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之国士无双》 第1节 老套的开头 天津盐商总会的胡一章胡老爷,今天在府中接待来自漯河的两个客人,都姓戴。 老的叫戴德恩,是戴家的管家,年轻的叫戴枝云,是戴家二少爷。他的父亲叫戴福,是旗人,最有名的祖上是雍正未继位时的大谋士戴铎,曾经为雍亲王上过著名的‘戴铎十启’,深为雍正宠信,后来却因为贪墨被处死了。 戴家因此而逐渐没落,后人多避祸远遁,其中一支,流落到河南漯河境内,安置下来,以种田务农为生。到戴福的父辈的时候,因为读过几年私塾,识得文字,后来托关系,在长芦盐运使衙门讨了个差事,担任书办。 前清的时代,这种衙门、官署的书办、刀笔吏都是父死子继的世袭制,戴福承继老父的遗差,从一介书办干起,一直做到盐务属稽查处课长,和从满清到民国的历任盐运使都有相当良好的关系,特别是严璩。 严璩是父亲是著名翻译家严复,严复提倡的翻译要做到‘信、达、雅’的规范,被译界视作铁律。严璩幼承庭训,外语亦很流利,除了盐运使的差事之外,还兼任财政部参事、公债司司长等职。公务繁多,分身乏术,盐运使的差事,很多情况下,就交给戴福办理,时间久了,戴福威望大盛。 盐商多是趋炎附势的,其中有个姓闻人的,人称闻人百万——在知道戴太太产下麟儿之后,便起了仰附茑萝之心。当时闻人百万的第三房小妾正有了6个月的身孕,于是在戴家二少爷洗三之期,宾客云集之时,经由胡一章说和,两家议定,如果闻人家三房小妾生下女儿,便结为秦晋之好。 数月之后,天随人愿,闻人百万果然有了个女儿,请人排过八字,据说有一辈子的帮夫运,三子两女,寿享70,死在丈夫之前——身为女子,这当然是极好的命数了——报给男家,戴福也很高兴,双方换了庚帖,这件事就算定下来了。 戴家有两位公子,长子叫戴傲云,弟弟叫戴枝云,兄弟两个相差4岁,不料戴傲云5岁的时候,由家里的管家带着出门游玩,到津门最热闹的南市三不管地方时,少爷看红彤彤的冰糖葫芦好玩好看,管家转头给少爷去买,一转身的功夫,大少爷不翼而飞! 管家急忙到警署报案,戴家是津门有头有脸的官绅人家,警察署也很紧张,把南市翻了个底朝天,终于查无所获,津门警察署长只得把案子悬起来,但所有人都知道,戴家大少爷怕是凶多吉少了。 这还不算,戴德恩自感对不起老爷、太太,害了自家少爷的性命,转头就投缳自尽了,幸亏府里人发现得早,救了下来。 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连着出了这么多的逆事,仿佛伤了阴鸷一般,戴家的家运开始转衰,首先是戴福谋求稽查处处长不利,紧接着在公事上给上峰连连找麻烦,他有多年抽大烟的习惯,一时急火上升,昏迷不醒,等到家人把医生找来,早已经六脉俱脱,一瞑不视了。 戴太太死了丈夫,失却依靠,抱着一岁大的小不点儿日夜号哭,理清丈夫的丧事之后,苦心孤诣的抚养幼子。家中断绝了经济来源,不得已只好把一些不必要的下人辞退,只留下老管家和三两个必须的仆从侍候,但即便如此,坐吃山空总不是长久之计,到戴枝云长大一点,一家人干脆卖掉津门的宅子,返回漯河去了。 回到家乡的岁月也不太平,军阀混战连年不休,一直到1930年,这一年年初,汪精卫、陈公博、邹鲁、谢持等人先后到了太原,拜望阎锡山,之后冯玉祥、李宗仁、胡畏三等21家大小军阀纷纷派出代表。甚至远在东北的张少帅,也派出秘书长王树翰来到晋省省会,共同推举阎锡山、冯玉祥、李宗仁、张少帅为海陆空军正副总司令,发表联名通电,共同讨蒋——这就是著名的中原大战。 军阀联军合计70余万,号称百万,不料被蒋某人的30万杀得七零八落,历时5月有余,凭借充足的财政、灵活的手腕和如臂使指的指挥,更通过外交、斡旋、拉拢,把盘踞东北的张少帅争取了过来,终于在这一年的9月,大败军阀联军!经此一役,蒋公声望如日中天,中国再也没有能对他以及南京当局形成强有力威胁的军阀势力了。 中原大战的主战场在皖、鲁、豫三省,其中尤其以河南遭受兵燹严重。漯河地处平汉路枢纽,被灾最为惨烈。万选才被任命为河南省主席——他是土匪出身,完全不懂、也根本不在乎休养生息的道理,尚未开战,就加捐、加税、抓壮丁,到4月份的时候,打着预征和附加税名义的捐税就提前加到了民国33年! 戴家自然也概莫能外,花钱之外,府中还被带走了两个仆人,戴太太迈着小脚到府衙理论,对方不但不理,反而把陪主母前去的戴德恩打了一顿,戴太太连急带气,回家大病一场,差一点就一命呜呼了。 十来年的时间里,戴家家道零落,戴枝云从原本津门的一位富家小少爷,变成一家三餐都难以为继的贫苦孩童,若不是有戴德恩时时护持,只怕娘俩早就死在沟渠之中,成了孤魂野鬼了。 戴太太和戴德恩一里一外料理家事,主仆两个商议,都认为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小少爷已经逐渐长大,西瓜大的字识不得一箩筐,这怎么行呢?再说了,他日后总要娶妻生子,要是连谋生的门路都没有,又凭什么迎娶闻人家的大小姐? 戴德恩建议,应该给小少爷安排一份学徒的事由,而且他已经先期托人寻找过了,选定了县城中的一家油坊,“……只要把小少爷送进去,保证三年学徒期满,小少爷就能自己顶门立户。到时候,开个不大不小的油铺子,富贵或者不及当年,但一日三餐温饱,却是绝不成问题的。”他这样对自家主母说道。 戴太太知道老管家说的在理,可做母亲的,怎么也不舍得儿子到那种地方去,受尽师傅和师娘的使唤,有一点做得不顺心了,就连骂带打——这种事她虽然没有经过,听得却太多太多了——想想自己的娇儿,幼时锦衣玉裹,不说豪奢堪比王侯,也是吃穿不愁,现在居然要沦落到这步田地了吗? 因为存在着巨大的心里落差,戴太太每逢这样的话题,总是砌词推拒:“再等一等、再等一等吧?” 时光如梭,匆匆数年就在戴太太这样一拖再拖的借口下过去,戴枝云文不成、武不就,16、7岁的年轻人,生了一副魁梧得超人的体型,但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竟是给母亲养成了一个废物!这还不算,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时候发过一场高烧,头脑有些浑浑噩噩的。问十答一,周围邻里的大小娃子,都拿他当傻小子耍弄。 戴太太后悔嫌迟,把戴德恩找来商量办法,“我看,给小少爷完婚吧?成亲之后,家里中馈有人,您也可以放心了。” “对,对对,老爷当年和闻人家订有婚约,不如就让他到津门走一趟,订下日子,也好迎娶过门。” 主从两个议定,把戴枝云找了来,和他讲了一番。他傻乎乎的也不知道什么叫娶媳妇,左右娘说什么就听什么呗?提着行李,和戴德恩两个乘平汉路直奔岳家而来。 出了津门老龙头火车站,宽阔的海河如同一条秀带在城中流淌,河岸的东面都是租界地,各种风格不同的欧式小楼错落有致的排列开,街上人头攒动,买卖店家开张纳客,一片繁忙景象。傻小子看得两眼发直,这个地方可比漯河热闹得太多太多了! 戴德恩看着熟悉的街景,心中一酸,曾几何时,戴家在天津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大宅门,不料一场横祸从天而降,就落到今天这般凄惨?!“少爷、少爷,咱们走吧?” “中。”戴枝云虽然是在津门出生、长大,但孩子的记忆都是短期的,这十来年的变迁,早已经忘却乡音,取而代之的,是一口流利的豫省方言,“中,戴大叔,俺们去哪儿?” “先去胡老爷府。” 胡老爷就是胡一章,也就是戴枝云和闻人家小姐的大冰。他是戴福当年在盐务属稽查处的同僚,两家人的关系相当好,不过戴家败落,阖府上下搬离津门,往来交通不便,这十来年中也就断了彼此问讯。 戴德恩提着行李,戴枝云大摇大摆的跟在后面,主仆两个过了海河,到了胡一章府上,请门上的管家通传一声,很快的,两个人被延请到二堂花厅。胡家的下人送上茶水、点心,招待得很殷勤,“戴少爷、老管家,我家老爷有客拜访,请您二位稍等片刻。” “不妨事、不妨事。”戴德恩和煦的笑着说道。 “戴少爷,您尝尝津门出产的点心,桂顺斋,真正的清真老字号,当年孝敬过康熙爷的呢。” 戴枝云眼睛一亮,看看戴德恩,见对方点头,这才拿起一块,“叔,您吃?” “少爷你吃吧,我不饿。” 戴枝云傻笑着点头,老实不客气的拿起,咬了一口,又香又软,外面是烤制成的黑褐色,里面却是雪白的,用舌尖一卷,蛋糕在口中融化开来,甜美的蜂蜜和适中的油腻,带给味蕾极强的刺激,令第一次品尝美味的少年有停不了口之感,连着吃了四五块,再伸手拿时,盘子里却已经空空如也了。 “戴少爷,您真会选,这个叫槽子糕。是拿马奶混蜂蜜、加香油制成的。不要说咱们本地人,就是来自北平、广州、上海的,也无不以品尝一口为快美之事呢。”胡家下人伶牙俐齿的笑道:“戴少爷,您要是爱吃,再尝尝这八件儿,也是顶呱呱的点心呢。” 戴枝云年轻力壮,又是在长身体的时候,乍逢这样不要钱的美味,也顾不得去问戴德恩的意见了,一口一个,不一会儿的功夫,一盘八件也吃光了。喝了口茶水解解嘴里的干涩,满足的一拍肚皮,“哎呦,中!太中了!大叔,咱们那个地界,可真没有这样的好东西!” 戴德恩苦笑着点点头,自家少爷像饿死鬼投胎而来的似的,惹得胡家下人纷纷匿笑,戴枝云看不见,他却是尽收眼底了。“少爷,……”他给戴枝云使了个眼色,后者却只顾着傻笑,什么也没注意到。 主从两个等了一会儿,胡一章终于迎了出来,“老管家,多年不见,身体可好?” “老奴见过胡老爷!” “不敢、不敢。”胡一章急忙拦住了戴德恩下跪的动作,鼻尖也有些发涩,“老管家,……哎,你……这十余年来,一向可好吗?” “多承胡老爷垂问,老奴一切都好。” “那,戴家嫂子呢?” “好、好。承蒙胡老爷挂念,我家主母这几年来,身体愈发康健了。”戴德恩说了几句,取过包裹,里面是一些核桃、山梨、柿子之类的土特产,“胡老爷,多年未曾拜望,此番登门,唯有小小心意,请您老笑纳。” 胡一章也无谓弄一些假客套,命下人收起礼物,三个人分别落座,聊了几句闲话,这才把目光投在戴枝云脸上;“这就是戴家二公子了吧?年纪轻轻,一表人才啊!” 戴枝云从胡一章进来就开始紧张,听管家和他说话,只是一个劲的陪着傻笑,听人家终于提到自己的名字,慌乱起身,也许是起得太急了一点,带得身下的椅子腿摩擦水磨石地面,发出尖锐的声响!“啊!” 胡一章宽慰的笑笑,心中却大感失望!这样的一个乡下土包子,如何配得上闻人家的大小姐呦?! 戴枝云的未婚妻叫闻人犀灵,还有三个哥哥、一个兄弟、一个小妹,小妹出生之前的多年,她是家中唯一的女儿,因此虽然是庶出的,却受尽闻人百万的宠爱;现在正在南开女中读书,生得花容月貌,无人不知。从三年前开始,闻人家就给说媒的踏破了门槛,不过碍于当年之约,闻人百万一时还不好答应就是了。 去年入秋之后的某天,闻人百万找了个机会,把胡一章请去饮宴,一番酬酢之后,闻人百万婉转的和他说起了旧事,“当年一时心急,和戴家订下亲事;这十余年来,戴家音讯全无,研琴兄,这兵荒马乱的年月,如果戴家母子真的遭遇了不测,贵意以为,该当如何?” 胡一章知道对方有着退亲的念头,但这样的话不能明着说,总要绕着弯儿的来。他私心不认为戴家会遭遇这样的大不幸,而且即便如此,难道你闻人家的女儿就不能学人家的贞妇,守一辈子的望门寡吗? 他饮了一口酒,夹起一块蜜汁火方送进嘴里,慢慢品着滋味;闻人百万现在间接靠上了29路军38师师长兼任津门市长的张自忠这颗大树——38师众多部属之中,有一个独立26旅,驻军在马厂,旅长名叫李致远,今年39岁,大前年的时候妻子亡故,留下一儿一女,有意续弦,听说过闻人百万家的姑娘生得姿容秀美,便动了心思,几次找人上门说亲,都给闻人百万以女儿早就和别人订下婚事为由推拒了。 李致远不死心,从侧面打听了一下,闻人百万倒不是和自己撒谎,但戴府上下跟着主母远走河南,谁知道还回得来回不来?再说了,在这有枪就是草头王的年代,自己身为少将旅长,麾下有齐装满员的两个团,总人数超过7,000,娶你家女儿,居然给脸不要?如果不是看在闻人百万总算津门富豪,颇有人望,李致远就要带兵硬抢了。(注1) 闻人百万并不是不愿意招李致远这样一个身上带枪、身边有人的女婿,只是怕背上‘势利眼、嫌贫爱富’的骂名而已。这一次找胡一章来喝酒,就是想请对方替自己分担一二的。这层意思,胡一章自然深悟,但话却不能如闻人百万的心意那样说——。 “闻人翁,你是替女儿着想,难道我就不心疼侄女吗?可你想想,万一戴家公子找上门来,你难道真要撕破面皮,说一声为德不卒,就把人家赶出门去?” “我知道,我知道,我又何尝愿意?”闻人百万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嗟叹的说道:“可这快十年了,戴家母子音讯全无,你胡老兄总不能真的眼睁睁看着我家灵子守了望门寡吧?你总得给我个期限吧?” “这样吧,到明年,明年阴历4月22,是戴家二公子17岁的生日,如果到时候还不来,你尽可以为令爱另选佳婿,如何?” “那,要是他来了呢?” 胡一章白了他一眼,这还用得着问吗?当然是给他们小夫妻完婚了。“闻人翁这话何意?” “研琴兄,不瞒你说,我就这么一个姑娘,难免骄纵太过……,哎,这些也不必提了。想那戴家小子,要真是个有出息的,他和我有半子之谊,将女儿许配给他,我再有一场大大的陪嫁过去,让他们小夫妻和和美美,白头到老,也算我不复当年之约;可要是那扶不上墙的,你倒替我想想,只为了当年一时口盟之语,就要我家女儿嫁过去,跟着受苦不成?” 胡一章立刻明白过来,闻人百万是步步紧逼啊?刚才还是探究自己意思的语气,现在却是摆明车马,干脆要悔婚了?“那,以闻人翁看来,如何算是有出息、如何又算是扶不上墙的呢?” 闻人百万嘿嘿一笑,拍了拍手,府里的几个下人闪身而出,端着两个红漆描金的大盘子,码放得整整齐齐的未开封的银元,都是30枚一封,合计10封!“研琴兄,有没有出息,还能瞒得过你老兄的一双慧眼?此事,兄弟全都拜托了。” 千里来龙,到此结穴!胡一章瞄了一眼下人手中的托盘,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虽然只是一字之诺,在闻人百万听来,却不啻纶音,当下哈哈一笑,举起酒杯。 宾主二人说说笑笑,尽欢而散。 注1:两个团。国府军队的编制很繁杂,按照1928年二届四中全会通过的《整理军事案》所记载的资料,华军一个团的总人数是2,200人上下,但这只是官方数据,各地军阀私下里扩军的数字相当夸张,详见后文。 第2节 来了 自从和闻人百万议定了此事,胡一章便开始掰着手指头过日子,眼见临近戴家二公子的生日还有半年的时候,忽然接到门人来报,说是戴家老管家携二公子过府来了。 胡一章有些慌乱起来,戴家人多年不通音信,这会儿登门,目的昭然若揭,自己该怎么办?迟疑了一下,命人在二堂花厅伺候,自己躲在厅外,偷偷瞩目。只看了一眼,便心事底定! 戴枝云生得并不难看,方面大耳、身体健壮,若是正襟危坐,该给人不怒自威的观感,但这位戴公子却勾腰缩背,满脸浊气,全无半点昂藏男儿之态。也不必说自己拿了闻人百万的银元,就是没有,怕也不会同意这门婚事呢。 心中打着这样的盘算,胡一章再开口说话,便又有不同了,闲谈了几句,问道:“二公子如今在何处谋生?” “这,俺还没有事由呢。俺娘说了,等俺娶了浑家,再在津门找一份差事。到时候,再把俺娘接过来。” 胡一章点点头,不再搭理这个傻小子,转身对戴德恩说道:“老戴,事到如今,我也不必瞒你了。闻人家小姐,另行许配旁人了!” 戴德恩大吃一惊!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起来:“这……琴翁,这话是何意?闻人家一……女二嫁……,这算是什么把戏?” “老戴,你也不必着急,此事有个缘由。”胡一章叹息着,把早已经打好腹稿的一套话搬了出来:“如今津门市长是二十九路军38师师长张自忠,他的部下有一个叫李致远的旅长,中年丧妻,有意续弦,便选中了闻人家的小姐。老戴,你倒是替闻人翁想想,他早年靠贩盐,固然是有了些许身家,可又如何跟人家手中有枪有人的一方大吏相抗衡?哎,当时啊,你是不知道,闻人家小姐哭得泪人一般,只是为了李旅长带人带兵,手持钢枪登门求婚,只说闻人小姐要是不答应,就即刻把二老绑了,以通罪论处!你想想,闻人小姐纯孝天生,又怎么能为女儿清名而害了父母性命,只得暗中饮泣,上了花轿!” 这段三分真、七分假的说话真是把戴德恩哄骗住了,他看看满面酸涩的胡一章,再瞅瞅一贯傻乎乎的自家少爷,真有无所适从之感了,“那……那,那……难道就没有人敢管吗?这不是强抢民女吗?” “谁说不是啊?可又有谁敢过问此事?别忘了,人家手里有枪啊!一言不合,大开杀戒,事后躲进马厂军营,你还能进军营抓人吗?” 戴德恩恨恨的一跺脚,“真是遭不可言!” 胡一章看看火候差不多了,向后招招手,说道:“老戴,闻人翁自知对不起故人,也无颜相见。特命我备下一份薄礼,请你赏收。” 下人端来一个盘子,里面是三封银元,还有一张写有戴枝云生辰八字的庚帖,放在几案上:“老戴,这些钱,闻人翁不敢说是退婚之用,只好算作是些许补偿。你且看在我的面子上,收下来吧?” 戴德恩气得几乎发抖,转念一想,木已成舟,自己万万不能让人家看了笑话!他缓缓从怀中取出同样的一张庚帖,放在盘中,“胡老爷,事已至此,老奴无话可说!眼下只想快快回家,向我家老夫人禀明。一切,都由我家主母定夺!” “是是是是。”胡一章连连点头,叫过一个下人,再度吩咐了几句,后者去而复返,拿着三包印有桂顺斋字样的点心,“老戴,总是老夫和闻人翁为德不卒,也不必觍颜向你解说些什么了。这些点心,你且带回去,给二少爷路上吃,另外再带回去,给老嫂子尝尝。” 戴德恩这一次却没有推辞,拎起包裹,举步向外,“戴大叔,等等俺!”戴枝云憨憨的叫了一声,抓起案上的点心,往怀里一塞,追了出去。 主从两个前后出了胡府,寻路直奔车站,过了海河浮桥,老龙头火车站就在不远,戴枝云大步流星的追到戴德恩身边,问道:“戴大叔,俺们做啥子去?” “回家。” “哦。”戴枝云傻乎乎的,不觉得刚来就走有什么不对,还多出几包点心,正好带回家去,给母亲去尝尝鲜。他只顾着低头和戴德恩说话,不料左前方突然转过一个人来,双方都走得急,砰的一声撞在了一起,随即哗啦啦一阵脆响! “m的臭老呔儿!”来人张口就骂,满嘴是难听的天津口音,“你知道我这个瓷器多少钱?你赔!” 戴枝云不知道,戴德恩在这里生活多年,一看便知,是遇到地痞无赖了,这些人和巡捕房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专门靠这种手段坑害外乡人,“这位大哥,这位大哥……”他不得已,也只得抄起本地口音,鞠躬作揖的说着拜年话儿:“这是我远房大侄子,第一次来,不懂事,您看看,我这不正要送他上火车呢吗?” “我管你们他mlgbd是坐火车还是坐轮船?撞坏了我的东西,就得赔钱!我告诉你啊,老逼剋的,你别以为你也是市里的我就不敢拿你怎么着,今天不赔钱就不行!” 两个人吵吵闹闹,不一会儿的功夫,十一二个同样着上身,只穿着一件棉袄的家伙围拢过来,显然是一伙儿的,在旁边帮腔做态,“哎呦,这个杯子我上礼拜才在法国使馆见过,一问价,三十个大洋!好嘛,这哥们儿这回可崴了。” “你听见了?”第一个闹事的家伙仿佛有了主心骨,气焰更嚣张了,“列位街坊邻居,你们可听见了?这不是我胡说吧?这位哥们也说了,和我这个一模一样的,卖三十个大洋!” 戴德恩心中大骂:就你们这副操性,知道使馆大门朝哪边开吗?抑或是法国使馆的人集体疯了?请你们这些青皮去做客?“这位爷,真不是我们不赔钱,实在是赔不起啊?哦,这样吧,这样吧?”他伸手从戴枝云怀里一抓,拿出点心,递给对方,“这位爷,您高高手,放我们爷们一马,这点点心,您请收下。看在乡里乡亲的面子上,饶我们这一次吧?我给你们作揖了!” 几个地痞看看是桂顺斋的点心,也有点动了心思,正待伸手去拿,戴枝云可不干了。这是他要带回老家,给母亲品尝的,如今不知道为什么,要让这些人拿走?他身高臂长,竟是抢先一步把点心抓了回来。 “哎,咧!”为首的地痞怪叫一声,跳起来就是一巴掌。戴枝云人虽然有些憨憨的,动作可不慢,一低头让开了对方的巴掌,同时一抬脚,踢在对方的小腹上。 他生得身大力不亏,这一脚来得又非常突然,对方完全没料到,挨了个结结实实!这家伙原地跳起,双膝同时落地,紫黑色的脸庞瞬间变成了纸一般的颜色!张大了嘴巴,一分钟的时间里,只是在那捯气儿:“大哥,大哥,你恁么地了?” “给我……打逼剋的!” 十几个地痞一拥而上,戴枝云毫不畏惧,他身材健硕,力气极大,地痞如同小鸡仔般的身子骨,如何架得住他?数息之内,六七个地痞就或胸或头、或颈或腹,各自挨了几下重的,被他放翻在地,现场一片唉唉呼痛之声。 戴枝云傻乎乎的笑着,打倒了这几个家伙,对他而言完全不是问题,他天生就力气大,和母亲在家的时候,老娘天天耳提面命,要他不要和其他孩子们打架,他不敢忤逆,只有忍着,不想出门一趟,倒过瘾了? 这个念头不及闪过,戴德恩忽然惨叫一声,“少爷?” 戴枝云一愣,后脑挨了重重的一记!大股的鲜血顺着头发淌下,把一张脸都弄得血污了,他只觉得一阵剧痛袭来,身体晃了几下,然后又是一下! 这次,任他再是勇冠三军也抵抗不住了,婴儿学步般的趔趄了一下,健壮的身躯轰然而倒!“少爷?”戴德恩呜咽的惨叫一声,连滚带爬的冲过去,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他,以头触地,哭号着求饶,“求求你啊,大爷,饶了他吧,我给您磕头了!” 打人的地痞正是第一个挨揍的家伙,手里提着一只木棒,一端已经沾满了鲜血,看看额头撞成青紫色的老者,恶狠狠的啐了一口,“mlgbd,看在老家伙的份上,今儿饶你一次!弟兄们,咱们走。” 几个地痞鸟兽散去,众人这才敢上前,扶起老人,有心地良善的陪着唉声叹气,“你说说,这不是没影儿的事吗?好端端的,把人家孩子打成这样?” “可不是吗?这几个王八蛋,天天在火车站这欺负外地人,怎么就没人管管呢?” 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其中一个探手到戴枝云鼻子下,像是被烫着一般,飞快缩了回去:“哎呦坏了,没气儿了!” 戴德恩大惊失色,扑过去摸摸,果然,自家少爷呼吸停顿,脉搏全无,身体也已经凉了!老人哀鸣一声,嚎啕大哭起来:“少爷?少爷?啊,我的老天爷啊,这是招谁惹谁了啊?太太,我回家去,可怎么向太太交代啊?” 老人的哭号声中,戴枝云忽然呻吟一声,睁开了眼睛,“怎么了?怎么了?” “少爷?”戴德恩不想会有这样的变化,吓得急忙收泪。“哎呦,死人放屁,有缓啊?”旁边一个看热闹的说道。 戴枝云霍然坐起,头顶疼痛难忍,用手摸摸,满是鲜血,“怎么了?我怎么……流血了?哎,好疼。” 戴德恩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少爷,您没事啦?” “你是谁啊?” “啊?” 戴枝云摇摇头,滴滴鲜血洒落胸襟,只是这片刻之间,他便想起来了,“我记得了,你是戴大叔。是不是?” 戴德恩呆呆的看着他,总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头,“少爷,您怎么了?” 戴枝云连连眨眼,他自己也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了。不是在电脑前吗?突然眼前一黑,怎么就到这里来了?这是哪里啊? 第3节 初来乍到 海河边的冷风呼呼吹拂,戴枝云低垂着头,半晌无言;他不说话,戴德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费力的从地上爬起来,先从怀里掏出一条手巾,“少爷,我给你擦擦脸吧?” “哦、哦。”戴枝云答应着,微微仰起头,由老人揩了几下,血污已经逐渐干涸,根本擦不干净,但勉强能见人了,“少爷,咱们进车站去吧?外面太冷了,你受了伤,可不敢受了风啊。” 戴枝云点点头,顺势爬起,几包点心早就散落了,滚得到处都是,捡起来一个槽子糕看看,沾满了尘土,已经不能要了,“少爷,算了,东西糟蹋了没什么,回头再给老太太买,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咱们进去吧。” 戴枝云浑浑噩噩的跟着他走进车站,里面一团闷热的煤气味,脚下满是粉末状的煤渣,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两个人找了个角落坐下来,戴德恩说道:“少爷,您在这里等我啊,我一会儿就回来。” 戴枝云呆呆的坐着,两边本来有正在等候乘车的旅客,看着他身材高大,却满脸是血的样子,吓得抱起孩子,叫上妻儿,走避不迭,一会儿的功夫,竟是空出好大一片地方。他也懒得理会,头上一阵阵的疼痛,脑子里却如同放电影似的,闪过原本主人的短暂记忆。 这会儿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穿越了!娘哎,只是看某点的小说,知道有无数先辈踏上这趟未知前途的列车,想不到今天轮到自己了?他又是不解、又是好笑,突然想到一个严峻的问题:现在是什么时候?闪过这个念头,他站了起来。 他本就身材高大,又满脸血污,望之不似善类,两边的旅客恨不得离他越远越好,只有那不懂事的娃儿,反而觉得很好奇,偷偷挣脱开父母的羁绊,小老鼠般的溜到不远处,指着他,嘻嘻哈哈的笑着,眼见这个大家伙突然站起,孩子们一哄而散,一个女娃娃给同伴撞了个跟头,‘哇’一声大哭起来。 戴枝云有些糊涂了,他不知道是因为自己,过去抱起孩子,“怎么了,为什么哭啊?” 孩子看着一张血淋淋的大脸近在咫尺,吓得更是闭上眼睛,嚎啕大哭起来,“娘,爹、娘啊,快来啊,吃人的来了!” 戴枝云这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在一对父母惊恐的眼神中,把孩子递给了他们,苦笑着摇摇头,“那个,对不起啊,不是故意的。” 一对夫妻哪敢说话?接过女儿还揍了两下,“看你再敢乱跑的?要不是娘在这,你就给人家……” 戴枝云无可奈何的在候车大厅转了转,所有和他目光接触的旅客,无不畏缩的转过头去,他忽然眼前一亮,一个箭步冲过去,站到一个男子身后,低头看着他手上的报纸。 男子正在低头看报,直觉的感到身后有人,仰头一看,妈呀一声惨叫,“你……你干嘛?” “没事,没事。”只是瞟了一眼,戴枝云已经看清楚了报纸上的标题:蒋委员长巡视西北防务、张氏少帅加快剿匪步伐。副标题是:蒋氏国策正在大力推进,攘外必先安内指日可待。看报纸的抬头,日期是民国25年10月22日。 民国25年?戴枝云很不习惯这种纪年方式,脑中计算了一下,是1936年,这一年有什么大事吗?对了,西安事变!想到这个彻底改变了中国历史进程的大事件,戴枝云再度没来由的苦笑起来。这个事件中的两个主角,一个是刚毅执拗,素来不肯接受纳谏;另外一个则是纨绔少年,眼里除了自己,再无他人!这一对冤家碰在一起,真是想不热闹都不行啊! “少爷?少爷?”戴德恩一溜小跑的冲了过来,手上拿着湿漉漉的手巾,“哎,少爷,我不是告诉您了吗,别到处走,来,擦擦脸。” 戴枝云用力擦了把脸,使劲揉揉,把已经染成红色的手巾交还给老人,“哎,您怎么了?” 戴德恩有些发呆的看着自家少爷,人还是那个人,长相还是那副长相,但精气神却完全不同了。当初的他总是傻乎乎的笑,这会儿他虽然也是在笑,笑容却怎么看怎么俊朗,而且神情间充满了男子汉的阳刚之气,这还是自家少爷吗? “戴大叔,您怎么了?” “没事,没事。”戴德恩笑着摇摇头,“少爷,我看您有点不一样了。” 戴枝云很温和的看着面前的这个老人,心中涌起强烈的感动,他继承了原本主人的记忆,对戴德恩为自己、为母亲、为戴家做出的贡献真正是铭感于心!“戴大叔,这些年来,您辛苦了。” 老人又是一愣,顿感鼻翼酸胀,强笑道:“嗐!少爷,您说什么呢?我受老爷、太太恩重如山,就是应该报答嘛,说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戴大叔,我……,眼下不提,我说什么您可能都会以为我是在开玩笑,但我向您保证,日后一定要让您和我娘过得舒舒服服的!” 戴德恩也不管少爷是不是说胡话,只是一个劲的点头,“好!太好了,少爷,咱们这就回家,告诉太太,少爷好了!” “好什么?我本来就没有病!”戴枝云笑着说道:“对了,戴大叔,咱们现在就回家?” “是啊?不回去还要怎的?” 戴枝云转头看向逐渐黑下来的天宇,无声的点点头,“好,咱们先回家去!等见过了母亲,我再回来。” “回来?少爷,咱家在漯河老家,还回来津门干什么?” 戴枝云呵呵一笑,没有回答老管家的话,却在心里对自己默念了七个字:投身报国,杀鬼子! 路上无话,返回老家的祖宅,把经过和自家主母说了,戴太太虽然没读过很多书,却也是见过世面的,一想便明白了,“嫌贫爱富,”她讷讷的说道:“想不到眼孔这么小?” 戴德恩沉默着,给主母使了个眼色;戴太太误会了,以为自家的傻儿子舍不得到手的媳妇跟了旁人,正在难过呢!“云儿,你也不必委屈,咱们戴家虽然不及当年了,也还是寒素家风,挑选媳妇,更是以品德为第一。你放心,娘……回头找人,再为你说一门人品、心性俱佳的。” 戴枝云笑一笑,这份笑容在戴太太看来分外古怪,她还是刚刚注意到,儿子的神情有些异常了,“娘,儿子不是为娶不到媳妇委屈难过。我戴枝云有手有脚,还怕找不到主持中馈之人吗?” 房中的两个老人面面相觑,这孩子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会说话了?“娘,我回来的路上想过了,儿子今年17岁了,不能总坐在家里吃白饭,所以,想尽快找个事由,请母亲允准。” “好,好,”戴太太高兴极了,儿子出门一趟回来,居然变得这么懂事了?老太太没口子的答应着,频频点头,“好,回头我就让你戴大叔托村长大叔,为你张罗事由!” “这倒不必。”戴枝云说道:“娘,儿子想过了,如今四海无事,天下太平,除了西北那边还有些许战事,各地都一片安靖。故而儿子想,到军队中去谋个出身。” 戴太太一听便急了,“云儿,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你……总是富贵人家出身,做什么不好,却要跑去和那些兵痞混在一起?云儿,咱……再想想别的办法吧?此事,不行,不行!” 戴德恩也劝道:“是啊,少爷,你好端端的当兵干什么?说书的都说,兵凶战危,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你让老奴怎么办啊?” 戴枝云沉默着想想,他提及此事,只是要给母亲和戴德恩打一个预防针,左右就是自己要当兵,也得等到明年春节之后,还有四五个月的时间呢,慢慢劝说二老同意吧。心中这样想着,含笑点头,“那……成,就听娘和戴大叔的,此事容后再议。” “这才对嘛!”戴太太以为把儿子劝得回心转意了,开心的笑起来,“老戴,叫莲子准备晚饭。你一路辛苦了,今天晚上陪云儿喝几杯。” “是。”戴德恩也很高兴,虽然婚事不成,但自家少爷突然变得聪慧喜人,又在家人的劝说下打消了这个荒唐的主意,反而更值得开心,痛快的答应一声,和莲子下去忙碌去了。 新作品,裸奔时刻,需要大家的支持,请多投推荐票。 第4节 命犯小人 戴枝云翻身坐起,穿上棉袄棉裤,推门看去,嚯,好大的雪啊!漯河下起了鹅毛大雪,整个戴家村都给洁白的雪花掩盖起来,他走进庭院,身体向下一舒展,快速的打了一套军体拳,嘿嘿之声不绝于耳,热气从头顶蒸腾而起,从远处看过去,倒像是一具会走路的笼屉一般。 戴太太也已经起床了,随身的侍女莲子伺候着老太太洗漱完毕,拿上烟袋,伺候老人吸烟,“外面是谁啊?” “是少爷,在打拳呢。”莲子不必看也知道,笑呵呵的答道:“老太太,您说怪不怪?少爷也没有人教,怎么就会打拳呢?” “这个孩子啊……,嗐!”戴太太吧嗒吧嗒吸着烟袋,看看站在身边的莲子,问道:“莲子,我前些天和你说的事,你倒是给一句话啊?” 莲子是戴府现在仅有的一个侍女,从小跟在戴太太身边,最是得用。因为她是孤儿出身,无父无母,戴太太携家南下,把她也带着来了。莲子今年21岁,生得算不得很好看,却胜在人品憨厚。听主母这样问起,莲子羞红了脸,扭扭捏捏的,半晌无言。 戴太太说道:“莲子,你要是愿意,回头我就把你指给云儿,你们俩圆了房,你有了身子,到时候再让他走,你名正言顺,更能为戴家开枝散叶,我也对得起死去的老爷了。” “太太?” “哎,你这孩子,倒是说句话啊?” 莲子自知躲不过去了,红红着脸蛋,嗫嚅着说道:“莲子是太太的人,太太说什么……便是什么。” “这才对嘛。”戴太太呵呵一笑,挪动小脚,走到窗前看过去,戴枝云正好做完运动,感觉到什么,向母亲方向望过来,“哎,娘,您起来了?” “起来了、起来了。云儿,你进来,娘有话和你说。” “是。”戴枝云听话的进了屋,站到母亲身前,身体微微下蹲,让体态娇小的戴太太能摸到他的头,“云儿,天这么冷,娘给你找的皮袍子你怎么不穿呢?你看看,胸口都红了。” “没事的,娘。我年纪轻、火力健旺,一点都不冷,那件皮袍子,儿子也用不到。” 戴太太叹息摇头,给儿子虚扶着坐到椅子上,讷讷的说道:“云儿,这几个月了,你天天闹着要去投军。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娘还能害你不成?” “娘啊?” “你别说话,听娘说完!” 看母亲有些动怒,戴枝云不敢再说话了,“古人说,女子三从四德,夫死从子,娘不敢违背了先人的话。你要真想去,便去吧?” “啊?”戴枝云大喜,做通了母亲的工作,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不过,你得答应娘一个条件。” “是,娘您说,什么条件都成。” “娘想,把你莲子姐姐指给你,不日就给你们圆房,几时莲子有了身孕,几时才准你去投军。你要是答应娘这个条件,万事依你,不然,你就休想离家!” 戴枝云大大的一愣,自己穿越到这个时代还不及两个月呢,就要娶媳妇?他看看站在母亲身边,手足无措的莲子姐,呆了一下,“成,全听娘的。” “这就是了嘛。”戴太太喜笑颜开,仿佛已经看见刚刚出生的孙儿抱在怀里的美景了,“老戴?老戴啊?”叫来戴德恩,如此如此的吩咐了一番,最后说道:“赶在进腊月之前,给他们小夫妻圆房!我看啊,这个混账东西,心里都长草了,真是一天也不愿意在家里多呆了!” 戴枝云傻乎乎的挠挠头,脸上又浮现出那熟悉的憨笑,倒像是在一瞬间变傻了似的。站在一边的莲子,却更是红透双颊,怪不好意思似的瞄了一眼自家少爷,又飞快的低下头去;姑娘芳心鹿撞,真是想不到,他刚刚出生的时候,四岁的自己看着好玩儿,白天黑夜的逗弄他,他还曾经尿在自己身上呢,现在……居然要成为自己的枕边人了?呸!莲子,你别胡思乱想了,好羞啊! 戴枝云可没有莲子姐这种女儿家的心事,反而觉得肩上的担子开始变得沉重起来,和莲子姐成亲,还要养下娃娃?在未来的岁月里,这将是多么大的责任啊?他方正的面孔逐渐扳紧,莲子偷偷的看着,心中一酸:太太已经说要把自己指给他了,他却一点也没有开心的样子,可见,他对自己是完全的不满意! 数日之后,在村公所登上记,戴德恩邀请了周围的邻居,在戴家祖宅摆了喜酒,把莲子指给戴家少爷做了小妾。这种未娶妻、先纳妾的行为,在当时的年代不是新鲜事,让人们感觉好玩好笑的是:戴家傻小子会不会洞房啊? 民间有新婚三天无大小的说法,豫省闹洞房也是很疯的,四个临近街坊的半大小子在洞房中徘徊不去,便是戴德恩打躬作揖也只是摇头,“戴大个儿不让新媳妇出来给俺们敬酒,就是不行!戴大个,你听了没有?” 戴枝云一如既往的憨憨笑着,“听见了,俺都听见了。” “听见了还不叫新嫂子出来?见不得人啊?” “哎,戴大个,你知道什么叫洞房吗?”另外一个年轻人问道,“不知道,让哥们教教你?你先在边上学学?” “哈哈哈哈!”众人一片大笑,起哄道:“对,先让我们鲁大哥教教你,和新媳妇练上一场,然后你再来?” 戴枝云眉头一皱,很快又挤出一抹笑容,偏着头想了想,“嗯,这些话好像在哪儿听过,让俺想想?哦,想起来了,当年你爹和你娘成亲的时候,俺也这么和他说的。他那个人好说话,就答应了。” 为首的鲁大哥大怒,勃然而起,“戴大个儿,你说什么?”骂声中,挥拳就打! 戴枝云一把抓住他打过来的拳头,向外一拗,鲁大哥哎呦一声惨叫,胳膊不自觉向外舒展,中门大开!戴枝云却并没有采取进一步的动作,向后一推,“鲁大哥,你年纪大我几岁,今天又有了酒,算了吧?” 鲁某人确实有了几分酒意,没想是对方在给自己台阶下,反而有些羞刀难入鞘的尴尬,眨眨眼睛,痛骂了一声,“娘咧,你不给我鲁杰面子,今天就让你喜事变丧事!”说完,呼的原地跳起,迎头一拳! 戴德恩吓得肝儿都疼了,这是从何说起?好端端的大喜事,怎么演变成这副德行了?戴枝云猛的一低头,以额角撞向对方打过来的拳头,这一记碰得结结实实,鲁杰凄厉的惨叫一声,右手指骨外的皮肤都被打破了!他像是给烫着了似的甩手不绝,“哎呦,哎呦呦呦!” 戴枝云脸上的笑容早已收敛,左右环视一圈,剩下三个家伙真是连个屁也不敢放,乖乖的缩到了一边。他闪电般的伸出手,一把掐住鲁杰的脖子,向上一提,鲁某人的双脚便离了地。 戴枝云好大力气,提着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胳膊像青铜凝注在空气中似的,纹丝不动。可怜鲁杰,给他掐得面孔青白,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看那样子,用不到多久,就要给他活活扼死在新房中了! “你可真是给脸不要脸。像你这样的,多了没有,再来十二三个,我戴大个儿也都一手一个的全废了!”戴枝云言语毫不留情的讽刺着,把手一松,鲁杰颓然摔倒在墙角,一只手捂着喉咙,惊骇的看向这个平日里一贯傻乎乎的家伙。 “行了,行了,行了。”戴德恩真怕事情闹大,给其他三个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架着鲁杰仓皇而去了。 打发这些人离开,戴德恩看向自家少爷的眼神也有了几分畏惧,他看得出来,如果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少爷真会把鲁杰活生生的掐死!他站在一边,看得非常清楚,戴枝云在掐住鲁杰的时候,方方正正的面庞上没有任何表情,要么就是他又犯傻病了,要么就是他已经习惯了!老人不敢多想,给少爷笑一笑,关门走了出去。 戴枝云在外间房中呆坐了一会儿,展开手掌看看,和非常健壮的身躯不同,他的手掌却是很娇小可爱的,红红白白的掌心,五指柔软修长,看上去像个孩子的手。他心中有些后悔,不应该用这样暴烈的手法伤害鲁杰的,彼此甚至可以算是发小,只为闹洞房,就上演了这样一出戏码,传扬出去,人家会怎么看自己? 窗外的喧闹声逐渐平息,客人们都回家了,戴枝云兀自呆坐着,忽然眼睛一亮,是莲子从内室走了出来,映衬着室内的红烛,在女子的脸色反射出红彤彤的光芒,“少爷……,天晚了,我给您打水洗漱吧?” “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莲子亟亟摇头,慌乱的说道:“不,没事的,爹说了,要奴婢伺候好少爷。”她口中的爹是指戴德恩,因为莲子无父无母,干脆拜了戴德恩为干爹,而因为同姓不婚的缘故,便跟随戴德恩旧姓卓。 “一家人了,还说什么伺候不伺候的?”戴枝云不理她,出门去打来热水,说道:“还有啊,你今后别奴婢、奴婢的说话,我听不惯。你就叫我枝云好了。” “这,这不行的。主从有别,上下有序……爹……” “戴大叔也得听我的,这件事你就不必争了。” “是。”卓莲扭捏的笑着,心中一片甜蜜,只是一个称呼,却让女子的心向他贴近了很多。“哦,我来伺候您洗脚。” “哦,不,你当我还是当年的那个傻小子吗?连洗脚也要别人伺候着来?”戴枝云笑着和她说话,尽快洗漱完毕,套上棉鞋,进到内室卧房去了。 他在面前的时候还好,眼见他进了屋,传来窸窸窣窣的脱衣之声,卓莲更紧张起来,洗洗脚,把水倒掉,换了一盆净水,抹净下身,把门窗关好,走进卧室。 戴枝云正坐在床边的桌前,就着烛光在写什么东西,他光着上半身,雄健的肌肉坟起如丘,看上去非常健美,充满了男子汉的阳刚之气。“少爷,天冷,您虽然强壮,可也不能……” “我知道。”戴枝云头也不回的说道:“有些东西,趁着还记得,得把它记下来。” 卓莲不敢打扰,拿起他的棉袄给他披上,随口问道:“是什么啊?” “一些资料,你不懂的。”戴枝云放下笔,回头看去,卓莲怯生生的站在他面前,穿着大红色的棉袄、棉裤,显得很土气,下面光着两只可爱的小脚丫。 他一步站起,卓莲不自觉的退后一点,仰头看着又高又壮的男子,她还是第一次发现,自家少爷蛮英俊的哩!女儿家红晕满脸,背转过去,解开棉袄的纽襻,不一会儿的功夫,光洁白皙的后背袒露出来,只有两根绸丝带在颈后和腰部打着结,系住了胸前的小兜。 戴枝云心中升起旖念,二话不说,打横抱起卓莲,向床边走去。 第5节 国府兵制 2月9日是除夕,一家人开开心心迎接新年之际,戴家又有一件喜事:卓莲怀孕了。请过郎中,诊脉之后,消息确定,戴太太大喜过望,首先在家中的祠堂给戴家列祖列宗烧了一炷香,跪在蒲团上念念有词:祖宗保佑,戴门卓氏一举得男,戴徐氏甘愿一生茹素,云云。 卓莲有了身孕,戴枝云也很开心,按照他和母亲的约定,也该到了他离去的时候了。和卓莲说明此事,女子泪水涟涟,扑簌簌的落了下来,“少爷,您……一定要去吗?” 戴枝云为妻子的泪水感染的心中酸酸的,咬牙点头,“一定要去。” “那,那……,等妾身生产的时候,你能不能回来?我想让你看看……咱们的孩子。” 戴枝云计算了一下时间,卓莲生产应该是在今年的7、8月间,这真是一个要命的时间段啊!但枕边人的哀求,又有几个男人能拒绝?他点点头,“你放心,如果没有特别大的意外,我一定赶回来。” 卓莲看他答应得不情不愿,心中忽然觉得委屈,嗫嚅着说道:“我知道,少爷您看我不上,若不是老太太的话,又几时轮得到我为戴家怀上骨肉?可……少爷,孩子可是你戴家的骨血啊!” “你胡说什么呢?”戴枝云用力一挥手,吓得卓莲以为他要动手打她,急忙躲开了几步,警觉的望着他,“莲姐,你别胡说,我从来没有那份心思。” “什么啊?人家听说过了,凡是当兵的,用不到几年,都会找几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带回家来,还是大学生呢。” 戴枝云几乎给她气乐了,“你胡说什么呢?”拉着她的手坐在床边,手扪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说道:“莲姐,你放心,别说我戴枝云不会做出那样的丑事,就是真做出来了,所有人进门来,也都得叫你一声姐姐。” 卓莲扑哧一笑,忽然又撅起了嘴巴,“好啊,说来说去,你还是打着这样的盘算?” “哈哈哈哈!”戴枝云扬声大笑起来。 夫妻两个说笑一会儿,卓莲很快放开了小性儿,转头帮着婆婆和干爹忙碌去了。 新年很快过去,三月初的料峭春寒中,戴枝云收拾包裹,准备出发了。戴太太、戴卓氏娘俩迈着小脚送到村口,戴枝云看着母亲花白的头发,妻子惶惶的神色,转身跪倒,用力撞了三个响头,声音中带着极难听的哭腔,大吼着说道:“娘,您等着我,儿子此去,最多八年,一定脱去戎装,回家伺候您老!” “儿啊,你到了军中,听长官的话,别看你力气大,就到处和人家打架……”戴太太老泪纵横,语无伦次的嘱咐着,“还有,你要是看见打仗,可别靠前啊,不行你就回来,娘养你一辈子!” 戴枝云再是百炼精钢也化作了绕指柔!大颗大颗的泪珠滑落,昂然站起,转头就走! 戴太太呜咽的骂了一声,“缺德鬼啊,莲子为你怀了孩子,你连句话都不和人家说啊?你个没良心的东西啊!”听着身后传来卓莲的哭声,戴枝云心如刀割一般!头也不回的走远了。 戴德恩把他送到火车站,看着他登上平汉路列车,在站台上和他殷殷话别,火车一声长鸣,驶离了站台。 两天之后,火车抵达北平车站,戴枝云还是第一次到北平来,不免有几分好奇:倒要看看,七七事变之前的北平,和自己熟悉的那个中国的首都有什么不同?出了站台,是宽阔的车站前广场,还不及打量一下这北平市的景致,一辆人力车就停在了面前,车夫抄着清脆爽口的京片子,摇动车铃铛,发出同样悦耳的声音,一溜小跑的到了他面前,放下车把,先拿干手巾把把车座掸一掸,然后陪着笑脸,躬身打千,“这位爷,您要去哪儿?”“ 戴枝云觉得好笑,低头看看自己,穿的是临出门前,卓莲亲手作的一件长衫,手中提着一个简单的包袱皮,显然是给对方误认为有钱人了。他也是有意开玩笑,故意装出一副憨憨傻傻的表情,”啥?您了说个啥?俺听不懂。” 车夫暗骂一声,看他五大三粗、人模狗样的,想不到是个傻小子?他抄起车把正要走,戴枝云叫住了他,“哎,您了这位大哥,俺想和你打听个事由?” “我是拉车的,不是指路的,你快玩儿去!”车夫开口就没好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拉不上活而着急,把火气全发泄到这个傻小子身上了。 戴枝云也不和他一般见识,笑了笑,转身就走。 那个年轻的车夫抄起车把,忽然有些后悔,对方显然是第一次来北平的外乡人,人地两生,最容易成为城狐社鼠欺凌的对象,那些人,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王八蛋!要是……哎?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眼看着那个大个子前行不几步,就有南城百刀会的马世仁带着几个人拦住了他的去路。车夫暗道不好,马世仁是名震北平四九城的‘买卖人’——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这个家伙做的正是买人、卖人的生意! 所谓卖人,是把人收敛起来,卖给军队。 国民政府实行募兵制,由于连年军阀内战,兵源严重缺乏,后来在金陵成立了国民军政部兵役科,第一任科长叫朱为轸,朱为轸上任之后,先到日本考察该国的兵役情况,回国之后,着手制定了国府的兵役法。但这个法案的漏洞比筛子还多,简直成了玩笑。例如,国家机关工作人员不服兵役、中学生不服役,仅此两点,就为无数富人阶级提供了让孩子逃避兵役的可能(在当时,花关系让自家子弟在机关挂上一个名字是很容易的;至于后者,贫苦人家的孩子,是很难上得起学的。新中国成立之初,中国的文盲总数,超过7成)。 兵役法颁布之前,虽然也有些许反对声音,却还是被通过了,并且在金陵附近选择四处师管区作为试点。但等征兵法推行起来,其中黑幕频出,百姓叫苦不迭,成了真真正正的恶政。 征兵法设两级,一个是师管区,设司令,由正规师副师长担任,并且区与师配合,征上来的兵就归该师补充使用;师管区之下有团管区,由地方上的行政专员负责,没有专员的,就专设一个团管区司令,负责临近几个县的征兵工作。 设立起这样的行政架构之后,便开始调查适龄壮年、检查身体、发榜公布姓名、抽签、最后按照签号的先后顺序征集壮丁入营。表面上看起来,是很公平合理的,但实际上,人为操作因素很多。 各地的乡、保、甲长成了肥差,他们在调查之先,就已经把富家子弟的名字刨除在外,农民想逃役,就得花钱贿赂;除了这些人,军医也成了热门人物,他们的一纸证明,就可以免除一个壮丁要服的兵役,于是,当初谁都不愿意去参加的征兵体检,现在却成了抢破头也要弄到手的好差事。 虽然弊端多多,但胜在来源广阔,于是,金陵政府便大幅度的增加了征兵范围,其中也包括北平的29军。 29军军长宋哲元,出身西北、中国著名的大军阀之一。他本来是冯玉祥的部下,1930年中原大战的时候,张少帅率领东北虎突然入关,助力蒋公,杀了阎锡山和冯玉祥等人一个措手不及,部队一下子就被打垮了! 宋哲元、张自忠、韩复渠、孙连仲、孙殿英等人相继或降或叛,脱离了老上司——中原大战,以冯氏的下场最为凄惨,二十余年的苦心经营化作乌有,这个从来没有军人骨气,素来以吃谁家的饭、砸谁家的锅;受谁的管、造谁的反而闻名于世的冯焕章,终于落得一个凄凄惨惨的可悲下场。 之后的数年,宋哲元苦苦挣扎,直到1935年《何梅协定》签署,他的机会终于来了。按照《协定》,国府军队不得在平津地区驻兵,蒋系关麟征、黄杰率部退出平津地区,由日本人操纵的冀察政务委员会成立。29军瞅准了这个机会,乘势做大,宋哲元兼任军长、冀察政务委员会委员长、冀察绥靖公署主任等要职,冀察两省、平津两市的政务、军务,统统归其一人节制。 截止1937年初,29军麾下有4个步兵师、1个骑兵师、2个保安旅、1个独立旅、一个特务旅,另外还有直属军事教导团,冀、察、津保安队,总人数超过10万大关,势力膨胀得很厉害。 宋哲元深知枪杆子里出政权的道理,手中有人有枪,根本不拿金陵的蒋公当回事,国府军务部长何应钦就曾经很无奈的说过:“我们只能希望宋哲元听从命令,却不能命令他们。” 征兵法的通过,本来不关宋哲元29军的事,但这一次,他却很主动的选择了‘顺从’国府的政令,在平津等所辖地区,开展了轰轰烈烈的征兵运动,名为征兵,实则就是明抢。特别是那些到大城市来投亲无着的,天然就是兵源了。 但身为国家的正规军人,上街拉壮丁,终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于是,马世仁这样的家伙就有了用武之地了。 马世仁也不会亲自去抓壮丁,他做手脚的地方在征集费上。按照《征兵法》规定,每一个兵要发征集费2圆,他只发给乡、保长每兵每天伙食费2角,办公费5分,路上按照每天60里,同样是每天2角,统统计算下来,平均要花费8角钱上下,剩下的12圆就进了他自己的腰包。 这还不算完,等到接兵部队到来,马世仁又有新花样,只说现在没有兵,百般搪塞;部队长官当然希望接新兵到部队,也知道他是在敲竹杠,只得和他商量,于是马世仁开出条件,要把接兵日期倒填半个月——士兵在部队登记名册,是有军饷的!而这些新兵这半个月的军饷,价值大约是3个银元上下,自然的,这些钱也要由马世仁和接兵部队长按相应的比例平分了。 因为这样的恶政,马世仁之流,一到春冬征集之期,都会大大的发一笔横财,万八千的银元唾手可得,他的心情也变得非常之好,原因不言自明。今天他到火车站来,是为了送一位朋友,送行完毕,准备叫一辆黄包车返回的时候,忽然听见一个北平口音的年轻人在和人吵嚷,一时好奇,便站住了。 等到那个傻乎乎的大个子走近些,马世仁眼前一亮:真是肥猪拱门啊!看他这副德行,半傻不苶的,岂不是天然的好材料?真是,人的运道来了,城墙都挡不住! 新作品,尚在裸奔,需要大家多多投票支持! 第6节 马世仁 戴枝云举步向前,马世仁突然横着一拦,“大兄弟?”他作出一副豫省口音,不熟假充熟的和他打招呼,“干啥子去?” 戴枝云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来路,退后了一点,看看对方,“你是谁?俺不识得你。” “不识得不打紧,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一回生、两回熟嘛。”马世仁也实在是闲极无聊,有意要拿对方开开玩笑,两个人走得近了,这才发现,这个年轻人真是好高!他自问就不算矮了,面对着他,还要仰着头说话,“大兄弟,第一次到北平来啊?是投亲啊,还是访友啊?你贵庚了?” “啥子?” “,是个傻小子。”马世仁身边的一个家伙笑骂一声,“问你多大了?” 戴枝云不知道对方要干什么,依旧保持着傻乎乎的德行,掰着手指头算算,“嗯,俺17。不对,过年就18了。” “才18啊?”马世仁倒没想到,看他又高又壮,以为总要20出头呢,不想才这么小?“到北平是来干啥子呀?” “俺娘说,当兵最赚钱,要俺当兵,听说,当兵一个月有十个大洋呢。要俺当几年兵,回家给俺娶媳妇。”戴枝云信口胡说道。 “,傻小子这回可是撞枪口上了!”刚才骂街的那个家伙再度和同伴嘀咕起来。 “啥?” “没事、没事。”马世仁急忙摆手,偏着头想了想,国府征兵分春东两季,冬天是在12月1日开始,春季要在4月1日开始,距离现在还有小一个月呢,但派往冀察各省以及平津周边各县的人马已经派出去了,这些人到了各处州县,实际上就是抓壮丁,以新兵入伍每月3个大洋(后来涨到5圆)为诱饵,而且服役只需两年,两年之内无战事,士兵复原回家,带着大把大把的银元,娶妻生子,岂不也是美事? 但这样的话骗不来老百姓,大洋固然是好的,命却更重要!