀了何咸三条街,最后在偷着乐的刘辩阻拦下,这才善罢甘休。 唐婉儿倒不是气恼何咸送出美婢,以后贵为一国之母的她,还会亲自为刘辩挑选妃嫔,只是她想要第一个换上辩哥哥的孩子,免得下一任太子不是嫡长子,引起后宫大乱。 至于其他的小心思,刘辩也知道,不外乎巩固自己的地位,唐婉儿再是天真无邪,终究是一个女人,女人嘛,特别是这个三妻四妾时代的女人,安全感总是低很多。 再者说了,刘辩也没有与别人共享美人的兴趣,有些东西还是独享的好,这件事也就作罢了。 不过那四个上了胭脂评副评的绝色尤物,着实是诱人,刘辩作为正常男人自然是心动不已,心动归心动,既然纳入了幼弟的房中,他便没有了任何心思。 就像现在,神凰号上的几员猛将,包括性格沉稳的陈武在内,目光不由自主的移到了桃夭的翘臀,喉结上下滚动,恨不得一口吞下桃夭。 美人,谁不爱啊。 0086 真正滋味 美人,刘辩也爱,但他更在乎自己的生死,所以巴不得老酒鬼抢走青黑老鳖,一次两次没什么,时间久了,这可是剑尊王越的香火情。 一般人别说一只了,就是千只万只也换不来,因为当今天下能够让剑尊王越出手的人物,屈指可数都算不上。 唯有两人,何皇后,唐婉儿,而这两人一个是刘辩的母后,一个是未来的皇后。 每每想到这,刘辩总是不由自主喜滋滋的,你不听我的没事,有的是办法让你言听计从,不过凡事总靠女人,倒真是有些拉不下脸来。 而这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老酒鬼可是按心情出手的,谁知道他哪天心情不好,恰好又遇上大战,那可就完了。 真正要解决这些生死攸关的问题,必须得搜罗一大批名将和文臣。 一来需要五虎上将级别的大将,镇压大限刼数,二来,以后要面临多线作战的局面,猛将文臣少了可不行。 他曾经估算过想要整饬朝纲戡平天下,三品小宗师以上的武将,要达到四五十人以上才算合格。 因为打下大半个天下的曹操,麾下能够进入三国志入传的名臣,武将有六十三人,文臣有一百二十六人。 自称大汉,也就是曹魏孙吴口中的蜀汉,则是有武将五十一人,文臣四十一人。 最终魏国一统天下,蜀汉灭亡,可见人才的重要性,更可见文臣的重要性。 曹魏和蜀汉在武将上并没有太大的差距,而文臣则要差上太多了,曹魏足足是蜀汉的三倍还富余。 想到这里,刘辩不免泛起了一丝苦笑,那位拥有读尽半座书山、稷下学宫四大战略大家、兵家祭酒庞德公记名弟子等众多头衔的国士戏志才,一直到现在不肯见自己。 即使他通过了戏志才的一个考验。 胭脂楼大战过后,太常寺的协律郎很快送来了陈武和岑壁的资料,一个是小门小户出身,甚至当过一段时间水贼的寒门庶族,一个是曾经偷盗过钱财德行有亏的世家子弟。 看似是为了让他搞清楚这两人的身份,是否清白,以免是刺客或者宦党细作,毕竟早在夏朝末年,伊尹就开创了上智为间的先河。 到了商鞅时代发展到了鼎盛,为了防止细作的渗透,连坐法中规定,发奸之密,告过者免罪受赏,失奸者必株连刑。 也就是说如五户之中果发现细作不揭发,一起斩首示众,可见秦国对于细作这一块多么的重视。 是不是细作,想必舅父早已经查清楚了,否则也不会委任他们为实权将领,再联系上戏志才的出身和经历,戏志才这么做的原因只有一个。 想要观测自己任用人才,到底是以德取士,唯才是举,还是德才兼备。 倘若自己真在奉行了数百年以忠孝治国的大汉,土生土长,免不了有这个时代人的一个脾性,以德取士。 可他不是,并且对于人才选拔这方面与曹操倒是如出一辙,不同的是,曹操由于是宦官之后,出身不好,得不到士大夫的支持,只能发布招贤令,唯才是举。 而刘辩是根本不在乎,德才兼备当然很好,但相比较清廉、忠孝这些德行,他更看重的是才能,有的时候庸官比贪官更可怕。 贪官虽然贪恋财色,但他有才能可以治理一方,只要不是太过分,刘辩能够容得下他们,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庸官不贪恋财色倒是好事,但他同样也无法治理好地方,反而会好心办坏事,祸害一方。 这样的官吏,放在太学这种地方吟吟诗做做对,促进大汉文化的发展还可以,下放到地方绝无可能。 刘辩通过了戏志才的考校,不知道戏志才有什么想法,只能用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来自我安慰。 唯一让他不爽的是,那个手持重剑力压蹇硕的黑脸大汉,就在战事结束之后,不声不响的溜走了,着实让他郁闷不已。 “我又不吃人,有这么可怕吗?”刘辩摸了摸棱角分明的刚毅脸颊,自艾自怨的叹息了一声,赶忙把目光投向了声色犬马的湖面。 一艘五千料蟠蛟楼船,劈波斩浪而来。 眺望这艘荆州三大水师主舰之一的庞大战舰,刘辩脸上的不愉,一扫而空,对陈武吹了一个口哨,笑道:“子烈,你要的战舰来了。” 神情呆滞的陈武,一时之间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为了光耀门楣的他,在好友岑壁的提点下,主动提出了要为太子训练一支无敌于天下的水师。 本以为太子对于他这种主动要官的行为,感到厌恶,令他惊喜的是,太子不仅同意了,并且许诺只要能在一年之内初具规模,把他的从七品官职,提升为七品郎将。 激动万分的他,为了达到目标,也为了提升自己在太子心中的地位,深入浅出的阐述了自己对于兵法的见地,提出了北黍南稻的言论。 人与作物一样,生长在什么环境,便会有什么样的特性,就如五谷中的黍基本上生长在北方,‘吕氏春秋·审时’中谈及的稻,更适合生长在南方。 西凉、并州、幽州三地,自古以来出精锐骑兵,众所周知。 而要想快速训练出一支精锐水师,则需要招募荆州、扬州等地擅长水性的庶民为士卒。 言论一出,还没等刘辩点头答应,已经投诚的黄琬,立即说黄盖麾下有一支精锐水师,可供太子殿下调遣,但擅自调离地方驻军历来是君王大忌,需要宽限几日,买通贪财的十常侍。 陈武没想到,就连刘辩没想到的是,江夏黄氏竟然这么下血本,从卖官鬻爵的蛀虫手中,直接买来了一艘五千料楼船。 毕竟,官职都可以买卖,更何况在十常侍眼中不值一提的小舟小船,只要不触及大汉的基石,北方的几处大型马场,并无大碍。 刘辩不禁感慨,大汉的腐败已经深入骨髓,几乎无药可救了。 当今天下还有几人记得黄酷酒‘十万甲士血染裳,封狼居胥京观旁’的真正滋味? 恐怕只有‘君到临邛问酒垆,近来还有长卿无’的儿女情长了。 0087 君子自强 正如当初一剑斩出个山随平野阔,势力初成,虽然只是一个草台班子的刘辩,却有信心重整山河,还大汉皇朝一个朗朗乾坤,重现汉武年间万国来朝的盛况。 他刘备初出茅庐的时候,将不过关张,兵不过几百,都能创建一个幅员几千里的强大国家,成为一代开国皇帝。 自己身为太子占据了大义,大大方便了自己收拢民心,收复武官文臣,比那个到处骗人的刘皇叔称号,不知强了多少倍。 毕竟这个时代名望才是最大的杀器,刘备和吕布同样是四处投靠各路诸侯,刘备每次都能得到礼遇,甚至是使得陶谦让出徐州,眼高于顶的袁绍出城相迎,同架而走,可不就是得益于刘皇叔三个字。 要知道那时的袁绍可不是什么雒阳纨绔子弟,而是坐拥并州、幽州、青州、冀州大半个中原的顶尖诸侯。 其中并州、幽州二地盛产精锐骑兵,为袁绍提供了大批悍勇士卒,冀州位于中原腹地,沃野千里,号称天下粮仓。 青州是春秋战国时期齐国故土,自从管仲辅佐齐恒公九合诸侯,称霸中原,正式拉开春秋五霸争雄的序幕以来,自古是物华天宝,享有鱼盐之利。 拥兵数十万,钱粮充沛,又是大汉顶尖世家望族出身的袁绍,对一个惶惶如丧家之犬的刘备青眼相加。 却把前来投靠的天下第一武将吕布,拒之门外,可见一句刘皇叔的杀伤力,更体现了名望的重要性。 自己身为太子,未来还会坐上野心勃勃之辈梦寐以求的皇位,又镀了一层闪瞎人眼的金箔,收买人心可比曹操刘备等人,容易太多了。 另外自己还有舅父身后的外戚一党支持,间接得到了西凉军、并州军、黥字军三大虎狼之师的支持,匡扶汉室可就容易很多了。 当然了这些只是摆在明面上的场面话,面对宦党,皇帝刘宏,地府等等各色党羽势力的各种针对,如履薄冰的刘辩,只是想好好活下去,至于其他什么理想抱负之类的东西。 活下去再说。 而想要在这个风雨飘摇的时代生存,必须拥有一支绝对忠诚自己的军队,西凉军、并州军、黥字军个人印记过重,听调不听宣,所以这支水师的建立,势在必行,也是一个开始。 失去以往沉稳心态的陈武,左看看右瞧瞧,恨不得把那艘庞大的五千料楼船装进眼里,在得到刘辩的首肯之后,不等蟠蛟楼船靠近,直接跳上附近的一只画舫,凶神恶煞的逼迫几名世家子弟俏丽歌姬离开,猴急的架船冲了过去。 “哈哈。”正在抖动胯下大黑鸟的胡车儿,系好红漆甲胄,指着飚射出去的画舫道:“兀蛮子,你这个老乡可真够猴急的,比你看见敌人主帅的大髦还急。” 老乡?我和这个身上割不出三两肉的黑瘦猴子可不是什么老乡,老子可是来自屠杀了不知多少南疆蛮夷的黥字军,能与这种没上过几次战场的看门狗相比? 暗自腹诽不已的兀突骨,黄澄澄的竖瞳流露出极度的轻蔑,刚要破口大骂几句,瞥了一眼手持金镶碧嵌竹鱼竿的刘辩,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向来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他,胸中郁闷之极,但为了给刘辩留下一个谨遵教诲的印象,只能强忍着,拎起两个将作监铸造的精铁大锤,按照密迹力士经中的锤法,狂暴的四处挥舞。 为将者每临大事需有静气。 刘辩为了培养身边两员猛将,不厌其烦的悉心教诲了许多治军作战的道理,希望他们能够真正成为独当一面的大将。 至于成功与否,就看他们二人的造化了。 说来也怪了,以太常寺这么多年来罗织的大网,在等到他的密令之后,竟然没有搜集到一名史书三国志上有名有姓的武将文臣。 而像个娘们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刘协,先后收服了关闇、张绣、蹇硕等数位武曲榜上数一数二的猛将。 胭脂楼大战之后,恐怕又得加上同是一品金刚境的皇甫规、皇甫嵩伯侄二人,真是运气好的令人无语。 其中的由头,刘辩也算是看明白了,想必是和头顶的气运有关,自己身为皇位第一顺位继承人,承载了几乎所有的大限刼数,运气自然差到了极点。 刘协作为大汉最后一位皇帝,深知大限将至的国祚气数,就像是一个放手一搏的赌徒,试图翻盘,便把所有的大汉气运堆积给了他,运气怎能不好到爆棚。 “那又如何!”刘辩的目光依次从哈哈大笑的胡车儿、狂暴的兀突骨、超一流治军将才陈武划过,想着麾下还有一名天下第一武将关羽,嘴角微微翘起:“你有张良计,我有过桥梯。” “熟读历史的脑袋,可比什么气运强多了。” “大汉剩余的气运再强,能强的过曹操?几年后还不是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末了,还丢了大汉绵延数百年的江山社稷。” “现在呢?曹操、刘备可是被我玩的滴溜溜转。” 天不给,我自取之! 0088 京观刀 湖水环绕始祖山、黛眉山、青要山,形成大量的水湾、半岛和四面环水的湖心岛屿,造就了万山嵌碧渊的千古美誉。 而在湖中千百奇绝景观中,五大神迹八大奇观吸引了不知多少文人骚客,前来赋诗高歌。 刘辩这一行目的是三座大山峦中的黛眉山。 黛眉山四面峭壁如削,充斥着数不胜数的千姿百态奇崖怪石,或如危塔,或如城阙,或如楼阁,或成坛台,连绵成一线奇石长城环绕山峰,鬼斧神工。 万壑生岚的山顶,却是平坦开阔,如一片北疆草原,遍植虞美人、木槿树、美人蕉...各种诗情画意的花卉树木。 不知道又要搞出什么幺蛾子的娥姁君,趁着从天下各地赶来的世家子弟蛮夷王室还没离开,再次放出消息,要与胭脂评上的几位仙子在这里调弦弄月。 一时之间,引得万山湖上游船如织,数以千百计的权贵子弟江湖豪客,争相赶往万壑生岚的山顶。 刘辩并没有踏上蟠蛟楼船,而是命令神凰号改变方向,朝着黛眉山赶去,困惑不解的何咸,不禁问道:“大兄,不上去看看?” “一个小小的考验。”放下金镶碧嵌竹的刘辩,抽出腰间锟铻刀,开始熬练武艺,看都没见一眼五千料大型战舰:“这些人全是从军五年以上的骄兵悍卒,如果新一任主将是在军中积威已久战功赫赫的老将,这群骄兵悍卒自然是心服口服,没什么怨言。” “换上子烈这种战功不显,常年戍守城门的地方武将,常年与五溪蛮、东海流寇等蛮夷作战的荆州水师,难能给他好脸色看,更不要说听从子烈的命令了。” 对于大兄第一次建立军团很是上心的何咸,忧心忡忡,看向一旁熬练锤法的兀突骨道:“大兄,要不要派遣兀突骨前去帮衬一二。” 兀突骨的名声在长江以北的中原地区或许不显,但若是在长江以南的荆州、扬州,特别是交州地区,那可是如雷贯耳。 永康大乱之后,百越各族叛乱,当时还只是一介文弱书生的大汉第一杀神,临危受命,前往南疆镇压叛乱。 当时大汉的精锐老卒与将校一样,几乎死的差不多了,大汉第一杀神经过深思熟虑,没有索要一兵一卒,而是求来了一纸诏书,征召各地郡县的刑徒参军。 自从周朝以来,为了防止刑徒逃走,会在脸上刺字也就是黥字,因此这支纵横南疆无敌手的刑徒大军,被向来看不起他们的官宦子弟,蔑称为黥字军。 说来也可悲,不止是与武将两看相厌的文臣看不起黥字军,就是同在一个屋檐下的武将也是蔑视黥字军。 最令黥字军心寒的是,他们抛头颅洒热血,不就是为了守卫南方,让长江以南荆州、扬州、交州三地的大汉庶民,能有一方乐土,可那些在他们这堵血肉长城护卫下的庶民,依旧是打心眼里瞧不起他们。 甚至在大汉第一杀神遭遇二十几个百越大部落围攻,士卒几乎死亡殆尽的时候,也没有一人从军,大汉第一杀神索性不再招募士卒,只征辟大汉十三州一司隶的刑徒,补充兵员。 黥字军从此成了世人眼中藏污纳垢的地方,同样也是最为恐惧的地方,刑徒本就是杀人不眨眼的大奸大恶之辈,又经过当世用兵第一人的操练,屠灭了不知多少南疆蛮夷。 上到地方官吏,下至乡野庶民,都把守护他们的黥字军当成了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心中的恐惧有多深厚,可想而知。 黥字军之所以遭到全天下人的厌弃,其中的原因,不言而喻。 帝王心术罢了。 由于黥字军的特殊原因,俨然成为了大汉第一杀神的私军,带甲之辈足足有二十万,还是战力无双的第一步卒。 皇帝刘宏就算是再信任当初那个一起喝酒的文弱书生,也会忌惮莫深,权势最是惑人心酒色最能迷心智,谁知道他会不会揭竿而起。 骑兵擅长野战,步卒擅长攻城,二十万黥字军要是反叛,造成的危害远远超过西凉军和并州军。 要是还拥有民心,那还得了。 在黥字军的淫威下,战战兢兢生活三十年的南方子民,打小听到父母教训他们的话,并不是什么妖魔鬼怪,而是一句再不听话明天就把你送入黥字军,心中早就烙下了阴影。 现在要是知道眼前的这人是黥字军斩将夺旗第一人兀突骨,反抗?桀骜不逊?估摸着不吓的尿裤子,都够他们回去之后吹嘘一辈子了。 刘辩看了一眼兀突骨腰间比寻常环首刀大上两尺的黥字军特有佩刀,京观刀。 环首刀经过大汉数百年的改良,墨家子弟的研究,已经达到技艺的巅峰。 长四尺三寸,重十六斤二两。 无论是硬度、韧性、刃锋,还是普通士卒的出刀速度、省力多少、身体负重等等达到了一个最为适宜的程度。 大汉第一杀神无意中俘虏了一支流亡在海外的春秋第一铸剑宗师欧冶子后人,再次经过改良,铸造了不同于大汉制式环首刀,更适合黥字军的加长环首刀。 因为大汉第一杀神每次攻灭一个蛮夷城池,但凡抵抗强烈的,不仅屠城,还筑成京观摆在城门口,所以这种长出两尺的环首刀,被称为京观刀。 心想着不如把京观刀借给陈武的刘辩,很快放弃了这个念头,一来这样就失去了考校的作用,二来他相信未来能够位列江东十二虎臣的陈武,不会让他失望。 一直得见天门而不得进入法门的刘辩,抛弃了相助的念头之后,便专心都放在了熬练武艺,试试能否抓住上次借来国祚气数时,一闪而过的契机,从而进入二品宗师境。 如果说四品入三品小宗师是一条鸿沟,大汉四千万子民,这么多年不过寥寥三十人,那么三品小宗师进入二品宗师境,则是一条天堑,难比在崎岖的蜀道上攀登。 至于二品宗师境得入一品大宗师境界,可就是鲤鱼跃龙门了,困难先不说,机缘、契机、天资缺一不可。 亏得地府散尽江湖气运入庙堂,否则的话,沙场武将能够有三名一品大宗师,已经实属万幸,怎么会有现在这样一种小年盛况。 不过,一个千古罕见的大年即将到来,战神、武圣、枪仙........各色风流人物尽现。 好一个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的光景啊。 0089 微幽 脚踩京畿大地,借来一小股却恢宏的国祚气数,使得刘辩领略了一品金刚境大宗师的风采,不过却是镜花水月,国祚气数消失之后,那股空中楼阁的强大感觉自然也就消失了。 感受消失了,刘辩依旧抓到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契机,再加上观摩了一剑扶摇破甲三千又三千的神威,有所顿悟,距离突破二品宗师境已经不远了,或者说只插临门一脚。 至于以指代剑龙吸水,一剑削刼数,一剑镇列仙,前两者由于当时的境界不够,看不出什么门道。 后者因为刘辩当时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更是如逢天狗食日,看不清哪怕一丁点。 只有一剑扶摇直上九重天时,国祚气数还没彻底消散干净,得于那股气机的牵引,略有所悟。 “呸。”老酒鬼一边剔牙吐出牙缝中的肉丝,一边走了过来,似是吃了一只肥美的百年老鳖,心情大好,破天荒的指点道:“真是粗陋的连本大爷放的屁都不如。” “特别是傻大个,白在战场上厮杀了这么多年了,到现在还处在角力境界。” 沙场武将和江湖武夫在武道上攀登,无外乎走两条道路,意和术,前者比如关羽,走的便是刀意的路子,并且达到了第二层境界灵犀。 后者比如赵云,走的是枪术路数,位于第四境守正和第五境奇胜之间。 剑意一道只有五重境界,或者说四重境界,因为最后一重境界即使是天资卓越如剑尊王越,一掌翻天的秦始皇,也不曾进入,最多借助天时地利人和之后,暂时达到过第四重境界。 世间武夫终其一生只是在第一重如意的门口徘徊,能够进入如意,已是百年难得一见。 至于灵犀境界,武曲榜上也就关羽一人达到,否则也不会力压公孙曲阿,成为天下第一武将。 意这条道路太过于艰难,除非是对于自身天赋极为自信的天纵之才,一般的天才都不会选择这条路,更多的则是选择术。 殊路同归,意和术最终的成就,并不会差上多少,有区别的是,意讲究顿悟,一朝得道,武道境界便会飙升到恐怖境地。 老螣蛇一战,连九品都不是的关羽,直入天象境,一刀斩杀几乎迈过千年大劫的老螣蛇,便是得以意的顿悟。 倘若是机缘、契机不足,摸不到悟到意的一丝真谛,这辈子都会在意的第一重如意边缘徘徊,最终成为一个疯子,庙堂江湖的三品小宗师以上高手稀少,与意有莫大的关系。 天资卓越之辈,往往自负。 术之一道,则讲究个按部就班脚踏实地的一步一步去熬练,讲不得一点花架子,勤快一点得到的就多一些,怠懒一些进步的就慢一些。 总共分为角力,伸长,练达,守正,奇胜,微幽,万化七个境界。 角力不必多说,望文生义便知还是比拼蛮力的粗鄙阶段,伸长则是如臂使指,刀枪剑戟等兵刃熟练到已经相当于身体的一部分。 练达,经过十年以上的对敌作战,经验极为丰富,熟稔各种兵刃的招数变化。 到了守正的境界,固守常规,可以守住世间所有的常规招数了,也是一般武道天才所能达到的极限。 第五重奇胜,就拿赵云来说,对于枪术的理解,已经脱离枪谱的固定招式,有了羚羊挂角般的奇招,有资格自己撰写枪法秘籍,属于开宗立派的祖宗级人物。 至于最后两重微幽和万化,则要更加玄奥难懂了,微幽是真武大帝座下雷部第一天君,为已是绝境的武道一途,开创出的另一片广阔天地。 是从《易·系辞下》:“夫《易》彰往而察来,而微显阐幽”悟来的。 意思是说显现微妙之处,阐明幽深之理,一旦步入微幽,便是指玄境。 从此武道散修也有了一条类似于三教中人的捷径,只要足够努力,总有一天能够越过金刚境,进入指玄境。 微幽是指玄,指玄非微幽。 进入指玄境的道路不多,但也不少,微幽只是一条武道散修的捷径罢了。 相比较三教中人的大道三千,佛法无边,经典无数,还是低了不止十筹。 万化一境,数百年来只有光武帝麾下的银戟太岁雪天王贾复达到过,除此之外,只有霸王项羽拥有这等境界,就连冠军侯霍去病,飞将军李广都从未进入过万化。 天底下庙堂加上江湖,走在术这条道路上的武夫何止千百万,真正能够得到其中精髓的,少之又少,除了术剑剑甲于吉,也就赵云有望微幽了。 大多数人用尽一生只在伸长或者练达之间徘徊,守正和奇胜,要么天资极好,要么把武道当做呼吸吃饭之类的本能,废寝忘食去修炼,才有可能。 二十万黥字军中斩将夺旗第一人兀突骨,马革裹尸了十余年,还处在角力阶段,可见术之一道,并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在老酒鬼这种术意兼修,一并达到极其高深境界的老怪物看来,自然是粗鄙不堪,倘若不是昆仑一战过后,心境被破,境界大跌,吐口唾沫都能射死兀突骨。 修炼了物道经的刘辩,秉承剑尊的武道,走的是与关羽一般无二的意,不过碍于天资有限,就算是悟性远超同一代武道散修,进程依旧是很慢。 再加上摧枯式是一锤子买卖,宣泄了大部分气机,便没了防守的能力,在箭矢横飞的战场上极为凶险。 刘辩不免升起了另辟蹊径,以殊路同归的术,推衍意的心思。 再不济,有一身强大的术傍身,便没了动不动来一手摧枯式的窘困了。 按照学识不深道理却一箩筐的刘备的话来说,井淘三遍吃水甜,人从三师技艺深,有没有一个好师父领进门,极为重要。 刘辩默不作声从很会做人的岑壁手中接过一壶黄酷酒,心中暗叹一句好深的察言观色本事,亲自为老酒鬼倒满一杯:“何止是不如,我看连剑尊的屁声都配不上。” 似是听惯了老酒鬼,剑尊王越不由自由的掏了掏耳朵,感觉有些刺耳,自嘲的笑了笑:“人真是贱呐。” 0090 若有所悟 老酒鬼双手一探,以兀突骨膀大腰圆体型,挥动起来有些费力的两柄精铁大锤,竟被瘦小枯干的他,运转如飞,如同捏着两只竹蜻蜓:“锤是百兵之猛,讲究个势大力沉,硬砸、硬架。” “无论是长柄单锤、短柄双锤还是链子锤,脱离不了涮、曳、挂、砸、擂、冲、云、盖八字要诀。” “要想用得好,必须拥有一往无前的气势才行,我看当初那个使用重剑的黑脸大汉,就挺适合用锤,或者丈八蛇矛这类刚猛兵刃,势头倍足。” “瞧好了。”骨瘦如柴的老酒鬼,陡然暴喝一声,脸上气血翻涌,红彤彤如喝了几斤黄酷酒,奋力向前连踏了三步,两柄各自重约一百二十斤的精铁大锤,脱手而出。 “撞天钟!” 此时正好行驶到高耸入云的黛眉山边缘,四周尽是光滑如镜的万仞绝壁,就连生命力极其旺盛的古松,无处不在的野草,都没有一株,黛眉山绝壁当真是坚硬如钢铁。 “轰!” 只听一道雷鸣般的轰鸣,历经千百年风雨不曾损伤一分的万仞绝壁,骤然炸裂,以两柄精铁大锤为中心,炸开了上百道狰狞裂缝,下起了一场碎石雨。 刘辩手指一抖,黄酷酒差点砸在地上,好在及时接住了。 认真观摩的胡车儿,扬起大嗓门喊道:“乖乖,老东...咳...哈哈,老剑尊这一手撞天钟太惊人了,比起一枪翻大翼的童老怪,不知高明了多少。” 胡车儿看似粗枝大叶,实际上精明的很,赶忙从正在为主公遮挡碎石的岑壁手中,抢走了剩下几壶黄酷酒。 哈哈大笑着挡在了老剑尊身前,遮挡大部分碎石的同时,双手奉上了老剑尊最爱的沙场好物。 后知后觉的兀突骨,则是有些扭扭捏捏的说了一句,那两柄嵌在绝壁中的精铁大锤怎么办。 “咳......”志得意满的老酒鬼,差点被一口没咽下的烈酒给呛死,暗自嘀咕一声距离太远了,本大爷的剑罡也达不到千丈以外,无法剥离精铁大锤。 这些话自然不能说出口,老酒鬼只能装作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道:“这算是对你的一层激励了,什么时候境界足够了,自己取下来。” 末了,还语重心长的拍了拍兀突骨的肩膀,杀人不眨眼的兀突骨,当即露出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 感激涕零的施了山越族重礼,扛起胡车儿的两柄精铁大锤,开始琢磨老剑尊刚才出手时的意味。 前一刻还是哈哈大笑的胡车儿,后一息脸色瞬间拉了下来,骂骂咧咧的跑过去,开始争夺自己的两柄精铁大锤。 他也想趁着有所感悟,琢磨出来一点东西。 一个是二品宗师,一个是力量堪比一品金刚境,谁也奈何不了谁,僵持不下之际,双手向后拉扯精铁双锤的胡车儿,一口浓痰直接吐在了兀突骨脸上。 习惯了直来直去杀伐的兀突骨,什么时候见过这种无赖招数,猝不及防,下意识用蒲扇大小的双手遮挡,可还是落在了脸上。 “胡饭缸!”兀突骨雄狮一样的毛发瞬间立了起来,狂吼一声,抡起硕大的拳头,砸向了嘿嘿偷笑的胡车儿,印出了一个蜀中貘兽般的黑眼圈。 两位官阶不小的武将,像两个市井无赖扭打在一起。 刚才的那番话,实际上只是最浅显,甚至有些白痴的话语,谁让胡车儿和兀突骨肌肉发达到脑子里也是肌肉。 熟读各家经典修炼物道经的刘辩,却悟出了天门中断大江开,不尽长江滚滚来的玄妙意味,对于当初蹇硕那记霸王十八挑,触通旁类,若有所悟。 武道一途,最怕摸不到方向不得法门,永远只能在门口徘徊,再怎么用功最终还是一事无成。 身为太子的刘辩,能够入的门可就太多了,先不说剑尊王越的物道经,就是大内武库的十二楼秘籍宝典,足以让他目不暇接,眼花缭乱了。 当然了,向来有自知之明的刘辩,并不会挑花了眼,只会认准了一条道路,坚持不懈的一步一步往前走,从不回头。 正是依靠这种坚韧不拔的性子,刘辩才从大限刼数的封锁中,硬是踩出了一条路,也让见识了不知多少天才奇才的剑尊王越,佩服万分。 老酒鬼瞄了一眼闭上双眼的刘辩,暗叹一声这小子的悟性真是高,估摸着也就比号称真武大帝转世的吕布差上半筹。 放在三十年前的江湖,足以排上前五了,往后嘛,可就不好说了。 吕布是不是真武大帝转世,不好说,但是这小子才多大,心境已经有了本大爷巅峰时期的三昧了,武道修为迟早能够赶上泰山之巅剑开天门的我。 至于能否达到本大爷昆仑一战时的境界,还不好说,不过根据庞蛮子的谶纬推算,吕小子身负武曲星君命格,估摸着也差不离。 另外赵小子也不差,童老怪的关门弟子不说,还受了我一剑,算是本大爷的半个弟子,两代武道魁首共同教出的弟子,啧啧,未来的成就,怎么想怎么渗人啊。 听说白马寺还有一个生而金刚境的典韦,有望成为这一代菩萨戒弟子,这可是聚集了持律仪、修善法、度众生等三大门的千佛大戒。 我想想上一任菩萨戒弟子是谁,猜得没错的话,应该是能以金刚杀天象的张老狗,而他还不是生而金刚境,典韦注定要超过他啊。 还有说顿悟就顿悟比本大爷还容易的关羽,在刀意一道上,绝对是一骑绝尘,成为下一代刀甲没跑了,超越列仙评第二,这一代刀甲吴馘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他奶奶的竟然还有人比本大爷还适合顿悟,估计这小子不是破军命格,就是星纪命格。 这两种都是老而不死是为贼的泼赖命格,活的越久越是厉害,一甲子之后,还真有希望干趴下吕小子。 细细算来的话,半天闷不出来一个屁的小马超,整天满口荤话吊儿郎当的孙策,也是不弱。 特别是孙策那小子很合本大爷的胃口,要不是该死的乌骓马抢先一步,本大爷说什么也要收他当弟子。 强扭的瓜,最甜了。 0091 刀罡 “刀出如奔雷,宣泄入神庭。” 闭目凝神的刘辩,陡然加快了气机凝结的速度,很开很快,快到如同三门峡小浪底汹涌而出的黄河洪流,瞬息八九里,经络都因气机凝结太快,针扎般的刺痛。 须弥之间,气机汇集在手臂,奔入手掌,凝结在锟铻刀一点。 黄河一战过后,同样是钻研一击毙敌的刘辩,曾经询问过关羽刹那春秋的玄妙,对方颇为爽快,一点一滴的阐述了刹那春秋的要点。 亏得是忠义无双的关羽,倘若是换了张绣这种自私自利的人物,心生芥蒂还是好事,说不定还会刻意误导刘辩。 这也无可厚非,其中不仅牵扯着师门的传承,更是关系自身的性命,一个不慎透露出去,被敌人钻研出破绽,离死不远了。 良将择主而栖,大部分是为了功名,一展抱负,很少有人能够为主公效死,更不要说涉及比生死还重要的师门传承。 糅杂了快、爆、霸多层意境的刘辩,得到了刹那春秋的一丝真意,通读了物道经,见识了世间最为霸道的霸王十八挑,对于手中刀,刀中势,势中意,有了深入其里的理解。 只有气机够快,才能够霸,爆发出真正摧枯拉朽的威力。 什么最快?刀意?意念?恐怕都不是,只有坐忘通玄,达到浑然忘我的境界,才能做到一念一菩提,一笑一尘缘的极致境界。 前者是道教大道,后者是佛教至理,以刘辩现在的境界还做不到。 他也不想做到,只求福临心至,意随念动,一刀劈出浑然忘我了无牵挂。 没了招式,刀意,催发时所需的时间,自然足够快。 但达到这等天下人梦寐以求的境界,是何等的艰难,练了几十万几百万个时辰,挥出了千百万次刀剑。 能入其中三昧的,寥寥无几,更不要说得入门中了。 飙发电举之间,气机轰然爆发。 宣泄,还是迅疾的宣泄。 刀尖上隐约闪过一抹青色气劲,神凰号甲板凿开一个极小的窝痕。 窝痕极小,造成的震撼却如地龙翻身,震动千百里。 旁人或许看不出这抹微乎其微的青色气劲,有什么奥妙,但一手蚍蜉折断千百剑的剑尊王越,对于青色气劲太熟悉不过了。 刀罡。 二品宗师若是催发出一抹罡气,还可以理解,约莫是摸到了一品金刚境的门槛,即将迈入伪金刚境界。 他纵横天下这么多年,可从来没有见过哪一位三品小宗师,有这等奇谲手段,简直是骇人听闻。 即便是一人独占九斗半剑道才气的他,进入了二品宗师境,才摸到剑罡的一丝玄妙。 虽说刘辩是福临心至,接连见识了不下于五次世间最出彩的招式,厚积薄发之下,摸索出一丁点罡气的意味,但也足够震动剑尊王越剑者不喜的心境了。 老酒鬼环视一眼仍在吵闹清扫石块的众人,黄酷酒浓烈的味道,清淡了许多:“一人看戏真是无聊啊。” “关小子要是在这就好了,那双紧眯着的丹凤眼,绝对是一下张开。” “嘿嘿,想想就有趣啊。” “无聊无聊,喝酒喝酒。” 长吐一口白气的刘辩,睁开了双眼,精光熠熠,瞧见甲板上的窝痕,心情大为畅快,眉开眼笑的问道:“老酒鬼,我这一招摧枯怎么样?” 老酒鬼斜瞥了他一眼,不留口德的嘲讽道:“顶的上本大爷一泡尿了。” “当真!”刘辩听闻鄙陋的形容,不怒反喜,老剑尊的一泡尿,胜过飞流直下不知多少尺的壶口瀑布了:“还差一丝,再琢磨个一两年时间,进入二品宗师境不成问题了。” “报——” 这时,虎贲营的一名斥堠,快步奔跑而来:“启禀殿下,已经到了黛眉山渡口。” 话音未落,斥堠抬头望了一眼万仞绝壁上的一道道巨大裂痕,咽了咽口水道:“山顶的世家子弟和江湖游侠,好像被老神仙弄出的动静,惊到了,全部堆在了渡口,神凰号找不到停船的位置。” “他奶奶。”鼻青脸肿的胡车儿,正愁火气没地方发泄,拎着精铁双锤,破口大骂道:“真是废物,要是老子带出来的具甲营,这点小事哪里还会惊动主公。” “一波冲锋了事。” 脸上同样青一块紫一块的兀突骨,本来火气消退了,听到胡饭缸喝骂自己带出来的兵,瞪眼道:“说谁废物!” “虎贲营,拔刀!干死那帮挡路的弱鸡。” 按着普通八面汉剑,趾高气扬,一副狗腿子模样站在刘辩身后的岑壁,腹诽一声莽夫,进言道:“主公不可。” “如今正是与宦党争锋的关键时刻,切不可拘泥于这种小节,万一得罪这帮权贵子弟身后的势力,对我们极为不利。” 刘辩虽说不在乎这群权贵,但他也不是什么一言不合,大开杀戒的莽夫,轻飘飘看了兀突骨和暗自偷笑的胡车儿一眼。 两人顿时噤若寒蝉的不敢乱动一丝一毫。 随后,刘辩以示鼓励的拍了拍岑壁的肩膀,只带着何咸几人下了神凰号,刚踩在平缓的河滩上,便看到万仞绝壁不远处,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权贵子弟,正对着嵌入绝壁的精铁双锤,品头论足。 “皇兄,好久不见。”阴魂不散的二皇子刘协,在一堆身穿华服的世家子弟簇拥下,缓步而来。 似是为了嘲讽刘辩身边并无上将,锦袍金甲的关闇和白袍白甲的张绣,一左一右的拱卫在刘协身边。 极为惹眼。 “又是一员金刚境。”刘辩注意到刘协身后,再次走出一员魁梧汉子,身穿鱼鳞宝甲,手持半月大刀,故意露出了一品金刚境的气机:“这货的运气,真是好到踩了狗屎。” 二皇子刘协注意到刘辩身边只有三品小宗师胡车儿和二品宗师兀突骨,嗤笑一声道:“真是谁碰上皇兄都倒霉,就算是天下第一武将也不列外。” “好不容易进入了武曲榜,却落了个生死不明,当初还不如投靠我,保证关羽的荣华富贵一辈子享用不尽。” 这句话,可谓是诛心之极,一品金刚境的关羽都这样,更何况手无缚鸡之力的世家子弟。 他顺手一指身边的新一员猛将,阴冷的笑道:“谯国谯县的许定,效忠我之前只是伪金刚境界,赏赐一株千年老参,现在是一品金刚境。” 这时,一直躺在桅杆旁晒太阳打盹的老门房,睡意朦胧的伸了伸懒腰,搓了搓手道:“哦,金刚境啊。” 0092 金刚境啊 许定这个人,刘辩略有耳闻,汝南三十七县第一县尉,曾经参加过围剿列仙评魔头王甫。 熹平元年,王甫联合太中大夫程阿与宋皇后以巫蛊咒杀刘宏,迎接勃海王刘悝称帝,可惜事情败露,宋皇后被打入冷宫,死于暴室。 屠龙手王甫在一众门人弟子的拼死护卫下,以及那一身几乎通玄的本事,杀出了宫闱,并在地府的接应下,从北邙山密道逃了出去。 可谁知刚逃出北邙山密道,碰上了一位青衣僧人。 月夜下,青衣僧人的慈眉善目,变作金刚怒目,前来接应的黑白无常外加十几名地府好手,全被青衣僧人点了天灯。 点天灯,这可是比起纣王发明的炮烙还要残酷十倍的酷刑,先在犯人的脑袋上钻开一个小洞,倒入灯油点燃,从头皮脸皮一点一点的燃烧,直到烧开头骨,烧光脑浆。 这个过程往往会持续半天以上,精挑细选的灯油所产生的温度刚刚好,既能让犯人感受撕心裂肺的痛苦,又不会很快烧开坚硬的头骨。 最渗人的是,犯人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点一点的被烧死,这种看着自己被折磨死,遭受心灵和肉体双重打击的酷刑,可谓是惨无人道之极。 而青衣僧人的点天灯,比起大理寺的酷刑更甚三分,会从人的脚底开始,一点一点烧到头顶,直至把人整个烧成灰烬。 不过具体有多残酷,无人得知,因为但凡见过点天灯的庙堂人江湖人,全部身死,只有一人例外,那便是屠龙手王甫。 逃亡出去的屠龙手王甫,却被只是二品宗师境的许定,一矛钉死在城楼一根红漆圆柱上,足以见得许定武道修为之高,堪称当时最为出彩的少年英杰。 时过境迁,当时的小小少年,已经成为了中年大汉,许定的武道修为不负众望的进入了伪金刚,有望在不惑年纪成为真正的一品大宗师。 现在真的踏入了一品金刚境,虽说得益于二皇子刘协效仿燕昭王千金买马骨,赏赐了一株千年老参,才成为天底下最顶尖的一撮人,但他宰杀屠龙手王甫的实力摆在那,依然不容小觑。 佩玉鸣环身着华服的权贵们,听到老门房轻蔑的无稽之谈,忍不住嗤笑了一声,转念想到一剑断昆仑的王老剑尊侍奉在太子左右,一个个赶忙探出脑袋,瞻仰王老剑尊白衣飘飘的绝世风采。 可是走来的只是一个头发花白满脸褶子的老头子,慢慢吞吞,瞧那行将就木的身子骨,稍微走快一些都会摔死,哪里会是剑压数十年风流的白衣剑尊。 乌泱泱一片的权贵子弟,其中的一大部分本就是不怎么敢见纨绔克星刘辩和何咸,如今想到那个糟老头子有可能是藏拙的王老剑尊,更是如坐针毡,心底一阵阵升腾起夺路而逃的念头。 嗤笑议论的权贵子弟,霎时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二皇子刘协之所以选择这个时候出现,目的就是为了打破刘辩在世家子弟心中烙下的恐惧,出身于地方豪强的许定,只是一枚棋子,趁着令他垂涎三分的天下第一武将关羽不在。 由许定斩杀刘辩身边的黥字军斩将夺旗第一人兀突骨,破了刘辩蓄养多年的凶威,自己再略施手段,让许定自尽。 一来不给外戚一党攻击自己的借口,二来通过这些世家子弟,向朝堂各党展现自己的手腕权谋,争取更多的权贵倒向自己这个‘明君’。 还有就是他可不想平白无故得罪护犊子的大汉第一杀人,以那位对于何皇后的痴迷,说不定真会以这个借口,清君侧铲奸妄,率领二十万披甲悍卒杀入雒阳,到时父皇为了平息战火,十之八九会拿他的头颅祭旗。 君王南面之术,讲究个巩己掌势,而这个势又分为自然之势和人为之势,这个自然之势便是《孟子·尽心上》中所说的居移气养移体。 自己煞费苦心的从胭脂楼大战之前,不断地与刘辩相争,可不就是为了得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这个位子,与生俱来的威势。 太子之位所产生的自然之势,可比他这个二皇子,强了不止三筹。 二皇子刘协的心思,刘辩再清楚不过了,看向许定的目光,不免带上了一丝悲悯。 皇位之争,那是何等的凶险,其中不知涉及了多少阴谋诡计陷阱套路,外戚一党、宦党、士大夫党人等等大小党羽,哪一个不是每走一步小心推衍无数次,生怕一个不慎,万劫不复。 也就是陡然暴富,树矮房新画不古的地方豪强,有胆子在暗流涌动的宦海横冲直撞,与底蕴深厚的世家相比,天壤之别。 不过刘协这个杂种当真是了不得,小小年纪心悸如此深沉,简直比得上一些在宦海沉浮数十年的老狐狸了。 自己如果不是活了两世,再加上暗中有戏志才这个国士,在危机时刻指点一二,说不定早就被他吃的一点骨头都不剩。 一门心思钻营庙堂权谋之术的古人,玩心眼真是远胜现代人,当然自己是个例外。 既然知道了对方的阴沉心思,刘辩暗自思虑了一番破局的方法,默不作声谄媚的看了一眼老酒鬼。 老酒鬼舒坦的躺在何咸留下的蜀锦软塌上,拦住了几名战战兢兢的仆役,正在唾沫星子四溅的大吹特吹,时不时的挠挠胯下,似是没有觉察到这边的剑拔弩张。 得,白抛媚眼了。 不过无伤大体,身后还有从西凉军和并州军百里挑一的精锐悍卒,五百虎贲营。 一品金刚境又如何,碰到这等数一数二的边疆悍卒,就是一品指玄境也是白搭,真当自己是多少年才出一位的剑尊,能够一剑破甲三千又三千。 我呸!五百虎贲营配上高头大马,发挥出三千西凉铁骑集体冲锋的威力,应该不成问题,剿杀列仙评上的老怪物都已经足够了,何况是一品金刚境。 虽然五百虎贲营只是披坚持锐,并没有配备稀缺的乙等战马,或者精良的丙等战马,但金刚境也不是列仙评上的老怪物。 两两相减,宰了汝南三十七县第一县尉许定,应该可以。 就在刘辩准备发号施令,鼻青脸肿的胡车儿和兀突骨磨刀霍霍向猪羊之际。 颤颤巍巍走来的老门房,再次搓了搓手。 苍老的手,苍如枯骨,老如枯枝的手。 却又枯木逢春,散发出一股娇艳的生机。 娇艳?生机怎么可能是娇艳?只有鲜花才会娇艳。 那双苍老的手,此时确实娇艳欲滴如鲜花,也真的滴出了颜色。 血色。 一颗错愕的头颅,正在枯老的手掌间滴答鲜血。 老门房第三次搓了搓手,搓掉了鲜血,睡意朦胧的说道:“哦,金刚境啊。” 0093 按律当斩 在场的所有人顿时呆若木鸡,权贵们只觉的存在于神话传说中的王老剑尊超凡如圣,仙气纵横,恍若天人,却不知道究竟有多厉害。 此时亲眼看到不亚于军国大将军的一品大宗师,像只鸡崽子一样被王老剑尊捏死,呼吸不免艰难了很多。 而新一代的武勋权贵,并不像上一代父辈那般,经历过永康大乱和剑断昆仑,毕竟已经过去了三十年,一切已经物是人非。 因此对于声名远播四海的江湖剑道至尊,不屑多于尊敬,哪一个心中不想着率领重甲士卒,堆死王越,以他为垫脚石进入皇帝的视野,彻底迈入红紫权贵的行列。 皇帝陛下这辈子最痛恨的恐怕就是这位,令他面子里子尽失的江湖剑尊。 至于前一段时间流传的什么一剑破甲三千又三千,将门子弟相信的不多,多数认为是太子鼓吹出来,为自己造势。 后来家中长辈亲自谈及这件事,唏嘘感慨三十年前的光景,剑尊还是当年的剑尊,自己却不是当年的少年了。 岁月辗转成耄耋,流年至此生花发。 这才打消了心中的质疑,然而杀心更是浓重了三分,剑尊越是强大,重甲武卒堆死他之后所带来的权势和名望越是沉甸甸,说不定能够进入兵韬榜,成为最受皇帝器重的帅才。 少年志向高,青年血最热。 可是当他们真正见识过‘老剑尊’轻轻一搓手,摘下了好大一颗头颅,哪里还敢布成战阵围杀这位凶人,巴不得早点离开这里,脱离老神仙的视野。 孰不知,他们认为的王老剑尊,只是太常寺十二律之一的阳律无射,并非是凶威赫赫数十年不曾消减半分的剑尊王越。 “哦。”刘辩瞧着脸色发紫的二皇子刘协,嗤笑一声,手掌敲打紫檀剑匣道:“金刚境啊,很厉害的样子。” “我怎么感觉凡事碰到你才是最倒霉的。” “哈哈,可不是!”险些笑出眼泪的胡车儿,才不顾你是皇子还是三公,混不吝的他,除了大将军和主公以外还没怕过谁,旁若无人的捧腹大笑:“驴艹的玩意,克死了王美人不说。” “还导致自己的外祖父练功出了差错,从当世功力雄厚第一人,变成了一根手指都能戳倒的糟老头子。” “我记得关闇投靠你之前是天下第一吧,现在咋就成了天下第二...不...又变成天下第三了。” “最可悲的是这个许定,好好的一个汝南第一县尉不当,非得投靠你个扫把星,结果怎样,落了个惨死的下场。” 二皇子刘协自幼心思极为阴沉,并且时常告诫自己,凡是成就大事者,能忍常人所不能忍。 但终归是有底线的。 常言道祸不及家人,辱不及父母,面前这个千刀万剐的蛮夷,竟敢侮辱母妃,一股暴戾瞬间从心底冲出,剑指胡车儿,一字一顿的说道:“我!要!你!死!” 一位头戴玉簪冠的中年儒士,急忙拦住了二皇子刘协,肃声道:“殿下,万万不可动手,免得留给外戚一党攻击我们的借口。” “子师先生....”二皇子刘协牙根几乎咬碎,闭上眼睛深沉的喘息几口,语调冰冷的说道:“这人侮辱母妃,按照汉律应该斩首。” 王允向来以君忧臣劳君辱臣死的死忠之臣标榜自己,听到刺耳的王美人三个字,恨不得撸开袖子,直接冲过去掐死这个该死的西凉蛮夷。 不过,此时处于外戚、宦党、士大夫三党交锋的关键时刻,武官一党、文坛大儒等众多中立党派保持观望的特别时期。 万万不能冲动,一旦出了差错,武官一党倒向太子倒不是蚀骨之痛的大事,因为外戚一党对于军方的渗透,本就不是他们所能媲美。 怕就怕,代表着天下读书人清谈风议的文坛大儒倒向太子。 军权本就不如对方,再失去民心,大势离已去不远了。 王允摆正衣冠,直面凶神恶煞的胡车儿和五百披甲虎贲,毫无惧色,义正言辞的说道:“侮辱宫闱,按律当斩。” 0094 风格 出身越是尊贵,所享受的权势富贵越是常人所不能及的同时,自身所受规矩的约束也同样非常人所能想象。 钟鸣鼎食,天子用九鼎,诸侯用七鼎,大夫用五鼎,士用三鼎或一鼎,丝毫不能有一丝僭越,胆敢逾越雷池半步,便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即使贵为天子也要谨小慎微,否则会受到言官硕儒的抨击不说,严重了还会在史书上留下斑斑劣迹。 更何况此时的刘辩,身份地位固然高入云端,但忌讳还是颇多,不能如寻常百姓那样畅所欲言,随心所欲。 鼎食都要端着架子,更何况涉及到有关帝国威严的事宜。 这个时候再次体现了胡车儿的小人自有小智慧,俩眼瞪得比铜铃还大,扛着精铁双锤,抡圆了用力砸向王允。 看的一众簪缨权贵世家子弟,心惊肉跳,这一锤子若是砸中了王允,还不得变成一滩肉酱。 刘协这个杂种既然用诛心的言论,破坏自己在世家望族心中的地位,那自己就来一个更狠的,直接干死鼎力支持他的雒阳王氏下一代扛鼎人。 连自己人都保护不了,我看谁还敢投靠你。 至于胡车儿嘛,好办,流放到西北边疆好了,而他最在乎并不像兀突骨那般,一个在军界举足轻重的官职,而是部族的光景好不好,族中的小崽子能活下来多少。 就像胭脂楼大战过后那样,多赏他一些绢帛金银就是了。 刘辩这不按常理出棋的手腕,着实吓到二皇子刘协,来不及多想,慌忙抽出太阿剑,一剑惊龙式,扫开了开山碎石的精铁双锤。 河滩上的形势风云变幻,正当兀突骨凶恶的大笑一声,率领五百虎贲悍卒即将冲锋。 一位风度翩翩的贵公子,步履不紧不慢的走了出来,站在了双方之间:“孟戚,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号称将种克星的何咸,更是天王老子第一,老子第二的混不吝性格,被他拾捣惨了的文人儒生不知道有多少。 当他看到这人长相,反倒是不甘不愿的恭敬揖礼:“长文先生。” 当今天下执掌儒生风言议论的鸿儒,一是古文经学家郑玄,另一个则是太学祭酒今文经学家何休。 抛开家族底蕴不谈,南阳何氏只能够跻身于上十阀,何进身居权势通天的大将军一职,何瑛成为与皇帝并掌宫闱的皇后,只占了一小部分,更多的则是得益于执文坛牛耳之一的鸿儒何休。 他是继董仲舒之后成就最高的今文经学大家,曾经作了一本《春秋汉议》十三卷,以春秋大义,驳正大汉政事足足达到600多条,使得大汉进入了儒家三世说中的升平世。 在天下儒生心中鸿儒何休是天下楷模,唯有稷下学宫大祭酒郑玄,能够与他相媲美,就连凡受到他的赏识,也被誉之为登龙门。 面前的陈群便是登龙门者之一,若只是鸿儒何休的授业学生,倒不至于让何咸这样,关键是身为文坛老供奉之一的鸿儒何休,是何咸的曾祖父。 按照辈分算的话,年岁不大的陈群与他的祖父平辈,比起大将军何进还要高出一辈。 由不得他不尊敬。 0095 四达而不悸 陈群出现的时机可谓是极为巧妙,刚好踩在了刘辩打压二皇子刘协,即将把事情闹大的节点上,既维护了刘辩的威严,又不让二皇子刘协过于损失颜面,不至于彻底撕破脸。 两人一个太子,一个是皇子,一旦彻彻底底的决裂大打出手,最终折损的还不是天家的颜面,这是最重名望的清谈儒生深为忌讳的。 至于党争站队这件事上,虽说太子是何皇后所生,与南阳何氏一脉相承,荣辱与共,但保不齐最终登基的是二皇子刘协。 历经三朝而不倒,人称庙堂不倒翁的三朝元老何休,并没有明确的表明支持哪一位,保持一贯研究今文经学抨击时政的作风,看似浑噩糊涂,实则高明远见。 万一二皇子刘协登基,到时候鸿儒何休便可以忍痛将孙儿何进推出去,再加上他在文坛的名望和地位,便可以保住南阳何氏。 心痛归心痛,但一切要以守住老祖宗的基业为大本大宗。 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已经到了知命之年的鸿儒何休,可不想南阳何氏平生许多坎坷。 只是想着在有生之年,悉心呵护与沛国曹氏那般崛起不过数百年,却号称千年世家的南阳何氏,在风雨飘摇的时代屹立不倒,成为汝南袁氏颍川荀氏那样真正的千年世家。 先生没有表明心意,作为学生弟子的陈群等人,自然不敢轻易站队混入党争之中,免得给先生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陈群虽说喝止了何咸,连带着胡车儿也不敢轻易妄动,但来自交州的兀突骨完完全全诠释了什么叫做文臣武官两看相厌。 管你是鸿儒门生,还是朝堂公卿,老子直接率兵冲过去,看你还能不能气定神闲的在那大言不惭。 放在以往,风骨稍微软一些的交州士大夫儒生,脸上的神情自若志得意满,面对上到将校下至小卒杀气极重的黥字军,往往是吓得屁滚尿流,没有一点士子风流。 不过对于恨不得碰到昏君,时不时来个死谏的京畿儒生来说,难能有很大的威慑力,陈群只是神情严肃的站在刘辩和二皇子刘协之间。 寸步未动。 刘辩颇为敬重这些臣子死直谏的儒生,轻轻摆手拦住了战意沸腾的兀突骨,平静道:“既然长文先生在这,那我就给长文先生一个面子,暂时放过这个不成器的庶出弟弟。” 庶出和弟弟这四个字,刘辩刻意加重了语调,嘴角轻勾的扫了一眼只剩下中年一代和青年一代的权贵们,意味深长。 紧紧握着太阿剑的二皇子刘协,瞳孔骤缩,这句话的震慑力实在是太大了,自古以来,无论是皇位的继承,还是世家族长的传承,立长不立幼,立嫡不立庶。 二皇子刘协想要登临大宝,行呐,就算不是嫡出,起码也得是庶出长子,这样才能给皇帝一个合理的借口。 可惜这两样他都不占,只要刘辩一天不死,除非是违背祖宗礼法,二皇子刘协一天没有希望登基称帝,毕竟一旦立幼不立长立庶不立嫡,便是撬动汉室统治根基的弥天大祸。 别说其他皇亲国戚不会答应,就算是满朝文武大臣天下各地的大小世家族长,也不会有一人同意。 长幼有序,嫡庶有别,历来是各朝皇室世家望族立锥的根本,不然的话,今天皇帝陛下可以册立幼子为帝,明天世家望族中颇有才能的庶出长子、嫡出幼子,还不得翻了天。 结党争夺族长之位,造成家族内乱还是小事,万一恼羞成怒之下,破罐子破摔的勾结外人霍乱家族,最终导致家族分裂,甚至分裂,那可是百死莫赎的大罪。 长幼嫡庶之争,数千年来一直是各大世家最为忌讳,乃至于恐惧的事情,所以这个苗头,绝不能让它燃起来。 刘辩这么多年来在何皇后督促下,庞德公的教导下,帝王心术真是没有白学,也难怪文坛执牛耳者何休见了他说了一句,四达而不悸。 对于刘辩的评价,几乎达到了汉武帝光武帝的高度,可见刘辩的帝王心术之高,对于王道的领会之深。 如今一句话便击中了二皇子刘协的要害,利用刘协聚集了大量权贵的机会,令他之前所有的谋划,几乎功亏一篑。 你们想要支持刘协这个杂种,行啊,家族根基和平步青云孰轻孰重,自己掂量去吧。 在场的簪缨权贵武官将校,除了雒阳王氏的王允,其他人下意识的远离了一步。 二皇子刘协愤然拂袖而去。 刘辩嘴角勾起的弧度更翘了三分,到底是年轻气盛,现在你更应该做的是赶紧收买人心,以免已经站队的王侯大臣心生异样心思,而不是气冲冲的离开。 阳光明媚,暖风徐徐,一起洒在身上,暖洋洋的,说不出的惬意。 愕然望着二皇子刘协的权贵们,如逢冬至降临,心寒如冰。 这个天下,终归是太子殿下的啊。 0096 胜过千金万帛 簇拥而来的权贵们,随着二皇子刘协的负气而走,三三两两的结伴迈入青葱山道,向烟岚汇聚成缥缈云海的山顶草原走去。 外戚一党在雒阳做官的武将,经过胭脂楼一战的清洗,还剩下三两只小鱼小虾,不过并非什么肘腋之患,他们本来就是戏志才抛出去的诱饵,却换了一位手握重兵的军国大将军,这比买卖简直赚翻了。 西凉并州两处比邻游牧民族的边疆大州,民风彪悍,习气尚武,又是秦国旧地,自古以来便盛产猛将悍卒,精良骑兵。 但物产丰饶的八百里秦川,却被划给司隶所有,地处边疆苦寒之地的西凉并州,极度匮乏盐铁、粮秣、绢帛、大漆.......生活军用辎重。 由于司隶地区山河走势的特殊性,司隶七郡分为两部分,以东都雒阳为中心的河内郡、河南尹东部地区。 西部地区则以西京长安为根基,将八百里秦川划分为右扶风、左冯翎、河东郡、弘农郡、京兆尹五郡。 常言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没有足够的辎重吃不饱穿不暖,就算是虎狼之师也能饿成一群羊羔子,更别提没有制作精良的兵戈甲胄,士卒无法上阵杀敌了。 而辅国大将军皇甫节正是依靠长安统辖的五郡八百里秦川,作为西凉董卓并州丁原的根基命脉,才能从各个方面牢牢掣肘两地。 不然的话,三个皇甫节也压制不了常年与匈奴、鲜卑、羌族交战的西凉铁骑并州狼骑,要知道两地加起来可是有足足四十多万虎狼甲骑。 所以除掉辅国大将军皇甫节,才是戏志才战略大计中的重中之重,关系到这么多年筹划的成败。 别说区区几十名早已过惯了纸醉金迷生活的无权将领,就是外戚一党彻底清空,也是值得的,谁知道他未来是效忠太子刘辨,还是二皇子刘协。 外戚一党的死活,与他无关。 但这一步却是必走的一步,也是关乎成败的一步。 至于剩下没有兵权只是空衔的武官,正随着姗姗来迟的黄琬,以及二十几名文官匆匆赶来。 这些文官虽说只是士大夫一党的中青年一代,官位并非大红大紫,但他们算是士大夫一党的中坚,背后所代表的势力更是惊人,由不得刘辩不加以重视。 不过刘辩并没有上前寒暄的意思,而是准备拦下陈群,先不说这人创立了影响中国数百年的九品中正制,住持编撰了魏律,为曹魏的礼制和政治制度做出了杰出贡献。 单是他数次谏言朝廷治国的得失,劝阻魏明帝曹睿不要大兴土木等等,堪称治世之才。 而陈群身后的太学与稷下学宫并掌天下的舆论风向,有了他们的鼓吹造势,无论是收买民心,还是推行新政,都有极大的便利。 还没等他出声,准备一条路走黑的黄琬,扶正高冠,在一阵佩玉鸣环相击的清脆声响中,面含笑意的走了过去,颇有名士风范:“长文先生,别来无恙。” “我家长子最近有幸买来一支草圣张芝亲手制作的临池笔,听说贤侄陈泰这一段时间痴迷‘字之体势一笔而成’的草书。” “过几日,让不成器的长子,送给陈泰贤侄把玩几天。” 陈群的长子陈泰与黄琬的长子黄奎,是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玩伴,也就是文人雅士口中的总角之好。 不过一起长大的世子子弟多了,他们两人又各有小团体,关系不好也不坏,只能算是泛泛之交。 如今不惜重礼送出一支有价无市的临池笔,其中意味陈群再明白不过了,却也正对了这些自诩高风亮节的名士胃口。 洁身自好的他们,对于金银钱帛没什么兴趣,对于临池笔、雒阳澄泥砚、婵衣熟宣等等高雅之物,尤为喜爱。 曾经有传闻稷下学宫大祭酒郑玄和太学博士祭酒何休,两位盛名都享誉海外的鸿儒,为了一块泽若美玉击若钟磬的上乘雒阳澄泥砚,檀香紫,大打出手,谁劝都没用。 最后如果不是大将军何进实在看不下去老祖宗耍小孩脾气,忍痛用一匹甲等汗血宝马,从执掌皇帝私钱的少府,半换半抢的搞来一块品相不亚于檀香紫的鳝鱼黄,这两位鸿儒还不知道要争到什么时候。 两位当世学问名望最盛的鸿儒,对于这等雅物如此痴迷,更不要说门生弟子了,草圣张芝亲手制作的临池笔对于读书人的吸引力,不亚于武将碰见一匹甲等汗血宝马。 心底升起万丈波澜的陈群,讶异的瞧了一眼黄琬,暗道黄琬虽说心思阴沉,不适合深交,但他的品性还不错,称得上是忠心不二:“子琰先生太客气了,泰儿不过是胡乱写写划划,恐怕辱没了临池笔。” 陈群生怕这位底蕴绵长的大世家子弟,再次抛出什么难以抵御的雅物,以至于自己忍不住答应他,破坏了先生的大计,揖手道:“娥姁君举办的琴箫大会快要开始了,我先走一步。” 望着匆匆忙忙离开的儒袍身影,刘辩满脸平静,看不出一丝波动,上前拍了拍略显尴尬的黄琬,笑道:“那艘蟠蛟战船多谢子琰了......” 还未说完,内心狂喜的黄琬,压制住高兴装作受宠若惊的样子道:“臣惶恐,这艘蟠蛟战船本来就属于主公,臣不过是提前帮主公取了出来。” 话虽如此,但是未来天下大乱,荆州水师先是被刘大耳刮走了一批,孙权宰了黄祖之后抢了一批,大头最终落在了老曹手中,从来没属于过皇室。 如今一个铜子没花,平白落了一艘五千料主舰,并且是凭着自己的先知先觉,小小阴了曹刘孙三人一把,着实让刘辩内心欣喜不已,笑道:“不管怎么说,这份人情我算是记在心里了。” 听到这句话,黄琬激动的差点一蹦三尺高,要的就是这句话,倘若刘辩只是勉励几句,或者赏赐一些物品。 黄琬只怕会心寒,暗道最是无情帝王家,以后对于太子刘辩的效忠还是忠心耿耿,但是资源的倾斜却要大大折扣,一句简单的我记在心里了,甭管是真是假,值得江夏黄氏大力支持了,更证明自己和父亲的眼光没错。 简在帝心,胜过千金万帛。 0097 不可小觑 经过之前一番波折,穿行在古木参天瀑布傍流山道上的刘辩一行人,各有所得,神情放松之下,笑意恬淡的谈论起黛眉山的风花雪月。 有一人却是远眺一改往昔汹涌奔腾气势,安澜息涛的黄河大观,沉思不语,脸色阴沉不定的思考些什么。 善于投机取巧的岑壁,心思比起一左一右昂首挺胸站在主公左右的莽夫,想的更多更远,有了这一批士大夫党人的加入,太子一党算是初成了。 他与陈武外加那两个憨货一起经历过胭脂楼大战,勉强算是袍泽,在刚刚加入的一批新臣眼中便是一个派系。 党羽党羽,既然结党可不就是为了遭到贬谪之时,惹到皇帝龙颜大怒的时候,有人能够伸出援助之手。 说的大不敬一些,党同伐异。 天底下的读书人比起春秋战国多了不知多少,而数得上号的官帽子还是那么多。 你喜笑颜开的坐下了,别人可就要面如死灰,心生嫉恨了,为何?官帽子越高,数量也就越少,想要坐上三公九卿位子的,哪一个不是想要光宗耀祖封妻荫子,说的粗鄙一点谁不想捞上一笔。 夺人钱财如同杀人父母,更何况直接绝了别人赚钱的路子,对手、敌党甚至是关系一般的党羽都会挖空心思对付你,一有点过失便会被挤破脑袋往上爬的官吏放大无数倍。 这个时候,只有党羽或者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能够帮助自己,这也是为何清官铮臣,依然会不遗余力结党的原因。 单是黄琬一人在岑壁眼中已是庞然大物了,何况还有着一批士大夫党人的青壮派,若是起了什么争执,估计黄琬派系吹口气就能灭了他们。 即使没有什么争执,以后若是碰到一些肥差,估计他们连汤都喝不上,只会被影响力更大的黄琬派系举荐给适合这个职位的自己人。 兄弟陈武治军练兵的能力,是他生平所见最为出色的将领,并且得到了主公的青睐,当真是鲤鱼跃龙门了,未来的成就不会太低。 兀突骨胡车儿两个莽夫,单凭迈入一流行列的武力,再加上主公不拘一格用人才,从未在意过他们来自蛮夷的身份,少说也能捞上一个五品以上的大官。 而他可就不同了,文不成武不就,履历上还有污点,唯有头脑还算是灵光,倘若拉不起一支小派系,多多争取主公的信任,现在还看不出什么,以后在庙堂上难能有他的立足之地。 视钱帛比性命还重要的岑壁,默默计算了家族田坞内粟、黍、牡麻、蓝靛等各种作物的收成,积攒了十几代的钱帛,暗道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凶狠道:“主公,只有一座蟠蛟楼船,子烈的水师是无法成型的,渔阳岑氏愿意倾尽家财,从宦官那里买来一艘大翼战船。” 岑壁出身于下千阀,还是比较靠后快要跌出下千阀的小世家,黄琬这些高门显贵对于渔阳岑氏的家底,略知一二,这一艘千料大翼战船估摸着要耗费渔阳岑氏几乎所有的钱帛了。 这对于凡事留一线,后手之中有后手的世家望族,简直是不可想象,黄琬等人愣了片刻,明白了岑壁的心思,他这是要玩一场豪赌。 只要能够成功辅佐太子殿下登基,跻身于中百阀不好说,但是成为下千阀之中的中坚,甚至是顶尖,不是没有可能的。 雪中送炭不常有,锦上添花常常在。 这话一落,本来筹划着争夺更多利益的中百阀青壮派,阴冷的扫了一眼岑壁,暗恨他拔了自己的头筹,深怕落后一步的开始出手。 “南阳吴氏,愿意奉上三艘大翼战船。” “左冯翊景氏,奉上一百艘走舸。” 刘辩扣在紫檀刀匣的手指蓦地一顿,目光落在山壁边缘一条倾泻而下的白色匹练上,神色淡然,没有表露一点心思变化,即使心中的狂喜不亚于获得了一位...不...三位武曲星君榜上有数的猛将。 君王南面之术的御臣之术讲究个法莫如显,而术不欲见,始终保持君王的高深莫测,深藏不露,使得臣子无从猜测君王的真实想法。 一方面便于君王树立威信,另一方面能够在朝堂上纵横捭阖,用贪官牵制清官,以忠臣制约佞臣。 不能透露心迹的同时,但也不能显得薄情寡恩,回头说的:“孟戚,把今天为大汉中兴做出贡献的忠臣,全部记录下来。” 正在调戏宝音桃夭四位美婢的何咸,在一众士大夫党人热切的目光中,写下了一连串文而不华质而不野的隶书,颇有书法四大名家皇象的神韵。 这之间自然是少不了士大夫党人青壮派的一片赞扬之声,什么未来书圣,当代小皇象等等。 唯有黄琬没有出声,多看了几眼岑壁,眼中的蔑视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郑重。 后知后觉的兀突骨,以及脸上得意之极的胡车儿,不解的看着这一帮酸腐儒生,不知道他们损失了这么多钱帛,还高兴个什么劲,心底骂骂咧咧的说了一句都他娘的傻了不成。 这其中的权利交锋、利益交换,这两个大字不识一箩筐的粗鄙武夫,自然是看不明白,倒是有心结党的岑壁,壮起胆子,学着军旅作风踢了兀突骨一脚。 当他看到那一双黄澄澄的竖瞳,双腿一软,差点跌倒在地,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小声嘀咕起来。 片刻之后,兀突骨哈哈大笑一声,用力拍了拍岑壁的肩膀,差点把他的手臂拍断,放声大笑道:“主公,只有水师战船可不行。” “臣愿意写一封信给大将军,呃...臣说顺嘴了,应该是辅军大将军,让大将军派遣一支黥字军中的水师精锐前来。” 刘辩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岑壁,又把目光落在了兀突骨狮发狂髯的脸上,笑道:“你会写信?” 莽撞汉子一拍脑袋,自己怎么忘了这茬,不该按着岑壁交代的话说,这不让主公看出破绽了,改口道:“我会画符号。” 话音落下,顿时引来一阵哄笑,士大夫党人青壮派无比摇头笑了一声,腹诽道哪里来的蛮子。 突然想到之前听见的三个字,黥字军,霎时噤若寒蝉的愣住了,并没有看向兀突骨,反倒是齐刷刷的看了一眼岑壁。 此人,不可小觑。 0098 二魔头 “一艘蟠蛟楼船,十艘大翼战船,五百余艘斗舸。”刘辩默默心算了一番由岑壁牵头,士大夫青壮派不断割肉,收获的一批构成建制的水师战船:“再加上五千黥字军精锐。” “以黥字军和荆州水师为基础,不断清剿黄河、济水、荥泽.......雒阳附近各大水系湖泊的水贼,收编水贼中的亡命悍勇为水卒,扩编成一支两万人大军足够了。” “战船和士卒是有了,水师皮甲、环首刀、粮秣这些后勤物资是个大问题。” 经过自作主张的权谋交锋,岑壁算是小小的露了一次脸面,喜滋滋的挎着朴素八面汉剑,一副得胜归来的斗鸡模样,昂首挺胸的紧跟在刘辩身边。 自诩为嫡系的他,比起黄琬一派走的更近一些,依稀听见了细枝末叶的言语,眼珠子一转,颇有狗头军师风范的进言道:“主公这事好办。” “前一段时间在胭脂楼大大折了二皇子的威风之后,雒阳各门守卒死亡的七七八八,这两万水师大军可以挂在城门守卒的名下吃空饷,这样一来,兵戈甲胄、粮秣补给全都解决了。” 文人的一肚子坏水...不...腹有诗书,到底是比起武夫一根筋的脑袋灵光,兀突骨胡车儿急赤白脸的想了一通,也没能找出解决的办法,岑壁脑筋一转,轻松处理了这个大难题。 刘辩总算是体会到身边有谋士的好处了,虽说岑壁只能算作二三流,但是聊胜于无了,至于眼前出身于大世家的黄琬,悉心打磨几年,成为朝野重臣不成问题。 可刘辩急需的却是能臣,何为能臣?外放到地方,能把不毛之地治理成鱼米之乡,出任边关,能把四面漏风的边防打造成铁桶一块,剿灭叛乱,能把敌酋的头颅传首京城。 何为重臣?权谋之术炉火纯青,帮助刘辩统御朝堂各个党羽,坐镇中枢,不让庙堂因为党同伐异利益倾轧出现任何乱子,从而稳定中央,中枢稳定了地方出再大的乱子,也只是剥葱捣蒜的小事。 黄巾之乱何等的势大,波及青、徐、冀八州,最终还不是被扑杀一空,而董卓只带了三千虎狼甲骑进京,却导致大汉名存实亡,揭开了天下大乱的序幕,足以见得中枢稳定的重要性。 能臣和重臣不分优劣,但对于现在的刘辩来说,更需要陈武这样的能臣,即使是岑壁这种世故圆滑的臣子,多多益善。 越过声音轰隆清脆的瀑布,走出青松傲岸的山道,刘辩等人面前豁然开朗。 一望无际的茵茵绿草,起伏如浪的各色花蕾,数之不尽的白鹿、雪兔、花豹.......以及许多说不出名号的珍禽异兽,在恍若西北草原的山顶草甸,往来奔走,饮水吃草。 草甸中间却有一座仿佛石碑的山峰,拔地而起,直插云霄,一条气势磅礴的瀑布,自峰顶抛珠溅玉的坠落而下,洇染出缥缈翻涌的云雾,仿若仙家府邸。 许是山崖绝壁间的瀑布太过高耸,即使刘辩相隔二十余里外,依旧能够听到挂川砸落深潭的声响,胜似人间仙境。 本是一副仙家气派的云顶草甸,此时塞满了红尘气,一位位权贵公子、江湖豪侠、番邦贵族围绕着飞瀑,摆下了一桌桌珍馐美味,在清丽婢女的服侍下,纵情歌声,吟诗作对,一幅声色犬马的喧嚣场面。 自封为头号狗腿子的岑壁,睨视前方层层叠叠的人群,趾高气扬的先一步走了过去,解开八面汉剑的朴素剑鞘,以木鞘轻轻拍打最外圈的世家子弟道:“让让,我家主公要过去。” 行走江湖最重颜面二字,有多少一言不合就开打的血腥场面,便是因为折损了颜面,而世家子弟更讲究脸面二字。 倘若岑壁作揖鞠躬彬彬有礼的说上一句叨扰了,这些世家子弟说不定会卖给他几分薄面,但他直接拿剑鞘拍人,可就是侮辱了,放在往常少不了一番明争暗斗,更何况此时美人在侧。 怒气横生的几位世家子弟,猛地一拍案几,提着八面汉剑站了起来,当他们看到对方的八面汉剑同样朴素,心道小角色而已,暗自松了一口气,便要收拾岑壁。 还没等他们动手,岑壁呲溜一下躲到了两座铁塔后面,挑着眉毛龇牙咧嘴的笑了起来。 那几位小世家子弟不出意外的被兀突骨胡车儿二人魁梧的身躯惊退了,灰溜溜的让开了道路。 娘嘞,这两座凶神恶煞的肉山从内到外透露着血腥味,想必是沙场上斩将夺旗的猛士,他们倒是不怕小世家子弟,若是来自边疆苦寒之地的将种子弟,可就要另说了。 这些不通文墨不识歌赋的莽夫,一言不合便来个血溅当场,而武官一党素来凝聚力惊人,杀几个无足轻重的小世家子弟,流放到边疆,过几年又能活蹦乱跳的回来,他们可不敢招惹。 这些身在最外围的小世家子弟,眼界格局都不够,自然认不出被他们视作庞然大物的大世家子弟都闻风丧胆的刘辩何咸,不然的话,早就屁颠屁颠的让路了,哪里还敢怒目相对。 岑壁正是看出了这一点,为了能让刘辩省些麻烦,体现自己的作用,才做出了这一番黄琬派系不屑于去做的行为。 如同一只瘦猴子夹在两只猛虎中间的岑壁,一边借势清场,一边腹诽不已,装什么清高,不就是家世高贵,再高高的过主公?这件事看似很小,却能潜移默化提高自己在主公心目中的地位不是。 不屑于去做,呵呵,最是无情帝王家,没有用处的臣子,在皇帝面前连当弃子的资格都没有。 这样也好,体现了我的价值了不是。 一双招子极为狠辣的岑壁,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收回了朴素剑鞘。 从这往后要么是中百阀子弟,要么是江湖豪侠,单凭虎背熊腰的兀突骨胡车儿吓不退他们了。 无妨,一肚子坏水的岑壁有的是招,踮起脚尖费劲的拍了拍两座铁塔的手臂,让他们闪开,露出了正在揉捏桃夭那对极为诱人圆滚屁股的何咸。 一名出身名门之后的六品扬武将军,嗅到了熟悉的沙场味道,猛地握刀回头看去,首先映入眼帘的两个番邦蛮夷。 他轻蔑一笑,正要呵斥几句,忽然楞在原地,紧接着这位沙场悍将像个娘们一样凄厉的呼喊了起来。 “二魔头何咸来了,兄弟们快逃啊!” 0099 鼻观 权贵们心底俱是咯噔一下,暗道恐怕不止是二魔头,向来是喜欢做跟屁虫的何咸,很少一个人出门游历,往往都是跟在太子身后。 完,这这么说来,大魔头也来了! 人声鼎沸的石碑山峰前,霎时如午夜般寂静,只留下哗啦宣泄而下的白色匹练,以及一道道急促的呼吸声。 何咸瞧着端坐在大漆案几边傻了一样的权贵们,还不让开位置,心中不耐,眉头挑了挑正要呵斥几句。 呆然木立的权贵们‘呼啦’一下玩了命的向两侧涌去,即使青铜杯盘中的汤汁撒在蜀锦楚绢剪裁的华服上,依旧是丝毫不在意。 千万别让太子殿下以为我当了他的路啊,我可不想进宫了。 按着家族底蕴鳞次栉比排列的人群,瞬间从中间排开一条宽敞的通道,露出了倚红滴翠的草甸,乱七八糟摆放在通道内的大漆案几青铜杯盘,在一群清丽婢女战战兢兢的收拾下,很快清扫一空。 大气不敢喘的权贵们,此时全成了后世非礼勿视的君子,皆是背过身躯看都不敢看一眼刘辩,哪里还有平时鲜衣怒马嚣张跋扈的模样。 就连汝南袁氏弘农杨氏的权贵子弟们也是这样,对于刘辩的敬畏恐惧可见一斑。 为数不少的中年一代将种和士大夫,瞧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大为讶异。 过去只是听闻太子殿下令整个雒阳的青壮年一代谈虎色变,如今真真切切的看到,威势比传闻中更盛三分。 刘辩对于众世家子弟的反应早已习之为常,倘若是有人傲骨无双的非得停留在原地,那才奇怪。 在两员虎背熊腰的八尺大汉护卫下,很快来到了一间坐落在水潭青石旁的竹亭前。 亭中焚香袅袅,沉气氤氲,刘辩还没迈入青翠欲滴的竹亭内,一股如‘嫩寒清晓,行孤山篱落间’奇异香气,弥漫而来。 饶是以刘辩和何咸的家世,不禁吃惊的对望了一眼,心底冒出四个字,莺歌绿沉。 香道自古以来便是士大夫所推崇的阳春白雪之一,皇室祭天,祭祖,拜神,会客,无不以焚上一炉香,为最高雅的风花雪月。 香的种类有很多种,大致可分为麝香、龙瑙、檀香、沉香四种,其中沉香最为珍贵,自古便有沉檀龙麝一说。 极品沉香经过岁月的积淀,往往以能否沉水判断品级,刚刚入水便漂在水面,是最次等黄熟香,色泽微黄又称金丝结,半浮半沉在水面上的栈香,色泽嫩绿而黑俗称兰花结。 其中最为难得的是一种完全沉入水底的沉水香,色泽如翡翠莺毛,所以称为莺哥绿。 莺歌绿沉对于生长环境要求极高,因此产量非常少,只有在相隔万里之遥的交州最南方的九真郡,才有一处。 向来是作为贡物送往雒阳,汝南袁氏这等天下最顶尖的世家望族都无法染指,没想到竟被娥姁君纳入房中,并且堂而皇之的在这里使用。 焚香之雅,在于无论红尘外界如何喧嚣吵闹,一缕轻烟袅袅而起,抚慰心灵。 亭内的香霭,缥缈而来,闭目轻嗅的刘辩眼前立即浮现出一片幽远清寂的仙境,心驰神游,出世而去。 焚香一瞬,心如圣贤,此所谓鼻观。 00100 旖旎光景 涛声滚滚,雪浪翻流,远踞瀑布数十步之外的刘辩,纵是紫袍玉带被山间谷风吹起的水雾沾湿,心底仍是一片欣喜。 竹亭内有两位风华绝代的美人,各自手持一件古朴华美的乐器,嫣然坐在如万斛明珠从九天洒落飞瀑前。 婀娜多姿,各施其妍。 “辩哥哥。”其中一位长着水汪汪大眼睛的绝色少女,惊喜的娇呼一声,欢快扑到了刘辩怀中,娇哼道:“辩哥哥怎么才来,奴家都等好久了呢。” 眼中泛着一丝狡黠的唐婉儿,故意在紫袍胸口蹭了蹭,撩拨的刘辩一阵口干舌燥,似是在向谁示威。 抬头看去,一位倾国倾城的绝色美人,跪坐在瀑布幕帘前,青丝飞舞,衣袂飘飘,玉手搭在一具古朴七弦琴上,低下头去似有所思。 涛声轰鸣的白色飞瀑之前,一位落到凡间的谪仙子,遗世独立。 一时之间,在场的众人不由的看痴了。 宝音四位荣登胭脂副评的绝代佳人,不禁自惭形秽,光洁白皙的娇躯向何咸身后躲了躲,竟是不敢把自己暴露在抚琴美人的光辉下。 即使性情最是张扬最爱出风头的桃夭,依旧是生出明珠蒙尘的念头,早早的把诱人的身子藏在了何咸身后。 一人让四颗胭脂副评上的明珠,在这一刻全部黯淡无光,抚琴女人之美可谓是超脱了凡俗。 周围的世家子弟权贵大臣什么德行,刘辩不用猜也知道,一个个眼中爆放出的淫_秽目光,恨不得把她剥成一个赤条条的小白羊,当场生吞活剥了。 让他们大跌眼镜的是,多少红紫权贵费尽心思大献殷勤无法让她看上一眼的绝色美人,此时眼中却闪过一丝幽怨。 见惯了胭脂评第二美人蔡文姬高贵优雅不假颜色的世家权贵们,突然瞧见小蔡先生露出一副小女儿态,险些没能恪守本心,冲上去把她抢入府邸。 实在是太诱人了。 更让他们震惊并且嫉妒的是,首次露出这副表情的蔡文姬,赫然是因为太子刘辩。 世家权贵们恶狠狠的瞪着怀抱另一位人间仙子的刘辩,心底早就骂开了。 拥有另一位登上胭脂评的仙子还不够,他娘的居然还让优雅高贵的小蔡先生,产生了争风吃醋的念头,还给不给别人留一条活路了。 胭脂评总共才几个人,你倒好一个人坐拥两个,大享齐人之福,比起一座将军府半座小胭脂的何咸还可恨。 大汉经过数百年的海晏清平,奢靡风气大盛,世家望族人数不少,但相比去年上计时,各州郡长官汇报的人口、钱粮总数中的五千六百四十八万六千八百五十六户籍,还是太少。 饱暖思**的世家望族子弟,除了比拼古玩字画、白壁玳瑁,更喜欢比拼歌姬美妾。 别说获得胭脂评仙子青眼相加,就是能够得到一名副评绝色的青睐,那都是光宗耀祖的大事。 心思缜密计谋百出的世家望族,自然有无数的办法,从这些绝色美人身上捞出足够丰厚的油水。 刘辩对于他们的心情一清二楚,却没有理睬那些嫉妒发狂的世家权贵,而是掐了掐唐婉儿略带一点婴儿肥的可爱脸蛋,示意黏在自己身上的她爬下来。 哼哼唧唧的唐婉儿,装作泫然欲泣的样子,捏着刘辩的衣角,使劲噘着嘴不说话。 唐婉儿最可爱的地方,就是这个本能一般拿捏的极好的撒娇。 温柔乡才是英雄冢。 美人再好,若是矜才使气仗着自己有一张好脸蛋,眼高于顶,没有哪个男人会喜欢。 就如世人眼中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小蔡先生,迫于身份,只能在远处幽怨的看着心爱的男人与别的女人亲亲我我,没法像唐婉儿那样飞奔入情郎的怀中,感受那副宽敞胸怀的温暖。 刘辩对于当代硕儒蔡邕的女儿,脾气秉性那是门清,自幼接受礼乐教诲的她,自然不能像老酒鬼的孙女那样随心所欲。 世上真正能够随心所欲的恐怕只有婉儿一人了,其他人就算是世家嫡女也逃脱不了一个奇货可居的下场。 而桃夭宝音这等出身贫寒的女人,拥有一张绝美容颜,更加是祸不是福,荣华富贵是能享受,不过到头来只能沦为男人的玩物。 蔡文姬虽然很想如唐婉儿那样,扑进梦寐以求的胸膛,但她终究是蔡家长女,就算是舍弃自己的脸面不要,也得顾及父亲的尊严。 毕竟,她已经许配给上十阀之一的河东卫氏。 心中凄然的她,无奈之下,只能遥遥的施了一个万福:“见过太子殿下。” 刘辩一听这个称号,气不打一处来,不顾大汉礼制直接为她拢了拢翻飞的青丝,温和笑道:“别怕,一切有我在,绝不会让卫仲道那条阉狗娶你。” “咳……”作为少数有资格跟随刘辩进入青翠竹亭的黄琬,赶往咳嗽一声,试图掩盖主公大失民心的一句话。 若是传出去那还得了,少不了一个昏聩无能,再者礼乐规矩向来是儒教立足的根本,这句话足以上升到大逆不道的地步了。 阉党如果拿着这个当做攻讦的借口,士大夫一党外加文坛的两位宗主郑玄何休,都有可能转投二皇子,即使不投靠二皇子,投靠他们完全没有希望了。 刘辩明白言多必失的道理,也知道这句话不合时宜,但男人在这种事上还唯唯诺诺瞻前顾后,愧对胯下的那根把。 如一朵玉莲亭亭玉立的蔡文姬,脸靥微红,眼中的幽怨消失不见,有的只是无尽柔情,轻轻‘嗯’了一声,玉手按住了焦尾琴:“太子请坐,奴家为你弹奏一曲。” 在蔡文姬一句几乎听不清的‘请太子坐后面’声中,刘辩促狭一笑,坐在了青石、瀑布、幽潭构成的奇景边缘,看到了另一道更加奇绝的景观。 跪姿而坐的蔡文姬,臀部垫在双腿上,有意无意的挤压出一个饱满弧线,蜜_桃状的大圆球微微翘起,似是在等待临幸,看的刘辩口干舌燥,一股邪火直往上蹿,下体涨的难受。 世人只道蔡文姬端庄高贵胜过天宫仙子,却不知身后的旖旎光景,足以让活佛还俗,大儒悖礼。 ???风光无限好啊。 00101 琴 黛眉山峰顶的世家权贵和蛮夷王室,来到这里的主要目的便是为了能够听到小蔡先生旋律典雅,韵味隽永的琴音。 簇拥在亭前二十步左右的他们,赶忙坐回朱漆案几,正襟危坐,倾听这来之不易的曲高和寡。 唯有少数几人迟迟不肯落座,汝南袁氏、雒阳王氏这等顶尖世家自然不必多说,还有南蛮王孟获的兄长巴王孟节,乌桓左贤王,几个羌族大王。 边疆游牧民族对于大汉的情感极为特殊,一方面向往大汉璀璨的文明,繁华的生活,草原贵族人人以能够穿上蜀锦楚绢为荣,灌下一口茶叶为最大的享受。 另一方面却对大汉文明十分警惕,无论是文字、琴乐、书画……还是服饰、鼎食、宫殿……大汉文明的各个方面远超他们太多了,一旦接触的过多,很有可能被汉化。 文化这把软刀子,可比铁器弓弩更令草原王室恐惧。 商周的东夷,汉朝的南越,可不都是被不费一兵一卒的文化,彻底同化成了汉族的一员,辟地不知多少千里。 文化的组成有很多,天下当今最耀眼的当属大汉八绝,而蔡文姬作为八绝之首,别说中原各大世家对她极为推崇,草原王室也是久仰大名。 小蔡先生能够弹奏一曲的机会又不可多得,这些站在世间权利最顶点的人物,哪一个不想靠的近一些。 如果不是怕唐突了佳人,早就冲入亭内了,哪里还会站在原地迟疑不定。 乌桓左贤王这次是偷偷前来,身边只带了几名金帐勇士和两名万夫长,再加上通过贩卖良马皮革与许多世家望族有着盘根错节的关系,这一趟出行可谓是高枕无忧。 有了这些为了钱帛什么都不顾的世家望族,想死都难,毕竟只要他死了,一条很大的钱帛支柱可就断了,对这些大汉世家来说,不亚于一场灭顶之灾。 边疆将士为了每一次山河浴血奋战,不知死亡了多少人,可以说是一寸山河一寸血,而这些世家望族却为草原民族提供了不知多少铁制武器、粮秣马料,大汉的腐败当真是烂到骨子里了。 正应了太史公在货殖列传写的一句话,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左贤王斜撇了一眼刘辩,不屑之极,大汉天子他都不放在眼里,何况只是一个随时可以废立的太子,搓了搓腰间一块属于汉高祖的一块瑾玉,杀气纵横。 草原上能够被称为金帐勇士的武夫,全是三品小宗师以上的悍将,面对两尊门神一样站在亭子两侧的兀突骨胡车儿,自然是不怵。 反而想着割几个汉族猛将的脑袋,回去之后,好好的给儿郎们瞧瞧,什么叫做两脚羊。 身披大汉鱼鳞宝甲,手持精铁长矛的金帐勇士,裂开满是臭味的大嘴,狞笑一声,就要刺出精铁长矛,捅死那两个长相比他们还要凶恶的汉族将校。 巴王、羌王、匈奴小王、鲜卑王想法不约而同的一致,身后膀大腰圆的勇士,呼啦啦冲出一大票,抬起泛着一道道寒光兵刃,摩拳擦掌的准备宰了前方两人。 世家权贵们为了安全着想,身边时刻不离一些武道好手,但处于内圈的哪一个不是人精,他们乐的见这群蛮夷自己把自己当枪使,便阻止了义愤填膺的青壮后辈,准备试一试太子的深浅。 不过,还没等那些恶虎一般的蛮夷勇士冲过去,只听‘扑通’跪地的声音,接连不断的响起,二十几名边疆有数的杀人魔,五体投地的匍匐在竹亭前,顶礼膜拜。 左贤王、巴王等权势滔天的蛮夷大王,一个个也是脸色惨白,身体筛糠的单膝跪地,身体颤抖。 其中巴王孟节最是不堪,仿佛见到了净土中最为恐怖的山海异兽九婴,五体投地的匍匐在一个人脚下。 一个老头,一个瘦小枯干弱不禁风的小老头。 却如一座剑山横亘在大地之上,气势如虹。 嘿笑一笑,露出了两排黄灿灿的牙齿,却如一条千丈巴蛇张开了血盆大口,鲸吞天地。 孟节作为侥幸在昆仑一战活下来的蛮夷大王,深知断绝昆仑的那一剑是何等的恐怖。 而这些金帐勇士、一品金刚境万夫长,当年正是因为观摩过那一剑,才从最下等的守卒,一步一步爬到现在的高度。 所以这群连山海异兽都敢挑衅的蛮夷,才会作出这一番软弱无能的举动。 不论他们是否恐惧,老剑尊王越自己倒是不大乐意出来作威作福,三十年前他已经死在了大弟子公孙曲阿的剑下,何瑛变成何皇后之后,仅有的一点传承剑道的心也死了。 一切起于江湖,也相忘于江湖。 依偎在刘辩身边的唐婉儿,何尝不知道祖父若不是因为自己,早就死在某个不起眼的地方了,她正是看出这一点,才央求祖父出手,激起他的雄心,重新变成那个人人敬仰的剑道九五至尊。 可惜一切只是徒劳。 “叮——”众人思绪各异的胡乱想着,蔡文姬以一手精妙绝伦的游摇琴技,开始弹奏新谱的一曲。 宫商角羽微悠然响起,时而细密紧促的小颤,时而清丽淡雅的滑颤,错落合韵,相得益彰。 琴声清越婉转,缥缈出尘,与瀑布飞流直下的‘澎湃’泉水潺潺流动的‘叮咚’相应和,已然不是人间妙音,而来自瑶池天宫的仙音。 众人此时全成了坐忘的道教大真人,浑然忘我,心神随着出尘乘风的清越琴声,直上九天,最终落在了泰山之巅。 脚下是缥缈云海,远方是一轮大大的红日,朝阳初升,染映的万里云海一片赤红,飘飘欲仙,坐忘通玄。 琴音忽然陡转,如泣如诉,缠绵哀怨,更像是一位怀春姑娘站在空旷的山巅,每日翘首以望的等待情郎闯荡江湖归来。 枫叶红了又红,枯叶落了又落。 一直等到人老珠黄,看到的却是许下承诺那人,已经迎娶她人为妻。 一曲终了,世家权贵们不由泪流满面,心中凄凉哀怨。 当年眼睁睁看着瑛儿嫁作他人妇的老酒鬼,内心遭到的触动最深,老泪纵横,狠狠的灌下一口烈酒,试图掩盖嘴角的苦意。 谁知,苦意更浓。 一蓑烟雨,凉了半个秋。 一曲终了,愁了谁的头。 00102 棋 世人只言小蔡先生的琴道是多么的举世无双,胜过春秋大家师旷刘涓子的阳春白雪,优胜秦末第一美人虞姬的十面埋伏。 今天亲耳听到,果然名不虚传,甚至产生了朝闻道夕可死的念头。 此生无憾了。 大汉作为礼乐之邦,礼乐又是儒教文化的核心,几位年过古稀德高望重的大儒,脸色通红的站起身来,神色激动的对这个后生晚辈,隆重作揖。 礼乐的起源,从上古三皇五帝年间便是与夏族文明前行是相辅相成的。 天地自然的基础是秩序,礼便是有序,万物离不开一个礼字。 而乐则是代表天地万物的和谐,只有和谐有序万物才能化生。 因此儒教才有合乎礼正乎乐一说,才会礼乐并重作为治国安邦的根本。 如今得闻几近乎道的琴音,这些半只脚迈入棺材的大儒,怎能不作揖致谢。 谢的不是蔡文姬,谢的是琴道,谢的是礼乐,谢的是儒教先贤为了文明延续所做出的贡献。 巴王孟节乌桓左贤王等人,甚至产生了这一曲不亚于昆仑那一剑的可怕念头,蔡文姬琴道之高着实骇人。 不止如此,世家权贵见了哪一次不为她大打出手的娥姁君,穿着素有裙拖六幅湘江水美誉的齐腰襦裙,莲步轻动,进入了青翠竹亭内,众人都没有注意,始终陶醉在余音绕梁的琴音中。 娥姁君本就是胭脂评排名第一的仙子,又掌握庙堂官场的走势,富可敌国的钱帛,事无巨细的权贵秘闻把柄。 可以说是世家望族子弟上至八十老翁,下至弱冠少年,极其渴望迎娶家中的女人。 与在野名士朝思暮想的琴绝蔡文姬,并称为一高一远两颗大汉明珠。 面带一缕薄纱的娥姁君,虽说瞧不清样貌,但风姿卓越的身段,足以让人遐想连连,更何况那抹轻纱增添了一抹魅惑人心的神秘感。 不过令稍稍缓过神来的世家王室恼火的是,这位娥姁君竟然也在含情脉脉的盯着刘辩。 娥姁君什么样的风流名士权贵美男没见过,早已心如止水,心底之所以平生许多波澜,只是因为好奇什么样的男人,能够让胭脂评上的两位倾国倾城仙子争风吃醋,所以多看了两眼。 醉心于权利,对于男女情爱还是个雏儿的娥姁君,怎会知道好奇心害死狸猫,更能让女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这不,见了皇帝刘宏都没个好脸的娥姁君,主动与稳坐钓鱼台一脸戏谑的刘辩搭腔了:“太子殿下,可敢与奴家手谈一局。” 字如其人,棋观格局。 这位手眼通天的大汉第一富婆,过于好奇之下,想要试试刘辩的斤两,也为自己以后的荣华富贵铺铺路,顺带扔几块探路石。 同样在打量对方的刘辩,嘴角轻勾,笑容中略带一丝邪魅:“有没有彩头?” 世家权贵对于娥姁君垂涎三尺,刘辩一样不能免俗,想把这位从未露出过真容,却被评为天下第一美人的娥姁君纳为侧妃。 不同的是,他更看重娥姁君身后所蕴含的庞大人脉和她对于商贾一道的天然敏感。 有了自己的点子,再加上娥姁君的执行力,赚个盆满钵满都是小事,说不定还能来一场管仲齐纨鲁缟那般的经济战,不费一兵一卒拿下许多强大诸侯。 她第一次见到男人面对自己这么泰然自若,并且还敢提出要求,不禁莞尔,妩媚的轻笑一声,扫了一眼亭外的两尊门神道:“据我所知,兀突骨应该是蚩尤的后人。” “巧合的是,半年前交州刺史送来了一位同样含有蚩尤血脉的奇人异士,我可以交给你处置。” 刘辩笑而不语。 娥姁君的笑意则是更浓了:“胡车儿的血脉也不简单,应该是三皇五帝年间夸娥氏的后人,更巧的是并州刺史在三个月前送来了一位极为稀少的夸娥氏后人。” 一直保持名士风度的刘辩,终于动容了,说起夸娥氏或许不是很出名,但他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夸父。 虽说夸父和蚩尤并不像神话传说中那般,可以移山填海,但在先秦古籍‘逸周书·尝麦篇’中有着明确记载的他们,个个是超一流的猛将,一品四境大宗师。 蚩尤外加夸父,这样的彩头着实让身为太子的刘辩咋舌不已,但他想看看娥姁君底线在哪里,还是不语。 娥姁君命人摆下一副蓝田美玉制作而成的精美棋盘,自负的捻起一颗光泽柔和的白子:“倘若殿下赢了,我便摘下面纱。” 黑子先手。 棋力颇为不俗的刘辩,也不矫情,捻起一子‘啪’的一声,快速落下。 轻纱后面的那双妙目凝视黑子的位置,柳眉轻蹙,古语云金角银边草肚皮,落子首先抢占角,然后是边,最后向中间延伸。 而太子刘辩的第一手实在是太古怪了,直接落在了天元位置。 棋盘上有九星,最中间的称作天元,元是第一的意思,天元就是天空中最高点,也有天子的意思。 娥姁君心中疑窦丛生,落子丝毫没受刘辩的影响,中规中矩的占了一个角。 这一手落子天元,放在庞德公黄承彦这等顶尖国手眼中,当是刘辩年轻气盛,对于对手的轻蔑。 你让老子先手,老子偏偏不占你的便宜,来一手天元,抹平黑子先行的优势。 实际上刘辩这一手并非是胡乱落子,而是来自于二战初期棋坛第一人吴清源的“三三·星·天元”布局。 吴清源十二岁展露头角,十三岁在国内已经无人可敌,十五岁东渡日本,在日本本土上孤军奋战,凭借一己之力,先后战胜了全日本最顶尖的七位超级国手,并把他们打到降级,当真是令人热血沸腾之极。 终结了小日本围棋一个时代的吴清源,如小日军横扫东亚大陆一样,在文化上横扫了小日本,被小日本尊称为昭和棋圣。 处于东汉末年的娥姁君自然不会知晓后世的围棋定式,三十手之后,举步维艰,五十手之后,香汗淋漓,一百手未到,投子认输。 心神迷乱的娥姁君,妙目中尽是惊世骇俗,这得是多高的智谋,才能创出如此震铄古今的围棋定式。 一丝好奇变作十丝百丝的她,解下了面纱。 令刘辩无奈的是,面纱里面还有一层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眸。 但也足够了,只是这一双妙目已然胜过一切。 眸如秋水,眼波一转,剪尽了世间万千红颜。 00103 书 神情恍惚的刘辩,在这一刻呼吸窒堵,眼中再也容不下任何事物,难怪评定天下美人的名家祭酒许劭,选定她作为胭脂评第一绝色。 胭脂评上的其余几位仙子,或多或少有过昙花一现,不留痕迹的显露过样貌,头枕洛水而生的甄姬,江东双璧大小乔,全在世间遗留过令人回味无穷的佳话。 唯有这位胭脂评第一,不知底细,就像是从石头缝里突然冒出来似的,不知样貌,从来没有人见过她的姿容到底如何,只知道刚一出世便艳压群芳,成为天下第一美人。 刘辩作为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见过娥姁君样子的男人,幸运之极,并且由衷的感慨有这一双眸子足够了。 若说天下谁能够媲美娥姁君,恐怕只有他的母后何皇后了。 三十年前的天下,多少人为了能够见上何皇后一眼,不惜豪掷千金,只为了能与内外都是金玉的何皇后,焚上一炉檀香,品茗一杯雨前新茶。 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的看着她,便是世间最诗情画意的乐事。 那时的天下,最为风流的人物是谁?太子刘宏,文坛执牛耳者马融的门生卢植,白衣剑神王越,当今的大汉第一杀神…… 何瑛嫁入皇室之后呢?先是引发了永康大乱,皇帝刘宏几乎死在那次堪称绞肉机的鏖战。 极于情从而极于武道的卢植,曾经为了何皇后直入天象境,杀入百越十万大军,就在那一天,自甘堕落,心境被破,沦落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儒生。 其中最为可悲的当属白衣剑神王越,本来是有希望成为继伏波将军马援之后,唯一一个飞入天门的武夫,并且成为陆地神仙中的佼佼者,武力直追真武大帝座下雷部众天君之首的九天荡魔天君。 天兵天将何止百余万,雷部却只有二十四天君,全是历朝历代飞升天门的佼佼者。 春秋第一猛将南宫长万何等的盖世无双,在雷部众天君中不过排名第三。 而别的天君都是雷公天君、电母天君之类的封号,唯有九天荡魔天君的封号中不带雷、电二字。 要知道真武大帝的真名为九天荡魔大帝,而真武大帝却把九天荡魔几字赦封给了他,可见雷部第一天君强大到足以让真武大帝慎重的地步。 白衣剑神王越能够匹敌雷部第一天君,武力之高绝,剑道成就之大,可见一斑。 这么一个独领风骚数百年的白衣剑神,就因为何皇后一句话,险些死在了昆仑山,侥幸活下来之后,剑道的前路也已经断绝,几乎没了再次剑开天门的希望。 红颜祸水,贻误天下,何皇后的容颜之美,在天下人眼里比起剑尊王越的剑道只高不低。 娥姁君能够与何皇后不相上下,以后的天下不会太平了。 “辩哥哥。”感到一股极大压力的唐婉儿,娇嗔的喊了一声,坐在了刘辩的怀抱里,用那对小荷才露尖尖角的乳鸽,挡住了风情万种的娥姁君:“奴家的小猫咪和小狗狗可好玩了,辩哥哥要不要看看。” 恍然回神的刘辩,注意力大半都在那双剪尽世间红颜的秋波上,没能在意小猫咪后面还有一个小狗狗,捏了捏婴儿肥的嫩滑脸蛋道:“等会再看,现在有重要的事要谈。” 这句话一落,唐婉儿老大不乐意,樱桃小嘴撅的很高,都能挂上一块佩玉了,娇哼一声,一副我不理你了的娇嗔可爱模样。 一声糯糯的让人整个身子骨都酥了的娇哼,没能惊住刘辩,却把另一人惊醒了。 老泪纵横的老酒鬼。 不过他倒不是因为迷醉娥姁君的倾世容颜,而是深深的陷入了回忆。 四十年前的初出茅庐,三十五年前的雒阳河畔,直到那一年的红色嫁衣。 本以为昆仑一战后自己的一切,情爱、剑道、登仙随着那一剑消散一空。 但是今天才知道,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人,哪怕她嫁作他人妇,不再对自己说上哪怕一言,一语。 但自己始终忘不了她影子,时间越久,模样越淡,思念却越重。 一切只怪自己太过执着于剑道绝颠的风景,可没了她,风景再美又如何? 索然无味了。 为什么要让她等!当初只要说一句,哪怕一个字,瑛儿也不会含泪嫁给刘宏! 可恨!恨剑,恨道,更恨自己! “琴棋书画,琴棋有了,怎么没有书画!”老剑尊狞笑一声,张口一吐,吐出个剑气无匹,天地一老翁。 一道道青色剑罡,如仙人作诗,铁画银钩的落在天碑山。 字成,九天瀑布绝断。 天生万物降与人,人无一物奉与天, 天地君亲师圣贤,皆为剑下觳觫材, 杀!杀!杀!杀!杀!杀!杀! 00104 无画 何为剑道至尊?何为剑气无匹天地一老翁? 老剑尊王越做出的震惊寰宇壮举已经足够多,因此当世家权贵们遥望截断了飞瀑的那几个字,神色恍惚的不停呢喃剑尊宝刀未老,刘辩并不觉的惊讶。 左贤王、巴王孟节、一品金刚境的万夫长吓破胆的‘砰砰’不停磕头,青翠竹亭前流满了鲜血,刘辩也不觉的惊讶。 令他感到匪夷所思的是,由于那些个充满剑道气机文字的感染,世家望族供奉的门客当场有十几名好手从四品突破到三品小宗师,几位三品小宗师更是一朝顿悟,步入了天下人为之神往二品宗师境。 直到现在刘辩才明白,剑道至尊这四个字,是多么的名至实归,甚至都不足以形容老酒鬼。 剑道圣贤,更适合他。 连带着胸中愤懑一起宣泄出去的老酒鬼,又恢复了那副为老不尊的模样,颇为不雅的当众挠了挠裤裆,嘿笑道:“啧啧,不错不错,这几个字挺有风骨的嘛。” 一手挠裤裆,一手轻拢白发,装作名士风流的样子,转头问道:“你们说是不是?” 在草原王室世家望族眼中,此时的老剑尊别说挠裤裆了,就是当众放一个屁那也是仙气十足,一个个如捣蒜似的飞快点头。 那些来自于大漠草原的王室子弟,更是以一口字正腔圆的汉族官话,大吹特吹。 “老神仙的字何止是有风骨,简直可以称为古往今来第一字帖。” “什么草圣张芝双绝钟繇的,给老神仙提鞋都不配。” “放屁!有老神仙在哪里还有什么草圣,我看草圣的称号应该属于老神仙的。” “放你的狗臭屁,草圣都是侮辱老神仙,草仙还差不多。” 嘿嘿傻乐的老酒鬼掏了掏耳朵,没有理睬呱噪的番邦王室,而是看向了娥姁君,杀气渐生。 他才不管你有多好钱帛,掌握了多少官场人脉,一句话能让多少名士儒生为她口诛笔伐仇敌。 只知道的是,但凡能够威胁到小孙女的人,无论那一方面,必杀之。 这一切因势利导的太快,以娥姁君的心思手段都没能预料到,当她嗅到了那抹死亡杀机的时候,一股令她胸口发闷几乎喘不上气来的大祸,临头了。 而对方的剑道修为太过深不可测,达到了以力破巧的地步,任她有千百阳谋阴谋也改变不了结局。 无计可施的娥姁君没有第一时间向刘辩求援,因为她知道那样很不明智,刘辩越是帮她,死的越快。 神情慌张的娥姁君赶忙从怀中掏出一个青铜令牌,双手奉上:“剑尊请看。” “啪——” 老酒鬼确实看了,只看了一眼,坚固的青铜令牌便被青色剑罡削成了两半,呲牙嘿笑道:“看见了又如何,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酸掉牙的话叫做无欲则刚。” 还在噘嘴撒娇的唐婉儿,再是心智天真,也知道祖父一旦呲牙嘿笑便要杀人了。 心地善良的她,平时看到一群蚂蚁搬家都要绕路走,不忍心踩死它们,更何况一个活生生的人,皱眉道:“祖父!” 听到小孙女用上了敬称,前一刻在别人眼中仿佛活阎罗的老酒鬼,后一息尴尬的笑了一声,搓了搓手,脸色涨红的不知道放在哪里才好,俨然一副受气小妾模样。 似是觉察到小孙女的不高兴,这位神威如山海的老剑尊,作出了让在场所有人大跌眼镜的事。 他伸出枯瘦的手掌,猛的一拍老脸嘿笑道:“是祖父不对,婉儿不要生气了,就罚祖父一个月不能喝酒。” 酒是老酒鬼的命,别说一个月不能喝酒,就算是一天不能喝酒都受不了,他能够说出这番话,可见对于唐婉儿是多么的溺爱。 唐婉儿本意只是阻拦祖父斩杀娥姁君,并没有生气,也没有不让祖父喝酒的意思,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察言观色本事登峰造极的娥姁君,没去擦拭冷汗涔涔的白皙额头,赶忙说道:“我这里有几盒冀州甄氏出产的上好胭脂,婉儿妹妹要不要试上一试?” 唐婉儿这一段时间正琢磨如何梳妆打扮,免得辩哥哥被狐狸精勾搭走了,一听这话,‘噌’的一下蹦了起来,倒腾着白如玉葱的小腿,跑到了娥姁君身边,急匆匆的问道:“娥姁姐姐,在哪呢?” 老酒鬼眼神微冷,眯起眼睛,轻飘飘的扫了娥姁君一眼,对方却是如临大敌,光洁的后背沁出了大量冷汗。 三言两语之间,便把唐婉儿蔡文姬拉拢的情同姐妹,娥姁君的手段当真是高明之极,难怪能够掌控偌大一个胭脂楼。 对自己孙女永远是一张笑脸的老酒鬼,除了对刘辩好一些,对于其他人没有一点好脸色,臭着一张脸呵斥道:“看什么看,还不赶快滚。” 曲也听了,人也看了,世家望族们虽说不像番邦王室那般惧怕老剑尊,但对这位为大汉国祚延续作出巨大贡献的剑道第一人,还是留有足够的敬意,纷纷作揖离开了这里。 至于二皇子刘协汝南袁绍等人,虽有不甘,但也不敢轻捋正在气头上的虎须,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向山下走去。 番邦王室们不必多说,早就屁滚尿流的仓惶逃窜,离开了如履薄冰的山巅。 青翠竹亭内只留下刘辩和老酒鬼两人,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主公。”这时,收到一封密信的黄琬,仔细看过之后,交给了刘辩:“这件事关乎重大,我与同僚们先行告退了。” 逐字逐句看了一遍的刘辩,心头一惊,没想到历史的车轮又回到正轨上了,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用在意自己,先行离开便是。 沉吟片刻,让何咸快速写了一封密信交给了黄琬:“子琰,这件事关乎太过重大,有什么需要可以去找舅父,动用大将军府的人脉。” 何咸看过密信之后,并没有写信,收起戏游人间的轻佻,郑重说道:“这件事关乎兄长的王位大统,我还是亲自回去一趟比较稳妥。” “大兄不便于露面,就按之前敲定的计划,留在这里直到这一支嫡系大军成型。” “好。”刘辩重重点头,拍了拍何咸的肩膀,沉声道:“务必成功。” 过几日便是立夏,天气逐渐温热,刘辩远眺踩着红花绿草离开的何咸等人,没能感到一丝温暖,反倒是彻骨的冰凉。 雒阳改革官制,校选西园八校尉。 汉灵帝这是要夺回兵权,去除外戚一党的尾大不掉,这一招可谓极其狠辣,一下便抓住了外戚一党的痛脚。 凝神沉思的刘辩,遥望触手可及的云海浪涛,轻声呢喃了一句:“风起云涌呐”。 00105 别样红 红符巷,雕梁画栋的顶尖权贵府邸群落中,唯一参差坐落了许多普通屋舍的青石长街,里面居住的自然也是衣着普通相貌普通的普通人。 一个悬挂着貔貅桃符的普通屋舍内,却躺着一位与周围环境南辕北辙的汉子。 灰砖构建的陋室内,简单的有些艰苦,没有画彩描金的屏风,没有越窑出产的上等瓷器,更没有丝绸铺就的毛毡,唯一称得上家具的是一个缺了半条腿的粗木案几。 那个相貌堂堂的汉子,披挂了一套极为惹眼的甲胄,蜀锦鹦哥袍、钓嵌龙鳞甲、紫绒飞带,赫然是消了很久的关羽。 床榻边缘有一位衣着朴素却掩盖不了秀外慧中的女人,端着一碗用为数不多的口粮换来的米粥,小心翼翼的喂给神志不清脸色憔悴的关羽。 秀丽端庄的女人艰难喂完一碗米粥,擦了擦香汗,准备像往常一样用热水冲泡陶碗,喝下仅剩的一点汤底。 讲究礼乐的儒教,虽然没像后世那样露出一个手臂就要嫁人,但男女有别,授受不亲,还是比较普遍的伦理纲常。 可秀丽女人也没有办法,家中的钱粮已经不多了,这一段时间由于几个市井无赖的骚扰,无法出去做工,只能出此下策,谁让她是个穷苦人家的孩子,倘若有一点办法,她也不会这样。 秀丽女人没有注意到的是,就在她细嚼慢咽汤底的时候,在家门口救下的壮汉,那双很好看的丹凤眼,流下了一滴微不可见的眼泪。 “砰砰!” 这时,庭院外的木门突然被人狂暴拍打,一个令她深深厌恶的声音一并响起:“杜苎萝,你个该死浪荡女人,听说你竟然偷汉子,赶快给老子把门打开,老子要宰了他。” 杜苎萝走出简陋的房屋,准备在院子里找一根木棍抵住木门。 她的日子过得虽然很清苦,却收拾的井井有条,院子里干干净净找不到一根杂草,更别提树枝木棍了。 门外那个名叫秦宜禄的汉子,是红符巷出了名的无赖,纠集了一帮游手好闲的汉子,经常欺负一些无依无靠的可怜人。 相貌周正又孤苦伶仃的她,一直以来便是秦宜禄眼中的肥肉,几年前的一个夜晚,如若不是义兄恰巧路过家门口,自己早就被他侮辱了清白。 自从那以后,秦宜禄便把自己当成了禁脔,时刻想着侮辱自己的身子,迫于义兄的威严始终没有得逞,一个月以前义兄无故失踪了,小心等待了大半个月的秦宜禄,终于按耐不住了。 杜苎萝从朴素的袖口,抽出了一把菜刀,一脸的决绝,心想大不了与他拼了。 “嘭!” 单薄的木门终究是没能抵住秦宜禄的踢踹,一声巨响过后,破开了一个大洞,耷拉在地上。 满脸怒气和**的秦宜禄,快步冲了过去,一巴掌扇在了杜苎萝脸上,恶狠狠瞪着嘴角流血的凄凉俏脸,心底蓦地升起一股奇异的快感:“该死的贱人,让你偷人。” “搞的老子不能第一个进入你的身体,捡了一个破鞋。” 越想越恼火的秦宜禄,猛地又在杜苎萝俏脸上扇了几巴掌,印着一个通红手印的白皙脸靥,瞬间肿了起来,就连眼角都开始渗血了。 杜苎萝始终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不反抗也不求饶,只是木然的盯着他,连嘴角的鲜血都不去擦拭。 稍稍解气的秦宜禄,被这种死人一样的目光看的心底发慌,为了转移视线,探头探脑的望了一眼屋内,冷笑道:“你偷人也行,好歹偷个英雄好汉,敢出来和我拼命。” “屋里面的那个,真他娘的是个没卵的软蛋,老子把他娘们都打成这样了,连个屁都不敢放一个。” 如果真是一个英雄好汉,秦宜禄心里还能好受一些,没想到竟被这么一个没卵货拔了头筹,胸中的火气‘噌噌’往上翻涌,夺过杜苎萝手中的菜刀,冲了进去。 “不要!”神情木然的杜苎萝凄切的娇呼一声,忍着钻心的剧痛,冲向了屋子。 举着菜刀即将落在关羽脖子上的秦宜禄,瞥见冲进来的杜苎萝,骂骂咧咧的说了一句奸夫**,脸上突然露出了一抹淫笑:“都什么时候了还装睡,老子今天要当着你这个软蛋的面,干死这个贱人。” 平生许多快意的秦宜禄,扔下手中的菜刀,‘刺啦’一声撕开了朴素襦裙,露出了羊脂白玉般稚嫩的肌肤。 淫笑连连的他,眼中光芒大放,咽着口水道:“早知道你这么诱人,老子当初说什么也要先一步夺了你的身子。” “现在只能捡个破鞋穿穿,不过也无所谓,当着这个软蛋的面干你,很有……嗯……那什么权贵大人们口中的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哈哈。” 越说越兴奋的秦宜禄,猴急的用粗糙左手撕扯朴素襦裙,右手则是按住白皙脖颈,让她无法挣扎开。 不到半刻钟的时间,那件不怎么坚韧的朴素襦裙被撕成了条状,暴露出大片白花花的娇躯,令人血脉喷张,口水直流。 早有死志的杜苎萝,贝齿猛然张开,咬向了香舌,意图咬舌自尽。 秦宜禄可没有玩弄尸体的癖好,喘着粗气,赶忙用黑黄手指掐住了杜苎萝娇嫩的脸颊,另一手重重的砸在了娇艳的红唇上,让她的牙龈因为肿胀,无法合拢。 “呸。”气急败坏的秦宜禄朝关羽身上吐了一口唾沫,恶狠狠的说道:“真是贱人,这个软蛋可以玩你,老子凭什么不行。” 下身涨的难受的他,见杜苎萝没了反抗能力,猴急猴急的褪下了裤子,露出了黑不溜秋的屁股,狞笑着冲向了无声流泪的秀丽女人。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一只苍白,却很有力的手。 如连枷牢笼按在了秦宜禄的头顶。 “嘭!”的一声巨响,屋内盛开了一朵美丽的花朵,白的,红的,绿的,交织成一副别样红的丹青墨画,徐徐展开。 那副八尺身躯经过长时间的卧病在床,即使已经绵软无力,依旧傲然屹立。 形容枯槁的关羽,下意识去抚长髯,却发现没了一丝气力,声音沙哑道:“关某。” “顶天立地。” 00106 柔情 关羽单手捏爆秦宜禄的脑袋之后,强行提起的一口气力油尽灯枯,踉踉跄跄的跌坐在床榻上,倨傲的红脸,首次露出了一丝苦意:“没想到关某也有任人宰割的时候。” 约莫喘息了半柱香时间,气力恢复少许的他,解下套在甲胄外面的蜀锦鹦哥袍,披在了杏眼空洞呆然木立的杜苎萝身上,遮盖住只剩寸缕衣物的娇躯:“大恩不言谢,关某日后必定有厚报。” 又过了半柱香,杜苎萝终于缓过神来,凄惨的一笑,开始默默收拾恶心的地面。 直到日落西山,杜苎萝这才处理完所有的血迹污秽,又开始蹲在陋室门口,遥望流苏着漫天晚霞的天壁,愣愣发呆。 这个过程中,关羽并没有出手帮忙,静静的看着瘦小娇躯,一步一步的拖走沉重的尸体,埋在宽敞院子的墙根。 性格坚韧的杜苎萝,从没露出一点不耐和疲惫,也没有求助他人的意思,只是一个人默默收拾。 累了便歇一歇,渴了便喝一口井水,直到把无头尸体拖到墙角,又开始扛起锄头,一点一点的刨出深坑。 不知何时,微眯的丹凤眼眯不住了,恢复了正常的弧度,眼底深处永远无法抹去的倨傲,变成了一缕柔和的光芒。 静静的看着不美,却又无限美好的场景,一抹莫名的情愫,从心底滋生。 “咕咕。”楞楞发呆许久的杜苎萝,肚子发出了一声很响的声音,脸靥微红,羞赧道:“我去做饭。” 昏迷了大半个月的关羽,身体无法动弹,意识却是清醒的,他很清楚这位素不相识的姑娘为了救活自己,吃了多少苦:“不必了,由关某来做。” 读书读出春秋大义的关羽,不会像宋元以后的酸腐文人那样为了给自己的五体不勤找个借口,无病呻吟的吟上几句君子远庖厨,整日懒惰的卧在家中不去劳作。 这样的酸腐文人实在是可恨,断章取义,遗祸后人。 这句话全文其实是‘无伤也,是乃仁术也……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是以君子远庖厨也’。 是亚圣孟子向齐宣王宣扬仁政爱民的思想,哪里有什么自诩读书人高人一等,不应该做这种下等事的懒惰。 下等?按照那些个举人老爷的意思,定鼎大周八百年基业的姜太公岂不是一个渔夫,为了天下安定四处奔走与儒学并称为显学的墨家,岂不是一群木匠。 关羽处于儒学百家争鸣的汉代,儒家学说没有经过后世阿谀奉承皇权的阉割,自然是不知道后世文人的装腔作势,矫揉造作。 不然的话,在他们祭拜自己的时候,绝对是一刀下去,砍下一颗好的头颅,省的他们祸害后世子孙。 恢复了小半气力的关羽,随手捡了几个石子,以精妙的武技投掷出去,砸死了几只呈人字形自南方归来的大雁,示意脸靥发烫的杜苎萝好好休息,温和的轻笑一声,开始利索的处理大雁。 继续楞楞发呆的杜苎萝,怔怔的看着那具英明神武的八尺男儿,如同自己当初照顾他一样小心翼翼的烹调大雁,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如雨后春笋般快速滋生,瞬间塞满了心底。 须弥间,耳根突然开始滚烫如烧,杜苎萝赧颜的低下了头,又偷偷的看了一眼关羽,呢喃道:“这就是兄长说的家的感觉吧。” 由于太过入神,妙目的余光一不小心落在了墙根,深信鬼神一说的她,却没产生一丝恐惧,因为杏眼中塞满了身披铁甲的魁梧身躯。 金光闪闪,恍若天神。 00107 青萍之末 西凉铁蹄之下,大漠各族安有完卵? 这句话落在纸醉金迷的中原腹地,只会被认为是地处蛮荒地带的边塞狂士,为了提高声望,口出狂言,没有几人会当真。 往南一点,大江以南的江东荆州各地士子往往会嗤之以鼻,铁蹄再硬能踏得过波澜壮阔的大江吗?单是水战甲天下的荆州水师就够他们喝一壶的了,更别提陆战敢说第一,没人敢称第二的黥字军。 那些名士儒生顾及士子风流,言辞之间或许会委婉一点,若是碰上向来眼高于顶的南疆武将,绝对会指着对方的鼻子,挑衅的说上一句:来来来,试试是老子手中的京观刀锋利,还是西凉蛮子的长矛尖锐。 出生于黥字军又是南疆斩将夺旗第一人的兀突骨,不能免俗,常常在南疆吹嘘自己带领一千黥字悍卒能够斩杀多少西凉铁骑。 当他今日真正见了补满五百人的虎贲营,披甲持矛,手握缰绳,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屁,别说一千黥字军,估摸着一千五百黥字军也拿不下这来去如风的披甲铁骑。 当然了,这只是拿一般黥字军与五百虎贲营相比较,若是身披重甲的武卒营,手持大黄弩的飞将营,五百对五百,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咚咚!” 还没步入梅雨季节,云顶草甸响起了滚滚惊雷,凝神望去,一波呈锥字形的精甲铁骑迅疾如闪电的来回奔袭,熟悉刚到手不久的幽州乙等宝驹。 “嘿嘿。”扛着精铁双锤的胡车儿,眼热的望着如黑云来回席卷的虎贲营,咧嘴笑道:“娥姁君这娘们还真是讲究,送给俺和兀蛮子一份大礼不说,又搞来了一批幽州马场的乙等高头大马,够意思。” 正在郁闷自己没有当选虎贲营主将的兀突骨,一听这话,游离着残暴光芒的黄澄澄竖瞳,凶光减弱许多:“可不是,你小子得到那人的血脉之后,一蹦三尺高,从三品小宗师直接突破到二品宗师境。” 瞧着他那一身又壮了一圈的肌肉,郁闷道:“要不然这个扛大纛的活,也轮不到你。” “嘿哈!”胡车儿故意抖了抖碗口粗细的大纛旗杆,一脸欠抽的表情道:“没办法,谁让俺老胡力气大。” “你的力气要是比的过俺,立马把扛旗人的称号送给你。” 同时拥有密迹力士经和蚩尤血脉的兀突骨,潜心观摩了老剑尊书写的七杀摩崖石刻之后,不负众望的晋升一品伪金刚境界,与太史虢一样成为天下最拔尖的猛将。 几天前,刘辩陆续得到所有乙等宝驹,嫡系部队逐渐成型,深得君王南面之术精髓的他,细细揣摩了驭吏施术一道。 出人意料的是,在职务的安排上,并没选择兀突骨继续担任新虎贲营的统帅,而是任命岑壁为虎贲营主将。 一来岑壁身为汉人,比起胡车儿兀突骨二人,更能得到常年与大漠部落交战的边疆铁骑承认。 二来他毕竟出身于世家望族,在这个极其看重门第出身的时代,是一张威慑力很大的虎皮,足以震慑住这群骄兵悍勇。 最重要的是,刘辩这是在向大汉的统治阶级世家望族释放一个信号,德行有亏的岑壁都可以得到重用,更何况一些德才兼备的大才,以便多多招收一些人才。 岑壁这人圆滑归圆滑,却没令他失望,先是凭借强横的四品武道实力,把虎贲营桀骜不驯的悍卒挨个揍了个遍。 又大撒钱帛,领着这群没见过世面的悍卒,在雒阳城最出名的秦楼楚馆放纵了几天,仅仅半个月的时间,彻底制服了这群手上染血无数的悍卒。 至于一军之中地位极其特殊重要的扛旗人,斟酌了几天,决定交给胡车儿。 具甲营重如九鼎,刘辩准备收回来交由幼弟何咸掌控,或者从宗室子弟中挑选一位将才统领。 为了不寒了胡车儿的心,便想出了以清贵胜出很多实权大减的扛旗人来诱惑他,胡车儿果然上钩,为了争夺扛起大纛的权利,差点与兀突骨打起来。 帝王心术的苍黄翻复,从刘辩的这一系列手段,管中窥豹。 这样一来,好处却是显而易见的,不仅让虎贲营的战斗力快速凝聚,几乎恢复到了在边疆时的九成,还大大增强了对麾下士卒将领的掌控,一石多鸟。 刘辩左手搭在紫檀刀匣上,眯眼看了一会儿集训的虎贲营,呢喃道:“明年就是黄巾之乱了,时间过得可真快的。” 蛰伏了十几年的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乱世苍茫,将星闪耀,英雄辈出。 一个金戈铁马热血激昂的大时代,即将到来。 对于汉室是不幸的,对于百姓是凄惨的,对于他来说却是一场的机遇。 刘辩蓦地摸向头顶虚无缥缈的大限刧数,攥紧了拳头,心中划过了几个名字和一句话。 关羽、赵云、太史慈…… 风起于青萍之末,止于草莽之间。 00108 剑瀑 出自于楚国宋玉‘风赋’的这句话,一语中的,道出了刘辩的心情,此一时彼一时,有了这一批出身于草莽悍将名臣,不仅可以彻底镇压大限刧数,还能助他在这个大争之世好好的活下去。 名将有了接下来便需要组建一支强军,解决无人可用无兵可调的难堪境地。 广袤草甸上,奔踏而去的虎贲营如数千野牛狂奔,气势如龙,威压惊人。 倘若是碰到一般的大汉驻军,单凭这扑面而来的磅礴气势,足以吓的他们丢盔卸甲而逃,更别提作战了,必然是割麦子一样的一边倒。 不信?被迫向西迁移的匈奴,每年死亡数以千计族人的羌族部落便是铁证。 这些个视汉人为两脚羊,时不时南下侵边打草谷的草原大漠民族,都奈何不了二十万西凉铁骑,何况多少年不知黄酷酒真正滋味的州郡驻军。 盛世靡音,醉人,也害人。 这也是为何十八路诸侯加起来足足有数十万人马,却奈何不了区区十几万董卓军的原因。 虎贲营的士卒不仅出身于二十万西凉军,还是精锐中的精锐,在刘辩的谋划中会与太子府的将种遗孤掺杂在一起,直到增加到一千人为止,训练出一批不下于白马义从的无敌飞骑。 而前不久获得的五千水师精锐,则在陈武的统帅下与京畿附近的水贼,亡命厮杀,意图训练出两万水战陆战都称得上精锐的悍卒。 按照刘辩的本意,兵马越多越好,巴不得陈武训练出十万大军,不过光是两万步卒一千铁骑,人吃马嚼,每日消耗的粮秣马料少说也有一千石,一个月三万石,一年三十六万石。 以目前五铢钱与粮食的兑换价格,一年下来将近一万万五铢钱,这只是最基本的消耗,还没算用于武器维护的鱼胶、大漆等辎重,甲胄、箭簇的替换,冬袄夏衣的发放,士卒伤病的医治等等。 兵马一旦过万,简直就是一个没有底洞的销金窟,家底稍微薄一点都吃不消。 唯一能让刘辩感到点心安的是,秦汉以来一直是役兵制,不需要像宋朝那样发放固定的粮饷。 但每逢大战之前激励士气,大战之后犒劳士卒,所发放的钱帛不是个小数目,再加上军中武官的俸禄,一年下来没个十万万五铢钱,难能养得起这么多士卒。 皇帝刘宏校选西园八校尉,岑壁出的那条计谋显然是派不上用场了,只能自给自足。 以太子府内库的钱帛数目,经过粗略的估算,只有十万万多一点,供养两万一千兵马已经达到了刘辩所能承受的极限。 为了尽可能的物尽其用,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把两万水陆皆宜的大军,训练成精锐之师,达到以一当十的地步。 关于这一点,有着陈武这位治军名将的存在,刘辩一点也不担心,现在最急需解决的问题是名将和名臣。 麾下兵马大规模扩充之后,中高层武将明显不够用,陈武已经多次写信诉苦,手下那帮心狠手辣的水贼,单打独斗以及小股作战一个比一个凶猛。 由于缺乏熟读兵书弓马娴熟的中高层武官,一直不能有效的形成集团性战力,愁的他头发都快掉光了。 这件事本来很好解决,从大将军府抽调,不幸的是,自从胭脂楼一战过后,外戚一党的嫡系人马死的死叛变的叛变,没有几个可堪大用的武将了,而刘辩又信不过董胖子和丁原,只能暂时搁浅这件事。 因为比缺乏武将更令刘辩头疼的是,极其稀缺文臣,特别是擅长处理内政的文臣。 两万一千大军每日消耗巨大,辎重的采买、武器的修复、甲胄的淘换、功勋的记录……大大小小的账目极多,其中油水也是极大。 他实在是不放心交给外人,而能够妥善处理这些的人才又没有,只得交给做过几年主簿的老门房,搞的这位当世数一数二的刺客,干起了文士的行当,每日心力交瘁的。 若是没有西园八校尉这一档子事,内政交给黄琬倒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惜他要凭借江夏黄氏这么多年在士大夫之间庙堂之上的影响力,争一争其中一个位子,免得手握重兵的西园八校尉全是宦党和二皇子一党的人。 “人才难得啊。”刘辩收回沉思的念头,感慨一声,穿过坐落着两尊麒麟石雕的朱漆大门,走向不远处的碧渊寒潭。 天碑山刻下铁画银钩的七杀字帖,九天瀑布产生了断流,后来在唐婉儿的要求下,老酒鬼以一手通玄手段,七杀字帖硬生生向坚硬如龙鳞的光滑山壁内,烙进了三尺。 剑道气机浩浩荡荡,飞瀑变剑瀑,水流冲泄声音如刀剑劈砍,有如无数天兵天将征伐交战。 每一滴水珠都蕴含着无双剑意的七杀瀑,冲卷而下,方圆数十丈的水潭,瞬间变成一座湖泊。 剑意沸腾,难以接近。 至于老酒鬼为什么做下这件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那是因为只要是小孙女的要求,他都会满足。 而唐婉儿之所以会有这种无理要求,则是刘辩的授意,至于原因嘛,这不,已经体现了。 他刚刚踏出依湖而建的幽静山庄,一大票手持各色兵刃的江湖游侠儿正在与虎贲营对对峙。 这些江湖游侠儿衣着服饰五花八门,兵刃武器千奇百怪,倒是出奇的一致悬挂了一柄长剑。 人数越来越多,到今天为止已经赶来了千人,并且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着。 这些浪迹江湖的侠客,来到这里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瞻仰白衣剑尊的风采,追寻老剑尊的足迹,试一试能否突破武道境界。 “拜见太子殿下。” 步履沉稳的刘辩,刚刚站定,呼啦啦跪倒一片,只有大概一两百声名远播的豪侠,出身不凡的世家游侠儿还能保持站姿,剩下的四千多江湖游侠儿,无一例外。 虎贲营因为甲胄在身,免了这套繁文缛节,加上要死盯这群来历不明的江湖人,没有收起长矛抱拳行礼,也没有跃下战马。 刘辩挥了挥手示意岑壁率领虎贲营收起长矛,凝视那些没有跪下的江湖人,平静道:“全部射杀。” 00109 剑气近 这些江湖豪客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真把自己当成人物了,名声再大又如何?无论你是九州大侠,还是江左盟主,不过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寒门。 武力再高又如何?不论是三品小宗师,还是二品宗师,一百精锐铁骑足以把你碾成碎渣,想要破甲三千又三千,先修练出个一剑开天门再说。 如今有求于自己还敢不下跪,便是藐视皇权,便是不忠不义,不杀不足以正民心,哪里还有什么废话,直接全部宰了。 “他奶奶的。”脾气火爆的胡车儿,瞪着这些故作姿态的江湖人,火冒三丈,拎起精铁双锤横冲直撞的杀了过去:“竟敢看不起主公,俺老胡宰了你们。” “轰!” 另一侧黄澄澄竖瞳泛着凶残光芒的兀突骨,抢先一步扔出了左手的精铁大锤,一名在江湖上地位极高的四品剑术名家,瞬间被砸的四分五裂。 大量的碎肉伴随着漫天血水‘噼里啪啦’的洒向四面八方,溅在了许多看好戏的江湖大侠脸上,戏谑的脸容瞬间煞白如枯骨,面无人色。 “这…这…。”一名跪倒在地的游侠儿,错愕的脸上溅满了血水碎肉,庆幸的同时又感到一股彻骨的阴寒:“太子真狠啊,一言不合便要杀人。” “轰!”又是一声巨响,不甘示弱的胡车儿,一锤子砸死了两名江湖大侠,挤眉弄眼的笑道:“嘿嘿,兀蛮子你没吃饭啊,一锤子才砸死一个。” 生性凶残的兀突骨,懒的和胡饭缸废话,再次甩出右手的精铁大锤,拎起一名并未跪倒在地的江湖人双腿当做武器,杀向了精铁双锤的落点。 那里有几名江湖大帮大派的掌门,习惯于斩将夺旗的他,先捞了大头再说。 “轰轰!” 天地间好似一瞬间进入了梅雨季节,惊雷不断响起,震动了整个山巅。 直到这时,一两百有头有脸的江湖游侠儿这才反应过来,怎么与他们事先商量好的不一样。 太子不是应该礼贤下士?待价而沽的他们,则会顺着杆子往上爬提出一些要求,获得更多的利益。 这些连一般胥吏都不如,不懂得半点为臣之道的江湖大侠们,当真是天真的有些可悲,把江湖人那一套用在了庙堂之上。 隔行如隔山。 “走!赶紧撤离这里!”江湖十大门派之一的书剑府,在一位长老的呼喊声中准备撤退,还没说完话,嘴中被一根短矛贯穿而过,惨死当场。 大汉三大骁骑,西凉军擅长投掷短矛,幽州军擅长箭术,并州军擅长轻弩。 长距离幽州军称雄,中距离并州军堪称翘楚,若是说起短距离作战,西凉军无人能敌。 纵是一品金刚境的大宗师都不敢直面西凉军的投矛,更何况这些个一品之下的江湖侠客。 几波投矛过后,刘辩面前除了跪着的人,就只有躺着的了。 虎贲营清扫敌人之快,脾气火爆的胡车儿和凶残如野兽的兀突骨都没能抢过他们。 “嘘——”岑壁吹了一个口哨,骑着一匹高头大马从两人身边路过,挑了挑眉毛,翻身下马:“启禀主公,乱臣贼子已经全部宰杀干净。” 刘辩的手指轻敲紫檀剑匣,一直平静的看着一边倒的屠杀,等到那些站着的沽名钓誉之辈全部死光,平静道:“我知道你们来这有什么目的。” “七杀字帖可以观摩,只要不打扰虎贲营的训练便可以了。” 打扰?跪倒在地的江湖游侠儿们无不噤若寒蝉的偷看了一眼身披铁甲的虎贲营,心想他们不来触我们的霉头就算是烧高香了,我们哪里敢主动招惹这些凶神。 当他们亲耳听到可以沾染老剑尊的仙气,心情一片大好,纷纷开始大声称颂刘辩,至于里面有没有什么阴谋,孑然一身的他们,才不会在意,无外乎去当太子府的门客。 他们这些江湖大侠看似名气很大,面子很足,在江湖上能够呼风唤雨,但在真正的世家望族眼中,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罢了,能够进入太子府不亚于得到文坛宗主何休的看中,一步登天了。 刘辩正是存着招揽一些天赋绝佳的江湖野贤培养成良将的心思,才会允许他们观摩七杀摩崖石刻。 但这些人中鱼龙混杂,难以分辨究竟哪一个可堪大用,便让他们去观摩七杀摩崖石刻。 就如当初风靡江湖的空手入白刃一样,不是谁都能学会的,七杀摩崖石刻同样不是那么好观摩的。 能够游过充满剑道气机的剑湖,有望三品小宗师,能够在剑瀑的冲击下坚持不倒,二品宗师没跑,至于能否看懂七杀摩崖石刻,就需要机缘和造化了。 太子府从不养闲人,想要成为府内的门客,先游过剑湖再说。 刘辩命人在剑湖旁边立下一块石碑,观察了几眼足足两层楼高的长方形巨石,亲自以刀代笔,以一手骨气洞达的飞白书,开始篆刻禁令。 与工整精巧的隶书不同,飞白书横撇竖捺之间丝丝露白,飞笔断白。 一笔成书,字体边缘却会神奇的出现一丝留白,宛若出鞘宝剑露出了锋刃。 当初,喜欢掏裤裆抠鼻屎从不附庸风雅的老酒鬼,无意中看了一眼,便挪不开目光了,唏嘘感慨了一句字中有剑气。 老酒鬼的这句评价可谓是意境高远,字中有剑术意境,草圣张芝、徽天下工书之最的师宜官等天下闻名的书法大家都能做到。 但是写出几近于实质的剑气,从来没有人能够做到,以字化剑气,简直是耸人听闻,已经远超一般意义上的立意超然,达到了神来一笔浑然天成的境界。 而飞白书的创立者硕儒蔡邕,算的上是书圣王羲之的师祖,蔡邕传钟繇,钟繇传卫夫人,传王羲之。 后世的隋炀帝杨广、唐太宗李世民、女皇武则天、宋太宗皆是飞白书大家,更增添了飞白书在刘辩心中的地位。 为了能够尽快摸到刀意第一个层次如意的门槛,刘辩特意要求蔡文姬留在了幽静山庄,教授他飞白书。 飞白书着实符合刘辩的性子,这些日子以来,突飞猛进,摸到了行行若萦春蚓,字字如管秋蛇的意境。 字成,如一气冲黄庭。 天碑前,剑气结海楼。 00110 东莱 青州东莱,自古便是崇文重教卧虎藏龙之地,昔日秦始皇泰山封禅,巡狩关东六国,建立了八座祭祀八主的庙宇,东莱一地就占了三座。 黄县作为东莱郡治所所在,更是物阜民丰,人杰地灵,鬼谷子的关门弟子徐福,便是出生在这里。 而自春秋战国以来,位于齐国半岛的东莱渔盐、冶铁、丝麻极为繁盛,文景之治以后,又是大汉腰膂重地东方大粮仓,因此黄县商贾之风盛行,素有黄县的嘴,掖国的鬼,蓬莱乡的腿一说。 黄县人精明能干善于经商,久而久之养成了唯利是图的性格,太史虢当初坐上横江将军的位子,经常有豪强大商投上名刺拜访。 自从成为了刑徒犯人,过去称兄道弟恨不得纳头便拜的‘至交好友’,消失的无影无踪,门可罗雀,倒是也出现过几次,却是上门催债。 太史虢能够成为横江将军,个人的能力毋庸置疑,但现在宦官把持朝政,寒门庶族想要做官何等的艰难。 无奈之下,他便找了一些豪强商贾赍贷子钱,欠下了足足五六万五铢钱,对于寒门庶族来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倘若太史虢还是横江将军,自认有利可图的商贾子钱家,非但不会催债,还会奉上更多的五铢钱。 可惜的是,太史虢成为了最令人诟病的刑徒,树倒猢狲散,过去时常把酒言欢的酒肉朋友,一个个急切的登门拜访,索要赍贷出去的子钱。 太史虢一家本就贫寒,家里的余粮都不多,哪里有能力偿还如此巨大的一笔子钱,实在没有办法的妻子王氏,只能变卖了仅有的几亩祖田,依旧是入不敷出。 如果不是儿子太史慈武艺超人,颇有姿容的王氏早被卖入青楼做了一名娼妓。 对此毫不知情的太史虢,骑着一匹价值不菲的丙等良马,神采飞扬的穿过高阔城门,寻访昔日的好友,所受到的待遇却令他大为惊愕。 不是族长不在家,就是族老没空,平白无故得到了许多白眼。 他怎么也想不到是,刚刚进入黄县,便有一位整日兄长长兄长短的好友,偷偷赶往了县衙,揭发逃犯太史虢。 脚力不俗的丙等良马,驮着太史虢很快来到了黄县最为豪华的酒楼月旦楼,也是他过去时常出入的酒楼之一。 月旦楼门前红灯高挂,酒幌招展,许许多多身穿蜀锦楚绢的豪强商贾,在一位位身段妖娆的妻妾陪同下,往来穿梭月旦楼,肥马轻裘,繁华热闹至极。 还没等太史虢跃下战马,一队黄县守卒身穿破旧扎甲,手持不知多久没保养生出铁锈的环首刀,在一名鲜衣怒马的县尉率领下,急不可耐的冲向了不远处的太史虢:“给我拿下逃犯太史虢!” 太史虢正错愕间,数十名油光满面的兵痞子,乱糟糟的围上了太史虢,却没有第一时间冲过去捉拿他,而是眼中放光的看向了丙等良马,乖乖,这趟赚大发了。 趾高气扬的县尉,之前正在县衙里面搂着一名抢来的少女白日宣淫,听闻有人揭发逃犯,没有理睬,并且吩咐手下让举报人滚蛋。 他买来这个县尉可花了不少五铢钱,逃犯有什么好抓的,捞不到油水不说,一个不好还会让逃犯溜走,落个昏庸无能的名声。 无利不起早的县尉,之所以前来,是听说逃犯有一匹精良的丙等好马,这可是有钱也买不来的好东西。 二话没说,县尉随意套了一件官服便急匆匆带兵赶了过来,定睛一看,发现那人赫然是曾经不可一世的横江将军太史虢,狞笑一声,厉声喝道:“捉下太史虢,每人赏二十个五铢钱。” 乱糟糟的兵痞子们,哄的一下炸开了锅,争先恐后的涌向端坐在马上的太史虢。 这群从未上过战场训练稀松的很的兵油子,别说区区数十人,纵是一两百人也不够太史虢杀的,但他们披上一层官皮,一介白衣的太史虢无法动他们。 如狼似虎的兵油子们可顾不了那么多,凶神恶煞的一窝蜂冲了过去,七手八脚的把太史虢拖了下来,拿着腐锈环首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此时正值午时,月旦楼前人潮涌动,看到大门前的骚动,纷纷停下脚步看热闹。 “呀,这不是横江将军太史虢吗,怎么会沦落到这般田地。” 这道声音很是熟悉,太史虢循声望去,不出意外的看到了曾经的好友郭常,正要让他替自己解围,却听郭常鄙夷道:“你看我这记性,他现在不光是一名逃犯,还欠了我一万五铢钱没还,大人可要为我主持公道。” 刑徒这件事,太史虢隐藏的极好,再加上豪强商贾们从不关心这些下等人的事,因此知道的不多。 郭常尖酸刻薄的话音一落,本以为抓错人的豪强商贾们,看待太史虢的目光瞬间不同了,‘嗡嗡’的议论起来,纷纷落井下石。 “我早就说过,太史虢一个走了大运的贱民,怎么可能坐上将军的位子,肯定是招摇撞骗,这下信了吧。” “可不是,瞧他当初小人得志的样子,一看就是薄福薄命之相。” “哼,让你当初看不起我,回去之后我一定要劝谏族老,把你这一支偏房踢出太史族谱。” 豪强商贾冷嘲热讽之际,一名身穿兽皮,斜挎弓箭,扛着一只梅花鹿的少年,恰好从这里路过。 少年为了贴补拮据的家用,常常孤身一人闯入深山老林猎杀猛***给月旦楼兑换五铢钱。 今日也不知撞了什么大运,碰上了一只昂贵的梅花鹿,凭借他神乎其神的箭术从左侧鹿眼射了进去,并且没有穿过后脑,可以剥下一张名贵鹿皮。 一直小心翼翼扛着梅花鹿,生怕磕着碰着一点的少年,愣了一愣,粗暴的扔下梅花鹿,搭上一支箭矢射向了口水直流的县尉,暴喝道:“放了我父亲。” 太史慈作为不亚于黄忠吕布的神射手之一,别说射杀一个武艺稀松的县尉,便是一员沙场悍将也不成问题,但这一箭绝不能射中县尉。 擅自杀害朝廷命官,当以五马分尸处置。 00111 黄县小人 即使太史慈深受刘辩所看重,也是必须纳入麾下的万人敌,但斩杀朝廷命官所带来的后果,极其严重。 以刘辩的地位能量自然可以轻松摆平这件事,可是当今天下太过于讲究门第出身,太史虢怎么知道太子会不会为了他这个寒门,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挑战士大夫阶级。 脖子上架着两口环首刀的太史虢,焦急大吼一声不可,仅剩的一条手臂用劲一拧,赫然以手掌折断了两口精炼铁刀,翻身冲向了县尉。 飙发电举之间,太史虢用身体挡在了县尉身前,兽牙制作的锋利箭矢瞬间穿透了那件风霜仆仆的吴绫袍子,深入胸膛,箭杆颤动不已。 “父亲!”太史慈悲痛的呼喊一声,扔下弓箭如一只山涧跳跃的猿猴,飞快的冲到了太史虢身边:“父亲,我……” 太史虢并没有理睬儿子,一脸歉意,向惊魂未定的县尉抱拳道:“李兄莫怪,犬子无心之举。” 李县尉胡乱摸了摸胸口,发现并未受伤,暗自松了一口气,听到对方文绉绉的官话,气急败坏的说道:“一个州郡通缉的要犯,装什么采菊养鹅的文人雅士,真当自己还是横江将军,来人!给我把他们两人拿下。” 正惊悚于太史虢那一手单手折铁刀手段的兵油子们,逃离这里还来不及,哪里还敢上去缉拿他们父子二人,艰难的咽着口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动。 “废物!”李县尉厉声大骂了几句,只是不停的督促黄县守卒,自己也是不敢上前。 一直眼馋于太史慈母亲王氏的郭常,眼看局势就要被他们父子二人稳住,心急如焚,顾不得形象的大喊道:“谁能捉拿逃犯太史虢,赏赐一千五铢钱。” 郭常是黄县有名的豪强大贾,又与青州望族琅琊王氏有着一丝半缕的关系,深受黄县上层阶级的敬重。 毕竟,琅琊王氏不仅是偌大青州数一数二的世家望族,还是位列中百阀的老牌世家,底蕴深厚,人才倍出。 单是沾了一点关系,在黄县官吏豪强眼中已是了不得的大人物,郭常正是凭借这一点,才从一个小商贾发展成黄县首屈一指的大商人。 商贾工于算计,也重守承诺,不然在这个依靠口碑行商的天下,难能有什么大气候。 一千五铢钱刚刚落下,推推搡搡的兵油子们,立即嗷嗷叫的冲了过去,这可是他们一辈子挣不来的钱帛,有了这些钱,又能娶一房小妾了不是。 那可是豪强商贾才能拥有的享受,他们这些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泥腿子,能娶个黄脸婆就不错了,哪里还敢奢望小妾。 眼看兵油子们一窝蜂的冲了过来,太史慈刚要抡起拳头反抗,却被父亲一巴掌扇在了脸上:“混账东西,还嫌自己惹的乱子不够大!” 教训完儿子的太史虢,任由兵油子们拿着麻绳捆住他们父子二人,心底一点也不在意,反而奇怪的看向了一脸亢奋的郭常:“郭兄,你这是何意?” 郭常作为一个从底层爬上来的小人,最见不得别人混的比自己好,过去迫于太史虢横江将军的身份,每次听到令他作呕的文绉绉官话,还得陪个笑脸。 如今风水轮流转,今年到他郭常家,过去那个在对方眼中不值一提的小商贾,已经是黄县大人物,哪里还能忍的住,破口大骂道:“寒门庶族都算不上的泥腿子,装什么士大夫文人,老子最看不惯你这一套。” “你……”太史虢目光复杂的看着这个判若两人的好友,心底不是滋味。 当初他之所以宰了那个校尉,一方面是因为对方抢了自己的战功,另一方面那人曾经欺辱过郭常的妻子,为兄弟报仇,天经地义。 没想到郭常富贵了以后,俨然变了一个人,六亲不认不说,还把自己视作仇寇,自己又没什么地方得罪他,他这是怎么了。 怪就怪同样出身低贱的两人,一个是人人敬仰的猛将,一个是地位低下的商贾。 一个娶了艳丽的美娇娘,一个常常要面对一只破鞋。 嫉妒的种子早就埋下了,太史虢对他越好,在郭常看来反而是一种带着侮辱的施舍,因妒生恨,再加上对于嫂夫人王氏的垂涎,郭常才会作出这番有悖忠义的行为。 再者说了,在这些商贾心中,忠义又能值几个钱,不如实实在在的利益令人心安。 内心挣扎了很久的郭常,眼中闪过一抹狠毒,快步走到了深情**丙等良马的李县尉身边,小声低语了几句。 李县尉先是讶异且震惊的看了他一眼,随后盯着伸出五根手指,又变成七根的手指,轻轻点头:“来人,为了防止逃犯太史虢……” 顿了顿,咬牙切齿的说道:“还有胆敢袭击朝廷命官的太史慈,挣脱绳索,取来捆绑江湖魔头精铁连枷,给我锁死他们。” 他身后的一名狗腿子听到这话,瞬间明白了大人是什么意思,急匆匆的跑向了县衙,一炷香之后,拿来了两副精铁连枷,一份珍贵的青檀熟宣。 李县尉接过没有一个隶书的青檀熟宣,环顾四周,对着黄县大部分豪强商贾,宣读道:“太史虢、太史慈父子二人,袭击朝廷命官,罪大恶极,予以当街斩首示众。” “咔咔!” 太史虢猛地抬头,死死的盯着李县尉和郭常,牢牢锁住全身的精铁连枷,崩的极紧,发出了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可任凭他们父子二人怎么挣扎,始终挣脱不开,太史虢厉声大吼道:“我是太子……” 郭常与琅琊王氏关系匪浅,又与太史虢情同手足,这一条石破天惊的消息早就知道了。 但他痴迷嫂夫人王氏已经达到了疯魔的地步,深知自己只有这一次机会了,拿起一块石头堵住了太史虢的嘴,厉声喝道:“还不赶快动手。” 关于郭常为什么这么做,太史慈再清楚不过了,那晚若不是他提前从山中赶回来,母亲早就被他侮辱了,红着眼低吼一声,用头撞向了郭常,意图撞死他。 脸上浮现一抹狰狞笑意的郭常,早就在防着太史慈,那一晚若不是亲爱的嫂夫人阻拦,估计他已经死了。 虽说性情刚烈的嫂夫人是为了儿子,免得又像他父亲那样成为刑徒,但是总归护住了自己不是,为了报答嫂夫人,老子今天亲自宰了这个小畜生。 郭常侧过身子避开了太史慈,戴着链锁的少年撞到了后面的朱漆柱子,跌倒在地。 他一脚踩在太史慈稚嫩的脸上,用力碾了碾,抽出腰间鎏金八面汉剑,奋力斩向了太史慈的头颅,狞笑道:“我先送你下黄泉。” 城外,一队骏马铁甲,披风猎猎的铁骑,如一支利箭策马奔腾而来。 00112 西凉悍勇 难道我就这么死了,我还有一身好武艺没得到施展,还没喝过黄酷酒,就这么窝窝囊囊的死了。 太史慈年幼时为了修炼武艺,时常与巨熊猛虎搏斗,以至于遍体鳞伤都未曾流下一滴眼泪,此时眼眶不禁红了。 他倒不是怕死,而是不甘,他还有大好的年华,还要光宗耀祖,就这么死在一个奸邪小人手中太不值了。 然而被特制精铁链枷锁住的他,已经没了反抗之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寒光熠熠的剑刃,斩向自己的脖颈,越来越近,直到喷洒出大量的鲜血。 嬉笑议论的豪强商贾们,霎时停止了交头接耳,惊愕的望着胆敢当街杀人的郭常,后背直冒凉气,匆忙让家眷背过身去,免得看到人头落地的血腥场面。 “啊——” 万分危急时刻,一支尖啸着凄厉音波的破甲箭,当空飞来,刹那间洞穿了郭常的手掌,险之又险的救下了太史慈。 一队策动雄壮骏马的铁甲骁骑,踏破城门而来,当头的一位伍长,一箭射穿郭常的手掌后,高声喝道:“谁给你的胆子,竟敢杀害朝廷命官的家眷。” 凶悍伍长的话音刚落,豪强商贾们一片哗然,不是震惊于凶悍伍长所说的话,而是处于中原最东侧靠近海边的他们,从没见过如此雄壮的铁骑。 这队凶悍铁骑身上的血腥味,纵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不知大纛是何物的女眷,也能清晰闻到,直教她们骨子里都开始战栗。 一位曾经有幸去过西都长安的年老豪强,颤颤巍巍的指着红漆扎甲背后一排排寒意逼人的短矛,声音颤抖的说道:“西凉蛮……凶神。” 这些横行乡里仗势欺人的土皇帝,齐刷刷的后退了一步,甚至有几名黄发孩童‘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还没哭出几句,赶忙被豪强父母捂住了嘴巴,生怕惹恼了这群来自西北边疆的屠夫。 郭常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靠的便是超乎常人的果断和狠辣,现在他已经与太史虢彻底撕破了脸,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不然的话,靠上太子这颗参天大树的太史虢,平步青云不在话下,很快会再次爬到令他只能仰望的高度。 自己这一身富贵丢了是小事,从此不能见到嫂夫人那诱人的身段,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一想到辗转难眠的那一夜,耳边的呻吟声,偷看到的诱人白臀,娇挺的胸脯,郭常很快失去了理智。 常言道酒壮怂人胆,他这是色壮小人心。 猛地深吸了几口气的郭常,先是解下腰间的鎏金八面汉剑,送给了李县尉,随后阴恻恻的笑道:“李县尉,听说你一直想要捐一个更大的官,苦于家中的钱帛不够,只能憋在这么个小地方。” “我家略有一些薄财,只要李县尉助我杀了太史虢,家中一半的财产送给你。” 郭常作为黄县第一商贾,家中产业涉及粮秣、丝麻、鲁缟……甚至有传闻说,就连朝廷专营把控极严的盐铁,也插足了一二。 以他的财力,别说区区一个县令,就是郡太守的副手郡丞都买的来,甚至能够进入雒阳成为京官。 这可是他家族从未有过的荣光,光耀门楣不必多说,甚至有可能进入令人神往的下千阀,成为县志上的英雄人物,名垂青史,让后辈子孙去敬仰,去歌颂。 陷入某种幻想的李县尉,显然被自己空想出来的荣华富贵给迷住了,财令智昏,眯着眼看向仅有五个人的西凉蛮子,偷偷给狗腿子下达了一系列命令。 西凉伍长的脸色,始终平静。 “嘭!”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黄县城门被重重关闭,一曲五百守卒从大街上嘻哈吵闹的跑了过来,旌旗歪斜,衣甲不整。 哪里像大汉每年投下大量钱帛训练的精锐戍卒,更像一群前去抢劫商贾的山贼,不,瞧那萎靡的精气神,连山贼都不如,顶多算的上一群穿了红漆扎甲的市井无赖。 不知为何,脸色始终平静的伍长,嘴角露出了一丝嘲讽,命令身后的四名西凉悍卒,直接冲阵。 “哒哒!” 虽然只有四人,这些久经沙场的西凉铁骑,却散发出上百铁骑冲锋的惊人气势。 在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中,身经百战的西凉铁骑,并没有急于冲入黄县守卒乱糟糟的战阵,而是顺着酒幌招展的大街游弋了几圈,以精准的投矛武技,钉死了乱糟糟战阵中的屯长、什长,最后四根短矛合力投出,贯穿了为首的那名曲长。 前后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西凉军的战力恐怖如斯。 这五百名黄县守卒,本就不是什么善战精兵,更没打过仗,平日里除了狗仗人势的欺压一些活不去的百姓,就是聚在军营里赌钱睡大觉,何时见过这等凶残的场面。 不用这名西凉伍长再去恐吓,早就吓破胆的黄县守卒,丢盔卸甲的向后逃去,一个比一个快。 西凉伍长越过尸体散落一地的血色街道,策马来到紧紧握着拳头浑身颤抖的郭常身边,俯视他道:“还有什么幺蛾子赶紧使出来,老子一并解决了,省的浪费时间。” 勉强还能站立的郭常,闻到那股近在咫尺的沙场血腥味,膝盖一软,差点瘫在地上。 四周养尊处优的豪强商贾更是不堪,在尸体翻卷的骨肉刺激下,弯腰呕吐起来,一个个险些把胆汁吐出来。 向来重视风度的他们,不免想要回去沐浴更衣,换上一身素洁衣物,但西凉伍长没有发话,谁也不敢走。 脸色煞白的郭常,勉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脸,作揖道:“这位将军,小人家中有良田千亩……” “啪!”还没说完,西凉伍长用刀面抽在了他的脸上,瞬间浮肿,不屑道:“老子最看不起你这种人,欺软怕硬。” “呸!”艰难从地上爬起来的郭常,吐了一口带着碎牙的血痰,突然硬气的说道:“我是琅琊王氏的人,你敢动我?” 西凉伍长先是一愣,继而仰天大笑,却是狞笑,一刀砍下:“去你娘的琅琊王氏。” “就算是雒阳王氏的家主,老子照砍不误。” 00113 名将辈出 西凉寒苦,民风彪悍,自夏商以来便与汪洋大海一般的羌戎夷越杂居。 侵扰西北的游牧民族换了一茬又一茬,夏朝的荤粥、商朝的鬼方、周朝的犬戎、秦汉的匈奴,一直到现在的羌戎、鲜卑、南匈奴。 可生活在西北的华夏子民从没有覆灭更换过,并且在控弦百万的游牧民族包围下,不断的向大漠草原蚕食,把中原大地的势力范围向外扩展了数千里。 刀甲不离身,无时无刻准备与羌戎、马贼、黑商,甚至还要与世家望族血战的西凉庶民,血性和凶悍堪称天下之最。 一个中原腹地只会搜刮民脂民膏的世家望族,怎么会吓的住戎马二十年,斩杀了羌人首级二十三颗、鲜卑首级十九颗、匈奴首级八颗的西凉伍长。 一刀下去,那颗令人生厌的头颅‘骨碌碌’在青石长街上滚动,一直滚到李县尉的脚下。 李县尉还没从四个西凉小卒击退五百黄县守卒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又看到与琅琊王氏有千丝万缕关系的郭常,成了路边的一具无头尸体。 手中的鎏金八面汉剑‘啪’的一声砸在了血泊中,自己也是一屁股坐在了腥臭的血水上,上下颚张开的极大,不知所措的望着在锦缎华服上抹了抹刀身血迹的西凉伍长。 本就惊悚于西凉铁骑剽悍武力的豪强商贾们,这下连大气都不敢喘了,心底大为震动。 就算是横江将军、扬武将军这类手握重兵的大将都不敢折辱世家子弟,更何况一言不合便斩杀。 你一个小小的贱民伍长,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做下这等滔天罪行。 西凉伍长用无头尸体的华服擦干净环首刀,紧接着旁若无人的从马鞍上拿出一个羊油抹子,谨小慎微的擦拭了一遍刀身,这才收刀入鞘。 西凉铁骑甲天下,除了将士剽悍好战之外,更多的在于武器保养、马料调配、负重多寡这些小细节上做的极为考究严苛。 斩杀敌人若是不擦拭环首刀,细致抹上一层羊油,兵刃甲胄容易损坏不说,一旦生了锈,在战场上拔不出来或者拔的稍微慢一些,就只有死的份。 西凉伍长收刀入鞘之后,不知怎的也如惶惶如丧家之犬的豪强商贾一般,陷入了沉思。 不过这位只知道杀人喝酒的悍卒,没那么多心思,只是盯着地上的短矛,龇牙咧嘴的心疼起来。 西凉自古是苦寒之地,粮秣缺,铁制兵器更缺,很多袍泽不是死在了羌戎的手中,而是由于环首刀长时间无法更换,刀身破碎,被敌人剁了首级。 这些粗制滥造的短矛落在大漠草原上,大战过后,修修补补还能使用,落在坚硬的青石板上肯定是没法用了,真他娘的可惜了。 太史虢有幸与几个出身于西凉军的门客接触过,知道这些穷怕了的边疆庶民,对于兵刃有多宝贵,就差焚香祷告的供起来了。 瞧着西凉伍长呲牙咧嘴的表情,强忍着笑意,朗声道:“好汉子,真他娘的有种,我请兄弟们喝黄酷酒,不醉不归!” 西凉伍长舔了舔嘴唇,翻身下马,捡起那柄制作精良的鎏金八面汉剑,以刀势用力一砍,劈断了太史虢太史慈身上的精铁链枷:“我替兄弟们谢谢太史将军了,不过不用麻烦,帮兄弟们把羊皮囊灌满就行了,我还得赶快回去复命,下次我请你。” 说完,不等太史虢继续热情劝阻,从马袋中掏出一份任命书扔给了他,大声说道:“太史虢现在是太子的人,你们要是再想搞出什么幺蛾子,看看是你们的脖子硬,还是环首刀锋利。” 恫吓了这些豪强商贾一番后,西凉伍长接过月旦楼仆役灌满的羊皮囊,翻身上马,抱拳道:“我叫姜冏,是护卫大将军府的一个小小伍长,太史将军要是看的起我这个粗鄙武夫,改日请太史将军好好喝上一顿黄酷酒。” “哪里的话。”太史虢郑重拱手,盯着那张被风沙吹的黝黑脸容,认真道:“姜大哥救了小弟一命,如果不嫌弃的话,咱俩以兄弟相称。” 西凉伍长之所以说出这番话,一来是出于西凉人的热情,二来对于太史虢从一个小卒子一路杀成横江将军的悍勇极为佩服。 对方既然这么看得起自己,西凉伍长哈哈大笑一声,解下当年宰了一个羌戎首领夺来的环首刀,送给了眼睛不离刀鞘的太史慈:“这个就当见面礼,送给大侄子了。” “这怎么行。”太史虢深知一口好刀对于在刀尖上讨生活的人意味着什么,急忙拦下了西凉伍长,见他态度强硬只得作罢:“这个玉佩,是我斩杀一名山越首领获得的战利品。” “送给侄儿当做……。”说到这里太史虢猛地一拍脑袋,愧疚道:“还不知道兄长孩子叫什么。” 西凉伍长年纪颇长,却是刚刚婚配没多久,一想起正在‘呀呀’学语的儿子,杀气凛凛的老脸,露出了一抹温柔:“他叫姜维,还不到一岁哩。” 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西凉伍长想起还有要事,接过玉佩,不再做过多的停留:“大哥还有其他的事,就不多呆了。” “等回到雒阳以后咱兄弟再好好喝几碗黄酷酒,到时候翻翻老黄历,比一比谁杀的番邦蛮子多。” “好!”太史虢虽说热衷于升官发财光耀门楣,但归根究底还是一名沙场悍将,发自内心的喜爱夜枕马蹄声入睡:“大哥,咱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雷厉风行的一伍西凉铁骑,来也匆匆去的更匆忙,踏着豪强商贾的胆气,扬长而去。 直到西凉伍长离开了有半柱香时间,这群飞扬跋扈的豪强商贾,才敢挪动身子,争先恐后的跑到太史虢面前,递上名刺,声称自己明日一定会去拜访太史将军。 太史虢眼底闪过一抹讥讽,心想着要好好敲一敲竹杠,用来当做以后打点关系的后备金,开始和这群唯利是图的小人虚与委蛇。 捧着环首刀的太史慈,遥望奔踏而去的西凉军,默默的握紧了拳头。 封狼居胥京观旁。 00114 开坛 太史慈、关羽二人皆是万人敌中的翘楚,有了他们二人的辅佐,以及超一流治军名将陈武、猛将兀突骨胡车儿的帮衬,刘辩暂时可以高枕无忧了。 黄巾之乱以后的劲敌曹操,臣子算的上是猛将如云谋士如雨,现在不过只有曹仁、曹洪、夏侯二兄弟四人。 还是因为是宗亲兄弟才聚在一起,要是论起沙场征战能力比起关羽太史慈二人差距可不小,毕竟关太史二人在三国二十四名将都是排名前十。 别说他们了,就是来自西凉军第一铁骑营的胡车儿,南疆斩将夺旗第一人兀突骨,依旧是大大的不如,行军作战经验的差距可不是看几本兵书战策就能弥补的。 刘备和孙权更不要提,一个还在四处奔波,一个还是黄口小儿。 倒是二皇子刘协值得他慎重对待,甚至视作生死大敌,因为二皇子刘协在朝堂上的党羽并不比刘辩弱多少,武将方面只是稍逊一筹。 但是真正让刘辩头疼的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地府,有意无意的针对自己,还和刘协那个杂种互通款曲,当为心腹大患。 这不,二皇子刘协不在宫中老实待着,反倒是跑到了黄河水底,踏上了地府的那艘四棺相垒的鬼舰。 手持寿字白灯笼的阎罗破天荒的亲自接待了他,并与左手黑白书右手朱红笔的判官引着二皇子刘协进入了船舱。 宽敞的船舱走廊上,一盏盏造型如恶鬼托天的长明灯,随着三人前进‘仆仆’的接二连三自动亮起,绽放出令人发毛的绿油油鬼火。 回头望去,绿油油鬼火连绵成一线,宛若一条黄泉不归路,看的二皇子刘协小腿肚子不断的打颤。 约莫走了半柱香,仿佛无底洞的鬼火走道终于到了尽头,一座篆刻着无数符箓梵文的青铜大门,矗立在尽头,上书鬼门关三个甲骨大字。 二皇子刘协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迟疑片刻,稚嫩的小脸闪过一丝坚毅,心里不断暗示自己还要光复汉室,怎么能被一个小小的鬼门关吓住。 没过多久,他便压下了夺路而逃的念头,镇定道:“阎罗先生,请开启鬼门关。” 脸容平整如一张熟宣白纸,唯有一双空洞眸子的阎罗,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年代古老的青铜钥匙,开启了鬼门关。 广阔如小型城池的鬼门关内,到处黑漆漆一片,显得极为阴森可怖。 里面没有恶鬼雕塑,也没有黑白无常铜像,有的只是一排排槐木为棺,桃木为盖的棺材,表面以上等朱砂画满了狰狞扭曲、似字非字、似图非图的谶纬秘文。 待三人走近,数十副黑棺呈圆环状摆了三圈,黑棺中间有着九副青铜古棺,而在最中央则有一副玉制鬼棺。 阎罗脸色漠然。 判官神色平静。 唯有二皇子刘协一脸的激动,强忍住冲过去的念头,双手奉上了一枚印玺。 这枚印玺是春秋霸主之一吴国国玺,过去承载着吴国的国祚气数,吴国被楚国灭国之后,福祸逆转,阴阳颠倒,则充斥着大限刧数。 沐浴更衣之后的阎罗,已经换上了一套九色道服、山水袖帔,腰间环佩执板,脚踩师子文履,道教法服分为初入、正一、道德、洞神……七个品第,而他身上这件赫然是最高品第的三洞讲法师法服。 右手持有的寿字白灯笼,也换成了一柄古朴宝剑,剑身篆刻三千六百醮位,对应天界三千六百神位。 剑脊正中十条紫气蛟龙上下游动,形成了‘北方黑驰裘角断魔雄剑’十个鼎金大字,竟是传说中的真武大帝剑。 阎罗脚踩清醮步,挥剑化作勘鬼剑指,在数十座鬼棺前快速行走,摆下了方畲旗帐。 槐木鬼棺前陈列三层神案,青铜鬼棺陈列五层神案,白玉鬼棺陈列七层神案,烛台、香炉、花瓶、果盘、幢幡帐幔依次摆好,是为开坛。 开坛之后,则需要取水、安水、荡秽、扬幡、挂榜、三清表、三元表、摄招、安灵、朝孤。 待一切完毕,阎罗收回真武大帝剑,双手捧香,按在额头拜三拜,依次在每个龛坛内插了三炷香。 整个过程从辰时持续到午时,花费了四个时辰,由于消耗的精力过大,阎罗像是从水中捞出来一般,三洞讲法师法服湿哒哒的不断向下滴水。 地位崇高仅次于十殿阎罗的判官,自从拜入地府以来,还是首次见师尊设坛施法,寂静如孤夜的心境,和二皇子刘协一样闪过了一丝激动,竟开始主动与他攀谈起来:“人生下来便有定数,这个定数就是寿元的多寡。” “定数一到,无论是王侯将相还是庶民奴隶,尘归尘土归土,化作一抔黄土。” “三教中人武道散修拼了命的往上爬,便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进入天门,成就长生真人。” “但长生真人何其之难,近百年来只听说张道陵得入天门,其他人不论是佛门大金刚儒教大天象,还是陆地神仙,没有一个能够活的过两甲子。” “地府自从建立以来之所以叫做地府,不叫做天府、人府,那是因为地府有一种秘术可以强行扭转定数,使得一些已经死亡的名臣将相再活一世。” “类似于佛教道教愚弄世人,造谣出的什么六道轮回,行善果得善报,来事能够投胎什么的。” “呵,要是真能轮回,这世道还不得佛门道教说了算,什么人能够抵御轮回不死的诱惑。” “定数到了一切归于尘埃,谁说了也不算,不过凡事都有个例外,暗合一阴一阳之谓道的真理。” “我辈儒生或者武道散修,一旦步入三品小宗师之后,定数会转化成气数,白丝、青蛇、红蟒、紫蛟,只要能够一步一步的攀登上去,最终会鲤鱼跃龙门,紫蛟化金龙,成就不朽的长生真人。” “不过其中需要的毅力、天赋、机缘……等等内力外力实在是太多,只要稍微差那么一点,只能沦落个气数已尽,生死道消,所以算是望梅止渴,不可信,也不可提。” 二皇子刘协的天赋超乎常人,竟把判官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烙印进了脑海,准备回去好好琢磨琢磨,听到除了张道陵无人证得不朽,不解道:“老剑尊王越应该算一个吧。” 判官空荡如白纸的面皮,忽地露出了似是惨笑的表情,看了一眼算尽世间前后三百年的师尊阎罗,回望了一眼二皇子刘协,反问道:“那他得入天门了吗?” 不等二皇子刘协回答,自言自语道:“没有。” 说完这句话,判官沉默了一刻,怔怔出神道:“这便是定数。” 00115 请神 判官指了指二皇子刘协腰间的太阿剑,神色中略带一丝狂热道:“气数已尽便要死亡,若是气数没尽又如何?” “你应该知道,一些三教中人武道散修死亡之后,由于气机太过磅礴以及些许的机缘巧合,体内气数并不会像寻常的一品四境大宗师那般,消弭一空。” “这也就是画龙擎天戟、符将红甲这类气数神兵利器的来历,当然了还有一部分气数神兵是一些惊才艳艳之辈,为了得入天门,做出类似于绝圣弃智的行为。” “其中涉及的境界太过奥妙,我也不知,总之是以常人难以想象的大毅力大神通把一身气数,强行灌输给了陪伴自己数十年的兵刃。” “而我地府会在一些拥有气数神兵利器的文臣武将死亡的一瞬间,以庚戌年破土的槐木,这一年天狗食日,阴气最重最能滋养尸体。” “常言道否极泰来,庚戌年的槐木还会萌生一丝少阳之气,至阴少阳,用来温养刚刚死去的文臣名将再适合不过了。” “既不会把他转换成山魈之类的尸鬼,也不会导致尸体腐烂成枯骨,能让尸体一直保持不生不死的状态。” 不知不觉间一炷香的时辰已经过去,所有的檀香都已经燃烧殆尽,唯有两座槐木鬼棺的香头在燃烧,香身却没有减少一丝。 正在打坐恢复精气神的阎罗,骤然睁开了空洞的眸子,身边游离出一句句空灵缥缈的真言:“百官纳靈,節節受新,度命延生,吉日良辰……” 与此同时,判官从身后刻满符箓的紫檀箱子拿出了一柄长枪,扔向了其中一个槐木鬼棺。 “嘭!” 篆刻着狰狞扭曲、似字非字、似图非图纹路的槐木鬼棺轰然炸裂,无数的木屑迸溅出去,射向了四面八方。 不过还没靠近阎罗,便被一股无形的气机抵消,‘噼里啪啦’的掉落一地。 飞射到二皇子刘协面前的槐木屑,则被水泼不进的太阿剑格挡开,当他的余光瞥见长枪的模样,瞳孔骤然一缩,凝视那柄长枪道:“伏波将军马援的象鼻古月枪。” 槐木鬼棺破碎的一瞬间,一位披头散发的健硕武将,破空而出,握住了流转着红紫气数的象鼻古月枪。 伏波将军马援一手持枪,盘膝坐地,脑袋低垂,没有一丝行动的意思。 这时,一队队身披青铜战甲,头戴青铜面甲的铁鹰锐士,压着一名名汉人快速来到了伏波将军马援身边,以特殊的方位站定。 随着阎罗吟唱的真言越来越空灵,铁鹰锐士突然把这些老弱妇孺斩首,无数条血柱从脖子的断口喷射出去。 阎罗双手掐印,吴国印玺飞到伏波将军马援的头顶,漫天喷洒的鲜血汇聚成一股血流,慢慢注入了伏波将军马援的体内:“金童玉女為我執巾,玄臺紫蓋冠帶其身,使我長生,天地同根!” 伏波将军马援骤然睁开了双眼,有些迷茫的环顾四周,看到了一具具无头尸体。 一股如天地龙卷的气机,喷薄而出,一枪斩杀了所有铁鹰锐士,暴怒道:“该死的地府余孽,竟敢斩杀我扶风马氏一族的族人,我要杀光你们。” 伏波将军马援当年是一位极为罕见的一品天象境武夫,战力直追陆地神仙境的三教中人,即使现在境界有些不稳,最起码也有指玄实力,斩杀在场的所有人不费吹灰之力。 二皇子刘协送出吴国玉玺为的便是这一刻,强忍着心头的战栗,步履稳健的走了过去,学着父皇威严的口气道:“文渊,你要杀了何人!” 由于大汉国祚气数孤注一掷的拼死一搏,二皇子刘协那一身龙气几乎可以和光武帝媲美,伏波将军马援当即单膝跪地,诚惶诚恐道:“臣有罪,万望陛下……” 还未说完,伏波将军马援突然抬起头来,目光犀利如枪尖死死盯着二皇子刘协道:“你是谁!竟然敢冒充陛下,是不是……” 话说一半又感觉不对,对方并没有冒充,长相虽说与光武帝有些神似,但他年纪太小了,比起太子刘庄还要年轻许多。 只是那一身浓郁的龙气又做不得假,实在是太奇怪了,而自己在征讨五溪蛮的时候,已经死在了南疆,怎么又活过来了,难道…… 伏波将军马援凝视阎罗手中的寿字灯笼,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现在的皇帝陛下是谁?” 早就准备好的二皇子刘协,突然开始怅然流泪,阐述了当今是数百年以后,大汉定数已至,气数将尽。 自己作为大汉最后的希望,想要以太祖光武帝刘秀为榜样,光复汉室,苦于麾下没有几个可用的大将之才,一直无法实现,希望伏波将军能够助自己一臂之力,封侯拜相不在话下。 纵是早已经猜到了结果,伏波将军马援得到这个消息,还是有些难以接受,蓦地叹了一口气,心中戚戚然:“父亲、妻子、儿子想必都已经过世了吧。” 眼角流出一滴热泪的伏波将军马援,遥望西北方向,愣了大概一刻钟的时辰,正要宣誓效忠二皇子刘协。 异变突起。 鹿门山,抱璞岩。 这座矗立在群山环抱之中的崖头,有两位矍铄健旺的硕儒,注视高约百万里的气运长河,一人面带微笑,一人神色戏谑。 庞德公率先施展谶纬之术,撕开了阎罗遮掩的天机,腹诽道好你个阎罗,不声不响的搭了这么大的一个台子,这是要唱一出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的凤求凰啊,老夫偏不让你如意:“老黄啊,当初骗走了关羽是我不对,这次算我将功补过了。” 自从庞德公创办鹿门私学以来,黄承彦除了第一天开门授徒,算是第二次来到鹿门山,对于关羽那件事还在耿耿于怀。 谁让关羽是天下第一武将,你庞德公夺走一个第二老夫都不会说什么,那是老夫技不如人,失了算计。 可他是天下第一啊,还是一个擅长勇战之法的大将之才,多少年才出一个,就这么不声不响的抢走了,太不厚道了。 有了这个伏波将军马援勉强可以弥补了,一直没什么好脸色的黄承彦,首次露出了笑容:“算你庞蛮子还有点良心。” 风起云涌,谶纬术,起! 地府,鬼门关内。 胜券在握的二皇子刘协,正要狂笑之时,耳边突然传来了令他昏厥的言辞。 “我啊,没了什么封狼居胥雄心壮志了,只想着回到家乡,给父亲母亲的坟头添上几抔黄土。” “衣锦要还乡,衣陋,更要回家啊。” 00116 大汉第一力士 不只是二皇子刘协脸色难堪,硕儒黄承彦脸色也是铁青,咬牙切齿道:“好你个庞蛮子,为了太子连脸都不要是吧,说好的让衔玺红蟒刻下烙印,你怎么突然撒手了!” 为老不尊的庞德公对于好友的反应,早有预料,嘿嘿一笑,摆手道:“行了,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咱俩能够算计阎罗一次已经很不容易了,你还想怎样?” “如果真是让刘备的那条衔玺红蟒刻上烙印,想必会触及阎罗的底线,谁知道他执掌地府这么多年,有没有放出其他名将,万一狗急跳墙的要刺杀刘备,到时候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庞德公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不屑道:“有着剑尊王越和太常寺十二律阳律无射,谁能刺杀的了太子,荆轲复生都不行。” 为了平息好友的愤怒,沉思了片刻道:“这样吧,给你一个月的时间通知刘备,并且接触伏波将军马援,若是能让他认作主公,算他福缘深厚。” “如果不行的话,到时候我可就通知戏志才出手了,而且你不能加以干涉。” “好!”黄承彦爽朗的一笑,铁青脸色瞬间消失不见,等的就是这句话:“就这么说定了。” 两位硕儒一起谋划怎么分享别人的胡饼,平息了怒气,握手言和。 可鬼门关内的二皇子刘协,却是怒发冲冠,险些被伏波将军马援的那句话打击的昏了过去,寒声道:“阎罗先生,给我一个解释!” 阎罗理都未理他,盘膝坐地,修养精气神,准备再次清醮做法。 一旁的判官倒是漠声说了一句:“这是庞德公和黄承彦联合搅乱天机,而师尊又在清醮做法不能分神他顾,才导致这样的结果。” “这事不能怪我们,倘若二皇子背后也有庞德公黄承彦这样的谶纬大家,结局便不一样了。” 对方把责任归咎在自己身上,二皇子刘协虽然不悦,但也不敢多说什么,不是还有下一个嘛,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是我无理取闹,还请阎罗先生不要放在心上。” 阎罗依旧是漠然不语。 判官自顾自的解释完,也没有理睬他,以地府的实力皇帝都不放在眼里,何况只是一个连太子都不是的皇子,能解释就不错了,别想太多。 而他哪有时间照顾二皇子刘协的感受,梳理了一番措辞,开始与伏波将军马援攀谈。 说到最后,伏波将军马援对于地府的敌意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厚重敬意,拱手道:“地府谋划的那件事,我会尽力相助,到时候先生派人来通知我便是。” “告辞。” 二皇子刘协恋恋不舍的看着那道逐渐消失在黑暗中的健硕身影,心底露出极大的不甘、叹息、愤怒,以及一丝感慨:“传闻真是不可信,就像当初有人说剑尊王越已经死在了昆仑山,还不是活的好好的。” “这位伏波将军马援传说已经得入天门,没想到早就死在了沙场上。” “百官纳靈,節節受新,度命延生,吉日良辰……” 这时,地府内又响起了空灵的真言,判官不仅没有安慰二皇子刘协要宽心,接下来会有一员更凶悍的猛将效忠你,反倒是提点了一句:“刘协,我劝你赶快离开这里为妙。” 话音落下,判官从紫檀箱子里拿出一对重约八百斤的擂鼓瓮金锤,扔向了一座比寻常槐木鬼棺大了足足三倍的棺材。 “轰!” 之前“嘭”的一声巨响换成了一道数十面牛皮大鼓齐鸣的轰隆,槐木屑如大黄弩射出的两指粗细弩矢,飙射而出。 这次斩杀的不是汉人,而是几名身材高大的番邦蛮夷。 “贾复,再来与俺大战三百回合!”灰蒙蒙的烟尘中,突然传来一道与当初那个黑脸汉子差不多的巨声呼喊。 不同的是,黑脸汉子是洪亮,这人更像是瓮声瓮气,颇为类似二皇子刘协从未见过面的典韦。 朦朦胧胧之中,一道极其高耸的黑影从烟尘中走了出来,等到黑影完全踏出齑粉灰尘,赫然是一个高约三层楼的肥壮巨汉。 肥壮巨汉大步前行,俯视矮小的二皇子刘协几眼,硕大如牛眼的双目,忽然闪过一抹无法形容的亢奋,轰隆隆的冲了过去。 本应该惧怕这座肉山的二皇子刘协,见他兴奋的冲了过来,心中大定,负手往前走了几步,俨然一副器宇轩昂霸气侧漏的样子。 可谁知再次闹出了一个啼笑皆非的笑话,肥壮巨汉抡起擂鼓瓮金锤以泰山压顶之势,轰然砸向了二皇子刘协:“陛下,斩杀刘秀的首功是俺的了。” 气喘吁吁的阎罗强行提起一口气,如一道鬼魅黑影挡在了二皇子刘协面前,漠声道:“巨毋霸,退下。” 肥壮巨汉竟是汉书中所记载的王莽麾下第一猛将巨毋霸,手撕猛虎,拳碎巨熊,由于力气过大吃饭都得用铁筷子,为了迎接他进入宫廷还专门加阔了城门,没想到今天碰见真人比起记载更骇人。 巨毋霸接下来的举动,使得二皇子刘协再次面如死灰,只见浑身散发着凶兽气息的巨毋霸,突然惊恐的颤颤巍巍五体投地,极度恭敬的说道:“巨毋霸叩见府主。” 他与地府居然有一种奇妙的联系,着实让人摸不清头脑,难道中了南疆的巫蛊之术。 不能啊,巨毋霸可是大金刚境的绝世猛将,一身气血澎湃如沧海,什么巫蛊之术到了他身上都会被澎湃气血挤压成药渣。 更何况他是唯一一个能够与银戟太岁雪天王贾复打的难分难解的猛将,若是能被巫蛊之术所控制,愧对大汉第一力士的称号了。 不管他是不是遭受了巫蛊控制,那句叩见府主一出,对于二皇子刘协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委屈的泪水瞬间流了下来。 不带这么玩的,伏波将军马援没能效忠自己,无可厚非,谁让自己不像该死的太子那样,有一位谶纬大家相助,只能自认倒霉。 但我与你地府可是提前说好的,我提供一枚灭国印玺,你复活一位猛将效忠与我,怎么又投靠地府了,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眼底怨毒的二皇子刘协,恨不得生啖这两人,但深沉的城府阻止了愤然出手的行为,默念几句光复汉室要忍常人所不能忍,平静道:“阎罗。” 阎罗的脸色一如既往的漠然,倒是判官差点乐出声来,强忍着笑意,小心翼翼的走到一座泛着蒙蒙血光的青铜古棺面前,纵是以他的定力,还是不敢靠近血色古棺十步以内。 判官深吸了一口气,只是说出了两个字,便平息了二皇子刘协的怒火。 “白起。” 00117 血脉 历史的车轮不断向前行进,人生百态,花样纷呈,匆匆又过了三个月,时令已经到了饮伏茶、晒伏姜、烧伏香的大暑时节。 大暑处于三伏天的中伏前后,是一年中最热的时节,九州各地除了幽州最北这些常年寒流不断的州郡,稍微凉爽一些,其余地区特别是扬州、荆州、交州各地,酷热难耐。 不过刘辩所待的云顶草甸倒是颇为凉爽,没有一丝暑气,加上他为了稳固二品宗师境界,正光着膀子站在剑瀑下练剑,更是浑身清爽。 “练刀一徒,要有刃背逆转的灵活,吃剑还剑的气势,还要有前手定方向后手定中央的稳固……” 剑瀑中有一个骨瘦如柴的糟老头子,拿着一个酒葫芦悠哉悠哉的躺在剑瀑最中间,一边嘿笑着喝酒,一边唠唠叨叨的说一些话。 正在剑湖中拼命向前游动的数千江湖侠客寒门剑士们,无不露出了崇敬的目光,剑瀑中央可是势头最猛的地方,冲击力少说也有个万钧神力。 若是一般江湖人或者胡车儿这种力能扛鼎的猛士,能不被压成肉酱,都算他是霸王重生真武转世,想要像他这样悠然自得,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神迹。 不过念及他的身份,见怪不怪了,剑断昆仑的王老剑尊可不就得这样,要是和普通人一样,随随便便就被瀑布压的粉碎,那才奇怪。 老酒鬼本来想趁着梅雨季节来之不易的好天气,学老门房找个地方晒晒太阳,架不住小孙女的要求,只能挺着老胳膊老腿的去指点刘小子练武,这样反倒是激励了数千江湖侠客寒门剑士练武的激情,始料未及。 吐出一口酒气,临近身前三寸自动分叉的瀑布,分流口再次向上挪移了一寸,洋洋得意的笑道:“剑道讲究个精诚,精诚至,可知剑之动静虚实,可知剑之势发顺逆。” “练到既精既极的境界,便可知剑之如意灵犀,这也是剑道前两个境界的来意。” “不过要想达到剑转如意的境界,极为困难,一千个修习剑道的天才里面,不见得能有一个。” “因此,剑道天才往往都去修炼大智若愚的剑术,毕竟只要能够熬得住苦工,以剑术进入三品、二品,甚至越过一品金刚境直入指玄都没有问题。” “正因为练的人少了,恶性循环之下,除了越国剑炉的道剑剑甲越嶽,世上没几个能够看的过去的剑道高手了。” 有些感慨于剑道迟暮,剑术兴起的老酒鬼,不禁多灌了两口,正如三十年剑道大兴,剑术倾颓一样,风水轮流转了。 那日,刘辩以刀代笔手书了一百零八飞白书,隐隐约约已经摸到了如意的门槛,相辅相成之下,刀术境界突飞猛进。 历经三个月的勤学苦练,已经能在太史慈手中走过几十个回合了,从二三流进入了当世一流行列。 从他真正练武这才几个月,就有了这番成就,饶是见惯了各种天才奇才的老酒鬼,也不由的啧啧称奇,念叨一句要是早个三十年碰见刘小子,说不定会成为自己的关门弟子。 说起太史慈,刘辩忍不住喜滋滋的眉开眼笑,不愧是在将星闪耀群英荟萃的三国时代杀入前十的猛将。 凭借一身野路子修为硬是达二品宗师境,后来老酒鬼实在不忍心这么好的一块玉胚,活活的浪费掉,在他悉心调教下,三个月的时间便突破到了一品伪金刚境。 不过这也是他应得的,因为太史慈练功勤奋的有些过分了,一天只睡两个时辰,每天天还没亮便早早来到剑瀑下练功,晚上所有人都睡了他还在练。 如果不是刘辩找来大量人参虎骨之类补充元气的灵物,太史慈说不定早给耗死了,但他疲惫的精神是怎么撑下去的,一直是困扰刘辩的问题,除了睡觉以外,这个可没办法用药物去补。 两个月前,争强好胜的胡车儿兀突骨两人,为了在主公面前证明自己也行,主要是胡车儿怕丢了扛旗人的位子,便学起太史慈开始没日没夜的练武。 不到七天,俩人直接瘫在地上呼呼大睡了三天三夜才缓过来,这两个不服输的货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说了一句自己需要的是血脉,不是勤奋练武,便又恢复了正常的作息。 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练功刚好卡在极限边缘的刘辩,注视不远处瀑布中打的虎虎生风的两个魁梧汉子,赞叹道:“血脉还真是个好东西。” “北人生来身材高大魁梧,多出武将,军国大将军中的皇甫三杰,凉州三明,董卓、丁原之流全是北人,只有一个是南人。” “南人生来头脑灵光,精于诗词歌赋,出现了许多大文豪大谋士,水镜先生司马徽、庞德公、黄承彦,还有以后的智圣诸葛亮,全是南人。” “可见代代相传的血脉,对一个人影响有多大。” “作为夸娥氏和蚩尤后人的胡车儿和兀突骨,更是把这种影响发挥到了极限。” “双双突破到下一个境界不说,还获得了祖辈披荆斩棘与猛兽与天地斗争的经验,武技达到了一流武将穷其一生才能达到的极限,守正。” “这可是能够抵御世间几乎所有常规招式变化的高深境界,一流中佼佼者,往往需要苦熬数十年才能达到,他们俩吃顿饭的功夫就达到了,实在是有点可怜那些兢兢业业练武的武将了。” 转念一想,自己也在这个行列,不禁笑了一声,看到身边连吃饭都闲浪费时间,恨不得把一天当成一个月来使的太史慈,心情平复了许多。 天赋异禀的人总是少数,大多数人都是普通的,没有什么特殊的天赋,那就好好努力便是了。 按照老酒鬼的话说,太史慈的天赋只能算是很出色,还没达到惊才艳艳的地步,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靠的便是朝夕必争的劲头,而他正是看中了这一点。 要是把天下第二公孙曲阿那种天赋绝颠人物和天赋上等的太史慈放在一起,列仙评上的老怪物不约而同的会做出同一个选择,收太史慈为徒。 因为只要努力了总会有收获,总有一天会超过那些曾经嘲笑过自己的人。 一步一步脚踏实地的前进,胜过一步登天。 毕竟步子大了,容易扯到蛋啊。 00118 根基 太史慈正因为那份旁人难以匹敌的刻苦,才让剑尊王越升起了传授武道的念头,不然的话,皇帝跪在他面前也是不屑看一眼。 不过要是唐婉儿提出要求,那就另说了,即使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剑尊王越也要把他培养成剑道第一人。 时值傍晚,在剑湖中奋力游动的江湖人陆陆续续下山去了,进入各自的乌篷船、雕纹游舫,养精蓄锐明日再战。 练功可是个苦功夫,不能一蹴而就,要讲究个循序渐进,要是像太史慈那样先不说熬不熬的住,万一身体累出了毛病,坏了根基可就麻烦大了。 所以武道一徒讲究勤奋的同时,更看重是否能够持之以恒,最忌讳半途而废。 放在过去,刘辩还会招呼太史慈一起用饭,歇息片刻,现在的他一刀拍开极速流淌的白色瀑布,带着早就饥饿难耐的胡车儿兀突骨两人先行离开了,准备好好歇歇疲惫的筋骨和精神。 而太史慈也会停止挥动双戟,一边站在剑瀑下熬炼内在劲力,一边吃下母亲王氏送到嘴边的人参虎骨大补汤。 至于一介柔弱女流王氏,为何能够来到剑瀑下,实在是太简单了,老酒鬼手指一划拉剑瀑便出现了一条水流状的通道,晶莹剔透,光波流转,煞是好看。 每每看到儿子这么辛苦,王氏总是忍不住唠叨几句太史虢的不是,要不是他一心光耀门楣,从三岁开始就拿着一个荆条督促慈儿练武,稍稍有不对的地方便要毒打一顿,孩子哪里会像现在这样。 心里除了练武就是行军作战,都是半大小伙子了,一点娶媳妇的意思都没有,可愁死她这个做娘的了。 如果不是和善的太子殿下许诺,只要慈儿能够成为将军,他亲自挑选一位宗亲嫡女嫁给慈儿,说什么也要托人给慈儿说一门亲事。 太史慈静静的听母亲嘟嘟囔囔的唠叨完,温和一笑:“娘,为了能够尽快让娘抱上孙子,儿子去练武了。” 说完,提着沉重的双戟又开始熬炼武技,看的王氏险些落下泪来。 回到幽静山庄的刘辩等人,少不了一顿饕餮大餐,为了保持帝王的神秘感,刘辩并没有像往常那样一起用饭,而是单独一人享用鼎食。 君心难测,才好制衡臣子,整天待在一起让臣子猜出了自己心思,或者从一些小习惯觉察到自己的决断,还怎么御下,还怎么制约位高权重的大臣上将。 武道修为需要一点一点的去熬炼,帝王心术也要潜移默化的修习。 精致雅舍内,一尊名家手制的琉璃博山炉,焚上了一盘上乘檀香,青烟袅袅,香气四溢,带来了丝丝脉脉的静谧气息。 头枕着蔡文姬那双修长美腿的刘辩,享受着唐婉儿小手欢快的揉捏,鼾声渐起,沉沉的睡了过去。 自从艳压天下的娥姁君出现之后,倍感危机的唐婉儿,为了能够留住辩哥哥的心,不得不拉着当世第一才女蔡文姬一起共进退,这才有两女共侍一夫的一幕。 不然的话,先不说这种荒淫行为有悖于礼法,会遭到黄琬的反对,单是老剑尊不开口答应,谁敢和他孙女抢男人,真是活腻歪了。 身披一层薄薄轻纱罗衣的蔡文姬,一直是处子之身,嫩如婴儿的肌肤本就敏感,修长的玉腿更是敏感到了极点。 刚才刘辩枕在她白皙的大腿上,绝美脸蛋已经红的如同熟透的密桃,睡觉不老实的刘辩,竟然环上了可堪一握的细腰,直接让她的玉颈都开始发烧。 谁知,环上细腰的刘辩为了睡的舒服一些,下意识转过了头,两股热浪从鼻子直冲修长美腿的根部,玉腿下意识夹紧,‘嘤咛’一声,险些瘫软在蜀锦毛毡上。 “文姬姐姐?”唐婉儿正在偷偷的**刘辩的胸膛,听到向来气质优雅的蔡文姬,发出一声有别于往日的娇-喘,以为自己的小动作被发现了,装作一脸无辜的样子,甜甜的说道:“文姬姐姐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辩哥哥太沉了?” “要不然让辩哥哥躺在我的胸口吧,又宽敞,又柔软。” 动情的蔡文姬在唐婉儿甜甜的声音中缓过神来,媚眼如丝,注视眨着一双大眼睛天真可爱的唐婉儿,不禁‘噗呲’一下笑出声来。 她为了证明那一句童言无忌的躺在胸口是正确的,得意洋洋的挺直了小荷包,眼波流转,瞄了一眼对面那对鼓鼓的大白兔,顿时偃旗息鼓,学着大人口气垂头丧气道:“什么时候能赶上文姬姐姐就好了。” 强忍着要害麻痒的蔡文姬,轻启诱人的樱桃小嘴,深吸了一口静谧的檀香气息,压下了娇躯的绵软,气质依旧高雅,眼角却含着媚意说道:“嗯……你……等妹妹长大了……嗯……就好多了。” 正在揉捏衣角的唐婉儿,惊喜的抬起了头,坠马髻一跳一跳的,欢快的说道:“真哒?” 闭上妙目不知是在享受,还是难为情的蔡文姬,还没有说话,被两女闺房密语惊醒的刘辩,哈哈一笑,捏了捏唐婉儿婴儿肥的小脸蛋,促狭道:“自己慢慢长,太慢了,等哪天有时间,哥哥给你开发开发。” 心思纯净的唐婉儿哪里懂得这些,立即不满的嘟起了小嘴,抱着刘辩的手臂,撒娇道:“不嘛,奴家现在就要。” 蔡文姬的脸靥更红了,诱人可口,令人色心大起。 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刘辩摇头道:“时辰不早了,我还得抓紧练功,改日再说。” 说完,捏了一把羞涩可餐的蔡文姬的大白兔,嘿笑着闻了闻手掌上的处子幽香,在当今天下第一文艺女青年娇嗔的一句登徒子中,大步走了出去。 太诱人了,再待下去可就忍不住要把她们一起推到床上,就地正法了。 刘辩倒不是什么柳下惠,而是不敢现在就吃了她们,万一有了自己的龙种怎么办。 黄巾之乱就要开始了,整个天下烽火连天,生灵涂炭,饶是关羽这样的天下第一猛将都不敢说自己能够活下去,更何况襁褓中的婴儿。 他绝对不会像刘备那样抛妻弃子,既然做了父亲,就要对孩子负责到底,情愿自己不活,也要让孩子活下去。 未来的雒阳最是兵荒马乱,没有一个安安稳稳根基之前,他不会让自己的孩子轻易出世,免得抱憾终生。 可是北方有曹操、袁绍、公孙瓒,南方有刘备、孙权、刘表,全是心狠手辣的枭雄,一旦自己落在他们手中,就会像汉献帝刘协那样,连自己的伏皇后都保不住,更何况孩子。 哪里才是自己的根基,才是自己的家? 00119 昆仑 现在的刘辩急需一位有着高瞻远瞩目光的战略大才,像诸葛亮那样为自己制定一份战略大计。 否则的话,终究会像庸庸碌碌二十多年的刘备一样,找不到方向,打了再多的胜仗和地盘依旧是无用。 北方、蜀中、江东有着曹刘孙这三位历史上数一数二的英雄人物,已经没了自己的立锥之地,其他地方要么荒芜,要么遍布蛮夷,想要获得一块稳固的根基,难上加难。 自己倒是萌生过现在跑去蜀中,做一个安稳王侯的念头,先不说不知道未来的母后舅父会不会答应。 就算做了,母后舅父数十年的心血将会付诸东流,没了念想的他们估计受不了这个刺激,这等大不孝的事他断然不会去做。 再者说了,估摸着自己前脚刚走,升任太子的刘协便会不遗余力的打压自己,一个益州王一个太子,孰轻孰重,世家望族们最清楚不过了。 胡车儿应该不会离开自己,一心想要升官发财为族人报仇的兀突骨可就不好说了,太史慈的秉性暂时不了解,但他绝对听从那个暴戾父亲的话。 以太史虢极度渴望光耀门楣的性子,一个亭侯足以让他离开,捎带手领走太史慈,这也是为何要找一个宗室嫡女嫁给太史慈的原因。 有了妻妾和子女的他,遇事更多的则会考虑妻妾和儿女,而不是父亲的执念,以自己的帝王心术,收服他没问题。 接下来便是陈武和岑壁二人,为人世故圆滑岑壁估计第一个就会辞官挂印,投靠皇帝刘协或者曹操等人。 沉稳镇定的陈武,接触的时间太短摸不清底细,暂时不好判断。 唯有忠肝义胆的关羽会奋不顾身的追随自己,纵然是粉身碎骨,也无悔。 所以说自己现在的一切,全部建立在太子之位上,一旦没了太子的名头,所有的一切都会如空中楼阁失去了支撑点,轰然坍塌。 不过这样也好,正因为手下这些人有着很深的执念,才好控制在手里,真正可怕的是赵云那种无欲无求的人,没了顾及,自然什么都不会在乎,包括皇帝的生死。 而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思想、执念、追求,自然不会像上一世玩的游戏或者小说中那样,一旦效忠了主公,你宰了对方父母,对方还会感激涕零的称赞一声好,太无脑了。 父母终究是父母,即使和父母有着深仇大恨,忠孝根深蒂固到骨髓的华夏子民,也不会效忠杀父仇人。 再者说了,按照史书的记载最终成为皇帝的是自己,历史的车轮不可逆,刘协一个小杂种还想翻出大浪来,门都没有。 渐渐有了定计的刘辩,心中有了一套把这些武将,更加牢固拴在自己这辆站车上的办法,甚至说像关羽那样誓死效忠都不难。 一抹镇定的微笑慢慢爬上了他的嘴角,学着二弟孙策吊儿郎当的样子,随手拔起一根蒿草,含在嘴里,扛着锟铻刀悠哉悠哉的走向了剑湖。 奇怪的是,想起失踪的关羽,刘辩没有一点担心的意思,反而露出了玩味的笑意。 正如大将军何进已经着手控制胡车儿的部落,陈武、岑壁的父母,命令大汉第一杀神手书一封誓死效忠刘辩的书信,挑选一名加入太常寺的宗亲嫡女嫁给太史慈一样。 关羽的下落早已告诉了刘辩,他自然不会担心,并且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 他甚至开始怀疑关羽的失踪是舅父刻意安排的,因为单凭关闇和张绣二人,还不以把关二爷打成重伤,其中必有蹊跷。 天边硕大的红日,绽放出一道道瑰丽霞光,照耀的天边云彩如一条条红色丝绸缓缓流苏,美轮美奂,心旷神怡。 脸上洒满红光的刘辩,很快来到了波光粼粼的湖边,望着环绕一条七彩虹光,如一顷朱色玉带流卷而下的瀑布,畅然笑道:“子义,暂时不要练武了,老酒鬼说的那件事要开始了。” 神情专注不苟言笑的太史慈,温和一笑,双脚在光滑的青色圆石上一点,整个人犹如一只腾空而起的老猿,灵活的从剑瀑中间地带冲到了右侧边缘地段,背负着双戟,走出了剑瀑。 老酒鬼不知何时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了瀑布边缘,一抹犀利如剑罡的武道气机,自掌间游离而出,宛若一条小蛟龙狰狞怒吼几声,钻入了太史慈体内。 剑瀑边缘,太史虢夫妇早早便来了,奇怪的是王氏提了一大堆药罐、折叠粗布、铁棍……许多让人摸不清头脑的物品。 胡车儿抱着一只烤猪大口咀嚼着走了过来,面露好奇之色的兀突骨和岑壁早就站在了湖边。 方圆几里以内,一千名虎贲营铁骑来回游弋,右手紧握环首刀,左手一根蓄势待发的短矛。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一盏茶之后,精神抖擞的老酒鬼,嘿嘿一笑,吧唧嘴道:“不错,不错,比我想象中的情况还要好。” 话锋一转,凝重道:“非死即生,你想好了吗?” 太史慈没有说话,看了一眼隐隐抽泣的母亲,正要答应,父亲太史虢斩钉截铁的说道:“能够得到剑尊打造一副天下最顶尖的根骨,何等的荣幸。” “不成功便成仁。” “挨千刀的!”王氏突然锤了太史虢一拳,哭泣道:“光什么宗,耀什么祖,平平安安的不好吗……” “住口!”太史虢爆喝一声,习惯性伸出手掌,就要抽打这个口出不逊的贱女人,想到主公还在这里,歉意的一笑,凶戾的瞪了王氏一眼。 太史慈突然握紧了手掌,又很快松开,为了不让慈爱的母亲担忧,温和的笑道:“娘,没事的,娘还没抱孙子,孩儿撑得住。” 转过头去,一如修炼武技时那般认真道:“主公开始吧,我已经准备好了。” 骤然间,老酒鬼身后江浪涛涛的湖面,风平浪静,如一绸红色软玉。 继而,狂浪滔天,众人的长袍衣襟猎猎翻卷,似有风暴袭来。 恰似万斛珍珠洒落九天的剑瀑,陡然折断,化作一条天地之桥搭在老酒鬼和太史慈之间。 两人之间距离不足三丈,却容纳了一条浩浩荡荡千余丈的剑瀑,神乎其神,仿若仙迹。 老酒鬼双目骤然圆瞪,天地间所有的刀剑‘铿锵’脆鸣,似在朝拜圣贤,衬托老而弥坚的老剑尊越发如那神仙中人。 “天界剑道百余万,我自一剑红尘来。” “昆仑!” 00120 老头的惆怅 剑气如长河,连天向天横。 众人眼前一花,恢宏如银河洒落的剑气瀑布,须弥间,尽数没入了太史慈体内。 身后,瀑布还在流淌,一切如常,只是没了往日的犀利和剑意森然。 原来,瀑布真的是真瀑布,却是一条剑气长河。 “啊!”太史慈遭受了比起凌迟还要痛苦三分的折磨,激发了体内自幼遭受父亲毒打隐藏的暴戾。 双眸一红,一改往日的温和,狂暴的怒吼起来,想要疯狂的攻击所能看到的一切,但是全身都被老酒鬼迸发的剑气锁了起来,动弹不得,只能青筋暴起的胡乱抽搐。 刘辩等人不免露出了不忍的神色,太史慈的父亲太史虢反倒是神色平静,而他母亲早在剑气长河没入身体的一刹那,吓昏了过去,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时辰渐渐过去,抽搐扭动的太史慈突然向后倒去,岑壁‘呲溜’一下窜了出去,想要扶住太史慈,与这位未来的大将结下香火情,却被太史虢拉住了手臂。 太史虢握紧双拳,死死的盯着太史慈,不知是担忧能不能造就一副绝世根骨,还是担心长子的生死。 就在岑壁窜出去的一瞬间,左手探出,拖住了他的手臂,沉声道:“慈儿身上布满了剑气,不要过去。” 眼看失去一个大好时机脸色焦急的岑壁,前伸的手臂霎时僵在原地,随后赶忙缩了回来,轻摸额头的虚汗,尴尬的笑道:“多谢簠簋了。” 太史虢听到对方喊自己的表字,微微一愣,长子过来之前,这位出身于世家望族的簪缨子弟,别说喊表字了,平时都不会正眼瞧自己,自嘲的一笑,恭敬拱手回了一个不必。 经过这么一耽搁,太史慈重重的砸在了草甸上,一片片细如发丝的绿叶,漫天飞舞,如万千青色游丝在空中翩翩起舞,层叠绽放,流丽万端。 刘辩等人却没有功夫欣赏这等美景。 一退,再退。 他身上的剑气实在太充沛了,就像是一座人形剑池,别说触摸他了,就是靠近三丈以内,也会被无形剑气搅碎衣袍皮肉,不得不连连后退。 圆月初升,一千铁骑在周围点起了一堆堆篝火,干柴‘噼里啪啦’作响,火舌冲天,黑暗草甸亮如白昼。 由于不敢打扰刘辩,晚风吹拂,吹皱了一层粼粼银光的剑湖,燃起的篝火少了一些,显得有些昏暗。 忽明忽亮的火光映照在太史慈狰狞暴戾的脸容上,仿若鬼魅,众人看在眼里没有一丝害怕,有的只是悲哀和叹息。 刘辩更坚决了尽快打下一处基业的念头,他绝不允许自己孩儿像太史慈这样,为了父辈的志向执念,拼了命的折磨自己。 静静看着的众人,落在太史虢身上的余光不免带上了一丝厌恶和同情。 厌恶,是因为他把自己的执念强加在孩儿身上,玩了命摧残他,同情,是对他的一种悲哀。 寒门自古如此,可怜,可悲。 三炷香之后,骨肉经络游走无数剑气的太史慈,终于恢复了正常,双眸的暴戾又收回了眼底,灿然笑道:“不错。” 笑容是那么的阳光灿烂,就像一株永远面朝阳光的向日葵,不知为何,刘辩等人看到的只有悲凉。 除了悲凉,还是悲凉。 悲凉过后,却是震惊。 西南方向,雒阳。 一条似曾相识的红色光柱直冲天壁,黑布隆冬的云层和大地,顷刻间铺上了一层晚霞。 夕阳挂梢,枫林似火,红色晚霞更像是一层层烈焰般的枫叶,积攒了一年的生机,开始熊熊燃烧,绽放出极尽炫目的光辉。 谁道,绿叶只是衬托夏花的璀璨。 这一刻,一片释放所有生命光辉的枫叶,胜过世间一切春的绚烂,夏的璀璨,秋的静美。 正如在这千古罕见的大年中,往日里注定会大放异彩的奇才天才,反倒成了最廉价的普罗大众。 而武道巨擎口中不值一提的普通天才太史慈,依靠着自己的刻苦,反倒成了最闪耀的人物,甚至远超身负贪狼命格的公孙曲阿。 这不,太史慈一入一品金刚境便登了天,什么贪狼命格,去你的南宫长万气数、密迹力士经、霸王十八挑,白帝、青帝气运更不放在眼里。 一入武曲,便第二。 此时正值午夜,那道通天光柱亮的不能再亮,京畿地区的红字权贵世家望族,州郡各地的封疆大臣世家豪强,瞬间从卧榻上惊醒,望着雕纹窗外触目惊心的通天光柱,久久不语。 没过多久,常年守候在月旦楼的仆役哨探,骑上一匹重金采买的快马,送往了华灯一盏盏亮起的家族府邸。 东莱太史慈迈入一品金刚境,主公是太子刘辩。 对于前一段隶书,这些大汉权贵的只是呼吸稍微顿了片刻,真正让他们连一张轻薄的蔡侯纸都难捏不住的是,位列武曲星君榜第二。 消息稍微灵通一些的世家望族早就猜到了太史慈会效忠太子,毕竟,那场让琅琊王氏吃瘪大丢脸面的祸事,早已在世家望族之间沸沸扬扬的传开了。 关键是后一段隶书实在是着实令人匪夷所思,一个资质中等偏上,最多上等的太史慈,竟然能够力压王老剑尊的大弟子,成为天下第二,要知道他可是这一代贪狼命格之主。 上一代贪狼命格是谁?传记中记载没错的话,应该是东汉开国第一猛将银戟太岁雪天王贾复,嗯,就是那个武力直追霸王项羽,把大汉第一力士巨毋霸打的像个傻子一样的无双猛将。 武曲、贪狼、七杀、破军这些命格所有人,哪一个不是站在朝代浪尖的弄潮儿,远的不说,近的有破军命格南宫长万,七杀命格白起,武曲命格项羽,据说达到武将最高荣耀封狼居胥的冠军侯霍去病,也是这些不过个位数的命格宿主。 这么了得的贪狼命格,就这么被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毛头小子甩了一巴掌,狠狠的打压到第三,几乎快要掉出前三了,太不合乎常理了吧。 一盏茶之后,各大世家家族命人开始准备三份厚礼,送往后宫,大将军府,以及重中之重的太子府。 东海,浩瀚的大海深处。 一叶孤舟,一副蓑衣,一根竹竿,不断在一波波高约七八十层楼巨浪浪尖,跌宕起伏。 随时可能倾覆,却从未侧翻。 一位精神抖擞的老者,嘴角挂起唏嘘感慨的苦意,回望一眼几乎不可见的红色光柱:“打架不如你,收徒还不如你。” “老王啊,你让我们这些占着茅坑不拉屎的老家伙,怎么活啊。” “真是,真是,哎……。” “不对,我还有子龙,当为世间指玄第一人!” 00121 一腔热血 雒阳一等一的簪缨权贵府邸,黄府。 自从黄琬站队太子党以来,遭受了二皇子一党、宦党、雒阳王氏一脉士大夫的疯狂打压。 若是只有雒阳王氏,他江夏黄氏倒也不逊色他们,甚至会略胜一筹。 天下第一武将关羽所带来的附属效应,可不只是争来了武官一党的部分武将,使得他们开始私下里联络任职大将军府的袍泽,希望能够与关羽切磋一二,试图突破武术的第三层练达,进入梦寐以求的第四层守正。 顺便探探口风,关羽有没有收徒意向,家中嫡子可到了练武的年纪,收徒的话有什么条件,无论是西凉的宝马江南的美人,还是张芝的墨宝曹不兴的丹青,都能排着胸脯给关将军打个包票。 由于天下第一的名头包含着大气运,一些士大夫党人也希望家族子弟,能够跟随关羽学一些粗浅武艺,不求出将入相,能够强身健体就行。 至于他们的真实想法,不外乎等不及了,想要探一探太子刘辩的底,看看麾下能有天下第一武将的太子,到底有什么魅力,让关羽不惜拼死效命。 至于关羽死没死,但凡问出这句话的世家子弟,都会被骂上一句眼瞎啊,没看到月旦楼最上面的那几个大字。 可令黄琬在庙堂权谋交锋中感到捉襟见肘的是,宦党对于朝野上下的渗透太严重了,而信奉刀刃上出政权的大将军对大汉精锐军团倾斜的资源太多,以至于朝堂上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宦党与雒阳王氏一脉联袂出手,着实让他们承受不住,三个月以来,连续失去十几个重要官位,最让他痛心疾首的是,其中赫然有一个九卿位子。 朝堂上最顶尖的官帽子,满打满算只有三公九卿、三独坐的尚书令、司隶校尉、御史中丞这么十几个,每一个顶尖官帽子的权势都是重如泰山。 既然能够坐上这个位子,其中涉及的香火情、钱帛、阳谋阴谋……堪称恐怖,现在刚刚开始交锋就被对方先声夺人,狠狠的咬了一口,搞得自己这一脉人心惶惶,部分士大夫开始打退堂鼓。 而他黄琬作为党魁已经没了退路,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不然要是让二皇子登基,第一个就会拿他开刀,震慑外戚一党以及心思活跃手握重兵的董卓丁原。 憋屈了很久的黄琬,正愁眉苦脸思考对策,快速扫了一眼蔡侯纸,脸上的红光不比通天光柱弱多少。 三天水米未进的他,哈哈一笑,朗声道:“趁着这个吉兆,立即去给那位踌躇未决的西园校尉送上名刺,就说本大人深夜拜访。” 既然庙堂上争不过,那我就在西园八校尉上狠狠咬一口,内有京畿校尉,外有手握重兵的封疆大臣,任你在朝堂上翻腾出再大的浪,也只是砧板上鲤鱼。 古人素来对于天命奉之如圭臬,天下第一武将关羽,天下第二武将太史慈全部效忠了太子,可不就是天命所归。 一辆上等红木制作的豪奢马车,在四匹西凉乙等宝驹的拖拽下,极速驶向了处在第三等圈子的一处府邸,曹府。 精巧雅致的书房内,曹操手持一封青檀熟宣书信,沉默不语。 士大夫之间来往,所用的名刺多是竹木制作,黄琬竟然用上了中百阀都少之又少的青檀熟宣,可见对这次拜谒曹府有多么重视。 曹操爱不释手的摩挲几遍坚洁如玉,细薄光润的千年寿纸,笑眯眯道:“子孝,你们有什么看法。” 沛国曹氏子弟中,夏侯二兄弟、曹洪是一等一的猛将之才,脾气同样是武夫性子,直来直去,好勇斗狠。 唯有曹仁和不亚于太子身边治军名将的曹纯,颇有儒将之风,心思较为缜密。 尤其是曹仁,称得上是三国时代最为善守的名将之一。 赤壁之战后,八十万大军付诸一炬的曹操,没有留下张辽,也没有留下徐晃张郃等人,唯独留下了曹仁以及数千兵马。 不负众望的曹仁,硬生生挡住了兵法大家周瑜以及一大票江东猛将,并且击败了周瑜大军,破坏了鲁肃和周瑜谋划的一场不亚于隆中对的宏伟战略,灭荆州、吞蜀中,划江而治,伺机夺取中原。 后来要不是关羽率军击败李通,绝了北道,周瑜只能与王八盖子一样的江陵耗着,也就没了后面的打下荆州,刘备借荆州。 虽说曹仁还没达到后世的高度,但已经具备了些许大将之风,比起只知道打仗杀人的曹洪几人,强上了不止一筹。 低头沉吟片刻,也如曹操那般爱不释手的摩挲几遍青檀熟宣,沉声道:“天命在太子,可!” “哈哈。”曹操忽然畅快的仰天大笑,站起身来,遥望北方匈奴方向:“通过这一段时间的了解,你们也看的出来殿下绝对是明君之相。” 顿了片刻,蓦然回头,双眸锐利如三尺青锋剑:“太子登基之后,必然会整饬朝纲罢黜贪官污吏,还大汉一个清平盛世。” “到那时你我兄弟几人的志向,便可以实现了。” 性情刚烈还是热血青年的夏侯惇曹洪几人,一听这个最是来劲,不顾及老太公是否会被吵醒,激昂慷慨的大叫道:“封狼居胥京观旁!” 能有一群志同道合的兄弟,还是一个根的嫡亲兄弟,当得浮生一大白。 “可惜没酒啊。”曹操好诗好酒好美人,此时无酒,不免有些遗憾,但也无伤大雅:“殿下是汉武帝,那我们便做冠军侯。” “哈哈,兄长说的对。” “哈哈,俺一定要在匈奴的圣山上撒几泡尿。” 走到门口的老太公与几位族老,听到这豪言壮语,这畅然大笑,不由的相视一眼会心一笑:“我们都老了,想当初咱们也像操儿、惇儿这样,是一个只知道往前冲的愣头青,撞了南墙还不回头。” “之前的谋划作废吧,既然操儿想做冠军侯,那我们这些没几日好活的老东西,就随他们胡闹一次。” “走,他们没酒喝,咱们去喝酒。” 老当益壮的曹家老太公,捉着几位相互扶持了几十年老兄弟的手臂,大笑着离开了这里。 有一句话没说,也不想说,让家族未来的顶梁柱们,自己去悟吧,捅了娄子,他们这个根骨还算硬朗的老家伙来抗便是了。 毕竟,有志向总是好的,谁没年轻过,谁没幻想过,谁没热血过。 青春,可真是个好东西。 00122 我辈不孤 为了刘辩的皇位,更为了自己家族兴衰四处奔波的黄琬,在来曹府的这一路,想了无数的结局和谋划,可让他怎么没想到的是。 曹氏下一代的扛鼎人曹操,竟然带着族中最拔尖的几位英才,大开中门,亲自迎接自己。 曹操不过是手握重兵的西园八校尉,亲自迎接倒是无可厚非,毕竟自己无论是地位、资历、年纪都超过曹操许多。 但是作为世家望族门面的中门,堂而皇之的大开,着实让他吃了一惊,如果对方是下千阀子弟面对江夏黄氏这等最拔尖的那一撮世家望族,当然需要大开中门,以示隆重。 沛国曹氏可是底蕴深厚的中百阀,这么做有点不合规矩了,难道?没错,应该是这样。 一个不可思议却又理所当然的想法出现在黄琬脑海,老持成重的他,压下溢于言表的喜色,不动声色的快速走下了红木马车:“孟德,当不得这么隆重。” 不出预料,曹操扶着自己的手臂走过中门的时候,表明了他的心意,愿意为太子殿下鞍前马后。 刘辩有一批士大夫的效忠,效果还真是立竿见影,不管曹操以后因势利导之下,会变成什么样的人。 枭雄也好,英雄也罢,只要现在能够为他所用,帮助他彻底稳定雒阳风雨飘摇的局势,便是有益无害。 至于以后会不会刀兵相见,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当下最是重要。 不只是曹操,袁绍等许许多多大世家同样有所意动。 而远在南方的小孙权,听着大哥孙策敬仰的叙说太子怎么把簪缨子弟打压的服服帖帖,灵动的眸子精光闪烁,俨然把刘辩当成了崇拜的对象。 曹刘孙中最让刘辩忌惮的刘备,却没能看到这副奇绝瑰丽的光景,正带着兄弟陈到在荒漠中前行,不知道走向哪里。 陈到舔了舔干裂嘴唇,凝视一望无际的旱海黄沙,沙哑道:“兄长,难道一个太子就值得你这么上心吗?” 同样遥望无边无际荒漠的刘备,心里头有些发慌,即使沙漠的黑夜很冷,捏着精美锦囊的手,还有沁出了许多细汗。 脸色黝黑的刘备,闻了一口不知装了些什么的精美锦囊,草鞋踩在深陷脚踝的黄沙上,踏实了许多,淳朴的笑道:“不怕衣服有补丁,就怕身上有污点。” “胭脂楼那件事,是俺们对不起太子,有错就要想办法弥补,穿过这里就会遇到老黄所说的那片水草丰美的绿洲,遇到那匹甲等马王的卢了。” “到时候叔至可要多出一把子力气,捉来日行千里的神驹,送给太子啊。” 习惯了沉默寡言的陈到,注视晒的黝黑,更像一个耕田老农,也更加淳朴的兄长,话不免多了起来:“那是二皇子以兄长相依为命的母亲为要挟,不然,兄长早就率领白马义从赶去了。” “而兄长为了这件事,可是低三下四苦求了三天,这才求来了白马义。” “兄长并没有一定要去救他的责任,只是出于青梅煮酒的情谊而已。” 刘备憨厚淳朴的一笑,没有言语。 陈到本就不是什么健谈之人,见兄长笑而不语,心中一叹,又变的沉默寡言,只要兄长心里高兴,我拼命帮他完成就是了。 西北大漠,万里黄沙,入眼的尽是荒芜,想要寻找一抹绿色,难度不比起在大漠中找到一碗水小上多少。 一位身材修长的侠客,背负着一黑一血两柄宝剑,同样行走在寂静的黑夜里。 比起一起前行的刘备二人,却要孤独许多。 忽地,背后出现了一抹快要看不见的红色光柱,直冲黑蓝色天壁。 渲染的大漠如他的脸一样红。 一个是彤红,另一个却是血红。 不知走向何方的公孙曲阿,轻舔猩红却没有干裂的嘴唇,忽地捧起右手的马匪头颅‘咕咕’猛灌,像是在品茗一壶陈年老酒,陶醉之极。 等到头颅里没了鲜血,双眸闪烁着迷醉以及癫狂的公孙曲阿,意犹未尽的舔了舔湿润的嘴唇,随手抛下了枯干发臭的头颅。 忽地,身后一黑一血宝剑,剑气纵横,迸发出金石相击的尖锐声响。 陡然惊醒的公孙曲阿,轻轻摩挲古朴剑鞘,嗜血且邪魅的笑道:“又一朵奇妙的小花蕾,这个天下越来越好玩了。” 话说一半,费力咽下一口唾液的公孙曲阿,笑的越发邪气凛然了:“也越来越好吃喽,不过,还没到采撷的时候,要忍忍。” 倏忽间,异变再生,排在第二的太史慈开始往后跌落,一直跌倒了第十。 公孙曲阿因为贪狼命格在身,对于气机极为敏感,纵是相隔数十里,依然觉察到老剑尊王越都无法感知的气机。 “嚯嚯。”精神反常的公孙曲阿,骤然发出了当初在黄河大战时一般无二的癫狂大笑,笑出了眼泪:“先生啊,你为了太子还真是煞费苦心。” “给这个太史慈逆改天命已经耗费了大量的本源,又来了个好人做到底,把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天赋,化成了成就更高的潜力,当真是不遗余力啊。” “既然先生不愿意让他成为出头鸟,作为门生的我,怎么好忤逆呢。” 语无伦次说了一大堆的公孙曲阿,猛地一拍手,一缕剑道气机飞出,凭空造物似的化成了一只似鸦非鸦似雀非雀的飞禽,叽叽喳喳的飞向了月旦楼。 原来,公孙曲阿的剑意已然可以媲美老酒鬼了,达到了道剑剑甲越嶽始终不得法门,只能徘徊在门口的大雅之境。 如意,运转如一,灵犀,灵性有犀。 大雅,已然登堂入室,登的了大雅之堂,剑道之室,更是天地正道。 剑意飞禽转瞬即逝,来到了月旦楼一位主事人面前,在他见鬼的表情中化成了一行剑气纵横的隶书。 公孙曲阿自认败于太史慈之手,甘愿放弃第二,成为他身后天下第十一。 见识了不知多少奇人异事手段的月旦楼主事人,显然被这手仙佛手笔吓傻了。 剑意飞禽凭空湮灭了半柱香的时辰,还是迟迟没能回过神来。 许久后,这位痴剑养剑数十年的剑道大宗师,先是老泪纵横,而后拈花一笑。 竟是如那讲究顿悟的西域活佛一般,当场坐化了。 以指为刀笔,刻下了两行字,一句是交代公孙曲阿的圣言,另一句则是没有遗憾的遗言。 剑尊之后,有剑贪,我辈剑道不孤矣。 00123 局中局 这则消息很快从沙漠郡城传到了雒阳,名家祭酒许劭早已隐居幕后不问世事,月旦评的一切事宜,都交给了弟子处理。 但这件事牵涉太广,又有一位郡城主事人因此逝世,弟子们不得不连夜前往了先生的住所。 月旦楼自从建立以来,一直致力于品评世间文武将相,历代名家祭酒和弟子们通过谶纬秘术对于一些入榜之人的品行、性格、武力……约莫有十几个方面的密报收集,做出细致堪称恐怖的推衍才得出的排名,从未出过差错。 不过由于榜单上的人物,很少有真正交过手的,所以有一条名家祭酒许劭都快忘记的条律,如果有人自愧不如,可以传信给月旦楼降低排名。 可世间哪有未战先认输的道理,武道一途只有锐意进取,不断的胜利,胜利,再胜利,才有希望看到最高处的风景。 认输不要紧,怕就怕从此武道蒙尘,心境破碎,如同极于情极于武道的卢植那样,境界退到不能再退,成为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 公孙曲阿持续了数十年的养剑功夫,不久前已经被刘辩所破,不得已进入了一品金刚境,现在又主动要求降低排名,难道真的是心境破碎,已经无力争锋了? 可是按照谶纬秘术推算,以及月旦楼细作收集的密报,公孙曲阿在剑道剑意一途上走的极远,甚至有可能直追道剑剑甲越嶽。 这么说来的话,真要与太史慈大战,胜负仍在五五之数,谁输谁赢还不一定,何况公孙曲阿还有一柄干将剑并未出鞘。 既然收到了飞鸽传书,并且再三确认了密报的准确性,名家祭酒许劭决定按照月旦楼的祖训行事,立即改变了公孙曲阿的排名。 雒阳城,一座豪奢府邸内。 作为二皇子一党的党魁,又是最是煊赫古老的上古八大姓嫡系族人的关闇,顺理成章的得到了西园八校尉其中一职。 排名屡次三番降低的他,正在郁闷的喝新丰酒,在看到收到仆役送来的密报后,更加郁结难受了:“罢了,罢了,既然你主动降低排名,我这个沦落到第四的名次,不要也罢。” 半柱香之后,月旦楼再一次收到一封同样的认输密信。 正在白马寺净土禁地内锤炼密迹力士经和霸王十八挑的蹇硕,罕见的露出了一抹笑意,也送上了一封密信。 其他排在太史慈前面的武将,一看连公孙曲阿、关闇、蹇硕这等当世佼佼者,都自甘堕落的跑到了前十以后,得,他们哪还有脸面待在太史慈前面。 于是注定被历史铭记的今夜,出现了数百年难得一遇的一幕。 太史慈一夜连败八名武道大宗师,成为浩瀚青史上最没有争议的第十。 最令天下世家望族哭笑不得的是,前十只有关羽一人。 正在品头论足的王公大臣们很快惊醒过来,这样还能让排名第十实际上是第二的太史慈,重新恢复原来的排名。 天命可不是就在太子殿下,当夜便有一大批举棋不定的士大夫中间派,急急忙忙派府中大管事往黄府送上了名刺。 一些任职于大将军府的武将,有些蒙圈的被武官一党的袍泽连夜叫醒,强拉硬拽的去喝花酒。 庙堂形势,陡转。 从太史虢出现,宣誓效忠,到回去之后受到欺压,西凉伍长姜冏的出现,彻底收买太史慈的人心,以及老剑尊的出手,甚至就连公孙曲阿等人的反应,对于朝堂权贵的冲击,全在戏志才的谋划之内。 以一己之力,扭转了整个庙堂的大势,难怪戏志才被称为当世最拔尖的战略大家,国之干城。 辅助先生庞德公把太史慈的气数摄入三足炉鼎的戏志才,轻抹嘴角的血丝,剧烈咳喘道:“咳咳……难怪永寿二年那一批稷下学子中的谶纬大家,只有我家先生,黄祭酒,名家祭酒,寥寥数人。” “以我通读了半座书山的学识,也只是刚刚入门,谶纬这门学问当真是知之非艰,行之惟艰。” “这一代的熹平元年稷下学子中,除了我以外,应该只有荀彧兄长和张昭兄长略通谶纬秘术。” “不过,听说稷下学宫最近出了两个瑚琏之才,还是几岁的孩童便已经入了谶纬正门。” “使得奉孝这个浪荡子抛下了美酒美人,整天像个未出嫁的豆蔻少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非得入了门才出关,否则还不如诸葛亮司马懿两个小孩子,自己都觉的可笑。” 脸色阴郁发暗的戏志才,神色中多了一丝光彩,轻轻**掌心的茶宠,笑意更浓。 雅兴十足的士大夫素来喜欢种莲养鹤采菊养鹅,但无论养什么都费心,唯独茶宠最修心。 而这只茶宠则是郭嘉以紫砂亲手制作而成,不同于簪缨世家招财进宝的金蟾,镇宅护主的貔貅,戏志才掌中的是一个圆滚滚的少女玉足,上头有一只蜘蛛,名叫如意足,寓意为知足常乐。 戏志才胜负心太重,凡事都讲究圆满,可世间不如意十之八九,知足才能常乐,太过于算无遗策反而不美。 但熹平元年的这一批稷下学子,哪一个不是国士大才,哪一个不是自视甚高,谁不想狠狠压下其他国士一头,成为凤立鹤群的那一个,要不然对不起自己这一身匡扶天下的才学。 戏志才拿着一根上好湖笔,蘸着雨前新茶慢慢刷在如意足的紫砂表面,是为养茶宠,也为了平心静气。 他确实平心静气了,却不是为了心思宁静与世无争,而是为了让自己从谶纬秘术的震荡中冷静下来,尽快思考出这盘大局中的一些遗漏。 “常言道春不狩秋不役,皇帝违背礼制举行春狩应该是为了消减大将军的羽翼,天下第一武将关羽失踪后,是一个绝佳的时机,为何突然放弃了?” “当年随着秦始皇一起杀入天门的太阿剑,为何突然在了二皇子手中?” “地府让历史上的名将重活一世,需要的是大限刧数,为什么要每十年收割一次江湖气数?” “三十年前为何算计何皇后造成了永康大乱,算计王老剑尊剑断昆仑?”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联系,只是缺少密报,找不到那条串联在一起的线。” “难难难。” “布局人难,局内人难,破局人更难啊。” 00124 水军成型 太史慈进入武曲星君榜一时间引得整个天下风起云涌,宦党、士大夫一党、外戚、武官……有悲也有喜,有畅然也有失落。 外人心情如何,刘辩不知道也不会去理会,而他正在返回雒阳的路上,因为老门房送来了一封只有三个字的密信,红符巷。 出了云顶草甸刘辩才知道大暑的炎热,饶是这样清水起伏的湖畔,堆积着人山人海的游侠儿,正在一个个临时开辟出来的擂台上比武,胜者可上山观摩老剑尊的神迹,败者老老实实的在这待着。 难怪刘辩觉得剑湖中努力扒拉水的江湖人士有点少,只有数千人,还在奇怪是不是老酒鬼的威名不顶用了。 原来是在江湖十大门派的牵头下,立了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毕竟山上能呆的地有限,要是全部上去乱糟糟的还不乱了套。 万一惹怒了刘辩,无法观摩七杀摩崖石刻,对于整座江湖来说不亚于一场地府的清洗,灭顶之灾啊。 从未见过江湖人比武的刘辩,起先还饶有兴致的看了几眼,不知怎地过去那些声势赫赫的刀光剑影,落入眼中已经索然无味了,好像整座江湖退步了一样。 江湖还是那座江湖,而他却不是那个太子了。 先不说他身边的武道高手,尽是天下一等一的强人,就连他自己也迈入了二品宗师境,眼界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 过去还能津津有味的欣赏一番,现在嘛,全是一些花里胡哨的花架子。 没了兴致的刘辩,便不在这浪费时间了,命令岑壁率领虎贲铁骑开道,登上了岸边连绵成一线斗舸,驶向远处如一座座大山巍峨耸立的五千料蟠蛟楼船和大翼战船。 这十余座水师中最拔尖的战船,吃水太深,无法靠近水位很浅的岸边,只能由灵活迅速的斗舸载过去。 刘辩刚一越过战格踏上甲板,便看到一个黑瘦武将带着一大批中底层将领,恭恭敬敬的抱拳跪在甲板上,紫袍玉带出现的一瞬间,当即高升大吼道:“我等拜见主公!” 由于是第一次见面,这些曾经的降兵水贼摇身一变个个成为了吃皇粮的大汉水军,还是太子殿下的近军,能不激动的狂吼。 瞧着十几个披挂明晃晃战甲的小校齐刷刷跪倒在地,心情本就大好的刘辩,当即命令军中主簿摆下筵席。 “子烈。”刘辩拉着行事低调的陈武坐在了左手第一席,算是给这个长时间不能伴君左右担忧失去宠信的名将,吃了一个定心丸:“这一段时间辛苦你了,来,孤敬你一杯。” 皇帝称朕,太子和郡王可称孤,私底下若是与亲属相处,例如皇后、外戚可以称作我。 刘辩毕竟不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一直在努力融入这个时代说话方式行为方式,但是一些细致的小细节,自己难能发现。 直到黄琬提醒了这位久居宫中,不谙世事的太子,刘辩悚然惊醒,这种小细节一定要注意,万一被当做冒牌顶替的太子可就完蛋了。 孤字一出,果然大大加强了刘辩的太子威望,众将士不免挺直了腰杆,神色紧张却又兴奋的看向了太子殿下。 陈武则是身躯松弛,长出了一口气,出身于寒门的他,可没有在朝为官的父辈传授庙堂生存之术,自然不会揣度帝王心术。 如今刚刚加入太子党,便外放在四渎八流中的黄河济水清剿水贼,训练水军,时间久了,谁知道自己在主公心中的分量会不会减轻。 毕竟自己做再多的事,吃再多的苦,主公是看不到的,反而是没有任何政绩的臣子能够得到君王的重视,不就是因为常伴君王左右。 如今坐在了左手第一席位,代表自己无论是信任还是重视,已经超过了南疆那个屠夫兀突骨,西凉蛮子胡车儿,还有那个天下第一武将关羽,以及排名第十实际上第二的太史慈,成为太子党军中第一人。 帝王心术制衡官吏,最重公平和资历,不能说因为刘辩喜爱关羽或者太史慈,便把他们的地位提的很高。 一来,容易拔苗助长滋生骄横之心,不利于这些武将的成长,历史上关羽是怎么死的,刘辩可是比谁都清楚。 二来,新臣加入没多久,没有资历和功劳,只是因为刘辩喜爱,一下子便把他的位置提的很高,这让勤勤恳恳做事立下汗马功劳的旧臣怎么看,不离心离德才怪。 陈武资历够久,在舅父麾下担任了十几年城门校尉,功勋也够,他可是训练出了两万精锐水军,论起作战能力比起孤家寡人一个的关羽超出很多,当然要放在左手第一。 自古以来以左为尊,为什么没把左边第一席空出来,表示留给黄琬,而是空出来右边第一席位,还是帝王心术。 陈武不会揣度帝王的心术是怎样,也不会去想这么多,只要踏实肯干,出色的完成主公交给自己的重任,即使得不到重用也问心无愧了:“多谢主公,臣能够得到主公这么大的信任,死而无憾了。” 刘辩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坚毅的脸容没有露出任何表情,一副君心难测的样子。 颇具成型的武官们,大多是出身卑贱,对于远在庙堂的皇帝太子没什么概念,心中的敬畏比起京畿子民少上许多,不然也不会去当霍乱一方的水贼。 此时瞧着刘辩如此威严,无不暗自捏了一把汗,心底想着一定要多宰几个敌人,捞个大官做做,咱也光宗耀祖一回。 这些人多是五百人曲长,以及几名有名无实的校尉,百人屯长,五百人曲长,千人校尉,这些只是具体职务,代表着统领多少士卒,类似于后世的连长营长团长,离开了军队便自动卸任这些职务,没了俸禄。 只有太史虢的中垒校尉,胡车儿的虎贲校尉这些有名号的校尉,才属于朝廷官位,只要不被罢黜,无论是否带兵打仗还是告老还乡,一日不死一日便是朝廷命官,类似于后世的少校上校军衔。 所以说这些人即使成为了军中武将,依旧是白身泥腿子。 他们过去是人人看不起,家族厌弃,甚至要从家谱中除名的匪寇,得过且过,活一天算一天。 现在有了成为人上人的机会,说什么也得牢牢抓在手中,死都不放手。 谁想成为朝不保夕的水贼,哪个不想光宗耀祖荣归故里,还不是被这个活不下去的世道逼的。 现在效命于太子殿下,终有一日,会骑着高头大马,穿着锦衣华服回到那个曾经看不起自己的家乡。 宁欺白须公,莫欺少年穷,终有一日龙穿凤。 00125 小婚 一场君臣相和的宴会过后,酒意微醺的刘辩,屹立在甲板边缘,吹着凉爽的湖风,遥望许多鱼鹰不断窜入其中的波光湖面,酒意缓解很多。 他伸出右手,握住了身侧璧人的玉手道:“文姬,再等一等,很快就不会担忧嫁给卫仲道了。” 蔡文姬那张绝美的瓜子脸,泛起一丝红晕,湖风徐来,细腰束着的一根丝带宫绦‘叮咚’脆响,美玉相击,如泉水流淌。 齐腰襦裙的六幅群拖随着惬意的清风辄如水纹,恰似吹皱一江春水,撩拨在了刘辩的手背上,带来丝丝脉脉的处子幽香。 此时的甲板上早已鼾声如雷,好些日子没有喝上黄酷酒的曲长校尉们,得到刘辩的允许后,那是喝水般的敞开了灌,就连以稳重著称的陈武,在左手第一席的刺激下不免多灌了几碗,沉沉的睡了过去。 戍守在蟠蛟楼船上虎贲铁骑,生怕打扰了刘辩的雅兴,赶忙抬着重的像死猪一样的披甲将校进入了飞庐。 瞧见这一幕的蔡文姬不禁莞尔,秋波痴痴的落在迎风远眺的刘辩身上,正要说话,却听一个欢快的少女声响起:“辩哥哥,蔡姐姐,你们看这是什么。” 一碧万顷的湖面上,一名初长成的少女扛着一大堆红色荷花绿色莲蓬,兴高采烈的跑了过来,身后跟着一花一黑两条正在泅水的大狼狗。 花色的那只应该说是花斑豹,是刘辩早已见过的箕水豹,另外一只则是胭脂楼大战后,老剑尊以皇甫节的气数激活的另一只墨家机关兽,奎木狼。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站在甲板另一侧勤勤恳恳练功的太史慈,吃了不知多少苦头才是一品金刚境。 唐婉儿穿上华美的广袖流仙裙当即达到了伪指玄,具备通玄神通的她能够赤着小脚丫踩在湖面上如履平地不说,身后还有两只一品金刚境的狗腿子。 “哒哒——” 刻意用小脚丫踩的很响的唐婉儿,使唤别人恨不得供起来的箕水豹奎木狼真像个狗一样拖来荷花莲蓬,自己欢快的一跳,挂在了刘辩身上。 “呵。”刘辩见这个初长成便进入胭脂评的豆蔻少女有些吃味,轻笑一声,拍了拍弹性十足的小屁股,把她放了下来:“都是你摘的。” 唐婉儿立即高高扬起了小脑袋,得意的笑道:“除了婉儿,谁还有这么大的能耐。” 随着小脑袋晃动,坠马髻上的小鬏鬏一跳一跳的,煞是可爱俏皮,刘辩忍不住捏了捏她那婴儿肥的脸蛋,心道这个丫头当真是个开心果,每次见到她什么忧愁烦恼全都不见了。 远处,独自一人饮酒的老酒鬼,眼眶不由的湿润了,遥望一眼神庭内暗淡无光的紫色小剑,却又笑了。 快要解脱喽。 刘辩怡然自得的调戏美人欣赏湖光山色的风景之时,红符巷的关羽,脸色却不怎么好看,或者说有些发愁。 那一日宰了秦宜禄之后,五个战甲破烂,手持腐朽大刀的白发老头,推开了烂了一半的木门,刀指天下第一武将道:“你被红符巷捕了,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作为呈堂证供。” 关羽被这五个早该回家抱孙子的老头,说的一愣一愣的,他从没听说哪个缉捕盗贼的游缴啬夫在抓人之前会说这么一番话。 五个戍守红符巷几十年的老卒,见匪寇果然如刘小子说的那般被震慑住了,裂开没有几个牙齿的嘴唇,嘿嘿笑了起来。 发愣归发愣,恢复一些气力的关羽,提起偃月大刀,恭敬道:“几位老太公,关某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要连累杜姑娘。” 几个老卒相互看了一眼,心道不对啊,按到刘小子所说对方应该拘捕,袭游缴,他们便可以大干一场了,打死对方都没事。 好多年没有碰到这种好事…嗯…祸事,身子骨发痒的老卒们,哪能放过这等好机会,老伍长使了一个眼色,站在最前面的裴老头直接撞向了关羽。 还没碰到那个魁梧的八尺大汉,裴老头突然躺在地上打滚起来,指着一脸茫然的关羽哀嚎道:“犯人袭击游缴了。” “呸。”眉开眼笑的老伍长往手心吐了一口唾沫,搓了搓手,大笑道:“兄弟们,抄家伙干死他。” 碰到这么一群老兵油子,关羽的内心不免有些无奈,但他向来重庶人而轻士大夫,对面那几个老戍卒的年纪又很大了,说不定会被自己一巴掌拍死,只能抚髯站在原地,免得伤了这几个老者。 这一伍老卒见关羽一动不动,只是抚髯持刀屹立在原地,顿时兴致大减,暗自嘀咕几句现在的青年怎么这么没有血性了,撤了回去。 “苎萝。”老伍长朝正在捂嘴偷笑的杜苎萝招呼一声,让她先进屋,他们几人与这位天下第一武将有话说:“秦宜禄虽说不是个东西,但毕竟是苎萝指腹为婚的丈夫,他死了,苎萝总得有个着落。” “你既然说一人做事一人当,就由你娶了她。” 老伍长说完,也不顾关羽同不同意,嘻嘻哈哈的招呼道:“兄弟们,大喜事,咱们家苎萝要嫁人了,赶快招呼街坊邻居操办喜事。” 就这样,郎有情妾有意的二人,在这条朴素的小巷子里大婚了。 知道这个消息的刘辩,先是惊愕,后是大笑,嘀咕了一声云长真是艳福不浅啊。 只因这个杜苎萝,正是胭脂评上最为神秘的红符美人。 文人雅士风流才子们常常引经据典的猜测,这个红符美人的红符二字到底有什么意思,后来更是以讹传讹的传出,谁能猜透红符这两个字的含意,红符美人便会嫁给谁。 估计他们这辈子也想不到的是,在士大夫之间盛传又是某国公主又是圣地仙子的红符美人,只是一个整天围着锅碗瓢盆转的平凡女人,也一直在他们眼皮底子下待着。 对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胭脂评十大美人的杜苎萝,这样何尝不是一件幸事。 倘若她真的暴露在世人眼中,无依无靠的她,只会沦落为权贵们的玩物,哪里还有现在这样的幸福小日子。 平淡未必不好,富贵了不一定是福。 00126 叫声大哥 成家立业,成了家当然是一件大喜事,但是向来以冠军侯霍去病为榜样,志向封狼居胥的关羽,老是待在这个地方也不是个事。 而且这一段时间在自己的努力下,妻子杜氏有了身孕,总得立下功劳换个大宅子,让妻子和孩子过上好日子不是。 凭借自己的武艺,再加上身后几员小将的帮衬,封狼居胥暂时不敢说,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还是可以的。 说起身后的三位勇猛小将,关羽不得不感慨一句妻子杜氏真是自己的福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红符巷竟然有三名能入他的法眼的将才。 这三人都是那一伍老卒的孙儿,一个叫廖化,一个叫周仓,还有一个叫做裴基,嗯……他嫌弃自己的名不好听,非得叫他的字裴元绍。 底子极其扎实的他们,在自己的训练下已经达到了四品境界,这在江湖上可是一等一的高手,主公见了必然很高兴,因为麾下又添了三员勇将。 一直眉头紧皱的关羽,今天终于抚髯笑了起来,温柔的为妻子杜氏拂去凌乱的发丝道:“苎萝,为夫今天可能要暂时离开,我会留下足够的钱帛直到再次回来。” 摸着微鼓的小腹一脸幸福的杜氏,微微发福,脸蛋却更加好看了。 她靠在关羽宽敞的怀抱里很是不舍,但知道自己留不住这个志向高远的男人,把他厚实有力的手放在小腹上,柔声道:“奴家和儿子等着你回来。” 那双无时无刻不流露杀气的丹凤眼,霎时柔和很多,小心翼翼的把头靠过去,听了听孩子的动静,声音更加温柔道:“好,为夫一定回来。” “嘭!” 这时,一个长相比关羽还显老的虬髯少年,毛躁的推开了木门,扯开嗓子大喊道:“大哥,太子来了。” 关羽挺直身躯,微眯着丹凤眼瞄了他一眼,虬髯少年挠了挠头,窘困道:“我不知道你和嫂夫人……” 还没说完,‘叽呀’一声木门被这个双臂有千斤之力,未来给关羽扛刀的周仓推成了两半。 杜氏‘噗呲’一声捂嘴笑了起来,阻止正要教训周仓的夫君道:“时辰不早了,不能让太子殿下久等,我们先过去。” 巷口的老槐树下,老伍长很是羡慕的看着廖老头三人絮絮叨叨的交代沙场经验,打不过千万不能跑要趴在地上装死,冲阵的时候要在中间,不要急着立功活下来才是最大的功劳,自己也很想唠叨几句,可惜膝下无子。 周仓裴元绍二人的表情很是不耐烦,时不时的望向红符巷外面,心思全在刘辩身上,唯有廖化在认真听着祖父的唠叨,这可都是拿命换来的沙场经验。 “哒哒——”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很快传到了众人的耳边,几个老卒一脸的哀叹,显然是不想让孙儿去上阵杀敌,老老实实在红符巷待着多好,以后好继承自己的戍卒位子。 廖周裴三人则是一脸的紧张和激动,终于要离开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了,并且还是成为未来皇帝的臣子,努把劲说什么也要博个封妻荫子。 只率领太史慈几人前来的刘辩,翻身下马,还没和关羽寒暄几句,那一伍老卒怒气冲冲的杀了过来,按倒了老酒鬼。 “好你个老王啊,自己出去风流快活,把我们老哥几个留在这了。” “他奶奶的,关键是你老小子也不带来几瓶好酒,给哥几个解解馋,太不厚道了。” 被一群白发老头上下齐手的老酒鬼,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反倒是杀猪似的哀嚎起来:“非礼啊,非礼。” “太子快看看,这几个老家伙非礼我。” 老卒们一听这话生怕误了自家孙儿的前程,赶忙撤了回去,脸色尴尬。 “兄长!”这时,挺着肚子的杜氏突然惊呼了一声,不敢相信那个紫衣玉带的少年,竟是失踪了好几个月的义兄刘辩。 刘辩显然是知道杜苎萝和关羽已经喜结连理,拿出一个价值连城的蓝田玉貔貅,歉意道:“你大喜的日子兄长没有来,很是抱歉。” “这个就当兄长的弥补,送给小侄儿当做礼物。” 目光一转,玩味的看向错愕的关羽道:“云长,叫声大哥听听。” 关羽虽然比刘辩年长很多,但是按照汉族的伦理纲常来论,关羽就是年长三十岁依旧是刘辩的妹婿,依旧要喊他一声大哥。 知道妻子有一位义兄的关羽,本来还想着哪天见了这个恩公,好好谢谢他,顺便帮衬一下他的生活,没想到这个兄长竟然是自己的主公,这么说自己岂不是成了外戚? 不知作何感想的关羽,恭恭敬敬的喊道:“云长拜见义兄。” 一句义兄落下,刘辩悚然惊醒,转来转去关羽又成了关二爷,大哥还是姓刘,还是会做皇帝。 自己当初救下杜苎萝算是无心之举,认下义妹更是出于心善,不忍心看到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遭到秦宜禄的侮辱,没想到杜苎萝长大后竟然嫁给了关羽,成了自己的二弟。 等等,秦宜禄,杜氏,刘辩扶起关羽的手臂再次僵在了原地,怔怔的看了一眼关羽又看了一眼杜苎萝:“那一晚如果不是自己恰巧路过,那么杜苎萝便会成为秦宜禄的妻子。” “这么说来的话,杜苎萝岂不是那个杜夫人,曹操正是因为她不惜违背承诺,得罪关羽,也要纳入房中的美人。” “难怪出生在这么普通小巷子的杜苎萝,会登上胭脂评,曹操为了她都甘愿放弃关羽,她不进入胭脂评真是没天理了。” 压下心头惊惧的刘辩,深吸了几口气,看向当初由于调皮被这几个拿着大刀追赶过的老戍卒,转移思绪道:“怎么可能没酒,我住在红符巷的时候,可是答应过几位老猛将,等我有钱了请你们喝酒够。” 老戍卒们听到刘辩没有自称孤,而是说我,不由的露出了笑意,行呐,太子不是忘本的人,值得老哥几个为他拼命。 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尴尬神色,当初刘小子嗯……太子说的时候,谁信啊,老哥几个一个比一个冷嘲热讽的厉害,谁知道他何止是有钱,未来整个天下都是他的。 刘辩为了消减从沙场退下来的老戍卒们的尴尬,指着廖化几人道:“他们是谁,以前怎么没见过?” 站在关羽身后的几位少年,拘谨的走了过来,恭恭敬敬的行礼。 “廖化,拜见太子殿下。” “周仓,拜见太子殿下。” “裴元绍,拜见太子殿下。” 心绪刚稳定的刘辩,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目光微冷:“全齐了。” “难道历史的洪流真的不可逆吗?” 00127 与人为善 “不对,可逆!”刘辩目光如电,锐利的盯着杜苎萝仰天大笑起来:“哈哈!” “哈哈!” “哈哈!” 怎么不可逆,历史上与杜夫人失之交臂的关羽,可是娶了她。 历史上关羽的主公是刘备,现在换成了孤! 什么董卓,什么曹操刘备孙权,什么大限刧数,孤要一个一个的碾死你们。 众人诧异的望着有些癫狂的刘辩,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得了和曹操一样的头风病?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可得赶紧通知大将军找来稷下学宫医家祭酒张仲景和他弟子华佗,为太子殿下好好诊治诊治。 三声大笑,刘辩彻底吐出了积压在心头的阴云,并且吃了一个定心丸,既然历史的洪流可以逆转,自己也没有因为改变历史而消失,接下来就好办了,努力把这个分叉口扩大便是了。 他见众人一脸的诧异不解,稍稍解释了一句:“我这是在为义妹能够找到这么一个出色的丈夫高兴,大家不要多想了。” 话锋一转,眼含笑意的问道:“苎萝,你不如搬到太子府去住,这样也方便云长照顾你。” 杜苎萝先是很高兴,义兄没变,没有因为自己身份的低贱而看不起自己,随后开始沉思这个提议。 她虽说是一个弱女子,却有自己独特的见解,兄长说出这句话是出于情义,自己当然也可以住到太子府。 可他们终究是义兄义妹,不是亲兄妹,倘若是住在太子府,万一自己与太子家眷起了矛盾怎么办?是帮她,还是帮自己的嫔妃。 女人嘛,心眼总是很小,更何况她对太子的家眷不是很了解,不知道怎么相处,产生摩擦是必然的。 这样一来可就加快了情义的消耗,万一造成了夫君与太子之间出现嫌隙,可就罪过大了,还不如把这份真挚的情义留着,留给夫君用。 想了很多的杜氏,一只手按在小腹上,一只手挽住了关羽健壮的手臂,靠在他的肩头道:“不了,我还是喜欢住在红符巷,太子府太富贵住着不习惯。” 杜苎萝始终一副贤妻良母小鸟依人的样子,刘辩不禁暗暗点头,倨傲的关羽也正是需要这么一个柔情似水的女人。 如果自己从皇室宗亲里挑选一个嫡女嫁给他,性子比关羽还傲,针尖对麦芒,这日子绝对没法过。 现在有了杜苎萝,关羽倨傲的丹凤眼都柔和了许多,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而杜苎萝的小心思也瞒不住他,便不再强求,点头道:“苎萝既然喜欢这里,那就住在这好了,这几日委屈一些。” “明日,不,我马上安排人重建你的……”话说一半,刘辩想到红符巷有一条铁律,任何人不得私自挪动红符巷的一砖一瓦,就是皇帝也不行,改口道:“观星台附近刚好有几处不亚于世家望族祖宅的府邸,你选一处。” “吃穿用度,还有仆人甲士,我立即安排人给你送过去。” “主公!”关羽为人正气凛然,一直不知道怎么开口找刘辩借上一些钱帛,安顿妻儿,如今刘辩主动安排好了这一切,感激涕零道:“云长,万死莫辞!” 要的就是这句话,帝王心术挥洒自如的刘辩,不惜花下血本就是为了收买关羽的人心,更为了做给其他人看。 这不刚刚加入太子党的廖周裴三人激动的不能自已了,就连时刻不忘练功,正在默默运转体内气机的太史慈,不由的多看了两眼,耽误了几息令他心疼的练功时辰。 不只是他们,远在西凉大漠的刘备,眼皮一个劲的猛跳,好像某个对自己至关重要的东西彻底失去了,没有了任何斡旋的余地。 夜间前行白天睡觉的刘备,躺在几株枯萎胡杨树下,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已经三天没喝水的他,嘴唇早已皲裂,拿起羊皮水囊刚要喝水,却楞楞的发起呆来心中难受之极。 “兄长?”为了护卫刘备从来睡觉都很浅的陈到,注视那张黝黑又脱皮的脸容,心里有点堵得慌:“兄长,就算得到了的卢马献给太子,他不一定能够记你的情。” 刘备眯着眼遥望天空酷烈的太阳,在强光的刺激下,昏昏涨涨的脑袋总算清醒了些许:“草无心不发芽,人无心不发达。” “咱兄弟不求什么发达,也不是巴结任何人,只是做到心里安稳便行。” 这句话要是别人说,陈到是一点都不信,一个泥腿子一个高在云端的太子,能不图点啥? 可大哥为人怎么样,他比谁都清楚,当初大哥知道自己痴迷于武道,没有哪怕一点迟疑,便把传说中的朱果全给了自己。 这可是泥鳅跃龙门进入一品境的大福缘,福缘之深厚,已经超出一般人的想象了。 一品大宗师放在江湖,招揽客卿,悉心授徒,积累二三十年的底蕴,绝对能建立一门田产无数商队近百的江湖一流门派。 入朝为官,勤勤恳恳的熬个几十年资历,一个不亚于公孙瓒的朝堂重臣没跑,可让自己的寒门家世最低也能进入下千阀前五百。 为了这么个泼天福缘,杀妻献子,兄弟相残,青史上数不胜数,兄长毫不犹豫便送给了自己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 说他贪图富贵追名逐利,我陈到第一个不信,还要宰了污蔑兄长的那人。 胭脂楼那件事,对于刘备的打击很大,清澈有神的双眼暗淡了许多:“大哥我活了二三十年了,向来是一口唾沫一口钉,上一次差点害死太子,大哥心里不安稳啊,穿着自己做的草鞋走路都有点不踏实了。” “水……水……水!”刘备两步外的黄沙堆,陡然冲出了一个火红色头发的汉子,双眼满布血丝,死死盯着他腰间的羊皮水囊,爆发出一股凶悍气机冲了过来。 “嘭!” 幸好陈到提前醒了过来,双手一抖,拍飞了红发汉子,气机如黄河壶口冲泄而下的激流,刹那间如蛆附骨的落向了汉子的喉咙。 “叮。”恰在这时,两道有龙吟之声交绕的剑光,划过半空,八服更国二剑荡开了长枪,摇头道:“能在这荒凉的大漠碰到汉族兄弟不容易,能帮就帮衬一把。” 陈到知道大哥宅心仁厚,并且习惯了他的与人为善,便收回了长枪。 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有了再次出枪的冲动,兄长居然拿起比十匹乙等宝驹还要珍贵清水送给了那人。 这里可是大漠,还有什么比水珍贵? 红发汉子也不客气,拿起羊皮水囊一口气喝了干净,抱拳道:“大恩不言谢,日后必有厚报。” 这人就这么撂下一句轻飘飘的话,接着气机爆炸而出,踏着黄沙‘嘭嘭’的消失了。 欲言又止的陈到,话到嘴边咽了回去,他可不就是因为兄长的宅心仁厚才誓死追随的。 再者说了,在这番邦蛮夷比汉人多出百倍的大漠,能帮一个是一个,大家毕竟是一个祖宗的。 羊皮水囊干瘪下去了,刘备的双眼却灌满了小溪般清澈的水光,咧嘴一笑,心中稳当,脚下更稳的向那座绿洲走去。 “叔至快些走,我们还要去为太子抓捕的卢马哩。” 乡间人就是这样,识的字不多,懂的大道理不多,却始终迎着朝阳走路。 00128 善人如春风 大漠忽地刮起一阵狂风,飞沙滚石,沙尘弥漫,如一线极速席卷而来的龙卷,三两息之间已然逼临刘备陈到二人。 等到灰蒙蒙的风沙靠近两人,哪里是什么大漠龙卷,而是更加危险的一队大漠铁骑,不知是马贼,还是恰巧路过的豪强私军。 陈到脚下一点,默不作声的挡在了刘备面前,释放了隐藏起来的一品金刚境气势,堪堪抵御住了数百大漠铁骑排山倒海的气势。 他的这番举动放在朝堂上叫做投名刺,江湖上则称作拜山头,行走江湖最忌讳脑子一热便喊打喊杀,你知道对方是四品高手,还是强悍的三品小宗师,就算不是武道高人,万一惹到背景深厚的一样是吃不消。 所以无论是山贼马匪抢劫,还是独行侠劫道,总要说上一句,只求财不害命你们来自何门何派。 遇到这种情况负笈游学的世家子、闯荡江湖的名门弟子,往往会报上我是谋郡某县的世家子,某某大侠的徒弟,某某门派弟子,这样一来不仅为自己避免了血光之灾,也让山贼马匪免了一场灭寨危机。 一品金刚境的气势,在大漠中可比什么家世名门正派好用多了。 为首的那名铁甲骑将,握住铁矛的手指瞬间一紧,迅速发号施令让数百铁骑从两人身边绕过去,而他则是神色紧张的凝视两人,沉声道:“两位,为什么要帮助敦煌城的逃奴。” 刘备陈到对视一眼,神情尴尬,这一次好心办坏事了,还惹上了一个势力极其庞大的敦煌城。 敦煌城作为西域与西凉相交的一座大漠重城,自汉武帝以来便是丝绸之路北、中、南三条线路的交汇点,也是进入西域的起始点。 无论是大汉的丝绸、瓷器、茶叶……还是西域的楼兰美女、龟兹钢锭、精绝武奴……甚至是远在罗马帝国的大马士革刀,拜占庭的骑士甲,雅典的黄金,迦太基、安条克的雇佣兵,都会在敦煌城汇总,互通有无。 或是运往大汉的长安、雒阳等地,或是运往西域、安息帝国、孔雀王朝、古罗马帝国、埃及等地。 敦煌城可以说是当今最为繁华的重城之一,不亚于大汉帝都雒阳,而敦煌城一座城池就供养了足足五万铁骑,外加三千重甲骑兵,可见敦煌城的财力是多么雄厚。 自从上代皇帝桓帝失去对西域都护府的控制后,西域三十六国纷纷独立,敦煌城也因此成为了三不管地带,一直由敦煌韩氏自治,俨然成了西凉与西域之间的小国主。 刘备在来之前对于敦煌城进行了一番深入的了解,一听红发汉子是敦煌城的奴隶,心道这次惹来大麻烦了:“在下,幽州刘备,是中山……” 刘备只是厚道淳朴,却不是傻,准备扯出血脉极其微薄的皇室血统,试图度过这次危机,还没说出口,却听那人惊呼道:“你是通儒马融的门生!” 古代一位大儒亲自教授的学子,称为弟子,从弟子的弟子开始,便称为门生。 刘备的先生是卢植,而卢植的先生是上一代文坛执牛耳者通儒马融,所以这位敦煌城武将称他为通儒马融的门生。 这话一出,刘备反倒是愣住了,先生卢植的弟子没有八百也有五百,自己学识不显,名望也不显,在中原大地知道自己的都不多,怎么到了这里反倒是被认出来了? 敦煌城将领得知对方竟然是通儒马融的门生,热情的有些过分了,先是拿起马鞍上装着西域葡萄酒的两个羊皮水囊,恭敬的递给了刘备和陈到,随后抱拳道:“这两匹乙等西凉马送给两位贵客了,我还有要事,捉拿完那名武奴立即带两位贵客好好玩一玩。” 说完,留下两匹下千阀都眼馋的西凉马,卷起大量沙石,在刘备陈到二人错愕的目光中,绝尘而去。 初来乍到的刘备二人不知道的是,西凉向来被中原视为不谙教化的蛮荒之地,被学风大盛的其他州郡所看不起。 而扶风马氏偏偏出了一个文坛宗主大汉通儒,着实让西凉子弟扬眉吐气了一次,谁人敢说西凉全是西北蛮子,先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马通儒的学问深,再说这话。 西凉人可以不知道皇帝太子是谁,绝对清楚马融以及他的门生是谁,这不就连扎堆在五六百门生中的刘备,声名都远播西凉了。 有了两匹西凉马,刘备二人只用了四五个时辰,便来到了一座雄伟巍峨的巨城面前。 异族美人、番邦商人、西域艺人、狮子骆驼……以及许许多多刘备从未见过的奇珍异宝,一车一车的运往敦煌城,或者从敦煌城运出,被数以千计的商队马车赶向四面八方。 这座城池的繁华,显然已经超出了刘备的想象,比起天宫瑶池也不逞多让,就是汉人少了一些,这来来回回进出了少说也有几千人,刘备只见到了八九个汉人,还有是一些繁忙的大商贾,驱赶着异族奴仆匆匆离开了。 “看,又来了一只肥羊。” “瞧那寒酸的衣服,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乡巴佬,还肥羊,我呸。” “不一定,他骑乘的西凉马价格可不低。” 一群高鼻梁长着金、黑、红各色头发的番邦少年,一人捧着一块哈密瓜大快朵颐,瞧着刘备品头论足。 敦煌城为了保证商贾的繁荣,律法极严,无论是偷鸡摸狗的小罪,还是杀人越货的大罪,一律斩首示众。 而以敦煌城的繁荣,也不需要偷鸡摸狗,只要不懒惰,哪怕是六七岁的孤儿也能活下去,至于更小的孤儿则会被敦煌城收养,男的训练成士卒,女的调教成侍女。 这些番邦少年正是一群孤儿,是一种与敦煌城多如繁星的酒楼青楼有特殊交易的向导,带着肥羊去消遣,他们得到一笔佣金。 刘备刚刚下马,一群番邦少年操着各种语言围了上去,心底虽说不屑,但是能宰一笔是一笔,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可刘备的汉话一出口,番邦少年们立即恭恭敬敬的退了回去,神色极其的谦卑,只是以汉礼作揖,不敢妄动一丝一毫。 这时,一直坐在凉凳上,年长一些显然是头领的几名少年快步走了过来,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通,由一名最是瘦弱反倒隐隐成为大头目的番邦少年,接待刘备。 只因,这个番邦少年有一口流利的大汉官话。 敦煌城聚集了上百个大国小国的子民,语言更是冗杂繁多,不过,却没给商贾交易带来一点障碍。 因为能够来到这里行商的番邦巨贾,基本上都是各国的贵族子弟,他们不仅以穿戴大汉的丝绸为荣,家中使用瓷器为豪奢富有的体现,甚至是一种荣耀的象征。 更以是否能够说一口流利的汉语,为家族底蕴深浅的标准。 这名番邦少年早先不过是一名最底层受到压榨的小向导,后来因为与一名汉族戍卒相熟,奉上了一笔丰厚的拜师礼,才学来一口流利的天朝上国官话,成为的大头目。 “我叫五铢钱,请问贵客来自哪里?”少年之前有一个番邦名字,自从学会了汉话,便给自己取了高人一等的汉族名字,番邦名字再也不用了。 刘备不由的乐了,这个名字真够富贵的,随手赏了几枚光武帝时期铸造的五铢钱:“我想……” 还没说完,少年捧着这几枚再普通不过,却在敦煌城极其罕见的老钱,带着这些番邦少年一起跪了下来:“参见贵族大人。” 论起跟脚,刘备确实算是王公贵胄,但他这一支早就落寞了,可对方是怎么知道的? 敦煌城语言冗杂,各类钱币也多,造成了极大的不便,为了解决这个麻烦,便形成了一条约定俗成的规矩,以大汉五铢钱为通用钱币。 但敦煌城所用的五铢钱,都是城主私铸的,在西域各国、古罗马帝国、安息帝国等地可以流通,但到了大汉境内却是一文不值,必需得与敦煌城主兑换大汉五铢钱,之间的差额之大,赫然达到了三比一,简直快要触及这些商人的底线了。 至于大汉商贾想要行商,或者番邦商人想要回去,行呐,把朝廷铸造的五铢钱,换成敦煌五铢钱再说。 番邦商人依旧是三比一,却是三枚朝廷五铢钱兑换一枚敦煌五铢钱,汉族商贾好一些,只有二比一。 这一来二去,硬生生被刮走了一半的利润,直教这些番邦商人恨的牙痒痒,无时无刻不想宰了敦煌城主。 但敦煌城的五万铁骑摆在那,南北又是万里荒漠,这里是唯一的进出口,只能捏着鼻子认栽。 这也造成了大汉五铢钱在敦煌城的价格极高,并且年份越久的越高。 刘备虽然不知道这群番邦少年,为什么会有这样怪异的举动,但是身为万国来朝世间第一大国的大汉子民,可不就得受到番邦蛮夷的尊敬,轻轻颔首道:“有没有用饭的地方,我和叔至兄弟先去吃点饭。” “咚咚!” 平坦坚实的敦煌大道上,忽地微微颤动起来,刘备之前见过的那只铁骑,策马狂奔而来,如一群发怒的野牛,散发着惊人的气势,汹汹而来。 这支铁骑不愧为纵横西域的精锐,令行禁止,旗帜鲜明,数百人不仅做到了驾驭战马时的井然有序,就连勒停战马依旧是整齐划一。 番邦少年们迅速退走,有点亡命奔逃的意味。 “刘兄,又见面了。”敦煌武将似是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笑道:“我叫候选,刘兄可以叫我老侯,或者候老三都行。” 刘备有板有眼的作揖行礼,裂开雪白的牙齿,淳朴笑道:“多谢侯兄弟的战马了,要不然我和叔至兄弟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来到敦煌城。” “恩公救我!”就在这时,被拖在马后奄奄一息的红发汉子,暗淡的眼中突然释放了生的光彩,气息奄奄的说道:“恩公,救我……恩公,救我……” 出身贫寒又受父亲影响很深的刘备,最见不得贫寒庶民被欺压,不免动了恻隐之心:“大家都是汉人,没必要你死我活的,侯兄弟……” 还没等他说完,被马融门生一句侯兄弟说的心情大好的候选,直接斩断了绳索,扔到了随从陈到手中:“他本来就是一个奴隶,只是不能坏了敦煌城规矩,所以才由我亲自抓回来。” “刘大哥要是喜欢,送给你了。” 不知怎么的,候选看着刘备那张淳朴敦厚的脸容,不由自主的放下了戒备,这让勾心斗角了十几年的他,有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感受。 就像是生活在闹市几十年的他,突然听到了风声、雨声、读书声,如沐春风,心旷神怡。 绝对淳朴善良的人,或许没有人去做,但纵是大奸大恶之人,也想和淳朴善良的人成为朋友,发自肺腑的想要信任他。 正如管仲所说,善人者,人亦善之。 再加上刘备是万人敬仰的通儒马融的门生,更是增添了三分信任,所以候选才对这个见了几面刘备,产生了极大的好感,甚至有引为生死之交的冲动。 刘备瞧着遍体鳞伤的红发汉子,想到了服徭役时被官吏抽打的村中叔伯,心中戚然,拿着一个酒囊和一块野牛肉,亲自喂给他吃,感慨道:“也是一个可怜人。” 过惯了尔虞我诈生活的候选,同样是出身卑贱,并且是踩着无数枯骨一步一步爬上来的,更加感慨道:“兄长,真是一个仁厚君子。” 不知不觉间,已经和陈到一样喊出了兄长二字。 红发汉子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陈到候选二人立即出手,防止兄长受到伤害,却被刘备拦了下来,温和淳朴的笑道:“好男儿应当像冠军侯霍去病那样封狼居胥,你走吧,我不需要奴隶的。” 沉默的红发汉子,突然无声的流下了两排眼泪,低着头,也不说话。 许久后,抬起似有火焰流转的眸子,认真的看了一眼刘备的脸,又低下头,嘴里蹦出两句话。 “主人,我叫旱魃。” “请主人借我一把刀,一匹马,三个月之后一定回来。” “不可!”刘备还没说话,候选急忙喊了一声,焦急的说道:“兄长,这人的母亲是商代鬼方一族的后人。”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千万不能放了他。” 刘备淳朴敦厚的一笑,没有说话。 得,兄长这是什么意思,陈到很有默契的明白了,并且把自己的马交给了旱魃。 刘备把自己腰间很少使用的环首刀,交给了红发汉子,遥望一骑绝尘而去,拦住要去把他抓回来的候选笑道:“我本来也没想让他做奴隶,男人啊,要有骨气,怎么能去做卑躬屈膝的事。” 三个月后。 敦煌城外,依旧是那个大道上。 披挂一身王室甲胄的旱魃,在三千金帐铁骑的骇然目光中,朝着同样一脸震惊的刘备五体投地,额头磕出鲜血。 又在敦煌城主和候选等八大悍将的惊悚神色中,宣布旱魃率三千家族勇士脱离王室,誓死效忠主上。 一时之间,这件事被传为佳话。 当黄承彦知道这件事后,没有震惊,没有惊喜,也没有感慨大汉中兴有望了,反而觉的一切都是应该的。 放下羽扇的他,遥望星空中一颗璀璨了很多的紫微帝星,呢喃了一句谁也听不见的话。 人心向善,从缘而行,所得即是应得。 00129 冬至 这则消息传到刘辩手中,已经是冬至日。 镶格窗外,朔风狂吼,大雪纷飞,一片片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的卷舞着,雕螭大瓦上、梅花枝头、小桥流水间……早已铺满了洁白的雪花,银装素裹。 楼阁相连山水如画的天地,早已是白茫茫一片。 挂着大儒蔡邕亲自手书‘仁者爱人’牌匾的书房内,却是温暖如春,王公贵胄之家早在府邸建造之初,便会以香桂花椒涂墙,挂上锦绣,铺上西域地毡,建造一座温室。 刘辩放下手中的密信,遥望镶格窗外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眉头渐渐锁了起来:“捕捉的卢马献给孤?” “胭脂楼那件事是受到刘协的要挟?” “无意中得到了一名西域金刚境大宗师和三千金帐勇士的效忠?” “这一连串的事也太巧了,就像是有人在幕后操控一般。” “最后一件事难不成是因为孤抢走了关羽,历史洪流为这位未来的汉中王做出的弥补?” “这还真不好说,风水格局气数命运一说,以前或许有点不信,现在是不得不信。” “单以气运来说,出身最是卑微贫寒的刘备应该当属第一,刚出来打天下就获得了关张两位猛将,又以仁义的名望,走到哪都受到极大的礼遇。” “其次应该是曹操和孙权,不过曹操奉天子以讨不臣之后,一分为三的大气运大头应该在曹操了。” “咯咯。”这时,白雪覆檐的门外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唐婉儿欢快的一路小跑推开了雕螭木门:“辩哥哥快来看我堆的雪人。” “呼——”伴随着寒风和雪花,一个快成雪人的豆蔻少女,穿着剪裁得体的小狐裘,兴高采烈的跑进了书房内。 后面,同样是一位披着狐裘的绝色美人,娇躯却是极为高挑,特别是那双修长笔挺的玉腿,神仙见了都要站不稳。 蔡文姬步履不紧不慢的优雅走来,每走一步就像是一朵青莲摇曳,充满了仙气,让人觉的什么都不干,只是静静看着这位仙子走路,便是世间最奇绝的风光。 不同于叽叽喳喳如同百灵鸟的唐婉儿,蔡文姬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挑了一本俞伯牙钟子期的《高山流水》琴谱,斜倚在小窗前安静看着。 景美,人美,气质更美。 刘辩饶是定力深厚,经常与她相敬如宾的相处,依旧是挪不开目光,这大汉第一才女身上的仙气也太足了,就是一个皱眉的动作都有一股子为伊消得人憔悴的灵韵。 荷有荷的妙,鹊有鹊的趣,如果说蔡文姬是一朵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玉色荷花,那么唐婉儿则是一只灵气十足的喜鹊,嘻嘻哈哈,洋溢着青春人气,即使是寒冬腊月也会让人一扫阴霾,看到阳光明媚。 每次见到唐婉儿上下跳动的坠马髻,刘辩都忍不住要拨弄一下,促狭的揉乱了小鬏鬏,心情大好的笑道:“看到了,就是鼻子有点歪。” 唐婉儿正缩着身子,捧着刘辩的越窑贡瓷茶壶蹦跳着小腿取暖,呀的叫了一声,就要往寒冷彻骨的香桂书房外跑去。 还没跑出两步,那颗小脑袋就被刘辩按住了,任她再怎么胡乱的摆动小脑袋也挣扎不开。 刘辩渐渐长出绒毛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大大的弧度:“骗你的,没歪。” 唐婉儿又是呀的一声转过了小娇躯,张牙舞爪的冲向了刘辩,却是扑进了刘辩温暖怀里,盖上了披在他身上的金丝鹿皮斗篷,像个刚出生的小奶猫往里面拱了拱。 窗前,蔡文姬佯作看书,实际上秋波全都落在刘辩唐婉儿身上,有些哀怨,有些忧愁,有些羡慕。 刘辩抱着挂在自己身上的唐婉儿,踩着柔软的西域毛毡,步伐稳健的走了过去,把怀里爱撒娇的小妖精往左挪了挪,一把抱住了蔡文姬有些僵硬且冰凉的玉体。 脱去狐裘只穿一层轻纱襦裙的她,凹凸有致之极,刘辩不免有些心猿意马,抵住弹性十足的浑圆滚,差点当场一泻千里。 默念几声佛号,这才让阅女无数号称霸王枪的刘辩,保住了自己的威名,呼吸却是不免粗重了很多。 拘谨僵硬的蔡文姬,耳根被一股股热流吹中,‘嘤咛’一声软在了厚实的环抱里,俏脸不出意外的从玉莲变成了红莲,就连玉颈都开始殷红一片了。 关上豪奢到以紫檀制作的红色木门后,香桂书房内气温越来越高,一男两女盖在金丝鹿皮斗篷下的身躯,也是越来越烧烫。 前者真是温度,后者却是欲火。 温存了半个多时辰的刘辩着实撑不下去了,高高鼓起不说,撩人的火气那是直冲脑门,松开妙目迷离的一大一小两位绝色美人道:“可真够撩拨人心的。” 蔡文姬整理了一番凌乱的九环仙髻,重又恢复了大汉第一才女的优雅和高贵。 至于唐婉儿则是可劲抱着刘辩的手臂,就是不肯下来,俨然一副誓不罢休的姿态,拍了拍她的小屁股说道:“我要练字了,还不赶快下来。” 唐婉儿这才不情愿的离开了辩哥哥的怀抱,从紫檀大案上一大堆龙马负图砚、金龟献书砚、龟蛇砚等等千金难求的砚台中,随手挑选了一块老牛望月砚。 却是洛阳澄泥砚中最上等品相的蟹壳青,具有冬不冻、夏不枯、写字做画虫不蛀的神奇特性。 刘辩拿起镇纸压住蔡文姬从一刀熟宣中,取出的比起青檀熟宣还要珍贵三分的玛瑙虎皮,临时起意,想要作一幅丹青图。 作画总共三大流派写实、写意、工笔,其中有细致的分为泼墨、疏体、密体许多种类,既然是临时起意,却又不知道画什么才能富有‘意存笔先,画尽意在’的诗意境界。 窗外的雪越来越大了,暮色沉沉,香桂书房内渐渐暗了下来,为了不破坏刘辩的兴致,蔡文姬莲步轻动,取来了邺城甄氏制作的最上乘龙纹蜡烛,一连串点了七八根。 灰暗的紫檀大案前,瞬间亮起了柔和的光芒,刘辩脑海中也闪起了一抹灵光。 窗外,暮色沉沉,大雪纷飞。 屋内,胭脂评一大一小绝色佳人,一女点蜡,一女研磨。 红袖添香,素手研磨,当是世间最旖旎的风花雪月。 00130 大雪压青松 冬至过后是小寒、大寒,随后又是一年立春,去年的这个时候,刘辩还是一位战力羸弱兵微将寡的小小太子。 那时武力还未进入三品小宗师,麾下猛将只有一个还未效忠的小宗师兀突骨,士卒更是一个没有,只是碰到二品宗师境的赵云,便险些死在他手中。 一年匆匆的过去了,刘辩已经成为二品宗师中的佼佼者,能够在太史慈的双戟下走过几十个回合不说,麾下还有关羽、太史慈、兀突骨、胡车儿、陈武、岑壁、太史虢、廖化、周仓、裴元绍等十几位武将。 特别是前五个人,哪一个不是这个天下的翘楚,天下第一第十的关羽和太史慈不必多说,兀突骨和胡车儿是传说中蚩尤和夸父的后裔,陈武更是超一流的治军名将。 大纛下的士卒有了两万水陆都称得上精锐的大泽军,一千战斗力不弱于白马义从的虎贲铁骑。 倘若老腾蛇那件事放在今年的话,别说碰到赵云了,就是那个真武大帝转世的吕布来了,只有一个结果,有去无回。 短短一年的时间,刘辩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当真是物是人非,造化弄人,而这些个变化中最重要的是,帝王心术趋于大成了。 二月二,龙抬头,皇娘送饭,御驾亲耕,按照周礼这一日会由皇帝带领文武百官亲自耕田,祈祷大汉在新的一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不过世人眼中安于享乐的皇帝陛下,显然是没有这份心,并没有命令文武百官沐浴更衣焚香静心举办盛大的二月二祭祀。 闲赋在家的刘辩,反倒是极为隆重的沐浴更衣焚香祈祷,看起来比自己大婚还要隆重。 只因今天过后,那位稷下学宫的战略大家就要离开雒阳这个是非之地了,而观察细细刘辩一年的戏志才,想要在这最后一天见他一面。 “文姬。”正在掐丝铜镜前梳理鬓发,整理紫袍玉带的刘辩,神色颇为紧张的来回看了十几遍,还是不停的问道:“你看看我的装束乱不乱?” 蔡文姬见心上人一副大姑娘出嫁要的神态,不由的捂嘴笑了起来,声音如那曲高和寡的琴音一样悦耳:“戏志才需要的不是殿下长的有多好看,而是希望能有一些留下来的理由。” “这位当世数一数二的战略国士既然肯见殿下,说明通过这一年对于殿下的脾气秉性、用人取士、制衡御下各个方面有了一个深入的了解,并且很是满意。” “只不过还缺少一些能够留下来的理由,一时拿捏不住,决定最后见殿下一面,殿下还是想想怎么把这位大才说服。” 出身于礼乐世家的蔡文姬,各个方面不如唐婉儿那样事事随心所欲,比较注重于礼法。 这都常住太子府了,还整天殿下长殿下短的,估摸着成为贵妃之后,依旧是整天陛下陛下的。 刘辩早就连夜揣度了一篇慷慨激昂的措辞,并且请了几位人老成精工于纵横的太学老儒生修改了十几遍,心里还是没底。 戏志才毕竟是一位智谋超群的国士,自己难能看穿他的心思,又很难用外物去打动他,这件事还真难办了。 而他对于现在的自己反倒是极为重要,几乎上升到了生死攸关的地步。 黄巾之乱在今年就要爆发了,紧接着便是皇帝刘宏驾崩,十常侍与舅父之争,以及危急存亡的董卓进京。 自己虽说聚集了不少上将猛将,训练了一大批精锐士卒,但是没一个战略大家为自己筹划未来的方向,不知道自己的根基在哪,不知道要把力气往哪使,心底很慌啊。 出名要趁早,打下根基更要趁早,一步先步步先,一步落后步步不如人。 毕竟自己未来的对手没一个是善茬,曹操、刘备、孙权哪一个不是放在浩瀚青史上排的上号君主。 曹操的雄才大略用人不拘一格,刘备在青史上足以排到前三的屡败屡战的坚韧性格,孙权的制衡权术老王八命格,这货硬生生熬死了曹操、曹丕、曹叡、曹芳四位魏国王皇。 面对这等人杰,唯有利用自己的先知先觉,不断招揽未来的名臣名将,一点一点扩大自己的优势减弱他们的优势,最终才能横扫六合一统中原。 日冕的指针已经落在了辰时,正是用早食的时间,刘辩生怕晚了时辰顾不上用早食,便吩咐仆役备好马车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殿下。”驾车的车夫并不是太子府的仆役,而是从一众将领中杀出重围的兀突骨。 当年最受高祖刘邦信任的夏侯婴可不就是车夫,不仅得到了一座皇宫附近的‘近我’府邸,还是极少数得到善终的汉初功臣。 汉初三杰,淮阴侯韩信被夷灭了三族,萧何锒铛入狱的饱受凌辱,留侯张良被迫隐居山林,就连铁哥们樊哙都受到刺杀,唯有夏侯婴一直到吕后垂帘听政,还受到重用,可不就是因为常伴君王左右的驾车情份。 扛旗人?让给胡饭缸好了,老子这个车夫不比他差哩。 兀突骨裂开血盆大口嘿嘿一笑,戍守在周围的虎贲铁骑没来由的心底发毛,正要策动西凉马远离这个南蛮子一些,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兀突骨挥动了手中鞭子,以精铁混合黄金、玛瑙、猫眼石特制的马车开始前行。 半个时辰后,镶金马车驶过王公大臣居住的上东门,来到普通官吏和富商大贾居住的谷门。 刘辩在一处巷口下了镶金马车,只带着大婚之后锋芒更盛,由一条幼蛟蜕变成大蛟长出龙牙龙爪的关羽。 另一位天下第十实则第二的上将,想要提携他一起带过来,可谁知朝夕必争的太史慈嫌这事浪费时间便不来了,把太史虢气的够呛。 一路走来,周围环境与太子府附近相比寒酸的不止一筹,嘈嘈杂杂的充斥着各种市井庶民。 不同于各个州郡的底层庶民,这些见惯了王公贵胄的天子脚下泥腿子,对于衣着华贵的刘辩关羽只是看了一眼,还是因为关羽高约八尺的魁梧身躯,很快便又移开了目光。 转过巷口,在这熙熙攘攘的巷陌间,竟有一处空谷幽兰的静谧场所。 一条潺潺流淌的小溪,一排抽发新芽的柳树,一座微微泛黄的竹亭。 亭内,一名正襟危坐的儒士,风骨不凡的拿着一根上好湖笔,刷着一只如意足茶宠。 儒士脸色蜡黄,身形憔悴,却由内而外的溢散出一股傲岸之气,弥漫竹亭,险些压下关羽睥睨天下的惊世气势。 卓尔不凡的场景落在刘辩眼中,蓦然化作了一幅水墨画卷。 大雪压青松,青松立雪坪。 而儒士便是耸立在山巅大雪坪,鸟瞰千百皑皑雪山的青松,内敛温醇,却又绚烂夺目。 只因,他是这方天地唯一的颜色。 00131 画幅轻展 傲岸在大雪坪上的唯一一棵青松,好似遇到了山巅罡风,扑簌簌的抖动起来:“咳…咳…乡野匹夫戏志才,见过殿下。” 这位胸中有万千沟壑,腹中有锦绣乾坤的稷下大才,知道命犯天煞的自己并不受世人待见,只是站起身来施了一礼,并没有邀请刘辩进入微黄竹亭。 画幅长卷徐徐展开,那株水墨青松生意浓浓的左右摇曳,刘辩似乎闻到了一股扑鼻的墨香。 这一刻,紧张万分的他,反倒是平静了下来,毫无顾忌的径直走到戏志才身边,笑道:“志才先生,怎么不请我喝一杯清茶。” 动作虽轻,言辞虽简,戏志才那双暗淡了不知多少年的双目,却是闪过一抹星光。 胆敢靠近他十步以内,甚至找他这个病秧子讨要一杯茶水,太子的胆识、气度、格局,远远超出自己的想象。 远胜许多稷下名士公认有明主之相的袁绍、刘表之流,比起荀彧兄长、郭嘉贤弟、小周瑜等国士所推崇的曹操,不相上下。 戏志才早已备好茶具,茶杯粗劣的就连一些私窑生产的瓷器都不如,茶叶更是粗鄙,茶叶沫子都算不上,只是磨碎了的稻糠、麦麸等穷苦庶民常吃的食物。 就如刚才施的那一礼,第二个悄无声息的试探,来了。 然而刘辩的反应再次出乎了他的预料,并没有一口喷出家境稍微好一些的庶民也不会吃的猪食,神色满是回忆的惆怅道:“稻糠、麦麸、树韧皮、毛草根……” 随着刘辩吐出的名字越来越多,戏志才的身躯越发挺直了,到最后咳嗽都不见了,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张出生于天国贵胄的脸庞,神色凝重。 如果说没有喷出来或许是因为刘辩定力深厚,说出一两种三四种下贱食物的名字,有可能是他提前做了一些准备。 可是看他做不得假的惆怅回忆,一连串说出了所有下贱食物的名字,没了一点弄虚作假的成分。 因为没有一些经历和阅历,是说不出这么多的。 太子这是真正知道民间疾苦! 戏志才眼中的星光,瞬间变成了月华,浩瀚青史上皇帝何等的繁多,能知民间疾苦的有几位? 齐桓公、晋文公、秦始皇、汉高祖,哪一个不是成就宏图霸业的君王。 太子这已经不是明主之相了,而是明君之相。 能知民间疾苦,必然善待百姓,得民心者得天下。 君主挑选名臣上将,名臣上将同样也要挑选一位明君一展胸中点墨。 无人赏识,弃之不用,这对国士来说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心中逐渐有了定计的戏志才,冷不丁的问了一句:“殿下有什么志向?” 这个问题到是把刘辩难住了,是说肃清内政惩戒所有的贪官污吏?还是说横扫天下一统四夷八荒? 都不需要,唯一需要的是真诚。 刘辩放下了茶杯,扪心自问,静静的思虑了好久,似是在对戏志才的说又是在说给自己听,喃喃自语。 “我啊,从没把自己当成什么天国贵胄,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人物,也没什么大的志向。” 他的眼前忽地划过了母后、舅父、婉儿、孟戚、文姬寥寥几人的影子,嘴角勾起了一丝甜蜜微笑。 “我只是想好好活下去,守护一些必须守护的人。” “一起好好活下去。” 00132 二月二1 亭外,为了不打扰刘辩戏志才二人交谈,执意按剑站在竹亭边的关羽,不停抚动如那河边垂柳向东摇摆的长髯。 孤身站在春风里,心中脸靥如桃花。 十年以前,自己是为了父亲而活,渴望建功立业扬名天下,这才有了一战斩尽东瀛将的豪气干云。 十年来,一直为了杀父之仇、为了重入一品四境而活,可让自己痛苦的几欲发狂的是,明明眼睁睁的看着杀父仇人站在面前,却不能去复仇。 是啊,不是不敢,而是不能,一切都是为了顾全兄长的大局,现在二皇子一党与太子党的争斗只是摆在桌底下,你阴我一刀,我算计你一次。 一旦自己杀了二皇子麾下第一大将关闇,势必引起两党撕破脸的全面开战,把那些见不得光的争斗摆到台面上来。 去年的时候二皇子一党势力占优,今年渐渐扳回了局势也只是维持平衡,先不说一旦彻底撕破脸能不能抵挡宦党、雒阳王氏一脉士大夫、皇甫世家领衔的武官多方势力的攻讦。 即使是大将军招董卓、丁原、大汉第一杀神入京勤王,清君侧除奸妄,侥幸稳定了局势,兄长也会落了个父子相争兄弟相残的恶名。 这在重视伦理纲常孝义慈爱的大汉,几乎是罪不可赦的夷灭三族大罪,礼教,礼教,有礼数有规矩才是一个人,否则的话与父死则妻其后母,兄死则妻其嫂的蛮夷畜生有什么区别。 一旦发展到那一步,兄长必定在史书上留下一笔浓重的千古骂名,遗臭万年,即使有了横扫六合的成就,也会像秦始皇那样遭到一代又一代儒生的唾骂侮辱。 一切的起因,只是因为自己不顾全大局杀了关闇。 这对关羽来说,比妻子受人侮辱还要令他痛苦三分。 自古忠孝两难全,为了忠,关羽只能抛弃孝了,对于这个顶天立地的八尺男儿是何等的痛不欲生,愧疚、自责、凄凉……各种痛苦情绪一直萦绕在脑海。 深受折磨了不知多少个日夜的关羽,恨不得一刀劈死自己,这样便可以一了百了彻底解脱。 但为了兄长的宏图霸业,为了能够报杀父之仇,只能如同行尸走肉般活着,期望能够活到看见希望那一天。 刘辩这句话一出,游走在忠、孝边缘的关羽,剥开了一层云雾,虽说没有见到青天,但他总算找到了不单是为了忠孝活下去的理由。 他还有妻子,还有未出生的嫡子,以及匡扶汉室,重现汉武帝时期万国来朝的气象。 身为八尺男儿,怎么能不做一回大丈夫。 戏志才与忠肝义胆的关羽不同,却对于这句话同样感触颇深,他先后克死了母亲、祖父、父亲,以至于遭到整个家族抛弃。 整个童年一直到少年,始终是在亲人朋友,呵,姑且他们亲人朋友吧,所有人的谩骂、厌恶、躲避瘟疫一样躲避自己的生活中长大。 谁又能清楚被整个世界所抛弃是什么感觉,孤独、彷徨、恐惧……极度渴望亲情,却没有一个人施舍哪怕一丁点除了谩骂以外的感情,就算是一点同情也行,可惜,一样没有。 这句话很普通很朴实,却是一下击中了戏志才的软肋,轻咳道:“咳…咳…三天后,在这里相见。” 说出内心的真实想法后,刘辩已经准备放弃说服戏志才帮助自己成就霸业了,愣了一愣,没想到竟然要成了,声音略显激动的说道:“先生答应了?” 戏志才接下来的一句话,刘辩激动万分的同时,还有一些困惑:“咳…咳…答应是答应了,不过,殿下不见得会答应。” 我不会答应?绝对不可能,满脸疑惑的刘辩正要询问,对方拿出了一个锦囊:“回去之后再打开,咳…咳…记得三日后,还在这里相见。” 无奈,刘辩只能带着同样有点与众不同的关羽,一起离开了这个曲径通幽处。 戏志才收起了如意足茶宠,想起了兼任阴阳、纵横两家祭酒的司马徽先生,对于自己命格的批断。 他怔怔的看着远去的刘辩,咳了几声喃喃道:“二月二龙抬头,难道真的要抬头了吗?” 龙抬头,命格变。 00133 二月二2 回到太子府,刘辩拆开刺绣锦囊,抽出里面的一张蔡侯纸喜滋滋的看了起来。 “嘭!”不会为何,红光满面的刘辩霎时脸色铁青,猛地一拍紫檀大案震散了一地的湖笔熟宣澄泥砚,怒喝道:“你以为自己是谁,敢提出这个要求。” 这时一只手伸了过来,也不怕僭越的直接从刘辩手中拿走了蔡侯纸。 整座太子府中,竟然有人敢做出如此大不敬的行为,胆子也太大了,就连习惯撒娇的唐婉儿,只是在肉体上占占便宜,绝不敢触碰刘辩的信笺令书。 唯有一人胆子这么肥,那就是一起光着屁股长的幼弟何咸。 长着一对桃花眼的他,自以为爽朗的笑了一声,却比青楼头牌还要魅人三分:“这是出了什么事了,值得兄长……” 他本来想说谁能让整个雒阳都感到恐惧的纨绔克星这么震怒,看完之后,何咸脸上的笑意一样不见了,不同的是,刘辩是震怒而他苦意。 刺绣锦囊写了三个算是一条的消息,就如未来三顾茅庐的刘备,戏志才需要刘辩做三次同样的事。 三日后,跬步亭边,太子、大将军、皇后依次对他大礼参拜。 刘辩自己没有一点问题,这也是应该做的,既然要收服国士为自己效忠,可不就得恭恭敬敬的请他出山。 可换成舅父和母后就不同了,双方地位太过悬殊,一个是寒门儒士,另外二人不仅出身于上十阀,还是一国之母一国之国舅。 参拜一个白身儒士有失身份不说,祖宗礼法中更是规定皇后只能参拜太后、宗庙,不然有失一国之母的威仪。 连皇帝都得不到皇后的大礼参拜,一个小小的白身寒门,何德何能让皇后这么的低三下四。 更何况世家大族之间等级制度森严,曾经有一门排名靠后的中百阀嫡长子,只是迎娶了一位上十阀的庶出女,就被认为是莫大的耻辱。 当时,那位中百阀嫡长子可是一名位高权重的九卿,上十阀庶出女却是一位旁系族人酒后乱性生出来的私生女。 没人知道她的身世不说,还一直被当成丫鬟使唤,直到被那位中百阀嫡长子迎娶,才扒出来她的身份。 就算是这样还被上十阀子弟引为耻辱,可见等级制度森严到了什么地步。 大将军何进作为南阳何氏的嫡长子,平时见了各位中百阀的族长也只是点头示意,如今却要去给一个连下千阀都不是寒门儒生大礼参拜,不被天下人看做笑柄才怪。 一个是要让母后沦为不守妇道礼法的奸妃淫后,一个是让舅父临老了成为同僚好友们的笑柄,时时刻刻要遭受他们的侮辱,刘辩震怒都算是轻的了,不宰了戏志才已经够仁慈了。 再者说了,何皇后和大将军何进比戏志才年长的多,让一个长辈去大礼参拜一个晚辈? 简直是乱了伦理纲常。 何咸神情中闪过一丝挣扎,默不作声的退了回去。 后宫,雕梁画栋的后宫正殿内。 一位身穿凤鸟花卉纹绣袍,头戴鸾鸟步摇的雍容华贵女人,柳眉含笑的拿着一张再寻常不过的蔡侯纸,看来看去。 这时,对面一位雄壮武夫,爽朗一笑问道:“妹妹,你怎么看?” 世人眼中风华绝代的何皇后反倒是有些像一位普通的母亲,拿着蔡侯纸来回看了好几遍,慈爱的说道:“辩儿都快一年没到宫里来了。” 大将军何进笑容一僵,有些头疼的说道:“我是说对于这位国士的要求,你怎么看。” 为了巩固刘辩的地位,鸠杀了不下五位怀孕贵妃和待产美人的何皇后,在宫里人眼中就是一个暴戾的女魔头。 而她为了保持威信,常年一副冷冰冰的表情,唯有见了长子刘辩才有一个母亲该有的慈爱,答非所问道:“我不是皇后。” “啊?”大将军何进被这个怪诞的回答惊住了,正要继续询问。 何皇后那张面如寒霜的脸容,忽地绽放出一束慈祥的光辉:“我只是他的娘亲。” “哈哈。”大将军何进爽朗的仰天大笑,看着性情不同于以往的妹妹,认真的点了点头,笑道:“我也不是什么大将军。” “我只是辩儿的舅父。” 00134 这座天下 三日后,放晴了近半个月的雒阳,终于迎来了一场小雨。 雨势不大,只是一场始料未及的蒙蒙细雨,寒意却是颇浓,残留着大寒时节的最后一丝余韵。 放在幽州、西凉等地,想必应该是一场大雪纷飞的北国光景,雒阳虽说比不得那些苦寒之地,但也有着一股子透人骨髓的阴冷。 这种时令即使是谷门附近的庶民,除非是上山砍柴的樵夫,街边叫卖胡饼热汤的小商贾,很少有人愿意早起,更别提整日躲在香桂温室内,煮酒赏梅品茶清谈的世家望族。 黎明时分,天色才泛起一丝亮光,曲径通幽的跬步亭,出现了一种极为怪异的喧嚣。 小河边,垂柳旁,一柄柄翰花油纸伞如争奇斗艳的雒阳牡丹,遍地盛开,其中还夹杂着不少锦缎伞。 周围的黑瓦屋舍早已被连夜夷平了不厦两头式的屋顶,临时搭建了四座朱漆斗拱楼阁,里面陈设了十几尊青铜兽炉,燃烧着大量的银屑炭。 这种以王不留行、桑根白皮为主料,加上大黄、槐角、石榴皮等二十几种药材,烧制而成的宝碳,即使是在荆州江东数一数二的大世家江夏黄氏都是按两使用,这几座楼阁赫然是十几个大铜炉的一起燃烧,当真是焚琴煮鹤的奢靡之极。 汝南袁氏为首的士大夫一党,荀爽为首的文坛名士,皇甫世家为首的武官一党,自然少不了十常侍为首的宦党,四大党羽各自占据了一个楼阁。 其他一些不想加入朝堂四座大山沦为走狗的官吏,为了在残酷的权争下求活,只能报团取暖形成了大大小小的小党羽,正是河柳旁手持锦缎伞的高冠绶带儒士们。 大礼参拜这件事的影响力,远远超出了刘辩的猜想,引起的轩然大波大到令整个天下都为之侧目的地步。 庙堂上的大大小小党羽全来了不说,江湖上有资格入得了红紫权贵法眼的名门大派,手持着翰花油纸伞谨小慎微的站在最外围。 道教四大祖庭除了供奉真武大帝的武当山以外,悉数到场,全是道教三都五主十八头中五主级别的大人物。 道教既然派人来了,佛门也不例外,派来了四大班首八大执事中的班首高僧。 道佛之争,虽然属于宗教之间的冲突,但道佛的兴衰交替,总离不开帝王的爱恶亲仇,胜利者大为昌盛,失败者免不了一场几乎覆灭的厄运。 因此相比较只是来凭借这个机会,巴结一些朝堂权贵的江湖大帮大派,道佛两教看的更高更远。 道教上一代领袖张道陵,曾在上一代皇帝汉恒帝面前证得三天法师正一真人,举霞飞升,道教因此大兴。 在官府的支持下,不仅有张角三兄弟创建的黄巾道广结贫苦百姓,波及大汉八州之地,还有发扬光大的天师教,也就是百姓口中俗称的五斗米教,受到王公权贵豪强商贾的大力追捧,香火鼎盛。 倘若佛教不是出了一位深受皇帝刘宏信任,甚至称他为让父的密宗上师,早就惨遭一次灭佛大劫了。 所以佛门比起宦党二皇子一党还要关心这一次的大礼参拜,看看能否火中取栗。 各大庙堂党羽、江湖势力交头接耳的低声交谈之际,一辆镶金马车‘轱辘辘’前来,众人霎时鸦雀无声。 刘辩刚一走下马车,便感觉有无数犀利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一股无形的压力瞬息而至,压迫的自己有些喘过气来。 就连历经过不知多少腥风血雨的兀突骨,在整个天下的庙堂江湖大人物一起注视下,布满狰狞伤疤的身躯不免有些扭捏,竟不会走路了。 唯有持刀抚髯的关羽,没有受到一丝影响,微眯的丹凤眼还是微眯,没有收缩,更没有暴睁。 如果放在一年之前,那个帝王心术不怎么样,还没有习惯于称孤的刘辩,在这数千道目光的注视下,估计和兀突骨没什么两样,甚至还不如兀突骨。 但现在的他已经今非昔比了,帝王心术炉火纯青不说,麾下还有着一大票龙精虎猛的将士,手中有粮心底不慌,怎么会惧怕这些人的目光。 大步上前,泰然自若。 无意中破解了阎罗的阴谋。 暗中与二皇子有交易的阎罗,不知是为了得到更多的国玺,还是为了谋划其他大事,以他的谋略应该两者都有,便答应了二皇子的请求,让弟子判官辅佐他登上帝位。 这些王公权贵江湖高人能够来的这么早,就是判官的一个小阴谋,对于刘辩来说却是一个大阴谋。 目的就是为了让刘辩出现兀突骨那样的手足无措,随后二皇子刘协便会堂堂正正的走出来,展现出帝王之相,给那些隐藏在翰花油纸伞下的名将国士,留下一个好印象。 由于先入为主的影响,对刘辩的了解只停留在纸面和道听途说的荀彧、荀攸、郭嘉、徐庶等人,对于刘辩不敢说大失所望,但是一个懦弱无能的印象是少不了的。 反过来对于二皇子刘协则会大为满意,称赞一句雄主明君之相,不曾想,刘辩的成长超乎了判官的预料,反倒是为他做了嫁衣。 “该死。”二皇子刘协出于对太史慈那件事的妒忌,心中火气本就不小,看着刘辩坦然处之的前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判官先生,你觉得下一个圈套他会钻进去吗?” 事事学习自家先生的判官,负手站立,凭高望远,反问了一句道:“你会为了一个命犯天煞的人,大庭广众。” “哦不,当着所有对你关乎命运的世家权贵,去大礼参拜一个寒门儒生,撩拨世家望族的逆鳞,失去他们的支持吗?” 二皇子刘协沉默不语,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背对着他的判官,形似嘴角的嘴角,似有嘲讽。 这一路距离倒不是很长,但也不远,信步闲庭的刘辩,忽然停下了脚步,环顾四周。 当今天下最有权势的人物,无论是庙堂王公,还是江湖帮主基本上来齐了,一个个屏气凝神的凝视自己。 是在看笑话啊。 刘辩有意无意的扫了一眼二皇子刘协所在的楼阁,嘴角嘲讽,立即加快了脚步,步履比刚才更加坚定。 这座天下,我来了。 00135 学识不够 这座天下属于谁? 皇室子弟肯定会说属于刘氏子孙,世家望族则会说属于世家子弟,没了他们的支持,你刘氏还想统治天下,可能吗? 先不说朝廷官吏十个有九个半出身于世家望族,治理天下离不开世家望族的支持,就是支撑大汉国祚延续的赋税,基本上都是他们缴纳的。 没了世家望族,你刘氏一族能行? 但在刘辩心中,不是什么皇室,也不是什么世家望族,而是戏志才这一批借势而起的治国安邦之才。 还世家望族,未来天下大乱狼烟四起,上十阀除了鲁国孔氏颍川荀氏,还剩下几个? 世家望族在清平盛世算得上权势滔天,连皇室都得仰着世家权贵的鼻息过活,但是在刀兵四起的乱世,我管你是上十阀还是中百阀下千阀,惹到了老子,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所以在刘辩看来,这些人的支持可有可无,更重要的是能不能得到戏志才这一批国士上将的效忠。 这才是他能否活下去,能否戡平乱世,能否问鼎中原的关键。 此时,戏志才一人独坐泛黄竹亭,平静的看着刘辩。 他在上方。 万千观望人撑伞站在青石路两旁,郑重的凝视刘辩。 他们在下方。 刘辩走到青石路尽头,静静的站着,静静的与戏志才对视。 两人心底,却不平静了。 时间缓缓的流逝,一息……一刻……一个时辰。 突然间。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刘辩大礼参拜。 “孤,恳请志才先生出山相助,你为谋主,我为君主,成就先祖汉武大帝的宏伟霸业。” 世家权贵‘噌’的一下从雕螭案几上站了起来,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好你个太子真敢做出这种毁灭世家望族根基的祸事。 难道你不想当皇帝了! 二皇子刘协一脸的快意。 判官嘴角的讥讽更甚了,不知是对刘协,对世家,还是对刘辩。 而在群情激奋下恨不得咬死刘辩的世家子弟中,却有几人激动的流下了眼泪。 寒门士子郭嘉,庶族儒生徐庶,东郡贫民程昱,锦帆贼甘宁,雁门刑徒张辽…… …… 遭到全天下抛弃,从未感受过别人重视是什么感觉的戏志才,热泪盈眶,激动的身体都开始颤抖起来。 那双暗淡的眸子,没有星光,没有月华,而是一股灼热如太阳的光辉,死死的盯着这个为了自己抛弃全天下的主公。 此时,天地间依旧是一片宁静,却有些诡异。 因为世家望族与寒门大才同时凝重的盯着刘辩,心底出现了两种声音。 世家望族自然不必多说,期望甚至是祈求三天法师正一真人张道陵保佑,不要答应,戏志才一旦答应了,对于世家望族根基的冲击太大了。 入朝为官,只能由世家望族把控! 郭嘉张辽徐庶甘宁程昱这些寒门庶族,迫不及待的希望戏志才能够答应。 这关系到寒门庶族的千秋万代,关系到寒门庶族从此是否能有一个出路,更关系到寒门庶族能否挺直腰杆做人,不用为了一展胸中的抱负,卑躬屈膝的去趋炎附势世家望族。 太子的这番举动,不亚于剑尊王越为剑道绝路开辟出一条通坦大路。 有点不同的是,太子开辟的是一条通天大道。 最为激动的莫过于郭嘉了,手心流汗的用力握着寓意为静心守笃的三不和尚茶宠,默念道:“兄长你一定要答应,只要答应了,我郭嘉自然有办法让这条道路千秋万代的延续下去。” 要说戏志才之前还存着一些谋划,现在别说谋划了,恨不得当场为刘辩抛头颅洒热血。 也更加不会答应了。 既然主公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大礼参拜自己,那么自己助主公一臂之力又何妨。 即使事后自己被愤怒的主公处死,有这句话,有这个大礼参拜,无憾了。 这里可是有着不少国士上将,自己以阳谋算计判官,让他聚集了这么多簪缨权贵给二皇子刘协鼓吹造势,以便招揽一批国士上将。 二皇子要是知道判官的真正图谋,而这些个大才最终却落入了主公的口袋,想必会气的吐血三升吧。 判官啊,这一次我算是小胜一筹了,虽然说计谋上打平了,之所以能够胜出,是因为我家主公要比二皇子英明的多,但是良臣择主而栖,何尝不是一次比拼。 主公方面胜过你,不算胜之不武,反而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大胜。 戏志才手指颤抖的蘸着茶水,刷了几遍如意足茶宠,竭力让自己从这一拜带来的激动情绪中稳定下来,平静道:“这只是第一拜。” 刘辩接下的举动,更让郭嘉张辽等人为之心折了,饶是恨他入骨的世家望族,也不得不钦佩刘辩的心胸气度,堪称当世第一。 刘辩只是笑了笑,认真道:“我知道啊,这一拜是对志才先生胸中的万千沟壑,腹中的锦绣乾坤所拜。” 笑容真挚的刘辩,出神的望了望天空,喃喃道:“不做到最大的努力,怎么会知道自己会不会成功。” “即使不成功,也无悔,毕竟自己努力过了。” 不远处的郭嘉如遭重锤击中,直击心灵,自己变成一个醉酒逛青楼的浪荡子,何尝不是因为心胸的抱负,太过于悖逆这个世道,无法实现,自暴自弃之下,才变成今天这副模样。 怔怔的看着刘辩,璀璨如日,金光闪闪,从不信奉鬼神一说的他,喃喃道:“难道太子殿下,是苍天派来的明主,为的便是让我一展胸中抱负?” 镶金马车旁,与黄琬一道联袂而来的曹操,双眼大亮,学着关二爷抚髯道:“子孝、元让,我们封狼居胥的志向,可以实现了。” 夏侯氏曹氏等十几位嫡系子弟,向来是大哥指哪他们打哪,纷纷哈哈大笑起来。 唯有曹仁一人,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警惕,和杀意? 同样以封狼居胥为志向的甘宁,正要拉着认识不久的一位大才一起投靠太子殿下,却见他郑重对太子施礼,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便离开了。 “辅佐皇帝我徐庶的学识都足够用了,但是辅佐这位未来的汉武帝,我的学识不够啊。” 这一日,一直认为行万里路远胜读万卷书的徐庶,入稷下求学。 00136 遗憾 刘辩早就预料到了结局,没有想象中的遗憾,反倒是如释重负了,轻轻作揖,便又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还没走开两步,又转了回来,越发自在的他,挠了挠头笑道:“有件事差点忘了。” “或许是我哪一点做的不够好,才让志才先生没有效忠,接下来我会更加用心揣度帝王心术,让自己变的更像一个明主。” 蒙蒙细雨不知何时停了,露出了和煦的太阳,世家权贵寒门大才们却没有一个察觉到,心神一直被刘辩所牵动。 刘辩被一道从竹亭三角攒尖射来的阳光,打在了脸上,笑容金灿灿的:“只要志才先生觉的我还过得去了,想要回来效忠,太子府的大门永远为先生敞开。” 戏志才蓦地转身,攥紧了手掌,指甲深深的刺入了肉里,流出了猩红的鲜血。 十指连心,他没感到一丝疼痛。 背对着刘辩的戏志才,身躯颤抖,不知是出于常年咳嗽的习惯,还是别的原因。 奇怪的是,刘辩依稀听到了雨水滴答的声音,可是天已经晴了啊。 吐露完心声,刘辩笑的更加轻松自在了,当着所有人的面慵懒的伸了伸腰,大步离开。 阳光灿烂,大步朝天。 刘辩离开了,某些东西却永远留在了戏志才郭嘉甘宁张辽,以及曹操等人的心中。 有些人的脚步也停下了,震惊于刘辩大逆不道的行为,决定退出太子党的士大夫们。 有了这么一个大气磅礴格局恢宏的主公,别人效忠还来不及呢,自己退出?脑子进水了。 打破了世家望族的根基又如何,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上十阀还没什么动作,自己着什么急。 再说了根基坏不坏和他们这些上十阀眼中的小鱼小虾有什么关系,说不定这还是一次机会,一次翻身机会,一次挤入中百阀前二十甚至前十的机会。 雄才大略,用才不拘一格的主公,不是谁都能有幸碰到的。 而那些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的宦党、汝南袁氏为首的士大夫一党、文坛名士,望向下方那个悠哉悠哉的太子,有些惊悚了。 心底的仇恨,瞬间被这种从未见过的阔达心胸,汉武大帝一般的格局所冲荡的一干二净。 最善于抨击时政的文坛名士,本来准备回去之后洋洋洒洒写上十万字的废立书,现在全部偃旗息鼓了,想要引导大汉舆论风向,让整个天下的世家望族攻讦太子的心思,也是消散一空。 刘辩也就是不知道他们的心思,要是知道了,绝对是高兴的睡不着觉,这不是变相的在帮他给诸葛亮、吕蒙、张飞、黄忠……这些个寒门出身的名士名帅名将搞宣传嘛。 要谢谢他们全家。 行事向来直爽的武官们,为了报团取暖虽然接党了,但他们不像心思阴沉的士大夫、宦官、名士们,从沙场磨炼出来的脾性向来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不过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受到那些庙堂大小狐狸的熏陶,懂的了一点变通会顾及别人的脸面了。 “那个,姜冏兄弟今天要请我喝黄酷酒,有没有去的。” “你可是实权将军,姜冏一个小小的伍长…啊…算我一个。” “哎呀,我当年可是大将军麾下十万悍卒的一员,我记得今天是老李……嗯不对,老王……嗯也不是,他娘的!总之要过寿辰了,有没有去的。” “你不说我倒是忘了,我也是十万悍卒的一员。” “同去,同去。” 约莫有三分之一的武将,嘻嘻哈哈的向楼下走去,为首的皇甫嵩脸色难看至极。 不过,在他看来也无伤大雅,这些人本来就是寒门庶族出身,可有可无。 这一次,二皇子刘协的脸色反倒是比旁人正常了许多,一脸平静。 直到这时,判官嘴角的讥讽才消失。 “主公。”满脸狮发狂髯因为激动,胡乱抖动的兀突骨,正要跪拜,却被刘辩一脚踹在屁股上,笑骂道:“你这个憨货怎么学起士大夫那一套了。” 走过镶金马车,神情恢复不悲不喜的刘辩,轻拍有些尴尬的兀突骨的肩膀:“孤答应你,只要积攒的功劳足够多,会交给你一支十万大军荡平百越和九黎遗民。” 脸色平静如深潭的刘辩,不再理会喜不自胜的兀突骨,走到曹操面前道:“孟德,以后需要你多支持了。” “呛啷”一声正要拔出宝剑,说出一番豪气干云言辞的曹操,和当初青梅煮酒时一样,被眯眼的关羽一个眼神吓住了,强行忍住窘困道:“还是那句话,我曹操没什么大志向,只想着封狼居胥北击匈奴三千里。” “曹操只希望殿下能像信任志才先生那样信任我,不,有一半就行,交给我十万大军,必定能让大汉重现万国来朝的盛况。” 刘辩平静的看着面前这个好像愤青一样激昂慷慨的曹操,心中有些感慨。 不知道多年以后的曹操,是否还记得今天的志向,还记得青梅煮酒,还记得那个渴望封狼居胥的汉室忠臣。 时势造英雄,更加滋生野心啊。 这些暂且不提了,自己还得赶紧去寻找一位国士,为自己谋划未来的方向。 刘辩很是不舍的望了一眼撒着阳光的竹亭,心底有些惆怅。 似是看出来了刘辩的不舍,混不吝的胡车儿把那杆大纛交给了喜滋滋的兀突骨,恼怒道:“这个痨病鬼,真是给脸不要脸了,主公在这等一会儿,俺老胡把他绑过来。” “妙!”曹操笑眯眯的小眼睛,猛地大放亮光,心道自己这等聪明人还不如一个蛮子:“这是个好办法,只要进入了太子府,可就由不得他了。” 刘辩心知强扭的瓜不甜,徐庶为了母亲投靠曹操那件事便是例子,还不如留下一个礼贤下士的名声。 想到曹操,看他一脸的遗憾,不禁问道:“孟德,难道也感觉遗憾?” 曹操奇怪的瞧了一眼太子,指了一圈在场的所有人,包括中立的站在对立面的党人,深表遗憾道:“无法效忠殿下这样的明主,恐怕是所有渴望一展抱负的大才的遗憾。” 话音未落,一架凤撵,一架华盖,一同驶来。 走下了两人。 皇后,大将军。 00137 民族气节 陆陆续续准备离开的各大党羽,仿佛看到了什么王老剑尊决断昆仑的那一剑,脸上除了瞠目结舌还是瞠目结舌。 不只是他们,就连各大党羽的党魁、稷下学宫的国士、居于山水之间的隐士都没能想到何皇后和大将军会来。 甚至是戏志才自己也没预料到最后两个要求真的会实现,那两个要求不过是他为了刁难刘辩,顺手一写,想要看看刘辩的心性如何,顺便算计一次自己的好友。 在场唯有两人胸有成竹,对于皇后和大将军的到来并未感到意外,一个是擅长人心推算的郭嘉,另一个则是始终站着没动的判官。 判官先是在谋略上与戏志才一较长短,现在又和三国谋算人心第一人郭嘉不约而同的料想到了最终结局,刘辩要是知道这番明争暗斗,非得搞清楚判官的身份是谁不可,竟然能够与戏志才、郭嘉这些最耀眼的国士一较高下,不分伯仲。 “母后,舅父。”刘辩刚要走过去阻拦母亲和舅父,却被在场唯一敢拦他的人何咸,死死的抱住了身体,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母亲和舅父走过去。 离开没几步的各大党羽,不出意外的全部僵在了原地,之前是因为震惊于皇后和大将军的行为,现在则是贪恋的望着何皇后举世无双的容颜。 真如传言中所说,美的令人窒息不似凡间人物,令王老剑尊、武官党魁卢植、大汉第一杀神等等世间风头最是无两的人杰,命运多舛。 印证了什么叫做红颜祸水,冲冠一怒为红颜,恸哭六军惧缟素。 时至今日,天下不知还有多少老一辈的风流名士、族长将军,一直对雒阳河畔的那一袭白衣念念不忘。 甚至有几位大文豪去世的时候,曾有遗言说不与相濡以沫几十年的正妻合葬,也不让最宠爱的小妾死后陪葬。 而是重金购来一件皇后常用物什,做一个衣冠冢,与那件沾染一点皇后仙气的物什,长眠于地下。 荒诞至极,却又屡见不鲜。 为了表示隆重特地披挂戗金狻猊甲的大将军何进,目光一扫,在场的众人虽说噤若寒蝉,但并没有像以往那样眼观鼻鼻观心,还是贪婪的盯着何皇后。 这位积威甚重的大将军,哈哈一笑,暗道这么多年过去,独领风骚的美人换了好几茬,自家妹子的魅力还是和当年一样,比我这个大将军的威慑力还要重三分。 既然起不到作用,大将军何进便不在这种小事上做过多的停留,爽朗的笑道:“按照规矩,我先来了。” 本想着第一个去的何皇后,心中没有考虑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会给自己带来怎么样的骂名,谋划怎么善后。 而是一门心思的想着,怎么才能让儿子收服这位稷下国士,正准备先一步过去,听到兄长的询问赶紧点了点头。 自己太过心急了,得按照戏志才先生的意思办不是,万一惹恼了他,辩儿痛失一位大才可就是自己这个做娘的罪过了:“兄长快去。” 听到自家妹妹急不可耐的声音,大将军何进笑的更加爽朗了:“知道你心急,我快去快回。” 就这样,在世间最有权利的这群人注视下,急的就像赶去投胎的大将军和皇后,分别以大礼参拜了戏志才。 呆然木立的戏志才,再也抑制不住激荡的情绪,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仰天大笑。 在一旁观望的郭嘉程昱等人,以及静观事态发展的荀彧几人,不由的流下了眼泪。 戏志才能够投靠这么一位明主,苦尽甘来了,之前遭受再多的苦难和折磨,算是天若与之,必先取之的考验。 “得生如此,夫复何求?”郭嘉呢喃了一句《诗经》一句表达情爱,却又极其符合时宜的话语,感慨出了心声:“志才兄长,过去你求学的时候,那帮自负的稷下学子总是瞧不起你。” “后来,知晓了你的国士无双,更是冷嘲热讽说你这种命犯天煞的病秧子,就算是有张良的谋略,陈平的奇计,萧何的治国三者合一,也不会有明主选择你。” “兄长你脸上看似平静,但我看的出来,对于兄长的伤害不亚于当年得知自己克死了全家人。” 郭嘉突然想喝酒了。 自己的境遇和兄长何等的相似,只不过兄长已经找到了一位雄图远志,格局恢宏,胸襟可以装载整个天下的明君。 可自己的明主还不知道在哪里,惆怅道:“对于国士来说,不能一展苦学了几十年的才学,是何等的悲哀。” 扛着一柄黑漆八面汉剑的甘宁,虽说出生于大江以南,但他的性格与江东荆州蜀中三地的寻常子民不同,没有咿咿呀呀的扭捏造作,脾气颇为类似北人的豪迈大气。 而他最瞧不惯这些只会空谈的名士,不耐烦的说道:“啰嗦这么多干什么,要去投靠太子就赶快去,不去就别废话,忒烦人了。” 甘宁猛地一挥剑鞘,拍开了挡在身前的世家子弟,对方眼睛一瞪,就要呵斥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寒门庶族。 不过当他感受到甘宁刻意释放出来的二品宗师气势,霎时殃殃作罢,老老实实的退到了一边。 得,这莽汉子穿的不咋地,竟是一名世间罕有的二品宗师,好汉不吃眼前亏,这次算我倒霉。 甘宁连拍带砸又恫吓的,从层层叠叠的翰花油纸伞中砸开了一条道路,转过头去,眉毛一挑,示意郭嘉和自己一起去。 郭嘉惨然一笑,转身离开了这里:虽然殿下为了志才兄长破坏了世家望族的根基,但还没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倘若是再容纳了我,估计也不会,那便是与整个天下的世家望族结下了死仇。 他会吗? 躬身回礼的戏志才,之所以迟迟没有起身答应出山的请求,就是因为看见了郭嘉,想让郭嘉贤弟见识一下主公的心胸,争取与他一起辅佐主公,见贤弟马上要离开这里,赶忙做了最后一次争取。 戏志才霍然站直身子,笔挺的如同冠军侯霍去病封狼居胥时的那柄无双利剑,犀利的目光,依次从荀彧、郭嘉、荀攸等人的脸上划过。 骤然使出了这辈子最大的力气,歇斯底里的大吼起来。 “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土!” 00138 武卒营 “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土!” “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土!” 曹操郭嘉等人顷刻间热泪盈眶,声音激昂的有些哽咽的一起嘶吼起来。 甘宁等一大帮武夫更是激动的无以加复,‘刺啦——’一声撕开了衣袍,袒胸露乳,一边以闪烁着寒光的八面汉剑疯狂拍打胸膛,一边大步向刘辩走去。 活脱脱一群大汉的狂热信徒。 “啪——啪——” “啪——啪——” 听着富有节奏的拍打肌肉声,曹操立即卸甲,眼角含泪,嘴唇颤抖的一起拍打胸膛。 十几名夏侯氏曹氏杰出子弟,情不自禁的随着兄长一起卸甲,拍打胸膛,曹仁也不例外。 “啪!啪!” “啪!啪!” 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震慑人心,江湖大帮、寒门庶族、下千阀子弟……绝大部分人渐渐加入了拍打的队伍。 衍变到最后,竟然发出了天子御驾亲征时,一百零八面牛皮大鼓一起奏响的轰鸣,高亢穿云,慷慨激昂。 郭嘉瞬间僵在了原地,右手捂着眼睛,身躯颤抖。 二皇子刘协有些怔怔出神,他是多么希望站在所有人面前的是自己。 判官面无表情,却缓缓闭上了微红的双眼,心中出现了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质疑先生阎罗。 众人沉浸在这浩浩如古秦战歌的声音中之时,异变陡生。 “二品宗师甘宁,愿意追随殿下横扫八方蛮夷!” “三品宗师方悦,恳求殿下收容。” “西凉老卒姜冏,以后跟殿下干了。” 各党羽的世家权贵们,正在竭力阻拦最是热血的青少一代撕开衣物,冲过去一起拍打胸膛,呼吼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土。 惊闻这么多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武将猛士,纷纷单膝跪在刘辩面前,以腰间八面汉剑环首刀横在脖子上,一副你不答应我便自杀的姿态,无不失去了庙堂权臣该有的泰山崩而面不改色的样子。 双眼瞪得极大,骇然望着下方惊悚的一幕,随后齐刷刷的望向了戏志才,肠子都悔青了。 早知道戏志才谋略这么的高不可测,拼着命犯天煞也要把他招入家族。 当初是自己这些世家望族瞧不起他,连他投的名刺都像捡到一只死耗子似的,手忙脚乱的扔进了茅房,以毒攻毒,免得祸害自己家族。 现在,估计跪在戏志才面前,他都不屑看一眼,他主公的地位可比自己这些世家望族高出不知多少,同样也是世家望族要巴结的存在。 当初不消的看上一眼的病秧子,如今成了他们这些世家望族要去趋炎附势的大人物,都。要去恭恭敬敬参拜的国士。 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还没等他们缓过神来,镶金马车旁,在一波波的忠肝义胆激荡之下,隐隐摸到了突破契机的关羽,渐渐松弛的丹凤眼,骤然间缩成了一条细缝,比起当初一人面对老腾蛇还要如临大敌。 关羽猛地一踢刀柄,倒拖着偃月大刀在坚硬的青石板上划起一道火线,快步挡在了刘辩面前。 与此同时,太史慈停止了搬运经络里面的气机,以最快的速度抽出身后的双戟,和关羽并排站在一起。 甘宁等一大票正等着刘辩答复的猛将,一个个眉开眼笑的抄起兵器,呼啦啦的挡在了刘辩面前。 真是想要瞌睡来了枕头,我们正愁着没地立功不能向太子殿下展示展示肌肉,你这就送上门来了。 为了感谢你们,兄弟几个决定多杀几个人。 众多猛将抄家伙准备大干一场之际,每逢大战必定第一个冲过去的兀突骨,反倒是有些尴尬的站在原地,一点出手的意思也没有。 洪流,血色的洪流,浩荡如尸山骨海的洪流。 一支普通的三千人步卒,披挂着普通的红漆札甲,阵型普通的走了过来。 在所有人眼中却比具甲营还要气势汹汹。 只因为他们看见了一口刀,一口环首刀,一口尺寸很长的环首刀。 京观刀! 这支队伍居然是几乎杀穿了整个南疆的大汉第一杀神麾下黥字军! 除了关羽甘宁太史慈之外,摩拳擦掌的猛将们,全部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的。 关羽是傲骨无双,怎么会因为一支军队折了气度。 甘宁则是胆儿肥,活了这么大的他,还真没怕过什么东西。 至于太史慈则是没把心思放在这支部队上,始终在规划气机行驶经络,怎样速度更快些。 不过当他们看到一样东西,不免有些口干舌燥,默默握紧了兵刃。 大黄弩。 纵横天下的西凉铁骑算是力气大了吧,撑死也就能开三石强弓,二十万铁骑中估摸着只能凑够一千人能开四石大黄弩的力士。 大黄弩,军中禁器,非力气超乎常人的力士无法张开,射程可达四百步,威力可以没入青石城墙。 而大黄弩还有一个令天下三大骁骑退避三舍的神威,克制骑兵。 当年征讨匈奴时,统筹全军的大将军卫青,不知道用这种大黄弩射杀了多少匈奴铁骑,没有万,也有个十万。 不过这种利器一来造价太高,二来对士卒的力气要求极大,一直无法大面积推广不说,自从大将军卫青去世后,大汉这么多年来基本上没有再次出现过成建制的大黄弩军团。 倒是南疆有一支,那便是大汉第一杀神麾下的第一步战军团,武卒营。 眼前这支队伍无论是从气势,还是武器兵甲,以及军形战阵,里里外外昭示着正是那支武卒营。 站在刘辩对立面的各大党羽不由松了一口气,这支悍军可是出了名的桀骜不驯。 许是杀的人太多了,整天一副杀神大将军第一,我第二的盛气凌人。 传闻大汉第一杀神使用起来,都得小心小心再小心,免得这群杀人魔杀的一时兴起,六亲不认的攻击自己人。 这么一支杀人魔组成的凶兵,整个天下能找出第二个制服他们的人? 皇帝?百越的各大王室成员,屠灭的不多,也就七个。 大将军?更不值钱了,掰掰手指头算算,嗯,加上脚趾头都不够。 军功最是煊赫的董卓丁原公孙瓒三人?你问问他们军粮够不够吃,不够的话,帮他们清减一些铁骑。 就是这么一支霍乱天下的凶悍部队,忽地阵型干净利索的跪倒在刘辩面前,平静的低吼道:“武卒营三千甲士愿意追随殿下横扫八方蛮夷,做到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土!” 00139 祸从口出 三千武卒营甲士宣誓效忠之后,站在刘辩对立面的各大党羽骨子里冒出一丝凉意,连连倒退,面如死灰。 武官一党所剩不多的寒门武将,二话没说,抄起大刀长枪急匆匆的去联络身在大将军府任职的袍泽。 势力最大的士大夫一党,喜欢党同伐异的同时,内部辄压勾心斗角就如吃饭喝水一样,很是寻常。 要是武官一党在利益和袍泽情义面前,当仁不让的会选择后者,而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士大夫一党,很容易改换门庭不说。 昨天还在一起喝酒赏梅,情义重如泰山,今天就能把对方卖了,还得斤斤计较怎么才能卖的价钱高一些。 而在宦海官场沉浮了数十年他们,脸皮厚的都能挡住关羽的偃月大刀了。 不像买卖不成仁义在的武官们,为了照顾卢植不问世事之后,隐隐成为党魁的皇甫嵩的颜面,找一些个理由拐弯抹角的去投靠大将军,实际上是找个机会进入太子府。 士大夫党人可就简单的多了,也不在乎汝南袁氏、雒阳王氏的脸色难不难看,当场派遣族中子弟给黄琬送了一份名刺。 凡事留一手的他们,也没有把事情做绝,准备让在家族中地位很重的几位兄长族弟去投靠太子党,自己还站在中立或者二皇子这边。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不是,要想家族长久不衰的延续下去,要学会脚踏两只、三只、四只船。 刘辩在这一连串的惊喜中有些懵了,不仅有甘宁、方悦等一大批猛将投靠,还有三千步战第一克制骑兵的武卒营。 最让他激荡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的是,姜冏的儿子是后三国时代最为出色的大将姜维,而统领三千武卒营的那位,儿子同样是了不得,后三国时代第一猛将文鸯。 文鸯曾在史书中真实记载了在敌军中七进七出,被誉为后三国时代的赵云,甚至有人说文鸯的武力远超赵云,和吕布不相上下,不过并没有交过手,只能猜测。 不禁由衷的感慨戏志才的谋划实在是太过震惊寰宇了,先是积蓄了大势,聚揽了几乎所有的寒门名将猛将,随后执意不答应,胜券在握的等待皇后大将军到来。 一句皆为汉土,便为刘辩招揽了一批他耗费一年时间才招揽到的猛将,外加一群屠夫组成的武卒营。 现在的刘辩真真切切感受到,麾下有没有国士,对于自己来说简直是云泥之别。 刘辩不知道的是,戏志才真正谋算的那人是鬼才郭嘉,这些武将只是添头罢了。 他们这些国士,从来没看得起过武将,武道修为再高,纵是进入了一品天象境,高的过他们胸中的学识? 还不得老老实实的听他们指挥调令,让你进攻就得进攻,不让你防守就得防守。 辛亏刘辩不知道,要不然果断让胡车儿出手,把郭嘉绑也得绑回来。 不过以他现在的心情,也没工夫去想其他的事情了,默默背诵了几遍帝王心术,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神色不改的走到杀气沸腾的武卒营面前:“孤的安危,以后交给诸位了。” 武卒营的将士们反倒是松了一口气,一来他们的名声不好,二来在讲究门第出身的大汉,他们连普通的庶民都不是,只是最为下贱的刑徒。 立下的功劳虽然不少,从没有升过官,最多在黥字军内部升任伍长、屯长、曲长这些有实无名的位子,这还少的可怜,基本上都是赏钱赏女人赏绢帛。 但他们真正需要的却是一个脱离刑徒的机会,这样才有脸在春节的时候回家,才能让自家孩儿挺直腰杆做人,说一句我父亲是位大汉士卒。 数十万黥字军也不知多少年没有回家团聚了,不知道父母的身体好不好,儿子长高了没有,女儿有没出嫁。 这群在别人眼中杀人不眨眼的屠夫,每逢年关将近,哪一个不是躲在没人的角落,一边喝闷酒,一边偷偷哭泣。 甚至有人听说父母孩儿因为自己整天被人戳脊梁骨,抬不起头来做人,羞愤之下,拿起京观刀割下自己脑袋的大有人在。 就是这么一群可怜又可怕的人物,却守护了边疆的稳定,着实讽刺之极。 此时听到刘辩重视他们的言辞,怎能不松了一口气,可当他们听到下一句之后,不由自主的抽出了京观刀。 “据孤所知,你们在边疆斩杀百越的军功,足以让每个人赦封为七品郎将。” “但孤只是太子,无法赦封给你们应得的官位,不过从九品的太子卫士,孤现在赦封给你们。” “来人!”负手站立的刘辩,暴喝一声,猛地转身,对捧来一大堆锦绢的黄琬说道:“立即起草文书,赦封武卒营三千甲士为从九品太子卫士。” 武卒营三千甲士当场无声流泪,以京观刀在掌心划开一道深深的口子,蘸着温热的鲜血在额头划起了一种华夏古老的文字,发自肺腑的举行了一场古代华夏仪式。 夏商周时代,奴隶对主人效忠仪式。 “这一生我文钦、常雕、巩志……誓死效忠殿下,如果有人胆敢侮辱殿下,必将斩杀其人,灭绝其家族,毁灭其祖宗祠堂……” 在这响彻十里巷陌的宣誓声音中,各大党羽遥望拿起太子印玺不断在锦绢赦封书上落章的刘辩,再次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就连各大党羽的党魁都坐不住了,凝视那道帝王之气越来越浓的挺拔身影,心底同时冒出了一句话。 千金买马骨。 不过最高兴的不是武卒营,而是酷爱弹劾朝堂命官位置越高越兴奋的言官们。 太子他们可没弹劾过,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怎么会放过,要是不成功被处死,那就更好了。 必然在青史上留下一笔浓重的清名,这可是不爱高官厚禄,不爱瑾玉美人的言官们,最高追求。 “太子!” 一名亢奋的马上高潮的御史言官,豁然走了出来,高声呵斥道:“太子府只有一百太子卫士名额,殿下这么做不符合礼法!” “难道殿下要造…啊…” 造反还没说出口,险些没把鼻子气歪的大将军何进,抡起一把带鞘的鎏金八面汉剑,‘噼里啪啦’抽在御史言官的脸上:“乱放你娘个什么屁,老子看你是活腻歪了,今天非得把你抽死不可。” 最毒却是妇人心。 何皇后怨毒的看了他一眼,秋波流转,注视杀气暴涨如广陵大潮的武卒营,幽幽道:“他叫苟安,家住簪缨巷,第三个巷口,第一排第五家。” “祖宗祠堂在司隶、河内郡、山阳县、武渉亭、苟家村。” 00140 天下记得谁 那场三顾竹亭的大礼参拜过去一个多月了,震荡的余波还没有消减下去,而是造成了更大的激荡。 寒门大才庶族武将一个个结伴同行,前往雒阳试图投靠太子。 黥字军则是险些引起了一场哗变,所有的将校士卒一起联名上书,恳请杀神大将军率军北上,清君侧除奸妄,扶持太子刘辩登基。 而宦党、士大夫一党、武官一党、御史言官一党,出奇的保持了一致,准备弹劾有悖祖宗礼法的何皇后和大将军。 大汉皇宫。 建有宫、殿、阙、衙、埠、亭……不下千余座,其中以德阳殿、崇德殿为首的大殿最是豪奢。 栋檬全是产自交州朱崖郡最上等的黄花梨,每一根都是极为罕见的大料,梁柱尽是生长缓慢的杏木,根根三人环抱。 大殿台阶是以一块块汉白玉堆砌而成,左侧是一面较为平缓的斜坡,以供一些老臣乘车而上,右侧则是台阶,铺上了象征着大汉火德的红色锦绣毛毡。 拾阶而上,便能看到黄金制作的壁带,悬挂镶嵌了大量玛瑙、玳瑁、明珠…… 再往前,门扉上雕有金色蛟龙鸾凤,挂上了许多蓝田美玉,清风徐来,便能听到极为清脆悦耳的‘叮叮呤呤’声响。 这正是朝堂权贵们津津乐道的簪缨之音。 就在这座富丽堂皇的大殿偏房内,却有一群长相阴柔的宦官,筹划一些阴谋。 十常侍中心机最是阴沉,同样武道修为最高跻身指玄境的赵忠,环顾一圈低头品茶,默然不语的其他七位十常侍道:“太子势大,又是一代明君之相。” “一旦让他登基,我们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你们怎么看。” 除了死去的郭胜,隐居在佛门禁地的张让,十常侍全部到场了,一边享受亲信宫女的揉捏,一边如那坐枯禅的老僧,面无表情,作枯禅法。 直到赵忠打破了平静,这些个老狐狸才放下越窑出产的名贵青釉茶杯,你看我一眼我瞅你一下,会心一笑。 “赵大人怎么看?” “我们几个一切唯赵大人马首是瞻。” “赵大人说怎么做,我们便怎么做。” “一群老不死成精的老东西。”赵忠暗骂了一句,阴柔一笑,白皙如女人的手指点向其中一人:“曹节,西园八校尉之一的曹操是你家的吧,让他去投靠二皇子。” 手指再点,指着一直缩在最后的夏恽道:“你家有一位御史言官吧,过几日我们与其他几党通过气之后,由他来牵头,第一个去弹劾罢黜皇后一事,以及削去何进的大将军一职……” 还未说完,倏忽间一道长虹从殿外飞来,如同天柱一峰擎日月,直冲赵忠的后心。 这道长虹气机之磅礴,仅仅是裹挟的一层风势,就隐隐有惊雷之音,更是把历经数百年风雨不曾损害一点的大殿,炸开了一个巨洞。 一层流溢在表面的声势,就有如此骇人气机,这股长虹真正的威力,还不知有多浩大。 一个须弥。 赵忠浑身气机蓦然一变,如一座拔地而起的山岳,刀气充斥整个大殿。 云母屏风‘啪啦’摔倒一地,蜀锦罗幔如长袖善舞的歌姬吃了五石散,疯狂的摆动。 “早知道你会出手。” 眼中闪过毒蛇光芒的赵忠,冷笑一声,一柄薄如蝉翼的飞刀,凭空出现,射向了羽箭长虹。 其余七位十常侍在这一式飞刀绝技出手的一瞬间,脸容震惊:“斩仙飞刀!” 自以为大局已定的赵忠,慢悠悠的去拿青釉茶杯,极力压制大笑道:“没错,正是杀神白起当年纵横天下的绝技,斩仙飞刀。” “斩仙,斩仙,陆地神仙都能斩杀,何况只是一支箭矢。” “是吧,大长秋。” 转过头去,正要嘲讽三万宦官之首的弓甲大长秋,不问世事,反而是一心守护何皇后,真当自己是那些有活儿的风流剑侠了。 只听‘嘭’一声巨响,赵忠炸成了一团血雾。 我管你是斩仙灭仙戮仙的。 我只有一箭。 一箭可灭仙佛,一箭可穿长城。 一个小小的阉狗能挡得住? 可笑至极。 可悲之极。 一箭灭杀一品指玄大宗师之后,大长秋并没有走入大殿内,只是轻飘飘的说了一句:“到此为止了。” 大殿内,苟活的七位十常侍,身躯筛糠不已的跪倒在地,不敢搭话,不敢乱动。 直到大长秋离开了一个时辰,七位十常侍这才在亲信宫女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曹节等到亲信宫女拿来吴绫为他擦拭额头冷汗,突然出手,斩下了她的头颅:“今天的事,不能泄露出去。” “大人不要。” “奴家不会说出去的,求大人不要杀我。” “啊——” 一盏茶之后,脸上身上溅满血水的七位十常侍,突然大笑了起来,又开始小声议论。 瓜分属于赵忠的那块丰厚利益。 同样的事情,不只是发生在皇宫大内,雒阳第一等权贵府邸的门前,出现了一位遛着一条四脚蛇的糟老头子。 糟老头子一边扣着裤裆,一边鼻孔朝天的指着河东卫氏的正门,大言不惭的说道:“让卫氏家主滚出来见我,先磕个头,不然本大爷拆了这座府邸。” “哈哈。”一位正要出门逛青楼的鲜衣怒马子弟,站在汉白玉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睨视这个瘦的像猴子一样的老头,呵斥道:“滚一边去,不然灭了你全家。” “呵。” 糟老头子冷笑一声。 这名卫氏子弟腰间的嵌银八面汉剑陡然如银瓶炸裂,大量的碎片射入腰间,胯下流出了一大滩腥臭血水。 卫氏族人,有点喜欢做宦官啊。 糟老头子摇头感慨了一句,随后在门房仆役门客心肝俱颤的目光下,一脚踹飞了高约三层楼重达万斤的貔貅石雕,砸碎了河东卫氏的见面,朱漆正门。 老家主闻讯,带着一大票头发花白的老头子急匆匆赶了过来,脸色气的如同猪肝色的他,正要命令门客宰了这人。 瞧见小瘦猴那张为老不尊的脸容,赶忙舔着老脸走了过去,低三下四的哀求道:“王老哥怎么发这么的火,是不是谁惹到老哥了,小弟马上把他逐出家族。” 老酒鬼伸出手当众拍了拍卫氏家主笑出褶子的老脸,冷笑道:“别给本大爷打马虎眼,不吃这一套。” “上十阀又怎样,记住,有些人不是你能惹的。” “下一次可不就是拆掉府邸这么简单了,以我的能力,屠光两三个上十阀还是可以做到的。” 老酒鬼轻拢花白的头发,在所有人瞪出眼珠子的神情中,单手拆下了一根巨大的朱漆圆柱,喃喃道:“这个天下要把我忘喽。” 这一日,七家上十阀传承了上千年的府邸,毁于一旦。 被一个白发老头,尽数拆成了一片废墟。 00141 书中自有黄金屋 这代弓甲和上代剑甲联手荡平各党羽一事,由于太过于损失颜面,影响一直压缩在可控的范围之内。 知情的亲信宫女们被屠戮一空,剩下的七位十常侍自然是高枕无忧。 那场影响颇大的上十阀几十代心血府邸被毁一事,在杖毙了一百多名多嘴婢女仆役之后,有惊无险的压了下去,对外保持一致口径。 皇帝陛下开创了从未有过的太平盛世,上十阀为了响应陛下的功绩,决定建造一座更加宏伟的府邸。 太平盛世?真当天下人眼瞎,连年的蝗灾、洪涝、地龙翻身……以及沆瀣一气的搜刮民脂民膏,导致天下流民遍地,都是假象? 也是,是你们这些当权人的太平盛世,肆无忌惮搜刮了全天下的财富,集中在那么一小佐人的手里,可不就是太平盛世。 这其中蝇营狗苟,弯弯绕绕,大家心知肚明同样心照不宣,只会烂在肚子里。 整天吃饱没事干的中百阀二十开外和下千阀族长族老们,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便开始挖空心思的推测这件事,到底隐藏了什么,有什么深意。 难道陛下要迁都?还是上十阀又要搞出什么幺蛾子?或者是雒阳埋葬了什么周朝的宝藏? 很有可能!雒阳可是从周朝便存在的古老国都,保不齐真有可能。 当年周朝为了不让大周积攒了八百年的钱帛、珍宝、兵甲……落入狼子野心的秦国手中。 汇集不知多少风水堪舆名家、谶纬大家,构建了一座举世无双的陵墓,埋葬了所有的宝物,留给大周后人复国,可惜的是一直没有人找到。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这些上十阀怎么会平白无故损毁几十代的心血,这可比壮士割腕痛多了。 不行,这些抠搜的上十阀吃肉,怎么也得捞点汤喝喝,看来家族供奉的风水堪舆名家,要去雒阳走一趟了。 这些世家望族闲的发慌的冥思苦想之时,戏志才却像一个上了磁榫的机关人,日夜不休马不停蹄的开始整理书籍。 这些浩如烟海的书籍,全是他这么多年来利用太常寺从世家望族、稷下学宫、太学、皇宫十二楼等等各处搜刮的孤本手抄本心血。 力求把大汉现存的书简,全部保存下来,整理备份,妥善的送入太子府跬步楼。 这座建在八十一株美人蕉旁的跬步楼,斗拱飞角,高约八层,很大,很空,了无一物。 刘辩以前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现在不得不感慨一句戏志才的眼光高远,府邸建造之初,便料想到了几年后发生的事。 跬步楼依山傍水,高耸矗立,整个雒阳也就这么一座楼阁,胆敢比宫墙还高,至于会不会有御史言官在朝堂上弹劾,自从苟家村被一群山贼洗劫之后,一个个比庙堂老狐狸还老实。 但凡与太子有关的事,闭口不言,只字不提。 刘辩由于大礼参拜那件事,动了真怒,一直晾着戏志才,今天实在拗不过幼弟何咸,只能顺着这个台阶拜访戏志才。 吃喝拉撒睡全在跬步楼的戏志才,瞧见只有几颗夜明珠的楼阁内,突然射来一道耀眼阳光,慢慢展开,变成了一扇明光。 戏志才揉了揉太阳穴,抬起手遮挡刺眼的阳光,等到眼睛适应了之后,才从一堆书策典籍中走了出来。 “戏志才拜见主公。”戏志才颇为理解主公的行为,毕竟自己做的实在有些过分了。 不过,他并不担心主公疏远自己,并且有相信只要主公敢跟着自己走上跬步楼顶楼,自己又能成为主公恨不得同塌而眠的国士:“我有一些话想对主公说,请主公独自一人跟我上顶楼。” 刘辩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按住执意要守卫在身边的关羽:“云长不必担心,孤好歹是一位二品宗师,在京畿地区又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 “就算是列仙评第一的枪甲童渊来了,十合之内也杀不了孤,何况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儒生。” 倨傲的关羽谁的话都可以不听,但是兄长的话,从来就是言听计从,就是让他跳进火海依旧是义不容辞。 微眯的丹凤眼轻瞥戏志才道:“兄长,某家的刀就在门口。” 意思是说,戏志才你小心点,我关二爷的大刀可不认识谁是稷下大才,谁是世间国士。 凡事与忠孝二字沾上边,很受大汉儒生的敬重,戏志才微笑点头,告诉关羽知道二爷你的大刀锋利。 刘辩与戏志才一前一后,踱步进入了八楼。 视野开阔,洒满阳光,透过一挂挂竹帘可以总览整个雒阳,放目远眺,一排排八角攒尖的楼阁、琉璃大瓦的轩榭、脊兽满布的府邸……尽收眼底。 刘辩却没有功夫去看那些个亭台楼榭,而是被眼前的一张巨大兽皮深深吸引了,并且震慑住了。 这赫然是一张精准度极高的山河走向地形图,要知道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高精度定位之类的测量仪器,一切要靠眼观心测。 需要自己一步一步的走过每一寸山河土地,花费大量的时间去计算,去更正修改。 因而每一张山河走势图的制作,不是一两个人的事,也不是一两代的事,往往需要朝廷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探查个一两百年才能制作而成。 这幅山河走势图,除了大汉的十三州以外,还囊括了北方的鲜卑、乌桓、匈奴,与幽州相连的三韩,甚至是羌戎居住的羌藏高原,西域的漠北戈壁,益州南方的缅越等都有囊括。 这幅山河走势图的价值,已经无法用金帛来衡量了,非得拿个标准比较的话,价值一个胭脂评。 这一山河走势图的精准度与刘辩以前看过的地图,相差的微乎其微,着实让他好好的惊艳了一回:“志才先生,是怎么做到的。” 戏志才对于刘辩的心思变化,看的通透,这张地图可他耗费了不知多少个日夜,从搜刮来的各种先秦的现在的山河走势图,一点一点推敲演算出来的。 他并没有细说,指了指肚子,轻咳道:“咳…咳…” “书中自有黄金屋,也有锦绣乾坤。” 00142 划山而治之军事 二人坐在足以让历代明君激动的发狂的山河走势图前,一人品茗雨前新茶,一人用湖笔轻刷如意足茶宠。 沉默了一会儿,刘辩眺望随风拂动的竹帘外,蓝天一碧如洗,白云悠悠,郑重道:“天下即将大乱,还请志才先生为我选择一处根基。” 戏志才深知咳喘对于自己首次谈论安邦治国之策,将会影响很大,会在主公心中失彩不少。 他连忙服下一大份五石散,压下腑肺的郁结之气,脸色涨红的指着山河走势图道:“臣先说说这个天下地势。” “大汉自从高祖开国,文景之治,汉武光武开疆拓土以来,一直扩张到了十三州领土。” “总共可以分为四部分,刚好以三座连绵不绝的山脉,一条大江为分界点。” “大汉广袤无垠的疆土,很是巧合的划下了一横一竖两条线。” 戏志才忍住竹筒倒豆子的吐出胸中所有才学的冲动,深吸了一口气道:“这一横是由秦岭山脉和四渎中的大江为界限。” “秦岭、大江以南,也就是大汉的南方有四州之地,益州荆州扬州交州。” “其中益州占了三分之一,扬州荆州交州占了三分之二。” “而益州与江东三州之间,又有道路险绝人迹罕至的一竖下半段相隔,巴山山脉巫山山脉,也就是商鞅当年所说的巫巴之险。” “与这条一竖相连的上半段,就是太行山脉,把中原大地分为东西两部分。” 喘了一口气的戏志才,用手指在山河走势图上划拉了一横一竖两条线,说道:“大致可分为东部的幽州、冀州、青州、兖州、豫州、徐州,六州之地,外加司隶东边的河南尹、河内郡两郡。” “战国时期的山东六国,指的就是太行山脉以东的这些地区,当然了要把江南的楚国排除在外。” “这个江南是指大江以南所有的地区,江东则是三分之二扬州荆州交州三地。” “太行山脉以西,秦岭山脉以北,则是大汉剩下的四分之一领土,凉州、并州二州,以及司隶西边的五郡。” 话音落下,戏志才一边服用五石散,一边给刘辩时间消化这些山河大势。 刘辩揉了揉有着胀痛的脑门,暗自分析道:从地图上看,中华大地被竖线形大山脉,分成东西两部分。 一条横着的山脉连接一条长江,分成了南北两部分。 刚好形成了一个‘十’字形,横竖是分界线,空白的地方是国土。 上东部,就是戏志才所说山东五国的六州之地,外加司隶两郡。 上西部,就是西凉、并州、司隶五郡。 下东部,则是江东的荆州、扬州、交州。 下西部,则是益州也就是常说的蜀中。 分界线嘛,那条竖线,上边是太行山脉,下边是巫山山脉和巴山山脉。 那条横线,左边是秦岭山脉,右边是长江。 “啪!” 戏志才服下五石散明显亢奋了很多,猛地一拍上西部地区,声音高昂了很多:“主公的根基就在这里。” “当年周朝的祖地,大秦的龙兴之地。” “上西地区,南有秦岭山脉为天险,足以挡下南方各路诸侯,东有太行山脉为天然壁垒,百万大军难以逾越。” “内部有八百里秦川,物产丰饶,足以供养三十万大军。” “主公再看这里。”身体燥热的戏志才,脱下了厚厚的冬衣,指着一条河流道:“大汉最为重要的河流,黄河,上游和中游全在上西地区。” “上游和中游之间,形成了素有塞上江南之称的河套地区,只要能够从北方的匈奴、鲜卑手里重新夺回这里。” “这块丰腴的千里沃土,能够让主公的大军暴涨的七十万。” 喘着粗气的戏志才,眼睛突然发红了:“还是七十万铁骑。” “什么!”刘辩‘噌’的一下从木板上跳了起来,目光灼灼的凝视山河走势图:“这可是七十万铁骑,七十万铁骑啊。” “有了这批虎狼之师,曹刘孙三人加起来都只是一盘菜。” 主臣二人呼吸此起彼伏的大喘了一盏茶功夫,戏志才再次放出了一个惊天霹雳:“天下最为富饶人口众多的上东六州,基本上都是一马平川的平原。” “而主公的铁骑,却是整个天下数一数二的西凉铁骑、并州狼骑,等到时机一到,七十万虎狼铁骑东出函谷关,完全可以横扫天下。” 刘辩端起雨前新茶喝了一杯又一杯,压下心头的激动,指向了划分南北的秦岭山脉和划分东西的太行山脉的交界处,也就是‘十’的中间交点:“这一横一竖两条山脉之间,有一条通道,志才先生怎么不讲?” “殽函之固。”戏志才刻意把这条通道放在了最后,笑道:“这条通道就是大秦东出函谷关,横扫天下的光辉之路,殽函之险。” “东起,进入一马平川的上东六州起始点,虎牢关。” “西至,平坦的八百里秦川抵御山东六国的山口关隘,函谷关。” “这条道路犹如剑仙硬生生从两座山脉的连接处劈开,不过这个剑仙是黄河。” “黄河的下游便是从函谷关开始,也就主公所说‘十’字中间交点,穿过中原大地,一直流入东海。” “殽函之险,东西全长二百多里,南北全是千仞绝壁,道路尽是一些山槽,怪石林立,古树参天,战马不能连辔,战车不能方轨。” “前汉贾谊的《过秦论》中,所说的斩华为城,因河为津,据亿丈之城,临不测之谿以为固,说的就是殽函之险的坚固。” “而这条艰难道路,从东到西一共有四座重要城池关隘,东边的山脉出口虎牢,途经雒阳、渑池,一直到函谷关。” “现在则变成了五座重要关隘,光武帝时期又在函谷关以西,八百里秦川与殽函之险的相交处建造了一座潼关。” “合起来一共是虎牢、雒阳、渑池、函谷、潼关五座雄关。” 戏志才收回注视山河走势图的目光,灼灼的凝视刘辩道:“外有秦岭山脉、太行山脉构成的殽函之险,内有八百里秦川、塞上江南。” “再加上无人能挡的七十万西凉铁骑、并州铁骑。” 这时,这位稷下国士的声音陡然提高了一分。 “主公,可以凭此霸天下!” 00143 划山而治之政治1 灯笼高挂,月亮挂檐,随着微凉夜风摇摆起伏的竹帘,发出一阵阵清脆响声,却始终惊扰不了君臣相和的刘辩戏志才。 八角攒尖楼阁下,十几名端着热气腾腾小鼎的清丽侍女,把烤鹿、肉羹、胡饼……每隔一个时辰就要热一遍,等候殿下用餐。 可是自从早晨用过饭之后,一直到深夜了,只见楼阁顶层灯火通明,始终不见殿下出来用饭。 倒是戍守在门口的胡车儿胡吃海塞的吃掉了三四只烤猪,一缸黄酷酒,其他人或多或少的吃了一些肉食。 只有关羽一人,一手持刀,一手抚髯,眯着丹凤眼迥然不动。 倘若谁想斩杀关羽,夺得天下第一武将的名头,现在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因为关羽的心神气机全部凝结在八角攒尖的楼阁上,对于周围的情况一概不知。 不过,即使吕布赵云二人一起前来,依旧伤害不了关羽,先不说太史慈、甘宁、兀突骨、胡车儿、方悦等等一大批猛将。 以及自从戏志才来了之后,终于从一大堆文书案牍中抽出身的阳律老门房。 就是把楼阁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一百虎贲铁骑、一百武卒甲士,谁来谁死,西凉投矛和大黄弩可不是摆设。 八角楼阁,灯火辉煌,心情更辉煌。 刘辩沉浸在战略大家戏志才规划的宏伟霸业中,久久不能自拔,沉声道:“先生在军势战略上这么的高瞻远瞩,一定想好了下一步。” 一肚子锦绣乾坤憋了不知多少年的戏志才,哪会有一丝饿意,精神饱满道:“这件事臣早就谋划好了,主公还记不记得去年胭脂楼一战,斩杀辅国大将军皇甫节那件事?” “记得。”刘辩的手指按在右手一条狰狞伤疤上,唏嘘回忆道:“怎么会不记得,孤差点死在那,差点失去一位股肱之臣。” “当初要不是那位黑脸汉子,说不定孤早就成了一抔黄土了。” 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的戏志才,赶忙说道:“皇甫节死亡之后,臣的谋划便真正展开了。” “西园八校尉一事,并不像表面单纯为了分割大将军的军权那么简单,其中还掺杂了很多臣与地府的交易。” 生怕主公误会,戏志才有些焦急的解释道:“当然了,与虎谋皮这件事,臣拿捏的很好,并不会对主公造成一丝威胁。” 刘辩拿起亮银掐丝壶,为戏志才倒了一杯清茶,示意他平静过情绪再交谈。 急于施展才华的戏志才,知道自己有些失态了,连喝三杯继续道:“西凉、并州全是苦寒之地,水草丰美的地方又被有意无意的开辟成了马场。” “因此长安控制的司隶五郡,也就是八百里秦川,对于西凉、并州来说极为重要,没了长安粮秣的输送供给,都不用大漠草原民族进攻,凉并二地的四十万铁骑撑不了一个月就要解散。” 听到这里,刘辩明白了戏志才的意思,再次给他倒了一杯:“控制西凉并州的关键点,在于长安。” “没错。”红光满面的戏志才,略微停顿了半刻钟,梳理了一番措辞道:“皇帝陛下派遣皇甫节担任长安令的主要目的,便是借助长安牵制西凉董卓和并州丁原。” “以皇甫节的家世、战功、权谋,不负皇恩,游刃有余的完成了这个任务。” “不过……” 刘辩眼前一亮,大笑道:“不过他已经死了,志才先生的这笔买卖,实在是太划算了。” 实际上戏志才还有一句心里话没说,即使天下第一武将关羽死了,那一次谋划也值了,别说关羽了,除了刘辩以外,在他看来都是可以当做弃子的。 以主公对于关羽的喜爱,如今又成了关二爷,有些话是不能说的:“所以臣才紧锣密鼓的筹划了西园八校尉一事。” “一方面分散皇帝的注意力,另一方面与地府交易让他们无暇打扰臣的计划。” 刘辩明白其中的勾心斗角的同时,还有一点没有想通:“志才先生为什么不在一年前安排人插足长安的权柄分润,早去早占优势,现在估计利益已经分润的差不多了。” “一旦长安成了铁板一块,斩杀皇甫节的谋划,可就功亏一篑了。” “恰恰相反。”戏志才重新坐会席位,蘸着雨前新茶养茶宠,心平气和的说道:“皇甫节死了之后,由于他的余威还在,手下的几名得力干将还能威慑住大大小小的势力。” “而这些手下为了压制其他势力冒头,瓜分长安这座天下第一富饶巨城的利益,暂时可以同仇敌忾。” “但是时间一久,皇甫节的余威消失了,那些被压制了这么多年的中百阀世家、豪强、大商巨贾……等等还有许多江湖势力,绝对会变成丧心病狂的野狗。” “再加上皇甫节为了制衡属下,在他们之间有意无意的制造了一些个间隙仇恨。” “皇甫节还在的时候,或许会相安无事,只要头上没了枷锁,而长安这块肥肉又太肥了,这些得力干将会比那些一直无法冒头的势力,还要疯狂。” 长安这座十三朝古都,一直是军事、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刘辩是一清二楚,但对于这个时代只停留在纸面的他,自然不知道远比几本史书还要浩瀚的真实历史:“长安有多肥?” 戏志才只说了两句话,便让刘辩了解了长安的繁荣,实际上是前一句话,后一句因为没有对照标准,他也不知道具体有多繁华。 “长安是丝绸之路的起点和终点,无数商队要从这里把货物运往大汉腹地,或者运往西域、安息帝国、孔雀王朝,甚至远到遥不可及的地方。” “最少是敦煌城的十倍。” “关于长安的繁荣,以及经济论,臣稍后会谈论到,现在主要说庙堂政治方面。” 缓缓起身的戏志才,步履稳健很多的走到了竹帘前,伸了一个懒腰,潮湿的雨气扑面而来:“下雨了。” 一场小雨,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拍打在竹帘上、芭蕉里,声音极为动听。 雨打芭蕉声声错,竹帘卷雨语语凝。 “想必会和雨后春笋一般,一夜不知多少山头。” 00144 划山而治之政治2 戏志才深吸了几口清新的雨夜空气,离开看尽万家灯火的竹帘旁,重新落座,一连掏出了十几块木牌。 像是桃符,却又不伦不类,因为悬挂、嵌缀或者张贴在门口的桃符,画的是神荼郁垒二神,是在辞旧迎新的春节时摆放,用来祈求新的一年里多福无祸。 而他手中的木牌,确实也是桃木制作,却是以一手精谨细腻的工笔画,以浅绛、青绿、金碧描绘出了关羽几人的画像。 栩栩如生,跃然纸上。 特别是持刀的关羽、背戟的太史慈,神韵抓的极准,微眯丹凤眼的杀气,温和笑意内的暴戾。 呼之欲出,简直要从桃符中走出来,惟妙惟肖之极。 何止是惟妙惟肖,戏志才这一手妙穷毫厘的工笔丹青,已然相当于剑意第二境的灵犀了,完全可以比肩关羽。 不过戏志才只是一介儒生,工笔丹青也不是武道剑意。 不可同日而语。 十几面尽其精微的武将桃符,一字排开,精致工整的呈现在刘辩面前。 戏志才的手指从第一面关羽桃符、第二面太史慈桃符……依次划过,最终抽出了一名独臂将军,一名稳重将军,一名长相颇有喜感的将军。 推到刘辩面前,戏志才指着三面武将桃符道:“想和主公借几个人。” 刘辩审视面前神形兼备的武将桃符,心中有了一个底,不动声色道:“志才先生请讲。” “第一个是他。”戏志才拿起独臂将军,沉吟道:“长安令。” “主公麾下能够托付重任的亲信,基本上都是武将,在这些武将之中论资排辈,太史虢排的上前三。” “当然了如果按信任程度的话,则要在前五开外了,因为太史虢的功利心太重。” “但正是因为这一点,臣才选他作为长安令。” “何咸公子不必多说,无论是从哪个方面,在主公心中永远排在第一位。” “其次应该是关羽、陈武、太史慈、胡车儿、兀突骨、太史虢、岑壁。” “至于最近投靠主公的廖化、甘宁、姜冏、文钦、方悦等一批武将,由于主公对于他们的秉性还没有一个深入的了解,暂且不提。” “关羽身为天下第一武将,待在主公身边比远调一方要重要的多,一切要以主公的安全为重心,无论如何也不能离开。” “第三位的陈武,一来出身于连寒门都不是的庶族,加上读的书并不多,眼界太浅,治军作战倒是没问题,但是涉及到权术争斗可就捉襟见肘了。” “这也是沙场武夫的通病,长于征战,短于权争。” “毕竟像兵家四圣之一的亚圣吴起那样,既是兵法冠绝一个时代的军事家、卓越帅才,又是伟大政治家,锐意进取的变法改革家,还是太少了。” “二来陈武的武艺算不上拔尖,震慑不住盘根交错的长安各大势力,所以当不得这一次的大任。” “其他几人,太史慈一心只有练武读兵书,就算让他去也会找个理由拒绝,胡车儿兀突骨是蛮夷,更不行了。” “臣思来想去,只有太史虢最适合并且完全能够胜任长安令一职。” 在刘辩心中最不适合的正是太史虢,也是因为功利心太重,容易背叛,到了戏志才嘴里反倒是成了最适合的了,不由的平添了许多兴致。 胸有成竹的戏志才,把独臂将军桃符推到主公面前第一位:“第一太史虢是世间罕有的伪金刚猛将。” “虽说失去一臂实力大减,但是只要运用的得当,威慑力不亚于一名一品金刚境大宗师,镇住长安城内的大小山头不成问题。” “第二正因为他不择手段的往上爬,光宗耀祖,振兴门楣,必然会对长安令勤勤恳恳的小心经营,避免出现任何差错。” “至于忠心问题,有了太史慈在手,太史虢绝对不会背叛主公,并不是说他有多么疼爱长子,而是他把振兴门楣的希望,全部放在了这个被老剑尊逆改天资的长子身上。” 这一番分析相当的犀利且准确,不过刘辩没有急于答应,臣子提出的各种要求君王当即答应,哪里还有威信,还有君心难测。 摆出一副沉思的样子,望向了竹帘外,灰暗的天际泛起了一丝鱼肚白,一层淡淡的朝霞从鱼肚白深处,缓缓绽放。 “喔喔——喔喔——” 太子府豢养的几只报晓雄鸡,唱出嘹亮的鸡鸣声,瞬间刺破了寂静的黎明。 片刻之间,透过拂动的竹帘看到一排排屋檐之中,炊烟袅袅,麻雀乱飞,妇人们陆陆续续的开始生火做饭。 这一夜快的出奇,刘辩只觉得还没说几句话一天一夜已经过去了,精神依旧饱满的说道:“志才先生请继续。” 入冬以后,脸色一直很难看的戏志才,如同获得了重生,神采奕奕,推出了喜感武将:“有了太史虢坐镇中庭,打开局面,接下来便需要一文一武作为幕僚外援,搅乱局面,稳定局面。” “太史虢的武力是不俗,曾经还做过横江将军,但他终究是寒门出身,在这个讲究门第出身的天下,是一个巨大的缺陷。” “横江将军?不过是一条为世家望族看守土地的看门狗。” “太子亲信?明面上长安的各大世家望族会保持一定的敬意,私底下却不会有一点来往。” “因为双方根本就不在一个层面上,猎犬再是凶悍终究是猎犬,人是不会和猎犬称兄道弟的。” “这个时候就需要同是人的岑壁,虽说他出身于下千阀,但是与寒门庶族已经有了天壤之别,和那些世家望族,望衡对宇,可以平等相交了。” “再加上岑壁作为从龙之臣,未来的官帽子会很高,而他为人事故圆滑,能在各方势力之间左右逢源,是搅乱局面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口若悬河的戏志才,越说越有精神,推出了最后一面武将桃符:“内有太史虢打开局势,岑壁搅乱局势,接下来便需要彻底稳定局势了。” “想要驯服这些忍了不知多少年的野狗,虚无缥缈的气势、口才、官帽子等等都不行,只有用实力在根本上掐灭他们阴狠活跃的心思,才能真正做到大局已定。” 刘辩拿起最后一面武将桃符,嘴角微微翘起,却是冷笑:“打蛇打七寸,打狗打碎牙。” 主公的话语中透露出肯定的意思,戏志才不免轻松了不少。 据殽函之险,划山而治,伺机以七十万铁骑横扫中原腹地,可是自己一生的谋划和抱负,不能有失。 而对于长安的控制,更是经国大业。 计较一城得失,进退问鼎中原! 00145 划山而治之政治3 这个稳定局面的外援,不言而喻,只有刘辩麾下第一治军名将陈武才能承担这个大任,别无二选。 信任不必多说,除了幼弟何咸、忠肝义胆的二弟关羽,接下来便是在舅父手下兢兢业业干了十几年城门偏将的陈武。 就连部族已经被控制的憨货胡车儿,也得排在他后面,因为陈武的忠心刘辩比任何人清楚。 史书上有着明确记载,在逍遥津一战,张辽率领八百步卒奇袭孙权十万大军之时,为了掩护孙权撤退,陈武直到战死没有向后退却一步。 这么一位忠贞武将,刘辩怎么会不信任,也放心让他去,不过还存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小心思。 在戏志才的谋划下,他招揽到了第三位三国时代最顶尖的上将甘宁,这位与太史慈并称为江东双雄的上将,曾经干出了率领一百人夜袭四十万曹营的壮举,并且杀的四十万曹营惊慌失措,最诡异的是,这一百人完好无损一个没少的全回来了。 这件事过后,在逍遥津一战丢人丢到外祖母家的孙权,哈哈大笑的说了一句,孟德有张辽,孤有甘兴霸,足可敌矣。 中原腹地有着黄河、大江、济水、淮水等四渎八流,江东更是有着数不清的湖泊江河,四周还有着浩瀚无垠的大海。 水师对于刘辩来说,无论是治军作战,还是漕运粮秣,在军事经济各个方面极为重要,足以媲美构建七十万铁骑的宏伟蓝图。 但水师的组建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战船的建造、水性的训练、兵甲的制作等等各个方面都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 要是等到真正需要的时候,再着手组建水师可就晚了,也会贻误稍纵即逝的战机。 目标一统中原征服海外瀛洲南洋各地的刘辩,必须在刚起步就得准备这件事,才能拥有一支雄壮甲天下的精锐水师。 统筹全局的水军帅才暂时还没有,不过一位水师大将就在眼前,刘辩差点没有拉着未来的水师大将甘宁,彻夜长谈个三天三夜。 但考虑到这样会寒了陈武的心,也会给臣子们留下喜新厌旧的恶名,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而是把甘宁安排到了身边,找机会再做出安排。 一个萝卜一个坑的水师统帅要离开这里,前往雒阳,刘辩是一万个愿意,倒不是他真的喜新厌旧,而是能者居上,甘宁比陈武能力强自然把他安排在最重要的位子上。 戏志才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不过他不知道甘宁未来的成就,并不认为这个水贼的治军作战能力会比熟读兵书的陈武强。 识人相人这一点,他要比郭嘉逊色不少,这也正常,因为整个天下都没几个人能在料定人心这方面胜过郭嘉的,倒是那个身份神秘的判官能和郭嘉较量一二。 尺有所长,寸有所短,戏志才在战略方面胜过郭嘉就够了:“但是有一点需要主公去权衡御下,陈武会不会放弃耗费了大量时间、心血、物力训练出来的一万水师,以及常伴君王左右的机会。” 这个可就有点难办了,只要处理的不好,很容易造成君臣之间的嫌隙。 沉吟了片刻,刘辩的嘴角又一次微微翘起,是笑意:“吴子兵法。” 戏志才猛地一拍手掌,哈哈大笑道:“善!” 诸子百家中兵家有四派,兵权谋家、兵阴阳家、兵技巧家、兵形势家。 而擅长练兵的陈武,正是兵技巧家的门生,有三大主张:习手足,便器械,积机关。 修习兵技巧家习手足这一主张的门生,认为两军作战虽然是集团行为,但是集团的优劣,战争胜败的关键,在于集团的根基,士卒。 只有士卒强大了杀的敌人够多,才能影响大军的胜败,最终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负。 而善于练兵的陈武,正是兵技巧家习手足的自学成才门生,所以才能在短短的一年之内训练出两万水师大军。 而兵家亚圣吴起是罕见的四派都擅长的全才,他训练出来的魏武卒更是以五万武卒击败了五十万大秦虎师,这在当时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伟大壮举。 所以吴子兵法的治兵篇,一直是兵技巧家门生心中至高无上的经典,不亚于江湖人得到了老剑尊弹指断神罡的蚍蜉。 至于魏武卒的训练方法,并没有记载在兵书中流传于世,因为这些特殊士卒相当于剑客的剑招,一旦让别人知道了训练方法,也就知道了士卒的优缺点,不就等于把破绽送给了敌人,纯属找死。 一份吴子兵法治兵篇的分量,也足够重了,不需要再去寻找那希望渺茫的魏武卒训练方法。 打开局面,搅乱局面,稳定局面,三方面已经讲完,长安算是刘辩的囊中之物了,这么一来整个‘十’字上西部可以徐徐图之了。 然而戏志才还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走到檀木雕栏前,拉开了一挂挂竹帘,让早春和煦的阳光洒满了顶楼。 春风徐来,略有疲倦的刘辩精神一震,听到戏志才说道:“长安格局的谋划,只能算是抛砖引玉,臣划山而治的第二策,政治。” 顺着刘辩的目光看去,站在楼阁边缘,镶嵌在蓝天里的戏志才。 还是一幅画卷,还是雪松傲立山巅的画卷,却已不是原来的画卷。 山巅大雪坪的风雪已经融化,化作涓涓清泉从古松脚下流淌。 上方蓝天如洗,下方黑土肥沃。 一棵迎着朝阳生长的古松,立在蓝天和山巅之间。 山风徐来,簌簌抖动,抖掉了枯黄的针叶,抽发出了新的嫩芽。 生机盎然。 “第二策才刚开始!” 00146 划山而治之政治4 一遇明主便重生的戏志才,精气神与之前相比明显有了蝉蜕之变。 以前只是窝在土里恨不得藏入地底的知了猴,经过一场白云苍狗的大礼参拜,如今已经成了敢向苍天鸣胸意的夏蝉。 准备长篇大论的戏志才,不知道怎么闭口不谈了,反问了一句道:“主公觉得大汉民不聊生的根源在哪?” 这一点熟读各类史书的刘辩,很是熟稔,信手拈来道:“世家望族。” “嗯?”戏志才惊奇的看了刘辩一眼,没想到主公竟然有如此超前的眼光。 在当今天下人眼中,世家望族可是大汉王朝统治天下的根基,官吏、田赋各个方面都得仰仗这些延续了数百年上千年的大家族。 两人想到一起去了,却不是同一个观点,或者说大同小异。 刘辩说的是困扰了中华几千年的问题,也是每过几百年王朝就要更替的症结所在,土地兼并。 而戏志才所说的,是另一个问题,同样严重却又能给这个时代带来一场翻天覆地大变的问题。 为了这个第二策酝酿了很久的戏志才,没有第一时间去说,因为他不知道这件事说出来之后,对于主公是好是坏。 突然沉默的他,开始用湖笔漫不经心的刷茶宠,一个时辰过去后,突然抬头道:“主公,容我先讲一个故事。” 有一位寒门儒生在进入稷下学宫之前,曾被誉为未来儒林魁首,有望执文道牛耳,稷下学宫大祭酒更是不顾世家望族的非议,亲自前往他的家族,收寒门儒生为弟子。 寒门儒生成为大祭酒郑玄的衣钵弟子后,反而是默默无闻了,没见他吟诗作赋,宣扬文名,也没见他种莲饲鹤采菊养鹅,蓄养名士风度,总之就像突然消失了一样。 直到有一天扫除书山落叶的时候,戏志才无意在一堆书简内发现了他,原来寒门儒生也没有直上山顶,选择那些高山仰止的子经圣典,而是从山脚慢慢看书。 半年后,寒门儒生撰写了一本察纳十九言,论述大汉的种种弊政,不仅否决了自家先生的王朝兴盛在于世家的学说,更是提出了一种惊世骇俗的言论‘王朝覆灭,在于世家’。 其中以汝南袁氏、弘农杨氏、河东卫氏等上十阀为例,甚至把鲁国孔氏都囊括进去,阐述了世家望族把持朝政,塞闭言路,广收门生的种种恶行。 出身于世家望族的无德无才之辈,尸位素餐,窃居高位,才德兼备的大才却无缘庙堂,这才造成了大汉流民遍地、易子相食析骸以爨的凄惨国政。 寒门儒生主张取缔世家望族的察举制度,施行以‘试策’取士,朝廷以庙堂政事、治军方略、地方治理等等各个方面策问天下儒生,根据能力担任官职。 察纳十九言一出,立即在整个天下引起了轩然大波,世家望族一片哗然,大汉十三州的世家子弟,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派遣了无数江湖刺客刺杀他。 后来要不是稷下学宫大祭酒,这位享誉文坛几十年的老夫子,亲自去上十阀挨门挨户的去求情,并且把寒门儒生逐出了门墙,估计他已经死了。 娓娓道来的戏志才说的不轻松,刘辩听的也是满头冷汗,这位寒门儒生的眼光也太超绝了。 直接越过了延续数百年的魏晋九品中正制,提出了直到隋朝才开始实行的科举制度,难不成和我一样? 至于寒门儒生是不是和刘辩一样,就在戏志才说出他的名字之后,立即否定了这个想法,由衷的感叹了一句瑚琏大才。 赶鸭子上架已经上到头的戏志才,猛地一咬牙,暗道只能拼死一搏了,郑重道:“第二策,庙堂政治,臣并没准备多少长篇大论,而是为主公举荐一位大才。” 刘辩暗道一句你的够多够惊世骇俗的了,再说下去,估计脊梁骨都得冒冷汗了。 下一句话戏志才只说了两个字,刘辩也真的脊梁骨冒汗了。 却是热汗,热气腾腾的汗,热血沸腾的汗。 “郭嘉。” 00147 划山而治之经济 “咔!”胎质细腻的天青釉瓷杯,顷刻间被刘辩捏成了碎片,划破了手指,鲜血淋漓却没感到一丝痛苦,惊呼道:“郭嘉!郭奉孝!” 戏志才重重的叹息一声,为好友感到悲凉,胸襟可以装载整个九州八荒的主公都容不下奉孝,还能有什么出路,难道真要怀揣着那些治国安邦的大策,老死于床榻上。 楼下,一人嗅到血味,气机节节攀升,杀机弥漫。 刘辩从一刀青檀熟宣中随意抽出一张,若无其事的擦了擦手,看的戏志才眼皮直跳:“怎么才能把郭嘉先生请来太子府?” “嗯?”一边痛心主公暴殄天物,一边准备言辞劝说主公的戏志才,手指一抖,险些摔碎紫砂茶宠,嘴唇颤抖的说道:“主公…主公…的意思是说……” 觉得指甲缝没擦干净的刘辩,又抽了一张,细致的擦拭指缝道:“孤,愿意接纳郭嘉先生。” 这句平淡无奇的话语,却如山峦破碎,轰碎了戏志才的意识,不停的用力刷如意足茶宠,问了一句不想问又不得不问的话:“难道主公不怕与整个天下的世家望族为敌吗?” 心情大好的刘辩,双目真诚的凝视这位谋主,郑重的说道:“孤,愿意为了郭嘉先生与整个天下为敌。” “好!好!好!”连续高呼三声,郑重起身,郑重作揖参拜,郑重道:“臣代替奉孝贤弟谢过主公了。” 刘辩同样是郑重的扶起戏志才,比这个举荐人还着急的问道:“郭嘉先生什么时候能来。” 此时,已经不知如何评价主公胸襟的戏志才,沉思了片刻道:“臣立刻修书一封安排太常寺的协律郎送过去。” “不过,奉孝愿不愿来还未知,就算愿意效忠主公,但还不到出现的时机。” “等到时机一来,奉孝必定会携带一份大礼作为晋身之资。” 不管什么时候能来,只要能来,只要不去投靠曹操,刘辩已经心满意足了:“一定要尽快。” 主公这么着急,戏志才也不磨蹭了,立即写了一份密笺放入了木墙的机关暗格内,由这个墨家弟子打造的枢机暗格,通过蛛网细线,把这份八百里加急密笺送到了一位乙等协律郎手中。 心思安定和心情大好的刘辩戏志才相视一笑,以茶代酒,连续饮了三杯雨前新茶。 结束了前两策,戏志才准备谈论第三策,经济论。 关于这一点戏志才虽说同样精通,但作为一名合格的谋主,第一要素不是有多超绝的眼光,也不是有多高的才能,而是能为主公举荐大量的人才。 就如曹操的谋主荀彧,为曹操举荐了郭嘉、荀攸、钟繇、陈群……一大批在各自领域堪称翘楚的国士。 这个第三论,戏志才依旧是抛砖引玉推荐国士大才:“自古以来行军作战,最重要的不是士卒有多少,披甲多少,而是兵马未动,先行的粮草。” “七国之乱时,太尉周亚夫能以三千人大破五十万叛军,运用的计策便是奇袭七国乱军的粮秣大营。” “当年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霸王项羽,一生从没有败绩,却在彭城一战输给了高祖,兵仙韩信固然占了很大因素,但项羽的粮道断绝也是主要因素之一。” “对于主公来说,粮秣更关系着能不能建立一支七十万铁骑。” 戏志才右手划动,一直落在了西凉和西域之间,按住一个特别标注的巨城道:“敦煌城,丝绸之路上、中、下三线的起始点。” “每日来往的巨商大贾数以千计,只要拿下了这里,单是赋税,最起码能够为主公的大军提供三分之一的辎重钱帛。” “但是对于主公来说远远不够,因此,臣再为主公推荐一位大才。” “商贾自古以来便是小道,士农工商,商贾的地位一直也是最低的。” “这位大才却把商贾提升到了治国大道的高度,奉行平粜各物、关市不乏,务完物、无息币的主张。” 说到这里,戏志才刻意停顿了一盏茶功夫,似是在想怎么让主公理解这位大才的主张。 毕竟,商贾为小道,君王从来不会去修习,思来想去只能拿出实际的例子:“太子府宝库的钱帛何等的丰厚,只是供养身穿皮甲的两万水军已经入不敷出。” “而敦煌城以一座城池,却供养了五万号称吞金巨兽的铁骑,外加三千重甲骑兵雪浮屠。” “尤其是这个雪浮屠耗费的钱帛简直要以万万计,敦煌城主韩遂以龟兹钢为主料,聘请了一批遥远西方的罗马、拜占庭、雅典各大诸侯国的工匠,锻造了三千副骑士甲。” “传闻这些骑士甲每一件在遥远的西方列侯家族,都会被当做传家宝,代代相传,传承几十代。” 正准备喝茶的刘辩,霎时僵在了原地,神色动容的说道:“西方贵族的骑士全身板甲。” 戏志才没想到主公不仅胸襟宽广,学识也是极其渊博,对于遥远西方的诸侯国竟有这么深的了解:“没错,这种只露一对眼睛的铁罐头,正是叫做全身板甲。” “在西方诸侯国的地位等同于关将军的钓嵌龙鳞甲,不过无论是防御力,还是精美程度,比起钓嵌龙鳞甲差的太远。” “从西方蛮夷商人传回来的消息称,这群西方蛮夷的王侯听说这件事之后,全都吓傻了。” “也是,放在大汉突然出现了三千副钓嵌龙鳞甲,也会吓的肝胆俱裂。” “韩遂执掌敦煌城不过十余年,之所以能够铸造出三千骑士甲,建立一支五万人的披甲铁骑,全是一个这位大才的功劳,也是他以商道治国的牛刀小试。” 商业有多重要,先知先觉的刘辩,同样比任何人清楚的多,正襟危坐道:“还请志才先生说明。” “马氏五常之一的马良。”戏志才打开枢机暗格,一份布卷从蛛网细线上传了过来:“上一代文道宗主马融的后人。” “有了他担任敦煌城主,运筹帷幄,主公完全可以养的起七十万铁骑,并且把苦寒的西凉,建设成一块人人向往的人间沃土。” “吸引数百万流民前来人烟稀少的西凉定居。” “主公可以凭此王天下。” 00148 划山而治之文化 关于以小道商治大道国的马良,戏志才本来还有许多话要说,比如私铸五铢钱,以三比一的比例来回兑换给西方商人,相当于后世的关税。 不过没有关税那么粗暴直接,手段更加隐晦更加高明。 还有九等赋税论,把天下十三州的土地依照肥沃程度收取赋税,使得赋税更加合理,稳定治国的根基,民心。 丹青作画有一种极为重要的技法,名叫留白,讲究着墨疏淡,空白广阔,捏造出方寸之地亦显天地之宽的空灵意境。 精通于工笔丹戏志才,深知留白的重要性,倘若马良是一位其他诸子百家的国士,说出他所有的功绩没什么问题。 但是马良毕竟是一位不受重视的商家学子,那些以商道治国的言论,还是留给他自己去谈论为妙,以便加深他在主公心中的地位。 此处无物胜有物的留白,确实很是奇妙,当即让刘辩有一种意犹未尽的遗憾感,对于马良兴趣大增,迫不及待的想要面见这位国士:“马良先生是不是在稷下学宫,孤,立即派人去请他。” 戏志才摇了摇头,经过两天两夜交谈,精神头依旧十足,但嗓子已经沙哑:“马良有个令稷下名士诟病的怪癖,酷爱修习番邦官话。” “他的官话天赋着实令人匪夷所思,至今已经学会七种番邦官话。” “现在他应该深入了西域或者匈奴,立志学尽西域三十六国北方胡人所有的番邦官话,甚至要学更加遥远的罗马、雅典官话,估计一时半会找不到他。” 看到主公满脸的遗憾,轻松不少的戏志才,沙哑道:“臣已经派遣太常寺十二律中最擅长追踪的蕤宾,率领两名乙等协律郎和二十几名丙等协律郎去大漠草原寻找他,多则五年,少则两年,便会有他的消息。” 距离十八路诸侯讨董,自己借机攻略殽函之险以西的老秦旧地,还有好几年时间,希望到时能够赶的上:“孤,立即手书一封言辞诚恳的招揽书。” “命令太常寺的协律郎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即刻送到蕤宾手中,务必要把马良先生请过来。” 这句话一出,戏志才发自肺腑的感慨主公胸襟之广远,几乎媲美秦皇汉武了,能容常人所不能容,能看身后五百年。 军事夺得根基,政治稳定大局,经济繁荣龙兴之地,接下来便是一个民族最重要的方面,文化。 夏商正是因为文明领先,不费一兵一卒同化了东夷、淮夷,大周也是因为文明先进,同化了南方蛮夷。 大汉依旧是因为无论从礼仪、学术、文字,还是从音律、丹青、歌赋等等方方面面远超周围番邦,才使得他们向往大汉文明,造就了一个万国来朝的强汉。 西凉并州地处边疆,民风彪悍,嗜血好战,向来是武强文弱,大多数官吏治理地方很少依靠权术,而是使用武力,看谁的拳头大。 倘若西凉并州两地一直处于混乱的割据状态,倒是无伤大雅,但在未来刘辩要迁移数百万流民,充实西凉并两州地稀少的人烟,壮大势力。 毕竟诸侯之间相互攻伐依靠的还是士卒,而人口是否充足,更是一个国家能不能长久鏖战,持之以恒的消耗下去最终获得胜利的保障。 所以对于刘辩来说,未来将会有一个很大的地方官吏缺口,这正是他急需发展文化的症结之一。 实际上,戏志才还有一个计划,那便是不断用汉族文明去同化羌戎、匈奴、鲜卑的部落,获得大量的牛羊辎重的同时,更能获得一大批从小长在马背上的控弦之士。 到时候别说七十万铁骑,就是一百万铁骑都有极大的可能。 为了充盈西凉并州的儒生官吏,戏志才可谓是搅尽了脑汁,最终规划了一条三步的战略大计。 第一步从不久后地府谋划的庶民叛乱,火中取栗,号召大批流亡儒生前往安定繁荣的长安定居。 第二步建立一个不弱于稷下学宫的学宫,一方面自行培养人才,从根源上解决文士不足的弊病,另一方面多多招揽一些国士大才,为刘辩出谋划策稳定地方。 第三步也是这条战略大计能够实行的前提,请来文道魁首那一层次的硕儒,坐镇长安。 只有在儒林真正有名望的人,发出教化蛮夷实现圣人三不朽的热血口号,才能聚拢大量流亡儒生前往长安。 只有这等人物坐镇学宫,才能抗衡文道执牛耳者郑玄的影响力,建立一座不弱于稷下学宫的大学宫。 刘辩凝视面前的蔡侯纸,仔细斟酌戏志才关于文化方面的战略大计,精神亢奋,但几乎三天三夜没吃东西的身体,却有点扛不住了,努力撑着眼皮道:“不知志才先生可有人选?” 戏志才本就体弱多病,早春的气温又颇冷,即使披了一件刘辩的貂裘,还是蜷缩在座位上瑟瑟发抖,身体已经达到了极限。 早有腹案的他,用力摇了摇头试图清醒,依旧于事无补,声音沙哑道:“小蔡先生的父亲。” “硕儒蔡邕。” 00149 星犯太微 战略大方向已经商榷完毕,脸色憔悴,身体摇晃的刘辩戏志才二人,声音嘶哑的开始商讨一些细节。 如何攻略整个西凉,马场的养护,敦煌城的治理,以及最为重要的蔡邕。 楼下。 清丽侍女换了一批又一批,铜鼎也已经换了好几茬,戍守了五天四夜的几大猛将们,兀突骨靠在朱漆柱子边鼾声大起,胡车儿四脚八叉的倒在地上呼呼大睡,最能忍耐疲劳的太史慈也撑不住了,站着睡着了。 唯有关羽一人还在靠着一口意气强撑着,气机却无法凝结,只能凭借超乎常人的毅力,不让自己昏睡过去。 这时,忧心忡忡的蔡文姬,抱着焦尾琴优雅的走入了楼阁前方,坐在早已准备好的锦绣垫子上,十指如莲花拂动,奏响了一曲高山流水。 竹帘‘啪啦’作响的楼阁顶层,相见恨晚恨不得交谈七天七夜的刘辩戏志才,在空灵琴音的安抚下亢奋的精神慢慢平静下来,一股股倦意如潮水般袭来,几息之后,沉沉的睡了过去。 关羽本想阻拦蔡文姬的僭越行为,但他知道主公再不休息,有可能伤及根本,只能默许了她的行为。 他只是死忠,而不是愚忠。 “云长兄早点去休息。”刘辩无暇分身他顾的时候,何咸便是太子党的主心骨,先是安排两支龙精虎猛的士卒替换了虎贲铁骑和武卒营,随后亲自带着几名亲信上了阁楼:“这里交给我了。” 看到何咸来了,彻底放心的关羽再也支撑不住,‘咣当’一声倒在了地上,昏死过去。 出身于上十阀的何咸,性情高傲,很少会对其他人青眼相加,唯独这个忠肝义胆的关羽,着实让他钦佩不已。 赞赏的轻轻点头,命令六七名悍卒抬着关羽一人进入了楼阁,至于其他人,想睡地面那就睡好了。 何咸按剑守卫了一天一夜,刘辩和戏志才这才苏醒,赶忙安排清丽侍女奉上了两鼎肉羹。 星空浩荡,一颗璀璨的长庚星忽地划过月光暗淡的夜空,留下一条细小的尾巴,消失在夜色里。 戏志才顾不上吞咽肉羹,迅速施展谶纬,衍算天机:“星犯太微中,贵者失势亦为反臣强,四夷兵盛有奸人来听侯,天下喜乃未之地,有赦或为大变。” 半柱香之后,戏志才一动不动的凝视星空,饥肠辘辘,却没了一点食欲,沉重道:“咳…咳…主公,大乱要来了。” 刘辩一连吃下两鼎鹿肉羹,心满意足的接过楚绢擦去嘴角油渍道:“来的好。” 听到这句平淡中却显得豪气干云的话语,略带紧张神色的何咸和脸色阴郁的戏志才恢复平静,并且露出一抹兴奋。 为了恢复身体的活力,戏志才强迫自己细嚼慢咽鹿肉羹,语调颇为沉重的说道:“咳…咳…根据各地协律郎的密报,黄巾道早在几年前便通过权贵信徒,大肆购买各州郡囤放的红漆札甲、铁矛环刀。” “还在道观内大肆豢养道兵,叛出天师道的张角三兄弟,应该是地府的下一步落子所在。” “时机已经来临,请主公立即安排太史虢三人前往长安,并且安排人接手剩下的一万水师。” 刘辩等到戏志才吃完,并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安排,而是对着这个军事、政治、经济、文化各个方面无所不包无所不会的大才,恭恭敬敬的作揖说了两句话:“请先生原谅孤几天前的怠慢。” “先生真是旷世奇才。” 00150 大乱终起1 “轰!” 又是一年惊蛰日,天空电闪雷鸣,滂沱大雨从厚厚的乌云中砸落地面,溅起无数水花和泥土。 泰山,华夏五岳之首,东威沧海,西镇黄河,自古以来便被视为江山稳固、社稷昌盛的象征。 前有春秋五霸第一霸齐恒公九合诸侯,成为春秋八百诸侯的共主,后有秦始皇泰山封禅,借助泰岳在山东六国心中的地位,确立大秦的天地正统。 就近的话,还有剑尊王越剑开天门,成为数百年来第一个可以飞升天门的武道巨擘。 泰山之巅,太平顶。 一人提着寿字白灯笼站在山崖边缘,遥望西方河水暴涨的黄河,神情漠然。 一人撑着一把翰花油纸伞,站在前方那人身后,遮挡着密雨连珠的暴雨,神情漠然。 这两人正是地府之主阎罗,以及他的弟子判官,山顶罡风呼啸吹来,裹挟着大量的雨水冲向负手站立的阎罗,却被一股无形气机隔开:“这里便是王越剑开天门的地点。” 判官一只手撑伞,另一只手托着黑白书,迎面吹来的罡风猛烈之极,吹拂的他左右摇晃,却吹不开薄薄的纸张。 这时,黑白书却掀开了。 惨白如枯骨的白纸上,用艳红如鲜血的文字,书写了一排排甲骨文。 “张飞、黄忠、许褚……”判官每念出一个文字,甲骨文便发出一声蛟龙怒吼,安安静静的文字好似变成了一头头狰狞乱舞的大蛟。 “按照计划,除了真武大帝转世的吕布以外,未来的二十四位一品大宗师都应该记录在策。” “不过,由于太子刘辩这个变数,赵云成为了王越的半个弟子,关羽提前三十年成为了天下第一,受到刺激的典韦进入了佛门净土。” “在未来围攻雒阳的计划之前,本来应该身家清白,气数干净的这三人,平白无故的有了气数交缠,无法登录在策了。” “再加上马超、孙策、太史慈、甘宁与太子有着气数纠缠,损失三分之一了。” 未来最为闪耀的二十四名将,在接下来的谋划极为重要,就连霍乱天下的黄巾起义也是在为这个谋划做铺垫。 阎罗神色平静。 不远处,一棵生长在山壁上的古松,在狂风暴雨中剧烈摇晃,始终屹立不倒。 他的人生就像这棵不知历经多少年风雨的古松,经历的太多,受过的磨难也太多,但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么大的打击。 一切只因为太子这个变数,但他始终神色平静的有些漠然:“第四步按照谋划照常展开,不需要因为太子而拖延时间。” “我的定数快到了,从今天开始所有的谋划交给你全权负责。” 阎罗没看身后的判官一眼,却看穿了他的心思:“欲言又止?心潮澎湃?” “不需要这样,这一切终究是要交给你的,只有交给你我才放心。” “未来的天下将星闪耀,国士同样璀璨,除了你,也没谁能够对抗诸葛亮、司马懿、荀彧、郭嘉几人了。” 话还没说完,阎罗从怀中掏出一块方圆四寸,上纽交五龙的玉玺,温润泽亮,胎色均匀。 “和氏璧!”判官死死的盯着那枚‘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印玺,情不自禁的流露出一丝贪婪。 判官会有这种表情实属正常,纵是以阎罗的定力,第一次看到和氏璧依旧是涌现一股抑制不住的贪婪。 就是这么一方天下至宝,阎罗拿出来之后,在地上随随便便挖了一个坑,埋了起来? “挖个坑,埋点土,长出……” 00151 大乱终起2 惊蛰多是小雨,光和七年惊蛰日下的雨水,却是颇为怪异,已经连续下了四天还没有一点停歇的意思。 太平顶建有一座太平宫,正是太平道的道庭所在,更怪异的是,里面供奉的不是张氏先祖天师张道陵,而是一尊脚踩玄武,剑指苍天的真武大帝像。 真武大殿高约九层楼,用材全是名贵的桔色琉璃瓦,蜀中的大料红木,燕尾翘脊飞天,双龙脊兽在屋顶争夺葫芦。 斗拱扶樑,莲花戴斗,既有山上道观的古朴典雅,又有山下皇宫的气势磅礴,不比道教祖庭那座历史悠久的真武大帝殿逊色多少。 三层重叠,樟木鎏金的供桌前,判官面对一张山河形势图,目光微凝,集中所有的才智推衍一场空前绝后的战略大计。 在他身后,张角、张宝、张梁、波才、张曼成……等等上百位头戴黄巾的渠帅,神态各异的等待着结果。 “喂,那个没脸的汉子。”一名市井无赖出身的黄巾渠帅,自从统领了数千披甲黄巾军,大为膨胀,已经到了目中无人的地步:“你他娘的,倒是……啊……” 骂骂咧咧的还没有说完,一柄拇指细剑径直穿透了他的心脏,紧接着剑势未停,刺向了另一位不耐烦的小渠帅。 “巳蛇。”判官的思绪被这声惨叫惊醒,转过身子面对一百多对大眼瞪小眼的好奇目光,漠声道:“可以了。” 巳蛇隐入黑暗中以后,张角拦住正要出手的三弟张梁,淡然一笑,命令亲兵黄巾力士拖走小渠帅的尸体道:“判官先生推衍的怎么样了。” 大家虽然是合作关系,但是判官对于这些出身贫寒的渠帅,视若猪狗。 不然的话,也不会让巳蛇出手树立威信的时候,直接宰掉对方,实际上只是重伤他便足够了。 判官手指在这张粗陋且金贵的山河走势图一划,漠声道:“半个月之前,戏志才轰动整个天下的划山而治论,想必你已经听说了。” 刘辩和戏志才的楼中对,按理说应该藏着掖着以免被天下人知道。 当郭嘉送来一封书信之后,刘辩反其道行之,光明正大的公开了划山而治论。 天下各大世家家主、饱学之士,这才明白为什么戏志才能从文曲星君榜第十,一路飙升,挤下排名第三的判官,成为了天下前三的国士。 郭嘉对于人心的拿捏当真是举世无双,划山而治论公开之后,许多不得重用的寒门儒生不再犹豫,或是前往雒阳投靠刘辩,或是前往长安定居,静待未来的皇帝刘辩迁都长安。 没错,正是迁都长安,在郭嘉的建议下,刘辩对于公开的划山而治论稍作了一些修改,把夺取长安虎视天下,改成了迁都长安。 主要是担心有人先一步摘了桃子,不过这种可能几乎等于零,未来北方的大诸侯袁绍、曹操、公孙瓒三人。 袁绍看不上那等未经开化的蛮夷之地,曹操还在刘辩手下做事,憧憬着封狼居胥,公孙瓒正在往封狼居胥发展。 而南方的孙权还是一个孩子,他老子还没有发达,怎么可能轮的上他。 至于因缘际会之下,已经有了班底三千鬼方铁骑的刘备,更加不可能了。 先不说他敢不敢,就算真的犯上叛乱夺取西凉,刘辩反而会高兴的睡不着觉,没了汉室宗亲的名头,刘备就是一个草头王,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不再会有人因为忠于汉室去投靠他,诸葛亮、张飞、黄忠、魏延等一大批猛将国士,必定会投靠其他人,说不定还会去投靠刘辩。 突然安静不说话的判官,手指死死的按在山河走势图上,幽幽道:“来吧,我们俩好好下一盘大棋。” 万里疆土为棋局,天下万民为棋子。 00152 大乱终起3 张角对于划山而治论仔仔细细的琢磨了十几遍,不得不由衷感慨,戏志才的眼光实在是太超绝了,更加感慨原来治军作战还可以这样。 随后立即否决了自己三兄弟冥思苦想研究出来的遍地开花策略,让排名第四的判官先生,亲自为他们设计一条战略大计。 胸中韬略一样如同锦绣乾坤的判官,点在黄河上道:“战略一道,尤其重视地略。” 生怕一心只有传道和带领天下穷苦庶民过上好日子的张角不理解,解释道:“也就是山河走势,地形地势。” “正如划山而治论所说,黄河的下游穿过殽函之险,从虎牢关开始向东行进,流入东海。” “这条途经大汉数千里疆土的黄河下游,刚好把中原腹地一分为二。” “而太平道的根基刚好在黄河以南、大江以北的青州、兖州、徐州、豫州四地。” “中原腹地一马平川,无险可守,你们可以利用黄河天堑,固守根基。” 陡然暴富最是可怕,这群目中无人的黄巾渠帅一听说要防守,群情激奋,骂骂咧咧的吵了起来。 “放屁,防守什么防守,黄巾大军足足有百万众,还会怕了不是个东西的官府,直接杀到雒阳,宰了皇帝老儿。” “可不是哩,你知道什么叫做百万大军?让俺来告诉你,吐口唾沫都能淹死你。” “天公将军,你直接下命令吧,老子今天就率人攻入雒阳。” 判官露出似是嘲讽的表情,只是说了四个字,便让这些不知所谓的黄巾渠帅闭口不言:“边疆铁骑。” “黄河以北是幅员辽阔的冀州和幽州,只需一道圣旨,十几万幽州铁骑和数万白马义从便可以从平坦的北方腹地,长驱直下,长途奔袭。” “最多三个月的时间,便能抵达黄河以南的青州、豫州等地。” “百万黄巾军?二十万铁骑只需一个月的时间,便能杀光所有训练稀松的黄巾士卒。” 似是感觉威慑力不够,判官又说了一句话,直接让这些黄巾渠帅面无人色,甚至想转头就跑:“忘了说了,丁原的二十万并州狼骑可以东出太行山脉,进入相邻的冀州,和幽州铁骑一起南下杀向青州、豫州等地。” 金碧辉煌的真武大殿内,只有吞咽口水的声音,再也没有了一点杂音。 张角赶忙上前深表歉意道:“判官先生请继续,弟子们不懂事,还请先生不要放在心上。” 判官本来就不怎么在意这些人的死活,只是怕他们坏了大事,这才多说了几句:“所以黄河天堑对于黄巾军来说,是一条生命线。” “守的住,万事大吉,守不住,各位准备好棺材。” 波才、张曼成等十几人不同于其他渠帅出身于泥腿子,而是一些读过诗书的寒门,作揖道:“请问判官先生,怎么才能守的住黄河天堑。” 这几日以来,判官细细琢磨山河走势图,就是为了思索一条守住黄河的战略大计,手指在虎牢关画了一个圈道:“拿下殽函之险的出口和黄河下游的起点,虎牢关。” 00153 河东1 垂柳依依,桃花朵朵。 一支黄巾道兵打扮的千人队伍,策马奔腾在波浪滚滚的黄河长堤上。 顺着这条除了驿道和官道以外,唯一还算顺畅的道路,向西走出了潼关,进入了八百里秦川。 在一名手持偃月大刀的大将指挥下,一千名黄巾骑兵动作整齐划一的调转马头,沿着黄河中游,北上。 一路上每逢碰到前往长安的商队,没一个有商人应有的热情,各个敬而远之,私下里骂上一句这帮坑人钱帛的太平道士真有钱。 一些精锐的地方驻军,连个丙等的花斑马、黄骠马都没有,这支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千人太平道士,人人一匹乙等乌桓马,也不怕被抢了。 当然不怕被抢,先不说为首的身高八尺武将,看上去武艺就很高强,单是一名少年郎身边手持大锤的武将,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殿下…啊…那个,渠帅。”风尘仆仆的姜冏,带着几名虎贲铁骑,如一阵大风袭来,瞬间奔腾到了刘辩身边,老脸一红道:“还有半日的时间,就能抵达河东郡城,安邑。” 姜冏在西凉军游骑营干了一辈子骑兵斥堠,对于老秦祖地可以说是闭着眼都能走到任何想去的地方,所以自从投靠了刘辩又干起了老本行。 这一次出行,刚好也需要一名熟稔老秦祖地的向导,刘辩便把一支大军重要的耳目,游骑斥堠,交给了姜维的父亲姜冏。 有了姜冏的指引,不仅越过了地方驻军巡逻的路线,还避开了大量人多嘴杂的商队,免得被河东卫氏子弟发现。 当然了,就算他们发现了,也不见得会知道这支黄巾道兵的真实目的。 真是目的嘛,苦等了许多年的刘辩,终于等到了黄巾贼要起义,还能不马不停蹄的集中麾下所有的精锐,杀向河东卫氏。 这一次袭击之旅,在戏志才的建议下只带了虎贲铁骑,两万大泽军剩下的一万交给了甘宁,正在继续扩编。 因为陈武所带走的一万人,并入了长安的城门军,吃的是皇粮,自然不需要刘辩再去提供粮秣。 具甲营太过招人耳目,不瞎都能知道这支铁骑的主公是谁,要是也像虎贲铁骑这样,又失去了意义,便和武卒营一起留在了雒阳,守护皇后和大将军的安全。 经过长时间行军有些疲惫的刘辩,精神大振,还没吩咐麾下将领们打起精神。 随军出行的胡车儿兀突骨等众多猛将,比起刘辩还要兴奋,毕竟像这一次剿灭河东卫氏的机会,可不是经常有的。 这可是最受主公信任的狗腿子,才有资格干的脏活,能够跟来的岂不是亲信中的亲信,这些个好战之徒,怎么不会亢奋的嗷嗷叫。 就连关羽都打起了精神,心中想着凭借自己的偃月大刀先一步斩杀卫氏家主,立下首功,这样便能恳求大哥,少杀一些庶民仆役。 就在一群人一遍又一遍的用羊油擦拭兵刃的时候,太史慈不为所动的坐在乌桓马上,一遍遍的熬练脉络气机。 至于杀人嘛,等到了再说,这会儿着什么急。 桃花浓郁,香飘十里,却洗涤不去刘辩炽热如火的杀意,嘴角轻勾道:“上十阀,河东卫氏。” “好大的名头,吓死人喽。” 00154 河东2 “哒哒——” 刘辩军刚刚穿过大片平坦肥沃的土地,抵达安邑附近,一伍骑着高头大马的游骑斥堠,迅速冲了过来。 西并地区不同于武备不整兵甲腐朽的大汉腹地,由于经常要与大漠草原民族、太行山脉里的戎夷、各种马贼山匪交战,秣马厉兵,士卒雄壮,对于周边情况的警惕性极高。 刘辩正要命令关羽几人出手,姜冏直接带领一伍虎贲游骑冲杀过去,让刘辩好好的见识了一番游骑斥堠的交锋。 不同于动辄成千上万人一起冲锋的骑兵大军,以一伍一什为作战单位的游骑斥堠,更加注重配合。 姜冏和另一名西凉悍卒,右手按在环首刀刀柄上,一脸笑意的迎了过去,麻痹对面的一伍河东游骑。 后方被遮挡住的三人,也没有握持环首刀,两只手分别攥着一根投矛,许是这种偷袭活计做的多了,被姜冏二人挡住的三人,手中投矛遮挡的极为隐蔽,几乎看不见。 就在双方相隔一百步的刹那,六根投矛闪电飞出,先后落在河东游骑军阵中,当场贯穿了两人重伤了一人。 游骑斥堠从不讲究什么死战到底,而是奉行打得过捞些外快,打不过迅速撤离及时把消息传递回去。 不过,这一百步是姜冏这等来自西凉的悍卒,死亡了不知多少袍泽总结出来的最佳距离。 还没等他们拉动缰绳划起一道圆弧撤离这里,乌桓马突然爆发冲刺,一个呼吸之间便冲到了仅剩的两名河东游骑面前。 拔刀速度极快的姜冏二人,白光一闪,借助乌桓马的冲势,爽利的剁下了两颗人头。 这一番短兵相接,前后不到三息的时间,刘辩等人只觉得眼前同时飞过六根投矛,姜冏二人拔刀一砍,对面的披甲铁骑全都倒地了。 而这其中涉及的老道经验,时机把握,拔刀速度,只有同样出身于西凉的虎贲铁骑才能看出门道,其他人只是觉得姜冏这一伍游骑很厉害,河东游骑不堪一击罢了。 一百步,多了则有可能让河东游骑避开虎贲游骑,逃离这里回去禀报敌袭,造成打草惊蛇的后患。 一百步少了和拔刀速度慢了,则会造成姜冏二人的环首刀无法及时拔出,造成己方人马的伤亡。 重中之重的却是老道的经验,每一名西凉游骑的伍长,必须得从双方的马速、双方的骑术、负重多寡,得出最佳的投掷距离。 或是九十步,或是一百二十步,要根据实际情况来看,毕竟马速、骑术、负重不同,短兵相接的时间也不同。 姜冏几人继续前冲了三百步,逐渐缓冲了乌桓马突然爆发的冲力,呈弧形调转马头,再次回到了交锋的地点。 他们并没有立即复命,而是以一种西并地区随处可见的马粪草,第一时间擦拭身体,掩盖了浓重的血腥味。 这是游骑的常识之一,杀人之后迅速掩盖气味,免得被多变的风向传播到敌人身边,引起警觉。 游骑斥堠的鼻子可比狗还灵。 刘辩对于这场寻常而又凶险的游骑斥堠厮杀,没怎么放在心上,脱胎于西凉铁骑的虎贲游骑干不过河东游骑才有鬼哩。 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四匹轻伤一匹被投矛贯穿的战马上,居然全是乙等战马,鲜卑马。 西凉铁骑二十万,其中有资格骑乘乙等西凉马的骑卒,除了各军的游骑斥堠以外,无一不是二十万西凉铁骑中的佼佼者,不到五万人。 剩下的十几万西凉铁骑,装备的多数是丙等上品的黄骠马、丙等中品的青鬃马,单是这样已经让番邦各国动容了。 每一匹能够称得上战马的良驹,全是从马场的大量养马中挑选出来的,体重、蹄厚、耐性……项项必须过关,有一项不过关便被刷下去冲当普通驿马、驽马。 丙等战马可以说是百里挑一,匹匹精良,更何况品质高出一大截的乙等宝驹。 姜冏成立的这一支上百人虎贲游骑,还有着不少弓马娴熟的将种遗孤,命令几名游骑老伍长带着这些雏儿,从如何掩埋尸体开始学起,收好投矛,牵着四匹轻伤鲜卑马走了过来。 看出主公疑惑的他,检查过鲜卑马的马蹄、马颈各部位后,解释道:“河东有一处大马场,是由河东卫氏所控制。” “里面的各种丙等黄骠马、青鬃马,不下万匹,就连乙等宝驹鲜卑马,至少都有三千匹,真是他娘的富的流油。” 刘辩现在是空有一个七十万铁骑的战略,实际上却只有这么一千多骑卒,放在董胖子的二十万西凉军中,连个水漂都打不响,更别提还要从他手中活命。 这不,组建铁骑最关键的战马有人送来了。 河东卫氏,不只是喜欢做宦官,还是好人呐。 00155 河东3 虎贲游骑如一张撒出去的圆网,在郡城安邑附近无声的厮杀着,清剿卫氏田坞方圆二十里之内的游骑斥堠。 世家望族能够屹立数百年不倒,甚至千年不倒,主要原因在于通过巧取豪夺占有了大量土地。 他们为了保护这些土地和宗族的安全,往往纠集宗族,建筑坞堡,成立私军以自守。 在这些田坞内,竹木成林、六畜放牧,檀棘桑麻、闭门成市,农、林、牧、渔手工业,无所不包无所不揽,俨然就是一个春秋战国时期的小诸侯国。 每逢战乱,世家望族所有族人据守坞堡,外面有易守难攻的壁垒,内有积攒了不知多少年的钱粮,等到国家安定,只要老老实实的上交赋税,又是新王朝的权贵。 这才有了只有千年的世家,没有五百年的王朝一说。 河东卫氏作为天下最顶尖的上十阀,土地田产更是多达数十万亩,山林渔泽不下于十座,河东郡几乎一半的土地都属于卫氏一族。 就连整个西并地区最大的盐池,也在河东卫氏的控制之下,可见上十阀的底蕴是有多么深厚。 河东卫氏的宗族坞堡建立在郡城南面八十里处,坞堡东面是一座险峻的吴山,西边比邻一顷巨型湖泊盐池,依山傍水,易守难攻。 曾经在王莽篡汉时期,挡下了数万乱军的围攻,并且不止一次,足以证明卫氏坞堡非比寻常的坚固。 不止这样,河东卫氏为了阻碍来去如风的马贼、戎夷,坞堡附近种植了大量的棘树、桑树、胡麻,一来当作天然的拒马桩,二来可以用作酿醋、喂蚕、织布。 刘辩军进入卫氏坞堡方圆二十里以后,除了大片绿油油的田地以外,到处生长着茂密的棘桑树木,极其不利于大军冲锋。 但对于零零碎碎骑术高超的虎贲游骑来说,如履平地,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距离卫氏坞堡还剩三里路,满身鲜血的姜冏,一脸愧疚的策马而来:“请主公砍了我的脑袋,我没有完成主公的军令。” 旌旗招展,环刀如林,刘辩手持缰绳屹立在上千雄壮甲士最前方,遥望远处朦朦胧胧的一个黑点道:“你以刚成立的一百虎贲游骑能够拖住训练有素的五百河东游骑,已经很出乎我的预料了。” “更何况只以二十人的代价,斩首近一百河东游骑。” 战场杀伐稍有疏忽便是一条人命,河东游骑又在世家私军中排的上号,仅仅比边疆三大铁骑弱上一线而已。 哪里会出现不损耗一兵一卒便能杀死全部敌人的臆想,除非是换上具甲营,不然绝无可能。 “太史慈!”刘辩再三确认了山河走势图上的地形后,开始下达命令:“给你一百虎贲铁骑,外加一员副将裴元绍,守住北面。” “不能放过一个卫氏族人,同时挡住有可能前来支援的河东驻军。” 默默练功的太史慈,立即收敛所有的气机,接过令箭,郑重道:“诺!” “方悦!”刘辩拿出另一支令箭,交给了出身于六郡良家子的三品小宗师方悦:“给你两百虎贲铁骑,副将廖化、周仓,守住南面。” “但凡放过一个卫氏族人,孤,唯你是问。” 方悦出身于将门世家,自幼熟读兵书战策,勤练弓马骑射,再加上两员四品武将,应该没有多大问题:“诺!” 刚刚收拢了一大批武将的刘辩,又感觉将领不够用了,除了远调长安的太史虢三人,留守雒阳的甘宁文钦二人,剩下的武将全部带来了。 这一系列命令下达之后,撇开留下来当作预备队的姜冏,只有关羽、胡车儿、兀突骨三人了。 待到太史慈方悦几人离开,刘辩猛地拔出锟铻刀,直指卫氏坞堡:“随孤冲锋,第一个杀入坞堡的人,赏五十万五铢钱。” 七百铁骑如一线大潮,汹涌漫延而去,淹没了一切的阳光明媚,春风和煦。 留下的。 唯有,肃杀和凋零。 00156 一刀 “呜——” 号角长鸣,战鼓大作,在一伍河东游骑的示警之下,河东卫氏终究是发现了一支上千人的太平道兵奔袭而来。 卫氏子弟率领大批门客仆役,披上红漆札甲,抄起铁矛大刀,骑上精良的各色战马,冷笑连连的冲出了卫氏坞堡。 真把他们当做中原腹地那些只知狎玩姬妾的世家子弟了,河东卫氏能够在蛮夷遍地的西并地区活下来,并且在上十阀站住跟脚,从没有被挤下去过,靠的可不是什么门生故旧遍天下,多少世三公的。 他们靠的是一刀一枪打出来的威名,靠的是大批宗族子弟依靠真本事在边疆官居高位,可以说西凉军和并州军起码有上百名校尉将军,出身于河东卫氏。 不凑巧的是,过几日便是清明祭祖大典,所有的宗族子弟无论在哪必须回来,否则便是对祖宗不敬,从家谱中除名。 呵,这时候来抢掠,还真是撞刀口上了。 刘辩军策马狂奔,冲出去一里多远,一队队衣甲鲜明刀枪锃亮的骑卒,随着战鼓声,大笑不已的冲杀过来。 七百虎贲铁骑形成的锥形大潮,箭头是刘辩,如今敌人不仅没有龟缩在坞堡中,反倒是接连不断的冲出来,关羽立即策动战马想要替代主公成为箭头。 不停凝聚体内气机的刘辩,轻轻摇头,继续凝神注视前方,胸中气机如波澜起伏的沧海,气机大浪一波连着一波,一波比一波汹涌高涨,几欲喷涌而出。 当头杀来的卫氏将军,是一员在西凉军有名的悍将,曾经一战连战了七名羌戎百夫长,两名千夫长,吓的羌戎部落首领直接把大纛后挪了二十里,这才敢继续交战。 甚至传闻说,他曾经与西凉军排名前三的猛将华雄,大战了上百个回合,这才败给了华雄一招半式。 这人倘若只是一员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猛将,倒也难在西凉军混的风生水起,出身于上十阀的他,自幼接受极其严苛的礼乐射御书数训练,比起一般猛将要精明的多。 当他感受到刘辩那一身堪称澎湃的气机,心中一紧,暗道难不成碰到了一名太平道高手,便稍微放慢了速度。 命令身边两名曾是西并江湖十大门派长老,并且以沙场征战砥砺剑术二十余年的门客,先一步冲杀了过去。 刘辩不断叠加气机酝酿的一招,是他在剑瀑下苦修近一年的时间,再加上观摩七杀摩崖石刻,领悟的一招威力更胜以往的摧枯式。 而这一招实在是太过狂暴,已经不能继续用摧枯式来形容了,改了一个更加贴切的名字。 常言道,君王口含天宪,圣贤言出法随,招式的名称越是贴切,爆发时所产生的心理作用,会使得威力更加不可匹敌。 刘辩这一招与之前的摧枯式一样,仍旧是一锤子买卖,宰了这两名沙场剑术高手没什么问题,不过就失去他的本意了。 斩杀卫氏先锋大将,威震敌军,消弭卫氏铁骑的士气,从而消减他们的战斗力。 而关羽又不能出手,天下第一武将的战斗力何等的强大,要是这两名剑术高手直接被关羽一刀切了,当头的卫氏将军还不得亡命逃窜。 不过这件事倒也好解决,有点小聪明的胡车儿一摆手,身后二十名虎贲铁骑立即投掷出了短矛,呼号着凄厉的尖啸,当空射向了那两名沙场剑术高手。 “咔咔——” 在一阵短矛断裂声中,两名沙场剑术高手劈断了所有的短矛,可就在这时,气机缓冲的一刹那,又是五十根投矛飞射而来,瞬间把他们连人带马插成了刺猬。 沙场征战从来不是一两个人的事,除非有着关羽这样的勇武,否则任你是剑道大家,还是江湖十大高手,都是白搭。 从两名剑术高手冲锋,到他们死亡,不过是三两息的时间,卫氏将军怎么也没想到这支杂牌军,竟然会西凉铁骑的投矛技巧。 微微愣神之间,策动胯下战马冲过去的刘辩,与他已经不足十步了,当即借助战马的冲势,爆发了这一招:“洪流!” 积压许久的气机,连天喷薄,如那从山壁绝巅飞流直下的剑瀑。 可摧山,可造渊,更可杀人。 00157 出乎意料 剑随平野尽,气入大荒流。 都说君威浩荡,刘辩这一身波澜气机竟可胜似天威。 方圆一百步之内的环首刀,微微颤抖,就如当初千百剑折服剑尊王越的一剑扶摇。 此处小天地的环首刀,也在折服,这一刀的洪流。 一个愣神。 锟铻已落九重天。 滴答。 一颗鸡血石激射出去。 紧接着。 十颗,百颗,千万颗。 一道鸡血石汇聚而成的瀑布,冲泄而去。 但这道瀑布却是逆流而上,冲向天空。 鸡血石也真的变成了血。 却是人血。 刘辩收刀入鞘,右手空无一物,左手却有一颗好大的头颅。 “杀!” 一声大喝落下,千百狂吼升起。 “杀!” “杀!” “杀!” 士气高涨。 坞堡城头上,一脸淡然的卫仲道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无法置信的说道:“西凉铁骑什么时候改信太平道了。” “哎。”卫氏族长忽地叹息了一声,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红颜祸水。” 随后,下达了两个令在场族老们瞠目结舌的决定。 “把卫仲道绑起来。” “命令所有卫氏子弟退回坞堡。” 卫仲道的父亲,卫氏一族长房嫡长子,脸色阴沉如水:“二叔,你这是什么意思。” 世家望族的宗族子弟何止千百,能够从众多心机阴沉的子弟中,脱颖而出,成为宗族族长的人物,哪一个不是人杰。 这位士大夫一党西并地区的庙堂老供奉,活的够久,看的东西够多,并且带领人数稀少的西并士子,在跌宕起伏的宦海站稳脚跟,心机权术更是了不得。 早在胭脂楼一战,刘辩和卫仲道的矛盾彻底激发的那一刻,卫氏族长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 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其实,双方的矛盾很好解决,只要卫氏一族服个软,随便找个病死的理由弄死卫仲道,把他的头颅送给太子殿下,便能彻底消了太子殿下的怒火,还能结下一段香火情。 至于面子?这些为了宗族延续早就没皮没脸的老东西,怎么会在乎这个不当吃不当喝的虚名。 不过,卫氏族长并没有这么做,反而是激化了双方的矛盾,为的便是今天这一刻。 卫氏族长毕竟不是长房出身,根基不稳,成为族长已经饱受非议,更何况让长子继承族长之位。 今天便是一个机会,一个让自己这一支成为长房的机会。 卫氏族长隐晦的使了一个眼色,他这一支的族老,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这里,站到了三十名突然手持弓弩靠近这里的仆役身边。 待一切都准备好了,卫氏族长震怒道:“卫仲道闯的祸,你心里没数吗!” 顺手一指,坞堡前的卫氏子弟在一位红脸长髯汉子的冲击下,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嫡系子弟已经死亡了将近十人,仆役门客更是不下百人。 卫仲道父亲看到太平道士极有章法的配合,那一根根呼啸而去的西凉投矛,也已经明白了,这是太子来寻仇了。 阴冷的笑了一声道:“刚好杀了太子,投诚二皇子。” “啪!”卫氏族长一巴掌扇在了卫仲道父亲的脸上,暴怒道:“蠢货!” “杀了太子?有着天下第一武将关羽的存在,你以为自己是谁,剑尊王越?还是枪甲童渊?” “如果没有关羽还可以拼一拼,有了这位天下第一武将的护卫,一旦坞堡大门被破,对于河东卫氏来说就是一场灭顶之灾。” 本来有着各种小心思的卫氏族老们,探头望了一眼如一头大蛟前行,碾压一切的关羽,无不打了个寒颤。 没有关羽,说不定还能守的住,一旦关羽跃上坞堡墙头,谁能拦得住他,只要斩断了吊桥的铁链,在场的谁能逃得了那一口口锋利的环首刀。 “来人。”卫氏族长大喝一声,三十名手持弓弩的仆役背后,走出了二十名手持环首刀的仆役:“把长房的人全部绑了。” 卫仲道父亲如果这时还不明白族长是什么意思,白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了:“好你个……” 话还没说完,被卫氏族长寄予极大希望的嫡长子,一刀剁下了他的人头,冷笑道:“为了宗族的延续,只能牺牲你们了。” 半柱香之后,这位身材魁梧的儒生,带着十几名瑟瑟发抖的清丽侍女,捧着十几个锦盒,来到了鲜血横流的战场。 收刀入鞘的刘辩,嘴角轻勾,赞叹道:“果然和郭嘉预料的一模一样,这份算计人心的能力实在是太厉害了。” 郭嘉回了一封书信,一封薄薄的书信。 信虽薄,纸虽轻,却厚如千绢,重若万金。 00158 一言十万 信中,郭嘉根据卫氏族长的秉性、心思、欲望,早就断定袭击卫氏坞堡一战,终究是个虎头蛇尾的结局。 信中谈论最多的便是劝告刘辩不要赶尽杀绝,以河东卫氏的实力,就算是杀光了卫氏子弟,虎贲铁骑也剩不了多少了,这对即将面临的一场大战极其不利。 即使不杀光他们,也会有人替他做下这件事,还会得到一个上十阀的鼎力支持,对于以后攻略西并地区是一个极大的助力。 再者说了,不耗费一兵一卒,灭了卫仲道这一支满门,还能平白无故得到大量的战马、铁甲、长矛,以及数以万万计的钱帛,何乐而不为。 信封的末尾,更是犀利的指出刘辩现在的弊病,即使灭了卫氏一族,也没有足够的实力去消耗数之不尽的钱帛,转化成实实在在的兵马。 而与刘辩有仇的只是卫仲道这一支,灭了他这一支上百族人已经够了,其他人又没有仇恨,何必还要继续杀戮,传出去只会有失民心。 郭嘉不仅预料到了结局,更是把卫氏族长派的人,说的话预料的一摸一样。 卫氏族长嫡长子卫晟,大步走来,捧着一个掀开的锦盒,高声道:“卫仲道大逆不道,竟敢觊觎太子妃小蔡先生,臣已经将他满门抄斩,请殿下息怒。” 刘辩脸色阴沉,沉默不语。 命令仆役把痛哭流涕的卫仲道交给刘辩后,卫晟拿出一份印有红泥印信的布绢:“臣知道这样无法消除殿下的怒火。” “但是杀光了卫氏一族对于殿下有什么好处?数不尽的钱帛?恐怕殿下一口吞不下吧。” “一处马场?没有大批精通养马术的马夫,太子只是一次性获得了一万多匹战马罢了。” “有了河东卫氏为殿下管理马场,每年会获得最少两千匹战马,竭泽而渔,不如细水长流。” “我父亲早就为殿下准备了一千匹乙等鲜卑马,两千匹丙等上品黄骠马,三千匹丙等中品青鬃马。” 刘辩麾下几员热血激昂的猛将,体内的鲜血更加燥热了,那可都是世间数一数二的精良战马,还他娘的是六千匹。 一个个双眼通红的盯着卫晟,恨不得立即替主公答应了对方的投诚。 如果没收到郭嘉的书信,刘辩兴许还会答应,现在嘛,还不够! 刘辩脸色平静,沉默不语。 太子虽说没有立即允诺,但脸色好看了不少,暗自捏了一把汗的卫晟,长出了一口气:“为了表示诚意,父亲愿意奉上廿湅红漆札甲五千副,环首刀五千口,铁矛五千根,钩镶五千面。” 得,这下就连关羽都多看了卫晟几眼,有了这批兵甲,组建一支五千人的披甲铁骑绰绰有余,还是铁骑中的精锐。 毕竟,达到廿湅的红漆札甲和环首刀,放在西凉军中都是用来赏赐将校的,普通士卒能够获得一副崭新的精炼红漆札甲,哪一个不是喜滋滋的叫上袍泽,喝个酩酊大醉。 河东卫氏还真是豪气,一出手就是五千套,着实是财大气粗家财万贯。 刘辩面带微笑,沉默不语。 实际上刘辩心里也是一个劲的发虚,脊背都冒出了一层细汗,要不是有着郭嘉给的底气,早就一口答应了,生怕对方反悔,到手的大肥羊飞了。 太子这么的狮子大开口,卫晟反倒是越来越放心了,倘若是贪图一些个蝇头小利,很有可能是想骗卫氏子弟出城,来个一网打进:“当然了,以太子的地位这些还是少了些。” “坞堡内库存的二十万石粮秣,全部送给殿下了。” 刘辩这次是真的流下冷汗了,二十万石粮秣,足够七八万地方戍卒吃上一年了,再加上这么多的红漆札甲、环首刀,这些世家望族假如趁势而起,造成的后果不可想象。 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卫晟,似乎感觉这样还不够,想了片刻暗自点点头道:“这些粮秣只是添头,臣真正要奉给殿下的,是一匹甲等马王,赤螭骢。” 关羽微眯的丹凤眼,陡然睁开,如一头要吃人的大蛟,死死的盯着卫晟。 兀突骨黄澄澄的竖瞳,隐隐有电光闪过,双眸一刻不离卫晟。 胡车儿握住大纛的手掌一抖,差点拧断碗口粗的旗杆,就像碰见了比烤猪还美味不知多少倍的大蛟肉,不停的用衣袖擦口水。 六千匹精良战马,五千套廿湅兵甲,二十万石粮秣,一匹甲等马王赤螭骢。 这封信何止是分量重,就是一座金山银山,价值十万戍卒啊。 佛门有口吐莲花,道教有一语成谶,比起郭嘉一言十万兵甲,相差远矣。 00159 整顿武备 刘辩解决了一个积压在心中很久的郁结,心情大好,本来想忙里偷闲,听听文姬姐姐的小曲,捏捏婉儿妹妹婴儿肥的脸蛋,享受一下权贵子弟该有的纨绔生活。 可他这几日只能窝在跬步楼阅读经典,连大门都不敢出,实在是被麾下的将校们烦透了。 自从获得那一批甲胄武器,特别是甲等马王赤螭骢之后,兀突骨胡车儿这些个猛将彻底闹翻了天,一个个吵着要得到赤螭骢。 就连甘宁都从黄河赶了回来,赖在太子府不走了,声称想要看看谁能得到赤螭骢,瞧他那挥舞鎏金八面汉剑的姿态,显然是志在必得了。 倒是倨傲的关羽和脾气温和的太史慈,不吵也不闹,可他俩隔三差五的去给赤螭骢喂上一把马料,谁不明白他俩的心思。 不仅如此,深知一匹好马能让武将多活两年的义妹杜苎萝,火急火燎的赶到了太子府,恳求义兄念在往日的情分上,赏赐给夫君关羽。 刘辩的意思也是赏赐给关羽,早在胭脂楼一战便看出来,有没有一匹顶尖战马,对于关羽来说分明是一个天一个地。 但是凡事都得讲究个公平,论资历,兀突骨最老,论战功,送来一封书信的陈武最高,论武力吧,太史慈甘宁两人不见得弱上多少。 文钦更是说出,个人勇武不算什么,麾下士卒能作战才算本事,关羽要想得到赤螭骢,可以,过来和武卒营掰掰手腕,只要胜了,他带头答应不去争抢赤螭骢。 傲骨无双的关二爷,哪能受得了这种激将,拖着大刀就要劈了文钦,但那一架架大黄弩可不是摆设,要不是刘辩及时赶到,还不知会酿成什么后果。 倒是粗中有细的姜冏,颇为聪明,趁着众人为了争夺赤螭骢无暇他顾之际,癞蛤蟆打哈欠,口气颇大的要走了一千匹乙等鲜卑马。 出身于西凉四大游骑营之一的他,郑重承诺,有了这一批乙等鲜卑马,必定为主公组建一支不弱于西凉四大游骑之一大夏游骑的大夏游骑。 听起来有点拗口,意思就是,主公你给我一千匹鲜卑马、一千套兵甲,我给你组建一支大夏游骑。 刘辩正在发愁怎么让这些战马兵甲,发挥到最大的作用,一听这话,赶紧把姜冏需要的东西统统给了他。 有了一纸诏书和大将军信笺的姜冏,二话没说,忙不迭的赶往了西凉与羌戎相接的边境,陇西郡。 招募自懂事起便扛着一把刀与羌戎大战的悍勇乡人,组建大夏游骑。 正所谓好事成双,太史慈知晓姜冏得了河东一行最大的收获,也不去争抢赤螭骢了。 反倒是提出了一种奇怪的要求,索要了大中小型红漆札甲各三千套,环首刀六千口,铁矛六千根,钩镶六千面,还有三千条白色披风。 刘辩哪有这么多的甲胄武器,只能找黄琬和卫晟借了一批。 自从河东卫氏投诚之后,不知是存着较劲心思,还是争宠,两家二话没说,直接送来了需要的甲胄武器,言辞诚恳的说了一句这本就是太子的东西,哪里需要什么借。 其中的意味刘辩一清二楚,不外呼结下一个香火情,反正刘辩自从养了大批士卒,由于没有封邑,一穷二白,便不在乎什么香火情了,那就欠着吧。 太史慈得到这么多的甲胄刀矛,却不见他有什么动作,整天蹲在装着甲胄刀矛的辎重车旁边,拿着大量蔡侯纸写写画画,计算些什么。 直到前天,戏志才说了一句清明祭祖,太平道将会发动叛乱,刘辩顾不得其他了,开始着手平息这场不像话的争抢。 扔给胡车儿一千石粮秣,让他无需担心族人在春季繁殖时节,无法大量宰杀牛羊的生计,这货喜滋滋的不争了。 兀突骨不是要报仇嘛,行呐,直接给了他五千步卒的名额,要粮给粮,要刀给刀,至于能够招揽多少士卒,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经过深思熟虑很久的制衡,暂时平息了这场风波,甘宁得了一个八品校尉,又火急火燎的回去训练大泽军了。 那匹甲等马王,不出意外的落在了关羽头上,让这位天下第一武将高兴的半个月都没睡一个好觉。 隔三差五的骑着赤螭骢在雒阳附近溜达几圈,羡慕死了那帮平日里骑着乙等宝驹,耀武扬威的纨绔子弟。 终于轻松的刘辩,却被戏志才再次拉到了跬步楼顶楼,坐在了山河走势图前:“咳…咳…主公,根据协律郎传回来的消息。” “咳…咳…本来打算各自固守一方的黄巾贼,有意无意的向雒阳聚集,黄巾起义要开始了。” 刘辩曾经研究过黄巾起义,他们最大的弊端就是各自为营,没能发挥庞大数目应有的作用,失去了最大的优势,人海战术,从而被官军各个击破。 得知他们竟然公然进攻雒阳,非但没有吃惊,反倒是眼角含泪的狂笑起来:“好!好!好!” 历史再变,定数不定了。 00160 两看仇寇 戏志才很是理解主公这副姿态,他等这一天何尝不是等了很久了。 待到主公心思平静,他吃下一大口五石散,继续说道:“黄巾贼改变愚不可及的遍地开花策略,想必有国士在后面指点,如果臣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判官。” “倘若真是判官,便能轻松看出这一战的关键点,虎邑黄河之渡口。” “也就是,虎牢关方圆五十里之内的高地。” “虎牢关作为殽函之险的东部出口,是帝都雒阳东面的屏障不必多说。” “判官之所以一定要争夺这里,是因为虎牢关位于黄河下游和四渎之一济水的交汇点,河流之总汇。” “黄巾水师一旦在这里建大营,战船可以顺着滚滚东去的黄河下游,抵达任何一处幽州铁骑试图渡河的地点。” “倘若是换成其他地方,不是河流的总汇聚点,例如建立在黄河下游中间,如果敌人从黄河南面的济水渡河。” “黄巾水师还得行驶到上游虎牢关,再从虎牢关南下,进入济水,平白无故的耗费了大量时间不说,还可能放走敌军。” “总之就一句话,占据虎牢关,可以扼制幽州、并州铁骑南下,把数十万铁骑封锁在黄河以北。” “其次,还能阻挡西凉铁骑东出殽函之险,进入平坦的中原腹地。” 脸色潮红的戏志才,伸手指向了中原腹地的另一点:“我们守住虎牢关,则可以南下直趋陈留郡、梁国,进逼黄巾贼的老巢睢阳。” “睢阳?”刘辩眉头轻皱,按照史书记载黄巾贼最终是在荆州的宛城,而不是中原腹地梁国的郡城睢阳:“怎么是睢阳。” 春风徐来,吹拂的檐角风铃清脆作响,戏志才裹紧身上的貂裘,反问一句道:“主公认为黄巾贼最大的优势和弊病在哪?” 刘辩在戏志才惊奇的目光中,脱口而出道:“优势在于人数多达百万众,可以利用人海战术。” “弊病也是这个,人数太多,缺乏一个韩信、卫青那样,能够统筹百万大军的帅才,容易各自为营,被官军各个击破。” 唐婉儿悬挂的风铃如她那欢快的笑声一般,让人心情舒畅,听着悦耳的风铃声,戏志才阴郁的神情,舒展很多:“没想到主公的军事眼光,如此之高。” 刘辩老脸一红。 “睢阳,地势平坦,无险可扼,却是中原腹地一分为二的豫州、兖州、青州、徐州的道路中枢,四州之心脏。” “北面襟带黄河、济水,南面通往大江、淮水,舟车四达,依靠睢阳能够轻松聚拢中原腹地所有的黄巾贼。” 清明前后的春风,最是宜人,还带着一股清新的桃花香、梨花香。 戏志才身子骨比较弱,感到的只有寒冷,拦住了要去关上竹帘的刘辩,继续说道:“正是因为中原腹地无险可守,判官才会选择睢阳。” “睢阳,春秋时期宋国的国都,城坚池深,处于众多河流沼泽之中,遇泽、逢泽、明都泽等等很多河流沼泽,环绕在睢阳四周。” “一来可以借助漕运的便利,运输粮草,输送士卒,二来正好借住沼泽湿地,抵御有可能渡过黄河济水的幽并铁骑。” 正如戏志才所说,远在豫州梁国的判官,命令黑冰台悄无声息的控制了睢阳大小官吏的父母妻儿,兵不血刃的拿下了睢阳。 判官站在高耸的城楼上,摆下了一盘棋坪,一手执黑子,一手执白子,自己与自己下棋。 波才、张曼成几名可造之材,被他带在身边,准备提点几句军国大计,算是他随手落下的闲棋,至于能不能势成小蛟大龙,就看他们各自的造化了。 波才仔细钻研了手中记载的计策,不解道:“判官先生,为什么要在清明发动大战。” 判官收起棋子,负手站立在城头,遥望雒阳方向:“清明祭祖,武官休沐,士卒返乡,虎牢关的守军剩不了多少了。” “这事天时。” “攻下虎牢关以后,黄河天堑便在我们手中。” “这是地利。” “如今天下民不聊生,百姓信奉太平道为天下正统,能够带领他们这些穷苦庶民过上好日子。” “这是人和。” “天时,地利,人和,全都在我,倒要看看你这个稷下大才如何破局。” 文人相轻,国士更是两看如仇寇。 00161 魏武豪气 清明时节,天空积压了一层厚厚的乌云,蒙蒙小雨从昨夜开始飘洒,一直到现在还没有停歇。 大汉各地的武官、驻军,早在几日前已经回家祭祖,城内只有几名无精打采的老卒,扛着长矛,靠着城门楼一边躲避小雨,一边咒骂运气真背,今年又是自己留在了这里。 不只是这些地方驻军,就连曹操这等戍守京都雒阳的西园八校尉,陆陆续续的也都回家了。 沛国,谯县。 一座朱门攒尖的府邸,人声鼎沸,觥筹交错,一名名清丽侍女端着各种酒肉,往来于大量的朱漆案几前,奉上了一盘盘珍馐美味。 细细数来,嫡系子弟旁系族人竟有数千人之多,看来大宦官曹腾当初下达的繁盛宗族一人十子的族令,效果很是显著。 曹氏宗族子弟端起的青瓷羽觞中,全是新丰酒,唯有曹操一人拿着粗劣的黑漆陶碗,一碗一碗的灌着低劣黄酷酒。 接连喝下了十余碗,酒意微醺的曹操,摇摇晃晃的从右手第一个席位站了起来,‘呛啷’一声抽出了鎏金八面汉剑,诗兴大发: “冠军出北关,大漠瀚海间。” 长剑一挑,黑漆酒碗落入手中,大口灌下: “杀气几万里,直冲居胥山。” 长剑再挑,粗陶酒瓮拦在怀中,仰头猛灌一口: “突营入金帐,八百战十万。” 连灌三口,放声高歌: “一战定万世,我辈当如是!” “哈哈!”一身豪气冲九霄的曹操,豪气干云的灌下一大瓮黄酷酒,仰天大笑:“我辈当如是!” 这首字字直击心弦的边塞诗刚刚落下,数十位曹氏嫡系子弟,全部换上了粗陶碗、黄酷酒、壮志气。 弹剑高歌。 “冠军出北关,大漠瀚海间。” “杀气几万里,直冲居胥山。” “突营入金帐,八百战十万。” “一战定万世,我辈当如是!” 一个个大口灌酒,大声呼吼,此处仿佛已经不是小桥流水的江南,而是万里黄沙的大漠。 头枕着马蹄声入睡,手持着大刀醒来,眼前没有勾心斗角卑躬屈膝,有的只是黄沙、烈酒、金戈铁马。 年迈族老们熄灭了不知多少年的雄心壮志,再次燃起了一丝小火苗,迫于颜面,只能低声嘶吼‘我辈当如是’! 少年一代稚龄幼童们,则是满目崇拜的望着那个身材五短,却很高大的伯父,恨不得随着叔伯们大口喝酒,放声高歌。 曹操十来岁的长子曹昂,更是抽出了父亲特意为他铸造的五斤环首刀,拍打身上的小鱼鳞甲,声音‘铿锵’大作,更引得周围伙伴们一脸的羡慕。 曹氏的最小一代,由于父母们担忧刀剑无眼伤了孩子,再加上希望孩子读书读出个三公九卿,没有一个让自家孩子碰刀剑的。 倒是曹操不顾夫人的劝阻,哈哈一笑,我曹家男儿哪有不流血的,从曹昂三岁开始,便在他的腰间悬挂了一口环首刀。 五两、一斤、三斤,一直到现在的五斤环首刀,活脱脱一个沙场小将军。 而曹操也从没希望孩儿读书读出个锦绣前程,而是希望自家儿子杀出个一马平川。 从曹昂三岁开始,便用各种名贵草药为他熬练筋骨,打下一个厚实的底子。 等到七岁,筋骨第一轮成长完毕,开始进入八岁到十六岁的突飞猛进时期,曹操耗费了大量香人情,邀请到了列仙评排名第二的刀甲吴馘。 由这位当世刀道第一人,亲自教授长子曹昂、次子曹丕、三子曹彰、以及侄子曹安民武艺。 不同于偏好某一方面的次子、三子,长子曹昂简直就是一个文武全才,仅仅十岁双臂已经有了军中扛旗人的力气不说。 各种兵法谋略更是对答如流,信手拈来,一直是他最大的骄傲。 为了不让长子成为赵括那样的笑柄,曹操甚至准备带着年仅十岁的曹昂从军作战。 这不,机会来了。 “哒哒!”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名脸色憔悴风尘仆仆的驿卒,高举着插着红色羽毛的信笺,闯入了曹氏府邸,穿过一排排朱漆案几:“八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阻者死,逆者亡!” 驿卒把八百里加急信笺交给西园八校尉之一的曹操,还没来得及说话,栽倒在地,昏死了过去。 “来人。”酩酊大醉的曹操,知道这封信笺代表着什么,精神大振,瞬间醒了酒:“把这位壮士送到一等厢房,好好照顾,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砍了你们的脑袋。” 曹操素来敬重猛士壮士。 拆开信笺仔细审视了一遍,曹操猛地抽出了鎏金八面汉剑,怒喝道:“该死的太平道,竟敢霍乱我大汉的根基,我曹操不杀光你们,誓不为人!” 霍然转身,凝视数千族人道:“哪个敢随我杀贼!” 数千曹氏子弟,无论大小,无论老弱,齐刷刷的站起身来,大喝道:“愿随典军校尉杀贼!” “好!好!好!”曹操不禁感动的眼眶湿润,谁说他们这些宦官之后,都是没卵的货。 曹氏族人,皆敢死战! 00162 什么世道 西域大漠边缘,敦煌城。 刘备无意中招揽了鬼方王室后裔旱魃以后,四处寻找的卢神驹的踪迹,可是踏遍了敦煌城附近大大小小二十几个草甸绿洲,始终没有遇到,只能暂时带着三千鬼方铁骑休养一段时间。 深受父亲影响的他,不仅脾气如父亲那样淳朴敦厚,就连个性也如他父亲一般,坚韧不拔。 一旦决定去做一件事,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不过,在这呆的时间久了,刘备不由的喜欢上了这片广袤的戈壁大漠,喜欢这方天地的广远,喜欢这里子民的豪爽,更喜欢黄沙尽头那轮缓缓落下的巨大红日。 不知是受到刘备那一身淳厚脾性的感染,还是别的原因,习惯了勾心斗角的敦煌城主韩遂,对待刘备出奇的好。 不仅包揽了三千鬼方铁骑的粮秣,更是赏赐了一处在敦煌城排的上前十的豪华府邸。 在这荒芜的大漠中,能有一口水喝就不错了,这座府邸赫然有着池塘石桥、假山莲花、竹亭碑刻,俨然一副江南王公府邸的叠山理水风光。 而刘备一遇到烦心事,心里不稳当,喜欢一个人耕上几把田地,便大煞风景的在这片亭台水榭当中开辟了几亩良田,喜滋滋的扶着直辕犁细细耕田。 心情大好,如同看到自家田地一片绿油油的老农。 按理说韩遂知道刘备这么不知好歹的暴殄天物,应该愤怒才是,可他非但没有一丝怒气,反而每日清晨,坐在碧水莲叶环绕的水榭中,焚上一炉兰花结,煎上一壶雨前茶,静静看着。 心情大好。 如同看到一位圣贤亲自教授蒙童,书声朗朗。 如同看到一位活佛亲自撞击山钟,空旷悠远。 更如同一位长生真人清扫山道,小道即是大道。 不知不觉间,习惯了马不停蹄生活的韩遂,心思慢慢沉淀了下来,时时刻刻紧绷的精神,说不出的轻松。 空谷幽兰,白云悠悠。 时间久了,这幅初春耕种图,成了他心中唯一的静土,也是净土。 没错正是净土。 韩遂一直无法形容这种奇妙的感觉,今日总算是找到了一个词,那就是净土。 做事讲究问心无愧的刘备,就像是一块个心思纯净的真人,只要认为是对的事,便会一门心思的认真去做,从来没有什么瞻前顾后,患得患失的。 耕种一亩良田,小事而已,总想着这不好那不好,外人怎么看,最终真的会造成臆想的后果。 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别人自然也不会往别的方面去想,只会对这件事淡然一笑,轻松揭过。 相处的时间久了,受到那股淳厚气质感染,只要看到了那张笑脸,什么烦恼和忧愁都没有了。 万念俱灰,也会重新燃起希望。 “大哥!” 这时,敦煌八部将之一的侯选,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心急如焚的他,靠近那方散发着奇异气机的水榭附近,焦急的心绪慢慢平静下来:“太平道终于反了,我们的机会来了。” 正在擦拭额头汗水的刘备,听见韩遂刻意让下属大声喊出的噩耗,脸色终于变了。 急切的跑了过来。 韩遂不禁会心一笑,能看到刘备这副火烧屁股的样子,还真不错。 刘备接过信笺,脸色越来越难看,充满了与曹操一般无二的愤怒,正要立即召集士卒扫平叛乱,想起一件事,认真道:“文约为大汉辛辛苦苦的守了这么多年的边疆,一定不要做人神共弃的乱臣贼子,侮辱祖宗的名声。” 侯选腹诽不已,大乱已经开启,不乘势而起才是对不起祖宗。 与太平道暗通款曲很久的韩遂,洒然一笑,说出了一句令候选目瞪口呆,让刘备感到理所当然的话:“好。” 话音一落,韩遂自己都愣住了,注视刘备那张真挚的脸容,摇头轻笑一声,算是默认了自己的决定。 熟不知,正是这个顺心意的决定,改变了他传首雒阳的命运。 刘备走到直辕犁旁边,解下了缰绳,轻拍这匹从屠夫那里救下的驽马:“我要离开了,你以后住在城主府的马厩,我和文约兄已经说好了。” 说着说着,刘备自己突然笑了,过去耕田的时候喜欢和家中老牛说话的习惯,还是没变呐。 没办法,谁让这个世道的耕牛比人命还值钱,不把耕牛驽马当做族人一样爱护,那是在践踏族人的性命啊。 人命不如牛马,什么世道。 00163 黄巾起义爆发 人命确实不如牛马,虎牢关外,喊杀震天,漫山遍野全是头戴黄巾的太平道信徒,要是贵的过牛马,这些庶民怎么会造反。 数量还这么多,从城头向下看去,无边无际,就像是一顷黄巾贼大海,一直漫延到视线的尽头。 这一世因为刘辩的缘故,张角与地府通力合作,在判官的指点下,黄巾贼不仅没有散落在大汉的各个州郡,还在渠帅的指挥下聚集到了虎牢关外。 发挥了人海战术最恐怖的地方。 血肉之躯的黄巾贼聚沙成塔,成了冲塌一切沧海大潮,坚不可摧的虎牢关,反而成了一叶扁舟,跌宕飘零,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 数十万黄巾贼堆积在虎牢关外,连营上百里,就连汹涌澎湃的黄河附近,也堆满了密密麻麻的黄巾贼。 饶是胆大包天率领一百骑就敢冲击曹魏大营的甘宁,也是不由的咽了咽口水,实在是太多了,多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甲板上,刘辩瞧着甘宁一副吃了屎的难看表情,促狭一笑,之前他还信誓旦旦说找个地方登岸,摘下几个黄巾渠帅的头颅送给自己,这会儿能挤上岸都算他的本事。 刘辩与麾下的将校门早在昨夜便登上了五千料蟠蛟楼船,与数十里以外的虎牢关,隔海相望。 这海,是黄色人海。 从虎牢关一直到黄河,全是人头攒动的黄巾贼,看的刘辩心里一个劲的发寒,别说是交战了,就是让黄巾贼在那站着不动,都不知道要杀到什么时候才能杀光。 而黄巾贼的数量还在以一个疯狂的速度,不断的增加着,一条条黄色人头组成的大河,川流不息的汇入这座浩浩荡荡的黄巾大海。 刘辩终于体会到了人海战术的恐怖,别说一座虎牢关了,就是突破天下第一坚城雒阳也不成问题。 等了大半天了,迟迟不见数十万黄巾贼进攻,不免问道:“志才先生,黄巾贼这是什么意思,怎么还不进攻?” 戏志才也在思虑这个问题,用力扶住楼船战格,免得被左右摇晃的蟠蛟楼船,甩入大浪滔天的黄河中:“咳…咳…臣也猜不透判官的心思。” “咳…咳…人海战术最是忌讳消耗,一旦被拖死在这里,不用汉军进攻,单是粮秣的消耗就能拖死黄巾贼。” “咳…咳…黄巾贼越快拿下虎牢关越是有利,但判官反而是不着急,一副持久战的姿态,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费尽心机想了很久,始终抓不到一点脉络的他,遥望一眼稷下学宫方向,叹息道:“咳…咳…奉孝贤弟若是在这里就好了,以他算尽人心的本事,不难猜出判官的真正想法。” 刘辩手指轻敲紫檀剑匣,皱眉沉思,听到戏志才的叹息,劝解道:“术业有专攻。” “志才先生能够把这一战的战略关键,剖析的清清楚楚,黄巾贼的每一步动作算计的丝毫不差,已经很了不得了。” “在战略方面,即使是郭嘉也不见得有先生预料的这么准确。” 战略一途,戏志才还是颇为自信的,除了荀彧、鲁肃以外,稷下学宫的国士没几个能够与他媲美:“咳…咳…主公,既然不知道,便不要继续关注了,我们按照计划行事。” 判官有判官的算计,戏志才有戏志才的谋划,河内郡郡城怀县。 这座与虎牢关仅有一河之隔的郡城,自东汉建立以来便是一座大作坊。 铁器、铸钱、染织、玉器、兵器、漆器……应有尽有,其中以兵器和漆器冠绝天下。 于是,戏志才便献计趁着黄巾之乱,以主公太子的身份取走河内作坊所有的库存,扩充军团,并且征召所有的工匠进入长安。 反正中原腹地注定要被当做诱饵,扔给那些野心勃勃之辈,与其把这些珍稀的铁匠、漆匠留给敌人,还不如刮地三尺,全部送到长安。 为了避开黄巾大军,刘辩等人并没有直接登岸,而是顺着黄河北上,绕道沁水,再南下进入怀县。 虽说整整绕了一圈,但是能够避开数之不尽的黄巾贼,还是值得的。 刘辩刚刚离开这里,黄河水底出现了骚动,或者说判官第一次开坛做法,成功了。 一位比他还像道士,穿着一袭八卦紫绶衣服的幼童,手拿着紫微星盘,从一尊青铜棺材里走了出来。 伏波将军马援不过是一副槐木棺材,这位方士打扮的幼童,不知是谁,竟然能够与杀神白起并列。 判官来不及擦拭额头汗水,恭敬道:“见过栾武子先生。” 刘辩要是听到这三个字,眼珠子都得瞪出来,栾武子是谁? 春秋时期最卓越的帅才、战略家,辅佐晋国三位君主称霸春秋。 向西扩张,争夺八百里秦川,几乎歼灭了秦国所有的士卒,让这位西方霸主数十年缓不过劲来。 东方大国齐国不服,打的齐国俯首称臣,齐国国君亲自派人送上称臣书。 后来,楚国觉的自己实力够硬,想要与晋国一较长短,可结果呢,打的楚国直到栾武子去世了,都不敢大声喘气。 春秋五霸,刨去晋国不算,几乎是被栾武子挨个胖揍了一顿,至于五霸里的最后一个宋国,一直像个小尾巴一样,老老实实的跟在大哥晋国后面。 没想到这么一位春秋顶尖国士,竟是一个弱龄幼童。 道袍幼童对判官的话,冲耳不闻,拿着紫微星盘絮絮叨叨的测算些什么:“建辰之月,雷出震势……危会兵曵。” 道袍幼童猛地一瞪眼,呀的一声,一溜烟跑了出去。 “今日不宜见人,大家不要送了,我先走一步!” 00164 废史立牧 “嘭!” 还没跑出去几步,道袍幼童便被一股无形气机挡了回来,摸了一下脑门,竟出现了一个大包。 道袍幼童直接跳了起来,指着骊山方向,破口大骂道:“好你个秦始皇,竟然算计到老子头上了,看我不挖了你的……” 倏忽间,大殿内杀气扶摇,血色青铜古棺‘嗡嗡’乱震。 道袍幼童吓的‘娘呀’一声,躲到了判官身后,探出个小脑袋小心翼翼的观察血色青铜古棺。 青铜古棺是以首阳青铜铸造,篆刻了不知多少符箓梵文,杀神白起活着的时候,不见得能够劈开青铜棺材,更何况气数已尽。 道袍幼童正在碎碎念‘完了,完了,白起的棺材板要压不住了,’过了半柱香时间,发现只是震动并没有其他异象。 他赶紧抹了一把虚汗,絮絮叨叨的感谢了一番活佛圣贤,就是没有感谢道教的天师真君。 又过了一炷香时间,确定真没什么异变后,道袍幼童撩起袖子,拿着这世间唯一一个真正的紫微星盘,骂骂咧咧的狠狠砸了几下血色青铜棺材。 似乎这样还不解气,道袍幼童松开裤腰带,准备来一泡圣水,浇给该死的白起,转念想到白老二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讪讪离开了青铜棺材旁。 “嘘。”道袍幼童吹着口哨,望着同样布满符箓梵文的舱顶,装作若无其事的准备离开,恰好看到了判官嘴角抽动。 立马虎着脸,老气横秋的问道:“是你唤醒了老夫?” 判官见识的怪事没有十件也有八件,倒是头一次听到一个毛还没长齐的幼童自称老夫,漠声道:“没错……” “啪。”道袍幼童抡起谶纬大家恨不得供奉在祖宗祠堂的紫微星盘,劈头盖脸砸向了判官:“去你娘的,最看不惯你们这些个没脸货装祖宗。” “还把脸遮住,你以为自己是谁,妲己?还是褒妃?谁稀罕看你们。” “最可恨的是,你祖宗我死的好好的,为什么要弄活我,你不知道死一回有多么不容易啊!” “老夫干死你个没脸货。” 隐隐成为地府二号人物的判官,第一次被人这么的狠狠殴打,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竟楞在了原地,很快被道袍幼童打的是鼻青脸肿。 毫无还手之力的判官,赶忙护住面皮,说出了两个字。 气喘吁吁的道袍幼童,瞬间愣在了原地,目光复杂:“没想到秦始皇与那位联手了。” 脸色恢复正常的道袍幼童,平静道:“什么事。” 判官赶忙讲述了黄巾之乱的计划,道袍幼童轻轻颔首,拖着松松垮垮的八卦紫绶衣,缓步向外走去。 直到这时,判官才觉得对方是那位横扫春秋的帅才战略大家,心神安定不少。 可是还没等他安定一息,青紫一片的脸皮再次露出似是抽动的表情。 道袍幼童忽地转头,嘿嘿笑道:“你这有没有收藏妲己、褒妃的玉体,我家祖传一手摸骨推拿的手艺,享誉大周八百诸侯国。” “我帮这些仙子姐姐推拿推拿,省的睡的时间久了,身体僵硬,变成了僵尸可就不美了。” 忽地,两座青铜古棺和几座槐木棺材,散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惊人气势,汹涌如广陵大潮盖向了道袍幼童。 道袍幼童暗自嘀咕一声这帮女人真是不知好歹,一溜烟消失在了这里。 雒阳,皇宫内。 皇帝刘宏静修闭关的大殿,一大群文武百官如热锅上的蚂蚁,来回的走动着,心情之焦急,恨不得立即踹开雕龙黑漆门冲进去。 这时,一位苦行僧模样的青衣僧人,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看似缓慢,几个呼吸之间便来到了大殿门口,推开雕龙黑漆门走入了大殿深处:“陛下,太平道起义了。” 如老僧入定的皇帝刘宏,霍然睁眼,却是大笑:“好。” “传令下去,废史立牧,除了凉州、并州、幽州三州,其他各州刺史改为州牧。” “享有军权、政权,命令冀州、青州等九州招募士卒,起兵勤王,镇压黄巾起义。” 青衣僧人一脸悲悯相:“陛下,真的要这么做吗?” 皇帝刘宏那张严肃了几十年的脸容,忽地露出了何皇后一般慈祥的笑容:“为了我儿的皇位,一切都值得。” 00165 又来搅局 一道道诏书从朝廷中枢极速发往了各个州郡,苦于没有中枢诏令,无法私自招募士兵镇压黄巾叛乱的州郡长官,不敢有丝毫怠慢的迅速整顿地方戍卒,招募乡勇。 不过,只有黄河以北的冀州,大江以南的荆州、扬州、交州,以及蜀中益州,五州陆陆续续的招募了大批乡勇戍卒。 大江以北黄河以南的兖州、豫州、青州、徐州四地,属于黄巾之乱的祸乱根源,到处流窜着头戴黄巾的乱民,自顾不暇,哪里还有精力起兵勤王。 各路勤王大军还在招募,武官休沐,戍卒返乡,作为帝都雒阳东面最大屏障和壁垒的虎牢关,如今就是一个被扒光了宫绦襦裙的小娘,鲜嫩可口而又毫无反抗之力。 诡异的是,虎牢关唾手可得,黄巾贼只是不停的向虎牢关聚集,却不见有丝毫进攻的意思。 实际上并不是判官张角等人不愿意进攻虎牢关,而是闹出了一个极为尴尬的笑话。 正如戏志才所说,黄巾贼空有高达近百万的数目,却没有一个顶尖帅才足以指挥百万黄巾贼。 指挥大军可不是随口一说那么简单的,其中涉及了不知多少战阵排列、进攻节奏、军心把控……等等许多方面。 能够指挥上万人算得上一员将才,十万人则是上将之才,五十万便是罕见的国之大将。 至于百万大军嘛,兵祖姜太公算一个,人屠白起倒是宰了两百多万战国六雄士卒,兵仙韩信多多益善。 东汉末年是一个千古罕见的大年没错,但是这个大年还未真正开启,迄今为止还没出现过大将之才,更别提百万帅才了。 不过,如今有了一位,那便是春秋时期晋国第一名臣栾武子,之所以不被称为第一名将,那是因为秦汉以前的大臣,讲究个出将入相。 外出作战可为镇守一方的大将,坐镇中枢便是治国安民的国相,比起手无缚鸡之力的宋儒还有以后历朝历代的书生,不知高出多少个春秋大义。 有这个能力指挥百万大军和可以指挥百万大军又是两码事,不是说交给栾武子一百万士卒,当即就能如臂使指,这中间需要一个很长的熬练过程。 从一万人、十万人、五十人一点点熟悉各军将领,熟悉各营的实力,以及他们的用兵特点、作战方式,记下这些冗杂絮乱到令人发指的条例,才能真正做到指挥百万大军。 栾武子不愧为春秋时期最顶尖的将相大才之一,略一沉思,便找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不过道袍幼童并没有第一时间接过大纛,而是对一帮黄巾渠帅破口大骂:“全都是废物!打什么虎牢关,有了黄河天堑又能折腾出多大的浪花!” “打仗打的是粮秣辎重,没有粮秣,吃个屁,吃不饱饭,还能有多少战斗力。” 撸开袖子骂了近一炷香的道袍幼童,瞥见判官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们这些只知道吃吃吃的废物,不知道人海战术的弊端也就算了。” “亏你还是文曲榜排名第四的国士,我看是国屎还差不多。” 判官扫了一眼道袍幼童身旁的几具黄巾渠帅尸体,没有多嘴,老老实实等对方骂累了,漠声道:“有栾武子先生在这里,我便可以抽开身前往河内郡郡城怀县了。” 河内郡,郡城怀县。 昨夜,河内太守搂着新纳的一房小妾正准备好好的大战一番,被窝还没捂热,连滚带爬的赶忙冲出了府邸。 迎接二皇子殿下。 “刘协?”骑着一匹乙等西凉马的刘辩,凝视手中的密报,嘴角噙起一抹冷意:“幸亏协律郎对于司隶地区的渗透,比其他州郡都要严密,不然的话,这次还真有可能阴沟里翻船。” 话音刚落,游弋在方圆二十里的大夏游骑,突然有一伍鲜血淋漓的铁骑,策马奔腾而来,为首的正是校尉姜冏:“主公,事情有些不对。” “根据末将的观察,守卫郡城怀县的士卒,并不是一般的地方戍卒,更像是一支饱经沙场磨砺的边疆悍卒。” 姜冏迟疑了一会儿,皱眉道:“味道又有点不对,血腥味是血腥味,就是稍微娘们了一些,不够刚烈,更像是当初在大漠边城见过的一支太尉军。” “对,没错,我说那群士卒身上的血腥味怎么有股子脂粉味,如果臣没有看走眼的话,应该是太尉麾下那批负责捕杀江湖魔头,镇压江湖门派的太尉军。” 大汉军权两分,大将军负责对外战事,掌管边疆大军,三公之一的太尉负责内部稳定,统筹各州郡的地方戍卒,并且负责清剿江湖魔头镇压江湖门派。 这一任太尉是号称家官太尉的弘农杨氏家主杨赐,因为他的祖父杨震、父亲杨秉全部官至太尉,再加上他,三代人接连担任太尉,因此被戏称为家官太尉。 太尉杨赐与大将军何进向来不对付,站队二皇子或者不留痕迹借给他一批地方驻军少有的悍卒,刘辩对此并不感到奇怪。 弘农杨氏、汝南袁氏、雒阳王氏,得,三公全齐了,再加上河东卫氏、三军国皇甫氏、地府等等,真是该出来的不该出来的,全都跑出来了。 当真是天下一乱,各路牛鬼蛇神都跑出来凑热闹了。 就如一把东风,吹出了世间斑驳。 有人乘势而起,化蟒成蛟,有人跌下神坛,碾成尘埃。 00166 出刀了? “而我,注定要做那万国朝拜的真龙!” 刘辩撕碎手中的密报,纸屑如飞雪飘散,双眸却没有一丝纷乱,坚定如泰山绝巅的那块封禅碑。 历经风雨,从未有变。 二皇子刘协的底细既然已经摸清楚,刘辩不再等了,掏出朱漆令箭准备下达命令,看到了姜冏那一身的鲜血:“你这是?” “哈哈。”姜冏突然发出一阵极其亢奋的大笑,战意沸腾,手掌紧紧握住环首刀道:“碰到了西凉四大游骑之一的姑射游骑。” 这就有些不对了,董胖子向来是唯舅父马首是瞻,怎么会去捧刘协的臭脚:“姑射游骑,难道董卓……” 西凉人对这个出身寒门,凭借自身勇武步履维艰的一步一步爬到军国大将军位置的董卓,颇为敬重,更是敬仰。 姜冏生怕主公误会董大将军,产生嫌隙,赶忙解释道:“姑射游骑的统帅是张秀的叔父张济,如果想要中饱私囊的贪墨几十骑姑射游骑不成问题。” “以这几十名姑射游骑为种子,扩充一支几百人的精锐游骑,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说到这里,姜冏不屑的嗤笑道:“大夏游骑可是排名第二的铁骑,碰到排名第四的姑射游骑,有多少砍多少,更何况这支姑射游骑只是一个半成品。” 身壮臂长的大夏游骑,虽说是新成立没多久,但他们全是常年与羌戎大战的血腥勇士,遇到这一支水灵的如同江南美婢的姑射游骑,还不得有多少吃多少。 “杀!” 刘辩正在发愁怎么找个理由掳走,不,请走怀县所有的匠人,这不有人送来了瞌睡枕头。 那就却之不恭了。 好几个月没有正儿八经打过仗的兀突骨,黄澄澄竖瞳亮如黑夜里的两只黄灯笼,狂笑一声,拎起精铁双锤先一步冲杀了过去,干起了最擅长的老本行,斩将夺旗。 紧随其后的是太史慈、甘宁、方悦几人,冲向了前方约莫五千人的太尉军钩镶步卒。 武将战马有个三六九等,天下的士卒根据沙场作战能力、战阵配合、士气保持等许多方面,总体划分了四个等级。 步卒和水师分别是戍卒、悍卒、大卒、武卒。 戍卒就是戍守城池的一般士卒,天下各地的驻军多数是这一级别,再次的就是乡勇、山贼、水匪了,暂且不提。 到了悍卒这一级别已经殊为不易,疆土万里的大汉,戍卒至少一百五十万,真正能够称得上悍卒的只有太尉军那么几支,也就四五万人。 不过,黥字军这支被大汉第一杀神训练出来的异类要排除在外,二十万黥字军皆是悍卒。 大卒,王之士卒也,太尉军没有一支,大汉一百五十万戍卒也没有一支。 唯有大汉第一杀神账下从魏武卒摘取两个字,取名为武卒营的三千大黄弩甲士,勉强算的上大卒。 而品相最高的武卒,除了那支以五万人击败五十万大秦虎师的魏武卒,还没听说过有哪支大军达到过那样的高度。 这支从太尉军调来的五千钩镶步卒,正是极为稀少的悍卒,尤其擅长对抗军中猛将,捕杀江湖高手。 今天是第一次正儿八经征战,还是贵为太子的主公御驾亲征,这些个武将哪个不是暗生比较之心。 卯足了劲想要先声夺人,第一个斩杀敌军主将,好好的简在帝心一把。 五千钩镶悍卒清剿江湖大魔头熬练出来的战阵配合,真不是一般悍卒所能媲美的,太史慈、甘宁、兀突骨、方悦,外加廖周裴三员小将,碰上真武大帝转世吕布,都不见得会输。 面对区区五千步卒,别说斩杀将旗下的主将了,半柱香时间过去了,连冲阵都没有一人能够做到,一个个臊的满脸通红。 敌军主将更是挑衅的做了一个割颈的动作,嗔之以鼻道:“就凭你们这些杂碎还想杀我?” “土狗冲天吠,真把自己当成天狗能吞日了,我看吞下老子的大鸟还差不多。” 说完,还羞辱之极的挺了挺腰,一副插你的嘴的猥琐动作。 “哈哈——” 更为讽刺的是,周围的钩镶悍卒面临这等危机的大战,竟然还有闲情雅致的大声嘲笑。 “我艹你祖宗。”脾气狂暴的兀突骨,黄澄澄的瞳孔瞬间如蛇眼般竖了起来,周身气机沸腾如大江上的狂涛,汹涌的盖了过去,当即以精铁双锤不断砸死周围的钩镶悍卒。 这一轮狂暴攻击,放在南疆早该破阵了,落在这些钩镶悍卒中依旧是无济于事,很快被配合无间的钩镶悍卒弥补了缺口。 刘辩回头看了一眼关羽。 拂髯,眯眼,不语。 “喂~”钩镶主将似乎感觉挑衅这些小鱼小虾不过瘾,枪尖指向刘辩道:“那个俊俏的小公子,要不要尝尝老哥哥的霸王枪,绝对让你爽的欲仙欲死。” 刘辩眯眼,微笑,不语。 微眯的丹凤眼,乍然睁开。 天地间杀气,日薄西山。 独留一人杀气。 杀气再起,黑云压城寇边关。 此处山河,风雨飘摇。 啪。 众人猛地抬头看去,满目惊悚。 绿袍汉子还在拂髯,还在眯眼,还在拄刀,对面主将却再也笑不出来。 人头在马蹄下。 “插标卖首之辈!安敢侮辱我家兄长!” 00167 骑卒铁骑 关羽傲骨无双有多傲? 别的武将每逢行军打仗,武器时时刻刻不离手心无需多提,就连夜间宿营的时候,武器也是放在木枕下面,枕戈待旦,恨不得把武器绑在身上,保护自身的安全。 可关羽不把偃月大刀放在马鞍上不说,还让麾下小将为自己扛刀,距离自身足足有三四步之远,只是随意带着一柄八面汉剑上了战场。 但关羽也有足够倨傲的资本,太史慈、甘宁、兀突骨、方悦几员猛将合力都无法凿开的钩镶悍卒军阵。 关二爷信步闲庭的轻松破开,随手劈出一剑,斩下了那位不知剿杀过多少江湖魔头的主将人头。 最令人心底发毛的是,在场这么多龙精虎猛的武将,只有太史慈和甘宁有那么惊虹一瞥,看到了关羽的一点影子,其余人连影子都没看见。 刘辩不由的感慨关二爷到底是关二爷,这份独占鳌头的武力,不愧为史书真实记载的万人敌,也难怪魏晋之后比较勇武,必提关张。 两军交战,一听说对方武将是什么小关羽病张飞、亚云长次翼德,心立马凉了半截。 更加感慨绝世大将配上一匹绝世神驹所产生的威力,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而是翻了倍的战力飙升。 当初胭脂楼一战,关羽要是有一匹绝世神驹,哪里还会出现险死还生的危局,直接一刀两刀三刀劈死所有的敌人,轻松的如同出门溜达了一圈,便获得了一场空前绝后的大胜。 关羽不仅是一员盖世无双的猛将,还是一员善于勇战之法的大将,此时敌军群龙无首,正是破阵的好时机,大喝道:“虎贲骑卒,冲锋!” 早就按耐不住的三千虎贲骑卒,如一股钢铁洪流,经过两军之间三四里的战马加速,轰隆隆的涌入了钩镶悍卒军阵。 骑兵一旦集体冲锋所发挥的威力,很是惊人,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便从数千投矛犁开的一道缺口,凿穿了五千钩镶悍卒。 刘辩对于这扩充到三千,品相从铁骑降为骑卒的虎贲军还是颇为满意,敌军可是排在第三阶梯的悍卒,却被第四阶梯的骑卒凿穿了,只要好好的打熬一番,想必又能回到第三阶梯。 正如步卒分为戍卒、悍卒、大卒、武卒四个阶梯,骑卒根据骑术、马战、士气各个方面,定下了相对应的阶梯。 骑卒、铁骑、甲骑、龙骑。 骑卒,只有精通马术擅长马背作战的悍勇之辈,才有资格被称为骑卒,不然顶多算的上是马夫、马兵、马贼。 能够达到这个层次,已经颇为难得了,大汉十三州的各大世家望族都在田坞偷摸组建骑兵。 上十阀每家不下于三万骑,中百阀至少五千骑,下千阀也有个数百骑到数十骑不等。 因为散落在大汉的万里疆土,平摊开来,倒也显不出来有多少,但是全部加起来可就恐怖了,不下百万骑兵。 这其中能够称得上骑卒的,也就河东卫氏、幽州公孙氏这些个仗着边疆天时地利人和的世家望族,有那么一两万。 百万骑兵能够称得上骑卒的还不到三万,可见骑卒的评定对于骑术、马战、士气各个方面的要求是多么严苛,更加足以见得骑卒的战斗力是多么惊人。 而铁骑只是传闻河东卫氏有那么千把人,其实世家望族只能闻闻味,想要训练出一批,门也没有。 至于大汉三大骁骑西凉军、并州军、幽州军,全军皆是铁骑。 那是因为三大铁骑时时刻刻泡在戎夷的汪洋大海中,再加上边疆子民善于弓马骑射,硬是给逼成了数十万骑军皆是铁骑的盛况。 甲骑,骑术甲天下、马战甲天下、甲胄武器甲天下,到了这一阶梯的骑兵,战斗力已经不能用恐怖来形容了。 行军如滚滚黄河,谁人能够阻其锋芒?真武大帝转世吕布都不行。 驻军如泰山矗立,无人可以攻破军阵,一品指玄甚至天象境猛将来了也是白搭。 不同于大卒没多少的步军,整日与大漠草原戎夷血战厮杀的数十万铁骑,倒是打熬出不少甲骑。 幽州的白马义从、并州的雁门狼骑、西凉的龙勒游骑,都算的上是甲骑,不过只是下游水准。 当今天下最精锐的甲骑,数得上中游甚至是上游水准的,只有两支,一个敦煌城披挂五千贵族骑士甲的雪浮屠,另一支则是刘辩麾下的具甲营。 一千虎贲铁骑扩充到三千,战力锐减是必然的,哪能招募了新兵立即发挥出很高的战阵能力。 即使是招降同一阶梯的骑兵,也得需要一段时间去磨合骑兵之间配合,主将和骑兵之间的令行禁止。 不过新招募的两千骑兵,全是从投奔刘辩的寒门悍勇、落没的将种子弟中精挑细选出来的,要不然也不可能有着精锐骑卒的实力。 而由于大礼参拜、划山而治那两件事,直到现在还有许多郁郁不得志的寒门,结伴而行,前往京都雒阳,试图被刘辩青眼相加。 再过个一年半载,一千虎贲铁骑扩充到六千不成问题,到那时便有了与董胖子掰手腕的底气了。 细细打熬,经过一场场血战洗礼,再加上关羽这员大将作为统帅,顶多两年,又能恢复铁骑水准。 六千虎贲铁骑!这可是上十阀想都不敢想的春秋大梦,能够训练出两千做梦都会笑醒了,更何况是足以横扫中原腹地的六千铁骑。 国士一言可兴邦,一语可灭国啊。 00168 热血胜武艺 城外杀声四起,五千钩镶悍卒被三千虎贲骑卒来回凿穿,仅仅半柱香时间,横扫江湖无敌手的钩镶悍卒,便被铁蹄踏碎了士气,一个个拼了命的往四面八方逃窜。 两条腿哪能跑得过四条腿,还是河东马场精心培育的精良战马。 收下了不知多少江湖门派送来的钱帛,日子过的比一般悍卒骄奢许多的太尉军,自然没有西凉军死战不退,战至最后一人的勇气。 眼看逃不了了,立即扔下手中的钩镶环首刀,浑身颤抖的跪倒在地,祈求骑了战马的黄巾贼饶他们一命。 边关大战,从来没有留手的意思,向来是斩草除根,一个不留。 毕竟边疆子民不同于中原腹地的戍卒,所交战的敌军归根究底同是大汉子民,可以接受投降。 他们与戎夷结下了不知多少屠城灭族的血仇,早就不死不休了,怎么还会投降,可笑之极。 即使是襁褓中的婴儿也不会留下,免得这些体内流淌着狼性的蛮夷,长大之后成为汉军的死敌。 在一名名习惯了灭种亡族的伍长什长率领下,新加入虎贲骑营渴望建功立业的骑卒们,更加不会心慈手软了,一个比一个狠辣,疯狂的收割钩镶悍卒的首级。 在场所有人具是一惊,早就听闻西凉军个个是血腥屠夫,今日一见,何止是名不虚传,简直就是远远的超出传闻。 不足一炷香的时间,五千钩镶悍卒便被斩杀了将近两千人,遍地都是断了头的尸体,腥臭的血浆流满了方圆十几里。 哭喊声、求饶声、癫狂的大笑声……飘荡在空旷的田野间,从南方飞来的一队队人字形大雁,胡乱扑腾着翅膀,怪叫连连的逃离了这里。 “这样下去可不行。”刘辩心知虎贲新卒是受到了西凉军酝酿数百年而特有的一种杀气感染,再这么下去,恐怕要啸营了:“鸣金收兵。” “铛铛——” 虎贲骑卒的伍长什长们,自幼在那种杀戮环境下长大,早已收放自如,虎贲新卒可就不同了,疯魔了似的还在疯狂杀敌。 关羽脸色不郁,战场最是忌讳不听号令,关键这些虎贲新卒还出自于他的麾下。 一袭鹦哥儿绿袍无风自动。 盛气凌人的气机,渊渟岳峙。 大喝道:“止!” 这一声响彻旷野的大喝,比起黑脸汉子张飞当初的一声怒吼小上不少,却蕴含了一股毋庸置疑的气机。 刹那间,惊醒了所有虎贲新卒,纷纷喜滋滋的收起环首刀,排列成整齐划一的骑卒战阵,回到了关羽身后。 刘辩制止了主将关羽和副将方悦的请罪,刀指剩余的三千钩镶悍卒道:“兀突骨,你的士兵来了,还不赶快接收。” 正在眼馋虎贲骑卒杀的酣畅淋漓的兀突骨,先是一愣,紧接着一脸心疼的走了过去,嘴中不停咒骂方悦这个龟孙子下手真狠,怎么宰了这么多好苗子。 主将关羽,借他十个胆也不敢骂,他可还没活够。 城外的风云变幻,二皇子刘协那是历历在目,有着一条伤疤的脸容早就气成了猪肝色,更显得狰狞了三分。 最令他怒气冲天的倒不是五千钩镶悍卒被宰杀,被招降,而是一直被他雪藏,当成杀手锏的一千姑射游骑,竟然被一支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游骑压着打。 这一会儿功夫,已经死亡了不下三百人,对方还不足六十人,伤亡比例赫然达到了五比一。 姑射游骑可是以西凉四大游骑为骨架组建的精锐骑兵,别说中原腹地的骑卒了,就是碰上西凉铁骑也有一战之力,今个怎么这么的不堪一击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的是,刘辩麾下有一员出身于排名第二大夏游骑的游骑老卒,更加想不到这名游骑老卒直接回到家乡陇西郡,招募了一批长在马背上的西凉乡勇。 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战斗力从骑卒直接飙升到铁骑的水准,再经过一段时间的沙场砥砺,达到真正大夏游骑的水准,绝对没问题。 不得已之下,二皇子刘协赶忙鸣金收兵,命令张绣率领姑射游骑立即脱离死死咬在后面的大夏游骑。 张绣在关羽出手的一瞬间便没了战意,始终留手防备着关羽的突然袭击,否则以他的武力,必然能够让大夏游骑多死三四十骑。 如梦大赦的他,不敢多作停留,火速撤进了城池内,没有一名一品金刚境大宗师应有胆色。 大夏游骑迫于城头上一张张拉满弦的弓箭手,只能放任对方入城。 隔空向望。 一支狼狈如野狗。 一支雄壮如猛虎。 同根不同命,全在于主将气度。 你张绣武道通天又如何,一介老卒姜冏,唯有一腔热血,足矣。 00169 皇子悲哀 这一腔热血不止是老卒姜冏有,二十万西凉铁骑人人皆有。 正是凭借这一腔热血,这一股父死子继兄死弟续的慷慨意气。 二十万西凉铁骑才能在控弦之士多达数百万的戎夷包围下,守护西凉边关数百年屹立不倒,数不清多少次击退南下边关入寇中原的匈奴羌戎大军。 西凉本就是大秦的祖地,那句赳赳老秦,共赴国难的古老战歌,便是对西凉子民这股子意气的最好诠释。 这里也将会是刘辩的根基,龙兴之地,有了这么一批悍不畏死的将士,何愁天下不定,何需担忧生死。 刘辩凝视一员左臂即使被砍下来,依旧不声不吭自己默默包扎的西凉士卒,眼眶没来由的有些湿润了。 回头遥望一眼黄河对岸密密麻麻黄巾大潮,心神安宁,对于戏志才发自肺腑的感激。 这位出身于黄老学派信奉君逸臣劳的国士,为了报答刘辩的知遇之恩,报答足以让臣子死于案牍的大礼参拜。 就在前几日,不惜耗费自身气数,施展了一次足以逆天改命的大谶纬。 那日过后,身子骨本就不怎么好的戏志才,在床榻上奄奄一息的躺了许久,吓的何皇后和大将军赶忙召集了皇宫所有的医家弟子,一定要诊治好戏志才,不然的话,全部斩首。 略微能够走路之后,戏志才马不停蹄的坐上马车离开了雒阳,临行前说要为主公寻找两名收官之人,便迎着清明时节的小雨,消失在桃红柳绿的官道上。 这也让刘辩轻松不少,只因自从戏志才接手太子府内政一事,成了和太史慈同一时辰歇息的臣子,有时候甚至比太史慈睡的还晚起的还早。 太史慈可是气血磅礴的金刚境大宗师,戏志才不过是一个身子骨连普通人都不如的儒生,刘辩真怕哪天把他活生生累死了。 出去一趟反倒是好事,踏青交友的歇息几日,休养休养身子骨。 孰不知,戏志才马车上的书简堆积如山,他正在整理西并地区所有的人口户籍,以及物产风貌,为主公西入长安做准备。 西并地区本来就人烟稀少,世家望族地方豪强为了躲避赋税,又隐瞒了大量的户籍,这可是破坏刘辩统治根基的大事。 戏志才不得不早做准备,彻底理清各个世家望族地方豪强隐瞒的户籍。 这可不是什么轻松的差事,不仅需要查阅每年的户籍典策,还要一点一点的比对差错,再去计算,然后派遣太常寺协律郎去印证。 三步,一步都不能走错,并且要在五年以内清查上百名官吏记录了二十余年的户籍典策,冗杂的户籍典策只能用浩如烟海来形容了。 也难怪戏志才觉的睡觉都是浪费时间了,因为他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这一切刘辩并不知情,倘若是知道了,说什么也不会让这位好不容易招揽的国士,这么的殚精竭虑,简直不把自己当人看。 思绪纷飞的刘辩,等到兀突骨连续斩杀了十几名桀骜将校,亮出自己黥字军斩将夺旗第一人的身份,暂时收服了三千钩镶悍卒以后,驾马来到了城关前。 城头上,旌旗飘扬,刀枪如林,一支支泛着幽幽寒光的箭矢,直指城关外的刘辩军。 刘协这个杂种终于敢堂堂正正的面对自己了。 刘辩嘴角轻勾,手指不停的敲打紫檀刀匣,面对上万守卒,平静道:“你这是要撕破脸了。” “去你娘的!”二皇子刘协突然探出头,双手死死按在斑驳的石墙上,指甲渗出鲜血,眼角含泪的低吼道:“刘辩!” “那件事我已经知道了,是你带着你那两个该死的义弟做的对不对!” “本来我只是想着废掉你,让你做个安乐王侯,我来扛起光复汉室的重任。” “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害死……” 泣不成声的二皇子刘协,几乎昏厥过去。 “害死我的母妃,你知道一个人从小没有娘疼是什么感受吗!” “你知道一个没有娘亲庇护的孩子,想要在那座充满了勾心斗角阴谋心机的皇宫,活下去有多艰难吗!” “你能想象一个三岁孩子,为了吃饱饭去偷狗食,生吃烂肉被恶狗咬的浑身是伤吗!” 指甲几乎按进肉里的二皇子刘协,牙齿咬合太过用力,嘴角开始渗血:“你不能!” “你有一个疼爱自己的娘亲舅父,你有一个可爱的婉儿妹妹,还有一大帮志同道合的兄弟。” “而我呢!”二皇子刘协脸上露出了一丝凄凉和狰狞:“什么也没有,有的只是勾心斗角,有的只是利用背叛。” 说出憋在心中多年怨气的二皇子刘协,情绪逐渐稳定下来,遥望黑云越积越厚的天空,落寞道:“我每年最幸福的时候,就是春节那天,能够去一趟雒阳王氏祖坟。” “去给娘亲送上一些我亲手制作的新衣,说几句心里话。” 年底春节,家家团聚,孩子们总能收到娘亲一针一线缝制的保暖衣服,撒了欢的出去炫耀。 “我的最好看了,我娘给我绣了一只可爱的小狗。” “不好不好,就知道婶娘会给你绣一只小狗,我娘特意绣了两只呢。” “你们的都不好,听说过天狗吗,我娘可说了,一只天狗顶的上十只小狗。” 一群留着鼻涕拿着糖葫芦孩童,崇敬的看着一个转过身子的孩童,他背上绣着一只比寻常小狗大上十倍的大狗。 这些场景,二皇子刘协每年路过雒阳、县城、乡野都会历历在目。 家里即使再穷,父亲是一个酒鬼赌鬼,娘亲忍着各种要钱的毒打,每天只是吃糠咽菜,也要在过年的时候给孩子缝上一身得体的新衣。 总不能让自家孩儿在别人面前矮了一头不是。 而他呢,只能在春节那天,手织一件不知道合不合身的衣物,烧给娘亲。 娘,过年了。 00170 世人皆苦 “咔!” 阴沉沉天空,闪起一道雪亮的闪电,照亮了昏暗的坚石城关。 一个孤苦伶仃的瘦弱少年,立在城头,淋着暴雨,低着头无声流泪。 因为这身皮,大声哭泣都不敢。 “哗哗——” 清明小雨一反常态的变成了暴雨如注,若是在往年,观星台的儒教硕儒、道教真人、佛门高僧,必定会联手推衍天机,查探这个不祥之兆的根源。 今年黄巾之乱爆发,道教真人没脸待在雒阳赶回道教祖庭了,儒教硕儒忙着进宫面圣商讨对策了。 只剩下那位佛门高僧,而他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急匆匆的赶回了白马寺。 豆大的雨滴如倾倒而下的飞瀑,噼里啪啦的砸在田野里、城头上、甲胄上,发出密雨击打屋檐的铿锵声响,为这片死气沉沉的城野,带来了一丝丝生机。 城上,一人站在积水上,无声啜泣。 城下,一人淋在暴雨下,沉默不语。 你有娘亲,我也有娘亲,你娘亲要杀我娘亲。 我必杀之! 大家各自有各自的羁绊,也有各自的苦衷。 我不会去解释,也不想去解释,做了便是做了,没什么好去辩解的。 道不同不相为谋。 都说娘亲最疼儿,能够以命换命,孩儿也肯为了娘亲,去杀人! 为了我娘能够活命,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遥望暴雨中那副瘦小的身躯,刘辩没来由的笑了。 或许,当初不杀死王美人,春节去烧衣物的,应该是自己吧。 有娘疼,可真好。 在二皇子刘协凄惨话语的冲击下,始终不适应‘孤’这个称谓的刘辩,终于把这个字刻进了骨子里。 帝王本无情,心中最后一抹仁善,彻底消失了,只留下一块小小的土地,建了几间屋舍。 娘亲一间,舅父一间,婉儿一间,孟戚一间,文姬只能算是半间,老酒鬼和孟起、伯符合住一间。 五间半,不少,却也不多。 刘辩之前还打算用一些谋略攻克这座上万人戍守的郡城,现在是息刻必争,不能仁慈了。 一定要在黄巾贼攻下雒阳之前,抢夺大量的甲胄武器粮秣辎重,迅速扩充一支大军。 这样才能够护着娘亲舅父退到长安,东面依靠殽函之险,抵御黄巾贼,西面依仗八百里秦川的地利,慢慢与董卓丁原二人斡旋,逐渐掌控上西部地区,保证娘亲舅父能够安享晚年。 是啊,自己做了这么多,并不是有着什么横扫八荒清平寰宇的大志向,那只是喊出来的口号罢了。 自己就是一个普通人,能够让娘亲舅父不去颠沛流离,可以安享晚年,能够守着自家媳妇,生下一窝小崽子,便是最大的愿望。 不求大富大贵,平平安安的不愁吃穿就行了。 平安才是最重要的。 可在这个狼烟四起烽火连天的时代,这种最简单的愿望,却是最求之不得的 “既然你们不让我过上好日子,那我就一个个横扫过去好了。” 任由雨水在脸颊上恣意流淌的刘辩,缓缓松开了紧握的手掌,回望一眼暴雨中那一排排红漆札甲,那一匹匹喘着白气的高头大马。 忽地,灿烂的笑了:“横扫天下很难吗?我可以试一试。” 蓦然回首,刘辩拿起两人出生时,一人一块的蟠螭玉佩。 他是兄长,是一块青白羊脂大蟠。 对方是幼弟,是一块蓝田籽料大螭。 手起刀落。 锟铻刀劈开了雨幕,斩断了代表兄弟情义的青白羊脂大蟠。 刘辩调转马头,背对着二皇子刘协,挥了挥手,消失在雨幕中。 从此,兄弟相残,你死我活。 二皇子刘协怔怔望着那块掉入泥泞中,逐渐被雨水淹没的两截玉佩,眼泪再次涌了出来。 两人毕竟血浓于水,直到现在他依然不相信那件事是真的,之前的对立,只是习惯了勾心斗角的他。 习惯了,去争,去抢,去夺。 现在御赐的玉佩两半,一切明了了。 一直对于这位兄长感情复杂的二皇子刘协,双眸第一次变的很是清澈。 清澈的如同一潭死水,里面没有杂质,因为再也没有任何东西能够进去了。 他摸了一把脸上哗哗流淌的雨水,环顾四周,冷冷清清没有一人。 早在他低吼之前,判官来到了这里,清空了所有的守卒。 二皇子刘协惨然一笑,轻轻摩挲太阿剑,呢喃道:“以后只有你和光复汉室陪我了。” 00171 取刀 “咚!” 天地间似有雷声响起。 不是初夏的响雷,不是晚冬的闷雷,而是早春的第一声春雷。 没有初夏的响亮,没有晚冬的浩荡,却有一种惊醒万物的蓬勃生机。 春雷响,万物长,是为惊蛰。 惊蛰临,桃始华,黄鹂鸣。 鹰化鸠。 长剑嘶鸣如春雷,气机绚烂如桃花。 二皇子刘协体内蛰伏的气机种子,刹那间绚烂如桃花盛开,不凋不败,妖冶如火。 境界如鹰化鸠,节节攀升,直达囱会。 再回首,已入一品金刚境。 二十里外,大军中。 盘膝坐在马车内的老酒鬼,缓缓睁开了双眼,拿起酒葫芦往下一倒。 滂沱的大雨中划过一道闪电,一条病殃殃的四脚蛇,摇着尾巴,欢快的喝起了老酒。 透过摇晃的竹帘,老酒鬼凝视被两道五德气数镇压的大限刼数。 一丝游荡在其中的隐晦气机,就在金刚境气息冒出的一瞬间,消散一空。 “惊蛰出红符,一朝入金刚,本来是辩小子的福运,现在让给你了,两不相欠了。” 何止是不相欠,多少庙堂武将江湖武夫为了进入一品境,六亲不认,弑父杀兄,只是为了看一眼山顶的光景。 可惜就算是这样,始终不得法门,只能在门口徘徊。 弑父杀兄如果真是一条捷径的话,整个大汉王朝恐怕要礼乐崩坏,掀起一场屠戮亲人的狂潮了。 但在二皇子刘协心中别说是一品金刚,就是一品指玄、天象,想必也不如娘亲活着。 他只想娘亲活着,什么也不要。 这一切是赚是赔,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不对。”老酒鬼突然感到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辩小子体内蛰伏的气机被小花偷梁换柱以后。 不仅没有消弭,反而是有了一种新年新气象,这种气机变化很是奇妙,颇有枯干荷塘冒出一股崭新泉眼的意味。 这股新泉眼比以往所有的泉眼都要深邃,水也清冽许多,平添了一抹灵韵。 待到灵韵新泉蓄满整座池塘,枯干败坏的白荷不但会生根发芽开花,还会衍变成一朵红莲。 柳暗花明,山穷水复。 个中变化只有两人知道,一个是亲自出手的老酒鬼,另一个则是算计这位剑道至尊的戏志才或者庞德公。 即使刘辩自己也不知道,只是感觉体内气机流转顺畅了很多,底蕴淳厚了很多。 如果说之前的气机是一张铁胎弓,那么现在就是一架大黄弩。 作为羽箭的身体还是那个羽箭,不过羽箭一旦射出,无论是速度还是威力提升了可不止一筹。 刘辩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变化,虽说有些摸不清头脑,但总归是一件好事,实在要追本溯源的话,或许只能归咎于劈断青白羊脂大蟠的那一刀了。 此时要是身处雒阳,他还会好好的探究这股玄妙变化的根源了。 如今大雨滂沱,杀机沸腾,哪里还有时间去深究这些细枝末叶的好事,尽快离开这里是当前的重务。 郡城怀县必须拿下,自己手里又无步兵可用,没有足够的把握之前,不会擅自开启战端的。 大纛下的将士刚刚成了气候,四千骑兵,其中一千是大夏游骑,三千是精于骑射的虎贲骑卒。 两万水师,因为要戍守水师战船,以及战船上的粮秣辎重,并没有带到怀县附近。 步卒除了刚刚招降士气不稳的三千钩镶悍卒,一个也没有。 野战倒是没问题,有着三千虎贲骑卒,一千大夏游骑的存在,别说碰上武备稀松的黄巾贼,就是世家望族的马兵,也是一路碾压。 不过攻城可就捉襟见肘了,总不能让比战马还宝贵的骑卒下马步战,还不得心疼死。 既然没了仁善之心,刘辩决定就地取材利用叛乱的黄巾贼围攻郡城怀县,而他趁着雨幕离开怀县,便是为了捉拿黄巾贼当做攻城的死士。 “哒哒——” 一伍大夏游骑从北侧一处小树林冲了过来,游骑伍长抱拳道:“启禀殿下,从北侧鹿肠山方向来了一支黄巾贼,人数在一万左右。” “不过,这一支黄巾贼身上披有黄漆札甲,铁矛、环首刀、钩镶、弓箭一样不缺。” 对抗骑卒的长矛步卒,近战钩镶步卒,远程的弓箭步卒,全齐了。 刘辩挥手让这一伍大夏游骑再探,暗道有些不对,黄巾多数是扛起锄头拿着竹枪的乡野乱民。 甲胄武器不能说没有,但绝大部分都披挂给了进攻虎牢关的精锐部队,毕竟虎牢关关系着黄河天堑。 张角判官等人恨不得把扛着锄头的黄巾乱民拉过去,以确保万无一失,怎么可能还会遗留一支精锐在这。 从这支黄巾精锐前进的方向来看,像是赶赴虎牢战场的支援步卒,可是绕道怀县就有点南辕北辙的意思了。 这里并没有一个可供渡过黄河的渡口,最近的一个渡口是在怀县东面一百里处,难不成这支黄巾精锐迷路了? 刘辩轻揉太阳穴,想不通便不想了,沉声道:“传令给姜冏,让他率领五百大夏游骑截住黄巾贼的后路,其余大夏继续查探。” 骑着一匹烈焰般神驹的关羽,不断的轻抚长髯,一盏茶之后,带着一股子与生俱来傲气的声音响起:“兄长且慢。” “这支精锐黄巾贼出现的太过凑巧,其中必定有诈。” 每每看到这位身高八尺,披挂一袭鹦哥儿绿袍的无双猛将,刘辩遇到再是凶险的危局,总会莫名其妙的心安。 有关二爷在身边,老子怕谁! “二弟,你的意思是?” 美髯公关羽对于长髯很是在意,纵是时时刻刻要面临大战,还是会分出一些气机弹开长髯附近的雨水。 正如他让周仓抗刀一样,这是一种底气十足的自傲,关某气机不圆满,照样一刀砍了你的狗颅:“怀县只是一个诱饵,目的是为了引诱兄长前来。” “而二皇子早就和地府狼狈为奸,既然引诱兄长前来,想必只有一个目的。” “围杀主公,嫁祸给黄巾贼。”太史慈停止了气机搬运,手持双戟,策马而来:“估计这周围不止一波黄金精锐。” “报!” 三伍大夏游骑冲破雨幕,留下一条条长长的水雾,策马狂飙而来,验证了关羽太史慈二人的猜测。 “启禀殿下,东面出现了三万黄巾贼,大约有一万人披甲持刀,剩下的两万人手持各种杂乱武器。” “启禀殿下,南面出现了两万黄巾贼,无一人披甲,全部手持杂乱武器。” “启禀殿下,西面怀县城门大开,一支三千人的马兵出了城门。” 刘辩的脸色终于变了,这一次的埋伏,手笔可真大,最让人担心的事也发生了,判官趁着戏志才不在亲自实施剿杀谋划。 只有他能够与戏志才英雄所见略同,料定自己不会躲在城坚池深的雒阳,等待勤王大军击溃百万黄巾贼,而是有足够的胆子东出雒阳,趁着大乱好好捞上一笔。 判官到底是是谁,谋略如此的高瞻远瞩,当初戏志才可是挑选了三处地点劫掠辎重和工匠。 第一是地大物博的冀州州城邺城,比起河内郡城怀县的粮秣辎重多的多,并且远离虎牢关的百万黄巾贼,安全性高出不少。 第二是河流密集的南阳郡城宛城,既远离暴乱中心,又盛产精锐步卒,未来闻名天下的山阳精兵便出自南阳郡。 第三才是河内郡城怀县,虽说靠近雒阳方便了快速运输,但是与百万黄巾贼只相隔一条黄河天堑,危机四伏,很容易被围攻。 最后是刘辩自己敲定了地点,河内怀县,谁都知道百万黄巾贼攻破虎牢关是稳打稳的。 即使留下了三千大卒武卒营和一千甲骑具甲营保护母亲舅父,还是有点不放心,早劫掠完一批早返回雒阳。 只要自己身在雒阳,无论百万黄巾贼是否乘胜追击的攻打雒阳,到时候都能以不变应万变,是留是走有个定数。 省的自己不在雒阳,母亲舅父坚决不撤离雒阳,以至于落到黄巾贼手中。 没想到自己和戏志才踌躇了很久才做出的决定,竟然被判官一眼看破,并且谋划了这么一场大局,准备围杀自己。 “六万黄巾贼,三千马兵。”刘辩抹去脸上雨水的动作,僵持了几息,心底苦涩,却只能假装镇定:“几乎是我手中兵马的十倍了。” 城楼上。 二皇子刘协腰杆笔挺立在大纛下,双手按在剑柄,拄剑站在城头。 狂风暴雨透过黑瓦屋檐,噼里啪啦的击打在鱼鳞宝甲上,击打在那张稚嫩却威严的脸容上。 不为所动。 一个时辰后,天色渐渐昏暗,再加上天空倾倒的暴雨遮挡了视线,只见泥泞的地面溅起无数水花。 青山、绿林、红甲,全部消失不见了。 二皇子刘协立即命人吹响了号角,擂动了战鼓:“这张本来不准备使用的大网,既然已经撒下,那就让它好好发挥作用。” “太子的优势在于麾下有着大量的虎贲骑卒,来去如风,机动性极强。” “现在却是累赘了。” “命令北面管亥的一万披甲精锐结成一字长蛇阵,不求击败太子,只要挡住太子四个时辰,不,三个时辰就可以。” 战鼓声隆隆作响,未来能够大战关羽数十回合的猛将管亥,立即撤退到早已挖好的陷马坑后面。 大量的拒马放在陷马坑后方五步左右的位置,刚好卡在了乙等鲜卑马纵身一跃的落点。 一排排铁矛步卒斜举着长矛,鳞次栉比的站在拒马后方,寒光熠熠的铁矛一字排开,绵延四五里,令人望而生畏。 五千钩镶步卒紧随其后列阵,准备随时近身作战,斩杀跌落战马的虎贲骑卒,再往后则是弓箭步卒。 但是由于雨势太大,弓箭步卒所能造成的威胁已经降到了最低。 二皇子刘协听到鹿肠山方向发出战鼓声,胜券在握,沉声道:“命令东面的程远志,南面的何曼,步步为营的前进。” “不求这五万黄巾大军尽快压上去,与太子展开大战。” “只求一步一步的稳扎稳打,逐渐压缩太子麾下骑卒的活动空间。” 脸容被豆大雨珠拍打的火辣辣生疼的二皇子刘协,没有露出一丝疼痛的表情,反倒是平添了一抹快意:“骑兵一旦没有足够的距离去加速冲锋,什么虎贲骑卒西凉悍勇的,就是一群没了牙老虎。” “任我宰割。” 二皇子刘协猛地转身,火红色的披风在城头猎猎翻卷,如一团燃烧的火焰:“孤这个自称,用不了多久就是我的了。” 对于黄巾贼的部署情况,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姜冏这名老卒,戎马数十年的他,打过太多的硬仗,也见过太多的战法。 这种借助暴雨天时步步为营的战法,恰好是最好用的步卒对抗骑卒的战法之一。 刘辩听完姜冏的汇报,没时间去感慨幸亏有一员饱经沙场磨砺的老将了,心思全在思考怎么破局。 在场的几员武将,未来的成就都很高,巅峰一战逼得曹操差点迁都的关羽,横扫江东的太史慈,夜袭曹营的甘宁。 但打仗这种事讲究个经验,不可能说因为后世的名气大,刘辩刚刚收服他们便能惊退多少大军,这不现实。 再者说了关羽等人之所以能够达到后来的高度,也是在沙场磨砺了几十年,厚积薄发,一鸣惊人。 就拿西凉军来说,为什么天下各地的戍卒骑卒,一听到西凉铁骑四个字就胆颤,就连黥字军对西凉军也是钦佩不已。 那是一场接着一场硬仗鏖战,打出来的名气,是经过多少年的积攒,才有了西凉铁骑甲天下的名号。 想到这里,刘辩不由的把目光投降了姜冏,其他武将都稚嫩的很,也就这位西凉老卒有足够的沙场经验。 姜冏对于这种无赖战法也没招,因为每次碰到擅长步战的山戎使用这种无赖法子,西凉铁骑都是直接碾压过去。 这也是二十万西凉铁骑的霸道之处,管你是匈奴大军还是山戎步军,我西凉大军只有一种战法,万骑奔腾,横扫北荒,用铁蹄狠狠的踏碎你们的脑袋。 战鼓声越来越密集,五万黄巾贼铿锵有力的踏步声越来越响。 再过一刻钟就要形成合围之势,到那时这里所有人都会在劫难逃。 就在众人急得满头大汗之时,突然听到了一声蔑视天下的长笑。 “哈哈。”关羽拂髯长笑一声,猛地伸出壮硕的右臂,大喝道:“取关某的刀来!” 00172 青龙偃月刀 敌军既然想要步步为营的稳扎稳打,那就以速战速决破敌。 却又不可行,不现实。 北、东、西三面各有一万到三万不等的大军,人力终有穷时,气机再是深厚,深厚到磅礴的地步,也不能一刀一刀的斩杀上万披甲精锐。 毕竟纵是以剑尊王越的神威,借助了天时地利人和之后,才能破甲三千又三千。 一万和六千之间还隔着三千又一千。 实力攀登到山顶之后,每提升一步便是相当于把整座武道大山向上拔高,能够拔高一寸都算你有能耐,更何况一步升天,拔高百万里。 而这三位主将又非同小可,管亥不必多说,可以大战关羽数十回合,最起码是一流顶尖,甚至有可能是超一流末尾武将。 何曼别看名字不咋地,有点路人甲的意思,但他能与一流中最顶尖的曹洪大战数十回合不分胜负,足以见得武艺的高深莫测。 程远志则是一员极为罕见的二品宗师,手持一柄开山大斧,有万夫不当之勇,单是死在他斧下的郡尉、县尉不下于十人,更是有一员杂号将军。 这份辉煌的战绩,几乎把他推到了黄巾百万大军第一人的高度,如果不是张角存着打磨程远志的想法,早就封他为黄巾大将军了。 而程远志之所以能够前来这里,是为了让他跟在判官后面多学学,领悟一些治军战术,以后好扛起黄巾军的大旗,成为青年一代的领军人物。 黄巾贼这三位将领的武艺、战绩、以及在黄巾军中的地位,就在刚才被一位协律郎冒死送了过来。 刘辩眉头紧锁的交给了关羽,这个二弟看过之后,又是一声长笑:“兄长不必担心,一群土鸡瓦狗罢了。” 倘若是单对单的斗将,刘辩倒不是很担心,但根据密报来看这三人没一个善茬,刚才那名潜伏在太平道多年的协律郎临死前也说了。 判官为了确保这一次万无一失,特别嘱咐要防备天下第一武将的突然袭击,只要挡住势不可当的第一刀,慢慢缠住关羽,便能以黄巾精锐磨死他。 大不了耗死一万黄巾精锐就是了,反正黄巾大军最不缺的就是人。 张角为了保证程远志这位未来黄巾军扛旗人的安全,还特意派遣了五十名最擅长防御的黄巾力士,手持一面面大铁盾挡在了程远志面前,铁桶一块,密不透风。 更增加了关羽一战功成的艰难,希望渺茫,几乎不可能。 刘辩见这位效命没多久的二弟毫不犹豫第一个站了出来,执意要去,深知这是忠肝义胆的关羽,即使战死,也要死在自己前面,也要护送自己出去。 不由的大为触动:“二弟,你这是何苦……” “兄长。”深知不能再耗下去的关羽,陡然大喝一声,冲了出去:“关某不幸战死,替我照顾好苎萝和她肚子里孩子。” 太史慈甘宁等人不禁有些奇怪,还有他们这些人在,还有四千骑卒和三千钩镶悍卒,没有这么严重,到了生死离别的地步吧。 却听雨幕中飘来一句话:“关某吸引黄巾贼的注意力,尔等护送兄长速速从南面突围。” 关羽没有选择最容易突围南面,而是选择了士卒最多,有五十位黄巾力士护卫,武道修为最高的程远志。 他这是准备放弃一击毙敌的突然袭击,以消耗战术吸引来三千马兵和管亥的一万精锐,为兄长突围创造最有利的条件。 陷入包围的他,必死,这才有了这番话。 刘辩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注视滂沱大雨中那条雾气长龙,只说了一个字:“等。” 正在恼怒怎么让关羽抢了先的兀突骨,以及跃跃欲试的甘宁,只能压下心头炽热的战意,躁动不安的护在刘辩身前。 太史慈从没有斩将夺旗的念头,护住主公是第一要务。 远处的关羽听到那个微不可闻却又铿锵有力的一个等字,微眯的丹凤眼,隐隐有泪光闪过。 兄长这是要放弃绝地求生的机会,等到自己冲入三万黄巾贼战阵,一起从这里突围。 横举着偃月大刀准备作持久战的关羽,当即改变的握刀姿势。 双手握住刀柄尾端,刀刃触地,倒拖着偃月大刀,极速前行。 划开泥泞大地,如蛟龙出洞。 一往无前。 灰暗的狂风暴雨中,陡然爆放出一道绚丽如螭龙吐珠的长虹。 瞬间劈开了雨幕。 左边在下雨,右边也在下雨,却已无法混为一谈。 泾渭分明,两重世界。 圣贤有云,胸中自有大气象者,可教山河破碎,大地臣服。 何为大气象。 寒冬腊月施舍一碗热粥是大气象,言官死直谏也是大气象。 忠肝义胆更是大气象! 雨幕已经变成了血幕。 序幕也已变成了落幕。 一位身披钓嵌龙鳞甲,头戴青鶡武弁冠,腰系紫绒飞带,外套蜀锦鹦哥袍,手持青龙偃月刀的大将。 傲然屹立。 身后,一条尸骨甬道。 身前,一柄大刀吞吐青龙。 世人常言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一骑破千军。 听着很是热血沸腾,却也很玄乎,究竟是什么意思,什么样的光景,没人知道。 众人望着那员骑着火红战马的绿袍汉子,终于明白了那两句话。 可用两个字概括。 关羽。 00173 我自迥然不动 “杀!” 时机已到,刘辩不再迟疑,迸发一股碧海狂涛般的汹涌气机,策动胯下战马,一骑当先的冲向了北面缺口。 胡车儿扛着大纛紧紧跟在刘辩身后,三千虎贲骑卒一千大夏游骑,当即结成锥形阵,开始加速冲锋。 早先准备趁乱逃离的三千钩镶悍卒,得知刘辩并不是黄巾乱贼而是大汉太子,一个个恨不得生啖了被关羽一刀切的统帅。 你自己想犯下诛灭三族的谋逆大罪,千万别拉上我们。 三千钩镶悍卒一直在琢磨着怎么将功赎罪,如今机会来了,比起兀突骨几员猛将还要兴奋,一个个卯足了劲的狂吼一声,士气高昂的冲了过去。 三万黄巾乱贼早在被关羽一人一骑分成泾渭的那一刻,士气低靡,主将又惨死在将旗下,除了那一万受过训练的披甲步卒,其余两万当场溃逃。 暴雨连天,视线受阻,周围全是玩了命逃跑的袍泽,一万披甲步卒的军阵没能稳固多久,很快在黄巾乱军的裹挟下,一起逃命去了。 刘辩策马来到气机消耗大半的关羽身边,握了一下他那健硕的臂膀,重重点头。 随后率领大军冲出了包围,绕道北上,赶往水师大军的停靠地点。 城关上。 二皇子刘协大马金刀的坐在大纛下,虽说看不见几十里外交战的状况,但是隐隐传来的黄巾军哭喊溃败的声音,让他的脸色不禁白了又白。 身体有些踉跄的站起来,走出黑瓦攒尖檐角,重新暴露在风雨中,努力去看清怎么也看不清的光景。 雾里看花。 无数马蹄声渐行渐远,二皇子刘协的脸容越发的面无人色,喃喃:“你羡慕我在庙堂占尽优势,我何尝不嫉妒你在军伍遍值党羽。” “别说是西凉军、并州军、黥字军全部听从我的号令,单是一支西凉军我就心满意足了。” “可惜啊,我生下来便不如你,你是嫡长子,我是庶出,你背后站着大汉四大精锐军团之中的三个,而我背后只有一群阉狗。” 王公权贵子弟的手掌向来是比女人还细嫩,而他的这双手尽是老茧:“不过!” 二皇子刘协暗淡的眼眸逐渐恢复神采,手指温柔的抚摸太阿剑:“未来的我成就一定比你高,武库十二楼那么多的诸子百家经典,可不是白看的。” “不错。”判官对于淋在暴雨中的二皇子刘协最是门清,他的天赋不仅超乎常人,就连勤勉的性子也只有太史慈戏志才能够和他媲美。 天赋仰之弥高,勤勉钻之弥坚。 只是占了一样已经殊为不易,更何况两样都占了。 天赋绝佳的例如江湖第一人剑尊王越,沙场第一人卢植,这两人单凭天赋已经站在了山顶的最高点。 倘若是再加上太史慈戏志才那样的勤勉,最后所能达到的成就,判官都不敢想象。 要不是皇子诸侯这样身负大气运的人杰,无法进入武曲星君榜,别的不说,只是武道一途,估摸着最低也能进入前十,说不定还能和关羽一较高下。 缺陷嘛也有,识人之明和胸襟不如太子,别说是二皇子了,就是细数浩瀚青史上的帝王,少有能够与太子相媲美的。 关羽、陈武、太史慈、甘宁等人,要么出身贫寒,要么是草莽游侠。 自从归入太子麾下以后,个个鲤鱼跃龙门,化作当世最拔尖的猛将和治军名将,成为了沙场武将和江湖游侠仰望的存在。 即使戏志才这种命犯天煞的命格都能容下,视作股肱之臣,胸襟之宽广,让他都忍不住要去效忠。 正是因为这两点,无人可用的太子,短短一年的时间便聚拢了一大批精兵强将,快的让人瞠目结舌。 难怪自家先生说太子是这盘大局的唯一变数。 大局有了变数的才有趣,一成不变,刚落子便知道了收官,岂不是味同爵蜡,很是无趣。 “巨毋霸。”现在二皇子与太子之间的形势颠倒,判官不得不抛下几子拉回平衡,一边倒的棋局可不怎么好看:“这位大汉第一力士,暂时交给你了。” “可惜伏波将军马援自从离开了地府,就像消失了一样,即使戏志才派遣协律郎多方打听,也没能探查到他的消息。” “以他北平羌乱,南定南越的无双帅才,率领三万披甲精锐足以压制关羽太史慈等人,以及四千精锐骑卒。” 话音刚落,一座铁塔模样的壮汉,拎着一只烤猪大步踏来,震动的大漆斑驳的城楼‘簌簌’乱震,宽敞的石墙甬道,硬是被肥壮身躯挤的向外膨胀破碎。 更要命的是,胡车儿那等数一数二魁梧猛将都得抱着的烤猪,竟被他拎一只猪腿似的握在手心。 二皇子刘协早就对这位几乎横扫云台二十八将的无双力士眼馋不已,本以为是囊中之物,没想到遭到了地府的算计。 绕了一大圈,又成了自己的属下,世事无常啊。 这时,判官身后又出现了一名瘦如麻杆的老头,身材极高,如同一根竹竿杵在城头,令人不禁担心会被城头的狂风吹向天空。 没有人会担心,因为在看到竹竿老头的一瞬间,所有人心底同时冒出了一个字。 稳。 比胖壮如山的巨毋霸稳,比这座城关稳,比沧海浪尖的磐石还稳。 罡风拂山岗,我自迥然不动。 00174 蹊跷 清明时节开始下的一场暴雨,按照黄河一带的时令气候早该停歇了,如今连续下了一周了,却没有一点停歇的意思。 长堤两岸,桃花柳树疯狂的左右摇晃,惨遭摧残的桃树,枝头早已没了桃花,枝桠断裂,凄惨的如同被蹂躏一夜的少女。 倒是每逢清明被桃花掩盖光彩的柳树,依旧坚韧不拔,摇晃的再是剧烈,就是不见一根柳条撕裂。 一周以来,黄河水暴涨了三尺,河面上大浪滔天,距离决堤已经不远了。 不过刘辩倒不是很担忧,因为座下的主楼船曾深入东海斩杀过大蛟,曾远渡南海捕杀过大蟠,遇到黄河决堤自然不会怕了。 最应该担忧的是皇帝,一旦黄河决堤,方圆百里都得变成一片泽国,土地淹没,百姓流离失所,怨声载道,对于朝堂的稳定极为不利。 现在最愉悦的想必也是他,正是因为大雨连绵黄河水暴涨阻碍了百万黄巾贼的攻势,使得刚刚拿下虎牢关的他们,无法继续进攻,只能老老实实的待在虎牢关内。 自从那日突围之后,大夏游骑整天马不停蹄的四处游荡,搜寻着小股黄巾贼下落。 一旦发现五千人以下的黄巾贼,方悦率领虎贲骑卒配合着兀突骨的三千钩镶悍卒立即出击。 先是以铁蹄踏碎他们的士气,随后三千钩镶悍卒一拥而上,捉拿亡命逃窜的黄巾乱贼,押回一处与水师战船遥相呼应的营寨。 奇怪的是,不知是因为被关羽吓破了胆气,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清楚自家马兵步卒干不过虎贲骑卒。 二皇子刘协索性不派兵阻截虎贲骑卒的四处出击,而是集中所有的黄巾军建了一座互为犄角的营寨,相互支援,牵制敌军。 刘辩撑着一柄翰花油纸伞,站在不停有大浪拍打的船首,前方视线模糊,暴雨连成一线。 不时有一条黑色的百年虬蚺冲出水面,意图攻击千料大翼战船,还没靠近大翼战船,便被在黄河训练许久的大泽军,以强弓钉死在黄河中,泛起一大片腥红血水,无数鱼虾争先恐后的去抢夺大补的虬蚺尸体。 “主公。”一身泥泞的甘宁,手持一根精铁鱼叉,插着一头不弱于二品宗师的四百年老亀,大步走了过来:“这只老亀有了成蛟的大气候,大补,今日让楼船上的庖丁为主公熬一鼎亀汤。” 四百年老亀实力相当于二品宗师,在水中仰仗着地利更可以大战一品金刚,而甘宁只是受了一些轻伤便插死了老亀,可见水战功夫之高,堪称三国二十四名将之最。 甘宁喜好穿锦衣,配铃铛,一路走来很是招摇:“主公是在想怎么破敌?” 见主公轻轻颔首,甘宁哈哈一笑,胆大包天的提出了一个建议:“反正我们有着水师战船不怕被淹,不如掘开黄河,淹死二皇子那个狗娘养的。” 戍守在附近的胡车儿眼睛一瞪,心道:他娘的,这货胆子也忒大了,连黄河都敢掘开,都说俺老胡混不吝,比起这个水鬼差远了。 刘辩想都没想立即否决了他的建议,城中还有数十万百姓,击败刘协是小,民心是大。 掘开黄河大堤这件事,关羽可以去做,甘宁可以去做,唯独他不行。 他坐镇大纛,麾下武将也不行,除非是麾下武将独自领军作战。 一旦被宦党刻意风传出去,就算是杀了刘协也不如失去民心所造成的后果严重。 再者说了,这一行最主要目的是为了带走郡城怀县的各类匠人,水淹了郡城怀县,岂不是把那些匠人淹死了,失去了打败刘协的意义。 “哈哈。” 众人愁眉苦脸的思索如何才能攻下郡城怀县之际,傲然屹立在刘辩身侧的八尺大汉关羽,长笑一声,抚髯道:“兄长,臣弟有一计可灭那帮无胆鼠辈。” 刘辩精神大振,关云长可是逼的曹操几乎迁都的无双大将,刘备在赤壁一战中的两万家底,也是关羽一点一点积攒下来的。 这么一位武力、韬略全都是上上之才的大将,必然有破敌的好计策:“二弟快说。” 关羽并没有第一时间说出计策,而是反问了一句:“兄长认为我们的长处和敌军的长处分别是什么?” 这个实在是太简单了,刘辩军在于拥有大量精锐骑卒,长于野战。 敌军不仅占据着高关险隘,还拥有大量的披甲步卒,占据了地利人和,长于防守。 听完兄长的回答,关羽说了一句简单却又很困难的言辞:“既然我军长于野战,何不以野战的方式消灭敌军。” 话音一落,胡车儿忍不住腹诽道:你当敌人都是傻子啊,放弃好好的郡城不守着,跑出来和虎贲骑卒掰手腕子,真当自己是黥字军那帮横扫南疆的悍卒了。 刘辩甘宁二人眼中则是一亮,脸上已有了喜色:“二弟的意思是说。” “哈哈。”关羽又是抚髯一笑,睥睨雨幕中模糊不清的郡城道:“二皇子耗费如此之大的心思布了一个大局。” “倘若是没人入局,该着急的应该就是他了。” “所以说这一战真正应该着急的是二皇子,只要兄长做出撤退的样子,固守在城中的二皇子,必定出击。” 这条计策一出,刘辩对于这个二弟越发的欣赏了,立即带着几名悍将走向了第三层雀室,部署下一步的行动。 “主公!”甘宁趁着其他几员悍将还没回过神来,立即请命道:“末将愿意率领一小股士卒装作北上邺城,引诱敌军上钩。” 对啊,既然是装作撤退就会有诱饵,虽说率领数千诱饵面对二皇子数万大军,极其的危险,但是功劳也大啊。 胸中没有多少墨水的兀突骨,斩将夺旗是一把好手,论起出谋划策总是慢别人一拍。 为了报仇雪恨,迫于立功的他,赶忙抢功道:“主公,这小子毛孩没长齐,没打过多少硬仗。” “像这种危险的重任,还是交给我比较好,我可是在黥字军冲锋陷阵了十几年,砍下的人头,比这小子见过的还多。” “你!”甘宁瞪大双眼怒视这个把黥字军刻意咬的很重的竖瞳蛮夷,别人怕你,老子可不怕你:“打的仗多有什么用,还不是一个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的蛮夷。” 兀突骨没说什么,胡车儿倒是不乐意了,戏志才先生那样的国士大才说我们不识字也就认了,你一个水贼出身的小屁孩,有什么资格。 倘若不是仗着主公对你的喜爱,还站在这里耀武扬威?俺老胡早就一锤子把你砸成肉饼了。 再者说了,军伍虽说不像朝堂的那帮吃了饭没事干的文官,整天勾心斗角,蝇营狗苟,但也讲究资历二字。 军伍的规矩都不懂,有什么资格在这抢功,脑子一转,嘿笑装傻道:“俺也看上了诱敌的机会,不如咱俩掰掰手腕子,谁赢了谁去。” 甘宁胆子大却也不傻,胡车儿可是扛旗人,力气在整个天下数一数二。 当真比较力气的话,别说是自己的了,就连关羽不见得是他的对手,心知比不过,却也不能弱了气势:“好,比就比。” 沙场老油子姜冏,在一旁傻乐看戏,就差没有拿起一壶黄酷酒猛灌了。 年轻就是好啊,当年自己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嘛,可惜老了之后,很多事情都看透了,家中又有了一根香火独苗,就不去争了。 僵持不下之际,善于制衡权术的刘辩,果断制止了他们要比试的行为,有了竞争是好事,却不能让他们之间产生仇恨,尺度一定要掌握好:“诱敌这件事,交给甘宁了。” 为了安抚兀突骨,也为了物尽其用道:“敌人上钩以后,斩将夺旗的事就交给兀突骨了。” 瞧见胡车儿那一脸的老大不乐意,嘴角一勾,说了一句让他笑的合不拢嘴的话:“胡车儿作为扛旗人就不要去争了,孤的安全可在你手里。” 刘辩的帝王心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三言两语之间,消弭了几位悍将即将产生的矛盾,并且做出了最好的安排:“事情就这么定了,接下来商讨具体的作战计划。” 提出这个计策的关羽,反倒是没有一点要去争功的意思,自诩为定鼎全局一锤定音人物的他,不屑于去争功,让给这些急于立功的小将好了。 关羽就是这么一个人,从来没有说出口看不起任何人,显露出一种肤浅的高傲。 但从争抢诱敌大任这件事可以看出,骨子里却透着一股无与伦比的傲骨。 有些人就是这样,默默无闻,却比任何人都耀眼。 不屑于争功的他,指着山河走势图继续分析道:“但凡是寡战,要想打败敌军,一定要出其不意的部署伏兵。” “部署伏兵有三个要点,一是选择在视线模糊又饿又乏的黄昏,二是埋伏在利于火攻的草木深处,三是选择在险峻的山道隘口。” 关羽细细琢磨了山河走势图,指着几天前敌军的一处埋伏点道:“诸位看这里。” “之前敌军为了截断虎贲骑卒,特意在鹿肠山埋伏了一万披甲精锐,如今已经聚集到了那处互为犄角的营寨。” “他们走了之后,我军刚好可以利于这里树林密布遍地丘陵的地势,使得敌军不能完全铺展开,削弱兵力优势。” 不知不觉间,出身于黥字军的兀突骨,胆大包天谁也不服的甘宁,混不吝的胡车儿,渐渐把关羽当成了大军主心骨。 不是折服于他那盖世无双的武艺,也不是屈服于他身为主公义弟的身份,而是被他身体所散发的一种特殊气质所吸引。 大家同样是大蛟,关羽却是长出了犄角有望跃过龙门的蛟龙。 即使他们再怎么凶威赫赫,再怎么光彩夺目,在关羽面前也只会自惭形秽,并且发自肺腑的想要靠近这头唯一的异类。 春秋是一本史书,以史为镜可以知兴衰,关羽不仅读出了春秋大义,还读出了人情练达。 虽然还没做到儒教入世‘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的高深境界,但是功高却不能震主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闭口不言了。 刘辩巴不得关羽谈论出所有的计策,这样才能起到锻炼武将的意义,要是全听他的,以后还怎么独当一面。 但关羽当真是一个妙人,知道适可而止,没有僭越的去做出一些部署,及时交给了刘辩:“伏击敌人刨去无情的水火不算,如果想要一战定胜负,关键在于敌军主将。” “只有破坏了敌军的指挥体系,斩断了大纛将旗,没了主帅指挥,这数万大军不战自溃。” 刘辩在这挥斥方遒劲头十足的指点大局,作为对手的二皇子刘协也没闲着。 在巨毋霸和竹竿老头的惊喜中,还没缓过神来的他,奇怪的碰见了一位士大夫子弟,那便是士大夫一党的中年领头羊之一王允。 而在他身后则有四名充满沙场气息的剑客,每一个人赫然都是二品宗师境。 “青州颜良,拜见皇子殿下。” “冀州文丑,拜见皇子殿下。” “末将张郃,拜见皇子殿下。” “末将高览,拜见太子殿下。” 刘辩要是在这必然会大吃一惊,自己见到的三国二十四名将,甘宁、夏侯二兄弟,还有这四名未来的河北四庭柱,居然都是用剑。 其中必有蹊跷。 00175 无所畏惧 “报——” 一名小卒焦急呼喊着跑进了二皇子刘协所在的城楼:“皇子殿下,敌军正在向北方撤离。” “山河走势图!”安稳坐在大纛下的二皇子刘协,当即冲进了身后的城门楼:“北方?他这是要北上邺城了。” 判官负手站在身后,嘴角似有讥讽。 二皇子也看到了这位文曲星君榜第四的国士,心知他对于战略战术都是极为精通,谦逊的问道:“判官先生有何高见?” 太子使用诱敌之策,早在判官的预料之内,怪异的是他并没有点明其中的门道,漠声道:“这场大战,想必二皇子期待很久了。” “我只是一个看客,皇子怎么想便怎么做好了。” 在武库十二楼看尽诸子百家经典的二皇子刘协,对于自己的谋略颇为自负,想要凭借自己的本事打败太子,询问判官只是出于礼贤下士罢了,并不是真的想要询问他的意见。 判官对人心看的通透,知晓陡然得到一大批猛将,或者说借来一大批猛将的二皇子刘协,如同陡然暴富的商贾,底气不免足的过分。 在胭脂楼一战大败的他,丢尽了颜面,绝对想要凭借自己的能力击败太子,此时外人说什么都不会听进去的。 既然不会听从劝告,那就不说好了,免得破坏了他的兴致,吃点亏也是有好处了。 二皇子刘协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快召集了所有的将领,自己麾下的关闇、张绣,黄巾贼管亥、何曼,地府的巨毋霸、竹竿老头,叔父王允从汝南袁氏借来的颜良、文丑、张郃、高览四员顶尖武将。 阵容不仅不弱于太子,还远远胜过他了,如果还败给太子,真的要去找一位谶纬大家算一算天命了。 “关闇为主将,颜良、文丑、张郃、高览,你们四人为副将,率领五万士卒立即北上。” “直捣黄龙!力求一战拿下这支黄巾贼,谁能斩杀黄巾主帅赏千金封亭侯。” 颜文张高四人有些奇怪,不就是一支控制黄河天堑的精锐黄巾贼,怎么会让二皇子殿下这么的重视,居然要封亭侯。 不过,能够得到这么大的封赏总归是好事,这样便可以脱离汝南袁氏自立门户了。 五人欣然领命,火速清点了人马,追向正在撤退的黄巾贼。 这五万士卒就是早先的黄巾贼,但他们早已摘掉了头上裹的黄巾,脱下了身上的黄漆札甲,穿上了大汉的红漆札甲,一副地方驻军的做派。 有了这五员猛将,二皇子刘协还是有些不放心,当即命令张绣率领三千马兵和剩下的姑射游骑,吊在他们身后,准备随时冲杀过去。 要么不出手,一旦出手就要下狠手毒手死手,免得让刘辩逃脱,造成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结局:“管亥、何曼,你们二人率领剩下的一万精锐,赶往水师战船附近。” “先不着急进攻,深沟高垒,死死的挡在敌人的退路和水师战船之间,等到敌人覆灭之后,汇合五万大军,一起夺下这支水师。” “谁!” 有条不絮下达军令的二皇子刘协,眉毛飞挑,一缕无形的剑气激射出去,洞穿了门口一名守卒的眉心。 推开大漆斑驳的城楼木门,见他只是一名普通士卒,暗自松了一口气,遥望暴雨倾盆的攒尖屋檐外,自嘲的笑了笑:“紧张的有些疑神疑鬼了。” 一个看不见的角落,巳蛇阴沉着脸走了出来:“太常寺的一名乙等协律郎。” 太常寺会来刺探情报不奇怪,奇怪的是刺杀之术在地府十二地支刺客中排的上前三的巳蛇,居然没能留下对方。 没留下刚好,判官倒想看看刘辩怎么在这个九死一生的危局中破局。 数十里外,黄河上。 正准备率军出发的甘宁,又被刘辩拦了下来:“协律郎拼死送来的密报,你也看到了,需不需要孤换人!” 胆气直冲山巅的甘宁,哈哈一笑,扬长而去。 甘宁只读过一本书,也只读这一本书,对于其中一句话视为人生教条。 壮士不死则已,死即举大名。 00176 锦帆营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 这一战刘辩筹谋的极为缜密,千算万算没算到王允竟然能从汝南袁氏借来未来的河北四庭柱。 甘宁身上的担子更重了。 为了防止被管亥何曼截断后路,只能先解决管亥何曼这一支万人精锐,才能去伏击关闇率领的五万大军。 在这之前,甘宁需要竭尽所能的拖住他们,撑到自己斩杀管亥何曼进入伏击地点。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刘辩不免生起了阵前换将的心思,想要派遣正在抓捕黄巾贼的太史慈前去,或者关羽更好了。 他们两人毕竟是一品金刚境的大宗师,即使抵挡不住敌军,保命应该没什么问题。 可谁知,甘宁瞪着大眼睛,哈哈一笑,非但没有携带事先商量好的五千水军,反倒是只带了一百余名身穿锦衣腰悬铃铛的亲卫,徒步赶往了北方。 这一百人确实是不简单,全是追随了甘宁多年的老兄弟,一个个身经百战,斩杀过荆州第一大寇,杀入过郡城太守府,甚至有传闻说就是荆州牧刘表的府邸也进去过。 就算这样,能如龙骑武卒以一当百好了,不过当一万人,敌军足足有五万大军,那也挡不住。 得知密报的关羽太史慈等人极力反对,恳请刘辩派遣三员大将外加五千水师阻挡敌军。 出于对这位三国二十四名将的信任,刘辩力排众议,大胆的做出了一个决定,派遣甘宁前往鹿肠山方向诱敌。 既然决定信任这位名将,刘辩一咬牙信任到底,只带一百人,那就一百人好了。 关羽太史慈等人虽然不赞同主公的做法,但在心底全是大为感动。 如此信任麾下将领,放手让将领去干,怎能不让这些士为知己者死的忠义之士,感激涕零,热泪盈眶。 毕竟,贵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太子的主公,为了信任甘宁,押上了自己的性命。 “云长。”刘辩为了速战速决准备以关羽最擅长的勇战之法破敌,但关羽经过几场酣战,气机消耗泰半,为了保证成功,再次命令道:“太史慈、兀突骨、胡车儿、方悦,你们四人一起冲阵,力求以最快的速度斩杀敌军主将,斩断将旗。” 关羽红脸不愉,两名插标卖首的鼠辈而已,哪里需要这么多人,关某人手到擒来。 他正要请命自己一人便足够了,深知关羽傲骨无双的刘辩,下令道:“云长率领廖化、周仓、裴元绍三位副将,以及三千虎贲骑卒游弋在四周。” “一旦时机来临,立即冲阵!” “诺!” “诺!” 经过一番妥善的安排,这些大为满意的武将们紧锣密鼓的开始去做准备,倒是关羽没有离开,轻抚长髯道:“所有的将领都派遣出去了。” “兄长身边只有姜冏一人,恐怕不妥,不如……” 刘辩轻拍二弟的肩膀,否决了他的决定:“还有老酒鬼和天下第一刺客无射,想要刺杀我,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够不够。” 关羽一想,也是,有着剑断昆仑的王老剑尊,以及世间唯一一位一品金刚境刺客,能刺杀兄长的刺客,可以说没有。 就算是地府的十二地支刺客出动一半都不可能,全部出动倒是有点希望。 把兄长性命安危看的比自己性命还重的关羽,心思大定,便不在这件大事上纠缠,龙骧虎步的离开了蟠蛟楼船。 众将离开之后,刘辩遥望风雨交加的长堤,喃喃道:“甘宁,你可要撑住,孤的性命就在你的手中了。” 二十里外。 刀甲鲜明,旌旗飘扬,五万士气饱满的披甲士卒已经集结完毕。 关闇骑乘着一匹精良乙等乌桓马,双眸隐隐有金光闪烁,睥睨前方。 一年之前,他关闇可谓是占尽了风头,是武将之中最为写意风流的人物,哪一个世家嫡女江湖女侠不以能够与他小窗独坐为荣。 更是人手一份自己的画像,一时之间竟造成了雒阳纸贵,被世人传为最是风流的佳话。 世家望族无不以招揽他为第一要务,江湖名门正派绿林好汉见了他,哪一个不是恭恭敬敬的喊上一句武曲先生可否赏个脸,小酌几杯。 可现在,自从关羽投靠了太子之后,突破了境界不说,还登顶了武曲星君榜第一。 那些追捧自己的大世家嫡女扔了自己的画像,转而对着关羽的画像相思成疾,就连自己当初不屑一顾的小世家嫡女,也公然烧了自己的画像,并且讽刺自己丑羸弱的如同风烛残年老头子,还敢与她们心中的武圣关羽相比,真是不要脸。 得亏是自己气量大,不然非得被活活气死不可,不过今天之后可就不同了:“你不是效忠太子之后,才有的鲤鱼跃龙门的变化。” “今天我就宰了太子,我看你还怎么跃,还怎么变!” “咚咚——” 二十面兽皮大鼓一起擂动,散发出热血激昂的巨大轰鸣,震动的天空暴雨微微凝滞,空气中到处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烽火气息。 “呜——” “进军!” 号角长鸣和关闇的大喝一同响起,披坚持锐的五万士卒,追随着主将旗向鹿肠山方向快速进拔。 簇拥在关闇周围的四员武将,不仅沙场武艺高超,更是熟读各种兵书经典,否则也不会成为河北四庭柱。 张郃更是未来的曹魏五子良将之一,治军作战的才能堪称拔尖:“关将军,末将有一事不知能不能说。” 虽然关闇接连遭到关羽、太史慈、公孙曲阿的打压,但他依旧是一员不可多得的猛将。 在那一身金光闪闪的盔甲,以及青帝白帝气运的衬托下,更加的不怒自威:“张将军请讲。” 张郃不过是一员临时册封的将军,只有统兵权,并没有官阶也没得到朝廷的承认,一句将军让他暗生好感:“太子殿下这一次撤退恐怕没那么简单。” “应该是太子的诱兵之计。” 这一点关闇早就想到了,但出身于兵家四大流派兵形势家的他,极其推崇三胜思想中的力胜。 乘闉发机,破军杀敌,集中优势兵力一举击溃敌军,从而大获全胜。 在绝对优势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不堪一击:“张将军多虑了,我们有着五万大军,对方不过是数千兵马。” “倘若真是诱敌之计,反倒是合了我的胃口,刚好砍了太……黄巾贼的脑袋,献给殿下。” 张郃与颜文高三人对视一眼,心中很想劝说几句,拗不过关闇既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又是大军主帅,只能作罢。 大军在雨夜中前行了三四时辰,突然停下了步伐。 前方一百余名身穿锦衣腰配铃铛的江湖人士,拦在了大军前方。 甘宁凝视前方黑压压一片如潮水般涌来的披甲士卒,硕大的眼珠中没有一点惧色,反倒是升起一丝丝狂热战意。 大雨倾盆,夜幕微凉。 一百锦帆锐士,一字排开,如一条鸿沟划开了南北。 前方,旌旗如云,环刀如海,随意一冲便能击垮这条纤细如发丝的人形泥埂。 蚍蜉撼大树,不自量力。 “哈哈。”甘宁突然胆气纵横的大笑一声,灼灼的凝视兵山甲海,狞笑道:“老子打仗从来不防守,只有两个字。” “进攻!” 00177 夜袭 “叮铃铃——” 雨声哗啦作响的夜幕,忽然惊起一阵急促的铜铃声。 其徐如林的五万大军前方,一百锦衣佩铃锐士不自量力的冲了过去。 为首的先锋小将碰见这么一群不知死活的江湖人士,懒得回去禀报了,嗤笑一声道:“直接碾压过去。” 话音刚落,眼前的敌人突然消失不见了,只有一柄鎏金八面汉剑。 “噗——” 先锋小将一个回合都没撑住,便被甘宁一剑砍掉了脑袋,死前闪过两个念头。 “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也能杀人?” “这人的速度太快了,难道是武曲星君榜第一人关羽?” 实际上甘宁的速度并不比一般猛将快上多少,只是他从唯一看的那本书中总结出了一套夜战战法。 借住了天时地利,这才能够一剑砍翻了先锋小将,或者说投掷出鎏金八面汉剑切掉了他的人头,甘宁本人还在远处。 善于夜袭的一百锦帆锐士,并没有直接和严阵以待的敌军接触,受过甘宁严密训练的他们,神不知鬼不觉的融进了敌军军阵。 就如一滴墨水落入了洗砚池,没有惊起一丝波澜,却在潜移默化的影响着洗砚池。 池水缓缓的由清澈变成污浊。 一点。 一片。 一池。 “将军死了!”甘宁拼尽全力赶到先锋小将的尸体旁,一剑砍断了先锋将旗,口中凄厉大喊起来:“有埋伏!有埋伏!” “大家快撤!” 行军打仗就像一辆马车,普通士卒是车厢,一般将领是车轮,主将是主轴。 主轴断裂马车便会处于崩溃的边缘,车轮要是再出现什么意外,这辆马车必然会彻底的分崩离析。 此时,一百余名神出鬼没的锦帆锐士,趁着暴雨夜幕悄无声息的斩杀着屯长、曲长之类的中底层武将。 当锦帆锐士们听到甘宁的大吼,不在迟疑,一起高声呐喊起来,狂呼有埋伏快撤退。 由于中低层武将大多被斩杀,没能及时阻止谣言的传播,再加上在将旗周围一架架抬着的篝火照耀下,将旗果然断了。 五千半信半疑的先锋士卒,于一声声直击心灵的大吼声中,士气瞬间消弭,大吼着兄弟们快撤,玩了命的向后方那堆更亮的篝火赶去。 甘宁抹去脸上的汗水和雨水,学着夜莺尖锐的叫了几声,随着这股乱军一起冲向了快速行军的主营大军。 “快逃啊!有埋伏!” “将军快撤,太子率军杀来了!” “兄弟们这是个圈套,快跑!” 面面相觑的张郃几人,没有一点紧张的意思,反倒是放松了很多,并且对先锋小将的才能感到很是惊奇。 真不愧一个将星璀璨的大年,就连一名小将都有这么敏锐的战场嗅觉,早早的发现了敌军埋伏。 关闇却是一脸凝重,大喝道:“前军列阵,阻拦冲击军阵的乱军。” “胆敢冲击军阵的人,杀无赦!” 在一阵咚咚大作的战鼓声中,数万名披甲士卒停止了前进,一万前军排列成鳞次栉比的大阵,抽出环首刀,挡住了乱糟糟冲来的数千乱军。 这些士卒在今天之前不过是黄巾贼,能听得懂号令就不错了,哪里知道十七禁律五十四斩中最为忌讳的溃败逃向主营大军。 一来容易破坏排列整齐的军阵,让敌军有机可乘,二来很有可能造成人心惶惶,以讹传讹真的以为战败了,在乱军的裹挟下大面积溃逃。 张颜文高四员名将无不暗暗点头,由衷的感慨关闇有大将之风,面对千钧一发的危局,这么快便能下达最准确的军令。 溃逃的士卒不知道十七禁律五十四斩,自然而然以为抽刀的黄巾弟兄是为了防御后方的伏兵,一个个更是卯足了劲的冲向大营。 当他们刚刚靠近军阵,以为黄巾弟兄们会让开一条路的时候,一口口闪烁着森冷幽光的环首刀,在曲长屯长们的呼喝声中,凶狠的劈了下去,当场斩杀了一百多人。 雨下的太大,又是昏暗的夜晚,前方濒临大营军阵侥幸存活的士卒虽然停下了,但是后方的溃逃士卒却不知道前面的情况,依旧是高声大喊的往前冲。 最前方的溃逃士卒不免被推到了自己人的刀下,在一阵刺耳的劈砍声中,一具具凄惨的尸体,倒在了泥泞的地面上。 直到死亡了近两千人,尸体堆积成了厚厚一层小丘,后方的溃逃士卒这才惊恐不已的停下了脚步。 甘宁眉头紧皱。 “这样下去不行,时间长了敌人一定会知道这是虚张声势,事实上没事什么伏兵。” “到那时一定会以为主公已经逃走,会更加快速的追赶,只要他们越过了鹿肠山,主公还没率领大军在那里埋伏,谋划可就泡汤了。” “怎么办!怎么办!” 急躁的甘宁正在挖空心思的思考计策之际,觉察到一丝不对的张郃,不顾地面到处都是雨水泥浆,趴在地上用心的倾听起来。 三息后,迅速站起来,从身旁的士卒手里夺过一根油脂火把,策动乌桓马赶到了大军前方,运转气机抛了出去。 吞吐着火舌的火把倒映在甘宁眼中,烧烫如一座地火山,眼角欲裂,大吼道:“敌人已经发现我们的伪装了。” “杀!” 杀声刚落,一百余杀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就好像这支乱军真的是太子军伪装。 关闇嘴角讥讽,大喝道:“全歼这支敌军。” 还是觉的有些奇怪的张郃,虽然想要再查探一番,但这次大战他说了不算,只能压下心头疑虑,策马冲了过去。 甘宁陷入了血战。 三个时辰后,集合了关羽太史慈等众多猛将,虎贲骑卒大夏游骑等众多精锐的刘辩,终于荡平了管亥何曼二人率领的一万黄巾精锐。 刘辩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马不停蹄的杀向了鹿肠山方向,喃喃道:“兴霸,你一定要坚持住。” 00178 一席之地 天色将近黎明,刘辩率领三千虎贲骑卒和九百多大夏游骑赶到了鏖战的战场。 诡异的是,四万多敌军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越过了鹿肠山,反倒是乱成了一锅粥,狂声怒吼着自相残杀。 倘若不是知晓敌军的五员将领全是上将之选,刘辩还真以为对方是一群乱民组成的流寇。 太出乎意料了。 几个时辰前,甘宁率领一百锦衣锐士混水摸鱼的进入了敌军主营战阵,并没有效仿之前的做法,第一时间斩杀敌军主将,砍断主将大旗。 因为他知道即使去了也没什么用,别说曾经的天下第一武将关闇了,单是关闇身边的那几位二品宗师,就够他喝一壶的了。 所以便趁着关闇率军冲杀先锋营的时候,悄无声息的融入了主营大军,斩杀屯长曲长之类的武将。 高了不杀,校尉、将军基本是在武道上小有成就的人,个个是难啃的骨头,不利于大量斩杀敌军将领。 低了也不杀,伍长、什长之流太过繁多,而这种最底层的统领实际上与士卒没什么两样,杀了没有意义。 等到关闇斩杀干净那支先锋营,早已挪移到后军的甘宁,大吼一声后面有埋伏,一剑劈死了一名后军小将。 殿后的两三千士卒群龙无首,中低层将领又被斩杀大半,无从解释,只能眼睁睁看着黄巾道的兄弟们失心疯的拼命杀来。 这一战甘宁把天时地利可谓是利用到了极致,借助夜幕暴雨的视线模糊,不停在大军中搅来搅去。 就如当初广陵大江一战,凭借几十名锦帆锐士把荆州第一大寇周泰麾下的数千精锐水贼玩的团团转,战死了数百水贼愣是没找到甘宁的影子。 这五万黄巾贼组建的大军更是不堪,将不知兵兵不知将,周泰麾下的数千精锐水贼,好歹是一起打家劫舍三五年的兄弟,十几个大头目早就混的脸熟了。 而这五万披甲大军却是互不相识,又有天时地利作为掩护,甘宁自然能够把夜袭战法发挥的酣畅淋漓。 早就察觉不对的关闇,正在竭力镇压比一团乱麻还乱的大军,脸色铁青,恨不得一刀劈死这些个酒囊饭袋。 自己在武道上接连失利,在天下人的眼中份量锐减,第一次出战又被一支不知多少数目,不知哪一种战法,更不知道谁率领的神秘大军搅乱了军心士气。 这件事要是传出去自己以后肯定成为天下人的笑柄,茶余饭后的谈资,当真是奇耻大辱。 “咚咚——” 喊杀震天的战场,忽地传出一阵战鼓擂动的巨大轰鸣,细细一听又似是而非,更像是数千战马一起奔腾而来。 张郃最先反应过来,心中‘咯噔’一下暗呼不妙,赶忙运转气机在双臂:“将军不好,是一支骑兵赶了过来。” “听这马蹄声,人数最起码在三千人以上,还是少有的精锐之师。” 为了熬练马战功夫,张郃每年都会在乌桓南下打草谷的时候,前往镇北将军公孙瓒账下参军,因此武艺不是最拔尖的他,统兵作战却是袁绍麾下上百名门客中的第一人。 张郃想起自己第一次与乌桓交战时,幽州各大世家拼凑的上万骑兵,竟被一支三千人乌桓骑卒打的四散而逃,咽了咽口水道:“甚至有可能是一支骑卒级别的骁骑。” “什么!”颜良文丑高览三人差点从马背上跌下来,脸色不比关闇好看多少:“三千骑卒!” “黄巾贼怎么会有一支足以横扫中原腹地的骑卒精锐!” 怒火中烧的关闇,听到三千骑卒反倒是心思平静了,长叹一声大势已去,做出了一个令张颜文高四人震惊,却又理所当然的决定。 不战自退。 “各营听令!”关闇怒喝一声,传达给唯一还能保持镇定的中军各营一条军令:“立即率领各营的士卒,随我撤回怀县。” 他这是要抛弃一万后军,包括先锋营在内的一万前军,率领三万中军撤离这处杀声四起的乱战沙场。 关闇不愧为能够与关羽一较高下的大将之才,战场局势瞬息万变,唯有迅速抓住战机,利用战机做出最合理的安排,才能在沙场上经久不败。 当他得知三千骑卒的那一刻,便已经猜到是谁来了,没有去唏嘘感慨,没有去悲春伤秋,立刻做出了一个很难做出又必须做到的决定。 未战先逃,保存实力。 沙场向来以成败论英雄,世人才不会理睬你保存了多少实力,未战先逃有多少理由。 他们看在眼里的只有你失败了或者成功了,这中间的艰辛,其中的苦楚,内含的无奈,他们没有身临其境,切身体会,并不知道也不会在乎。 豆大的雨水顺着红漆札甲流淌,冲掉了上面的泥泞,却怎么也冲散不去关闇嘴角的苦楚:“未战而逃?” “今夜过后,我便是天下人心中的跳梁小丑了。” 世人的眼光倒还不是他最在乎的,最让他苦恼的是还不知道二皇子会怎么对待他,对待这个连拼死一搏都不敢的懦夫。 张颜文高四人看向那副金闪闪的身躯,没来由的感到一丝悲凉。 他们这些沙场武将就这样,一战定胜负,一场论英雄,比起那些喜好卷土重来,提倡贬谪数十载一朝成三公的文官,大相径庭。 战败了不可怕,哪里有常胜的将军,就连兵家亚圣吴起不也打了一些不胜不负的平局,怕就怕未战先逃的名声。 十七律五十四斩中的第一禁律便是严禁战场溃逃,一旦被认为是逃兵,无论是什么理由一律斩首。 普通的小兵都是这样,更何况为首的大将,不但要被斩首,还会比项上人头还重要的东西。 军人的荣耀和主公的信任。 鏖战了一夜,体力、气机、精神全部达到极限的甘宁,身上的伤口有大大小小十几处,最为严重的是一名武道四品将校的临死反扑,一刀贯穿了他的胸口。 当时如果不是他反应稍微快一些,向右挪了一点位置,说不定早就被这一刀洞穿了心脏。 胸口火辣辣剧痛,剧烈喘息的甘宁,迷迷糊糊之间好像听到了马蹄声,摇晃着左手费力抹去了遮住眼帘的血水。 抬头望去。 刚好看到了关闇率领中军撤退,很快消失在雨幕中。 “哈哈!” 这位由娼妓生来从不知道父亲是谁,打小被人看不起受尽了各种白眼和屈辱的水贼。 仰天狂笑。 笑出了眼泪。 也泄去了胸膛的最后一口精气神。 “从此以后,这座庙堂,有我甘宁的一席之地!” 00179 好一朵梅花 刘辩率领众将士俘虏一万多黄巾精锐之后,终于在一处尸堆里找到了胸口插着一口环首刀的甘宁。 众将士神情复杂,这一战过后,以一百破五万的甘宁想必要名扬天下了,主公的识人之明又得让那些个世家望族家主们骂娘了。 想到这里,众将士不由自主的把目光投向了太史慈,在这之前武曲星君榜排名仅次于关羽的太史慈,隐隐成为军伍的二号人物。 但从今天开始,水贼出身一直在末尾打转的甘宁,平步青云,必定一跃成为主公麾下的二号人物,没有含糊不清的隐隐,而是实打实的武将二号人物。 一号人物当之无愧的是关羽,武道修为不必多说,月旦楼上那几个红的发紫的隶书,只要没有眼瞎都能看见。 战功更加的毋庸置疑,黄河一战,一刀劈了大逆不道的黄祖,破解了一场濒临绝境的危机,胭脂楼一战拼死断后,为主公争夺了一线生机。 前几日更是一刀砍翻了程远志,破解了二皇子刘协的步步为营战术,可以说现在的关羽是定鼎局势的存在。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一锤定音的买卖。 论资历,关羽是第一个效忠刘辩的武将,就在不久前,又披上了一层外戚的身份,谁能有他的恩宠一时无两。 既然未来的武官魁首争不了,那么未来庙堂中的武官二号人物、三号人物还是可以争一争的。 其中以长安县尉陈武、南疆斩将夺旗第一人兀突骨、武曲第十实际上第二的太史慈势头最盛。 没想到竟被只配看戏的甘宁,异军突起,夺了彩头,着实让这帮准备看好戏的大小将校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检查过甘宁伤势的刘辩,亲力亲为的做了一副担架,准备叫上胡车儿一起抬走,这时,一位怎么也想不到的大将主动站了出来。 关羽把掌中产生一丝莫名灵韵的青龙偃月刀,交给了双臂有千斤之力的周仓,主动站到了担架后方,抬起了担架。 众将士看到这一幕眼珠子真的瞪出来了,他们二人是谁?一位太子,一位将甲,能够得到这份殊荣,甘宁死而无憾了。 震惊之余,更多的则是诧异,主公亲手抬走甘宁有情可原,厚待壮士嘛,傲骨无双的关羽竟然主动去做这种有着谄媚意味事情,太不合常理了。 这其中的三昧也就深知关羽脾性的刘辩了解,关羽确实很是倨傲,但他更加的敬重忠肝义胆的壮士。 以甘宁的胆识、心性、敢去牺牲自身性命护卫主公的忠义,值得关羽不惜落下趋炎附势名声,亲自去抬担架,免得冒冒失失的胡车儿一个不小心,加重了甘宁的伤势。 解释?关羽做了便是做了,趋炎附势也好,卑躬屈膝也罢,随便外人去非议,关某人自有一身正气。 刘辩关羽二人运转气机,踏着遍地的血水泥泞迅速离开了这里,大夏游骑游弋在左右,一万多敌军俘虏则交给麾下的武将押往水师大营。 城关上。 二皇子刘协翘首以望,听到‘咚咚’作响的大军奔腾的声音,先是一喜,紧接着面沉如水。 进入城门的关闇,没有第一时间去禀明军情,而是耍了一个小心思,先去安顿仓皇而逃的三万披甲士卒。 毕竟要留给眼线们一些时间,他们还没告密,二皇子刘协还不了解当时的情形。 磨蹭了有半个时辰,关闇这才满脸愧疚的登上了城楼,单膝跪地道:“恳请殿下责罚,末将没能完成殿下交代的大事。” 二皇子刘协站在城头,眺望远方天际露出的一线白光,暴雨渐渐停歇了,怒火却是高涨,竭力弹压住太阿剑喷吐的剑气,转身扶起了关闇,温和的笑道:“我感谢关将军还来不及,怎么会责罚你。” “如果不是关将军当机立断,说不定这五万大军一起覆灭了,现在还能保留三万士卒,哪里有罪,分明是立下了大功。” “这一战辛苦了,关将军随我去城楼中喝几碗黄酷酒。” 二皇子的反应早在关闇的意料之内,眼底升起一抹莫名意味,神色自若的跟随二皇子进了城楼。 张颜文高四人一脸的讶异,之前只是听说太子胸襟恢宏,没想到二皇子的气量也是非比寻常,皇室子弟的底蕴到底不是一般世家望族所能媲美的。 进了城楼,早先朴素的城门楼,铺上了一层名贵的丝绸毛毡,普通的朱漆案几换成了大螭檀木案几,空落落的墙壁也挂上了七八幅出自名家之手的字画。 张颜文高四人的眼前,理所当然的出现了一位世家公子的影子,喜好奢靡的袁氏长子袁绍:“拜见主公。” 袁绍‘啪’的一声收起绫罗腰扇,风度翩翩,丰神俊朗,一股子积攒数十代酝酿出来的贵气,由内而外散发出来,令在场的七名花魁妙目中尽是爱慕之意。 当世第一权贵子弟袁绍,有一个特殊癖好,喜爱收集花魁,这个倒也正常,天下男人十人九色,有了滔天权势哪个男人不是恨不得把天底下所有的美人,都纳入房中。 特殊在于袁绍花费重金购来这些花魁,从来不享用,而是当作婢女使用。 更怪异的是,这些花魁个个心甘情愿的去做卑贱的婢女。 平日里这些花魁哪一个不是眼高于顶,脾气如同难以驯服的野马,正是这样才有了被当作花魁的资格,太容易得到,世家子弟们反而不会去珍惜。 如今个个愿意听从袁绍的安排,只愿能够长久留在他身边,可见袁绍的风流气度对于这些花魁,有多大的诱惑力。 袁绍虽说性格上有些缺陷,但他能够凭借自身实力鲸吞幽青并三州,打败公孙瓒,压制曹操,坐拥半个天下成为中原第一诸侯,他的才干着实非同凡响。 如果只是凭借四世三公的荫庇,不过又是一个冢中枯骨袁术。 张颜文高四人依次落坐,几名花魁捧着最上等的新丰酒,各种珍馐美味,依次摆放在大螭檀木案几上。 袁绍对四名门客摆摆手也就算了,竟然有失大体的没有对二皇子刘协施礼,而是把注意力集中在一个人身上。 一个男人身上。 一位白甲白袍白枪,俊美的如同一位谪仙人的少年。 清明一过,很快便到了立夏,白袍少年茕茕孑立在窗前,却是一幅山水皆静的深冬画卷。 小寒冬风吹拂,大雪纷飞,千娇百媚的花中魁首全部凋零。 半云半雪的溪桥畔,唯有一支寒梅凌寒独自开放。 独自盛开,一枝独秀。 00180 州才 这个大年的绝色佳人如雨后春笋,层出不穷,容貌俊美如仙的男人也是纷至沓来,江东的美周郎周瑜,西凉的锦马超,北疆的人中吕布,各有千秋,各有所长。 但是能让人感到山水皆静的翩翩美少年,只有一人,那便是舍枪之外别无他物的赵云。 这位消失许久的枪甲关门弟子不知为何出现在了这里,瞧他对于二皇子和袁绍不理不睬的态度,更加有些怪异。 不只是赵云,刘辩派遣协律郎查探的三国二十四名将,除了吕布、典韦等少数几人以外,其他名将有意无意的从九州各地向雒阳聚集。 刘辩凝视面前的密报,提着一支名贵的紫竹湖笔在青檀熟宣上笔走龙蛇,不停的把密报消息分门别类的列举出来。 “赵云在怀县?”这是一条相当大的噩耗,在刘辩眼中赵云无论是武道修为,还是治军作战,威胁力远远超过了关闇。 武道一途,讲究个脚踏实地从山脚石阶的一步一步向山顶攀登,三品、二品、一品金刚、一品指玄。 而赵云走的路子却很怪异,不去寻求气血磅礴的一品金刚,而是自行开辟出一条捷径小路,一步登天,一脚踩入一品指玄,类似于佛门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顿悟。 枪术七景,一境一光景,以他摸到第六景微幽门槛的实力,与关羽大战尚在五五,更不要说其他武曲榜武将了,必然矮了一头。 关羽作为定鼎局势的存在,是刘辩手中的核武,如今有人能够和他不相上下,大为不妙啊。 更让他脸上的愁云久久不散的是,赵云身为镇北将军公孙瓒麾下第一猛将,深受信任,短短一年的时间,便从一名普通的士卒升任为白马义从的几大校尉之一。 赵云无缘无故的进入郡城怀县,其中意味有些耐人寻味了,难道是说公孙瓒已经暗中支持了二皇子,想要在这一场巨变中捞个武官魁首,或者二号三号红字权贵? “头痛啊。”刘辩放下紫竹湖笔,揉了揉太阳穴,没有一点头绪,他擅长的是君王南面之术,对于这等阴谋权争只是略知一二:“如果戏志才在这就好了,一定能从这些蛛丝马迹中推测出一些头绪出来。” 倏忽间,刘辩的耳边传来一声青蛇蛇蜕时的惨叫,以望气之术看去,只见甘宁囱会里的青蛇膨胀到了极限,隐隐泛红,挣扎着从囱会的桎梏中游向上星。 气机节节攀升,达到了二品宗师的顶点,只要稍微续加一些力道,便能立刻进入一品金刚境。 有一人脸色骤变,不是刘辩,而是乘着一叶摆渡舟的判官:“还不到时候。” “现在突破,就是给自己强行加上一副枷锁,一辈子只能止步于金刚境了。” “没有一般武夫进入一品的海阔任鱼跃,有的只是龙游浅滩。” “本来是蛟龙入海的大格局,非得要龙游浅滩,何苦。” 判官的这些话看似是喃喃自语,实际上却以一种特殊的方式,传递给了甘宁,落在他的耳中,犹如南柯一梦的仙人指路。 气蒸云梦泽的青色大蛇,红光隐退,蛇尾处生出的一条细如纤微红色蛇筋,重新缩了回去。 故地重游,再回囱会。 这一幕落在刘辩眼中着实的惊世骇俗,他只听说过大江东去,奔流到海,从未听说过黄河倒流,重返昆仑。 不过凡事都有阴阳两面,虽说甘宁这一次并没有突破一品,但他的底子却更加扎实了,下一次破茧成蝉,必定会有更加与众不同的变化。 刘辩得知甘宁已经清醒,便不在三国二十四名将有意无意的向雒阳聚集,基本上都使用八面汉剑这两件事上纠缠,连忙走向了甘宁所在的船舱。 还没离开两步,戏志才临走之前举荐的一位主簿把玩着金胎碧玉牌,喜不自胜的走了过来。 看到刘辩的一瞬间,慌忙收起了金胎碧玉牌,装作处理了三天三夜政务的样子,有气无力的说到:“主公,水师大营关押的俘虏足足有两万,已经远远超出了现存粮秣所能承受的底线。” 放在以前,刘辩必然会对这种贪财好色的佞臣不屑一顾,但帝王心术日渐炉火纯青之后,对于这种佞臣不仅要用,还要重用。 帝王心术重要观点奴吏施术中有一条铁则,具官,也就是用佞臣,反佞臣。 不过有一个重要前提,无论是佞臣、贰臣,还是忠臣、贤臣,必须有才能。 不怕当官作吏的贪,也不怕官吏奸,就怕官吏庸,没有才能反而自视甚高的去治理一方,到头来只能祸害一方。 这名主簿虽然趋炎附势贪财好色,但他确实很有才能,按照戏志才所作的《官品二十一论》来品评,是一位中上大才,能够坐稳一州州牧的位子。 刘辩停下脚步,睨视这位以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帮助袁绍轻而易举得到冀州的郭图,平静道:“最低限度是多少?” 嗜财如命的郭图,出谋划策之前喜欢抚摸金胎碧玉牌,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佩饰道:“最多一万人,再多的话,粮秣就不够了。” 水师大营中关押的俘虏,约莫有两万多黄巾贼,一下子消减了一半,心疼不说,对于他们也没有一个合理的处置方式。 活埋?不行,斩首?也不行,一来不利于他未来招降黄巾贼,二来容易落下个暴君的名声,有损他好不容易才树立的仁君形象。 郭图既然是曲意逢迎的好手,庙堂的察言观色本事早已登峰造极,捋了捋山羊胡子,阴沉的笑了一声道:“这几日天降暴雨,行驶在黄河中的大翼战船容易侧翻。” 妙啊,刘辩不禁暗自感叹了一句,贤臣有贤臣的好,佞臣有佞臣的妙。 这件事如果落在贤臣身上,纵是知道该怎么做,贤臣也不会提出这种违背仁义道德的奸计,只有佞臣才会毫无顾忌甚至乐此不疲的谋划这种奸计。 刘辩正要把这件事交给郭图全权处理,整天蹲在武器辎重中间写写画画的太史慈,突然走了过来。 脸上再次出现了那抹熟悉的温和笑容,如同梅雨季节的太阳,难得一见,阳光灿烂。 却让郭图骨子里都开始颤抖,头冒虚汗,手脚冰凉,险些跌倒在地。 脸上挂着一蓑春风,眼底暗含十里冰川。 “主公,这件事交给末将了。” 00181 乱民暴民人畜 太史慈的笑容虽然和煦如春风,沁人心脾,刘辩却从他的眼底捕捉到了一抹疯狂到极点的暴戾,令人浑身战栗,骨子里都开始往外冒一股股凉气。 色厉内荏的郭图,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刚想找个理由离开这里,转念想到太史慈不过是一个猪狗不如的庶族,自己身为簪缨权贵中百阀子弟还会怕了他? 斜瞥了太史慈一眼,冷哼道:“能有什么好计谋,你们这些五大三粗的武夫,除了斩首就是活埋,能比的过意外翻船?” 太史慈面向郭图,温和的笑了笑。 郭图没来由的一阵心慌,闭口不言。 手持一柄翰花油纸伞的刘辩,看到从来没拿正眼瞧过包括关羽在内所有武将的郭图,竟然被太史慈一个笑容震慑住了,嘴角轻勾:“子义既然有办法,那就前面带路。” 三人很快来到了位于黄河大堤上的水师军营,两万多黄巾俘虏被精挑细选过之后,剩下的一万多人扒下红漆札甲,夺去环首刀,驱赶到了校场上。 早先空无一物的校场,围上一圈很长的拒马栅栏,做成了一个临时的牢笼或者说猪圈。 牢笼的外围还有一千名临时调来的钩镶悍卒,左手持着钩镶,半举在胸前,右手握着环首刀,高举在头顶,数千道目光犀利的注视淋在大雨中瑟瑟发抖的一万多粗布麻衣俘虏,严阵以待。 对待俘虏确实要小心谨慎,以防他们逃走,但刘辩不理解的是,没必要这么严防死守,简直就是一副大战将临的凝重。 刘辩除了胸襟宽广以外,还有一个浩瀚青史上的帝王很难做到的优点,极度信任属下。 就如当初他力排众议让甘宁一人抵挡五万大军,并且同意他儿戏般的要求,只带去一百锦帆锐士。 这才造就了一场一百破五万的沙场传奇,使得名不见经传的甘宁,迅速进入了各大世家望族的视野,名扬天下,一跃成为当今天下数一数二的名将。 气的二皇子刘协和袁绍等许多未来的十八路诸侯险些吐血,因为就在几年前,锦帆贼甘宁击败荆州第一大寇崭露头角的时候,曾经不止一次往他们的府邸投过名刺,希望能做他们的门客。 袁绍等十八路诸侯,哪里会看的上水匪草寇,就算是天下第一大寇,在他们眼里不过是路边的草芥,当然不会自污名声收下这个声名狼藉的锦帆贼。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就如一遇太子化青龙的关羽和太史慈,甘宁这才过了几天,便成为了一百破五万的顶尖名将,肠子都悔青了。 刘辩没问,终于没有熬练武艺的太史慈,也没有去解释,只是温和的说了一句:“先饿他们三天。” 三天后。 雨势再次减弱,由大雨转成了小雨,长堤两岸的桃树,支零破碎,残破的粉红色花瓣落在泥泞中,尽数变成了泥浆色。 刘辩目光所及之处,除了汹涌流淌的黄色激流,便是一株株歪歪斜斜的桃树,还有许许多多完好无损抽发鹅黄新芽的柳树。 但是经过这么久的狂风暴雨摧残,显得有些病殃殃,如同栅栏中面黄肌瘦的黄巾俘虏。 “轱辘辘——” 这时,三辆装着热气腾腾胡饼的马车,从一处勉强通过马车的出口,进入了栅栏正中间。 三天没吃没喝还淋着冰冷雨水的黄巾俘虏,望着校场中间冒着白色热气的马车,喉结快速的上下滚动。 不过由于视线里除了热乎乎的胡饼,还有一口口冰冷的环首刀,无一人敢动。 太史慈笑的更加温和了,如同一个长辈看向没有吃饭的晚辈:“全部是给你们的,吃吧。” 刘辩郭图二人依旧是不明白他这么做的意义,静静观察。 温和的话语刚落,这群俘虏瞬间变成了乱民,一个个手脚并用的飞奔了过去。 麻布掀开,饼香更浓,堆在马车附近的黄巾乱民,抓起两三张胡饼直接就往嘴里塞,也不怕噎到。 “还有羊肉汤!” 密密麻麻的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句狂喜的大喊,扑向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木桶。 这些黄巾乱民不过是底层庶民,平时吃糠咽菜,以五谷制作的黄灿灿胡饼都少见,更不要说一般殷实家族都吃不上的羊肉,而他们又饿了三天。 乱民瞬间变成暴民。 “给老子滚开!” “我的,我的,谁也别想抢!” “敢断了俺的活路,俺打死你!” 三天前还温温顺顺缩成一团的黄巾暴民,为了只够三成人吃饱的胡饼肉汤,凶狠的扭打在了一起。 一个时辰后,胡饼肉汤被抢了个干净,黄巾暴民死了大约一百多人。 刘辩平静的注视这些喘着粗气的黄巾暴民,有些明白太史慈的意思了。 之前还抱团取暖的黄巾暴民,如今三人一伙五人一伍的聚集在一起,戒备的看向四周的‘袍泽’,眼中尽是凶狠。 又是一个三天。 抢到过胡饼肉汤的黄巾暴民还好,只是饿的有些难以忍受,大部分没有抢到的黄巾暴民,奄奄一息,恨不得撕开同伴的脖子,当场生吃人肉。 这一次的胡饼和羊肉汤更少了,只有一辆马车勉强够三四百人吃饱。 热气腾腾的马车刚刚进入栅栏,不用太史慈下令,这些眼里冒着绿油油光芒的黄巾暴民,一拥而上,不过几息的时间,连马车都被扒拉成了碎木块。 临时充当马夫的钩镶悍卒,赶忙抽出环首刀,还没劈死几个黄巾暴民,很快便被饿到疯狂的黄巾暴民,硬生生给撕成了手臂、脑袋、肝脏等大大小小的碎肉,就着胡饼一起吃掉了。 暴民瞬间变成了人畜。 这一次造成的暴乱更加严重,死亡了四百多人,泥浆变成了血浆。 就在黄巾饿狼们还倒在血色泥浆中扭打在一起的时候,太史慈亲自架着两辆马车,来到了人山人海的人畜正中间。 掀开麻布帘子,一辆马车内是烤猪和黄酷酒,另一辆马车则是十几名没穿一件衣物的妖娆女人,前凸后翘,白花花一片。 太史慈稚嫩的脸容,绽放出一缕冬日里挂在古城檐角的阳光,呲着白灿灿的牙齿,温和的笑了起来。 “数量不多,你们要抓紧喽。” 00182 何为大卒 每逢天下大旱的灾年,那些个五体不勤不识五谷的士大夫权贵们,总喜欢围坐在红泥小炉旁,钟鸣鼎食,怀抱歌姬美婢,文绉绉的扯上几句易子相食折骸为爨。 难道他们这些不知人间疾苦的士大夫权贵们,真的知道什么叫做路有冻死骨幼子饥已卒? 只是为了说而说罢了。 刘辩却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做饥不择食人命不如狗。 经过前两次的胡饼诱导,这些个还算是良善的黄巾俘虏,彻底变成了一群野兽,癫狂的扭打在一起。 数以十计的黄巾俘虏接二连三的被袍泽用拳头活活的砸死,愈演愈烈,到了最后这些泯灭人性的人畜,不再为了争抢酒肉美人而扭打,而是单纯为了杀戮而杀戮。 夜幕降临,小雨变为大雨。 校场中扔满了手掌、人头、大腿这些零零碎碎,但凡死亡的黄巾俘虏没有一具尸体是完整的,全被暴发了兽性的袍泽,撕成了一块块细小的残骸。 “呕——” 执意要跟在刘辩身边的郭图,战战兢兢的望着人肉屠宰场一般的校场,城府再是深沉,依旧是撑不住了,眼泪鼻涕直流的呕吐起来。 吐到最后胃里已经没有东西,只是干呕着苦水,随后只听‘嘭’的一声,脸色发白浑身颤抖的郭图,栽倒在血水泥泞的地上。 刘辩摆摆手,示意几名钩镶悍卒把他抬回了营帐,目光始终不离手持着双戟屹立在马车上的太史慈。 早就疯狂的黄巾人畜,心中只有杀!杀!杀!哪里还会顾得上你是将军还是什么太子,如一群即将饿死碰到牛肉的野狗,狂暴的冲向了太史慈。 马车四周,很快堆满了伸出双手扒拉太史慈的黄巾人畜,或是狂吼,或是桀笑,或是痴迷,拥挤吵闹的冲了过去,拖拽马车边缘的双脚。 太史慈体内气机流转,使出千斤坠技巧,稳稳的屹立在马车边缘,掌中双戟如天地间刮起的狂风暴雨,每挥动一次便带走大片血肉,斩杀所有胆敢靠近马车三步以内的黄巾人畜。 如果是放在平时的话,太史慈斩杀个二三十人,便不再会有敌人会靠近他,但厮杀了一整天的黄巾俘虏,全部变成了行尸走肉,存在的意义只有一个。 吃! 没错就是吃,上万名黄巾俘虏扭打了一天,早就饿的头晕眼花了,趴在地上也不管是同乡好友的尸体,还是父辈兄弟的残骸,桀笑连连的大口撕咬尸体。 嘴上流着血水,桀桀怪笑的黄巾人畜,突然转头看向了四周。 饶是牢笼外围的士卒全是悍卒,围剿过不止一个泯灭人性的江湖魔头,依旧是下意识避开了目光,后退了一步。 魔头只有一个,这里却有上万毫无人性可言的人畜,看向钩镶悍卒的灼热目光,不是恐惧,而是碰到胡饼肉汤的贪婪,怎能不惧怕。 这场杀戮一直持续到深夜,仍然没有一点要停歇的意思,人肉盛宴的氛围反而越发的高涨,不知疲倦,不眠不休。 刘辩在这观察了一天,校场已经变作屠宰场,肠胃一个劲的向上翻腾,沙场遗留的尸体他见过太多了,但是像今天这样的屠宰场,真是第一次见到。 别说是他了,就是南疆斩将夺旗第一人兀突骨、胆大包天的甘宁等习惯了沙场征战的武将。 好奇的赶过来,很快就匆匆的离开了,那股子浓重的人肉味实在是太令人作呕了。 只有一人不受丝毫影响。 太史慈。 他始终温和笑着。 一夜过去了,日上三竿,刘辩简单的吃了几块胡饼,便来到了屠宰校场,至于每日必吃的猪肉鹿肉,闻见那个味都受不了,也就只有胡饼能够勉强吃下。 太史慈这次倒是没站着,而是坐在装着肉汤的木桶上,一边吸溜吸溜的吃饼喝汤,一边津津有味的看着剩下的八千人畜厮杀。 温和笑着。 极为惊悚。 三天........ 五天........ 十天........ 一万多名黄巾俘虏经过了十天的扭打,最终只剩下了一千多人。 从一万多人之中脱颖而出的人畜,无论是体力、武力、眼力,还是凶狠、残暴、歹毒,全是个顶个的好手。 就以杀人手段来说,颇有武道大宗师信手拈来不拘泥于一招一式的风采,只要能够杀死对方,牙齿、指甲、鬓发无所不用其极,一切只是为了杀人。 太史慈想要的正是这股子无所不用其极的气,已经坚持了十天没睡的他,声音沙哑的爆喝道:“停!” 早就被太史慈杀怕了的黄巾人畜,在第一天就埋下了恐惧的种子,经过十天的开花结果,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否则的话就算是熬练成功,也没人能够降服这些人畜。 正所谓否极泰来,经过了十余天的疯狂,能够活下来的黄巾人畜,全变成了心思绝对冷静的老卒。 百战老卒。 这些人畜不过打了一场战争,却被太史慈以特殊方法洗礼过之后,有了百战老卒死战不退的精气神,而他们无论是体力还是精力,远远超出年过半百的百战老卒。 这支千余人的人畜,已然有了大卒的潜质。 聚沙成塔的士卒,从不讲究武道修为有多高,也不训练花法,只看战阵配合、披甲多寡、能否吃饱........而其中最为关键的是士气。 两军交战,死亡四成左右的士卒而不退,便能称得上精锐,死亡五成还能保持战斗力,就是精锐中的精锐。 决定这一切的就在于士气,这也是为什么大战之前,各路诸侯喜欢斗将的原因,打击对方的士气。 不仅只是这样,士气还是决定一支军队能够从戍卒、悍卒中脱颖而出成为大卒的关键。 因为到了悍卒这一级别,战阵配合、武器甲胄的精良程度、沙场武艺的训练等等,已经达到了一般士卒所能达到的极限。 人力终有穷时,潜力已经压榨的差不多,没有多少可以提升的空间了。 真正能够让整个军团大幅度提升战斗力的,是士气,是前赴后继悍不畏死的精神。 只有不怕死才不会死,只有人人悍不畏死才能纵横疆场百战百胜。 当年秦国的可用士卒不过十余万人,却能在戎夷汪洋大海中立足,并且繁荣昌盛。 数百年后,依靠四十万大秦虎师横扫关东六国近三百万精锐甲士,靠的就是一股气。 一股子传承了数百年的意气。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 00183 瑶台镜 两军交战,一方是悍不畏死的大秦虎师,数量只有十万,另一方是一支保持死亡四成而不败的普通精锐,数目在五十万。 最终结果如何,不言而喻,大秦虎师必定胜利,还是一场全面击溃敌人的大胜,足以见得士气的重要性,赳赳老秦共赴国难的恐怖。 难怪太史慈这一段时间,熬练武道的时间锐减,每天花费大量的时间去琢磨商鞅的《商君书》、《秦律》。 以及大量的裨官野史杂记,原来是从这些书简记载的蛛丝马迹中寻找大秦虎师悍不畏死的症结所在。 这其中还有遍读半座书山的戏志才帮忙,凭借他过目不忘的记忆力,从浩如烟海的书籍典策中节选一些相关的书籍,交给了太史慈。 不然的话,太史慈单凭自己的能力,找个二三十年也不见的能够找到,书籍冗杂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书籍稀缺。 世家望族之所高人一等,在于掌握了大量的知识传承,他们为了保持统治根基的稳定,对于各种典籍敝帚自珍,知识垄断。 偏房子弟想要进入宗族传承重中之重的藏书楼,都得视情况而定,更何况毫无血缘关系的外人。 辛亏戏志才当年担任了书山祭扫一职,得以观看了天底下最为齐全的书籍,常言道书中自有黄金屋颜如玉千钟粟,在戏志才看来更有万里山河。 这才造就了一位‘胸中有万千沟壑,腹中有锦绣乾坤’的稷下国士。 太史慈琢磨出悍不畏死的症结只是第一步,更加艰难的还在后面,首先得有足够的士卒进行熬练,其次能够坚持长时间不睡,再者就涉及到了人性。 士卒和人性这两点暂且不提,单是坚持十余天不睡,除了十几年如一日只睡两个时辰的太史慈,估摸着没人能够做到。 就算是太史慈,早就达到了极限,如果不是依靠从小被父亲灌输的振兴宗族执念强撑着,在第七天的时候便倒下了,哪能撑到现在。 而那些坚持到现在的人畜,不仅杀人功夫一流,保命功夫更是高人一筹,时不时的趁机歇息半柱香时间,这才得以坚持了十余天。 一个停字落下,精疲力尽的太史慈和一千多人畜‘嘭’的一声砸在了血水中,昏死了过去,睡的太死了连鼾声都没有。 刘辩为了笼络人心亲自抬走了太史慈,那些大卒种子一千多人畜则被小心抬进了营帐,免得在大雨中得了疫病。 不过为了防止他们暴起杀人,营帐四周围了一圈严阵以待的钩镶悍卒,准备随时镇压这些没有红漆札甲环首刀,却比披甲戍卒中的佼佼者还要令他们忌惮的人畜。 太史慈睡了两天两夜才醒了过来,一边感激涕零的接过主公手中的肉糜,一边静静等待一千多人畜醒过来。 “感觉怎么样?”放松下来的刘辩,询问了一句,便开始进行嘘气养龙虎的水磨工夫,一点一点的剔除如海水倒灌冲入囱会、上星、神庭三大气数窍穴的大限刼数。 去年,庞德公戏志才师徒二人联手施展谶纬秘术,以关羽的青龙气数,太史慈的黑色夔牛气数镇压大限刼数。 百会、囱会的大限刼数退散了绝大部分,但还余留一些杂质与自身气数纠缠在了一起。 只要剔除干净,气数窍穴不仅净如琉璃,坚如城关,极难被一些居心叵测的谶纬大家种上一些特殊气机,还能立即突破境界。 当初刘辩在黛眉山之所有能够突破二品宗师,便在于机缘巧合之下借助七杀摩崖石刻的剑意,净化了百会中所有的大限刼数,入河变蛇,走江化蟒。 一缕白丝变成了一条小青蛇,气数绵长,气机暴涨,顺理成章的进入了二品宗师境。 但是像七杀摩崖石刻这种大福缘,百年难得一遇,能够得见一次已经是祖坟长青松,祠堂生青云了。 还想见第二次?除非是积攒了十八辈的阴德,祖坟长出一棵参天古柏,才有那么一点希望。 毕竟这次大福缘突破境界倒是次要的,关键在于能够领悟王老剑尊的剑道真意,这一点可就恐怖了,不亚于一场密宗的最殊胜灌顶,证得法相圆满果位。 棋高一着的是,七杀摩崖石刻是一种春风化雨点滴入土的潜移默化影响,最终会张冠李戴,把王老剑尊的剑意转化为刘辩自己的刀意。 虽说不如最殊胜灌顶的一蹴而就,一跃成为站在山顶的武道巨擘,但自己一步一步趟出来的路子,却有希望破开天门,站在云端。 脚踏实地的自己走,化蛟成龙的希望更大,却有可能夭折在半山腰,其中的优劣,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刘辩倒是更喜欢春风化雨的影响,类似于钱握在自己手里和握在老婆手里的道理,诚然都是自家的东西,但放在老婆手里,不如放在自己手里更稳当,心底更有谱。 所以每剔除一丝大限刼数残留,刘辩就如三伏天灌下一大碗冰凉的山泉水,心里说不出的舒坦,一有点空闲时间便以水磨工夫剔除杂质,乐此不疲。 细致吃完一碗肉糜的太史慈,忙不迭的开始搬运体内气机,这十来天为了不出纰漏,他停止了熬练武道气机,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说不出的郁结难受。 武道气机渐渐在脉络之间溢散开来,通体舒泰,心底踏实了许多:“睡了一觉,精神和体力恢复的差不多了,就是这几日没有熬练气机,心里面有点不是滋味。” “哈哈。” 刘辩闻言,情不自禁的大笑了一声,颇为理解太史慈的感受:“子义这十几年从来没有松懈过,突然不练功了,自然有些不是滋味。” 话音微顿,最是熟稔太史慈夔牛气数的刘辩,觉察到其中的一丝微妙变化,拍了拍他的手臂道:“一张一弛,松弛有道,子义说不定因祸得福了。” 太史慈认真的点了点头,自己在通往山顶的石阶上,似乎迈出了很大一步,隐隐触摸到了指玄的一丝韵味,却又镜花水月,模棱两可。 一指通玄的神妙便在这里,远看真实如海市蜃楼,近摸却是水中捞月,看得见摸不着。 只有当他搭建了一座近水楼台,皓月便在指尖明了。 稷下学宫的水镜先生司马徽曾有一句话,对于这种神妙意境的阐述,可谓是入木三分,鞭辟入里。 独坐瑶台镜,指在青云端。 00184 大潮云涌 清明过后,很快便是立夏了,小暑、大暑纷至沓来,一转眼的功夫,又是一年八月十八。 大汉幅员十三州,风景秀丽,包罗万象,到了秋分时节有几处必去的景点。 凉州边陲的西海,每逢八月秋分,大片大片的油菜花连绵盛开,簇拥着西海形成一望无际的黄色花海。 驻足在西海边缘,右边是一望无际的黄色花海,左边是浩渺无边的蓝色湖泊,天空大雁成行,雄奇壮丽,风光旖旎。 大汉山多水多山水更多,泰山山景甲天下,其中以太平顶秋季的紫气东升最是迷人。 秋分拂晓,万里云海尽头的一线晨曦,由灰暗变淡黄,又由淡黄化为橘红,洇染的茫茫云海赤紫交加,如一顷绵延不见尽头的紫气云海,当是道教第一绝胜景观。 在戏志才眼中秋分时节值得一去的地点,不是西方边陲西海,也不是中原腹地的泰山,而是位于江东的钱塘江。 八月十八,是潮神的生辰,潮峰最高,自从高祖时期八月十八观潮便已经蔚成风气,吸引大量的三教九流人士前往三处最是绝佳的观潮地点。 一是钱塘江东南的海塘大堤,潮头来临时,天水交接处闪现一条横贯江面的白练,如一条水潮长城滚滚而来,气势恢宏,波澜壮阔,这便是极为著名的一线潮。 二是钱塘江正东的采石矶,站在视野开阔的采石矶上,向东南方向望去。 东边一座浩荡潮头,南边一座浩荡潮头,在波涛汹涌的钱塘江江心‘轰隆’对撞,激起一道冲天水柱,浪花四溅,蔚为壮观。 这座可以观望交叉潮的采石矶,便是戏志才这一行的目的地,当然了睡觉都嫌浪费时间的他,并不是真的效仿负笈游学的儒生,游山玩水,戏游人间。 迫不及待的赶往采石矶,是因为挚交好友郭嘉每逢八月十八一定来这观潮,他来这里是为了偿还二月二三拜的第一拜。 招揽无双国士郭嘉,为主公效命。 本来这一趟他是不需要亲自前来的,可谁知该死的地府判官泄露了天机,好死不死的说了一句‘得郭嘉者,可得一座中原,半个天下’。 得一座中原好理解,意思是大江以北最为富庶的兖州、青州、豫州、徐州、冀州、幽州等六州之地。 半个天下,应该再加上凉州、并州、司隶三州,这样一来,大江以北的疆域全部落在手中,这和赤果果的告诉野心勃勃之辈,谁得到郭嘉,谁就是皇帝有什么区别。 一时之间,风起云涌,整个天下的世家望族望风而动,上十阀、中百阀派遣嫡长子嫡长孙亲自过来招揽不说,就连下千阀也是携带着厚礼,试图碰碰运气的准备拜访郭嘉。 当初一本上万字的《察纳十九言》所带来的恶劣影响,在两字面前莫名其妙的消失了,可谓是讽刺之极。 在查看过太常寺的密报之前,戏志才对于招揽郭嘉最起码有着九成把握,可当他逐字逐句的看完密报之后,心里踹踹不安,九成把握瞬间降到了三成。 九成把握是在于当初三次大礼参拜的时候郭嘉在场,但凡见识过主公胸襟的人,别说郭嘉这等寒门了,就是荀彧这种出身于上十阀的国士,都忍不住纳头就拜。 要不是荀彧这种顶尖国士心智坚定,心中早有了匡扶汉室的人选,说不定当时就投靠了主公。 那一日过后,戏志才曾经试探过荀彧,询问他为什么不投靠根正苗红的太子,反倒是选了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宦官之后曹操。 荀彧起先是不愿意回答,拗不过挚交好友像个小娘子一样的死缠烂打,只能把理由托盘而出,主要在于刘辩背负的大限刼数。 千古一帝秦始皇何等的雄才大略,沾染上了大限刼数依旧逃不了一个钉死天门的凄惨光景,更何况一个远远比不上秦始皇的刘辩。 在荀彧眼中,刘辩就是早夭之相,就算是殚精竭虑的去辅佐,建立了一些卓有成效的功绩,可等到刘辩一死,便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浪费了心血倒是无妨,就怕到时无法匡扶汉室,重现汉武光武时期万国来朝的盛况。 他们这些个顶尖国士,自诩是不弱于张良萧何邓禹寇恂之流的大才,倘若是功绩没有他们的大,岂不是白活了一回,白白浪费了匡扶天下的才略。 戏志才遗憾归遗憾,更多的则是一种欣喜,不是因为他妒贤嫉能,想要一人独占太子府,而是因为第一谋主最重要的职能是为主公举荐人才,招揽人才。 要是一个个的都自动来投,省事倒是省事,可就埋没了他这些多年收集国士上将密报的心血了。 在戏志才的筹划中,挚交好友郭嘉是一位必争的顶尖国士,未来将是主公的股肱之臣左膀右臂,缺了谁都行,唯独缺了他不行。 所以他才马不停蹄的赶往江东钱塘江,为的便是招揽这位必争的平天下国士,着急的原因在于那个降为三成的把握。 或者说在这多如牛毛的世家望族使者中,有两个真正让他忌惮的人,才使得九成把握降为原来的三分之一。 第一个是曹操,倒不是说这名立志于封狼居胥的沛国曹氏嫡长子,有多大的野心。 曹操也没有派遣一人前来,他本人还在数百万黄巾贼的封锁中,舍生忘死的杀向雒阳,响应皇帝刘宏的号召,起兵勤王。 极为讽刺的是,其他几位手握重兵的皇室宗亲,蜀中的刘焉、荆州刘表、扬州刘繇个个保持观望的态度,拖沓不前,倒是幽州牧刘虞,尽起幽州大军,人马不歇的从驿道火速赶往雒阳。 提起曹操的原因在于,眼光同样不差的荀彧,与戏志才不谋而合,也把郭嘉视为必争的国士大才。 荀彧的重视,才是戏志才凝重的根源。 另一个人则是出乎预料的袁绍,先不说袁绍面如圭玉,待人宽厚,有帝王之相,单是他招揽人的手段,就让许多人望尘莫及。 袁绍有一个奇异癖好,蓄养花魁却不采撷,目的是为了用这些花魁招揽人才。 俗话说江山美人,英雄折腰。 袁绍能够克制与江山并列的色欲,当得上明主的称号,而美人作为上到簪缨权贵,下到走卒贩夫的软肋,招揽人才也是无往不利。 他麾下四大骁勇善战的门客,除了张郃以外,颜良文丑高览三人的妻子全是花魁,并且保持着完璧之身,感动的这三位上将之才恨不得以死效忠。 “呵呵。”戏志才放下手中的书卷,掀开竹帘,远眺逐渐清晰的采石矶,轻咳道:“咳...咳...世人皆说你是未来的中原之主。” “在我看来,咳...咳...不过是一条不成气候的小蟒,鲸吞中原?” “呵,吃得越多,撑死的越快呦。” 00185 世间一真人 大潮来临,采石矶前人头涌动,世家子弟们携带着姬妾踏上了采石矶,根据家世的不同,或是焚上一鼎檀香、或是点燃一炉龙脑、麝香。 