中原大战之后,分别又有喜峰口、长城抗战,这才过去多久啊?谁知道哪天又打起来了?任你说得天花乱坠,百姓就是不愿意服兵役,为了逃避兵役,甚至不惜自残!有的切去右手食指、有的扎瞎自己的眼睛,还有的服用土药来装疯(真有这样一种土药的,在一段时间里,害得征兵一方叫苦不迭。后来发现,这种药的药效只能维持七天,便把这些疯家伙集中起来,等待药效过去——才止住这股风气)。 他琢磨了一会儿,看看这个身材壮硕的汉子,真是打心眼里喜欢:这样的好兵,从征兵法出台以来也没遇到过,见到的那些人,要么是面黄肌瘦,要么是流里流气,进入军营训练之后的结果怎么样他不知道,最起码,给人留下的第一印象可是糟透了!要都是他这样的,那该有多好?他忽然起了奇货可居的心思了! “大兄弟,参军是好事啊,投身报国,全家光荣!好,了不起!要不是老哥哥我年纪大了,也跟着你一起参军去。”他呵呵笑着说道:“对了,大兄弟,你来北平参军,不用问,就是要进29军喽?” “俺,俺不知道,俺娘说……” 马世仁不由分说的打断了他的话,“得得得,我知道,都是你娘说的。你是个大孝子,嘿,在家是孝子,出门才能是忠臣,对不对,哥几个?” “对,这位大兄弟一看就是忠臣孝子,了不起。”他身后一群帮闲的青皮随口起哄道。 “大兄弟,不瞒你说,你今天遇上我,可算是命里遇贵人了!你知道37师有个何基沣吗?嗐,跟你说也是白说,一看你就不知道!” 戴枝云呵呵一阵傻笑。 马世仁说道:“不瞒你大兄弟说,何副师长和老哥我是拜把兄弟,我要是给你写张条子,送你到军中去,保证你以后吃相的喝辣的!富贵荣华,享之不尽!今后,你老弟要是发达了,可不要忘记老哥这份帮衬之谊啊?!” 戴枝云虽然是后来人,但对于国府的某些军政事物完全不熟悉,他这会儿真有些糊涂了,马世仁这么拉拢自己为什么?心中这样想着,就有点不耐烦了,“你拉着俺到底想干啥?” “别急嘛,大兄弟,你第一次到北平来,人生地不熟的,眼下征兵还没开始呢,不如先到我府上去住几天,等到征兵开始了,我亲自把你交给何长官,怎么样?像你老弟这样的,保证何长官一看就爱。” 戴枝云只觉得菊花一紧!我是来打鬼子的,你拿我当什么人了?史书上可没写何基沣好这一口啊? 马世仁不料他会想到这方面去,叫过一个青皮,和他耳语了几句,后者招呼一辆黄包车,飞快的跑远了。“大兄弟,坐了好几天的火车,饿了吧?也累了吧?今天到了北平,让老哥尽一番地主之谊,咱们先洗澡,然后请你上全聚德,咱们好好吃一顿。走,走着!” 戴枝云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来路,觉得很好奇,这个家伙到底对自己打着什么主意?当下跟着他,招呼上几辆黄包车,离开火车站,直奔华清池。进到浴池,几个人飞快的脱下衣服,马世仁有些发呆的看着他:傻小子是真壮啊! 戴枝云身高足有190,在人从中鹤立鸡群一般,双臂、两腿、胸前的腱子肉坟起如丘,充满了男性的健与美。“好兵,真是天生当兵的材料!”马世仁喃喃自语:“娘的,就这一个兵,不给我20个大洋,休想领出我马家的大门!” 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他的两腿之间,马世仁把头回避开去,心中暗骂:你娘咧,你到底是人还是牲口?! 洗了一个痛快的热水澡,沏上一壶酽茶,要一个心里美的萝卜,有跑堂的熟练的用刀切成小片,马世仁裹着浴巾,和他隔着小桌聊闲天,“大兄弟,还没请教,你叫什么呢?” “俺叫戴小点。” “噗!”马世仁一口茶水全数喷了出来,哈哈大笑道:“好名字,好名字!不过这个名字和大兄弟你这个人可太不搭调了!你不是‘小点’、你是‘大点’,而且大得太多了!” 戴小点(以后一概称之为戴小点,枝云是他的字)傻笑着挠挠头,前世的时候,就为这个有些好笑的名字苦恼过,穿越过来,居然还是如此?“那,大兄弟,老家在哪儿啊?家里还有谁啊?” “俺不知道,家里还有娘。” 马世仁给这稀里糊涂的回答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立刻就明白了,真不愧是傻小子,连老家在哪儿都不知道!“戴老弟,饿了吧?咱们去吃饭。” “哦。”戴枝云也不反抗,跟着他出了华清池,叫上黄包车,直奔前门的全聚德。他也确实饿了,一个人要了两只烤鸭子,两个小二在旁边给他片肉,居然供不上他一个人吃!一张薄饼、抹上甜面酱、葱丝、萝卜条,小手一卷,便下了肚皮——在旁人看来,简直连咀嚼的动作都没有! 一个片肉的小二看着他近乎疯狂的动作,讷讷的向同伴骂道:“快赶上土箱子了。” 全聚德三层楼的大门外,一辆旧式奔驰柴油小包车停下,马世仁刚才打发走的那个青皮第一个跳下车来,后面跟着三个男子,为首的一个长衫礼帽,另外两个是穿着对襟小褂的瘦子,腰间鼓鼓囊囊的,似乎是保镖。 “何长官,这边,这边走。”青皮点头哈腰的在前领着路,三个人上了二楼,马世仁在北平城里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而且爱吃烤鸭子,因此全聚德长期为他准备着包厢,这些青皮都是很熟悉的,和门口的伙计打一声招呼,侧身摆手,“何长官,您请。” 新作品,裸奔时代,全靠读者支持,请投推荐票! 第7节 投军(1) 何长官正是何基沣,直隶藁城人,今年整好40岁,蛋形的一张面皮,发际逐渐后延,显得额头很宽广。他是西北军的老底子出身,一直跟随在宋哲元身边,现在任37师副师长,兼任110旅旅长,少将军衔。37师的兵力分配是在八宝山、西苑、保定和北平城内。 眼下又快到了征兵季节,何基沣身为师管区司令,专门负责具体工作——所谓具体工作,实际上就是想办法解决钱的问题。 29军名为受国府管辖,实际上处于半独立的状态,南京当局是不管他的军饷的——29军近二十万余众,每个月的军饷是一笔相当不小的开支。这些钱都出自华北税收项下支付,剩下一部分,分作两种用途,一种是解往南京,一种是作为军饷,发给东北军。 到1936年7、8月间的时候,他找了个借口,把这笔款项全部扣押了下来——这笔钱收不上来,国府甚至连东北军的军饷都发不出,闹到最后,财政部长孔祥熙告诉张少帅,军饷的问题,你自己找宋明轩(宋哲元)谈判去! 为了这件事,张少帅气得几乎涨破了肚皮,和他大吵一架,双方闹得不欢而散(这件事发生在西安事变之前),也更加加深了张少帅对国府一方的不满情绪。 宋哲元是军阀思想,手里有人有枪的日子很舒服,从来没有考虑过要改变这种状态,对于近在咫尺的日本人,从来是抱着政治上高度合作、军事上敬而远之的态度,至于什么民族危亡,倭寇横行,那还是留给蒋大人和他的那一干人马去考虑吧! 对于他的这种心态,29军内部很多人不以为然,想和日本人大干一场的有之、取宋哲元而代之者有之、维持现状者也有之,不过因为现在的局面是宋哲元一刀一枪打出来的,对于老长官难免有三分敬重、七分畏惧,且没有合适的时机,不好发作而已。 何基沣和他的顶头上司,37师师长冯治安都是典型的维持现状派,对宋军长忠心不二,宋哲元投桃报李之下,对二人也是相当信重,至于他们两个人在征兵过程中出现的某些喝兵血、吃空饷的情况,也就一睁一闭了。 听到马世仁手下人来请,他以为只是为即将开始的征兵工作有事商量,没有多想,换了便装,带上两个马弁直奔全聚德,进门就看见马世仁正在笑呵呵的和一个年轻人说话,看见他进来,忙推了这个年轻人一下,“啊,何长官来了?何长官,兄弟想得您好苦啊!” 何基沣呲牙一乐,算是和他打过了招呼,“老马,你少和我们长官来这一套,我们长官忙着呢!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喂,小点,起来叫人啊?”马世仁先不忙搭腔,又推了戴小点一下,“何长官,您看看,这个大家伙,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我是说,我和何长官还有赵、张两位兄弟打交道一年多了,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好的材料,来,张开嘴让何长官看看?” 戴小点白了他一眼:你当我是牲口吗?还要看牙口?“嗐,你这小子,让你张嘴怎么不张嘴呢?” 何基沣摆摆手,问道:“老马,你到底想干嘛?” “何长官,这可是一块好材料,我打算着,今天就让您带走,带回去练几天,保准是个好兵!” 何基沣立刻明白了,心里真觉得不爽!你当我是你们家的厨子呢?打一个招呼把我叫来,就为了接一个兵? 抬头看看面前的这个大个子,心中一动,他带兵年头太多了,只看一眼就能看出来,面前这个年轻人,也是行伍出身!这一来倒不急着走了,绕着戴小点走了一圈,暗暗点头,马世仁在这方面倒确实没和自己撒谎,要是能好好磨练磨练,确实是一个好兵!“叫什么?多大了?” “俺叫戴小点。嗯,18岁。” 何基沣倒了一愣,看他人高马大的,以为总要二十出头呢,居然才十八岁?“家在哪里啊?家里还有什么人啊?来北平干什么?” 戴小点一一答了,何基沣转到他面前,扬起头来看看他,问道:“以前当过兵没有啊?” “没有,俺娘说了,当兵有钱,就让俺来了。” 何基沣一笑,点了点头,“老马,就为了这一个兵,你就火烧屁股似的把我叫来?你以为他是老蒋的公子呢?” “何长官,您别这么说啊,这就好比大栅栏的翠云轩见着了什么宋、元的好宝贝,不过心里不托底,才要请您这样的行家来看看嘛!”马世仁嘿嘿笑着,说道:“您要是说这是个西贝货,我立马叫人把他扔出去,摔死了我也不心疼!” “说吧,这个兵,你打算要多少钱?” “没二价,您给100个大洋,人现在就给您。” 戴小点立刻明白了,这个马世仁是个人贩子!想不到自己刚刚到北平,就落到这个家伙手里了?真是明码标价啊,100个大洋就把自己给卖了? 何基沣不及说话,他身边的马弁先急了,“老马,你吃了不消化的东西了?什么玩意你就卖100?镶着金条呢?” “别啊,赵老兄,”马世仁呵呵笑着,一副嬉皮笑脸的德行:“您看,他来北平一个多月了,天天在我这吃、天天在我这喝,这些挑费可都是得我先往里垫的,您也不能让我亏本不是?” 另外一个张姓马弁脑筋灵活,呸的一声,骂道:“马世仁,你糊弄谁呢?一个多月前是什么时候?过年!有这时候舍了老娘,来北平投军的吗?你拿我们当傻小子呢?” 马世仁给人当场戳穿了谎话,兀自面不改色,“何长官,咱们是亲兄弟、明算账,您不要拉倒,我豁出去搭点车票钱,明天就带他到天津去,看看张长官要不要,怎么样?” 何基沣一瞪眼:“你少拿张荩忱(张自忠)吓唬我。” “不是吓唬您,我弄来好东西,您不要,我也不能砸在手里不是?”马世仁嘻嘻哈哈的,根本不怕他,“怎么样,何长官,您赏句话吧?” “10个大洋。多了没有,你爱卖不卖。” “您再给我涨涨,他连着吃我好几天了,好家伙,饭量大得邪性!我真是管不起饭了,要不然,我还得在手里压几天。”马世仁满口瞎话,张嘴就来:“我给您保证,今年新兵到了,我挑出最好的来,专门给您留着,怎么样?要是做不到,您把我俩眼珠子抠出来当泡儿踩!” 何基沣再度看看戴小点,终于点点头,“15。” “您给我凑个整。” “去你/妈的!”赵姓马弁啐骂一声,转身开门,“师长,别理这个王八蛋,他爱给谁给谁,咱不要了。” “别、别、别别!”马世仁急忙阻拦,“赵哥,您看看,您这副火爆脾气啊,真不愧是四九城都知道的——得了,谁让咱哥俩好呢?就冲您的面子,15个大洋,给您了。” 何基沣说道:“明天,到师部。” “成、没问题。”马世仁点头哈腰的笑着,对戴小点说道:“大兄弟,到部队上听长官的话,知道吧?长官叫干啥就干啥,可不能乱说乱动。啊?” “哦。” 何基沣片刻不停,带着两个马弁和戴小点下了楼,登上汽车,“走,咱们回去。” 37师师部在南苑,位于永定门外,大红门以南,建有一方土城,名为南苑。经过多次修葺,已经相当坚固,土城四面城墙约有7公里,总面积在2、3平方公里上下。 土城上可以行车,下有南北营市街,内有居民、商户数百家;北面设有1—6号共六处营房,南面有7—12号又六处营房。营房外建有土围墙,一丈有余。城外有护城河,河边遍植杨柳,风景相当不坏。营区内,按照不同兵种,设有师、旅、团、营各级干部办公室及仓库、讲堂、饭厅、马厩、厨房,还有驻兵营房数百间,秩序井然,城外一马平川,北望通州、西临丰台和卢沟桥。 新作品,成绩靠大家,请多多投出您的推荐票。 第8接 投军(2) 南苑驻军除军司令部及直属部队之外,还有37师师部以及董升堂114旅一部;132师师部及步炮兵一部;骑兵第9师师部及骑2旅一部;还有高教队、军官团、大学毕业训练班、中学毕业训练班、工兵、炮兵等。驻军总指挥是副军长佟麟阁。 戴小点坐在汽车里,走马观花的看着,不足3平方公里的范围内,驻扎着7,000人,这些人中有一个副军长、两个师长、多个旅长,番号分属于三个师、一个旅、八个团,彼此互不统属,平时还没什么,真打起仗来,指挥一定乱了套——这也为数月之后的一败涂地埋下了伏笔! 奔驰柴油车突突突的穿城而过,在城门口验看过身份,提闸放行。张姓马弁驾驶着汽车风驰电掣般的冲进了南苑驻军总指挥部。 三月的阳光下,南苑军部一派轻松的气氛,刚刚到了用餐的时间,士兵三三两两说笑着,走进饭厅;有看见何基沣几个人下车的,急忙立正站好,“长官好。” 何基沣唔了一声,理也不理,径直走进37师师部,是里外三间透亮的瓦房,办公桌上摆着电话、文件、文具用品,靠东的一面墙上,挂着大幅军用地图,上面从右到左,用繁体字写着:北平37师驻军地势图。 “师座,我给您拿饭去吧?” “给吉星文打电话,让他过来,把人领走。你……”他一指戴小点,“到门外等着。” “哦。”戴小点二话不说,走出大门,在正午的阳光下,笔管条直的站在门口一侧。不一会儿的功夫,用过午饭的师部直属人员三三两两的回来了,按照国府军事编制,一个师的师部有各项人等包括参谋处、副官处、军械处、军医处、军法处,合计223人,这么多人当然不可能在一个办公室办公,但也相距不远,彼此都很熟悉。 他们倒没想到,一眨眼的功夫,师长办公室门口就多出一个门神?好大的个子啊?“喂,你叫什么?站在这里干什么?”一个副官处的上尉副官问道。 “俺,是何长官叫俺站在这的。” 副官是距离长官最近的一群人,闻言立刻明白了,刚才何基沣匆匆忙忙的出去,想来就是为了他吧?“你……好大的个子?来这里干什么?” 戴小点低头看看他,这个副官穿着一身灰蓝色的棉布军装,瘦小伶仃的,神态却很倨傲,“俺娘叫俺来参军。” “你娘好大的面子啊,居然要何长官亲自接你?”副官一呲牙,不屑的冷笑道:“也不知道从哪里钻机进来的,看你一副半傻不苶的德行?以前当过兵没有?” 戴小点心中老大的不爽,这个副官不知道是什么来路,显然是在找自己的茬,“没有。” “看你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德行,也知道你没参过军!和长官说话不知道恭敬二字怎么写吗?你娘在家没教过你?” “不知道,俺娘不识字,没教过俺。” 副官如此挑眼,也是有缘故的,每一次来了新兵,都是这些人发财的机会,以他为例,专管收发、庶务之事,这算不得很重要,但例如马世仁这样的人,见了他也都得规规矩矩、客客气气,每年两次征兵,他都能大把大把的捞钱,时间久了,也就成了自然,像这个傻大个这样的人,直接由何基沣带进来,他便少拿了一份。因此一个劲的找邪茬儿,“看也知道,娘俩一对草包!” 戴小点真心不愿意在入营第一天就惹祸,但这个家伙口口声声不离自己的母亲,言语羞辱不断,实在是忍不住了,大声答应,举手敬礼:“是。”他的动作故意放得很开,巴掌扫过,给了副官一记响亮的耳光! 副官给他抽得原地转了个圈,半边脑袋都打得麻木了,一时间只觉得嘴里又苦又涩,低头一吐,鲜血淌了出来,这下他可不干了,“你……小兔崽子!” 周围很多看热闹的官佐、士兵不想事情会突然起变化,七手八脚的围上来,几个人抱住副官,一个劲的苦劝,“刘副官,算了,一看这就是个傻小子,和他置什么气啊?” “不行!”刘副官是人来疯的脾气,越有人劝越来劲儿,给一个士兵抱得双脚离了地,兀自伸手在空中乱打,嘴里骂道:“不打他,我刘文明今后在南苑还站得住脚儿吗?” “行行行……”士兵心中好笑,抱着小鸡仔一样的刘副官到了一边,劝了几句,转身走开,和同伴骂道:“就这个德行,还想在南苑站脚儿?” “可不是嘛,刚才王大哥你一抱,这个王八蛋双脚都离地了!还站个屁的脚儿啊?” 两个人哈哈一笑,忽然听身后传来又一声惨叫!亟亟看过去,一个同样身着深蓝色棉布军装的汉子惨叫着退了出来,“坏了,打起来了!” 所谓有向着灯的,就有向着火的,刘文明在师部多年,总有几个交好,眼看着他挨了揍,不免起了敌忾之心,打定主意要教训教训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傻小子,但真等动上手,愕然发现,四五个人居然弄他不下? 戴小点的动作幅度极小,力度更加谨慎,他知道自己的功夫有多强,真要痛下杀手的话,只怕分分钟就要了这几个人的命了!左脚向前一探,正踩在其中一个的脚面上,右手掌根从下而上,轻轻地在对方下巴上一托,这个家伙的两排牙齿就不由自主的撞在一起。 这种痛苦是从来没有过的,鼻子以下全然没有了感觉,似乎门牙都给撞碎了!一时间上下一块疼,这个家伙都不知道该顾那一头了。 第二个家伙抬脚就踢,戴小点比他更快的抬起脚,正踏中对方的膝盖,踢得对方妈呀一声,顿时单膝落地,痛苦得弯下腰去,不能自已,“……你妈……” 戴小点踢倒了这个家伙,看看另外几个人面有惧色的向后退却,也不以为甚的退了一步,重新站到了大门旁。 “吵什么?”何基沣终于适时的出来了。他已经看了一会儿了,不过戴小点背对着窗户,看得不是特别清楚而已。“这是军营,你们以为是在大栅栏、天桥呢?快滚,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士兵纷纷做鸟兽散了,刘文明又畏缩又刻毒的看看戴小点,走到何基沣身边,“师座,您看看他把我打的?这才进营第一天,这要是不好好管教,以后还不得骑卑职脖子上拉屎啊?” 何基沣看看他,这一巴掌打得真够狠的,嘴角、下巴一片殷红,半边脸都打肿了,又凄惨又好笑,“戴小点?” “是。” “给刘副官认错。” 戴小点又恢复了那副傻乎乎的德行,讷讷的辩白道:“他……他骂俺娘。” “这样啊,那就两下扯直吧。” 刘文明一愣,几乎骂出声来!我委屈不委屈?这就完了? 何基沣似乎也觉得有些好笑,干咳一声,转身进屋去了。 刘文明看看人高马大的戴小点,畏畏缩缩的走到门边,不料戴小点突然一伸手,吓得他以为对方又要动手,妈呀一声惨叫,忙不迭的冲进房中去了。 戴小点挠挠鼻梁,方方正正的脸上,也由不住的浮起一丝微笑。 新作品,成绩靠大家,请多多投票支持。 第9节 这个逼可以打满分(1) 新作品,裸奔时代,成绩靠大家,请多多投出你的推荐票! 半天的时间,南苑军营就传开了,有个新来的傻大兵,是何副师长亲自接回来的,而且一来,就把副官处的刘文明给打了,不但打了刘文明,还凭一人之力,放翻了4个战士。军队有着崇尚强者的传统环境,不论这个傻大兵是个什么来路,也不管刘文明和那几个家伙是多么的不堪一击,只凭这份勇气,就实在是不简单。 到下午两点钟的时候,冯治安和吉星文回来了。冯治安是37师师长,吉星文是219团代理团长,他原本是团长,但因为上一个月发生在北平西山的某次行动,他被降职了。 当时是冀东民团首领宁雨时带领3,000人通过南口、昌平,意图占领西山,被110旅击溃,战后抓了一大堆俘虏,其中有两个日本人,一个朝鲜人,谁知道吉星文收了对方一万元的贿赂,居然把人放跑了?! 何基沣即刻命人把这三个人追了回来,同时上报秦德纯和冯治安(秦德纯是29军参谋长,兼北平市长),二人又上报宋哲元,宋大怒,“这个人丢不起!”就要枪毙吉星文,幸亏有多人求情(吉星文是吉鸿昌的侄子),才算放过,改任为代理团长。 两个人带着副官、马弁走到师部大门前,对门神一般的戴小点视而不见,昂然而入,“旅长!” “师长?”何基沣先给冯治安敬了个礼,说道:“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冯治安摘下军帽,放在桌上,开口就是牢骚:“有潘燕生、周振工在,还能讨得回理来吗?” 何基沣点点头,不用上司多说,他也能明白,会议一定开得非常不顺利。 会议是针对冀东宁雨时率领所谓的民团对北平西山一带采取行动而进行的。众所周知,所谓的冀东,是著名的大汉奸殷汝耕在日本人扶持下建立起来的伪政权,全名叫冀东防共自治政府,和宋哲元对日本人虚与委蛇的态度不同,殷汝耕却是铁杆汉奸!一再窥视平津地区,双方擦枪走火时时有之。今年2月刚刚结束的110旅和民团战斗,就是最近的一次。 为了冀东伪政权的屡屡挑衅,宋哲元要求日方给予明确答复,日本人即刻召开双方参加的谈判会议,参加的人有日本特务机关长松井太久郎,辅佐官寺平忠辅。 中方出席的有29军政务长潘毓桂、冀察政务会外交委员林耕宇,冀察绥靖公署交通处副处长周永业,29军的日本顾问樱井德太郎,还有37师师长冯治安。 谈判进行得很不顺利,日方蛮横的要求,中方在今后的日子里,尽量克制,避免这种擦枪走火的情况出现,如若不听,日本人为了保护侨民以及维护平津、冀察等地区安全计,说不得就要采取正式军事行动了。 双方唇枪舌剑,各不相让,日本人只推说此次发生不睦,完全是中国人自己的事情,和日本人无关;冯治安想和日本人辩解,潘毓桂几乎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他一肚皮的道理说不出来,几乎拂袖而去了。 潘毓桂是29军中第一号亲日派,上联系日本华北驻屯军总司令田代皖一郎、特务松机关长井太久郎等人,下沟通宋哲元,在保证宋某人在平津地区的势力范围不会受到影响之外,自己也大把大把的捞取政治、经济好处,堪称如鱼得水,十面见光。 潘毓桂和宋哲元有私人关系,宋父曾经做过潘父的幕僚,从家庭渊源而言,他是宋最得力、最信任的心腹。因此,军中虽然很多人不耻潘依附日本人的行径,但在宋哲元的支持下,任何人也动他不得! 冯治安唉声叹气的解释了一遍,何基沣苦笑点头,“明轩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对日本人这样步步忍让,几时是个头?简直就是与虎谋皮嘛。” “算啦,他也有他的难处。”冯治安是37师师长,身为数万人部队的当家人,他的性格却很温和,甚至有些过于温和了,军中将士很爱戴他,却从来没有半点畏惧情绪。很多时候,他们更愿意听何基沣的话。“和日本人签署了协定,眼下蒋光头又不许他履行,他夹在中间两头受气,你让他怎么办?” “要我说,根本就不该签!”吉星文气呼呼的说道。 “你住嘴!”何基沣是一百二十个看不起他,恶狠狠的骂道:“这里也有你说话的地方?” 吉星文惹他不起,站在一边不说话了。 所谓的协定,叫《中日华北经济提携协定》,是上一年的9月30日,宋哲元去日本华北驻屯军司令部参加宴会,被田代皖一郎胁迫签署的,四项原则,八条细则,内容大约兴建(天)津石(家庄)铁路;增加井陉、正丰炭矿开采量;开发龙烟铁矿;在塘沽建港口;振兴农、渔村;通讯以及开通航空线等。 宋签署《协定》之后,上报南京,老蒋要他吸取东北张大帅开矿、修路的教训,只许他开矿,不许修铁路,否决了他答应日本人的条件。为了这件事,宋简直成了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冯、何两个说的就是这段经过。 何基沣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了,“绍武,”他叫着吉星文的字,说道:“外面那个大个子,你领回去。” 吉星文不敢多呆,拿起军帽戴好,给两位长官行了个礼,走出师部,看看站在门口的戴小点,“就是你吧?” “啊。” “给我什么不好,给我个傻小子!”吉星文笑骂一句,摆了摆手,“和我来吧。” 戴小点被分到了新兵连,隶属关系写出来是长长的一大串:国民革命军第29军37师110旅219团3营3连3班新兵,和去年12月入伍的新兵一起训练。 新兵入伍,首先要团长以上的长官讲话,无非都是一些忠于国府、忠于蒋公,更主要的是,忠于宋长官的废话,好在这是集体行为,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吉星文当然不会为他做单独训话,也免除了他耳膜受苦,算是彼此两便了。 新兵入伍先到团司令部找副官,填了花名册,然后到营本部,一个上士军需军士带着他领了军装,他的身材远高同侪,即便是最大号的军装,还是显得有些小,手腕以上两寸左右都暴露在空气中,军裤也是一样,走起路来引人发噱。 军需军士叫来一个传达兵,带着他到新兵连,交给连长,转头就走。然后再层层分发,终于把他打发到班长手里;新兵班每班14个人,班长是个中士;双手的手指和牙齿都是烟渍,离得近了,一股烟臭味。“叫什么、多大了、哪里人?” 戴小点一一答了,班长点点头,“咱是老乡。俺是山东的。” 戴小点几乎笑出声来,隔着数千里地呢,也算老乡?“俺告诉你,到了俺这里,就得听俺的话,俺让你做啥你做啥,不让你做就给俺老老实实呆着,听见没有?” “是!” “你比别人来得都晚,先做一周勤务;平时该训练还得训练,听见没有?” “听见了。”戴小点答应着,他很明白,这就是所谓的下马威了。谁让自己来得晚呢?忍着吧! 班里一共14个人,大多是穷苦百姓出身,参军就是为了每个月5个大洋的军饷,三个月的时间过去,他们都被训得差不多了,用不到多久,今年的新兵到来之前,就要分配到各级部队中去。因此,这些人的生活节奏已经不像刚来的时候那么紧张,最起初的彷徨和害怕,也被习惯所代替。 宿舍是一水儿的大通铺,十三套被褥、枕头整整齐齐的码放着,戴小点把自己的放在床铺上,面对着十几个战友好奇的眼神一笑,“列位大哥,我第一次来,有什么做得到不到的,请列位大哥多多包涵。” 众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忽然问道:“你是那嘎达地方来的?” “漯河。” “都说你们那疙瘩地方的人心眼儿活泛,可真的是这么回事啊?弟兄们,”这个满口东北口音的士兵霍然站起,笑着走近几步,“就打算着空口说白话的让我们哥几个包涵?” 戴小点干干的咽了口唾沫,知道对方又是一个找茬的,但和那个倒霉的刘文明不同,这个家伙是要在自己面前立威!“那,这位大哥……” “我姓高。” “那,这位高大哥,您给兄弟指条明路呗?” “很简单,两条路,你自己选一个。要么,我们哥几个一块上,削你一顿;要么你花钱摆一桌,看你破衣罗嗦的样子,也不必弄什么鱼翅宴,南北大街上有家鲁菜馆,两块大洋都不用,保证弟兄们吃得舒舒服服的,怎么样?” “对!”众人一起起哄道。 戴小点低头看看自己红红白白的小手,心中叹了口气;他真是没有在军队里称王称霸的念头,但照现在的形势看,已经由不得自己做主了,“那个,高大哥,你和列位大哥,比我来得早,都是我军中的前辈。按说,你们说话我是得听,不过我家里穷,身上没钱,想请列位大哥吃饭,也是付不起账;要说让列位大哥出出火气呢,我这个人又怕疼。不如这样吧,你们列位原来怎么着,现在还怎么着。就当没我这个人,行不行?” 高大哥越听火气越大,眉毛都要立起来了,“你他妈了个巴子的,你这是拿爷们消遣呢?弟兄们,你们听见了吗?” “削他,高大哥,削他!” 高大哥狞笑一声,伸手就抓,他的身高也不算低,但戴小点更高,老老实实的任由对方抓住自己的胸襟,下垂的手腕向上一振,高某人身后的弟兄们根本没注意是怎么回事,只见他高瘦的身躯微微佝偻下去,像是抽烟呛着了似的,痛苦的咳嗽起来。 “高大哥,你怎么了?” “小王八羔子,下毒手!”高某人自己都不知道那里受伤了,只是觉得喘不过气来,一张脸憋得通红,痛苦的说道:“弟兄们,一起……上,削死他,算我的!” 剩下的10几个人嗷一声叫,蜂拥而上,戴小点伸出食中两指,迎头撞在第一个家伙的眼眶上,他自问已经尽可能的留手了,却也是对方承受不住的,他以为自己给人家扎瞎了,妈呀一声惨叫,眼泪直流,当场蹲了下去。 戴小点的动作半点不停,手指收回、弯曲,以四指的第一个指节打向第二个人的鼻尖,瞬间鼻血长流,让他也丧失了战斗力。 “m!”剩下的士兵可不干了,虽然他们是在欺负新人,但从来不会用特别重的手法,这个新来的王八蛋怎么回事?拿我们当杀父仇人了吗?“一起上,打死这个王八蛋!” 戴小点冷笑一声,打定主意,要给这些混账兵痞一个厉害看看,也好让他们知道知道,这里该由谁说了算!脚下一错,转身向外,他身高腿长,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冲出房区,剩下的七八个人火气上涌,也飞快的跟了出来,“别让他跑了,别……” 戴小点迎面站在宿舍前,脚下不丁不八的站着,显然在等待着他们,看众人冲出来,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条棉布,看样子是手帕,团在了掌心中。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谁,突然发一声喊:“上啊,哥几个,揍他!” 两个家伙飞快贴近,迎面一拳,戴小点左臂弯曲,用小臂向外一档,第二个就到了,同样一拳打来,戴小点一侧身,右手拳凌空飞起,以弯曲的小指外侧砸在对方的太阳穴上,这个倒霉蛋像一口空麻袋似的,噗通一声倒在了他的脚前。 第一个家伙刚刚想做第二次进攻,同伴怎么就躺下了?“!”他痛骂一声,学着他的样子一拳猛击对方额头,戴小点照方抓药,依旧用小臂一挡,但这一次的动作有点大,对手脚下不稳,在他面前飞快的一个趔趄,上半身不由自主的向前一冲。 戴小点抓住机会,按住他的头,屈肘下击,对方立刻找他的同僚作伴去了。他放倒了两个人,身后突然被人抱住,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刘,快啊!” 一个年轻人快速的冲过来,双手擒住他的衣襟,戴小点不慌不忙,双手插在对方两臂之间,突然用力向上,年轻人的力气不及他大,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招式,啊的一声叫,双手向天,空门大开。整个胸腹要害部位全部暴露出来了。 戴小点根本不理他,一推他的额头,把这个年轻人推开几步,然后收腹、侧身,手肘向后,撞在身后人的小腹上。对方受疼不过,双臂一下子就松开了。 不过几十秒钟的时间,四个人就或倒或退,剩下的几个人都不敢上前了,反而畏缩的退后几步,看着他走到高某人近前,可怜高某人,也是有几分武术功底的,不想瞬间就给人家弄得动不了地方,吓得直往后退,“你……有话好说。” “高大哥,你刚才说,鲁菜馆?” 高某人点头犹如小鸡啄米,连连说道:“啊,明白,明白,今天不提,过几天,我们哥几个请这位大哥吃饭。” “请客嘛,还是我来。”戴小点说道:“刚才多多冒犯,今后还请高大哥多多关照。” “不敢、不敢,这位大哥说话太客气了,今后我们哥几个请您多多关照才是,呵呵,呵呵。” 戴小点笑笑,举步向内,不料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哎,哥们,你够横啊?” 第9节 这个逼可以打满分(2) 新作品,成绩靠大家,请投推荐票! 戴小点不必回头,只是听见这样的声音,就知道是拔横的来了,转身看过去,是个和自己穿着同样军服的汉子,这家伙身材不高,却非常建壮,脖子和脑袋一样粗,走路的时候,双臂不自然的弓起,好像一头大狗熊。 出口叫住了他,壮汉几步走了过来,高某人显然认得对方,点头哈腰的笑道:“张哥、张哥,新来的孩子不懂事,您别理他,您看我了,您看我了。” “你是个什么东西?我们张哥也用得着看你?滚远点!”张哥身后的一个兵骂骂咧咧的推开了高某人,一行四个人到了戴小点面前。 张大哥看看戴小点,哼唧着说道:“我听说,师部刘大哥让人给打了,是个傻小子,就是你吧?哥们,你可真行!刚来就把我大哥打了,现在又当着我的面欺负老兵——看起来,你来这不是为了参军,倒像是为了拔我的份儿,是不是?” 这个张某人生得很粗壮,却是说一口非常标准的京片子,怪异极了。戴小点前世的时候就觉得,京片子女生说来倍增韵味;男子说来,就有点有点娇气了。 “哎,傻小子,听明白没有?刘副官是我们张哥的拜把大哥,你打了我们张哥的大哥,你自己说说,想怎么办吧?” 戴小点打起精神,问道:“你们想怎么了?” 张大哥冷笑一声,大声说道:“很简单,你要么给我大哥磕头、斟茶、认错,要么就让我当众练练你。哎,小子,别说我张某人不给你路走,你今天别说赢了我,你在我面前走过三个照面,还能站在这,我就替我大哥做主,揭过去了。怎么样?” 戴小点摇摇头,很和善的说道:“这位,嗯,张大哥是吧?我和刘副官无冤无仇,根本没有打他,再说了,何长官都说了,我和他彼此扯直……” “你拿何长官吓唬谁呢?”张某人不由分说的打断了他,“就这两条路,你自己选一个走。” “张哥,敢问您贵宝号是?” “你不认识我?”张某人倨傲的一笑,大拇指向后一挑,“你,告诉他。” “我们张大哥,是北平城里人称跤王的张老爷子的二公子,张雷山。” 戴小点根本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但从跤王的称号就可以猜得出来对方擅长的种类;他向对方拱拱手,“那,我叫您一声雷哥得了。” “少套近乎,我大哥和我说了,非得摔你个半死不可!不过我们练武人,讲究武德第一,所谓能容人处且容人。你放心,保证你就是疼几天,等到过去了,就又是一条生龙活虎的小伙子啦。”张雷山一副吃定稳拿的神态,大大咧咧的说道。 戴小点呵呵一笑,腰杆突然拔得笔直,说道:“雷哥,我不会摔跤,但不瞒您说,我跟我师傅学功夫的时候,他老人家和我说过,我学的这些,都是要人命的玩意,所以除非万不得已,千万千万不能和人家动手。” 张雷山开始还只是点头,听到最后,突然醒悟过来了,“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说,我打不过你?跟你动手,有可能性命不保?” “要说玩玩儿,自然无所谓,我就怕雷哥您一会儿动了火气,收不住劲,要是那样的话,可能就伤到您了。” “玩玩?你也配和我玩儿?行,好小子,今天张爷就跟你玩玩,看谁先玩不动!”张雷山狞笑一声,退后几步,向戴小点招招手,“哎,小子,别说我欺负你,让你先来,怎么样?” 戴小点无奈,再度取出手帕,团在掌心握紧;旁人看了无不奇怪,他总拿一块手帕干什么?是不是怕手心出汗? 张雷山死死的盯着他,做好了战斗准备。他来参军是为了避祸,他仗着自己会摔跤,没少出伤人事故,去年年底,更是把一个来挑战的日本人给打伤了,据说,那个倒霉蛋有两截腰椎被摔断,甚至要回到国内去治伤!张家老爷子担心日本人会来报复,急急忙忙把儿子送进了29军。 张雷山有一身功夫,寻常人根本接近不得,到军营之后,很快被选入37师的特务团,因为摔跤功夫确实了得,长官都有些怕他,这也更加助长了他的骄横之气,今天听刘文明说,自己给一个打了,不问青红皂白,第一时间找了过来。 戴小点向前走了几步,突然一拳过去,张雷山恨他说话阴损,打定了第一下就给他个好看的念头,身体一侧,让对方的拳头从自己耳畔击空,双手一搭,一只脚前迈一绕,腰腹用力,就要给他来一个大拿别子。 戴小点浑然不惧,空出来的一只手按在对方的胯骨上,两个人滴溜溜同时转了个圈,张雷山不料对方的防御这么严谨,但仍旧不乱,松开对方的手臂,抬手一钩,揽在对方的脖颈,右肩向左用力,意图仗着自己的力气,给他来一个夹头别子。 他也真不是吹牛,跟随名家进行过非常刻苦的训练,动作熟练不说,手上的力气也相当大,抓得戴小点后脖颈火辣辣的疼,他自问单纯论摔跤,自己真不是人家的对手,好在他另有功夫,拳头一摆,击中对方的小腹,张雷山哼唧一声,大骂了起来,“m!你……犯规?” 两个人瞬间分开,戴小点得理不饶人,右手紧紧的攥住手中的棉布,挥动胳膊,手背外侧雨点般砸向张雷山的耳门;张雷山挨了几下,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左侧冲击出去,这会儿他终于知道防守了,竖起胳膊,用小臂死命封架,同时还不忘记抬腿踢足,作为还击,口中骂道:“你…………犯……犯规!” 戴小点根本不理他,擂鼓般的砸了他一个发昏第十一章,突然跳开,脚尖在黄土地面上做着轻巧和灵活的跳跃动作,向对方招招手,“来!” “来就来,还怕了你个丫挺的?”张雷山真有些挂不住了,疾冲几步,伸手就抓,眼看着对方的双手抓住自己的衣襟,戴小点两手五指合拢成鹤嘴状,向上一送,戳在对方的两个腋窝处。 这一记可比刚才来得重得多,而且位置是要害,张雷山两个胳膊肘不自觉的一沉,夹住两肋,踉跄后退,“我/操……!” 戴小点怒吼一声,如狂狮一般猱身而上,两个拳头狂风暴雨似的对着张雷山招呼开来,除了刻意避开后脑和下体之外,对方的头面、躯干、四肢都在打击范围之内!拳打、肘攻、膝顶、掌劈,一记比一记凶狠,一击比一击沉重,势如狂风暴雨,电跃雷击! 噗噗噗噗的声响连续不断中,周围十数个新兵的眼睛瞪得包子一般大,竟是连喘气都不敢了!张雷山被他打得踉跄后退,戴小点身体一塌,右脚一扫,张雷山噗通一声被他的扫堂腿扳倒,磕磕绊绊的想站起来,戴小点飞起一脚,正中他的下巴,张雷山大叫一声,仰面摔倒! 戴小点长长的喘了几口气,站到他面前,冷笑着说道:“姓张的,怎么样?服不服?” “m!”张雷山说话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似的,“你行……,行,孙子!北平城玩摔跤的你算是得罪了,你……你等着张爷的!” 营房区的操场逐渐恢复了平静,戴小点坐在通铺的炕沿,低垂着头;高某人单独坐在凳子上,剩下十来个新兵向左不是,向右更不敢,偌大的房间,竟是没有他们几个人立锥之地似的,这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啊!这个新来的大个子来了,高大哥就如同猴山上被斗败的猴王一样,只能躲到没有人的地方去自己的伤口,可自己这些人呢?现在就过去,向新猴王表忠心?即便是要‘蝉曳残声过别枝’,这也太快了点吧? 戴小点忽然抬起头,问道:“有没有发枪?” “啊,没有,没有。”这一问一答,便打开了尴尬的局面,那个眼睛给他戳得通红的家伙谄媚的笑着,凑近一点,“咱还是新兵,不发枪的。要等到真的分到各部队之后,才能领枪。而且即便领枪,也不给子弹。” “那,打过靶没有?” “打过了,准头最好的是小刘,小刘,你过来。你他娘的又不是小媳妇,躲着干啥?”眼睛通红的家伙叫过小刘,也就是那个被戴小点推开的年轻人,“大哥,这是小刘,南口人,今年17岁,这小子打枪贼拉准。哦,他叫刘立新。” 刘立新尴尬的笑笑,“那个,大哥。” 戴小点问道:“十发子弹,能打多少环?” “嗯,最多71环。” 戴小点微微颔首,站起来当众说道:“我叫戴小点。今后叫我小点就好,别大哥不大哥的叫,我听不惯。” “没事,大哥……”红眼睛说道:“您功夫好,我们都心甘情愿叫您大哥。” 戴小点凌厉的一瞪眼,带着怒气说道:“你是说,我说话不作数?” “啊,不不不不,我没那个意思。”红眼睛吓得退了几步,战战兢兢地叫了一声,“小点?” “哎。”戴小点痛快的答应一声,“列位大哥都叫什么啊?” “我叫马文顺。”红眼睛说道,又叫过那个鼻子下面还有血污的家伙,“他叫辛利华,他叫任培强、他叫韩宏堡、他叫汤维斌、他叫庄勇、他叫郭小波、他叫张捷、他叫孟春晖、他叫石十七、他叫李福有;他叫高家根。” 戴小点逐一点头,最后到了高家根,后者扬起脸,和他目光碰触一下,飞快的低下头去。戴小点说道:“今后几天,咱们就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了。以往我有做的不对的,大家多多包涵。” “哪儿的话。”马文顺笑着说道:“我们得请大……小点儿你多多包涵才是。那个,小点,今天不提,明天,我们找班长说说,放半天假,出去给小点你好好接接风。弟兄们,你们说怎么样?” “好!”郭小波和张捷第一个响应,“不提旁的,就说张雷山吧,我听说,他没少欺负咱们新兵,这回有小点给咱们出了气,就冲这个,就得请小点出去,顺便也让他们知道知道,咱们新兵也不是任他们欺负的!” 一倡众诺之下,这件事就算定下来了,戴小点也放松少许,问道:“马哥,咱们打靶用什么枪啊?” “还能什么,汉阳造呗。” “那,有中正式、三八式吗?” “有,不过咱们新兵可见不着,都是装备部队的,而且啊,说是装备部队,也得看你和上峰好不好,就像1营吧,一水儿的中正式,2营和咱们就杂了,老套筒、汉阳造、中正式、三八大盖儿,什么都有。” “短枪呢?” “那就是王八盒子了。”张捷抢着说道:“不过,我看过何旅长带过一把外国枪,很小的样子,看上去漂亮极了。叫什么来着,记不得了。” “勃朗宁吧?” “对,对对对,就叫这个,勃朗宁,很小很小的。哎,小点,你怎么知道的?” 戴小点笑笑不语,脱下黑面胶鞋,盘膝上炕,“今天就到这里吧,我有点累了。” “那,小点,晚饭我帮你打来?” 戴小点闭着眼睛,微微点头,“行啊。那就辛苦马哥了。” “哪儿的话,哪儿的话。” 第10节 靶场争雄 新兵训练的生活是无比枯燥的,首先是制式教练部分,也就是立正、稍息、开步走、四维八德(礼义廉耻和忠孝仁爱信义和平)、军纪起源和三信心(信任长官、信任部下和自信为效忠党/国的革命军人),然后是陆军轻武器使用训练,步枪、手枪、轻重机枪。然后是劈刺、摔跤、格斗训练,另外还有迫击炮训练——不面向新兵,而是从现有部队中挑选。 戴小点很觉得无奈,这些东西他在前世就经历得差不多了,现在居然从新兵蛋子开始再来一遍?没有办法,只得硬着头皮,跟随班长和其他人训练;班长姓韩,山东人,烟瘾很大,成日价吞云吐雾,戴小点冷眼旁观,他抽烟从来不花钱,都是马文顺等人孝敬的。 进新兵连第三天,终于到了打靶场上,事先到军械处,集体领用步枪和子弹(10发),戴小点持枪在手,认真的看看,是所谓的汉阳造,叫这个名字是因为是在中国汉阳兵工厂生产的,实际上是德国毛瑟1888式步枪,不过也是经过聪明的中国人改造的了,枪全长95厘米,重3公斤,拉动枪栓,退开弹仓,一股陈旧的油臭味。 把枪背在肩上,领取漏夹式弹夹,跟随班长一路直奔靶场,除了他们之外,另外还有3营新兵第3连的其他战士,合计140人,都由各自的班长带领着,在阳光照耀下的靶场席地而坐,第1班的七个人先行射击,班长一声令下,七个人飞快的卧倒下去,取出子弹塞进弹仓,顶上枪栓,做好了射击准备。 目标是50米外的一条缓坡,立有靶子,下面是一条壕沟。班长一声命令,7个人同时开火,乒乒乓乓的枪声响彻靶场,靶子后面的缓坡上扬起点点尘雾。很快的,十发子弹就打光了,士兵收枪站起,壕沟中站起一个士兵来,逐一从靶子前走过,随着走,随着报上成绩,“1号,48环;2号,40环;3号,39环,4号……”报数一遍,最高的是6号,52环。一班的第二批次再度上前卧倒,一连串的枪声响过之后,成绩出来了,最高的4号,51环。 一班长摇摇头,显然对这个成绩并不满意,这些新兵中最高纪录保持者是刘立新,71环。为了部下有这样的成绩,老韩很是骄傲了一阵子,彼此都是带兵的,心里自然也都憋了一口气!平时一个劲的给这些王八蛋加练,谁知道到了靶场,居然还是这么一副德行?他恶狠狠的瞪着自己手下的14个兵,大家都不敢和他目光碰触,纷纷低下头去。 “娘的。”一班长讷讷的咒骂一句,“王罗圈,看你的了。” 老王是二班长,走路有点罗圈腿,因此得了这么一个外号。笑呵呵的一摆手,经过战友的时候还不忘损了他一句,“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你自己就是废物,还想赢人家?看老子的吧!” “呸!”一班长啐了一口,对着他的背影咒骂道:“我就看看你有什么能耐?” 二班长一招手,命令士兵趴好射击位置,卡啦卡啦一通响动之后,战士们开始射击,很快的,十发子弹打空,最好成绩是78环。虽然很接近刘立新的成绩,却也还是没有超过。一班长本着车上车下的心理,夸张的叫了一声,“呃,好啊!看看人家王罗圈儿的兵,就是比你们这些废物强!” 名为叫好,但所有人都听得出来,他是在给对方叫倒彩,王罗圈也不着急,呵呵笑道:“你懂个屁!我这叫大将压后阵,你见过梅老板上来就登台的吗?小王,上!好好练练,给咱爷们挣挣脸!” 小王是个很壮实的年轻人,虽然不及张雷山那样脖子和脑袋一边粗,也是五短身材的车轴汉子,一个鱼跃俯冲,卧倒在地,手中步枪前指,没有经过怎么瞄准,就扣动了扳机,啪啪啪啪啪……,十枪打过,不等报靶,他先一步站了起来,显然是对自己的枪法有相当的信心。 “79环!”报靶员的声音也为之洪亮起来,怕别人听不见似的,又提高了嗓门,“79环。” “听见没有?”王罗圈儿向着三班的方向骄傲的扬起下巴,眼神睥睨一切似的,“还得说我干儿子。哎,老韩,怎么样?” “什么啊,我们还没射呢。” “听我的,算了吧,省着那点子弹,别糟践了东西。”王罗圈得意洋洋的说道:“回头你的人打完了也比不过,这不是擎等着丢人吗?” 戴小点微微苦笑,心中有些不满了,军队同僚之间的某些良性竞争,对于战士自身和部队战斗力的提升都有好处,但像王罗圈这样狂妄的,就实在有些过分了。不过不满归不满,他可丝毫没有信心能赢过这个劳什子干儿子,身处和平年代,打枪的机会有,可不是用这种枪!天知道,他还一次都没用过呢。 老韩憋了一口气,走到刘立新身边,和他耳语几句,刘立新心里也没底,强迫自己打起精神,用力点点头,匍匐下去,把子弹填好,枪平放在沙袋上,将远处的靶子的圆心套在山形准星中,尽量把呼吸放慢,回忆着班长教给自己的射击要领,食指微微用力,让扳机一点一点的贴近护圈,然后突然一收,砰! 从感觉上来说,这一枪应该打得不错,刘立新满意的点点头,自己的技战术状态挺好,当下不再迟疑,砰砰砰的把十发子弹打光,站了起来,“5号位,77环!” 刘立新哀叹一声,用力一跺脚!这已经是自己的最好成绩了,却还是比对方差了两环。他毕竟是年轻人,有些委屈的眨眨眼,“班长?” “算了,没事。”老韩知道,今天的射击训练,怕是要由着王罗圈吹牛逼了。果然,王罗圈提着的心立刻放下,刘立新都不行,遑论他人?“哎,怎么样?老李,说心里话,服不服?” “滚你的。”一班长啐骂了一声。 王罗圈得意的大笑起来,“快点,快点,打完了赶紧回去,我今天请喝庆功酒!” “对,你是得请客。”老韩叼着烟卷,没好气的说道:“你王罗圈打出了娘胎,也没赢过一回吧?谁家过年还不吃顿饺子?今天得让你赢,等你死了,我们哥几个也省得给你买棺材了!” 王罗圈勃然大怒,当兵的最忌讳这个,一跳多高的骂了起来,“m!你个王八蛋说什么?” 众人急忙劝开了他,两个人互不相让,兀自大骂不绝,甚至连连长过来,也有些弹压不住了。两个班的士兵自然向着自己的主官,戟指对方,破口大骂,靶场上很快乱套了。 “趴!”一声清脆的枪声响起,所有人立刻安静下来。 是营长金振中带人冲过来了,手中的驳壳枪向天发射,镇住了场面,“吵什么?再吵我把你们都枪毙了!干什么,为什么吵?” 王罗圈和老韩互相指责,金振中烦躁的摆摆手,没好气的说道:“行行行行行行,王罗圈,我就知道你这张臭嘴又惹祸!还有你,老韩,你快40的人了,说话之前动动脑子,你那脑袋里都是卤煮啊?”各打五十大板之后,金振中说道:“打完了吗?打完就收拾收拾,赶紧滚蛋!” “没有,还差几个人。” “那就让他们快点,等一会儿老陈的人就来了。”老陈是2营长陈光然。 老韩顾不得多说,尽快让剩下的众人趴到射击位置上,戴小点趴在最右边,把子弹填好,木制枪托顶住肩窝,一只手缩回来,虚虚扶着护木,手指搭在扳机上,把靶子的中心套进山字形准星的中线,眼睛透过标尺盯着前面的目标物,用左手的食指沾了点口水,试了试风向和风力,四月的南苑,清风徐来,戴小点计算,有两三级的样子。 他做到心中有数,闭住一口气,缓缓扣动扳机,“砰!” 这种汉阳造他还是第一次使用,后座力相当不小,但方向性很明确,几乎是完全水平向后的,枪口虽然有些许的弹跳,却也在可控范围内。这下他有点把握了,再度把头低下,眼睛贴近标尺,望向远处的标靶,能够清晰的看见,在九环的环线上,有一个黄豆大小的窟窿。 戴小点回忆着当年学过的射击知识,如果换上一把带浮动式枪管、瞄准镜和经过精密加工的枪机部分的步枪,他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把这十发子弹打进一个5分钱硬币大小的圆圈内!现在自然就谈不到了。他沉静一会儿,拉动枪栓。 汉阳造的名字虽然很low,但出身自德国制造的毛瑟步枪,各项指标非常好,而且枪支保养的也相当不错,机械系统很滑快,伴随着一声清亮的‘哗啦’,黄澄澄的弹壳如顽皮的精灵一般跳了出来。戴小点再度把它推回到击发位置,低头、眯眼、吸气,手指缓慢的勾动扳机,“砰!” 放过第二枪,再看看远处的靶纸,比刚才那一枪的效果要好,不过却还是在九、十环线之间偏下一些的位置,在这没有非常精确计算方法的现在,只能算是九环。他想了想,两枪过后,是18环,要想超过那个劳什子的干儿子,就不能着急,必须保证稳扎稳打的射击方式。 推上第三发子弹,他愕然发现,身边的六个位置都已经空了,转头看看,身后站着好大一圈人,金振中提着望远镜,正在向远处的靶纸做现场观察,老韩和姓李的一班长满脸期待的看着他,“哎,怎么不打了?接着打啊?”王罗圈问道。 “王罗圈,你输不起是怎么的?不知道开枪的时候不能催吗?” “谁催了,可那也不能没完没了的吧,好家伙,照他这样打法,一会儿天黑了!” “哦哦哦哦~!”众人大声起哄!金振中也为之莞尔,笑骂道:“王罗圈,你个没出息的玩意,干什么,真是输不起了?” “谁……说的?哪个孙子才输不起呢!” “就是你这个孙子输不起!”一班长骂着,立刻引发了一阵大笑。 戴小点不理这些人,转身趴好,手指放在扳机的护圈上,沉静了一下心情,开了第三枪;再度抬头看看,靶纸中央部位,开了一个明显的窟窿!这回他心里有底了,再不停顿,飞快的把剩下的七颗子弹打光,收枪站好,等待前方报靶:“,98环!” 老韩怪叫一声,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大力气,一把抱起了戴小点,“牛逼!小戴,你牛了了!听见了吗,营长,这可是咱们全营的最新记录啊!” 金振中惊讶之外,也觉得很得意,这样的记录不但在全营,在全团、旅、师一级部队中都是可以排的进三甲的,而和他有相近成绩的那些人,都是用不知道多少发子弹生生练出来的神射手;在新兵连中,能够超过60分大关的,就可以作为尖兵,重点培养了,何况接近满环?“好小子,干得不赖,看你的样子,以前打过枪?” 戴小点又恢复到那个傻乎乎的样子,憨笑着摇摇头,“没,俺没打过,就是碰运气。” “好小子,运气不错,继续保持。” “哈哈!”老韩真是高兴坏了,反手抢过王罗圈的军帽,在他只留着短短发茬的脑袋上来了个清脆的脖溜,“怎么样,王罗圈,我看你还敢吹?这位戴小点,来部队还不到10天呢,你自己说说,你那个干儿子来了多久了?” 王罗圈腮帮鼓起老高,气得脸色发青,一把把帽子夺过来,转身就走! 在二十几个人的大笑和起哄声中,二班的14个战士追上主官的脚步,一路去了。 新书成绩靠大家,多多投出推荐票! 第11节 赌斗 新书时代,请投出您的推荐票! 进入到四月下旬,新兵连的训练进入尾声,戴小点受训时间最短,满打满算也只有一个月零四天,表现出来的战斗素质却力压群雄,这个时代没有什么军中大比武,自然也没客观的比分,但在宿舍外殴打张雷山,让人们看见了他高超的身手;在靶场更是以接近满环的成绩威震整个南苑军营。 据说98环的成绩出来之后,37师特务团团长张振华派人把靶纸要了去,亲自计算了一下,确认无误之后,找到冯治安,要求新兵连受训结束完成,就把这个叫戴小点的新兵调到自己的部队中来。 为了这件事,吉星文大感不满,冲到师部,和张振华大吵一架,“……你还有完没完?怎么你们特务团就那么了不起呢?和着就你们是正房太太生的,我们都是二婆儿养的?” “绍武兄,何必生气呢?”张振华嬉笑着说道:“这么好的材料,放在你们219团也是糟践了,我可听说了,这个戴小点不但打枪准,功夫还特别好,我打算让他进大刀队。练上几个月,保证比在你那干三年都有效果。” “放屁!”吉星文大怒,也不顾上下级之间的面子了,在师部咆哮起来,“我告诉你,戴小点我留定了,谁要是和我抢,我他/妈的就带着219团的弟兄们,堵他的大门,把人抢回来。张振华,你到时候可别怪我不给你这个长官留面子。” 张振华和吉星文都是团长,但实际上,特务团是直属师部指挥的,不像吉星文的建制,上面还有旅一级的指挥,从这个角度来说,他比张振华低了半级。 张振华毫不生气,哂笑着说道:“你得了吧,绍武,也别说我在师长面前扫你的面子,就凭你的219团,还想堵我的大门?只怕你还没出军营,就让我的人缴械了!” 吉星文真有些挂不住了,诚然,特务团是全旅最强的兵力配备,一水儿的中正式,兵源也是百里挑一的精干力量,但这样给人家当面羞辱,有一点血性的也会受不了,何况吉星文少年成名,还是正儿八经的陆军学校毕业生?在民间来说,这叫科班呢。“张振华,你别这么牛逼,是骡子是马,咱拉出来溜溜,怎么样?我要是输了,别说戴小点,就是我吉星文,也甘愿到你的特务团,去当个大头兵!怎么样?” “行啊,怎么不行?我们哥几个闲着没事做,陪你玩玩儿。” 吉星文看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就来气,追问道:“那要是我赢了呢?” “绍武兄,说话之前好好琢磨琢磨、动动脑子——这话你自己信吗?凭你的219团,也想赢我?”一句话说完,张振华身边的马弁和师部中几个副官同时轻笑起来,尤其是以刘文明笑得嗓门最大,动作最为夸张!他恨透了戴小点,只要和戴小点沾边的,都乐于看对方的笑话。 “你少废话,我现在问你话呢。” “你自己说吧,你开什么条件?你开出条件来,我张振华要是不敢答应,或者事后做不到,我就不是站着尿尿的。怎么样?” “行啊。”话到了这个份上,也由不得吉星文有任何退身的余地了,“这样吧,你如果输了,平时不算,真到了战场上,你特务团得听我们219团的,怎么样?” 张振华一愣,这个要求是他不能答应的,战场上的军事指挥有其苛刻的条例,哪有说下级指挥上级的?何基沣一直在旁边看热闹,他也没想到吉星文会开出这样的条件,说道:“绍武,你胡说什么?什么叫听你指挥?你算哪根葱?” 张振华突然扑哧一笑,暗道自己真是杞人忧天,219团的家底他还不知道吗?一群文盲、农民组成的部队,今天要不是为了那个叫戴小点的,他根本都不会和吉星文有任何交流。这样的一支部队,还想赢我的特务团?“行啊,就这么定下来了。” “振华?” “放心吧,冯师长、何师长,我就看看,他219团还能尿出一丈二尺尿去?” 吉星文也气急了,根本顾不上考虑双方实力上存在的巨大差异,在桌子上一拍,“得了,这件事就定下来了。那你说,你想怎么比?” 张振华像说相声的捧哏演员似的,不以为意的说道:“我别说啦,我挑的你根本不会,那还比什么?就选你最拿手的!哎,绍武,我要是不在你拿手的项目上赢了你,你输也输得不服啊,对不对?” 吉星文想了想,他还真想不出自己的219团有什么地方是可以赢过对方的,不要说赢过,能和对方打平,就已经是很了不起了。“那,这样吧,我们回去研究一下。” 张振华哈哈大笑!“绍武兄,算了、算了,别比了。你看看你,连自己的部队有什么地方算强项都说不出来,还怎么和我比?” 吉星文给他刺得面红耳赤,连军礼也忘了敬,头也不回的冲出了师部。他回到自己的团部,怒火全数发泄向下属,“去,把三个营长都给我叫来!m的张振华,我今天要弄不了你,我就跟你姓!” 很快的,陈光然、金振中、井森林三个营长都来了,吉星文骂骂咧咧的说了一遍,问道:“你们想想,该怎么办?怎么想办法赢过张振华那个王八蛋?谁想出办法来,我日后给谁向军长请功。” 三个营长都傻了眼,这算什么事?凭219团也想赢人家特务团?那些孙子多厉害啊,旁的不提,只说前几天和戴小点打过架的张雷山吧,他的摔跤功夫那么强,也只混上一个小班长,其军中藏龙卧虎可见一斑。219团只是最普通不过的步兵团,这样的团在全国没有两千也有一千六,能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玩意? 吉星文摘下帽子,啪的摔在桌子上,“你们都哑巴了?这还没让你们带部队上去呢,就让你们想想办法,都想不出来?难怪张振华骂你们是废物,真是废物!” 陈光然心中大骂:你装哪门子王八蛋?要不是你脑子一热,和人家订下比试,能有这么多的事情吗?你吃几碗干饭你自己不知道?以为你那个死鬼叔叔和军长有旧情,你就能横着走了? 三个人打着同样的主意,任由他怎么骂,就是不出声。 吉星文想破了头皮,也琢磨不出能拿什么来和特务团较量,暂时也只得把它放了开去。等到冷静下来,他也自知做了个愚蠢的决定!眼下先放放吧,等把事情放凉了,或者张振华就不提了呢? 谁知道这件事经过好事者之口,瞬间就传遍了军营,连副军长佟麟阁和132师的赵登禹都听说了,一时间又好笑又惊讶,军中平时没有太多的消遣,遇到这种事,难免动了兴致,一个劲的催促,吉星文自知躲不过去了,当下横下一条心,把三个营长重新召集起来,宣布办法:“张振华不是要我选吗?咱就选打靶!把你们营中所有打枪准的,挑出来20个,然后集中训练,娘的,我非得出这口气不可。” 陈光然几个也觉得这个办法靠谱,打靶好坏,双方都是心明眼亮,而且避免了特务团最擅长的刺杀和格斗项目,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扬长避短了。“行。” “还有,那个叫戴小点的,也把他叫上,这是个好苗子,让他好好练练。” 戴小点身在新兵连,自然也听说了219团和特务团的这场约战,他对于双方都不很熟悉,不知道所在团具体的战力如何,也很有些期待感,谁知道居然没信儿了?等了几天,确实的消息传来,调他到2营去参加射击训练,准备在靶场上和特务团展开较量。他立刻明白了,吉星文真是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玩意儿啊! 按照命令,离开新兵连,到了营部,都是在南苑兵营之中,彼此打头碰面,都算不上陌生;进门敬礼,站到了一边,听吉星文训话,“……我告诉你们,要是能赢了那个王八蛋的特务团,我亲自请他吃饭,不管北平城里哪座酒楼,让他随便挑!另外,每个人加发三个月的军饷,都听明白了吗?” “是!” 于是便开始射击训练,领取了子弹,带队到靶场,乒乒乓乓的轮番发射。这些人的射击技术已经没有了太多可供发挥的余地,唯一的考验就是临战的发挥。戴小点打靶空闲的时候琢磨了一下,20人,每人10枪,不考虑任何外在因素,全部满环,也只有2,000环,焉知人家特务团不会也打出2,000环来?到时候怎么办,难道接着打吗? “小点,干什么呢?” “啊,长官!” 金振中在他身边坐下,摆摆手示意他也坐下来,“问你话呢,想什么呢?是不是又犯了傻病了?” 戴小点傻笑着挠挠头,把自己的顾虑说了一遍。金振中长叹一声,“哪有2,000环呦?要是都能像你那天似的,打到98环,取得1,960环的成绩,就足以赢过特务团了。操蛋,老吉纯粹由着性子胡来。” 戴小点说道:“营长,既然这方面没什么把握,咱不如换个办法。” “哦,你有什么好办法?” “咱直掏老窝!” “啊?” “这次比试,和特务团修改一下办法,增加一个项目,就是咱们可能在不特定的时间,对特务团展开行动。”戴小点说着让人惊讶的话,脸上却依旧保持着那副傻乎乎的笑容,怎么看怎么不搭调,感觉奇怪极了!“咱们给特务团来个釜底抽薪,找机会弄他一下子,直接杀到他的团部去,把所有人都缴了械!怎么样?” 金振中还没有反应过来,呆呆的问道:“可,那不是犯规了吗?团长可没说还有这个啊?到时候,就怕特务团不服啊?” “不是他说的,咱们想怎么比就怎么比吗?再说了,咱也不是不告诉他,而是变换一下花样——就看怎么操作了。”戴小点说道:“要是能搞好了,可以彻底捣毁特务团的指挥部,您想想,那该有多棒?” “那,要不要提前告诉他们?” 戴小点想了想,问道:“团里有可以直接拨到特务团的电话吗?” “有啊,干嘛?” 戴小点嘿嘿一笑,说不得,只好动点歪脑筋了,“打他个时间差!我是这么想的,您听听行不行……” 金振中眨着眼,听他说完,琢磨了好半天时间,突然一拍大腿,“好!小子,好小子!走,跟我一起,咱俩找团长去。” 第12节 斩首 新书成绩靠大家,请投推荐票! 正午时分,官兵们都在用饭,吉星文带着一个副官大步流星的冲进饭厅,左右找了找,很快看见了张振华,他正在和冯治安、何基沣两个人说笑,看起来心情不错。吉星文快步走过去,笑着敬了个军礼:“长官好。” “绍武啊,坐,一起吃啊?” “不吃了,今天来,是有事想和张团长说一声。” 张振华抬头看看吉星文,不屑的笑容逐渐收敛,这个家伙的表情有点不一样,显得很兴奋,他怎么了,是不是在打什么鬼主意?“绍武,坐下说,坐下说。” “不必了,张团长,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当初订下的那个打靶比试,取消了!” “取消了?什么意思,你不想比了?” “谁说的?”吉星文笑得灿烂极了,嗓门故意提高到全体官兵都能听到的程度,说道:“咱们之间的赌注依旧不变,不过得换个比法——当初是你说的,我想怎么比就怎么比,对不对?你要是害怕,那就算了。” 张振华直觉有些不妥,吉星文想到什么好办法了?这么有把握能赢自己吗?他沉吟了一下,游目四望,饭厅中的官兵纷纷停箸不食,向这边看过来,显然是对他的答复很感兴趣。当着这么多人在场,不能丢了特务团的面子! 他心中如是想着,也换上了庄重的神色,“谁说害怕了?你说吧,想怎么比?” “很简单,进行攻防转换,目标是彼此的指挥部!以三天为期限,三天拿不下来,就算失败,怎么样?” 张振华老老实实的摇摇头,“我没听明白,你说清楚。” “好吧,我再说清楚一点,首先是我攻你防,在三天之中的任何时间,我都可能派出一支小分队,想办法攻进你的指挥部,俘虏你全部指挥人员,我做到了,就算我赢;我三天之内做不到,就换你攻我防,你做到了,当然算我输,你也做不到,就算打平,咱们再安排下一场。哦,还有一点,要特别说明,我进攻之前,一定会给你打电话!同样的,你进攻之前,也要给我打电话。” “…………”冯、何、陈三个都楞了,一时间甚至忘记了说话。 饭厅中突然响起一声呼唤,“吉星文?” 吉星文闻声回头,啪一个立正、敬礼:“军长好!”赫然是佟麟阁和赵登禹并肩行了过来。 赵登禹算是29军的传奇人物,他和驻守津门的37师的张自忠,被公认为29军的中流砥柱,绝对是百战功高!不要看他也只是个师长,军中的威望,可比冯治安之流强的太多太多了。长城会战的喜峰口战斗中,他带领大刀队夜袭敌营,杀得日本人闻风丧胆,大涨了中国人的志气!日本人一听到大刀队的名字,吓得肝儿都颤!为无数有志参军的青年人视作心中楷模。 两个人走近来,脸上同样带着一丝疑惑,“这个战法倒是挺新鲜的,有什么讲头吗?” “有的,蛇无头不行、鸟无头不飞,只要拿下敌军的指挥部,就会使他们的部下变成一盘散沙,任我屠戮了!”吉星文神情亢奋的说道:“所以,卑职给它起了个名字,就叫斩首行动!” “好!”赵登禹大声叫好,丝毫不掩饰心中的赞美,两个高高的颧骨都似乎要跳动起来,“好名字,有气魄!好一个斩首行动!” 佟麟阁也很喜欢这个有特殊含义的名字,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为什么要事先打电话呢?这不是暴露了自己吗?” 这回,吉星文却不肯解释了,神秘兮兮的一笑:“军长、师长,所谓家家都酿酒,不漏是好手。为什么打电话,不如等正式结束了,卑职再给您解释吧?” 佟麟阁哈哈一笑,他也是兴之所至,“好,就听你日后怎么解释。这样吧,我再给你们添个彩头,这三天之内,我和舜臣就坐镇特务团,你们219团要是赢了,干脆多抓两条大鱼!” 吉星文痛快的答应一声,给众人行了个军礼,转头出饭厅而去。 张振华食不知味的用过午饭,返回特务团指挥部,同样把几个下属叫进来,商量对策,“……情况就是这样,你们怎么看?” “倒是新鲜。”特务营一营长徐汉奇手托着腮帮,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似的喃喃自语,“偷袭指挥部没什么了不起,可……哪有事先打电话通知的?他们不会是骗人的吧?” “不会,这么多人听着呢,再说了,佟军长和赵师长也要来,他们哪敢赖皮?”二营长池栋说道。 张振华沉默良久,脑子里盘算开来,他最不能理解的就是对方为什么要加上电话通知这一条!事先声明的偷袭哪儿叫偷袭?不成明攻了吗?吉星文到底在玩儿什么花样?正在想着,忽然听见吉星文的大嗓门响起,“张团长?” “是绍武啊,请进,请进。” 吉星文笑呵呵的走进特务团团部,身后还跟着金振中、井森林和陈光然。彼此虽然是对手,也是战友,面子上的交情不能不顾,张振华笑问道:“绍武兄,来此有何指教?” “是这样的,我和我的三个营长考虑过了,既然是演练,咱就不能动真格的,万一伤了张团长手下的弟兄,彼此面子上都不好看。所以呢,我们想来和张团长商量商量,死活怎么算?” “这个嘛,”张振华迟疑了一下,说道:“点到为止,点到为止。” “那行,不过得请张团长知会好下面的弟兄,到时候不能赖皮。” 张振华心中暗怒,你219团有几个能打的?看你这副德行,想到什么鬼把戏,就真以为吃定我的特务团了?“绍武兄放心,旁的地方我不敢说,在我的特务团,我张振华说一句是一句!谁要是赖皮、输不起,做出丢人现眼的事情,就算我张振华栽了!这场比试,也不必进行下去,算我们特务团输了!” “好!果然够英雄!有张团长这句话,兄弟就放心了。”吉星文呵呵一笑,带领三个营长扬长而去。 张振华执足礼数,把对方送出团部,即刻说道:“全团集合!告诉弟兄们,睡觉也给我睁开一只眼,不就是三天吗?熬过72小时,我亲自向军长给你们请功!” “放心,团长,如您所说,就72小时,我就不相信219团能攻得进来咱特务团的团部。”池栋说道:“我这就下去吩咐,从今天晚上开始,执行一级警戒,所有哨位,一律加双岗!” 徐汉奇说道:“团长,想个什么口令呢?” 张振华嘿嘿一笑,“吉星文说什么斩首?我没脑袋给他,就有一个鸡屁股!看他要不要?口令就叫鸡屁股!传达下去。” 徐汉奇几个扑哧一笑,各自传达去了。 第13节 偷袭 新的一周了,数据清零,维持成绩靠大家,多投推荐票! 特务团的团部在南苑北端,一拉溜的二十间瓦房,除了特务团办公之外,还有骑兵第9师骑2旅、以及军官团的指挥部,与位于西端的219团遥遥相对,距离实在算不上很远,白天的时候就罢了,到了晚上,还可以隐隐约约的看见对方指挥部中的灯光。 距离订下赌约,已经过去了快10个小时,夜色早已经笼罩了北平大地,南苑军营中一片灯火通明,预示了这注定是无人睡眠的晚上,几乎所有指挥部中,都亮起灯光,等候着下一个黎明的到来。 佟麟阁和赵登禹果然到了特务团指挥部,两个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让马弁预备象棋,沏好茶水,相对而坐,开始厮杀。张振华则显得有些紧张,不时看看手表,只盼着天色快点亮起来,“团长……”徐汉奇走到他身边,耳语了几句。 张振华悚然而惊,“这是多咱的事情?” “我也是听说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佟麟阁和赵登禹不知道怎么回事,也不好动问,只是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继续下棋。“肯定是真的!”张振华坐立不安,绕室蹀躞,“你认为,他们会在今天晚上就展开行动?” “这,卑职不好说。” “肯定是的!”张振华大声说着,仿佛是要讲给两个长官听,“要不然的话,他吉星文怎么会突然消失了?我明白了,想亲自尝尝俘虏我的滋味?哪有这么便宜,命令三营,加强防备,改每一小时巡逻为半小时一次!” “是!” 戴小点作为偷袭战术制定者,下午7点钟的时候,就带领突击队队员出了南苑兵营区,他是新兵连的战士,根本没有人会关心他的去向,这也为下一步行动打好了基础。按照他和吉星文以及三个营长商量的决定,半夜10点钟,准时发起进攻!而最关键的因素,就在于那个通知对方的电话。 刚刚听到这个计划的时候,吉星文始终搞不清楚为什么要打电话,戴小点给他详详细细的解释了一遍之后,他才明白过来——这场游戏最有意思的就在于此! 戴小点看看手上的手表,已经是晚上的九点三十分,他带领突击队的7个人穿南北大街而过,绕到了通往通州的北门下,向西一拐,就是南苑军营的北面大墙了。戴小点在手上吐口唾沫,用飞爪套住围墙的上层,飞快的攀援而上,一丈高的围墙下,就是特务团指挥部的青瓦房顶。团部中开着电灯,映衬出一大片的光亮,有几个巡逻的士兵来回溜达,拖出长长的影子。 他向下招招手,剩下的7个人鱼贯上墙,然后把绳子反过来放下,悄无声息的站到了屋顶上。戴小点一呲牙,露出整齐雪白的牙齿,伸出手指,指一指自己,再指一指下面,剩余7人纷纷点头——这是临时恶补的军中手令,当然,只是最初级的内容。 戴小点手脚并用的爬过屋顶,健壮的身躯如同猫儿一般,竟是一点声音都听不见!然后趴下去,探头看看,可以非常清晰的看见指挥部里外的情况,外面有两个士兵在站岗,里面除了佟、赵两位长官之外,另外还有四五个人。还好,他暗道侥幸,最怕就是人太多,室内的情况不受控制,就有点麻烦了。而现在,则不存在这个问题。 槖槖的脚步声响起,戴小点飞快的向上一长身,在空中把身体放平直,隐蔽在灯光的阴影里。四个士兵两两一对,迎面走来,他不认识其他人,却认出了张雷山。“怎么样?” “没事,”张雷山说道:“这才几点?吉星文除非是神经病,要不,绝不会在这个时候进攻。我和二班打赌来着,一定是在三点以后。那会儿人最困。” 四个人低声说了几句闲话,各自走开,两个在门口站岗的士兵相视一笑,紧了紧手中的枪带,站得比刚才更加笔直了。 戴小点做到心中有数,缩回房顶,向后招手,看看手表,又是二十分钟过去了,距离十点还有十分钟。能不能行动成功,就要看吉星文和自己的配合程度了。 等到8个人聚齐,戴小点从怀里拿出一支手电筒,交给一个战士,后者点点头,表示明白;剩下7个人缓步挪到房檐最外侧,抽出驳壳枪,打开保险。戴小点揭下一块瓦,拿在手中掂量着、等待着。 时间仿佛停止了似的,这十分钟过得可真叫一个慢!突击队的一员碰了下战友,向他努努嘴,后者顺着他比划的方向看过去,戴小点蹲在房檐上,像一座石狮子般的纹丝不动!众人相顾骇然,这个小子当兵才几天啊?临战居然有这样稳定的表现?他以前是不是当过兵? 好一会儿的时间,戴小点看看手表,给拿手电的战友点点头,后者打亮手电,迎空划了个圈,立刻关闭,然后再做了一次。戴小点心中数着数,1、2、3、4、5、6、7、8、9、10。到十的时候,手一松,把瓦片放了下去。 “铃……!”瓦片的碎裂声和电话铃声同时响起!张振华给突然而至的电话铃声吓得心脏都要停跳了,不但是他,佟麟阁和赵登禹也吓得一个激灵,后者手一抖,茶水洒了出来。 门口的两个岗哨身子一哆嗦,他们同时听见了两声动静,却有些不知该如何抉择了,瓦片突然掉落,可见房上有人,可电话铃是什么意思?两个人下意识的转头向内,确认没有危险,再掉头向外,准备打招呼的时候,戴小点已经轻飘飘的落了下来,左手一拢,拇指弯曲凸起,点在对方的耳门穴上。与此同时,右手向前一递、一张,手中的手帕塞进第二个家伙的嘴巴,他呜的叫了一声,给戴小点如法炮制,点中他的耳门穴,两个精壮的士兵哼都没有哼一声,便软瘫在他怀里! 说时迟那时快,不过半秒钟的时间,就解决了两个哨兵,上面的突击队战友飞身落地,从腰间拔出驳壳枪,看着他的动作。 房外的戴小点在等待着,屋里的张振华同样等待着,好半天的时间,电话不屈不挠的响着,他终于放下心来,抓起了电话,“喂……,喂,什么?” 戴小点看他拿起电话,大吼如雷!一脚撞开了大门,“全都不许动!” 张振华简直不能相信,突然一瞪眼,大叫起来:“你们这是赖皮!你们说过,要事先通知的!” “我知道。”戴小点傻乎乎的一笑,走过去拿起电话,“团长,我是戴小点,对,已经全部拿下了!” 张振华一眼看见身边的佟、赵两个,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大叫起来,“军长、师长,他们这是在赖皮,对不对?” “振华,别着急。”佟麟阁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问道:“你就是戴小点?张团长说的话,你有什么解释?” 戴小点不及回答,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特务团的人围拢上来,待到看清楚里面的环境,听明白对话,张雷山先不干了,哗啦一声拉动枪栓,大喝道:“弟兄们,219团赖皮,不守规矩!咱们冲进去!” “都站住。”赵登禹厉喝一声,训斥道:“这里有我和军长在,轮得到你说话?滚出去!” 张雷山顿时老实了,身后有人分开队伍,是吉星文带人赶了过来,重重的在戴小点肩上拍了一记,“好小子!” 佟麟阁阴沉着脸,问道:“吉星文,刚才张团长的话你听见了?他说你们不守作战规矩,你怎么解释?” “报告军长,卑职没有不守规矩。一切都是按照说好了的来的。” 佟麟阁再度摆手,制止了张振华,“不对吧,你说过,要事先通知的?” “军长,卑职说过会打电话通知,但却没有说事先通知,我说的是进攻之前进行通知。而且,我的人是在电话响过之后才攻击的,这不能算犯规。” “废话,我们知道是谁来的电话?也许是我老婆打电话来,告诉我要生孩子呢!”张振华真有些挂不住了,中午改变约战规定,不到12个小时,自己的人就全部被人缴了械,特务团的面子往哪搁?因此不顾一切的胡搅蛮缠起来。 佟麟阁扑哧一笑,“绍武,你怎么说?” 吉星文想了想,“军长,不如让戴小点来给您解释吧,这个计划是他想出来的。” “哦?”佟麟阁一愣,他听人说起过戴小点的名字,知道是个新兵,现在还没有正式进入战斗序列呢。想不到这个计划是他想出来的?“你就是戴小点?好大的个子啊?你来解释解释,为什么这不算犯规?” 戴小点把枪收好,迈进一步,敬了个军礼:“佟军长,赵师长、张团长,这一次行动最主要的地方就在于电话。按照我最初的设想,电话通知的规定,有三重用意,第一是为了迷惑;第二是为了干扰;第三则是为了破坏。” 佟麟阁哈哈一笑,转头坐了下来,说道:“一个电话就让你想到三重用意?好,说来听听,都进来,进来,大家一起听听!” 把众人叫齐,房间中显得逼仄了少许,佟麟阁、赵登禹、吉星文、张振华坐在最前面,戴小点面对而立,侃侃而谈,“所谓迷惑,实际上就是让张团长他们有摸不着头脑的感觉,不清楚我方定下这样的规制到底是什么意思。在短时间内,形成一种被我方牵着鼻子走的态势——这也是为什么要在第一天晚上就发动进攻的原因。” “我明白了,你不敢把时间拖延的太晚,是不是?”赵登禹立刻悟了出来。 “是。至于说干扰,就是在这种心理因素下,突然而来的电话声,会对张团长的判断造成影响——刚才的情况,列位长官也看见了。” 赵登禹哈哈一笑,“没错!别说是张团长,就是我,也吓得一激灵,你看看,我裤子都湿了——说好了,这是茶水,可不是尿啊!” 众人一阵大笑! 戴小点继续说道:“最后也就是最重要的,电话起到的破坏作用。简单的说,是要放在更广大的环境中进行,在咱们南苑进行的演习,几乎是用不上的。” “你详细说说。” “是这样的,做出这样的规定,是为了使电话通知可以和突击行动实现同步,晚了是赖皮、犯规;早了就给对方提了醒。如果是在外部环境中,就等于是增加了一条给我们提供破解的途径——我可以不理突击队本身的存在,而是想办法打击这一支通信部队,只要打死、打伤、俘虏了敌方的通信,电话不能适时打入,也等于是造成了敌人的犯规,我方自然是立于不败之地了。” “那,如果是移动电台呢?”张振华问道。 “在那种大范围、大规模的作战中是不大可能使用移动电台的——根本不会有这么完全精准的配合——我们能够做到,只是因为同在南苑,吉团长可以看到我们的动作和位置,才能让双方的时间卡得如此紧密的。” “好!”佟麟阁第一个起立鼓掌,大声赞叹:“想得周到、干得漂亮!张团长,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张振华一肚皮的不服气,真应了吉星文的那句话:家家都酿酒,不漏是好手。这个计划说穿了不值几个钱,但这层窗户纸要不是人家给捅破了,……他沉吟了一下,说道:“那,如果真是我老婆打来电话,说是生孩子的事情呢?” 众人又是一片大笑!戴小点也为之莞尔,“如果真是那么凑巧,我们也只有自认倒霉了。” 张振华苦笑着点点头,心中升起一团好感,“好,这一场算你们赢了,接下来咱们改换攻防,让你们尝尝滋味。” 赵登禹和佟麟阁交换了一个眼神,说道:“算啦。这次演练就到这里吧,也别说谁赢谁输,特务团的威名不会因为这一次小小的失利受损;219团也是打出了自己的水平,就做和论吧。军长,您看呢?” “我同意。”佟麟阁笑道:“特别是挖掘出能想出这个点子的戴小点,了不起,真是了不起!绍武,这是个好兵,要想办法用好他啊!” 吉星文得意的眼睫毛都要笑开花了,脆生生的答应了一声:“是!” 第14节 宛平 看过新章节,请多投推荐票! 经过这一场特殊的演练,戴小点的大名在军营中无人不知,都知道这个看上去傻乎乎的大个子,有着完全不能用表面衡量的内秀。张振华更是从心眼里喜欢上了这个兵,以特务团团长之尊,三天两头的往新兵连跑,一句话,就是要把戴小点拉进自己的特务团。 “枝云。”在知道戴小点字枝云之后,他便亲热的开始以此称呼对方,“只要你点头,吉绍武那边的事情交给我,师部也由我来。怎么样?真的,不让你白来,你到我的特务团,我立马让你做一排长,上回和你打架的张雷山,正好让你管着他!我知道你有功夫,该打就打,该骂就骂,敢说个不字,我毙了他!” 戴小点呵呵一笑,固执的摇摇头,“张团长,您对我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还是算了吧,在哪不是当兵……?” “废话,那能一样吗?”张振华不以为然的说道:“你别说别人,就说吉绍武,你以为他愿意在29军当兵?他是陆大毕业的,正经八百的科班!要不是中央军呆不下去,能回这来吗?还‘在哪儿不是当兵’?说书的都说,人往高处走,水往地处流呢。” 任他怎么劝,戴小点就是不答应,张振华很觉得无奈,只得算了。等到新兵连受训顺利结束,戴小点等人挥手告别了韩班长,到219团3营报到,随即被分配到3营2连担任连长。 3营的驻地是个所有中国人都熟悉的地方:宛平。 距离宛平不远,就是丰台,这里原本有37师222团驻扎,1936年9?18纪念日的时候,日本人故意挑起事端,华军奋起抵抗,双方虽然没有发生死伤,却因此引起了著名的第二次丰台事件。日本人以此为名,强迫宋哲元下令:第一,中国指挥官向日方道歉,第二,华军退出丰台,距离不能少于2公里。宋哲元无奈,只得照办,丰台就这样落入日本人的手中。(注1) 丰台的地理位置非常重要,是北宁线和平汉线的交通枢纽,距离宛平不超过3公里,中间隔着一处名为西五里店的小村落。在白天的时候,站在宛平城头,可以很清楚的看见丰台。 从37年的4月底,也就是戴小点和3班的战士到宛平219团3营报到的当天开始,日本人就开始在宛平城外进行演习,“哒哒、哒哒、哒哒!” 听着夜空中传来的轻机枪点射的声音,和辛利华同在一班岗的郭小波吓得一哆嗦,“哪儿打枪?谁打枪?” “你怕个球!”一个老兵无精打采的探头向城外看看,倚着女墙坐下来,优哉游哉的卷上一支旱烟,“空的。” “啊?” “空弹!没弹头的,你个瓜娃子,过来让你家老汉看看,都吓得缩回去了吧?” 郭小波脸一红,“你……胡说什么?哪个儿子才害怕呢。” 老兵呵呵一笑,动作熟练的咬下纸卷的一头,扭头呸的啐了出去,“儿子们,多打点儿,你爷爷就当野驴放屁!鹅呸!” 老兵的沉稳,让辛、郭两个也逐渐踏实下来,趴在女墙上,看大戏似的瞧热闹,“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小日本犯什么病呢?知道往哪开枪吗?” “可能是一字山吧?”所谓一字山,实际上是宛平城东门外的一道土岗,过去不远,就是3营3连驻守的回龙庙。任培强、韩宏堡、汤维斌和庄勇四个,被分到了那里。 郭小波忽然说道:“那,日本人不会打回龙庙吧?他们敢吗?” 老兵摇摇头,忽然把烟头一扔,站了起来,手提着步枪,做警戒状。两个新兵蛋子不知道怎么回事,正要发问,就听见脚步声传来,“谁?” “是我。”夜色中,传来戴小点的声音。 老兵骄傲的向两个人一扬下巴,低声说道:“怎么样?不打勤、不打懒、就打那没眼的!你们哥俩跟着我老汉,算是跟对人了!” 辛郭两个也顾不得问他是怎么听见的,飞快的站好,举手敬礼,“连长好!” 戴小点走出新兵连,就被任命为3营2连的连长,职衔是中尉——这是佟麟阁特别批准的,据说是因为那一次和特务团的交锋,给副军长留下了太过深刻的印象,点名提拔,也算是开创了29军的。 在国府普通陆军编制中,连是最低一级正式配制,在他之下的排、班,就不再单独设立指挥系统。一些例外是特殊兵种,例如输送排、担架排、通信排,以及和炮兵相匹配的某些排级建制。 身为连长,已经有属于自己的勤务兵了,一共3个人,各自背着一支中正式,品字形的站在自家长官身后,为首的一个赫然正是马文顺。另外两个一个是张捷,一个叫赵老三的新兵。 戴小点是听见枪声亟亟赶来的,扒着女墙看看,站直了身体,“别理小日本,不过也得提高警惕。” “是,连长放心,弟兄们睡觉都睁着一只眼睛呢。保证错不了!”郭小波呵呵笑着,胸脯拔得笔直,他和戴小点是在新兵连一起混过日子的,自己虽然没有那么了不起,可连长是自己大哥,说出去面子上也好看不是?就冲这一点,也不能给戴连长丢脸! “就这样吧,我回去了,有事立刻叫我。” “是。”看着戴小点转身下了马道,两个年轻人飞快的贴近老兵,“哎,你怎么知道他要来的?” “废话,你没听见枪响?”老兵不屑的笑道:“咱们这个新连长啊,新官上任三把火,听见了能装听不见吗?傻小子,跟着你家老汉学吧!” 戴小点回到自己位于东门不远的住处,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四个人前后进了小院,马文顺不等吩咐,先抄起了脸盆,“连长,你等我一会儿,我给您打水去。” 张捷笑骂一句,“老马,你献哪门子殷勤,院子里就有压把儿井,显你?” 马文顺不理他,嘎吱嘎吱压了几下,井水哗哗流到脸盆里,戴小点洗把脸,只听马文顺问道:“连长,都知道你脑筋活,你给我们说说,小日本这黑晶半夜的折腾什么呢?” “演习呗,还能干什么?” 马文顺嘬着牙花子,骂道:“也真是寸了。咱不来也不见他们演习,咱们来了,他们就开始瞎折腾?” 戴小点沉默着,神情有些苦闷,他真是觉得无奈极了,明明知道日本人不怀好意,而且29军的这种近乎纵容的做法只会助长他们的气焰,最后演变成不可收拾的局面,偏偏还谁也不能说?面对着即将到来的战斗,他最好的选择,就是尽量让弟兄们做好准备,到时候,给小日本来一颗硬头钉子碰碰! 注1:第二次丰台事件。在这之前,还有所谓的第一次丰台事件,时间是在1936年7月,有个叫森川太郎的日本人,酒醉之后闯入222团兵营,与华军发生殴斗。当时,日本人就提出要华军退出丰台,但通过外交手段化解了。 第15节 七七事变(1) 看过新章节,请投推荐票! 7月7日,下午6点钟,天依旧还亮着,清水节郎用过晚饭,跨上军刀,带上帽子,走出营房住处,外面是一个中队的士兵,手扶着裤子两边,站得笔管条直。看着在队伍前走过的大尉中队长。 清水节郎一身灰黄色的军装,下面是长靴、马裤,手扶佩刀,从头走到尾,又站回到队伍中间,当众训话:“诸君,要更加倍的努力!上报皇国!天皇陛下……”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双臂上扬,高声呼喝,“万岁、万岁、万岁!” “万岁、万岁、万岁!”众人跟随长官的口令,同时高喊起来。 清水节郎点点头,手一摆,“出发!”带领一个中队的士兵浩浩荡荡的出了丰台兵营,向东北直奔宛平方向。这一次的演习计划是早就议定了的,主要有两项内容:“利用黄昏接近敌军主要阵地;黎明冲锋,部队从龙王庙附近到东面的大瓦窑进行攻击。”日军知道龙王庙有中国守军,所以选择向东面展开攻击。 丰台位于宛平的西南一侧,日军排成两列战斗队形,沿着乡村公路的路肩快步前进。因为是演习,日军配备的全部是空弹(有资料说是实弹,不确),演习的假想敌也是他属于他统领的中队的一个步兵小队,敌我双方合计204人。为了保证演习效果,还携带了通信电台,各小队还带上了一挺11式机关枪(也就是俗称的歪把子)。 一番移动,找到自己的作战位置,随即就是乒乒乓乓的枪声如爆豆般响起,到夜里10点30分左右的时候,演习顺利结束,“哎!”清水节郎趴在一道土坡的后面,向传令兵吩咐一声,“集合、休息。” “是!”传令兵答应一声,猫着腰在己方阵地移动。日本人的战术使用着实有强过中方的一面,即便是在演习中,也要时刻按照步兵操典中的来完成战术动作,而绝不会像中方那样,知道是演习,使用的是空弹,便摆出一副春日踏青似的,完全不放在心上的态度。 不一会儿的功夫,这边的枪声尽数停止,传令兵跃出土沟,准备传达命令,不料对面假想敌的阵地发一声喊,显然是误会了,一声令下,轻机枪再度怒吼起来! 传令兵吓得往地上一趴,清水节郎讷讷的骂了一句,“啾、啾!” 清水节郎大吃一惊,黑暗中炸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他能够从声音中辨别出来,从侧面龙王庙方向打过来的是实弹!“卧倒!”他大声招呼着,第一个趴了下去。 假想敌那边没听见,空包弹兀自突突突的发射着,“号兵,吹号、吹号!”清水节郎气急败坏的叫喊起来(为了训练实战的必要,演习——特别是夜间演习——过程中是不吹号的,这也是日军的传统操作规程)。 号声响起,对面的枪声立刻停止,一个人影从土沟后站起,猫着腰行了过来,他刚刚走到半路,突然又是几声枪响,“啾、啾、啾、啾!” “趴下!”清水节郎呼喝一声,转头看过去,黑通通的原野上,哪儿有敌人?枪是哪里打来的? 日军士兵各自呆在自己的阵地中,清水节郎等了一会儿,确认没有敌人,这才慢慢的爬了起来,集合部队,各小队长点名,愕然发现,少了一个人! 清水节郎又惊又怒,在这样的时刻,他不会想到是己方战士走丢了,只把情况往最坏的方向考虑了,后背一片针扎似的疼,汗水顺着脊梁骨往下淌,麻痒痒的让人难受。“什么?” 小队长姓大田,苦着脸,双手放在裤线两侧,身体尽量向下弯曲,撅起了瘦弱的屁股——在日本人来说,这已经是最高规格的道歉姿势了,但在眼下,却没有任何意义。“真是非常的对不起!大尉!” “叫什么?” “是志村君,列兵志村菊次郎。” 清水节郎沉吟了一下,转头向宛平城城头看去,上面好像有手电,在一晃一晃,是在打信号。回忆起刚才在黑暗中发射来的子弹,他把一肚皮怒火全都发泄向了中国守军,太不像话了,我们是在演习,你们居然用实弹进行射击? 这种事他一个小小的中队长不敢擅专,叫过通讯兵,拿过他背的无线电,叫通了丰台驻军,哇啦哇啦的说道:“少佐阁下,我是清水节郎,我带领的第8中队已经演习结束,但有一名士兵突然失踪,名叫志村菊次郎,军衔是列兵。同时,在演习过程中,我们受到实弹射击。” 无线电台的另外一边是丰台驻军的指挥官,名叫一木清直,军衔是少佐,己方有部队在外演习,他自然不能甩手掌柜似的去睡大觉,总要等演习部队全部回来之后,初步询问过演习结果,然后才能去休息。闻言一愣,“有实弹射击?一个列兵走失了?” “是。”清水节郎答道。明知道对方看不见,还是毕恭毕敬的鞠了个躬:“一切错误都是因为卑职指挥不利,请少佐阁下处置!” 第8中队的士兵面面相觑,都看出了彼此心中的赞赏,真不愧是清水君啊?勇于承担责任,咱们跟着清水君这样的前辈,真是荣幸! “每一个士兵都是皇国珍贵的财产,绝不容有失。清水君,一定要把失踪的士兵找回来!” “是!” 一木清直思考了一会儿,说道:“此事我会向牟田口大佐汇报,等候他的指示,你先就地寻找。” “是。” 牟田口是日军联队长,全名叫牟田口廉也,军衔是大佐,相当于中国的团长,他居住在北平城内的驻屯军旅团团部。接到电话,一惊而起,“卑职在想,用实弹向我军袭击的,一定是宛平方向的中国驻军。自从昭和12年5月以来,中国守军在蓝衣社和共产党的挑唆下,屡屡挑衅我军演习人员,如今居然不顾皇国士兵的安全,以实弹射击,卑职在想,请求和中国方面,做面对面的正式交涉。” 牟田口一笑,“一木君,真不愧是陆校毕业啊。哈哈哈哈!” “学长前辈不也是吗?” 两个人在电话中笑了一阵,牟田口做出决断,“命令演习部队,移动到丰台和宛平之间的西五里店待命,一木君,你留下一个警备小队留守丰台,其他人全部携带实弹,前往西五里店,和部队会合。” “是。” 放下电话,二人同时行动,丰台驻军军营中即刻变得嘈杂起来,已经入睡的士兵被全部叫起,一个大队总人数近600,作战人数是480人上下,留下80人的一个小队担任警戒,其他人全部配发了实弹,由一木清直带领着,直奔西五里店。 北平方面,牟田口拨通了电话,对方是北平特务机关长松井太久郎,把情况和初期应对的准备说了一番,最后说道:“鄙人以为,失踪的志村君一定是被中方虏去了。面对中方一再挑衅,皇国不堪其扰,希望松井君能够和中方展开严正的交涉。同时,允许我军进城搜查。” 松井是稳健派,对于交涉固然不惧,但军方提出的要求进城搜查,他很是不以为然,这里毕竟是中国,中国守军对日方的态度越来越激愤。当然,松井知道,这都是在那些蓝衣社和共产党的撺掇之下,日渐凝聚起来的。想到这里他就生气,宋明轩颟顸无能,潘燕生怯于担当,己方已经多次和他们交涉,要求严惩共产党、解散蓝衣社,他们居然就是做不到?支那人没希望了! 他想了一会儿,说道:“我会和中方交涉,但进城搜查之议,还是请阁下暂缓行动吧。” “好。那一切就拜托松井君了。但如果中方对我方的要求依旧置之不理的话,皇军就要不惜一切,展开报复行动了。” “当然、当然。”松井真心是惹不起这些人,不要说是他,二二六事件中,连内大臣、教育大臣、财政大臣不都被杀了吗?惹怒了这些人,他们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他看看时间,已经是7月8日的凌晨时分,再度抓起电话,拨通了号码,这回是给冀察政务委员会外交委员会打电话,接电话的是魏海楼。 魏海楼是津门人,段祺瑞的学生,当年担任过师长,现在在外交委员会担任委员,接到松井满是咆哮口吻的电话,吓得连连点头,“请放心,我一定马上联系绍文市长,保证彻底调查,保证给贵军一个明确的答复。”放下电话,魏海楼抹了把冷汗,对着安静的电话骂了一句:“m!你比秃尾巴狗还横!有种你和秦德纯、宋哲元喊啊?m的小日本!” 29军副军长、北平市长秦德纯很快接到了魏海楼的电话,他已经睡下了,硬生生的被秘书叫醒,揉着眼睛,语气中一片不满,讷讷的嘀咕着拿过听筒,“我是秦德纯。” 魏海楼抄着洪亮的津门嗓音,把经过说了一遍,秦德纯的睡意一下子飞走了,大约问了问,魏海楼也不知道具体情况,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秦德纯放下电话,又拨通了南苑军营,向佟麟阁询问情况。就这样一级一级的打下来,到凌晨三点半的时候,戴小点接到了金振中的电话。 金振中首先问道:“今天晚上,城上的士兵有没有开枪?有没有出城?有没有抓住一个参加演习的日本兵?” “没有,我可以向您保证,要是日后您发现我撒谎,就直接枪毙了我。” “好。”金振中不再多言,挂断电话,开始一级一级的向上呈报。 戴小点睁着通红的眸子,呆呆的看着安静的电话,该来的真是躲不掉啊?只是不知道,在黑暗中向日军射击的是谁?这已经是困扰无数人的问题了,即便是在资讯高度发达的后世,这个问题也始终没有答案。 他看看钟表,快到四点了,飞快的整衣而起,推开了大门,还没到入伏,凌晨的空气中有些许凉意,周围一片安静,他也不带随从,把手枪插在枪套中,直接上了西门城楼。黑暗中立刻响起守军警戒的低喝,“谁?” “是我。”戴小点拿手电照过去,是石十七,背着中正式,立正行礼,“连长好。” “今天晚上可能有事情发生,叫班上的弟兄们集合。” “是。”石十七转头招呼,不一会儿的功夫,14个守城班的战士集合起来,“弟兄们,我刚才接到营长的电话,日本人的演习部队出了一点岔子……” 他草草的解释一遍,说道:“咱们的任务,就是坚守宛平城,没有上峰的命令,任何人来了,也不许进城——特别是日本人。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14个战士齐声高呼起来。 “就这样吧,加强警戒。” 第16节 七七事变(2) 清晨5点,马文顺也上了城,要戴小点回去连部接电话,是何基沣打来的,叫着他的字,说道:”枝云,秦长官告诉我了,宛平是我中国的地界,日军随意进行演习,事先不通知,也未经允许,已经违反了国际法,我方表示强烈反对。至于他们有士兵走失,我方概不负责!” 秦长官是指秦德纯,他是北平市长,同时也是29军副军长,因此,在军方人来说,只是叫他长官,而不称市长。 戴小点嗯嗯啊啊的听着,绝不多说一个字!何基沣说道:“不过秦长官说,顾念两国友好,如果确有士兵失踪,可命令宛平驻军会同当地警局,在天亮后帮助寻找,找到之后,予以送回。”他稍顿一下,说道:“枝云,你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他把何基沣的话重复了一遍,最后说道:“一句话,宛平是我们中国人的地界,绝不允许日本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何基沣暗暗赞美,不愧是佟麟阁点名提拔的青年才俊,只是这份颖悟力,就是到家又上炕了!“还有,秦长官命令,让冷斋兄全权负责调查之事,你的任务,就是把城门给我看死了之外,配合调查。” “是。”戴小点答应着,走出连部,带着三个勤务兵上城,身后突然传来喊声,“是枝云老弟吗?枝云老弟,等一等。” 戴小点回头看去,是宛平县长王冷斋带着几个随从,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他是福建人,担任河北省第三行政区(宛平、大兴、通县、昌平)督察专员兼宛平县长。王冷斋和秦德纯的私交甚好——他们两个人是保定军官学校第二期的同班同学。 王冷斋穿着长袍马褂,头戴礼帽,跑得满身热汗,他是刚刚才从北平的家里赶过来的——他的公事非常繁忙,除了担任第三行政区督察专员兼宛平县长等职之外,他还是北平市政府参事、北平新闻检查所所长,因此平日只有上午在县内办公,下午和晚上,都要回到城中去。 值得一提的是,王冷斋不但其本人受过相当良好的教育,他的妻子也是受名师调教而出。王冷斋的妻子姓胡,是著名教育家、学者、爱国人士马相伯(复旦大学创始人、震旦大学第一任校长)的学生,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尤善辞令昆曲,每当茶余饭后,笛音绕梁,声传户外,新闻界都称王的家庭是‘极乐世界’。 他是凌晨接到秦德纯的电话的,紧急叫车,带着随从赶到了宛平县,见面也不客套,直抉正题:“枝云兄,兄弟刚刚接到绍文市长打来的电话,要兄弟全权调查此事,同时已经命令长辛店的绍武兄紧急带兵向宛平城靠拢。最快今天早晨就能抵达,未来这几个小时,就全都拜托枝云兄了。” “王县长请放心,身为军人,守土有责。错非是我的2连全部战死,否则,日本人休想进犯!” “那就好,那就好。”王冷斋摘下礼帽,抹了把热汗,跟着他登上城楼,透过黎明的晨曦向远处看去,西南方向的卢沟桥隐约可见,辽阔的大平原上升起了团团雾霭,看不清有什么军队行动的迹象,“哎,要是没有雾就好了。也不知道日本人在哪儿?” “不会很远的,”戴小点讷讷的说道:“日本人处心积虑的找机会很久了,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还能有个不顺杆爬的?” 他的这句话没有说完,卢沟桥方向走来几个人,为首的是2连的一个排长,叫张发岁,带着两个士兵,身后还跟着几个人,一个西装礼帽,另外两个是日本军士。显然是要做初步的会商来了。 戴小点和王冷斋带人下城,打开城门,站到对方面前,张发岁到了连长身边,敬了个军礼,“连长,日本人说,有话要和宛平守军说。” 戴小点看看几个日本人,“我是驻守宛平城的中国守军指挥官戴小点,这位是宛平县长王冷斋。你们有什么事?” 那个西装礼帽的看样子是翻译,先和两个军官哇啦哇啦的说了一通,转头道:“鄙姓斋藤,来自日本驻北平大使馆,这位是日本华北驻屯军一木清直少佐,这位是清水节郎大尉。” 戴小点暗暗苦笑,都是上过史册的名人啊!想不到今天见到活的了?“有什么话,就请说吧。” 一木清直大步上前,厉声质问道:“请问贵军,为什么夤夜之间,敌我不分的情况下,向我军演习部队发射实弹?” “没有,这是你们的污蔑,我可以向你们保证,我军绝没有主动射击。不如你先找到弹头,然后判明是属于那支部队使用的,再来饶舌吧。” 一木清直听过翻译的说话,讥讽的哼了一声,“只怕到时候,就不是饶舌那么简单了。这一点,奉劝阁下深思!皇国对于贵方屡次挑衅的行为已经忍无可忍!不惜采取一切必要手段,维持皇国的威严和皇军士兵的人身安全!这一点,请阁下及贵县认真考虑。” 戴小点岂会吃他这一套?斩钉截铁的呛了回去:“这里是中国地面,我是国府军队的指挥官,阁下和我用这种饱含威胁语气的词句说话,我倒要请阁下多多考虑!” “我能不能把阁下这样的答复视作不惜开战的借口?” “借口?那是你们日本人才需要的东西!我们华军守土有责,有任何来犯之敌想欺凌我中国领土,我们不需要任何借口,都可以即刻予以还击!” 两个人都是军人,越说火气越大,距离也越来越近,看那样子,竟是有一言不合,当场动手的架势了。王冷斋和斋藤各自劝开双方,王冷斋说道:“枝云兄,暂时还是以外交手段解决为是,且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戴小点和一木清直各自刻毒的向对方瞄了一眼,站到一旁。王冷斋和斋藤商议了一会儿,决定带斋藤进城,等候北平方面来人,再做进一步的商讨。 戴小点看着一木和清水走回雾霭中,低低的声音对张发岁说道:“怎么样,一个排守桥,人手够用吗?” “…………”张发岁迟疑着说道:“我看,日本人不敢就这么进攻吧?”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不够。”张发岁老老实实的说道:“最少还得给我一个排。” “成,我回去找保安队,看看能不能从他们那调派点人过来。” 宛平城里除了3营2连之外,还有冀北保安队的一个旅。冀北保安队的司令叫石友三,也是跟随冯玉祥南征北战的打出来的,但追随冯玉祥时间久了,旁的没有学会,却把老长官最可‘傲人’的背叛功夫学了个十足十。因此,虽然他也是西北军的老资历,却只能做一个保安队的司令人——不但是宋哲元等人看不起他,便是日本人,对这个没有任何军人道义、骨气的石司令,也是‘另眼相看’的。 宛平城内有他的一个旅,建制要比戴小点的部队人数多得多,偏偏不论口碑还是名望,都远远不及人数还不到150(准确的说是145人)的一个连,也算是咄咄怪事了。保安旅的旅长叫吴振生,直隶人,今年42岁。他参军的年头虽然长,资历也比戴小点老得多,但对这个刚刚走出新兵连,就当上连长的戴小点却丝毫不敢托大。 军队中是没有太多秘密的,戴小点是佟麟阁的爱将,眼下不过是一个小连长,日后呢?这样还没热起来的冷灶,不趁机烧烧怎么行?因此自打戴小点到了宛平,吴振生就一直亲热有加。 看见他带着勤务兵进了门,吴振生笑呵呵的迎了上来,“枝云老弟?” “旅长!”戴小点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公事公办的说道:“想来吴旅长也听说了,日本人要找茬生事,特别是在卢沟桥方向,那里已经成了日军的火线前沿。所以,兄弟来,是向吴旅长请援了。” “没说的,没说的,你我都是国家军人,同一个战壕的战友,说什么请援不请援?你打算调我多少人上去?” “我想,请旅长拨给我两个营,一个营驻防卢沟桥,另外一个营,帮我守城。” “成,成。”吴振生没口子的答应着,说道:“老弟放心,我吩咐下去,马上就让一营和二营过去,听你调遣,怎么样?” “旅长说笑了,我是一个小小的连长,哪敢说什么调遣?” 吴振生哈哈一笑,故作亲热的拉着他到了门口,“枝云老弟,你这么说就是不拿我当兄弟了。现在的29军,谁不知道你老弟的大名?也别说你现在是个连长,你就是一个大头兵,我保证,也有不知道多少人上赶着巴结你呢!” 戴小点一笑,含蓄的拱拱手,“既然这样,那戴某人也就无谓和旅长您客气了。这一次之后,要是您有用得着我戴小点的地方,尽管说话。” “妥了,咱们一言为定。” 手中多出了两个营的兵力,戴小点使用起来不再有捉襟见肘的难处,到东门去看时,保安旅驻守在此地的3营长说,来自北平的中日双方更多会商人员已经进城了。来的人很多,大多不认识,现在都在县衙衙署呢。 戴小点吩咐道:“把门堵死,大门后面推上沙袋,任何人不准出入。” “戴连长,那要是他们谈判完了,想出城怎么办?” “让他们从西门进出。有什么事我来负责。” 3营长自问惹他不起,对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mlgbd!一个小连长,狗屁大小的官儿,在老子面前耍什么威风?你们看什么,没听见吗?把门堵死!” 时间到了上午6时许,来自中日双方的会谈代表在宛平县衙汇合,中方的谈判人员是:魏海楼、王冷斋、冀察绥靖公署交通处副处长周永业、外交委员孙润宇、林耕宇;日方是以特务机关长松井太久郎为首,两个个辅佐官樱井德太郎和寺平大尉,另外还有翻译斋藤。 魏海楼身为中方首席代表,被选中来召开这样一次会议,急得额头上的汗水像拧开了的水龙头似的,从进门就没停过。讷讷的只是重复一句话:“如果有诚意,事情总是可以解决的。” 松井根本不理他,低低的声音和两个辅佐官做交流。王冷斋同样是汗流浃背,擦汗的手帕都快湿透了,第一个开口问道:“关于贵方演习,贵我双方早有协定,鄙人不明白,这一次为什么会出现这样不愉快的状况?” 原来,按照冀察当局和日本军方的协议,日方进行演习,都是要事先发出照会给宋哲元,他再命令29军转饬各师知照,以免发生不必要的冲突。但这一次,却没有照常规办理。王冷斋问的就是这件事。 松井没回答他的问题,自说自话似的说道:“日本军队在卢沟桥进行演习,你们驻扎在龙王庙的守军向我方开枪,约有14、5发,我们希望中国方面能够给出满意的答复。” “是不是来自龙王庙的子弹,现在谁也说不清,不如我们出城去,到现场看一看?”周永业这样建议道。 王冷斋吓得一哆嗦,自己到日本人的火线前沿去?万一擦枪走火,这条老命可就交待了!魏海楼和他有同样的顾虑,面青纯白的亟亟摇头,显然是不大想去。松井和樱井几个耳语片刻,爆发出一阵狂妄的大笑! 看书之后,请投推荐票。 第17节 七七事变(3) 看过新章节,请投推荐票! 刚刚过了7时,来自长辛店的第219团就在团长吉星文的带领下赶了回来(219团团部驻在长辛店车站),路程实在算不得很远,但这些家伙却像刚刚走完长征似的,一个个人困马乏,士兵的脸上给汗水冲的都是道子,像阴阳人。一路冲击进城,倚靠着墙边,颓然坐倒,呼呼喘气,“团长,喝点水吧?” “枝云啊?”吉星文全靠戴小点的力气才能站起来,弯着腰大口喘息,“娘的,累死我了!” “团长,我来给您汇报。”戴小点把经过说了一遍,最后说道:“就在10分钟之前,周永业副处长、孙润宇委员陪着日本人出城去了,说是要进行现场查看。等候一会儿回来,再商谈下一步的动作。” 吉星文吓一跳,第一次认识他似的,上下打量着戴小点,心中暗骂:小王八蛋,才刚当兵几天啊,居然连吴振生都指挥了?要是再给你混上些日子,怕是连我这个团长,也要仰你的鼻息了吧?存着这样的心思,说话的语气就有些不对头了,“枝云老弟,做得不错嘛!” 戴小点一愣,他两世为人,什么话音儿听不出来?立刻知道,吉星文对自己不满了。但这种情绪从何而起呢?想想自己没有得罪他啊?“团长,您这样说话,卑职怎么担待得起啊?还不都是团长教导有方嘛。” “哪儿的话,我还敢教导你?连吴旅长都要听你的调遣了!我才是团长,还是个代理的,又算个屁!?” 戴小点明白了,瞬间又恢复了那副傻乎乎的样子,憨憨的挠挠头,“团长,您别拿我糟改了!我穿上这身衣服的日子,用手指头就数的过来,哪还敢说调遣?” “你明白就好。”