以羊皮毛毡铺在怪石嶙峋的地面,上面盖上一层锦缎,雕螭大案、新丰美酒、荔枝雪梨.......一应俱全,豪奢之极。 不同于采石矶上的豪奢靡靡,采石矶前方则要充满了人气,江湖儿郎们簇拥着一位位久负盛名的江湖女侠,几人合资肉痛的购买一壶新丰酒,邀请江湖女侠一起对饮赏潮。 不过,这些英姿飒爽的女侠,英目始终落在那些负笈游学的士子身上,那些与粗鄙粗犷的江湖侠客大异其趣的士子们,意气风发的从竹制书箱中掏出笔墨,铺开了蔡侯纸。 或者用水墨渲染出一卷写意山水,或者以狼毫勾勒出工笔潮头,书生意气,写意风流,直教那一双双英目里的秋波,简直比钱塘江大潮还要汹涌。 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最多的当属寒门庶族,这些普通老百姓,没有江湖游侠的英武豪迈,也没有负笈士子的写意风流。 只是嘻嘻哈哈的站在波涛汹涌的江边,探着头去看‘海面雷霆聚,江心瀑布横’的壮观大潮。 时不时的把目光挪向波涛更加汹涌的村中俏丽寡妇,由于家中悍妇在场,只能过过眼瘾。 倒是一些青皮无赖,有意无意往前挤一挤,用手肘抵住那白花花的波涛,胆子更大一些的,嚷嚷着挤什么挤,挺着腰胯贴在浑圆滚上,下体涨的极高。 汉唐风气较为开放,儒教学说较为开明,并没有后世宋儒鼓吹的什么恪守妇道,贞洁烈女。 官府每年还会派遣亭长乡老劝告寡妇改嫁,多为大汉增加人口,不愿意?可以,要么增加赋税,要么增加徭役,实在不愿意改嫁的,还会判刑。 在这种较为开明的风气下,俏丽寡妇们脸上露出嗔怒,妖娆的身段却忍不住扭一扭,在柔软的浑圆翘刮蹭下,这些大占便宜的汉子们个个倒吸了一口凉气。 戏志才的马车倒不是很富丽堂皇,但是架不住那拉车的良驹全是乙等战马,边疆都少见,更何况在大江以南遥远的江东。 普通驿马驽马的价格都堪比百里挑一的丙等战马,这等乙等战马,除了陆虞张等江东四大望族,少有世家望族能够豢养几匹。 人山人海的钱塘江岸边,自动从中间分开了一条甬道,小心翼翼的避开这位四大望族嫡系子弟,免的惹恼了这位比天还大的权贵。 戏志才在采石矶世家子弟羡慕的注视下,并没有停靠在采石矶前,踏上登高望远的采石矶,而是一路直行,来到了如一柄八面汉剑插入江心的沙洲。 钱塘江大潮不仅壮观,更是凶险,沙洲又有两座一线大潮交汇,凶险程度更胜三分,十有八九会被排山倒海的大潮卷入江中,生死难料。 每年都有为了寻求突破的契机,惨死的武道高手,二品宗师至少一名,三品小宗师更是在十人以上,何况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士子庶民。 此时正值八月十八潮头最盛,曾经吞噬了一名自负的一品金刚境大宗师,使得无论庙堂武将、江湖侠客,还是负笈士子、庶民百姓,没一个胆敢在潮神生辰,前往潮头交汇的沙洲。 众人正好奇是哪一位隐世不出的列仙评老怪物来到了这里,却看到一个身材消瘦的中年男子,裹着一件貂裘,剧烈咳喘的走下了马车。 瞧那弱不禁风的小身板,连普通庶民都不如,竟然敢走到浊浪排空的沙洲上,匪夷所思,难道是三万宦官之首的弓甲大长秋? 是了,也只有没有活的他,身体会不如一般人,却能屹立在潮头不被卷走,不然的话,除非是找死没人敢上沙洲。 戏志才走下马车,一个散发裸裎放声高歌的少年,不出意外的映入眼帘,正是才情无双的郭嘉。 郭嘉不仅谋略过人,推算人心世间称甲,才情更是稷下学宫无人能够与他相媲美,刻章、丹青、诗赋、酿酒、琴棋、熬鹰、草书.......无所不会,无所不精。 而他更是戏志才见过的绝无仅有的真性情之人,敢于嬉笑怒骂任何人,敢于抨击时政。 曾经有几位在文坛名望极高的大儒,为老不尊的纳了几房都能当做孙女的小妾。 士子儒生们迫于大儒的名望,以及大儒门下的众多门生弟子担任州郡长官,没一人胆敢多说什么,免得引火烧身,受到大儒和门下弟子的打压,在庙堂上、士子之间混不下去。 只有郭嘉一人无所畏惧的怒骂这几位大儒不是东西,还是站在大儒们的家门口大骂,连骂了七八天,气的几位大儒脸色发青,甚至有一位当场吐血而亡。 本以为郭嘉会有些愧疚,没想到郭嘉依旧是毫无顾忌的做出了众多士子儒生想做却不敢做的事情,仰天大笑,说出没了老鼠屎的汤才算好汤的惊世骇俗言论。 当朝宦党、外戚一党,何等的势大,可以说把持着上到中枢、下到地方、外到沙场、内到乡里的朝政。 郭嘉却敢公然怒骂宦党是一群霍乱朝政的阉狗,外戚一党是一群有着不臣之心的乱臣贼子。 捎带手还把底蕴最厚的士大夫一党和代表舆论风向的文坛,劈头盖脸的怒骂了一顿,说他们不作为,和宦党是一路货色。 不止如此,郭嘉更是不为五斗米折腰,手制茶宠,一只千金,只送该送之人,世家望族奉上千金求购,虽然贫寒,却不屑一顾。 手酿的桂花醪,人间绝酿,只在踏青交友的时候带上一壶,旁人,就算是王公权贵想喝一口都难。 创作了一本《食色录》,里面介绍各种女人的名器,遭到天下儒生的唾骂,他却津津乐道。 孟子曰食色性也,喜欢美好的事物是人的本性,情色在他眼中就如风花雪月,自然津津乐道,情色在那些正气凛然的‘大儒’眼中是淫秽下作,自然要去痛心疾首的唾骂。 想吃吃,想睡睡,高兴了就抚琴高歌,不高兴了喝酒骂人,这便是世间唯一一位真性情之人。 郭嘉、郭奉孝。 书生意气有侠气,潇洒只做蓬蒿人。 00186 胸中有山水 “钱塘潮势接天来, 浪打天门大堤开。 鲲鹏击水三千邑, 扶摇直上百万里。 ……” 潮头‘轰隆’冲撞,畅然大笑的高歌声,伴随着金戈铁马的琴音,与那铺天盖地的白色水花一起洒在了戏志才四周。 戏志才阴郁的脸容,绽放出一抹同样畅然的微笑。 心情大好。 直冲云霄的潮头越来越高涨,郭嘉越发的畅快,左手以独创的吟、猱、绰、注单手技法弹琴,右手拿起黄酷酒仰头灌下。 酒水顺着下巴流到衣襟上,湿透了胸膛,郭嘉索性把半遮半掩的衣襟直接扯开,袒胸露乳,放浪形骸。 “嘭!” 一壶黄酷酒一口气喝完,郭嘉随手往地上一摔,这尊比酒水贵上不知多少倍的越窑青釉壶,瞬间化成一堆碎片。 脚边已有六七堆碎片。 沙洲开端的海塘大堤上,堆满了不惧危险的世家望族子弟,论起身份的尊贵远胜采石矶上的世家子弟。 簇拥在这里的全是上十阀和中百阀前二十的顶尖权贵,之所以冒着极大风险站在靠近潮头的江边,是为了能够第一时间面见郭嘉先生。 瞧着一个又一个的越窑青釉壶摔成天青色碎片,这群顶尖权贵们的眉角忍不住抽搐起来。 这可是一年也出不了几窑的千峰翠色,釉色纯净,类冰似玉,犹如一池清水,胎质冠绝梅子青、豆青、淡兰等十几种青釉瓷。 就算放在上十阀也是小心摆放在藏书楼中的珍品,中百阀前二十珍藏的那么几个,全是祖辈上立了大功皇帝赏赐所得。 郭嘉脚边的千峰翠色,则是江东四大望族合力出手才拿得出来的仅有的十尊,至于原因,自然是为了迎逢才情无双的郭嘉,试图招揽这位一座中原。 千峰翠色接二连三的摔成滢滢碎片,江东四大望族的几位嫡长子,脸色青如青瓷,心里渐渐升起一团火气。 但更多的是叹息,大家都是饱读诗书通晓权变之辈,一点就透,无需多说。 袁绍的谋主沮授,自诩为曹操谋主的荀彧,一副果然不出我之所料的神色,斟酌措辞,准备尽其所能的为主公招揽这位一座中原。 戏志才既没有像江东四大望族那样准备了各种珍稀雅物,也没有像沮授那样带了三名气质样貌各有特色的花魁。 还没有如荀彧那样准备了一番慷慨激昂的措辞,并且截取了一丝明主气机作为胜负手。 更怪的是,甘愿为了主公的大业冒着生命危险进入沙洲尽头的他,非但没有抢占优势的先去说服郭嘉,反倒是觉的干等着有些浪费时间,拿出一卷不怕浪花水珠浸湿的竹简,继续整理西并地区的户籍。 戏志才比谁都了解这位至交好友,在郭嘉正在兴头上的时候,最忌讳被外人打搅了的兴致。 这也是郭嘉不惜冒着生命危险来到沙洲劲头的原因,只为了能够酣畅淋漓的看完一场潮头相撞。 戏志才不去打搅这场寄情于山水之间的抚琴高歌,却有一群人不合时宜的出现在了这里。 时间不合时宜,地点不合时宜,人物依旧是不合时宜。 沧浪画卷中,突兀冒出七八百名背着厚背大刀的江湖人,在沙洲两侧略微平静的波涛中泅水,人头涌动,密密麻麻,全身上下充满着悍匪气息,正在悄无声息的游向沙洲。 “大潮帮。”江东四大望族之一的虞氏少主虞翻,俯视海塘大堤不远处的数百名弄潮儿,神情凝重,皱眉道:“江东排名前三的大潮帮,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瞧这意思,似乎是要对戏志才不利。” 作为稷下学宫四大战略大家之首的荀彧,对于天下大势信手拈来,自然对江湖上排的上前十的大潮帮,做过深入深出的探究:“大潮帮的弄潮儿总共有八百人,如今倾巢出动。” “不好!一定是为了刺杀志才。” 弄潮儿不仅数目众多,战斗力更是惊人,是江东少数能够与甘宁麾下锦帆锐士相匹敌的悍勇水卒。 八百弄潮儿一起出动,别说是不通武道的戏志才,就是一品指玄境的大宗师来了,依旧是有来无回。 去年,暗中效忠二皇子刘协的大潮帮为了刺杀刘辩,只是派遣了数十人,便弄的他灰头土脸。 现在倾巢而出,看来是铁了心的要留下刘辩的第一谋主戏志才,顺便宰了不可能效忠二皇子刘协的郭嘉,立下一个足以让大潮帮从一个江湖帮派一跃成为下千阀的大功。 江外。 刀光粼粼,杀气沸腾。 江边。 戏志才只是低头看书。 弄潮儿游到沙洲一百丈的距离,沙洲岸边骤然冒出了一个个身穿红衣的刺客,奉礼郎。 只有三百人。 人数虽少,但这些经过戏志才残酷训练的奉礼郎,却能够与地府黑冰台相抗衡,论起刺杀能力那是这些江湖弄潮儿的祖宗。 转瞬间,双方杀的难分难解。 潮声、歌声、喊杀声,声声入耳。 戏志才还是低头看书。 一刻钟之后,黑衣弄潮儿的外围,再次出现了三百名身穿蓝色衣物的弄潮健儿,不过并没有帮助黑衣弄潮儿,反而杀向了他们。 转瞬间,黑衣弄潮儿溃不成军。 眼看这场来的快,结束的更快的刺杀,就要收官。 戏志才依旧是低头看书。 “轰!” 两座即将对撞的潮头,不知为何陡然改变了方向,化作两条潮水大蛟,狰狞乱舞着撞向了郭嘉和戏志才。 海塘大堤上的权贵们,眼皮剧烈一跳,心中大惊。 “嗯?三十年前唯一能够阻挡王老剑尊一往无前锋芒气机的大潮帮老帮主斩鲸剑、断潮剑两兄弟,不是死在钱塘江一战了吗?怎么又出现了?” 三十年前,还是峥嵘青年的王越,一袭白衣,一柄长剑,从西域天山杀到东海之滨,从北方匈奴杀到岭南百越。 无论是剑首、剑王、剑关,都只不过是弹指的事,鲜有人能够让他真正出剑。 倒是迎着钱塘江大潮砥砺剑道二十年的大潮帮两位帮主斩鲸剑、断潮剑,合力出手,逼的白衣仗剑走江湖的王越,以剑鞘御敌。 仅仅一是剑鞘,却传为了江湖奇谈,一举改观了世人对于江东江湖尽是脂粉女气的刻板印象。 使得饱受诟病的江东游侠,从此挺直了腰板,但凡有人说江东江湖尽是一池子胭脂水粉,他们总能理直气壮的说上一句,江东有大潮,有两剑阻剑鞘的豪气。 本以为斩鲸剑断潮剑在那一战过后,已经死在了王老剑尊的剑下,没想到竟然还活着。 他们更加想不到的是,这两位执江东武道牛耳的剑道宗师,为了王老剑尊的一句底子再厚一些,有望天象。 凭借着坚韧不拔的大毅力,硬是忍住了进入一品站在山顶一览众山小的诱惑,继续劈斩钱塘江大潮,一熬就是三十年。 如今不仅能够站在交叉潮中心,迥然不动,还能运转气机牵引足以轰死一品金刚的两座潮头,狐假虎威,假戏真做,化为大蛟出海的澎湃气机,攻击敌人。 交叉潮在这之前就能轰死一品金刚,现在假戏真做,并且趁势而起,两座大蛟潮头的威力,不可想象,无法估量。 戏志才终于抬头。 却没有看向剑道宗师,也没有看向大蛟潮头。 而是落在了郭嘉身上,神情促狭。 酒意微醺的郭嘉,依旧是单手抚琴,依旧是放声高歌,依旧是大笑不止。 风急浪高,大蛟覆水。 郭嘉不闻不问,不想不念。 眼中只有这山这水,这歌这酒。 大潮临头,风雨飘摇。 大袖也飘摇。 郭嘉洒然一笑。 “养浩然正气,极天地大观。” 风平,浪静。 两座大蛟潮头化作了一幅古意浓浓的蛟龙出海图。 跃然纸上。 却也只能在纸上。 00187 阵前斗将 河内郡,怀县。 经过小半年的多方征讨,刘辩麾下将士的规模得到了大幅度提升。 六千匹丙等良驹经过耗损,最终扩充到了五千虎贲骑卒。 人畜营由一千多扩充到了两千,披甲步卒收编了三万,刘辩为了制衡御下分润权柄,分别交给了太史慈两万,兀突骨一万。 大纛下的步卒总数为三万五千,再加上两万水师,六千骑兵,总兵力赫然达到了六万一千人,还都是骁勇善战的精锐。 武将有一品层次的关羽、太史慈,二品宗师甘宁、兀突骨、胡车儿、新近收服的管亥,三品小宗师方悦,四品高手廖化、周仓、裴元绍,五品好手西凉老卒姜冏。 兵多将广,人多势众。 未来的中原第一诸侯袁绍,费尽了心思麾下不过颜良文丑张郃高览四人,都不用关羽太史慈二人出手,甘宁兀突骨胡车儿管亥四人便能与他们打成平手。 确实是平手,三国二十四名将中甘宁的排名要在颜良文丑前面,兀突骨是蚩尤的后裔,胡车儿是夸父一族的后人,管亥能够与关羽大战数十回合,武力自然也是不弱。 而将来占据半座天下的曹操,麾下只有夏侯惇、夏侯渊、曹洪、曹仁、曹纯几位同族兄弟。 刘备和孙权更不要说,一个只有陈到、旱魃寥寥两员猛将,一个吸溜着鼻涕整天缠着大哥,让他讲述太子的丰功伟绩,崇拜之极。 十年后,称霸一方的各路诸侯,现在能够与刘辩一决雌雄的没有一个,先知先觉当真是一个大利器。 不然的话,贵为太子的他,肯定会接连错过关羽、太史慈、甘宁等所有武将,毕竟他们没有一个出身于世家望族,全是起于青萍之末,长于草莽之间。 这座天下除了刘辩之外,也没人能够知道这些人未来的成就,而他的气运福缘又不像曹操刘备那样亨通。 所以能够有这么一番风起云涌的大变,全是他自己一步一步趟出来的,不靠天不靠地,只靠自己,也只能依靠自己。 黄河对岸的虎牢关早在几个月以前,就被黄巾贼攻克了,统帅这支百万黄巾贼的渠帅,出乎刘辩预料的并没有继续进攻雒阳。 而是在虎牢关内修整,剔除老弱病残,整理甲胄兵戈,着手解决黄巾贼最大的弊端,乌合之众。 不过,黄巾贼的数目实在是太多了,饶是以栾武子的能力,小半年过去了,才堪堪完成初步的淘汰。 治军作战并非一句话的事,需要一位统筹全局的大将之才,需要数目繁多的中低层将领,更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去抽丝剥茧,拨乱反正。 休整了数个月的时间,无论是刘辩还是百万黄巾贼,开始进行第二波攻势了。 不过对于黄巾贼来说,攻克雒阳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因为在判官的战略大计中,夺取黄河天堑以抵御西凉、并州、幽州三州的数十万铁骑是第一步。 第二步却不是攻克雒阳,而是据守虎牢关,攻克兖州、豫州、青州、徐州四地,北面以黄河天堑为界限,与大汉化河而治。 南方以大江为界限,与荆州刘表、益州刘焉、荆州刘繇划江而治,一边用心经营天下最为富庶的兖豫青徐四州,获得大量的钱帛粮秣。 一边不停用黄巾道的思想蛊惑这四州的庶民,得到源源不断的兵源。 等到皇帝刘宏一死,太子与二皇子争夺皇位导致朝纲不稳,黄巾道便能趁势而起,携着气吞万里之势,一举拿下大江以北的全部州郡。 判官的这条宏伟战略比起张角遍地开花的战术,不知高明了多少倍,甚至比起戏志才的化山而治,也是不承多让相差无几了。 前者只要守住了一座虎牢关,便守住了半个天下,后者攻克了半个天下的州郡,却失去了一座中原。 不止如此,判官为了尽可能的减轻黄巾起义的负担,北面游说幽州最大的豪强张纯张举二人举兵造反,牵制住了幽州一大半精锐铁骑。 西陲游说北宫伯李文侯一起共骧大事,牵制住了西凉二十万铁骑,本来敦煌城的韩遂也要一起参与这次盛况空前的大事,牵制二十万并州狼骑。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卦了,着实让智珠在握的判官,很是费解,难道他不想脱离董卓的压制,一举成为称霸整个西并地区的王侯? 就是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万无一失的谋划之所以会出现一丝纰漏,在于城关下方的刘辩,在于他的存在让刘备去了一趟敦煌城。 城关前方。 旌旗招展,号角长鸣,两支披坚持锐的雄壮大军,隔空相望。 西面是得到十万黄巾精锐支援的二皇子刘协,身后有关闇、张绣、巨毋霸、颜良、文丑、张郃、高览等众多名将。 东面,刘辩屹立在战马上,披风猎猎鼓舞,手按大刀锟铻,沉声道:“哪个愿意打头阵?” 一起投靠主公的庶族姜冏、甘宁都已经独领一支军队了,身为六郡良家子的自己还是一员副将,方悦当即打马上前,拱手道:“主公,末将愿意开个好头。” 阵前斗将不仅考验武将的沙场武艺,还考验主公排兵布将的能力。 哪能刚上来就派遣最是骁勇的大将,万一被敌人来个车轮战术,耗也能耗死这位大将。 温侯吕布的武力何等的盖世无双,几乎踏出山顶,在红尘世道便触摸到了遥不可及的云端,还不是在十八路诸侯的接连消耗下,最终被刘关张三人摘了花红。 方悦一直掩盖在关羽那座参天大树下,虽说大树底下好乘凉,但也难以成就大气候,让他多多参加斗将倒是好事,试一试能否把他培养成独领一方的上将。 二皇子刘协见对面冲出了一员三品小宗师,沉吟了片刻,指向一名长着兽牙的武将道:“黄龙,这一战交给你了。” 黄龙本来只是黄巾道的一个普通杂役,后来给居住在太平顶的大良贤师送饭的时候,由于下雨天太过路滑,掉入了桃花源之中。 在里面呆了四五天没有吃饭的他,饿的去吃观音土,谁知桃花源竟是一处大蛟坟墓,泥土里布满了大蛟的血液。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是千古不变的道理,不只是说匈奴鲜卑这些蛮夷,更是说人与兽类不能相融,不然的话会被兽类血肉中蕴含的凶性同化,变成披着人皮的凶兽。 没想到生性木讷的黄龙,不仅吃了大量的蛟血泥土,还硬是撑了下来,成为一名二品宗师。 当真是傻人自有傻福,单纯有好命。 00188 命里无时,要强求 黄龙那一身宛若兀突骨的残暴气息,刚刚释放出来,甘宁等众多武将赶忙拉紧了缰绳,提起了掌中的武器,准备随时策马奔腾过去,救下仅仅是三品小宗师的方悦。 对于收集名将名臣有一种偏执癖好的刘辩,非但没有担忧,反而嘴角微勾,胜券在握。 河内名将方悦,资质只能算是尚可,终其一生最多可以达到二品宗师,这还得需要一场乘云化龙的莫大福缘。 这份大福缘要是落在关羽头上,最起码能够成为陆地神仙之下无敌手的一品天象。 即使是落在兀突骨胡车儿这种稍弱一筹的武将身上,也能走江化蟒,成为一品金刚一品指玄之类的武道大宗师。 可见这份福缘之大,可见天赋对于一名武将来说多么的重要。 没有天赋,还想要站在山顶,大袖飘摇? 也行,那就学着太史慈那样,勤奋的有些变态的练武。 如果还是做不到,那么只能泯然众人了。 天赋不行的方悦,别的不咋地,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没有太史慈的大毅力,做不到只争朝夕的去练武,所以便放弃了天赋勤奋山前山后的两条登顶大道。 正因为有自知之明,方悦另辟蹊径,找到了一条已经是绝路的羊肠小径。 狠。 不是对敌人狠,而是对自己狠。 七杀摩崖石刻,那场几乎是天底下独一份的祖坟长青松大福缘中,刘辩、太史慈这样的主角大人物,接二连三获得了丰厚到难以想象的福报。 方悦这种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小配角小人物,只能依靠自己去争,头破血流的逆流而上,祈求能够获得那么一点福报。 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的他,没多大奢望,只求一点,哪怕是从指甲缝里流出来的一点,就足够了。 可惜正应了那句话,有钱人家越有钱,没钱人家越没钱。 哪怕是一点点,王老剑尊也没施舍给他。 其实也是理所当然,方悦当时虽然在黛眉山,但他并没有效忠刘辩,大家非亲非故的为什么要施舍给你个外人。 别看王老剑尊对刘辩大放的很,那是因为帮刘辩就是在帮自己孙女,自然会大方了。 实际上王老剑尊骨子里吝啬的很,当年昆仑一战前夕的那场苦求,便是力证,管你是民族大义还是香火人情,老子懒得瞧你一眼。 不甘心的方悦,心底一发狠,卖了家里的田产祖宅,凑够了一百金换成铜钱那就是百万五铢钱,全部送给了岑壁。 岑壁见他只是想要靠近七杀瀑布,熬练武艺,还只是一名五品的草芥,连虎贲铁骑的什长都干不过。 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每天晚上绕着剑湖岸边偷偷跑到剑瀑边缘,近距离观摩七杀摩崖石刻。 方悦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机会,卖掉祖宗基业,确实算是一个狠人。 他方家祖辈上确实风光过,曾经是天子近军羽林军的一员校尉,这也是他为何被称为六郡良家子的原因。 六郡良家子指的是,世代不操持商贾、百工、医巫等贱业,一心修习弓马骑射,随时准备响应皇帝的征召,奔赴边疆的良家子弟。 但是六郡良家子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因为并不是所有的良家子都能受到征召,六郡的良家子何止万人,但是每一任皇帝一辈子也就征召那么几千人。 现在又是海晏清平的盛世,没到灭种亡族的地步,哪里需要皇帝征召六郡良家子御驾亲征。 常言道穷文富武,这些本就只是比寻常百姓殷实一些的村里豪强,根本架不住练武时的钱帛消耗,大多数的日子也是比较清苦。 方家以前也是清苦,现在却有些不同。 因为方悦的母亲虽说是一个标准的北方悍妇,但还算是持家有道,使得方家重新恢复了往日的一些风采,成为村子里数一数二的殷实户子。 可谁知,游手好闲的方悦在外面游荡了一圈,竟然要卖掉所有的祖产,只是为了去看一块石头。 村里人全都认为方悦得了失心疯,纷纷劝方悦母亲带儿子去终南山烧烧香,破除方悦身上的邪气阴气。 方悦母亲一听,破口大骂,你家儿子才得了失心疯,再敢胡说,老娘抓破你们的脸。 这位剽悍吝啬了一辈子的母亲,认真问了儿子几句,看到儿子同样认真的表情,二话没说,不仅卖了所有的家产,还把自己的嫁妆,方悦外祖母留给她的唯一念想,一个铜簪子也卖了。 生怕儿子出门在外,钱帛不够用。 至于方悦的父亲,只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自从儿子出生以后便不再修习弓马骑射,勤勤恳恳的跟在自家媳妇后面操持家业,好让儿子衣食无忧的去追逐自己的志向。 免得像自己一样,本是十里八村最俊的汉子,就因为出不起礼金娶了一个黑脸妇人,不过嘛,自己媳妇还真是好,比那些个远远看过一眼的世家嫡女还好。 女人嘛,持家有道才是好媳妇,脸蛋长得好看,那是县令县尉那些大人物才有资格享受的。 咱这种小人物,有个媳妇就不错了,有个自己媳妇这样的媳妇,难看是难看了一点,却也算是祖宗积德了。 变卖祖产这事一出,名声本就不怎么好的方悦,一下子成为了十里八村最大的笑话,从一个乡里人见了喊上一句方公子的大人物,变成了一个人人讥笑嘲讽的败家子。 就连一直在他父母面前低三下四的未来岳父,也变的趾高气扬,有事没事总来训斥几句,似乎是在为自己以前攀高枝时的卑躬屈膝,找回一些场子。 习惯了拿白眼瞧那位准岳父的方悦母亲,为了能够保住这场婚事,让儿子混的再不济还有一个媳妇,位置颠倒,变的低三下四起来。 结果还是没能保住婚事,被那位准岳父公然撕毁了婚约,这在重视礼乐教条的大汉,绝对是奇耻大辱,气的那位一辈子没脾气的庄稼汉子,差点扛起锄头去和那位准岳父拼命。 最后迫于两家的交情,还是没去,却也一病不起,没过多久病死在床榻上。 方悦永远也忘不了青梅竹马的妻子,出嫁之前的哀怨和怨恨。 更加忘不了父亲临死前,摸着自己的头说了一句:是父亲没出息,没给悦儿挣下一份大家业,让人给退了婚。 为父亲守孝过后,方悦变的更狠了,正是因为这一份令人惊悚的对自己狠辣,为他挣来了一丝福缘,一丝入河变蛇的大福缘。 方悦策马冲出去之前,路过主公身边的时候,冷不丁的问了一句:“主公,为死去的父亲讨来一个亭侯,需要多大的功劳?” 刘辩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却知道他的实力和底气,只说了一句话:“冯唐难老,李广可封。” 原来做到飞将军李广那个地步,便可以了。 方悦在心底默念了一句,策马冲出。 一骑当先。 展现了那次大福缘。 崭露头角。 刹那间,大地上杀声四起,似有千军万马冲锋。 一个杀字,扶摇而出。 一闪而过。 两军之间,多了一团血雾。 00189 兵对兵将对将 七窍流血的方悦,狞笑连连,刀指黄灿灿的十万大军:“哪个敢来和我一战!” 十万大军正在高声呐喊,为黄龙壮大声势,没想到这么一位距离山顶只有几步路的二品宗师,竟在一个小小的三品小宗师手上,没能走过一个回合。 霎时间,偃旗息鼓,只有稀稀拉拉的几营还在大声呼喊,其他人羞臊的停止了高呼,暗骂黄渠帅平时不是挺厉害的,怎么今天是没吃饱饭,还是逛青楼逛的没了力气,居然输给了一个远远弱于自己的少年。 十万黄巾精锐的士气大为消减。 抱剑养神的竹竿老者,骤然睁开双眼,凝视那团血雾,神色凝重。 二皇子刘协和关闇张绣对视一眼,脸上尽是不可思议。 因为他们在方悦出手的一瞬间,觉察到了七杀摩崖石刻的气息,或者说他们在方悦身上看到了王老剑尊杀尽天下宗师的剑意。 难道这个少年是王老剑尊的弟子?不对啊,自从公孙曲阿叛出师门以后,王老剑尊便不再收徒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只有刘辩对这一切了然于胸。 他不止一次看到这名倔强少年,忍受着精气神被七杀气机凌迟的痛苦,攀上天碑山爬向七杀摩崖石刻。 一次次跌进剑湖里,摔得鼻青脸肿,一次次爬起来继续攀登。 饿了就随意的啃几口胡饼,渴了就喝湖水,困了在湖边倒头就睡。 直到自己离开黛眉山,方悦从未停止过,却也因为资质有限,最多爬到一半的位置便在七杀气机的凌迟中,疼昏了过去。 没想到竟然真的让他成功了,并且把这丝气机隐藏的极深,在场这么多的上将大将之中,也就老酒鬼和对于气机极为敏感的自己觉察到了,其他人一概不知。 “甘宁。”刘辩知道他释放了这一丝气机,已经是强弩之末,现在只是强撑罢了,沉吟道:“第二阵由你来。” 甘宁正在神情肃穆的揣度那股子诡异气机,听到主公的安排,霎时惊醒,朝着向来喜欢争功的兀突骨,挑了挑眉毛:“主公放心,末将一定不会让主公失望。” 几个月以前,二皇子他们或许还会轻视名不见经传的甘宁,自从那场雨夜大战之后,谁还敢轻视一百破五万的上将甘宁。 他不停的摩挲太阿剑,始终不说话。 等到甘宁要越过两军空地的中间位置,这才迟疑不定的问道:“颜良可有把握?” 颜良脸色一苦,暗骂一句有个屁把握,他娘的关闇张绣外加他们四人率领五万大军都干不过,就他一个人能行? 但主公袁绍正在一辆黄金为骨架上等紫檀大料为主材的豪奢马车上看着,总不能弱了气势,硬着头皮道:“回禀殿下,有把握。” 袁绍正享受着几名花魁的揉捏,闻着最上等的沉香莺歌绿,颇为满意的摇了摇胭脂绫罗扇,深以为然。 在他心中什么将甲关羽剑尊大弟子公孙曲阿的,哪有颜良勇猛无敌,也就是没有破镜进入一品,不然的话,统统都得在颜良后面吃土。 甘宁颜良两人很快交战在一起,酣战了数十回合,未分胜负。 紧张注视战场局势的文丑,觉察到大哥出现了一丝劣势,赶忙冲了出去:“大哥莫慌,文丑来了。” 颜良脸色更苦,暗骂你他娘的想要帮忙就帮忙,哪那么多的废话,还莫慌,这不是明摆着说我不如甘宁吗! 你没看见我可以抵挡甘宁? 腹诽归腹诽,一些话却不能说出口,只是更加认真的抵挡甘宁的进攻。 颜良文丑一旦联手,甘宁肯定是抵挡不过,刘辩正要安排一员猛将冲过去帮衬一二,狮发狂髯的兀突骨策马杀了过去:“老甘,俺来了。” 雨夜大战之后,甘宁不仅得到了众将士的重视,小甘也变成了老甘。 河北四庭柱排名最末的高览,比起任何人都想要立功,证明自己。 他见颜良文丑已经出击,再也安奈不住了:“河间高览在此,谁敢和我一战。” 刘辩麾下将士中资历最浅又是黄巾贼出身的管亥,更加想要立下一些功劳,大喝道:“北海管亥,来也!” 还没冲出去,一名几乎是和关羽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小将,骑着赤螭骢如一道惊虹,瞬间冲到了高览面前,脸贴脸,吓得高览差点跳起来。 如果不是反应极快的张郃及时射出了一箭,这名未来纵横沙场的河北四庭柱,就要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高览早就听说关羽的大刀,快的吓人,再加上对方的战马太快,与传说中的顶级神驹赤螭骢极为相似,战意消散的一干二净,扭头就要离开这里。 转念一想,关羽快要三十而立了,而对方不过是一个少年,并且没有那副人人羡慕的美髯,应该不是将甲关羽。 还没等他想明白怎么一回事,一道稚嫩的大喝响起:“某家关平,特来斩了你的狗头。” 关平?听到不是关羽,高览这才放下心来,一边抵挡关平的进攻,一边细细打量对方,样子倒是与关羽一般无二,就是年轻了许多,猜的没错的话,应该是将甲关羽的儿子。 关平确实是关羽的儿子,不过不是亲生儿子而是假子,是他大哥当年为了掩护他逃离东海,临死之前托付给他的。 十年前,关羽手持一本春秋入了江湖,由于关平年纪太小便托付给了好友照顾。 一个月前听说关平小小年纪就入了三品小宗师,便手书一封书信,让他早些过来随自己征战,为大汉的基业做出贡献。 关平的资质本就极高,又骑着父亲的赤螭骢,凭借这匹顶尖战马的神骏,与高览打的是难分难解。 得,张郃一看除了自己其他三人都冲出去了,深知不能再等了,抄起兵刃杀向了各种气机漫天飞舞的战场。 不过张郃并不准备使出全力,心思缜密的他,想到对方既然是黄巾贼又与地府搅在了一起,留出了三分余力,防备随时可能出现的十二地支刺客刺杀主公。 恰好这时,三员四品小将联袂冲了出来,刚好给张郃既不落下看戏不出力的恶名,又能让他不使出全力的机会,立即策马杀向了廖周裴三人。 有人想要留一些余力,自然有人想要不遗余力。 从不在乎名声,只在乎实际利益的张绣,一直想要先行剪除一人,立下头功。 他的目光从交战十几员武将依次划过,最终选定了正在与文丑大战的兀突骨。 一来文丑略微占据上风,二来兀突骨的分量够重,能在太子党排名前五,武艺又比自己和文丑稍逊一筹,不杀他天理难容。 两军交战如同棋盘落子,你一子我一手,相互下劫,轮流提气。 自从甘宁一战成名之后,太史慈始终期待着一场大战,现在机会来了,张绣又不要面皮的想要围攻兀突骨,在得到刘辩的军令之后,拍马杀向了张绣文丑二人。 以一己之力挡下了两位猛将。 刘辩睨视远方,兵多将广的二皇子刘协身边只剩下孤零零的关闇一人,而自己呢,除了如一座青峰巍峨屹立的关羽,还有三名三国时代最是拔尖的力士。 八方瓮金锤兀突骨,八棱亮银锤胡车儿,八角青铜锤管亥。 个个膀大腰圆,力大无穷,再来一个使用铁锤的,刚好凑够一个组合。 四猛八大锤。 00190 名枪名马 二皇子刘协对于眼前的酣战厮杀,恨的那叫一个牙根痒痒,自己联盟袁绍还有地府,居然还奈何不了该死的刘辩,难道天命在他? 好在还有那个名叫巨毋霸的铁塔巨汉没有出手,一旦出手,估摸着关羽都不是对手,毕竟他可是与银戟太岁雪天王贾复不分上下的大汉第一力士。 “判官先生。”二皇子刘协很是谦逊的轻唤了一句,准备询问判官能否让巨毋霸出手,却听判官漠声道:“殿下觉得太子最大的威胁在哪里?” 二皇子刘协低头沉思了一盏茶功夫,试探性的说道:“麾下猛将多?外戚一党掌控着西凉铁骑、并州狼骑、黥字军三支大汉最强大的军团?” 不对,身为国士的判官既然问出这句话,答案应该不是趋于表面那么简单,再次凝神沉思了半柱香时间,苦笑道:“胸襟,或者说令天下名士寒士趋之若鹜的不拘一格用人才的名望。” “天煞孤星戏志才、锦帆贼甘宁、庶族武夫太史慈等等所有早先名声不显的文臣武将,都是得知了太子胸怀天下的胸襟,才效忠的太子。” 二皇子刘协能有这么析精剖微的见地,不愧为大汉国祚气数寄予的最后希望。 天命在他。 关于这一点由于二皇子刘协身后没有谶纬大家,他自己无从知晓。 判官也不会多此一举的点破,顺其自然任他发展最好,免得横生枝节,惹恼了二皇子背后站着的那人。 每每谈及刘辩海纳百川的胸襟,判官没有五官的面皮,总是情不自禁升起一丝神往,心道如果自己不是背负着重如泰山深如沧海的重任,想必也会投靠他吧。 不过,现在自己则要拿捏这一点针锋相对了:“我有一条计谋,可以破坏太子安身立命的根基,天下人趋之若鹜的名望。” 时值八月,处暑刚过去没多久,残留着一丝夏日的余韵,依旧是酷热难耐,只不过今天是阴天又刮起了大风,显得稍微凉爽。 二皇子刘协阵营却有一处地点透着一股子彻骨的阴凉,或者说寒冷。 一位白袍白甲白披风的谪仙男子,手持一杆白晶玉枪,静静的屹立在一匹粲然如雪的神驹上。 二十步以内的将士们,无不冻的嘴唇发紫,浑身直哆嗦,好像深秋已经过去,进入了大雪纷飞的大寒时节。 二皇子刘协、袁绍等众多权贵,望着那匹通体白如昆仑玉髓的神驹,眼中除了贪婪还是贪婪,因为这匹白色宝马的神俊不亚于关羽的赤螭骢。 舍枪之外别无他物的赵云,前往黄河是为了枪道,加入白马义从是为了枪道,今日前来这里依旧是为了枪道。 鏖战了近一个时辰的捉对厮杀战场,兵器撞击声、怒吼喊杀声、气机迭爆声比起数千大军酣战的声音还要响亮,震耳欲聋,振奋人心。 倏地,不知为何战场陷入了一片宁静,就如午夜潮生,只有潮起潮落的‘哗啦’声音,没了一点白日里的嘈杂喧嚣。 万籁俱寂。 赵云骑着白色神驹缓步进入战场,如一条在冰层下潺潺流淌的小溪流,清澈见底,干净纯洁,而又寒冷刺骨,散发出一缕缕白烟寒气,凝结了所过之处所有的生气。 似是受到赵云气机的感染,十几位猛将心头的战意缓缓消散,全部不由自由的停止了厮杀,静静的看着白袍青年。 岁月安好,时光静好。 在这冬日听雪的寂静山野间,掬一捧新雪,煮一壶清茶,当得浮生一大白,打打杀杀的实在是太煞风景了。 甘宁陡然一惊,摸着腰间的掐丝铜铃,眼睛大如铜铃。 太史慈始终温和的笑着。 这位白甲武将的名声在簪缨权贵之间或许不显,但在这一代的武道高手沙场猛将之间倒是如雷贯耳。 列仙评第一枪甲童渊的关门弟子,王老剑尊的半个徒儿,一人一骑先后三次杀入乌桓王庭,距离控弦五十万的乌桓王只有百步之遥。 乌桓王麾下的猛士何其之多,单是一品金刚境的万夫长不下十人,甚至有传闻当时若不是一位隐世不出的乌桓巫祝刻意释放出一丝指玄气息,赵云都敢冲击王庭大纛。 只是二品宗师的赵云,如何做到三进三出乌桓王庭,这些沙场武夫们不知道,但他的名声却是大噪,被视作有望力与关羽一决雌雄争夺将甲的武道天才之一。 他出现在这里,想必只有一个原因,大战天下第一武将关羽,不过在场的猛将并不看好他。 一来关羽是一品赵云是二品,二来关羽登顶武曲星君榜成为了将甲,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方面,关羽也是占优。 别说是赵云一人了,就算是加上目前二品里最为强大的甘宁,不见得能够打败关羽。 世间武夫,无论是沙场武将还是江湖豪侠,一旦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短时间内必然是无敌的存在。 当初剑皇窦武之所以能够落败王老剑尊半招,可不就是因为在京畿地区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 龙虎山一战,剑仙张道陵一剑挥出,桃木如建木,逼的王老剑尊不得不抽出那柄万里伏,最终落了个平局收场。 一是因为当时的两人只是意气之争,印证剑道,阐述武学上的精要微言,并没有生死相争,三千招以后适可而止了。 更是因为剑仙张道陵在龙虎山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而他后来能够跃过天门,成为可与儒教圣贤、佛门活佛争雄的道教天君,也是因为得于天时地利人和的契机。 关羽所占据的天时地利人和虽说没有达到高处可胜寒的地步,但是比起赵云、太史慈之流要强上太多了。 说不准就算是赵云、太史慈二人一起出手,不见得能够奈何的了关羽,甚至有可能败在那柄产生灵韵的青龙偃月刀之下。 这一点赵云心知肚明,但武道一途可不就是迎难而上,才能登上难于上青天的青天。 白袍雪衣,银马玉辔,赵云睥睨前方一字排开绵延十几里的环刀札甲,眼中只有一人。 “枪名,龙胆亮银枪。” “马名,夜照玉狮子。” 00191 名戟名狮 关羽微眯着丹凤眼,动也没动,枪甲剑甲的弟子又如何,我辈武夫想要登上山顶乃至站在云端,最终依靠的还得是自己。 师父再好,得授的武道再是高不可攀,能有关闇的青帝、白帝气运仰之弥高?还不是自己的刀下败将。 冲击乌桓王庭?宰了这些南下寇边侵扰大汉的蛮夷那才叫本事,关某人见了这等忠义英雄绝对会恭恭敬敬行礼,喊上一句兄长或者贤弟。 不是自己倨傲,只是二品的赵云,还真不是自己的对手。 关羽不为所动。 太史慈温和笑着,甘宁瞪大双眼。 其他人还在惊愕于赵云山水皆静的气质。 众将士的格局定数,高下立判,早已成为定局。 颜良文丑等人十几员武将回过神来,先是恼羞成怒,暗恨自己的底子还是不够扎实,随后抱着看看天下第一武将的武力究竟有多强大的心思,各回了本阵。 主要还是想看看关羽是哪种路数,以后与他交战心里好有个底,即使打不过,也能琢磨出一套保命的法子。 这一番心思百转,坐在马车上的老酒鬼看的是通透,微微叹息,抿了一口陈年老酒,教训刘辩道:“辩小子你记住,武道一途最讲究意气二字。” 似是怕刘辩不理解,挠着裤裆想了片刻再次说道:“你觉得汝南袁氏那几位还算可以的走狗和赵小子大战,谁胜谁负?” 这还用说,同是二品宗师,赵云单挑颜良文丑都没有问题,奇怪的看着明知故问的老酒鬼说道:“当然是赵云了。” 老酒鬼显然不知道刘辩比谁都了解这个大年的武将的真实武力,以为刘辩看出了其中的端倪,颇为满意说道:“你小子武力不咋地,眼力倒是不差。” “也是,眼力要是差了,也不会招揽到甘宁、太史慈这样根骨拔尖的好苗子。” 悠哉悠哉的喝了一口老酒,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车架上,继续说道:“其实吧,颜良文丑的根骨并不比赵云差上多少.......” “不差?”还没说完,刘辩打断了老酒鬼的话茬,皱眉道:“不可能,根骨不差的话,赵云再怎么强大也不可能一人单挑两人。” “难道是因为你和童老怪同时传授了武道?” 老酒鬼一手捻住偷喝陈年老酒的四脚蛇,斜瞥了一眼退回去的颜良文丑,语气中充满了不屑:“你懂个屁,就算是任由赵云像野草一样自生自灭,照样打的颜良文丑满地找牙。” “还是那句话,武道一途最重意气,就比如现在碰到了关小子,赵小子不仅没有因为自己二品实力退避...那个...” 停顿了片刻,实在没想起来怎么说的老酒鬼,瞪了一眼偷笑的刘辩道:“退开,反而是迎难而上,准备以天下第一武将关小子当做自己的磨刀石。” “啧啧。”不是是酒越喝越有滋味,还是这话说的越来越来劲,吧唧了两下嘴道:“这心胸,这魄力,除了没事蹲在武当山三十六岩第一岩南岩眼巴巴观望紫气东来的吕小子,也没谁了。” “颜良文丑这些货色,成天想着怎么保命,真是白瞎了父母给的这副好根骨。” 老酒鬼随手一扔,把死命挣扎的四脚蛇甩了出去,正色道:“辩小子你记住,不管是天生剑胚也好,天生神力也罢,就算是生而金刚境,也不如一个笑问苍天奈我何!” “只有敢向强者出剑,最终才会独占鳌头。” 最后这一句话,老酒鬼的声音刻意大了一些,刘辩太史慈甘宁等人慢慢咀嚼其中的味道,关羽则是轻抚长髯,红脸露出一丝笑意:“平儿,为父传给你的刹那春秋领悟几成了。” 刹那春秋太过精深,关平目前只看懂了三成,难为情的说道:“父亲,孩儿愚钝,只是看懂了其中的三成。” 除了对于忠义这件事上,关羽极为严苛,眼里容不得哪怕一丁点沙子,对于其他方面倒是颇为宽容,为关平整理了纷乱的绿袍领子道:“只要尽力就可以了,不必太在乎结果。” 从周仓手里接过来青龙偃月刀,交给关平道:“为父给你压阵,这一场你代为父出战。” 关平接过隐隐有刀罡吞吐的青龙偃月刀,激动的脸色通红,大声喊道:“父亲放心,孩儿一定不会让父亲失望。” 一旁的刘辩听的那叫一个心惊肉跳,关平对战赵云,找死的吧。 有你压阵?赵云连我这太子都敢捅上一枪,会在乎你这个天下第一武将? “二弟。”刘辩深怕发生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准备拦下关羽。 就在这时,判官准备打压刘辩名望的后手出现了。 “第一子。” 判官轻声呢喃一句,身后走出了一员武将,在场所有人看到他的一瞬间,脑海中只有一个字,壮。 并不像巨毋霸那样高如铁塔,让人觉得很壮,他就是普通武将身高,却有一种抚梁易柱倒曳九牛的雄壮。 如一头熊罴下山,遇树断树,遇山开山,不过看起来倒是挺和善的,圆圆的大脸,有点傻乎乎。 关羽突然收回了手臂,青龙偃月刀斜举在身后,丹凤眼眯成了一条缝:“生而金刚境。” 言辞戛然而止的刘辩,听到生而金刚境,瞬间想到了一人:“典韦。” “没想到连他也投靠了刘协那个杂种,看来他这个末代皇帝,当真是占尽了大汉国祚气数。” 典韦好奇的望向一个少年手中的宝剑,剑气真足啊,好想和他打一架,不过想到师父的交代,只能强忍住心头的战意,挠了挠头说:“听俺师父说,你和密宗上师张让许下承诺,帮助俺成就大金刚。” “俺想给你说一句不用了,俺自己能够达到的,还有,俺师傅的承诺俺会帮着实现的。” 话音落下,憨厚的典韦气质陡然一变,如同踏着山河前行的南蛮巨象,还是他娘的一群。 提着两杆卜字大戟,纵身一跃,跳上了一头足足有五千斤重的青色巨狮。 只听‘嘭’的一声,青色巨狮砸在了战场中间,震的大地剧烈颤动了一下,上百名自己这方的黄巾精锐一不小心震倒在地。 典韦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憨厚的笑了笑。 “戟名,降龙伏虎。” “狮名,无畏狮子。” 00192 真正死战 瞅着雄壮汉子骑上一头更加雄壮的青色狮子,再听到那两杆卜字大戟的名字和青色狮子的名讳。 不止是刘辩、二皇子刘协、袁绍、关羽、赵云........等所有人凝重到了慎重的地步。 就连马车里的王老剑尊眼皮都跳了一下。 白马寺还真是舍得下血本啊。 佛教分为禅宗、密宗、净土宗.......多个分支,密宗降服外魔,说白了就是撸起袖子和外教干仗,依靠的是密迹金刚、大威德金刚等五大金刚,以及一大帮力士。 禅宗靠的是降龙罗汉、伏虎罗汉等十八罗汉领衔的五百罗汉,其中修为最为高深的不必多说,是个人都知道是降龙罗汉和伏虎罗汉。 这两杆卜字大戟刚好是在佛教历代罗汉中,排名极为靠前的两位,生前所使用的气数神兵。 由于这两位降服的外教妖魔太多了,引得某一位早早站在云端的活佛首座,亲自下了一道法旨,赐名为降龙伏虎。 那头青色巨狮更是了不得,佛教有十八层地狱镇压着各种凶兽,每一层都有一只极为强大的镇守,威慑数目众多的凶兽。 这头无畏狮子正是镇守之一,并且还是排名在前五的大镇守,没想到居然心甘情愿的被典韦骑在头上。 刘辩心惊之余,更多的则是一种奇怪,按理说典韦生而金刚境,应该是金刚境的实力,他怎么觉察到典韦只是二品宗师。 看错了?不会,自己对气机的感应比得上老酒鬼了,绝对不会看错的,难道是判官做了什么手脚。 是了,一定是这样,先派出个二品赵云再派出个二品典韦,造成势均力敌的假象,引得高手寂寞的关羽生出胜负之心,然后让典韦来个突然袭击,一举干掉自己麾下最强的大将。 关羽果然不出刘辩所料,换上赤螭骢,提着青龙偃月刀,策马冲了过去,杀向了在战场上等候多时的赵云、典韦。 “不必拦了。”老酒鬼不知从哪弄来了一碟花生米,就着陈年老酒,喜滋滋的喝了起来:“不管是胜了,还是败了,对于关小子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面对赵云和典韦的联手,肯定是败了,刘辩忍不住腹诽一句,紧紧握住锟铻刀,神色紧张的盯着战场。 老酒鬼丝毫不觉得用越窑出产的松鹤延年青釉碟盛着不过几枚五铢钱的花生,有什么不妥,同样也不觉得关羽大战赵云典韦二人联手会落败:“不见得会输。” “三品和二品之间已经是一条天堑了,二品和一品之间更是隔着一座昆仑山,关小子又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这一战谁胜谁败还真不好说。” “不过在老夫看来,败了反而比胜了要好的多,关小子根骨意气都不差,特别是那股子普天之下舍我其谁的傲气,很对老夫的胃口,必然能在武道上走的很远。” “可他偏偏想要成为一个忠肝义胆封狼居胥的武将,这份倨傲早晚会害了他,这一次如果落败的话,不亚于一场大福缘,好好打磨打磨,以后活命的机会更大。” 刘辩听到这番宽慰的话,非但没有高兴,反倒是脸色更加阴沉了,老酒鬼能想到这一层,作为文曲星君榜国士的判官,岂不会想不到,难道真的像自己猜测的那样,趁机会斩杀关羽。 想到这里,刘辩哪里还会有半点迟疑,凝视太史慈以及他麾下两千只拿着环首刀钩镶,浑身上下除了一条白色披风和包裹裆部的布片,没有一片战甲的人畜营,沉声道:“等会大军冲锋,你率领人畜营为云长压阵。” 什么精彩大战不精彩大战的,先破了判官的阴谋再说,锟铻刀‘呛啷’出鞘,大喝道:“冲锋!” “咚咚——” “呜——” 战鼓声、号角声、战旗挥舞声一同响起,士气明显高于对方的三万三千步卒,踩着鼓点,步伐统一的快速掩杀了过去。 刘辩一马当先。 太史慈首次露出了阴沉的表情,呵斥道:“兀突骨、管亥,你们别想着斩将夺旗了,保护好主公。” 兀突骨可是正儿八经的威烈将军,官职最高,哪里能忍受得了被一个资历浅薄的太史慈呵斥,正要破口大骂,瞧见管亥着急忙慌的冲了过去,暗骂一句你给老子等着,火速追了过去。 本以为能够看到一场精彩大战的二皇子刘协,哪里会想到刘辩冲锋的这么果断。 就连判官都愣住了,但目的已经到达,就不在这里多加逗留了,带着巨毋霸竹竿老者先一步离开了这里。 “开!”刘辩是盯着敌军的大纛杀去的,一刀把一名黄巾精锐连人带甲劈成两半。 左手猛地一探,抢过黄巾精锐手中的长矛,气机喷放,轻喝一声中,抡圆了膀子掷向策马杀来的二皇子刘协。 二皇子刘协武力更强,几个月以前就跨过了那座昆仑山,成为了一名一品金刚,抽出剑气纵横的太阿剑,一剑劈碎了长矛,冷笑道:“新仇旧恨,今天一起结算。” 这时,判官回望了一眼喊杀震天的身后,嘴角似有一丝讽刺的意味。 最应该镇压叛乱的两位皇子,在这里窝里斗,而被世人认为有狼子野心的奸雄,却在浴血奋战。 数个月前,就在天下各路诸侯抱着观望的态度,迟迟不肯出兵的时候。 刚刚举行过祭祖大祀的曹操,召集所有能战的曹氏夏侯氏两族子弟,又招募了大批乡勇,总计是一万人奔袭向了雒阳。 一万人看似很多,但是和动辄五六万,多则十几万的黄巾军来说,实在是沧海一粟,不值一提。 曹操所过之路又是黄巾起义的重灾区,随便一个小县城都有成百上千的黄巾贼,更不要说郡城、州城。 每走一步都是举步维艰,踩着敌人和同族兄弟的尸骨前行,这才杀到半路,一万大军还剩下七千人,曹氏夏侯氏更是死亡了将近一百人,着实是耸人听闻。 曹氏夏侯氏这等位列中百阀的世家望族,宗族子弟的命何等的金贵,别说死亡了一百人了,就是死了十人,曹氏夏侯氏都会举全族之力与那个敌人不死不休。 现在嘛,无可奈何了,一切为了大汉,更多的则是无能为力。 浴血奋战了三天两夜的曹操,终于杀退了这个不知第多少波的黄巾贼,精疲力竭的抹了一把盖满脸容的血浆,声音沙哑的问道:“子孝敌人退了吗?” 曹仁累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环顾一眼四周,两族族人和乡勇们更是不堪,就靠一口气强撑着,站立都难。 “大哥!” 这时,向来艺高人胆大的曹洪,神色慌张的冲了过来,还没靠近,‘嘭’的一声战马活活累死了。 曹洪艰难的爬起来,干涩的说道:“又有七八万黄巾贼杀了过来。” 敌人是自己的十倍还多,并且个个是养精蓄锐已久的精锐,自己这方不过是七千精疲力尽的伤残。 众将士提着的那口气,瞬间溃散。 在场除了嫡房的数十人,剩下的六千多人全部倒在了地上,曹仁赶忙劝说道:“兄长,事不宜迟,我们尽快撤退。” 撤退?除了自己这嫡房的几十人,谁还能跑的动,难道要亲手把宗族兄弟送给黄巾贼屠杀。 再说了,虎牢关已经被攻破,一旦撤退自己拿什么救援太子和陛下,若是雒阳被破,大汉可就真的要亡国了! 曹操今日总算是体会到了项羽当年在乌江边的心情,掏出怀中刻有‘封狼居胥京观旁’的玉牌,最后认真的看了一眼,拄着八面汉剑踉踉跄跄的走到了大军最前方。 一人直面八万大军,英雄迟暮矣。 “哈哈!”曹操突然放声狂笑起来,猛地剑指黄巾军,迎着漫无边际的黄巾大潮,一人一剑冲了过去。 “曹氏一族,皆敢死战!” 00193 呵气生青莲 曹操的生死境遇如何,刘辩无从知晓,自己却是陷入了苦战,没想到刘协这个杂种竟然迈入了一品,这才多大啊,这份根骨天资实在是太过前无古人了些。 就算是剑尊王越在他这个岁数,还不知道在哪里犄角旮旯撒尿和泥放屁崩坑,他就这么轻轻松松进入了一品,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倒也无妨,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登上山顶不在早晚,谁能爬上山顶的最高点,谁才能笑到最后,中途若是被山顶的罡风吹落山崖,那可就是最大的笑柄了。 这样的例子又不是没有,年轻时的于吉风头那是多么的一时无两,被誉为道教祖庭百年来罕见的天才,多少江湖女侠世家嫡女为他茶不思饭不想。 到头来还不如老酒鬼的两根手指头,轻轻一夹,拧断了于吉掌中的宝剑,也拧断了他登上山顶最高点的大道。 跌境跌的那叫一个一日千里,从有望跃入天门位列仙班的天之骄子,变成了一个世人用来教训后辈子弟的笑柄。 略微喘息过一口气的刘辩,收敛纷乱的心神,一刀劈死两名想要趁机捞便宜的黄巾小头目,看向了从身后杀来的兀突骨、管亥二人。 正要示意他们一起合击,想到老酒鬼的那句话,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反正有老酒鬼压阵不如拿刘协当做磨刀石,看看能不能磨开一条前行的道路:“你们三人在旁边压阵。” 胡车儿倒是无所谓,他作为太子军的扛纛人,只要保证大纛不倒,无论是战胜了敌人,还是败给了敌人,都有一份极大的功劳,足够给族人换取一些过冬的粮秣。 兀突骨管亥二人迫于立功,虽说想要一锤子砸死二皇子刘协,立下泼天大功,但是军中最重军纪,没有主公的命令只能眼馋的在旁边看着。 “气蒸云梦泽!” 二皇子刘协只要见到该死的刘辩,就会想到自己脸上的那道蜈蚣伤疤,约莫试探了十几招,确定这个该死的太子没什么后手,直接使出了从武库十二楼领悟的一招。 太阿剑剑气暴涨,转瞬间已由吞吐着三寸剑芒,蜕变成一股剑气溪流,卷舞在二皇子刘协四周。 刹那,剑气溪流积水成渊,汇集成一汪小水池,笼罩在二皇子刘协身前身后五步以内。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他这是放下了顾忌枷锁,真的动了杀心,让五步之内的刘辩。 血溅。 这股犹如从云梦泽蒸腾而出的剑气,朴一靠近刘辩,那副匠作大将綦毋凎亲手锻造的卌湅鱼鳞宝甲,顷刻间变的坑坑洼洼。 鲜衣怒马,变作衣衫褴褛。 刘辩猛地一拍马首,腾空而起,右脚用力一踹血肉模糊的西凉马,马尸喷射着鲜红的血水砸向了二皇子刘协。 刘辩的刀术刀意颇为契合丹青三大流派写意中的泼墨,一碗墨、一碗水同时泼洒在纸上,大笔挥运,开合气势。 气机便是那碗墨,隐约摸到刀意第一景如意门槛的刀气则是那碗水。 气机刀气相得益彰,犹如唯密宗所独有的欢喜禅法,明王明妃鱼水交欢,印证了般若和方便融为一体的空乐双运大境界。 刘辩刀道上的光景,虽说距离这种极乐涅槃境界还很远,但对付并不真是一座剑气云梦泽的气蒸云梦泽,已经足够了。 “刀气卷龙门!” 当初胭脂楼一战,王老剑尊一剑扶摇破甲三千又三千,外行看热闹,只觉的那一剑如何的超凡入圣,如何的大道朝天。 修习了脱胎于庚子洗剑录功法的刘辩,算是半个内行,虽说近水楼台并没有先得月,但也比寻常武夫的云里雾里要强的多,抓到了一丝精髓。 仅这一丝便已经足够了,常言道万事开头难,有了这一丝精髓,刘辩就相当于拿到了一块敲门砖。 拿着敲门砖来到宝库门口的他,到底是抛砖引出玉,还是玉石俱焚,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而在随后的黛眉山一行,不知是庞德公暗中相助了一臂之力,还是王老剑尊有心培养自己的这个孙女婿。 张口一吐,造就了一座匹练剑瀑,杀气斐然,剑气更是纵横。 此后的几个月,刘辩顶着一条界破青山色的剑瀑,勤勤恳恳的熬练武道,不仅是琢磨出了一式洪流,更是把那丝精髓彻底化为了自身内在的精义。 以剑气扶摇,悟通了刀气龙卷。 剑气水池才入五步,便出了五步。 真如那蒸腾而出的云气,半洒在云天里。 不过,这一招气蒸云梦泽也只是抛砖引玉,二皇子刘协更大的杀招还在后面。 “呵气生青莲。” 消散在半空的剑气,陡然间再次凝聚。 五步变十丈,汇聚在刘辩的头顶,生成一朵摇曳青莲,种向了他的天灵盖。 马车上正在与四脚蛇较劲的王老剑尊,蓦然回头,望向了剑气青莲,感慨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这小子人品不咋地,外表和善内在阴毒,但是剑道天赋着实惊人,这一招剑成青莲,居然有了本大爷当年在泰山山巅感受到的翻天印气息。” “啧啧,不错,不错。” 王老剑尊只是在絮絮叨叨的点评这一招怎样怎样,却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即使二皇子刘协入了一品,辩小子还只是二品,两人的境界差了不知多少条酒街。 因为他对辩小子门清的很,这家伙看似豪迈大气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愣头青样子,实际上比谁皮赖的很。 “小花!本大爷非得把你煮了不可。”老酒鬼瞅见自己的好酒,一不留神便被四脚蛇喝去了大半,那叫一个心疼。 顾不上关注那边的战局,捻起四脚蛇的尾巴,一把甩了出去,瞧这力道,那叫一个狠啊,恨不得把四脚蛇扔进东海里那才解气。 不是不关注,而是无需关注。 关羽、太史慈、甘宁众多武将也是,先是大惊失色,招式中出现了一丝破绽,差点被敌人一刀切了,随后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这不,本以为胜券在握的二皇子刘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恨不得一剑捅死面前的那人。 剑气青莲刚刚成型,刘辩二话不说撒丫子跑路了,临走之前还不忘回头呲着牙齿笑了笑,竖起了一根中指。 你他娘的是一品,我不过刚入二品,要我和你拼命? 真当我傻啊。 00194 长安守门人 正北方一处水草丰茂的高台地,五千匹重约两千斤的高头大马,躁动不已的扒拉着草地,若不是骑术精湛的虎贲骑卒们,凭借高超马术控制住了战马暴躁的情绪,早已狂奔出去了。 方悦与几员西凉并州幽州校尉,静静的站在最适合冲锋的锥型战争前方,蓄势待发,等候号令。 就在刘辩趁着二皇子刘协麻痹大意,脱离剑气青莲的那一刻。 令旗挥舞,战鼓大作,方悦‘咔’的一声合上了主公赏赐的面甲,三尖两刃刀直指黄色浪潮,爆喝道:“冲锋!” “咚咚——” 五千匹雄壮战马瞬间狂奔出去,如钱塘江的一线大潮,漫山遍野,风驰电挚。 铁蹄踏破地面的声音,直如地龙翻身,一波强过一波,震动的战场十几万士卒耳朵‘嗡嗡’乱响。 十余万黄巾精锐士气更加低落,还没被铁蹄踏破军阵,已经有了逃亡的迹象。 刘辩军三万三千步卒,士气更加的势不可挡,狂吼连连的杀向了身披黄漆札甲的十余万叛贼。 由于关羽还在大战赵云和典韦,因此这一战方悦获得了一个来之不易的独自领兵机会。 为了证明自己战阵能力,方悦经过深思熟虑,选择的切入点极为巧妙,刚好濒临二皇子大纛前方三里的方位。 铁蹄大潮如一口庖丁解牛的剔骨刀,锐利的一刀两断,把二皇子刘协的十万大军分成了七、三两部分。 既让自己这方的步卒看到胜利的希望,其他七万大军已经被镇海大堤一般的五千虎贲骑卒轻松隔开,无需面对十万大军,只要斩杀势均力敌的三万黄巾精锐就能奠定胜局。 又给了二皇子刘协壮士割腕的念头,是死战到底,彻底失去斩杀刘辩的底气,还是断指求生,保住七万大军。 “死!” 见敌军迟迟不肯撤退,方悦安排那几员西凉并州幽州校尉,继续率领四千虎贲骑卒来回冲杀,自己则是率领一千精锐骑卒冲击二皇子刘协的大纛。 借助战马冲势的方悦,虽说体内气机还没有恢复,身体还处于重伤的状态,但乙等西凉战马何等的精良,每一匹都是千挑万选的两千斤以上体肥膘壮的大驹。 又经过一段距离的冲击速度加持,一击挥出,少说也有三品小宗师的全力一击。 这也正是沙场武将,对于那些个武道巨擘不假颜色的原因。 任你武道攀登的再高,能挡得住大批骑军的几波冲锋?每一名冲击而来的普通骑卒,借助马势,可是丝毫不弱于江湖上足以开宗立派的小宗师。 这还只是最末尾的骑卒,要是碰上西凉铁骑、具甲营,这些个动如雷震的铁骑、甲骑,甚至是旱地行船的龙骑,更是不堪一击了。 不过,进入一品之后就另当别论了,打不过总能跑,攀登的再高一点,可以像王老剑尊那般一剑断昆仑,情况会好上许多。 但一品四境的武道大宗师何等的稀少,除了刘辩麾下有两人,二皇子刘协帐下一个都没有。 而方悦面前的也不过是一名四品骁将,放在平常还得纠缠个几十回合,现在情况可就不同了。 四品骁将是步将,而他是骑将。 差了一匹战马,就差了一条生死线。 方悦轻描淡写的一刀斩断了对方的头颅,从漫天喷洒的血水下冲了过去:“随我斩断大纛,立下大功光耀门楣!” “杀!” “杀!” 怒视那个逃离身影的二皇子刘协,听到震的胸膛发颤的铁蹄声,骤然回转身子,一支暗红骑卒距离自己不远了,咬牙切齿道:“好你个刘辩,果然是诱敌之计。” “鸣金收兵!” 没做他想,二皇子刘协立即收拢士卒,火速向郡城怀县逃去,至于被截留的三万黄巾精锐,反正都是乱臣贼子,没了利用价值死了就死了。 二皇子军丢盔卸甲旌旗歪斜的逃窜,方悦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当即紧紧咬在逃军后方,尽可能多的斩杀敌人。 兀突骨、胡车儿、关平等众多武将,望着大发神威的方悦,那叫一个羡慕,一合斩杀二品,再加上这次冲破十万敌军。 简在帝心的分量会重上不少,只要保持这股劲头,出身贫寒但是够狠的方悦,绝对能在未来的庙堂上占据一席红紫。 刘辩坐镇大纛以后,挥挥手让急的抓耳挠腮的兀突骨管亥二人抓紧滚蛋,悠哉悠哉的跟了上去。 这一次又是大获全胜,也是理所当然的大获全胜,这数个月以来,可曾见过杂种刘协赢过一场? 哪一次不是自己把他打的屁滚尿流,哭爹喊娘的逃进郡城怀县,仰仗着城坚池深这才得以坚守到现在。 不过,刘辩有一事想不通的是,判官分明设下了一条阴谋要陷害关羽,赵云典韦二人却还是败给了关羽。 难道是听从了判官的安排?这个可能有倒是有,但是太小了,几乎等同于没有,安排赵云故意输给关羽,赵云还不得一枪捅死判官,这可是坏他根基的生死大仇。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了,关羽是真的以一己之力打败了赵云典韦联手,瞧他那满脸更红的红光,就知道关羽有多高兴了。 这个结果刘辩也是乐得所见,趁着赵云典韦还没跨过各自的昆仑山,该高兴就高兴吧,以后可就说不准了。 也说得准,只要吕布几人出山的时间够短,在二品位子上呆的时间够长,给关羽足够的时间养成管你战神、枪仙、戟尊还是什么圣贤活佛天君,关某自有一刀两断的惊世意气。 保不齐天下第一的位子会越坐越稳,逾老逾仙佛,真正成为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 毕竟按照老酒鬼所说,关羽是那个什么极其稀少的破军命格或者陀罗命格。 不仅不会出现拳怕少壮的凄惨局面,还会老当益壮,老而弥坚。 刘辩收回心神,对着城头上做了一个割颈礼,率军开始退向水师大营,心中那叫一个得意:“往常俘虏一些个黄巾贼,最多七八千人。” “这一回竟然有小两万人,真是赚大发了,收拾收拾战场上能用的环首刀黄漆札甲,回去用桐油大漆刷制几遍,步卒便能从三万扩充到五万了。” 刘辩在这过年般的吃肉喝酒,钱塘江大潮那边的戏志才,情形却是不容乐观。 “轰——” 海塘大堤前。 汹涌澎湃的潮水一层叠着一层,翻滚成一线长长的白色山丘,排山倒海的扑到海塘大堤上,冲卷起无数水花,声如闷雷,气势磅礴。 独坐沙洲头,弹琴有浩然的郭嘉,一曲《大潮笑》平息了两道大蛟潮头。 烟雨朦胧,浪如芦花。 下一刻,绵延不绝的交叉潮再次产生,斩鲸剑断潮剑两位老帮主,气机通拓,一鼓作气,勾连着复起的潮头再次袭杀向戏志才郭嘉二人。 “咳咳........”戏志才裹了裹身上的貂裘,阴郁的脸容没有一丝动容和惧怕,平静的掏出了一块桃符。 温和笑着的太史慈。 栩栩如生,呼之欲出。 “咳咳...奉孝,你胸中的学富五车化为锦绣山河,实属天时地利人和相契合的神迹,接下来交给我了,你还是尽快离开为妙。” 似是担忧郭嘉不听劝阻,戏志才继续劝解道:“我等国士依仗的是纵横天下的权谋,倘若去和武夫比较武道,岂不是顾此失彼的愚昧,咳...咳...” “咳...咳...再者说了,武夫的武道修为再高又如何,还不是我等国士手中的棋子。” 郭嘉牛饮完一壶黄酷酒,在一帮准备撸起袖子大干一场的世家子弟眼皮直跳的目光中,预料之中的摔碎了最是上乘的青釉瓷器千峰翠色。 放浪形骸的扯了扯衣襟,戏谑道:“不是我不退,而是不需要退。” 脸色始终阴郁的戏志才,摇头笑道:“你啊,到底是算尽人心的郭奉孝,就知道骗不了你。” 这一番说辞实际上是戏志才临时起意,因为他从未看过意气风发的郭嘉,慌里慌张的是什么样子。 郭嘉说的很对,无需后退。 推崇无为而治的他,喜欢谋定后动,凡事做到尽善尽美算无遗策才肯出手。 自己的道家无为而治,并非是世人以讹传讹的什么都不作为,就在那干等着,简直就是不知所谓的望文生义。 无为而治确实是有不作为的意思,但是有一个前提,那便是把一切能够出现的问题,提前解决掉。 例如发生水患,应该依照怎样的制度去解决,这其中衍生的贪污、民治、赈灾........等等所有会出现的问题,全部列出一个解决的框架。 出现了一切的问题,都能依照那个框架去解决,这样一来,皇帝不需要作为,国政依旧会井井有条,国家依旧会海晏清平。 这是一种圣贤大境界,很难做到,怎么会是望文生义的不作为。 再者说了,法家学说实际上是从黄老学说衍生出来的,统治万民的刑律,碰见了违法乱纪的行为难道不去惩戒? 自己既然崇尚无为而治,那么对于眼前的危局早已料想到了,也作出了相应的安排。 狰狞翻卷的两座潮头,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已然逼临戏志才郭嘉二人。 倏忽间,戛然而止了。 一位少年,一位白发飘飘欲飞的少年,腼腆的站在了两座潮头前方。 潮头浩大如山丘,少年渺小如蚍蜉。 蚍蜉却撼动了大树,螳臂也挡住了马车。 随后。 山丘潮头,接天连地的无穷尽。 渺小少年,中流砥柱的荡风涛。 一剑复一剑,剑剑如蚍蜉。 三剑之前,世家权贵江湖豪客心惊肉跳,担忧腼腆少年被潮头吞噬。 三剑之后,这些站在庙堂江湖顶端的人物,依旧是心惊肉跳,这人究竟是谁,竟然以长剑施展出了王老剑尊的蚍蜉意境。 长剑? 腼腆少年手中拿的分明是一根粗壮的大铁锥。 但握在他手中的那一刻起,落在众人眼中就是一柄长剑,一柄锋芒毕露的长剑。 一柄睥睨天下的长剑。 即使面临生死之危,郭嘉依然是那副游山玩水的怡然自得,一步三摇晃的走到距离死亡更近一些的位置,好奇的问道:“你就是史阿?” 面对铺天盖地的潮头都面不改色的世家权贵江湖豪客们,仿佛听到了什么惊世言语,一个个双目瞬间瞪圆,喉咙发干。 “什么!他就是姜史阿?” “姜史阿?王老剑尊的外孙姜史阿?” “错不了,瞧他那风雨如晦,我自不动如山的姿态,除了流淌着王老剑尊血液的姜史阿,也没谁能在这个年纪做到这种地步了。” 郭嘉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流,回头问道:“未来的长安守门人?” 他的这个随心所欲举动,看的戏志才那叫一个胆肝俱颤,赶忙走过去把他拉了回来,坐上了马车:“咳...咳...你呀你呀,这个性子再不改,早晚会有大苦头吃。” 郭嘉洒然一笑,鼻子轻轻抽动,从马车的暗格中掏出一壶黄酷酒,慢饮慢酌:“兄长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稳重有点过分就如一尊佛龛神像的戏志才,每每碰到这个洒脱放浪的挚交好友,总是忍不住生出恨铁不成钢的情绪。 关心使然,却也多了一丝生气。 “咳...咳...没错,你也知道我的脾性,不然也不会送我一只如意足茶宠。” 掀开竹帘,遥望了一眼长安方向,目光灼热的说道:“咳...咳...我既然凡事喜欢追求算无遗策,作为重中之重的长安守门人,必须要提前开始筹划了。” “咳...咳...我可不希望再出现熹平血案那样的悲剧,堂堂的帝国皇宫,居然被几名蛮夷武道巨擘闯入。” “咳...咳...出动了大量的羽林郎将这等甲骑,以及数不清的铁骑、悍卒、奉礼郎,依旧是留不下他们,让这群应该炮烙的蛮夷扬长而去。” 郭嘉一听到熹平血案,脸上不加掩饰的出现了愤怒,骂骂咧咧道:“他娘的,老子总有一天要把这些人全宰了。” “妻子女儿充当官妓,儿子送进宫当太监,祖宗十八辈都得挖出来鞭尸。” “哈。”戏志才瞅着这位世间最风流倜傥的国士,像个粗鄙武夫一样破口大骂,不由的会心一笑。 也就奉孝会不在乎那些个繁琐教条,三纲五常,什么君子不妄语,贤人不逐流。 敢说敢做,敢骂敢醉,世间真性情之人,唯有郭嘉一人矣。 00195 莫敖司 半柱香之后,剑意涛涛的姜史阿,手提两颗狰狞的脑袋走到了马车前,腼腆道:“志才先生,这两个叛贼已经杀了。” 与此同时,沙洲附近的大潮帮弄潮儿也被斩杀殆尽,一名看不清样貌的武人走了过来:“志才先生,主公让我转告一句话,寸草不生。” 话音落下,这名看不清样貌不知是男是女的蓝袍武者,如一尾游鱼消失在大潮之中,其余剿杀大潮帮弄潮儿的锐士也是一同潜入了潮水中。 郭嘉瞅着蓝袍武者消失的方向,啧啧称奇道:“周瑜这家伙做事还挺够意思。” “为了配合兄长剿杀大潮帮的精锐,竟然派遣了莫敖司四渎八流中的淮水,这人可是仅次于黄河、大江的顶尖甲等刺客。” 话说一半,郭嘉轻酌一口黄酷酒,破口大骂道:“驴艹的大潮帮,好好的江湖豪强不做,非得掺和庙堂权争。” “一入官场深似海,庙堂牵扯太多阴谋诡计蝇营狗苟,岂是你这样的江湖杂碎能够轻易涉足的。” “刺杀太子?他娘的活该被志才兄长和周瑜合伙铲除,做什么不好非得做叛逆,真该挖出来鞭尸。” “咳...咳...真是什么事都瞒不了你。”郭嘉仅仅凭借寸草不生四个字便推测出自己这一行的天元落子,戏志才并没有感到意外。 不过自己的谋划被别人即使是好友轻而易举的看穿,还是有点不对味:“咳...咳...各取所需罢了。” “咳...咳...我需要周瑜协助我一个不留的杀光大潮帮,周瑜则需要大潮帮积攒了上百年的钱帛去发展莫敖司。” 就如戏志才忧心郭嘉的真性情早晚有一天会害了自己,郭嘉同样忧虑戏志才哪一天死在国政上,见挚交好友一有点空闲时间便比对户籍,一把夺了过来:“兄长的身体本来就不好,难道真的想早死啊。” 戏志才静静的看着郭嘉,片刻之后,阴郁的脸容突然绽放了一丝雨过天晴般的笑容,伸出了三根手指。 一股本不该出现在戏志才这等黄老学子身上的自傲,还是极度的倨傲,如雪山峰顶的罡风,无孔不入,溢满了车厢内。 “哎。”蓦地叹息一声的郭嘉,纵是向来洒脱放浪,瞅着那三根手指头也是大为羡慕,笑骂道:“行了行了,不就是三次大礼参拜嘛,总有一天,我郭嘉........” 对天下大势庙堂局势看的通透的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三次大礼参拜已经成为了绝响。 无论是号称稷下学宫第一神童的小诸葛,还是稷下学宫第一国士荀彧,都不可能重现那一日的风采了。 “喝酒喝酒。”既是羡慕又是懊恼的郭嘉,心想都说我的眼光好,那也没有志才兄长眼光毒辣,一眼相中了那个胸襟如浩气长河的主公:“早知道能够赚来这么个嫉妒死天下国士的大礼参拜,说什么我郭嘉也要第一个去投靠太子。” “不愿意要?本大爷死皮赖脸的缠着他,显露了才学之后,再来个欲情故纵,让太子用三次...两次...不一次就够了,恭恭敬敬的去请我出山。” “嗯....在这之前,还得广发英雄帖....哈...那个广发名刺,邀请全天下的国士名将观礼,气死他们。” 蹲在角落喝闷酒的郭嘉,似是被幻想的场景所陶醉,嘿嘿的笑了起来。 暗自想入非非了一盏茶功夫,突然感受到一道好奇的目光,转头望去,看到了拎着两颗愕然头颅的姜史阿。 腼腆少年见对方看向自己,慌忙低下了头,脸蛋微红。 郭嘉一把揽住腼腆少年的肩膀,递给他一壶黄酷酒,腼腆少年像个拨浪鼓一样快速摇头,随后瞧见郭嘉先生要强行灌酒,赶忙冲入了人群之中,慌里慌张,手忙脚乱。 不知何时放下酒壶的郭嘉,遥望那道渐渐消失的慌不择路身影,呢喃道:“少年得意需喝酒啊。” 戏志才闻言,促狭一笑,罕见的露出了玩味的表情:“士子失意更要喝酒。” 00196 莫话封侯事1 入了深秋以后,刘辩与二皇子刘协又是大战了几场,情理之中的又是大胜小胜。 士卒经过精挑细选的补充,虎贲骑卒、大夏游骑这样的骑兵,迫于战马稀缺,只是维持在六千左右。 步卒再次扩充了一万人,达到了六万左右的数目,也已经达到了一个极限,因为粮秣已经供应不上了。 倘若还攻不下郡城怀县,河东卫氏、江夏黄氏为首的世家望族也无力提供大批粮草了。 九万一千步卒、骑卒人吃马嚼的,每日消耗的粮草可不是一个小数目,经过这么久的消耗,府库库存几乎消耗殆尽。 今年又由于黄巾起义的缘故,耕种良田的佃户大批减少,更是让粮秣的储存入不敷出,难能有余粮供养近十万大军了。 接连大败了近二十场的二皇子刘协,面如死灰,跌坐在城头大纛下,胸中那股与天下英雄争锋匡扶汉室的雄心,渐渐萎靡:“又败了,难道我这辈子注定什么都不如他?” 这位屡战屡败却没有屡败屡战精神的二皇子,对于判官还有大用,为了避免他丧失了争雄之心,造成军心大幅度崩溃,只得稍微透露谋划中的只言片语:“无需气馁。” “战术上获得再多的胜利,一旦战略上丧失了优势,最终只会输的一穷二白。” “别看太子现在屡战屡胜,就算他把现存的十五万黄巾精锐杀光了,依旧逃脱不了一个死字,这便是战略的能量。” “也是为何每一位名震浩瀚青史的大将,挖空心思去钻研战略的原因。” 说到这里,判官不由的想起一人,一位极其推崇的无双帅才杀神白起。 这位一生斩杀了两百多万六国甲士的人屠,是判官生平所见的唯一一位擅长把战略大劣势,转化为战略绝对优势的战国名将。 在这位国士的心中,地位远远超过兵家四圣,当为首屈一指的军事奇才,恨不得立即开启那座血色古棺,亲眼看看这位战国四大帅才之首的杀神白起。 判官遥望再次开拔过来准备攻城的九万多太子军,漠声道:“皇子殿下再坚持一些时日,只要战略大计逐步完成,就算太子有天大的本事也逃脱不了一个死字。” “失败再多次,死亡再多人都是值得的,也是暂时的。” 刘辩麾下唯一的一位战略国士,已经去江东招揽无双国士郭嘉,对于判官的谋划自然是猜测不出。 而作为主簿的郭图,虽说也是一位很出彩的谋士,但他与众多不是顶尖的谋士一样,只是擅长于战术、内政、权谋这些,缺乏高瞻远瞩的眼光和鸿图远略的手腕。 这也实属正常,在这个千年不遇的大年中,谋士如雨名将如云,真正擅长战略能有几人? 凤毛麟角。 毕竟这等放眼天下的格局,不是说读了多少兵书战策就能领悟的,非常依赖天资。 有战略方面的天赋,则会无师自通,没有的话,任你学贯古今依旧无济于事。 不过判官对于战略一针见血的阐述,并不是绝对的,正所谓否极泰来,只要战术能力达到一定的高度,还是能够扭转战局,战胜不可一世的战略的。 就如连下七十城的乐毅,以及只有刘辩知道的一位大将白袍陈庆之,都是以战术战胜战略的例子。 他麾下也有一位达到那等高度的大将,那便是逼的曹操几乎迁都的关羽,不过那时的关羽经过几十年的沙场征战,对于战术的理解烂熟于胸,立意超然。 现在嘛,只能算是一员初出茅庐的武将,远远达不到后世威震中华的高度。 沙场武将的名声可不像那些个文坛士子,就靠一个吹字,这些刀口舔血的武夫,靠的是一刀一剑数十年如一日打拼出来的真材实料。 只会鼓吹造势的话,又是一个纸上谈兵的赵括罢了,下场绝对凄惨。 刘辩知不知道判官的谋划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攻下郡城怀县,打一个时间差。 判官需要的是时间,只要能够在战略大局落子完毕之前,及时攻下郡城怀县,掠夺大量的甲胄武器匠人粮秣撤出怀县,借助黄河的便利进入雒阳,判官有再高深的谋划只会功亏一篑。 连续征战了快一年的刘辩,不仅麾下士卒从几千人快速扩充到近十万人,井阑、冲车、云梯........这些攻城器械也是锻造了许多,准备在今日攻城了。 大纛下,刘辩端坐在点将台上,凝视下方一字排开的名将猛将,关羽、太史慈、甘宁、兀突骨、胡车儿、方悦、姜冏、管亥、关平、廖化、周仓、裴元绍。 猛将如云啊。 这一战是攻城战,主角不是麾下第一名将关羽,也不是擅长骑战的方悦,而是曾在黥字军效力十几年的兀突骨。 “关羽!”“甘宁!” 攻城战讲究个围师必阙围三阙一,以免敌人见没了退路拼死抵抗,这十几年来熟读了不少兵书的刘辩,岂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你们二人各率一万步卒佯攻北城墙和南城墙。” “记住声势一定要大,尽力做出主力军的样子。” 关羽甘宁欣然领命。 “喏!” “喏!” 交给两支令箭的刘辩,再次抽出了一支:“兀突骨!” “剩下的所有将领和士卒,除了大夏游骑和虎贲骑卒以外,尽数交给你来统领,这一战看你的了。” 之前的野战,关羽、方悦这些擅长弓马骑射的武将,出尽了风头,兀突骨只能眼巴巴的看着,除了眼馋还是眼馋。 现在换成了攻城战,可不就是他这个出身于黥字军的武将抖露风采的时候,激动如同喝了七八碗黄酷酒:“喏!” 关羽甘宁二人各自领着大量攻城器械和大纛,开拔向郡城怀县的北方和南方,等到东侧主力军的战鼓响起,一起攻城。 东侧主力军交给兀突骨之后,刘辩乔装打扮成一员虎贲营校尉,游弋在大纛周围,装作此处没有一军主帅的样子。 至于为什么是三面大纛,则是郭图献的一条疑兵之计,免得让二皇子刘协猜出他们的真实意图。 不过由于判官的存在,刘辩是不想搞出这一套太过浅显的战术,因为根本骗不过文曲第四的判官,但聊胜于无了,便由他去了。 刘辩远眺旌旗招展的城头,内心不止是大战来临的激动,还有着一丝彷徨和不安,轻声道:“是生是死,就看今日了。”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我今日要以万千枯骨,铺就出一家欢愉。 00197 莫问诸侯事2 “咚咚——” 数十面大鼓一起响起,四万步卒分成十余个梯队开始依次进攻郡城怀县。 不同于野战时前排尽是长矛步卒,军阵的最前方是一排绵延七八里手持大盾牌的士卒,一步一个脚印,稳扎稳打的前进,用来抵挡二皇子军的箭雨。 大盾步卒身后,每隔上百步矗立着一座井阑,上面站立一名名弓箭手,正在数十名步卒的推动下,随着大军战阵缓缓前行,抛射箭矢压制敌军弓箭手。 井阑四周一名名架着云梯的步卒,蓄势待发,一旦靠近城墙便迅速搭上云梯,争做第一个登上城墙之人,获得丰厚到足够几辈子吃喝不愁的赏赐。 正中间,则是一架架三角形的冲车,镂空的中间位置,用精铁链条悬挂一根包裹铁皮的巨大圆木,在步卒的拉动下,可以撞击城门以及破坏城墙。 大盾步卒前方,簇拥着大量衣衫褴褛的老弱病残,全是从步卒选拔中淘汰下来的,一人扛着一袋土丸,等到大军靠近护城河,填平河流沟堑。 数十面牛皮大鼓‘轰隆’擂动,这些明知必死的老弱病残,不得不在身后大军的虎视下,颤颤巍巍的扛着土丸前进。 不过其中还有一大部分人抱着侥幸的心里,暗道这么多人,自己哪那么巧会死在这里。 只要不死,按照那位大人的承诺,不仅会脱离九死一生的战场,还会获得一份丰厚的赏赐,富贵险中求,拼了! 城关上的二皇子刘协早就做好了防守的准备,火油、檑木、滚石、金汁粪水........应有尽有,加上郡城怀县是一处匠作工坊,储备相当的多。 “嗡嗡——” 红甲大军靠近城墙五百步距离,仰仗着城关高耸地势的二皇子军,在将校的呼喝声中抛射出一支支箭矢。 铺天盖地,密集如雨,仿佛一层厚厚的乌云遮盖在红甲大军的上方,一旦落下这波箭雨起码能够射杀上千名步卒。 “竖盾!”兀突骨狂吼一声,命令身后的力士改变战鼓的节奏,绵延七八里的大盾步卒当即把比人还高的巨盾斜举在半空。 “叮叮嗒嗒——” 密密麻麻的箭矢落入红甲大军,大多数被巨盾磕飞了出去,溅起无数道火星,或者钻入了巨盾表皮,只有少数十几名倒霉步卒,一不小心被射穿了身体。 当场死亡和轻伤的还好,要么毫无痛苦的躺在了地上,要么拔出箭簇继续前进。 那些重伤步卒可就没那么好命了,躺在地上痛苦的哀嚎,还没哀嚎几声便被督战的三千钩镶悍卒一刀剁下了脑袋,免得扰乱军心。 更为凄惨的则是最前方的老弱病残,既没有巨盾阻挡箭雨,又没有坚固的红漆札甲,很快在箭雨的抛射下,死亡了将近三百人。 好在二皇子军并没有把他们当回事,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身披红漆札甲的大军那里,这些落入老弱病残之中的箭雨,只有由于风向被破抛落的。 “嗡嗡——” “叮叮嗒嗒——” 箭雨声和撞击声接连不断的响起,红甲大军逐渐靠近了碧波荡漾的护城河。 一名名满脸惊恐的老弱病残,慌忙把土丸扔进护城河,溅起一道道没多大的浪花,便赶忙退了回去,紧紧蜷缩在巨盾前方。 这样却死的更快,二皇子军的目标本就是这一面面巨大的盾牌,躲在巨盾前面就是找死,很快便被射杀了六七百人。 可这些老弱病残依旧是像飞蛾扑火一样,紧紧靠着巨大盾牌,因为只有躲进巨盾,才有可能避过密不透风的箭雨,只能暗自祈祷神仙菩萨保佑,千万不要射向自己,要射就射死其他人好了。 兀突骨望见老弱病残扛起的土丸已经全部扔进了护城河,满意的点了点头,命令大军开始撤退:“鸣金收兵!” 骑在战马上的刘辩,更是心满意足的轻轻颔首,暗道不愧为出身于天下第一雄甲步卒黥字军的猛将,果然深谙攻城之道。 环顾四周,瞧见关平、廖化这些沙场经验不足的雏儿露出了困惑的表情,升起培养之心的他,慢条斯理的亲自解释道:“攻城战不像野战双方都在平坦的原野上,讲究个速战速决,一举击溃敌军。” “攻城战由于一方占据着至关重要的地势,往往需要一步一步的去消耗,循序渐进的去厮杀,最终哪一方撑不住了,另外一方便会获得胜利。” “莒城一战中,春秋大将田单正是依靠死守齐国仅有的两座城池,凭借他卓越的军事才能,计谋百出,硬是在六国大军的围攻中耗了两年,这才等到了一丝胜利的契机。” “果断抓住战机,以火牛阵大破六国联军,从而光复了齐国的数千里疆土。” “所以攻城战向来是一个精细活,容不得一点急躁。” “当然了这是双方兵力差不多的情况下,假如攻城一方的兵力远远超过守城军,或者统帅的才能远胜于守城统帅,迅速拿下城关最好了。” “兵贵神速嘛,特别是对于攻城一方来说,越是消耗下去越是不利。” 关平、廖化几员小将若有所思,刘辩随便套了一件代表自己身份的蜀锦紫袍,走到伤亡了上千人的老弱病残面前,命令留作亲卫的一百骑虎贲铁骑,每人发了二十斤粮秣。 睨视这些手忙脚乱接过粮秣的老弱病残,暗自冷笑,又命令亲卫们搬来了一箱箱耀人眼球的五铢钱和蜀锦楚绢。 剩下的老弱病残差点被晃瞎了眼,这可是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的好东西,刚准备走的他们,一个个挪不开脚步了。 这时,一个病怏怏的中年汉子,拎着一堆烂布走了过来,目光贪婪的说道:“大人,是不是再撑过一波,就能获得这些五铢钱和蜀锦楚绢。” 刘辩正准备开口,这人就主动提了出来,效果更好:“不错,只要能够再撑过一波,会有大量的五铢钱和蜀锦楚绢赏赐给你们。” 老弱病残们顿时发出一片欢呼声,纷纷比躲进巨盾里面还着急的跑了出去,主动扛起一袋袋土丸走到了阵前。 病怏怏汉子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了,自以为颇有风度的抱拳离开,却没看到刘辩嘴角那抹隐藏极深的冰冷。 给了你们又如何,最终还是会落到我的手里面。 温水煮青蛙罢了。 00198 莫问诸侯事3 把玩金胎碧玉牌的郭图,赶忙靠近一些,不留痕迹的拍了一个马屁:“主公这条利诱计策简直就是我辈的楷模。” “一般将领在围攻城关的时候,往往会用武力威逼这些个乱民填平沟壑,很容易造成逃亡的现象。” “情况再好,最多也是出工不出力,士气基本上没有。” “主公这条利诱的计策一出,一个个比起正儿八经的悍卒还要奋勇,争先恐后的去填平护城河,当真是神策。” 刘辩目光流转,郭图一脸的认真,其他几员愤愤不平的小将则是一脸的恍然大悟,心道郭图人品不怎么样才能还是有的,拍了拍‘气度不凡’的郭图,重新走回了大纛附近。 一连十余天过去了。 披甲步卒有着巨盾的保护,损失倒是不大,那支将近一万人的老弱病残正如刘辩所预料的那样,死的还剩下六七百人。 不过他们没有一点兔死狐悲的样子,反倒是喜气洋洋的就如同过年一样,因为每个人身上挂满了五铢钱和各种布娟。 四万多披甲步卒们羡慕归羡慕,却没有一点嫉妒心思,在沙场上讨饭吃的汉子就这样,没有文人见不得别人好的市侩蛇蝎,只要你是凭本事吃饭都会得到敬重。 这是他们拿命换来的,自然不会嫉妒。 倒是那个病怏怏的中年汉子让刘辩感到有些诧异,他不仅没有拿走一枚五铢钱,反倒是扒下那些惨死之人的简陋衣衫,把自己裹得像个粽子一样。 这玩意还挺好用的,好几次为他挡下了必死的一箭,让他成为了不幸运之中的幸运之人,不过这个幸运却是他自己挣来的。 不管他们幸运不幸运,刘辩都没有让他们活下来的心思。 经过十余天的消耗,敌军的箭矢、檑木、火油等物已经消耗的差不多,是时候攻城了。 兀突骨摩拳擦掌的跑到刘辩面前请命之后,笑哈哈的回到了主将旗下,命令大军开始正式攻城。 至于还剩下的七八百老弱病残一人发了一口环首刀,告诉他们只要能够登上城墙,立即封赏一个从九品的散骑。 这句话一出,这些当了不知多少辈庶民村夫的老弱病残,竟激动的掉下了眼泪,把身上沉重的五铢钱一扔,冲着光宗耀祖几个字,嗷嗷叫的杀向了城墙。 “报!” 两军交战陷入胶着状态时,游弋在战场二十里之内的大夏游骑,飞马来报:“殿下,后面突然出现了一支数目在五千人左右的黄巾骑兵,正火速赶往这里。” 看着别的武将厮杀自己坐冷板凳的方悦,当即请命道:“主公,末将率领两千人一个时辰之内必能杀光敌军。” 方悦本想说一千人就足够了,这样更能显得他骑战本事高强,但他并非是夸夸其谈之辈,又有自知之明,稳妥起见的要了两千人。 两千虎贲骑卒刚好也是刘辩心底的合理人数,摆了摆手,便让方悦速度去破敌。 “报!” 方悦率领两千虎贲骑卒前脚刚走,满身血污的姜冏亲自率领三四名大夏游骑赶了过来:“主公,我军的南方有一支七千人的黄巾骑兵杀了过来。” “七千人。”刘辩的眉头瞬间拧成一团,最擅长骑战的关羽独领一军佯攻北方城墙了,副将方悦也去阻挡后方的五千黄巾骑兵了。 在场的武将中,除了能够独当一面的太史慈,其余人暂时还无法以少量骑卒对抗七千黄巾骑兵。 战场形式瞬息万变,容不得一点迟疑,当机立断道:“子义,你率领其他将领在这里压阵,免得再生出什么乱子。” 话音略微停顿,似是担忧太史慈的年纪镇不住这帮骄兵悍将,威严的环顾四周武将,解下腰间玉柄雕龙汉剑交给了他:“特赐你假节钺,可斩三品以下的任何官吏。” 三品以下?在场官帽子最高的不过是兀突骨,还只是一个五品威烈将军,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眼底泛着喜色的郭图,正欲仰仗着自己世家望族身份,慑服住其他寒门庶族,大展宏图,给主公一个大大的惊喜,瞅着那柄玉柄雕龙汉剑霎时偃旗息鼓,双眸黯然。 其他几名资格较老的武将,也收起了各自率军冲击郡城怀县的小心思,恭恭敬敬的说了一句喏,倒是关平几员小将一副唯太史慈马首是瞻的姿态。 他们都是少年郎,而太史慈不仅成为了仅次于关羽的天下第十,还是主公麾下权柄极重的将校,怎能不让这些热血少年敬仰崇拜。 做好一系列妥善安排,刘辩带着胡车儿一人,亲自率领三千虎贲骑卒赶往了南方。 临走之前,一直无法身先士卒作战的胡车儿,对兀突骨几人挑了挑眉毛,似是在说看吧我才是主公的亲信,到哪都带着我。 三千虎贲骑卒策马扬鞭,很快来到了黄河改道冲击出的滩涂前,湿漉漉的滩涂上布满了扇贝、螺蛳、泥鳅.......等等各色河鲜。 一只只颜色各异的禽鸟,鱼鹰、鸳鸯、塘鹅......步伐缓慢的在一望无际的滩涂上啄食鱼虾。 这要不是正在大战,刘辩必然会带着可爱的婉儿妹妹,气质无双的文姬姐姐,赤脚进入滩涂中捡起一只只扇贝鱼虾,来一场曲水流觞。 单是想一想婉儿妹妹文姬姐姐白如玉脂的小脚丫踩在滩涂上,就已经美的妙不可言了。 不过刘辩凝重的心情并没有因为这一幅士子风流的光景,减轻多少,反倒是更加沉重了,因为老酒鬼不仅跟了过来,还带上了四脚蛇。 三千虎贲骑卒的右侧是一望无际的滩涂和大浪滔天的黄河,前方则是七千仅是马兵层次的骑兵,这让刘辩安心不少。 老酒鬼喝酒的动作不知为何快了许多,等到七千马兵停止前进,一名长相不像中原人士,满脸刺着各种蛇形花纹的蛮夷走出来。 万事不惊的老酒鬼,居然放下了酒葫芦,语调平静却蕴含着一股杀气说道:“熹平血祸那年,老夫一剑劈碎了你的金身,没想到你又出现了。” “看来这一次的图谋不小,舍得花费那么大的代价,难道你就不怕老夫彻底宰了你。” “相柳!” 00199 再塑金身 那个名叫相柳的蛮夷汉子,露出阴森如择人而噬毒蛇的阴笑,瞥了一眼老酒鬼的头顶道:“王老匹夫,你自己的气数都快消散的差不多了,还想杀了我?” “行啊,大不了同归于尽,死之前能够拉一个白衣剑神...哦不对...现在应该叫麻衣剑尊了,拉一个麻衣剑尊做垫背的,还是挺值的。” 四脚蛇一改往日的皮赖性子,压低头颅,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死死的盯着相柳,随时准备冲过去。 老酒鬼搓了搓手指头,风轻云淡,平静道:“你可以试试。” 听着两人唇枪舌剑的言语交锋,刘辩不由的愣住了,相柳这个名字他倒是听说过,根据古籍的记载就像夸父夸娥氏一样,是三皇五帝时期一位戎夷部落首领,一直与地皇神农氏、人皇轩辕氏率领的夏族争夺中原。 可从三皇五帝时期到现在,已经过去好几千年了,就算是石头也已经风化了,何况只是血肉之躯的人。 难道他是相柳遗留到现在的后人,嗯,很有可能:“他是相柳的后人?” 问出心底疑惑的刘辩,却听到了一个惊世骇俗的答案:“不是后人,就是三皇五帝时期的那位相柳。” 王老剑尊知道这件事对于刘辩来说冲击力有点大,脑子一时可能还反映不过来。 毕竟好好的一个真实世道,突然出现了神话传说中的人物,换作是谁都会有点晕乎乎的。 自己当初不也是这样,缓冲了好久才回过神来,其实这件事也好理解,既然大汉第一史书《史记》中真实记载了轩辕黄帝的事迹。 那么这个与轩辕黄帝处于同一时期的相柳,也不是什么神话传说人物,就像南方黎族的领袖蚩尤一样,只是一员骁勇善战的部落首领罢了。 略微组织了说辞的王老剑尊,见那位古代部落首领相柳也不着急,反问了一句道:“辩小子,你可听说过重修庙宇再塑金身一说?” 重修庙宇再塑金身,刘辩自然是听说过,这是一些善男信女在祈祷时,对神仙佛陀许下的承诺:“知道,只要自己的愿望能够实现,便会为神像刷上一层金粉,翻新整座道观寺庙。” 王老剑尊言语中的含义,显然不是这么简单的:“对于不知山顶多高的普通老百姓来说,就是这么个普普通通的道理。” “但对于得入天门站在云端的天人来说,可就大为不同了。” “每一位得入天门的将相诸侯,在自己的哪一个时代都是惊才艳艳之辈。” “例如周武王姬发、春秋第一武将南宫长万、道教的三位祖师老子、庄子、列子,以及诸子百家的祖师爷等等。” “这些人无论是生还是死,一些敬仰他们的后人,都会为他们建立祠堂庙宇,供奉香火。” “这些香火看似只是一根普通的木香,却在许愿的时候,许出去自己的一丝定数。” “佛门打机锋所说‘冥冥之中有定数,随缘念佛自吉祥’中的冥冥,一部分禅机便是指香火。” “只要香火定数积攒到一定程度,受到香火定数洇染的塑像便会洗尽铅华,金玉其质。” “相当于那些掉书袋文人常说的一句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大为不同的是,这些妍皮不裹痴骨的泥塑神像,表里如一的内外皆是金玉。” 王老剑尊指了指头顶,又跺了跺脚,讥讽道:“这些自以为可以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人,现在是狗吃屎一样抢夺这些烟火气。” “因为一旦有了一尊金身塑像,便可以利用一些取巧的法子,以泥菩萨过江自身可保的方式,重新降临世间,并且保持一品金刚的实力。” “当初一品第一光景命名为金刚,与这个能够保住泥菩萨的金身,有着或多或少的关联。” 刘辩凭借纤毫毕现的气机感应,果然从蛮夷部落首领相柳身上察觉到了一品金刚特有的金刚体魄气机,想的更加长远的他却松了一口气:“幸好只是一品金刚,要是来几个一品指玄、一品天象,那就太棘手了。” “呵。”王老剑尊微微怔神,想到了熹平血祸那年的一桩事,不屑道:“棘手个屁,就算是下来一些不伦不类的天象天人,老夫一剑也能劈成八瓣。” 约莫是想看辩小子震惊的表情,王老剑尊挠了挠裤裆笑道:“怎么没有越界的天象天人,老夫当年亲手劈碎的那几座庙宇,可不就是天象天人。” “是不是啊相柳天君,哦不对,真武大帝座下的雷部二十四天君才叫做天君,你们这些个出身于蛮夷的灵部杂种,叫什么呢?” “狗君?不对,这不是侮辱了小花了嘛,猪君?也不对,太抬举你们了。” 老而不死是为贼的相柳,活了不知多少个甲子了,被人暗讽猪狗不如怎么会听不出来,怒喝道:“是神君!” “哦。”王老剑尊轻描淡写的哦了一声,鄙夷的瞥了相柳一眼道:“等会儿老夫宰了你,记得回去转告勾陈小帝。” “既然敢拉起一票人马男盗女娼,就把名字取得霸气一些,干脆叫灵部三十六帝君得了。” 君辱臣死不仅适用于世间的帝王,对于这些站在云端的天人来说,更是讳莫如深。 万一让勾陈大帝得知自己的名讳被污,他这个神君没有去追究,到时候下场比死还惨:“住口,勾陈大帝的名号岂是你能侮辱的!” 相柳虽然怒不可遏,心底却对这个当年一人力战三位天象天人,死战不退,死也要保住那个什么大汉皇后的剑神极为佩服。 先不说白衣剑神王越当时只恢复到一品指玄,却能斩杀包括自己在内的三位神君,就是胆敢对勾陈大帝口出不逊这件事,都是胆大到真的包天的一件事。 不过那一战过后,这位有望跃过龙门站在云端的剑道奇才,彻底断了前路,不得不说是一件憾事,自己还准备等他站在云端之后,好好的打一场喝一场。 毕竟在喝酒这件事上,除了真武大帝座下的那帮子莽夫,没几个能够拼过自己的。 经过老酒鬼入理切情的解释,刘辩总算是弄清了其中的要害关系,脑子却蒙了:“按照之前戏志才所说的那番话,地府可以并且复活了伏波将军马援,这么说来的话.......” “无论是死还是不死,历史上各个朝代的文臣武将都有可能再次出现。” “这个三国有点乱啊。” 00200 洪波起 相柳莫名其妙的仰望了一眼天空,担心有天人行监坐守的看着自己,即使心知肚明云端距离土地何止百万里,自己有些过于疑神疑鬼了,还是忍不住去狐埋狐搰。 自己早在几千年前的轩辕黄帝时期就已经得入天门了,那时的勾陈大帝已然是云端权柄最是煊赫的人物之一。 一统整个九州的秦始皇,那是何等的强大,不仅结束了中原自从夏朝以来分裂割据的局面,建立了夏族第一个统一王朝。 更是北面击败匈奴,占据大片土地建立了四十四座城池,要知道根据史书的记载,战国七雄中数一数二的大国齐国,不过七十多座城池。 南面第一次攻克了岭南的南越地区,也就是勾陈大帝麾下某一位谶纬大家所预言的未来将会有他们的后人,在南越地区建立一个名字反过来的国度的地方。 在秦始皇统治下中原王朝达到了所能统治的极限,真正做到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就是这么一位雄才大略宇内无双堪称是前无古人的始皇帝,还不是被勾陈大帝所镇压,钉死在天门上。 他这个小鱼小虾在那尊真龙面前,勉强算得上一条红蟒,怎能不害怕。 “杀!” 还没等相柳回过神来,刘辩立即抓住这来之不易的战机,率领三千虎贲骑卒冲了过去,准备一举击溃敌军的士气。 他本来以为率军前来的将领应该是黄巾军的某一位渠帅,而黄巾军最能打的管亥已经效忠了自己。 只要自己率领三千虎贲骑卒直接杀向将旗,斩杀了黄巾渠帅之后,敌人便会主动溃散。 没想到率军前来的竟然是一位站在云端的天人,并且还保留着一品金刚的实力,这下事情有些难办了。 不过照今天的情况来看,就算面前是一条难以上青天的蜀道,也要把它开辟成十州通衢的阳关大道。 大道大道,不打过怎么会有道路,老酒鬼既然说了为自己压阵,那么就以相柳当做磨刀石,好好的砥砺一番刀道。 弓马娴熟的骑卒到底不是一般马兵所能媲美,在刘辩的呼喝下,三千虎贲骑卒用了不过三两息的时间便已经冲了出去,直到距离黄巾马兵三百步的位置,数目众多的黄巾马兵这才反应过来。 三百步的距离看似挺远,但那是普通人眼中的很远,对于骑兵和江湖人士来说,短短几息的时间便能轻松越过。 当头的刘辩并没有立即攻击相柳,目前首要的要务是先击溃了七八千黄巾马兵,再回过头来进攻这位金刚天人。 那口锋利异常的锟铻刀,流转着一股朝气蓬勃的气机,顺势一斩,正在整理环刀战马的黄巾马兵,瞬间被刘辩削掉了脑袋,一道血柱喷射而出,却没能溅到他身上。 那匹千挑万选的雄壮西凉马,早已驮着他冲向了下一个黄巾马兵,锟铻刀快速的左劈右砍,劈死了一路上所有的黄巾马兵。 ‘刺啦’的环首刀和黄漆札甲摩擦声,连绵不断的响起,跃跃欲试黄巾马兵就像是秋祭过后的麦子,成片成片的割倒在地。 眨眼间已经死亡了近三百人,着实让相柳暴怒不已,他倒不是心疼这些毫不相关的夏族子民被杀,而是恼怒自己终日捉鹰,今天居然被家雀儿啄了眼。 他可是灵部三十六神君中排名前十的大神君,今天在一个乳臭未干的夏族少年手里吃了瓜落,这要是传出去,还不得被水伯天吴、石夷等人笑死。 大动肝火的相柳,双脚重重一踏地面,只听‘嘭’的一声巨响,干涸坚硬的滩涂边缘炸开了一个宽约十步的巨型圆坑。 相柳整个人瞬间拔高,如同一头下山猛虎,扑向了策马狂奔的刘辩,一路上炸开一个又一个大坑。 一伍位于最后的虎贲骑卒发现了袭来的相柳,顾不上斩杀柔弱的就像小娘子一样的黄巾马兵,回身斩去,五口环首刀配合娴熟的从各个角度分别劈向了脖子、胯下、心口等众多要害。 龙骧虎步狂奔的相柳,可不只是一般的一品金刚,而是暂时恢复到了一品金刚的天人。 虽说体内气机和全盛的时候相比大为不如,但武道经验、技巧、意境等等这些烙印在血液深处的东西,却没有丝毫改变,双手一捞,握住了三口环首刀。 冷冷的嗤笑一声,手掌蕴含的气机骤然勃发,三口环首刀瞬间被拧成了碎片,剩下的两口环首刀劈在相柳身上,又被金刚体魄所弹开。 一个呼吸不到,袭击相柳的五名虎贲骑卒被环首刀碎片射死了三人,这让时刻注意相柳动作的刘辩,双眸微微眯起。 刘辩的根基势力刚刚创建没多久,每一名士卒都关系着他能否从二十万西凉铁骑的主人董卓手中活下来。 损失一名精锐步卒足够让他肉疼好一阵了,何况是战马昂贵善于骑射更难得的骑卒,个个可都是他的命根子。 现在一个照面就死亡了三人,并且在停顿了一息后,剩下的两名骑卒也被相柳捏爆了脑袋,深吸一口气,冷声道:“胡车儿,你率领虎贲骑卒继续冲阵,拿不下这些黄巾废物,孤让你一个吃素。” “哈哈。”听了前半句的胡车儿,正要哈哈大笑着说小乳猪一盆,后半句一落下,直教这位胆敢站在三公九卿门口破口大骂的混不吝汉子,全身一哆嗦。 吃素?这比扔入蛇虫大坑的虿盆酷刑,还让他恐惧无比,虿盆他倒是不怕,大不了把那些蛇虫吃光,可让他吃素还不如五马分尸来的痛快。 “他奶奶的,该死的黄巾贼,俺老胡非得杀光你们不可。”胡车儿先是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随后气急败坏的扬起银色大锤,如一头野猪横冲直撞过去。 策马而来的刘辩,找准了一个时机,借助天时地利,‘噌’的一下从西凉马背部横空跃去。 一出手便是杀招。 入秋之后,芦苇逐渐变黄,花开如雪,在这安静祥和的滩涂浅水边,随声摇曳,静静的来回摇动着。 这时,漫天飘扬的芦花中,突然惊起一位披风猎猎的少年,拖拽着一条刀气白虹,迤逦而去。 秋风萧瑟洪波起,恰有一位容貌俊美的仙人,凌风踏浪而去。 00201 锟铻刀之重 这如仙人南渡的一刀,看似俊逸出尘,实际上暗藏了摧山裂石般的惊人气机。 只此一刀,足以劈开金刚体魄。 先不说刘辩经过日积月累的水磨工夫,几乎拔出了所有大限刼数残留,气机已经趋于表里如一的圆满。 单是锟铻刀的重量,就不是相柳所能抵挡的。 重达千斤。 天下第一武将关羽的力量足够强大了,那柄运转如飞的青龙偃月刀,才达到惊人的八十二斤。 当然了以关羽的神力和武力,青龙偃月刀再重一些仍旧是没有问题,但一刀可分春秋的他,并不像兀突骨胡车儿管亥这三个孔武有力的莽夫,追求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霸王之力。 有望登顶未来刀甲的关羽,在刀道上一骑绝尘,更重意境,对于注重技巧、力量、刀速......的刀术淡漠了许多。 八十二这个数字可不是随便撷取的,暗合了道教的九阳叠九阳,阳极必阴的老阳化少阴。 三教大义不同,大道却是殊路同归,九九加一的说法,三教法理皆是相同,佛门有九九归真的宏愿,这个真便是一。 儒教有否极泰来一论,这个八十一之后衍生的一便是泰来,因此八十二斤青龙偃月刀在关羽手中既能轻如鸿毛,又可以重如泰山。 八十二斤运用得当的话,不比千斤差上多少。 而刘辩掌中的锟铻刀由于蕴含周元王姬仁遗留的奴隶社会天地大气运,又经过欧冶子、巧倕等不下于三位铸剑大宗师的铸造,天生具备轻重如一的特性。 也就是江湖人常常鼓吹的一种神妙境界,举轻若重,别看老子这口刀才重十来斤,一刀下去却能把客栈门口的镇宅石虎劈成两半。 这些嘴上跑西凉马的江湖人士能不能劈开镇宅石虎刘辩不清楚,他这一刀却能劈开金刚体魄。 正在虐杀虎贲骑卒的相柳,瞬间收起了游戏人间的信步闲庭,凝视那口游离着锐利刀芒的锟铻刀,阴毒的双眼露出了惊恐,比起刚才第一次见到王老剑尊还惊惧。 他们这些天人在登上云端之前还站在山顶的时候,追求的是作减求空,按照儒教的说法就是不舍昼夜的逝者如斯夫。 既然是作减求空,证得圣贤天君活佛的大不朽境界,最怕沾染世间的气数天运,而锟铻刀上不仅有着天地大气运,还是独一份毒瘤大气运。 对于相柳这些天人来说,简直就是砒霜一类的毒药,唯恐避之不及,哪里还敢沾染一丝一毫。 他本来还想依靠金刚体魄抵挡住这一刀,嘲讽这个二品土鳖几句,一品金刚岂是你们这些二品草芥可以冒犯的。 现在只能慌里慌张的随手抄起一口断成两截的环首刀,尽力抗下这毒人南渡的一刀了。 在一声‘咔嚓’脆响中,环首刀预料之中的再次碎裂,相柳凭借比刘辩充沛了不知多少倍的气机,挡住了锟铻刀的千斤力道,并且抽飞了刘辩。 可是令刘辩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没有受伤的相柳反倒是火烧眉毛似的,手脚并用的在身上胡乱拍打,好像身上的衣服烧着了一般。 披挂在金身上盔甲,完好无损,只是溅到了一些看不见的毒瘤天地大运溢散的气息。 刘辩下手向来是极为阴狠,要么不出手,一旦出手不把敌人搞得家破人亡决不罢休。 河东卫氏卫仲道那一支惨死的上百名族人便是力证。 他又不是堂堂正正的君子豪侠,从不做出偷袭的下作勾当,此时的正是一个乘人之危的大好时机,怎么会没有动作。 不得理也要不饶人的刘辩,没有二话,倒飞出去的身躯在海浪般的芦苇上轻轻一点,反扑过去,又是一刀劈向了相柳。 相柳显然是没有预料到堂堂太子,会这么的不要面皮,做出那些江湖老油子庙堂老狐狸才会干的事。 而这一刀爆发的气机又足够充沛,‘嘭’的一声巨响后,竭力闪避的相柳,还是被锟铻刀突破金刚体魄砍下了一条左臂。 刘辩能以二品实力重伤一位实力强横的一品金刚,不要面皮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占了锟铻刀的便利,他的武道境界只占三成。 所以相柳暴怒之下的反击,刘辩没有一点招架之力,当场被一拳汹涌着大量金刚气机的砲锤,砸飞了出去。 “噗——”吐出一大口鲜血的刘辩,坚毅俊美的脸容没有因为五脏六腑的震动,感到一丝郁结难受,嘴角反倒是轻轻勾起。 用袖口冰冷的鱼鳞臂甲擦了一下嘴角,倒在一堆芦苇之中的刘辩,猛地一拍干涸的滩涂,迅速从地上杂乱的芦苇杆中站了起来。 他并没有乘胜追击,反而是几个鹞子翻身,从稀稀拉拉的芦苇荡边缘,进入了芦花重重的芦苇荡深处,消失在了绵延数十里的芦苇荡内。 相柳呆若木鸡的瞅着地上金光消散的泥塑手臂,厉声喝道:“好一个大汉太子,今天老子要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相柳斩九蛟而成霸业。” 传闻在三皇年间,南蛮有一个中型部落狩猎的时候,在巴乌山脉触怒了一座蛟龙渊,九头五百年到九百年不等的大蛟一起出洞。 追杀到这支南蛮的部落,兴风作浪,一夜之间,南蛮部落几乎灭亡,这时一位从中原游历归来闭关钻研易经八卦的青年,破关而出。 赤手空拳与这九头大蛟交战了一天一夜,击退了三头大蛟,徒手撕裂了一头大蛟,剩下的五头大蛟全部重伤。 这一战过后,青年顺理成章坐上了族长一位,在他的统领下遭遇灭顶之灾的南蛮部落,不仅恢复了鼎盛时期的实力,还一举成为了南蛮数以百计的各个部落中数一数二的大部落。 这段传闻历经几千年的传唱,虽说有点神乎其神近乎神话传说的味道,真实史料有待考究。 但相柳率领部落在遍地都是蛇虫猛兽的险山恶水之间,逐渐发展成一支顶尖部落,做不得假。 他能成为勾陈大帝座下排名前十的灵部神君,一身通玄的武力更是毋庸置疑,跑回战马旁抄起一柄奇形兵刃,暴跳如雷的杀了过去。 “啪——”老酒鬼瞧着奸猾逃窜的刘辩和气急败坏的相柳,猛地一拍大腿,欷吁感叹道:“颇有本大爷当年的风采啊。” 00202 我有一剑 “有个屁。”刘辩暗自腹诽了一句,你自从出山那天起,遇山开山逢水镇水,从北杀到南从东杀到西,哪里会像我这样惶惶如丧家之犬:“不过嘛,打不过可不就得跑。” “不跑,等着送死啊。” 兵刃入手,相柳一步登楼。 金刚入指玄。 老酒鬼一边老神在在的喝着老酒遛着四脚蛇,一边以剑道气机在刘辩耳边悠闲的解释道:“刚才说过了再塑金身,天人泥菩萨过江之后可以保留一品金刚的实力。” “接下来就给你小子念叨念叨这个吃屎货为什么突然变成了指玄大宗师,省的你死的不明不白。” “说谁死的不明不白。”刘辩回瞪了一眼,换了一口气息道:“你想让婉儿守活寡?” 老酒鬼一听这话,一口气没喘过来,险些被来不及咽下的酒水给噎死。 他忍住拿起酒葫芦狠狠敲打臭小子脑袋的冲动,默念了几句道教清心诀,这才语气加重了几分解释道:“你小子找打是吧,好好给本大爷听着,免得真的被这货给宰了。” “但凡道观寺庙的大殿门口,都会有一尊用来供奉香火的大鼎,重塑金身之后,便容纳不了任何香火气了。” “这些水满则溢的香火,则会全部进入大鼎之中,只要道观寺庙的香火足够旺盛,并且持续个几百年,总有一天会灌满大鼎,这便是香火鼎盛一说的由来。” “也是道士僧人一说到自家道观寺庙香火鼎盛,道法佛法再是高深的老道士老和尚,总会露出一抹舍我其谁自傲的原因。” “因为能够称得上一句香火鼎盛的道观寺庙,每逢道教大斋醮、五腊日或者佛门无遮会、腊八节,都会有数以千计的信徒沐浴更衣参加两教盛会,并且持续个数百年。” 眼看几个呼吸之间,相柳就要追上刘辩,老酒鬼随意弹出几滴酒水阻拦了相柳片刻。 轻蔑的瞥了一眼怒瞪自己的相柳,悠哉悠哉的继续解释道:“这个香火鼎盛对于山下的道士和尚,甚至站在山顶的道士和尚来说,也就是一个相当于某个王朝万国来朝的殊荣。” “当然了这是非常难能达到的,道家四大祖庭中,除了武当山以外,龙虎山只能算是半个,其余两个连半个都算不上,更何况其他小庙小观了。” “王朝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的,这些个庙宇自然也不例外,每逢战乱的时候,往往会选择封山谢客。” “倒是武当山这座供奉了真武大帝的祖庭是个怪胎,每逢天下大乱香火非但没有减弱,反倒会达到天下道观寺庙所追求的最高殊荣,山上一鼎山下一鼎的大名鼎鼎。” “呸。”这次改换成吐出一口唾沫的老酒鬼,瞅着相柳脸色铁青的吃瘪表情,挠了挠裤裆嘿笑道:“扯得有点远了。” “总之只要达到香火鼎盛的地步,以这一鼎香火和大鼎铸造一柄天人过去使用的兵刃。” “那一身无处释放的剑意剑术之类的本事,就像黄河决堤一样,有了用武之地,自然而然的达到了一品指玄。” “因为对方本来就达到过一品指玄的崇高境界,老虎脱离了枷锁,自然会从卧榻鼾睡的温顺,变成见人就咬的疯狗。” 刘辩细细聆听老酒鬼剔骨抽筋深入其理的解释,心中渐渐有了定计,暗道只要剥夺了相柳的武器,他那一身通玄本领又会无处施展了。 “哒哒——” 就在三人进入看不见人影只见无数芦苇的芦苇荡深处时,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声音没有万马奔腾那么厚重,却是极为响亮。 姜冏率领一千大夏游骑,早就在芦苇荡布下了一张大网,就等着相柳上钩了,这也是刘辩为什么不乘胜追击,反而是抹头就跑的原因。 “咻咻——” 被上千大夏游骑踩出一条条羊肠小道宛若迷宫的黄褐色芦苇荡,忽地从半空中飞来十根精铁投矛,以各种刁钻的角度插向相柳。 “呵。”相柳阴冷的一笑,随手挥动那柄毒蛇形状的钉耙,扫向了十根精铁投矛:“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做一品指玄。” 这十根足以重伤三品小宗师的精铁投矛,还没靠近相柳,便在一股子通玄气机的牵引下,倒飞出去,以更快的速度射向了游弋的十余骑大夏游骑。 大夏游骑不像擅长正面冲锋的西凉飞熊军,无论是面对重甲步卒,还是匈奴铁骑,每一战都是硬钢从没有后退一步的战法。 这些时常游弋在大漠草原之上,以一伍一什为作战群落风驰电掣收割匈奴脑袋的先锋游骑,向来是奉行一击不中远遁千里的宗旨。 因此这些一军之中最是精锐的先锋游骑,比起太尉杨赐麾下的钩镶悍卒,还擅长***湖武道巨擘。 虽说大夏游骑对于这些个逞匹夫之勇的江湖高手很是蔑视,但是一品大宗师的勇武,还是得去慎之又慎的重视。 本来还想投掷第二波精铁投矛的大夏游骑,在太子殿下郑重的交代下,精铁长矛脱手的一瞬间,立刻策马离开了泥点芦苇四溅的原地。 幸亏这些来自老秦祖地的西凉蛮子彪悍归彪悍,却比起一般的关东士卒心思单纯许多,对于善待他们的太子也更加忠心,听从了刘辩的慎重交代。 不然的话,这十骑大夏游骑当场就会被精铁投矛连人带马贯穿在地上。 因为他们前脚刚走,刚刚脱手的精铁投矛便以更快的速度反向激射过来,深深的没入了干涸滩涂,只留下一小截矛尾来回颤动。 游弋在附近的上百大夏游骑,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没想到传说中的一品指玄这么强大,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按刀直面蛮夷的太子殿下,桀骜的大眼中多了几分敬重。 相柳嘀咕一声有点意思,便不再留手了,体内气机由充沛转为磅礴。 九蛇钉耙横向一扫,在刘辩诧异的目光中,三十步以内的芦苇秸秆全部断成一节一节。 须弥间。 一望无际的芦苇荡之中,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空白。 空白之中游离着一条更加细小的芦叶青蛇。 沧海一粟,微乎其微。 又是一个须弥。 沧海桑田。 微乎其微,变作浩大如星河。 “我有一剑是天人。” 00203 初寒乍暖 老酒鬼瞅见拿着一个搂地的大耙子咋咋呼呼的喊自己有一剑的相柳,忍不住拍腿大笑了一声,对着也不知能不能听懂的四脚蛇说道:“褪了毛的凤凰不如鸡,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一品金刚,还当自己是天人?” “还一剑是天人,他是不是傻,拎个大耙子真当自己是那个周朝第一力士猪婆龙了。” “好歹那个姓猪也像肥猪一样的胖子,是一位独占世间金刚九斗气数的大金刚。” “本大爷年轻那会儿,曾在昆仑山亲眼瞧见过姓猪的胖子留下的气数神兵。” “乖乖,那个大耙子遗留的气数,磅礴到别说喊上一句一剑是天人了,就算是说上一句一剑如王越,本大爷也心服口服。” 老酒鬼用这一句话虽说是在破坏相柳的心境,让他的招式间出现一丝破绽,但是一剑如王越说出口,让他暗爽不已。 这不就是说世间剑道最高峰就是他王越,称量古人的武艺也得拿他当做圭臬去比较。 他嘴上不留口德的折损相柳,心底却对这个一剑是天人欣赏不已。 乖乖,老酒鬼可是千百年来的剑道第一人,世间练剑之人始终难以逾越的龙门,能让他产生戒备之心,去折损,去欣赏。 可见这一招一剑是天人多么的超然入圣。 漫天呼啸流转的青蛇,几个呼吸之间,裹挟不可计数的芦叶芦杆,走江化蟒,归海蜕蛟。 倏忽间,已经变成了一条龙卷似的芦节大蛟。 龙吟虎啸一声。 席卷而去。 “噗噗——” 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连响过后,竭力劈斩满天芦节的刘辩,双眸瞬间血红,咬牙切齿的说道:“老子今天一定要宰了你。” 方圆两百步之内,寸草不生。 地上到处都是一节一节的芦杆,以及三四十骑浑身插满芦杆的大夏游骑,死的不能再死。 相柳嘴角阴冷的笑意,更加阴森了三分,大模大样的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似是在说有本事你就来啊。 “咻咻——” 恨的想要吃人的刘辩,并没有失去理智,给姜冏做了一个割首的动作,又是十根精铁长矛飞射了过来,面无表情道:“我看你能够几剑是天人。” 这次换成不惜耗费大量气机引诱刘辩的相柳,恼怒不已了,他这尊金身上的香火气数,不像这些个土生土长的世间土著,有着活水源头。 他这是无根之源,用一点少一点,真要是被这些个小卒子拖在这里,肯定会闹出更大的笑话。 一个响当当的微服私访天人,被一群乡野村夫硬生生给耗死了。 大夏游骑见识了一剑是天人的神威,更加谨慎了,始终游荡在精铁投矛所能达到的极限位置,甩出一波精铁投矛,立即遁走。 真正做到了疾若弩矢来去如风的精髓,直教这位曾经大战过大蛟的天人,不止一次的生出耗费大量气机追上去一巴掌拍死大夏游骑的念头。 一直游离在两百步以外的刘辩也没闲着,手持一张铁胎大弓,不断趁着相柳换气的间隙,射出一支又一支利箭,耐心消耗相柳金身上的气机。 射出二十支箭矢手腕酸痛的他,不禁疑惑擅长八面开弓的太史慈,是怎么一场大战射出数百支箭矢的,就算三国第一神射手黄忠不见得有这份功力。 嗯,也是,三国三大顶尖射手各有各的长处,不能同日而语。 辕门射戟的吕布长处在于射的最远,箭射关羽的黄忠箭术最准,而自己麾下的太史慈,八面开弓能够射出的箭矢最多。 暗暗走神的刘辩,忽地感到面前袭来一股罡风,一面硕大的九齿蛇耙当空袭来,砸向了自己。 “哈哈,战场还敢分神,我看你是在找死!” 刘辩猛然抽出锟铻刀以摧枯式,自下而上斩去,冷声道:“你死我死还不一定!” “哒哒——” 许久没有出现的一百虎贲铁骑,突然从刘辩两侧冲了出来,甩出大量的精铁链条缠住了九齿蛇耙。 一下击中了相柳的要害。 人老成精的相柳,身为一品金刚怎么会察觉不到虎贲铁骑的气息,他这是准备舍了孩子去套狼,以九齿蛇耙为诱饵换取一个接近刘辩的机会。 只要挟持了刘辩,不仅这场大战能够结束,到时候还能够借助王老剑尊的神威,以及刘辩背后所代表的势力,从武当山白马寺这些个香火鼎盛的地方,巧取豪夺一批香火。 别人或许奈何不了光怪陆离的香火,但是能够剥离武夫气数的剑尊王越,绝对可以。 有了数之不尽的香火,别说恢复到一品天象了,就是成为世间第一人都没有问题。 只要能够撑到地府联手勾陈大帝筹谋的那件大事开始,以自身世间第一人的武力,可不就是分润一块利益那么简单了。 完全可以独占这次祖坟长出松柏树林的无双福缘,好好消化一番,成为勾陈大帝那般的存在也不是没有可能。 相柳心底的那缕邪念小火苗,就在这一瞬间漫延而去,形成了一顷火海,一品指玄携带的罡气更加犀利了。 那件出自于将作大匠的鱼鳞宝甲,眨眼间便由明晃晃变成了坑坑洼洼的黯淡无光。 二品和一品之间已经隔了一座昆仑山,况且是光景越发广阔越发高出不胜寒的指玄。 深知自己逃脱不了的刘辩,索性来了一把狠的,不管不顾掐向自己脖子手掌,催动泰半气机,以命搏命,拼尽全力斩向相柳的脖子。 相柳本以为自己对这位泱泱大国的太子,已经够刮目相看的了,没想到对方再次带来了更大的震撼。 好好的一个养尊处优的太子不去做,偏偏学起马革裹尸的沙场武将,玩起了以命换命的路数。 难道他不知道就算我死了,只是重新回到云端罢了,总有一天会再次微服私访,他要是死了就真的变成一抷黄土了。 话虽如此,刘辩的这一招确有奇效,因为在天人相柳看来别说一个小小的太子了,就算是皇帝亲临也不如自己的金身值钱。 这尊金身可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关系到是否能够一步登顶,成为云端天人之中最为拔尖的那么几个。 王老剑尊知道接下来只有一个结局,顾不上磨砺辩小子了,准备出手相助。 突然间,他又收回了准备倒酒的酒葫芦,两根手指慢慢合拢。 在这一江秋水之间,苍茫芦苇之中。 本应是留得枯芦听风声的料峭微寒,不知何时多了一丝暖意。 似是初寒乍暖。 但这丝暖,却是地火横流,大地干涸。 如有大日立肩头。 00204 清明新茶 光和七年的立秋是在六月十六,八月十八已经算的上是深秋,芦苇早已发黄,芦花如一片片鹅毛大雪漫天飞舞。 一川芦苇,满天风花,荔子红时雨。 在这芦苇泛黄近扫眉,恰似秋日一场雪的浅水平沙岸边,真的出现了一枝艳红似火的荔枝。 鲜嫩可口,蜜汁丰腴。 芦花如烟的河边,一位红发女子翩然站立,艳若桃李,身段妖娆,西凉汉子们仅仅看了一眼,便再也挪不开目光。 肌肤胜雪的娇躯,上身仅仅在硕大的酥胸缠了一圈红色绸缎,其他滢白光洁的肌肤全部暴露在众人视线里。 两个大白球中间,以一个血色玉环为纽扣,扣着一条窄窄的红绸,绑在呼之欲出的大白球正中。 突显的两个大白球越发的鲜嫩,让人忍不住狠狠的嘬上一口。 纤细的腰肢挂着一面同样的火红色绸缎,不同于裙拖六幅湘江水的高腰襦裙,这条火红色裙子开衩极高,从玉色脚踝一直剪裁到丰腴臀瓣。 微风徐来,如同红绸帘子挂在腰肢上的裙子,在修长笔挺的玉腿上一荡一荡,每当红绸彻底吹开,红绸帘子却又恰到好处的合拢。 只让西凉汉子们看到玉腿深处,有一块若隐若现的黑色朦胧,欲拒还迎,一下子便搔到了精壮男人们的痒处。 风情万种的红发女子,媚眼如丝,吃吃笑了起来,声音如那女人在动情时的姣喘,更让这些西凉汉子们的邪火飙升到了极点。 一个个喘息如牛,喉结滚动,恨不得一把撕开那魅人之极的红绸帘子,把娇柔的红发女子按在芦苇秸秆上狠狠的大战十几个回合。 媚眼如丝的红发女子,盈盈站立,妖媚风情已然堪比一剑是天人了。 自从她出现的那一刻起,不论是大夏游骑还是虎贲铁骑,全部泛着饿狼般的光芒,死死盯着那硕大的胸脯,纤细的小蛮腰,丰腴的臀瓣,若隐若现的黑色朦胧。 俨然忘记了自己身在战场,忘记了策马,忘记了投矛,只是贪婪的望着那道世间最撩拨人心的光景。 辛亏刘辩早就见过胭脂评第一绝色美人娥姁君,经过那双剪尽世间红颜的秋水眸子熬练,再加上同是胭脂评绝色美人的唐婉儿和蔡文姬,常伴左右,勉强还能保持镇定。 红发女子妖娆一笑,本意是引诱这一战的关键人物刘辩,给相柳创造一个绝佳的时机,没想到相柳这么不成器,见了自己不下于三次了,还是像个傻子一样呆呆的看着自己。 这也不能怪心智坚韧的相柳如此不堪,因为红发女子可是瑶池评的十大仙子之一。 世间有一个评定天下绝色美人的胭脂评,云端也有评定天人的瑶池评,而这个瑶池评的分量却要比胭脂评重的多。 能够跃过天门站在云端的女天人,哪一个不是艳名冠绝一个时代的风华绝代。 这个瑶池评却要在这些风华绝代女子中再选出十名瑶池仙子,单是这个起点就高了一大截。 更胜一筹的是,胭脂评每隔二十年换一次榜单,评定时下艳名最盛的女子。 常言道红颜易老,韶华易逝,一个女人再是美丽的不可方物,能够保持多少年? 十十年?二十年?最多二十四年,过了四十岁的徐娘,再是半老,也失是去了韵味。 而天人却可以青春永驻,从三皇五帝年间一直到现在,历经了数千年,这之间不知积攒了多少江湖女仙、坤道女冠、佛门明妃。 想要在瑶池评上保持艳名不坠,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是有多么的艰难。 更何况这名红发女子早在五帝时期已经登上了瑶池评,数千年来从没被后辈绝代女子踩下瑶池评,足以见得红发女子的美貌,何等的祸国殃民。 甚至有传闻说,曾经有几位仅次于大帝的云端煊赫权贵为了红发女子,在云端的一处福地姑射山,大打出手。 险些震碎了姑射山的龙脉,只是为了能够获得一次与红发女子古渡泛舟的机会。 结果嘛,自然是谁也没能得逞,反倒是触怒了他们身后的大帝,把这几位煊赫权贵禁足了三十年。 和其他几位大帝一样,真武大帝也是异常的震怒,不过不是震怒座下的那位大将差点破碎了龙脉,而是喝骂他‘真他娘的废物,连一个女人都抢不来’。 随后大手一挥,在云端各大势力瞠目结舌的目光中,扔给了他一支三千人重甲龙骑。 要知道云端的龙骑,可是正儿八经的真正龙骑,每一匹战马都是南昧騪、北溟騜、常羊駼这类有着大蛟血脉的凶兽。 这位大将在真武大帝骂骂咧咧‘要是还抢不来那个什么瑶池仙子,老子打断你的腿’的责骂中,喜滋滋的杀向了姑射山。 可惜已经得到风声的红发女子早就开溜了,气的那位大将把前来护花的云端土著和一些飞升天人,血洗了三遍,险些掀起一场百年难得一见的大战。 后来,那些惨死的护花使者身后大人物前往真武山兴师问罪,真武大帝做的更绝,不仅把麾下的一万重甲龙骑全部丢给了那位大将。 还让另几位最是好战的大将一同出山,轻轻飘的说了一句你自己看着办,便不再过问。 这场惨死了不下于万人的风波过后,红发女子的艳名更是一时无两,直接向前飙升了一个名次。 不管这名红发女子何等的风华绝代,引得多少人死在她的裙摆下,但是在王老剑尊眼中不过是一个枯瘦老妪罢了。 在他眼里,不论是这地下,还是这天上,世间的粉黛只有一抹。 那抹令千百牡丹失去颜色的白衣少女,那名一人便是一座胭脂评的白衣仙子。 什么娥姁君瑶池评,比不过她发梢的一缕青丝。 她老了,红尘便老了,没有她的江湖,更是索然无味了。 没有了她,白衣剑神又如何,剑断昆仑又如何,剑开天门也没了意义。 “突然想喝茶了。” 那一日,他俩便是在一座小茶楼相遇,他还是腼腆少年。 而她,还是羞赧少女。 转眼间已经过去三十年了,自己成了枯瘦老头子,而她早已嫁作他人妇。 却还是那么的亭亭玉立。 “咕嘟——”老酒鬼狠狠的灌了一口酷烈的老酒,那双熠熠生辉的剑眸,忽地如黄河般浑浊,颤抖的回望了一眼洛阳方向,轻声道:“好一壶明后新茶。” 雨前味甘,明后味苦。 00205 老夫也有一剑 “哈哈。”王老剑尊忽地放声大笑起来,眼中除了杀意再也没了多余的情绪,挺直那如神剑的脊梁,睨视红发女子道:“翼火蛇,没想到又见面了。” “这一次你可没有上次那么好命了,老夫定要划烂你的脸。” “翼火蛇!”艰难逃离相柳手掌的刘辩,不再去擦拭嘴角的鲜血,双眸如刀,钉在了体态妖娆的翼火蛇娇躯上。 没有哪怕一丝贪欲,有的只是无尽的杀意:“原来你就是紫微大帝座下斗部三十三星君的翼火蛇。” 熹平血祸那年,袭击何皇后的三名天象天人除了相柳之外,其中一个便是翼火蛇。 最让刘辩杀机弥漫的是,翼火蛇因为嫉妒母后的长相,扬言要划烂母后的脸。 因为翼火蛇担忧哪一天何皇后被某一位大帝看上,以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取巧法子,带她进入天门,把自己从瑶池评上挤下去。 这便是为何王老剑尊说出要划烂她的脸,刘辩杀气暴涨的原因所在,翼火蛇一句善妒的无心之语,同时触动了两人的逆鳞。 翼火蛇花枝乱颤的‘吃吃’笑了一声,胸前的大圆球剧烈摆动,看的众将士更加的口干舌燥,不由自主往这边靠近了一些。 杏眼一转,给两人抛了一个眉眼道:“哎呦,剑神哥哥说这句话不觉的害臊吗。” “老娘前一次微服私访过后,剑神哥哥好不容易恢复的一些实力,一跌到底,成为了垫底的九品武夫。” “别看这一段时间以来,剑神哥哥又是九龙吸水,又是一剑扶摇的,不过是吃老本,一直是依靠自己处在第四光景的剑意支撑罢了。” 秋波落在王老剑尊神庭前的翼火蛇,先是闪过了一丝疑惑,随后眼中冒出了比众将士看她还贪婪的目光:“落在老娘这些明眼人眼中,不亚于是饮鸩止渴的蠢事。” “老娘...不...奴家最近从密宗的一位欢喜活佛手中得到了一本欢喜禅法,剑神哥哥不如和奴家一起双修,奴家保准你能重新站在山顶的最绝颠。” 听着这个活了几千年的老妖婆自称奴家,王老剑尊忍不住一阵作呕,更知道这个荡妇打着什么算盘,不外乎贪图自己神庭内的那柄紫剑气数:“你配吗。” 习惯了万千男人拜倒在裙下的翼火蛇,第二次听到这句话,还是从同一个人口中说出,顿时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野猫,冷笑道:“老娘今天先宰了你,等到那个无双福缘来临,再去宰了姓何的那个贱女人。” “让你们做一对亡命鸳鸯,剑神哥哥是不是得感谢我。” “感谢你麻痹!”刘辩听到她侮辱自己的母亲,脸容狰狞的怒吼一句,抬起锟铻刀就要冲过去:“所有人听令!宰了这个贱人封万户侯!” 从翼火蛇冒出来到现在,已经过去半柱香时间了,大夏游骑、虎贲铁骑等一千多精锐还在贪婪的盯着翼火蛇。 一声爆喝落下,这些来自西凉的精锐甲士,顿时臊的满脸通红。 众将士拉紧缰绳,开始逐步加速着向后退去,准备退到战马能够发挥最大威力的冲锋距离,以血腥冲锋斩杀这个衣着暴露的女人,用血水捍卫西凉铁骑的荣耀。 当一千多匹精良战马踏平三四里之内的芦苇,正准备冲锋的时候,刘辩突然勾起了嘴角,阴冷的笑道:“孤要活的。” “既然你们这么渴望得到这个老妖婆的身体,孤总不能不近人情。” “拿下这个老妖婆之后,赏给你们好好玩上几天。” 一千多精壮汉子立即狂声欢呼殿下万岁,士气更加高昂,笑哈哈的开始琢磨怎么才能让这个绝色美人一次服侍更多的兄弟。 笑的花枝乱颤的翼火蛇,霎时间脸色变的比猪肝色还难看,流转着妩媚的杏眼,充满了怨毒:“好毒辣的一张嘴,等会儿老娘捉到你,让你好好尝尝老娘下面的嘴是什么味道。” 刘辩从一些只言片语的裨官野史记载中,对这个翼火蛇的放荡早有耳闻,没想到这个老妖婆这么的令人作呕。 没有理睬拍打诱人臀瓣的翼火蛇,转过头去,再次命令道:“千万别玩坏了,外面的十万将士们还没尝过这等货色的味道,既然你们跟了孤,总得发放一些别人没有的赏赐。” 意犹未尽的刘辩,声音很大的自顾自说道:“这个老妖婆的香火没消散之前和真人没什么两样,又是一品天象,在十万大军的轮流驰骋下撑个十天半个月应该没问题。” “哎,孤还是心善,让老妖婆白捡了这么大的一个便宜。” “住口!”脸色铁青,浑身颤抖的翼火蛇,咬牙切齿的怒视刘辨,险些气出一口血痰:“老娘现在就要宰了你!” 她只是放荡,并不是人尽可夫的荡妇,因此至今还保留处子之身,这也是那几位云端煊赫权贵不惜为她大打出手的原因。 气火攻心的翼火蛇,顾不上地府阎罗交代的谋划,掏出了一支滢玉褒妃箫‘呜呜咽咽’的吹了起来。 “吼——” 水面平静的黄河岸边骤然炸起一道几十丈高的水花,一条长着一个头、两个身体、六条腿和四只翅膀的巨蛇,冲出了深不见底的黄河水底。 在芦苇荡之中碾开一条宽阔的通道,气势惊人的来到了翼火蛇身边,表现出一副世人难以想象的温顺。 “肥遗。”刘辩心头巨震,没想到这头吞食了不知多少渔船甚至掀翻了不少大翼战船的凶兽,竟然被老妖婆降服了:“又是一个相当于一品天象的畜生。” 震惊过后,刘辩心头的杀意并没减弱多少,也没有一丝退意。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这个贱女人既然敢侮辱自己的母亲,老子今天就算是死在这里,也要和她拼命!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自己的母亲被侮辱,还他娘的找借口退缩,就算是以后报了仇,也只是没卵的阉货。 有些仇,只能在当下报。 这时,老酒鬼突然扯住了刘辩的甲胄领子,往后拽了拽,随后向前大踏一步,呲着黄灿灿的牙齿,嘿笑道:“本大爷也有一剑。” 话音方落,芦苇荡如同遭遇了一场陆地龙卷,疯狂摇曳。 片刻之间,随意飘扬的芦花如那沙尘暴中的黄沙,满天狂舞。 浩荡剑气充满黄河两岸。 发簪掉落,一头斑驳白发银蛇乱舞的王老剑尊,如同一尊神魔降临世间。 以指代剑,剑指黄河,再现了九龙吸水。 却又大相径庭。 黄河水面依旧平静,没有波澜,没有惊涛,就连本该有的大江东去也没了。 平静的就像一潭死水,只是黄河水位骤然下降。 翼火蛇、相柳这些天人本应该讥讽王老剑尊,不知为何,全部惊悚的张大了嘴。 原来,众人的头顶不知何时也出现了一条黄河。 近在咫尺,清晰可见。 都说黄河水清,圣人出,今日却有陆上悬河,剑仙临! “老夫一剑弑天人!” 00206 玄德送图 殽函之险的西方,虽说有着八百里秦川的沃野膏腴,但更多的则是黄土苍莽的荒凉贫瘠,遍地都是干涸的沟沟壑壑,除了黄土风沙,就是乱石土岭。 茫茫群山之间,村落星星点点,散乱的坐落在很浅的小河附近,炊烟袅袅,鸡犬相闻,给这片空旷寂凉的无尽荒野,带来了为数不多的生机。 “咚咚——” 这时,铁蹄踏破山河的声音,破开了荒野的空旷寂凉,一支风尘仆仆的数千铁骑,穿过一条狭窄的大裂谷,终于靠近了点缀几棵歪脖子树的八百里秦川边缘。 经过长途跋涉的风吹日晒,脸色更加黑黄了三分,笑容却更加纯洁干净,更加淳朴憨厚的刘备,抛给陈到旱魃二人各一个水囊,开心的笑道:“叔至、玄斗,马上进入司隶最北方的右扶风了。” “距离雒阳已经不远了,到时候你们俩可要多出一把子力气,驱除叛逆,匡扶正统。” 习惯了沉默的陈到,没有说话,握紧了手中的长枪,倒是满头火红色毛发的旱魃,开心的像个孩子一样。 出身于蛮夷番邦的他,倒不是因为可以救援大汉而高兴,而是因为主公给自己取了一个表字玄斗。 每每听到这个表字,淡漠人命的旱魃总会露出孩子那般纯真的笑容。 既然旱魃效忠了汉室,又在努力学习汉文,信奉汉人的祖先三皇五帝,刘备自然把他当做亲兄弟一样对待,为他取了一个表字。 刘备作为大儒卢植的弟子,肚子里还算有点墨水,经过慎重考虑之后,撷取了一个玄一个斗,合称玄斗。 一来玄字与自己的表字玄德第一个字相同,表明自己不再把他当做蛮夷看待的心意,以免进入中原以后遭到其他人的排挤。 最后那个斗字可是大有学问了,旱魃命格中火气太旺,容易造成‘极向离明格’的早夭,便寻思用壬水压一压火旺。 三垣四象二十八宿中,北方七宿主水,而这个斗又是北方七宿之首,壬水最重。 再加上玄字的一部分意思也有壬水的意思,两两相加,应该可以镇住过于旺盛的火气。 这个命理四柱八字一学,着实是神奇,自从旱魃取了表字之后,暴躁的脾气渐渐改善,沉稳扎实了许多,但有一点不好的是,变的像叔至那样不爱说话了。 “加速前进吧。”刘备喝了一口清水,稍作休息,心情愉悦的望着雒阳方向:“黄巾叛逆已经攻克虎牢关了,随时都有可能进攻雒阳,不能再等了。” 还没等刘备等人开拔,东北方向突然冒出了一股股浓烟,熟悉沙场气息的几人,嗅到了一丝兵戈的味道。 刘备脸上不禁闪过一丝难色,看了看雒阳方向,又看了看正在遭遇屠杀的小村庄,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抉择。 “兄长。”陈到太清楚兄长的脾性了,对于他会做出什么决定心知肚明,指着雒阳方向道:“皇帝陛下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 “因为陛下没有下达诏书,二十万西凉铁骑和二十万并州狼骑只能老老实实的按兵不动,雒阳可以说是兵力非常空虚。” “在来之前韩城主也说了,蜀中的刘焉、荆州刘表、扬州刘繇并不会起兵勤王,所以说兄长的这支能够横扫中原的鬼方铁骑,就是皇帝陛下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见到兄长有所意动,陈到不免松了一口气,继续劝解道:“只要保住了雒阳便是大功一件,到那时封侯拜相不在话下。” “当然了我知道兄长不在乎这些荣华富贵,但是兄长难道不想让祖父、父亲的名字重新进入宗府吗,完成大父和伯父这辈子最大的愿望?” 始终迟疑不定的刘备,听了陈到的言辞终于下定了决心,摸了摸腰间的锦绣香囊,露出了一如既往的淳朴笑容:“黄牛过河各顾各,斑鸠上树各叫各。” “村子里的乡民可都是大汉子民,咱们可不能像那些个牲畜一样,为了自己的利益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为了兄长的大事操碎了心的陈到,见兄长为了这帮毫不相干的贱民,竟要放弃唾手可得的一场大富贵,不仅有些气急败坏。 战场的形势瞬息万变,谁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这个大机遇还会不会在,恼怒道:“兄长!他们和你有什么关系?” “亲戚!还是朋友!就算帮助了他们能有什么好处,难道兄长真的要为了他们放弃成为红紫权贵的机会!” 越发笃定的自身决定的刘备,指着脚底板摇了摇头,留下一句话冲向了小村庄。 “叔至,道路可以弯,人心不可弯。” —————————————————————————————————————— 胆敢劫掠司隶附近村庄的叛逆,绝不是什么善茬,是一支由马贼组成的悍匪,人数赫然达到了数百人。 即使心底清楚消灭了这一支悍匪,自己的底气三千鬼方铁骑会损失不少,刘备还是义无反顾的冲了过去。 经过一番恶战,在夕阳落山之前总算是消灭了悍匪,救下了这个遭受劫掠的小村庄。 “完了,耽误了整整半天的时间。”息刻必争的陈到,粗暴的拒绝了想要留下他们用饭以表感谢的村老,催促道:“兄长,快一些。” 跳下战马的刘备,赶忙恭恭敬敬朝着村老行礼,对陈到刚才的行为表示歉意,村老则是诧异的躲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 心底也着急救援雒阳还上太子殿下青梅煮酒情义的刘备,向这位村老告罪之后,便不再迟疑,当即策动战马小心翼翼的从村里向外跑去。 不远处。 一个面黄肌瘦的孩子,艰难的拖着一口断刀,气喘吁吁的跟在速度不快的战马后方,也不说话,就这么紧紧跟着。 直到战马跑到村口了,面黄肌瘦的孩子还在坚持不懈的跟着。 观察了好一会儿的刘备,在陈到焦急的目光中,再次停止了前进,跃下战马笑道:“你有什么事吗。” “呵。”陈到心底冷笑一声,又是一个见兄长为人仁善,想要黏上兄长的累赘。 不过面黄肌瘦孩子的回答,却出乎了陈到的预料:“将军,我能不能用这口刀换一块胡饼?” 刘备瞧着他瘦小的身材,不禁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遭遇,倘若不是乡里人善良,父亲死了之后,自己都不见的能够活到及冠。 吃着百家饭长大的刘备,揉了揉孩子枯黄的头发,直接把马鞍上剩余的一块胡饼给了他:“不用换,叔父送给你。” 面黄肌瘦孩子接过胡饼之后,并不像那些得了好吃的孩子,大快朵颐,甚至比那些饿了好几天壮年汉子都不同。 他是小心翼翼的包了起来,走进了村口的一处断壁残垣,一间四面漏风的屋子里,依稀可见一个病重的妇人躺在床榻上。 回到家中,面黄肌瘦孩子细致的嚼碎了胡饼,一点一点喂给了母亲,吃完之后,还在饿着肚子的孩子,只是默默的蹲在一旁舔着手指,没有得寸进尺的去再要一块胡饼。 静静看着这一幕的刘备,眼眶不禁有些湿润了,世人常说乌鸦反哺,可又能几个人能够做到,更何况是一个孩子。 刘备搜罗了四五个胡饼,走进断壁残垣递给了孩子,揉了揉他的脑袋笑道:“吃吧,都是给你的。” 孩子先是吞咽着口水连连摆手,实在架不住刘备的强塞和肚子的饥饿,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后,这才接过胡饼狼吞虎咽起来。 “这才有点孩子样嘛。”刘备瞅着少年老成孩子,家中凄惨的光景,心中不免动了恻隐之心:“你和你娘有没有去处?” 大口吞咽胡饼的孩子,听到恩公的询问,立即放下了胡饼,想了想回答道:“我与娘亲准备去蜀中投靠亲族。” 刘备的眉角不禁皱了起来,前往益州的这一路多是峭壁绝谷,山势陡峭。 一个正常的成年壮汉都不见的能够安全抵达蜀中,更何况这一个孩子和重病妇人。 沉吟了片刻的刘备,回身走到了马鞍旁,一手拿着几十枚五铢钱,另一只手从紫檀匣子中拿出了一张地图:“这些给你,可以帮你安然无恙的进入蜀中。” 他不是不可以拿出更多的五铢钱,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五铢钱过多的话,反而会害了他们母子二人。 还没等孩子接过来,脸上冒出火气的陈到,挡在了刘备面前,大声道:“兄长!这个可是天下独有的一份蜀中山河走势图。” “老黄可说了,这张山河走势图价值足足三万雄兵,让兄长保管好它。” 刘备淳朴一笑,瞧着那个瘦弱的孩子,认真道:“一个孝字,比得上十张百张地图。” 孝之至,莫大于尊亲,在他心中别说三万雄兵,就算是十万雄兵也抵不过一个孝字。 “哎。”知道劝不了兄长的陈到,只能叹息一声,苦笑着走出断壁残垣,眼不见心不烦:“兄长图什么。” “哈哈。”顺应本心的刘备,比得到山河走势图还要高兴很多,内心无比的畅快,摇了摇马鞭笑道:“没有什么可图,只有走势图。” 也是,一个家徒四壁面黄肌瘦的孩子,能有什么可图的。 大家只是萍水相逢罢了,今天过后,人生再难有所交集,双方注定是过客。 “走喽。” 两千多铁骑卷起无数烟尘,奔腾而去。 就在这时,孩子突然跑了出来,望着那道逐渐消失的背影,大喊道:“恩公!” “我叫张松。” 00207 卸甲 烽火连天,狼烟四起。 兵力最是雄厚的三位汉室宗亲还在观望局势之际,其他一些实力羸弱的汉臣,却义无反顾的与遍及八州的黄巾贼浴血奋战。 自告奋勇的游侠,招募乡勇的县令,召集守卒的太守。 还有一位为了匡扶汉室不惜带来全部宗族子弟的义士,丝毫不顾及倘若这一战失败了,曹氏一族便会子嗣灭绝,香火断绝。 曹操怎么会不在乎,每当一位曹氏子弟死在黄巾贼的刀下,他的心里都在滴血,默默记下这名族亲兄弟的名字、居住在哪、子女名字,咬着牙继续冲杀。 把冠军侯霍去病视作一生信仰的他,正是靠着这股敢于死战的精气神,孤军深入,一枝独秀,接连打败二十三批黄巾大军,站在了虎牢关城关前方。 已经数日没有合眼的曹操,随手拿起破烂的披风,抹了一把脸,想让自己清醒一些。 浸透了不知多少层鲜血的披风,从第一战开始就没有干过,始终滴答的鲜血,今天当然也不会例外,暗红色血水涂了他一脸。 胡髯早就黏在一起的曹操,早就看不清真实样貌了,脸上除了鲜血就是血水凝成的血痂,自然不会理睬这些肤末支离的小事。 那双布满血丝的双眼,只是直勾勾的盯着虎牢关城头,默默数着旌旗的数量,声音沙哑却不失豪气:“让族人们稍作休息,一个时辰后准备攻城。” “大兄!”向来秉节持重的曹仁,惶恐不安的惊呼了一声,紧紧握着拳头,眼眶中隐隐有泪光闪烁:“城墙上驻守着最少二十万黄巾贼,还都是精挑细选的披甲精锐。” “咱们还剩下不过五千士卒,那些用来攻城的井阑、冲车、大盾一个都没有,只有一些粗制滥造的云梯,大兄这是...这是...” 曹仁回望一眼身后个个绑着布带的宗族兄弟,深吸一口气,哽咽道:“大兄难道想让族人们送死吗。” “啪!”曹操猛的转过身子,怒视这个嫡亲弟弟,十几年来第一次打了他:“住口!我曹氏一族子弟岂有怕死的道理。” 这个响亮的巴掌落下,不止是曹仁呆住了,周围的几十名嫡房族弟族兄,全部愕然的张大了嘴巴。 大兄曹操对于亲弟弟曹仁有多疼爱,那是有目共睹的,但凡碰到好的东西,大兄曹操总是先分给曹仁曹洪几人,自己只是笑眯眯的看着他们狼吞虎咽。 只要他们几人提出央求,再怎么不合理,但凡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大兄曹操一定会办到。 没想到今天,竟然为了一件小事打了曹仁一巴掌,实在是太不合常理了。 被兄长狠狠抽了一巴掌的曹仁,委屈的不禁想要放声大哭,但现在是生死攸关的关键时刻,只能强行压了回去。 哽咽而又坚定的说道:“难道...难道...为了一个不值得匡扶的汉室,大兄要让曹氏一族所有的族人陪葬吗!” 谈及惨死的族人,曹仁终于忍不住流下了热泪,他不止一次的见到一起长大一起读书的亲人,死在自己面前。 俗话说慈不掌兵,可那是死的外人,又不是打小一起长大的亲人,不是嚷嚷着孩子出生后认作义父的族弟,不是吵闹着要结下娃娃亲的族兄。 一个个前一刻还在谈笑风生的亲人,下一息便死在自己了面前,这种痛不欲生的感受险些逼疯了曹仁,声嘶力竭的哭喊道:“大兄做的已经够多了。” “刘焉刘表刘繇这些汉室宗亲没有派遣一兵一卒,大兄却舍生忘死的杀入了黄巾贼的根基腹地,一直杀到了虎牢关前。” “宗族亲人死的也已经够多了,大兄难道真的想做江东子弟死绝无颜面对江东父老的项羽吗!” 正在懊恼自己冲动之下打了弟弟一巴掌的曹操,每听到一句话,心脏便如同被拳头狠狠击中。 一拳又一拳,那双精光熠熠的眸子瞬间失去了光彩,踉踉跄跄的不断后退,‘嘭’的一声,跌坐在暗红色地面上,身形佝偻,面如死灰。 “大兄!” “兄长!” 众人看到曹操跌倒在地,以为他出了什么事,惊慌失措的一窝蜂簇拥了过去。 夕阳西下。 曹操跌坐在夕阳下。 夕阳的余晖是那么的温暖和美丽,在他眼中有的只是荒寒和苍凉。 他惨笑着的摆了摆手,拒绝了族人们的搀扶,怔怔的望向了弥漫着一层兔死狐悲氛围的五千士卒。 个个负伤,人人受创。 晚霞的红光,透过旌旗招展的城头洒在曹操脸上,再也没了一丝直面三十万大军死战不退的光彩。 神情是那么的落寞,就如深秋过后池塘里遗留的枯萎残荷,凄凉怆然。 “大兄.......”心底暗生一丝悔意的曹仁,欲言又止的喊了一句,正要说出我陪兄长赴死的话。 曹操骤然站起身来,气势磅礴,炯炯有神的双目射放出从未有过的笃定,挡在了虎牢关与宗族兄弟之间。 披风鼓舞,血发飞扬,一人比肩整座虎牢关的曹操,说出了一句平淡之极,却又壮志凌云的话语。 “我是汉臣。” ——————————————————————————————————————— “呸!” 众宗族兄弟心驰神往的正在仰望以五短身材挡住巍峨虎牢关的大兄,耳边突然传来一道不合事宜的声音。 蔡阳响应曹氏一族的号召,不是为了什么匡扶汉室,更不是为了什么封狼居胥,只是因为弟弟到了娶妻的年纪,苦于没有钱帛只能一直拖着。 自从父母死在饥荒中,他们兄弟二人相依为命了十几年,现在弟弟连一个女人都讨不上,蔡阳一直暗恨自己无能。 几个月前听说曹氏一族招募乡勇,只要有足够的战功就能获得赏钱,蔡阳二话没说直接加入了乡勇队伍。 本来他已经为弟弟赚够了钱帛,但这个什么曹氏一族的嫡长子,却要一直杀到一个虎狼还是什么的关,搞得他只能继续跟着部队前进。 不过看在钱帛的份上,跟着也就跟着了,可谁能想到弟弟在刚才的一场战斗战死了。 感觉天塌下来的蔡阳,摸了摸泪水,愤恨的说道:“别把自己说的那么高大,你就是为了荣华富贵。” “真是连畜生都不如,为了自己的欲望要让自己的亲人送死!” “找死!”性格暴烈的曹洪,抄起长枪冲向了蔡阳,却没想到蔡阳这人武艺颇为不俗,长柄大刀一挥,挡住了进攻:“我今天非得宰了.......” 眼看两人就要大战在一起,曹操按住了曹洪的手臂,摇了摇头,弯下了腰。 蔡阳虽然是在污蔑自己,但何尝不是说出了大部分人的心思。 在这些乡民旁支族人眼中,自己这些权贵子弟嫡房族人,每一个都是一肚子坏水,心里出了蝇营狗苟再也装不下了任何东西。 包括忠义。 这也是为何死战不退了几个月的族人和乡勇们,突然弥漫了一股子兔死狐悲氛围的原因。 因为在他们眼中,自己就是在拿他们的尸骨为荣华富贵铺路。 荣华富贵?呵,这也太小瞧我曹操了,以大父的势力,我曹操想要什么得不到,就算是三公九卿的位置也是唾手可得。 从地上捡起一根断矛的曹操,没有去解释,也不想强迫这些没有胆魄的人和他一起送死。 一副破甲,一根断矛,足矣。 士气低靡的五千士卒,包括那些曹氏一族的族人,只是目光闪烁不定的看着曹操和他身后的嫡房子弟,寸步未动。 “早在预料之中呐。”曹操制止了想要强行拖这五千人下水的曹仁,眯眼望着虎牢关笑道:“冠军侯霍去病当年只率领了几百士卒就敢冲击匈奴王庭。” “今天,咱兄弟也豪气一回,体验一把封狼居胥的感觉。” 曹操突然开始大步狂奔,用断矛直指三十万披甲精锐,放声大笑道:“封狼居胥京观旁!” “咚咚——” 这句话落下,曹操还没等到嫡房兄弟们的响应,反倒是听到了一阵稀疏却又极为响亮的战鼓声。 不对啊,在场还能站的,除了他们这几十人以外,全部变成了没卵货畏畏缩缩的没了一点胆气,哪里还会有人去击鼓。 “公子!” “快看,是大公子!” 不止是曹操感到了困惑,全军将士都觉得不解,谁有这个胆气在这个时候击鼓,这可是向三十万黄巾精锐挑明自己的位置,是在送死啊。 探头探脑向后看去的五千士卒中,突然有一人面无人色的惊呼了一声,指向虎牢城前方的一座尸堆。 虎牢以东,众人以西。 有一位十余岁的孩童,挥舞着比自己还高的木槌,‘咚咚’的不停捶打牛皮大鼓。 孩童裸衣,如那神人擂鼓。 鼓声只有一道,却响彻云霄,响彻天地,更响彻在五千甲士的心头。 “他娘的。”蔡阳扛起长柄大刀跑了过去,骂骂咧咧道:“老子这么多年真是活到狗身上了,连一个孩子都不如。” “那个曹少族长,老子跟你干了,只要不死能不能抢来一个花魁帮我弟弟结个冥婚。” 本应该立即答应的曹操,反而是再次摇了摇头,就在蔡阳脸色难看的转身就走之时,伸出了三根手指:“一个哪够,三个才行。” 见曹少族长不仅不怪自己骂他,还要搞来三个想都不敢想的花魁,蔡阳偷偷抹了一把眼泪。 弟弟你死的不算亏,可别怪大哥为这个间接害死你的凶手效死:“西凉蔡阳,愿意追随少族长死战!” 在那道鼓声的激昂下,臊的老脸通红五千甲士,羞愧的恨不得拔刀自刎,此时见西凉蛮子蔡阳的跑了过去。 霎时间,群情激愤,热血沸腾。 “不行,我好歹是儿子心中的大英雄,要是让儿子知道我这个当爹的连一个孩子都不如,还不如自尽算了。” “在理在理,西凉蛮子不怕死,咱们这些关东子弟也不是孬种。” 五千甲士狂奔而来。 曹操凝视那个孤零零一人胜过千百人的长子,站在一堆尸体上,裸衣击鼓。 心情激荡的更是无以加复,一把撕掉了鱼鳞宝甲的连接点,狂吼道:“卸甲!” 一件,两件,十件。 百件。 千件。 五千义士齐卸甲,全军上下皆男儿。 00208 命格命理 “报——” 战火弥漫的怀县城头,一名黄巾驿卒手持一封密信快速冲进了城楼:“大人,虎牢关被典军校尉曹操率领五千人攻下了。” 画屏迤逦,焚香袅袅的房间内,霎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手指轻扣太阿剑的二皇子刘协和佩玉鸣环的贵气公子袁绍,一个如释重负一个满脸惊色。 知晓其中内幕的袁绍,差点掐瘪身旁一名花魁圆滚的胸脯,疼的她娇声惨叫起来。 “不可能,虎牢关驻扎了至少二三十万披甲精锐,而曹操麾下只有五千人,怎么可能会被曹操击败,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光着屁股和曹操一起长大的袁绍,从小到大无论是衣冠佩玉、钟鸣鼎食,还是受到世家嫡女、江湖女侠的爱慕,都比曹操强的太多。 凡事都有一种极大优渥感的他,今天忽然被一直没放在眼里跟在自己身后混饭吃的小兄弟,狠狠的甩在后面,遭受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争辩道:“应该是假的,春秋第一大国晋国的第一名臣栾武子,可在虎牢关。” “别说有着二三十万披甲精锐,就是数量相同的五千披甲精锐,栾武子也能把曹操打的落花流水了,怎么会败给一个整天叫嚣着‘封狼居胥京观旁’的傻子。” 最后一句话,似乎让袁绍找到了一点自信,摇头嗤笑道:“真是愚不可及,我们这些站在世间权利顶点的大世家子弟,应该多想想怎么让宗族的气数更加绵长,宗族的地位更加稳固。” “呵?还封狼居胥京观旁,只有那些粗鄙的沙场武夫才会整天想这些没用的东西。” “我们这些含着簪缨出生的世家权贵,天生就该享受风花雪月,莺歌燕舞。” 曹操的行为在西凉、幽州这些边陲世家子弟看来,那是天经地义,但在歌舞升平了数百年的中原腹地,绝对是一个鸡立鹤群的异类。 更没有一个人能够看得起他,因为只有缺乏底蕴的宦官之后,才会整天像个莽夫一样的叫嚣着‘封狼居胥京观旁’。 而他们这些饱经书香熏陶的世家子,则会采菊养鹅,轻裘缓带,时时刻刻展现烟云水气风流自赏的气度。 谁是鸡,谁是鹤,天下人心中各有定论,不过在栾武子眼中曹操不是鸡也不是鹤,而是一只羽翼渐丰的鸿鹄。 自以为胜券在握的他,史无前例的遭受一场大辱,切身体验到了当年匈奴王庭的那些左右贤王、单于、头人的憋屈。 稍微好一点的是,冠军侯霍去病当年只率领了八百骑便击溃了匈奴王庭,斩杀了两万零二十八人,而曹操麾下却有五千人。 不过这样反而让栾武子更加难受了,喜好品读史书的他,对于那一战有着深入浅出的研究。 冠军侯霍去病是野战,曹操却是攻城战,艰难程度提高了不是一点半点,而是成倍的提升。 也难怪判官临走之前说了一句,你即将面对一位战术能力在接下来一个大年,乃至整个华夏青史排的上号的战术奇才,要小心应对。 栾武子当年东面胖揍齐国,西面殴打秦国,南面压着楚国数百年抬不起头来,北面更是吃掉了姜戎、大戎等许多蛮夷,拓地千里,自然对后生晚辈曹操有着轻视之心。 但出于多年来行军打仗的谨慎习惯,他对于曹操还是保持了足够的重视,没想到还是阴沟里翻了船,成为别人扬名立万的垫脚石。 人心把握方面能够与郭嘉一较长短的判官,早已猜到了结局,对于二三十万披甲精锐败亡的这么迅速,震惊是有的,愤怒却没有一点。 黄巾起义,第一子是唤醒栾武子,第二子是攻克虎牢关,第三子并不是他之前与张角谈论天下大势时,鼓吹的据守虎牢关四分天下,而是抛弃这座用无数人命换来的关东第一雄关。 这一点他不会说,另一知道其中内幕,正在和勾陈大帝、长生大帝这些云端大势力与虎谋皮的先生阎罗,更不会关注这些尘垢秕糠的小事。 先生阎罗为了那件让整个云端沸腾不已的大福缘,正在殚精竭虑的谋划怎么分润,不,吃下所有的大福缘,让这些个自诩高人千百等的天人好好吃一次瓜落。 至于能否成功,则就看先生自己的了,因为先生阎罗从来不信命,不信定数,一生坚定不移的信条是谋事在人成事也在人。 为了协助自家先生完成这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旷世谋划,本该交由楚江王、宋帝王这些老狐狸操控的黄巾起义,判官亲自从自家先生手中接过了棋盘。 这些老谋深算的老狐狸虽然手腕高明心思阴沉,但在自己看来,这些老成人精的老家伙加在一起也不如自己。 因为自己也是这个大年中,也是最为璀璨的国士,丝毫不弱于先生阎罗通过望气谶纬之术,看到的落入诸葛家的那条卧龙,司马家的那头冢虎,荀家的那只当康。 至于郭家的神骏、庞家的凤雏、周家的鲲鱼三人都是孤辰主仵作的早夭之相,顶多绽放一时光彩,不能长久,并不被自己放在心上。 正所谓一阴一阳之谓道,武官有武曲、七杀、破军等七种命格。 而文官也有文曲、少微、天理等七种命格,算上自己刚好七人。 但,自己却不在那七人之列。 脸容始终冷漠如山渊寒潭的判官,推开大漆斑驳的木门,走到了血流成河的城头。 淡漠的看着早已杀红眼的两军士卒,轻声呢喃了一句。 “当我的真实姓名公布于世,想必会震动整个天下吧。” 00209 所向披靡1 历经将近一个月的鏖战,这座城关已经成为了名至实归的绞肉场,阴谋、阳谋、奇谋........等等全部失去了作用。 唯有使用太史慈建议的添油战术,不断的消耗,不断的拿人命去填,才有可能攻克这座坚城。 自从那日宰了相柳肥遗之后,刘辩收到戏志才送来的一封密信,极为郑重的交代了一件事。 三日之内,如果攻不下郡城怀县,立即撤往雒阳方向。 这封密信是在曹操攻下虎牢关之后,累死一只三百六十羽虫最为神俊者玉爪海东青送来的,实在是让刘辩摸不清其中的弯弯绕绕,更让他心疼不已。 海东青在最为古老尧舜时期的北方息慎氏朝,称作雄库鲁,意思是万鹰之神,传说十万只神鹰中才出一只海东青。 名目有秋黄、波黄、三年龙等等,其中以玉爪海东青最为珍稀。 这一只玉爪海东青是老酒鬼当年剑断昆仑之时,无数珍宝中唯一瞧的上眼的东西,送给何皇后当作了宠物。 刘辩当初只是多看了一眼,溺爱嫡子的何皇后,毫不犹豫的把陪伴自己多年的玉爪海东青给了嫡子。 这只能够搏杀巨蟒的神鹰,在他手上还没捂热乎,就让戏志才喂了一种秘药给累死了,恼怒归恼怒,但想到可能是一个极其重要消息,便没了火气。 没想到竟然是一条无关紧要的嘱咐,撤退?曹操已经攻下了虎牢关,响应昭令的幽州大军没了制约很快就能渡过黄河。 到那时位于黄河北岸的怀县就是一只瓮中之鳖,自己想怎么揉捏就怎么揉捏。 累死玉爪海东青的密信却让自己撤退,这是什么道理? 心头有万般疑惑的刘辩,出于对这位稷下学宫战略大家的信任,决定听从他的建议,不再像熬鹰一样继续消耗黄巾贼的士气,压上了所有的兵力。 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如果再攻不下这座耗费了自己无数心血的郡城怀县,按照戏志才的建言便要撤离这里了。 麾下的将校士卒们为了这座怀县城,不知流了多少鲜血掉了多少脑袋,刘辩绝不愿意看到功亏一篑的那一幕,压上了所有士卒不说,自己也抄起锟铻刀亲自上阵了。 “呸!”刘辩吐出流进嘴里的血沫,抹去遮住视线的血水,依稀看见不远处有一个人样貌和判官很是相似,认真看了几眼确认无误后,狞笑道:“天庭有路你不走,地府无门自来投。” “今天,孤要亲自送你下地府,报了当年永康大乱、熹平血祸算计我和母亲的大仇。” “轰!” 刘辩胸中气机如同白马寺敲动的晨钟暮鼓,陡然爆发出一股震动城关的巨响,长刀挥动,一刀劈碎了面前的三面钩镶,几名黄巾士卒迅速向后砸去,撞出了五步远的空地。 擅长速战速决的刘辩,气机一旦释放,就如决堤的大水,汹涌而又端急,踩着一种名为马踏连营的步伐,迅速切进了空地。 又是一招势大力沉的刀式挥出,前方层层叠叠的披甲士卒,再次清空了一大片。 马踏连营最重气势,如同铁骑凿阵,唯有勇往直前的披荆斩棘,才能所向披靡。 刘辩在领悟洪流之前,或许对于马踏连营有点一知半解,后来在剑瀑下饱受了七杀剑意摧残,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急流勇进。 又经过这段时间的鏖战,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沙场第一铁律,不怕死才不会死。 武道意境大有所得。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才会明白文章的精义,不只是说士子儒生,对于沙场武将江湖武夫来说,同样是微言大义。 判官出现那一刻有感而发的刘辩,顺理成章的使出了马踏连营,真如一支蓄加了足够冲势的百人铁骑,凿入了密密麻麻的黄漆札甲之中。 只见杀红了眼的黄巾精锐不断被劈飞,不见刘辩前进的步伐受到一丝阻碍,气机越来越顺畅,刀术越来越得心应手。 好似一叶扁舟的刘辩,在黄色浪潮中劈波斩浪了上百步之后,渐渐摸到了一丝马到功成的韵味,披荆斩棘之间颇有行云流水的意境。 “来得好!”这时,一名黄巾小渠帅瞧见刘辩那一声宝光熠熠的鱼鳞宝甲,暗道老天爷待我不薄让我逮到了一条大鱼,架起长枪,纵身一跃,如一支弩箭飙射向刘辩的心口。 “咻——” 可惜的是,城头真的出现了一支尖啸的箭矢,一箭射穿了这名五品高手的右眼。 还没等他惨叫一声,刘辩回身一个鞭腿,潇洒且飘逸的踢飞了一口环首刀,正中黄巾小渠帅的心口。 直到这时,兀突骨胡车儿管亥三名贴身亲卫,才发现主公淹没在了黄河大浪般的黄巾潮水中。 三个虎背熊腰壮汉狠狠的抽了自己一巴掌,各自挥动手中的大锤,如三座冲车‘轰隆隆’杀向了层层叠叠的黄漆札甲。 直到杀出了上百步,刘辩也没有停刀换气,有悖常理,气息却没有断断续续的滞涩,反而有一种斗酒诗百篇的酣畅淋漓。 刀走龙蛇,锟铻刀在面前横向划起一道圆弧,七八名黄巾精锐连人带甲以及掌中的环首刀,一起被斩为两截。 余势未消,在那股龙蛇之力的斩击下,尸体喷射着大量血水重重砸向后方,带倒了三十几名披甲士卒。 刘辩再次大踏一步,‘嘭’的一声踩爆了一名倒地黄巾精锐的头颅,血浆脑浆溅满战靴,神情未动。 “让开!”一名身材极为魁梧的黄巾渠帅,扛着一口厚背大刀,突然从刘辩的正前方杀了过来。 与此同时,还有三名四品沙场拔尖好手,手持宽背大刀以战阵合击之术,一起斩向了近在咫尺的刘辩。 兀突骨要是看见这三人的长相必定会惊讶,因为他们曾经是黥字军中极为有名三位实权校尉。 在恶贯满军的黥字军,论起凶残程度可以排上前十,当年要不是由于一些原因当了逃兵,现在的南疆斩将夺旗第一人的称号,指不定是谁的。 刘辩早已嗅到了四人身上凶悍的血腥味,神情依旧未动。 出了两刀。 一刀,马革裹尸。 割去了三颗头颅,过去了三具残尸。 一刀,一马平川。 人过留名,雁过留声,马过,留下的唯有尸骸。 身后,已是一马平川。 00210 所向披靡2 真猛啊。 双方将士望着一刀斩杀三名拔尖武将,又如重甲铁骑冲锋,撞开撞死面前所有敌人的刘辩,心底不约而同的冒出同一个想法。 就连素来以悍勇著称的兀突骨胡车儿管亥三人,也是咋舌不已。 一刀劈死三员黥字军悍勇校尉不说,单是撞死包括那名黄巾渠帅在内所有披甲精锐的悍勇,足够让人畏惧三分了。 更可怕的是,大步连踏过后,坚硬的城关地面留下了一个又一个的碎裂凹陷,这得有多大的力量才能达到这种地步。 刘辩的力量确实不俗,但还达到胡车儿都不到的步步踩碎城关垒石的地步,之所以造成怵目惊心的效果,全在于马踏连营的大势所趋。 重刀意轻刀术的关羽,能够以八十二斤青龙偃月刀发挥出千斤巨力,凭借的便是一刀分寒暑的浩荡气势。 两者在立意上大相径庭,出发点却如三教一家一说,殊路同归,都讲究个以势压人,以势破敌。 气机足够,大势圆满,步步踏碎坚如磐石的城关地面便成了顺水推舟。 趁着这个闲暇换了一口气的刘辩,见稍稍停滞的黄色潮汐又要汹汹而来,准备再次踏浪而去。 气机还没开始喷发,他毫无征兆的重重一踩城关地面,扶摇而起,反向离开了距离判官不过十几步之遥的女墙边。 “咚!” 血流成河的城关上,骤然炸响一道夏雷,一柄货真价实的擂鼓瓮金锤,深深的陷入了城关地面,方圆五十步以内的坚石碎成了一张大网。 抬头看去,一个足足有三层楼高的巨汉,正留着口水望着自己:“刘秀,俺今天一定要把你锤成肉泥。” 砸死光武帝刘秀似乎已经成了巨毋霸心底根深蒂固的执念,上一次碰见二皇子刘协大吼着要砸死他,这一次也是一样。 “独占金刚九斗气数的大金刚。”惊魂未定的刘辩,正要如那南渡的仙人,一刀劈死这个该死的偷袭者,还没迈开脚步,却又再次后退了十余步:“不对,并没有达到佛门禅理的最高境界,功德圆满,显然不是大金刚。” 何为大金刚?用曹操夸赞三子曹植的一句话来形容最是贴切。 天下才气有一石,我儿曹植独占八斗,我与丕儿占据一斗,天下人共分一斗。 大金刚所占据的天下金刚气数比起才高八斗更甚。 独占金刚九斗气数者,为世间大金刚。 正因为独占二字,每一个大年中原大地只有一人可成大金刚。 巨毋霸当年固然是一位一品大金刚,沧海桑田,云台二十八将那个大年已经过去了,世间迎来了一个更加璀璨的三国二十四名将大年。 在这个三国大年中,最有希望成为大金刚的,一是生而金刚境的典韦,二是下一代雒阳守门人蹇硕。 第三嘛就是刘辩以前的二弟,现在的三弟孙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失去天地气运眷顾的巨毋霸。 死而复生的他,一身气数如退潮的钱塘江,境界骤降,现在只比一品金刚强上一线,介于一品金刚和大金刚之间,称他为半步大金刚最为合理。 在这个指玄不出金刚为人中龙凤的大年前夕,别说是一品大金刚了,就是半步大金刚足以力压群雄了。 武道光景之高,即使进攻北城的关羽在这,不见得能够讨的了好。 刘辩瞧着巨毋霸手臂上能跑马的嵬巍身躯,冷不丁的笑了一声,若是碰到一个道教大指玄真人,还真有点的无从下手,但眼前的这个半步大金刚,却不足为虑。 因为他重术,不重道。 擅长以力破巧以力压人的巨毋霸,碰上天下任何诸侯那都是所向披靡的存在,碰上我嘛,玩死你。 嘴角泛起促狭笑意的刘辩,玩味道:“管亥!” 横亘在刘辩面前的三头熊罴,正在品头论足的对巨毋霸指指点点。 听到主公的命令,管亥仿佛得到了封侯的诏书,嘿嘿的直笑,往手心吐了口唾沫,拎起铜瓜大锤,‘嘭嘭’踩碎无数头颅尸骨,熊兕出柙的冲向了巨毋霸。 “咣——” 一声震的耳膜刺痛的巨响过后,巨毋霸纹丝未动,天生神力能与关羽大战几十回合的管亥,倒退了十余步。 “胡车儿。” 扛了这么久的大纛,胡车儿两手早就闲的发痒了,兴高采烈的高呼一声‘得嘞’,先是后退了几步,双腿猛地向下一压,随后如同一头发了狂的巨象,挺直银色象牙,轰隆隆冲向了巨毋霸。 “咣——” 身负夸父血脉的胡车儿倒退了七步,巨毋霸三层楼高的身躯剧烈晃动了一下。 “兀突骨。” 手持两柄金瓜大锤蓄势待发的兀突骨,向来是第一个斩将夺旗,现在等到第三个才到他出场,可把他憋坏了。 黄澄澄的竖瞳立即射出大蛟般凶残的光芒,狂野的大笑一声,‘嘭’的一声蹬碎了地面,如一头争夺交配权的雄狮,狂暴的撕咬向敌人。 “咣——” 兀突骨作为蚩尤的后裔,前一段时间又从娥姁君那里重新恢复了蚩尤血脉,一膀子力气抚梁易柱不说,气势更是凶悍。 混合了巨象神力和大蛟气势的金瓜双锤,瞬间砸退了始终没有挪移半步的巨毋霸,让这位半步大金刚足足后退了三步。 他自己后退了五步。 “老管。”混不吝的胡车儿可不在乎什么面皮,瞅着现在有机可趁,嘿笑一声赶忙打了一个手势:“并膀子一起上啊。” 这三个熊罴大汉,两个是蛮夷,一个出身不见得好到哪里去的黄巾贼,哪里会在乎什么宗师风范,大将气度,干死敌人才是硬道理。 在众人瞠目结舌的表情中,本来应该大杀四方的巨毋霸被三个熊罴大汉殴打的噢噢大叫,直呼三个打一个太没有男子汉大丈夫的堂堂气度了。 我呸,还气度,哥几个干死你立下了大功,那才叫真正的高手气度。 真想领教男子汉大丈夫的气度,行呐,赶紧放下翁金大锤投降让哥几个好好的砸死你,到了地府自然有那些正气凛然的武将堂堂正正的名将和你光明正大的打上一场。 “咣咣咣——” 双方将士全部停止了进攻,心惊肉跳的看着三个大汉蹂躏巨毋霸一人,全部龇牙咧嘴的露出了不忍的神色。 太子麾下的猛将有点猛啊。 00211 折剑听雨落 八柄大锤纵横交错的撞击在一起,交织出一曲三层九组八十一件黄钟大吕齐鸣的诸侯之乐。 声音浩大高妙,如席卷着无数泥沙裂岸穿峡而去的黄河狂涛,惊扰了黄河两岸万千飞禽走兽。 效仿兵仙韩信稳坐钓鱼台的二皇子刘协和贵公子袁绍,立即抄起身边的长剑,推开斑驳大漆木门冲了出去。 稳操胜券的二人,万万没能想到即将覆灭的太子刘辩,居然攻上了城头,形势一片大好的大局已定,瞬间变成了四面楚歌。 北城南城早已被关羽、甘宁二人所攻破,负责驻守北城的颜良和驻守南城的高览,披挂的鱼鳞宝甲破破烂烂,兵刃布满缺口,满身血污,正率领着三四千没有溃逃的黄巾精锐,苦苦支撑。 数以千计的红漆札甲士卒顺着城墙的几处缺口,川流不息的涌上城头,遍地黄灿灿逐渐被满城血色殷红所替代。 除了刘辩麾下的红甲士卒,更多的则是淹没脚面的血水,堆成小山一样的尸骨残骸,凄惨哀嚎的伤兵残将。 这支临时组建的黄巾大军虽是精锐,但毕竟不是经过习手足便器械等等长期训练的戍卒边军,一路高歌猛进还好,士气可以维持在一个高昂的水准。 如果出现了大劣势,有第一个黄巾贼逃跑便会有第二个、第十个,一直衍变成大规模的溃逃。 此时,唯有这段城墙没有大规模溃逃的迹象,只是露出了一点苗头。 “不好。” 战场嗅觉极为敏锐的张郃,第一时间察觉了城关守军三人成虎兔死狐悲的溃败气氛,立即请求二皇子交给自己一支精锐督战,强行掐灭溃逃的苗头。 早有准备的刘辩,猛地一挥手,十六支箭矢尖啸着凄唳的声音,瞬间飙射到二皇子刘协袁绍张郃文丑几人面前。 这几人脸上露出了比见到眼前陡转的形势,还要不可思议三分的神色,这十六支箭矢居然是同一个人射出来的。 敌人麾下可真是能人辈出,先有一百破五万的锦衣铜铃武将,又有一刀斩杀二品猛将的三尖两刃刀武将,还有三个扛着大锤子围殴铁塔巨汉的熊罴。 现在又出来一个能够使出传说中八面开弓绝技的小将,以及那个一袭鹦哥儿绿袍手持青龙偃月刀.........等等,红面美髯,身高八尺! 那个一身气势如青峰直插苍穹的大将,怎么和传闻中的天下第一武将关羽这么相似,难不成........ 后知后觉的张郃文丑特别是直面关羽的颜良,心中‘咯噔’一下,眼前一黑,摇摇欲坠的险些栽倒在地。 他们再也顾不上抵挡蜂拥而至的红漆札甲士卒,联袂来到袁绍面前。 颜文张高四人悲痛的盯着这个名义上的主公,眼底尽是厉色,你袁家对我们几人再是情义深重,但比起大汉王朝不过是小恩小惠罢了。 我们几人读的礼乐诗书不多,却也知道忠义二字怎么写,围攻太子?好一个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你这是要把我们往天下人唾弃不忠不义的绝路上逼。 大父父亲要是知道子孙做下这等大逆不道的祸事,必然没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个世上,立刻便会拔刀自刎。 自诩风流的袁绍,瞬间捏碎了手心的一只玉质茶宠,暗道以忠孝治理天下的汉朝,即使出了桓帝灵帝这样的昏君,还是深得人心。 蛰伏,忍耐,还不到时候。 袁绍为了平息众怒,指鹿为马的斡旋算是给了解其中内幕的所有人,展现了天下顶尖世家子弟真正嘴脸。 外表温和恭顺,与人相处嬉怡微笑,内心却阴险毒辣。 笑里藏刀人都不足以相容这些顶尖世家子的十分之一,个个都是把厚黑二字刻进骨子里吃人不吐骨头的笑面虎。 袁绍毫无预兆的抽出腰间镶嵌了翡翠、玳瑁、瑾玉的八面汉剑,拔剑自刎。 不过速度慢了一些,留给身旁一名眼中精光闪烁的狗腿子,阻拦的机会:“主公,不可!” 名贵八面汉剑‘当啷’掉地的一刹那,脸色惨白的袁绍,悲楚难言的泪流满面:“皇子殿下一定是受到了地府的蛊惑,不然怎么会邀请我与太子殿下打打闹闹。” “既然做出了这等不忠不义的忤逆之事,我还有什么脸面对自太祖父开始便为大汉王朝兢兢业业几百年的袁氏一族。” “唯有自刎!” 脸容倒映在城头‘噼里啪啦’火光中的刘辩,正如忽明忽灭的脸庞,心情阴晴不定:好一手颠倒黑白的推卸。 呵,还打打闹闹,这要是孩童之间的打闹,世上也没什么事可以称作战争了。 为了大汉兢兢业业?说的还真是冠冕堂皇,就算我想杀你也杀不了了,毕竟得考虑到你袁家的贡献和门生故旧遍及朝野的影响力。 最妙的是不仅把自己的摘得干干净净,还捎带手保住了刘协,让他免除了一个弑父杀兄的恶名,这样一来面子里子全保住了。 袁绍这一手连消带打,同样出乎了阎罗的预料,在他的预想中袁绍最多可以做到弃车保帅,交恶二皇子刘协交好太子的高深地步。 没想到三言两语之间车帅全部保住了,还把罪责尽数推给了不相干的外人。 好一个汝南袁氏袁本初,好一个袁氏一族未来的扛鼎之人,真是没坠了扛鼎二字的名头。 刘辩略微诧异的几息的时间,不再去理会一唱一和割发代首的袁绍,那双冰冷的黑色眸子,倒映出一道身影。 气机勃发,锟铻刀吞吐出一道刺目的刀芒,犹如一幕流泻出去的滂沱大雨,绽放着一剑龙吸水的锋利光辉,冲卷向立在残破城头的判官。 当世的国士,并不是脑子里只有四书六经的书呆子,无一不是才情无双。 虽说达不到世间第一真性情之人郭嘉那样,琴棋书画诗酒茶,样样精通,但是对于丹青工笔隶书草书还是颇为熟稔。 右手朱红笔左手黑白书的判官,恰好擅长写意丹青,意境直追落墨为蝇的当世第一丹青大家曹不兴,意写山水,神韵自成。 可闻丰年里的稻花香,可听惊蛰时的春雷鸣,可见大雨中的青莲摇。 判官轻轻铺开黑白书,朱笔细细勾勒。 远山烟树、沙汀村舍、湖心小亭........一卷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淡泊山水,徐徐展开。 这时,山水胜处迎来了朝暮变幻。 一场滂沱大雨。 湖心小亭,竟是叮叮咚咚的清脆作响,青莲摇曳,涟漪荡漾。 风雨渐渐停歇。 00212 庙堂奇人多 众人望着那卷烟雨朦胧的写意山水,赫然犹如置身于沽舟泛泛、炊烟袅袅的咸阳古渡。 身临其境,却又隔岸观火。 待到刘辩刀势忽变,由刀道转为刀术,一刀劈碎那一川烟雨。 众人如梦初醒。 哪里有咫尺山林的水乡画卷,一切只是那支朱红笔勾勒出的扑朔迷离。 刀势再转,横空削向判官脑袋的刘辩,冷漠如雪山冰川的眸子里,除了杀意更有一团惊疑:这人究竟是谁,心计权谋不弱于郭嘉,就连才情气度也开始初现端倪。 除了胸中有山水内外皆浩然的郭嘉,还没听说谁能够以琴棋书画诗酒茶这些纸上谈兵的才情,抵挡真正的刀兵。 化山而治四分天下的戏志才不行,划江而治虎视中原的鲁肃也不行,传闻是文曲命格之一的鲲鱼周瑜还不行。 熹平元年的这一批稷下国士没有符合要求的,那么往前推一代,永寿二年的稷下国士? 庞德公身材魁伟的像沙场武夫,现在又在鹿门山大兴教化,第一个便可以排除。 接下来就是按照戏志才所说支持刘备的黄承彦,他能成为公认的稷下学宫四君子,想必不会也不屑于去做藏头露尾的勾当,再加上年纪过大,也可以排除掉。 其他的还有儒教祭酒荀爽、担任纵横阴阳两家祭酒的司马徽、法家祭酒胡昭.......要么是年纪太大不符合样貌,要么是不屑于藏污纳垢。 但以判官的学识才情,除了老一辈的永寿国士和年轻一辈的熹平国士,别无他选,可是偏偏没有符合要求的,太怪了。 “主公小心。”一声大喝伴随着十六支箭矢刹那间飞到刘辩身边。 从思绪中迅速收拢心神的他,刀势气机暴涨,正要步步紧逼的戡破初现端倪的才情气度,眉心突然传来一阵刺痛。 毫不犹豫,收刀后退。 刘辩转身遁走不到一息的时间,刚才站立的位置出现了一位瘦高瘦高如同一根竹竿的老者。 以及十六支尖啸箭矢,上百根让相柳应接不暇的精铁投矛。 收刀退走的刘辩,瞥见太史慈的八面开弓利箭和一百虎贲铁骑的膂力投矛从身侧穿过,当即回转了一部分气机,准备在竹竿老者被钉死地面的一瞬间,冲过去继续斩杀判官。 一副苦行僧模样的竹竿老者,沉默的前踏一步,沉默的挥了挥衣袖。 尖啸而出的各种嘈杂声响,刹那间寂静无声。 衣袖轻摆,杀机滞留。 所有的箭矢长矛如同漂浮在水面的死鱼,静静的躺在半空。 衣袖再摆,随波逐流。 这些黑色死鱼随着江水飘荡而去,以更加汹涌的速度射向了神色凝重的刘辩。 “嘭嘭!” 箭矢长矛纷纷插在刘辩面前,与脚尖之间连一根头发丝的间隙都没有。 一字排开。 却似一座雷池横在刘辩和众多猛将面前。 众人脸色大变,瞪圆双眼,盯着那一排剑气纵横,闪过从未有过的骇然和寒噤。 这一手失之毫厘谬以千里的还礼,带给众人的石破天惊,不在于竹竿老者轻拂衣袖拂去天下第二武将太史慈的八面绝技。 也不在于气定神闲的拂去百余根黑漆投矛。 在于一百一十六根箭矢投矛坠落的时间相同,间隙相同,附着的气机也相同。 分心一百一十六用气机不差毫厘的以意气御剑手段,已经超越了一般剑道大家,甚至越过了术剑剑甲于吉,可与老酒鬼在罡风凛冽的山巅并肩站立。 而这最后这一点,除了刘辩以外没有人能够看出来,即使是判官依旧揣度不出其中的三昧,因为他并不知道竹竿老者究竟恢复了几成实力。 其他人,包括眼力最好的阳律老门房,顶多把竹竿老者放在术剑剑甲于吉那一位置,再高就不敢高了。 因为在场的这些万人敌猛将武道巨擘即使站在山顶,仍然看不见罡风凛冽的山巅最高点。 山巅之所以叫做山巅,是为首阳之巅。 可观沧海之一粟,可望诸天之星斗,可见神州之沉浮。 山顶并非顶点,拾阶而上还有大袖揽清风的天崖绝巅。 他们眼界不到,自然会对那些高处可胜寒独领风骚人物,雾里看花,评判实力自然捉襟见肘。 刘辩武道修为在这群人之中,不算是最为拔尖,但他的眼界正如他的身份一样,悠然可见南山。 自古君王面南称制,朝堂大殿之上能够见到南山的,唯有帝王一人。 可见南山,可见大地之高远。 “甘英?”在场的所有人之中,唯有老酒鬼能与竹竿老者匹敌,脸色蜡黄没有一点血色的他,自从上一战消耗了大量残留不多的气机,已经到了风烛残年的地步:“咳...咳...地府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连你这样的忠贞之士也愿意帮助地府。” 听到甘英这两个字,如有一道焦雷在刘辩头顶炸响,震的他心头乱颤,眼底尽是惊愕迷惘:“没想到地府竟然唤醒了这么一位人杰。” 甘英在浩瀚青史上不算是多么有才能的治世能臣,也不是功勋卓著的大将猛将,却也算是一位璀璨耀眼到足以和冠军侯霍去病比肩的英杰。 当年奉班超的命令出使罗马帝国,成为华夏历史上第一个到达欧洲非洲之间地中海的汉人,便是甘英。 而他在这个时代更加有名,有着大漠剑神、苦行剑僧、大漠第一剑者.........等等无数头衔,凭着一柄万仞剑,从大汉边陲一直杀到遥不可及的西极,未逢敌手。 最为惊心动魄的一战,要数以一人之力斩杀二百身披贵族骑士甲的西极贵族骑士。 那可不是普通的全身铠甲,而是没有一点水分的贵族骑士甲,每一件都是传承了几代甚至十几代的家族宝甲。 有资格穿上家族宝甲的西极人全是功勋贵族,个个地位高贵,武力惊人。 而这二百贵族骑士并不是某一国的骑士团,是整个西极各国临时抽调出来,用来碾压这位享誉西极各国的东方人。 相当于大汉临时抽调东西南北各路边军和中原腹地各地驻军的实权将军校尉,组成一支临时军团阻挡某一人的脚步。 这么一支由二百功勋贵族组建的骑士团,竟被甘英一人杀了个精光,怎能不让西极各国颤栗,也让夜止孩啼一词入主了西极各国。 按理说这么一位一生致力于为大汉王朝开辟丝绸之路的忠臣,还是一位心智坚韧的剑仙人物。 应该像伏波将军马援那样脱离地府才对,如今反倒是和大汉王朝作对,诡异怪诞,其中必有极大的隐情和蹊跷。 唯一知晓内情的判官,见大势已去,空白的脸容没有一丝气恼悲凉,反而诡异阴森的仰天大笑起来。 “哈哈——” 纵身一跃,跳下了足以摔死沙场猛将的高耸城头。 “落子初成,大幕拉开,终于要屠第一条大龙了。” 00213 好马配恶人 “啊吁——” 城墙下方,一匹雄壮程度比起关羽的赤螭骢还要高出半筹的神驹,冲开密密麻麻堆在城前的披甲士卒,四蹄猛地一蹬,划起一道又高又远的圆弧,稳稳的接住了判官。 “嘭!”的一声撞在了城墙上,山岗磐石砌成的巍峨城关崩开了一道深深的裂痕,这匹神驹只是甩了甩鬃毛,便安然无恙的掉头离开了。 却只是站在护城河边缘,不再挪动一步。 判官对于这匹皮赖神驹的秉性摸的一清二楚,以它踢死兕牛咬死虎豹的凶威,能这么轻易的撞上城墙? 分明是在表明它为了千里驰援,多么的劳累,多么的遭罪。 瞅见神驹开始虎着马脸,大有一言不合就要把你甩下去的意思,一言操纵千万人生死的判官,无奈的从吴绫长袍内掏出了一块蓝田大料制成的方折卷云纹玉匣。 蓝田玉自商周以来便是最负盛名的美玉,大料基本上用于制作王侯玉玺,就连价值连城的和氏璧也是出自于蓝田山。 判官手中这块最为上等的大料,居然制成了一件盛放物品的匣子,里面的物品必定不是俗物。 果然,判官打开光泽滋润的方折卷云纹玉匣,一颗还在‘砰砰’跳动的淡金色心脏,展露在众人面前。 “啊吁——”皮赖神驹欢快的长嘶一声,不等判官拿出那颗还在跳动的心脏,连带着名贵玉匣一起囫囵吞枣的咽了下去。 还是没动。 心底既是焦急又是恼火的判官,有求于马,只能耐着性子继续掏出了一壶一杯一两金的临邛文君酒,暴殄天物的灌给了皮赖神驹。 “象龙!” 老酒鬼刚要踏出一步,挡在刘辩身前,听到那一声只要听了一遍就忘不了的长嘶,笑骂道:“这个皮赖货怎么跑这来了。” “秦始皇的坐骑象龙?”刘辩见关羽甘宁等人渐渐形成了合围之势,瓮中捉鳖的困住了二皇子刘协和大漠剑神甘英,收刀入鞘,暗自嘀咕起来:我说那个玉匣里的东西,气息有点熟悉。 吃蛟肉配好酒,马中老饕是象龙。 象龙作为秦始皇的坐骑,有一个天人都羡慕的癖好,酷爱吞食大蛟。 当年象龙驮着秦始皇杀入天门,本来作为主力的一支大蛟群,硬是被它吃了个精光。 要知道这支大蛟群是紫微大帝座下斗部三十三星君角木蛟,耗费了不知多少钱帛、香火情、阴谋算计,用类似于剑道大家以意气御剑的旁门手段,千辛万苦收服的七头五百年大蛟。 在整个云端一直是力压各大势力各种重甲骑兵重甲步兵的存在,也就有点怵真武大帝座下的大雪龙骑,其他的各类锐士精兵,想打哪个打那个。 角木蛟也因此将凭兵贵,仰仗着气焰嚣张的七头百年大蛟,平步青云,一跃成为了斗部排名前五的星君。 谁曾想,就在几位大帝谋划了整整一个甲子的那场大战中,准备大干一场的角木蛟,落了个欲哭无泪的凄惨下场。 七头五百年大蛟被象龙‘吧唧吧唧’一头不剩的吃的那叫一个干净,险些把那些想笑又不敢笑的星君神君憋出内伤。 想起这一段秘闻的刘辩,不禁‘噗呲’乐了一声,刚要招呼麾下众多猛将围攻杂种刘协几人,老酒鬼也是乐呵呵的笑了起来,风烛残年的精气神好上许多。 乐呵呵笑了几声的老酒鬼,突然也像刘辩那般心底泛起了嘀咕:“不对啊,当年本大爷在泰山之巅剑开天门,除了看到钉死在天门上的秦始皇。” “还有就是这匹从天门里面拖来一条五百年大蛟‘呲溜呲溜’猛吃的象龙,怎么跑这来了。” “嘿嘿,不过一想起擅长相马养蛟的伯乐,恨的牙根直痒痒就是不敢上前抢回大蛟,就大为痛快。” “什么天人这君那君的,一样是俗不可耐的俗人一个,碰到了硬茬子还不是得像个软骨头一样在旁边看着。” 大局已定,终于得了一些闲暇的一老一小,正准备喝几口老酒,眼前突然划过一道惊虹。 一袭绿袍染成血袍的关羽,骑着一匹更加殷红的骏马,刀指判官,微眯的丹凤眼陡然爆开:“鼠辈,哪里走!” 赤螭骢这些甲等马王,虽说跳不上高耸的郡城城关,但是做到唯有身负金刚体魄的猛将跃下城头的神勇,还是可以的。 但还没等忠肝义胆的关羽,放下杀父大仇,只为能够帮兄长留下大敌的冲下去。 那匹深得士大夫雅士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精髓的皮赖神驹,摇头晃脑的咧开马唇笑了笑,却是讥笑,似乎是在嘲讽关羽的不自量力。 可谁知,下一刻发生的一幕着实让众人傻掉了,皮赖神驹尥蹶子的一蹄踹翻了一脸茫然的判官,啊吁’一声冲向城关。 酒意微醺的它像个跳蚤一样欢快的蹦跶几下,不到三两息的时辰,便跃过了五六百米的距离,顺着大开的吊桥城门一溜烟跑到了城楼上。 屁颠屁颠的来到了刘辩面前,马脸上尽是谄媚,哪里还有一点世间顶尖神驹的样子。 “嗷呜——” 四脚蛇突然像个遭到入侵的家犬,呲着尖牙,压低头颅,恶狠狠的盯着象龙,准备随时冲过去狠狠咬上一口。 瞅见四脚蛇的象龙,兽眼光芒大放,炙热的就像看到了一匹皮毛犹如绸缎的胭脂马。 它正想吃下这个可口的小点心,似是想到了什么,害羞的朝刘辩扬了扬马头,眼巴巴的看着他,好像在征求同意。 剑拔弩张正在对峙的二皇子刘协和太史慈等人,也在眼巴巴的望向这里,不过是在垂涎秦始皇的坐骑象龙。 其中就数二皇子刘协最来劲,他可是得到了太阿剑的承认,再获得象龙的认同岂不是手到擒来。 此时得见公马象龙在刘辩面前娇羞的像个小娘子,嗯,更准备的说应该是谄媚的像个佞臣,谁还不知道这匹世间顶尖神驹是什么心意。 别说如丧考妣的小杂种刘协想要放声大哭,就是刘辩自己也是一头雾水的懵掉了,下意识拍了拍象龙的马首,喃喃道:“前两天还想着从哪抢来一匹甲等神驹,充当坐骑。” “今天就来了一匹天下最为顶尖的神驹,还是秦始皇的坐骑。” “到底谁才是这个世道的主角啊,不应该是末代皇帝刘协吗!” 00214 切肤之痛 城关上的众多武将论起气机把握,关羽只比王老剑尊和大漠剑神甘英稍弱一丝,达到了纤毫毕现的地步。 痛失坐骑的判官,落在骑乘赤螭骢手持青龙偃月刀的关羽眼里,不过是插标卖首的草芥,无需用刀芒吞吐的青龙大刀,一柄八面汉剑足矣。 丹凤眼细眯成一条缝隙的他,却迟迟未动,偃月刀上那丝灵动的青色神韵,也慢慢融入了刀刃,绿血色披风无风自动。 他那一身气机蓦然如大伏秋汛,乌云密布,辄压的极低,一股黑云压城城欲摧的窒息感,步步紧逼。 风雨欲来。 太史慈放下了牛角大弓,抽出双戟,温和的笑了笑。 甘宁摸了摸掐丝铜铃,叮当作响,眼大如铜铃。 三个拎着大锤子的熊罴,重新挡在了刘辩身前,如临大敌。 方悦轻扣眉心,一抹淡红色硃绛,若隐若现,杀机四伏。 下马步战的虎贲铁骑、大夏游骑、虎贲骑卒手持精铁投矛,身体后仰,形成一片密集如林的投矛大阵。 一场足以剿杀列仙评武道巨擘的屠龙大局,瞬间功成。 再次前踏了一步的甘英,依旧沉默不语,背负的那柄万仞大剑,依旧没有出鞘。 只是双手插进袖口,抄手站着。 一盏茶过后。 眼看夺路而逃的刘协关闇张绣巨毋霸几人,先后跑到了护城河边缘的判官身旁。 刘辩的手指骤然握紧了锟铻刀柄,一股磅礴如钱塘江大潮的气机,即将叠浪而出。 “哎。”脸上尽是悲苦之色的甘英,叹息一声,想要说明自己的苦衷,话到嘴边念及阎罗的交代,只能再次重重叹息一声:“殿下这一段时间以来,屡战屡胜,打压的二皇子几乎抬不起头来。” “麾下的人马,不论是将校还是士卒井喷一样的快速增长,又经过这场鏖战的淘汰更替,剩下的普通士卒‘临战不退之意’基本上达到了戍卒光景。” “只要休养生息一段时间,好好的进行一番习手足便器械训练,达到清一水的戍卒水平不成问题。” “而殿下的目标郡城怀县,已经属于殿下了,里面还有大量的匠人、粮秣、甲胄武器等着殿下去清点,就不要纠缠一些小事了。” 甘英平淡的环顾一圈四周将校,抄着手继续说道:“老臣...”还没说出口,悲苦之意更浓的他,干涩道:“罪臣只要是想走,就算是王小剑尊也拦不住我。” “当然了,我知道殿下真正想杀的人不是罪臣。” “但是罪臣恳请殿下不要出手围攻判官,以他的心计权谋绝不会把这匹象龙当做后手,保不齐三千铁鹰锐士正在下方等着殿下。” 有一句话,甘英惶恐到不敢说出口,但是就今天这个形式来看,不得不说了:“另外,罪臣一定会保证判官离开这里。” “如果殿下执意要斩杀判官,以罪臣现在的实力,杀死还未成长起来的这位天下第一武将关羽和天下第十的太史慈,以及根骨不弱于他们的甘宁,还是可以做到的。” 刘辩通过气机感应,知道他站在山顶何处实力有多高深莫测,却也不以为然,大不了用普通士卒堆死你。 你能杀三千,杀六千,但能不能杀死九千人可就不好说了,单是消耗气机就能把你耗死。 看出辩小子心思的老酒鬼,按住他的肩膀,摇了摇头:“你这次来的目的,不是对付二皇子,也不是杀死判官。” “他们的出现只是预料之外的事情,最大目的是趁着这个时机积蓄力量。” “若是为了一个判官,消耗了好不容易才积攒的实力,这才是判官想要看到的,也中了他的奸计。” “要不然的话,以判官策划了熹平血祸、辛酉之乱、主持了近半甲子对江湖清洗的算无遗策,怎么会把自己的身家性命摆在别人刀下。” 刘辩知道老酒鬼说的不无道理,但人性就这样,总是抱着侥幸的心里,想要铤而走险的去占一些诱惑很大的便宜。 内心暗自挣扎了很久,他轻吐一口浊气,松开了握紧刀柄的手掌,又有些为难。 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倘若说出不战而退的话,恐怕会寒了众将士的心。 这时,擅长见缝插针的郭图,穿了两层甲胄又叫上几十名士卒手持大盾牌在刘辨围身边了个水泄不通,狐假虎威的呼喝道:“还不赶紧退下去,让这个老东西赶紧走。” “主公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反正早晚都能杀了他们,不在于这一时。” 众将士有所意动,但还是迟迟没有让开道路,因为他的分量不够重,纷纷把目光投向了二爷关羽。 关羽正用力按住一脸戾气和暴怒的关平,阻止他扛起偃月刀杀向护城河边缘的关闇,以报杀父之仇和杀大父之仇。 自古忠孝两难全,关羽再一次游走在了边界线上。 只要他说出或者只是驾马冲出城头,一触即发的大战,立即便会衍变成一场血腥厮杀。 以他现在的实力拖住关闇应该没问题,而二皇子刘协为了保命,必定会壮士割腕,舍弃这个过去最为倚重的大将。 到时他们父子二人一起上阵,宰了该死关闇就是万无一失的定局,杀父之仇也得报了。 但是,万一逼急了甘英,不计后果的要去斩杀兄长怎么办! 夕阳迟暮。 身高八尺魁梧雄壮的关羽,屹立在残破的城头。 在落日余晖的照耀下,披挂一套青鶡武弁冠、钓嵌龙鳞甲、蜀锦鹦哥袍、紫绒飞带的他,是那么的神威凛凛。 仿佛一尊渡满了金光的雷部天君。 此时看来,那高达八尺的伟岸身躯,却有些佝偻,有些萧瑟和悲凉。 众人莫名的有些心酸。 有些事刘辩可以做出决定,但是不便说出口,也不能说出口,需要推出一两个挡箭牌为自己做出这些事。 因为一旦这些决定和政策,激起天下臣民的民怨朝堂中枢的震动,只需要把这些挡箭牌推出去,他又是世人眼中英明神武的君王,又是深得民心值得天下人信赖的君主。 就像现在,明明占据优势,如果毫无理由的不战而退,便会触及所有沙场武将的底线。 这件事只能交给挡箭牌去做,倘若是由他亲自说出口,引起的连锁反应必然是剧烈的,会在这些武将心中留下一个色厉内荏懦弱怕死的印象。 指骨‘咯咯’作响的关羽,慢慢合上了丹凤眼,一滴热泪突然滑落长髯,声音沙哑的说道:“众将士速速让开道路,出了事有关某担着。” 字字如利刃,一刀一刀的割在他的心口。 忠孝两难全,说起来轻松,但真正做出抉择时痛苦,自古有几人能懂? 00215 秋风来,蟹脚痒 “父亲!”疯魔状的关平,拼命挣扎着怒吼一声,还没说出自己独自一人去斩杀关闇。 只听‘啪’的一声,向来对长子温声细语的关羽,狠狠的抽了关平一巴掌,暴喝道:“逆子,住口!” 关平捂着印出手掌的左脸,不可置信的呆呆望着父亲,泪水一再模糊了视线。 脾气倔强的他,就是不肯流出眼泪,只是紧紧绷着嘴唇。 这一巴掌刚刚出手,关羽便大为懊恼,伸出手想要去抚摸平儿的脸颊,却被正在气头上的关平躲了过去。 这支斩杀了不知多少猛将悍将的手臂,颓然下坠,在心底低声道:平儿,不要怪父亲,父亲何尝不想宰了关闇,但这么做引起的后果,你我父子二人担当不起啊。 刘辩瞧着那一对赌气的儿子和沉默寡言的老子,不禁觉得关羽身上的仙佛气少了很多,增加了更多的人气,心道这才是真正的关羽。 有教育儿子的惆怅,有对生活的无奈,还有父亲和儿子之间的无言以对,这才是活生生的关羽,而不是坐在神坛千百年的那个关帝爷。 两人僵持不下之际,刘辩先是交待了主簿郭图几句话,随后走到关平身边笑道:“元坦,这座城池里面有一个大武库,走,去看看,有什么喜欢的,只要元坦喜欢世父全送给你。” 武将对于甲胄兵刃的狂热,不亚于文人雅士极力追捧的文房四宝,关平到底还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天性使然,抹了一把鼻涕惊喜道:“世父说的可是真话。” 贵为太子的刘辩,毫不顾忌关平低微的身份,亲如一家人的握住了关平的手臂:“哈哈,世父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心性沉稳又身为天潢贵胄的刘辩,很容易让人忽略到他的年纪,此时更让人觉得他是一位励精图治几十年的老皇帝。 一老一小其乐融融的走下了城头。 还是那个夕阳,还是那个迟暮。 关羽背对着夕阳迟暮,身躯重又伟岸如山峦,抚髯微笑,笑容灿烂。 以情暖情,经久弥香,将心比心,虽怨无悔。 —————————————————————————————————————— 秋风起,蟹脚痒,菊花开,闻蟹来。 八月十八前后,除了可以欣赏钱塘江大潮的奇绝壮阔,西海黄色花海的一望无际,对于士大夫雅士来说,更是一个大快朵颐金秋美味的大好时节。 驻守河内的太守王匡,为了迎逢太子,也为了挽回自己在太子心中的恶劣印象,肉疼的从泥釉大缸中捞出从江南快马加鞭购来的阳澄肥蟹。 在后园一处名为桃花渡的小湖,亲自宴请刘辩品酒吃蟹。 河内太守虽说也姓王,却不是天下顶尖世家望族雒阳王氏的一员,而是出身于豫州沛国的一支小望族,在下千阀中规中矩的排在五百左右。 在这个看中门第出身的朝堂,之所以能够爬到令人惊叹的秩俸二千石正四品权贵的位置,依靠的是同样令人叹服的察言观色本事,在宦海游刃有余了数十年,讨得了一个庙堂小蛟鲵的雅号。 起初举孝廉的时候,王匡曾经在大将军府担任了府掾一职,贴上了外戚一党的名头。 后来小心运作之下,成为了汝南袁氏的门生,又渡了一层士大夫党人的金衣。 而他出身于豫州沛国,因此与十常侍之一的曹节有同乡之谊,算是乡党,再次平添了一道宦党的烙印。 按理说这种身份复杂的小望族,本来应该遭到朝堂三大党羽的厌弃,这条庙堂小蛟鲵硬是凭借那一身登峰造极的察言观色曲意逢迎本事,在三者之间如鱼得水,面面俱到,堪称奇闻。 漂泊宦海几十年而不沉没的他,自然成为了在庙堂这座泥坑里努力挣扎翻滚的小门小户的标榜。 刘辩麾下的岑壁,最崇拜的人物便是河内太守王匡。 王匡察言观色的本事,也着实厉害,为了平息太子轻微的怒火,当即忍痛割爱拿出了准备敬献给三公之一司徒袁隗的阳澄肥蟹不说。 不等刘辩开口,深夜拜访太子,献上了郡城怀县的匠人户籍、粮秣甲胄武器的清单。 临走之时,还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有黄巾余孽闯入工坊,武库走水,里面的库存烧的是一干二净。 省了刘辩好大一番功夫,也让准备施展庙堂纵横捭阖之术,凭借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得到所有库存的郭图,大动肝火。 荷花满塘、水波倒影的桃花渡旁边,有一条依水而建的留听阁,名字取自‘春听蛙叫,夏听莲动,秋听花谢,冬听雪声’的文雅奇妙意境。 面南而坐的刘辩,虽是品尝金秋至味,红漆锦鲤案几上并没有摆放阳澄肥蟹,而是一鼎以鸭汁煮的白菜,几碟以普通青釉瓷盛放的谢橘、风栗、风菱等果蔬,以及一壶色泽澄黄的即墨老酒。 刘辩熟门熟路的先是吃了几片鸭汁白菜,一是压下五脏浊气,二是为了勾起口中馋津,随后端起一盏兰雪茶,漱去口中杂味。 这个品蟹可不是下里巴人的胡吃海塞,在士大夫雅士之间素有‘持螯饮酒之风’的雅称,上到世家权贵下到寒门小户,向来把吃蟹、饮酒、赏菊、赋诗当做金秋时节最大的风流韵事。 应邀而来的刘辩,主要目的并不是为了附庸风雅,而是准备按照戏志才谋划的战略大计,埋下一手暗子:“王太守长子的课业怎么样?” “啪——” 细嚼慢咽鸭汁白菜的王匡,手中的竹箸瞬间掉落在地,装作唯唯诺诺的样子去捡竹箸,内心思绪却是飞快转动。 课业怎么样?其中饱含的深意,不用猜也知道太子想要做什么,倘若是放在清平盛世,这句话不亚于一场祖坟长青松的大福缘。 可以现在的局势来看,自己实在不想也不敢掺和这淌二龙夺嫡的浑水,一门三军国的安定皇甫氏够显赫了吧,还不是被轻易碾死。 更何况自己这条小破船,一旦进入那场汹涌的宦海大潮,能够不淹死已经实属万幸了,更别提把小破船换成锦绣画舫了。 但以今天的情况来看,只要不答应必然会有一场灭门之祸,公然私吞武库这件事万一传出去,以太子之尊也难辞其咎。 刘辩问了一句便不再追问,留给他足够的时间去考虑,拿起了面前一件滢滢透亮的羊脂玉盘。 橘黄色的蟹黄、白圭似的脂膏、桂鱼般的蟹肉,只是看了一眼便让人口齿生津,垂涎欲滴。 夹起一箸泛着油光的蟹黄放进嘴里,口水溢出更多,心底竟忍不住生出一口气吞下整整一盘阳澄肥蟹的牛嚼牡丹之感。 默念了好几遍克己复礼为仁,这才压下口腹贪欲的刘辩,不禁由衷感慨起来。 “菊黄不吃蟹,何以知秋来。” 00216 莲花岛上有青莲 蟹螯即金液,醪糟是蓬莱。 刘辩这些权贵世家吃蟹一小半是为了‘持螯饮酒之风’的意气风流,多半是因为想要借着金秋吃蟹的由头达到各自的权谋目的。 当今天下第一痴蟹爱蟹嗜蟹如命的人,当属大文豪曹不兴,这位读书读出个星垂平野阔的佛画之祖,一生嗜蟹如命。 金秋吃蟹向来有八雌九雄一说,八月雌蟹一上市,曹不兴家中的一百零八口泥釉大缸始终装满了阳澄肥蟹,整日用鸡蛋清来温养催肥。 别人是夜夜笙歌,他是日日食蟹,为了吃到第一口最鲜的肥蟹,抛弃正三品的九卿大鸿胪不做,跑到了历来被称为蟹中之冠的阳澄莲花岛,结庐而居。 东汉虽说还有先秦出将入相的遗风,但歌舞升平了几百年,士大夫文人多数看不起武将鄙夫。 这位享誉文坛三四十年的大文豪,不仅为自己的小院落起名为巴解将军府,又自封为蟹奴,传为文坛四大怪谈之一。 阳澄莲花岛水域方圆百里,水质清淳,水浅底硬,泛着一叶乌篷船可以清晰看到一只只青色螃蟹在水底横行霸道,清水虾、鲈鱼、扇贝.......全都逃不过青色螃蟹的那双螯钳。 观赏了钱塘江大潮的郭嘉,接下来第一件事便是吃蟹,他与曹不兴早在几年前便是忘年交,要吃膏油最美的青蟹自然要去那座巴解将军府。 而在戏志才的‘三礼治国论’中有一论是以大汉璀璨的文明同化边疆蛮夷,这位文名不弱于蔡邕的曹大文豪便成了戏志才计划中的一环,自然要与郭嘉一同前往阳澄莲花岛。 此外还有荀彧、沮授等一大批士大夫权贵。 一门心思想要为主公收服郭嘉的他们,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郭嘉就马不停蹄的赶往了这处久负盛名的鱼米之乡。 为了收服郭嘉,也为了品尝蟹中之冠,这群熹平一代最为风流倜傥的名士,当世一流的世家权贵子弟,索性也一同前往这座巴解将军府。 渡过水清底浅的湖泊,一行人来到了芦花成堤稻谷香岸的巴解将军府前。 这处曹不兴门人弟子前几年新建的雅致院落,看似房矮树新画不古,实际蕴藏的底蕴却让江东四大世家都不敢托大。 正门牌匾的用料一般大世家也都用的起,产自万里之外朱崖岛的黄花梨,不过上面所提的字,就是汝南袁氏这等上十阀也不见得有福消受。 当世第一书法大家蔡邕以飞白书亲自提笔书写的巴解将军府,骨气洞达,爽爽有神。 门旁则是硕儒庞德公作的一句诗:莲花岛上有青莲,巴解府中卧蟹奴。 这句诗也是文坛四大怪谈之一,一是因为这句诗是书法四贤的亲笔大作。 二是因为擅长笔画连绵、字体回绕的草圣张芝,却以风骨与草书截然相反的楷书,写了第一句前四个字。 擅长笔画均匀、字形端正的楷书大家钟繇,怪诞的用向来被他诟病难登大雅之堂的草书,勾勒了后三个字。 擅长扁平精巧、笔画长方的八分书之最师宜官,以风骨与八分书南辕北辙的小篆写了第二句前四个字。 擅长瘦劲挺拔、笔画圆转的小篆大家皇象,则以素来被他视作雕虫小技的八分书,亲笔提了后三个字。 五种书体的集大成者领头羊,不但全在这留下了真迹,书法四贤还有悖了各自的书法大道,提笔书写了风骨对立的字体,当真是文坛一大盛事又是一大怪诞奇谈。 物以稀为贵,这不就有一大帮爱好书法的士大夫权贵驻足不前,端详只此一家别无分号的文坛第二怪。 破天荒的拎了两壶桂花醪的郭嘉与戏志才,刚刚进入摆满了泥釉大缸的庭院,便看到一位矍铄健旺的白发老者,散发裸裎的坐在正堂门前,悠哉悠哉的吃着蟹膏油黄的阳澄肥蟹。 本是一副乡野村夫蹲在巷口吃饭的做派,却让在场的所有人感受到一股大袖揽清风的气度盎然。 曹不兴瞅见那两壶桂花醪,‘噌’的一下从木板上跳了起来,两眼放光的抢走了一壶:“你小子今年可来晚了,不过看在今年拎了两壶桂花醪的份上,老头子就不叨叨你了。” 白发老头毫不在意这一路小跑衣襟被湖风吹开,袒胸露乳的有失大体,喜滋滋的自顾自抿了一小口,整个如同泡在稻香里,懒洋洋的眯眼笑道:“就是这个味,爽啊。” 欣赏门前大作的一大批士大夫权贵,之所以驻足不前,一方面是因为对于集飞白书、草书、楷书、八分书、小篆等五大书体的两句诗痴迷。 更多的则是敬畏曹不兴在文坛声望,没有这位大文豪的允许,不敢唐突进入。 此时望着正襟危坐在下首细嚼慢咽阳澄肥蟹的戏志才,一老一小面红耳赤抢夺橘黄肥蟹和桂花醪的忘年交,说不出的神往羡慕。 荀彧沮授二人出于一个是郭嘉的挚交好友,一个代表着汝南袁氏,便壮着胆子迈入了庭院,却也只敢踹踹不安的站在了一旁,神情一丝不苟,不敢乱动分毫。 倒不是他们二人平庸迂腐,而是这位大文豪在儒林文坛乃至庙堂声誉实在太德高望重了,就是他们的父辈见了这位士大夫一党的老供奉,也得执弟子礼,更何况还是青年的他们。 二人瞧着一心只为辅佐太子成就万国来朝帝业的戏志才,无欲则刚的一口蟹膏油,一口桂花醪的细嚼慢咽。 以及世间第一真性情之人郭嘉,心底暗生羡慕之情,并且暗自庆幸自己当初辛亏冒了天下之大不韪,结交了郭嘉。 要不然绝对没有机会近距离瞻仰这位大文豪的风采,只会像门前的顶尖世家权贵那样,即使家世煊赫声名远播,依旧是裹足不前,不敢逾越门槛一步。 曹不兴手忙脚乱的抢了一通,终究是应了拳怕少壮那句话,还是少喝了四口桂花醪,瞥见恭恭敬敬的荀彧和沮授,气不打一处来的说道:“你这两个小崽子忒不爽利了,真是和荀爽那个老匹夫一样,整天叨叨着礼乐教条。” “天下人要是都像你们这样迂腐,可就太无趣。” 转过头去,笑眯眯的说道:“要是都像郭小子这样,才有意思。” 郭嘉听到这位文坛大文豪罕见的称赞别人,充耳不闻,最后实在架不住老头子热切的目光,沾了一块蟹膏的脸颊也是泛起了笑眯眯的神情。 “想都别想,只此两壶,多了没有。” ———————————————————— 入夜,一位品级极高的太常寺协律少卿,不顾臣子不留宿的皇宫禁令,深夜赶往了雒阳皇宫,拜见一国之母何皇后。 时值深夜的子时,本该安歇的何皇后还没有就寝,点着几支手臂粗细的描凤蜡烛,认认真真的绣着一件小号帝王冕服,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朱唇时不时的勾起,神情慈祥。 曾经一人独占胭脂评的何皇后,笑起来极美,用专属于西施昭君等四大美人的闭月羞花称赞也不为过。 在场经过精挑细选的美貌宫女,无不自惭形秽。 何皇后的柳眉轻蹙,刚想到儿子一岁时尿了兄长一脸的趣事,却被打断,大为不悦。 思念成疾的她听说是与辩儿有关,赶忙伸出白如羊脂的玉手,接过了负责一州谍报的协律少卿亲自送来的密信。 “大长秋。”何皇后灵动如少女却带着一丝威严的声音响起,命令亲近女官捧来一件狐裘,轻声道:“不要惊动其他人,你二人随我去茞若殿。” 茞若殿内,一个扎着坠马髻的少女,鬼头鬼脑的正在与一盘阳澄肥蟹大战,腮帮子鼓的高高的,婴儿肥的脸蛋粘满了油黄的蟹膏。 时不时的说一句老将军唐婉儿再下一城,然后随手把剥的七零八碎的蟹壳,扔给脚边的一条狗一只大花猫。 “咯咯——”亲近女官秋波中映着那个‘豪气干云’的少女,忍不住捂嘴笑了一声,惊醒了兴致颇高的少女。 唐婉儿‘呀’的一声跳了起来,气哼哼正准备让大狗狗和大花猫虚张声势的叫几声,吓死她,看到了一脸慈祥的何皇后。 胆大包天的她,瞬间花容失色,忙不迭的想要躲到大狗狗和大花猫后面,却动也不敢动,颤抖的说道:“皇后娘娘...婉儿...婉儿...以后不敢了。” “啊呜——” 奎木狼箕水豹如临大敌,兽眼凶光毕露的低吠连连。 与此同时,一只金灿灿的大公鸡和一头野猪出现在了大长秋身边,正是墨家星宿机关兽中的昴日鸡、室火狟。 前一段时间斩杀相柳和肥遗之后,那头罕见凶兽被突然出现的公孙曲阿抢走了,更准确的说是王老剑尊让给大弟子了。 刘辩当时就想阻止,转念想到这些本就是老酒鬼的东西,怎么处置随他,便不再过问这件事。 而相柳那一身鼎盛香火,则被用来复苏了昴日鸡室火狟。 何皇后前踏了几步,来到唐婉儿身前,伸出玉手为她擦去了脸蛋上的油渍,又为她披上了那件貂裘,宠溺道:“天气凉了,少吃些青蟹。” “你要是真想吃,为娘亲自熬些蟹黄粥给你。” 面前这位母仪天下的皇后,越是慈祥宠溺,唐婉儿越是脊背发寒,心底说不出的畏惧和恐惧。 当那一句为娘落下,洁白的小腿一抖,差点倒在地上。 这一切何皇后好像没看见,依旧是和蔼可亲,拉着她的小手向外走去:“来,为娘教你刺绣,以后这种事就要交给你了。” 路过亲近女官身边,这位服侍何皇后十几年亲若女儿的女官,脸色顷刻间没有一点血色,煞白如枯骨,直如置身于黑暗冰窖里,手脚被寒气冻住,动弹不得。 从始至终,何皇后没说一句话,没有一个严厉的眼神。 00217 鸟兽何解 戏志才一封书信引起的小插曲,导致这名权柄煊赫的女官在戒律森严的皇宫犯禁,最终结局如何,他不知道也不会去关心。 现在正在一门心思的筹谋怎么才能让这个飘然物外的曹大家去雒阳,成为未来那座学宫的支柱。 想了许久始终没有想到,没来由的对身边呱噪的两位国士有些厌弃。 “奉孝。”眼看这酒足饭饱的一老一小剔着牙,拍拍肚皮就要离开,沮授的耐心终于耗尽了,正色道:“现在是大争之世,良禽则树而栖,良臣择主而仕。” “我家主公四世三公,雄才大略,胸襟宽广........” “呸。”郭嘉吐出一块牙缝间的蟹肉,翻了一个白眼,袁绍那货什么德性自己能不知道。 还四世三公,竹竿子打出头鸟有没有听过? 雄才大略,我看是狗熊一个还差不多,胸襟宽广,再宽广有女人的胸脯宽广? 多情却不滥情的郭嘉,似是想起了某一位清倌人险些把自己闷死的胸怀,没来由的哈哈一笑。 正当沮授以为郭嘉有所意动,准备说出花魁的事情,却听郭嘉说道:“胸怀宽广?可以。” “你让袁大公子有模有样的学太子来个大礼参拜,我也不难为袁大公子,要什么三次大礼参拜。” “你给他说只要一次就行,只要他敢拜我,我就敢拜他。” 戏志才心尖一跳,眉毛紧紧的锁在了一起,这件事太简单了,难道........ 沮授唯有苦笑。 主公什么都好,却有一个世家子弟的通病,太好面子,要是让他卑躬屈膝的邀请荀彧这等出身于顶尖世家望族的国士还好说,让他参拜寒门出身的郭嘉,还不如杀了他。 也因为主公出身于上十阀,从小锦衣玉食衣食无忧,养成了什么都不在乎的性格,在他看来天下的人才多的是,不在乎你郭嘉一个。 天下的人才是多,可那都是一些县郡之才,说破大天了顶多算得上是州牧之才,像郭嘉这种远超治国之才的平天下奇才,大汉历史上出了几个? 大争之世最为重要的偏偏就是凤毛麟角的平天下之才,错过一个少一个,只有像太子那样不遗余力的去招揽,才是最为明智的。 对人心把握极准的郭嘉,一针见血的击中了沮授的软肋,让他有万般言语也说不出口了。 自从那句什么中不中原的评断过后,招揽他的世家望族实在是太多了,而他似乎真的烦透了这些苍蝇一样的游说,只说了一句话,又让荀彧打消了念头:“只要你让曹操承诺以后封我为丞相,我就答应你。” 诛心之语! 笑容温和的荀彧,瞬间脸色铁青,他作为大汉的忠臣,之所以选择曹操便是看中他为了大汉的基业,敢于死战,敢于冒着断子绝孙的危险率领全部宗族子弟死战。 封你为丞相?这是面南称制的皇帝才有的权利,一般的王侯权利再大,最多举荐一个相当于郡太守的国相。 这句话并不是对曹操说的,而是用来针对荀彧的,曹操是什么样的人,郭嘉比谁都看的通透。 雄才大略、不拘小节、胸襟宽广、锐意进取........可以说一个开国明君所具备的秉性都有了。 郭嘉之所以先声夺人,真的是害怕自己被荀彧说服,一不小心答应了他,毕竟曹操实在是太诱人太可口了。 如果不是那场大礼参拜,不等荀彧来游说自己,自己都得先去说服他一起去投靠曹操,怪就怪那场大礼参拜太过惊世骇俗,太过神圣尊严了。 “哎。”荀彧叹息一声,心底默念了一句要是曹操胆敢这么大逆不道,别说说服你效命于曹操,我荀彧第一个封金挂印而去。 道不同不相为谋。 丢下巨石一身轻的他,又恢复了那副温厚君子的样子,不禁笑道:“就知道在言辞上难以胜过你,人心推算第一人的称号,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挚交好友荀彧不再纠缠,郭嘉也是轻松不少,瞥了一眼迟迟没有动作冥思苦想的戏志才,一眼便看穿了他的心思,赶忙拉住了正要天为被地为床呼呼大睡的曹不兴。 酒兴大起的两人,不止是喝光了一整壶外加大半壶的桂花醪,地窖中珍藏的六七瓶花雕黄酒也被他们二人牛饮喝光。 一直喝到了深夜。 明月挂檐角,星斗如长河,一股股沁人心脾的稻谷香夹杂着水气鳜鱼香,丝丝脉脉的传入众人鼻尖。 晚风一吹,凉风习习,一片片宛若鹅毛的芦花,慢慢悠悠的飘荡而来,在众人头顶飞舞,落在名贵的蜀锦长袍上。 这里虽说没有莺歌燕舞、黄钟大吕,但对于曹不兴而言,满天星斗、稻花香鳜鱼肥、虫螽嘶鸣芦苇婆娑,便是世间最美的风花雪月。 担任三公九卿的人臣,哪一个不是老谋深算,曹不兴也不例外,不过他从来只是自保没给任何人挖过坑,反倒是被几个‘挚交好友’狠狠的坑了一把。 正是厌恶了朝堂的党羽斗争蝇营狗苟,这才过起了闲云野鹤般的生活。 戏志才刚刚踏入庭院,曹不兴大概猜到了他的目的,为了躲过他的说辞,继续过着快活似神仙的生活,这才心疼不已的搬出了地窖库存。 醉酒,也装醉。 没想到郭小子这么不够意思,吃老夫的喝老夫的,转过头来就把老夫给卖了,难怪青楼里的那些小女娃总是期期艾艾的唱一些哀怨情长。 这不就是郭小子总是嘲讽一些风流才子的拔那什么无情嘛。 气的胡子一跳一跳的曹不兴,只能装作睡眼惺忪的样子,准备不理睬郭小子,倒头就睡。 可谁知,太子的那个谋主堂而皇之的拿出了一本泛黄典籍,坐在自己身边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曹不兴险些暴出一句粗口,你这是准备长住这啊,无奈之下只得起身,酒气冲天的说道:“有何事。” 坐在下首的戏志才,抬头望了眼与乡野醉汉没什么两样的白发老者,之前谋划了无数的言辞,在这个懒散的老顽童面前,全部变的一文不值。 沉默许久,凝视鼾声大起的慵懒老头,问了一句孔子当年回答子路的一句话:“鸟兽不可与同群,何解?” 响彻庭院的鼾声,戛然而止。 曹不兴突然站起身来。 抖了抖袖口。 肩上有明月,两袖有清风。 00218 世事也无常 旌旗招展,披风鼓舞,刘辩屹立在一处高约六层楼的点将台上,俯视下方进行习手足便器械训练的三万戍卒,浸在秋风里,心情一片大好。 这处临时开辟出来的营寨,背靠太行山脉,北、东、西三面全是高耸入云的山峰,秋风一吹下半山红黄,上半山依旧青翠,南面则是平坦开阔的平川。 唯一的出口南面,就地取材的用山脚密集的高大松树柏树建造了一道关隘,只要守住这条易守难攻的出口,便是一处形胜要地。 郡城怀县除了三千钩镶悍卒,锐减到三万的普通步卒全部驻扎在这处营寨内,紧锣密鼓的进行训练,争取在入冬以前全军达到戍卒水准。 正如甘英所说,先前那场持续了一个月的鏖战实在是太残酷,这些精气神达到临战不退的普通士卒,经过两个多月的训练,理所应当的成为了整个大汉不过二十几万的戍卒。 五千虎贲骑卒脱离了难以施展拳脚的怀县城,经过夜以继日的操练,达到了骑卒上游水准,只要再把那些半新不新的扩招骑卒磨炼一两年,全体重新进入铁骑水准不成问题。 九百多西凉汉子组成的大夏游骑,缺额的人马补充完整,重新变成了一千人。 “三万戍卒,五千拔尖骑卒,一千铁骑水准的大夏游骑,五千悍卒,其中三千钩镶悍卒处在下游水准,两千人畜营嘛,不好说。” 刘辩细细数着手中可用的兵力,又是一年一个样,嘴角勾起的笑意如秋风,越发浓郁:“根据太史慈所说,人畜营用的好的话,绝对是碾杀戍卒大杀悍卒的存在。” “主公。”小心翼翼登上点将台的郭图,生怕一不小心掉下去,心惊胆颤的咽了咽口水,努力保持住自己士大夫的气度道:“关将军押解的那一批足够二十万大军吃上五年的粮秣,已经到长安了。” 两个月前,刘辩收到太史虢的一封书信,大体的意思是说经过他们三人的努力斡旋,暂时稳定了长安的局势。 长安各大势力中的几个刺头,基本上被他们拔出了,不过由于真正把控长安这块肥肉的大势力没有冒头,现在只是占了一些边边角角的残羹冷饭。 但是三个月前,长安突然出现了一个诡异变化,所有的三品小宗师二品宗师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不知所踪。 现在的长安各大势力可以说是极其空虚,希望主公能够派遣一员大将坐镇长安,太史虢不介意做一回屠夫,亲自血洗整个长安。 在刘辩心中长安的地位之重,不仅仅是夺取整个西并地区的关键,更是董卓进京之后,母亲舅父他们能否颐养天年的关键。 为了万无一失,刘辩决定派遣死都不会叛变的二弟关羽,带着关平廖化周仓裴元绍几员小将,押解着这一战的收获走水路赶往了长安。 派遣二弟关羽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手中的一品金刚总共也就两人,除了二弟关羽就是太史慈。 自己之所以紧握太史慈,是为了防止坐镇长安的太史虢生出异样心思,虽说他儿子太史慈不会叛敌投诚,但是不得不防。 现在势力初成,一个不慎就有可能万劫不复,各个方面必须谨小慎微,人君南面之术中的制衡一道要面面俱到才行。 毕竟怀县一战的收获,丰厚的实在难以想象,不仅可以自成一方大诸侯,还可以作为投诚势力的投名状。 缴获的粮秣自己留下了足够十万大军吃五年的,居然还剩下二十万大军吃五年的,红漆札甲、环首刀、长矛、钩镶装备十多万人绰绰有余,再加上缴获的战利品,经过工匠们修补改造足足可以装备二十万人。 最主要的匠人更是硕果累累,其中仅次于大匠师的铁匠匠师三人,匠人五十三人,匠徒、隶一千多人。 整个天下登录在策的匠师不过三四十人,一下子得到了将近十分之一,高兴的刘辩好几天没睡着觉。 因为这些二十万件甲胄武器看起来确实很多,但是经不起消耗,一场大战下来,不经过修修补补过不了多久便会损坏。 另外就算经过修补了,持续个十场二十场的大战,在同样锋利的环首刀劈砍下,总会达到承受的限度。 红漆札甲彻底破碎、环首刀断成两截、钩镶崩碎等等那是常有的事。 再加上战事开启,大部分的男人们都上了战场,大量的土地便会荒芜。 毕竟种子发芽期就那么一个多月,剩下的老弱妇孺和部分男人再怎么能干,一天十二个时辰不睡觉,依旧是耕种不了数目庞大的土地,能够耕种五分之一已经是灶王爷保佑了。 即使避开耕种期,其他的落谷、除草、浇田.......等等依旧需要大量男人,只要有一个环节处理不好便会造成五谷的产量下降。 士卒们不仅不务农,吃的比平时还多,再加上甲胄武器的消耗,一场场战争就是一头头无底的吞金巨兽。 有了这批匠师、匠人便可以铸造甲胄武器,大大缓解了刘辩的辎重压力,怎能不令他高兴的夜不能寐。 除此之外,还有素工、髹工、铜扣黄耳工、雕工........等等上千人,虽说这些工匠除了髹工以外,其他大部分与铸造甲胄武器无关,却也让刘辩大为欣喜。 这些从事染织、漆器、彩绘、雕刻等等的匠人,制作的东西可以贩卖,帮助刘辩获得大量的钱帛。 自己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看似拥有的很多,实际上什么都没有,没有封地便没有一个稳固的粮秣来源,更没有一个铸造甲胄武器的匠作工坊。 麾下的文臣武将哪一个不是自己从青萍之末提拔出来的,士卒更不要提,全是趁着黄巾起义这个时机俘虏的。 就算自己荣登大宝当了皇帝,接下来便是拥有二十万西凉铁骑的董卓进京作乱,以及十八路诸侯讨董。 而自己就在董卓进京没多久,十八路诸侯讨董之前被毒死了,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一穷二白,只能自己丰衣足食了。 说来也可笑,自己这是在抢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三万披甲戍卒的大喝声、数千骑卒的铁骑声、几员将校为了争抢中低层武官的喝骂声绵延不绝的传进刘辩耳中,积压在心头的阴云消散了不少。 环顾四周,视野尽头一条宽广的波光粼粼长河还在滚滚流淌,数千年来从未改变。 四周高耸的半山青翠山峦,还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青了黄黄了青。 自己本该待在那座冰冷的皇宫大殿,等待着属于自己的命运降临。 孤苦伶仃。 如今名震天下,麾下一品二品三品武将不下于十员,精锐士卒更在五万以上。 兵多将广。 青山依旧,山河依旧,自己却不是自己了。 00219 瑚琏之谋 傍晚时分,哺育华夏的黄河格外的壮丽奇美,水面浩淼在彤红色落日的照耀下,红光粼粼,金波灿灿。 两岸肥沃的土地上,生长着一望无际的稻谷,此时早已垂下了沉甸甸的金穗。 晚风徐来,吹起一层层金色麦浪,一直漫延到视野的尽头,美不胜收,瑰丽难言。 刘辩俊美的脸庞倒映在彤红色天幕里越发的红润,新换的一件大红色披风随着晚风起伏翻滚,散发出极为清脆的‘啪啦’声。 眺望远处广阔的平川,视线落在了那条如一履金红色绸缎的黄河上。 有感而发,正要抽出紫檀刀匣中的锟铻刀,身后突然跪倒一名插了三四支箭矢伤痕累累的协律郎:“殿下…地…” 这名品秩不低的协律郎还没说完,吐出一大滩黑血,惨死当场。 “救.......”差点没被这场突变吓死的郭图,连续退了二十几步,脚下一空,从高耸的点将台跌了下去。 幸好眯着眼晒太阳的老门房,卸下了主簿重担后形影不离的待在刘辩身边。 懒洋洋的站起身来,慢悠悠的踏了一步。 “嘭!” 下一息,郭图整个人抛到了半空,紧接着重重的砸在了磐石地面上,距离协律郎的死尸只有几步远。 刚从鬼门关爬上来的郭图,身为不识五谷五体不勤的世家子弟,哪里见过这样凄惨的光景,瞬间吓的昏厥过去。 老门房早就看这个鼻孔朝天整天瞧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的世家子弟不顺眼了,今天总算有机会整了他一次,从协律郎手中拽出一张密信交给了刘辩:“已经死了。” 刘辩接过密信并没有急切的去翻看,而是摆了摆手让几名按刀雄立的虎贲亲卫把他抬了下去,有意无意的说到:“厚葬他,给他家中送去二十万五铢钱。” 几名隐在暗处的乙等奉礼郎,陡然握紧了刀柄。 翻开密信,里面的内容既让他意外,又让他不出暗自点头。 一百里外。 金红色黄河两岸,无数渡上一层彤红色的芦苇,起伏翻滚,形成了一片片壮美的红色苇浪,壮丽辽阔,心旷神怡。 一群群野鹜在低沉肃穆的号角声中惊起,‘呱呱’乱叫着向水天尽头的巨大红日飞去,使得这方天地更加的壮美。 号角声响起,黄河岸边连绵而去的各处营寨,旌旗收拢,刀枪入架,一个个头戴黄巾的士卒开始用饭,竟是早已龟缩到黄河南岸的黄巾贼。 “来来,满上。”这几个月以来,不知醉生梦死多少次的二皇子刘协,又在一碗一碗的灌着黄酷酒,眼角似是闪烁着泪光:“本以为先你一步进入一品境,从此以后时来运转,凡事都能压你一头,没想到是老天爷给老子开了一个玩笑。” “兵力比你多,猛将比你多,依旧是次次大败,还一败就是败了几个月,哈哈。” 癫狂大笑的二皇子刘协,眼角的泪水终于是忍不住流了下来,悲戚道:“世人常说屡败屡战,才能屡战屡胜。” “可又有几个人能够做到自信心一次次被击垮,一次次再站起来重整旗鼓。” “谁能!告诉我谁能!” 营帐外,一身金甲的关闇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皇子殿下,宗族有一些事急招我回去,特来向殿下请辞。” “呵。”二皇子刘协落寞的笑了笑,脸上的凄苦意味更浓了,这已经是第十三次听到这句话了,始料未及的是,没想到耗费重金收买的关闇也要离他而去了。 关闇可是武曲星君榜上仅次于关羽太史慈公孙曲阿的天下第四。 早已见怪不怪的二皇子刘协苦笑一声,摆手道:“走吧,走吧,都走吧。” “反正待在我身边也没什么可图的了,反倒是不如投靠太子。” 不只是关闇,张绣也准备向二皇子请辞,前往西凉投靠叔父张济,正踌躇着怎么说才不会得罪这位二皇子,见关闇挑起了由头瞬间大喜。 还没等他开口,一位不速之客走了进来,漠声道:“还记不记得我之前说的一句话,战术上胜利再多,只要战略上不如人最终只会大败。” 屡战屡败带来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要不是二皇子刘协从小在深宫里长大,磨练出的心性极为坚韧,说不定早就丧失所有的雄心壮志了。 自顾自的又喝了一碗黄酷酒,酒水洒满了衣襟,二皇子刘协只是抹了抹嘴,落寞道:“判官先生请明说。” 脸容空洞的判官,一心只有自家先生的千古大计,旁人是落寞也好精神抖擞也罢,与他毫无关系,漠声道:“你的失败早在我的预料之中,也是我想要看到的。” 营帐内,陡然剑气纵横。 判官为人极其谨慎,为了保护自己的性命,安排了郭嘉知道了都会头皮发麻的无数后手。 一左一右站在身边的竹竿老者肥硕巨汉便是第一层后手,足够震慑住大部分人:“目的是为了给战略大计争取时间。” “此时的郡城怀县已经被三十万大军所包围,太子就算是插翅也难以逃脱这一锤定音的战略大计。” “好!好!好!”连续高呼了三声的二皇子刘协,脸上的颓色一扫而空,双目炯炯有神的看向了关闇:“可否愿意留下来再帮我一次。” 听闻合围之计已经形成,关闇还是坚决的摇了摇头,因为他心底清楚得很,要是硬碰硬的大战,太子刘辩麾下的士卒肯定会被一点一点蚕食干净,直到太子自己被斩首。 不过有着一百破五万的甘宁和天下第十实际第二的太史慈护卫,以及数千精锐骑卒,逃走应该不成问题,自己留不留下来没有多大意义了。 再者说了,自己是真的有要事需要回去一趟,拱手道:“多谢殿下的看中,我心意已决。” 二皇子刘协还要再劝,却被判官漠声打断了,这个大年将星璀璨国士博弈,但还没成长起来的他们,现在只是老一辈永寿国士手中的棋子罢了。 或者说只是渴望从龙扶龙屠龙那几位眼高于顶国士的棋子。 眼高于顶,在世俗中是一个不怎么好的词语,但是用来形容在权谋方面等同于王老剑尊剑道的顶尖国士,却是极大的殊荣。 以天地为棋盘,万民为棋子,可不是说说那么简单,而是那几位正在博弈的老瑚琏,正在下的一盘棋。 用一句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来形容,最是贴切。 这个覆巢便是指那几位老瑚琏的智谋,足以使神州陆沉,甚至是翻天覆地。 俗话说以卵击石,石的天人都在那几位老瑚琏的算计之中,更何况他们这些卵。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瑚琏之谋何人能逃? 00202 真是好人 回到摆放着兽皮大图、笔墨令箭、甲胄长剑的主帅营帐,刘辩按照戏志才的要求,打开了另外一个锦囊。 “主公看到这个锦囊的时候,想必已经打败黄巾贼占据了郡城怀县,获得了武库中极为丰厚的储藏。” “之所以让主公现在拆开锦囊,是因为臣担忧主公看到锦囊后会立即撤退,放弃攻打郡城怀县。” “现在判官已经完成了战略大计,部署最少三十万的黄巾贼形成合围之势包围了郡城怀县。” 刘辩手指剧烈一抖,差点扯烂了锦囊中的密信,强忍住命令军队撤回雒阳的冲动,继续审视起来。 “主公不必担忧,臣既然看破了判官的战略大计并且没有挑明这件事,自然有其他的图谋。” “只要完成图谋,即使这些个黄巾贼完全击溃主公,也无伤大雅。” “就如上一次大礼参拜,真正的目的并不是真的想要主公表示对臣的尊敬,而是为了逼迫郭嘉出山。” “如今效果已经达到了,不过具体会不会出山,臣心底只有七成把握。” 手指又是剧烈一抖,韧而能润洁白稠密的青檀熟宣‘啪’的一声绷成一条直线:“拿酒来。” 震惊而又狂喜的刘辩,得知才略天马行空的神骏郭嘉,大差不差的要效忠自己,心里那叫一个亢奋:“胡饭缸,快点,不然罚你一个月不能吃肉。” 抱着一个猪腿大快朵颐的胡车儿,哀嚎一声,扔下珍之若命的猪腿,撒丫子跑去为主公取酒。 至于会不会违背十七禁律五十四斩,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的他,不知道那是什么玩意,更加不会在乎,主公的命令比任何金律铁律铜律都重要。 看密信看出个颜如玉千钟粟的刘辩,一边沽酒,一边扯开衣领继续细读。 “而这次大战,臣是逼迫一位行了万里路读了一卷书的国士大才入世。” “主公不要以为一卷书很少,就像一本书读出春秋大义的关羽一样,这一卷书胜过百卷千卷,因为这位国士大才与臣相反,贵精不贵杂。” “在臣看来他那行万里路的躬行,比起终觉浅的纸上文章,更加适用于他所专精的那一道,战术。” “臣与把战略看的比天还重的判官不同,臣认为战略虽然重要,但那只是大方向上的谋划,具体实施的话,还需要国士的战术和武将的战阵之法多加配合。” “嗯...怎么说呢,主公应该听说过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句话。” “战略就是巧妇,战术战阵就是米,巧妇的手艺再是巧妙,没有米也做不出一鼎香喷喷的饭食。” “战略、战术、战阵三者的关系就是这样,战略是巧妇,用来统筹全局指明方向,具体实施则需要战术和战阵相辅相成的配合,由一点一点的小胜变成一片一片的大胜,从而完成一局一局的战略。” “战略谋划的再好,没有战术战阵一刀一枪的去搏杀,战略谋划中的优势只会逐渐变成劣势,直到成为不值半枚五铢钱的一纸空谈。” “所以说,只有三者相辅相成,才会相得益彰。” 越看越有味道的刘辩,不知不觉已经喝完了一壶黄酷酒,护卫在一旁的三个熊罴那叫一个眼馋,一个劲的可劲吸气,但迫于军中的禁酒令,再是嘴馋也只能忍着。 至于主公会不会引来闲言碎语,那三个熊罴才不会关心,只是一门心思念叨怎么才能偷喝两口。 军中的十七禁律五十四斩也好,大汉的金科玉律也罢,只是服务于士大夫权贵的特权法,是权贵们用来统治下层阶级的律法。 这正是为什么太史虢、岑壁、方悦等人拼了命往上爬的原因,他们可不想亲人无缘无故被杀后,只是赔了一些五铢钱了事。 未来的皇帝陛下喝酒要被罚?呵,说这话的人怕是得了失心疯了。 刘辩知道了这个时代并不像后世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那么公平,只是惊讶了一下便没下文了。 一来有了不平等对待,将士们才会拼了命的往上爬,拼了命的厮杀作战。 二来,他自己就是最大的特权阶级,也是他统治天下的根基,想要搞什么人人平等,不就是自己在扇自己的脸嘛。 别说整个天下的世家望族会反对,就连那些普通庶民也不会同意的,成为特权阶级可是他们这辈子最大的奔头,碾碎了他们的希望不反抗才怪。 刘辩翻开第二张细薄光润的青檀熟宣,抿了一口辛辣的黄酷酒,兴致更浓了。 “这位国士大才最为擅长的正是战术,在疆场上运筹帷幄长短勾距如同行云流水一般,信手拈来,挥洒自如。” “战术才能的高深莫测,并不比颍川荀氏未来扛鼎人之一的荀攸差,也不比稷下学宫兵家双雄之一的鲲鱼周瑜差。” “有点可惜的是,我家先生曾经为他推算过命数,有八字评语‘福浅命薄,伤及尊亲’这才不敢过于显露自己的才学。” “当初,臣要不是在清扫书山的时候,偶遇了这个居然迷路的学子,有一番指点江山的高谈阔论,臣也不会发现稷下学宫还有这等不显山不露水的磐磐大才。” “说来有意思的是,臣和他刚刚长篇大论完天下局势,这位磐磐大才一不小心从书山很平缓很平缓的石阶上跌了下去。” “成为了数百年来第一个差点在书山摔死的学子,也成了稷下学宫最大的笑柄。” 看到这里,刘辩忍不住摇头笑了笑,素来很是自律从不喝第三壶酒的他,竟也忍不住再要了一壶。 这份密信当真是比什么神怪小说精彩纷呈了十倍。 “当时,臣有点不明所以,还以为他是被臣这个扫把星殃及池鱼了,后来得知了我家先生的八字评语,再牵连到今日臣的举荐,总算是明白了。” “福浅命薄的他,别说得到这场鲤鱼跃龙门的大福分了,就算是不被水呛死已经实属万幸,才有了那一场横祸。” 远在千里之外的颍川郡长社县,一位长衫洗的发白的儒生,欲哭无泪的望着自家的房屋。 自从观摩了那场大礼参拜,房屋被几头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野猪撞塌之后,修缮好没几个月,又遭受了一场无妄之灾。 这次更狠了,全部烧的一干二净,还殃及了唯一一户没有搬离自己家附近的邻居,哎,这下连最后一个邻居也保不住了。 儒生刚想上去寒暄几句,瞧见对方被狼撵了一样玩命逃窜,讪讪笑着没敢走过去:“还好戏志才送来了一封信,特意交代了驿卒,嘱咐我带着妻子去取信。” “家人没事,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脸上洋溢着感激、感动、感叹的儒生,不禁郑重点头。 “戏志才好人啊,下次见了面,可得好好谢谢他。” 00221 朱红酒葫芦 “报——” 熟悉的游骑斥候呼喊声,再次传来,迈入主帐大营,里面早已堆满了披甲持剑的各军将领:“启禀殿下,我军南方有三十万黄巾贼正在陆陆续续的向这里开拔。” 这件事刘辩早已知晓,帐内的各军将领却是首次听说。 除了郭图以外没有一人露出讶然震惊的神色,反倒是一个个摩拳擦掌蠢蠢欲动的盯着刘辩。 那封密信只是提及了戏志才与判官相互拆招的各自图谋,并没有言明怎么才能保持不败,甚至是击溃敌人。 曹操那场五千破三十万的神迹,在于利用了天时地利人和,无法复制,也无法模仿,估计让他面临现在的局势,依旧是无计可施。 最好的情况,顶多保持一个不胜不败,然后伺机而动,等到时机来临才能击溃这三十万披甲精锐,毕竟这种局势实在是太棘手。 “哈哈。”胆大如斗的甘宁,以一百锦帆锐士都敢冲击数万大军,自然不会有丝毫的怕风怯雨,眼大如铜铃道:“主公交给我一支……” “报——” 大帐外,始料未及的又传来一道通报声,一名红漆札甲滴答血水的锦帆锐士冲了进来:“启禀殿下,黄河上出现了一支水师大军,已经派遣了十余艘大翼战船试探我军,现在已被击退了。” 顿了顿,锦帆锐士望向了甘宁:“头领,我在敌军里面发现了几张熟悉的脸,都是当年被咱们击败的大寇周泰的部下。” 周泰的水战之术堪称这个大年的翘楚,除了周瑜和早死黄祖没几人能够匹敌,黄河天堑的地利可是重中之重,刘辩不免有些急躁。 沉吟了一盏茶功夫,刘辩拿出一支令箭交给了太史慈和郭图:“子义率领骑兵和两万戍卒负责镇守这座营寨,与郡城怀县互成犄角之势,免得被敌人一锅端了。” “郭图率领一万戍卒前往郡城怀县,城内的三千悍卒也交给你指挥,一定要给我守住怀县。” 关羽离开以后,在场将领中唯一能够拿得出手的只有太史慈和甘宁两人,其他人要么资历太浅沙场经验不足,要么是一勇之夫,当个先锋猛将还可以,统帅大军则就力所不逮了。 人才济济的刘辩,面临两线作战,还是雏鹰展翅的小局面,麾下的武将又开始左支右绌了。 倒也无妨,品性有些问题的郭图还算忠心,并且是一位出身于稷下学宫的一流谋臣,领军作战那是强人所难,让他出谋划策的驻守一方却是没什么问题。 首次独自领军的郭图,心里那叫一个畅快,比起滴水成冰的寒冬腊月待在温室里还让他舒坦:“主公放心,臣一定不辱使命。” 安排好这次大战的部署,刘辩紧握锟铻刀站了起来,沉声道:“兴霸,我与你一起前往水师驻地。”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千金之躯坐不垂堂。 刘辩身为千金之躯的太子,亲自赶赴凶险的黄河,比起‘坐不垂堂’所说的不可坐在屋檐下凶险了不知多少倍。 但在场的将领们全是他的应声虫,说一是一说二是二,自然不会反驳他的命令。 唯一有不同看法的郭图,正沉浸在独自领军的喜悦中,没敢多说半个字,生怕被剥夺了独自领军的机会。 随后,刘辩只带一百虎贲亲卫和三头熊罴策马狂奔向了黄河,准备先行击溃周泰的水师大军,保住这条不容有失的退路。 —————————————————————— “轰隆隆……”远处的天际突然传来滚滚闷雷,波及范围极广的乌云席卷而来,渐渐覆盖了整个天空。 黄河一带伏秋大汛的余韵还有一丝残留,豆大的雨点在闷雷声中,瓢泼砸下,暴雨如注,滔滔奔腾的黄河水面立即泛起了无数水花和涟漪。 时不时的劈出一道白蓝色闪电,陡然照亮了雨幕中灰蒙蒙的黄河,依稀可以看见两支旌旗招展的水师大军,势同水火的遥遥相望。 按刀站在雀室中的刘辩,透过黑漆睚眦大窗,清晰的看到一面面周字大旗在三十艘大翼战船桅杆上,抽打出一片片小水雾。 还有两座五千料的蟠蛟楼船,不计其数的斗舸赤马舟,敌人的兵力显然在自己这方的三倍以上。 忽地,刘辩几人齐刷刷的后退了一步,像是被什么可怖的东西惊住了,定了定心神,只见水花四溅的甲板上无声无息的出现了三个人,诡异的就像忽然飘来了三个鬼魂。 子不语怪力乱神,别人询问孔子对于神鬼怎么看,孔子没有回答,后人多解释为孔子不认为有神鬼的存在。 实际上孔子是不承认也不否定,体现了孔子品格的高贵和智慧的高深,不知道的不去作答,不说话留给后世去探究。 这三人要说是鬼魂,刘辩说不定会相信,只因他们的样貌实在是太俊美了。 左边的是一名绝色女子,身穿一袭白色拖地长裙,眉眼如画,气质淡雅娴静,如同大文豪曹不兴画中的出塞昭君。 密集的雨点击打在白色长裙上,竟如微波荡漾的池塘,泛起一道道涟漪,衬托的她如同一朵出水芙蓉,一片水质清浅的荷塘,一座半山烟云的青山。 一人,便是一幅山清水秀的湖光山色。 右边的那人虽是一名唇厚齿白的男子,姿容却是不比绝色女子弱上多少,并且多了一份丰神俊朗的英气。 倘若是被喜好男风的一些世家权贵见到,不惜一掷千金也得把他纳入房中,死在温柔乡里。 不过,刘辩几人的注意力全被中间那名身材修长的男子所吸引,腰间悬挂一个朱红酒葫芦,背负一柄凤翅镏金镋,一袭大红金丝披风在风中凌乱飞舞。 浑身交杂出一股王侯神将的英明神武和士子文人的意气风流。 泾渭分明,却又一唱一和,糅合出足以让女子飞蛾扑火的魔魅气质。 形容枯槁的王老剑尊慢慢走了出来,凝视那名气质魔魅的男子,露出了罕见的如临大敌。 中间那名男子赫然是一名一品天象,当然了天象他倒是不怎么放在心上,这么多年来杀的蛮夷天象起码有一手之数。 关键在于这名男子不是一般的天象,还是很不一般的天象。 王老剑尊声音嘶哑且落寞的说道:“没想到这个大年还真是璀璨啊,连你也泥菩萨过江了。” “水伯天吴。” 00222 你不懂的 水伯天吴的嘴角微微勾起,就像是一道无形的漩涡,吸引众人的心神不由自主的落在他脸上:“好久不见了,没想到当年在昆仑山使出那一剑的白衣剑神,也有老去的一天。” “不过以你剑断昆仑的实力,只要潜心修养个一二十年,重新得入天门站在云端不成问题,怎么会沦落到现在这么个凄惨下场?” 王老剑尊只是轻飘飘的说了一句你不懂,便不再说话。 丰神俊朗的水伯天吴,耸耸肩,笑了笑,没有一点针锋相对的剑拔弩张,反倒是如同相熟几十年的好友,其乐融融的一起回忆年轻时的意气风发:“我确实不懂。” 下一刻,水伯天吴消失在雨幕中,陡然出现在了雀室内,嘴角含笑的看了一眼气机勃发的三个熊罴:“有点意思,没想到大王麾下已经有了我族的两名后人。” “轰隆!” 这句先秦称谓一出,天空骤然炸起一道紫雷,从九天云外直直的劈向雀室,好似这句话犯了什么大忌讳。 甲板上。 俊美男子的长发蓦然开始飘摇,衣袂飘飘,噼里啪啦落下的密集雨点凝结在半空。 伸手一指,停滞在半空的密集雨点聚集成一条水脉,冲天而去,击中了紫色怒雷。 江河倒泻,风平浪静。 水伯天吴耸耸肩,笑了笑,暗自嘀咕一声知道了知道了下次不会多嘴了,即将凝聚的第二道紫色怒雷这才消散,转头笑道:“能不能借殿下的宝地待一会儿。” 气机濒临一触即发边缘的刘辩,不留痕迹的看了老酒鬼一眼,见他点头示意,心底大为放松,看来并不是来找茬的:“哈哈,天吴先生请便。” “来人,把孤的朱漆雕螭大案抬来,另外再把江东送来的荔枝,西域进贡的冬果梨,还有产自余杭的雨前新茶一同端过来。” 朱红酒葫芦那么的锃亮显眼,对方显然是一个好酒之人,但现在是大战前夕,谁知道周泰什么时候会攻过来,万一喝醉了可就误了大事了:“天吴先生莫怪,现在是两军交战,军中有禁令不能喝酒。” 水伯天吴耸耸肩,笑了笑,随意坐在木板上遥遥敬了敬挂着黄色酒葫芦的王老剑尊道:“理解理解,太子殿下不用太在意我。” 他这话一说,刘辩反倒是有些不明白了,按照老酒鬼的意思他也是勾陈大帝座下的臣子,自己刚宰了相柳没多久,算是有着深仇大恨的死敌,怎么会是这副温和的样子,难道是忌惮老酒鬼。 不管怎么样,这个足以让老酒鬼如临大敌的水伯天吴不出手,总归是一件好事,看向大雨滂沱的窗外道:“要不要让那两位一起进来。” 水伯天吴喝了一口醇香老酒,脸上噙着一抹促狭,调笑道:“那两人一个是新入瑶池评的雨师,当然了这还得多谢太子殿下。” “要不是王老剑尊在翼火蛇脸上留下了一道,估摸着也就几位大帝能够剥离的剑罡,雨师虽说姿容绝代,但是进入瑶池评还得熬上一些时日。” “另外一人嘛,则是云端有名的美男子河伯,殿下喜欢哪一个,或者说两个都喜欢,都可以把他们送给殿下。” 这句话倒不是水伯天吴调戏刘辩,而是情真意切的实在话,豢养俊哥儿从春秋战国时期的龙阳君一直到现在,经久不衰,从未间断。 他这是诚心诚意的想要结交刘辩。 名为雨师的番邦女子确实倾国倾城,比起名列胭脂评的蔡姐姐和婉儿妹妹,还略胜半筹。 在刘辩心中却相差无几,或者说各有千秋,无法放在一起比较。 蔡姐姐是一种才貌双绝的优雅,婉儿妹妹是抚平一切烦恼忧愁的青春气息,这位瑶池评绝色天人雨师,则是一种消种磨英雄志的温柔乡。 但他更喜欢那个拿着竹风铃欢快小跑的少女,更喜欢她挂在自己身上的依恋。 尽力移开落在那张绝美脸容上的视线,刘辩坚定的摇了摇头,拒绝道:“君子不夺人所好,天吴先生自己留着吧。” “哈哈。”水伯天吴见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双肩抖动的大笑起来,指着柔柔的站在大雨中娇躯没有沾染一滴雨珠的绝色天人道:“雨师现在还是处子之身。” “而她也不是我的宠妾,我也没那个本事让一位天人当做狎玩的姬妾。” “雨师是真的倾慕大……殿下的风采,想要嫁给太子殿下。” 信你才怪,刘辩暗自腹诽一句,不在理会这个满嘴跑象龙的水伯天吴,很快把双眸落向了远处。 两艘蟠蛟楼船三十艘大翼战船组成水师大军,气势如山峦横压而来。 得,自讨没趣的水伯天吴,耸耸肩,笑了笑,继续与王老剑尊对饮对酌。 还没喝两口,瞳孔骤然一缩,暗道果然不出我之所料,笑道:“象龙兄,这次下来的比较匆忙,没带上十条八条的大蛟当做街礼,还望象龙兄不要怪罪。” 趾高气扬的象龙,鄙夷的扫了他一眼,一副就会吹牛的表情,随后屁颠屁颠的跑到刘辩身旁,谄媚的扯了扯大红色披风,又朝雨师方向昂了昂马头。 似是再说主人如果喜欢,马亲自出我帮主人抢过来。 身后,若有所思的水伯天吴,眼中的神光更加坚定了,彻底验证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觉察到王老剑尊皱着眉头看向自己,开诚布公道:“你知道的,我要是想要对太子殿下不利,早就出手了,你也拦不住我。” “哎。”当年的白衣剑神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何等的剑气无匹。 一人一剑,直面匈奴、羌戎、百越、蜀地南蛮、西域整个天下的蛮夷宗师,也未曾后退一步,未尝一败。 如今,竟然连自己这个破船只有三斤铁的金身也拦不住了。 可悲,可叹,更可怜。 怔怔的看着那张锐气尽失形容枯槁的脸容,轻声道:“赢了整个天下的你,为了一个女人变成这个样子,真的值得吗。” 王老剑尊似是回想到了什么,苍老的脸庞突然流露出一抹纯真笑意,也是怔怔出神:“你不懂的。” “世间总有那么一个女人,从你见她第一面起,这辈子注定要输给她。” 00223 刀中有罡气 两人在那欷吁感慨年轻时的光景,刘辩不免从中听出了一丝莫名的悲凉,很快又被耳边高亢的战鼓齐鸣声所替代。 逐渐靠近的两支水师大军,骤然开始加速前进,准备以龙角撞断对方的战船。 此时的黄河下着暴雨,天时偏向了刘辩。 倘若是在晴天,哪里会像现在这样粗鄙的撞来撞去,先得周旋几圈,释放一波又一波的箭雨。 紧接着派遣水鬼潜入水底,凿穿对方战船,细嚼慢咽的一点点吃完对方的精力士气,才是接舷战。 现在狂风暴雨的,别说射出羽箭了,就是让膂力惊人的西凉铁骑甩出精铁投矛,能够击中甲板都能赏赐一次肉食了,更别提击中士卒了。 所以这场迫不得已的接舷战,对于刘辩来说占尽了优势。 敌人的数量是多,但这又不是陆地上的野战,士卒可以随心所欲的支援。 而是分成一小块一小块的作战部曲,水战的话可以射出更多的火箭,造成更大的伤害,接舷战的话可就此消彼长,优势大减了。 刘辩只要率领一支精锐甲士效仿关羽的勇战之法,宰了周泰,斩断那杆主将旗,这场战斗立即就结束了。 “走!” 这个时候更加体现了一匹甲等神驹的优势,刘辩跨上象龙‘嘭’的一声撞开黑漆睚眦大窗,伴随着大量木屑和漫天雨水,从雨师河伯二人的头顶当空跃了过去。 河伯露出不忿的表情,余光瞥见水伯天吴一边津津有味的拿着一个冬果梨‘嘎嘣嘎嘣’的大吃一通,一边若无其事的扫了自己一眼,顿时噤若寒蝉,继续动也不动的站在暴雨中。 他没动刘辩动作的幅度可更大了,又是‘嘭’的一声,象龙撞死了七八名手持钩镶的黄巾水贼,锟铻刀借助马势奋力一劈,‘咔嚓’一声斩断了这艘大翼战船的主桅杆。 三人合抱的主桅杆一半落在了水中,砸起了一条水柱,另一半落在甲板上,砸死了二十几名躲避不及的黄巾水贼。 “呸。”狂奔而来的三个熊罴,往手心吐了一口唾沫,胡车儿嘿嘿一笑,大喊道:“哥几个走着。” 只见三个虎背熊腰的魁伟蛮子,一人站在甲板北面,一人站在甲板南面,还有一人站在中间位置。 呼喊了一声号子,赫然把这根不知多重的巨大主桅杆横推了过去。 频频点头的水伯天吴,似是好久没吃到这种美味了,吃完一个冬果梨,直接把一整盘拿了过来,大快朵颐道:“不错不错,这才是我族后人该有的神威。” “不过体内的血液好像浅薄了一些,要不要帮他们一把呢?” “我记得河伯当年掌管的这条黄河里,遗留了不少蚩尤子孙的尸首,夸父那货的后代子孙也有不少。” “全部吸收了,一品金刚肯定没跑了,指玄也不好说,天象嘛就有些玄乎了,要是宰了蚩尤那个莽夫和夸父那个憨货,应该没问题。” “我等黎族就是好啊,只要血脉足够,便会一路飙升达到一品金刚、指玄、天象,甚至成为仰之弥高的一品陆地神仙。” “不像夏族得靠什么披荆斩棘的不断负重前行,开辟出一条又一条的通途,最终才能站在山巅,大袖飘摇。” “嗯,现在想想孔老夫子说的一阴一阳之谓道还真是有道理,两族截然不同的大道,最终都会朝天。” “再说了管他什么方式,只要能够站在山巅遥望沧海之一粟,观望大地沧海桑田就行了。” “不过我黎族却有点躺在祖宗荫庇上尸位素餐的意味,夏族的子民和疆土是越来越多,我等黎族几乎要被同化的干干净净了。” 水伯天吴感叹的这个间隙,巨大的主桅杆在三人的推动下,一路碾压过去,甲板上血流成河,无数血色细流在暴雨的冲刷下,顺着船沿流了下去。 远远望去,就像是一艘涂满血流的幽冥鬼船,阴森可怖之极,胆子稍小一些估计都能当场吓死。 “嘭!”巨大的主桅杆最终撞在了船舱上,第一层庐瞬间向内深深凹陷进去,崩碎的船舱边缘再次流出大量血水,上百名堆在里面正准备冲出来的黄巾水贼,死的是一干二净。 远处的象龙不愧为秦始皇的坐骑,在这剧烈摇晃的战船上依旧是如履平地的横冲直撞,只是比在平野上稍微减慢了几分速度。 有这匹顶尖神驹的助力,刘辩的战斗力那是如一剑扶摇般暴涨,四品拔尖高手撑不了一合,三品小宗师只能略微耽误他十来个回合。 二品宗师嘛,还没有碰到,估摸着也就是几十回合的事,即使碰到一品金刚,刘辩也有自信可以一战并且重伤对方。 “呼——” 仰仗着象龙的神骏,刘辩带起一条绵延上百步的水雾长带,风驰电掣的杀到了其中一座蟠蛟楼船上。 这时,一个巨大的精铁蛟首拍杆裹挟着风雨,迎面袭来。 面容冷峻的刘辩,本想绕开这个冲击力足以重伤二品宗师的蛟首拍杆。 但初步与象龙心意相通的他,感到这头一上了战场俨然换了一副样子的皮赖坐骑,没有一点退缩的意思,立即屏气凝神的毕集大半气机,严阵以待。 “洪流!” 雄立在战马上的刘辩,骑着那匹秦始皇当年纵横天下的坐骑,仿佛真的成为了那个扫六合四海一的千古一帝。 山岳峙立,大江横亘,那就修建驰道,山峦倒塌大江填平,北通匈奴南达南越,东临沧海西抵西域。 匈奴犯边,南越不服教化,那就派遣大军征讨,直到大秦覆灭了几十年,匈奴只知南方有个可怕帝国,不敢靠近祖祖辈辈生活了上千年的河套地区一步,南越则是成为了大秦帝国的一个郡。 听说有个天门很高,不得云端几位大帝的允许,世间帝王不可进入天门。 那我嬴政倒要看看这个天门到底有多高。 一战,力压紫微、勾陈、长生三位大帝,湮灭无数天人,令整个云端都在他脚下颤栗。 恍惚间。 雨师河伯二人真的看到了那位一手翻天一手覆地的人间帝王,双腿一软,险些匍匐在地。 如有神助的刘辩,哈哈狂笑。 一刀劈出。 罡气。 纵横。 00224 比翼双锤 这一刀落下,不靠福缘,不靠荫庇,只靠自己勤勤恳恳夜以继日的熬练,憋屈许久的武道光景,于今日,终于厚积薄发了。 距离山顶只差半步! “伪金刚。”呼出胸中浊气的刘辩,轻轻呢喃一声,锟铻刀反向一拍。 曾经砸的老螣蛇仰天怒吼的沉重拍杆,竟是轰然砸了过去,连带正在看笑话的周泰一起砸进了船舱里,霎时间冒出了大滩鲜血。 “啊吁——” 气势蓬勃如朝阳的他,正要挥刀斩断那杆主将旗,听到象龙像头驴一样啊吁乱叫,差点没被水满则溢的气机给噎死。 “行了行了。”刘辩拍了象龙一巴掌,不禁笑骂道:“知道你的功劳大,回去之后赏你一壶好酒.......” 还没说完,身后忽然传来一股磅礴的气血气息,象龙后蹄猛的尥蹶子一蹬,‘嘭’的一声巨响,磅礴气血砸在了雨血交融的甲板上。 “啊吁——” 象龙又是邀功请赏的怪叫一声,刘辩却没有功夫理睬它,因为本应该被蛟首拍杆撞死的周泰,生龙活虎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太怪了。”象龙心有灵犀的后退了几十步,刘辩蓄加刀势与这个脸上印着马蹄印浑身不停流血的周泰,隔空对视。 “就是生而金刚境的典韦被这个蛟首拍杆实实在在的砸一下,少说也得重伤,他怎么一点事没有。” 更加匪夷所思的是,周泰不停向外流淌的鲜血,早就超过一人份的了,脸色不仅没有惨白,反而是越发的精神十足,有点像那啥过后的女人,越流越健康。 这不被马蹄蹬过之后,伤口流速加快,他却露出畅快的神情。 嗯,没错,旁人都能吓死的流血速度,周泰竟如吃了五石散一样的痴迷畅快,简直就是一个千年不死的变态老王八。 周泰并非是什么老王八之类的妖孽,或者说有什么特殊的黎族血液,他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夏族子民,只不过人生经历有些特殊罢了。 他自从出生以后就体壮如牛,五岁便能下地耕田,比许多成年壮汉还能干,体力好到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后来被黄祖青眼相加担任了亲卫,通过战功积累慢慢升任了独领一军的校尉。 十年前得到黄祖的命令深入东海,斩杀一头觊觎很久的老亀,在付出了三千名精锐甲士的代价,终于斩杀了那头刚刚越过千年大限的老亀。 他立下这等煊赫战功,本来会高升,却没能扛不住龟壳边缘一种胶质的香气,一口气吃了精光,遭遇了一场杀头大祸。 黄祖千方百计谋划了这么多年的大福分,竟被这个不知轻重的毛头小子给私吞了,恨的他当场要斩杀他。 可谁知,没有撑死的周泰不但成为了二品宗师,气血的充沛程度比起他曾经见过的一品金刚还要浓郁三分。 一知半解的黄祖并没有真正可以比对的山顶大宗师,只知其表不知其里。 在刘辩看来不止是强过一品金刚,就是郡城怀县一战见过的大汉第一力士巨毋霸的气血,也没有周泰磅礴。 巨毋霸当年可是独占金刚九斗气数的大金刚,虽说现在跌境了只是半步大金刚,但那指的是巨毋霸的金刚体魄和气数。 他那一身日积月累积微成著熬练出来的力气和气血,却是掺不得半点水分。 气血比大金刚还浑厚,难怪周泰像个打不死的老王八。 周泰贪婪的盯着象龙,痴迷的差点流出口水,认真的说道:“只要你把那匹甲等马王交出来,我饶你不死。” 似笑非笑的刘辩,坐在象龙背上促狭的俯视他,向他后面努了努嘴。 不明所以的周泰,愣了愣,正要烦躁的放出一句狠话,后背突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 ‘咣’的一声,鱼鳞宝甲凹陷进去,整个人如同起源于春秋齐国临淄的蹴鞠,划起一道又高又远的圆弧,砸在了数百步以外的一艘大翼战船上。 单手拎着两个铜瓜大锤的胡车儿,一只手放在眼睛上方,瞭望甲板上砸开的一个大洞,对身旁两个没有自己速度快的熊罴,挑了挑眉毛,嘿嘿笑道:“我这个屁滚尿流式怎么样。” “是不是有胳膊一折就断的弱鸡书生说的意气...那个什么...很厉害啊。” 狮发狂髯的兀突骨虎着脸瞪着他,心中那叫一个气啊,你他娘的胡饭缸太无赖了,还天上有大鸟,你倒是说说有什么大鸟。 管亥则是想笑又不敢笑,憋得难受的在一旁看戏,虽说自己也想在主公面前多多表现,但是自己资历较浅又是投诚过来的敌将,不敢和这两个亲信较劲,只好在一旁看戏,找机会坐收渔翁之力。 “哈哈。”刘辩倒是毫无顾及的笑了起来,别说兀突骨拿这个混不吝的胡车儿没办法。 当初还是一个小卒子的时候,他就敢堵着一位红紫权贵的正门,破口大骂。 原因在于那位跺一跺脚朝野都得震三震的九卿,克扣了他拿命博来的粮秣。 骂了一整天,那个脸色由白转青由青转紫的九卿,恼羞成怒的派了十几位门客去斩杀他。 结果全被唾沫星子四溅的胡车儿,赤手空拳的活活锤死了。 后来与这位九卿私教甚好的皇甫嵩,实在看不下去了,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不动声色的找到了躺在九卿府邸门口,四脚八叉横行霸道呼呼大睡的胡车儿,告诉他只要离开这里,加倍奉还侵吞的粮秣。 有着小算盘的胡车儿,一眼就认出对方是谁,呸了一声,拽了一句文绉绉不知从哪个落魄士子口中听来的君子不食嗟来之食。 眼皮直跳的皇甫嵩,差点没忍住一巴掌拍死他,无奈之下问他想要怎么解决,胡车儿小眼珠子一转,提出了比拼力气。 后来结果如何,整个军方都知道了,胡车儿以三品小宗师的实力,差点掀翻一位一品金刚。 一个差点二字便体现了胡车儿的小智慧,既抬高了自己,又给军国大将军皇甫嵩留足了颜面。 胡车儿正要拉着管亥吹嘘这段别人我不告诉的往事,浑身嗞血的周泰在战船之间闪转腾挪,暴跳如雷的跑了过来:“喂,那个蛮子,你也忒不是男人了,竟然偷袭。” 这次轮到胡车儿虎着脸了,骂骂咧咧道:“他娘的竟然敢主公面前贬低英明神武的我,俺老胡非得锤死你不可。” 不过,还没等他杀过去,在那处甲板附近找人的兀突骨,‘嘭嘭’的冲了过来:“胡饭缸你那算什么,看我的。” 又是‘咣’的一声巨响,破口大骂的周泰再次飞了出去,这次比上次远了大概三四步。 胡车儿脸色更难看了,暗道千万不能让主公看低俺老胡,大步狂奔过去,一锤子把刚刚爬起来的周泰向了兀突骨身后,又远了三四步。 但是还没等周泰落地,为了防止他飞的更远,兀突骨一锤子把他抡了回去。 就这样,纵横江东的第一大寇,在两个熊罴之间你一锤我一下的抛来抛去。 数百黄巾精锐无不脸容抽搐,嘴唇惊成圆形,倒吸凉气的仰望那道飞来飞去的黑影。 真的有大鸟啊。 00225 水转完,山转 一炷香过后,黄巾精锐越堆越多,周围已经有了将近三千黄漆札甲士卒。 看了有一阵的他们,脖子酸痛,眼睛发干,有点坚持不住了。 至于胡车儿兀突骨二人早就气喘如牛了,倘若不是时不时换成管亥歇一会儿,周泰没怎么样,他们倒是累趴下了。 可现在却演变成三人都累趴下了,一同躺在地上的还有周泰,虽说血肉模糊的他动弹不得,但那精气神却比呼吸都费劲的三个熊罴旺盛的多。 以龙精虎猛来形容都有点贬低的他,非得拿一个东西来比较的话,人形太岁约莫还算贴切。 暗生爱才之心的刘辩,正要擒住这个人形太岁好好打磨一番,尝试着收服这位名列二十四名将的猛将,那名俊美的不像话的河伯,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蟠蛟楼船上。 一个人静静的站在直插苍天的桅杆尖头。 抱臂独立。 狂风暴雨抽打到他身边骤然停歇。 三丈以内,风和日丽。 青丝飘飘,衣袂飘飘,说不出的写意风流。 骤然间,五指下压,凝滞在半空的无数雨摩擦出凄唳的尖啸,不遗余力的射向了刘辩。 虽然不知道这个貌若天仙的河伯为何会暴起杀人,但是对方既然已经出手了,那就拿他当做庆祝踏入伪金刚的祭旗头颅。 如万千铁珠飙射的雨滴速度极快,刘辩倘若是还没得到象龙,难以逃脱波及范围极广的一手下压。 象龙是谁?它可是秦始皇的坐骑,历经的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大战,不计其数。 裂开马唇嗤笑一声。 一道惊虹划过,刘辩落在了雀室顶层的平台上。 “喀嚓——” 这时,一道蓝白色闪电突然划过天空,天地间陡亮。 再次跃起的象龙,与那道刺眼的闪电一起,划过了半空。 转瞬间,已经濒临了河伯。 一炷香之前,河伯不敢乱动分毫的站在甲板上淋雨,显然让刘辩高看了水伯天吴很多,也让他低看了河伯更多。 但能够得入天门站在云端的天人,除了一些使用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类取巧法子的,哪一个不是当世的人杰,哪一个不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枭雄。 河伯更是掌管四渎八流中天下第一河川黄河的水军大都督,虽说做不到翻手为云的地步,覆手为雨却是信手拈来。 手掌轻轻一拂,随意的如那白鹅红掌拨清波。 不过,这红掌是清的,清波却是红的。 “嘭——” 刘辩连人带马一同摔在了甲板上,五脏六腑如同被一根大铁锥狠狠的搅动,锥心的刺痛,身旁高高溅起的水花,被口中不断喷出的鲜血染成了刺眼的猩红, “啊吁!” 象龙猛然翻身,狂暴的怒吼一声,驴叫渐渐衍变成了大蛟的狂吼,震的四周雨滴全部炸成了水雾。 殃及池鱼死亡了一大部分黄巾精锐,七窍流血,还活着的全部捂着头倒在地上打滚。 难怪象龙称谓中有一个龙字,怒吼一声,恐怖如斯。 河伯除了轻轻拂动手掌,从始至终未动分毫。 风雨依旧如晦,风和依旧日丽。 刘辩吐出大量鲜血的同时,连带着胸中的郁结之气一同吐了个干净,双眼微眯:“这倒是个好事。” “今天要不是吃了这么一个大亏,踏入伪金刚有点膨胀的我,以后在战场上说不定会被从那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无名小卒,一刀斩首了。” “死在二弟刀下的华雄,可不就是吃了目中无人的闷亏,成了二弟声名鹊起的垫脚石。” “这个时代可比史书中的寥寥记载,危险多了,单从四五千万大汉子民锐减到几百万,就能知晓其中的凶险程度,可不是饿殍满地哀鸿遍野几个成语就能形容的。” “太大意了,看来以后得多加小心了。” 众人眼中只是一个小黑点的河伯,迟迟没等到刘辩出手,手掌再翻,无数小水珠迅速凝成一条涓涓流淌的水渠,倾泻而下。 河伯作为曾经的天下第一河川黄河的水军大都督,浸染了不知多少年的水脉武道。 当年黎族势大,不仅越过了长江天堑,还占据了黄河以北的广袤土地,河伯能够成为抵御夏族反攻的第一道战线,可见他的武力是多么的惊人。 放在三国这个大年,最低能够排在前五,毕竟他所在的那个大年,是天下的第一个大年,万事开头难的同时,平地起高楼根基也是最厚实。 夏族的公孙轩辕、仓颉、臾区、常仪.......黎族的蚩尤、水伯天吴、九凤.......等等无数超世之杰全部汇集在第一个大年。 初入伪金刚的刘辩自然不如这位当年在武曲星君榜上排名前十的凶悍大将,要不是泥菩萨过河的金身不足以发挥出真正的实力,刚才那一手覆手为雨的神妙手段,足够要了刘辩的半条小命。 此时天空下雨、地处黄河,武道光景又比刘辩高的多。 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 “难怪老酒鬼这么忌惮水伯天吴。”刘辩猛地一甩头颅,甩掉脸上快速流淌的水流,一副视死如归的做派。 可谁知,下一息果断驾驭象龙溜之大吉,临了还竖了一个中指:“明知道必死还要接着打,你当我傻啊。” 河伯早在他骑马越过自己头顶的时候,便忍不住想要宰了这个世间换了不知多少茬的太子皇子,苦于没有水伯天吴的命令,只能安分守己的待着。 现在水伯天吴说随便自己处置,哪还有收手的道理,立即使出了雷霆手段,如果不是这个羸弱的可怜的夏族太子不知怎么收服了象龙,早就宰了他了。 冷漠的俯视那个卷起一条水雾夺路而逃的夏族太子,心中的杀机几乎凝成了实质,我竟然被这种人吓的差点跪地,当真是奇耻大辱。 不由分说,倾泻而下的涓涓水流,一鼓作气势如大川,聚集了更多的雨滴融入其中,如伏秋大汛时节的小浪底,一泻十余里。 “咻咻!”“咻咻!” 这条横空而来的大川,即将撞在刘辩的背上之际,数百根声势浩大的犁头镖破空而来。 刹那间,细雨蒙蒙,风和日丽。 “嘘!” 刘辩转过马首,面对着河伯促狭的吹了一个口哨,从甘宁手中接过了一顶重甲头盔,换上了一副鱼鳞重甲。 身后,数千手持犁头镖的雄壮甲士,虎视眈眈。 他一手按在刀柄上,一手夹着重甲头盔,打马上前:“风水轮流转啊。” 00226 那一剑的余韵 饶是以河伯覆手为雨的武道光景,碰到这么多犁头镖也是一阵的头皮发麻。 这种专门用于水战的犁头镖,不同于西凉的马战投矛,由于对平衡性要求极高,所有西凉投矛通体粗细一致,便于在颠簸的马背上控制准头。 水战犁头镖为了追求距离远威力大,铁锋又重又大就像耕地的犁头,重心在前,前粗后细。 不仅投掷的距离远远超过马战投矛,还能钉在一些战船的甲板上,可见威力的恐怖。 河伯是数千年前的人物没错,但他对于犁头镖的特性那是一清二楚,甚至比这个时代的人都了解犁头镖。 行走江湖的时候,经常能够听到江湖术士念叨‘天下大乱,将星入世,少侠,老夫看你兰台全学堂博,必定是某某星君转世,可否借一步说话’。 接下来必有一个极大的转折,说什么受到仇家嫉恨,下凡时被暗中摆了一道,需要破财消灾之类的胡诌乱扯。 这些江湖骗子的话虽说不可信,但其中有一句话说的却没错,不然也不会骗了一个又一个初入江湖的肥羊愣头青。 将星入世。 每逢大年这些个神君星君都会以重修庙宇再塑金身的方式微服私访,争夺国祚气数已尽时出现的大福分,这也正是判官的先生阎罗与虎谋皮的那件事。 河伯作为深受勾陈大帝信任的水师大都督,几乎每年都能争来一个微服私访的名额,从中谋取一些残羹冷炙。 九世之乱、武王伐纣、百家争鸣、光武中兴.......这些群雄并起的大年,河伯基本上都活跃在其中。 不同于这次大年中时运不济的相柳和翼火蛇,非得去招惹未入天门就已经在云端名声大噪的剑尊王越,以至于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成为了整个云端的笑柄。 河伯依仗着自身覆手为雨的武道光景,以及水伯天吴的提携,凭借这位武道光景在整个云端排在前二十,谋略捭阖也在前二十的超世之杰的照拂,每一次群雄并起的大年,或多或少的都能获得一些福分。 别看水伯天吴仅仅是前二十,已经相当的气吞山河了,从三皇五帝年间到现在,不知有多少经天纬地之才、力拔山河气盖世之辈得入天门。 他能从将星文星璀璨到刺瞎双眼的各类超世之杰中,双双跻身前二十,文韬武略皆是上上之选。 王老剑尊要是保持剑断昆仑一战,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巅峰状态,别说前二十了,就是和那几个大帝掰掰手腕都不成问题。 可惜,为了一个女人一切皆成了过眼云烟。 河伯回忆起那场惊天动地的剑断昆仑一战,想起那个名字都不敢提起的那一剑,脑中砰然炸响,强行烙印在脑海里的那一剑随风消散。 大袖风起云涌。 “不错,不错。”水伯天吴拎着朱红酒葫芦抿了一小口,眉眼含笑:“不愧是第一个大年中排名前十的大将,这份悟性还算可以了。” 何止是可以,就以今天的表现来看算的上是人中龙凤了。 风起云涌一词,在世俗只是士大夫文人常常引用的普通词汇。 但对于天人来说,特别是加上大袖两字后,可就大为不同了,涉及到了天人的本相问题。 别看这些天人整日把自己鼓吹的神乎其神仙气缥缈的,不外乎也是陆地神仙罢了。 因为一品陆地神仙不论是在世间,还是云端都是止境,到了陆地神仙也就到头了。 这也是为什么当年剑断昆仑的白衣剑神,能在云端造成那么大轰动,做到了真正震惊寰宇的原因。 也是白衣剑神在泰山剑开天门,俯视那些个天人剑仙,为什么说了一句不过尔尔。 世人只以为这是白衣剑神妄自尊大的嘲讽得入天门的容易,孰不知他是发自内心的感慨云端剑道光景的惨淡,没有倾力一战的对手。 只因无论是雷部二十四天君,还是斗部的三十三星君,实际上全是陆地神仙光景,并非王老剑尊憧憬的有天人能够再续前缘,闯出一条他没见过的境界光景。 大的没有,小的繁多,闲的蛋疼的天人把陆地神仙分了个高矮胖瘦三六九等。 其实也有些道理,就如一品金刚吕布与同样是一品金刚的张任交战,张任能够走上三十回合都是真武大帝保佑了。 为了区分这些天君星君的实力,常用一些含糊不清却也勉强合格的形容。 覆手为雨逊色于翻手为云,气吞山河又强于前两者。 当然了这些形容并不是盖棺定论,某某陆地神仙一定是覆手为雨、气吞山河的,陆地神仙这个层次太过神妙,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与一样不占,武力是截然不同的。 按照云端的约定俗成,河伯一旦真正做到风起云涌的地步,就相当于一品金刚迈入了一品指玄,在云端陆地神仙的排名会大跨一步。 不过这些虚头巴脑的翻云覆雨气吞山河也好,写意风流的大袖飘摇两袖清风也罢。 都不是刘辩所要考虑的,连一品都没进入便想着陆地神仙,好高骛远了,他的目标只是金刚、指玄、天象这三境。 老一辈的武道巨擘中那么多出类拔萃的英杰,枪甲童渊、术剑剑甲于吉、弓甲大长秋等等也不过出了两位陆地神仙。 一位是在一品陆地神仙昙花一现的老酒鬼,一位是经久不衰稳坐天下第一宝座三十年的枪甲童渊。 他曾经暗暗揣度了三国二十四名将在历史上的表现,估算了这些翘楚进入陆地神仙的可能。 估计也就前五的那几位,可以争一争独占鳌头的陆地神仙,或者说前七。 因为排名第七的老黄忠,完全违背了拳怕少壮的定律,七老八十了还能与关羽大战的不分胜负,还能步步为营的斩杀排在前十五的夏侯渊。 这份老骥伏枥的武力真是没谁了,放在这个世道那更是老骥都能伏龙了,说不定还能与吕布一较高下。 后来经历了七杀摩崖石刻那件事,刘辩又改变了想法,前十都可以争一争。 太史慈改变了根骨,又有整个天下都找不出来几个的勤勉,只要活的时间够长希望也很大。 所以说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得先进入一品金刚,才能考虑其他事宜,而他最是迫在眉睫的事情,则是宰了这个了捞偏门捞过界的河伯。 “放。” 刘辩轻轻吐出一个字,身后却发生了翻云覆雨的变化,无数犁头镖山呼海啸的横空而去,罩住了整个蟠蛟楼船。 恍惚间。 若有所悟的河伯,下意识轻轻一抬右手,大浪滔滔的黄河骤然水波不惊。 目光所及之处的浪头,全部聚集到向上虚托的手心。 手纳百川。 静静看着呼啸而来的犁头海啸。 轻轻一劈。 泾渭分明。 00227 俗人皆痴情 王老剑尊当年那一剑,一剑将数以十计的蛮夷大宗师劈成了两半,河伯妙手偶得之的这一剑,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一剑劈出,山呼海啸的犁头海啸从中间分成两半,密集的雨幕也是一同从中分开。 两边皆下雨,唯有中间晴。 “嘭嘭!” 无数犁头镖落在甲板上,扎出了一个个窝痕,镖身抖动不已,整座蟠蛟楼船无一例外的全部插满了犁头镖,形成了一座密密麻麻的铁镖山林。 河伯身前一线却有一条空白的甬道,不是很宽,足够行走他一人了,足够延伸出一条生路。 嘴角噙着促狭笑意的刘辩,神情未改,耸了耸肩,轻声道:“放!” “咻咻!”“咻咻!” 又是数以千计的犁头镖横空而去,飙射向还在有所悟的河伯,不过这一次没有妙手偶得之了,只有无奈的急流勇退,逃进入了坚固的第一层庐。 拳怕少壮,也怕群殴啊。 任你大袖再怎么风起云涌,碰到达到一定规模的雄壮甲士一样是没辙。 人力终有穷时,天人也是人,只不过自诩高人了很多等。 “哎。”瞅着像个龟孙子一样躲入船舱的河伯,刘辩装模作样的叹息了一声:“可惜不在陆地上,要不然就能让他欣赏欣赏虎贲铁蹄的风采了。” 得意千万不能忘形这句话,还真是没错,眉眼含笑的还没嘲讽几句,一道速度极快的水光瞬息而至。 “啵!” 千钧一发之际,甘宁下意识挥出了一剑,斩在了一柄水流聚集而成的长剑上,拦住了一击便能贯穿刘辩胸口的一剑。 正所谓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这些一品大宗师是拿积土成山的雄壮甲士没撤,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光景,同样也不是这些还在泥坑里打滚的山下人能够想象的。 连想象都想象不到,更别提看见,甚至说匹敌了,这不行军作战很稀松寻常的换镖,在平时的大战中即使碰到速度极快的西凉铁骑,顶多让他们冲出几十步。 落在武道巨擘眼里,不比别人站在那里让自己随意揉捏,换成士大夫文人的酸腐言辞,那就是任人宰割。 暂时避过犁头镖的锋芒,那是权宜之计,也是明智之选,同样也印证了一句话的真理。 退一步海阔天空。 武道杀伐又不是武道攀登,需要急流勇进逆流而上,该退还是得退,就像《孙子兵法》所讲的侵略如火时那就勇往直前,不动如山时那就纹丝不动,悬权而动时那便好好考虑是侵略还是不动。 河伯深得这本孙子兵法的精髓,选择先是全身而退,随后再侵略如火,遗憾的是这把火没烧起来。 比人精还人精的刘辩,打杀的武道巨擘不是一个两个了,怎么会不知道这个道理,早就防着这一招。 “洪流!” 水光潋滟,河伯见识过一刀断拍杆的可怕,想都未想立即撤退,可当他撤到了蟠蛟楼船上那叫一个恨啊,哪里有什么洪流,有的只是又一波犁头镖。 刘辩摇头笑了笑,脸上尽是玩味,挑了挑眉毛道:“你这些蛮夷哪里知道我汉人老祖宗兵法的真意,兵不厌诈懂不懂?” 真还别说,这些个被兵圣孙武他老人家无数次撵的像狗一样的蛮夷大都督蛮夷上将军,还真知道。 久病成良医,被胖揍的次数多了,自然也就知道了。 忍不住要跳脚骂娘的河伯,话到嘴边赶紧又咽了下去,他可不想成为相柳翼火蛇那样的笑柄,眼角剧烈抽搐道:“敢不敢和我单打独斗。” “可以。”这个回答倒是出乎了河伯的预料,让他愣了愣,可下一句话再次让他恨的忍不住去学粗鄙的泼辣妇人骂街。 “孤麾下的一群小兵,单挑你一个大将。” 远处,水伯天吴的眉角也是一个劲抽搐,暗道真是有什么样的坐骑就有什么样的主人。 老酒鬼则是欣慰的大灌了一口酒,嘿嘿直笑,抚着花白的胡子大加称赞:“不错不错,颇有本大爷当年的风采。” 这话一落,比王侯将相还英明神武比文人雅士还风流倜傥的水伯天吴,看向刘辩的眼光有些惊悚了,能让白衣剑神露出真性情的一面,他在王越心中的分量不低了。 又有点困惑,刘辩的父皇不是横刀夺爱嘛,怎么王越对他还是这么的爱护。 看来王越对何皇后的情情爱爱,比起他在剑道上的成就,不低了。 嗯,为了一个何皇后放弃多少王侯将相三教九流乃至天人,不惜杀妻弃子弑父杀兄也要攀登的武道光景。 或许,这份情感比剑道成就还高。 难怪他说了一句我不懂,难道这男女之情真的这么美妙? 范蠡也是这样,为了一个西施,甘愿放弃云端一方大势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异姓王,只愿与西施浪迹云端的江湖,做那神仙眷侣。 纣王帝辛也是如此,为了一个妲己,亲手毁掉了自己前无古人的功绩。 东面把夏族的势力范围扩张到东海,南面把黎族从中原腹地黄河一直压回了大江以南。 还把黎族最肥沃的淮泗流域抢走了,压制到大江以南的更南方。 自己努力一生的大业,亲手毁掉不说,得知自己还要承受千古的骂名,纣王帝辛嗤笑了一句‘外人的看法与我何干,寡人这辈子能够与爱妃生则同衾死则同穴,才是最大的大业’随后,抱着妲己的尸体,纵身跳入了火海。 可是死了就一切皆空了,哪有什么佛门鼓吹的六道轮回,道教宣扬的转世投胎,难道做一个长生天人,享受永远享不尽的美人美酒美食不好嘛。 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 以他们的文韬武略,什么样的绝色美人得不到,温柔如雨师的,妩媚如翼火蛇的,优雅如卓文君的,只要身体撑得住,来一个大被同眠夜御十女都没有问题。 世俗之人的情感还真是难懂啊。 水伯天吴不留痕迹的看了一眼王越,又看了一眼僵持不下的二人,心道是时候了。 霍然起身。 这位不知多少年没有出手,甚至连他自己都忘了多少个日月没出手的灵部第三神君,缓缓抽出了那柄凤翅镏金镋。 00228 暗流涌小篆 王老剑尊好似没有看见水伯天吴的动作,继续斜靠在地上,小口小口抿着黄色酒葫芦。 “哎。”莫名叹息一声的水伯天吴,耸耸肩,笑了笑,拿起朱红酒葫芦倒在了凤翅镏金镋上:“老伙计,好久没饮酒了。” 镗尖猛地一抖,一滴水珠横空而去,竟是发出了钱塘江大潮般的巨大轰鸣。 抬头看去。 雨幕真的成为了钱塘江大潮。 一线在上,暴雨如注。 一线在下,无根之雨还是暴雨如注。 原来水珠穿梭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快到一切只若未变。 却也变了,一人眉心出现了一个血洞。 刘辩如临大敌,立即抽出锟铻刀凝神以对,约莫等了半柱香时间,这滴水珠过后滂沱的雨幕中并没有出现其他异象。 双眸回转,落在了眉心流出一大滩淡金色血液的河伯身上:“以我对气机的感应,绝对不会看错。” “这应该是那位水伯天吴的武道气机,可他.......” 眼看河伯就要起身站起来,刘辩当机立断策动象龙狂奔过去,借助快若雷霆的冲势,一刀劈向手持青铜三足香炉的河伯。 “咣!” 这尊普普通通的青铜香炉居然没被锟铻刀劈成两半,还在河伯气机的加持下,磕飞了蓄加象龙冲势的一刀。 象龙连连后退了三四步,恼怒不已,兽眼泛起了残忍的凶光,鼻孔里冲出了两道白气,纵身一跃,啊吁狂叫着冲向倒飞出去的河伯。 “哗!”“哗!” 溅起无数水花的黄河,忽然炸起了两道水柱,象龙驮着刘辩与虎口崩裂的河伯,一同坠入了暗流急速奔流的黄河水底。 刘辩暗自苦笑一声,看来自己与象龙之间的默契还得慢慢提高,它明显是把我当成了那个举世无敌的秦始皇,能够在黄河水底自由呼吸。 也幸好是自己,换成其他武将除了善于水战的甘宁以外,没人可以撑过一刻钟,就算是一品光景的太史慈也不行。 自己要不是几年前跟着老酒鬼修习保命功夫的时候,在老酒鬼的严苛训练下,修习了水一种下闭气换气的门道,估计也和他们差不离。 现在虽说做不到甘宁那样如鱼得水的闭气大半天,但是强撑两三个时辰还是没问题的。 河伯不必多说了,本就是第一个大年的黄河水师大都督,重塑金身之后又对呼吸的依赖性大大降低,待个三天三夜也无妨。 至于象龙,这个名字里带了一个龙字的皮赖货,是一匹极为罕见擅长水战的顶尖神驹,能够在水下闭气三四天。 而它显然极为适应江河湖海的水底暗流,不但没有受到一丝阻碍,还借助一股股飘忽不定的暗流,以更快的速度冲向了河伯。 水面上的战斗早在周字主将旗被斩断以后,已经接近了尾声。 甘宁慌忙率领一帮锦帆锐士冲到了甲板边缘,瞪着无数水花四溅的河面,大为震怒:“都是废物!一个单枪匹马的一品金刚都拿不下,白吃这么多粮食了。” “噗通——”“噗通——” 急忙巡视了几眼,找到主公坠落的方位后,甘宁连鱼鳞宝甲都来不及卸下,率领所有的锦帆锐士跳进了黄河之中。 黄河水底。 刘辩河伯二人一个策马狂追,一个借助超群绝伦的水脉剑道向后快速退去,早在他赶来之前已经消失在浩淼的黄河内。 暗流涌动的水底除了有大量泥沙以外,还有无数礁石涡流,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撞的头破血流,或者被吸入涡流之中搅得遍体鳞伤。 刘辩即使有象龙的相助,免去了被一些餐食天地气运的凶兽攻击,但是应对河伯依旧是相形见绌。 这还是因为对方没空搭理自己,一门心思的用青铜三足香炉收集不断消失的淡金色血液,否则以河伯在黄河水底更占据天时地利人和的契机。 现在的刘辩别说追杀河伯了,就是逃得掉河伯狠辣的攻击,已经算是烧高香龙王爷保佑了。 一个时辰之后,黄河水底的暗流越发端急,时不时的还会出现一些湮灭在历史中的淫祠破败神像。 面目全非的泥塑头颅、布满水流凹槽的泥塑身躯、半截石刻底座.......各种残破的神像,在暗流冲击下不停的反向激射向刘辩。 河伯暂时压制住眉心血洞,境界一跌再跌几乎跌出了一品的门槛,不过此时身在黄河水底,领悟的剑道剑意又远远高于刘辩,又有天时地利人和的加持,武力依旧稳压刘辩一头。 这些反向冲击而来的残破神像、水底礁石、大量泥沙便是河伯运用气机搬运而来,借以消耗刘辩的气机。 更大的目的还在于拖延时间,等到刘辩不知从哪学来的水下闭气门道撑不下去了,冲出水面的一瞬间,就是他一剑枭首的大好时机。 人精刘辩岂会不知对方的小九九,一刀劈碎一个巨大的神像底座,拍了拍象龙的鬃毛。 逐渐熟悉这段水底的暗流规律后,象龙的速度再次飙升一线,刹那间冲到了距离河伯不过一百步的位置。 河伯不急不躁一个闪身,踏上了一条最是端急的暗流,几番迂回跌宕再次拉开了距离,漂到一处破败的沉船旁边。 右手气机喷发,并没有直接冲击那座长满了水草的残破楼船,而是截取了十几条回旋过来的暗流。 十几条暗流在气机的糅合下,化成一道汹涌的深海狂涛冲飞了残破楼船,破开无数涌动的暗流砸向了刘辩。 望着如一座小山横压过来的楼船,躲是躲不开了,刘辩心底一横准备消耗大量的气机,一刀劈开庞大的楼船,趁着刀势未消一刀结果了河伯。 没等他冲过去,象龙嗤笑一声,猛地向下一窜钻入了水底泥沙中,以一种让刘辩啼笑皆非的皮赖法子躲了过去。 黄河的水域状况,河伯可以说是如数家珍,冷笑一声,右脚重重的一踏泥沙地面,方圆数百步以内的泥沙全部腾空而去,随后被暗流卷向了四面八方。 泥沙消失之后,地面并不是受到河水冲刷出来的嶙峋怪石,而是撰刻着无数古秦小篆的青铜地面,在这一脚的激发下张开了一个狰狞的裂口。 随后形成了一道巨大到连象龙都无法抵御的涡旋,刘辩骑着象龙刚好在涡旋中心位置,连惊呼都没来得及发出便被吸了进去。 与此同时,无数古秦小篆移星换斗一样快速移动,构成了四个大字。 秦始皇陵。 00229 大秦 事死如事生。 这是秦始皇陵建造的根本铁律,按照大秦国都咸阳的宏伟规模,建造了一座‘回’字形地下陵墓。 内外有两重城垣,地下城垣的四方遵循三出阙天子之礼的古制,每一方都建有一座高大的门阙。 陵墓内参差坐落着六百多座楼阁栋宇,全是以肃穆厚重的黑色为主,连绵雄矗,巍峨宏伟,潜移默化的透露着一位千古一帝深邃如渊海的大气魄。 迷迷蒙蒙之间,刘辩感觉有一个湿漉漉的东西不断刷过自己的脸,这里可是危机四伏的涡旋水底,陡然惊醒。 “你醒了。”鏖战了大半天的敌人河伯,只是静静的站在高耸的青铜城门门口,并没有趁着刘辩昏迷痛下杀手:“象龙,你的主人已经醒了,不必这么防备我了。” 象龙嗤笑一声,‘哒’的一下踢在青石大板一处机关上,城头上一字排开发射弩箭的墨家转射机,立即射出了上千根长矛。 境界一跌再跌的河伯,武力和之前相比有了云泥之别,按理说难能躲过上百根劲力十足的长矛,可谁知脚下轻轻一错,信步闲庭的避开了所有黑色长矛。 看来第一个大年中排名前十的河伯,一直在隐藏实力,并没有展现一位天人大袖风起云涌的真实剑道修为。 刘辩舒展了一番酸痛的筋骨,拦住了想要继续触发墨家机关的象龙:“以你的剑道修为,在刚才完全可以一击斩杀我。” “你并没有这么做显然是有目的,说吧,你想要做什么。” 仰头望着青铜城门的河伯,托着青铜三足香炉走了过来,摇了摇头道:“这一切都是天吴大人的意思,具体想要做什么,实际上我也不清楚。” “奉命行事罢了。” 这句话一落,二人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了象龙身上,自然不是仇敌,又在文韬武略皆是上上之选的水伯天吴安排下,来到了一处不知道是疑冢还是衣冠冢的秦始皇陵,想来只有一个目的。 依仗着象龙对于秦始皇陵的熟稔,想要得到其中的一件物什,或者说想要释放什么餐食天地气运的镇守凶兽。 刘辩河伯二人各怀鬼胎小心防备的一起来到了高约十几层楼阁高的青铜巨门前,两尊驾驭战车的将军陶俑巍然直立城门两侧。 左边那尊,按着古秦重剑柄尾,凝神沉思,透露着一股坚毅威武的沙场气息,正在思虑怎么战胜一支大军。 右边那尊,手持一柄华丽的楚国轻剑,趾高气扬,意气风发,相比较蓄着胡须的左侧陶俑,略显的有几分稚气,却突显了大秦帝国除了厚重肃穆以外,还是一个朝气蓬勃欣欣向荣的锐意帝国。 不知是不是错觉,刘辩靠近城门的一瞬间,两尊舍大秦其谁的老秦陶俑谦卑了很多,青铜大门也在这一刻在象龙的操纵下缓缓大开。 这座秦始皇陵显然是一处衣冠冢,不像骊山那样与真正的帝都咸阳不差一丝一毫。 但只是一个衣冠冢足够刘辩河伯二人惊叹了,这哪里是一个埋葬死人的陵墓,而是一个规模宏大的地下宫殿群。 刘辩河伯二人视线的尽头,是一座巨大的封土,或者说是一座攒尖式的观象台,顶端坐落着一个古秦风格的黑色王座。 秦国国运按照邹衍的《五德终始说》是水德,所以秦人尚黑崇拜玄鸟,汉高祖刘邦自称是赤帝转世,大汉国运便是火德,尚赤崇拜凤鸟。 凤凰并不是一种瑞兽,而是两种瑞兽的合称,雄者为凤,雌者为凰,因此大汉尚凤鸟,而不是凤凰或者凰鸟。 这座衣冠冢最为困难的是怎么打开巨大的青铜大门,里面倒是没有什么墨家机关陷阱,以他们二人的脚力,很快穿过城关来到了封土前。 靠近封土前方,刘辩河伯二人突然停在原地不敢再挪移一步了。 一望无际的大秦虎师陶俑鳞次栉比的排列在封土四周,披坚持锐,气势恢宏,一股股横扫六国战意无双的气息扑面而来。 刘辩河伯二人忽然有一种回到了七国争霸战场的错觉,战车滚滚,厮杀震天,下一刻这些陶俑甲士就会冲杀过来。 数以万计的陶俑甲士最为惊世骇俗的倒不是这股子杀穿六国的杀气,而是体态均称,神态逼真。 仿佛真的是那支横扫天下的大秦虎师,展现了大秦帝国气吞万里的浩荡气魄。 “太子殿下。”河伯脸上出现了回忆往昔岁月的欷吁,凝视面前的大秦虎师,脸色复杂:“我到了这里便完成了水伯天吴大人的指令,告辞了。” 刘辩神情迷惘,一步一步的走向了封土。 穿过了一望无际的大秦虎师,踏上了庄严肃穆的封土,最终坐在了王座上。 那副摆放在王座上的黑色玄甲如流水一般,附着在刘辩身上。 神色迷惘的他,眼中陡然射放出睥睨天下的惊世气魄。 翻开身旁的一个黑色古朴木盒,里面盛放着一个黑色虎符,神情庄严的托在掌心。 一步一步,步履铿锵,走到高耸的石台边缘,了望无边无际的黑色甲士。 “我大秦。” 00230 老秦二字 “风!” “风!” 西周灭亡,老秦一族护送周平王东迁雒阳,一句‘赳赳老秦,共赴国难’,老秦一族千余青壮全部死于平王东迁一战,家家缟素,户户恸哭。 五国攻秦,楚、赵、魏、燕、韩五国尽起大军攻秦,一句‘赳赳老秦,共赴国难’,老秦一族上至白发老者下到弱龄少年,人人上阵,个个死战。 战国末年,老秦一族历经数百年的大战,子民贫瘠,士卒疲战,一句‘赳赳老秦,共赴国难‘,老秦一族遵从秦王号召,大战六国,血战戎夷。 横扫天下,海内归一。 眼前是无边无际的黑甲士卒,耳边是山呼海啸的秦腔呼喝,鼻尖是黑云压城的血战肃杀,刘辩一手托着大秦虎符,一手负在身后,脊梁笔挺如建木,缓缓吐出一句话。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建木撑起了苍天,脊梁撑起了老秦。 九百年以后,老秦人的脊梁依旧是直的。 —————————————————————————————————— “觐见三大王。” 王座旁边,有一尊头戴鹖冠,身披铠甲的将军铜俑,身材魁梧,双肩宽大,按着一柄古秦重剑跪倒在地。 “三大王?”刘辩在这声低沉的呼唤声中缓缓回过神来,观察几眼身上泛着幽光的玄甲,背后精美的紫色披风,沉声道:“你是谁?” 青铜将军俑没有刘辩的命令不敢起身,声音低沉道:“长城虎士校尉公士。” 说话的这位并不是一个人,而是类似于箕水豹的墨家机关战具,大相径庭的是箕水豹是由特殊木材制作而成,这具口吐人言的机关战具是青铜浇铸成的。 像是喝了醇酒一样沉醉在这股沙场气息的象龙,不满的瞪了一眼公士,从盛着虎符的木盒旁翻出了一个古朴书简,送到了刘辩面前。 刘辩作为未来统治天下的君王,自幼接受各种精义书体文体的教导,诵读大秦的小篆自然不在话下。 这尊青铜将军俑也是墨家机关战具,公输一脉当年为大秦帝国横扫天下铸造的二十爵校尉之一。 箕水豹这些二十八星宿机关战具重视的是个体强大,用料全是一些精细材料,二十爵校尉重视的是沙场征战,首重是怎么在战场不被劈砍成一堆废料,所以全部选用精炼过后的青铜。 论起个体的勇武,二十八星宿机关战具由于是因地制宜的量材制作,往往能够发挥出这些机关战具的最大武力,达到了足够战平一品金刚的光景。 二十爵校尉个体的勇武则要差上一些,约莫可以对抗二品宗师,但是在战场的作战能力远远胜过二十八星宿机关战具。 这个公士校尉能够苏醒全在于河伯临走的时候,留下的那个普普通通却又异乎寻常的三足香炉,吸收了足够的香火气数,这才从沉睡了不知多少年的状态中转醒。 刘辩放下手中的古朴竹简,正要命令这个莫名其妙喊自己三大王的公士平身,回想自己怎么会从封土外围走到封土顶端,并且穿上了一身黑色玄甲。 封土附近忽然传来一阵机关磨合的声音,一百具骑着巨虎手持青铜长戈,腰配青铜长剑,后背挂着大秦连弩的甲士,一同跪倒在地:“长城虎士,觐见大王。” 秦军素来只认虎符,这也是当年秦始皇死后,太子扶苏空有几十万长城军团,却不能长驱直入咸阳,只能喝下毒酒的原因,没有虎符最多调遣亲卫,其他士卒一个也调遣不了。 “难道我是秦始皇转世?”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很快被暗自嗤笑一声的刘辩否决了,自己从哪来自己还不清楚,怎么会是那个一统天下的秦始皇。 可自己身上的铠甲和这些个机关战具又是怎么一回事? 想不通的事情暂时不去考虑,他的注意力很快放在了这一百长城虎士身上。 长城虎士是公输一脉为秦始皇建造的一支亲卫军,统帅这支机关战具军团的二十爵校尉,是以青铜浇铸而成,一般的长城虎士则是由拓木、鱼鳔胶、桐油大漆、皮革.......合制而成。 主料拓木虽是一种木材,坚硬程度却不亚于铜铁,是制作马槊最上等的木料,用精铁刀砍上去,往往会发出金属之声,还能不断不裂。 由于主料是木材,韧性和灵活性胜过铜铁,这一支机关战具军团不仅是大卒,还是大卒之中的佼佼者,成为墨家公输一脉力压其他两脉的辉煌成果。 而这个长城虎士的名称也是秦王亲自命名的,意思为移动的长城,龙盘虎踞,锐不可当。 这支长城虎士军团也没辱没了长城这两个字的名头,不仅稳稳压制六国的大卒一头,甚至还剿杀过一支武卒层次的魏武卒,成为当时最受天下人津津乐道的沙场壮举。 “哈哈。”刘辩轻轻摩挲悬挂在腰间的虎符,长笑了一声,有了虎符就能控制这支数目在两万左右的机关战具:“刚才就应该把河伯留下来。” “一刀宰了他,用他体内的香火气数唤醒更多的长城虎士。” “有了这批大卒,还用担心什么董卓进京三分天下的,足以碾压任何势力了。” 命令这些机关战具平身守护在封土四周,双眼不由自主的落在了另一侧,想要看看是否还有一尊二十爵校尉。 期待中的二十爵校尉一个没有,反而有一柄剑气雄浑的斩马剑。 刘辩大步踏过去,轻而易举的拿起了一品剑道大家不见得能够触碰到刀柄的斩马剑,黑色铠甲在斩马剑拔起的一瞬间,冒出了两个字。 甲名,鸿图。 剑名,霸业。 00231 叶落,人不落 虎牢关一战落幕,曹操以五千破三十万黄巾贼的辉煌战绩,成为了当今天下风头最盛的青年将军,拔得了这一战最大的头筹。 日夜兼程赶来的刘备、刘虞、孔融这些响应号令的英杰,心里是欣慰拂髯,还是不是滋味,旁人猜不透也懒得去猜,全是一门心思放在了曹操身上,想着怎么才能与大汉这位未来的冠军侯结下香火情。 秋风萧杀梧桐叶落,曹操端坐在朱漆锦鲤案几前,批改着一道又一道的政令,黄巾贼虽然被打退了,却留下了一个烂摊子。 黄巾贼统治了虎牢关足足有大半年的时间,突然败退之后,残留了太多太多的问题,官吏的紊乱、伤兵的抚恤、俘虏的安置........比起一团乱麻还要乱。 已经不知道多久没合眼的曹操,头昏脑涨,眼眶发黑,揉了揉握剑都没嫌累提笔倒是酸痛的手腕,看向了窗外落满一地的金黄色梧桐叶。 长子曹昂正带着弟弟曹安民还有十几个虎头虎脑的嫡房下一代,站桩练武,背诵兵书。 虎牢一战后被外人视作沙场疯子血腥屠夫的曹操,没来由的笑了起来,身上心里的疲倦减弱了很多,缓步向外走去。 院子里的几棵梧桐树少说也有上百年了,枝繁叶茂,三四人合抱,即使在地上铺满了一层金黄色梧桐叶,树冠依旧是金灿灿的。 随着秋风来回的摇摆,时不时的洒落一片片梧桐叶,煞是好看。 “主公。”一名头束纶巾,身材中等,样貌中等,浑身却透露着一股指点江山名士气度的儒生,手捧一封诏书走了过来:“陛下,急招主公入宫觐见。” “劳烦公达先生了。”立下这等泼天大功的曹操,没有一点居功自傲的目中无人,依然是一副礼贤下士的谦逊做派,让一脸严肃的荀攸,神色中多了几分笑意。 “哈哈。”仔细游览了一遍诏书的曹操,放声大笑了起来,陛下这是要封他为平北将军,也是光武中兴以来最年轻的一位银印青绶实权将军。 他曹氏一门终于要扬眉吐气了,脱离世人眼中依靠宦官创下偌大家业的声名狼藉。 更加证明他所作出的选择是对的,他曹氏一族死亡了那么多宗族子弟是值得的。 曹操这么高兴,荀攸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踌躇了片刻,还是开口道:“主公,太子被数十万黄巾贼围困在怀县。” “什么!”只是这么一句话,便让放声大笑的曹操,脸色变了再变,猛地一咬牙齿,没有任何迟疑的抽出了八面汉剑:“立即召集士卒,杀往怀县救援太子殿下。” 跟随荀攸一起前来的曹仁,神色大急,赶忙抱住了兄长抽出八面汉剑的右臂:“兄长,不行啊!” “只要去了怀县,不去雒阳复命,兄长就是抗旨不尊,先不说会失去平北将军的封赏,还会治罪!” “这样一来,兄长所做的一切可就白费了,宗族子弟流的血可就白流了。” 声音逐渐哽咽的曹仁,见兄长一副我意已决的坚定模样,放声大哭:“生死是小,光耀是大。” “没了这份光耀,兄长怎么面对那些盼着儿子归来的白发老人,翘首以望丈夫归来的妻子,还有把父亲视作英雄的孩子!” 他曹操为了救援太子可以不在乎平北将军,可后面的三句话却如重锤,一锤一锤的砸在了他的心口,脸色瞬间惨白,难以呼吸。 知道趁热打铁重要性的曹仁,抹了一把鼻涕眼泪,哽咽道:“还有其他人会去救援太子殿下,兄长觐见完陛下再去也不迟。” “是吧,荀攸先生?” 又是欲言又止的荀攸,犹豫了一下说道:“得知主公平息了大乱,其他那些起兵讨贼的太守县尉全部退回了驻地。” “一来洛阳的危机已经解除,他们还向雒阳进军就和乱臣贼子没什么两样了,另外就是看的长远的一些人,不希望搅和进这场二龙夺嫡的皇位之争。” 略微顿了顿,荀攸无奈的继续说道:“救不救援太子这件事,已经在坊间和士林之间传的沸沸扬扬了。” “都说我大汉的将军全是一身脂粉气的女人,连一个敢救援未来君父的热血男儿也没有。” “天下的黄巾贼也拿这件事攻击大汉,本来大为消减的嚣张气焰,再次大幅度高涨。” 脸色煞白的曹操,沉默了一会儿,一把挣开了曹仁抱的很紧的手掌,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必再劝了。 来到长子曹昂侄子曹安民身边,揉了揉两人的头,毅然决然的大步离开。 “楚虽三户亡秦必处,岂有堂堂大汉无人乎!” 00232 负笈入世 太平军又称黄巾贼,这个‘贼’字的由来可不是大汉朝廷对于这些霍乱天下的叛逆独一份蔑称,而是民心所向。 太平道张角的初衷是让贫苦老百姓过上好日子,时间一久,各种良莠不齐的山匪贼人相继加入了太平军,或者是打着太平军的旗号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众望所归逐渐变成了人神共愤。 不过当晋国第一名臣栾武子坐镇太平军之后,今时不同往日了,青、兖、徐、豫等根基四州,严明法纪,为了把这四州打造成铁桶一块,甚至达到了大秦帝国严刑峻法的地步。 升斗小民最是老实听话,有口吃的便会安分守己的经营自家的一亩三分地,更何况太平军不仅给了他们吃的,还租借了大量的耕牛驽马农具交由他们开垦大量的荒地,小日子一天比一天有盼头,自然拥戴太平军。 开垦荒地这一点最开始遭到了太平军内部极大的反对,这些个见识浅薄的渠帅眼馋地方豪强田坞内的金银珠宝婢女美妇,嚷嚷着攻破这些田坞开仓放粮就是了,哪里需要这么麻烦。 关于这一点不止是黄巾渠帅,就是各地的名士谋士也有不同的看法。 目光高远的稷下名士们,焚香手谈,坐而论道,悠然的在稷下学宫谈论天下大势,曾经多次辩论这一战中黄巾军会对核心的四州施行什么样的政策。 其中以兵家四烽、杂家六论、儒教八德等名士的言论最为高瞻远瞩。 借力打力,剿灭所有的地方豪强,分摊地方豪强的土地给贫苦庶民。 一方面人数众多的贫苦庶民从此便绑在同一个战车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另一方面还可以转移地方豪强们的仇恨,获得大量的甲胄武器、粮秣绢帛,一举多得。 出乎意料之外的是,黄巾军不仅没有进攻地方豪强的田坞,反倒是严禁黄巾军骚扰这些由豪商富贾、大小胥吏、地方寒门大族构成的豪强,一经发现立即斩首示众。 就在一个月前,张角的一个族侄强抢了一名豪商庶女,还没等对方认栽,张角的谋主亲手手刃了这个嫡亲族侄,捧着首级前往田坞负荆请罪。 黄巾军的口号不就是消灭这些豪强士族,让贫苦庶民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 这位谋主的做法显然违背了黄巾军的信念,很快便有大批渠帅联名上书,宰了这名谋士,引起了一场极大的哗变。 张角不明白栾武子这么做有什么深意,稷下学宫的名士们也没有几人能够看出这位黄巾谋主的真正意图,不过出于对栾武子的信任,张角亲自出面平息了这件事。 更令天下人出乎预料的是,手刃族侄一事过后,并没有出现稷下名士们猜测中的分崩离析,根基反而越发的坚不可摧,着实让那些个才华出众稷下名士们摸不清黄巾军的思路。 这件事的出乎意料,却是情理之中的。 平摊土地和开垦土地,虽说只差了两个字,却揭露了瑚琏之才栾武子这等顶尖国士和一般国士之间的差距。 有些人这辈子注定只能站在山顶,这山望着那山高,有些人则可以站在山巅,大袖飘摇。 颍川长社有一位大袖可飘摇的士子,却在用那双大袖擦拭额头的汗水,即使抹黑了大袖也不在乎。 “啪!”徐庶擦完额头的汗水,用力一抡斧头,劈开了一根圆木,身边已经堆了一堆木柴,瞅了一眼正站在门口与长社县有名的泼妇,破口大骂,不分伯仲的妻子,没来由的笑了起来。 “笑!笑!”得胜归来的郑氏,斜瞥了一眼没一点儒生样子的丈夫,泼辣道:“赶紧给老娘把干柴劈完,要不然今晚别想爬上老娘的床。” 以徐庶满腹经纶的才学,别说找一房地方豪强出身的良妻美眷,就是世家望族的嫡女也不成问题,可他偏偏选了这么一位相貌普通的悍妇,还乐在其中,在颍川传为一件怪谈。 徐庶的才学不必多说,稷下学宫最是拔尖的国士,长相更是难得一见的相貌堂堂,才情气度又非比寻常。 当年想要携带厚重嫁妆嫁入徐家的豪商长女、望族嫡女、大帮女侠,险些踏碎了门前的石板路,直到现在每日还有不少美貌娘子在门口徘徊,做不成长房大妻,纳为小妾也可以。 众美人望见这名悍妇的颐指气使,当场引起一片哀怨,故意放大娇滴滴声音的对郑氏品头论足,说她上辈子不知积了什么德,才能嫁给徐才子。 笑呵呵的徐庶,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砰’的一声关上了木门,握住妻子粗糙的手掌,目光柔和的看着那张普普通通的脸庞。 徐家只是一个寒门,这么多年来,自己为了印证胸中的学识,行了万里路,常年不在家,家中的一切事物全靠妻子。 老母亲的起居、庄稼的耕种、人情礼节.......他徐庶俨然成了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滴滴小娘子,什么都没做过,只是一门心思的刺绣描眉。 “笃笃——” 莫名有些心酸的徐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熟悉的敲门声,赶忙整理破旧的儒衫,打开了灰褐色木门,恭敬道:“母亲。” 门外,一位白发苍苍精神却异常抖擞的老妇人,脸色严肃的走了过来,扫视一眼那堆木柴,厉声道:“逆子,跪下!” 郑氏虽说是一位有名的悍妇,但面对老态龙钟的婆婆,历来是大气都不敢喘,慌忙与丈夫一起跪倒在地:“母亲大人,是儿媳........” 老妇人面向这位儿媳罕见的露出了笑容,亲自搀扶起了她:“这件事与你无关,你一直也做的很好。” 转过头去,再次厉声道:“往日里无论你怎么胡闹,娘都会随你的心意,也不会过多的干预你。” “但现在正是大汉危急存亡的时刻,你这个不孝子竟然还在这做一些劈柴挑水的琐碎小事,对得起徐家的列祖列宗吗!对得起忠孝二字吗!对得起儿媳这么多年的操劳吗!” 母亲并没有责怪妻子,徐庶安心了许多,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大礼说道:“母亲教训的是,前两日志才送来书信说太子殿下被围困在怀县,儿子准备这两日便启程赶往怀县。” “啪!”老妇人拿出用了二十几年的戒尺,狠狠的敲在了徐庶的肩头:“准备什么准备!立即启程!” 徐庶已经快一年没见到母亲和妻子了,本想着尽一尽孝道,听到母亲的训诫不再迟疑,拎起身边刚放下的书箱,起身向外走去。 “等一等。”悍妇郑氏眼中含着泪光,脸上尽是幽怨,但她还算是能够分清事情的轻重缓急,赶忙从屋子里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物什。 一件崭新的儒衫,一个还算上得了台面的书箱,赫然还有一块劣质佩玉。 郑氏小心翼翼的放到丈夫手中,揉了揉眼睛说道:“夫君这一趟不是游历四方了,寒酸一些也就寒酸了。” “这一趟是去投奔太子殿下,穿的破破烂烂会被殿下看轻的,也会被其他人看不起的,夫君把这些换上。” 徐庶瞧着妻子身上打满补丁的衣物,比一般女子老上很多的容颜,鼻子发酸的有些喘不上气来。 当他看见自从妻子嫁入徐家以来,自己给她买的唯一一件铜钗不见了,瞬间猜到了原因,用力握了握那双长满茧子的粗糙手掌。 换上新衣,背上新书箱,佩戴劣质美玉,转身离去。 别人都说妻子祖上不知积了什么阴德,才能嫁给脚下有万里山河的自己。 在自己心中,怕是用光了这辈子所有的福分,才娶来这么一位温柔贤惠艳压群芳美若天仙的可人呐。 00233 抱团取暖 河内之战,一场决定刘辩命运的大决战迫在眉睫,而就在这个生死存亡之际,身为三军主帅将相之主的刘辩突然消失在了黄河水底。 面面相觑的文臣武将没了主心骨,一下子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是战,是退,各执一词。 唯一能够镇压住众人的大将军长子何咸身处雒阳,长鞭莫及,名望最高的二爷关羽前往了腰膂重地长安,无暇他顾。 众将士的目光不免落在获得一柄玉柄雕龙汉剑持假节的太史慈身上,整日练功半天闷不出来一个屁的他,既没有同意以威烈将军兀突骨为首的主战派的先发制人死战到底,也没有同意以主簿郭图为首的士大夫党人的保存实力退回雒阳。 只有一个字,等。 “他娘的!”狮发狂髯的兀突骨狠狠灌了一口黄酷酒,黄澄澄竖瞳射放出野兽般的光芒,盯着面前的胡车儿道:“都他娘的什么时候了,太史慈还在这做缩头乌龟。” “就他娘的知道守守守,守有个屁用!黄巾贼可是有几十万大军,单靠我们这几万人能守得住!” 人多是非多是千年不变的道理,刘辩苦心孤诣经营的势力逐步扩大,党羽二字便开始初见端倪。 虽说还只是抱团取暖的初期阶段,并没严重到党同伐异的地步,但是党羽风气已经润物细无声的飘进了每一位文臣武将心底。 或者说在武将中间逐渐展开,因为对于郭图这些出身于簪缨门第的望族子弟来说,哪一个不是结党营私的行家里手。 耳濡目染了太多阴谋权争的他们,早在进入刘辩麾下之前就已经做好了结党的打算。 从龙之臣不是那么好做的,不亚于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有了党羽不论是在官道上攀爬,还是在浑水里摸条大鱼,都要比起势单力薄的一个人好得多。 胡车儿在大将军府呆了这么多年,小算盘打的是噼里啪啦直响,在这个表明心意的关键时刻,拉着猛将管亥离开了太史慈的主帐,与兀突骨商讨怎么进攻才能击败二十万黄巾贼,在甘宁找到主公之前立下不世之功。 其他数得上号的武将,出身于西凉军的姜冏哪有那么多小心思,征战边疆几十年向来是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大刀杀人,主公说上刀山绝不下火海,主公说砍头绝不剁手。 既然太史慈是主公钦点的主帅自然是要听他的,便留在了主帐内,静等主帅太史慈的下一步命令。 刨去率领水师大军寻找刘辩的甘宁,剩下的武将中,话语权极重的便是五千虎贲骑卒的主将方悦,很有自知之明的他,深知自己能有今日的成就,全靠主公的提拔和二爷关羽的栽培。 早就把自己当成了宗亲外戚党的一员,心底有了一点超然物外的高傲,便不去参与只是雏形的武官党和士大夫党的争斗。 涉世未深的少年方悦这点小心思,胡车儿看的通透,心底除了不屑就是冷笑,二爷关羽点拨几次骑战方法,纠正了几处武艺破绽,就是宗亲外戚了? 痴人说梦,除非能够拜在二爷关羽门下,否则永远只是自以为是的宗亲外戚党,还不如他们这样早早的抱团取暖。 以后不管能力怎么样,起码能够混一个武官党元老当当,就算官阶低微,跺一跺脚朝堂照样要震三震,话语权同样重如泰山。 混不吝酷爱喝酒的胡车儿反倒是没有喝酒,环顾四周,十几员中阶武将目光炯炯的盯着位于首座的威烈将军兀突骨,心中大定,嘿嘿笑道:“兀将军,黄巾贼虽然人数比较多,但是并没有聚集在一起,还都是一些没经过训练的乡野村夫。” “这里。”胡车儿蒲扇大小的手掌按在黄巾贼大本营,脸上的嬉笑消失不见,严肃道:“我们有三千钩镶悍卒,外加一万红漆札甲戍卒。” “个个都是经过沙场鏖战熬练出来的精锐,只要来个突然袭击,一举拿下黄巾贼的大本营,到时候便能立下一份天大的功劳。” “好!”急于为族人报仇雪恨的兀突骨,早就想要效仿曹操那样突击黄巾军大营,拔了这一战的头筹,省的被这些个后来的武将看轻。 两年前他可是主公麾下第一猛将,后来被天下第一武将关羽稳压一头,无可厚非,对方毕竟是主公的二弟,他们的二爷。 现在就连陈武太史慈甘宁这些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阿猫阿狗,也想要爬到他的头顶拉屎撒尿,不大干一场,真当他是好欺负的病狮了。 脑子一根筋的兀突骨,当即拍板,一拳砸碎了面前的硬木案几,狠狠的说道:“他太史慈打过几大仗?毛还没长齐就敢指手画脚。” “今天就让他好好瞧瞧威震天下的黥字军,是怎么打仗的,你们立即回去召集士卒,埋锅造饭,天一黑我们立即杀向黄巾贼的大本营。” 几里外,摆放着几个锦鲤红漆案几的营帐内。 “什么。”把玩着金胎碧玉牌的郭图,听到身边人的汇报,脸色‘唰’的一下白了三分,声音中隐隐有咆哮的意味:“一群低贱的寒门庶族,真当自己是天下第一武将关羽了。” “还要冲阵?不知所谓!” “主公登基的时机就要来临!这些煞费苦心熬练出来的士卒,可都是我们与二皇子党死斗的根本,不容有一点闪失。” “黄巾贼这么多,哪能杀的光,现在最应该做的是保存实力,静观其变,协助主公荣登大宝!” 一门心思要在这场二龙夺嫡中捞上一笔的郭图,哪里会允许手中的棋子平白无故损失掉,猛地抽出了充当门面的鎏金八面汉剑,恶狠狠的道:“命令辎重营的将士们给我看好粮仓和武库,没了粮秣和备用武器甲胄,我看你们还怎么长途奔袭。” 这些个出身于名门望族的士大夫文人,顾不上士子风流雅士气度了,一个个撸开袖子粗鲁的像个武夫冲了出去,誓死也要拦住兀突骨等人。 一个时辰后。 一名风尘仆仆的儒生出现在了大营外,手搭在眼睑上,看了一眼远处阳光下的大营。 阳光灿烂。 心潮澎湃。 昼夜兼程赶了十余天的儒生,郑重的摆正竹冠,小心翼翼的拍打干净身上灰尘。 随后,挺直腰杆,大步前行。 “大汉,我徐元直来了。” 00234 卿大夫不仁 行军作战历来是‘兵权贵专,军令贵一’所以才有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一说,不过这句话说起来朗朗上口浅显易懂,却是不知堆积了多少将士的尸骨才求证出来。 太子大营,外有二十万黄巾精锐环伺,内里竟然发生了啸营一般的内讧。 幸是黄巾大军正在紧锣密鼓的布阵,准备构建一局飞鸟难过的死局,不然的话,只需一波冲阵这支费尽心机鏖练出来的披甲精锐,转瞬间便会化为乌有,等到刘辩从黄河水底出来,不知会作何感想了。 “给老子滚开!”隐隐成为雏形武官党魁首的兀突骨,铁塔般的九尺身躯肌肉暴涨,俯视挡在面前的几名士大夫文人,那对沉重的大铁锤如泰山压顶横在半空:“再不让开,老子砸爆你们的脑袋。” 当世儒生最重气节,鲜有贪生怕死之辈。 习惯了蝇营狗苟的郭图虽说是一个贪财好色的小人,但是面对出身于黥字军的南疆斩将夺旗第一人兀突骨,依旧是面不改色,踮起脚尖,用剑尖指着残暴蛮子的喉咙道:“你可以试试!” 郭图身后几名体态单薄的儒生,同样是不甘示弱,撸开袖子剑指面前散发着野兽气息的南疆蛮子,颇有视死如归的大将风采。 不远处,没有心思结党营私保持中立的太史慈,一边搬运着脉络里的气机,一边神色平静的望着剑拔弩张的双方。 未来的文武两党,第一次针锋相对。 保持中立的姜冏和自诩宗亲外戚党的方悦,默不作声的握紧了兵刃,体内气机如漫延到岸边潮头,蓄势待发。 一旦双方产生冲突,立即冲过去拦下兀突骨胡车儿几人,免得造成不可饶恕的后果。 眼看兀突骨的竖瞳凝成一线,狮发狂髯绷紧的如同钢针,大战一触即发。 太史慈却搬运气机,转身向外走去:“姜校尉方校尉随我去迎接先生。” 先生?主公麾下能够被尊称一句先生的,寥寥无几,就算品秩最高身份最是煊赫的黄琬,也不当不得一句先生,唯有稷下国士戏志才一人。 但志才先生现在应该在荆州亦或是江东,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难不成是快马加鞭的赶来解决这场兵锋灾祸? 不可能,以志才先生走一步咳三声的小体格,别说快马加鞭了,就算是马车的速度稍快一些都受不了那么频繁的颠簸。 心底塞满疑惑的姜冏和方悦,很快来到了营寨门口。 只见一名衣着朴素,却是极为干净利落相貌堂堂的儒士,泰然自若的站在饱含沙场萧杀气息的营寨大门前。 千箭所指,依旧面含微笑。 姜冏方悦二人眼前霎时一亮,这股兵戈在前谈笑自若的器宇风骨,除了稷下国士戏志才以外,还真没有几个士大夫儒生能够拥有,称上一句先生不为过。 身为三军统帅的太史慈,能够屈尊出门相迎,显然是知道些什么,为了表示尊重就连双戟也交给了身边的亲卫,抱拳道:“等候先生很久了,先生里面请。” 跟在二人身后向内走去的姜冏,捅了捅身边的方悦,小声嘀咕道:“小方,你认不认识这个儒生,能耐不小啊,竟然能够让主帅这么恭敬。” 为了在朝堂上少碰钉子,方悦闲着没事总喜欢去簪缨权贵的府邸门前溜达。 不是为了被这些庙堂重臣侥幸看中,而是混个脸熟,记下这些个庙堂重臣的长相,宗族子弟的样貌。 免得哪天冲撞了这些煊赫权贵,一句话便让自己稍有起色的功业,瞬间打回原形。 有自知之明的到了方悦这个份上,算是做到了极致,倒也对他以后的仕途升迁产生了莫大帮助。 左思右想了许久,方悦始终记不起雒阳城内有这么一号人物,摇头道:“不知道,可能是太史慈以前的授业恩师吧。” 不过,接下来的场景让两人改变了这个想法,露出了原来如此的表情。 撸开袖子与兀突骨这个暴徒争锋相对都面不改色的郭图,在看到儒士的一瞬间,炸了毛似的窜进了众多士卒中间,瞪大双眼,手指颤抖的指着儒士道:“徐...徐...徐庶,你怎么会在这里。” 徐庶不卑不亢的施了一礼,微笑道:“公则兄,好久不见了。” 听到这人的名号,其他几名士大夫儒生也是连连后退,比见了豺狼虎豹还要骇惧。 这人可是出了名的扫把星转世,但凡是距离他近一些,不是被路过的野鸟拉一头鸟屎,就是屋舍莫名其妙的被大火吞噬。 不过真正让他声名鹊起的却是因为徐庶在书山,获得了一本《孟子》原稿,领悟了亚圣孟子法先王行仁政的内在大义。 单是这样并不会让郭图这些儒林士子骇惧,真正原因是在于徐庶有一手‘不仁’的浩然手段,能够批红判白。 批红判白,能用接以他木的方式,达到岁岁益奇的地步。 当然了岁岁益奇中的奇只是旁人眼中的奇,有着切身体会的人,则是一种切肤之痛。 熹平元年的这批璞玉中,徐庶是公认的好脾气,不然也不会有稷下四君子之称,但就算是圣人真人也有禁脔,更何况道德修养还没有达到‘知行完备,才德尽全’圣人境界的徐庶。 母亲,便是徐庶最大的弱点。 徐庶出身低微却被儒教祭酒荀爽青眼相加,自然遭到了无数的嫉妒和嫉恨,遭受了不知多少的白眼和算计。 东郡程氏既是名门望族,又是晋国荀氏之后,这一代程氏宗族的扛鼎人物程昱还是国士之才。 本以为凤毛麟角的祭酒学生,已是囊中之物,没想到居然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寒门夺走,恼羞成怒之下,着手谋算徐庶。 从好友戏志才那里得知东郡程氏谋划的徐庶,更加的恼羞成怒,他们居然算计自己的母亲。 那一日过后,徐庶便消失不见了,再次出现,站在了东郡程氏大门前。 一手批红判白,一身福浅命薄转嫁到了东郡程氏宗族祠堂。 祠堂如春秋战国的卿大夫宗庙,是宗族的大本大宗和基石,用来祭祀祖先,商议宗族兴亡大事,族人子弟授学课业等等。 因为母亲被人算计怒火中烧的徐庶,已经失去了理智,再加上第一次以‘不仁’惩戒仇敌,自己也不清楚这手批红判白浩然手段,会产生怎样的后果。 因此让东郡程氏遭受了一场残忍的灭顶之灾。 青黄不接。 00235 儒生将气 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脸上隐隐有紫气萦绕的刘辩,霍然睁开双眼,轻吐一口浊气拂在面前的长城虎士身上,赫然发出了金石相击的声音。 这副光景倘若是被道教弟子瞧见,说不定会把他当做某一位隐世不出返老还童的老神仙,恭恭敬敬的施起澄心存神敬对祖师的大礼。 这一口浊气看似平凡,却有了呼以定八极呵气种青莲的登天阁叩长生玄妙光景,多少餐霞食露坐忘山崖的道教真人都求之不得。 落在刘辩这等武夫身上,更是弥足珍贵,悉心打磨几十年,说不定可以达到传说中气冲斗牛的奇绝境地。 到那时刘辩的剑气卷龙门,便能真的卷起龙门,剑气如银河倒泻,惊涛拍岸击天门,丝毫不弱于王老剑尊那一手震惊寰宇的一剑开天门。 刘辩体内气机干涸,神采却熠熠,从封土顶端的帝王宝座上起身,慢条斯理的审视自身,已从伪金刚跌至二品宗师。 心情反而是更加的畅快了。 跌境,是他刻意造成的,一品四境各有各的神妙,但进入伪境之后,从此便会一叶障目再也看不清一品四境的内在真意。 除非碰上大福荫,不然这辈子是没有希望气血磅礴一指通玄了,所以刘辩才会趁着以体内气数牵引香火唤醒长城虎士的机会,断臂求生,主动跌回二品宗师。 只要头顶的大限刼数消融一部分,便会顺水推舟的进入一品金刚,并且不是一脚踩在上面,不上不下的浑身不痛快,而是两只脚稳稳站在山顶,脚踏实地。 看那山下的大江东去,看那山间峰峦如聚。 “按照日子推算,今天便是寒露时节了。”刘辩凝视自己刻下的刀痕,眉头紧皱:“我在这呆了这么久,不知道太史慈他们怎么样了。” “三大王。”按照水伯天吴的推算公士应该称呼刘辩大王或者陛下才对,不知道为何却要执意称呼他三大王:“出口已经找到了。” 俯瞰数以万计大秦甲士的刘辩,轻轻点头,单手握起那柄斩马剑霸业,背负在身后,大步离开。 “随孤杀敌。” ———————————————————————————————————— 河内一战的目的达成,戏志才便要收拢棋局了。 徐庶因此在太史慈的协助下暂时拿下了三军统帅权,他也辜负戏志才的期望,稳稳的以战术抗衡了判官的战略,让桀骜不驯的兀突骨胡车儿等人心服口服,不再有牢骚愤懑的情绪。 “哒哒——” 由于军情太过紧急没有下马的太史慈,直接冲进了主帅营帐,抹了抹脸上的血迹,拱手道:“军师,大营前方又出现了一批黄巾贼。” 正在专心琢磨山河走势图的徐庶,听到这个噩耗,反倒是轻松了许多:“黄巾贼这是在效法春秋时期栾武子主导的晋国秦国麻隧之战的战术。” “准备彻底击溃我军将士的士气,一口吃掉我军。” “不过.......”徐庶拿起粗木案几上的环首刀,挂在腰间道:“我可不是当年的秦军将领成差,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太史将军,立即传令埋伏在二十里外的方悦,随着我的战鼓冲阵,这一战一定要剿杀所有的黄巾贼。” 走出营帐,徐庶望着直冲天空的烽火狼烟,声音在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中异常坚决:“既然对方想要击溃我军的士气,那么我们就把黄巾贼杀破胆,先行击溃他们的士气。” 营寨外一马平川的土地上,一红一黄两支大军焦灼的厮杀在一起,旁边滔滔不绝的大河,连河底的泥沙都染成了血色。 战事委实惨烈,这片土地上已经躺下了将近一万多具尸骨,有披着红漆札甲的汉军士卒,更多的则是披着黄漆札甲、黄漆皮甲、黄褐色布衣的黄巾贼。 黄巾贼后方有一支全营披挂精良札甲的黄巾精锐,甲胄鲜明,刀矛锐利,坚如壁垒的护卫着中间几员将领。 判官站在一座临时搭建的高台上,远望厮杀了大半日水米未进的两军将士,漠声道:“差不多了,传令让颜良文丑等人撤退,免得出了什么差错。” 磨刀霍霍准备冲杀过去的几员黄巾渠帅不禁愣住了,现在是两军交战的关键时刻,牵一发而动全身。 没了颜良文丑等人的压制,兀突骨胡车儿这等武将一旦放开手脚,军阵首先溃败的就是他们了,而不是太子军。 身为国士的判官,怎么会不清楚这一点,但颜良文丑等人还不到死的时候,那件大事未到来之前容不得有半点闪失。 一品武夫的临死反扑绝对可以用恐怖二字形容,万一临了拉上一个垫背的可就坏了他的大计了。 反正大局已定,用黄巾贼去堆死太史慈等人便是了,不外乎多死几百几千黄巾贼,无伤大雅,也无伤大局。 得到军令的几员黄巾渠帅,虽然没有摸清判官深不可测的心思,但出于对他的智谋的信服,忠实的履行了判官的军令。 一万即将达到戍卒品秩的黄巾精锐,全线压上。 胶着的局势瞬间向黄巾贼倾斜,酒足饭饱养精蓄锐许久的一万黄巾精锐,士气、体力、精力各个方面远胜于苦战了大半日的刘辩军士卒。 这支大军又是深谙兵者诡道也的从两翼突袭切入,很快打乱了刘辩军的战阵。 如果不是没了颜良文丑的压制,兀突骨胡车儿几人迎着黄色潮头死战不退,红甲士卒全达到了戍卒品秩,仅是一个照面就要全线崩盘了。 徐庶等人来到营寨大门,形势已经岌岌可危,太史慈使了一个眼色命令亲卫护送徐庶先生撤到后方。 志才先生说的一个徐庶胜过十万雄兵,他可是铭记在心。 徐庶却是果决的骑上了一匹精良战马,望着濒临崩溃边缘的局势,洒然一笑,先一步策马狂奔而去。 “都说大秦以后儒生无将气。” “我辈汉儒,亦能入相,再出将!” 00236 箭道大家 徐庶这句话并非是文人骚客无病呻吟的空谈,而是情真意切的肺腑之言,负笈游学行了万里路的他,遇到过南方的水寇,碰见过北方的马贼,剪径山匪更是数不胜数。 单凭手中环首刀,安身立命,行侠仗义。 春秋儒家六艺,强健身体的射、御之后才是儒家的基石‘礼’,可见圣人孔子对于孔武有力的重视。 汉儒与后世儒生有着天壤之别,魏晋名士盛行清谈之风,宋清腐儒空谈误国,汉儒讲究经世致用的实干,大多数儒生名士都能耍上一手剑术。 早年化名单福行万里路的徐庶,更是习练了一手炉火纯青的刀术,虽说不像沙场武夫那样能够达到万人敌千人敌的境地,但他敢为天下先的气度,不弱于关羽太史慈之流的顶尖大将了。 在太史慈等人惊诧万分的目光中,一马当先的徐庶,一刀落下劈死了一名披甲黄巾贼,腥臭的血水溅在脸上,面不改色的继续冲锋。 瞪着这光怪陆离的一幕,太史慈等人对于空降而来的徐庶的不服气才真正消失殆尽,心底只有两个字,牛气。 “卞喜。”太史慈大喝一声,抽出双戟凝视远方迎风招展的主帅旗,策马狂奔:“你带人保护好徐庶先生,少了一根汗毛,我饶不了你。” 被当做弃子死士的黄巾俘虏营,唯一活下来的便是不要赏赐拼命往身上裹缠一层又一层烂布的病怏怏中年人。 拼命去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他,最终抓住了渺小如游丝的活命机会,脱胎换骨,由一名人人厌弃黄巾叛逆成为了一名大汉中阶将领。 活下来的卞喜始终把太史慈的命令奉为圭臬,不遗余力的去做到最好,这便是他的处世之道,与方悦的自知之明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气势如虹的徐庶在卞喜等军中好手的掩护下,如虎添翼,更如猛虎下山,一路斩杀十几名黄巾叛逆,杀到了黄巾浪潮最是汹涌的潮头。 环顾四周,不断有一支支黄巾逆贼构成的支流涌入黄色大潮,刘辩军不停的被侵蚀染成黄色,局势危如累卵。 “太史将军!”徐庶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一刀荡开三四根长矛,凝重道:“以八面开弓箭术射杀四周的黄巾头目。” 本以为要冲阵斩将夺旗的太史慈,赶忙放下双戟,抄起马鞍上的牛角大弓,箭簇如王老剑尊指尖剑气,漫天纵横。 一瞬间清空了四周的黄巾头目,彻底打乱了黄巾贼的战阵,渐渐萎缩的红色大潮陡然暴涨,向外快速扩张。 徐庶只是命令太史慈不停的射杀黄巾将领,却比任何沙场战术都要实用,红色大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潜移默化的吞食黄色大潮。 判官身侧一位白发老者,望着漫天飞舞的箭簇,蠢蠢欲动。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但凡立志于攀登武道最高巅的世间武夫,哪一个不是心高气傲之辈。 心气足,才能底气盛,从而在步履维艰满布荆棘的山道上循序渐进,按部就班的越过一个又一个的险隘绝道。 天下箭术称绝者,不在少数,真正能够在箭道上有所建树的寥寥无几,更不要提有望一览众山小的箭道大宗师。 白发老者迄今为止只见过一位在箭道上能让他心悦诚服的箭者,弓甲大长秋。 熹平血案,世人只称道王老剑尊剑斩三位微服私访的云端神君,却不知弓甲大长秋一箭三雕,射杀了三位蛮夷一品大宗师。 永寿一代的箭道,弓甲大长秋称得上一骑绝尘,这一代熹平箭术大道本以为是他与吕布齐头并进,没想到今日又碰到一位箭道奇才,未来的箭道想必是三头对案了。 心中升起争胜心思的白发老者,轻轻摩挲身后一张刻意求工的精巧长弓,一较高下的执念不可抑制的在心底极速流转。 源自于武夫的心有灵犀,太史慈对于白发老者有着相同的感应,清楚的知道有一位不弱于自己箭道大家正在注视这里,但他并没有一丝停手的意思。 自己射出了这么多箭矢,气机已经不圆满,以对方的自负和自傲绝对不会乘人之危,否则失去砥砺自身箭道的机缘是小,万一心境蒙尘可就得不偿失了。 白发老者确实不屑于去做乘人之危的勾当,但看着太史慈八面开弓的箭箭射在黄巾头目喉管,位置一样,深度一样,附着的气机还一样,不免有些手痒痒,准备小露几手。 接下来便出现了令在场武将膛目结舌的一幕,白发老者一手搭上四支箭矢,箭箭都能在八面开弓箭矢落下的一刹那撞上箭簇,没有落下一箭。 箭术之准,就像是一场山水相逢的巧遇,总能在柳暗花明的地方遇见,并且必见。 身上红漆札甲被狠狠斩开一道口子的徐庶,这次算是吃了谍报不足的挂落,在他的谋划中依仗着太史慈的箭术,完全可以轻轻松松的吃掉所有黄巾贼。 怎么也没想到黄巾军居然有一位箭术不亚于太史慈的箭道大家,要是徐庶掌控太常寺,有着协律郎奉礼郎的配合,便能提前应对这个突发状况了。 不过以徐庶的秉性不会去争夺好友戏志才手中的权柄,就算是戏志才主动送给他也不会接受,这等涉及了不知多少乌烟瘴气蝇营狗苟的脏活,有违仁心。 徐庶并不是修炼了上乘剑术刀道的武道高人,只是单凭一口气撑到现在,斩杀了几十名黄巾贼,已经殊为不易。 知进退的他,扔掉刀刃上全是缺口的环首刀,随手捡起一根长矛开始慢慢后撤,瞥见为了掩护自己接连受了三处深可见骨重伤的卞喜,心中暗暗记下了这个人情。 撤退到中军位置,战场局势又转变成了濒临崩溃的边缘,徐庶脸上依旧是没有出现任何沮丧的神情。 作为戏志才郭嘉二人很是推崇的战术大家,怎么会不留一道压箱底的后手,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轻声道:“是时候了。” “咚咚——” 黄巾大潮的后方突然响起了边塞铁蹄声,回头望去,尘土飞扬战马长嘶,一支数千人的披甲骑卒,如一口直插心脏的钢刀刺了过来。 这一招后手判官早已预料到,但他没想到的是为首那人。 身穿玄铁甲,领系紫披风,手持斩马剑,胯下龙象马,背后还有一群长城虎士! 00237 横刀笑 刘辩数年前跟随剑压江湖三十年的王老剑尊习练武道,得授的招式少之又少,更多是让他独自站在观星台观摩紫微、太微、天市等三垣七政二十八宿的星空浩瀚。 王老剑尊口中悟性不俗的他,硬是从晦涩无理的星辰运转轨迹中无师自通了一套霸道功夫,一刀挥出如银河挂川,摧枯拉朽。 因此通晓天下各种五花八门秘术神功的王老剑尊,没有传授气机最是浩荡的‘落世星河’,也没有传授刚猛程度不亚于翻天印的佛门神功‘五指山’。 只是扔草纸一样扔给刘辩一页可以令整个江湖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在他们这些山巅人物眼中只算尚可的‘摧枯式’。 目的是不让落世星河五指山这类顶尖武道所蕴含的真意,影响了好不容易趟出一条羊肠小道的刘辩。 有了观星的大框架,用摧枯式潜心佐证,刘辩在武道上的成就只会越走越远越来越快宽,自成一条大江。 经过这几年一场场苦战的熬练,逐渐爬到山顶边缘的刘辩,胸中霸道气机,豁然开朗,渐渐有了帝王气。 只差临门一脚就能追上秦始皇项羽这等千古雄杰的一丝影子,站在山顶,拥有几分睥睨天下的气概。 周元王姬仁铸造的锟铻刀,称得上数一数二的大器,在月旦楼大器评中仅次于王老剑尊手中的万里伏。 不过锟铻刀长度与环首刀相仿,灵巧程度那是相当拔尖,霸道层次只能算是中规中矩,借以使出剑气卷龙门再好不过了,足以相得益彰。 倘若是催发刘辩的杀招洪流,则有些力所不逮,自从他爬到山顶边缘的二品,每一次都让刘辩有一种意犹未尽的遗憾感。 好在黄河水底一战过后,刘辩不仅唤醒了上百名长城虎士,更是获得了秦始皇当年睥睨天下的甲胄兵刃。 鸿图,霸业。 披挂坚不可摧的鸿图甲,横握势不可挡的霸业剑,刘辩的威势暴涨了何止一筹,一剑挥出,劈裂钱塘江的镇海大堤。 俗话说仇人相见分外眼明,更加眼红,之前被兀突骨胡车儿管亥三人虐的不成人样的周泰,早在边塞马蹄声响起的那一刻,远远的就看见了刘辩,不等判官招呼,粗暴的提着缰绳扭转马头,咬牙切齿的冲了过去。 公士掌中的古秦重剑斜指前方,在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机关上弦声中,上百架大秦连弩搭上了弩弦,在望山的瞄准下直指咽了咽口水的周泰。 望着曾经东出殽函之险横扫山东六国横扫整个天下的大秦连弩,周泰的暴怒情绪瞬间萎靡,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暗骂道:逞什么能,单枪匹马的杀了出来。 真当自己是天下第一快的男人关羽了,能够在大秦连弩发射之前冲破对面的战阵。 似笑非笑神情玩味的刘辩,制止了即将射出一支支锐利弩矢的长城虎士,霸业横在胸前,做出了摧枯式的起手套路。 心意相通的象龙狂吼一声,顷刻间脱离了速度慢吞吞的虎贲骑卒,扬长而去。 霸业吞吐出一抹雪白剑气,横空落下,摩擦出狂风呼号的鼓噪声响,势如一头下山猛虎扑向了同样举着一柄大剑横劈过来的周泰。 凶猛无匹。 “咣!” 震的耳孔刺痛的巨响过后,刘辩的身躯忍不住向后仰去,虎口崩裂,大量鲜红的血水顺着手掌流到了黑色臂甲上。 回望前方,却是忍不住哈哈大笑。 这一剑过后,他胸中郁结的不好受,周泰更是凄惨,手骨在霸业猛烈的撞击下断成了软绵绵的两截,整个人横飞出去,砸在了一堆大盾之中。 打蛇打七寸,斩草要除根,依仗着象龙和霸业一剑抽飞这位三国二十四名将的刘辩,自损八百的没有换气,再次勃发出一股雄浑气机,直接扔出了霸业。 “退!” 千钧一发之际,拍马赶来的颜良暴喝一声,八面汉剑萦绕一层层惊人气机,剑身斜向下一探,以曾经观摩姑丈童渊一枪翻大翼领悟的一招剑术,剑挑霸业。 穷文富武,流传了千百年的大道理,今日在颜良面前又验证了一回,他手中的八面汉剑虽说称得上是卅湅的精品,但面对气数神兵这等大器,还是不够看。 别的不说,单是用心程度就不是一般精炼兵刃所能比,大器晚成,可不是一句以讹传讹的戏言,而是用时间堆砌出来的真理。 卅湅八面汉剑毫无意外的崩碎成几段,霸业只是稍稍停滞了不到一息的时间,继续以碎裂镇海大堤的劲头撞向了周泰。 对于周泰这等根骨惊人的三国二十四名将来说,一息的时间足够了,一个狼狈之极的驴打滚,失之毫厘的躲过了深深没入泥土连一个剑柄都没露出的霸业。 崇尚小人报仇从早到晚的刘辩,怎么会这么轻易的罢手,霸业飞出去的同一刹那,左手在腰间的紫檀刀匣快速一抹。 锟铻刀出鞘的同时,便抹向了周泰的脖子。 来不及咋舌刘辩的反应和象龙的速度,周泰赶忙支起双臂挡在了喉咙前,锟铻刀轻而易举的划破了鱼鳞宝甲,带走了大片血肉。 冲出了上百步才略微缓冲一些冲劲的刘辩,很是遗憾的看了一眼由于剧痛脸容狰狞扭曲的周泰,遗憾道:“他要是重塑金身的天人就好了。” “克制天人的锟铻刀,一刀便能劈断手臂,顺带着把脖子割开一大半。” “地府好像和云端的一些大势力有着合作,也不知道有多少天人下界了,够不够唤醒两万长城虎士的。” “有了两万大卒品秩的长城虎士,再加上二十爵机关战具将军,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你董胖子的二十万西凉铁骑的铁蹄够硬,还是我大秦的大秦连弩够厉害。” 这一番胆大包天的言论要是被天下人得知还不得吓破胆。 还天人够不够,你当自己是谁? 就算是王老剑尊当年只不过斩杀了三位天人,别说你个二品宗师,就算是让你爬到山顶一览众山小,不见得能够打得过男子女相的河伯,更别提宰了所有微服私访的天人。 刘辩并不是自负到目中无人,而是有底气,有着我自横刀向天笑的大心气,猛地剑指高台上的判官,大笑道:“逆贼,头颅硬否!” 00238 世事无常 判官身边按剑站立的沙场武将江湖武夫不下于十员,但有着气势如虹的五千虎贲骑卒和长城虎士的存在,这一战大势已去了。 淡漠人命的他立即骑上一匹精良乌桓马,在众多武将武夫的护卫下从南面的薄弱口迅速撤退,丝毫没有因为自己一手葬送了五六万人命感到一点不忍。 骑乘象龙的刘辩追过去轻而易举,但现在急待解决的并不是斩杀判官,而是尽快吃掉这一批黄巾逆贼,休整大军。 经过日夜不休的大战,上到太史慈郭图这些武将文臣,下到钩镶悍卒普通戍卒已经到了精力枯竭的边缘,随时都有可能彻底崩溃。 先守住碗里的,再看向锅里的,免得两手空空什么都落不下。 —————————————————————————————————————— 寒露过后便是霜降,铺满青石长街的橙黄色树叶变成了枯灰色,腐烂归根,静待冬天的到来。 清晨起来,王侯庭院街头巷尾的菊花、美人蕉、文心兰.......铺上了一层雪白的白霜,宛若披上了一层女子纱衣,洁白如玉,轻薄如丝,美丽的像一场朦胧的黄粱美梦。 天色蒙蒙亮,青石长街上寥寥无几的行人大多穿上了厚实的冬衣,凛冽的寒风一吹,依旧是抄着手缩着脖子,恨不得整个人都缩进冬衣里面。 却有一名穷困潦倒的儒生,还穿着单薄的破旧长衫,顶着冷风瑟瑟发抖的向一处位置偏僻的小酒铺走去。 刚刚挂好酒幌的伙计,开门便迎来了客人自然是喜庆的走了过去:“这位先生.........” 伙计远远瞧见对方长衫青巾打扮,心想灶王爷保佑来了一只肥羊,尊称一句先生还没说出逢迎的话,立马挺直了腰杆,骂骂咧咧道:“真是晦气,大清早的碰到你这衰神。” 一身酒气的潦倒儒生不知是被寒风冻的,还是昨夜宿醉没有酒醒,颤颤巍巍的拱了拱手道:“伙计,给我来一壶黄酷酒。” 酒铺伙计从始至终都没拿正眼瞧他,鄙夷的嗤笑一声,想要居高临下的骂几句他们这些眼高于顶的读书人,发觉自己的身高不够,赶忙站到酒铺门口的门槛上:“喝喝喝!有钱吗你就要酒喝。” “算上昨晚的二十一文五铢钱,你一共欠了七十三文五铢钱,先把帐还上。” 往常只敢仰望这些读书人的酒铺伙计,居高临下的说了一大通,那叫一个痛快,比起多瞧几眼秦楼楚馆卖肉女子的白花花胸脯还要爽快的多,唯一不爽的是,还是不敢骂他几句。 潦倒儒生难为情的苦笑一声,当年经过自己手的钱帛何止万金,没想到今天竟然为了区区七十三文五铢钱在这斤斤计较:“再宽限几日,过几日发了俸禄,本官就还上。” 听到本官二字,酒铺伙计下意识缩着脑袋弯下了腰,想起这个穷鬼儒生只是一个低到不能再低的小吏,还是没有一点实权的小小吏,气就不打一处来。 几年前,自己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因为这个本官二字卑躬屈膝的就差把他当爹供起来了,被一起赌钱的酒铺伙计们嘲笑了好久:“还想要赊酒?门都没有!除非你今天把帐还上,要不然酒糟都没有。” 不知这个酒铺伙计为什么性情大变的潦倒儒生,知道自己确实不应该欠酒钱,便没去与小伙计强行掰扯,但实在耐不过酒瘾发作,神色为难的站在酒铺门前不说话。 酒铺伙计探头瞧了瞧他身后从没离过身的银色长枪,听赌友们说好像是纯银打造的,足足价值两个酒铺,我的乖乖,两个酒铺那得是多少文五铢钱啊,估计这辈子也数不完。 大字不识几个的酒铺伙计自然是这辈子也数不完,他这等卑微的泥腿子连一千文五铢钱都没见过,两个酒铺可不就是一辈子数不完。 自负绝顶聪明的酒铺伙计,咽了咽口水,声音激动的有些颤抖的说道:“你可以拿那根破枪换,等你什么时候凑够钱,什么时候赎回去。” 赎回去?我呸,到了我杏花巷小计然手中的五铢钱,就没有吐出去的道理,到时候随便找一根破枪刷上一点银粉,不就行了。 潦倒儒生心头一颤,忍不住暴发出一股杀机,小伙计如同被河水浇了个通透,浑身冰凉,赶忙搓了搓手骂了几句该死的冬天来这么快。 迅速收回杀机的儒生,凄凉的惨笑了一声,喃喃自语起来:“是啊,既然决定放弃了,留着这柄长枪也没什么意义了,还不如换上几口杯中之物,免得哪天被人偷了去。” 随后,潦倒儒生双手颤抖的拿出了银色长枪,声音颤抖的说道:“给....给....你....了。” 不远处,三名男子围坐在一张断了一条腿的矮脚桌子前,一人端着一碗冒着滋滋热气洒着绿绿红红小菜的云吞面,大快朵颐。 银色长枪递出去的那一刻,头发斑白的年老男人,手指一抖差点打翻白瓷碗,发红的眼眶隐隐有泪水溢出,赶忙大口吸溜起来,声音既是哽咽又是含糊不清的说道:“辩儿今天面有点辣了,眼睛都辣红了。” 有所感应的刘辩,奇怪的看了一眼舅父,又回头看了一眼潦倒儒生,大为困惑。 七八天前刚刚结束怀县大战,舅父派遣协律郎传了一封八百里加急,霜降之前一定要赶回雒阳。 怀县大战虽说结束了,但是四周增加到二十几万的黄巾贼还在紧锣密鼓的布置关门打狗大局,一时还走不开。 既是舅父的亲笔手书,又是八百里加急,刘辩还是抛下一切军务单枪匹马的骑着象龙,从河内赶回了雒阳。 一头雾水的是,宫里既没有什么剧变,宫外蝇营狗苟的各大党羽依旧是暗流涌动,也没有把党争摆到台面上来,让天下人看笑话。 舅父反倒是一大早带着自己和担任西园八校尉下军校尉的黄琬一起来这里吃云吞面,这用竹竿打出来的面兆头是好,节节高升,但是没必要为了一碗面让自己八百里加急赶回来,难道这碗面是什么仙丹妙药不成? “给我扔出去!” 慢慢悠悠吃了两碗面的刘辩,身后突然传来气急败坏的大喊大叫,刚才的那名伙计在掌柜的怒喝声中,垂头丧气的拖着醉醺醺的潦倒儒生,仍在了布满白霜冷冰冰的大街上。 “废物!还纯银做的,你自己看看是什么。” 唯唯诺诺的酒铺伙计,差点咬碎了门牙也没咬动银色长枪,显然不是纯银打造,恶狠狠的瞪了几眼潦倒儒生,垂头丧气的听着表姨丈的破口大骂。 潦倒儒生自嘲的笑了笑,不知是在嘲笑掌柜的不识货,还是嘲笑自己,醉醺醺的拿起粗劣酒壶咕咕灌了起来。 受了一肚子气的酒铺伙计,见他还在悠哉悠哉的喝酒,火气噌噌往上冒,跑过去一脚踢烂了粗劣酒壶,骂骂咧咧道:“都怪你,差点让我丢了这份差事,看我不踢死你。” 这时,一只手砸在了酒铺伙计腿上,力度刚刚好,只是让他跌跌撞撞的摔倒在地,并没有让他受到一点伤害。 大将军何进哽咽着想去扶起地上的潦倒儒生,对方见到他后变本加厉的直接趴在地上舔酒喝,絮絮叨叨说着多好的酒可不能浪费了。 “子干!”大将军何进眼中打转的泪水瞬间流了出来,见他迟迟不肯起来,怒喝一声,泪涕横流的一把按住潦倒儒生的脑袋,狠狠的按在了地上的酒水中:“我让你喝,我让你喝。” 暴戾的按了十几下,地面上很快流出了大滩血水,大将军何进惊悚的收回了手掌,踉踉跄跄的倒退了三四步,随后赶忙扑了过去,痛哭流涕道:“早就听然明说你自甘堕落,我一直还不相信,没想到....没想到....” “子干,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难道忘了当年是谁单枪匹马杀入南疆九嶷城,从百越十万大军手中救走了皇后。” “你难道忘了是谁用长枪打的未来枪道扛鼎人童渊,屁颠屁颠的喊大哥。” “你难道忘了是谁在朝堂上以死谏据理力争,改变了老皇帝桓帝改立太子的决定.......” 曾经的大汉第一文武全才卢植,对这些曾经的丰功伟绩似乎忘的一干二净,随手抹了抹脸上的血水,挣扎着站起身来,淡淡道:“你好像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大汉第一大将,只是一个不入流的潦倒小吏。” “子.......”大将军何进怔怔的看着寒风中瑟瑟前行的卢植,心中的悲凉更浓,紧紧握着拳头,声音沙哑道:“辩儿让你看笑话了。” “舅父本来是计划帮你收服十位军国大将军中排名第一的卫将军卢植,借助他的声望掌控武官一党。” “毕竟他在军中的声望,相当于汝南袁氏在士大夫之中的名望,门生故旧遍及驻军边军。” “自从你母亲嫁给刘宏那个混蛋之后,卢植便堕落了,本来以为他只是从天象跌出一品,没想到会变成这个样子。” “走吧,既然卢植成了一滩烂泥,咱们待在这里也没有意义了。” 刘辩望着寒风中颓然前行的舅父,忍不住一阵心悸和心疼,舅父的悲凉程度想必不比卢植少多少。 蓦然转身,皱眉道:“以后这位卢先生的酒钱算在太子府头上,月底去太子府结账。” 话音一顿,再次说道:“这位卢先生如果不肯来,你们备上好酒好菜亲自送过去。” 在刘辩那身精良甲胄的威慑下,早就心惊胆颤的掌柜和酒铺伙计,听闻太子府几个顿时吓得面无人色,头如捣蒜:“一定不会短了卢先生的酒菜。” 再抬头,人都不见了,要不是门前有一滩酒水和血水,还以为一切都是幻觉。 酒铺伙计擦了擦汗,张望了几眼,没有发现任何人影,松了一口气道:“没想到穷鬼儒生,真是一个大人物呐。” 00239 真的要火 别人成为什么太子世子的,不是左牵黄右擎苍的踏青打猎,就是莺歌燕舞的纸醉金迷,到了刘辩这里便是苦哈哈的劳碌命。 雒阳事了,刘辩就连觐见母后都没来及,马不停蹄的又赶回了怀县大营,辛亏二十几万黄巾贼的关门打狗大局还没真正形成,不然的话,就是仰仗着象龙的神骏难能突破黄巾贼的封锁。 即使隐隐连绵成一线的大局还有些许破绽,又有一千大夏游骑的相助,还是险些阴沟里翻船,吓得太史慈徐庶一众文臣武将差点扛着刀枪倾巢出动的去和黄巾贼拼命。 三四碟粗釉瓷碗,一鼎羊肉糜,一壶灌了水的黄酷酒,这便是刘辩第一次宴请徐庶的酒菜:“条件有限,还请元直见谅,只要回到雒阳城孤一定在胭脂楼包上一桌最好的宴席。” 吃的津津有味的徐庶,连连摆手,赞叹道:“这是哪里的话,这一顿酒席已经相当的丰盛了。” 抱着一根猪腿胡吃海塞的胡车儿,对于这个胆敢提刀杀敌的豪气书生本来就心生好感,比起那个病怏怏还摆臭架子的戏志才顺眼多了。 说起话还不像一般读书人那样动不动就拽几句文绉绉的之乎者也,嘿嘿笑道:“元直先生这话在理,先生放心,下次先生被人追杀,俺老胡第一个去救先生。” 刘辩踢了一脚口无遮拦的胡车儿,世上哪有期望别人被追杀的道理,遥敬了一爵黄酷酒道:“孤这几天在雒阳和怀县之间奔走,没有第一时间宴请元直,莫怪莫怪。” 徐庶还没有饮酒,胡车儿倒是抱着掺水酒坛子‘咕嘟咕嘟’的猛灌了几口,捎带着还向太史慈甘宁兀突骨几人挤眉弄眼。 看吧,还是俺老胡得宠,主公能够在那么多人面前踢我,你们谁可以? 拿这个混不吝胡饭缸没有办法的太史慈甘宁兀突骨几人,视若不见,自顾自的随着主公一起饮酒,倒是一旁的郭图眼神闪烁不定。 戏志才走后本以为第一谋主的位置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没想到横空降来一个徐庶,不仅用出将入相的法子夺得了众武将的信任,破去了他得占先机的优势,还立下了头功,击退了黄巾贼最猛的一次试探。 现在可以说是稳压自己一头了,要是一般的寒门士子还好,凭借自己阳翟郭氏的名头,无论对方立多大的功劳,自己始终能够稳压对方一头,庙堂的话语权比他重,在众多士大夫同僚的心中地位比他重。 这便是名门望族中的名望二字的得天独厚,也是他们这些世家望族手中簪缨高人一等的优势,偏偏这人是徐庶。 东郡程氏那件事一出,当今天下的世家望族谁还敢招惹他,这也是为什么稷下学宫的学子敢于联名抵制天煞孤星戏志才,敢于抨击大逆不道的郭嘉,就是不敢多说徐庶半个不是的原因。 自己倒霉没事,可别连累宗族倒了八辈子霉。 青黄不接这几个字,比起夷灭三族更令世家望族畏惧。 情愿一死百了,也不愿意活受罪。 以现在的局势来看,戏志才占据了独一份的大先机,只要不出不可饶恕的大错,未来文臣领袖的位子应该十拿九稳了。 徐庶嘛,由于一手批红判白的不仁,未来在庙堂上无论是党同伐异,还是排除异己,没几个轻而易举的敢去招惹他。 就是不知道他未来走什么路数,毕竟文官党羽就那么几个,盘根交错极为复杂的士大夫党。 只要敢于直谏,不需要熬资历就能够一步登天的御史言官。 权利很小,却能主导天下舆论风向的文坛太学。 其他一些不成气候的小党羽暂且不提,等到主公登基之后,一朝天子一朝臣,三公九卿这十来个最是煊赫的官帽子必然是从这三大党羽中产生。 或许会出现一些一鸣惊人的大才,夺走一两个,但也仅是一两个,不足挂齿,大头还在他们这些个三大党羽手中。 以徐庶的秉性想必玩不转充斥着各种阴谋诡计的士大夫党,以他的家世也没资格坐到党魁的位置。 而以他的才学,无论是草书隶书楷书,还是山水写意工笔,只能算是照本宣科,没有什么惊艳的地方,名扬整个儒林则要看福荫够不够,机缘足不足,更重要的是运作的妥不妥当。 这么一来的话,只有御史言官了,心里有底并且松了一口气的郭图,暗道只要运作的妥当,找机会狠狠踩江夏黄氏和河东卫氏一脚,自己未来成为文官一脉士大夫党党魁不成问题,到那时三公的位置稳打稳的落入袋中了。 不行,这样还是有些不稳当,看来得修书一封试探试探程昱,有没有意向投靠太子,有着他的帮衬,再加上绝不可能与徐庶戏志才结为朋党,十拿九稳便是十拿十稳。 想到国士程昱,郭图不由期期艾艾的想到了自己那个不成器的族弟,非得阐述那一番大逆不道的言论,好好的一副犹如苍天在上的大龙棋,硬是变成了线断气散的臭棋。 倘若是郭嘉不自绝大道,阳翟郭氏不仅能够中兴,还能大兴,成为中百阀前十的煊赫望族。 刘辩辛亏没有读心术,不然肯定会感慨一句士大夫文人之间的关系,当真是冗杂交错兼容并包到了极限,一个小小的郭图,居然接连牵扯了程昱郭嘉等等这么多国士大才。 宾至如归的酒宴举办到酒意大酣,刘辩想到徐庶立了这么大的功劳,还没有赏赐,不禁问道:“这一战元直是首功,不知道元直想要什么赏赐。” “哪里哪里。”徐庶连连摆手,开始认真的挨个叙说众将士的功劳,一直真心实意的说到中层将领还没有打住,刘辩强行宣布道:“孤记得雒阳的盐市丞过几日就要告老还乡了,这件事结束之后,孤便举荐元直升任盐市丞。” 徐庶脸上的神色突然有些变幻莫测,震惊、惊悚、愕然.......就是没有喜色,苦笑道:“主公,我这是要火了。” 颍川,长社。 一个满脸灰黑的悍妇,背着一名老妇人慌里慌张的跑出了门外。 放下老妇人,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转身望去,刚盖好没多久的房屋再次熊熊燃烧起来,不禁哀嚎道:“徐庶你个挨千刀的,又了什么不该拿的东西了!” 00240 国士一策 盐市丞,品秩不高却是一个膏腴肥差,看来主公所谋甚大,要插手利润最是丰厚的盐铁了。 郭图见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徐庶,弃之如敝履的推辞了仅次于盐市令的盐市丞一官,暗骂几句真是个土豹子,多少世家望族为了争夺一个盐市丞,头破血流,反目成仇。 你倒好给你了却不要,怕是出身低微眼界不够,不知道盐市丞牵扯了多少要害利益。 人君南面之术登堂入室的刘辩,拿下盐市丞一官确实是在针对盐铁进行布局,不过他的真实目的并不是郭图揣度的那么简单,而是有着更加高瞻远瞩的考虑。 徐庶推辞不收则是出于迫不得已,他可不想因为自己殃及家人遭遇大祸,为了找个补救的法子,赶忙说道:“主公,臣已经有了破敌之策。” 就等着你这句话,刘辩立即命令虎贲亲卫抬走了所有的掺水黄酷酒,撤下了酒宴,展开了戏志才殚精竭虑绘制的山河走势图。 徐庶摆正衣冠,郑重其事的来到山河走势图面前,沉吟片刻道:“我们与黄巾贼之间的局势,很是类似高祖当年与西楚项羽的荥阳大战。” “荥阳大战,西楚项羽坐拥整个殽函之险以东的中原,高祖只是偏居一隅,势力有着天壤之别。” “高祖偏偏能够战胜西楚项羽,从此扭转双方之间的强弱局势,在于两个字。” 环顾四周,太史慈甘宁方悦三人若有所思,兀突骨胡车儿管亥姜冏四人大眼瞪小眼听天书一般,心底渐渐有了一些谱。 作为精研战术一道的稷下学子,调兵遣将之前,一定要对军中将领的所长和脾气秉性熟稔在胸。 不然本是守城战,却要派遣兀突骨这等急躁猛将,只会事倍功半,甚至丢城失地。 徐庶这一段时间通过与这七八员高阶将领的接触,对于他们的心思秉性逐渐有了些许的了解,但还需要长久的试探,才能做到令行禁止滴水不漏的地步:“机动。” “西楚项羽想要攻入雒阳,首要重任在于攻克雒阳八关,而雒阳东面抵御山东六国的八座险隘一共构成了三道半圆防线。” “第一道半圆防线是由虎牢、荥阳、太谷等高关壁垒构成,北面虎牢关控制黄河天堑,中间的荥阳据守一马平川的六国边域,南面的太谷控制着一条进入雒阳的山道捷径。” “雒阳八关中这三关最是险要,易守难攻,历来有得三关者得天下的美誉,也是高祖与西楚项羽大战的核心防线。” “楚汉三年冬十二月,西楚项羽以横扫天下之势大举进攻荥阳防线,麾下既有龙且、黥布、英布等大量名将,又有辗转中原各地击败了秦军的几十万西楚精锐甲士。” “以及沃野千里的西楚、齐鲁各地源源不断的提供大量粮草、兵员、甲胄,占尽了天时、人和,后来高祖主动放弃了荥阳防线,天时地利人和全在西楚,战场主动权完完全全的落入了项羽手里。” “最终高祖能够反败为胜,彻底扭转双方的局势,使得项羽在战略上陷入极其恶劣的形势,便在于机动二字。” “主公。”徐庶行万里路不是简简单单的负笈游学,而是为了寻访天下各地形胜要地、河流走向、气候天象、风土人情等等,免得以后为效命的君主出谋划策出现什么纰漏。 沙场不是什么齐国蹴鞠,错了可以从头再来,沙场征伐是一锤子买卖,败了便是败了,轻则损失大片疆土,重则将会决定一国的命运。 夏商鸣条之战、商周牧野之战、秦楚灭楚之战........因为主帅失误导致大战失利,以至于国家灭亡的例子比比皆是。 出身于三教之一儒家的徐庶,对于战术一道的严谨程度颇为类似于道教的无为而治,更恰当的说应该是天衣无缝。 不允许出现一点差错,哪怕是一口水井的位置不对,他都要亲自验证才会安心。 这也与福浅命薄有关系,习惯了每逢成就做事之前总会出现各种各样纰漏的他,总会尽善尽美把一点一滴的小事做好。 防微杜渐,才会避免蚁穴溃堤的无妄之灾。 正所谓一阴一阳之谓道,福祸总是相依在一起,有了遭罪的福浅命薄徐庶才会任重道远的去行那万里路,才会成为备受戏志才郭嘉这等超世之杰极其推崇的战术大家。 众将士陷入楚汉相争的思绪,随着一句主公重新回到了山河形势图,徐庶先后在地图上点了几处道:“我军的劣势在于士卒远逊色于黄巾贼。” “但我们的优势也在于这一点。” 回忆自己曾在宗族祠堂读过的史记,郭图刚刚揣度出一点头绪,眼看就要跟上徐庶的思路,谁知道这个寒门的思路太过于跳脱,忽然又转到了优劣势上面,只能恨恨的压下心头跃跃欲试的奇计神策,继续悉心听他讲述。 徐庶长于战术短于权术,对于士大夫文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只能算是略懂一二,难能比得上郭图的两成,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黄巾贼虽然人数众多,但大多都是训练不足的新军。” “而我军恰恰相反,人数相对少一些,却是经过一场场苦战熬练出来的精锐之师,还有着五千西凉骑卒以及一千大夏游骑。” “只要我军无限放大这点优势,在一马平川的河内郡机动作战,黄巾贼必定陷入疲于奔命的状态。” “同时派遣一员上将大举入侵黄巾贼的后方,截断几十万黄巾贼的粮道,没了粮秣的支持,士气消沉都是小事,能够拿得起长矛都算判官有本事。” “到那时几十万黄巾贼就是一只待宰.......不,一只烹饪好的肥羊,任凭我们享受,一点一滴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主公意下如何?” 徐庶话锋一转,大局也是陡然一转。 今天以前众将士哪一个不是诚惶诚恐,文臣哪一个不是惊慌失措,别说击溃黄巾贼,就算是能不能活着从这离开还未知。 徐庶一到,战术一出,话锋一转。 发生了陆地沉浮,沧海桑田,战场大局陡转的空前大变。 愁眉苦脸的武将文臣一个个嘻嘻哈哈的摩拳擦掌,准备在这场饕餮盛宴中狠狠撕下一块肥肉。 刘辩凝视面前略带一丝拘谨小心擦拭额头汗水的徐庶,有感而发了一句似曾相识的赞叹。 “真乃国士也。” 00241 君心难测 气度二字最是捉摸不透,一场扭转整个战场局势的运筹帷幄过后,初来乍到资历较浅的徐庶隐隐成为了在场群臣的中心,触摸到了一丝文臣魁首的意味。 不过比起皇后大将军心悦诚服大礼参拜的戏志才,还是有些不够看。 这只是旁人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戏志才徐庶二人都是死于案牍的实干臣子,一心只有勤勤恳恳的为汉室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没那么多的弯弯绕绕。 至于以后会不会因势利导的被有心人推到风口浪尖,或者不得已为子孙后辈谋取一些福荫那就另说了。 人君南面之术的王者之道,首重‘事不躬亲,知人善用’,徐庶既然对于这一战的成败成竹在胸,刘辩颇有自知之明的没有越俎代庖,拿出那柄太史慈归还的玉柄雕龙汉剑:“这一战,孤,全权交给元直了。” 徐庶和家道中落的刘备一样,见过的最大的官吏不过是一县之长,不像见惯了红紫权贵的世家望族子弟,与生俱来有一种眼高于顶的气度,认为自己天生就应该封王拜相,卖与帝王家。 在徐庶这些寒门学子心中能够成为郡守的谋主已经殊为不易,至于能不能成为京官,甚至进入朝廷中枢,那得一步一步的熬资历,获得太守的举荐才有那么一丝微乎其微的希望。 徐庶是有才,同样也有着寒门的自卑,哪敢奢望成为太子麾下之臣,倘若不是戏志才的一封书信,打死他也不相信天潢贵胄太子殿下能够瞧得上他这个布衣黔首。 现如今还赐予他持假节的无上皇权,怎能不感激涕零的以死报效,哽咽道:“我...臣...徐庶必定追随主公清平寰宇,扫灭所有的黄巾贼。” 刻不容缓,徐庶在刘辩鼓励的目光中双手接过了玉柄雕龙汉剑,按剑屹立,那股出将入相的豪气充斥整个营帐:“方悦。” 亢奋大笑着站起来的兀突骨,本以为刨去善守的太史慈,擅长水战的甘宁,风水轮流转的终于轮到自己了,没想到竟让方小子拔了头筹。 若是碰上其他主帅,就算是天下第一武将关羽他也敢瞪上几眼,站在营帐中间的偏偏是豪气纵横的徐庶,那个胆敢弃笔拿刀上阵的儒生。 心中唯有服气二字的兀突骨,只能闷闷不乐的坐了回去。 胡车儿嘿嘿一笑,拿胳膊捅了捅正在气头上的兀突骨,刚要撩拨几句,却听徐庶再次说道:“兀突骨。” “啊?”郁闷的正在摆弄金黄色狮发狂髯的兀突骨,愣了一愣,猴急的站了起来,险些用虎背熊腰的身躯冲倒粗木案几,哈哈笑道:“在在在,军师,兀突骨在。” 刘辩从未见过这位狂暴的南疆斩将夺旗第一人,露出这般得到冰糖葫芦的小孩行径,不由的会心一笑,看向徐庶的眼神更加郑重三分。 得到主公首肯的徐庶,没有一点小女儿态的扭捏造作,做事极为干净利落,福浅命薄的他也不得不快刀斩乱麻,免的战机流失:“黄巾贼的中枢重地在豫州,为了保证围攻雒阳的这一支大军的粮秣,必定要选择一条八方通衢便于舟车行走的辐辏之地。” “根据我对豫州兖州一带地理形势的熟稔,以及这七八日大夏游骑的探查,验证了我的推测,就在商丘城。” “方将军,我需要你在七日之内抵达商丘一带,凭借着虎贲骑卒的来去如风阻截黄巾贼的粮道。” 关羽走后第一次担当这么重要军令的方悦,不免踹踹不安,生怕自己出了什么差错,辜负了主公和军师的期望,断送了为父亲封侯的希望。 方悦的忐忑不定,实属常理,仔细研究过每一位将校家世的徐庶,知道这是因为患得患失,以及资历经验不够造成的底气不足。 但这种情况他不便也无法做出更多的安慰,只能依靠方悦自己了。 截断粮道作为重中之重,主将人选本不是方悦,而是在西凉四大精锐大夏游骑中呆了几十年,骚扰战早是行家里手的姜冏。 不过生性小心谨慎到病态的徐庶,为了保证主公的安全,势必要留下一支预备队,以防作战失败,护送主公安然无恙的退回雒阳。 单凭一百长城虎士未免有些势单力薄,再加上一千铁骑品秩的大夏游骑便可高枕无忧了。 刘辩来到眉头紧锁的方悦面前,拿出自己搁置许久的环首刀,放在了愕然的方悦掌心:“这口环首刀名为光和,是孤第一次参加秋闱大将军送孤的一口刀,寓意为光大汉室,民和年稔。” “那次秋闱孤用它亲手斩杀了一头野猪夺得了魁首。” “深入百万黄巾贼的根基腹地,危险重重,同样任务更重,孤相信你能拿着这口代表着光和的环首刀,斩获大功归来。” 若是说之前的方悦凭借一柄三尖两刃刀和眉心一点硃绛,忍辱负重,征战沙场,是为了死去的父亲能够封侯,母亲能够像胭脂评第一仙子娥姁君那样封君。 从今天起肩头则增加更加沉重的一份重担,为了大汉而战,为了主公而战,更为了这口玉柄光和刀所赋予的光耀而战。 方悦跪倒在地,双手高高举起,恭敬的如祭祖接过玉柄光和刀的一刹那,整个营帐内的武将文臣陷入了一场地动山摇的震惊之中。 胆大如天的甘宁、凡事争在第一的兀突骨贪婪的望着那口玉柄光和刀不说,就连生性沉稳的太史慈,福浅命薄不敢多求的徐庶,表情不比岑壁见了钱帛逊色多少。 庙堂权术登堂入室的郭图,深深的看了一眼主公,目不斜视,不敢多看玉柄光和刀一眼,今日他总算体会到了帝王心术的恐怖,以及君心难测的讳莫如深。 看似寻常的赏赐刀剑,放在一般官吏身上,不过是一场礼尚往来的交情,但身为太子的主公做出这番举动,则是大大不同了。 不亚于周天子赏赐诸侯们天子十二章中代表战神的黼黻,妙不可言的拿捏到了这些视忠义光耀比性命还重要的武将软肋,并且拿捏的死死的,毫无挣脱的可能。 出身贫寒的方悦,眼泪吧嗒吧嗒的直掉,哽咽的几乎喘不上气来,这位眉心藏了一枚杀字的三品宗师险些晕了过去:“末将...万死不辞。” 随后,方悦握着玉柄光和刀,按在心口,肃穆道:“光和即吾命。” 00242 大势所趋1 入夜,荧光皎皎的圆月夹在两座青峰之间,散落着清冷的光,冷幽幽的秋夜增添了更多的寂寥。 夜风徐来,深壑茫茫的山岗之间传来一阵阵松枝婆娑的声音,时不时夹杂着夜莺的啼鸣,令人心底空荡的发慌。 点将台,一袭长衫,一挂玄甲,端坐在空旷寂寥的高台上,低首垂眉,静静凝视面前的做工考究的檀木棋枰。 刘辩捻起一枚黑色棋子清脆的落在了棋盘,这次落子并非像上次为了不给娥姁君一丝翻盘的余地,来了一手犹如天地大势的三三·星·天元,而是规规矩矩按照金角银边草肚皮的原则落子。 稷下学宫的众多学子中,徐庶的棋力相当出类拔萃,堪称个中的翘楚,不过除了有长者之风的荀彧以外,很少有人在手谈过后再与徐庶下棋。 棋局如战局,通过一个人的弈棋风格便能看出一位大才的沙场布局。 郭嘉下棋的落子点总是天马行空的出乎预料,以奇制胜,多数情况下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他屠掉了大龙。 徐庶的流势大局则就委实谨小慎微了些,纵是以郭嘉的棋力碰到徐庶依旧是头痛不已,正如徐庶福浅命薄的脾性,棋枰纵横的时候从来不敢多吃一子,每次都是小心谨慎的吃掉一点就够。 随着跌宕的局势推进,一点一滴的小优势逐渐会衍变成大优势,最终成为不可逆的天地大势,哪怕号称棋甲的山子道,真正的围棋第一人黄承彦,也无力回天。 不过天地大势却没人真正见识过,徐庶的皮赖棋力实在是太耗时间了,还没等衍变成天地大势,耐不过时间消磨的对手便投子认输了。 即使有脾气倔的,打死也不肯认输,往往在见识到天地大势之前,精气神已经耗光昏死过去,行了万里路身体硬朗的徐庶,反倒是一副意犹未尽。 亏得刘辩不知道徐庶的棋风,与他那一手批红判白‘不仁’一样,令整个稷下学宫哀嚎一片。 否则的话,说什么也不会循规蹈矩的你一手我一手落子,直接以三三·星·天元化成天地大势碾压过去。 接连下了三十几手,刘辩终于发现了一丝不对味,徐庶下棋太他娘的小心点了吧,送给他吃的棋子都不吃,就像个护着小鸡的老母鸡始终看护好每一子。 难道徐庶有什么更加深远的考虑?嗯,有可能,或者说徐庶在迷惑我,让我认为他是比较保守的棋风,然后来个突然袭击屠掉我的大龙。 “报——” 一名大夏游骑伍长按着环首刀三步并作两步快速登上了点将台,在三四名长城虎士一丈开外亢奋道:“启禀殿下,兀突骨将军成功突袭了黄巾贼北面军团的一处军营,斩首六百三十一。” “报——”“报——” 手持青铜长戈如雕塑雄立的两排长城虎士前方,大夏游骑鱼贯而入,神情亢奋。 “胡车儿将军袭击了黄巾贼西面一处营寨,斩首五百六十二。” “管亥将军袭击了黄巾贼南面一处营寨,斩首八百六十一!” 手捻一枚玉质黑色棋子细细思索棋局的刘辩,听到管亥斩首八百多人,眉头一挑,笑道:“没想到这次让平时闷不吭声的管亥夺了彩头,看来他一直憋着一股劲。” 徐庶伸出手掌又收回,收回又伸出,来来回回十几次看的刘辩都有些不耐烦了,终于落下了一子,擦了擦手心细汗道:“主公麾下的这一票武将中,管亥的身份最为特殊,是从黄巾贼投诚过来的。” “出身于黄巾贼本来就让众将士看不起,现在虽说弃暗投明了,但根子上却是背信弃义的小人。” “忠义。”徐庶念及这两个字不免郑重了许多,手一抖险些落下才来回了七八遍的白玉棋子,好在收了回来,松了一口气道:“这两个字是我大汉立国的根本,也是七尺男儿立足世间的根本。”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没有忠义不成男儿。” “被众将士认为不忠不义的管亥,一直饱受排挤,辛亏主公用人不拘一格,给了他最大的信任,担当了主公的亲卫。” “不然的话,管亥早就忍受不住主公麾下文臣武将明里暗里的排挤,战死沙场了。” “报——” 徐庶继任戏志才的谋主一职后,除了凭借自身称绝稷下学宫的战术,相助刘辩横扫黄巾贼以外。 还需协助刘辩砥砺人君南面之术,逐一分析太子府这座小朝廷臣子的弱点、优点、缺点等等尤为重要。 刘辩与这个世道总有那么一点格格不入,看待事物的眼光会有或多或少的出入,以后也许能达到乾纲独断的地步,但现在的话谋主的分析十分必要且是金玉良言。 又给管亥暗中记了一笔的他,遥望一眼隐约有烽火狼烟升起的北西南三面,一抹隐忧挂上了嘴角。 太史慈坐镇大营没有出动,袭击判官所在的东面大营的重任落在了甘宁肩上,也是最合时宜的安排。 一百破数万的那场锦衣夜袭,已经过去快一年的时间了,依然萦绕在天人人的心头,无法忘怀。 甚至有一些喜好剑走偏锋的边疆大将庙堂文臣认为,甘宁应该与曹操一起进入兵韬评。 作为月旦楼重要榜评之一的兵韬评,位列其中的无一不是闻名天下的帅才,许是名家祭酒认为一百破数万的夜袭,更多仰仗的是个人勇武。 而五千攻破虎牢关的曹操,凭借的却是实打实的谋略,凭借的是封狼居胥京观旁的意气,以及少年裸衣击鼓敢于死战的峥嵘气概。 这股毫不逊色于亚圣孟子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峥嵘气概,别说同一阵营的刘辩,纵是大丢颜面恨不得钻进地缝的栾武子也是发自肺腑的服气。 眼光高到目中无人的判官也不例外。 此时正值午夜,漫漫长夜还有一半未曾渡过,判官站在一处山岗上,仰望晦暗不明的夜空。 泰山绝巅,似有一股紫气直冲霄汉。 00243 大势所趋2 一晃过去了七日,刘辩总算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惜子如金。 往常一个时辰便能结束的棋局,愣是磨磨蹭蹭的下了七天,而在这七天里自己竟是一个棋子都没吃到,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一个臭棋篓子。 自己在棋枰上吃了挂落,但在战场上却是一路高歌凯进,赚的那叫一个盆满钵满。 这七天以来按照徐庶的战术,四面出击,机动作战,趁着黄巾贼立足未稳之际接连吃下了二十几个营寨。 这些小营寨的兵力倒是不多,满打满算也就七八百人,堆积在一起就非常可观了,足足有将近两万人,而自己这方损失的士卒不足千人。 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估摸着损失个万把人便能歼灭所有的黄巾贼。 唯一让刘辩心存顾虑的是,以判官的国士之才不可能这么轻易落入徐庶的谋算,稳操胜券的吃掉一枚又一枚毫不起眼的小棋子,逐渐衍变成一股势不可挡的大势。 可事实就是这样,判官任徐庶宰割没有丝毫作为,难道是又有什么奸计? 从之前夺取郡城怀县的大战中可以清晰的看出来,判官城府极深谋略更是高瞻远瞩到不亚于戏志才。 自己欢天喜地的攻下了郡城怀县,谁曾想竟是判官的谋算,为的是布下一张瓮中捉鳖的大局。 好在自己有稷下学宫的战略大家戏志才,先手一着的埋了一步暗子,招揽到一位国士的同时,又如一柄庖丁解牛的宰牛刀开始一点一点肢解这个铜墙铁壁大局。 戏志才和判官这两位战略大才你一手我一子的纵横捭阖,虽说不像武将一板一眼的硬碰硬厮杀,却让刘辩看的激动不已热血沸腾,暗道这才是一位睥睨天下的国士应有的文气、豪气、胆气。 判官正如刘辩所预料,漠然睨视严丝合缝的大局变得千疮百孔,不留痕迹的瞥了一眼手持红色酒葫芦的水伯天吴,瑶池评仙子雨师,男子女相的河伯等人,空洞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讥讽意味。 这时,一名头戴莲花宝冠,身披褐帔紫纱道袍,背负一柄小钟馗宝剑的道人,如鬼魅飘进了营帐内,直视判官,杀意浓浓:“给贫道一个解释,否则取你项上人头。” “哈哈。”巨毋霸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声音如晨钟暮鼓般响亮,俯视面前的小个子,瓮声瓮气道:“小牛鼻子你活腻歪了,信不信俺一手捏死你。” 张角三兄弟虽是天下人唾弃的叛逆,但那一身通玄的本事,足以让天下绝大部分的沙场猛将庙堂武夫蒙羞。 “赦!” 骤然间,众人耳际想起滚滚雷音。 伏秋大汛已过,哪里来的电闪雷鸣大雨滂沱。 张梁舌颤如春雷,口吐雨青莲。 一个回神。 哪有春雷,哪有青莲,唯有一柄青锋剑。 剑气如雨,雨化青莲。 世人皆知硕儒曹不兴一杆墨蝇小锥,画龙点睛,可令画纸为牢的丹青蛟龙,行云布雨,如龙王爷泽被苍生。 张梁这一剑虽不能画龙点睛,行云布雨,却能虚室生白。 青锋剑气如小暑时节的雷雨,雨打荷塘化青莲。 一朵剑气青莲,风雨中摇曳。 魁梧如铁塔的巨毋霸,竟是也如一叶扁舟,跌宕起伏。 众人悚然一惊,身为大汉第一力士又是半步大金刚的巨毋霸,在张梁面前羸弱的如同东海深处随时可能倾覆的乌篷船。 匪夷所思,骇人听闻。 巨毋霸曾被兀突骨胡车儿管亥三人殴打,看似一个半步大金刚不过如此,实际上是因为他只是以力气对敌,并没展现一位半步大金刚应有的气魄体魄。 一品金刚气血磅礴,半步大金刚气血更是达到了澎湃。 巨毋霸右脚重重一踏地面,脸色瞬间血红,红又转紫,快速消减的金刚体魄暴涨了三成有余。 蒲扇大小的手掌以最是普遍,却又威力最是狂暴的开碑手,猛的拍向了剑气青莲。 落入众人眼底,大材小用,牛嚼牡丹,宛若一尊紫面天王的巨毋霸,那双蒲团手掌本应是镇压天象力敌陆地神仙的神掌,如今却是小女儿态的采撷一朵青莲。 贻笑大方。 不过此时没人能够笑的出来,武将们忙着观摩难得一见的道教指玄大宗师剑气青莲,希翼从中悟到一星半点的一品韵味,从而越过昆仑山进入一品光景,成为整个天下仰望的存在。 开碑手也是同理,各有各的缘法,各有各的门道,放在一般武夫手中纵是二品宗师也只能开碑裂石。 交由巨毋霸这类以力气见长的力士,尤其是徘徊在大金刚边缘的一品武道巨擘,足以开山裂谷。 始终奈何不了青莲。 黄河楼船上的一战后,巨毋霸众目睽睽之下被三人踢蹴鞠一样来回蹂躏,肚子里憋着的火气无处宣泄。 张梁倒好,不仅主动挑起了战端,还颇为轻敌的只想凭借剑气青莲击败一位半步大金刚。 异想天开。 三教各成一家之言,虽是一条终南捷径快速通向一品,但有利也有弊。 道教的一指通玄直入一品指玄境,终究少了金刚体魄的金刚威能。 巨毋霸猛然一发力,正想要前踏一步的张梁,骤然间向后倒飞出去。 好在张梁在牛皮营帐上几方借力,风度不失的飘然落地,保住了一位一品大宗师应有的尊严。 “可以了。”判官及时阻止了打的难分难解两人,漠声道:“你要是真的咽不下这口气,亲自率领一支披甲精锐进攻敌军便是了。” “没必要窝里横的在这耀武扬威,真当自己是举鼎的霸王了,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三言两语化解了危机的判官,目光游离不定似是在做什么重大决定。 再次望向天空,三股紫气越来越浓厚,并且逐渐向紫微帝星逼近。 取而代之的心思,昭然若是。 心知不能再继续拖延的判官,环顾四周,赵云、典韦、张飞…… 这座小小的营帐,赫然矗立着整个天底下最是精才艳艳英杰。 大局拉开,提气收官。 00244 大势所趋3 大争之世,将星璀璨。 这个波澜壮阔大年中陆续入世的名将大将,违背天理气运的走出了各自结庐而居的胜地,风云交汇在这处小小的营寨。 判官谋略眼光之高远,犹如站在山巅大袖飘摇的谋圣智圣,倘若这一次的谋算真的是斩杀刘辩这条即将化真龙的幼蛟。 九死无生了。 兴师动众到这个地步,汇集几乎整个天下的三品以上猛将武夫,屠掉真龙已经足够了,单单是为了斩杀一个太子,怕是牛鼎烹鸡了。 这一切刘辩并不知道,判官为了封锁消息不惜抽调了三名正在执行重务黑冰台十二地支刺客,数百名铁鹰锐士。 前前后后绞杀了三十名太常寺、摸金校尉、江东弄潮郎等三大细作机构的暗子,这才堪堪使得消息不被泄露。 “怪了。”正在与徐庶商讨下一步作战计划的刘辩,看了一眼时辰,心底开始踹踹不安:“潜入黄巾贼内部的协律郎,已经快半个月没有传回消息了,难道出了什么大事。” 品性醇良的徐庶,并不像极力推崇阳谋大势的同窗好友田丰,很是排斥阴谋细作,却也没有多少好感。 上智为间的道理早在夏商鸣条之战得到了力证,历经商周、春秋战国、两汉的发展,已然迈入了一个极致的地步。 边疆大漠交战,先得来上几场血腥的游骑厮杀,摸清对方主力大军方位、偏师所在、粮秣囤放地点等等情报,做到兵圣孙武所说的知己知彼,才会进行偏师试探主力交锋。 而中原腹地交战,更多运用的是细作斥堠,血腥程度比起边疆游骑减弱许多,但阴谋诡道强了何止一筹。 渗透、策反、刺杀……无所不包无所不揽,残酷程度远远超过了大漠游骑明明白白的硬干。 时间过去这么久了埋入黄巾贼内部的细作还是杳无音信,只有一种可能,全被隶属于地府的黑冰台连根拔出一个不留的抹杀干净。 判官出身于地府这等藏头露尾势力,刘辩自然而然猜测对方推崇阴谋诡道,没去深想,也绝对想不到判官能够聚集除了真武大帝转世吕布以外,几乎所有的三国二十四名将。 这其中涉及的能量,可不仅仅是钱帛美人香火情所能完成的,首先舍枪之外别无他物的赵云,不会在乎钱帛美人,也不会顾及香火情。 谋算得高绝到何种地步,才能做到让这么一批秉性大相径庭又极其自负的顶尖人杰,俯首帖耳,唯命是从。 恐怕智谋天马行空的郭嘉,也不敢想象有人能够做出这等前无古人的行径。 无情本是帝王家,精深了帝王心术的刘辩早已不是那个初来乍到,见到自己人死亡会有一些不忍的仁慈太子。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死亡十几个太常寺协律郎不过是一堆数字罢了,无关痛痒。 刘辩自言自语似的说了几句,徐庶没有丝毫反应,得,自讨没趣了,询问道:“元直以为黄巾贼接下来会怎么做。” 徐庶手谈时每落一子都会来来回回十几遍,一盘一个时辰便能复盘的棋局硬是消磨了七天,更何况关乎汉室兴亡的战术谋算。 满脸倦意的徐庶针对郡城怀县方圆几十里,乃至整个河内郡的山川地理、形胜要地、城关布局做了一个析精剖微的推演。 慢条斯理的列出来将近二十个战术,囊括了各种可能,各类突发异变,做到了算无可算推无可推的光景。 也难怪戏志才会在稷下学宫的大才中,首推徐庶作为刘辩的第一军师,不像郭嘉算尽人心的天马行空可以陡然暴富,连下二十城。 不像李儒阴谋诡道的窃据要津,可以无声无息的攻下城池。 徐庶胜在稳固,胜在即使不胜也不会大败,万无一失的护住主公的性命。 立于不败之地,便是大胜。 大败敌军也好,攻克城池也罢,什么也没有主公性命安危重要。 主公在,汉室可兴,主公不在,他戏志才也要以死殉国了。 不谋而合的徐庶同样把主公的安危视作泰山,放在了与妻子同等的高度,只是略逊于母亲。 率先排除了三种符合郭嘉口味的冒险战术,又去掉了两种自己不屑的阴谋诡道。 剩余的十五种可能,依次排开,展现在刘辩眼前。 作为君主帝王除了要有识人之明,善于御人,更要有乾纲独断的决断力,甭管对错,当机立断的从各党羽臣子商讨出的计策,挑选出一条合乎时宜的去执行。 拖拖沓沓,犹豫不决,只会措施战机葬送大好时机,严重了甚至会造成臣子的离心离德。 刘辩拿起面前的一摞蔡侯纸,每一张上面以形体方正笔画平直的楷书,工工整整的列举了每一种可能的优劣长短,依然是细致的令人发指。 “元直的字体不错,师承哪一位名家?”刘辩为了缓和徐庶紧绷的精神,严肃的帝王脸露出了一抹促狭笑意:“蔡祭酒,还是郑祭酒?” 徐庶划拉山河走势图的动作霎时停住,被主公打趣也算是一种殊荣了,无奈的笑了笑:“臣出身于寒门,哪里有幸可以成为鸿都门学蔡祭酒、稷下学宫郑祭酒这两位文坛宗主的弟子门生。” “别的不说,单是那份令人咋舌的拜师礼,臣也是囊中羞涩。” 谈及自己的师承徐庶不免露出了感激的神色,唏嘘感慨道:“幸是我家先生从不收一些身外之物,只求门人学生离开稷下学宫入世的时候,亲手篆刻一枚印章留在学堂。” 稷下学宫治学素来严谨清明,师长具是德才兼备的硕儒,从春秋齐国创建学宫到现在,从没有一家学派收取金银钱帛这类俗物。 那些出身于寒门的学子功成名就之后,往往会采买大量田产送给稷下学宫。 历经王朝更替,君王们为了收买士大夫儒生的人心,非但不会霸占稷下学宫的田产,反而会大加赏赐,造就了良田万顷的太平学府。 此心安处是吾乡,天下士子有一乡。 00245 鹿门书院 清泉成溪,松涛呜咽,鹿门山前‘轱辘辘’行来一辆牛车,一位脸色煞白的中年儒生拴好缰绳,抬头望去 满目苍翠景色秀丽的鹿门山山脚,一条青苔石阶蜿蜒而去,十二级台阶上建有一座石牌坊,两根间杂卷草云纹的白灰色石柱立在石阶两侧,正面青瓦空花屋脊下,篆刻着光武帝刘秀亲笔手书的三个汉隶,鹿门山 拾阶而上,一股股山里早晨特有的清新竹香夹杂着露水的清冽,丝丝脉脉传入中年儒生鼻尖,时不时咳喘的他,突然顿住了脚步,深吸了一口气 竹露滴清响 在青葱山道上步行了约莫一个多时辰,豁然开朗,一处文气浓浓青砖绿瓦的书院,山水相融 鹿门书院 大门两侧,悬挂着庞德公亲笔所提,整个文坛儒林非议了很久,诟病了更久的两句狂士之言 江左文气,于斯为盛 书院分为东壁和西园两院,西园建有一座梁枋穿扣飞檐凤尾的奎星阁,用来祭祀圣人孔子 东壁建有寿岂堂、观略堂、闻喜亭........各种浚池垒山,而在平时授学的讲堂观略堂大院中,有一口颇为神奇的八角井 无论时节多么的干旱,提上来多少井水,井中的水始终保持在同样的水位,清冽甘甜,沁人心脾 八角井旁,一位身高七尺九寸身材魁梧的如同沙场猛将的老儒生,满头大汗的栽种着一株柿子树,听到身后熟悉的脚步声,往新土上浇了一桶井水,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爽朗大笑道:“志才,这一趟收获如何?” 戏志才郑重的对着这个既有半师之谊又是恩人的先生,恭恭敬敬的行礼:“戏志才见过先生” “哈哈”庞德公开怀一笑,抡开膀子再次提上来一桶井水,自己饮了一瓢,随后递给了戏志才,转念想到现在是深秋了,戏志才的身子骨又太弱便收了回来 不知为何,他的动作突然僵在了原地,古怪的看着不停咳喘的戏志才:“志才,你再说一句话” “说话?”自家先生的要求委实古怪了一些,没做他想,历来视先生为君父的戏志才,恭恭敬敬的说道:“戏志才见过先生” “啪!”庞德公冷不丁拍了戏志才的肩膀一下,笑的更开心了:“哈哈,看来太子殿下当真是你的明主,胸中意气大盛,说话时咳嗽全没了” “嗯?”经过自家先生的提点,戏志才这才发现自己这么多年的习惯说话咳喘,不知道什么时候痊愈了,心底自然是高兴不已,却没有去做过多的深究 因为他这一行的目的在于解决一件荼毒大汉上百年,根深蒂固到无法解决,却又不得不去解决的问题 跟随先生坐在新植柿子树旁新打造的石墩上,忧心忡忡道:“按照先生的布局,学生的命运应该是掌控全局,提气养大龙,这个真正收官帮助主公一统天下的人,并不是学生,也不是熹平一代稷下学子” “嗯,熹平稷下学子中最晚入学的两个,诸葛亮和司马懿倒是有可能,难道?” 念头刚刚升起,很快又被戏志才打消了,诸葛亮已经被杂家祭酒黄承彦收入门墙,而黄承彦又是扶龙之人,与自家先生的从龙理念相悖 这么一来,传闻有望媲美管仲乐毅的诸葛亮,投效主公的可能很低了 不过现在又有了很大的转机,人心谋算第一人郭嘉已经在为第一次入士的一鸣惊人做准备了,以奉孝的才学劝说诸葛亮入士主公应该有五成把握 戏志才心中所揣度的想法,庞德公作为上一代永寿学子中最杰出的国士之一,又是他的授业恩师岂会不清楚,随手扫去面前石质案几上的枯叶,示意戏志才捻起黑色棋子道:“这副大局已经全权交给你了” “至于是化成真龙,还是被对手屠掉大龙,老夫都不会再过问了,收官之人是谁想必你心底已经有了真章” 儒家重礼,长幼有序是根本,质疑师长试探先生那可是大不敬,庞德公却没有一点被门下弟子试探的不愉,反倒是仰天大笑,心道后继有人了,大汉国祚延续也有希望了 爽朗笑声惊起天空一行大雁的他,忽地收起了大笑,促狭的看着面前这颗拂去蒙尘的明珠道:“志才今天来到鹿门书院,不会是单单为了一个多此一举的询问收官人,而是另有目的吧” 戏志才惨白的脸容总算是了露出一点灿烂,对不住了先生,为了主公的鸿图大业不得不这样旁敲侧击:“果然瞒不了先生” 见自己的这个得意门生话吐一半又开始闷不做声,庞德公欣慰的同时,更多则是郁闷,志才什么都好就是太过于老成持重了一些:“你呀你,为了你那个主公连师长都不要了” 摆了摆手,制止了欲言又止准备说话的戏志才,‘啪’的一声落下了一子道:“可是为了风气二字前来” 自从桓帝以来,大汉官吏的贪墨风气已经蔚然成了一股大潮,到了这一代皇帝刘宏更是达到了一个顶峰,卖官鬻爵 现在的大汉在这些蛀虫的腐蚀下,只是一条死而不僵的老龙罢了,外表看似风采依旧光鲜亮丽,内在早已被蛀成了一堆朽木 而大汉官场是由世家望族所把控,选拔官吏唯有举孝廉察茂才两种,入朝为官需要恩师提携,这便是俗话说的朝中有人好做官,造成了门生故吏遍及天下的后患 一旦整饬吏治,拔出根须带出泥,牵一发而动全身,其中不知要牵扯多少盘根错节错综复杂的党羽望族 无从下手,也不能下手 戏志才忧心忡忡的这一点,正是庞德公建立鹿门书院的症结所在 顺手一指 鹿门书院的蒙龄学童,并没有正襟危坐在案几前背诵之乎者也的道德文章,而是如酒铺里的杂役一样,扫屋、抹桌凳、收粪、锄草 戏志才惨白的脸容霎时泛起一抹红光,就像是透过枝头洒在地面的朝阳,细细碎碎,却充满了蓬勃生意,虔诚的如祭祖似的恭敬行礼:“子夏之门人小子,当洒扫应对进退” 转身离去 自从建立鹿门书院以来,庞德公的授学方式一直为文坛儒林所诟病,被称为旁门左道,甚至诽谤为误人子弟 上至稷下学宫下至祠堂私学,哪一个不是在入学的时候,悉心教导用心传授各类儒家经典,生怕误了孩子的一生 可正是他们的这种自以为是为了孩子好的急功近利,才导致族中子弟空有一肚子道德文章,成为官吏后品行不良,祸害一方,招来一辈子的骂名 洒扫、应对、进退,看似是在让蒙童扫地抹桌子,实际上是在教导后辈子弟规矩二字 敢问三公九卿这些中枢重臣红紫权贵,有几个会洒扫的? 想必是不多 扫地人人会扫,往往是拿着扫把挥舞,灰尘扬的漫天都是,抹去桌子上的灰尘,转身又涂在了墙上 洒扫都没学会,即使明白了春秋大义又有何用 按照周公之礼,蒙童六岁读小学,八岁到十岁识字,十八岁入大学 小学就应该学习做人,培养后辈子侄的一个‘人’字,然后再传授高深经典,这才是大学之道 秋风里,满山枯黄,草木败坏,唯有这一株新植的柿子树,欣欣向荣 庞德公撸开袖子再次提起一桶井水,望了一眼高歌离去的戏志才,满心欢喜 转过头来,哼着一首山里人的小曲,细致的就像蜀中小娘刺绣一样浇灌着柿子树 “孩子是守候的玉” 00248 浪涛宣泄,气势如雄,咆哮着无数大浪的黄河水面行进着一支精锐水师,更恰当的说应该是运兵船 甘宁所统帅的水师不多也不少,一艘五千料蟠蛟楼船、十艘大翼战船、几十艘斗舸,对抗黄巾贼的黄河水师足够了,运送数万红漆札甲步卒却是力有不逮 除了这艘主舰以外,其他战船吃水极深,几乎要到了倾覆的边缘,天时又不利于刘辨军,正在刮北风 幸是伏秋大汛还没完全消失,河水较为端急,行军速度略快于臃肿的二十几万黄巾贼 大风袭来,裹挟着水汽扑打在刘辩脸上,湿冷异常,不由的想起了婉儿妹妹:“不知道婉儿最近有没有调皮,天气冷了可别掉进池塘里面了,湿漉漉的娇小身板........” 邪念一动,脑海里自然而然的浮现了当初在黛眉山看到的那副人间胜景,天下第一才女蔡姐姐又圆又翘的桃臀 燥热欲望霎时如王老剑尊指尖的剑罡,一发不可收拾,如果不是鸿图甲挡着,身边的几人定会发现刘辩现在的窘态,坚硬如铁 自从前往怀县镇压黄巾叛乱以来,又是匆匆过去了一年的时间,虽说收获颇丰,接连招揽了大批武将和国士徐庶,麾下士卒井喷一样的暴涨,但是不免开始思念家人 君主刘辩尚且这样,更不要说心里没有皇图,也没有什么霸业,只有妻子孩子热炕头的普通士卒 最近收编的黄巾贼还好,作为罪人的他们能够活命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哪里还敢心思活泛的想其他的,纯属找死 大夏游骑、虎贲骑卒、大泽军这些收敛了不少钱帛获得不少赏赐的精锐,不可抑制的思念家乡了,沙场作战朝不保夕,得赶紧把手里的钱帛送回家才行 太子殿下确实承诺了但凡战死的将士,所遗留的钱帛不仅不会贪墨一分,还会加倍赏赐,送到家中老父亲手里 殿下的话是可以相信,可如今天下贪官污吏横行,经过层层刮皮还能剩下多少?自己亲自送回去那才会稳当,另外还得让家中婆娘多生几个子女不是 好在殿下已经有了命令,这场大战结束后,各军可以分批次回家看望父母妻儿,总算有点奔头了 戍守在刘辩身边的几员虎贲亲卫,吃了一颗定心丸,站姿挺拔了许多,士气再次充沛的如猛虎下山 关于这一点徐庶本想提点几句,注意军中的士气,没想到主公御下手腕这么游刃有余,早就想出了应对方法,便不再深究这件事 转而开始谈论另一个谋划:“主公所担忧的黄巾贼按兵不动,等到我军进攻邺城再伺机出动,臣早就想好对策” 徐庶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打哑谜一样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邺城附近有一座城池名叫朝歌” 饱读诗书墨水颇足的刘辩,要是让他吟诗作对刻章丹青那是强人所难 但论起史记春秋没几个有他驾轻就熟,背下半座书山的戏志才也不行 戏志才熟读各家经典以杂为主,刘辩这些个储君皇子则是以精和专为首要重务,读史明智知兴替,史书历来是各朝教育皇子的首选典籍 一提到朝歌再联系到现在的大战,刘辩不免想到了牧野之战,轻轻踩了一脚甲板,气机牵引,黄河水面炸起一条水柱,笑而不语 数十里之外 黄巾大营 张梁脸色不愉的凝视面前迟迟没有动作的判官,半个时辰过去了,还是没有要追击的意思,不悦道:“判官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太子已经顺着黄河逃走了,你为什么还不走” “在先生的谋划中太子可是重如泰山,只要能够俘虏太子挟持他另立为皇,而太子这几年以来素来有贤名,皇帝的名声比起宦官好不到哪去” “我们就占据了大义,政略上的优势不敢说能和皇帝势均力敌,最起码能够脱离人人喊打的境地” 张梁不但是道教指玄真人,权术方面也不弱于一般的稷下学子,甚至略胜郭图这等州才半筹,因此把当前混乱冗杂的局势看的通透:“有了太子,大义只是一方面” “重中之重的是,控制了太子就相当于控制了何皇后和何进,那么南疆的黥字军,西北边疆的西凉军,北部边疆的并州军,天下四大悍勇军团有三个便会落入太平圣教手中” “太平圣教北方又有着黄河天堑,只要把幽州军挡在黄河以北,再加上张纯张举的牵制,圣教便能把中原腹地打造的固若金汤” 蓦地,张梁眼中闪过了一丝狂热,背后的剑鞘‘嗡嗡’乱震,似有剑气要溢出:“十年之后,圣教便可携着大蛟过江的大势,一举攻克雒阳窃据大汉国祚气运,达到我道教最高境界” “小国寡民!” 双眸空洞的判官,神情漠然,当他听到张梁虔诚的说出类似于农家并耕而食的理念,心底更加漠然 无论是农家没有士大夫剥削没有商贾欺诈自给自足的并耕而食,还是道家鸡犬相闻的小国寡民,都只适用于春秋时期,并且是适用于许、蔡、息等等小国 若是被黄巾军用来统治大汉,不仅天下庶民百姓会遭殃,就是士大夫权贵也没什么好日子过 判官看似是在沉默不语,实际上却是以谶纬秘术推衍天数,倏忽间空洞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亚于张梁的异彩,漠然道:“这场大战的收官全权交给你了” 不再理会欣喜若狂的张梁,环顾四周,冷不丁的说了一句:“定数已至” 大帐两侧 闭目养神如仙人坐忘山崖的赵云,陡然睁开双眼,气息如瀑 宝相庄严如金刚矗立大雄的典韦,眼眸蓦然泛金,气息如岳 扛剑雄立如大蟒盘踞深渊的张飞,瞳孔紫气萦绕,气息如蛟 黄忠、许褚、颜良、文丑…… 平静如一潭死水的这方天地 恍惚间 气象煌煌 00249 手里只有一剑 葫芦口 汲县人对于这一带特殊地形的戏称,汲县北方和南方是一马平川的平原,西方是山势高耸的太行山脉,东方是突然拐了一个弯的黄河 扼守冲要,据守南北,一座挡在京畿与北方冀州中间的关隘,险固程度不亚于横亘在大山中裂道路如槽的函谷关 向西还有一座直线距离二百余里,正儿八经行军需要四五百里的城池,当年人屠白起坑杀二十万赵国降卒的长平,两地遥相呼应,互为犄角,扼守秦国北攻赵国的大军行进路径,因此汲县又有小长平的别号 经过七八日的长途跋涉,深秋的天气逐渐濒临冬季,黄河一带寒风刺骨,距离这一战的最终决战要地不到半日路程了,太子党的文臣武将聚首在主舰甲板上,静待军令的下达 太史慈照例是搬运气机只争朝夕的勤练武艺,气机凝滞了便通过精读兵书战策来缓解坑涩气机 自成一个小团体的兀突骨胡车儿管亥三人,外加同病相怜依附管亥的卞喜,聚在一起商讨怎么争夺更多的战功 姜冏方悦两位骑军将领早早的抵达了汲县,正在打草谷似的四处猎杀散乱的黄巾贼,唯独少了最不应该缺少的水师大将甘宁,不知去向 许是这一段时日以来郭图除了与几位同样出身于士大夫党的同僚处理辎重粮秣这等杂事,没有太多的显山露水表现,更谈不上一鸣惊人的纵横捭阖,内心苦闷的他,果断抓住来之不易的时机,开始显摆自己最擅长的权术 庙堂大势走向 “主公”郭图轻搓腰间的金胎碧玉牌,整个人蓦地散发出一股关羽拖刀的气势:“我军与黄巾贼大战了快一年了,主公是不是在奇怪朝廷怎么不派遣虎狼之师西凉军和并州军镇压叛乱?” 略作停顿,急于表现的他也不顾刘辩是否有洗耳恭听的意思,声音略显急切的说道:“不是不派,实在是不能” “现在的庙堂总共分为宦党、外戚党、士大夫党,以及曾经势力最是煊赫自从党魁卢植销声匿迹之后,被挖墙脚挖的支离破碎几乎崩溃的武官党” “其他的言官党、京官党、自诩清贵的黄门侍郎等等因为陛下不理朝政都已经失势,不足挂齿” “宦党!”郭图在众人眼力不过是一个尔虞我诈趋炎附势的小人,谈到十常侍这些个阉宦,罕见露出了刚直不阿的正气 两次党锢之祸阉狗最是不遗余力,以莫须有的欲图社稷罪名诬陷朝中士大夫 凡是党人门生、故吏、父子、兄弟任官的一律罢免,禁锢终身,牵连五族 其中被杀、流徒、囚禁的士人达到了震惊寰宇的七百余人,甚至还包括了八俊李膺、荀昱、杜密,八顾巴肃,八及张俭这等高德名士,德馨大儒 被大汉儒林视作自从焚书坑儒以来,华夏又一次罄竹难书的灾难,令人发指,痛心疾首 也幸是忠于汉室四字,在天下万民心里根深蒂固,不然又少不了一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大乱 郭图的几位叔伯当年便是受到无辜牵连,惨死于党锢之祸,对于宦官能有好脸色就怪了:“宦官素来与大将军争锋相对,而主公是大将军的外甥,宦官毫不犹豫的只能选择支持二皇子,以免主公登临大宝招来灭门之祸” “当然了根据臣的推算,这应该是陛下的暗中授意,不想主公登基称帝以后重蹈永康大乱的覆辙,毕竟皇帝陛下刚登基的那年,与现在情形相差无几” “那时的皇帝陛下势力单薄,既是外戚又是大将军的窦武,权倾朝野,大权独揽,坊间甚至流传他是二皇帝” “远在庙堂的秘闻都流传到粗鄙的市井了,可见窦武的权利是多么通天” 滔滔不绝的郭图,那叫一个酣畅淋漓,忽然想到自己这番话有点指桑骂槐的意思,尴尬的咧了咧嘴,见主公没有露出什么不悦的神色,赶忙改口道:“大将军当然不会做出乱臣贼子窦武那般的大逆不道行径” “不过因为西凉董卓并州丁原这两位军国大将军是大将军六名义子中的虎韬和犬韬,而他们麾下的四十万铁骑大多是大将军府的门生故旧,陛下不得不防” “黄巾贼看似声势浩大,却动摇不了社稷根本也左右不了皇权继承,只是癣疥之疾” ”四十万边疆铁骑可就不同了,清君侧都是小事,改朝换代也不是不可能的” “主公和二皇子的皇位争斗,归根究底只是兄弟阋墙,要是把四十万边疆铁骑牵扯进来可就是开门揖盗,主动把大汉数百年的基业拱手让给外人了” “所以从政略上来说,四十万边疆铁骑比起黄巾贼对于大汉的威胁更重,皇帝陛下情愿下诏勒令刑徒出身的黥字军清剿叛乱,也不会传旨给西凉军和并州军” 郭图能把错综复杂遍布阴谋诡计的朝堂局势,剖析的这么浅显易懂,对得起名家祭酒许劭评定的州才二字 也难怪信奉无为而治的戏志才会举荐他作为主簿的人选,单是这一口黑白分明的政略精辟分析,足以远超熹平一代大部分稷下学子了 儒教的徐庶、兵家双雄之一的田豫、法家的田丰等人都不见得有郭图的见解高远,术业有专攻,一是他们并不精通此道,更加因为出身于寒门缺少耳濡目染言传身教,屁股所处的高度不够,自然看不清云里雾里的庙堂局势 相比较刀道修为、战场谋略、统兵作战这些个兵甲要事,庙堂捭阖、帝王心术、权谋制衡对于刘辩更要兹事体大 他毕竟是手持社稷神器的君王,而不是将将的韬略帅才,也不是相臣的政略相才 不过在这风雨飘摇的大争之世,则要两者兼备了,无论是开创周朝八百年基业的周武王,还是第一次实现华夏民族大融合的高祖刘邦,衣食住行全在行伍之间 在烽火狼烟诸侯并起的乱世,披荆斩棘,负芒披苇,数十年如一日的鏖战,这才开创了一个个清平盛世 唯有文武兼备,才能兼并天下 未来注定要与曹操刘备孙权这等旷世人杰成为生死大敌的刘辩,对于身上的鸿图甲,掌中的霸业剑,尤为视作瑚琏 他没有曹操文韬武略,没有刘备坚韧不拔,更没有孙权千年王八,能够胜过他们的也只有自信到自负的信心了 而他的信心所在便是鸿图霸业 正如一剑在手,家事国事天下,不过是一剑的事的老酒鬼 任你风雨如晦,我自有一剑了事 00256 忽有桂香来 “咚咚!” 马蹄过后是雷声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正如白天那场飞来横祸,猝不及防 寒冷的冬雨敲打在琉璃大瓦脊兽屋檐上,如短兵相接的沙场大战‘霹雳乓啷’,令人烦闷,就连那些钟情于山水的士大夫文人也没来由心生厌恶 往日夜幕里红灯高挂彩幔招摇的长安大街,除了来回巡逻的披甲戍卒尽忠职守巡查每一条街巷,再也没了一个行人,纵是喜好大雨汾淋我一人撑伞独乐的名士,全都正襟危坐在熏香袅袅的暖阁 倚楼听风雨,笑看寒门士 板着一张脸严防死守的披甲戍卒也多是新卒,老兵油子早就躲进了赌坊酒铺,挥霍一些小帮派奉上的茶水钱 水花四溅的驿道,惨遭铁骑碾压的宗室子弟世家子弟早已不见了踪影,出门寻找的管事仆人匆匆路过这里赶往骊山,并未发现异样 唯一比较奇怪的地方,一位高冠袍服的文官与一位佩剑披甲的武官,静静站在冰冷的大雨中,翘首以望 本以为是两个散发裸裎当街酣饮的狂士,侍奉了蓝田侯几十年有幸被赐姓刘的老管事刘礼走进了一瞧,竟然是长安县丞岑壁和长安县尉陈武 放在往常老管事刘礼还会上前寒嘘几句,今夜只是瞥了一眼便匆匆离开了,按理说能在蓝田侯府坐上管事的位置,待人接物比一般的胥吏还要老辣练达,这么一反常态势必事出有因 急于寻找侯府大公子是一方面,更在于蓝田侯不但是绝无仅有的县侯,往上倒的话蓝田侯还是前汉楚孝王刘嚣的嫡系后人,比起那个前一段时间路过长安,备了一份厚礼恭恭敬敬前来拜访的中山靖王之后刘备,宗室血统尊贵了不知多少 已经姓刘的老管事刘礼自然有资格也有底气蔑视这两人,毕竟他们两人一个是出身于边疆幽州的小世家子弟,一个是连豪强都算不上的小门小户 圣贤有云居移气养移体,自从授命长安县丞这个光宗耀祖的入品大官,经过与长安城内达官显贵礼尚往来的勾心斗角,岑壁具备了庙堂青壮应有的小不忍则乱大谋,格局眼光大气许多 本性难移的心胸却依旧狭隘,放在过往早就一个大嘴巴子扇过去了,如今只见密集的雨水砸在身上,纹丝未动 四周心急如焚的人影逐渐消失,岑壁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没有以前的猥琐和假笑,有的只是‘发自肺腑’的和善:“今夜过后,别说你一个狗仗人势的管事,就算是蓝田.......” “咳!”如一块敦煌记功碑历经几十年风沙侵蚀岿然不动的陈武,突然打断了岑壁的阴狠,脸容越发黝黑的他,整个人散发出宝刀入鞘的韬光隐晦 韬光养晦,那一撮红紫权贵殚精竭虑的培养后辈子孙,也不见得有几人达到 胸中格局不足察言观色本事稀松平常的庸官小吏,只会把他当做翻不出几朵浪花的小泥鳅,落在各党派中坚士子庙堂重臣眼力,郑重其事,叮嘱后辈这人不可小觑 今天血洗长安纨绔子弟一事,看似是傲骨无双的关二爷恼怒这些废物挡住了兄长活命机会的任意妄为,实际上却是一位来自稷下学宫青年俊彦的顺势而为 今夜过后,长安的局势将会翻天覆地 “子烈”屁股决定脑袋的岑壁,在长安错综复杂的各方势力眼里那叫一个养气如红紫,泰山崩都不带面有异色的 但他终究出身于朱漆斑驳的小世家望族,看待长安各方势力始终是只敢远观的庞然大物,手脚略微冰凉的忧虑道:“你说这位先生的谋划真的可行吗?” “蓝田侯、耿乡侯、戏亭侯,这一县一乡一亭三位宗亲列候可是陛下的嫡房族人,再加上一本万利的驿道商路,与宦党、外戚党、士大夫党等等整个朝廷中枢的红紫权贵,有着千丝万缕的郎情妾意勾勾搭搭” “别的不说,这个蓝田县侯当年追随大将军先后参加过永康大乱、熹平血案、辛酉之祸,是大将军能够托妻献子的袍泽老兄弟,比起大将军的六位义子还要亲近” “今夜要把他也连根拔除,根植在长安的党羽一个不留,有点说不过去,万一大将军知道了你我.......” “托妻献子?”陈武效仿主公的习惯,轻敲了两下腰间最为普通的黑木刀鞘,面无表情道:“还记的志才先生为了防止你我于心不忍,留下一两个蓝田侯的血脉,特意在锦囊中交代的几句话吗!” “蓝田侯确实是大将军出生入死几十年的老兄弟,还在熹平血案中为了救主公断了一条手臂,但正是因为这一点他比长安城内的任何人都该死” “志才先生说过,天下很快就会陷入王莽之乱那个时候的局势,当然了直到现在你我还有几乎所有的朝廷重臣认为这是失心疯的胡言乱语” “毕竟大汉还有西凉铁骑并州狼骑这些精锐铁骑,大将军又是主公的舅父,哪里还会出现阿猫阿狗也敢称王的乱世” “不过志才先生谋国谋天下的才干,你是知道的,不相信归不相信,不妨碍我们防着点” “万一真出现了那种局面,以蓝田侯这位功勋老将在西凉军和并州军的威望,在长安以及八百里秦川经营了这么多年,最重要的是他还是血统纯正的皇室宗亲” “到时候来个登高一呼,占据天下四分之一的上西部地区都会是他的,对于主公来说比起现在的黄巾贼危害高出了十倍不止” “可.......”岑壁的忧心忡忡不是没有道理,正是因为他这种瞻前顾后的三思而行,戏志才举荐了他作为长安县丞:“以我们现在的兵力,恐怕.......” 与当初刘辩在黄河水底见过的大秦将军俑没什么两样的陈武,肃穆的脸容终于露出了微乎其微的笑意:“战国时期,能与魏武卒齐击士并肩的战国七大拔尖精锐之一的韩国劲羽锐士,兄弟我根据主公赏赐的兵书,已经推演出了大致的训练方法,摸索着训练出了三千人” 瞧着那张流进雨水的大嘴,陈武再次放出了一个惊人消息:“全是远超一般士卒和精锐戍卒的悍卒” “什...什么....”一直说话断断续续的岑壁,忽然开始结巴了,咽了一口唾沫,苦涩的雨水灌了一肚子,顾不上呸出雨水的他终于放宽了心:“有那位算尽人心的稷下大才主导这场密谋,加上三千劲羽锐士和两万长安水师,足够了” 这时,远方突然传来纵情高歌声 人未至,洒脱放浪的名士风流,扑面而来 二人如登仙高呼,胸中豁然开朗 一名青衫士子,拎着桂花而来 00257 战术再变 牵动朝廷中枢各大党羽暗中角力,地方势力望风而动的太子与三十万黄巾贼一战,终于在对峙了三天太子军一退再退了五十里,拉开了帷幕 这场大战关乎汉室兴衰,更是刘辩出征以来生死攸关的一场恶战 自己不是破釜沉舟的霸王项羽,统帅数万楚军大破四十万秦军,也不是背水一战的兵仙韩信,以数千汉军大胜二十万赵军 结果是生是死谁也说不好,前途未仆,生死难料 前几日太行山脉以西的长安下了一场连绵阴雨,太行山脉以东的汲县却是一直保持秋高气爽的惬意天气,就是西北风稍微大了一些 汲县附近包括整个河内郡的地势多是黄河冲积出来的平滩,土质松软,强烈的西北风不免带起了大量的烟尘草禾,聚集了二十几万大军的战场烟尘滚滚,铺天盖地全是灰蒙蒙的尘土 刘辩身披玄甲紫袍静静坐在战马上,双眼微眯,凝视‘吱呀’作响几乎折断的大汉旗杆,疯狂扭曲乱舞的旌旗,修长的手指轻敲紫檀刀匣隐隐击打出大风歌的宫商角徵羽 豪迈胜似沙场老将的徐庶自然是骑乘高头大马,吟诗作对手无缚鸡之力了不知多少年的郭图,出乎意料的没像军中其他士大夫那般,早早的躲进了郡城怀县,甚至连夜逃回了雒阳,同样是手持兵刃骑乘一匹乙等西凉马 刘辩自己也没料到贪生怕死的郭图会有这等举措,不喜反忧,因为他小小的破坏了自己的谋划 只有这些士大夫临阵脱逃,自己侥幸胜过黄巾贼才好重新启用他们,才好让朝野上下知晓自己的宽宏大量 尤其是经历过两次党锢之祸,士大夫儒林风声鹤唳到已经成为了惊弓之鸟,自己对临阵脱逃按律当斩的士大夫都能饶恕,更何况是其他一些以下犯上的直谏、兼并田产、贪墨赈灾钱帛等等不足以杀头的大罪 尘埃落定,急需士大夫文人支持的自己,必定能招揽一大批文臣士子,通过自己的人君南面之术在董卓进京以前把他们培养成文臣死谏的死忠,几年之后便不会出现皇帝被鸠杀满朝文武大臣无人反对的悲惨光景 只要有大批臣子反对,顾虑朝野风向的李儒,对于废立皇帝一事便会心存顾虑,自己到时又多了一丝火中取栗的机会 这些都是后事,当前迫在眉睫的是如何击败黄巾贼,从这场波及天下的黄巾之乱中捞上一大笔红利 “呜呜——”“咚咚——” 灰蒙蒙的战场突然响起高亢厚重的号角声,战鼓如雷,大地颤抖,同样分成左中右三军的黄巾贼在旌旗战鼓指挥下,蜂拥而至 左右两军黄巾贼作为偏师只是为了策应主力大军,分派了区区四万人,剩下的十四万黄巾精锐按照张梁一锤子定音谋划,全部聚拢在迎风鼓舞的大纛下 从天空俯瞰,浩浩荡荡,绵延三十里尽是头戴黄巾的士卒,令人望之生畏,这还是得益于徐庶谋划,三十万黄巾贼没有全线压上,要不然五十里不见得能够铺展开浩瀚如东海潮汐的黄巾贼 退避三舍的战术,另一个大功效还在于让刘辩大军从南方下风口形式陡转到上风口,占据天时的黄巾贼则是位于东南方向的下风口 当然了多是乡野匹夫出身的黄巾贼没有几人知道天时这两个字怎么手书,更别提明白其中的真意了,正在关注这方面机宜的波才张燕难能在张梁面前说上几句真心话,自掘坟墓了 天时在我 后圣荀子有云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嗜好一子一子提气养大龙的徐庶,掌握天时的目的更在于造就地利 战场能从一目了然变成烟尘滚滚,就是因为这位战术大才利用这一带土质松软的特点,强行造就了一次地利,六千骑军马尾上绑树枝绕着战场快速奔踏,扬起了无数灰尘 地利在我 环环相扣,这个地利又在为人和创造条件 人和,退避三舍以后,敌人生出骄横之心并没有压上全部的黄巾军,只是出动了十八万人,三十万士卒锐减到十八万这比什么半渡击之、趁虚而入的战术远胜太多了,徐庶在几天前的叙述中显然是没有说实话,其中的顾虑不外乎黑冰台三个字,谁知道军中有没有无孔不入的黑冰台细作 还真没有,一直像个年过古稀的糟老头子懒洋洋晒暖的老门房,既是太常寺十二律之一的无射,又是整个天下凤毛麟角的一品金刚刺客,除非是当年并掌黑冰台的李斯和尉缭子再活一回,否则这个世道没几个细作能够成为他手中的漏网之鱼 就算徐庶知道没有,小心谨慎到令人发指地步的他,也不会明堂正道的说出来,关乎主公性命的要事,还是烂在肚子里为妙 利用一些不足挂齿的外在条件,翻云覆雨,甚至说偷天换日的逆改了天时地利人和,难怪戏志才学着神神叨叨的老神棍管辂,铁口直断,预测徐庶未来能够以战术胜过战略 “砰砰!” 黄巾大军如塞外天山倾泻而下的黄色雪崩,声势洪大的撞上了太史慈率领两千人畜营三千钩镶悍卒构成的第一道防线 幸是视线斑驳看不清敌军也看不清己方,经过栾武子训练的黄巾精锐失去什长屯长的指挥,阵脚大乱,只是一窝蜂向前冲,不然这第一波冲锋便能彻底击垮第一道防线 三千钩镶悍卒光景则就大不相同了,一来只是竖起大盾防御不需要改变阵型,这个由太史慈整日写写划划改良自一字长蛇阵和数阵的簠簋阵,稳如泰山, 二是这三千钩镶悍卒可是太尉杨赐麾下用来征剿江湖魔头的锐士,战阵配合早就深入骨髓信手拈来,哪能会出现紊乱的新兵蛋子行径 值得一提的是,徐庶得知太史慈以弱冠的年纪便总结出了一个不动如山的簠簋阵,曾赞叹了一句如果能够熬的过一场场战火的洗礼,单凭这个战阵太史慈足够载入青史了 以往对于历史名臣名将的印象停留在史书纸面的刘辩,越是接触徐庶太史慈等人,越发的感慨能够能从五千万大汉子民中脱颖而出,必定有自己的独到之处 时势造英雄,时势多了去了,能够抓住的才是英雄,抓不住的文韬武略再是前无古人,也是一身娇媚卖给瞎子看 “咚咚!” 战场起惊雷 三千虎贲骑卒直奔刘辩而来 “出发!”静静思虑的刘辩,嘴角勾起一抹环首刀刀刃般的幽冷,轻唤了一声,拎着大锤子浑身痒痒的难受的胡车儿,嘿嘿一笑,率领难民营一样的死士营,呼啦啦的冲向了左军 直面十四万黄巾大军的中军只剩下五千士卒 大纛下,只剩下刘辩一人 徐庶郭图这些个稷下名士怔怔出神的回头望去,主公气定神闲,神态自若,面对仿佛不是十几万大军,而是一场曲水流觞的辞赋盛会 这个穿玄甲披紫袍的男人,竟有种能让整个天下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魄 00256 醇儒意气 胭脂楼一战,活泼可爱的唐婉儿穿戴一件符将红甲立即从只会王八拳的小少女变成了一位伪指玄大宗师,个中缘由便是借助了符将红甲的磅礴气数 从三皇五帝年间到现在的大汉光和七年,数千年过去了,各领风骚数百年的意气风发人杰数不胜数,符将红甲按照几百年出现一件,起码也有个十来件了 不过大多数要么随着主人埋葬在墓穴里面,要么被世家望族藏在由于某一位家主突然死亡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要么是被剑尊王越这等可开天门的举世无敌一剑捅的支离破碎,流通在世面的符将红甲少之又少,也就唐婉儿身上的一件而已 刘辩披挂的这件青铜宝甲也不是,而是更高光景的符侯紫甲,一旦锋芒毕露,立刻便会跻身于伪天象 跟随秦始皇一生的鸿图甲气数那是何等的浩荡,刘辩要是真的一口气借来了所有的大秦气数,一口吃不成大胖子而是会被撑死 山顶风景对于寻常武夫来说比起五石散对于士大夫文人的诱惑还大,何况是山巅的大袖飘摇 自制力极强的刘辩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心底再怎么不舍,还是不敢多吃哪怕一口,只是暂借了一股让自己重回伪金刚的大秦气数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太阿剑气再是灵犀终究是死物,碰见熟稔到整天穿一个开裆裤的鸿图甲,招呼都不打直接退了回去 “噗——”受到反噬的二皇子刘协双目圆瞪的吐了一口血,与此同时,身上的卌湅鱼鳞宝甲被锟铻刀从左肩一直到腰间划开了一个大口子,深可见骨的伤口瞬间喷出了大量鲜血 “嘘”刘辩轻佻的吹了一个口哨,捻起碰到大秦气数从一条疯狗变成一只温顺小猫的虎兕小剑,扔进了紫檀刀匣 断了联系的二皇子刘协,再次吐了一大滩鲜血 刘辩咂摸了几下嘴,恨铁不成钢的感慨道:“皇弟啊皇弟,打架不能单靠蛮力,还要靠脑子啊” 此时,两人相距不过三丈 嘴角紧抿的二皇子刘协,眼中突然闪过疯狂的神色,癫狂笑道:“不错,要用脑子!” 秋风起,蟹脚痒 刘辩的眉心忽然有点痒 秋风忽起,眼前的空气如同春风吹皱的莲塘,泛起了一层层涟漪 剑鸣 剑名,清明 —————————————————————————————————————— 博陵崔氏,春秋年间齐国储君季子之后,前汉东莱侯次子催仲牟出任博陵太守,衍生出了博陵崔氏这一支崔氏二房 从前汉开始一直是东郡数一数二望族的博陵崔氏,当代家主崔烈坐上庙堂最炙手可热的位子太尉,长子崔均刚刚而立之年便一跃成为西河太守以后,博陵崔氏更是水涨船高,在整个兖州都排的上前十了 荷叶枯败,只剩下一根根灰色节秆的听雨榭小亭内 一位高冠灰袍的老者与一名佩玉鸣环的中年士子,凝视那道每走一步都要咳喘的稷下名士,目光闪烁不定 西河太守崔均往摇曳着一根根干枯莲蓬的荷塘,扔了一把饵料 一幅百鲤翻滚的壮丽画卷,油然而生 碧波上的景象犹如早春的雒阳河畔,花团锦簇,富贵满堂,西河太守崔均心底却忍不住一阵阵发寒:“父亲,戏志才这次前来只是让弟弟州平成为庞先生的弟子” “并不是让博陵崔氏正儿八经的亮出旗号支持太子殿下,也没让博陵崔氏奉上大量的钱粮金帛,供养太子新招募的入不敷出的大军,于公于私对我们都有利,父亲为什么不答应” 前任太尉崔烈这位士大夫党的老供奉,能够从一支快要跌出兖州望族圈的郡县望族,一步一步的排挤掉兖州望族甚至大汉十大世家望族就任太尉,中兴博陵崔氏 眼光格局,心计权谋,远远不是才入而立之年的长子所能望其项背的 蓦地叹息一声的前任太尉崔烈,同样洒了一把饵料,为长子答疑解惑道:“庞德公确实是海内硕儒,才学比起那个什么沽名钓誉的八顾八厨不知道高山仰止多少” “别说博陵崔氏,就是沛国曹氏汝南袁氏这些个世代簪缨了几乎千年的拔尖世家望族,族中子弟能够成为庞德公的门人弟子,那也是祖坟冒青烟的好事” 长子欲言又止 士大夫党的老供奉崔烈再次叹息一声道:“别忘了庞德公的身份,一个为了大汉中兴孤注一掷到已经疯狂的偏执老儒生” “为了太子活命,以自己的寿命施展谶纬之术,逆改命格定数” “收下比扫把星还扫把星的戏志才为徒” “差点与升堂拜母的几位好友反目成仇,也要创立鹿门私学,这样大大小小的事还少吗” “在天下人眼里海内硕儒庞德公,就是一个死忠太子到迂腐的老顽固,鹿门私学也是太子的私学,他这是在为太子登基以后储备人才” “当然了,世道的人才总是自负的,至于会不会听从先生庞德公的意愿,还说不好” 深秋,池塘里的锦鲤游的慢了吃的饵料也少了,很快潜入了深碧色水底 花团锦簇 转眼间,绿暗红稀 西河太守崔均接过婢女手中的灰色裘子披在了脸上长出褐斑的老父亲身上,回过味来道:“依照父亲的意思,州平只要成为了鹿门私学的门人,可就是明明白白的告诉皇帝陛下和宦党,博陵崔氏是太子的入幕之宾” “如果博陵崔氏是汝南袁氏这样的庞然大物还好,不论是不是有族人成为庞德公的弟子,换句话说就是不管是支持太子还是二皇子,都是无伤大雅的小事” “到了他们这个层次,站队是对的还是错的,就像商贾做买卖,赔钱了或者赚了,动摇不了根本,而博陵崔氏就不同了,稍有不慎便会迎来灭门之祸” 闭目养神的老供奉崔烈,面露欣慰,以均儿的才思好好打磨几年,扛得起博陵崔氏这杆大旗了:“为父曾经见过太子殿下” “以为父粗浅的相面之术看了太子一眼,便知道他是早夭之相,可想而知太子相由心生到真的活不了多久了” “女人善妒,宦官更是善嫉,这群阉狗本就和我们这些士大夫不对付,一旦太子撑不到登基便死了,登基的人便是二皇子了” “二皇子这人...哎...臣不议君王家事,也算是为父给你的一个考验,你自己慢慢去悟” “到那时权柄更加煊赫的宦官,少不了要拿捏博陵崔氏,甚至有可能为了宗族的田产钱帛用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满门抄斩博陵崔氏” 父子二人刚要离开荷花枯败的听雨榭,回到温暖如春的温室交谈家国大事 博陵崔氏祖宅突然燃起了一场大火 这座历经两百多年风雨的簪缨府邸,半日之内,化成了一片焦土 一辆牛车停在足足两三里外,火光依然映照的戏志才的脸庞艳丽如深秋红菊,双眸红光闪烁 一旁卸任长安县令匆匆赶来的太史虢,觉得自己已经够心狠手辣了,余光瞥见戏志才闪烁火光的阴郁眸子,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 “咳…咳…该提气了” 一队上百人的披甲铁骑,扬长而去 只用了一个时辰的功夫,便斩杀了正在烧杀劫掠的数百黄巾贼,这些投诚官府的黄巾贼,到死都没明白为什么官兵大人们会自相残杀 戏志才从满身血污的太史虢怀里接过一个昏迷不醒的孩子,阴郁眸子总算有了点光彩:“博陵崔氏的族谱和地契全部给我” 本想暗自贪下一部分地契太史虢,讪讪一笑,慌忙拿出了所有的地契 戏志才见到这些价值不知多少万万五铢钱的地契,眼皮没眨一下,随手扔给了一名恭候很久的老迈文人:“按照计划行事” 老迈文人激动的连连扣头,随后慌不择路的离开了这里 还没等老迈文人彻底消失,戏志才得嘴角忽然流出了一大滩血水,蜡黄脸容没有一点人色 “先生!”自己这辈子的荣华富贵全在他身上,万万不能有任何闪失,大惊失色的太史虢,拿出一株从某个长安大商贾那坑蒙来的何首乌,纵身跃了过去 戏志才拒绝了这株价值百金用来保命的珍惜药材,轻描淡写道:“只是违背了纲常,失去了醇儒意气而已” 心中稍宽的太史虢,神情错愕,虽然自己是一介武夫,但也知道醇儒意气对于三教中人意味着什么 没了醇儒意气,就是主动放弃了成就儒圣的机会,放弃了道教口中唾手可得的长生大道 这可是长生天人啊,有了这个还要什么荣华富贵光宗耀祖的,这些身外之物连给长生大道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先生,值得吗” 长生大道和忠于君主,孰轻孰重? 不言而喻 戏志才却是缄默不言,理所应当的从一堆竹简书卷中抽出一份户籍策,理所应当的平静道:“汝南,孟公威” 00257 杀人当配好酒 剑道这条通往山顶的朝天大道上,各种奇才鬼才大才无数,足金足赤的剑道天才只有两种,一种是王老剑尊那般,再怎么俗气的东西到他手里都变成了剑道的风花雪月 手指是剑,野草是剑,唾沫也是剑,天地间的一切皆是剑 至于另一种货真价实的剑道天才,可以用一个不怎么妥帖的词来相容,石女,天生克制世间的各种剑道灵犀,任你剑意再怎么高入云端,灵犀再怎么游刃有余,碰到这种剑道天才那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身负大汉大限刼数的刘辩,更是克制剑道灵犀,这柄犀利程度足以一剑刺死二品宗师的三寸小剑,比泥鳅见了真龙还直接,死鱼一样直接掉在了地上连个挺都没打 刘辩在二皇子刘协悲愤欲绝的目光中,一刀挑起清明小剑随手丢进紫檀刀匣,自嘲道:“还真是福祸相依,害的老子生不如死的大限刼数倒成了保命手段” 列仙评第一人枪甲童渊的几名弟子中,唯一得到真传的便是眼前这位东海小枪王,单单就枪术的速度而言,即使未来枪甲最有力的竞争者赵云马超张飞这些人杰,不见得有张绣快 众人眼前白光一闪,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张绣,仗着关二爷不在这里,人随枪动,施展出一招极为上乘的枪术身法裹挟着二皇子刘协,瞬息不见 “啊吁!” 自觉被侮辱的象龙暴躁的驴叫一声,就要追过去踢死张绣,却被刘辩按住了马头:“不着急,反正这货每次碰见我不是大败就是惨败,留着还有大用” “竖盾!” 两人这番交战消耗了足足两炷香的时辰,黄巾大军的先手试探被太史慈清剿的干干净净,看似心境古井不波实际上大浪滔天的张梁,终于等的不耐烦了,立即命令中路大军全军冲锋 早有准备的太史慈大喝一声,一面面红漆大盾‘咚’的一声砸在了尸骨遍野的地面,溅起了无数尘土和血肉 东西不见尽头的一线黄色大潮,横推过来,在一阵阵‘嘭嘭’骨肉爆裂的声音中,撞在镇海大堤上似的溅了无数血浪,撞倒了十几处红漆大盾,很快又在训练有素的钩镶悍卒补充下,再次固若金汤 目力极好的刘辩今天总算是真真切切的见识了太史慈苦熬这么多年的成效,黄巾大军一次次在渠帅的呼喊中结成粗陋却冲击力极强的战阵,不停冲击军阵,放在平常就算是一万精锐戍卒也被这洪水大军冲垮了,太史慈构建的簠簋大阵没有哪怕一丁点一触即溃的苗头,始终如一座函谷关横亘在刘辩前方 “咚——”“呜——”“杀——” 雄浑的战鼓声号角声混杂着千军万马的喊杀声,与黄压压不知多少人的黄巾大军,排山倒海的一起杀来,声音倒是穿透了固若金汤的簠簋大阵,激流勇进的十几万黄巾大军却是寸步难行 刘辩远远望去,无数黄色旌旗在大风猎猎翻卷,人潮似海,自己就像是东海极深处的一艘大翼战船,坚固是坚固,不过随时可能被这一波接着一波的大浪怕打的粉身碎骨 箭矢、石块、木头.......千奇百怪的各种东西密集交错如暴雨,一波不平一波又起的连绵投掷过来 刘辩甚至看到了几具尸骨,但是大多数都被将士们用环首刀和钩镶小盾挡住,有一些膂力惊人的匝到了刘辩面前,还没有落下又被公士一剑拍飞了出去 一个时辰过后,黄巾大军还是没能突破稳固如长城的簠簋大阵,进攻了这么久倒也不是没有收获,那些个包裹了一层铁皮的坚固红漆大盾,全部被刀矛攻击的破破烂烂,钩镶悍卒陆陆续续死亡了近三百人 这还是因为钩镶悍卒全是百战悍卒,不然的话,这个数目将会增加到至少一千人,而黄巾大军则是死亡了六七千人了,其中少数是被红漆大盾撞死的,大多数是被道友袍泽硬生生挤死踩死的 立功心切的黄巾渠帅们渐渐躁动不安 刘辩麾下的将士有一支部队更是暴躁的不得了,人人眼中流露出残忍亢奋光芒的人畜营,不停的用羊油一遍又一遍擦拭环首刀,苦于没有主将太史慈的军令,只能眼馋前方的人死战,过过眼瘾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了,红旗大盾还是没能熬过去,尽数支离破碎,杀红了眼的黄巾大军有了奔头,也不顾大大小小黄巾渠帅的呼喝,更不理睬战鼓旌旗的指挥,嗷嗷叫的冲了过去 狂潮般的黄巾大军并知道往哪里冲,只知道一直往前冲便能碰见价值百金的太子,便能有机会捞上一笔足够妻儿一辈子衣食无忧的赏赐,说不定还能得见大良仙师 只知道往前冲,刚好中了张梁的下怀,他才不管冲阵的时候用什么方法死多少人才能掘开红漆大堤,只要击溃敌军大阵就足够了 审时度势许久的刘辩,不再继续养精蓄锐了,为了节省力气解下背后的霸业剑,挂在最是放心的象龙背上,提着一口锟铻刀与太史慈擦肩而过 没有振奋人心的大喝也没有壮大声势的狂吼,刘辩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士卒,提着一把刀安之若素的踏上了鏖战最是激烈的交锋第一线 居中指挥的太史慈,闭上双目,很快又睁开,出乎徐庶几人预料的依旧没有派遣人畜营出战 看待血腥厮杀稀松平常的徐庶,似笑非笑,瞥了战战兢兢的郭图几人一眼,同样是跳下战马步行走到了主公身边 郭图几人为了表明忠心无可奈何的就要骑马过去,还没离开原地几步,密密麻麻的的黄巾贼疯了似的冲杀过来,斩杀价值百金的‘敌酋’ “下马” 得到主公提醒的郭图几人,连滚带爬的翻下了战马,正在犹豫不决是否要并肩而战的时候,一句天籁之音传了过来:“能做到这一步孤已经很满意了,接下来的战局不是说多了你们几个文人就能够改变的,退到人畜营后面” 话音一落,刘辩徐庶二人相视一笑,埋进了层层叠叠漫山遍野的黄巾大军中,悍不畏死的活脱脱就像两个看淡一切的百战老卒 一刀劈出,王霸气象 一滩又一滩的血迹溅在刘辩脸上,轻轻舔了舔嘴唇,幽怨道:“可惜没有酒啊” 00260 选择 西凉寒苦,土地贫瘠,除了莽苍苍的黄土山头,便是干涸的沟沟壑壑,西北最为昂贵的不是足金足赤的马蹄金,也不是产自西蜀的蜀锦,而是中原地区最是常见的河川 民风彪悍的西凉,经常为了一条深不过一掌宽不过一臂的小河,发生大规模械斗,每年因为械斗死亡的人数高达两千人,造就了西凉地区多豪强少世家望族的怪诞境地 陇西临洮,一个与羌戎控弦之地相距不过百里的县城,却建有一座极为突兀的簪缨府邸,越窑琉璃大瓦,汉白玉镇宅石虎,当代书法大家师宜官题写的牌匾…… 迈入正门,取名为兰雪廊的走廊九曲十八绕不必多说,桃树、翠竹、紫藤等等在西凉黄土地无法存活的花木,根据江东茂树曲池的特点遍植府邸 单是这一项不知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才能从中原运来肥沃土壤,铺满这座占地极广的豪门府邸 西凉缺水,而在这座府邸惊世骇俗的还存在一座碧波荷塘,岸边栽种的并不是曼妙如少女的柳树,而是一株株金菊白菊 整个西凉有资格建造这么一座可谓真是一寸土一寸金豪奢府邸的,毋庸置疑,唯有大将军的虎韬义子西凉二十万铁骑的主人董卓 董卓的出身并不煊赫只是一般的豪强家世,能有今天的一番成就,机缘是一方面,更多的在于他凭借左右驰射的勇武,一刀一枪的打下了这么偌大一份家业 饱经风沙刀枪磨砺的粗粝汉子董卓,自然是不爱什么茂树曲池叠山理水,他巴不得府邸改成校场,大摆武行 之所以建造成这副聚石为山聚水为池的江东胜景,为的是附庸追随他建功立业第一功臣女婿李儒的附庸风雅 曾在文曲评高居前三,如今由于戏志才荀彧徐庶等稷下大才的接连出世,跌落第六的国士李儒,这么多年来虽说手上沾染的鲜血无数,却有一个极为阳春白雪的癖好,采菊养鹅 这不身穿一袭殷红如血大红袍的李儒,品头论足的采摘一株株含着露水的菊花,喂给身边三四只品相极佳的白鹅,倘若不是那一身无时无刻不散发的阴冷肃杀气息,还真是颇有琴棋书画诗酒花茶的江东名士风范 荷塘边正在吐水的锦鲤,突然间全部潜入了水底,似是被什么水蟒大蛇给惊住了 一位魁伟肥壮的披甲武将,龙骧虎步的走来 “文优”肥壮武将大手一挥,示意对方跟上自己,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向府邸内建造的一座很是破坏江东山水美感的点将台:“你看看这个” 李儒从丈人手中接过一封八百里加急密信,并没有打开,而是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比预测中来的迟了” 紧接着迅速问道:“丁原有没有收到同样的诏令” 沙场气息浓郁到简直自己就是一座沙场的董卓,点了点头说道:“丁建阳应该也收到了义父的密信” 不等丈人下达决定,自从辛酉之祸那年便预测会有这一天筹谋许久也等了好多年的李儒,忽然畅快的仰天大笑 很没有名士风度的笑了足足一盏茶功夫,脸上由于常年阴谋庙算积攒的阴霾,一扫而空,满面红光的说道:“天助我也” 对于丈人脾性心知肚明的他,抢在丈人说话之前再次说道:“想必黄巾贼也给丈人送来了一封密信” 得到肯定答复的李儒,笑意更浓了,甚至有些志得意满的癫狂:“自从光武帝中兴在前汉帝都长安东面的雒阳称帝,建立世人俗称的东汉以来,外戚宦官霍乱朝纲一直存在” “尤其是上代皇帝桓帝与现在皇帝刘宏,先后出现了两次党锢之祸,简直步入了一个你死我活的惨绝境地,被杀的士大夫多到了百人以上,就连八顾八及这些名满天下的名士都有被株连的” “失去了士大夫的向心不说,现在的朝堂空前绝后的紊乱,再加上还有那些卖官鬻爵的贪官污吏搜刮民脂民膏,民不聊生,这才有了黄巾起义的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正统旗号” “呵,现在的汉室可以说是庙堂政治败坏,地方上凋残,东汉政权的崩坏已经到了一个不可挽救的地步” “虽说还有南方的黥字军,幽州的镇北将军公孙瓒,丈人的二十万西凉铁骑,丁原的二十万并州狼骑,足以轻松平定黄巾之乱” “关键是现在平不平定黄巾之乱已经不重要了,接连失去了士大夫向心和天下万民民心的大汉,首在要务是整饬朝纲稳定民心” “呵”再次冷笑一声的李儒,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丈人,智珠在握:“丈人觉得谁有这个能力大刀阔斧的做出这一切,剿灭外戚党宦党” “皇帝?我们这位皇帝陛下还得依靠宦党压制外戚,打压了宦党等于是自挖墙脚自掘坟墓,至于覆灭外戚更不可能了” 听到覆灭外戚几字,点将台上炸起一道磅礴杀气,李儒胜券在握了:“恐怕丈人和丁原首先不会答应,说不定那位大汉第一杀神为了保护当年的胭脂评第一仙子何皇后,也会大不敬的起兵勤王” “必须杀,又不能杀,只能饮鸩止渴的放任宦官与外戚争权,相当于不治标也不治本的慢性荼毒” 丈人欲言又止,李儒轻轻摇头道:“丈人想必要说大将军会主动放弃争权” “更不可能了,以大将军对于太子的溺爱,就算豁出去一条老命也要帮助太子登上皇位,放弃争权夺利可就等于放弃了太子的皇位” “绝无可能!” “所以说现在的大汉已经陷入了一种无解的死结,而汝南袁氏弘农杨氏这些个顶尖世家望族由于党锢之祸,已经对大汉彻底失望,如今风云际会的时机来临,难保不会出现异样心思” 李儒忽地闭口不言,咬了咬牙,义正辞严的说道:“不论谁夺得天下,为了收买士大夫的向心和天下万民的民心,第一个要杀的就是就是大将军和宦官” “与其把天下让给这些尸位素餐的蛀虫,还不如让我们入主雒阳,这样一来还能保住大将军的一条命” 李儒不论是远见还是辩才,放在稷下学宫都是最为拔尖的那一撮人,这一番真知灼见的扭曲黑白,说动一些红紫权贵老供奉也足够了,更何况是董卓 征战沙场数十载始终身先士卒的董卓,脸色煞白,身躯摇晃,紧紧握着环首刀天人交战,许久后,步履蹒跚的向点将台顶端走去 距离台顶还有一个台阶,步履铿锵 登高望北,轻声呢喃道:“建阳,你会怎么选” 00261 风轻云淡 函谷关,东临绝涧,西据高原,南接秦岭,北塞黄河,殽函之险西部出口两山夹道中的一座雄关要塞,素来有天下第一险关的名号 东入关东中原的第一门户 皇帝刘宏对于西凉铁骑并州狼骑的忌惮由来已久,死于戏志才谋划的辅国大将军皇甫节,所背负的重任便是为了牵制董卓丁原二人 愚不可昧的皇甫节自以为是的想要锦上添花成就扶龙之臣,擅离职守的离开了陪都长安,死在了胭脂楼一战 宦党和雒阳王氏的王允盛怒归盛怒,为了防止因为皇甫节的身死蚁穴溃堤的导致整个西北布局崩盘,先是拉拢了蓝田县侯嫡长子等一大批长安权贵,又派遣雒阳王氏这一代武官最是出彩的人物武卫将军王摩驻守函谷关,这才稍稍放宽心 刘辩受到太常寺的密报得知王摩驻守函谷关,对于长安局势的风轻云淡不禁多了几分忧愁,现在的王摩或许不太出名,十年之后的王摩可谓是如雷贯耳 十八路诸侯讨董过后,势力最为强大的诸侯当是坐拥四州之地的袁绍,麾下更是谋士如云将士如雨,就连郭嘉赵云曾经都投靠过袁绍,文臣武将不论是数量还是质量堪称天下之最 要说最受信任的武将,便是颜良文丑二人,从官渡之战前夕颜良作为步军先锋文丑作为骑军先锋,准备以二人先声夺人的打击敌军士气足以验证 王摩正是与文丑一道成为骑军先锋的名将,还不是什么副将裨将,而是一员统领一万多越骑实权功勋将领 袁绍再怎么刚愎自用优柔寡断,但在决定功业成败身家性命的大战面前,还是远胜一般诸侯 天下有名望的诸侯多了比如弘农杨氏同样是四世三公,刘表刘虞更是宗亲权贵占据大义,独独袁绍一人成为坐拥半个中原的大诸侯,并不是以讹传讹的昏庸驽钝 重如腰膂的一万多越骑精锐能够交给王摩统帅,军事素养,行军作战,不敢说比肩骑战无敌的吕布这等三国最是璀璨的明珠,却也对得起磐磐大才这四个字 治军严苛的王摩有一个令当初的武官党党魁卢植都赞叹不已的习惯,每日清晨亲自巡视一遍关隘城防,并且与守卒们席地而坐一起用饭 “咚咚!” 蒙蒙亮的远处青山尽头,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打破了清晨的寂静,由于大汉朝廷贪墨成风,商贾极为繁荣,函谷关作为中原各州进入丝绸之路的要塞节点,每日行商的马队称作车水马龙也不为过 函谷关各军校尉将领赚的盆满钵满的同时,这些戍守函谷关的小卒子们,每个月也有一笔不菲的进账,听到马蹄声会心的相视一笑,便准备开启城门收些茶水钱让这支商队通过这里 “撞钟!”刚刚踏上青砖城墙的王摩,脸色剧变,大喝一声快步走到了城头,虽然出身于世家望族,但他并不像其他纨绔子弟那样从父辈那讨要一个杂号将军,是为了耀武扬威博得美人的欢心 每年率领一支千人亲军前往边疆与羌戎厮杀的他,练就了一个特殊的本领,只要听见马蹄声便能猜出是哪种品质的战马和战马的数量 这一支约莫五百人的骑军,哪里是一支大商队,分明是一支由价值百金的乙等战马西凉马组建的一支铁军,不管有没有通关文牒,先挡在关外再说 “嘭!” 升起一半的城门在守卒的绞动下,在五百铁骑到来之前重重的砸在了地面,严丝合缝的关上了城门 站在城头的王摩,纵是一员老持稳重的军中名将,武艺也称得上悍将,还是不免惊出了一身冷汗,脊背发寒 五百校刀手长途奔袭而来 为首那员大将,手持青龙偃月刀,身披蜀锦鹦哥袍,胯下呼风赤螭骢 “啊,关羽,哥几个快看是神将关羽”一名出身于弘农杨氏的校尉,睡眼惺忪,满脸唇印,松松垮垮的走了过来,经过王摩几次整饬腐败的函谷关守军过后,这些莺歌燕舞的公子哥战甲还算整齐:“哈哈,昨日我们几人还在鸡鸣台以关将军为题,吟诗作对,没想到今日便碰见了” “真是孔圣人保佑” 一群脂粉气多于将气的世家公子们,瞬间醒酒,喜不自胜的一脚踹开严阵以待戍守的守卒,嬉笑不已的趴在女墙垛口瞻仰天下第一神将关羽的煌煌风采 牙齿‘咯咯’作响的王摩,眼底闪过一丝戾气,也不顾接下来的行为会给雒阳王氏和朝堂带来怎样的哗然,果决的抽出环首刀,一刀剁下了杨姓校尉的人头,厉声道:“命令全军准备作战,谁要是放过一兵一卒通过函谷” “老子就让他和函谷关一起陪葬” 沐猴而冠披甲的世家公子们,霎时噤若寒蝉 函谷关作为四镇咽喉扼守东西的腰膂重镇,驻军、衣甲、城固.......各个方面足以比肩帝都雒阳了,就连墨家制造的一种置于城墙上可同时放出大弩箭六十支小弩箭无数,需要十个人操作的连弩车也有不少 深知将甲关羽武力的王摩,没有丝毫迟疑,在一众世家公子天方夜谭的惊悚表情中,大喝道:“开启连弩车” “不好”拂髯持刀,丹凤眼微眯的关羽,眼皮一跳,立即命令道:“所有人后退一千步” 令行禁止,行动划一如一人的校刀营,阵型丝毫不乱的在官道上划起一线圆弧,向后退去了一千步 天光大亮,正如王摩的心情却是个阴沉天气,不过好在校刀营后退一千步以后,王摩总算是敢大喘气了,喘息如牛 大失所望的世家公子们,突然又振奋起来,王摩却被关羽平平淡淡的行为,震慑的只有扶住身边的王字大旗,勉强才能站立 后背早已湿透 一人一骑缓步前行,进入了连弩车的射程,来到了连弩车威力最强的位置,驻足不前了 倒拖关刀,轻抚长髯,平静道:“插标,卖首” 00264 他还是那个他 渔家灯火,鸳鸯映月,芦花如秋雪满天飞舞的黄河芦苇荡,历来是士大夫文人赌书泼茶的吟风弄月场所 此时,没有狂士散发裸裎的引吭高歌,也没有士子风流的羽扇纶巾,有的只是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马革裹尸 曹操作为红紫权贵世家子弟,麾下有上千匹丙等良驹已经笑的合不拢嘴了,飘荡着无数芦花黄河芦苇荡边,赫然雄立着两千多匹乙等西域宝马,若是被汝南袁氏河东卫氏这等大汉十大顶尖世家望族见到,说破大天了也要强取豪夺 更何况这两千多铁骑不仅手持产自西域龟兹国的龟兹钢刀,就连样貌明显异于中原人士,明显是来自西边荒漠的戎夷 静静等候在黄河芦苇荡周围的刘备,如坐针毡,满脸的紧张和焦急,不知第多少次的问道:“宪和,殿下可曾发号施令” 涿郡简雍自幼家中一贫如洗,别说揭不开锅了家里连锅都没有,要不是刘备的父亲亭长刘弘见简雍与母亲孤儿寡母的挺可怜,即使背起敲寡妇门的狼藉名声也要时不时的接济简雍母子二人,说不定早就饿死了 为了这件事刘备的母亲不知多少次气的回了娘家,每次都是刘备装作可怜兮兮的样子,才劝回来母亲 十多年前,简雍为了偷听文坛宗主郑玄讲学,从一棵歪脖子柳树爬过围墙,却被无法旁听嫉妒他的豪强子弟围殴,由于少年心性使气任侠的刘备救下了他,两人从此成为了好友 十年前,简雍为了求学想要去稷下学宫,苦于没有盘缠迟迟没能出发,刘备二话不说卖掉了父亲生前买给他的第一口也是唯一一口环首刀,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这是这些年存的一些钱帛,便全部送给了简雍 兄长刘备家里以前是风光过,但是自从大恩人死了以后,兄长家里的光景他比谁都清楚,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帮衬兄长,随后穿着刘备亲手编制的草鞋赶往了位于青州的稷下学宫 简雍的聪颖程度与郭图诸葛瞻等人半斤八两,虽说已经是难得一见的俊彦,但还达不到被稷下学宫百家祭酒收入门墙的层次 万念俱灰的他感觉愧对兄长的信任,正要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柳树上,兼任纵横家阴阳家两家祭酒的司马徽先生,不知道为何突然允许他旁听,收下了欣喜若狂的简雍 简雍本就天生聪颖,又跟在先生司马徽身边求学多年,一身才学纵是达不到经世济民也足以担任一郡太守了,磨砺个几十年担任州刺史也不成问题 稷下学宫的各家学子本就是各州顶尖世家望族垂涎的对象,名望不如稷下学宫大祭酒郑玄、太学祭酒何休、鸿都门学祭酒蔡邕三位文坛宗主显著的司马徽,在这些顶尖望族心里的分量反倒是胜过他们,简雍的身价自然再次水涨船高 司马徽文名不显,训诂注疏不如郑玄,遍注儒家经典使得经学进入了一个小一统时代,更是撰写了《天文七政论》、《中侯》等著作留下了惊世骇俗的百万言 诗词歌赋不如蔡邕,大毫一挥留下了诗、赋、碑、诔、铭等等一百零四篇,更是从当世的隶书、草书、楷书中自创了一种书体,飞白书 但司马徽治国安邦庙堂捭阖的才干,用经天纬地来形容都不为过 这些个身居高位的红紫权贵历经数十年的宦海沉浮,早已看透虚名,对于琴棋书画诗酒茶这些阳春白雪只是欣赏,真正在意的还是一名才子的实干才学 静坐在祖师爷鬼谷子画像前的司马徽,闭目说了一句入世,简雍对着无比高大的先生三扣九拜过后便离开了稷下学宫 前脚刚踏出稷下学宫的门槛,还没来的及回望稷下学宫唏嘘感叹一番,便收到了大量的名刺,其中甚至还有两封泥金书写的名刺 这些世家望族惯用伎俩的开始各种威逼利诱,有的不惜开出十年之内扶持他坐上郡守高位的千金重诺 汝南袁氏下一代栋梁袁绍甚至许下海口,只要简雍去汝南袁氏的书房抄书三年,便为寒门涿郡简氏抬品入流,一跃龙门成为世家 寒门,世家,两者之间的差距用云泥之别都不足以囊括,就算鲤鱼越龙门也差了点味道 如果说寒门是九品武夫,那么世家就是指玄大宗师,不,用天象更为妥帖一些 更何况成为了汝南袁氏的门生故吏,便攀上了庙堂上最是稳固的一棵参天大树,所能带来的各种香火情盘根交错到难以想象 本以为简雍婉言谢绝了所有的招揽,北上雒阳是为了效忠太子,谁曾想居然效忠了由于自己迂腐驽钝多次丧失了泼天大功的刘备,实在是令招揽过他的世家望族匪夷所思 忠臣不事二主,简雍既然推掉那么多顶尖世家望族的招揽,效忠一穷二白的刘备,自然凡事为他着想:“兄长,我与墨家的鲁肃关系莫逆,有一次在秦淮河赏景饮酒时,子敬喝的酩酊大醉,酒后失言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 双眸蓦地放光,郑重的说道:“大汉看似还是铁板一块,实际上内在早已千疮百孔了,兄长完全可以凭借这足以纵横中原的三千铁骑,打下一番基业,以兄长的才能就算是重现光武帝的丰功伟业,也不是不可能” “兄长........” 黝黑的脸庞不停滴答汗水的刘备,紧张的都开始有些神神叨叨,口中不停的念叨着怎么还没有下达命令 “兄长!” “啊?”刘备困惑的回头看了一眼满脸叹息的简雍,嗯嗯啊啊了许久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因为他根本不知道简雍说了些什么,心思全部放在了太子安危上 他一边用朴素的衣衫擦了擦满头的大汗,一边摸着腰间的精美锦囊,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有了踩在家乡田埂上的踏实:“宪和有什么事快点说,等下可能来不及了” 欲言又止的简雍,心知肚明兄长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做个亭长,为民做个主,种上几亩田,皇图霸业在他眼里还不如几斗五谷实在 可有些人,就像一杯茶 慢慢品,时间久了 自然满口茗香 弟子不必不如师,小志向不必不如大抱负 以后的路还很长,至于谁能辉煌,谁好说呐 00265 天象精髓 三军会师,可夺帅 两支旌旗招展的骑军顺着黄巾大军两翼的薄弱口,千骑当先,瞬息间切入了漫山遍野的黄巾大潮内 与此同时,左右两军击破了迎头而来的黄巾贼,沿着虎牢骑鬼方铁骑撕开的缺口,长驱直入,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便将黄巾大军拦腰斩断 徐庶离开以后,刘辩那一身引人注目的青铜玄甲紫色披风不知何时换成了鱼鳞宝甲精铁面甲头盔,为了降低对于黄巾渠帅的招蜂引蝶,换上一般将校甲胄还好说,却没必要把大器锟铻刀也换成一般校尉的廿湅环首刀,偏偏他就这么做了,不知有何图谋 长刀一挥,不论是体内劲力还是气机凝聚都减弱了许多,气势却是不改,中气十足的大喝道:“进攻!” 满头长发银乱蛇舞的张梁,脸上纵横交错一道道黄紫之气,如旌旗猎猎翻卷的黄色大袖,兜拽着扭曲剑气分别刺在了震、巽、坎三处爻位 震配雷,巽配风,坎配水 雷以动之,风以散之,雨以润之........爻位相错,知来者逆 黄河岸边的芦苇荡骤然间卷起千层波浪,轻过鸿毛的芦花按理说应该卷舞的更加跌宕,却是全部坠落在光溜溜的芦苇秸秆之间 俱已湿透 大浪滚滚的黄河,浪头如一夜梧桐尽的红符巷,片甲不留 不是风平浪静过后的山明水丽,而是硬生生的被人截断了一节,就像是河床被一口鬼头刀斩立决,斩断了无数头颅 王老剑尊两次一剑龙吸水,造就大地起龙卷的奇观,迈入伪天象几乎可以媲美枪甲童渊的张梁,一剑自成三清天,使出道教行云布雨的玄奥手段 黄河浪头拔地而起,御使黑云迤逦而来 “轰” 电闪雷鸣过后,天地间陡亮,浓郁如墨的雨滴‘噼里啪啦’的降下云层,荡开一道道涟漪水花,铺展在刘辩目光所及的地方 众人骇然 就着大亮的天光可以清晰看到,这一朵朵如荷塘摇曳的妖艳水花,哪里是什么雨水砸在湖面荡起的涟漪,分明是一颗颗炸开的头颅 一个呼吸,御风前行的张梁所过之处,处处涟漪,步步生莲 敌我不分,有一本分钩镶悍卒更多的则是黄巾贼 好一个呵气种青莲 “不好!”眼角欲裂的曹操,暴怒的大吼一声,厉声道:“元让、妙才、子廉、子孝、子和.......” 一口气喊完族内所有的猛将悍将,使劲加快战马的速度道:“立即放弃对于士卒的指挥,全力去救援太子殿下,少了一根汗毛每人杖刑三十” 曹操等人快马加鞭,隶属于刘辩的太史慈、胡车儿等人更是急不可耐,恨不得插上两根翅膀直接飞过去,一锤子砸死信步闲庭的张梁 各种拇指粗细箭矢、大锤子、环首刀.......随着一名名武将的爆喝,蜂拥而至,密密麻麻的砸向了浮游天地间的张梁 不过在他们之前,却有两柄破破烂烂交织着黄紫气运的八面汉剑,破空而去,剑出如虹,裹挟着一名满头大汗的淳朴农家汉子斩向那片黑云 这位化身江湖魔头的伪天象道教巨擘,可以不在乎剑出如紫气交泰的刘备,毕竟连二品都不曾进入自己随手就能捏死,但那两柄大器宝剑不得不重视,甚至是遍体生寒 浮游半空的张梁轻轻一跺道履,横七竖八散落在地上的长矛如蒙道法赦令,激射出去,‘嘭嘭’的撞击在了两柄大器上 没有预料之中的宝剑倒飞出去,长矛反而是全部化成了一股细沙,随风而逝 一退再退,大马金刀坐在大纛下的刘辩,双目圆瞪,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呢喃道:“八服,更国” 八服,汉武帝所铸之剑 更国,光武帝所铸之剑 “难怪了” “这就对了”从没修习过谶纬之术的刘辩,动作诡异,居然行云流水的施展出了谶纬之术,目光灼灼的凝视呆呆望着手中双剑的刘备:“难怪在稷下学宫的时候,传闻杂家祭酒黄承彦先生对于一名早就出了五服,嗯,十服二十服也有的汉室宗亲异常看中” “不仅送出了百年难得一见的珍稀药材,还把杂家收藏多年的两柄镇家之宝送了出去,以前还以为是哪个酒鬼胡乱吹嘘的,没想到是居然是真的” 刘辩不由自主的握紧了环首刀,面色阴沉如水,威严的说道:“无射,找机会摘了这个人的头” 横卧沙场枕着刀戈马蹄声酣睡的老门房,冷不丁的被喊醒那叫一个面如寒霜:老子刚梦见何姐姐就让你个小兔崽子给吵醒了,下次再破坏老子的美梦,摘了你的狗头 睡意正浓的老门房晕晕乎乎的站了起来,也不理会刘辩的嘱托,摇摇晃晃的向沙场外走去 与刘备擦肩而过 这人是太常卿大人战略大计中极为重要的一个环节,非但不能杀他,还安排了足足三名仅次于十二律的乙等奉礼郎和十余名丙等精锐奉礼郎护卫他的周全 这些脑子里的弯弯绕绕一去九千里的谋士有什么打算,不清楚也不想知道,只要我这个老东西没断气以前还能为何姐姐做些小事,足矣 老门房浑浊而又犀利的老眼露出一丝憧憬,嘿嘿一乐,消失在刀兵四起的汲县 这边的刘辩正在紧急部署,如何挫骨扬灰疯了魔的张梁,一举歼灭三十万黄巾贼 那边的张梁黄色大袖一挥,又是一揽,恍若长生真人昭告皇天后土,借来天地大运为之所用,可摘星,可捉月,也可擒大渎 八服、更国二剑充沛着汉武光武铸剑时,所牵引的黄紫气运 太史慈体内劲力如大堤决口,崩裂了虎口,鲜血淋漓的射出一式七星连珠 夏侯惇夏侯渊两位仅次于三国前十名将的顶尖悍将合力一击 …… 尽皆退散 山大月大,大不过天地 人力有尽头,可曾见过天地穷尽过? 天象精髓 我敢与天地并肩而立! 00268 一捧冬雪,一汪春水 三十年前的江湖,白衣剑神王越独占鳌头,却有一人能够在意气上与其不分伯仲,那便是龙虎山的祖师爷剑仙张道陵 还有一人能够占着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投机取巧,惜败白衣剑神半招,永康大乱的根源剑皇窦武 身披黄紫道袍倒骑青牛而来的鹤发童颜老道人与这两人皆有莫大的渊源,剑仙张道陵是他的小师弟,剑皇窦武是他的徒弟 就连张角三兄弟赖以成道的《遁甲天书》也是由他撰写,这人道行之深,可谓是三教中的白衣剑神王越 这位气度胜似天人的老神仙倒骑着青牛,刚刚踩在半空,呆然木立的刘备突然咧开嘴笑了笑:“马看牙板,人看言行” 话音刚落,鼻子瞬间流出两道血线 眼角流血,耳孔流血,嘴角流血 七窍流血 气运红蟒狰狞翻滚,对着刘备怒吼连连,狂暴的想要脱离他的头顶三寸 只见气运红蟒,不见了口含印玺 刘备轰然倒地,八服更国二剑绽放出一道黄紫气柱,冲散了剑气瀑布,随后这道黄承彦筹谋不知多少年耗费了不知多少香火情才换来的心血,溃散于天地间 “嘭!” 与此同时,一道闷响如大鼓的弓弦颤动声响起,世人眼里以八面开弓称雄沙场的太史慈,身边竖立着一张比他还高的牛角大弓,九石 双手鲜血淋漓 张梁被一支两根手指粗细破甲箭射穿喉咙,并没有望向杀死自己的仇敌太史慈,而是嘴唇阖动无法置信的望着黄紫道人,右手颤抖的指着他,口中发出‘咯咯’的声音想要质问他为什么不救自己,却怎么也说不出了 黄紫道人淡漠看了一眼还是婴孩的时候便跟在自己身边修道一直到而立之年的张梁,静笃如水,就像是见到路边一根野草枯萎在秋风里 凝视瘫在地上浑身抽搐的刘备,坚如坐忘了许多道家真人的山崖的道心,倒是出现了一丝波动:“愚昧” 远处 一位风尘仆仆的老儒生焦急的抽起鞭子,心急如焚的亲自架着一辆马车赶了过来,紧赶慢赶终于赶到了战场边缘,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哎”气的吹胡子瞪眼老脸如猪肝色的黄承彦,闭上眼睛重重的哀叹一声,随后牵着一名稚龄小童快步走了过去:“玄德,你应该清楚失去更始帝刘玄的气运意味着什么” “为了救一个就算现在不死,未来还是要没命的必死太子,有必要搭上自己的宏图霸业吗!” 由于剧烈疼痛脸容扭曲的刘备,依旧是淳朴的笑了笑,配上那张扭曲脸庞按理说笑的比鬼还难看才对,落在黄承彦眼里反常的一如既往沁人心脾 如一株初冬里的枯柳,安静等待人间四月天,等待春风的吹拂 “咳…咳…”感觉自己肝肠寸断全身绞痛的刘备,大口大口的吐着鲜血,吃力的睁开双眼瞧见了那张熟悉的老脸:“老黄…咳…你来了…” 命格更生一事已经无力回天,黄承彦叹息一声过后也没过多的责怪他,一边拿出银针为他疏通脉络调节气血,一边勒令陈到旱魃二人驱赶胆敢靠近这里一步的黄巾贼:“玄德……” 话才开口,心知肚明现在说这个不合时宜便不再谈论,又是深深叹息一声 刘备的脾性本就与他的长相一样像个淳朴的庄稼汉子,不善于言辞,但为了不让老黄失望,欲言又止了片刻,认真道:“咳……老黄我知道你一定觉得我烂泥扶不上墙” “咳…咳…最大的愿望不过是当个小小的亭长,一次又一次的因为一些士大夫口中的小人物放弃大机缘,咳咳……就像之前因为救下一个小村庄失去了救驾的泼天大功,为了让一个没什么价值的孩子可以安全到达蜀中,送出了价值百金的蜀中山河走势图……” 蓦地顿住,那双望向天空的眸子露出了婴儿般的神情,却不是纯真:“咳...咳...我又不是圣人怎么会没有欲望” “我也想一直做父亲还在时的那个无忧无虑少年郎,天天锦衣玉食,天天衣食无忧的遐想自己的未来,遐想着能够成就一番事业,光宗耀祖” “可我…咳咳…真的不想让父亲失望啊” “父亲教我写的第一句话便是仁者爱人,虽然到现在我还不明白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咳…” “咳咳……但是我觉得自己只要像父亲那样对身边的人多一些耐心,对贫苦的乡民多一些善意,那便不会让父亲失望吧” 涿郡亭长刘弘不只是在儿子刘备心中异常伟岸,就是号称抱璞三友的他、庞德公、司马徽都对刘弘钦佩不已 当初年轻气盛的他们为了名扬天下,在鹿门山抱璞岩拆解三教珠玑 司马徽先声夺人拆解道教仙字,一人一山,登山再高脱离了世俗已经是异类 庞德公继往开来拆解佛门佛字,一人一弗,弗人不是人 自己守先待后拆解最后一字,儒,人人需要之谓儒 随后又引经据典的长篇大论各自对于三教精义的理解,以及自己认为的仙佛儒三字的真正含义 从那以后被称为抱璞三友的他们,情理之中的名声大噪,成为名满天下的高士 但是世人一直有一件事想不通,自己三人为何偏偏选在人烟稀少的抱璞岩,而不是在帝都雒阳、稷下学宫这等学风昌盛的首善之地作出这等惊世言语 雒阳三友、稷下三友、就连水镜三友也比抱璞三友好听的多 高约百仞的抱璞岩,处于群山怀抱中的崖头,峭壁嶙峋,松涛呜咽,当年卞和在这里抱着璞石哭泣世人有眼无珠,没人识货,便亲手剖开璞石得到了一块世间罕见的美玉,和氏璧 自己三人在这拆解三教珠玑,其中一个心思就是效仿古人抱璞得玉,司马徽抱的什么玉不清楚,自己和庞德公作为天下公认最出彩的王佐之才,自然是想辅佐一位能够开创太平盛世的刘氏宗亲成为下一代帝王 文坛名望最盛的刘表、实干才能最高的刘虞、权谋心术最深的刘焉这三位理所应当的刘氏宗亲反而都没选,偏偏选了名不见经传的亭长刘弘 原因便在于一个儒字,儒的根本在于仁 其实自己三人在离开抱璞岩之前,还有一段不曾流传世间的问对,阐述谁才能配得上仙佛儒三个字 自己三人对于仙佛二字各持己见,至于儒则是二十几年来罕见的第一次有了不谋而合,那便是刘弘 至于刘弘为何没有成为帝王,是因为应了惜字如金的司马徽一语成谶的一句话,杀身成仁 “杀贼!” 悄无声息带着曹氏夏侯氏两族兄弟回到军中各司其职的曹操,杀气森然的怒喝一声,趁着所有人还在愣神,率先杀向了建制完备的黄巾渠帅:“今天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亡,曹家儿郎随我杀贼!” 神游天外的黄承彦被这句掷地有声的杀贼惊醒,瞅着沙场武艺不高始终一马当先浴血奋战的曹操,没来由的闪过一些羡慕:“难怪司马徽这个老东西说荀爽的眼光最高” 泛着酸味的话还没说几句,又瞅见了皱着眉头凝视玄德的太子,嘿然笑道:“老夫起码比庞蛮子强不是” 这时,钟灵山川日月世间一切神秀的稚童,突然问了一句:“既然想做出一些成就给父亲看,那你为什么放弃宏图霸业也要救一个必死的太子,留着有用之身,留给这个乌烟瘴气的世道更多善意不好吗?” “咳...咳...”经过老黄的针灸刘备惨白的脸容恢复了一点人色,但整个人不知道为什么还是难受至极,听到这个稚童的话更加难受了:难道大汉真的没救了吗?现在就连小孩子也问这么不该问的问题,不行,我得好好劝他几句,不能让他走上邪道 刘备努力去挤出一个小脸,但由于气运红蟒的翻腾,笑的比哭还难看:“开始识字的三岁那年,父亲教我写的第一个字是忠......” 长篇大论的絮絮叨叨才说了一个开头,生不如死的刘备突然如在酷热难耐的三伏天吃下一盆深井冰镇的瓜果,浑身通泰,心旷神怡 畅快的已经说不出话的刘备,不经意间瞥见了稚童的长袖 有些飘啊 稚童神色凝重的在刘备头顶附近连踩七步,每一步落下的刹那放下一盏油灯,步罡踏斗,紫微曜垣 天枢、天玑、摇光......灯成七星,七元解厄 黄承彦愕然,刘小子可以啊,随便说两句就让清欢自喜的徒弟劳心劳力,要知道我这个先生也没这个能耐啊 随后哈哈大笑 前有刘备放弃宏图霸业救援太子,后有小诸葛折寿镇住溃散气运,不亏了,不亏了 何止是不亏,简直就是大赚特赚,刘辩要是知道稚童的真实身份,就算是折寿半甲子也愿意换取他的好感 福祸相依,心存仁心对这个乌烟瘴气世道始终报以善意的刘备,丢失一捧冬雪,拘来一汪春水 气运红蟒失去强加给自身的更始帝气运后,也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玄妙变化,黄承彦抱起汉袍湿透昏迷过去的小诸葛,笑意更浓,引吭高歌离去 “红泥火炉话苍狗,烹雪煮茶待春来” 00269 老大离家何时归 出场方式不同凡响的黄紫道人,在黄承彦离开以后虎头蛇尾的倒骑青牛也离开了此地,着实让摸不清头脑的刘辩大大松了一口气 “军师”射死张梁双手暂时不能动的太史慈,命令亲兵把双戟绑在自己的手臂上,大步赶到了刘辩面前,却是驴头不对马嘴的喊了一句军师:“下一步应该怎么部署” 张梁死后十几万黄巾贼兵败如山倒,黄紫道人也拍拍屁股走人了,刘辩彻底放下心来便揭开了大将军府一位江湖奇人异士制作的人皮面具 “这里交给曹将军和刘壮士了,我们立即驰援汲县”首次出山便主持了这等大战并且大获全胜,徐庶笑的合不拢嘴,小心翼翼的从战甲内衬拿出山料糖玉刚想睹物思人的念叨几句,喜滋滋的脸色突然变成了欲哭无泪:“母亲、夫人你们千万不要有事啊” 颍川,长社 自从夫君离开这个家以后,郑氏不站在门口家长里短了,也不当街与泼妇对骂了,整天病恹恹的没什么精神 前几日独占一大片空地的新茅屋突然来了一大批威武士卒,刀枪那叫一个亮的晃眼,本以为是挨千刀的徐庶又拿了什么好东西惹了大祸,便准备背着母亲从后门逃走 谁知亲自带兵来的县尉大人,恭恭敬敬的说了几句奉命行事,命令这些派头十足的士卒绕着篱笆墙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个水泄不通 啧啧,不错不错,有了这些上山能伏虎入水擒蛟龙的威猛士卒,再也不怕徐庶拿到好东西了,老娘跟了他这么久日子总算能有点盼头了 这不,以往见了母亲连声婶婶都不喊躲避瘟疫一样避开母亲的族人们,一个个祭拜祖宗似的拎着鸡鸭鱼肉争先恐后的看望母亲 老娘呸,早干嘛去了,现在知道巴结母亲了,想进我徐家门槛门都没有,不过倒是可惜了那些个馋人的活鸡活鸭 自己不吃没事,母亲一人拉扯夫君长大吃了这么多苦,总得补补不是 不过母亲说的在理,这些个多少年没有来往的宗族亲戚哪一个不是来求官的,他们有才能还好也能帮衬夫君一把,瞧这大字不识几个的样子不闯祸就不错了,指望他们帮衬那是别想了,鸡鸭鱼肉绝对不能收,绝对不能让他们害了夫君的仕途 长社县县尉今日由于有公务匆匆离开了这里,装模作样好几天的兵油子们立即松松垮垮的靠在墙根,三三两两的堆在一起胡吹海吹 到了傍晚抢着吃完军粮的他们,刚要倒头就睡,一名身穿深红色长袍的汉子率领二十几名身着浅红淡红色皮甲的锐士,脸色阴沉的来到正门:“大汉的蛀虫!都给我宰了” 拿着一壶黄酷酒细细品尝的城门校尉,森然一笑,正准备招呼兄弟们教训这些吹牛皮吹上天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孤魂野鬼 恍惚间浑身一激灵,想起了县尉大人郑重其事的交代,连滚带爬的跑了过去:“姑洗大人饶命,小人们再怎么不是东西,但是没了小人们姑洗大人的人手也不够不是” 太常寺十二律之一的阳律姑洗,本来在黄巾贼内部执行一件重要军务,收到司首大人的十万火急密令,无奈只能放弃眼看就要完成的军务,调集一大批奉礼郎赶了过来 杀心极重仅次于公孙曲阿的他,心情本就糟糕透顶,正准备借着这个由头宰了这些大汉蛀虫,想起司首大人的死命令只得深吸一口气,强忍杀意道:“给你三个呼吸的时间,多一个呼吸杀一人” 清剿悍匪不咋地对于内斗熟门熟路的兵油子们,抄起家伙刚准备大干一场,先是瞧见校尉大人的狼狈样,又瞅见他们的红色皮甲,立即想到了一个江湖庙堂人人恐惧的地方,太常寺 松松垮垮的兵油子们二话没说立即扔掉手中的环首刀,紧接着一个个龙精虎猛的挺直腰板贴着围墙站立,瞧这姿态比那次也是唯一一次碰见颍川太守还谦卑恭敬 姑洗比任何人都清楚里面两人对于殿下的重要性,正要仔细研究怎么才能严防死守的飞鸟不过,忽然起风了 算一算时间殿下应该战胜该死的黄巾贼了,厉声道:“按照之前的部署行事,就算是一只麻雀也不准放过去” 众人严阵以待 时辰在众人度日如年的等待中缓慢渡过,茅草屋篱笆墙附近只是刮起了晚风,再也没了其他的异样 众人不免渐渐松懈 “啊哈.......”眼皮打架的郑氏打着哈欠端来了一碗肉羹,对于本县这些兵油子脾性门清的她,虽然不知道欺软怕硬惯了的兵油子们这是怎么了,但肯定是来了大官 俗话说一个好汉三个帮,夫君以后要想在官场上吃的开还得多靠同僚的帮衬不是,既然来了到现在还没走,说什么也要请这个大官吃上一碗肉羹 姑洗在庙堂和江湖上有个极其响亮的称号,开碑手,不过嗜好徒手生撕敌人的他,开的并不是稷下石阙、祀三公山碑这些记载功绩诰章的石阙庙碑 而是喜好抄家灭族一些达官显贵名门正派以后,拿他们的祖坟墓碑当砖劈 论起刺杀能力被称为无射的老门房无人可以攫其锋芒,但说起世家望族江湖名门最是惧怕的人物,当属姑洗了,暗地里还给这位开碑手取了一个骨洗的恶名 就是这么一位臭名昭著的血腥屠夫,不仅破坏太常寺不吃外来任何食物的铁律,还挤出了一个比见了亲爹还和善的笑容:“多谢徐夫人了” 郑氏是个标准的北地女人,自来熟的同时很是擅长顺着杆子往上爬,在一众奉礼郎眼皮直跳的目光中,豪爽的拍了拍姑洗的肩膀道:“叫什么徐夫人这多见外,以后叫我大嫂” 令在场奉礼郎更加头皮发麻的是,姑洗大人居然还真的叫了一声大嫂,这些一入太常深似海没有任何回头路可言的奉礼郎们,不得不重新掂量掂量那位徐军师在殿下心中的份量了 姑洗郑氏两人其乐融融的攀关系之际,为了给姑洗熬制肉羹忘了熄灭柴火的厨房,骤然浓烟滚滚,很快整座茅草屋火光冲天,照耀的众人全身暖烘烘的 郑氏呆了呆,如遭寒冬腊月的河水浇了个通透,没有一点暖意,哀嚎着冲向了埋葬一切的大火:“母亲!” 不过这事哪里轮得到她,还没等郑氏冲进连天大火,纵是面对大火依然仪态肃穆坐在床边的徐母,被姑洗告了一声罪背出了大火 “母亲”鼻涕一把泪一把的郑氏,赶忙扑倒在母亲身边,哀嚎道:“都是儿媳不好,是儿媳害了母亲......” 精神矍铄的徐母拍了拍儿媳后背,宽慰了几句,随后看向因为结下好大一个香火情狂喜的姑洗,肃声道:“这位大人,走吧” “走吧?”神经粗大的郑氏嚎啕大哭过后很快忘记了这件事,一边大声抽噎,一边问道:“母亲去哪里?” 沾沾自喜的姑洗突然不敢直视徐母炯炯有神的双目了,恭敬的说道:“老夫人这边请,太子殿下已经为军师在长安建好了府邸” 徐母轻轻点头,拉着平时看起来挺大方忽然扭扭捏捏的郑氏,坐上了一辈子想都不敢想的马车 为了让徐母和郑氏减轻一些舟车劳顿,信奉无为而治的戏志才考虑的不可谓不周到 这架马车不仅加大许多可以卧躺,就连各种果蔬糕点也是应有尽有,考虑到郑氏这辈子最大的愿望是能够吃上一口荔枝,戏志才甚至还耗费大量钱帛人力贮存了一批荔枝中的珍品妃子笑 拉下蜀锦车帘没了外人,不停吞咽口水的郑氏一把抢过一颗鲜艳欲滴的荔枝,泼妇归泼妇,算是比较明白事理她并没有先吃,剥开外皮给了母亲一个,然后才抓起一把连皮都不剥直接塞进了嘴里 真甜啊 连皮带肉吃了六七个,郑氏自认为奢侈的开始剥皮了,还有好几堆不是 吃着吃着她突然觉得手中晶莹剔透的荔枝,索然无味了 郑氏看了看满是老茧的大手,又看了看金贵的荔枝,呆呆的沉默不语了 离家五百里,你还是你吗? 00272 养剑 王越九步站定,脚下雪生结昆仑,一座形、神、意各个方面与昆仑崖头那座昆仑台如出一辙的平头雪山,拔地而起 你欲坐忘封禅碑,我自结出昆仑台 王越为了显示自己对他的尊重并没有盘膝而坐,负手站立,很快觉察到了于吉体内气机的絮乱,摇头道:“舍本逐末” “现在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老夫也说几句交心的话,其实老夫对于你为天下剑者另辟蹊径的壮举很是佩服,也配得上剑甲这个称号” 轻弹手指,试探性的点向于吉,光明正大摆放在面前的七柄剑胎大成飞剑,无动于衷,面露欣赏道:“说实在的要是单凭这几柄剑意精纯的飞剑,还真有机会与我打成平手” “平手?!” 这两个字几乎是从于吉嘴里蹦出来的,自己为了今天这一刻付出了一生,居然只是打成平手?斗笠下的脸庞闪过不屑和癫狂:“王越都到现在了,你还是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你可知道最少活了一千年的黄鸟,这只扁毛畜生在贫道剑下不过撑过了一剑,还是七柄大成剑胎中的第一剑止息” “这只傻鸟再不济也相当于伪陆地神仙,当然了这些山海榜上的畜生和我等汉人不能比,但对付一名天象大宗师应该没问题,贫道七剑齐出你能挡住?” 对方执念太深已经偏执到冥顽不灵,王越只说了一句话便让他哑口无言:“你对七柄剑胎熟悉,还是对于体内杂七杂八的气机熟悉?” 一语中的,直击要害 于吉默然 本来他是想借助此地的天时地利人和更进一步,可自己远远高估了自身的能力,低估了天地气运帝王意志的驳杂程度,以至于现在体内气机紊乱,生不如死 王越轻轻挥动衣袖,九尊低眉顺眼的三教玉像飘然而来,落在了泰山封禅碑四周:“你是三十年前那代江湖中老夫最看中的奇才,希望你的落幕一战壮烈一些,也当我是还了昆仑一战的恩情” 围棋定式有三江势一说,是一种犹如铁骑凿阵直捣黄龙的凶猛定式 这九尊低眉顺眼的三教玉像忽地盛气凌人,紧接着剑气凌人,一路征子,把位于中心草肚皮的于吉气机全部征死 气机凝滞,只留术法 就在这一刹那,老门房消失不见了 老门房作为天下第一刺客,对于时局契机的把握堪称整个天下之最,就连列仙评上的天下十大高手不如他的,不胜枚举 要知道列仙评上的老怪物几乎是整个天下最顶点的武道通神之辈,除了几个不知道是死是活的深坑老王八,当世无敌了 不过武道杀伐历来不能以境界比较高低,其中涉及天时地利人和等等许多方面 例如天下第一刺客老门房虽然境界远远不如他们,但是有着登峰造极的时局契机把握,足以在特定情况下斩杀除了枪甲童渊以外的任何人 打生打死的汲县一战,旁人就算绞尽脑汁也想不到这场大战搅进去黄巾贼、二皇子、袁绍、曹操、刘备这么多人,只是为了给太子招徕一名战术大家 这便是戏志才战略谋划的恐怖之处,永远是一桩海市蜃楼,你以为看清了戏志才的幕后企图,实际上只是虚晃一枪 招徕徐庶也是 招徕这位急需的稷下四大战术大家,确实有为主公举荐人才的目的,却不是他真正图谋 目的说来也简单,用以吸引整个天下的目光,给接下的谋划作铺垫 刺杀于吉便是谋划的开始 信奉无为而治的戏志才虽说现在还称不上算无遗策,但也从来没有失手,这一次不知道是刻意为之还是黔驴技穷,输的那叫一个一塌糊涂 举目尽是白色的雪地上,染上了一朵朵娇艳的腊梅,天下第一刺客老门房双目圆瞪的躺在地上,滚烫的鲜血汩汩流淌,喉咙处插着一柄灵犀逼人的三寸小剑 四十年前,由于自己出身于弓马娴熟的六郡良家子生辰八字又刚好符合要求,成为了少主何进的一名侍卫 一年后的一天,永远也忘不了的满院山茶花盛开的一天,自己在书房看书看的入神忘了时间,一直看到天色暗了下来,正当自己奇怪文字怎么模糊了困惑的四处张望,突然听到了一声比蔡邕先生琴音还好听的笑声 “给你” 一名美丽到无法形容的少女,递过来一盏油灯,惊鸿一瞥,转身离开了这里 何府的掌上明珠,嫡长女何瑛 终于打探到少女身份欣喜若狂的自己,就在同一天面如死灰,自己一个低贱的仆役怎么可能配得上高高在上的何府嫡长女 但自己是真的不甘心啊,从那以后便总是找机会去书房戍守 书房是一座占地极广的叠山理水庭院,出自一位江东大家之手,风景独好 有春花的烂漫,夏雨的清新,秋叶的红火,冬雪的雅致 可风景再好也不如一页页翻书声,只是背着她,就格外的安心 那时,懵懵懂懂的自己不知道什么是情爱,我想,这应该就是了 本来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静静的为她戍守直到孤独终老,这样挺好,没想到老天爷眷顾给了自己一个机会,永康大乱那年,得到了春秋四大刺客的传承 自己是什么天赋自己最清楚了,勉强能够称得上中等,别说只有残破不全的其中一位传承,就算四大刺客的传承完整传给自己也难能有什么成就 但自己反而成了天下第一刺客,其中付出了多少努力咽下多少苦水也只有自己知道 却不是为了配上她 因为自己本来就配不上她啊 一切只是为了能够距离她记住自己,记住自己的名字,要求再过分一些记住自己的长相 世间情爱就像是洛水河畔的牡丹花事,在那无数花枝里,有无数少男少女向往的春天 心里有春天还为之努力了一辈子的老门房,不知是否因为上天的捉弄,颇为讽刺的死在了一个冰冷的冬天 至死,还在努力,努力望向雒阳方向 00273 我还有一剑的一剑 对于偷偷喜欢瑛儿妹妹近四十年的无射,王越从来都是排斥的很,瞅着那具逐渐冰凉的尸体,不免生出一丝怜悯以及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同情,便用风雪埋葬了他:“不知道我死了以后,谁来埋了我” “咚!” 距离惊蛰时间还早,不知为何众人耳边却响起了惊蛰万物苏的春雷声 于吉张口一吐,一道血箭洒在大成剑胎止息,胸膛内的气机减弱一分,眼底的癫狂却旺盛两分:“剑成” 融合了天帝气运和帝王意志的止息,剑气如蛟,隐隐有了太阿剑的惊世气象 “咚咚!” 惊雷声再次响起,五千足以在二十万黄巾大军中七进七出的幽州突骑,在没有得到刘辩命令的情况下,骤然开始冲锋 一望无垠的大雪平川上,涌来一股势不可挡的钢铁洪流,以冲塌泰山的恢宏气势杀向正前方的于吉 脸上隐晦的闪过一丝盛怒的刘辩,心神不禁一时被夺,惊呼道:“居然是五千铁骑” 于吉手指轻磕泰山封禅碑,一气出黄庭,一气冲神庭,两气达天庭 东武、鹍鸡、飞龙、游弦,四剑一字排开,犁出四道磅礴的剑气惊虹,横空而去 剑气拥关 一线铁骑大潮与一线剑气大潮之间,天地气象,光怪陆离,所有的积雪不是绞碎成了齑粉,而是凭空消失 ‘叮叮咚咚’ 两线并做一线,没有一百零八尊青铜编钟齐奏的浩大声响,有的只是清泉溯石的溪水潺潺声 世间美玉有一种上品名叫山流水,是由山间涓涓流淌的清泉冲刷掉而成,光泽滋润,质地细腻 “剑,再成” 披挂精良战甲骑乘雄壮战马的三千幽州铁骑,如被王越剑开天门天地开的一线,脖子开一线 三千血线交织出一条血色长河 举目尽是红色 不等肝胆俱裂吓破胆的剩下两千骑逃离这里,又是两道更加磅礴的剑气横空 鹿鸣,太山 气冲斗牛 天地间风云变幻,云海翻涌,仿佛多少年不曾开启的天门重新降临世间,接引一位大袖飘摇的陆地剑仙从此逍遥天地 东至东海武帝城,西至帝都雒阳,北至冀州邺城,南至江东寿春,所有的练剑之人心有灵犀的望向天空,心生觐见帝王如履薄冰的敬畏 武帝城头,多少年不曾出现在天下人视野中,当年小武帝如今再无大小武帝一说只有武帝的童渊,屹立城头:“要变天了” 身旁,自幼锦衣玉食对于衣食住行极为讲究的关闇,随意的披着一件粗布麻衣,拿着一口刃锋排满米粒大小缺口的长柄大刀,声音沙哑道:“叔父,难道有人再次剑开天门?” 童渊瞧了一眼自己挚交好友强行塞给自己的‘天赋过人’徒弟,眉头微皱,答非所问道:“你斩杀再多东海凶兽,老夫还是不会收你为徒” “记住那句话,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等你想清楚了再说” 望着一个刹那便化成一个小黑点的准师父,关闇咬了咬牙,眼睛猛地一闭,挥起锯口大刀斩向了头颅 一马平川的雪原上,尽是头颅 五千当世骁勇果敢的幽州突骑无一人生还,全部被飞剑抹开了一条血线 于吉脸色庄严肃穆,身侧有七条剑气大蛟拱卫,如坐镇凌霄宝殿的陆地神仙帝王,煌煌威哉,泱泱高远 经过这一番养剑蓄势,于吉算是真正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声音威严如帝王:“王越,我是不会感谢你的,不过为了不仗势欺人,你出手吧” 王越轻描淡写道:“还不够” 听到这句蔑视之极的言辞,于吉反倒是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这才是一人一江湖应有的风流气度:“那我出手了” “广陵” 最后一剑名为广陵 然而这一句轻唤刚刚脱口而出,于吉真的成为了口含天宪的帝王,一条纷披灿烂的广陵大江,横跨天地而来 金刚明妃、九天玄女、功高女君,九尊冰雪塑像应势而起,联袂飞入了广陵大江,这条本就气势惊人的剑气河川当即就要冲垮整个河床 剑胎圆满 既然王越这么敬重自己,于吉也不保留了,手指轻点,扶摇气机迂回百转:“当年你以弹指断神罡的蚍蜉,折断我的佩剑,毁我的剑心” “为了打败你,我潜心琢磨出了一个可以把八柄飞剑的威力凝聚在一起的剑阵,名叫蜉蝣” “不错的名字”每一柄威力已经足够惊世骇俗的飞剑,竟然能在剑阵的牵引下由五指变成拳头,王越依旧平淡:“蜉蝣朝生而暮死,生命虽然很短暂,却能释放出最璀璨的光彩” 于吉轻轻颔首,手臂向前一推,似是如那镇压无数天人的秦始皇翻天印,山川、日月、江海,一切退散 这一剑汇聚了于吉的毕生心血,汇聚了四位君王遗留的帝王意志,汇聚了浩荡的天地气运 由天时地利人和,合纵而出 高远不知多少百万里的云端,许许多多的云端大人物在同一瞬间停止了所做的一切,不约而同的望向了此处 大事将近,得入天门的一些华夏超世之杰再次聚首,真武大帝座下的雷部二十四天君除了少数几人没到场,其余全部正襟危坐在真武山 蜉蝣一出,众猛将齐刷刷的看向了力压春秋第一大将南宫长万成为雷部第三天君,曾经偷偷微服私访与霸王项羽大战五百回合不分胜负的纣王帝辛,不言而喻 纣王帝辛眼睛一瞪,本想虚张些气势,见众猛将悍将一脸的促狭,只能无奈的承认道:“怕是只有陛下能够挡住这一剑” “哈哈”终于能够找回一些场子的南宫长万,放声大笑起来,空旷的大殿内还没回荡几声,赶忙闭嘴暗骂了自己几句:“过两天还得找老帝帮忙揍亢金龙那货,这张臭嘴就是不听话” 众雷部天君听到老帝没能憋住,哄堂大笑 纣王帝辛一听到这个外号气就不打一处来,刚要出手捶他两拳,所有的雷部天君包括他在内神色一正,表情凝重 负手站立的王越,只是伸出两根手指,轻笑道:“我有一剑嘎嘣脆” 00276 薪火相传 刘辩自从来到这里以后,母后的疼爱,舅父的溺爱,羡慕的雒阳各大世家子弟都想要自杀,却始终感受不到父爱 十几年了,整整快二十年了,那个名义上的父皇从来没有看过自己一眼,哪怕是自己十二岁本命年那年那个名义上的父皇也没有赏赐哪怕一个最普通的桃木刻剑 但有些亲情终究是永远也无法替代的 直到遇到了为老不尊喜好吹破大天的老头子,两人之间虽说经常没个正行的嬉笑怒骂,但老头子对于自己的关心爱护不比母后舅父轻多少 要练刀,冥思苦想出许多简单又保命的招式教给自己,还多次不惜耗费气数出手,让自己感悟武道 出了红符巷,先是送出了可以帮助他续命的锟铻刀,又是不惜违背本心也要做自己的护道人,陪着自己这个天下人眼里不成体统的太子四处‘纨绔’ 刚开始的时候或许是因为婉儿妹妹,过了一段时间自己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老头子是真的把自己当儿子当孙子一样疼爱 自己也早就把对方当成了父亲和爷爷 泪水瞬间模糊了刘辩的视线,伸手去擦拭却涌出更多的泪水,硬扛着汹涌澎湃的各种气机,哽咽道:“老……大父,为什么?” “为什么为了这些外人放弃自己的命,难道大父不要婉儿了吗!” 哽咽难言变成了泣声嘶吼 这次彻底是油尽灯枯的王老剑尊露出含饴弄孙的慈祥,只是轻拍刘辩的肩膀,没有交代遗言,也没有色厉内荏的让他好好对待婉儿 背过身去,看向泰山大雪坪外侧,视线越过芝焚蕙叹的天下十大高手,越过唏嘘感叹的庙堂红紫、军国大将军、文坛大儒,一直落在了却一桩心事的阎罗空洞脸庞上 面露讥讽 永寿一代公认的甲字号王佐之才阎罗,还是那副万年不变的漠然,待到王越彻底迟暮,提着那杆寿字白灯笼一步一步的走到了这些世间顶尖权贵旁边 每靠近一人,不管是跺跺脚边疆震三震的军国大将军,还是老子第一其他所有事第二的狂士硕儒曹不兴这等山野老顽固,全是叹息一声默默离开了这里 刘辩正在琢磨怎么宰了应该千刀万剐的阎罗,凝视这副诡异光景,所带来的震撼不下于大父刚刚做出的千古罕见壮举了 阎罗何德何能可以一语退去这么多的朝野内外权柄重到无法想象的庙堂在野老供奉,先不说走到今天这一步的老供奉们已经不能用钱帛香火情生死去说服,乃至宗族亲人安危动摇他们的养气功夫 行,就算阎罗以香火传承威胁这些老供奉,但地府再是势力强横可现在终究不是大秦年间了,而是大汉 这些老供奉一旦联手,别说一个地府就算是皇帝刘宏一样也得禅位让贤 匪夷所思,实在是怎么也想不通 最让自己心寒的还是自己依为肱骨的谋主戏志才,虽然他隐藏的很好,帝王心术炉火纯青的自己还是觉察到了不对,戏志才显然也参与这场泼天阴谋 虽说并没有算计自己这个主公,但是大父的死却和他有脱不开的关系,真他妈的该死! 脸色阴晴不定的刘辩,想起一件事眉头几乎拧成了一团,大父好像事先知道这件事 这副人走茶凉的光景王越又见识了一回,不过这回却又不一样了,淡淡的看着后江湖时代另一座难以攀登的大山:“交给你了” 童渊端详这个师父玉真子最想收为关门弟子的剑道昆仑,眼底没有那些文臣将军的惋惜唏嘘,有的只是羡慕,不知道自己的落幕一战能否像老王大哥这样 一鸣惊天人 静静凝结在地面的风雪忽然呼啸而来,右拳起波澜,一条罡气飞瀑如玉龙走潭直冲大雪坪入口 “轰” 一名男子女相的俊哥儿被童渊辣手摧花的砸落遍布古松老柏的陡峭崖壁,惊起了两只正在缠绵飞绕的白鹤 童渊真的如一道深海巨渊横亘在大雪坪入口,郑重其事道:“交给我了” 自讨没趣的试探过后,水伯天吴耸耸肩带着已经增加到十余人的微服私访天人沿着长满青苔的山路离开了这里,一点也不担心就算是陆地神仙从泰山大雪坪跌下去也是白给的河伯会有什么不测 刘辩注视一瘦小一魁梧两座难以逾越的江湖高峰,怔怔道:“老皇帝传给新皇帝的登基大典,不知道有多少繁琐步骤” “皇室宗亲回京呈文、边疆重臣封疆大吏回京述职、赦诏番邦朝觐……” “朝廷里里外外掌管礼仪的大鸿胪、主管刑法监狱的延尉……等等三公九卿,还有管理宦官事宜的大长秋、担负京城内的巡察禁暴督奸等重务执金吾等等,前前后后要忙好几个月” 迷惘的瞅着两人,喃喃道:“一座江湖” “两句话就了事了?!” 风雪内,风平浪静 风雪外,满山风雨 阎罗与最后一位老供奉交谈完毕,提着寿字白灯笼下山去了:“大龙已屠” 紧跟先生只差半个身子的判官,神情狂热:“第五步,势成” 山脚下 拥毳围炉的戏志才睨视白雪皑皑山道下来的最后两人,如灰的脸色更加暗淡,拿出一封早已准备好的信笺交给了身边的奉礼郎:“咳咳……交给关将军” “叔…大人”这名奉礼郎是一名立下大功的乙等协律郎后人,临死之前嘱托戏志才多加照料一定不能让长子进入太常寺重蹈他的覆辙,可拗不过这名奉礼郎为了查明真相是谁出卖了父亲,为父报仇,只能让他加入:“这么做虽说对殿下很有利,但殿下对大人恐怕……” 佝偻着身子的戏志才,抬头看了他一眼,奉礼郎顿时噤若寒蝉:“咳咳……记住自己的本分,不然我也保不了你” 寒冬腊月还满头大汗的奉礼郎,双手颤抖的快速接过信笺,慌不择路的离开了这里 所有人都已下山 戏志才裹紧貂裘踩在了嘎吱作响的厚雪中,一人上山 “是时候收网了” 00277 山上看山下,不看相厌 函谷关 战国时期,西秦曾仰仗这座天险雄关抵御住齐、楚、燕、赵、韩、魏六国百万大军的进攻,如今挡住一支数百人的铁骑自然不成问题 王摩作为雒阳王氏下一代挑大梁的领军人物之一,抓周过后的第二天雒阳王氏便通过世代簪缨的地位庞大的人脉关系为他臻选了文武两位先生 文先生是刚刚从老祭酒手里接过鸿都门学祭酒的文坛新宗主蔡邕,教授礼乐射御书数等等儒家六艺 武先生是风光无两隐隐成为下一代武官党魁的卢植,传授王摩兵法武艺治军等等兵家心得 有着这两位的教导,就算是一头猪也能成俊彦良才了,何况是天资聪颖的王摩 弓马娴熟文采出众不必多说,年纪轻轻当上了武卫将军也不提,麾下还训练出一批悍卒品秩的函谷大盾士 这一千函谷大盾士的兵源全是来自于被誉为天下兵仓之一的宕渠,世代生活在宕渠的賨人又被称为板楯蛮,天性劲勇,腰膂惊人,擅长使用素有小府门之称的巨大板楯,秦昭襄王时期便是秦国有名的精兵产地 又经过文武全才王摩的操练,军伍里的大大小小统领全是弓马娴熟的雒阳王氏子弟,精通战阵之法,一千函谷大盾士绝对能在天下各地的众多步卒中排的上号,甚至有传闻说碰上大汉第一杀神的黥字军也不怵分毫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仅有米还有肉的巧妇王摩,让那些尸位素餐的膏粱子弟好好开了眼界,也涨了京畿世家子弟的威风 凭借一千函谷大盾士和墨家城防重器连弩车,挡住了天下第一武将关羽足足半个月的时间 一战成名 景玉,函谷关的二把手,主要负责粮秣存储甲胄兵刃更替等等后备辎重,作为云台二十八将骠骑大将军景丹后人的他,是宗族里少有的读书种子,因此对于弓马兵书只是粗通一二 不过他在文坛却有一个极其响亮的名号,长安小八顾,文人雅士极为推崇的风雅乐事‘浇书’便是来自于面如圭玉的景玉 左冯翊景氏作为地处函谷关以西的宗族,是一家地地道道凉并风宗族,与那些喜好素手研磨红袖添香的中原风宗族行事做派截然不同,遗留了大量的老秦风气,对于出将入相推崇备至 本应当做待字闺中大姑娘悉心呵护的罕见读书种子景玉,刚刚及冠便被宗族安排进入了兵锋气息浓重的函谷关,一点也没有中原宗族生怕读书种子夭折恨不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矫情 “叔善”景玉自从进入函谷关的那天起,便脱下了迷倒了不知多少长安良家美眷的白袍,换上了颇为沉重的鱼鳞宝甲,从不离手的美人腰扇也换成了一柄锋利的八面汉剑,不过他那自诩为浇书的嗜酒却是没变 大同小异的是产自天下第一名窑越窑犹如一池清水的月白青釉酒壶,换成了沙场武夫使用的羊皮酒囊,滑入喉头沁出果香的桃花酿,也换成了浓烈似火的黄酷酒 因为这个还被王摩打趣好几次,笑问他是不是改为烧书了 随手扔给面容憔悴为了防止将甲关羽突袭又是好几天没合眼的王摩一羊皮囊黄酷酒,遥望又一次被数以百计大弩射退的关羽,皱眉道:“虽说雒阳王氏和二皇子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但也没必要这么早就明目张胆的站队支持二皇子党吧” “再说了鸡蛋从来不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是你我世家大族安身立命的根本,王允这个老狐狸既然明里支持二皇子,叔善你就应该暗中相助太子,再不济保持中立也是好的” “你现在拼了命的也要挡下关羽,嗯......也就是太子嘴中的关二爷” “爷这个字本义可是小国国君的父亲,而关羽的妻子那位胭脂评有名的杜夫人,也就是太子的义妹已经有了身孕” “太子殿下不用何二爷称呼大将军的嫡长子何咸,也不用孙三爷马四爷称呼那两个名正言顺的义弟,独独用关二爷称呼关羽,释放出来的帝王心意你难道还不知道?” “呼——”王摩不好驳了快要升堂拜母的挚交好友景玉的情面,再加上自己实在是又饿又困,破例在大战期间灌了一口酒,长舒一口气道:“太子殿下的意思,不就是说有意赦封关羽的长子为列候,为这个出身不好的麾下第一大将造势,免得那些出身于世家大族的将校阳奉阴违,暗中给他使绊子” “你........”挚交好友明白其中的门道还这么一副驴脾气,景玉气的恨不得抽他几鞭子,好好的抽醒他:“你知道还........” 王摩伸手打断了好友的劝说,脸色凝重,眈视西北方向:“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不是二皇子的臣子也不是太子的臣子,而是陛下的臣子” “既然陛下传旨给我让我死守这里,我就是以身殉国也不会放过一兵一卒!” 心中窝火狠狠灌了三四口黄酷酒呛得直流眼泪的景玉,刚要一脚踹在这个有名的驴脾气身上,突然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上 不是挚交好友躲开了,也不是粗通弓马的他没站稳,而是稳如山峦的城墙颤动了 向西望去,无数旌旗如一线黑色大潮,漫延而来 ———————————————————————————————————— 沙场作战除非是有将甲关羽这般的万夫不当之勇,也就是士大夫文人吟诗作对时最常说的一个称谓万人敌,那是穿的越普通越好,免得被看作将领遭到围攻 而在控弦之士多达百万众的西北边疆更是这样,各种蛮夷羌人如汪洋大海的大漠草原,就算是真正的万人敌也不敢托大,穿的像一个出嫁的小媳妇,那还不招来数以千计的草原铁骑围攻 杀的了一百人一千人,却难能真正杀死一万人 自夏朝以来被大漠草原蛮夷堆死大将的祸事,屡见不鲜,深入大漠草原作战披挂普通鱼鳞宝甲已经成为约定俗成的规矩 但万事没有绝对的,天下三大骁骑的西凉军中偏偏有一支不多也不少刚好八百人的骁骑,每一名骁勇善战的锐士喜欢披挂一件极其醒目的大红色长袍,冲锋陷阵,斩将夺旗,故意吸引羌人大军的目光 刚开始不必多说肯定有大量羌族骑兵进攻这支醒目的八百骁骑,可每一次的结果不是全军被八百骁骑杀穿个三四遍,就是被宰了大小羌王的脑袋斩了大纛 这样一直持续了五年,斩下了七八个大小羌王的脑袋过后,羌戎骑军只要看到一片大红色锦袍,个个是屁滚尿流的玩命的跑,堪比见了威震西北的董胖子 这支骁骑自号锦衣营 将军姓马名超,字孟起 —————————————————————————————— 西凉民风彪悍,好勇斗狠,却也与燕赵义士齐鲁壮士一样极为好情义,马腾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效仿冠军侯霍去病封狼居胥,但他作为皇帝刘宏牵制董卓的军国大将军,由于不是大将军何进的嫡系一直无法执掌太多的兵权 满打满算不过一万多人马,其中大部分还是老丈人一名归顺大汉的羌王本族子弟,骁勇善战是不错,但是和二十万西凉铁骑相比简直就是一条仅仅能翻腾一条小浪花的泥鳅 半年前董卓准备干一票大的进攻西羌中势力雄厚的白马羌,一举夺下足足四个半水草丰腴的马场,西凉各地被抽调了大量铁骑很是空虚 董卓的影响力被严重削弱的西凉,给了马腾一个可乘之机,只要能够在董卓归来以前在各地安插上自己的嫡系人马,不要多一半就行,再加上背后有皇帝陛下撑腰,到时候他就是另一个拥兵自重到可以列土分疆封王的诸侯 就在马腾准备摩拳擦掌的准备大干一场,听说太平道居然大逆不道的叛乱了,还围攻了未来的君主太子殿下 火气冲天的他当场抽刀劈断了一张案几,不仅放任长子马超没有诏书就敢率领边军进京,还命令侄子马岱二子马休三子马铁率领一万马家铁骑,一同救援太子 汉人尚忠义,可见一斑 “兄长”马岱身为扶风马氏下一代仅次于马超的杰出子弟,顺理成章的接替了副手主簿一职,但为人有些嘴碎的他,又开始喋喋不休卖弄自己从宗族藏书中看到的长安一带风土人情:“长安,丝绸之路的起点,山东中原的丝绸、玉器、瓷器、茶叶.......等等大汉货物从这里运出” “而产自西域甚至更远地方西极的香料、绿眼珠子美人、大宛的良驹、龟兹的上好钢刀这些番邦特产,也在这里与大汉的豪商巨贾世家大族进行交易.......” 同行的马休马铁作为西凉人有一个边疆人士的通病,鄙夷中原腹地的莺歌燕舞不知蛮夷血液也是红色,而不是以讹传讹的黑色,却也羡慕中原腹地的繁华昌盛美人都能掐出水来,首次听到关于中原腹地的传闻,自然是听的如痴如醉 马超始终抱着一杆通体泛紫的长枪,面无表情 更早一些时候,自己作为质子被留在京都雒阳,无依无靠,再上根基在西凉朝中没人说话,除了最开始的半年时间过的还凑合,往后的三四年自己尝尽了什么叫做人间冷暖 京官排外那是出了名的,京畿子弟比起父辈更是有过之而无及,简直就把排挤京畿以外子弟当成了投壶一样的最大乐趣,时常仗着父辈根深蒂固京畿不知多少代,欺压外地世家子弟 为了争夺花魁美人、名家字画、雅集胜地.......外地世家子弟也结成了大大小小的朋党对抗京畿子弟,其中以江东、颍川、冀州三地世家子弟势头最盛 最是势单力薄的当属自己这个来自西凉西蛮子,独自己一人,在加上朝中无人,被京畿江东颍川冀州四大纨绔朋党欺压过的无数小朋党,总会在自己身上找乐子 文人好赌书泼茶,好听雪听棋听松,好墨宝丹青......武夫唯独爱两样东西,一是宝马神驹,二是神兵利器 一次自己在被称为鬼市的铜驼街闲逛,好巧不巧的捡漏从一名落魄西域人手里白送一样买来一杆长枪,赫然是大器评上的神兵利器 大器,佛母紫金枪 后来经过义兄调查才知道这是父亲的政敌下的一个圈套,铜驼街的商贾哪一个不是混迹鬼市多年,早就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要是真有遗漏还是大器这种价值连城的宝物,哪里轮得上自己 还没把玩两下便被一群杂碎说成了是偷的,年轻气盛的自己哪能允许别人侮辱自己的气节,二话不说一枪捅死了那名世家子,闯下了弥天大祸 正当世家子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的宾客要捉拿自己送往廷尉好给父亲泼脏水,一个好心人也就是义兄查到的幕后主使袁绍站了出来,说自己是他汝南袁氏的座上贵客,希望对方能够卖给他一分薄面,饶了自己 可对方毕竟死了一位长房嫡系族人,提出只要自己效仿淮阴侯韩信当众从所有人的胯下钻过去,才能绕过自己 后来在义兄解释下自己总算明白了里面的弯弯绕绕,有了胯下之辱,一方面完成了泼脏水的目的,另一方面更显的汝南袁氏相助的弥足珍贵,这样便能通过自己搭上父亲,甚至让父亲暗中站队士大夫党扛鼎人之一的汝南袁氏 再后来嘛,自己见识了什么叫做雒阳纨绔克星,大兄不仅让所有嘲讽陷害自己的世家子弟跪在街上学狗叫,还让那几名叫嚣最厉害的世家子弟相互钻裤裆 整整一天 至于主谋汝南袁氏也不好受,本来用于收买幽州突骑某一位位高权重猛将的大器,彻底让自己捡了漏,成为了羌戎闻风丧胆的阎王枪 马蹄如雷 马超率领一万马家铁骑迎着那袭占尽将气的鹦哥儿绿袍奔去,抱着长枪改为横枪于胸前:“犯我大兄,必杀之!” 帝国双壁,不期而遇 ———————————————————————— 大雪如盖,深潭冰封,泰山半山腰有两人同样不期而遇 主公刘辩,站在山上望向山下 谋主戏忠,站在山下望向山上 再见如若不见 两人,擦肩而过 00280 阴山游骑 中原与草原大战没有过多的阴谋诡计,历来是一场场闷不吭声的血战,直到一方投降或者彻彻底底覆灭才算结束,有一人在不投降便是死战 谋士策士的勾矩长短之术不多,但战术试探战略规划却是频繁使用,双方交战第一波的短兵相接往往是照本宣科的撒出大量游骑,刺探情报,猎杀敌军 檀石槐麾下控弦之士百万众精兵铁骑无数,龙城戎骑、柔然铁骑、索头王骑......还有臣服于单于王庭的乌桓王丘力居帐下铁骑、南匈奴左贤王栾提呼厨泉的白登重骑,猛士如云,铁骑如雨 这些全属于正面厮杀的主力大军,若是论起游骑当属阴山游骑等一些毗邻大汉的鲜卑部落,悍勇程度最盛 长在马背上的游牧民族历朝历代都是中原的心腹重患,犬戎攻破镐京、白登之围、九边之乱......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直到汉武帝时期才彻底解决了这一问题,以至于有了一汉当五胡的一语成谶 名将李陵率领五千步军进攻匈奴,匈奴单于率领足足八万铁骑迎战汉军,以骑兵对战步兵还是在一马平川的草原上,匈奴铁骑死亡了两万多人才堪堪杀光五千大汉士卒 这种事放在大汉武帝以前绝对是诸子百家小说家笔下的天方夜谭,放在当时却还有一些武将发牢骚说李陵杀的有些少了 在这种岌岌可危形势下,与大汉并州只有一山之隔的阴山部非但没有消亡,还成为了三胡当一汉的强盛部族,阴山部的凶悍在整个单于王庭那是名列前茅的 阴山部的一个小首领阙居,自从檀石槐单于借他一支百人铁骑成功夺回部族,一直是檀石槐单于麾下最忠心的鹰犬,死死的盯着用鞭子指向单于的汉人两脚羊,森然一笑:“魁力带你的人给我宰了他,赏你十个汉人美人” 阴山游骑百夫长魁力一听到汉人美人几个字,口水瞬间流了下来,当初趁着幽州抽调大量戍卒布防空虚追随千夫长大人杀入中原腹地,第一件事便是闯进汉人村子抢上几个汉族美人好好爽爽 不过嘛汉人成年女子太刚烈,要么反抗被杀了要么跳井自杀了,只抢来七八名还没长成的女娃娃,他和喜欢女人惨叫的千夫长大人不一样,极度痴迷女娃娃下面流着血,嘴上凄惨的哀嚎 自己喜欢熟透了的强壮女人,肉多水多,摸起来爽干起来更爽,可惜这一路来的太匆忙没时间疯狂的劫掠繁华的中原腹地,只能不尽兴的和兄弟们玩死了那几个女娃娃 匆匆擦了一把口水的魁力,慌忙抄起一口有些轻但是比自己的佩刀精良太多的环首刀,狂笑道:“儿郎们给我宰了他,谁能第一个砍下他的头颅,赏他汉族美人一个” 上百阴山游骑亢奋的狼嚎连连,风驰电掣的杀向了一手持鞭一手按刀的刘辩,曾经三胡当一汉,如今与并州狼骑中的精锐游弩手捉对厮杀丝毫不落下风的阴山游骑,到底是历经烽火狼烟熏陶了十几年的悍勇精锐,即使百人游猎刘辩一人,还是狮子搏兔亦用全力的射出一支支狼牙箭 上百阴山游骑冲锋所带来的压力比起当初面对上千黄巾精锐还要大上许多,刘辩不得不全力以对,左手手腕一扭,长鞭翻滚出一朵鞭花,抽飞了劲头最足的当头第一箭,至于剩下的上百支箭矢全部射进了泥土 他刘辩从来没有防御的道理,纵是面对黑压压漫延不见尽头的匈奴鲜卑铁骑,也只有一个字,杀! 象龙速度之快哪里是这些乙等鲜卑马所能媲美的,一声长嘶,飙发电举,瞬间来到了冲的最欢的阴山游骑面前,两张脸几乎贴在一起 白光闪过,那张布满污垢的鲜卑脸容还没来得及惊愕,便被刘辩一刀切了下来,反手一拍,流血的头颅砸向后方一人,只听‘嘭’的一声,两颗头颅炸成了一团浆糊 “我艹你娘”魁力这几日正准备吃下一支阴山小部族壮大自己,这些历经沙场十几年的阴山游骑个个可都是心头肉,损失一个已经足够肉疼的了,没想到仅仅一个照面便死了足足两人:“老子今天亲自宰了你” 用刀背狠狠抽了一下平时宝贝的不得了的乙等中品鲜卑宝马,一手持刀一手持矛,双眼充血的直刺百步之外的刘辩 刘辩仗着一身强横武道修为瞬息间斩杀了两名阴山游骑,却也小小的吃了一个闷亏,极其擅长小团体配合的另外三名阴山游骑,果断扔掉手中弓箭,一人持矛刺向象龙,一人抽刀劈向刘辩后背,最后一人则是奇怪的用锐利长矛刺向覆盖青铜宝甲的左肩 霸占了匈奴故土的鲜卑与这块草原以前的霸主一样,逐水草而居,良马多却缺少铁器 寻常铁骑能够配备一根铁制长矛已经不错了,阴山游骑不仅有铁制长矛还有精良的弧背削刀,只以兵器来说阴山铁骑当是悍勇中的悍勇了 单于王庭从不会分发甲胄武器,想要铁制弧背削刀?可以,自己去抢,抢别的部族也行,抢西域乌桓匈奴也罢,抢夺汉人也好,只要你有本事一人披挂三副札甲老子直接赏你个百夫长当当 能够同时披挂铁甲配备铁矛铁刀的阴山游骑,还称不上悍勇精锐的话,那天下三大骁骑也不会这么的让汝南袁氏弘农杨氏这些大汉十大世家眼馋不已了,毕竟这不足五十万的骁骑挡住了上百万的鲜卑铁骑,还有南匈奴、乌桓、羌戎等等太多的游牧民族 这不仅仅是一伍阴山游骑就让刘辩吃了个小闷亏,一手握住直刺象龙的长矛,不理睬斩向后背的弧背削刀,锟铻划起一道闪亮半弧劈向另一根长矛 鸿图甲理所当然的挡住了连廿湅都算不上的弧背削刀,身躯却也在重击下向左一晃,这一晃不要紧,刚好把喉咙送到了最后一人的长矛尖刃下 “啊吁——” 关键时刻还是象龙顶用,长嘶一声,后腿一蹬,一口咬住了长矛‘嘎嘣嘎嘣’啃萝卜一样咬了个粉碎,斜瞥几名阴山游骑一眼,马面讥讽 随后,在场的所有人望见了生平前所未见的一幕,脑海中不约而同的冒出一个想法 好大一只跳蚤啊 00281 入江湖时也出江湖 借助象龙的神骏窜出包围圈的刘辩也没闲着,刀势忽改,划起一条范围更广的圆弧,一刀削掉了两个狰狞的鲜卑人头,握住长矛猛地一抽,瞄准骂骂咧咧狂奔过来的鲜卑百夫长魁力,脊柱大龙一拱,一股惊人的膂力瞬间爆发 “砰!” 铁头长矛在魁力和众多鲜卑百夫长千夫长骇然的视线里,当场穿透了这名要不是帐下儿郎不够都能坐上千夫长位置的猛士魁力的胸口,带飞出去,直到钉死在雪地里的一棵枯树上,这才止住了倒冲的势头 积雪‘哗啦啦’散落,很快又被滚烫的鲜血融化,变成缕缕白气升腾在半空 帐下爱将一个照面便被斩杀,檀石槐还是安之若素的屹立在九匹汗血宝马拉动的青铜车辇上,面色平静,不知作何感想 大单于不为所动,那些百夫长千夫长可坐不住了,披挂紫袍玄甲的那个猛将可是大汉太子,那得值多少鲜卑铁甲弧背削刀啊 只要能够生擒这个大汉太子,就算是被大单于和柔然王他们分去大头,单是小头估摸着怎么也足够自己组建一支上千人的铁甲骑军了 有了这么一支铁甲骑军那还不所向披靡,只要不去碰一些大部族小心翼翼的慢慢蚕食其他中小部族,不出二十年成为另一个仅次大单于的鲜卑王也不是问题 这些中小部族首领一想到自己能与柔然王、龙城东王、索头西王等鲜卑王并列,成为以丝绸铺地、用越窑青瓷喝明前茶、夜夜享用汉族的水灵美人,哪里还能安耐得住,各自为战的驱使帐下儿郎们杀向了刘辩 面对这么多的匈奴鲜卑铁骑,别说是三主人刘辩了,就是小白那个人屠来了也是白给,除非是项羽那个莽汉子才有那么一点希望 当然了要是主人嬴政在这里,直接一手翻天印拍死那个装模作样的蛮夷首领了事,剩下的小鱼小虾们应该会像六国大军碰见小白一样,鸟兽散吧 嗯,也不对,要是放在主人还活着的大秦年间,哪里轮的上主人出手,光是小蒙恬就够他们喝一壶的了,更别提还有商鞅、司马错、王翦那么一大批猛人了 嗯嗯,更不对了,我记得这些叫做匈奴的蛮夷早被小蒙恬不知道赶到哪去了,还想进入中原腹地?呵,还没靠近我大秦的长城怕是就被我大秦虎师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了 一边在旌旗乱舞号角长鸣的匈奴鲜卑大军中蹦跶,一边胡思乱想的象龙,马耳朵忽然耷怂了下去 心有灵犀的刘辩大致猜到了象龙的想法,却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他,只能空出一只沾满血水的左手拍了拍鬃毛 瞅见油滑的像泥鳅一样的大汉太子,在大大小小部族加起来最少五六千的铁骑内非但没有伤到一根汗毛,反而斩杀了三十几名鲜卑好儿郎,龙城东王宇文莫槐的弟弟宇文谱拔不免有些手痒痒 这位在搜神评上排名第十的指玄大宗师,勒紧缰绳道:“大哥看我帮你擒来那个什么汉人太子,换上几万副红漆札甲给儿郎们使用” 自己这个弟弟打的什么注意自己太清楚了,想必是看上了汉人太子胯下的神驹,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道:“想想董胖子麾下的二十万西凉铁骑,还有丁恶犬麾下的二十万并州狼骑” 要想恐吓匈奴鲜卑乌桓这些游牧民族,提起皇帝刘宏也不会鸟你,还会吐上一口唾沫不屑的说皇帝算哪根葱 但是一说起董胖子丁恶犬公孙白马这三匹恶狼,包括宇文莫槐这几位仅次于大单于的鲜卑王在内都会噤声,更何况武道修为、身份地位、帐下控弦次于这几位鲜卑王的其他部族头人 气盖草原的檀石槐迟迟没有行动的原因,一方面正是忌惮大将军所能调动的兵马,另一方面则是担忧身为太子的刘辩孤身犯险会不会是大汉的阴谋,毕竟在阴谋诡计上他们吃过太多的亏了 反正这一趟的主要目的一是协助黄巾道击败刘虞的幽州军,另一个重中之重的大事是趁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好好的烧杀抢掠一番繁花似锦的中原腹地 要知道这里的丝绸可是论匹卖,茶叶论斤卖,瓷器论车卖,当然了这些能和西域诸国换来大量铁器的中原特产倒还是其次,重要到比阴山游骑还重要的是多多抢夺汉族女人,多多为鲜卑生出大量好儿郎,人口才是统治草原甚至占据中原的根本 这些眼界开阔看到的东西不同的匈奴鲜卑顶尖高手没有出手,不过其他的眼界不够,实力却很够的鲜卑首领给刘辩带来了生死攸关 柯最作为阴山部一枝独秀的阴山大首领,一直想要一统整个阴山部族,成为鲜卑东、西、中三大部中部继柔然王之后的又一个中部鲜卑新王,阴山王 族人骁勇儿郎们数量也多,按理说早就能一统阴山了才对,但闹心的是一旦发起一统阴山的大战铁质武器的消耗将会达到让檀石槐大单于肉疼的地步,更不要说他了 没了铁质鲜卑甲弧背削刀,儿郎们死亡的数量绝对会超过预期,这样一来不仅统一阴山部没了意义还有可能招来柔然王、弹汗部、白山部这些饿狼的袭击导致灭族,那可不是得不偿失那么简单了,而是整个阴山部的罪人了 不过眼前的这个大汉太子却是一个上苍赐予的机会,有了大汉太子在手,别说换取几万副札甲了就是找那位大将军要上几十,不,几百名铁匠也是很有希望的 虽然铁匠在草原比甲等神马还要宝贵,但是再贵也贵不过太子,这可是他以后能否继续权倾朝野的关键 阴山部大首领柯最明显的一副草原思维,铁匠在草原确实金贵,但在地大物博的大汉却只能算是下九流,别说是区区几百铁匠就是索要一万铁匠,以大将军对刘辩的重视也会想方设法的弄来 至于阴山部有没有命消受这个大到没边的福缘,那就不好说了,西凉铁骑并州狼骑幽州突骑很久没有一起出兵草原了 柯最能够想到这些,势力不弱于他的轲比能步度根怎会想不到,乱成一锅粥凭借精湛的马背骑术还是保持小范围井井有条的匈奴鲜卑铁骑,立即一拥而上,拼了命的争夺捉拿大汉太子 “他娘的”刘辩按住蠢蠢欲动想要蹦跶的象龙,环顾四周密密麻麻搭满了狼牙箭的大弓,恨恨道:“老子成了唐僧肉了” “咚——”“呜——” 这时,几乎要突破匈奴鲜卑军阵之际,耳边突然传来了战鼓大作号角长鸣的雷霆巨响,侧耳仔细一听,这金鼓声音并不是大汉驻军也不是大汉边军常用的声音,而是一种似曾相识的金鼓战音 一顷漫无边际的黄色人海,挥舞着乱七八糟的各种兵刃挡在了西方,彻底绝了刘辩的退路,不过瞅着这股黄巾贼总算是有了点庶民起义军的样子,大多是披着一层皮甲,只有少量渠帅和亲兵披挂破旧的札甲 上次在怀县围攻自己的黄巾贼,个个身披黄漆札甲手握环首刀,实在是太像两国交战的正规军了,单从那些黄巾贼能把札甲用桐油大漆刷制成黄色,着实让人大跌眼镜 人公将军张梁负责进攻雒阳,虽说没有攻下来,却从敖仓、邺城、荥阳这些军机重地获得了大量的甲胄武器,又经过几个月的对峙操练,粗略的刷上一层桐油大漆自然不成问题 这支隶属于地公将军张宝的三万精锐,主要目的是维持黄河以南大江以北的青州、兖州、豫州、徐州四州的秩序平安,别说劫掠地方上结坞自重的豪强了,就是普通的村子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去抢掠 能有皮甲穿已经很不错了,还是地公将军张宝从数十万黄巾贼中勉强凑出来的,大部分黄巾贼只是穿着粗布麻衣拿着铁锹竹枪的乱民罢了 ———————————————————————————— 黄巾贼后方,有两名风尘仆仆面容憔悴的武将,并马前行,一人身材五短,手持一柄八面汉剑,一人双臂过膝,左右手各自拿着一柄八面汉剑 曹操远望烟尘滚滚的黄巾大潮,双眼习惯性的微眯,咬了一口左手的雪球笑道:“玄德可敢死战” 淳朴敦厚对世间报以善意的刘备,能够饶恕恩将仇报的旱魃,能够随手送出价值连城蜀中山河走势图,仁义宽厚到就连枭雄韩遂都忍不住要与他成为升堂拜母的金兰之交 心怀善意,但并不是对恶一无所知 从大汉最北幽州到黄河以南的豫州,从大汉最东的青州到大汉最西的凉州,历经了形形色色的刘备,腰间蜀锦绣袋越重,越明白,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家乡的乡民那样淳朴 时至今日,刘备终于明白先生送给自己那句话的含义和意义了 制天命而用之 这句话本是主张人性本恶的后圣荀子,在《荀子·天论》中的重要大义之一,告诫世人不要消极的去顺从自然,而要主动的控制和利用它 送给自己,怕是希望自己不要一味的善待每一个人,要带一些锋芒 忠义之人,以善意暖之 奸佞之人,以锋芒砺之 刘备脸上淳朴的笑意依旧,只是不再像风吹麦浪的金色田野,而是冰冷坚硬的冬日冻土,八服更国二剑轻拍大雪中冰冷刺骨的铁甲 笑意不再 “身披铠甲,心怀善意” —————————————————————————— 鏖战许久,刘辩的体力渐渐有些独木难支,心中一横,暗骂道:“他妈的老子不过了,先宰了你们这些狗杂碎再说” 锟铻刀换到左手,在川流如河的匈奴鲜卑铁骑中随意一划,拉开一大串刺眼的火星,四五名骑术精湛的匈奴铁骑肚子胸口裂开一道深深的口子,内脏伴随着鲜血喷了出来 象龙一路狂飙,撞死撞断一名名匈奴鲜卑铁骑,左手紧握的锟铻刀单靠这强劲的冲力和锋利的刀刃,拦腰斩断了匈奴鲜卑铁骑铸成的钢铁城墙 右手按住了背负在身后的霸业 指尖与冰冷的青铜剑柄朴一接触,剑气纵横 矗立在九马宝辇上的檀石槐终于正视了刘辩一眼,也只看了一眼,重新又把眸子里的神光落在了泰山之巅 这一眼却让在场的众多匈奴鲜卑乌桓王,心惊肉跳,文治武功不亚于当年逼的汉高祖和亲纳贡冒顿大单于的檀石槐大单于,眼高于顶 这个顶不是寻常百姓说的头顶,也不是江湖人吹嘘的天顶,而是山顶 因为山顶有两个时代 前江湖时代,剑神王越 后江湖时代,武帝童渊 曾经一只手捏爆某一位斗部星君脑袋的檀石槐,眼中只有也唯有世间山巅同样也是云端山巅的两位陆地神仙 就连当年收服搜神评第二也就是后来鲜卑东西中三部西部王的拓跋力微,也只是正视了那么几眼,现如今一个还没有进入一品的羸弱汉人,竟被檀石槐大单于正眼瞧了,还不是因为他尊贵的太子身份,而是武道修为,怎能不让这些鲜卑王们险些从战马上震下来 “壶剑术!”消停没多久的搜神评第十宇文普拔,又开始蠢蠢欲动,当他琢磨出那柄斩马剑的一些味道,当即偃旗息鼓:“没错没错,应该就是当年纵横大漠西极无敌手,苦行剑僧甘英的壶剑术” “剑意在直,更在于蓄水如池,黄河壶口瀑布能够成为天底下最汹涌的瀑布,可不就是因为上游积攒了庞大的河水,反而要从窄小的壶口流出去” “那位苦行剑僧当年凭借这一招可是坑了不少西极的功勋骑士,听说还不圆满的一剑足足劈死了将近五十名披挂贵族骑士甲的功勋骑士” “他娘的那可是防御程度不次大汉具装铠的传承宝甲,老子当初从匈奴左贤王哪里见到过一件,差点晃吓老子的眼,要不是干不过匈奴的左贤王,说什么也得抢走” “不圆满的一剑就把五十副贵族骑士甲劈成了铁条,瞧这个太子养的剑意时间也不短了,第一击肯定凶猛的厉害,老子才不当出头狼免的被鹰啄了眼” 只手按剑的刘辩,好像按住了一座江湖,猛然回头望了一眼泰山之巅,神色怔然:“大父,这一剑叫做千剑,可好?” 有人,入江湖时,但求手中剑一剑开天门,一剑诛红尘,一剑一江湖 去时,只求无愧于一人,足矣 00284 在那炊烟的地方 各方势力闻风而动络绎不绝的赶往泰山,多数是来驰援太子,也有不怀好意的军方权贵,诸如经过女婿李儒一番巧舌如簧不知有何想法的董卓,人称犬韬又被称作忠犬只对大将军忠心耿耿的丁原 作为丁原谋主的陈宫,同样是颠倒黑白的阐述了与李儒相差无几的天下大势论,国士所见略同,丁原同样是登高望远,登的也是点将台,也下达了一道道密令 二十万边疆铁骑一下便被抽调了一半,除了鸡鹿塞、满夷谷、武泉等几处边疆腰膂重城,其余各地全是兵力空虚 而这十万并州狼骑已经绕过太行高台地中少数几个能够通过大军的两山夹缝险关,井陉关,从一马平川的冀州长驱直入赶往了雒阳 引得天下沧海桑田的刘辩,在黄巾军中鏖战了足足三个时辰这才堪堪杀到黄巾军阵三分之二的位置,冲出黄巾军阵依旧是遥遥无期 毕竟他们三人除了媲美一流顶尖猛将的刘辩,沙场武艺还算,曹操刘备二人斩将夺旗的能力只是心气足,力气却差强人意,勉强算得上二流,这还是仰仗着平北刀、八服更国二剑以及绝影的卢马 不过曹操凭借那股敢于死战的气势,吓退了不少本就见了他胆小如鼠的黄巾贼,所承受的压力第二小 至于为何是第二,那是因为刘备太滑溜了,比泥鳅还滑溜 刘辩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刘备屡败屡战几十年,不知道多少次全军覆灭,从没有受过重伤垂死之类的伤势 这货逃跑功夫别说一流了,就说超一流那都是贬低他,要不是还得顾及自己这个太子,估摸着早就一溜烟功夫逃出了三万黄巾大军的围追堵截了 自己三人浑身早就湿透,自己和曹操身上全是鲜血有伤口崩出的也有敌人的,刘备呢,全他娘的是汗水,别说身上留下一条细如发丝的伤口了,就是敌人满天喷洒的鲜血也没能洒在他身上哪怕一滴 刘备正在暗自嘀咕老黄交给自己的这个功夫还真不错,让敌人砍都砍不中实在是太合心意了,余光瞥见满身血迹的刘辩和曹操,心想着是不是自己划自己一剑,意思意思,突然感到太子好像在看自己 转过淳朴黝黑的脸庞,咧嘴笑了笑 真白 心底心有灵犀冒出同一个念头的刘辩曹操,默契的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鏖战数个时辰所带来的疲惫饥饿减轻很多,五万匈奴鲜卑铁骑压阵所带来的生命垂危压力,也是大为消减 精神大振的刘辩回手一刀,干净利索的斩断了三杆长矛,救下了无心防备正在全力斩向左侧敌人的曹操 经过几个时辰的熟络三人早已形成了袍泽般的默契,没有重重点头,没有抱拳感谢,已经不知第多少次被太子救下的曹操,安之若素的抢过一杆锋利长矛,奋力一甩 霎时穿透了一名骑着高头大马狂笑杀来的小渠帅胸口,位置相当的刁钻,从破旧红漆札甲的一个小洞,破体而出,刺中了后面一名黄巾贼的右眼 三人骑马排列成的步兵锥型阵,前锋尖锐且迅速,可以通过锐利如剑甲掌中剑的前锋,在接触面狭窄的正面源源不断的突破、割裂黄巾贼松松垮垮的数阵 两翼按理说应该坚强有力,扩大战果,清剿阻碍在两翼的黄巾贼,拓展三匹神骏宝马迂回冲阵的空间,力求协助作为最前端锋锐的刘辩,斩杀黄巾贼的速度如虎添翼的再上一层楼 曹操刘备二人却不是关羽马超这等大年中还能排名前五的万人敌,刀枪一出横扫一片,不过他俩一人只凭胆气就能吓退千百黄巾贼,一人油滑的让黄巾贼丧失了进攻的心思,殊路同归的达到了锥型阵的苛刻要求 骑乘三匹甲等神驹的刘辩曹操刘备,最符合现在时宜的应当是骑兵锋矢阵,不过锋矢阵一来要求的骑兵数量较多,二来对于为首那员悍将的勇武要求更高,只能退而求其次的改为步兵锥型阵 效果反而出奇的好,配合逐渐得心应手的三人,杀的那叫一个酣畅淋漓,倘若不是担忧体力跟不上被黄巾贼堆死在这里,游刃有余的三人都不想直接突破黄巾贼军阵,而是游弋在黄色大潮中杀他个七进七出引吭高歌 “换”刘辩低声呼喝一声,声音很低,此时的战场上又充满了战鼓声、号角声、喊杀声.......各种烽烟刀戈巨响,曹操能够听见的可能性很低 但架不住三人的战阵配合熟稔如征战沙场多年的袍泽老卒,刘辩刚刚有这个意思话才说出口,曹操驾驭绝影加快了三分速度,与此同时象龙不屑的慢了两分速度,环环相扣的成功换掉了锥头 “呼哧——呼哧——”胸膛一上一下剧烈起伏的刘辩,一边单手持刀斩杀只能攻击自己一侧的黄巾贼,一边灌了一大口井水又抛给了刘备,小孩心性道:“孟德,我又杀了八个黄巾贼,算上之前的十六个,足足二十四个了” “要是放在边疆悍卒身上,能赏一堆五铢钱外加最少三匹蜀锦十来亩下田,或者是全部换成七八亩中田” “别说一般的平头百姓了,就是一般的胥吏小豪强起码得积攒三代才能得来这么多产业,看来杀人放火金腰带这句话不只是在江湖上适用,用在战场上更适合” 刘辩作为锥头的时候,曹操和刘备两人聊得那叫一个相谈甚欢,顶着大部分压力的刘辩无法开口,现在嘛可算是逮到机会了 促狭的瞅了一眼想说话却没功夫说话憋的难受的曹操,正要再戏谑几句,却听另一边的刘备一脸认真道:“殿下说少了,我曾经在伯珪的白马义从中待过一段时间,砍了这么多人头除了应该有的金帛赏赐以外,一个正九品的都尉是少不了的” 还没说完,刘备突然哭丧着脸说道:“老曹还好,虽说不如殿下杀的多,但起码也宰了十几个黄巾贼,我就惨了到现在还没斩杀一个黄巾贼,哎” 刘备脸上表现出的是一副唏嘘哀叹的哭丧表情,双眸却是欣喜如春风枝头摇曳的十里桃花,哪里有一点在未来君王面前表现欠佳的遗憾 在他内心深处,还是深深的相信这些头戴黄巾的乡民只是被裹挟来的,是被该死的张角骗来的,或者是走投无路的被逼无奈 不是真正的大奸大恶之人,杀之怎能心安? 在未来君王面前大显身手多多表现固然重要,毕竟这个来之不易的祖坟冒青烟大机遇,关系着自己能不能振兴门楣光宗耀祖,能不能平步青云就看今天了 但万事再大大不过一个理字,不是该杀之人,自然不能杀之 简在帝心很好,却不如问心无愧 “换” 刘辩怔怔端详身边这位后世人口中假仁假义刘大耳,神情恍惚,难道这是刘备在演给我看?还是说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 迷惘思索之间,锥头已经从曹操换成了刘备,也不知道这家伙从哪学来的一身逃命功夫,不但能自己如鱼得水的游荡在四面八方尽是刀戈的层层叠叠军阵里,还在成为锥头以后带着自己两人如鱼得水的受到很少的进攻 倘若不是为了要照顾自己和曹操耗费太多的精力,就这样让刘备做锥头窜来窜去的一直窜出去,倒是个不错的办法 大纛下,与三弟张梁身穿道袍截然不同的张宝,披挂一身明晃晃的甲胄,横放在双膝间的也不是松纹古锭剑,而是一口长刀:“李大目” 瞪着大眼干看着别人吃肉喝汤的李大目,急的那叫一个抓耳挠腮,听到地公将军声音那叫一个如蒙大赦,喜滋滋的跑过去道:“地公将军,我...末将在的在的,有什么事尽管招呼” 刘辩曹操刘备三人还有不足五百步的距离,就要突破这最后一层黄巾贼军阵了 一旦破阵,凭借象龙绝影的卢三马的日行千里夜行八百,除非是真正的黄巾力士从天上下来,否则别说步卒了一般的骑兵能够追上都算他真的有天大的本事 “听闻你前几日率领一百黄巾力士围困了太子六七个时辰,形势紧要,贫道麾下的九百黄巾力士也交给你指挥,给贫道拿下太子” 张宝身上的披挂换成了甲胄,门下的弟子换成了士卒,法事幡旗也换成了大纛,一切都在朝着沙场战将改变,但在一些细枝末叶上张宝还是没能改掉身处道门时的习惯,习惯性的称呼自己为贫道 忽然满头大汗的李大目哪会去在意这点小事,心里恨不得扎小人骂死那个满嘴跑西凉马的狗贼,还挡住六七个时辰,自己能挡住一个时辰都算张天师显灵,那不过是自己酒后习惯性的吹牛罢了,没想到居然传到了地公将军耳里 不过这倒也是一个机会,黄巾力士可是精锐中的精锐,一百人或许挡不住太子,一千人的话可就不好说了 李大目慌忙抹去冰凉的汗水,笑的很勉强的说道:“地公将军你就放心吧,俺老李一定旗...那什么...旗...” 想要表现自己学识渊博,突然又说不出口弄巧成拙的李大目,急忙给吊过几天书袋的张燕使眼色,得到不留痕迹的提醒过后,以哈哈大笑掩饰自己的尴尬道:“哈哈,末将一定旗开得胜” 精通大六壬的张宝正在测算不为人知的谶纬之事,并没有在意,即使听到了也不会在意李大目的沐猴而冠,得到振振有词的豪言壮语后,点头道:“得胜归来,贫道亲自为你煮茶” “哈哈”这次李大目是真的放声狂笑了,要知道地公将军茶道功夫,那是在黄巾军甚至是那些个文人之间很出名的,听说那个大官蔡邕曾经都为了能够喝上一口地公将军的茶,老胳膊老腿的一个劲往山上跑 自己虽说喝什么茶都是一个味道,苦,但粗人也能附庸那个风雅不是:“地公将军把心放肚子里,俺...不...末将一定逮来太子” 一千横架虎面巨盾的黄巾力士,顺着各个渠帅呼号着让出的甬道,迅速见缝插针,挡在了刘辩曹操刘备三人的正前方,宛如一条三四里长的黄砖城墙截断了道路,也绝断了三人的生路 “换”望见如此多的黄巾力士恨的牙根直痒痒的刘辩,立即换下了宅心仁厚不舍的杀害贫苦乡民的刘备,按住准备卸甲死战的曹操,左手持刀杀敌,右手摸向了剑芒流转隐隐有着扎手的霸业 红黑色手掌刚刚搭在冰凉且扎手的斩马剑剑柄上,冷不丁的回望了一眼泰山之巅 算计大父这件事确实是戏志才做的不对,但他的忠心同样也是毋庸置疑的,要不然也不会这么殚精竭虑的整理凉并户籍,四处奔波为鹿门书院寻找可造之材 虽说良禽择木而居,那些未来的青年俊彦不一定全会为自己效命,但他们的先生毕竟是对自己死忠或者说偏执于中兴汉室的庞德公 在庞德公这位先生的影响下,差不离也得有一半的青年俊彦效忠自己,效忠这个他们心中唯一的希望 战略眼光高瞻远瞩的戏志才,下了这么大的一盘棋,不可能不留有后手的,他逼死大父逼自己步入险境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暂且不提,可这个后手究竟是什么? 关羽?以二弟的能力倒是可以千里走单骑,但是长安到泰山实在太远了,中间还有太监们控制的函谷关、渑池、虎牢关……雒阳八关 西凉铁骑并州狼骑?这两人一个野心勃勃一个一门心思想要辅佐义父成就帝王霸业,不宰了自己让舅父彻底绝望然后为了保住孟戚的性命真的篡夺汉室,就算真武大帝保佑了,哪里还会耗费自己的心头肉铁骑与同样凶悍的匈奴鲜卑铁骑厮杀 “给小爷让开!” 冥思苦想之际,一道璀璨的金光陡然炸开,轰开了面前磐石叠嶂的黄巾力士大阵 鎏金耀日盔,黼黻秋狩甲,绫罗赭黄袍,玳瑁玉带,那一套熟悉却又寒意森森的宝甲出现在三人面前 曹操刘备二人心里‘咯噔’一下,真真正正的感受到了大寒时节的冰冷,面如死灰,这下彻底在劫难逃 “哈哈”刘辩却是畅快的大笑起来,开心的仿佛见到了宁静村庄里升起的一股袅袅炊烟 无论在何处,那浓浓的白烟总能勾引出一缕缕满嘴口水的菜香 归属的味道,才是希望的真正滋味 只因那人,手持飞龙破城戟,胯下乌骓马 00285 马儿快 风餐露宿一个多月,饿了孙策便吃又冷又因的胡饼,渴了有河就喝河水有溪便喝溪水,脸色枯槁,气色差到比一个花甲老者好不到哪去 终于赶来,孙策想到的第一件事不是自己的身体状况如何了,而是大哥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被应该车裂的黄巾贼围困的连口水都喝不上 注视大哥身上的鲜血淋漓,整天吊儿郎当嘻嘻哈哈的他眼睛立刻红了,比刘备听说父亲入宗庙族谱还殷红,为了不让大哥担心装作若无其事的快速抹了一下枯黄脸庞 “大哥,伯符来了” 话不多,没有立誓斩杀地公将军张宝的豪言壮语,也无关心衣食冷暖的温声细语,只是一句伯符来了,却如秋风吹过金黄色的田垄,沉甸甸的 刘备默不作声的眼眶有些湿润,想到了年幼天真烂漫时父亲治下的淳朴乡邻,想到了自己对世间释放了那么多的善意却连一个孙策这样能够同榻而眠的兄弟也没有,不免有些心凉 继而灿烂的笑了笑,也想到了父亲割完一垄金灿灿,陪着年幼的自己坐在枝繁叶茂如华盖的大树下休憩,说过的一句话 但问耕耘,莫问收获 一旁的曹操想到的更多,傲骨无双的关羽、难以交心的太史慈、孤僻如孤狼的马超、英武豪气的孙策......战略一道仿若苍天在上的戏志才、不敢奢求多福的徐庶、还有那个持桂入长安的世间第一风流人物等等 能够得到其中一名天之骄子的辅佐已经算是祖坟长松柏,如今一个又一个的聚拢到太子麾下,或是成为臣子,或是成为不惜舍命也要千里奔袭驰援的刎颈之交,难道太子并不是稷下学宫儒教祭酒荀爽所说的早夭之君,而是中兴之主? 在太子身边呆的时间越长,这种汉室中兴有望的热泪盈眶感觉越是强烈,潜移默化的使得曹操坚定了辅佐太子匡扶汉室从未改变的一片赤诚 远处,绵延二三十里正在压阵的匈奴鲜卑铁骑,大单于檀石槐、东王宇文莫槐、西王拓跋力微还有许许多多的匈奴王鲜卑王乌桓王,从没像此刻这样羡慕大汉文明 弱肉强食的草原哪怕是亲兄弟也没有这种舍命驰援的真情意,有的只是子杀父,弟杀兄,父死子承母,兄死妻其嫂,这在素以忠孝治天下的大汉是有悖伦理纲常的大逆不道,是要遭受天人唾弃的 从汉人刘邦建立汉朝以来,别说君王没有为了争夺皇位父子相杀的大逆不道,就是平头老百姓也只有父死守孝三年的卧冰求鲤 而在草原上为了一柄上好的大汉环首刀都能父子相残,更何况关乎权柄利益的部族头人,草原人对于这种屡见不鲜的父子相残早就习以为常,甚至可怕到津津乐道 这些草原王们以前想想也没什么,弱肉强食罢了,现在想想却是如坠冰窖的遍体生寒,这与草原上的豺狼虎豹这些畜生有什么两样?难怪被大汉王朝称为蛮夷 正以大六壬掐算珠玑的张宝,没有曹操刘备蛮夷王那样的羡慕,唯有一股噌噌暴涨不可遏制的怒火,曾几何时,他也有一个这样的弟弟 “牛角!给贫道宰了这个杀死你三叔父的太子!” 张牛角对于叔父张梁的死一直耿耿于怀,总觉的是自己没能护卫好叔父张梁才导致叔父惨死,因此一直在隐晦观察太子一行人并且暗中撒出了一张大网,感受叔父张宝的愤怒自己心底积压已久的怒火瞬间也被点燃:“牛角营,放箭!” 青州是春秋时齐鲁故地,曾出现过齐技击士这等闻名天下的大卒,齐鲁大汉历来也是天下兵仓之一 这仅仅一百人的牛角营全是从齐鲁最负盛名的东莱精兵中百里挑一得来,每一人都能拉开六石牛角大弓,比起可开五石强弓的重甲步卒车下虎士还要强出一筹,人数虽少,却是能与草原射雕儿一较长短的锐士 “嘭嘭!”“嘭嘭!” 六石大弓所发出的声音已经与大黄弩相差无几了,上百根两指粗大箭飙射而来,瞬息而至 望着令人头皮发麻的上百飞射大箭,别说为了破阵耗费大量精力体力的刘辩曹操刘备三人了,就是搜神评第十的宇文普拔瞅着那一根根粗壮的大箭,也是一个劲的眼皮直跳,毫无防备之下怕是这一波箭雨便能破了自己的金刚体魄 至于还没进入一品的小鱼小虾,除了一些顶尖的二品宗师能够以重伤的代价侥幸存活,其他人只有被射成刺猬,不,射出大量窟窿的下场了 刘辩曹操刘备三人也知道只要躲不过这场箭雨,自己三人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却没有在意,因为他们三人骑乘的可是千里马 瞬息而至?在象龙的牵头下绝影的卢三马只用了不到半息的时间,便从孙策砸开的缺口冲了出去 方圆百步之内的黄巾贼全部被洞穿,喷涌出一道道血泉,地面上留下了一个个深洞 视野开阔,面前不再是密密麻麻的黄巾贼而是一望无垠的雪地平川,刘辩曹操刘备三人忍不住长长的呼吸了一口气,呼吸了一口天高任鸟飞的自在气息 “伯符你怎么在这里”刘辩刚要询问三弟孙策怎么会从何止千里的江东赶到青州,面前一道黑光闪过,孙策扛着大戟冲向了中军大纛下的张宝:“**崽子张宝,你丫的立杆大旗真以为自己人五人六了,小爷我今天非得宰了你” “咚咚——” 雪地平川忽然开始颤抖,平川上稀稀拉拉的枯树顷刻间抖落了枝头全部的积雪,一阵阵雷鸣般的战鼓声混杂着万马奔腾的轰鸣,响彻在平川大地上 方圆数十里之内的贫苦庶民们全部瑟瑟发抖的躲了起来,戍守各个县城的黄巾贼们神色慌张,差点扔下手中的破烂兵刃撒丫子跑回家中 正搂着掳来的美人白日宣淫的黄巾渠帅们吓的差点从此不能硬起来,慌里慌张的披上一件红漆札甲便冲了出去 漫山遍野的匈奴鲜卑铁骑,万马冲锋 又是一道黑影闪过,刘辩曹操刘备三人耳边传来一句啼笑皆非的话:“大哥,风紧扯呼啊” 00288 儿女情长最情殇 “笃笃——” 大雪漫天卷舞的深夜里,一处鸡犬相闻的宁静村庄忽地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村子里令人沉醉的静谧 “汪汪!”“咯咯!” 先是院子里的土狗狂吠,紧接着整座村子里的二三十条土狗一起大叫,惊扰的鸡鸭驴羊这些畜生也开始扑棱翅膀撞动栅栏的大声啼鸣啊吁 放在黄巾起义以前,村子里的乡民们必定如惊弓之鸟,赶紧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钻进早就准备好的藏身之地,或者在村老的带领下扛起耙子拿起猎弓用以自保 现在的兖豫青徐四州可是路不拾遗的太平盛世了,许是哪家的亲友来拜访,或是哪一位深夜赏雪的村里读书种子回家了,村民们只是暗骂了一声,倒头接着睡 狗吠驴叫没把村里人吓到,倒是把草木皆兵的刘辩四人吓的不轻,在孙策暗骂早晚要把你们炖成狗肉的骂骂咧咧声中,一名腿脚还算灵活的老人拿着油灯打开了风雪呼号的偏门 老眼昏花的他瞅见那柄粗的吓人的大戟,粗糙的老手一哆嗦,当即打翻了油灯,自己也滑到在地上,连滚带爬的就要往院子里去:“快来人啊,有强盗” “快来人啊,有强盗” 满脸欣喜的曹操,瞬间变成了一脸的尴尬,赶忙上前扶起老人道:“赵伯,我是曹操” 曹操?在吕家当了几十年门房的赵季,自然是认识沛国曹氏的大公子曹操,曾经还被他尿了一泡童子尿哩,听见熟悉的声音赶忙回头揉了揉眼睛,惊喜道:“大公子真的是你,你怎么来了” 这时,听见动静的吕伯奢老当益壮的手持一口环首刀,带领三十几名家中的青壮火速赶了过来,当他看见门口站着的那人先是一愣,紧接着急忙跑过去拉住曹操和他的好友们进了庭院 奇怪的是并没有立即关门,而是带着几个儿子和十几名宗族子弟凶神恶煞的在外面四处查看了一盏茶功夫,确认没有人看到侄儿曹操以后,这才命令长子锁紧大门,爽朗而又惊喜的笑道:“阿瞒,你怎么来了” 话说一半,吕伯奢懊恼的一拍额头命令家中仆役赶紧生火做饭,带着正在与家里几个儿子嬉笑着叙旧的曹操走进了正堂:“侄儿怎么这么鲁莽,难道不知道张角正在通缉侄儿” 心里也没底的曹操见吕伯父这般做派,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大为感动,畅快的饮下一爵烫的刚好的热酒,长吐一口风尘气道:“年关休沐,侄儿正准备赶往豫州的家中过除夕,没想到竟然被黄巾贼给通缉了,思来想后只能投靠伯父了” “哈哈”代表一桩灭门之祸的曹操前来投靠吕伯奢,他非但没有一点不愉,反倒是抚着白色胡须大笑:“这话在理,阿瞒你放宽心在这里住,只要我吕伯奢活着一天绝不会让黄巾贼伤害到侄儿” 正堂的后面是一个松石素屏风,一道婀娜身影如坐针毡的在里面走来走去,吕伯奢的笑意更浓了:“静贞快出来吧,你家阿瞒哥哥来了” 话音落下,引得在座的五六名兄长一阵哈哈大笑 曹吕两家是世交,作为吕家唯一的女儿幼女吕静贞,从小便拖着两根鼻涕追在阿瞒哥哥后面疯跑,两家长辈早就做出了类似于指腹为婚的决定 只是随着两人慢慢长大,吕静贞在父亲的严厉教导下很少出门了,整日学习琴棋书画以及女红刺绣 但她对那个其貌不扬的阿瞒哥哥却是思念日益加重,刚听身边婢女说阿瞒哥哥来了,立刻迫不及待的赶了过来,迫于小女儿的羞赧只敢躲在松石素屏风后方偷看,迟迟不敢露面 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少女吕静贞,捏着衣角羞答答的走出了松石素屏风,令在场的刘辩四人眼前一亮,曹操更是嘿嘿一笑,乐呵呵的不停灌酒 身姿曼妙眼如秋水的吕静贞,相貌虽说比不上蔡文姬唐婉儿这等胭脂评上的绝代佳人,那一身书香世家培养出来的娉婷端庄小家碧玉,却别有一番风味 已到破瓜之年的她,更是芳名远波,前来提亲做媒的世家望族没有三十家也有二十家了,差点踏破吕家的门槛 就连当世第一大望族汝南袁氏的嫡出二子袁术都因为垂涎吕静贞,多次派人来提亲,并且许诺姻亲过后奉上千亩肥沃如膏的水浇田 那可是上田中的上田,换成下田足足有十一二万亩了,因为这事宗族的族老多次亲自拜访吕伯奢,期望他能够答应这事 曹操自己也没想到当年那个邋遢的疯丫头,长大以后会出落的这般秀外慧中,平日里杀伐果断豪气干云的他,傻了一样的只知道嘿嘿乐呵 眼看捏着衣角的吕静贞站在曹操面前,越发的不知所措坐立难安,刘辩赶忙拿胳膊捅了他一下,遥敬吕伯奢一爵道:“不知吕公的女儿,可曾婚配” 抚须欣笑的吕伯奢,端详着女儿为曹操倒酒曹操傻乐的琴瑟和鸣一幕,促狭笑道:“那是当然,小女早就与一人指腹为婚” 曹操当场拍案而起,杀气腾腾的抽出平北刀厉声道:“是哪个该死的贼人,我去宰了他” “哈哈”“哈哈” 吕伯奢与吕家公子们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曹操想到对方又不是什么黄巾乱贼之类的奸佞,而是吕伯父的贤婿,只能颓然坐了回去,行尸走肉般喝着早已没了滋味的热酒 刘辩正奇怪怎么有点不对劲,瞧见更加羞赧的吕静贞以及吕伯奢与几个儿子的促狭,顿时明白了:“孟德这个人就是你” “是我?”惊喜万分的曹操赶往把目光投向了青梅竹马的静贞妹妹,见她娇羞的点了点头,不由分说的推倒案几走到了吕伯奢和几位吕家公子面前 “孟德见过岳丈,见过几位兄长” 嘴角翘起一个弧度的刘辩,忽地望向了黑夜里的风雪,望向了雒阳:“婉儿,我想你了” 00289 名耀双评 几近天明,由小草圣王璨亲笔题写的楹联旁,一支轻黄缀雪的腊梅在的寒风中静静绽放,一股清香弥漫在室内,宾主尽欢酣饮了一整夜酩酊大醉的众人,头脑为之一清 吕伯奢摇晃起身正要嘱咐仆役们把阿瞒与他的好友们送入早已摆好炭火的床榻,一名经营商贾事的宗族子弟没有脱履便匆匆闯了进来,神情如入洞房 接过那张以青檀熟宣书写的密笺,见证过永康大乱、两次党锢之祸、熹平血案等等太多的京畿荣辱兴衰,比起三朝元老还元老的成皋吕氏族长吕伯奢,这位什么风风雨雨没有经历过的在野老供奉,浏览完手中的信笺竟是几乎热泪盈眶,高声痛呼:“壮哉!壮哉!壮哉!” 三声慷慨激昂的壮哉落下,七分醒三分醉的刘辩四人立即握紧了刀柄剑柄,转念一想自己几人正在曹操岳丈家中暂时转危为安,装作宿醉初醒的样子不明就里的看向了吕伯奢 刘辩四人依次看过那张青檀熟宣信笺,神情可谓是精彩纷呈,有人欢喜有人愁,还有人默然 ———————————————— 大风骤起,一股如冰锥利刃般的寒风夹杂着疯狂翻滚的鹅毛大雪从身后袭来,冷的别说刺骨了就连骨髓几乎凝成了冰坨子 绵延成一线高矮胖瘦形形色色的三千人畜,无一例外皆是古铜色差别仅仅只是颜色或深或浅的身躯,开始筛糠般瑟瑟发抖 外人看来那是因为寒冬腊月找死一般的没穿任何衣物,或者是瞧见那沾染了不知多少亡魂的铁蹄以雪崩般的威势冲泄而来,终于晓得害怕了 扔掉所有累赘软弓强弓箭囊的太史慈,笑的更加温和了,如那爬满青砖绿瓦的蔷薇,身体颤抖的注视在平川上足以冲垮十五万大军一个不留的杀光七八万步卒的万余控弦铁骑 热血沸腾 自打懂事起喜欢酗酒殴打母亲和自己的父亲,一直是比起恶虎豺狼还令自己恐惧到十三岁还尿床的索命无常,自己每一天都在计划着逃离那个家逃离那个深恶痛绝到作呕的地方 确实也实施过几次离家出手,但指头怎么能扭得过大腿,每一次换来的都是更为凄惨的毒打,身上早就伤痕累累,伤疤比起百战老卒还要触目惊心 渐渐的自己也长大了,光耀门楣四个字已经成为自己心中的圭臬,父亲的一言一行早已是金科玉律,甚至是刑徒眼里恐惧的各种汉律酷刑 笑如蔷薇,如蔷薇般温柔,也如蔷薇般娇柔 风雨过后,剩下的只有荆棘了 文人养望,太史慈却无时无刻不在积攒戾气,蓄满了一条黄河般戾气的他,应该早就疯了或是变成了公孙曲阿那般的杀人魔头,反而是始终温和如坚而不蹙温润以泽的佩玉君子 太史慈这般堵不如疏,有的只是物极必反,不会有苦行僧不惜自残奢望证道菩提般的奢望,否极泰来 创建人畜营挖空心思的折磨这些庶民,便是濒临崩溃的一点征兆,就如一心为朝廷整饬内外殚精竭虑到几乎六亲不认的窦武,换来的只是一纸外戚干政,青史所载的天下万民心中罪大恶极的奸佞,不当场吐血而亡已经实属万幸中的万幸了,怎么还敢奢望否极泰来 一心求死的太史慈,自从人畜营创建那天起便是为了求死,之所以等到今天选择这个地点,除了戏志才的布局约定俗成的让郭嘉破局,不外乎两个字 忠孝而已 “父亲,孩儿今日可能要不听话了,希望父亲能够理解孩儿这个第一次也是孩儿唯一一次的大逆不道” 时至今日,太史慈依旧是没有哪怕一点对于父亲的怨恨,有的只是无法完成父亲光耀门楣心愿的愧疚 不过说这话时,笑如春风的太史慈,满嘴鲜血 用力有些大 那一线足以淹没十五万步卒的控弦铁骑,排山倒海的涌来,太史慈以及麾下三千士卒的心头热血没有被吹凉一星半点,却如添加了大量木柴的灶台越来越炽热 “人畜营,覆甲” 三千士卒披挂了第一层红漆札甲 “人畜营,覆甲” 第二层红漆札甲,披挂在身 “人畜营,覆甲!” 三千甲士,覆甲九千 此时,锋矢大潮最前头那匹战马呼吸出的燥热白气,已经清晰可见 太史慈一跃而起,孑然一身了无牵挂的他,‘嘭’的一声居高临下的砸中了作为箭头控弦铁骑,双臂肌肉如盘虬滚动,凶狠向下一划,匈奴千夫长连人带马被劈成了两半 “嘭!”“嘭!”“嘭!” 三千甲士同时从高出地面两个马头的黄河堤堰,一跃而起,竟是先行发动了攻击 踏雪寻梅,历来是备受士大夫文人推崇的风流韵事 踏血寻没,不失为太史慈孤芳自赏的风花雪月 三千甲士共赴国难,无一人畏死 可不就是我大汉王朝的一大壮哉! —————————————————————— 曹操热血如沸几乎要拔刀而起,高声赋诗,刘备自是几欲潸然泪下,痛呼大汉有此壮士何愁汉室中兴无望 孙策的表现则就有些怪异了,没有像曹操那样慷慨激昂的想要一起杀贼,更不会像刘备那般小女儿态,而是心里空落落的不是滋味 为了避讳大哥的身份,免得被吕伯奢钱帛动人心的前往黄巾贼那里邀功请赏,小声嘀咕道:“大哥,这个太史慈能不能让给我” 话才说出口,曹操刘备二人少有的闪过如出一辙的犀利光芒,还不约而同摸向了各自的兵器,想要手刃这个有不臣之心的孙策 不臣之心,别说自己这个二弟了,火烧雒阳之前,整个天下鲜有对依然如日中天的大汉生出篡夺心思的,不过是少年心性使然觉的这个太史慈有意思罢了,外加一些不便明说的窠臼 刘辩却没有空理睬他们,不同于只顾着悲春伤秋忘了翻转青檀熟宣的曹刘孙还有吕伯奢,养气功夫有点庙堂老供奉意味的他,耐着性子看了一眼青檀熟宣背面 却再也难以移开目光了,差点来个仰天狂笑 大汉光和七年,拾贰月,廿一日,寅时 太史慈以三千步卒大战一万一千九十三名匈奴鲜卑铁骑,鏖战一夜,斩首四千六百级,击溃来犯所有匈奴鲜卑铁骑,大获全胜 半柱香之后,名列月旦楼兵韬评第十 脚踩两评前十 00292 非是人错 “对对,老曹踹他的蛋” “哎哎,老刘你这就不对了,怎么能插老曹的眼珠子” 刘辩很快被拳拳到肉的扭打声以及三弟孙策的吆喝声惊醒,曹操刘备二人正倒在地上滚作一团,你打我一拳我踹你一脚的怒目相对 扛着大戟的三弟孙策从墙角荷花青瓷瓶内折下一束轻黄腊梅的枝条,叼在嘴里,促狭的瞅着鼻青脸肿的两人时不时的还挑拨几句 “孟德!”“玄德!” 俨然成了市井无赖的两人听见那道低沉且威严的声音,慌忙放开勒住对方脖子的手臂,如同俩个公然在学堂里打架被先生发现的孩子,局促不安的站在原地 曹操略微愣了几息时间立即横握平北刀,有些难以启齿的说道:“殿下这里已经不安全了,吕伯奢这老贼已经向黄巾贼告密,臣恳请殿下把我留下来断后,由玄德和伯符带着殿下退往雒阳” 前因后果是怎样的,刘辩早已是心知肚明,制止了欲言又止的刘备和‘呸’的一声吐出腊梅枝条就要抡起大戟砸烂窗户冲出去的三弟孙策,凝视窗外不管被大风吹的多高最终都会落在地上的雪花,神色微苦 —————————————————————— 一年最是寒冷的大寒前后雪势越大昭示着来年的收成越好,明年显然是个谷仓丰满的好年份,这院子里的积雪已经没过小腿了 吕家老门房赵伯却只穿着单薄的衣衫,清扫门前积雪 吕伯奢以德行著称雒阳,就连海内硕儒蔡邕都引为知己,对待府中的下人自然不会是一毛不拔的苛刻,反而每逢寒冬酷暑都会赏赐一些过冬衣服和果品钱,寒食节上巳节这些重要节日同样会格外赏赐一些钱帛 年纪越长所分发的钱帛会更多,赵伯打小便伺候上一代老家主,若不是吕伯奢太过长寿说不定就是一个历经三代四代家主的老仆,赏钱除了那几位大管事之外就数他最多,多到不比一名从九品卫士的俸禄少 买上一件价值百金的纯色貂裘是不可能,不过从一些家道中落的落魄士大夫手里买上一件毛色杂陈的破旧貂裘,还是不成问题的 而这位早已年过花甲的老门房如今只能穿着单薄衣衫,双手冻的粗如紫色萝卜清扫门庭,一切要归功于那个没读过几本书的‘读书种子’长子 老来得子的赵伯对于长子自是捧在手心,不仅舍着老脸从老家主那求来了一个寓意极好的名字赵彦,还在老家主面前长跪不起恳求老家主让长子脱离贱籍 念在赵伯为吕家勤勤恳恳操劳了几十年从未出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便从贱籍上勾去了赵彦的名字,为了能让赵伯的这根独苗能有个好前程,还把他安排成了四子的书童伴读,可谓是恩重如山 赵彦终究是低贱的庶民,终日只能与那些泥腿子混在一起,读过几本书再加上是方圆百里内数一数二望族吕家四公子的伴读,时常觉得自己高人一等,那些厮混在一起的泥腿子们确实也高看他一眼 不过臭虫里面找蚕蛹,臭虫再白怎么也不可能是吐丝织造丝绸的蚕蛹 被那些泥腿子高看再多眼也还是世家望族眼里的泥腿子,比起寒门都不知差了多少层次,更何况是世代簪缨的他们 不怕穷人没本事,就怕穷人没本事却有了见识,跟随吕家四公子读了几年书自诩便是士大夫一员的赵彦,从没把自己当做过泥腿子,不仅是瞧不起自己的父亲,更是喜好华服丝竹莺歌燕舞这等士大夫的奢靡生活 可支承士大夫奢靡生活的背后,是无数的钱帛田产,父亲只是吕家门房的赵彦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帛,很快便掏空了父亲的棺材本,还欠下了足足三千多五铢钱的巨债 赍贷子钱那人还是驻扎在这里的一个黄巾小渠帅,单凭吕家的名号显然是吓不了对方 年关将近,那名孙姓黄巾小渠帅开始逐一收回子钱息钱,但凡有还不上钱的,不是被没收了家中值钱的田产耕牛,就是被抢走了妻女 赵彦孑然一身没有什么田产更没有什么妻女,只有一个老不死的父亲,按理说应该死猪不怕开水烫 可他却是浑身布满了冷汗,因为碰到这种情况只有一个解决的办法,要么死在孙渠帅的刀下,要么把命卖给他从此成为黄巾贼的一员 一旦成为黄巾贼他这辈子可就完了,自己好不容易取得一点静贞姐姐的好感,立刻便会荡然无存 先不说自己早就垂涎吕静贞的美貌和有别于那些村妇们的知书达礼,她更是自己改变命运的唯一机会,万万不能错失 清扫完门庭的老门房赵伯回到屋子里,看到了坐立难安的长子赵彦,看了一辈子人的他蓦地叹息一声,拿出了自己为亡故妻子买唯一一件首饰,从一名家道中落士大夫手里买来的银朱钗:“彦儿这是你娘留下的......” 还没说完便被惊喜万分的赵彦一把抢走,向门外走去,嘴里骂骂咧咧着该死的老东西怎么不早点拿出来害的本公子担惊受怕了这么久,还没等他走出房门,霎时僵在了原地,手中的银朱钗掉在了雪里也没去捡起来 “你不要老去惦记小静贞了,她已经被老家主许配给了曹公子,你李叔父家的女儿为父看挺好的,过几日........” 早已听不清父亲后半句说的是什么的赵彦,行尸走肉般走了出去,无意识的走了几里路,刚好与前来要债的孙渠帅装了个满怀 孙渠帅这些泥腿子有了权势以后很是看不起读书人,内心却很是向往成为出口成章的士子,这才设下一条拙劣却有用的烂计谋拿下赵彦,效仿大渠帅杨凤招揽一些士子谋士:“赵兄你今天要是再还不上钱,那就只能拿命来抵押了” 失魂落魄的赵彦脑子里比这铺满巷陌瓦楞的大雪还白,呆呆的站在原地也不说话,只是无意识的拿出了银朱钗 三千多五铢钱对于过去的孙渠帅来说当是见都没见过的横财,但现在的他已经看不上眼了,略微使了一个隐晦的颜色,一名黑瘦猴子似的伶俐黄巾贼,在堂堂八品武夫的孙渠帅眼皮子底下,不留痕迹的偷走了银朱钗 松了一口气的孙渠帅,冷笑一声,虚张声势的拔出了一口某个小豪强奉上的神刀,雪亮的精良环首刀,故意把刀面照向赵彦,刺眼的刀光瞬间射醒了他 怔怔的看了一眼环首刀,又看了一眼脸色比刀还冷的孙渠帅,赵彦似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激动的有些癫狂的说道:“孙渠帅小人发现了大良贤师通缉的犯人曹操” “曹操?”