吉星文的笑容像是给人一把撕掉了似的,厉声喝道:“戴小点?!” “有!” “你现在带着你的人,即刻出城,到卢沟桥驻防。把保安队的人撤下来。我可告诉你,戴小点,你要是把桥丢了,我认识你是谁谁谁是爱将,军法可不认识!到时候,你别怪我不讲情面。” “是!”戴小点清脆的答应一声,带领2连的140名弟兄快步出城,转向西南,到了卢沟桥。桥上有张发岁的一个排,还有保安队的一个营,营长姓王,双方办理了相应的手续,王营长带着部队回城去了。 戴小点命令张发岁带领自己的2排退下来,改为1排长丁大有带领所部守在南面桥头,安放了沙袋,摆上轻重火力,弹药、手榴弹全部分发下去,让张发岁的2排分别在桥两侧的永定河堤岸上构筑临时工事,提供火力支援,孟昭辉的3排,则担任预备队。他自己亲自加入1排的作战序列,等候着双方行动的进一步展开。 马文顺坐在他身边,背靠着沙袋,点起旱烟,“连长,吉星文这个孙子真是王八蛋!这不是摆明了给连长穿小鞋吗?要不是有那么多人在,我非得抽他一顿不可。” 张捷呸的一声笑骂:“连长,你别听他的,这个家伙,成天就会马后炮。就你那小鸡仔似的体格,还想抽团长?你当团长身边的人都是吃干饭的?撅巴撅巴就把你塞炉膛里当柴火烧了。” 士兵们一阵哄笑,马文顺有些挂不住了,伸手去抓战友,戴小点一瞪眼,骂道:“吵什么?你们以为现在是什么时候,在自家的炕头上呢?由着你们打闹?” 马文顺几个立刻停止,把身体尽量缩低,抽烟的抽烟、交谈的交谈、喝水的喝水、吃干粮的吃干粮,更有那不把眼前的情况放在心上的,抱着步枪,打起盹来。 休息了不足五分钟,忽然有人喊了一声,“快看,日本人来了!” 这句话像点燃了火药桶,一排几十个弟兄同时站了起来,向南面看过去,果然,尚未完全消散的雾霭中,有身着土黄色军装的日本兵弓腰缩背,持着步枪缓步接近。“连长,怎么办?” 戴小点没来由的有些紧张,他后世生活在和平年代,参加的演习固然有,却大多局限在纸上谈兵的范围内,到了这个时代,明知道即将发生的历史自己阻止不了,但真要两军对阵、开枪杀人,总感觉有些承受不来,“连长?连长?” “啊。”戴小点仿佛被马文顺从梦中叫醒了,心一横,提起身边的步枪,向天放了一枪,“啪!” 前面的日军吓一跳,飞快的趴了下去,戴小点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用日语喊道:“我是中国国民革命军第29军37师110旅219团3营2连连长戴小点。你们现在已经进入我军驻守的领土范围,再前进一步,即被视为侵略中国!我方有权作出任何正当的回应。” 1排的士兵都被吓傻了,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日本人也很惊讶,趴在地上面面相觑。戴小点用中文又喊了一遍,随即蹲低下去,拉一下枪栓,“全体,做好战斗准备。听我的命令!” 丁大有第一个反应过来,疑惑的问道:“连长,你还会说日本话呢?” “是,特意学的。”戴小点胡说八道的解释道。 “???” 戴小点不理他,抬头看看前面的日军。这些人经过最初的惊讶之外,回头看向自家的指挥官清水节郎。清水节郎迟疑了一下,狠狠地向前一挥手,示意战士们继续前进。行不数步,第二枪从桥头飞来,钻进前面日军士兵脚下的泥土中,溅得日军士兵鞋上、裤脚沾满了尘土,“啾!” 随之是戴小点洪亮的嗓门响起,“这是最后一次警告!” 清水节郎被吓得第二次卧倒,有些恼羞成怒了。哇哇的叫了几声,日军士兵飞快的从地上爬起来,手持三八大盖,以比刚才快得多的步骤,开始进攻行动。 戴小点知道事情已不可避免,第二次拉动枪栓,开枪射击,“砰!” 一个日军士兵的头盖骨被打开了花!连同军帽带上半张面孔尽数飞上半空,鲜血混合着‘零碎’如同正月燃放的礼花炮一般冲天而起!“弟兄们,给我打!” 战斗在一瞬间彻底打响,1排的战士趴伏在临时构筑的工事后面,轮番向前进的日军发射,子弹乒乒乓乓的在空中飞过,带着刺耳的呼啸声,收割人命! 日军早早的卧倒在地,以手中的步枪进行有效的反击。 戴小点看得很清楚,战士们的射击大多没有什么太好的准头,大多放了空枪,“停下、停下!”他呼喝着命令道。 中国守军的射击频率减慢,日本人看到机会,嗷嗷叫着爬起来,分成战斗队形,一边用枪还击,一边继续前进。 卢沟桥坐落在永定河上,河面宽阔,水流汹涌,华军暴虎冯河般的占据有利位置,日本人一时间也真是没有什么有效的进攻手段。 清水节郎趴在队伍的中间,眼睛在己方战斗人员的脸上扫过,看到的都是一张张年轻倔强的面庞,眼神中写满了不屈!这让他没来由的感动起来,就不相信,凭这群东亚病夫,也能阻挡皇国前进的脚步?“诸君,今天是我等为皇国尽忠效死的时候,望诸君勇敢前进!皇国决不能被支那人打败!” “是!皇国决不能被支那人打败!”年轻的日本兵的热血都被长官的一番话调动起来了,像打了鸡血似的,嚎叫着端起步枪,一发猛冲了上来。 晚上还有一更。 第18节 七七事变(4) 看书之后,别忘投票。 清水节郎鬼哭神嚎般的大嗓门嚷得双方都听见了,1排的战士完全听不懂,看向自家长官,戴小点眼皮都不眨一下,只是端起了步枪,毫不犹豫的瞄准了冲在最前面的一个士兵,一枪响过,尸体栽倒。“弟兄们,给我打!” 乒乒乓乓的枪声响彻卢沟桥头,日本人铁了心似的,冒着守军的子弹死战不退,双方的距离逐渐接近,中国守军方面开始出现伤亡,马文顺侧身拉枪栓的功夫,1排长丁大有被击中了,子弹从他的左眼窝射入,从后脑钻出,三八大盖65毫米的子弹携带强大的势能,瞬间撕裂了头骨,他甚至连死前的呼号都没有发出,便仰面朝天的倒在了阵地上。 “连长?连长?”马文顺都带出哭腔了,凄惨的吼道:“连长,丁排长死了!” 戴小点回头看去,鲜血像间歇泉一般,一汩一汩的从伤口喷出,他摘下军帽,盖在死难的战友脸上,随即转过头去,继续开枪射击,“看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不死在保家卫国的战场上,难道还要死在老娘们的怀里吗?开枪、开枪!” “小日本,你祖宗!”马文顺大吼一声,抓起一枚手榴弹,看也不看,扬手扔了出去,“你拉弦儿啊?” “哦,忘了。”马文顺给他一提醒才想起来,再度抓起一枚,拧开后盖,拉扯引信,嗤嗤的一阵白烟,将它抛飞了出去。 几个日本兵看见手榴弹飞过来,吓得急忙卧倒,谁知道居然是个臭弹?再仔细看时,竟是没拉弦的,为首的一个哈哈一笑,支那人都是这样的智商,怕他作甚?他飞快的爬起,就在这个时候,第二枚就到了面前,“轰!”四个日本兵当场报销! “漂亮!”戴小点大声赞美着,端起步枪,将一个日军放翻在地,回头拍了拍马文顺的圆脑壳,“等这一仗打完了,我给你请功。” “瞎蒙的,瞎蒙的。”马文顺用两颗手榴弹炸死四个日本兵,是开战以来单兵杀敌最多的,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傻乎乎的笑了起来。 日本兵越发疯狂,也更加快了步伐,中国守军方面没有重火力,一时间有些压制不下去了,戴小点连换子弹的时间都没有,干脆丢下步枪,抄起了手榴弹,“手榴弹,弟兄们,炸死他们!” 三十余枚手榴弹冒着嗤嗤的白烟雨点般落到日军阵营中,剧烈的爆炸声响起,尸体混合着残肢断臂飞起,日军的惨叫声响成一片,戴小点趁这个机会换上子弹,啪啪啪啪啪的五枪打过,从腰间抽出刺刀,挂在枪上,在阵地后昂然而起,“弟兄们,杀敌报国就在今天,和我冲上去!” 一排的士兵虎狼般叫嚣着,各自装上刺刀,从阵地后跃出,迎着刺目的硝烟冲向敌军。日本兵毫不示弱,尽快拉动枪栓,把步枪中的子弹退净,左手抓住步枪前端的护木,右手握紧枪柄,步枪和身体呈30°的夹角,刺刀尖与眉毛齐平,按照步兵操典上的要求,做好了拼杀准备。 戴小点冲在第一个,眼见一个日军迎头过来,大大的迈上一步,双脚跳起,在空中一摆,刺刀直奔对方的胸膛,日军士兵手臂一划,挡开他的冲刺,反而比他的动作更快,刀尖顺势向他的小腹捅了过来。戴小点心中大骂,让开对方的动作,同时手在枪头一抹,取下刺刀,把枪扔在一边,只以一柄刺刀和对方展开了搏斗。 这是日本兵没有想到的,一个迟疑的功夫,戴小点侧身冲过,一尺有余长短的刺刀从对方的肋下捅了进去! 日本兵凄厉的惨嚎一声!戴小点手腕一拧,把伤口豁成一个血窟窿,双方的身体一错而过,奔向第二个敌军,那个受伤的家伙嚎叫着倒在了血泊之中! 第二个日本兵看见了同伴的死亡,也不管他能不能听得懂日语,挺起步枪,迎头就刺,嘴里破口大骂着:“畜生,你还是人吗?” 戴小点连眼皮都不撩一下,一伸手抓住对方的枪,向怀中一带,日本兵论力气完全不是他的对手,给他拉的一个趔趄,戴小点手中的刺刀在空中划出一串血珠,只是一刀,便割开了对方的喉咙,怒血飞溅中,他的一张脸被染得一片通红! 眼看着连续两个战友被杀,周围的几个日本兵眼睛都红了,对视一眼,各自端着步枪围拢上来,那副气势汹汹的样子,真是恨不得当场捅他一百多个透明的窟窿。 戴小点怡然不惧,左右看一看,忽然扔下了因为沾满了鲜血而变得黏糊糊的刺刀,竟是变成赤手空拳面对几个日军士兵了。 一个日本兵看到了便宜,挺枪就刺,戴小点的身体向侧面一立,妙至毫巅的让开了对方的突刺,挥起小小的拳头,迎面擂在对方的鼻梁上!即便是在喊杀声震天般响起的现场上,这一记骨折的脆响也是传遍四方!日本兵被打得凌空飞起,口鼻之间鲜血喷涌,飞出去两米多远,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竟是被这一拳活活打死了! 第二个日本兵回头看向自己的战友,还不及有什么动作,戴小点就到了他面前,这个家伙嗷的一声叫,给戴小点抓住他的枪身,两个人抓住一支枪,各自争夺了一下,戴小点用力一抡,把他甩了出去,步枪也脱手了。 戴小点持枪在手,看也不看,扬手就抛,步枪给他当做标枪使用,这一抛的准头好高,从一个日军的背后穿了进去! 这个倒霉蛋没想到会有人从后面攻击,被冲击力带出去几步,刺刀带着尸体深深地扎进面前的泥土中!和他对战的士兵正感觉吃力,也是吓了一跳,等到明白过来,大声叫道:“多谢了,连长!” 围困戴小点的剩下两个日寇对视一眼,呈八字形冲了过来,手中的刺刀一个直扎、一个侧摆,把他的左右两路都给封死了。戴小点不理左面的敌人,微微翘起脚后跟,身体以脚尖为圆心,滴溜溜的转了个圈,到了右面日军的身边,双臂一拢、一拧,日军士兵的脸扭曲的转向了身后!这个家伙还没有就死,眼睛大大的睁着,眨了几下,歪歪斜斜的撞出去几步,栽倒下来,手脚开始出现不规则的抽搐,在为生命做最后的挣扎。 最后一个日军士兵真有些害怕了,持枪的手哆嗦着,突然鼓起勇气,迎面冲上,戴小点眼看着他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对方额头上冒起的青筋都清晰可见,突然向下一猫腰,日军士兵收势不及,给他在脚脖子上一握一提,一个倒栽葱摔了个前滚翻,还不及他爬起来,戴小点冲上一步,右手箍住他的额头,向上用力一撅!他的后脑壳就挨到了后背上! 丢下这个日寇的尸体,戴小点拾起对方的三八式,在战场上环视一周,突然叫一声不好,快步欺上,终于晚了半拍,一个日军的刺刀插进了一个战士的胸膛! 受重伤的国/军战士双手死死的握住敌军的刺刀,锋利的刀锋像割黄油一般,把他的手指切断,日本兵看着敌人的惨状,脸上浮起一层狞笑,笑容还不及消失,一柄雪亮的刺刀就从喉结处穿了出来! 戴小点一把扔下步枪,抱住受伤的弟兄,呼唤他的名字,“小张?” “连长……”士兵倚靠在他怀中,垂下眼帘,看看自己胸口处巨大的伤处,委屈的落下泪来,“对不起,连长,我给你……丢人了。” “没有,小张,没有。你干得漂亮极了,没有给我丢人,也没有给咱们中国人丢人。” 小张像是在叹气似的,微微哎了一声,喉咙中含糊的叫道:“娘……”然后,他青春的生命,就在瞬间调零了! 第19节 七七事变(5) 对卢沟桥作战的日军吃了大亏,但戴小点的胜利于大局无补,宛平城外的火车站首先失守,紧接着,龙王庙方面的3连守军被全歼,日军在指挥官一木清直的带领下,只用了15分钟就解决了战斗,堪称神速! 城内正准备出发的周永业等人突然听到枪声,都有些慌了手脚,本来就害怕日本人会采取军事行动的魏海楼更是吓得双腿发软,一个劲的问:“怎么了?怎么了?哪里打枪?” 樱井也是一愣,军方怎么胡来?我们还在城内呢,外面就开战了,这岂不是要让我们成为人质吗?“王桑,”他问王冷斋,“城外有贵军驻扎?” “没有、没有。” “没有?难道是我们日本人在向天上放枪吗?”寺平忠辅大尉大怒,厉声质问起来。 王冷斋在日本人咄咄逼人的态度下很快软了下来,“这,可能有吧?” 松井心中大骂不绝,恶狠狠的白了他一眼,说道:“现在就出城去,即刻制止双方交战。诸君认为怎么样?” 王魏两个没开战的时候就害怕,遑论当下?偏偏又不敢说不去,面面相觑之下,谁也不说话。周永业看出来了,苦笑着说道:“冷斋兄,如果兄弟说你承担不起这个责任,就是兄弟看不起你。眼下枪响了,咱们不能在国际上丢这个人,不如兄弟带你走一趟?” 王冷斋大喜,一把握住周永业的手,连连点头,“振工兄肯去,那就再好也没有了!一切就全都拜托老兄了!” 于是周永业和林耕宇上了日本人的汽车,樱井坐在汽车水箱上,手中拿着一根找来的竹竿,挑着一面白旗,突突突的出了城门,二十几分钟之后,到了卢沟桥战场。 战斗刚刚停止,戴小点正在准备应付日军的第二次进攻,看见有汽车过来,上面还摇动白旗,带着几个人迎了上来,他和周永业不认识,但身后的士兵看见日本人坐在车里,眼珠子都红了,一个个哼唧有声,恨不得当场把他们拉出来,就地枪决! 戴小点和周永业说了几句话,眉头一皱,“周处长,这时候过桥去,如果被双方的子弹伤了,卑职付不起责任啊。” 周永业出门之前也没有想到卢沟桥前的情况会这么惨烈,刚才的勇气早就不翼而飞了,这会儿听到守军长官的说话,更觉得有理,把同样的话对樱井说了一遍,樱井一翻白眼:“那你说怎么办?” “咱们还是回城吧,商量之后再定,如何?” 樱井不愿意回城,己方的情况不清楚,但卢沟桥显然还在华军手中,看看现场的情况,日军应该是吃了亏,他急于知道具体,恨不得飞过卢沟桥去。但此次从北平过来,是有任务在身的,当下只得点头,于是,又坐上汽车,返回宛平城。 戴小点目送汽车离开,重新回到己方阵地,日本人一个小队的士兵几乎全部扔在了卢沟桥头,一时间不敢造次,战场上得以恢复了短暂的平静。华军的尸体被临时抬到后面,受伤的紧急处理,粗略数数,阵亡的不下二十人,如果算上受伤的,丁大有的一排已经给打残了——他的2连在不足半小时的战斗中,就丧失了三分之一的战斗力。 把一排安排下去,命令二排登上桥头,加固阵地,准备作战,忽然听身后有杂乱的脚步声响起,回头看看,急忙站了起来,举手敬礼,“营长!”赫然是金振中带着警卫上来了。 “小点,怎么样?” 戴小点不及说话,马文顺先替他吹嘘起来,“营长,您是没看见,日本兵让我们宰了60多!您看看,都在桥头前的阵地上躺着呢!” 金振中一惊,随即大喜!“漂亮,小点,干的真漂亮!” “咱们的伤亡也挺大的,我的一个排都打残了。” 金振中猫着腰上了桥,趴在阵地后看看,敌人的尸体确实不少,有些甚至滚落到桥下的玉米地去了,压塌了不知道多少玉米秸秆,喷涌的鲜血飞溅得青黄色庄稼地里一片殷红,看上去乱七八糟的,“小点,这一仗干得真他娘的漂亮!等彻底把小日本打跑了,我给你请功!” 戴小点含蓄的一笑,问道:“营长,城里怎么样,有什么消息吗?” 金振中脸色阴沉,掏出烟卷点燃,讷讷的说道:“宛平车站丢了、龙王庙也丢了——就坚持了15分钟!你说说,老胡是他娘的干什么吃的?” 马文顺突然在心里打了个激灵!“连长、营长,那,3连的弟兄们呢?不会……” 金振中叹息一声,没有说话,马文顺立刻落下泪来,从新兵连一起走出的弟兄,有4个人分到了那里,这才几天的功夫啊,就这么没了?“连长……?小任他们……” 戴小点眼睛一瞪,硬生生的把泪水憋了回去,佯骂道:“你哭什么?他们都是好汉子,为国报效,死得其所!” “可……人都死了啊?” “你放心,中国人的一条命总要用千百条小日本的命来换的!你只要不死,还怕日后没有杀这些王八蛋、给他们报仇的机会吗?” 马文顺不再多说,坐在一边的沙袋上,摘下军帽捂着脸,呜呜的痛哭起来。身边的战友有的拍拍他的肩膀、有的揉揉他圆滚滚的脑壳,用战士特有的方式,表达心中的慰藉。 宛平城内,周永业等人的汽车二度回城之后,吉星文即刻下令,把城门堵死,219团现在的兵力配置完全不敷使用,他这次从长辛店赶过来,只带着井森林的1营和金振中等人,陈光然的2营还留在长辛店,如果算上金振中驻扎在宛平车站、卢沟桥和龙王庙的部队,合计是一个团的三分之二的兵力,总数在一千出头(国/军一个营的战斗部队是550人)。 他和陈光然合计了一下,1营现在还是满员的,金振中的3营分散各处,几个主要防御地点都安排了一个连的兵力,但他刚刚得到消息,除了戴小点的2连还在固守卢沟桥阵地,其他两处都丢了! 吉星文又心疼又懊恼,展开地图来看,宛平和卢沟桥形成一个夹角,其中任何一个有失,另外一个都要直面日军的两线攻击作战,凭他这点人马,根本承担不起这样的战斗!因此一面让金振中立刻出城,一面给南苑打电话,请求何基沣立刻派人过来,增援友军,同时,他也参加到了中日双方的会谈之中——在当时的29军,几乎完全是凭借下级将士的热情在作战,根本没有形成完整的战场指挥系统,这种延误战机的表现,这也为日后的一败涂地埋下了伏笔。 到早上九时,两个日本兵大摇大摆的到了宛平城下,抬头向上看看,哇啦哇啦喊了一通,旁边是一个翻译,说道:“日本皇国华北驻屯军指挥官牟田口大佐阁下有话告知中国守军方面,为两国和平友好计,现在有如下条款,请列位仔细听着:第一,于本日午后6点前,华军退至永定河西岸;第二,通知城内日本居民退出城外;第三,城内的日本顾问松井、樱井、寺平,翻译斋藤等人撤出城外。如果逾时不能履行上述条款的话,我军就要正式展开战争行动,到时候,一切责任,全部要由贵方承担!” 守城的井森林气得脸色发白,真恨不得连开两枪,直接把这一对混账击毙在城下,回头恶狠狠的啐了一口,“你们听见了?去,全都告诉团长和王县长他们知道。” 士兵飞奔到县衙公署,把日方提出的要求逐一说了,王冷斋几个呆呆的看看彼此,都瞧出了对方心中的惊恐!这种要求怎么能答应?当自己比别人多长了一颗脑袋吗? 日本方面商量了一下,松井还是不愿意放弃和平解决的途径,最后决定,让松井、寺平出城,樱井和斋藤两个留在城里,同时让林耕宇从西门出城,尽快返回南苑,向那里的驻军联系,同时等到秦德纯的命令。于是三个人分别行动,城门已经堵死,用粪筐把三个人分别系了下去。 接下来的谈判进行的很不顺利,松井在中国呆了多年,有中国通的外号,深知这些冀察政务委员会的中方代表都是应声虫,指他们能在现场作出决断,无疑缘木求鱼,他也懒得和对方多说,抓起电话,要通了秦德纯,和他在电话里哇啦哇啦的说了起来。 众人都听不懂,只是看松井的面色很是不善,半晌的时间,他手持电话,转头说道:“周桑,请你接电话。” 周永业接过电话,只听秦德纯说道:“振工兄,无论如何也不能签字啊,你是代表委员会去参加会谈的,你要是签字,就有了效力了。” “请您放心,我保证不会那样做,并且一定会坚持到底。” “那就拜托振工兄了。您请王县长说话。” 王冷斋接过电话,在这边点头哈腰,最后说道:“请市长放心,鄙人一定做到城存与存、城亡与亡!”(注1) 过了中午时分,天气逐渐闷热起来,空气中满是化不开的血腥气,混合着溽热的空气,让人浑身上下黏糊糊的难受,恨不得把身上的衣服脱光,一口气跳进桥下的河水里才舒服。 雾霭和硝烟早已经散去,河面对岸的日军阵地清晰可见,已经有11式轻机枪和92式重机枪出现在防线上,戴小点暗暗叫苦,92式分量太重,万万不会用于冲锋作战,还可以不必考虑,但日军如果在战斗中使用轻机枪进攻,将会给己方带来相当大的伤亡,“营长,你看见了吗?” “看见了,娘的,小日本是真想大干一场了?” “咱们这边都是中正式、汉阳造,还有手榴弹,营长,您得想想办法啊?” 金振中和他并肩趴在前沿阵地,向敌方阵营瞭望,鼻子里闻着沙袋被子弹击穿后发出的糊臭味,一个劲的皱眉头,“小点,你和我说老实话,要是日本人真不顾一切的压上来,你能坚持多久?” “凭我现在的人,三个冲锋我能打退,再多就不保险了。计算下来,一个半小时吧。” “我要是再给你一个连呢?” “四个小时。” 金振中呵呵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行啊,小子,能坚持那么长时间?” “给我两个连,加上小日本这样的火力配置,在宛平城不丢的情况下,日本人休想上桥一步。这,我敢保。” “人我去想办法,机枪嘛,我找团长去要,至于说宛平城,那不归我管。”金振中呲牙一乐,说道:“小点,团长让我传达何师长的电话,日本人要是上来,咱们就还击,他们要是不过来,你也不能主动出击,明白吗?” “这是什么意思?坐等着挨打吗?” “你少废话,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金振中骂了一句,拍了拍他的头,“就这样,我把卢沟桥就交给你了,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找你说话!” 戴小点沉默无语,看他转身要走,忽然叫住了他,“营长,你刚才说给我加派兵力的?” “知道、知道,等我进城,和团长汇报了之后再说。” 注1:城内谈判的情节,来自于周永业的回忆录。 第21节 七七事变(6) 投票、投票、投推荐票! 日本华北驻屯军丰台军营第3大队第8中队的一个小队被全歼在卢沟桥头,让日本人又惊又怒,惊讶的是中国人居然敢蛮干。天知道,最近数年来,哪一次在平津地区发生双方不睦的事件,支那人不是抱着委曲求全的态度寻求解决之道的?宋哲元是很擅长打‘政治仗’的,这不但华北驻屯军深有体会,便是日本的陆军部也早有耳闻,这回是怎么了?吃了什么不消化的东西了? 至于怒,更是出于大日本皇国一以贯之的骄横心理,日本人是并不把中国人视作真正的对手的,驻扎在长春的关东军总部,以及分列在满洲国的几十万将士,也从来不是为进攻中国而预备的!他们的真正敌手是号称北极熊的苏联。在日本人想来,若是尽起关东军入关,征服中国是分分钟都可以办到的,但因为一些政治上的原因,始终没有付诸实施。而只是以华北驻屯军的名义,推行分而治之的策略。 驻屯军总部设在津门,司令官是田代皖一郎中将,但他患上了很严重的心脏瓣膜症,长时间卧床不起,军务交给参谋长桥本群少将主持;北平驻扎的是一个旅团,旅团长是河边正三少将,下辖两个联队,其中第二联队驻扎在秦皇岛南大寺——七七事变发生的时候,他正在该处视察。北平城内的部队,交由第一联队联队长牟田口处理。 牟田口派出了自己的副手,副联队长森田彻中佐到现场去,并令其要求中国方面道歉,并且在必要的时刻,可以用断然处置的姿态来进行交涉。 7月8日下午2点钟的时候,森田彻带领第一联队第一大队来到了距离卢沟桥正东1,800米的西五里店,见到了一木大队长、清水中队长以及刚刚从城里出来的樱井等人。樱井先把在城中和中方交涉的情况说了一遍,主要是两点。“……第一,我问秦德纯关于卢沟桥不法射击之事,秦市长一概否认,他的回答说‘华军没有在卢沟桥外驻扎,不是华军吧?’” “第二,他说,假定城外有部队,而这样任意射击,也不会是他的部队。在我问他,如果是他的部队在城外,我们能不能断然还击的时候,他的回答是:‘城外如果有,那应该是土匪吧?’”樱井中止了讲述,左右看看森田彻几个,苦笑着说道:“以我看来,秦满口谎话、推卸责任,这也是中国人一贯的手段,心地卑劣,应当唾弃。” 森田彻是关东军出身,为人狠酷歹毒,静静地听特务机关来人说完,双臂交叉环抱,看着一木和清水,“喂,清水君,那个走失的士兵呢?” “已经自行归队了,问过他之后得知,列兵志村菊次郎因为肚子疼,自己跑开方便去了。” 森田彻心中有点失望,怎么回来了呢?要是被俘、受伤、死亡中的哪一种情况,也比自行归队好得多嘛!“嗯,”他问道:“宛平城里有什么答复吗?” “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任何答复。” “那,卢沟桥的战斗进行得怎么样?” “对不起,阁下,战事进展对我方殊为不利。华军拼死抵抗,给皇军造成了些许损失。” 森田彻的呼吸顿见急促,快乐的情绪充满胸臆,他简直要高歌一曲了!到北平一年的时间了,终于有机会杀杀中国人了!“咱们给宛平城规定的答复时间是几点?” “是午后六点。” 森田彻看看手表,还不到三点,趁这段时间,先把卢沟桥上的敌军解决了再说。他打定了这样的主意,吩咐道:“一木君。” “是。” “你即刻带领第三大队全力进攻卢沟桥,拿下这座桥,就可以形成对宛平城的包围态势,嘿!看看到时候,中国人还有什么本钱可以和皇国抗衡?” “是!”一木清直同样觉得热血沸腾,一个大队近500人的兵力,不要说一个卢沟桥了,打北平城都富富有余!他仿佛已经看见自己带领部队站到卢沟桥头,由着军中摄影队给自己拍照、照片发回国内,他一木清直的大名传播全日本,家乡的父母在别人夸耀的眼神中洋洋自得的神色了。当即整理队伍,在明朗的阳光下,向着卢沟桥的方向开拔。 一公里有余的路途眨眼就到,除了部队人数比第一次有了大量的增长,更配备了11式、92式轻重机枪,在卢沟桥前三百米处隐蔽了下来,戴小点看看手中的步枪,暗暗叫苦,小日本真是要短儿啊,m的,这不是欺负人吗?还有,营长进城去怎么不出来了?答应我的人和必要的火力支援呢? 日军片刻也不停顿,除了92式重机枪因为分量太大,实在不能用于冲锋作战之外,一个中队的日本兵有的端起步枪、有的提着11式轻机枪的提把,猫着腰开始向前移动,“弟兄们,做好战斗准备!”戴小点一声令下,二排的战士各自进入战斗位置,手榴弹放在沙袋上,怀中的子弹取出来,步枪打开了保险,瞄准了正在前方的敌军士兵。 “冲啊!”一个日军军曹行进在队伍的中间,忽然大喝一声,部队的速度陡然加快,形成扇面型的攻击队形,扑了上来。 戴小点眨眨眼,忽然又恢复到那副傻乎乎的样子,憨笑着说道:“弟兄们,开枪的时候不要着急,更不要浪费机会,瞧准了再开枪,争取每一枪都撂倒一个。看我的……”说着话,他把头偏下去,扣动扳机,跑在最前的一个日寇应声而倒:“看见了吗?都像我这样!给我打!” 连长沉稳的动作像是给战士们吃了一颗定心丸,使这些平生第一次抄起步枪,向‘人’射击的年轻人也不再像刚才那么心摇手颤了,学着他的样子,趴伏在各自的阵地位置,开枪还击。 第一批的集中放枪效果果然不错,三十余人同时开枪,放倒了8、9个日本兵,还有6、7个虽然没死,也倒在地上哎哎呼痛,伤口处冒出大股大股的鲜血,“连长,您看见了吗?是我……”一个士兵欢呼一声,忘情的站了起来,戴小点知道不好,还不及拉他卧倒,两颗子弹射穿了他的胸膛! 眼见战友当场牺牲,2排的士兵立刻把连长的话扔到了九霄云外,抄起步枪,破口大骂着飞快的射击起来,4发子弹瞬间打光,却只是呼啸着从日军身边、头顶掠过,没有造成任何伤害,“放慢一点,打准一点!”戴小点大吼着,抄起一枚手榴弹,拉动引信,一长身,抛了出去。 轰隆的一声爆响,两三个日军士兵当场报销,2排的士兵看到甜头,也学着长官的样子,玩起了弹雨战术,手榴弹的消耗量急剧增加,不一会儿的功夫,每人身前的5颗手榴弹就甩光了。 即便是在战斗中,戴小点也忍不住笑出声来,骂道:“你们这些混账,这下傻眼了吧?来人,送手榴弹上来!我可告诉你们,再送上来,可不能光顾痛快的乱扔了,知道吗?” 战士们呵呵傻笑,都觉得和这个年轻的连长并肩作战,面对着虎狼一般冲击过来的日军,也没有那么令人恐怖嘛! 戴小点笑骂过一句,继续举起步枪,进行猛烈的射击。 日军仗着人多,不顾敌军阻击势头,猛烈的向前、向前、向前!他们知道,只要再前进一步,就是守桥华军的末日!前进的同时,用步枪和轻机枪做着有效的反击。 日军的射击精准度比敌方要高得多,即便是在运动战中,也能给对方造成相当大的杀伤,戴小点一个不注意,子弹擦着头皮飞过,把他的帽子打掉了,头发也被烧焦,发出刺鼻的臭味。“连长?” “我没事。”戴小点惊出一身冷汗,扬手击毙一个日军士兵,回头看看,灼热的子弹穿过,帽子已经烧着了。 双方士兵的子弹呼啸着在空中飞过,给敌我两面都带来伤亡损失,2排长张发岁连滚带爬的接近来,吼叫道:“连长,让3排上来吧?2排只剩下一半弟兄了!” “不行!” “连长?” “张发岁,听你的还是听我的?战场上违抗军令,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毙了你?” 张发岁恶狠狠的啐了一口,二话不说的趴回自己的位置,拿过一枚手榴弹,扬手扔了出去,嘴里大骂着:“m的戴小点!戴小点,我m!” 戴小点装没听见他的痛骂,尽可能的快速扣动扳机,以一枪一个的频率,把日军士兵射杀在桥口40米的范围内。眼看着一枪打空,他一侧身的功夫,旁边递过来一支枪,“连长,上好了。”正是张捷。 “好小子!”戴小点哈哈一笑,这样更舒服,还省去了自己更换弹夹的时间,再度发射一枪,吩咐道:“你就负责给我换枪。” “好咧。”张捷笑呵呵的,开心极了。这份差事太棒了,又不用直面日本兵的子弹,又轻松省力,亏自己是怎么想出来的? 戴小点枪无虚发,连续换了四支枪,卢沟桥前扔下了整整23具日寇的尸体,日本人虽然顽强,终于抵不过钢铁子弹的威力,呼哨一声,潮水般退了下去。桥上爆发出一阵欢呼! 戴小点眼皮都不眨一下,吩咐一声,“救治伤员!”随即一跃而出,向着敌军的尸体群冲了过去。在战士们目瞪口呆之中,捡起两支11式轻机枪,又在日本兵的身上胡乱摸索了几下,拿出三两个弹夹,又猫腰跑了回来。 马文顺和张发岁一人一个接过轻机枪,呵呵发笑,“连长,有这玩意就行了,日本人再来多少都不怕了。” “你闭嘴,这种东西不是那么好使的,总卡壳——叫枪工过来。” 国府军队连级建制中有两个枪工,平时除了作战之外,还要负责步枪等武器的维修,因为算是技术工种,军饷也比一般战士高,大约能拿到每个月8个大洋左右。两个人很快到了戴小点面前,他用手一指,“你们俩就呆在机枪阵地,一旦枪械有问题,即刻修理。等到彻底打退了小日本的进攻,我给你们请功。” “是。” 日军休整了不足五分钟,第二波次的攻击就到了,这一次,他们的阵线刻意的前移,重机枪阵地距离桥头不足150米!戴小点大叫一声不好,“卧倒、全部卧倒!” 战士们胡乱的趴下,一轮疯狂的重机枪扫射随即就开始了! 77毫米的重机枪子弹雨打芭蕉似的落在沙袋上,发出噗噗噗的闷响,沙袋上被凿出一个个拳头大的窟窿,沙子水一般的向外流淌,带起漫天的灰尘和焦糊味儿。戴小点和张发岁距离极近,两个人面对面的苦笑起来,“连长,这么干挨打可不行啊?” “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现在就站起来还击吧?告诉你,我可不敢,我是肉做的,挡不住钢铁子弹。” 张发岁扑哧一笑,戴小点笑道:“放心吧,一会儿他们就没精神了。” 果然,随着他的说话,重机枪的怒吼停止下来,日军由一木清直亲自指挥,再度展开攻击,戴小点引吭大叫,“二排、三排,进入战斗位置!” 晚上8点还有一更。 第22节 七七事变(7) 投票、投票、请投推荐票! 森田彻和一木清直都没有想到,近一个大队的兵力,居然拿不下一个小小的卢沟桥?一木身为丰台军营的最高长官,很有些挂不住了,不合森田彻还冷嘲热讽的说了一句,“哎,人家说,农民的儿子,永远比不上武士家庭出身的孩子,今天看来,真是信然啊!” 对方是他的长官,一木清直不敢当面顶撞,背后的腹诽却让他几乎气破了肚皮,转过头去,以父母送行前的话给自己鼓励:大郎,到那里努力作战,爸妈全靠着你呢!你如果在支那能多多的杀一些支那人,爸妈在乡里,才会有更多的光荣! 他狠狠的咬住牙齿,挥挥手,“命令战线前移,以重机枪覆盖桥头敌军阵地,饱和射击之后,组织敢死队,第3大队所有诸君随后,一起发起进攻!这一次进攻,不拿下卢沟桥,绝不许后退半步!” “是!”以清水节郎为首的日军军曹同时鞠躬,大声答应着。 战术安排底定,日军开始今天的第三次攻击作战,戴小点的2连阵地立刻面临了巨大的压力,日本人跟不要命似的,由姓大田的小队长带领自己小队的80名战士,都脱得上身赤裸裸,头上绑着白布条,上写‘必胜’字样,他亲自挥动指挥刀,带领80人的敢死队冲在最前面。 戴小点紧皱双眉,日军后面的部队不提,只是这80人的敢死队,就和自己手中能打的牌差不多数量,他一咬牙,回头吼道:“弟兄们,日寇谋我中华之心不死,辱我百姓、毁我田园,今日又进攻我军阵地——我等身为军人,守土有责,一寸土地也不能让给日寇,这卢沟桥就我们最光荣、最尊贵的坟墓!错非我2连全数战死在此地,日本人休想越雷池一步!” 2连能够继续坚持战斗的还有不足100人,都是20出头的年轻人,胸中一团血勇之气给连长激发起来,参差不齐的大吼:“连长大哥说得对,错非咱们这100多斤扔在这儿,小日本休想过桥!” 戴小点骄傲的点点头,吼道:“进入作战位置,准备射击!” 战士们趴伏在沙袋后,面对着冲在最前面的敢死队扣动扳机,乒乒乓乓的子弹飞出枪膛,开始收割生命,日本敢死队也真是疯狂,身边战友倒在血泊中,眼皮也不眨一下,大田嗷嗷叫着,舞动战刀,指挥战士冒着枪林弹雨奋勇前进! 戴小点连着放倒5个日本兵,突然听身边有嗒嗒嗒的轻机枪爆响,他从来不知道,这玩意听起来会是这么的让人心旷神怡!“好,好小子,等到战斗结束,长官不赏你,我亲自赏你!” 年轻的枪工憨厚的一笑,脸上也漾起红光,这玩意真他娘的痛快啊!手指扣动扳机,嗒嗒嗒的把子弹射出枪膛,日本鬼子像被镰刀割倒的麦子似的,成片的倒了下去,赤裸裸的胸口处开出灿烂的血花!不用过去看,只看出血的程度,就知道这个孙子准死无疑了! 片刻之后,第二挺轻机枪也吼叫起来,看着日本鬼子一头栽倒在血泊中,守桥的士兵发出一阵欢呼!“牛逼!你太牛逼了!哈哈!连长,你看见了吗?” 戴小点含笑点头,吩咐道:“省着点子弹,别光图痛快!” 两挺轻机枪集中扫射,80人的敢死队实在坚持不住了,剩下的十一二个掉头就跑,大田手起刀落,砍翻了一个,用日语大声咒骂,华军虽然听不懂,也猜得出来,是要逼迫对方再度进攻;戴小点冷笑一声,端起步枪扣动扳机,当场打爆了他的脑壳!剩下的十几个日本兵没有了督战官,妈呀一声叫,飞快的逃了回去。 听着中国阵地上的哄笑声,一木清直涨红了脸,举起望远镜向周围看看,只有一座卢沟桥坐落在河面上,守军占据桥头,两侧根本没有任何迂回的空间,更压缩了己方的进攻范围,这也造成了久攻不下的主要原因。他用望远镜向桥上看去,中国守军清晰可见,根本没有多少人,按照他的估算,最多只有一个营,难道皇军就没有给他们造成什么损失?怎么就拿不下来呢?难道真要调炮兵?一座桥就非炮兵参战而不能下,宛平城怎么办、北平城又该怎么办?全华北地区又当如何? 他暗暗摇头,身为皇国士兵的尊严不允许他征调炮兵前来,皇国的火炮是要用在更广大的战场上的,决不能浪费在一座小小的卢沟桥上。“传令,全大队集中前进!” 清水节郎一呲牙,知道大队长是动了真怒了。下去逐一吩咐,日军开始大规模集结,第3大队剩下的240名左右的战士各自端起步枪,开始前进。 敌军的动向戴小点看得很清楚,知道日本人要动真格的了,要是能挡住这一波次,想来他们一时间也组织不起有效的进攻了;挡不住,自己就完蛋大吉啦! 他可丝毫不敢以身为穿越者而自豪,飞过来的子弹管你是谁?那玩意不管面前是人肉还是钢铁,钻进去拉倒! 他转头看看趴在他身边的张发岁和孟昭辉,呲牙一笑,“要是过了这一关,一切不提;要是过不了,咱们到阎王爷那再论交情吧。” 张发岁同样报以一笑,“没说的,跟着你戴小点干,俺心里痛快!娘的,这些年受小日本的腌臜气,今天一股脑的都出净了!” 孟昭辉是个话不多的家伙,嗫嚅着说道:“你老张可行了,早就赚回来了吧?俺可还没开张呢。” 戴小点和张发岁相视大笑!“成,等一会儿让你开第一枪,几时你觉得够本儿了,我们再打,怎么样?” 孟昭辉也忍不住大笑起来,突然一长身,手中的二十响驳壳枪啪啪连开两枪,两声惨叫传来,他又以更快的速度趴下来,“娘的,回本儿了!剩下的就都是赚的了!” 戴小点哈哈大笑,一把抄起了步枪,向外一探,历吼一声,“弟兄们,打!” 三十余支步枪探出阵地外,同时开火射击,阵阵枪口烟随风飘散,日军士兵哀鸣着倒在血泊中。 日本士兵在各自长官的督促下猛攻不退,中国守军毫不犹豫的还以颜色,战斗在开始的一瞬间就进入了白热化! 阵地上的两支轻机枪很快打光了仅有的子弹,机枪手不得已换上步枪,开不到三枪,就被迎面飞来的子弹打穿了脑袋,干净利落的仰面摔倒,再也没有了声息。 开战不足20分钟,张发岁和孟昭辉就先后阵亡了,张捷也被击成重伤,身边的战士越来越少,戴小点知道,卢沟桥就是自己是死难之地! 娘的,人家穿越者都是百战功成,自己倒好,和日本人正式交锋的第一战,就要把性命扔在这里?他胡乱的想着,一抹苦笑扯歪了嘴角。 手中的步枪机械式的发射着,忽然咔哒一声,是没有子弹了,他的手四处摸摸,竟是没有了?转头看去,身边连一个能坚持作战的士兵都没有了!都死了吗?“连长……” 戴小点一惊,低头看看,是马文顺,胸口处开了个窟窿,鲜血汩汩的向外涌着,手中握着一排弹夹,艰难的递过来,“连长,给。” 戴小点泪眼模糊,接过子弹压好,探身出去,连续放倒了4个日本兵,再度将子弹打光,正待抽出刺刀,上去和日军拼命,忽然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头,握着步枪猫腰前进的日本兵脸上的神色变得无比惊恐,不但停止了脚步,仿佛还有转身逃跑的迹象?! 戴小点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停跳了,不敢相信的慢吞吞转头看过去,穿着灰蓝色军装的友军正在快步上桥!为首的正是何基沣,身边紧跟着他的正是张振华! 戴小点哎的叹息一声,泪水止不住的涌出眼眶,颓然的把枪放在身前,放松的躺在沙袋旁,娘咧,总算来了! 穿着灰蓝色军装的战士脚下不停,以最快的速度冲出己方阵地,开始对仅余的敌寇做泰山压顶似的猛烈打击! 何基沣的110旅和特务团的突然加入,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日军潮水般的退了下去,即便是一木清直,也止不住这样的颓势了!华军下山猛虎一般穷追不舍——中国人受日本人的气太久了,难得有这样一个打落水狗的机会,怎能放过?特务团有性子急的,把枪一扔,反手抽出背上的大刀,追上一个,力劈华山! 日军的惨嗥声响彻大地,战士抬腿踩住这个倒霉蛋的尸体,把刀抽回,怪叫着向第二个目标冲去。日本兵完全溃不成军了,向着永定河河堤两侧的方向胡乱逃命,却绝大多数成了29军的枪下之鬼,几具尸体翻着跟头栽进河里,浪花一涌,瞬间消失不见! 何基沣和张振华没有参与追缴敌军的行动,两个人同时在戴小点面前蹲低下来,“小点,你真牛逼!”张振华眼圈红彤彤的,大声赞美着,“一个连的部队,守桥近5个小时,硬是顶住小日本一个大队的轮番进攻,杀敌……300多,你可算开创咱们29军的新纪录了!就冲这一点,我张振华就服你!” 戴小点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可我的2连,连一个人都没有了!” “没事,小点,没事。”何基沣说道:“你放心,我何基沣拍胸脯给你保证,你死伤了多少人,我给你补充多少人,保证都是最棒的好小伙子!” 戴小点沉默着,任由大颗大颗的泪水洒落胸襟,突然昂起头,大声质问:“为什么就……不……能早点过来?为什么现在才来?我的140个弟兄啊?!” 何基沣黯黯然的叹口气,在他头上揉了揉,站起来向战场上看过去。日军一个大队的兵力几乎被全部歼灭了,一共有344具尸体被扔在卢沟桥两侧,剩下的百十余人有超过三成做了俘虏,幸存的不足70人,一股脑的逃回丰台兵营,那个叫森田彻的副联队长,更是直接跑回北平城去了。 卢沟桥战斗以中国守军132人战死,7人受伤,连长戴小点仅以身免的战绩,不但刷新了29军的战史,更使得日军驻扎在北平方面的部队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打击!原本定于在该日下午6点钟展开的对宛平城的作战,也不得不胎死腹中了。 第23节 余波(1) 看书、投票!看书、投票!看书、投票! 卢沟桥战斗结束,一个大队的士兵全部报销,森田彻真是慌了手脚,急匆匆的坐车逃回北平城,第一时间把战斗结果汇报给牟田口联队长,后者大吃一惊!先把战斗情况报给津门的驻屯军司令部,同时向身在秦皇岛的旅团长请求派兵支援——谁知道中国人会不会杀红了眼,直接到北平城的旅团司令部来抓自己? 旅团长河边正三少将训斥了牟田口几句,随即接通了驻屯军参谋长桥本群,两个人快速沟通后认为,一个大队的损失固然不小,但对于驻屯军而言,此时和中国方面彻底撕破面皮,实在不是适宜的选择。 桥本群表示同意,在电话中说道:“暂时只有请松井兄出面了。同时把战况上报中央本部,请求进一步指示。” “是,明白、明白。”河边正三频频点头,这件事就这样确定下来了。于是由桥本群联系还在宛平城中的松井太久郎,让他出面,暂时一切以安抚华军方面的激烈态度为第一要务,这样的时候,千万不能触怒对方,否则,日本在华北地区的利益和势力范围,有全部丧失的危险。 松井人在宛平城内,安全当然没有问题,听着城外越来越激烈的枪炮声响彻大地,还很是优哉游哉的神色,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己方的一个大队被中国守军歼灭了?接到驻屯军参谋长的电话,脸色发白,半晌的时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喂,松井君?松井君?” “啊,是,我在,我在听。”松井词不达意的答应着,挂断了电话。背对着中方人员,长久的调整着自己的呼吸,然后才转过身来,故作镇定的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心中阵阵打鼓。他知道,即便中国方面的谈判代表还不知道,也隐瞒不了很久了,卢沟桥近在咫尺,城外的部队一进城,还有个不尽人皆知的吗?自己该如何处置呢? 他低着头,管自转悠脑筋,很快就给他想到了对策:宋哲元是怎么也不敢和皇国正式撕破脸皮的,他是29军最高首脑,只要他的态度不会发生大的改变,事情就有解决的可能——即便他要顺应民心、彻底倒向国府、选择和皇国决裂(松井个人万万不认为宋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只要能拖过目前这几天的时间,军部那边一定会拿出妥善的解决之道,到时候,兵力不足,就不再是问题了! 想通了这一切,松井不再惊惶,双手撑在桌面,身体微微前倾,做出一副咄咄逼人的态势,问道:“此次夜间发生不友善射击,贵方到底准备如何解决?” 王冷斋知道城外的卢沟桥前正在激战,却不知道战事进行得怎么样,听着枪炮声逐渐消失,只以为肯定是日军获得了胜利,对方挟胜利果实在手,谈判桌上更是难以消化他们的大胃口。急得他额头热汗直淌,支支吾吾的说道:“松井君,贵我两国一贯友好,是有历史的。昨夜发生的小小不睦,万万不能成为阻碍两国继续友好下去的借口啊!请阁下放心,我一定会向秦市长转达贵方的要求。” 松井倨傲的点点头,他自家事自家知,不敢拖延下去,就在这几分钟内,和中方签订一份临时合约才是最好,但就这几分钟的时间也付之厥如,县衙的大门呼的被人推开,何基沣和张振华大步而入,吉星文竟是不知道他们两个人已经到了,一愣之下,急忙站起行礼:“长官好!” 何基沣扬手给了他一个嘴巴,张振华更是连话都不和他说,拉着他的胳膊向外一推,外面有几个马弁,“把他绑起来!” 吉星文当场叫起了撞天屈,“副师长,为什么?卑职犯了什么错,你要绑我?” “你贻误战机,任由友军在前线战斗,却一兵一卒也不肯发派,害得2连的弟兄们死伤殆尽,凭任何一点,我现在就可以枪毙了你!”何基沣越说火气越大,伸手就掏腰间的勃朗宁,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m的,老子干脆现在就毙了你得了!” 吉星文兀自不服,哇哇大叫,“旅长,卑职没有啊!” 张振华恨透了这个王八蛋,平时在军营中可真没看出来,他不但是孬种,还是一个嫉贤妒能的混蛋?冲过去扬手给了他两个嘴巴,打得他满口是血,“放屁!我刚才问过金振中了,他连续两次找你,请你派兵出城,支援卢沟桥的战斗,你就是不肯,是不是?” “那是因为我要守宛平城!”吉星文大吼着说道:“城内兵力不足,又有那么多士绅、官员、百姓,受了伤,卑职担待得起吗?” 何基沣大骂:“屁话!日本人早给你下了通牒,今天下午6点展开军事行动——这还仅仅是有可能——现在才几点?你放着这么多弟兄在城里睡大觉,外面死伤枕籍,你却连问也不问一声?” 吉星文被骂得冷汗淋淋,半晌无语,何基沣厌恶的啐骂道,“就为了戴小点出了军营就是连长,现在和吴振生关系好,又能指挥他的保安队,你就嫉恨他爬得快?所以就任由他在卢沟桥浴血苦战,一个援兵也不给他?你叔叔一辈子英雄,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一条狗?败类!” “我没有啊,我真的没有啊!” 张振华在旁边哼了一声,摆了摆手,“拖下去、拖下去,留在这里也是丢人现眼!” 几个马弁把吉星文拖了出去,不提。何基沣面对神色各异的谈判方,悠然一笑:“王县长?” 王冷斋丝毫不敢托大,急忙站起,拱了拱手:“何师长。” 何基沣傲然一笑,作为一旅的长官,即将出口的这些话让他自己也觉得热血沸腾!多少年了,身为一个中国人,受尽了小日本的屈辱!现在,能宣布这样的战果,怎不令男儿心情激愤?因此调门比平时更是高了几分:“兄弟来,是想告诉诸位一个好消息,29军110旅219团3营2连刚才在城外的卢沟桥奉命阻击敌军,以132人阵亡、7人受伤的代价,歼灭华北驻屯军第二旅团第2联队第3大队全部!共击毙敌军344人,击伤、俘虏合计113人。” 松井魂飞天外!他只知道己方吃了亏,但桥本群语焉不详,具体战况并不特别清楚,这会儿听何基沣说完,真是害怕了。只有一个连的部队?取得了近三倍死伤的战果?这还是中国人吗?中国人几时这么能打仗了? 王冷斋、周永业几个也是目瞪口呆,好一会儿的时间,魏海楼怯生生的开口问道:“何……师长,可不是大言欺人?” “老兄过虑啦,日本人的尸体还横在卢沟桥头,你要是不信,兄弟陪你去看看,你亲自过过数?” “不必、不必。”魏海楼急忙摆手,忽然哈哈一笑,“太棒了!何师长、贵县,这可太棒了,兄弟现在就给秦市长和宋委员长打电话,……对,现在就打!” 电话很快拨通,魏海楼哇啦哇啦叫喊了一通,对着听筒频频点头,过了一会儿,向何基沣招招手,示意他过来接听,“军长,我是何基沣。” 电话中清晰的传来秦德纯的声音,语气也很有几分兴奋:“芑荪,魏委员刚才告诉我了,真的吗?情况怎么样?弟兄们伤亡如何?” 何基沣逐一说了,秦德纯大喜!“好,好一个戴小点,你……,你即刻带他回来,我要亲自见见他,不但是我,嗯,我会让明轩亲自接见他,这样忠勇之人,一定要大力奖掖!” 何基沣嗯嗯啊啊的听着,半晌才放下电话,回身一笑,“松井先生,谈判还要继续下去吗?” 松井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心中大骂驻屯军无能,居然连一个连驻守的卢沟桥都夺不下来?真是废物!白白的丢了皇国的脸面!他把自己临时听到的这一点情报记在脑子里,嘿声一笑,站起来,学着王冷斋的样子拱拱手,“何先生,兵家不以一时成败而论。难道这不是贵国人在战败之后常说的话吗?今日之事,暂时不提,容鄙人回去之后,再做决断吧。” 何基沣嘿嘿一笑,侧身摆手,“慢走、不送。” 第24节 余波(2) 卢沟桥大捷的消息传回宛平城和北平城,中国百姓自发的放起了鞭炮,居住在地安门附近的百姓,更是把鞭炮直接提到铁狮子胡同(后来改名为张自忠路)的华北驻屯军旅团司令部的门口,噼里啪啦的放得那叫一个热闹! 牟田口听着外面震天价响起的爆竹声,气得几乎犯了心脏病,连着给了森田彻两个耳光,后者口鼻鲜血喷涌,连个屁都不敢放,胡乱的捡起帽子,躬身站立,“是!” “废物,驻屯军的脸面全让你、一木清直这样的废物丢尽了!这下,我非得成为关东军的笑柄不可!废物!” “嗨咿!”森田彻大声回答,也不知道是在同意自己是废物,还是同意长官是笑柄。 老百姓可管不到日本人的心情如何,他们也不知道戴小点是什么人,更不知道双方参战兵力有什么讲究,只知道一个连的战士消灭了三倍于己的敌人,给中国人大大的挣了一回脸!北平各界像过大年似的,到处是挥动的彩旗、到处是燃放的爆竹、麻雷子、二踢脚,整座城市都弥漫着呛人的烟雾。 所有29军的战士,都得到了意想不到的好处,走在街上,坐黄包车不要钱、下馆子吃饭不要钱、洗澡不要钱、剃头刮脸不要钱,几乎所有经营类场所都对他们免费开放了。 这还不算,29军将士浴血杀敌,全歼来犯之敌的故事,瞬间成为北平各家报纸的头条新闻,甚至有远在上海、南京、广州的同行听到消息,即刻北上,目的只有一个,采访29军的这个神秘的连长,采访不到他,采访29军其他各路官兵也行!一时间,连身在庐山牯岭的蒋公也听到戴某人的名字了。 北平商会各界算是最快做出反应的,借这个机会,安排了捐款捐物,来自社会各界的财、物,从吃到穿再到日常使用,无所不包,装了足足60多辆大车,浩浩荡荡的直奔南苑而来。 唯一比他们更快的是北平的大学生们,男学生报名参军、女学生组织慰问小分队,齐集到南苑29军军部,要求亲眼见见为国杀敌的戴连长。 佟麟阁身为29军南苑总指挥官,笑得脸上的肌肉都发疼了,才送走一批,又来了第二批,有记者、有商人、有大学生、还有普通市民,经常是到此什么也不说,扔下东西,说一句:“给29军将士们补补身子。”便调头而去,整整一天的时间,佟麟阁经常是泪眼婆娑,心中激荡,身上的鸡皮疙瘩消失了一层,又冒出一层。 “军长,喝口水吧?” “舜臣啊?”佟麟阁接过赵登禹递过来的水,浅浅的抿了一口,由不住的点点头,“真想不到,戴小点这个小家伙……,娘咧,当兵才几天啊这是,居然干得这么漂亮?!” “是。”赵登禹含笑点头,说道:“我听仰之说了(指冯治安,这是他的字),日军连续三次进攻,除了第三次,戴小点甚至都没有派上第三排,几乎是以两个排的兵力,就把小日本死死的按在阵地前,动弹不得!听说,第一次的时候,打得最漂亮,双方拼上了刺刀——谁都知道,日本人拼刺刀是很厉害的,即便是这样,他们也没能讨了好去!” 佟麟阁突然用力一拍桌子,震得没有放稳的水杯哗啦掉落,摔个粉碎,“我听芑荪说,吉星文始终不发援兵,所以才造成2连几乎全数阵亡的结果,是不是的?” “这个嘛,绍武也未必是错,毕竟卢沟桥丢了还有宛平;宛平要是丢了,不但军民受损严重,29军的面子……” 佟麟阁沉默良久,他也是多年带兵,知道赵登禹的话是对的,但人们都是同情弱者的,更不必提这个弱者还摇身一变,成了29军乃至全国人心中的英雄? 吉星文入城就和戴小点发生不睦在前,之后面对金振中的两次恳求置之不理在后,任何人都会以为他是在公报私仇。如果宛平战事爆发了,事情还比较好解决,现在没有打这一场仗,吉星文嫉贤妒能的恶名传遍29军,他也算是枉做小人了! 何基沣、张振华自不必提,冯治安的37师下辖的109旅旅长陈春荣、111旅刘自珍、独立25旅的张凌云已经当众表态,要是不处置吉星文,他们就要把这件事告到南京军法处去。至于日后可能出现的作战,更是万万不能和吉星文这样的人做友军! 这样的事情堆积而至,佟麟阁的脑袋都大了三圈!“舜臣,你帮我想想办法,绍武的事情,你看看怎么解决为好?” “眼下,29军怕是已经没有他的立身之地了,先调配到秦长官那里去吧,等风声过去再说。” “行。那你看,枝云呢?” “谁?” “咱们的大英雄啊?”佟麟阁呵呵轻笑,戴小点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刚刚加入部队,就立下这样特大的功劳,他作为座师、荐主、长官,真是比任何人都高兴。 “怎么叫枝云了?” “这是他的字,你不知道吗?你别管。你说说,他该怎么安排?” “还能怎么?如果是我可以做主的,就把219团交给他。” 佟麟阁一愣,“一跃而成团长?这是不是太过了?” “军长,现在的情况下,戴小点的使用可不是咱们29军一家的事情,全国人都看在眼睛里呢!使用中要是有一个不妥当的话,那些报纸上的唾沫星子就能把您给淹喽!” 