依稀有些印象的孙渠帅一时间没怎么想起这人是谁,瘦猴子黄巾贼又是震惊又是狂喜的拿出了那张通缉令:“大哥,咱们这下要大发了” 孙渠帅眼皮剧烈一跳,也不顾这个赵彦是不是读书人了,抓住他的衣领,拖着他立即向西面走去:“立即回去” 西面,顿丘渡,黄河北岸一处形势险要的渡口,向东可以支援黄巾军控制的茌平渡,向西进逼官府把控的濮阳渡,在黄巾军控制的黄河一线渡口重要程度排的上前十 作为一郡大渠帅的杨凤此时正率领四五千黄巾贼驻扎在顿丘渡,挖掘沟堑,制作拒马,抵御已经抵达冀州的幽州军 前几日,大帐中神不知鬼不觉的来了一名披挂青铜战甲的神秘人,正当杨凤抄起长枪准备高呼有刺客,神秘人亮出了一块令牌,这位大良贤师的心腹爱将立即毕恭毕敬的邀请神秘人上座,随后派出了大量的黄巾士卒赶往了各个乡亭 这名来自于黑冰台的铁鹰锐士刚好也姓杨,瞧不起地府却对大秦黑冰台畏惧如虎的杨凤,忍不住问道:“按照杨将军的意思,太子并没选择进入重兵把守的城池,而是躲进了附近的乡亭,我怎么觉得这件事不怎么靠谱” 手指轻敲黄巾贼抢来的一张山河形势图的铁鹰锐士,哪有闲功夫理睬不忠不义的乱臣贼子,正要起身向外走去,厚厚的幕帘突然被打开了,风雪呼啸 黄巾贼到底是一群乱民没有汉军的制度森严,孙渠帅轻而易举的便走进了主将大帐:“大渠帅...那个杨将军,已经找了曹操的踪迹” 大帐内躁动不安的气氛好似被风雪冲淡,霎时一片寂静,铁鹰锐士与杨凤对视了一眼,后者立即下达命令道:“老张率领一千人守在这里,其他人跟我来” —————————————————————— 曹操刘备两人还在争执之时,披挂一身破旧红漆札甲的吕伯奢率领几十名手持粗劣环首刀的仆役,急匆匆的推门而入 盯着那一口口不知多少年没用过却依旧锋利的环首刀,刘辩的脸色有些阴沉,难道曹操的猜测是对的 吕伯奢满脸愧疚的快步走了过来,告罪道:“黄巾贼已经发现了殿下的踪迹,杨凤正率领数千黄巾贼杀向吕家庄,还请殿下从庄子后面的那座大山离开” “吕公”刘辩轻轻推开挡在面前的曹孙刘三人,面带感激的郑重握住吕伯奢的手道:“还请吕公带领吕家庄的人随孤一起撤退” “哈哈”吕伯奢爽朗的大笑一声,拿手拍了拍这件自从年轻时与几个好友负笈游学边疆以后不知多少年没有穿过的破旧红漆札甲,自信的说道:“太子放心离开,以我吕家在兖州和司隶的名望,这群祸国殃民的乱贼还不敢把我吕家怎么样” 话音刚落,地面微微晃动起来,似有上千匹精良的青鬃马在奔腾,曹操果断握住了太子的右臂,示意刘备握住左臂,由武艺过人的孙策断后,半拖半扛着愤怒的刘辩迅速离开了这里 愤然大喝的刘辩,心底一片叹息,没经历过宦海沉浮的吕伯奢见识的是多,却有一个在野士大夫的通病,眼高手低的太过意气用事 这帮黄巾贼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一个小小的望族,为了捉拿自己张宝判官这些人不知耗费了多少心思,如今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从他们面前消失,怎么会不迁怒吕家庄 年轻时曾经有幸与蔡邕一起游历幽州边境的吕伯奢,虽说第一次见到凶神恶煞的乌桓戎骑被吓的不轻,但后来怎么说也亲手宰了一个身受重伤的乌桓人,一直为族老们津津乐道,时常吹嘘给其他世家望族听 老当益壮的猛地抽出环首刀,吕伯奢哈哈一笑,怒视前方道:“立即召集宗族内的所有子弟,好让这些乱臣贼子好好看看什么叫做忠孝” 热血沸腾的早就按耐不住的吕家公子们,纷纷抽出了平时用作装饰的八面汉剑,学着史记刺客列传中的豪侠样子,有模有样的仗剑高歌而去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以后,前来报信的赵彦却没走,神情中闪过一丝隐晦淫色,既是激动又是害怕的跑向了栽着四五株上品腊梅的后院 吕静贞捏着曹操的画像痴痴的笑着,这时因为心术不正被四哥赶走的赵彦,双手颤抖的推开了雕纹木门,直勾勾的看着自己:“赵彦你来这里作甚,难道不怕四哥打断你的腿” 一想起吕家四公子,赵彦的脸容不免有些狰狞,生怕夜长梦多的他也不啰嗦,直接抱住了吕静贞:“今天过后,别说你四哥,就是你那该死的爹.......” 还没说完,一柄青铜长剑穿透了他和吕静贞的胸口 尾随赵彦前来的铁鹰锐士本来想要先一步找到太子,没想到刚刚走进吕家宅邸便被一名乙等奉礼郎缠住了,等他刚刚摆脱那名乙等奉礼郎找到赵彦,没想到这对狗男女正在做这等苟且之事:“算我好心,送你们这对龌蹉鸳鸯一起下去” 还没等他拔出青铜长剑,预料之中的那名奉礼郎再次出现了 ———————————————————— 无名大山上,刘辩四人俯视十几里外浓烟滚滚的吕家庄,神情各异 孙策罕见的没了吊儿郎当而是轻轻抱拳,刘备则是一脸敬重 唯有曹操一人背对山下,身躯颤抖 知道至亲死去是什么滋味的刘备,拍了拍曹操的肩膀,宽慰道:“孟德,错怪吕公了吧” 这句堪比伤口上撒盐的宽慰刚刚落下,忍耐许久的曹操,终于没能忍住,眼泪夺眶而出:“伯奢伯父、静贞........” 看似心怀天下实际上心肠异常冰冷的刘辩,凝视那道直冲天际的黑色烟柱,一丝丝莫名的情绪在体内滋生 名为责任 “错的不是你,而是这个天下” 00293 老子不窝囊 00296 谁人不丈夫 在曹操的嘱托下切不可喧宾夺主的曹洪,见那两个胡人南蛮被老东西何曼两掌拍飞,非但没有一点士气萎靡的偃旗息鼓,跃跃欲试的劲头霎时如那当兵三年的壮汉瞧见了一名没穿衣物的娇躯曼妙小可人站在面前,哪里能按捺住心头的燥热,策马冲了过去 况且未来的皇帝陛下就在战阵最前方,谁不想简在帝心 有了前车之鉴,坐拥二十四名将之下第一人称号的曹洪并没像那两个胡人南蛮傻了吧唧的步战,还专门从姜校尉那里暂借了一匹垂涎三尺的乙等西凉宝驹,准备借助这匹价值同等重量黄金的骏马冲锋时的无匹冲势,营造出短暂的地利 天时地利人和,一旦占尽,不论大军厮杀还是武夫斗将,皆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当初剑皇窦武只落败白衣剑神王越半招便是赖于占尽了此种人可胜天的大势,在京畿地界造就了一时的真无敌,这才使得一路碾压整座天下的白衣剑神短暂体验了一把铩羽而归 大战前夕,曹洪没有亟不可待的提枪上阵,拿起一张胡饼就着井水细嚼慢咽,吃到八分饱,同时喂给西凉马恰好也是八分饱的精细草料,细致的用羊油擦拭了一遍大枪,整理甲胄,摆正马鞍......在众士卒眼里婆婆妈妈磨蹭了半柱香时间,这位名不经传的曹家子弟可算是跨上了战马 檀石槐、地公将军张宝、何曼这些敌对武道宗师,一改刚才万事不挂心头的悠闲,神色一正,遇到行家里手了 面色平常的刘辩,己方悍将接连失利神色不愉的曹操,紧紧握着蜀锦绣袋的刘备,露出了些许的笑意,积水成渊,堆土成山,这一战有点看头了 风雪依旧,精气神焕然一新的曹洪,深吸了一口气,呼吸绵长,精芒熠熠的双眸凝视如那依旧的风雪神色依旧的老宗师何曼,枪尖、鼻尖、马尖三尖相对,中平扎枪直指几里外的一品金刚老宗师 “杀!” 声如闷鼓擂动,气机、膂力、臂力三力合一随着闷鼓声的鼓动,山洪冲泄,聚集在三尖相对的一点,借助西凉马踏破风雪的充沛冲势,扎出了威势绝伦的大枪 大雪幕布顷刻间一分为二 却没像那根熟铁长矛蒸腾出一阵白雾,不幸与三尖一点触碰的鹅毛大雪仿佛遇到了一杆新鲜出炉烧红的大器神枪,滋滋作响着化为了空无一物 何曼罕见的露出了凝重表情,一掌解决一名悍将的他,双手持棍,早先不显山不露水的沉闷气势,陡然一变,一座风景壮丽的山岳拔地而起,势要展露峥嵘 枪法分为拦、拿、劈、崩、扎........其中爆发力最足的当属扎枪,扎枪讲究一个直字,去时要直,入时更要直,这样腰膂力臂力气机劲力近乎所有的力量才能直透枪尖,势如潜龙升空 面前这小子的这一枪也不知走了哪门子祖坟爆炸运,非但领悟了扎枪的上平、中平、下平的中平法,竟是还达到了‘中平枪、枪中王,当中一点最难挡’的那一点 这一点说来轻松,要想做到何止是难如登天,想当初枪甲童渊为了领略这一点的要领,一天只睡两三个时辰强迫自己扎枪万次,每当练完中平扎枪十指都难以伸直,一直保持握枪的姿势 童老怪倘若在这里,怕是也要赞誉一声尚可了,说不准还要收他为徒 “杀!” 前后很短的时间,又是一声低喝,沉闷的擂鼓声已然化成了震穿耳膜的夔牛鼓声,隐隐摩擦出一丝罡气砺光扎向了何曼的心窝 双方将士全是屏住了呼吸 激起心头为数不多争胜心气的何曼,放弃了规避这一招点扎枪的念头,为了更好的催发气力同样也是低喝了一声,身势均匀,持棍端正,一股青山绵延不绝的山势,由后脚跟开始极速流转,途经大腿、腰膂、脊柱、双膀........堆山成峰,最终连天向天横的直插云霄 “咚!” 闷雷似的声波漫延开来,方圆一里之内的大雪化成了小到不能再小的齑粉,地上厚厚的积雪全部是一副狂风肆虐过后的场景,露出了黑黄色的冻土,一枪一棍触碰的那一点下方,更是炸开了一口没过两匹战马的深井 曹洪手中的上好大枪节节寸断,整个人连带着重达两千多斤的西凉马倒飞出去,七窍流血,幸亏三弟曹仁及时赶到接触了他,要不然还不知道要被砸飞到哪里去,双臂绵软如面条,血液粘的双眼睁不开的他却是哈哈大笑:“痛快!痛快!” 已是摸到了一品金刚的门槛 对面看似相安无事的何曼,嘴角苦涩,油滑了一辈子的他终于为自己的意气之争付出了代价,虎口崩裂双臂险些折断不说,就连拥有浑厚金刚体魄的五脏六腑也如小时候从大树枝杈上跌下来一般,剧烈振荡,要不是还要这张老脸把那口淤血压了回去,早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口吐鲜血了 这一枪之威当是如此骇人,他可是实打实的一品金刚大宗师,还是一位活了五十年见证两代江湖的老而弥坚大宗师,没想到竟被一个后生晚辈一枪扎的差点下不来台 “喝!” “喝!” “喝!” 刘辩耳边响彻起熟悉的慷慨激昂而又热血沸腾的众将士呼吼声,此消彼长,分明又一次赢了这场斗将的黄巾军士气衰败许多,浑然一体凝练如黑云摧城的气势,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溃散痕迹 趁你病要你命 隐忍不发的陈到敏锐的抓住了这个稍纵即逝的时机,长枪猛地一拍胯下西凉马,高声嘶鸣一声,四蹄狂飙,如一道匣满剑气长的飞龙剑胎,得理不饶人的直刺曹洪刚才攻击的位置 何曼不是弹指夹断剑胎的剑尊王越,陈到更加不是术剑剑甲于吉,面对同样是一品光景的对手,反倒是比起对阵还未踏在山顶的曹洪优游自适 一个依仗外力催生出来的一品金刚而已,顺理成章的得到金刚体魄磅礴气血,武道技艺、止水心境、气机把握等等没有一点可以称道的,甚至可以说是粗鄙不堪,坐拥宝山却两手空空 再怎么难以入法眼,对方终究是越过了难于上青天的蜀道踏在了山顶,领略了一览众山小的壮阔,不得不重视对方,略一沉思何曼立即改变了对敌策略 机遇二字对于一个人的影响不亚于重新投了一次胎,陈到出身贫寒父亲早亡,倘若一直平淡无奇的走下去至多成为一名力气稍大一些军伍屯长,娶个温婉的小门小户女人了却这一生 上天眷顾结交了身负红蟒气运的刘备,从此一遇时机便化蛟,得于黄承彦照拂未来明君的馈赠,沙场武艺在两颗朱果和庞德公赠送的一缕炉火拔苗助长下逾越昆仑踏足山顶,治军作战羡煞军国大将军的得到了人屠白起戎马一生的用兵心得《神妙行军法》 有着朱果和《神妙行军法》的前车之鉴,武道技巧方面依旧不落俗品,成名于三十年前那座江湖黄河以北用枪第一人北地枪王吕良的《耕余剩技》 三十年前的江湖剑林占据了一半的风流,那时列仙评上的武道巨擘不像现在这样百花齐放,而是被用剑之人牢牢坐稳了一半的位子,别说前三了,前四全是手持三尺青锋 这位枪法大家硬生生从剑神王越剑皇窦武剑仙张道陵四大宗师的泥丸封关下,争流出一条枪道风光无限好,可惜还是被剑神王越弹指夹断大枪夹断了枪心,从此折戟沉沙鲜有人提起 不过用不了几年北地枪王吕良的名声会再次如雷贯耳,倒不是死的透透的他死而复生了,而是他有个儿子名叫吕布字奉先 吕良的《耕余剩技》对江湖套用各种仙神圣名头恨不得一出口便能吓死敌人的死板招式,没做过多的阐述,更多的是叙述怎样梳理天生晦涩絮乱的气机轨迹,这才是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的经典 而不是江湖名门正派那般塞给弟子一本本秘籍死记硬背的打谱,即使天赋聪颖弟子悟通了剑势做出一些精益求精改进,不容置疑的视为欺师灭祖的大逆不道 先辈师祖何等的天资纵横早就走光了前路,哪里会有不足的遗漏,就算是有那也是误入歧途,先辈师祖不愿踏进去罢了 武夫体内的脉络冗杂到堪比大汉所有大小水脉的程度,年纪轻轻的陈到每日梳理气机流转的时间都不够,哪里有时间去琢磨一些先手后手神仙手,简简单单直刺过去的一枪落入在场武道宗师眼里自是粗鄙不堪 招式简单,内里涉及晦涩气机的循环往复却是江湖老宗师何曼都难以窥探三成,唯有可与武帝城主童渊并肩的大单于檀石槐,对一品指玄通幽洞微的地公将军张宝,以及身在山腰眼在山巅的刘辩,看得出这一枪包藏祸心的门道 近乎繁琐成一团乱麻却又井井有条的一枪直刺,看似如那乡下把式的粗鄙简陋,实则具备了摧城撼山的威势,一枪洞穿何曼只是一件游尘土梗的小小事 三四十年养成的对敌时谨小慎微惯例,又惯例般让他躲过了一劫,想着试探几手找出破绽万无一失斩杀对手的蟠龙棍,刚刚搭在大枪上准备往下一带,挑飞对方的长枪 谁知特地使出八九成力气的蟠龙棍,如同碰上了铜墙铁壁,而这座铜墙铁壁还不是一成不变的动也不动,泰山压顶似的倾轧过来 ‘嗡嗡’乱颤的蟠龙棍险些脱手飞出 世间武夫的兵器不论是沙场猛将的环首刀还是江湖游侠的长剑,等同于各自的性命,一句流传极广并且都说烂了的剑在人在剑断人亡说的便是这个道理,除非是修炼开碑手这等横炼功夫的,哪一个不是把兵器看的比妻儿还重 真正见多识广的何曼,吃了一个闷亏的搭手以后很快明白了其中的表里不如一,生怕对方再生出什么幺蛾子,深吸了一口气 风雪倒卷 方圆一里以内的风雪竟是随着何曼的呼吸一起一伏 三十年前王老剑尊一剑剑压昆仑,今日我这一棍却要横扫铜关铁山,一根势要顶天立地的参天古木,问鼎苍天 气势一涨再涨 没想到黄巾贼一招试探也无,上来便是胜负手,陈到暗暗赞誉了一句真不愧是历经两座江湖三代风流的江湖老宗师,不在留手 体内温良恭敬让缓缓流转的气机,刹那间寸寸骤然炸裂,响彻一阵黄豆在锅里爆炒时颗颗崩碎闷响 檀石槐地公将军张宝刘辩三人脸色变了又变,没想到一个催生出来的一品金刚,居然对气机的梳理掌握达到了如此惊世骇俗的地步,即便是精深指玄多年看清大指玄那层朦胧窗户纸的地公将军张宝,也不敢笃定自己一定胜过这员汉军小将 大汉王朝当真是人才辈出,腐朽到了户枢大蠹的地步,接二连三的出现了这么多的人杰 地公将军张宝怕是没经历过千剑宗师一役,不然也不会这么妄自菲薄了 霎时间,磅礴杀机,漫天倒泻 一览无遗的黑黄冻土刚刚覆盖了一层薄薄积雪,满目疮痍,无数纵横交错的沟壑,绵延至两军的一线马蹄前 何曼狼狈不堪的倒退了十几步,却还能站立,陈到生死不知的躺在无数沟壑上,气息时有时无 一战,横扫三名二品宗师佼佼者,一名金刚境的北地枪王再传弟子,谁还能说我何曼一辈子只敢藏头露尾,面对两座江湖连握棍的勇气都没有,愧对宗师二字 被剑尊王越枪甲童渊两座大山弹压了一辈子憋的几乎喘不过气来的何曼,在这茬欣欣向荣青苗的刺激下,实在是忍不住了,一吐了五十年的不快:“谁能杀我!” 刘辩瞅着这个在大父死后终于不吐不快的江湖老宗师,眼皮忍不住跳了跳,这句话可不能乱说呐 因为他想到了那一袭鹦哥儿绿袍,那柄青龙偃月刀 “插标卖首之辈,看关某斩了尔的狗头” 00297 有些人和事再难忘怀 常言道事不过三,一而再,再而三,三又四,连续败了四阵的汉军士气已经降到了不战自溃的界点 当前的局势,何止是如刘辩拧成一团的眉毛,燃眉之急 一个时辰前七千最低也是丁等精锐的铁骑,以全军覆没的代价拖住数万丙等乙等胡人戎骑不成问题,现在能否打得过士气激燃披甲率极高的黄巾贼已在五五之间,突围的希望渺茫到近乎没有 曹操冥思苦想的计谋,化作一枕黄粱了 微风起 当是凛冽刺骨的寒风,不知怎地宛若阳光正好微风不燥的春风 天地一白无处不是雪落声的大雪平川上,绽放了一抹绿意 一个恍惚,满眼皆是绿意 一员披挂鹦哥儿绿袍倒拖青龙偃月刀的巍巍大将,静静屹立那里 不到三丈高,却是真正的顶天立地 我不曾眯眼,杀气依然盛青龙未露刃,罡气砺光足 千里走单骑终于赶到战场的关羽,第一次不曾眯眼,杀气却凉透了这座冰天雪地 檀石槐眯起了眼,地公将军张宝身子微凉,其他境界高过关羽的匈奴王鲜卑王竟是有些不敢直视那道八尺身躯 没有杀意的关羽,一人横在汉军前方,仿佛十万西凉铁骑整齐划一的等待冲锋的战鼓声 天地间唯有寂静无声 “一刀”瞠目结舌的曹操不知是贪恋这位将甲还是畏惧这名武曲第一人,喉结不停的滚动,就算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就在倒拖的青龙偃月刀旁边,还是不敢相信:“关将军不会成了陆地神仙吧,只用了一刀就宰了那个越战越勇的何曼” 紧紧攥着蜀锦绣袋的刘备,差点抓破了这只珍之若命的平凡绣袋,一股莫名其妙的失落感、愤怒、痛失亲人一般的悲痛欲绝一起涌上心头,呆然的流下了两行滚烫的泪水,身旁的汉军将校瞅见这一幕却是大为感动,心中感慨刘将军对于汉室真是忠心不二,就因为太子殿下有望脱离险境便感动的潸然泪下,大汉忠臣 “竖子!” 江湖老宗师对于旁人来说只是一位活的久一些武道境界高深到不像话的世间第一棍法大家,对于地公将军张宝来说却是亦友亦师 因为幼弟张梁被杀一事愤怒已经达到一个临界点的地公将军张宝,又一次尝到了痛失亲人的痛苦,还是眼睁睁看着多年好友何曼惨死,脸容瞬间出现了似曾相识的大红大紫 黄巾军的二号人物地公将军张宝亲自出手,那些个境界远超关羽还是不免心惊胆寒的匈奴王鲜卑王这才放宽了心,正胡思乱想着怎么逃跑跑的更快的黄巾渠帅们,一个个也是露出了大局已定的言笑晏晏 世人常言重天道而轻武道的三教中人,别说同等境界就算是高出一个境界还是会被沙场江湖武夫打的体无完肤,在汉军看来这个什么地公将军自然不是天下第一武将的对手,而在言笑晏晏的黄巾贼和胡人看来则是截然不同 三十年前的江湖四大宗师剑仙张道陵直入指玄后,一生只驻足在指玄境,却能与天象境的剑皇窦武,武学成就真正天下第一的伪陆地神仙剑首吴钩,以及剑压江湖的剑神王越,毗邻而坐,并肩为天下四大宗师 不是因为沙场江湖人才凋零,先不说北地枪王吕良,武官党魁首卢植,就是次一等西凉悍将李傕郭汜杨奉,放在当今的天下也是一等一的良材 况且还有当时只是青年俊彦现在全是列仙评老怪物的那撮人,以及镇北将军公孙瓒统帅二十万黥字军的大汉第一杀神等等,弥足称道的实在太多了 三教中人不尚武,却也有术剑剑甲于吉剑胎取头颅的神通,也有五斗米掌教真人张鲁指玄叩长生的玄妙,也有人公将军张梁一剑斩去江湖宗师的凶威赫赫 地公将军张宝便是一个根底相同的三教异类,要不是他被师父自小看着长大,这个误入歧途的旁门左道真人早就被赶出门庭了 剑神王越的成名,有广陵一战,京畿一战,神亭岭一战等等诸多一直到现在还被江湖游侠津津乐道的大战,士大夫文人仰慕这位以一人之力改变国运的大豪客,斗酒了何止诗百篇 曾经只是道门真人的地公将军张宝也有一些名满江湖的大战,甚至同样被观战的士大夫文人谱写了一些诗赋 龙虎山一战,第一代天师张道陵羽化登仙,龙虎山式微,相隔一郡之地的某一家江湖十大门派便寻思着占据这个出了一位陆地神仙的福地,纠集大大小小三十家附属门派,倾巢而出 美其名曰来一场主宾尽欢的江湖切磋,真实意图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已经和明抢没什么区别了,窃据这处道家祖庭 要是剑仙张道陵还在,借他们一百个胆也不敢,毕竟那柄桃木如建木的道家法剑是如何斩妖除魔,斩杀了多少妖魔,整个江湖那是有目共睹的 当初永康大乱时的世间第一魔头王甫之所以能被普通士卒围杀,还不是因为被年纪轻轻的张道陵一剑破去了金刚体魄 瞅着龙虎山如小孩捧金过市,哪能放过这个大好的时机,江左剑气楼自是纠集一大票忠心耿耿的走狗星夜赶往龙虎山,仗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地理优势趁其他江湖大派没赶过来,急功近利的杀上了龙虎山 结果也正如江左剑气楼所料,一路势如破竹,差点杀入供奉第一代天师张道陵的大上清宫正殿 这个差点便要归功于下山游历的张宝 及冠没多久的张宝因为瞻仰曾经的道教第一人的风采,顺便试试能否沾染一点仙气得到一些触通旁类的感悟,以便印证武学上的疑虑突破当前境界,云游到了龙虎山,恰好遭遇那场龙虎山浩劫 并未背负道门桃木剑也没携带一柄松纹古锭剑的张宝,挎着一口古朴环首刀当仁不让的站在了大上清宫殿前一百步左右的参天古松下 一人一刀硬是堵的一路势如破竹的江左剑气楼步履维艰,就是靠近不了大上清宫一百步以内,二、三流门派根基死了不下二十五人,一流顶梁柱赫然也战死了三人 一位距离一品金刚只有一步之遥的剑气楼长老,见到趁着这次大好时机跟随自己历练关门小弟子死在了那名道人的刀下,怒不可遏的立即拔剑相向,可结果依然是成为了张宝的刀下之鬼 偷鸡不成蚀把米接连失去三名长老元气大伤的江左剑气楼,只能捏着鼻子忍痛与张宝定下了三战决定龙虎山归属的盟约 第一战为了先声夺人江左剑气楼的大长老亲自出手,这位曾经让剑神王越生出爱才之心,弃用弹指断神罡好好切磋了五招的一品金刚,还没完全舒展开便被默默无闻的张宝一刀劈了 单是这一壮举便可让他名声大噪了,却只是一个名满江湖的开头 第二战出阵的是脸容早成猪肝色的江左剑气楼掌门,这位半只脚踏入指玄境的江东第一高手,情形略微好上一些,十招过后只是被张宝斩断了一臂,终究是保住了性命 几十位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一流高人一品大宗师,心境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从最开始瞧见他对敌一流高人的不屑一顾,到后来天下闻名的天下十大门派掌门只断了一臂,大感庆幸 连输两场,第三战打不打已经没了意义,不过为了能够找回颜面准备宰了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名不经传年轻道士,江左剑气楼掌门厚着脸皮说只有三战全胜他们才会放弃进攻龙虎山,并且约定最后一场大战要在七天以后 江左剑气楼作为江湖十大门派当然不会只有明面上的三斤钉,与其他江湖名门正派一样有着留作胜负手的底气底蕴,一处名为剑窟的禁地 这处山石贫瘠的剑窟没有泰山封禅碑那样的人文古迹,也没有钱塘江大潮那般的壮丽景观,却有江湖上一般名门正派都难以企及江湖胜景 三位成名更在剑神王越以前踩在勒石燕然那座江湖余晖的剑道大家,枯坐剑窟,如同作枯禅的佛门老僧,双耳不闻江湖事一心只求剑气近 差点被名为江左剑嗔的老祖宗一缕剑气洞穿眉心的江左剑气楼掌门,费尽了口舌终于用门派即将被人灭门的哄骗伎俩,成功骗的这位江左剑嗔出手了 暗道福祸相依的江左剑气楼掌门,不免想要趁着这位老祖宗出山让江左剑气楼的名望再上一个台阶,便大肆鼓吹造势,仅仅七天的时间龙虎山二十四岩九十九峰一百零八景中的仙水岩,聚集了几乎整个江东荆州淮泗三地的武林名宿 志得意满的江左剑气楼掌门正臆想着明年的江湖十大门派要有一个大的变动,说什么江左剑气楼也得排到前五了,结果却又是出人意料 那位传闻如果没死最起码半只脚踏入天象并且领悟了剑气的江左剑嗔,非但没能寥寥几剑迅速结果了这个江湖人素来不齿三教中人,还被张宝割下了一缕白发,着实是让半座天下的武林名宿看的目瞪口呆 更让他们百思不得其解后来也成为江湖一件未解之谜的茶余饭后谈资,张宝走到这位几可称雄江湖的江左剑气楼老祖宗面前,轻轻说了几句话,这位快要望见剑道终点的江湖老供奉,欣喜若狂,笑的竟像一个手拿青草蚱蜢的孩子,引吭高歌而去,不知所踪 未解之谜在于第二年的列仙评上居然没有江左剑嗔,原因只有两个,要么是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老死了,要么就是他举霞飞升了 剑神王越剑开天门以后,犹如一潭死水的江湖见到古籍秘闻中所说的飞升天门是板上钉钉的真事,暮气沉沉,自然在注入了新源泉以后,朝气蓬勃 按照儒家的话说江湖风气已从人性本恶的极端,衍变成了人性本善,有幸观摩那一战的江湖人始终坚信江左剑嗔乘剑入天门了,名声一落千丈的江左剑气楼也因此中兴 张宝究竟说了一句什么话能让枯坐剑窟数十年的江左剑嗔乘剑飞升,更是成为了整个江湖议论纷纷的秘闻,此后无论怎么询问,张宝始终是闭口不谈,这件事便成了一件江湖未解之谜 年轻时风头那么强劲的张宝,历经十几年的砥砺,触通旁类的遍览丢出一本就能引起江湖腥风血雨的各类道家珍藏典籍,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再加上在龙虎山上那场与剑仙张道陵脱不了干系的机遇,刀法之精鹜,已是深不可测 一群乱民组成的黄巾贼能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攻克兖豫青徐四州,正是得于张宝的刀法精鹜,一夜之间不仅杀光所有的死守将校,还斩杀了数百精锐亲卫,将校体系彻底瘫痪 虽说在各类精锐戍卒的战阵围攻下九死一生,屡次只剩下一口气,但一人扣关的壮举几乎可以媲美关羽的单骑入函谷了 有着如此多的真实史料记述,以及亲眼所见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檀石槐这些胡人还有黄巾贼中的大大小小渠帅,显然不会担心 胜负已定 胜负确实已定 不再眯眼的关羽,也不再抚髯,只是右手倒拖着那柄在曾经的大器评上一骑绝尘的青龙偃月刀,面色平静,平静的让人心悸 蓦然回头,望了一眼满脸愁容的兄长,欲言又止,终究是没有说出口那句思虑了一路子的话,以及满肚子的悲痛,改口道:“兄长不必担心,羽这一路想了很多也放弃了很多” “正所谓有所失必有得,那式刹那春秋已经有所变动” 再次回首,平视这个刀甲吴馘眼中的如临大敌,轻声道:“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世间不再有悲欢离合” “也愿春秋,不再刹那” 孔子编纂春秋,为了留住那些不应该被历史所遗忘的人和事 那个凄婉笑容,那句奴家好疼,正如竹简上一刀一刀刻下的篆字,遗世长存 一蓑烟雨埋藏了春与秋,梨花带雨却也堆成了春与秋 一个人的春秋 “我作春秋!” 00300 痴心人,痴心事 反应过来的刘辩还没压下心头的激动,李傕张聂等一大批边疆悍将,翻身上马 人数有二十万之众还能做到全军如一人的西凉军并州军,整齐划一的蹬上马鞍,长矛环首刀斜指杀了无数也被他们杀了无数袍泽的匈奴人鲜卑人 好事成双的李傕张聂等人遥望隔空对望了不下十次,次次都想宰了的匈奴鲜卑大小王,差点笑出了眼泪:“咱们真是苦尽甘来了,老子做梦都想宰了的檀石槐宇文莫槐这些草原畜生真的出现了,回去以后一定要帮他们多给阎王爷烧几炷香” “老张,这次一锅端可不能抢,万一跑了那就罪过大了……” 向来以信守承诺著称边疆的张聂,不等李傕嘱咐完‘呛啷’一声抽出了归鞘的环首刀,一边野狗抢食似的策马狂奔,一边厉声大喝 “欺我大汉无人乎!” ———————————————— 富丽堂皇,繁华似锦,士子如织,美人如云……世间一切美好的辞藻好似都是为了雒阳而生 一辆从外地赶来的朴素马车行进在覆盖一层薄薄积雪的青砖大街上,没去素有销金窟之称最是熙攘繁华的秦楼楚馆大街,没去士子云集文风最盛的太学长街,也没去卖官鬻爵一步登天的三公街 穿过脊兽四望云纹雕栏的各类公卿府邸,一直来到了一条流檐飞瓦巷子尽头 豁然有一处殊为不易的幽静小院 巷弄僻静幽深,小院内没有画圣曹不兴的字画,没有出自名家之手的叠山理水布局,也没有金银玉器 唯有一口汲水不易的小井,一株才泛缀黄的腊梅,在这寸金寸土毗邻皇宫遍布红紫权贵府邸的繁华大街,格外的眼前一亮 院子的主人是一位青衫儒生,面前摆放的一尊小火炉并非是士大夫间流传极广的红泥小火炉,而是一尊世间只此一件机缘巧合下出产的冰裂纹青胎莲花尊 胎色莹润如青玉,长颈直口,外沿饰一对桥形耳,贴塑六团花,六兽面纹 极其巧夺天工的是,青胎莲花尊表面文片如竖冰乍裂,细碎而又层层叠叠,把青瓷艺和术的两种美感造化到登峰造极 冰裂纹青胎莲花尊刚从一座私窑烧制而出,文坛宗主蔡邕何休不远千里与一群文坛名士舟车劳顿也要去欣赏这前无古人的青瓷 结果昭然若是,文坛三大宗主与一帮子大儒名士争的头破血流,不比武将们碰见千里马逊色多少,甚至皇帝都下令只要进献这件真的价值连城的冰裂纹青胎莲花尊,四品以下的官吏随便挑选,不论是牧守一方的郡太守,还是光禄勋的谏议大夫都不成问题 结果却是全部石沉大海 这么一尊天下独一无二价值两座城池的冰裂纹青胎莲花尊,却被焚琴煮鹤的当成了火炉,绕是世间万事皆是过眼云烟的戏志才,眼皮也不禁跳了跳 踩在雪地上‘咯吱’作响的脚步,不免加快了几分,强忍住救下这尊对于大汉三大杰出产物瓷器具有高屋建瓴意味,按照主公的话说有划时代意义的青胎瓷器,咳喘道:“咳…咳…奉孝,长安的局势如何了” 茶道包含茶礼、礼法、环境、修行等士大夫文雅之艺,取茶叶拿品茗杯极为讲究,衍生出了茶道六君子,郭嘉没有一点正统士大夫的儒雅样子,并没拿起茶道六君子中的茶匙去取茶叶,随意的用手捻起一撮放在了普普通通的黄铜壶内,对至交好友戏志才白了一眼道:“志才你这是在说笑?” 也对,这位世间第一风流人物可是被稷下学宫誉为治天下的国士奇才,熹平一代的大才也就荀彧判官能和他媲美 懊恼自己被眼前冰裂纹青胎莲花尊冲昏冷静的戏志才,重重咳嗽一声,掩饰了自己的尴尬 瞧见奉孝眼底的笑意,顿时明了了,他这是在故意捉弄自己 眉眼之间尽是笑意的郭嘉,摆了摆手招呼戏志才赶紧坐下,放肆的笑道:“你看你整天板着一张臭脸,就算心情好也变的不好了,怎么指望太子殿下对你亲近,多笑笑……” 话说一半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郭嘉,赶忙闭口不提,真性情并不是口无遮拦,也不是肆意伤害身边的朋友,从走廊边缘的竹帘下拿出一匹不知谁赠送的珍品蜀锦,放在了戏志才屁股下面:“这样暖和一些” 世间能在郭嘉身边坐下的人少之又少,只要不是志同道合之辈,管你是一国之君的皇帝陛下,还是执文坛牛耳的海内硕儒,懒的看你一眼 如今却在这些细枝末叶的小事上对自己关心备至,紧紧裹着貂裘的戏志才心里似有一尊红泥小火炉:“咳…咳…长安是一块根深蒂固的顽疾,不可下药过猛” “咳…咳…不然的话就算药到病除了,也被这是药三分毒的药,吃坏了身子,得不偿失” “只能温水煮青蛙的慢慢用小火去熬,去抽丝剥茧的梳理是吧”郭嘉又翻了一个白眼,掏了掏耳朵,不耐道:“志才你现在是越来越婆婆妈妈了,这是准备交代后事了……” 戏志才脸色平静,注视那口边缘雪层越积越厚的深井,沉默不语 再次说错话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巴掌的郭嘉,露出罕见的紧张神色,要知道没有官身的他曾经跟随先生郑玄有幸进入那座如临深渊的庙堂,在满朝公卿权贵功勋武将的注视下,年仅十余岁的郭嘉比一位养气功夫深厚的文坛大儒还要沉着稳重,不曾有一点紧张扭捏 郭嘉突然有点讨厌自己的真性情了 沉默了半盏茶时间,戏志才突然笑了,如枯木逢春:“一报还一报” “你呀”看似气急败坏实则心情极佳的郭嘉,冷不丁拍了一下戏志才的肩膀,生怕又一次说错话便不再说笑,正色道:“志才这一次的主要目的可是想问那个” 顺手一指,小院墙角的枯色葡萄架旁,有一个活灵活现的喜气洋洋雪人,一个正在给雪人按上红彤彤鼻子的白发少年,转过头腼腆的笑了笑 原来是先生庞德公钦点的下一代长安守门人姜史阿,不过他早就应该守在主公身边,怎么会跑到这处僻静小院里呆着 一语双关 戏志才并没问迫在眉睫的一个问题,因为这个迫在眉睫估计已经被奉孝解决了,问了一个不说百年大计五十年大计总有的要事:“咳…咳…地点选好了?” “鹛邬”郭嘉轻描淡写说出的一个地点,却在处事不惊的戏志才心底掀起了滔天巨浪:“咳!咳!怎么会是鹛邬,这里不是皇帝……” 郭嘉知道志才兄长冬日里不能多说话,免的吸入过多的风寒导致身体更加羸弱,贴心的抢走了话尾:“不错,这里是皇帝刘宏为二皇子预留的后手” “当然了,世间所有人包括永寿一代的国士熹平一代的青年俊彦也都这么认为,但我却有不同的看法” “选择鹛邬安置流民,除了因为这里的稻粟数以万石计,足以支撑百万流民这个吞金巨兽,更重要的是想要验证我推衍许久的推测” 争夺天下最重要的是什么?当仁不让的该是天下士大夫瞧不上眼的贫困庶民,有了子民才有源源不断的士卒,才有人耕田贡献赋税,才有人修建坚城关隘,才有人铸造甲胄武器 人口才是一国之腰膂 寻常谋臣策士或许看不穿这一点,作为战略大家的戏志才怎么会不清楚,拿出一卷长图,徐徐铺展开来 “咳…咳…大汉总共十三州,根据我这一年来的户籍整理发现人口最多的不是被称作司州的司隶,也不是中原腹地中的腹地豫州,也不是盛产稻粟的扬州,而是偏居一隅的益州” “咳咳……蜀中不愧是文帝时的国士贾谊所说的天府之国,因为偏居一隅很少被战事所波及,再加上天灾人祸稀少,成都平川的膏裕富庶甚至超过了那几处天下大粮仓” “咳咳……这些年来又在州牧刘焉的主持下,与民修养,徭役锐减,人口大大增多,总计一百五十二万五千二百五十七户,子民数目达到了惊世骇俗的七百二十四万两千零二十八人” “我的个天,七百多万人刨去老弱妇孺按照十抽一的比例也达到七十多万士卒了”绕是以郭嘉的闲云野鹤,也不免咋舌不已:“早就听说蜀中富的流油,没想到真是豪强中的豪强,这还不算盛产在西域极为抢手的蜀锦,以及犀角、象牙、翡翠这些可以贩卖无数五铢钱的奇珍异宝” “还有铜铁、牛皮、药材这些战略军资,难怪大秦和我大汉王朝全都仰仗着蜀中的富庶才能一统天下,当是帝王之业” “却不是中兴之业” 最后一句话把郭嘉的天纵奇才一展无遗,蜀中再是膏裕富庶始终是偏离大汉中心的偏远地界,没有雒阳长安两都的民心所向,不利于刘辩发挥最大的优势,汉室正统 所以只能作为开创社稷的帝王之业,不能成为光复汉室的中兴之业,这也是戏志才为何不选择蜀中的原因 “咳咳……奉孝猜猜主公未来的基业,西凉总共有多少人?” 术业有专攻,郭嘉向来对那些繁琐冗杂的案牍政事不感兴趣,自己老老实实做一个出谋划策的策士就好了,不必舍近求远的用治理地方展现自己的才能,自然是不知:“五百万?” “三百万?” “一百五十万?” 连续得到三个否定答案的郭嘉,说出了一个自己都感到可笑的数目:“九十万!” “不能再少了,这都破了百万下限了” 但戏志才的话却让他连可笑的笑都难以露出:“总计十万八千七百九十一户,四十七万七千三百六十八人” “还不足五十万?”自信的比一般国士还自负的郭嘉,史无前例的出现了半信半疑,直觉自己耳朵不好使了:“一个是七百二十四万两千零二十八人,一个是四十七万七千三百六十八人,刚比蜀中的零头多一些” 别说咋舌了差点咬舌头的郭嘉,突然认真的看向好友:“难怪你交代我安置流民这件事这么的郑重其事,原由在这里” “志才放心,嘉,必定完成你的嘱托” 戏志才瞧见好友难得一见的郑重其事并且斩钉截铁的说出这番话,没有信了大半的将信将疑,而是十成十的放心,谁能挡得住皮赖的郭嘉全力以赴?怕是除了判官荀彧没有了 判官正在谋划那件大事无暇分心他顾,不会自讨没趣的去招惹郭嘉,免的被恼羞成怒的神骏给盯上了 至于荀彧更不可能了,文若要是知道何止是不会从旁破坏,还会殚精竭虑的助成这件事,毕竟他对于中兴汉室已经成了一种执念,活着的唯一志向和抱负,要不是自己先一步效忠了主公,文若应该会略微试探过后立即效忠的 现在可就没有一点希望了,战略国士毋庸置疑的要独揽大权,免的战略谋划冲突造成无用武之地,大好时机摆在面前就因为君王的迟疑导致谋划失败,这怕是所有国士最痛心疾首的 “咳咳……”戏志才接过煮好的热茶,用奉孝自己烧制的砂陶杯轻呷一口道:“天下第一刺客无射和剑尊王越都死了,主公身边的守门人按照江湖话来说护道人可曾选好?” 似是也想一报还一报的郭嘉,吐出了一个戏志才怎么也猜测不到的武道山巅人物:“秦广王” “咳!咳!” 这次不是咳喘而是被茶水呛到的戏志才,那张就差没有脸始终没表情的枯黄脸容,瞪大了双眼:“秦广王和皇帝陛下可是有着血海深仇,主公身为陛下的嫡长子,秦广王不杀了主公已是万幸,怎么会像剑尊那样守护主公” 郭嘉饶有兴趣的瞧着大惊失色的好友,捻了几圈杯子,眉开眼笑道:“对于别人来说不可思议,对于我来说难道不是信手拈来?” 是,太是了,整个天下也就判官那个藏头露尾的鼠辈能在算定人心上与奉孝较量一二,哪个还能是他的敌手? 尘埃落定,彻底放心的戏志才如卸千斤重担,轻松问道:“咳咳……你是用飞升天门,还是于吉消失不见的大指玄气数诱惑他,恩,应该说签署盟约才对,二十年?十五年?还是十年?” 飞升?气数?谁知道那是些什么鬼东西,郭嘉轻蔑的笑道:“皇后的一句话” “什么!”戏志才说这句话时,已经没了跗骨之蛆的咳喘:“皇后娘娘可曾真的说了这句话” “也对,怕是只有这句话才会让曾经痴心皇后娘娘痴心到终生不娶的秦广王,誓死保护主公” 郭嘉笑的更轻蔑了:“不曾” “那……” “秦广王也清楚皇后娘娘不会说这句话” “可……” “人呐,总喜欢找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欺骗自己” 00301 庄周梦蝶 戏志才曾经有幸面见过皇后娘娘,即使只是遥遥的站在朱漆门槛外,那万种的风情已经让他难以自拔心生秽念,倘若不是通读了半座书山心中自有浩然气,还不知要做出何等大逆不道的行为 奉孝所说的一句话便可让秦广王誓死护卫血海深仇之人的嫡长子,深以为然 那座一人一胭脂的早已为人母,风韵不减当年甚至有了一种别样的风情,少了一分青涩,多了一分雍容华贵一分淑雅大气一分妖娆尤物 世间女子大多违背不了人老珠黄的铁律,皇后娘娘却是买椟还珠似的一反常态,丢失了年华还来了芳华,陷入了一场永不退去的二八少女的女大十八变 主公安全一事算是高枕无忧了,不过崇奉道家无为而治的戏志才还是有点惴惴不安,都没喝出今日的茶是何等不同凡响,倘若是换成徐庶那个茶中老饕,为了这一壶世间从未出现郭嘉新进琢磨出来的窨茶,把自己未来十年的俸禄全部交给他也心甘情愿 只是感觉茶水香甜了三分戏志才,没多想也没多问,连呷三杯道:“咳咳……主公身边有了秦广王倒是可以防御外敌了,不过又有了更大的隐患,万一秦广王哪天突然发疯监守自盗可就麻烦了” 对于外物可有可无就算茶道第一大家司马徽先生亲自煮茶也寡淡如水的志才兄长,接二连三的饮了好几杯,没说一句盛赞,却胜过一百一千句虚头巴脑的恭维话,笑意满满道:“兄长怕是早有腹案了,不然以兄长的脾气不会事到临头火烧屁股了才提起这件事,说吧,兄长有什么万无一失的安排” “司马迁”戏志才拿出一个四四方方檀木漆黑纹的木盒,拿掉盖子露出了一枚淡黄似金的印玺:“咳…咳…每一个时代的人杰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是有幸能够保存完整尸骨也就是佛门常说的肉身不腐,则要少上太多了,更何况能被地府这样的势力不遗余力耗费海量钱帛保存” “咳…咳…每一个都堪称站在大小年浪尖的独领风骚人物,也就冠军侯霍去病大将军卫青可以,你我包括主公在内应该没有这个缘分了” “咳…咳…太史公可谓是古往今来史家第一人,当年虽说冒犯了汉武大帝,雄才大略的汉武陛下却在他死亡以后放弃了为自己准备的死而不僵,刚好他的棺材被地府收容,我便顺应大势和地府做了一些交易” 这件事郭嘉早有耳闻,欲言又止,想要询问兄长这么殚精竭虑不求回报也就算了,还遭到殿下的猜忌,值得吗,没有说出口只是叹息一声继续为志才兄长斟茶:“志才兄既然解决了这两件迫在眉睫的事,以你无事不登三宝殿作风,现在还不赶去收拢下一代的那些大才,可是想问鹛邬怎么去梳理?” 瞧着志才兄长那副还是你懂我的表情,年关了还不停的奔波劳碌,气不打一处来的郭嘉,抓起一把走廊外沿的钱雪,团成一团,扔向落了几只麻雀的腊梅枝头:“鹛邬自古便是关西重要粮仓,大秦年间更是进攻山东六国的第一战略城池” “仓城东西长三里,南北宽二里,粮囷不下于五百,粮窖也有一百多,不过依我估计早就被守仓官吏和那些长安城内达官显贵以走水鼠灾各种理由贪墨了大半,实际数目还有多的多” “就算明面上保存完好的粮囷,也多是被那些祸国殃民的贪官污吏用发霉的陈粟换掉了,还掺杂了大量的沙石麸糠” “要知道大秦年间鹛邬可是贮存了不知多少来自八百秦川和天府之国蜀中的米粟,用来给养进攻关东六国的大秦虎师” “粮囷五百却是已经是天文数字了,那个与志才兄齐名的鲁肃家中颇有才资,也不过两囷米粟,但对于进攻山东六国第一战略仓城的名头显然是不符的” 戏志才轻轻点头,看来放浪形骸的奉孝这段时间并没有只顾自己的那些诗酒花茶,对于自己交代的事情还是下了一番苦功的:“咳…咳…函谷关以西的司隶五郡虽说避免不了受到朝廷卖官鬻爵的影响,但相比较函谷关以东中原各地的官吏还是要好上不少” “咳咳……毕竟地处西陲的长安五郡少不了受到老秦遗风浓厚的西凉和晋国遗风浓郁的并州两地影响,大秦和晋国都是出了名的民风淳朴,不过这也使的奉孝你在这里受到的阻力会远远超过中原” “咳…咳…长安五郡的官吏是少不了蛇鼠一窝的贪墨,却比民智大开的中原更重血亲情意,当初铲除长安的几个顶尖势力必要要用斩草除根的方式便是出于这方面的无奈” “咳咳……倘若是放在中原就像我当初火烧博陵崔氏,完全可以借力打力,只要另外几房有足够的利益不仅不会与我生死不休,还会主动帮我灭了长房满门” 郭嘉纵是有天大的本事,也难能在鹛邬一事上很快施展开,这其中可不是剿灭几个长安势力那么简单了,这么大的一块肥肉就是长安五郡都消化不了,很有可能涉及了驻守西陲北疆的两位军国大将军,要不然贫瘠的西凉和并州哪来的那么多米粟供给整整四十万铁骑 可时不待他,安置流民刻不容缓而且越快越好,这样才能赶在居心叵测的汝南袁氏幽州刘虞荆州刘表等人前面收容足够多的流民,徐徐图之已是下下策中的下下策 家法,宗法,人情,林林种种已经不是一团乱麻而是一团浆糊冗杂在一起,即使王佐之才荀彧接手短时间内也是难以下手 不过擅长无理手的郭嘉,似是早已成竹在胸,这件事要是处理妥帖了别说剁掉伸向鹛邬的黑手白手红手,还能为殿下赢得西凉并州两地的军心 玩世不恭的郭嘉不出意外的被这盘根交错的难上加难再加难给激起了雄心,慵懒的微眯双眸看向死性不改又落在腊梅枝头的麻雀,轻声道:“志才兄把心安安稳稳的放进肚子里,我既然会接下处理流民这件事,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处理政务并非戏志才和郭嘉所擅长,倒是素来不对付的张昭张子布算的上个中好手,称呼他为汉初萧何也不为过 戏志才规划的那一套横扫天下三公九卿班子中擅长政务的张昭便是其中一员,事在人为却又难为 张昭作为淮泗一带有名的世家望族长房嫡系子弟,对于朝廷时局和庙堂捭阖不是一般熹平俊彦所能媲美的,想要替主公招揽这位当初在稷下学宫关系恶劣的熹平大才,难度比起说服奉孝只高不低 ———————————————————— 文官在那机关算尽的智斗,武将自然是血染沙场的搏命,双方的凶险程度看似是武将沙场搏命更加的惊心动魄,然而文官智斗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这个不复可就不是武将一人马革裹尸那么幸运了,而是牵连全家甚至波及全族的灭门之祸,破家县令灭门郡守可不是说着玩的 脑子一根筋的武将们就算是未来步入庙堂,潜移默化的往往会和士大夫文人自觉划清界限,除非是可以出将入相的徐庶这种文职武官,少有愿意脱离生活一辈子的沙场,更不要说去和庙堂上的文官玩脑子 哪有在沙场上一刀一个人头来的爽利和痛快 此时此刻的刘辩正在体会那种刀出见血的酣畅淋漓,却也是极为佩服眼前的匈奴鲜卑戎骑,面对声势如此浩大的二十万大汉骁骑,竟是一个逃跑的人都没有,在百夫长千夫长的指挥下临危不乱的沉着应敌 说是一点不恐惧那是假的,但就以现在的形势来看逃跑也只有死路一条,还不如拼死一战说不准拼出一个绝处逢生 绝处逢生那是不可能了,匈奴鲜卑戎骑在大卒评上再是靠前,面对无解一样的十万西凉铁骑投矛确确实实只剩下死路一条了 残破匈奴军旗飘扬处,留下一副仿佛是二十里竹林壮丽而又凄惨的画面,遍地都是斜插在雪地里的粗劣投矛以及串葫芦一样的匈奴人鲜卑人,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宰了大单于檀石槐东王宇文莫槐西王拓跋力微这些个代表着匈奴王廷的大小王 不过一次性消灭了这么多胡人精锐,让整个草原元气大伤没有个十年八年难能恢复过来,却也是一件值得放声高歌的大喜事 刘辩为了彰显自己的文韬武略,让这二十万边疆铁骑彻底归心,少不了亲自上阵杀敌,当然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的道理他也懂,正因为想要收心西凉军并州军是一个日积月累的精细活,他这从点滴小事做起 在关羽甘宁几员大将的保驾护航之下,很快扑进了血肉横飞的战场 —————————————————— 勒石燕然江湖有四圣,芦苇剑圣为鸡首 这座大江湖的四圣,名声吹嘘的倒是挺大,在一般江湖人眼中那是高山仰止意气风流不像话的山巅人物,落在由皇道转霸道的班超活龙王王景这些个江湖股肱眼里,不过是一条家犬罢了 也难怪与班超一次从西域归来听闻江湖的种种传闻过后,嗤笑了一声不愧为鸡首二字 芦苇剑圣陈宗心底苦涩,江湖人就该有江湖人的一言不合拔刀相向,可现在不是王莽末年江湖了,也不是光武帝时期的那座江湖了,哪里还有除暴安良的草菅人命,有的只是擂台比武的高朋满座 只因汉明帝对于侠以武犯禁深恶痛绝,汉明帝的亲弟弟楚王刘英、广陵王刘荆,两任三公之一的司徒虞延、邢穆,就因为是江湖十大门派明面上的靠山,先是削爵罢官,然后逼的他们自杀 可见汉明帝对于几十年前产生过霍乱天下绿林军赤眉军的江湖,厌恶到恨之入骨的地步 但他们这些独领风骚的江湖豪客又不是耍把式卖艺的江湖骗子,杀富济贫见义勇为哪里需要这些虚头巴脑的噱头,但凭胸中一口意气而已 白云苍狗,沦落的不如狗,现如今的江湖妻子被侮辱子女被杀害,非但不能堂堂正正的报仇雪恨,还得递交案牍经过繁琐的卫尉审核,签署生死契约,这才能来上一场‘江湖’厮杀 芦苇剑圣陈宗默不作声的握住了腰间的绣袋,手指咯咯作响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下雪了 清明前后,贵如油的濛濛细雨不要钱似的被龙王爷洒落在长堤春柳之间,鹅黄色的柳丝在细雨的滋润下,吐出粒粒绿珠,遍植长堤的桃树,荡漾出出墙来的粉意,春意盎然 本是一副溪山行旅谷雨图,不知何时,变成了江行初雪大寒图 渴望挣脱枷锁牢笼的陈宗,由于负山前行的香火情义宗族羁绊,不得不画地为牢,一封朝廷诏书勒令他刺杀勒石燕然的大将军窦宪,更让他罪孽深重,越是靠近大将军府胸中意气无处抒发,越是如那怀胎三年还不生的孽障,郁结难受,满心悲苦 许是否极泰来,陈宗肩头厚重的死结,具有了一丝生气,新年新气象,让死物具有生气,向来是天象高人的高人气象,滞留指玄多年的他虽说没有破镜,但已经有了那么一点韵味,有了成就江湖大宗师的机缘,更有了脱离牢笼枷锁的希望 这也是一场早春大雪的由来 不远处,一座以行书提着泉峰二字的清雅淡泊竹亭内,一位贵气公子带着一名扎着坠马髻的活泼可爱少女,安之若素的瞅着早春雪景,时不时的啧啧称奇,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小门小户模样 大雪纷飞,天地一白 白蒙蒙的大地上,有一位身形消瘦的汉子,按着一柄红穗长剑,拿着一个枯黄酒葫芦,步履踉跄的迎着风雪前行 神情凄苦,满目惆怅 “晚来天欲雪”脸色促狭的贵气公子,手指在胎体莹润的青翠酒杯中蘸了一滴酒水,轻轻一点 咚 一声 两声 十声 千百声 初春惊蛰 似有雷池降临 一切只在一个恍惚间,贵气公子神情恍惚,浮现了不同于这个时代的光景,浮现了吹牛老酒鬼,浮现了轻声默念的蚍蜉:“能饮一杯无?” 00304 掬雪新窨茶 士大夫文人为了彰显自身与一般凡夫俗子的不同,有意无意附庸了各种风韵雅事,有的喜好吟诗作对,有的对月舞剑,有的踏雪寻梅 不管是多么不和世俗同流合污的士大夫文人,都有一个殊路同归的风流雅事,以茶为友,以花为伴 但这些自诩风流的士大夫文人,多是照本宣科的按照水镜先生所做的《茶语》所说,‘茶园不宜杂以恶木,唯桂、梅、辛夷、玉兰、玫瑰、苍松、翠竹之类与之间植,亦足以蔽覆霜雪,掩映秋阳’ 在各自大大小小茶园内种上果树花木,意图让茶园中的茶树吸收果树花木的香气,增加茶香的浓郁 家中再阔绰一些的,往往会时常买上一批破瓜年纪的少女,用那双携带着处子幽香的柔夷,采撷桂花制作桂花糕,采撷槐花制作蜜饯,当做茶点佐在品茗清茶那刻,以幽香花香增加茶水的清香 茶园,处子茶点,样样是士大夫文人心里附庸风雅到极致的写意风流,在郭嘉面前却是不值得一提,总爱另辟蹊径的他,就像当初琢磨出世间唯一一尊冰裂纹青瓷莲花尊,琢磨出了一套窨茶的门道 把腊梅的香郁芬芳与茶水的清香淡雅,水乳交融在或是碧绿或是澄黄的茶汤里 这便是戏志才觉得今天的清茶格外甘冽香甜的缘由,再加上竹帘的影影绰绰,耳边的唯闻雪落声,身旁的炉火熊熊 即使是不怎么附庸风雅的他,也感到心旷神怡极了,这才是真正的士子风流,忍不住在这画廊上打起了盹 很开又被小酒鬼郭嘉的桂花醪引诱的食指大动,戏志才从怀中掏出一份五石散就着桂花醪咽了下去,浑身燥热的忍不住想要脱掉貂裘 郭嘉对于当今士子服食五石散这种东西很是厌恶,要不是志才兄长需要五石散压制胸中的郁结气,说什么也不会让他吃这种鬼东西 想起为了抵御边疆苦寒同样爱吃五石散的李儒陈宫二人,拍腿大笑道:“估计那二十万铁骑已经抵达黄河一带了,要是李儒陈宫俩人知道自己谋划多少年的大计,被志才兄轻松破去,起码要呕血三升了” 被奉孝不顾士子风度的拍腿大笑所感染,脸上泛起一丝红润的戏志才,不免轻笑道:“咳...咳...何止是吐血三升,应该当场气死才对” 郭嘉愣了一愣,没想到万年一张死鱼脸的志才兄长也会说笑了,很快大笑的更厉害了 “咳...咳...”心情大好的戏志才并没在意自己在吃下五石散以后,为什么没有停止咳嗽,也没去在意,不就是因为上一次火烧博陵崔氏长房那件事病情加重了,无伤大雅:“咳咳......这一次倒不是他们两人多年的谋划不如我,而是我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换作是其他人也可以” 志才兄长的自谦,郭嘉很不认同,换成其他人?这个其他人怕是最低也是稷下学宫百家祭酒的得意弟子,还得是擅长战略谋划排名靠前的青年俊彦:“志才兄这话也太自谦了” “别说其他人了,估计就算是判官现在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吃惊的瞅着好不容易骗来的檀石槐宇文莫槐拓跋力微这些胡人灰头土脸的逃窜” “不过这个阎罗和判官到底是谁,究竟在图谋什么大事,不知道志才兄长有没有头绪,嘉可是一头的雾水” 太常寺作为大汉最顶尖的细作组织,比起混迹江湖曾经的天下第一细作组织黑冰台,野路子出身的莫敖司,强出了可不止一线,更不要说荀攸刚开始组建的摸金校尉,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奉孝会问这个问题不难理解,自己毕竟执掌了太常寺这么多年,也与判官的黑冰台明争暗斗了许多年,应该查出了一点头绪:“咳...咳...这个判官比泥鳅还滑溜,为兄实在查不出这人的底细” “咳...咳...奉孝你这么擅长推测人心,不如接手黑冰台,这样想知道什么就能知道什么了,还能更好的安置流民,一举两得” 一听说接手太常寺,郭嘉立即露出了苦瓜脸,连连摆手:“那我岂不是要累死,不做不做,再说了志才兄的心里早就有合适的人选了,就不要拿这句话来打趣我了” 确实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但这人究竟能不能入主太常寺,一切还得看主公能否收服这位稷下学宫大才,今天刚好是年关,年关一过想必这人立即就会动身赶往主公所在的郡县,试探主公是否是他心中的明主了 已有八成把握的戏志才还是有点不放心,毕竟那人的命数是与曹操牵连在一起的,有些忧心忡忡的问道:“咳...咳...奉孝觉的这人投靠主公的可能性有多高,六成?七成?还是八成?” 郭嘉无奈的翻了一个白眼,拦住了想要再次吞服五石散的志才兄长,往炉子内添了几块兽金碳道:“志才兄心里早有答案何必要问我,现在该考虑的应该是怎么让班超尽快更生,怎么让太子殿下在接下来的几年里积累声望,鏖练出一支精兵” “一定要是精兵才行,以太子目前毫无食邑的情况,一千骑兵都难能养的起,幸亏是去年还是前几年,反正我也记不清了,得于志才兄的谋划河东卫氏和江夏黄氏站队太子党,在幕后支持着太子殿下” “一个坐拥一部分八百里秦川的膏腴土地,一个根深蒂固在素有鱼米之乡称为的荆州,供养数万大军不成问题” “有了一批堪称丁等,甚至丙等的精锐,到时候入主长安不仅能够很快安稳局势,就算是西凉并州两地最多五年便能拿下来” 话音刚落,一名奉礼郎突然出现在走廊外,之所以没有走到戏志才身边,是因为一名白发少年好奇的看着他,一缕若有若无的剑气横在他的脖子前 细作传递谍报往往是言简意赅,这封密信上的文字一反常态的颇多 记述了关二爷我作春秋,记述了二十万人齐下马,记述了城头风雪的第二次青梅煮酒 心向往之的郭嘉浏览完密信,在戏志才心领神会的笑意中拖着木屐踢踢踏踏的冲了大雪中,从腊梅枝头掬来了一捧新雪,放入了咕咕沸腾的黄铜壶内 郭嘉戏志才对视一眼,长声大笑 “烹雪煮茶待春来” 00305 大朝会 年关一过,便是正月初一,这一日大汉王朝的帝王照例会举行《周礼·春官·大宗伯》所载的礼仪规格最高的朝仪 大朝会 周朝时期,天子接见诸侯、百官询问治理国家的良策,是以‘图天下之事’,还会对地方的治理状况进行问责,谓之‘图考绩’ 秦始皇统一全国以后,依照邹衍的‘五德终始说’大秦主水德,便按五行水行配亥月与子月,大朝会定在了十月初一 汉武帝以后改为正月初一,大朝会时除了‘图天下之事’‘图考绩’,还需要‘上计’上报各个州郡一年的钱帛米粟赋税收入,以及人口增减多少 大朝会地点位于整个雒阳最磅礴大气的宏伟宫殿德阳殿,足以容纳上万名官吏,雕梁画栋,玉阶金柱 大殿前矗立着两座巨大的朱雀阙,巍峨如峦,距离雒阳四十三里外的偃师城都能望见,可见德阳殿和朱雀阙的高耸,郁郁与天相连 皇帝陛下已经连续五六年没有上早朝,更不要说大朝会了,今年许是因为黄巾贼爆发动乱,皇帝陛下破例颁布命令举行大朝会,满朝文武公卿功勋权贵早早的等候在汉白玉铺就的殿前广场上,注视在众多宫殿中独树一帜直冲天际的德阳殿朱雀阙,感慨颇多 文武百官分为东西两班,不同于山头林立的文官,武官这边通常是以大将军何进为首,前将军盖勋、后将军傅燮、左将军刘宽等实权将领功勋武官依次排列,车骑大将军皇甫规镇国大将军段熲这些军国大将军则是约定俗成的等到所有外戚党武官步入大殿内,这才迈动步伐 大朝会的钟鼓礼乐还未开始,雒阳王氏王允领衔的二皇子党,明面上不偏不倚实际上暗地里站队二皇子的御史中丞王畅领衔的言官党,司徒袁隗领衔一直保持中立的大部分士大夫党,还有一些小的京官党,乡党,黄门侍郎,林林总总所有党羽抱着看笑话的态度正在注视着西侧的武官们 永寿一代功勋最卓绝的武将凉州三明,功勋最高的当属张奂,曾经降服匈奴、乌桓二十万众,屡次击败檀石槐率领的鲜卑大军,现如今执掌西凉二十万铁骑的董卓当年也曾在他的麾下做过司马,单就战功而论已经远胜大将军何进,但架不住大将军何进有扶龙之功妹妹又是皇后,地位只能屈居在大将军之下 其次出身于将种世家的皇甫规,祖父是度辽将军皇甫棱、父亲是右扶风的郡都尉皇甫旗,出身名门的他自幼熟读兵书,弓马娴熟,屡次击破降服羌人,军功最盛的一次曾经降服羌人十余万众 最后一位镇国大将军段颎极其骁勇善战,先后与羌人作战一百八十次,最终覆灭了东羌,平定了西羌,实打实没有一点水分的斩首四万多西羌铁骑,不过由于他阿附宦官素来为士大夫所不齿,风评最差 常言道长兄如父,兄长皇甫节前些年死在了太子手中,脑子里没有文官那么多弯弯绕绕的皇甫规,二话不说很快接洽了二皇子党党魁王允,怒火中烧的他在王允的劝慰下并没有第一时间发难,而是选择了隐忍不发 忍到今天忍无可忍的皇甫规彻底爆发了,联合阿附宦官的段颎以及一大批两人的旧部将领堂而皇之的走到了大将军何进身旁,齐头并进 “势成”王允双手紧握的玉笏,早已是沁满了汗水,上面用汉隶书写的文字都有些模糊不清了,与叔父御史台党魁王畅对视一眼,眼底皆是抑制不住的喜色:“武官一脉向来是铁板一块,也是只有一个声音的支持太子刘辩” “现在武官一脉出现了分崩离析的征兆,不,已经分崩离析了,失去了这根最大的顶梁柱,那些畏惧大将军权威西凉二十万铁骑并州二十万狼骑认为太子登基已经是板上钉钉大势所趋的世家望族们,估摸着这会应该急头白脸的开始商量准备后路了” “不错”太尉杨赐之子杨彪一直看不惯太子重用寒门庶族,轻视他们这些世家望族,本来摇摆不定的他是不会在公然场合与王允搭话的,不过当车骑大将军皇甫规联袂镇国大将军段颎走到大将军身前的那一刻起,已经暗自下了一个决定:“这场国本之争,归根究底还是宦党、外戚两党的争权夺利,或者说是那位看似昏庸的皇帝陛下用宦党牵制势大的外戚” “现在铁板一块的武官一脉出现了异样声音,这么一来恩宠无两的宦党便没了利用价值,又因为卖官鬻爵那件事给陛下带来了昏君的名声,接下来估计陛下会把卖官鬻爵的罪名全部转嫁到宦党头上,然后一脚踢开,十常侍好日子终于到头了” 士大夫党与外戚只是有一些利益冲突罢了,谈不上仇恨只是立场不同而已,他们与引发两次党锢之祸的宦党则就不同了,那是不知多少名士的尸骨堆砌出来的国仇家恨,甭管士大夫党内部辄压的再是严重,面对宦党总是同仇敌忾 所以杨彪才敢说出涉及君王涉及皇储甚至涉及昏君二字的僭越言论,这要是被敌对党羽抓住把柄轻则斩首示众重则抄家灭族 不过他敢保证王允绝不会告密,要不然的话士大夫党以后必定会把有二心的雒阳王氏排挤在外,这相当于把雒阳王氏往火坑里推 事情正如他们所预料,大将军何进心底清楚皇甫节死在外甥的手里以后,由于皇储之争心思浮动的武官一脉算是彻底离心离德了,但他怎么也没想到皇甫规会这么不顾大局的选择在这个时候分道扬镳,这分明就是自己刨自己的根基,太过不识大体了 觉察到王允那些各个文官党羽不怀好意的目光,蓦地一叹,正要不理睬这位执意要离析武官一脉的车骑大将军,性情最是刚烈素有大汉最后一名义士之称的傅燮,毫不顾忌自己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夺过身旁卫尉甲士的长矛,迈着还算稳健的步伐刺向了皇甫规:“好你个凉蛮子,老夫早就觉的你是阉狗们安插在我等武官里面的奸细,今天终于露馅了” 刚烈忠义的傅燮会出手,不止武官们感到一点不意外,就连文官们也觉的在情理之中,却又露出了这下事情闹大了的心惊肉跳,皇甫规终究是年过仗朝的八十二岁高龄,早就没了年轻时冲锋陷阵的勇猛,只能算是腿脚还算利索 这一矛要是刺下去,还不得来个透明窟窿,擅自袭杀朝廷命官那是五马分尸的大罪,更何况是在大朝会的前夕,都得罪加一等的再加一等 军国大将军前后左右将军这些白发苍苍站在武官顶点的老将们,则是一脸的促狭,恨不得亲自撸开袖子赤膊上阵,也不知是五年还是十年没见到北蛮子傅燮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不计后果的大打出手了,上一次应该是捅死了一名中常侍 这根精炼长矛还没靠近皇甫规身前四步,毫无征兆的自行从中间折断了,明面上是军国大将军暗里还有一层雒阳守门人身份的段颎,按住怒目狂髯的傅燮手臂,摇头道:“南容,骂归骂但是不能太过分......” 要是别人还会怕了这位传闻有天象实力的段颎,刚正不阿的傅燮那是一点也不怵,直接抬脚踹了过去:“给老子滚一边去,不然连你一起揍” 眼看事情就要不可收拾,大将军何进张了张嘴准备劝阻傅燮,却也只是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傅燮这老东西一旦泛起了浑,除了皇帝那是六亲不认,到时候说不定连自己一起打 这时,一名儒将打扮的老将军走到了正在争执的三人身边,呵斥了一句:“滚回去!” 无法无天的傅燮一听这话反倒是乐了,抬起手掌就要扇那人一个大耳刮子,刚等他转身很快露出了文官不可思议武官们深以为然的怯懦,唯唯诺诺的退了回去:“先生,近来身体可好” 儒雅老将没有理睬他,目光炯炯的直视战功赫赫的皇甫规段颎:“你俩也滚回去!” 军中威望仅次于大将军何进的皇甫规段颎依旧是屁都没敢放一个,老实巴交的退了回去,本是一场风云变幻的权利角逐,没想到变成了雷声小雨点也小的玩闹 这人能够接连喝退后将军傅燮车骑大将军皇甫规镇国大将军段颎,身份呼之欲出,除了历经汉冲帝刘炳、汉质帝刘缵、汉桓帝刘志已经当今皇帝的四朝元老左将军刘宽,别无二选了 这位身为高祖刘邦十五世孙的老皇室宗亲,虽说只是一位煊赫的左将军,但满朝硕果仅存的老将多多少少都受过他的提点,而他更有一个独一无二清贵无双的官职,特进 光武帝中兴以来,唯有功德之人赐位特进,见礼如丞相,朝会时站的位置比那些个军国大将军列侯都要靠前,仅次于大将军和三公 庙堂上出了名只会和稀泥的和事老刘宽,今日之所以破例先后斥责了弟子傅燮两位军国大将军,实在是不愿在这内有黄巾暴乱外有匈奴鲜卑扰边的内忧外患时刻,见到武官党再生事端的四分五裂了 那些什么宦官士大夫言官党争的再是激烈,顶多是轮换朝廷中枢有限的那十几顶官帽子,顶多是增加几亩良田,动摇不了国祚 武官党要是真的武官相重了,兵戈四起的产生啸营暴乱,可不就是动摇大汉国祚那么简单了,稍有不慎大汉王朝将会万劫不复,到那时可就愧对先帝的先帝的嘱托了,还有什么脸面下去见高祖爷爷 四朝遗老刘宽在寄予厚望的小族孙刘晔的搀扶下,来到了两座如山峦耸立的朱雀阙旁边,目光从恼羞成怒的二皇子党,一副正人君子模样的言官党,松了一口气的外戚党,依次划过,最终落在了监视了一辈子的老狐狸袁隗等红紫士大夫脸上 旁人摸不清他们的底细,自己心里可是门清,这帮子大汉养了数百年的顶尖世家望族,总觉的大汉仰仗着他们提供赋税、输送孝廉茂才、繁荣国计民生.......才使得大汉长治久安 确实也是,就拿太子来说,这一段时间以来看似风头无两,接连打了好多胜仗,但如果没有河东卫氏和江夏黄氏提供大量的米粟粮秣,军队都组建不起来更别提打仗了 不过双方本就是连理枝的关系,大汉王朝为这些世家望族提供土壤,他们负责结出果子,果子落地反过来滋润大汉,因果循环而已 呵,现在觉的自己养肥了,可以目中无大汉要学大逆不道的王莽了,篡汉自立,确实也养肥了,是时候可以宰了 四朝遗老刘宽步履维艰一颤一颤的走过了两座朱雀阙,看了一眼东边流檐飞瓦的朱雀阙,又望了一眼西边脊兽飞扬的朱雀阙,对身旁的小族孙刘晔这位名家祭酒许劭口中不逊色郭嘉的佐世之才,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还是西边的顺眼一些” 虽然老祖宗这句话说的是莫名其妙,但聪颖的刘晔怎么会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同样是说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听说郭嘉最近从长安来到了雒阳,孙儿对这位独占世间八斗风流的俊彦神交已久,过几日便去找他手谈几局” 老态龙钟的刘宽灰褐色脸皮上这才露出些许的笑意,牵着皇室宗亲刘氏的这个麒麟儿,迈进了这座天下 ———————————— 后宫 拂晓,唐婉儿照例前往宫膳房偷吃桂花糕,但这一次婴儿肥的小脸紧紧绷着,樱桃般红嫩可口的小嘴紧紧抿着,没了往日的欢快 抿嘴坐在青鸾玉案前,依旧是闷头吃着桂花糕,依旧是摇晃着竹风铃,却没了欢快如漫山遍野向日葵随风摇曳的笑声 许久后,蓦然抬头,不过抬的过高成了昂头,似是怕什么东西掉下来 自己摸了摸自己的小揪揪,灿烂笑道:“婉儿,你以后就是大人哦” 00308 罄竹永书 言外之意,程昱哪里会不懂,分明就是一座江山不够,先生最起码价值两座江山 胸中有千言万语突然说不出口的程昱,立即不顾雪地的刺骨冰凉,也是,地上再凉难能凉透心中的炽热,以臣子礼跪地道:“东郡程昱拜见主公” 强忍着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刘辩,赶忙上前扶住了这位真的是来之不易的熹平之春大才,他的考验怕是没几个古人能够接受,更别提深受儒家文化浸染了两千多年骨子里都是儒家遗风的现代人 呵,都说有金手指,我确实也有,有的只是自己能忍一般人所不能忍的忍耐力,真是他娘的还不如吃屎,人肉太恶心了 这样也就算了,自己堂堂的大汉储君居然没有虎躯一震纳头便拜的王霸之气,收服这些个国士一个比一个难 戏志才需要母亲舅父去参拜他一个晚辈,程昱要让自己吃人肉,也就徐庶好一些,主动来投,可也是暗中做了不知多少手脚欠下了不知多少香火情,才能让黄承彦荀爽答应放人,没有一个省心的 程昱既然决定要效忠刘辩,考验归考验,并不妨碍他做出一些小手脚,正襟危坐在刘辩身边道:“主公不必担忧这件事会成为主公的污点,因为昱本来就没用人肉,再说了身为臣子怎么会让主公立于危墙之下,昱用的是猪肉,还望主公不要怪罪” 猪肉是贱肉只有寒门庶族才吃,世家望族只吃獐肉鹿肉羊肉这些上等肉 不是人肉就好,猪肉自己以前可是经常吃,不分什么下等肉上等肉的 肚子忽然平静的刘辩,面色不改道:“孤吃的就是人肉” 刘辩的帝王心术炉火纯青的太纯青了,轻飘飘一句话,再次让本就肝脑涂地报效主公的程昱,恨不得臣子死直谏的一头撞死当场,深吸一口气道:“主公可知陛下推行九品官人法的目的?” 程昱作为熹平之春的大才,试探过后照例是一番先声夺人的经世济民长篇大论,如果没有戏志才,便会顺应局势的说出类似于雒中对的治国安邦战略大计,如果没有徐庶,就会顺理成章的脱口而出保境安民铲除黄巾贼的军机谋略 那两样已经被戏志才徐庶俩人捷足先登了,程昱又不愿拾人牙慧,准备分析现在迫在眉睫的当务之急:“大汉的选官制度是察举制” “也就是世人常说的举孝廉举茂才,当然了孝廉、茂才只是针对没有官身的世家子弟和寒门庶族,还有两种针对官吏的察廉和光禄四行” “孝廉、茂才、察廉、光禄四行最重要的一科当属孝廉,孝指的是孝敬父母,廉指的是清廉勤政” “而大汉又素以忠孝治天下,所以出自孝廉这一科前程最是远大,当朝的三公九卿基本上都出自于这一科,这也导致了现在的举孝廉已经基本由世家望族所把持,与武帝设立这一科的根本目的背道而驰” “因为这个清廉勤政的廉,并不是说真的要求孝廉有政绩上的清廉,毕竟都是没有官身的大汉子民,哪里会有政绩” “而是对举孝廉儒生以后做官的要求,所以说举孝廉归根究底还是面向大汉所有的子民,不管你是世家望族,还是寒门庶族都行,现在嘛” 作为世家望族一员的程昱没有一点难以启齿,也没顾及自己这番言论如果传出去,会在世家望族之间掀起怎样的波澜,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现在已经变成了世家望族利益交换的重要支点” “想要举孝廉只需要给本郡的其他大世家望族一些钱帛和香火情,便足够了,哪里还需要考察那个人是否孝悌、品行是否端正” “茂才更不要说了,这一科本来就是主要面向家学渊源的世家望族,以大汉现在的情况庶民连举孝廉的机会都没有,哪里还有机会举茂才” “察廉是针对六百石以下的小官吏,光禄四行则是对光禄勋内部官吏的选拔,四行指的是质朴、敦厚、逊让、节俭四种品行” “大汉主流的四种选拔官吏制度,已经算是绝了寒门庶族的活路了,不过光禄卿陈群提出的九品官人法,却让寒门庶族看到了希望” 徐庶突然报以冷笑,直视面前这位点到为止的世家子,不屑道:“你这话说的是没错,大汉的察举制已经被世家望族操纵和利用,乡闾舆论也被你们这些人心不足的世家望族子弟所左右,使得大汉从选拔官吏的根上都腐败的难以入目” “但世家望族出身的陈群,提出的九品官人法却是挂羊头卖狗肉换瓶不换药的另一种腐蚀大汉基石的制度罢了” “九品官人法明面上交给天下人或者说天下寒门看的,确实是一条挺不错的活路,只要是高才异质懂得治国用兵之术,不论才能和家世一律录用” “但是你忘了,不,你没忘只是刻意没提,九品官人法选拔官吏方式其实还是和察举制没什么两样,因为担任中正官的还是世家望族,根本没有寒门庶族可以染指这一清贵要职” “再者说了,就算是担任中正官的都是延尉傅燮那样公正严明的世家好官,又能怎么样” “品评人才的两个大方向,第一个还是祖辈的资历、仕宦情况、爵位高低这些被称作薄世的家世,第二才是中正官对入选者的才能、品行、事迹做个总评的状” 程昱也不抢话,冷笑着的听徐庶绕来绕去的讲述新鲜出炉的九品官人法 城府很浅的徐庶,没来由的一阵脸红 一直平静审视两人唇枪舌剑的刘辩,心里门清,徐庶其实并不是在反驳程昱,因为程昱说起察举制也好九品官人法也罢,只是一个引子,并不是真的想要长篇大论这两个制度繁琐冗杂的选官制度的优劣 徐庶的目的不外乎想要让自己这个储君看清九品官人法的真正面目,希冀着能为他们这些寒门庶族谋取一条真正的活路,哪怕是让自己对九品官人法保持一丝怀疑态度也行 程昱作为徐庶的死对头最应该直截了当的用声音盖过他,让他心底的那点幻想破灭,却没有,显然是给他挖了一个更大的坑,还有什么比起出谋划策时有私心更让君主厌恶的?怕是没有了 程昱偷瞥了一眼主公,见他神情平淡如水,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接过了话茬,免的被主公看出自己刻意算计徐庶:“他说的没错,九品官人法确实是世家望族谋取私利的另一种隐晦手段,但是有利益便会有纷争,何况是关乎宗族兴衰的入仕” “说句诛心的话,大汉庙堂的真正主人其实并不是皇帝陛下,而是以汝南袁氏弘农杨氏为首的这些顶尖簪缨世家” “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天下,可不是说起来好听那么简单的,已经形成了一种无形的大势左右庙堂乃至整个天下的局势” 说到这里程昱突然狠狠的握拳砸了一下桌子,眼底透露着与文人身份不相符的杀气,咬牙切齿道:“与王莽无异” “就拿隐隐一家独大的外戚党来说,嗯,卫将军卢植销声匿迹以后现在也可以称作新武官一脉,明面上大将军的嫡系占据着大大小小七成以上的实权武官,新凉州牧董卓和新并州牧丁原这两个大将军的义子,分别还掌握着二十万堪称虎狼之师的铁骑” “可不论是董卓丁原也好,其他的大大小小实权武官也罢,全部出身于士大夫党背后的世家望族,这些武官要么直接就是汝南袁氏弘农杨氏这些顶尖世家望族的门生故吏,要么祖辈父辈或者兄弟子孙是汝南袁氏弘农杨氏这些顶尖世家望族的门生故吏” “一旦到了宗族危急存亡时刻,主公认为能够几个人可以为了大将军抛弃宗族,抛弃父母妻儿?” 程昱和徐庶是不对付,不停挖坑,但他对于同样出身世家望族的陈群却是不吝赞誉:“家父和先生不止一次的赞誉建康俊彦就说默默无闻的陈群亮拔不群,以前我还不相信,总觉得孔融管宁的才学胜过他十倍,怎么也没想到陈群会有这么一针见血隐晦深沉的权谋庙算” “九品官人法正如当年汉武大帝颁布的推恩令,不费吹灰之力兵不血刃的瓦解了足以引发天下真正大乱的门生故吏遍天下” 程昱越是梳理九品官人法对于陈群的钦佩更是溢于言表,啧啧赞叹道:“高祖驾崩以后,削藩一直是文帝景帝极为头疼的一件国之重事,景帝时还引发了七国之乱,险些让好不容易统一的大汉重新分崩离析成春秋战国那样的乱世” “文景之治堪称古来第一治世,百姓的赋税仅仅只有三十抽一,即使称不上太平盛世,清平盛世还是有的,可就是这么贤明的两位陛下用尽了各种谋划计策,始终还是拿大大小小的诸侯王毫无办法,甚至差点导致大汉覆灭” “到了我朝汉武大帝手上,一个推恩令轻松解决,还让整个天下的新诸侯王感恩戴德,差点就要立生祠供奉汉武大帝” “这个九品官人法比起推恩令不承多让了,毕竟汝南袁氏弘农杨氏比起诸侯王的隐性能量还要强大的多,抛出几个中正官便能让他们争的头破血流,这个阳谋实在是老谋深算到了极致” “因为就算汝南袁氏弘农杨氏明知其实他们心里也清楚这是皇帝陛下的阳谋,但是不得不去争抢” “他们不去抢别的世家望族也会去抢,一旦丧失了最佳时机缺乏足够多的中正官培养后辈子孙,十年二十年以后的庙堂也就没他们什么事了,只能跪坐冷案几看着别的世家望族炙手可热” 刘辩对于庙堂上的阴谋诡算不如这些本地人熟稔,茅塞顿开,同时又对刚刚收服的这位磐磐大才感到由衷的满意,领导在于统筹,手底下的人才足够优秀就行:“仲德依你的看法,孤应该在这场狗咬狗的撕扯中怎么个火中取栗?” 听闻主公喊自己的表字,一抹大喜瞬间爬上了程昱的眉梢,心满意足的继续进言道:“接下来就让他们自己狗咬狗好了,因为这场权利争夺只会有一个胜利者,那便是皇帝陛下和身为太子的主公” “不管是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弘农杨氏,还是一些其他的世家望族,最轻也得是遍体鳞伤,严重一些的甚至可能宗族就此湮灭在青史中,这些个士大夫要是耍起狠来,比起武官武将可要狠辣狠毒的多” “主公现在的首要重务是击溃黄巾贼,一来借助这些乱臣贼子养出汉武大帝重生光武再世的名望,二来积攒一批精兵悍将以备不时之需” 话音刚落,刘辩突然激动的声情并茂的握住了这位稷下大才的手掌,颇有倒履相迎意味的问道:“先生在洛阳可有住处” “有” 程昱的回答显然出乎了刘辩的预料,帝王心术炉火纯青的他,笑意却更浓了:“从今天开始搬到太子府住,孤要与君同榻而眠” 在早市熙攘人群诧异而又羡慕的目光下,一位紫袍王侯左手握紧身旁的寒酸士子,右手握紧满身补丁落魄的不像话的面摊小贩,大步离开 不等了 ———————————— 幽静小院 竹帘起伏的火炉旁,拥毳围炉的戏志才和散发裸裎的郭嘉,一直透过细小的门缝观察着外面的一切,等到刘辩离开,戏志才少见的露出了促狭笑意:“咳咳......真的不见主公了?” 郭嘉失落是有,以他潇洒的性情很快消失不见,一边拿起翻动兽金碳的火钳敲打青瓷,一边哼起了司马相如谱写的名曲,闲情逸趣 知道奉孝越是这样越是在乎的戏志才,笑了笑,摇了摇头,不在继续打趣这位挚交好友:“咳咳.......我懂的唇语还是你教的,程昱这番对朝堂时局深入浅出的分析,你比我看的应该更清楚” 不知为何戏志才莫名的叹息一声,轻咳道:“咳咳.......陛下早不颁布晚不颁布,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颁布九品官人法,想来是知道你准备效忠太子,提前为主公也为你铺路了” 醉里问月,醒时折花,偷得浮生整日闲的郭嘉,忽地神色肃穆且庄重 放下茶杯,吐出了一句令后辈无数士子认为比起霸王项羽那句‘天上天下剑仙百余万,见我也需尽低眉’还要霸气绝伦的罄竹永书 “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00309 曹操的选择 熹平之春的两位未来的国士,跟着刘辩来到那座戏志才建造的气吞万里如虎的亭台楼榭府邸,没有世家子弟之间往来的大排宴宴靡音绕梁,有的只是俭朴却让程昱耳目一新大感意境非凡的围炉煮酒 老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刘辩可不想现在创立基业的关键时期麾下的文臣武将染上奢靡风气,没有下达各种禁令也没有私底下悄悄暗示,只是以身作则的一餐只吃两样鼎食,从不举行各种莺歌燕舞的宴会,就连整天就差行军打仗都带上丝竹靡音的郭图,都默不作声的把几位花费大量钱帛聘请的乐师送回了宗族 见微知著,经常流连于那些看似情真意切其实只是酒肉之交世家宴会的程昱,知晓了刘辩质朴如汉文帝的长处,脑子里的那个明君形象逐渐完善,也逐渐接近自己所期望的完美君王形象 在这个朱门酒肉臭的大汉上层世道,简直就是一股子清流,同样是让郭嘉对效忠太子有所意动的几个明君长处之一,乱世当用重典,一方面说的是治理国家的方略,乱世黄老盛世儒 另一方面也是对于君王的要求,严于律己,不能像盛世君王那般奢靡,每一枚五铢钱都要用在刀刃上,而不是用在大兴土木选拔秀女这些享乐上 佛门常说酒色是蚀骨的毒药,一点也没错,这和温柔乡英雄冢一个道理,再是雄才大略的英雄豪杰一旦痴迷于酒色财气,时间长了不仅自己会变的意志消沉整天只眷恋这些个莺莺燕燕,就连麾下将校也会变的贪生怕死文官只知道横征暴敛 这样的例子青史上实在是多如牛毛,开创平民起义先河的陈胜,自立为王尝到过去从未见过的奢靡生活以后,便从‘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的豪杰很快成为了沉迷于酒色的昏君 当初攻克长安覆灭王莽政权的绿林军何等的英雄豪杰,最后还不是成为了酒色财气的刀下鬼,就因为贪图享乐几十万精锐大军四分五裂 俭朴在寒门庶族看来是挺简单的,那是因为他们从来没接触过左拥右抱各色美人顿顿食肉的钟鸣鼎食奢靡日子,单是那些北地高挑美人、江东温婉女子、京畿擅长琴棋书画的女公子就能让他们看花眼 更别提还有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高鼻梁西域美人,金发碧眼的西极绝色,野性十足的南蛮少女,这些个异域风情 美色谁不爱,郭嘉能被文坛儒林心服口服的公认为世间第一风流士子,阳春白雪如琴棋书画诗酒花茶无所不会,下里巴人如茶宠烧瓷刻章制扇无一不精,真性情敢于嬉笑怒骂世间任何不平事 士大夫儒生好生羡慕的则是郭嘉多情不滥情,采撷过的美人风姿绰约还繁多,天潢贵胄的皇室宗亲嫡长女,书香门第的女公子,温婉贤淑的小家碧玉,英姿飒爽的江湖女侠……露水情缘过后,个个对郭嘉念念不忘,甚至因此终身不嫁的大有人在 士大夫儒生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么多郡太守娶回家都如获至宝的美人,情愿变成深闺怨妇也不愿抱负郭嘉,成了一桩文坛儒林人人羡慕的奇闻 江湖两大剑道禁地之一越国剑炉的老家主,曾有一个老来得女的掌上明珠,也与郭嘉有过短暂的巫山云雨 这位十之五六有希望成为大汉首位女子剑仙的胭脂副评绝色,不惜自绝剑道也要与郭嘉做一对神仙眷侣,浪迹江湖,文坛儒林也因此松了一口气,世上终于有人能够降服郭嘉这个祸害了,能给他们留点风流韵事 结果却是不出意外的意料之外,这位以大将军嫡子何咸汝南袁氏长子袁绍的权势只有做护花使者份的江湖第一女侠,打破了郭嘉的旬日金科玉律,在他身边足足待了十六天 可笑,却又笑不出来 事后一生养剑孕剑被天下第一童渊视作可堪一战的剑道禁地老家主,第一次破关入江湖,天下人本以为江湖将会引起一场腥风血雨,毕竟郭嘉的先生稷下学宫大祭酒郑玄的人脉也不是白给的,只需一句话,便有无数江湖门派甘愿为其驱使 结果还是不出意外的意料之外,那位本应该提剑刺死负心汉的人间绝色,居然亲自拦下了父亲,留了一句此生唯有剑道,绝迹江湖 第一章观星 帝都洛阳,观星台 云海茫茫,万里无垠,浩渺无边的云雾海洋之间,一只只宛若美玉雕琢而成的仙鹤,翩然飞舞,落向了云海尽头一轮巨大的红日 云海、仙鹤、红日.......交相辉映,流转变幻,形成了一副缥缈出尘的瑰丽画卷,令人心神为之一夺,久久不能自拔 而在这仙鹤齐舞,朝霞流苏的壮丽画卷中,却有一名紫衣少年格格不入的站立在悬崖边缘,怔怔的望着东方冉冉升起的一轮红日,倚风出尘 面前的景色如此缥缈、瑰丽、壮阔,却又有一丝寂寞 朝阳初升,照亮了天地,照亮了万物,却始终照亮不了紫衣少年那张孤独的脸容 紫衣少年怔怔的看着地上孤零零的影子,阳光不在,云海消散,仿佛整个天地间只剩下了他一个人,相伴左右的,只有这么一道影子 “十几年了” “我作为一名上校参谋,本来是坐飞机前往非洲,执行一个特殊任务” “没想到半路上飞机出了事故,醒来之后,便成了未来只当了几个月皇帝的少帝刘辨” “辩哥哥”这时,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糯糯的声音,只见一名绝美少女一蹦一跳的走了过来,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犹如午夜潮生的两枚星辰,俏丽可爱之极 刘辨看到俏丽少女的一刹那,孤独的脸容泛起了一丝笑意,如云霁初开,扫平了一切的阴霾:“婉儿” 唐婉儿莲步轻动,揽住刘辨的手臂,笑吟吟道:“黄河中出现了一条上古螣蛇,传闻是上古赤帝的镇守” “祖父说上古螣蛇即将分娩,让你去抢夺一条小螣蛇” 刘辨一想起老槐树下,唾沫星子飞溅的猥琐老头,心中总有一些无奈:几年前自己想要学武,央求着母后找来一名九州八荒最厉害的高手,母后二话没说找来了一位九品高手 九州八荒的高手一共分为九品,本来以为九品非常厉害,可谁知九品最低,一品最高,九品属于垫底的存在 我可是太子刘辨,未来的大汉人皇,先不说一品四境的金刚、指玄、天象之类的超级高手,就算是二品宗师、三品小宗师也行,也不知道母后怎么想的,偏偏挑了一个九品低手 如果不是老酒鬼在边疆摸爬滚打了数十年,练就了一身无人可比的保命功夫,早就换人了 唐婉儿望着那张棱角分明的坚毅脸庞,水汪汪的大眼睛流露出一丝担忧道:“黄河浩渺不知多少亿万里,水中充斥着各种山海异兽,实在是太危险了,辩哥哥还是不要去了” 思绪回转,刘辨伸出白皙的手指,轻刮唐婉儿的琼鼻,笑道:“我可是太子,自然有无数鹰犬供我驱使,不过是一条小小的螣蛇,手到擒来” 唐婉儿轻咬朱唇,吹弹可破的脸蛋闪过一丝忧愁,更多的则是一种愤懑,正因为刘辨是太子,她才会担心,如今的大汉由宦官把持朝政,并且支持另一位皇子,他们巴不得刘辨走出雒阳,以便他们刺杀刘辨,改变皇位的继承人 唐婉儿之前编织了无数劝解的话语,话到嘴边却又无法说出,只是笨拙的说了一句:“奴家不想你去” 刘辨刀削般的脸容,划过一丝微笑,以及一抹森幽如深渊的冷冽,默默道:“距离黄巾起义只有几年时间了,不知道由于什么原因,我说不出超过这个时代的预言” “在这之前,我必须积攒足够的实力,才能保证自己活下去” 目光流转,他凝视面前俏丽可爱的绝代佳人,双手捧着略带一点婴儿肥的脸蛋道:“上古螣蛇出世,必然会吸引天下人的目光” “一些能力强大的寒门子弟,绝不会放过这个名扬天下的机会,我一定要去,看看能否收服几位名声不显的国士和猛将” “如果有一批二品宗师,甚至是一品金刚境的猛将辅佐,我立即清君侧铲除霍乱朝纲的宦官,到时候便可以提前登基,培养出一支可用的精兵,也能迎娶你了” 唐婉儿听到迎娶你几个字,不禁羞红了脸,耳根烧烫,大眼睛流动着一股秋水,痴痴的说道:“辩哥哥,奴家等着你” 这句声音不大的话语,却如一道惊雷在刘辨心底炸响,惊起了一层层涟漪 他盯着面前温柔如水的绝代佳人,心中的万丈豪情几欲烟消云散,变作了无尽的柔情,眼前不禁划过了一张琴,一壶酒,两溪云 两人相依相偎,看庭前花开花落,望天外云卷云舒 “温柔乡,英雄冢”刘辨暗自呢喃了一句,很快把这个想法甩出脑外,双眸更加坚定的看向了苍茫云海:“我很快就会回来” 天上朝霞流苏,脚下白云滚滚,在这仿若瑶池天宫的人间仙境之中,一位紫衣少年,一位白衣少女,十指紧扣的走向了远方,走向了不知通往何处的远方 第二章惊蛰 天都雒阳始建于上古黄帝时期,历经夏、商、周、东汉四大古老皇朝的建设,堪称是九州八荒第一帝都,城墙高约万丈可挡百万大军,城内三千长街十万巷弄,番邦商人、香车美女川流不息 刘辨骑乘着一匹大宛良驹,怀抱脸靥晕红的唐婉儿,很快来到了与皇宫只有一墙之隔红符巷 街道两旁飞檐流瓦的亭台楼榭,越是靠近高大巍峨的皇宫,越是富丽堂皇,但这条红符巷却是由清一色的青砖黑瓦建成,显得极为朴素,与周围雕梁画栋的王公府邸相比,甚至是有些寒酸简陋 还没靠近,刘辨脸上划过了一抹无奈和温馨笑意,只见一棵老槐树下,一个瘦小枯干的老头,呲着一嘴的黄牙,唾沫星子飞溅的不知在说些什么,面前则是一群流着鼻涕、啃着手指的孩童 “汪!”就在这时,刘辨的耳边忽地传来了一声狗叫,但他面前并没有任何品种的狗,只有一条拇指粗细的四脚蛇,一条撩开腿撒尿的四脚蛇 四脚蛇见刘辨把唐婉儿抱下战马,突然像狗一样摇起了尾巴,一溜烟的跑到唐婉儿面前,不停的哈着舌头 还没等四脚蛇靠近唐婉儿,刘辨面前出现了一只手,一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像鸡爪子一样的手,耳边也出现了那一声猥琐的嘿笑:“小花,最近跑哪去了,本大爷可想死你了” 老酒鬼扯住了小黑蛇的尾巴,心中得意之极,伸出右手想要去掏胯下,想到小孙女在这里,赶忙改变了动作,轻扬斑白的鬓发,故作一副高声莫测的模样道:“这些年在我呕心...尽力传授下,你已经有了我一成的实力,已经可以出师了” “听说黄河中出现了一条上古小蛇,就交给你斩杀了,算是出师的考验” “为师担心你实力不足,决定把二十年前小花偷吃的天上地下八荒六合.........星辰皓月太阳.........九州第一神刀锟铻刀,赐给你” 话音落下,老酒鬼拎着四脚蛇的尾巴用力一甩,赫然从它的嘴中甩出了一柄刀 一柄手掌宽的刀,而四脚蛇只有两指宽 刘辨等着看好戏的神态瞬间大变,震惊、嗤笑、错愕........最终化作了一种莫名的目光,看向了呲着满嘴黄牙傻乐的老酒鬼,当他看到长剑的颜色后,顿时有些无语 这柄剑比土还土,比黄泥还黄 刘辨拿在手中,心底泛起了一丝狐疑,竟然忍不住觉得老酒鬼是一名绝顶高手,这个念头没能维持多久,很快被他驱赶出脑外 三年前,他可是亲眼看到老酒鬼从老槐树下挖出了一条半死不活的四脚蛇,准备煨出一锅香喷喷的蛇羹 如果不是唐婉儿为人善良,不忍心看到一个活生生的小生灵死在她面前,制止了老酒鬼,说不定早就成为了他们的腹中之物,怎么可能在二十年前偷吃了他的神刀 瞧这柄刀的模样,简直是土的掉渣,刘辨情愿相信四脚蛇是一条真龙,也不相信土黄色长剑是什么九州八荒第一神刀 他暗自嗤笑一声,接过了老酒鬼手中的第一神刀,可谁知这柄刀不仅长得像泥石,就连重量也如泥石一般,赫然达到了上千斤 刘辨一时没有防备,身子一踉跄,险些栽倒在地,若不是武道修为达到了四品,必然狼狈不堪的倒在地上 “这.......”刘辨运起全身的气力,堪堪提起土黄色长剑,冷静的脸容闪过极大的异色,没有维持多久,猛然转过身子,神情戒备的凝视前方 “咚咚——” 众人耳边忽地传来了一阵低沉且通透的马蹄声,声音如鲸龙长鸣,高亢穿云,一浪高过一浪,如一阵惊卷而起的云梦泽大潮,很快笼罩在了整个红符巷 一名身穿百锻战甲,手持大斧的雄壮武将,率领五百铁骑,轰隆隆的策马狂奔而来,震动的整个红符巷‘簌簌’乱抖,墙头的青瓦‘噼里啪啦’掉落一地 雄壮武将身高八尺,膀大腰圆,脸上长满了雄狮一般的毛发,最引人注意的是那一对双眼,一对凶残如上古螣蛇的竖瞳:“拜见太子殿下” 五百铁骑齐刷刷的勒停战马,追随着雄壮武将一同单膝跪在刘辨身后,齐声道:“虎贲营,拜见太子殿下” 刘辨心中微微一叹,看了一眼姿容绝代,眼角隐隐有泪光划过的唐婉儿,看了一眼汪汪乱叫,撩腿撒尿,总以为自己是一条狗的四脚蛇 却始终没有看一眼裂开满嘴黄牙,嘿嘿傻乐的老酒鬼 不过,刘辨握住锟铻刀的手指,加紧了三分,指甲都有些发白 “走了”刘辨风轻云淡的说了一声,紧抿着嘴唇,头也不回的走出了生活了四五年的红符巷 00312 史记原稿 幽静小院,同样展开一封内容大同小异信笺的戏志才,少有的露出了一丝激动,今天没有吞服五石散,蜡黄的脸颊依旧是泛起了一丝晕红 自从知晓阎罗判官要谋划千剑宗师那件事开始,灵光乍现了一条令他那如深井死水般毫无波澜心境都颤动的谋划,不是为主公算计来秦武王也不是那位曾经大袖飘摇的班超,一切只是为了关羽 阵前斗将典韦,镇守长安,匹夫之勇破函谷,千里走单骑,杜夫人之死,一刀斩杀历经两座江湖的老宗师何曼......林林种种,环环相扣,一直到今天的将甲更换,终于是要穷图匕现了 这个时候,关羽应该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倒了吧 ———————————— 红符巷的新桃,还是去年的那个旧符 桃符依旧,可人却是已经物是人非了,去年大战军功第一人、储君的二弟、天下第一人关羽,累加了无数煊赫名缀的他,只是坐在一处青砖黑瓦的朴素小院发愣 烦了,站起来扫扫地,打一桶水,累了,就继续坐在灶房门口发愣 “你下去吧”心态平和的有些可怕的关羽,挥手让那名送来信笺的侍卫离开,这位曾经敢和天下第一武将比拼骑术的骁骑甲士,汗如雨下,忙不迭离开那道平静目光的注视 关羽拆开信奉只看了一眼,自从妻子死后死灰般的心情,瞬间炸起久违的盛怒:“背主的逆贼,有什么资格站在我关某人前面” 化为一堆白沙的青檀熟宣,记载了两件事,一件事是典韦取缔了他的位置成为了天下第一武将,这点倒没什么,妻子可以说是死在关羽自己刀下以后,什么封狼居胥光宗耀祖的都看淡了,这个天下第一的将甲要不要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第二件事,却让关羽恨不得一刀劈死典韦,里面只有两句话,不过却被戏志才刻意颠倒了位置 典韦效忠曹操 典韦由于贪恋战马的肥硕,斩下了曹操长子的脑袋 这还得了,只是为了口腹之欲便斩杀了主公的嫡长子,这种不忠不义的大奸大恶之辈,有什么资格站在关某人前面,岂不是说我关某人还不如不忠不义的奸佞 为了忠义二字,关羽可以不顾妻子的生死,千里走单骑,现在这封信可以说是一举击溃了关羽支撑自己还能活下去的唯一支点 “取我刀来!” 愁眉苦脸的关平忽然听到一句比起蔡文姬婶婶还要动听的声音,兴高采烈,一溜烟跑进了房间内扛出了那柄廖化周仓裴元绍三人直流口水的青龙偃月刀:“父亲,给” 关羽接下来的举动却让关平楞在了当场,不知怎么才好,甚至连思绪都凝结了 喟然长叹的关羽,温柔的抚摸了一遍又一遍老伙计,刀面栩栩如生的青龙,感受到主人的心境,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灵犀悲意 蜀锦鹦哥袍,钓嵌龙鳞甲,青鶡武弁冠,紫绒飞带 这一身由太子赏赐威震天下的煌煌甲胄,关羽一件一件的从自己身上剥了下来,大手颤抖的披挂在长子关平身上 最后,关羽缓缓的把青龙偃月刀也交给了长子,大手不再颤抖,心思平静,揉了揉长子的头,笑道:“以后记得保护好你大伯” 人声落下,蛟声惊天 一条青色蛟龙从关羽的手掌飞出,钻入了关平的眉心 一点青色硃绛 关羽再次跌境,一品、二品、三品......不入品 “父亲!” “关将军!” 关平和廖化周仓裴元绍三人赶忙扑了过去,想要扶住一身气数全部转嫁给长子的关羽,红彤彤的脸容光彩黯淡的他,踉跄着摆了摆手,挥退了四人 静静坐在一棵光秃秃的枣树下,遥望只有白色的天空,笑了 四员小将中最是老持稳重的是关平,但是碰到这种事却也彻底慌了,唯有廖化还能保持一些冷静,嘱咐了一句看好关羽叔父,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去找唯一的主心骨,太子殿下 一望无际的风花月荷塘,水光潋滟 刘辩趁着这好不容易挤出来的闲暇时光,斜倚在风景独好的二楼雕栏旁,一边听着大汉八绝琴道第一大家蔡姐姐抚琴,一边拿着一把饵料随手丢进荷塘,喂养不怎么吃食的红色锦鲤 “止步!” 墨家机关战具公士机械沉闷的声音响起,楼下一个眼熟的小将火急火燎的比划来比划去的要闯进来,忠心耿耿守卫的长城虎士别说听不懂人话,就算是听懂了也不会让他进来 依稀之间,刘辩好像听到了二弟关羽的名字,自从前几日从程昱口中得知义妹惨遭不幸以后,老是觉得心神不宁,难不成...... 感觉不妙的刘辩,不顾风度的抬脚从二楼跳了下来,凝视廖化那张满头大汗的焦急脸容,沉声道:“不要急,有什么事慢慢说” 急切的廖化没有多少废话,三言两语便说清楚了关羽交代后事一样的交给了关平所有的甲胄,包括那柄青龙偃月刀 刘辩反倒是松了一口气,好在事情还没有坏到不可救药的地步,也不禁对于程昱更加看中,交代了两句话便急匆匆的离开了 第一句是对公士说的,也可以说是对程昱说的:“告诉程昱,从今天起正式进入太常寺担任戏志才的副手,具体能从戏志才手中分润多少权利,要靠他自己的本事了” 第二句是对蔡文姬说的:“孤回皇宫一趟,你和婉儿去看着二弟,务必要让他多少吃些东西” ———————————————— 七日后,脸色憔悴的关羽在大大小小太子府大将军府不少文臣武将的惋惜目光中,呆呆的望着天空,嘴角还有程昱强行灌下的肉羹残渣,显的更加落魄 还没等这些前来规劝的文臣武将说上两句话,所有人被几员虎背熊腰的壮汉给驱散了,其中自然有不服气的桀骜功勋武将,但看见另外一名更加憔悴的权贵,只能夹着尾巴赶紧离开 刘辩不知为何比起关羽还要憔悴,走路都需要侄儿关平搀扶,本该比谁应该劝解关羽的他,没说一句话,只是留下了一卷古籍,默默离开了 关平却是面朝大伯刘辩的身影,不停磕头,额头都砸出了大滩鲜血,等待大伯的身影消失,保住父亲的小腿痛哭流涕道:“父亲,太子殿下为了求来这一本史记原稿,在皇帝陛下的寝宫门口跪了七天七夜” “连一口热汤都喝” 呆呆望向天空的关羽,还是呆愣着没有任何动作,傻了一样 气的周围还没走的太子党文臣武将,恨不得一拳砸在那张看似很红的脸颊上 你算是什么东西,主公为了你连脸面都不要了,不但求人,还跪下了,你竟然还是这么无动于衷,真是太把自己当根葱了 也不知是不是眼花,摩拳擦掌的郭图,在关羽的眼角发现了一丝亮光 似是眼泪 00313 那年夜读,你添油 未曾跟在刘辩身边的程昱,走到临时从护卫皇后娘娘太子妃凤辇旁抽调来的一屯武卒营屯长身边,交代了几句,手持骨架又宽又长大黄弩的武卒营屯长,当即驱散了所有人,防止有人趁着关羽接连跌境到手无缚鸡之力,暗杀这位忠肝义胆的关二爷 武卒营作为天下第一步战大军黥字军精锐中精锐的乙等步卒,时常被大汉第一杀神安排护卫军中少有的那些个读书种子,遭遇的暗杀太多了,种类繁多,花样齐全 不过可惜那些个刺客全都踢上了铁板,全都被五十步以内足以洞穿重甲的大黄弩,轻而易举的射穿了那些刺客身上的布衣 这还不算完,事后黥字军**养的江湖奇人异士不论是一天还是一年查探出这些刺客的跟脚,只要不是孤魂野鬼,甭管是出身于江湖名门正派还是世家望族,就算家里只有一位老母,某一天夜里山门家门便会被一支血腥味极重的步卒,围的水泄不通,此后自然是天下人人胆寒惧怕的一件事,灭门之祸 当初曾有一个位于荆州的江湖十大门派,不知是吃错药了还是失心疯了,不信邪的刺杀了黥字军的一个小吏,本以为相隔数千里杀死的那人又只是一名最为普通的小吏,便没当回事 只过了半个月,这座门人弟子达到上千人二品大梁不下于三人三品顶梁柱最少五人的传承了数百年的江湖十大门派,一夜之间,全被一曲五百人的披甲持弩甲士,屠杀的干干净净,就连那些豢养的狼狗也是一个不剩 一时间天下震惊,再也没人胆敢明目张胆的刺杀黥字军的小吏,这曲损失了不过三十人的披甲持弩甲士,正是隶属于武卒营的一曲甲士 这也是为何刘辩没有抽调大卒评上排名第一的具甲营,也没抽调悍勇非常的虎贲铁骑,而是派遣一屯武卒营甲士的原因,一来武卒营的威震天下的名头足以震慑住大部分屑小,二来就算是有人不怕死,对上行家里手的武卒营外加一批由乙等奉礼郎率领的太常寺刺客,只有死路一条 程昱看穿了戏志才谋算关羽的来龙去脉,自己也是全盘托出,不然的话主公也不会跪在皇宫门口七天七夜的求来史记原稿,不过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至于最终结果如何谁也难以预料,只能看关羽自己的造化了 这一切有个大前提,那便是关羽不能死,倘若是交出青龙偃月刀以后彻底没了战斗力的关羽死在了黑冰台莫敖司这些不对付的细作组织手里,谋划的再是稳操胜券也没用,死了便是死了,一切皆休了 待到所有人离去,才智高绝的程昱没说一句攻心之言,只是淡淡说道:“主公对你的恩义已经不能用君臣之义来形容了,确确实实把你当成了家人,不然也不会跪拜一直在利用主公的皇帝陛下” 撂下这句话转身便走,刚推开挂着桃符的木门,不冷不淡的说了最后一句:“关将军冷暖自知,也好自为之” 爱妻的音容相貌不停的浮现眼前,哀莫大于心死的关羽,自觉千里走单骑以后已经还清了兄长的恩情,他这个害死妻子和她肚子里孩子的罪魁祸首,也可以下去陪她了 可如今……如何是好 妻子嫁入关家以后,自己常年在外率军作战,很少有时间回家陪伴她,可每次回家妻子没有一句怨言,有的只是嘘寒问暖烧饭煮酒,每每瞧见甲胄上的刮痕多了两道子,便会躲在灶房嘤嘤啜泣生怕被自己知道 可自己毕竟是秋风未动我先觉的一品武夫,别说妻子躲起来偷偷抹眼泪,就是巷子口那棵老槐树掉落一片树叶也听得见 也许是自己在军中积威深重久了,每次想要安慰妻子几句,可话到嘴边次次说不出口,以后想说也听不见了吧 这也就算了,更混蛋的是自己每次归家,从没带着妻子去店铺林立商贾遍地的上西门金市买过一件簪子,一盒胭脂,一匹蜀锦,只是待着家里闷头读那本春秋 还一读就是深夜,传出去以后成了雒阳士大夫文人津津乐道的一则雅事,夜读春秋 那时还觉得自己这个粗鄙武夫能够得到士子风流的文坛赞誉,当真是一件大兴事,沾沾自喜,现在想想却是错过了自己最大的士子风流 关羽想到夜读春秋时,妻子坐在自己身后缝缝补补温柔的眼神,不禁潸然泪下,妻子只是为油灯添上香油便露出了满足的神情,更是泣不成声 关平廖化周仓裴元绍几人不知为何悲从心来,似是受到了感染,竟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廖化三人更是自责自己以前七八岁的时候不懂事,跟着大哥秦宜禄欺负过婶婶,三个少年很快嚎啕大哭起来 武卒营曲长久经沙场十几载见过太多的生死离别,自小被文钦叔父收养算是在军营里长大的他,活了这么大了眼里只有环首刀、烈酒、杀人这三件事,不怎么明白他们几人为什么因为个娘们变的娘们了 水灵灵的小娘们也接触过,不过是那些大人物口中的及冠自己这些穷苦人家的孩子成年以后,被叔父带进了军营旁边的一处营帐,囫囵吞枣的和一个年长自己不少却是最年轻的皮肉女子睡了一夜 说是睡了一夜其实只是几个呼吸便草草了事了,没啥滋味,更别提贪恋什么的了 泣不成声的关羽要是知道面前的这个小曲长敢把妻子和做皮肉生意的女子相提并论,就算是跌境了也要一刀劈死他,但恢复一些意识的关羽哪里还顾得上他,注意力全放在了不远处窗边的绿意上 一日夜读春秋,自己只是随口说了一句窗外要是有几株竹子就好了,再次回来,窗台前的空地上真的多出了几个小竹笋,妻子也随口说是从街市上买来的 后来从平儿口中得知,已有身孕身体羸弱的妻子,爬了遍了雒阳附近大大小小的山头,才挖来了这几株对面那户老腐儒说是尚可的妃子泪,摔了不知多少个跟头,跌破了不知多少个伤口,自己却没说一句宽慰的话 温柔娴熟的妻子,第一次露出了一丝失望的表情,不是埋怨自己不解风情,而是怪罪她自己做的不够好,不够让夫君满意 “其实很满意的”低低的说了一句的关羽,用力的捂住了彤红色脸颊,曾几何时喝退十几万大军的声音,已然沙哑 “窗前有新意绿竹,吾妻生前所植,今已亭亭如荫矣” 00316 上元争大马2 大夏游骑作为二十万西凉铁骑中都称得上佼佼者的精锐游骑,历来是配备最锋利的环首刀骑乘最精良的西凉马,还是一人两骑 姜冏过去只是大夏游骑中普通的底层武官,得过且过,现在有了儿子又成为了太子麾下第一骑军将领,心气自然是越来越高,不免想要把大夏游骑提升到真正的西凉大夏游骑水准,其中重要的一环便是拥有足够多的精良战马 这批乙等鲜卑马在姜冏看来简直就是雪中送炭的上天恩赐,第一个便自告奋勇的准备争夺四千乙等鲜卑马中最精良的一千匹,已经视作囊中之物 与他针锋相对争夺鲜卑马的并不是关平,正处在悲痛中的关平哪有心思参加演武,而是被很有自知之明的方悦,这个关羽曾经提点过几句的虎贲铁骑副将如今的主将,强拉硬拽过来的 同样是少年成名,又有着提携之恩,自诩关羽徒弟的方悦一直以来和关平廖化周仓裴元绍几人的关系就不错,甚至说臭味相投的就差斩鸡头拜把子了,自知从中原各地招募的虎贲铁骑不是西凉出身的大夏游骑的对手,又不想失去争马的头筹,灵光一现的想到了师父亲手调教出来的校刀营,便有了大夏游骑与校刀营对战的一幕 鼓声响起,两营突袭 大夏游骑的骑术明显高出校刀营一分,战鼓声响起的一刹那,这支全军士卒全部来自于西凉的骑营几乎是同一瞬间打马冲了出去,校刀营这才紧随其后的策马冲锋 大夏游骑领头的那名曲长自然就比校刀营领头的曲长受到的瞩目多,即使两营一起冲锋,大夏游骑曲长怕是也比校刀营曲长引人注目的多 文官常常以貌取人,武将更是如此,膀大腰圆不见得比瘦小枯干沙场武艺优秀,但是派头气势却要强出不止一倍,大夏游骑领头的曲长正是一位膀大腰圆手臂比常人粗了三圈的大汉,而对面那员气势还错的曲长,只是标准的中原汉子模样,身高七尺,体态精瘦 簇拥在刘辩身边的胡车儿,瞅见大夏游骑曲长冲的最快,忍不住咧嘴笑了笑,大喊道:“胡赤儿别他娘的给部族丢脸,给老子干翻他们” 姜冏为了保持大夏游骑的血统纯正,补充的兵员基本上都是来自西凉的彪悍匹夫,但西凉人烟稀少并不像中原腹地的大州动辄几百万人,只有区区不到四五十万人 其中单是西凉军就占去了能征善战的七成,再剔除大大小小的地方豪强势力多如牛毛的大小马匪,剩余的西凉平头百姓几乎没有了,这一千人还是他动用关系再加上董卓的照拂,从几个要好的三老手里强拉硬拽来的各姓宗族子弟 搜刮完这一千人已经算是刮地三尺了,想要补充那是门也没有,又不想削弱大夏游骑战斗力,姜冏不免把注意放到了胡车儿身上,大将军董卓麾下还有好几万汉化的羌人士卒,只要忠于汉室,自己也可以招募 胡车儿也想着让族人们多立一些功劳,赚取更多的钱帛采买粮秣,两人一拍即合,征得主公的同意以后招募了三四十名汉化的部族羌人 当头的胡赤儿正是胡车儿的族人,还是他叔父家的孩子,那是亲的不能再亲的亲兄弟,便寻思让他当着主公的面好好的露脸一次 胡赤儿弓马骑射倒是真的不俗,只经历了几场游弋便斩下了十几颗首级,凭借战功和姜冏的赏识很快晋升到了曲长位置,成为帐下的得力助手之一 这不看似莽撞的将要与对面的校刀曲长撞在一起,掌中的白蜡杆猛地向前一递,撞在了对方的心口,只听闷哼一声,两人几乎同时要跌下战马 校刀曲长也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而是未来名望远超这个不知从那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羌人的廖化,弓马骑射师出名门,还是天下第一武将关羽这个龙门,速度快出一线的他,先一步用白蜡杆劈在了胡赤儿的脖子上 但他没想到这个武技粗鄙的羌人,动作这么的干净利落,慢了自己一步,还是忍痛凭借特殊的借助马力技巧,顺利的击中了自己的心口 其余的两营士卒没有他们二人这么高超的马术,挂而不落,在一阵急促的撞击声中瞬间栽倒了五分之一,随即赶忙连滚带爬的离开战场,免的被六亲不认的马蹄踩伤 即使刘辩命人编制了结实的草制护具又不惜血本的垫了许多蔡侯纸,还是有几人差点被重达两千斤的高头大马踩断大腿,好在并没有什么大碍,修养几天便能够继续活蹦乱跳的出现在战场了 两营交错,凭借精湛的骑术迅速在雪色平野上划起了一道圆弧,继续冲锋 这一次廖化并没有选择对阵胡赤儿,读过不少兵法的他,深知这一次演武重要的不是他与胡赤儿能否决出胜负,而是看哪一营在一炷香以后剩余的士卒多 两营很快面对面,清晰的可以看到对方脸上凶狠的表情,两线五六十根白蜡杆几乎同时刺了出去,刺中了对方的胸膛,韧性十足的白蜡杆当即弯成了一个满月弧度,骑战之术膂力较弱的骑卒纷纷跌落战马,大多是校刀营 廖化凭借着个人出色的骑战马术,比擅长横冲直撞的胡赤儿多击落了三四人,勉强拉回了一点劣势,心中急躁的很,脸上不显山不露水 扛旗人胡车儿明显对于‘奸猾’的廖化有些不满意,嘟嘟囔囔的扬言要给廖化一拳,看你还能不能耍出花招 这时一位身披一袭鹦哥儿绿袍的少年武将,眯起双眸轻轻瞥了他一眼,混不吝的胡车儿忽然有了一种面对关二爷的错觉,讪讪一笑,抬头看了一眼阴云笼罩的天空,嘻嘻哈哈道:“今天的风气还真不错” 刘辩怔然,恍然若梦,心里可谓是五味杂陈 想起了第一次离开红符巷时的黄河那一刀,想起了胭脂楼一战的独自断后,想起了千里走单骑, 似是在问春风:“还会再见吗” 00317 上元争大马3 一炷香时间很快过去了,不出意外的是大夏游骑获得胜利,姜冏赏了胡赤儿一袋子马蹄金,屁颠屁颠的跑过来复命了:“主公,这个挑选战马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得到首肯的姜冏少年心性的拿着那枚令箭特意从咬牙切齿的方悦身边走过去,故意扬了扬手中的令箭,又是屁颠屁颠的跑向一里外临时搭建的马栏,摇头晃脑的开始挑选战马 望着那一匹匹鬃毛锃亮体型肥膘的鲜卑大马,别说方悦不停的流口水了,就是熬练筋骨的太史慈、临时跑过来观战的甘宁、争来争去扛旗人还是自己的胡车儿.......这些步战悍将,那也是口水流了一地 等到剩下的两千匹精良鲜卑大马陆陆续续淘换掉虎贲铁骑中的跛马伤马,当做运输粮草的驿马,负责辎重的郭图心疼的拉来了一批明晃晃的甲胄,差点晃瞎了在场武将的双眼 赫然是一千副鱼鳞重甲,以及一千口崭新的环首刀 刘辩亲自走过去拿起了一副鱼鳞重甲,掂了一掂估计有四十斤左右的重量,平静的脸容露出了一抹笑意:“匠作大将綦毋凎贪财是贪财了一些,但是总算没有偷工减料,用的铁料称得上上佳,算是一批精良的鱼鳞重甲” 随手又拿起一口倒映出人脸的锃亮环首刀,眼力活络的郭图立即命令两名辎重士卒取出了一副红漆札甲,两人各拿着一个角撑在半空 刘辩用力一劈,干净利索的斩断了红漆札甲,看向环首刀的刃口,没出现一点卷刃的痕迹,更加满意了:“你们可以开始了” 骑卒争马落幕了,步卒的重头戏才刚刚开始 缴获的那一大批甲胄武器除了淘换给麾下将校士卒,剩余全是二一添作五的卖给自愿当做冤大头的苏世平张双,卖得的钱帛先是购买了一大批粮秣应急,剩余的则是在匠作大将綦毋凎那里采买了一批重甲 时间紧凑,匠作大将綦毋凎为了能够吞下巨额的五铢钱,便与其他官吏串通一气从武库内取出了一批制作精良的鱼鳞重甲,本来是制作具装铠的半成品,临时改成了鱼鳞重甲,倒是便宜了刘辩 说来也可笑这些本来就属于刘辩的东西,反倒是需要自己花费五铢钱采买,着实把抠门的郭图气的吹胡子瞪眼 却也不可笑,因为这些东西未来要么属于西凉董卓,要么属于十八路诸侯,刘辩这个未来名义上的皇帝只有眼馋的份 本就想在主公面前大出风头的将校们,又有了这么一批精良罕见的重甲,一个个劲头高涨,不由分说的开始争当第一个出战的大营 关羽离开以后,刘辩麾下勇冠三军的名将一个是太史慈一个甘宁,两人还各有特点,太史慈善守,曾经以寥寥几千步卒挡住了一万多北方胡人的铁骑,甘宁善攻,汲县一战的前夕率领一百锦帆锐士把五万黄巾贼搅得的是天翻地覆,可不是盖的 而在真实的历史上,甘宁的战绩更是惊世骇俗,率领一百多人就敢冲击曹操拥有四十万人马的大营,不但搅成了一锅粥,一百多人还颇为传奇的全部安然无恙的退了回来 太史慈也是不差分毫,可是说是孙策打下江东基业的第一功勋名将,也是早期的江东第一猛将 刘辩的本意也是想让太史慈和甘宁这两位大年中都光彩耀人的名将,好好的斗上一场,但太史慈帐下的人畜营只有三十人,他又不愿意借点士卒,普通的士卒又不能补充进入人畜营,只能等着征剿黄巾贼俘虏了大量黄巾叛逆再说:“子义,孤本想让你与兴霸来上一场,但是你麾下的士卒实在过少,不如换成其他人来对战” 太史慈再是老实听话,碰到这种耀武扬威简在帝心的大事,一改往日的默不作声,进言道:“主公说的在理,臣麾下的士卒确实是少了一些,不过臣有一个建议不知道主公能不能答应” 刘辩把目光从性子跳脱嘻嘻哈哈的甘宁身上移开,点头道:“但说无妨” 得到首肯的太史慈,伸出了一根手指,沉声道:“主公不如这样,臣就率领三十人出战,甘宁将军可以率领一百人出战” 正在挑选出战锦帆锐士的甘宁,一听这话哪里会有好脸色,正要针尖对麦芒的骂骂咧咧,又听太史慈说道:“不过臣希望主公能够增加一项特权,这一次出战的双方,只要还能站起来就可以继续参加争斗,直到一方彻底没了力气为止” “当然了如果对阵其他将领,三百人五百人臣都可以率领三十人迎战,只是希望特权不变” 一百相当于别的武将三百人五百人,太史慈虽说为人狂妄了一些,但是这句话算是暗自捧了自己一把,心气同样高的很的甘宁,心想大不了到时候我也派遣三十人出战便是了,首战告捷的机会可不能拱手让人:“主公,末将同意太史慈的想法,反正没有马蹄威胁士卒的生命,一直战斗到力竭才能看出一支步卒的精气神” 两员悍将没有异议,从自己起兵开始太史慈屡次绝处逢生的给自己惊喜,这次想必也是有了应对的策略,轻轻点头道:“你们俩是孤的左右手,千万不能做出自相残杀的行径,这一次演武点到为止,如果谁要是好勇斗狠的非得来个你死我活,接下来的征剿黄巾贼的大战就等着喝汤吧” 还是有点不放心的刘辩,又补充了一句道:“汤都喝不到” 两营对垒,实力悬殊 一方只有稀稀拉拉的三十人,还都是不曾覆甲,手里只拿着一面钩镶盾牌,一根与环首刀长度差不多的白蜡杆 另一方士卒的数目多了一些约莫一百人,本来披挂在身上的皮甲在士卒们的强烈要求下扔在了一边,手中的武器没什么区别,同样是钩镶盾牌和白蜡杆 寒风忽起,许是风大刘辩不由自主的眯起了双眼:“有点佛门讲的宿命对决的味道” 长沙王孙策麾下第一大将太史慈 对阵 吴大帝孙权麾下第一大将甘宁 00320 人畜营对阵锦帆锐士1 三十对一百,不披甲,不结阵 人畜营不披甲倒是还可以接受,只是这个不结阵纵是戎马一生数十载先后与羌人大战一百八十次的军方大佬段颎,也有些捉摸不透感到很是费解 沙场征战又不是江湖厮杀,比拼的是哪一方的二品大梁多,哪一方门人弟子掌握的招数更加熟稔,兵一过万无边无际的沙场征战,归根究底看的还是战阵配合,除了是霸王项羽将甲关羽那样真正的万人敌,依仗着匹夫之勇能够决定一些战争的胜负走向,其余将领还的是老实巴交有板有眼的排兵布阵 霸王项羽将甲关羽是能决定一些战争走向,但是千年以降也就霸王项羽能够做到真正的匹夫之勇,巨鹿之战,数万楚军大破三十万大秦虎师,彭城之战,三万江东子弟兵大破五十六万汉军 将甲关羽也就是阵斩了黄巾贼主将程远志斩下了地公将军张宝的一条手臂,惊退了几次黄巾大军,战绩确实是震惊了整个天下,但常年领军作战的边疆将领庙堂功勋多数是嗔之以鼻不屑一顾的,归咎于黄巾贼只是一支乱七八糟的农民起义军,哪里懂得什么叫做战阵,更加不知道怎么去护卫主将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唯有刘辩知道三国志中真实记载的名将大将那么多,只有关羽一人匹配了一句‘威震华夏’,可不是他们有资格不屑一顾的 好勇斗狠看谁都不顺眼的武将们瞧不上战功赫赫的关羽,现在更是把太史慈归入了乡野村夫的行列,也就是运气好仗着太子麾下没有几个能用的将领才得到倚重,不然的话,就是当个伍长都欠奉 同样‘大名鼎鼎’的锦帆锐士落在边疆武将功勋武将们的眼里,有章法的多了,却还是一群粗通阵法的水匪,面对杂乱无章的人畜营就应该用锥型阵狠狠的刺穿,要不了几个回合便能把那三十人打的溃不成军,不,本来就溃不成军应该是江湖匹夫口中的落花流水 可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在场所有边疆武将功勋武将惊破了眼球,有一部人甚至张大了嘴,从没见过这么怪异且诡异的战法 锦帆锐士跟脚上应该算是一支斥堠,却又比三五成群游猎阵前的斥堠更加擅长攻坚战,也更加擅长细作战,如果拿个不准确的比喻来说就是一支擅长刺杀的重甲步卒 甘宁的本意是先和太史慈玩玩,用斥堠作战的方式撒出去三十名锦帆锐士试探一二,瞧瞧这个从不打诳语的太史慈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没想到他轻狂到三十对一百也就算了,还放弃了结阵,什么意思明显是把锦帆锐士当成了江湖草莽 火气直涌的甘宁立即命令三十名锦帆锐士结成了鱼鳞阵,一个中规中矩却又恰到好处符合现在时宜的战阵:“本来还想给你留点面子,你这么看不起老子,那就给你的教训” 通常情况下,结成鱼鳞阵的锦帆锐士不费吹灰之力的拿下所有人畜营士卒不必多少,自身因为结成了鱼鳞阵最多损失三分之一就了不得了,可谁知情形陡转 双方士卒相距不过五十步,懒懒散散就像是老太公晒太阳的人畜营,顷刻间如函谷关城头的墨家城防战具转射机,飞快的散向了两侧,正前方一片空白 落在一里外的众人眼里,就像是一只铁拳突然砸中了一层流水,深深下陷,但对流水没造成任何伤害,流水全部散到了四周 本以为轻松就能解决敌人的锦帆锐士屯长,事到临头了怎么也没想到人畜营会来这一出,反应不俗的他,正要命令士卒们停止前进竖起钩镶准备战斗,谁曾想飙射出去的人畜营士卒并不是真的如流水般随波逐流了,而是如金汁灌进了鱼鳞阵 那个曾经没有机会拼命自己创造机会的黄巾俘虏卞喜,在怀县一战为了掩护徐庶接连受了三处深可见骨重伤,立下了救援主帅的大功,后来又接连斩首七颗,本来有机会成为徐庶的亲卫屯长,不知为何自甘堕落的成为了人畜营的什长 先不说一个是百人屯长,一个是十人什长,就是太子谋主的亲卫和从来没人把它当人看的人畜营,哪里是天壤之别分明就是不能相提并论 以卞喜的性情来说那是巴不得进入安全度很高又能在太子面前经常露脸的亲卫,但他偏偏选择了人畜营,只因为当初太史将军让他活了下来,人要懂得知恩图报 比起任何人都要重视这场的卞喜,面临密集如雨的箭矢都不曾有现在心慌,胸透扑通扑通的跳个没停,屏住呼吸,使出太史将军传授的一招戟法起手式,凶狠的向下一砸一挑,一名刀术不俗的锦帆锐士连带着手中的白蜡杆一起落在了额头,鲜血瞬间涌出,随后整个人倒飞了起来 不像胡车儿砸中的敌人那样飞出七八丈远,只是脚面离地三尺,砸中了身后的三名袍泽,短暂了紊乱了鱼鳞阵的一个小鳞片 卞喜松了一口气,抢身进去,扔下用来当做障眼法的钩镶,双手握住白蜡杆以伤换伤不要命的在鱼鳞阵中一通乱砸,与此同时还有三名刀术干练的人畜营悍卒,已有死志的冲了进去,三两息的时间便搅乱了鱼鳞阵 战阵这么突然的被攻破,明显有些慌乱的锦帆锐士还没快速组织有效的应对战法,所有的人畜营士卒一窝蜂的冲了进来 十息,前前后后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从头到尾一脸懵色的锦帆锐士全部捂着头倒地,但他们毕竟是追随甘宁多年的精锐,人畜营也不好受,倒下了七八人,就连刀术最高的卞喜也是鼻青脸肿,露在外面的腱子肉全是受过酷刑过后的血痕 甘宁的脸色比死了亲爹还难看,可很快又流露出一抹的赞叹和钦佩,刘辩兖州牧段颎幽州牧张奂等所有人也是一脸的凝重和重视 由于头被打破脸上流满鲜血的人畜营那七八人,千真万确的没了站起来的可能,还没等第二波锦帆锐士准备妥当,全被卞喜几名什长当众用尿浇醒了 只有一人没醒,这名抽晕两名锦帆锐士头破血流晕倒之前还帮袍泽挡了一击,就是幽州牧张奂兖州牧段颎在过去碰到都要忍不住纳入亲卫营的猛士,却被卞喜一棍子洞穿了喉咙 “人畜营不留废物” 00321 家和国 人畜营对敌人狠对袍泽更狠的狠辣,在场戎马十年二十年甚至一生的边疆将领功勋武官们,眼皮直跳,生平第一次见识,那些庙堂权臣们更是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拥毳还是浑身直抖 只知沽酒赋诗流连忘返于秦楼楚馆的士大夫文人们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别说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自己面前,就是平时杀鸡宰羊也是唯恐避之不及的有多远躲多远,生怕见到污秽血腥的一幕,幸亏是距离比较远,瞧不真切那滚烫的鲜血和半截喉管,不然的话早就有大批士大夫文人连隔夜饭都吐的一干二净了 第二波锦帆锐士有了上一次的教训,鱼鳞阵改成了密不透风的数阵,接踵并肩,彻彻底底的凝结成了铁板一块,配上大盾重甲长矛,估摸着度辽将军耿祉麾下的辽东铁骑难能撕开一个口子,也就战场上当做定海神针的具甲营可以破阵 众人眼里从一群江湖草莽蜕变出一支大汉铁军的人畜营,一改之前的作风,鳞次栉比的排列成了一座新奇战阵,饶是兖州牧段颎麾下当年的平羌六校之一如今的广陵太守张超,以他熟读兵家各类经典人送雅号‘小兵家祭酒’的学识渊博,也不曾见识过面前这个怪异的战阵 在场众多边疆武将功勋武官们看不出怪异战阵的门道,却有一个不约而同的沙场直觉,坚不可摧,挡在锦帆锐士面前的并不是一支三十人的士卒,而是一座真真切切的壁垒坚城,没有个兵书上所说的十倍攻城,就是曾经五千攻破虎牢关的曹操来了也是白给 凉州三明中冀州牧皇甫规曾与西域交过手,不禁有一种当年直面西域排在前五的车师韦陀的束手无策,默默推演麾下精兵陇西锐士与人畜营捉对厮杀需要多少人才能置换三十名人畜士卒 一盏茶之后,冀州牧皇甫规心底微沉,赫然需要二十五名陇西锐士方能杀光三十名人畜士卒,要是被张奂知晓一定会想办法压制太史慈,耗费再多的香火情也不能让人畜营形成建制 姑射山一战,西羌各部头人召集大军侵略三辅地区,意图一举攻克陪都长安,摧毁汉人一汉当五胡的民族信念,劫掠天下第一繁华大都长安城内数不尽的金银珠宝美人香料 朝堂震动,三公九卿以及前后左右、征镇安平等所有功勋重将,连夜召开一场秘不示人的小朝会,经过一番唇枪舌剑的争论后,决定派遣伏波将军马援的后人征西将军马贤率十万大军征剿西羌 这位兵法韬略皆是上上之选的名门之后,在射姑山竟被羌军围歼,征西将军马贤和两个儿子全部战死,长安局势岌岌可危之际,皇甫规率领八百乡里人击溃了来犯的西羌大军 这八百乡里人便是后来威震天下的陇西锐士,论起步战能力可以说整个西凉无人能出其右,现在与这个名不经传的人畜营捉对厮杀,啼笑皆非的需要二十五人,这话要是说出去别说皇甫规麾下的老将们不相信,张奂段颎麾下的老将们也会笑掉大牙的 在场的老名将们全在心照不宣的推演捉对厮杀,山阳太守袁遗的山阳精兵,段颎麾下平羌六校之一陈留太守张邈的陈留悍卒,皇甫规麾下征西五将之一济北相鲍信的济北步卒 这些人中除了济北相鲍信是从父亲手里接掌了老一辈边疆悍将留下的边疆老卒,其他全是追随张奂段颎皇甫规多年的功勋老将,结果大同小异,不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就是同归于尽,轻视那支不足三十人士卒立即换成了凝视 气氛凝重 接下来发生的若非是亲眼目睹,这些位高权重老将们甚至怀疑现在是黄粱一梦,太邪性了,从没见过这么坚韧的士卒,简直就是军伍中的老竹,不管寒风怎么折压就是不断 击败第二波养精蓄锐许久的锦帆锐士,倒下了十九人,还是十人能够站立,但那十九人就算是已经头破血流到头昏脑涨的地步,还是面无表情的努力睁开肿成鸡蛋的眼皮,在袍泽的搀扶下努力站立 踉踉跄跄奔跑的很慢,始终是不放弃的继续进攻,走到一半摔倒了五人,在雪地上一点一点的蠕动也要爬过去 第三波锦帆锐士击倒了二十九人,己方折损了不过两人,却没有一点喜悦有的只是羞愧难当,恨不得拿起环首刀自刎 雪地上还能动的只有七人了,这七人也是早就没了意识,只能凭借着不能永不言弃的慢慢向前爬,速度很慢,慢到方圆十里以内都静止了 功勋老将们、庙堂权贵们、士大夫文人........所有人屏住呼吸注视慢慢向前爬的七人,心里比他们还渴望,渴望爬到第三波锦帆锐士身边,并且击败这二十八名完好无损的锦帆锐士 一刻之后,结局自然是实实在在的现实,确实也爬到了第三波锦帆锐士身边却也动也动不了一下了,而不是众人臆想中的突然爆发,来个直入金刚直入指玄的扫平所有敌人 结局普普通通的人畜营反而遭到在场所有人更多敬重,这说明他们只是普通人,里面没有一员天赋异禀的小将也没有一员藏头露尾的江湖宗师 普通人做普通事,却不普通 张奂段颎皇甫规这三位戎马一生功高震主的国之柱石,不约而同的暗暗点头,说了一句不知多少年没有一营将士能够获得的殊荣 “真乃大汉虎贲” ———————————————————— 广平沮家,偌大的冀州排在前五的大望族,起先只是一县小望族只是历经了三代人便奇迹般崛起,老家主原先只是一介布衣,才能是有,家世不行这辈子也就能当个县令,后来不知道是祖坟冒青烟了还是遇到了贵人,突然担任了冀州总理众务的别驾,宗族从此青云直上 长子担任了九卿之一的太仆,次子成为了位低权重的巨鹿郡太守,三子是三独坐之一的司隶校尉,四子早夭,五子官帽子最厚被朝廷任命为冀州刺史,可以说是一门五子除了早夭的四子以外,个个平步青云的成为了人中龙凤,煊赫冠绝黄河以北 老家主死后家主的位置没有按照长幼有序的传给长子,而是传给了幼子,也不知道那帮宗族族老是怎么心甘情愿的,当年的幼子也已经年迈的没几日好活了,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老家主的影响,家主的位子同样是想要传给了老来得子的幼子沮授 黎明时分,搂着爱妻熟睡的沮授被侍奉父亲半甲子的孙伯喊醒,养气功夫不弱于一般士大夫的孙伯,老脸上露出了一抹子悲意,沮授心中一凛,沉声道:“孙伯不在房间里睡觉,这么早来找我想必是有急事?” 孙伯站在寒风吹拂的走廊上,寒气透骨,收紧老主人前些年赏赐的杂毛貂裘,心里暖意十足,脸上还有有一丝凉意:“公子,老主人请你过去一趟,有些事需要交代” 稷下学宫熹平一代的学子说起风度位列首位当属周瑜周公瑾,出身北地身材健壮的沮授也是不差,在那么多的世家俊彦中怎么说也排的上前五,是整个冀州文坛引以为傲的北地瑾玉郎,谁见了不惊呼一声容貌甚伟,传闻一位守寡的宗室公主都有意下嫁给北地瑾玉郎沮授 这么一位才华风度同样是冠绝黄河以北的世家公子,在那些女婢樱桃小嘴轻张的惊诧目光中,粗鄙的就像一个灾民抢夺赈济粮草一路狂奔,来到了一处栽种了几株栀子花的庭院,推门而入 房间内除了堆积如山的各类古籍竹简,就只有一张普通的松木案几,上头的清供却是不俗,一杆书法四贤草圣张芝亲手制作的临池笔,天下第一名墨韦端手制的韦墨,一台枣心纹澄泥砚,还有两刀文坛宗主蔡邕见了都眼红不已的青檀熟宣 沮授垂涎这些宝贝不是一天两天了,打小的时候就经常偷摸从窗户爬进父亲的书房兼卧室,把玩这些扔到文坛都能引起一场血雨腥风的清供,长大以后更是欲罢不能 如果是把胭脂评的绝色和这些清供同时放在沮授面前让他选择,毫不犹豫的会选择后者,痴迷到给他一个汝南袁氏弘农杨氏那等天下顶尖十大望族才有资格坐上的三公都不换,这可是他的得入天门 今日他只是快速扫了一眼便草草移开了目光,担任九卿之一太仆的大伯,巨鹿郡太守二伯,曾是司隶校尉的三伯,身为家主的父亲,宗族内只有年关大祭才能聚齐的伯父们,悉数到场,神情恭敬的望着门外 家主沮香听这急促的脚步声便已经猜到了是幼子沮授,示意眉头紧锁的幼子站到自己身边,凝重道:“收拾好衣冠站在为父身边,等会儿切不可失礼,否则家法伺候” 家法伺候?能让宗族的几位老供奉全部到场,还让一向慈爱的父亲严厉异常,难道是皇帝陛下要来?不能吧,皇帝陛下以前倒是来过冀州,游览明帝时期五台山上建造的大孚灵鹫寺,那时负责接待圣驾的便是自家宗族,也没见父亲这么隆重 半柱香以后,推门而入的竟然是一位年轻的世家公子,虽说身上与生俱来的簪缨气息风流倜傥让北地瑾玉郎沮授都自愧不如,却没必要这么隆重对待 家主沮香等到这位翩翩世家子完全进入房内,立即与头发斑白的兄长们躬身作揖,一揖到底,毕恭毕敬的难以入目:“沮香恭迎袁公子” 身边始终环肥燕瘦各色花魁环绕的袁绍,这一次倒是孤身一人前来,面对这么多权臣的毕恭毕敬,只是虚扶了一下:“几位叔父不必多礼,侄儿只是前往五台山瞻仰文殊菩萨的道场,路过这里顺道来看看” 沮授胸中瞬间升腾一股怒火,这份举族肃穆的敬重就连皇帝消受不起,你一个小小的白身世家子有什么自己这么自傲,汝南袁氏?放在黄河以北怕是还没有我沮家的名头好用,太目中无人了 说是顺道还真是顺道,手里没有任何的贺礼,只有一朵不知道从哪摘来的枯萎栀子花,上前几步放在了沮授手中,翩然一笑,没有一句话转身便离开了这里 面对皇帝信步闲庭游刃有余的沮香几人,长舒了一口气,额头还沁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随后几人好像得知了什么升官发财的大喜事,连忙相互道喜几句匆匆离开了房间门 只剩下父子二人 “满肚子疑惑吧”命不久矣的沮香把长子强行按在代表着家主之位的松木案几后,笑意满满:“这件事本来只能由家主知晓,但你大父为了安抚你那几个不服气的伯父们,破例告诉了他们” 眼皮耷拉有些困意的沮香,半卧在那张硬木床榻上,瞧着慌忙起身为自己盖上蜀锦绒被的幼子,笑道:“你肯定也在疑惑刚才是怎么回事,我们几个老东西怎么会对一个后生晚辈这么的恭敬,其实很简单” “我沮家是汝南袁氏门生故吏” 幼子欲言又止,知道自己大限将至的沮香让幼子重新坐在了家主的位子上,困意满满道:“你大父那一代的沮家不过是一个下县的小望族,想必你比谁都清楚,至于为什么能够这么快的崛起,成为黄河以北首屈一指的大望族,便在于门生故吏这四个字” “广平沮家看似风光无两,只是汝南袁氏扶持的一个代言人,一座空中楼阁而已,是生是死只在汝南袁氏的一句话” “袁家大公子今天说是顺道过来,实际上是要我们还债了,也是在看我们有没有资格还债,还的上广平沮家继续煊赫显贵,还不上也就没了存在的意义了” 这时屋外忽地传来一声公鸡啼鸣,天光大亮,家主沮香瞅着那枝枯萎的栀子花,黯淡的眸子生出了最后一丝亮光:“为父知道你早就立志要投靠太子殿下,想要辅佐这位汉武重生光武在世的明君,匡扶汉室,实现三次大礼参拜时所说的万国来朝” 这次换过沮香欲言又止了,一面是宗族的荣辱兴衰,一面是儿子的可以为之付出生命的志向和抱负,甚至还要儿子背负汉贼的骂名,背负许多志同道合同窗好友的割席断交,他这个做父亲的怎么下得了口 强提的最后一口阳气在沉默中消失了,事到临头开始明白有些人为什么死不瞑目的沮香,缓缓合上了眼:“为父困了,睡一会儿” 天人交战的沮授并没注意到父亲已经溘然长逝,凝视面前的朝思暮想到夜不能寐的清供,沉默不语,手指从临池笔、韦墨、雒阳澄泥砚、青檀熟宣依次划过,感受拿一丝丝细腻坚实的纹理 索然无味了 00324 二十八 智算过人的程昱即使拥有郭嘉那般天纵奇才的算定人心,也难能猜透主公君心难测的真正心意,错误的理解成了敲打自己,不要因为逐步渗透掌握储君未来的耳目就可以为所欲为了,要时刻警醒自己不可误入歧途 嘴里的薄冰冻梨沙脆清甜,程昱心里如履薄冰,切身体会了什么叫做帝王心术 大军行进在大汉东线虎牢关与黄巾贼西线荥阳之间广阔的缓冲地带,为了时刻保持充沛的体力,应付随时可能袭来的黄巾贼,在名副其实军事第一谋主徐庶的主持下,因地制宜的以每日四十里行军速度步步为营的前进 饱受诟病,每逢大战第一个冲出去斩将夺旗的兀突骨,想要以一场大战证明自己的方悦,急的抓耳挠腮迫不及待想要立功的管亥等等诸多武将们,经常在私底下骂骂咧咧 刘辩倒是对徐庶的这份老成稳重赞誉有加,终于在今日在众多武将的翘首以望中抵达了与荥阳遥遥相望隶属于大汉的一座城墙最厚的城池,成皋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甘宁早早领命回到黄河以北河内郡的郡城怀县,亲自坐镇水师大军从沁水出发,绕道黄河,再绕道汜水,源源不断运输大批的粮草进入黄河以南汜水以东的成皋 期间遭受了无数次缺粮的黄巾水师袭扰进攻,时常面对三倍甚至五倍于自己的敌军水师,甘宁不负重托理所当然的一次又一次击溃了黄巾水师,从不喜欢被动防守痴迷于主动进攻的他,只率领增加到五百的锦帆锐士轻而易举夜袭了黄巾贼的水寨 锦衣夜行的呼声高涨了十倍,驻扎在黄河一带各大渡口的黄巾渠帅,无不想要和他大战一场,掂量掂量这位锦衣将军究竟有什么神鬼莫测的能力 刘辩得知甘宁这段时间以来的大胜小胜,欣慰的同时又觉得顺理成章,作为吴大帝孙权麾下第一大将,除了周泰蒋钦等少数几人能在水战上能与甘宁争较一时长短,其余人甘宁一只手都能捏死他们,当然了江东的六大主帅级名将要排除在外 和武将一个脾性偏爱骑兵的刘辩,由于这件事逐渐把水师的位子上升到了与骑兵同等的高度,别的不说单就运输粮草这一点,水师大军还没开战已经立下了首功 舟车劳顿了一路的刘辩,没有去准备了许久的临时府邸来个香汤浴舒展疲惫的筋骨,而是直奔贮存粮草的粮仓,注视面前一囷囷堆积满满的米粟,关于这一战是胜是负安了一半的心 前脚刚离开粮仓,刘辩情不自禁的感慨了一句令城中功勋老将们都眼馋的称赞:“有兴霸在,孤后顾无忧了” —————————————————————— 东汉唯一记录在案举霞飞升的道门天师只有张道陵一人,宫内豢养的那些谶纬家正是师承天师张道陵,比起龙虎山还要根正苗红 领头的那几个谶纬大家夜观了无数次星象,掐指算了不知多少次大六壬,大汉国运预测罕见的如出一辙,二皇子刘协是大汉国祚延续最后的希望 十常侍领衔的宦官党这才敢和大将军争权夺利,在雒阳王氏的牵头下才会有许多世家望族支持二皇子刘协,从小道消息得知一些宫闱风声的世家望族们,哪一个不想趁机捞个扶龙之臣,兴旺宗族,挪一挪屁股下面的位子 二皇子刘协自视甚高的底气便在于这里,在于自己是天命所归,在于自己是大汉国祚寄予的最后期望 按理说二皇子刘协的运气应该是好到逆天才对,随便出门打一次猎便能收服一员猛将,随意出入秦楼楚馆就能招揽一位国士,一直以来运气确实不错,先后招揽了张绣关闇等几员猛将,可自从碰到刘辩以后便开始倒了八辈子血霉,一再的吃瘪 搞得二皇子刘协现在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天命所归了,郁郁寡欢的也跑去五台山散心,顺便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奇遇 五台山本名紫府山,因为五座主峰峰顶平整如台,所以被成为五台山,东西北中四座峰台,属于同一条山脉,呈一条弧形月牙形状排列,拱卫独居一方的南峰台,遥遥相望 二皇子刘协天潢贵胄没去寓意不好的东南西北四座峰台,直奔五台山的中心而去,一尊高大的扛杵韦陀很开映入眼帘,得知二皇子微服私访大孚灵鹫的几位首座激动的险些破了嗔怒戒,那么多年迈老和尚中也就大孚灵鹫寺的住持,这位与莲池大师齐名的大汉四大高僧云水禅心的保持佛性 驳回了几位首座隆重到封山谢绝香客的据理力争,只是派遣时常跟在自己身边敲木鱼的唇红齿白小沙弥去接待这位天潢贵胄,其他一切照旧,该吃斋的吃斋,该念佛的念佛 小沙弥指着那尊由黄铜浇铸而成金闪闪的韦陀,好奇的打量着这位皇子道:“殿下别看韦陀尊者孤零零的站在这里,里面的讲究可大了” “如果韦陀尊者把大杵扛在肩膀上代表这座寺庙是一座大寺庙,可以招待来到这的行脚僧不要钱的吃住三天,如果是把大杵平端在手里说明这是一般的寺庙,可以让云游到这里的和尚吃住一天” “要是韦陀尊者的大杵放在地上麻烦可就大了,这里只是一间小寺庙,怕是不能招待行脚僧苦行僧了” 二皇子刘协作为整个天下最有权势的人之一,有一个和汝南袁氏袁绍相同的秉性,自信到刚愎自用,也瞧不上这里的寺庙更加瞧不上连个庶族都不如的小和尚,无视这个古道热肠的小和尚,直奔大孚灵鹫寺的后山,一处早先名为太华池的禁地 这处佛门禁地由一位年迈佛门老金刚上一代戒律院首座亲自驻守,脾气暴烈,曾是江湖上有名的魔头,肩负守护佛门禁地中人老僧人,击毙了不知多少偷闯禁地的江湖人士,应该一掌拍碎并不认识二皇子的天灵盖才对,却是熟视无睹的放任他率领数百士卒呼啦啦的闯了进去 大孚灵鹫寺住持早就再三叮咛了几句,生怕师弟忍不住,不放心的亲自过来看着他,待到所有人离开,双手合十道:“该来的终究是来了” 禁地内没有一间佛殿也没有一株苍松翠柏,二十八尊饱经风吹日晒吹拂已经变的坑坑洼洼的石像,按照一定的方位静静的立在石板杂草上,孤苦伶仃,好似被抛弃了许多年 心底莫名一酸的二皇子刘协,生怕这一次‘无意中’从古籍中得知的机缘再被太子抢走,没去欣赏那一尊尊出自名家之手的石像,命令随行细柳营将士中力气颇大的六郡良家子,手持一柄柄铁锤毫不留手的狠狠砸向了石像 一阵密切急促的撞击声过后,二十八尊石像如那退去壳子的地龟变成了一只只飒然立在枝头的鸣蝉,盖过一切麦田拂动的声音,荷塘鱼虾吐泡的声音,雨打芭蕉的声音,引人侧目 二皇子刘协望着眼前不知是何种铜铁铸造而成,刻满了各种鼎金文古秦小篆的神将,恍然若梦,为了验证自从离开太子身边以后第一次得到的机缘是不是真的,猛地抽了自己一把掌:“真疼” 哈哈狂笑 笑了足足一刻钟时间的二皇子刘协,眸子里忽地闪过一丝阴霾,冷冰冰的环顾四周,无情无义的说道:“按照来以前的计划行动” 二十八尊神将塑像正是云台二十八将,当年光武帝刘秀一统天下过后召集全大汉的墨家子弟、谶纬大家、道门天师等等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奇人异士,联袂铸造云台二十八将的神像 历经了光武帝、明帝、章帝三位明君才勉为其难的铸造完成,一直是安置在皇宫武库由羽林郎、隶属于延尉的江湖高手、太常寺多方共同守卫 后来不知道因为何种缘由落在了大孚灵鹫寺的禁地,由一代代的佛门高僧以及大批武僧负责看守,今天总算是重见天日了 二皇子刘协紧张的注视二十八尊介于墨家机关战具和符将红甲人之间的符甲神将,那股子始终萦绕在心底的大祸临头感觉总算是落了地:“皇兄,真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大汉希望” “关羽、太史慈、甘宁、戏志才、徐庶、程昱......一位又一位的大将国士被你纳入门墙,年前还收服了六韬评上赫赫有名的曹操,那他麾下的夏侯惇夏侯渊曹洪这些世家望族之间早就很有名气俊彦,也成了你的部将了” “不过好在我收服这么一批目前只知道空有一身强大武力,不知道有没有脑子的符甲神将,总算是弥补一些差距” 霎时间,佛门禁地大放异彩,九具符甲神将如当初拈花一笑的典韦,光芒四射,照耀的峰台金碧辉煌,寺庙内所有的僧人立即放下所琐事,盘地而坐,双手合十,颂唱佛经 佛光普照,梵音大悲 00325 一笔之间 大汉建造城池,谯楼是必不可少的城防重器,位于城门上方的谯楼视野开阔,每逢战事可供主将观察敌军数目,观测敌营的排布情况,以及战事酣畅时主将睡在里面随时准备指挥作战 谯楼内悬挂一口青铜巨钟,昏晓撞击,是为了歌舞升平太久的天下臣民们保持居安思危的儆惕之心,中原腹地不见烽火狼烟百余年了,这点仅剩的枕戈待旦边塞声也成了长乐钟声花外尽的醉生梦死 成皋谯楼前,迎来了多少年不曾得见的披坚持锐悍卒,还有许许多多叫不出名号随便拎出来一人都能轻松碾死成皋守将的中枢武官,更让成皋守将山珍海味都味同嚼蜡的是,这辈子没指望见上一面的储君出现在了成皋,胆战心惊的在与最宠爱的小妾挑灯夜战时也没了力气,生怕被太子殿下剥去这一身买来的官皮 谯楼前,女墙后,视野极其开阔,那一股股匆匆忙忙的黄巾贼海纳百川的向西面荥阳汇集,清晰可见,刘辩张奂段颎皇甫规肃穆站立,登高望远 战事一旦开启驿道是大汉王朝的脉络,源源不绝的粮草则是王朝的血液,雒阳东线与荥阳西线中间广阔土地上的驿道,早被栾武子安排老鼠一般的黄巾贼发挥他们的优势,先是捣毁了所有的驿站,又开始不胜其烦的侵扰通过驿道运输粮草的大大小小辎重营 饶是张奂命令度辽将军耿祉加派了数百辽东铁骑护送粮秣,还是被黄巾贼烧毁了大半,因为这些黄巾老鼠根本不与辎重营交战,你来攻击我就跑,等你回去了我再缠上去,不间断的换人消耗辎重营的体力精力,趁着精神疲惫或者追击别的黄巾军兵力空虚的时候,偷偷放上一把火烧光汉军粮草立即遁走 戎马一生的张奂从没碰见过这么无赖的打发,不禁大骂对方主将真他娘的不要脸,心律交瘁之极,段静皇甫规这两个从上代皇帝开始就不怎么对付的红紫重臣,总是找机会拿这件事拿捏他,却又不好反驳,郁闷之极 此时,刘辩张奂段颎皇甫规四人还有麾下的将校们站在谯楼前,极目远眺,西面汜水上车水马龙的穿梭着数百只斗舸,吆喝着号子绵延不绝把一袋袋米粟搬运到岸边,再由泰山营辽东铁骑陈留悍卒构建的一支万无一失辎重营,绵延成一线的运进成皋,总是悬着的一颗心可算是落了地 由于半个月前演武的那件事轻视甘宁的三位中枢老将,高看了可不止一分两分,而是把甘宁视作了与各自麾下名将同等的高度,段颎不知是奉承太子还是由衷的说道:“殿下的这支水师完全可以比肩广陵水师了” 张奂皇甫规二位中枢老将暗自撇嘴不已,谁不知道广陵水师甲江北,长江以北的整个中原找不出几支可以与广陵水师比肩的水军,即使在中原独占鳌头的青州水师面对广陵水师也要矮上一头,除了荆州蒯氏兄弟的江夏水师,找不出第三支能够齐头并进的 这话说的也没错,黄巾贼的这支黄河水师是以青州水师为根基组建的,甘宁这些日子以来击溃周泰率领的黄河水师不知多少次,虽说规模上还略微的有些欠缺,但是水师将士的水战能力却是相差无几了 脾气向来是直来直去的张奂,鄙夷的瞪了一眼老对头段颎,心甘情愿的说道:“以前早就对守卫雒阳城门的陈武早有耳闻,少有的一位不随波逐流贪墨钱帛的清廉武将,没想到陈武练兵才干这么的让人刮目相看,早知道就早早的纳入营中了,哪里会留给殿下” 张奂的这一句欷吁感慨,打破了四人之间的默不作声的微妙气氛 嘴角勾起一个弧度的刘辩,扫了一眼张奂身后的山阳太守袁遗度辽将军耿祉,笑道:“现在后悔还来的及,只要老将军愿意用山阳太守和度辽将军与孤交换,孤勉为其难的让子烈在老将军帐下历练几年” 太子的这句话滴水不漏,本就心生悔意的张奂脸色更苦了,心智坚韧的他,没有一点的期期艾艾,俯视汜水以西来来往往一小股一小股的黄巾贼道:“这次征剿黄巾贼,太子可有良策” 话音落下,所有的上一辈功勋名将老将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投向了刘辩,目光炯炯 现在的刘辩虽说称不上兵多将广,但麾下也是能人辈出,小家子男人徐庶比起郭图这些见惯了权贵的世家子弟们面对张奂段颎皇甫规三位中枢老供奉,神色如常许多,平静的说出了三个关键点:“黄河,荥阳,新郑” 张奂段颎皇甫规心头一震,没想到太子麾下竟有如此眼光犀利的谋士,一针见血的剖析出了这一战所有的腰膂重镇 庙堂老一辈的功勋武将论起水战,广陵太守张超足以排的上前三甲,既然已经决定追太子殿下搏一个从龙之臣,不免想要在太子面前表现一二,抢先开口道:“这一场大战总共分为三线,北线的黄河,西面荥阳、陇城、管城构成的西线,还有最后一条由新郑、密县菀陵大大小小七八座城池构成的南线” “末将对于水战略懂一二,就由臣来抛砖引玉” 瞥见老将军段颎赞誉的眼神以及太子殿下的拭目以待,广陵太守张超在几位老袍泽暗自恼怒跺脚的神情中,笑着抚摸胡髯道:“黄河作为黄巾贼北线第一天堑,不仅可以借助端急的黄河水阻挡幽州突骑并州狼骑,还能在他们缺乏战马驿马的情况下,勾连济水、泗水、淮水中原腹地大大小小几十条水脉构成一条水上驿道,把粮草辎重快速运到兖州、豫州、青州、徐州四州” “当之无愧的是黄巾贼布局整个天下的核心命脉,位于成皋和荥阳北边一段的黄河自然也是这次大战中,大汉与黄巾贼势在必得的争锋重点” “大汉拥有了这条北线,大批滞留在黄河以北的精锐之师便可以轻松越过黄河,长驱直入中原腹地,横扫处于一马平川地带的所有黄巾贼” “不过末将曾经扮作艄公,撑着一条小舟观测过黄巾贼各个渡口的水寨,也不知道出自哪一位隐世不出高人的手笔,黄河北线被他打造的极为严密,可以说是固若金汤,竟是达到了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地步” “只要进攻某一座水寨便会引起所有水寨的群起而攻,反应速度之迅捷,末将都感到自愧不如,甚至有一种整个大汉排在前三甲的水战名将一起出手,也难能是那人对手的惊悚感” 张奂段颎皇甫规三人听闻这话脸上也是不由的闪过一丝愕然,这个黄巾贼的才干也太过超绝了,老一辈的功勋武将可不像现在可以卖官鬻爵,全都是实打实的一刀一枪从小卒子血拼出来的 那些个将门子弟世家子弟也不列外,但凡想要在军旅有所建树全被三位军方柱石扔进了军营,从一个小卒子开始做起 关于这一点刘辩早就是心中有数,徐庶这些日子以来已经把这一场大战的要点,条条框框的就连细枝末叶都没放过的剖析清楚,至于构建这一条防线的俊彦是谁,也早被程昱呈在了案头 那人虽说也掌控了一支细作组织外加黑冰台的相助,还是没能抵御住程昱从太常寺分裂出的一支名为绣衣指使细作的探查,却也废了不少功夫,甚至是差点全军覆没了才送来那一份带血的谍报 初次看到这个名字,要不是程昱从不敢说假话,刘辩甚至都怀疑谍报是不是出错了,居然是三弟升堂拜母的挚交好友,周瑜周公瑾 现在听到这位老一辈前三甲的大汉水战名将分析,八分相信很快变成了十二分相信,也只有这位与荀彧郭嘉等人齐鸣的国士,能把水战推演到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地步 ———————— 浊浪排空的黄河上,雪山皑皑,一艘五千料舰船如水中山峦四平八稳的矗立在黄河上,一位羽扇纶巾玉树临风浑身透露着一股子登仙气质的儒将,手持一支兔毫,勾勒着一卷山水相逢 那员更生的龙且大将,手持卜字大戟威严的护卫在左右,震慑任何一名胆敢靠近一步的士卒,毕竟谁也不知道是不是刺客乔装打扮:“周瑜先生,前面就是雒阳了” 这艘如此醒目的五千料舰船如入无人之境的行进到了雒阳附近,可见黄巾贼对于黄河的了如指掌,更可见周瑜亲手打造的这一条北线是多么的壁垒森严 途中也遇到过雒阳水师的狙击,但是不论多么强大的攻势,还没等靠近周瑜便已经土崩瓦解了,引得整个朝廷中枢人心惶惶,就连那些红紫权贵都开始准备后路了 周瑜不闻不问,安心作画 一只瘦笔,腾挪在肤如卵膜坚洁如玉的熟宣上,笔锋气势如虹,挥墨万里,竟让大将龙且感受到了一股久违的热血沸腾 恍惚间,仿佛江山只在一笔之间 社稷静卧掌心 00328 提前到来的赤壁一战 成皋的刘辩迎来了自己麾下第一帅才曹操,坐镇荥阳的二皇子刘协从五台山归来以后真正的时来运转了,得了二十八具符甲神将成功唤醒了九具,还得到了一位青史上评价极高赫然用‘每筹必中’来形容的国士大才,刘晔 这位把天下大势脉络走向视作掌心纹路的熹平之春大才,并不愿意这么过早的站队,就算站队他也更加属意雄才大略名正言顺的太子殿下 长幼有序嫡庶有别,自古不变的道理,他也不是什么崇古贬今食古不化的老古董,但是大势这个东西看似虚无缥缈,实则胜过千百种阳谋阴谋奇谋庙算 大势所趋,这四个字在春秋战国时期忽悠了不知多少国君,纵横家苏秦正是依仗这四个字的名正言顺,成功当上了六个大国的宰相,前无古人后也没有来者 纵是有千般理由还是架不住皇室宗亲那几位老供奉的族令,别说自己区区一介白身了,就是当年膝下无子的老皇帝死了,新皇帝的也是由他们几位老供奉商量的,单靠庙堂中枢那些红紫权贵位高权重将军的各执一词,争吵个大半年也不见得有结果 这几位老顽固的族令虽说奇怪的很,但只要不是让自己自杀,都得俯首帖耳的顺从,谁让自己小的时候拔过他们的胡子,尿过他们的脖子,欠下的人情总得还上不是 但这位二皇子对待自己着实不错,堪称国士之礼,知道自己喜欢琢磨墨家的那些奇技淫巧,很快搬空了皇宫武库里的墨家典籍,《备高临》、《城守》、《吕氏春秋·爱类》本本是保存极好的善本孤本,居然还有传闻早已毁于焚书坑儒的《偃子》,都不想睡觉了只想天天捧着这些善本孤本大快朵颐 “子扬先生,子扬先生” 端坐在一堆古籍竹简中的刘晔被吵醒,下意识像个老母鸡护崽子抱住了所有的善本孤本,抬头看见二皇子殿下想笑又不敢笑的硬憋,讪讪笑道:“殿下莫怪,我有些走神了” 恋恋不舍的从那堆古籍中站起身来,走到一张粗略的山河走势图面前,还没开始指点江山,不合时宜的叹息一声道:“一卷纤毫毕现的山河走势图对于行军作战来说很重要,别说如虎添翼了,说是如蛟化龙也不为过” “水脉走势、形胜要地、城池纵深........林林总总可以一目了然,怎么安插奇兵,是否适合埋伏,大营的驻扎等等可以做到尽善尽美,按照行万里路的大才徐庶的话来说,只有积攒足够的小势,溪流入江,最终才能汇集成沧海般的磅礴大势” 刘晔长期钻研墨家典籍,智商高绝,却短于人情世故,絮絮叨叨的夸赞太子麾下的臣子,丝毫没注意到二皇子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要是戏志才在这就好了,这家伙通读了稷下学宫的半座书山不说,据说还绘制了一卷天下武将梦寐以求真的达到只存在于传说中纤毫毕现地步的山河走势图” 二皇子刘协的脸色阴沉似水,横放在膝盖上的太阿剑开始向外溢散出剑气,要不是他是自己阵营唯一的一位熹平之春大才,早就一剑劈过去斩下他那张面目可憎的脸容了,好在最后一句话让二皇子压下了暴戾 “这也没关系,反正臣在来之前已经详细勘探过荥阳一带的地形了,虽说称不上烂熟于胸,但是还是颇为熟稔” “记忆力也许没有姜史阿那般的过目不忘,殿下怕是不知道这人,他可是了不得的一位剑道奇才,臣要不是去找郭嘉蹭口桂花醪喝,也不知道天下还有这等不下于王老剑尊的独占鳌头剑道奇才” 忍不住又岔开话题的刘晔,冷不丁觉的摆放了红泥小火炉的房间有些阴冷,勒紧自己为了构造墨家器械亲自改造的窄袖长裤胡服,言归正传 “荥阳,又被成为西壁垒” “地势尤为险要,自古便有‘两京襟带,三秦咽喉’之称,当年高祖便是以荥阳的鸿沟为界限,两分天下,也可以说是中分天下” “春秋时期,晋国楚国都想成为天下诸侯的共主,便是在这里一决雌雄,最终结果不言而喻,楚国被晋国第一名臣栾武子揍得像个孙子一样” “从地理形势上看,太子殿下以成皋为核心的防线,向北可以连接黄河西岸的汲县,也就是去年徐庶把黄巾贼打的像狗一样的那个汲县,以及殷商的都城朝歌,足以形成一条北翼,护住京畿雒阳不受北方叛贼张纯张举的侵扰” “向南利用嵩山伏牛山这些山脉为屏障,以阳城、武关为据点可以挡住兖豫青徐四州的黄巾贼进攻雒阳” “当年高祖就是在这里和江东反贼项羽长期对峙,反复争夺长驱直入中原腹地最重要的西壁垒荥阳,最终以西壁垒为界限,划分了整个天下” “值得一提的是陈胜吴广当年亲率大军围攻荥阳,与大秦虎师作战,不自量力的吴广就是死在了这里” 说到吴广的死,刘晔脸上少有的出现了严峻,倒不是兔死狐悲怜悯这位吴大将军,而是西壁垒荥阳对于二皇子刘协,对于整个黄巾贼,对于整个兖州豫州青州徐州大势走向上升到了休戚相关的地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西壁垒荥阳一旦被攻破,周瑜一手打造的坚不可摧黄河北线将会瞬间崩盘” “一直滞留在黄河以北的我大汉幽州军,便能长驱直入一马平川的中原腹地,到时候黄巾贼只有落个满盘皆输的下场了” “哎,你说说当初李傕张聂明明已经率领二十万边疆铁骑进入中原了,为什么不直接横扫了黄巾贼,要不然哪里还有如今的大战” 脸色有些发紫的二皇子刘协,恨不得抽烂刘晔的嘴巴,却只能隐忍着在心底怒吼,要是真的横扫中原了,还能有老子什么事! 自觉良好的刘晔还在喋喋不休:“判官的辩才确实厉害,当初在稷下学宫的时候就领教过,那是不弱于酒鬼郭嘉的” “也不知道给大将军灌了什么迷魂汤,这么轻易的就让这位把太子皇位看的比什么都重的大将军,连续下达了七条诏令,勒令李傕张聂这些人立刻滚回边疆” “难不成为了养望?嗯........有可能,是很有可能!”刘晔猛地一拍大腿,小鸡啄米的暗暗点头,不停的啧啧道:“也是,太子殿下因为诛杀河东卫氏长房那件事,已经寒了天下世家望族的心” “就算有三次大礼参拜,汲县一战的大胜,二十万人齐下马,只会收买天下俊彦的心,收买寒门庶族的心,世家望族反而会更加惧怕这位太子殿下,惧怕太子殿下掌权以后真的施行郭嘉‘王朝覆灭,在于世家’的惊世言论” “难怪布局天下很久的汝南袁氏,隐忍了这么多年,事到临头了反倒是忍不住了,这么早就敢冒出不臣之心” “嗯?”刘晔还没说完虽说不怎么中听,却饱含了对当下整个天下各方势力最真知灼见一语中的的分析,抬头一看,主位上的二皇子刘协不知道去了哪里,只听见这座府邸叠山理水的后院,传来一阵惊心动魄的石头炸裂声湖水呼啸声,好像有人在后院练武 他要是好奇心很重的人,过去看一眼便知道脸容早成猪肝色的二皇子刘协,正在疯狂的攻击后院出自名家之手的亭台楼榭庭院,瞧那一脸的恨色像是遇到了死敌刘辩 刘晔本来也没什么心思分析天下大势,只想埋在那堆墨家古籍中不出来,二皇子刘协不在了他反倒是莫名的开心,严谨脸容挤出一个笑意,赶忙冲进了那堆善本孤本之中,若获至宝 ———————————— 荥阳对峙的成皋城,曹操率领本部人马以及老柱石张奂麾下的四万边疆精锐一起赶往了北线,按照谋划行事,佯装进攻广武城,实际上却是准备牵制北线黄河的精锐水师 一方是横扫整个中原的魏武帝曹操,另一方是三国的真正开创者周瑜,两人的底细想必各自都是门清,曹操这边有刘辩给他的太常寺第一手还热乎的线报 曹操就不必多说了,早就名扬天下位列六韬评,至于周瑜手里头掌握多少曹操用兵习惯的线报,对曹操的战法推衍的有多清晰,则就看莫敖司的本事了 原本曹操临走之前想要把典韦留下,护卫身边没有天下第一刺客无射,没了王老剑尊,也没了将甲关羽的主公 但典韦说什么也不肯留下,还抬头看了一眼刘辨的头顶,小声嘀咕了一声不吉利,赶忙先跑了,曹操只能讪笑的郑重施礼,快马加鞭的赶往了北线 刘辩站在城头凝视那一杆杆曹字大旗消失在平川尽头,比任何人都期待这一战 赤壁之战,周瑜防守曹操 黄河一战,曹操防守周瑜 至于提前到来的宿命一战,是周瑜羽扇纶巾,还是曹操铜雀春深锁二乔 刘辩没有抬头去看风云变幻的苍天,只低头看了一眼黄土地 00329 湟中义羌 北线事了,老柱石张奂自然是气急败坏的离开了城头,躲在自己临时的府邸内生闷气,至于南线,胜负手已经打出的刘辩却犯了老大难 现在只有也唯有这两个选择了,一个是派遣儒将皇甫规镇守南线的新郑,另一个选择便是战功煊赫的段颎,可相比较这位明面上投靠自己的老柱石,自己更加相信有杀弟之仇的皇甫规 段颎可是做了宦党十几年的走狗,也与舅父结下了难以化解的梁子,谁知道那群依附刘协的阉狗是真的被段颎抛弃了,还是耍的什么阴谋诡计 这一战已经不是朝廷与黄巾贼的国祚之争,再说了那群乱臣贼子也难能成就什么大气候,已经演变成了自己与刘协之间的国本之争 自己胜利了还好,皇位也没了什么悬念,不再会有什么差池的落入袋中,倘若是刘协胜利了事情可就不妙了,谁知道他会不会头脑一热的顺手宰了自己 于公,杀了自己虽说背负一个弑父杀兄的骂名,但皇位只有可能交到他这个唯一皇帝子孙的手中,没有第二个人选了 于私,自己当初为了母亲暗杀他母亲的那件事已经暴露,在这个忠孝高于刑法的年代为了报杀父之仇灭了仇家满门,没有一点惩罚不说,还会得到整个天下的赞誉,甚至有可能就此当上官吏,杀母之仇,刘协一定会报 所以这条南线绝对不容有失,相比较心思不稳捉摸不透的段颎,大将兼大儒的皇甫规心思更容易看破,熟读儒家经典有着礼乐教条的束缚,必然是先把个人荣辱放在国难当头之后,否则愧对大汉王朝对他这么多年的栽培了 下定主意的刘辩把目光投向了身边的徐庶程昱,两人无奈一笑,也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徐庶只能把选择两人以后所要面临的各种状况,一一列举,择优而选 结果更让三人啼笑皆非无可奈何,段颎皇甫规担任南线主帅的优劣基本相差无几,唯一的不同点最后又是殊路同归了,皇甫规有私仇,段颎心思不明 刘辩深深叹了一口气,第一次说了一句以后面对类似难题总爱说的一句话:“奉孝要是在这里,怕是会立即给出最妥帖的答案” 大敌当前最是忌讳三军之主优柔寡断,刘辩本来也不是患得患失的人,一个呼吸再次过了一遍两人的优劣,当机立断道:“皇甫老将军,南线主帅一职可就麻烦你这位老柱石了” 皇甫规段颎两人同时一笑,不过前者是大笑,后者是苦笑 苦笑的段颎欲言又止,想要赌咒发誓的证明自己的忠心,但他知道物极必反这样反而会让太子殿下更加猜忌自己,只能无奈的默认太子殿下的这个决定:“老规你好好守住南线,除了我麾下的双壁广陵太守张超上党太守张扬,剩下的随你挑选,一切要以守住南线为重心” 皇甫规向来对个老规别号很是不悦,段老匹夫不仅说出来还当着自己麾下那帮小崽子的面,着实气的不轻,听到除了平羌双壁随便挑选,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他娘的存心气我不是,除了这两人老夫还能看上谁,嗯,等等 养气功夫极深的皇甫规正在生闷气,突然乐了,他还就真的想起了一个人,促狭笑道:“听说你为了这场大战掏了老本了,就连一直被你当成宝贝疙瘩捧在手心的湟中义羌也带了过来,这可是你老段的胜负手,也是唯一一支跟着你大战了一百七十多次始终保存建制的铁骑” “听说解甲归田的前一天,你不爽老张总是说自己麾下的辽东铁骑多么的骑战无敌,直捣了匈奴王庭,斩下了多少多少匈奴头颅,特意挑选了五百人与辽东铁骑捉对厮杀” 皇甫规无视段颎急躁的表情和不停挑动的眉毛,看向了太子,笑的那叫一个开怀:“殿下猜猜最后结果怎么样” 刘辩面无表情 太子的反应,皇甫规从刚开始惊异,到后来的习以为常,现在则是换成了提防:“五百对五百,湟中义羌剩了十人” 周围正期待老柱石皇甫规嘴里能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话语的年轻将领和头一次听说的老将中年将领们,全部暗自呸了一口,还剩下十人你说个什么劲,还没等他们腹诽完毕,全部张大了嘴巴 “辽东铁骑全军覆没” 不动声色的刘辩内心也是不由的掀起滔天巨浪,这等顶尖边疆铁骑之间的捉对厮杀,实属正常,同一阵营还经常因为看其他营的士卒不爽,来一场赤手空拳的大战,更何况一直是死对头的湟中义羌和辽东铁骑 不同于庙堂文人背地里下黑手,笑里藏刀的败坏仇敌的名声,避重就轻的在皇帝面前剔除好的一面专捡十恶不赦的方面说 武将们直接了当的撸开袖子在校场上找个地方直接开干,胜利一方由为首将校的领头去老柱石哪里讨顿酒喝,三位老柱石也会破例一人赏一碗掺水的酒,最为凶狠的一营将士还有机会在下次战事中担任各营将士眼馋不已的先锋 至于输的一方则就惨多了,不仅要眼睁睁瞅着胜利一方吧唧着嘴喝下一碗好酒,输的最多的在下次战事中只有吃挂落的份,只有等到别营将士挑挑拣拣的选完所有的大头,一些零零碎碎才有机会落入手中 湟中义羌和辽东铁骑就是镇西将军段颎镇北将军张奂手里的冠军营,这个不被朝廷承认的虚名,唯有次次校场打架都能获得胜利的营曲才有资格被公认,失败一次都不行 度辽将军耿祉之所以对现任镇北将军公孙瓒不服气,就是因为辽东铁骑从来没有一次被白马义从夺走冠军营的桂冠,虽说每次都以一人站立或者一个人勉强还能站立的微弱优势胜出,但总归是胜利了 顶尖骁骑之间的争斗就这样,你来我往,战马、骑术、悍卒........所有方面没有太大的差别,获胜时能够获得的优势也是微乎其微,三天河东三天河西的 那场五百对五百的捉对厮杀中,湟中义羌居然还能剩下十人,这其中的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了,就以轻骑来说,岂不是可以夺下西凉第一游骑龙勒游骑也是默认的天下第一游骑的称号,真没想到段颎隐藏的这么深 刘辩默不作声的眼皮忽然一跳,看向了身边那位脸上有尴尬神色的段颎,认真道:“这条压力最大的东线,可就仰仗段老将军了” 姜冏方悦关平这三位骑兵将领看向段颎身后的目光,不免有些不善,似是想要找出那位统领湟中义羌的将军,准备好好的和他掰掰手腕子 算是听着湟中义羌无敌于西北边疆风头长大的姜冏更是亢奋不已,刚刚胜过校刀营的他,底气那叫一个十足,他就不信了十几年不曾打仗的湟中义羌还能勇猛到哪去,能剩下一半的弓马娴熟已经谢天谢地了,还想吃老本的逞威风,大夏游骑第一个不答应 段颎麾下的老将中年将领们在姜冏方悦关平三人视线投过来那一刻,心中便明白这三位太子的嫡系是什么意思了,皆是报以冷笑 广陵太守张超上当太守张扬的名字喊了这么多次,你们的耳朵进水了,是没听见还是根本没耳朵 要真是那场解甲归田祸事过后,他们这些个功勋将领被朝廷赦封为横江将军威烈将军这些虚职,还真就像姜冏几人所想,刀枪入库放马南山的弓马稀松,这和江湖门派练剑练刀练拳一个道理,不进则退 但皇帝刘宏只是忌惮三位老柱石的功高震主,对他们这些功勋名将还是不愿挥金如土的,纷纷赦封了腰膂重郡的太守,不降反升的继续拥有军事权,还有了主动进攻的大权 湟中义羌的主将滇那是一员汉化胡人没错,皇帝刘宏也本想封赏一个杂号将军了事,但看过湟中义羌那令人瞠目结舌的履历,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虽说没有封赏位高权重的郡太守,依旧是让他镇守边疆,行郡守事,派遣了一位锐气十足恨不得亲自上场有先秦遗风的儒生,担任那一郡太守 本是让儒生不迂腐的同时,磨砺磨砺滇那的戾气,可谁知这位儒生每逢战事比起滇那还要亢奋,这位出了名的沙场戾气猛将稍微有一些迟疑,便会受到儒生的斥责 后来湟中义羌出战实在太频繁了,甚至有的时候长途奔袭上千里杀入了西域,皇帝陛下无奈只能把儒生调了回来 湟中义羌这件事倒还真给刘辩提了一个醒,只顾及庙算敌人了,忘了知己知彼中的知己,立即让程昱拿来一份关于张奂段颎皇甫规三人最详细的线报,自己没看递给了徐庶:“元直,开始部署东线的兵力” 一盏茶之后,徐庶把线报逐字逐句的看了三四遍,小心翼翼放进了怀中,准备随时拿出来好好琢磨 待到所有功勋老将年轻武将看向他,这位曾在汲县一战指挥七八万大军都信步闲庭的大气磅礴国士,竟像个市井小贩数落几文五铢钱那般搓了搓手,笑的合不拢嘴 “那臣就开始滚雪球了” 00332 竹筏蓑笠翁 方悦阵斩黄巾渠帅刘石过后,自己也不好受,鼻子瞬间流出了两道血线,顺着下巴滴答到了战马上,更加凸显的他狰狞如索命无常,感知到身后那支恢弘铁骑一步一步的辄压过来,当即站在了马背上俯视面前的黄巾贼怒喝道:“投降者不杀!” 这支刘石操练出来的黄巾精锐再是骁勇善战,追随他攻克了十几座城池,面对只是红漆札甲腐朽多少年没有闻到兵戈味道的兵油子,自然是无往不利,面对打小便在尸堆里讨生活的湟中义羌,单单闻到味道就如抓老鼠的家猫碰见了真老虎 五千还算精锐的黄巾贼除了一百多玩命逃窜的,剩下的全部颤抖着跪在了地上,颤抖过后全是匍匐在地,撅着屁股有屁也是紧紧憋着,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那玩命逃窜的一百多黄巾贼重演了一回西羌边疆上美其名曰的‘放牧’,攻破羌胡部落以后,放任羌胡部落的老人超过车轮的孩子四处逃窜,一根根熟铁投矛便会如牧民手里的鞭子准时抽在牛羊的身上,收拢出界的畜生 这些两条腿的黄巾贼又不是擅长飞檐走壁的江洋大盗,哪里躲得过那一根根反复使用养出一层‘包浆’的西凉投矛,也就一个呼吸的时间,全部被连成了串 刘辩跟着收回西凉投矛的二十几骑一道来到了黄巾俘虏旁边,面无表情的问道:“最近的一个世家望族是哪一家” 天下第一刺客老门房无射死了以后,程昱执意要求黄鹂先生继任主公的影子,但绣衣指使处于草创阶段好不容易搭了一个台子,刘辩哪能抽走腰膂大梁,否决了程昱的这个提议 该由新任太常寺十二律应钟樊氏,这位江湖上唯一能够与越国剑炉越女齐鸣的江湖女剑仙,统领足足四名乙等奉礼郎二十几名丙等奉礼郎暗中环伺在刘辩身边 见到这个容颜身段皆是上上之选堪称人间绝色的冷面女子,刘辩心中又是好大的不好受,因为他怎么也没想到上一任太常寺十二律应钟,竟然是自己的义妹杜苎萝,这么说来义妹杜苎萝的死想必和戏志才脱不了干系 戏志才倒底在谋划什么?要把二弟关羽往绝路上逼,实在是想不通 曾经距离胭脂评只有一步之遥的人间绝色樊氏,荣华富贵,名声地位,可以说是唾手可得,不知怎地偏偏要做吃了上顿儿不知道有没有下顿儿的细作头子,玉手翻开一卷泛黄典籍道:“一百里外,封丘綦毋氏” 心情不咋地的刘辩一听这话乐了,真是要瞌睡来了枕头,封丘綦毋氏可是出了名的匠作世家,传闻春秋时期的铸剑大师欧冶子年少的时候都曾在封丘綦毋氏当过十来年的学徒 造纸的那位蔡伦更是封丘綦毋氏的入赘女婿,后来气不过家中的那个放荡女人公然在家里养了小白脸,这才入宫当了太监,这一代的家主正是匠作大将綦毋凎 授意方悦冲阵斩杀黄巾渠帅并不是担忧湟中义羌折损,而是为了完成徐庶点滴成海滚雪球的战术谋划第一步:“告诉他们孤的身份,另外传达孤的君言,只要能够攻克封丘城立即剥离叛贼身份,还会赏赐官身” 这些黄巾贼只是受到蛊惑吃不上饭的贫苦百姓,大汉统治天下数百年,正朔正统早就根植在百姓心底,要不是食不果腹的就要饿死了谁愿意做不忠不义的乱民贼子 现在有了太子殿下的亲口承诺,这些刚刚还是畏畏缩缩俘虏的黄巾贼,一个个士气高昂到了气焰嚣张的光景,学着当初欺压他们的胥吏戍卒样子,趾高气扬的跟在上千铁骑马后 没有一人脱离队伍 一来这些黄巾俘虏对湟中义羌背囊中的西凉投矛极端惧怕,二来现在有了摇身一变成为大汉官吏的机会,傻子才会去给名不正言不顺的黄巾贼通风报信 手指轻扣锟铻刀的刘辩,见到黄巾俘虏们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心里有些泛苦,张角张宝他们为了捉拿自己还真是不遗余力,连这些个普普通通的黄巾贼都清楚自己的相貌,看来画着自己长相的布娟,怕是都要被这些黄巾贼翻烂了 上百里的距离要是换成主力大军进攻,起码要行进个三天左右才能到,但是刘辩这支四处出击的游兵散勇则要快速的多,又骑乘千挑万选的西凉大马,不过半天的时间便抵达了封丘城,这还是为了照顾累的两眼发黑的黄巾贼 湟中义羌要是发挥长途奔袭西域的能耐,最多两个时辰足以抵达封丘城,战力还能保持吓破中原各地驻军大胆的八成,这也让边疆各大精锐感到一阵的胆寒,未免也太违背常理了些 方悦按照计划率领湟中义羌乔装打扮成了黄巾贼,准备混迹在四千多黄巾贼中间进入封丘城,兵不血刃的拿下这座坚城,福神高照的好不容易能与主公一起长途奔袭,还没等自己大干一场,操练稀松的黄巾贼守军也不知道从哪看出来的破绽,先一步擂动了大鼓 城头上稀稀拉拉的守卒很快刀枪林立,刘辩面无表情的命令道:“留下一屯湟中义羌看着一千黄巾贼在这里虚张声势,其他人跟孤走” 黄巾贼这方再是怎么操练稀松,却有一支不弱于太常寺的细作组织黑冰台,而上千战马发出的马蹄声又响彻如雷,怎么可能不会被发现,刘辩的本意也不是进攻封丘城,是那一个个星罗棋布散落在西壁垒腹地上的世家祖宅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 青山依依,绿水湍急,封丘城旁的鸿沟水上忽地漂来了一叶竹筏,一位身披蓑笠的老翁,吆喝山歌撑着竹竿而来 冷面女子樊氏如临大敌,素手搭在那柄骊珠剑,凝声道:“列仙评第八,甘铏” 刘辩淡然一笑,轻轻一挥手,正愁不能立功的黄巾俘虏立刻堆满了岸边 嘴角勾起一抹冷意 你以为你是剑尊?一剑扶摇,破甲三千又三千 00333 一场雨纷纷 北地刀狂甘铏不论是在上一坐剑尊江湖还是现在的武帝江湖都是鼎鼎大名,横空出世的白衣剑神折戟沉沙了不知多少剑道大材江湖奇才,这些秀于林的良材见识过蚍蜉以后,能够保持武道光景不倒退已经殊为不易了,更上一层楼的少之又少 术剑剑甲于吉是一个,北地刀狂甘铏也算一个 弃刀用剑,在东海碣石边缘劈波斩浪三十年,夜以继日不敢虚度一点年华,哪怕是日常的一日三餐人有三急依旧觉的浪费时辰,比起勤勤恳恳到严苛的太史慈只强不弱 有了这份如饥似渴的勤勉,甘铏总算是不负众望的再次异军突起,成为天下剑林的一棵参天大树,登顶列仙评第八,还获得武帝童渊都曾念叨过一句的剑侍称号 世间练剑之人千百万,唯甘铏一人侍剑如初 当年那个英武硬朗的北地风流侠客,正如他身上的那件蓑衣,从一片青葱竹叶熬成了一片枯槁灰褐 剑意却足 蓑笠老翁从江水中挑起竹竿,江湖耍把式的用力一抖,剑气却比剑道宗师张宝还要厚重三分,无数的水珠剑出青冥,大珠小珠落玉盘落在了杨柳依依的岸边 一百多名黄巾贼瞬间被射成了筛子,其中甚至还包括几名手持钩镶身披红漆札甲的黄巾小渠帅,无一例外的连带那两层坚实壁垒防护一起布满了大洞小孔 刘辩樊氏见识过许许多多的武林名宿江湖豪客,仍是忍不住咬紧了牙关,随意抖出的水珠居然有了剑气磅礴的威势,难怪这人被武帝童渊另眼相看 江水拍岩的岸边,伸长脖子密密麻麻堆在一起的黄巾贼一反常态的并没有被这一竿子神威吓退,反倒是亢奋的就如见到了秦楼楚馆的花魁,要不是不会泅水早就冲过去了 光脚不怕穿鞋的,这些黄巾贼既然决定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讨生活,知不知道文绉绉的富贵险中求不好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这句话却是比谁都门清 宰了这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子,别的不说起码能赏赐一千文五铢钱,说不定还会赏赐一个刚入品秩的卫士哩 蓑笠老翁三十年来别说步入江湖了,就连那块巴掌大小的碣石也不曾离开,不知道现在的皇帝是谁,更不是当年的天下发生了什么,只是觉的大汉越来越倒退了,这些乱七八糟的虾兵蟹将也能当做储君的护卫,这也太儿戏了 这也正好,来之前蓑笠老翁已经做好面对上千架大黄弩的准备,数次深入东海,冒着暴雨雷电的驾驭一叶扁舟直面盖压过来的滔天海浪,九死一生,却也练就了一手武帝童渊轻轻点头的神仙手 蓑笠老翁伸手拂去竹竿上的水迹,如为孙儿擦去嘴角的饭渍,笑容慈祥,落在刘辩樊氏这些眼界高远的二品宗师眼里,却像是一位铸剑大师正在淬剑 满江皆剑气 蓑笠老翁随手一挑,湍急流淌的江水下降了三尺,青山绿水之间多了一层三尺青锋 天地间再无江浪滔滔,也无激流勇进 阴云密布 一场山雨欲来 眼高于顶的刘辩,自从那日见识过蜉蝣剑阵过后首次心底打怵,抬头看了一眼笼罩江水上空的剑气,按住紫檀刀匣的同时,轻轻夹了一下象龙的马腹,好奇瞪着竹筏上那个老头的象龙,心有灵犀,准备随时撒丫子逃跑 曾与越女并肩为江湖双骄的樊氏,妙目中多是神往,世间的少男少女们哪一个不是怀揣着江湖梦,渴望如武帝童渊那般坐镇武帝城三十年,无人可以攫其锋芒,向往江湖第一女侠越女那般迷倒无数江湖俊彦,能与独占世间八斗风流的郭嘉双宿双栖,做一对神仙眷侣 江湖是所有人的江湖,却也只是少数人的江湖 大多数人只是混迹在江湖底层做一名普普通通的走卒贩夫,别人瞧的起称呼一句少侠,心情不好的人骂上一句狗腿子,也是无可厚非 不论怎样,江湖人人向往三十年前王老剑尊的剑开天门,向往武帝童渊的紫禁之巅,更是痴迷何皇后越女这些仙子的白衣如画 江湖女仙子樊氏虽说曾经江湖上昙花一现,闯出了一个可以比肩越女的名声,但她终究是个剑客,世间用剑之人哪一个不想剑气纵横剑罡如蛟 但能够进入一品的剑客已经实属凤毛麟角,更不要说是领悟唯有剑尊王越剑甲于吉这些顶尖风采人物才有资格拥有的身外之物 身外之物,在士大夫文人之间不是什么好话,对于世间武夫来说却是黄粱一梦都求不到的东西,就连江湖女宗师樊氏今日都是第一次得见,可见剑气剑罡的稀有程度不下于贫苦庶民碰见太子殿下 蓑笠老翁这么多年来能以指玄稳坐列仙评那座钓鱼台,接连击溃不知多少前来挑战的武林名宿,仰仗的便是剑气 河北第一名剑大洪真人曾在年轻时以半招的优势击败过这位北地刀狂,后来听闻剑道资质平平并且半路出家的甘铏,恬不知耻的登顶了列仙评,嗤笑一声赶往东海武帝城挑战这位再入一品的剑道宗师 三十年来呼声最高有望把术剑剑甲于吉拉下马的大洪真人,竟然连一百招都没撑过便败在了剑侍甘铏的剑下,观战的众多武林名宿差点没站稳的掉进东海里,这一战传出去以后,更是引得整个天下一片哗然 江湖就是这样,人人都有一双势利眼,人人渴望踩着别人的肩膀上位,从这以后盛名大震的甘铏坐实了剑侍的称谓,那些个平时不屑一顾的江湖游侠儿,态度来了一个大转弯,变成了捧剑侍甘铏臭脚的追随者 面对天下剑林始终从容不迫的剑侍甘铏,还不把区区几千披甲率低下的黄巾贼放在眼里 要是数千手持大黄弩的精甲锐士,别说是他就是天下第二吴馘也得退避三舍,现在嘛,套用曾经的将甲关羽的一句话说就是万军丛中夺敌将首级也如探囊取物 双手轻轻一抖,竹竿瞬间拔高,搅入了头顶的乌云 滴滴答答一阵密雨击檐 老头儿扶正头顶的蓑笠,慢悠悠走了过去 00336 衣着破败,胸怀锦绣 落魄士子听到少年郎的低语,不是文采斐然的汉赋,也不是辞藻华丽的诗歌,却有一种妙不可言的意境,更对这个约莫有些臭味相投的富贵公子心生好感:“在下董昭,不知公子高姓大名” 少年郎听闻这名字笑意更浓了,语调轻松,却炸的董昭差点没站稳:“刘辩” 这个名字何止是如雷贯耳,是整个天下除了皇帝以外另一个不能直言名讳的名字,董昭再是风骨不与世俗同流合污,听到这两个字还是不免后退了三步,眼底很快产生了一抹怒意,沉声道:“公子的父母应该是汉室宗亲,想必明白宗亲礼法四字是怎么书写,我等汉臣的名字怎么能僭越储君的名讳,还望公子回去以后请出家谱,更改姓名” 神色有些玩味的少年郎,刻意拉近距离做出了一个令未来无数达官显贵嫉妒的发狂的举动,拍了拍董昭的肩膀:“只是音韵相同,字体不同” 这个答复倒是让董昭宽心了不少,就如那个同音不同字的亭长刘弘,并不冲犯忌讳 而这位不曾见面也没去过幽州瞻仰过的高风亮节亭长,多年来一直是董昭敬仰的清官能吏:“昭刚才有些冒犯,还请公子见谅” 忠孝之人总是会让人心生好感,更何况是忠孝自己的人,刘辩怎么会芥蒂这点不痛不痒的小事:“先生说笑了,忠孝二字素来是我等汉人有别于那些父死子承母兄死弟承嫂的胡人蛮夷的重要气节,怎么会怪罪先生......” 这时,黄池外突然闯进来一支披甲率极高士卒雄壮的黄巾乱贼,在一名断臂黄巾渠帅的率领下围住了浇书雅集的数百士子 这位黄巾渠帅赫然是补进列仙评的天下第十地公将军张宝,但以他日理万机的地位,要么坐镇西壁垒前线,要么镇守太平军中枢重地,没理由亲自来到这个太平安稳的西壁垒腹地 就算是来,封丘城不是粮仓也不是兵仓,既不能运输大量的米粟粮秣,也不能招募大量乡勇补充进入黄巾军,难道? 道教有福临心至一说,辅以观星望气谶纬等等道教风水玄学秘术,大可以触及天地大势的流向,小可以推衍紫微帝星、真武转世、佛门灵童这些身负大气运之人的动向 难不成是因为前段时间覆灭了一支五千人的黄巾贼,泄露了天机,从而觉察到了我的动向,还是说我的踪迹在黑冰台面前一览无遗,刘辩的处境已经十分凶险,脸上浓郁的笑容不见消减一分,反倒是如那难以化开的墨点,深沉异常 地公将军张宝前来黄池并不是为了游览这处名胜古迹,只是为了护送一人,地府钦定的下一任接班人判官 民心民意这些看似虚无缥缈的东西,在那一子落下以后按部就班的逐渐归拢在‘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旗号下,下一子是时候落在这盘风云变幻的大局上了 清除兖、豫、青、徐四州所有关于汉室的祠堂庙宇功德碑,换成太平道的宝诰碑文神仙雕塑,逢年过节祭奠高祖刘邦汉武光武的祭拜活动,全部改成去给神仙烧香,从根上断绝四州臣民对于汉室的忠孝之心 黄池恰好有一处香火鼎盛的祠堂,供奉的是高祖刘邦和封丘侯翟母,祠堂的来历还与一个典故翟母进饭有关 楚汉大战时期,高祖被西楚逆贼项羽打败,落荒而逃,身边亲卫扈从纷纷走散,只有气机枯竭的樊哙跟随高祖,两人逃亡了三四天饥寒交迫,路过封丘遇到一位提着饭罐子去田地里除草的翟母,万般无奈之下便向这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贫苦老妪乞食 那罐子野菜混杂树根的麦饭是老妪三日的吃食,得知面前两人是抗击暴秦的义士,想都没想立即把麦饭交给了两人,高祖刘邦和大将樊哙这才侥幸活命 高祖刘邦称帝以后,不忘当初的恩情,正如当年那样只带着樊哙一人拜访瘦的皮包骨头的老妪,潸然泪下,随即封翟母为封丘侯,让这位心存善念的老妪在仅剩的日子里享受了一段时间人间繁华 这件救助落难帝王的扶龙大功,向来是封丘人引以为豪的幸事,不论是长住在封丘城的达官显贵还是难得来一趟繁华城池的乡民,总要到这座祠堂祭拜一番,历经数百年不衰 寻常人眼里被各种香烛熏得有些发黑的塑像,略微破败了些,落在判官眼里却是比一尊足赤黄金铸造的塑像还要金碧辉煌,积攒的香火浓郁到别说让那些天人重塑金身了,几乎触及了再修庙宇的边缘 这处翟母进饭祠堂也就成了判官势在必得的香火鼎盛祠堂之一,不亚于徐州小沛的彭祖祠、青州的太公祠、豫州的白圭祠等等香火绵延祠堂 对于这些香火气数的掬捧,当今天下除了已经作古的王老剑尊,也就江湖上的武帝童渊三教中人阎罗寥寥两人而已 其他的不管是老一辈永寿之春国士庞德公黄承彦荀爽等人,佛门的莲池大师大孚住持,道门的几位掌教真人,还是熹平之春的这些后起之秀,全部都是借助一些特殊物件顺势而为 判官恰好在那一小撮顺势而为的行列,这处诱人程度堪比边疆汉子见了胭脂评绝色的祠堂,怎能不让他以身犯险的亲自前来,再说了这里是西壁垒腹地,又有进入天下第十的地公将军张宝亲自压阵,能有什么意外 好巧不巧的是,正好被另有图谋的刘辩撞见了,这才有了那抹化不开的笑意,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呐 早已成惊弓之鸟的数百士大夫文人,刚才还在激昂慷慨的吟唱泰山大雪坪传出几首传世名作,什么一剑可当百万师挥袖还驱万万军的,本来是豪情万丈的旷世奇作,从他们口中吟出却有了一股子酸腐味道 这不自诩为大汉忠贞之士的他们,眼睁睁的看着一大帮虎背熊腰的黄巾力士冲进翟母进饭祠堂,大逆不道的论起石锤开始破坏打小便在这里玩耍留下无数少年回忆的流檐飞瓦建筑 一锤又一锤,遍地都是碎裂的瓦砾散落的泥土,不少士大夫文人忍不住小声啜泣,因为这些黄巾乱贼敲碎的不仅仅是一座古意浓浓的祠堂,还有一些别的东西 青梅竹马,祠堂的榕树下与邻家妹妹许下了稚嫩的海誓山盟 峥嵘少年,站在高祖神像前与儿时玩伴说出过豪言壮语 衣锦还乡,父母宗族长辈在这里摆下一桌桌筵席,面对别家宗族子弟脸上露出极大的自豪和光荣 有几位年少士子双眼一红,忍不住拔出腰间的八面汉剑,抬头望见四周披甲佩刀的黄巾精锐,霎时垂头丧气的偃旗息鼓 半柱香以后,整座建于数百年前承载了封丘无数风光兴衰的翟母进饭祠堂只剩下几根孤零零的红漆斑驳圆柱,以及那两尊摆放在废墟正中央的塑像 由于去年挡住了太子成为地公将军张宝面前大红人的李大目,嗤笑的看着周遭以前高不可攀士大夫文人的如丧考妣表情,心里那叫一个舒坦 曾经被这些世家望族子弟欺压羞辱了不知多少次的他,一直想要亲手斩下几颗士大夫文人的头颅,看看他们的血是不是和自己这些贫苦庶民一样,苦于大良仙师的禁令不敢强行杀人,如今有了一个机会 李大目在数百士大夫文人惊世骇俗的目光下,一脚踹翻了高祖刘邦的塑像,踩在塑像的肩膀上,环首刀搭在了塑像的后颈,耻笑道:“你们不是天天吹嘘自己有多么的忠于汉室,怎么现在成了哑巴了” 拿刀拍了拍高祖刘邦的脑袋,磕飞几片碎渣道:“没人说话我就可就要把刘邦斩首了,斩了这个你们恨不得把心肝掏给他看的大汉王朝的老皇帝” 判官不管不顾,面无表情的着手收拢即将溢散的香火气数 地公将军张宝那张古井不波的脸容,闪过一抹极大的喜色,这一刀下去,斩断可不是一尊塑像的脑袋那么简单,斩断的是在场所有士大夫文人以及他们身后世家望族对于大汉的念想,到那时太平军内部稀缺的文官也就有了着落 眼看心中的信仰即将被斩首,这些士大夫文人再是唯唯诺诺的胆小如鼠,不免窜出一股极大的火气和热血,刚要站起来拔剑相向,望见四周那一口口明晃晃的环首刀,只能牙齿‘咯咯’作响的闭上了双眼 “竖子!”董昭对这座翟母进饭祠堂没什么感情,拆了也就拆了,可奉若神灵的高祖塑被踢到踩在脚下,触及了他心中的禁脔,不顾身边好友的强拉硬拽,愤然站了起来,捡起一块路边的石头冲了过去:“无君无父的狗贼,我董昭与你势不两立!” 鹤立鸡群 围了三四圈的黄巾精锐瞅着这个瘦了吧唧衣衫破旧的文人,竟像个沙场猛将见了杀父仇人似的冲了过去,顿时引发了一阵哄堂大笑 却没有一人觉的不伦不类 00337 老王八和老怪物 黄巾军号称百万众,其中掺杂了多少水分能有多少骁勇善战的将士怕是地公将军张宝都不知晓,黄巾力士作为天公将军张角一手创建的甲士营,那是实打实的悍勇精锐掺不得一点假,个个都是膂力超群可以充当擂鼓力士的壮汉 李大目早些年只是一员普通的黄巾力士,平定兖豫青徐四州的时候作战果敢,多次先登,很快进入了文官猛将稀缺的黄巾高层法眼,得于大良仙师的青睐赏赐了一本道教熬练筋骨的精妙典籍《龙虎神室经》,练至精深地步可拥有九牛二虎之力 当年光武帝刘秀麾下能与巨毋霸比拼力气的云台二十八将盖延,正是习练了《龙虎神室经》并且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传闻在一次酒宴上曾经表演过倒拖九牛,吓的在场文官竹箸纷纷掉落在地 黄巾军扛旗大将李大目习练《龙虎神室经》的时间尚短,还没达到神乎其神的倒拖九牛,力能搏虎还是可以做到的,冷笑着瞅了一眼弱不禁风的酸腐儒士,环首刀也没出鞘直接连刀带鞘的砸了过去 那帮子跟随李大目南征北战各大难啃坚城的黄巾力士,个个是露出了亢奋的神情,大良仙师平定兖州说是众多渠帅的们齐心协力,但只要遇上难啃的骨头哪一次不是渠帅率领兄弟们撞开的城门 这小子别说只是一个细胳膊细腿白嫩的像个娘们的儒生,就是刘氏朝廷的猛将来了依旧是抵挡不住劲力十足的这一刀,少说脑袋也会被砸个大窟窿,严重点脑袋直接就给砸进肚子里 ‘啪’的一声脆响过后,发生了极其诡异怪诞的一幕,那个文弱儒生不仅没有血溅当场,还一石头砸在了渠帅脸上,高高的鼻梁瞬间塌了下去,渗出大量鲜血 刘辩收回夹断刀鞘的手指,又给了李大目一脚,踢飞他以后,看向了一脸惊色的地公将军张宝,玩味道:“张仙师咱俩可真是有缘呐” 地公将军张宝骤缩的双瞳久久不能从夹断刀鞘的手指上收回,那位留在江湖和庙堂的威名实在是太苍天在上了,牙齿打颤道:“蚍蜉” 没有经历剑尊江湖并且亲手算计过剑尊的判官,心底对于那些江湖上庙堂中流传的经久不衰传闻,平淡许多,没了一叶障目自然把刘辩刚才的那一招无理手看的更加通透:“只有三分精髓而已,要是真的完全掌握了蚍蜉,太子想必早就直入指玄了” “不过单单是三分精髓已经极其恐怖了,除了有望登顶武曲榜的天赋绝佳良材,不论是江湖武夫还是庙堂猛将没几个可以挡下太子的这招无理手” “这还是有着大限刼数的压制,要不是太子始终如履薄冰的负重前行,说不准王越那一身浩荡气数一滴不剩的悉数都会送给太子” “到那时我们面对的敌人可就不是一个还在山顶边缘徘徊的二品武夫,而是一位世间罕见的陆地剑仙,有了秦始皇那般的武力,又有汉武帝那般的胸襟,太子保不齐又是一位千古一帝” “呵”地公将军张宝森然冷笑一声,双眸燃烧起了一团燎原大火,贪婪道:“哪有那么多的说不准,不知死活的太子倒是有一个” “孤身一人就敢闯西壁垒腹地,真当自己是举世无敌的武帝童渊了,怕是在深宫内院骄横惯了,以为天下人都是他刘家的奴役,没有任何人敢冒犯天家的威严” 判官深表赞同的点了点头,无面脸容升起了一股子轻松:“除非有列仙评上的老怪物或者是秦广王这些深坑老王八的护卫,别说太子孤身一人,就是率领一千铁骑前来也是胡饼打狗有来无回” 做梦都想抓到大汉储君的地公将军张宝,现在瞧见大汉太子生龙活虎的摆在面前,哪里还能耐得住性子,不等判官罗里吧嗦的说完,数百黄巾力士一窝蜂的围了过去 似是大局已定了,确实也已经大局已定了,毕竟这里是黄巾军统辖的腹地不可能出现朝廷大军,黄河北线、西壁垒西线早就囤扎了大量黄巾军,大汉朝廷别想过去一兵一卒,更别提出现边疆二十万铁骑的祸事 来了又如何,只要黄河北线西壁垒两线牢牢收紧口袋,再多的边疆铁骑到了这里只是一群瓮中老鳖,就是壳子硬了些罢了,这也好办,没了补给线人吃马嚼每日吞吐海量米粟粮秣的边疆铁骑,不出一个月无需黄巾军动手就能给活生生饿死 笑容不改的刘辩拦住拎起三尖两刃刀就要冲阵的方悦,对着胜券在握的判官问道:“你刚刚说什么,有什么护卫孤才会安然无恙” 孤?在场的数百士大夫文人听到这个极其遥远的称谓,先是骇然,紧接着露出极大的火热,一个个义愤填膺的准备抽出腰间平时用来装饰的八面汉剑护卫太子殿下 但望见那些膀大腰圆的黄巾力士,估摸着自己这个细胳膊细腿的去了也是没什么用,只是平添了几个刀下鬼罢了,一个个垂头丧气的偃旗息鼓 董昭怎么也没想到与自己相谈甚欢的那名贵气公子竟是太子殿下,无视那数百黄巾力士,捡起掉在地上的那块染血石头,义无反顾的挡在了刘辩身前 处在对立面的地公将军张宝审视这些平时自诩忠肝义胆的士大夫文人,嗤笑不已,倒是对董昭生出了爱才之心,心想着就算是绑也要把他绑自己的大营内 判官执掌黑冰台早早的便对这些熹平之春的大才小才了如指掌,董昭的反应正在预料之内,没去过多的理睬他,而是把精力放在了刘辩说的那句话,心道难不成真有老怪物或者老王八在身边担当守门人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便被他打消了,列仙评上的老怪物和那些深坑老王八哪一个不是精鹜武道一心求个举霞飞升的执念之人,哪里会为了世道的荣华富贵四处奔波劳累浪费恨不得掰成两半来用的时间 “啪”愣神间,一道怎么也没想到的身影突然出现,一袭黑色王衣的秦广王隔空狠狠抽了判官一个嘴巴子,虎着脸道:“你说谁是老王八” “啪” 又是一声脆响,一位悠然闲趣的蓑笠老翁出现在刘辩身旁,也是隔空抽了判官一个嘴巴子:“老夫确实是老怪物” 王八在左,怪物在右 还有一柄长剑 00340 公孙在坟前 幽州,涿郡涿县 年关前夕众人分道扬镳,曹操因为家中长辈等着自己过年再加上距离也不是很远,终于在年关到来以前赶了回去 北上幽州的刘备则就慢上太多了,一路上走走停停,但凡是遇到黄巾乱贼祸害乡里,无论敌人多少,立即率领全军杀散所有奸淫掳掠的黄巾乱贼 在这期间谋主简雍劝了不知多少次,可刘备依旧我行我素,眼看就要进入涿郡地界了望见后方有火光冲天,又是南辕北辙的冲了过去:“主公,就算是现在救下了这些贫苦庶民,等到我们走了以后,这些手无寸铁的乡民还是会遭受黄巾贼的洗劫,徒劳无功” 刘备正在用剑鞘敲晕一名又一名贫苦出身的黄巾贼,抬起头来,淳朴一笑:“宪和,大道理我也不懂多少,不过父亲曾经告诉过我但求无愧于本心” “他们可都是安分守己的普通乡民,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乡民们遭受黄巾贼的烧杀抢掠” 救下这些贫苦庶民确实是好事,可付出的代价实在有些大了,简雍这些日子以来亲眼看着鬼方铁骑一点一点被蚕食到两千人,作为万事以主公利益为准则的谋主,心情有多差可想而知了 自己人微言轻劝不了主公也就算了,身边这两员猛将一起长大的陈到和在鬼方铁骑强烈呼吁下把刘姓改回本姓的拓跋旱魃,一个是沉默不语,一个比佞臣还听主公的话 他们两人也不想想,这些草芥一般的贫苦庶民的性命重要,还是精锐程度几乎可以媲美白马义从的鬼方铁骑重要,自己一人不行,三人一起劝解主公说不准能行 一个时辰后,在简雍心里滴血的神情中再次折损了十余骑的鬼方铁骑,终于是离开了这处是非之地 脸色阴郁的他正在冥思苦想怎么才能顺利进入涿县,突然见到主公跃下了的卢,朝着村口一位正在一棵老枣树下乘凉的老太公走去 现在正是太子殿下的用人之际,别人是提着猪头去烧香找不到庙,主公就在庙里还是庙里挂单的高僧,反倒是去做一些针头线脑的琐碎,不慌不忙 但机会停留的时间是有限的,错过了就不会再来了,你看曹操,同样是一起青梅煮酒的从龙之臣,曹操抓住了第一次驰援太子的机会,率领五千将士攻克了虎牢关,名震天下 听陈到说当时主公要不是被一个小村子耽误了,有着他和拓跋旱魃两位金刚猛将以及三千鬼方铁骑的襄助,攻克虎牢关的便是主公了,名扬天下的同样也会是主公 抓住了第一次机会的曹操,这次又抓住了第二次机会,虽说在上元节没去祭祖落下个不孝的名声,但曹操的收获同样是惊人的,居然担任了整条北线的主帅,封侯拜相那是指日可待了 主公出的力也不少,可到现在还是一介白身连个刚入品秩的九品卫士也没混上,不就是因为这些个可有可无的乡民,错失了良机,耽误了大好前程 有些心灰意冷的简雍还没感慨完,赶忙去扶正头顶的竹冠,由于过于心急显的手忙脚乱 这也不怪他,因为他听到了一个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听到的名字,只见主公毕恭毕敬的喊道:“承彦先生” 拿着一面芭蕉蒲扇的黄承彦,摆了摆手,笑道:“玄德怎么变的这么客气了,还是叫老夫老黄吧,听着顺耳” 过去不知道村口老黄的真实姓名,少年心性的刘备还会喊上几句老黄,现在知晓他是和自家先生同属于一个时代永寿之春的国士黄承彦,哪里还敢口无遮拦,黝黑的脸容冒出一抹看不见的红色,作揖道:“以前是我不懂事,还请承彦先生不要放在心上” 醇儒黄承彦性情随和,对那些礼乐教条不是很看重,温和笑道:“老夫这次前来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过来通知你赶紧去父母的坟地看看,有一支黄巾贼为了报复你,好像是要把你父母的棺材撬开,鞭尸泄愤” 刘备黝黑脸庞上的淳朴瞬间消失殆尽,杀气腾腾:“叔至,赶紧走!” 数千铁骑骤然加速,踏碎许许多多村庄的宁静冲向了北方 黄承彦脸上的温和笑容,大为改观,满心欢喜:“没了慷慨激昂哪里还是一位正值风华正茂的青年,这样才对” —————————————————— 黄巾起义爆发以后,幽州同时出现了张纯张举叛乱,但这两个妄自尊大的傻鸟忘了幽州是由镇北将军公孙瓒坐镇,手底下还有一支数目过万的白马义从 也没亲自出手,只是派遣麾下十大校尉之一的邹靖出击,这位骁将仅仅率领两千白马义从,便把张纯张举的五六万大军压制在靠近三韩的乐浪郡 幽州大部分地区称得上国泰民安 不过由于涿郡接壤黄巾起义的重灾地界冀州,就算是有一员十大校尉坐镇涿郡黄巾贼还是屡禁不绝,蚁贼实在是太多了,以白马义从冠绝大汉北疆的弓马骑射都有点疲于奔命的意味了 半日前,刘备老家附近来了一支一千多衣衫褴褛的黄巾贼,村子里的人早就见怪不怪了,只是关上那条临时搭建的绕村土墙的木门,村子里的青壮手持锄头镰刀严阵以待的守在土墙各处 让大家松了一口气的是,这支数量超乎想象的黄巾贼并没有进攻村子,而是赶往了村子北面青苗如原的田垄 这个村子大部分人都姓刘,村老反倒是姓窦,说起来两者还有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刘姓是皇室宗亲,窦姓是自从东汉开国以来最为煊赫的外戚,不过这个村子里的人明显和皇室宗亲以及外戚十八竿子都打不着 刘姓村民中威望最高的是一名在涿县县城有一间粮铺的刘晟,正值壮年的他人高马大,胆气也壮,曾经是亭长刘弘下属的一名游缴,负责捉拿缉捕盗贼,学过几手粗浅的军中刀术 刘晟小心翼翼出村探查了一番情况回来以后,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清水,素来稳重的他急的是满头大汗:“村老赶紧召集村子里的青壮跟我出去,这群黄巾贼是奔着老亭长的坟头去的” 村老当年同样深受老亭长的照顾,自从老亭长死后这些年来一直照拂着刘备母子二人,直到刘备的母亲也入土为安,环顾一眼四周二十几名义愤填膺的青壮,果断的摇头道:“大家还是好好守住村子,出去的事不要再说了” 刘晟当过胥吏也经过商,眼界比起这些整天撅着屁股和黄土地打交道的乡野村夫开阔的多,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但是大丈夫生于天地间要明是非识忠义,不再劝解村老,猛地一抱拳,按着那口重金采买的环首刀转身离去 人虽卑微,气节却高 村老周围的二十几名青壮多数是在老亭长身边耳濡目染忠义二字长大的,也学着刘晟大哥狠狠抱拳,准备跟在刘大哥身后一起送死 “站住!”村老厉喝一声,拿起拐杖颤抖着指向了身后:“想想你们的父母妻儿,忠义当然很重要,但你们不过二十几人去了就是送死,难道一个忠义的虚名还比不上父母妻儿的性命吗!” 二十几名青壮怎么会不清楚在这个朝不保夕的世道,他们一死父母妻儿也就没了多少活路 他们虽然是不值一提士大夫文人嘴里粗鄙的刁民,忠义两个字也不会写,却也懂得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老亭长说过人这一辈总得有点信仰和坚持,不多,做到一个孝就足够了,现在不是他们不孝,而是有一种说不清是啥却觉的要去坚持的东西在前方 习惯了弯腰耕作卑微做人的二十几名青壮,扛起了锄头和镰刀,腰杆子从没像今天这样笔挺过 踏出了村子 —————————— 两军对垒 一高一矮两个小坟包前方站着一位背负双剑的剑客,一人面对一千多黄巾贼,气势居然压迫的上千黄巾贼不敢上前一步 这一次前来挖坟是得到了黄巾高层的命令,一千多黄巾军穿的破破烂烂却是经历过几场鏖战的精兵,领头的渠帅白绕在黄巾军小有名气,擅长一手精妙绝伦的连珠箭:“公孙将军还请你离开这里,不然的话别怪我不客气......” 眼底尽是癫狂意味的公孙曲阿没有第一时间宰了他已经是活佛保佑了,哪里会允许他在这里呱噪,一指洞穿了白绕的眉心,轻舔手指上的血迹,吮吸了一口立即弯腰呕吐起来:“呕...呕...太难吃了,太难吃了” 一千多黄巾贼惊魂未定,公孙曲阿霍然抬头,双眸里尽是贪婪光芒:“既然这么难吃,那就把你们杀光好了” 腥风血雨 许是太久没杀人了,公孙曲阿没有故作轻松的抽出背后出鞘便是一品金刚的血色长剑,单纯的以手指洞穿敌人,那根人肉手指却比寻常的大器宝剑还要锋利的多 一路狂飙,留下的只是一道道冲天血柱,无一例外,身后黄巾贼的脖子全被割开了极长的口子,喉管切断,从脖子的断裂处喷溅出无数血水 公孙曲阿没去刻意避开这些腥臭的血液,反倒是故意迎了上去,身上每多一道血水脸上多一分笑意,纯真而又痴迷 刘晟以及二十几名青壮呆然木立,紧接着除了刘晟以外赶忙跪倒在地捣蒜般的不停磕头,嘴里念叨着阎王爷饶命 一个时辰过后,地面突然剧烈颤动起来,一支雄壮程度不亚于刘晟见过的一伍白马义从的铁骑,在为首一名长相眼熟气质大不相同的将领统帅下,席卷而来 刘备陈到拓跋旱魃几人勒停战马,露出了与那些乡民一样的神情,满目骇然,要不是知道这个世道没有什么所谓的老天爷阎王爷,说不准也和这些乡野村夫一样跪在地上疯狂磕头了 只见 公孙曲阿背负双剑站在遍地的尸骨中间,四周大约有一百多具尸体还能保持直立,无头尸体向外喷洒着血珠,又从天空降落 而他,伸开双臂,沐浴其中 就像是一位负笈游学的少年郎,碰见了一大片向阳花木,伸出双臂去拥抱这座春天,笑容灿烂,天真烂漫 在边疆摸爬滚打二十几年同样是杀人如麻的拓跋旱魃,脊背发凉,汗毛直立,如受惊的野兽露出利爪似的立刻拔出了腰间的龟兹钢刀,默不作声的摆出一个手势,牙齿下意识打颤的两千鬼方铁骑把手伸向了箭囊 历来喜欢一刀一枪爽利斩杀敌人的鬼方铁骑,第一次出现了能不靠近就不靠近的念头,心想着最好是能够远程射杀这个魔头 公孙曲阿蓦然回头,别说是淡漠生死铁石心肠的两千鬼方铁骑,就连他们胯下经过层层筛选的精良战马,也惊退了三四步 “你是刘备?我叫公孙曲阿,老黄让我在这里等你,说你是我的明主” 在场唯有刘备一人敢于直视沐浴在鲜血中的公孙曲阿,脸色平静,刚要迈开脚步走过去,陈到简雍二人赶忙拖住了刘备的衣襟 “兄长,我陪你一起过去” “主公,这个人太危险不可接近,再者说了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很有可能是为了欺骗主公过去” 刘备看了一眼父母的坟头,纤尘不染,平静的脸容忽地绽放了一抹照亮心头阴霾的干净笑意,摇了摇头,拒绝了陈到陪同自己,独自一人步履坚定的走过去:“我相信他” 一步 两步 十步...... 刘备在麾下将校极度紧张的目光中,不仅靠近了公孙曲阿十步以内,甚至还握住了那双站染无数鲜血的手,认真的看着他道:“我的安危以后就交给君了” 君?公孙曲阿愣了一愣,别人都是叫他疯子、屠夫、厉鬼,从没想到自己也有被人重视,被人尊重,被人当人看了 “嚯嚯!”公孙曲阿忽然仰天癫狂大笑,笑出了眼泪:“你不怕我哪天发狂,杀了你” 刘备没有说怕,或者不怕,而是做出了世间唯有他一人胆敢做出的行为 他握住公孙曲阿的手掌,放在了距离脖子不足一寸的肩膀上,直视那双嗜血到令人恐惧的眸子,双眸尽是温暖诚意 三十年来,公孙曲阿心中唯有恶意,眼里的世道一直是黑色的 那双干净眸子就像是冬日里的暖阳,散发出让这个乱世变得温暖与美好的一束光 仁善真诚,纵然再平凡的人,在这万丈红尘里,教人一眼瞧见,记住 00341 那棵老桑树 在两千鬼方铁骑的处理下铺满田垄间的尸体很快被掩埋一空,刘晟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看着一望无际的青苗,笑道:“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 刘备小的时候没少给缉捕盗贼的叔父捣蛋,两人亲如父子,如今听说叔父为了父亲母亲的坟墓拎起一口环首刀就敢和上千黄巾贼拼命,更是感激涕零:“叔父这次多谢你了,要不是叔父护卫父亲母亲的坟头,备真不敢想象会有什么后果” 没做什么的刘晟连连摆手,目光投降了十步以内连蚊虫不敢靠近的公孙曲阿,笑道:“叔父也没做什么,这一次全都仰仗公孙壮士,要不是他挡在坟前,就算叔父拼了这条老命也翻不起多大的浪花” 坟头一事牵扯了刘备太多的心神,没能注意到拓跋旱魃这个凶人都不敢直视的公孙曲阿,刘晟叔父看向他的时候居然可以做到平淡无常 公孙曲阿见他无视自己也没提出丝毫的异议,轻舔猩红的嘴唇道:“不见得吧,刘校尉” 刘校尉? 成功吸引了主公的注意力,公孙曲阿扫了一眼刘晟腰间比寻常环首刀略微重三两的长刀,一股子喝干他鲜血的暴虐念头如雨后竹叶般疯涨 要是放在平常早就一指头洞穿刘晟的喉管了,主公在面前,为了那一句我相信你,怎么也得忍住 竭力压制心底欲望的公孙曲阿实在是不敢张嘴,只能把老黄交给自己的一封密笺扔给了简雍,让他代为口述 刚才那一幕留给简雍的心里阴影实在是太大了,被公孙曲阿看一眼都浑身打颤,哪里敢去接这封密笺,只能任由密笺掉在地上 刘晟苦笑一声,替这位不接不好接了也不是骑虎难下的儒生捡起了密笺,平静的还给了公孙曲阿:“还是由我自己来说好一些” “大将军何进收养了六名义子,也就是世人常说的六韬义子,只要还活着的现在个个是人中龙凤,排在末尾的犬韬是当今的并州牧丁原” “排在第四的虎韬,威名更胜,就是那位二十万西凉铁骑的主人董卓”话音一顿,刘晟不留痕迹的扫了一眼刘备,继续道:“其实玄德的父亲当年很有希望成为排在第二的文师,但被刘弘大哥给拒绝了,这才沦落到担任一个小小的亭长” “这六名义子中才能最高当属排在第一的霸典,可惜中途莫名其妙的死了,当年霸典在世的时候可以说是沙场上的剑尊王越,一人独占沙场的九斗风采,弹压的永寿之春那一代武将无一人能够抬头” “霸典将军当年创立了两支铁军,一支名为蓟北铁骑,后来横扫北疆的白马义从、辽东铁骑、雁门狼骑、大夏游骑等等,甚至包括天下第一骁骑龙勒游骑以及平定东西两羌的湟中义羌,全都是在瓜分了蓟北铁骑以后,用多则数百少则一百的铁骑种子逐步建立的” “另一支铁军是步兵,名叫蓟南步卒” 说起蓟南步卒,刘晟不知为何脸色突然泛起了一股奇异的红光,整个人也亢奋了许多:“这支蓟南步卒当之无愧的是天下第一步卒,曾经以八百人兑子足足两千匈奴铁骑” “这还是在一马平川的草原上,而这支匈奴胡骑还是一支正面对抗白马义从这样的精锐不落下风的百战老卒” “在黥字军众多悍勇大营排在第一的武卒营统帅文钦,当年在蓟南步卒不过是一名小小的伍长,帮助汝南袁氏操练出一支大戟士的那位武将,当年在蓟南步卒同样是一名小小的伍长” “其余的像老将张奂麾下步战第一人袁遗,皇甫规帐下征西五将排在首位的陈留太守乔瑁,皆是出身于蓟南步卒,可以说当年天下能征善战的步战名将,六成出自蓟南步卒” 这则尘封已久的秘闻从刘晟嘴里渐渐浮出水面,只是耳闻,众人面前就仿佛展现了一幅波澜壮阔的历史长卷 神往不已 校尉?简雍想起从公孙曲阿嘴里说出这个称谓,绝对不会是无的放矢,必定是有极大的深意,难不成? 刘晟早就看穿了面前几人的心思,轻拍腰间跟了自己许多年由霸典将军亲自改良的环首刀,笑道:“没错,我当年正是蓟南步卒的一员校尉” 山阳太守袁遗陈留太守乔瑁这些公认的步战名将当年只是个小小的伍长,面前这个乡野村夫是一员校尉,那还得了,简雍刚要襄助主公招揽这位蓟南校尉,话还没说出口,生生的又咽了回去 刘晟抬头看了一眼抽发出一丝丝嫩芽的老桑树,摩挲着刀柄站了起来:“玄德你要是碌碌无为的继续担任一员小吏,叔父今日也就不会承认自己的身份了” “这些日子你在中原腹地所做的一切叔父有一些耳闻,既然你决定匡扶汉室,叔父哪有不支持的道理” “当年的蓟南步卒如今应该叫做蓟南老卒了,大约有两百多人在霸典将军死后跟着老亭长扎根在了涿郡,叔父这就去联络他们” 起身向外走的刘晟,忽然想起一件事笑着拍了拍陈到的脑袋:“听说叔至得到了战国第一名将人屠白起的神妙行军法,是不是一直在发愁怎么创建人屠的亲军白毦兵” “等叔父把这些中年汉子带过来,由这批蓟南老卒充当白毦兵的伍长什长屯长,架起骨架,想必很快就能重现人屠白起横扫山东六国的无敌铁军” 沉默寡言的陈到‘噌’的一下窜了起来,看样子是想要与刘晟叔父一起去联络蓟南老卒,但有些事实在不方便带着这个愣头青一道过去,免得心急说错话 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蓟南老卒除去老死病死的那些,大部分都已经结婚生子有了家室,全部带过来没多大希望,但是一百人以上还是可以做到的 这也在足够了,足够玄德侄儿建立一支五千人的白毦兵 刘晟那一身军伍作风这些年不曾消减分毫,雷厉风行的立即向外走去,走到村口突然回头,再次看了一眼那棵亭亭如盖的老桑树 玄德侄儿正襟危坐在树冠正下方,两位一品猛将一左一右真如金刚护卫左右 依稀记得侄儿还是少年那时,性子跳脱,说了一句乡里人耻笑了很久的一句话 他日吾为天子,当以此为盖 00344 踏着七彩祥云 官场上讲究个论资排辈,江湖同样看重资历名望,不同的是庙堂讲究太多官阶、门第、名望等等一个不少的囊括其中,仗剑高歌的江湖则要轻便的多,一切只看门派在江湖上的地位和自身的实力 堆满夫子山的各地有头有脸物能有资格与邹掌门齐头并进的不在少数,起先这些名士权贵子弟还琢磨着与胭脂评仙子一起上山时,力求间隔的距离更短一些,瞧不见轩然仙子传说中倾国倾城的真容,多闻两口那股子醉人的女子香味也是好的 袁大公子一来这些享誉文坛名士在地方上横行无忌的权贵子弟,哪一个不是夹着尾巴做人,生怕一个不好惹恼了袁大公子,到时候别说自己吃不了兜着走,就连身后的宗族都会殃及池鱼的招来一场无妄之灾 京畿第一个公子哥袁绍年少之时被太子殿下整的没个人样是不错,但那是太子殿下,大汉王朝未来的主人,他们这些在郡县杀几个人一样相安无事的土皇帝,面对袁大公子怕是只剩下一个土字了 夫子崖上微风吹拂,遍植崖顶边缘的绿竹发出‘唦唦’声响,交融在不远处的江水缓慢流淌声中 一路踩着蜀锦前来的袁绍,还瞧见了几株别出心裁的晚春蕙兰,面对南线皇甫规的压抑心境,顿时大好,暗道好一手春风化雨的待客之道 一袭朱袍的袁绍照例与一袭白衣的邹仙子推让寒暄一番,坐在了登高望远视野最为开阔的首位,邹仙子坐在次位,其他人按照宗族排名江湖地位依次在左右两边落座 不过这些全都突然变的血气方刚的男人,没有一点心情去看苦等了一年的女子龙舟赛,那一截截持桨的光洁玉臂落在眼里味同嚼蜡,一门心思的盯着胸脯大的惊人的曼妙身段 江湖小鱼小虾刘辩自然是没有资格落座,要不是上山的时候展露了一身惊人的四品修为,素衣女子帮衬的说了一句好话,自身的气度又委实的不同凡响,说什么也不会放他上山,更别提站在夫子崖外围了 幼蛟再幼也比池塘里的小泥鳅渊渟岳立,站在一帮子郡县小世家和江湖二三流门派之中的刘辩,一再匿藏了气度,还是明显的卓尔不群 引得不远处那几位白衣飘飘划分界限的嫡传女弟子频频侧目,越嚼越有味道,那名唯一的素衣女子甚至觉的比那个道貌岸然的袁大公子好看的多 素衣女子说是女子,其实不过是一名十来岁的少女,瞧她的衣着打扮应该是一名仆役,不知道怎么会有幸来到权贵豪侠如云的夫子崖,位置还比一般的嫡传女弟子亲近 “洛姬”那位将来会让曹操食言关羽的绝色美人邹氏,声音不见波澜的呼唤了一句,看似镇定自若,刘辩却从中听出了一丝厉色:“过来” 打小就喜欢兰花并且一直管理这处崖顶兰花的洛姬,少女心性的摘了一朵,刚要甜甜的放在发梢,听到了一句自从三岁那年起再也不想听到的两个字,过来 顿时吓的花容失色,那朵花苞初放的兰花从小手心掉落,摔在了地上 邹掌门这次邀请袁绍过来共赏美景,可不是借助汝南袁氏的名望抬高自己在江湖上的地位,而是得到身后人的暗中授意商谈一件对于边疆虎师乃至整个天下举足轻重的大事 生怕袁大公子不答应,她可是废寝忘食的研究过了袁绍的履历嗜好,苦心孤诣的准备了一年 这处崖顶兰花那是重中之重,没想到这个当年情敌留下的贱婢竟然当着袁大公子的面,亲手摘下了一朵,这等焚琴煮鹤的行为万一惹恼的袁大公子,促不成那件大事,不仅自己吃罪不起,就是整个燕闾坞也将面对一场灭门之祸 袁绍确实对这个美人胚子心生不悦,作为天下第一煊赫世家子,在衣食住行方面从不容有一点瑕疵,就如那艘仅次于神凰号的画舫,完全可以让一家郡县望族陡然暴富,就因为船底撞出了一些可以修复的窟窿,说不要便不要了 崖顶的兰花不论是品种、香气、颜色,还是说栽种的位置、间杂在左右的青竹数目、花开的饱满程度,皆是达到了赏心悦目的准线,没想到居然被这个仆役采撷了一朵,简直就是硬生生在一尊胎色上佳的青瓷上敲出一个缺口 袁绍如吞苍蝇,脸色不愉 罩帽内脸靥更加难看的邹氏,胸口的凶器忽然如江心波涛般上下起伏,众人那叫一个群情激动,不少擅长工笔画的儒生顾不得颜面,当场铺案研磨,拿起珍藏的狼毫描绘这幅堪称盛世靡音的香艳光景 更有不少财大气粗并且真的在喘着粗气的豪商富贾许下重诺,只要有三分相似愿意用十金的价格购买,每多一分多加十金 着实惊世骇俗了些,要知道一匹顶级的坐骑也不过百金的价格,这纸张普通用料同样普通的一幅画,差不多媲美一匹西凉大马了 狼毫挥舞的儒生这下更加卖力了,恨不得倾尽一生所学 “啪!” 急火攻心的邹掌门反手甩给素衣少女一个耳光,稚嫩的小脸印出一个通红手掌印,按理说一般的女子在这么多有头有脸的人面前,遭受如此大的折辱,早就梨花带雨的嘤嘤啜泣了 素衣少女只是握紧衣角,缩紧瘦弱的肩膀,低头不语 一双眼睛早就千锤百炼的很是毒辣的刘辩,蓦地叹息一声,不是不哭,想必是这种场景遇到了太多次,已经习惯了 邹掌门不知道是故意伪装还是真的有些局促不安,竟是主动靠近了袁绍一些:“袁公子想要怎么处理这个贱婢” 人头攒动的夫子崖上这么多有头有脸的人正在看着,袁绍也不敢太多刻薄,自以为仁慈如莲池大师的说道:“自己抽一个耳光这事就算了解了” 手里刚接过一份新出炉线报的刘辩,神色一凛,就要走出去来一出恶俗的英雄救美,想要踹当今太子一脚想到成为一种执念的秦广王,瞅准机会用力一踢,刘辩瞬间飞了出去 落在众人眼里却是如仙人降世 只因刘辩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话:“袁绍,自己抽一个耳光这事就算了解了” 00345 五月桃花也灼灼 这句不知死活的言语霎时在夫子崖激起一场比邹氏还大的大波,让大汉第一贵公子袁绍自己抽自己?这人怕是得了失心疯了,就算是狂士想要博取名望,名扬天下,也没有这么个富贵险中求的法,明显就是在找死 除非你是号称纨绔克星的太子殿下 但凡升起这种念头的世家子江湖豪侠全是自嘲的笑了一声,前方战事吃紧,袁大公子位临夫子山还情有可原,毕竟他只是一名闲散人员,既没有像好兄弟曹操那般追随太子殿下征战四方,更不可能像一些小门小户那样铤而走险的支持黄巾贼,来去自由 这位大汉第一贵公子的表现却让他们怎么笑也笑不出来了,前一息贵气风度压胜天下的袁绍还在一言断定别人的生死,下一息直接伸出了两个手掌左右开弓‘啪啪’的猛抽嘴巴子 不止是一个巴掌 “主公!”“主公!” 颜良文丑两位门神一黑一白时常伴随袁绍左右,何曾见过主公做出过这等惊世骇俗的行为,见识短浅的世人只知道卸甲死战的曹操可称英雄,江东猛虎孙坚是一位不世出的豪杰,却不知道看似只会舞文弄墨摆弄案头清供的主公也是一位胆气纵横的英杰 光和元年,那时的主公还是一位少年郎,只带自己兄弟二人北上辽东,说是为了见识边塞的大漠孤烟直,自己兄弟二人当时也是这么肤浅的自以为是 刚到夜枕马蹄入睡的边塞,主公不知道从哪翻出来一件破旧红漆札甲,一口环首刀,没通知幽州任何一名苦等了半个月的文官武将,拿着一封举荐信入军当了一名伍长 从势均力敌的汉骑胡骑正面冲锋,散兵游勇的游骑狩猎,到数百汉骑对战上千乌桓胡骑的死战,如女子般十指从未沾过阳春水的主公,抬头便杀敌,低头只喝水,从来没有一句怨言,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绝不允许自己兄弟二人襄助 凶险程度最为鏖战的当属西辽河一战,双方将士都如割麦子一般倒下,七千人在一处冰冻三尺的厚实冰面上来回冲杀,已然成为了一座熔炉,战阵马术刀术把所有逞匹夫之勇的依仗全部碾的粉碎 只剩下毅力,谁能坚持到最后,哪一方便是胜利者 事实上并没有真正的胜利者,乌桓胡骑死光了不假,自己这方也只剩下了自己兄弟二人还能勉强拄着环首刀半跪半蹲,染成血人的主公早就因为力竭昏死过去,醒来的第一件事竟是下意识的去抽刀杀敌 这场注定当做弃子的西辽河一战,战果斐然,五千步卒硬生生拖死了三千乌桓精骑,瞠目结舌的惊动了一举捣毁了乌桓一支大部落的镇北将军公孙瓒,快马加鞭的送来了一株放在袁家也算得上珍品的老山参,滋补仅剩的七八名悍卒的身体 这七八人但凡是从重伤垂死挺过来的,后来在幽州军中混的最差的也成了一名屯长,混的最好的那位成功跻身于十大校尉,至于主公为了不暴露行踪连夜离开了幽州,重新做回了世人眼中素手研磨红袖添香的人畜无害公子哥 主公岂会怕了一个还未登基的太子? 关于袁绍那场可以载入宗族家谱地方县志的惊心动魄履历,也不知汝南袁氏使出了什么通天本事,太常寺的秘档里并未记载一个字,只是粗略的写了一条袁绍在幽州游历一年便没了下文 刘辩就算是翻烂了号称千年寿纸足以保存千年不坏的宣纸,也不会知晓袁绍这人的心智如此坚韧,倘若是知道了多加防备那是一定的,同时会产生更多的困惑和疑虑 袁绍的家世已然达到了世家的顶点,相当于庙堂上封无可封赏无可赏的开国功勋,甚至能够做到以家世对抗皇室的地步,两人单就背景而言已经站在了同一条准线上,连死都不怕的他哪能畏惧自己这个权柄低微的太子 只因为一句话,果断的抽自己耳光,其中包含的深意可就太意味深长了 “啪” 不曾把袁绍放在眼里的刘辩,轻压手掌,示意嘴角开始流血的袁绍已经足够了,反手一掌,那张掩盖在宽大罩帽下的洁白脸靥,瞬间肿起了一个大大的手印 这位早在一年前悄无声息进入一品指玄的女宗师,只是轻咬贝齿,再也没了其他多余动作,没有拔剑杀人,也没有命令门下弟子围攻辣手摧花的男子 “哪里来的屑小,竟敢冒犯邹仙子!” “老子早就看你不是好人了,刚才在凉亭就应该一剑捅死你!” 邹氏像个受气小媳妇不敢多说半句,向来把她视作心中仙子的江湖人士哪里忍的住,半是愤怒半是邀功的拔剑而起,群情激愤的乌泱泱围了过去 胆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甩给邹仙子一个耳光,那是公然挑衅整座江湖 邹仙子行走江湖时,无论走到哪里都深受江湖俊彦世家公子的追捧,充当护花使者的尽是世家公子江湖俊彦中的佼佼者,个个长的是玉树临风迷倒不知江湖女侠,现在居然有人给了这位捧在整座江湖手心的女仙子一个耳光,那还得了 多数是小帮小派 也就走了三四步立即停下了脚步,刚才的满腔怒火变成了踌躇不前,平时飞檐走壁的两腿,寸步难行 刘辩转过身子,面色平静 身旁那些看到师尊受辱眼角含泪泫然欲泣的女弟子们,抽出长剑围了过去,不过不是围攻刘辩,而是挡下了手持形形色色兵刃的数千江湖人士 胭脂评仙子、江湖十大门派、女子宗师这些让世间所有男人痴迷的光环,从未挂在心上,邹氏身后的那个大人物依旧是不值得一提,西凉五大帅将之一的张济罢了 或许在别人看来那个大人物确实足够大,跺一跺脚军方震三震,江湖上人人畏惧这位手握重兵的西凉帅将,庙堂中的红紫权贵也得卖他几分薄面 但张济的顶头上司董卓在自己面前都得装孙子,何况是区区一个西凉军的主将,抽她一个耳光已经算是轻的,拔刀宰了她,估计张济还得屁滚尿流的连夜跑到太子府负荆请罪,诚惶诚恐说是自己管教不严 权柄煊赫,当是滔天 素衣女子眼里比起就是苍天的掌门还要厉害的多的男人,面对整座江湖不怒自威,却对自己淡然一笑了,也是自己在这个世间收获的第一个笑意 好暖,暖的就像是三月里的桃花 自己一直幻想,春水初生,桃花灼灼,在人世间最美的时节,最美的他,去遇见最美的自己 其实,五月也挺好 刘辩捡起地上的兰花,吹去上面灰尘插在了素衣少女的耳鬓,揉了揉她那枯黄的头发,温柔笑道:“真美” 00348 文庙前的对弈 夫子山有一座文庙,石碑门的西墙上嵌有‘三公九卿在此下马’的碑石一方,东墙下端有一面镂空如篦箕状的半环门,可以鸟瞰庙内文曲星君阁前的池塘和石桥 黄巾贼大军压境,整座夫子山就像是被红黑二色髹涂过的漆器,也就这处刻意规避开的文庙保持着初始样貌,大汉独尊儒术长达数百年之久,孔夫子的地位在天下万民心中的地位不断飙升,俨然成了皇天后土一般的存在 黄巾贼隶属于道家,个个是对神邸仙人深信不疑,虽说道统不同但有了庙终归是神仙不是,何况还是圣人老子庄子那样至高无上的存在,哪个敢在孔圣人他老人家的门前乱杀一通,庇护了不少吓破胆的江湖人士 这些士大夫文人眼里比沙场武将还要粗鄙不堪的江湖人士,言谈举止比那些乡野村夫好不到哪去,吃饭敲碗吧唧嘴,发髻随意披散还自诩豪气干云,从来不知道修边福是什么含意,在文庙内许是沾染了一点文气,老老实实的各自扎堆在一起,说话声音都小了不少,时不时的把目光投向门口 大部分江湖人士是在警惕神出鬼没的佩刀持弩甲士杀个回马枪,到时自己好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还有一部分江湖人士嘲笑文庙门口一名痨病鬼一样的儒生,以大欺小的跪坐在门口桃树下与一个半大孩子杀的难分难解 这些江湖人士中也有不少擅长木野狐的行家里手,那半拉孩子的棋力着实不俗,竟能与那名中年儒生斗个旗鼓相当:“先生先生,你咋还这么的气定神闲,太子殿下可是让好几千黄巾贼给围住了” 戏志才镇定自若的随手落下一子,不成想是一子昏招,瞥了一眼面前孩子狡黔的眸子,轻描淡写道:“咳咳.......公威,有些事情现在告诉你也无妨了,太子的行踪是我刻意透露给黄巾贼的,目的就是为了造就这一场危局” 一肚子坏水的半拉孩子孟公威,没怎么放在心上,那句话不过是他刻意用来扰乱先生心境的,倒是身边一直坐立不安的董昭勃然大怒,孟公威暗骂了关心则乱的董昭一句二十几年活到狗身上了,连自己这个孩子都不如:“这有啥,太子身边鼎鼎大名的秦广王和剑侍甘铏可不是吃素的,两人合力宰了所有黄巾贼是做不到,但是护卫太子殿下安全离开还是可以的” 董昭良心难安的折断了孔圣人门前一截桃树枝,正准备单身救主,听到这个不怎么对付的半拉孩子的话,略微松了一口气,还没放松心神又听到了一句惊天霹雳 “咳咳......这句话没错,不过秦广王和剑侍甘铏按照谋划现在已经离开了,现在太子身边除了一些个不值得一提的绣衣指使,没有一个可用的了” 董昭二话不说直接抡起手中的桃树枝,抽向面前这位曾是心中楷模的四分天下国士:“戏志才你这是欺君罔上,难道不怕诛灭三族吗!” 命犯天煞的戏志才活脱脱一个真实的扫帚星,哪里有什么三族一说,亲近的人早就死的一干二净了,挥手屏退了一剑斩断桃树枝的奉礼郎:“咳咳.......公仁的性子还需要磨炼,要不然以你这副刚直急躁性子难能在官场上走的长远,毕竟官场上最是讲究个左右逢源察言观色” “咳咳.......以你刺头的秉性,下放到地方担任一县县令一郡太守都坐不稳三年时间,更别提尽是党羽遍地阴谋丛生的京畿庙堂了” 他董昭是什么脾性自己最清楚,还用你来说教?要不是因为自己的臭脾气,以自己满腹经纶的才学投到汝南袁氏弘农杨氏这样的大望族门下,早就是牧守一方的主政官了,哪里会在这里听你罗里吧嗦说教,可没了这个脾气自己也就不是自己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董昭重重的冷哼一声扔掉了手中的桃树枝,再次大不敬的折断一截,起身向外走去 孟公威见这个小夫子折断老夫子门前桃树枝时,满脸里外不是人的难看脸色,差点没抱着肚子在地上嘻哈狂笑:“董昭先生别急,志才先生逗你的,之所以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深意,只不过你我猜不出来罢了” 见他渐渐停下了脚步,孟公威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了棋盘上:“志才先生的先生可是名满天下的硕儒庞德公,志才先生要是真敢平白无故的算计太子殿下,别说你气的拿桃树枝抽打志才先生了,就是志才先生唯一在乎的海内硕儒,估计会鞋都不穿光着脚跑过来拿荆条抽死志才先生的” 比起得知妻子即将临盆急忙赶回家丈夫还急切的董昭,一步三回头不甘不愿的退了回来,内心清楚自己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反倒是累赘,但还是忍不住要去,死在主公前面也是好的:“就算你是有所谋划,也不能把主公放在这么危险的境地” “我们儒生还讲究个修身以后才能齐家治国平天下,作为谋主为主公庙算天下更要把主公的安危放在第一位,单凭这一点戏志才你比起徐庶要差的太远了” “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暂时相信你这一回,不和你呱噪也不纠缠你什么,省的扰乱了你的谋划,但主公要是有什么不测,我一定先杀了你然后再自尽” 孟公威瞅着眼前这位口气大的吓人的儒生,撇了撇嘴没说话,很快又被胶着的棋局所吸引了 老老实实等了快半盏茶功夫了,就是不见志才先生落子,抬头一瞧,得,这位才能称得上经世济民的稷下大才,注意力怪异的不是在风雨将至的山顶,而是放在了平静如死水的山下,难不成还有什么英雄豪杰没有粉墨登场? 半柱香以后,山顶陡然爆发了一股子强横惊人的气机,山下还是一如既往的平平淡淡,‘啪——’志才先生终于是落下了一子 思绪紧绷了半柱香的孟公威,当即缓解了一口紧张气息,目光落在泾渭分明的黑白棋盘上,稚嫩的脸容神色大变,竟然又是一子昏招 “志才先生的心境已经乱了” 00349 四剑 刀气如鱼如蛟 世人眼里养尊处优到拉完屎都得用金叶子擦屁股的刘辩,长刀吞吐出一缕缕瞠目结舌的刀气 这可是多少武林名宿刀法大家苦修了数十年都求不来的大缘法,不识五谷五体不勤的太子殿下居然使出来了,难道是在做梦不成? 在场那些个把刀芒藏着掖着当做胜负手的武道宗师,老脸一红的同时,喟然长叹,平时自己准备使出玄奥无比的刀芒手段,哪一次不是广发英雄帖的高朋满座,说是为了让武林同道从中得到一鳞半爪剑气刀气的领悟,实际上还不是为了炫耀卖弄提高自己在江湖上的地位 刀芒与刀气相比差的太远了 屡次得到羞辱的李大目,不理会身旁呀呀乱叫说要与太子大战一百回合的张白骑,抢身冲出 距离刘辩还有一百来步的距离,一柄劲力十足的长剑突然刺向了他的双眼,李大目粗暴的随手一砸,一手精妙剑术水泼不进的任才,胸骨塌陷,滚到了田才的尸体旁边 “师弟,不要怪师父不把掌门之位传给你,师父毕竟是你父亲怎么会不把白手起家的基业留给你,反而留给我这个外人” “其实我只是你的替死鬼罢了,你是不知道师父出身哪里,西凉边军,师父曾经私下里给我说过,如果有一天有人拿着边军令箭来找,就算是满门被灭也要完成那人的命令” “咳咳........”咳出大量鲜血的任才有气无力的望向天空,双眼逐渐空洞:“可我实在是不愿师父这么多年的心血毁在一枚令箭上,本来是想如果今天侥幸没死就把所有的事情全盘托出,没想到你先死在了我前面” “我死了以后这个秘密也就没人知晓了,下一任掌门的人选也早已确定,这样宗门就不会因为一纸空文去拼命了,希望到了阴曹地府师父不要骂我才好” 那两个相熟的奸猾人物如此的精忠报国,很是出乎刘辩的预料,却没怎么放在心上,无关痛痒的小人物而已 手指轻搓,作捻子状 刀气真如棋局上的提气,每捻一次,笼罩在锟铻刀上的刀气水涨船高的浓郁一成,三次过后,这招从二弟关羽那本《竹窗刀解》领悟来的蓄势手段,达至顶峰 水满则溢 锟铻刀赶在李大目大枪冲刺的绝佳节点,浑然天成的一刀劈出,刀气一滴不剩的从大枪一处破绽倾泻出去,黄巾贼扛旗大将李大目如遭一头幼蛟甩尾,一报还一报的胸骨塌陷倒飞了出去 过往的李大目籍籍无名,自从修习了龙虎神室经闯出黄巾军扛旗大将的名头,谈不上威震天下,名扬四州还是说的过去的 虎牢关一战先登城头硬抗无穷无尽的虎牢戍卒半柱香,为黄巾军攻克虎牢争取了一息百条人命的珍惜时间 战事落幕,李大目身上披挂的那件崭新黄漆札甲比路边乞丐的衣衫还破烂,全身大大小小的伤口多达三十几处,要不是人公将军张梁用道家玄妙手段为他续命,早就和那些城下的尸首一起掩埋在冻土里了 平定四州,屡次率兵撞开城墙,还斩杀了足足三名百人敌猛将,要知道悍将曹洪兀突骨也不过是百人敌,只不过是其中的佼佼者一战可斩数百人,足以见得李大目悍勇程度不止是在黄巾贼内就是放在西凉边军也是排的上号的 这么一位先登扛旗的悍将,在刘辩手上居然连一个回合都没走过,晓得李大目威名的江湖人士一副见了鬼的错愕神情,很快又理所当然了,毕竟那是刀气 踏入一品已有云泥之别的雷公体内气机骤然澎湃三分,手痒痒了 叫嚣最是欢腾的张白骑收起了那口顺手的霸典刀,命令三伍佩刀持弩甲士继续推进:“武艺还真不错,老子倒要看看是你的长刀快,还是大黄弩射的快” “听好了!给老子摆成锥型阵缓步推进,谁射出一个窟窿赏赐十金,谁射杀这个什么太子赏赐百金,另外老子还带他去见一次大良仙师” 佩刀持弩甲士不可谓不是精锐,听闻一些门派长老忍不住心动的赏赐,没露出一点的激动情绪,默然不语的维持战阵,谨慎前进,只是推进时的步伐略微急促了一些暴露了现在的心境 刘辩再次轻捻手指,体内如一汪只进不出池塘积攒了许久的气机,荡起了层层涟漪,小小的一层涟漪落在青铜战车那位的眼里,匪夷所思的有着波澜壮阔的惊世气魄 沧海桑田,数百年过去了,这座江湖这座天下正如庞涓手里的那卷地方县志,风土人情地貌山河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大周末年的江湖多是诸子百家为了一家之争游走于各个诸侯王国,哪里有什么青衫仗剑走江湖,也没有酣饮高歌游天下,多数是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不曾留恋沿途的一点风景 现在的人活的还真像个人呐 “雷公”为了尽快熟稔现如今的山河形势风土人情,庞涓仔细精读了不下上百本地方县志,每每看到形势要点,还像个一生致力于训诂注疏的老学究那般认真推敲仔细批注,首次放下了手中的地方县志:“本将想知道这个时代有着渊源家学正统出身武将的真实武力,你去试试手” 踏入一品的雷公对于佑圣真武灵应真君的安排并没感到丝毫的意外,也没觉得自己以一品金刚搭手二品有点以大欺小的意思,王老剑尊的衣钵传人可不能以常理揣度 被誉为蜀中拳法第一人的雷公,一个起落,瞬间从数百步以外闪落在刘辩身前五步 这位六丁六甲十二护法神将的名字取得刚猛非常,动作却是灵活如江陵两岸陡峭山壁上的长臂猿,双脚落地连一丝灰尘都未激起 刀气涟漪再次三次捻动,大开大阖的横压过去,简简单单的一捻一横,已有刀法巨匠的泱泱气象 雷公双手一搓,似有电光火石在掌间跳跃,以一副长辈教训晚辈的口吻笑道:“空手入白刃” 还没等雷公怡然自得完毕,庞涓的瞳孔骤然缩小 雷公四肢关节处分别飙射出一道血洞 四剑悬停 清明,中元,重阳,寒衣 00352 曹家意气少年郎 北线战场距离夫子山数百里之遥,刘辩想过三弟孙策率兵前来救援自己,也想过湟中义羌不按常理的出现在这里,甚至考虑过三美江江底突然冒出来那位锦衣夜行的铜铃大将甘宁,从没把北线主帅曹操列入驰援自己的人选 北线事大,牵动着太多人的心思也牵扯太多盘根交错的利益谋划,国家不幸诗家幸,兵家更幸,文官升迁依靠恩师旧主的提携,依靠身后背景的强弱,但对于天下大多数普通官吏来说仰仗的还是实打实的政绩 修筑堤防、整肃吏治、征收赋税、审理案件、督导农耕、查究弹劾.......只要政绩出类拔萃,三公九卿下属的官邸有的是官帽子给你升迁 倘若是只知道鱼肉百姓的贪赃枉法,身份煊赫还好说,少不了一通家中长辈的问责,身家清白的那些轻则流放千里重则斩首示众 升迁或者贬谪,上升的通道并没关闭,文官们还有往上爬的机会,中原海晏河清一百多年了,大将军卫青的后人河东卫氏,云台二十八将吴汉的后人南阳吴氏,舞阳侯樊哙的后人沛国樊氏,这些以功勋立足的世家望族,日子可就寡淡的多了 除非是有扶风马氏那样的大魄力,强行勒令宗族内的良家子前往边疆做官,用打生打死的朝不保夕为宗族换来一个气数绵长,别无二法 黄巾起义爆发以后,大多数的中原世家望族人心惶惶,生怕被这些泥腿子出身的乱贼抄家灭族了,大汉边军将士再是骁勇善战驰援远在千里之外的中原腹地,鞭长莫及,号称蚁贼的黄巾贼单靠人数去堆就能推到一座又一座的田坞 河东卫氏南阳吴氏这些功勋宗族将门世家却是迎来一次百年难遇的盛世,兵家盛世 这次平定黄巾叛乱,随军出征的除了山阳太守袁遗度辽将军耿祉这些军功赫赫的上代名将以外,还存在着大量京畿权贵借助香火情强塞硬掖的捉鸡斗犬世家纨绔 北线战事一旦失败,死一个世家纨绔就相当于得罪了一座簪缨府邸,不光是北线主帅曹操吃罪不起,就是袁绍担任北线主帅同样是哑巴吃黄连 广武城前的那场将帅争论刘辩无从知晓,此时心里却清楚的知道曹操能来意味着什么,愿为一个忠字得罪京畿所有的高门大户 刘辩抿着嘴唇,望着那杆猎猎鼓舞的曹字大旗,轻吐一句:“孟德,孤就知道是你” “曹操救驾来迟,请殿下责罚” 平时把胡髯看的比儿子还重的曹操,每日都得小心翼翼的用玉质梳子清理三四遍,涂上特制的草药,光可照人,此时胡髯杂乱满是尘土的曹操,神色萎靡的赶到刘辩身边,第一句话竟是为自己的动作缓慢感到愧疚 不慢了,这些日子以来,心急如焚的曹操何曾睡过一个安稳觉,要不是虎牢骑胯下的战马承受不住高强度的长途奔袭,恨不得日夜兼程的不睡觉 军中宿将曹操只看了一眼魏武卒的军容,一股子凝重便在心底迅速蔓延开来,粗略估算了一息时间,消灭这支重甲步卒宝贝疙瘩虎牢骑最起码要折损七成,顾不得那么多了:“全军冲锋!” 清一色的黑甲黑马一千铁骑,震动河滩的迅速袭来,步卒头顶还不及马背高,马背上坐着一位位身披铁甲的悍卒,抬头望去,头皮发麻 魏武卒第一屯屯长是其貌不扬的中年汉子,没做过杀人越货的悍匪,也没当过拿命搏富贵的边疆悍卒,早些年只是一个酒铺低三下四惯了窝窝囊囊的仆役,第一次直面这多重达两千斤以上的战马冲锋,并没露出一丝的怯意 没有高强武艺傍身的他,底气这么足自然不是因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沙场武艺,也不是因为身上铁罐子一般的重铠,而是他相信身边袍泽,更在于魏武卒从一场场战火中熬练出的有我无敌 “抬戈” 西凉边军从不提倡个人勇武,魏武卒俨然这条禁令列入了十七禁律五十四斩,军中一律只许披重铠持铜戈,刀枪剑戟斧钺勾叉这些并非标配的武器任何人不能持有 六丁六甲十二护法神将排名很是靠前的张牛角进入魏武卒的序列以后,那张大的夸张的牛角巨弓只敢背负在身后,入乡随俗的手持一根铜戈作战 两军之间,忽地冒出一排排井然有序的铜戈长林,铜戈极长,几乎可以与簪缨府邸内的三层轩榭等高 魏武卒与虎牢骑之间相隔不过一里的距离,以那些来自幽州马场精良战马的脚力,很快穿过了不短不长的一里,一阵金属与肉体相撞的‘嘭嘭’闷响过后,虎牢骑惨死了二十几骑却没能冲开魏武卒的军阵 “第二屯” 对战步卒有步卒战法,对战骑兵有骑兵战法,魏武卒再是龙精虎猛臂力和手臂的承受力还是有限的,铜戈并不是牢牢的握在手里,而是像拒马那样插进了地面 贯穿第一波也是最凶猛的一波冲锋过后,第一屯魏武卒果断拔剑后撤,第二屯魏武卒迅速握着铜戈弥补军阵空缺 后方蓄势待发的魏武卒同时射出了弩矢,又倒下了十几名虎牢骑 “他娘的!”虎牢骑自从创建以来什么时候受到过这种窝囊气,哪一次进攻黄巾贼的时候不是割麦子一边倒,现在居然反过来了,一向以好脾气著称的虎牢骑真正创建者曹纯,拎起手中的那杆长枪冲了过去:“都他娘的是废物,是不是前些日子老子带你们去秦楼楚馆呆了一天,腿都软了,今天要是不把这些步兵杀光以后谁也别想去了” 这些整天见不到女人的精壮汉子,一天到晚就盼着每个月的中旬曹校尉带他们去一趟郡城的秦楼楚馆,因为别的原因去不成还好说,现在遭到责罚是因为作战不利,以后还有什么脸面提起曹家第一营的称号 结果还是一样,惨死了三十多虎牢骑,依旧是没能冲开魏武卒的军阵,倒也不用他们继续冲击军阵了,刘辩扛着已经苏醒的袁绍凭借最后一点气机,从三美江上来到了曹操身边 结果也还是一样,九百多虎牢骑后方突然冒出一支数千人的佩刀持弩甲士,冲不冲阵已经意义不大了,有没有虎牢骑这里都是一处死地了 曹操没有第一时间去关心刘辩的是否受伤了,眯眼看着身边几名曹氏子弟,平静的令人心悸 有一句话当讲,却又不能说 时不待他,就在曹操想要开口之时,其中一个年纪最小正值岁月青葱的年轻校尉,驾马向虎牢骑的旆旗下赶去 曹邵是曹操嫡亲弟弟中最年幼的一个,聪颖程度还胜过曹仁,兵家祭酒有一次来沛国曹氏访友无意中见到了曹邵,忍不住感慨了一句要是早一天见到你,老夫的关门弟子可就要换人了 一直以来曹操对他的期许也是最高,不但威逼利诱当世骑战大家镇北将军公孙瓒收他为徒,还费尽心机争取了一个兵家祭酒的旁听名额,被誉为曹家雏凤 曹操一万个不愿意曹邵断后,这对于整个曹氏宗族来说是个重创,但他总不能厚此薄彼的要求其他族弟断后,这哪里还是一位族亲兄长简直就是一个六亲不认的恶徒:“小邵回来!这次我来断后!” 连个表字还没起的曹邵,一把握住了旆旗,圆圆的脸蛋,笑容最最动人,就像是一名及冠少年,洞房花烛,占尽风华 “我姓曹,曹操的曹” 00353 知行之争 芒种时节,荥阳一处山水萦绕轩榭成林的簪缨府邸内,一块气韵苍古似江浪层层又如大雪叠叠的仙翁灵璧石旁,两人对弈 人无癖,则无趣 周瑜爱酿桃,徐庶爱谱泉,同为稷下名士的沮授嗜好清玩奇石,灵璧石在战国年间便被诸侯贵族当做贡品,摆放在宫廷内,还取了一个别致的雅号浮磬 大者可以放在高门朱户的庭院内,立足为山,峰峦洞壑,如同亲临华岳泰山 中者可作小丘蹬道,河溪步石,如在广陵江畔悠哉赏景 小者可供在厅堂案头,摆放在笔墨纸砚之间,用作案头清供,肖形状物,妙趣横生 沮授手里的那块美人灵璧石,是一块体态夭矫的袖珍灵璧石,听说荥阳某位高门朱户庭院内摆放了一块大约数丈的稀世珍品,立即策马扬鞭的赶到这处府邸,赏玩充满了琴韵画意的灵璧巨石 跪坐在沮授对面的早先是刘晔,不过这位稷下大才是个出了名的臭棋篓子,却又觉的自己是棋绝山子道那般当食不食全局破的棋坛圣手,非得要和曾与郭嘉、荀彧、周瑜等人做过一场名震天下稷下十局的沮授腥风血雨厮杀一场 结果嘛不言而喻,这位臭棋篓子不到五十子便被杀的丢盔卸甲,他还不服气的要来个三局两胜才肯罢休,之后又来了个五局三胜,七局四胜 以沮授在熹平之春大才中数一数二的手筋棋力,十局一胜也赢不了,只能吹胡子瞪眼的退位让贤 堂堂正正厮杀的难解难分的那人,正是曾经有过一场势均力敌较量的判官,黄巾起义过后才开始声名鹊起的两人,庙堂上对于这两人面生的厉害 茶余饭后说起的棋林惊才艳艳之辈,多数是江东棋圣严武大汉国手王九真等人,给后辈子孙抑扬顿挫的说起寿春十局是多么的棋星璀璨妙绝千古 两人的身边还拥趸着不少人,除了刘晔许攸这样的稷下名士,还有巨毋霸张郃这类的名将,其中天潢贵胄到大汉顶点的是那位岁数最小的二皇子刘协 热衷于木野狐的刘晔许攸这些名士还好,美景在侧,名士对弈,当真是阳春白雪的一大乐事,比正杀的难分难解的判官沮授两人还要荡气回肠,眼馋的就要撸开袖子亲自下场屠龙提气了 巨毋霸这个莽夫则是打着哈欠斜倚一棵粗壮垂柳,这棵少说也栽了一甲子光景的老柳树靠上一头熊罴都不见的会弯曲,在这个铁塔汉子的压迫下居然差点折断,直教在远处楼阁内观望的老家主心疼的龇牙咧嘴 这也就罢了,人老成精的老家主吃了熊心豹子胆的胆敢从远处观望二皇子,也是因为眼馋那两位棋道圣手精彩绝伦的棋局,当初他耗费巨资耍了无数阴谋诡计运来这块灵璧巨石,目的正是为了吸引一些棋坛名家前来对弈,他好过一把眼瘾 棋绝山子道的寿春十局,稷下学子们的稷下十局,老家主可是一场都没错过,今天两位确凿无疑未来可以称雄棋坛的小国手驾临府邸,看得见吃不着的老家主甚至愿意用那块天价灵璧石换取观望一炷香的机会,那个不知所谓的莽汉子,竟然靠在柳树上睡着了,当真是对牛弹琴 判官落子奇诡,当初棋绝山子道点评稷下十局,批注判官一句十分熨帖的评语‘险象迭生,每出意表’,每每总能在意想不到的位置施展出诡谲棋力:“二皇子殿下,西壁垒一线是否准备妥当了” 作为第一谋主的刘晔显然没把自己真的当做谋主,西壁垒一战的军机要务基本上交给了河南尹王允举荐的许攸,这位热衷于权利的稷下名士巴不得刘晔不问事,方便自己独揽大权:“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行军打仗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士兵得吃饱肚子” “关于这一点我们倒不用担心,荥阳北面的敖仓从秦国年间就是中原的一处大粮仓,足够我军吃用两年多,至于粮仓的安全更不要担心了,敖仓前面的广武城可是由周瑜亲自坐镇” “朝堂那些老东西不清楚这位兵家双雄的军事才能,判官你肯定比任何人都清楚,江东美周郎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说到这里,许攸促狭的看了一眼判官,当初在稷下学宫他和周瑜有过一场意气之争,结局是平分秋色,可在大多数稷下学子心中却是周瑜胜了 这一局弈棋理所当然的又是以平局收场,沮授揉了揉发涨的脑袋,闭目养神道:“朝廷那方的真正主事人是徐庶吧” 判官与周瑜有一场意气之争,沮授当年和徐庶同样有一场知行之争,两人把读万卷书和行万里路断章取义,各自推崇 徐庶的品性在整个稷下学宫乃至整个天下都是没的说,但有些人天生不对付,只见一面就相互厌烦,沮授和徐庶就是一对两看相厌的文人,沮授反倒是把大多数稷下学子厌恶的戏志才引为知己,敬佩戏志才看完半座书山的博览群书 沮授快马加鞭的赶来西壁垒,赏玩灵璧巨石只是一个添头罢了,真正的目的是要与徐庶来场一决雌雄的大战 当年你不是从边塞荒漠走到南海之滨,又从商贾如云的敦煌城走到渔盐富庶的齐鲁大地,身体力行的证明行万里路的可行性 汲县一战的大捷天下人看在眼里,当初那些嘲讽你是因为没钱买不起书卷的世家望族子弟,心态潜移默化的产生了一些改变,慢慢也接受了行万里路胜过读万卷书的知行之争 沮授掏出一截蜀锦,套在手上以后这才把玩那块高士姿态的灵璧石,闲暇对坐,一块山石,袅袅侧畔,轻声道:“我来屠龙” 高士灵璧石虽然只有一拳之下,握在名士沮授的掌心,尽藏了千岩之秀 恍惚间,在场未来注定站在下一个波澜壮阔大年风口浪尖的名士豪杰们,似乎见到了‘试观烟云三山外,都在灵峰一掌中’的煌煌气象 00357 树荫下的老卒 西壁垒一战拖延了几个月,在朝堂中枢雪花一样的各种公私信笺催促下,终于是拉开了帷幕 可谁也没想到大战开始的地点居然选在了黄河北线还向北的汲县,不说那位不得知黄巾贼谋主另辟蹊径的为黄巾战线争取了上百里的战略纵深,单是这份出人意表的谋略,很快在朝堂上掀起了一场地龙翻身 幽州军的突骑甲天下没错,可那是纵横乌桓草原的骑卒,多数是归拢在镇北将军公孙瓒的旆旗下,前任幽州牧刘虞坐拥的多是治下的郡县戍卒,也就是世人常说的南黥字北大卒中的幽州大卒 老一辈武将中文韬武略独占八斗的霸典将军死后,名将悍将这才有机会如雨后春笋般冒出一大批,最为出名的当属张奂段颎皇甫规麾下的八骠骑、平羌六校、征西五将等等,而他们或多或少都仰仗了霸典将军遗留的余泽蓟北铁骑才一战成名苦熬出头的 至于另外一支名震天下的军队蓟南步卒,一多半成为了大汉六成步战名将的悍营底子和骨干,剩下的全被霸典将军的谋主当时还只是一介白身的刘虞带到了幽州,组建了名气与大汉第一杀神帐下黥字军并称南北的幽州大卒 黥字军号称天下第一步卒,其实在中原将领心中多是不以为意,心目中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第一步战铁军还是幽州大卒更胜一筹 但镇北将军公孙瓒旆旗下的幽州突骑锋芒实在太盛了,而作为幽州突骑中的佼佼者白马义从,这么多年来光斩下的乌桓胡人脑袋不下三万,更别说击溃杀伤的乌桓胡人,负责戍守幽州边境的幽州大卒,只能与雪藏的辽东铁骑一样籍籍无名 但要不是幽州大卒在镇北将军公孙瓒入寇乌桓以后,坚守边疆要塞,屡次击退绕过幽州突骑跑过来奇袭的乌桓胡骑,留下一个安稳的大后方,幽州突骑哪能后顾无忧的肆意驰骋草原 这一点中原将校们门清的很,那些只看功劳簿的公顷权贵们自然是一概不知,下一代下两代甚至下三代后辈子弟负笈游学时,多是跑到幽州站在边塞城头观望风驰电掣的幽州突骑,要是能够有幸见到白甲白马的白马义从,亢奋的劲头那是比听到蔡大家的琴声不承多让 庙堂之高都看不见幽州大卒的步战无双,江湖之远特别是低头耕作抬头收割的乡野村夫更加不清楚哪个厉害,估摸着连名字都不一定听说过,在他们眼里派头最足应该是县城里的那些戍卒大人们 一棵枝繁叶茂三人合抱的老杨树下,几个中年汉子正在胡吹海吹,这五六个这辈子不知道有没有走出村子百里以外地方的庄稼汉子们,却在脸红脖子粗的争论蓟南步卒对阵蓟北铁骑哪一个能够笑到最后 “不是我吹,手持长枪的蓟南步卒,一屯对战一屯蓟北铁骑,宰了野狗一样只知道胡乱蹦跶的蓟北铁骑自己起码还能剩下一伍” “放屁,蓟北铁骑甲天下是他娘吹出来的?幽州的乌桓马可都是一点不差西凉大马的两千斤以上的高头大马,还剩下一伍?蓟北铁骑一波抛射估计蓟南步卒都得玩完” “你得了吧,老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没错,但他这句话说的确实没错,人数一屯以下的对阵赢的应该是蓟南步卒,可一屯以上就难说了,骑兵只要是能够形成一定的规模,冲锋时发挥出的威力绝对是摧枯拉朽的,别说是蓟南步卒,估摸着就是鞠大胆给袁家操练出来的重甲步卒大戟士挡在面前,也不是个” “滚一边去,你这话也就敢现在说,要是蓟南六将里面的祖猛奴在这,我看你还敢不敢胡咧咧” “祖猛奴?祖猛奴又咋地,知不知道蓟北四将里面当年资历最低的皇甫嵩现在是什么位子?豫州牧!这老小子真是够可以的,比起平辈的那些什么八骠骑平羌六校征西五将混的好多了” 拿着一瓢井水当酒猛灌的独臂汉子,争论不过那几个维护蓟北铁骑的庄稼汉子,猛地把黄色的水瓢往地上一扔,抡起只有一个的拳头砸了过去,怒喝道:“蓟南步卒就是天下无敌,敢说蓟南步卒的坏话,看老子不打死你们” 对面的那两三个脸上有疤的汉子,一看也不是什么好惹的,手上的镰刀耙子往地上一砸,先一步扑了过来:“蓟南步卒是厉害,但那是他娘的没碰上蓟北铁骑,要是碰上了就是一堆破烂木头” 躲在树荫下乘凉的几个汉子,很快扭打在一起 远处,一名四肢倒是健全就是眼睛瞎了一个的汉子,拿着一块长条形的褐色破布走了过来,脸色阴沉:“停手!” 勇猛如虎的几个中年汉子,听到这句不是很大的呵斥,浑身一激灵,赶忙松开了拳头挪开了大腿,老实巴交的站立成一排挤出了一个强颜的笑容, 瞎眼汉子拿起长条褐色破布在几人的胸膛狠狠抽了一下,力道大到都抽出一道血痕了,几个中年汉子皮贱的露出了享受表情:“都快当大父的人了,还这么的不知轻重,不知道害臊吗!” “行啊,你们不是精力旺盛的没处发泄嘛,现在机会来了,都给我滚回家去把东西取出来,顺道把兄弟们全部喊过来” 独臂汉子刚要弯腰去捡水瓢,霎时楞在了原地,声音有些颤抖的问道:“大哥,你说的可是真话,没有唬我们?” 瞎眼汉子上前踹了这几个快要流泪的汉子一人一脚,笑骂道:“赶紧滚回去,别让我拿东西抽你们” 几人屁颠屁颠的正要窜出去,瞎眼汉子末了又补了一句:“太子落难,告诉老兄弟们能来就来,不能来的就不要勉强了” 两个时辰以后,那棵老杨树下陆陆续续堆积了一百多名身体残疾鬓发开始花白的庄稼汉子们,手里全是拿着一根怪异的长条形褐色破布 瞎眼汉子见人来的差不多了,立即扯去了褐色破布,一百多人同时扯掉了褐色破布 人手一口霸典刀 00358 谁言赤胆心 葛乡,豫州与兖州交界处的鱼米之乡,背靠流域遍及两州的汴渠,下层庶民的日子过的还算不错,但自从黄巾贼实行坚壁清野的计策以后,村子里除了一些老死不愿背离故土的古稀老人,往日炊烟袅袅鸡犬相闻的乡野已经变的一片破败萧条 一条清澈的小河数百年如一日的缓缓流过葛乡的各个村子,灌溉这片土地上肥沃现在已经荒芜的田垄 乡野小道旁临近小河的一块光滑大石上,坐着一名风尘仆仆精神疲惫的行人,只是随意的坐着风仪气质不像是一般的乡野村夫,像是出身高门朱户的世家子弟 “殿下先喝口水”满脸倦意不知道是三天还是四天没睡觉的曹操,用剑鞘灌了一捧河边清水,胡乱摸了一把脸上的水渍道:“黄巾贼已经被我们暂时甩开了,想要找到我们没个半天的时间是不可能的了” 平时吃穿用度不是金银制品就是越窑贡品的刘辩,现在顾不得曹操的剑鞘是否干净了,拿起就算是来回冲洗了三四遍依旧还是有一股血腥味的剑鞘,灌下了一大口清水:“咳咳......那就好,孟德本初你们俩坐下好好休息,一盏茶以后咱们趁着夜色抓紧赶路,争取在明天天亮以前到达兖州地界” 曹操接过剑鞘,自己一口气喝完了剩下的清水,抬头看向满天星罗棋布的星斗,找到北斗七星辨认了方向,这才敢一屁股坐在光滑圆石旁边的泥地上,满脸忧色:“本初你身上有没有什么治病的药丸,殿下感染风寒已经快三天了,再这么拖下下去身体迟早会被拖垮的” 一袭朱袍的袁绍洁身自好的站在两人两三丈外还算干净的草地上,细致的像个娘们一样静静梳洗白皙脸容和凌乱发髻:“这些杂物向来是放在赵姬的胸口保存,现在我身边连个稍微干净一些可以坐的蜀锦都没有,哪还有那些杂七杂八的零零碎碎了” 曹操瞥了一眼两三丈外那位从小到大比胭脂评女子还要不染世俗气满身仙气的好友,突然冷笑道:“袁本初,别以为我不知道汝南袁氏谋划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围杀殿下这件事你也参与了吧” 这番犀利言辞还没说完,茕茕独立的袁绍率先拔出了腰间那柄装饰华美的镶玉八面汉剑:“曹操,你是要谋反吗!” 一听这话曹操忍不住乐了,还我要谋反,老子要想谋反这几年战死的近两千曹氏夏侯氏宗族子弟是怎么一回事 行啊,几年不见学会血口喷人了,曹操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冷,正要抬起手中的平北刀一刀劈死这个居心叵测的袁本初,突然慌了:“殿下!殿下!” 刘辩在喝过剑鞘里的冷水过后忽然昏迷了,倒在光滑圆石上不省人事,身后背负的那柄就算是跳崖也不愿意解下来的霸业剑,把见证了不知多少代葛乡稚童成长的圆石,砸开了一道深深的裂缝,曹操袁绍两人心里只嘀咕这把斩马剑到底是有多重 顾不上河边净是潮湿泥土的袁绍,快步跑到了圆石旁边,戒备的看向神色慌张的曹操,剑刃抵在了曹操身前三寸:“曹孟德,我知道这一路逃亡你始终是信不过我,我自己心里也清楚汝南袁氏所做的一切难能让人相信” “咱兄弟俩从小一起长大,我不管你是信还是不信,反正明天生死未卜,今天我就给你说两句掏心窝子的话,算是临死之前的遗言,这些话我也不想带进棺材里” “我的生母是谁,除了袁隗那个老匹夫以外没人知道是谁,当然了我也没有怪他的意思,这么多年来养母视我为己出,我也早把养母当成了亲生母亲” “母亲的身份你也知道,是陛下的亲妹妹舞阳公主,父亲太过重视仕途从小对我就是不管不顾,是母亲含辛茹苦的把我抚养成人,冠军侯的封狼居胥,车骑将军窦宪的勒石燕然,班超班定远的投笔从戎,我比你熟悉的很” “十五岁那年,身体一向很好的母亲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病逝了.......” 声音逐渐低沉的袁绍,狠狠的揉了一下脸 “本来我也以为母亲是真的得到了什么重病,比如说心疾这种治不好的疾病,可是后来对大汉一片赤诚的父亲也死了,袁隗这个老匹夫便把我带在身边,教导我一些看不懂的书籍,孟德你知道这些书是什么吗?” 不等曹操回答,袁绍自嘲的笑了一声道:“后来我才明白过来,全是一些关于帝王心术君王南面称制的典籍,这也就算了,袁隗居然还让我背诵三家分晋田氏代齐王莽篡汉这些乱臣贼子的传记” 露出同情神色的曹操,骤然爆发了一股强烈的杀意,双眼眯成一条缝盯着袁绍道:“我早就觉的汝南袁氏有不臣之心,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袁本初等会可别怪我曹操不讲兄弟情义” 平辈京畿世家子弟中出了名弓马熟谙又在虎牢关这一战创下赫赫凶名的曹操,抬起了平北刀,袁绍不为所动的面露讥讽:“你以为我想吗!” “袁隗老匹夫算什么东西,我也不管什么是封狼居胥什么是王莽篡汉,我只知道的是母亲喜欢的就是我喜欢的” “母亲希望我以后成为什么样的人,忠贞之士也好乱臣贼子也罢,我一样不落的都会做到” 世家子弟们在父辈祖辈那些庙堂老狐狸的潜移默化熏陶下,哪一个不是两面三刀口是心非的笑面虎,这一点曹操是早就领教过 曹操自己也是世家子弟的一员,虽说不像心思阴沉的官宦之后更像是性情直爽的将种子弟,但他见过太多的为了宗族利益管鲍之交都能反目成仇的例子 袁绍插回镶玉八面汉剑,轻轻抚平衣服上细微的褶皱,神情恍惚:“母亲身为大汉公主,对于权利阴谋比起那些只知道争宠的官宦夫人心知肚明的多,自然知道每天教导儿子忠于汉室会带来什么后果” “所以母亲提前为我缝制了从抓周开始,一直到及冠甚至是花甲古稀年纪的汉服长袍” “其实我是喜欢厚重的黑色,母亲说大汉是火德” 袁绍忽地脱下了朱袍,徐徐展开这件赤胆长袍,声音如越国剑炉剑甲越嶽铸剑时敲打剑身,平静道:“我袁绍” “汉室公主之子” 00361 珍珠翡翠 十里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刘辩麾下的大夏游骑若是全力冲锋差不离需要一刻时间,但对于步卒来说就是说近也不近了,起码需要一炷香以上的时间 曹操袁绍二人又不是列仙评上那些秋风未动我先觉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顶尖高手,身边也没有引为耳目的斥堠游骑,却金亭发生的一切并不知晓 心急如焚的两人此时注意力全在昏迷的太子身上,屋漏偏逢连夜雨,这时颇为凉爽的深夜突然下起了一场大雨 饥寒交迫的曹操袁绍大惊失色,顾不上争执谁对谁错谁忠心谁叛逆了,由曹操背着尚未苏醒的刘辩,袁绍急中生智的斩下了一根枝杈密集的树枝,当做遮风挡雨的华盖挡在刘辩的头顶,朝不远处一棵枝杈如盖的老榕树走去 安置好太子殿下,饥寒交迫并且披挂了一件冷冰冰铁质甲胄的曹操,浑身湿透,冻的全身发抖,回头瞧见每次出门都要用蜀锦垫脚生怕沾染一丝灰尘的好友袁绍,怄气的不停用手抹去朱袍上的一些泥点,忽然觉的不怎么冷了 亏得朱袍是用上好蜀锦缝制而成的,很快便搓干净了上面的泥点,重新变的一尘不染,这让大汉第一世家子弟袁绍郁闷的心情,总算是有了点缓解:“孟德你可知道黄巾贼镇守黄河北线的是谁” 老榕树枝杈华盖外的大雨,逐渐滂沱,曹操庆幸真是一场及时雨足够浇灭他们遗留下一些细微踪迹的同时,又感慨不能趁着大好时机赶路了只得无计可施的躲在老榕树下等着雨势消减 听到好友袁绍颇有点提点后辈意思的问话,不断搓动的双手恨不得反手给他一个大嘴巴子,都什么时候了还摆当初在京畿的那一套,自己的志向可是成为第二个冠军侯 涉猎的各家典籍是比你这位袁家得意少,但是就兵书而言,别说是你了,就是肚子里装了半座书山的戏志才不一定敢说比我学贯兵家 稷下学宫兵家祭酒门下独领风骚的兵家双雄和兵家四烽的用兵习惯,老早熟稔在胸,刚到广武城一带马不停蹄的沿着黄河河滩走了几处水寨,当场便看出来了出自何人之手:“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应该是号称稷下学宫水战第一人的周瑜” 袁绍好奇的打量了几眼从小穿着一条裤子长大的曹操,拿出唯一随身的玉箫,擦拭上面的雨水问道:“既然你知道镇守黄河北线的是兵法韬略在稷下学宫都称得上顶尖的周瑜,为什么还敢擅自离开大营,难道你就不怕你这个主帅离开以后,周瑜一举歼灭所有的北线汉军” “你可千万别说大营里还有山阳太守袁遗度辽将军耿祉这些老一辈威震边陲的名将,还有典韦夏侯惇夏侯渊曹洪曹纯这些个万人敌千人敌,临时留下来担任主帅的曹仁,又是老持沉重,平时钻研的兵法也多是偏向于固守一方” “但是,对手可是周瑜” “帅才的重要性不要我多说,孟德你看过那么多的兵书战策应该比我清楚,击败霸王项羽的韩信,主导北伐草原的卫青,昆阳之战的光武帝,面对的各类将才不少吧,可哪一次不是向世人证明了帅才对于一支大军的战略意义” “你我心照不宣,初出茅庐的周瑜虽说没有兵仙韩信大将军卫青的名气大,但江东美周郎的才学实际上是不逊色那两位兵家千古奇才多少的,随便扔出几条反间计,估计都不用打,你的那支北线大军很快就会分崩离析” “曹仁是一员守成良将不错,可是你有没有想过除了一战攻克虎牢关的你这个曹平北,谁有那个资历和能力压住山阳太守袁遗度辽将军耿祉这些功勋老将” “我大哥袁遗出于袁曹两家的关系或许会默不作声,但是出了名骄傲不逊的镇远将军刘岱度辽将军耿祉这些曾经的八骠骑,肯定不会服气曹仁” “有一件事你想必不清楚,幽州牧张奂早就投诚二皇子了,你不在谁能指挥的动那些个听调不听宣巴不得太子殿下东征失败的八骠骑,估摸着你前脚刚走,当初叛出大将军何进麾下的皇室宗亲刘岱后脚便会带头叫嚣曹仁” 两人交谈之间,雨势渐渐消减,好友曹操只是小心为太子驱赶身边的蚊虫,对于自己掏心掏肺的言辞置若罔闻,袁绍叹息一声不再说话,明白了这个打小有事没事总要热血激昂的说自己要像冠军侯霍去病一样封狼居胥的好友是什么意思了 曹操作为已经崭露头角的世之名将,还光明正大的位列六韬评,怎会拿不准最是考验一员帅才文韬武略的调兵遣将 当初他离开北线,担任北线主帅的上佳人选当属山阳太守袁遗,论资历他是仅次于八骠骑之首镇北将军公孙瓒的第二骠骑,论家世他是四世三公门生故旧遍及天下的汝南袁氏子弟,论功勋戎马二十年的袁遗比起典韦夏侯惇夏侯渊这些年轻一辈高出了不知多少个高山仰止 可是袁遗与太子殿下有着间接的杀子之仇,去年死在骑战大将方悦手上的袁立是谁,别人不清楚,经常在袁家蹭吃蹭喝的自己哪能不知道 那是袁遗的私生子也是唯一的子嗣,有着绝后的大仇,自己怎么可能把关乎大汉国运的北线交给袁遗,只能是迫于无奈的交给族弟曹仁,希望他不要让自己失望才好 袁绍见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总角之好曹操一直闷不吭声,也不自找没趣了,雨势是消减了不少,但这一场大雨过后气温骤降了很多,三人本来就饥寒交迫,而太子殿下又感染了风寒:“孟德你在这守着,我去去就来” 一炷香之后,头昏脑涨的刘辩醒了过来,不愁吃穿的刘辩第一次什么叫做啼饥号寒,什么叫做易子相食析骸以爨,这股子风寒夹杂着饥饿寒冷的难受,恨不得拔剑自刎 这时,浑身瑟瑟发抖嘴唇发青的刘辩身边,突然传来了一阵香气,是一股从没觉得那么好闻的炊烟味道 老榕树下,向来以玉树临风示人的袁绍,衣不蔽体狼狈不堪的蹲在地上烧火,比女子还要白皙细腻的脸容熏得是灰头土脸 那件一尘不染的朱袍正在火堆里燃烧,袁绍拿着一根玉质横箫不停搅动火堆上的头盔,散发出一股股诱人的香气 袁绍见太子殿下已经苏醒,许是如释重负,也许是自己被自己这副狼狈模样逗乐了,端着那头盔里的菜粥走了过去:“殿下饿坏了吧,来尝尝我的手艺怎么样” 饥寒交迫还受到风寒侵扰的刘辩,接过一头盔的树根菜粥,心里五味杂陈,没来由想起了明太祖朱元璋即将饿死之际那碗馊豆腐烂菜叶煮的粥 蓦地抿紧嘴唇,刘辩郑重如皇帝在冬至举办祭天大典接过头盔,说了一句袁绍曹操听不懂的话 “这便是孤的珍珠翡翠白玉汤” 00362 符将红甲之妖后 你一口我一口正在分食菜粥的刘辩曹操袁绍三人不远处,停着一辆朴素又比寻常车辇大上许多的马车 手不释卷的戏志才端坐在马车里观望着不远处发生的一切,消失已久的秦广王还有剑侍甘铏相互不对付的待在马车两侧 得知却金亭那场惨烈战事的孟公威,屡次欲言又止,担忧破坏了志才先生的谋划只能闭口不言,一个人蹲在马车的角落里生闷气 “咳咳.......这件事算是成了”戏志才挥手屏退了前来呈报军情的协律郎,却金亭方向的一千六百黄巾精锐距离这里已经不足三里了,又回头看了一眼南方,那支闻讯赶来的骁骑营应该也快到了:“奉孝要是知道我给他找了一个对手,也不知道会不会怪我” “咳咳.......算了不想了,想必那个时候我早就黄土一抔了” “两位,咳咳.......主公的安危就拜托给两位了,不过这次不用明里出现在主公身边,暗中护卫即可” 抬头看天的秦广王该掏耳屎掏耳屎,并没有理睬这位挥手搅动天下风云变色的国士,好像在说关我鸟事 坐在马车上时刻如老翁垂钓的剑侍甘铏,郑重抱拳:“这件事交给老夫了,只要老夫还有一口气在绝对不会让那些个一品高手伤害到太子殿下,只是.......” 戏志才朝正在生闷气的孟公威招了招手,示意他驾驭马车离开这里:“咳咳.......甘老先生放心,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我会留给甘宁一次名震中原的机会,至于能不能抓住则就要看甘宁的本事了” 大雨中,撑着一把油纸伞的秦广王和整天穿戴蓑笠的剑侍甘铏,目送朴素马车渐行渐远,伴君如伴虎亲眼目睹了一系列谋划的蓑笠老翁,忍不住感慨道:“真乃国士也” 秦广王翻了个白眼,搓了搓两根手指,嘀咕道:“国士又咋地,能够算计死除了童渊那个老匹夫以外举世无敌的我?我要是看他不爽了,两根手指,不,一根手指就能捏死他” 转身向老榕树走去的蓑笠老翁,扯了扯嘴角,瞧见白痴一样看了一眼这个武道立足于山巅的大宗师,留下了一句话 秦广王先是一愣,然后撒丫子屁颠屁颠的跑向了老榕树 “你忘了一件事,剑尊王越就死在志才先生那只无缚鸡之力的手掌里” —————————————— 这场风寒来的快去的也快,满头大汗吃完那一头盔菜粥的刘辩,身子骨有了暖意很快驱散了风寒,三人正谋划着从哪条路离开更加安全,前方突然传来了脚步声,后方隐隐约约的也传来了马蹄声 曹操只吃了个半饱,肚里有食总算是恢复了不少气力,弹了一下平北刀冷笑道:“还真是阴魂不散,这次我非得来个关将军那般的万军丛中夺敌将首级不可,宰了这个黄巾渠帅” 比起热血激昂的曹操,久居深宫看上去年纪轻轻的刘辩比他少年老成的多,略微一沉思拍板赞同了曹操的想法 三人除了半只脚踩在山顶的刘辩以外,其他两人连四品武夫都不是,能在一千多黄巾贼的围攻下保命就不错了,哪里还敢奢望斩将夺旗 吃完菜粥以前刘辩也没什么底气,现在底气十足,倒不是一碗菜粥是个什么十全大补汤让他功力大进,而是脱去朱袍的袁绍露出了一副红色甲胄,猜的没错的话应该是一副符将红甲 也不会有错,袁绍作为天下第一公子哥,又是汝南袁氏寄托厚望的长子,保命手段不说眼花缭乱,绝对算的上层出不穷:“本初,你身上的那副甲胄可是符将红甲?” 恢复从容洒脱神态的袁绍,身材修长,没了披挂那袭朱袍时的干干净净气质,书香门第走出的世家子的温文尔雅也没了,有的只是一种大将坐于华盖旆旗下的无形压力 一袭猩红色甲胄如流水般律动,诗人常常以活色生香赞誉胭脂评上的绝色美人,出自于一位郁郁不得志儒生无意中见到了素衣少女的美貌,作了一句‘近堪活色生香里,拥素双栖过一春’,引为文坛佳话 刘辩曹操二人见到这副与众不同的符将红甲,不知为何,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词汇竟是形容世间女子绝代风华的活色生香,脑子里同时出现了各种巫山云雨的污秽光景,若不是两人的自制力非常人能比说不定已经扑上去了 这种秽念倘若是对胭脂评上的女子产生还情有可原,俗话说江山美人,毕竟美色能与江山相提并论,甚至有时超越了江山的吸引力,商纣王周幽王便是力证,可面前的只是一副冷冰冰猩红甲胄罢了,其中必定大有文章 难道是因为当世首屈一指的美男袁绍?刘辩曹操两人顿时一阵恶寒 袁绍则是一脸的无奈,自从那日老匹夫袁隗把这副符将红甲交给自己,得意洋洋的穿出去引得袁氏年轻一辈子弟发情一样胡乱叫唤,自己发誓再也不会露出这副猩红甲胄,现如今前有狼后有虎的不披挂也不行了:“这副符将红甲是商朝末年妖后妲己的甲胄” 难怪了,刘辩曹操两人抹去额头的虚汗,心里放下了一座泰山,远处那支黄巾精锐行军速度急切,队列还能保持整齐,气势雄壮,相距不足一里了 黄巾贼扛旗大将李大目,此时有点叶公好龙的意味,见不到太子刘辩整天求神告佛的要第一个发现逃亡的太子殿下,真的瞧见英气杰济的刘辩,反倒是开始踌躇不定的不敢上前了,他在太子手上吃的亏太多了 迟疑了片刻,攻打兖豫青徐中土四州时比张白骑还勇烈好斗的李大目,决定先让手下的兄弟们消耗消耗太子的体力自己再上:“给我冲,谁能活捉太子老子赏他十个美人,让你们尝尝什么叫做酸腐文人嘴里的夜夜笙歌,还不带重样的” 骤雨至,如一介书生安静站在太子身侧的袁绍,猩红甲胄随风雨跌宕起伏 一如他那波折莫测的身世 世人眼里始终君子如玉的公子哥,终于彻底撕开了宗族赋予的温文尔雅外衣 要做那祸国殃民的奸佞,随心所欲尔 00365 点穴 那一刀刀历经剑尊王越、将甲关羽、武曲第十太史慈等等山顶武夫武将砥砺过的招式,放在江湖沙场上都是惊才艳艳不留丝毫破绽的妙手 落在一品境的雷公眼里招式是生平所见的招招精妙,就是有点小娘子耍大刀的绵软无力,再是精妙的招式没有相匹配的内力,不免落了下乘 目中无人的雷公嘴角有冷意泛起,右手形成似爪非爪似拳非拳的怪异道家手印,探向了那柄平淡无奇的长刀,这位一品金刚显然也是身受矛盾之争的荼毒,欲要空手入白刃,亲自印证蚍蜉远胜剑断昆仑 不过他这番验证要是流传到江湖上,难有一片阿谀奉承之声,多是嗤笑恬不知耻的骂名,你在老一辈江湖名宿都算得上老字号高手了,欺负一个还没有及冠的江湖新人算怎么一回事,到那时,支持蚍蜉的那波江湖人士不仅没有一丁点的感谢,还会是一边倒的唾骂 名声这东西对于那些名门正派来说比自家性命还重要,但对于雷公来说则就可有可无了,欺负江湖晚辈又如何,只要是能够达到目的,就是欺负孤儿寡妇他也会心安理得的去做,至于骂名不骂名的,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 一招见血 锟铻刀不愧是大器评上排在前十的神兵利器,一刀破开了雷公的金刚体魄,顺带斩断了一根小拇指,如果不是雷公见势不妙收手收的比较及时,说不定整只手都被锟铻刀切了下来 “卑鄙!”十指连心的小拇指被斩断,雷公整张脸因为剧痛的痉挛变的扭曲起来,脖子上青筋暴起,嘴角那抹冷笑变成了打颤:“你一个堂堂的大汉太子,使出这种阴招也不怕天下人耻笑” 脸色凝重到如一张老学究脸的刘辩,不由被面前这人的无耻逗笑了,你他娘一上来就是下阴招的使出堪称道教绝响的雷部法印,别以为我不知道,偷鸡不成蚀把米了,反倒是又倒打一耙的泼脏水,究竟是谁无耻? 第七刀第八刀第九刀......接踵而来 勃然大怒的雷公心里免不了出现一股杀意,蔑视虚张声势的一刀又一刀,索性不再去使用什么阴谋诡计,反正实打实的正面厮杀刘辩也不是对手,没必要去计较蝇头小利的小势 滂沱大雨恍惚间有停歇的势头,站在战场边缘看戏的大部分黄巾贼身上也真是不再有雨滴,正当这些眼窝子浅显手里招式更是粗鄙的小卒子感慨这场大雨的银样蜡枪头 暴雨骤至 顿时引起一片惊叹,原来是百步以内的滂沱大雨尽数聚拢在雷公的两掌之间,大蛟出潭,气势惊人 “啧啧,不错不错”翘着二郎腿斜靠在附近一棵大榕树上的秦广王,抓了一把产自西域的葵花籽,近几年因为何皇后爱吃风靡了整个朝野:“当年这个小渔夫仗着自己在蜀中闯下‘很大’的名头,想要拜我为师,被老子一鞋底差点踩死,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还真成了那么点气候” 何止是一点气候,历来闲情逸趣的蓑笠老翁突然神色肃穆:“雷公接连两手都是杀招,一点试探的意思都没有,看来黄巾贼对于太子殿下的杀心相当的重” “秦广王你也别不太当回事,到了我们这个层次,多是意气之争刹那之争,不留点神还真有可能让雷公得手,毕竟一品武夫一旦使出了杀招,稍有不慎就是你都来不及阻拦” 回头看了一眼秦广王满不在乎的表情,蓑笠老翁叹息一声的哪壶不开提哪壶:“你是不在乎太子殿下的生死,或许你巴不得情敌刘宏的儿子死光了才好,可你别忘了他也是何皇后的儿子” 秦广王还是一脸好戏开罗的吃葵花籽表情,只不过捻开葵花籽时有了一丝细微声音 如有名剑长鸣 旁人远观这招大气磅礴的水柱大蛟惊叹气势惊人,身在山中的刘辩扑面而来的压力有多大,可想而知 倘若是体内气机圆满还好说一些,现在只得死马当活马医的搜刮经络间所有气机,蜻蜓点水,飘逸前冲 这里要是京畿就好了,就算是没有鸿图甲的黄紫气数,还能借来大汉的国祚气数,有了源源不断的气数支撑,碰见了现在的将甲典韦也敢拼上一拼 “咚!” 刘辩这一刀霸气绝伦更胜以往,糅杂了二弟关羽的《竹窗刀解》以及甘宁的霸王卸甲,轻念有点意思的秦广王还从其中看到了一点天下第十指玄真人张宝的影子 水气大蛟,当场支离破碎! 惊涛拍打镇海大堤闷响过后,双手持刀的刘辩,虎口撕裂,双臂几乎折断,‘嘭’的一声重重砸在了黄巾贼人墙上,这股反冲劲力之大骇然当场砸死了两人 没有金刚体魄的刘辩,嘴角瞬间流出一道血线,幸亏有两个肉垫当垫背的,要不然只此一招差不多就要丧失行动能力了 第二道大蛟紧随而至,气势更胜以往,两掌之间覆盖的范围达到了一百五十步,这才是有所藏拙的雷公真正后手,几可媲美指玄的一招胜负手 刘辩满脸苦涩,雷公这货为了斩杀自己还真是不遗余力,为了万无一失还耍出阴谋诡计的先消耗光我的气机,再使出一锤定音的手段,这才是狮子搏兔的全力啊 蓑笠老翁顿时坐不住了,摸向了腰间的翠滢滢竹竿,却被秦广王拽住了身形,朝着刘辩身边的曹操努了努嘴 “葬者,乘生气也,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聚之使不散,行之使不止......”嘴里念念有词的曹操,不停的在附近兜兜转转,时不时的还在地上以手指书写了一章章道教宝诰,哪里有丁点大汉名将的气质,分明是一位哄骗妇孺老弱的江湖术士 倏忽间,一股熟悉的气息直冲刘辩的神庭,轻摸稀疏的胡茬子,双眸大亮,如有神助的拍地而起,浑身布满了一种玄奥且恢宏的气机 刀芒四射 行行若萦春蛟,字字如山秋虎 皆是丈夫之气! 00366 又是一颗大好头颅 雷公难以置信的望着一刀劈碎自己这招无往不利胜负手的太子,难不成大汉的气数真的未尽,作为一国储君的太子时刻得于上天垂青,这都能绝地逢生也太无赖了些 不知道从哪窜出来一股子磅礴国祚气数的刘辩,哪里去管敌人胡思乱想些什么,既然现在财大气粗了那也没必要留手了 “洪流!” 更让雷公难以置信的还在后面,体内气机枯竭如干涸池塘的太子,不知道打哪冒出了一股子泉眼,不,应该说一条黄河从天下倾泻无数灌输在那座干涸池塘里,暴涨的水脉多到不停的向外溢出 气机之强盛,已经超出了刘辩采百家之长自创这招洪流的初衷,所散发的威势更是不断突破极限,简直有了当初在黄河甲板上王老剑尊一剑龙吸水的势头和派头,让在场众人包括秦广王在内生出如临深渊的畏惧感 刘辩略一沉思,凝练了三四道洪流的这一刀登时改了熨帖名讳:“气吞万里如虎” 这一刀自然不能气吞万里千里,不过气吞个十里也就足够了,对方又不是举世无敌的武帝童渊,一个小小一品金刚罢了,气吞十里足矣 一品金刚是不如一品天象,但绝不像刘辩所想的那么弱不禁风,而像典韦这类觅得金刚真意的超世之杰,未来更是有望以金刚大战天象数百回合不分胜负,甚至是战而胜之 前车之鉴更有善以金刚杀天象的真正意义上皇宫三万宦官之首的张让,一手点天灯,曾经虐杀了一名意图闯入京畿雒阳的不知名天象大宗师,一战成名 再往前还有大汉第一力士巨毋霸,秦末的霸王项羽,当然了这个天下的位子都是有定数的,一个萝卜一个坑,大汉只允许一名独占金刚八斗风流的金刚真境,要不然刚出棺材里爬出来的巨毋霸哪里会那么的不堪一击,只比一般的一品金刚强点有限 可一品毕竟是一品,个个是累死累活翻越了一座昆仑山的天赋过人性情坚毅福荫深厚之人,要是被刘辩简简单单一刀就给解决了,真是对不起一品那两个字 “雷公助我!” 雷部手印也好,大蛟出潭也罢,这些能在江湖上引起一番腥风血雨争夺的绝技,并不是雷公真正的压箱底后手 所学驳杂的雷公不知是巧合还是冥冥中自有天定,斗大字不识一个当了一辈子渔夫的雷老太公给儿子取了一个自己都不知道啥意思的雷公,无独有偶,雷公自从得了这个名字半辈子虽说免不了一些磕磕碰碰,总体来说却还是顺风顺水,及冠那年的得到了常人八辈子求不来的福荫 在天下道统地位排的上前五的太平道掌教张角,亲自传授了道家不传之秘,请神秘法 雷公过去使出无往不利的请神秘法,道教地位崇高的张角都讶然的请来一位雷部天君,要知道曾经被誉为道教不世出奇才的术剑剑甲于吉,横扫泰半武林名家时碰到硬茬子不过是请来一位雷部正神,好教那些修成请神秘法经常在人前显摆的江湖名宿羞愧的不敢在人前提起请神半个字 去年横扫淮泗四州攻打到彭城时,本以为又是顺风顺水的死上个万把人,便能攻入这座在淮泗四州战略位置排的上前三的腰膂重镇 一开始也是顺利的不像话,谁曾想整天酗酒混混度日的城门校尉,居然是一员大汉边军都没多少的千人敌猛将,好好的让黄巾军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黄巾军箭术第一人张牛角、扛旗大将李大目、小杀神张白骑.......六丁六甲十二护法神将轮番上阵,不管是斗将群殴还是率领本部人马冲阵没一个顶用的 最后还是雷公依仗着请神秘法请来了一位排在前十五的雷部天君,这才勉强击溃那个手持蓟南刀的悍将,雷公也因此一跃成为仅次于大洪真人的第二神将 朝中有人好办事,与那位雷部天君有了‘君臣之谊’以后,每逢上元中秋举办一次大祭,平时三牲三畜醴酒五盏时果九碟等等一天也没少过,那位雷部天见他这么有诚意默许了请神时襄助一臂之力 赧颜了 千人瞩目的一番跳大神过后,还真就成了跳大神,甭说一位雷部天君雷部正神了,就是雷部神将雷部神兵也没有一位垂青这位从未失败过一次的雷公 时辰不等人,刘辩雷公这等层次的高人交手只争朝夕,气机充沛的有些磅礴意味的气吞万里如虎落下,如一道钱塘江大潮轰击在雷公身上,瞬间冲裂了那副精良的鱼鳞宝甲,狠狠的轰击在那层金刚体魄上 黄巾军的天之骄子雷公,右拳重重一砸泥石,赶忙从地面的人形深坑里翻了出来,狼狈之极,躲过了阴魂不散的第二刀,始终挂在脸上的云淡风轻变成了难看的阴翳 真他娘的废物以大欺小都打不过,暗自腹诽不已的李大目,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凭借《龙虎神室经》超脱常理的恢复能力,从身旁亲兵的手里接过了那杆重约五十二斤的大枪:“别他娘的看着了,都给老子冲!” 寻常士卒碰见这么勇冠三军的刘辩,能够保证不趁着夜色溃逃已经实属不易了,还冲锋?真当个个都是曹家儿郎了 可黄巾贼不是一般的郡县士卒除非是碰到关羽这类名震天下的大将,多数还是不怎么害怕的,堆死猛将的事他们见过不止一回两回了 “咚咚!” 雨夜里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李大目这些黄巾贼还没听清楚声音是打哪传来的,又传来了一阵刺耳的尖啸巨响 原来是数千根投矛,呼啸而来 哪里来的骑兵?黄巾贼和刘辩都是有点搞不清楚状况,这里作为西壁垒腹地,湟中义羌前些日子有全都退了回去,这波数目不少的骑兵打哪来的? 恰在这时,众人的视野里出现了一匹通体如火碳的神驹,一员身披鹦哥儿绿袍手持青龙偃月刀的武将,傲然屹立在战马上 “插标卖首之辈,待关某斩了尔的狗头!” 00369 大金刚 西壁垒腹地铺展了一张铁索织就的大网,江湖鹰犬不计其数,佩刀持弩甲士多达数千人,还有七八名江湖宗师亲自坐镇大局 在其中起到推波助澜作用的判官,见到安然无恙脱身泥沼的刘辩,心安理得的不曾有一丁点讶然 手谈纵横十九道的徐庶一言一行决定上千乃至上万人的生死,不敢有丝毫的怠慢,注定是不会把过多的精力放在涉及阴谋诡计的蝇营狗苟上 太子刘辩若是没有贵人相助,危如累卵,那些江湖鹰犬足够刘辩喝一壶的了,数千佩刀持弩甲士则是能把他的脑袋拧下来下酒 一生志向在黄沙万里的边塞马革裹尸的徐庶,不想去触碰的庙堂阴谋底线,正是刘辩身边那位贵到功绩在熹平一代大才堪称之最的贵人所擅长的 熹平之春的大才们逐渐崭露头角,却还没露出峥嵘,唯有这个大才因为功绩,名正言顺的让天下人心悦诚服喊上一句老一辈永寿之春的尊讳,国士 国士戏志才在太子卧榻保驾护航,能出现什么意外那才有鬼了,这也是为何判官迟迟没有派遣铁鹰锐士参与围剿的症结所在 江湖鹰犬、江湖宗师、佩刀持弩甲士这些外姓人死了也就死了,自家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孩子明知道没什么好结果还往火坑里推,怕是得了失心疯 这和当初信誓旦旦答应戏志才一定会更生霸道儒生班超,王老剑尊溘然长逝以后只字未提是一个道理,以那位弃笔从戎率领几十人平定西域的霸道儒生脾气,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定是大杀四方,不把先秦遗留的祸根打的翻天覆地绝对不会罢休,更生班超?傻子才会去做 后来戏志才策反秦广王说服剑侍甘铏地府没有从中作梗,便是出于补偿的心思,当然了并不是地府有多少愧疚,而是因为担忧惹恼了戏志才从此由意气之争上升为生死大敌,毕竟地府的敌人从来都不是太子刘辩,只是出于某些不可告人目的这才一直不怎么对付 刘辩的风寒彻底痊愈又没了催命一样的追兵,神清气爽,走过去一脚踹翻了棋绝山子道江东棋圣严武眼里的‘胭脂美人’,不言而喻 算是士大夫一员的徐庶,眼前一亮,并未觉的主公这么做有什么不妥或者粗鲁,主公这是在向判官以及他身后所代表的势力表明一个态度,不管你有多少纵横捭阖的阴谋阳谋权谋,我都会一脚踹翻所有的图谋 手指轻敲紫檀刀匣的刘辩,不是没想过一刀砍了这个该死的判官,但在他身后感受到了一股子当初在黄河上关羽直入天象后一刀分春秋的巍峨气息,难不成判官又唤醒了什么先古人物? 不应该,照理说唤醒一品金刚所需要的国祚气数,起码得是春秋郑国宋国这些仅次于春秋五霸的国玺,以此类推,唤醒天象层次的武道绝颠借用战国七雄的国玺不见得能行,约莫需要夏商周这类统一王朝的印玺 自己作为大汉太子与国祚气数同气连枝,翻起一道小浪花都是如朕亲临的觉察一清二楚,况且是有别国的国祚气数高举大旗复辟起义,自己千真万确的没有觉察到国祚气数有一点非同寻常 这时,棋枰旁边一棵老槐树下传来了敲击碗筷的清脆声音,众人这才注意到一袭黑袍儒生,蹲在老槐树下端着白瓷碗大快朵颐,吃的是满头大汗 手里一碗阳春面 自诩阴曹地府判官的判官,眉头似是皱了一下,除了行将就木无所顾忌的老头子和童年无忌的小孩子,很少有人在槐树荫下乘凉 槐树又称鬼木积尸木传闻是酆都阎王爷锁拿世间鬼魂的驿站,属性极阴,棺材除了金丝楠这些彰显富贵的华贵木材基本上都是取材槐木 与其相对的则是柳树,清明插柳枝,世间文人赞誉柳树的传世佳作不少,还没听说有那位大文豪以槐树作诗写赋 旁若无人吸溜完一大碗阳春面,黑袍程昱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抹干净嘴上的油渍,看向判官时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判官,别把绣衣指使当成酒囊饭袋的废物,巨毋霸因为什么缘由重回的大金刚别人不知道,我这可是有着详细到就差巨毋霸一天放几个屁的线报” “这么巧取豪夺可不好” 刘辩徐庶等人回头看去,这才发现刻意遮掩气机的巍峨大山,正是有过几次交道的铁塔汉子巨毋霸,高若三层竹楼的魁梧身躯似是又拔高了几分 十指相插,静静站立在判官身后,气势惊人,如五岳高耸在中原大地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主公盼回来的三名亲卫马夫兀突骨、扛纛猛将胡车儿、持钺将管亥,也就是这些日子以来月旦楼小说家嘴里辅佐紫微帝星下凡太子的三大星官,金猊兀突骨、银象胡车儿、铜罴管亥 这三位经过小说家演绎渲染俨然成了将星转世的猛士,在巨毋霸面前竟然提不起一点厮杀的念头,如坠十丈水底,压垮山峦的重力覆盖全身,手指难以动弹一下 混不吝的胡车儿嘿嘿一笑,干脆往地上一趟,好巧不巧的躺在了秦广王身上威压所能影响的极限位置,抵消了巨毋霸刻意释放出来的大金刚气势 不拉帮不结派看似榆木疙瘩不知道利用太子近卫身份风生水起的管亥,闷不吭声的默默对抗这股气势,逐渐动了一根手指,两根,三根........直到有了一击之力 金猊兀突骨没来由的心底窜出一团子怨气火气,好像只有几面之缘交过几次手的巨毋霸有着夺妻之恨,甚至犹有过之 这事兴许瞒得了荀攸的摸金校尉周瑜的莫敖司,想要瞒过线报网错综复杂触手极深的太常寺,无异于痴人说梦,判官坦然承认:“巨毋霸现在是乌戈国国主” 刘辩的目光立即落在了兀突骨身上,按照典籍的记载,兀突骨才是蜀中更南的南疆屈指可数由南蛮部落晋升为国度的乌戈国国主,难怪程昱说巧取豪夺 也对,中原的那个坑已经被张让占据,巨毋霸想要重新踩在罡风凛冽的山巅,就得另辟蹊径,借助西域匈奴鲜卑乌桓这些地域 但那些地方早就有人独占鳌头哪有什么空子可钻,算来算去也就南蛮的乌戈国和孟获的南蛮国有点余地,乌戈国的国土在后世应该在缅蜔,数百年的气数积攒催生一位大金刚应该没问题 判官蓦地生出了一股仗势欺人的恶趣味,招手让巨毋霸来到身边:“那又如何” “阳间有座杂货庄,手里尽是过路装来人买得通路引,做鬼也是好清爽” 伏天飞雪 漫天尽是拳头大小的雪片,是那样的白,白的刺眼 槐树下,一名幼稚孩童穿插竹篾,默默扎纸 00370 扎纸人 万物伊始的孩童本应是盛满了捉蝶捕蜓的欢快灵气,老槐树下的幼稚孩童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子半截身子埋土的迟暮气息,风马牛不相及,饶是见过许多奇闻怪事的判官心里也是一个劲的直发毛 抓着一捧瓜子津津有味看戏的秦广王,脸色难看:“扎纸人” 隐匿在判官身边的亥猪同样是认出了幼稚孩童的身份,神色复杂,这人可以说既是自己的师父和引路人,又是高列地府通缉要犯前三甲的危险人物, 扎纸人的真实姓名无从知晓,原来的别号也不叫作扎纸人,而是威名赫赫令上一代剑尊江湖闻风丧胆的大魔头辰龙,地府十二地支刺客位列榜首的元老,也是寥寥无几有幸与武帝童渊一道观摩剑断昆仑的江湖巨擘 后来因为一名平凡女子想要退隐江湖,可这一行历来是有进无出的,更何况是秉承了先秦严刑峻法的黑冰台,哪是你说来就来说走便走的,成何体统,以后黑冰台还怎么约束其他人管理这个冗杂错乱的细作机构 当时刚刚执掌地府立足未稳的阎罗,亲自主导了那次袭杀,杀鸡儆猴,给手底下的那些桀骜元老们看看,惹毛了我吃不了也兜不走 具体过程如何不知道,只知道黑冰台遭到了重创,铁鹰锐士死亡了足足三百人,十二地支刺客剩下了不到六人 当时还没继任亥猪的亥猪还以为黑冰台与倾巢而出的太常寺遇上了,当时朝堂的形势也对的上,要不是前些年戏志才力挽狂澜的重新构建了太常寺,这个曾经遍及天下各地的细作官署一直到现在都不一定能够出现在天下人的视野里 大概几年前,亥猪为了追查一名紧要人物的档案,无意中翻阅了一卷遗失的甲字号秘档,那桩注定不为人知的公案这才拂去历史的尘埃 未来注定接管那杆寿字白灯笼的判官,自然是有资格翻阅甲字号秘档,了解的还更加详细,深知扎纸人当年那一战究竟有多么的惊世骇俗,恶趣味瞬间变成了彻骨的阴寒:“没想到辰龙先生还活着,当年那件事是地府有错在先,希望先生能够谅解” 幼稚孩童默默扎纸 “另外,我家先生已经找到更生那名女子的办法,只要先生愿意回家,地府必定扫榻相迎,不论付出什么代价一定会更生那名女子” 程昱二话不说一把扔出了白瓷碗筷,恨不得一下子砸死巧取豪夺不说又在挖墙脚的判官,要知道为了说服扎纸人入主绣衣指使,自己可是和郭嘉一起做了一场大局这才侥幸成功,哪能让你搅得我功亏一篑 巨毋霸轻轻一跺脚,地动山摇,历经数百年风雨不曾损坏多少的崖头,突然出现了崩溃的征召 白瓷碗筷出乎预料的砸在了没有躲闪的判官身上,不是他不想躲,而是连动都不敢动弹一下,一根枯黄竹篾不知何时抵住了判官的喉管,印出了一点血印 刘辩的手掌霎时握紧了紫檀刀匣,以他远超常人几可媲美山顶人物的眼界,没能瞧见幼稚孩童是怎么出手的 他还是在那里默默扎纸 不过枯黄竹篾也就仅限于抵住喉管,当年扎纸人手把手交出来的徒弟握住了那根没见一点杀气的枯黄竹篾,倘若不是前头沾染了血迹,还以为是哪个孩子编制的竹蚱蜢 稍作试探的判官自讨了没趣,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命令巨毋霸搬出了一具琥珀般的精美甲胄:“巨毋霸鸠占鹊巢同样也接走了兀突骨的业报,算是帮他捡回了一条命” “当然了,我知道自己这么说你们不会买账的,所以拿出了一件在地府府库里排的上前十的珍宝弥补兀突骨,太子可曾听说过呼延蚩尤?” 何止是听说,简直就是鼎鼎大名,刘辩自从知道大父就是那位剑断昆仑的王老剑尊,时常询问关于那一战的细节,爱答不理自己的大父涉及这件忌讳莫深的禁忌,反倒是一反常态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呼延蚩尤,这个名字可不是阿猫阿狗谁都可以取的,唯有依仗着武力从东到西打穿一整座草原,成为公认的草原战神,才有资格在名字里加上蚩尤两个字 白登之围时的匈奴战神万俟蚩尤,一人大战樊哙、彭越、夏侯婴、周勃等四位大汉虎将,不落下风,一些裨官野史甚至把正史中的战平记载成了战退,一字之差谬以千里,正史里能够战退这四员虎将围攻的也就霸王项羽一人 光武帝平定长安,草原战神拓跋蚩尤直面汉军的车轮战术毫无畏惧,接连击败了银戟太岁雪天王贾复、虎牙大将军盖延、小人屠吴汉等等几乎三分之一的云台二十八将 上一代的草原战神呼延蚩尤,不止是名字里带着蚩尤这两个字那么简单,还是一位根正苗红的蚩尤后人,险些凭借那一身通天本事扛过了那一剑,若不是又加了两分力道说不准呼延蚩尤真的成了第一个在那一剑活下来的枭雄 这具遗留了呼延蚩尤一身气数的甲胄,比起任何事物都称心如意的适合兀突骨,野兽般的黄澄澄竖瞳骤然缩成一条竖线,呼吸粗重的低吼道:“拿过来!” 刘辩敲打紫檀刀匣的节奏加快了许多,平静道:“只要交出来呼延蚩尤的战甲,我放你离开这里” 判官并不知道刘辩不知晓秦广王和剑侍甘铏的存在,但即使秦广王和剑侍甘铏在这里,有着大金刚巨毋霸、黑冰台地支刺客、一百铁鹰锐士三方的保护,斩杀面前的太子不好说,护卫自己毫发无损的离开这里还是没问题的 心思诡谲程度足以和郭嘉坐而论道的判官,老实巴交的拿出了那副甲胄,轻拍巨毋霸的手臂,两人很快消失在山顶 化虹而去 “判官先生,有俺护着你安全离开没啥大问题的,为啥要白白送出那么珍贵的一件宝甲” “这个天下啊,正如周瑜所说,过于无趣了些” 00373 白气青罡 这些新奇的新鲜事物除了建造者刘晔以外也就刘辩清楚有多大的威力,后世闻名青史蒙古与南宋的襄阳之战,僵持不下了整整三十八年,期间奇计百出各种尔虞我诈的阴谋阳谋层出不穷,双方死伤的超过四十万人,始终难以攻克,最后被投石机攻破了这座南宋长江北线的核心要塞襄阳 用一句不恰当却很附和当前事宜的话说,自己麾下的士卒还在用步枪,对方却摆出了上百门大炮,本来这场西壁垒大战敌我双方兵力悬殊,现在倒好,获胜的希望彻底没了 “方悦!” 交出兵权的刘辩在城头所有文臣武将不解的神色中,下达了一系列军令:“徐庶郭图你们马上跟着程昱去城墙根挖的地窖,具体原因程昱会给你们解释清楚” “太史慈、兀突骨、胡车儿、管亥、姜冏、卞喜、方象.......你们随孤杀出城,切记这一战不是为了斩将夺旗,目标是那些奇形怪状的墨家机关战具,所有人战马上绑上两个油罐,烧毁一架墨家机关战具算作斩首百颗” 多线作战,武将捉襟见肘的刘辩叫上了所有颇有武力的将校,就连十来天前拔出战场钉子刚刚崭露头角的方象都没放过 时不待我,刘辩转过身握住了段颎长满茧子的老手,严肃道:“虎牢关的城防,孤就交给段老将军了” 老当益壮的段颎哈哈一笑,正要拍着胸脯打包票,太子郑重拱手过后,迅速带着一帮子青葱少年郎火急火燎的离开了城头 没心没肺惯了的段颎没来由有些唏嘘不已,很快又脱离了这股子不该出现在身上的情绪:“稚叔孟卓你们几个不是早就叫嚣着手痒痒了嘛,现在........” 段颎斗志昂扬的点了张扬张邈几名心腹爱将的卯,摩挲着那杆多少年不曾立在身后的大纛正准备发号施令,奉礼郎送来一份紧急密报:“他娘的,程昱这小鬼也太不地道了,现在才通知老夫” 回头郑重凝视了一眼冲出城外五千铁骑,呼喊了一句充满西北烽烟味道的往昔军令:“小的们,风紧扯呼!” 黄巾大纛下 二皇子刘协拄着太阿剑屹立在大纛下,披风猎猎,神采飞扬,此时此刻的心情堪比赢得了这场国本之争登临太子宝座 春秋名将庞涓、颜良、文丑、高览、失而复得的东海小枪王张绣、二十八具符甲神将复苏的银戟太岁雪天王贾复、虎牙大将军盖延、小人屠吴汉、每战必先的铫期,太子手里除了太史慈还算是能够拿得出手,其他的不值一提,想赢?下辈子吧 二皇子刘协的好心情还没维持多久,很快被谋主刘晔破坏的一干二净:“太子殿下不愧为不世出的天下雄主,率领这么点人就敢冲击二十万黄巾贼的军阵,周武光武不过如此” “帐下更是猛将如云,太史慈一人单挑颜良文丑应该没什么问题,现在的兀突骨对阵高览张绣不费吹灰之力,这还是三线作战,要是沛国曹氏那一帮子敢于死战的猛将还在这里,说不定直接被他们斩将夺旗了......” 刘晔里里外外夸赞了一遍敌对阵营,在二皇子刘协铁青的脸色即将发紫以前,总算说了一句中听的话:“鱼儿上钩了” 刘辩率领五千铁骑冲阵,这一路顺风顺水的厉害,黄巾力士就像是纸糊的一般瞬间被太史慈手里的双戟挑开,五千铁蹄轻而易举踏在了一百座投石机的附近 刘辩门清这里面的道道,想必是庞涓请君入瓮,但是这一百座投石机一旦发挥出应有的威力,以虎牢关这座天下险塞的坚固也不知道能撑多久,不得不偏向虎山行 脸色冷峻的庞涓,令旗一挥,无数指挥各校将士的旌旗开始了一番眼花缭乱的变幻,充斥在二十里平川上的漫无边际先锋大军,如墨家机关兽的齿轮转换了令登高望远的二皇子刘协刘晔等人目不暇接的大阵,一只钢铁口袋缓缓合拢 庞涓冷眼旁观殚精竭力操练出来的魏武卒执掌旌旗,紧锣密鼓的形成了当年自己留给师弟的大阵,胸中的郁结烟消云散了:“巇者,罅也罅者,涧也,河者成大隙也” “当年从老师的抵戏术中领悟的大阵,本想着用来击败师弟以后,完成老师口中所说的英主降世横扫六合的恢弘图略,没想到居然用在了千年以降的东汉” “拿大一统王朝的储君祭旗,也算是没有枉费这么多年的心血,这个国之太子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数千铁骑如决堤的洪水迅速漫延到了一百座投石机一里开外,军容肃穆士气如虎的数千佩刀持弩甲士一反常态的没有结阵进攻来犯的刘辩大军,像是普通黄巾贼碰见了边塞铁骑,贪生怕死的慌忙让开了道路 刘辩此时察觉到了不对,可现在已经没了回头路,左右都是一个死,还不如拼死一搏争取那一线生机:“扔!” “啪!”“啪!”“啪!” 数千油罐不停砸在那一座座盘虬卧虎的投石机表面,上百严阵以待的箭术好手按照计划立即射出手中的火箭,又是不见阻拦的顺利引燃了投石机 一团团油星四溅火舌烧舔的火堆,冲天而起 长松了一口气的刘辩,脸上的轻松还没维持多久,阴沉似水,除了自己胯下的象龙,五千铁骑的精良战马遭受这股烟熏火燎悲鸣一声口吐白沫的倒在了地上,压死压伤的虎贲铁骑将士高达上百人 要知道虎贲铁骑历经一年多战火熏陶死亡了不过千把人,现在居然被自己的战马压死一百人,要是传出去了还不得被天下人笑死 厄运连连 佩刀持弩甲士和黄巾力士不知何时已经完成了军阵交互,取而代之的是更多贪婪大笑的黄巾披甲精锐 佑圣真武灵应真君可是立下重诺,这里每一个人头相当于十颗人头的军功,我的个老天爷,难道是财神爷显灵了才让佑圣真武灵应真君说出这么不着边际的话? 不管了,这些没了牙的病虎现在就躺在那里,军功唾手可得,要不是有他娘的佑圣真武灵应真君的亲卫军压阵,早就跑过去了,谁还在这里老实巴交的排列军阵 “虎贲铁骑!”方悦抡起三尖两刃刀,一刀劈开了不守规矩率先冲过来的一名黄巾小渠帅,大喝:“就算是没了战马,虎贲铁骑依旧是雄壮甲天下的铁骑,随本将冲阵!” “冲阵!” “冲阵!” 虎贲铁骑的将士们抹了一把眼泪,狠心丢下被称作‘小媳妇’的战马,抽出腰间的环首刀,士气高涨不甘示弱的追随那道豪迈英武身影,再次汇聚成一股决堤洪流 刘辩被太史慈兀突骨一左一右裹挟着夹杂在里面,观摩了许久,就是看不见一个佩刀持弩甲士和黄巾力士,入眼的全是普通黄巾精锐,心中瞬间明了了:“那些太常寺秘档里排名靠前的黄巾精锐士卒营,应该就是一个好看的包装,目的就是为了让我相信投石机的重要性,引诱我率领虎贲铁骑铤而走险的冲过去焚烧投石机” “可这样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制造一百座投石机耗费的战略物资那是一个相当恐怖的数字,就这么当做诱饵给浪费了,难道是为了活捉我?” 可能性极大,只要活捉了当朝太子别说浪费一百座投石机了,二十万黄巾精锐全部死光了那也是只赚不赔的买卖 没了战马的虎贲士卒气势上风采依旧,速度可就锐减了,‘登丘陵、冒险阻、绝大泽、驰强敌、乱大众’的骁勇善战,连三成都欠奉,再这么下去迟早会被拖死在黄巾贼大阵里 刘辩低喝一声,互为犄角护卫在身边的太史慈兀突骨一人持双戟一人握双锤,如两头成年熊罴势不可挡的冲到了方悦身边,大开大阖,锥型军阵的最前头刮起了一场腥风血雨 一往无前 气机充沛的刘辩约莫等了半柱香时间,抢身过去,接替气喘如牛的方悦成为了锋刃,继续在泥沼一般的黄巾贼大阵里犁开一条坦荡大道 一年游历,刘辩跟在比起皇宫十二座武库还要武学渊渟的王老剑尊身边,所学驳杂,见识更广,第一刀用的是公孙瓒在边塞一百合击败赵云的神人擂鼓式 公孙瓒作为老一辈功勋名将与大年还未开启不曾一遇风云便化龙的赵云交战,未免有些以大欺小 最是护短的小师叔李彦要不是有师兄童渊拦着,说不准早就不顾那位幽州定海神针的生死关系着中原腹地上千万黎民百姓的安危,单枪匹马的杀入幽州边塞了 那一战过后,蒙上一层浮灰的神人擂鼓式重新大放异彩,老一辈武将们多是欷吁感慨,念叨为情所困的武官党党魁卢植,当年是何等的风光无两,神人擂鼓式多么的当世无敌 横空出世,青年卢植仗着那杆被誉为枪中美人的玉臂枪,在东海武帝城头与武帝童渊大战了足足二十回合,引得天下震动,武帝童渊坐镇东海武帝城那么多年,折戟沉沙了不知多少江湖俊彦,鲜有能在武帝童渊手上走过三个回合的 当时评定江湖名宿的标准很简单,能在武帝童渊手里撑过一招的便是江湖一流高手,接过两招便是江湖顶尖高手,保持三招不败,那么恭喜你,名利双收的可以开宗立派了 神人擂鼓式就是在那个时候进入天下人的视野,后来非但没有一些尖酸刻薄之辈口中的江郎才尽,反倒是愈战愈勇 海啸之巅鏖战东海枪王李彦,煌煌巍哉,大战匈奴战神万俟蚩尤一百回合,不分胜负,单枪匹马杀入乌桓王庭只为何皇后一句不知道乌桓王是何模样......... 不同于武学宗法的王老剑尊各种无理手胜负手层出不穷,卢植从横空出世站在武帝城头到黯然退场,从始至终只凭一招神人擂鼓式 被名家祭酒许劭誉为可与霸王十八挑并称绝响的神人擂鼓式,同样有点师出同门的意味,都是积蓄气机一击胜过一击,待到一个极限爆发出砺光裂五岳的威势 不同的是霸王十八挑注重爆发,十二挑已经是人间极限,神人擂鼓式着重于积蓄力量,颇有江河滔滔化东海的光景,讲究个四平八稳慢条斯理,越多越好 恰好符合当前的事宜,先拿这些小卒子积攒实力,一旦遇到硬骨头狠角色立马爆发出所有的力量斩杀敌人,力求速战速决 长刀横扫,所遇之物黄漆札甲、长矛、短刀就像越窑里还未烧制的泥胚,手腕未曾觉察到一丝阻力的轻松劈开,留下一具具半截尸体 心智坚韧的开始冷血的刘辩,瞧见这肝肠破肚撒了一地的花花绿绿,眉头都没皱一下,调节保持绵长气息,如苦行僧在入眼尽是风沙的西域戈壁讲经说法,饥饿、干渴、孤独.......最寻常却是世间最折磨人的烦恼丝,潮水涌来,脚下始终坚定不移 手腕一翻,斩下一颗贪婪头颅的锟铻刀,来了一招周围黄巾贼大觉不可思议违背常理的跳刀,南辕北辙的从左侧落在了右侧,一员自恃武力颇高的黄巾力士渠帅,不可置信的望着那口斩杀不少汉军校尉的金背大环刀断为两截 刘辩轻吐一口浊气,竟是一口浓郁的白气 劈向黄巾力士渠帅头顶的前半截金背大环刀,如被一位擅长以气御剑的剑胎大家施展了灵犀手段,半截刀头骤然一转,在那名黄巾力士渠帅震惊表情还没消失之际,直接贯穿了他的胸膛 时至今日,头顶始终压着一座泰山的刘辩,厚积薄发了,白气青罡,刀道修为足以跻身关西、关内、关东、河北、淮泗、蜀中、江东、荆州、交州前十的行列 这还未曾及冠,年轻时的王老剑尊也不过如此 大纛下的二皇子刘协,摸了摸脸上的狰狞伤疤,竟是满心欢喜 00374 眼底有深井 这道狰狞伤疤已经成为二皇子刘协卧薪尝的那颗胆,所有屈辱一笔一划的刻在心底深处 二皇子刘协作为天之骄子早早领悟了剑气不说,还以弱龄站在了山顶成为当世金刚大宗师,武道修为上始终瞧不上废物刘辩,现在终于有点势均力敌的意思了,宰了这样的敌人才有劲嘛 拿出一堆磁榫琢磨墨家典籍的刘晔,一把拉住了就要亲自冲锋陷阵的二皇子刘协,这次总算是没有自损一千杀敌八百的嘴上不留德:“殿下莫急,这场大战才刚刚开始,哪里会那么容易就结束” “想杀太子殿下?除非西壁垒一战已经到了最后关头,要不然还是最好不要痴心妄想了,殿下也太不把熹平之春中唯一仰仗功业称得上国士二字的戏志才当回事了,以他的才智能不留个一手二手三四手的” 二皇子刘协难得碰见这么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哪里会放过,后手?我也有,几可当世无敌的大金刚巨毋霸恢复到指玄光景的剑僧甘英,说是只为地府效命十年,十年以后自定去留,巨毋霸不好说,剑僧甘英终归是大汉的臣子 二皇子刘协听不进去劝谏,招呼那四具符甲神将,执意要去前线来个一将功成的斩将夺旗 刘晔一边小心翼翼拿起一卷先秦竹简,一边朝城头上努了努嘴:“雒阳的另一个守门人段颎就在城楼上,他可不是阉狗张让那样的普通江湖人士,而是上一代大汉名将中唯一一个有望被史官评点为万人敌的大将” 这是多大的殊荣,二皇子刘协立即顿住了脚步,大秦帝国末年的龙且黥布彭越,大汉王朝的冠军侯霍去病飞将军李广伏波将军马援,哪一个不是不世出的骁将大将,单以沙场冲锋陷阵来说个顶个的是万人敌水准,偏偏没有一人在史书上留下万人敌的字眼 一个有望,足够羡慕死一帮子名将悍将了 刘晔本来就瞧不上这个朝廷各党羽眼里香饽饽,要不是迫于老祖宗的压力,刀架在脖子上也不会为这个小肚鸡肠的二皇子出谋划策,既然来了就要尽忠职守的尽善尽美:“太子殿下不愧是能与汉武光武并称的雄才大略明主,否则的话难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招揽戏志才徐庶程昱这些在稷下学宫都称得上拔尖的大才” “二皇子殿下是不知道,国士戏志才和战术大家徐庶联袂布下了一场大局,算了算了不说了,说了你也听不懂” 二皇子刘协脸上的欢喜瞬间变成了阴云密布,刘晔照着先秦竹简的记载,勾心斗角磁榫,心不在焉的说道:“判官和栾武子的意思是息刻必争,和戏志才徐庶两人争个时间差” “嗯.......这样说你可能听不懂,意思就是仰仗着庞大的兵力直接以势压人,抢在徐庶主导的那个后手成功以前,就是那个正在淮泗平川四处乱窜的关平成功之前,抢先一步攻入虎牢关,这样一来徐庶那招后手再怎么厝火积薪,到头来也是一纸空谈” “这里不得不说太子殿下当真是雄才大略,那么重要的一件事就交给小将关平了,未免欠缺考虑,关平又不是他那个熟读春秋读出个春秋大义的父亲” “在我看来真要选择一个人去完成这件决定两军成败的大局,长安的陈武是最佳人选,其次是郡城怀县里的马超,在前线坐镇的太史慈,就连在西凉边疆戎马了半辈子的姜冏和六郡良家子出身的方悦都比关平更加适合” 说的有点多的刘晔,抬头望了一眼即将破阵的太子军,回归正题道:“所以说栾武子和判官的谋划意义不大” “攻克了虎牢关又能怎样?两军交战不在于城池得失,而在于军力辎重” “麾下兵马折损不多的太子殿下要不了多久就会卷土重来,与其这样还不如在这里慢慢耗着,耗光太子所有的兵马,这也是我为什么失心疯的用百余座价值高昂的投石机当做诱饵的原因” “投石机坏了还可以再制造,不过就是多费些钱帛罢了,士卒一旦死光了,耗费再多的钱帛短时间内也难能拉起一支精锐大军” “当然了不是说栾武子和判官不如我,只是大家的立场不同,所需要考虑的事宜也不尽相同” “他们需要的是一个稳固的老巢,殿下迫切的是击败太子赚取名望,登临大宝,一个固若金汤的叛贼老巢反倒是对殿下不利” 正如刘晔所说,以刘辩太史慈兀突骨三人为箭头的锥型阵突破黄巾精锐的层层封锁,踏在汜水河上接应的楼船向外看去,河水里尽是起起伏伏的尸体,还活着的虎贲将士不足一千了 刘辩面无表情 —————————— 西壁垒大战的第一次交锋,明面上刘辩是大获全胜,捣毁一百座威力大到七八天之内砸倒城墙的投石机,斩杀了将近七千黄巾精锐,内里二皇子刘协不顾风仪的站在大纛下仰天大笑,差点引起一帮子吃了败仗死了兄弟的黄巾渠帅啸营 自从黄巾起义以来,纵横各地立下许多战功的虎贲铁骑,锐减到千把人 好在抠搜像个持家有道妇人的徐庶,早在西壁垒一战暴发以前就借助太常寺的驿道体系,一点一滴的积攒小势,要不然西北小阎王马超也不会那么快的赶赴西壁垒前线 北方幽州涿郡的那支精锐铁骑同样不会放过 刘备接连招揽了拓跋旱魃公孙曲阿二人,再加上打小一起长大的陈到,势力初成,唯一美中不足的一点就是缺少一个戏志才那样统领全局出谋划策的谋主,债多了不愁,没有世家望族的支持崛起于青萍之间的刘备,缺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不差这一点 时值处暑,立秋过后的第一个节气,暑气到此截止,早晚已经有了凉意,先前一望无际如草原的青色秧苗,全部变成了让人心情愉悦的入眼黄灿灿,再过一些时日乡民们便能享受大半年辛苦结出的果实了 谋主简雍遥望随着早晨凉风摇曳的金黄麦穗,郁结的心绪总算是好了些,深吸一口秋天特有的成熟香气,情不自禁的从牛车上站了起来,伸开双臂拥抱这一望无际的金色麦浪 简雍斟酌一二准备高声赋诗,一不留神又瞥见了因为主公宅心仁厚四处救火损失了二百多骑的鬼方铁骑,闷闷不乐 “哒哒!” 就在这时,一名骑着驿马满身血污的驿卒,冲到了正在路边细细观望金黄麦浪喜上眉梢的刘备身前,不等公孙曲阿一指刺死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卒子,精疲力尽的驿卒从马上摔了下来:“请问...将军可是涿郡刘备” 刘备慌忙上前扶起了驿卒,不顾驿卒身上的污秽取下自己的水囊,慢慢喂水 凭借一口气吊着的驿卒眼前一亮,只来得及说出一句话便没了呼吸:“平原县遭到许多黄巾贼围攻,已经支撑不住了.......” 刘备嘱咐几名白毦兵埋了这名千里传送军情的壮士,在心情越发愁眉不展的简雍注视下,忙不迭的跨上了的卢马 望向北方 现在距离西壁垒前线还剩下七八天的路程,经过大半个月的鏖战,太子军士卒数量锐减,正是用人之际 这也是为什么简雍闷闷不乐却没去阻拦刘备剿杀黄巾贼的原因,锦上添花和雪中送炭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境地,所遭受的礼遇和重视程度,天差地别 虎牢关一战的那次千载难逢机遇就因为驰援无关紧要的小村庄丧失的,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改写命运的际遇流走了:“主公不可!太子殿下与黄巾贼的大战已经到了危急存亡的紧要关头,主公万万不能因为一些草芥放弃这个大好时机,只要.......” 草芥? 刘备掂了掂腰间的那只蜀锦布囊,黝黑脸庞上那双宛若村口老井的眸子,格外的清澈 “麦熟樱桃熟,荔枝惜花,龙眼惜子” 00377 鼻尖白气如蜿蜒 处暑过后是白露,暑气彻底消散眼看就要进入秋分时节,刘辩麾下大军经过大半个月的养精蓄锐,士卒的士气和伤势基本上恢复的七七八八 西壁垒大战,三大边军和庙堂上下没有一人相信太子这一次东征可以戡乱救国的,二十万西凉铁骑的真正主人董卓,即便是大将军何进的虎韬义子,也曾在与谋主李儒厮杀象棋时说过战败是必然的,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二哥关羽早在西壁垒大战开始以前,封金挂印了,三哥孙策又不知道缩在哪个犄角旮旯里一直没出现 马超从处暑熬到白露眼看就要秋分了,实在是坐不住了,再说了怀县有大汉三大名将之一的张奂坐镇,万无一失,自己在不在这里已经无关紧要了 马超留下一部分兵力继续驻扎在怀县,挑选其中最为精锐的三千西凉铁骑,长驱直入,依仗西凉铁骑来气如风的马力越过沮授与幽州军对峙的主要战场汲县,策马扬鞭到二百里开外的白马渡,抢在黄巾贼反应过来以前渡过兵力较为薄弱的这处黄河渡口 孤军深入的三千西凉铁骑跟在那袭吴绫大红袍身后,并没有刻意藏匿踪迹的专找一些僻静羊肠小道,而是光明正大顺着平坦驿道扬长而去,当真是目中无人到了极致 换了旁人这么做,不免会在时刻属意这场大战的边军和庙堂引起一片哗然的诟病,但新一辈武将中的佼佼者马超,这位未来有望登顶将甲的少年将领,却是得到了许多类似于勇气可嘉的称赞 庙堂中枢那些出身三大边军的功勋将领们,罕见的没有争吵的面红耳赤,反而是同仇敌忾的希望名望威震边疆却在中原名声不显的马超,一战成名,压过那个不知道打哪冒出来的中原小娘们典韦,一跃成为名副其实的将甲 马超率领西凉铁骑长途奔袭了一百五十里,一伍游骑斥堠如鹰隼冲了过来,简明扼要的阐述了前方的情况 全力冲锋的西凉铁骑得到马超的命令以后,全军放缓速度,在三里外的一处黄河浅滩依次下马,洗刷马鼻,喂上一把鸡蛋混合黄豆的上好草料,西凉将士们伺候完小媳妇自己也开始喝水吃胡饼 沮授围攻汲县醉翁之意不在酒,牵制这支兵强马壮的天下劲旅无法进攻黄河北线只是一方面,更深层的考虑还在于引诱徐庶在怀县布下的那支西凉铁骑主动出击 白马渡的兵力薄弱是刻意造成的一种假象,妄图以白马渡为诱饵,一口吃下包括马超在内的所有西凉铁骑,胃口之大难以想象 伏秋大汛即将结束,暴涨的河水慢慢退去了水位,肥沃的河滩上迅速长出了一片又一片的芦苇荡,秸秆大多超过了骑在马背上的魁梧西凉人,以及身材同样高大的乌桓胡人 黄巾贼兵力庞大,精兵稀少,骑兵更是一百人都凑不齐,就在一帮子武将挖空心思怎么操练出一营又一营的精锐时,沮授跳过所有人的思维定式,高瞻远瞩的提出了一条建议,轻描淡写的轻松解决了精兵稀少这个大难题 雇佣 黄巾高层们一听这话乐了,坐拥占据天下半数赋税的淮泗四州,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帛,黄巾高层们高兴的差点立即跑到州城最大的秦楼楚馆喝酒,来个酩酊大醉 精兵的问题是解决了,却产生了一个更大的难题,倘若是镇北将军公孙瓒与前任幽州牧刘虞一道离开了边疆还好说,不用奉上大量的钱帛,乌桓胡人也会南下寇边 但现在镇北将军公孙瓒没有离开幽州不说,还把自己的大纛从远离边疆的州城搬到了进攻乌桓的桥头堡白檀城,亲自坐镇直面数十万控弦之士的第一处关隘 有那位定海神针在,送过去再多的钱帛也是无济于事的 沮授既然想出这条计策肯定是有后招的,朝那位衣袂飘飘的美周郎努努嘴,便不在言语了 也不知道周瑜是有佛门神通还是道门的仙术,不足一个月的时间,黄巾贼内部出现了一支五千人的乌桓胡骑 不过第一支乌桓胡骑还没等地公将军张宝捂热乎,就被匆匆赶来的沮授要走了,气的这位时常静心守笃的地公将军,差点像个泼妇一样当场骂街 五千乌桓胡骑自打来了以后从没上过战场,一直潜伏在白马渡附近的芦苇荡内,反正每天都有好酒好菜招呼着,不用上战场还能领到一大串一大串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的五铢钱,五千乌桓胡骑在头人的带领下,安分守己的驻扎在了芦苇荡内 大汉王朝的富庶繁华一直是让边塞胡人眼馋的掉口水,这位乌桓头人能够耐得住寂寞的老老实实待在芦苇荡内,着实不简单 沮授选择这名位列草原四鹰十八狼的乌桓头人缘由,正是因为这个乌桓头人脑壳子不像其他那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乌桓头人那般,只知道烧杀抢掠 这名曾在大单于檀石槐金账担任几年宿卫头领的万夫长,打小特别仰慕大汉文明,琴绝蔡文姬、画绝曹不兴、棋绝山子道.......大汉八绝如数家珍,对于他们的生平经历了解的一清二楚,就连案头清供韦墨、蓍草、菇袋等等如何摆放赏玩也是信手拈来 万夫长站在天公将军张角的大帐内,提出的第一个要求并非是想象中的狮子大开口索要大量丝绸茶叶,而是提出了令在场所有黄巾高层目瞪口呆的条件,一卷蔡大家的画像,一幅文坛宗主蔡邕的飞白书,一本棋甲山子道的棋谱 其他还好说,就是第一个不太好弄,毕竟从未听说哪位文坛名士画过蔡大家的工笔画或者水墨丹青,不是不能而是不敢,当初还真有不怕死私下里描绘蔡大家的画像,后来听说这位出身十大世家望族的嫡系名士,还没画完便被太常寺请去喝茶 这位工笔画在文坛排的上前十的名士,出来以后当众焚烧了墨迹未干的画卷,并且含泪说出了从此封笔,放弃了自己追求了一辈子的志向,从那以后整个大汉文坛对于蔡大家画像这件事谈之色变 披甲一副精良鱼鳞宝甲的万夫长,外面不伦不类的套了一件儒士袍,半月大刀挂在马鞍上,手持一卷诗集津津有味的品读,不看他的长相还以为是哪一位负笈游学的名士 一旁既是副将也是监视他的马元义二弟马仲义,暗自腹诽了一句沐猴而冠,遥望西方:“沮授军师有令,让我们好生在这里呆着,等到马超快要攻克白马渡的时候,五千乌桓胡骑再冲过去杀光他们” 马超的小阎王名号是在边塞一刀一枪拿人命堆出来的,响彻西北草原,生活在幽州以北的万夫长却镇定的有些过分,甚至说比起匈奴战神万俟蚩尤的弟子,有望摘下数百年来从未有人摘下的‘刑天’桂冠的拓跋宝冠还要镇定的多 要知道那位被草原誉为霍去病重生窦宪再世的拓跋宝冠,还没被万俟蚩尤收入门墙以前,曾经被小阎王马超撵的像狗一样四处逃窜 但是野路子出身只学过粗浅军中刀术的拓跋宝冠,能从已经奠定小阎王名号的马超手里逃脱,着实也是让草原许多部落头人差点感动的落泪 万夫长不是没听说杀的西北草原匈奴、羌人、鲜卑......闻风丧胆的小阎王名号,只不过当年曾经有幸在雒阳求学十年的他,撵的一个名叫马超的闷葫芦和一个名叫孙策的小无赖鸡飞狗跳的四处逃窜 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的万夫长,不免升起了一股欷吁,没想到当初那个经常偷自己黄酷酒的孩子,现在也是一位响当当的英雄人物了:“不必了,我这一次前来除了因为乌桓王的命令以外,还有就是想掂量掂量西凉铁骑是不是真的像传说中的那么冠绝边塞” 马仲义作为弓马娴熟的六郡良家子,有一个武将的通病,朝思暮想率领一支铁骑驰骋疆场,现在有了借鸡生蛋的机会早就是比乌桓胡人们还耐不住性子:“那么事不宜迟,我们还是早点赶过去,免的被马超逃走了” 五千胡骑冲出芦苇荡,还没完全展开战马的速度,一袭大红袍突然迎面冲来,一枪挑飞了当头的那名悍勇百夫长的喉咙 流苏着淡紫色光辉的佛母紫金枪用力一抖,重达两千以上的战马和那具一百八十多斤的魁梧尸体,一起砸向了乌桓骑阵,看的不远处的马仲义咋舌不已 马超借助千里马骅骝的脚力,突袭乌桓胡骑的骑阵,瞬间打乱了他们的部署,佛母紫金枪干净利索的在左前、正前、右后三处方位疾速突刺,这一伍充作箭头的骁勇百夫长,只剩下了一人 另外一名百夫长不等马超催发内力,一枪砸碎他的脑袋,一根劲力十足的箭矢钉在了百夫长的脑门上,族弟马岱率领三千西凉铁骑赶了过来 乌桓擅弓矢,西凉擅投矛,有了马超这突如其来的耽搁,射程明显比投矛远太多的弓箭还没来得及拉开弦,三千根投矛横空而来,密密麻麻,遮盖出一片巨大的阴影 千里马骅骝的速度比起投矛的速度只快不慢,马超为了避过这波头皮发麻的投矛雨林,刻意加快了出枪的速度,只用了两息时间便杀穿了乌桓骑阵的右翼,长枪上挂带着一具尸体冲出了投矛雨林覆盖的范围 “噗噗!” 投矛落下,驰骋草原多年的乌桓胡骑,刹那间死亡了数百人,战马的悲嘶声胡人的哀嚎声源源不断的传到万夫长的耳边,就在他刚刚提起半月大刀准备会一会这个当年的故友,马超调转马头先一步向胡人旆旗冲了过去 结成锋矢阵的西凉铁骑,凭借精湛的马术并未折损一人的越过了那处投矛林,当头几名以勇武出名的屯长借助马速,环首刀用力一划,当即撕裂了面前胡人身上的皮甲 一名、两名、十名........狠狠撕裂了一个大口子,让这些来自幽州边塞的胡人见识了何谓西凉铁骑 旆旗下 马超见到那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握紧佛母紫金枪的手臂不见丝毫停顿,没有一点故人相见畅谈三天三夜的意思,反而是趁着对方笑脸相迎,闷不吭声的刺向了对方的战马 万夫长暗骂了一句你小子还是这么滑头,抬刀以刀面磕飞了一支精准的暗箭,刀头顺势下滑,斩在了那杆粗的不想话的大枪上,双手发麻 三根投矛瞬息而至 两人错开身子的一刹那,凶悍的西凉铁骑锋矢刚好撞了过来,万夫长作为曾经在公孙瓒的神人擂鼓式之下撑了八十回合的猛人,年轻气盛时与万俟蚩尤有过一场生死相斗还活下来的狠人,哪里是马岱和几名屯长所能匹敌的 招式用老的半月大刀依旧是贴着粗壮的右臂,另一只手臂闪过一道电光,一口当初从一员大汉骁将手里抢来的环首刀,抹开了那几名屯长的喉咙,力道之大,整个头颅只剩下一层皮还连着 幸亏家传武学渊源的马岱及时收缩脖子,要不然被斩飞的可就不是头盔了,而是他的头颅了 西北子民的彪悍那是出了名的,马岱咬着牙看着几名朝夕相处的袍泽惨死,当即被胡人万夫长激起一股子凶性,不顾自己是否是胡人万夫长的一合之敌,以命换命的刺向了万夫长的胸膛 以小阎王马超的实力都不见得是这位老一辈万夫长的对手,更不要说沙场武艺弱上一筹的马岱了,马岱手里的环首刀还没接触到乌桓万夫长,那柄半月大刀已经先一步落在了他的头顶 手有余地的马超救下自己的族弟不成问题,但他却‘无情无义’的抛弃了马岱,直奔环首刀上已经沾染了三名西凉铁骑鲜血的马仲义 马岱这一刀注定无功而返,乌桓万夫长同样是没捞到什么便宜,只是斩断了几口锐利的环首刀罢了,无奈的只能跟着冲锋的战马继续向前杀去,错过了斩杀西凉铁骑副将的大好时机 一枪,只用了一枪,乌桓万夫长料想中能与马超大战是二十个回合的马仲义,连人带甲一起被那杆铁枪洞穿了 乌桓万夫长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倒不是震惊于马超的弓马骑射多么精鹜,而是瞅见了那杆大枪上吞吐的事物 赫然是罡气 这可是偌大一座草原唯有万俟蚩尤一人领悟的玄妙手段,这还得于万俟蚩尤当年为了精诚武道,徒步走了上千里攀上昆仑之巅,观摩剑断昆仑的遗址,相仿西域枯禅僧人硬生生枯坐了三年,才拥有了王老剑尊这位大袖飘摇人物的胜负手段 事情不妙了,乌桓万夫长羡慕的同时也有不少的欣慰,早就看出来这小子不同凡响,没想到竟然惊才艳艳到了这种地步,后生可畏啊 披挂一袭大红袍骑乘一匹大红马的马超,有了这么一手犀利手段,很快杀穿了一整座骁勇胡骑战阵,体内气机突然如伏秋大汛时暴涨的黄河水,澎湃激荡,不停的冲刷着马超的四肢百骸 嘴角流出一条血线,鼻尖有两道白气高挂,蜿蜒如蛇 接连斩杀了十几名西凉铁骑的乌桓万夫长,顿时没了继续交战下去的心思,这一幕换作旁人或许摸不清头脑,而他却是熟稔的不能再熟了 三年前拓跋宝冠出现了同样的一幕,打架打不过喝酒能喝趴下他两个的酒友万俟蚩尤首次露出了郑重的神色,还有一些不该出现的谨小慎微,当时打趣万俟蚩尤你徒弟小宝冠这是要得道成仙了,没想到一语中的了 虽说不是什么真的成仙,但是也八九不离十了,拓跋宝冠天资太高又因为一时的得意忘形忘记压制境界,所以出现了直入指玄的机缘 不知道多少人求神仙告佛祖的想要进入二品都得不到缘法,小小年纪的拓跋宝冠眼看就要直入指玄了,万俟蚩尤居然是露出了一副死了爹的表情,嘴里还不停的碎碎念不要成功 亏了打不过万俟蚩尤,要不然早就一拳打死这个诅咒未来草原英雄的憨货了,后来万俟蚩尤酒后吐真言,细碎了说出了所有的来龙去脉,却是自己目光短浅了 直入指玄,可以,但是对于根骨还未完全长成的拓跋宝冠来说,就是一瓮放了二十根老山参的鸡汤,补的有点过头了,拔苗助长到稍有不慎就会毁了未来有望把武帝童渊拉下马的拓跋宝冠 不知道处于相同境地的马超,会作何选择 伏波将军马援曾经回乡祭祖过一次,以他的实力想要不被发现再简单不过了,神不知鬼不觉的祭拜了七天,就在马援准备离开祖宗祠堂前夕,无意中发现了对着祖宗牌位低声流泪的马超 仔细听了马超的遭遇过后,伏波将军马援忍不住怜悯的摸了摸马超的小脑袋,惊诧的发现马超的天资之高甚至超过了自己,比起贾复那个老混蛋不承多让,沉吟了片刻,便告诫马超倘若是有一天出现了直入指玄的机缘,如果及冠了那么随意,如果还没有及冠万万不可 马超不认识那位天生亲近的中年汉子,却没在他身上感受到敌意,三年前就压制了一回直入指玄的机缘,倒不是马超有多听那位来历不明汉子的话,而是收了大哥刘辩的一封密信,一再嘱咐自己千万不能在及冠以前进入指玄 不止是马超,三弟孙策也受到了一封相同的密信,素来对大哥的话言听计从的他们,自然不会辜负了大哥的一番好意 如今大哥身处绝境,马超实在是忍不住心头隔靴搔痒的郁结难受,准备爽快的直入指玄,单骑杀入黄巾贼的老巢,把那些叛乱贼子的脑袋一颗一颗摘下来送给大哥当蹴鞠 直入指玄的执念疯涨的马超,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诱人的念头,大哥既然一而再再而三耳提面命了不下五次,必然有大哥的道理:“烧金衣” 堵不如疏 决定放弃直入指玄诱人执念的马超,压制不了第二次出现的澎湃意气,张口一吐,浩荡在胸膛之间的意气风发,疯狂的涌入了那杆大枪 枪尖的罡气由一尺暴涨到一丈 咫尺已是天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又如何? 气冲斗牛 砺光如匹练挂山壁,瞬间喷涌出千百道罡气凝练成的飞瀑,席卷而去 直到现在本名须卜根由于仰慕汉家文化改名为公孙须卜根的草原汉子才真正正视这个偷酒却从来不喝的小鬼,把那杆纵横疆场多年的半月大刀挂在马鞍上,从腰间质朴的竹节剑鞘抽出了一柄没有剑尖的长剑 断剑,疥痨宾 这柄当年被王老剑尊弹指折断的大器名剑,不知为何跑到了乌桓胡人公孙须卜根的手里,大器晚成的他,在上一辈草原勇士中并不出彩,只能算作中等 偏偏超越了大多数的天资过人勇士,一步一步的从百夫长到千夫长再到金账万夫长,如今更是跻身于四鹰十八天狼之一,靠的就是这柄从宦官手里买来的废剑 曾经有个狗皮膏药外号的公孙须朴根,从一个小部落脱颖而出成为了鲜卑大王的侍卫,坐井观天的以为在部落无敌手的自己,来到更广阔的天地同样是草原无敌 不出意外的遭到了初出茅庐的于吉和疥痨宾一般无二的待遇,折戟沉沙了,不过有着一股子牛脾气的公孙须卜根并不服输,不停的挑战击败自己的那人,疯狂练武,直到击败那人为止 就这样不停的击败,被击败,真的成了狗皮膏药的公孙须朴根从未认输,一路走来,回头看去,已经站在了山顶,比起任何仰仗天资肆意挥霍天资的草原勇士走的更远 公孙须卜根轻抹断剑,长剑有灵,铮鸣之音不绝于耳,似是在诉说这么多年所有的屈辱和悲痛:“独孤单于,借你一句话” “此去黄泉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 00378 红袍不红 人是好人,剑是好剑,借是好借 可惜遇人不淑 大汉有三大公案,其中前两桩牵动了无数世家望族中枢权贵名门正派,熹平血案和辛酉之祸 不过这两桩公案究其根本是外戚党与宦党之间的权柄交锋,说白了就是大汉王朝关起门来的窝里斗 最后一桩被后人称作红衣案的公案,涉及范围更广,差点引起草原胡人不惜一切代价征召百万控弦之士南寇中原,迫于某一位的压力最终不了了之了 马腾的妻子也就是马超的生母名叫独孤贞元,那是整个草原最为煊赫的王庭血脉之一,成就更高,草原第一位女子单于,千百年来草原乃至中原第一位女子剑仙,与何皇后平分秋色一人独占胭脂副评的世间第一才女.......头顶无数桂冠 马超当初所说有一些恩情要还,有一些债要偿,和已经成了无头公案的红衣案有着莫大的关系 借独孤单于的一句话,杀她的心头肉,疯了吗? 招不来旧部,斩不了阎罗,只能自食其果 公孙须卜根仰慕汉家文化读过许许多多的儒家经典,自然是明白‘藏巧于拙,用晦而明’的道理,草原胡人身上的那股子张扬跋扈性子早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韬光养晦的不显山不露水 这也是上一次入寇中原大单于檀石槐剪除了那么多的千夫长万夫长,唯独他相安无事的原因,儒家的中庸之道不仅是救了公孙须卜根的小命,更是让部族上下数千人避过了一场灭族大祸 大单于檀石槐如果知道乌桓部有一位指玄高人,就算是放弃谋害乌桓王也要先一步宰了公孙须卜根,勇武至上的草原,一名指玄万夫长带来的威胁和所能积攒的声望,还要胜过一位普普通通的乌桓王 公孙须卜根拔出宝剑疥痨宾,压制多年的境界,一展无遗,甭说对付一个还未成长的马超,列仙评上的十大高手来了也有一战之力 普通切磋应该是逊色十大高手一筹,但若是生死相搏,最后活着的那个人一定是公孙须卜根 武将的指玄境并非是待在山崖静室这些相对安逸的地方坐忘来的,而是在沙场上一点一点砥砺出来的,游走在生与死之间的瞬间实在是太多了 独孤贞元不愧为就连王老剑尊都赞不绝口的女中豪杰,死去了这么多年来,只凭一些莫须有的遗泽,几乎重创了公孙须卜根 体内气机陡然剧烈燃烧,若不是及时切断了旌旗十万斩阎罗的移宫换羽,说不定已经成为了天底下第一个被自己招式烧死的笑柄 马超一击即中,准备缓口气压下庞大气机带来的经络腑肺膨胀,谁曾想这人竟然牵扯出自己的娘亲,枪杆子骤然一抖,枪身上浮现了缕缕蜿蜒白丝 不顾双臂在上一击的反作用力中还没缓过来,以死相搏的来了一手回马枪,砸向了擦肩而过公孙须卜根的后脊梁骨 公孙须卜根以沙场老将身份对峙雏鹰马超本就是占尽先机,如今又不再压制境界,这先机大的已经没边了,不亚于一位百战老卒搏杀一名刚刚入伍的庄稼汉子,只需一刀便可以草草了事 断剑疥痨宾轻轻一拍,大枪上浮游的蜿蜒白丝,霎时分崩离析,很快又灰飞烟灭,这可是世间最是无理手的罡气,没想到在公孙须卜根手中还不如一张蜘蛛网结实,着实把在一旁观望形势的马岱吓的心惊肉跳 公孙须卜根许是压抑了太久,锋芒毕露了,信奉了一生的中庸之道忘的一干二净,极为自负 拍散所有蜿蜒白丝,只需要顺势向内一切,削不削的断马超的手掌不好说,缴械应该没多大问题 偏偏没有,静静的看着马超一击不中借助千里马骅骝的雷霆速度撤离到十余丈以外,重整旗鼓,杀的前来捡便宜的乌桓胡骑片甲不留 一里外,一员年纪轻轻就满脸络腮胡子的彪悍武将,数次提起手中的大刀,数次又抵在泥土里,身后簇拥着一群披挂鲜红色甲胄骑乘最上乘乙等西凉大马的悍勇铁骑,躁动不安 瞎了一只眼的青年屯长,眼馋的看着其他西凉铁骑杀的风生水起,实在是忍不住了,打马上前:“庞德将军,咱们啥时候杀过去,好让这些从来没有见识过西凉刀锋利的乌桓胡人,好好的享受个够” “咱们在边塞的时候可都是第一个冲锋的骑营,现在倒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别营厮杀,自己站在后面吃土” “你是知道的,兄弟们一天不杀几个匈奴人鲜卑人就吃不下饭,打从跟着少主公来到娘们叽叽的中原,除了宰了一些连最下等的大漠马匪都不如的黄巾贼,再也没开过荤了,现在好不容易碰到了一顿好酒好菜,可不能让兄弟们干看着” 庞德的心神大半落在正在你来我往生死相搏的少主公和胡人万夫长身上,哪里有闲工夫理会这个出了名的刺头,心情不佳的正要踹他一脚,望见了少主公的手势:“别他娘的在这叽叽歪歪了,通知兄弟们咱们今天不吃肉也不喝酒,只啃骨头,谁能宰了那个万夫长,接下来一个月去秦楼楚馆的钱老子全包了” 青年屯长仅剩的那颗瞎眼突然光芒四射,比起正常人的两只眼还要闪亮:“得咧”生怕被别屯将士抢了头功,抢先一步喊道:“兄弟们别愣着,赶紧冲” 又拍散一次蜿蜒白丝的公孙须卜根,忽然旱地拔葱的从战马跳了起来,双脚气机勃发,一个呼吸间远离了战马一百多步 上百根犁头镖,呼啸而来,那匹在他那一身充沛气机温养了十几年几乎就要成为西凉象骢这些伪甲等宝驹的乌桓马,没有像之前的那些骑卒一样被贯穿在地,而是直接砸成了一滩血泥 见多识广的公孙须卜根见到这一幕,也是忍不住骂娘,犁头镖是水战重要器械之一,是在接舷战以前投掷敌对战船的利器 千料以上的大翼战船还好说,那些小一些的艨艟战船在遭受足够多的犁头镖撞击过后,有很大几率会沉没 今天可算是长了见识了,这等用于水战凿穿敌方艨艟战船的犁头镖,竟然被用在了骑战,怪不得刚在有一种金刚体魄依旧是撑不住的奇怪念头 犁头镖前重后轻,投掷时准头差的离谱,所以长长用于进攻目标庞大的大翼战船艨艟战船,坐在颠簸的马背上投掷一般的投矛已经殊为不易,想要使用犁头镖,绝对会被三大边军所有的骁骑笑掉大牙 一来犁头镖过重不易于携带,二来有这功夫早就投掷了两波精准度更高的投矛,杀伤杀死不计其数的胡骑,犁头镖破甲能力更强没错,可准头太差难以击中目标,得不偿失 偏偏有人不信邪的使用了犁头镖,不知道是瞎蒙的还是弓马娴熟的可怕,准头竟然不差那些投掷西凉投矛的精锐,着实把一生历经大大小小上百战的公孙须卜根吓出了一身冷汗 当公孙须卜根瞧见那一营人数不过数百的骑卒,个个领系红袍,人人手持胡缨枪,神色一滞,脸上闪过了极大的凝重 传闻小阎王马超麾下有一支八百人的锦袍营,生怕敌人看不见自己的一人特制了一领蜀锦红袍,自从创建以来不管是面对人数多达三万以上的大军,还是面对三五成群遥相呼应的游骑斥堠,历来只有两个字,杀穿 说来也怪了,这支在人数动辄上万的骑战中微不足道的八百铁骑,从来没被打散过建制,反而是屡立奇功 就连搜神评第十宇文普拔的龙城悍骑都在锦袍营手上吃过瘪,气的那位脾气暴躁的东王王弟宣称要召集二十万控弦之士踏平西凉 不过这句话说出没一年时间,又灰溜溜的收了回去,因为每逢大战这支鲜明的锦袍营总是先找宇文普拔的麻烦,每次都能斩下几杆大旗,扬长而去 王弟宇文普拔死几个部落头人没什么,面子可就丢大了,还是次次丢面子,为了挽回仅有的一点颜面只能自己打自己脸的收回豪言壮语 宇文普拔说出那句草原都为之震惊的豪言壮语,小阎王马超总是找他麻烦不说,私底下被草原人称作西凉王的董卓帐下那帮子帅将悍将,每逢大战,多多照顾东王大军,以至于东王宇文莫槐实力大减,气的东王宇文莫槐狠狠的抽了王弟宇文普拔三四个大嘴巴子 势力比起王弟宇文普拔羸弱太多的公孙须卜根,不怕还没彻底成长起来的小阎王马超,瞅见了这支凶名从西北草原横跨万里传播到东北边塞的锦袍营,心底有些发怵 一个愣神间,马超借助骅骝没有几匹宝驹能够媲美的神速,转瞬间又冲到了正在微微恍惚的公孙须卜根身边 此时的马超正处在一个身具天时地利人和的奇妙境地,也不知是娘亲独孤贞元遗留的遗泽使然,还是得益于直入指玄的大机缘,或者两者皆有之 罡气磅礴 马超围着公孙须卜根划了一个圆圈,似有一位位雷部神将为他摇旗呐喊助长声势,以公孙须卜根为中心的方圆十步以内,仿佛成了一座罡气禁地 二皇子刘协一式气蒸云梦泽,方圆五步以内皆剑气,那些剑气全都是自家人,公孙须卜根方圆十步以内的罡气则是破门而入的强盗,不抢点东西回去哪里肯罢休 公孙须卜根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忽然想起了这名少年的母亲是谁,懊恼自己一时兴起的厉害又冒出中原文人附庸风雅的毛病,不知所谓的搬出了草原第一位女子剑仙独孤善于,真的是弄巧成拙了 怪不得喜好书写边塞诗篇的豪迈文人,有时也会被武将们骂上一句酸腐儒生,文人习性要不得啊 暗自腹诽的公孙须卜根,手上却不慢,重金购买的疥痨宾冷不丁的冒出了一股充沛剑气 滔滔茫茫,如那广陵大江上赚的诗百篇的浪头,气势雄浑 入得了指玄境的公孙须卜根当然是没有领悟剑气,投机取巧罢了,同样是鸠占鹊巢的手段 当初道家奇才于吉被白衣剑神王越一手蚍蜉折断剑心,心灰意冷之下,也是为了试图修复这柄终南山传承了多年的道家符宝,嫁接了一身修为 牛饮了于吉一身几乎称雄天下的修为,疥痨宾还是死鱼不打挺的黯淡无光,成为了一柄废剑,时隔这么多年,谁曾想竟然在一名边疆胡人手里大放异彩了 剑气勃发,气贯长虹 陡然大了几分的白气长剑,随着一招走剑势,轻描淡写的破去了罡气禁地 剑气罡气针锋相对,凭空在公孙须卜根胸前炸开,青白纠缠,落在众人眼里比起彩虹还要绚烂无比 剑气如炸雷,公孙须卜根狼狈不堪,只扎了一条蜀锦头巾的头发,彻底是披头散发了,身上那件精美的儒袍同样是破破烂烂 不过却是他刻意为之,第二波紧随而来的犁头镖在剑气和罡气的炸裂过程中,全部是拦截在了这股沸腾如雷亟的声势外 倏忽间,一道紫金色光影在公孙须卜根的心脏前方一闪而过 时机拿捏极其敏锐的马超,任由鼻子下方的血线宽成一道血流,强行提起一股罡气,趁着这个恰逢其会的大好时机,一枪洞向公孙须卜根的胸膛 除了在镇北将军公孙瓒手上吃过亏的公孙须卜根,这些年来哪里受过这种屈辱,这被一个小辈压着打的事要是传出去,还不得被乌桓各部落头人笑掉大牙 “去!” 一声暴喝,颇有一剑扶摇三分威势的疥痨宾,气势滔天,吞吐出一条剑气大溪 马超僵硬的脸容,蓦地露出一抹生涩笑意 鼻孔血流化作血柱 边疆将士都知小阎王身上那件大红袍颜色不正,似是鲜血染成,却不知征战沙场以来从未有过一滴蛮夷胡人鲜血,沾染大红袍 那一年娘亲还在,那一年红袍是白袍 00381 秋来之声 间战、信战、夜战、势战、劳战.......东征军与黄巾贼的名臣武将各种策略战术奇计层出不穷,双方你来我往,互有胜负,从开春过后历经温暖的春分清明谷雨,战到炎热的夏至小暑大暑 中平二年在双方紧绷的精神中不知不觉已经度过了大半年,又到了一年一度的白露时节,一夜西风来,天下尽变凉 春茶苦,夏茶涩,要喝茶,秋白露 立秋过后的第二个时节白露,是士大夫文人附庸风雅的好时节,秋高气爽,天气不冷不热,最适合雅集访庄,就连白露时节采摘的秋茶也沁入了秋分的秋高气爽 身处陋室,轻嘬一口白露茶,仿佛站在山崖上登高望远 刘辩不怎么爱喝士大夫文人推崇备至的白露茶,倒是对产自江东荆州的白露酒颇有兴趣,这不趁着西壁垒大战的战事不怎么吃紧,独自一人离开了虎牢关,前往了荆州南阳 老君山 一座兼泰山之雄伟,华山之险峻,庐山之朦胧的名山大川,道家圣人老子曾在这里归隐坐忘,这处本就中鼎云涌的人间胜地一跃成为名声不下于泰山仙气尤胜三分的仙家福地 山上的龙吟阁,既是一处坐落在老龙窝栈道上的观景亭,又是在这里传承数百年的江湖十大门派的名讳,更是士大夫文人们一生必去的雅集胜地之一 清澈的溪水从山顶汩汩流淌,途经龙吟阁被山岩拘成大大小小十几条瀑布,声音或如山寺钟声,或如美人的欢声笑语,或如怀抱琵琶的低吟浅唱,交织在山涧山谷之间,谱写了一曲曲美妙的宫商角徵羽 位于荆州最北的南阳郡,虽说与战乱不止的司隶豫州相交,但在刘表的治理下百姓依旧是安居乐业政通人和,乡野间也有面如菜色的流民,大多数是从司隶豫州各地逃亡过来的,本地乡民基本上穿得起衣物吃得上两餐 这一切的还得归功于南阳郡的太守诸葛珪,整饬吏治、督导耕耘、审理案件........面面俱到堪称一位治国瑚琏,只不过诸葛珪为人谦逊低调,出了荆州地界名声不显,还不如他在稷下学宫的幼子诸葛亮声名鹊起 更不如长女诸葛孟雪次女诸葛若雪名扬四海,诸葛宗族并不是世代簪缨的官宦世家,宗族子弟大多以治学著称荆州,是一家家学渊源的书香门第,作为治国瑚琏的诸葛珪对于子女迥异于当世人,一视同仁,罕见的没有香火绵延重男轻女的思想 捧在手心里的长女诸葛孟雪次女诸葛若雪从小便接受了较为严苛的四书六经琴棋书画诗酒茶一应俱全的培养,天资聪颖的二女也没辜负父亲的期望,学识渊博,精通制艺,女子要是可以举孝廉,以二女的才学一路做到州牧的位置,不在话下 虽说当不了官,但诸葛孟雪诸葛若雪双双进入评点天下才女的胭脂副评,名次仅次于前三甲的蔡文姬黄月英三人,当是一个很好的力证 说起胭脂副评还牵扯到一件影响文坛儒林以及江湖的大事,刚刚过去的中平元年对于刘辩来说除了死几千士卒,没什么太大的变化,胭脂评和胭脂副评却来了一次大换血 不论是大汉第一将种子弟何咸豢养的宝音、桃夭、娉婷也好,为江东美周郎素手研磨红袖添香的豆蔻、破瓜、及笄、花信也罢,全部落选 取而代之的是一批容貌、气质、才学等等高出何止一线的女仙子女公子 文坛儒林庙堂江湖现在只是觉的胭脂两评真正名副其实了,却不知道中平元年胭脂两评的风云变幻,被后世点评为波澜壮阔大年展开的序幕 过去迷了心窍的宝音、桃夭、豆蔻、及笄、花信这些美人,成了逢迎黄月英诸葛姊妹张春华这些女公子的鸡窝里称凤凰 值得一提的是,娥姁君蔡文姬两人历经数次榜单变幻,不管外人是如何的沧海桑田,两人始终是位列榜首,一人占据胭脂评首位二十年,另一人高居胭脂副评首位三十年 未来被誉为当代西施昭君的步练师、辛宪英、郭女王也好,还是心计权谋武功武艺有乃父之风的贾南风、吕玲绮、关凤,始终难于逾越横亘在胭脂两评顶端的两座大山 老君山也被后世人品头论足为胭脂双评的龙兴之地 老君山上江湖十大门派排名第三的龙吟阁,当代阁主正是诸葛亮的大姐诸葛孟雪,副阁主当仁不让的是二姐诸葛若雪 前者凭借‘绛唇珠袖两寂寞’的剑舞成为大汉八绝以外的第九绝,剑绝,后者已经让了三子还在一百子之内轻松胜过了女国手及笄,成为了当之无愧的女国手 传言当时棋绝山子道江东棋圣严武站在一旁观战,大盘结束后,两人皆是满头大汗,未曾到场参加那场盛会的文坛好友询问两人对于那场手谈的看法,两人闭口不言 老君山上除了剑绝女国手以外,副评黄月英、糜夫人、马云禄以及张春华,胭脂评江东大小乔、燕闾坞的邹氏,联袂到场,齐聚了当今天下几乎一半的才女仙子,引得文坛儒林轰动不已 人声鼎沸的山路上,一位披挂青铜甲胄背着一柄大的夸张斩马剑的少年公子,骑马前行,优哉游哉,与山道上满头大汗拿着绫罗腰扇不停扇风的士子文人们形成了鲜明对比 士大夫文人们对于那匹在山道上还能如履平地的雄壮战马,羡慕不已,这匹马前头还有一匹西凉象骢,是那位号称小草圣的王璨从某位与雒阳王氏有着极深渊源的西凉校尉手里重金买来的 进入雒阳城后轰动了整个纨绔圈子,袁家的嫡出二子袁术扬言要用千金和十刀青檀熟宣换取那匹西凉象骢,痴迷书法的王璨忍着剥皮抽筋的痛苦,摇头拒绝了 千金倒不算什么,王璨这类恃才傲物的文坛名士哪一个不是视金钱如粪土,倒是十刀青檀熟宣让他痛心疾首,一刀可是一百张肤如卵膜坚洁如玉的青檀熟宣 十刀整整一千张! 这等士大夫文人的心头物,一直都是有价无市,甭说是十刀青檀熟宣了,就是十张向来自诩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士大夫文人们都能争的头破血流 前些年文坛两大领袖郑玄和何休为了一方雒阳澄泥砚,那凶狠程度比起武将战场厮杀不承多让 俗话说鲜衣怒马,王璨忍着一刀一刀割肉的剧痛放弃了十刀青檀熟宣,正是为了今日的梧桐院盛会,希望能够从几乎整个天下的文坛名士世家公子里脱颖而出,博得某一位仙子的芳心 刘辩路过半山腰的一处凉亭,正在路边竹亭歇息的曹永,脸色难看 虽然曹永也姓曹但并不是沛国曹氏的一员,沛国曹氏子弟凡是能喘气能提剑的全被曹操带到了沙场前线,没那闲工夫在这赏风弄月,而是出身于江东曹氏,据说还和文坛宗主曹不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在那烟雨蒙蒙江东,养出一肚子阴霾的曹永,眼里除了对于战马的羡慕还有更多对于那柄斩马剑的不屑:“诸位你们看,这人怕是想出风头想疯了,就他那瘦了吧唧的小体格别说背着一柄那么大的斩马剑了,估摸着穿上那副甲胄已经累的是浑身酸痛了” “还在这银样蜡枪头的装相,那柄斩马剑肯定是木头包裹了一层铁皮,各位等会看好了,本公子一定要让他自食其果” 曹永作为江东子弟,身边聚集的大多也是江东士子,此言一出立即引起了一片附和 唯有一名满身书卷气的白衣士子,格格不入的站在边缘地带,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刘辩已是秋风未动我先觉的一流顶尖武夫,这一路听惯了类似的冷嘲热讽,不知道什么原因鬼使神差的回头看了一眼,注意到了那名白衣士子,也是好奇 看似文文弱弱的士子,身边却一蹲一卧着两头凶猛的恶犬,还是擅长熬练鹰犬的表弟何咸重金悬赏了三四年了,始终没找到的珍品,每一头的价格都不下于海东青里面的上品三年龙 菇黄豹,苍猊 菇黄豹看似普通长相和一般的黄色土狗没什么两样,菇者软也,豹言其凶猛,却是一种面对虎豹不露怯的凶猛恶犬 苍猊的长相则要威风八面的多,猊又被称作狮子,佛门一种地位很高的护法神兽,这头苍猊刘辩看了一眼毫不掩饰的冒出了喜爱神色,这就是一头藏獒啊 好奇归好奇,现在还有正事要做,表弟何咸又不在这里没有了爪牙,无法像在雒阳那样欺男霸女的抢过来,尽快赶到龙吟阁的前院梧桐院为妙 等到那位比起爱犬苍猊还要威风八面的武将离开后,白衣士子忍不住松了一口气,直觉告诉自己一旦接触了这名武将,将有一场福祸相依,具体是福还是祸就不得而知了 象龙在数以千计的羡慕嫉妒恨目光注视下,轻松超越了先来一步的西凉象骢,率先进入了满院尽是金秋意的梧桐院 梧桐院取自凤栖梧桐的意思,院子里除了亭台楼榭以外遍地都是高大的梧桐树,时不时会有一片片金黄梧桐叶翩然落下,扑面而来一股安静祥和气息,满身秋意 这股子秋意却带着肃杀的味道 梧桐院的正中心有一座竹帘摆动的草庐,草庐前方的木板走廊上盘膝而坐一位绝色道姑,眉眼如画,肌肤胜雪,一柄青鞘长剑横在膝上,神色冷淡,反而有一种道尽世间情爱的欲说还休 绝色道姑前方早就簇拥了许多佩玉鸣环手持腰扇的文坛名士世家公子,还有不少换了一身素雅汉袍依旧掩盖不了身上沙场狼烟味道的武将,山头林立,按照各自身份地位自觉的坐在草庐前方 刘辩为了不太过招摇进入梧桐院以前就放任象龙四处撒欢了,孤身一人找到一处不远也不近颇为清静的假山旁坐下 早早占据那里的几名江东士子自然是不乐意,不过瞧见那柄吓人的斩马剑,甭管是真是假都不是他们这几个身子骨比女人强点有限的羸弱文人所能招惹的,乖乖让出了地方 两炷香以后,有资格进入梧桐院的士大夫文人、功勋武将、江湖名宿基本上都已经到齐了,早来的倒也没觉得枯燥乏味,毕竟那位大汉第九绝剑绝诸葛仙子盘膝坐在那里,看都看不够,哪里会觉的乏味 迟来的反倒是没有一点的幸灾乐祸,而是满脸懊恼,这波人多数是来自淮泗地界的世家权贵江湖名宿,暗恨黄巾贼搅得天下大乱,他们不得不绕远路赶过来,少看了几眼不说,比起南疆交州的那些南蛮子还要迟来好久,显得他们没诚意不是 没去欣赏绝色道姑美貌的刘辩,闭目养神,一是真的养神,二是思索某些事情,这时一片梧桐叶被秋风吹到他的头顶,轻轻捏住,注视这片黄灿灿的梧桐叶陷入了沉思 皇宫在立秋这天,往往会派遣一名太史令守在宫殿外的梧桐树旁,紧张的等着第一片梧桐叶落下,只要有梧桐叶离开枝头,不等梧桐叶落到地上,太史令立刻惊喜若狂的高声大喊‘秋来了’ 早早等在一旁的宦官们,一人接着一人传报,秋来之声传进了大殿,传到了雒阳,传遍了天下 诸葛孟雪召开这场盛会的目的为何,自己再清楚不过了,不然也不会在西壁垒大战的关头,吃饱了撑的跑到这个地方来风花雪月 今天过后,就像那传遍天下的秋来之声,新晋胭脂副评的诸葛孟雪也会传遍天下了,成为整个天下风评最佳的女子 绝色道姑蓦地睁开了秋水眸子,站起身来 草庐的木门在同一时间打开,大乔、小乔、邹氏、黄月英、糜夫人、诸葛若雪、马云禄、张春华等八位天下人朝思暮想的胭脂正副评仙女才子,一袭戎装并排站在绝色道姑身后 青鞘长剑,出鞘 八口环首刀,出鞘 “我大汉太子已然亲临沙场,你等可有卵呼!” 00382 这片红叶由谁传 诸葛孟雪的一声棒喝,开启了一场被后世史学家津津乐道的中平北奔,弃笔投戎的儒生不胜枚举,其中最为出名的当属东吴大都督陆逊,一代儒将郭淮 前者毫无疑问是可与周瑜曹操并肩的主帅级名将,后者屡次看破天健之才诸葛亮谋划屡次破灭蜀国北伐梦想的小韩信 梧桐院里的这一声凤鸣,在刘辩看来完全不亚于未来卧龙岗的一声龙吟,这事还不是出自于任何人的谋划,戏志才郭嘉再是算无遗策算定人心也无法把诸葛亮的大姐编排成提线木偶,换成邹氏那种胸大无脑的女人还差不多 事到临头了,执掌半个太常寺的程昱,才从一些蛛丝马迹中算出了早在中平元年就已经名动天下的梧桐雅集存了什么心思,刘辩这才火急火燎的赶往老君山,见证注定被历史铭记的一刻 “啪啪”一个在场所有人怎么也意想不到却在刘辨预料之中的人物,轻拍手掌走了出来,阴魂不散的判官,拿出厚实的泛黄书卷,面无表情 在场的文坛名士世家公子刚被剑绝诸葛孟雪激起一腔热血,正发愁没有地方宣泄,好嘛,现在瞌睡来了枕头 曹永十四岁情窦初开那年,随着三祖曹不兴拜访老太尉乔玄,恰逢花朝节,只在桂树下看了抱兔女子一眼,一见钟情,此生难忘 后来经过多方打听,那女子正是老太尉乔玄三房兄弟的孙女,幸好不是出身于长房太尉乔玄门下,自己作为吴兴曹氏的嫡长子也不算高攀了 胭脂评、美周郎、家道中落.........一件又一件事情的发生,狠狠的给了曹永一拳彻底击碎了曹永心里仅存那点希望,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压抑难以呼吸的绝望 美人在侧,曹永都不敢直视哪怕一眼心里的那抹美好,平时说话从没大声过的他,深吸一口气,拔剑而起 判官漠视提着剑大步走来的曹永,突然开口了 “曹永,吴兴曹氏的一员,祖父曾经是扬州的二把手州别驾,就因为酒后对贪官污吏横行的朝堂发了几句牢骚,落了一个非议朝政的罪名,发配充军三千里,死在了半路” “父亲以不过四十的岁数做到了吴郡太守,前途一片光明,被江东官场誉为有望入主三公九卿的江东才俊,因为不满朝廷的决议,辞官归故里,后来在田里躬耕因为水流灌溉的问题,被一位皇室宗亲子弟活活打死,朝廷只是让那位宗亲子弟赔了一些钱帛,草草了事” 判官翻开泛黄书卷的下一页,空洞的眸子落在了另一名拔剑的北地士子身上:“李谏,颍川李氏的一员,祖父李膺是当世高风亮节的八俊君子之首,就因为得罪了宦官,平白无故被下了冤狱,冤死狱中” “翟仁,冀州翟氏的一员,河北大旱,皇帝只知道贪图享乐,没去出台有效的政令赈灾救民,祖父翟超作为当世有名的大儒,活生生饿死家中” “蜀地赵黎...荆州章贡....关西钱盃......” 判官每说一人的名字,便有一名满腔热血拔剑而起的文坛士子世家公子,脸色发白,阴晴不定 不急不躁的念了一炷香时辰,判官合上了手中泛黄的书卷,双手负在身后,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话 “乱用法典、宠信宦官、枉顾臣子死活.......这样的朝廷还值得你们效忠吗” 语调平缓又平淡,却如小时候私塾教书先生的铿锵教诲,扪心自问在众人心中 一盏茶过后,满头大汗的曹永猛然挺直了逐渐弯下去的身子,步伐缓慢,不过轻快了许多,按着那柄用来装饰的八面汉剑来到了判官面前,反问一句道:“难道你爹不疼你,你就不孝顺父亲了?” 话音落下,在场一个个满头大汗的世家望族后人们,哄堂大笑,心头轻松,刚在不曾起身的世家公子们也拔出八面汉剑站了起来 曹永凶狠的一剑劈了过去,怒喝道:“大汉王朝,岂是你一个乱臣贼子可以诽谤的!” “嘭!” 直到曹永被一拳砸飞,众人才发现判官身边矗立着一位高的离谱的铁塔汉子,我的个老天爷这汉子也太壮了,活脱脱一个霸王在世啊 世家公子儒林士子们心头的热血瞬间被浇灭,心里面拔凉拔凉的,他们之所以敢向判官拔剑那是因为判官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 宰了判官,一身戎装的仙子才女们必定会高看一眼,说不准还能因此捞一个‘能以德行引人者’的小八顾 当年的八顾八及八厨等名士,只要是还没死的,个个是身居高位权势煊赫,没做官的那在文坛儒林也是一位人人敬仰的老供奉,朝堂的三公九卿每逢更替新人,新官上任,就连那些权势滔天三公的为了积攒声望也得去亲自拜访硕果仅存的那几位老供奉 郭嘉出身于寒门却能博得一个独占世间八斗风流的名号,除了因为刻章、丹青、诗赋、酿酒、琴棋、烧瓷、草书.......无所不会,无所不精,先生是当世文坛宗主郑玄,还有一个极其重要的一个原因 老八顾之一的有道先生郭林宗是他远方的叔祖,现在已经八十高龄的郭林宗是文坛三大执牛耳者之一太学祭酒何休的先生,同样也是上一任太学祭酒 年纪轻轻时便被当时的大儒李膺以师友待之,郭林宗母亲去世辞官归故里,守孝三年,赶去为郭林宗践行的车辆多达千乘 正是因为有着郭林宗这位儒林老供奉,也没去刻意说些什么言辞,各大世家望族才没去从中作梗,往郭嘉身上泼一些有的没的脏水,顺风顺水的占了世间八斗风流 这不汇聚了这么多胭脂正副评仙子才女的梧桐院,无论男女最大的遗憾就是郭嘉未能到场,大乔妙目里的秋波一直四处流转,同样是在寻找那位郭持桂的身影 她在看他,有一人却在看她 曹永一介书生,军伍小卒子都能轻松一拳放倒他,哪里抵抗的住巨毋霸一拳,还被一拳砸飞了 月老眷顾,倒在了距离大乔不远的地方 即使处在弥留之际,曹永还是勉强拖着身体靠在木质栅栏上,让自己看的稍微不狼狈一点 痴痴的望着朝思暮想了好多年的女子 曹永没来由的眼眶通红 她怕是从来都不记得那个十四情窦初开的少年吧 不过,能死在她的身边,也挺好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求....咳咳.....” “无憾喽” 哪有少女不怀春,更有少年痴情郎 00385 天人又如何? 庄稼汉子一剑截断巨毋霸山岳气象的一拳,单膝跪在了刘辩面前,恭声道:“末将蒙恬,拜见三大王” 三大王?刘辩听到这人的姓名,大战巨毋霸不曾颤抖的手指明显抖了抖,这可是中华第一勇士,击溃了困扰中原多年的边患北方匈奴,首次占领了素有塞上江南之称的河套地区,为大秦帝国开疆拓土四十四座边城,功盖当世,利在千秋 不过这个三大王到底是怎么回事,上次长城虎士的统领公士也是这么称呼自己,其中涉及了什么秘闻? 巨毋霸向来是敬重影英雄豪杰,前些日子蒙恬初次更生,巨毋霸不止是一次扛着一头麋鹿抱着沙场好物黄酷酒去找蒙恬喝酒,虽说每次都被严于律己一生只喝白水的蒙恬拒绝了,但他没怎么生气反倒是鞍前马后的越发热络 心智单纯的巨毋霸,善恶观念也很轻,自己喜欢的便是善,自己厌恶的就是恶,平时恨不得当成祖宗供起来的蒙恬,现在不免成了杀父仇人 感受到秦广王和蓑笠老翁那两股如山如河的磅礴气机,面前还有一位大秦帝国上将军,巨毋霸无所畏惧,突然迈开步伐,走了武夫刚刚接触武艺时最基本熬练筋骨的走桩 第一步踏碎了方圆百步的山石地面,第二步梧桐院微微晃动,第三步远处山崖陡然断裂了一截........步步龙骧,天地间唯有脚步声 秦广王制止了蓑笠老翁手掌间那抹枝头新绿的勃发,饶有兴趣的按住剑侍甘铏的肩头后退 手里再次抓起了一捧葵花籽 蒙恬不慌不忙的站起身来,右手横剑在胸,左手两指轻轻抹过眉毛 燃眉之急 巨毋霸靠近三剑距离,左手两指抹过制式古秦重剑 仅有一剑 走桩越发步履维艰的巨毋霸,恰逢其会,如那江湖总再见的压胜宿敌,使出了避无可避躲无可躲的一锤 日出东海,地气涌浩浩,日落西山,天穹归复休 这一锤可扶河汉,可触大岳,更可杀上将 蒙恬只是递出了制式秦剑 当年大秦帝国西出函谷关,横扫关东六国,败匈奴,灭南越,握在手心始终都是这柄制式长剑 长剑无名,却杀的天下胆颤 蒙恬稳稳的站在刘辩前方,双手持剑,使出了大秦虎师自从商鞅变法后随着一场场的大战,不停改良的军伍剑术,简简单单,基基础础 一股无与伦比的勇往直前气势,骤然勃发,恍惚间,众人仿佛看到了长平之战一名又一名的赵国军士倒在青铜长剑下 灭楚一战,楚国国都城头插满了一柄柄制式长剑 北平匈奴,无数毛毡帐篷在秦剑下烈烈燃烧 他蒙恬只要还活着一天,还能握的住秦剑,永远都是大秦帝国的长城 庄稼汉子忽地笑了,双眼恍惚,轻声念叨了一句 “剑名,堂奥” ———————— 气势雄浑的老君山山水甲南阳,同样也是一座西瞻秦阙,南望楚地,北镇豫州的一处战略要地,扼守隔断南北的秦岭山脉之中通向南方的伊阙要道 当年秦昭襄王南路攻打楚国,通往中原的东西要道殽函之险是由魏国统辖,便绕道这条直通南阳的伊阙要道,进攻南方的楚国 志在巅峰大汉统治的黄巾贼,想要从东面攻入雒阳显然是极其艰辛,雒阳位于殽函之险东部出口的后方,建造了一座又一座坚城险隘拱卫帝都雒阳 这条由秦岭山脉南方边缘的南阳郡通过秦岭山脉,北上进入雒阳西面的伊阙要道,自然而然的成为了一条终南捷径 早些年长安附近的终南山山上有一位隐士娄子伯,屡次拒绝了朝廷的征辟,淡泊名利的他因此被尊称为终南居士,深受世人的敬仰,后来应该是看破了红尘,在老君山做了一名诵读道经坐忘山崖的道士 时隔这么多年,娄子伯已经成为了老君山大大小小三十几个道观中香火最为鼎盛的景室观的观主,世人听说景室观的观主是海内名士终南居士娄子伯,前去烧香拜神的更加络绎不绝,一时之间隐隐能与道教祖庭之一的终南山相媲美 不过这几年香火逐渐稀疏,今年甚至在三十几个道观中数不上前十了,因为前去烧香的信徒们明显的感觉到过往仙气十足的景室观,多了几分肃杀气息,这两年更是有了厉兵秣马的沙场意味 景室观坐落在老君山三大主峰之一的伏牛峰,距离最为靠近秦岭山脉的北峰鸡角尖不远,今日不是二月十五的老子诞,也不是三月三的生轩辕,道观大殿前方的青砖道场聚集了所有的大小道士,连平时打杂的仆役也不例外 但这些道士又不怎么像道士,脸上身上有各种各样狰狞刀疤这还好理解,弃恶从善了嘛,可他们腰间悬挂的东西就有些不伦不类了,不是蘸坛做法的小钟馗桃木剑也不是下山云游的天师剑,而是一口口泛着寒光的环首刀 抽出环首刀的一瞬间,这些袖带云彩的道家修士变成了一名名军伍老卒,还是征战沙场多年的那种劲旅 兀突骨和刘晟要是瞧见在娄子伯下首的第一人,定会瞠目结舌,因为这个人除了是道士以外还有两层身份,一层是黥字军八大郎将之一的绥南郎将,高居前三甲,也是当年少之又少能和争功的悍将 另一层身份则要更加惊世骇俗的多,霸典将军麾下十八校尉之一,并且排在第二,曾经有过三次先登的壮举 娄子伯扫视面前脸上尽是桀骜不驯没有一点出世修行意味的道士们,暗暗点头,这些人哪里是什么见素抱朴的道家修士,而是威震天下的黥字军悍卒,至于此生不许踏进中原半步的黥字军悍卒为何会在与雒阳只有一条山脉相隔的老君山 一个字,利 太史公司马迁曾经说过一句看穿世道的名言,天下攘攘皆为利来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黥字军全军上下最为迫切的愿望,不是高官厚禄,也不是好酒美人,而是脱离刑徒的身份能与家人团聚,故土难离 但这条路早就被皇帝刘宏掐断了,不止一次驳回了大汉第一杀神言辞诚恳希望能够赦免立下大功的黥字军将士的上疏,擅自逃出黥字军吧,总会被志军严苛的大汉第一杀神抓到,只有一个下场,斩首示众 吕蒙早就厌倦了南疆除了杀人还是杀人的无聊日子,还他娘的蛇虫遍地,一年到头酷热难耐,睡都睡不着 肚子里颇有兵法韬略的吕蒙,知道自己一个人是逃不走的,便想着策划一次大规模的啸营,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要是能杀了那位坐镇南疆的大汉第一杀神最好了,有着二十万黥字军作为根基,成为下一个南越皇帝也不是不可能的 隔墙有耳,吕蒙策反了四五千思乡心切的黥字军将士,大汉第一杀神很快找上了吕蒙,正在吕蒙准备劈死一搏,一个没脸的吓人玩意走到了他面前,带走了他和五千策反的黥字军 本以为从此过上了好日子,谁他娘的知道只能整天躲在鸟不拉屎的山上,要不是时不时还能绑架几个前来烧香的细皮嫩肉小娘们,早就撂挑子不干了,不过今天总算是熬到头了,只要是能宰了那个什么所谓的太子,攻入雒阳,到时候凭借自己在黥字军的声望,反戈一击,杀了这个所谓的什么终南居士,自己就是新皇帝,什么皇后妃子公主的还不得任自己挑选 吕蒙不耐烦的斜瞥了一眼春风得意的娄子伯,心里不屑,抄起自己离开燕蓟军时宰了某个蓟北校尉抢来的一架精良蓟北弩,射了娄子伯一弩:“叫上其他道观的兄弟们,咱们今天下山,老子带你们吃香的喝辣的” 判官放心让娄子伯坐镇景室观看着吕蒙,哪能轻而易举的被吕蒙一弩箭射杀,谁曾想看似弱不禁风的娄子伯竟是一位二品宗师,道袍轻轻一甩,轻松裹住了那支箭矢,随手扔掉说道:“吕将军不要着急,该是你的一点也少不了,不过你得完成判官交代的事情” 整天琢磨着下山称王称霸的吕蒙,眼里除了那一条条望不见尽头的山路,就剩下水灵灵的小娘们,哪里会注意一个半截身子埋进土的老头子,要是世家望族豢养的俊哥儿说不定还会多看两眼 必死无疑的娄子伯露出这一手,着实是把吕蒙吓了一跳,不过他到也不在乎,敢动老子先问问老子身后的七八百兄弟们答不答应,默不作声贴近了黥字军悍卒几步:“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了,但是你答应老子的事千万别忘了,要不然老子让你后悔活在世上” 不等娄子伯回话,吕蒙猛地一招手,急不可耐的便向龙吟阁走去:“兄弟们别愣着了,赶紧走,龙吟阁的那两个小娘们平时不是听清高的嘛” “今天老子就带你们活捉了她俩,老子先上,上完以后就交给你们了,不过都他娘的小心一点别用力太猛给老子玩坏了,老子还准备好好玩上个把月” 黥字军的士卒本就是十恶不赦的囚犯,一听这话个个是摩拳擦掌,心想跟着吕郎将准没错,这些年可是赏赐给他们不少水灵灵的中原小娘们,比起南疆又瘦又矮的‘黑母猴子’强多了,其中还有不少出身世家望族的官宦女子和书香门第的女士子 不得不说中原娘们到底是不一样,就连叫声都被南疆的黑母猴子好听得多,特别是官宦女子什么什么我爹是哪位权贵胆敢动我一根毫毛杀你全家的撕心裂肺痛哭,还有书香门第小娘们的嘤嘤啜泣最是惹人怜爱了 龙吟阁的那两个娘们,听说是胭脂评上的美人,啥是胭脂评不知道,不过肯定是漂亮的很,要不然咋又那么多的世家公子和那些个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的名士,祷告道观里的泥塑折寿十年二十甚至三十年只希望能和胭脂评美人快活一晚 吕蒙踏出道观向龙吟阁走去,一路上不停的有道士持刀加入,很快汇集成一股子杀气冲天的洪流 三大主峰之一的伏牛峰和最北的鸡角尖相隔不远,但是需要从山脚走过一片松林才能踏上鸡角尖的山道 距离松林还有上百步,吕蒙突然制止了黥字军继续前进,大喝一声道:“都他娘的给老子滚出来,老子已经发现你们了” 这句话说完,黥字军悍卒们老老实实的等了几个呼吸,不等吕蒙发号施令,抬脚继续前进,因为奸猾的吕蒙并没有发现什么伏兵,只是例行公事的吼上一嗓子,别看这一嗓子不值钱,少说也救了他八九次 这次也不例外 “咻咻” 还没等他们迈开脚步,松林里乍然间飞出无数箭矢,显然是早有人埋伏在里面,等着黥字军钻进口袋,悄无声息的射杀全部黥字军悍卒 吕蒙一把拉过一名曾经多次帮他挡刀许诺以后一定要把妹妹的嫁给他的结拜兄弟,挡住了足够把他射成马蜂窝的箭矢,大吼道:“按照按老规矩来” 南疆多山地,号称天下第一步战劲旅的黥字军,说起山地战比起攻城战更加擅长,在老君山自然是如鱼得水,果断扛着插满箭矢的袍泽尸体,如狼似虎的冲了进去 不足一盏茶的功夫,四千多黥字军悍卒,摸进了凶险异常深不可测的松林,就像是一位位老猎人进山狩猎,即使面对再多的豺狼虎豹,总能依仗老辣的经验猎杀一只又一只凶猛野兽 ————————————— 与此同时,整片松林莫名的震动了一下,一道很大的身影从天而降,砸在抱着尸体卧在地上的吕蒙不远处 山顶,庄稼汉子收起了制式秦剑,不再看没有影子的巨毋霸一眼,留下一句话,转身走向了正在调解气血的刘辩身边,拄剑护卫 “陛下曾说过:天人又如何,不过是一泡尿的事” “以前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现在想想,真对” 00386 响彻云霄 刘辩吐纳完毕,扫了一眼蒙恬手中的制式秦剑,问出了盘亘在心头许久的困惑:“蒙将军你我素未平生,为何会叫孤三大王,而且以秦帝的性格肯定不会允许有人在君权上和他并驾齐驱” 蒙恬说了一句着实让刘辩大吃一惊的话:“大王与我早在四百年前就已经见过” 四百年前?难不成我又跑到秦朝去了,或者说他是对汉少帝刘辩说的 想要继续追问两句,瞧见蒙恬一副闭口不言的姿态,问不出所以然的刘辩,放弃了刨根问底的念头,火速向山下赶去 赶来老君山的目的只要一个,争夺秦岭山脉仅有一条通往南方各州郡的伊阙要道 按照徐庶积攒小势的谋划,这件事本来应该是由太史慈或者兀突骨前来,但考虑到判官当有很大几率亲自前来,思来想去也就自己抵挡的住狗腿子极多的判官 虽说伊阙要道对于东征军可有可无,南方出口南阳郡本就是大汉的领土,荆州刘表再怎么混蛋的不是玩意谋划的再是老奸巨猾,绝不会自污名声的放任黄巾贼由老君山进入伊阙要道,杀到雒阳西郊 北方两个入口一个直通雒阳西郊,另一个则能到达比邻西都长安的蓝田关,关于这一处更加不用担心了 只要黄巾贼胆敢进入关西八百里秦川,巴不得黄巾贼杀来的西凉军和并州军只需七八天时间便能日夜兼行到长安附近 长安位于地势较为平坦的渭水平原,就算是庞涓率领魏武卒与西凉边军并州边军厮杀依旧是吃不消,更别提普通黄巾贼,来多少死多少 但对于黄巾贼来说却可以当做决定大战走向的压胜手段,原因还在于神兵天降雒阳西郊,刘表是不能放任黄巾贼进入南阳郡老君山,如果黄巾贼占领了老君山那就另当别论了 老谋深算的刘表到时候象征性的派遣一支老弱病残抵挡一二,黄巾贼是进攻雒阳还是杀入西都长安,一切随意,与已经使出十二分全力的刘表无关 这条山势险峻行军难度不下于蜀道的伊阙要道,在徐庶谋划的战略大图中同样是举足轻重,长安可是还有一支兵力雄厚的水师,擅长积攒小势的他,怎么会放过这么一个大势 以刘辩的脚力赶到山脚下的松林只需要一盏茶的功夫,途中随手捏死一些不分青红皂白胡乱偷袭的黥字军悍卒,来到了山道入口一棵枝杈如冠的数百年老松树下,多年没见的陈武和岑壁,脸色难看的站在树下 “拜见主公” 经过多年的风吹日晒皮肤如黑炭的陈武和游刃有余在长安大大小小各大势力之间养尊处优的岑壁,像是两尊黑白双煞,不过两人现在都比过往要老持沉重太多 特别是岑壁改观最多,没了轻撇小胡子,有的只是抚摸腰间一块山流水上品蟾蜍瑾玉,价格不比袁绍腰间的佩玉低多少,看来这些年岑壁没少捞好处 相比较明显激动万分的陈武岑壁二人,刘辩感慨良多的同时更多是面无表情,这样在长安彻底扎下根基受惯了各种吹捧的两人,心头一激灵,暗道一声君心难测伴君如伴虎,态度更加谦卑了 这支人数与黥字军相差无几的佩刀持弩甲士,竟然能与天下第一步卒黥字军杀的难分难解,刘辩暗暗点头,平静道:“这支士卒应该就是劲旅锐士吧,军力还不错,孤很满意” 相比较一生最大追求是红紫权贵的岑壁,陈武除了一展胸中抱负别无他求,听闻主公认可了自己煞费苦心操练了多年就想着给主公一个惊喜的劲旅锐士,果不其然的得到了主公夸奖,神色彻底放松了,咧嘴一笑,更加谨慎的根据战局排兵布阵 岑壁正想着怎么如让主公高看自己一眼,刘辩突然拍了拍岑壁的肩膀,说了一句让他差点当场痛哭流涕的言辞:“这些日子做的不错,孤都看在眼里,过些日子孤会为你争取京兆尹的铁官” 自古盐铁是国家命脉,非亲信不能担任,何况是主导整个京兆尹的铁官,简直就是比黄门侍郎和羽林郎还要清贵的多的煊赫要职 这些年自从皇帝卖官鬻爵以来,各大顶尖世家望族为了一县盐铁官争的头破血流六亲不认,主导一郡的盐铁官更不要说了,宗族七老八十头发花白的族老们都能撸开袖子亲自肉搏 一州盐铁官那是不要想了,任你是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还是手握天下兵权的外戚何氏,都不可能染指分毫,只能由皇室嫡系宗亲担任 一炷香过后,成军不过几年的劲旅锐士明显落入了下风,情理之中,吕蒙麾下的黥字军毕竟都是在穷山恶水的南方边疆征战了十年以上的百战老卒,劲旅锐士硬撑了一炷香时辰已经实属不易,换成其他的地方戍卒一个照面都撑不住 孤身一人前来的刘辩准备亲自上阵,这时绝美道姑诸葛孟雪与其他胭脂评美人,联袂走来,身后还跟着形形色色的一大票江湖人士 大乔神色复杂 豪气干云的马云禄倒是有点扭扭捏捏 诸葛若雪长袖一挥,龙吟阁这些年招揽的江湖好手,立即从山道入口的老松树下接踵并肩的杀入了松林,这位古灵精怪的女国手毫无忌讳的上下大量刘辩:“云禄姐姐,你不是说太子殿下是阔脸方口腰粗十围手臂上能跑马的天下第一壮汉嘛,怎么看着不像” 马云禄恶狠狠的瞪了诸葛若雪一眼,赧颜的不敢直视刘辩哥哥,一改往日比边疆悍将还豪迈的口气,甜甜道:“辩哥哥” 在这些引得天下人心驰神往的胭脂美人诧异羡慕目光下,刘辩一把拧住了马云禄小巧玲珑的耳朵,笑道:“云禄又在外面编排你辩哥哥了” 大乔低下了头,满是羡慕和悔意 就在这时,火急火燎的吕蒙好死不死的带着十几名这支黥字军出了名的刺头,冲上了山道,刹那间呆住了,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来到了仙宫,仙子也太多了 蓦地狞笑一声,盯着邹氏硕大的胸部,咽了咽口水道:“兄弟们上啊,谁抢到是谁的” 女人都见的不多的黥字军刺头们,哪里见过这等比仙子还美的美人,猖狂大笑的冲了过去,说出这句话的吕蒙倒是原地不动,神色戒备 在南疆越是鲜艳的东西越是有毒,备受世间权贵追捧的黄花梨原木下,往往堆着大量蛇虫毒物,况且是这些美的不能再美的美人,绝对不是那么容易吃到嘴里的 正愁找不到一个解围理由的马云禄,先是对着刘辩哥哥甜甜一笑,随后抚髯大笑:“哪里来的剪径蠢贼,看马某斩了你们的狗头” 在刘辩有些无奈的神情下,几位胭脂正副评美人捂嘴轻笑声中,马云禄扛着那柄很长的青蛟偃月刀,迎向了黥字军悍勇,运转如飞,几个呼吸的功夫便把十几名百战老卒杀的只剩下遍地的残尸 吕蒙在马云禄爆发气机的一刹那,暗呼不妙,趁着几人的注意力全在马云禄身上,一溜烟跑了个没影,刘辩只当他是黄巾贼的一员普通底层什伍长,没怎么当回事 “你呀”在场的胭脂正副评仙子才女早就听说马超兄妹与储君的关系不一般,但没能想到关系好到这个地步 储君刘辩好不忌讳的脱下身上的紫色长袍,披在了马云禄身上,那件沾满血污青衫的已经被马云禄粗犷的扔在地上,小心用鸿图甲的披风为她擦拭脸上的血迹:“别总是这么疯疯癫癫的,以后可怎么嫁出去” 疯丫头马云禄听见出嫁两个字,闪亮的眸子忽地黯淡下去,突然又闪出极大的异彩:“刘辩哥哥听说我家夫君关羽的妻子,已经死啦,你能不能做主把我许配给我家夫君关羽” 刘辩脸色明显闪过一丝不愉,想到心直口快的小妹马云禄说出这句话并没有侮辱义妹的意思,很快释然,却有些头疼:“云长去了哪里我也不清楚,兴许去了大漠孤烟的西域,或者去了始终大树参天的南疆,还有可能出海去了东瀛” 兴高采烈的马云禄这下更加欢呼雀跃了,不等刘辩有所反应,扛着那柄青蛟偃月大刀,直奔山下跑去:“我去找我家夫君了,辩哥哥你记得告诉马老二一声,不要担心我” 这一来二去的变化太快,几位胭脂正副评的仙子美人还没从那个‘我’字的震惊中缓过神来,马云禄披着那件紫色长袍呼啦啦的消失个没影 马云禄年纪轻轻便是二品宗师,不然的话世人也不会捏着鼻子公认那个自封的女将甲,当然马云禄也没有什么功利心,只是为了可以配得上将甲关羽罢了,她的安危刘辩放心的很 再说了她不去祸害别人已经烧高香了,谁还敢去主动招惹这个疯丫头,至于碰到忌讳颇多的一品高人就更不要担心了,马云禄可是武帝童渊的记名弟子 本来是有机会成为赵云的小师妹,这个疯丫头也不知道脑子搭错了哪根筋,放弃了就连自己这个太子都羡慕不来的武帝入室弟子机缘 不看僧面看佛面,江湖上有着武帝童渊威名的震慑,庙堂上有自己这个太子为她张目,敢动她的人还真没有,二皇子刘协那个杂种畏惧武帝童渊恼怒之下闯入大营捏爆他的脑袋,也是不敢 出去一趟也好,就当做磨砺心性了 马云禄刚下山,一名长相普通的少年,朝太子轻轻抱拳,提起一杆长枪家中着火似的追了过去 他应该就是云禄妹妹的跟屁虫夏侯兰吧,长的是不咋地,但是人还不错,比起二弟关羽更适合做云禄妹妹的夫君,可感情一事自己还没理清,哪有资格去管别人的事,顺其自然吧 经过这么一耽搁,准备下山亲临战场的刘辩侥幸躲过了一劫,原来判官除了安排吕蒙作为主力拿下老君山,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还安排了一支伏兵在附近,人数多达三千的另一支黥字军 判官为了这两支总共八千黥字军,付出了血本,不过却也是物超所值 龙吟阁培养了这么多年的数百江湖好友,又占据着熟稔老君山地形的地利,挡住四五千地方戍卒的围剿都没问题,现如今来个水漂都没打响,很快被两支黥字军杀的不足一百人,仅剩一千多人的劲旅锐士也开始逐步龟缩 黥字军天下第一步卒的名头,真不是白给的 诸葛若雪被称为女国手,除了擅长棋道以外,在父亲的着重培养下对于兵法韬略纵横要术同样是不逊色稷下学宫的一些大才,早有应对的良策,这条风景宜人的山道看似风平浪静,其实布满了精通墨家机关术的黄月英制造的各类机关 黄月英胭脂副评第二天下第二才女的名号,同样不是白给的,杀光剩下的六千多黥字军悍卒不敢说,挡住他们一天一夜还是可以做到的 足够了,别说一天一夜了,就是半天时间都足够外戚何氏子弟率领郡县戍卒赶来,外戚何氏还叫做南阳何氏,刘辩到了这可不就是到了自己的大本营 未雨绸缪的南阳何氏没去争夺县令县长史这些大大小小文职,而是无一遗漏的掌控着南阳郡三十七县所有的县尉 掌控南阳所有兵权的南阳郡都尉,虽不是外戚何氏子弟,却比嫡系子弟还让大将军何进放心,不仅是跟在大将军何进身边时间最长的老人,还是蓟南步卒的一员悍将 不过这招后手显然是用不着了,蒙恬从山顶走了下来:“三大王可还记得,大秦帝国每逢大战总有一个字响彻云霄” 刘辩和诸葛若雪眼前大亮,陈武激动的头皮发麻,其他人则是一脸的困惑 松树林忽地起风了 “风!” “风!” “风!” 00389 偷得浮生在沙场 老君山的明争暗斗,判官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花了大价钱从大汉第一杀神手上讨要来的八千黥字军全军覆没,耗费庞大财力物力香火情更生的中华第一勇士蒙恬为别人做了嫁衣 刘辩在梧桐院等到黄灿灿的梧桐叶落光,清晨地面结出一层白霜,彻底稳定了老君山的局势,这才动身回到了虎牢关 中间出现了一件不大不小的插曲,处于不同阵营的南阳郡太守诸葛珪带着郡丞、长史、功曹史先后多次拜谒刘辩,唯独大将军何进的那位嫡系人马南阳郡都尉派个人来都欠奉,更不要说自己亲自过来了 这件事刘辩并未放在心上,这位南阳郡都尉的小心思摸得是清清楚楚,安心离开老君山赶往了形势严峻的虎牢关 山势高耸的老君山比起淮泗平川地带下雪要早一些,终于从大后方调离有幸亲临前线的陈武,踏着积雪从山脚大营走出来,拎着一壶黄酷酒往数十里外的宛城赶去 郡城宛城有一位父亲生前的好友,官职不高,不过按照官场风俗,自己卸任长安县尉高升为扬威将军,还镇守南阳郡,理应是第一个拜访父辈生前的好友 一来在当地赚取孝字的声望,二来疏通关系从叔父那里理清南阳郡盘根交错错综复杂的关系网,应当先客客气气的拜谒哪家大望族,哪家需要搁置几天,南阳郡各大望族之间有什么矛盾冲突,粮秣、盐铁、兵源分别掌握在哪一家世家望族手里,林林总总,说不上了如指掌,起码要能做到心中有数,以便自己坐稳南阳郡 荆州富庶,南阳郡比邻司隶,又有一条山路通往丝绸之路的起点和终点长安城,宛城的繁华程度实际上不比州城襄阳逊色多少,一人一马踏着厚实积雪前行的陈武,迈上官道以后,行人车马明显多了起来 秦岭山脉里铺展的雪层越来越厚,陡峭的山路越发寸步难行,宛城距离长安足足七八百里,若是算上蜿蜒回转的山路,少说也得有个一千里以上的路程,大商贾们多数绕道雒阳转一个大弯由殽函之险进入长安城 小商贾们不像家底丰厚的豪商巨贾有钱组建一支人彪马壮的护卫,积攒了几辈十几辈的香火情早就与地方豪族结下了浓厚的交情,只要不靠近西壁垒战场,即使是在黄巾贼的管辖地带仍然是畅通无阻秋毫无犯 没人没马也无香火情的小商贾们只能铤而走险的趁着积雪还不是很厚,多走几趟人迹罕至的伊阙要道,希望今年能过个肥年 寒风凛冽,陈武刻意放慢了主公赏赐的西凉大马,一边小口小口喝着黄酷酒,一边笑容和煦的慢悠悠赶向宛城 治军严苛的陈武,私底下常常被士卒们称作小徐荣,西凉五大帅将之首的徐荣以经常鞭挞死士卒著称于世,可见士卒们对陈武的畏惧 这么一位整天绷着脸的严苛将领,这段时间以来笑容比起太史慈还要阳光灿烂,原因在于刘辩临走以前从舅父那里讨要来一封扬威将军的一纸诏书 扬威将军虽说只是杂号将军里排名最末的入品将军,却是主公麾下第二位正儿八经的将军,立下赫赫战功的甘宁和太史慈都没能获得这等殊荣,看来主公并没有忘记自己,这几年任劳任怨的辛苦也没有白费 “这位壮士”旁边赶着牛车的祖孙二人中的头发花白老汉,突然喊了一声,瞅着马鞍旁边悬挂的酒壶,咽了咽口水难为情的抱拳道:“今年的大雪来的委实太早了一些,小老儿从江东赶过来的时候还下着小雨,到了南阳郡又是大雪又是天寒地冻的,暖身子骨的酒没准备多少,不知道壮士能否卖给小老儿一壶酒” 似是怕坐在牛车上的小孙子承受不住北方刺骨的寒冷,白发老汉特意在牛车上铺了一层层厚实的稻草,中间挖空,探出脑袋的小孙子耳朵冻的通红,还是遏制不住心中的好奇,灵气十足的小眼珠四处张望 每当小孙子露出小脑袋,白发老汉总会扬言打烂屁股让他赶紧躲进去,可白发老汉对于家中的这根独苗宝贝的很,哪里肯真的动手 小孙子似乎也知道,每当瞅见大父扬起鞭子立即躲进去,随后赶紧又兴高采烈的冒出头,惹的白发老汉又气又笑 陈武羡慕的看着白发老汉含饴弄孙,心想白发老汉多半是故意的,趁着身子骨还算硬朗多逗逗小孙子,再过几年可就有心无力,豪爽的扔了过去,刻意放慢马速并驾齐驱问道:“老太公都这把年纪了怎么还亲自出来行商,家中儿子怎么不来,要是被县里父母官知道,少不了一顿不孝鞭” 白发老汉猴急的抿了一口,黄酷酒的烈劲直冲脑门,没有年轻士子初次品尝黄酷酒时的眼泪鼻子一起喷涌,有的只是老酒鬼的心满意足 迎着寒风微眯眼睛的白发老汉,突然露出了悲戚:“哪里还有什么儿子,公子是不知道该死的黄巾贼有多该车裂,小老儿的三个儿子个顶个是安分守己的好人,老天爷瞎了眼的全在行商的时候被黄巾贼砍了脑袋” 摸了摸小孙子四处躲避的小脑袋,白发老汉脸上总算是恢复了一点人气:“好在二儿子的死之前,留下了一个带把的,小老儿家中才不至于断了香火” 陈武默不作声握紧了腰间环首刀,黄巾贼他还真没接触过,除非是有北宫伯玉的本事和李文侯那般的声望,想要在三辅之地叛乱,早不知道被西凉军和并州军来回犁了多少遍 “大父”小孙子的黑眼珠羡慕的盯着那口卖相一般杀气却很足的环首刀,小身板几乎从牛车里跳出来:“我想摸摸那个长刀” “来的时候隔壁村的赵小二仗着自己的老爹是太子手底下的一名伍长,平时可牛气了,连亭长的儿子都敢揍,我要是能亲手摸过杀人的长刀,回去以后肯定能羡慕死赵小二他们” 白发老汉脸色大变,偷摸看了一眼颇有什长气势的壮士,见他没有露出什么不悦的表情,这才松了一口气,行商这么多年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对于三教九流的规矩懂得一二 骑卒的马,步卒的刀,一个被称为小媳妇,一个被叫做假儿子,当兵的脾气本来就火爆,别说是摸了就算是寻常老百姓多看几眼,少不了一通拳打脚踢,碰到一些兵痞子甚至会直接砍了脑袋,杀良冒功 媳妇和儿子能轻易让别人摸? 换作旁人陈武就算不会殴打祖孙两人,免不了脸色难看,听这位白发老汉的口气,好像还与主公麾下的忠贞将士有所牵连,此时距离宛城城门已经不远了,便解下了环首刀 白发老汉受宠若惊的伸出双手去接,摸到黑色刀鞘的一刹那,白光一闪,干净利落的挑断了小孙子的脑袋,一张制作精良的小手弩从小手里掉了出来 白发老汉并没有出现应该的撕心裂肺痛哭,冷冷一笑,化掌为拳,一拳砸向了陈武的右腿一拳砸向了西凉大马的脖子 陈武作为一名擅长治军的名将,沙场冲阵的本事稀松平常的很,但那是相对于太史慈甘宁这些超一流猛将,手持长刀斩杀几十名普通士卒还是可以做到的 但这名白发老汉并不是普通士卒,而是江湖十大门派之一谷雨山庄的一名供奉,实打实的小宗师光景,在江东武林闯下了一个‘起江手’的名号,为人狠辣睚眦必报 江东江湖的一些没背景没靠山小虾米,最喜欢打着他的名号行走江湖,不知真假的小门小派也只能捏着鼻子放过那些连吃带拿还带骗的‘起江手嫡传弟子’,就怕万一啊,他们可不想被睚眦必报的起江手灭门 陈武打死也不敢相信汝南袁氏都要捧在手心的三品小宗师,竟然得不偿失的前来刺杀自己这个小人物,难道不怕偷鸡不成蚀把珍珠 其实不小了,出身寒门的陈武和陡然暴富的泥腿子一样,没能适应自己的新身份,不清楚一个扬威将军代表着怎样的权势 那可是太子麾下的军方二号人物,未来跺一跺脚朝廷中枢震三震的功勋权贵 白发老汉一拳落空,另一拳砸死了西凉大马,不紧不慢的游走向二十步以外的陈武:“小老儿有点不明白,我已经刻意遮掩全部的气机和内力了,陈将军是怎么发现小老儿的” 沙场和江湖是两座不同的池塘,不过有一点惊人的类似,都是浑浊不堪,按照江湖人的说法三品小宗师遮掩了气机和内力,一般不擅长望气的一品山顶人物同样是看不清雾霭后面是座大山还是一堆黄土 陈武这些久经沙场的武将,却能一眼看出,因为沙场作战依仗最多的并不是气机和内力,沙场嗅觉极其敏锐的陈武,怎么会发现不了白发老汉和那名小孙子身上浓郁的杀气,手上最起码有七八条人命 沙场作战更不会浪费体力去说一些有的没的话,陈武提起刀,不顾江湖人眼里的脸面,火速往宛城城门奔去 陈武的这一刀就像是往荷塘里洒了一把饵料,翻滚出无数的锦鲤,大的小的,红的黑的 刚才还在吆喝着号子一副和气生财模样的商贾们,下一刻全部变成了杀人越货的暴徒,手持形形色色的兵刃冲向了在陈武的提醒下急切关闭城门的守卒们,人数多达上百人,大部分还是各地江湖数得上号的好手 陈武一路浴血奋战斩杀了三名江湖好手过后,堪堪来到吊桥的边缘,这次袭击宛城显然是经过周密的策划,路两边卖茶汤果蔬的小贩们,早在陈武暴起杀人的那一刻,从一堆瓜果蔬菜里面抽出了一根根钩镰锁链,牢牢抓住了吊桥边缘 宛城戍卒和江湖好手相互角力的时候,不断有提着刀剑的江湖人士越过吊桥,杀向城洞口严阵以待的二十来名戍卒 好在南阳郡太守并不是那些酒囊饭袋买来的,而是诸葛珪靠着真才实学一步一步走上来的,这位出身于治学世家书香门第的诸葛太守,没有一点手持笔杆子自称刀笔吏的文人习性,反倒是尤其重视一郡的武功 这也是荆州牧刘表放心让这位世交好友坐镇战略要地南阳郡,而不是派遣一位上将的主要原因之一 宛城守军除了没经历过几场真刀真枪的血战以外,在操练和军械保养上不比济北步卒陈留悍卒这些能征善战的中原虎师差上多少 二十几名宛城城门守卒面对这么多的敌人,除了有些初临大战的紧张,还真没有一星半点的畏惧,倒是有些跃跃欲试的意思,按照诸葛太守颁布的法令,一颗人头可是能换一匹布绢 不是一尺,也不是一丈,而是整整一匹! 虽说比不上蜀锦吴绫这些世家望族专属绢帛,但是整整一匹布绢又有几家攒的出来,家里婆娘算计的足够精细的话,过上十年丰衣足食的日子应该没什么问题 陈武且战且退,退无可退的抵达城门口,生怕被宛城守卒当成对面的暴徒,一把扯掉了身上的儒袍,露出了一副精良的鱼鳞宝甲年,毕竟战场局势瞬息万变后面那些守卒明显是没见过血的雏儿,多半会见人就杀:“什长去通知里面的人赶紧过来支援,其余人结成数阵” 正如陈武所预料,这些跃跃欲试正准备来个开门红的宛城守卒,瞧见那副宛城只有一位豪商校尉凭借雄厚财力买来一件的鱼鳞宝甲,着实吓了一跳,慌忙抬高各自的长矛,步履却不慌乱的由一字长蛇阵改成了密集的数阵 陈武暗暗点头,不禁对南阳太守诸葛珪萌生许多好感 半柱香以后,陈武身边还能站着的守卒只剩下十一人,援军迟迟没来,回头一看,却发现一名老兵油子,竟然在躺着睡觉,要不是现在抽不开身绝对一刀宰了他 独臂老汉呲牙一笑,缺颗门牙,拿起酒壶小小的嘬了一口,生怕酒水从门牙窟窿里流出来,赶紧吧唧吧唧嘴 格外的刺耳 几口酒下肚,脸色微红的独臂老汉,恨铁不成钢的絮絮叨叨起来:“现在的年轻人咋就这么气盛哩,俺瞧着一位美人的波涛汹涌正起劲,全被你们搅乱了,不过,只有五十岁的小美人提起剑奔跑,汹涌的更厉害喽,嘿嘿” 独臂老汉念叨完,换了姿势,继续喜滋滋的躺在城门口 笑容猥琐 00390 你大爷我姓祖 独臂老汉不出力也就罢了,时不时的还对陈武几人品头论足,陈武却来不及产生愤怒的情绪,满是惊然 “呦呦,谷雨山庄这次可真是下了血本了,光是小宗师就来了两位,还有二十几名四品五品的成名高手” “下本是下本,就是有点小气了,你看看江东狮子楼,只是排在十大门派的第七,反倒是派遣一位二品宗师亲自带队过来” 吧唧嘴喝酒的独臂老汉,突然绷紧了腰膂,语调间的调戏意味少了许多:“没想到函人亭也来凑热闹了,领头的还是函人亭这一代的魏函” 身边守卒尽数死亡孤身一人死战不退的陈武,脸色没变,当即产生了撤退的念头,传闻函人亭的七位函人门主在胭脂评风云变化的中平元年,接二连三的破境,最低也是一位二品宗师顶尖人物 魏函与那位江东狮子楼高人相差无几皆是二品小宗师,不过根据太常寺一名隐藏极深的协律郎以性命为代价送来的线报所说,魏函铸造铠甲时忽有所感,领悟了一招神仙手可以达到指玄光景 魏函与江东狮子楼宗师陆興起江手几人站在护城河边缘,静静观望门下弟子冲击宛城城门,死了快十五个江湖上小有名气的高手了,迟迟冲不进去 之前颜面尽失的白发老汉反倒是觉的脸上有光,难怪老夫亲自出手还拦不下陈武,原来世人眼里只是擅长练兵的陈武,厮杀的本事不比太子麾下的猛将逊色多少 魏函赤手空拳一副标准的彪形大汉模样,起江手擅长剑术腰间悬挂一柄犀皮剑鞘,陆興手持一面绫罗腰扇像极了世家公子哥 三人皆是江湖上响当当的英雄豪杰,起江手成名最早,是那批踩着三十几年前剑尊江湖余韵一跃而起的江湖名宿之一 曾经三次前往武帝城挑战武帝童渊,虽说每次连武帝的面都没见到,多数是被张任等几名弟子当成了磨刀石,但是敢于明目张胆挑战武帝的气概,江湖上谈论到谷雨山庄的起江手个个是竖起大拇指 函人亭七大宗师之一的魏函,更是大名鼎鼎,不过他很少出手这辈子大部分时间多是待在将作坊琢磨符将红甲的铸造,琢磨了大半辈子还真让他趟出了一些门道,假以时日,说不定真的重现早已失传的符将红甲 世家公子陆興还真是一位文风浓郁的世家子弟,并且是江东四大望族之一的吴郡陆氏子弟,遗憾的是只沾了一点吴郡陆氏的边角,已经成为整个江东数一数二的宗师了才与吴郡陆氏一支偏房寒门重新续上了家谱 郭嘉独战世间八斗风流,周瑜则是占尽江东所有写意,羽扇纶巾自然也成了江东文人最风靡的装扮 陆興理所当然的不伦不类,羽扇纶巾是没错,手里拿的却不是羽扇而是京畿士子流传极广的仕女腰扇,紫檀的骨,绫罗的面,景玉的题字,应玚的工笔 当初陆興为了这面不当吃不当喝的仕女腰扇,卖了两处私宅才勉强凑够钱帛,恩爱多年的夫人因为这件事一气之下回了娘家,好说歹说,劝了半年才回家 陆興握着仕女腰扇不轻不重的敲打手心,沉吟片刻道:“诸位,现在已过申时,一直耗下去这么耗下去也不是办法,不能让城中内应等的过久,不然万事皆休,你我的宗门都将吃不了兜着走” 夺取宛城,控制南阳郡,进而拿下通往京畿和关西的战略要道,策划这一连串周密计划的幕后主使毫无疑问落在了判官头上,偏偏不是 当年魏国在吴起庞涓等名臣的努力下,稳坐战国七雄第一大国的宝座,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显摆显摆自己的手腕有多粗,免不了高举管仲当年提出的前无古人政治口号,尊王攘夷 尊崇王室,这个王室指的是大周,排斥夷狄,这个夷狄则是占据长江以南大片膏腴土地的楚国 把秦国从函谷关一直撵到黄河以西的庞涓,进攻楚国的战线有两条,一是从平坦开阔的淮泗地区进攻楚国,另一条便是这条伊阙要道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头上盖着两层屋檐的起江手再不怎么情愿,还是言听计从的赶了过来,谁让他除了明面上谷雨山庄供奉的身份,还有一层黑冰台谍子的身份 一入宫闱深似海,入了细作机构那是直接掉进了深渊,这辈子都别指望翻身了,即使是皇室宗亲还是嫡亲的那种,得到黑冰台下达的命令只有执行的份,不允许有半点的迟疑和困惑 白发老汉手指轻轻推开剑锷,露出了寒光流转的剑锋:“小老儿的孙子死在陈武的手里,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大仇不得不报,先走一步” 孙子?陆興脸上划过一丝嘲弄,我记得你当年为了练功早把儿子宰了,哪里来的孙子,抢功劳便抢功劳,何必说的这么冠冕堂皇:“顾六剑你陪起江手走一趟,切记,杀不杀死陈武是次要的,关键要夺下城门的控制权” 成立只有一百来年的江东狮子楼这么快跻身江湖十大门派之一,背后与江东四大望族脱不了干系,甚至有传言说江东狮子楼背后的真正主人正是江东四大望族 顾六剑年轻尚轻已经是名震一方的小宗师,这和他出身于江东四大望族之一的吴郡顾氏有着莫大关系,进入江东狮子楼很快成为楼主的入室弟子,赏赐秘籍名剑,悉心教诲,不知道还以为顾六剑是楼主的儿子,更加坐实了江东狮子楼受控于江东四大望族,为江湖上的一些名宿所不耻 金玉世家出身的顾六剑,这二十几年顺风顺水的厉害,同辈子弟比拼剑术时,不管实力比他高还是比他弱没一个敢胜过他的,滋生了难以想象的傲气,甚至有了天下第一的错觉 这几年为了突破指玄常年闭关的江东狮子楼楼主,为了敲打感情深厚背景更深厚的小弟子,免得以后出现什么大的差错,就让师弟陆興带着弟子走上一趟十拿九稳的南阳之行,见识见识不同地方的江湖,明白人外有人的道理 有幸见到了颜良文丑高览几人的顾六剑,憋了一肚子火气,正愁没地方发泄,听到陆师叔的嘱咐,喜笑颜开:“师叔放心,这个头功绝对不会拱手让给谷雨山庄,天下第二又如何?早晚有一天江东狮子楼会在我手里发扬光大,成为天下第一名门正派” 战鼓如雷,号角长鸣,一阵阵高亢穿云的轰隆大作之音,炸响在天地间,震动的旌旗猎猎翻卷,震动的大地‘簌簌’乱颤,也震醒了一名躺在地上的少年 “这里是.......”少年眉角轻皱,仰望一眼头顶由各种兽皮缝制而成的营帐,棱角分明的脸容略带一丝惊异之色,迅速摸向了肩膀:“上校参谋的肩章不见了” 目光流转,他凝视身上略显肥大的残破战甲,冷静分析道:“昏迷之前,我分明是在战斗机上研究这一次军事演习的战术” “十二点五十八分,碰到了一股强气流之后,便失去了意识” “现在从耳边不停传来的战鼓声,以及身上穿戴的盔甲来看,我应该是在一处古代战场.......” “啪——” 就在这时,兽皮营帐的帘子被掀开了,一名身穿青铜战甲,手持青铜战刀的青年,脸色极其阴沉的走了进来,沉声道:“燧人,战鼓响过三声之后,没有到大旗下集合,你知道是什么结果” “燧人?”少年低声呢喃了一句,脸上闪过了一丝如释重负的神情,心道:这应该是这具身体的名字,这样一来就不会穿帮了,免的被认为是间谍,拖出去枪毙 青年见对方并不理会自己,始终是舒舒服服的躺在地上,心中的怒火如从地底喷发岩浆一般,直冲脑门,脸容血红的大吼道:“常羊魔族的相柳、九凤,九黎一族的蚩尤、驩兜,都已经杀到建木城外了,你这个贪生怕死的小人,还在这里睡觉” “你对得起为了人族的生存,浴血奋战的人族先辈吗!你对得起为了掩护我们进入建木城,一骑独挡百万大军,身中万箭的建木天帝吗!” 青年越说越是气愤,只听‘呛啷’一声,抽出了腰间的青铜战刀,神情愤慨的劈了过去:“今天我一定要杀了你,以正军威!” 千钧一发之际,少年猛地向左边一滚,避开了尖啸着寒风劈来的青铜战刀,与此同时,从腰间迅速拔出了一柄布满缺口的青铜战刀,神情幽冷的从地面上弹射出去,砍向了对方青筋暴起的脖子 可谁知,这具身体的力量实在是太大了,足足有千斤巨力,还没杀到青年的面前,便顶到了兽皮营帐,又被弹了回来 青年严峻的脸容闪过一丝不忍,很快又被一种坚定所代替,肃声道:“不要怪我,人族在蛮荒万族的夹攻下,日子已经够艰难的了,如果每一个人族战士都像你这样,贪生怕死,不思进取,谈何光复人族,谈何种族延续” “所以!”青年一经提起‘光复人族’这几个字,双眼璀璨如夜空中的星辰,闪闪发亮,脸容露出从未有过的坚定和认真:“为了人族,请你去死!” 即使是面临这么危险的境地,少年的神色依旧极其冷静,依旧在搜集一切有用的讯息,用以确定他所处的地方是在哪里 当他听到蚩尤、相柳几个山海经之中特有的名字,明显楞了一下,脑子有些混乱:“我到底是在什么地方,怎么连蚩尤、相柳这些存在于神怪异志中的人物都出现了” “嗞嗞——” 青年的力量之大,赫然摩擦出了一道道刺耳尖啸的声浪,迸放着寒冷无比的幽光,劈向了少年的头颅,欲要一刀斩下他的首级 少年浑身的汗毛瞬间立了起来,后背发凉,额头上沁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但这只是他身体的本能反应,心中却没有一丝恐惧,冷静的挥起残破战刀,横在了自己面前,准备架住这一招威力极大的攻击 青年的修为已然达到了锻体巅峰境界,一身巨力赫然达到了九千斤,远超少年九倍之多,这一刀落在他的头顶,只听‘嘭’的一声巨响,少年横空飞了出去,穿过兽皮帐篷的帘子,重重砸在了外面的地面上,溅起了大片的灰尘 “噗——”少年的腑肺剧烈震荡之下,当即吐出了一口鲜血,纵是遭受了这么大的重伤,虎口、手臂、胸口火辣辣的剧痛,他的脸容始终是极其冷静:“虎口崩裂,手臂轻微骨折,肋骨完好,并没有遭受重伤” 少年暗自感受了一番身体状况,见自己并没有受到大的伤势,暗自松了一口气,他一边握着裂开一半的战刀小心防备青年的攻击,一边不停观察四周的情况,寻找一条逃生的路 但令他感到失望的是,四周除了一顶顶兽皮帐篷以外,就是一片开阔的平地,没有任何能够躲藏的地方 “哒哒——” 青年迅速追了出来,青铜战靴踏在坚硬的地面上,散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响声,传进了少年的耳中 在他听来,更像是来自地府鬼差的招魂声,刺的他心中发毛,眼看对方的身影越来越近,战刀迸放的寒光越来越亮,少年心中一横,冷静的劈出残破战刀,斩向了对方的脖子,想要用以命搏命的方法,逼退对方 青年在沙场上与昆仑神族、常羊魔族、九黎一族.......等蛮荒万族交战了不知多少次,斩杀了不知多少蛮夷士卒,可谓是一名百战老卒,怎么会看不穿少年的意图 青年严肃的脸容,再次闪过一丝不忍,转念想到人族在夹缝中艰难求生,不忍当即变成了一抹肃穆,挥刀的速度加快了三分,严肃的说道:“不要怪我” 少年见他纵是身受重伤,也要一击斩杀自己,对于他坚定的信念,暗暗佩服,不得已之下,只能改变残破战刀斩出的方向,准备以重伤的代价,挡住这一次攻击 但可惜的是,青年掌中的战刀,快如一道闪电,只是一瞬间便已经濒临他的脖子,残破战刀 稚童们目光火热的看着飞出三丈远的唾沫星子,争先恐后的问道:“大荒第一酒楼在哪里?” 小老头长出一口气,轻抹额头并不存在的细汗,呲着满嘴的黄牙,嘿嘿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小老头生怕这些孩子不明白他的意思,一边说话,一边伸出手掌,指向了身后 只见他的身后,有一块很是平坦的地面,摆放着几张粗制滥造的桌椅,大风吹过,发出一道道‘嘎吱’作响的声音,有几个断了一条腿用石头垫起来的板凳,差一点翻倒 这哪里有大荒第一酒楼的模样,分明连一个乡村野店都不如,毕竟,乡村野店还有一道篱笆墙,而这个大荒第一酒楼直接是摆在几个茅草屋的前面,显得很是破败 这些孩童哪里顾得上那么多,一溜烟全部跑了过去,争抢着为数不多的位子,不过,还没等他们冲过去, 老酒鬼小小的抿了一口酒葫芦,眉角抽搐不已,显然很是心疼,容光焕发的嘿笑道:“这是他们没有口福......” 话还没说完,只见最左边的茅草屋,冒出了一股滚滚浓烟,一个体态臃肿的妇女,端着一口大锅跑了出来,泼辣的骂道:“老酒鬼还不过来帮忙” “第一百次了”燧人嘴角一抽,注视张着血盆大口,骂骂咧咧跑过来的老酒鬼口中大荒第一美人,暗暗有些头痛 00394 一勾一划,天圆地方 两人并肩站立在黄河边缘,举目尽是一蓬蓬青翠芦苇,枝头的褐色棉棒就像是秦楼楚馆的歌姬,摇曳律动 春风拂过一望无际的芦苇荡,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掠过,连同天边的云也被春风捏成各色歌姬 飘飘乎有登仙气质的周瑜,轻摇羽扇,安之若素的望着黄河水面不停的起起落落一只只水鸟鱼鹰,飘逸出尘,玉树临风 郭嘉的相貌在俊彦如云的稷下学宫依然是相当出众,说的上一流,不过比起江东美周郎毫无疑问的要逊色不少 但郭嘉那浑身上下里里外外无不透露着的高士之气,狂士之豪,隐士之静,名士之节,各种截然不同气息杂糅而成的独特气质,就像是士大夫之间极为盛行的五石散,珍之若命,而又欲罢不能 难怪当初梧桐院聚集了那么多的胭脂正副评的美人才女,在场的众人还是留有遗憾,独占世间八斗风流的郭嘉未能到场 周瑜曾被两位胭脂评绝色赞叹有神仙之资,即便如此,面对拎着桂花枝轻敲手心旁若无人哼着小调的郭嘉,还是不由自主的产生胜我十倍的感慨 十倍只是谦辞,就像去年荀彧进入曹操的大帐以后,评点天下英才,说了一句徐庶的才干是我的十倍 今日过后,两人被好事者称作北郭南周,可见在天下人心中,样貌略逊一筹的郭嘉,犹胜堪称世间第一美男子的周瑜 郭嘉放浪形骸的扯了扯青衣,让胸膛感受春天的味道,闭上双眼感受了几息,见邀请自己前来的周瑜迟迟不肯说话,知道他这是在抢占先机,洒然一笑道:“当年在稷下学宫求学的时候,郭某人便对号称稷下第一美男的公瑾兄神往已久” “可惜那个时候郭某人锋芒太盛,一部察纳十九言的王朝覆灭在于世家,站在了整个天下的世家望族对立面,也不怕公瑾兄笑话,郭某人那时候面子上硬撑的挺厉害,其实啊,心里边早就怕的要死” “可咱毕竟是稷下学宫最出彩的翘楚不是,哪能屁滚尿流的哭爹喊娘,这不是给咱稷下学宫丢脸嘛,索性就更高傲一点,整天闭门不出” “谁知道无心插柳柳成荫的赚取了好大的名声,都在外面风传我郭嘉多么的泰山崩而面不该死,多么的气定神闲” “其实啊,我那时候是真的怕死,躲在稷下学宫还好一些,毕竟自从稷下学宫建立以来,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王侯下马,刀剑解迟” “除了稷下学宫应该没有比这更安全的地方了,当然了最重要的是,我家先生在稷下学宫,好巧不巧的是,我家的那个叔祖那位世间硕果仅存的儒林老供奉有道先生,突发奇想的跑到稷下学宫讲学” “虽说郭某人与那位叔祖已经出了五服,但我终究还是姓郭,又是郭家少有的奇才,嗯...哈哈....没错,正是奇才,天下人给郭某人封的这个称号还挺朗朗上口的” 周瑜俊逸的脸庞勾起一个轻微的弧度,倘若是在江东的寿春酒楼,只是一个弧度,还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少男少女,中年徐娘,花甲妇人 “我家先生是稷下学宫的大祭酒,我家叔祖又是昏聩无能的皇帝陛下见了都得毕恭毕敬的儒林老供奉,想刺杀我郭嘉的多了去了,但那也只是想,谁要是做了出头鸟,还不得被天下士子的唾沫星子淹死” 周瑜略微压抑的心绪在郭嘉畅所欲言的带动下,萌生了酒逢知己千杯少的痛快,心底又是一紧,郭嘉身上时时刻刻透露的一种无形气质,估摸着比起妲己妖言惑众的本事不承多让了 难怪短短几年的时间就彻底平定了长安的局势,以他的交心气质和口才,难有不被他说动的势力:“奉孝如此的坦诚相见,那我也不卖关子了,邀请你来这里有什么事,想必奉孝早已猜到” 郭嘉突然砸碎了手里的酒壶,这次用来装酒的只是粗瓷,并不是色如山峦之翠,隐露青光的越窑上品瓷器千峰翠色,当然了对于郭青衣来说,值不了几文五铢钱的粗瓷和价值连城的千峰翠色没什么两样:“去他娘的王允,去他娘的雒阳王氏,还有那个龟儿子二皇子” “一群驴艹的玩意,你他娘的为了争权夺势支持黄巾贼也就罢了,顶多算是窝里斗,可你们让那群北蛮子进入中原算是怎么回事” “自从冠军侯霍去病封狼居胥,大将军窦宪勒石燕然,那群比畜生还不如的北蛮子多少年没有南寇中原了,可现在不足十年的时间,已经有了两次,真该抓起来炮烙” 飘逸出尘的周瑜,冠玉般的脸庞蓦地透露出不易察觉的尴尬 当初在稷下学宫求学,师兄田豫提出了前无古人的超越战术,自己也提出了一种惊掉先生下巴的战术,被先生私底下誉为都没有来者 由于这种战术太过超前,一旦为北方胡人所利用,给大汉王朝带来的灾难足以称得上是生灵涂炭,自家先生只能强行忍住气死那些老混蛋的按耐不住,勒令自己不到万不得已万万不能实践这种战术 数万北方精锐胡骑无声无息的越过公孙瓒筑造的边塞壁垒,正是得于这种战术的实践,当然了这些胡人只是弃子罢了,早晚都得死,就算太子杀不光,自己也绝不会让一兵一卒活着离开中原 周瑜为了防止自己露出破绽,只能转移郭嘉的注意力,毕竟站在身边可是号称算尽人心的郭嘉,露出一点马脚,在他眼里就是一个天大的漏洞:“不妨告诉你一个消息,沮授就快要有大动作了” 破口大骂的郭嘉,脸上的怒气顿时转变成了得意,心疼的从地上捡起一块还算完整的碎片,吸了一口上面的酒水道:“这件事早在志才兄长的预料之内,那个大动作要是完成了,想必又是一件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 “不过沮授手里的棋子还没有完全铺展开,距离势成大龙还差个十万八千里,就敢这么快官子,除了手里握着一枚胜负手棋子以外,想必是猜到了志才兄长的心思,两人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 “啧啧,这才是国士之才嘛,哪里需要那么多的开诚布公飞鸽传书的,只要双方的大局展开以后,就算是一个在最北边的幽州一个在最南边的交州,相隔万里,也能像事先商量好了一样完成大局” “敌对,却还能各取所需,这才叫心有灵犀” “那些个只会耍剑的武夫们,简直就是侮辱灵犀这两个字,呃........王老头要排除在外,他可是喝了我一壶桂花醪,算是个英雄豪杰了” 周瑜扯了扯嘴角,孤身一人一剑闯上羌戎圣山的王老剑尊,何止是英雄豪杰,以他活命至少百万的功业,成为与文圣人孔子并列的武圣人都不为过 现在就因为喝了你郭嘉的一壶桂花醪就成了英雄豪杰,这个英雄豪杰也太不值钱了,门槛也太高了吧 周瑜平稳了起伏不定的心绪,手中的羽扇加快了几分:“这件事你、我、戏志才、沮授大家心知肚明” “去年太子殿下和程昱力排众议一定要把马超调离怀县,说是帮沮授一把吧,不怎么准确,毕竟双方处于敌对阵营” “算是暗中加了一把干柴,想让沮授尽快官子,各取所需” “前些日子程昱谋划出那条驱狼吞虎大计,配得上阳谋前三甲的称号,除了程昱以外整个稷下学宫怕是也就荀彧谋划的出来,我现在都有点怀疑太子是不是真的天命所归了” 周瑜瞥见一副算你有眼光姿态的郭嘉,准备开口,清楚对方是什么心思的他,无奈笑着退了两步:“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你是懂得” “我周瑜要么不出山,只要出山一定得大权独揽,独享主公信任,现如今整个天下的明主也就那么几个,袁绍身边有了沮授,曹操身边有了荀彧,太子身边有了你和戏志才” “也辛亏你郭奉孝不媚俗不眷恋权势,要不然以戏志才为了太子殿下都敢让自己宗族四绝的脾气,早就以死相逼你死心塌地的辅佐太子,自己死得其所的为你腾开地方” “太子殿下身边有戏志才的辅佐,当真是三生有幸,要不是三次大礼参拜的恩情比泰山还重,费尽心机也得让伯符招揽这位诚臣” “算算日子太子军这会应该快到南阳郡了,那么太子、戏志才、程昱三人一起布下的这场大局算是彻底展开,接下来就看栾武子和判官是不是真心实意的帮助二皇子夺取皇位了” “当然了徐庶和刘晔两人不是看不穿这场涉及了多达五位国士之才的大局,位置不同而已,徐庶更擅长战术,这一点你我都比不上徐庶,再加上徐庶出身贫寒没经过庙堂的熏陶,下意识又很是排斥权术,自然不会往那个方向去想” “刘晔就不用说了,这位稷下大才的出身在整个稷下学宫除了荀子后人荀彧以外,无人能出其右,但他本来就看不上二皇子,一门心思全扑在了琢磨墨家典籍上,难能主动跳出西壁垒这场大局,往更高的地方去想” “这么看来的话,二皇子好像必败无疑了” 说到这里周瑜冷不丁的嗤笑了一声,凝视郭嘉,水蓝色的眸子深邃如星空,玄机而又迷人:“有一件事想必你还不知道,或者说刘晔随手甩出的一枚棋子,刚好卡在了太子那条大龙的节点” “稍有不慎,不,这件事要是真的成了,太子驱狼吞虎的大局谋划再是如苍天在上,再是大势不可逆,也只有一个结局” “死” 这次换成郭嘉的面孔上勾起一道弧度,在周瑜不理解的神色中,捧腹大笑道:“你知道战略大才还有一个别称是什么吗” 这句疑问换作旁人或者并非顶尖的稷下学子,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周瑜身为兵家双雄之一,那是顶尖中的顶尖大才,怎么会不知道只流传在百家学说扛鼎门人中间的一句话,皱眉道:“丞相器格” 郭嘉的笑意更浓了:“所以喽,你怎么知道大势不可逆,你怎么知道将会形成死局,你怎么知道刘晔随手甩出的那枚棋子,我家兄长没有应对的方略” “跳出西壁垒大战,看出驱狼吞虎的权术,只能说我家兄长对得起战略这两个字,但你别忘了,我家兄长可是熹平之春这一代大才中第一个公认为国士的稷下大才” “早先呼声最高的一个是荀彧,一个是你,还有一个是张昭,当然了我那时候名声早就臭大街了,谁还会来捧我” “现在反倒是平平无奇的我家兄长,从这么多稷下大才中杀出了重围,所以说那句有点奉承太子意思的国士,在我看来没有掺杂一点水分” “跳出西壁垒,跳出驱狼吞虎,我相信我家兄长还能再次进入西壁垒,所以说我并不担心刘晔那一手足以决定全局命运的闲棋” “你喊我来想干什么,不能说绝对,估算个八九不离十还是可以的,你要是真的想达成交易,拿出点诚意” 纵横家里最有名的当属苏秦张仪了,尤其是苏秦凭借一张嘴空口无凭的白说,硬是从一介布衣当上了齐、楚、燕、赵、韩、魏六国共同的宰相,饶是自己年少时读到这段记载,单是看文字并没有亲身经历,依旧是忍不住的热血沸腾 郭嘉这张嘴啊,不比六国宰相苏秦逊色多少了 来之前占了一些先机的周瑜,经过自己一番不懈的努力,成功的失去了先机,扶了扶额头,缄默不语 得,又来这套 郭嘉握着桂枝轻轻一勾,郑重道:“樱桃桑葚货当时” 周瑜心底火冒何止三丈,羽扇轻轻一划,严肃道:“劝君莫打三春鸟” 00394 西北老字营一 后世史官评点东汉末年的历史转折点,天下第一诸侯袁绍的覆灭在于官渡之战,魏武帝曹操的一蹶不振在于赤壁之战 太子与二皇子国本之争的转折点,则是这场持续了四年吞没了不知多少性命的西壁垒之战 正如郭嘉周瑜两人轻描淡写的点评,太子军赶赴南阳战场的第二天,不断得道后方补充士卒始终保持在二十万左右的黄巾贼,精锐程度越发精悍,就在今天发动了四年以来最凶猛的进攻 虎牢关,本末倒置的成了当年的燕然山 大汉王朝与北方匈奴倾尽国力,来了一场震动青史的国运之战,这一次按理说也可以说成国运之战,不过黄巾贼虽说势大,远远达不到大汉王朝倾尽国力的地步,称作国本之争更为精确 二皇子刘协亲自率领一支精骑踏出了荥阳,判官负手站在大风呼啸的城头上,俯瞰一座座刀矛森森的方阵,绵延而去,南北不见尽头,纵是养气功夫在熹平之春称得上拔尖,依旧忍不住心潮澎湃 二皇子刘协堂而皇之的率领细柳营赶到了汜水边缘,鞭指虎牢关:“这座被中原士子誉为天下第一雄关的虎牢关,库存的兵戈箭矢号称可以支撑十五年,结果不到一年便已经耗光了” “城头的墨家弩车牛筋弦崩断的崩断,弩身折断的折断,已经没有任何威胁了,城内的守卒本来就稀少,现在又分出去了一半,也就还有三四万人,而我们呢,足足二十万精锐” “今天我就在汜水河边的第一线坐镇,攻下虎牢关,我亲自为诸位倒酒抚琴,第一个先登城头的将士,加封亭侯,赏赐百金,良田万亩” 蚁附 虎牢关城头的功勋老将们,年纪最小的也得戎马了十五年,此时此刻无不手脚冰凉,他们从未见过这么不把人命当回事的攻城,也见识到了黄巾贼人海战术的恐怖之处 举目望去,城下密密麻麻的全是头戴黄巾的小点,一望无际,漫山遍野,甚至有一种重回边塞站在城头观望黄沙遍地的错觉 兵法上所说的围三阙一早已成了历朝历代将领的共识,留一条生路给城内的士卒,以防他们破釜沉舟的死战 几乎是同一时间,虎牢关的四面城墙架起了将近六百架云梯,一座座不比虎牢关城头矮上多少的井阑,装载几十名弓箭手,在精挑细选力气颇大的黄巾贼推动下,井然有序的涌向虎牢关 井阑顾名思义一座座移动的箭楼,隐蔽在井阑内的弓箭手无一例外都是地公将军张宝珍藏了多年的宝贝,箭术卓越,箭矢的准头远胜地面的弓箭手方阵 地公将军张宝曾经说过一句毫不夸张的话,箭楼内的每一名弓箭手放在弓箭手方阵里当个什长绰绰有余,言外之意,数以百计的井阑内蹲着数以千计的弓箭手什长,难怪地公将军张宝看待这些井阑弓箭手比起黄巾力士还金贵 一波又一波的箭矢如雨幕撒入虎牢关,由于弩车竭泽而渔的使用太过频繁,大部分已经损坏,虽说送到能工巧匠的手里修修补补,恢复一半的数目应该没什么问题,可现在连守城的士卒都少的可怜,哪里还有什么能工巧匠 就连城内的世家望族早已九室一空,或是拖家带口的逃向了天下万民心中的首善之地帝都雒阳,或者举家搬迁不见烽火未闻狼烟的蜀中和江东,出现了被后世称作北士南渡的苗头 “嘭嘭!”“嘭嘭!” 风水轮流转,轮到黄巾贼以远程手段压制东征军了,但凡冒头的东征军将士,不管是奸猾的老兵油子,还是在那场中平北奔中慷慨入关的江湖三品四品好手,一两息的时间便被射成了刺猬 向来只有进攻进攻再进攻的段颎老将军麾下嫡系人马,从没打过这么憋屈的战争,只能当个缩头乌龟躲在城垛的死角,躲避那些叮叮当当溅起无数火星子插满城墙的箭矢 西凉老卒宋裕,望曲谷老字营硕果仅存的老卒,没有之一 当年掩护段颎撤退的望曲谷一战,他便是贾武身边的死士营小卒,侥幸活到今天,可谓是亲眼见证了大汉四大名将段颎一生的起起伏伏荣辱兴衰 曾经呵斥过一上阵就两腿打摆子的广陵太守张超,一脚踹飞过不知所谓面对羌戎铁骑呼嚎着要斩将夺旗的上党太守张扬,真当自己是项羽了,险些被一刀砍死的上党太守张扬,事后臊的满脸通红的请老什长喝了一顿秦楼楚馆的好酒 出身于名门望族当时还只是一个小卒子的张超和张扬,换上高冠玉带,还有不少的曾经被宋裕大骂过的世家望族子弟作陪,宋裕这才知道自己捅了多大的篓子 但是混不吝的他哪里会在乎,酒多了依旧是把边塞仅有的一张紫檀雕螭案几拍的震天响,唾沫星子飞溅的大骂世家望族的混蛋 宋裕积攒了这么多的香火情,奇了怪了,这么多年一直是停留在什长的位子上,滞留不前,上党太守张扬广陵太守张超不止一次的邀请老什长到自己身边来,安排一个清闲的位子,喝喝酒,溜溜鸟,颐养天年 脾气倔的比茅坑石头还臭还硬的宋裕,说破大天了也不去,亲手砍下过六名羌戎脑袋的老卒宋裕,哪里会像个文弱书生一样病死在床榻上,马革裹尸才是一间上好的黄花梨棺木 “滚回来”宋裕骂骂咧咧的拉了一把一名任侠使气的江湖俊彦,听说还是某个仅次于江湖十大门派的嫡传子弟,去他娘的嫡传子弟,真把皇帝在这性命照样不值钱的战场当成擂台切磋了:“你这青瓜蛋子要是想找死,直接自己抹脖子了事,千万别连累我们” 江湖俊彦顺风顺水惯了,在宗门里又受尽了各种吹捧,无时无刻不想着在千军万马中来去如风,斩将夺旗,立下不世之功 要是能够封个王侯做做就更好了,到时候平日里高傲的不像话的掌门长女,还不得像那些歌姬一样陪着笑脸说话,自己就勉为其难收她做个小妾好了 准备大展宏图的江湖俊彦,面孔上满是怒气,按住剑柄的手掌准备斩断这只老狗的爪子,后背脊梁骨突然一阵冰凉,头皮发麻 自己准备兔起鹊落的地点,没入了十几支箭簇,箭杆还没来得及振动几下,一波又一波的箭簇射断了箭杆 江湖俊彦满脸通红的抱了抱拳,继续窝在墙角 虎牢关城头的汉军在无数箭矢压制下,没有一个人敢于冒头,偌大一座城池就像是空城似的,占尽优势的黄巾贼们那叫一个热血沸腾,就连把井阑推到合适位置的黄巾精锐们,不顾军令,抽出满是豁口的环首刀,狂笑着冲向了落在城头的云梯 “杀”宋裕当真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百战老卒,对于城池攻守的战机把握比起上党太守张扬广陵太守张超还要准确,一刀劈出,轻松捅穿了第一个即将爬上城头的黄巾贼脖子,用脚一踹,拔出血淋淋的环首刀砍向了下一个黄巾贼 敌人实在是太多了,城垛口排满了浮动的黄色头巾,就好像一顷巨大的黄河浪头,铺天盖地的涌了过来,几乎淹没了整座城池 好在负责镇守主战场城墙的陈留太守张邈,留下了三千陈留悍卒,在这些能征善战的悍勇精锐主导下,江湖游侠见缝插针和普通戍卒的稳扎稳打,城墙上到处都是雪亮环首刀挥动的光辉,却不见一名黄巾贼冲上城头 血战,血战,唯有血战 灰褐色城墙没过多久被双方将士的鲜血染成了刺眼的血红色,城墙根好不容易清理干净的土地,快速堆起了一层尸堆 喊杀声、战鼓声、哀嚎声.......六七十里外那些早就成了惊弓之鸟的村庄,慌忙躲进了各自早就挖好的地窖枯井,哭都不敢哭的听着震天响的战场厮杀声,口中念念有词 半日后,宋裕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把战线交给了顶替自己的老搭档,一名刚过壮年的屯长,全军上下也就他有资格由屯长接替战线,其他将士多是兵对兵将对将 宋裕也不走下城墙,去喝早就准备好的肉汤,虎牢关内辎重匮乏,段颎老将军还是力排众议的下达了一道军令,每逢大战肉搏在第一线的将士们一定要有口热汤喝,还必须是肉汤,为此段颎老将军已经连续一个多月没食肉了,看来只要战争持续下去,段颎老将军是不准备食肉了 老兵油子宋裕也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拿出了一个羊皮囊,身旁的伍长什长们满是羡慕,前几日老将军亲自视察城墙,大家个个激动的像见了皇帝 出了名的兵油子宋裕倒好,死皮赖脸的缠上了老将军,说自己已经小半年没尝过黄酷酒是啥滋味了 你他娘的一个小小的什长,别说是没尝过黄酷酒了,就是多少天没吃过肉了,与老将军有什么关系 令这些年纪最多不过三十几岁的伍长什长们大跌眼镜的是,老将军踹了老兵油子宋裕一脚,笑骂着又是你这个小兔崽子,不惜违背军令的赏赐了一只羊皮囊,那味道真是香啊,绝对是没有掺杂一点白水的纯正黄酷酒 这下东征军里可是炸了锅了,伍长什长回去以后纷纷死皮赖脸的找屯长曲长打听老兵油子宋裕的来历,出奇一致的谁也没说,不过瞅着屯长曲长甚至连校尉都对老兵油子宋裕的尊敬劲,难不成老兵油子宋裕是老将军的私生子? 宋裕一抬手拍了江湖俊彦后脑勺一巴掌,在众多小兵卒子羡慕的注视下,把那只羊皮囊扔了过去:“好小子不错,是个带把的主,第一次上战场就杀了足足两个黄巾贼,比我强多了” “也不怕你笑话,老头子我当初第一次上战场时,刚开始也像你一样那叫一个热血沸腾,后来嘛,见了轰隆隆杀过来的羌戎胡骑,差点没吓尿裤子” 城头后墙,一片哄堂大笑,这些出了名桀骜不逊的镇西军,看向在江湖是俊彦在战场只是青瓜蛋子的朱治,多了几分善意 朱治赧颜的挠了挠头,心里升起一股子比起衣锦还乡还要自豪百分的豪情,狠狠的灌了一大口黄酷酒,向来只喝花雕这些温醇好酒的朱治,哪里受得了黄酷酒的酷烈,呛的自己全部喷了出来 宋裕心疼的嘴角直哆嗦,这小子的一口可是自己三四天的量,还他娘的吐了出来,赶紧把羊皮囊夺了过来:“哎呦,你小子不能喝别硬撑,多好的酒就这么浪费了” 刚说完,实在忍不住的一位什长起哄道:“宋老哥别小气,赏一口,等这场战事结束以后,小弟还你一瓮” “就是就是,别那么小气,大不了以后还给老哥你一瓮” “就一口,宋老哥我这酒瘾犯了实在难受,一口就成,我还给你两瓮” “三瓮,三瓮” “我出五瓮” 宋裕鄙夷的环顾一圈四周的酒鬼们,在这朝不保夕的战场,单是校尉已经死了十几个,屯长曲长更是不计其数,赔本的买卖哪里会做 “我出十瓮” 宋裕一听这话乐了,还十瓮?你当自己是老将军段颎,想买几瓮买几瓮,军法里可是有明确的规定,想要喝酒那得按着官帽子来,官帽子低了有再多的钱帛也不成:“十瓮?你小子莫不是被黄巾贼吓傻了,你以为你是谁,段老........” 还没说完,屁股上被踹了一脚的宋裕,谄媚的像个歌姬一边捂着屁股,一边陪笑脸 段颎身后的功勋老将们想笑又不敢笑,憋的那叫一个难受 “轰!轰!” 整段城墙突然传来了一阵地动山摇的巨响,面含笑意的段颎,脸色阴沉 “报!”这时一名满身血污的斥堠冲了过来,惊恐道:“启禀将军,北边的城墙被黄巾贼用投石机砸开了一道巨大的缺口,坐镇北城的张扬将军已经亲自率领军队去堵缺口了,可是黄巾贼实在太多了,恐怕支撑不了多久,张扬将军说请老将军支援” 那些神色淡然的功勋老将们,忽地沉默了,没有一个请战的,大家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了,心里有数一旦去堵那个缺口,除非是关羽典韦那般的万人敌,没有哪怕一点生还的可能 在场的哪一个没有家室,再说了他们这些将种子弟世家子弟来这里只是为了捞军功,傻子才会像张扬张超那样不拿自己的性命当回事 敢于死战,可以,但是有一个前提,死战并不会真的死 麾下的功勋将领们沉默了快半柱香时间,后墙根的小卒们眼巴巴的看着,段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真是纸醉金迷的久了,就连雄心壮志都随着裤裆里玩意射没了 “好酒!” 抠搜的宋裕难得的豪气了一回,畅快的灌了一大口酒,随后居然仍在了地上:“镇西将军,我腰间的这口刀不怎么锋利了,请镇西将军把腰间的那口环首刀赏给我” 功勋老将们听着很是陌生又极其熟悉的称谓,身体一僵,满脸通红,不敢直视当初在西北边疆一起喝风沙饮胡血的老什长 段颎从老字营最后一名士卒宋裕手里接过自从离开西北以后从没使用过,每天擦拭三遍羊油就差当祖宗供起来的环首刀,上面刻了望曲两字,双手颤抖 这哪里是不锋利了,宋裕这个小兔崽子是想给自己留下最后一点念想 宋裕不等老将军发话,大笑着抽出了镇西将军腰间的环首刀,正要往北城赶去,似乎想起一件事,回过身来拍了拍朱治的肩膀道:“小子你不参军可惜了,别他娘的整天窝在江湖上窝里斗,有机会一定要去看看什么是大漠孤烟直,什么是铁骑如洪流,尝尝枕戈待旦的大好男儿滋味” “我啊”宋裕又偷摸肉痛的捡起地上的羊皮囊,灌了一大口酒,众人想笑,却怎么笑不出来了:“这辈子也没个子嗣,临了能碰你小子也算是老天爷眷顾” “也没啥追求,最后呐舔着老脸求一回镇西将军,只要你小子参军,老头子我立即给镇西将军磕头,让他收你为徒传授你一些粗浅的沙场武艺” 不知是酒太烈,还是其他别的原因,宋裕满面红光,满脸期待:“咋样” 朱治有样学样的怕了拍宋裕的肩膀,有模有样的灌了一大口黄酷酒,呛的稚嫩脸容通红,这次却没喷出来:“不咋样” 扔下羊皮囊,不等宋裕跳脚骂娘,先一步往北城跑了过去 “你.......”宋裕那叫一个气,生怕这个青瓜蛋子有什么意外,火急火燎的追了过去:“你小子,咋就这么不听话哩” 一老一小,很快淹没在喊杀震天的城头 段颎满是老茧的手指,轻轻抚过磨损的厉害的‘望曲’二字,揉了揉苍老的脸容,默默站在城头 老字营,真的老了 00397 大江东去了 西壁垒一战的发展已然超出了判官的预料,上党太守张扬在几年后将是一枚重如腰膂的棋子,这么早就在戏志才的战略和程昱的阳谋双重谋划下战死沙场,空洞的眸子瞬间射放出森冷光芒 他判官何等的智算无双,大汉王朝的三桩公案,熹平血案,辛酉之祸,红衣案,都有他的影子 其中几乎颠覆庙堂波及将近三十位功勋重将红紫权贵的辛酉之祸,更是出自他之手,先生阎罗只是作壁上观并未插手 自己也没让先生失望,手掌反复之间,翻覆了整座庙堂 往近了说,黄巾之乱、西壁垒大战、太子党与二皇子党的形成,同样是自己翻云覆雨的杰作,正如刚被稷下学宫杂家祭酒黄承彦收入门墙,未来有望顶替荀彧成为稷下学宫第一大才的诸葛亮所说 以天下为弈棋,王侯将相贩夫走卒皆是掌中棋子 现在可好,堂而皇之的被戏志才和程昱扇了一个大大的巴掌,好嘛,这次认栽了,接下来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瑚琏之才 这时,一位同样面如白纸披散着头发的男子,走了过来,白如枯骨的手掌按在了判官肩膀上:“无妨,青史长河出现了分岔,拨乱反正即可,不要把目光局限在一盘大局的得失,要学会把目光放的更加长远一些” “自有定数的张扬死了,也不是没有替代他的棋子,这座乾坤郎朗的天下早就被命格改变的太子搅成了一滩烂泥,那就让这座天下更混乱好了” 枯白手掌搭在肩膀的一瞬间,判官的眼底明显闪过一丝极大的惊喜,念及先生的尊尊教诲,很快掩盖了过多的情绪,竭力往先生所说的绝圣弃智靠拢:“先生的意思是说张聂?” 阎罗没有再说一句话,仰望阴云密布即将到来第一场谷雨的天空,呮语道:“就快了,就快了” 莫名其妙念叨两句的阎罗,转身离去,脚步之间多了几分蹒跚老人的踉跄,更多的则是坚定不移的步履铿锵 这平淡的一幕,没给现在的判官留下多少印象,反倒是年纪越老这一幕越发的如在昨天,慢慢走下城墙的两脚,不停浮现在眼前 淹没在震天战鼓喊杀声中的脚步声,如山中古寺的撞钟,振聋发聩 这大概是先生上的最后一堂课了 —————— 判官在那气的两眼发昏,程昱则是拿着竹箸快速扒拉着空空如也的白瓷大碗,心中的那个高兴劲堪比一名江湖小游侠获得了称霸江湖的武功秘籍,真是大快人心呐! 武将们这辈子的志向和最令他们欣喜若狂的,唯有斩将夺旗,程昱这些稷下大才们最是喜出望外的,当然是在智谋上胜过稷下学宫那些被称作瑚琏的大才们 况且程昱还是在局势不容乐观的大劣势,火中取栗,还真的成功了,怎能不让这位名气本就在判官后面吃土的阳谋大才,欣喜若狂 另一边紧挨着一只破损龟鹤齐龄长颈瓶的刘辩,面色如常的脸容,蓦地露出了极大的焦急,手掌按在紫檀刀匣上,剑气暗潮涌动:“仲德快想想办法,张辽这是要直入指玄了,以他现在积累的底蕴这么早进入指玄光景,对他以后的发展太不利了” “虽说张辽达不到二弟云长那种万人敌光景,征战沙场依仗的更多还是兵法韬略,不过眼睁睁的看着张辽就这样浪费自己这么好的资质,孤有点于心不忍” “再说了,未来的天下风云际会,谁能保证张辽不能成为万人敌,他要是不稳扎稳打一步一步的走到山顶,抄近路直接踏入指玄,以后可真的与万人敌无缘了” 程昱在所有稷下大才中以擅长丹青著称,山水、花鸟、美人等等都是一绝,至于谶纬一道不曾涉猎,不过对于太子所背负的大限刼数还是早有耳闻,放下碗筷,看了一眼看不见任何事物的头顶,说了一句话,立即打消了顾虑:“张辽自有定数” 五子良将张辽,光看后人评点的雅号便知道张辽最终的定数,不过咱有过墙梯不是,二弟云长还是五虎上将之首,甘宁陈武同样是江东十二虎臣,照样是拐骗到了麾下,只要运作的好,张辽的最终定数定在谁身上还不好说 乍然间,城头上爆发出一股气吞江山的恢弘气象,穿戴普通札甲手按普通环首刀的段颎,如同龙虎山大真人开坛做法敬告皇天后土请下来的一尊天庭神将,巍峨屹立,目空一切 抓着一把葵花籽的秦广王,目光闪烁,脸上有杀气、战意、欷吁......还有一股刘辩从未见过的惧色:“好戏开锣了,大汉四大名将里都说大将军的义子霸典最是无敌,曾在边塞一座不知名的小城与万俟蚩尤大战过一场” “中原士子疯传那一战,霸典只用了三十回合打的草原战神万俟蚩尤连他娘都不认识,那些只知道天花乱坠吹捧的文人哪里知道,他俩是两败俱伤,要说赢也赢了,只不过赢在霸典倒下的迟了一些” “这些腐儒可不知道,当时还有一段不曾流传于世的秘闻,同为大汉四大名将的段颎,也与霸典万俟蚩尤两人有过一场精彩的斗将” “输给天下第一武将霸典一招,输给草原战神万俟蚩尤半招,这个老头子养尊处优了这么多年,天下人似乎忘了他还有另外一个称号” 蓑笠老翁与段颎算是同一时期的人杰,只不过蓑笠老翁是江湖俊彦,段颎是边塞豪杰,当初自己还不知死活的去帝都雒阳挑战过这位齐头并进的豪杰,被他收拾的那叫一个惨 大汉皇宫豢养了那么多江湖鹰犬沙场猛将,之所以由段颎先出手,那是因为回到雒阳养老的他,又被叫作:“雒阳守门人” 帝都雒阳有两个守门人,一个是外城守门人四大名将之一的段颎,另一个则是守卫皇宫内城的十二殊胜上师张让 这座天下太平太久,世人显然是把这位曾经把羌戎杀成东羌和西羌的镇西将军忘记了 恰在这时,惊雷滚滚,黑云扭曲 西壁垒前,谷雨时节似乎要倒退成惊蛰 城关两侧无数汉字大旗,猎猎鼓舞,却是由城内飘扬向城外 段颎提起一杆普通长矛,跃下城头,真如一位天庭神将乘蛟而去 祖猛奴时常拎着一口破刀沾沾自喜,吕良号称沙场无敌手,公孙瓒神人擂鼓捅穿了乌桓王庭 这些人啊,都在老夫手上吃过挂落! “腥膻” 如一捧清泉流淌在长矛上的白气,陡然如壶口一泻千里的湍急黄河水,从天上来 仔细一瞧,更像是大漠里的一道直孤烟 孤烟,是烽火狼烟 绵延而去,边塞尽起狼烟,蔚为壮观 熹平年间,重出江湖的剑尊王越曾在雒阳城内一剑破甲三千又三千,这一矛非是万里伏那般的大器名剑,也无气冲斗牛的罡气,依然可以斩出个星垂平野阔 无边无际的黄色人潮中忽然出现了一条甬道,不粗,却很长,长到很多 土地崩碎,汜水断流 城外死了很多人 刘辩凭借过人的眼里,想要数一数段颎究竟杀了多少人,看看这位雒阳守门人与大父有多少差距,却发现徒劳无功,只能说杀了很多人 只因这一矛的力度实在是太足了,大部分黄巾贼都被砸成了一滩烂泥,分不清哪个是脑袋哪个是身体 腥膻二字,还真是名副其实 以一人之力有力回天的段颎,按住了张辽的肩头,按回了即将勃发的指玄光景,面无表情道:“这里交给老夫,你先回去” 抬手又是一矛 屏住呼吸的功勋武将们再次见识了一回什么叫做横扫千军,段颎一矛洞穿了将近百名黄巾贼,平稳了略显急促的气息,开始破阵 正所谓,一气剑气长 王老剑尊当年一剑破甲三千又三千过后,体内气机已经消耗的七七八八,没有再出第二剑的气力 老而弥坚的段颎也不知道咋回事,居然违背常理的还能保持这么足的恢弘气象,又是一矛完成洞穿将近百名黄巾贼的壮举,难不成早已是神仙中人? 约莫看出一些门道的秦广王,下意识瞥了一眼盯着上党太守张扬的尸体不停吞咽口水的程昱,看来以后得和这些脑壳子灵光的过分的谋士拉远距离,别看弱不禁风的一拳就能锤死,要真是耍起阴谋来,估摸着陆地神仙都得被他们玩死 势如破竹杀向大纛的段颎,显然是被生死与共几十年的袍泽的死,彻底激怒了,他才不管你是二皇子还是什么大汉第一世家公子,先宰了再说,祭奠死去的兄弟 张扬既是段颎一起征战边塞多年的袍泽,又是他亲手带出来的士卒,一把屎一把尿的比亲儿子还亲,眼睁睁的白发人送黑发人,胸中的怒火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熄灭不了 这种情形早在判官的预料之内,身边一瘦一胖两道山岳气象武夫,掠下了城墙 瘦如竹竿的,剑僧甘英,已是一品指玄中最翘楚的大宗师 胖如山峦的,巨毋霸,只有一个简简单单的名字,没有任何别致威猛的称号,却比什么神将猛士的震慑人心,独占金刚八斗气数 剑僧甘英五指轻扣的那柄长剑,出自于春秋时期的越国剑炉,同一批开炉的有揜日、断水、悬剪、惊鲵等八柄大器名剑,无不剑啸长空 这柄名为万韧的长剑一出,剑啸长空,尽数变作剑有悲鸣声 还有灵犀最足的一剑自行折断,八剑变七剑 万韧出鞘半寸,剑锷剑脊剑刃没有出现预料之中的物华天宝光辉,只是平凡的宛若一柄陈年旧剑,典当给当铺值不了二十枚五铢钱的那种 骤然间,沙场上真的有了遍地风沙的大漠苍茫 万韧只是出鞘半寸,然后便纹丝不动,刘辩秦广王蓑笠老翁这些在武道小有成就的大小宗师,耳边听到一阵阵马啸西风的长鸣,不绝于耳 一路前行,剑僧甘英身侧身前身后数丈以内的黄巾贼,尽数化成了一捧风沙 速度太快,竟是形成了边塞上的黄沙大漠 一山不容二虎,既是说的武夫相轻,也有说到了剑僧甘英和巨毋霸这等层次的武道大宗师,早已不屑合力进攻 不知为何,巨毋霸骤然加速放弃了所有玄奥招式,两只蒲扇大小的手掌,死死的箍住了段颎,胸膛被那根白气长矛洞穿了,在所不惜 剑僧甘英,这位修炼一甲子闭眼禅的剑道老宗师,蓦地睁眼,半寸剑增至三寸剑 三寸剑芒乍现,须弥间绽放出千百道若有若无的剑气游丝 剑走龙蛇 长短不一的剑气游丝,蜉蝣而去 这渺小如一粟的气丝,竟有沧海化桑田的浩荡气象 多年前,剑僧甘英曾经见识过霸道儒生班超,弹指断长生,引为当时世间第一等风流韵事,这么多年过去了,物是人非,这一剑怕是无人知晓其中的禅机和根脚了 还真有一人知晓,曾经黄粱一梦的刘辩 这一剑递出,刘辩突然福临心至,脱口而出:“万韧,礼敬儒圣” 下一刻,黄沙漫天 眼力极好的刘辩秦广王蓑笠老翁三人依旧是看不清里面的具体景象,莫名的老眼昏花 三人周围的黄巾贼,陡然间炸裂,如一个个沙堆坍塌,铺满了方圆数百丈的范围,只不过这遍地的黄沙并不是黄色,而是鲜艳的血红色 “轰!” 一声巨响过后,腹部插着一剑,胸膛还有三支断矛的段颎,把整座谯楼砸成了一片瓦砾 巨毋霸胸膛上有一个巨大的血洞,喷涌鲜血 剑僧甘英脸色煞白如纸,右臂绵软如面条,在风沙中晃荡 “可以了”判官漠然瞥了一眼刘辩所在的方向,段颎的气海已经完全破碎,唯一的变数已经解决,大局已定:“通知二皇子刘协,发动全线进攻的号角” “呜呜——”“呜呜——” 低沉苍莽的号角声响起,一百多个方阵不再静静观望先锋大营进攻,发出山呼海啸的喊杀声,开始狂奔 “哈哈!”“哈哈!” 身受重创浑身是血的段颎,突然放声大笑,淡漠的俯瞰如同一锅沸水的黄色大潮,喝叱开流着泪要搀扶自己起来的功勋武将们 废人段颎缓缓起身,气势依旧凛然,笑声依旧爽朗,神情依旧眉飞色舞 “给本将军披甲” 00398 大年之争 段颎慷慨赴死,麾下的功勋老将们再无一人顾及儿女私情,纷纷提矛上马,集合帐下的将士们把黄巾贼捅个底朝天 刘辩主导,戏志才和程昱联手策划,目的是为了剪除段颎这个拦路石招揽上一代的功勋武将们以及他们麾下全在边塞吹过风沙的精锐 倘若这些功勋老将们率领帐下精锐慷慨赴死了,岂不是功亏一篑了,刘辩当即给身边的协律郎下达了命令,通知隐匿在城内的胡车儿按计划行事 独一无二的大纛,凭空出现在城头,极其醒目 “咚咚!” 黄巾大军的南北两侧突然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北方毋庸置疑的飘扬着刘字大旗,太史慈、方悦、姜冏、兀突骨、管亥等众多青年将领,率领两千铁骑冲向黄巾贼大军正中的那杆迎风招展的大纛 南北飘扬的却是一面面铁画银钩的马字旆旗,在黄河北岸牵制数万乌桓胡骑的马超,神不知鬼不觉的渡过了黄河,统领三千西凉铁骑鞭指那杆招摇的大纛 虎牢关与荥阳之间的大大小小军寨早被方悦拔除的干净,地势平坦开阔的西壁垒,可以说是一处绝佳的骑军驰骋地,南北两支骑军的数目不多是不假,但是可别忘了一件事,西凉铁骑虎贲铁骑皆是一等一的精锐,放在边塞那都是一汉当五胡的天下劲旅 平川地带,骑军对阵步卒占尽优势,自从光武帝光复汉室以来,中原军旅似乎早已忘了当年踏碎整座中原山川大地的西北铁骑,那是何等骁勇善战,何等的势不可挡 铁刀森森,铁甲铮铮 西凉铁骑靠近第一支毫无防备的黄巾贼方阵一里位置,陡然加速冲锋,照例是投掷出一波西凉投矛,这支人人披甲准备在接下来的大战中大展身手的黄巾精锐,当即被西凉投矛抹平了头尾 风驰电掣而过 中间的几百名黄巾披甲精锐羸弱的像个小鸡崽子似的,被那一口口环首刀借助马势,撕裂了一道道巨大的伤口,撞进了漫无边际的黄色大潮之中 被这突如其来骑军冲阵打的措手不及的黄巾精锐,不禁有些发懵,就连那些整天鼓吹自己是不世出大将之才的黄巾渠帅们,也没搞清楚这支天降的神兵是怎么一回事?难道真的是从天上来的天兵天将不成 是了,当西凉铁骑瞬间冲破边界人人披甲的黄巾精锐,那些信奉鬼神的黄巾渠帅们哪有不相信的道理,还没有真正交手,士气已颓 偏偏又不信邪的,第二支军阵的黄巾渠帅曾经也在黄巾力士里效命一段时间,知晓更多的内幕,哪里有那么多的牛鬼蛇神,要说有还真是一个,大良仙师,其他的都是淫祠野祀 膀大腰圆的黄巾渠帅抬起双臂,那口重的不像话的二十斤大刀,与狞笑的脸庞并齐,双腿开始下压发力,准备来一招无往不利斩杀了四名汉军曲长的跳斩,那匹高头大马越来越近,黄巾渠帅似乎已经看到连人带马被劈成两半的畅快光景 “嘭——”的一声闷响,鲜血四溅,黄巾渠帅的脑袋刹那间被马超一枪捅的稀巴烂,后面披甲的黄巾精锐,在这庞大力道的冲击下,横飞出去七八人 西凉铁骑作战包括天下所有的骑军在内,往往都是借助重达两千斤以上的高头大马冲力,驰骋疆场,但这股战马奔驰所带来的冲锋劲,着实太大了一些,往往会对骑卒们的手臂造成巨大的损伤 除非是马超马岱这样的无双猛将,大多数使用的骑枪多是一锤子买卖的特制白蜡杆子长矛,洞穿敌军的一瞬间,韧性十足的白蜡杆子经过特殊工序的制作,当即崩碎,卸去巨大的冲锋劲力 这样一来,除了战马的饲养,甲胄的养护,骑卒的培养,又是一大笔不菲的花项,这对于富得流油的幽州突骑来说都有些承受不住,更别提穷的叮当响的西凉军,因此西凉军索性放弃了骑枪,只使用制式环首刀 甲胄武器不咋地的西凉铁骑,仰仗着过人的马战功夫和彪悍气势,哪一次不是杀的草原胡骑丢盔卸甲 如今面对没有拒马骑坑的黄巾步卒,杀起人来,其实和砍瓜切菜没什么两样 这些熟稔沙场驰骋的西凉老卒们,略微调整手腕的角度,那一口口流转着寒光的环首刀,很久就光华内敛了,上面沾满了鲜血,骑阵两侧的黄巾贼割麦子似的成片成片栽倒在地上 马超在未来皆是天下数一数二的马战骁将,又在西凉边塞吹了这些年的风沙可不是白吹的,挡在面前的黄巾贼没能扼止哪怕一丁点势头的,要么是被捅烂了脑袋,要么是被串成了葫芦,好好的诠释了什么叫做土鸡瓦狗 出身于西凉边塞的马超马岱两兄弟,秉承边军杀人只用一刀绝不用第二刀的一贯干净利落作风,大枪斜向下方,对准黄巾贼的脖子,借助西凉大马冲锋时的巨大贯穿力,短短一息的时间,洞穿了三四名黄巾贼 马超的弓马骑射功夫显然胜过马岱一大截,一杆重达六十三斤的大枪,轻盈如芦叶,迅疾如鹰隼,每次只是在黄巾贼的脖子上啄开一道足以致死的血洞,枪杆一抖,化反向冲力为枪劲,啄向下一名黄巾贼 一路疾行,带起了一阵腥风血雨 旁边的马岱怎么说也是出身于将种世家扶风马氏,自幼经受严苛的沙场武艺训练,比上不足,比起兀突骨胡车儿这样的下还是绰绰有余的,单就枪术技巧而言,略称这两位扛旗猛士一筹 马超膂力惊人,又对枪术有着超凡脱俗的独到见解,种种有利条件相叠加,才掌握了只有他自己会的卸力技巧,马岱则要墨守成规的多 不过这个墨守的成规,是扶风马氏一代又一代子弟镇守边塞,前赴后继战死沙场,换来的一种不传之秘,大将军的义子董卓年轻时曾经想学这种马战技巧都被拒之门外,可想而知注重实战的扶风马氏对枪术技巧的珍视程度 马岱端坐在马上,双手握枪,手臂以一种特殊架势纹丝不动,当初单是练这个纹丝不动的架势,马家子弟不知吃了多少苦头,要以铁砣分别悬挂在枪尾和枪首,一天下来,两只手臂早就丧失了知觉,倘若不是扶风马氏耗费重金从医家祭酒那里求来了一封药方,扶风马氏怕是要多出许多的废人 接下来则是需要日积月累的驾轻就熟感觉了,长枪在刺入脖子的一刹那,立即松开双手,不能早也不能迟,早了枪杆劲力过小难以钉穿敌人脖子,迟了更是麻烦,强大的反向冲击力一丝不剩的回荡在手臂上 松开双手,或者是半息,或者一息,以最快速度再次握住枪杆,不能快也不能慢,至于具体需要多长时间再次握枪,因人而异,双臂和腰膂的力量不同,需要的时间差异极大 其中圭臬的权衡,马上作战的马家子弟心里要有杆秤,这杆秤的由来,天赋只占一小部分,更多的还得多杀些敌人,多刺穿一些匈奴胡人鲜卑胡人的脖子,熟能生巧 马家枪术自成体系,马岱天赋不错,又能吃得住苦头,达到了被中兴老祖伏波将军马援敲定的得心应手,比起入了门路的熟能生巧,多减少三成阻力,达到惊人的减弱六成阻力 马超麾下的八百锦袍营之所以胆敢光明正大的穿戴蜀锦红袍,杀的匈奴许多部落望风而逃,就是因为这大部分由家奴和小部分马氏子弟组建的锦袍营,全部达到了入门的熟能生巧 扶风马氏对于外人抠搜的厉害,连一口水都难施舍,对于自己家人那叫一个慷慨,只要是马家子弟不论是嫡出还是庶出,一视同仁,耗费大量钱帛培养,家奴也不例外 一握一松一放一收之间,马岱就像是一位与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的庄稼汉子,镰刀挥动,总能以最小的力气,割下最多的麦秸 如国士落子,写意风流,又如草圣挥毫,行云流水 国士习静,却以静气屠蛟龙,草圣持笔,却有投戎之边塞杀气 仅仅一炷香时间,那杆精炼长枪洞穿了六十七名黄巾贼的喉管,紧紧追随兄长马超杀到了大纛三里开外 庞涓手持一卷地方县志,详尽的记下早已物是人非的各地风土人情,为以后的行军打仗做到少出纰漏,经历过减灶那件事过后,庞涓尤为重视细节二字,虽说就算是兵家圣人孙武也做不到天衣无缝的地步,但是尽量做到尽善尽美为妙 主将未动,佩刀持弩的魏武卒,军阵森严的一动不动,宛若兵马俑 二皇子刘协稳坐钓鱼台,手指轻敲车辇,悠闲的望着拼死杀来的西凉铁骑和虎贲铁骑 这位二皇子之所以这么的有恃无恐,缘由在于车辇前方站立着四尊刻满古篆宝诰的符甲神将,实力有弱有强,不过每一尊符甲神将毋庸置疑的胜过二品宗师,单是那比龟壳子还硬的躯壳,一般的大器名刀名剑不见得划出一道刮痕,除非是拥有罡气 西北小阎王马超第一个杀到了大纛下,二皇子刘协停下了轻敲的手指,小人屠吴汉斜握着一杆枪头如同芦苇叶子的芦叶枪,迈出战阵,迎向了枪法干净利落的马超 手持双戟的太史慈落后马超马岱二人半盏茶功夫,从北侧杀到了迎风招展的大纛下,正准备直取二皇子刘协的脑袋,手持大戟的银戟太岁雪天王贾复,在地面踏出一道道深坑,冲了过去 死死咬在太史慈身后,紧赶慢赶终于赶过来的第四人,自然是迈入一品金刚重新夺回太子麾下第一猛士称号的兀突骨,早有一具符甲神将挡在冲锋的路上,虎牙大将军盖延拖着一柄斧面有磨盘大小的巨斧,劈向了策马狂奔而来的名将太史慈 四具符甲神将剩下的最后一具,每战先登的铫期,挡在了管亥姜冏方悦三人面前 横跨青史的大战,铺展开来 “轰隆!” 大雨倾盆,仲春的第一场谷雨终于来临,往马超等人身上灌去 马超忽然闭上了双眼,如苦修闭眼禅机的剑僧甘英 万籁俱寂 两军将士的交锋、力士狂暴的捶击大鼓、箭矢的迸射........世间的一切仿佛慢了下来 一滴雨珠缓缓落下,‘啪’的一声微响打在枪尖 “咚!” 忽有惊雷炸起 马超睁开双眼,大枪如布匹抖动,漫天雨水飘荡而去 小雨叮咚 大雨滂沱 暴雨如注 无数水珠凝聚成一杆长枪 横跨南北 水形大枪轻松扎在那具号称尤胜金刚的符甲神将胸膛,透体而过 水枪陡然炸裂 符甲神将表面还是密密麻麻,古篆云纹,变作无数密集小孔 那世间无敌符甲,支离破碎 马超转过头去,轻轻眨眼,呲牙一笑 —————————— 处变不惊的二皇子刘协,瞅见那道脸容僵硬却颇为灿烂的呲牙一笑,蓦地深吸了一口气,右手桀骜不驯的剑气,安分守己了许多 庞涓放下了手中的地方县志,认真看向了那名好像及冠的年轻武将,他那个时代的武夫不像现在这样百兵争鸣,剑林一家独大,独战九成九世间风流 专诸、要离、豫让、干将、莫邪.........那时的天下,见到奇才层出不穷,就像是春天里的野草,割完一茬又长出一茬,还更加的丰茂 唯有庆忌公子肩挑一杆长矛,挑起了百兵仅剩的一点风流 庞涓仔细回味那一枪破甲的神韵,竟有庆忌公子以长矛在大江中心划开百丈的浩荡气魄 水枪对金甲 一个是世间上善至柔之物,一个是有着金刚遗蜕美誉的符甲神将 前者锐不可当,后者如同一层卵膜 世人常说我有一剑可得玄机,一跃龙门入指玄 而这一枪却得了指玄的八分精髓 我有一枪不入指玄,可斩龙门,可断长生,可杀天人 弹指之间 00401 霸皇王 算上用更粗铁链束缚的李大目,总共俘虏了三分之一的六丁六甲十二护法神将,这次真的是赚大发了 俘虏这些在黄巾贼内部才干、声望、地位.......各方面堪称翘楚的六丁六甲十二护法神将,为入不敷出的帐下将校补充新鲜血液倒还是次要的,程昱所说的政治影响,才是关节所在,也是这些护法神将自己都不知晓的巨大能量 百万黄巾贼内部渠帅众多,大大小小多达千人,唯有翘楚中的翘楚有资格入选六丁六甲十二护法神将,再加上黄巾高层为了扩大黄巾军在底层的影响,巩固对于百万黄巾军的统治,刻意鼓吹造势,这十二人自然而然的成为了天君星君一般的活神仙 一场大战俘虏了四位活神仙,势必会给黄巾贼的士气一个迎头重击,甚至在黄巾高层造成人人自危的恐慌 如果黄巾军内部不出台相应的对策,程昱安排一批绣衣指使潜入淮泗四州散布谣言,保不齐百万黄巾贼将会不战自溃 不过现在看来是保不了齐了,栾武子、判官、刘晔、沮授哪一个不是才智超绝的瑚琏大才,栾武子更实在军事、政治、民生、吏治各个方面皆有建树的国之重器,淮泗四州还有传说中的黑冰台,不管派遣多少绣衣指使,多数是肉饼打狗 重创黄巾贼的士气,恰巧附和了徐庶积攒小势的用兵习惯,除此之外还牵扯着环环相扣的下一环步调,走的好了,当能一举扭转整个战局 刘辩再三嘱咐吕旷吕翔务必看好四名俘虏,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和血水,抬头望向了黄巾贼正中的那杆大纛 一道出乎预料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 少年多热血,更多意气,二皇子刘协不顾麾下将校的极力劝阻,单枪匹马的从中军来到了距离刘辩只有两百步的位置 话不投机半句多,身负杀母之仇的二皇子刘协一句话都欠奉,摸了摸俊美脸颊上的一道狰狞刀疤,右手缓缓抽出了背后的太阿剑,捧剑于胸前 手指在剑脊上轻轻一弹,‘咚’的一声脆鸣 两人之间的雨幕,瞬间凝滞在半空 隔雨相望 二皇子刘协轻吐一口雾气,杀机磅礴 凝滞在半空的雨水忽然动了,九斤五两的太阿剑,指点江山,两人之间的雨珠疯狂乱窜,百步以内的黄巾贼尽数被打成了筛子 渐渐平缓,一朵妖冶青莲在空中随风摇曳 刘辩面无表情,嘴角有一抹讥笑 又是老一套,当年自己还没得到这副黄紫甲胄,呵气种青莲在自己手上都没撑得了多长时间,甭说现在了 刘辩任由雨珠砸在鸿图砸出清脆的声响,黄紫之气,一气上黄庭,一气入神庭 五指握拳,很快又松开,天空中还未落下的不计其数雨珠,串联成线,如一条条细剑撞向了半空中的青莲 刘辩不是当初那个一剑龙吸水摆在面前,瞧不出什么门道的初入江湖小喽啰,二皇子刘协同样是今非昔比了 大笑一声,二皇子刘协开始狂奔,这声大笑掺杂了剑气,落在众人耳中自然是英武豪迈,刘辩只觉得一股子令人作呕的惺惺作态,再没了其他感受 这几年的交锋,两人相互之间的熟稔比起亲身爹娘还要如数家珍,老二显然走的是堂堂正正皇道剑路子,恰如其分,又有些画虎类犬 秦始皇少年时走的皇道剑路子没错,极为契合皇道第一剑太阿剑,但他后期却走上了外儒内法的路数,按照通俗一点的说法那就是外皇内霸,不然也不会铸造了一柄霸业 只手开天门时,凭借一双肉拳锤死了许多天人,就连王道剑的翘楚人物齐恒公,也被秦始皇一拳打掉了一颗门牙 秦始皇一生,唯有起,没有落 纵是钉死在天门,这桩不为人知不为青史所载只流传于寥寥几个千年世家的秘闻,始终为人所津津乐道,那场显然是落幕的大战,还是公认的纵观历史无人能出其右的起 只因,那场被天人称作‘秦祸’的公案,直到秦始皇死亡了数百年以后的今天,在天上还是一桩禁忌 既然你想用皇道剑堂堂正正的胜我一回,萌生出一点坚不可摧的自信,那我就让你好好的见识见识什么叫做霸道 刘辩还刀入鞘 两手空空,刀势却是一涨再涨 曾经有位剑尊一剑蚍蜉,折剑千百曾经有位剑甲八剑齐出,纷披灿烂曾经还有位黄袍武帝,笑问江湖一壶酒可够? 刘辩的眉毛骤然如长剑飞挑,拍案而起:“一壶哪里够,两壶才行” 两人之间,青莲陡然崩碎,扬起一层层水汽朦胧的白雾 那条平坦开阔每日运输无数粮秣的官道,满目疮痍,无数条沟沟壑壑纵横交错 临时充当守门人的剑僧甘英,这位曾经孤身一人剑挑了吴国剑垆越国剑炉两座剑道圣地的剑道翘楚,眯起双眼 风沙有点大呐 勒石燕然年间,吴国剑垆有一位名叫吴太阿的剑客,这人当真是胆大的包天了,居然敢以‘太阿’两字作为名字 甭管是穷苦人家还是富贵王侯总喜欢给自家孩子取个贱名,名贱好养活,名字太大多半是压不住的,往往早夭 这位能在皇道剑一骑绝尘的剑道奇才,自作孽的事迹不止一件两件,能以皇道剑称雄天下的吴太阿,偏偏走上了霸道的路子 不过吴太阿敢以皇道第一剑作为名,也没亏待了太阿两字,真的让他趟出了一条前无古人的真无敌路子 二十岁以前以霸道走江湖,横扫青年一辈各种剑道奇才刀法天才,就连东海武帝城城主的关门弟子霸道儒圣班超的幼妹班昭,这名被誉为有望女子剑仙的天生剑胚,惜败在吴太阿手上,剑心几乎被毁 三十岁弃霸道走皇道,大将军窦宪麾下与霸道儒圣班超并称帝国双壁的刀甲耿秉,输给了皇恩浩荡的那一剑 四十岁自毁前途,又走上了王道路数,结果如何不从得知,只知道数年后的一天,有人得天门而不入 霸道为主,皇道王道并用 算上用更粗铁链束缚的李大目,总共俘虏了三分之一的六丁六甲十二护法神将,这次真的是赚大发了 俘虏这些在黄巾贼内部才干、声望、地位.......各方面堪称翘楚的六丁六甲十二护法神将,为入不敷出的帐下将校补充新鲜血液倒还是次要的,程昱所说的政治影响,才是关节所在,也是这些护法神将自己都不知晓的巨大能量 百万黄巾贼内部渠帅众多,大大小小多达千人,唯有翘楚中的翘楚有资格入选六丁六甲十二护法神将,再加上黄巾高层为了扩大黄巾军在底层的影响,巩固对于百万黄巾军的统治,刻意鼓吹造势,这十二人自然而然的成为了天君星君一般的活神仙 一场大战俘虏了四位活神仙,势必会给黄巾贼的士气一个迎头重击,甚至在黄巾高层造成人人自危的恐慌 如果黄巾军内部不出台相应的对策,程昱安排一批绣衣指使潜入淮泗四州散布谣言,保不齐百万黄巾贼将会不战自溃 不过现在看来是保不了齐了,栾武子、判官、刘晔、沮授哪一个不是才智超绝的瑚琏大才,栾武子更实在军事、政治、民生、吏治各个方面皆有建树的国之重器,淮泗四州还有传说中的黑冰台,不管派遣多少绣衣指使,多数是肉饼打狗 重创黄巾贼的士气,恰巧附和了徐庶积攒小势的用兵习惯,除此之外还牵扯着环环相扣的下一环步调,走的好了,当能一举扭转整个战局 刘辩再三嘱咐吕旷吕翔务必看好四名俘虏,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和血水,抬头望向了黄巾贼正中的那杆大纛 一道出乎预料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 少年多热血,更多意气,二皇子刘协不顾麾下将校的极力劝阻,单枪匹马的从中军来到了距离刘辩只有两百步的位置 话不投机半句多,身负杀母之仇的二皇子刘协一句话都欠奉,摸了摸俊美脸颊上的一道狰狞刀疤,右手缓缓抽出了背后的太阿剑,捧剑于胸前 手指在剑脊上轻轻一弹,‘咚’的一声脆鸣 两人之间的雨幕,瞬间凝滞在半空 隔雨相望 二皇子刘协轻吐一口雾气,杀机磅礴 凝滞在半空的雨水忽然动了,九斤五两的太阿剑,指点江山,两人之间的雨珠疯狂乱窜,百步以内的黄巾贼尽数被打成了筛子 渐渐平缓,一朵妖冶青莲在空中随风摇曳 刘辩面无表情,嘴角有一抹讥笑 又是老一套,当年自己还没得到这副黄紫甲胄,呵气种青莲在自己手上都没撑得了多长时间,甭说现在了 刘辩任由雨珠砸在鸿图砸出清脆的声响,黄紫之气,一气上黄庭,一气入神庭 五指握拳,很快又松开,天空中还未落下的不计其数雨珠,串联成线,如一条条细剑撞向了半空中的青莲 刘辩不是当初那个一剑龙吸水摆在面前,瞧不出什么门道的初入江湖小喽啰,二皇子刘协同样是今非昔比了 大笑一声,二皇子刘协开始狂奔,这声大笑掺杂了剑气,落在众人耳中自然是英武豪迈,刘辩只觉得一股子令人作呕的惺惺作态,再没了其他感受 这几年的交锋,两人相互之间的熟稔比起亲身爹娘还要如数家珍,老二显然走的是堂堂正正皇道剑路子,恰如其分,又有些画虎类犬 秦始皇少年时走的皇道剑路子没错,极为契合皇道第一剑太阿剑,但他后期却走上了外儒内法的路数,按照通俗一点的说法那就是外皇内霸,不然也不会铸造了一柄霸业 只手开天门时,凭借一双肉拳锤死了许多天人,就连王道剑的翘楚人物齐恒公,也被秦始皇一拳打掉了一颗门牙 秦始皇一生,唯有起,没有落 纵是钉死在天门,这桩不为人知不为青史所载只流传于寥寥几个千年世家的秘闻,始终为人所津津乐道,那场显然是落幕的大战,还是公认的纵观历史无人能出其右的起 只因,那场被天人称作‘秦祸’的公案,直到秦始皇死亡了数百年以后的今天,在天上还是一桩禁忌 既然你想用皇道剑堂堂正正的胜我一回,萌生出一点坚不可摧的自信,那我就让你好好的见识见识什么叫做霸道 刘辩还刀入鞘 两手空空,刀势却是一涨再涨 曾经有位剑尊一剑蚍蜉,折剑千百曾经有位剑甲八剑齐出,纷披灿烂曾经还有位黄袍武帝,笑问江湖一壶酒可够? 刘辩的眉毛骤然如长剑飞挑,拍案而起:“一壶哪里够,两壶才行” 两人之间,青莲陡然崩碎,扬起一层层水汽朦胧的白雾 那条平坦开阔每日运输无数粮秣的官道,满目疮痍,无数条沟沟壑壑纵横交错 临时充当守门人的剑僧甘英,这位曾经孤身一人剑挑了吴国剑垆越国剑炉两座剑道圣地的剑道翘楚,眯起双眼 风沙有点大呐 勒石燕然年间,吴国剑垆有一位名叫吴太阿的剑客,这人当真是胆大的包天了,居然敢以‘太阿’两字作为名字 甭管是穷苦人家还是富贵王侯总喜欢给自家孩子取个贱名,名贱好养活,名字太大多半是压不住的,往往早夭 这位能在皇道剑一骑绝尘的剑道奇才,自作孽的事迹不止一件两件,能以皇道剑称雄天下的吴太阿,偏偏走上了霸道的路子 不过吴太阿敢以皇道第一剑作为名,也没亏待了太阿两字,真的让他趟出了一条前无古人的真无敌路子 二十岁以前以霸道走江湖,横扫青年一辈各种剑道奇才刀法天才,就连东海武帝城城主的关门弟子霸道儒圣班超的幼妹班昭,这名被誉为有望女子剑仙的天生剑胚,惜败在吴太阿手上,剑心几乎被毁 三十岁弃霸道走皇道,大将军窦宪麾下与霸道儒圣班超并称帝国双壁的刀甲耿秉,输给了皇恩浩荡的那一剑 四十岁自毁前途,又走上了王道路数,结果如何不从得知,只知道数年后的一天,有人得天门而不入 霸道为主,皇道王道并用 00402 天下人,一杯酒 自从更换年号的那场大朝会过后,大汉王朝的朝廷中枢分量最足的那十几顶官帽子,一夜之间来了个翻天覆地的变幻,除了司徒袁隗、太尉杨赐、司空陈蕃权势滔天的三姓顶尖世望没去轻捋他们的虎须以外,九卿几乎是来了个大换血 四朝元老刘宽担任九卿宗正一职,时时刻刻揣度皇帝心思的庙堂重臣们不难理解,当初恒帝死后由于膝下无子,只能从刘氏宗亲里挑选一个品行端正相貌周正的嫡系子弟荣登九五 呼声最高的刘表、刘虞、刘焉三人背后势力争抢的那叫一个你死我活六亲不认,差点在朝堂上当众拔刀相向了,最后却让无依无靠的刘宏捡了漏,其实也算不上捡漏,因为当时与世无争的刘宽破天荒的为刘宏说了一句话 说的是什么不从得知了,那句话却换来了三公九卿都费尽心机去争夺的扶龙之功,四朝元老刘宽只是担任九卿宗正,不少与他交好的中枢重臣还有点不满意,觉得皇帝刘宏刻薄寡恩了些 不过家世中等实打实功绩也没多少的盖勋傅燮二人迈入九卿的行列,着实是把朝野上下震动的厉害,毕竟两人除了朝野皆知的清望以外,也就是曾经与大将军何进私交很好,值得朝廷大臣们重视一些,其他并没有什么可以称道的地方 朝野上下发生这么大的震动,偏偏就是因为盖勋傅燮两人与大将军私交甚好,天下的兵权被大将军何进把持了这么多年,已然大逆不道的腹诽一句站皇帝 不过庙堂中枢的文臣没几个倒向大将军何进,权柄滔天没错,还没达到让皇帝刘宏寝食难安的功高震主,如今安插两个与大将军何进私交很好的臣子担任九卿,这不是把脖子往大将军的刀下送吗 难道皇帝陛下老糊涂了不成?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也就司徒袁隗、太尉杨赐、司空陈蕃这三个老狐狸琢磨出了一点味道,其余的重臣,整天闷在家里冥思苦想头发掉了一大把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 这些穿红带紫中枢权贵们又不能不去想,现在正处于国本之争的关键时期,朝堂上的大大小小党羽几乎被太子党二皇子党一网打尽了,不站队也得站队,皇帝陛下的意思过于模棱两可,只能全凭权谋心术和运气去押宝,稍有不慎就会满盘皆输万劫不复,由不得这些红紫权贵不掉头发 庙堂中枢那些一流二流三流近乎所有的权贵们闷在家,一心只求君王意,可是苦了雒阳各大酒楼以及周边的名胜古迹,平日里全靠这些一掷千金的豪客维持生计,现在这些豪客们不知道咋回事一个个像个大姑娘似的躲在闺房,酒楼的生意那叫一个惨淡 规模小上许多的酒铺反倒是没收到多大的影响,平日里进出酒铺的大多数是上不了台面的小人物,一顿吃饱全天不愁,皇帝是太子还是二皇子对他们来说没多大干系,反正他们不需要站队,更不需要面临新皇帝的清洗 黎春酒铺的主人过去只是个庄稼汉子,如今在雒阳城内开了一间酒铺,在乡里那可是响当当出人头地的大人物,过去嫌他又矮又丑还穷的俏丽村姑,个个是争着抢着托人做媒 那个快到三十还没娶上媳妇的庄稼汉子,居高临下的挑了三个曾经拿鼻子瞅他的十里八村俏姑娘,自从结婚以后好运气好像用光了,生意是一天不如一天,如果不是前些日子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在这喝了几碗酒,怕是那几个婆娘都要收拾金银细软回乡改嫁了 掌柜的一遍又一遍的翻着账本,除了一些少的可怜的进账,每天的账簿基本上都被靠在墙角的那个潦倒书生占满了,找太子府要账?怕是活腻歪了才敢这么胆大的没边 厌恶的扫了一眼胡子邋遢的醉醺醺汉子,咬牙切齿的想拿根木棍把他赶出去,更是不敢,这位整天除了喝酒还是喝酒的邋遢汉子,也不知道在哪烧的高香能与太子殿下扯上关系,只能任由他白喝酒 酒铺伙计是这间黎春酒铺掌柜众多妻兄妻弟里面,最为伶俐的一个,姐夫家里的状况天天都得听二姐哭诉一番,说什么瞎了眼了,表面上人五人六的,其实还不如村里的那个小豪强钱帛多,耳朵都快听出茧了 百无聊赖的趴在门口,盯着门口的酒幌子发呆,心里的想法比掌柜的还不堪,心想着下次一定往邋遢酒鬼的酒里吐几口唾沫 忽地,酒铺伙计‘噌’的一下窜了起来,脸上堆满了殷勤谄媚的笑容,反应之快,酒铺掌柜连连感叹真是没看错人:“二位里面请” 生怕这两位气度不凡的贵客瞧见里面人不多,以为酒菜不好转身离开,连忙说道:“二位今天真是来巧了,前几天跟掌柜的回家看望老太公,今天刚开张,以往的老主顾没得到消息还没来,再晚个两三个时辰,估摸着二位连站的地方都没有” 酒铺掌柜凭借一双毒辣招子从小小的泥腿子,混成了现在的人模人样,几人迈过门槛,那双毒辣招子光芒大亮 这几人穿着倒是普普通通,只是一般富贵人家都穿的起的楚绢,腰间没有悬挂佩玉也没有八面汉剑,要说不俗的地方,每人都在发髻上插了一支紫檀簪子,上面好像还刻着字 不过咋说呢,领头的两名老者走路姿态身形气度比起当初有幸见过的太学生,还要好看得多,嗯...按照那些读书人的说法,就是儒雅的多 尤其是左边领头的老者,如果不是头发白了,绝对是数一数二的风流才子,现在浑身上下还透露着一股子风流味道,估摸着秦楼楚馆的美人不要钱也愿意陪这个老才子一晚上 老才子几人没跟着酒铺伙计坐在大堂中间的位置,而是径直走向了角落里的邋遢汉子,身后一名年轻人赶忙奉上了一瓮老酒,瞧那酒瓮的成色,酒铺伙计都能看出来起码是二十年以上的陈酿 老才子掀开荷叶封口,一股子从来没闻过的奇香弥漫了整个酒铺,就像是传说中的麝香味道,虽然酒铺掌柜和酒铺伙计不知道啥是麝香 邋遢汉子鼻子一抽,瞬间被这股奇异酒香勾搭醒了,甩了甩脑袋,眼底出现了一股子诧异:“卢植见过伯喈先生邵公先生” 领头两位白发长者正是大汉王朝的两位文坛宗主,鸿都门学祭酒蔡邕,太学祭酒何休,掀开酒坛子的蔡邕,使劲闻了几口,促狭的瞅了一眼嘴角抽动的何休,推了过去:“尝尝吧,这是何大头偷摸藏了整整二十几年的椿龄酒,听说是有道先生卸任太学祭酒时,先帝忍痛割爱了一坛子” “这坛子好酒当年可是被好多当时需要老夫仰望的大人物惦记了好几年,仅存的文坛老宗主荀昱先生为了这坛子椿龄酒,可是在有道先生家里撒泼打滚了一个多月,最后不了了之了” “老夫本以为有道先生架不住荀昱先生的皮赖,两人就着风花雪月喝掉了,或者是留给了长子,谁曾想居然是送给了邵公,大头啊,你隐藏的够深的” 椿龄酒又叫做椿龄益寿酒,酒名里的‘椿’字取自道家经典《庄子》中的‘上有古树大椿,以八千岁为春,以八千岁为秋’,是历代皇帝酿造的一种长寿酒 以皇帝巴不得长命百岁的脾气,桓帝又是出了名的‘持家有道’,当初赏赐给郭泰一坛椿龄酒,着实把朝野上下吓了一大跳,以为皇帝陛下又要搞出什么幺蛾子,以至于庙堂中枢人心惶惶了好久 卢植显然是知道这坛名酒的来历,只是对于在文坛在朝野地位极其崇高的两位宗主的到来,感到有些讶异,这坛子朝野上下想疯了的椿龄酒,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 他只是想喝酒,不是好酒 常年一副别人欠自己几百万五铢钱的何休,整日是板着一张老脸,哪里露出过笑容,见卢植这小子这么不领情,今天好不容易挤出的笑脸,当场拉了下来:“卢植不是老夫说你,你好歹是一位汉臣,如今的大汉正处在危急存亡.........” 卢植灌了一口黄酷酒,自顾自的说道:“黄巾贼最多撑到年底”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喝黄酷酒的卢植,多年没去上过朝了,说不上确凿无误水分绝对不多的邸报没看过一本,但他从那些皇城根忧国忧民底层庶民的交谈中得到了一些夸大不知多少的小道消息,抽丝剥茧,基本上还原了西壁垒一战的真实战况 按理说从这位公认要是早崛起个几年说不定能够顶替霸典将军成为天下第一兵法大家的卢植嘴里,得知这么大的一个好消息,何休那张拉着的老脸,应该是笑出了花才对,谁知道脸色更加难看了,满面的凝重 促狭笑着的蔡邕,脸上同样是爬满了凝重:“卢植足不出户就已经猜到了黄巾贼的结局,整天拉着一大帮子谋士推衍西壁垒战局的王允等人,岂会不知,看来那件事是真的了” 何休又是一反常态的松了一口气 这位太学祭酒一连串的反常反应,显然是知道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闻,跟在身后几名年轻人从得知面前邋遢汉子的真实身份,竟然是听着他的传说长大的武官党党魁卢植,便知道一定有天大的事情发生 呼之欲出,却又含糊其辞,几名年轻人急的那叫一个抓耳挠腮 默默喝酒的卢植,突然把晦暗的目光投向了那几名年轻人,首次因为除了何皇后以外的事引起了波澜:“听说有一位青衣持桂的年轻士子与江东的周瑜在黄河岸边,一勾一划,闹的是沸沸扬扬,不知道哪一位是郭嘉” 郭嘉倘若要是在这里听到这句话,别的不敢说,两壶桂花醪没跑了,这是何等长脸的事,大将军与太子亲自过来都没说几句话的卢植,居然主动打听他的消息,绝对是一件值得大吹特吹的雅事 那几名年轻士子没有多少的嫉妒,反倒是觉的这样才算是合理,独占世间八斗风流的郭嘉再惊不动卢植,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面前的是个没有心跳的死人 活人哪有不被郭嘉的风采所折服的道理 没有产生嫉妒,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黄巾贼终于完蛋了,这几名喜好作风弄月的年轻士子倒不是有多么强烈的忧国忧民情怀,而是因为黄巾贼完蛋以后,又可以去欣赏品尝泰山大雪坪的千剑孤坟、寿春酒楼的八公山雪月银球、钱塘江的大潮这些胜甲天下的美景美味了 几名中年儒生有的喜笑颜开有的面有急色,喜笑颜开的毫无疑问是家中有长辈平辈站队了太子党,面有急色的想必是着急想要赶回家,通知在朝为官的宗族亲人趁现在还来得及赶紧改换门庭 蔡邕的下一句话却让几名中年儒生脸色再变:“黄巾贼不见得会败,王允为了万无一失谋划了一个惊天阴谋,其中甚至有刘氏宗亲的几名老供奉参与其中,太子很有可能撑不到这个月的月底” 这句话如果是出自何休之口,就算何休是大将军何进的嫡亲长辈,这几名中年儒生也会半信半疑,武官党党魁卢植亲自说出口同样不例外 但这句话是由蔡邕所说,那就大不同了,蔡邕的女儿蔡文姬心照不宣的已经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至于宫中的唐婉儿,要才无才,要家世无家世,赏她一个小妾侧妃已经不错了,明媒正娶的太子妃那是没有丝毫希望了 蔡邕素来把两个女儿看的比命还重要,绝不会无的放矢 卢植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冷不丁说了一句失心疯的话:“天下人欠阎罗一杯酒” 身后那些声名远播的儒生正要斥责这位武官党党魁,发生了一件让他们差点没站稳的惊世骇俗 蔡邕何休作为当今天下儒林最有影响力的宗主,除了孔圣人和祖宗再也没谁有资格让他们主动敬酒,皇帝也不例外 儒林执牛耳者蔡邕何休,郑重作揖,敬酒 遥敬西壁垒 00405 轩辕丘 岭南坡大营,程昱攥着一封沾满血迹的家书,闯入了坐满了武将谋士正在商讨西壁垒如何收尾的大帐,热泪盈眶 这位喜欢吃不忠不义之人心肝的老饕,打心眼里只佩服两个人,忠肝义胆为了救援大汉太子不惜杀妻的关二爷,另一人正是前几日手书一封家书为了汉室兴亡敢于死战的曹操 习惯了程昱没事端着白瓷碗吃面的众人,瞧见程昱这副死了亲爹的泪湿双襟表情,饶是胆大包天的甘宁兀突骨两人不由的一激灵,脚底板直冒凉气 刘辩一头雾水的接过了那封染血信笺,还没拿稳,君王南面之术已经到了一定地步的他,双手一颤,掉在了柳木案几上 大帐内的所有武将,瞬间激起满腔热血 “主公,北线主帅曹操卸甲死战,攻克了敖仓” 寥寥十几个字却如一道惊雷在大帐内炸响,包括七岁开始杀敌宁见阎王莫遇马超的西北小阎王马超,这员整天蹲在阴暗处默默擦枪的无情骁将,目瞪口呆 根据太常寺的线报,广武城陆陆续续的聚集了十五万大军,论沙场征战能力绝对与西壁垒的黄巾精锐不相上下,不然也不会挡住天下三大骁勇精锐幽州军长达四年时间 这么多的精锐还是在周瑜等一大批名帅名将的统领下,竟然被曹操的区区几万人马给攻克了,难不成负责北线的绣衣指使少卿被黑冰台策反了 不能啊这条很快就会震动天下的线报可是由太常寺的二把手程昱亲自送来的,以他的心思缜密,绝不会没有经过审核就把这么重要的消息送过来 大帐内唯一能够保持平静的也就徐庶一人,这还是因为他摸了不知多少下佩玉差点把劣质佩玉磨掉一层玉质,这才稳定心潮澎湃的心绪:“主公大决战之前最后一环棋子中的一枚已经落下了,剩下就是最后一步了” 这句话立即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他们期盼已久的西壁垒决战终于来临了,尤其是平南将军滇那广陵太守张超这批功勋老将,老恩主大仇未报,如今机会来了哪能不情绪起伏的厉害,如果不是自己单打独斗干不过十几万黄巾贼,早就带着本部人马杀过去了 刘辩轻轻点头,徐庶环顾一圈大帐内的功勋老将青年将领们,手指并没有落在北面的西壁垒,而是放在更南的地方:“皇甫规的反叛确实有些出乎预料,不过臣在推衍西壁垒战局的时候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所有说大家切莫因为南线崩溃就自乱了阵脚” “大汉四大名将之一皇甫规率领的五万百战老卒和袁绍的二十万黄巾贼,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在赶往这里的路上,而在南线大营新郑后方的土地大多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可以说是无险可守” “不过在新郑和西壁垒之间的平原上,有一处名为轩辕丘的地点,就是那个轩辕黄帝的衣冠冢所在的轩辕丘,皇甫规和袁绍的二十几万大军只要是赶赴西壁垒主战场,怎么都绕不过轩辕丘” “要是真的不管不顾轩辕丘,长驱直入西壁垒,将会面临腹背受敌的窘境,不过以皇甫规作为大汉四大名将的骄傲,也不会留下一个不战而退的污名,所以说轩辕丘将会是东征军挡住南线二十几万大军的关键” “往大了说,能否守住轩辕丘关乎西壁垒一战的胜负走向,只要主公派遣一员上将守住了轩辕丘,不要多半个月就行,东征军的胜算起码可以叠加到五成” “如果守不住轩辕丘或者是低于半个月,东征军在这场西壁垒大决战中必败无疑,连一成的希望都没有,毕竟黄巾贼两线大军加起来足足有四十万之多” “名将谋士方面也是超出我们许多,南线有大汉四大名将之一的皇甫规、功勋老将东郡太守乔瑁、济北相鲍信、还有那位被誉为中年一辈武官扛旗人皇甫嵩、蓟南六将之一的麹大胆、外加不少汝南袁氏招揽的燕蓟军十六校尉” “西壁垒则要更多了,栾武子、判官、刘晔、许攸、颜良、文丑、张绣等等众多青年一辈将领” 徐庶平淡的报完这些武将谋士的名讳,众将士满腔的热血被一盆盆冷水浇在心上,皇甫规、麹大胆、乔瑁一个个名字就相当于一场场惊心动魄的大战,听过太多关于他们的沙场事迹,这些老一辈将领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可都是用一条条人命堆出来的,履历上写满了一条有一条的丰功伟绩 甘宁瞧见营帐内的大部分将领脸色有些发白,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这下没人和自己抢了:“我来” “皇甫规这个老匹夫他娘的是不是老糊涂了,竟然敢背叛主公投靠黄巾贼,这个老家伙就不怕秋后算账给宗族招来灭门之祸?他娘的这次说什么老子也要亲手活捉了他,到时候主公是车裂还是五马分尸都可以” “所以这件小事就不麻烦和西壁垒主力军大战了四五年的‘老将们’了,末将这几年可是天天眼瞅着他们砍下一颗有一颗的头颅,自己在后方吃土,羡慕的很” “这四年什么样的大战没经历过,怎么着也该轮到末将了,只要主公给我八千精锐,甭说半个月了,就是一个月也能挡下来” 徐庶拿着算盘‘噼里啪啦’的敲打一阵,突然说道:“只能给你五千人” 甘宁忽然沉默了 八千精锐已经算是底线中的底线了,五千人对抗二十五大军,能够撑过一天都算是有本事,还想学着曹操虎牢关一战那样一战成名?一战马革裹尸还差不多 先不说虎牢关一战时黄巾贼沙场征战能力比起现在弱了至少三等,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就说敢于卸甲死战的宗族兄弟,在场的没有一人有这个福气 众将士沉默不语,甘宁挣扎着胆气一横准备再次请缨之际,忽地有一人笑了 太史慈收起配合吐纳气机的手势,摸了摸脸颊上一道狰狞的伤疤,呲着白灿灿的牙齿温和笑道:“主公,轩辕丘就交给末将吧” 岭南坡大营,程昱攥着一封沾满血迹的家书,闯入了坐满了武将谋士正在商讨西壁垒如何收尾的大帐,热泪盈眶 这位喜欢吃不忠不义之人心肝的老饕,打心眼里只佩服两个人,忠肝义胆为了救援大汉太子不惜杀妻的关二爷,另一人正是前几日写了一封家书为了汉室兴亡敢于死战的曹操 习惯了程昱没事端着白瓷碗吃面的众人,瞧见程昱这副死了亲爹的泪湿双襟表情,饶是胆大包天的甘宁兀突骨两人不由的一激灵,脚底板直冒凉气 刘辩一头雾水的接过了那封染血信笺,还没拿稳,君王南面之术已经到了一定地步的他,双手一颤,掉在了柳木案几上 大帐内的所有武将,瞬间激起满腔热血 “主公,北线主帅曹操卸甲死战,攻克了敖仓” 寥寥十几个字却如一道惊雷在大帐内炸响,包括七岁开始杀敌宁见阎王莫遇马超的西北小阎王马超,这员整天蹲在阴暗处默默擦枪的无情骁将,目瞪口呆 根据太常寺的线报,广武城陆陆续续的聚集了十五万大军,论沙场征战能力绝对与西壁垒的黄巾精锐不相上下,不然也不会挡住天下三大骁勇精锐幽州军长达四年时间 这么多的精锐还是在周瑜等一大批名帅名将的统领下,竟然被曹操的区区几万人马给攻克了,难不成负责北线的绣衣指使少卿被黑冰台策反了 不能啊这条很快就会震动天下的线报可是由太常寺的二把手程昱亲自送来的,以他的心思缜密,绝不会没有经过审核就把这么重要的消息送过来 大帐内唯一能够保持平静的也就徐庶一人,这还是因为他摸了不知多少下佩玉差点把劣质佩玉磨掉一层玉质,这才稳定心潮澎湃的心绪:“主公大决战之前最后一环棋子中的一枚已经落下了,剩下就是最后一步了” 这句话立即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他们期盼已久的西壁垒决战终于来临了,尤其是平南将军滇那广陵太守张超这批功勋老将,老恩主大仇未报,如今机会来了哪能不情绪起伏的厉害,如果不是自己单打独斗干不过十几万黄巾贼,早就带着本部人马杀过去了 刘辩轻轻点头,徐庶环顾一圈大帐内的功勋老将青年将领们,手指并没有落在北面的西壁垒,而是放在更南的地方:“皇甫规的反叛确实有些出乎预料,不过臣在推衍西壁垒战局的时候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所有说大家切莫因为南线崩溃就自乱了阵脚” “大汉四大名将之一皇甫规率领的五万百战老卒和袁绍的二十万黄巾贼,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在赶往这里的路上,而在南线大营新郑后方的土地大多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可以说是无险可守” “不过在新郑和西壁垒之间的平原上,有一处名为轩辕丘的地点,就是那个轩辕黄帝的衣冠冢所在的轩辕丘,皇甫规和袁绍的二十几万大军只要是赶赴西壁垒主战场,怎么都绕不过轩辕丘” “要是真的不管不顾轩辕丘,长驱直入西壁垒,将会面临腹背受敌的窘境,不过以皇甫规作为大汉四大名将的骄傲,也不会留下一个不战而退的污名,所以说轩辕丘将会是东征军挡住南线二十几万大军的关键” “往大了说,能否守住轩辕丘关乎西壁垒一战的胜负走向,只要主公派遣一员上将守住了轩辕丘,不要多半个月就行,东征军的胜算起码可以叠加到五成” “如果守不住轩辕丘或者是低于半个月,东征军在这场西壁垒大决战中必败无疑,连一成的希望都没有,毕竟黄巾贼两线大军加起来足足有四十万之多” “名将谋士方面也是超出我们许多,南线有大汉四大名将之一的皇甫规、功勋老将东郡太守乔瑁、济北相鲍信、还有那位被誉为中年一辈武官扛旗人皇甫嵩、蓟南六将之一的麹大胆、外加不少汝南袁氏招揽的燕蓟军十六校尉” “西壁垒则要更多了,栾武子、判官、刘晔、许攸、颜良、文丑、张绣等等众多青年一辈将领” 徐庶平淡的报完这些武将谋士的名讳,众将士满腔的热血被一盆盆冷水浇在心上,皇甫规、麹大胆、乔瑁一个个名字就相当于一场场惊心动魄的大战,听过太多关于他们的沙场事迹,这些老一辈将领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可都是用一条条人命堆出来的,履历上写满了一条有一条的丰功伟绩 甘宁瞧见营帐内的大部分将领脸色有些发白,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这下没人和自己抢了:“我来” “皇甫规这个老匹夫他娘的是不是老糊涂了,竟然敢背叛主公投靠黄巾贼,这个老家伙就不怕秋后算账给宗族招来灭门之祸?他娘的这次说什么老子也要亲手活捉了他,到时候主公是车裂还是五马分尸都可以” “所以这件小事就不麻烦和西壁垒主力军大战了四五年的‘老将们’了,末将这几年可是天天眼瞅着他们砍下一颗有一颗的头颅,自己在后方吃土,羡慕的很” “这四年什么样的大战没经历过,怎么着也该轮到末将了,只要主公给我八千精锐,甭说半个月了,就是一个月也能挡下来” 徐庶拿着算盘‘噼里啪啦’的敲打一阵,突然说道:“只能给你五千人” 甘宁忽然沉默了 八千精锐已经算是底线中的底线了,五千人对抗二十五大军,能够撑过一天都算是有本事,还想学着曹操虎牢关一战那样一战成名?一战马革裹尸还差不多 先不说虎牢关一战时黄巾贼沙场征战能力比起现在弱了至少三等,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就说敢于卸甲死战的宗族兄弟,在场的没有一人有这个福气 众将士沉默不语,甘宁挣扎着胆气一横准备再次请缨之际,忽地有一人笑了 太史慈收起配合吐纳气机的手势,摸了摸脸颊上一道狰狞的伤疤,呲着白灿灿的牙齿温和笑道:“主公,轩辕丘就交给末将吧” 00406 西壁垒三战1 甘宁秉承要么不干要干就干一票大的原则,直奔黄巾贼的关前中军杀去,原先骑乘的那匹西凉大马早早的换成了主公赏赐的千里马惊帆,可这几年一直窝在屁大点的楼船上,着实有点明主蒙尘的意思 混不吝的胡车儿多次拿这事打趣关系不错的甘宁,义正辞严的说还不如把千里马惊帆借给他,沙场上立了功劳分给甘宁一半,明眼人谁看不出来胡车儿一本正经下的偷笑,气急败坏的甘宁抡起九环大刀满城追着胡车儿痛扁 胡车儿好歹是自幼长在马背上的汉化羌戎,凭借精湛的马术和精良的西凉大马,在小巷子里闪转腾挪凭借复杂的地势抵消了千里马惊帆的优势,更把甘宁气的是火冒三丈 放在这种一马平川的地方,惊帆可劲撒欢,水师士卒们还没冲出一百步甘宁已经杀到了黄巾贼中军阵前,速度快到就连张绣也只能看到一连串的黑影,错愕的同时又冒出极大的贪婪 宝马美人,在这些整天在刀口上舔血的沙场将士眼里,一匹千里马的价值还要胜过一名胭脂评绝色,除非是用一名胭脂评绝色一名副评才女交换,才会忍痛割爱,否则就算是嫡亲家人也休想打千里马的注意,当然了老爹和儿子除外,这最后一点也正是汉人与蛮夷胡人最大的区别 张绣的枪术虽然没达到师父那种拔枪四顾心茫然的奇绝光景,但是在青年一辈乃至中年一辈堪称佼佼者,除了那位只闻名号不曾见面神交许久的西北小阎王以外,张绣还没佩服过谁 就算是张绣心底对同样是使用长枪的马超有那么一点的羡慕,却不是因为马超传的神乎其神的枪法,而是马超杀人的狠辣,两人臭味相投啊 毕竟张绣曾经对阵被师父誉为未来枪甲的小师弟赵云,都不曾减弱一分自己对手中长枪的信心,反倒是在小师弟赵云的刺激下,雄心高涨,琢磨着哪天把师父手里的长枪抢过来 千剑宗师的受益者何其多,自打一开始练武就选定了长枪的张绣,也是里面的沧海一粟,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嘛,那么大的机缘摆在面前不去死死握在手里,会遭天谴的 张绣接到判官的密信,没让判官亲自登门拜访,屁颠屁颠的跑到泰山大雪坪,早早等候剑尊王越的到来 枪名崖角,光听名字就知道张绣擅长应该不是悍将夏侯惇曾经一战成名的刚猛路子,差不多是一种偏向于技巧的路数 张绣鼓动脉络间的气机聚集在双手之间,勃而不发,聚而不凝,看似大同小异武帝童渊一枪翻大翼的棉劲,内在根脚,差了个十万八千里 武帝童渊收下的这几位弟子重在心性,不在天下人最为看中的天赋上,倘若是真的看重天赋,北地枪王吕良的儿子吕布,越国剑炉当代剑首越嶽的儿子越兮,活着唯一意义只是为了报仇还恩的小阎王马超,这些整座天下用戟使枪独占鳌头的上天宠儿,哪一个抵挡的住武帝嫡传弟子的诱惑 自信心过于自信的张绣枪术天赋确实不错,称得上拔尖,不过与越兮马超两人想必还是差了一些,但张绣最出彩也是胜过两人的地方在于狠辣心性,对敌人狠,对自己也狠 当然了武帝童渊那是没碰见对自己更狠的方悦,要是得知方悦为了搏个仕途上的一帆风水,不惜自毁武道前途,说不定会破例收方悦为第二个记名弟子 张绣还是个五六岁孩子时,为了让自己不畏惧鲜血,先是活活掐死了一名大好芳华刚开始的俏丽少女,随后用那杆特制的小长枪在少女尸体上捅了十几个血洞,至于为什么是少女,因为早在那时张绣脑子里下意识的认为妇孺比较好杀 为了让自己出枪更稳一些,一日刺枪万次,不是循序渐进的从一百一千过渡到一万枪,而是直接刺枪一万,从天色蒙蒙亮一直练到第二天蒙蒙亮,张绣的两条小手臂差点要废了,才刺枪三千多次,要不是师父童渊强行制止,说不定得真的刺上一万次才肯罢休 武帝童渊的关门弟子赵云以弱冠年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创出了七探盘龙枪,名扬天下,心气极高尤为自负的张绣,自然不会服气,琢磨出了一种武帝童渊都多看了两眼的掤劲 武帝童渊曾经亲自点评了一句,‘抢身是掤劲,枪尖是螺旋’,这句大白话听起来平淡无奇的多,却通幽洞微的阐述了掤劲的本质 策马杀来的甘宁为人胆大却不粗心,瞬间觉察到了那杆通体发白长枪所带来的危机,砍向张绣头顶的那一刀,在双手的顺、逆互变流转下,斩在了长枪枪头 那双浸染了不知多少鲜血的手掌,差点没能握住九环大刀,双手针扎般的剧烈刺痛,就像是实打实的挨了胡车儿使尽浑身解数的一锤,不过白色长枪是一种以点破面涉及高深技巧的巧劲,胡车儿的一锤更多是一种仰仗天赋异禀的横冲直撞 张绣的名号甘宁在江湖上听的耳朵都快生茧子了,过去多是觉得这位武帝弟子是被吹出来的,今天真正交了手才知道哪里有半点水分,还他娘的严重低估了张绣手里的那杆白色长枪, 甘宁这一刀落空也不和张绣纠缠,想要斗将以后机会多的是,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冲散这支人数众多的中军,太子军的步伐踏在城墙根 短兵相接,环首刀八面汉剑这些别在腰间的武器更占优势,甘宁手里那口九环大刀在他那手血腥味极浓刀法牵引下,杀伤力跟上了好几层楼,一刀剁了三颗严阵以待的头颅 张绣那双不似男人更像是女人的白皙手掌轻轻一拍,崖角枪居然划起了一股弧度,如一条白蟒撕咬向了甘宁 这一枪颇得武帝童渊一枪翻大翼的三分精髓,剩下的七分全是掤劲精妙,张绣用这一枪曾经洞穿过一名瀛洲剑道大家的心口 不知甘宁是生是死 甘宁秉承要么不干要干就干一票大的原则,直奔黄巾贼的关前中军杀去,原先骑乘的那匹西凉大马早早的换成了主公赏赐的千里马惊帆,可这几年一直窝在屁大点的楼船上,着实有点明主蒙尘的意思 混不吝的胡车儿多次拿这事打趣关系不错的甘宁,义正辞严的说还不如把千里马惊帆借给他,沙场上立了功劳分给甘宁一半,明眼人谁看不出来胡车儿一本正经下的偷笑,气急败坏的甘宁抡起九环大刀满城追着胡车儿痛扁 胡车儿好歹是自幼长在马背上的汉化羌戎,凭借精湛的马术和精良的西凉大马,在小巷子里闪转腾挪凭借复杂的地势抵消了千里马惊帆的优势,更把甘宁气的是火冒三丈 放在这种一马平川的地方,惊帆可劲撒欢,水师士卒们还没冲出一百步甘宁已经杀到了黄巾贼中军阵前,速度快到就连张绣也只能看到一连串的黑影,错愕的同时又冒出极大的贪婪 宝马美人,在这些整天在刀口上舔血的沙场将士眼里,一匹千里马的价值还要胜过一名胭脂评绝色,除非是用一名胭脂评绝色一名副评才女交换,才会忍痛割爱,否则就算是嫡亲家人也休想打千里马的注意,当然了老爹和儿子除外,这最后一点也正是汉人与蛮夷胡人最大的区别 张绣的枪术虽然没达到师父那种拔枪四顾心茫然的奇绝光景,但是在青年一辈乃至中年一辈堪称佼佼者,除了那位只闻名号不曾见面神交许久的西北小阎王以外,张绣还没佩服过谁 就算是张绣心底对同样是使用长枪的马超有那么一点的羡慕,却不是因为马超传的神乎其神的枪法,而是马超杀人的狠辣,两人臭味相投啊 毕竟张绣曾经对阵被师父誉为未来枪甲的小师弟赵云,都不曾减弱一分自己对手中长枪的信心,反倒是在小师弟赵云的刺激下,雄心高涨,琢磨着哪天把师父手里的长枪抢过来 千剑宗师的受益者何其多,自打一开始练武就选定了长枪的张绣,也是里面的沧海一粟,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嘛,那么大的机缘摆在面前不去死死握在手里,会遭天谴的 张绣接到判官的密信,没让判官亲自登门拜访,屁颠屁颠的跑到泰山大雪坪,早早等候剑尊王越的到来 枪名崖角,光听名字就知道张绣擅长应该不是悍将夏侯惇曾经一战成名的刚猛路子,差不多是一种偏向于技巧的路数 张绣鼓动脉络间的气机聚集在双手之间,勃而不发,聚而不凝,看似大同小异武帝童渊一枪翻大翼的棉劲,内在根脚,差了个十万八千里 武帝童渊收下的这几位弟子重在心性,不在天下人最为看中的天赋上,倘若是真的看重天赋,北地枪王吕良的儿子吕布,越国剑炉当代剑首越嶽的儿子越兮,活着唯一意义只是为了报仇还恩的小阎王马超,这些整座天下用戟使枪独占鳌头的上天宠儿,哪一个抵挡的住武帝嫡传弟子的诱惑 自信心过于自信的张绣枪术天赋确实不错,称得上拔尖,不过与越兮马超两人想必还是差了一些,但张绣最出彩也是胜过两人的地方在于狠辣心性,对敌人狠,对自己也狠 当然了武帝童渊那是没碰见对自己更狠的方悦,要是得知方悦为了搏个仕途上的一帆风水,不惜自毁武道前途,说不定会破例收方悦为第二个记名弟子 张绣还是个五六岁孩子时,为了让自己不畏惧鲜血,先是活活掐死了一名大好芳华刚开始的俏丽少女,随后用那杆特制的小长枪在少女尸体上捅了十几个血洞,至于为什么是少女,因为早在那时张绣脑子里下意识的认为妇孺比较好杀 为了让自己出枪更稳一些,一日刺枪万次,不是循序渐进的从一百一千过渡到一万枪,而是直接刺枪一万,从天色蒙蒙亮一直练到第二天蒙蒙亮,张绣的两条小手臂差点要废了,才刺枪三千多次,要不是师父童渊强行制止,说不定得真的刺上一万次才肯罢休 武帝童渊的关门弟子赵云以弱冠年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创出了七探盘龙枪,名扬天下,心气极高尤为自负的张绣,自然不会服气,琢磨出了一种武帝童渊都多看了两眼的掤劲 武帝童渊曾经亲自点评了一句,‘抢身是掤劲,枪尖是螺旋’,这句大白话听起来平淡无奇的多,却通幽洞微的阐述了掤劲的本质 策马杀来的甘宁为人胆大却不粗心,瞬间觉察到了那杆通体发白长枪所带来的危机,砍向张绣头顶的那一刀,在双手的顺、逆互变流转下,斩在了长枪枪头 那双浸染了不知多少鲜血的手掌,差点没能握住九环大刀,双手针扎般的剧烈刺痛,就像是实打实的挨了胡车儿使尽浑身解数的一锤,不过白色长枪是一种以点破面涉及高深技巧的巧劲,胡车儿的一锤更多是一种仰仗天赋异禀的横冲直撞 张绣的名号甘宁在江湖上听的耳朵都快生茧子了,过去多是觉得这位武帝弟子是被吹出来的,今天真正交了手才知道哪里有半点水分,还他娘的严重低估了张绣手里的那杆白色长枪, 甘宁这一刀落空也不和张绣纠缠,想要斗将以后机会多的是,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冲散这支人数众多的中军,太子军的步伐踏在城墙根 短兵相接,环首刀八面汉剑这些别在腰间的武器更占优势,甘宁手里那口九环大刀在他那手血腥味极浓刀法牵引下,杀伤力跟上了好几层楼,一刀剁了三颗严阵以待的头颅 张绣那双不似男人更像是女人的白皙手掌轻轻一拍,崖角枪居然划起了一股弧度,如一条白蟒撕咬向了甘宁 这一枪颇得武帝童渊一枪翻大翼的三分精髓,剩下的七分全是掤劲精妙,张绣用这一枪曾经洞穿过一名瀛洲剑道大家的心口 不知甘宁是生是死 00409 西壁垒三战4 西壁垒三处战场,南线的太史慈统领五千步卒驻扎在轩辕丘一带,妄自尊大的以一己之力试图挡下南线二十五万大军的锋头,朝野上下无不认为太子破罐子破摔的失心疯了 庙堂上常常以独木难支形容一些即将覆灭的权臣党羽,五年前嚣张跋扈的宦官党,自从被皇帝毫不避讳称作张让是我父赵忠是我母的赵忠死后,张让重回白马寺不再过问世事,发起两次党锢之祸权倾天下的宦官党依旧是分崩离析了,自立门户的自立门户,改投他人门下的到处溜须拍马 四年前清贵无双的黄门侍郎,冒头了一位稷下第一名士荀彧又如何,身后还矗立颍川荀氏这座庞然大物,硕果仅存的文坛老宗主荀昱还是荀文若的叔祖,鹤立鸡群,身边尽是碌碌无为之辈,还不是一气之下辞官归故里 往年地方官员上计时为了查探皇宫内廷口风,争先恐后备上一份份殷实厚礼前往那些相熟的黄门侍郎府邸,用一句车水马龙来形式不为过,现在嘛,门可罗雀喽 太史慈何止是独木难支,念叨一句蝉翼负山都有所保留 这位名不正言不顺的六韬评名将,面对的可不是黄巾渠帅那些草包,而是大汉四大名将之一的皇甫规 帐下还有东郡太守乔瑁济北相鲍信等征西五将、蓟北四将排在第二位的皇甫嵩、还有五六员当年独步天下燕蓟军的十八校尉 朝野上下,甭管是逐渐势大的二皇子党,还是有点大厦将倾意味的太子党,谁都不相信小有名气的太史慈统领区区五千人抵挡住那么多名震天下功勋老将率领的二十五万大军,尤其是西都长安城内遭受过太史虢清洗苟延残喘的大小势力,全等着看太史慈的笑话 因为这件事,名家祭酒许劭的名声大不如以往了,往年登顶含金量最重六韬评的,何等的超世之杰 春秋战国年间的孙膑、乐毅、白起、李牧、王翦、廉颇,楚汉时期只有霸王项羽、韩信、彭越三人,汉武时期唯有冠军侯霍去病、大将军卫青两人 六韬评向来是宁缺毋滥的,也不知道这座天下江郎才尽了还是怎样,一年不如一年,春秋战国年间甚至先后出现了弥补位子不足的六韬副评,还是不够,又出现了后来的兵韬评 即便是这样,文韬武略如国之柱石蒙恬,抱憾终身的没能进入六韬评,这位为大秦帝国开疆拓土四十四座边城的功盖当世大将,要是知道数百年后的一天,籍籍无名的阿猫阿狗都能进入六韬评,棺材盖子应该是压不住了 第三处战场得于大汉英雄曹平北的天将如斯,已经由广武城一带的黄河沿线,推进到更北的汲县幽州军战场,明面上黄巾贼看似是占尽了便宜,获得了更大的战略纵深 但是那些腹诽曹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政敌,心里也门清,黄河以北基本上都是一马平川的坦途,再多的黄巾贼碰到大汉三大骁骑之一的幽州突骑,也是茂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在西壁垒一连串变换中还没缓过神来的庙堂群臣,紧接着又得知了一条天下哗然的前线战报,沮授公然放弃了与幽州军对峙,率军西进,进攻东征军存放粮草的郡城怀县 难不成沮授的粮草不够了?不能啊,淮泗四州可是有着天下赋税半出淮泗的美誉,又或者是想要截断东征军的粮道?这也太对不起稷下学宫千年学府的声誉了,对于西壁垒的第二战场也是主战场而言,截断粮道已经没有丝毫意义 这场西壁垒大战朝夕之间就能分出胜负,沮授岂会看不出,他们这些稷下大才辅佐二皇子犯上作乱,只是因为国本之争,哪有真心实意为黄巾贼出谋划策的,早被视作了弃子 黄巾贼也着实可怜,被这帮外来宾客连吃带拿不说,离开了还要在外面四处诋毁,酒菜是多么的差,招待是有多么的不周 沮授骑马停在一处距离怀县不远的小土坡上,遥望那座刀戟森森的坚城,身边跟着那位曾经潦倒怀才不遇的儒生,如今壮志凌云,也是汝南袁氏最拿得出手的青年一辈将领,儒将张郃 沮授凝视那座深沟高垒的郡城,没有半点忧色,马鞭轻敲手心,韵律着节拍哼唱蔡大家的新作《将军行》,若不是披挂了一身戎装,风姿悠然的沮授像极了正在雅集的士大夫文人 儒将张郃读的书不少,却对这些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风雅韵事不怎么感兴趣,不过蔡大家的这首《将军行》着实豪气,忍不住想要附和几句,小调戛然而止了 哼唱《将军行》打发时间的沮授,并不是无所事事,而在悉心观察郡城怀县的布局,冷不丁问道:“儁乂是不是想问我为何放弃形势一片大好的北线,得力不讨好的跑过来进攻郡城怀县?” 张郃终究只是一员武将,对于涉及庙堂捭阖的那些事,难能有着清晰的认知:“末将实在想不通公与先生明明已经压制住了幽州军,怎么就突然撤军了,不过公与先生既然这么做了,想必是有自己的深意” 手掌搭在眉头遮挡太阳的沮授,回头望了一眼锐减到七八万的黄巾贼,冷笑道:“第一个原因嘛,我和刘晔、周瑜几位稷下同窗,虽说没有事先通气,却已经心照不宣的把黄巾贼当成弃子了,着手准备收官的事宜” “至于为什么不再狠狠咬上幽州军一口,为主公以后入主河北的冀州幽州减轻负担,嗯.......今日所谈的这些话儁乂记得烂在肚子里,否则不仅会连累主公,还会连累对我们有大恩的汝南袁氏” 张郃骤然出枪,暴起杀人,这位文弱书生般的儒将,没想到杀气如此之盛,一枪洞穿了身旁一名袁家供奉的胸膛 这人的底细张郃知晓,作为门生故吏与汝南袁氏更加亲近的沮授怎会不知,朝廷安插的一名细作 这番表态胜过任何赌咒发誓了,沮授很是满意,不动声色道:“这其中涉及了我与周瑜的一桩交易,就像当初郭嘉与周瑜在黄河边一勾一划” “整个天下一直到现在都是迷迷糊糊,不明白这两位稷下学宫乃至整个天下一等一的瑚琏大才,为何冒着生命危险跑到黄河边就为了勾划两个动作,估计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出郭嘉和周瑜的深意,估计要等到二十年甚至三十年后,才会恍然大悟” 张郃瞅见向来不为酒色财气荣华富贵所动的沮授先生,露出了富贵人家女人争夺大妇的嫉妒,忍不住偷笑了一声,心情不错的问道:“还请公与先生解惑” 沮授一鞭子抽在了偷笑的张郃脑袋上,笑骂道:“你小子,何时学坏了” “这件事在稷下学宫已经传疯了,饶是戏志才这位早已不被外物所动的国士,也是羡慕嫉妒恨呐,已是只有顶尖谋士才有资格引为风流的最大韵事,因为只要我们才明白这一勾一划的含义” “算了不说了,越说心情越不好,谁让他们俩一个独占世间八斗风流,另一个被誉为世间第一美男子,若是男子也能登上胭脂评,周瑜当仁不让可以位列榜首吧” 沮授突然打马回营,意味深长的问了一句:“儁乂可知道我进攻怀县的真正意图” 打从他们突然撤军开始,张郃就一直在琢磨这件事,实在是想不明白,但他有一个优点想不通的事就去读书,书中自有千钟粟自有美娇娘,更有郭嘉先生所说的锦绣河山 张郃读书并非只读儒家经典,兵家韬略,更喜欢诵读一些历代谋士名将的生平事迹,当代谋士名将的履历言论,很快就从沮授先生记录在案的言论中找到了蛛丝马迹,春风满面的笑道:“一城即一国” 驾驭良驹缓慢踱步的沮授,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策马扬鞭而去 ———————— 第三日黎明,太阳照常升起,刘辩照常是不眠不休,汉军步卒照常是血战虎牢关 虎牢关鲜血淋漓的城头,为了争夺那么一小块站住脚跟的地方,已经不知死了多少人,有汉军步卒更多则是竭力抵抗的黄巾贼 两万札甲步卒,只是经过一天的消耗,伤亡达到了触目惊心的六成,倘若不是两千多西凉铁骑在一旁压阵,伤亡到五成札甲步卒就会出现溃逃现象了 两万锦帆水师两万札甲步卒连续伤亡惨重,陈留太守张邈的命根子陈留悍卒也是十不存一了,还有其余的原镇西军老字营更是惨不忍睹,几乎全被打散了编制,甚至有的连种子都没留下 哀鸿遍野,尸骨遍地,隔着十几里都能闻到刺鼻的尸臭,札甲鲜明的汉军士卒战阵,起先连绵如山势,现在只剩下了稀稀拉拉几千人,几乎是人人负伤,士气低糜的溃不成军 铁石心肠的西凉铁骑游弋在军阵边缘,忍不住产生了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压抑情绪,若不是跟着西北小阎王干出不少的灭族之事,手里的环首刀砍下了至少五颗以上的首级,说不定先一步崩溃了 甘宁兀突骨胡车儿这些青年将领,羞愧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时常自诩沙场老手的他们现在居然需要主公派遣督战营弹压才能震慑住麾下士卒,当将军校尉当到这个份上和那些卖官鬻爵的酒囊饭袋没什么两样了 刘辩已经好几天水米未进,再是气机充沛的武学宗师,脸色不免有些苍白,挥手屏退了送来鼎食的胡赤儿,没去责备胡车儿耍小心思让族弟替代自己送饭,双目炯炯,屹立在大纛下 时至今日,始终搞不明白主公怎么和吃饭干上了的兀突骨胡车儿等几员将领,现在可算是看出了主公的良苦用心,颇为类似吴起吮脓,却又棋高一着 主公这个伟岸屹立的大纛,比起那杆随风飘荡的大纛好用多了,伤亡惨重的士卒们之所以没有发生啸营,西凉铁骑游弋督战是一方面,更多的还在于太子殿下与他们同甘共苦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千金之躯都不畏惧,他们这些命贱的泥腿子又有啥好不满的 刘辩遥望那座应该还有十来万大军的残破城头,始终是不急不躁,只不过按住紫檀刀匣的手指微微泛白 陪着主公熬了两天一夜的徐庶,形容憔悴的走了过来,作为太子军方第一谋主,徐庶不光是陪主公干站着,所要考虑的东西数不胜数,伤兵的安置、札甲武器的更换、粮秣的配给........等等太多需要他去处理 还要深思熟虑下一步棋应该走,怎么收官,作最坏的打算如何让主公安全撤离,毕竟这个最坏打算很有可能成为现实,好在有擅长政务的董昭和才思敏捷的郭图相助,不然的话,白头发估计都长出来了 徐庶偷摸瞧了一眼屹立在大纛下的主公,斟酌了一番措辞,想了又想还是准备说出口:“主公,现在的形势已经不容乐观了,这里有臣坐镇就够了,主公还是跟着马超将军一起启程回雒阳吧” “程昱从雒阳传回来的八百里加急主公也看到了,皇帝陛下突然病倒了,恐怕时日无多了,皇后娘娘也是身患重病,这个时候主公还是回到雒阳最为妥当” 徐庶从来不会扯谎,每次扯谎语气间都会出现结巴,皇帝刘宏病倒了倒是真事,不过母后也病了明显是徐庶给自己这个太子找的台阶 程昱这种孤臣,最忌讳失去主公的信任,所有打死也不会谎报军情,母后要是真的身患重病了,协律郎的密信早就第一时间送过来了,哪里会假托他人之口 刘辩的手指下意识敲打了两下紫檀刀匣,闭上双眼,又缓缓睁开,环顾一圈四周 就连甘宁兀突骨胡车儿这些天下数一数二的悍将,也是绑着大大小小的布带子,渗着殷红的鲜血 刘辩又轻声哼起了那首《将军行》 他不知道能否获胜,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来,但他知道自己必须站在这里 站在雒阳更南的地方 00410 烽火狼烟有白衣 太子共有三位结义金兰的兄弟,关羽、孙策、马超,千里走单骑过后因为妻子变相死在自己的刀下,万念俱灰关羽不知所踪 马超两次不顾边关将领没有朝廷诏书不得调动百人以上兵马的禁令,冒着被抄家灭族的危险,率领数千西凉铁骑从殽函之险长途奔袭到虎牢关 千剑宗师时的泰山一役,比起关羽马超二人早了许多天驰援大哥的孙策,迟迟没有露面,这一迟就是四年,倘若不是稷下名士周瑜是三弟孙策的总角之好,刘辩甚至怀疑三弟遭遇了不测 汲县城郊,一员头戴鎏金耀日盔,内衬黼黻秋狩甲,外披绫罗赭黄袍,腰缠玳瑁玉带的骁勇小将,沐浴在仲春的明媚阳光下,闪耀出夺人眼球的金灿灿光辉,恍恍如镇守南天门的天神大将 小将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吊儿郎当的坐在一匹神驹无双的千里乌骓马上,说不出的慵懒惬意 从田里耕种回来的庄稼人还有那些途经汲县的商贾,已经把这位仿佛黄金铸成的将领当成了天王神将,这不幽州军军阵外聚拢了乌泱泱一片的庄稼人商贾伏身叩拜,祈求今年风调雨顺财源广进 这人正是消失了四年的江东小霸王孙策,不知道是窝在哪座名山大川勤学苦练了,还是被父亲禁足在家中熬炼筋骨,孙策内外气质相比较泰山前已是截然不同了 要说之前是一条汹涌澎湃的大浪,现在则是如一条白练横贯江面的钱塘江大潮,看似风平浪静的波澜不惊,蕴藏的能量足以力挽狂澜 少府刘虞站在汲县城头,俯视城外即使隔了几里远,还是引人瞩目的黄金甲小将,抚须笑道:“文台贤弟,生了一个好儿子啊,单说这一点当年事事力压文台兄一头的皇甫嵩,还有咱们这波建康俊彦里官帽子最高的陈群,都是大大的不如文台兄了” “不知道文台兄请哪位高人看的风水宝地,介绍介绍,我回去以后也给家里的祖坟挪挪位置,你家的藏风聚水也太好了,老子是猛虎,儿子别说虎父无犬子了,直接青出于蓝的成为蛟龙了” “还有你家的那个二儿子,小眼睛滴溜溜转,一看就是聪明早慧的小名士,一武一文,好事全让你给占全了” 幽州军能与少府刘虞并肩站立的,除了镇北将军公孙瓒以外再无第二人,幽州军以外倒是有不少,熹平之春郭嘉程昱荀攸这些小瑚琏们口里讥讽为青黄不接的建康俊彦 其实不怪这些少年青年一辈小瑚琏们不留口德,瞧瞧世人对他们的称谓就知道了 老一辈尊称为永寿之春,少年青年一辈被誉为熹平之春,卡在中间的刘虞刘表这些人得了一个不上不下的建康俊彦,差距实在是有点惨不忍睹 少府刘虞身边按刀站立的魁梧武将,也是中年一代建康俊彦的一员,江东猛虎孙坚:“哈哈,伯安兄长这话说的中听,什么皇甫嵩王允的,老子的儿子一个能打他们十个儿子” 出身贫寒的孙坚,当年在稷下学宫兵家一脉求学时,皇甫嵩王允这些出身高贵的世家望族子弟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倒是天潢贵胄刘虞与他这位兵家祭酒的得意弟子私交不错 宦海沉浮了这么多年,孙坚还是当年的一副直心肠,没有沾染那些虚头巴脑的官僚作风,刘虞会心一笑:“这是文台贤弟的儿子自己争气,那杆大戟连我这个见惯了边陲名将的老家伙都胆颤呐” “小小年纪就是一品金刚了,公认沙场征战第一的北地枪王吕良,还有这段时间突然间名声大了起来的祖猛奴,在伯符的这个年纪也不过堪堪进入二品光景,我看啊,这小子的武学天赋不比武帝城的童渊差了” 若是夸赞长子别的方面,孙坚还会客套一二,但是长子的武学天赋真是没的说,这不昨天把幽州十大校尉挨个揍了一遍,要不然也抢不来这个先锋官 孙坚受用之极的咧嘴大笑,城下的长子孙策那叫一个心急如焚,一来再迟些大哥可就真的完了,二来他接下来要实践那个名震稷下的超越战术,怎么不心潮澎湃 碻磝,黄河北岸的一条重要水陆交通要道,也是整条黄河北线中段的防守中心 秦末最后一员大将章邯,临河站立,开春过后上游的冰面解封,黄河水位陡然上涨,河面波涛汹涌 章邯拿着爱不释手名曰蔡侯纸的密笺,仔细审阅,嘴角勾起了一丝冷意:“小霸王是吧,当年本将败在了那位霸王手里,身败名裂,今天就拿你祭旗” 半日后,一支几乎震断黄河河堤的黑甲突骑,金戈铁马而至 ———————— 这场注定成为历史转折点的西壁垒大战,不出意外的话将会有五六位文臣武将在史书上留下一笔浓重的笔墨,如果再依托熹平之春,这场西壁垒大战过后能被后世称作名臣名将的英杰,不会少于十位 驻守在轩辕丘生死未卜的太史慈,是在史书上单独立传,还是在其他名臣传记的对话中一笔带过,就看太史慈自己的造化了 不过徐庶刘晔这两位稷下名士,想来已经预定了两篇,一个主持东征军大小军务,凭借区区八九万人马挡住了南北中三线六十几万大军,这等丰功伟绩几可媲美青史上七大以少胜多的战役了 商周牧野之战,太公姜尚以四万五千步卒击溃殷商七十万大军 光武中兴的昆阳之战,光武帝刘秀临危受命以一万七千人大胜王莽四十万人马 历史有时比小说家的演绎更加难以置信,徐庶以七八万人马挡住六十几万大军这段事迹,注定要流传在后世汗青的字里行间 至于双方的主帅太子刘辩和二皇子刘协,甭管有没有西壁垒大战,两人怎么也逃不了史官的盖棺定论 除了徐庶的力挽狂澜,刘晔的春青下山南,曾与徐庶有过知行之争的沮授,在这场西壁垒大战中也将收益颇多 郡城怀县,这座挡下了十几万黄巾贼的坚城,再一次迎来了一支黄巾大军,只不过这一次的黄巾大军进攻时,比起过去有章法多了,瞧那战阵的排列士卒的军容,已经和一般的大汉戍卒没什么两样了 狼烟四起,西壁垒落幕的前夕,黄河以北点燃了两处烽火 —————————————— 土坡上,迟迟未动的刘辩终于是有所动作了,一封他等了许久的诏书终于是等来了 刘辩接过大长秋亲信宦官送来的一封御笔诏书,缓步走向了不远处的一辆马车:“文姬,你不会怪我吧” 马车内,没有博山炉的紫烟袅袅,也无青瓷瓶的枝头插花,只有一架以梧桐木制作的七弦琴 蔡文姬娴静的端坐在车厢内,修长的白皙手指搭在琴弦上,那双秋水眸子静静的注视着那副看了十几年怎么看都不腻的巍峨背影,嫣然一笑:“婉儿妹妹本来就和辩弟弟青梅竹马,王老剑尊又对辩弟弟有再造之恩,当得起太子妃” “如果不是辩弟弟冒着皇位易主的危险,先是打残了卫仲道,后来又亲自跃马河东卫氏,奴家早就嫁给那个风评极差的世家子了” “奴家现在能这么看着辩弟弟已经心满意足了,每每总是觉的是在做梦,如今又得到了太子侧妃的诏书,已经没什么好奢望的了” 刘辩不知道戏志才派遣妻弟姜史阿护送文姬姐姐来到前线有什么深意,也没时间去深究,反正身边有程昱徐庶两位稷下大才,要是还敢谋划出千剑宗师那般的惨案,自己可不是任他揉捏的软柿子了 无论有什么深意,文姬姐姐在这里倒是让自己时刻紧绷的精神有所缓解,一张一弛才是正道,老是紧绷着一根弦反倒是不妙 西壁垒大战以前,自己是想过迎娶婉儿妹妹和蔡姐姐,蔡姐姐成为太子妃的呼声也很高,蔡姐姐本身在朝野上下就有极高的清誉,父亲蔡邕又是儒林的三大宗主之一,徒子徒孙多如牛毛 婉儿妹妹则就不同了,出身贫寒,唯一的依靠又溘然长逝了,而且大父在早年的剑断昆仑那件事上与整个庙堂闹的很僵,加上婉儿妹妹性情太过跳脱不适合母仪天下,就连母后和舅父都极力反对婉儿妹妹成为太子正妃 婉儿妹妹自己也早有心里准备,就在一年前,母后舅父不知道怎么突然同意婉儿妹妹作为太子正妃了,不过自己又不想册立太子妃了,前途未知,生死未卜 要是这场西壁垒大战胜利了还好,如果是失败了,婉儿妹妹和蔡姐姐将会受到株连,只要她们没有嫁入太子府,还有一线生机,谁曾想蔡姐姐说你死了奴家也不会独活,只想在临死前求个名分 刘辩递过去的诏书,莫名的有些抖动,此时土坡无风:“我刘辨何德何能可以娶到蔡姐姐这样名动天下的女人,上辈子可能拯救了天下” 蔡文姬眼角含泪,情不自禁的想要扑进那个伟岸的胸怀里,沙场不允许携带女眷那是写进十七禁律五十四斩的,只能是笑靥含泪,低声轻吟一首情诗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千里,两小无嫌猜” 侍女茱萸那双素洁小手,连忙铺开了青檀熟宣,研磨、添笔,以一手秀美俊逸的八分书,记述这首一枝压尽簪头花的《青竹吟》 士大夫文人们如果见到茱萸笔端落成的八分书,又得感慨良多了,一名小小的蔡府婢女竟然得了书法四贤师宜官的五分精髓 多少儒林士子十年如一日的临摹那位有幸在鸿都门前立碑的书法大贤的字,穷其一生,难能得到三分精髓,蔡府的底蕴,真是无愧于‘诗书传家’四字 “主公!” 一声不合时宜的呼喊,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温情脉脉,满身鲜血的甘宁,单手拖着九环大刀跑了过来,另一条手臂因为伤势过重只能用布带绑在甲胄上 即便如此,甘宁还是屡次请战,当初还是水贼时就跟着自己的锦帆老兄弟一个接一个的死在自己面前,他还是铁石心肠的先登死战,因为那帮子札甲步卒早就吓破了胆,主公已经无人可用了,他不上谁上 就是这么一位刚强上将,一位胆敢率领区区一百人冲击五万敌军大营的青年骁将,竟是泣不成声 “主公,兄弟们真的撑不住了” 短短一句话,把时常瞪着铜铃大眼叫嚷看我甘兴霸冲破对方大营的甘宁,逼的是泪如雨下 让一员沙场悍将因为作战事宜向主公求饶,何等的难以启齿,何等的奇耻大辱,不下于名满天下的文坛老名士承认自己这辈子所作的文章全是花钱买来的,由别人捉刀代笔 刘辩面无表情的扶起了甘宁,并不怪他,也没有资格去责备他,整整两万人战死的还剩下不到一千人,他做的已经够好了,若是没有办法胆大包天的甘宁,岂会像个懦夫一样跪在自己面前 兀突骨由于大腿被一根长矛刺穿,只能是坐在一棵柳树旁边,蓦地把头别了过去,不忍再看 混不吝的胡车儿倒是还能站立,只不过遍体鳞伤的他不能披甲,缠的像个粽子,这次并没有嬉笑甘宁真他娘的还不如个娘们胆子大,默默的垂下了头 管亥、姜冏、方象、卞喜、戈定、以及新近冒头的朱治,进气多出气少的躺在地上,生死未卜,听到甘宁艰难吐出的一句话,有几人眼角流出了泪水 刘辩还是面无表情,沉默了几息时间,转身走向了马车,不顾蔡文姬的反对把她牵出来拉进自己的怀中,沉声道:“诸位记住了,这名白衣女子是孤的女人” 诸将有气无力的拱手致敬,人人带伤的士卒默然不语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谁知道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这位享誉天下的蔡大家,还不如一名精通刀术的江湖游侠儿来的实际 蔡文姬没有因为众将士的轻视生出怒气,先是给未曾披甲的辩弟弟亲自披上了甲胄,紧接着一步一步的走上了万众瞩目的点将台 “咚!”的一声轰鸣,擂动了点将台上的战鼓 白衣击鼓 00413 大名 二皇子刘协张绣颜良文丑等人第一次望见鏖战结束后堆积如山的尸体,勉强还能保持面不改色,此时此刻瞧见汜水河畔的一幕,脚下一踉跄,险些没能站住 五千多匹西凉大马还有数百匹幽州良驹,在一大帮子饱经风沙磨砺汉子哭哭啼啼如小娘们的抽泣中,全部斩首 刘辩没说感人肺腑的话,也没去安慰看似平静一刀斩杀了骅骝实际上体内气机激荡如潮水澎湃的四弟,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二皇子手里边有一匹产自京师御马苑的纤离,也是大红色的千里马,刚好适合你,去把它拿来” 马超只是咧嘴傻笑,为兄长挡住不怎么喷涌的血泉 “我听母后说,独孤婶婶当年在京师闲来无事,经常骑着母后送给独孤婶婶的这匹马去远在八十里外的济水捕鱼,说是儿子喜欢吃济水里的鸽子鱼” 马超蓦地低下了头,沉默不语,紧握大枪的手指骨微微脆响 女子剑仙独孤贞元那是世间少数能与何皇后相媲美的绝代佳人,虽说是草原百年以降第一位女子剑仙,几可与白衣剑神王越打个平手,但是终归是雒阳城内的质子不是 江湖?呵,庙堂人从未看得起有着无数风流和无数传闻的江湖,剑术再高,终究是卖给富贵家的走狗罢了,同样是走狗,庙堂人好歹是卖给帝王家,江湖人却是卖给庙堂人,高下立判 京畿的权贵们对于这位小儿捧金过市的独孤贞元自然是恨不得扒光衣服,无数权贵子弟想尽了无数方法威逼利诱独孤贞元就范,可这位气节比起海内硕儒还要刚烈的多的女子剑仙,怎会就范 京畿权贵们因为得不到就想毁了独孤贞元,编造了无数的污蔑独孤贞元,辛亏当时马腾的好友王畅多次襄助,这些空穴来风的污言秽语才逐渐无疾而终 直到有一天传出一条传闻,几乎整个京畿雒阳都信了,甚至就连边陲各地的武官们都拿这件事拿捏四面树敌的马腾 独孤贞元时常去济水河畔与人私通 起初见识了独孤贞元贞洁烈女不像话的京畿权贵们是不相信的,直到有一天数百翘首以望的京畿权贵们在一条隐秘小路,发现了衣服凌乱身上湿漉漉应该是刚做完那事大汗淋漓的独孤贞元 有了数百权贵的亲眼目睹,这件事瞬间轰动了京畿乃至大汉十三州,天下人人皆知京城有个不要脸的荡妇,从那以后,那处平淡无奇的宅子门前多了无数的五铢钱 赏赐荡妇独孤贞元事后五铢钱,也成了上到庙堂权贵下到贩夫走卒最是开怀解闷的一件事 要不是马腾唯一的好友,唯一一个可以进入那处宅子见到独孤贞元的王畅派遣仆役把堆积成山的五铢钱扔进护城河里,说不定那处宅子就成为大汉数百年来第一个被钱帛压塌的屋子 马超想起王畅叔叔风流倜傥的和善笑容,猛地抬起了头:“兄长,王畅是不是雒阳王氏的一员?” 刘辩正奇怪四弟说话怎么不结巴了,听到这句话,先是点了点头,还没来及询问,似有大潮卷起千层波澜 马超只是一个刹那,再无一点踪迹 担忧四弟出了什么意外的刘辩,当即提着长刀大步狂奔,杀向了那座旌旗如林的虎牢关城头 六千哭哭啼啼的小娘们,瞬间变成了六千头发狂的犀牛 万牛奔腾 所有勉强还整站立的步卒也没了各种各样的小心思,摸起满是裂痕的环首刀,努力跟着那六千无马铁骑慷慨赴死 不能站立的,央求袍泽架着自己拖到城墙根,就算是死也要死在虎牢关下 唯有死耳! ———————— 虎牢关高耸如小山头的城墙,普通士卒不借助云梯想攀登上去想瞎了心都不可能,刘辩好歹是二品宗师里的佼佼者,经过战火摧残的城墙又是布满了裂痕和箭矢投矛,这些可都是如履平地的借助点 城头上的守卒们没了滚石擂木金汁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价值千金的太子,灵活的十几次闪转腾挪,轻松跳上了城头,当然了即使是有黄巾贼们也不会扔下去,万一真的砸死了军功算谁的? 不如等太子攀登上了城头,就算是死在别人的刀下,现在刀枪如林的人这么多伤口又不会刻上名字,只要是自己割下了太子的人头,军功就是自己的 黄巾贼异想天开的想要宰了刘辩,他们到得有这个能耐,只是空想想一辈子也想不死刘辩,反倒是刘辩一刀下去斩杀了不少的黄巾贼,那口看起来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长刀,那叫一个削铁如泥,但凡是挡在面前的东西,一刀了事 刘辩登上城头的地点黄巾贼数目相比较少很多没错,可是距离大纛下的二皇子刘协也足够远,准备亲手宰了二皇子刘协的他,只能一步一步的杀穿黄巾贼,普通黄巾贼还好说,别说一合之敌,一刀下去最少砍断五六名,碰上紧锣密鼓聚拢过来的黄巾力士则要棘手的多 刘辩蓦地想起了被俘虏的李大目,要是李大目没被绑在太子军大营内,这个时候应该会率领黄巾力士压过来,说上一句太子殿下又见面了 武学驳杂的刘辩在一些江湖名宿眼里那是贪多嚼不烂,但是这些所谓的名宿眼光有剑尊王越高? 剑尊王越不仅没说什么,还主动传授刘辩许多尚可的精妙招式,其中的深意不是这些捧着半本一品高手典籍都能痛哭流涕的江湖名宿所能想象的 刘辩斗将时多是使用江湖上过去还有现在真正成名的江湖高手的绝技,但他还擅长不少的沙场名将的招式,例如镇北将军公孙瓒的神人擂鼓式,还有北地枪王吕良的耕余剩技,就连草原高人的武技也是多有涉猎 还是草原战神万俟蚩尤的成名绝技,大名 这个让那位草原战神嘿嘿傻乐了一辈子的大名,倒不是他冥思苦想从上百个威猛名称里忍痛节选的一个,也不是出自哪一位文坛巨子的边塞诗 而是啊,某一个其貌不扬的女子,说这句话很好 她说好,那便是真的好 壮士不死则已,死即举大名 00414 二品可斩指玄? 刘辩收刀入鞘,一拳递出 拳意虽说达不到草原战神万俟蚩尤那般仙佛气象,但也浓郁到了江河倒灌的地步,构成了水淹虎牢的滔滔攻势 刘辩前足轻踏一步,后脚紧跟一步,普通人走路后一步定要是超过前一步的,他这后一步却未超过,只作半步 中盘胸腹之间,忽有雷鸣 万俟蚩尤早年纵横草原的这一招无名拳法,全在一趟一蹬之间,似铁牛耕地,不偏不倚,纵是碰见无数野牛迁徙狂奔的洪流,也要一拳碎之 力压一座的江湖的剑尊王越,何等的眼高于天,传授道家借国的玄妙手段,随口说出,传授武官党党魁卢植的神人擂鼓式,随手扔出了一页草纸 可当初传授这招无名拳法时,如那老儒生审阅儒家经典,郑重其事的训诂注疏了足足二十个字 宁在一思进,莫在一思存,宁在一气先,莫在一气后 前趟后蹬的同时,双拳交错,内拧向前砸出 城头上突然发出一连串黄豆在铁锅里炸开的声音,连绵不断,恍惚间竟有山呼海啸之音 半息后,刘辩收拳,轻轻吹了一口气 面前密密麻麻堆积过来的黄巾贼,如同遭受过大漠龙卷肆虐过的胡杨林,齐刷刷的倾倒一片 百步之内,再无第二人站立 颜良文丑没来由的有些头皮发麻,当初他们二人跟随主公袁绍游历边疆,曾经见过一个十来岁的胡人放牛娃也是这般出拳 当时恰逢黑山白水间数以千计的乌桓马迁徙,实实在在的见识了一回中原文人在诗词歌赋中老生常谈了不知多少次的万马奔腾 放牛娃的部落恰好是在洪流般的乌桓马迁徙路线上,瘦弱的放牛娃站在部落三十余里外 毫不知情乌桓马迁徙不知怎么突然改了路线的胡人,照例是点燃了篝火,载歌载舞的庆祝马神节 部落内,欢声笑意 三十里外,瘦弱放牛娃一夫当关 那时的情景与现在何其相似,公认的武学废柴太子殿下,居然与那名万俟蚩尤口中未来有望超越自己的弟子,旗鼓相当 二皇子刘协先后三次握紧了太阿剑的剑柄,三次又放开,最终还是放弃了一较长短的念头 现在再是出风头也是白搭,谁能笑到最后,那才是最大的风头无两 甘宁、兀突骨、胡车儿、管亥.......这些身受重伤的将校们鱼贯跃入城头,数千无马铁骑紧随其后,再后面则是那些腿断了爬也要爬过来的汉军步卒 刘辩看向了大纛下的二皇子刘协 二皇子刘协也在看着刘辩 不过,二皇子刘协身边也有一人在盯着他 一枪递出 饶是一具符甲神将千钧一发之际挡在了二皇子刘协前面,那杆不怎么粗的长枪,在一条不怎么壮的手臂握持下,当即洞穿了这具太阿剑难以破开的符甲神将,贯穿了二皇子刘协的胸膛 一甲一人钉在了朱漆斑驳的谯楼门柱上 马超默默擦去嘴角的血线,抽出了长枪,不顾同样抽出长枪的张绣刺出的第二枪,沉默的一枪刺向二皇子刘协的喉咙 两人的第二枪不出意外的都是未能建功,马超没去看反应慢一拍在第二枪刺出才挡下自己的颜良文丑,凝视二皇子刘协,坑涩道:“告诉...王...畅...恩义...已还...” 二皇子刘协拎不清这位在心里必杀榜单上排名不低的马超是什么意思,好像是让自己传话,王畅?能与西域都护马腾这等封疆大吏嫡长子马超纠葛恩怨情仇的,想来只有那位御史中丞的王畅大人了 他可是整个御史台的一把手,虽说品秩比九卿还低一个层次,实权却是极重,检查天下,弹劾百官,有着一个与山中隐相、青词宰相差不离的称谓,口水太宰 这个在秦代始置的煊赫官署,除了监察百官以外,还能代表皇帝接受百官的奏事,那时御史台的一把手叫做御史大夫,御史中丞只是二把手 到了前汉初年,汉袭秦制,御史大夫权利更上了一层楼,除了代表皇帝的虚名以外,又与丞相、太尉组成了三公班子,后来光武帝觉的御史台的权利过于尾大不掉,改御史大夫为司空,御史台由二把手御史中丞接管 实权是没了,弹劾百官的虚名又增加了一条监察皇帝得失,恩宠更盛,青史所载商朝第一功臣相当于现在丞相的太宰伊尹,曾经因为商王太甲顽劣昏聩,放逐于商汤的王墓地桐宫,等到商王太甲深刻反省了几年时间,这才重新迎接商王太甲执政 拥有类似权利却从来不敢对皇帝使用,只敢色厉内荏欺负百官的御史中丞,被官场笑称为口水太宰,不过其中敬畏的意思多半超过了戏谑,单看太宰二字就能知晓 传话给口水太宰?本皇子还得看他的脸色,哪里会帮你个老死不相往来的政敌传递不知道是好是坏的话 很少与别人打交道比程昱还孤臣的马超,朝着帮助自己挡下一枪的朱治点了点头,默默记下了这份情义 多年以后,这次普普通通的点头,竟成了建安三玄这三位文坛风向标推崇备至的点头之交,马超为此付出的情义远远超出了世人口中的刎颈之交 故鄣县朱氏也因此成为了丹阳郡朱氏,甚至在某位鼎盛时期节节攀升为扬州朱氏,隐隐成为江东四大宗族之外的第五大宗族 朱治并未在意 刘辩深深的看了一眼那个不知名的青年什长,记下了他的长相,目光陡转,平静的看向脸上闪过一丝熟悉阴毒的二皇子刘协,命真大,这都没死 没有任何的废话,只是一个字 “杀!” —————————— 东征军与黄巾贼双方心知肚明,这一战决定西壁垒一役的胜利归属,也决定了整个天下的大势走向,皆是孤注一掷了 东征军除了不知生死的太史慈和不知去向的关羽,两腿能不能站立的都来了,城头上的黄巾贼里不仅站着张绣颜良文丑这些青年一辈未来名将,剩余的六丁六甲十二护法神将全部来了 一品指玄大洪真人、伪金刚黄龙、个头堪比兀突骨的丈八等等,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还从地府借来了一半的六大阴帅,牛头、马面、白无常 大秦最后一员上将章邯,也只在六大阴帅里排在下游的上将,当然这是指的武力,若是沙场上的排兵布阵章邯不见得比牛头马面白无常几人有多大的差距,可现在属于身体贴身体的肉搏战,恰好需要的正是兀突骨这种斩将夺旗冲锋陷阵的猛将 二皇子刘协为了赢得西壁垒一战的胜利,已经丧心病狂了,居然许若只要自己登上皇位,不惜折损大汉王朝的气数也要斩断一截龙脉交给地府,换来了一张万无一失的官子手段 四大真君,天猷仁执灵福真君 程昱为了探查这位天猷仁执灵福真君的真实身份,甚至暴露了一名有望成为十二地支刺客的协律郎,心疼的程昱端着白瓷大碗吃面条时,牙齿抖动,不停磕在白瓷大碗上,磕掉了一小块缺口,这下,程昱的眼泪都快下来了 结果也只是到了一条毫无头绪的身穿白色长袍 白色长袍,武力远超上将军庞涓 白起?春申君?还是春秋剑甲赵处女,也就是那位小说家口中的越女阿青,青史所载的世间第一位女子剑仙 数千汉军对战十余万黄巾精锐,还是硬碰硬的消耗战,武将上又是远远逊色对方,这一战怎么看刘辩也只有输的份儿 刘辩手握详尽到鸡毛蒜皮的线报,依旧是没想那么多,哪那么多的废话,成与不成只有打过了才知道,有了杀马的破釜沉舟底气在谁赢还不一定 不是很宽的城关甬道中,两条截然不同的红色黄色洪流,瞬间撞在了一起,溅起了一道道水花,这些水花并不是两军士卒的尸体,而是都想着斩将夺旗的双方将校 刘辩身边的将领近乎倾巢而出,只有连刘辨一只手都打不过的卞喜,当初他从那么多的黄巾俘虏里脱颖而出,他那一批扛着土袋子填埋护城河的小卒子只有他一人活了下来,自有过人之处 军功重不重要卞喜不知道,但他清楚的知道活下来最重要,没了小命,就算是立下了再大的军功也是无福消受 自己连个儿子都没有哪有荫庇子孙一说,再说了,护卫太子的功劳不见得比那么多野狗抢食的斩大纛低多少 卞喜从地上捡来一面大盾,又开始往身上套各种破烂战甲,力求天衣无缝 刘辩平静的看着不去争功反倒是捡破烂的卞喜,面无表情,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双眼忽地一眯,定在了卞喜身后的一处城墙拐角 在这座没有半点山间钟灵俊秀山顶云海翻腾的绞肉场坐忘的大洪真人,露出了与道家真人身份不相符的戏谑一笑,双手负在身后,身形飘逸,衣袂飘摇的挪移过来 不知为何,本该在山崖坐忘才能领略一丝天道参同契的大洪真人,坐在血肉横飞腥臭扑鼻的屠宰场,反而有一种天时地利人和具在我手的恍惚 大洪真人已是入了指玄的高高手,就以武学成就而言已经胜过了十个八个刘辩,现在又聚拢了天时地利人和,刘辩安能活命 不似山中人更像山下客的大洪真人,宽大的道袍袖口轻轻一挥,还在坚持不懈套着战甲的臃肿卞喜与那些虎贲甲士一道,飞出了城头 杏黄袍道士前行了九步,步步脚下如有一朵莲花摇曳,只不过这莲花并不是道教极为推崇的青莲,也不是佛门七宝之一的琉璃金莲,而是妖冶的血色莲花 道门法器一般是桃木剑,其中分为小钟馗式、文王式、龙虎天师式.......林林种种大约有将近二十种,作用不同用的桃木剑也不同,镇宅、纳福、辟邪、招财等等各有玄机 大洪真人按理说最应该配备一柄降妖除魔的精铁七星剑,再不济也应当手持一柄辟邪桃木剑,可他手中的桃木剑却是一柄不伦不类的招财桃木剑 怎地,你打对方一下,对方就捡到一枚五铢钱,难不成想要刘辩被钱压死? 别看大洪真人手里这柄桃木剑是用来招财的,却有大讲究,传闻是天师张道陵一符封山以后,下榻一株不过两指粗细的桃树与好友南华老仙坐而论道 两位在道教辈分高的吓人的大真人离开以后,短短三年时间,两指粗细的桃树粗壮如手臂,这一幕与莲池大师讲经说法时,满园落金桂,何其相似 那棵最少也得有一百年好活的桃树,从此命途多舛,先后被闻风而动的道士折去了许多枝条,后来更是被一伙丧心病狂的道士,连根拔起,其中一截主干就成了大洪真人手里的桃木剑 大洪真人同样是一位琢磨了多年三教圣人眼里奇技淫巧的于吉同道中人,也没那么多的废话,右手持桃木剑,竖在面前,在左手手心轻轻一划,钝剑轻松划开了一道狭长口子,鲜血直流 以血画符 当年亲眼得见张天师一符封山的大洪真人,也是个爽利人,没有多余的叫嚣废话不说,一上来就是雷霆手段,半点试探都欠奉,出手就是杀手 他可是指玄高人,还用试探一个蝼蚁般的二品宗师? 刘辩按着紫檀刀匣,纹丝不动,嘴角似有讥讽 刹那,符成 所有人下意识望向了西方,似有一轮金日跃然而出 倏忽间,一道银色光影从谯楼楼顶脊兽上一跃而下,掠向了道教的这位不超过五指之数得真人头衔的一品指玄 一口狭长的银背长刀,刹那穿透了大洪真人的胸膛 一击毙敌,张辽都来不及拔出武将的第二性命银背钩镰刀,极速远遁 但是那道有着一符封山威力的招财桃木剑,仍旧是在死不瞑目的大洪真人引导下,击中了张辽 银色轻甲深深凹陷,肋骨尽数折断 亡命逃到女墙根的张辽,咳了一口鲜血,随意一擦嘴角,纵身一跃,坐在了虎牢关城头,两只脚搭拉在城外 解下腰间老旧羊皮囊,灌了一小口 扶了扶头顶的貂帽 00417 甲士拥京畿 大汉四大名将从边塞数以百计的将种子弟六郡良家子脱颖而出,过人的谋略必不可少,弓马是否娴熟也极为重要,边疆战场上的刀剑可不长眼,不会因为你是某个顶尖世家的嫡系子弟还是近支皇室宗亲子弟,自动退让 四大名将之首的霸典将军,在沙场在江湖都是独占鳌头的名宿,还曾与武帝童渊争夺过枪甲的名头,拥有沙场万人敌和江湖大宗师的双重风光无限 战死的段颎那层雒阳守门人的身份,足以说明一切,若不是因为段颎曾经上过武曲榜无法脚踩两评,评点天下十大高手的列仙评,前五一定有段颎的一席之位 皇甫规武学成就比不上两人,沙场冲阵能力不见得比两人逊色多少,江湖过招和沙场作战有着极大的天差地别 唯独这个张奂只能算的上是弓马娴熟,泯然于寻常六郡良家子之间,他也更符合读书人心目中名将的形象,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戎马大半辈子除了几次不得已的大战,张奂腰间的那口环首刀鲜有见血的机会 江湖新一代俊彦喜欢踩着老辈名宿的肩膀,一跃天下知,沙场上的武将同样也可以借着老辈功勋武将的名望,成为闻名天下的名将 被一杆青色长枪挑在半空的张奂,没有临死反扑,也没有大骂奸佞,心底有的只是感慨良多 当年自己也是这般踩着一员又一员胡人名将的尸体,一步一步从军中并没有官身的校尉,成长为军方大佬的,临了没想到应了佛家因果一说 五年前,带着几个小孙儿去白马寺的佛诞大会凑热闹,偶遇了莲池大师,说是偶遇其实也是必然,白马寺的熟香客都知道,每逢热闹的佛诞莲池大师都会在寺庙山道口支个摊子,为所有心有郁结的善男信女解签 张奂当年因为相助白马寺解了一场兵祸,有幸与当时还年轻的莲池大师成了茶友,那一次,莲池大师有生以来第一次强行要帮别人解签,告诫张奂五年内不可离开京畿,否则将会涉及一桩因果 一言成鉴 张奂按理说要么应该回忆躺在藤椅上含饴弄孙,要么回忆少年青葱时与妻子红叶传情,想的却是一间不起眼的小酒铺 十几年前,镇守西北边陲的凉州三明同时接到了朝廷的诏书,卸甲还朝 三人难以割舍大漠孤烟,难以忘怀骑着高头大马驰骋在万里草原,但朝廷有令再怎么不舍也得离开这个生活了二十多年的第二故土 没有万人空巷的欢送和无箪食壶浆的惜别,三人并没告诉麾下任何一员将领,只带了几名亲卫相约去了一间毫不起眼的小酒铺 那时的三人标准的一副沙场武将脾性,没有后来在庙堂那口大染缸里染出的弯弯绕绕,沉默喝完几瓮黄酷酒,话多了起来 段颎哈哈大笑着说自己要做天下最有钱的人,好让那些为大汉王朝守国门战死的士卒遗孀们过上应该有的好日子,后来段颎不顾好友张奂皇甫规的劝阻,整个军界感慨权利真是蚀骨毒药,背负所有袍泽旧友的唾骂,成为了宦党的一条恶犬 皇甫规家世算是三人中最好了,整个边塞无人能出其右,世家望族的通病自然是免不了俗,瞧不上眼那些死了一茬又会有另一茬的泥腿子士卒,权利对于他来说唾手可得 只想着能为宗族多培养几名顶梁柱,如果有扛鼎大才那就更好了,还真让他培养出了一名扛鼎大才,一门三军国的皇甫嵩,边塞功勋名将里也就镇北将军公孙瓒能与他一较高下,其余所有人通通略逊一筹 张奂嘛,家世也不错,也没段颎那么愚蠢的心思,只想着临了别像个自己厌恶的酸腐老儒那般,吊着药罐子病死在床榻上,最好是还能像尚能饭否的老将廉颇,牙齿都快掉光了,依旧气势十足的驰骋疆场,马革裹尸 临了,张奂确实完成了自己的遗愿,马革裹尸,只不过微不足道的就像鏖战时的步卒,一片又一片的倒在沙场上,有的连敌人的衣角还没触碰到 ———————————— 西壁垒大战的局势走向,上至三公九卿这些权贵大臣,下到皇城根稍微有些见地的市井百姓,整天是热火朝天的坐在酒楼酒馆不起眼小酒铺里唾沫星子四溅,就连一些掺水很是严重的黑心酒铺,那也是连个站脚的地方都欠奉 荆州人士蔡和出身于荆州数一数二的大望族,在荆州那是说一不二的顶尖权贵,还曾组织过荆州乡党,庙堂混的风生水起 现在的日子可就要难熬的多了,京畿庙堂的所有乡党朋党全部被取缔,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加入太子党,一个是效忠二皇子 实力不弱的荆州乡党首当其冲,蔡和见风使舵的本事非比寻常,否则也不可能成为荆州乡党的领头羊 西壁垒大战前二皇子手握六十万重兵,太子赶往前线的东征军寥寥不到十万人,在底层抢饭吃的小吏也知道作何选择,况且是公门修行多年的蔡和,顺理成章成为了二皇子党的股肱 早些年,蔡和的女儿与交好的几个世家望族嫡女出门踏青,偶遇一帮颍川子弟在七杀碑前饮酒赋诗,蔡和女儿与一名折桂赋诗的翩翩公子一见钟情 暗生情愫的两人时常借着一些有的没的借口幽会,时间长了当然是瞒不过蔡和,心酸的哀叹了一声女大不中留,心里同时也为女儿感到高兴 蔡和知道女儿的眼光不入俗流,汝南袁氏的嫡子袁术无论是相貌还是家世,尤其后一项京畿乃至整个天下能与他相媲美的屈指可数 荆州蔡氏与荆州蒯氏在地方那是可以暗地里嘀咕一声二皇帝的拔尖世望,但是与汝南袁氏相比之下还是差了好几个层次,要与汝南袁氏结为儿女亲家的从京畿都能排到荆州,汝南袁氏的嫡系子弟亲自来提亲,可是把家主蔡瑁激动的忘乎所以 女儿偏偏瞧不上眼,极为宠溺这个小女儿的蔡和,顶着宗族施加的莫大压力,艰难的推掉了这门亲事,追悔莫及的蔡和大半年没缓过劲来,时常在醉酒过后大骂自己耳根子就是软 现在女儿自己找到了如意郎君,不说媲美汝南袁氏嫡系子弟袁术,估摸着也差不到哪里去,再说女儿年纪也不小了,已过了二八,再不出嫁就成老姑娘了 喜滋滋的蔡和为此晚上还多喝了二两即墨老黄酒,这坛子陈酿了十年的好酒,平时除了接待文坛名士和一些个荆州老辈权贵,蔡和闻都不舍得闻一下,生怕闻多了酒味就寡淡了 精打细算到一定境界的蔡和,好不容易豪气了一会,却觉得这坛首次开封陈酿了足足十二年的老酒没什么滋味,那双比常人小上一圈的眼睛,一刻不停的望向堂前一株亭亭玉立的桂树 江东荆州等地历来有埋酒的习俗,每家每户不论富贵与否都会在女儿出生时,埋上一坛子好酒,些许区别的是,寻常人家随便找一处好记的地方埋上一坛好酒,出嫁时挖出,称作女儿红 世家权贵讲究可就多了,埋酒地点要种上桂树、梅树、湘妃竹这些附庸风雅的树木,近年来最为夸张的当属海内硕儒黄承彦,不仅为女儿黄月英埋下了暗合生辰八字的五十三坛名家佳酿,还在上面种植了一片桂林,引为文坛佳话 埋酒地点有讲究,作为主角的好酒,更有三六九十几等,种类品秩繁杂到堪比皇室的贡酒 第二天当蔡和从扭扭捏捏的女儿那里打听到未来女婿的身份,甭说扒拉出女儿红了,恨不得再添上几把厚实的泥土 那名士子风评不错,相貌也堂堂,才学更佳,十四岁时便举了茂才,在学风浓郁人才辈出的颍川都是小有名气 可家世这一项,相比较袁家二公子已经不是差距二字可以形容了,云泥之别也不为过 颍川郭氏郭图兄长的长子郭孚,去年平原郡官吏大评,排名第一,得了一个中上 现如今的大汉可不是文景之治明章之治那般的清平盛世,多数官员只有一个下中,下上经常就有官员邀请好友去庆祝,况且是中上 上上,蔡和还是瞧不上眼,架不住女儿实在喜欢,只能是勉强答应了这门亲事 西壁垒大战最新战况刚出来,蔡和正在府邸里与几名老友喝茶评点孟德家书、将军行、白衣击鼓这一桩桩好似要耗尽文坛气数的诗篇佳作 抚须轻笑的蔡和,心情极佳,当他刚翻开仆役送来的蔡侯纸,脸色变了再变,极其失态失礼的从主位上站了起来,匆匆向外敢去,把几位面面相觑的老友晾在当场 出门直奔郭府的蔡和,预料之中的吃了一个闭门羹,强塞了一镒早就准备好的马蹄金,这才从郭府一名小管事得知了本应该是亲家现在已是死仇的郭永的去向 蔡和匆匆忙忙的又赶向了大将军府,一路上穿过几条簪缨府邸大街遇到了许多相熟的同僚,有失礼数的连个作揖都欠奉擦肩而过 关系亲近的笑骂一声家里着火了不成,转头揭过了这件事,面和心不合的,脸上挂着笑意款款心里却是阴沉不已,结下了不大不小的梁子 满头大汗的蔡和紧赶慢赶终于是追到了大将军府门口,时不时的有官吏三五结伴而行,迈入了这座拥有儒圣班超遗泽的亭台轩榭府邸,见到这位二皇子党的忠犬甚是惊讶 难道他就不怕被大将军麾下的那些个暴烈武夫吊起来打? 闲了好些个日子没啥有趣事的太子党文官们,停下了迈向府邸内的步子,站在太子殿下送的镇宅狻猊旁边,捋着须子准备看好戏 更有甚者,吆五喝六的开始呼喊早早在府内等候大将军的同僚,声音故意喊的很大声,生怕擦汗的蔡和听不见 蔡和嘴角扯了扯 刚过完四十寿辰的郭永,两鬓斑白,这个年岁的官吏除非是少白头,多数还是头发乌黑的,只有到了六十耳顺之年才会面带暮气 郭永见到本应该成为一家人的蔡和,迅速闭上眼睛又很快睁开,脸容愠色极大的拂袖而去 放在过去,这个出身于小望族的郭永摆脸色给自己看,蔡和表面上依旧会是面带笑意,这是高位者对于低位者的蔑视 现在嘛不得不陪着笑脸走过去,拉住了郭永的袖口,不卑不亢,想了想,换成了低三下四的态度:“亲家……” 亲家二字不说还好,听闻这两个极为刺耳的字,郭永再也压不住心里的火气,勃然大怒:“住口!自从孚儿郁郁而死那天开始,我郭永已经你这个老匹夫势不两立” 西壁垒大战开启,本就不怎么同意这桩亲事的蔡和,担忧郭永的敏感身份影响自己在二皇子党的地位,不顾女儿的苦苦哀求,狠心否决了这件事 半年后,久染风寒卧病不起的女儿,病死在床榻上 仅仅相隔三天,半年来思念成疾的郭孚,郁郁而终 蔡家和郭家本应成为姻亲之好,因为这件事变成了老死不相往来的世仇 损失大了的按理说应该是郭家,过来巴结的也应该是郭家,怎么现在反过来了?一些嗅觉敏锐的庙堂文臣,开始思虑其中的深意,难不成? “报——”风尘仆仆的驿卒,拿着一封染血的布卷,奋力抽动战马冲了过来 “捷报——捷报——” —————————————— 战术一道并不是说越诡诈发挥出的作用就越好,因人而异,因势利导 就以这次进攻郡城怀县来说,简简单单的一条诱敌深入,诱杀了戎马一生沙场经验丰富到知无不尽的大汉四大名将 利用刘备仁义的弱点,区区数百黄巾贼调离了足以破局的两千鬼方铁骑 张郃因人而异的战术修养,能够以小见大,难怪汝南袁氏招揽了如此多的青年将领,沮授独独对贫寒出身的张郃视作股肱 没了大汉四大名将张奂的威名,没了刘备的两千鬼方铁骑,十万袁家军一路势如破竹,杀到了北邙山 儒将张郃出身寒门,尤其珍视兵书典籍,上了战场从来不会携带一本书籍,此时,却把省吃俭用小半年才买来的一本《春秋》放在掌心 不看,只是紧紧握着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何以静心唯有春秋 张郃数次面临生死存亡,只要握着春秋,每次都能保持一种可怕的冷静,现在却失灵了:“先生,那里就是雒阳?” 沮授的心神完全被那个小黑点所吸引,深吸了好几口气,拍剑大笑 “没错,那里就是雒阳!” 00417 我以我血荐... 改写荆州两大望族蔡家二房家长蔡和念头的那封线报,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呈在了京畿公卿权贵、汉室宗亲、太子二皇子两党、儒林文坛......这一座城承载了整个天下的京畿各处 几家欢喜几家忧,那些个抱着要赌就赌一场大的赌徒心态的大将军府后来成员,这些年死撑的压力大到难以想象,稍有不慎就会有抄家灭族的危险,哪一个不是早早的生出了白发 如今只是听到捷报两字,并没有看到真实战况的太子党官吏,不禁有失官仪的泣不成声 有资格进入大惊军府的官吏,在平时都是某些官署说一不二的一把手,天子六厩的大厩令,每年照例集中到京畿的六郡马场战马都要经过他的手,扼住了天下武将脖子,西凉董卓并州丁原足够目中无人桀骜不驯了,还不是每年屁颠屁颠的送上大量西域和北方草原的奇珍异宝,这位在天下武将眼里地位仅次于大将军的大厩令,抱头痛哭 太仆的考工令、大行治礼丞、少府的黄门署长......