佟麟阁犯了牙疼病似的,丝丝的吸冷气,兹事体大,不好即刻决断,而且提拔一个连长容易,一跃而成团长,军衔连升四级而成上校,是要报请南京军委会批准的——这还是在不考虑宋哲元的态度的情况下——戴小点是他的人,提拔的这么快,宋哲元会不会有什么想法? 他犹豫着,终于摇摇头,“容我想想、容我想想,再说……。” 看书之后,请记得投出您的推荐票! 第25节 余波(3) 戴小点在宛平城中休息了两天,返回北平南苑军营。这一次战斗让他得享大名之外,还带来了切身的好处,据传闻,七七事变爆发,身在庐山牯岭常住的老蒋非常关注此事,连续和军政部长何应钦通信、通电话、通电报,要求他严重注意。 7月8日下午5点钟的时候,冯治安和秦德纯联名给庐山上的老蒋和山城的何应钦发去报捷电报,电文往复几番,消息得到确认,蒋某人为之大喜,亲自下令,以29军某师某旅某团某营某连连长戴小点在民国25年7月8日率部驻守卢沟桥战斗中英勇抗敌,顽强阻击敌军,听闻战况,以国/军将士不辱使命、至为佩慰云云,为奖掖计,赏发红色大绶三等宝鼎勋章一枚,并奖励银元3,000枚。同时奖励29军军长宋哲元特种大绶宝鼎勋章一枚。着由军令部长何应钦亲携至29军总部,进行颁发。 戴小点对勋章什么的既不懂也不感兴趣,白花花的银元也没什么意思,真正让他觉得高兴的是马文顺居然没有死?!这个家伙只是受了重伤,子弹从右胸钻入,后背直通通的一个枪眼儿——日式三八大盖穿透力极强的特点,在他身上得到了完美的体现——虽然流了很多血,但性命毕竟是保住了。 马文顺可是和他一起走出新兵班之后仅存的一个战友了呢!听到消息之后,他即刻赶往宛平城中的军医院,这个家伙刚刚做完手术,满脸痛苦的在和军医、护士叫屈,“哎,为国受伤,现在只是想拉泡屎,你们都不帮忙?” 年轻的小护士给他羞得脸蛋红扑扑的,看上去煞是可爱,有心答应他,又觉得不对劲,他刚刚才尿完,哪有这么快,……那个又来了的? 戴小点大步走近,一眼看见了他,“小马?” “连长?”马文顺立刻没有了嬉皮笑脸,眼圈通红的坐了起来,“你别动!” 戴小点按住了他,拉过方凳坐在他身边,“还真是你?我当听错了呢。你没死就……太好了!” “连长,……”马文顺鼻子一酸,泪水扑簌簌的滚落两腮,“这都是怎么回事啊?我听说,是吉星文那个王八蛋不发救兵,是不是?这不成了潘仁美了吗?” 戴小点给这个名字闹糊涂了,“谁?” “潘仁美啊,《杨家将》!连长您没听过?这个老王八蛋,杨家七郎回京班师求援,他不但不发救兵,反而暗中伤人,把七郎灌醉绑起,乱箭射杀而死,要不是后来寇老西夜审潘仁美,这个老王八蛋……”马文顺越说精神头越大,简直把病床当成自己的说书场了,惹得几个小护士格格轻笑,他自己还不自觉。 戴小点这才想起来,无奈的摇摇头,说道:“这个嘛,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想,总不会到这一步吧?我和他又无冤无仇的,何必出这样落井下石的毒手?” 马文顺唉声叹气的,放下评书故事,又想起死难的兄弟,再一次红了眼眶,“娘的,二班的小九还欠我两个大洋呢,哎,我可找谁去要啊?” 旁边一个小护士忍不住了,心直口快的说道:“您这个人怎么回事?都已经是战场归来的英雄了,怎么还记挂着这些?” 马文顺一抹眼泪,啐骂道:“你懂个屁!我那是心疼钱吗?我心疼的是我死了的兄弟们!要是他们现在能活着回来,别说欠我两个大洋我不要了,就是要我马文顺这一辈子白当兵,一分钱的军饷也没有,我他娘的也是心甘情愿!” 小护士自知错怪了人家,俏皮的一吐舌尖,不好意思的躲到了同伴后面。 戴小点陪着他嗟叹几句,站起来,说道:“小马,你好好养伤,等伤好了,咱们哥们再上战场,弟兄们没杀净的小鬼子,咱们替他们杀!也是告慰弟兄们的在天之灵!” 马文顺笑中带泪,使劲一抹脸,说道:“你放心,连长,我马文顺书读得不多,可也知道有仇报仇、有恩报恩的道理。我就当这条命已经扔在卢沟桥头了,现在活着,都是捡回来的!今后你戴连长指哪儿我就打哪儿,要是我有一下子犹豫,我就对不起我那些死难的哥们儿!” 这番话说得语无伦次,几个小护士却给他感动得热泪盈眶,原本那张并不怎么顺眼的面庞,看起来也舒服多了。 戴小点不再多说,转头走出病房,后面几个小护士小燕子般追了出来,推举一个代表,也就是刚才数落马文顺的那个,在后面娇怯怯的叫了一声,“戴连长?” 戴小点闻声回头,几个小护士你推我搡,终于把她拥了出去,“去啊,去啊!” 小护士红红着脸蛋,慢吞吞的低头走近,到他身前,勇敢的昂起了头,“那个,戴连长,我们都……听说过你,也知道你作战英勇,一个人击毙了那么多日本鬼子,真了不起!” “谢谢。主要是鬼子太弱了。”戴小点很装13的说道。 小姑娘噗嗤一笑,抬起头,有些发呆的看着他,他比那些人说的还要高,自己是小姐妹中最高的,却还不及他的胸口。不但高,而且非常健壮,像一座山一般,给人以强大的安全感。女孩儿没来由的更红了脸蛋儿,羞答答的说道:“那,我们觉得您挺了不起的,嗯,就这样。再见。” 戴小点有点发愣,看着小护士跑回去,几个小丫头耳语几句,嘻嘻哈哈的笑成了一团。他虽然是穿越者,对于女儿家的心事也是完全不明白,摇摇头,走出军医院。 返回南苑军营之前,为了避免有太多的新闻记者之流照相、采访,戴小点换上了普通一兵的装束,跟在特务团的队列中,打算避开这些人的眼线。何基沣和张振华还觉得很好笑,以为他年轻人没见过大世面,对于未来的关注有些害羞,拿他打趣几句,也就由他了。不料等部队回城的时候,他还是漏陷了。 记者都是一群苍蝇般的家伙,事先早就采访过一些南苑军营的战士,这些人或者没有参加过卢沟桥的战斗,但戴小点的大名却无人不知,把他进营第一天就殴打副官、教训张雷山、靶场上力压群雄,以及最邪门的那一场斩首行动的细节,全部如数家珍般的抖了个底儿掉! 记者们如获至宝,回去之后加上相应的创作文笔,推出市场,立刻引发了轰动。在很多知识人看来,这些传奇小说般的故事全部是编造的,不值一哂;但更多的市民不管那一套,戴小点带兵狙击日军一个大队是铁打的事实,现在又有这么多趣闻轶事,可见是国家的希望,百姓的救星!有了这样一个人在29军,我们就再也不用怕小日本了!不但不用怕,要是戴小点能够奋起神勇,把小日本赶回他们的老家,夺回东三省也未必是梦想。 提出这个理论的家伙在报纸上开辟了专栏,和一些日本特务机关的御用文人打起了笔架,“戴君以一连140人之兵力,能够杀伤日寇一个整编大队,如果给他一个师呢?给他一个军呢?如果给他担任战区长官呢?又当如何?” 日本人也不示弱,很快用更加专业的点评分析了卢沟桥战败的原因,例如始终没有采用更加先进的战术、没有调派炮兵、卢沟桥囿于地形限制,正式的部队展开面太小,形成一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态势,所以才有了华军的一场小胜。 辩论双方鸡同鸭讲,各自说各自的话,除了给北平百姓增添了几分茶余饭后的谈资,别无任何作用。 另外一个让人意料不到的人出现,把这种热烈的情况推到了最高潮,就是马世仁。他是北平城中极少数见过戴小点的,受北平城内15家报社的联名委托,他有了一个特殊的任务,就是带领记者,找到这个一直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戴小点。 部队行进到南苑军营的大门口,马世仁站在人丛中,老神在在的看着行进中的特务团,绝无旁人的那种伸长脖子、翘起脚尖,一脸崇拜英雄的模样,他身边是十几个穿西装、拿纸笔的家伙,还有几个脖子上挎着照相机,一看就是记者,“马先生,您可得盯仔细了,”一个记者说道:“我们《华文报》给您钱,不是请您来遛弯儿的。” “放心吧,看着呢。”马世仁呵呵笑着,说道:“你们别一个一个看,就盯着那个儿高的。戴小点名字叫‘小点’,人可一点不小,正相反,他是个大个儿,……” “哎,那边那个是吗?” 马世仁顺着记者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呸的笑骂一声,“你管他叫大个?你见过大个儿吗?也别说,就你这副身板,可能看谁都觉着是大个儿的。” 众人一阵哄笑,马世仁突然眼前一亮,手向前一指,“他就是!”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过去,果然,部队行进的左侧有一个大个子,马世仁没有撒谎,这家伙确实特别高,不过把帽檐拉得很低,看不清长相,“戴小点?” 戴小点越接近南苑兵营,心中越是叫苦不迭,这又不是抗战胜利,怎么弄出这么大的排场来?现在露多么大的脸,再过不到一个月,日军大规模部队调配过来,自己和29路军一败涂地的时候,就得现多么大的眼!他是100的不愿意见人,只想尽快进军营,偏偏怕什么来什么,只听声音他就辨认出来了,是马世仁。眼下没有办法,只得装聋子了。 他权当没有听见,快步前行,马世仁可有点不乐意了,他不知道他有这么多心里活动,只以为他是富贵忘旧交,带领记者分开前进的特务团人员,一把拉住了他,“戴小点,叫你名字呢,你装哪门子大瓣蒜?当初你刚来北平,要不是我,你知道华清池大门朝哪边开吗?你知道全聚德的鸭子多少钱一只吗?现在怎么了,成了杀鬼子的英雄了,就不认识人啦?” 他和戴小点的一场旧交,早就不知道和记者吹嘘了多少次,反而是军中的袍泽并不清楚,闻言都站住了,看热闹似的听着。 张雷山用胳膊肘一撞身边的战友,哂笑着说道:“瞧见了吗?这就叫穷人乍富、最怕老乡!看看,让人家揭老底儿了吧?” 戴小点装聋子不起作用,还有第二招,装傻!“你……,俺记得你,俺还吃过你的烤鸭子呢。哦,俺的军饷都给俺娘、俺媳妇寄去了,等回头俺发饷了,再还你。” 记者无不泄气!这个大个子这么英武,战阵上杀了那么多鬼子,还以为即便不是三头六臂,也得是忠勇无双的好汉子,谁知道是个大傻小子?!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啊。 看过新章节,请记得投出您的推荐票! 第26节 失误 戴小点施巧计避开了记者的围追堵截,顺利回到南苑军营,不提。 日本方面吃了大亏,岂有不报复的道理?卢沟桥战败的消息传回国内,同时传回的,还有中国方面在谈判桌上的强硬立场,这不由得不让日本人对华北事件(此刻,卢沟桥事件还没有上升到事变的高度)更加提高了警觉,很快的,陆军部召开会议,商讨对策,陆军部参谋本部第一部长石原莞尔是一贯的稳健派,在清水节郎带兵演习,遭到中国方面实弹射击,并且丢失一名士兵的情况反馈回来的最初阶段,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当时的平津地区,中日双方经常发生类似的摩擦,也根本不能吸引任何人的重视。 到8日早晨,关东军得到消息,立刻召开会议,认为“苏联因为国内的不稳定(恶魔斯大林的肃反。在笔者看来,斯大林是唯一一个在暴行上可以比美希特勒的人类渣滓,用最恶毒的刑罚杀死他,然后再救活,再杀死,如是者一万遍,也不足以抵偿他对苏联人民造成的苦难!他和希魔是人类五千年历史中,永远排名前两位的臭!)和干岔子事件的教训,估计目前北方是安全的,所以,趁此时机,应对冀察方面给予一击。” 同时以关东军司令部的名义向军部汇报:“鉴于华北形式,已经命混成第1、第11旅团主力及空军一部做好战斗准备。”把电文发出去之后的当天下午,卢沟桥战事结束,关东军又史无前例的发表了一次对自己管外事件的声明,“……因暴戾的第29军挑衅而在华北引起事端,对此关东军保持极大关心和坚定决心,严重注视着事件的发展。” 同时,关东军派出幕僚,赶赴津门,陈述强硬态度的意见,同时要求驻屯军和关东军联名电告中央。但驻屯军因为三个原因拒绝了关东军的提议。第一,驻屯军已经定下不扩大事态的意见;第二,对所谓苏联不会出兵又不负有责任的判断;第三,对关东军如此轻率的看待中国问题感到不安。 关东军转而去朝鲜,找到驻朝鲜日军司令官小矶国昭大将,这一次,他答应了,以朝鲜驻军的名义,和关东军联名发了电报,电文称:“鉴于华北事件的爆发,已命第20师团的一部做好随时出动的准备。”在小矶国昭单独发给闲院宫参谋总长的电文中,坦承的认为,第20师团的准备,固然是基于年度作战计划训令所采取的必要措施,但其本身的意图也很明确,就是要‘利用这一事件,推动治理中国的雄图。’ 对于关东军和朝鲜军发来的电文,陆军部也不得不慎重对待,但参谋本部第一部长石原莞尔和本部第一课(军务)课长柴田兼四郎对于关东军的激进表示强烈不满!他们认为,目前皇国最主要的任务是建设满洲、对苏战备、巩固国防,插手中国很有可能弄得支离破碎。 参谋本部和关东军打起了嘴架,害得陆相杉山元大将也很为难,最后只得顺从人在身边的石原的意见,在7月8日下午6:42分的时候,给华北驻屯军发去了一封写有‘为避免事态进一步扩大,应避免进一步行驶武力’的电文。 但这种按照不扩大方针执行的政策,却又引起陆军部的不满,陆相杉山元只得两面安抚,在8日深夜,下达了一项命令:京都以西各师团,原定于7月10日复员的步兵联队二年兵暂缓复员——仅此一项,就为日军增加了4万兵力。 把参谋本部和陆军部的情绪安抚住,海军部也发布的一项命令,分作三条,第一,在台湾地区演习的第三舰队返回原住地;第二,加强警戒,以备事态扩大,禁止任意行动;第三,准备好机动兵力,以备对华紧急出兵。 这种种安排,当然都是在瞒着中国方面进行的,宋哲元此时人在山东乐陵老家(他是被日本人逼走的,为了前文提及的《经济提携协定》一事,日本人穷追不舍,宋哲元无奈,只得选择远遁一时),以为老父修坟、尽孝为名,只是用电话联络秦德纯、佟麟阁等人,遥控指挥,众人几度邀请他回北平,他总是砌词搪塞,秦德纯对他真是没奈何,便在这时候,有人来报,松井太久郎来了。 虽然在卢沟桥前发生了一场激战,但对于秦德纯和松井来说,这样小小的摩擦实在算不得大事,二人把臂言欢,亲热得不得了,任何人看见他们两个人在会议室言笑晏晏的样子,都绝不会相信,这是两个刚刚杀得血流成河的国家的代表人物。 松井是个矮胖子,光秃秃的一颗圆脑壳,生得其貌不扬,戴着圆边眼镜,留着两撇小胡子,这一次来,他没有带翻译——他在中国多年,能说一口很流利的汉语,对话是完全没问题的。双方分宾主落座,秦德纯知道他爱喝茶,专门命人沏来淡香适度的黄山毛峰,又备了点心,用以飨客。 闲聊了几句,松井话入正题,“中日两国的交往,源远流长,从唐宋时起,我日本国倾慕中华文明,遣使东来,开我两国交往纪元,粗粗数来,有一千余年之久了。鄙人当年读书之时,最爱李太白的诗句,其中尤以‘日本晁卿辞帝都,征帆一片绕蓬壶。明月不归沉碧海,白云愁色满苍梧’最为感人肺腑。绍文兄饱读之士,想来必有耳闻喽?” 秦德纯都快睡着了!李白的《哭晁衡》嘛,读过几天书的谁不知道?他猜到了松井的把戏,嗯嗯啊啊的听着,绝不多乱说一个字。“听过、听过,要说描写我中日两国友好的文字,当以这首七绝为尊。” “是啊、是啊。”松井频频点头,他当然不是来和秦德纯谈论诗文的,把话题引入,转而说道:“绍文兄,我大日本皇国自明治变法以来,上下一心、砥砺自强,终至有此雄于欧亚之局,老兄于此也并不陌生吧?” 秦德纯点点头,“当然,很是不陌生呢!前清的时候,贵国……” 松井根本不容他把话说下去,摆手说道:“当年两国友好也好、纷争也罢,此刻也不宜多提,绍文兄,鄙人此来,是受中央委托(日本驻外机构同样称国内为中央,此处并不是笔误),想请问绍文兄和明轩先生,对于此次卢沟桥战事,有何评断?” 秦德纯端起茶杯,用以遮挡住自己眼神中的愤怒。听松井说话的态度,倒似乎这件事真的是我们中国人惹起来的?然后你们不得已才选择还击的了?草泥马的小日本!“松井先生这话不对吧?卢沟桥前,我中国守军连续两度开枪警告,第一次是对天鸣枪,第二次则是击中日军前进方向,已经一再向贵军表明立场,在这种情况下,贵军一意孤行,我方不得已奋起还击,保卫国土!这样的事情,还用什么评断吗?” 松井眉梢一扬,宽阔的脑门上出现了齐整整的三条皱纹,“绍文兄,此次事件,关系贵我双方友好大局,还是不必纠结于这些小节了。鄙人此次过来,是想请教绍文兄,贵军及明轩先生,对于我皇国的态度,今后将如何走向?” “这个嘛,松井先生就要等我们宋军长回来之后再说了。” “绍文兄何必欺人?”松井不以为然的说道:“谁不知道,宋先生人虽然是乐陵,但对于北平之事却时时刻刻电话指挥?这样看来,贵军想来是并不打算继续维持和皇军的合作态势了。那,鄙人告辞。” 秦德纯急忙叫住他,“哎,松井君,何必如此?即便一言不合,也不必拂袖而去嘛!” 松井也不敢就此翻脸,重又落座,和秦德纯说道:“秦先生,鄙人此次来,是受我皇军驻屯军委托,和贵方商讨善后事宜的,如果贵方全无诚意,鄙人留此又有什么作用?” “话不是这样说,所谓买卖不成仁义在嘛!再说了,正如松井君所讲,贵我两国一衣带水,双方世代友好,此次卢沟桥事件,也只是双方一时口角造成,又不曾造成过大的伤害,只要我们双方肯坐下来谈,难道还有谈不开的问题吗?松井君何必如此?” 松井点点头,说道:“阁下能有这样的诚意,那便很好。” 秦德纯暗暗恼怒,要不是宋明轩千里迢迢给我发来电报,要我一切以安抚为主,你当老子愿意在这里陪你磨牙?我就不相信,凭我的29军,没有和你们小日本正面一拼的勇气?!想到这里,由不住的回忆起宋哲元临行前的一段对话——。 宋哲元在37年2月初就有了回原籍避风头的想法,但秦德纯把他拦住了:“……此事系国家存亡所系,又岂是个人荣辱安乐可比?中央把责任交给明公,不论你是否在平,责任总在你身上。因此,兄弟不同意你离开北平。” 宋哲元也没有太过坚持,但等到4、5月间,日本人逼迫愈甚,宋哲元实在坚持不下去了,铁了心要走,秦德纯阻拦不住,只得由他。临行前,宋哲元说道:“……对日本交涉,凡有碍国家领土主权完整者,一概不准接受;而其他事物,为避免双方冲突,原则上也不妨谢绝。” 秦德纯今天和松井见面,也是抱着这样的念头。只听松井说道:“秦桑,不如我们先各自下令,让部队全部停止战斗,然后撤回各自驻地,再做进一步的商量?” 秦德纯考虑了一下,说道:“卢沟桥是我军固有防线,难道要让我们就这样放弃吗?” “不如暂时交由保安队驻防?也免得有兵士出于义愤,造成擦枪走火的事件进一步发生?” 秦德纯点点头,又怕日本人暗施诡计,叮嘱似的加上一句,“松井君,要撤退,不但我方要撤,贵军也是一样要撤退啊。” “当然、当然。”松井太久郎拍着胸脯,大包大揽的答应下来,“如果我军有不遵照约定执行的状况,秦桑只管找我说话。” “那,好吧,就照此意见,具体的细节,等贵我双方商定之后再说。” 新作品,需要大家的支持,请投推荐票! 第27节 升官 提前祝大家中秋节快乐! 7月8日,宋哲元接到了秦德纯、冯治安、张自忠、张维藩联名发来的电报,除了通报情况之外,请求他即刻回北平,主持大局。 宋哲元的老家在山东乐陵。在当时的年代,除了前清时候的某些王府或者钦赐府邸之外,做官发了大财的,都选择在原籍置产,绝不会在北京大治园林。因为北京帝辇之下,耳目众多,岂不是当众挂出了贪污的招牌? 宋某人也不例外,在北平城内只是一个并不起眼的四合院,但在乐陵老家,却是广厦千里,庭院深深。家中仅是仆从、听差、厨子、奶妈、花匠就超过100人之多,这还不包括随同他一起从北平回来、担任保卫之职的警护人员。 接到电报之后,宋哲元虽然很觉得惊讶,并未太放在心上,只以为和往常一样,是中日双方的小小摩擦,万万不会出现扩大的情况,完全可以用和平方式解决。对于秦德纯等人要求他回北平的电报,只回了一封电报,上面说,……诸兄务必镇定处之、相机应付、以挽危局云云。 在电文的最后,宋哲元出人意料的追加了这样一段文字,“……遇此类小小冲突,即劳平津父老慷慨相助,各方胜意虽甚殷感,款物则不敢领受。” 秦德纯等人把电报发出之后,考虑到宋哲元会有这样的答复,随即请邓哲熙(时任河北省高级法院院长)动身,亲往乐陵促驾。果然,邓哲熙人在中途,秦德纯就接到了宋哲元的回电,在29军南苑举行的军事会议上,把电报展给王冷斋、佟麟阁等人看看,苦笑着:“怎么样?怎么样?我就知道,明轩一定是这样的答复!” 佟麟阁接过电文看看,转手递给一边的张寿龄,“永龄,你怎么说?“ 张寿龄也是保定军校生,和张自忠、佟麟阁都是老友,也是西北军的老底子,连赵登禹,当年也是他手下的兵(1925年的时候,张任西北军第二师参谋长,赵是其部下的一个营长)。 张寿龄1936年冬的时候路过北平,本来是想去西安看望老友李兴忠(杨虎城的参谋长)的,不料西安事变爆发,道路阻隔,他去不成了,便留在平津地区,和29军的老友欢聚一堂,正好宋哲元要成立军事教育团——所谓的军事教育团,都是初、高中毕业生,还有一部分是大学生,宋哲元招募这样一群年轻的知识分子,并没有让他们上战场的打算,而是准备培养起来,在日后担任29军的中高层干部,由佟麟阁亲自任团长——席间受佟麟阁的邀请,出任该教育团的教育长。 张寿龄脑筋一转,便以身为参谋的独特视角给出了解释,“这还不明白吗?明公显然是存着委曲求全的打算了。这会儿命令老兄拒绝各方款物,自是怕激怒日方,有何稀奇?” 在座的还有29军第9骑兵师师长郑大章,闻言哂笑一声,“那要是按照你这么说法,干脆连卢沟桥前的战斗也不该进行了?” “彩庭!”佟麟阁叫着他的号,瞪了他一眼,后者尴尬的挠挠头,不多说话了。 佟麟阁看着对面坐着的潘毓桂,笑问道:“燕生老兄以为,接下来我29军该当如何?” 潘毓桂是冀察政务委员会的政务处处长,和宋哲元的私人关系非常好,也是尽人皆知的亲日派,他生了一颗大脑袋,像一颗冬瓜横放在脖子上,真是其貌不扬,但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自幼随宋父读书,长大后更是进了复旦大学,成为冀察委员会中赫赫有名的高学历。 潘某人一副名士派头,爱收藏古董、懂金石碑帖,会唱竹枝词、雅擅琵琶,京内外风流场所,皆知他才子的大名。他的轶闻在北平可谓脍炙人口,当年曾经为名妓赛金花写过碑文,还有一个日本养女,就是非常有名的李香兰。 潘毓桂和日本人亲近,惹得29军上下都看他不起,偏偏宋哲元对他信任有加,旁人也是莫奈他何。这一次军事会议,他也参加了。 听佟麟阁说话,他悠然的左右一抹唇上的两撇胡须,笑呵呵的说道:“29军还能怎么样?诸君还想怎么样?当然是奉明轩军长的马首是瞻喽。” “当然、当然。”佟麟阁急忙说道:“麟阁是想请问燕生兄,若是日本人得寸进尺,步步紧逼,我又当如何?” “捷三兄、彩庭老弟有这样的报国之忱,兄弟感佩莫名。不过嘛,李植初前车之鉴,不可不防啊?”潘毓桂冷冷的说道:“而且真要是和日本人起衅,引发战端,列位到时候,就是想学李某人做一介寓公,亦不可得也!” 秦德纯等人还真给他提醒了,席间众人同时点头,是给他的话打动了。 植初是李杜的字,他是奉军大将,张作霖的爱将之一,9?18之后,在东北奋起抵抗,赢得全国人民的交口称赞,被誉为抗日英雄。遗憾的是,在32年2月的哈尔滨保卫战中被日军打败,全靠一个勤务兵用爬犁把他送过了黑龙江,否则的话,就把一条命扔在东北战场上了。这样的一个抗击日寇的英雄,回到关内之后,居然投国无门,最后只得在上海做了一个寓公。而他的抗日威名、英雄气概,也早被善忘的国人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潘毓桂拿这个人做榜样,警告的含义不言自明,提醒诸位,不要为了一时虚名,浪费了眼前的大好局面!毕竟张大帅没有和老蒋正面发生过太多冲突,而他们的老主子冯玉祥,几度归顺、几度反叛,老蒋还能不记得吗?碍于冯玉祥声威大,老蒋或者不敢下手,对于冯某人当年在西北军中的助力,他可是没有什么顾忌的! 潘毓桂的话显然收到了效果,佟麟阁几个也无心再谈下去,军事会议草草散了,众人各自回营。潘毓桂心中得意,看着佟麟阁、郑大章等人的背影喃喃自语:“一群粗汉,懂得什么政治?也想学人家开军事会议,你们能商量出个什么来?真是可笑!” 戴小点返回南苑军营,佟麟阁即刻把他叫到了军指挥部,人来得很多,除了佟麟阁、赵登禹之外,还有冯治安、何基沣、郑大章、张樾亭、张克侠(副总参谋长)等人,这里的面积比37师师部大得多,墙上挂着29军布防图,桌上放着沙盘。 “枝云,做得好!” 戴小点毕恭毕敬的敬了个军礼:“多谢军长,全靠军长、师长和列位长官栽培,卑职也只是尽我身为军人的责任而已。” “我知道,我知道,如果都像枝云这样,以军人的责任随时要求自己,何愁日寇不灭?来,坐下、坐下谈。战况怎么样?到底是怎么进行的?” 戴小点一愣,这还用我说?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佟麟阁笑道:“旁人讲述,总是隔了一层,晦暗不明,还是得由你亲自来说。” 戴小点无奈,只得从头说了一遍,席间的张克侠问道:“我听说,在日军第一次进攻的时候,你只是用了一个排的战力?” “是。” “为什么?”张克侠问道:“你以为凭你的一个排,就能抵挡住日军的一个小队的进攻?” “这,卑职没想那么多,只是担心弟兄们全部上了桥,要是出现大的伤亡,日本人再来的话,我就连一点还手的余地都没有了。” 张克侠摇摇头,“添油战法,兵家不取啊。” “是!”戴小点立刻起身,干净利落的敬了个礼,“多谢参谋长指点,卑职记下了!” 佟麟阁问道:“枝云,照你当日看,若是我军与日军人数相等,可有一战之力?” 这个问题戴小点可不敢轻易回答,狗屁一战之力!29军有什么?飞机、火炮、坦克、重装火力这些硬件设施就不提了,只说人的因素吧,光有一腔热血就能杀敌了?精神原子弹除了杀死自己,能杀敌吗?每一个士兵配备了一天一个基数的子弹(60发),即便打到最后也不牺牲的话,也只能消灭4、5个日军,几乎提不到什么射击精准度,而日军在这方面则要高明得多。 这一次能得侥幸,首先是地理情况限制了敌军,其次则是日方准备很不充足,要是以为常态,非得吃大亏不可!他犹豫着说道:“凭咱们29军将士的英勇,大约能做最初的抵抗,时间久了,卑职就不敢下定语了。” 佟麟阁带兵多年,这样的话如何听不出来?苦笑着点点头,“我明白了,明白了。哦,树棠?” 张克侠点点头,从抽屉中拿出一张委任状,佟麟阁喝了一声,“戴小点?” 戴小点站得笔管条直,大声回答:“有!” “国民革命军第29军第110旅219团3营2连连长戴小点,于民国25年7月8日带领所部官兵在宛平县卢沟桥前狙击日军华北驻屯军北平旅团第一联队第三大队轮番进攻,杀敌344名,俘虏125人,堪称战功卓著、军史彪炳!戴小点年少有为,实应大力奖掖。着即晋升戴小点为少校军衔,担任国民革命军第29军第110旅219团团长之职。此令,国民政府军令部长,何应钦。” 第二更会在零点左右,等明天再看吧。 新书需要大家的支持,请收藏、请推荐! 第28节 小人 中秋节快乐!看书别忘投票! 戴小点接受过佟麟阁等人的祝贺,呵呵傻笑着和列位长官定下请客、喝酒的约会,拿着嘉奖令走出军部,忽然觉得不对头,自己参军满打满算还不足半年,居然就少校团长的干活了?自己可得怎么和金振中等人见面啊?昨天还是上下级,今天居然调个儿了? 他前世是军队中人,这种职务调动也很常见,但认真想想,如果真有一个自己这样的家伙,没当三天兵,就爬到自己头上,心中一定会很不舒服!他胡乱的想着,慢悠悠的走到219团团部大门前,这里是来过多次的,但像今天这么心情忐忑,还是第一回。倒似乎自己做错了什么事,进门之后就会受到长官的训斥似的。 他把心一横,老子的功劳是血淋淋打出来的,你们要是有我这样的功劳,我宁愿让贤!他仿佛带着怒气似的,走进了大门。 按照国府军制的规定,一个团除了战斗部人员,还有副团长2个、副官2个、旗官1个、军需主任和军需官6个、军医、司药、书记、司书、军需军士、军械军士、传达军士、传达兵、看护军士、看护兵、勤务军士、勤务兵、炊事兵、饲养兵(团部有8匹马),林林总总加在一起,合计75人,其中有24人是配枪的。但219团团部在长辛店,南苑只有极少的临时人员。 战斗部队除了三个营之外,还有迫击炮连一个、担架、特务、输送三个排,所有人加在一起,共有2,155个。 他进门的时候,陈光然、金振中、井森林三个正在和王启乾说话,后者是副团长,军衔同样是少校,他和吉星文的关系最好,两个人联起手来,没少弄钱,谁知道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连长,连爬了好几级,居然把自己都比下去了? 吉星文被调到了北平市,担任一个闲职,临行之前,和王启乾坐在一起喝酒,两个人痛骂不绝之外,吉星文说道:“我不在团里,一切总要老弟维持。哎,这个王八蛋来头太大,我听说,他第一次来的时候,还是何师长亲自把他接回来的。咱惹不起啊!老弟,我是躲开了,你老弟……就多多委屈委屈吧。” 王启乾喝多了几杯,没听出吉某人的激将法,反而借酒撒疯起来,“团长,没的说,到年底之前,我要是不把那个挤兑走,请团长你重回旧任,我就不是老爷们!” 吉星文大喜,哈哈一笑,给他倒了一杯酒,“那,你老弟打算怎么做呢?” “这还不简单,他初来乍到,见过什么世面?请他外面喝两顿花酒,找几个窑姐儿拉拢拉拢,先让他放下心来。等到年底,招募新兵的时候一到,我就写信给南京,说这个王八蛋违反制度,克扣军饷……,团长,词儿不是有的是吗?就看咱们哥们怎么想。捏死这个,权当碾死一个臭虫!错非他是老蒋的儿子——那咱们哥们动他不得——除了这个,兄弟我都能把这个傻小子当猴耍!您就擎好吧。” 吉星文高兴得哈哈大笑,“得,服了、服了!还是你老弟脑筋活泛。王老弟,这件事要是办好了,哥哥我旁的不敢说,只要我在219团,咱们招募新兵的事情,你老弟一个人说了算!” 两个人订下同盟,尽欢而散,不提。等到第二天,王启乾第一时间把三个营长召集到了团部,给他们开会,“戴团长马上就到,兄弟把丑话说在前面,别想着以往戴团长是在谁谁谁手底下当兵,啊?现在戴团长是咱们219团的当家人,谁要是不给他面子,兄弟我第一个不客气!” 陈光然几个面面相觑,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个王八蛋和吉星文好得穿一条裤子,吉星文挨了揍、调了职,他没少在背后骂街,今天这是怎么了?吃错药了? 井森林嘿嘿一笑,说道:“没的说,王团长放心,弟兄们保证……” 王启乾呸的一声打断了他:“你别老团长、团长的叫,加一个‘副’字累不着你!团里只有一个团长,就是戴团长!喂,你们都听见了吗?” 井森林马屁拍在马腿上,讪讪的笑着,不说话了。便在此时,门口闪过一片阴影,戴小点走了进来。 王启乾第一个注意到了,啪一个立正,举手敬礼,“团长好!” 他的嗓门特别大,惹得其余几个人纷纷转头,同时立正,脚后跟刻意的一撞,“团长好!” 戴小点心脏砰砰乱跳,强作镇定的举手还礼:“大……家,嗯,好。” 王启乾一下子心中有底了,!见过什么啊?不过是对你敬个礼,就吓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土老帽的玩意!这还用得着到年底?月底吧,月底老子就让你滚蛋!“团长,您请,我给您介绍一下团部的人员。陈营长他们就不必说了,您都认识,这位是您的副官张沛、这是军需主任苗原淇、这位是勤务军士韩富强、这是您的勤务兵田得雨。团长,您听听,他爸爸多会给儿子起名字啊,田里得了雨,能长得不又高又壮的吗?呵呵,还有苏团副,不过现在还在团部呢,等您到了那里,我再给您做介绍。” 戴小点一笑,王启乾没有撒谎,田得雨是个大块头,身高不及他,体重却要超出一大截子似的,看上去很憨厚的样子,腰间带着二十响的驳壳枪,“团长,俺叫田得雨,您有事就吩咐俺。俺保证给您做得漂漂亮亮的。” “哪里人?” “山东。” 戴小点在他肩膀上捶了一记,肌肉又厚又硬,像是铁打的,“行了,王团长,不必你一个一个介绍了,都是在一起的弟兄,用不到一天就都熟了。” “那成,团长,我带您到您的办公地方。”王启乾领着他进到里面,有一张办公桌,放着一张太师椅,在这到处是方凳的环境中显得非常不协调,“团长,您就在这办公,您有什么事,招呼一声就行。” “你叫金营长他们进来,哦,王团长,你也进来。” 把三个营长叫进来,戴小点不做客套,直抉正题的问道:“金营长,3营的部队补充的怎么样了?” 王启乾立刻插话:“团长,您放心,兄弟已经和何旅长说过了,从37师各个旅团中抽调,给咱们补充的都是最棒的小伙子。保证一个顶十个。” 戴小点又问道:“前几天的战斗……有一个问题暴露出来,就是火力配备的不足,1营长、2营长,3营日后补充的都是新兵,暂时不提,你们两个负责的都是老部队,在火力配备上,还要多多加强,在这件事上,有什么好的考虑吗?” 王启乾二度发言,说道:“团长放心,凭兄弟我的面子,只要请师军需处的赵处长、军械处的马处长出来喝顿酒,保证咱们兄弟比特务团那些人得到的武器还棒!我听说,咱们新得了一批捷克式轻机枪,回头调过来几挺,装备到营里。别说一个大队的日本鬼子,就是一个联队,咱们哥们也不怕了!” 井森林点头哈腰的笑着,附和说道:“没错,王团长说得没错,打仗这玩意,就得看家伙,有了好家伙,弟兄们心里有底,打仗也就不怵头了。王团长说的对!” 陈光然和金振中看戴小点面色不愉,心中暗暗叫苦。这是219团的老规矩了,当初吉星文做主的时候,赶上开会,就是这样一个‘团长提问、副团长回答、一营长帮腔’的架构,旁人的意见,一概忽视!也不知道这两块料是习惯了,还是不拿新团长当回事,居然还是老一套? 戴小点真有些不高兴了,他问的是陈光然和金振中,王启乾怎么老插嘴?但自己第一天到任,便是想‘烧火’也不是这个时候,勉强一笑,“金营长,你怎么说?” 金振中自知躲不过去了,说道:“团长,能够如王团长说的,给咱们配备上捷克式当然是好,不过咱们现在营中本身就有捷克式,未必一定要外国货,不过就是数量太少,一个连能有一挺就很不错了。我看,不如还是用捷克式,弟兄们用的习惯,而且子弹也容易解决,弹药支援起来不成问题。就是多弄几挺就好了。” 王启乾为之沉默,暗骂金振中不懂事,又不好反驳。戴小点就在这一会儿做出了决断,“这样吧,王团长?” “是。团长有事情吩咐?” 戴小点一皱眉,他非常不习惯王启乾这种刻意做小的说话方式,他今年只有18岁,一个三十多近四十岁的汉子,口口声声的‘您、您、请、请、吩咐’,他觉得难受极了! “王团长,您别老吩咐、吩咐的,我比您小这么多,参军时间也短,要不是侥幸打了一场胜仗,谁知道我戴小点是哪根葱?” 王启乾哈哈一笑,心道:你倒不傻。嘴上说道:“哪里、哪里,戴团长杀敌功高,创下我29军前无古人的战绩,不要说兄弟我,就是南京的蒋委员长,也是有耳闻的。咱们学无先后,达者为师,戴团长也不必客气了。有什么事,您只管说。” 这些话说得很客气,却带出强烈的拒人千里的味道;戴小点两世为人,什么样的话音儿听不出来?也懒得和他再辩解,说道:“王团长,您是咱们219团的老人了,军中的人脉比我熟悉得多,您今天请两位处长出来,不,改明天吧,我亲自请他们吃饭。然后和他们商量商量,我多了不要,捷克式,一个排只要三挺,行不行?” 三个带兵的营长立刻喜上眉梢。王启乾却是心中大骂,你可真敢张嘴啊?一个排三挺,也就是一个班一挺喽?29军谁有这么大的手笔?亏你还说什么‘多了不要’?你干脆一人弄一支得了!转念一想,又觉得是个好机会,凭自己和赵、马二位的关系,提前给他们打打预防针,把这个要求扼杀是萌芽之中,也好让你戴小点在进团之初,先丢一番脸面!然后我再出面,把这件事办下来,让大家都看看,219团还是得指我姓王的当家! 打定这样的主意,王启乾笑得像一朵花儿似的,“成,你戴团长请他们喝酒,这样天大的面子,他们还不得上赶着接着?没说的、没说的,保证请到!” 王启乾拍着胸脯把这件事揽下来,不再耽搁,给井森林使了个眼色,二人出去了,陈光然很快也出去了,房中只剩下了戴小点、田得雨和金振中。“那个,团长?” “别!”戴小点急忙摆手,站起来亲自给金振中倒了一杯水,“金营长,我是您带出来的兵,现在弄成这副德行,我……我也别说其他的什么了。反正一句话,私下里,您叫我小点也行,叫我枝云也行,就是别叫我团长。我听得直起鸡皮疙瘩。” 金振中哈哈一笑,爽快的说道:“得,我也别和你玩虚的了。我终究大你几岁,就叫你枝云得了。行不行?” “太好了!我求之不得呢!” “枝云,你年纪小,有些事呢,得自己多多用心。啊?” 戴小点立刻听出对方话里有话,有心追问,金振中先站了起来,“就这样吧,我先走了。明天我会到新兵连去,挑选3营的战士。” “我和你一起去。” “成,那就这样吧。”金振中整理一下衣服,敬了个礼,转身出门而去。 戴小点隔着窗户看他走远,想着他刚才提点自己的话,心中又好笑又无奈,mlgbd,再有不到三个礼拜,日本人大兵调运完成,就要开始进攻了,到时候,今天的战友有几个能看见第二天的黎明都不知道,居然还玩什么勾心斗角?去吧! 第29节 机枪 节日快乐! 刚刚入伍不足半年的新兵蛋子,因为打了一场仗,就升为了少校团长,这不但开了29军的先河,即便是在国民革命军的170万士兵组成的作战序列中,也算是天字第一号了。(注1) 他参军的时间虽然不长,却也交到了几个朋友,其中就包括张振华。两个人实在算是不打不相识,听到这个好消息,带着几个人第一时间冲到了他的团部,“小点、戴小点,你他娘的,升了官不请客?” 戴小点可丝毫不敢怠慢,飞快的迎了出去,“张团长?哎呦,池营长、徐营长……这是?” “别来这一套,今天别说叫我张团长,叫我张大爷都不管用!哎,戴小点,事先说好,我可不是站你的便宜啊,你家老爷子贵庚?” “这个,家父早年向背了。” “哦。”张振华的腮帮微微鼓起,自知这个玩笑有点不合时宜了,“得了,不提、不提。反正你得叫我叔。不但叫我叔,我带着的这些人,你都得叫叔!除了张雷山那个兔崽子,你们俩另外论。” “成,张叔、徐叔、迟叔。” 唯一的一个陌生人一笑,伸出手来,“自我介绍吧,我叫赵大勇,特务团3营长。” “赵叔。” “好小子,你他娘的嘴真甜!”张振华哈哈一笑,跟着他进了团部,到他的房间各自落座,旁人都是笑呵呵的,只有张雷山,始终阴沉着一张脸,显然还没有从当初挨揍的经历中走出来。 戴小点也不理他,命人沏来酽茶,各自倒上了,“戴小点,你别打算拿茶水糊弄我们,等一会儿就开车出去,今天咱们不醉无归!” “张叔,您是我军中前辈,您说话就是法!不过,我今天刚刚到任,您给我留两天时间,……” “不行!”张振华大声说道:“老迟、老徐、老赵,你们说,这个小兔崽子是不是舍不得钱,不愿意请咱们哥们?” “对!这小子一看就是那财迷的,不行,今天非得吃他一顿不可。” 戴小点只得笑着屈服,“没说的,几个前辈想喝酒,我戴小点奉陪到底,行了吧?” “算你小子懂事。”张振华掏出烟卷点燃,美美的吸了一口,不再乱开玩笑了,“哎,小点,你是和日本人亲身打过仗的,你说说,他们怎么样?” 戴小点也收敛了笑容,点头说道:“很厉害。” “怎么个厉害法?比咱们29军还厉害?” “就说拼刺刀吧,咱们三个弟兄才能拼得过他们一个,单对单的话,只有让人家扎一个透心儿凉的份!” 张雷山不屑的冷笑一声,没有说话,但言外之意是很清楚的:那是你们废物! 戴小点不和他争辩,转而对张振华几个说道:“我连里有个叫马彪的,也算是练家子,平时是很不含糊的,但等到了战场上才发现,所谓的中国武术,花架子太多,拼刺刀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 张振华却不敢把他这有亲身经验的人的说话当耳旁风,闻言点点头,“我明白了,明白了。” 池栋说道:“现在是安定了,要不然的话,我就亲自带人上去试试,看看小日本拼刺刀的功夫到底怎么样?我就不相信,凭我的特务团,拼不过他们?” 他的话倒给戴小点提醒了,现在已经是10号,距离南苑攻防战打响还有不足20天的时间,自己该怎么样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呢?“张叔……” 张振华扑哧一笑,摆手说道:“小点,你还当真啦?什么叔不叔的?叫我一声张哥就行!” “那好吧,张哥,您看,这一次和日本人开仗,日后会怎么样?我是说,日本人真的就会这么老老实实的接受吗?” “他不接受还能怎么的?操!”张振华大眼一瞪,骂骂咧咧起来,“小点,我说过我服你,哥哥不是和你说瞎话,真的,就冲你带着一个连,敢在卢沟桥头死战不退,我们特务团的这几百弟兄就服你!不过,等到有了机会,也得让你看看我们特务团是什么样的汉子!他小日本就此规规矩矩的缩回丰台、咱们相安无事还则罢了,要是还敢不老实,我就非得带人,打得这帮王八蛋找不着北不可!” “对!”赵大勇几个呼喝有声,“打个王八蛋!” 戴小点不以为喜,反而更添忧愁,和宋哲元一样,29军上下都完全没有重视起来,偏偏他还不知道该怎么说!照目前的态势看起来,也只有自己多多辛苦一点,担任救火队了!“哦,张哥,您和师军需处和军械处的两位前辈可还熟悉吗?” “老赵和老马啊,熟啊,有什么事?” “您也知道,金营长的3营都打光了,补充兵源之后,我打算请两位处长大哥帮帮忙,供应我点好装备。最好一个排给我搭3挺捷克式。” 张振华和几个营长面面相觑,同时大笑起来,“小点,你好大口气!一个排就要3挺?你知道机枪连才有几支轻机枪?你别算了,我告诉你吧,6挺!剩下的全是步枪,你可好,张嘴就要27挺?你真不怕风大扇了舌头啊?”(注2) 戴小点楞了一下,拿着不是当理说的辩白道:“他一个连就6挺,我一个排才3支,这个比例……可不多啊?” “废话,你知道人家为什么叫机枪连?当然就是多喽!” 戴小点嘿嘿一笑,离开太师椅,拉着张振华坐了下来,“张哥,帮帮忙嘛!只要您替我办到,你让我怎么的都成。行不行?” “我让你到我的特务团来,你还推三阻四的,不行。你别和我来这一套!” “真格的,张哥,我手里有了这么多机枪,对您也有好处。” “废话,对我有什么好处?” “咱们平时也就罢了,要是真打起来,你特务团的事,就是我219团的事,我保证,你的特务团要了有了危急时刻,我戴小点第一个带人杀到,怎么样?” 张振华一皱眉,有些不高兴了,“什么叫我有危急?我就是有了危急,难道还用你的219团来救命不成?” “是是是是,我说错了,不过就是随口胡说。张哥,您别过意。我求求您了,帮帮忙、帮帮忙。” 张振华琢磨了一会儿,抬头看看他,“小点,你和我说实话,你弄那么多机关枪到底想干嘛?” “我嘛也不想,我就想痛痛快快打鬼子!” “这还算是句人话。”张振华翻了个白眼,一拍大腿,站了起来,“少废话,先和我出去喝酒,我他娘的喝美了再说。” 戴小点不敢多说,跟在张振华身后,一行人出门而去。 注1:170万士兵。抗战全面爆发之前,中国陆军一共有182个步兵师、46个独立步兵旅、6个独立骑兵旅、20个独立骑兵团,合计170余万。这是不包括广东、广西、云南和四川等地的军阀部队的大约数字。 注2:6挺机枪。该数据来自文公直(1898—?)主编的《最近30年军事史》一文。但笔者总感觉所记载有所舛误,一个机关枪连,总数是120人,却只配发6挺轻机枪,是不是太少了一点?存疑。 看书别忘记投票。 :回复heroliujie读者,你的评论消失,是我误操作的结果,在此向你道歉。 第30节 窝脖 休息一夜,醒过来的时候,戴小点只觉得头疼欲裂!昨天他们是便宜坊吃的,六个人喝了十一瓶白酒,到出门的时候,张振华都走不了路了,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上车都成了问题,也就不必说开车了,还是他开车把一群醉鬼带回来的。 田得雨殷勤的伺候着他刷牙洗脸,端来早饭,他草草用过,直奔特务团团部,张振华等人在北平都有自己的家,但戴小点不认识,干脆都把他们拉回来了,进到团部,五个家伙还在睡呢,他也不管不顾,一二三的全都砸醒了,“干嘛?” “张哥,你快刷刷牙吧,好家伙,你一天抽多少烟?你闻闻你的嘴里,多味儿啊?” “小点啊,你干什么?” “说好了的,你带我去见军械处的马处长的嘛!” 张振华一愣,“我答应你了?” “答应了,”戴小点满口瞎话,张嘴就来,“你不记得了?昨天酒桌上,你当着大家的面,拍胸脯向我保证的,按照我说的数,一定给我弄来——你不会忘了吧?” 张振华揉揉眼,他真不记得了,“哎,喝太多了,忘了,对不起啊。” “没事,现在我提醒你来了,快点起啊?” 张振华拗他不过,只得爬了起来,胡乱洗漱,连早饭也没有吃,带着他出了团部大门,灿烂的阳光照在脸上,他清醒了一点,“小点,你真是受穷等不到天亮啊?不是我仗着比你年纪大就说你,你现在也是团长了,怎么什么事都自己亲力亲为的去做呢?该让下面的人干的事,你就让他们去干,反正也干不坏。” “知道、知道,我就管这两件事,其他的我都不管。” “两件事?还有什么?” “还有人啊?我差一个连的新兵呢。” “哦,对,2连的弟兄都他娘的拼光了。”张振华说着话,点上一支烟,“走,上车,我带你去师军械处。” 军械处也在南苑,却不在兵营,而是在兵营外面,距离他上一次夜袭特务团指挥部所走的北门附近,是南苑仅有的一片钢筋混凝土制成的房舍,一排三十余间,房子建的非常高,只有在临近屋顶的地方设有气窗,门口有荷枪实弹的士兵在站岗,横着手动的横杆,对于任何想要进入这里的,都要检查通行证。 两个人验过通行证,岗哨压下横杆,二人走进军械库办公区,戴小点还有点奇怪,“不是每一次在新兵连打靶的时候,在团部就能领子弹吗?” “子弹是子弹,军械库是军械库,这是两回事。” 戴小点跟在他后面,向左右看过去,这里的面积相当大,共有四座巨大的仓库,门口都是涂着灰漆的大铁门,门口照例有战士在站岗,“军械库不比其他的地方,可是一丝一毫的纰漏也不能出。走,我带你去见马处长。” 马处长是个中校,精瘦枯干,生了一条硕大的鹰钩鼻子,一看就是那非常不好说话的。张振华平日在军中那么骄横的家伙,见了对方的面,也得赔笑脸,“云哥、云哥,呵呵,可是好久没拜望您了。呦、马处长这是在弄什么呢?” 马处长叫马小云,他是回回,同样是西北军出身,但因为民族不同,又生了一副特殊的长相,参军之后,经常受欺负,等到多年的媳妇熬成婆,佟麟阁钦点他做了军械处的处长,就是看中了他极少和别人交往的这个特点,对任何人都是公事公办,没有任何人情可以讲。 马小云除了和同僚关系冷淡之外,还有一个极特别的地方,他没有个人喜好。这个人不好钱、不好色、不好美食、不好抽烟、不好喝酒、不好打牌、不好下棋、不好养花、不好钓鱼、不好古玩、不好收藏,任何一个人可能沾染上的爱好,他统统没有!旁人和他在一起,根本没有可以沟通的渠道。 “小点,你说说,有这样的人没有?”在来的路上,张振华这样问他。 “也没什么了,这样的人叫没有兴奋点。” 张振华把这句话琢磨了一会儿,突然大笑:“对,对极了!就是这份德行!” 戴小点呲牙一乐,没有说话。他才不相信一个人会没有爱好,不过别人没有发现而已。否则的话,马小云难道就天天面对着四面墙,干熬时间吗? 等到进了马小云的办公室,从他办公桌上的摆设,戴小点对他又有了几分了解:和平常人会在办公桌放一些公务用品或者个人用品不同,马小云的桌子上什么也没有——真的是什么都没有,就是一张平整的桌面。 在办公桌的一边,放着一架被拆散了的枪支,戴小点分辨了一下,认出来了,是捷克式。名为捷克式,学名叫做捷克zb267—92毫米轻机枪,因为是捷克制造的,所以中国人称之为捷克式。 这支枪已经完全被人拆成零件了,销焰器、导气箍、准星、准星护翼、枪管、枪管提把,击针簧、击针、击针销、抽壳钩、抽壳钩顶杆、抽壳钩簧、脚架,林林总总,摆放的整整齐齐。 马小云穿着军装,上面已经沾满了一块一块的油污,闻言抬头瞄了他一眼,又看看他身边的戴小点,根本不搭理他们两个人,转头接着忙碌自己的事情。 张振华深知他这样的脾气,也不着急,管自笑着说道:“马处,谁都知道,你老人家是咱们29军的元老,……” 马小云真是不通情理,大手一伸,“拿来。” “什么拿来?” “你不就是戴小点吗?你来我这不就是要枪吗?拿师部的公文来。” 戴小点和张振华面面相觑,一时间都给他噎的说不出话来了,马小云不屑的撇撇嘴角,低头忙碌,“打死几个鬼子,就了不得啦?鹅呸!在佟麟阁那好使,你到我这试试?没师部的公文,你要是能在我这捡走一个子弹壳,老马现在就不干了!” 张振华尴尬的沉默着,昨天还和戴小点吹嘘说自己和他怎么怎么熟悉,现在登门就吃了个窝脖?“老马,你干什么?怎么这么大火气?小点是我兄弟……再说了,要是有公文,我还用得着亲自过来找你?你看在我的面子上……” “你的面子?”马小云头都没有回,冷冷的说道:“你特务团团长的面子,还不及我裤裆里的这根!快他/妈的滚!” 张振华真有些挂不住了,也不管能不能弄到枪,跳脚大骂起来,“马小云,给你面子叫你一声马处长、云哥,不给你面子,就叫你一声臭回子!mlgbd,你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个看仓库的吗?” 戴小点暗道不好,这不是要惹麻烦吗?想阻拦已经晚了一步,马小云脸色微变,却不理他,嘿嘿冷笑着,手中不停,各种机枪零件变戏法似的组装到了一起,他喀拉一声,来回拉动几下枪栓,然后抱起机枪,猛的一个转身,枪口对准了张振华两个。 虽然知道里面没有子弹,张、戴二人也紧张起来,“哎,老马,你他/妈的小心点……你想干什么?” “臭回子手里有一支空枪,就吓得你连说话都结巴了?那你又是个什么东西?臭老汉?” “你?” 马小云抓起一个弹夹,压上枪身,哗啦一声扯动枪栓:“你信不信我敢开枪?” 这一次,张振华可真有点害怕了,根本连话都不敢说,“滚出去!”马小云怒吼着说道。 成绩真是挺惨的,读者朋友加把力啊!投票、投票、投票! 第31节 宋氏 两个人在军械库弄了一场没趣,灰溜溜的返回兵营,张振华很觉得不好意思似的,强遮羞脸儿的说道:“小点,你别理那个混账,他就是这样的人,脾气一上来,师长都不给面子。等几天吧,等过几天,我抽他一顿,让他给咱们哥们赔礼道歉。” 戴小点沉默的点点头,看起来,想靠走关系弄轻机枪已经不现实了,看看能不能找冯治安求求情,请师部开一张公文出来——这当然是正办,但刚刚当上团长,就要人要枪,难免给人以心骄气傲的感觉,更不必说还有那容易犯红眼病的——现在,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他打定主意,谢过张振华,直奔师部,冯治安却没有在,听说是去天津开会了,没办法,只有再等几天了。 7月11日,来自山东济南府的专列缓缓停靠在天津老龙头火车站,站台前早有得到消息的新闻记者,预备下纸笔,挎着照相机在等待着,火车停稳,车门打开,从车厢里下来几个人,为首的一个身材高大,头戴礼帽、身着长袍,他身边是一个戎装汉子,精神健旺、脑门倍亮。二人的身后跟随着几个汉子,都是长袍打扮,但腰间鼓鼓的,一看就是带着家伙。 记者们一眼看见,蜂拥而上,“明公,此来天津,是为了什么?” “宋军长,您是29军的当家人,为什么不直接回北平,而是选择来天津?是不是准备和华北驻屯军进行和平谈判?” “明公,此次东来,要不要探望正在病中的田代皖一郎中将?还是直接拜会桥本群少将参谋长?” 从火车上下来的男子正是宋哲元,他是被邓哲熙从山东老家强行请回来的,除了驻守在北平、察哈尔、保定、天津等地的29军及冀察政务委员会同仁联名吁请之外,身在庐山的蒋公也连续给他打电报,要求他结束这种近乎避祸隐居式的生活,尽快出来主持平津大局。 宋哲元从来不认为发生在宛平县内的小规模摩擦会造成特别恶劣的后果,29军和日本人的磕磕绊绊难道还少了吗?最后不都是和平解决了?他自问,自己是日本人最合适的合作伙伴,脱离了自己、或者说惹怒了自己,日本人找不到替代品也还罢了,29军上下的怒火,更是能让日本人吃不了兜着走! 心中有这样的认知和底气,宋哲元北上天津时的心情是极好的,面对记者连珠炮一般的提问,把礼帽摘下,频频含笑点头,“多谢各方新闻记者的厚爱,哲元想,只要双方都能抱持和平发展、友善共存的念头,一切问题和纠纷,都是可以得到满意的解答的。” 记者们快速的记录,有的举起照相机,咔嚓、咔嚓连声响,镁粉噗噗飞扬,把宋哲元走出车站时信心满满的英姿,永远的记录下来。 军装汉子不耐烦再听记者发问了,低声说道:“明公,咱们上车吧?” 宋哲元点点头,跟随对方上了等候在外面的汽车,一路驶回天津警备区。 宋哲元把帽子放在膝盖上,问道:“荩忱和桥本参谋长见面的情形,怎么样?” “日本人还是老一套,自己惹出来多大的祸事,都先推倒别人身上再说。这群王八蛋!”刘家鸾带着几分抱怨的语气说道:“弟兄们都憋着小日本的火,偏偏荩忱……” 宋哲元呵呵轻笑,舒服的向后一仰,“幼生,你是天津警备区司令,日本人的驻屯军司令部也在天津,你和荩忱肩上的担子最重!要和衷共济啊。” 幼生是天津警备区司令刘家鸾的字,他就是天津市人,保定陆军学校第6期毕业,东北军出身,算不得宋哲元的嫡系。