等等平时不苟言笑官威吓人的一把手实权官吏,人人是泪流满面 二皇子党稳操胜券的那帮子官吏,不消多说的忧心忡忡,人心早已分崩离析距离树倒猢狲散不远了,纷纷着手准备后路,赶忙派人去给平日里私交还算不错的太子党好友送上一份厚礼 喜欢青檀熟宣的咬咬牙送出了十刀,喜欢手谈的不仅送出了一件山流水美玉雕琢的棋子紫檀的棋枰,还拿出了一本上代棋甲张道陵遗留的为数不多善本 侍御使苟安去年刚娶了一房小妾,一次黄门署长来家中赏兰说了一句姿容绝佳,今天晌午侍御使苟安亲手把嘤嘤啜泣的小妾送上了马车 大将军府两尊镇宅狻猊旁的文武官吏讥笑蔡和低三下四的同时,哪个不是在心里竖起大拇指,位置不同在意的东西也不同 市井邻居有了矛盾被抽了一巴掌,反抽一巴掌过几天也许气就消了,毕竟还要为养家糊口,为权贵眼里不值一提的铜钱绢帛四处奔波劳碌,没那么多的时间耗费在这等不痛不痒的小事上 放在公顷权贵身上,这等折辱可不是一巴掌就能了事的,暗地里不知道要使出多少的阴招,两个簪缨世家就此结下死仇都是有可能的 脸面二字对于世家望族来说何其的重要,说重了就是一家世望的气节,说丢在地上就丢下已经殊为不易,况且是扔在地上还狠狠的踩上两脚 蔡和并不是荆州蔡氏一员普通子弟,而是家主蔡瑁的亲弟弟,一举一动牵动整个荆州望族乃至江东望族的视线 他这低三下四的姿态传到荆州必定遭到整个荆州望族的唾弃,这不是明摆着说荆州望族比颍川望族低一头嘛,就此丢掉二房家长的身份都是有可能的,不过却明哲保身了,足够荆州蔡氏在接下来的清洗大潮里急流勇退 首先释放了一个态度给太子党,太子登基以后为了收买荆州望族的人心十有八九会放过他,其次杜绝了郭永身后一大帮利益纠缠集团的暗中报复 郭永官职是不高,只有九品,但他可是大厩丞,掌管天下马匹的天子六厩二把手,不知有多少武将想巴结这位为官清廉的大厩丞,无从下手 一旦二皇子党倒台,蔡和还有他身后的荆州蔡氏倒是个不错的突破口,荆州军界哪一个不向往蹄声如奔雷的骑兵,可每年边郡六牧师苑送往京畿的战马,就是最次的丁等五花马也落不到他们手里 郭永蔡和只是许多两党官吏的小小缩影,现如今的京畿庙堂已经彻底乱了套,称作鸡飞狗跳也不为过 远在数百里以外的虎牢关,则是由鸡飞狗跳的乱局,变成了死寂一般的定局 刘辩紧紧握在手心即使是数次面临生死危局也不肯亮出的底牌,六千精锐铁骑,没了战马照样是发挥了应有的一锤定音功效,战死了八成还多的精锐铁骑,险之又险的拿下了这段城墙的控制权 付出的代价,刘辩心里都在滴血,尤其是麾下骑军第一名将方悦距离死亡只有一线了,饶是见惯了许多麾下校尉将领折损在这场西壁垒大战里,不禁闭上眼三息时间 虎贲铁骑的统帅方悦不同于甘宁太史慈这些武将,是刘辩起兵之初从底层提拔上来的嫡系之一 暗中安排二弟关羽传授了几手沙场武艺,死皮赖脸找兵家祭酒要来了一本注疏了密密麻麻蝇头小楷的兵法心得,力排众议让方悦统领五千虎贲铁骑,但凡有战事优先考虑砥砺方悦,军中甚至流传出方悦不会是太子私生子的流言蜚语,可谓是倾注了无数的心血 说是没有私心,刘辩自己也不相信,毕竟方悦继承了七杀碑的一个杀字,算是大父的亲传弟子,也算能让这座天下仍然记住大父风采的事物之一,潜意识便有些偏向方悦 刘辩默不作声的望向了谯楼顶端 “罢了,罢了”知道逃不了一劫的秦广王,吃完手里的最后一颗葵花籽,拍了拍手从脊兽头顶跳了下来,凝视眉心炸开一道血洞的方悦,神色复杂:“本王见识过心狠手辣的,但从没见过对自己这么狠的” “你小子要是早生二十年,本王说什么也要收你当衣钵弟子,这份狠辣比起天生剑胚还是珍惜的多” 那句本王落下,周遭只能躺在地上喘气的武将们皆是怒不可遏,见太子和二皇子两人没有斥责那名僭越武夫,只是怒目相对,并没有抓起武器从地上努力爬起来拼命 秦广王哪里会在乎这些随手就能捏死的小虾小鱼情绪,抓起方悦的领子很快消失不见了,留下了一句话:“按照约定本王还得当你十年的守门人,今天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这十年就用来换取一次老夫去找老天爷借来一线生机的机会” “别抱太大的希望,也只是一线生机的机会,成与不成就看方悦自身的造化了,成了不仅能够活下来,武学境界还能有极大的飙升,不成的话,只有死路一条了” 潇洒而来潇洒而去的秦广王,末了只和一直不怎么对付的剑侍甘铏点头告别,消失在逐渐平静的血雨腥风里 趴在兄长尸体旁边嚎啕大哭的眉清目秀少年,抡起只剩下一半的大斧子砸向了空中,随后遍体鳞伤的他终于支撑不住,昏厥过去 披头散发面容憔悴的二皇子刘协,早先身边还谋士如云将士如雨,现在只剩下了一文一武,文臣是那位刘辩怎么也想不到的许攸,谁曾想青年时的许攸竟是如此的有气节,如此的铁骨铮铮 就连颜良文丑迫于家主的家令已经逃了出去,许攸双手颤抖的握着一柄八面汉剑,一副誓死不降的姿态,分明就是一名刚正坚贞的大儒,哪里有多年后反复小人的样子,也是,能与曹操成为光着屁股长大的好友,骨头太软了估计曹操看都懒的看一眼 至于另一员武将,包括刘辩在内所有人都是露出了厌恶的表情,只不过匹夫之勇的武将和擅长谋略的谋士毫无顾忌的表现之外,刘辩依旧是那副看不出深浅的脸色平静 东征军的将士们其实应该感谢他才对,要不是这位东海小枪王的临时反水,城头的东征军武将起码要死亡三分之二才能拿下这场最终一战,可在场的武将们无一人露出感激表情 事到临头,二皇子刘协也没去期期艾艾的怪罪任何人,自己早知道反复无常早有先例的张绣会造反,没想到来的这么快,快到自己都没来及做出反应:“刘辩你也别指望我说出是什么求饶的话,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了” 刘辩没去理睬二皇子刘协,安排勉强可以站立的兀突骨上前绑住他,谁知多年心血毁于一旦皇位梦想彻底破碎的二皇子刘协没什么过激反应,因为这件事露出怒容:“我说过不会动就不会逃跑,需要用这个蛮夷来侮辱我?!” 同样作为天潢贵胄的刘辩自然明白皇室宗亲的骄傲,挥挥手命令那双竖瞳逐渐凝成一线的兀突骨退下,发布了西壁垒一战艰苦胜利以来的第一条军令:“张绣于国有功,特封为秉忠将军,望张将军莫要自傲” 紧紧攥着那枚五铢钱的张绣,松开了手掌,没去看,正面朝上,匍匐在地跪谢道:“末将张绣,必定忠心报国,以还主公的知遇之恩” 斜靠在城墙根的武将们,脸容上的愤怒更盛了,他这一跃就成为了多少边陲武将杀了一辈子胡人也达不到的高度,同时又有些讥讽,卖了主公换来的一个真金白银将军,却是一个秉忠将军,好一个秉忠 刘辩不是不可以赏赐其他的将军封号,思来想去还是秉忠将军最为符合事宜,一来有敲打张绣的意思,二来可以减轻麾下将士们的怒气,在这个忠孝为先的大汉王朝,不忠是要遭受全天下唾弃的 过几个月这件事传到西凉,张绣的叔父张济估计在西凉军界也会受到牵连,日子不怎么好过了,甚至因此丢到西凉五大帅将的头衔也是不无可能 处理完张绣这件事,刘辩开始亲手为手下的将领们包扎伤口,从染血的紫色长袍上撕下一截,包住了姜冏齐根斩断的左臂 脸色苍白昏迷过去的姜冏,在剧烈的疼痛中醒了过来,愣了愣,还没开口,就听见主公问道:“还能握刀否?” 生怕自己解甲归田的姜冏急忙回答道:“能,怎么不能,太能了” 刘辩轻轻点头,说了一句没有任何收买意思的言辞:“这几个月好好养伤,孤的五千人游骑还指望你去统领” 这位远远听过太多收买人心言辞的西北汉子,已经准备好装出一副极其感动的表情了,愣了愣,失声痛哭 姜冏旁边一名膀大腰圆的汉子正在龇牙咧嘴痛呼,瞅见主公走了过来,哀嚎声音更响了,沉默不语的刘辩听着胡车儿装模做样的呼喊,心情总算是好了些,很快又眼眶有些发红 胡车儿虎背熊腰上插着两根贯穿身体的长矛,有一根距离心脏只有半寸,两根长矛一根是颜良趁着刘辩身边没人全力投掷过来的,另一根则是紧随其后的文丑 快把那卷帝王心术翻烂了的刘辩,性情冷血是没错,望着这一幕再是无情也是不禁大为触动,干净利落的迅速拔出两根长矛,拿起锟铻刀在手腕上割了一刀,在众将士的惊呼声中鲜血淋在了正在喷涌鲜血的伤口 更让将士们震惊的是,伤口居然慢慢结出了一层血膜,浑身密布伤口斜倚着城墙的兀突骨,突然想起来,当年主公在黄河上受了重伤,曾经吃过一枚太子妃硬塞的保命丹药,自那以后主公伤口的痊愈速度就非比寻常了 只是主公贵为储君,也是铁板钉钉的皇帝陛下,撕下长袍为他们这些命贱的武夫包扎伤口已经极其难得了,现如今竟然用自己的血去医治他们 在场还能睁眼的武将们,眼眶湿润,本以为主公会用慷慨激昂的言辞和大肆封赏收买人心,没想到主公一声不吭的亲手为他们包扎,还用上了帝王之血,这已经不是收买人心了,而是把他们真的视作手足 输的心不服口也不服的二皇子刘协,怅然若失,注视刘辩割开手腕的手段,自愧不如,自己做不到,自己作为天潢贵胄一发一肤都极其重要,怎会直降身份的拿来收买这些微不足道的泥腿子,如果是世家望族子弟和文坛名士还差不多 不屑有之,讥讽有之,还有一些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羡慕和敬佩 下一位将校,是一名不过弱冠年纪的少年,早在黄河青梅煮酒时就是那五百虎贲铁骑的一员,经过这些年的磨砺逐渐成长为一员骁勇校尉,本来还想着为这名还有半个多月就要大婚的校尉担当证婚人,谁曾想未满二十岁的他死在了大婚前夕 幸好,还没过门的青梅竹马娘子已经怀孕,不幸,那位温婉女子已经怀孕 刘辩右手有些颤抖的为他合上了死不瞑目的双眼,顺着那双不合拢的双眼望向的风向,望了过去 望向了北方 极目远眺,那里是雒阳的方向,也是家乡的方向 00418 雒阳危局 浩荡青史上无数如椽巨笔阐述权利二字,唯有血腥,新旧两朝的更替,甲士死亡不下数十万,中原各地处处哀鸿遍野 即便是国泰民安的盛世,党羽之间的斗争往往以头颅落地收场,更有甚者抄家灭族的数不胜数 太子党与二皇子党之间的恩怨由来已久,二十年前的熹平血祸、辛酉之祸就已经初见端倪了,当时的庙堂两大党羽外戚党与宦党都是恨不得把对方除之后快,这才酿成了震惊朝野的两桩公案 以袁隗杨赐为首顶尖世望始终是超然物外,从不去掺和暗流涌动的那滩子浑水,现在回想这二十年来庙堂中枢所能篆刻在竹简上的大案小案,每一次都有这些顶尖世望暗中推波助澜,说他们是幕后推手也不为过 时至今日,寥寥几家却掌握全天下绝大部分权利、钱帛、军队........顶尖世望们终于撕去了伪装,露出了獠牙,这也是他们撬翻大汉王朝的最后一次机会了,若是再不出手,等到太子携着大胜之势归来,一切都将尘埃落定,再也没了家天下的可能 怪就怪天生早慧的太子过于雄才大略,怪就怪剑尊王越强行为他续命,这也就罢了,现如今那位袁隗小时候见过一面便是中年的中年儒生有意扶持太子,有了中年儒生的扶持,甭说登基称帝了,再造就出一位万国来朝的有道明君不在话下 永寿之春为何叫做永寿之春,可以说是中年儒生一手缔造,葛玄、荀爽、庞德公、黄承彦.......这一位位国士年幼时都曾在那名为学海的绿水湖畔仰望过中年儒生与稷下祭酒们手谈 至于这些治国安邦的国士为何没有一人卖与帝王家,专心做那教书育人的夫子,还是在于中年儒生与他们的一次促膝长谈 荀彧、郭嘉、周瑜、戏志才........熹平大才以井喷的方式冒出了一波又一波,过去万金难求的瑚琏二字,几乎等同于廉价的青菜萝卜,稷下学宫随处可见,为此稷下学宫还罕见的大兴土木扩建了学舍 同样是和中年儒生脱不了干系,与那位造就了三桩公案也不知道真实身份的阎罗,分别得到了一言兴邦和一语祸国的评语 首次得知这些只流传于几位顶尖家主之间的秘档,饶是王允在宦海沉浮了这多年喜怒早就不形于色了,还是忍不住的呼吸凝滞了十几息,如果不是杨彪感觉有点不对劲扯了一下王允的汉服袖口,说不定这位文臣中坚已经背过气了 王允快速闭上眼睛,藏在衣袖里的双手十指交错,指甲都快渗出血了,这才长出一口气说到:“文先,我们现在是箭在弦上了,已经由不得我们了” “立即命令西园大卒们出发,争取在天黑之前把大将军何进傅燮盖勋王匡这几名太子党主要成员斩草除根,至于其他小人物,到时候自动会见风使舵的倒向我们” 杨彪父亲的祖父也就是他的曾祖杨震,在青史上有一个力压数百年来所有汉儒的别称,关西孔子,弘农杨氏在朝野上下的清望比起汝南袁氏只高不低,不过因为弘农杨氏子弟历来不热衷做官,在势力上汝南袁氏反倒是力压一头 打小接触四书六经的杨彪,内心还是很抵触这类血腥手段的,可现在关乎弘农杨氏的气数,再怎么身不由己也由不得杨彪自己的性子来了 轻轻点头,步履却异常沉重的走向了佩刀持弩的四万西园大卒 王允与杨彪相交几十年,怎会不知总角之好的心思,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狠辣的话:“记得一个不留,要不然你我的宗族都会有灭顶之灾” 西园八校尉只有六人在场,一门心思想要灭了大将军满门的只有王允袁术两人 袁绍不屑于这等卑鄙手段最主要还是亲生父母潜移默化的忠孝思想,使得他比谁都抵触几乎等于‘起兵勤王’的逼宫行为 典军校尉王摩说好听点极其的尽忠职守,说难听点就是愚忠,而他却比谁都积极这次杀入大将军府,因为在他心里没那么多的庙堂蝇营狗苟,单纯的认为只要是杀了二皇帝何进,皇帝陛下便能收回兵权便能励精图治便能整饬朝堂,即使自己遭到太子的迁怒也在所不惜 助军左校尉王祥单看姓氏就知道是雒阳王氏的一员,家有十子,子子不同,王祥还真没有什么家天下的想法,也无光耀门楣绵延气数的念头,这辈子最大愿望就是守着院子里的那间小书房,念念书,制制艺,就够了 反正父亲遗留的家产多达上百亩上等水浇田,这辈子吃喝肯定是不愁了,妻子又是出身于书香门第的温婉女子,小妾也纳了两名在一郡之内都颇有艳名的美貌女子 不愁吃穿,有妻有妾,人生足矣 访庄、喷墨、名花、奇石、读史、学画、玩印、养猫、骑猎.......还有太多的士子雅事以供他娱乐一生,就如郭嘉手制如意足茶宠送给戏志才所说,知足常乐 王祥现在的人生已经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何必再煞费苦心的去掺和那些庙堂权术,时刻紧绷着心神防止被迫害,整天想着如何算计政敌,活的太累了 锦衣玉食、美人在伴、雅事如云,何不学学抱璞三友之一的司马徽,逍遥一生不好吗?换句话说,已经有了混吃等死的本钱,何必再去苦哈哈为宗族而活 雒阳王氏武运上有王摩,最为看重的一家文脉扛鼎人并不是心机深重的王允,而是逗鸟浇花玩石随遇而安的王祥,若不是他不喜乃至厌恶庙堂权术,雒阳王氏的未来家主说不定就得易主了 王祥在刘辩那张名单上同样是名列前茅,现在的他或许不怎么出名,或者也是因为他随遇而安的性情错过了三国大年,到了曹魏以及西晋年间可是因为功勋从小小的县令爬到了掌握天下兵事的太尉 无奈,王允以王祥的母亲为要挟,事母极孝,曾经在儒林留下卧冰求鲤佳话的他,只能恼怒不已扔下与温婉妻子一起为母亲手制的佛手酥,抛下一人烧火一人扇风的美貌小妾,掺和这场不出意外将会给整个大汉带来一场地震的祸事 以王祥的才智,足不出户,却是深谙庙堂局势,只可惜他从局外人变成了一枚棋子 平时看起与世无争的王祥,一旦涉及自身甚至影响到母亲,那股狠辣劲就算是铁石心肠的王允都自愧不如 反正已经无法置身事外了,不如来点狠的,最好能够斩草除根,免得给母亲妻妾带来杀身之祸 踌躇再三,王祥决定全盘托出一局万无一失的官子谋划:“子师兄长,虽说自从西园八校尉建立以后,卫尉、执金吾、虎贲郎、羽林郎已经被袁司徒几位庙堂大佬以国库空虚为理由撤销的差不多了,整个雒阳的防御手段除了这几万西园大卒没别的了,但这样还是做不到万无一失” “哦?”王允这个堂弟打小就不合群,族中其他子弟小的时候经常在一起玩夹竹马打架的游戏,他倒好,闷在厨房里跟那些下贱的庖丁学做肉糜,说是母亲身子骨不好,需要食补,因为这事自己和其他子弟没少被父母祖父责备,那时没有一人不恨他的,现在想想幸亏如此:“休征,你有什么好主意不妨说出来” 平时看似闷不吭声的王祥,说出的谋划直教王允后背沁出了大量冷汗,不由的想起了年幼时得一件事 叔父王畅年轻时喜欢养狗在京畿权贵里那是出了名的,一名从辽东来的好上为了搭上雒阳王氏这棵参天大树,特意花费重金从胡人那里买了一只菇黄豹 叔父王畅那叫一个喜欢,不仅帮那名豪商争取了辽东郡二把手郡都尉,一步登天,整天早朝也不去了,没事就带着菇黄豹四处溜达 后来,不知道怎会回事这只能与豺狼虎豹搏斗的猎犬,莫名其妙的死了,不是死于外伤,也不是被人毒死的,就是莫名其妙的死了 几年前,王允琢磨养生之道,从医家祭酒张仲景的一本医学典籍上看到过一个说法,药补不如食补,但是食补要根据地域六气和九种体质来,掺杂了人参鹿茸的药膳对于气虚体质是妙手回春的圣品,可如果阳盛体质的人要是吃了,就是砒霜了 所以才有一句冬吃萝卜夏吃姜,晚吃姜如吃砒霜的说法 王祥当年整天不就是在琢磨食补药膳,那只菇黄豹曾经凶神恶煞的作势要去咬王祥的母亲,那时事母极孝的王祥一反常态的满脸平静离开,没几天菇黄豹就死了 “子师兄长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件事你我心知肚明没有任何的回头路,既然做了不如做的果决一些”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沮授还有那个斩杀老将军张奂的张郃现在应该驻扎在京畿附近的北邙山,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奇袭雒阳,反正大家的目的相差无几,不如合作一二” “西园大卒人数众多是没错,别忘了雒阳城内还有当今天下最精锐的两只军队,具甲营和武卒营,这两支骑战第一步战第一的军营要是联合起来,数万西园大卒不见得能够攻克大将军府” “有了那十来万黄巾精锐重要的是那位寒门出身的名将张郃,想不攻下大将军府都难,所以说不如再等个半天,反正已经等了这么长时间了,不差这半天了” 这条谋划很是熨帖王允的心意,频频点头:“话虽如此,但是我们与沮授可是敌对阵营,你怎么知道沮授愿意和我们合作,万一把我们一起吃掉这可如何是好?” 王祥看向王允的眼神不禁有点古怪,转念一想,也对,不是谁都能跳出思维定式的,要不然国士真成烂大街的青菜了:“兄长此言差矣,难道兄长忘了沮授的真实身份了?” 真实身份?不就是汝南袁氏的谋......王允猛地一拍王祥的肩膀,正要夸赞这个没什么争胜心的堂弟,突然长大嘴巴呆呆的站在原地 “兄长,这样还不够,大将军死了我们顶多算是少了一个政敌罢了,只要太子得胜归来,携带大胜而来的民心,以及麾下历经四年沙场熬练的悍卒和悍将,我们所做的这一切其实并没有什么用处,反倒是会招来灭门之祸”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宰了皇帝,伪造一封传位给二皇子的矫昭,册封太子为弘农王的诏书,还有切记一定要告诉王畅叔父千万别搞出什么托孤的辅政三公,要不然咱们做的这一切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 皇帝一死,为了夺权辅政三公是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万万不可设立这是什么道理,王允皱眉道:“休征前面的话为兄倒是很赞同,不过后面的辅政三公安排,为兄可是有点看不明白了” 到了这个时候,王祥内心其实比谁都焦急,自己的谋划必须成功,没有成仁的道理,自己死了倒没什么千万不能连累母亲:“进攻大将军府这件事就交给兄长了,至于入宫勤王这件事交给别人兄长也不放心,就由我率领助军左校营亲自执行” 不知不觉间,王允手心已然满是汗水,望着那道多年与世无争的背影,眼底尽是震惊以及自己都不知道的恐惧:“杀皇帝?袁隗杨赐这几个老匹夫都不敢,整个天下除了你估计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与世无争? 莫名有些想笑的王允,怎么也笑不出来,只有深深的恐惧和畏惧 —————— 北邙山一处隐秘大营,沮授张郃二人凝视面前侃侃而谈的文弱书生,呼吸艰难,脊梁直冒冷气,直到文弱书生离开,这两位搅动北线风云的人杰,还是手脚冰凉的站在原地 “公与先生,这次我们要真的名扬天下了” “不,儁乂你把士卒交给王祥,我们立即离开这里,有多远离开多远” “公与先生?” “儁乂你可知道被儒林捧得没边的卧冰求鲤” “学生更不明白了,还请先生直说” “事不宜迟,我们只带大戟士立即离开这里,以后记得离这个王祥远一些” “先生?” “卧冰求鲤,呵,这个天下最可怕的不是杀人无数沙场屠夫,也不是江湖上动辄灭人满门的魔头,最起码他们还有底线” “而是这位卧冰求鲤的大孝子,因为这种心智坚韧到一种可怕境地的人,为了心中的执念,是没有任何底线的” 烹子养母,卧冰求鲤 00419 郭嘉再为世间添一风流 国本之争的两处战场,沙场已经偃旗息鼓,庙堂的收官堪堪穷图匕现 一支血腥味极重的步卒顺着泥泞的官道冒雨前行,这场深春初夏大雨下的极大,依旧是掩盖不了这支两千多士卒行军时带来的血腥味 军伍的三里外有一支来自江东商队,领头的那名佩刀老者曾经是天下三大水师襄樊水师的一员屯长,后来因为征剿水匪时伤了一条左腿,退伍从商,这些年依仗着退伍时的那笔五铢钱,还有袍泽们的照拂,混的还算尚可,称得上一句略有家产 佩刀老者已经到了安享晚年的岁数,这一次行商本来是想交给二儿子,希望行商的艰苦可以磨炼一二儿子的脾性,但这两年大汉刀兵四起到处乱的一塌糊涂,二儿子又是整天只知道花天酒地的寒门公子哥,佩刀老者只能拖着一把老骨头亲手操持 只是远远的望了一眼大雨滂沱中的汉军,佩刀老者忍不住眯起了眼睛,那只斩杀过不下三十名悍匪的右手,颤抖不已:“杀气煞气这么足,难不成黥字军来了雒阳不成?不能啊,皇帝陛下可是有禁令,凡是黥字军的成员此生不得踏足中原半步,违令者抄家灭族” “老夫也曾见过西北蛮子的一支百人铁骑,军容派头那是没的说,整个天下都难能找出来第二支,可杀气比起这支不过两千来人的步卒也只是强出半分” “嗯?步卒!没跑了,肯定是黥字军,但瞧着也不像啊,以那群没有人性没有军纪可言的刑徒的脾气,行军时哪里会这么规整,碰见老夫这支商队说不定早就冲过来烧杀抢掠了” “出身于黥字军的将校,除了那位大汉第一杀神和武卒营统领文钦,没一个好东西,这些年因为奸**州良家女子被斩首示众的还少?每年没有一百也得有八十了” “大父”佩刀老车的车厢内还有一名美人胚子小女童,平时蹦蹦跳跳极为欢实的她,刚才还在胆大的逗弄罐子里的两只蜈蚣相斗,不知怎地病怏怏的缩成了一团:“我冷” 佩刀老者赶忙把小孙女抱在怀里,煞白的笑脸这才好转,出身行伍的老者望向那支劲旅的眼神,由忌惮变成了骇然,这是打哪冒出来的一支中原悍卒,杀气之重比起夜止孩啼的黥字军不差了 命令军队冒着大雨也要急行军还有这么浓郁的杀气,不难猜出,应该是前不久获得名垂青史以少胜多大战胜局的刘辩,这两日可谓是捷报连连 西壁垒一战胜利的同时,曹操彻底击溃了周瑜的北线黄河水师,留下曹仁驻守敖仓,看守对于三军将士来说重如腰膂的粮秣,曹操自己则是亲率大军向黄巾贼的老巢开拔 还没等曹操行军三十里,又传出一条震动淮泗的捷报,太子的三弟孙策率领区区几千人马以超越战术,攻克了黄巾贼的老巢,天公将军张角和地公将军张宝不知所踪 声势浩大的黄巾之乱就此覆灭 朝野愕然 西壁垒一战黄巾贼败了是没错,但是还有四五十万大军驻守在淮泗腹地,虽说民心已经被关平搅得是人心向背,但是只要天公将军还在四五十万大军还在,黄巾贼未必没有翻盘的机会 毕竟偌大一支东征军十不存一了,太子麾下的谋士再是奇谋卓越张良再世,将士们再是勇冠三军项羽重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再者说了南线不是还有二十五万能征善战的精锐,统帅又是最后一位大汉四大名将皇甫规,甭说是东征军仅剩的残兵败将,就是东征军全盛时期也不见的可以胜过皇甫规 怪就怪,西壁垒大战的胜利太过振奋人心,这一战的意义不仅仅是攻克一座坚城那么简单,西壁垒在众多黄巾军心目中的地位实际上已经和西凉的玉门关并州的阴山相差无几 那是一座凝聚了军心、民心、希望.........黄巾贼所有意志的信念之城,就如道教的老君山佛门的白马寺 若是哪天老君山被佛门鸠占鹊巢,或者白马寺被道教改头换面,两教的道士僧人们愤怒是有,更多则是道统之争的挫败,估计弃道修佛或者弃佛修道的大有人在 西壁垒一溃,黄巾贼的军心也就彻底垮了,有再多的士卒只是绣花枕头罢了,无济于事,孙策攻克黄巾贼老巢的消息更是给掐灭了黄巾贼的最后一丝希望,剩下的只有一点一点剔除淮泗四州的黄巾贼了 徐庶收官圆满 骑乘在昨夜多喝两杯摇头晃脑的象龙背上,刘辩下意识看了一眼左右,面带忧色:“也不知道子义怎么样了,希望兴霸去了以后不是为他收尸” 西壁垒大战刚刚结束,为了太子麾下第一上将名头龙争虎斗多年的甘宁,竟是主动请缨率领锦帆锐士去支援太史慈,皇甫规麾下可是有着二十几万大军,那一百来号人塞牙缝都不够 已经折损一员上将的刘辩,哪里还肯让甘宁再去送死,转念想了想,算了总不能寒了将士们的心,只能硬着头皮点头答应了这件事 太子骑马,唯一一辆马车却是让给了实至名归的第一谋主徐庶,储君的恩宠可谓是让郭图嫉妒的不敢嫉妒,就连有幸沾光坐在马车内的董昭,看向徐庶的目光不免有些敬仰意味 徐庶听着两手间‘噼里啪啦’响个不停的算珠声,那是比官吏入朝时一阵阵佩玉鸣环声还要清越,比江头怀抱琵琶小娘的低声浅唱还要婉转,若说何种绕梁余音可以与之相媲美,也就那首风靡天下的《将军行》,尚可 “主公,按照臣的谋划,张牛角张燕李大目张白骑四员黄巾降将已经去淮泗四州挑选兵源,加上西壁垒一战俘虏的十来万黄巾贼,可从高达七十万的黄巾贼中精挑细选出十五万精壮” “这些可都是正值壮龄,见过血经过沙场熬练的精悍之辈,扬威将军陈武隶属于兵技巧家一脉,极其擅长练兵,只要稍加操练就是十五万能与幽州大卒掰掰手腕子的虎狼之师” “但是有两点很是头痛,臣揣度了好长时间,也没能找到一个妥善的解决策略,一是缺乏粮草,要是当初曹操攻克敖仓的时候不用火攻就好了,要不然现在也不用安排曹仁在那一堆堆焦炭里面扒拉还能用的米粟” 别看徐庶在场上拔刀杀敌时的豪迈不弱于边陲上将,又有过佩剑游学行万里路的壮举,在平时还是很持家有道的‘娘们’,敖仓作为天下大粮仓里面的粮秣可是足够二十万大军三年吃喝不愁,心疼的他直嘬牙花子:“算了不想了,越想越难受” “这二嘛,就是极度匮乏中低层武官,这十五万精壮再是身体精悍,披甲率再高,手里的环首刀长矛再是精炼,没有大量中低层武官作为剑尖,也就是一帮子乌合之众,很容易被敌人一击即溃” 西壁垒一战不仅是收获了十五万精壮,最令刘辩感到心满意足的,招揽了几员未来的名将,其中以张绣未来的成就最高 沙场武艺那是没的说,能和赵云大战三百回合,治军能力更是强悍,两次击败三国顶尖帅才曹操 水战有甘宁,步战有生死未卜的太史慈,骑战方面有张绣,未来大军的草台班子算是架起了一个框架 可惜四弟马超的心思不在沙场上,活着只为了还恩报仇,这不西壁垒一战还处在最后的收尾阶段,四弟马超便马不停蹄的赶往了荆州说是要还恩 孰不知,马超这一去造就了一员可与五虎上将挑灯夜战的无双猛将,也为刘备和孙策带来了头疼的三天吃不下饭的大麻烦 张绣代表着现在,那么在西壁垒一战获得老将军段颎遗泽的朱治则代表着未来,他那已经出生的儿子朱然,在后三国时代大放异彩 被史学家评点为江东六大主帅级名将之一,周瑜、陆逊陆抗父子皆是榜上有名,朱然立足在这等人杰之间,文韬武略可见一斑 其余还有擅使一张七石牛角大弓的张牛角,稍加培养治军才干直追陈武的张燕,黄巾贼扛起猛将如今已入一品金刚的李大目,还有一员蓟南步卒的遗孤张白骑,真是一个盆满钵满的大获丰收 这些颇为出彩的降将里,功利心最重的当属张绣了,听到徐庶的论述,笑容如那温良恭俭让的谦谦君子:“第二好办,主公回到雒阳以后征召六郡良家子入伍即可” “六郡将种子弟打从三岁开始就要背诵孙子兵法,明不明白是一回事,但是基本上每户将种门庭都要求家中晚辈要在五岁以前,要把孙子兵法背的滚瓜烂熟” “等到身子骨稍微强壮一些,便会有长辈传授军中刀法枪术,早点的在五岁就要开始站桩了,体弱多病的最迟也要在八岁开始练习弓马骑射,不然别说每个月的月钱,就是老爹出去喝酒都抬不起头来” “当然了,要是出了一个读书种子自然是不需要练武的,但六郡的将种门庭祖祖辈辈都是与风沙打交道的大老粗,族中历来是以马革裹尸为荣,没有文风浓郁的环境熏陶,哪里会像颍川那些遍地开花的书香门第,读书种子一抓一大把,估计颍川一个县的读书种子都比整个六郡多得多” 张绣既表现了自己为主公排忧解难,又不声不响的拍了徐庶郭图一个马屁,毕竟徐庶郭图二人都是出身于不知出了多少位执掌天下文脉海内硕儒的颍川 这一代执掌儒林的荀爽,颍川颍阴人士,上一代也是大汉王朝硕果仅存的两位儒林老宗主,荀昱郭泰,一个是颍川颍阴,一个颍川阳翟人士,下一代的熹平之春,戏志才、荀彧、郭嘉、荀攸......全是颍川人士,一处颍川可谓是支撑了稷下学宫的半边天 万幸颍川籍的学子自幼秉承古训,人人向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功利心相比将江东儒生低的多,从不结党营私,要不然庙堂上哪有什么士大夫党外戚党,统统都得靠边站,颍川党当之无愧是中枢第一魁党 大汉以忠孝治天下,出身世家望族的郭图不屑一顾情理之中,寒门庶族出身的徐庶,同样是看不起这个武帝童渊亲传弟子、六郡良家子、叔父是西凉五大帅将、枪法大成等等拥有无数光环的张绣 将种门庭子弟又如何,汝南袁氏子弟做出不忠不孝的行为,徐庶照样是看都懒的看一眼,还不如寻常百姓人家养的一条狗,起码狗不会反咬主人一口,还能看家护院 徐庶无视拍马屁的张绣,自顾自的敲打算盘,郭图则是拉住了面带愠色隐隐要拍案而起怒斥张绣的董昭 刚正不阿的董昭,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四年前他敢捡起一块石头毫无畏惧的与黄巾贼拼命,今日就敢怒斥这个不忠不义之徒 张绣脸上温润如仁义君子的表情不变,谁也没看出他的眼底有一抹不易察觉的冰冷,冷血无情,比起太史慈温和脸容后面隐藏的暴戾,更为骇人 刘辩平静的扫了他一眼 张绣骤然打了一个激灵,噤若寒蝉的把玩手中的铜钱,不敢抬头 —————— 洛阳城内剑拔弩张,就连底层市井百姓也觉察到了这股风雨欲来的不同寻常,花甲年龄的皇城根年迈老人们,冷不丁的回忆起来一段情愿埋进棺材都不愿意回忆的往事,永康大乱 在这气氛凝重的雒阳城内,有一处僻静小院独得世间一方安宁 茶道喝的是意境,喝的是清欢,青衣儒生郭嘉却嫌弃茶味过于寡淡了些,编撰了一本这几年逐渐风靡儒林的《余味鸿迹》 荷花酥、桂花糕、酒酿饼、佛手酥.......记述了林林种种十几样茶食,经过这几年的琢磨又增减至二十种,此时郭嘉正在制作第二十一种茶食,士子云片糕 酥皮揉捏至表面光滑出膜,郭嘉滴上几滴特制的牡丹花汁,不经意的问道:“志才兄长,袁隗杨赐几个老匹夫的谋划,兄长暗中推波助澜了吧” 戏志才轻咳着,沉默不语 “兄长这是何苦,你这可是把自己望绝路上逼啊,如果太子殿下要是知晓了这件事,就算兄长再是为太子的鸿图霸业着想,太子也...哎...算了不啰嗦了” 戏志才拿起竹制案几上的荷花酥,咬上一口,面带微笑:“文臣名垂青史,武将头悬国门” 占尽世间风流的郭嘉,手指颓然一抖,士子云片糕反倒是成型了 他却莫名的有些悲伤 00422 落子参差 刘辩得知这条几乎令他昏厥过去从战马上跌倒的线报,距离老匹夫袁隗杨赐这些顶尖世家权贵发动叛乱只有不到三天了 三天来刘辩昼夜兼程,幸好胯下的战马是千里驹象龙,换成一般的甲等汗血宝马大宛良驹也早给跑死了,这三日来除了短暂歇息喂给象龙一些混杂了精盐的黄酷酒,连一口肉食都没来得及吃,只是不停的以均速赶路 饶是千里驹象龙是吃过大蛟的马王中的马王,还是差点没能熬住三天不眠不休的奔腾,刚刚抵达大将军府的门口,便瘫倒在地上不停的抽搐 此时的刘辩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娘亲舅父危在旦夕,一匹畜生的生死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就算是自己死于非命了,也要保住娘亲和舅父 刘辩略微舒缓剧烈喘息的胸膛,手掌握在了那柄蓄意多年的霸业剑上,这么多年未曾出鞘,是时候出剑了 手掌刚搭在剑柄上,一道魁梧的身影从后面走了过来,按住了刘辩的肩头,把他拉到了身后 刘辩望着那道隔开自己与层层叠叠叛军视线的魁梧而又略显老态的身影,眼眶不由的湿润了 无论何时,无论年轻与否,父辈永远是下一代的依靠 这些年大将军何进连早朝都很少去了,深居简出,王允杨彪这一代人显然是忘记了他这位大将军是怎么当上的,是谁平息了永康大乱 披挂戗金狻猊甲的大将军何进,那柄大夏龙雀还没挥出,博带高冠的傅燮抄起一杆长矛,劈头盖脸的砸向了站在最前方的那几名校尉:“都他娘的长能耐了,竟然敢公然谋逆了,老夫今天非得抽死你们几个混账不可,省的把你们爹娘气死” 这几名西园八校营的中坚将领,每人手上最少握着千人以上的重兵,放在平时眼高于顶的世家子弟哪个不是经常和他们称兄道弟的,中枢权贵们碰见了仅次于九卿的重臣不见得会打招呼,匆匆路过他们身边时往往会停下脚步,微笑着点头示意 他们这撮品秩不高的西园八校营将领,无一不是出自于身家清白的六郡良家子,当然这层身份在寒门庶族眼里那是高不可攀,但对于真正的世家权贵来说不值得一提 架不住手握重兵的他们,是京畿真正的门户,要是哪天真的有什么乱臣贼子在雒阳发动叛乱,全得指望西园八校营的将士们照拂一二不是 啼笑皆非,中枢权贵们怎么也没想到,本来指望这些西园八校营将士保境安民,守卫京畿的安全,谁能想到现在竟然是西园八校营的将士们发动了叛乱 若是换了别人抽打他们,就算是三公这些个吃断头饭的悍勇将领们,没有二话,直接一刀砍翻站在权利顶点的三公,现在被只是九卿的傅燮砸的是鼻青脸肿,只能是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一样耷怂着脑袋,大气都不敢喘,甚至连反抗都欠奉 六郡良家子早已不复过去的辉煌,现在之所以能在暗流激涌的庙堂不倒,那是因为有傅燮这个顶梁柱独木支撑着,他们这些式微的六郡良家子有胆子的就去边军投靠董卓丁原,家里羁绊太深的只能是去地方担任混吃等死的一县屯长曲长 至于最好的去处西园八校营,早已被朝中有太多人的世家权贵子弟所占据,后来那些尸位素餐的世家子弟全部清除出去,替换成他们这些六郡良家子全都仰仗六郡良家子在庙堂唯一的保护伞傅燮 大将军府前的这些名手握重兵的西园八校营将领,父辈就与傅燮交好,他们可以说是被傅燮看着长大的,有几人的恩爱妻子还是傅燮牵线搭桥,反抗?这位在他们心目中胜似父亲的白发老头,打死他们也只有心安理得没有一点反抗的意思 王允杨彪等人又犯了一条兵家大忌 以六郡良家子为骨干架起来的西园八校营,倒戈相向 刘辩不免有些错愕,这么一场足以霍乱京畿的闹剧,居然就这样平淡收场了,也太儿戏了 汝南袁氏的嫡出二子袁术一直以来看不惯庶出长子袁绍,本来还指望清君侧的叛乱拔高自己在袁家的声望和地位,暗中与谋主筹划无数,现在一切都成了徒劳,再好的计谋没有地方去施展也是没用 不!还没完,莫名有些困兽犹斗般歇斯底里的袁术,想到了一个人,杀入皇宫的王祥,按照这个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狠人的谋划,大将军何进只是个添头罢了,真正的大头或者是决定这场惊变的最终根源,在于皇宫里的那两位 隐藏在人群之中的袁术,眸子里闪烁的阴鹫光芒陡然一顿,自己都能想到,账下某事如云将士如雨的大将军怎会预料不到 再说了太子麾下的三大智囊哪一个不是谋士中的翘楚,声望直追国士戏志才的徐庶,早在稷下学宫就被同窗好有们由衷的赞叹一句机关算尽,雒阳危局的症结所在,徐庶要是拎不清的话,白瞎了机关算尽这四个字,西壁垒一役的首功也有待商榷了 徐庶出身贫寒,就算现在的眼光触及不到庙堂中枢,但那位稷下学宫阳谋第一人程昱,太子的三大智囊就数他最不显山不露水,接触过程昱的人都知道,他才是熹平之春最可怕的读书人 王祥为了孝可以去卧冰求鲤,程昱为了忠嗜好吃阳春面,都是毫无底线的人啊 程昱出身于簪缨世家,祖上世代皆是朝廷重臣在野大儒,数百年积攒的底蕴足够程昱足不出户可知庙堂荣辱兴衰了,他要是看不透这潭外行人眼里的汪洋大海祖辈早已试出深浅的宦海,可以自刎在宗族祠堂的祖宗牌位前了 就算这两人都是睁眼瞎,空有匡世济民之才却只愿教书育人做那山中隐相的庞德公,会看不穿雒阳乱局?难不成…… 袁术越想越是后怕,望见大将军不慌不忙的神态,心底更加是没底了 刘辩得知这条几乎令他昏厥过去从战马上跌倒的线报,距离老匹夫袁隗杨赐这些顶尖世家权贵发动叛乱只有不到三天了 三天来刘辩昼夜兼程,幸好胯下的战马是千里驹象龙,换成一般的甲等汗血宝马大宛良驹也早给跑死了,这三日来除了短暂歇息喂给象龙一些混杂了精盐的黄酷酒,连一口肉食都没来得及吃,只是不停的以均速赶路 饶是千里驹象龙是吃过大蛟的马王中的马王,还是差点没能熬住三天不眠不休的奔腾,刚刚抵达大将军府的门口,便瘫倒在地上不停的抽搐 此时的刘辩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娘亲舅父危在旦夕,一匹畜生的生死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就算是自己死于非命了,也要保住娘亲和舅父 刘辩略微舒缓剧烈喘息的胸膛,手掌握在了那柄蓄意多年的霸业剑上,这么多年未曾出鞘,是时候出剑了 手掌刚搭在剑柄上,一道魁梧的身影从后面走了过来,按住了刘辩的肩头,把他拉到了身后 刘辩望着那道隔开自己与层层叠叠叛军视线的魁梧而又略显老态的身影,眼眶不由的湿润了 无论何时,无论年轻与否,父辈永远是下一代的依靠 这些年大将军何进连早朝都很少去了,深居简出,王允杨彪这一代人显然是忘记了他这位大将军是怎么当上的,是谁平息了永康大乱 披挂戗金狻猊甲的大将军何进,那柄大夏龙雀还没挥出,博带高冠的傅燮抄起一杆长矛,劈头盖脸的砸向了站在最前方的那几名校尉:“都他娘的长能耐了,竟然敢公然谋逆了,老夫今天非得抽死你们几个混账不可,省的把你们爹娘气死” 这几名西园八校营的中坚将领,每人手上最少握着千人以上的重兵,放在平时眼高于顶的世家子弟哪个不是经常和他们称兄道弟的,中枢权贵们碰见了仅次于九卿的重臣不见得会打招呼,匆匆路过他们身边时往往会停下脚步,微笑着点头示意 他们这撮品秩不高的西园八校营将领,无一不是出自于身家清白的六郡良家子,当然这层身份在寒门庶族眼里那是高不可攀,但对于真正的世家权贵来说不值得一提 架不住手握重兵的他们,是京畿真正的门户,要是哪天真的有什么乱臣贼子在雒阳发动叛乱,全得指望西园八校营的将士们照拂一二不是 啼笑皆非,中枢权贵们怎么也没想到,本来指望这些西园八校营将士保境安民,守卫京畿的安全,谁能想到现在竟然是西园八校营的将士们发动了叛乱 若是换了别人抽打他们,就算是三公这些个吃断头饭的悍勇将领们,没有二话,直接一刀砍翻站在权利顶点的三公,现在被只是九卿的傅燮砸的是鼻青脸肿,只能是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一样耷怂着脑袋,大气都不敢喘,甚至连反抗都欠奉 六郡良家子早已不复过去的辉煌,现在之所以能在暗流激涌的庙堂不倒,那是因为有傅燮这个顶梁柱独木支撑着,他们这些式微的六郡良家子有胆子的就去边军投靠董卓丁原,家里羁绊太深的只能是去地方担任混吃等死的一县屯长曲长 至于最好的去处西园八校营,早已被朝中有太多人的世家权贵子弟所占据,后来那些尸位素餐的世家子弟全部清除出去,替换成他们这些六郡良家子全都仰仗六郡良家子在庙堂唯一的保护伞傅燮 大将军府前的这些名手握重兵的西园八校营将领,父辈就与傅燮交好,他们可以说是被傅燮看着长大的,有几人的恩爱妻子还是傅燮牵线搭桥,反抗?这位在他们心目中胜似父亲的白发老头,打死他们也只有心安理得没有一点反抗的意思 王允杨彪等人又犯了一条兵家大忌 以六郡良家子为骨干架起来的西园八校营,倒戈相向 刘辩不免有些错愕,这么一场足以霍乱京畿的闹剧,居然就这样平淡收场了,也太儿戏了 汝南袁氏的嫡出二子袁术一直以来看不惯庶出长子袁绍,本来还指望清君侧的叛乱拔高自己在袁家的声望和地位,暗中与谋主筹划无数,现在一切都成了徒劳,再好的计谋没有地方去施展也是没用 不!还没完,莫名有些困兽犹斗般歇斯底里的袁术,想到了一个人,杀入皇宫的王祥,按照这个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狠人的谋划,大将军何进只是个添头罢了,真正的大头或者是决定这场惊变的最终根源,在于皇宫里的那两位 隐藏在人群之中的袁术,眸子里闪烁的阴鹫光芒陡然一顿,自己都能想到,账下某事如云将士如雨的大将军怎会预料不到 再说了太子麾下的三大智囊哪一个不是谋士中的翘楚,声望直追国士戏志才的徐庶,早在稷下学宫就被同窗好有们由衷的赞叹一句机关算尽,雒阳危局的症结所在,徐庶要是拎不清的话,白瞎了机关算尽这四个字,西壁垒一役的首功也有待商榷了 徐庶出身贫寒,就算现在的眼光触及不到庙堂中枢,但那位稷下学宫阳谋第一人程昱,太子的三大智囊就数他最不显山不露水,接触过程昱的人都知道,他才是熹平之春最可怕的读书人 王祥为了孝可以去卧冰求鲤,程昱为了忠嗜好吃阳春面,都是毫无底线的人啊 程昱出身于簪缨世家,祖上世代皆是朝廷重臣在野大儒,数百年积攒的底蕴足够程昱足不出户可知庙堂荣辱兴衰了,他要是看不透这潭外行人眼里的汪洋大海祖辈早已试出深浅的宦海,可以自刎在宗族祠堂的祖宗牌位前了 就算这两人都是睁眼瞎,空有匡世济民之才却只愿教书育人做那山中隐相的庞德公,会看不穿雒阳乱局?难不成…… 袁术越想越是后怕,望见大将军不慌不忙的神态,心底更加是没底了 00423 不负圣贤书 雒阳王氏在世阀评上仅次于天下十大望族,地位崇高,大汉顶尖簪缨世家之一,加上京畿雒阳是王家的龙兴之地,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 自打大汉王朝的首善之地由长安搬到雒阳,雒阳王氏在中枢庙堂的影响力与日俱增,几可比肩并天下十大望族 一国分长幼,一家有嫡庶,王允这些出自正房的嫡系子弟没有官帽子压身,往往也是州牧郡太守的座上宾,还是落座主位的贵宾 王祥这些庶出子弟可就没那么好命了,扯扯虎皮,威慑县令县尉这一层次的小官胥吏还好说,那些出身于小世家眼窝子浅显的县令县尉,触及不到顶尖世家望族内部的深浅,哪里敢招惹祖辈不是庙堂公卿就是在野大儒的朱门子弟 郡太守遇见这些权贵子弟则是截然不同了,他们毕竟算是准封疆大吏,决定一国国力、国运、国本的根本因素在于人口,一州一郡在大汉的地位和排名,其中至关重要的因素就是每年上计时的人口户籍 大汉王朝人口百万以上的大郡多达十四,名列前三的汝南郡、颍川郡、南阳郡更是突破了两百万,占据大半个江南的扬州不过是四百三十三万八千五百三十八口,这三郡的人口赫然达到了江东的半数,这十四个炙手可热的郡太守在庙堂上赚得了一个小州牧的雅号 郡太守在王允这些嫡系权贵子弟看来,已然是极为了不得的大人物,王祥这些庶出子弟更是视作一生的志向 曾经勉励过王祥几句的巴郡太守,虽说是来自蛮夷之地,但巴郡的人口怎么说也突破了百万,话语权并不比一州州牧来得人微言轻 巴郡太守在老榆钱树周围的官吏中其貌不扬,甚至是站在最外圈,那是因为在此时此刻能够有幸站在杨赐身边的官吏,无一不是庙堂的中枢重臣和地方的封疆大吏 巴郡太守来自蛮夷之地,出身却是实打实的中原簪缨大族,年轻时曾与王祥的父亲一起负笈游学,两人后来虽说是因为一位江湖仙子差点反目成仇,同窗的情谊却做不得假 那件事又过去了多年,王祥父亲为回京述职的巴郡太守接风洗尘,巴郡太守不好也没想拒绝,便欣然前往 王祥父亲做的什么打算,巴郡太守再清楚不过了,不外乎是因为太守有举孝廉的大权,扼住了天下士大夫文人的命脉,那时的王祥刚好够了举孝廉的年龄 每年从未超过三个名额的孝廉,是何等的金贵,素来有一字百金的说话,孝廉那可是两百金,两百万五铢钱,足够顶尖望族挥霍好久了,何况是只是出身于一般世家的巴郡太守 王祥要是真有瑚琏之才也行,有着举孝廉的香火情,平步青云以后还能照拂巴郡太守和他身后的宗族 众所周知王祥是个整天就知道躲在书楼死读书的书呆子,当上一县县令都欠奉,更别说瑚琏大才的囊中之物一国九卿了 同窗之谊也只能是落了个交浅言浅的下场,巴郡太守抹了抹嘴上的油渍,收下一幅大文豪蔡邕的字帖,勉励王祥几句,举孝廉一事只字未提 当年那个唯唯诺诺的少年竟敢大不敬的率领一帮泥腿子进入三公巷,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也真是瞌睡来了枕头 始终不显眼的巴郡太守正发愁没有机会‘简在帝心’,好嘛不愧是好贤侄送了这么一个难得机会,若是不趁势而为对不起列祖列宗了 巴郡太守曾经多次亲自领兵镇压南蛮叛乱,三次斩首二级,一次斩首四级,在蜀中乃至荆州江东都是出了名的铁血太守,怎会畏惧一帮世家望族眼里与猪狗没什么两样的小卒子 拔剑上前,沉声大喝:“王祥,你难道没看见巷口那座大汉明帝亲笔御赐的石阙!不成器的东西,戍守雒阳的执金吾都不敢拿着刀剑入内,谁给你的胆子!” 光武帝驾崩后,传位于汉明帝刘庄,开创了闻名华夏的明章之治,为了表彰辅佐大汉王朝大治的三公九卿,特赐三公巷一座止戈石阙,凡大汉将士不得挎刀背剑入内 那座历经数百年风雨字迹依旧遒劲的石阙,王祥路过,面露讥讽,当初汉明帝为了表彰三公九卿辅佐皇室治理天下的呕心沥血,赐下了这座石阙,现如今的朝堂三公连掩饰都不屑掩饰了,直接是明目张胆的窃取国祚,何等的讽刺 素木剑鞘拍了拍止戈二字,扬长而去 忍不住再次解下素木八面汉剑的王祥,不可遏制的窜出在那位要为天地正声的‘刚正不阿’巴郡太守脸上抽掉几颗门牙的冲动,瞧他义正辞严大义凛然的模样,真把自己当成皇帝卧榻第一护国忠臣了,你当你是板荡郎田丰? 进入三公巷以前在心底碎碎念念无数理由还是不免有些打怵的王祥,念及这位‘酒肉朋友’,起伏不定的心绪沉稳了许多,又有些恍惚 京畿众多党羽中若说哪一支最是直言不讳,市井百姓都会毫不犹豫的说出御史台,可自从一人招入黄门侍郎以后,这个毫不犹豫之前就得加上个沉思一二了 黄门侍郎的领军人物毫无疑问当是被誉为稷下学宫第一大才的荀彧,但风头最盛的却不是他,而是一位庶族出身的读书人,冀州田丰 田丰说是中原冀州人士,其实祖辈代代都是六郡良家子出身,只不过田丰的祖父早死,父亲为了供养弟弟妹妹入赘了冀州钜鹿郡的一户豪商,家中只有一个女儿传家的田姓豪商在下一代首个男婴出生以后,白发苍苍的一群老头子就差放爆竹庆祝了 这群个个富态身宽的白发老头子商议足足一个多月,这才敲定了下一代嫡长子的名,丰,既有行礼之器的前途无两,更有草木丰茂的顺顺当当 但这位名字寓意极好的田丰,仕途却不怎么顺当,当初在稷下学宫求学就是出了名的刺头,也就宽厚温醇有长者之风的荀彧容得下田丰那身臭脾气,向来与世无争除了清扫书山落叶就是挑灯夜读的戏志才,见了田丰那都是唯恐避之不及 得于家中使力通过卖官鬻爵的宦党捐了一个清贵要职的田丰,担任了黄门侍郎,真是如鱼得水,叫唤的那叫一个欢实,说上一句锋芒毕露都不为过 朝中的权臣勋贵,地方上的封疆大吏,但凡是私德有亏行为不检的,没有一个能够逃过田丰那张臭嘴,前几年闹的最凶的一件事差点让这位黄门御史的脑袋搬家 死性不改的田丰还笑呵呵的在朝堂上伸出脑袋,旁若无人的指着那位站在天下权柄顶端的九卿,破口大骂 来,来,来,有能耐现在就把老子的头拿走,别他娘的总是玩些见不得人的阴险手段 那位杨姓九卿本来就不是什么好鸟,从做官起除了尸位素餐的搜刮民脂民膏热衷于蝇营狗苟的党争,一点正事没干过 前两年仰仗着弘农杨氏的鼎力支持坐上了九卿高位,得意忘形的厉害,纳了一位二八韶华的小姑娘为妾,关键这位刚刚十六岁的小姑娘还是杨姓九卿的远房亲属 满朝文武腹诽归腹诽,迫于弘农杨氏过于势大,再者这些大小狐狸从来没有吃力不讨好的习惯,没有一人发声,只是送了一个半褒半贬的‘一枝梨花压海棠’便没有声息 至于纠察百官乃至皇帝的御史台,也没半点声响,因为御史台的一把手换成了王畅,早是弘农杨氏汝南袁氏的一丘之貉,怎会自己扇自己嘴巴子 太学作为文坛儒林的嚆矢之地,哪一次不是呼朋唤友的召开痛骂庙堂老匹夫的盛会,熹平年间执朝堂士大夫牛耳的袁隗只是占据几亩贫寒庶民的良田挖掘莲塘,引来了太学山呼海啸般的批判,这一次太学生们罕见的集体缄默 关西孔子四字,何其沉重 太学的大半讲经博士皆是弘农杨氏的门生,袁家掌庙堂,杨家有文脉,能与汝南袁氏分庭抗礼的弘农杨氏可不是徒有虚名 到头来唯有一个微不足道的黄门侍郎田丰,庙堂上跳脚大骂杨姓九卿不是东西,在场文武重臣虽说个个眉头紧皱,但心里哪一个不是酣畅淋漓的痛快的紧,暗骂让你这个老东西为老不尊 又何其悲哀 难怪田丰那张出了名极臭的狗嘴里,难得的吐出了一次象牙,文绉绉的出口成章悲叹一声 自古圣贤书从不负读书人,唯有读书人有负圣贤书 正如当初同为黄门侍郎时,也就自己瞧见看似无欲则刚到没边的田丰破口大骂杨姓九卿,看似无所畏惧,其实手心尽湿 面对素有站皇帝之称的杨赐,自己何尝不是汗水沁湿了后背,辛亏来的时候一路小跑 曾经也向往过‘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王祥,之所以弃官回家,就是因为也如田丰关羽那般真的读懂了圣贤书 世间读书人有无数三愿 不愿愿为慷慨发声的板荡诚臣,不愿将军百战死的赤胆忠心,只愿修身齐家 王祥上前一步,目不斜视,目光真挚 “杨赐,借你头颅一用” 00424 何须来生 剑尊王越术剑剑甲于吉双双先后殒命于泰山,世人无不感慨世上已无剑,终于得偿所愿一人独占剑甲名号的剑甲越嶽再怎么愤愤不平,江湖上还有吴神荼越郁垒这些剑道名剑,依旧改变不了世人的观感 拗不过好友郭嘉被强拉硬拽到宫墙上的戏志才,注视那道白发飘扬的身影,虽不是江湖人,但少年时也曾羡慕徐庶青衫仗剑走江湖的戏志才,内心不免产生了好些激荡 天下仍有剑 “好剑配好酒,快哉!”青衫不整脸色发红的郭嘉,几次想要引吭高歌,瞥见身旁挚交好友戏志才难看的表情,只能是撇撇嘴再次灌了几口黄酷酒,算了,算了,看在黄酷酒的份上就不惊扰圣驾了 “小史阿耍剑当真是赏心悦目啊,起码有郭某一半的风流了,啧啧,小史阿这还小,要是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还不得成为郭嘉第二,哎,想想都比起大醉一场还酣畅呐” 郭嘉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戏志才从不搭腔,只是默默的计算着时辰 眼看这天色就要黑了,一人挡在宫门口挡了两个多时辰的姜史阿,击退第七阵乱军,缓和脉络间的气机,稍作休息 解下腰间的褐色酒葫芦,灌了一口 郭嘉冷不丁的问了一句:“志才,真的决定要这么做?” 坐在一处没有脊兽宫檐上的戏志才,食指轻轻抚摸手边的龙之九子睚眦脊兽的头顶,轻声道:“咳咳......奉孝不必担心,这场雒阳危局虽说是我因势利导了沮授的图谋,间接帮他坐实了瑚琏大才的名头” “但咱们稷下学士又不是朝堂上的士大夫,只有意气相争,没有生死相向,咳咳.......不算资敌” “咳咳.......再说了,谋划为何,旁人不知,奉孝应该是猜的出来的,推出一块试金石,让各路牛鬼蛇神还是隐藏极深的老王八全部冒头,这样主公登基以后,朝堂局势就很明朗了,有大把的时间慢慢整治........” “啪!” 嗜酒如命的郭嘉,愤然摔碎了戏志才带来的酒壶,脸上的怒气之盛,就连远处的姜史阿都慌忙放下褐色酒葫芦,又去剑挑沙场,离那个士大夫眼里比板荡郎田丰还祸害的郭八斗远一些 “戏志才!你当我是傻子吗!别说这些没用的” “你知不知道,一旦真那么做了,兄长与太子之间就真的没有回转的余地了,是,你是不在乎权势恩宠,也不在乎青史骂名,可是你可曾为先生庞德公想过” “在你身上倾注了无数心血的庞祭酒,向来是视你为己出,说是半个儿子都算轻的,那尊三足炉鼎还指望着兄长去继承,更是庞祭酒寄予厚望的收官之人,难道你想庞祭酒死不瞑目?!” 戏志才的手指肚摩挲着睚眦脊兽 轻咳,沉默 “这些都可以不在乎,兄长难道忘了与春华的约定了!” 戏志才下意识望了一眼南方 南方的更南,广陵江畔 有一座文风浓郁的学宫,有承载了无数士子志向的书山,有一位笑哈哈魁梧儒生 还有一位温婉女子 世间读书人有各种三愿,愿平步青云拜将相,愿桃李满天下,愿大汉万国来朝 戏志才默然跳下宫墙,默然前行 郭嘉满是怒火的双眼,望着那道一步一咳前行的孤单身影,眼角湿润 我只有一愿,愿来生不负卿 ———————— 广陵江畔有一座享誉千年盛名的稷下学宫,士子如云,游人如织,这座本该宁静致远的天下读书人圣地,却比商贾圣地敦煌城还要喧嚣热闹三分 仰慕稷下俊彦们的官宦女子、招揽稷下大才的各方势力行人、抱憾未能进入稷下学宫各位祭酒的门墙死赖着不走的士子们.......林林总总,稷下学宫周遭拔地而起一座座亭台楼阁,有家资丰厚的权贵子女为自己建造的住所,更多则是闻到腥味的商贾们建造的各种店铺酒楼 匪夷所思的是,最容易见到稷下俊彦同样也是人来人往最多的书山山脚,按理说早就应该被权贵子女和无利不起早的商贾们争先恐后的抢占才对,也不知是冲撞了瘟神还是得到了扫把星的垂青 方圆十里之内,袅无人烟 太子麾下有两名命格极差的国士,一位是这几年声名鹊起的徐庶,福薄命浅,不敢也拿不起一些过于沉重的福禄,只要多拿两个铜子家里不是着火就是遭受一些个莫名其妙无妄之灾 另一人比起徐万里鼎鼎大名的多,或者说臭名昭著更为熨帖,徐庶给自己招来祸患倒也无伤大雅,不妨碍他访庄交友士子雅集,戏志才可就真真正正是个扫把星转世,亲属故旧亲朋好友没有一个不被殃及池鱼的 但凡是在戏志才那间茅草屋周围建造的屋舍,遭遇大火都是轻的,最惨的一位豪商连累远在千里之外的上百间商铺,一夜之间给一起飞来横祸大火烧了个精光 自从这件事过后,为了两倍利润就敢杀人越货比胡人还凶狠的商贾们,见了外出沽酒的戏志才,远远的就把生意兴隆的商铺关门大吉,等扫把星走了以后再开门 哪里还有在书山山脚建造屋舍的胆子 早些年勉强可以遮风挡雨的陋室茅草屋,这几年富丽堂皇了不少,说是富丽堂皇其实不过是多了一圈篱笆,多了一块青翠可人的小菜圃,非要说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也就那几只生出来没多久的绒毛雏鸡值些五铢钱 菜圃边缘,素钗布裙的妇人抓着一捧稻谷,时不时的撒向那几只绒毛雏鸡,目光温柔 “春华姐姐,春华姐姐” 篱笆外传来一阵清脆且欢快的女童声音,一名年龄不过七八岁的小女童,站在一头似牛非牛似马非马的奇怪牲畜背上,笑容灿烂的奋力招手 戏志才出山以后毫不忌讳住在这里的张春华,怎么说也是河内大族出身,饱读诗书,这些年为了迎合学究天人所学驳杂的戏志才,诸子百家的经典也涉猎不少,自然不会对那头奇怪牲畜感到大惊小怪 反而是一脸的笑意:“月英妹妹小心一些,别从木牛流马背上摔下来,你和小诸葛琢磨出来的这具墨家机关战具还没稳定,忘了上次路过独木桥那件事了” 扎着两个小鬏鬏的黄月英,顿时赧颜 以不过七八岁的年纪登顶胭脂副评第二的黄月英与胭脂副评第十的才女张春华,相识颇为巧合,几年前年纪更小的黄月英和小诸葛鼓捣出一具墨家机关战具,得意洋洋宣称是有牛的力气马的速度 金童玉女般的两人乘坐这具木牛流马在书山四处晃悠,路过陋室茅屋十几里开外的一条不深不浅溪水,木牛流马突然四分五裂,掉进了淹没壮汉腰膂的溪水,若不是张春华刚巧路过救了两人,还不知道要喝多少呛水 张春华不知道的是,等待这个机缘许久的倒骑青牛黄紫道人气的是险些跌破坐忘道心,若不是估计张春华气运在身,与未来的某位天之骄子有着千丝万缕的纠葛,早就当场打杀她了 擅长侯风气且精通谶纬一道的黄承彦,事后才福临心至的算到女儿和弟子遭人算计,这位多年不曾动肝火的醇儒,拖着正在家中翻阅儒家经典希望借助‘中正平和’四字砥砺武道的北地枪王吕良,气急败坏的冲上了终南山 颇有点武帝童渊老而弥坚意味的吕良,风华正茂的年轻时算不上顶尖武夫,反倒是年纪大了,让他趟出一条类似于王老剑尊取百家之长的路数,只不过王老剑尊是弹指断百家,吕良是遍览稷下学宫库藏的各门各派乃至历朝历代的武学典籍 虽说稷下学宫秉承先秦遗风,海纳百川,来者不拒,但在稷下学宫白吃白读了数不胜数的各类典籍,吕良心里总是过意不去,二话不说立马拎起那杆杀的北方胡人心惊胆颤的名枪黄庐冲上了终南山 这座‘天下道林张本之地’的道教名山,险些被中正平和了多年收敛了杀心的吕良砸烂正南大殿,若不是黄承彦莫名其妙的掉头就走,重大道轻武道的终南山没了术剑剑甲于吉的坐镇,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成为天下道门的笑柄 这场因为自己险些引起天下震动的风波,黄月英显然是一点都不知道,否则早就蹿捣小诸葛一起去找那头驮着一大碑的大乌龟了,撞死那群牛鼻子老道 黄月英蹦蹦跶跶来到张春华身边,羡慕的瞅了一眼胸前蔚为壮观的光景,笑嘻嘻道:“鲁肃那个木头让我告诉春花姐姐,姐姐要是真想得到志才大哥的芳心,半个月以后会有一个绝佳的机会” 鲁肃?长相一般气质不俗的江东大族子弟,在红袖添香素手研磨优渥环境下长大的他,怕是从来不知道茶米油盐为何物,自从志才大哥离开以后,经常红着脸跑过来为自己挑水劈柴,那双从来只握笔持书的白洁手掌,磨出了好几个血泡,自己又不是月英妹妹那样的小孩子,怎会不知道鲁肃存了什么心思,他怎会........ 这辈子做梦都想嫁给戏志才却总是被拒之门外的张春华,来不及多想,赶忙扔下手中的稻谷,跳上了木牛流马 溪水边,柳树下 略显拘谨的少年,紧张的望着那处简陋茅草屋 素钗布裙预料之中的跨上了木牛流马 大失所望 又长出了一口气 学着曾经在稷下学宫撵的各路学子鸡飞狗跳,孙策孙小爷的模样 头枕青草地,嘴衔一根草 哼起来一首白首吟 末了 嘴角弯起一条极美的弧度,似是杏子黄时的家家雨,又像芦苇荡里的飞絮飞 00467 何为鬼?何为神? 仙人排班站定,如王朝官员的官阶站位,只有那位格格不入的乘剑仙人,遗世独立 乘剑仙人故作愤怒状,如雷霆炸响,响彻天地:“张角,事到如今难道尔还要冥顽不灵,吾劝尔尽快收手为妙,否则这一身几可乘剑飞升的通玄修为,必定毁于一旦” “难不成一个连生父都不是的义父,比起鬼神二字还要重要!” 这句当头棒喝,振聋发聩,协助张角的那些道心坚定亲传弟子们,一时间心神摇曳,甚至义愤填膺,忍不住产生师父大逆不道的忤逆念头 张角置若罔闻 焚烧青词表章,在普天大醮的斋仪中被称作上表,寻常的斋醮称作上疏,摆下三千六百神位的普天大醮则称作大上表,祭告排在三千六百神位首位的至高鬼神 此时被张角摆在三千六百神位首位的,赫然是凡夫俗子何进 青词表章如何是也无法化表,反倒是张角的七窍开始流血,整个人摇摇欲坠 张角不闻不问,神色坚毅的继续化表,眼看黄道吉日就要错过,青词表章还是无法燃烧,抬眼看天 坦然直面打从年幼修道时跪拜礼敬了无数次的所谓鬼神 “何为鬼?何为神?” “从而下堕即为鬼鬼者归也,故鬼字从田而下行,凡神散归于地称谓鬼,这个鬼还能是人间的鬼?只不过是你等天人愚昧世人的一种冠冕堂皇说辞罢了,与皇室宣扬皇权神授愚昧百姓又有何异” “从天之垂象所示,可与天地上下交通而谓之神,故‘神’字从示从申,这个神不过是人的延伸罢了,在贫道看来其实并没有所谓的神所谓的仙,真正的鬼神其实就是一种精神,一种境界,一种内在的自我修养” “道家圣人老子,所说的道德便是神,换成儒家的说法,就是慎独” “所以说天有天的神,人有人的神,万物有万物的神,你们既然自诩为鬼神,老老实实待在天上便是,来我等的人间作甚!” “难道你等真的以为大道可欺,我等凡人也可欺不成!” 张角这句话落在观星台下方饱读诗书的朝廷重臣耳中,可笑至极,凡人岂能与大道相提并论,更何况照张角的话来说,凡人比起大道还要高贵的多 刘辩若有所思,越是咀嚼,越是感到比起那句乘剑仙人的雷霆棒喝,还要振聋发聩 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产生了奇效,青词表章开始焚烧,张角的七窍也停止了流血 “人秉天命而生,人的生命即天命” “与天地鬼神上下通者,即为神散归于地,不能上下通者,便为鬼天地、神鬼都应该以人为中心” “当初大真人于吉放弃羽化登仙,自绝于泰山,剑尊王越屡次放弃剑开天门的大机缘,想必正是想通了其中的症结” “地府阎罗联手戏志才谋划的千剑宗师那件事,最终目的是为了什么,想必你们这些仙人鬼神最是清楚不过了,可又能如何,还不是害怕王老剑尊的两招人间绝响,蚍蜉和诛仙,不敢妄动,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 “是,王老剑尊那一身无敌于世间的修为太过独占鳌头没错,可是你们这些仙人前赴后继的死上七个八个,耗光王老剑尊的气机,这件事不就解决了” “说到底,还是怕死,你们不是自诩长生不死的仙人,怎会死?怎会怕死?在贫道看来你们这些仙人连大真人于吉都差远了” “大真人于吉在最后关头放下了仇怨,甘愿把一身气数赠予了王老剑尊,这才间接造就了王老剑尊几乎不可能再发生的第二次占尽天时地利人和” “泰山大雪坪山上的王老剑尊,本来是可以再次剑开天门,成为你们中的一员,而且以王老剑尊的修为在天上想必也是数一数二的,很有可能成为逍遥自在的真仙人,可是并没有,反而是放弃了一身来之不易的剑道修为,造就了千剑宗师” “大真人于吉和王老剑尊才是真正的仙人,至于你们?” 张角脸上不曾出现任何的讥讽神色,但他的语气已经昭然若是了,比起明明白白的露出讥讽神色还要让那些仙气十足的仙人怒不可遏的多 观星台上,目前还能站立的只有四个人,一个是张角,一个是小道童,一个是独臂持刀为兄长护法的地公将军张宝,满脸恨意的盯着还能站立的太子 刘辩听闻这位道家真人足以令天下道门哗然的鬼神论,一时间竟是忍不住产生了热血沸腾的感觉,恨不得与张角一道直面皇帝都难能见上一面的那些仙人,无奈,自身的武道修为不够,面对那些仙人撑不了多久就会被碾死,再说了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只能眼馋的瞅着 “张贤弟这话甚妙,来,走一个” 刘辩不远处刻画着华盖星象的平台上,突然爬起来一个儒生,正是那位曾与武帝城城主童渊文坛魁首郑玄等人面红耳赤划拳的中年儒生,扔给张角一壶黄酷酒,赧颜道:“昨天喝大了,没打扰几位的雅兴吧” 敢于忤逆上天讥讽仙人的张角,对于这一句寻常的张贤弟,竟不敢受,没了半点道家大真人的道风仙骨,如那蒙龄幼童慌忙摆手道:“贾先生就别打趣晚辈了,晚辈哪里受得起一句贤弟” “师尊当年在你老人家面前也不敢托大,自称一句老哥,直到坐化还把这件事当做一件极大的憾事,贾先生喊贫道一句张小子便可” 有趣,盘膝而坐不停把大限刼数借给张角的刘辩,嘴角勾起一道弧度,白发苍苍的张角竟然像个犯错的孩子,在一位中年汉子面前直呼晚辈 嘴角的弧度没维持多久,很快扯了扯,张角的师父在中年儒生面前都矮了一头,这人究竟活了多少年,难不成这货也是微服私访的天人 不能,大父曾经说过这些微服私访天人在世间呆的时间是有限的,一旦超过了期限,别说重登天门了,就是想做个人都难,只能是尘归尘土归土 紫金宝册仙人手中的金科玉律,在中年儒生出现的一瞬间,突然疯狂的翻动,无论紫金宝册仙人如何的掐诀念咒都无法悬停紫金宝册,怒视中年儒生,大喝起来 “贾诩!” “尔已经破坏了世间的金科玉律,难道还要执迷不悟,吾劝尔尽快位列仙班,否则将与黄庭山的王寿仙一个下场” 天地刹那万籁俱寂,地上最是俗不可耐的中年儒生贾诩,抖了抖了袖口,负手站立 却比天上所有仙人聚合在一起,还要神仙出尘 就在这时,天雷鼓动,儒气滚滚 凝结在贾诩脚下,竟是一株插入云霄的青莲 居高临下的贾诩,狠狠的踹了紫金宝册仙人一脚,倒飞出去,狼狈不堪的砸入了天门:“让你欠!” 脸上似有悲意的中年儒生,叹息一声,再次抖了抖袖口,挥散了这天地间浩荡的浩然气 消失不见 “张角,拿着一本破烂书本显摆的家伙虽然不是个东西,但他的话没错,这件事成不了,至于是否收手,自己看着办” 信心十足心气更足的张角,道心之坚定,几乎是达到了见素抱朴的光景,再进一步那可是儒家都极为推崇的绝圣弃智 仙人的当头棒喝显然是无法动摇张角的道心,可中年儒生的这句话刚一落下,一手握着桃木剑一手拿着青词表章的张角,双臂颓然下坠,形容枯槁 这可是改写舅父命运的唯一机会,刘辩哪里肯放弃,即使知道了那位中年儒生,姓贾名诩,还是立即聚拢体内气机借以抵挡天威,伺机夺过青词表章,继续化表 蜉蝣朝生而暮死,术剑剑甲所创的蜉蝣剑阵能在极其短暂的刹那,绽放出最璀璨的光彩 中年儒生来之前,张角始终下不了以死殉道的绝心,毕竟还有心愿未了 张角站起身来,低头看了眼脚下,信奉自己敬仰自己的黄巾部众,尸横满地 这还是众多殉道的黄巾部众里的极少数,经过这几年的征战,那些相信自己可以带领他们过上好日子的淳朴信徒们,死亡了最少四十万 这可是活生生的四十万个人! “天门与我何干!长生与我何干!大道与我又何干!” 一柄桃木剑当空炸裂,与之相对的,是一团纸粉燃烧的绚烂烟火 而后便没有而后了 一切归于寂静 00468 和氏璧,气数,人 朝廷中枢的三驾马车,太尉掌管军事,统辖太常、光禄勋、卫尉三卿,司徒掌管民政,统辖太仆、延尉、大鸿胪三卿,司空掌管四方水土功课,统辖宗正、大司农、少府三卿 由于王祥那件把雒阳王氏家主气的吐血三升至今昏迷不醒的壮举,朝廷中枢的三驾马车毫无准备的崩塌了一架,隐隐成为凌驾于二皇子党和太子党之上第一大党的士大夫党,陷入了山崩地裂般的巨震,人人自危,人心惶惶 原先拜在太尉杨赐门下的大小官吏惶惶不可终日的四处投放名刺,希望重新搭上一家庞然大物,躲过这次前所未有的党争祸乱,太尉杨赐都让人砍了脑袋,更何况是他们 王祥惊世骇俗壮举的最大受益者,毫无疑问是在这次国本之争中由劣势转变为占据上风的太子,但在个人利益上御史中丞王畅笑的是最开心,一个萝卜一个坑,老萝卜没了自然需要新人顶上去 御史中丞王畅作为独立于九卿之外的中枢重臣,又是三公之下第一彪炳权贵,与司徒袁隗司空陈蕃坐而论政共同领袖士大夫党,似乎是指日可待了 太尉杨赐死了没多久,士大夫党几乎所有重要人物全部聚集到了司徒袁隗的府邸,因为袁家府邸看似朱漆绿瓦脊兽斗栱,一副与寻常王公府邸没什么两样的气派模样 实际上在建造之初喜好留一手的袁家老祖宗,把这座占地极广大宅子依照小型城池的标准建造,外面的朱漆绿瓦不过是装饰罢了,其实就是一座防守严密的坚城 最让这些簪缨权贵趋之若鹜进入袁家府邸的一个原因,在这场大战中声名鹊起的儒将张郃,率领斩杀大汉四大名将张奂的一千大戟士,入驻了袁家府邸,拱卫家主的安危 擅长火中取栗的士大夫党,许是意气风发了太久,完全忘记了当初党锢之祸带来的切肤之痛,毫无防备之下,这才发生了太尉杨赐死于非命的惨案,给了士大夫党的权贵们当头痛击,这才拖家带口的一窝蜂涌进袁家府邸 辛亏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张绣不在这里,要是知晓这么多功劳白捡一样堆在一起,肯定拉着兀突骨胡车儿这两个整天琢磨升官发财的胡人武官,来个一锅端 反正他们三人一个无牵无挂,另外两人的宗族都在西凉,哪里会畏惧几乎得罪整个中原所有世家望族的后患 御史中丞王畅还没真正进入三驾马车的核心,只能算是有名无份,许多由司徒袁隗太尉杨赐司空陈蕃三人敲定,涉及国祚,决定大汉王朝往哪个方向滚动的密谋,一概不知 既定的摆在明面上的大局,二皇子刘协在黄巾之乱中斩杀太子,回到雒阳皇帝刘宏暴毙,临危受命登临皇位,早就面目全非 甭说是斩杀太子了,现在的二皇子刘协连只丧家犬都不如,一退再退,那一帮子残兵败将若不是还有仅剩的大汉四大名将皇甫规独木支撑,稷下名士刘晔力挽狂澜,哪里还能苟延残喘到现在 袁家府邸的后院有一处名为无风的湖心小亭,取自‘家事国事天下,事事至此无风也无雨’,过去只有袁隗杨赐陈蕃三人有资格来此煮酒论道,顶多再加上袁家首席供奉剑道名宿吴神荼,四人而已 每逢岁末或者共商国事,但这个国事并非是大汉的国事,而是世家望族的国事,御史中丞王畅脸上云淡风轻的满不在乎,其实心里比谁都在意 盘膝坐在雕螭玉案前的御史中丞王畅,志得意满的揭开一般小望族使用的铜制博山炉,放入一块沉檀龙脑中最是下乘的樟脑,笑意渐浓 这才是真正权倾天下权臣该有的气度 此次共商国事过后,这只连一金都卖不到只值区区几千五铢钱的博山炉和未烧完的樟脑,怕是卖出个百金的价格,那些世家望族豪商巨贾依旧会争的头破血流 听说已经有世家望族在挂卖自己当初酒后的大作了,就连自己年轻时作的一首狗屁不通打油诗,都卖出了十金的价格,看来回家以后要多写几副了 御史中丞王畅若无其事的扫了一眼宝剑闭眼的当今天下剑林佼佼者吴神荼,若有所思,看来自己的底蕴还是不行,放在过去家里的那位首席供奉还算熨帖,现在着实不够分量了:“袁司徒陈司空,现在雒阳的局势对于我们来说很是不利,本官也就不拐弯抹角,有话直说了” “太尉杨赐作古以前,雒阳的局势还不算是明朗,毕竟士大夫党掌控着雒阳城内最强的军队,可现在那帮忘恩负义的小人全部被傅燮策反了” “我们最大的优势已经失去,一旦太子平定雒阳的乱局,皇帝刘宏基本上算是被太子架空了,什么时候登上皇位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这也就罢了,只要皇帝不死,你我还有一天的喘息时间,怕就怕太子麾下的那帮子骄兵悍将等不及,来个逼宫,到那时你我只有死路一条” “太子麾下的那帮莽夫可不是饱读诗书的名门之后,全是一群泥腿子,陈武太史慈出身寒门庶族,甘宁兀突骨胡车儿这些人不是匪徒就是蛮夷,完全是有可能干出大逆之事的” 袁隗陈蕃二人慢悠悠品茶,不慌不忙 这两位士大夫党党魁打的什么心思御史大夫王畅心知肚明,真正死路一条的是雒阳王氏,汝南袁氏根深蒂固在朝廷中枢,门生故吏遍及朝野,无论是谁执掌天下都离不开汝南袁氏的支持,高枕无忧 广陵陈氏更不用发愁了,诗书传家的广陵陈氏经过这么多年的积攒,终于是厚积薄发了,三代代代有英才 老一代有他与位列九卿之一的族弟陈纪,中青一代有光禄大夫陈群以及二十万并州狼骑的谋主陈宫,少年一代有小小年纪得到大将军重用的陈琳,一门五英,比起自己吹出来的荀氏八龙高山仰止了不知多少 即便是弘扬杨氏的处境也比雒阳王氏好太多,虽然太尉杨赐死了,但弘农杨氏也只是壮士割腕,不至于伤筋动骨 只要关西孔子那块铁字招牌还在一日,弘农杨氏的地位一日便不可动摇,依照现在的局势来看,太尉杨赐的死反倒是好事,这么一来太子登基以后便没有借口刁难弘农杨氏了 这其中的深浅御史中丞王畅何尝不知,当初就应该让函谷关守将王摩暗中投靠太子,可现在已经晚了,肠子悔青了都没用:“二位不着急也无妨,但有一件事两位公卿想必是不知道” “皇后已死” 袁隗的眼皮剧烈一抖,陈蕃的呼吸忽地急促 两人还是一言不发 事到如今,两人还是这么一副不温不火的表情,御史大夫王畅蓦地嘴角约莫有些冷意,果然不出那位独占世间八斗风流人物的预料,既然如此,那我王畅与你在这个小辈合作一二又何妨 袁隗陈蕃既然你们不仁,休怪我无义了 —————— 皇宫内同样有一顷湖泊,不过比起袁家府邸的小家碧玉,皇宫内名为天池的湖泊波澜壮阔的多,景色也更加的宜人 湖心也有一座小亭,其实称作水中庭院也不为过,整座水中庭院以产自蜀中的坚韧绿竹夹杂各种名贵木材为底座,浮在水面一座青翠宜人的僻静平台 依稀可见湖水荡漾的竹廊上,三人席地而坐,一人是当今天下第一权臣十常侍张让,一人是执掌天下兵权的大将军何进,最后一人衣着最为朴素,反而是三人中乃至大汉王朝的最为尊贵之人,皇帝刘宏 吹着清爽湖风的三人,面前摆放的不是士大夫访客交友极为推崇的清茶,而是一壶劣质的黄酷酒,酒碗倒是好东西,全是天下第一名窑越窑特制的千峰翠色酒碗 大将军何进随手捻起一粒寇豆,放在嘴中嚼了几下,嘎嘣脆响,打破了三人之间许久的沉默:“刘宏,这么多年是我误会你了........” 眺望风起云涌观星台的皇帝刘宏,摇了摇头,制止了何进即将脱口而出的道歉:“兄长,你我都是一家人,哪里来的那么多矫情” 兄长?自从永康大乱以后,多少年不曾听过这个称呼的何进,眼眶有些湿润,抽了抽鼻子,猛灌了一碗好酒 十二殊胜上师张让,满脸慈悲相 远方,观星台一切归于平静,刘宏回头注视面前主动放弃一身气数的何进,欲言又止,那些话还是又憋在了肚子里:“兄长,你觉得戏先生谋划的那件事有几分胜算?” 喝完半壶黄酷酒的何进,脸色没有正常的酒晕红色,一反常态的苍白如白纸 何进交给刘宏一物:“要是三天前,我心里连一成的底气都没有,不过阎罗前几日找过我了,亮出了他的真实身份,有他在,加上承彦先生和德公先生的相助,四成把握应该没问题了” 刘宏平静的脸容泛起一抹忧色,接过了那块天下人梦寐以求的和氏璧:“才四成,胜算低了点” 时隔多年,何进又一次瞪了刘宏一眼:“这还嫌低,当年张良陈平萧何曹参四人联手,也不过五成的把握,这才有了后来的汉武万国来朝,光武中兴,要不然大汉王朝早被........” “咳咳.......” 唾沫星子四溅的何进,听到熟悉的咳嗽声,尴尬一笑,挠了挠头灌了一碗酒:“你呀就是太贪心了,那件事成与不成都无所谓了,只要辩儿能够活下来就成,其他的就别多想了” 可中兴汉室这件事何其重要,祖宗基业四字何等的沉重,岂是说放下就放下的,刘宏蓦地握紧了手中的和氏璧,沉默不语 那道熟悉的咳嗽声落下,三人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来了 何进面对这位害死妹妹的罪魁祸首并没有想象中的恨意,不是没有,而是不想因为自己而导致辩儿那件事出了差池,违背本心的说了一句与妹妹一样的话 “多谢先生了” 回头看向刘宏,毫不拖泥带水的接过了张让双手奉上的凤翅镏金镋,笑声爽朗 “那我先走一步了” 凤翅镏金镋贯穿心口的那一刻,也交代了一句遗言:“麻烦先生转告咸儿,这些年是为父对不起他,不原谅我也不怪他,只希望在大婚之日,能给我这个老头子坟头上倒壶好酒” 戏志才郑重点头,深深作揖 “请大将军赴死” 00429 哪有父亲不疼儿 “兄长,你不懂朕。” 九五之尊刘宏解下身上的那件素色长袍,披在了这位相互扶持几十年同样也勾心斗角了几十年的大将军身上,神情落寞。 示意戏志才坐下,皇帝刘宏亲自为寒门出身的戏志才倒上了一碗黄酷酒:“先生可懂朕?” 端着胎体细腻青翠如玉的酒碗,公认的熹平一代甲子国士戏志才,怔怔出神,酒量极差的他连桂花醪都得小口慢酌,却把一大碗酷烈黄酷酒豪气干云的一饮而尽:“郿邬。” “哈哈!” 皇帝刘宏放下酒壶的动作为之一顿,继而发出畅快之极的大笑。 被黄酷酒呛的剧烈咳嗽的戏志才,没来由的感到一股子悲凉。 张让亦是一脸悲悯相。 “有先生这句话,朕就不劳烦先生作揖下拜了。” 皇帝刘宏霍然起身,气势浑然大变,如枯坐泥佛前的佛门青灯僧,一朝顿悟,立地成佛,绽放出日薄西山锐气复还来的仙佛气象。 “起!” 静卧在手心的和氏璧,缠绕着大量沸水般咕咕沸腾的气机,当空飞去,剑胎般悬停在刘宏的头顶。 气势再转。 百顷湖泊无风自动,流转出当年王老剑尊在黄河水面一剑龙吸水的仙人气度,锐气更盛,气象更胜。 九条水流大蛟如瀑布倒挂天空,拱卫九五至尊。 青色剑罡弥漫在天地之间。 原来,王老剑尊离世后,并非是天下已无剑。 遭天下人诟病注定在青史上留下昏君骂名的刘宏,早已是陆地剑仙。 占尽世间九斗剑道风流。 —————— 黄琬下属的西园下军营,再是训练有素甲胄精良,但在亭台楼阁林立九曲十八绕的皇宫大战,已经失去了地利,人和方面也是大大不如,况且期门卫对于皇宫的地形了如指掌,应对起来越发的捉襟见肘。 在凉、徐、冀等期门少卿不停的突刺分割下,屋檐上的那一架架铜机连弩的矢如大雨泼洒,西园下军营硬撑了三四个时辰已经实属不易了,伤亡的士卒很快超过了一半。 这些出身非富即贵的将士,应招进入直属于皇帝的西园八校尉,看中的可不就是直属二字,能在皇帝面前多露脸,希望换来一个简在帝心。 雒阳百姓嘴里的祖宗兵们又不是整天吃风沙喝胡血的边军,哪里承受的住这么不要命的血战,不等黄琬继续发号施令,一哄而散。 金缕玉冠道人接连失去了两股涉及成道契机的气数,恨不得生啖了阻拦自己的黄琬,自己撇下期门卫一个人跑过去抢食吃,也可以,但是白马寺的十二殊胜上师张让也在皇宫里。 自己距离羽化飞升只有一步之遥没错,可那个该死的阉狗却能以金刚杀天象,只有张让一人也就罢了,有的是法子避开他,糟心的是天下十大高手弓甲大长秋也在雒阳城内。 独其一人得指玄八分精义的术剑剑甲于吉死后,填补这个空缺的人选不少,江湖上也流传了各种各样的版本,经过这几年的推算,应该是落在了弓甲大长秋头上。 一位能以金刚杀天象,一位是独得指玄八分精义的大指玄,擅长的还是箭术,不好也不能莽撞行事,要不然早就闯进皇宫宰了那三人了,怎会在观象台当了那么多年的深坑王八。 金缕玉冠道人过去是畏惧红符巷的王老剑尊不敢轻举妄动,好不容易把王越熬死了,也不知道是大汉的气数未尽还是怎么回事,又来了一个大指玄。 现在苦哈哈熬来一个趁势而起火中取栗的机会,竟被一个凡夫俗子挡住,接连失去了两次羽化登仙的气机,气急攻心的差点走火入魔了,岂会轻易放过黄琬。 塵土甩动,风驰电掣。 “嘭。” 中年儒生哪里是神仙气度的消失不见,而是一个踉跄从半空跌了下去,好巧不巧的刚好砸在了身形如虹的左慈身上,扭了扭屁股,心中奇怪:“咋个回事,怎么一点不疼?” 隐隐约约之间听见屁股下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声响,低头一看,赶紧站了起来,搓了搓手赧颜道:“这位老真人对不住了,这个方向没把控好,莫怪莫怪。” 道风仙骨的左慈好像修道进入了岔路子,脸容升腾起一股子紫青色,看似盛怒,实则心里不停的在犯嘀咕。 自己是谁?天师张道陵之后最接近天门的道教大真人,那位传闻早就可以与张道陵联袂飞升,因为放心不下道教事业滞留人间的黄紫师兄,依旧不如自己。 这一次引得天下大乱又在观星台逆改天命的张角,几可乘剑飞升,降妖除魔的道法超过自己一筹没错,但在大道飞升一途,自己起码要强出张角两筹,蚕食了这么多年的大汉国祚气数,其中的仙人气象非一般人所能想象。 所以说在气机感应方面,就如王越之于剑道,童渊之于枪道,敢说第二绝对没人傻不拉几的跑出来说自己第一,现在竟然没有感应到这名中年儒生的丁点气机,未免太过悚人听闻了。 不敢妄动的左慈,还有一个诡异的自己都觉的可笑的念头,自己好像在甲子以前见过这名中年儒生,不禁自嘲的笑了笑。 道教修的是大长生,儒家倡导三不朽。 千百年来,儒家的儒生们并不在乎自己活多长时间,而是能否青史留名,能否立德立功立言,能否诗书传家,不见得有多羡慕真正大长生的天师张道陵,一定对二十几岁早卒的儒林十哲七十二贤之首的颜回恨不得取而代之。 一名儒家儒生比一位道家大真人生活的时间还长,说出去怕是会成为天底下最大的笑话,还会被儒家的儒生们视作侮辱,只想着一己私欲,忘记了儒家先贤为之付出无数鲜血的达济天下。 可自己还是个小道童在条小山溪挑水时,好像真的见过一名相貌与他相差无几的儒生,坐在那口早先只是个无名也无名气的深潭旁边,怡然垂钓,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掌教真人亲自取了一个江湖气颇重的名字,锁龙潭。 过了这么多年还能印象深刻,因为那名儒生手里的鱼竿委实怪异了些。 无线,也无钩。 那根鱼竿在前些年恰好又见了一次,挂在天下第八剑侍甘铏的腰间。 忽地。 晴空万里的雒阳上空,乌云压压,不停的向皇宫上空挤压,浓郁的就像是一汪黑沉沉的死水。 未见有雨,却有雷电氤氲。 紫红相间。 这副天地动容的景象,左慈有幸见过一次半。 一次是师兄张道陵乘剑飞升,半次是白衣剑神王越剑开天门。 “难道?”左慈心中涌现一股从未有过的欣喜,丝毫不逊色当初第一次蚕食大汉国祚的边角料,欣喜若狂:“这是有人再次羽化登仙了,是师兄南华,还是武帝童渊,又或者是那位白马寺的活佛莲池大师?” “瞧这副前所未有的雷霆气象,比起师兄当年不承多让了,多半是武帝童渊耐不住性子终于是要羽化登仙了,可这种事容不得半点马虎,应该在占据天时地利人和的武帝城才对,怎么跑到雒阳皇宫了?” “不管了,甭管是谁,贫道的大机缘到了,难怪师父当年说我大器晚成,个中缘法原来是在这里。” 中年儒生满脸愁容,一脚踹飞了刚爬起来没多久的左慈,恼羞成怒道:“都怪你个小畜生,当初与钟离掌教坐而论道,说你猪狗不如,气的老家伙吹胡子瞪眼,现在应了吧。” 蓦地叹息道:“刘宏你这是何苦。” 风雷跌宕的半空,乍然出现一道朴素身影。 酝酿了许久的紫雷,当空劈下,一道接着一道,短短几息的时间,竟是形成了电闪雷鸣的奇绝景象。 刘宏不管不顾,任凭肌肤被紫雷炸的皮开肉绽,只是不停的从观星台接来大限刼数,封入曾经寄存过大秦帝国国祚气数的和氏璧。 观星台上动弹不得的刘辩,从未感到如此的神清气爽,却不知为何,悲从心来。 雒阳上空那仿若只存在裨官野史里‘六月飞雪、赤地千里’的惊心动魄光景,雒阳还有周边的一些县城都可以看到,但电闪雷鸣之中的刘宏,瞧得见的少之又少。 中年儒生算是一个,金缕玉冠道人左慈算是一个,还有一个人则是地府阎罗,因为这一切都是他一手谋划一手促成的,只不过是他与以前的庞德公现在的戏志才各取所需罢了。 戏志才是想要彻底解决太子刘辩的短命命格,至于自己。 就快了。 负手站立在观星台边缘的阎罗,没有理会突然出现在身边的中年儒生,喃喃自语:“就快了。” 当年王老剑尊死后一身气数成就了千剑宗师,况且是一国国祚,压胜一国国祚的大限刼数更是气长万里。 人肉之躯哪里承受的住,陆地剑仙也不例外, 以自身为天地之桥的刘宏,很快从最开始的皮开肉绽,变成了血肉模糊,经络尽断,筋骨粉碎。 “哈哈!” 刘宏却像个童心未泯的孩子,欢呼雀跃的大笑起来。 最后,笑声随着美玉掉在地上的清脆响声,戛然而止。 本可羽化登仙享受长生不死的刘宏,连个曝尸荒野都没混上,落了个尸骨无存。 悔不悔? 喊了一辈子让父的张让最清楚。 一脸欢喜相。 00430 当时只道是寻常 雒阳城内风起云涌,风雨骤至,风雨飘摇,只会影响到穷苦百姓眼里用金扁担银扫帚的权贵们,对于他们这些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的苦哈哈来说,甭管什么雨只要是风雨就成,该死的鬼天气不知道多少天没有下过雨了,田里的青秧子都晒软了。 为了求雨河东解良的老百姓求过龙王拜过河神,杀的猪宰的羊已经超过七头了,还是不见奏效,过去人头攒动每逢夏天总有许多老人纳凉的龙王庙河神庙,门可罗雀。 如果不是关家村于家村等七八个村子赶往县城绕不开这两座干枯小河旁的神庙,每逢初一十五还会有庙会小集市的龙王庙河神庙,想必是会更加冷清。 龙王庙河神庙相隔不远,分别在这条龙王河神河的两岸,河水的名字大的吓人,其实不过是黄河支流洛水的支流引灌出来的一条小河,也就五六步宽。 过去因为这两座神庙的缘故,这七八个村子举办的水上庙会,名气颇大,甚至是大到没边的县令都曾参观过一次,点头称赞了几句,一直被这几个村子的直属小吏汉寿亭亭长当作谈资,没少给同僚们炫耀这件事。 汉寿亭亭长放在往常要是吃了挂落,保准会被附近乡里的亭长们嘲讽奚落,现在解良县遭遇了二十几年难有的旱灾,谁还有那个心思,整天就琢磨着怎么从那条途经解良的大河里多争些水。 说是争,其实已经到了抢的地步,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过去淹没三个壮汉还绰绰有余的洛水支流,现在还没有十来岁小孩的大腿深,没有水种不出庄稼就得死人,这几年好不容易过上个踏实日子,不能再拖家带口的四处流亡了。 解良县的旱灾只是大半个关西的冰山一角罢了,比这更惨的多得是数都数不过来,好歹解良县还依傍着洛水支流,那些寻常年份漫山遍野都是贫瘠黄土的村子,早在去年就没了炊烟。 身强力壮孤身一人的去投了西凉军,拖家带口又因为故土难离不愿离开关西的,基本上都以一个不值钱的价格举家贱卖给了大豪强和关西少有的世家望族,给口吃的就成。 解良县因为洛水直流的缘故,情况稍微好一些,龙王河神河这些河道旁的田地更好一些,只要是肯吃苦,挖出河底湿润的泥土洒在地里,晒干后小心清理出去,循环往复,枯黄的秧苗总会泛起一些绿意。 此时正值酷热的中午,一名身段诱人的年轻女子,顶着一块褐色方巾,吃力的挖着河底湿润泥土,河岸上几个青皮汉子眼热的盯着这个十里八村长的最是俊俏的小寡妇盈娘。 皮肤怎么晒都白皙可人的盈娘,真是没亏了爹娘取得名字,高高鼓起的胸脯随着挖泥动作引起的波涛,都能把那几个青皮汉子的眼珠子晃出来,不过他们也只敢看着过过眼瘾,动手是不敢。 大字不识几个的青皮汉子们不是不想,着实是没那个胆子,过去是因为盈娘的丈夫是西凉军一名什长,平时每到逢年过节县令大人都会派人送份薄礼,礼虽薄但是其中意味,这让本就害怕西凉军的青皮汉子们,路过盈娘家的土屋相距个七八里远都直接绕路走,更甭提骚扰盈娘了。 本以为盈娘成了寡妇机会来了,没想到又被县令大人看上了,听说这位家中有一位江东小娘的县令大人,甚至不惜休掉那位脸蛋都能掐出水的水乡女子,让寡妇盈娘来做正妻大妇,也要把小寡妇盈娘娶回家里。 盈娘不从,县令大人又怕强行掳回家里,被盈娘夫君的袍泽一刀砍了脑袋,毕竟西凉军的跋扈和董卓的护犊子那是出了名的,只好暂时搁浅了这件事。 事情到了这里似乎要按部就班的朝着注定载入地方县志的贞洁烈女发展,有些小心思的汉寿亭长叹息一声收起了自己心里那点上不了台面的蝇营狗苟,可谁知就在不久前,小寡妇盈娘拖回来一个高大威猛的汉子,好像是饿晕在路边了。 在这个析骸以爨易子相食的生不如死世道,斗食小吏饿死的比比皆是,何况是这些没有官身的汉子,这件事很快风传了整个汉寿亭,平日里本就嫉妒盈娘的妇人们,说三道四风言风语,以至于大半个解良县都知道汉寿亭有个偷汉子的寡妇。 加上盈娘的美貌在解良县那是出了名的,又与解良县的土皇帝县令大人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一时间竟让盈娘的名气不下于那位从颍川落叶归根的老儒生。 关西尚武之风源远流长,一直可以追溯到大秦帝国以前的周朝,文脉方面则就差的太多了,偌大一个庙堂中枢找不到一手之数的关西籍贯文臣,谁家要是出了读书种子那是堪比举孝廉的天大喜事。 在河北、淮泗、江东、荆州甚至是蛮夷之地巴蜀,为了一个孝廉名额争的是头破血流六亲不认,而在关西则是一副让天下读书人诟病不已且羡慕斐然的画面,每年举孝廉居然凑不够人数,读书种子的金贵可见一斑。 那位从文脉的首善之地颍川归来的老儒生,刚踏上河东郡的土地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河东郡太守大人带着一大帮子官吏倒履相迎,对于只是白身的老儒生来说荣幸之至了,为了啥,还不是为了老儒生能够留在河东郡,多教出几个读书种子。 不求冒头几个国士徐庶大才子郭嘉那样的凤毛麟角读书人,教导出一位才学与郭图相差无几的名士就成,估摸着是不太可能了,整个关西这么多年才出了一位可与稷下名士争锋的李儒,要是想再出一位,不知道要给孔圣人烧多少高香才够。 好巧不巧的是,那名看着高大威猛实际上不过是个软脚虾没多少力气的长髯红脸汉子,偏偏怀里揣了一本比上等水浇田还金贵的书籍,这让小心思再次活络的汉寿亭长不免垂头丧气,便想着让这几名青皮汉子过来试探。 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汉寿亭长包括那位解良县县令在内,以及几家豪强子弟彻底死了心。 不知道遭到何种变故一膀子力气对不起那魁梧身材的红脸汉子,与那位老儒生促膝长谈了一夜,第二天两眼满是血丝的老儒生非得拉着红脸汉子又逗留了一上午才肯放他走。 前几日老儒生去弘农郡访友,义正辞严的拒绝了解良县令举荐的几名儒生,毅然决然的把私塾交给了红脸汉子,要知道那几名儒生可是从关西文脉首善之地弘农郡回来的读书人,其中一人还得到过关西孔子弘农杨氏一名偏支子弟的称赞。 结果第二天,解良县县令与县里的几家豪强族长,各自备了一份厚礼亲自登门拜访,气度不凡的红脸汉子笑言拒绝了,当时几个青皮汉子刚好在场,瞅着红脸汉子保住里子又给足面子的谈笑风生,再没人觉得老儒生的决定是错的。 饿的头昏眼花的几名青皮汉子赶忙从地上爬起来,忙不迭的开始徒手挖掘湿润河泥,小心翼翼的洒在田地里,比当初几人有幸品尝解良县秦楼楚馆的美人还要小心。 一袭儒衫的红脸汉子沿着河道走来,随意的瞥了一眼那几名不用猜也知道肯定偷奸耍滑的青皮汉子,几人芒刺在背,脸色煞白的僵硬在原地,动弹不得,直到视线移开才好一些。 红脸汉子找了一个坡度较低的河堰,双手撑在土岸边缘,缓缓的放下身子,直到双脚着地这才松开双手。 身形笨拙还不如十来岁孩子灵活的红脸汉子,随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递给盈娘一个陶罐:“这几块旱田马上就要卖给县里的一家商贾了,盈娘还这么忙活作甚。” 本以为陶罐里只是清水的盈娘,喝了一口,发现竟是浓郁的鸡汤,先是不顾红脸汉子的拒绝,踮起脚尖轻手轻脚的喂给了红脸汉子大半罐子,这才小口小口喝完剩下的小半碗,笑容婉约:“他们是看在关大哥的面子上才肯收下这几亩出产不了多少粮食的旱田,总不能让人家赔本不是。” 红脸汉子那双好看的丹凤眼,瞬间温柔。 世间的胜景无数,可能是司马相如卓文君那般的轰轰烈烈,或许是郭嘉越女之间的神仙眷侣,亦或是王老剑尊放弃长生天人的痴心不改。 但总有一个瞬间,不一定是最美好的,却一定是属于自己的。 红脸汉子过去要用最快的刀,骑最快的马,也要娶世间最漂亮的女人。 遇见这名女子以后,想想,门前不必桃花灼灼,而是要有人可以一起走过细水长流的日子。 红脸汉子心底不可遏制的涌出一个冲动,伸出那只只握春秋与利刃,只斩世间英雄辈的右手,笨拙而又轻柔的为女子擦去额头汗水。 手指颤抖。 女子捏着衣角,赧颜。 “关大哥,关大哥。” 这时,一个半大小子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朝那几名青皮吐了口唾沫,眉开眼笑道:“李二狗又和于大头打起来了。” 红脸汉子习惯性的拂髯长笑,只不过没有了那柄名震天下的大刀,也没了笑看天下的战绩,只是一句寻常。 “关某,这就过去。” 过去是为了活着,现在嘛,则是为了生活。 家中有位婉约小娘,每日做好饭菜,翘首以望。 00431 一颗人头一宰相 转眼,又是一年秋分。 前些年,刘辩还记得‘秋风起,蟹脚痒’嘴馋的与庙堂小蛟鲵王匡吃着油黄蟹膏,谈论家国大事士子风流,与视作心腹股肱的戏志才把酒言欢,今年只剩下寒蝉凄切了。 不久前那场牵涉范围极广的动荡,太子刘辩或者说距离皇位只有半步之遥的准皇帝刘辩,应该是最大的赢家,出乎司徒袁隗司空陈蕃御史中丞王畅等所有庙堂权贵预料的是,太子刘辩并没有事急从权的抛开守孝三年的惯例急匆匆登基。 然后大刀阔斧的任免官吏,清洗站队二皇子党的官员,只是以太子监国的名义,任命了几个官职不高却是举足轻重关乎国家命脉的官位,随后前往皇陵守孝。 任命徐庶为大司农部丞,官帽子中规中矩称不上多高也不低,上面还有二把手大司农丞、一把手大司农,以他平定黄巾起义第一文臣的治理和名望刚刚好。 官职只是协助一把手大司农处理政务的佐官,相当于皇帝身边抄写文书的黄门郎,架不住刘辩临时赋予的权利大,主管田租、口赋、盐铁酒专卖、均输漕运、货币管理等大汉所有的经济命脉。 以徐庶机关算计的性情,恨不得挖地三尺也要把大汉所有库存挖的一干二净,放在这个位置上再合适不过了,免得被眼红的士大夫党官员暗中使绊子,大大拖延敛财的时间。 毕竟徐庶再有才干,聚敛涉及大汉无数方面的赋税财货,也不可能一人完成,还需要下面的太仓令、均输令、平淮令、籍田令、斡官令等等多达上千人的大小官吏配合。 若是这些汝南袁氏弘农杨氏等大望族的门生故旧来一个拖字诀,消极怠工的话,徐庶一两年之内难能有什么作为,单是整饬大小官吏就够他喝一壶的了。 郭图担任大厩令,负责把京师及近郊的马场的所有精良战马,运往长安,至于那些稍次一些的马匹,全部以高出市场五成的价格公平公开的卖给所有世家望族,至于怎么分配则由士大夫党自己商榷。 战马售卖一事没过几天便触怒了刘辩麾下所有的将领,文臣看的云淡风轻,落在武官眼里可就相当于卖儿卖女了,但这件事涉及到程昱一条改变整个庙堂局势的阳谋,无论武官们怎么闹腾只要是不是很出格,刘辩始终保持不闻不问的态度。 不过接下这块烫手山芋的郭图可就遭殃了,府邸的正门换了足足七块了,可每换一次代表脸面的正门,郭图脸上的笑意就浓三分,在换到第七块的时候差点就广邀好友举办宴会了,这让曾经抢先一步拿到西园八校尉总统领沾沾自喜的黄琬,后悔不已。 公开买卖战马的阳谋,没过多久就产生了奇效,老皇帝刘宏在世时都不曾买卖天子六厩的战马,现在时机来临,擅长投机取巧的世家望族哪一个不像是闻见腥味的野猫,蜂拥而至,铁板一块的士大夫党因为利益分配很快出现了裂缝。 几名可以当做梁柱子使用的文臣,还剩下满身正气的董昭一人,思虑再三,明面上以他为主事官,暗地里却是程昱亲自操刀胜过田产赋税、甲胄刀戈、驿马良驹等所有重事的第一要务。 搬空皇宫藏经殿、鸿都门学、太学三地所有的孤本善本手抄本,全部运往长安。 这件事按理说会遭到蔡邕、草圣张芝、围棋四国手山子道等这几位嗜书如命的大文豪极力刁难,一反常态的出奇顺利,几位儒林大文豪甚至还暗中相助,着实是匪夷所思。 徐庶、郭图、董昭三人各司其职,黄琬统辖西园八校尉剩下的所有兵马,文官再次捉襟见肘,可惜那位亲手宰了太尉杨赐的王祥只愿在家中侍奉双亲,陈琳年纪又太小,跑去稷下学宫求学去了,不然由他们二人顶替两个位子,文官的窘困光景还能缓解不少。 这次西壁垒一战最令天下人瞩目的非曹操莫属了,上元节放弃祭祖的忠心耿耿,以不过二十几岁的年纪担任北线主帅,攻破黄巾大军的黄河北线,世人无不潸然泪下仕林人人高呼壮哉的孟德家书,单拎出来一件足以名声大噪,偏偏全部发生了在曹操身上。 曹操又是出身于名门望族之后,虽说身上有宦官党的影子,但是此一时彼一时,过去士大夫党与宦官党为了争权夺利,水火不容。 现在宫里的太监基本上在太子临时坐上皇位的那一天,全部杀的精光,顺便不分青红皂白的连斩了七名求情大臣。 其中与宦官党有着千丝万缕瓜葛自然不少,但是还有几位清誉极好的诤臣,无一例外,走出来一位,太子简简单单吐出一个杀字,为了第一个赶往太子身边护驾的不惜累死半数亲卫的张绣,雷霆出手,抢在混不吝的胡车儿之前割下了七名大臣的脑袋。 朝会开始以前,捋着胡须谈笑风生准备把太子当做黄口小儿戏耍的老臣重臣们,这才收起了轻视之心,不敢造次,快速交流过眼神以后,静观其变。 军功卓越又握有重兵的曹操,不可避免的成为了大望族争相拉拢小望族争先恐后巴结的世家子弟,善于见风使舵的士大夫们平时访友雅集,再没有一人提及宦官之后这几个字眼,谈及的多是开国功勋曹参后人。 曹操拔得了头筹,将星闪耀稍逊一筹的太史慈,轩辕丘一役以区区数千人马挡住了南线大军的脚步,还挡住了一个月之久,现在的大汉军方哪一个不是对这个二十来岁的小将高看一眼,见了面一定要喝上三碗黄酷酒才行。 甚至有将领拿太史慈与一万七大破四十三万王莽军的昆阳之战相提并论,太史慈虽说没像光武帝那样彻底击溃敌军,但是在无险可守的情况下击败三十几万大军的战绩,不失为一大壮举。 太史慈由一介白身,迅速飙升为六品武卫将军,至于原来的武卫将军王摩,因为雒阳王氏的身份遭到了罢免,而士大夫党没什么异议不说,还有不少的世家望族子弟为这个寒门将领打抱不平,说是官帽子低了,配不上轩辕丘一役的辉煌战绩。 继续攫升倒是可以,刘辩考虑到太史慈年纪不大,升迁太快容易造成骄横之心,对于太史慈的成长不利,再说了刘辩深知太史慈的才能,知晓轩辕丘一役并非是某些人口里的运气和侥幸,为了避免以后封无可封赏无可赏,连跳八级,已经足够咋舌了,不可再高了。 不过思虑再三又加封了太史慈暂领从五品中军校尉一职,距离踏入军方核心只有一步之遥,既能平息太史慈可能生出的愤懑,又能保证雒阳的安危,一举两得。 其次,最不应该驰援太史慈,偏偏把太史慈从尸体里亲手扒出来的甘宁,因为一人抗下西壁垒补给线的大功,升任六品讨虏将军,算是正式摆脱了水匪的出身,成为了大汉的一名将军。 兀突骨军功不足,待在六品威烈将军上没动窝,只是赏赐了丰厚的钱帛,不想升官只想多拿些粮食牛羊的胡车儿,除了照例赏赐的钱帛以外,由八品虎贲校尉连升两级担任七品虎贲郎将一职。 三大亲军统领里出身最差的黄巾贼管亥,则是得到了从九品太子府都尉,捞的军功少是一方面,主要在这敏感时期不宜多做安排,免得引起那些祖宅在淮泗四州饱受黄巾贼荼毒的读书人愤懑。 即便是太子府的从九品都尉,由贼转官的诏书刚一下达,太学就闹出了不少动静,还好有郭嘉在位于鸿都门学和太学中间的一处秀丽桃园举办士子雅集,转移了那群整天吃饱了没事干只会抨击朝政的太学生注意力,不然在有心人的引导下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此外还有方悦族弟膂力不俗的方象,擅使流星锤的卞喜,胡车儿的族弟胡赤儿,湟中义羌的校尉戈定,全部晋升为从九品都尉,正式有了官身,喜极而泣的四人少不了一封连夜送回宗族的家书,还有一顿喝了一宿的酩酊大醉。 姜冏、生死不知的方悦、黥字军水战第一人文钦攫升为七品偏将军,异军突起引起刘辩尤为瞩目的朱治,抛去继承大汉四大名将三分气数成为二品宗师,也因功劳连升好几级担任了裨将军一职。 其中还有一些不为人知唯有刘辩一人知晓的原因,朱治的儿子朱然,未来是江东六大主帅级名将之一,是继周瑜、鲁肃、吕蒙、陆逊之后的第五位江东大都督,多次以少胜多击败御驾亲征的曹丕。 其余诸如一品金刚光景的李大目、有一招指玄神仙手的张牛角、好好培养不亚于陈武的张燕、被父亲以蓟南步卒严苛要求操练了十几年的张白骑,暂时没有封赏,并且带着筛选出来的十五万黄巾精壮前往了丘陵遍地的春秋晋国故土并州,也就是常说太行山脉高台地。 段颎老将军死后留下的几名中间名将,那几名太守赶回了各自的官邸,湟中义羌主将滇那也想回去,但他再怎么舍不得边塞狼烟,不得不在未来皇帝的一纸诏书下强行留了下来,宿卫皇陵的安危。 说白了只有这支足以横扫中原的骁骑在,新任谋主程昱才会放心主公住在雒阳城外的皇陵,否则随着十五万黄巾精壮一起前往太行山脉高台地预防叛乱的武卒营,怕是去不了那处黄河与汾水交叉口的膏腴土地了。 太子刘辩一连串理所应当又羡煞旁人的升迁,以及打压以雒阳王氏为首的二皇子党的贬谪,朝堂上的大小官员欢忧各半。 从始至终与大将军何进一条心的傅燮盖勋等权贵,还有早早站队太子党的王匡等重臣,频频召开宴会,已经连续大半个月莺歌燕舞丝竹弥漫了。 汝南袁氏广陵陈氏这些在站队问题上模棱两可的红紫权贵,因为刘辩连斩七名重臣,加上程昱的阳谋,这些日子以来深居简出,差点让那些关心国事的皇城根老百姓以为这几棵参天大树轰然倒塌了。 风流韵事最多的这几家销声匿迹以后,从不缺茶余饭后谈资的皇城根市井百姓,很快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毫不起眼的关平身上,在军方在仕林都没多少名声的关平,按理说不值得市井百姓的如此瞩目才对。 架不住关平是忠义无双又有太多谜团的关二爷的长子,籍籍无名的关二爷第一次出手便名震天下,恰好实现了天底下所有普通百姓渴望一鸣惊人的愿望,加上草莽出身又很能引起普通百姓的共鸣。 武曲将甲、千里走单骑、万军丛中夺敌将首级、人力胜天小说家不见得编造出这么多精彩纷呈的故事,这几年程昱不知为何又从致力于改变董卓名声的李儒那里,借来了一批李儒鼓捣出的说书人,大力渲染,关羽的名气更大了。 关羽的身世、关羽与胭脂美人的爱恨情仇、妻子死后关羽的去向说书人嘴里留下无数悬念的噱头,吊足了市井百姓的胃口。 不少富商乃至世家望族子弟砸下重金扔出佩剑,威逼利诱说书人把那句下回分解解出来,而不是老调重弹的重温一刀取首级、千里走单骑。 表面上惶恐不安满头大汗的说书人,看似毫无背景实际上隶属于绣衣指使,没有那位端着白瓷碗吃面的上司点头,哪里敢往下说,只能是一拖再拖。 隔靴搔痒都欠奉的豪商世家望族子弟还有数量更多的市井百姓,可把雒阳城内的百姓急坏了,茶不思饭不想,预料之中的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关平身上。 占地极广的皇陵,人工挖掘出一条用于点活风水龙脉的碧水,一身素色孝衣的刘辩,盘膝坐在河边的黑瓦斗栱小亭里,面色如眼前蜿蜒而去的河水,不见丝毫的波澜。 陪同在身边静坐煮茶的,储君侧伴第一红人程昱,推给主公一杯道:“士大夫当的嫌隙已经生出,接下来主公主要抛出三公太尉这个诱饵,便能彻底分崩离析士大夫党,其中” 刘辩突然打断了程昱的谋划,注视随着清凉晚风波光粼粼的小河,平静说了一句话。 这位徒手剖出活人心肝面不该死的稷下学宫拔尖名士,眼皮直抖。 “想要做孤身边的布衣宰相,可以。” “提戏志才的人头,来换。” 00432 有仙则名 枫叶如火,一辆寻常马车行驶在夹道尽是火红色枫叶,就连地面也似铺上一层昂贵红丝绸的林荫小道上,唯美如围棋国手山子道笔下的工笔画卷,光色艳发,妙穷毫厘。 只不过这诗情画意铺展开来的长幅画卷,被一股子萦绕不去的草药味破坏的意境尽失,赶车的独臂马夫微微皱了眉头便不再把目光放在绵延而去的火红色林荫小道,专注赶车。 车厢内坐着一位气色极差恍惚间有种暮年老头子意味的中年儒生,埋在一堆古朴竹简纸籍里,聚精会神的斟酌着,不停的在身旁一幅真正长卷上写写画画:“咳咳太史将军连累你了。” 听到志才先生的歉意,脸上带着一丝颓色的太史虢,伸出手掌摸了摸空荡荡的袖子,咧嘴笑道:“先生这是哪里的话,要不是先生叮嘱徐军师可以让慈儿担任断后的角色,慈儿哪里有机会得到今天的这番成就。” 做父母最欣慰的一件事就是儿女有出息,同时登上两榜并且年纪轻轻已经踏入将军行列的太史慈,可不是有出息能够形容的了,已经逐步实现太史虢这辈子最大的志向了,光耀门楣。 曾经担任过横江将军的太史虢,寒门出身不假,眼光可不比一般的世家望族低,杂号将军里排在第六位的武卫将军还满足不了他的胃口。 慈儿才多大,以储君对慈儿的重视,加上自己这么多年的培养,封邑公侯不再是空想了:“先生可能不知道,当初末将刚刚担任横江将军的时候,稷下学宫的庞祭酒曾经找过末将,说是有意让末将担任太子殿下的亲卫扈从之一。” “可那时候的我也像慈儿这样年纪轻轻担任了横江将军,又早早的领悟了罡气,连北地枪王吕良都亲自找过我切磋了一场,可以说是得意地很,套用士大夫的一句话,志得意满。” 说到这里,太史虢自嘲的笑了笑:“哪里会看得上逐渐失势的太子的亲卫扈从,异想天开的凭自己的能力最起码也能封一个亭侯,成为家谱里的中兴祖宗。” “那时候眼窝子浅,看不到庙堂,更不要说看清里面的深浅了,本领再大,以我的出身坐在杂号将军的位置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再往上一步?祖坟爆炸了也不行。” “后来脱离黥字军,也是末将的一种异想天开,本以为投靠了汝南袁氏就可以更进一步,其实吧,那些世代簪缨的大望族,根本就没把咱们这些寒门当人看。” “也不知道吴神荼怎么想的,好好的雒阳守门人不去干,偏偏要给汝南袁氏当看门犬,虽说同样都是看门狗,但是你得看给谁看门了,汝南袁氏的势力再大,可也大不过皇室,还不是靠着皇帝赏饭吃。” 不短也不长的枫叶林荫小道,行驶了一个多时辰才到了尽头,河水潺潺,小桥人家,又是一副少见的炊烟袅袅光景,就连久居昏暗马车内的戏志才,都感到眼前一亮。 太史虢久经沙场,眼里率先捕捉到的倒不是阡陌交通的怡然自乐,而是这处小村庄外围种植的一排排柳树杨树,与大军安营扎寨时的拒马颇为类似:“末将的这些牢骚就不给先生说了,先生整天琢磨各种古籍已经够烦心了,末将要是还打扰先生的清净,着实有些不识抬举了。” “嗖——” 骤然间,一支制作粗糙但是准头惊人的竹箭射向了太史虢的门面,这一箭要是卞喜方象这几位武艺不俗的军中校尉面对,也会狼狈不堪。 太史虢张口一吐,练了许久时灵时不灵只要使出来却是极其惊人眼球的匣外剑气长,顺利的击碎了竹箭。 藏在树林里射出这一箭的小孩子,瞬间瞪大了眼,这家伙难不成是传说中的江湖剑仙。 这一式学自王老剑尊的吐气成罡,太史虢自己也没想到真的奏效了,放下了左手里的环首刀,故作风流的负手站立:“在下是大汉的中垒校尉,回乡省亲路过这里口渴了,特意讨一碗水喝,还请各位壮士方便一二。” 邓家村自己组织的乡勇屯长邓芝,按回弯弓搭箭准备再射出一支竹箭的族侄脑袋,大步走出树林,戒备的审视面前所谓的中垒校尉,抱拳道:“喝水可以,但是不能进村子,现在到处都是流窜的黄巾贼,还请这位校尉大人不要怪罪。” 太史虢的那句话并不是什么托词,还真是有些口渴,恰巧遇见了一个少见没有变成断壁残垣的村子,本想着进去看看,既然对方这么说了,自己也不好强求:“多谢这位壮士了。” 性子极倔的孩子,张牙舞爪的从那只大手里挣扎起来,窜到了小河边,小眼里尽是精光:“你你是是剑剑仙?” 这孩子眼里的精光,饶是太史虢家里有位天赋极佳的儿子太史慈,也不由的惊艳了一番,暗中是个练武的好苗子,可是听到手持木枪半大孩子说话,又暗自摇头:可惜是个结巴。 戏志才霍然起身。 那双晦暗眸子射出的光芒,即使隔了一面竹帘子,还是让伪金刚光景的太史虢,芒刺在背。 这哪是一名五体不勤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分明是一名神意内敛的武道大宗师。 戏志才不曾习武,也不曾像郭嘉那般养出一腔浩荡,自然不会是什么一品光景大宗师,手指不停的掐算,嘴里念叨个不停,眼里的光辉越来越炽热。 “难怪先生暗示我向东行,必有遗珠。” “这孩子还未成气候就有了如此气象,要是真的长大了那还得了。” “嗯?怎么还与曹操有这么深厚的牵扯。” “如果主公还被大汉的国祚气数所牵扯,还真是有些难办了,现在嘛。” “文若兄长,只能是对不住你了。” 戏志才在心底默默思量的同时,快步走下了马车,神色怔然,如果不是太史虢拉了他一把,自己都能走进已有凉意的河水里,轻抖长袖:“咳咳在下稷下学宫戏志才,这个孩子可有师长?” —————— 襄阳,鹿门书院。 这座名气愈发超拔俗流的书院,今日迎来了一位贵客,已经迈入不惑年纪还能以玉树临风、龙章凤姿、风流倜傥等等无数阳春白雪字眼形容的儒家祭酒荀爽。 就是这么一位以气度著称于世的亮拔不群大儒,吹胡子瞪眼的怒视身边高了自己一头的老儒生,收回了隐隐作痛的拳头。 顶着一个淤青眼的庞德公,龇牙咧嘴的大笑,心情却是难以想象的畅快。 堪比收集了一整套草圣张芝手制的临池笔、天下第一墨韦墨、青檀熟宣、古犀罗纹澄泥砚。 旁边还有一名中年儒生,正是那位胆敢在观星台撒尿的贾姓儒生,抓了一把瓜子正准备看好戏,忽然愣了愣,很快哀嚎起来。 “戏志才,你小子好歹给老夫留点活路啊。” 00433 铜鲤绣袋 大汉王朝有两处皇陵群,一处位于长安附近的前汉皇陵墓群,一处是当朝的后汉十陵现在应该称作十一陵。 后汉十一陵从第一座光武帝原陵、汉明帝显节陵、汉章帝敬陵一直到谥号灵的老皇帝汉灵帝方陵,全部位于雒阳城郊的数十里外。 南依山势平缓的邙山,北顾山峦起伏的太行山脉,波涛滚滚的黄河沿着皇陵侧北迤逦而去,可谓是一处天下少有的藏风聚水形胜宝地。 刘辩进入皇陵,第一眼见到的是一块高大通穹碑,上书‘东汉中兴世祖光武皇帝之陵’,中兴世祖四字格外的气势惊人。 神道两侧排列有石象、石马、石牛等石雕,以及二十八棵高耸入云整齐葱茏的柏树,象征着曾经追随光武帝南征北战立下无数战功的二十八位开国功勋。 老皇帝的方陵地宫更是奢华,地宫刻画了日、月、鸟、龟、龙、虎、连壁、偃月等无数费时费力的虚文图刻,此外还有许多配套的宫宇大殿,而主持修建这处即将完工皇陵的主官,居然是本应该死在观星台的张角。 张角的死可是中年儒生亲口钦定的,以中年儒生的一语成谶,十几个活生生的例子证明说谁死谁就得死。 寒风刺骨,披着一件貂裘的刘辩,第一次见到这位主持修建方陵最后一座建筑的大良仙师,神色不解:“仲德,孤可是亲眼看着张角死在了观星台,而且是被仙人亲手碾死,连骨灰都没剩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程昱长于堂堂正正的阳谋,并不代表他不擅长阴谋,恰恰相反,获得稷下学宫阳谋第一人称谓的他,在阴谋方面也有着极深的造诣,只不过不屑施展罢了:“主公是否还记得那位黑冰台的元老,扎纸人。” 老槐树下,默默扎纸,这副画面感极强的场景刘辩怎会忘记,轻轻颔首。 程昱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江湖趣闻民间轶事,冷不丁的笑了一声:“当初臣能够说服扎纸人进入绣衣指使,便是因为张角。” “扎纸人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获得道教大真人的长生大道,当初背叛黑冰台也正是因为这个长生大道,在一次刺杀中扎纸人无意中得到了淮南王刘安的半本修道手札,里面记述了只言片语的鸡犬升天偏门法子。” “扎纸人不愧是一位不世出的武学奇才,就凭这些只言片语,硬生生琢磨出了扎纸替死僭越飞升的法门,臣当初答应扎纸人帮他算计一位道教大真人,好让他羽化飞升,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雒阳惊变过后顺理成章迈入一品的刘辩,心里不免有些自得,加上还有几招指玄神仙手,怕是正在皇陵入口的黄河里勤勉练功的太史慈,也能大战一二百个回合。 但瞥见阳谋国士程昱嘴角的那抹弧度,下意识念叨了一句万幸。 从尸堆里扒拉出来的太史慈,因祸得福,已经触摸到了一品指玄的边缘,虽说只在武曲榜上排名第十,却是实打实的天下第二武将,现如今的天下第四武将。 四弟马超三弟孙策在离开雒阳以前,分别与太史慈大战了一场,那两场极其惊心动魄并且赏心悦目的马战过后,四弟马超三弟孙策接连晋升为一品金刚佼佼者,前者位列武曲评第二后者位列武曲评第三。 以至于现在沙场和江湖流传了一句话,要想入金刚,就找十金刚。 后来这个十金刚以讹传讹的变成了试金刚,更加熨帖了,包含有试金石的意味,那名第一个口误的江湖人也沾光名声大噪了一把。 过去的皇陵入口除了一些个瞻仰皇陵恢宏景象的读书人,基本上是门可罗雀,现在俨然成了一座人口数千的下县,徘徊了一大帮子江湖人士以及许多将种子弟,虎视眈眈的等着太史慈从皇陵里出来。 真材实料的江湖名宿和熟谙弓马的将种子弟有不少,更多的则是武艺稀松的一般人,只要是太史慈敢走出来,这些一般人就敢冲上去大战几百回合。 就算是被太史慈一拳打飞出去,可也是与白夔太史慈有过一场大战的大侠不是,到时候名气还不得噌噌的暴涨,摔个鼻青脸肿也值了。 可惜这些平日里自由散漫惯了目无法纪的江湖人士碰见的是窝了一肚子火的滇那,这位出身于羌戎五大部落贺拔氏族的边疆名将,对于老恩主段颎的死一直是无法释怀,恨死了犯上作乱的中原人士。 这些中原江湖人还敢拿着刀剑耀武扬威的走来走去,几个月以来一直阴沉着脸的贺拔滇那,还未扎好营垒就随意喊了一屯刚好走到自己面前的湟中义羌,抽刀杀了过去。 敢站在这里的江湖人士武艺多是不俗,起码有个五品以上的修为,又在中平北奔中参与了西壁垒一战,大多摸索出了一条剑挑军中悍卒的熟稔路子。 西凉铁骑甲天下,过去反而成了江湖人士吹嘘的资本,游历边塞剑挑过没有三十骑也有二十骑。 轮到真刀真枪干了,湟中义羌只用了三波冲阵,剁下了近五十颗脑袋。 这些江湖人士本打算在储君面前好好露脸,争取拿一个储君新设立的宗人府铜鲤绣袋,有几位即将突破三品小宗师的武林名宿,似乎已经看到了自身成为皇室供奉的那一刻,结果还是被百十来骑边塞铁骑一锅端了,顿时鸟兽散。 百十来骑追着数千江湖人士玩命跑恨不得爹娘多生几条腿的一幕,着实是啼笑皆非的厉害,这让刘辩悲痛的心情缓解了不少。 还有不少聪明人跳进了大浪翻滚的黄河,却被这小聪明害得更惨,落入水中无法施展轻身武技的江湖游侠们,全部被矛术比刀术更加精通的湟中义羌,一一点射成了鱼串。 偏偏有几个不信邪的,仗着内庭营阴阳的武学成就,单刀直入,意图活捉了为首的羌人将领,不提这几名江湖人士津液如瀑布冲玄膺的高深莫测光景。 单是这份独到的眼光,就让刘辩多看了两眼,显然是深得了沙场三昧,知晓贺拔滇那这类猛将唯有两件事不能折了面子。 喝酒,斗将。 百骑湟中义羌自觉从两边分岔而去,贺拔滇那提着那杆洞穿了不知多少羌戎胸膛的长矛,只用了四矛便抽飞了那几名江湖高手。 江湖沙场是两条天差地别的路子,难能相提并论,要是非得拿一个圭臬来比对,双方的武学成就大抵相差无几,只不过沙场上有马无马是两回事,良马次马又是两种光景。 这才造成了让那些江湖高手心灰意冷的以一敌三,还只用了四矛的凄凉结局,这一战过后几人怕是要成为江湖笑柄了,毕竟江湖人士击败的西凉铁骑可以是以十骑打底的。 尤其是其中一人肩负着振兴门派的重任,门派里的所有人包括师父和小师妹在内紧衣缩食,为他置办了一身撑门面的行头,这一路行来,还真闯出了名堂。 门派窘困的处境因此改善不少,县里的一些个小望族奉上了五百到五千不等的五铢钱,希望遭遇匪患、争夺水浇田、家中子弟争风吃醋等等过来搭把手,今天居然在这折戟沉沙了。 还记得小师妹身上那件白色襦裙还是因为仰慕小蔡先生蔡文姬白衣击鼓,在生辰时央求师父买来的,可门派的米缸在一天前就已经见底了,哪里还有余钱买价格陡然上涨了五六成的白色襦裙。 一件青蓝色长袍穿了十几年的师父,没有说话,只是在师娘去世前经常搓洗衣物的水潭青石边,蹲了一宿,第二天便带着欢呼雀跃的小师妹去买了白色襦裙,又切了一斤猪肉。 几个衣服上除了补丁还是补丁的师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没心没肺的一人扒拉了三碗米饭,谁也没注意到师娘留给师父唯一的念想,没日没夜刺绣了大半年,买的一柄素木八面汉剑,不见了。 据说白衣剑神王越游历江湖时,曾经在那间卖剑铺子借剑一柄,只卖铁剑的铺子里,八面汉剑要比寻常铺子贵上一成不止,不过有几位上了年纪的老江湖信誓旦旦作担保,唏嘘感慨那袭白衣的写意风流,没人不信。 贵虽贵,但想着师父说过自己还是小孩子时曾经摸过一位王姓剑客的佩剑,这才走上了剑客的路数,要不然以师父不俗的膂力,应该是会成为一名刀客。 师娘咬咬牙,放弃了为女儿扯一截楚绢做衣裳的念头,不顾师父的阻拦坚决买下了那柄素木汉剑。 曾被一位江湖名宿誉为有望跻身小宗师的梅成,还是青年样貌却如壮年的瘦弱游侠,竟是忍不住掉出了两滴眼泪。 贺拔滇那本来还对这个用了两矛才击飞的青年游侠颇有好感,没想到居然是个一戳就哭的中原娘们,瞧那柔柔弱弱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子把他怎么了。 心情稍微好一些的贺拔滇那,再次阴沉难看,随手抽出了背后的短矛,抬手贯穿了这个哭哭啼啼的中原娘们了事,省的自己瞅着心烦。 “你的刀法跟谁学的。” 这时,谁也预想不到的太子刘辩走了过来,平静的注视着穿着华服反而更像乡野汉子的青年游侠。 梅成活了这么大见过最大的官,就是前些日子有着并肩作战情义的巴郡太守严颜,当然了以他小门小户的身份凑不到巴蜀刀王严颜身边,只是遥遥望着那位实打实的武学大宗师。 严颜在巴蜀官场上地位崇高,江湖上更是大袖飘摇,哪一个蜀中少年不曾仰慕与越国剑炉女宗师都有过一场恩爱情缘的严希伯。 面前的这位可是储君,登上皇位只是时间问题的太子殿下,打小少年老成心智比同龄人超出个七八岁的梅成,瞬间僵在了原地,只是瞪着眼珠子注视面前的太子殿下,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贺拔滇那更加瞧不上跌坐在地上的‘小娘们’了,要不是当着太子殿下的面,不好过于粗鲁,这会一口老痰肯定落在小娘们脸上了。 梅成突然站了起来,事出过于突然,吓的游弋在周围的湟中义羌赶忙抽出了背后的短矛。 浑身都在颤抖的梅成,没去理睬可以轻松要了自己小命的上百根短矛,用尽这辈子最大的力气,勉强发声:“斛珠山庄,梅成,拜见太子殿下。” 四散而逃的江湖游侠们,霎时顿住了脚步,这句自报家门声音不怎么响亮,但听在所有江湖人耳中却是如晨钟暮鼓般振聋发聩。 行走江湖靠的是什么?武学、人情、地位这些重要却不是关键,真正与江湖人休戚相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无外乎面子二字。 穷的就差把门派仅有的几个茅草屋典当的梅成,为何在行走江湖时置办了一身华服行头,为此小师妹还把从没穿过的白色襦裙折价卖给了典当铺子,还不是因为江湖人最看重的脸面。 嫡传弟子行走江湖,就是门派的一块块活招牌,若是破衣烂衫的,会有几个人看的起,这样一来上哪去结交江湖俊彦,如何名动江湖。 几个与梅成相熟的江湖好友,对于梅成的底细就连家里有几口人都清楚,可谓是知根知底了,没少羡慕梅成那个武艺不咋地取名字倒是极妙的寒酸师父,斛珠山庄,一听就是州郡内一等一的名门正派。 再看看自己家的名字,什么五虎帮,铁剑门,还有叫大沙帮的,你当宗门是买卖沙子的,难听不说,还俗气的不行。 同样是从河东郡一道出来闯荡江湖的,也就梅成一人脱颖而出了,梅成待人真诚做事认真是一方面,更重要的还有一个响当当的宗门名号,但凡第一次听说斛珠山庄的,没有一个不多看梅成一眼的,甚至有些被唬住的名门正派弟子主动结交。 今天过后,斛珠山庄真的是要名震江湖了,因为未来的皇帝陛下都听说过这个门派,地方上的那些郡县豪强小望族还不得抢着给斛珠山庄送钱。 刘辩眉头轻皱,未曾把梅成的这点小心思放在心上,只是这名江湖游侠使用的刀法,隐约有二弟关羽的影子。 二弟关羽是对自己真心好的仅剩的人之一,也不知道二弟现在怎么样了。 用尽全力喊完这一句的梅成,满身大汗,泄光了所有的力气同时也把压力排解干净,恭敬道:“启禀太子殿下,小人刚刚下山那会儿,曾经帮一位教书先生教训过几名青皮无赖,教书先生说他从不欠人情,他手里有一本还算过得去的江湖秘籍,便送给了小人。” 教书先生?刘辩的眉头几乎是拧在了一起:“长髯,红脸?” 梅成偷瞄了太子殿下一眼,见殿下脸色不愉,放松的身体瞬间再次绷紧,难不成那位气度不凡的教书先生得罪过太子殿下,要不要编一套说辞博得太子殿下的欢心? 思来想去,不想违背本心的梅成,只能是硬着头皮回答道:“正是。” 刘辩轻轻点头,不再与他对话,看向了紧跟着自己过来的程昱,沉声道:“不许派遣绣衣指使暗中跟踪二弟,更不许绣衣指使打扰二弟的生活,一切照旧。” 这个命令倘若是下达给戏志才,以那位国士为了主公霸业包括自己的性命一切都可以舍弃的性情,打扰关二爷的生活都算关二爷烧了高香,说不定又会算计一些阴谋阳谋,想方设法让关二爷重拾武学境界,物尽其用。 换成另一位因为西壁垒一战的缘故被称作国士的徐庶,情况好不到哪去,虽说徐庶不敢越过刘辩一意孤行,但是少不了一通据理力争。 他们这些国士又不是皇帝的应声虫,而是时常可以忠言逆耳的辅国名相,没有唾沫星子飞溅的大吵一架殊为不易了。 程昱只是嗯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朝夕相处了几年的黄鹂先生,现如今是绣衣指使的二把手,哪里会不知这位忠心耿耿到愚忠的吃人恶鬼真正心思,放下手头的所有要务,急忙下达了一条匪夷所思的密令。 程昱应声虫的态度,很是让刘辩满意,他的位置实在是太特殊了,容不得生出半点的忤逆心思,过去需要依仗甚至是依附戏志才,更拿戏志才没有办法,才放任戏志才做出了一件又一件大逆不道之事。 自己的草台班子已经彻底搭建完毕,根基稳固,如果说程昱的态度与戏志才一般无二或者说类似于徐庶的态度,那他也就没有必要继续掌控绣衣指使了。 二弟这件事上得到一个不算很满意却很放心的答案,这些日子以来积压了难以想象悲痛的刘辩,心情稍微轻松一些:“期门和左慈的踪迹有没有找到?” 阐述完那条彻底分裂朝堂局势的阳谋,程昱正准备禀报关于期门和大典星左慈的事宜,既然主公主动提起这件事了,省了他扭转话题的口水:“还请主公恕罪,清剿期门这件事臣暂时无力染指,因为臣大部分的精力全都放在了整合太常寺上。” “戏志才扔下太常寺销声匿迹以后,太常寺极其靡乱,如果不能在第一时间彻底掌控戏志才在大将军的支持下发展了十几年的细作官署,引发的危害将是山崩地裂的。” “但据臣所知,期门牵扯到周瑜、荀攸、李严三人与戏志才的交易,具体是什么臣未曾得到详细的线报,不过从雒阳惊变没有出现一名摸金校尉、莫敖司、蜀科这三家的细作,不难猜出。” “戏志才这是在空手套白狼,好让三人主动放弃在前些日子大乱中浑水摸鱼的机会,不许派遣一人到雒阳来,期门卫则任由他们瓜分,至于能吃下多少怎么吃,各凭本事。” “这样也好,省的臣以子兑子的清除所有的期门卫,倒还省事了。” “左慈。”念叨一句这个名字,程昱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大长秋还有那位十常侍之首的大宦官张让,联手去追杀左慈了。” “最新的一封线报,说是最后一次是在东海岸边,发现了两位天下前十和国祚蛀虫左慈的踪迹,不过请主公放心,有那两位在,左慈难逃一死。” 难逃一死?倘若不是左慈率领期门围攻后宫,黄琬怎么会擅离职守,文钦怎么会分散本就不多的兵力,安插在皇后寝宫大大小小所有伏击点,导致母后身边兵力空虚。 刘辩认真的注视一眼程昱,平静道:“孤要见到左慈的人头。” 抬脚离开,想起被自己晾在一边的江湖游侠与二弟关羽接下了不大不小的香火情,随口说道:“仲德,发给他一只铜鲤绣袋。” 慢慢聚拢过来的江湖人士,全部呆在了原地,梅成接过一只上好蜀锦织就的铜鲤绣袋,更是脑子一片空白。 只要得到宗人府发放的铜鲤绣袋,摇身一变江湖人人朝思暮想的皇室供奉,落在大望族眼里算不得什么,再怎么与皇室挂钩,说白了还是一条看门狗。 正是因为这个缘由,江湖十大门派除了江东四大望族陆、虞、顾、张扶持的江动狮子楼,很少派遣门人弟子担当世家望族的供奉,如果有哪位门人胆敢冒犯这条约定俗成的规矩,就算是掌门的嫡传弟子,也会直接驱逐出去,绝不姑息。 江湖十大门派占据了大量的田产不说,还与各个地方乃至庙堂中枢的权贵们有着生意往来,财大气粗,交友广泛,不在乎甚至忌讳供奉这一说辞,情理之中。 但是江湖十大门派的人数才占了整座江湖的多少,沧海一粟罢了,剩下的整座江湖大大小小所有门派,哪个不以佩戴铜鲤绣袋为荣。 只要拿下这张虎皮,不亚于沦落街头的乞丐突然得知自己是流亡在外的皇室宗亲,自家宗门从此便是地位直追江湖十大门派的江湖公侯。 这才有了铜鲤绣袋鲤鱼跃龙门一说。 梅成喜极而泣,长跪不起。 刘辩不知道的是,自己随口说出随手扔出这辈子也没能再记起来的一句话,造就了一座仅次于江湖十大门派的蒸蒸日上名门正派,位列以骁勇著称的关西前三甲。 梅成却没成。 真正配得上穷酸师父取的门派名号的那一天,梅成一寸土地一寸血打拼出来的斛珠山庄,满门三百一十七口,皆为大汉二字战死。 无一人,卖汉求荣。 00434 君臣对奏 铜鲤绣袋发放一事很快成为了江湖近几年里最大的一件盛事,隐隐盖过了四五年前的泰山大雪坪千剑宗师,当然了这其中也有江湖人的只知新人不念故人。 斛珠剑梅成的名号一时间响彻京畿,市井巷陌无人不知斛珠剑梅成时来运转,现在是宗人府的新贵,过去在一郡颇有盛誉的江湖仙子也从不予理睬,转变为主动邀约前去游湖赏景。 更有一位瞧起来空谷幽兰私下里却与五六名男子有染的清冷仙子,自荐枕席,无一例外全部吃了闭门羹。 不过这个闭门羹却是热乎的,已经是老江湖的斛珠剑梅成,深知江湖上人捧人的重要,诚心诚意的谢绝了所有人的好意,连夜赶往了河东郡,手里除了那口宗人府赠予铜鲤绣袋,还有一袋子预支的五铢钱。 宗人府除了发放一只铜鲤绣袋以外,名剑古刀、武学秘籍、玉石珠宝……应有尽有,就算是想要王老剑尊的《甲子亭习剑录》也可有幸借阅,不过要用功劳去换。 宗人府不养废物,若是没有功劳,半个铜子得不到不说,三个月之后还会收回铜鲤绣袋,甚至有可能成为其他皇室供奉的功劳。 斛珠剑梅成火急火燎的赶往河东郡,想让师父师妹还有师弟们顿顿有肉吃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领取了一项刺杀要务,巧了,那颗价值一万五铢钱的期门卫人头,刚好在河东郡,也在那位教书先生身边。 宗人府的铜鲤绣袋和还没发放出去一只的金鲤绣袋,目前暂时由大将军之子何咸掌管,幼年丧母如今又丧父的何咸,心中的悲痛不比刘辩轻多少。 经过这件事这位雒阳城内独领风骚的放浪公子哥,成熟了许多,整日深居简出,在一帮子幕僚辅佐下一心扑在了构建皇室供奉上,以至于秦楼楚馆的许多美貌歌姬,整天一副我看犹怜的幽怨面孔。 蜿蜒绕过皇陵墓群的清水河畔,拗不过程昱的软磨硬泡,刘辩命人一副玉子檀木盒的围棋,两人就着秋日里清冽小雨,端坐在尽是残荷枯蓬的河边小亭,静静落子。 初秋食蟹,仲秋桂香,清晨时分地面上铺展了一层透白如晶的白霜,已是秋日的最后一个节气,霜降。 弥漫着白色烟缕的博山炉旁,摆放着几碟小食,柿饼、雪梨、还有蔡文姬亲手制作的桂花糕,倒是没配一壶贡品清茶,而是一壶椿龄益寿酒。 雒阳惊变过后,刘辩为了排解心中的苦闷,时常是借酒消愁,日子久了再也喝不惯清淡的香茗了,达不到酗酒的地步,但每日总得来上几杯。 陈年芬芳入口甘醇的老黄酒,喝不习惯了,青睐了一碗酷烈两碗微醺三碗酩酊的沙场好物,常常把关羽引为知己的愚忠程昱,哪里会放任主公整天灌下刀口舔血的武将们痴迷的黄酷酒,寸步不让的换成了延年益寿的椿龄益寿酒。 刘辩打出三三布局,先手占据了角地,隐晦而又势不可挡的向边展开,这种定式手法是由横扫东瀛的昭和棋圣所创,在刘辩看来只是众多围棋定式里的一种罢了。 却给以小目缔角的程昱带来了极大的震动,何曾见过这种前无古人的无理手。 沉吟不语,举棋不定。 刘辩捻起一块蔡姐姐亲手采摘桂花亲手揉面制作的桂花糕,放进嘴里,比起一般的桂花糕甜意减轻了一分,口感更胜了三筹。 如果不是皇陵墓群不允许随便出入,当朝三公没有特殊诏书也无法进入,说什么也得让蔡姐姐当着自己的面做几盒新鲜热乎的桂花糕。 精通棋道的蔡姐姐在自己与娥姁君手谈过后说过,自己的这式无理手,当朝第一国手山子道见了恐怕也会措手不及,不过有一个致命的缺陷,后续乏力。 能够战胜娥姁君仰仗的只是这种苍天在上的围棋定式,而非自身的手筋棋力,一旦被那些个围棋国手吃透,最多只需一百子便可以破解。 后续乏力的缺陷刘辩自己也清楚的很,也好解决的很,自己可是大汉太子不久以后的大汉天子,哪有那么多的闲工夫去和山子道等人手谈品茗,走上一两局震慑住他们足够了。 刚来到皇陵墓群正是存了这种心思,才与程昱手谈了一局,谁知道打那以后一发不可收了,程昱隔三差五没事就往皇陵墓群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多么忠于汉室,整日忙着祭拜大汉的历代君王。 经过这段时间的砥砺,程昱举棋不定的次数越来越少了,落下数子破解了危局道:“有一事主公恐怕不知道,雒阳惊变期间,八斗风流郭奉孝曾经与御史中丞王畅有过一场交易。” 亭子里的竹帘蓦地无风自动,杀机四伏。 程昱自从投入主公高的麾下以来,瞧见主公冒出极大杀意的次数很少,屈指可数,上一次是发出追杀戏志才的公文,这一次只是听说郭嘉与御史中丞王畅有所交易便冒出极大的杀意,深以为然。 稷下学宫头号大才荀彧曾经说过奉孝的才能是我的十倍,谦虚的成分有,但郭嘉的才智在熹平一代名士心中绝对排的上前三甲。 这个前三甲可不是指的熹平一代前三甲,而是说算上庞先生司马先生这些永寿之春,主公冒出这么大的杀意不难理解:“主公放心,这个交易只是王畅的一厢情愿罢了,他哪里有资格与郭奉孝做交易,其实不过是郭嘉随手撒下的一枚闲棋。” “这件事刚好涉及了臣接下里的谋划,随口一说,主公不必太过在意。” “关于皇位一事,缓冲到春节也就差不多了,朝堂的局势差不多可以达到臣所预期的乱成一锅粥,公开售卖那些次马加上太尉的敲定,足以彻底分裂士大夫党。” “只要士大夫党内部因为争权夺利一拍两散,各自组建党羽相抗衡,狗咬狗,臣献上的那策阳谋的下一步就可以铺开了。” “今年的这个中平四年只要一结束,也就是说最迟到年关,主公就要举办登基大典,当然了这些要一切从简,咱们好不容易摆脱那些所谓仙人的视线,不能再敲锣打鼓的自己送上门了。” “主公不是想杀王畅袁隗陈蕃这些老匹夫嘛,到时候自动会有人成为主公杀人的刀子,一个不留的全部宰干净。” 只是宰了十常侍还有他们的太监党羽,平息不了刘辩心里的怒火,王畅袁隗陈蕃这些士大夫党魁首也在必杀的名单上,本想一起宰了算了,念在涉及到程昱阳谋的份上,忍的颇为辛苦。 说到这个人,千金难求只有皇帝与一些特进公侯才有资格落入肚子的椿龄益寿酒,顿时寡淡无味了。 两人之间看似平淡无奇像是寻常百姓人家闲扯闲聊天,但亭子里的任何一句话一旦传出去,势必会对朝堂的局势产生极大的影响。 这是一场敲定很多人很多事的君臣对奏。 言语之间不可避免的要提到一个人,已然在文曲榜上高居榜首当今天下第一国士戏志才,因为刘辩从无到有,从四面漏风的茅屋成长为现在的大厦难倾,都是戏志才一手操办倾注了这位国士的无数心血。 这位天下第一的名字,在这场不为人知的君臣对奏中提起个三十次都嫌少,偏偏没出现一次。 刘辩不会,程昱不敢。 两人手谈以来首次出现了以平局收场,复盘再来,只有面对山子道王九真这几位成名已久的老国手,程昱才会却之不恭的执黑子先行一局,再按照围棋的老规矩猜子先行。 与主公手谈,程昱只敢执黑子。 ‘啪啪’一连七八手清脆落子,刘辩当仁不让的依旧是‘三三、星、天元’,略微有点不同的是,不是再以三三为起手定式,而是换成了星。 在棋坛上混迹了多年也闯出不小名头的程昱,脸色寻常,好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其实如果对手不是主公,早就破口大骂了,好不容易琢磨出点眉目突然就改变了定式,这不是在耍诈嘛。 只能是腹诽不已。 玉质棋子接连落在紫檀棋枰上,声音如秋雨敲打在碧水清潭,闻之心情舒畅,难怪只观棋从不下棋的陈宫因为一句‘闲时敲棋如云舒,最宜檐雨竹潇潇’,成为诗坛公认的后起之秀,有望执掌诗坛之牛耳。 这一盘换汤不换药依旧属于‘三三、星、天元’范畴的厮杀,程昱不出意外的再次输的心服口服,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好。 自己只要是吃透了这类围棋定式,岂不是可以横扫稷下学宫了,郭嘉呀郭嘉你小子平时傲气的没边,连续赢了我十局,在若雪姑娘面前丢尽了颜面,你给我等着,看我不把你杀的个片甲不留。 平日里沉稳的程昱,突然笑出了声,神情如同窗十载捉弄好友后的得意洋洋。 后世令无数官吏武将闻风丧胆的绣衣指使程大魔头,也就在今日。 有了一丝世俗气。 —————— 铜鲤绣袋发放一事很快成为了江湖近几年里最大的一件盛事,隐隐盖过了四五年前的泰山大雪坪千剑宗师,当然了这其中也有江湖人的只知新人不念故人。 斛珠剑梅成的名号一时间响彻京畿,市井巷陌无人不知斛珠剑梅成时来运转,现在是宗人府的新贵,过去在一郡颇有盛誉的江湖仙子也从不予理睬,转变为主动邀约前去游湖赏景。 更有一位瞧起来空谷幽兰私下里却与五六名男子有染的清冷仙子,自荐枕席,无一例外全部吃了闭门羹。 不过这个闭门羹却是热乎的,已经是老江湖的斛珠剑梅成,深知江湖上人捧人的重要,诚心诚意的谢绝了所有人的好意,连夜赶往了河东郡,手里除了那口宗人府赠予铜鲤绣袋,还有一袋子预支的五铢钱。 宗人府除了发放一只铜鲤绣袋以外,名剑古刀、武学秘籍、玉石珠宝……应有尽有,就算是想要王老剑尊的《甲子亭习剑录》也可有幸借阅,不过要用功劳去换。 宗人府不养废物,若是没有功劳,半个铜子得不到不说,三个月之后还会收回铜鲤绣袋,甚至有可能成为其他皇室供奉的功劳。 斛珠剑梅成火急火燎的赶往河东郡,想让师父师妹还有师弟们顿顿有肉吃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领取了一项刺杀要务,巧了,那颗价值一万五铢钱的期门卫人头,刚好在河东郡,也在那位教书先生身边。 宗人府的铜鲤绣袋和还没发放出去一只的金鲤绣袋,目前暂时由大将军之子何咸掌管,幼年丧母如今又丧父的何咸,心中的悲痛不比刘辩轻多少。 经过这件事这位雒阳城内独领风骚的放浪公子哥,成熟了许多,整日深居简出,在一帮子幕僚辅佐下一心扑在了构建皇室供奉上,以至于秦楼楚馆的许多美貌歌姬,整天一副我看犹怜的幽怨面孔。 蜿蜒绕过皇陵墓群的清水河畔,拗不过程昱的软磨硬泡,刘辩命人一副玉子檀木盒的围棋,两人就着秋日里清冽小雨,端坐在尽是残荷枯蓬的河边小亭,静静落子。 初秋食蟹,仲秋桂香,清晨时分地面上铺展了一层透白如晶的白霜,已是秋日的最后一个节气,霜降。 弥漫着白色烟缕的博山炉旁,摆放着几碟小食,柿饼、雪梨、还有蔡文姬亲手制作的桂花糕,倒是没配一壶贡品清茶,而是一壶椿龄益寿酒。 雒阳惊变过后,刘辩为了排解心中的苦闷,时常是借酒消愁,日子久了再也喝不惯清淡的香茗了,达不到酗酒的地步,但每日总得来上几杯。 陈年芬芳入口甘醇的老黄酒,喝不习惯了,青睐了一碗酷烈两碗微醺三碗酩酊的沙场好物,常常把关羽引为知己的愚忠程昱,哪里会放任主公整天灌下刀口舔血的武将们痴迷的黄酷酒,寸步不让的换成了延年益寿的椿龄益寿酒。 刘辩打出三三布局,先手占据了角地,隐晦而又势不可挡的向边展开,这种定式手法是由横扫东瀛的昭和棋圣所创,在刘辩看来只是众多围棋定式里的一种罢了。 却给以小目缔角的程昱带来了极大的震动,何曾见过这种前无古人的无理手。 沉吟不语,举棋不定。 刘辩捻起一块蔡姐姐亲手采摘桂花亲手揉面制作的桂花糕,放进嘴里,比起一般的桂花糕甜意减轻了一分,口感更胜了三筹。 如果不是皇陵墓群不允许随便出入,当朝三公没有特殊诏书也无法进入,说什么也得让蔡姐姐当着自己的面做几盒新鲜热乎的桂花糕。 精通棋道的蔡姐姐在自己与娥姁君手谈过后说过,自己的这式无理手,当朝第一国手山子道见了恐怕也会措手不及,不过有一个致命的缺陷,后续乏力。 能够战胜娥姁君仰仗的只是这种苍天在上的围棋定式,而非自身的手筋棋力,一旦被那些个围棋国手吃透,最多只需一百子便可以破解。 后续乏力的缺陷刘辩自己也清楚的很,也好解决的很,自己可是大汉太子不久以后的大汉天子,哪有那么多的闲工夫去和山子道等人手谈品茗,走上一两局震慑住他们足够了。 刚来到皇陵墓群正是存了这种心思,才与程昱手谈了一局,谁知道打那以后一发不可收了,程昱隔三差五没事就往皇陵墓群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多么忠于汉室,整日忙着祭拜大汉的历代君王。 经过这段时间的砥砺,程昱举棋不定的次数越来越少了,落下数子破解了危局道:“有一事主公恐怕不知道,雒阳惊变期间,八斗风流郭奉孝曾经与御史中丞王畅有过一场交易。” 亭子里的竹帘蓦地无风自动,杀机四伏。 程昱自从投入主公高的麾下以来,瞧见主公冒出极大杀意的次数很少,屈指可数,上一次是发出追杀戏志才的公文,这一次只是听说郭嘉与御史中丞王畅有所交易便冒出极大的杀意,深以为然。 稷下学宫头号大才荀彧曾经说过奉孝的才能是我的十倍,谦虚的成分有,但郭嘉的才智在熹平一代名士心中绝对排的上前三甲。 这个前三甲可不是指的熹平一代前三甲,而是说算上庞先生司马先生这些永寿之春,主公冒出这么大的杀意不难理解:“主公放心,这个交易只是王畅的一厢情愿罢了,他哪里有资格与郭奉孝做交易,其实不过是郭嘉随手撒下的一枚闲棋。” “这件事刚好涉及了臣接下里的谋划,随口一说,主公不必太过在意。” “关于皇位一事,缓冲到春节也就差不多了,朝堂的局势差不多可以达到臣所预期的乱成一锅粥,公开售卖那些次马加上太尉的敲定,足以彻底分裂士大夫党。” “只要士大夫党内部因为争权夺利一拍两散,各自组建党羽相抗衡,狗咬狗,臣献上的那策阳谋的下一步就可以铺开了。” “今年的这个中平四年只要一结束,也就是说最迟到年关,主公就要举办登基大典,当然了这些要一切从简,咱们好不容易摆脱那些所谓仙人的视线,不能再敲锣打鼓的自己送上门了。” “主公不是想杀王畅袁隗陈蕃这些老匹夫嘛,到时候自动会有人成为主公杀人的刀子,一个不留的全部宰干净。” 只是宰了十常侍还有他们的太监党羽,平息不了刘辩心里的怒火,王畅袁隗陈蕃这些士大夫党魁首也在必杀的名单上,本想一起宰了算了,念在涉及到程昱阳谋的份上,忍的颇为辛苦。 说到这个人,千金难求只有皇帝与一些特进公侯才有资格落入肚子的椿龄益寿酒,顿时寡淡无味了。 两人之间看似平淡无奇像是寻常百姓人家闲扯闲聊天,但亭子里的任何一句话一旦传出去,势必会对朝堂的局势产生极大的影响。 这是一场敲定很多人很多事的君臣对奏。 言语之间不可避免的要提到一个人,已然在文曲榜上高居榜首当今天下第一国士戏志才,因为刘辩从无到有,从四面漏风的茅屋成长为现在的大厦难倾,都是戏志才一手操办倾注了这位国士的无数心血。 这位天下第一的名字,在这场不为人知的君臣对奏中提起个三十次都嫌少,偏偏没出现一次。 刘辩不会,程昱不敢。 两人手谈以来首次出现了以平局收场,复盘再来,只有面对山子道王九真这几位成名已久的老国手,程昱才会却之不恭的执黑子先行一局,再按照围棋的老规矩猜子先行。 与主公手谈,程昱只敢执黑子。 ‘啪啪’一连七八手清脆落子,刘辩当仁不让的依旧是‘三三、星、天元’,略微有点不同的是,不是再以三三为起手定式,而是换成了星。 在棋坛上混迹了多年也闯出不小名头的程昱,脸色寻常,好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其实如果对手不是主公,早就破口大骂了,好不容易琢磨出点眉目突然就改变了定式,这不是在耍诈嘛。 只能是腹诽不已。 玉质棋子接连落在紫檀棋枰上,声音如秋雨敲打在碧水清潭,闻之心情舒畅,难怪只观棋从不下棋的陈宫因为一句‘闲时敲棋如云舒,最宜檐雨竹潇潇’,成为诗坛公认的后起之秀,有望执掌诗坛之牛耳。 这一盘换汤不换药依旧属于‘三三、星、天元’范畴的厮杀,程昱不出意外的再次输的心服口服,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好。 自己只要是吃透了这类围棋定式,岂不是可以横扫稷下学宫了,郭嘉呀郭嘉你小子平时傲气的没边,连续赢了我十局,在若雪姑娘面前丢尽了颜面,你给我等着,看我不把你杀的个片甲不留。 平日里沉稳的程昱,突然笑出了声,神情如同窗十载捉弄好友后的得意洋洋。 后世令无数官吏武将闻风丧胆的绣衣指使程大魔头,也就在今日。 有了一丝世俗气。 00435 佛门金刚,世间天象 临近年关,汉灵帝文陵已经基本竣工,主管修建皇陵的张角还在大兴土木,指挥役夫们热火朝天的建造一座彩绘泥塑飞檐挽天的建筑。 依傍在光武帝原陵的右侧,形似庙宇,却没有半点深山古刹的缥缈气息,有的只是一股子稍弱于光武帝原陵的气势雄伟。 庙宇红墙黄瓦,泛翠流金,飞檐高翘的庙宇脊背上,砖雕游龙,云纹跑兽,皆是由皇室御用的名家名手亲自绘制雕琢,建筑之精绝,饶是刘辩见了都不由的被吸引目光。 一条宽阔的青石路绵延而来,一头连接着一座横跨黄河的雕花刻字石桥,一头铺展到庙宇门口,两侧放置着两尊高大神骏的千里驹石像。 披着貂裘的刘辩和程昱二人,此时正站在这两尊巧夺天工的马驹石像前。 漫天下着鹅毛大雪,王老剑尊那般神仙人物都未能寒暑不侵,初入一品的刘辩更不要说了,辛亏是今天并没有刮起寒风,要不然始终不敢脱下鸿图甲的刘辩,还不得给冻的嘴唇发紫。 世间武夫武学光景再是屹立山巅,逃不了一个人字,依旧会有生老病死,依旧会怕热惧寒,哪里会像道教典籍里说的那样,辟谷不食,寒暑不侵。 今年的冬天分外寒冷,刘辩跺了跺脚,灌了一口椿龄益寿酒,皱眉道:“仲德,这应该是一座庙宇,拉孤来这作甚,难不成要烧香拜佛?” 春听鸟鸣,夏听蝉声,秋听虫叫,冬日听雪。 程昱虽是执掌绣衣指使这一血腥官署的大魔头,但也是一位名士,也会有名士的情怀和风流。 捧着一壶即墨老黄酒,遥望一望无际白茫茫的程昱,轻哼着小蔡先生的《将军行》,尤为得意,一时间竟然忘了强拉着主公来这里的根本目的,扯了扯嘴角:“主公猜的不错,张角主持建造的这处建筑正是一座庙宇。” “主公如果想要烧香,可以去白马寺或者终南山,这里怕是难以满足主公的虔诚了。” “吱呀”声中,程昱推开了庙宇的大门,空空如也。 神龛上没有一尊神像泥塑,倒是摆放神像的神龛建造的挺多,多达二十几个,一袭素色道袍的张角还在不停的添砖加瓦,砌成新的神龛。 庙宇大门推开,豁然大亮,张角依旧是沉默的堆砌神龛,并没有因为来人是大汉储君显得局促不安,更加不会恭敬稽首了。 观星台那件事过后,刘辩对于这位道教大真人有了翻天覆地的改观,内心也产生了不少的亲近之意,毕竟他是舅父几位义子里唯一一个真心侍奉舅父的,为了舅父不惜放弃羽化飞升。 注定身死道消的张角,得于程昱的谋划,虽说是活了下来,却也变成了一个废人,数十年的勤勉苦功毁于一旦,换成一般人早就崩溃了,张角却是无怨无悔。 并且还在自责因为自身的无能,才没救下义父,倘若是自己的本事再高一些,义父或许就不会死于那帮子天人的算计,不会死在水伯天吴的枪下。 刘辩没怎么在意张角的无礼,倒是先出声了:“兄长,在这里住的是否习惯,已经寒冬了,瞧兄长穿的还这么单薄,等会我亲自给兄长送来几件厚实道袍。” 这句嘘寒问暖,没有一句虚头巴脑,全是涉及衣食住行的实在话,自从义父过世以来,张角难得的露出了一丝愉悦:“不劳太子殿下惦念了,贫道在这里一切都好。” 言语不多,张角似是知道程昱大冷天不在红泥小火炉旁待着,反倒是跑到滴水成冰的庙宇,想必是有大事详谈,扔下手中的泥瓦,抱起裹着一层厚实杂色貂裘的小道童,走出了这座庙宇。 程昱也不关上庙宇的大门,不知是不怕隔墙有耳,还是舍不得冬日听雪这一名士风流。 也不急着说出自己那件不亚于戏志才三礼治国的阳谋,似乎对天下名士挤破脑袋也未见几人能够得到的青史留名,不怎么在意,反倒是闲聊起来了。 “几个月前,二皇子占据齐国故地一事传到雒阳,再次闹的是满城风雨,据绣衣指使的线报来看,逃出雒阳的王畅又秘密潜回了雒阳,估计这会儿正在上蹿下跳的秘密联络汝南袁氏和广陵陈氏等十大望族。” 程昱默不作声的摸了摸白瓷碗,嘴角扯出一抹子讥讽:“王畅以为自己买通了西园八校尉的一名曲长,悄无声息的进入了雒阳,做的是天衣无缝滴水不漏。” “其实这一切全都在绣衣指使的监控下,包括那名曲长也是绣衣指使的一名隐秘谍子,是臣暗中属意他去接触的王畅。” “选择在充斥着一千大戟士的袁家府邸私晤,就高枕无忧了?可笑,这些三心二意墙头草吃了几道菜,一道菜吃了多少,就连宴会期间说了几句话,绣衣指使都是记录在案的。” “还想暗中联合汝南袁氏广陵陈氏这些十大望族册立新君,真是嫌自己命长了。” “不过这一次弘农杨氏倒是表现不错,太尉杨赐死了以后,弘农杨氏除了留下杨彪与几名老仆看守雒阳城内的府邸以外,其他所有弘农杨氏子弟全部辞官归故里,甚至狠下心来辞去了主政漕运和盐铁的肥差,不愧是当世屈指可数耕读传家的望族。” 程昱说是闲谈,言语之间的每一句话都涉及到皇位的归属,主公脸上却没有一点波澜,由衷佩服:“主公这份气定神闲真是让人敬佩,主公不闻不问的做法更是如主公的围棋定式,堪称圣手。” “只要把兵权死死的握在手里,庙堂上就任由他们闹去,闹腾的再凶,生死还不是在主公的一念之间。” “兵权这个东西放在盛世,还真是士大夫们所说的藏污纳垢之地,尽是一些个不识礼乐只知功利的粗鄙莽夫,但在如今这个世道,他们口中所谓的莽夫却能轻易决定他们这些权贵的生死。” “人最怕自以为是,小命握在武夫手里,还整天的不屑一顾,真当自己还是那个手眼通天的站皇帝。” 程昱的话音戛然而止,意识到最后一句说错话了,有了僭越意思。 瞧见主公还是一脸的波澜不惊,慢悠悠的轻酌椿龄益寿酒,程昱心中稍定:“主公真的去与那些老扒灰明争暗斗,除了徒增烦恼没有一点益处,还不如在这里放松心情。” “毕竟。” 程昱抬头看向了静飘飘落下的飞雪,望之心怡,脸上却没有一点品茗听雪的悠然,唯有炽热的热络。 “过了年关,可就没有悠闲日子了。” —————————— 蜀地,有一处负笈游学读书人、佩剑闯江湖游侠儿、鲜衣怒马世家子入蜀必去的胜景,八百里竹海。 山风徐来,青竹如波涛起伏,散发出箜篁齐鸣的绝妙声响,听之忘俗,仿佛自己已是神仙中人。 传闻剑仙张道陵在此成就通玄剑道,道家大真人张角在此顿悟出指玄神通,一时间更是风靡天下。 行万里路的徐庶曾经在《青杖宴游记》中评点为世人必去的九大胜景之一,过去天下的士子读书人倒不怎么在意,徐庶只是寒门出身能有什么见识。 亲眼得见的,自然是把徐庶引为知己,没有见过青竹如海奇绝画卷的士子读书人,只是扫了一眼就扔入书堆里,当做读书人养望蓄名的功业书籍看待。 多走过几步路又如何,稷下学子又如何,还不是寒门出身,知道何为雪乳暖手?什么是筑台邀月?只不过是没见过大世面的寒门读书人的浅显之言。 可自从徐庶一战成名,成为天下人仰慕的国士,又是储君身边的大红人,那些自诩簪缨的世家士子纷纷从书堆里扒拉出蒙上一层灰尘的《青杖宴游记》公开品读,拍案叫绝,甚至有一些没皮没脸的士子,作了几首阿谀奉承的华美诗篇。 蜀地八百里竹海的名气因此都传到了边疆大将的耳朵里,家里的小崽子没事就捧着徐西垒的《青杖宴游记》,津津有味的细心研读。 可惜蜀地八百里竹海属于扶龙宗的私产,没有扶龙宗的允许谁也不能擅入,传闻巴蜀土皇帝益州牧刘焉的嫡长子刘璋,幼年时曾经带着一帮子恶仆闯过八百里竹海,结果恶仆们全部被打断手脚扔了出来,嫡长子刘璋更是被扣留。 后来,益州牧刘焉并没有兴兵征讨,而是孤身一人赶去八百里竹海谢罪,这才把嫡长子领了出来,回家以后还把嫡长子狠狠的教训了一顿,禁足了小半年。 从那以后再也没人敢擅自逾越雷池一步,只能望梅止渴的站在八百里竹海边缘,遥遥观望,这样一来这处天下九大胜景凭添了几分欲罢不能的神秘。 谁知,今日竟然来了位珠光宝气道士不怕死的闯入了八百里竹海不说,还他娘的站在了波涛起伏的竹海顶端,这名道士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还是想尽早尝尝羽化登仙的滋味了。 左慈身上那件珠光宝气道袍早已失去了光彩,破衣烂衫的与乞丐无异,一连逃亡了几个月,那叫一个狼狈,活脱脱一个受气小媳妇模样,哪里还有一丁点道教大真人的大袖飘摇。 如今毫不忌讳的站在竹海顶端,左慈大袖飘摇的风姿再次出现,抹了一把胡子拉碴的脸庞,目光阴狠的笑了起来:“燕台侯,为了一个娘们至于吗?以你的权势和地位,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只要你一句话,贫道立即把胭脂评头号美人送到你的床榻上。” 大长秋本名钟离章,因为征讨北方胡人有功被封为燕台侯,时隔这么多年,估计钟离章的亲儿子都忘记老爹叫什么名字了,没想到金缕玉冠道人左慈居然还记得。 大长秋没有理睬终于停下脚步的左慈,抬手就是一箭。 这一箭只作试探,却有难以想象的气势,左慈脚下的上百根粗壮高耸竹子,嗡嗡乱震,几乎是要破土而出。 左慈只是扶了扶玉冠上歪斜的紫檀木钗,根系盘虬极深的竹子,停止了震动,恢复之前随风起伏的秀丽景象。 这一幕大长秋显然是始料未及,虽说金缕玉冠道人是几近陆地神仙的山巅人物,但他终究是道家真人,论武道杀伐能力比起他这位纯粹武夫差远了,要不然也不是自己追杀左慈了,而是被穿金戴银的这位轻松毙命。 关于这一点,早在剑尊江湖就已经得到了验证,剑仙张道陵何等的神仙之资,境界比这个左慈更加的接近羽化飞升,还不是败给了不知道有没有进入指玄光景的白衣剑神。 现如今的武帝江湖也是相差无几,别看这个深坑老王八这么嚣张,当初武帝童渊站在紫禁之巅的那一刻,一人便镇住了大汉的国祚,那时对于左慈来说可是一个千载难逢蚕食国祚气数的大好时机。 深坑老王八左慈却是分文不取,为何,还不是害怕被武帝童渊一拳砸死,自己可是亲眼得见左慈在武帝童渊刚进入雒阳还没进入皇宫时,玩了命的逃窜,一直跑到终南山才敢停下脚步。 现在胆子突然大了敢停下脚步,始料未及,却又很好理解,市井百姓经常说没有三两三怎敢上红山,这句话粗俗不堪,却是实在话。 市井百姓没有足够的五铢钱,不敢去被誉为红袖招摇如小山的秦楼楚馆,左慈没有一定的底气,怎敢停下脚步面对自己这个大指玄。 一箭落空,大长秋还是不曾言语,右手持弓,左手猛然一拍地面:“起!” 波涛起伏的竹海陡然一顿。 继而,峰峦如聚。 上千根粗壮巨竹拔地而起。 巨竹如箭雨,滂沱而去。 这场青色大雨,却是横空飘洒。 仿佛阴阳颠倒。 上天下地,变作左天右地。 恍惚间,游览胜景的负笈读书人佩剑游侠儿,看到,站在上方的道人变成了地下。 站在地面的持弓老者,屹立天空。 恍若仙人骑鹿下凡来。 “不错,不错,到底是接任于吉之后的大指玄。” 左慈只是眯着眼称赞了一句,继续抖动了宽大道袍的袖口。 那副风雨骤至的瑰丽光景,瞬间烟消云散。 数千根长度惊人的巨竹,化成了一堆堆齑粉,如云舒云卷,飘散而去。 骤然凝结。 漫天的竹子齑粉,化成了一条狰狞怒吼的蛟鲵,摇头摆尾的当空咬向了大长秋。 愈发仙人英姿的左慈,悠闲的在半空一舀,掬来了一捧清水,洗了一把脸道:“知道贫道为什么会停在这里吗?也不怕告诉你,贫道当初曾经有恩于现任扶龙宗宗主,得到这位老神仙的亲口允诺,可在这里借一次天时地利人和。” “那时候贫道没把这件事当回事,贫道是谁?师兄张道陵乘剑飞升以后,天下道庭最出彩的道学奇才,老头子口里念叨个不停的天生道胎。” “知道什么是天生道胎吗!道家修士为何不遗余力的坐忘山崖,清心寡欲的苦修,还不是畏惧走火入魔四字。” “这些个天下道士僧人最为畏惧的走火入魔心猿意马,见了贫道只有逃窜的份,就像世间剑客见了王越,任你如何剑术通明也只能低头。” “当年为了收贫道为徒,老头子没少和上一代的那些个牛鼻子老道争的是面红耳赤,唾沫星子飞溅了半斤都多。” “还借天时地利人和,贫道在哪哪里便是最大的天时地利人和,随便扔出一半道法心得便是天底下最大的福缘,张角张宝张梁三兄弟能有今天的成就,还不是因为贫道注解过的遁甲天书。” 一生风光无限顺风顺水了一辈子的左慈,突然眼眶发红,早早被天底下辈分最老的几位道学真人一语成谶为‘顺风顺水,羽化飞升’的左慈,何曾受过这等奇耻大辱。 生死攸关的时刻,左慈居然生出了若是道陵在此我看谁敢造次的念头,难怪时至今日左慈还未羽化登仙,错就错在顺风顺水四字上。 一生坎坷的大长秋是体会不到左慈的境遇了,面对那头栩栩如生的狰狞蛟鲵,收起了勤连了大半辈子的大弓,拔出了那口伴随自己戎马前三十年的普通铁刀。 早已钝刃的普通铁刀,轻轻一划。 半空中陡然响起一阵青黄豆子在火种爆裂炸响的声音,摇头晃脑气势汹汹的蛟鲵,挣扎哀嚎,青黄相间的兽躯寸寸爆开。 风景自古秀丽的蜀中竹海,突然扬起了一阵边塞大漠才有的尘烟滚滚。 见到这一幕,左慈脸上又是一阵的红紫,视作奇耻大辱,你燕台侯擅使长刀没错,但谁不知那是小孩把戏,弓术才是你最大的仰仗。 赦封燕台侯的大功,成为那天下前十的武道高人,熹平血祸中射死进犯后宫的一品武夫,甚至是如今的大指玄光景都是得益于弓术。 现在弃弓术不用,反倒是拾起了多少年不用不知道还灵光的刀法,这不是在说杀鸡焉用宰牛刀。 风雨再起。 左慈撑开双腿,弓曲下压,双臂抱圆,如同怀抱一尊三足大鼎。 七根黑竹,自北面而来。 九根紫竹,由南方而至。 八根青竹,从东方飞临。 四根灰竹,离西方横空。 人分黄白,竹有异色,二十八根天生颜色异于寻常的细竹,好似剑胎萦绕大鼎。 左慈当空一砸。 如斑斓猛虎下山而来。 “妙哉,妙哉。”笼罩着士子游侠的黄色雾气里,有一名中年儒生学着道家修士不伦不类的打了个稽首。 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学富五车满腹经纶,拉过身旁的一名年轻士子,抖露学识:“那名道士的这一剑,当真是意气风流意气风发意气无边……” 中年儒生顿了顿,许是想不起来还有什么意气的词,想必是尽得意气了,这才志得意满的继续说道:“道家有四象八卦,坎属水,位于正北方,先天八卦九宫数为七。” “离属火,位于正南方,先天八卦九宫数为九。” “震属木,位于正东方,先天八卦九宫数为八。” “兑属金,位于正西方,先天八卦九宫数为四。” “这道士不知从哪拔来了二十八根暗合卦象的竹子,恰巧暗合了二十八星宿的星象。” 拍打灰尘的年轻士子见多了有点墨水就迫不及待显摆的儒生,这位显然也是,若不是这名年轻士子对于《礼记》中的‘凡三王养老,皆引年’奉为圭臬,很是尊敬长者,这会早就拂袖而去了。 随着中年儒生的絮絮叨叨,年轻士子脸上的表情逐渐由洗耳恭听,到深思,再到惊奇,最后变成了只有面对先生时才有的如蒙教诲。 不过中年儒生在谈到二十八根竹子的时候,脸上明显露出了肉疼的表情。 “最妙的就是这个猛虎下山的气势,四象里白虎主肃杀,又是一只下山的猛虎,那个拿着弓箭的武夫,我看悬。” 年轻士子郑重点头:“虎兕出柙。” “呦呵。”中年儒生猛的拍了一下年轻士子,疼的他嘴角抽搐:“没看出来,你小子挺有墨水的,出口成章呐。” “说说你叫什么名字,以后碰见那几个差了老夫十倍百倍腐儒,提一提你的名字。” 学问不俗,瞧这位的穿戴想必不是什么名士大儒,刚才那番见地怕是旁听了不少名士之间的唇枪舌剑。 年轻士子的家世在还算不错,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一郡中等望族,并没轻视这位寒门长者,恭敬作揖:“学生,法正。” 中年儒生点了点头,差不离听见了张三李四,拍了拍胸脯大包大揽道:“算你小子幸运,过了年关碰见那几个整天捧老夫臭脚的姓庞姓黄小儒生,让他们送你几本注解过的经学典籍。” 从一本经典的训诂注疏,可以学习一名儒生的学问,算是半个弟子,曾经拜在弘农杨氏一位硕果仅存大儒门下的法正,只会把这几本注解经典扔在那一堆杂书里。 不是轻视,而是见过太多一些腐儒的断章取义,不过这位寒门长者的好意还是不忍拒绝:“多谢先生了,有时间一定请先生小酌几杯。” 年轻士子身旁的好友扯了扯他的长袖,示意他适可而止,哪知中年儒生还真的敢顺着竿子往上爬,目露鄙夷的神色。 “得嘞,有时间老夫就去拜访你小子。” 忍不住拂袖而去的几位好友,正要拉着法正一起离开寒门老儒身边,这时,一切突然结束了。 珠光宝气道士在半空凄厉的哀嚎着,脚底板冒起一股剧烈燃烧的火焰,像是被点了天灯。 正下方有一位僧人,双手合十,满脸悲悯。 “张让!快快放了贫道,不然道陵饶不了你。” 事到如今,左慈还像个打不过就喊家长的孩子,色厉内荏的大喊大叫威胁,大长秋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中年儒生眯起了双眼。 大汉有位张尚父,擅以金刚杀天象。 00436 年号之争 年关将近,道教辈分奇高地位更是崇高的左慈死于八百里竹海的噩耗,传遍天下,在道教内部乃至整个朝野引起了轩然大波,一时间天下道林人心惶惶。 加上这一代道门人才凋零,佛门倒是涌现不少佛学奇才,一副佛门大兴的光景,许多由地方富商豪强出钱修建的道殿,纷纷停工,在有心人的推动下甚至流传出了一句道门浩劫来临的惊世骇俗之言。 为此龙虎山的当代天师张灵真,这位当代道门领袖,只穿了一件青蓝道袍,背着一柄桃木剑,披星戴月的赶往了雒阳,寻找那位据说活了下来的师兄张角,商议道门的出路。 皇陵墓群内,刘辩拿来一只精致的镂纹铜鼎架在火炉上,身边依次围坐了徐庶、黄琬、郭图、董昭,面红耳赤,争论不休。 其中就以郭图抑扬顿挫的厉害,说话时悬挂在腰间的金胎碧玉牌前后摆动幅度极大,若不是刘辩距离他隔了一个徐庶,那块晃人眼球的奢靡牌子早就摆到刘辩脸上了。 寒门出身的董昭,哪管你是颍川郭氏还是江夏黄氏,以他的性情就是汝南袁氏的嫡系子弟在这也不怕,依旧是会据理力争,畅所欲言。 寒门子弟董昭一个人面对世家子弟黄琬郭图两人,再是唇枪舌剑的厉害,未免有些双拳难敌四手,辛亏有同为寒门子弟的徐庶在一旁帮衬一二,言辞不多,但是每一句话都切中了要害,难得一见的在士子争辩中寒门子弟占据了上风。 程昱则是一人孤零零的坐在角落,一言不发。 明日就要举行登基大典了,这两支在刘辩帝王心术的潜移默化下初见成效的派系,寒门和世家正在争论新皇登基的年号。 还未成党羽的寒门派系希望温和过度,翻烂了儒家的各种经典,冥思苦想出了年号‘景和’,热衷于事功的世家派系黄琬郭图,交出的年号可就气势惊人多了,年号‘宣武’。 双方各执一词,唇枪舌剑争论的那叫一个气势汹汹,比起刘辩曾经专门去太学见识过一次的王霸义利之辩,都要张牙舞爪。 倘若不是自己在这里,在上一次王霸义利之辩中脱颖而出被寒门子弟誉为铁骨铮铮董青砖的董昭,估计已经撸开袖子好好掰扯掰扯了。 太学的学子可从来都不是什么乖巧书生,作为为天下发声的嚆矢之地,汇聚了最多的士子胆气,大儒庞德公游览京畿时,曾赞誉了一句尽得定远风骨,这让本就江湖气颇重的太学学子愈发的不可收拾。 济阴董氏在郡内势力不小,算是一门中等偏上的世家望族,董昭这一支,是偏的不能再偏的偏支,连济阴董氏的族谱都入不了了,落魄成了寒门,但这位的心气却不次于江夏黄氏这等在整个大汉数得上号的顶尖世家望族。 往常,世家学子稍稍有辩论不过寒门学子,立即会豪气干云的抽出腰间价格不菲的八面汉剑,作出唬人的血溅五步姿态。 寒门学子迫于世家学子父辈的权势,敢怒不敢言,只能是自认倒霉的憋屈认栽了,倒是也有几位颇有骨气的寒门儒生想要布衣一怒,寸步不让的与那些不要脸皮的世家子弟掰扯掰扯,奈何八面汉剑着实是太贵了,囊中羞涩,只能是在同窗好友的拉扯下,不敢站起身来。 穷的叮当响同样是买不起八面汉剑的董昭,在上一次王霸义利之辩中那叫一个风光无两,甚至惊动了执掌文脉的光禄卿陈群,这位前朝第一清贵重臣,是由太学博士转为九卿之一光禄卿,太学算是陈群的发迹之地。 老皇帝死后,九品官人法也已经步入了正轨,闲来无事,不过中年却执掌天下文脉的陈群,便去太学找曾经的几位同僚叙旧,顺道手谈几局。 陈群等几位大儒焚香品茗再手谈的楼台,刚好位于那处常常用来士子之辩的青石坪台旁边,众学子围坐在半丈高的青石坪台外围,董昭与另一位颇有名气的世家子弟华歆站在台上高谈阔论。 说到言语激烈处,理屈词穷的华歆照例拔出了掐丝八面汉剑,像往常一样耀武扬威的恐吓这名寒门子弟,陈群等人则是会心一笑,他们几人年轻时也曾这般热血上头过。 可接下里的一幕,陈群几位处事不惊的大儒,接连手指一抖,打碎了名贵的越窑青瓷茶杯,面面相觑,活了这么久还真没见过这么这么几位世家大儒已经不知怎么形容了。 董昭弯腰扣下一块松动的青砖,一砖拍在了华歆脸上,随后拍了拍手,云淡风轻的离去。 留下痛苦哀嚎的华歆,和黑压压一片目瞪口呆的世家学子寒门学子。 黄琬郭图两人不敢太过于动作激烈,当真是怕了董昭引得京畿哗然的青砖,后来接连又拍了三名世家学子的董昭,不知道是拍上瘾了,还是为了感谢让自己名动京畿的青砖,走到哪都随身携带。 别的士子是佩玉鸣环,再不济也会佩戴妻子刺绣的香囊,董昭倒好,随身携带一块大块头青砖,这才有了董青砖的别号。 这不,现在就放在身边。 双方争论了快两个时辰了,口干舌燥,又说服不了对方只能是把目光投向了刘辩,寄希望主公拿个注意。 刘辩只给徐庶倒了一杯冒着热气的椿龄益寿酒,正要开口说话,这时,茅屋的正门突然被推开了,呼呼号叫的寒风裹挟着大雪吹了进来,几人即使是穿着厚实的衣物,不免打了个寒颤。 白茫茫一片的屋外,站着一位风尘仆仆的背负桃木剑道士,正是日夜兼程赶来的张灵真,几个月前主持老皇帝祭祀大典的道门领袖,少数有资格进入皇陵的人之一:“殿下,景和、宣武两个年号都不妥,压不住殿下的命格。” 董昭也不是蛮横不讲理之人,反而很是讲究礼数,恭敬施礼问道:“敢问张真人,甘熙如何?” 张道陵之子如今的道门领袖张灵真,掐算一二,摇了摇头。 黄琬接着出声道:“广武?” 张灵真掐算过后,还是摇头。 “元安?” “天武?” “嘉玺? 一连说了双方早就暗中联系师长父辈商榷的七八个年号,皆是无用。 刘辩沉默良久,平静说道:“建安。” 00437 修为尽废 青州,刺史府。 距离那场朝不保夕的亡命逃窜,已经过去了几个月,这段时间以来刘晔真可谓是鞠躬尽瘁,马不停蹄的在各地奔波,那匹千里马纤离明显都瘦的不像样子了,更何况是养尊处优长大整天坐着钻研墨家典籍的刘晔。 清瘦了一大圈,人也晒黑了不少,辛亏不是太阳毒辣的夏日,不然刘晔和刘备站在一起,估计会被认错成亲兄弟。 经过这一番苦心孤诣的纵横捭阖,成效显著,先是说服了准备拥兵自重的大汉四大名将皇甫规率军十万来投,委以重任,统领八万百战老卒外加收编的五万黄巾军,共计十三万人马守卫齐国故地的咽喉,历下城。 一直不忘杀弟之仇的张宝,也被刘晔所劝服,带着精壮汉子、妇人、老人、孩子组成号称百万的黄巾贼进入了青州。 其中精挑细选的精壮,共计十六万,交给老将军皇甫规五万,剩下的十一万以及两万汉军百战老卒,驻扎在齐国故地的北方防线,济水。 现在除了刘晔以外谁也不信任的二皇子刘协,本来是准备派遣一名心腹担任北线副将,说是副将其实就是为了监视张宝,这时再次体现了刘晔的瑚琏大才,连夜闯入二皇子刘协的府邸直谏。 与其容易产生嫌隙的任命副将,还不如换成皇甫规的侄子名将皇甫嵩为主帅,如果真想守住济水北线,只有一条路可走,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张宝其实也早就预料到会有二皇子的一名心腹担任副将,左等右等始终不来,心中感慨,开始投桃报李,派遣帐下渠帅去聚拢散乱在各地的黄巾教众。 仅仅三四个月的时间,济水北线改名为青州军的驻军已经增加到了十五万,这还是刘晔奉行精兵政策精挑细选过的结果,其他的老弱病残全部被刘晔安排到青州各地开荒种田。 经过这几年的大乱,青州除了一些还能保持自保的世家望族,大部分小望族以及富商豪强都被黄巾贼烧杀抢掠个干净,土地大量荒芜。 打仗打的是辎重粮草,打的是刀戈器械,关于这一点钻研墨家典籍的刘晔,看的比谁都清楚。 划定历下城、济水北线、还有南线的主要防务,东面由于是东海不需要防守,刘晔抛开一切政务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带领剩下的黄巾贼开垦土地,抢在冬天来临以前,种下一批粮食。 青州由于泰山的缘故,两极分化,西边几郡因为囊括泰山山脉的缘故,多丘陵高台地,山贼土匪众多,安排名将皇甫嵩统领轮流更换的青州军,一个山寨一个山寨的清剿,抢夺这些山贼土匪积攒的铁质兵刃,顺道练兵了。 东部是一块插入东海的平川,三面环海,土地肥沃不说,还有沽水、胶水、潍水等大小河川,灌溉出了数不胜数的上等水浇田,粮食的产量极高。 可惜留给刘晔的时间太短了,要不然绝对能开垦出足够二十万大军吃上一年的粮草,现在只能是向那些青州的世家望族借粮了,不然都不用驻扎在历下城外面的曹操军孙策军攻打,吃不饱饭的士卒们要不了多久便会不战而降了。 谋主刘晔劳心劳心,二皇子刘协反倒是没事做了,不过也没闲着,实在看不下去谋主刘晔整天连口水都来不及喝,二皇子刘协主动承担了借粮这件要务,许诺只要是肯借出粮草,一年后加倍奉还。 在这人命贱的还不如一条狗的世道,粮食就是每个世家望族的命根子,哪里肯往外借,不愿意是不愿意,但没有一家不借的。 二皇子身后那帮如狼似虎的悍卒可不是摆设,前几天不就有一门实力不俗拥有六百私兵的一郡大望族被山贼洗劫了,满门上下没留一个活口。 说是山贼,没少做这种勾当的世家望族哪一个心里不是门清,十成十是由青州军乔装打扮的,那件事过后,那门世家望族里经常受欺辱的一名族人,也是唯一的活下来的一个人在二皇子身边担任了亲卫,便是比什么都有说服力的证据。 今天是除夕,包括最是忙碌的刘晔都放下了所有政务,回到家中准备度过春节,只不过今年刘晔是一个人。 这处雕梁画栋的府邸挂满了大红灯笼,站在云纹木窗前自饮自酌的刘晔,还是觉得冷清的厉害。 腊梅绽放,大雪飞舞,天黑了还没一个时辰,刘晔便准备起身回去睡觉了,既然想念家人,还不如一觉睡到大天亮,睡着了就什么都不想了。 刘晔放下手中的青瓷羽觞,还没转过身子,窗外大雪茫茫,建在半山腰视野极佳,瞧见漫山大雪中的一座孤零零小亭子里,突然有人向他招手,微微一怔,泛黄的脸容扬起了一抹笑意。 披上一件名贵的貂裘,赶忙走了出去:“主公,这个时候应该去给惨死的王美人烧纸,免的在下面没钱花,穷的连件衣服都买不起,只能是破衣烂衫” 换作旁人这么不留口德的折损自己娘亲,二皇子刘协直接抄起斜挂在腰间的太阿剑,给对方来个透心凉。 可子扬先生这个嘴损的毛病,早已习惯,也很头疼,但没有办法各人有各人的习惯,既然把对方当做交心的朋友,只能忍受。 架起红泥小火炉的二皇子刘协,白了刘晔一眼,硬塞给他一只酒杯:“你呀,还是这么的不留口德,以后可得改改了,要不然怎么在朝堂上立足。” 接过酒杯的刘晔,难为情的尴尬一笑,他也知晓自己这个毛病得罪了不少人,但跟了自己二十几年了,改是改不了了,只能是选择少说话:“主公近来可好,身体怎么样。” 二皇子刘协似笑非笑的扫了一眼清瘦许多的刘晔,又伸手夸张的比了一下身高,小了刘晔十几岁的自己,个头都快赶上这位黑瘦谋主了:“子杨先生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在这么操劳下去,别人还不得说我虐待下属。” “先生也都二十好几的人了,也不知道娶妻,要不要我帮先生物色一个,听说隔壁州糜家有一位糜夫人,虽是个小寡妇但是听说长相极为出彩,还是胭脂副评第三的才女,怎么样” 谈笑风生的两人,脸上的笑意戛然而止。 刘晔没理由的感到一阵胸闷气短,二皇子刘晔则是惊恐的望向天空。 一条已经生出两爪的幼蛟,本是愉悦的翻云吐雾,此时慌不择路的四处乱窜。 一层层黑云,从雒阳方向积压而来。 倒骑青牛的黄紫道人,突然出现,叹息一声,手中塵尾裹向了二皇子刘协。 他那悄无声息进入一品指玄,如今又接近天象的武学光景,尽废。 紧接着太阿剑飞入半空,黑云渐渐改变了方向,吸入了太阿剑之中。 只剩下一爪的幼蛟,如同溺水被救起的孩子,剧烈喘息。 泪流满面的二皇子刘协,没去看一眼雒阳方向,眼里也没仇恨或者愤怒,只是朝着黄紫道人深深下拜:“多谢南华真人。” 瞧不见发生了什么却大致猜到的刘晔,望着那道坚毅笔挺的身姿,生出一股子无名火。 “老天你也太不公了,主公做错了什么,让他从小就承受了那么多成年人都承受不住的打击,你” 站直身子的二皇子刘协,轻轻摇头,示意刘晔不要再说。 静静望向了门外一望无际的大雪。 无悲无喜。 冬天再长,总有一日会有春来。 00438 武庙 年关过后,整个大汉王朝普天同庆,各地官府也开始邀请世家望族子弟举报宴会,庆祝新皇登基,就连一些颇有才名的世家女子都聚集在一起,谈论皇后的人选。 支持小蔡先生蔡文姬的占了九成还多,至于那个什么王老剑尊的孙女唐婉儿,支持者少的出奇,因为剩下的那一成都是保持中立的。 家世、才学、相貌、性情小蔡先生几乎是在各个方面都胜过甚至说碾压唐婉儿,只不过唐婉儿占据了太子妃的先手,着实有点难办了。 不过,文坛宗主蔡邕的徒子徒孙们已经做好准备,一起邀约交好的庙堂重臣和在野大儒,联名上疏,恳请皇帝陛下更换皇后人选,大不了赏给唐婉儿一个仅次于皇后的贵人,这对于寒门出身的唐婉儿已是天大的恩赐了。 不过这件事暂时被另外两件事搁置了,一是新皇帝的登基大典一切从简,草草走个过场以后,皇帝陛下又急忙赶回皇陵守孝,这件事立即被天下儒生大力吹捧。 大汉以忠孝治理天下,因为孝道皇帝陛下连这辈子最风光,也是全天下没有什么可以比得上的登基大典都能从简,这份孝心当真是感天动地,如果不是因为现在是冬日,放在夏日绝对会引来一场连下七天七夜的大雨。 登基大典的火热还没完全烧起来,天下万民期盼已久的皇帝陛下第一道诏书,奇怪的很,赦令各地官署从州郡开始一直到县乡、亭里,建造武庙生祠,供奉于国有功的名将。 武庙的神龛除去主位不算一共是二十四席位,正中间的首位,供奉安东将军汉寿亭侯关羽,汉寿亭侯关羽左手第一席位供奉镇北将军公孙瓒,右手第一位供奉平北将军曹操。 剩下还有三人占据了为数不多的三个席位,一名是左手第二的越骑将军马超,一名是右手第二的骁骑将军孙策,最后一人则是武卫将军太史慈,占据左手末席。 镇守边疆多年的镇北将军公孙瓒入武庙那是理所应当,这么多年来斩杀胡人无数,从未有一名胡人骑卒南下寇边,为中原驻守北大门,居功至伟,要是入不了武庙才会引来天下人的非议。 敢于卸甲死战的曹操,属于近几年崛起的后起之秀,攻克虎牢关,荡平黄巾贼,立下了一件又一件可以大书特书的功劳,又是世家望族子弟,一封《孟德家书》不知道赚得了多少文坛眼泪,登上武庙也是合情合理。 骁骑将军孙策的分量可就不足了,拿得出手的功绩只有攻克黄巾贼的首府,家世也不咋地,更没有值得文坛风靡的属文诗词,显然是不够资格的。 好在已经是大江以南头号猛将,也是荆州江东两地推出来的军方标榜,自然会有无数江东荆州世家望族子弟大力吹捧,为其背书,不够资格也得够资格。 至于马超太史慈之流又是什么东西,凭什么可以进入武庙,享受万民香火。 太史慈还好说虽是寒门出身,好歹也是中原子弟,那个什么越骑将军马超可是西北蛮子,有什么资格得到中原人士的供奉。 被太学、士大夫党、乃至地方官府、百姓请愿的奏疏,雪片一样飞入了刘辩的案头,只不过还没堆成一座小山,再也没有一封奏疏进入刘辩的案头。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程昱的运作,他也没绞尽脑汁冥思苦想多么高瞻远瞩的谋划,只是一个小小的阳谋,轻松解决,寄给文坛宗主稷下学宫大祭酒郑玄一封信,上面就四个字。 季长先生。 季长是通儒马融的表字,而这位早已作古的通儒,正是文坛执牛耳者之一的郑玄和旧朝武官党党魁卢植的先生。 独坐江上垂钓的文坛宗主郑玄,收到这封信后脸色剧变,回去之后立即厉声斥责了自己那几名弟子,呵斥他们可是想让自己这个老东西没有颜面下去见先生。 一封封信笺,雪片落入公侯家。 新皇登基重用寒门儒生一事,始终为朝堂上九成权贵所诟病,只是没什么由头可以拿来做文章,一直隐忍不发,徐徐图之。 马超入住武庙一事,可不就是天赐良机,再也没有什么由头比这更好了,西北蛮子的身份不提,他身上还有一半胡人的血脉,单这一点足够让新皇帝明白什么是政令不通,世家底蕴。 这个天下终究是得依靠世家望族治理天下。 不出意外几日后便会引起一场遍及朝野的山呼海啸,袁隗陈蕃这些红紫权贵已经准备沐浴更衣坐在正堂等着皇帝陛下大驾光临了,情真意切的苦苦恳请几位中枢老供奉出山,收拾局面。 汝南袁氏广陵陈氏宗族内部子孙,甚至已经为怎么分润庙堂上少之又少的位极人臣官帽子和为数不多的肥缺,大打出手,多达数十名子弟为此鼻青脸肿。 可谁知这一切都被一封信给劫断了,几乎所有的文坛名士世家大儒收到了一封来自稷下学宫的书信,第二天整个雒阳的舆论风向来了个翻天覆地的变化,袁隗陈蕃等人也遭到了家中硕果仅存的老辈大儒的厉声警告。 老夫的权势是没你大,但老子是你叔父,要是还敢攻讦马氏子弟,让活不了几年的老夫没有颜面下去见先生,老子现在就拿竹杖敲死你,你敢还手? 马融,大汉通儒,弟子多达千人,遍注周易﹑尚书﹑三礼﹑论语﹑孝经等儒家经典。 青史上寥寥二三十个字,简短而又简略,却让以袁隗陈蕃为首的世家望族见识到了‘文坛宗主’四字的重量,即使死了也可庇护子孙四世。 这半个月以来暗流涌动的风波,总算是稍稍平息,但是余韵未了,雒阳各大酒楼依旧是高朋满座,尤其是秦楼楚馆充斥了大量世家望族子弟,谈论武庙建立一事。 雒阳内外,上到王公世家下到市井百姓,一片喧嚣,热闹非凡。 程昱坐在一处昏暗房间内,唯有一碗一筷相伴。 却有一言可说给天下人听。 一庙,一宫,一城,一把火。 00439 家有陋室 程昱拿起的东西太重,因此其他的那些士子心头物,诗朋酒侪,诗律歌节,赌书泼茶,无一样再能放在心头。 只是端着白瓷碗,大口吸溜阳春面。 蹲在角落。 稷下学宫还有一人,本是世间权势地位丝毫不弱于袁绍的世家子,却只穿葛布长袍,只坐乡野牛车,腰间也无金玉象牙牌,也无古刀名剑,唯有一只亲手制作的小木牌。 却刻着怨天尤人四字。 三公巷,聚集了雒阳城内权势最是煊赫的王侯公卿,大汉有一个半道德传家的宗族,一个自然是曲阜孔氏,另外一个则是颍川荀氏。 这条簪缨遍地的三公巷内,颍川荀氏的宅邸位于围绕着那株老榆钱树的十来个位置之一,亭台楼阁,曲廊湖山,还有一处独门小院。 传闻当年老皇帝曾经半是说笑半是认真的要用九卿其中一个官帽子换取独门小院,颍川荀氏第一个拒绝了,其他几个大望族思虑再三也是婉言谢绝了。 过去这些价值九卿的独门小院,风格各异,弘农杨氏早些年是恨不得用黄金蜀锦建造,着实是被同在老榆树周围居住的邻居讥讽了多年,一些逐渐落魄却传承三百年以上的世家望族,经常暗骂一句‘树矮房新画不古’。 后来逐渐改成紫檀、汉白玉、越窑烧制的金砖等等奢靡而又不失文雅的事物,这才使得弘农杨氏在世家望族眼里顺眼了许多。 颍川荀氏的独门小院,过去也是雕栏玉砌,朱墙翠瓦,短短三四年世间却是变的自家子弟都快不认识了。 屋外,一竹一石。 屋内,一茶一案。 悬挂怨天尤人竹牌的儒生,端坐在‘家徒四壁’的屋舍内,笑呵呵的望着屋外的风雪呼号。 风雪之大,顶多可以看见十几步开外,白茫茫风雪里,十几株竹子正在剧烈摇摆。 独门小院的木门被推开,儒生显然是看不见的,更是听不见一点‘吱呀’声,耳朵里只有那堪比小蔡先生拨动焦尾琴的风雪声。 院子不大,没用几息时间,一名披着蓑衣的五短身材汉子,配着一口环首刀,火急火燎的快步走了过来。 大煞风景。 儒生抿了一口清茶,笑意更浓了。 “文若。”佩刀汉子解开蓑衣随意的放在了门口走廊上,也不脱鞋,迈开沾着雪泥的步子,踏进了一尘不染的屋子内,埋怨道:“这么着急的派人找本将来做什么,再给我二十天准能攻下那座坚不可摧的历下城,到时候也好给皇帝陛下当做登基的贺礼。” 说到坚不可摧,佩刀汉子不知为何突然笑了一声。 荀彧拿起一只倒扣的竹杯,倒了一杯冒着白气的热茶,推了过去:“主公说笑了,别说是二十天,就是再给主公四十天也是攻不下那座历下城的。” “守卫历下城的皇甫规抛开大汉四大名将的身份不谈,还是一位极为骁勇的悍将,传闻上一代公认的军方第一武将吕良刚迈入沙场时,都曾在皇甫规手上吃了挂落。” “另外,主公应该还不知道,老将军段颎战死西壁垒一战时,三分气数给了名气不显的朱治,两分气数不知所踪,还有五分气数消失在往南的方向。” “公达安插的摸金校尉已经查清楚了,是赠予了皇甫规的侄儿皇甫嵩,估计现在皇甫嵩起码摸到了一品指玄的门槛,甚至有可能已经是指玄光景的无双猛将了。” “主公的族弟夏侯惇夏侯渊以及曹洪,虽说都是难得一见的猛将,尤其是夏侯惇夏侯渊二人有望成为指玄境的无双猛将,可现在终究是没成长起来,三人合力挡下皇甫嵩一百合已经殊为不易了,击败这位皇甫将军是没有指望了。” 见到主公不以为意的眯眼笑了笑,荀彧郑重其事道:“将甲典韦是主公的亲卫扈从,绝对不可以轻易离开主公身边,主公安危重于一切。” “再说了还有十来万从边疆退下来的百战老卒,与虎牢关的情形不可混为一谈,主公就不必拿这话来搪塞我了,攻打历下城是假,想要趁着这机会去找静贞姑娘是真。” “哈哈。”曹操哈哈大笑一声,赶紧灌了一口白气蒸腾的清茶,咂砸了嘴,撇嘴道:“也不知道文若你咋想的,放着那么多的贡品好茶不喝,非得要喝这种清汤寡水的东西,还没有本将手里的好书有味道。” 屁股刚沾着地面的木板,曹操迫不及待的掏出了一本快要翻烂了的崭新书籍,封面写着《封狼居胥演义》几个大字,正是这段时间以来小说家撰写的《千里走单骑》、《虎牢卸甲传》几本演绎传记,一经推出,迅速风靡雒阳。 自从不小心传出去是由青衣持桂郭八斗亲自操刀,只用了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就连远在交州的士大夫手里都有了洛阳纸贵的《千里走单骑》和《虎牢卸甲传》。 这件事内里的牵扯,荀彧早就从侄儿荀攸送过来第一手传记那天,已然猜到郭嘉存了什么心思,国士手谈,属于君子之争,便没去阻挠郭嘉说小可小说大又是极大的闲棋。 好在主公只是翻阅了一遍《千里走单骑》便没了新鲜劲,倒是对那本《封狼居胥演义》一读再读,读了不下于十遍了,硬是给他找出了二三十个错别字,气冲冲要拿刀去和抄录的人理论。 孰不知手里的这本,是由公达仔细研读了一遍,亲自手抄的,那些个错别字也是故意留下的,目的是为了混淆里面隐含的一些思想,谁曾想竟是被主公一个一个的扣了出来。 荀彧拍了拍手,一名以耳目聪颖著称有着隔墙有耳别号的江湖供奉,立即从后院围墙的外围退了一里多远,并且嘱咐早就恭候多时的老管事送过去一件雪白貂裘。 打从第一次与荀彧赏雪,曹操实在不明白一个也没什么武学修为的书生,咋个比自己这个皮糙肉厚的武将还耐冻,在旁人面前他可管不着,在他面前可不行。 曹操立即解下身上那件带着血腥味的厚实斗篷,强行盖在了只穿一件单薄长袍的荀彧身上。 身上有暖意,心里更暖的荀彧,等到主公披上貂裘,温言嘱咐道:“麻烦荀叔父抬来一尊火炉,再把奉孝送我的桂花醪拿出来一壶,公瑾送的桃花酿也拿一壶。” 忽然想起一事,再次温言嘱咐道:“文优派人从西凉送来的黄酷酒也取出一瓮来。” 老管事姓荀却不是荀家的人,只是荀家的一名老奴,荀彧的祖父看在他家中三代都为荀家操劳了一辈子又是忠厚老实之人,便赐姓了荀。 老管事年事已高本来是要在荀家老宅找个清闲的活计养老,但看着荀彧荀攸荀谌这几个孩子长大的他,实在是放心不下自己离开了会有愣头青不知天高地厚的怠慢了少族长。 也奇了怪了,颍川荀氏几个字有多重,从那薄薄一本却走出了不下于二三十名大儒的家谱便瞧的出来,按理说少族长是天底下最应该跋扈的人之一,可偏偏少族长对谁都是温言有礼,自己这些下人也不列外。 我看呐,长者之风,早就应该改成荀彧之风了,微微愣神的老管事,回过神来瞧见少族长也不着急,温和笑着等着自己,那位佩刀将军只是低头翻书,老管事顿时松了一口气,告罪一声,赶忙退了出去。 老天爷赏饭吃,碰见了这么一个宽厚少族长,咱这样的下人可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真把自己当人了。 郭嘉酿造的桂花醪,周瑜酿造的桃花酿,还有董卓都没喝过几口的李儒手制黄酷酒,只用了一盏茶功夫便由几名清秀少女端了过来。 曹操也不温酒,与端着黄酷酒的清秀少女调笑几句,掀开红色封泥,直接仰头就喝,几息过后,长吐一口气打了一个嗝道:“文若你这交友的本事真是天下第一了,老鸦蒜李儒都能交上朋友,曹某佩服,很佩服,尤其佩服。” 再灌了一口,笑眯眯道:“既然你们俩关系好的都快穿一条裤子,让他送本将一批西凉大马怎么样?” 这句话说出口曹操都没怎么当回事,想要从李儒手里扣出来西凉大马,甭说是一批就是一匹,比起攻克历下城还难。 荀彧却是点头了,盖上松鹤雕纹铜壶说道:“曹纯校尉帐下的虎牢精骑经过这些年的四处征战,还剩下不到五百骑,当然了对于中原各大世家来说依旧是个惊人的数目,但对于立志于横扫塞北大漠的主公来说,委实是少的可怜。” “天子六厩的良马贩卖一事,闹的是满城风雨,现在袁家陈家这些个住在老榆树周围的大望族都红了眼,更不要说其他连役马都没有几匹的中等望族。” “虽说只是用这么世家望族放在家里都快发霉,值钱却不值大钱的粮秣去换,但是主公切记万万不可拿着家中的储粮去换良马。” 天子六厩的良马,只是次马,对于主公这类武夫诱惑力有多大,荀彧再是清楚不过了,认真的看着曹操道:“关于这件事,彧心中自有定计,保证主公可以得到至少两千匹丁等良马。” 两千匹?听闻这个数字,天底下再也找不出几个豪气方面胜过自己的曹操,差点没被黄酷酒呛死,嘴张的极大:“咳咳多多少?” 望着荀彧那笃定而又坚定的眼神,曹操狠狠的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他娘的,我曹孟德不是在做梦吧。” 曹操自然不是在做梦,但这个数目实在是过于惊世骇俗了些,以至于面对一诺千金比皇帝的话还有信誉的荀彧,忍不住想要再确认几遍,张了张嘴,终究还是忍住了。 荀彧待人温和不假,更清楚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道理,待到老管事清空了所有人,并且安排几名弓马娴熟的荀家子弟守在门外,开口道:“粮秣这东西放在土地荒芜的西北,是越多越好。” “不过主公现在最需要的不是这些,也不是西凉大马,而是红漆札甲和精良的环首刀长矛长枪。” “主公家里因为曹节先生曹腾先生的缘故,囤积了大量的土地没错吧,之所以喊主公来是怕写了书信无法说服主公。” “彧希望,不,主公一定要在明年开春以前,把这些当今天下最好卖的田产,全部与糜氏甄氏或者是地方上的世家豪族换成红漆札甲和环首刀。” 中原人士不同于逐草而居的草原胡人,自古乡土情结极重,寒门读书人一旦身居高位,第一件事必然是搜刮大量田产,徐庶足够清廉了,还是红着脸找到皇帝陛下,问问能否赏赐几亩渭水平原上的水浇田。 宦海起伏,没有谁可以永久起,没有伏,远的不说近的戏志才便是一个例子,当年他在太子心中那是甘愿舍弃皇位也要招揽的国士,现在如何?已是一名大汉王朝的亡命徒。 所以说只有那一张张地契握在手里才有底气,那一亩亩青苗踩在脚下才踏实。 卖出家中历经十几代千辛万苦才积攒出来的家底,可就是相当于在刨沛国曹氏的命根子,等同于把曹氏的祖坟给挖了。 荀彧不急不慢的悠悠煮酒,不去看主公那灼灼的目光,不知是逃避主公,还是在逃避自己。 怀揣远大抱负的英雄,总想着招揽天底下最出彩的国士,这与男人想娶世间最美的女子没什么两样。 可是国士岂是那么容易招揽的,新皇帝刘辩招揽戏志才,付出了让整个稷下学宫都为之一震的三次大礼参拜,招揽徐庶有过一场暗流涌动刘辩不曾知晓的权利交锋,暗中不知道死了多少太常寺协律郎奉礼郎。 招揽程昱也不轻松,即使程昱已经认定了刘辩,还是请他吃了一碗阳春面,明知是人肉还毅然决然的吃了下去,同样是不顾丧失皇位的后患,方才彻底收下了这位稷下第一阳谋大才的忠诚。 这一次何尝不是荀彧对曹操的一次试探。 曹操只是愣了一息,迅速把酒瓮仍在了案几上,酒水溅的满地都是,哈哈笑道:“好,就听先生的。” 荀彧反倒是怔住了,站起身来,郑重摆正衣冠,深深长揖。 00440 江湖儿女有雅号 家徒四壁,放在温和君子荀彧身上那是一种悠然意境,习惯了招揽名士名将一点一点亲手把军伍壮大的刘辩,百无聊赖的在皇陵墓群待了三四个月,无聊之极。 好在还有刻苦到苛刻的太史慈,也是世人口里的白夔太史时不时的印证武学,对练征战沙场的弓马骑射,否则一个月都难能待下去。 刘辩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庙堂上的那一帮子乌七八糟的这世家那望族的重臣,准备来个一刀切,神清气爽了,朝堂上局势不明错综复杂的沆瀣一气,也能清理干净。 到那时哪里来的那么多什么士大夫党、京官党、乡党等等党羽,争权夺利,依照自己的筹划朝堂上只允许两个党羽,寒门党和世家党,一来便于制衡,二来有的是无数手段让他们相互鞭策着为国效力。 人心复杂,朝堂上的局势更加冗杂不明,自己又和那些扎根庙堂的老狐狸没接触过,不了解他们秉性,难以掌控,所以这些鸡肋只能舍弃,所以就放任他们在朝堂上吆五喝六的。 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也没必要与他们有过多的牵扯和斗争,只需要把徐庶董昭黄琬郭图这些青壮派死死掌控在手里就足够了。 而这些熹平之春比起那些只知道争权夺利的老梆子才干高了去了,有他们担任三公九卿,国政的运作能力最起码可以上升一个阶梯。 当然了,按照程昱的阳谋,借刀杀了九成的老梆子,剩下的一成挑挑拣拣还是有一些可以重用的,光禄卿陈群、宗正刘宽、延尉傅燮、卫尉盖勋这四位九卿都是可以重用的能臣,满朝文武只有这四人重如腰膐,其余的都可以抛弃。 不出意外的话,董卓会在程昱的谋划下,清空了其余所有人,单是想想就神清气爽心中畅快。 刘辩收回锟铻刀,注视面前同样大汗淋漓的太史慈,嘴角微微翘起。 双手捧着蜀锦的郭图,也不嫌丢份儿的亲手送了过来,不吝赞美之词:“主公当真是汉武在世光武重生,与天下第四猛将太史将军大战了一百回合依旧脸不红气不喘,要臣看呐,主公这是给太史将军留面子,要不然五十个,不,最多二十个回合足以战胜太史将军。” 自己有几斤几两,刘辩哪能不知道,郭图的话虽然中听却不爱听,但也不能打击这位重臣的热忱,轻轻点头,随手把蜀锦扔给了太史慈:“子义经过与三弟四弟的鏖战,现在应该是在一品金刚彻底站稳脚跟了,单靠勤学苦练效果怕是不大了,应该多找一些猛将练练手。” “过几日,朕便把李大目从关西调过来,加上兀突骨,应该是不错的磨刀石了。” “此言大妙。”郭图轻捋还没手指长的胡须,下意识就开始附和:“主公这句话当真是一语中的,切中了太史将军的要害。” “儒家圣贤在《大学》曾经说过,格物、致知,方能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况且是立足于沙场的武将,光靠闭门造车远远是不够的,还要” “匹夫之言。” 这时一片雪白的原野上,走来了一名其貌不扬衣着单薄的汉子,先是呵斥了郭图一句,盯着眉头皱起的刘辩,更是大言不惭:“狗屁不通。” 一道白光闪过。 前一刻还在刘辩身边把玩铜钱的张绣,下一息悍然出枪,刺向了来历不明的汉子。 汉子抬手一拳,只是普普通通的一记直拳,不见丝毫的风雷气势,也不见地上的雪花被带起一头龙虎,一道龙卷,或者一条山蛟,总之是一点气势都无。 却给刘辩一种踏踏实实脚踏实地的感觉。 亦或者说是,充实。 充实如太仓。 刘辩手指轻敲紫檀刀匣,同时摆手挥退了准备拎着大锤子冲过去的胡车儿兀突骨管亥三人,眼神有些恍惚:“记得当年在观星台练刀,大父曾经无精打采的提及过一句。” “刀、枪、戟这些兵刃大抵都是走的霸道路数,当然了这个霸道并非是一般意义上的霸道,而是说意境,说了你也不明白,总之你记住一句话。” “不动如山岳,眩耀如三光,浩渺如四海,充实如太仓,方能无穷如天地。” “知道你小子没听明白,总之碰见有这些气势的武夫,有多远滚多远,知道为啥子吗,但凡是达到这种境界的武夫,不见得在武道上攀登的有多高,可能还只是个二品武夫,却有了能和本大爷掰手腕子的实力,你还不有多远滚多远。” 那时自己以为大父只是一个混吃等死的老兵油子,谁能想到竟是剑压江湖三十年喘不上起来的白衣剑神,而这名汉子身上那股充实如太仓的感觉实在是太浓了,比那位山岳气象的刀甲还要强出一线,不止! 汉子一拳轻松砸飞了在千剑宗师里排的上前二十的张绣,却没了下一步动作,只是走到太史慈身边,如老夫子教训学生,严肃道:“你身上留下了的王剑神影子太重了,就得走勤勉的路数,等到哪一天你能摆脱王剑神的烙印,你哪天也就出师了。” “天象境是必然的,陆地神仙都有可能争上一争,只不过王剑神何等的英雄盖世,你这辈子是没希望超越他了,先天不足只能靠后天弥补,所以你必须依靠后天去一点一点砥砺。” “勤勉点,四十岁之前进入指玄应该没问题,至于天象或者陆地神仙就看你的勤勉程度了,勤快点四十岁以前都有可能,不勤快活个两甲子都难。” 骁勇如武帝童渊二弟子张绣,一拳轻松砸飞,众武将顿时如临大敌,还没等凝重的气氛凝起来,众武将差点没笑出声。 缺颗门牙的独臂老汉祖猛奴,扛着那口破破烂烂的铁刀,嘴里哼着不知名尽是荤段子的小曲,悠哉悠哉的走了过来。 身后跟着一帮子城门戍卒,拉了满满当当的一车辎重,这位唯一能让程昱放心的无双猛将,又来送酒肉了。 祖猛奴远远瞅见其貌不扬的汉子,先是不敢相信,赶忙又瞪大了眼睛仔细瞅了两眼。 一路小跑过来。 猛地排在汉子的肩膀上,惊喜道:“二狗。” 00441 伸手揽起水中月 祖猛奴的这句话颇有点石破天惊的意味,其貌不扬汉子的高人气度顿时破坏的干干净净,其貌不扬汉子倒也不在乎什么宗师气度,又没有胭脂副评的女子瞅着,要这不当吃不当喝的气度作甚。 爱副评不喜胭脂的汉子,来到此处的其中一个原由就是与祖猛奴有关,揉了揉肉痛的肩膀,咧嘴笑了起来:“你这小子还是这么没轻没重。” 这个世上有资格称呼祖猛奴小子的,只有两人,一个是去世多年的霸典将军,另一个便是手把手教他用刀的老伍长。 当年他们这一伍隶属于蓟北铁骑的游骑斥堠,常年在幽州与乌桓交界的三不管地带游弋,甚至时常是深入乌桓草原刺探军情。 通过严苛选拔进入蓟北游骑没多久那会儿,学了几招粗浅把式的祖猛奴不忍心放过到嘴的军功,趁着老伍长不注意,一人一马杀向了两名落单的乌桓游骑。 谁知那两人一人是乌桓王庭子弟一人是先锋军千夫长,心血来潮的先行一步,观察战场地形顺便谈论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那时的祖猛奴不过是入伍没几年的小卒子,只是精通一些游骑刀术,哪里敌得过打小在百夫长千夫长乃至一名万夫长祖宗喂招下,长起来的王庭子弟,当场被那名乌桓王庭子弟一枪洞穿了肩膀,如果不是躲的及时,穿透就该是脑袋了。 在边疆吹了七八年风沙的老伍长,没有猛锐冠世一骑当千的武艺压身,却硬是在死亡率远超一般军伍的边军,并且是边军里人头掉落速度最快,上午还在喝酒下午就有可能躺在地上的游骑斥堠硬挺了七八年,靠的就是风紧扯呼的本事。 那一次老伍长没有像往常一样,扯着马缰立即就跑,而是独自一人驾马冲了过去,结果自然是没有什么某人突然爆发原来是一位隐藏许久的武学高人,有的只是老伍长也被一枪洞穿了肩膀。 至于为什么没死,只能说是因为两人命大,有了过命交情的两人也与众多边疆袍泽一样,相互依托性命多年,直到离开蓟北军营。 刘辩事先已从程昱那里得知这人的身份,没想过这人真的能来,即使有程昱的谋划也没敢多想,人心一途最是叵测。 现在不仅是来了,还来的这么早,轻轻点头,示意自己很满意程昱的作为,脸上挂起一丝笑容,言语亲切:“吕良将军这一路奔波劳累的,想必一定辛苦了,朕准备了一些薄酒,希望吕良将军赏光,大驾光临朕的寒舍。” 吕良听到‘朕’字,心境早已达到铁石心肠光景的他,略微出现了一丝恍惚的神色,曾几何时,他和祖猛奴、贺镇远、麹大胆这些草莽出身的粗鄙武夫,年轻时见了燕蓟军的一名小小屯长,那都是畏畏缩缩的不敢说话。 现如今堂堂皇帝陛下,天下的九五至尊,见了都得给足面子,按照那些酸腐读书人的话说就是礼贤下士。 见了酒就把持不住的祖猛奴,一听说准备了好酒,不等吕良答话,拖着吕良健硕的膀子,快步向那处简陋的茅草屋走去:“二狗你傻在这作甚,难不成这么多年不见,真的练武练傻了?” “这可是陛下亲自给你准备的好酒,这面子真是大的没边了,以后见了那帮老兄弟足够你吹破大天了。” 刘辩登基称帝了没错,却也只是空有名头徒有虚表的皇帝罢了,朝堂以及天下的各个州郡,实际上是由门生故吏遍及天下的汝南袁氏广陵陈氏等等,这些顶尖世家望族组成的利益党羽所掌控。 好在按照程昱的阳谋,早就把自身从那座蝇营狗苟乌烟瘴气的朝堂摘了出去,不然想要肃清朝野整饬朝纲,起码需要至少二十年的勤政苦功。 毕竟这些世家望族对于天下的渗透实在是过于根深蒂固了,上至三公的轮换,下到多到数不过来的亭长,全都由这些世家望族决定。 所以郭嘉当初的《察纳十九言》才会带来那么大的震动,这相当于得罪了整个天下最有权势的一群人,还能活到今天,不得不说是个奇迹。 现在朝堂的局势确实不利于刘辩,或者说不利于皇帝,但这正是他所需要的,这座愚公都移不开的大山以后同样会掣肘曹操刘备孙权三人。 包括织席贩履的刘备在内,这三位未来站在风口浪尖的枭雄,全都是世家望族的一员,难不成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学着自己这样肃清朝堂? 吃了一颗定心丸的刘辩,带着一大票武将呼啦啦的走进了茅草屋,不怎么大的茅草屋瞬间挤得满满当当,端起一碗黄酷酒:“朕敬吕将军一碗。” 这要是换成天下十大高手,指不定会说上一句不善饮酒,沽名钓誉一番,皇帝老子敬的酒老子都不喝,这要是传到江湖上名声绝对大震,直追武帝童渊。 但吕良曾经在大汉边军待了许多年,属于军旅一员,更是镇守国门的边塞武将,哪能不油然而生一股子激动,若不是在稷下学宫熏陶出了一些君子坦荡荡,自身又是当今天下军方有数的武道大宗师,不知道会激动成什么样子。 吕良端起这碗重达千钧的黄酷酒,脸色阴晴不定,更是举杯不定。 ‘砰’的一声,祖猛奴猛地锤在吕良肩膀上,骂骂咧咧道:“二狗,几年不见你咋地变的这么不爽利了,不喝拿过来给我。” 吕良回头看了生死与共多年的袍泽,心底叹息一声,有些心声实在是无法吐露给自己的好兄弟,荀攸先生曾经找过自己,诉说当今天下的局势,说出了皇帝陛下的九死无生。 同样是效忠大汉王朝,不如效忠朝气蓬勃欣欣向荣的二皇子,虽说庶出,却也是汉灵帝的直系血脉。 罢了罢了,就像当初在燕蓟军还是一名小卒子时所说,有钱一起喝酒,没钱一起埋在乱葬岗。 至于买副棺材那是不可能的,有这钱还不如多喝两碗黄酷酒。 吕良一饮而尽。 ———————— 从前线赶回来的曹操在荀家的独门小院一连逗留了好多天,荀家的仆役震惊之余,不免私底下嚼舌头根子猜测这人究竟是哪一家的煊赫世家子,竟然能让从不留人过夜的少族长破例,还破了这么久。 独占八斗风流的郭嘉,文坛宗主蔡邕,西凉五大主将之首的徐荣,没一个可以在此逗留到傍晚,更别提过夜了,为了这事郭八斗气急败坏的拔走了少族长三根竹子。 这些天以来每天除了吃吃喝喝就没别的事干的曹操,过去最是厌恶这种躺在祖辈荫庇上尸位素餐的日子,更让这位一日不处理政务不操练军队的曹平北,恨不的一刀一刀的捅死那些肥头大耳世家子,现在却是从未有过的精神饱满。 吃吃喝喝是没错,如果不是担心荀彧的身体,曹操都愿意通宵达旦的吃吃喝喝,吃是因为高谈了太多,饿了,喝是因为阔论更多,渴了。 天下局势、庙堂朝野、塞北风情、士子风流无所不谈,无所不包,无所不揽。 曹操还是少年时与袁绍鲍信几人在雒阳城内鲜衣怒马擎鹰斗犬,但凡是听见有儒生自吹自擂,胡吹海吹自己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立即停下那匹也就袁大公子搞的来的西凉大马。 眯着眼笑问那人天上有多少宫斗星辰,地上有多少山峦草木,说不上来的不拿鞭子狠狠抽几下,哪里会解气。 现在望着那位衣着简单坐在简单屋舍内的葛衣儒生,竟是忍不住说了一句自己最烦听到的一句毫无可能的话。 “文若,当真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荀彧所住屋舍不求摆满各种案头清供名家字画,更不求镶金嵌玉富丽堂皇,只求四字。 简单,干净。 若是门前的庭院里有几株细竹,那就更妙了。 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笑容的稷下第一大才,脸上少见的出现了凝重:“武庙一事,主公想必是听说了” 不等荀彧说完,边喝酒边翻着黄色纸张的曹操,立即从鹿皮垫子上站了起来,笑容那叫一个喜不自胜,不停捋着短须,似乎是想要高亢赋诗一首传世佳作,才能抒发自己心里的亢奋:“以前曹某还挺看不上眼程昱的,没想到在武庙这件事上这么的慧眼识英雄,改日一定要备一份厚礼好好答谢程昱。” “右手第一,这不是说我曹某只比正中间的关羽还有左侧的镇北将军公孙瓒低,在忠肝义胆、文韬武略、事功武功方面低一点,在整个大汉排在前三甲,不错不错,看来曹某这些年南征北战的功劳,实打实的被天下人看在眼里。” 荀彧注视自言自语笑的合不拢嘴的主公,脸上的凝重很快变成了一声长叹:“主公尚且如此,天下英雄为之奈何。” 当初在稷下学宫不显山不露水的程昱,也当得起曹操怕是有生以来最大的一件幸事,也是高兴事,更当得起荀彧的敬重和凝重:“除了勒石燕然那件事,武庙的建立,称得上近一百多年来朝野上下最大的一件盛事,这可是比青史留名还要荣幸十倍百倍。” “浩荡青史长卷闪耀的英雄豪杰实在是太多了,可时间一久那些只流传在纸张间的姓名,渐渐的也就黯淡无光了,远的杀神白起兵仙韩信不提,就说近的弃笔从戎的那位,世间老百姓又有几人还能记得。” “享祀武庙可就不同了,按照皇帝陛下的诏书,每一座郡城有一座大庙,每座县城有一座中等庙宇,就连乡和亭都必须配备一间小武庙。” “程昱担忧底下的人阳奉阴违,又在诏书里加上了列入政绩考评,郡、县、乡、亭评选出建造武庙最快最坚固的前三甲,官升三级。” “程昱这条阳谋着实是一针见血,这下好了,就算是袁隗陈蕃几人明面上亲自下令,不许各地官府建造武庙也没用了。” “夺人钱财如同杀人父母,况且是官升三级,这才短短半个月的世间,整个司隶的武庙窜起的比雨后春笋还快,小的多达数百,大的据说已经快要建好一座了。” 曹操也不翻看《封狼居胥演义》了,只是笑眯眯的喝着黄酷酒,至于天下人为之神往的桂花醪桃花酿,味道是不错,但是没啥滋味。 这局中枢庙算,当配好酒,荀彧倒了一杯桂花醪,轻酌了一口:“这些都不是最关键的,主公可知程昱所建立的这座武庙真正功效?” 关于武庙一事,并非纯粹武将的曹操,自己倒是琢磨出了一点意思,不过现在不是自己说话的时机,笑而不语。 荀彧从来不愿去揣度人心,却也瞧得出来主公的心思,温言一笑,继续说道:“武庙真正的作用是把虚无缥缈的武运,以香火庙宇的方式显现成实质,并且加以控制。” “这就相当于有人可以把文脉变成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这份阳谋谋划着实是过于惊人了。” 曹操显然是没懂荀彧的意思,正要询问,高谈阔论的正在兴头上的荀彧也不打断,笑容温和的等着主公。 瞅着那抹足以温暖陋室的笑容,曹操又不开口了,喝了一碗黄酷酒示意荀彧先生继续。 荀彧反问了一句:“主公可否水中捞月?” 曹操想都未想立即摇头:“水中的明月不过是天空明月的的倒影,甭说是我了,就是龙虎山的初代天师张道陵终南山的全真教祖王玄甫,这两位传闻已经白日飞升的老神仙也是不能。” “难不成程昱可以?” 荀彧在案几上倒了一小汪酒水,倒映着影影绰绰的炉火:“程昱也是不可?” 曹操正准备说程昱不愧为稷下大才,闻言不由的愣住了,摇了摇头揶揄笑道:“文若这是何意?” 拿起茶壶盖子的荀彧,把盖子放在了倒映着炉火的水汪上,又熄灭了炉火,郑重其事道:“程昱却能通过这水中的明月,控制天上的明月。” “彧所说的控制武运,就如刚才把盖子放在倒映炉火的水汪上,炉火同时也一起熄灭了,不过这个炉火是彧人为熄灭的。” “一旦武庙建成,程昱拿块粗布放在水中月上,水中月自然消失,天上的明月也会一起消失,这便是武庙的作用。” 喝酒都喝的很少的荀彧,突然一饮而尽:“见微知著,单凭武庙这件事上,这位在稷下学宫从不抖露学问的程昱,不可谓是” 话说一半的荀彧,再次倒了一杯桂花醪,一连喝了三杯,长吐了一口酒气,竟是出现了神往的神色。 “经天纬地之才。” 00442 只愿杀一人 经天纬地之才也好,匡世济民之才也罢,逐鹿天下的枭雄英雄们陆陆续续拥有了辅佐自己成就一番伟业的谋主,刘辩不必多说,先后招揽了戏志才、徐庶、程昱等数位一等一的瑚链大才。 袁绍也有战略四大家沮授、板荡郎田丰、屠龙术荀谌等三位顶尖谋士,许攸、辛毗、辛评、审配等稍次一些的名士谋士更是多达十几人,谋士一项独占鳌头了,唯一可惜的一点,时常环绕在袁绍身边的莺莺燕燕一个也没剩下,不过换来这么多的名士名将,也算是不亏了。 曹操麾下的谋士与刘辩大抵相同,荀彧、荀攸、毛玠,三四位熹平之春,还有几名荀彧举荐的稍次一等名士谋士。 孙策家里的光景可就惨淡多了,只有总角之好周瑜一人,不过不打紧,张昭张纮等大江两畔的稷下名士,在周瑜的谋划下翘首以待,正等着这名在西壁垒一战名声大噪的江东第一名将,周瑜书信里的江左第一英主,至于是否效忠孙策,少不了一番试探。 唯有刘备一人在谋臣策士一项,依旧是一穷二白,连一位拿得出手的名士都没有,这也怪不得刘备,良臣择明主而栖,许攸审配这些稍逊一筹的名士谋士都故作姿态的待价而沽,那些个熹平之春佼佼者若是没有个眼高于顶,哪能对得起那一肚子的学识和这么多年的勤学苦功,瞧不上织席贩履之辈那是理所当然。 永寿之春的老国士渐渐迟暮,再有个几年就要凋零的差不多了,大汉王朝的脊梁未来还得靠熹平之春去撑起,熹平之春也着实是千年以降最是繁花似锦的一代。 李儒陈宫两人,由于北方草原崛起一位横跨东西万里疆土的大单于檀石槐,不得不提前入世,一人在西,一人在北,撑起了大汉王朝头疼了一百多年的边塞防线。 不然中原腹地哪里来的歌舞升平河清海晏,早就被控弦百万的檀石槐烧的遍地烽火狼烟了,又要上演一场罄竹难书的神州陆沉。 偏偏因为中原人士由来已久的边疆蛮子偏见,这两位早就应该获得国士美誉的稷下名士,迟迟不见动静。 就连出身于广陵陈氏的陈宫,也因是庶族偏房出身,再加上常年居住在北方边塞算是小半个北蛮子,儒林不仅不对这位为了大国大义抛弃小家的中原名士赞誉有加,反倒是视作中原耻辱的大有人在。 过了这么多年陈宫关于国士一事,早就是看淡了,天下人承不承认不打紧,只要同在稷下学宫求学的同窗好友们承认就行,蛟龙不与泥鳅同池,也不是稷下学士们自傲,有些人的看法实在微不足道。 因为曾经是同窗好友的缘故,李儒和陈宫这么多年来不曾见过一面,两人的权势地位太过于特殊,一旦见了面,保不齐老皇帝怀疑镇守边疆手握二十万铁骑的董卓丁原二人想要谋反。 现在老皇帝已经驾崩,新皇帝又被汝南袁氏广陵陈氏这些世家望族所架空,也就没那么多忌讳了,两人便相约在八百里秦川的一条小河边见上一面。 两人各自骑着一匹精良大马,来的快,去的也快,一人只说了一句话,总共不到十个字。 “何时入京?” “就快了。” —————— 荀彧与曹操有一番主臣对奏,同为熹平之春佼佼者的周瑜,也少不了为孙策阐述天下大势,还有武庙的震惊寰宇之处。 占尽江东风流的瑾玉郎周公瑾,抬起那张神仙出尘的脸容,静静注视扛着大戟含着野草,情绪却萎靡不振的孙策,似是自言自语:“用不了多久,雒阳将会变成一处吃人不吐骨头的绞肉场,即使伯符你对我心生怨恨,我也不会让你待在雒阳的。” “说来皇帝陛下对你还是真的不错,册封了六品骁骑将军不说,还让伯符担任了吴郡太守。” “明知道已经占据了大江以南民心民意的伯符,现在最缺的是高筑墙广积粮两件事,还敢把江东腰膂重地吴郡太守交给伯符,或者是说交给我周瑜,皇帝陛下的这份心胸着实是心怀天下了。” 回头又望了一眼多达五千匹的西凉大马,周瑜蓦地陷入了沉思,难道这些只是说看在兄弟的情义上?还是程昱的阳谋?如果真是阳谋拿,不过吴郡和五千西凉大马来换,就算是被你程昱算计一场也值了。 “驾——”周瑜并未乘坐马车的,而是骑在了一匹白色西凉大马背上,宽博长袖的白色长袍猎猎翻飞,说不出的仙人骑鹿风采:“伯符可知程昱建立武庙的真正意图?” 猛锐冠世的江东小霸王孙策,并不是曹操那种文韬武略兼备的英雄,哪有文人那些花花肠子,即使有也懒得去想。 就如王老剑尊所说,家事国事天下事,不过是一剑的事,而孙策唯有一杆大戟。 知道伯符为何如此萎靡不振的周瑜,也不顾伯符听还是不听,但是有些话总是要说的,开始了一番与荀彧大同小异的长篇大论。 “武庙一事可谓是扼住了天下武将的命脉,那些镇守国门的武将嘴上说不求名不求利,可哪个不想光宗耀祖光耀门楣,进入了武庙,将会享受万民香火,这独一份的荣光比起士大夫服食五石散还要上瘾的多。” “至于进入神龛的人选,更是大有讲究了。” “其实这件事的真正作用,要到二十年三十年以后才会体现,程昱阳谋之长远,当真是有些惊世骇俗了。” 周瑜蓦地一怔,想起了一事:“当今天下,永寿之春熹平之春两代,看的穿武庙这件事深意的都难有几人,更不要说是开历史之先河了,程昱当得起一句。” “经天纬地。” 孙策置若罔闻。 过了半个时辰,见公瑾不再说话,扛在肩膀上的大戟,横放在胸前,紧紧握住,‘咯吱’作响。 声音不大的说了一句话,却让在场所有人如同置身于广陵大潮之中。 “公瑾,戏志才在哪里。” 00443 建安大朝会 年关过后的第四天,家家户户都要迎接一位在民间排在前五的正神,灶神。 迎神讲究个抢路头,子时就有人家摆上果蔬酒肉,焚香祷告,家世富庶的还会隆重的摆上三牲五谷,祈求今年家人平安多子多福。 图个好彩头熬到后半夜才睡的京畿官吏们还没捂热被窝,纷纷被家里的大妇喊了起来,今年的大朝会也是新皇帝登基以来第一场大朝会,定在了不上不下的大年初四,这一点着实让不少世家官吏腹诽不已。 雒阳皇宫作为整个天下的中枢,红墙绿瓦、檐角飞翘、窗棂云纹等等必备的富丽堂皇是一点不少,整体格局更有一种恢弘大气,以及排山倒海袭来的天家威严。 御道入口,分别矗立着两座高大的石阙,左右分立,有资格参加大朝会的大小官吏也如这两座相隔甚远的石阙,泾渭分明的站在两边。 右边的官吏很少,约莫连整座中枢庙堂的一成都没有,延尉傅燮卫尉盖勋两位九卿带着大厩丞郭永等寥寥二十几人站在右侧石阙旁,冷冷清清,如果不是今天一反常态的没下大雪,连抱团取暖都谈不上的二十几人说不定都能在大雪里冻死。 左侧可就熙攘热闹多了,九卿之一的太常袁逢、大鸿胪陈纪、司隶校尉袁平、侍御中丞刁韪等等七八位红紫权贵,领衔数百名有资格参与大朝会的臣子堆在左侧石阙旁边,若是去掉那身官衣,像极了雒阳人来人往的早市。 烧冷灶,素来是官场的大学问,就拿新任御史中丞刁韪来说,家世只能算是中等,那数百名官吏中家世、学识、名望胜过他的比比皆是。 但唯独过去毫不起眼的刁韪在不久前的大浪淘沙中一跃而起,从御史台的小官侍御使蹿升的比大黄弩弩矢还快的成为了御史台一把手,可不就是因为眼光极佳火候更是独到的烧冷灶功夫。 望着孤零零站在空旷御道右侧的二十几人,左侧郁郁不得志的一些士大夫党人,不免升起了烧冷灶的心思,也只是想想,始终是没人真的去烧冷灶。 御道的左侧可是站着几乎可以代表整个天下的官吏,众目睽睽之下跑过去投机取巧,先不说大汉最后一名义士傅燮会不会领情,单是这个众矢之的就足以让自家的族品比大黄弩还快的往下掉。 为了一人的利益,连累整个宗族,还不得被宗族除名,就算自己鬼迷了心窍想过一把红紫权贵的官瘾,不在乎供奉在宗族祠堂的那本薄本子上的几笔字,可死了以后哪还有颜面去见列祖列祖,怕是会被泉下有知的祖宗再掐死一遍。 三独坐之一的司隶校尉袁平,职责上与御史台大同小异,都是监察百官的风气纲纪,但这位等同于九卿也可以穿红带紫的司隶校尉,却是天下有名的贪官。 除了皇帝的禁脔天子六厩里的精良战马不敢贩卖,私盐、铁矿、太守以下的官帽子全部被他卖给了豪商巨贾。 只是侵吞天家的私产也就罢了,居然还在私底下贩卖精良的环首刀长矛等军方重要辎重给北方胡人,倘若不是傅燮冒着生命危险乔装打扮成一名私盐贩子在边塞吹了足足两年多的风沙,国之重器大黄弩都有可能卖给北方胡人。 当时由汝南袁氏扶持的邺城甄氏,试探性的在贩卖茶叶丝绸的商队里夹带了十张大黄弩,煞费苦心的躲过了幽州边关的盘查,行进到距离乌桓疆土不到十里路的地方。 从一些蛛丝马迹推敲出不对劲的傅燮,来不及喊上镇北将军公孙瓒配给自己的一百骑白马义从,抄起案头的八面汉剑,孤身一人马不停蹄的赶了过去,挡在了邺城甄氏商队的前方。 一袭儒衫,一柄长剑。 单凭一口意气杀了三名邺城甄氏招揽的边塞老卒,胸前贯穿了一根精铁长矛丝毫不退,这才撑到了那一百骑白马义从赶来,断绝了司隶校尉袁平贩卖大黄弩的苗头。 正因为这件事,事后只是扔出几个大家心知肚明并且心照不宣的替罪羔羊轻松抽开身的司隶校尉袁平,与那位大汉最后一名义士傅燮结下了死仇,要知道乌桓王庭开出的价格可是百金换取一张大黄弩。 而这些大黄弩全是不要本钱的,只要放火烧掉几座州郡武库,一百来张大黄弩便能轻松到手,那可是万金巨财,他得贩卖多少私盐卖出多少官帽子才能得到,司隶校尉袁平恨不得啖傅燮的肉,喝傅燮的血,寝傅燮的皮。 为了今日的大朝会,新皇帝想必筹谋了不少日子,他们这些士大夫党人何尝不是等待了好久,过了今天,整座庙堂便是另一番崭新气象了。 司隶校尉袁平过去畏惧傅燮在六郡良家子里的声望,不敢过多的招惹傅燮,免得哪天被一帮子不知天高地厚的粗鄙武夫乱拳打死,现在嘛形势大不相同了,无需顾及了。 官帽子层层叠叠的左侧,忽然走出了一位佩戴玉琥的重臣,拍了拍不合礼制的玉柄八面汉剑,走到了御道正中间,戏谑笑道:“傅燮大人几日不见清瘦了不少,是不是家里的那位胖剑仙这些日子过于饥渴了,榨干了你这小身板?” “哈哈——”“哈哈——” 司隶校尉袁平的话音刚落,顿时引来一阵的哄堂大笑,真心觉得好笑的没几个,大部分不过是因为司隶校尉袁平的出身于汝南袁氏的家世。 还有一部分官吏是因为郁郁不得志了一辈子,好不容易逮到了一个嘲讽天边人物的机会,哪里会放过。 傅燮出身于名将辈出的六郡良家子,哪里会惯着看似势大的司隶校尉袁平,抬腿就要冲过去,却被小辈董昭拦了下来。 脸色难看,很快又变成了会心的眉开眼笑。 递来了一块青砖。 只听‘砰’的一道沉闷响声,那张平日里不知耗费了多少珍珠粉瑾玉屑保养的比女人还稚嫩的脸容,当场被傅燮砸断了鼻梁。 司隶校尉袁平呆然木立,很快又发出了凄惨的鬼哭狼嚎,一点红紫权贵的气度都无。 不得理依旧不饶人的傅燮,早就看这个横征暴敛的大贪官不爽了,哪里肯收手,在数百官吏目瞪口呆的视线下,一砖狠过一砖的拍在了司隶校尉袁平脸上:“老夫让你佩剑,你以为你是谁,留侯张良?可以剑履上殿入朝不趋。” 效忠于汝南袁氏的众多武将,听到延尉傅燮的呵斥,脸色一苦,刚迈开几步的双腿只能无奈退了回去。 按照大汉礼制,官吏上朝是不允许佩戴任何兵刃,但凡是有胆子僭越的,轻了斩首示众,重了可是要抄家灭族的。 以汝南袁氏的家世和现在的局势,司隶校尉袁平佩戴八面汉剑自然是没什么不妥,也没人敢说什么,可一旦被人抓住了把柄,或者说有人真敢拿这件事拿捏汝南袁氏,谁也包庇不了司隶校尉袁平,讨不了一点好不说还会惹来一身腥。 姗姗来迟的三公袁隗,谈笑风生变作了脸色微变,很快又归于平静:“傅燮,可以了。” 庙堂老供奉袁隗陈蕃两人不到场,谁也不敢先一步踏上积威深重的御道,这位有着站皇帝别称的汝南袁氏家主天下士大夫的掌舵人,平静的说了一句话,比起拿着一把刀架在傅燮脖子上还有用。 傅燮把那块今天过头注定身价暴涨的青砖还给了黄门侍郎董昭,深深的望了一眼步履间愈发有渊潭气象的三公袁隗:“好自为之。” 嗡嗡闹闹的数百名官吏在三公袁隗陈蕃两人位临御道之后,霎时间陷入了一片宁静,空旷的汉白玉御道上只有寒风刮过石阙檐角的呜咽声。 三公袁隗和三公陈蕃,同时抬头望了一眼御道尽头如蛟龙盘卧的大殿,眼神平静,脸色平静。 却也是迟迟没有动身。 以往,站在这空旷御道正中间的是三人,每逢朝会,太尉杨赐总会当仁不让的先行一步,作那数百官吏的领头人。 一步一步,颇有登上天宫天阙的浩荡气度。 三公袁隗和三公陈蕃也乐得落后三公杨赐半个身子,作那隐于幕后之人,木秀于林的道理连熟读启蒙书籍三岁小孩都知道,他们这些个沉浮宦海多年的老人怎会不清楚。 今时不同往日了,三公袁隗和三公陈蕃谁走在数百官吏最前头,谁将来就会有最大的可能把那个站字去掉! 这些日子以来除了与虎谋皮的筹谋王畅那件事,迟迟没有动作的最大一个原因,便是勾心斗角想要力压对方一头,可是一直到现在也没有个结果,只能是僵持不下的等一个人到来。 入冬以后,矍铄健旺的四朝元老宗正刘宽身子骨越发不如以前了,已经好几个月未曾参加朝会了。 街面上积攒了厚厚一层雪的大年初四,刘宽应该是像往常一样卧在床榻上温养身子骨,可今天是大朝会,还是皇帝陛下第一次举办大朝会,不得不到。 远处,特例允许进入皇宫的一辆红漆雕螭马车停在了有着节节高美誉的石桥边,老宗正刘宽在执掌天下文脉的光禄卿陈群和头戴簪玉冠身穿春青袍腰配象牙牌的青年儒生搀扶下,缓缓走过了那条把皇宫一分为二的御河。 “下官见过,刘老宗正。” “老大人的身体可好些了。” “我家外甥从长白山购来了几根百年老山参,过几日送到老宗正府上养养身子。” 石桥距离御道的路程不远,一路上大大小小所有官吏主动且恭敬的作揖施礼,嘘寒问暖。 平日子私交甚好经常一起下棋的国手山子道,也就他有资格主动去虚扶这位又熬死一位皇帝的五朝元老,皇室宗亲第一人。 “大朝会这件小事哪里需要劳烦刘老宗正,等开春天气暖和了再来参加朝会也不迟,皇帝陛下也真是的,不就是大朝会嘛,还让老宗正拖着身子骨前来,难道把孝字忘的一干二净。” 海内名士山子道倒不是投靠了士大夫党,以他们这些文人的秉性,从不屑于掺和庙堂上的蝇营狗苟,污了落子有如女子轻吟的双手,只是单纯的发牢骚罢了。 也只有山子道王九真这些满身书生气的海内名士,胆敢在现在整个场合,说些对于新皇帝不满的牢骚,换成即使清楚大局已定的司隶校尉袁平也是没那个胆量。 容光黯淡的老宗正刘宽,摆了摆手,示意朝野上下少有能够说上几句交心话的山子道不要再说,不紧不慢的继续前行。 倒是身边被皇室寄予厚望,被誉为每筹必中,可与荀彧郭嘉程昱等人并肩弄潮的刘晔,取笑了一句:“子道先生你这是嫌家里不够乱,听说你那长子为了一名在秦楼楚馆不知道被多少男人睡过的娼妓,公然和你这个父亲决裂了。” “咋地,子道先准备放下老脸不要了,准备让那名也不知道生出来的种是不是你家的娼妓过门了?” 山子道脸色铁青,浑身颤抖,差点被口无遮拦从齐国故地赶来没多久的刘晔气晕过去。 刘晔嘴上损人之极,这番话却也好用的紧,准备在这个关口再说些大逆不道足以抄家灭族言论的山子道,气的都喘不过气来的闭上了嘴。 三公袁隗三公陈蕃两人恭敬施礼,瞧见皇室里声望最大的老宗正身边的春青服儒生,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 大局真的定住了。 老宗正刘宽来到了御道边缘,三公袁隗陈蕃两人赶忙让开了道路,恭恭敬敬的站在了御道的左厕。 刘老宗正的身份毋庸置疑,已是历经汉冲帝刘炳、汉质帝刘缵、汉桓帝刘志、汉灵帝刘宏,以及当今皇帝的五朝元老,还有一层少数几人知晓的身份。 遗诏里的托孤遗臣,可行废立之事。 老宗正刘宽掸开光禄卿陈群二皇子谋主刘晔的搀扶,独自一人踏上了空旷御道,走着走着,抄起了袖口。 走到中间,抬起眼皮望了一眼朝会大殿,又回头望向了满朝文武。 “诸位,入朝了。” 00444 建安大朝会2 文武百官怀揣着纷杂的心情,激动、忐忑、忧愁、恼怒踏上那条绵延而去的御道,走向那座突然变的很陌生的朝会大殿。 朝廷命官的鞋底多是重底,不像穿着草鞋的寻常寒门庶族走在路上没多少声音,硬底官舄踩在汉白玉铺就的御道上,散发出一阵罄玉击圭的绝妙声响,连绵成一线,便是天下人人向往的钟鸣鼎食。 刘辩并没有端坐在大殿之上,面南称制,而是托着腮帮子坐在大殿门口的门槛上,静静望着数百名悬挂绶带的朝廷命官,趋步过来。 数百面玉笏在阳光的照射下,反照出了一层层波光粼粼,像极了曾经在黄河小浪底见识过的无数银白色大鱼小鱼,奋力逆流而上,一跃而起,试图越过那条湍急峡口的壮丽画卷。 嘴角渐渐勾起。 老老实实待在宽阔的黄河主道多好,非得自寻死路的冲向逼仄狭窄的峡口。 皇帝坐在门槛上,那是极大违背汉律礼制的,饶是历经了五朝的元老刘宽,免不得眉头皱了起来,其他人更不必多说。 傅燮盖勋寥寥二十几人的身形,越发萧瑟,脸上布满了忧愁。 以三公袁隗陈蕃为首的士大夫党人,轻松的神色里带上了一丝喜色,依靠投机取巧一跃爬到御史台一把手位置的袁家狗腿子刁韪,更是毫无中枢重臣的气度可言,眉飞色舞的先一步跳了出来:“大家瞅瞅,新皇帝眼里可还有一丁点的朝堂纲纪皇室威严,要本官说大汉灵帝陛下根本就没立刘辩为新皇帝” 突然想起一茬的御史中丞刁韪,脸上闪过了一丝尴尬,老皇帝本来就没在遗诏里说太子刘辩继承大统,只是老皇帝死的太过突然,文武百官按照惯例恭迎太子继位:“咳咳那什么……” “本官手里有一份遗诏,说是太子昏聩无能当不起天子的重任,改立贤明英气文韬武略雄才大略勤政爱民的二皇子继承皇位。” 御史中丞刁韪拿出一卷不知道是真还是假的遗诏时,说出了一大串阿谀奉承注定是新皇帝的谄媚,言辞之间的谄媚,同属一个阵营的文武百官都感到了明显的不适。 贤明英气文韬武略还好说,可这个勤政爱民是从哪看出来的,二皇子又没做过皇帝哪来的勤政爱民。 不少士大夫党人陷入了沉思,看来不是自己郁郁不得志,而是没有御史中丞刁韪舌灿莲花颠倒黑白的口才,看来以后要多去这位下一朝新贵的府邸,叨扰一二了。 “噗——” 还没等御史中丞刁韪眉飞色舞的说完这番阿谀奉承,皇帝身边一位白袍白甲的青年将领,陡然甩出一条白色惊虹,瞬间贯穿了爬到御史中丞位子上还没得意多久的刁韪嘴巴,钉死在御道上。 满朝文武哗然,鸡飞狗跳的慌忙向后退去,眼里充满了惊恐和愤怒。 傅燮盖勋几人望着皮笑肉不笑站在尸体旁的张绣,脸上也是不善。 刁韪再怎么不是东西,但他可是堂堂的御史中丞,堂堂中枢重臣,皇帝都没有资格直接杀了他,只能是先压入延尉大牢,审查出所犯的罪状,秋后问斩。 你一个小小的六品武官就敢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杀人,还是地位崇高的御史台一把手,分明就是藐视皇威蔑视大汉。 站在刘辩身后某一个阴影处的程昱,脸色也有些难看,御史中丞刁韪拖出去车裂都算轻的,是没错,可你张绣悍然出手,却搅乱了一些大局的谋定,其心当诛。 刘辩收起了托住腮帮子的右手,翻出温养了多年的几柄剑胎,绕着指尖把玩:“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一直想找的那条疯狗,看来是找到了。” 势力越来越壮大,从帝王心术里已经可以总结出心得的刘辩,谋划着找到一条只听命于自己敢于撕咬任何人的疯狗,即使是攻击二弟关羽也没有半点犹豫。 胡车儿、兀突骨、管亥三人都在考虑的范围内,却又有些不尽人意。 胡车儿、兀突骨忠心是够,但是脑子不好使,疯狗是要足够疯,最为关键的一点是能瞬间明白自己的意思,比如现在自己刚产生一点杀机,张绣已经出枪,胡车儿兀突骨还是一脸茫然的站着。 管亥的脑子好使一些是没错,可他的能力不足,没有超乎寻常的治军能力,也没有达到顶尖的武力,能用却又不好用。 现在看来主动投诚的张绣可谓是最佳人选了,背景深厚,武帝童渊的二弟子,西凉军五大主将张济的侄儿,也是膝下无子的张济唯一继承人,谁要是敢杀张绣,单凭这两层背景就要掂量掂量了。 同时在朝堂上无依无靠,张绣因为背叛旧主的缘故,一直被所有文臣武将所排斥,在奉行忠孝的大汉,背主弃义是一个臣子履历上最大的污点,就算是有再大的功绩,不见得可以登上史书,就算在史书上留下了一些笔墨,也逃不了被后世儒生口诛笔伐的下场。 旁人惧怕这位煞气逼人的六品武官,海内名士山子道丝毫不畏惧,大步冲出了乱糟糟的人群,厉声怒喝:“哪里来的莽夫,竟敢公然杀害朝廷命官,你就不怕被抄家灭族!” 张绣斜靠在那杆洞穿御史中丞刁韪的长枪上,面朝太阳,嘴角含笑的慢悠悠把玩那枚五铢钱,没说自己的家在东海武帝城,也没说自己的宗族掌握着数万西凉铁骑,不理不睬。 胸膛剧烈起伏的海内名士山子道,扯断腰间那根系着一枚棋子形状珍贵玉璧的蜀锦带子,奋力砸向了还带着笑容的张绣:“老夫今天要为大汉正一正纲纪。” 又是‘嘭’的一道闷响,受到天下人敬仰的海内名士山子道被张绣一拳砸飞了出去,多年来引以为傲的洁白整齐牙齿少了一半。 乱糟糟的文武百官在这一拳过后,重又归于了安静,一个个眼角崩裂的怒瞪张绣,杀死不招人待见的御史中丞刁韪还好说,刁韪本就在官场没积攒多少香火情,自然没人为他说话。 海内名士山子道可就大不相同了,这位不论是私德、品行、才学等等皆是天下人楷模的名士,在文坛上享有很高的清誉,再说了你一个青壮武夫欺负一个老头子算是怎么回事。 太史慈朱治两人的眼睛不由的转向了张绣,体内气机勃发,如果不是危急存亡时刻,就算大家同朝为官,两人也不介意好好教训一顿这个不忠不孝的张绣。 在场没有动作的也就三公袁隗陈蕃寥寥几人,张绣的悍然出手不失为一个大作文章的好时机,正愁没有合适的理由攻讦皇帝,自己倒是送上门来了。 御下不严,说轻了吹口气就能过去,说重了扣上一个毫无帝王之相的帽子都小了。 三公袁隗陈蕃等寥寥几人对视了一眼,准备让这件事再酝酿酝酿,等到文武百官义愤填膺的开始群起而攻,这次才是恰到好处的发难时机。 相视的那一笑还没维持一息时间,瞥见老宗正刘宽在刘辩的搀扶下,坐在了一张厚实鹿皮垫子上,几人心中巨震。 不能再等了。 得到承诺事成之后少不了一个御史台二把手官帽子的侍御使苟安,义正辞严的站了出来,刚走到文武百官的最前方还没等他直面皇帝陛下,又是一道白色惊虹划过,第二名朝廷命官被张绣钉死在御道上。 文武百官顿时噤若寒蝉,跃跃欲试的十几人不再有一人敢站出来了。 三公袁隗平静的褐斑老脸上,始终是毫无波澜,只是平静的说了一句:“麻烦神荼先生了。” 天地间,陡然有长剑长鸣。 一名相貌普通却又给人一种英气逼人感觉的剑客,怀抱一柄素木长剑从袁隗身边走了出来。 只是静静站立,把玩铜钱的张绣立即收起了铜钱,如临大敌,神色凝重,终于是开口说话了,并不是文武百官猜测的哑巴:“吴国剑垆,吴神荼?” 北地枪王吕良留在了蔡姐姐身边,张让和大长秋两人又是不知所踪,刘辩身边无人可用,吴神荼越郁垒这等江湖高手,因此有了千载难逢的对庙堂一锤子定音的作用。 刘辩不许为意的笑了笑,神态之轻松,甚至是出现了些许的走神:小史阿要是在这里,这位高出小史阿两辈的剑道大宗师,应该顾得上袁隗这个老匹夫了,早就找剑意充沛的小史阿分个生死,如果真的那样,估计这位文武百官心目中的袁师长脸色会很难看。 袁隗陈蕃等几位庙堂老供奉既然准备附和王畅王允的谋划,只要是出手,就没了回旋的余地,连忙下达了几道隐秘的家令。 空荡荡的御道边缘,忽然出现了一大批佩刀持弩甲士,结着严丝合缝的战阵,一步一步‘咚咚’响彻御道的踏了过来。 躲在人群里许久的王畅,神采飞扬的挤出了再次惊慌失措的文武百官,手中握着一柄寒意森森的八面汉剑:“皇帝陛下暴毙前曾经留下了一份血书密诏,皇帝陛下并不是患病暴毙,而是被面前这个不忠不孝的太子害死的。” “二皇子已经从齐国故地起兵,聚集了整整百万大军杀了过来,各位同僚不必害怕御道两旁的甲士,他们是早已投诚二皇子的忠贞之士,只要各位同僚随本官捉拿住废太子,各位同僚都将是大汉的功臣。” 骚乱的文武百官只是因为王畅的这句话,平静了一些,却没有一人随着正义凛然的王畅前去捉拿‘废太子’,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货。 曾经的御史中丞王畅也是个左右逢源的好手,哪能不清楚这帮子文武百官心里的小心思,郑重其事道:“临行前二皇子还嘱咐本官一件事,凡是相助本官清除奸佞的官员,不论大小,一律官升三级,酌情还会册封几位列候。” 文武百官一听有利可图,不免拉着平时交好的好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商量这件事若是成了能够捞到多大的好处,至于百万大军一事,自然是没几个人真的当回事。 整个大汉十三州找出来百万大军都难,单凭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二皇子拉的起一支百万大军?满打满算有个二十万就不错了,至于开拔到雒阳来这件事倒是有可能。 许以重利,实在不行威逼利诱的双管齐下,终究是世家望族一员的曹操应该会投诚二皇子,只要在这位曹平北的默许下放过了二皇子勤王大军,其他江东小霸王幽州刘虞之流,只配在大汉四大名将皇甫规后面吃土。 现在可不是士大夫无所事事的举办雅集盛会,一息时间比起一整块马蹄金还要金贵,夜长梦多的道理,王畅见过太多了,声音比手中八面汉剑还森冷的说道:“忘了告诉各位了,驻守雒阳的西园八校尉已经全部投诚二皇子,但凡不追随本官铲除奸佞的,全部以乱臣贼子论处。” “所以说,这个皇帝,二皇子殿下是当定了。” “放你娘个屁!” 这时,一位相貌极其魁梧雄壮的披头散发武将,骑着一匹西凉大马踏碎了皇宫的大门,冲到了石桥上。 骤然间,响起一阵雷鸣般的马蹄轰鸣。 黑压压看不到尽头的披甲持矛铁骑,如潮水般涌来,瞬间淹没了大半个皇宫。 扬眉吐气神采飞扬的王畅,皱着眉角回头瞥见那人的相貌,脚下一软,瞬间瘫倒在了地上,不敢相信的颤声道:“董…董…卓?” 朝廷里的文武百官平日里骂董卓骂丁原骂的那叫一个酣畅淋漓洋洋洒洒,主要是因为这两个边疆蛮子这辈子都不可能进入京畿,本尊真的来了,一个个不比王畅好上多少,就差尿裤子了。 三公袁隗那张长了不少褐斑的老脸,出现了一丝波动,眯着看似暗淡无光的眼睑扫了董卓一眼。 旁人畏惧血腥屠夫董卓,他袁隗可不把董卓当回事,三十多年前,就是这小子跪在自家门前苦苦哀求,只求赏他一碗饭吃。 汝南袁氏的饭哪里是那么容易吃到的,结果在雪地里跪了三天三夜,连根骨头都没有。 三公袁隗缓缓睁开眯起的双眼,如那行将就木的树下老头舒展佝偻身子,却给在场所有士大夫党人带来了极大的支撑:“董小儿,你来作甚。” 董卓居高临下的注视这个曾经让自己畏惧的庙堂老供奉,突然狞笑了一声:“老子来请你们吃饭!” 00447 草原鹰儿和狼儿 大殿外,刘辩刚扶起董卓,两人还没来的及寒暄几句,几道怎么也意想不到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身影,联袂出现 天下第二,刀甲吴馘 天下第六,剑甲越嶽 天下第八,剑侍甘铏 天下第九,枪王李彦 天下第十,真人张宝 仅剩的天下十大高手,来了一半还多! 这五名身姿气度各异的天下十大高手,不见一点气焰更多是一种跟班的模样,老老实实的跟在一名中年儒生身后走了过来 中年儒生身后其实不必跟着这几位天下十大高手,照样能吓的郭嘉程昱李儒三人魂不守舍,这人在他们幼年时留下的印象深入骨髓 刘辩也早就见识过这名中年儒生的深浅,应该比这里所有人都清楚中年儒生的底细,一只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王八 天不怕地不怕只怕义父的董卓,也是如临大敌,声音里出现了西凉铁骑从未听到的焦急:“赶快,所有人抽刀,结成鱼鳞阵挡在陛下面前” 面对匈奴羌戎数十万控弦之士依旧是不紧不慢吃肉喝酒的董卓,怎会怕了区区几个江湖人,即使他们中的随便一人都能摘了自己的脑袋 真正让董卓脊梁骨发寒的是那名中年儒生,看似是与那些带着恶奴鹰犬走趾高气扬的纨绔子弟没什么两样,接触过这名中年儒生的人,心里都清楚,领着五名天下十大高手在御道上逛大街,在中年儒生看来不过是有点意思罢了 而自己走到今天这一步,一是因为义父的原因,二是因为自己够狠,还有一个不为人知也是自己发迹的转折点,多年来一直是这副相貌的中年儒生,曾经指点自己去大将军府求饭吃 那时跟在自己身后的兄弟们死的死伤的伤,急需一支不多三百人就够的士卒,当时求遍了雒阳城内大小世家没有一家瞧得上自己这个西北蛮子 就当自己准备一个人回去拼命时,中年老儒生请自己吃了一大碗麦饭,告诉自己可以去大将军府,这才有了后来的一番风云际会和如今的成就 中年儒生活脱脱小人得志的样子走到了刘辩不远处,刀甲吴馘好奇的打量太史慈,听说现在江湖上庙堂上有一条流传极广的消息,要想入一品就去打太史,要想入武曲就去打太史,典韦、马超几人与太史慈大战一场过后,先入的一品,后来全部登上了武曲榜 新皇帝鼓捣出了一个什么武庙,又流传出一句想要入武庙就去打太史,这小子一时间竟然成了庙堂江湖人人喊打的香饽饽,着实是有意思的紧 剑侍甘铏神情则是有些尴尬,实在是不愿站到长子主公的对立面,但是中年儒生在自己少年时曾经有恩于自己,刀意被白衣剑神王越轻松折断后,再次救了自己一次,是时候还上这份香火情了,可不能沦落到父债子偿的境地 东海枪王李彦谁也没理睬,径直拖着那杆暴雨梨花枪,在坚硬如铁的汉白玉御道上划起一道刺眼而又刺耳的火线,不紧不慢的走到了张绣身边,说了两句话 “老夫叫李彦” “张绣是我侄儿” 文武百官和刘辩麾下的几员悍将什么反应,五大帅将之一的张济气的不轻,若不是老太守没发话不敢乱动,早就一刀劈死那个什么东海枪王了,敢跟自己抢侄儿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道袍破烂的张宝最不情愿来到这里,可他实在是被刀甲吴馘剑甲越嶽两个臭不要脸竟敢联手的天下十大高手收拾惨了,不来?指不定要死在济水河畔 但那个中年儒生的能量也太大了,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话,就让两位天下十大高手还是排名极其靠前的刀甲剑甲放下脸面,联手收拾自己,匪夷所思 五名天下十大高手里就数剑甲越嶽有宗师气度,不说那柄夺人眼球的真刚大剑,就是那老而弥坚的仙佛气度,不差武帝童渊多少了 一人盖过了数千西凉铁骑的风采 即便是这样,文武百官还是觉的如那青天扶摇剑仙的越嶽,只是小人得志中年儒生的一名跟班 心里这种极大反差颠倒天地的咄咄怪事,差点晃晕了定力如苦修老僧的司空袁隗司徒陈蕃 中年儒生一屁股坐在了刘辩身边,没有剑拔弩张的喊打喊杀,只有狐朋狗友之间比拼侍妾的和和气气:“辩小子咋样,这几个跟班还过得去吧” 这位的到来谁也没能猜到,大殿里的郭嘉程昱李儒推测出最后搅局的应该是阎罗和判官才对,谁能想到竟然是这个不按常理落子的老东西 “贾先生身边的高手确实不俗”刘辩再次坐在了门槛上,招了招手,大长秋留下的一些心腹太监端上了一盘寇豆一壶即墨老酒,摆在了两人面前:“贾先生看看朕的西凉铁骑还过得去吧” 目光一转,往大殿屋脊上轻挑眉毛,平静笑道:“那三千张大黄弩还过得去吧” 三千武卒营这招后手,出自国士徐庶的手笔,也是程昱徐庶两人留下的最终后手之一,有了三千张大黄弩保驾护航甭说是面前这几位天下十大高手,武帝童渊来了照样是讨不了便宜 三十多年前,吴国剑垆的那一代剑首吴钩,天下四大剑道宗师之一,少数能与白衣剑神王越龙虎剑仙张道陵并驾齐驱的山巅人物,还不是在数千架大黄弩面前阴沟里翻船,所以说大黄弩能被大汉王朝称作国之重器,自然是有它的道理 只是可惜制作大黄弩所需的材料,需要用时间去堆,从主体木材到制作弩弦的各种辅料,没有一定的年份是达不到标准的,制造普通的木漆弩还行,大黄弩是没希望了,这才有了乌桓王庭百金一张大黄弩的天价 半柱香以前,西凉铁骑斩杀的佩刀持弩甲士手里的弓弩,只是木漆弩,如果换成大黄弩双方的结局将会颠倒过来,佩刀持弩甲士损失一半人数,杀光三千西凉铁骑 中年儒生捻起一粒又一粒寇豆放进了嘴里,那只满是油腻的手掌,动作夸张的拍在那件全天下仅此一件的帝王冕冠服上:“老哥我从来都是以理服人,以文采服人,以英俊的相貌服人,哪里有动手的道理,别看那几个小子又是挎刀又是背剑的,挺威风” “其实吧,老哥我是想带他们出来见识见识世面,省的整天窝在家里面对破刀破剑发情,太丢份了不是” 中年儒生这一拍不打紧,刘辩迈入时间不长的金刚光景,竟是出现了一丝松动的迹象,遥遥只见一抹小小山尖的一品指玄,窥见了全貌,眉角皱起:“贾先生有话请直说” 独自一人霸占了一整壶即墨老黄酒的中年儒生,颇为满意刘辩的人情世故,知道自己好这一口:“庞小子和戏小子两人联手当真是不俗,他俩居然真的镇压住了所有的大汉沆瀣,不过你小子可知道这样只治标不治本,一旦被人抢走了你腰间的和氏璧,十成十的会再次复发” “这玩意就像不断积蓄洪水的石函,一旦再次喷发,造成的危害难以想象,就算是那个姓王的王八蛋活过来,也改写不了你活生生被虚无缥缈气数撑死的结局” 中兴汉室,程昱把这个一生最大的志向全部寄托在了雄才大略的主公身上,听闻中年儒生一是说给主公听,二是说给他们三人听的言辞,面沉如水:“郭嘉,贾先生说的可是真话?” 关于这一点,郭嘉几年前就在好友戏志才的强拉硬拽下,废了不知多少脑子才彻底敲定最为稳妥的办法,就是用和氏璧镇压 至于中年儒生所说也对,却是无解的,因为只有刘辩死了那些大汉王朝积攒了数百年的沆瀣才会转移到下一任皇帝身上,无奈道:“你觉得以志才兄长的秉性,要是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他会不用?” 郭嘉程昱二人突然陷入了沉默 李儒轻抿一口何以静心唯有沉浮的茶汤,似乎真的静心了,心平气和道:“还有一个办法” “杀光所有的皇室血脉只留下皇帝一人不就行了,大汉积攒了这么多年的沆瀣需要一名刘姓人去承担,大汉国祚气数的最后希望也同样需要一个刘姓人承担” 沏一壶清茶,翠叶在壶中,一时起,一时沉,正如人生的起起伏伏 静观,能去俗气,能洗尘心,能悟物我,历来受到儒家儒生道家真人乃至佛门僧人所推崇 却怎么也清洗不净李儒的言辞 李儒轻轻吹去茶杯上的热气,再次抿了一口,笑道:“哦,不对,应该是杀光天底下所有姓刘的” 郭嘉早就知道李儒接下开的话不堪入耳,早早找一名小太监要了一壶酒,躲得远远的,自饮自酌 中年儒生转过头来饶有兴趣的看了李儒一眼,又扫了程昱一眼:“有点意思” 程昱没去怒骂李儒要杀百万人的丧心病狂,竟是陷入了沉思 至于刘辩听到这句声音不大却能清晰传到自己耳中的话,作何感想,也只有同样陷入沉默的他自己清楚了:“贾先生不会平白无故说出这句话,难道有什么彻底解决的办法?” 中年儒生拍了拍手,不再理睬众人,顺着过来的路原路返回,路过董卓身边时,突然问了一句:“董小子你来这里作甚?” 说完这句话,中年儒生留下满脸不解的董卓和刘辩,以及如释重负的司徒袁隗司空陈蕃等人,吆喝一声,带着那五名天下十大高手离开了暗流激涌的皇宫 名士手谈,历来是你方唱罢我方登场,刘辩手里的棋子陆陆续续全部摆在了台面上,由于中年儒生的突然打断只是下了几手的司徒袁隗司空陈蕃,不再留手了 “呜——” 一阵低沉的号角声忽然响起 这股号角声落在中原士子耳中自然是与寻常号角声没什么两样,不过董卓华雄这些边塞将士在号角声响起的一瞬间,脸色霎时暴怒到了极点 北方胡人 御道上又一次涌来一波气势雄壮的骑卒,但是这群数量不比西凉铁骑少的骑卒,衣着打扮,甲胄武器,明显与大汉将士有着天差地别的不同 宇文普拔、独孤休屠、轲比能、步度根.......大单于檀石槐麾下的四鹰十八天狼几乎是有一半到场,董卓华雄徐荣等边疆将领与北方胡人你来我往厮杀了这么多年,也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草原各部落大王、头人、万夫长 看来司徒袁隗司空陈蕃等人为了这一次政变,真是不遗余力,把所有的一切都算计进去了,就连怎么应对大将军何进的两名义子都找到了最为稳妥的办法 也是,中原那些多少年不曾见过真正烽火狼烟的郡县守卒,见到西凉军的铁蹄不被吓破了胆子都算是精兵强将,还谈什么捉对厮杀 想想可以,平时士子雅事时鼓吹一二也行,但是不能真的当回事,要不然自己的小命可就没了 刘辩平静的脸容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怒,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除非是仰慕大汉文明愿意接受汉化的胡人,否则始终是应该赶尽杀绝 一百多年后的五胡乱华,汉族被胡人烧杀抢掠外加当做军粮吃掉,从鼎盛的几千万还剩下几乎等同于灭族的几百万人 如果不是后来的衣冠南渡,五胡的铁骑难以逾越长江天堑,说不定汉族早就被五胡吃的一干二净,这些该死的庙堂蛀虫竟然敢勾结北方胡人,难不成想要提前上演五胡乱华的神州陆沉凄惨光景 刘辩迅速拔出了腰间的长刀,走到挡在自己面前的董卓身边,脸上的寒意就连董卓都惊到了:“这些大汉的米虫早晚都能收拾,四哥咱们先把这些胡人解决了再说” 华雄裂开嘴笑了起来,皇帝陛下还真是对自己的胃口:“陛下说的是” 不等其他人策马冲过去,华雄拎着精铁大刀如一头暴怒的熊罴,气势汹汹的冲向了排在最前头的那名青年 草原吕布,拓跋宝冠 00448 鸠虎之勇 天下武夫的标杆有一评一榜,列仙评上的天下十大高手接到过中原武夫先礼后兵的无数拜帖和六夷武夫不断的直接挑战,却从未有人质疑列仙评的蹙金结绣,向来视中原腹地武夫为绣花枕头的边疆悍将也没任何的异议 评点世间武将的武曲榜则就各持己见了,中原腹地人士依旧把登上武曲评的武将奉作真金白银的上将名将,而边疆人士心里的腹诽不屑多于认同,倒也不是否定武曲评,只是这几年的将甲都出自于歌舞升平纸醉金迷的中原腹地,而不是狼烟四起的边疆 老一辈将甲出自中原腹地还好说,武官党党魁卢植虽说没在边疆真正与北方胡人厮杀过几场,常年坐镇朝廷中枢,但卢植却是幽州涿郡人士,打小在边境州郡长起来的 年轻一辈的两位将甲尤其是现任将甲典韦,哪一次不是被喝了一肚子马尿的边疆武夫骂的是狗血喷头,打过几次胜仗?杀过几个胡人?甭说亲手剁下一名匈奴万夫长的人头了,就是宰了一名百夫长,以后保准对将甲这件事闭口不谈 所以华雄这些把砍下胡人头颅当做吃饭喝水每天必做事宜的边疆悍将,从来没把武曲榜上的那些所谓的猛将名将当回事,也就服气小阎王马超一人 这名西凉小将的年纪虽说不大,华雄张辽陈到这些边疆悍将却是从小听着马超的事迹长大的,并且是经常的吹嘘自己有马超一半的武力,借以拔高自己,年岁再大的武将在酒楼喝酒时,也常常是拿马超当做标杆来吹嘘自己的实力 这种事放在中原腹地,好面子的中原人士哪里敢说自己连个小孩子都不如,往往都是掩面羞愧避而不谈 放在边疆只有上到达官显贵下到寒门庶族的习以为常,边疆只认拳头,不看年纪,不看地位,更不看中原人士痴迷的财富,够喝酒就成 将甲典韦、第三的孙策、第十的太史慈等等武曲榜名将,从来没放在眼里过 不过自从轩辕丘一役过后,太史慈被誉为天下第一善守名将,边疆将领从董卓丁原公孙瓒三位大佬口中听到‘世间守将,首推太史’等等只言片语 轩辕丘一役的兵力悬殊又在边疆逐渐传播开来,很快承认了太史慈天下第一善守名将的称呼,毕竟实打实的战绩在那摆着,这是谁也无法否认,对太史慈的实力很是认同,到了今年边疆甚至出现了太史慈应是武将第二的呼声 至于将甲人选,也不是马超,而是另一位连当做标杆都不敢的大将 鸠虎,吕奉先 吕布都不消去用一条条战绩去堆砌他的悍勇,只是吕布两个字就足够了 而在猛将如云的边疆和北方胡人称赞一名武将武力非凡的最高荣誉,不是中原腹地公认的勇冠三军,也不是史学家慎之又慎才敢使用的万人敌 四个字 鸠虎之勇 已经是边疆最高的荣誉,还是不敢直呼吕布的名字,还是不敢与吕布相提并论,只敢用鸠虎两个字,可见草原吕布这几个字的分量 曾经被马超撵的四处乱窜的拓跋宝冠,难怪被师父万俟蚩尤认为有望摘下悬空不知多少年的刑天桂冠,还敢大言不惭的说我这个弟子未来可以一人压胜整个列仙评,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松开马缰双手握着精铁大刀横冲直撞过去的华雄,从没有修习过《耕余剩技》《枪术总纲》《庚子洗剑录》这类可以奉作经典束之高阁的武学秘籍,一身弓马刀术全是在一场场鏖战中拿胡人的命和自己的命,一点一点砥砺出来的 只是二品的华雄,在境界上比起武曲榜上的那些名将,自然是隔了一座昆仑山,如果是生死相搏,排在太史慈后面的蜀中枪王张任拳法大家皇甫嵩之流,很有可能沦落个同归于尽的下场 浸染了一层又一层胡人鲜血的精铁大刀,当空劈下,颇有腥风血雨的迹象 华雄听说北方草原有个胡人胆儿肥的蛮子叫做草原吕布,不知道说他是不知天高地厚好,还是真的活腻了,早就想一刀宰了他了 却也清楚拓跋宝冠的实力,别的不说,单是草原战神万俟蚩尤的唯一弟子这一项,足够慎重对待 这样也好,名气够大,踩在脚底下才舒服,真要是个没什么名气的小蛮子,不值得动手了 华雄在沙场一点一点砥砺出来的刀术,与张绣磨砺十几年才水到渠成的掤劲,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全是走在术这条羊肠小道 自身弓马刀术逐渐趋于大成的华雄,把自己总结出来的沙场刀术称作三合劲,也曾经被游历江湖的刀法大家关羽称作三合劲道 一字之差,却是天壤之别 以前名不经传如今公认的当世刀法名家关羽看来,华雄在那条羊肠小道上虽然走的步履蹒跚,却已经快被他趟出一条大道了 华雄越是接近抱臂站立的青年蛮子,越是没有一点热血上头的激昂猛进,反倒是心静体松,就像是一位告老还乡整天坐在私塾里煮上一杯清茶的老夫子,心平气和的难以想象 天生闻见血腥味就癫狂的六亲不认的华雄,光是克服这一点,就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这也是为何当初关羽在满是砂砾的边关大道上,感慨莽夫竟有真人气度的原因 动作,呼吸,意念,这三者在华雄炉火纯青的控制下,达到了劲发瞬间的三者共和,相辅相成,全身劲力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凝结一起 濒临拓跋宝冠的一刹那,凝练如钢铁 始终抱臂站立的拓跋宝冠,那张扔到人海里绝对找不到的普通脸庞,终于出现了一丝异样 却只是赞叹 大刀临头 拓跋宝冠并没挂着任何一件天石兽牙装饰物的披散黑发,被距离头顶不到一尺的大刀,吹得是四散飞舞 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一拳砸出 拓跋宝冠伸出那只不见罡气也无气机萦绕的肉拳,普普通通的砸了一拳 皇宫内骤然响起山寺黄钟的巨大轰鸣 众人如同置身于撞响的黄钟内部,耳孔流出一条血线 虎口崩裂的华雄,眼角欲裂的瞪着手里的大刀 只剩刀柄,半截 00451 朝冠、朝服、朝剑 大汉朝会分为三类,一是三五天一次的常朝,二是每逢初一十五的朔望朝,最后一种则是每年一次的至正朝,也就是市井百姓津津乐道衍生无数趣闻轶事的大朝会 建安元年,刘辩登基以来的第一次大朝会,天遂人愿发生了一连串惊世骇俗的公案,自从王莽篡汉以来,御道上再次沾染了鲜血,还是权倾朝野红紫公卿的高人一等鲜血 董卓最终还是忍住了屠尽满朝文武的怙恶不悛念头,只是亲手砍下了司徒袁隗、太常袁逢、司隶校尉袁平、司空陈蕃、大鸿胪陈纪、前任御史中丞王畅等十几位中枢重臣的脑袋,略微平息了胸中的怒火 光禄卿陈群险些也被这个西北来的蛮子殃及池鱼,董卓才不顾你是治国安邦的良臣还是尸位素餐的具臣,心中只想着为义父报仇,但凡是姓袁姓陈姓王的,统统照杀不误 就连居住了多达数百族人仆役的府邸,全部被董卓带兵杀的是血流成河,最后防止有漏网之鱼一把火烧了那些传承了数百年的府邸 为父报仇这个执念已经有些丧心病狂的董卓,不分青红皂白,顺道屠光了数万西园八校尉将士,当时在御道上反叛西园八校尉士卒只有区区一千多人,多是世家望族埋在戍守京畿这支精兵里的钉子,反叛早在绣衣指使的控制之内 董卓为了泄愤狠辣的杀光了数万西园八校尉将士,为此还折损了上千西凉铁骑,饶是帝王心术炉火纯青的刘辩,也被这股子杀气惊扰的眼皮子直跳,好在保下了光禄卿陈群,也就没多说一些扫兴的话 黄昏过后,天色将晚 笼罩在不知是否还能见到明天的夜幕里的簪缨府邸,往常每逢宵禁过后多是浅斟低唱莺歌燕舞,这些日子罕见的比寒门庶族还要消停的紧 闭门不出的官吏多数是曾经汝南袁氏广陵陈氏的门生故旧,过去风光无两在朝廷担任高官的家主以及嫡系族人,没了过去处事不惊的气度,惶恐不安的开始准备后事,谁知道自己那天会死在董卓的屠刀下 皇宫里一处早被搬空七七八八的书房内,刺绣美人灯笼照耀的书房内灯火通明,一大帮子披挂各式战甲的武将和稀少的高冠博带文臣,相对站立,面红耳赤的大声争吵 右侧的武将分两列站立,一列是充斥着凶悍气息以董卓为首的西凉系将领,另一列则是以徐庶为首的嫡系将领,也就是平日里他们自己没少沾沾自喜的太子嫡系 徐庶作为文臣照例应该是站在左侧,代表寒门与世家出身的黄琬争夺文官首臣的位子,可实在是架不住徐庶身后的帝国双壁太史慈甘宁两人的针锋相对寸步不让,刘辩只能是让文人出身却有武将气度的徐庶,位列右侧首位 在程昱苦心孤诣的谋划下,建立武庙,千里走单骑等各类传奇演绎广为流传,逐渐获得天下人主动去口口相传武圣尊称的关羽,销声匿迹以后,太史慈甘宁一直明里暗里的较劲争夺武官首将 西壁垒一战,太史慈于轩辕丘一战名声大噪,九死无生的换来了独占鳌头,暂时压下了甘宁的气焰 谁曾想,这对冤家对头里的甘宁,转脸便来了一场震动天下的八百开齐,绕道尽是绝壁的泰山山脉直插二皇子刘协的都城,活捉了这位快要自立称帝的二皇子 帝国双壁的称谓在民间的呼声越来越高,好事者甚至给两人分别取了白夔太史锦彪甘宁的雅号,有了这两个响亮的名号,太史慈甘宁二人在民间的人气几乎盖过了各种演绎里大发神威的小冠军侯曹操、小霸王孙策、小阎王马超 每逢天下大乱尤其是朝不保夕到处死人的战乱,过了今天不知道还能不能活到明天的普通老百姓,总希望世间涌现无数名将英雄荡平乱世,领着他们重新过上阡陌交通黄发垂髫怡然自乐的安生日子 在程昱的主导下,大批文人借题发挥的各种传记演绎,自然成了老百姓甚至是达官显贵的心头物,只要是有空闲不约而同的赶往各地突然冒出来一种新兴说书先生的酒铺酒楼 武圣关羽、帝国双壁、小冠军侯曹操、小霸王孙策、小阎王马超等几位军功卓著的武将,一旦有新篇开讲必定是引得万人空巷 过去不少穷困潦倒的穷书生因此赚的本满钵满,还娶上了以前没有资格现在可以光明正大提亲的心怡女子 其余还有蜀中刀王严颜、雁门骁将张辽、弃暗投明管亥、燕人张翼德、冠军双臂两夏侯、化胡归汉兀突骨胡车儿等等多达上百位的演绎名将,多是各地见缝插针文人的跟风之作 只不过由于这些武将没有程昱量身打造的宣扬手笔,也没有遍及天下各地的绣衣指使作为后盾,更没有千里走单骑、轩辕丘死战、八百开齐这等富有传奇色彩的真实战绩,只能是充当天下臣民苦等新篇开讲时,打发无聊时间的鸡肋 倒是仁义公刘备的名气,异军突起,在没有任何刻意宣扬的情况下,直追武圣关羽帝国双壁小冠军侯曹操,甚至是隐隐盖过了小霸王孙策小阎王马超,始料未及 武圣关羽、白夔太史慈、锦彪甘宁、小阎王马超四人的金刚钻够硬,加上程昱的刻意鼓吹造势,在天下万民心目中的地位与日俱增,不过期间倒是出了一件插曲 甘宁八百开齐的消息传到雒阳,刘辩与徐庶程昱几位谋士震惊之余,估摸着甘宁差不离也要步入一品光景了,毕竟甘宁的天资心性都是拔尖,又有他父亲熬练多年的碣石甲胄作为外力,可甘宁还是停留在二品光景,算得上又一件遗珠插曲 不过武将争锋历来是以战绩说话,武力只能是当做补充,若是只以武力论英雄,难道在座的这些武将敢说自己远胜兵仙韩信?敢说自己力压冠军侯霍去病?敢说自己比曹操强? 怕是只会沦落个莽夫的笑柄,武力再是猛锐冠世,除非是达到霸王项羽鸠虎吕布武圣关羽这类能把匹夫之勇扭转成美誉的地步,不然只能当个先锋猛将,做不了一军主帅 帝国双壁僵持不下,两人也傲气的很,武将里就服气见了谁都是一刀的关二爷,新任将甲典韦都未曾放在眼里,何况是其他人 辛亏文臣里有一个敢骑大马敢佩大刀敢上阵杀敌的徐西垒,胆气之足,白夔太史慈锦彪甘宁兀突骨胡车儿这些悍将猛将,还有听闻徐庶事迹的西凉系将领,没有不服气的 俨然已经把徐庶视作老将廉颇上将军王翦这些出则为将入则为相的先秦名臣,站在武将首位自然是无可厚非 帝国双壁紧随其后并排站立,其余才是文钦、姜冏、兀突骨、胡车儿、张绣这些从建安元年开始,事迹逐渐被扒出,声名鹊起的武将 西凉二十万铁骑的主人董卓,瞧着朝气十足锐气十足的太子系武将,心底感慨自己这些也曾意气风发鲜衣怒马的世间标榜,终究是老了 建安元年以后的青史,要靠这批年轻将领去书写了:“陛下,刘协那个小杂种已经抓到了,不如直接斩草除根,省得那些该死的文臣又搞出什么幺蛾子” 战场面红耳赤的争端,正是因为二皇子刘协的生死引起的,董卓这些武夫毋庸置疑的想要一刀宰了了事,黄琬董昭等人则是主张软禁,免得落下兄弟相残的骂名,有损皇家威严 这一次程昱罕见的没有躲在屏风后面,而是堂而皇之的站在了文官首位,众人也是无可厚非,心知肚明戏志才离开以后,程昱算是皇帝最为倚重的谋主 久久不曾发出一言的程昱,静静等着书房内的文臣武将争吵的口干舌燥,在万众期待中终于是走出了朝列,说出了一句满堂愕然的建言 “主公,刘协不仅不能杀,陛下还要主动把皇位让给他” —————— 大汉皇宫,暴室 已经是阶下囚甚至都活不过明天的刘协,仔仔细细掸干净身上的泥土,一根一根宛若放置玉质箸子,拿起稻草铺在了仅有的一面窗户前,厚厚一层,正襟危坐 心平气和的欣赏监牢外漫天飞舞的大雪,在这生死未卜的暴室,竟是让他活出了士大夫焚香煮茶冬日听雪的意气风流 监视刘协的几名西壁垒一战活下来的西垒营老卒,没来由的有些懊恼自己以前的出言不逊,这等皇室子弟哪里是自己这些泥腿子可以侮辱的 昏暗的监牢甬道内,突然传来脚步声,几名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西垒营老卒,迅速结成战阵挡在了甬道入口,还有一人拉开大黄弩对准了阶下囚刘协 瞧见来人的相貌,西垒营老卒顿时松了一口气,不过紧绷的精神并没有松懈,环首刀也没有顺势插入刀鞘,虎视眈眈的凝视一身文官打扮的儒生 阶下囚刘协从容的气度消失,满脸愕然,愕然于没想到时至今日这人还敢来见自己,丝毫不怕被连累,更愕然这人的装扮 司徒的进贤三梁冠,司空的三章紫绶朝服,太尉的黼黻腰剑 三公加于一身 00452 当以国士报之 二皇子刘协身陷囹圄,看似心平气和的赏雪观景,其实他清楚自己只是一块任人宰割的肥肉,坐在这里等死罢了 娘亲早就没了,父皇也驾崩了,等死也挺好这样就可以一了百了,卸下压在肩头压的自己几乎喘不过气来的中兴汉室重担 从那几名士卒嘴里的只言片语,二皇子刘协彻底是心如死灰了,雒阳王氏被董卓满门抄斩,就连城外的祖宗祠堂也被砸成了一片瓦砾,祖坟全部被掘开,长眠于地下的祖宗先人鞭尸泄愤 那么煊赫的一个雒阳王氏,只剩下王允一人流亡在外,数百主房族人数千偏房族人尽数屠戮一空,以至于在司隶地区那些与雒阳王氏没有丝毫瓜葛的王姓小望族,都不敢说自己姓王 谁能想到,在这牵一发而动全身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的关键时期,过去的谋主刘晔居然还敢面见二皇子刘协,惊喜谈不上,倒是把他吓住了 曾经获得名家祭酒许劭一句‘每筹必中’美誉的刘晔,才干毋庸置疑,当是一位治国安邦的顶尖国士,再加上刘晔又是嫡系皇室宗亲,那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自家人 无论是辅佐刘辩还是辅佐二皇子刘协,都会给予他远超那些外姓人很多的信任,家法、宗法、国法,为何宗法凌驾于国法之上,一些宗族公开处死触犯宗法的子弟并不会遭到国法的制裁,跟脚便在于那是自己家事,容不得外人插手,国家也不列外 老皇帝汉灵帝为何放任荆州刘表益州刘焉扬州刘繇割据一方,当个已经等同于土皇帝的诸侯,还不是在于三人都姓刘,就算他们自立为王,甚至是真的成了皇帝,这座天下还是高祖的天下 以刘晔的才干和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刘家子弟身份,显然已经占据了未来的三公一个席位,即使刘晔曾经是二皇子刘协的谋主,如果换成外姓人,刘辩第二个要杀的就是二皇子刘协的谋主 甭管他是郭嘉,还是荀彧,亦或是诸葛亮,只要是辅佐过二皇子刘协的谋主,照杀不误 刘晔身负宗亲子弟这层免死诏书不假,却也不可恃宠而骄,尤其是在如今这个档口,若是被刘辩误以为贼心不死的想要搞出什么蝇营狗苟,不能杀也得杀了,皇室老供奉刘宽求情也不顶用 刘晔手里拎着一个精美的漆器食盒,通体黑亮的木质食盒上,髹染了一枝栩栩如生的腊梅,二皇子刘协一眼便瞧出漆器食盒产自于天水,自嘲的笑了笑,沦落到现在这副光景,还有心思关注这些,有些东西还真是深入骨髓了 刘晔命令守卫这里的西垒营老卒打开牢门,得到了死命令的老卒们自然是不肯,听他只是想要进去见二皇子最后一面,伍长迟疑了片刻,咬牙打开了牢门,没办法谁让他姓刘,自己这些泥腿子哪能吃罪的起 漆器食盒里放着几样小菜,刘晔摆放在两人面前,拿出两只青瓷酒杯,倒出的酒却是自己最爱喝的西域葡萄美酒,二皇子刘协反倒是不怎么爱喝,只钟情于酷烈而又便宜的黄酷酒:“主公,雒阳王氏满门上下数百口被抄斩的事情,应该是知道了” 二皇子刘协轻抿一口如今喝来别有一番风味的西域葡萄美酒,满脸悲戚,那可是数百安分守己的大汉子民,就因为受到自己的牵连,全部被杀的一个不剩,经历了这么多的挫折,纵是已经铁石心肠,还没不由的悲从心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二皇子刘协命不久矣,刘晔言语之间少了许多的尖酸刻薄,还是另有缘由:“除此之外,因为主公...呃...因为董卓想要发泄心中的怒气,就连汝南袁氏广陵陈氏在雒阳府邸内的族人包括仆役在内,全部被杀的一干二净” “司徒袁隗、太常袁逢、司隶校尉袁平、司空陈蕃、大鸿胪陈纪、御史中丞王畅等十来位中枢重臣的脑袋,全部悬挂在雒阳城的城头上,尸体也没曝尸荒野” 坦然面对死亡的二皇子刘协,听闻这条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的消息,还是不由的嘴唇发抖:“董...董卓...怎么如此的大逆不道,那可是汝南袁氏和广陵陈氏,天底下最有威望的两大世家” 刘晔从漆器食盒里再次拿出一只青瓷酒杯,替换了主公手中已有一条细微裂缝的酒杯,看来是早有准备:“其实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以那群西凉蛮子的秉性,没有杀光满朝文武就算是烧高香了” “只诛首恶,在晔看来不是脑子抽风了,就是李儒那个老鸦蒜突然良心发现了” “这些暂且不提,今日晔前来是想与主公说一说这天下大势,说一说这天下的英雄豪杰,说一说建安元年以后未来几十年的风云变幻” 天下大势?英雄豪杰?二皇子刘协的嘴角微微有苦意,自己都不一定可以活到明天,谈论这些还有什么用处,多说无益了 又不忍心辜负刘晔冒死前来的好意,二皇子刘协放下竹箸,做出了洗耳恭听的姿态 自顾自倒了一杯酒的刘晔,自顾自的说了起来,神色恍惚:“这座天下,按照稷下学宫鲁肃的战略规划,将会二分天下” “早在十年前,鲁肃就曾预言江东用不了多久便会冒头一位明主,与长江以北的中原大地划江而治” “信者寥寥无几,即使有一些不谋而合的熹平之春,多数以为鲁肃是在说单骑下荆州的刘表,一举把刺史改成州牧制度的刘焉,或者是那位年少有为的刘繇,当时鲁肃只是笑而不语” “现在看来鲁肃当真是高瞻远瞩不愧为稷下学宫的四大战略大家,江东小霸王孙策有了周瑜的辅佐,又是土生土长的江东人士,占据了民心民意,不出意外就是他了,看来鲁肃从来就没瞧的起过刘表刘焉刘繇三人” 这番注定不见于史册的暴室大势论,在建安十几二十年以后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世人无不感慨刘晔当为可与诸葛亮司马懿荀彧郭嘉等人并肩站立的无双国士 建安元年,大汉在天下人的心目中还是天地正统,别说是真的出现割据一方的诸侯,就算是想都不敢想,刘备还在为贫苦老百姓四处奔波,孙策还小,曹操整日想着封狼居胥京观旁 在大汉王朝依旧如日中天的建安元年,刘晔不但预言了大汉王朝将会四分五裂,还敲定了天下各地的主人,暴室大势论一度被拔升到与姜子牙万年歌相提并论的高度 刘晔知道自己的一吐为快过于荒诞不经了些,也没去作过多的解释,只是在地上画了一个‘十’字:“天下的东南属于江东孙氏,西北,依照目前的形式来看,皇帝陛下用不了多久就会迁都长安了” “还剩下两块龙兴之地,晔先来说说这个蜀中,蜀地虽说有蜀锦作为钱货支柱,还有物产丰饶的成都平原,四面又被群山环绕,可以说是一块老天爷赏饭吃的形胜要地,完美的契合了广积粮高筑墙缓称王这九字真言” “可是成也萧何败萧何,恰恰因为蜀地过于完美无瑕,难以成就什么大气候,一来群山环绕挡住了敌人的百万雄师,同时也把自己困在了里面,没有荆州汉中这两块飞地作为跳板,终究只能是山沟里称皇帝” “但是以蜀中的实力,自保绰绰有余,想要同时占据荆州汉中,嗯...占据一地也困难,荆州不必多说与江东接壤,两地大大小小的所有江河几乎是一脉相承,拥有庞大水师的江东,借助水路的便利很容易便能攻克荆州各处腰膂重城” “汉中更不必多少了,一马平川的平原,抵挡的住来自北方边塞的铁骑?” 刘晔拿起酒壶在‘十’字代表蜀地的左下角倒去葡萄酒,泥泞不堪:“蜀地主公暂时是不用考虑了,偏安一隅可以,成就大业很难” “接下来只剩下中原腹地了,其实这个十字是不准确的,中原腹地的疆域远远大于右上角那一块” “中原腹地可以分成三部分,一是黄河以北,二是黄河与长江中间的淮泗四州,还有就是主公曾经呆过的齐国故地” ———— 刘晔从漆器食盒里再次拿出一只青瓷酒杯,替换了主公手中已有一条细微裂缝的酒杯,看来是早有准备:“其实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以那群西凉蛮子的秉性,没有杀光满朝文武就算是烧高香了” “只诛首恶,在晔看来不是脑子抽风了,就是李儒那个老鸦蒜突然良心发现了” “这些暂且不提,今日晔前来是想与主公说一说这天下大势,说一说这天下的英雄豪杰,说一说建安元年以后未来几十年的风云变幻” 天下大势?英雄豪杰?二皇子刘协的嘴角微微有苦意,自己都不一定可以活到明天,谈论这些还有什么用处,多说无益了 又不忍心辜负刘晔冒死前来的好意,二皇子刘协放下竹箸,做出了洗耳恭听的姿态 自顾自倒了一杯酒的刘晔,自顾自的说了起来,神色恍惚:“这座天下,按照稷下学宫鲁肃的战略规划,将会二分天下” “早在十年前,鲁肃就曾预言江东用不了多久便会冒头一位明主,与长江以北的中原大地划江而治” “信者寥寥无几,即使有一些不谋而合的熹平之春,多数以为鲁肃是在说单骑下荆州的刘表,一举把刺史改成州牧制度的刘焉,或者是那位年少有为的刘繇,当时鲁肃只是笑而不语” “现在看来鲁肃当真是高瞻远瞩不愧为稷下学宫的四大战略大家,江东小霸王孙策有了周瑜的辅佐,又是土生土长的江东人士,占据了民心民意,不出意外就是他了,看来鲁肃从来就没瞧的起过刘表刘焉刘繇三人” 这番注定不见于史册的暴室大势论,在建安十几二十年以后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世人无不感慨刘晔当为可与诸葛亮司马懿荀彧郭嘉等人并肩站立的无双国士 建安元年,大汉在天下人的心目中还是天地正统,别说是真的出现割据一方的诸侯,就算是想都不敢想,刘备还在为贫苦老百姓四处奔波,孙策还小,曹操整日想着封狼居胥京观旁 在大汉王朝依旧如日中天的建安元年,刘晔不但预言了大汉王朝将会四分五裂,还敲定了天下各地的主人,暴室大势论一度被拔升到与姜子牙万年歌相提并论的高度 刘晔知道自己的一吐为快过于荒诞不经了些,也没去作过多的解释,只是在地上画了一个‘十’字:“天下的东南属于江东孙氏,西北,依照目前的形式来看,皇帝陛下用不了多久就会迁都长安了” “还剩下两块龙兴之地,晔先来说说这个蜀中,蜀地虽说有蜀锦作为钱货支柱,还有物产丰饶的成都平原,四面又被群山环绕,可以说是一块老天爷赏饭吃的形胜要地,完美的契合了广积粮高筑墙缓称王这九字真言” “可是成也萧何败萧何,恰恰因为蜀地过于完美无瑕,难以成就什么大气候,一来群山环绕挡住了敌人的百万雄师,同时也把自己困在了里面,没有荆州汉中这两块飞地作为跳板,终究只能是山沟里称皇帝” “但是以蜀中的实力,自保绰绰有余,想要同时占据荆州汉中,嗯...占据一地也困难,荆州不必多说与江东接壤,两地大大小小的所有江河几乎是一脉相承,拥有庞大水师的江东,借助水路的便利很容易便能攻克荆州各处腰膂重城” “汉中更不必多少了,一马平川的平原,抵挡的住来自北方边塞的铁骑?” 刘晔拿起酒壶在‘十’字代表蜀地的左下角倒去葡萄酒,泥泞不堪:“蜀地主公暂时是不用考虑了,偏安一隅可以,成就大业很难” “接下来只剩下中原腹地了,其实这个十字是不准确的,中原腹地的疆域远远大于右上角那一块” “中原腹地可以分成三部分,一是黄河以北,二是黄河与长江中间的淮泗四州,还有就是主公曾经呆过的齐国故地” 00455 大椿圭旨 天下相应曹操矫昭的豪杰,不多不少刚好十八人,刘辩面对这个结果忧虑多过满意,上党太守张扬战死在了西壁垒,十八路诸侯应该是少一人才对,没曾想刘备提前补了空缺,前往酸枣歃血为盟的各路勤王大军,一成不变的还是十八镇 零零碎碎加起来二十几万的勤王大军,也不知道在谋划什么阴谋诡计,居然不趁着帝都雒阳的第一要冲虎牢关兵微将寡,兵贵神速的先行拿下这座拱卫雒阳的雄伟坚城,反而是未动一兵一卒的蹲在酸枣原地修整 虎牢关有多重要,曹操的成名之战和西壁垒一战,体现的淋漓尽致,可谓是这一座城池将会决定这场大战的最终走向,影响未来整个天下的大势运转 二十几万大军龟缩不前,曹操却率领八九千久经沙场的老卒,果断出击,由擅长长途奔袭的夏侯渊统领,直指仅有一千多西凉铁骑的虎牢关 曹家军相比较二十几万关东联军实在是不值一提,但是军力却要甩开二十几万关东联军一大截,这支长途奔袭劲旅的骨干全是弓马娴熟的曹氏夏侯氏子弟,普通士卒也都是西壁垒一战过后从北线大军精挑细选的精锐 倘若不是天下的大部分世家望族豪商巨贾全去支持袁绍,再次的也跑到空有名头的刘备那去投机取巧了,缺钱少粮,曹操少说也能拉起四五万人马,还是饱经烽火狼烟熏陶的老卒 正以极快的行军速度穿行在乡里间的曹家步军,人数是少了点,沙场冲阵能力绝对不下于幽州突骑,尤其是直属于曹操的那支虎牢锐士,典韦有信心与公孙瓒的白马义从正面冲杀 这是句心里话,以典韦的秉性真刀真枪的击败了白马义从都不会到处宣扬,还没打过一场更不会胡乱吹嘘了,说出口了也只会惹来嗔之以鼻 骑兵克制步兵,数百年来那是有目共睹的,白马义从又是在边塞都可排在前三的精锐中的精锐,曹家步卒是有五千攻克虎牢关的壮举,但是对阵边塞骁骑白马义从还是差了点火候,袁绍麾下的大戟士还约莫有一战之力 这点心照不宣,从曹操攻打虎牢关的灰头土脸得到了力证,前几日还是激昂慷慨热情高涨的曹操,这几日整天是窝在酸枣喝闷酒,心情极差 倒不是曹操的八九千大军败给了虎牢关的一千多西凉铁骑,而是根本没与西凉军交手,曹家军长途奔袭到一半便折返回去了 江东猛虎孙坚神兵天降,率领三万水师从黄河航行至汜水,趁着华雄没有防备连夜攻克了虎牢关,至于江东水师为何如此之快跨越大江淮泗抵达黄河,很快成了曹操这些精通兵法的名将名帅百思不得其解的难题 水路蜿蜒,水师不能像步卒那般逢山开山遇水搭桥,开辟出一条最近的道路直指敌军城池,水师只能绕着江河湖海前行,好处多多,最大的弊端就是一旦长途跋涉行军速度要比步军慢得多,更不要说与骑军相比了 这其中还是涉及到周瑜开历史之先河的水战战术,一种几乎上升到战略高度的战术,当初平定黄巾贼北方胡人大军突兀的绕过幽州边防出现在中原腹地,缘由也在于周瑜那条鲜为人知的战术 虎牢关落在关东联军手里还没高兴多久,很快又被一条消息震惊的差点军心涣散 单骑开虎牢 —————— 雒阳皇宫,表面上看似还是富丽堂皇,登基称帝的新皇帝刘协却被气的险些昏厥过去,武库里的环首刀红漆札甲钩镶一个不剩,少府里的钱粮绢帛也是一干二净,就连太学鸿都门学包括皇宫里数以万计的藏书全被搬空了 整个雒阳只剩下了一个空架子,幸好文武百官还在,他们要是也没了,估计会凄凉的连个架子也剩不下 有了架子也是纸糊的架子,董卓接连宰了三名不怕死的御史,这座庙堂总算是看清了就算是二皇子刘协登基称帝,庙堂由谁说了算 手握重兵之人 痛定思痛的新皇帝刘协便想着招揽宣武帝刘辩遗留的那帮精兵悍将,尤其是白夔太史慈和锦彪甘宁这对帝国双壁,理所当然的吃了一个闭门羹,连这两位名震天下名将的面都没见到 一连往蔡府送了七八封诏书,有加官的,有进爵的,还有赏赐美人的,无一例外全被门口的甲士拦了下来 新皇帝刘协的脸面登时挂不住了,准备叱责二人,转念想到自己不过是傀儡,只得心灰意冷的作罢,转头去招揽一品金刚光景的兀突骨和二品宗师胡车儿等悍将,再次撞的是灰头土脸 心智坚韧的新皇帝刘协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心情,谋划了许久,找了一位擅长临摹笔迹的小吏仿造了一封大汉第一杀神的军令,勒令唯一可以制衡董卓的文钦,带着所有武卒营将士效命新皇帝 笔迹正确,军令也合理,可谁知那名小吏第二天便被文钦用大黄弩钉死在了家中,以至于文武百官再次晃晃如丧家之犬,以为董贼又要清洗文武百官了 文钦在射杀那名小吏以后,莫名其妙的带着三千武卒营将士跑去了蔡府,帝国双壁这样,兀突骨胡车儿等人也这样,就连文钦也是这样 文武百官里的一些有识之士不禁猜测宣武帝是不是没死,只是假死,可是这么做又有什么意义,反而会招来许多的是非,第二天从蔡府传来了一个消息,这才让文武百官心安理得,却让新皇帝刘协寝食难安 蔡文姬怀了宣武帝的遗腹子 刘辩当然是没死,蔡文姬怀了他的孩子也是真的,自从程昱担任谋主以来,子嗣问题一直是首当其冲的,这对于效忠刘辩的文臣武将来说也是头等大事 万一哪天刘辩真的遭遇了不测,他们这帮子文臣武将就需要一个少主把心重新凝聚在一起,免得落得个四分五裂各奔东西的下场 深秋时节,荷叶枯败 蔡府里那一池蔚为壮观的荷花,大部分已经凋零,就连一尾尾红白鲤鱼似是畏惧深秋的寒冷,再也不见一捧饵料撒下万鲤翻身的壮丽画卷,零零星星,三三两两,时不时游弋在荷塘水面 荷塘边竹楼上,视野极为开阔的二楼平台,端坐着一人,闭着双眼打坐,似乎是某位道家修士正在闭目参玄,道风仙骨的很 闭目参玄的这人正是传闻中早已被毒死的宣武帝刘辩,从黄河招揽二弟关羽以来,这么多年一直疲于奔命,终于是落下了一点空闲,自己又终于摆脱了大汉沆瀣,得了一个自由身,便开始梳理所学驳杂的武学 摆脱大汉沆瀣有利也有弊,弊端是从此不能再以投机取巧的方法借来天时地利人和,好处更大,从此自己便是‘身居北斗星杓下,剑挂南宫月角头’自由身,这种自由与一般的凡夫俗子还不尽相同,而是脱离枷锁的真自在 修道习武都是当世最一流的天资,按照王老剑尊当初闲谈的话说,练剑就是天生剑胚,修道便是不惹尘埃的道胎,学佛则是不沾因果的佛子 盘膝而坐的刘辩,脸上是看不出来什么波澜,经络之间却是进行着一场极为凶险的山水相逢,稍有不慎一身武学修为将会化为乌有,变成关羽那般手无缚鸡之力之人 世间最能海纳百川的武学,当属道教的大黄庭,体内穴窍修成三百六十一洞天福地,无数经络筑成玉阶天梯,气机磅礴如沧海桑田,道学大成,只身便在天门最高处 浩荡青史上各种天才奇才怪才层出不穷,为何只有道家初代天师张道陵带着一柄俗物飞升天门,也就是世人常说的乘剑飞升,千年以降从未有过的羽化登仙异象 实际上也是没有这种异象,多是骑鹿飞升,驾鹤西游,顶多是骑龙而去,那些祥瑞多是内在气象的显现,天师张道陵脚下的飞剑却是实实在在的一柄寻常桃木剑,这中间的区别,堪称云泥 跟脚便在于大黄庭,气机磅礴到剑尊王越武帝童渊两位江湖第一人,先后自愧不如 刘辩体内气机驳杂繁冗的不忍直视了,这辈子是没有希望进入一品指玄了,得了自由身却给了他一个机会 只要是把体内驳杂气机逐一疏浚,因祸得福的进入一品指玄都是小事,气机磅礴的估计生而金刚境的典韦都会被压下一头,甚至是比肩鸠虎吕布也不是没希望 看似是在倚楼观参残荷,其实是在一遍又一遍的疏浚体内气机,艰辛程度不亚于朝廷疏通水利,失之毫厘,立即便会引发河流决堤,冲垮所有的前功 驳杂气机分为两种方式存在于经络窍穴之内,一曰翕聚,一曰蛰藏,极难两虎相争的山水相逢 刘辩要做的是疏浚两者,打成一作,锤炼在一炉,如那牝牡相从、乌兔同穴,达到神不离气气不离神的神气十足 道藏谓之曰:蛰藏气穴,众妙归根 单是这第一步锤炼,还未真正疏浚驳杂气机,刘辩已经砥砺了七八个月,气机一点一点如荷塘,由茂盛的夏季转入凋零的深秋,满塘枯败,形容枯槁 时至今日 也没有什么一朝顿悟,更无立地成佛,有了只是一步一个脚印的水到渠成 刘辩缓缓吐出一口白气,如一股冬风拂过水面,数百株残荷瞬间化作一捧捧黑色粉末,洒落水面 睁开双眼的刘辩,忽有白气倒挂七窍,恍若长眉仙人 00456 天下谁为师 大椿圭旨脱胎于道教《黄庭内景经》佛门《焚香掷戟心经》王老剑尊一生用剑心得等等众多奥妙高深秘籍的一部玄妙武学,单从名号上来看,刘辩的野望极大,似是要自创一部三教合流的武学 道教在大汉王朝建立以前,又被称作黄老学说,老指的是老子,黄则是黄帝姬轩辕,《黄庭内景经》这部被天下道门视作总藏的道藏,涉及长生大道符法科仪,包罗万象,唯有奇技淫巧武学只在末尾略微提及,难怪道教真人轻武道轻的如此义正辞严 道教第一武学《大黄庭》正是脱胎于《黄庭内景经》,修得是教体内窍穴如那洞天福地,脉络如那玉阶天梯,大黄庭之裨益巨大,单从初代天师乘剑飞升便可管中窥豹以蠡测海 浩荡青史上各类天才奇才怪才层出不穷,唯有天师张道陵一人乘剑飞升,其余人多是骑鹿飞升驾鹤西游,顶天了会来个骑龙飞升 其实并没有什么乘剑飞升,骑鹿驾鹤骑龙都是内在气象的显化,祥瑞里从未有过也不会有杀气凛然的剑,天师张道陵脚下的那柄剑就是自身背负了多年的一件俗物,普普通通的桃木剑而已 一为虚,一为实,其中的差距不可以道里计 张道陵正是在雒阳担任大典星期间,武学突飞猛进的,难怪他说了一句大道即武道的颠倒黑白之言 刘辩熟读了《黄庭内景经》这才明白被天下道门诟病了一甲子的那句话内在真意,难怪王老剑尊曾经说过,剑道我远胜张道陵,武道却与他不值得一提 融汇贯通这几本晦涩深奥典籍,也多亏了跟在王老剑尊身边的那些年,天下各类剑法刀法枪术学了大半不说,还有条有理的叙述了江湖顶尖高手突破桎梏的经历,这相当于有着无数顶尖高手指点明津,在为刘辩做嫁衣 这才有了自创三教合流武学心法的野望,这才初步疏浚了经络里的气机,便出现白气小蛇倒挂七窍的异象,王老剑尊为刘辩在武道上铺的路不可谓不大 刘辩站起身来,手掌轻轻抚摸紫檀刀匣,准备掂量掂量自身气机的厚实度,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哈欠 一直守在刘辩身边针织女红的蔡文姬,这段日子有些嗜睡,还没临近傍晚便哈欠连天的靠着玉质案几上睡了过去,刘辩赶忙解下身上的貂裘盖在蔡姐姐身上 已经从少年成长为青年的刘辩,温柔的抚摸几下蔡姐姐的肚子,高兴又愧疚 传宗接代无论是谁都会万分高兴,而自己的孩子无论男女意义非凡,可在这个动荡时期彻底稳住麾下臣子们的心绪,若是自己出了意外,皇子最好了,公主大不了找个宗室子弟入赘,也算是名正言顺 愧疚则是因为这第一个孩子应该是与婉儿妹妹共同生下,可惜为了防止婉儿妹妹万一有个三张两短,便送到了长安城,真的是鞭长莫及了 蔡文姬在皇后唐婉儿前面怀上皇家血脉引起的连锁反应很快出现了,东汉后宫不像西汉那么繁琐分为昭仪、婕妤、娙娥、容华等等十四定制,只有皇后、贵人、美人、宫人、采女五等 贵人有四,虽说蔡文姬占据一个四大贵人之一,已经是煊赫至极的册封,但是比起母仪天下的皇后还是差了太多 刘辩麾下又有世家党与寒门党的明争暗斗,一个皇后的份量相当于占据了三公中的两个紫的耀眼官帽子,甚至比得上三个 枕边风三字可不是说说而已,大汉皇后历来又占据了极大的民心民意,以黄琬郭图为首的世家党不免萌生了更换皇后的念头 一来蔡文姬先一步有了皇室血脉名正言顺,二来文坛宗主蔡邕的威望何等的一言既出皇帝都难追,世家出身的蔡文姬又是当世的小蔡先生,于情于理都应当是小蔡先生入主后宫 蔡邕却出奇的没有表明态度,但以这位文坛宗主的身份地位,不表态就是最大的支持,黄琬郭图等人自有无数文章可做,以至于黄琬郭图等人也不遮遮掩掩了,直接多次在公开场合开诚布公的谈论皇后母仪天下一事,其中的深意不言而喻 唐婉儿出身市井,蔡文姬出身书香门第,还是超拔俗流大汉王朝数得上前三的诗书传家世家,父亲蔡邕无需多言那是当世文坛执牛耳者之一 蔡文姬本身又是大汉八绝之一,身世、样貌、才学、品行样样别说超过唐婉儿了,就是整个天下也找不出媲美蔡文姬的第二个人 蔡文姬入主后宫似乎已经成了理所当然,就连寒门党中仰慕倾慕蔡文姬的,比比皆是,粗鄙的武将也觉得天下再也没有比小蔡先生更为合适的了 向来不参与党争的武将们,这次偏偏出奇的达成了一种共识,手书了一篇篇又是画图又是歪歪扭扭的谏言书,恳请陛下不要更换皇后,倒是胡车儿手书的谏言书字迹清晰工工整整,不过一看就是找人捉刀代笔 太史慈甘宁兀突骨胡车儿这些嫡系武将上书也就罢了,毕竟受过王老剑尊的恩惠,诡异的是,张绣华雄这些个西凉派系武将,也是一个接着一个的上书,着实把刘辩惊到了 事后是程昱提及了一件事,刘辩才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唯有苦笑和叹息 “难怪当初实在想不通以大父的心性和武道修为,怎么会心甘情愿的成为戏志才的棋子,难怪大父这么放心婉儿的一定成为皇后,一切都因为那场千剑宗师” “这也是大父不杀那些挡路的武夫,反而帮助他们提高境界解决武道难题的最大原因” 赵云、典韦、马超、张飞、黄忠、许褚、孙策、太史慈、夏侯渊、夏侯惇…… 默念这些名字的刘辩,悚然一惊:“婉儿妹妹,大父留给你的这份苦心当真是大的没边了” “别说一个蔡邕了,就是郑玄何休三人加一起,也不行” 世间武学宗师,天下武夫半师 00459 城头处的大雪纷飞 独自一人站在虎牢关城头的吕布,在猛将繁多的边塞,璀璨夺目,跃马名将更多的中原腹地,气盖天下 几经风雨飘摇,老一辈的文臣武将陆陆续续退出了天下中枢,响应曹操矫昭的十八路诸侯这些青壮晚辈,不知不觉中已然成为当今天下最有权势的一群人 他们当中有出身顶尖望族的袁绍袁术,有世间唯一一门道德传家的孔圣人二十世孙孔融,有寒门出身的孙坚,还有出身遭人诟病的曹操....... 都曾见过天下最美的风景,倒海欲浮山的钱塘江大潮,万练飞空蔚为壮观的黄桷树瀑布,泰山大雪坪的旭日东升 隔空对望的十八镇诸侯,恍惚间,萌生一股罕见而又奇谲的志同道合 钱塘江大潮,天地连接成一线的排山倒海也好,黄桷树瀑布,真的如万丈大江从天而降的浩浩大观也好,泰山大雪坪,千百大小山峰尽数染成金紫的奇绝壮丽也罢 都不及,一人握一戟 心高气傲如袁绍,雄才大略如曹操,豪气干云如孙坚,见到这么一位千年以降独霸王一人的鸠虎大将,竟是产生不出半点的招纳入麾下的念头 被吕布世间独此一人的风采所心折,有之,更多还是难以启齿就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怯弱不自信 过去听说了吕布在边疆的名声,曹操还有些不以为然,心想着再是猛锐冠世,能有关二爷武力超拔俗流,亲眼瞧见了这位传闻里可与霸王项羽并肩站立的边塞鸠虎,何止是名副其实,那些传闻都不足以形容吕布一成的英雄气概 自从十八镇诸侯会盟以来,其余十七镇诸侯没少羡慕运气好到诡异的刘备,公孙曲阿、张飞、拓跋旱魃、陈到,个个是得其一祖上积德的天下少有上将 盟主袁绍脸面都不要了又是送花魁又是送钱送官的招纳这四员上将,也真是邪门了,这几员上将放着一步登天的汝南袁氏不去投靠,全部忠心耿耿的跟着织席贩履的小小平原县令刘备 其他人多是君子之争,良将择明主而栖,其余的十七镇诸侯基本上都是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招纳,唯有眼红的有些丧心病狂的袁术,使出了大量阴招 刘备也不拦着,反倒是希望兄弟们去投靠袁绍或者曹操,这样就不用跟在自己后面吃苦了,同样是一起从黄巾之乱白手起家,曹操都已经是五品平北将军了,身边出生入死的宗族兄弟大多混上了一个校尉 倒是自己一直在小小的县令上始终不挪窝,也不是宣武帝陛下厚此薄彼,实在是自己这几年整天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毫无一点拿得出手的功绩,以至于兄弟们连个入品武官都没捞到手 即便是刘备打开窗户说亮话了,鼓励公孙曲阿张飞四人去投靠其他诸侯,可这四人就像是被灌了什么迷魂汤,面对各种威逼利诱打死也不走 其他诸侯陆陆续续都放弃了,袁术像个狗皮膏药一样死皮赖脸的黏着不走了,今天找张飞大碗喝酒,明天找陈到谈谈风月,一连多日没有任何进展,袁术终于撕开了那张皮笑肉不笑虚伪脸面,狞笑着扬言要刨了刘备的祖坟 陈到只能是权宜之计的答应了袁术,心想着先熬过去这段日子再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至于陈到为何还站在刘备身后,也没使出什么过激的法子对付袁术,反而是温和的不像话 公孙曲阿,微微一笑 瞅见公孙曲阿看似温和,其实癫狂的快要压制不住的笑容,不寒而栗的袁术这才想起来这位是谁,哪敢多呆片刻,吓的屁滚尿流的扭头就跑,张飞拓跋旱魃陈到几人因为这件事,对于公孙曲阿的看法改观了不少,却还是保持一定的距离 真还不是畏惧公孙曲阿,而是对于他的不孝,深恶痛绝 此时,十七镇诸侯再看到刘备身后气象各异的四将,心绪平静了许多,与瞧见军中小卒子没什么两样,也是,见识过吕布的绝伦风采,再无名将可入双眼了 曹操却是没来由的想起了那位擅使拖刀计的关羽关云长,不顾身后几员悍将的义愤填膺,感慨良多:“这世上的武将,怕是只有云长能够硬抗吕布了,其他人始终差了点火候” 在场众多名将听见曹操的言辞,大多是脸色不愉,曹平北这句话岂不是说天底下除了吕布关羽以外,都是他娘的酒囊饭袋,天底下就他两人能以武将身份流芳百世,其他人都是陪衬 要说最不服气的,十八镇诸侯包括曹操在内都会觉得理所应当是将甲典韦,这位生而金刚境的佛门韦陀,从顶替关羽成为将甲的那天起,就从来没有得到过将甲应有的声望和境遇 世人无不谈及战功累累的关羽,如何的勇冠三军,如何的忠义千秋,这些时日以来又有绣衣指使掌控的说书先生为他背书,愈发的名满天下,就连从未出过亭里的庄稼汉子都知道关二爷千里走单骑救主的时闻轶事 典韦?如果不是关二爷悲痛过度,跌出了一品光景,怎会让这个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莽汉子捡漏 佛门有三法,八解脱、八胜处、十一切处 生而金刚境的典韦,更为难得也是受到佛门第一高僧莲池大师所欣慰的是,净心如琉璃,也就是世人常说的赤子之心,不过前者更为意味深长 莲池大师之所以被佛门尊奉为在世活佛,禅修境界已经达到第七解脱,非想非非想处解脱,而白马寺主持只是达到了第三解脱,净解脱身证具足住解脱 生而金刚境的典韦,生而便有佛心,生而便已达至第三解脱,不嗔不怒,观自在 自然不会因此产生诸多烦恼,嫉恨关羽、怒视吕布、怨恨众生 纵是典韦并没有达到自在观观自在的自然自在,依旧是不会对当面夺了自己将甲风采的吕布,产生任何的愤怒、敌视、记恨........ 众生皆感 只是持戟站在大雪纷飞的城头,便是世间最为大观的山河壮丽 00460 第一封诏书 城头的风景再是壮丽,再是独好,终归不是自家的一路人,兵法上一而再再而三的道理,在座的诸侯里不学无术的袁术也是门清的很,士气已经受挫了,还是这么拖下去,三十万号称百万的关东联军十有八九就要不战自溃了 妒心严重见不得别人一点好的袁术,心肠更是歹毒,筹谋了一条既能削弱其他诸侯又能扬自己声威的计策:“兄长,不能再拖下去了,在这么拖下去能不能攻克虎牢关都是小事,万一留给董卓充足的时间,从西凉调来一半的边疆铁骑,足够横扫咱们这貌合神离的三十万大军” “到那时,你我甭说是扬名立万,为家中长辈报仇了,你我兄弟的项上人头都会不保的” “咱们不如这样,十八镇大军,一家出一位宗师,加起来就是十八位宗师,本官就不信了,他吕布再是当世无敌,还能敌得过十八位宗师的联手?” 话音刚落,袁术先一步看向了这些日子以来因为宣武帝驾崩一事,染上酗酒毛病的曹操,目光灼灼的询问道:“孟德兄怎么看” 曹操的宗族长辈死在董卓手里的也不少,又一门心思的为知遇自己的宣武帝报仇,当机立断便想答应袁术,一旁的毛玠抖了抖长袖,低声拦了一句:“主公,驱狼吞虎” 熟读历代兵法大家兵书战策尤其是对孙子兵法倒背如流的曹操,还没听完袁术的建议,便知道了这个只知道内斗的阴险小人存在什么心思 但在国家大义面前,自身利益无足轻重了 担忧盟主袁绍不会答应的曹操,不容置否的按刀走到了袁绍面前,神色凝重:“本初,总在这耗下去也不是个事,咱们这三十万大军人吃马嚼的,一个月下来,光是粮草都是的天文数字,更别说还有关乎你我的性命” “我觉得公路的计策,可行,还请盟主下令,召集十八名壮士拿下吕布,我等好顺利攻克虎牢关,长驱直入雒阳” 袁绍打从会盟以来,总是拿着一条脏乱的披肩,轻轻抚摸,与他那一身的纤尘不染极为不相符,甚至说是异常的突兀刺眼,也不知道是哪位红颜知己留下的 环顾四周,簇拥在袁绍四周的都是大汉王朝青壮年一辈的将领,平北将军曹操、平原县令刘备、陈留太守张邈、广陵太守张超、东郡太守乔瑁、山阳太守袁遗,六人在西壁垒一役都曾与宣武帝同舟共济的共过患难 尤其是平北将军曹操,宣武帝对他有着莫大的知遇之恩,得知宣武帝被毒害的噩耗,第一时间便发布了一篇引得儒林盛赞的孟德血昭,毫无疑问是为宣武帝复仇的铁杆主力 剩余的五人也是第一时间便响应了曹操的矫昭,若不是被袁家横插了一杠子,他们区区六人都敢高举义旗起兵勤王 第二波响应的长沙太守孙坚西域都护马腾,倒不是没有曹操几人忠心耿耿,而是两人一个身在南方一个居住西北,得知的消息较晚 按照亲疏程度兖州刺史刘岱,都没有长沙太守孙坚西域都护马腾亲近宣武帝,他们两人的长子,可都是先太后的义子,是宣武帝兄弟 就算是没有这一场十八镇诸侯讨董,人在天南地北的两人也会在得知消息的那一刻,奋不顾身的率军前往雒阳,长沙太守孙坚在众多诸侯因为惧怕西凉董卓踌躇不前,而他却不计生死的昼夜兼程第一个攻入虎牢关,便是力证 西凉马腾更是不惜与整个西凉武官阶级为敌,率领马家铁骑先是孤军深入漠北,绕道并州边关,从幽州边境与公孙瓒一同南下支援矫昭 从西凉边境到并州边境再到幽州地界,东西横跨七千多里,等到马家铁骑赶到幽州了,攒了一百多年的家底,数千匹西凉大马外加一万多良马,累死的十不存一 马家好男儿,更有七八百人没死在战场,反而是憋屈的死在了大漠风沙、草原牛群、绿洲水鳄、雪山雪崩.......这些天灾人祸手里 马家儿郎不怕死,就怕死的不值得,过去十来名马家好男儿死在大漠马匪的刀下,并且拼死了三十七名马匪,马腾为此还悲痛不已的掉了许多男儿泪,这一次死了七八百马家儿郎,马腾却是一直保持沉默 还不是因为在马腾内心深处七八百马家儿郎死在了为宣武帝复仇的路上,死的值,死得其所,听到曹操的建议都恨不得自己亲自上阵,怎会不同意 其余还有当真是没有辱没庙堂小蛟鲵称号的王匡,别的中枢重臣死的死,没死的也和死没什么两样了,倒是他不仅躲过了那场大灾,还成为了十八镇诸侯的一员,这份审时度势的纵横捭阖本事,简直就是庙堂里的第二个宗正刘宽 但他这次却不察言观色见风使舵了,也是一位不下于曹操等人的宣武帝铁杆支持者,立下毒誓要为宣武帝复仇 剩下的几位诸侯,兖州刺史刘岱是皇室宗亲,杀董的决心毋庸置疑,豫州刺史孔伷、北海太守孔融是孔圣人的后人,向来视匡扶正义为己任 一直闷不吭声的镇北将军公孙瓒明面上心思不清,袁绍却清楚他是大将军何进的托孤遗臣,白马义从全部带来了不说,十大校尉除了必须留下一人的牵招,其余全部带了过来 这可是当初进攻乌桓王庭,公孙瓒唯一一次有机会重现冠军侯封狼居胥、窦宪勒石燕然流芳百世时,都不曾出现的阵容,杀董决心之坚定,不下于马腾了 说来也可笑,十八镇诸侯,十四位是宣武帝的铁杆支持者,也就一人始终亦步亦趋的跟在袁绍身后,至于剩下的两人,袁术是有自己的小算盘,徐州刺史现在的徐州牧陶谦,则是保持中立 宣武帝刘辩在黄巾之乱、西壁垒一役等两场决定大汉王朝国运的苦战里,所积累的声望和民心民意,可见一斑 其实不是十四镇,而是十五镇 袁绍小心翼翼的把手上那条脏乱披肩,系在了一日一换的干净朱袍上,明知是去送死,却是超乎寻常的坚决:“高览,你打头阵” 眼眶湿润 还记得陛下刚刚登基那会,却是第一个下诏给自己封了一个大官,附加一封亲笔手书的信笺 仓促逃到亭子,菜粥,麦饭,披肩,厚义永不忘 00463 大秦,大汉 吕布这一句不紧不慢的话,改变了天下沙场和江湖的格局,建安元年起,世间不再有二品三品武夫自称宗师 这句话也唯有从独占世间武运的吕布口中说出,才会被天下武夫奉为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的天圆地方下的规矩,何止是一语成谶,何止是一言九鼎,无异于儒家为天下制定的礼 吕布却是在为江湖沙场,撰写了一部礼乐 心头激荡,此言当配好酒的刘辩,还没来得及打开偷摸要来的一壶黄酷酒,阴魂不散的程昱突然走了过来,夺走了影响君王长寿的酒色财气:“主公,时机到了” 丧着脸的刘辩,一直在等程昱落子的契机,便不在黄酷酒上与程昱明争暗斗了,振臂一呼:“抄起家伙,走起” 一行人驾马从小道冲向了十八镇诸侯所在的临时营寨 半柱香过后 “报——”“报——”“报——” 驿道传递情报有八百里加急一说,行军打仗时传令兵涌进来的越多,说明军情越是紧急,在吕布的淫威下久久不能回神的十八镇诸侯,却又听到了一条别说是亲耳听见了,就是做梦都不敢如此荒诞不经的军情 “启禀盟主,宣武帝陛下死里逃生,正率领着帝国双壁等人赶过来” “不可能!” 袁绍曹操下意识异口同声的否决了传令的游骑斥堠,君王生死一事,关乎到大汉存亡,岂容儿戏,两人第一时间想到的肯定又是李儒耍的什么阴招,这人的身份一万个可疑 其余的十八镇诸侯纯粹武夫马腾孙坚同样是充满了狐疑,宣武帝陛下被董卓毒死一事,证据确凿,也得到了国丈蔡邕的确定,世上又没有君王起死复生一说,哪里来的死里逃生,一定是李儒蓄谋已久的阴谋,这个宣武帝也一定是假的 从一个小小寒门混迹成一方顶尖诸侯的陶谦,想的更多,即使是真的也不能承认,他们起兵会盟的大旗,不就是为了给宣武帝复仇,如果宣武帝真的死而复生了,他们这三十万大军岂不是成了笑话,没了大义他们凭什么进攻董卓 到时候李儒只要胁迫皇帝刘协颁布一份诏书,他们这些高举义旗的大汉忠臣,立即就会变成犯上作乱进攻京畿雒阳的反贼,看似团结一心的十八镇诸侯很快就会瓦解 自从会盟以来,公开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的徐州牧陶谦,咳嗽一声,吸引了在场所有人注意后,郑重揖手道:“诸位,这一定是李儒的阴谋,更不能接见这个所谓的宣武帝,免得中了李儒的圈套,本官建议立即派兵杀了他,免得惹出什么事端” 斟酌了一番措辞的王匡,顿时傻住了,他是在场唯一知晓真相的诸侯,也是程昱安插在十八镇诸侯里的钉子,正准备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叙说宣武帝的艰辛和磨难,谁能想到陶谦居然捷足先登了,心急如焚 现在是与董贼交战的牵一发而动全身关键时期,稍有不慎,三十万关东联军就会土崩瓦解,沦落个亡命天涯的结局 僵持不下的这段日子,袁绍曹操等人见识过太多的阴损招数了,光是冒名顶替这种阴招都用烂了,冒充袁绍发号施令,冒充曹操回营,还有一次居然让一帮子杀人不眨眼的西凉汉子涂抹胭脂水粉冒充娼妓,突袭关东联军的盟主大营 宣武帝的出现,十八镇诸侯脑子里的回数第一就是又来这招,这次真是舍得下血本了,不惜让帝国双壁跑过来送死,说不准是李儒的一石二鸟之计,想要借关东诸侯的刀剪除宣武帝遗留的羽翼 真相如何,到了今天这一步实在是没有精力和勇气去探究了,无论真假,一个字只能是杀了了事 缓缓落子的程昱,缓到时隔了大半年才落下第二子,不停叠加小势,今日势成了才选择这个万无一失的节骨眼上,清脆落子 治大国如烹小鲜,讲究一个火候,国士交手,眼力、手筋棋力、势力一样不能少,现在看似是猛油大火架在火上烤的煎熬境地,实际上正是切入这盘大局的恰逢其会好时机 破局之人很快出现了,不是早早安插进来的钉子王匡,也不是志向平定匈奴的曹操,还不是围上满是污渍披肩的袁绍,赫然是怎么也想不到的一个人 倒不是他有多情愿,他也并不知情里面的水深火热,涉及了多少纵横捭阖,而是程昱以阳谋堆积出来的一股大势,如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推着毫不知情的他,做出了自己觉得理所应当却早已成定局的举动 惶惶不可终日没了主心骨的袁术,听到宣武帝三个字就像是嚎啕大哭的稚童瞧见了拿个冰糖葫芦走来的母亲,惊喜交加,夺路而逃的疯狂跑到了城墙石梯入口,涕泗横流的跪倒在地:“袁术叩见陛下” 素来对宣武帝颇有微词的袁术,竟成了大汉王朝头一号的忠臣,这让其他各路诸侯神色尴尬,暗骂袁术真是他娘的酒囊饭袋,现在好了,就算是假的也只能捏着鼻子承认了,不然他们岂不是成了不忠不孝的奸佞 十七镇诸侯只能跟在袁术身后单膝下跪,参拜这个来路不明的宣武帝,徐州牧陶谦却是眉头紧锁的双膝跪地,因为他身旁的庙堂小蛟鲵王匡正是双膝跪地,并且一脸的诚惶诚恐,就像是真的见到了大汉天子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袁绍曹操两人也是一脸的惊喜交加,单膝跪地改成了双膝跪地,曹操甚至是差点落泪,低声哽咽 当先一人,竟然真的是早已被毒死的宣武帝陛下 士气低糜的关东联军,刹那间士气高涨,大旗舞动,战鼓擂动,号角长鸣 满城尽是跪倒在地的甲士,满城只闻热泪盈眶的欢呼声 刘辩一一扶起痛哭流涕迟迟不愿起身的十八镇诸侯,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郁结难受 随后在十八镇诸侯的簇拥下,注视满城跪地的红漆札甲,蓦地闭上了双眼,母后舅父亡故以后,第一次发自肺腑的笑了起来 “我大汉” 00464 西凉来的铁骑 心头激荡的刘辩,当仁不让大马金刀的坐在了主位上,十八镇诸侯瞅着主位上乾纲独断的宣武帝,这些日子因为鸠虎吕布所带来的局促不安刹那间烟消云散,瞅着宣武帝身后那三位虎背熊腰拎着大锤子的近卫,怎么看怎么喜人,就像是看儿孙娶来的知书达礼贤淑妻子 至于十八镇诸侯翘首以望探头探脑找来找去的帝国双壁,并没跟着来到城头,而是奉命冲向了城外,大军同时也掩杀了过去 如此果决的出兵,同样是在程昱的算计之中,第二子落下迟缓了将近一年时间,这第三子却是紧随而至,究竟是在庙算何人何事,程昱没有直截了当的明说,刘辩也没去过多的干扰程昱,更加不会半信半疑的踌躇不定了 这一点,刘辩与汉高祖刘邦倒是如出一辙,也是汉高祖刘邦最终战胜霸王项羽的根本原因,要么不信任,要么信任的可以托妻献子毫无保留 关东联军多步卒少骑卒,原因多多,还涉及了大汉王朝的军政马政,大汉马场设立在边疆,主要原因在于中原腹地没有旷远的草原足够战马驰骋,也无丰美的料草壮大战马的筋骨肌肉 中原腹地不是没有一马平川的平原,也不是没有适宜马草生长的地点,只是如此膏腴肥沃的土地早就被种植上了米粟五谷,哪里舍得白白浪费给畜生 战马的利润确实是比米粟五谷要高得多,曾经也有中原腹地的一门世家望族私自开辟过马场,大批量豢养私马,这些私马草料中还添加了大豆鸡蛋等许多小望族都不见得顿顿有的夜草,专门招募了二十几名善于养马的马夫 为此这门中原大世家还与不受待见的北凉蛮子扶风马氏签订了一系列耻辱契约,每年奉上二十几本家中藏书的手抄本,每年派遣一位享誉一郡的名儒前往马家授学一年,最为可恶的还得接收三名马家读书种子在自家私塾里旁听 这门在一州之内排在前三的大世家,很快成为了中原腹地各大世家的笑柄,宗族子弟也是憋了许多的冤屈恶气,宗族族长始终是一言不发,可不是就是等着养出战马的那一天,一鸣惊人,让那些曾经嘲笑过自家的宗族哭爹喊娘的过来哀求自己 结果马匹是养出来了,符合战马条件的却不足十匹,基本上都只能充作驽马驿马,全指望这批战马名利双收的那门世家望族也因此拖垮了宗族上百年的积累,很快跌出了一州之内的前二十,差点连郡望都排不上号,一意孤行的宗族族长在祖宗祠堂自缢而死 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世家望族轻易大批量养马,只有一些小门小户饲养无伤大雅的三两匹青鬃马花斑马,整天做着春秋大梦依靠养马跻身天下十大世家的世家望族,这才想起一句话 风土人情 既然中原腹地的风土人情不适合养马,袁绍曹操两人还有越来越边缘化的陶谦,索性大力发展步卒,河北冀州、蜀地的宕渠、齐鲁故土青州等地,可都是出了名的天下兵仓,盛产筋骨壮实身材高大的步卒 河北大戟士、函谷大盾士、青州兵若是配备足够精良的长枪铁甲,枪出如林,大步推进,展现出的气势雄壮和战阵冲杀军力,绝度不亚于边关精骑,击溃驰骋边关来去如风的精骑也不是不可能的 骑兵克制步卒是没错,但是以精壮大汉操练出来的重甲步卒,却也反过来克制骑兵,尤其是配备了精良铁戟的大戟士,配备了精良长枪的青州兵,在史书上不止一次横扫草原,打的匈奴溃不成军 今天的十八镇诸侯讨董,今时不同往日了,占据了天底下最大的大义,宣武帝刘辩亲自坐镇指挥,这位第三个在谥号里带了一个武字的大汉天子,有着令天下心悦诚服的武功 平黄巾、西壁垒,哪一次不是以少胜多,仅以远远低于敌军的兵马数目,绝处逢生,现在指挥三十万大军也是彻底凝成一股绳的关东联军进攻只有区区两千多人的虎牢关,还不是手到擒来 沙场大战从不是逞匹夫之勇的地方,也不是孤军奋战的结果,事无绝对,当然这句话对于少数人和少数精兵不适用 三十万关东联军在刘辩的指挥下,如墨家机关战具缓缓转动的榫钉,有条不紊,严丝合缝,缓缓开始转动,越转越快 城北遥遥呼应的一座大寨,数万手持钩镶大盾的步卒,在号角声战鼓声中队列呼应的结成了钩形阵,排列在虎牢关十几里外 钩形阵正面是类似于鱼鳞阵的方阵,一层披甲步卒挨着一层披甲步卒,向后绵延过去,配合钩镶大盾,很难被敌军从正面冲破 又有一屯屯披甲步卒排列成向后弯曲成钩形的两翼,保护侧翼的安全,防止敌人尤其是来去如奔雷的骑卒迂回攻击后方,主将所在的金鼓指挥大营 刘辩带着十八镇诸侯坐在临时搭建的营寨上,显然是不需要保护的,很快又有一支人数在上万左右的弓兵,手持一张张上紧弓弦的大弓,背着一囊囊如芦花摇曳的羽箭,在钩形阵里面排列成简简单单却是极其实用的疏阵 贴着刘辩最近的袁术,瞧见这副芦花胜雪的壮丽光景,脸上那叫一个得意,骑兵难以成精,弓兵更是难以形成规模,弓弩手的地位几乎是仅仅排在骑兵身后 骑兵掌握马术需要下苦功夫一年复一年的训练,弓手娴熟掌握弓弩的力度准头,同样是需要多年操练才能形成规模,而且并不是所有士卒都有资格成为一员合格的弓手,期间起码要淘汰掉三成不合格的士卒 养由基、李广、太史慈这些神射手,更是老天爷赏饭吃,普通人下再多的苦功也达不到他们那般的成就,顶多混个挺准的 弓手难成,一旦成了规模,将会成为战场上令人发寒的存在,两军短兵相接的过程足够上万弓手射出三四波羽箭,也就是高达三四万羽箭,即便是几轮抛射的准头只有三成,也能射杀近万名敌军士卒了 还未接触便已经死亡了上万名士卒,后方士卒瞧见前方尸横遍野的凄凉光景,士气方面必然是一个巨大打击,如此一来所产生的一系列后续反应,对于任何一支大军都将是灭顶之灾 历史上因为中了流矢死亡的主将,数不胜数,戎马一生建立大汉王朝的高祖刘邦,末了也是死在了流矢之下,可见弓手在步卒里举足轻重的位置 幅员辽阔的大汉王朝可谓是把风土人情四字发挥到了极致,关西出精骑,河北出大卒,江东出水师,蜀地出弓手 三韩、东瀛、南越这些弹丸之地,要么只有少的可怜的骑兵,要么是一群渔夫就敢妄称水师大军,要么只有一些上蹿下跳山地步卒 尤其是南越,打从秦始皇一统天下以后,经常是被华夏名将按在地上来回摩擦,如今大部分疆土被伏波将军马援攻占,成了交州的一部分,后来如果不是六十三岁高龄的伏波将军马援病死在了征讨岭南的途中,南越早就灭种亡族 这一支上万人的步弓手,八成直属于袁术,剩余两成是由其他诸侯临时拼凑出来的,袁术虽然是昏聩无能的小人,却也不傻,也是一位饱读诗书的世家子弟 这八千蜀地籍交州籍的步弓手正是他筹划多年的结果,也是袁术像宗族证明自己的方式,人生莫测的是,还没等他因为家主的位子与兄长袁绍争个你死我活,整个宗族的老人以及基本上所有的中年中坚族人,一扫而空 袁术也因此成为了偌大一个汝南袁氏,门生故吏遍天下,掌握万亩以上水浇田,以及大量铁矿、盐井、奴役,还有数不尽鱼林山泽以及多达十支以上丝绸之路巨型商队的顶尖世家二把手 世事无常 不紧不慢退回去的吕布想必也在感慨这句话,为了对付他一人摆开这么大的阵仗,除了十面埋伏的霸王项羽,想不出有第二个人了 一道响彻而富有韵律的马蹄声骤然大响,两千西凉铁骑在华雄的率领下,策马奔腾到吕布身边,溅起无数的泥点和飞雪 转身直面旌旗招展浩浩荡荡关东联军的吕布,心里想必是不会也不屑说那句话的,上一次见面还是死敌,这一次就变成生死与共袍泽的华雄,却是小声念叨了一句 很快没了言语,精铁大刀拖在雪地里,严阵以待 又是一道凌厉的马蹄声,三千西凉铁骑紧赶慢赶终于是从西凉赶来了,当头一员将领正是天下第一骁骑的主将牛辅:“老华,你他娘的又吃独食了” “可不是,这小子最爱干这事了”牛辅率领的龙勒游骑不远处,再次风驰电掣来了一支西凉铁骑,西凉五大主将之一的张济,也是大夏游骑的真正主事人:“有好东西,可别忘了自家兄弟” 哪有什么好东西,有的只是三十万精诚配合的关东联军,有着只是十几位白夔太史慈锦彪甘宁这种天下最顶尖的悍将 马蹄声不断,李傕、郭汜、樊稠、董煌.......这些西凉将领,多则带了三千人马俱疲的骑兵,少则带了几百昼夜兼程的西凉铁骑 与华雄站在了一起 00467 千年春秋谁是非 冬日一到,北国南国,悠哉哉慢吞吞,仿佛世间的一切全部覆盖在那漫天大雪之下 茫茫大江,苍苍远山,天地一白的就像是一幅静悄悄水墨画 文人骚客所追捧的风流韵事无数,山中观兰,案上清供,月下饮酒,楼中美人,或多或少都对其中一项偏爱,也对某一项颇有微词 唯独一样,饱受天下所有士子读书人的偏爱,登高望远 看那熙熙攘攘的人间百般滋味,看那江南烟雨处的朦朦胧胧,看那天高水长的大江东去,如那住在琼楼玉宇里的天人,眼里装满了山川百态 北国的冬天滴水成冰,依旧是阻挡不了文人骚客登上寒风凛冽的山顶,即便是现在正值刀兵四起的天下大乱,从羌藏高原延展出去一直深入中原腹地的秦岭山脉,时常有三五成群的文人骚客携带着良人美眷前往风景独好的山顶,登高望远 绵延数千里的秦岭山脉大小山头无数,最宜登高望远的无疑是华山、骊山、太白山,关中有八景,这三座名山就占据了几乎半壁江山 埋葬了后汉历代君王的北邙山,山根水运里的阴气极重,酷热难耐的夏天向来都是人迹罕至,更别说苦寒的冬天 此时北邙山山顶,却有两人围坐在红泥小火炉旁,温一壶上好的陈年女儿红,本来阴风阵阵的山顶在彤红色小火炉的照耀下,溢散出丝丝脉脉的暖意,可又被两人相貌带了更多的寒意和阴冷 无面无脸,也无相 严于律己的阎罗是从来不喝酒的,今天不知为何性情大变,亲自煮酒,还为弟子亲自斟满了一杯:“文和” 只是听到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表字,判官漠然的眸子,蓦地发红,泪水几乎是夺眶而出:“嗯” 两人说是师徒,其实情同父子 心知肚明那杯酒代表什么意思的判官,握住酒杯的白皙手指,幅度微小的剧烈颤抖,这杯热酒就这么举着,难以下咽 “你瞅瞅你俩”不远处的山道上突然窜出来一个中年儒生,一把夺走了那杯热酒,咂摸咂摸了几下嘴,意犹未尽:“行了,都快死了,别再闷着了有什么遗言赶紧交代” 阎罗有太多话想说,第一想说的就是想让中年儒生大声喊出自己的名字,光明正大的晒给天人人看,好教文和知道先生也是堂堂正正,也是有名有姓 临死了,膝下无子,文和这唯一的传人,却连先生的姓甚名谁也不清楚,还有什么比这更加悲哀 阎罗空洞的眸子突然转向了中年儒生,后者握住酒杯的手掌也是僵在了原地,沉默了一息时间,少有的郑重其事说了一句话:“你放心,贾诩这个名字最迟明年就会还给判官,作为回报,老夫保证贾诩可以得到善终” 善终,这两个字在浩荡青史上是何等的沉重,翻烂了史书也找不出几个善终的国士,但阎罗空洞的眸子并没有移开 中年儒生讪讪一笑,把杯子伸过去示意他再倒一杯,等了一会儿只能是尴尬的收回了右手:“行了行了,老夫明白,以你这弟子的才干,哪里需要老夫保证,这样你看行不” 中年儒生从袖口里掏出了两颗干果,桂圆,枣子 漠然一切的阎罗似是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拎起咕咕冒着热气的掐丝酒壶,郑重起身给中年儒生倒酒,刚站起身来,三人迅速向远处望去 白茫茫的雪原陡然间披上了一层黑色毛毡,仔细看去,哪里是柔软的毛毡而是漫无边际的骑兵,瞧那衣着打扮,还有战鼓号角的节点,居然是北方胡人 前后不足十年时间,竟让数百年没有南寇中原的北方胡人,先后两次深入了中原腹地,这一次声势前所未有的浩大,粗略估算,控弦之士少说也有四十万以上 几万胡人精锐钻了边防的空子还好说,可这多达四十万以上的控弦之士,不是一句钻空子就能搪塞过去的了 西凉、并州、幽州,东西横跨万里的三地边疆,起码有一州之地完全沦陷了,不然哪有那么充足的战略纵深,可供四十万以上的北方胡人策马扬鞭进入中原腹地 “不能再拖了”中年儒生霍然起身,大袖轻拂,山顶陡然出现一卷贩夫走卒山河锦绣的金色长卷 轮廓朦胧,却又清晰如镜 有稚童端坐在学堂里,呀呀背诵启蒙典籍 有老者手持玉笏站在大殿上,铁骨铮铮以死明志 有少女盘发坐在小溪边,错落有致捣衣声 还有将军马上狂笑,生时卧冰床死时握兵刃 俗人,俗气,俗事,却是一幅真正的陆地朝仙图 大袖再挥 眼前的人间烟火化作了袅袅青烟,北邙山下青烟氤氲 历经数百年风雨侵蚀的光武帝原陵,陵墓尽是坑坑洼洼的斑驳痕迹,陵墓周围却生长了一片郁郁葱葱的松树,就在青烟笼罩的刹那,欣欣向荣松树林迅速枯萎,化成一捧捧草木灰消散在风雪里 汉明帝显节陵周围的柏树林,汉章帝敬陵周围的一颗粗壮榆钱树......一直到汉灵帝文陵周围最近几年刚长出来的一棵槐树,就在同一时间灰飞烟灭 中年儒生三挥手,北邙山上空突然出来一声狂暴又凄厉的蛟龙怒吼,一条蛟龙形状的金色水脉,迂回盘绕在十一座帝陵之间 皇宫深处,批阅奏本的皇帝刘协在宦官宫女惊悚的目光下,突然七窍流血,还没等身边的近侍宦官宣皇宫养着的那几位名医,皇帝刘协眼角欲裂的推翻了金贵的玉质案几,发了疯的向外跑去 这一生从来没喝过酒的阎罗,扫去身旁那半坛陈年老酒的封泥,大口灌下冰冷刺骨的酒水,不胜酒力的他,脸上很快冒出了一丝病态的嫣红 阎罗一边灌酒,一边迈步向山崖边缘冲去 从未忤逆过先生的判官,扑过去抱住了先生的大腿,声嘶力竭的哭吼起来:“先生,这样真的值得吗,为了一个只知道草菅人命卖官鬻爵的汉朝,一个不值得效忠的汉朝,真的值得吗!” “而且就算是先生做出了这么大牺牲,史书上不会留名,野史里也只会写满无数痛骂先生的文字,这可是真真正正的遗臭万年了,真的值得吗.......” 阎罗几次想要撕下脸上的那层面具,每每搭在面皮上,又主动缩回了手,也不回答,一脚踹飞了判官 纵身一跃 只剩下了一声狂笑 “知我者春秋,罪我者春秋” 00468 山根水运夜明珠 金色龙形水脉如冬雪初融,由一条澜沧大江分解成无数支脉,宛若一只只金色泥鳅朝着四面八方游弋而去 顶着漫天大雪狂奔的皇帝刘协,护住羸弱身子骨的貂裘早已不知被呼啸的风雪吹到哪里去了,刺骨的寒风从衣领灌入瘦弱的身体,嘴唇发紫,还是不管不顾拼了命的往某个方向奔跑 似是察觉到了什么,颓然跌坐在地上,肩膀抖动 虎牢关内出现了一种从未见过的奇观,天空下起了金色小雨,雨滴有大有小,大的如夜明珠,相继落在了赵云典韦马超等八人的身上,小的如珍珠落在了颜良文丑张郃等十几人的头顶 再小如米粒,数目极多,犹如满天星辰,汾汾淋淋的散在虎牢关一部分,曹洪曹仁胡车儿都得到了金色米粒的一份恩泽,更多则是飞向了大汉各地,河北、江东、蜀地........一处不落,地处南疆的交州也得到了零零星星金色米粒 还有大如玉璧,世间仅此一块,悬停在吕布面前,旁人求也求不来的东西,他却是犹豫不决心想着要不要接纳这块蹴鞠大小的玉璧 庭院里传来‘嘎吱’作响的踩雪声,由远及近,一位身穿素色道袍,背负一柄桃木剑的中年道士,走到了正在院子里站桩的吕布身边 中年道士正是龙虎山的二代天师张灵真,挨近吕布身前很近的位置,吕布却还在凝神沉思,显然是毫无防备或者说无需防备,两人关系匪浅:“奉先,知道你想继续在二品再砥砺个几年,但是凡事讲究个度量,过犹不及,反而不美了” “为了造就这一次的大机遇,地府的阎罗先后多次清洗了江湖,以至于现在的江湖拿得出手的高手,屈指可数,无异于一潭死水了,哪里有半点江湖该有的气象万千写意风流” “你在并州边塞砥砺多年,积攒的底蕴已经足够了,已经达到筋骨经络承受的极限,机遇这个东西可遇不可求,可不是经常都能碰到的,说不定这辈子也就这一回,既然碰见了一定要抓住” “一步先步步先,曹操便是个例子,一旦失去了机遇这辈子都有可能从此一蹶不振,名望、财富、地位一样也捞不到” 吕布抱拳称谢,快步向屋内走去,正襟危坐在一张柔软的蜀锦毛毡上,不再阻拦玉璧落在自己的眉心,缓缓闭上了双眼,陷入了一种空灵的坐忘 张灵真陆陆续续已经劝解了六七位明珠珍珠武夫,每劝服一位武夫,自己手里的那颗珍珠便会吸引一些边角料,劝服完吕布以后,大的出奇的珍珠正式蜕变成一颗夜明珠 虎牢关,官署府邸内 刘辩同样是见到了一道道金色雨滴飞向麾下的将领们,还真是有些羡慕,旁人不清楚这些是什么东西,他怕是最知根知底的了 说是一国的山根水运可以,说是大汉国祚气数也成,称作文脉武运也对,反正对于得到恩泽的武将们是一场莫大的机缘 站在炉火熊熊室内欣赏雪景的刘辩,望着窗外‘窸窸窣窣’落下的飞雪,突然觉得有些索然无趣了,心里不免有些遗憾:“我要是没假死一回,最起码入手一颗珍珠大小的金色雨滴了” “宣武帝想要这个东西,贫僧便送你一颗”铺满厚厚一层积雪的庭院里,出现了两行脚印,一位披着红金相间袈裟的老和尚,双手合十的站在了刘辩面前,递出了一颗夜明珠:“宝剑赠英雄,这份山根水运我等佛门要了也是无用,贫僧私自做主送给宣武帝了” 白马寺主持,一位以德行和佛法双双著称于世的佛门高僧,在佛门的声望仅次于莲池大师,地位更是在整个佛门排的上前三 刘辩伸出手准备把夜明珠握在手里,却被一人劈手夺了过去,那人右手也有一颗夜明珠:“老夫紧赶慢赶又被你这个老秃驴抢了先” 还没等刘辩看清那人的相貌,身穿一件儒衫的老者,手脚利索的把右手那颗夜明珠按在了刘辩的头顶,又对白马寺主持身后喊了一声:“灵真快一些,这次让你排在第二” 素袍木剑的张灵真,先是打了两次稽首:“张灵真见过郑先生,见过白马主持” 三教之争由来已久,好在先秦以前儒道不分家,如今势大的儒家与式微的道门关系还算不错,不过向来是看不惯甚至很排斥外来的佛门 儒家不求香火,不求功德,更不求善男信女,按理说与佛门没有利益纠葛不应该如此敌视佛门才对,恰恰相反,儒家看似别无所求的比起道门还要清心寡欲,实际上所求的东西远胜佛门 儒家对于学说义理极为看重,所以衍生出了天人之辩、知行之争、王霸义利之辩,佛门大多数的佛理还算是中规中矩,就是对于佛门求来生的那一套说辞深恶痛绝 儒家重当世,佛门求来生,并没有谁对谁错,只是双方理念不同罢了,也正是因为这个理念的背道而驰,才引起三教之争里儒佛两家的矛盾 儒学一家独大,道门式微,佛门方兴未艾,三教之争也仅限于暗流涌动有事没事去寺庙道观里耍耍嘴皮子,算是君子之争,还没出现火烧寺庙捣毁神像的小人行径 无论是年龄还是地位远高于自己的儒林执牛耳者郑玄先生发话了,张灵真也不推辞,这位曾经与父亲坐而论道的儒林老供奉也算是自家叔伯,更不会扭扭捏捏的故作姿态了,手里的那颗夜明珠飞入了陷入沉睡的刘辩体内 身披红金袈裟的白马主持,双手合十,不闹不怒,静静等着儒林牛耳道门魁首交出手里的夜明珠,见龙虎天师张灵真收回了手掌,低颂佛号,那颗佛门有幸得来的夜明珠,落入刘辩的眉心 佛门大金刚,道门大指玄,儒家大天象 这三颗金色水脉甚是与众不同,包含着三教义理,单独一颗已经可以媲美吕布的玉璧 如今却是三教合一了 00471 三十年 “啪” 祭坛前突兀的响起一道清脆的响指声,消失了许久的秦广王穿着那件黑色兖冕服,信步闲庭的骑着一头青色狮子狂奔而来,无畏狮子无视面前一排排队列整齐手持弯刀腰挎羽箭的北方胡骑,粗壮的双足正要一跃而起 秦广王拍了拍青色狮子的毛发,示意这头佛门镇守停下来,声音不大却和响指一样城头上曹操等人也听的十分清晰:“曹操,看在典韦借给孤这头无畏狮子的面子上,告诉你一件事” 顺手一指,数万控弦之士后方的公孙须朴根等人脸色骤变,立即抄起了各自的长矛弯刀:“你不是想要封狼居胥吗,机会来了,除了万里草原的大单于檀石槐没在这里,其余所有的草原头人和各族大王全在这里,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胆量亲自来取他们的人头了” 话音落下,秦广王面露讥讽的看向不远处的一处松林,盖满了积雪的松树林,青白相间,宛若一块白玉翡翠煞是好看:“怎么?水伯天吴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躲在一旁当缩头乌龟,想让你们的这些后人当马前卒,消耗孤的气机?” 一棵百年松树顶端,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名抱臂站立的男子,腰挂朱红酒葫芦,背负凤翅镏金镋,一袭大红金丝披风包住后背两侧向前伸出,猎猎翻卷 几年前,水伯天吴身边拥趸的微服私访天人不过三三两两,覆盖积雪的松树顶迎风站立着将近三十副黑色斗篷,其中有两副黑色描金斗篷气机与水伯天吴不分上下 “嘎啦啦——” 秦广王身后白雾弥漫的汜水河上响起一阵阵刺耳的锁链摩擦声,曹操的秉性比起优柔寡断的袁绍要果决的多,所能抓住的战机的机会同样也远超在座所有诸侯 当机立断的派遣曹洪率领曹家步军冲阵,命令下达迟迟没有回应,精神高度紧绷的曹操这才想起来堂弟闭关去了,不由分说,亲自带着所有曹家步军准备冲阵 其余诸侯见到曹操主动求死的行为,不免愣住了,面面相觑的用时不少诸侯又抱着看好戏的态度,吩咐手下亲卫抬来紫檀雕纹案几,抱来十瓮好酒,还有前些日子猎来的一头雄鹿,烧鹿煮酒,作壁上观 城头上,一袭朱袍风采绰绝的袁绍,蓦地拔出了鎏金八面汉剑,剑术极为不俗的一剑削去了几颗脑袋,鲜血喷涌向天空,洒在了众诸侯的惊愕的脸颊上:“王匡你带着所有步弓手留在这里,其余人跟我走” 袁绍半拖半拉着哭丧着脸的袁术走到石阶入口,猛然回头,那张淡然脸庞上露出了从未有过的狠辣:“记住,城在人在,城不在了你最好战死,否则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王匡留在这里最大的原因,早在太子党与二皇子龙争虎斗的时候就是大将军府的一名党羽,有从龙之功,忠心相比较其他人要忠一不二的多,至于西凉马腾不过是一个西北蛮子,不服教化,不识礼乐,真陷入绝境了保不齐第一个溜之大吉 袁绍心里半点也瞧不起西北马腾的念头,不只是他个人的偏见,而是整个中原腹地世家望族的通病,从来没看上眼居住在边关的汉子子民,总觉的他们是一群与蛮夷胡人没什么两样的蛮子 殊不知正是这些世家望族瞧不上眼的北蛮子,前赴后继以一腔腔热血守住了国门,以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有些还不足十六岁换来了他们的歌舞升平纸醉金迷 可又有谁真正瞧得起过这些大汉真正的子民? 就连同样是被中原腹地人士瞧不起的巴蜀和交州,五十步笑百步的讥讽州郡内的西凉人士为北蛮子,可巴蜀和交州又能好到哪去 马腾这些年见惯了也见了太多这样的偏见,即便是他出身于扶风马氏,只是与西凉接壤算不得正儿八经的西凉人,即便是扶风马氏出了一位文坛宗主马融,武官党党魁卢植、当今天下文坛执牛耳者郑玄等等全是先祖的门人弟子 董卓入京彻底把边疆子民的名声搞臭了,还有一个丁原迟迟没来,是雪上加霜,还是雪中送炭,也该有个结果了 丁原你到底在想什么 —————— 长安,长陵 “啪” 祭坛前突兀的响起一道清脆的响指声,消失了许久的秦广王穿着那件黑色兖冕服,信步闲庭的骑着一头青色狮子狂奔而来,无畏狮子无视面前一排排队列整齐手持弯刀腰挎羽箭的北方胡骑,粗壮的双足正要一跃而起 秦广王拍了拍青色狮子的毛发,示意这头佛门镇守停下来,声音不大却和响指一样城头上曹操等人也听的十分清晰:“曹操,看在典韦借给孤这头无畏狮子的面子上,告诉你一件事” 顺手一指,数万控弦之士后方的公孙须朴根等人脸色骤变,立即抄起了各自的长矛弯刀:“你不是想要封狼居胥吗,机会来了,除了万里草原的大单于檀石槐没在这里,其余所有的草原头人和各族大王全在这里,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胆量亲自来取他们的人头了” 话音落下,秦广王面露讥讽的看向不远处的一处松林,盖满了积雪的松树林,青白相间,宛若一块白玉翡翠煞是好看:“怎么?水伯天吴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躲在一旁当缩头乌龟,想让你们的这些后人当马前卒,消耗孤的气机?” 一棵百年松树顶端,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名抱臂站立的男子,腰挂朱红酒葫芦,背负凤翅镏金镋,一袭大红金丝披风包住后背两侧向前伸出,猎猎翻卷 几年前,水伯天吴身边拥趸的微服私访天人不过三三两两,覆盖积雪的松树顶迎风站立着将近三十副黑色斗篷,其中有两副黑色描金斗篷气机与水伯天吴不分上下 “嘎啦啦——” 秦广王身后白雾弥漫的汜水河上响起一阵阵刺耳的锁链摩擦声,曹操的秉性比起优柔寡断的袁绍要果决的多, 00472 竹马稚童已少年 风雪渐消,虎牢关城头旌旗大减,九成士卒结阵战阵在十几镇诸侯指挥下,按照平北将军曹操敲定的阵法普通而又实用的锥形阵,破釜沉舟与数十万控弦之士有死无生的鏖战 稀稀拉拉只有一些步弓手的谯楼上,视野开阔,地势略微高于女墙,两名儒生装扮的年轻人一人拎着棋枰一人拿着两盒棋子,坐在了谯楼前的高台上 长者之风,荀文若,三礼国士,戏志才 两人落座没多久,又有一名羽扇纶巾的年轻士子走了过来,煎茶小炉,雨前新茶,银屑碳.......往往点缀在士子雅集的诗酒花茶,一样不缺的搬到了满是烽火气息的城头 人间谪仙,周公瑾 天下有四,四分其三的疆域汇聚于此 城下,两军阵前,同样是有一座半壁江山,江湖的半壁江山 刀甲吴馘、佛门金刚张让、弓甲大长秋、剑甲越狱、剑侍甘铏、东海枪王李彦、道教真人张宝,除了远在敦煌城的阎行,还有武帝童渊,江湖十大高手全部到场 三十副黑色斗篷身形骤然间消失不见,再次出现,站在了祭天所用的祭坛前方,得到号令的数万控弦之士迅速退到了祭坛后方,留下了极为宽广的空地 正准备发号施令的曹操,高高举起的平北刀还没落下,便被那名中年儒生拦下了,出于尊敬和信任,只能是临时更变攻防兼备的鱼鳞阵,耐着性子等着 西侧,站着天下十大高手 东侧,三十余位微服私访天人 大战一触即发了 到了天下十大高手这种层次,功名利禄美人美酒动摇不了一点那坚如玉石的心境,世间再也没任何人和事,媲美的了剑开天门的长生大道,却是屈服了中年儒生的三寸不烂之舌,难不成那张利嘴真能把死的说成活的 天下十大高手里道教真人张宝,排在末席,说服的难易程度却在首位,当初的他可是大道可期的道教大真人,黄巾之乱过后沦落成了精通奇技淫巧旁门左道的武道宗师 其中的落差使得张宝这些年一直处在走火入魔的边缘,从未有过如此的捶胸顿首,痛恨自己这一身多少人做梦都不敢奢望的武道修为,痛恨自己眼睁睁看着长生大道从触手可及变成了南辕北辙 中年儒生只说了一句话,躲在一间柴房里靠着五石散过活的张宝,洗去了一身的蓬头垢面,穿上一件素洁道袍手持银白拂尘,神仙出尘的走出了太平山 过去几年里满脸戾气的张宝,心平气和的稽首走出,走到了上紧弓弦的大长秋身边,拦住了这位急着找水伯天吴讨个说法的弓甲,何皇后死于凤翅镏金镋那是有目共睹的 天下第二的刀甲吴馘、天下第六的剑甲越嶽、还有那位深坑老王八秦广王来到这里只要一个目的,亲手宰了水伯天吴,还不是那种打碎水伯天吴重塑的金身,而是彻底的毁尸灭迹,尘归尘土归土 凤翅镏金镋是可以仿制,但是上面侵染了不知多少年的气机却改变不了,弓甲大长秋作为独得指玄八分真意的大指玄,气机把握臻至义理,当世的高手里就是武帝童渊在气机把握一道也难比肩弓甲大长秋 何皇后死后当时还是太子的宣武帝,迅速召见了弓甲大长秋,这位痛哭流涕怨恨自己不该离开的弓甲,证据确凿的说过戏志才与水伯天吴有勾结,皇后的致命伤正是来自于那柄凤翅镏金镋 苦苦找寻水伯天吴近一年的弓甲大长秋,瞧见他了哪里还能耐住性子,不是所有都有曹操的心性,即便他是距离天门只有一线之隔的大指玄 张宝仅剩的一臂按在七星宝刀的刀柄上,手指轻扣,平静注视三十余位微服私访的天人:“贫道理解大长秋报仇的急迫,现在的情况明摆着水伯天吴不会第一个出手,只有河伯雨师等蛮夷甘愿充当马前卒,消耗你这位大指玄的气机” “你看这样如何,这个头阵就由贫道先来,试一试这些越界天人水深的同时,也为在座的几位消除几个马前卒,甭管各位来到这里的原因是何故,大家的目的想必是只有一个,杀光所有越界的天人” “诸位以为如何?” 张宝这番话合情又合理,能够在武道一途上攀登到如此高度的他们,哪有一个心智堪忧的庸人,乐见其成的有人替他们打头阵,别的不说起码能试一试这潭水的深浅,毕竟这些看着境界下滑的厉害的越界天人,曾经都是都是当之无愧的当世之杰,谁手里没有一招半式的胜负手 马前卒自然是多多益善 武帝童渊不在,主事人难能推举出来一个了,刀甲吴馘虽是天下第二,不过不服气他的甭说大有人在了,就是吴神荼越郁垒这两位尚未进入天下十大高手行列的剑道名宿,也是不服气的紧 吴国剑垆越国剑炉两处剑道圣地的争斗,自从春秋年间就没停止过,剑甲越狱打从进入列仙那天起就对这个排名大有异议,若不是名家祭酒许劭背后站着那位中年儒生,早就连夜闯入该死的名家祭酒家中,一剑削去他的脑袋,吴馘要是敢发号施令,越嶽第一个不答应 张宝见众人渐渐收敛气机,嘴角似有讥讽,越发粗壮的独臂拔出七星宝刀朝三十余副黑色斗篷,走了过去 观望这一切的虎牢关城头上,再次走来了一人 一名气度难以形容的少年郎 若说世人见到周瑜,见之忘俗,那么见到这名少年郎则会忘记他的长相 好似如一滴滴墨汁落在了妍妙辉光宣纸上,大笔挥出一卷卷诸子百家,周游列国,学术争鸣 有一名名手持玉笏的儒生,臣子死直谏的撞死在大殿之上,放声长笑 有一名名腰别长剑的墨者,前赴后继的单凭手中长剑息兵止戈,义无反顾 有一名名皓首穷经的法士,夜以继日的撰写还天下一个太平安康的法典,不求闻达 笔墨之林,文道盛事 00475 吃俺一棒 雉尾赤金冠,火蛟吞兽铠,绣金红底靴,随心囚龙棒 一袭火红如水晶的铠甲披挂在身,无支祁傲然站立在一片素白的平原上,极其醒目,熠熠生辉,就像是一瓮窖藏了多年的烈酒,揭去了红布封泥 酒香扑鼻,灼烈如火,只需小小的饮上一口,全身犹如置身在火炉里 今日,却是仰头干尽 无支祁轻挑的用手指勾了勾所有人,示意剩余的十大高手可以一起上 不过指玄光景的李彦,作为十大高手里仅有的一位沙场武将,提着那杆带着细微花纹的暴雨梨花枪,抢先一步走了出去:“诸位,这一战暂且交给老夫了,如果不幸战死了,希望诸位帮老朽收个尸” 李彦在沙场上砥砺了半辈子的枪术,以如臂使指的精巧著称,最是克制也最不愿对上无支祁这种以势大力沉著称的蛮横武夫,事到临头了,再说作为东海武帝的师弟哪有贪生怕死的道理,岂不是太跌份了 练枪先腔,练的是一腔胆气,有了迎难而上的魄力,任何步履维艰都会迎刃而解 哪怕是游走在生死一线,也能始终踩在生的底线上,看似随时都能掉到线的另一端,始终只会是看似 这点浅显却不易的道理,在鸠虎吕布出现以前受到无数人追捧的江湖宗师,鲜有人能看破,更少有人做的到 反倒是那些江湖宗师一剑削去百余首的边疆老卒们,瞧的是异常明白,很简单的一句话越是怕死越容易死 若论胆气之足,想必沙场出身的李彦要比所谓的天下第二刀甲吴馘充沛的多,李彦这些沙场武夫也最是看不起闭门造车的江湖所谓宗师,找人切磋有个毛用,哪有刀刀见肉枪枪见血的生死相搏来的酣畅淋漓 李彦比剑甲越嶽还要瞧不上眼名家祭酒许劭点评的天下十大高手,没有平定西羌覆灭东羌的雒阳守门人段颎,没有单枪匹马杀入乌桓王庭卢植,没有率领八百人击退十几万羌人铁骑的皇甫规,算个屁天下十大高手,也就自己和师兄还算凑合 可惜老一辈的沙场悍将陆陆续续死的差不多了,段颎命好,死得其所,达成了武将们马革裹尸的夙愿,最后一个大汉四大名将皇甫规就可怜多了 费尽心机熬到了二皇子登基,可惜就在二皇子谋主刘晔自尽的那天晚上,遭小人暗算在酒里下毒死于阴谋诡计,他那个侄儿皇甫嵩要不是凑巧去了一趟茅房说不定一起死了,这下好了老一辈的悍将名将没剩几个了 霸典将军英年早逝,董卓丁原本就没走上武学的道路,那位大汉第一杀神知道何皇后死后已经彻底心死了,也就卢植不知道躲在哪里享清福去了 默默心算同一代武将还剩下几人的李彦,莫名的心酸,悍勇超群的死的只剩下不知道躲哪去的卢植,明明一介武夫却去当个教书先生的吕良,还有一个缺颗门牙的祖猛奴,算上自己,区区四人 大汉王朝二十年武运才造就出的老一辈武将,就在庙堂争斗的二三年间,几乎是一扫而空,痛心疾首 中坚一辈更是不知所谓,在这场党争里侥幸存活的,全部是成了有辱将门的诸侯,武将头悬国门才对得起紧衣缩食供养军伍打仗的老百姓,哪里有拥兵自重的道理,不过也活不了几天喽 李彦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十八镇诸侯,老一辈武将很快就会死光,这中坚一辈要是安分守己的当个忠肝义胆的大汉柱石,还能多活几年 现在非要自寻死路的响应什么十八镇诸侯讨董,这场讨董大战一旦结束,首先跳出来卸磨杀驴的就是起头的曹操和盟主袁绍,度辽将军耿祉祥符不明不白的死在辽东大本营,已经有了先兆,六千辽东铁骑实在是太过诱人 其余仅剩的中坚一辈组成的十八镇诸侯,手里或多或少都有一些百战精锐,曹操袁绍两人想必是不会允许他们坐大的,唯有先下手为强 刻意制造破绽的李彦,等了一盏茶功夫见那位陆地天人还没赶紧趁人之危,心有不甘,继续试探 不过念及这场十八镇诸侯讨董过后,老一辈中坚一辈武将彻底被清洗干净,沙场出现从未有过的真空,悲从心来的李彦,枪意陡然凝练如一 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不再迟疑 曾在东海打潮多年的李彦,枪头突然吞吐出三寸白气,熬枪多年,终于是厚积薄发了 一发便不可收拾,如那大浪拍壁多年击碎了险隘的峡口,滔滔江水,霎时间奔泻而出,唯有奔流倒海,才会止住一去不复回的气势 三寸,三尺,三丈...... 三十丈! 李彦枪头的大势所趋,一去,赫然喷涌出一条白色匹练,长约三十丈 非是蕴含生机的水流,而是霜杀百草 李彦宛若龙王爷御江而行,横推三十丈匹练,放声长笑:“陆地天人又如何,老夫今日就杀一回陆地天人,好教你们这些杂种知道知道” “何为老当益壮!” 大风起兮 两人相处数百步之遥,厚实的积雪全在这枪横推中,掀起了漫天风雪,冰冷刺骨,刮在脸上就如刀子一般 天人也觉得寒意如刀,唯有气罡了 这漫天的气罡 有点多 始终冷眼旁观山沟泥腿子抖机灵的无支祁,倒还真被这横推而来的气罡,慑住了心神,不是惊慌失措,而是想起了一名女子,那名剑开天门背走猿公的女子 气度很像,气韵可就差远了 无支祁突然动了,抬脚狂奔,迎着这漫天的气罡冲撞过去,每一脚看着颇重,其实更重,有如神象撞击绝壁 每一步踏出,都会引起地面的巨震,抬起脚面,方圆百步下沉一丈 脚踩七步 身形高大的无支祁,却在仰望坡上漫天的白丝风雪 当头棒下 若说李彦这枪,罡气如瀑,那么这一棒挥出,则是天海一线的大潮 杀机四伏,铺天盖地,夹杂其中,如一叶孤舟跌宕在大海风暴 00476 早有人间立上头 李彦双眸异常坚毅起来,胸口如大鼓擂动,七窍向外渗出一缕缕血丝 一起一伏,枪势再涨 冬雪初融的气罡,骤然如夏季伏汛时节的江河,泱泱深远 法象莫大乎天地,这一枪已然脱了指玄的窠臼,达到了儒家所谓的天人感应,能与天地产生共鸣,武夫从此真正登堂入室,成为人间这座庭院的看门犬,不再是整日琢磨翻入墙内的蠢贼 既然当堂入室了,便可与主人借势 借来天地气象! 苦求多年不得,如今放下,半只脚踩在了天象,世间缘法的不讲道理,莫过于此 武帝童渊枪王李彦两人师承于一位逍遥人间的散仙玉真子,这位曾与全真教祖王玄甫坐而论道,曾与通儒马融训诂注疏,更曾拿着一根竹条打的中年儒生像条狗一样乱窜的逍遥真人 说是要去西方孔雀王朝与那佛陀论述何为师道庄严,曾经留下了两句话,前一句告诫大弟子童渊莫要成天人,后一句则说二弟子李彦尽快入天象 李彦的天赋看似远远逊色于武帝童渊,其实李彦是大器晚成,一旦得了法门,便会一发不可收拾 枪势第三次暴涨 半只脚踩入天象的李彦,一个呼吸间,两只脚稳稳的踩了进去,屹立于山巅,畅饮这高处不胜寒的逍遥清风 无支祁先后有三次机会截断李彦的气机,不闻不问,任由他一而再再而三的与天地藕断丝连,不知是天人的天性使然,还是一味的托大了 披挂赤红琉璃铠甲,手握金红色大棒,安之若素的等待托枪武将气机气势齐头并进的达到顶峰 生平只有一杆大棒,有神佛处杀神佛 一棒挑江山! 遥想春秋,有个邋遢道士说是自己身边还缺个书童,问当时正值头角峥嵘的自己可愿侍奉在左右,还不是一棒子砸下 事后才知,那名邋遢道士正是真武大帝转世,担当道家圣人老子立下道德三千言的护道人,书童自然是用来整理道德三千言 可曾后悔? 握紧手中大棒的无支祁,春秋到如今已经上千年过去了,心里始终是没有答案,现在嘛还是没有 只知道自己还是那个扛着一杆大棒,游历江湖,一路快意恩仇斩妖除魔的少年郎 那位天上剑仙都惧怕的厉害的白衣剑神说过一句话,真是风流倜傥的没边了,世间万千事,唯有一剑了事 近在咫尺 浑身散发赤红琉璃光芒的无支祁,嘿然大笑:“天上人间事,都是一棒了事” 众诸侯迅速下马做好了迎接地面巨震的准备,一息过后,雪还在慢慢下着,风还在呼呼吹着,一切就像是未见 只不过地上多了一位横枪死去的大宗师,保持站立 无支祁一棒子洞穿了李彦的心口,自己也不好受,左眼被那杆带着花色斑纹的长枪洞穿,大笑着扯出了暴雨梨花枪,任由血水如泉水般盖住了半张脸:“痛快,痛快,没想到人间还有这等豪杰,这一次要不是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一定要把酒言欢” 十大高手还剩四人 ———————— 帝都洛阳,观星台 云海茫茫,万里无垠,浩渺无边的云雾海洋之间,一只只宛若美玉雕琢而成的仙鹤,翩然飞舞,落向了云海尽头一轮巨大的红日 云海、仙鹤、红日.......交相辉映,流转变幻,形成了一副缥缈出尘的瑰丽画卷,令人心神为之一夺,久久不能自拔 而在这仙鹤齐舞,朝霞流苏的壮丽画卷中,却有一名紫衣少年格格不入的站立在悬崖边缘,怔怔的望着东方冉冉升起的一轮红日,倚风出尘 面前的景色如此缥缈、瑰丽、壮阔,却又有一丝寂寞 朝阳初升,照亮了天地,照亮了万物,却始终照亮不了紫衣少年那张孤独的脸容 紫衣少年怔怔的看着地上孤零零的影子,阳光不在,云海消散,仿佛整个天地间只剩下了他一个人,相伴左右的,只有这么一道影子 “十几年了” “我作为一名上校参谋,本来是坐飞机前往非洲,执行一个特殊任务” “没想到半路上飞机出了事故,醒来之后,便成了未来只当了几个月皇帝的少帝刘辨” “辩哥哥”这时,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糯糯的声音,只见一名绝美少女一蹦一跳的走了过来,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犹如午夜潮生的两枚星辰,俏丽可爱之极 刘辨看到俏丽少女的一刹那,孤独的脸容泛起了一丝笑意,如云霁初开,扫平了一切的阴霾:“婉儿” 唐婉儿莲步轻动,揽住刘辨的手臂,笑吟吟道:“黄河中出现了一条上古螣蛇,传闻是上古赤帝的镇守” “祖父说上古螣蛇即将分娩,让你去抢夺一条小螣蛇” 刘辨一想起老槐树下,唾沫星子飞溅的猥琐老头,心中总有一些无奈:几年前自己想要学武,央求着母后找来一名九州八荒最厉害的高手,母后二话没说找来了一位九品高手 九州八荒的高手一共分为九品,本来以为九品非常厉害,可谁知九品最低,一品最高,九品属于垫底的存在 我可是太子刘辨,未来的大汉人皇,先不说一品四境的金刚、指玄、天象之类的超级高手,就算是二品宗师、三品小宗师也行,也不知道母后怎么想的,偏偏挑了一个九品低手 如果不是老酒鬼在边疆摸爬滚打了数十年,练就了一身无人可比的保命功夫,早就换人了 唐婉儿望着那张棱角分明的坚毅脸庞,水汪汪的大眼睛流露出一丝担忧道:“黄河浩渺不知多少亿万里,水中充斥着各种山海异兽,实在是太危险了,辩哥哥还是不要去了” 思绪回转,刘辨伸出白皙的手指,轻刮唐婉儿的琼鼻,笑道:“我可是太子,自然有无数鹰犬供我驱使,不过是一条小小的螣蛇,手到擒来” 唐婉儿轻咬朱唇,吹弹可破的脸蛋闪过一丝忧愁,更多的则是一种愤懑,正因为刘辨是太子,她才会担心,如今的大汉由宦官把持朝政,并且支持另一位皇子,他们巴不得刘辨走出雒阳,以便他们刺杀刘辨,改变皇位的继承人 唐婉儿之前编织了无数劝解的话语,话到嘴边却又无法说出,只是笨拙的说了一句:“奴家不想你去” 刘辨刀削般的脸容,划过一丝微笑,以及一抹森幽如深渊的冷冽,默默道:“距离黄巾起义只有几年时间了,不知道由于什么原因,我说不出超过这个时代的预言” “在这之前,我必须积攒足够的实力,才能保证自己活下去” 目光流转,他凝视面前俏丽可爱的绝代佳人,双手捧着略带一点婴儿肥的脸蛋道:“上古螣蛇出世,必然会吸引天下人的目光” “一些能力强大的寒门子弟,绝不会放过这个名扬天下的机会,我一定要去,看看能否收服几位名声不显的国士和猛将” “如果有一批二品宗师,甚至是一品金刚境的猛将辅佐,我立即清君侧铲除霍乱朝纲的宦官,到时候便可以提前登基,培养出一支可用的精兵,也能迎娶你了” 唐婉儿听到迎娶你几个字,不禁羞红了脸,耳根烧烫,大眼睛流动着一股秋水,痴痴的说道:“辩哥哥,奴家等着你” 这句声音不大的话语,却如一道惊雷在刘辨心底炸响,惊起了一层层涟漪 他盯着面前温柔如水的绝代佳人,心中的万丈豪情几欲烟消云散,变作了无尽的柔情,眼前不禁划过了一张琴,一壶酒,两溪云 两人相依相偎,看庭前花开花落,望天外云卷云舒 “温柔乡,英雄冢”刘辨暗自呢喃了一句,很快把这个想法甩出脑外,双眸更加坚定的看向了苍茫云海:“我很快就会回来” 天上朝霞流苏,脚下白云滚滚,在这仿若瑶池天宫的人间仙境之中,一位紫衣少年,一位白衣少女,十指紧扣的走向了远方,走向了不知通往何处的远方 第一章惊蛰 天都雒阳始建于上古黄帝时期,历经夏、商、周、东汉四大古老皇朝的建设,堪称是九州八荒第一帝都,城墙高约万丈可挡百万大军,城内三千长街十万巷弄,番邦商人、香车美女川流不息 刘辨骑乘着一匹大宛良驹,怀抱脸靥晕红的唐婉儿,很快来到了与皇宫只有一墙之隔红符巷 街道两旁飞檐流瓦的亭台楼榭,越是靠近高大巍峨的皇宫,越是富丽堂皇,但这条红符巷却是由清一色的青砖黑瓦建成,显得极为朴素,与周围雕梁画栋的王公府邸相比,甚至是有些寒酸简陋 还没靠近,刘辨脸上划过了一抹无奈和温馨笑意,只见一棵老槐树下,一个瘦小枯干的老头,呲着一嘴的黄牙,唾沫星子飞溅的不知在说些什么,面前则是一群流着鼻涕、啃着手指的孩童 “汪!”就在这时,刘辨的耳边忽地传来了一声狗叫,但他面前并没有任何品种的狗,只有一条拇指粗细的四脚蛇,一条撩开腿撒尿的四脚蛇 四脚蛇见刘辨把唐婉儿抱下战马,突然像狗一样摇起了尾巴,一溜烟的跑到唐婉儿面前,不停的哈着舌头 还没等四脚蛇靠近唐婉儿,刘辨面前出现了一只手,一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像鸡爪子一样的手,耳边也出现了那一声猥琐的嘿笑:“小花,最近跑哪去了,本大爷可想死你了” 老酒鬼扯住了小黑蛇的尾巴,心中得意之极,伸出右手想要去掏胯下,想到小孙女在这里,赶忙改变了动作,轻扬斑白的鬓发,故作一副高声莫测的模样道:“这些年在我呕心...尽力传授下,你已经有了我一成的实力,已经可以出师了” “听说黄河中出现了一条上古小蛇,就交给你斩杀了,算是出师的考验” “为师担心你实力不足,决定把二十年前小花偷吃的天上地下八荒六合.........星辰皓月太阳.........九州第一神刀锟铻刀,赐给你” 话音落下,老酒鬼拎着四脚蛇的尾巴用力一甩,赫然从它的嘴中甩出了一柄刀 一柄手掌宽的刀,而四脚蛇只有两指宽 刘辨等着看好戏的神态瞬间大变,震惊、嗤笑、错愕........最终化作了一种莫名的目光,看向了呲着满嘴黄牙傻乐的老酒鬼,当他看到长剑的颜色后,顿时有些无语 这柄剑比土还土,比黄泥还黄 刘辨拿在手中,心底泛起了一丝狐疑,竟然忍不住觉得老酒鬼是一名绝顶高手,这个念头没能维持多久,很快被他驱赶出脑外 三年前,他可是亲眼看到老酒鬼从老槐树下挖出了一条半死不活的四脚蛇,准备煨出一锅香喷喷的蛇羹 如果不是唐婉儿为人善良,不忍心看到一个活生生的小生灵死在她面前,制止了老酒鬼,说不定早就成为了他们的腹中之物,怎么可能在二十年前偷吃了他的神刀 瞧这柄刀的模样,简直是土的掉渣,刘辨情愿相信四脚蛇是一条真龙,也不相信土黄色长剑是什么九州八荒第一神刀 他暗自嗤笑一声,接过了老酒鬼手中的第一神刀,可谁知这柄刀不仅长得像泥石,就连重量也如泥石一般,赫然达到了上千斤 刘辨一时没有防备,身子一踉跄,险些栽倒在地,若不是武道修为达到了四品,必然狼狈不堪的倒在地上 “这.......”刘辨运起全身的气力,堪堪提起土黄色长剑,冷静的脸容闪过极大的异色,没有维持多久,猛然转过身子,神情戒备的凝视前方 “咚咚——” 众人耳边忽地传来了一阵低沉且通透的马蹄声,声音如鲸龙长鸣,高亢穿云,一浪高过一浪,如一阵惊卷而起的云梦泽大潮,很快笼罩在了整个红符巷 一名身穿百锻战甲,手持大斧的雄壮武将,率领五百铁骑,轰隆隆的策马狂奔而来,震动的整个红符巷‘簌簌’乱抖,墙头的青瓦‘噼里啪啦’掉落一地 雄壮武将身高八尺,膀大腰圆,脸上长满了雄狮一般的毛发,最引人注意的是那一对双眼,一对凶残如上古螣蛇的竖瞳:“拜见太子殿下” 五百铁骑齐刷刷的勒停战马,追随着雄壮武将一同单膝跪在刘辨身后,齐声道:“虎贲营,拜见太子殿下” 刘辨心中微微一叹,看了一眼姿容绝代,眼角隐隐有泪光划过的唐婉儿,看了一眼汪汪乱叫,撩腿撒尿,总以为自己是一条狗的四脚蛇 却始终没有看一眼裂开满嘴黄牙,嘿嘿傻乐的老酒鬼 不过,刘辨握住锟铻刀的手指,加紧了三分,指甲都有些发白 “走了”刘辨风轻云淡的说了一声,紧抿着嘴唇,头也不回的走出了生活了四五年的红符巷 “轰——” 就在刘辨转身的一瞬间,天空忽地划过一道霹雳,雷音滚滚,响彻云霄,震动的万里云海起伏翻滚,震动的漫天仙鹤嘶鸣乱叫 在这一声惊天动地的春雷过后,缓缓流苏的琼云,化成了呼啸而来的乌云 这一日,惊蛰 00479 儒生与国门 此次微服私访的天人以紫微大帝座下的斗部正五旗和勾陈大帝座下的灵部镶五旗为主,正镶十旗中排名前三甲的无疑是水伯天吴所在的镶黑旗,亢金龙作为旗正的正白旗,烛老鬼所在的正红旗 十旗以外还有一支直属于紫微大帝的斗旗,天人神将最多,遭人耻笑的没有进入前三甲,以昴日鸡毕月乌为主的斗旗,作为直属于帝王的亲卫每次分配的人间气运最多,各种军用辎重也是远超其他斗部五旗和灵部五旗 偏偏始终是排在万年老四的位置,不上不下,从没进入过前三甲不说,时不时的还会被正镶某一旗拉下马,跌倒第五第六甚至在一次小年过后差点进入末尾三甲,旗正昴日鸡和唯一设立副旗正的毕月乌,为了这件事整天是忧心忡忡焦头烂额 两位天人为了进入前三甲证明斗旗并不是某些天人嘴里的脂粉旗,昴日鸡甚至冒着大不韪的风险乔装打扮去拜见了一次夏族的隐士高人鬼谷子,希望就连几位帝王都赞叹不已的鬼谷子先生指点一二 扣开国门 虚日貙受到旗正大人的嘱托务必做那叩开城门的天人,其余天人还在射杀一些可能身负人间气运的诸侯,虚日貙果决的放弃了这些诱人的蝇头小利,直扑虎牢关城门 身形消瘦的虚日貙却擅使一柄双刃巨斧,一身抚梁易柱的神力在天上那也是出了名的,更是单凭一膀子力气做出了拖着六头犀牛倒退数百步的壮举,被昴日鸡寄予了厚望,希冀虚日貙第一个叩开大汉王朝的国门 一品四境,金刚、指玄、天象、陆地神仙,境界相同之人也有着极大的差距,同为超一流猛将的吕布轻松击败超一流里排在末尾的管亥,用不到二十个回合 一品金刚存在着金刚与大金刚的区别,虚日貙正是一位数百年前某个小年的南蛮大金刚,还是南蛮王孟获某一代的先祖,本来姓名早已忘却,只记得也只想记得代表着天上正神的虚日貙名号 虽说只是小年的大金刚,但也不可小觑,远胜一般的一品金刚,在他最辉煌的时期曾经攻下交州五十七座坚城,鲸吞了大汉王朝千里沃土,前往南疆平叛的平南将军、安南将军、镇南将军接连战死了三位 以至于当时昏暗不明的朝堂提起这位南蛮王,人人色变,霍乱朝纲的几名权臣更是人人自危,相互举荐对方阵营里的武将前往南疆送死,为后来的刀剑相向争斗个你死我活埋下了祸根,说起来某位重新夺回皇权的皇帝,还得感谢这位搅得大汉军方风声鹤唳的南蛮王 斗旗为了抢夺叩开国门的首功,不遗余力,斗旗全员搜罗来的庙宇道观香火,一半给了这位某一代的南蛮王虚日貙,达到了半步大金刚的光景 以防万一出了差池,三皇五帝年间就追随紫微大帝的昴日鸡,咬咬牙私自做主跑到龙虎山抢来了大量香火,助他恢复了颠覆时期的实力 一品大金刚 至于会对龙虎山产生怎样的危害,呵,不把两脚羊生吞活剥了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只是薅一些羊毛,龙虎山的两脚羊应该磕头跪谢才对 初代天师张道陵曾经云游万里,一步一步的走遍了天下各地的名山大川,斋醮祭天,敬告天地,耗费数十年苦功采撷来山根水运,龙虎山深处长出了三朵紫金莲 昴日鸡这么一闹,当即消失了一朵,好么,其他各旗一看有利可图反正又有紫微大帝的亲信昴日鸡背锅,蜂拥而至,三朵紫金莲全部消失了不说,积攒了数百年鼎盛的香火也见了底 有所感应的紫微大帝面无表情,很快下达了一条瞠目结舌的诏令,诛了昴日鸡的九族 数千年的苦心孤诣谋划毁于一旦,毁于鬼谷子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句话 还不解气的紫微大帝恨不得食鬼谷子的肉寝鬼谷子的皮,但鬼谷子收了昴日鸡的好处,照章办事,实实在在的是为昴日鸡出谋划策,叩开国门的确是一桩极大的首功 没有光明正大理由去宰了鬼谷子的紫微大帝,只能是私底下授意斗部正五旗里的第一大将亢金龙暗杀鬼谷子,亢金龙负责的边关战线很快丢失数百里,依旧是不管不顾,可见其杀心之重 谁知道乔装打扮的亢金龙,这位成名于楚汉大年曾经打的汉高祖抱头鼠窜的盖世神将,刚来到鬼谷子所在的三不管地带,就碰上了一伙强盗,巧合的是这伙强盗全他娘的扛着大戟,傻子也看得出来,这是真武大帝座下的那帮莽汉子 差点被按在地上摩擦的亢金龙,玩了命的逃窜,辛亏创立紫微斗数的那位帝王算到了不对,原来鬼谷子这老小子一计套着一计,真正的目标是这位斗部正五旗第一神将,或者说胃口大的都想吃下,急忙安排了十几位神将救援亢金龙,这才侥幸保住了亢金龙的性命 强盗只有三人,春秋第一猛将南宫长万,夏族第一位女统帅妣辛,最后一位真武大帝为了强行给他逆改天命自己都不得不兵解转世,冠军侯霍去病 这也就罢了,鬼谷子一句话造成的深远影响,穷图匕现了,龙虎山上的道士们望着一座座耗费心血建造的道观,变成了一处处废墟,索性把所有道观推翻重建 在张灵真的主持下砸倒了所有原来的神像,换上了道教始祖黄帝,道教三圣老子庄子列子的画像,初代天师张道陵的画像理所应当的位列其中 不过三朵紫金莲的效果着实惊人,南蛮王虚日貙恢复了一品大金刚,还有两名小年出身的神将恢复了全盛时期的实力 大汉阵营唯一一位大宗师童渊脱身乏术,众多青壮年名将又在坐忘,看来这座国门是守不住了 虚日貙注视近在咫尺的国门,上面的大漆纹路清晰可见,心情激荡之下,胸口气机沸腾,一口澎湃气机不吐不快,怒吼一声,劈出了山岳气象的一斧 “咣!” 一声雷鸣巨响过后 国门开了,却是打开 一杆通体如玉的长枪,破碎了金身,贯穿了胸口 儒生持枪,站在国门 00480 儒将意气,两辽雪 紧随其后的是正红旗排名靠前的神将尾火虎,这位的名气可比虚日貙响亮多了,身处的那个动乱年代也是数百年难得一见的大年,光武大年 击败上一代尾火虎成为新一代正红旗神将的天人,是一位野性十足的女子,同样出身于南疆的尾火虎征侧,举兵造反,先后占领了交趾、九真、日南、合浦等大片南越故土,自立为王 伏波将军马援攻打南越女王征侧期间,战死了七八位骁将,其中麾下第一悍将段志也是惨死在南越女王征侧的刀下,汉朝大军的副将扶乐侯刘隆,皇室宗亲里少有的一品大宗师,撑了不到二十个回合脑袋就被南越女王征侧砍了去 世间少有的一员女性无双猛将 这次千年难得一遇的大年,各旗都很重视,若说重视到丧心病狂的不是斗旗旗正昴日鸡,而是谁都懒得瞧上一眼的正红旗旗正室火狟,已经到了穷凶极恶的地步 正红旗旗正室火狟带领本旗神将紧紧跟在斗旗后面凶神恶煞的抢走了一朵紫金莲不说,急功近利的榨干了所有鼎盛香火,十几座恢宏道观坍塌的蝗虫过境,正红旗便是罪魁祸首 重回巅峰的尾火虎当年连伏波将军马援不曾畏惧,岂会怕了一名弱不禁风的儒生,还学着伏波将军马援手持长枪,画虎类犬 女神将尾火虎起手只是一记横劈,刀身散发嗡嗡如蚊蝇振翼的密集声响,女子本就心细如发,迈入一品指玄更能得天独厚的体悟一指通玄的神妙 用刀者需用虎兕出柙的膂力,走的是一刀两断一刀见生死的霸道路子,这也是为何汉军将士的制式武器由汉初的仿秦长剑,替换成了环首刀,到了汉武帝年间环首刀更是成了边关将士最重要的利器之一 女神将尾火虎使用的并不是什么奇门兵器,一口稍重的环首刀而已,在她手上却发挥出了绣花针般的精巧妙用 女子刺绣 卢植身前两步陡然冒出密密麻麻的经纬蚕丝,细细瞧来,哪里是什么织造蜀锦的蚕丝,分明是一条条薄如蝉翼细如发丝的刀芒 参差错落,交织纵横,摩擦出极为动人而又惊人的紫气砺光,宛若道教大真人春餐朝霞时北方夜半显露的一线紫气,心旷神怡 作为当局者的卢植只感受到了来自北方的一股彻骨严寒,不穿任何衣物赤身站在苦寒的幽州冰天雪地里,脑海中的念头好像都在这一瞬间凝结了 “冬日听雪,大寒至”一介长衫的卢植做出了披甲武夫的豪迈动作,仰头灌酒:“待老夫饮杯酒” 手中无杯,以长枪做杯 杯中无酒,以匈奴血做酒 曾经撕裂许多大汉将校的砺光刺绣,被一杆长枪粗暴撕裂成漫天的碎片,长枪轻抖,如巨鲸吐气,一道长虹贯日的气机冲荡而去,卷起无数风雪 这名儒将的难缠程度远远超出了女神将尾火虎的预料,招式之间好像还能叠加气机,尤为头疼,难不成是霸王项羽那般不讲道理的胜负手 曾经与一位霸王项羽传人交过手的女神将尾火虎,自嘲笑了笑很快把这个念头甩出脑外,霸王项羽那般的真无敌比起两次剑开天门的白衣剑神王越,还难碰见,哪能像见个秦楼楚馆姑娘那般随意 须弥间,女神将尾火虎气机暴涨,只使出了八分力气留手一二的她,再怎么不愿意,唯有全力以赴应对枪势上涨的第二枪了 气机炸裂 随意一枪,甩出的一条风雪气柱,节节寸断,在那口毫不起眼的环首刀劈砍下,软糯的就像是程昱碗里的阳春面,轻轻一捏,断成数截 轻松捏断满布汹涌气机的风雪气柱,女神将尾火虎不愧是出身于南疆蛮荒之地的女子,这份凶悍就是民风彪悍的关西女子,拍马也赶不上了 接下卢植的第二枪,胸口剧烈起伏的女神将尾火虎,半露的羊脂白球那叫一个风景宜人,难怪长于雄辩的郭嘉说了一句,道理再大,打不过女子胸前的六月飞雪 这个文人要是不要脸,简直比武夫说的荤话还要露骨的多,还掺杂了一点文人习性,六月飞雪可谓是一语中的,先是说出了女子的惹火诱人,又隐喻了两座白色山峰起起伏伏的绝妙光景,雅俗共赏 女神将尾火虎也不知从小吃什么长大的,胸前的起伏光景,比起拥有一对凶器的胭脂评绝色邹夫人还要圆滚一筹,堆在城墙根的将士们,一阵阵的口干舌燥 卢植不为所动,又是一枪递出 自创的神人擂鼓式,不像东海枪王李彦那般大枪涨势,如那东海呼啸而至的浪头,一浪高过一浪,一浪急过一浪 更像是早春时节下的绵绵细雨,淅淅沥沥,悄无声息的湿润了田野间的泥土,汇聚成一条条细小涓流 唯有这种潜移默化才不会被对手发现,等到对手真的察觉到了不对,当初扑打在脸上还略带一丝暖意的绵绵春雨,早已是钱塘江江面排山倒海的海塘大潮 没想到心细如发的女神将尾火虎仅在第二枪就察觉到了不对,果断爆发大量气机破坏了只是猜测的气机积攒,难怪征侧能以女性身份坐上了南越女王的宝座 卢植默不作声的收起了长枪,招式已老,那还留着作甚 埋在杏花烟雨里的梅子酒,时间越久越是醇香,可品酒的人已经没了,还要这酒作甚 “天人?呵”笑的莫名其妙的卢植,长枪立在身前,一掌拍进了地下 用力一撕,露出了一件破烂不堪却擦拭的极为干净的红漆札甲 一名女子亲手铸造 活了大半辈子,不止是有江南烟雨,也有两辽飞雪 一股浩荡气机骤然勃发,卢植消失在国门前 再次出现,站在了国门更前,手持长枪,岿然站立 身后,一具天人 前些年,长枪当给了杏花巷酒铺,几年酒钱,换一个人头 再杀一人,换七十三文钱! 00483 大汉文脉所在 世间画道第一人曹不兴,一块当之无愧的大汉瑰宝,强汉之强在于国力、边军、制度,更在于汉赋经学、诗画音律、蜀锦瓷器这些璀璨文化 万国来朝的万国,向往且羡慕可不就是大汉王朝的文明层次远远高于西域西极南蛮这些番邦各国,国力边军只会让番邦各国畏惧,而不是打心眼里觉得矮汉人一等 单就丝绸而言,自从汉武帝开拓丝绸之路,立即成为彰显西极各国贵族实力的象征,上等西极贵族不再以城堡的多少领民的多寡来衡量强弱,而是以家族拥有的丝绸瓷器茶叶等等来评定 文化才是大汉国力如日中天的最大体现,其中以写实的工笔画对于西域西极各国影响最大,曹不兴先是开佛画之先河,又为工笔画创造一派全新技法,曹衣出水描 以曹不兴对大汉的贡献,称上一句国之重器,丝毫不为过 算无遗策多年的戏志才第一次出现了慌乱,神色焦急的站了起来,声音更急:“太史虢,立即备车,去雒阳” 不曾悬挂玉佩香囊不曾插着玉簪的荀彧,春夏秋冬从来只穿一件素色长袍,到了大寒时节最多加上一件貂裘,空无一物的超过一位佛门苦行僧 身无长物的荀彧先是被愠色塞满,蓦地又充斥着满腔悲凉,看了一眼周瑜,这位玉树临风的谪仙人煮茶时,白皙的手指微微颤抖 敢于划江而治,鲸吞八千里疆土的周公瑾,却不敢看向城下只有小小一丈见方的土地 两人瞬间明了,过犹不及了 一辆马车剧烈摇晃的疾驰在官道上,饶是以太史虢伪金刚的实力,忍不住肠胃翻涌 趴在镂纹车窗边缘呕吐的戏志才,目光更是黯淡:“快,再快!” 幸好这辆马车是当初还是太子的宣武帝陛下命令能工巧匠耗时整整一个多月打造而成,不然早在马蹄如飞的四匹西凉大马拖拽下,颠簸的散了架 出了虎牢关狂飙二十里路,官道上突然冒出了几十匹马,多是驿马驽马,这让在这场前所未见大战里造成了惊弓之鸟的太史慈松了一口气,正要呵斥这些不相干的人让道,车厢内传来明显有些颤抖的声音:“太史虢,停下吧” “吁”太史虢跟在戏志才身后多年,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倒成了很有默契的‘挚交好友’,立即勒停了西凉大马,太史虢用力绷紧了缰绳,喘着白气的西凉大马还是滑行了一百多步才停下来 一心想着光宗耀祖的太史虢,按理说早就应该离开天下第一号缉捕要犯戏志才,却还是像个世代侍奉主人家的忠心老仆,未曾离开 不是太史虢愚昧无知的看不清当前的局势,而是他打从志才先生收下两个门人弟子那天起,就不准备离开了 太史虢想要太史家的第三代,乃至代代都世代昌盛 儿子太史慈得到的恩宠已经足够,帝国双壁,隐隐成为宣武帝麾下军方第一人,去与不去官场已经没有太多区别了 待在志才先生身边做好马夫的本分,可就不同了,马夫虽小,志才先生最后遗留的庙算若是完成了,所能得到的一点遗泽足够太史家吃上好几辈子了,代代公卿不敢说,起码四世郡太守绝对没问题 郡太守作为牧守一方的要员,掌握生杀夺予的大权,权势彪炳,如果摊上汝南郡颍川郡这种人口过百万的大郡,实权不比州牧差了,偌大一个凉州才寥寥数十万人口 臆想宗族未来昌盛光景的太史虢,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都有些怀疑眼前的这人是不是志才先生了 戏志才脚步虚浮身形不稳的走下马车,‘扑通’一声跪在了盖着积雪的官道上,长跪不起 为首的二人,正是这场雅集盛会的倡导者庞德公黄承彦,相隔一匹马距离的赫然是执儒林牛耳的三位儒林宗主,稷下学宫大祭酒郑玄、太学祭酒何休、鸿都门学祭酒蔡邕 再往后则是诸子百家祭酒,有儒家祭酒荀爽,道家祭酒葛玄,墨家祭酒马均,杂家祭酒胡昭,再往后是那些在汉赋经学诗画音律等等大汉文化各方面极有建树的皓首穷经大儒 在太学一人传授诗、书、礼、易、春秋的五经博士孔宙,张芝、皇象、师宜官等书法四贤,山子道、王九真、郭凯、严武等围棋四国手......堪称每一条文道上的薪火相传之人 庞德公勒停鬃毛黯淡的老马,下马扶起了伏在地上痛哭的说是半个学生其实是衣钵弟子的戏志才,从未见过他露出这副姿态,当初被宣武帝通缉也不曾这般:“志才,你起来吧,地上太凉,以你的身子骨会得重病的” 戏志才闻言,眼泪越发的止不住了 相交数十年默契如同胞兄弟的黄承彦,挥了挥手,白发苍苍的老儒们其乐融融的下了驿马驽马,也不说话,大部分白发老儒生从系在马鞍的布袋里拿出了熟宣和笔墨,心无旁骛的继续撰写未曾完结的匹夫之言 只有几位平日里经常去找庞德公讨要柿子吃捎带脚授课的稷下祭酒,一脸玩味的瞅着庞德公,好不容易碰见一件可以打趣庞德公的事,哪里会错过,就差抓起一把宣武帝命人从丝绸之路移植过来的向阳花木籽了 庞德公看着戏志才长大,对于形同儿子的弟子知根知底,命犯天煞被人骂做扫把星的他,看似对一切的亲情不在乎,心里只有完成这辈子最大的志向 其实是完成自己这个先生最大的志向抱负,中兴汉室,重现汉武光武时期的万国来朝 所以这个弟子啊,比谁都珍视从未得到过的亲情,就连生无可恋以后给自己找的唯一活下去的理由,便是完成先生的志向,谁能说他没心没肺冷血无情 庞德公强拉硬拽着把戏志才从冰冷的雪地里拉起来,就如戏志才还是少年时,拉着怯懦畏惧的他走上了书山,拉着他向虎牢关走去:“志才,你和荀彧周瑜两个臭小子顺势而为,布下的一个大局,先生是知道的” “也知道你借助刘小子那块响亮的宣武帝招牌,谋划了一件更为深远的收官,这一点先生很欣慰,这么多年来没看错人” 痛哭流涕的戏志才听到先生随口说出的一句称赞,忽地裂开嘴笑了,又哭又笑,很是滑稽 庞德公瞧见戏志才像个稚童得了一颗糖葫芦,莫名的有些心酸:“新年新气象,阎罗每隔十年清洗一次江湖也好,你绞尽脑汁的算计江湖十大高手战死也罢,其实应该是为了一件事吧” “散尽江湖气数入庙堂” “关于这场大局的落子,你比阎罗还有他那个弟子判官做的更好,或者说....嗯...更为心狠手辣,因为你不仅仅是散尽江湖气数,还要除旧” “大汉四大名将、卢植这些老一辈的武将战死,山阳太守袁遗、东郡太守乔瑁、陈留太守张邈等等中坚一代武将几乎是一扫而空,也是志才你苦心孤诣的结果吧” “先生我不像那个假仁假义的儒家祭酒荀爽,想要捞钱还要留下清官的名声,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所以说先生是支持你的” “只有这些占着位置不拉屎的老东西死光了,退耕还林封渔育湖,才能造就出一个前所未有的气象万千” “所以说十大高手必须死,大汉四大名将,卢植、朱儁等人也得死” 一路走一路说,不知不觉已经进入了人心惶惶的虎牢关,往常高朋满座的普通酒肆还有秦楼楚馆,店门紧闭,店门大开的多数已经收拾蜀锦钱物亡命逃出了虎牢关 这些年练就一身炉火纯青察言观色本事的太史虢,闯进一家早就没人的酒肆,拿了一壶黄酷酒双手奉上,交给说了一路的庞德公 白发老儒们有的眉头皱起,显然对于太史虢强取豪夺的行为不怎么看的顺眼,不过到了这个时候了,也没人去说三道四,抓紧时间多写两个字才是正理 庞德公投去了一个赞赏的眼神,戏志才见到先生赞赏,出乎预料的首次朝太史虢点了点头,以至于这位见惯了志才先生始终一副平淡面孔的太史虢,着实的受宠若惊 灌了一口带劲的黄酷酒,庞德公通体舒泰,身上的寒意也驱散了很多:“志才你记住,自傲是好事,国士自傲也是应该的,但是万万不可自负” “你与荀彧周瑜两人联手确实是人间天上难逢敌手,但是那些能够得入天门的天人,无一不是当世之杰,才学、智谋、天赋一样不缺,这也是为什么吕布马超这些代表波澜壮阔大年的超世之杰,到了现在还没有苏醒的真正原因” “咱们有张良计,所谓天人有过墙梯,烛老鬼洞悉你们三人的庙算后,非但没有强行阻住,反而相助你们屠尽了整座江湖,包括那些老一辈柱石中年一代坚石,目的无外乎水满则溢的道理” “吕布张超等人吸纳了阎罗为了破坏这次的天人垂钓人间气数,不惜以自身性命和声誉为代价换来的国祚气数,基本上达到了一个极限,现在突然猛增了这么多的气数,自然会坐忘更久了” 戏志才僵在了城西的青石板大道上,难怪奉孝多次劝自己不要过于无为而治了,凡事谋划的太过算无遗策,反而容易出大问题 僵在原地弟子经过这些年虽然已经由壮年迈入中年,庞德公还是揉了揉他的脑袋,笑容温暖:“学生出了纰漏,自然需要我这个先生来拾遗补缺” 戏志才低下了头,满脸愧疚 此时,已经走出了虎牢关东门,所有的白发儒生急忙把手里书稿放在大开的国门,放在了那只通红螃蟹后边 曹不兴拼死一位顶尖天人的尸体,已经被眼角欲裂的曹操装殓在了袁绍遗留的华盖车辇上,拔出平北刀,准备与还是二十几的天人决一死战了 庞德公静静等着老儒生们了无牵挂的放下书稿,为了宽慰弟子,继续说了起来:“既然已经水满了,咱们何不让这水再汹涌一些,拓宽河道,让这次的大年再大一些,哪怕一点也行” “所以说先生我来,还有身后那帮老东西一起来,都与你没有任何关系,是为师和黄承彦一起商讨的结果” 似是觉得这样还是抚平不了弟子心中的愧疚,庞德公说起了一件从未与任何人说起过的问答:“前些年游历番邦各国的紫阳真人,曾经来找过为师一趟,有一场不为外人所知的问答” “紫阳真人以道士身份问我这个儒生,西极人信仰所谓的上帝,孔雀王朝信仰佛教,就连咱们大汉瞧不起的北方胡人也有长生天” “这些番邦胡人虽然羡慕咱们大汉的繁华,羡慕咱们大汉的物华天宝,却从骨子里看不起咱们汉人,说是咱们汉人没有信仰” “其实这个老道士想要做什么,为师清楚的很,无外乎想要让为师嘱咐你劝一劝太子殿下,未来登基以后立道教为国教” “为师当时就说的他哑口无言,当然不是强词夺理,而是以理服人” “先生我回答他放屁,我等汉人不仅是有信仰,还比他们所谓的神佛高半个层次” “道德” “记不记的老百姓经常说的一句话,你这么做是不道德的,你这个人道德有问题” “道德是我华夏数千年来一点一点凝练出来的信仰,比那些要求人供奉香火,有的甚至还索要钱财的神佛强多了,当然了神佛可能没要,是神佛所谓的人间说话人索要的” “道德太大,十天十夜也说不完,为师说这些话就是告诉你一件事,忠孝便是道德的一部分” “忠于国家,是大义,忠于父母,是赡养,忠于妻儿,是善待” “所以说忠孝不仅仅是道德,也是一个民族的气节所在” “而我大汉王朝数百年璀璨文明,所能留给后世子孙的不是犯我强汉虽远必诛,也不是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土” “忠孝而已” “忠孝而已!” 身后,突然传来堂堂之音,几十位白发老儒生放下书稿大笑走来,与庞德公并列站在一排 戏志才荀彧周瑜诸葛亮四人,闭上双眼,流泪不止 儒林老供奉荀昱、郭林宗,古文经学集大成者郑玄、今文经学集大成者何休、文坛第一人蔡邕,书法四贤、棋道四国手、太学博士、鸿都博士...... 慷慨赴死 00484 一人独醒 眼睁睁目睹这一切的曹操如困兽般嘶吼起来,倘若不是典韦死死拉着他,状若疯魔的曹操已经冲出去与那些不足二十的天人厮杀在一起了 那些天人垂钓人间气数也就罢了,如今却是断绝了大汉王朝的学术,两汉文脉用了整整数百年才孕育出的几十位各条文道上的集大成者,毁于一旦,付之一炬 从今天开始,文明倒退,薪火熄灭 曹操怎能不状若疯魔,戏志才荀彧周瑜诸葛亮四人怎能不流泪不止 ———————— 虎牢关内,官署府邸 宣武帝麾下的重要将领一日之内不知道因为何种变故,全部陷入了昏迷,负责守卫宣武帝的虎贲卫这下可炸了锅了 还能保持清醒的武官,最高不过是曲长,从来都是应声虫听从三位校尉号令只负责冲锋陷阵就行的曲长屯长们,顿时慌了神 好在六位曲长里的卞喜性情较为沉着,进入皇陵学宫接受正儿八经武官培养的那些日子,课业还算不错,虽然比不上皇陵一期学子里课业最出类拔萃的关平几人,却也小小的称得上不同凡响,这才能担任虎贲卫这支天子近军的曲长,这可是给个千人校尉都不换的清贵武官 不同于其他曲长屯长的慌作一团,卞喜第一时间想到了宣武帝陛下的表弟何咸,随意披上一件长袍马不停蹄的赶往了具甲营驻地 谁知道刚到了具甲营就瞅见那些个平日里耀武扬威的具甲营中层武官,愁眉苦脸的蹲在营地门口,哀叹连连,打听了一番的卞喜,心情彻底冰凉 就在昨天夜里具甲营来了一位邋遢老道,趾高气扬的宣称是紫阳真人,这名字一听就知道指不定是哪个穷乡僻壤破烂道观走出来的道士,直接轰了出去 哪知道邋遢老道长袖一甩,三四名披挂整齐的守门悍卒,倒飞出去,还他娘的安然无恙平稳落地,居然没砸在营帐上 自号紫阳真人的邋遢老道,拖着还没睡醒的何咸跑了个没影,说什么告诉刘小子,何咸是四辰生人适合做老道的关门弟子,先借上一段时间,时候到了自然还回来 卞喜怀着沉重的心情,只能是拎着流星锤回到了驻地,经过一番简短的商量,很快拿定了主意,毕竟武将可没文官那么多的口水去争吵 三千虎贲卫分成三班,千人一班,由卞喜、方象、戈定皇陵一期出身的曲长临时担任统帅,昼夜轮换,护卫宣武帝陛下的安全 平时,刘辩只安排了一百来人象征性的巡逻,自己作为一品金刚,太史慈甘宁这些猛将住在附近,吕布也只是隔了一条街,武帝童渊来了也讨不了好 自从刘辩昏睡以后,以那一间厢房为中心方圆十里以内的房屋、树木、围墙……全部被力气颇大的方象带着虎贲卫里膂力出众的卫士,一律推平,就连排水的小沟也没放过,全部用泥土石块夯实 卞喜望着方圆十里以内孤零零一座的厢房,还觉的不够万无一失,又从朱门大户庭院里搬来了大量用作附庸风雅的奇石,全部凿成方块,砌成了一圈坚如壁垒的两人高石墙 石墙上趴着一圈手持大黄弩的虎贲卫,弩矢森森,剑拔弩张,单是瞧上一眼就打心眼里发寒 石墙外,胡车儿的族弟胡赤儿率领分成两班的五百具甲营重骑,龙盘虎踞,勒紧马缰,那副人马披重甲的骇人光景,吕布见了也要掂量掂量 房间的屋顶上还有房屋四周,每班剩余的虎贲卫佩刀持弩站立,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毫不犹豫会以性命相搏护卫陛下的安慰 刘辩是由当班曲长带着十余名斩下人头最多的精锐,亲自守卫,万一敌人太强悍守不住了,由曲长抱着陛下跨上象龙,十余人精锐虎贲卫以死争取时间 今日负责驻守在刘辩身边的少年方象,老气横秋如戎马半辈子的沙场名宿,审视四周,这时身边同样出身于皇陵一期的屯长,突然惊呼起来:“曲长快看,山长这是怎么了” 皇陵学宫初步裁定有武略、骑略、步略、水略、砲略五位祭酒,山长一职由刘辩自己亲自担任,这也是皇陵学子最引以为傲的特权 刘辩登基以后,称呼发生了许多变化,一般朝臣称呼陛下,关系亲近一些的称呼主公,脸皮再厚一些的称呼殿下,是在向同僚炫耀自己可是跟着宣武帝从太子到皇帝一路走来的元老旧臣 一句殿下,在刘辩担任皇帝的大半年里,即便是守卫宫城的小卒子也会被顶头上司和达官显贵所看重,那些个西园八校出身的屯长曲长每次喝酒都会喊上小卒子,达官显贵进攻时也会时不时的塞上一些‘不值钱’的小物件 唯有悄无声息建立的皇陵学子对此感到不屑,殿下算什么,他们可是能称呼陛下为山长,内在深意不言而喻 天子门生 全神贯注扫视四周的方象,着实是被这一句惊呼吓的不轻,往后一扑,抱住刘辩就要往外跑,突然又六神无主的不敢乱动了 宣武帝陛下,眼角有泪,泪湿满面 刘辩在融合这三教气运时,并不是虎贲卫猜想的昏睡了过去,反倒是对四周有着从未有过的感知,真的是达到了秋风未动蝉先觉的地步,清晰感知了虎牢关外发生的一切 满腔怒火 三教气运融合何其艰难,天资纵横如王老剑尊不过是在最后一战略有心得,以至于刘辩迟迟不能苏醒,这便是福兮祸之所伏里的那个伏,一日融合不得三教气运,一日无法苏醒,甚至有可能因此老死在坐忘里 三教气运加于一身,刘辩感知这方天地脉络的清晰,比起一品天象还要一叶知秋 庞德公黄承彦等大儒慷慨赴死的那一刻,霸业剑嗡嗡乱震,更是一叶知千秋 看见了嬴氏子弟为了护送周平王动迁,宗族上下死的只剩下孤儿寡妇 看见了秦国历代君王在贫瘠的关西励精图治,每餐不过一鼎麦饭 看见了秦始皇横扫八荒六合,屠灭无数胡人蛮夷 直到望见了泰山封禅,祭天大典 刘辩蓦地睁开了双眼,似有龙气缭绕,金光熠熠,怒视苍天 “毁我华夏文明,朕誓要杀尽尔等漫天仙佛!” 00487 棺材船,又一白 眼下的局势兴许别人不清楚意味着什么,置身事外如过客观望这一切中年儒生再是门清不过了,哀怨如深闺怨妇的他,幽怨的瞅了一眼京畿雒阳,嘟嘟囔囔的骂了几句,也不见他身上有什么气机鼓动 眨眼间,出现在了刘辩身边,这一刀落下虽说主要是借助了鸿图甲霸业剑长城虎士还有那几柄剑胎所蕴含的天时地利人和,但是催发这一刀,一击泯灭了十二名天人的这一刀,对于身体在三教气运冲击下本就如破船的刘辩来说,不堪重负,濒临崩溃的边缘 世上哪有只快活不付出的道理,一刀真真正正宰了十几名天人确实快活的不能再快活了,这么一来立即会引起那些旗主的火气,有很大的可能将会不要面皮的亲自出手 天人微服私访地位最是崇高的不过是旗正,是一旗的二把手没错,但是权利相比较旗主差了万里,每一位旗主所拥有的势力相当于列土封疆的异姓王,二把手旗正最多算是一国丞相,手握的权柄再是煊赫,依旧只是旗主的家奴仆僮 除非是有水伯天吴烛老鬼那般的文韬武略,成为能与异姓王平起平坐的彻侯,否则权倾朝野了,旗主还是能随时捏个小鸡崽子似的随时捏死旗正 每一位旗主的武学修为,几可媲美巅峰时期的王越,别的旗主不好说,中年儒生曾经见识过正白旗旗主白先生小试身手,意气纵横的程度,气象煌煌的高度,即便是泰山大雪坪上的王越,也不敢说一定打得过白先生,平手收场的几率要在八成以上 正白旗旗主白先生,正黄旗旗主陆老哥,还要正红旗的旗主毕星君,都是要脸面的天人,应该不会出手的,但是依照现在的局势来看,前两位已经有了撕破脸的迹象,至于剩余的那位毕星君只动手已经是万幸,很有可能不死不休了 正红旗命不好的遭受秦始皇那件事过后,苦心经营了数百年,好不容易有了半点的生气,这下好了,满门被斩,甭说是找点生气就是找个生人都难 果不其然,天壁上出现了三道影子 半盏茶功夫以前,十八位天人被步步紧逼的刘辩,逼迫到了已经没有退路的汜水河边缘还好说,活了太久的天人们比谁都想继续享受得入天门过后所带来的一切,自然是不敢主动去找一刀杀了十二天人的刘辩麻烦 现在又了三位旗主撑腰了,十八位天人骨子里的那股傲气应该是会再次出现,还是没有天人敢于上前一步,包括水伯天吴和烛老鬼两人在内,有一点不同的是,水伯天吴是不愿意趟这一次的浑水 烛老鬼不愿意给那三位当探路的小卒子,他这位封疆大吏已经无限接近于异姓王,要不是因为各位帝王麾下的旗主早有定数,烛老鬼担任一位新的旗主不成问题 刘辩的眼力比起在场所有天人都要好,就在天璧上出现三道影子的瞬间,瞧见了三人,与此同时一股前所未有的压迫感当头盖下 刘辩只是拍了拍刀匣,有恃无恐的颇有些耀武扬威的意思:“别总是躲在后面当个乌龟王八,你们三个要是真有本事就赶紧下来,孤不介意多杀几个天人” 这句话从任何人嘴里说出来都是不知所谓的疯言疯语,斩杀三位旗主,真当自己是秦始皇了,还是说以为自己是真武大帝转世 还真是,从刘辩的出现到他出手,嗅觉敏感的天人们当即察觉了一丝极为熟悉的熟悉,熟悉到根植在骨子里,这股子熟悉还不是遇见家人好友的安心,是一股子愈演愈烈发自肺腑的恐惧 就像当年封禅大典,遇见了独自一人杀到天门的秦始皇,一段谁也不愿意记起的祸事 ———————— 阎罗以自身为引子,勾起波澜壮阔大年提前来临,死的不能再死了,那种情况下扔下去一位天人仍旧是死亡葬身之地 原名贾诩的判官在先生亡故以后,不知所踪了,留在那艘棺材巨舰里无所事事的栾武子,穷图匕现 隐忍到如今,还违背本心的像个孙子一样整天听从此阎罗判官的安排,尤其是黄巾起义差点没把栾武子给气的真正死了 栾武子出身于春秋晋国最有权势的上卿之一,从内心深处来说是看不起整天只知道摆弄田地的庄稼汉子,黄巾军恰好是由许许多多庄稼汉子组成,进攻尊贵的皇室,不就是自己扇自己巴掌 但是只要那件事做成了,所遭受的一切屈辱都是值得的 再三确定阎罗判官一时半会回来不了了,拖着一件宽大八卦紫授衣的栾武子,手持紫微星盘,踏进了那间朝思暮想的地方 青铜古棺 栾武子来到自己重获新生的地方,犹如儒生衣锦还乡应该喜极而泣才对,确实也哭了,不过却是蹲在一堆棺材面前嚎啕大哭 “白老二,你赶紧醒来啊,再不醒我华夏就要灭种亡族了” “快点醒啊!” “快点醒啊!” 一哭二闹三上吊,那是女子对付自家丈夫无往不利的招数,用在这里显然是不可能有丁点成效,老天爷最是公平,有了付出才有回报,当初为了更生栾武子所消耗的残余国运气数,足够更生两个巨毋霸了 道袍幼童的眼泪要是真能起作用,尸骨无存的阎罗都会吹胡子瞪眼的气活过来,破口大骂奸商了 卢植的死,曹不兴的死,大汉老儒们慷慨赴死,历历在目,才智超绝的栾武子经过一番推衍发现了戏志才的企图,知晓这个疯子为了完成心中的志向,已经毫无顾忌了 大汉文明断绝在戏志才眼里,不过尔尔 哭到最后,道袍幼童已经没了眼泪,眼角隐隐有鲜血渗出:“大不了,我以后给你提夜壶” “这可是你说的” 槐木棺材、青铜古棺尽数消失,数十名身披青铜战甲,手持古秦重剑的武将,泰然站立 为首的 一位白衣男子 腰配木剑,背负竹刀 00488 一刀宰了十二位天人过后,含饴弄孙般戏耍剩余天人的刘辩,迟迟没有再次出刀,体内由于三教气运争夺国教地位濒临崩溃,只是部分原因,换成旁人,天下十大高手一身武学修为也会在三教气运相争的消磨中,一点一点的消磨殆尽 武帝童渊同样难逃一身浩荡修为付诸东流,差别只在于时间长短而已,天下十大高手里排在第二的吴国剑垆当代剑冠,拼尽全力最多支撑大半个月时间,逾老逾仙佛的武帝童渊至少支撑大半年,比起剩余十大高手加起来还多,甚至有一定机缘为武道尽头的山巅,拔高三尺 刘辩不知道是机缘巧合还是真武大帝秦始皇暗中谋划,成就了一张千年以降极为罕见的白纸,可任由三教气运随意涂抹,濒临崩溃也只能是濒临崩溃,一身充沛气机在三教气运的消磨下,越发微小,却也越发的精纯 充沛气机左右逢源在三教气运的夹缝里,时不时吸收三教气运相撞溃散的气数,潜移默化的壮大自身,再有个一甲子或者百十来年,完全吸纳三教气运应该是没问题 刘辩在这过程中需要忍受百年如一日的凌迟剧痛,三教气运每次相争都会给身体带来极大的痛楚,就像有千百把小刀在身上同时割肉 中年儒生这个老王八还真是能稳坐钓鱼台,现在终于是撑不住了,刘辩轻扣紫檀刀匣的动作,轻快了许多,悍然拔刀 瑾玉雕龙发簪掉落,头发漫天飞舞,双眼直刺背负着凤翅镏金镋的水伯天吴,刀罡如瀑:“孤要宰了你” 水伯天吴崛起的那个年代不亚于这次大年,不过在庞德公黄承彦联手庙算,散尽世间气数入沙场,却要稍逊如今这次大年一分了 历经盘庚中兴、武王伐纣、平王东迁、春秋战国多达七八次大年的垂钓和数不胜数的小年,水伯天吴完成了以大金刚大指玄同时得入陆地神仙的壮举,也见识过太多超世之杰的胜负手神仙手 见证了一座座武学难以逾越高峰的拔地而起,远的如平定鬼方、羌方、土方的妇好,稍近一些的白起廉颇,再近一些的项羽樊哙等超世之杰,都曾交过手,甚至其中几位年轻时亲自指点过 入眼太多,因此这几百年来真正能让水伯天吴眼前一亮的招式,少之又少,大多是老瓶装新酒,换汤不换药的毫无新意,难能提起对阵的兴致 刘辩起手一刀,外人看来很是唬人,除了烛老鬼等寥寥几位天人,大部分微服私访的天人也只能沦为外行看自以为门道的热闹 这一刀看似气势惊人,看似重剑无锋,其实却有着超凡入圣的绝妙,堪称神来一笔 只此一刀,便有了开宗立派的资格 胯朱葫,负金镋,这怕是近几年得入天门的陆地神仙对于水伯天吴的固定印象,甚至有些天人以都开始以为那柄极为华丽的凤翅镏金镋不过是士子佩剑的装饰 水伯天吴没有半点的犹豫,当机立断的抽出了凤翅镏金镋,速度之快,曾经有幸见识过水伯天吴拔出武器的烛老鬼,眼皮不禁吓的剧烈一跳,还以为水伯天吴准备公报私仇了,因为他差点也没瞧清楚 既是水伯,立锥于水脉附近便占尽了地利,凤翅镏金镋拔出的一瞬间,背后宽阔的汜水,整条河床刹那间下降了三尺 扶摇而去 数十里外恰好有一座三层楼船航行至黄河与汜水的分流口,彩带飞扬的画舫楼船陡然巨震,如被漩涡吸住,重达数千料的巨型楼船差点因此倾倒,只穿一层薄纱的歌姬和养尊处优的世家子们,乱糟糟的尖叫起来 烛老鬼瞪大了眼,他这个见识不比水伯天吴浅薄多少的老天人,纵是冒死接了秦始皇一招,不惜违背帝王禁令偷偷观摩了霸王项羽乌江头的巅峰一战,还是忍不住震惊 一截汜水做金镗 这一枪落在剑开天门的王越头上也不好相与 擅长用刀的刘辩,居然是放弃了砥砺多年的刀术,无异于老虎拔牙熊罴断掌,还怎么厮杀手持大黄弩的猎户 叹为观止的这一镗,当世武道第一人也正在以一人之力压着三名天人打的童渊,不得不感慨臻至世间武学巅峰,早已脱离了招数的桎梏,达到了所谓的意气之争 水脉如山 那座高达千仞的水形山岳,神形俱备,绝壁、奇石、古松、长亭.......甚至还有一只只白鹤盘旋飞绕 神人肩挑一岳 世间唯一一位陆地神仙童渊,自认为接下水伯天吴的这一击也得耗费极大的力气,毫不夸张的说,这座水形山岳砸死刀甲吴馘都没问题 但用来对付气机正在以不快不慢速度削弱的刘辩,没必要如此大费周章吧,未免有千里马拉粪水的嫌疑 很快童渊对于水伯天吴又高看了一眼,无关实力,高看的是他远超常人的眼光,心头荡漾的同时,心中赞叹难怪水伯天吴这么重视快要跌出一品金刚的宣武帝刘辩 望着头顶飞去一座飞瀑山岳的十几位顶尖天人,心神摇曳,过往私下里腹诽水伯天吴能有今天的成就全靠阴谋诡计的他们,不约而同的心悦诚服了 截江做镗,肩挑山岳 这本事哪里是做旗正的材料,当个旗主也绰绰有余了,正红旗的毕星君不见得有这等真无敌本事,说不准这次大年过后,已经光杆一个正红旗真有可能易主 水伯天吴如果是高升了,这个旗正的位置可就空出来了,水伯天吴所在的镶黑旗也就得入天门较晚的无支祁有资格争夺旗正,河伯雨师等旗人虽说也不差,但是担任旗正还差了些火候 正想着怎么巴结谄媚的水伯天吴的十几位天人,心头巨震,差点没忍住趁着汜水水位下降,赶紧连滚带爬的跑到河对岸 所有人所有天人都不看好的刘辩,主动放弃了锟铻刀过后,气机与一般的金刚境武将没多大区别了,却让观战的所有天人惊惧的两腿发软 一掌下压 无风无浪也无气势 普普通通的就像是轻轻在海滩上按下一个手印 刘辩的双眼再次龙气弥漫,轻吐三字 “翻天印” ———————— 傍晚,河东解良一间小小私塾里,还是堆满了大大小小上百名学子,年纪大的已经长到了身高八尺的教书先生胸口高度,年纪小一些的也就三四岁 抄着袖子口亲自蹲在不远处煮茶的汉寿亭长,笑的那叫一个合不上嘴,过去私塾人数顶天了也才十几个学子,大多都是附近村子用不着下田的六七岁以下小孩子 七岁以上尤其是男孩子已经能算上半个壮劳力了,穷人孩子早当家,多一个人出力家里的收成总会多一些,可能就因为这多一些的粮食,来年冬天家里少饿死一个人 读书确实是一件八辈子修不来的好事,可就算是在遍地都是读书人的中原腹地,想要成才也不是一件容易事,况且是读书种子少的可怜的关西,还是等孩子成年了送到西凉军并州军是正途 私塾里的穷苦孩子照例是没有几个超过七岁的,但是穿着稍次蜀锦一筹吴绫越罗的豪强子弟年纪大的,比比皆是,还有不少身穿蜀锦的县内数一数二世家子弟,据说还有名叫卫觊的河东卫氏子弟,不请自来 教化之功,历来是一地主政长官的重要政绩,解良县县令的名字据说已经传到了州牧大人的耳朵里,心情亢奋的解良县令已经有意安排汉寿亭亭长进入县署,担任不入流的小吏了 为此汉寿亭亭长咬牙从一名途经这里的丝绸之路小商队买了二两江东产的上好茶叶,听说文人士大夫最是追捧这些喝起来带有苦涩的树叶子,亲自煎了一壶 可就有一点美中不足,买不起那些又是紫砂又是掐丝的特制茶壶,只能是用平时熬药的陶壶煎茶,也不知道关先生会不会生气 想必是不会的,关先生脾气好的都不像关西人士,从没见过关先生脸红脖子粗的与人争吵过,向来是满脸笑意的平淡应对各种乡野事,就是有时候会不经意的眯起双眼,吓人的紧 临近天黑,矮矮的土墙外有条不紊的停放着各类牛车马车,想必是来接各家学子回去休息的,许是今天一时兴起,只讲列传的教书先生提及了一点本纪 这可是记述历代帝王政绩的篇章,有丰功伟绩,也有许多的昏聩无能,皇室之事岂容世人品头论足,向来是私塾先生们从不触碰的禁忌 即便是河东卫氏这样的顶尖世家也不回去光明正大的去宣讲帝王本纪,只会放在藏书楼里让宗族子弟自己去偷摸翻阅 史记分为记述帝王言行功绩的本纪,记录诸侯国和汉代诸侯勋贵兴衰的世家,还有一些对当时朝代有着很深影响的列传,多是庙堂文臣武将和江湖的游侠隐士 因此家中抄录的史记白纸黑字的记述到了哪一层,也就成了一门世家望族底蕴的象征,关西只有两门抄录到本纪,一门是出了一位千古名将卫青的河东卫氏,另一门则是被誉为关西孔子的弘农杨氏 这个不知道打哪冒出来的教书先生,听那一口流利的官话,想必是京畿权贵子弟,突发奇想的想过一把教书育人的瘾,毕竟本纪可不是谁都有资格触碰的 一刀宰了十二位天人过后,含饴弄孙般戏耍剩余天人的刘辩,迟迟没有再次出刀,体内由于三教气运争夺小天地国教地位濒临崩溃,只是部分原因,换成旁人,天下十大高手一身武学修为也会在三教气运相争的消磨中,一点一点的消磨殆尽 武帝童渊同样难逃一身浩荡修为付诸东流,差别只在于时间长短而已,天下十大高手里排在第二的吴国剑垆当代剑冠,拼尽全力最多支撑大半个月时间,逾老逾仙佛的武帝童渊至少支撑大半年,比起剩余十大高手加起来还多,甚至有一定机缘为武道尽头的山巅,拔高三尺 刘辩不知道是机缘巧合还是秦始皇暗中谋划,成就了一张千年以降极为罕见的白纸,可任由三教气运随意涂抹,濒临崩溃也只能是濒临崩溃,一身充沛气机在三教气运的消磨下,越发微小,却也越发的精纯 左右逢源在三教气运的夹缝里,时不时吸收三教气运相撞溃散的气数,潜移默化的壮大自身,再有个一甲子或者百十来年,完全吸纳三教气运应该是没问题 在这过程中需要刘辩忍受百年如一日的凌迟剧痛,三教气运每次相争都会给刘辩的身体带来极大的痛楚,就像有千百把小刀在身上同时割肉 中年儒生这个老王八还真是能稳坐钓鱼台,现在终于是撑不住了,刘辩轻扣紫檀刀匣的动作,轻快了许多,悍然拔刀 瑾玉雕龙发簪掉落,头发漫天飞舞,双眼直刺背负着凤翅镏金镋的水伯天吴,刀罡如瀑:“孤要宰了你” 水伯天吴崛起的那个年代不亚于这次大年,不过在庞德公黄承彦联手庙算,散尽世间气数入沙场,却要稍逊一分了,历经盘庚中兴、武王伐纣、平王东迁、春秋战国多达七八次大年的垂钓和数不胜数的小年,水伯天吴完成了以大金刚大指玄得入陆地神仙的壮举,也见识过太多超世之杰的胜负手神仙手 见证了一座座武学难以逾越高峰的拔地而起,远的如平定鬼方、羌方、土方的妇好,稍近一些的白起廉颇,再近一些的项羽樊哙等超世之杰,都曾交过手,甚至在其中几位年轻时亲自指点过 入眼太多,因此这几百年来真正能让水伯天吴眼前一亮的招式,少之又少,大多是老瓶装新酒,换汤不换药的毫无新意,难能提起对阵的兴致 刘辩起手一刀,外人看来很是唬人,除了烛老鬼等寥寥几位天人,大部分微服私访的天人也只能沦为外行看自以为门道的热闹 这一刀看似气势惊人,看似重剑无锋,其实却有着超凡入圣的绝妙,堪称神来一笔 只此一刀,便有了开宗立派的资格 00489 压胜天人 翻天印。 数百年前这三个字给天人们所带来的谈之色变,不亚于白衣剑神王越剑压江湖三十年,无一人冒头。 但在层次上却要远胜一筹,秦始皇所弹压的江湖是由人世间积攒了数千年的英雄豪杰,每一位都是凭借一己之力得入天门的超世之杰。 不过以白衣剑神王越当时的意气,放到天上所能达到的成就不见得逊色秦始皇多少,天上虽高,但对于武道山巅的大修飘摇人杰来说,也只能沦为脚下的泥土。 泥土的结实程度是远超人间这盘散沙,落在黄河里,结局同样只有一个。 泥沙俱下。 水脉山岳在刘辩的三丈外陡然顿住,曾经镇压过南宫长万这等盖世猛将的意气胜负手,如同一堆草木灰遇到了山崖大风,迅速飘散,一阵阵雾气笼罩在汜水河畔。 刘辩右手食指中指轻轻搓动,起手式与白衣剑神王越折断千百剑的蚍蜉极为相似,却有些似是而非,更像是剑甲于吉的蜉蝣剑阵:“起!” 一道不大不小的声音响起,帝王口含天宪,刹那间勾起了天地共鸣,飘散的雾气重新聚拢,化作一柄青色水脉巨剑,悬停在胸前。 佛门舌灿莲花,道教一语成谶,皆是难以想象的大千气象,汉明帝年间,第一次佛道相争,在白马寺焚经台比试烧经书,当时的佛门大德高僧摩腾就是以舌灿莲花的无上神通,造成了从未有过的奇观。 六百九十人名道士,分别取出灵宝真文太上玉诀三元符录等五百九十卷,放在西坛,又把茅成子许成子黄子老子等二十七家子书有百三十五卷,放在中坛。 摩腾高僧取出从西方迎回来的佛门四十二章,经放在东坛。 熊熊烈火中,道藏灰飞烟灭,佛经完好无损。 刘辩口含天宪纵然是没有白马烧经时‘光明五色,直上空中,旋环如盖,遍覆大众’的佛法无边,不过佛门所讲的降龙伏虎大威德,一升再升。 青色巨剑随着刘辩攫取蚍蜉神意和蜉蝣剑阵的精髓,汜水水面又是下降了三尺,在众多天人震惊的无以加复神情中,第二柄青色巨剑悬浮在水伯天吴的背后的河面上。 刘辩擦去嘴角的鲜血,目光狰狞,还有一丝大仇得报的痛快,抬头扫了一眼天壁上越来越清晰的影子,不慌不忙:“道教有兵解一说,一些个道教大真人成就陆地天人以后,往往都能返老还童,更能兵解转世重修。” “观星台的大典星左慈便是传说中的陆地天人,当初如果不是大长秋先一步以大指玄掐断了左慈与天地的脉络牵连,张让点了左慈的天灯,未必能真的杀了他。” “佛门也有类似的坐化,同样是追求长生不朽,儒家的大同小异说法,却要意境深远的多,叫做名垂青史。” “杀害孤母亲那件事,除了你以外,那个黄紫道人也有份,孤煞费苦心琢磨出来的这一招叫做压胜。” “老子管你是道教真人佛门高僧,还是儒家大儒,一剑下去叫你兵解不了,坐化不了,全部给老子死的透透的。” 刘辩啰嗦了一大堆,看似是不知死活的给水伯天吴留下了可乘之机,其实是在缓解强行催发三教气运的反噬,起手一剑,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极限。 再来一剑,力所不逮的他是因为借助了体内的三教气运,但是这三股外来户还没被同化,一点也无,就像是一支借来的兵马,想要驭使自然是没问题,不过总得付出些代价。 刘辩所付出的代价可就太大了,本土遍地狼烟不说,还差点国破人亡了,嘴角那抹怎么也掩盖不下去的血丝,就是蛛丝马迹。 为了彻底斩杀这个害死娘亲的罪魁祸首,孤注一掷的刘辩顾不得那么多了,浪费口舌的说了一大串过后,右手手指再次搓动起来。 汜水第三次下降三尺。 宽阔江面上吃水很深的十几艘数千料楼船,起初还能保持甲板高出积雪岸边不少,三次借去水脉,本就吃水很深的楼船差点搁浅了,退去大量江水的泥滩岸边,许多求生欲望极强的鱼虾,挺着雪白的鱼身,拼了命的翻跳挣扎。 三柄青色巨剑呈品字形状把水伯天吴困在了中间,随着刘辩手指搓动,开始快速斡旋,与此同时嘴角又开始止不住的冒血,左手捂住嘴唇,大量鲜血还是从指缝间淌了出来。 倒也怪了,鲜血流的越多,三柄青色巨剑的转速也就愈发的风驰电掣,在水伯天吴四周形成了一面巨大的扇面。 搅得云气开始向三柄青色巨剑凝聚,同样是迟迟没有动手的水伯天吴见识了天上都极为罕见的壮观景象,人力胜天。 一条陆地龙卷,诞生于两指轻搓之间。 眼角也开始流淌一条血线的刘辩,开怀大笑,只不过由于嘴里全是鲜血,声音模棱两可了许多:“人在天地面前不过是刍狗,天人又能好到哪去。” “去死!” 于白衣剑神王越来说,世间事大,大不过手中一剑。 对于坐上那张人间中枢宝座与江湖背道而驰的刘辩来说,江湖风景独好,因为身份的缘故,往后江湖事江湖了,再是怎么羡慕江湖的写意风流,也只能作壁上观了。 哪怕那座江湖里,还留有一位白衣剑神剑开天门的传说,千里走单骑的绝伦风采,东海城头比天还高的迹象。 凡事讲究个天时地利人和,你天人不是号称长生不死与天地同寿。 我这一剑却能压胜天地,作为天地下的刍狗,天人安有完卵。 刹那间,陆地龙卷的中心气机扶摇,骤然振翅飞出一只紫金二气环绕的青鸟,犹如瑶池三青鸟,神采奕奕,翱翔而去。 已经使出全力的水伯天吴,这一招落下三柄青色巨剑剧烈颤抖,宽大的水脉剑面掀起一道道汹涌波澜,仿佛下一刻三柄青色巨剑就要崩溃。 借来三教气运成就的这一招压胜,压胜天地,更要为天人带上枷锁。 画地为牢。 你们这些所谓的天人追求那所谓的与天地共逍遥,那我今天便以水剑画下一座牢笼,让你这逍遥天人陷入泥沼,逍遥不得,脱身不得。 生死由我! 水伯天吴掌中的凤翅镏金镋不停的以楚汉相争年间悟得的一招气机流转一去千里的胜负手,抨击三柄水脉巨剑,试图抢在这座牢笼合拢之前,强行挑断三剑之间的气机勾连。 无数掺杂其中的罡气,随着水脉巨剑被震散变作一堆堆雾气,离旋卷舞着向天空飞去,瞬间把万里云海撕裂了一个口子,露出了蔚蓝色天壁。 风雪骤然如晦。 天空飘散的小雪,裹挟着罡气尖啸洒下,就像是千百仙人御使剑胎飞向世俗,欲要铲除那些有悖天地的旁门左道十恶不赦的江湖魔头。 三教气运催发的罡气实在是过于浩荡,刘辩目前还未进入过指玄,从未对气机脉络有过清晰的剖析,实难驾驭,只能是用取巧的办法以三柄水脉巨剑强行整合在一起。 误打误撞的把毫无章法可言的罡气,凝练成了三尺青锋剑,不仅是牢牢控制住了罡气,还使得这浩荡罡气达到了王老剑尊诛仙的一半高度。 耸人听闻。 站在一旁观战的中年儒生脸色逐渐凝重,眼前这三剑合一,意气不停的攀升,刘辩自己或许都不知道这一剑已经有了当初初代天师张道陵一剑赦法天地的六成气象,又在意气里不停的攀升,慢慢达到了七成的边缘。 当年那一剑可是赦封了整座龙虎山,天人再是怎么与天地共逍遥,不及真正能与天地同寿的名山大川,单是龙虎山所蕴含的道教气运,十个水伯天吴拍马也赶不上。 道教有三祖,始祖黄帝,道祖老子,教祖张道陵。 初代天师张道陵以前的道教只能是被称作道家,黄老学说虽然一直是历朝历代的三大显学之一,又有许多坐忘山水的道家修士得入天门,也有不少私人建立的道观,却始终是不被世俗皇室所承认。 直到教祖张道陵的出现成为皇帝御笔赦封的天师,结庐修道的龙虎山,很快成为了道门的首善之地,凝聚了天下道门散落在各地的气运。 若不是这些年被武当山终南山青城山等地,先后分去了西北西南东北三地道教气运,哪里还有道门四大修道胜地,只有道门第一祖庭。 一剑封山赦龙虎,内里真正的仙佛气象,哪里是那数千江湖人士看的出跟脚的,更别说揣测出一星半点的门道。 中年儒生突然乐呵了一句:“能把天人打的像条狗一样,尤其是水伯天吴这样的佼佼者,实在是罕见呐。” “好一个刘小子,不愧是王越寄予厚望的衣钵传人,运道也着实是惊人,嗯?难不成王越最后遗留的一点精髓气数全部馈赠给了你,有趣有趣,难怪老夫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 浑身因为剧痛开始有些痉挛的刘辩,脸色苍白,指缝间的鲜血如泉水喷涌,这借来的东西实在是不好还,再这么耗下去,没给水伯天吴戴上枷锁,自己先被耗死了。 三柄水脉巨剑在那杆凤翅镏金镋的敲打下,只剩下了十分之一大小,水伯天吴越发的苦不堪言,罡气打散了不少,没能给自己减轻负担不说,反倒是有些像老铁匠勤勤恳恳一刻也不敢松懈的捶打铁剑上的杂质。 铁剑在大锤的敲打下,剑身一点一点的变小,精炼程度逐渐攀升,从一把只能以蛮力砸死人的剑条,精炼成了杀人不见血的利剑。 风姿无双的水伯天吴,那一袭长袍早已是破破烂烂,灰头土脸的如同路边乞丐,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流淌出的天人血液不比脸色苍白的刘辩少半两,体内无源之水般的气机更是消耗了大半。 如果不是水伯天吴境界上远远高于刘辩,气机充沛程度不可同日而语,早被以人身潜藏三教气运的刘辩,画进了牢笼,戴上了枷锁,死在了刘辩手里也说不定。 福临心至。 刘辩突然放弃了对于那三柄水脉巨剑的掌控,任由三柄水脉巨剑被凤翅镏金镋抽打的支离破碎,由那道水汽龙卷裹挟到天空,化作一滴滴小水珠散乱无章的从天空快速洒下。 刘辩盘膝坐地,左手托腮,闭上了双眼。 漫天水珠凝滞在半空,右手如握拂尘,轻轻拍打,这尚未坠地的水珠雾气,化作了风雨飘摇。 世俗与天上之间,有一条条不见尽头的鱼线,多数是青色,少数是红色,水伯天吴头顶的那根却是紫色。 是为仙人垂钓人间气运,也是天人重返天庭的路引。 那根历经数千年沧海桑田的紫色鱼线,在这风雨飘摇中,雨打风吹去。 紫气鱼线四周,气象扭曲,右手再挥,如那四百年沧桑的大汉王朝,大厦将倾。 水伯天吴忽然放弃了抵抗,随手扔下那柄与性命无异的凤翅镏金镋,双臂张开,拥抱这风雨飘摇。 “压胜。” 身体处于崩溃边缘的刘辩,再次口含天宪,脸容如同摔在地上的青瓷,爬满了裂纹。 紫气崩断。 水伯天吴切断了与天庭的藕断丝连,境界也如无支祁那般不断的拔升,直到成为一位坐镇人间的陆地天人。 断绝了前路的水伯天吴,深吸了一口气,吸的极为用力,满心欢喜。 他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呼吸这人世间的气息了,有炊烟气、山水气、文人气、女子如画气……朝思暮想。 水伯天吴脱下水光潋滟的甲胄,细致又慢的叠成四方块,凤翅镏金镋横放在甲胄上,拿掉头盔压在淡金色长柄上。 捧在胸前,向前走去。 此时的刘辩因为强行借用了太多三教气运,重伤垂死,伤势之重即便是华佗张仲景医家圣手亲自施救,依旧是无济于事,最多四五息时间便会死去,秦始皇来了也没用。 明知道水伯天吴向自己走来,刘辩还是嘴角含笑,没有遗憾了,反正水伯天吴离死也不远了,无法重回天上,二弟关羽早晚有一天会为自己报仇的。 二弟可是武圣,更是忠义千秋关二爷。 00490 坟头青青草 水伯天吴捧着甲胄走向刘辩,出奇的顺利,在场唯一与陆地天人有一战之力的秦广王,刚要上前挡住图谋不轨的水伯天吴,中年儒生罕见的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嘀咕了一句你这是何苦,拦住了气机勃发的秦广王。 城门口,曹操以死相逼,典韦只能是暂时放弃了扛着主公离开虎牢关的念头,双手合十,唤了一声佛号,青色狮子一跃而起,掀起一片片黑白相间的冻土,蹲在了曹操另一侧。 正在不远处偷摸喝酒的象龙,醉醺醺的‘啊吁’大叫了一声,怒瞪了无畏狮子一眼,晃了晃马头摇掉马鬃里的泥土,悠哉悠哉的继续喝酒。 不急不躁。 象龙的跟脚曹操有所耳闻,武将爱名马,早就对这匹千里马垂涎三尺了,琢磨着哪天封狼居胥了讨要的第一个赏赐就是这匹千里名驹。 敢于恐吓佛门镇守青色狮子,更让曹操刮目相看了三分,也让曹操焦躁不安的心情平静了不少。 武将爱马所以基本上略懂一些相马术,虽说没有扶风马氏那样精通,却也大抵知晓名马的喜好和情绪,象龙这等千里名驹早就与宣武帝心意相通了,这头畜生既然不着急,曹操也就略微的放宽了心。 汜水岸边的河伯雨师二人,多次欲言又止,只是张了张嘴没敢说话,眼前那个夏族君王可是一刀宰了十二天人的暴徒,瞧见水伯天吴大人脱去甲胄走过去,不知寒暑不侵了多少年的他们,再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赤条条站在冰窖里,透骨的阴寒。 出于对水伯天吴这些年来的算无遗策和武学山巅的信任,河伯雨师二人这才没敢多说一句,生怕多说一句破坏了水伯天吴的庙算,真的害死了水伯天吴大人。 水伯天吴距离刘辩身前一寸,鼻子几乎是快要贴在刘辩的鼻子尖,目光复杂,很快又一片清明。 就像是一坛子封存了多年的冬酿酒,一杯滑喉,两杯正好,三杯微醺。 醉意朦胧间,望见了远山,炊烟,还有坟头的青青草。 水伯天吴继续前行了一步,张望了一眼,目光却再也找不到落点,颓然低下了头:“还请三公子,告诉主上。” “水伯此生,不曾有负华夏。” —————————— 虎牢关前的大战还在持续,大汉王朝大厦将倾的形势依旧不容乐观,好在还有武帝童渊在国门前独木支撑,细细说来童渊倒不是为了世俗王朝拼死拼活,到了童渊的这等层次,忠义二字寡淡的清水。 真正让他不遗余力舍生忘死挡在国门前的根源,在于绝路二字,王越先后有两次站在武道绝路上,一次是三十几年前的剑断昆仑,第二次是前几年的千剑宗师。 那时的王越即便是没有真武大帝屡次以大毅力转世,大金刚大指玄大天象成就真无敌境界,意气和武力上丝毫不差真武大帝半点,加上真正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真武大帝来了最好的结局也只能是以平局收场。 武帝童渊这三十年来在江湖上的名望不下于甚至胜过王越许多,但他因为一件事一直是耿耿于怀,只有在紫禁之巅那次半只脚踩在了武道绝路上,算作半次。 剑尊的尊是尊敬,武帝的帝是天地间独我一人。 显然后者的称谓更加的高山仰止,童渊心里清楚,相比较王越自己还差一点,所以每一次听到一些江湖名宿恭维自己是武帝,很是刺耳。 成就一品时不时的会有福临心至,但自从成就陆地神仙以后,童渊近三十年来没有所谓的福临心至了,不是老天爷不给饭吃了,而是吃遍了各种山珍海味,真正能够勾起食欲的饭菜委实是不多了。 天人再一次垂钓人间气运,终于是有福临心至,这一次真正意气风发的人杰,不是宣武帝刘辩,也不是下一代公认的当世无敌吕布。 老而弥坚的武帝童渊。 踏在虎牢关前的土地上那一刻起,武帝童渊明显到显而易见的感知到,天地间的天时地利人和向自己聚拢。 这便是十大高手基本上死绝了,师弟李彦也惨死在天人手中,武帝童渊始终不见人影的缘由。 李彦出手以前就感知到了师兄的气机,临死那一刻不是没想过动过这种念头,却又不敢往那个方面去想,只能自欺欺人的欺骗自己,师兄一定是被早就埋伏好的天人拦住了。 临死了还在庆幸,辛亏师兄没有过来驰援自己,不然的话,一定会落入以奸诈著称的水伯天吴的圈套,不死也会留下很重的伤势。 只要是落下了重伤,在今天这种场合与求死没什么两样了,李彦一介武夫死在了江湖,又保住了师兄的性命,含笑而终。 武帝童渊蛰伏到现在,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也不再与无支祁三人小孩夹竹马打架般玩闹了,一枪前冲,没有任何的花法和意气,只是普普通通从一天百枪到一日万枪的前刺。 刹那间洞穿了河伯的眉心,用力一搅,给他留下了这辈子都难以消除的伤疤,差强人意的是武帝童渊没有刘辩斩断紫气鱼线的本事,要不然这一枪下去河伯可就不是金身破碎那么简单了,下场与那十二个天人没什么两样。 第二枪,又是一枪前刺,情理之中的破碎了雨师的金身,这名镶黑旗寄予厚望的女子陆地神仙依旧是灰溜溜的从世间消失了。 第三枪刺向了剩余天人里明面上武道光景最高的无支祁,这已经等同于规矩的一枪,在众多天人无法置信的目光下,一枪重伤了无支祁。 武帝童渊收枪站立,笑容如春风,两只脚同时踩在了武道绝路上。 一切似乎已经尘埃落定了。 这时,童渊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名布衣少年,手持一把粗制滥造的环首刀,一刀挥出,砍下了那颗春风得意的头颅。 好在虎牢关上的荀彧因为数十老儒赴死,早已泪湿满面的昏厥过去,接替他的是族侄荀攸。 若是看到这一幕,绝对会拂袖而去,就此与戏志才周瑜两位好友割席断交。 戏志才周瑜荀攸三人不曾有视线的交流,却是同时长舒了一口气,这才是三人携手所作的屠龙大局。 00491 百样人 戏志才这些年来手绘了多达二十几面桃符,因为自己先生为了忠义二字甘愿赴死,坚信无为而治的他还是没有出现一点动摇,不过多了些许的变通。 亲手毁了这些年的心血,只留下了三面桃符,一面王越桃符,一面卢植桃符,还有就是在童渊死后三成恢弘气数落入掌心的童渊桃符,神意饱满。 与此同时,还有三成气数落入了虎牢关内的曹府,显然是出于荀攸的手笔,至于剩余最多的四成恢弘气数并没有被周瑜收取,而是不知所踪了。 屠龙大局一举功成,戏志才憔悴的脸容上没有多少喜悦,充满了忧心忡忡,看向了城下不过练过几招乡下把式一刀砍了真正巅峰状态童渊的布衣少年,眉角皱起:“汉末大年里压胜吕布的那个人真的被你找到了。” 荀攸瞅见戏志才看向城下的那个少年,头上直冒冷汗,如果被这个魔头盯上了那还得了,赶紧摆出了不死不休的架势:“是又如何,戏志才你要是敢算计李进,小心我把你害死童渊的事告诉叔父。” 任何威胁的言辞在戏志才看来都是无关痛痒的,就算是扬言要刨了戏志才的祖坟,也只有一句话轻便,但长者之风荀彧对于戏志才也好,对于老鸦蒜李儒也罢,心中唯一一处喝上几杯清茶,手谈几局木野狐的竹舍。 荀彧只以品行,成为了许多稷下大才心头的芝兰之室。 已经让主公失望甚至仇恨的戏志才,格外珍惜与荀彧的君子之交,虽说戏志才承认自己不是一个君子,但只要待在荀彧身边,万事纠缠心头的他难得一见的心思平静,彻夜难眠的一件件大庙算小谋划,忘却的一干二净,只想静静的喝杯茶,枕着手臂香甜的睡上一觉。 荀攸不愧是从无到有一手创建摸金校尉的狠人,一击必中的击中了戏志才的痛脚,见他沉默不语,目光还放在李进身上,脸上闪过恼羞成怒和下了血本的肉痛,朝少年诸葛亮狠狠点头。 煮茶手谈的四人里,戏志才一家独大,荀攸周瑜外加心思不明的少年诸葛亮三人加在一起,也没有戏志才棋盒里的棋子多,晚生了十几年的少年诸葛亮还未实现心中匡扶汉室的抱负,怎会让戏志才一家独大,抱团取暖:“志才兄长多虑了,李进只是压胜独占鳌头的春风得意那人,压胜上一代的武帝童渊,压胜这一代的吕布。” “咱们抛开这一点来看,李进未必能打得过千里走单骑的关二爷,更不要说有一大帮子凶人当做鹰犬的宣武帝。” 从少年诸葛亮的称呼来看,程昱今年摆出的一道阳谋说书先生,还是颇有成效的,戏志才的轻抿一口冒着白气的清茶,似有笑意:“诸葛先生这句话说的很对,也不对。” 旁人听不懂也想不明白,四人心照不宣。 城外,布衣少年李进乡野出身,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父母死时才刚刚四岁,幸好李进已经四岁了,能跑能跳能扛东西了,不然在那个易子相食的荒年,早成了一堆枯骨。 更好在李进住在县城的一条偏僻巷子里,而不是出生在饿殍千里的乡野,那条巷子里的多是穷苦人家在荒年日过过的紧巴巴,大多识字,知道区分人和畜生的礼乐,极少有人干出吃人的勾当。 吃着百家饭长大的李进,对于整条巷子里人叔伯婶娘极为感激,虽说三四岁时没吃一顿饭,那家的婶娘总会一脸寒霜的没个好气,有的还会说些尖酸刻薄的话,李进从来没有一点不满。 住在那条巷子里的都是穷苦出身,家里本来就没多少余粮,婶娘们说上几句那是应该的,脸色难看归脸色难看,可从来没有一位婶娘少给自己盛饭,每次盛出饭尖不说,还高高的。 后来出息了,当上了县尉身边的亲卫,每个月发放的俸粮总会拿出一大半接济巷子里的叔伯们。 前些日子,李进听说梁习兄长要去求学了,婶娘苦苦央求说是家中没有盘缠,可谁都知道梁家是那条巷子里过的最好的,不敢说顿顿吃肉,起码三两天就能开荤,不比一些县里豪强差了。 李进心里也清楚的很,既然婶娘说出口了,渐渐过上富足日子并且已经被县尉看中要招赘为婿了,眼看就要一步登天,他却毫不犹豫的抛弃了拿命换来的一切,一百多斤肉卖给了招募士卒讨董的曹操,换了区区两百五铢钱。 婶娘存了什么心思,李进这些得于县尉的看重读了不少书,心知肚明,见不得过去需要自己接济的人比自家过的好,妒妇心态。 割下童渊脑袋的李进,小心翼翼的把脑袋像往常一样系在了腰间,心里打鼓,以前割取战功少说也得付出个重伤的代价,入伍快有一年已经算是老卒了,甚至见过不少老卒为此付出了半条命。 这个脑袋也太好拿了,真的值三百五铢钱? 堂堂一个纵横天下三十年的武帝,一颗脑袋才值三百五铢钱,怕是三百金也不够,死的憋屈的武帝童渊要是知晓了李进的想法,活着也会被活活气死。 荀攸找到李进那时,不是没想过许诺更多的五铢钱,毕竟在他们这些顶尖世家子弟眼里,五铢钱只是账本上的一堆壹贰叁肆伍,可对李进这些穷苦百姓来说,这辈子也没一次性经手过超过一百的五铢钱,三百已经是天文数字了。 喜滋滋的李进没去想放弃唾手可得的县尉女婿身份,自己丢弃了多大机遇也许是这辈子唯一一次老天爷看不下去赏的饭,也没去想婶娘的险恶心思,只是乐开花的想着算上这笔五铢钱,总算是凑够给自家好兄弟买一支毛笔的钱了。 第一次吃肉,可是梁习兄弟偷偷埋在饭尖下面的大肥肉哩。 斗米恩升米仇。 一样米却也养百样人。 李进喜滋滋的从刘辩身边路过,陡然惊醒,望着身后,水伯天吴早在穿入身体的那一刻,如泡沫消散一空。 伤势痊愈的刘辩,嘴角苦涩:“你这是何苦。” “仓颉。” 00492 雷部二十四 刘辩得到水伯天吴的馈赠,从重伤垂死的边缘拉了回来,崩溃的身体也得到了痊愈,体内三教气运不再相争,按部就班的开始逐步融合。 由于连番强行借助三教气运使得道统之争到了不死不休的光景,刘辩必须要做出一个抉择,只能选择一教气运留在体内,其余两教气运一定要舍弃。 化名为水伯天吴的仓颉以身死道消的代价,拨乱反正,三教气运杂糅成一团,这是从未有过的奇妙画卷,一旦功成,刘辩武学底子的扎实程度,不亚于以大金刚大指玄大天象修得陆地神仙的真武大帝。 刘辩暂且是无法动用武力了,强行勃发气机也不成,无视剩余的十五名天人,看向云雾缥缈间露出的第一道身影,根据二哥的讲述应该是正白旗的旗主白泽,也就是天人们常说的白先生:“白泽” 直呼君王姓名是会受到御史台弹劾的,治一个大不敬的大罪,白泽的地位比起世俗皇帝还要崇高很多,直呼姓名更是罪不可恕的僭越。 话还没说完,云气间出现了另一位天人,怒不可遏的呵斥刘辩:“你是什么东西,竟敢直呼白先生的性命,下贱的两脚羊,谁给你的胆气。” 天人自诩高人一等这是不争的事实,数千年来一直是把世俗王朝当做产奶的羊群,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来收割一趟,历来被他们视作畜生的世俗人竟敢直呼天人都不敢直呼其名的白先生,难怪会有天人怒气横生了。 地上的天人迫于刘辩一刀斩杀了十二天人,又宰了武道通天的水伯天吴,当然是没人敢斥责刘辩,生怕被这只从两脚羊变成豺狼虎豹的世俗帝王,生撕活剥了。 豺狼虎豹也还是畜生。 有意思了,大汉王朝建立以来当做奴仆都嫌碍事的蛮夷竟敢自诩高人一等,刘辩也没想去反驳,无视怒发须张的那名天人,继续说道:“白泽,孤陪你们玩玩,咱们来斗将,谁输了谁滚蛋。” 被无视的这名天人是排名很靠前的正青旗三把手,平日里习惯了作威作福,现在竟被一个小小的两脚羊无视了,不禁摇头笑了笑:“这年头谁都敢把自己当个人看了。” “你叫刘辩是吧,本星将知道你的,呵,单凭这一点够你吹嘘很久了,能让我等天人记住的可不多。” “按照我等天人安排给你的命运,其实应该早在几个月前就被毒死了,没想到你居然活了下来,不过倒也不打紧,一点小小的纰漏罢了,很快就会弥补的。” “鉴于你对于白先生的冒犯,接下来安排给你的死法,可就没那么体面了。” 白泽身后再次出现了许多天人,毕星君和陆老哥都在其内,还有许许多多的星将天将,全部都对那位天人的话深表赞同。 这些曾经虐杀了数以十计世俗皇帝的天人,最大的风花雪月就是津津有味的坐观这些皇帝死前挣扎,苦苦哀求。 正黄旗的氐土貉有着享誉天上的龙阳之好,不过他倒不是真刀真枪的亲自上阵,而是喜欢观看世俗皇帝被一群壮汉强行按在地上,会心一笑:“角木蛟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好歹是位世俗皇帝,起码让这个两脚羊的头羊死的好看一些。” 好看?众天人听到氐土貉的言辞全对刘辩投去了同情的眼神,落在氐土貉手上的世俗皇帝死法确实好看的不得了,已经好多年没见过那副凄惨哀嚎光景的天人们不禁有些期待。 垂钓人间气运可谓是天上的大朝会,再也没有任何事能媲美这等盛事了,天上大大小小所有势力都会在这一天息兵止戈,再大的仇恨等过了这个盛大节日再说。 不过有一方势力例外,这方势力也是排在首位的第一大势力,每逢这个盛大的节日虽说也是罢兵休战,但他们从来不参与采撷人间气运的盛会。 真武大帝座下,雷部二十四天君。 这次大年倒是奇了怪了,也不知道雷部二十四天君是转性了,还是说吃多了什么仙丹妙药,接连不断的出现在了云气缥缈间。 雷部二十四天君里排在末席的彭越出现在最后方,一路横冲直撞的向前走来,寒暑不侵餐霞食露的天上仙人们几乎是无欲无求了,尤为看重脸面二字。 现在竟然有仙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后面蛮横的把自身撞开,大模大样的向前走去,不得不说是一件极为打脸的行径。 被撞开的第一位垂钓仙人脸色难看,四下又不是无人,周遭全是笑呵呵的仙人,脸上登时有些挂不住,拔出腰间那柄玉剑就要与那人拼命。 当他瞅见横冲直撞的那位扛着一杆大戟,先是愣了愣,紧接着闭口不言像条碰见虎豹的野狗夹着尾巴躲进了众多仙人里,生怕那位一个不满意,一戟砸死自己。 彭越走到最前沿做出了三件众仙人瞠目结舌的事情,先是吐了氐土貉一口让这个好男风的老屁股滚远一些,随后不等角木蛟有所反应,一戟砸在了这位把刘辩视作下贱人的后背,腑肺巨震, 大摇大摆的彭越一手拨开儒生气息浓重的白先生,站在了最前方,回头看去,挑衅的挑了挑眉毛,似是在说不服的话,来打我啊。 正青旗的斗木獬也是个脾气火爆的祸害,居然敢偷袭角木蛟大哥,火气瞬间涌上了头,抄起大刀准备与彭越斗个你死我活,却被身边的人拉了一把,回头看了一眼,立即感激不已的朝拉住自己的那人连连道谢,满头汗水。 一群扛戟大汉,大步走来。 平日里不可一世的众仙人自觉的闪开了一条道路,正白旗旗主白先生都不得不暂避锋芒,退到了一边,每位扛戟大汉路过氐土貉皆是露出厌恶神色,也都砸了角木蛟一戟。 众多旗将里排在前十的角木蛟,凭空遭遇了一场无妄之灾,血肉模糊半死不活的躺在了地上。 氐土貉生怕自己被这群扛戟大汉捎带手给宰了,不卑不亢的谄媚道:“你是叫刘辩吧,下贱人你记好了,这可是雷部” 还未说完,氐土貉的脑袋被冠军侯霍去病摘了去,天人杀天人那可是真的死了,众天人还没来得及口诛笔伐冠军侯霍去病,见到了活了这么多年从未见过的一幕。 雷部二十四天君,持戟下跪,齐声高呼。 “臣等,拜见三大王。” 00493 收官天人 秦始皇是二哥雷部二十四天君又尊称自己为三大王,自己究竟是什么身份绝对不简单,具体是什么刘辩到现在也是一头雾水。 帝王心术归纳为三点,法、术、势,关于势的运用,刘辩做了这么多年的主公,成竹在胸,纵然心里还有许多的疑问,还是信手拈来的开始借势:“你们这里的主事人是谁,给个痛快话,到底是准备斗将还是想成为老子的刀下鬼。” 先秦以前的诸侯酷爱观看力士与猛兽角鬭,刘辩放弃一劳永逸的解决所有微服私访天人,在当今这个世道看来难以理解匪夷所思,在众多天人看来却是会心一笑,同道中人。 隐于幕后的烛老鬼在天上白先生的注视下,不得不硬着头皮走了出来,深谙角鬭一道精通赛马的他,作为这一场斗将的主事人,在合适不过了:“宣武帝陛下既然想要来一场斗将,那咱们就各凭本事派遣手下的人对阵。” 刘辨此举是为了拖延时间,进退两难的是,目前有资格战胜眼前天然的青年武将们,全部陷入了道教所说的坐忘,微服私访的天人们是答应了斗将,可手里却没有合适的棋子摆在台面上。 不远处的曹操立即嘱咐了典韦一句,这位生而金刚境的将甲似是对名扬天下的名,简在帝心的利,丁点不放在心上,任凭曹操软磨硬泡就是不上前一步,始终忠心守卫在曹操左右,拿他没有办法的曹操只能是带着喜色的叹了一口气,心底感慨,我曹操何德何能招揽了这么一位股肱忠将。 典韦的尽忠职守刘辩早有耳闻,单从放弃国祚气数这一项来看,三国名将里没有几个比的上了,也不知道二弟关羽是否放弃了属于自身的国祚气数,思绪飘忽,不免有些期待。 磨蹭了小半柱香的时间,烛老鬼几次想提醒刘辩,迫于他手里的那口锟铻刀迟迟没敢说话,天上的白先生也是欲言又止,想着身边环伺一群虎视眈眈的扛戟大汉,也是没敢催促半句。 他白泽再是周南天朝的五大旗主之一,也是周南天朝最有权势的五个天人,直面雷部那帮从来不讲道理一言不合抡起大戟就砸的莽汉子,儒生遇到兵。 又过去了半柱香时间,烛老鬼实在是忍不住了,小心翼翼的正要试探性询问两句,彭越突然瞪了他一眼,立即咽下去了要说的话,不过好在天人里不缺愣头青。 武痴石夷也是天人里都绝无仅有的生而金刚境天人,急不可耐的追问起来:“喂,那小子,你不说要斗将吗,怎么没有下文了,俺可是干等了好长时间了,要打就快打,不打俺就主动出手了。” 生而金刚境比起所谓的道胎佛子还要稀少的多,大年里都不见的冒出一位,武力惊人的同时,也有一个极大的桎梏,此生不可踏入天象境,不然将会遭受天谴。 但是生而金刚境的武夫在武道上攀登,速度快的令人发指,若说一般的超世之杰是骑在西凉大马上向前奔腾,天赋再超然一些的,诸如吕布赵云关羽,也就是骑在千里马上,生而金刚境的武夫却是御使剑胎在云间穿梭。 当初为了庇护这一位生而金刚境的石夷躲过天谴得入天门,勾陈大帝耗费的心思和代价一点也不比真武大帝庇护冠军侯差上多少,费劲了心血。 石夷只是重塑金身恢复了金刚境,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的在世俗人间占据了人和,实属罕见,也是烛老鬼手里的一招屠龙手。 刘辩面对石夷的质问,自然是理屈词穷的哑口无言,正要不顾体内五谷丰登的盛世景象,再次强行借法天地。 这时,秦广王抽出了一柄三尖两刃刀,走上了前方,神情淡漠:“刘辩,你个龟儿子。” 刘辩听闻秦广王莫名其妙骂了自己一句,平静的脸容里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愕然,想起上一代人之间的纠葛,卢植等人的甘愿战死,也就释然了:“你要是得胜归来,别说是骂孤一句了,就是给孤来上一拳,也绝不会还手。” 这句话憋了多几年终于是说出口的秦广王,倒不是真的想骂刘辩,指桑骂槐罢了,重点在于那个龟字,心情畅快,提起三尖两刃刀纵身一跃,劈向了两手握拳的石夷。 须弥间,气机滔滔。 一品天象里的佼佼者秦广王与只是一品金刚的石夷,你来我往的争斗个旗鼓相当,蓦地,十余位天人身后的汜水江面有一位相貌普通的蓑笠翁,撑着一只乌篷船飘荡过来。 来到岸边,系好麻绳,撤掉那一身老旧蓑笠,竟是消失了好久的上将军蒙恬,孤身一人走向了十一位武力超绝的最少也是一品指玄的天人,众目睽睽之下,有恃无恐的拖走了重伤垂死的无支祁。 重修庙宇恢复到一品天象光景的斗旗张月星将狰,早就因为刘辩以两脚羊的身份颐指气使天人,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得,现在又有两脚羊明目张胆拖走天人,太不把他们放在眼里,拔出一口大刀,火气上涌的就要冲过去,却被旁边好友的一句话惊悚的不敢乱动。 “他是秦始皇的心腹爱将。” 满肚子火气没地方发泄的张月狰,扫了一眼心怀鬼胎的烛老鬼,又默不作声的看了一眼天上,自嘲的笑了笑:“跟对大哥就是好。” 满身鲜血的蒙恬拖着无支祁,留下一路长长的血色痕迹,来到了刘辩面前,郑重其事且有些急迫的说道:“请三大王立即宰了他。” 杀个天人而已,一刀宰了十二名天人的刘辩,不介意自己的刀下再多一个刀下鬼,点了点头,一刀砍下了无支祁的脑袋。 今天,注定要被天上人间永远铭记,人间顶尖高手死绝,天上接连损失了十四名天人。 虎牢关城头上,少年诸葛亮第一个激动的站了起来,看向了戏志才周瑜荀攸三人,脸色凝重的三人同样是激动不已的站了起来,身体颤抖。 国势上涨。 如果说斩杀武帝童渊是屠龙,那么这一刻便是真正的收官。 数千年来天人垂钓人间气数,今日三人却要鱼肉天人。 00494 垄间田地青葱葱 戏志才作为熹平一代领军国士,庙算不可谓不深远,不可谓不算无遗策,屠龙局算死童渊也好,收官局鱼肉天人也罢,还不是戏志才隐藏在最深处的根本谋划。 这其中还有一些郭嘉的建议,从众多天人里挑选一位主动断绝鱼线的天人,河伯,雨师,尾火虎都在名单之内,正与秦广王打的难分难解的武痴石夷深受戏志才荀彧周瑜三人青睐,经过深思熟虑敲定了急于证明自己的尾火虎。 郭嘉剑走偏锋的挑选了谁也没想到的无支祁,结局也正如算定人心的郭嘉所预料,无支祁很快断绝了与天庭的因连,这才有了鱼肉天人的千古壮举。 戏志才图穷匕见的真正官子局,却不是这些利国利民的大业,在这位三礼国士眼里这一切不过是官子局所产生的余利,主公的安危才是庙算一连串大局的初衷。 鱼肉百姓自有揭竿而起,利国利民自有反馈,这股从善如流的反馈本意是用于融合刘辩体内的三教气运,没想到出现了水伯天吴这个变数,好在百利而无一害,提前初步融洽了三教气运。 更妙了,初步融洽的三教气运刚好可以在国势上涨的反馈里,加速融合,由于三教合流缓慢刘辩纹丝不动的境界,便可恢复攀登山道的正常速度了。 那一垄膏腴田地,青苗葱葱,起伏如浪,占尽了春风。 感知体内春风正得意的刘辩,扶着额头无奈一笑,盘膝坐下,再次如那道门真人坐忘仙崖,迎风而坐,不问世事。 倏忽间,一柄滴答着鲜血的三尖两刃刀,擦脸而过,插在了冰雪初融,青草依依,闭目微笑的刘辩身旁,被戏志才周瑜荀彧三人寄予厚望的秦广王,居然被石夷击杀了。 这位叔父荀彧选定的收官过后收尾人,荀攸早有耳闻,安排摸金校尉连他的祖宗十八辈都差的清清楚楚,一位与白衣剑神王越处于同一时代的老一辈高人。 在那座一手蚍蜉压胜天下的江湖,风头还没被白衣剑神王越完全盖住,委实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山巅人物,现在死在了石夷手中,荀攸登时笑的满面春风。 典韦也是生而金刚境。 世人不知,继太公姜尚以后的谶纬第一奇才诸葛亮,绘制了一幅二十四朝仙图,位列榜首的当之无愧是那位鸠虎吕布,排在第二的是那位得到王越童渊两位江湖第一人真传的枪剑双绝赵云,这也无可厚非,有了弹压江湖六十年这两位陆地神仙的倾囊相授,吕布的榜首位置都有些岌岌可危了。 至于前三甲的最后一个名额竟不是这几年风头无两的关羽,而是遭人诟病颇多的典韦,看似愚笨的典韦有着自己的一套心猿意马,树大招风,将甲都不愿担当的典韦,怎会按照荀攸的谋划刻意去宣扬。 至于史官是否会在主公的传记里寥寥提及几句,后世人是否会记得曾经有位壮士可让曹平北酣然入梦,想过,却不重要。 主公的安危重于一切。 今日石夷与秦广王的这一战过后,如果是大力宣扬,典韦的名声不敢说直追关羽,媲美赵云吕布应该没多大问题,胸中有无数腹案的荀攸,望向身材魁梧尤胜关二爷一筹却始终弓着身子的典韦,满目敬重,嘴角含笑。 典韦治军或许没有关羽飞鸟难过,作战没有吕布骑战第一的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戏志才周瑜二人不得不承认没能替主公招揽这么一位甲字第一号的护卫,莫大的遗憾,也是作为某主的莫大失职。 好在戏志才周瑜二人还有后续弥补手段,略微减轻了心中的遗憾,秦广王死在石夷手上不过半盏茶时间,一位亡命天涯的武将出现在了两军阵前。 仅剩的中坚一代武将皇甫嵩,谁都知道这位时来运转了,曾经因为站队惨遭清洗的他,终于熬到了二皇子刘协登基称帝,按理说皇甫嵩既是扶龙之臣,又是大汉王朝硕果仅存的几位名将,应该得到重用甚至是依为股肱才对,没想到居然跑到这处一品高手都朝不保夕的战场。 在沙场砥砺多年的皇甫嵩只是一品金刚,遍及天下的国祚气数恩泽也不曾落在他的头上,作为沙场宿将的他却比秦广王更有信心战胜石夷。 就在于沙场宿将四字,站在沙场上武将比起江湖侠客更难占据地利,单凭这一点已经有了战而胜之的可能。 皇甫世家的某一位先祖曾经做过白马寺的护法金刚,得授了一部说是当世第一徒手功夫也不为过的绝技,甚至前代的一位名家祭酒在与晚辈谈论天下武学时,把这门佛门绝技和翻天印相提并论。 皇甫嵩打小就在佛像舍利塔之间长大,年纪轻轻就得到了当时还是白马寺主持的莲池大师真传,后来投身沙场又得到了那时的沙场第一人霸典将军的悉心指点,对战同样是沙场出身的石夷,恰如其分。 戏志才知道自己已经没几年好活了,还有两名收官弟子要培养,还有大片山河没有走完,还有许多谋划的收尾没有完成,恨不得真的度日如年的他,待在一个地方这么久已经殊为不易,收官完毕,又有擅长阳谋大势的程昱在这盯着,先后三次作揖,匆忙离开了这里。 焚香煮茶的周瑜瞧见戏志才离开,冠玉脸容罕见的出现了一丝难色,荀彧离开了,有同样为瑚琏大才的荀攸接替,戏志才离开了,也有隐隐摘得国士名头的程昱继任,自己却还是孤家寡人一个,看来那件事要提前了。 城头上几经变幻,城下也是风雨骤起。 为了今天这一战,沐浴更衣过后的皇甫嵩,特意更换了一身素洁僧衣,一如当年在蒲团上蒙听佛门第一人的教诲,重拾佛心,更有匠心。 这个匠可作拳法巨匠,也可作沙场宿将,更是一种觉圆果满的超诸地位。 手臂横推,显现黄色。 “五指山。” 戏志才作为熹平一代领军国士,庙算不可谓不深远,不可谓不算无遗策,屠龙局算死童渊也好,收官局鱼肉天人也罢,还不是戏志才隐藏在最深处的根本谋划。 这其中还有一些郭嘉的建议,从众多天人里挑选一位主动断绝鱼线的天人,河伯,雨师,尾火虎都在名单之内,正与秦广王打的难分难解的武痴石夷深受戏志才荀彧周瑜三人青睐,经过深思熟虑敲定了急于证明自己的尾火虎。 郭嘉剑走偏锋的挑选了谁也没想到的无支祁,结局也正如算定人心的郭嘉所预料,无支祁很快断绝了与天庭的因连,这才有了鱼肉天人的千古壮举。 戏志才图穷匕见的真正官子局,却不是这些利国利民的大业,在这位三礼国士眼里这一切不过是官子局所产生的余利,主公的安危才是庙算一连串大局的初衷。 鱼肉百姓自有揭竿而起,利国利民自有反馈,这股从善如流的反馈本意是用于融合刘辩体内的三教气运,没想到出现了水伯天吴这个变数,好在百利而无一害,提前初步融洽了三教气运。 更妙了,初步融洽的三教气运刚好可以在国势上涨的反馈里,加速融合,由于三教合流缓慢刘辩纹丝不动的境界,便可恢复攀登山道的正常速度了。 那一垄膏腴田地,青苗葱葱,起伏如浪,占尽了春风。 感知体内春风正得意的刘辩,扶着额头无奈一笑,盘膝坐下,再次如那道门真人坐忘仙崖,迎风而坐,不问世事。 倏忽间,一柄滴答着鲜血的三尖两刃刀,擦脸而过,插在了冰雪初融,青草依依,闭目微笑的刘辩身旁,被戏志才周瑜荀彧三人寄予厚望的秦广王,居然被石夷击杀了。 这位叔父荀彧选定的收官过后收尾人,荀攸早有耳闻,安排摸金校尉连他的祖宗十八辈都差的清清楚楚,一位与白衣剑神王越处于同一时代的老一辈高人。 在那座一手蚍蜉压胜天下的江湖,风头还没被白衣剑神王越完全盖住,委实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山巅人物,现在死在了石夷手中,荀攸登时笑的满面春风。 典韦也是生而金刚境。 世人不知,继太公姜尚以后的谶纬第一奇才诸葛亮,绘制了一幅二十四朝仙图,位列榜首的当之无愧是那位鸠虎吕布,排在第二的是那位得到王越童渊两位江湖第一人真传的枪剑双绝赵云,这也无可厚非,有了弹压江湖六十年这两位陆地神仙的倾囊相授,吕布的榜首位置都有些岌岌可危了。 至于前三甲的最后一个名额竟不是这几年风头无两的关羽,而是遭人诟病颇多的典韦,看似愚笨的典韦有着自己的一套心猿意马,树大招风,将甲都不愿担当的典韦,怎会按照荀攸的谋划刻意去宣扬。 至于史官是否会在主公的传记里寥寥提及几句,后世人是否会记得曾经有位壮士可让曹平北酣然入梦,想过,却不重要。 主公的安危重于一切。 今日石夷与秦广王的这一战过后,如果是大力宣扬,典韦的名声不敢说直追关羽,媲美赵云吕布应该没多大问题,胸中有无数腹案的荀攸,望向身材魁梧尤胜关二爷一筹却始终弓着身子的典韦,满目敬重,嘴角含笑。 典韦治军或许没有关羽飞鸟难过,作战没有吕布骑战第一的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戏志才周瑜二人不得不承认没能替主公招揽这么一位甲字第一号的护卫,莫大的遗憾,也是作为某主的莫大失职。 好在戏志才周瑜二人还有后续弥补手段,略微减轻了心中的遗憾,秦广王死在石夷手上不过半盏茶时间,一位亡命天涯的武将出现在了两军阵前。 仅剩的中坚一代武将皇甫嵩,谁都知道这位时来运转了,曾经因为站队惨遭清洗的他,终于熬到了二皇子刘协登基称帝,按理说皇甫嵩既是扶龙之臣,又是大汉王朝硕果仅存的几位名将,应该得到重用甚至是依为股肱才对,没想到居然跑到这处一品高手都朝不保夕的战场。 在沙场砥砺多年的皇甫嵩只是一品金刚,遍及天下的国祚气数恩泽也不曾落在他的头上,作为沙场宿将的他却比秦广王更有信心战胜石夷。 就在于沙场宿将四字,站在沙场上武将比起江湖侠客更难占据地利,单凭这一点已经有了战而胜之的可能。 皇甫世家的某一位先祖曾经做过白马寺的护法金刚,得授了一部说是当世第一徒手功夫也不为过的绝技,甚至前代的一位名家祭酒在与晚辈谈论天下武学时,把这门佛门绝技和翻天印相提并论。 皇甫嵩打小就在佛像舍利塔之间长大,年纪轻轻就得到了当时还是白马寺主持的莲池大师真传,后来投身沙场又得到了那时的沙场第一人霸典将军的悉心指点,对战同样是沙场出身的石夷,恰如其分。 戏志才知道自己已经没几年好活了,还有两名收官弟子要培养,还有大片山河没有走完,还有许多谋划的收尾没有完成,恨不得真的度日如年的他,待在一个地方这么久已经殊为不易,收官完毕,又有擅长阳谋大势的程昱在这盯着,先后三次作揖,匆忙离开了这里。 焚香煮茶的周瑜瞧见戏志才离开,冠玉脸容罕见的出现了一丝难色,荀彧离开了,有同样为瑚琏大才的荀攸接替,戏志才离开了,也有隐隐摘得国士名头的程昱继任,自己却还是孤家寡人一个,看来那件事要提前了。 城头上几经变幻,城下也是风雨骤起。 为了今天这一战,沐浴更衣过后的皇甫嵩,特意更换了一身素洁僧衣,一如当年在蒲团上蒙听佛门第一人的教诲,重拾佛心,更有匠心。 这个匠可作拳法巨匠,也可作沙场宿将,更是一种觉圆果满的超诸地位。 手臂横推,显现黄色。 “五指山。” 00495 千里之外 第一章观星 帝都洛阳,观星台。 云海茫茫,万里无垠,浩渺无边的云雾海洋之间,一只只宛若美玉雕琢而成的仙鹤,翩然飞舞,落向了云海尽头一轮巨大的红日。 云海、仙鹤、红日交相辉映,流转变幻,形成了一副缥缈出尘的瑰丽画卷,令人心神为之一夺,久久不能自拔。 而在这仙鹤齐舞,朝霞流苏的壮丽画卷中,却有一名紫衣少年格格不入的站立在悬崖边缘,怔怔的望着东方冉冉升起的一轮红日,倚风出尘。 面前的景色如此缥缈、瑰丽、壮阔,却又有一丝寂寞。 朝阳初升,照亮了天地,照亮了万物,却始终照亮不了紫衣少年那张孤独的脸容。 紫衣少年怔怔的看着地上孤零零的影子,阳光不在,云海消散,仿佛整个天地间只剩下了他一个人,相伴左右的,只有这么一道影子。 “十几年了。” “我作为一名上校参谋,本来是坐飞机前往非洲,执行一个特殊任务。” “没想到半路上飞机出了事故,醒来之后,便成了未来只当了几个月皇帝的少帝刘辨。” “辩哥哥。”这时,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糯糯的声音,只见一名绝美少女一蹦一跳的走了过来,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犹如午夜潮生的两枚星辰,俏丽可爱之极。 刘辨看到俏丽少女的一刹那,孤独的脸容泛起了一丝笑意,如云霁初开,扫平了一切的阴霾:“婉儿。” 唐婉儿莲步轻动,揽住刘辨的手臂,笑吟吟道:“黄河中出现了一条上古螣蛇,传闻是上古赤帝的镇守。” “祖父说上古螣蛇即将分娩,让你去抢夺一条小螣蛇。” 刘辨一想起老槐树下,唾沫星子飞溅的猥琐老头,心中总有一些无奈:几年前自己想要学武,央求着母后找来一名九州八荒最厉害的高手,母后二话没说找来了一位九品高手。 九州八荒的高手一共分为九品,本来以为九品非常厉害,可谁知九品最低,一品最高,九品属于垫底的存在。 我可是太子刘辨,未来的大汉人皇,先不说一品四境的金刚、指玄、天象之类的超级高手,就算是二品宗师、三品小宗师也行,也不知道母后怎么想的,偏偏挑了一个九品低手。 如果不是老酒鬼在边疆摸爬滚打了数十年,练就了一身无人可比的保命功夫,早就换人了。 唐婉儿望着那张棱角分明的坚毅脸庞,水汪汪的大眼睛流露出一丝担忧道:“黄河浩渺不知多少亿万里,水中充斥着各种山海异兽,实在是太危险了,辩哥哥还是不要去了。” 思绪回转,刘辨伸出白皙的手指,轻刮唐婉儿的琼鼻,笑道:“我可是太子,自然有无数鹰犬供我驱使,不过是一条小小的螣蛇,手到擒来。” 唐婉儿轻咬朱唇,吹弹可破的脸蛋闪过一丝忧愁,更多的则是一种愤懑,正因为刘辨是太子,她才会担心,如今的大汉由宦官把持朝政,并且支持另一位皇子,他们巴不得刘辨走出雒阳,以便他们刺杀刘辨,改变皇位的继承人。 唐婉儿之前编织了无数劝解的话语,话到嘴边却又无法说出,只是笨拙的说了一句:“奴家不想你去。” 刘辨刀削般的脸容,划过一丝微笑,以及一抹森幽如深渊的冷冽,默默道:“距离黄巾起义只有几年时间了,不知道由于什么原因,我说不出超过这个时代的预言。” “在这之前,我必须积攒足够的实力,才能保证自己活下去。” 目光流转,他凝视面前俏丽可爱的绝代佳人,双手捧着略带一点婴儿肥的脸蛋道:“上古螣蛇出世,必然会吸引天下人的目光。” “一些能力强大的寒门子弟,绝不会放过这个名扬天下的机会,我一定要去,看看能否收服几位名声不显的国士和猛将。” “如果有一批二品宗师,甚至是一品金刚境的猛将辅佐,我立即清君侧铲除霍乱朝纲的宦官,到时候便可以提前登基,培养出一支可用的精兵,也能迎娶你了。” 唐婉儿听到迎娶你几个字,不禁羞红了脸,耳根烧烫,大眼睛流动着一股秋水,痴痴的说道:“辩哥哥,奴家等着你。” 这句声音不大的话语,却如一道惊雷在刘辨心底炸响,惊起了一层层涟漪。 他盯着面前温柔如水的绝代佳人,心中的万丈豪情几欲烟消云散,变作了无尽的柔情,眼前不禁划过了一张琴,一壶酒,两溪云。 两人相依相偎,看庭前花开花落,望天外云卷云舒。 “温柔乡,英雄冢。”刘辨暗自呢喃了一句,很快把这个想法甩出脑外,双眸更加坚定的看向了苍茫云海:“我很快就会回来。” 天上朝霞流苏,脚下白云滚滚,在这仿若瑶池天宫的人间仙境之中,一位紫衣少年,一位白衣少女,十指紧扣的走向了远方,走向了不知通往何处的远方。 第二章惊蛰 天都雒阳始建于上古黄帝时期,历经夏、商、周、东汉四大古老皇朝的建设,堪称是九州八荒第一帝都,城墙高约万丈可挡百万大军,城内三千长街十万巷弄,番邦商人、香车美女川流不息。 刘辨骑乘着一匹大宛良驹,怀抱脸靥晕红的唐婉儿,很快来到了与皇宫只有一墙之隔红符巷。 街道两旁飞檐流瓦的亭台楼榭,越是靠近高大巍峨的皇宫,越是富丽堂皇,但这条红符巷却是由清一色的青砖黑瓦建成,显得极为朴素,与周围雕梁画栋的王公府邸相比,甚至是有些寒酸简陋。 还没靠近,刘辨脸上划过了一抹无奈和温馨笑意,只见一棵老槐树下,一个瘦小枯干的老头,呲着一嘴的黄牙,唾沫星子飞溅的不知在说些什么,面前则是一群流着鼻涕、啃着手指的孩童。 “汪!”就在这时,刘辨的耳边忽地传来了一声狗叫,但他面前并没有任何品种的狗,只有一条拇指粗细的四脚蛇,一条撩开腿撒尿的四脚蛇。 四脚蛇见刘辨把唐婉儿抱下战马,突然像狗一样摇起了尾巴,一溜烟的跑到唐婉儿面前,不停的哈着舌头。 还没等四脚蛇靠近唐婉儿,刘辨面前出现了一只手,一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像鸡爪子一样的手,耳边也出现了那一声猥琐的嘿笑:“小花,最近跑哪去了,本大爷可想死你了。” 老酒鬼扯住了小黑蛇的尾巴,心中得意之极,伸出右手想要去掏胯下,想到小孙女在这里,赶忙改变了动作,轻扬斑白的鬓发,故作一副高声莫测的模样道:“这些年在我呕心尽力传授下,你已经有了我一成的实力,已经可以出师了。” “听说黄河中出现了一条上古小蛇,就交给你斩杀了,算是出师的考验。” “为师担心你实力不足,决定把二十年前小花偷吃的天上地下八荒六合星辰皓月太阳九州第一神刀锟铻刀,赐给你。” 话音落下,老酒鬼拎着四脚蛇的尾巴用力一甩,赫然从它的嘴中甩出了一柄刀。 一柄手掌宽的刀,而四脚蛇只有两指宽。 刘辨等着看好戏的神态瞬间大变,震惊、嗤笑、错愕最终化作了一种莫名的目光,看向了呲着满嘴黄牙傻乐的老酒鬼,当他看到长剑的颜色后,顿时有些无语。 这柄剑比土还土,比黄泥还黄。 刘辨拿在手中,心底泛起了一丝狐疑,竟然忍不住觉得老酒鬼是一名绝顶高手,这个念头没能维持多久,很快被他驱赶出脑外。 三年前,他可是亲眼看到老酒鬼从老槐树下挖出了一条半死不活的四脚蛇,准备煨出一锅香喷喷的蛇羹。 如果不是唐婉儿为人善良,不忍心看到一个活生生的小生灵死在她面前,制止了老酒鬼,说不定早就成为了他们的腹中之物,怎么可能在二十年前偷吃了他的神刀。 瞧这柄刀的模样,简直是土的掉渣,刘辨情愿相信四脚蛇是一条真龙,也不相信土黄色长剑是什么九州八荒第一神刀。 他暗自嗤笑一声,接过了老酒鬼手中的第一神刀,可谁知这柄刀不仅长得像泥石,就连重量也如泥石一般,赫然达到了上千斤。 刘辨一时没有防备,身子一踉跄,险些栽倒在地,若不是武道修为达到了四品,必然狼狈不堪的倒在地上。 “这”刘辨运起全身的气力,堪堪提起土黄色长剑,冷静的脸容闪过极大的异色,没有维持多久,猛然转过身子,神情戒备的凝视前方。 “咚咚——” 众人耳边忽地传来了一阵低沉且通透的马蹄声,声音如鲸龙长鸣,高亢穿云,一浪高过一浪,如一阵惊卷而起的云梦泽大潮,很快笼罩在了整个红符巷。 一名身穿百锻战甲,手持大斧的雄壮武将,率领五百铁骑,轰隆隆的策马狂奔而来,震动的整个红符巷‘簌簌’乱抖,墙头的青瓦‘噼里啪啦’掉落一地。 雄壮武将身高八尺,膀大腰圆,脸上长满了雄狮一般的毛发,最引人注意的是那一对双眼,一对凶残如上古螣蛇的竖瞳:“拜见太子殿下。” 五百铁骑齐刷刷的勒停战马,追随着雄壮武将一同单膝跪在刘辨身后,齐声道:“虎贲营,拜见太子殿下。” 刘辨心中微微一叹,看了一眼姿容绝代,眼角隐隐有泪光划过的唐婉儿,看了一眼汪汪乱叫,撩腿撒尿,总以为自己是一条狗的四脚蛇。 却始终没有看一眼裂开满嘴黄牙,嘿嘿傻乐的老酒鬼。 不过,刘辨握住锟铻刀的手指,加紧了三分,指甲都有些发白。 “走了。”刘辨风轻云淡的说了一声,紧抿着嘴唇,头也不回的走出了生活了四五年的红符巷。 “轰——” 就在刘辨转身的一瞬间,天空忽地划过一道霹雳,雷音滚滚,响彻云霄,震动的万里云海起伏翻滚,震动的漫天仙鹤嘶鸣乱叫。 在这一声惊天动地的春雷过后,缓缓流苏的琼云,化成了呼啸而来的乌云。 这一日,惊蛰。 第三章惊蛰 天都雒阳始建于上古黄帝时期,历经夏、商、周、东汉四大古老皇朝的建设,堪称是九州八荒第一帝都,城墙高约万丈可挡百万大军,城内三千长街十万巷弄,番邦商人、香车美女川流不息。 刘辨骑乘着一匹大宛良驹,怀抱脸靥晕红的唐婉儿,很快来到了与皇宫只有一墙之隔红符巷。 街道两旁飞檐流瓦的亭台楼榭,越是靠近高大巍峨的皇宫,越是富丽堂皇,但这条红符巷却是由清一色的青砖黑瓦建成,显得极为朴素,与周围雕梁画栋的王公府邸相比,甚至是有些寒酸简陋。 还没靠近,刘辨脸上划过了一抹无奈和温馨笑意,只见一棵老槐树下,一个瘦小枯干的老头,呲着一嘴的黄牙,唾沫星子飞溅的不知在说些什么,面前则是一群流着鼻涕、啃着手指的孩童。 “汪!”就在这时,刘辨的耳边忽地传来了一声狗叫,但他面前并没有任何品种的狗,只有一条拇指粗细的四脚蛇,一条撩开腿撒尿的四脚蛇。 四脚蛇见刘辨把唐婉儿抱下战马,突然像狗一样摇起了尾巴,一溜烟的跑到唐婉儿面前,不停的哈着舌头。 还没等四脚蛇靠近唐婉儿,刘辨面前出现了一只手,一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像鸡爪子一样的手,耳边也出现了那一声猥琐的嘿笑:“小花,最近跑哪去了,本大爷可想死你了。” 老酒鬼扯住了小黑蛇的尾巴,心中得意之极,伸出右手想要去掏胯下,想到小孙女在这里,赶忙改变了动作,轻扬斑白的鬓发,故作一副高声莫测的模样道:“这些年在我呕心尽力传授下,你已经有了我一成的实力,已经可以出师了。” “听说黄河中出现了一条上古小蛇,就交给你斩杀了,算是出师的考验。” “为师担心你实力不足,决定把二十年前小花偷吃的天上地下八荒六合星辰皓月太阳九州第一神刀锟铻刀,赐给你。” 话音落下,老酒鬼拎着四脚蛇的尾巴用力一甩,赫然从它的嘴中甩出了一柄刀。 一柄手掌宽的刀,而四脚蛇只有两指宽。 刘辨等着看好戏的神态瞬间大变,震惊、嗤笑、错愕最终化作了一种莫名的目光,看向了呲着满嘴黄牙傻乐的老酒鬼,当他看到长剑的颜色后,顿时有些无语。 这柄剑比土还土,比黄泥还黄。 00496 拂去身上衣 武道高绝如秦广王沙场悍勇如皇甫嵩接二死在了石夷手中,连三连四连上了贺镇远麹大胆,虎牢关这座国门已经无险可守了。 刘辩因为需要初步融合三教气运的缘故,陷入了玄妙的春风正得意境地,至少一天之内是醒不过来了,这一点在场的天人们每一个都瞧出了真章,异样心思生起。 趁人之危的趁机宰了刘辩,天人们倒没有这个念头,祖宗庇佑的好不容易陷入了坐忘,万一把这位能以长刀杀天人的凶人惊醒了,罪过可就大了。 还不如趁现在的大好时机,立即杀入虎牢关内宰了那些承载大年气运的武将们,既然得了长生,最是怕死,哪有天人还敢待在这里,巴不得早点回到天上做那逍遥仙人,甚至有不少天人想着从此再也不微服私访的,不在少数。 做事狠辣果决的烛老鬼见众天人有了这等心思,只因为缺了主心骨谁也不敢挑明,上前走了几步,按住了心生感应准备与夏族大金刚分出个你死我活的石夷:“诸位,可以去打草谷了,再不去眼前这个汉朝皇帝醒过来,到时就不是打草谷了,我等还能活着就不错了。” 一想到生死,心思骚动的众天人当场是极度的不安,再也耐不住性子在这进退两难了,纷纷开始鼓动体内的气机,跟在烛老鬼身后一起杀入虎牢关。 收尾棋子的接连死亡,超出了程昱周瑜荀攸三人的预期,虎牢关内的名将还未苏醒更是让这三位瑚琏大才心神不宁,难不成除了真如郭嘉所说,水他娘的太满了。 万一这些波澜壮阔大年的名将们真的夭折在这里,无人应对草原上的四鹰十八天狼,到那时可就不是神州陆沉那么简单了,保不齐真的会出现五旗乱华十室九空的灭种亡族恐怖境地。 向来视作旁门左道的谶纬,曾有一本被奉为了经典,那便是姜太公所作的万年歌,极少数人能够接触到,走上书山山顶的周瑜程昱荀攸三人恰巧是看见了那卷竹简,其中阐述的五胡乱华,使得大部分瑚琏大才泪洒当场,共同宣誓要阻止这场汉室灾难的发生。 还有几位瑚琏大才是不相信的,一汉当五胡四千多万人口的大汉王朝怎么会被区区二三百万杀的几乎灭族,不过近几年由于继姜太公以后的谶纬第一人诸葛亮,推衍了一卷也可被后世奉为经典的《马前课》,佐证了《万年歌》的说法,不信也得信了。 虽说《马前课》只有瑚琏大才也难能有几人看得懂的卦象,也只是推衍了开头,但是那天打雷劈的惊人光景,许多稷下学宫的学子可是有目共睹的。 辛亏是大祭酒郑玄说动了阎罗,派遣十殿阎罗在一旁守护,被誉为武有吕布文有诸葛的诸葛亮,早就惨死在那场天打雷劈的天谴里了,即便是这样,十殿阎罗当成被劈死了八位,只剩下了阎罗和秦广王两人。 始终隐于幕后的程昱,既然从戏志才手里接过了中兴汉室的大旗,当仁不让的站了起来,望向城下突然当那领头羊的烛老鬼,肃声道:“难道你们想背弃与主公的约定,就不怕主公醒过来一个一个的宰了你们这些所谓的天人?” 程昱的声音不大,守卫虎牢关的步弓手除了靠近的几个没谁听得清了,耳目聪灵的天人们却是听的真真切切,躁动不已的心思立即如被浇了一大桶数九寒冬的河水,再也没有一位天人敢于私自乱动了。 烛老鬼心智极其坚韧,当然不会因为这个小插曲就更改了已经敲定的事宜,神情不屑:“只要你能做出来第二个宣武帝,自然会遵守约定,至于现在,你们这些两脚羊已经没了对等的资格。” “约定?蛟龙会遵守与鱼虾的约定?” 众天人心头大定。 “是吗?” 夕阳西下。 一位白衣男子出现在血红的夕阳下。 天是红的,地是血的,人却是白的。 那是怎样的白? 白的像冰霜,像是白骨,就像是死亡! 白衣男子静静站在那里,众天人的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大小,浑身颤抖,动也不敢动一下,仿佛望见了仙人白骨累累。 自比蛟龙的烛老鬼,嘴唇颤抖,前后三次闭上眼睛又睁开,实在是不敢相信他居然是他。 “白白白起!?” 白衣男子嘴角轻轻勾起,自顾自的抚摸悬挂在腰间的竹刀木剑,自言自语:“刀名山清,剑名水秀。” 山清水秀! 三名曾经参与过那场战国大年的天人,脚下一软,以他们得入天门的陆地神仙身份差点瘫倒在地,心中不停的在念叨一句话,武安君白起怎么来了。 无一人念叨怎么活过来了。 这三位天人纵是亲眼瞧见过这位被五大旗主联手钉死在咸阳城门之上,可还是没有一人相信这位真的会死,白起两个字足矣。 烛老鬼现在打死也不敢上去与白起有过多的瓜葛,常言道母凭子贵,子凭父显,那两个再是寻常不过的字,比起七杀还要克制命格。 有些豪杰为了彰显自己出生的与众不同,敢说自己是赤帝转世,敢说自己是真武大帝转世,也敢说自己是七杀降世,却没有一人敢说自己是白起转世。 战国以前,白起二字与张三李四没什么区别,再是寻常不过了,战国以后,数百年来几乎是没有一人的命压的住白起两个字,嫡系后人则是连白字都不敢使用了,改用老祖宗的封邑为姓。 也因为这两个字,布衣隐相程昱一直在寻找白起的直系后人,锟铻刀再是怎么克制天人,还是需要主公亲临战场,由于武安君白起的遗泽,直系后人里所占宗祠气数最浓郁者,如李进压胜吕布般,压胜天人。 最让天人们痛恨和恐惧的,这个压胜还在于源远流长,每一代的武安君宗祠气数最浓郁者,皆是压胜天人。 白起向前几步,距离刘辩没多少距离的天人们全部慌不择路如丧家之犬的向后倒退,栽进了汜水河里。 白起没去看一眼,似是对天人们的畏惧早就习以为常,只是郑重走到了刘辩身边。 恭敬行礼:“臣白起拜见三大王。” ———————— 前朝第一名将人屠白起死而复生,本就命悬一线的曹操以及重新聚拢了数万士卒的袁绍袁术,更加的苦不堪言,尤其是袁术再三确认那人真的是一生戎马屠杀两百多万六国将士的白起,掉头就跑,暗恨该死的纪灵还不醒过来,害得他睡觉都不安稳。 武道高绝如秦广王沙场悍勇如皇甫嵩接二死在了石夷手中,连三连四连上了贺镇远麹大胆,虎牢关这座国门已经无险可守了。 刘辩因为需要初步融合三教气运的缘故,陷入了玄妙的春风正得意境地,至少一天之内是醒不过来了,这一点在场的天人们每一个都瞧出了真章,异样心思生起。 趁人之危的趁机宰了刘辩,天人们倒没有这个念头,祖宗庇佑的好不容易陷入了坐忘,万一把这位能以长刀杀天人的凶人惊醒了,罪过可就大了。 还不如趁现在的大好时机,立即杀入虎牢关内宰了那些承载大年气运的武将们,既然得了长生,最是怕死,哪有天人还敢待在这里,巴不得早点回到天上做那逍遥仙人,甚至有不少天人想着从此再也不微服私访的,不在少数。 做事狠辣果决的烛老鬼见众天人有了这等心思,只因为缺了主心骨谁也不敢挑明,上前走了几步,按住了心生感应准备与夏族大金刚分出个你死我活的石夷:“诸位,可以去打草谷了,再不去眼前这个汉朝皇帝醒过来,到时就不是打草谷了,我等还能活着就不错了。” 一想到生死,心思骚动的众天人当场是极度的不安,再也耐不住性子在这进退两难了,纷纷开始鼓动体内的气机,跟在烛老鬼身后一起杀入虎牢关。 收尾棋子的接连死亡,超出了程昱周瑜荀攸三人的预期,虎牢关内的名将还未苏醒更是让这三位瑚琏大才心神不宁,难不成除了真如郭嘉所说,水他娘的太满了。 万一这些波澜壮阔大年的名将们真的夭折在这里,无人应对草原上的四鹰十八天狼,到那时可就不是神州陆沉那么简单了,保不齐真的会出现五旗乱华十室九空的灭种亡族恐怖境地。 向来视作旁门左道的谶纬,曾有一本被奉为了经典,那便是姜太公所作的万年歌,极少数人能够接触到,走上书山山顶的周瑜程昱荀攸三人恰巧是看见了那卷竹简,其中阐述的五胡乱华,使得大部分瑚琏大才泪洒当场,共同宣誓要阻止这场汉室灾难的发生。 还有几位瑚琏大才是不相信的,一汉当五胡四千多万人口的大汉王朝怎么会被区区二三百万杀的几乎灭族,不过近几年由于继姜太公以后的谶纬第一人诸葛亮,推衍了一卷也可被后世奉为经典的《马前课》,佐证了《万年歌》的说法,不信也得信了。 虽说《马前课》只有瑚琏大才也难能有几人看得懂的卦象,也只是推衍了开头,但是那天打雷劈的惊人光景,许多稷下学宫的学子可是有目共睹的。 辛亏是大祭酒郑玄说动了阎罗,派遣十殿阎罗在一旁守护,被誉为武有吕布文有诸葛的诸葛亮,早就惨死在那场天打雷劈的天谴里了,即便是这样,十殿阎罗当成被劈死了八位,只剩下了阎罗和秦广王两人。 始终隐于幕后的程昱,既然从戏志才手里接过了中兴汉室的大旗,当仁不让的站了起来,望向城下突然当那领头羊的烛老鬼,肃声道:“难道你们想背弃与主公的约定,就不怕主公醒过来一个一个的宰了你们这些所谓的天人?” 程昱的声音不大,守卫虎牢关的步弓手除了靠近的几个没谁听得清了,耳目聪灵的天人们却是听的真真切切,躁动不已的心思立即如被浇了一大桶数九寒冬的河水,再也没有一位天人敢于私自乱动了。 烛老鬼心智极其坚韧,当然不会因为这个小插曲就更改了已经敲定的事宜,神情不屑:“只要你能做出来第二个宣武帝,自然会遵守约定,至于现在,你们这些两脚羊已经没了对等的资格。” “约定?蛟龙会遵守与鱼虾的约定?” 众天人心头大定。 “是吗?” 夕阳西下。 一位白衣男子出现在血红的夕阳下。 天是红的,地是血的,人却是白的。 那是怎样的白? 白的像冰霜,像是白骨,就像是死亡! 白衣男子静静站在那里,众天人的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大小,浑身颤抖,动也不敢动一下,仿佛望见了仙人白骨累累。 自比蛟龙的烛老鬼,嘴唇颤抖,前后三次闭上眼睛又睁开,实在是不敢相信他居然是他。 “白白白起!?” 白衣男子嘴角轻轻勾起,自顾自的抚摸悬挂在腰间的竹刀木剑,自言自语:“刀名山清,剑名水秀。” 山清水秀! 三名曾经参与过那场战国大年的天人,脚下一软,以他们得入天门的陆地神仙身份差点瘫倒在地,心中不停的在念叨一句话,武安君白起怎么来了。 无一人念叨怎么活过来了。 这三位天人纵是亲眼瞧见过这位被五大旗主联手钉死在咸阳城门之上,可还是没有一人相信这位真的会死,白起两个字足矣。 烛老鬼现在打死也不敢上去与白起有过多的瓜葛,常言道母凭子贵,子凭父显,那两个再是寻常不过的字,比起七杀还要克制命格。 有些豪杰为了彰显自己出生的与众不同,敢说自己是赤帝转世,敢说自己是真武大帝转世,也敢说自己是七杀降世,却没有一人敢说自己是白起转世。 战国以前,白起二字与张三李四没什么区别,再是寻常不过了,战国以后,数百年来几乎是没有一人的命压的住白起两个字,嫡系后人则是连白字都不敢使用了,改用老祖宗的封邑为姓。 也因为这两个字,布衣隐相程昱一直在寻找白起的直系后人,锟铻刀再是怎么克制天人,还是需要主公亲临战场,由于武安君白起的遗泽,直系后人里所占宗祠气数最浓郁者,如李进压胜吕布般,压胜天人。 最让天人们痛恨和恐惧的,这个压胜还在于源远流长,每一代的武安君宗祠气数最浓郁者,皆是压胜天人。 白起向前几步,距离刘辩没多少距离的天人们全部慌不择路如丧家之犬的向后倒退,栽进了汜水河里。 白起没去看一眼,似是对天人们的畏惧早就习以为常,只是郑重走到了刘辩身边。 恭敬行礼:“臣白起拜见三大王。” ———————— 前朝第一名将人屠白起死而复生,本就命悬一线的曹操以及重新聚拢了数万士卒的袁绍袁术,更加的苦不堪言,尤其是袁术再三确认那人真的是一生戎马屠杀两百多万六国将士的白起,掉头就跑,暗恨该死的纪灵还不醒过来,害得他睡觉都不安稳。 00497 大汉有春 程昱周瑜荀攸三人才智高绝没错,但他们掌握的情报明显少于地府贾诩,先天上已经晚了这位国士一步,对于顶尖国士来说,一招先手往往能决定一盘棋局的胜负,甚至是决定大势走向。 这便是戏志才致力于发展太常寺如今的绣衣指使的重要原因,手中情报远远多于程昱周瑜荀攸二人的贾诩,已经找到了破局的关键。 南郊大营里,一封有一封的急报不停的送到孙坚手中,全军将士厉兵秣马,孙坚本人更是焦躁不已,那口古锭刀几次拔出又都插回了刀鞘。 虎牢关眼看就要被攻克,孙坚何尝不是心急如焚,在沙场混了这么多年混了一个江东猛虎是没错,但那是说作战果敢,至于沙场弓马骑射上只能算是还算可以。 普通的再普通不过的一品金刚,没有巨毋霸那般占尽八斗金刚气数,也没有长子孙策学自霸王项羽的神仙手,在沙场上冲锋陷阵是够用了,但是对于精于武学并且得入天门的天人,只能是一盘菜。 手握数万精兵,却没有用武之地,孙坚从没受过这么憋人的窝囊气,只能是焦躁不安的在大营内等着,静等一个切入战场的好时机。 好在儿子身边有那位据说是龙且的悍将守护,拼了老命不要,孙坚也会强行率领大军冲击二十几万草原胡骑,拼一拼那个一线生机。 哪有父亲坐看孩儿等死的道理。 更好在生死与共多年的好兄弟程普、黄盖、韩当、祖茂四人已经醒过来了,全部进入了二品,过去天下人敬仰万分的二品宗师,现在只能是私底下称呼一句二品小宗师了。 弓马骑射上更进一步是个喜人的消息,还是一条极好的好兆头,既然程普黄盖韩当祖茂四人已经醒了,那么长子孙策也应该是快了,孙坚这才稍稍放心。 站在一张粗略山河走势图前方的孙坚,蓦地按住了古锭刀,虎视大帐门口:“谁。” 披挂甲胄虎背熊腰的程普黄盖韩当祖茂四人,呛啷一声,拔出了腰间的环首刀,迅速靠近大哥孙坚,站在了四个角上。 布帘掀开,走进来一位手持白纸寿字灯笼的无脸儒生,孙坚脑子里立即浮现了一个名字,但是瞧他的身高身材又不是,气氛愈发凝重的问道:“判官贾诩?” 巴不得直到老死全天下都不知道自己的名讳的贾诩,自然不会到处宣扬自己的大名,如今名扬天下搞得是人尽皆知,一切都是程昱的功劳。 一连大半个月以来,贾诩已经是第三次听到外人交出自己的名讳,脸上不动声色,心里谋算着哪天一定要还回去。 形势紧急,贾诩也不是喜欢卖关子故弄玄虚的谋士,直截了当的开门见山:“我有破局之策,不知道孙将军能否赏杯茶喝。” 孙坚征战沙场多年从不需要旁人的护卫,尤其是袍泽兄弟拿自己的命换取他活命,又不愿拒绝四个老兄弟的好意,只能是任由他们拱卫在身边,瞧见来人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儒生,大手一挥:“贾先生,请。” 贾诩倒不是真的想要喝茶,不过是一句托词罢了,精于算计人心不比郭嘉差上多少的贾诩,早就算定这杯茶喝定了,不紧不慢的走到了山河形势图面前,手指点在了一座城池。 “新郑。” 孙坚不愧为能与曹平北曹操齐头并进的将帅,一点就通,哈哈大笑着坐在了案几后方,心神大定:“不瞒贾先生说,本将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是在推算二十几万草原胡骑放置粮草的辎重中心在哪里。” “靠近黄河的邺城、四通八达的巨鹿、就连已经破烂不堪的汲县都派遣斥堠去查探了,都没发现有辎重队进出,本来正准备派遣人赶往更北的中山国,没想到狡猾的公孙须朴根居然把辎重重地放在了黄河以南的新郑。” “但是二十几万人和更多那匹所需要的粮草是怎么运过去的?就算是有神仙本事,这么多的粮草也不可能没有一点动静。” 贾诩再次说了一个名字,这次不是城池,而是一个人名:“皇甫规。” 孙坚恍然大悟,猛地一拍案几:“对啊,我说西壁垒一战过后,皇甫规所率领的几十万南线大军遗留的粮草哪里去了,原来是被那帮草原蛮夷藏了起来。” 不再怀疑的孙坚,注视贾诩,说出了最后一条疑虑,也是要求:“本将需要一支敢于冲击数十万草原胡骑的劲旅,缠住来去如风的草原控弦之士。” ———————————— 朱儁自刎的一瞬间,有两位参与了这场庙算的国士之才将要为他陪葬,魏延知晓了这个消息,想必是会得到不少的安危。 轸水蝮的口水已经滴答在雪白色城头上,冒出了几道白气,味道令人作呕,程昱周瑜两人差点被这股直冲脑门的恶臭,熏的当场昏厥。 绿色。 鹦哥儿绿色。 城头上陡然出现了一抹绿色。 仿佛一片缟素的山川大地只剩下了那抹绿色。 那抹绿色突然踩着一具尸体跃下了虎牢关,一具无头的尸体,一具生前喜欢吸食人脑死后却无头的尸体。 如流星坠地。 弃马步行的关羽,一脚踢在了青龙偃月刀柄尾,一手捋开长髯,开始奔跑。 拖刀奔跑。 一人杀向了即将冲到刘辩面前的十几位顶尖天人。 风雨飘摇。 漫天大雪陡然变作了风雨,如一棵冬至里的枯木,等来了春风的吹拂。 春风化雨。 关羽的手温热,心温热,刀锋更是比那赤胆忠心还要温热。 擦肩而过。 又是一具天人尸首。 手起刀落的关羽,呵了一口雾气,步伐渐慢,春意更浓,每走一步脚下都会发出一层青青草地。 枯木逢春。 天人们反应过来停下脚步,关羽也停下了步伐,脚下踩着第三具天人尸首。 石夷! 这场悄无声息的厮杀真如春风化雨,无声无息,三位垂钓人间气数的天人,化作了一堆孕育沃土的肥料。 关羽拄刀抚髯站在汜水河畔,杨柳依依,青草长长,如夫子在川上。 夫子留下了警世言语,关羽始终微眯着丹凤眼,不言不语。 虽没有论语传世,却也在昭告天上人间。 我关云长站在哪里,大汉疆土,那里便会四季如春。 00498 脸上有春 南郊的孙坚精挑细选了一支八千人精兵,人衔枚马裹蹄,迅速赶往了二十几万草原胡骑放置粮草的辎重要地,也是关乎这一战成败的首要冲会,春秋时郑国的国度新郑。 吸引数十万控弦之士注意力的人选,即便是贾诩笃定的说出曹操,孙坚还是会抱有迟疑态度,可是当贾诩说出那个人的名讳以后,孙坚却是喟然长叹。 天下人里也只有这一位会让孙坚真正放心,不必担忧腹背受敌了。 北郊大营,刘备同样是在收拾行装,大相径庭的是孙坚是恨不得八千精兵都会遁地术,一点也别引人瞩目,刘备则是大张旗鼓,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要开拔了。 马厩前,已经是手握数万精兵诸侯的刘备,还是穿着那件破旧长袍,沉默寡言,微微驼着身子,一手抓着一把草料不停的去喂眼前这匹神俊千里马,一手轻轻刷着鬃毛。 曹操麾下的典韦没有接纳国祚气数,刘辩的二弟关羽也没有接纳国祚气数,刘备身旁的公孙曲阿同样是放弃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遇。 这几年因为受到刘备潜移默化的影响,公孙曲阿脸上的癫狂之意明显少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生人莫近的冷漠。 站在外围不停的来回踱步的简雍,实在是按耐不住了,压下心中对于这个吃人恶鬼的恐惧,走到了主公身前三步左右的距离,再往前就不敢走了,其实倒也不是不敢走,而是有几缕白丝在三步外飘忽不定。 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剑气剑罡了。 摸清主公心思的简雍,这些年说出的激昂慷慨建功立业言辞越来越少了,逐渐变得与凡是保持沉默的陈到没什么两样,不是简雍已经对主公彻底失望,而是在等,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现在这个档口便是。 外有仁义之名传遍天下,内有数万精兵掌控在手,还有什么时机比得过现在,简直就是老天爷第二次赏饭吃。 细细想来,简雍甚至有些感谢自己的没能劝阻主公,感谢主公的坚守本心,这才换来了汝南袁氏家主袁绍都敬重有加的仁义之名。 虽说这些在主公看来都是虚名的东西,全部都是无心插柳的结果,却也印证了佛门宣扬的那句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老天爷再怎么垂青,再怎么赏饭吃,能够赏第二次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要是再不好好把握住,实在是前愧对祖宗后有愧后代子弟。 简雍说什么也不会让主公再次放弃这次的大好时机,甚至做好了以死直谏的准备,只要主公不肯答应自己,立刻拔剑自刎。 “主公。”手掌按在八面汉剑上的简雍,再次仔细斟酌了一番措辞,没有什么纰漏,郑重其事的开始长篇大论:“主公,现在的天下局势如何,想必主公比我还清楚。” “天下大乱,民不聊生,老百姓的日子可以说是生不如死,主公不是想要让乡里百姓过上好日子嘛,现在正有一个大好的机会摆在面前。” 趁势而起,称王做霸,用来劝谏袁术这些眼里只有利益的自私自利之辈,无往不利,用在刘备身上,翻不起任何的浪花,能与鲁肃成为好友的简雍,自然不会南辕北辙的说这些废话,只能是拐弯抹角的引导主公拥兵自重。 正如简雍所预料,沉默寡言一把一把喂着草料的那只右手,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停顿,虽然动作很是轻微,但怎么能瞒得过注意力全在刘备身上的简雍, 再次加了一把火:“那些庄稼人的生死主公可以不在乎,但是主公作为汉室宗亲有没有为大汉王朝想过。” “大汉王朝经过这两次的大乱,千疮百孔,急需一位贞干之士中兴汉室,或者是辅佐宣武帝中兴汉室,还我大汉一个朗朗乾坤,再造一个万国来朝歌舞升平的大汉王朝。” 刘备突然顿住了,下意识拿起腰间的蜀锦绣袋,放在手心,轻轻掂量。 主公已经有所意动,心中大喜的简雍急忙趁热打铁,免得主公真的因为贾诩的一句话,率领可以当做帝王之基的数万精兵,跑去送死:“行,这些主公都可以不在乎,可是主公没有没为令尊大人想过。” 一缕浮动白丝陡然划过了简雍的脖子,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线,遭到死亡威胁的简雍,愈发的亢奋,甚至是狂热,因为这条血线代表着公孙曲阿感受到了主公的心境。 恼怒。 大汉儒生岂有怕死的道理,有的只是慷慨赴死:“还有令堂。” 微微驼着身子,背对简雍的刘备,终于是转过身来,那张黝黑的脸容还是一如既往的淳朴,只不过双眼闪过了一丝简雍从未见过的亮度。 刘备的母亲生前过的困苦,尤其是在丈夫死后,只能是操持贱业,织席贩履为生,贫苦出身的她哪里懂得什么大道理,更没什么忌讳,时常念叨同样是姓刘,我怎么没有做贵人的命。 言传身教。 只是一句小小的埋怨,却被刘备牢牢记在了心里,想着哪天建功立业了,为母亲求来一个诰命夫人。 正如简雍所说,眼前就是一个大好时机,只要牢牢掌控住这数万精兵,别说是一个诰命夫人,就是为父亲求来一个追封的列候也不成问题。 付出的代价不过是坚守多年的仁义二字。 不过? 攥紧蜀锦绣袋的刘备,抬头看向了天空,那里没有小说轶闻里渲染的父亲突然出现的脸庞,只有父亲留下的一句话。 儿啊,以后不要低头看脚底下的沟渠,记得抬头多看看天空,无论日子过的怎么艰难,无论心里有多少的引诱,一定要多看看天空。 看一看清澈纯真,看一看阳光明媚,更看一看自己的那颗心是不是还能堂堂正正。 微驮着背,蹲在地上的刘备,站了起来,直视面前言辞诚恳的谋主,看的这位信奉君子坦荡荡的稷下名士,目光躲闪。 黝黑脸庞,扬起了那抹熟悉的淳朴笑容:“炒豆众人吃,炸锅一人事。” 00499 北方马蹄声如海 刘备大张旗鼓的率领大军开拔,并没有第一时间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趁着夜色偷袭草原胡人,而是依照贾诩早就敲定的计策,等到日上三竿,不快不慢的率领数万大军从二十几万草原胡骑面前招摇过市。 绕了一大圈,在第三日午时驻扎在了梅山,黄河以南地势开阔,一马平川,对于草原胡骑的有利程度丝毫不逊色平坦的草原,唯一的险要地利就是这座梅山。 梅山向南越过三四座城池,便是孙坚正在进攻的新郑,守卫新郑的万夫长连续派遣了十几支控弦游骑赶往虎牢关汇报军情,无一例外,全部被地府的刺客拦截了下来。 刘备驻扎在梅山,一方面挡住草原胡骑南下驰援新郑的道路,另一方面做出了佯攻新郑的姿态,很快吸引了公孙须朴根的注意力。 万一有草原游骑突破了地府刺客的封锁,公孙须朴根也只会以为是刘备在攻打新郑,不会长途跋涉的绕道驰援新郑,只会按部就班的先行拿下梅山,攻打新郑的小股敌人很快就会瓦解。 贾诩凭空推衍的一切,居然是与实际情形出奇的吻合,公孙须朴根俨然成了贾诩手里的棋子,一步一步按照既定的谋划,展开了进攻。 入眼尽是白茫茫一片的大地上,涌现了一股人数多达上万的草原胡骑,由乌桓万夫长那楼负责这一次的进攻。 披挂破旧红漆札甲的刘备,衣冠气质与胯下千里马的卢一点也不匹配,腰间两柄破烂八面汉剑,越发凸显的他毫无主将风采。 偏偏是极其的引人瞩目。 四处救火救了六七年的刘备,不敢说沙场交锋的本事胜过曹操,但是早就养出了一股边塞宿将才有的心气,面对上万胡骑奔腾过来的骇人光景,心里不曾有半点的畏惧,也没有一丝兴奋,有的只是沉着应对的沉稳。 过膝的双臂,快速拔出了八服更国,刘备瞬间绽放出一股奇异光彩,此时此刻,众将士才明白为何衣着比起伍长什长还不如的刘备,会那么的引人瞩目。 “冲阵!” 竟不是原地固守,而是率军冲锋。 —————— 虎牢关前春风正得意的刘辩,似是受到了四季如春的感染,睁开了双眼,那方辛苦造就的一垄青苗,经过悉心浇灌,春雨飘洒,那十二株青苗造化成了三十六株。 摇曳生姿。 伸出手指轻轻一弹,发出了细如蚊蝇振翅的弹指声,那一身所学驳杂的武学终于是厚积薄发的融会贯通了。 弹指叩长生,叩指即指玄。 站起身来的刘辩只觉得通体舒泰,脉络间似乎是挖掘了一条贯通南北的大运河,气机运转再无任何的滞涩,气机流转虽说达不到世间公认的气机最盛黄汉升那般的一气八百里,三四百里总是有的。 这已是极为惊人的通玄光景,独战世间指玄八斗气数的大指玄于吉,曾经在气机流转方面自愧不如黄忠,等到黄忠醒过来以后,怕是能够达到王越在世也会自愧不如的一去九百里,甚至传说中唯有妖后妲己领略过的一去千里。 手指再次轻轻一弹,敲击在了锟铻刀刀面上,声音本应该是越远越小,一反常态的由一道清脆铿锵,传递出去,落在河对岸的天人耳中,轰鸣如晨钟暮鼓。 “指玄,指玄。”刘辩伸了一个懒腰,神情慵懒:“原来这就是指尖玄妙如神明。” 刘辩的指玄相比较一般的指玄高人有着极大不同,因为三教气运的缘故对于天地脉络的洞悉,几可媲美世间大指玄。 不过看得见摸不着,需要潜心的砥砺几年,顺理成章进入大指玄都不成问题。 三教气运的妙用无穷,还远远不止于此。 众天人面对关羽已经是力有不逮,这些肩负着各自旗主嘱托的天人们倒不是杀不了关羽,只是不愿意为他人做嫁衣罢了,红脸长髯汉子连正值巅峰的石夷都是一刀切了,想要消磨光红脸长髯汉子的意气,起码需要再破碎几位天人,谁愿意做这等得力不讨好的事情。 现在一刀杀了十二天人的凶人刘辩再次醒了过来,虽没了当时的意气,但是境界上却是更上了一层楼,已经是彻底绝望了,还有不少天人产生了这一次垂钓人间气数会以失败而告终的啼笑皆非念头。 心计阴沉的烛老鬼武学超凡入圣不说,庙算上也是半点不差荀彧戏志才这些国士,二十几万草原胡骑便是他预留的不到万不得已,或者是濒临不可能存在的绝境才使用的后手。 可这预留了许久的后手,人数不知为何锐减了不少,二十几万打小长在马背上的儿郎们还剩下二十来万,大批控弦之士莫名其妙的不见了。 公孙须朴根收到传诏骑着那匹仅次于千里马的大宛良驹,脸色凝重的打马走来,眉间的疑云在来到老祖宗面前,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极大的惊恐:“老祖宗,孩儿有个坏消息要告诉你老人家。” 就在第一批赶往南方的儿郎们离开以后,烛老鬼装作若无其事的问了一句,知晓了一些细枝末叶,却很快攀附上了主干,摸清了近乎所有突发情况的脉络。 气运浓郁的刘备和孙坚两人联手,夺下二十几万控弦之士粮草重地,早在烛老鬼的预见之内,没有明说,是因为根本无需在乎。 垂钓人间气数完毕,这些后人的生死,其实并不怎么重要,全部死在了这里才好,大单于檀石槐的地位才会更加稳如阴山,真正归于一统的草原,才能发挥出鲸吞天下的能量。 烛老鬼摆了摆手,下达了微服私访以来的第一道命令:“千人为队,由骁勇的千夫长带领,一队一队的去消磨刘辩和关羽的气机,记住不能操之过急了。” 就在这时,雪色平川上响起了排山倒海的铁骑奔腾声。 当头一人,一身孝衣,手拿陶盆。 当年义父死后,我听先生的,现在那帮父死子承母兄死弟妻嫂的畜生,竟敢欺负我丁原的弟弟。 去他娘的边塞空虚,去他娘的国门大开,去他娘的洪水滔天,出征! 十五万并州狼骑至。 刘备大张旗鼓的率领大军开拔,并没有第一时间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趁着夜色偷袭草原胡人,而是依照贾诩早就敲定的计策,等到日上三竿,不快不慢的率领数万大军从二十几万草原胡骑面前招摇过市。 绕了一大圈,在第三日午时驻扎在了梅山,梅山四周开阔,一马平川,对于草原胡骑的有利程度丝毫不逊色平坦的草原,唯一的险要地利就是这座梅山。 梅山向南越过三四座城池,便是孙坚正在进攻的新郑,守卫新郑的万夫长连续派遣了十几支控弦游骑赶往虎牢关汇报军情,无一例外,全部被地府的刺客拦截了下来。 刘备驻扎在梅山,一方面挡住草原胡骑南下驰援新郑的道路,另一方面做出了佯攻新郑的姿态,很快吸引了公孙须朴根的注意力。 万一有草原游骑突破了地府刺客的封锁,公孙须朴根也只会以为是刘备在攻打新郑,不会长途跋涉的绕道驰援新郑,只会按部就班的先行拿下梅山,攻打新郑的小股敌人很快就会瓦解。 贾诩凭空推衍的一切,居然是与实际情形出奇的吻合,公孙须朴根俨然成了贾诩手里的棋子,一步一步按照既定的谋划,展开了进攻。 入眼尽是白茫茫一片的大地上,涌现了一股人数多达上万的草原胡骑,由乌桓万夫长那楼负责这一次的进攻。 披挂破旧红漆札甲的刘备,衣冠气质与胯下千里马的卢一点也不匹配,腰间两柄破烂八面汉剑,越发凸显的他毫无主将风采。 偏偏是极其的引人瞩目。 四处救火救了六七年的刘备,不敢说沙场交锋的本事胜过曹操,但是早就养出了一股边塞宿将才有的心气,面对上万胡骑奔腾过来的骇人光景,心里不曾有半点的畏惧,也没有一丝兴奋,有的只是沉着应对的沉稳。 过膝的双臂,快速拔出了八服更国,刘备瞬间绽放出一股奇异光彩,此时此刻,众将士才明白为何衣着比起伍长什长还不如的刘备,会那么的引人瞩目。 “冲阵!” 竟不是原地固守,而是率军冲锋。 —————— 虎牢关前春风正得意的刘辩,似是受到了四季如春的感染,睁开了双眼,那方辛苦造就的一垄青苗,经过悉心浇灌,春雨飘洒,那十二株青苗造化成了三十六株。 摇曳生姿。 伸出手指轻轻一弹,发出了细如蚊蝇振翅的弹指声,那一身所学驳杂的武学终于是厚积薄发的融会贯通了。 弹指叩长生,叩指即指玄。 站起身来的刘辩只觉得通体舒泰,脉络间似乎是挖掘了一条贯通南北的大运河,气机运转再无任何的滞涩,气机流转虽说达不到世间公认的气机最盛黄汉升那般的一气八百里,三四百里总是有的。 这已是极为惊人的通玄光景,独战世间指玄八斗气数的大指玄于吉,曾经在气机流转方面自愧不如黄忠,等到黄忠醒过来以后,怕是能够达到王越在世也会自愧不如的一去九百里,甚至传说中唯有妖后妲己领略过的一去千里。 手指再次轻轻一弹,敲击在了锟铻刀刀面上,声音本应该是越远越小,一反常态的由一道清脆铿锵,传递出去,落在河对岸的天人耳中,轰鸣如晨钟暮鼓。 “指玄,指玄。”刘辩伸了一个懒腰,神情慵懒:“原来这就是指尖玄妙如神明。” 刘辩的指玄相比较一般的指玄高人有着极大不同,因为三教气运的缘故对于天地脉络的洞悉,几可媲美世间大指玄。 不过看得见摸不着,需要潜心的砥砺几年,顺理成章进入大指玄都不成问题。 三教气运的妙用无穷,还远远不止于此。 众天人面对关羽已经是力有不逮,这些肩负着各自旗主嘱托的天人们倒不是杀不了关羽,只是不愿意为他人做嫁衣罢了,红脸长髯汉子连正值巅峰的石夷都是一刀切了,想要消磨光红脸长髯汉子的意气,起码需要再破碎几位天人,谁愿意做这等得力不讨好的事情。 现在一刀杀了十二天人的凶人刘辩再次醒了过来,虽没了当时的意气,但是境界上却是更上了一层楼,已经是彻底绝望了,还有不少天人产生了这一次垂钓人间气数会以失败而告终的啼笑皆非念头。 心计阴沉的烛老鬼武学超凡入圣不说,庙算上也是半点不差荀彧戏志才这些国士,二十几万草原胡骑便是他预留的不到万不得已,或者是濒临不可能存在的绝境才使用的后手。 可这预留了许久的后手,人数不知为何锐减了不少,二十几万打小长在马背上的儿郎们还剩下二十来万,大批控弦之士莫名其妙的不见了。 公孙须朴根收到传诏骑着那匹仅次于千里马的大宛良驹,脸色凝重的打马走来,眉间的疑云在来到老祖宗面前,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极大的惊恐:“老祖宗,孩儿有个坏消息要告诉你老人家。” 就在第一批赶往南方的儿郎们离开以后,烛老鬼装作若无其事的问了一句,知晓了一些细枝末叶,却很快攀附上了主干,摸清了近乎所有突发情况的脉络。 气运浓郁的刘备和孙坚两人联手,夺下二十几万控弦之士粮草重地,早在烛老鬼的预见之内,没有明说,是因为根本无需在乎。 垂钓人间气数完毕,这些后人的生死,其实并不怎么重要,全部死在了这里才好,大单于檀石槐的地位才会更加稳如阴山,真正归于一统的草原,才能发挥出鲸吞天下的能量。 烛老鬼摆了摆手,下达了微服私访以来的第一道命令:“千人为队,由骁勇的千夫长带领,一队一队的去消磨刘辩和关羽的气机,记住不能操之过急了。” 就在这时,雪色平川上响起了排山倒海的铁骑奔腾声。 当头一人,一身孝衣,手拿陶盆。 当年义父死后,我听先生的,现在那帮父死子承母兄死弟妻嫂的畜生,竟敢欺负我丁原的弟弟。 去他娘的边塞空虚,去他娘的国门大开,去他娘的洪水滔天,出征! 十五万并州狼骑至。 00500 二十四 第一章观星 帝都洛阳,观星台。 云海茫茫,万里无垠,浩渺无边的云雾海洋之间,一只只宛若美玉雕琢而成的仙鹤,翩然飞舞,落向了云海尽头一轮巨大的红日。 云海、仙鹤、红日交相辉映,流转变幻,形成了一副缥缈出尘的瑰丽画卷,令人心神为之一夺,久久不能自拔。 而在这仙鹤齐舞,朝霞流苏的壮丽画卷中,却有一名紫衣少年格格不入的站立在悬崖边缘,怔怔的望着东方冉冉升起的一轮红日,倚风出尘。 面前的景色如此缥缈、瑰丽、壮阔,却又有一丝寂寞。 朝阳初升,照亮了天地,照亮了万物,却始终照亮不了紫衣少年那张孤独的脸容。 紫衣少年怔怔的看着地上孤零零的影子,阳光不在,云海消散,仿佛整个天地间只剩下了他一个人,相伴左右的,只有这么一道影子。 “十几年了。” “我作为一名上校参谋,本来是坐飞机前往非洲,执行一个特殊任务。” “没想到半路上飞机出了事故,醒来之后,便成了未来只当了几个月皇帝的少帝刘辨。” “辩哥哥。”这时,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糯糯的声音,只见一名绝美少女一蹦一跳的走了过来,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犹如午夜潮生的两枚星辰,俏丽可爱之极。 刘辨看到俏丽少女的一刹那,孤独的脸容泛起了一丝笑意,如云霁初开,扫平了一切的阴霾:“婉儿。” 唐婉儿莲步轻动,揽住刘辨的手臂,笑吟吟道:“黄河中出现了一条上古螣蛇,传闻是上古赤帝的镇守。” “祖父说上古螣蛇即将分娩,让你去抢夺一条小螣蛇。” 刘辨一想起老槐树下,唾沫星子飞溅的猥琐老头,心中总有一些无奈:几年前自己想要学武,央求着母后找来一名九州八荒最厉害的高手,母后二话没说找来了一位九品高手。 九州八荒的高手一共分为九品,本来以为九品非常厉害,可谁知九品最低,一品最高,九品属于垫底的存在。 我可是太子刘辨,未来的大汉人皇,先不说一品四境的金刚、指玄、天象之类的超级高手,就算是二品宗师、三品小宗师也行,也不知道母后怎么想的,偏偏挑了一个九品低手。 如果不是老酒鬼在边疆摸爬滚打了数十年,练就了一身无人可比的保命功夫,早就换人了。 唐婉儿望着那张棱角分明的坚毅脸庞,水汪汪的大眼睛流露出一丝担忧道:“黄河浩渺不知多少亿万里,水中充斥着各种山海异兽,实在是太危险了,辩哥哥还是不要去了。” 思绪回转,刘辨伸出白皙的手指,轻刮唐婉儿的琼鼻,笑道:“我可是太子,自然有无数鹰犬供我驱使,不过是一条小小的螣蛇,手到擒来。” 唐婉儿轻咬朱唇,吹弹可破的脸蛋闪过一丝忧愁,更多的则是一种愤懑,正因为刘辨是太子,她才会担心,如今的大汉由宦官把持朝政,并且支持另一位皇子,他们巴不得刘辨走出雒阳,以便他们刺杀刘辨,改变皇位的继承人。 唐婉儿之前编织了无数劝解的话语,话到嘴边却又无法说出,只是笨拙的说了一句:“奴家不想你去。” 刘辨刀削般的脸容,划过一丝微笑,以及一抹森幽如深渊的冷冽,默默道:“距离黄巾起义只有几年时间了,不知道由于什么原因,我说不出超过这个时代的预言。” “在这之前,我必须积攒足够的实力,才能保证自己活下去。” 目光流转,他凝视面前俏丽可爱的绝代佳人,双手捧着略带一点婴儿肥的脸蛋道:“上古螣蛇出世,必然会吸引天下人的目光。” “一些能力强大的寒门子弟,绝不会放过这个名扬天下的机会,我一定要去,看看能否收服几位名声不显的国士和猛将。” “如果有一批二品宗师,甚至是一品金刚境的猛将辅佐,我立即清君侧铲除霍乱朝纲的宦官,到时候便可以提前登基,培养出一支可用的精兵,也能迎娶你了。” 唐婉儿听到迎娶你几个字,不禁羞红了脸,耳根烧烫,大眼睛流动着一股秋水,痴痴的说道:“辩哥哥,奴家等着你。” 这句声音不大的话语,却如一道惊雷在刘辨心底炸响,惊起了一层层涟漪。 他盯着面前温柔如水的绝代佳人,心中的万丈豪情几欲烟消云散,变作了无尽的柔情,眼前不禁划过了一张琴,一壶酒,两溪云。 两人相依相偎,看庭前花开花落,望天外云卷云舒。 “温柔乡,英雄冢。”刘辨暗自呢喃了一句,很快把这个想法甩出脑外,双眸更加坚定的看向了苍茫云海:“我很快就会回来。” 天上朝霞流苏,脚下白云滚滚,在这仿若瑶池天宫的人间仙境之中,一位紫衣少年,一位白衣少女,十指紧扣的走向了远方,走向了不知通往何处的远方。 第二章惊蛰 天都雒阳始建于上古黄帝时期,历经夏、商、周、东汉四大古老皇朝的建设,堪称是九州八荒第一帝都,城墙高约万丈可挡百万大军,城内三千长街十万巷弄,番邦商人、香车美女川流不息。 刘辨骑乘着一匹大宛良驹,怀抱脸靥晕红的唐婉儿,很快来到了与皇宫只有一墙之隔红符巷。 街道两旁飞檐流瓦的亭台楼榭,越是靠近高大巍峨的皇宫,越是富丽堂皇,但这条红符巷却是由清一色的青砖黑瓦建成,显得极为朴素,与周围雕梁画栋的王公府邸相比,甚至是有些寒酸简陋。 还没靠近,刘辨脸上划过了一抹无奈和温馨笑意,只见一棵老槐树下,一个瘦小枯干的老头,呲着一嘴的黄牙,唾沫星子飞溅的不知在说些什么,面前则是一群流着鼻涕、啃着手指的孩童。 “汪!”就在这时,刘辨的耳边忽地传来了一声狗叫,但他面前并没有任何品种的狗,只有一条拇指粗细的四脚蛇,一条撩开腿撒尿的四脚蛇。 四脚蛇见刘辨把唐婉儿抱下战马,突然像狗一样摇起了尾巴,一溜烟的跑到唐婉儿面前,不停的哈着舌头。 还没等四脚蛇靠近唐婉儿,刘辨面前出现了一只手,一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像鸡爪子一样的手,耳边也出现了那一声猥琐的嘿笑:“小花,最近跑哪去了,本大爷可想死你了。” 老酒鬼扯住了小黑蛇的尾巴,心中得意之极,伸出右手想要去掏胯下,想到小孙女在这里,赶忙改变了动作,轻扬斑白的鬓发,故作一副高声莫测的模样道:“这些年在我呕心尽力传授下,你已经有了我一成的实力,已经可以出师了。” “听说黄河中出现了一条上古小蛇,就交给你斩杀了,算是出师的考验。” “为师担心你实力不足,决定把二十年前小花偷吃的天上地下八荒六合星辰皓月太阳九州第一神刀锟铻刀,赐给你。” 话音落下,老酒鬼拎着四脚蛇的尾巴用力一甩,赫然从它的嘴中甩出了一柄刀。 一柄手掌宽的刀,而四脚蛇只有两指宽。 刘辨等着看好戏的神态瞬间大变,震惊、嗤笑、错愕最终化作了一种莫名的目光,看向了呲着满嘴黄牙傻乐的老酒鬼,当他看到长剑的颜色后,顿时有些无语。 这柄剑比土还土,比黄泥还黄。 刘辨拿在手中,心底泛起了一丝狐疑,竟然忍不住觉得老酒鬼是一名绝顶高手,这个念头没能维持多久,很快被他驱赶出脑外。 三年前,他可是亲眼看到老酒鬼从老槐树下挖出了一条半死不活的四脚蛇,准备煨出一锅香喷喷的蛇羹。 如果不是唐婉儿为人善良,不忍心看到一个活生生的小生灵死在她面前,制止了老酒鬼,说不定早就成为了他们的腹中之物,怎么可能在二十年前偷吃了他的神刀。 瞧这柄刀的模样,简直是土的掉渣,刘辨情愿相信四脚蛇是一条真龙,也不相信土黄色长剑是什么九州八荒第一神刀。 他暗自嗤笑一声,接过了老酒鬼手中的第一神刀,可谁知这柄刀不仅长得像泥石,就连重量也如泥石一般,赫然达到了上千斤。 刘辨一时没有防备,身子一踉跄,险些栽倒在地,若不是武道修为达到了四品,必然狼狈不堪的倒在地上。 “这”刘辨运起全身的气力,堪堪提起土黄色长剑,冷静的脸容闪过极大的异色,没有维持多久,猛然转过身子,神情戒备的凝视前方。 “咚咚——” 众人耳边忽地传来了一阵低沉且通透的马蹄声,声音如鲸龙长鸣,高亢穿云,一浪高过一浪,如一阵惊卷而起的云梦泽大潮,很快笼罩在了整个红符巷。 一名身穿百锻战甲,手持大斧的雄壮武将,率领五百铁骑,轰隆隆的策马狂奔而来,震动的整个红符巷‘簌簌’乱抖,墙头的青瓦‘噼里啪啦’掉落一地。 雄壮武将身高八尺,膀大腰圆,脸上长满了雄狮一般的毛发,最引人注意的是那一对双眼,一对凶残如上古螣蛇的竖瞳:“拜见太子殿下。” 五百铁骑齐刷刷的勒停战马,追随着雄壮武将一同单膝跪在刘辨身后,齐声道:“虎贲营,拜见太子殿下。” 刘辨心中微微一叹,看了一眼姿容绝代,眼角隐隐有泪光划过的唐婉儿,看了一眼汪汪乱叫,撩腿撒尿,总以为自己是一条狗的四脚蛇。 却始终没有看一眼裂开满嘴黄牙,嘿嘿傻乐的老酒鬼。 不过,刘辨握住锟铻刀的手指,加紧了三分,指甲都有些发白。 “走了。”刘辨风轻云淡的说了一声,紧抿着嘴唇,头也不回的走出了生活了四五年的红符巷。 “轰——” 就在刘辨转身的一瞬间,天空忽地划过一道霹雳,雷音滚滚,响彻云霄,震动的万里云海起伏翻滚,震动的漫天仙鹤嘶鸣乱叫。 在这一声惊天动地的春雷过后,缓缓流苏的琼云,化成了呼啸而来的乌云。 这一日,惊蛰。 帝都洛阳,观星台。 云海茫茫,万里无垠,浩渺无边的云雾海洋之间,一只只宛若美玉雕琢而成的仙鹤,翩然飞舞,落向了云海尽头一轮巨大的红日。 云海、仙鹤、红日交相辉映,流转变幻,形成了一副缥缈出尘的瑰丽画卷,令人心神为之一夺,久久不能自拔。 而在这仙鹤齐舞,朝霞流苏的壮丽画卷中,却有一名紫衣少年格格不入的站立在悬崖边缘,怔怔的望着东方冉冉升起的一轮红日,倚风出尘。 面前的景色如此缥缈、瑰丽、壮阔,却又有一丝寂寞。 朝阳初升,照亮了天地,照亮了万物,却始终照亮不了紫衣少年那张孤独的脸容。 紫衣少年怔怔的看着地上孤零零的影子,阳光不在,云海消散,仿佛整个天地间只剩下了他一个人,相伴左右的,只有这么一道影子。 “十几年了。” “我作为一名上校参谋,本来是坐飞机前往非洲,执行一个特殊任务。” “没想到半路上飞机出了事故,醒来之后,便成了未来只当了几个月皇帝的少帝刘辨。” “辩哥哥。”这时,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糯糯的声音,只见一名绝美少女一蹦一跳的走了过来,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犹如午夜潮生的两枚星辰,俏丽可爱之极。 刘辨看到俏丽少女的一刹那,孤独的脸容泛起了一丝笑意,如云霁初开,扫平了一切的阴霾:“婉儿。” 唐婉儿莲步轻动,揽住刘辨的手臂,笑吟吟道:“黄河中出现了一条上古螣蛇,传闻是上古赤帝的镇守。” “祖父说上古螣蛇即将分娩,让你去抢夺一条小螣蛇。” 刘辨一想起老槐树下,唾沫星子飞溅的猥琐老头,心中总有一些无奈:几年前自己想要学武,央求着母后找来一名九州八荒最厉害的高手,母后二话没说找来了一位九品高手。 九州八荒的高手一共分为九品,本来以为九品非常厉害,可谁知九品最低,一品最高,九品属于垫底的存在。 00501 二十四2 并州军切入战场的当天,黄河北线的十余万匈奴大军和淮水北线的十余万胡骑,同时遭到了两股来历不明又极为熟悉的骑军突袭。 黄巾之乱结束以后,没过上几天安生日子的贫苦百姓,又陷入了遍地狼烟的民不聊生,不少还有力气说话的贫苦百姓开始埋怨起了新皇帝刘协,念起了先帝宣武帝的好,好在最近听说书先生们说宣武帝并没有被董卓毒死,老天爷保佑的活了下来,谢天谢地。 琢磨着背井离乡逃往江东荆州蜀地的贫苦百姓,欢天喜地,纷纷躲进了深山老林,不再背井离乡的逃离故土了,戡平乱世的宣武帝只要还活着,就有奔头。 无形之中聚拢了民心民意,没有始料未及,只有不枉戏志才接连多年的谋划,经过镇压黄巾起义那件事刘辩已然成为天下臣民心中的有道明君,而不是鼓吹的汉武再世光武重生。 虎牢战场上, 没日没夜的厮杀了三四天,并州狼骑锐减了三分之二,依旧能上阵杀敌的边军将士剩下勉勉强强的五万人,二十余万草原胡骑则就凄凉的多了,还有不到三万人马。 心性坚韧的公孙须朴根从没打过这么惨烈的大战,过去在雒阳的太学读书时,只从人屠白起的传记中读到了死亡人数在十万以上的大战,每每翻阅,忍不住的手指颤抖,从小跟着父亲打草谷的他,极为门清那一页页轻薄纸张承载的重量,是多么的沉重。 公孙须朴根从一名草原勇士成长为千夫长万夫长以及现在的乌桓大王,可以说每一步都是踩着无数尸骨往上走,每一次抬脚再落下,都沾染了大量鲜血。 戎马了半辈子,麾下儿郎们死亡的数目才堪堪九万一千六十二人,每一个公孙须朴根全是清楚的记录在册,大雪封山的灾年,总会想方设法的先行帮助这些儿郎们的遗孤遗孀渡过难关。 短短三四天的时间,时间短的还不够公孙须朴根打开栅栏放牧所有的牛羊,赫然死亡了十七万弯弓射狼的草原好儿郎,瘫坐在尸堆里的公孙须朴根,神情恍惚,如何也想不通整整十七万活生生的生命,怎么这么快的就没了。 “大王,大王。”在这场不眠不休大战里因祸得福成为一品金刚的丘力居,拿着一囊腥臭的马血,强行给公孙须朴根灌了下去。 这场大战实在是太过惨烈了,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厮杀了三四天,大王的那柄半月大刀劈砍的已经卷刃了,要不是那柄从汉人那里买来的宝剑很锋利,保不齐大王已经死了:“大王你一定要撑住,只要大王不死,咱们回去再征召一批族人,又能卷土重来。” 卷土重来?谈何容易,公孙须朴根任由马血从嘴角流下,满脸鲜血,还是给人一种黯淡无光的脸色,声音沙哑:“再拉一批儿郎容易,但你还记不记得我给你们讲的涸泽而渔的故事。” “万一,这一批草原儿郎也死在了这里,乌桓可就要灭种亡族了。” 丘力居默不作声的望了一眼远处悠然自在的老祖宗,目光突然变的凶狠,咬牙切齿:“什么老祖宗,我看是老贼还差不多,害的咱们死了这么多的草原好儿郎。” “来这里?凭什么还来这里,回去以后咱们立即离开与汉朝靠的很近的牧场,向北再深入个几百里,虽然说那里的天气更加寒冷,气候更加苦寒。” “只要不再发动任何与汉人的战争,不停吞并草原上的小部落,休养生息个十来年,乌桓绝对能再次强盛。” 曾在太学求学的公孙须朴根,相比较其他草原族人更有人情味,看的透彻,摇了摇刚要说出老祖宗是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乌桓,到那时必然扶持一个傀儡,这件事需要从长计议。 还没说出口,丘力居误以为公孙须朴根拒绝了自己,一把抱住了大王,公孙须朴根身后瞬间透出了一截血红色的刀刃,趴在耳边说了一句不知道是真还是假的话:“别怪我,一切都是为了乌桓。” 统领乌桓与公孙瓒你来我往争斗了二十几年的公孙须朴根,一代枭雄,也是一位即将突破天象的指玄大宗师,就这么不声不响的死在了最信任的族人手中。 远处的烛老鬼罩在帷帽里的阴沉脸容,冒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不愧是我的后代,这份心机很得老祖宗我的欢心呐。” “行了,该死的也死的差不多了,汉人应该的后手也差不多用完了,接下来那就收官吧。” 烛老鬼本想着在最后拉下帷帽,想了想还是算了,双手打出一个奇怪的讯号,带着十几位重修庙宇的天人,迈步走向了刘辩。 刘辩和二弟关羽同样是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鏖战了三四天,因为受到众多千夫长和万夫长的特殊照顾,两人当时的处境尤为艰难,同时还要保护重伤垂死的丁原,处境从艰难变成了游走在生死边缘。 好在关羽在大战以前接连斩杀了三名巅峰天人,其中还包括那位当世无敌的石夷,意气磅礴,要不然刘辩早就沦为刀下鬼了。 望着刻意一步一步走来的烛老鬼和十余名天人,刘辩挣扎着准备站起来,站着死。 红脸更红,美髯染血的关羽,强提一口气机,拄刀站在了刘辩身前。 关羽捋着长髯,青龙偃月刀重重一砸地面,绿袍卷舞:“尔等鼠辈,哪个先来送死。” 这时。 灰蒙蒙的天空陡然划过了一道紫气,落在关羽身边,一员头戴三叉紫金冠,体挂红锦百花袍,手持方天画戟的俊美武将,挡在了刘辩身前。 又是一道紫气。 白袍银甲,玉剑银枪,自从黄河一役多年来不曾再见面的赵云,站在了关羽身边,挡在了刘辩身前。 倏忽间。 天空中紫气如雨。 交织出一幅极为绚丽的画卷,就像是泰山山巅,天色微亮时,云海之上呼之欲出的赤黄紫气。 紫气涌茫茫,江山复还休。 00502 千古韵事1 虎牢关城头上,诸葛亮霍然起身,一卷长图在面前起伏翻滚,拿过腰间的大毫,挥墨作画。 山河锦绣,甲兵百万,旌旗如云水墨长卷上浮现了一幕幕波澜壮阔的金戈铁马,墨香丝丝,笔走江山。 吕布、赵云、关羽、马超、张飞、黄忠、许褚、太史慈、孙策三国二十三名将,悉数站在了刘辩身前。 一字排开,犹如一线镇海大堤,更是一座万里长城。 吕布提着方天画戟,从这座万里长城里第一个走了出去,其余所有人轻轻点头,表示认同,在武道一途上倨傲如关二爷也是毫不例外,轻轻颔首。 那句一品之下不可称宗师,到现在依旧是记忆犹新。 烛老鬼也不慌神,眼前的这些苏醒过来的夏族名将,最高不过是指玄,而自己身后的微服私访天人全是重修庙宇层次,那就是天象光景。 要说怕,也怕,但真正怕的是刘辩,至于其他人包括关羽在内只是棘手,远远达不到惧怕的程度。 关羽连斩三名天人不可怕,真有忌惮的是刘辩趁天人之危,再次通过破碎金身与天上的联系,彻底毁了他们的长生大道,好在烛老鬼趁机裹挟走了所有的金身碎片,不然的话那个十二数目又要添上三笔了。 吕布走出来,烛老鬼身后同样是走出了一名天人玄枵,成名于楚汉争霸时期,成名时间虽然很短,却是那一代的草原战神,本来是有八成希望摘下刑天的称号,后来不知道因为何种原因离开了塞北草原,化名进入了中原大地。 他的那个化名,在中原大地上与他在草原上的名号,同样是如雷贯耳,王翳,当年就是他砍下了霸王项羽的脑袋。 王翳手里的兵刃,并不是匈奴人惯用的长矛弯刀,而是一柄三尖两刃刀,当年亲手铸造的三尖两刃刀是找不到了,不过他手里这柄比起当年的还要好,正是秦广王死后遗留的三尖两刃刀,吸纳了一部分秦广王溢散的气数,已经成为了一柄大器。 大风起兮。 战场上歪斜倒地的旌旗,骤然直立在地面,缓缓拔高,悬浮在距离地面三尺上空,徐徐飘扬。 恰好三百六十一面。 道教真人修行,王翳那时应该还只是被称作方士,苛求体内三百六十一窍穴如那洞天福地尽开,以求气机磅礴如天地,借以一步登天,成就那虚无缥缈的陆地神仙,奢求羽化登仙的大长生。 当年王翳放弃草原武道第一人的荣华富贵,转而化名为中原人士,在深山里做了一名餐霞食露的方士,正是为了羽化登仙,求得大长生。 不过所求的大长生不是为了自己,而是因为一名女子。 刀锋前指。 这八九百面旌旗就像是被一员员军中力士扛着前行,大步狂奔,冲向了前方不堪一击的羸弱敌军。 这一招从长生大道里衍生出来的旁门左道,在王翳下山以后无往不利,嚣张如扛戟的彭越也曾是灰头土脸,骂骂咧咧的等着大指玄夏侯婴解救他,霸王项羽麾下的五大龙将全都吃过闷亏,由王翳打头阵再合适不过了。 世间武道攀登讲究个循规蹈矩按部就班,吕布也逃不了这条千百年的圭臬,毕竟关羽那般不按常理的武夫少之又少,比起所谓的剑胚道胎还要凤毛麟角。 平时武力或许只比马超张飞等武艺逸群之辈强上个一招半式的,一旦意气风发,甭说是天象高手,即便是陆地神仙也招架不住那柄青龙偃月刀。 生而金刚境的石夷惨死,在外人乃至天人看来不可思议,其实是必然,谁让这位天人撞上了意气风发的关羽。 未来波澜壮阔大年里的最顶尖名将全到齐了,吕布瞧不上刀枪双绝的赵云,也看不上眼生而金刚境的典韦,唯独对这个读书读出个春秋大义的关羽,郑重其事,视作未来的首要劲敌。 还要排在未来压胜吕布的那人前面。 一步一步朝着武道巅峰攀爬的吕布,以他超世之杰的天资,也颇为羡慕关羽那般朝游北海暮苍梧的本事,自然是没有青龙胆气粗一刀杀天人的惊世骇俗壮举。 方天画戟横推出去,像是搂去了一堆草芥,噼里啪啦坠落地面。 解决了一堆小麻烦,吕布却没有冲过去大战王翳,倒退了三步,站定,语气如皇帝下达诏书:“这样的,三个。” 三个?王翳的脸色登时阴沉如水,自己重修的这个庙宇,有别于其他的天象境界天人,而是以道家奇技淫巧求得大长生的大指玄。 不折不扣的超世之杰。 何为超世之杰,远超当前时代的英杰,一个大年也就那么一两个,碰到小年难能出现一个。 当初王翳还是因为占据了草原第一人的天时地利人和,意气渐浓,达到了称雄山巅的意气风发,这才名正言顺了超世之杰。 别的不说,单凭砍下了霸王项羽的脑袋一件事,虽然是与人围攻,但是砍下了就砍下了,足以傲视群雄了。 擅长谶纬一道的烛老鬼,不知何时走到了王翳身边,拦住了恼羞成怒妄图以一己之力再砍下一颗真无敌头颅的王翳,身后还跟着一位气息磅礴的天人:“吕布说的没错,需要三个。” 这句话落下,顿时引起了轩然大波,天人们无不神色凝重,看向吕布的眼神瞬间不同了,因为千百年证明了许多事,其中就有烛老鬼眼光极准,准确到了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地步。 构成万里长城的其余二十二位名将,面带讥讽意味,就这胆量还天人,干脆叫鼷鼠算了,同时心底冒出了同一个想法,难不成吕布真是真武大帝转世。 不是烛老鬼胆小,而是他早已看清这场大战的局势脉络,这一战的主角不是刘辩,也不是关羽,两人不过是抛砖引玉罢了。 这方天地的主角,正是眼前的吕布吕奉先。 盘膝而坐的刘辩,托住脸腮,嘴角泛起莫名的笑意,有意思了,烛老鬼身后那人是大金刚,王翳是大指玄,烛老鬼是大天象。 三位超世之杰。 至于吕布是不是真武大帝转世,刘辩可以笃定不是,有可能是弟子或者后人。 准备坐山观虎斗好好欣赏一场罕见大战的刘辩,嘴角蓦地扯了扯,脱口而出一句流传千古的一语成谶,也是风流韵事。 “三杰战吕布。” 00503 千古韵事2 永寿之春熹平之春两代人呕心沥血造就的这一次三国大年,在浩荡青史上属于独占鳌头的气吞万里,往前向后难能再找出一个媲美三国大年的世道,不过稍逊半筹的还是有两个,一个春秋战国大年,一个商周大年。 春秋战国大年和商周大年在人杰地灵方面还略微胜过三国大年,为何稍逊半筹,在于三国大年是文武齐头并进,武将有二十四朝仙图,文臣也有数目众多的国士,荀彧、戏志才、周瑜、荀攸、徐庶、李儒、陈宫等等每一位放在别的世道,都是帝王倚为心腹的匡世济民之才。 春秋战国大年细细说来分为两个时期,前期文脉过繁懋,以至于名将三三两两,后期武运太过昌隆,导致了国士稀缺,纵观一百多年的青史,总是阴阳不济文武不调,比起文武并举的三国大年稍逊了半筹。 商周大年逊色的原因就简单多了,单纯的武运昌隆文脉凋敝,武运昌隆的都开始力压三国了,一品大宗师的数目远超三国,就连大金刚在那一个世道竟然同时出现了三位,陆地神仙的数目超过了一手之数。 烛老鬼身后的这人正是来自商周大年,也是商周大年三位大金刚之一,力士邬文化。 兀突骨巨毋霸这两个在当前世道已经算是身材魁梧里的佼佼者,巨毋霸更是高到有两层楼了,在这位面前还是还要矮上一头,也不知道邬文化这个怪物是吃什么长大的。 力士邬文化在天上属于闲散人员,从来没有进入过哪一个天朝效力,这次前来是出于烛老鬼福临心至的谶纬算计,说服了邬文化一起进入天河以南,也就是天人们常说的下江南。 邬文化在天上是出了名的老饕,好吃已经成为了他的执念,烛老鬼暗中许诺这一次下江南,只要是他自己所得的人间气数,任由他自己处置。 武道第一人吕布在邬文化眼里,那就是一顿最为盛大的钟鸣鼎食,打从吕布出现以后就不停的擦口水,现在有机会出阵了还不得好好把握机会。 这等美味,一千年也不见得能够碰上一次,活了这么多年也就霸王项羽一人而已,没想到老天爷眷顾,又遇见了一次,不尽情的大快朵颐实在是太对不起自己的肚皮了。 一根大如柱梁的扒排木,势如山岳。 倾倒而下,恍惚间众人似乎见到了山崩地裂。 刘辩有一句话说的很对,虎牢关三杰战吕布,这方天地的主角是吕布,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就如千里走单骑的二弟关羽。 天时地利人和三样最是虚无缥缈,也最是玄妙,一旦占尽,放眼天下举世无敌,关二爷这才有了一刀一天人,连斩三天人的壮举,当时就算是吕布站在关二爷面前,怕是也得落败。 应对邬文化这种大金刚,忌讳硬碰硬,毕竟除了佛门大金刚以外,武道大金刚皆是以力道著称当世,一杆方天画戟早已是出神入化,吕布有不少以力御力甚至借力打力的指玄手段。 但见识过关二爷三刀杀天人的壮举,心气极高的吕布另有打算,忽有一股紫气盘绕方天画戟,单手持戟的人中吕布,换作双手握戟。 管他力拔山岳,管他肩扛大渎,管他手托江湖。 我吕奉先,手中握戟了。 震耳欲聋的一道沉闷巨响,迅速漫延开来,十几里外城头上兴致高涨的诸葛亮周瑜程昱荀攸四人,耳膜嗡鸣,暂时失去了耳聪。 人中吕布理所当然的倒飞了出去,砸入了汜水河上,于河面站定,双手手掌不停的流淌鲜血,从手臂流进了汜水河,洇染的水面渐渐淡红。 邬文化,这位商周大年的第一力士,比起抚梁易柱的恶来韦护一膀子力气还要强出一线的铁塔巨汉,在那一戟的撞击下赫然是倒退了一步,这可是商周大年许多超一流悍将,甚至是超一流悍将里几可算是排在首位的名将杨戬,都未曾实现的小志向。 人中吕布,当之无愧。 从未见人中吕布那张堪比春秋第一美男宋玉的脸庞,露出了一抹笑意,那嘴角勾起的一条弧度,比的上胭脂评美人欲语还休羞涩翘起的兰花指了。 祸国殃民。 刘辩确信自己没有好男风的龙阳之好,嘴角扯了扯,赶忙收回了视线,口中默念佛门禅修枯坐的佛经道教清心寡欲的道藏,还是忘不了那一抹的惊心动魄,只能是搬出蔡文姬唐婉儿这两尊名列胭脂评的大佛天师压了下去,心中骂骂咧咧。 真他娘的奇了怪了,好事都让三国这些名将占尽了,武艺高超不说,人长的还好看,吕布赵云四弟马超一个比一个好看。 抬头刚好看见了五大三粗的张飞,本想找些安慰,但张飞的相貌只是粗犷或者说雄壮,对于独守空房多年的俏寡妇简直就是飞蛾扑火的吸引力,还要胜过吕布赵云这些美男。 又郁闷了。 刘辩的母亲是一人独占胭脂评的何太后,父亲是经过了十几代优化去芜存菁的皇室子弟,相貌其实是不差的,只不过地位太高,让人容易忘记他的相貌,只记得天家威严。 汜水河上的吕布,已有了天家威严! 不在庙堂,而是立足于江湖。 汜水河骤然下降了三丈,与黄河的交汇口突然加快了流速,速度之疾,一条生长了百余年的大鲤鱼奋力向前游去,还是不停的被那股子急速流淌的水流向后一点一点的拖去。 吕布依旧是站在河水上方,却没有随着下降,因为汜水河水位降低并不是河底疏通了地下河,而是天上河。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凭空消失的汜水河河水,违背天地规矩的从下往上流淌,化作一条天上河,盘踞在人中吕布脚下。 脚踩天河的人中吕布,笑容纯真。 如那道家真人得了大超脱,悠然大笑,又如那佛门高僧得见如来,拈花一笑。 “我已在江湖之上。” 00504 千古韵事3 天河倒灌,不见尽头。 身躯魁梧如山岳矗立在大地之上的邬文化,怒喝一声,声如洪钟,扒排木砸向了那条从云端坠落的天河。 如山似岳的邬文化,面对已非人力所能抵挡的天河,或许真的可以移山填海,但是天河之上还站着一人。 人中吕布。 忽然少年心性的他,轻轻一拨三叉紫金冠上的翎羽,嘴角含笑,慢吞吞的轻磕了一下方天画戟。 天地摇晃。 以力气冠绝天下,甚至称雄浩荡青史的邬文化,脚下布满了大金刚的浩荡气机,还是深陷泥沼,随着方天画戟下磕的慢吞吞动作,缓缓沉入了坚如磐石的官道中。 身陷囹圄。 沉没到邬文化比水桶还粗的腰间,烛老鬼出手了,双手慢慢合拢,一股浩荡如那云卷云舒的天象气机,萦绕在天河之上。 双手断闸。 人中吕布借助天时地利人和造就的一方天河,霎时崩塌,水花四溅,化作一场来的有些过迟的秋雨,滂沱洒落。 秋风萧瑟,秋雨萧杀。 站在地面上的人中吕布,那副瑰丽甲胄上蒸腾起一层雾气,恍如一位行云布雨的雷部天神。 杀机毕露。 烛老鬼邬文化两人毫无芥蒂的联手了,王翳虽然心中愤愤不平,但也没想忤逆烛老鬼的意思,这个老东西在天上地位崇高只是部分原因,重点在于王翳在吕布身上嗅到了一股似曾相识的味道。 乌江侧畔,霸王项羽。 三尖两刃刀突然被王翳一脚踩入地面,大雨滂沱,王翳似是为了能够看清大雨中的事物,轻轻拂过脸庞。 雨幕骤然如同被一柄利刃横切开来,人中吕布与王翳之间,凭空出现一线淡淡的空白,时间似乎也在这一刻凝结。 大雨滂沱,一分为二。 倏忽间,时间又是极快,转瞬即逝。 三尖两刃刀抵在了人中吕布的喉咙前方,点出了一点红,只需轻轻用力,立刻便能刺穿吕布的喉咙。 前一息还在上百步以外下一息已经握刀站在人中吕布面前的王翳,却是动弹不得了,那柄大器三尖两刃刀如同归鞘的宝剑,再难拔出一分。 王翳体内气机节节炸响,这位大指玄不惜以损坏经络截断气机运转的代价,也要拔出‘宝剑’,这已经涉及到了意气相争,关乎大道,不得不争。 反复三次,始终没有拔出鞘中宝剑,涨红的脸容,微微有些泛白。 只需一戟,这位大指玄就得滚回老家去,人中吕布以意气风发压制住险些刺穿脖子的三尖两刃刀,没做任何的停留,方天画戟劈向了天空。 天上突然掉下来一物。 手持扒排木的邬文化就在人中吕布与王翳交锋的时刻,纵身一跃,掀起大片的泥土从官道底下跳了出来,双手合拢的烛老鬼,再次张开。 体重最少也得有个三百多斤的邬文化,轻如一羽鸿毛,浮游而去,站在了云端,又随着烛老鬼双手慢慢合拢的动作,坠落九天。 下坠之力,大金刚之力,再加上烛老鬼借法天地的大天象之力。 人中吕布,摇摇欲坠了。 这场大战的预热才刚刚开始,谁能想到,已经够不要脸皮以大金刚、大指玄、大天象三位大宗师合力战吕布的烛老鬼,不等人中吕布彻底舒展筋骨,上来就是雷霆手段。 三位占尽一品三境界八斗气数的大宗师,合力一击,势要一招分胜负。 二十二位朝仙图上的名将,无不是露出了愤懑的神色,微眯着丹凤眼的关羽,几乎是要睁开,青龙偃月刀的刀刃隐隐是要压向地面。 莽汉子张飞立即瞪大了铜铃般的双眼,嘴里骂骂咧咧,抄着那杆丈八蛇矛准备在那三个忒不要脸的天人身上捅出十几个窟窿。 不过都没敢挪动半步,即便是功利心极重的张绣,早就存了借助吕布的风采一举成名的心思,也是不敢乱动分毫。 倒不二十二名将担心自己扰乱了人中吕布的气机运转,致使他真的败给了一群自诩天人的蛮夷,谁都看的出来,人中吕布一旦是败了,只有一个下场,尸首异处。 虽然说在场的二十二名将除了关羽以外,个个是想击败人中吕布,大部分是想亲手击败人中吕布,也有一部分见到人中吕布落败就成,就高兴。 但是在这个档口,吕布不可以败,也不能败,因为他已经不是在为自身武道而战,已然上升到了为大汉气运而战的高度。 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人中吕布要是真的落败了,大汉王朝的国运便会锐气尽失,从此矮了这些蛮夷天人一头,与这些蛮夷天人交战再也不会占据地利了,反受其害的会遭到克制。 国运一说,看似虚无缥缈,其实对于一个王朝而言影响很大,国运来了,再是弱小的诸侯国也能气吞万里,春秋战国年间小小的秦国连续七代明君便是力证,这才造就了秦始皇奋六世之余烈的大秦帝国。 国运落败了,再是强盛的王朝帝国只会沦落个分崩离析的下场,一扫山东六国北方击溃匈奴南下开辟南越的大秦帝国,二世而亡,又是一次力证。 分身乏术的人中吕布,面临一次艰难抉择,要么全力以赴击退大宗师王翳和大宗师烛老鬼的合力一击,要么放弃气机压制全力对抗大宗师邬文化和大宗师烛老鬼的合力一击。 可无论全力对付哪一方,另外一方就是个死局。 很快,邬文化坠落九天和烛老鬼的一掌下压,王翳一刀通玄和烛老鬼的一掌前推,双双降临,已经没有时间去给人中吕布思考了。 紫气东来。 忽有三千紫气从泰山飞来。 “还不够。”与此同时刘辩从地上站了起来,心有所感,凝视面前紫气缭绕的人中吕布:“以你现在的实力,对抗大金刚大指玄大天象合在一起的气象还差的远了。” “既然不够。”刘辩在二十二名将不解的神色里拿出了一方盒子,掀开紫檀漆木盖子,竟是传国玉玺:“朕就助你一臂之力。” 一手托玺,一手指天。 “今日起,赦封吕布为温侯。” 温侯吕布! 紫气磅礴的吕布仰天长笑,紫气之浓郁,连三叉紫金冠都被冲飞了出去,长发漫天狂舞。 地面冲起一道道紫色气柱,直冲天际。 “一气化三清!” 00505 收官十八 天上,始终是在关注这一切的白先生转身离去,没有哪怕半点的留恋,似乎是这一场垂钓人间气数的大局已经成了定数。 微风吹拂。 地面上飘起了三股金粉,纷纷扬扬,洒在了雪白的地面上,如女子画眉。 权贵人家的女儿死后,有些会在女子脸上以金粉画眉,希望女儿来世富贵,不用遭受命贱不如狗逼良为娼的厄运。 天人死后,粉眉天地,也算是死得其所了,至于来世能否富贵,想必是不能的。 不是说天人们心不诚,没了刘辩出刀杀天人,以一己之力斩杀了大金刚、大指玄、大天象三名超世之杰的温侯吕布,难能免俗的依旧是杀不死天人。 这场大战终究还是要落幕的,千百年来垂钓人间气数无数的天人,在三国这个大年吃了挂落,当真是一条振奋人心的消息,值得举国欢庆。 意义更为重大,开先河。 凡事只是一次也无和破例以后的无数次,从没有破例一次后保证下一次定然不会再次发生的笃定,有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以及无数次。 三国大年,在两代国士呕心沥血的谋划下,在数十位老儒慷慨赴死下,在无数英雄豪杰的以死恂国下,不负有心人的大到了成为历史转折点,破碎了天人们五胡入华的美梦。 雷部的二十四位华夏天人,显现真容,主要是为了给三大王刘辩压阵,不然的话白先生毕星君陆老哥随便一位出手,足够还没完全成长起来的三大王喝一壶的,这次蛮夷天人垂钓人间气数也将是另一番气象了。 刘辩晃晃悠悠的向前走了几步,心中那叫一个大快人心,指了指高人一等姿态不改的剩余八九位天人,暗骂都这个时候了还装什么大尾巴狼:“宰了他们。” 早就按耐不住的二十二名将一哄而上,这哪里是对战天人,分明是边关每次换防轮休的士卒,争先恐后的涌入秦楼楚馆,那叫一个心情饥渴。 很快,这些平日里眼高于顶的蛮夷天人们,被二十二名将按在地上狠狠的摩擦,一名天人刚挡下张辽的银背钩镰刀,许褚的象鼻古月刀和黄忠的风嘴刀落在了身上,还不如不挡,更气人的是一杆丈八蛇矛闷不吭声的在金身上捅了个窟窿。 天人们的处境大抵相同,遭到少了两名多了四五名三国二十四名将的围攻,有的刚刚挡下三杆长枪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喝口水,得,又遭了丈八蛇矛或者其他兵刃的黑手,金身碎裂的一个比一个快。 十八镇诸侯讨董终于是要落幕了,不得不说,由吕布亲手拉下的帷幕,精彩纷呈的令人叹为观止了,这一战值得大书特书的传奇事迹,更是不胜枚举。 孟德矫昭,歃血为盟千里走单骑,三杰战吕布,一桩桩一件件又能极大的充实市井百姓乡野庄稼汉子劳作过后的百无聊赖日子,洛阳纸贵从今起怕是要改成雒阳酒贵了,估摸着产量庞大的黄酷酒都要断货了。 城头上。 程昱周瑜荀攸少年诸葛亮四人再次坐定,深冬时节的城头上还是寒风凛冽,还是冻的人骨子里都往外冒着寒气,四人心里却是暖烘烘的,程昱周瑜荀攸三人参与或者主导了这一场叹为观止的收官。 作为立志于匡世济民的国士,这辈子有幸碰见这么一场波澜壮阔的大年,英雄有用武之地,本身就是一件莫大的幸事,况且是亲自参与进来甚至是亲自收官。 今天过后,世人不仅仅是敬仰三人的学问喊上一句名士了,更会折服于程昱周瑜荀攸三人的韬略庙算加上一句国士了。 名士多见,国士少有,纵观天下有资格称作国士的也就辅佐宣武帝登上皇位的头号功臣戏志才,西壁垒一战以九万汉军挡下六十万反贼的徐庶徐西垒,镇守西凉门户的李儒,坐镇北方国门的陈宫,人口多达四万千万的大汉王朝,寥寥四人而已。 少年诸葛亮手中的那卷二十四朝仙图,在他自己的那场最终收官里占据着极大的作用,依仗他那千年以降谶纬第一人的推算,十八镇诸侯讨董过后二十四朝仙图必然会如那和氏璧一般完美无瑕,到了最终收官,自己那位明主一统天下的可能将会达到六成甚至七成。 天算不如人算,正如青衫持桂的郭嘉所说,最难算定是人心,因为典韦的缘故,二十四朝仙图缺了一点,只是一点,差点前功尽弃了勉强算是完成了一半,不得不说是莫大的遗憾。 少年诸葛亮也不是因为一时不得志,整天伤春悲秋的迂腐儒生,爽朗的抱拳过后便离开了这里:“在下要回隆中耕田读书了,诸位后会有期。” 还只是少年的诸葛亮已经有了与他们这些饱读诗书满肚子锦绣的国士对等的实力,倘若是学业有成了,那还得了,又有堪比姜太公的谶纬算术,文脉悬空多年的最高赞誉天健之才,很有可能被诸葛亮摘了去。 一时之间,程昱周瑜荀攸三人望着诸葛亮逐渐消失的背影,陷入了沉默。 十八镇诸侯讨董的收官是完成了,意犹未尽的三位国士总觉的还差第一火候,这幅气势磅礴的浩浩青史长卷,还差最后的点睛之笔。 未免有些遗憾。 蓦然间,三位国士同时站起身来,抚掌大笑,高呼了一句:“壮哉!” 转身离去,各奔东西。 二十二名将只用了半盏茶的功夫还不够刘辩喝两口椿龄益寿酒的,你一刀我两枪的宰了剩下所有重修庙宇的天人。 刘辩抖了抖袖口,正准备叫上所有的二十三名将举办一场夜宴,好好款待这些大汉功臣,顺带试着以宣武帝的身份招揽几位忠于汉室的二十四名将。 话还没说出口,刘辩与二十二名将不约而同的望向了最前方的吕布,心悦诚服,嘴里的言辞也是如城头上的那三位国士一样,齐声高呼:“壮哉。” 一袭鹦哥儿绿袍的关羽,则是抚髯长笑,微眯丹凤眼里的倨傲,愈发浓郁。 七窍流血的吕布,随手擦了擦嘴角止不住的血泉,再次轻磕方天画戟,神采飞扬。 “一品之上,唯我与关羽可称大宗师。” 00506 借兵 权利更迭,历来都是你方唱罢我方登场。 暴室,一处用于关押皇子、贵人、亦或是失德皇后的牢狱,时常被宫女阉宦称作天牢的谈之色变冰冷去处,不知道有多少恩宠无两的后宫贵人权倾朝野的大阉宦死在了这里。 这里就成了宫里人眼里最恐怖的地方,怨鬼遍地,阴魂不散,饶是打小胆子大的惊人的蹇硕,年幼时跟着师父后面侍奉老皇帝,每次路过这里都会刻意绕开,凡是在皇宫里长大的小宦官,个个听着关于暴室的各种恐怖传闻长大的。 为了压胜那些怨鬼阴魂,汉朝的历代皇帝时不时的要摆上一场罗天大醮,驱鬼消灾,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暴室门口特意摆放了两尊栩栩如生的獬豸石雕。 作为司法神兽,獬豸天生具有正大光明清平公正的威慑力,庙堂上御史们独树一帜的獬豸冠,便是源自于獬豸的能辨是非曲直,能识善恶忠奸。 往常大门敞开都不会有人进入的暴室,今日邪了门的大门紧闭,还有一队雄壮甲士负责守卫,硬着头皮路过这里的宫女宦官个个是心惊胆战,难不成恶鬼真的跑出来吃人了不成,立刻是有多远跑多远,生怕被恶鬼缠上了。 冰冷幽暗的暴室内,只有一盏青瓷卧羊烛台,点着一根蜡烛,一名相貌俊美可惜被刀疤破坏的少年,跪坐在里面,面前放着一面胎质不俗的青瓷白菊盆。 皇帝刘协每当心情苦闷时,总是会拿着一册搜罗来的墨家古籍,没有珍之若命的拓印一份善本,而是直接拆散竹简上的麻绳,拿着一根根泛黄的小篆竹条,放入青瓷白菊盆里燃烧。 说几句心里话。 “子扬,你放心,就快了朕就快中兴汉室了,袁家的谋主在朕登基的第二天就来找过朕,说是要做一场交易。” “你猜猜是什么,算了不猜了,以你刘子扬的才智肯定是瞬间想到是什么,没错,沮授找到我是想与我联手,彻底解决刘辩这个麻烦。” “当然了空口无凭的我当然不会表态了,要不然先生为了中兴汉室所做出的牺牲也就白搭了,这位战略大家说未来会有一场十八路诸侯讨董,暂时先解决朕受制于人的危机,现在看来,沮授已经履行了承诺,就是不知道下一步怎么样了。” “蜀地刘焉,嗯,现在换成他儿子刘璋了,还有荆州刘表扬州刘繇,是不是真的像他所说的那样会起兵勤王,清君侧。” “这三个奸诈成精的宗室子弟在十八镇诸侯讨董这场明摆着名利双收的大局,都未曾参加,单靠他沮授的三寸不烂之舌真的就行?我看未必吧。” “算了,也不多想了,反正咱们的小命还在刘辩手里,死马就当活马医了。” 蜀地,繁县境内,连绵下了十来天的大雪,今日终于是放晴了,那些家中拥有再多良田蜀锦从来上不了中原台面的蜀地世家子弟,又开始附庸风雅的效仿中原世家子弟,左牵黄右擎苍的结伴出行。 这些鲜衣怒马的世家子弟显然是要出去打猎,他们才不顾什么冬天鸟兽消瘦不宜打猎,安逸多年从未上过战场的他们,极度享受画鹊弓射穿鸟兽鲜血四溅的快感,仿佛自己已经成了一位掌握生杀予夺大权的君王。 繁县与蜀地的州城成都在同一条水脉上,坐落在一条贯通蜀地西部的沱江旁,山水相依,风景秀丽,作为蜀地商贾重镇之一,居住了大量蜀地权贵子弟。 今日也不知道吹的哪门子邪风,繁县大大小小的官吏还有那些整天坐在书房里核算账本的各大世家家主,全部恭恭敬敬的候在繁县十里以外江水边的石桥旁,像是在接洽哪位中枢重臣的到来。 但凡是骑马路过这座石桥的世家子弟,露出了讶然的神色,还有更多的世家子弟慌不择路的掉头就跑,生怕被站在石桥边的父亲瞅见。 一些个自诩书香门第的繁县新兴世家,全指望下一代儿孙们读书读出个锦绣前程,而不是像他老子那般真的和那些锦绣打交道,赚来再多的五铢钱也是不受待见的下九流商贾。 世寒有别,强拉硬拽着站在一起了,那些传承多年的老资格世家因为各种延续三四代的姻亲关系,还有各种生意上的合作关系,默不作声的占据了沱江石桥的内圈。 还没得到老资格世家承认的新兴世家和刘璋担任益州牧提拔的寒门子弟,习以为常的站在了外圈,不是抢不过而是不敢抢。 没办法谁让这些世家望族在蜀地根深蒂固多年,树大根深的已经让州牧刘璋有了危机感,这才在谋臣法正的建议下,提拔一大批郁郁不得志的寒门掌握实权,压制蜀地世家望族的尾大不掉。 寒门里官职最高的要数城门校尉张翼,城门校尉的品秩其实并不高,比起世家出身的繁县县尉差远了,那得看是哪里的城门,张翼看守的城门是成都城的北大门,搁在雒阳相当于戍守皇宫的虎贲校尉,谁还敢把张翼视作等闲之辈。 世家望族尤为看重家世名望,张翼又是成都第一名将也是蜀地土皇帝刘璋身边的第一红人张任的族弟,兴盛没多久的繁县张氏,虽是寒门却隐隐成为了蜀地第一将种世家,风头甚至盖过了巴郡太守严颜所在的巴郡严氏。 严颜权柄煊赫是没错,但那是老黄历了,打从老州牧得知张任回到蜀地,未雨绸缪的安排这位武帝童渊的大弟子担当了刘璋公子的伴读,有着‘从龙之功’的张任,自然是成为了蜀地的新贵。 否则成都城门校尉如此清贵的要职怎么会落在张翼头上,地位随着兄长水涨船高的张翼,屈尊站在这里,要来的这一位身份愈发的疑团重重了。 一辆漆木挂玉马车缓缓行驶到沱江石桥另一侧,车帘掀开,马车内的儒生只看了一眼,随即嘱咐道:“不要往前了,回去吧。” 负责驾车的正是雒阳王氏的漏网之鱼王摩,现在则是新皇帝身边的大红人,满脸愕然:“先生不是要去找刘州牧借兵回去荡平乌桓人吗?怎么回去了?” 沮授不再说话,瞧见站在石桥最前方的那员蜀将,就知道这件事成了,也就没必要继续往前走了。 不知为何,事成了,沮授反而是手指颤抖的拿起了一壶早就准备好的黄酷酒,平日里只敢轻抿最多三杯米酒的他,仰头大口灌下。 似是要醉死在这大雪覆盖里。 00507 貂蝉 三杰战吕布落下帷幕,大胜荣归的宣武帝刘辩在华雄李傕郭汜等众多西凉将领的出城十里相迎中,返回了京畿雒阳,气氛微妙的朝堂多了几分肃杀气息。 一山都不容二虎,一座天下岂能有两位皇帝,宣武帝刘辩死在三杰战吕布一战也就一了百了,没那么多的事端和横生的枝节,太师王允忧心忡忡的是,宣武帝刘辩不但是活下来了,声望又上升了一大截,简直可以用如日中天来形容了。 经过这些年来的风云变幻,太师王允也算是看出来了,兵权在谁手上谁才能一言九鼎,即便是因为董卓诛杀满朝忠良那件事,几乎所有的大臣站在了西凉军的对立面,算是变相的支持皇帝刘协,皇帝陛下还不是像供着祖宗一样把董卓供起来。 刘辩站在雒阳土地上的那一刻起,形势来了个翻天覆地的变化,硕果仅存的几位老臣傅燮盖勋两人率先表现希望皇帝刘协还位于宣武帝,这两位西凉董卓都敬重不已的老臣表明态度,其余新提拔的大大小小官吏,全是附膻逐腥的附和这两位元老重臣。 大汉朝堂过去的中枢重臣基本上已经死绝了,只剩下老宗正刘宽和傅燮盖勋两位,好在老宗正刘宽还没有表态,一切还有回旋的余地。 太子府,芭蕉院。 一袭紫袍的刘辩跪坐在画廊上,面前摆着棋枰,相对而坐的那人在朝野上下的名望远远比不上名满天下的徐西垒徐庶,却让熹平之春这一小撮瑚琏大才恨不得取而代之,布衣隐相程昱。 庞德公黄承彦等名士相继慷慨就义以后,永寿之春已经彻底退出了天下,好在熹平之春已经学业有成一肚子锦绣山水,拔尖的诸如戏志才徐庶李儒周瑜等人声望比起自己先生在世的那时,还有青出于蓝的多。 这也正是庞德公黄承彦等名士甘愿赴死的真正原因所在,大汉中兴有望。 程昱的手筋棋力颇为不俗,尤其擅长蓄势养意压人,相比较围棋四国手山子道郭凯等名士去世后隐隐有棋坛第一人呼声的张昭,不见得逊色多少。 老一辈名士一扫而空,棋坛国手第一人,画道画甲,书法草圣等等一些独占鳌头的名号,又是少不了一番暗流涌动的君子之争了。 根据绣衣指使传回的消息,张昭已经先后战胜了同族的棋道圣手张纮,稷下学宫四大战略大家之一的鲁肃,就在昨日已经给江东棋坛第一人虞翻递了名刺拜帖,相约在寿春酒楼手谈。 一位贴身服侍张昭的绣衣指使传回消息,另一封写给荆州棋坛第一人蒯越的拜帖已经写好,只等着胜过江东棋坛第一人虞翻以后送往荆州。 想必要不了几个月张昭就会动身赶往北方了,手谈自己这位布衣隐相,当做挑战大江以北所有棋道名士的试金石。 程昱默不作声的瞧了一眼刘辩,不留痕迹的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主公那手三三星天元的围棋定式,后劲虽然不足,就像是一个刚入战场的小卒子捡到了一柄青龙偃月刀,但是还是很能唬人的,等到张昭这小子成为棋圣了,主公要是愿意与他手谈一场,又将会是一桩美谈了。 刘辩下棋明显开始吃老本了,尤其是应付朝夕相处的程昱,从游刃有余变成了现在的心力交瘁,打从去年开春再也没赢过一场:“沮授召集的大军走到哪了。” 程昱为了监视沮授的一举一动,几乎是抽调了一成的绣衣指使,这对于遍及天下就连北方草原也开始触及的绣衣指使来说,抽调的人力物力相当的可观了:“这个暂且不提。” “主公,贼心不死的王允先是派人暗中联系了丁原,不过送出的钱帛美人全被丁原扔到了大街上,眼看笼络丁原不成,这位王太师暗度陈仓不惜搬空了雒阳王氏数百年来的积攒的家底,基本上控制了并州军一大半的曲长和校尉。” “不过主公不必忧心这件事,正如主公所预料的那样,天下第一名将吕布不知道是发了什么疯,竟然亲手宰了自己的义父丁原,投靠了董将军,好生诡异,臣怀疑这里面一定暗藏了什么阴谋。” 刘辩心中轻叹,不再投子认输,又是历史的洪流在作祟? —————— 温侯府。 天下第一武将,说出一品之下不可称宗师,一品之上唯我和关羽可称大宗师的吕布,这位世人眼里比天神还天神的真武大帝转世。 满脸通红,局促不安的正在为一名女子穿上绣着桃花的蜀锦绣鞋,小心翼翼如捧着人世间最珍贵的一块美玉。 带着貂帽的张辽,别过了头。 治军严苛的高顺,背对着大哥吕布,脸上还是难掩怒气。 这位取代娥姁君成为胭脂评第一的女子,横空出世,无人知晓她的身世和来历,就在昨天突然就成为了胭脂评排在首位的仙子。 貂蝉。 高顺张辽两人的怒气,倒不是针对大哥为貂蝉穿鞋,古人还有丈夫为妻子画眉的京兆画眉佳话,捧着玉足穿鞋自然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因为貂蝉成为胭脂评第一的那一天,刺杀了老主公丁原,当时首先发现貂蝉的吕布,却没有为父报仇,居然是替代貂蝉抗下了刺杀并州军主帅丁原的罪行。 这可是弑父的十恶不赦大罪。 珍珠难免珠黄,美人难免厌旧,人世间再是倾国倾城的女子也有被男人玩腻的一天,貂蝉的相貌初见并没有多么的艳压群芳远胜蔡文姬大乔小乔。 却一直直如初见。 无忧无虑少年郎时,喜欢的第一个女子,或是青梅竹马,或是无意只是见过一面便祈祷各路神仙只要娶到那名女子折寿十年也愿意的佳人。 饶是以高顺张辽两人的定力,只是看了貂蝉一眼,少年郎时的那股子青涩滋味,很快勾了出来。 历经多年的酝酿,就像是一坛子埋在桂树下的女儿红,喝上一口,闭上双眼,恍惚间又回到了少年时代。 满嘴青涩,却是甜意。 00508 大结局 刘辨这一觉足足睡了一整天,直到是吃晚饭了这才起来,大雨还在下着。 好在没有风,刘辨身上又盖着一层毛毡,并没有感到凉气,身上还暖烘烘的。 天色早就黑了,后院里一片漆黑,时不时的还有雨珠溅在凉亭石台上,刘辨醒来,第一眼看见的。 却不是远处灯火通明的正堂,也不是响起煎炒烹炸声音的灶房,而是瘦弱到不起眼的穷苦孩子。 站了一天的穷苦孩子,实在是太累了,忍不住打起了瞌睡,刘辨一手按住了即将要倒下的象鼻大刀。 另一只手扶住了摇摇晃晃要栽倒的穷苦孩子,扶正小脑袋上的斗笠,笑道:“走吧,一起去吃饭。” 迷迷糊糊的穷苦孩子,突然惊醒,挠了挠脑袋低声喊了一句:“师父。” 刘辨把象鼻大刀插回了兵器架,摆了摆手掌,让他赶紧过去吃饭,穷苦孩子揉了揉酸疼的手臂,一路小跑了过去。 饭桌上的人不少,开国名将们都已经到齐了。 刘辨就没去找郭嘉促膝长谈,也没去过问戏志才去了哪里,算是对郭嘉的信任,更是对他国士之才的信任。 刘辨端起酒杯,两个孩子今天也有资格喝上一杯稻米酿的清酒,先敬了大家一杯:“在自己家没有那么多不自在的虚礼,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你们两个小家伙,想站起来就站起来,想回家的就回家,总之一句话大家随便。” 这句话落下,老三小色鬼自然是欢呼雀跃的站到了椅子上面,穷苦孩子喝完稻米酿的清酒以后,先是给师父刘辨行礼。 随后匆匆忙忙的往家里赶回去,手里拎着一个红线姐姐早就准备好的食盒,里面放着几样味道不是很好,但是滋补身体的饭菜。 因为每天都要趁着夜色回家的缘故,穷苦孩子和赵老汉孙瘦猴这些武侯们,已经熟脸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赵老汉孙瘦猴没来,换成是其他人护着穷苦孩子回去,这只是一件小事,穷苦孩子却记在了心里。 到家以后,穷苦孩子先是把饭菜喂给了娘亲,看着娘亲的脸色逐渐红润,穷苦孩子比吃了一根糖葫芦还高兴。 剩饭剩菜端到灶房,穷苦孩子赶紧是把饭菜狼吞虎咽吃的干干净净,吃饭吃的是潦草,刷碗却是很细致。 一切忙完了以后,趁着夜色还不是很晚,穷苦孩子抓紧时间又开始站桩。 师父说过了今天不用站桩,穷苦孩子不好忤逆了师父的意思,就不在师父家里站桩了,在自己家里还是可以的。 穷苦孩子忙完那一切,王积善几人也是吃喝完毕,老三小色鬼去帮红线姐姐收拾碗筷,其他人该睡觉的睡觉,该看书的看书。 刘辨还是坐在床榻上打坐,入定以前,看了一眼风雨交加的窗外,只有风雨。 没了那道手持偃月关刀的背影。 也不知道二弟怎么样了,有没有征服东瀛果,以他天下第一名将的本领,收拾一个还没有开化的东瀛国应该没有问题吧。 我大汉王朝,注定要成为一个日不落帝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