现在做警备区司令,说起来是一方大员,手中有人有枪,但实际上,别说比不上张自忠这样的29军悍将,就是38师独立26旅的李致远也根本不拿他当回事。这个‘司令’做的,着实是没什么味道。 听宋哲元这样说话,刘家鸾笑着点点头,“明公放心,卑职一定和荩忱兄风雨同舟、共度难关。” 说话间汽车驶进警备区司令部的大门,宋哲元抓紧时间看看外面站岗的士兵,倒是威风凛凛,动作标准(地点在现在天津市百货大楼附近,距离日本驻屯军司令部的海光寺,开车也只需要五六分钟)。 把车停稳,楼前已经站满了29军师旅一级的军官,军一级的有佟麟阁、张克侠、秦德纯;师一级和旅一级的就很多了,37师的冯治安、109旅陈春荣、110旅何基沣、111旅刘自珍、独25旅张凌云;38师的张自忠、112旅黄维刚、113旅刘振三、114旅董升堂、独26旅李致远,还有一个特务团,团长叫安克敏,但人没有到;132师赵登禹,麾下有1旅刘景山、2旅王长海、独27、28两个旅长石振刚和柴建瑞;第143师师长刘汝明,也是带着自己的三个步兵旅,一个独立旅、一个保安旅的各级长官,合计25、6个人。 看见宋哲元下了汽车,秦德纯等人脚后跟一碰,啪的站了个笔管条直,举手敬礼,“长官好!” “好、好。”宋哲元看在眼里,喜翻心窝。娘咧,十余年打拼,现在只看看这一片将星闪烁,就可知老夫的辛苦都没有白费。在场的除了一个刘家鸾,都是他的心腹,彼此也非常熟悉,逐一的握握手,从众人面前走过。 到李致远的时候,他特意站住了,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红布包裹,打开来看,是个碧绿得极耀眼、极可爱的镯子,笑呵呵的说道:“听说,九思(李的字)近来有迎新之喜?我是回到老家才听说的,这点小小的礼物,给新夫人添妆吧。” 一句话出口,38师自张自忠以下,都不自然起来,宋哲元立刻发现了,“怎么了?” 李致远苦笑着摇摇头,“军长,别提了。闻人家的丫头……跑了!” “啊?怎么呢?” 李致远无暇细说,草草解释了几句,宋哲元后来知道,闻人家的丫头在南开中学读书,深感国势不稳,百姓受辱;日本人近在咫尺,38师却甘愿觍颜事敌——这在女孩儿家看来,实在是李致远等身为军人的耻辱!这样的人她怎么肯嫁?闻人百万和一家上下劝了不知道多少次,女孩儿只是摇头,最后闻人百万急了,说到时候就是绑,也要把她送进洞房! 闻人犀灵发了大小姐脾气,抵死不从,最后更是偷偷翘家出走了。这下一家人可慌了神,一个大姑娘家家,孤身在外,现在又是这么兵荒马乱的年月,出了点事可怎么办啊?闻人太太把丈夫骂得满头包,派人到处找,始终没有音讯——到现在,已经有两个多月的时间了。 在楼前站了一会儿,一干军汉众星捧月一般把宋哲元簇拥到楼上,所有人一概在会议室等待,他只把秦德纯和潘毓桂叫到了办公室,三个人先开了一个小时的小会,然后才出来和大家见面:“都坐、都坐吧。” 宋哲元满面春风的笑着:“芑荪,众所周知,卢沟桥前杀敌立功的,是你110旅的人,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 何基沣点点头,把已经讲过无数次的故事又说了一遍,最后又把吉星文的事情讲了一遍,38师和其他兄弟部队倒是第一次听说,会议室里立刻响起嗡嗡的交谈声,“这件事啊,也算不得绍武一定错。”张自忠如是说道:“卢沟桥打得辛苦,更是把日本人进攻宛平的计划打破了,但如果不是呢?日本人真进攻宛平了怎么办?” 张自忠是29军的名将之一,他是这样的态度,自然就有不少附和的声音,何基沣却不以为然,“荩忱,你这是板子不打到身上不知道疼啊?219团都是我们的弟兄,难道就看着他们战死,也不管不顾?就算你说的对,宛平城中有士绅、百姓、官员,咱丢不起,那卢沟桥就不是咱们中国人的地盘了?随便扔给日本人也没事了?再说了,城里还有一个保安旅呢,怎么就不能安排人支援一下?” 张自忠自矜自持,只是含蓄的一笑,不和同僚发生言语上的冲突。 佟麟阁摆摆手,制止了何基沣,“钧座,您看,眼下的局势就是这样,接下来该如何处置呢?” “你们呢?你们是怎么认为的?” “…………” 宋哲元一笑,当众点将了,“荩忱,你身在天津,和日本人的接触比较多,你怎么认为当下的形势?坐,坐着说。” “卑职以为,眼下还是不宜和日本人正式撕破脸的好。卑职这样说,不但是因为日本人虎视我华北久矣,我军若是乘势进攻的话,无端给了日本人以口实,进一步并吞华北全境,到那时,我29军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伤亡惨重自不必提,就怕华北百姓,遭受兵燹之苦——那就是我等身为军人的罪过了。” “我不同意!”赵登禹和何基沣异口同声的喊了出来,二人谦让了一下,赵登禹说道:“我们步步退缩,日本人就得寸进尺,这是有先例的。要是以为咱们做一点让步,日本人就会满足,实在是打错了盘算。所以卑职想,不如趁此机会,29军全线出动,彻底缴了日本人的械,再论其他。” 潘毓桂扑哧一笑,词锋凌厉的问道:“那,缴械之后呢?日本关东军数十万之众,要是兴兵前来报复,舜臣将军又有何退敌良策吗?” 赵登禹不服气的骂道:“来便来,难道还怕了他们不成?” 这一次,潘毓桂连话都懒得和他说了,鼻子中哼了一声,坐在那里,沉默着低下头去。 宋哲元左右看看,军中将领的态度很明确,冯治安的37师和赵登禹的132师是主战的,张自忠是主和的;143师和第9骑兵师则是墙头草,没有太多坚固的意见。他做到心中有数,说道:“列位同仁,哲元的意思,还是以和为贵。” 这一句话就定了调子了,何基沣和赵登禹对视一眼,心中都是无比失望!只听宋哲元说道:“哲元读书不多,在座的荩忱兄、绍文兄、燕生兄,都是饱学之士,便是以中日两国而论,数十年来固然摩擦不断,但和平依旧是主旨,青史斑斑,缕不绝书,是不是?” “是,”潘毓桂像说相声的捧哏演员似的,即刻说道:“便是甲午海战,大清赔款,也只是一时一地的得失,无碍两国友好大局的。” 宋哲元得到潘毓桂的桴鼓之应,神情竟是有些兴奋起来了,“这便是了。如此次冲突,也正是如此!只要我们双方都抱着尽量克制、向和平方向去努力的话,我想,日本人在华北多年,也是万万不会愿意如今这样大好局面付之东流的。绍文兄以为呢?” 他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秦德纯还怎么‘以为’?苦着脸点点头,“钧座说的极是,这一番话堪称高屋建瓴,这个……目光远大,德纯唯有钦服。” 宋哲元呵呵一笑,站起来对潘毓桂说道,“燕生,你今天给田代司令……,不,他贵体抱恙,还是不宜惊动,就给桥本少将打电话,就说我宋哲元在天津六国饭店设宴,请他出席,共商国事。还有,燕生,你和绍文兄作陪吧?” 秦德纯急忙摇头,宋哲元抱定了不抵抗的念头,日后必定受尽天下人的唾骂——他既然见识得到,又岂肯淌这一汪浑水?“钧座,北平城中事物繁忙,小弟想,坐下午的车就赶回去了。” “这么急啊?那算了,让荩忱出席吧。” 第32节 愚人 7月12日,天津的报纸公布了两条新闻,第一是日本华北驻屯军司令官田代皖一郎病重住院的消息,他早就有病,从1936年起,就因为心脏瓣膜炎几度入院治疗,甚至还曾经坐飞机回日本治病,但终于还是救不彻底,这一次正好遇到卢沟桥事件的影响,身体更是支应不住了。他住院之后,司令官一职由香月清司中将担任——他在国内任职教育总监部部长,11日凌晨4点,在家中接到人事局长阿南惟几少将代表陆相杉山元大将打来的电话,要求他即刻到陆相官邸,接受新职。 香月清司不敢怠慢,即刻行动,到陆相官邸接受上任前的指示,指示有两条。第一,任务由参谋总长分配;第二,对卢沟桥事件,在不扩大的方针下,力求就地解决。 领受了指示,香月清司再到参谋总部,同样接受指示,这一次是三条。第一,驻屯军司令官负责确保从渤海湾到北平的交通,并保护我在华北各主要地区的臣民;第二,逐次给你增加部队,并负责指挥这些部队,执行本任务;第三,有关详细事项,由各部长指示。 接下来是各种指示一大堆,也不必细表,香月清司在立川呆了一天,12日下午14点,抵达位于天津的中国驻屯军司令部。到任之后不久,就下达了新官上任之后的第一道命令,这道命令对于抗战的全面爆发,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解释几句——。 命令内容大约是这样的:一,当前敌情虽无变化,但在良乡方面,有使其地上、空中之兵力逐渐北上之征候;第二,皇军随着增强的兵团到来须逐渐整备态势,做好适应全面对华作战的准备;第三。增加丰台、通州的兵力;第四,关东军的部队主力集结于密云,一部(两个大队)集结于天津;第五,航空队六个中队集结于天津。 这个命令对日军战士的士气提升极大!在13日传达到部队的时候,日本兵顿时战意勃发!原来,日本兵过去只是把一部分29军看做敌人,对绝大多数,还是当做友军看待,苦于这种不明敌我的辨别,临战时也要发生斟酌,真正感到痛苦。而现在,给旅团的命令是确定把29军当做敌人,要求第一线转变看法,过去的交涉已经失去作用,现在要转移到纯粹的作战行动方面。 于是,有那激进的,甚至做出了当天夜里进攻卢沟桥的计划!不过在总部的命令下,不得已而中止了。 到7月16日的时候,日本国内终于达成一致意见,做出了最后判断,提出n项条件,作为解决时局的基础。首先是以7月19日为履行期限,最低限度的要求为——。 总纲第一款第一条,宋哲元出面道歉;第二,处罚责任人,包括罢免冯治安;第三,撤退八宝山附近的华军;第四,在7月11日提出解决的条件上,改为由宋哲元签字(原本是张自忠、齐燮元)。 总纲第二款,在中国方面逾期不肯履行,日方即刻停止交涉,讨伐第29军,为此,下令动员需要的部队,并立即派往华北。 总纲第三款,期限满了之后,即使中国方面履行我要求事项,并态度有所软化,也要29军退出永定河右岸地区。 总纲第四款,帝国一贯期望局面限于华北并求得就地解决的意图要通报南京,并要求中央军恢复旧态势,中止对日挑衅,并不得妨碍就地解决的进行。 指示传达到驻屯军司令部,但不知道为什么,始终没有下文(查阅资料,没有任何中日双方就该条款讨论的内容,一直到7月26日战争爆发,近十天的时间里,香月清司没有出示这样的条款,宋哲元也始终抱着幻想,和日本人在谈判桌上逐条逐条的纠缠,至于29军10万余将士,只是睡大觉)。 而在这时候,日本人的部队已经完成了集结,部队编制、人数以及集结情况大约如下——。 独立混成第1旅团,来自关东军部队,除了旅团司令部之外,还有一个步兵联队,两个轻战车中队、一个轻装甲车中队、一个独立野炮兵中队、一个独立工兵中队,11日夜从公主岭出发,13日到承德,经古北口,16日抵达密云。 独立混成11旅团,同样是来自关东军,总人数4,095。除了旅团司令部之外,还有两个步兵联队、一个骑兵联队,一个野炮联队,一个山炮联队、一个工兵中队,一个辎重兵中队,部队在古北口集结,14日紧急总动员,主力集结在高丽营、天津。 第20师团,来自朝鲜军,人数9,804,马1,741匹,其中包括两个旅团,四个步兵联队,骑兵、野炮兵、工兵各一个联队。这一支部队的速度较慢,15日动员,16日出发,19日主力抵达天津,一部在唐山、山海关集结(另外还有7月27日派出的辎重兵、通信队、卫生队、四个野战医院和兵器勤务队)。 最后还有驻屯军旅团剩余部队,总数超过30,000人。 宋哲元梦梦不知,即便是在国府通知他日本人调动军队的情况下,兀自不肯放弃手中的这一点地盘和权利,到后来熊斌(参谋部次官)北上,亲自和他面谈,告诉他孙连仲部北上只是要抗击日本的侵略举动,绝无吞并他的意图,他也根本不听,他以怕刺激到日本人为借口,让北上的部队驻扎在河北南部,在沧州、保定线上布防,对于孙连仲的禀来之电也始终不做答复。 另外就是鹿钟麟,和宋哲元一样,也是西北军的老底子,甚至比他的威望更高,受老蒋委托,北上保定,邀请他到保定来,商量对策。宋对此又忌又恨又怕,在给鹿钟麟的复电中这样说,“……作战应在前线,后退者何?”之后鹿钟麟给他打电话,他更是接也不接。 而对于鹿钟麟要亲自到牯岭找老蒋汇报,宋哲元则有些害怕了,连番打电报阻拦,竟硬是把这件事给拖黄了。 一言以蔽之,宋哲元在七七事变发生之后的近一个月时间里,昏招频出,令人扼腕! 第33节 新枪(1) 王启乾不知道犯了什么病,很是老实了一段时间,陈光然和金振中还觉得奇怪,后来侧面打听了一下才知道,他到军械处去找马小云,硬生生被对方骂了出来!马小云是连张振华、何基沣都不放在眼里的——实际上,任何人他都不放在眼里——何谈他一个小小的团长? 王启乾又羞又恼,得罪不起马小云之外,又有几分庆幸,马小云就是这样的混账脾气,不仅仅是针对自己,想来戴小点亲自去,也是同样的碰钉子。因此,刻意的不提此事,只等着看戴小点的动作。 戴小点找到何基沣,苦苦哀求了两天,对方总是不肯答应,到最后烦躁起来,说道:“戴小点,你别以为杀了几个日本人就有资本了!你才当兵几天?仗着有点功劳,就连长官的话都不听了?我问你,你成日价呆在南苑干什么?现在和日本人也不打仗了,赶紧滚回你的长辛店去!” 219团的团部在长辛店,戴小点身为团长,是要回到那里去的,“我知道,师长,可现在新兵刚刚选好,武器装备还没有补齐,您总不能让我就带着这些士兵,空着手回去吧?” “兵已经给了,枪也发下去了,别人都能用中正式、汉阳造,你戴小点凭什么就不行?你比别人多长了一个脑袋?” “我只是多要几支轻机枪嘛,师长,求求您了。” “轻机枪我没有,裤裆里就有一个屁,你要不要?” “没有轻机枪,迫击炮也行。我的编制里有迫击炮连的,您得给我补齐了。” 何基沣眨眨眼,忽然说道:“戴小点,别说我不答应你的要求,现在有一批新枪到了,是南京的老蒋亲自批过来的,你要不要?” “是什么枪?” “你先别管是什么枪,我匀给你一部分,你领了枪,就给我赶紧滚蛋,别在我面前穷叨咕,怎么样?成交不?” “你总得告诉我是什么枪啊?这样红口白牙的上下嘴唇一碰,就想把我打发了?” “那就得看你敢不敢赌喽?”何基沣吊儿郎当的说着。双臂环抱,做出一副好整以暇的神情,“实话告诉你吧,这些枪刚刚才到,我都没见过,不过老蒋发过来的,一定不会太次,怎么样?” “成,不过除了枪之外,子弹你得管够。” “没问题、没问题。”何基沣恨透了这个成日价正经事不干,就围着自己打转转的混账小子,恨不得远远的把他打发出去,忙不迭的点头,叫过师部的军需军士,“哎,那批枪你见过了,叫什么?” “叫什么……反正是一大堆外国名字,用咱们中国话说,好像是叫拉提机枪。” “听见了吗?拉提机枪。” 戴小点只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回忆一下便想起来了,忍不住心中大喜! 拉提机枪产自芬兰,全名叫拉提26轻机枪,因为产自1926年而得名。这种枪的大显身手是在1936年开始的苏芬战争中。芬兰境内湖泊众多,森林密布,芬兰战士就依靠这里天然的地域优势,痛快淋漓的打击苏联侵略者! 在著名的曼纳海姆防线战斗中,拉提26轻机枪发挥了重要作用,这种枪在200米范围内,无论是点射、三连射还是全自动射击,都有着非常高的精准度,参战的苏联第44步兵师(25万人)被弱小的芬兰第9师(6千人)打得一塌糊涂,最终打死打伤苏军23万人之多,而芬兰人只死伤了800人,并缴获了43辆坦克、71架高射炮、29架反坦克炮、260辆卡车、1,170匹马以及不可计数的作战物资。 取得这样骄人的战果,固然有战术以及不甘做亡国奴的精神为支撑,但拉提26机枪在其中发挥的重要性也是不容小觑的(拉提26机枪在二战结束后被封存,一直到1990年,被出售给各个国家的枪支收藏协会,在经历了45年的保存之后,这批枪仍然可以自由发射,也可见其优良的性能了)。 拉提26是二战期间出现的名枪之一,它的枪管更换方便、准确度也相当高,这是它的优点;很容易受到污染而出故障,则是它始终无法克服的缺点。 实际上,这正是淮南为橘、淮北为枳的真实体现:拉提机枪设计精巧,内部结构细致,芬兰因为一年大部分时间里被冰雪覆盖,谈不到什么污染(在污染程度最小的欧洲国家排名中,芬兰位列第二),该枪使用起来自然得心应手;在中国就不同了,特别是北方地区,风沙漫天,水网纵横,枪支自然就容易出故障啦! 国府一共订了8,000支(一说是3万支),但因为外交上的某些原因,运送到中国的只有1,200支。 这种枪最大的优点是子弹口径与捷克式完全一样,都是792x57毫米的毛瑟弹,因此在子弹供应方面,不会有很多问题。 他装模作样的考虑了一会儿,像是很不甘心似的点点头,“那行,我要了。不过师长,你得让我当众试一试。” “成,咱们一起去试试,看看效果怎么样?” 戴小点转身出门,把王启乾几个人都叫上,又让金振中把新划拨过来的新兵找出几个身大力不亏的,带着一起去军械库,临行之前,和金振中耳语了几句,后者一愣,“团长,这是干什么?” “你少废话,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 金振中呵呵一笑,领命去了,于是何基沣签署了公文命令,带领众人到了军械库,马小云还是那一副死了老子娘的德行,看看公文证明,带领大家到了二号仓库,等进到仓库,打开灯光,里面是呛鼻的机油味儿,摆放着直指天花板的巨大的货架。 马小云根本不让他们往里面走,向旁边一指,“旅座,喏,东西都在这。” 仓库进门处放着两排摞起的长条形木箱,一摞是四个,都被铁条结结实实的绑定,接缝处有封条,打开一个箱子,里面是并排四挺乌黑的轻机枪,一共分三层,每层之间垫着木制的卡槽。 何基沣抓起一支,手上沾满了枪油,看得出来,枪支保管得非常好,在枪在手中翻转过来看看,放下前面的支架,架在木箱的边沿,轻轻地扣动一下扳机,枪的机械系统很流畅,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小点,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这得试试再说,旅长,咱可得说好了,枪能用我要,不能用我可不要啊?” 看过新章节,请投推荐票! 第34节 新枪(2) 戴小点转身出门,把王启乾几个人都叫上,又让金振中把新划拨过来的新兵找出几个身大力不亏的,带着一起去军械库,临行之前,和金振中耳语了几句,后者一愣,“团长,这是干什么?” “你少废话,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 金振中呵呵一笑,领命去了,于是何基沣签署了公文命令,带领众人到了军械库,马小云还是那一副死了老子娘的德行,看看公文证明,带领大家到了二号仓库,等进到仓库,打开灯光,里面是呛鼻的机油味儿,摆放着直指天花板的巨大的货架。 马小云根本不让他们往里面走,向旁边一指,“旅座,喏,东西都在这。” 仓库进门处放着两排摞起的长条形木箱,一摞是四个,都被铁条结结实实的绑定,接缝处有封条,打开一个箱子,里面是并排四挺乌黑的轻机枪,一共分三层,每层之间垫着木制的卡槽。 何基沣抓起一支,手上沾满了枪油,看得出来,枪支保管得非常好,在枪在手中翻转过来看看,放下前面的支架,架在木箱的边沿,轻轻地扣动一下扳机,枪的机械系统很流畅,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小点,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这得试试再说,旅长,咱可得说好了,枪能用我要,不能用我可不要啊?” “废话,不能用那叫枪吗?还不及烧火棍呢!”何基沣笑骂着,把枪放回去,一摆手,“抬上这箱子,去靶场!还有,把子弹领出来。” 两个士兵抬起机箱,带队走向靶场,眼看着快到了,二人手一滑,箱子轰然落地,十二支枪滚落得到处都是,枪上本来就有枪油,沾上黄土,新枪都变成驴打滚了。 金振中大骂一声,冲上几步连踢带打,“废物,你们还能干什么?吃嘛嘛没够、干啥啥不行!我踢死你们就得了!废物,都是废物!” 何基沣万万想不到这会是戴小点导演的一场戏,反而过去阻拦,把枪捡起来,好歹擦擦尘土,接着到了靶场,有人领了三百发子弹,装进12个弧形弹夹(25发),戴小点自告奋勇,和金振中各自取了一支,放开两脚支架,来回拉动几下枪栓,然后把弹匣从下面压进枪体,二人对视一眼,戴小点笑笑,“小心一点,这种枪容易晃点人。” 金振中根本听不懂,戴小点却不多做解释了,把枪托贴紧肩窝,扣动了扳机,“哒哒哒哒,咔!”只放了四枪,机枪就卡壳了。戴小点心中暗笑,真是名不虚传啊? 他卸下弹匣,使劲拉动枪栓,退出枪膛中的子弹,确保已经成了空枪,才抱着它爬起来,满脸委屈的递到何基沣面前,“师座,您看见了?这才打了四枪,就卡壳了,这让我怎么用?让弟兄们就拿着这样的武器上战场吗?” 何基沣也有点发傻,这种枪刚刚运到,他们还很不熟悉呢,本想着打靶试试,谁知道就出这样的故障了?他想了想,不死心的说道:“是不是……就这一支枪?老金,你试试?” 金振中答应着,连续开了几枪,比戴小点的这支好一点,但也是不行,一个弹夹没打完,就发射不了了。 何基沣气得一个劲的翻白眼儿,痛骂不绝:“mlgbd!我就知道,老蒋没这份好心,好端端的给咱们配发武器,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这个蒋光头没安好心眼儿!” “师座,那您看……现在怎么办?” 何基沣讷讷的说道:“小点,你别……那个……着急,我找人好好拾掇拾掇,这都是新枪啊,不会坏……,不会那么容易坏的。” “我还得赶回长辛店呢,在这等可受不了。” 何基沣给他搅合得头脑发昏,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这样吧,我吃点亏得了,您多给我来点,回头有坏了的,我也好自己更换。那些坏掉的,就当配件得了。” 何基沣一愣,他终究不是傻子,很快反应过来了,“小点,你小子一开始就打着这副盘算吧?” 戴小点一脸委屈的说道:“师座,你怎么这么说话?枪的质量不好,您也看见的,这怎么能怪我呢?我现在多要一点,也是为了有备无患嘛!您这样不相信我,干脆算了,我不要了还不行?这样的烂枪,你爱给谁给谁。你还给我捷克式吧。” “拉倒、拉倒,你着什么急啊,我也没说你什么啊?”何基沣错怪了他,反而哄孩子似的给他说好话,一边的金振中强忍着笑,身体都颤抖起来。“金振中,你吃烟袋油子了?哆嗦什么?”王启乾奇怪的问道。 “没事、没事,”金振中满口瞎话,张嘴就来:“我就是生气,这样的破枪,真是太次了!还是师座说的对,老蒋没安好心。” 拉提26式轻机枪的表现让人大失所望,所有现场观看的军中同僚都认识到了该枪的巨大缺点,首先是笑话这种枪的质量次,接下来就是痛骂老蒋,娘的,就这样的破枪,居然也好意思送到29军来,拿我们当要饭的吗? 老蒋平白挨了一顿臭骂,在牯岭打了n多个喷嚏,不提。戴小点可真是大丰收了,96支拉提26式到手,何基沣觉得过意不去,又批给了他10支捷克式,当做补偿。而且何基沣拍胸脯向他保证,国府方面日后运送过来的拉提26式,紧着他的219团配发——左右也是没有人要的武器,干脆都便宜他得了! 把拉提26式全部装车,带上齐装满员的3营,戴小点赶奔长辛店的团部。 219团的团部在长辛店,驻地却很零散,1营和特务排驻扎在长辛店周边;2营驻宛平,负责宛平、卢沟桥、龙王庙、平汉线铁路桥;3营驻扎在落垡、黄村、公主坟一带。 自从11日和日本人签署的协定,卢沟桥及宛平附近地区一律改由保安队负责警戒以来,一营也便退回了长辛店驻地,两千余人拥挤在长辛店驻军兵营中,成日价无事生非,害得长辛店中的百姓叫苦不迭,偏偏又惹不起这群丘八爷,只得双手合十,祷告上天:快点让这些家伙走了吧? 长辛店有219团的另外一个副团长,叫苏桂清,少校军衔,腰间挎着一支勃朗宁,烂银色的枪柄,看上去又漂亮又精致,戴小点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己的二十响,没来由的有些自惭形秽——后来他才知道,苏某人自己家里有钱,老父是保定人,做绸缎生意起家,他排行在三,自幼好武不好文,长大之后,投身报国了。 苏桂清带领团部留守全体人员站得笔直,脚后跟一碰,举手敬礼,“团长好,敬礼!” 戴小点再不是前几天那面对别人的敬礼心慌手摇的小菜鸟了,有模有样的举手还礼,“请稍息。” 苏桂清放松下来,笑着走近一点,“团长,团部官佐、士兵合计75人,全部在此,请团长检阅。” “也不必提检阅了,”戴小点说道:“先进去说话吧。” 苏桂清神秘兮兮的一笑,“团长,您别着急——有几位战友,在团部等了您两天了,您先见见他们怎么样?” “谁啊?” “您自己回头看?” 戴小点愕然回头,团部大门前,走出几个动作迟缓的家伙,他一眼认清,只觉得鼻尖一酸,眼眶有些发红,赫然正是以马文顺为首的几个卢沟桥战斗中受伤的弟兄们,“小马?连鹏?你们……” 马文顺等人的伤还没有彻底好利索,即便如此,还是坚持着站直身体,举手敬礼:“团长好!” “好、好,我都好,你们呢?你们怎么样?伤好了吗?对了,小马,我后来到宛平的军医院去过了,没看见你。说你已经出院了?怎么回事?” “弟兄们呆在医院里,闲得淡出鸟来。后来我们几个人听说了,连长升团长了,干脆一合计,就一起从医院出来了,到了长辛店,打算着,给团长一个意外惊喜。” “好,好极了!”戴小点呵呵轻笑,突然问道:“怎么样,你们的伤怎么样了?” 连鹏说道:“我们哥几个都是胳膊、腿受伤,不碍事了,就是马哥,还没有收口,就跟我们一起跑出来了。” “没事,放心吧团长,咱马文顺天生是铁打的身子骨,操!别说就开了一个窟窿眼,就是再给我来上三五十个,……” “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老子就翘了呗!” 众人同时大笑起来。 看过新章节,请投推荐票! 第35节 安排 看完新章节,别忘记投票。 在团部院中说笑了一阵,戴小点让苏桂清把连以上官佐全部召集,然后给金振中点点头,后者指挥士兵把拉提26式轻机枪抬了过来,他当众取出一支,说道:“兄弟第一次到任,没给大家带什么礼物,好在咱们都是军人,也未必喜欢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是实惠一点,这里有96支拉提26式轻机枪,特务连12支,其他的84支,一个营27支,具体怎么发放我不管,但有一条,千万不能做得太过分,嗯?” 金振中大喜!反而是井森林和陈光然有些不以为然,看起来你戴小点多大方似的,熟不知,却是这样的烂家伙,也就戴小点这个当兵才半年,狗屁没见过的家伙拿这玩意当好的。对我们来说,白给都不要! 金振中看出来了,更是心中欢喜,他不觉得拉提26有什么不好,这似乎是源自对于这个奇怪的年轻长官的信任,笑呵呵的说道:“团长,老井和老陈都不喜欢这玩意,干脆,你都给我得了。” “你拉倒吧。”戴小点笑着摇头,“抬上枪,咱们到靶场去。” 靶场在长辛店县城的外面,穿过一片梨树林,对面是一座小山,周围用铁丝网围了起来,用作219团驻军兵营的靶场。戴小点命人打开一个箱子,取出一支新枪,压上子弹,提在肘弯,枪口向下,笑呵呵的说道:“枪发下去之前,有件事告诫大家,这种拉提26式最怕沾上尘土,所以今后在使用的时候,要让弟兄们尽可能的爱护——你爱护你的枪,到了战场上,它才能帮你杀敌、救你的小命。” 戴小点呲牙一笑,拉动枪栓,呼的一转身,手托在枪下,扣动扳机,“哒哒哒哒哒哒哒!”25发子弹瞬间打空,远处的小山脚下点点尘雾飞扬,枪口也徐徐冒起了青烟。他把枪放回去,笑着问道:“看见了吗?感觉怎么样?” 陈光然和井森林面面相觑,也来了精神,“团长,我试试?” “我也试试!”井森林不甘人后的冲过来,也拿起一支枪,装上子弹,扣动扳机,发射非常之顺利,哪有丝毫卡壳、跳弹?“太棒了!团长,我刚才可没说不要啊,要,怎么不要,谁不要谁是孙子!” 他们这番拙劣的表白让戴小点发笑,点头说道:“你想要我就给,不过还是那句话,刚才我交代的事,你最好保证能做到,否则的话,我到时候就找你们两个人说话!” “没问题,保证做到。”井森林摩挲着枪身,头也不抬的说道:“有了这玩意,再来一个师团的小鬼子老子也不怕了!非得让他们尝尝厉害不可。” 戴小点问道:“今天几号?” “19号。团长,有事?” “不,暂时没有。”戴小点说道:“师部给咱们团调防的命令下来了吗?” “下来了,加强长辛店地区防务,特别是在大井村一带,对于丰台日军的动向,要严加注意。” 大井村是隶属宛平县的一处村落,有百姓百十户,还有大量耕地,日本人相中了这块地,几次和冀察方面交涉,想要过来改建为军用机场,但始终没有成功。 戴小点说道:“暂时就这样吧,机枪发放的时候,苏团副,你负责一下。” “是。” 戴小点把任务分派下去,转身进了团部,这里的布局和在南苑见到的一样,三间透亮的瓦房,最里面一间是他的办公区,有一张土炕,一张办公桌,上面摆放着电话和文件,“小田,叫马文顺、连鹏他们哥几个进来。” “是。”田得雨飞快的出去,把马文顺等八个人叫了进来,“团长,您叫我们?” “是。有点事找你们,” “团长有事就吩咐,弟兄们没二话。” 戴小点用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递给连鹏,“连鹏,这是我的私事。纸上写着我家的地址,是在河南漯河xx县xx乡戴家村,你带上这哥几个去走一趟,把我娘、我家的管家戴大叔,还有我老婆……” “团长,您成亲了?嫂子是哪的?” 马文顺扬手给了对方一个脖溜,“你他/妈的闭嘴!团长说话呢,轮得到你插嘴?” 戴小点笑笑,接着说道:“我参军之前,我老婆就怀孕了,我本来答应他们,要赶在孩子出生之前回去的,现在看来,怕是赶不及了。你们替我走一趟,不是单纯的为了看他们,更主要的是,带着他们去重庆。” “重……庆?” “对,重庆,你带他们到了那里之后,给我们买一间房,安顿下来,然后你们暂时也别回来了,就留在那里,等我到了那里,咱们再见面。” 连鹏给他说得糊里糊涂的,把老太太、嫂子弄到重庆,这还不算大问题,可怎么连自己也不让回来了?“团长,” “我估计着,和日本人的一场全面战争已经不可避免,一旦打起来,黄河流域的土地怕是都保不住了,所以只能往重庆跑,那里地形复杂,日军想进攻也进攻不来,暂时可以算作一方安乐窝了。” 马文顺忽然说道:“团长,您交代我们的事情,兄弟就是豁出命去也给您办好,就怕老太太不认识我们,不跟我们走。” “我会替你们写封信。带着我的信过去,没有很多问题的。哦,我给你们拿钱。小田?小田?” 马文顺几个亟亟摆手,“团长,哪能要您的钱啊?” “这不是给你们打赏或者其他,到重庆的路上、到那里购置房产,都是要花钱的。还有,你们自己的家人,也尽可能的安排他们西迁——真打起仗来,再想跑就来不及了。” 他把田得雨叫进来,让他打开自己的行李箱,取出三封银元,合计150枚,交到马文顺手里,又把信给了他,“尽早动身,办完了之后,给我写信。” “我不会写字啊?” “没事,我家戴大叔会写,我老婆也会写。让他们写就是了。” “成,俺也别和团长您客气了,您放心,俺保证,把这件事办得漂漂亮亮的!” 戴小点目送马文顺八个人坐汽车离了军营,直奔火车站,一颗心逐渐放平缓,把母亲、戴大叔和莲子姐安顿妥当,他再无牵挂,只有这一百多斤,等着和日本人周旋到底! :晚上还有一节,8点上传。 第36节 有权斯有财 用过午饭,戴小点从抽屉中拿出本本和钢笔,开始写写画画。他在做一件后来引发无数跟风者效仿的事情:把中日双方的死伤人数详细的记载下来! 在抗战的历史上,两国死伤士兵的数字永远是个说不清的话题,你说杀得多,我偏偏说死的少!这种无休止的嘴仗一直打到他身处的年代,都没有一个双方都认可的答案。戴小点身为后来者,对这样的具体数字感兴趣是一方面,对两国自说自话的厌恶则是另外一方面;更主要的,是要为无数抛头颅、洒热血的华军将士正名! 到目前为止,他参与的战斗只有卢沟桥,首先把己方阵亡、受伤的数字罗列其上,然后是日军的;最后签上自己的名字——按照他的设想,这样的记录能够有日军指挥官的签名才是最好,但眼下,则谈不到。 “1937年7月8日,地点卢沟桥、龙王庙,参战双方:华军29军110旅219团3营;指挥官戴小点;参战人数,420人整,阵亡412人,伤7人。敌方:华北驻屯军第1联队第3大队第8中队,人数409,死亡344人,伤26人。指挥官:清水节郎、一木清直、森田彻等。” 看着本本上记录的数字,戴小点心酸之外,又有几分骄傲:娘的,穿越者就是不一般!以1:1的比例拼掉鬼子的一个中队,谁能做到? 正在沾沾自喜,张沛走了进来,立正站好,举手敬礼,“团长。” 戴小点看看他,张沛是他的副官,上尉军衔,今年25岁,生得面容清秀,一表人才,虽然不及他这么高大威武,却另有一份知识分子的优雅气质,“有事?” “有。”张沛点点头,拿出一个信封,放在他面前,“团长,这是……王副团长和苏副团长让卑职交给您的。” 戴小点接过打开,里面赫然是一张美国花旗银行的存折,上面写着‘凭单支取美金1,000圆’字样,下面盖有一方印记,写着戴小点的名字。“这是……什么来头,还有,这里怎么有我的印记?” “是的,”张沛又拿出一方印盒,当着他的面打开来,里面是两方圆润润的印章,都是寿山石材料的,分别用阴阳文写着他的名字,“团长,这是团里的规矩,每一位新上任的团长,都由卑职负责为上官雕刻两方印章。不过刚刚做完,还不及给您送来。” 戴小点根本不相信,都已经在银行开出存折来了,还说什么刚做完?“那,这些钱是怎么回事?” 张沛立刻尴尬起来,嗫嚅了半天,不能成一句,在戴小点注视的眼神下,终于挤出一句,“那个,团长,这些……是都有的,连金营长他们也有。” 戴小点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这就是所谓的吃空饷了吧?“你出去,让金振中和陈光然进来。” 张沛如蒙大赦,长长的喘息一声,快步走出办公室,不一会儿的功夫,金振中两个到了,不等他们敬礼,戴小点先站了起来,“老金,老陈,这是怎么回事?” 两个人已经得到张沛的知会,并不慌张,笑着在炕边落座,“团长……” “这没有外人,你别团长、团长的叫了,”戴小点把声音压低,吼叫着说道:“怎么给这么多?这得吃多少空饷啊?” “你误会了,这不是吃空饷的钱,别的人我不敢保证,我和老陈的两个营,你要是想去看,我现在就带你去,按照花名册逐一点数,要是少了一个,你杀我的头!” “那,那这些钱是怎么来的?” “枝云,你别着急,”金振中和他关系非同一般,笑呵呵的拉着他坐回去,说道:“你现在也是一团之长了,别学那些没出息的,遇到什么事就鸡毛子喊叫个不停,没的让底下的弟兄们笑话。” “老金,你别和我来这一套,到底怎么回事?” “这些钱一部分是新兵钱,一部分是团里结余的钱。” “新兵?” “你以为,一个营500来个新兵,都是从树上长出来的?都是马世仁给咱们弄来的。这些钱……实话告诉你吧,马世仁也有份,咱们拿到手里的,还不及他多呢。至于说结余,团里两千多人,一天三顿饭,吃喝拉撒睡,得要多少大洋?只要省着点花,总能结余一部分的。” “那,好家伙的,这也太多了吧?1,000美金,折合成金圆券,也得快2,500块了吧?顶我一年的军饷了!” 金振中和陈光然呵呵发笑,“枝云,这才到哪儿啊?军队中都是这样,我们也不瞒你,你实在是升的太快,还不及学会呢,就到了这一步了。……” 陈光然说道:“枝云,你一个团长就是这样,你想想,旅长、师长、军长他们又得怎么样?实话告诉你,都是从老蒋口袋里拿钱——不拿白不拿!” 戴小点还确实不知道这里面的猫腻,听两个人给他解释了一遍,方才明白过来,“也就是说,例如马世仁这样的家伙,从一个兵身上,就能弄到4块大洋?” “差不多吧,但这些钱都是要和直属司令官按照三七开分配的,咱们拿七,他拿三。你算算,他能到手多少钱?” “那……也不是很多啊,” “还有就是军中本身的结余了,以做一套军服为例,军需报到师部,是14个大洋,实际上,却只要6角。一身衣服就赚8角,一个团2,000多弟兄,又是多少钱?枪工、炮工要用到的工具、零附件、器材、试验设备,进行的清洁、防护、润滑、调整、检查、测试、检查纪录表、零附件更换及小修,这哪一样不得花钱?还有,战士们身上穿的、头上戴的、手中拿的、背上背的、胸前挂的、打仗时消耗的,这哪一样不得花钱?受伤了要用钱、牺牲了要用钱;不伤不死,打过一场仗,总要发点赏钱吧?所有的这些加在一起,得多少钱?” 戴小点给他们说的头都大了,“那,那那……这些不都是从师部、军部那领出来的吗?” 金振中倒不想他会刨根问底,白了他一眼,带着几分训斥的口吻说道:“枝云,你以为做一个团长,就是带着弟兄们往上冲?哪有这么简单啊!弟兄们也是人,扛枪吃粮,也是一门生计,不按月把钱发下去,时间短了还无所谓,时间长了你试试,弟兄们不哗变才怪呢!” 戴小点傻乎乎的点点头,心中不自觉的闪过一句话:理想很丰满,现实真骨感啊!“我才2,000多弟兄,那……宋军长……” 陈光然呸了啐了一口,说道:“废话,你以为宋军长山东老家的大宅子是靠什么建起来的?你以为潘毓桂在北平城里养的那三房小妾,都是看上他会写诗、作画,就甘愿跟着他喝西北风吗?你以为王冷斋号称人间天堂的祖宅里,一到晚上就宾客盈门,这些人都是自己带着酒、菜来的?” 戴小点长久的沉默着,慢吞吞的拿起存折,放回信封,正在金振中两个觉得有些紧张的时候,他拉开抽屉,把信封放了进去。 二人的心立刻放回肚子里,在来之前他们就商量过了,这个新团长毕竟年轻,胸中难免还有一腔热血,要是抵死不肯同流合污,219团上下就要合起手来,把他赶跑!现在当然没有这样的问题了,他认可并接受了游戏规则,作为下属,自然还是要听从长官的命令嘛! 金振中给陈光然使了个眼色,二人齐刷刷起身,敬了个礼,转身出门去了。 戴小点坐在太师椅上,长久的沉默着,半晌的时间,拉开抽屉,再度取出存折,看着上面的数字,心中讷讷的骂了一句:娘咧,之前可真不知道,当官是个这么来钱的买卖啊?! 看书、投票;看书、投票;看书、投票! 第37节 还乡 马文顺几个乘平汉线南下,途径郑州的时候耽搁了一夜,据说是要为军车让路——听铁路上的人说,他们最怕的就是有军车通过,所有客运、货运列车一概要停运,找一个或大或小的编组站停下,等到对方经过,才能再次启动。 这不但对其他的旅客是一种煎熬,对铁路方面的人员更是一种磨难,列车时刻表是完全被打乱了,要考虑那一趟车先发,那一趟后走,重新编排,足以让人有发疯的冲动。 临近天亮的时候,火车咣当、咣当的重新上路,这一回倒是没有什么阻碍的抵达漯河。八个人下车,打听一下,直奔戴家村。 戴小点几乎都嘱咐到了,就忘了一件事,他在家的时候不叫这个名字!等到连鹏几个到了地方,周围打听一番,问清楚地址,找到了戴家,看起来一切都很顺利,不料一说话,对方家的老者就摇头,“我们家是姓戴,这是没有错的,不过不认识您说的戴小点。您可能是找错了。” 马文顺等人并未多想,这里是戴家村,很多姓戴的呢,一定是找错地方了,于是8个人开始盲人瞎马一般的转悠起来,一直到太阳当空,八个人走得汗流浃背,戴家村转了一个遍,问到谁都摇头,只说没有一个叫戴小点的。 众人这下可有点傻了眼,重新聚在一起,坐在村口的一颗树下阴凉处商量办法,“团长不会记错了吧?”一个士兵问道。 “你以为是你呢?连自己家住哪都会记错?”连鹏骂道:“一定不会错的。” “那,怎么就没有呢?” “准是咱们找的不对头,接着找,我就不相信——今天非得找着老太太和嫂子不可。” “先吃点干粮吧。”马文顺拿出带着的饼子,就着水壶里的水,干啃了几口,胡乱的咽下,说道:“咱们别瞎找了,干脆这样,趁着天还没黑,先到村公所,找那里面的人,他们人头熟,由他们带着找,就容易得多了。” 连鹏嘿的一笑,在他后背重击一掌,马文顺几乎被当场噎死,扭头怒视!“别生气,不是故意的嘛。”连鹏笑着说道:“你伤还没有全好,在这等我们,一会儿有消息了就回来——小杨,跟我一块去。” 连鹏和杨勇找到村公所,对方并未拿这几个外乡人当回事,但等连鹏表明身份,村公所的人员可害怕了,都是兵?这些王八蛋来这里能有什么好事?“老……总,您……?您有事请吩咐……” “找你们村长。” “好、好好好好。”村公所里的文书是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飞快的跑出去,一会儿的功夫,几个人走了回来,为首的一个长袍马褂,脸上的油汗、嘴上的菜汤都没有完全擦干净,点头哈腰,满脸赔笑,“老总、几位老总,小王,你真是越来越不会办事了,怎么不给老总倒茶来?” 小王就是那个文书,赶紧忙碌,给杨勇拦住了,“这位是?” “不敢,小老儿姓鲁,在咱们这戴家村,受百姓抬爱,担任村长。老总是?” “我们兄弟是29军的,驻防北平!”杨勇说道:“这是我们29军37师110旅219团的连中士。” 鲁村长心中一紧,他虽然住在漯河,地处中原,距离北平还有那么一点距离,但消息并不隔膜,知道29军的士兵在十几天前和日本人干过一场仗,双方的死伤都相当惨重,不用问,这两个兵痞途径此处,一定是来打秋风的!娘咧,这真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鲁某人做村长久了,河南地处中州,又是兵家必争之地,这些年来军阀混战,你打我我打你,来一个狗屁老总,老百姓就得花钱,好不容易太平几年,现在看来,又要多事了。“原来是连老总,这位兄弟贵姓?” “俺姓杨。” “原来是杨兄弟,两位老总吃饭了吗?不如请到舍下……” 连鹏一摆手,打断了他,“鲁村长,我们弟兄这一次过来,还有其他人在外面,不过你放心,我们来不是要打你的秋风,而是在你这戴家村找一个人。” “啊,是是是是,老总请讲,只要是住在我们这里的,兄弟我都能说得上来。” “他叫戴小点,您认识吗?” 鲁村长想了想,“没有,没有。这个名字蛮奇怪的,要是有人叫这个名字,兄弟我一定记得。” “是这样的,他家里有老娘、有管家,还有一个媳妇。嗯,媳妇快生了,另外,他们一家子都是从天津搬回来的。” 他只说到一半,鲁村长就知道了,等到全部的线索听完,鲁村长呵呵一笑,“有,有这么一户人家,不过不是叫戴小点,这家的小子叫戴枝云。” 杨勇豁然开朗,推了连鹏一下,“可不就是嘛?咱们团长的字就是枝云,是不是?” 连鹏也给他提醒了,“对,就是他!他们家住在哪?带我们走一趟。” “哦、哦。”鲁村长答应着,走出村公所,心里却一个劲的打鼓,团长?戴枝云那个傻小子居然当团长了?记得他是过了年才走的,这才几个月啊,就当上团长了?团长是个什么官?一个月能赚多少大洋?手底下管着多少兵?这会儿也不敢多问,领着两个人到了戴家,连鹏一眼就认出来了,正是他们找到的第一户人家! 戴太太和莲子用过午饭,莲子挺着个大肚皮,把碗筷收拾出来——戴德恩是不能和女眷一起用餐的,他虽然是家里的老人,但主从之间的规矩不能破,吃饭的时候总是要一个人在外面院子中,听见脚步声,急忙站起,“啊,是村长?您来……有事?” 鲁村长呵呵笑着,满是谄媚的表情:“他大叔,老嫂子在家吗?能不能请出来,容兄弟拜见一下?” 戴德恩直觉不妥,村长吃错药了?怎么这么客气?当初戴枝云新婚的晚上,把他儿子给打了,这一段时间以来,就没少被对方穿小鞋儿,今天这是怎么了?“村长,您有事就和我说吧?我们家老太太身子不好,就不必见面了。” 鲁村长一个劲的摇头,没办法,戴德恩只得进去,隔着门把事情说了;戴太太婆媳两个互相搀扶着走出来,与此同时,杨勇把马文顺等六个战友也带过来了,后面跟着一大群人,围拢在大门口看热闹。 戴太太走到鲁村长面前,微微万福,“村长,百忙之中,拨冗来访,您可是有事?” “不,我没事,不过他们有事。”鲁村长向旁边一躲,连鹏上前一步,问道:“敢问,老人家,您可是有一个儿子,叫戴枝云的?” 戴德恩认出来了,正是早上来过的那一伙人,说是找什么戴小点,怎么又来了?“这,是的。”戴太太不知道怎么回事,呆呆的回答。 “戴枝云是去年阴历十月二十二娶的妻子?然后在今年正月二十八辞别家人,北上参军的?” 戴太太给他问得摸不着头脑,只是连连点头。莲子毕竟年轻,脑子中忽然闪过一个不祥的念头!她臃肿的身体微微一晃,只见八个汉子站成一排,脚后跟一碰,发出啪的一声响,举起右手,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同时大声说道:“国民革命军29军37师110旅219团团长戴小点麾下将士,拜见老夫人!嫂夫人!” “使不得、使不得!你看看,那个,他大叔,你快给几位老总倒水啊?”戴太太不知道怎么回事,说话都语无伦次了。 莲子却清醒得多,红着一双眼眸,挪到连鹏几个面前,带着哭腔说道:“那个,老总,我请问您,我家……少爷,是不是……坏了?” “坏了?”马文顺反应过来了,笑着说道:“嫂子,您别担心,我们团长好着呢!这一回让我们几个过来,就是看看您和老太太,还有管家大叔呢!” 莲子的一颗心立刻放平稳,随即又有点不敢置信的问道:“团长?他现在是团长了?他才当兵几天啊?” “哎,嫂子,您可能不知道,我们团长,真是好汉子!您听说8号的卢沟桥事变了吧?就是我们团长带着我们哥几个打的!那会儿他还不是团长呢,就带领弟兄们,杀了300多鬼子!战斗一结束,就被提拔为团长了,现在手里管着2,000多弟兄呢!” 他连珠炮般的滔滔不绝,小院内外顿时响起了嘈杂的嗡嗡声,“听见了吗,人家戴家的小子,多棒啊?手底下管着两千多人呢!” “可不是吗,早就看出来人家孩子有出息了,是不是?当初他走的时候我就说,枝云这个孩子啊,早晚成大器!” “哎呦,团长,这是个什么官啊?比村长得大吧?” “村长算个屁!比县长都大!” 马文顺和连鹏、杨勇等人七嘴八舌的说了半天,终于把戴小点从军以来的经历完全的告知了一家人,戴太太双手合十,默默祝祷:“祖宗保佑、菩萨保佑,我家云儿终成正果了。” 戴德恩和鲁村长在一边作陪,认真的听着,前者还不觉得什么,只是为自家少爷高兴,鲁村长的脑筋却飞快的转了起来,卢沟桥事变打响了华军反抗日本凌辱的第一枪,全国所有的报纸都报道了此事,连南京的老蒋和军务部长都亲自过问了此事,这还了得?他想了想,忽然想起来了,自己的村子里出了这样一个英雄人物,哪能就这样放过?不行,我得去给县长、给区专员打电话,让他们即刻带着人过来! 他找了个借口,离开戴家,返回村公所,用唯一的一部电话叫通了县里,县里早已经休息了,只有一个值班人员,把情况向他做了说明,这才又返回戴家。进门就见马文顺在和戴太太神情急躁的说话,“……老太太,信您也看过了,可不能不走啊,您不走,回头我们没办法向团长交代啊?” “你们团长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他别说是团长,就是……”妇人囿于见识,楞是想不到一个比团长更大的官衔名称,干脆说道:“他就是做了委员长,也是我儿子!天下有儿子给娘下命令的道理吗?村长,正好您来了,您给评评理?” 鲁村长前情不明,不好插话,赔笑问道:“老嫂子,您别着急,这是怎么了?” “枝云说,让我们娘几个搬到重庆去。” “为什么啊?住的好好的,为什么要搬家啊?” 马文顺等人沉默着,他们得了戴小点的命令,搬家的原因就是打死也不能说,因此只是低头,却不说话。 鲁村长说道:“几位老总,不是我仗着大你们几岁就敢乱说话,这个,人离乡贱啊!重庆在哪兄弟我是不知道,可总是远在千里之外吧?到了那,人地两疏,老嫂子、弟妹加上老管家孤身在外,要是遇到点什么事,怕是连个帮衬的都没有啊?还是本乡本土的好,老嫂子,您说呢?” “可不是嘛。” 鲁村长呵呵一笑,说道:“几位老总,要不然的话,咱们这样吧,给我那大侄儿写封信,请他回来一趟?也好让他们娘俩见见面?把话说开了?” 马文顺心里正在不痛快,和团长家里人不敢发脾气,对鲁村长却没有什么顾忌,指着他的鼻子大骂起来:“放屁!你以为我们团长是你家儿子呢,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他带着两千多弟兄呢!能一股脑的全扔下,就这么赶回来吗?” “是是是是,是小老儿说错了,您别见怪,您别见怪。” 马文顺发泄了一通,气呼呼的坐了下来,房中又恢复了沉默。终于,戴德恩想到了办法,“太太、二少奶奶,咱们这样办,我和几位老总走一趟北平,见见大少爷,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然后咱们再定,好不好?” “也好,那就麻烦您了,爹。” “没事,没事,好久没见二少爷了,我也怪想他的。”戴德恩憨厚的笑了起来。 推荐票好少、成绩真难看! 大家多多投票、多多支持。你们的支持是我继续下去的动力! 第38节 景致 7月24日的时候,马文顺一行人又返回了北平郊外的长辛店军营,随行的还有戴德恩。回忆起这几天的经历,几个年轻人相视苦笑! 从19日早上开始,戴家访客不断,首先是漯河县县长亲自带人来了,拿着一面红旗,上面写着“保家卫国、重铸汉魂”字样,进门就拱手,“戴太太,都是兄弟我办事不利,疏于问候久矣,今日登门,一为道贺,二位赔情,还请戴太太不要见怪啊。” 戴太太给他弄楞了,问问才知道,是为了自家儿子的事情来的,等明白过来,自然涌起一团笑脸,和对方好一番酬酢;不想县长还没有走,省府主席亲自派人到了戴家村,同样带来锦旗,上面写着“守土有责、杀敌立功”字样,于是又有一番迎请,这些也不必多提。 除了这些所谓的荣誉之外,也有实打实的好处,县里奖励戴家老太太大洋一千枚,省里则奖励两千,不但是他们,在得知马文顺等人也是参与过卢沟桥战斗的英雄之后,又各自奖励了大洋300枚;一众年轻人高兴的合不拢嘴,捧着白花花的银元,站在本省记者的面前,任由对方咔嚓咔嚓的照相,一时风光无限。 折腾完这一通,九个人踏上平汉线的火车,直奔北平,路上无话,到了长辛店。戴小点怎么也没有想到,马文顺他们会回来,而且把戴德恩也带回来了,“戴大叔?” “二少爷?”戴德恩呜咽一声,跪了下去,“见过二少爷!” “别,千万别!”戴小点赶忙扶起了他,“大叔,您怎么来了?家里是不是有事?” “没有,没有,家里都好,老太太好,二少奶奶也好。”戴德恩擦擦眼泪,把事情说了一遍,最后说道:“老太太怎么也不肯搬家,一定要等你回去,我说二少爷带着兵,是国家的人,哪能说回去就回去呢?算是把老太太劝住了。不过她们娘俩怎么也不肯搬家,而且,你派去的人说话不清不楚的,老太太不知道怎么回事。” “明白,我明白了。”戴小点把老人带进团部,命田得雨打水沏茶,这才说道:“大叔,有些事,我不能让小马他们告诉外人,只有咱们爷们自己关起门来说。咱们中国和日本之间的大战,怕是不可避免了。到时候,河南一定会成为必争之地!您想想,我娘和莲子姐呆在那里,要是给日本人知道了消息,还能有她们的好吗?” 戴德恩也逐渐听明白了,一时间又气又怕,嗫嚅着问道:“少爷,小日本……这么小的国家,就敢欺负咱中华大国?那……要是真的的话,少爷你可怎么办啊?这玩意,说书的都说,兵凶战危,你要是有个什么岔子,咱们这一家子,可怎么办啊?” 戴小点苦笑起来,这会儿为了安慰老人,只有瞪眼扯谎了。“我没事的,大叔,我手下两千多兵,您想想,日本人得派多少人来,才能杀退我这两千多兵,到我面前?这还不必说,看见形势不利,我就第一个跑了!” “也对。”戴德恩竟是给他的瞎话骗过去了,呵呵笑了几声,说道:“那,我回去之后,就带老太太她们去重庆?” “对,一定要去,而且要尽快。”戴小点说着,心中盘算,26号战争就将正式打响,自己可不能再留他在军营了,当即叫来田得雨,拿出500枚银元,交给老人,“戴大叔,您难得来一次,本来应该请您在北平城里好好转转的,不过眼下时局不稳,我也不敢多留您了,这样吧,您今天晚上住在这里,明天一早,我安排汽车,送您到火车站,好不好?” 戴德恩一愣,他真没想到,戴小点连一天都不容自己多呆?这不是赶自己走吗?有什么了不起的事情等着你去做,亏我快50岁的年纪,吃不好、睡不好、歇不好的往返奔波,怎么就这么不知道疼人呢?真是官大就不认人了啊!他的脸色微微阴沉下来,“干脆我今天就走吧。” 戴小点何尝听不出来,也无谓解释,笑着说道:“别啊,明天、明天吧。” 戴德恩也不坚持,冷漠的点点头,忽然听外面一阵嘈杂,戴小点仿佛没听见似的,甚至连头也不回一下,只是陪他坐着,“少爷,这……怎么了?” “没事,一群混账,在打架。” 外面打架的两伙人,其中一个是特务排的战士,叫林宁,另外一个是新兵连选出来,填充到2营的战士,叫孟小春,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打架了。 林宁是老兵,欺负新兵成了习惯,原本是欺负只属于自己排里的新兵,但最近一段时间,其他部队也驻扎在长辛店军营,更是给林宁提供了天然的欺压对象——所谓欺压,更多的还是一些经济上的压迫,例如买烟、买酒、买肉、买菜,总之是拿这些新兵当成勤务兵那么使唤——而且是要让对方花钱的。 这在军中算不得新鲜事,都当过新兵,也都受过同样的压榨,熬一段时间,自然就过去了,偏偏有一个不听话的孟小春,从此就多事了。 孟小春是河南人,据说在少林寺学过几年,仗着自己有很不错的功夫底子,最不服别人的欺凌——实际上,在他所在是2营1连1排1班,他还是那欺负别人的咧! 林宁没有学过功夫,但他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好枪法,不管是长是短,他都能在最短时间内掌握其性能,最特别是他双手都有百步穿杨的好功夫,特务连专门配发的驳壳枪,简直都让他玩出花儿来了。因为这样的原因,他也是眼高于顶,对于任何人都不放在眼里,包括刚刚上任不久的戴小点。在林宁想来,戴小点就是走了运,指挥了一场战斗,然后成了英雄,才能在18岁的稚龄爬到如斯高位的。 这两个家伙仿佛五行相克,从打孟小春进军营那一天起,就看对方不顺眼,一个要用功夫比划,另外一个则报之哂笑:“你个傻/逼!”林宁是北平人,说一口标准的京片子,又清脆又好听。他拍着腰间的驳壳枪,冷笑着说道:“上了战场,你干脆扔下枪,去和日本人比武得了!那管用吗?还是得这玩意说话!” 孟小春也不含糊,讥讽的说道:“是,有枪是挺好,不过啊,那玩意得要子弹吧?你没子弹了怎么办?人家和你拼刺刀的时候,你怎么办?就你这样的,上去就得让日本人捅你个透心凉!” 双方各不相让,每每这样的对话完毕,就饱以老拳,林宁打不过孟小春,既不能用枪,又不能丢了特务连的面子,就招呼大家一起上——这已经成了长辛店驻军军营中的一景儿了。 戴小点一开始还管一管,各打五十大板的训斥几句,后来就不理了。这群混账,都是血气方刚,像养猪似的给圈在一个不大的区域内,时间短了还好,长了自然就会生事,左右是为了发泄旺盛的精力,干脆任由他们自去就得了。 孟小春真是练家子,嘴巴里呼哈乱叫,像演电影似的,特务连三两个人楞他弄他不住,给他连踢带打的,纷纷变成滚地葫芦,他端正的站好,得意的说道:“俺师傅教过俺,练武之人首重武德,咱们都是军中弟兄,俺就不使劲打了。” “!”林宁嘀嘀咕咕的痛骂着,“你行,丫挺的,你行!现在不提,等真到了战场上,让你看看特务连的爷们是怎么杀鬼子的。” “到了战场上,俺也不输你!事先说好了,要是你们特务连打不过人家,可不许向我们求援啊?” 戴小点听到这里,向戴德恩一笑,举步走了出去,威严的喝了一声,“孟小春?” 孟小春不想他会出来,急忙立正站好:“团长!” “你挺能打的是吗?”戴小点飞快的脱下军装,里面是一条跨栏背心,“来吧,我陪你走两趟。” 孟小春吓一跳,这不是开玩笑吗?他是团长,自己是新兵,哪敢和他动手啊? 戴小点看出来了,冷笑着说道:“你放心,今天咱们俩是以武会友,不论身份。我不是团长,你也不是我的兵。而且,不让你白练,你不是一直想进我的警卫班吗?打赢了我,就让你进,怎么样?” 孟小春大喜,“团长,你可不是哄俺?” “我吃多了,哄着你玩儿?”戴小点走到他面前,脚下不丁不八的站好,说道:“不过话得说在前面,我和你打绝不会留手,你要是刻意让着我,到时候吃亏是你自己。你要是输了,这一辈子也别想进警卫班了。” 孟小春的眼神逐渐变得狂热起来,手脚关节活动几下,飞快的前纵数步,迎头一拳,戴小点屈肘一挡,等到他双足落地,突然一塌腰,右腿一扫,这一下正在对方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时刻,孟小春想跳起躲避都来不及了,只得伸左腿硬抗,两个人的小腿猛烈的撞在一起,孟小春吃痛不过,连着向侧面冲出去几步。 “就这个?你师傅就教你这个了?” “你胡说!”孟小春一时急怒,也顾不得对方是团长,张牙舞爪的二度冲上,展开了攻击。 戴小点左一划、右一拨,把对方的攻势逐一化解,孟小春完全不是他的对手,所谓的少林拳名震四海,实际上花样招式太多,用于表演或者可以唬唬人,真用到搏斗,远远不是简单实用的军体拳可以比拟的。两个人走马灯似的往来几个回合,戴小点可以清晰的听见对方粗重的喘息声,知道差不多了。 他的左手突然向前一探,目标是孟小春的左胸,后者一退,屈肘夹住他的胳膊,戴小点不退反进,左臂继续猛向前伸,同时身体一个调转,左臂变成箍住了对方的咽喉,孟小春知道坏事,想使一个蝎子摆尾,反向踢对方的两腿之间的要害,戴小点的速度更快,膝盖一弯,卡住对方的膝弯,强迫他跪倒下来,然后手臂收紧一下,立刻放开。 孟小春呼的站起,转了个身,却不敢再做进攻了,“知道我为什么突然出来,要和你比划这几下吗?” “俺……不知道。” “因为你混蛋!”戴小点大声咒骂,回头看看,团部中和军营中已经有不少人围拢过来了,都是看热闹的神情,他环视一周,大声说道:“你刚才说什么?什么叫‘不许向你们求援?’你们新兵入营才几天,居然学的这么不知道天高地厚?就算一时战事不利,特务连向你们求援,你还打算不管不顾吗?你是不是中国/军人?你懂不懂什么叫袍泽之谊?都听着!” 他突然把嗓门提得极高,大声说道:“我219团没有其他的规矩,只有一条,那就是在战场上,绝不允许抛弃一名弟兄!我不管这个人和你有什么过节,不管他是欠了你的钱、还是睡了你老婆,我统统不管、不问,到了战场上,把这一切都给我扔到一边去,和你的战友并肩战斗,狠狠打鬼子!你要是能做到,就算是我戴小点的兵,跟着我一起上战场;要是做不到,你现在立刻说,我给你找旅长、师长、军长,另外给你们安排地方。但你不说,到了战场上你又做不到,我就亲自枪毙了你!都他娘的听明白了吗?” “明白!”军营中响起山呼海啸一般的怒吼声。 “很好,解散吧!” 第39节 开战(1) 感谢子平、不悔的打赏。 从7月11日宋哲元抵达天津时起的半个月时间内,中日双方分作三派,动作不断。 如前文所述,日本调集了关东军的两个旅团、朝鲜军一个旅团、华北驻屯军的部队以及航空、火炮等各部队,纷纷进入指定集结区域。在日本人发起吞并华北的作战之初,仍然没有将事态扩大化的企图,他们的最终目的说来有两条,第一,冀察政务委员会所管辖的范围内,不许华军驻扎;第二,区内的组织用人,要得到日本人的同意——简而言之,就是制造第二个冀东。 宋哲元不知道是猜不透日本人的底线,抑或是对对方抱有幻想,面对日方提出的苛刻条件一再忍让,最后由张自忠和日方约定了以下条款,由宋哲元出面道歉,两三天内处罚责任人,对将来的保证,等宋哲元返回北平后再定,北平市内由宋的直系卫队驻防,以上全部写成书面文字。 第二天,宋哲元亲自拜会新上任的香月清司司令官,为了面子,他没有道歉,而是采取了对新任司令官表示敬意和问候的婉转形式。 忙碌完这一切,宋哲元在7月19日终于返回北平,他以为已经和日本人达成了协议,对方既不会把他和他的29军赶出冀察地区,自己就更要投桃报李,严加管束将士,要求他们尽可能的避免和日军发生冲突,至于多日来北平城内外的各种防护措施,更是一概撤除,很快的,在战火阴云下笼罩多日的北平城,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和繁华。 卢沟桥事变发生之后,国府的老蒋同样非常关注,他可比宋哲元清醒得多,和汪精卫、何应钦、程潜、唐生智等人商议一番之后,准备了和、战两套计划,同时命令孙连仲(第26军)、庞炳勋(第40军)两部沿平汉、津浦路北上;商震(第32军)、关麟征(第25师)和李默庵(第10师)等军集结在以郑州为中心的陇海、平汉路沿线待命,之后又派遣徐蚌间的胡宗南的第一师以及教导师向徐州、郑州移动,更有原驻扎在武汉的中央空军,派出战机30架,起飞北上。 当时平汉、津浦路沿线,合计有中国方面的部队超过40万大关,其中中央军13万、旁系75万、旧东北军35万,山西军11万,山东军6万,绥远中央军2万,以山东省主席韩复渠总负责。 在中央军大举北上,意图保卫华北的大环境下,宋哲元自私心理作祟,一再给老蒋发电报,要求他命令部队停止前进,硬是把数十万将士死死的按在保定、石家庄一线动弹不得,错失了最佳战略准备时间。 同时,他命令一贯主和的张自忠协同大汉奸齐燮元、陈觉生和日本人媾和,签署了臭名昭著的《香月细约》,大致内容分为5条,主要是,第一,中国正式向日方道歉;第二,华军后撤,包括撤出北平;第三,惩罚、罢免抗日人员,首要惩戒‘主战甚力’的冯治安,同时因为秦德纯和冯某人相依附,也在撤惩之列;第四,撤离冀察境内属于排日组织及人员,厉行反共和取缔排日的宣传、教育及学生、民众运动等。 张自忠在没有得到宋哲元的同意情况下,就在密约上签了字——而实际上,日本人已经有让张取宋而代之的许诺了——这也是张自忠后来被国人骂为汉奸的一个非常主要的原因。 关于张自忠将军在七七事变以及华北被吞并过程中扮演的角色,史家争论不休,他是不是汉奸不是本文要探讨的问题,只是选取一段历史观点,呈现给读者。 宋哲元抱着委曲求全的打算,日本人则步步紧逼,一直到7月26日,终于爆发了所谓的廊坊事件——。 华北大地的中国百姓受日本人欺凌太久,早就积压着的怒火终于在七七事变之后开始了爆发,各方民间团体、组织、学生、工人、商户上街游行的举动如野火燎原般出现,但因为宋哲元的消极态度和日本人的强势,最后通过的中日协议中有一条规定,是这样说的‘……自协定生效之日起,举凡再有游行。示威行动,一概视为共产党行径,予以大力打击。’ 因为这样的条款,这种抗议行为被强行压制下去了,但民间的种种反抗行动却层出不穷,其中一条就是破坏日本人的电话、电报线路。 导火索的发轫是在7月25日,当时驻扎在塘沽的日军第20师团的一部发现军用电线被切段,查探之后,发现问题系出在廊坊地段。于是派遣一支通信部队,由一个步兵中队(200人左右)配合,出发到廊坊去进行维修,中队长叫五之井淀之助,军衔是中尉。25日下午4点钟的时候,抵达廊坊。 廊坊的中国守军是张自忠的38师113旅226团,团长叫崔正伦。当时,113旅旅部驻扎在武清县城关镇、杨村、河西务等平津交界地区,部队主力驻在廊坊、廊坊火车站、通州一线。日军经过和中国守军的联系和商谈,开始修理被破坏的电线线路,一直进行到夜里的23点10分,突然响起了枪声(笔者查阅了崔正伦的回忆录,第一个开枪的人叫王春山,天津人,他是226团3营9连的一个列兵)。 日军大惊!张自忠是29军的主和派,从来没有和日本人发生过正面冲突,日军方面根本没有防备,而且华军的火力非常猛,一开始就是五挺轻机枪的扫射,打得日本人哭爹叫妈,死伤遍地。 五之井中尉一边组织反击,一边带领部队后撤,同时命令通信兵即刻向联队报告。一直退到廊坊火车站,初步站稳脚跟——他们事先在这里布置了工事,加上车站内的建筑物,以此做为掩护——和226团打起了对攻战,226团以82式迫击炮轰炸车站,因为这里是中国守军的地盘,位置相对清晰,给日本人造成很大的损失,反之,中国方面的伤亡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怎么样?不比219团的那个戴小点打得坏吧?”三营长邢炳南笑道,“他把一个连都扔在卢沟桥上了,咱们弟兄怎么样?才6个阵亡,12个轻伤!” “你闭嘴!”旅长刘振三啐了他一口,他是从武清城关镇赶过来的,骂道:“你真以为日本人是国耻猪了?你想怎么杀就怎么杀?告诉弟兄们,趁着天黑,把车站拿下来,要不然,到明天天亮,日本人的援军一到,就不好办了。” 所谓国耻猪,是当时29军的一道很有意思的景致。每到周末,有结余的各团、营就会买几只活猪,身上绑上黄表纸,写着‘日本帝国主义’字样,让各连排拿来练冲锋、做刺杀,谁杀死了猪,就把它抬走吃了——这也算是一种特殊意义上的爱国主义教育了(这是史实,并非笔者杜撰)。 邢炳南领命而去,和部队做了布置,准备从东南、西北两侧发起进攻,一举拿下车站,谁知道部队正要出发,刘振三传令,停止计划。问问才知道,来自天津的调解人员已经登上了火车,要求他们停止战斗,等候进一步命令。 等了两个小时,不见火车到来,这时候又传来一个消息,从天津出发的一列日军军列正在开往廊坊,要求他们提高警惕。 邢炳南吓一跳,急忙对崔正伦建议,“团长,不能让小日本这么轻易的开过来,卑职建议,拆掉沿线铁路,同时卑职带弟兄在铁路沿线埋伏,日本人来了,给他们个厉害。” 崔正伦请示过刘振三,对方不同意,只允许派出一个连的部队到车站东南一个叫扬旗外的地方占领阵地,等到部队按计划埋伏好,一道新命令又来了,要求埋伏的部队(3营第11连)撤回营地——这样朝令夕改几番之后,来自天津的日军增援列车毫无阻挡的开进了廊坊。 日军第20师团第77联队超过1,000人抵达车站,携带各种轻重武器,联队长叫鲤登行一,是个大佐,隶属于第20师团。下车之后,布置阵地,用94式轻迫击炮对226团进行猛烈轰炸,把中国守军的阵地、营房、指挥部炸得一片狼藉,指挥部的平顶房都给炸塌了——刘振三等人躲在地下室,逃过了一劫。 等到天色渐亮,日本空军部队前来增援,前后三个波次,共27架,都是一水儿的中岛97式轻型轰炸机和战斗机,每一架飞机携带四枚25公斤炸弹,雹子一般落在中国守军的头上,加以车站内日军的轻重火力,展开了猛烈的报复行动! 226团吃尽苦头,士兵开始出现严重的伤亡,不得已,只得撤离廊坊。 看过新章节,请投推荐票。 第40节 开战(2) 廊坊失利,平津之间的道路被阻隔,对于驻守在两地的华军来说,无疑是一个极其糟糕的消息。时任38师副师长兼任tj警察局长的李文田代理指挥部队(张自忠到北平去了),听到消息之后,即刻把112旅黄维刚、114旅董升堂、独26旅李致远、特务团安克敏等人召集起来(113旅刘振三在廊坊20公里左右的桐柏镇,不及赶回)开会,商量对策。与会的还有38师手枪团团长祁光远、市府秘书长马彦翀、保安队长宁殿武、还有刘家鸾。 独26旅驻扎在马厂,李致远赶到市内,见到李文田劈头就问:“现在的情况如此危急,为什么还是按兵不动,到底打算怎么办?” “九思,你别着急,你的字叫九思,我看你连三思都没有!” 董升堂拿李致远的字开玩笑,惹得众人一阵轻笑,李致远不理他,继续说道:“副师长,rb人拿下了廊坊,要是我们还不立刻动手的话,只怕rb人就要先一步向我们进兵了!到时候怎么办?” “你当我不知道吗?现在得等北平的命令!你想擅自开火,挑起事端么?” “现在双方已经撕破了脸,小rb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那你说怎么办?” “没别的,跟rb人干到底!”李致远掷地有声的说道:“不过只有咱们38师不行,得让保安队和警察部队跟咱们一起行动,要不然,他们给亲日派拉过去,就危险了。” 宁殿武当场就翻脸了,一拍桌子,破口大骂起来,“李致远,我m!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保安队要给rb人拉过去了?” 李文田急忙阻拦,推着李致远出了门,低声说道:“你先回去,整理你的部队,我再问问彦翀他们的意见再说。” 李致远知道李文田已经下定了作战的决心,高高兴兴的坐车返回马厂旅部,把手下的两个团长找了来,一个叫朱春芳、一个叫马福荣,三个人商量之后决定,尽快把部队带到jh县去,这样做的好处有三个,第一是远离廊坊交战区,避免自己的部队的损失;第二是可以控制静海火车站,随时可以坐车开赴市内,不会造成独立旅要逃跑的感觉;第三,如果实在打不过敌人,也可以尽快南撤到静海(静海在tj南端),到c县的29军军部去,甚至可以一直退到保定,找中央军作为庇护。 李致远绝不是坏人,正好相反,作为一旅之长,胸中大有报国热情,只不过,他为人有点好耍小聪明。听到部下的话,立刻接受了这个进可攻、退可守,更可以保留独26旅实力的提议,命令朱团开赴静海,占领车站,并且扣住一部分车皮;马团则等到27日再行后撤。安排底定,李致远接到李文田的电话,赶到李家公馆,在这里二度召开军事会议,确定了先下手为强的战略计划,把38师、保安队、市内警察部队各自分配,做好了战斗准备。 在当时的tj市内,有数方面的日军部队,举其大者有以下:海光寺的驻屯军总部,这里有一个联队的日军驻守,手中有轻重火力,还有火炮,因为是日军的总指挥部,工事非常坚固;第二则是东局子的飞机场,停有30余架飞机,另有一个日军中队担任警卫;老龙头火车站和东站各有一部日军一小队。除了这些市内布置的军力,大沽口外有日军海军舰艇以及陆战队;廊坊及山海关也有日军的部队。因此要想先期动手,非要在尽可能的短的时间内解决市内日军不可,否则,对方的援军到来,华军就有腹背受敌的危险了。 当时tj市内的守军有38师手枪团一千人、保安队的三个中队,加上警察有有一千五百人、独26旅的两个团近三千人,合计超过5,000人,而112旅黄维刚所部驻扎在大沽、小站、葛沽一线,距离市内并不远,经过商议,将这支部队做总预备队使用。兵力清点好,具体的配置是这样的,以保安队一个中队攻取东火车站,宁殿武负责指挥;手枪团全部配独26旅一个营以及保安队第3中队攻击海光寺,由祁光远负责指挥;独26旅配保安队第2中队攻击tj总站和东局子机场,争取消灭守敌、烧毁飞机,由李致远负责指挥;市内的警察部队,负责各战场的交通和向导。战场总指挥是李文田,副总指挥是李致远。 一切商量就绪,李致远命令朱春芳带兵到西南哨门集结,其第一营和保安队第二中队各带上一壶汽油和一盒火柴,跑步到东局子占领飞机场;第二营则由朱春芳亲自带领,攻击火车总站,同时给了他一个手枪连,作为预备队。 战斗在28日凌晨一时打响,朱春芳所部的营长尽快解决哨兵,冲入机场——rb飞行员都睡在飞机下面的帐篷里,听见枪声,立刻钻进了飞机!与此同时,守军的轻重武器开始发射,双方交上了火。 营长一边组织抵抗,一边命令士兵泼油、放火,谁知道战士们跑步到东局子,身上的火柴都潮湿了,竟是点不着火!只有一架被点燃了,冒着熊熊的火苗,像一支巨大的蜡烛也似,在机场跑道上强行起飞! 剩余的飞机开始滑行,中国士兵完全不知道放火之外还能如何对付这会飞的铁鸟,有的用刀乱砍、有的抓着飞机不放,竟是硬给对方带上了天,呼喊声响彻黑暗的天宇! 有那动作快的,急忙放手,还是给摔了个七荤八素,士兵用刀砍、用枪打、用手榴弹炸,起了火的飞机,士兵们不管不顾,用手撕下着火的碎片,到别的地方引火,机场上烟火冲天,喊杀声也是惊天动地,但东局子机场的战斗,连事先预期的一半作战效果都没有达到,近20架飞机强行起飞成功——到天亮,这些飞机给tj的华军部队造成了非常严重的伤亡! 机场的rb守军被迫躲进办公楼,居高临下射击敌军,给华军造成非常惨重的损失,战斗一直持续到28日天亮,以华军近700人的战斗部队,面对一个由一个日军中队守卫的东局子机场,竟然硬是拿不下来! 不但东局子这边战斗吃紧,海光寺方面也遭遇了非常顽强的抵抗,这里是rb驻屯军司令部,守卫更加严密,而且日军有火炮,炸得华军一塌糊涂,到下午一点钟,战斗开始12个小时之后,负责进攻的手枪团等部队就全都打光了!宁殿武和祁光远甚至换上了便装,才从战场逃出来的。 与此同时,他们收到消息,从山海关驶出的一辆军列、从廊坊开来的两辆装甲车、从大沽河开来的一辆小轮船同时向tj进发,形势已经非常不利了。偏偏给112旅的黄维刚发电报,要求他增援,黄部又迟迟不到,众人商量之后,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在战斗进行15个小时之后,tj市区彻底被日军占领。 收藏虽然很少,却是在持续增长中,可为什么推荐这么少呢?喂!看完章节,记得投票啊! :晚上还有一节。 第41节 围歼(1) 7月26日下午5点钟,用过晚饭,田得雨帮着长官把碗筷收拾好,戴小点忽然问道:“小田,要和rb人打仗了,你怕吗?” “不怕。”田得雨呵呵笑着,答非所问的说道:“弟兄们都说了,团长是武曲星下凡,跟着团长打仗,一个人最起码能打死三四个鬼子兵!” 戴小点扑哧一笑,抬头看看外面依旧明亮的天色,把军装的风纪扣系好,“张沛!” “到!”张沛也是刚刚用过饭,把筷子一扔,冲了进来,“团长,您有事?” “传我的命令,所有弟兄进入一级战备,让各营、连长官跑步来见我。” 张沛一愣,脱口而出的问道:“团长,一级战备要向旅部和师部报告啊?” “我知道,出了问题,一切有我担当。去传达命令吧。” 张沛不敢再说,飞快的转身出去,十分钟后,苏桂清、金振中、陈光然等人纷纷到齐,戴小点走出自己的办公区,在团部的大办公室等候着他们呢,众人立正行礼,他还了个军礼,“命令各营,立刻配发实弹,携带所有能携带上的武器装备,即刻赶到黄村团河一线,现在我宣布各营集结地点,1营,饮马井;2营海子角;3营,义和庄。现在是下午的5点35分,限今天晚上九点钟之前抵达预订位置。” 金振中几个面面相觑,“团长,是不是有事?” “当然有事,就是打鬼子!金振中,你没听明白我的命令?还等什么?” 金振中没来由的一阵害怕,脚后跟一碰,大声答道:“是!”便转身下去了。 片刻的功夫,长辛店军营热闹起来,士兵们在各自班、排、连长的带领下领取子弹,携带自己的武器装备,整装列队,三个营和一个特务连分作四堆,数千人站立在黄昏的阳光下,却哄哄闹闹,“怎么了,要咱们干什么?” “听说是打鬼子,可到底干什么不知道。” “哎呦,可算等到这一天了,娘的,要是上了战场,看我不给小鬼子一个好看的。” “你闭嘴!”马文顺恶狠狠的瞪着自己的兵,他已经是上士,担任班长了,“你他/妈的知道鬼子什么样,就说给人家好看?也不看看你自己那副德性?” “班长,你骂我干啥?” “我让你脑筋清醒点,别以为打仗是好玩儿的,要是都像你这样上了战场,分分钟就让人家把你的小命夺了去。” 士兵不敢还嘴,低下头去腹诽不绝:你有什么了不起?还夺了我的小命,咱俩还不一定谁先死呢。 戴小点走出团部,身后跟着田得雨、张沛、韩富强、苗原淇几个,同样都是一身戎装,腰间挎着盒子炮,肩上背着中正式。 战士们立刻中止了交头接耳,把胸膛挺得笔直,望着这个年轻又奇怪的长官,“弟兄们,”戴小点敬了个军礼,环视一周,说道:“我知道,很多人都在心里憋着火,恨不得发泄到小rb头上,不瞒诸位弟兄,我戴小点也是一样!今天就是咱们杀敌立功的机会,你是好汉子还是狗熊,咱们说了没用,还是得战场上见!” 士兵们哄笑起来。戴小点可一点都不笑,反而很严肃的说道:“弟兄们,说书的都说过,兵凶战危,打仗是要死人的。今天晚上的战斗过后,我不能保证你们每一个人都能看见明天的太阳。但我可以向你们保证的是,我戴小点从来没有抛弃自己的战友,独自逃生的习惯——咱们219团的弟兄们生,生在一处;死,也死在一起!” 队伍中突然有人喊了一声,“连长大哥,没说的。跟着您一起打鬼子,就是真把这100多斤扔了,弟兄们心里也痛快,对不对,弟兄们?”赫然正是连鹏。 “对!”人群中有参差不齐的声音响起,完全没有预料中的那么群情激昂。还有那在心里痛骂的,你愿意扔就扔,老子可不愿意扔! 戴小点无声的一笑,士兵的心情他能够理解,这会儿说起死亡的话题自然害怕,不过没关系,真等枪响了、血流了、你的战友兄弟死在你身边,人类的肾上腺素就主宰一切了。他向井森林点点头,“出发。” 部队鱼贯出发,为了力求隐蔽,戴小点连马也没有骑,跟着部队行军,团河属于北平大x县在黄村附近,距离长辛店8公里左右,而黄村、长辛店和南苑,形成一个不规则的品字形。黑暗的原野中,周围一片鸦雀无声,只有槖槖的脚步声,偶尔还有战士们咳嗽、打喷嚏的声音传出。 几公里的路程很快就到,今天晚上的月亮很大很圆,眼睛适应了环境,前方的道路依稀可见,戴小点带领警卫班走在最前面,临近一个岔路口的时候,他停下来,部队随即停止前进,金振中、陈光然、井森林低声呵斥着战士,跑了过来,“团长,怎么了?咱们到哪儿了?” 戴小点辨别了一下方位,命令田得雨打开背囊,取出一件雨衣,这好端端的夜色,要雨衣干什么?众人正在发愣,戴小点把雨衣劈头盖脑的披在自己身上,在雨衣下打起了手电筒。金振中等人无不骇然!亏他是怎么想出来的? “进来。”他的声音闷闷的,从雨衣下传出,金振中三个撩开一角,探头进来,他在用手电看地图,指指点点的说道:“从这条岔路进去,再走三里地,就是饮马井。老金,你千万千万记住,让弟兄们把嘴巴都给我闭紧了,实在不行,用块布给我塞上,总之一句话,无论如何不能发出声音,也不能有任何光影,明白吗?” “放心,团长。”金振中只探进来一个死人头,连续的上下动作,看起来特别好玩。“团长,你可真行,这一招你是怎么想出来的?早知道,我也带一件雨衣了。” 陈光然笑骂道:“早知道?早知道尿炕,你就睡筛子上了。” 四个人呵呵轻笑,戴小点又分别指出了二营和三营的位置,关闭手电,把雨衣叠好,“就这样,开始行动吧。千万记住我刚才的话,都传达下去——咱们这一次的行动,就是要保证隐蔽,到时候,给rb人一个厉害瞧瞧!” 井森林的一营首先行动,不一会儿的功夫,消失在了黑暗中,随即是陈光然的二营,最后是金振中的三营,他走近了一点,低声问道:“团长,咱们到底去干什么啊?” “不是告诉你了吗,打鬼子?” “我知道,可……鬼子在哪儿啊?” “你别着急,鬼子一会儿就来了。”戴小点神秘兮兮的一笑,主动解释道:“老金,你知道我为什么18岁就当上团长吗?因为我能掐会算!rb人的行动瞒得过天下人,就偏偏瞒不过我!” 金振中对这样的话嗤之以鼻,田得雨却相信了,“团长,真的啊?” 戴小点嘻嘻笑道:“老金,这话我只跟你说,132师的两个团要从河间过来,rb人的第20师团准备在黄村团河打他们一个埋伏。而我要做的,就是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不但要把这两个团救下来,还要让rb人知道,咱们中国人不是好欺负的!” 金振中有些害怕了,日军第20师团驻扎在tj一带,这他是知道的,而且132师的两个团从河间出发,作为补充兵源加强南苑、西苑等地的驻防力量,他也是清楚的,按照战术角度来考虑,日军安排这样的一次埋伏,也合乎兵家奥义,只是想不透,他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他没有和自己撒谎?“你……你怎么知道的?” “老金,你以为我是在开玩笑吗?不是的!我真的能掐会算。” 、 “那好,你给我算算?” “你就别算了,咱们都很熟了,我说了你也不信。等今天晚上的战斗打响了,你就知道了。” 金振中突然想起来了,“我说,你既然知道rb人的安排,为什么不告诉旅长、师长他们?” “不能说啊,这一次的行动,最主要的就是隐蔽,要是给长官知道了,你想想,要么命令这两个团改变行进路线,要么就是安排大部队来打阻击,不管哪一条,可能都瞒不过rb人的耳目——你以为rb人是怎么知道201和204团的行进路线的?” “你是说,有内奸?” 戴小点一阵冷笑,点头说道:“别着急,等到这一次战斗结束,就该有一个决断了。” “什么决断?” “你怎么这么好奇宝宝呢?”戴小点恢复了笑脸,骂道:“走吧,跟上部队。” 一营在饮马村外的玉米地中集结完毕,戴小点下达的死命令被传达到各班,井森林不知道自己这一次的行动是要做什么,也不敢多问,手在高过头顶的玉米秸秆上划拉一通,竟是给他摸到一根老玉米,咬一口,呸的啐了出去——这可真是老玉米,硬的都能把牙硌倒! 身边有战士看见了营长愚蠢的动作,忍不住哄笑起来,戴小点这个恨!低低的声音吼道:“都他/妈的闭嘴!你们都聋了?没听见命令?” 士兵们飞快的掩住嘴巴,生恐再出声音,激怒了长官。 黑暗中突然有车灯闪过,所有人同时趴下身体,是从西边过来的车队,不用仔细想也知道,这一定是通州地区过来的rb军队,车队一辆接一辆,车灯明亮,晃得人眼前发花,除了汽车之外,还有跑步而至的步兵,冲下路肩,就近取下背囊,整理个人武器,令人惊讶的是,除了汽车轰鸣的作响,完全没有人类应该发出的声音。 戴小点又是佩服又是咒骂,见微知著,可知小rb真厉害!能够占领中国足足八年时间,完全不是凭借运气。 日军这一次付诸行动是20师团78联队,总计3,000人左右,联队长是小林恒一大佐。这支部队出自朝鲜军,19日才抵达华北地区,身为联队长的小林恒一早就等得不耐烦了,想到能够到战场上名正言顺的杀人,他只觉得血脉贲张,简直要做一首俳句来表达心中的欢喜了! 这一次rb方面得到通报,他亲自找到所属的39旅团旅团长长高木义人少将,硬是把这份重担抢了过来,据说,为了这件事,高木义人和第40旅团旅团长长山下奉文少将还闹得很不愉快哩! 小林恒一知道中国的两个团有近5,000人,却根本不把人数上的差距当回事,他甚至拒绝了迫击炮联队的协同作战请求,只要了一个迫击炮中队,携带了94式和97式两款90mm迫击炮,作为战场支援,堪称是胆大妄为到了极点。 临出发前夕,小林恒一和同僚、刚刚带领77联队完成占领廊坊战役的鲤登行一通了电话,两个人在电话中约定,结束各自的战斗后,到丰台去,好好享受一下清酒的滋味。 日军战士都经过长时间的训练,即便是夜间,动作也是一丝不苟,按照指定位置,埋伏在公路路肩下的玉米地后面,安排好迫击炮位,派出巡逻哨,周围探查一番,做好了战斗的一切准备。 戴小点所在的一营距离前沿最近,和rb埋伏地点有近2公里的距离,天黑看不清楚,只能靠估算,应该在两个大队多,三个不到的样子,合计是8个步兵中队,大约有72挺轻机枪、16挺重机枪!这些轻重机枪平均分配到三千多人的部队或者不能算很多,但绝对数量却是相当骇人的。 他只是想想这样的数字都会觉得脑袋疼——这还是标准配备,没有把加强型重机枪中队计算在内的数据——这也就无怪乎历史中的这两个团让人家打得全军覆没了!简直是欺负人的火力啊? 数据好一些了——唠叨果然是管用的!请多多投票! 第42节 围歼(2) 凌晨两点钟左右,道路的南面远处有脚步声传来,随即有队伍中的车灯划破夜空,来自河间的两个团快步前进。眼下的形式非常不乐观,团里的主官也下达了命令,要求全体官兵保持高度警惕,就怕给rb人以可乘之机。从驻地的河间出发是在7月21日,连续几天的急行军,战士们都有些人困马乏了。 26日夜,部队休息之后,再度踏上最后一段路途,前行10公里,就是此行的目的地南苑,旅长刘景山说了,两个团按期抵达南苑,每个官兵多发一个月的军饷。战士们受白花花的大洋引诱,数百里的奔袭也变得不那么难以接受了。 第一辆车中的是132师1旅1团团长师正直,他的团编号是204,旁边坐着他的副官,前面是司机和警卫;第二辆车是该旅第2团团长刘学明,该团编号201。向车外看过去,公路两侧都是密不透风的玉米地,一眼望不到头,师正直掏出烟,旁边的副官帮他点燃,两个人在闲聊天,“团长,再有半小时,咱们就到长辛店了。” 师正直紧吸了几口烟,问道:“是那个姓戴的小家伙驻守的吧?” “是。” 师正直扑哧一笑,摇下一点车窗,让外面的夜风灌进来,吹散烟雾,“说书的讲,人走时气马走膘,兔子走了时运,猎枪都打不着!现在一个团长也变得这么不值钱了,嗯?” 车内的几个人就笑,师正直说道:“我把话说清楚,这些话咱们自己说说就好,要是以后见到戴团长,都给我规规矩矩的,别让人家笑话咱们1团的弟兄们不懂事,知道吗?” “放心吧,团长,弟兄们都知道的。”坐在前面的警卫回头笑道:“团长,我听说,这个姓戴的,在卢沟桥头,自己一个人就杀了上百个鬼子?而且这小子还会功夫,有机会的话,卑职想和他试试。” 师正直对这样的数字嗤之以鼻,人云亦云的话也能当真吗?上百个鬼子?鬼子要是都这么好打发,还用得着白白把东三省给了人家?可见都是讹传。他这个念头还不及闪过,忽然发现车灯照耀的前方有一道烟尘掠过,一闪念间就猜到了来路,大叫一声,“停车!” 汽车嘎吱一声停下,与此同时,10斤重的迫击炮弹在行进的队伍中炸开,隔着车窗玻璃被映衬得一片明亮,六个华军的战士手舞足蹈的飞上半空,抛洒着残肢、头颅,和着一蓬血雨哗啦啦的摔落在道路两侧、昔日的战友之间。士兵们哇呀一声叫,空气中划过尖锐的呼啸声,更多的94、97式迫击炮开始了一轮又一轮密集的急促射! 一个个炸点在队伍中爆响,师正直的车都给掀翻了,好在他反应敏捷,提前一步下了车,趴在了公路上,同时开始指挥战斗,“下到路边去、下到路边去!” 战士们撅着屁股,连滚带爬的冲下路肩,有超过三成的士兵甚至连枪都扔了,空着两只手,身后趟起一条黄龙,纷纷冲了下来,日军的炮火像大年三十的鞭炮般密集刺耳,不到三分钟的时间,把散落在公路上的汽车、马匹、辎重、武器,炸了个稀巴烂。然后,炮声停止了下来。 师正直又急又恨,命令各部整理队伍,粗略清点一下,1团在这几分钟的炮击时间内,就有近一个排的死伤。“弟兄们,都给我小心着点,rb人不会只放炮就完了,全部做好战斗准备。老刘、刘学明?” 一个士兵连滚带爬的跑过来,呜呜咽咽的说道:“团长,我们团长给rb人炸死了!” 师正直心中一疼,摆手说道:“去,让你们李营长他们过来。” 2团的三个营长猫着腰,还不等走到师正直的身边,公路对面,有敌军移动的声音,双方的距离相当远,但声音能听得这么清楚,可见敌人的人数肯定不少,师正直示意李营长几个加快靠近,说道:“赶紧回去,整理队伍,小rb就要过来了。” 1营长叫李耀华,红红着眼睛,说话都哽咽了,“团长?我们刘团长……” “少废话,现在不是为老刘哭的时候,等过了这一关,咱们再找小rb报仇。” “是。”三个人答应着,向一侧退却,这时候,借助明亮的月光,已经可以看见对面的rb人了,足有一千多人,挪动着轻重武器,进入距离这边300米左右的位置,“弟兄们,给我打!” 师正直第一个抄起步枪,向对面开火,1团的弟兄们趴在横宽近一公里的阵线上,向着对面移动的日军发射枪弹;rb人的反应很快,士兵就地蹲下,呈跪姿抄起步枪,稳稳的发射弹丸,倚靠着华军的枪口焰,几乎是弹无虚发的把简易阵地前的敌人轻易射杀!而他们的战友,则挪动轻重机枪,逐次将战线前移,进入到200米范围内的时候,停止下来,布设阵地,开始还击。 1团在接战之初就出现了伤亡,rb兵开枪的准头吓人,在这样黑暗的夜里,只凭对方的枪口焰,就判断清楚敌军的位置,几乎每一声枪响,都有一个中国兵或伤或死!半小时之后,日军的第二轮炮火攻击开始了,听着划破空气的呼啸,师正直大吼一声,“炮击,找掩护!” 其实根本没有阵地,掩护也无从谈起,士兵们把枪一放,双手抱头,蜷缩成一团,死活就交给老天爷了,“轰!轰!轰轰!”爆炸声在耳边、身旁响起,大地剧烈的颤抖,简直连人的身体都能颠起来似的,密密麻麻的泥土,雨点一般落了下来。 黑暗的夜色中,灰尘烟雾弥漫四方,戴小点听见炮声响起,从玉米地中站起来向外探望,rb人还没有派上全部的主力,这也是他们一贯的战术风格了,前方的打炮、步枪射击都是佯攻,正经的作战部队在敌军的侧面已经展开了,分作两翼,从两边包抄过去,像捏饺子皮一般,就可以把华军围歼在这黄村、团河一线。 “团长,咱们什么时候动?” “先不急,”戴小点说道:“再等一等,命令迫击炮连,把家伙都给我安好了,等我的命令,给rb人一个厉害瞧瞧。” “好嘞!”井森林笑呵呵的答应着,转头钻进玉米地中,不一会儿的功夫,一片片的玉米被推倒,中间的空位作为了82式迫击炮的阵地,方方正正的迫击炮基座被放开,短粗胖的炮身架设完毕,弹箱也已经打开,炮兵开始根据目测的距离调整仰角、距离等射击诸元。“团长,行了,就等您的命令了。” 戴小点蹲在玉米地最前方,隔着密不透风的玉米秸秆,可以看见对面玉米地中出现的波浪形纹路,可见藏身其中的rb兵已经开始行动了,然后这种波浪形越来越远、越来越向两边分散,知道日军已经完成了战术布置,这会儿要是再不行动,怕就太晚了一些,“开火!” 炮兵双手拈起一根炮弹,在82式迫击炮口停顿一下,瞬间松手,身体侧让,通!一声巨响,炮弹飞出炮膛,越过敌我双方犬牙交错的战场,径直砸向了对面的日军阵地,随即是第二枚、第三枚、第四枚! :据说又要有行动,一些特定的名称都改成了拼音缩写。 晚上还有一节。 第43节 围歼(3) 日军指挥官小林大佐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的部队反而成为了敌人的靶子,第一颗炮弹落下时他竟是一愣,随即给身边的士兵护在身下,“保卫大佐阁下!” 小林恒一一翻身,推开了身上的战士,厉声呼喝,“哪里打炮?是谁打炮?” “这,不知道啊?” “敌军的炮兵位置呢?” “阁下,听声音,敌人使用的是82式迫击炮,并不是固定阵地,很可能是对面支那军队剩余的迫击炮。” “笨蛋,你听听这样的射速和频率,会是剩余的迫击炮吗?”小林恒一怒骂着,指挥部队快速转移,这一个折冲之间,对面的迫击炮发射得愈发热烈了,日军的迫击炮中队中队长正在帮助士兵搬运,一枚炮弹飞来,正在他身边炸开,中队长被气浪撞出去3、4米远,尸体在地上翻了个跟头,就此一动不动。 小林恒一抽出战刀,厉声痛骂:“反击、反击!” “阁下,这样情况下的反击,除了浪费宝贵的弹药,根本没有任何杀伤敌人的作用的。” 小林恒一给部下的话提醒了,弯下腰去,躲避纷飞的炮火,命令道,“迫击炮中队即刻后撤,联队按照计划全线前进,先杀退正面阵地上的支那军队再说。” “是!” 日军临危不乱,按照当初既定的作战命令行动,首先派出两个中队的日军士兵,各自在中尉的带领下,开始对两个团的中国士兵发起进攻,前进途中,有后方的友军部队进行不间断的火力支援,眼看距离对方的阵地不足一百米的时候,中队长一挥战刀,日军士兵握着枪,开始进行冲刺进攻。 对面的中国部队立刻感受到了压力,日本人的枪法准得邪门极了!即便是在跑动过程中,射击命中率也在70以上,己方的士兵经常一抬头,还不及把手指伸进扳机护圈,就给人家一枪击毙在阵地前。 师正直又心疼又愤怒:难道我的一个团连400来个敌人都解决不了吗?他怒吼一声,一把抢过机枪班的一架捷克式,身体半跪起来,扣动了扳机,“突突突突突突突!” 子弹在夜空中划过明亮的火线,三五个日军士兵被打倒,剩余的则快速卧倒下去,师正直大声骂道:“小日本,有种的来啊?你们祖……!” 一枚子弹飞过,从他的胸膛穿入,后背钻出,当场开了一个透明窟窿,他手中的机关枪兀自吼叫几声,然后枪口朝下,在黄土地上钻出一溜烟的窟窿,身体倒了下去,“团长?团长?”离他最近的是他的警卫员,拖住长官的胳膊,硬把他拉回到玉米地中,撕开军装看看,胸口周围皮肉呈焦黑鼓胀状,中间是一个窟窿,像是刚刚爆发完的火山口。鲜血用手根本捂不住,噗噗的向外冒着,“团长?”警卫员放声大哭起来,“团长,您怎么了?救护?救护兵!快点来啊,团长受伤了!” 师正直动了一下,眨眨眼,“扶我起来。” “不行,团长,您不能动,您……受伤了,等一等,救护兵就来了。” 师正直低头看看胸前丑陋的伤口,这会儿突然觉得身体变得无比虚弱,呻吟一声,躺倒在警卫员的怀里,后者徒劳的按住他的伤口,大片大片的血污染得师正直上身都通红了,“救护兵?”警卫员带着哭腔,凄厉的叫着,“救护兵?你们怎么还不来啊?” 与此同时,前线的战斗愈发激烈起来,日军各有两个中队担任佯攻,另有两个中队在后面担任火力支援,剩下四个中队,已经初步完成了战术动作,出现在了华军的左右两侧,只要中队长的命令一下,就可以对支那军的侧翼进行打击,届时,凭日军的火力以及单兵作战能力,消灭这两个团的华军完全不成问题。 首先发起进攻的是位于战场左侧的日军两个中队,中队长一声呐喊,日军从百米开外快速奔袭而来!他们几时到了那里的,1团的战士们竟是一点都不知道!有士兵妈呀一声叫,仓促之下步枪还卡壳了,“!”他痛骂一声,抄起一枚手榴弹就扔了过去,自己也随即给对方的子弹打倒在地。 前突的日军两个中队有近400人,脚步飞快的越过崎岖不平的黄土地,眼看着距离华军的士兵还有不足50米的距离——在这个距离上,日军射击准确率高达95以上,中队长嘴角噙着一丝狞笑,似乎已经看到了家中父母为自己得意而骄傲的神情,和妹妹欢快的笑着,向自己跑来的身影了。 不料就在这时,一连串爆豆般的炸响在身后响起,是轻机枪的子弹!两个带队前进的中队长同时一愣,自己怎么会被手下的战士击中的?这些笨蛋,不知道是自己人吗?二人瞬间回头,从己方部队的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杀出一支华军,跑在最前面的二十人手中都是一挺轻机枪,枪口喷吐着火舌,割麦子一般的扫倒了自己的部下。 这突然而至的变化,让战场上的两方人马都有点慌了手脚,只听对面的一个华军大声吼道:“弟兄们,我们是自己人,一起杀鬼子啊!” “一起杀鬼子!”黑暗中响起了这惊天动地的怒吼,两个被打得死伤枕籍的中国部队仿佛被注射了强心针一般,嗷嗷叫着抄起步枪、机枪等轻重火力,和这突然而至的友军一起,把复仇的子弹倾泻向对面的敌人! 另外两个中队进攻目标是2团的左翼,和战友的情况大同小异,眼看着敌军阵地已经近在眼前,可以放开手脚屠杀华军了,不料身后和侧翼突然钻出一支敌军,而且全部是自动武器!两个中队的日军瞬间就被扫倒了一大片,但即便是在这样形势逆转的情况下,日本兵竟然还是没有丝毫慌乱的表现,这会儿他们的任务已经不是消灭侧翼的敌军,而是如何退回己方阵地去,只要能到了那里,相信胜负就还在未定之天。 戴小点带领一营的部队冲在最前面,眼看着日军在这么不利的条件下,这么有限的空间里,兀自进行反击作战,也不得不真心说一句佩服!他身体向下一蹲,摸出了手榴弹,“弟兄们,手榴弹!” 正如他之前在军营中想到的那样,未打响之前,士兵们难免紧张慌乱,真到了战场上,满眼是轰炸、血光、横飞的子弹,战士们早就把恐惧扔到了脑袋后面,浑身上下血脉贲张,就恨不得和日本人杀个你死我活,才叫痛快! 听见团长的命令,众人同时蹲下去,三百余枚手榴弹下饺子似的砸在日军中队中,雨打芭蕉般的爆裂声响成一片!这一下,任日本人再是勇冠三军也架不住了,两个中队长都报销在了手榴弹的烟尘中,剩下三十几个士兵带着伤,还想做最后的挣扎,给后方杀过来的2团战士用刺刀当场扎穿了身体! 战士们恨透了日本兵,一刀下去不解恨,飞快的提起刺刀,噗噗噗噗连声闷响,扎得尸体上满是窟窿,连脸上、眼睛、鼻子、嘴巴都不肯放过,到最后,硬是没有了下刀的地方,这才收起步枪,恶狠狠的吐了一口,痛骂一声:“m的!” 第44节 围歼(4) 请投推荐票! 陈光然带领的二营对战场右翼进行的增援战斗也逐渐进入了尾声,他们的战果不及一营这边,有超过100个rb兵逃过公路,跑回己方阵地去了。 戴小点抹了一把脸上的灰尘和油汗,迎着对面的几个人走了过去,为首的一个眼泪都要流下来了!激动得声音颤抖,“哎呦,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啊!兄弟我是132师第1旅2团1营长李耀华。这位是?” “我是戴小点。” 李耀华一愣,身为29军的将士,有人不知道这个名字吗?他急忙立正站好,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军礼,“长官好!” “你好。”戴小点还了个军礼,问道:“弟兄们伤亡怎么样?” “我的一个营都打残了,现在连一个连都组织不起来了,其他两个营还好。”李耀华匆匆解释着,忽然问道:“戴团长,您……您是怎么知道的?” 戴小点笑笑不语,田得雨表功似的大声说道:“我们团长能掐会算,实话告诉你吧,早就知道……” 戴小点回身瞪了他一眼,田得雨不敢多说了,“李营长,刘团长怎么样?” 李耀华摇摇头,戴小点又问道:“那,现在战场是谁指挥?” “是1旅1团师团长。” “他现在在哪儿,带我去见他。” “是。”李耀华也知道现在不是论交情的时候,带着他到了2团的阵地,问问才知道,师正直也受伤了,现在正在紧急救护呢。于是众人又进了玉米地,这里暂时被开辟出一片空地,几个救护兵正在为伤兵做紧急治疗。这会儿完全没有动手术的条件,只有临时止血、包扎,剩下的事情,等到了军医院再说。 师正直躺在临时做成的担架上,原本红彤彤的面庞变得雪白如纸,胸口的血污已经被擦净,绑着绷带,李耀华代为介绍,“这是219团的戴小点团长,戴团长,这是1团李营长、张营长、马营长,还有手枪连的赵连长。” 1团的几个人都是一愣,戴小点,这个名字太熟悉了,他怎么突然杀过来了?敬礼之后,手枪连的赵连长心直口快的问道:“戴团长,您的驻地不是在长辛店吗?怎么到这里来了?” “这个问题不着急,安排一下,我让人带着你们,把伤病先抬回长辛店,到那里做紧急治疗,战斗的事情,咱们再具体的商量,怎么样?” 众人面面相觑,同时点头:“成,戴团长,咱们都是29军的弟兄,我要是和你们219团客气,就是瞧不起你们!今天我张文世把话撂在这儿,今后你们219团有需要兄弟的,我们一旅1团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走!” “对,我们2团也是。” 戴小点一笑,命令井森林安排人领路,抬上伤兵,趁夜色正浓,消失在了去往长辛店的路上。 剩下的几个人围着玉米地坐下来,商量下一步的对策,戴小点拿起一根秸秆,在地上划了一个箭头,又在两侧分别划了两个,“时间不多,我能说的也有限,rb人的进攻方式大约是这样的,中间的箭头是佯攻,左右两翼包抄,像捏饺子皮似的,把咱们捏在里面,而且据我的观察,rb人的单兵作战素养确实不含糊,经常会给咱们造成特别大的损失。” 李耀华、张文世几个互相看看,说道:“戴团长,您现在是战场最高指挥,您就说吧,接下来咱们怎么打?反正不能让这伙混账逃出去,争取在天亮之前,把他们尽数解决掉,也好给我们那么多死难的弟兄报仇!” 戴小点说道:“凭咱们现在近三个团的兵力,要说还解决不了对面的四个中队,咱们干脆脱了军装,回家抱孩子去得了。但我得提前告诉大家,伤亡可能会比较大。” 赵连长脱口而出的说道:“哎呦,你怎么这么肉啊?打仗还有不死人的吗?” 张文世扬手给了他一巴掌,“你他/妈的说什么呢?你以为是你手枪连的弟兄呢,你想打就打,想骂就骂?” 赵连长呵呵一笑,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戴小点继续说道:“rb人遭遇危急的时候,首先会呼叫支援,包括友军的支援和空军的支援,现在看来,这二者都不可能及时赶到现场,咱们就抓住这个时间差,消灭面前的这一伙鬼子。rb人在实在打不过对方的时候,也会选择退却,但这种退却不是瞎跑,而是交替掩护,轮番后撤,轻重火力进行不间断的支援——所有这些人,除非你杀死他们,否则,都是绝不会忘记自己的任务、选择向咱们投降的死硬派——这一点要告诉弟兄们,别放松警惕,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你放心吧,戴团长,就是小rb想投降,也还得看我们愿意不愿意接受呢!m的!杀了我们这么多人,想投降了事,世界上的事情没那么便宜!” “行。”戴小点站起来,向对面看看,rb人也乱了章法,这突然而来的损失是超乎想象的,小林恒一真心是猜不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收拢部队,还有不到2千人,只是两个小时的时间,居然就损失了1千多的战士?rb人几时吃过这么大的亏啊?他不知道对面突然增援的敌人到底是谁,只知道自己恨透了对方!等到天亮,我们的援军一来,就要给你们好看! 戴小点说道:“事不宜迟,还有一个多小时天就亮了,到时候rb人的援军就到了,所以,咱们得抓紧这最后的时间。我的一营……” 李耀华和张文世同时摆手。彼此都是军人,胸中自有一番豪情,自己一上来吃了这么大的亏,还可以算作中了鬼子的诡计,如果最后的攻坚还让对方担任主攻,他们以后还能抬起头来做人吗?“戴团长,攻击命令您来下,但攻击部队,还是由兄弟亲自带人上去吧。” 戴小点脑筋一转,便明白过来,也不勉强,说道:“那好吧,就请2团的弟兄们担任主攻,1团的弟兄们负责侧翼。我的219团随后跟进,怎么样?” “成。” :晚上8点,还有一章。 第45节 围歼(5) 请投推荐票! 小林恒一听不懂中国话,但他所在的第20师团来自朝鲜,有一部分朝鲜兵,这些人是能听懂的,把从风中飘过来的声音翻译给长官,小林恒一气愤的扭曲了嘴角:“中国人胃口真大,连我的第78联队都想吃掉吗?” “阁下,咱们怎么办?” “准备作战,同时向旅团长通信,告诉他,我们受到了华军的伏击,请求立刻派遣支援。”小林恒一下达着命令,抬起手腕看看,已经是4点15分了,最多再有40分钟,友军的飞机就能起飞,到时候,看看谁把谁吃下去,“命令,全体做好战斗准备。” “是。”日军呼喝着答应,开始快速的整理武器,准备弹药,设置临时工事——天可怜见,他们来之前,可从来没有想过,一场原本简简单单的伏击战,最后要演变成阵地战啊?事情怎么进展到这一步的? 士兵的工事没有挖好,第2团的三个营就开始了进攻,这一回改为中国人的火炮降临在日军阵地上了,被掀翻的泥土夹杂着青草、树根,下雨似的砸在士兵头上,纷飞的弹片圆月弯刀一般收割着生命,就在炮弹似乎还没有完全停止的时候,华军的攻击开始了。 攻击同时从正面和侧翼展开,两个团剩余的2,900多战士从正前方和西面发起攻击,日军也是真不含糊,人数上明显处于劣势,仍然稳扎稳打,他们的射击精准度在这方面帮了特大的忙,枪声响过,立刻就有一个中国士兵倒在血泊中,1,500多人的第2团攻击600人负责的正面阵地,硬是啃不下来——这还是在迫击炮随时提供火力支援、日军经常要做战术规避动作的情况下,否则的话,己方的伤亡还要更大! 战线已经完全推进到日军一方,戴小点也到了公路上,趴在地上,认真的看着,忽然回头命令,“告诉金振中,从东面发起进攻——咱们拖不起时间。另外,看见金振中的部队加入战斗,咱们也一起动手,争取一鼓作气,拿下对面的鬼子兵!” “是。”传令兵飞快的跑去,到饮马井通知友军——饮马井在道路的另一侧,距离日军阵地有5华里左右的距离,戴小点给金振中的命令非常坚决:不得到我的命令,你就给我蹲死在饮马井! 金振中身为军人,不敢抗拒军令,在饮马井等得心都要冒烟了,听着前面传来的枪声、炮声,真恨不得带人杀出去,但他着实是不敢,等啊等,似乎战斗越来越激烈了?枪声就仿佛在耳边响起?正要派出侦查哨,忽然有人跑了过来,传达作战命令。 金振中哈哈一笑,一手提起了拉提26式轻机枪,“弟兄们,和我冲出去,杀鬼子啊!” 一个满员营的总人数是574人,其中战斗部人员是420人,400多条汉子一窝蜂似的从东面杀出来,小林恒一真有点害怕了:怎么哪里都有华军?他们到底埋伏了多少人啊?便在这时,戴小点亲自带领一营、陈光然带领2营,跟随在2团的后面,也加入了战斗! 这成了压塌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rb人面对着越打越多的华军,胆气全数沦丧,武士道的精神也瞬间崩溃,900余名士兵除了直属于小林恒一的一个中队还在继续坚持阵地之外,其他的纷纷选择了逃散——李耀华一边开枪一边大笑!娘的,从军二十年,就以今天晚上的这场战斗打得最痛快!小rb你们也有今天啊? 战地各处都在闪耀着火光、凄厉的惨叫声、手榴弹爆炸声、甚至还有大刀片舞过空气发出的咻咻之声,连鹏跟在戴小点身边,他们这几个老弟兄,自动的担负起了保卫团长大哥的职责,被分配到警卫班,和原有的田得雨等人,组成了一个加强班。十五六个汉子手持机步枪,乒乒乓乓打得真叫热闹。 眼看着冲到日军阵地前,连鹏借着火光看见一个日军士兵,脸上冒着血,仍端起步枪,向己方瞄准,目标正是戴小点,他横冲两步,硬生生把戴小点原地挤出去二尺,子弹咻的一声从身边飞过,划破了他的胳膊上的军装,开了一道口子;连鹏只觉得胳膊一热,顾不得看一眼,以最快的速度冲击上前,手中的步枪砰的一声还击,可能是因为心急,这一枪也打空了。 他连换子弹的时间都没有,挺着步枪跃进工事,枪上的刺刀冲刺进对方的胸膛,两个人连滚带爬的摔在了一处! 战斗在猛烈的进行,战士们完全忘却了开始前心中的恐慌,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冲上去,杀鬼子! 孟小春是陈光然的兵,端着步枪一边奔跑一边开火,心中大叫痛快!5发子弹打光,却似乎一个鬼子也没打死?他站住脚步,更换弹夹的一个功夫,对面阵地壕沟中突然站起两个鬼子兵,乌油油的枪口正对着他的胸膛,孟小春甚至都没有发现对方,身边有人猛的撞了他一下,随即是轻机枪的一通怒吼! 两个刚刚冒起头来的鬼子被当场打倒,孟小春摔了个仰面朝天,步枪也脱手了:“m!干……?”只骂了半句,他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愕然看过去,救命恩人竟是林宁。 年轻人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飞快的爬起,捡起自己的步枪跟了上去,“多谢了啊。这……” 林宁根本不理他,端着拉提26式一路前冲,片刻的功夫,就融入到激烈进行的战斗中去了。 到4点40分的时候,仿佛有人按下了开关,这所有的声音都突然消失了! 戴小点游目四望,天空已经微微发白,战场上的环境尽收眼底,到处都是两国/军队的死尸,到处都是火头,看上去凌乱极了,“戴团长?” 戴小点一愣,是李耀华、张文世、赵连长几个人走了过来,身后跟着金振中三个家伙,“怎么样,弟兄们伤亡情况怎么样?” 李耀华先不急着回答,和战友到了他面前,突然双膝一软,跪了下去,“我李耀华代表第一旅所有战士,拜谢戴团长救命之恩!” “别,千万别!”戴小点吓一跳,急忙把众人扶起来,“你们这是干什么?都是自家兄弟,我要是……算了,现在别说那么多,赶紧收拾战场,咱们撤!再晚就走不了了。把所有死难的弟兄们,也全部带上!” “是!”李耀华脚后跟一碰,清脆利落的答应一声,转身忙碌起来。 战士们尽快整理战场,忽然有人发出一声惊呼,“哎,有个rb人,还活着呢!” 戴小点急忙过去,果然有个活的,他是给其他的日军战士护在了身下,但子弹打穿了掩护他的人,在他肩膀、双腿开了几个窟窿眼儿,因为失血过多,有些昏迷,“这是谁啊?”几个中国士兵抱着枪,如临大敌似的指着他,疑惑的问道。 “废话,我哪儿知道?我是中国人,又不会说rb话。” 戴小点分开众人,走到堑壕前,蹲下来看看,是个日军军官,他分辨不清rb人的军衔,胡乱在他口袋中掏了几下,拿出一张证件,上面用繁体字中文写着一句话:rb朝鲜军第20师团第78联队联队长小林恒一大佐。“嚯!弟兄们,这回可抓了大鱼了,这个王八蛋就是这次战斗的日军总指挥官!” 李耀华几个一听,眼睛都红了,飞快的跳进堑壕,从一个rb兵尸体上取下短把铁锨:“是吗?太好了,干脆就把这个的活埋在这得了。” 戴小点吓一跳,这怎么行呢?战斗是战斗,杀人是杀人,这不是可以相提并论的啊!“李营长,先别着急杀他,他的一条命随时在咱们手里,想要,几时都可以拿过来!咱们难得抓一个日军大佐,带回去问问口供也是好的嘛!最起码,得从他嘴里问出,你们这一次的行动是怎么走露风声的,对不对?” 李耀华想想也对,把铁锨一扔,呸的骂了一声:“便宜了你个狗东西!” 戴小点一笑:“来人,架上他,一起出发!” 第46节 欢喜 三个团的部队,总人数超过7,000,但等回到长辛店军营的时候,只有3,488人,戴小点的219团伤亡算比较小的,陈光然的2营死了66个,伤了43个;井森林的1营死134、伤200;金振中的3营死129、伤40。合计是死亡329、伤284。另外两个团就太惨了,特别是2团,十不存一,几乎到了取消建制的程度,另外的1团也好不到哪里去,减员超过75,剩下的士兵还大多带伤,全须全影的,连一个营都组织不起来了! 219团以不到一个营的伤亡,击毙了将近3,000名鬼子——虽然是在友军付出巨大伤亡之后得到的,但219团的战士们可没有这种想法,没有我们,你们可能就让日本人包了饺子了呢!因此这一次的战斗,就被219团自动、自发的记了在自己账上。 杀敌之外,又大大的缴获了一批战利品,弄到最后,打扫战场的人都有些无所适从了,是拿92重呢?还是拿歪把子,或者是拿迫击炮?至于扔得满地的三八大盖,就自动给他们忽视了。 扛着大批大批的武器,返回长辛店军营,先安排军医给受伤的战士们疗伤,戴小点带着金振中、李耀华、张文世等人冲进办公室,一把抓起了电话,“给我接通南苑,要师部!” 电话很快接通,是何基沣接的电话,戴小点要言不烦的把经过说了一遍,何基沣吓得电话都脱手了,随即大喜!捡起电话,连声问道:“小点,你再说一遍,打死多少鬼子?” “……师长,情况大约就是这样,我怕日本人可能会对南苑不利,另外,咱们这边的战斗计划,被人有意透露给日本人了,师长,您可得多加小心啊。最后还有,这件事别透露给任何人,最起码,暂时不要。” “为什么?” “我这一次的行动,甚至连师长您都没有通知,就是怕走露了风声,给日本人知道,现在看来,我的怀疑是对的,日本人确实在咱们29军有奸细!” 何基沣沉默良久,唔了一声,“我明白了,小点,我知道怎么做的。哦,你在长辛店一定要尽力救治受伤的弟兄们,我和赵师长今天下午就到。” “是。”放下电话,戴小点脚下不停,又冲到军医院,问问才知道,师正直已经接受过治疗了,不过因为失血过多,人还在昏迷中,现在已经送到军医院的病房中去了。 “我刚才带回来一个日军军官,也受了伤,你们看见了吗?” “看见了……”一个护士紧皱双眉,厌恶的向屋角一指,“喏,那不是吗?” 戴小点走过去看,小林恒一躺在一张床上,上下衣服都给扒了,只有一条黄绿色的短裤,肩头和大腿上的伤口已经止了血,人则虚弱的微微睁着眼睛,嘴唇都龟裂了,“喂!”他给了小林恒一一个嘴巴,用日语问道:“听得见我吗?喂!” 军中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他会说日本话,一时间都愣住了,他们以为是小林恒一在说话呢,听听又觉得不对,那个日本鬼子都快死了,哪有这么足的中气?等到发现是自家团长,一个个交头接耳起来。 戴小点根本没注意,连续拍了几下,终于把他弄醒了,“喂,听得见我吗?” “哎,听得……见。” “听得见就好,”戴小点说道:“你现在是我军的俘虏,如果你愿意配合的话,我们会按照日内瓦公约的规定,给予你相应的对待。明白吗?” “明白。” “那好,我只有一个问题,你们20师团,是怎么知道我军的两个团从团河、黄村一线经过的?消息来源是什么?” 小林恒一不屑的一笑,嗫嚅着说出一串话来:“我是日本朝鲜军第20师团第78联队联队长小林恒一,我的军衔是大佐。” 戴小点叹了口气,摆手说道:“给他治伤,然后命令宪兵队把他看起来,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和他说话。”他走出大门,突然发现战士们抬头看着天空,随着目光望上去,是日军的飞机编队从天空划过,目的不问可知,一定是去救援被反伏击消灭了的第78联队的。 他脑筋一转,想到一件事:“你们在战场上,有没有看到日本人的军旗?” “什么军旗?”战士们都给他问楞了,一个士兵说道:“长官,我们都打乱了,哪儿顾得上军旗啊?” 戴小点浩叹一声,可惜!如果能缴获78联队的军旗,无疑就是给了日本人一个响亮的耳光!娘的,自己怎么把这个给忘记了呢?“缴获来的装备现在都在哪儿?” “军需处冉上尉正在清点呢。” 他又急忙冲到军需处仓库,里面正在热闹,进去一看,喝!满地的好家伙啊!歪把子排成两列,前端的支架被放下来,擦拭得干干净净,数一数,足有30挺之多,重机枪7挺、94、97式迫击炮合计31门,遗憾的是,所有这些都没有对应的子弹。即便如此,也让219团上下开心得不得了了! 他进来的时候,金振中几个正在打罗圈架,“你说什么啊?怎么就不能给我们三营?” “废话!”井、陈两个对他的要求嗤之以鼻,“你们3营打死多少鬼子?你们还不就是最后锦上添花的那一个吗?之前的战斗,都是我们1营和2营打的,这是弟兄们都看在眼里的!旁的不提,就说弟兄们的伤亡吧,我们也比你多,对不对?” “对。”陈光然呵呵笑着,“还是我来说一句老实话吧,老金,这回战斗,你真是没出什么力气,所以呢,你得拿最少的一份;再说老井,你也别和我争,团长可是和你们1营一起行动的,对不对?有团长大哥带队,旁边等于又多出一个警卫班、一个手枪连,比我的人还多出一大截子呢。所以啊,我的2营应该拿最大头,我吃剩下的,你们哥俩再分,怎么样?” 井森林和金振中大怒,同时掉转枪口,一致对外了,“放屁!你怎么这么大脸呢?团长大哥跟着我们1营,我不得提心吊胆、害怕流弹伤了大哥?我告诉你,就冲我多操这份心,也得多拿。” 金振中也不示弱,三个人吵得一塌糊涂,一直到军需冉处长清点好数目站起来,一眼看见站在门口的戴小点,“团长!” 三个人也不敢再吵了,急忙立正站好,“团长!” 看过请投推荐票! :晚上还有一章,9点。 第47节 暴怒 “够热闹的啊?”戴小点笑着,和田得雨进了屋,从地上端起一支歪把子看看,闲聊天似的说道:“这种枪的质量实在算不得好,和拉提26一样,沾上尘土就出故障。因此,在面对这种枪的时候,多用手榴弹,不必炸死机枪手,只要扬起点灰土,它自己就完蛋了。” 众人一片轻笑,“那,92式重机枪呢?” “这种枪不存在歪把子的问题,但也不是无可指摘的,特别是它使用的是77x58毫米子弹,不能用于日军的制式步枪,在一个步兵班中,机、步枪弹口径不合是个很大的缺点,等于增加了他们后勤运输的压力。另外,92式分量太大,只能用于驻守阵地,用于冲锋,就不是很实用了。” “那,这两款迫击炮呢?” “这个能说的就有限了,在我的感觉中,除了杀伤力较小,几乎没有太多的缺点,用于步兵攻击作战,实在是好玩意。” “那……”金振中反应最快,眼珠一转,说道:“枪什么的我都不要了,干脆把迫击炮给我吧,枪,你们哥俩去分。” “哎呦,你个王八蛋,你长了毛比猴儿都灵啊!听团长大哥这么一说,你马上就改主意了?你怎么这么墙头草呢?” 几个战友的大笑声中,戴小点笑得最是快乐!——他们有快乐的本钱和资格,以本部不足一个营的阵亡,全歼了日军第78联队的绝大部分主力,放在任何一个战场,都是值得兴奋和骄傲的。“暂时就这样吧,咱们这里适合的枪弹太少,回头找军部,请后方多多的调派一些过来,具体怎么分,咱们到时候再说。” 转回到办公室,他趁着自己的记性还牢靠,拿出本本,再度记录起来,随即命人把李耀华、张文世几个人叫了来,“李营长、张营长,你们看看,如果没有问题,请签个字。” 两个人不知道怎么回事,拿过来端详一番,入目就是一愣:都是横排版的!“这……” “不瞒您二位,鬼子最好面子,也最不愿意说实话,咱要说杀了他们3,000人,他们也只承认其中的十分之一。留下这个,就是为了日后计算的时候方便。” 李耀华心中不耻:少来这一套,还不是你戴小点贪功?但自己的命是人家救的,不好多讲,阴沉着脸色,飞快的签上了名字。 赵登禹带着冯治安、何基沣三个临近午饭的时候赶到了长辛店,进了镇子,转到军营大门前,两个荷枪实弹的士兵拦住了车辆,“通行证!” “你不认识我们?”第一辆车里面的几个副官可不干了,其中一个赫然正是刘文明!他和戴小点本来就有旧怨,这会儿借题发挥开来,“你知道车里坐的是谁?说出来吓死你个新兵蛋子!是军部赵师长、冯师长、还有何旅长,快点让开!” “对不起,我们团长吩咐过,没有通行证就不许进,我们要是开了门,团长手里的驳壳枪可不认人。” “放屁,戴小点才当兵几天啊?装什么大瓣蒜?你再不让开,信不信我现在就崩了你?” 站岗的士兵扑哧一笑,忽然一回头,大声招呼,“弟兄们,听见了吗?这个王八蛋要崩了咱们呢!” “别等着他崩咱,先崩了这个的!”士兵们鼓噪起来,手中的中正式、汉阳造哗啦哗啦的顶上子弹,枪口对准了车上的几个副官。可怜这些家伙,平时摸枪的时间都不多,面对着从车门、车窗伸进来的枪口,吓得简直要尿裤子了!“你……你把枪收起来,这……这玩意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熊样?”士兵笑着收起步枪,退下保险,“放心吧,知道你们是自己人,怎么也不会向你们开枪的。” 刘文明真有点挂不住了,推门下车,到了后面的车前,“师长,您看见了?” 冯治安一笑:“你啊,和这些人较什么真?他们也只是执行命令——你看,他们已经打电话了,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刘文明还是不依不饶,恨不得激起几位长官的火气,当场处置这几个哨兵才好,不料赵登禹突然一扬手,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得他惨叫一声,原地转了个圈,“师……长?” “你他mlgbd,一天到晚你除了会拍马屁还会干什么,啊?连一个哨兵你都管不了,要你有什么用?我干脆枪毙了你就得了!” 刘文明吓得一声尖叫,一头趴了在地上。 赵登禹一眼找不到人了,又气又痛,心里更觉得好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当然不能枪毙了刘文明,不提对方有没有罪过,刘文明是冯治安的部下,几时轮到他来越俎代庖了?只是心里实在难过,两个团的弟兄们就这么报销了?而且还是有人给rb人通报了消息?要是让我找到这个人,非扒了这个的王八蛋的皮不可!他来的一路上都积压着一团心火,才有了赏给刘文明‘五百’的举动。 等了片刻,戴小点带人亲自赶到,赵登禹等不及开门,先一步下车,冲过哨卡,“师长!”李耀华、张文世几个像见了母亲的孩子,委屈的叫了一声,几乎当场跪了下去。 赵登禹七尺高的汉子也红了眼眶,没口子的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弟兄们伤亡情况怎么样?” “赵师长,咱们进去说吧,好吗?” 于是把营门打开,汽车驶入,半小时之后,在团部大办公室,坐满了军中各方人员,先由井森林做了介绍,然后是李耀华、张文世分别做了说明。赵登禹两侧高耸的颧骨仿佛在来回跳动,眼神如同鬼火一般,他几乎气炸了胸膛! 一般来说,战时军队的增援计划以及行军路线等信息都是绝密的,而rb人在团河守株待兔,只能说明出了内鬼!知道132师的两个团行动踪迹的人不是很多,他几乎第一时间就把目标锁定在了潘毓桂身上。可真是没想到啊,当初只是看他亲日,以为他毕竟还是中国人,不会做出伤害自己国人的事情,却不料他竟然真的出卖自己的同胞,以换取自己的荣华富贵! 他用力抹了一把眼泪,呼的站起,“戴团长,这个情,是我们132师欠你的,只要我赵登禹不死在抗日战场上,你几时要我还我就几时还!你想让我怎么还我就怎么还!李耀华、张文世?” “到!” 赵登禹的牙齿咬得格格直响,大声命令:“把所有能拿的起枪的弟兄全都召集起来,咱们现在就回去。我倒要看看,潘毓桂的心肝是什么色的!” 冯治安几个相视骇然,戴小点忽然喊了一声,“赵师长,请等一等!” 赵登禹无奈,只得站住了,“戴团长,还有什么指教?” “指教不敢,可眼下咱们没有证据,你凭什么就认定是潘毓桂?到时候他在军长面前叫起撞天屈,又当如何?” 赵登禹给他问楞了,迟疑的说道:“那,你说怎么办?再说了,不是他还能是谁?军事会议有几个人能参加,除了我们几个之外,也只有一个潘毓桂了,不是他还能是谁?” 戴小点一笑,“师长,您这就是想当然了。您这样说话,不是莫须有吗?再说了,凭他和军长的交情,能因为您一句话就把他交给您处置?” “那,照你这么说,我就没办法治他了?” “当然不是,我手中有一个日军的大佐,是这一次带部队埋伏的78联队的联队长,只要撬开他的嘴巴,您想要什么情报没有?” 赵登禹几个一愣,“小点,你抓了一个rb大佐?真的?” “真的。” “哎呦!”冯治安真是喜笑颜开了,在何基沣肩膀上重重的拍了一记,“芑荪,你找来的好兵啊!” 何基沣也是炸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日军一个联队有4,000人,建制大约等于中国的两个团,其长官大佐就相当于旅长。在中日两国对抗的历史中,别说一个大佐,就是一个少尉,要是能抓个活口,也是了不得的大功劳了!“好,好个戴小点,娘的,这80个大洋,老子花得可真是值!太值了!回头见到马世仁,我再赏他几个,啊哈哈哈!” 一片笑声中,赵登禹问道:“这个rb人在哪儿?小点,咱们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把他交给我,我问他三天,不管能不能问出来,我到时候都把人还给你,让你押着他去领功,怎么样?” 戴小点心中有些不高兴了,你以为我是为了领功才带兵打伏击吗?我是为了保存一点咱们华军的火种!他翻了个白眼儿,说道:“当然没问题,不过他现在受伤了,人也昏昏沉沉的,您可能问不出来什么。” 赵登禹狞笑一声,双手互搓,指节嘎嘣嘎嘣响,“放心吧,小点,他只要有一口气就行!人在哪儿,带我去!” 戴小点给井森林使了个眼色,后者带着赵登禹出门去了。 看过请投推荐票! 第48节 升级 团河伏击战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迷雾重重,rb人绝不相信小林恒一的一个联队会打不过对方的两个团,偏偏战场打扫得特别干净,华军无论死活都给带走了,只是扔了满地的日军死尸,大约数一数,足有三千具!带队探查现场的是77、78联队所属的39旅团旅团长高木义人少将——他在tj得到消息,亲自带领直属部队赶过来了。 据说,少将命人把所有战死者的遗体收集起来,集中火化的时候,难得的大哭了一场,并且对上天发誓,一定要报仇,一定要找出杀害这些人的真凶,把他切碎了喂狗!向这些死难在支那的皇国勇士致敬。 这件事始终没有下文,rb人费劲了心力,硬是找不到78联队全军覆没的真正原因,到后来,rb军部专门派出人来在现场周边进行寻找,也确实找到了中国另外某支军队在饮马井等地埋伏的痕迹,但只有痕迹,却没有任何可以提供身份证明的佐证,78联队覆灭也作为悬案被挂了起来。 而谜底被揭开,则是在平津地区彻底沦陷之后,日军在长辛店的华军219团驻地军营中发现了小林恒一带血的军装——当时rb人以为小林肯定殉国了,给其在国内的家属又是致信,又是慰藉,闹出了一场乌龙事件。 戴小点也很觉得后悔,不但是军旗的疏忽,更主要的是,他为自己的胆小而羞愧,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由一个少将亲自来负责增援以及探查,要是早知道的话,就应该再想办法调集一些部队,一个大佐之外,再弄来一个少将,我/戴小点20岁不到,大约就能混个将军干干! 当然,这只是他心中胡乱yy,rb大佐能抓来,算是很少见的意外事故,但一个少将,是他们无论如何也丢不起的!再说了,真以为rb人的飞机、坦克、装甲车是吃干饭的吗?一个少将陷入重围,一定会惊动rb陆军部,所有在华日军也一定会豁出性命的来拯救他——即便是势不可解到最后一步,他也会选择自杀或者被警卫杀死,被中国人俘虏的耻辱,是他们万万不能接受的。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赵登禹屁也没问出来。小林恒一伤势很严重,稍微打骂几句,他就昏迷,吓得赵登禹就是有再大的火气,也不敢动手了。而就在他为得不到对方的口供觉得着急的时候,华北形式丕然一变! 首先说,tj市内的战斗打响了,日军受到一定程度的伤亡。rb人没想到中国人会率先挑起战火,急怒之下,做出了彻底解决华北事件的决定,驻扎在山海关的日军部队快速进军,一路过关斩将,把中国守军杀得大败,然后和驻守在这里、刚刚和38师进行过一系列战斗的驻屯军会和,在28日的下午1点前后,尽数把38师、保安队等势力赶出了tj市(文字并没有完全按照时间进程叙述,只是为了的顺畅)。 这还不算,rb人被连续三桩战事坏了心情,军部快速做出了一举消灭平津地区的中国守军,为皇国彻底控制华北打下第一步的基础!——所谓三桩战事分别是指tj战斗、廊坊战斗,还有广安门事件——该事件也被认为是战斗全面爆发的导火索,其经过大约是这样的——。 广安门事件发生在廊坊战斗之后,按照日方和宋哲元达成的协议,26日,驻屯军第2联队第2大队大队长广部中佐带领部队在26日14时抵达丰台车站,换乘26辆汽车开往广安门,该部队的行动事先和冀察当局沟通过,双方约定,日军在午后16时进城。 不料由于廊坊战事的初步胜利,宋哲元仿佛有了底气,态度突然变得强硬起来,城门紧闭,根本不容许日军进入,经过29军军事顾问樱井等人的交涉,午后19点城门开放,广部大队的车辆开始进城,第三辆汽车刚刚通过,城墙上的守军突然开枪! 广部命令汽车加快速度,结果有12辆汽车驶入城内,剩余则被阻隔在外,双方开始猛烈交火!日军的死伤非常惨重,丰台的河边正三旅团长闻讯即刻派出增援部队,经过一番交涉,日方的广部大队不得已答应条件,已经进城的,到公使馆区域集结;没有进城的,则在华军隔离下集结。 到27日凌晨2时左右,广部率队进入公使馆兵营,而城外的剩余部队,则返回了丰台军营——这就是著名的广安门事件。 这一事件彻底激怒了rb军方,在26日夜22时20分,下达了作战命令,原因是‘判断广部大队受到华军不法行为的严重冲击,甚至遭到全军覆没的危险,因此决定讨伐第29军。作战命令如下:第一,定于明天(27日)正午展开攻击行动;第二,廊坊及tj的第20师团主力在团河村季节,与位于马驹桥的一部部队协同攻击南苑。 第三,驻屯军主力从丰台向南苑兵营西北方向展开攻击,在通州的该步兵第2联队向南苑东北端方向攻击,至11时进入北平——马驹桥一线,听从旅团长指挥;第四,北平警卫队保护身在北平的侨民。 第五,独立混成第11旅团从卫窑附近攻击西苑,然后进入永定河一线;第六,独立混成第1旅团(在顺义)从沙河镇方向向永定河线进攻;第七,军预备队(20师团步兵3大队,也就是tj战斗的主要参与者)驻扎在tj第八,飞行团主力于拂晓攻击西苑兵营;第九,临时航空兵团一部在承德,主力跃进tj协助地面各兵团的扫荡战,并随时准备和中国空军决战。 命令是27日正午展开攻击,但rb给宋哲元下定的最后期限是28日,因此,特务机关长松井表示异议,他认为,时间太短,来不及完成护侨的使命,另外,对中方欠缺信义,也会造成日后谈判上的失分;第三,广安门事件查明的情况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严重。 综上,日军决定暂时收回成命,在27日凌晨4点30分发出如下部分变更命令:“为北平侨民收容问题,故延期开始攻击事件,希望各兵团做好攻击准备——关于攻击前进,应等候命令。” 与这份秘密的军事部署一起发布的,还有一份公开文件,名为《中国驻屯军声明》。在所谓的声明中,rb人宣称:日军真正的敌人是敢于抗日挑衅的华军,不是华北一亿人民。 而广安门发生之后的数个小时内,日军军部就得到了详细的情报,rb人对宋哲元的出尔反尔再也不能忍耐,下达了全面动员的命令,首先给予中国驻屯军新任务,然后动员国内三个师团,并对第20师团进行第二次动员。 这一次动员的总人数约为20万9千,马匹就有5万4千,按照计划,从8月1日至4日,运送第5、第6师团及其附属部队到釜山;从8月10日至14日,运送第10师团到塘沽。 今后的首要计划是讨伐29军,其次等国内师团抵达后,进入并确保由保定到独流镇(jh县属,tj南26公里)之一线,即使北上的国府中央军到达,亦以此为准。 而这样的大规模运动,花费自然不菲,按照日方的统计,解决华北事件的经费为96,809,496日元,而这些钱,也只够第一次动员两个月内的使用,之后又追加了313,306,000日元。 在这样巨额的花费、巨大的人力分派之外,rb人犯了一个极大的战略错误!原来在rb人想来,要使对华作战深入,就要有同时对中、苏两线作战的决心,然而,在日军全部兵力中,分配给对华作战的是11个师团,其中对华北作战不能超过4个师团(为两线作战准备,要留下5个师团作为预备兵力)。 这些兵力征服华北应该没有很大问题,但要说吞并全中国,则是万万不够的,因此,rb军令部次长屿田繁太郎把参谋本部第一部长石原莞尔找来,向他进行问询。当时,屿田繁太郎提出了收拾局面的办法,简单的说,就是在‘目的并非是使中国屈服,而是在适当时机,收拾局面’的的办法。 石原莞尔也同意次长的不使战争局面扩大到全中国的范围的想法,于是提出如下的建议:第一,占领平津地区之后,即刻停止战斗——这是最好的时机。 第二,夺取长辛店之后;第三,夺取保定之后——这是最后的时机。 在军令部次长问及他在这之后呢?石原莞尔遗憾的摇摇头:“再也想不出还有适当的机会了!” 屿田繁太郎使劲嘬着牙花子,犯了牙疼病似的,“再也没有适当的时机了?那么,就是说,如果中国方面不肯做出让步的话,皇国就要继续进行下去了?这……用中国人的话来说,这不就成了骑虎难下了吗?” 石原莞尔苦笑着点点头,没有说话。 “那,解决条件呢?” “我想,首先要退还rb在全中国的一切政治权益,诸如治外法权、华北特殊权益、陆海军的驻兵权、租借等——这样做是求得日中亲善,贸易好转的唯一良策。作为中国方面,需要作出的,只有承认满洲国。” 屿田繁太郎本来没有牙疼,这会儿可真的疼了!这样的条件,几乎是把皇国多年来靠着战士浴血厮杀换来的利益全部放弃了!一经发布,必将引来军方的强烈反弹!他都不敢想象,自己将会面临怎样的怒火!“这个啊,研究一下,报请上奏吧。”所谓的上奏,就是报请天皇钦准。 于是便召开会议研究,屿田繁太郎真心害怕会引起陆军的不满,便耍起了鬼心思,请海相主动提出这一计划,通过之后,参谋本部总长闲院宫和石原莞尔分别在30日、31日到叶山皇室别邸拜谒裕仁天皇,前者上奏《对华作战计划大纲》时,裕仁问:“想打到什么地方为止?”(注1) “从作战观点上看,前进到保定一线。” 31日的拜谒时,石原莞尔代表次长报告具体的作战计划,裕仁再度问及,石原做了如下回答:“在作战上,马上使用4个师团有困难,以此兵力进攻到保定一线已经是竭尽全力,再向前进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了——进入这一线以后,当务之急是以外交谈判求得收兵机会。” 裕仁没有表态,只是点了点头。 注1:这一段内容是史实。至于请海相提出建议,是因为rb的陆海军始终不和。rb陆海军视对方为自己最大的竞争对手,明争暗斗、互不买账、时时处处为对方掣肘!简单到一个螺栓,海军设计成左旋的,陆军的图纸则标明是右旋的——就是为了不让对方使用。 这种不和在武汉会战的时候表现得尤为明显(详见后文)。 第49节 南苑(1) 请投推荐票。 7月28日上午8时正,日军开始了对南苑的进攻,这一次进攻的总指挥是驻屯军旅团长河边正三少将,参战的部队主要以第20师团第40旅团组成,有森本伊市郎大佐指挥的79联队、铃木谦二指挥的80联队、冈崎正一指挥的骑兵28联队、细川忠康指挥的野炮兵26联队,以及驻屯军的第二联队。 日军79联队从左翼发起攻击,进攻南苑的东南角和西南角;80联队连同驻屯军的一部从西北角前进,剩余的作战部队则隐蔽在南苑通往北平的道路附近,在中国方面退却的时候,给予敌人全力一击! 守军方面也做了相应的战术布置,其中以军事教导团助手南苑东南的小砦外挖掘堑壕,阻止通县来犯之敌,以军官教导团和特务旅担任正面任务,阻止从团河方面北犯之敌,同时以37师、骑兵第9师的一部,驻守欧亚飞机场,阻止由丰台、长辛店方面过来,企图包围南苑的敌人。 堑壕挖好后,为扫清射界,把阵地前400米距离内的高粱、玉米全部砍倒,并加强前哨警戒。 八时许,日军的侦察机隆隆飞来,在中方纵深阵地上空来回盘旋,转了几圈,调头而去,紧接着就是5架中岛97式轰炸机,飞机水平飞行,突然一个俯冲,临近华军阵地前的时候,机上装载的77毫米机关炮开始猛烈射击!机关炮带出爆竹般的闷响,在工事前撞出一溜烟尘,所有挨上敌人一发枪弹的,即便是四肢部位,也会为瞬间被扯离肌体。 守军士兵惨叫连天,中岛97式得意的一拉操纵杆,在守军轻机枪还没有架设好的时候,像一只天鹅般的扬长而去了——它当然不会就这样飞走,在空中盘旋一阵,再一个俯冲,再一轮射击,然后是第三轮、第四轮,直到把飞机上的25斤航空炸弹倾泻在守军阵地上,这才骄傲的左右晃动一下翅膀,真的飞远了。 5架飞机走马灯似的在中方阵地前一通蹂躏,29军士兵恨得咬牙切齿,他们没有防空能力,只得消极抵抗,看见飞机来了,就尽快趴进堑壕,倒也没有造成太大的伤亡,“m的小rb军事教育团2中队中队长王忠懿痛骂道:“真是王八好当气难受!弟兄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等一会儿小rb的飞机再过来,给我拿机关枪招呼——救护兵呢?怎么还不上来?” 29军作战准备不及时,救护人员甚至都上不来,战士的尸体只得暴晒在堑壕中,王忠懿恨得跳脚大骂,又无可奈何,到十点的时候,日军步、骑、炮联合部队发起了进攻,首先还是老一套,94、97式迫击炮、38式改75mm野炮、41式75mm骑兵野炮开始集中发射。 漫天蔽野的迫击炮弹和榴弹落在守军阵地前,炸点连成一片,在几分钟的时间内就形达到了饱和射击状态,把29军炸得无处藏身,官兵叫苦不迭。 29军的军事训练团总数在1,500人上下,大多是中学生,七七事变爆发之后,团中官兵爆发出强烈的爱国热情,几度向佟麟阁请战,都给他拒绝了。据说,在平津形势开始恶化的时候,佟麟阁和张寿龄商量,准备把这些宝贝迁往保定继续学业。学生们知道之后,再度上书请愿,决心留在前线,报国杀敌。加上北平的报纸也报道了学生军请缨杀敌的壮举,佟麟阁也只得打消了这个计划。 7月28日的小砦作战,还是这些学生军平生第一次踏上战场,他们绝大多数都是空有一腔报国热情,而没有任何真正作战经验的学生,听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看着身边战友血淋淋的尸体,有几个战士当场吓得尿了裤子!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战场啊?老天爷,我好好的书不读,来这里干什么? 突然,有人大吼一声:“我不当兵了!”麻利的跳出堑壕,转头就跑! 还不及准尉见习官孙家骥把他喊回来,一颗炮弹正落在这个逃兵的脚前,轰然一声巨响,他的身体凌空弹起,像一架被导弹击中的飞机,在空中就解体了!大片大片的血雨混合着身体的碎片訇然落地,吓得周围一片惊呼! 孙家骥痛苦的闭上眼睛,随即抽出腰间的手枪,“谁敢跑,老子就毙了他!全部做好战斗准备!” 炮击结束后,出现的是6辆89式战车,它像一具被捏坏了的泥人玩偶,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但在中国战场,它还是很可以横行一时的。学生军不等长官的命令,先一步扣动了扳机,子弹啾啾的在空中飞舞,九成都打空了,即便有一两颗子弹落在战车上,也根本造不成任何伤害,89式战车反而更得意了,100马力的柴油发动机冒出汩汩黑烟,前进的速度也更快了。 眼看着对方进入到己方的射界,王忠懿怒吼一声,“准备作战!一定要把敌人狙击在阵地前!” 战士们胡乱的应着,突然从左侧阵地传来一片交头接耳,王忠懿更加愤怒,这是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有闲心聊天吗?“长官,有命令,让咱们往南小砦内转移。” 王忠懿大惊,这个时候怎么会下达这样的作战命令?这不是混蛋吗!“谁传达的命令,是大队长吗?” “不是,是邻近友军次第传达的。” 王忠懿左右看看,果然,左侧友军的第9骑兵师的一个团,已经开始移动阵地了,“中队长,咱们怎么办啊?”孙家骥猫着腰跑过来,连声催促,“中队长,可得快一点啊,要不然的话,等郑彩庭的人撤光了,咱们就得独自面对小rb了。” 王忠懿心乱如麻,嗫嚅的向身边望过去,都是一双双惊恐的眼睛,“中队长?您快一点啊?” “撤,命令弟兄们撤回小南砦!” 孙家骥一招手,“撤,命令弟兄们撤退!” 学生军早就忍耐不住了,听到长官的命令,顾头不顾腚的掉头就跑,有一个撤退的,整个作战团就完全陷入了混乱,既没有人组织,更没有人掩护,一群没头苍蝇也似,潮水般退了下去。好在rb人也没有想到中国守军会不战而退,等到他们反应过来,学生军都跑光了。 日军兵不血刃的突破第一道防线,战场指挥官一木清直大喜,照这个态势发展下去,今天不但能报了卢沟桥惨败的仇,还能把北平拿下来!他举起望远镜向对面的南苑看看,暗暗点头,29军的阵地布置确实合乎兵家之道,战线分两层,第二线比第一线地势高出少许,火力配备完全没有死角,如果就这样猛冲的话,会吃很大的苦头哩! 现在则不用怕,己方有战车,还担心他们的轻机枪吗?一木清直利令智昏,战刀一摆,对准前面三公里左右的南苑兵营围墙,下达了继续前进的作战命令。 刚刚休息不足十分钟的战车再度发动起来,向着南苑方向突进,后面的三千人的日军作战部队,猫着腰、端着挂着刺刀的步枪,亦步亦趋的跟随着。 眼看着南苑西面的围墙已经近在眼前,战车停止前进,开始用57mm的90式火炮发射炮弹,同时发射的还有野炮兵联队的各式火炮,南苑的围墙在第一轮轰击中就被炸塌了,一木清直得意的一阵狞笑,“前进,全队前进!” 日军嗷嗷叫着,端起机步枪冲进南苑,还不及冲到兵营内,一个士兵就手舞足蹈的飞了起来,和那个中国逃兵一样,身体被炸得四分五裂,一条血淋淋的大腿离开身体,远远的抛射了出去。 一木清直又心疼又愤怒,大吼一声,“炮兵都是白痴!告诉他们,打近了,打得太近了!” “阁下,不是我们的炮兵,是中国人事先埋设的地雷!” 一木清直一愣,与此同时,守军的捷克式终于开始怒吼了,这种枪在质量上远超rb的歪把子,射速既快、精准度也高,三十余支捷克式面对着日军前突的部队,组织成一道死亡的火网,rb兵如同阵地前被割倒的高粱、玉米一样,浑身冒血的倒了下去。 即便如此,日军还是不肯退缩,以89式轻战车上的65mm91式机枪提供火力支援,嗷嗷叫着,终于冲入南苑阵地。 双方距离被无限拉近,已经退守到这里的学生军也忘记了心中的恐惧,提起步枪,挂上刺刀,和日军展开激烈的肉搏战。 说来可怜,学生军是在7月27日的晚上才领到的步枪,冲刺、搏杀的动作虽然也学习过,但面对久经训练的rb兵,完全不是对手,经常是三五个学生军士兵围攻一个敌人,却还是给人家杀得左支右绌,狼狈不堪。 双方一经战斗,就有超过300名学生军被日军的刺刀杀死,这就如同一个拳击运动员和一个幼儿园的孩子进行比试似的,不过胜负的代价是彼此的生命! 华军的惨嗥声响彻南苑上空,日军毫不留情,继续以手中的刺刀收割生命,眼看着越来越多的学生军倒在血泊中,战线已经溃不成军,就在这时,佟麟阁带领教导团和特务旅赶到了。 这些人人手一柄大刀,突然加入战团,他们的作战能力完全不是学生军可比——rb人最怕29军的大刀队,眼见明晃晃的大刀砍来,竟是连抵抗的勇气都没有了,仓皇后退! 在这一战之后,一木清直短路的脑子中就永远留下了白刃战威力无边的观念,一直到后来,他甚至带领本部官兵,以刺刀和美国坦克硬拼,也算战争史上的一朵奇葩了(这个人和他的故事不是杜撰,而是史实)。 :看到意梦逍遥读者的流言,批评故事墨迹,虽然我很不愿意承认,但这是实话。 其实,在我现有的存稿中,也有很多‘墨迹’的内容。可以在这里向大家说明一点的是,本文不会是讲男主一个人的故事;日后的tj外围战斗、q县战斗以及其他战斗中,除了男主的英勇作战之外,都会分出2—3节的内容,描写侧面战场。 以上。 第50节 南苑(2) 日军攻入南苑不久,就给守军硬生生的赶了出来,一木清直羞愧极了,再度组织了两次进攻,同样给对方打退了。在这种情况下,第20师团师团长川岸文三郎少将赶到了南苑的战场外,和他同行的除了所部官兵,还有时年29岁的《朝日新闻》社华北特派员冈部孙四郎——他是个战地记者。 冈部能写文章,懂摄影,是《朝日新闻》著名的多面手,而且因为工作关系,他和川岸文少将的私交甚好,这一次作战,他也随军到来了。 川岸文少将问一问战场情况,观察之后,立刻找到了守军的弱点所在:他们没有任何防空火力,己方的飞机可以如入无人之境般的来去自如,有鉴于此,他做出安排,首先命令承德的重轰炸机编队即刻起飞,对南苑地区进行密集轰炸,第二,命令驻守在通州的华北驻屯军第2联队即刻出发,从东面夹击南苑守军。 这两条命令同时下达,一个多小时之后,日军的轰炸机编队来到指定地点,在友军上方摇动几下翅膀,飞临南苑,把携带的50、75公斤航空炸弹下雹子一般丢在南苑兵营中。兵营所有的土地几乎都被炸得翻了过来,军部的房屋也都被炸塌了,到处是一片火海! 佟麟阁的腿受伤了,也知道己方坚持不下去了,不得已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彩庭,你的骑兵师在前开路,往北平撤退!” “是。”郑大章答应着,带领部队先一步从北门撤出南苑——他的部队是骑兵,实在不适宜担任防守阵地的任务,倒是突围时显露出与众不同的一面,骑兵师大多是骑步枪,又名马枪,枪身较短,便于骑乘过程中射击。 日军的进攻方向是南、西、东三面,只留下北方通往北平的路线未做进攻,也被29军作为撤退的路线了。撤退时并未遭到日军的阻击,29军剩余5,000余众顺利的撤离南苑,向北平方向逃窜。 佟麟阁坐在汽车中,忍不住泪流满面,谁能想到,南苑7,000多战士,只是半个多小时的轰炸,连敌人的面都没见着,就少了2,000多?自己有什么面目去见北平的百姓啊?他恨不得就此下令,转头回去,和rb人拼个你死我活,也胜过现在这样屈辱的逃生! 突然,前面传来爆豆般的枪声,汽车也停止了,佟麟阁问道:“怎么回事,是谁和谁在交火?是彩庭吗?” “好像不是。” “下车。”佟麟阁赶紧下了车,和副官、参谋、警卫等人下了公路,同时命人去打探消息,不一会儿的功夫,消息传了回来:从通州过来的驻屯军萱岛联队正在和友军激战——友军是从长辛店赶过来的219团和132师两个团的余部! 佟麟阁大吃一惊,戴小点怎么带人到这里来了?“走,我们过去!” “军长,前面太危险了!” “少废话。”佟麟阁理也不理,猫着腰一路前行,很快的,到达了作战区域,双方正打得热闹,态势很明显,是日军在追,友军在逃,佟麟阁大手一摆,“孙玉田,命令你的特务旅加入进去!” “是!” 日军守卫在距离大红门不足两公里的道路两侧,为首的指挥官是华北驻屯军旅团第2联队,指挥官姓萱岛,是个大佐。他是接到川岸文少将的命令,从通州赶过来,本意是加入对南苑的作战,夹击东面战场的,不料行到半路,接到命令,让他改变行军路线,到大红门前两公里处集结——据日军得到的消息,佟麟阁会从这里撤退,进入北平。 萱岛不想自己能捡到这样的大便宜,高高兴兴的带领部队进入集结区域,不想还没有到达指定地点,道路两侧突然响起中方的枪声——戴小点和赵登禹星夜出兵,本来是打算参加南苑作战的,但等到达南苑附近时,正遭遇日军轰炸机的轰炸! 戴小点忧心忡忡的说道:“日军分三方作战,咱们这会儿加入进去,最多只能解决一边,到时候,另外两边舍了南苑,转头夹攻我们,不但救不得军长,怕是连咱们自己也搭进去了。” “那你说怎么办?” “眼下也只有出其不意了。”戴小点说道:“南苑已经守不住了,军长一定会下令突围——要到北平,大红门是必经之路,咱们就在那里守着,一方面接应,另外一方面,我担心rb人会在那里埋伏下部队——撤退的时候,军心涣散,真要遭遇日军截击,只怕就会形成一面倒的屠杀了!” “对,有道理、有道理!”赵登禹摸着自己高耸的颧骨,为之颔首,“那你说,咱们先一步埋伏下去?” “对,先一步埋伏下来,没有rb人中途截击便罢,真要是有了,咱们可以为他们提供一条通道,保护这些人进入北平。然后再讨论下一步的动作。” “好吧,就听你的。”赵登禹作为战场最高指挥官,和何基沣商量了一下,立即采取行动,先萱岛联队一步,在大红门范围内埋伏下了战斗部队。 他们抵达之后的一个小时,日军联队就到了,何基沣和赵登禹相顾骇然:戴小点真有战略全局眼光啊?rb人的脉,他把握得可真准!于是一声令下,开始猛烈射击。 萱岛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里会有华军事先埋伏,在最初的惊惶之后,即刻命令士兵布置阵地,做出快速反应。双方都是抱定了死战不退的念头,战斗在开始的一瞬间就进入了白热化。 首先开火的是中方的82式迫击炮,戴小点把自己手中的迫击炮和132师剩余部分集结在一起,总数超过60门,本着蚁多咬死象的风格,一上来就是五轮密集的急促射!300多枚迫击炮弹划破空气,暴风雨般砸在日军阵地上,炸得rb人哭爹叫妈,死伤遍地。 萱岛一边命令己方的迫击炮部队展开还击,同时组织部队,发起进攻。 戴小点冷笑一声,还想玩儿老一套?今天不给你一个厉害瞧瞧,你就真以为中国人打不过你们呢?他把手底下几个营长叫过来,做战术布置:“rb人的战术很粗放,用一句话形容,就是傻小子拾柴火,认准这块地儿了!” 众人一片哄笑,便是赵登禹、何基沣,也忍不住莞尔。“咱们的打法分三步,第一步最重要,就是在敌人迂回部队行至半途时全部后撤,引诱正面敌人提前转入强攻;然后我会带领部队让敌人攻击部队接近,尽可能的将攻击之敌击溃;而你们的任务最关键,就是解决敌人的迂回部队,再反向包围过来,争取形成合拢,解决掉他们——这叫渡河未济、击其中流!” “好一个击其中流!”赵登禹大声叫好,随即说道:“小点,正面阻敌的任务太危险,不如我来吧?你带领部队,狙击迂回之敌?” “不用,赵师长,战术是我提出来的,我最有把握。而且我这边能够接触到的敌人并不很多,反而是两侧的部队,可能会面临特别大的压力。” 井森林一拍胸脯,大声说道:“团长放心,保证解决!不过,团长,你可得自己保重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咱们219团,以后可指望谁啊?”说到后来,他甚至带上了哭腔。 陈光然和金振中笑着对视一眼,暗暗在心里骂了一句:“马屁精!” 战术布置妥当,开始展开行动,面对着正面攻击过来的日军,戴小点指挥部队做着顽强的抵抗,他把rb人的战术摸了个底掉,看看近二十分钟过去,打退了rb人两次进攻,第三次攻击刚刚开始,吩咐一声,“撤退!” 对面的日军不想这一次的佯攻居然收到了效果?高兴的嗷嗷大叫,佯攻瞬间变成了实际攻击,兜尾冲击了过来。戴小点命令金振中的3营、特务连、204团的手枪连交替掩护撤退,一边继续给敌人以尽可能的杀伤,一边向后退却。 萱岛趴在远处的阵地前,用望远镜看着,中国方面虽然是在退却,但阵型不乱,根本没有任何战术上的漏洞,这不得不让他赞叹:支那也有知兵之人啊!可不是听人说过的,战斗进行中还好,一旦撤退,立刻就会变成溃逃的那支军队——只是不知道其指挥官是谁?“命令,野田和掘中的部队,加快行动。” “是。” 不等他的命令传达到两侧的友军,枪声就几乎在同时打响了,李耀华和张文世的右翼部队是先接战的,他们两个人率领的是所属两个团的剩余弟兄,可怜两个团近5,000之众,现在只剩下不足1,000人,早就憋了一肚皮的火气,逃出生天之后,更是抱定了再见到rb人,就和他们拼死不退的念头,因此这一部的战斗打得最激烈。 日军本来是迂回作战的,没想到被对方识破了意图,李耀华等人一见rb人就红了眼睛,轻重武器同时向敌人开火——说来邪门,华军竟是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拼命,甚至连最基本的战术动作都不考虑,直挺挺的抱持着武器,做最近距离的射击! rb人骄横的武士道精神也同样不允许他们采取守势,以完全一样的拼命架势开始了惨烈的机步枪对射——日军和华军的伤亡瞬间达到了峰值,鲜血的抛洒中,子弹穿入彼此的身体,两国士兵的一个相同的动作,就是打着滚儿的摔翻出去!——大红门狙击战以这一场小范围的战斗以激烈和残酷留名青史,双方参战人数超过1,800,活到结束的不足300人! 戴小点指挥部队做着并不慌乱的后退,一步一步引诱日军踏入阵地纵深,双方的交火开始变得频密起来,戴小点心中焦急,要是侧翼部队还不能展开,自己这佯装的后退,怕就要变成真的溃败了。就在此时,日军的阵地后方,突然响起爆豆般的枪声,戴小点大喜之外又是一愣:不对啊,怎么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了? 转眼间,漫山遍野的特务旅杀了过来,人手一柄大刀,向着神情慌乱的日军头上砍去! 形势完全逆转,日军慌不择路,死伤枕籍,萱岛又羞又怒,当场就要剖腹谢罪,还是在部下的保护下,匆匆往通州方向逃窜去了——萱岛是个超级倒霉蛋,还不及回到通州,就得到一个让他几乎发疯的消息:位于通州的冀东伪军张砚田、张庆余率部起义,消灭了通州城内残余的日军,活捉了大汉奸殷汝耕,上演了轰动一时的通州兵变。 佟麟阁一瘸一拐的走到已经平静下来的战场,赵登禹、何基沣、戴小点等人立正站好,向他敬礼,“舜臣、芑荪、枝云……,哎,从军三十年,从未有今日之辱!要不是列位同僚料敌机先,只怕咱们就只能在九泉之下相见了。” 何基沣说道:“军长,您别这样,咱们还有近万名弟兄,不是没有和rb人一拼之力!再说了,中央军已经到了保定,只要他们能够快速进军,扫平平津地区的日军,还我河山也不是难事。又何必纠缠于一时得失呢?” 佟麟阁擦擦眼角的泪水,半晌无言,“那个,孙玉田?” “是。” “立刻清点队伍,咱们出发,先到北平城中再说。” “是。”孙玉田、何基沣、赵登禹、戴小点等人各自清点队伍,132师下属的201、204团余部在和日军狙击作战中伤亡殆尽,张文世阵亡了,李耀华也受了伤,胳膊被子弹钻了一个窟窿,脸色白得和纸一般。 219团本身的伤亡也很不少,这是戴小点担任团长以来,第一次和rb人做硬碰硬的接触,特务连伤亡最惨烈,战斗结束,全须全影的只有不足40人,连一个排都凑不齐,队伍中连排级人员也全数战死了;井森林、陈光然和金振中的三个营情况同样好不到哪里去,把全团弟兄加在一起,不超过900人。 看他委委屈屈的样子,何基沣拍了拍他的肩膀,“小点,你别难过,等回头稳定下来了,你差多少人,我都补给你!军长?” “什么事?” 何基沣拉着他到了佟麟阁面前,把这两次作战的情况全部汇报给了佟麟阁,后者大吃一惊,他有点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了,只有提纲挈领的问了一句:“啊?你是说……?潘燕生私通rb人?” 何基沣说道:“军长,您……,还是让小点来说吧。” 戴小点说道:“军长,从南苑撤退的命令,是您下达的?” “不是,通信线路炸断了,是宋军长亲自命人传达给我的——为了传达这个命令,死了十几个传令兵。” “那,rb人是怎么知道在这里等着您的?” 佟麟阁立刻明白过来,恨得一拍大腿,疼得他差一点掉下泪来,“该死!等我到了北平,先找军长问问,他潘燕生不知道就罢了,要是知道,我非得拿他的脑袋,祭奠死去的将士不可。” 赵登禹在旁边说道:“军长,您还得在后面排着呢!潘燕生要是内奸,你先得把他交给我!等我处置完了再说。” 佟麟阁根本不理他,低头钻进汽车,“走,回北平!” 第51节 枪决 部队进入北平,佟麟阁即刻命令关闭左安门、永定门等南城门,同时带领赵登禹、冯治安、何基沣、郑大章等人赶往冀察政务委员会办公地点的中南海。 等经过前门的时候,往日热闹非凡的前门地区商店闭户、百姓绝迹,冷冷清清的仿佛鬼蜮一般,偶尔有几个老人,看着29军溃逃下来的官兵,居然一个劲的鞠躬行礼:“抗日有功的29军、保护百姓的老总,我们给你们行礼了!” 这样的话如同鞭子一般,狠狠地打在佟麟阁的脸上,他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脚下加紧,快步冲进中南海。宋哲元和潘毓桂正等待着他们,除了他们两个之外,还有邓哲熙、秦德纯、陈觉生(他是北宁铁路管理局局长兼冀察交通委员会主任委员)等人。 看见佟麟阁和赵登禹进来,宋某人还无妨,潘毓桂却吓一跳,暗骂小rb无能:都已经把他们撤退的路线告诉你们了,居然还能让他们平平安安的回来?小rb都是废物! 赵登禹看见潘毓桂人模狗样的坐在宋哲元身边,眼珠子都红了,冲过去,一把揪起了他,正反阴阳的给了他4个嘴巴,“潘毓桂,我m!rb人给了你什么好处,你不惜出卖弟兄?” 潘毓桂做贼心虚,却也知道,这会儿万万不能承认,当即没口子的叫起撞天屈来,“舜臣,你干什么?放开我!宋军长,这是怎么回事啊?” 宋哲元不知道怎么回事,硬是把两个人分开来,潘毓桂地老鼠似的窜到他身后,拉着宋哲元的衣角,瑟瑟发抖,“你……舜臣,有话好说,何必动手?” “军长,潘毓桂通敌卖国,我的132师两个团从河间调回,半路遭遇日军伏击,就是他告的密!还有,佟军长从南苑撤离,也是他告密的!要不是有弟兄们拼死冲杀,就都死在rb人的枪炮之下了。军长,留着这样的王八蛋,等于是养虎遗患啊!您把他交给我,我保证,让他老老实实的都说清楚!” “我没有!”潘毓桂引吭大叫,“明轩兄,我和你相交多年,你难道还不相信我吗?我潘毓桂虽然和rb亲善,可我也是中国人,又怎么会做出那种背弃祖宗的事情来呢?” 宋哲元也不肯相信潘毓桂会给rb人暗通消息,一个劲的摆手,“舜臣、舜臣,你且稍安勿躁,燕生绝不是那种人。这其中一定是有误会!” “一次是误会,两次也是误会吗?军长,您不能相信这个混账东西,您听我一句,立刻枪毙了这个杂碎,也为我那牺牲的3,000个弟兄报仇!” “赵登禹!我还没死呢,29军的事情轮不到你赵登禹做主!”宋哲元终于不能忍耐了,大力一拍会议桌,厉声吼叫起来,“潘毓桂绝不是汉奸,我宋哲元敢以身家性命做保!你要是杀他,就先把我杀了!” 会议室的门突然被人从外推开,一个体型壮硕的汉子满身是血的冲了进来,宋哲元这会儿已经是草木皆兵,吓得尖叫一声,坐在了椅子上——他以为是rb人杀过来了呢!“你……” “军长好!” 听到这一声问候,宋哲元的心立刻放回肚子,干咳一声,问道:“你是哪个部分的?怎么问都不问,直接闯门?也太没有规矩了吧?” 冯治安赶忙站起,说道:“军长,这就是戴小点,卢沟桥战事时所部的连长,现在是37师219团团长,不瞒您说,日军在团河狙击132师的201、204两个团,还有今天日军在大红门附近狙击佟军长的部队,都是亏他提前带兵赶到,杀退鬼子!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 “啊、啊!”宋哲元和潘毓桂同时向戴小点看来,二人目光中含义各不相同,一个在想,我29军能有这样的虎将,莫非我宋哲元的运势还没有到头?另外一个则是心中大骂:小孽障,我的事情,全让你给坏了! “既然是自己人,也就不必多说了。”宋哲元如是说道:“可怎么这么不通礼数,这里是什么地方,也是你一个小小的团长能擅闯的吗?” 戴小点满是血污的脸上漾起一抹微笑,露出两排整齐雪白的牙齿,不知道为什么,潘毓桂心中一阵害怕,只听他说道:“军长,卑职知道自己做错了,这就出去。不过临走之前,找您借个人。” 宋哲元一愣,下意识的问道:“借人?你想借谁?” 戴小点一摆手,三五个持枪的战士如虎狼般冲进来,拧住潘毓桂的手腕,把他当场控制住了。潘毓桂这回可真害怕了,他和赵登禹总还有几分香火情分,这个姓戴的满身杀气,找自己能有什么好事?“军长?军长,这……” “戴小点,你这是干什么?潘毓桂是政务长,岂容你粗暴对待?你把他放开——我命令你,把他放开!” 戴小点面无表情的敬了个军礼,声音也是冷若冰霜:“军长,莫说他只是个政务长,他就是天王老子,今天也得死!” “不!”潘毓桂凄厉的惨叫一声,身体完全瘫软了下去,同时,一股尿骚味传来,竟是被当场吓尿了。 宋哲元勃然大怒,厉声喝道:“来人、来人!” 喊了几声,却没有动静,戴小点冷漠的说道:“军长,您别喊了,怀仁堂上下都被我的219团缴了械了!” 宋哲元万万没想到这个戴小点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一张脸气得绯红,自知和这样的兵痞说不进去,转头痛骂冯治安:“仰之,……戴小点是你的兵,你……你是怎么带兵的?” 冯治安从来是老好人,很不愿意得罪任何一方,急得团团转,“军长、您别生气,别生气,小点也是……,您……您等一等,您等一等。” 戴小点理也不理,给赵登禹使了个眼色,转头就走。他身后,是被硬生生拖出去的潘毓桂。 可怜潘毓桂,今天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了。急得他嗷嗷惨叫,手指胡乱的在空中到处乱抓乱挠,两个押解他的士兵居然弄不住他,给他得空腾出一只手来,握住了进门的铜环,顿时像一把铁钳子似的,把手指套进去,怎么也不肯松开了。 宋哲元等人又惊又怒,更有赵登禹和佟麟阁则是心中暗暗叫好,也跟了出来。戴小点拿过一支步枪,掉转过来,用枪托重重的砸在潘毓桂的手背上,疼得他尖叫一声,便不由自主的放开了铜环。 连鹏和石十七趁这个功夫,拖死狗一般的把他拖到怀仁堂前的天井,天井下站着六名战士,手中提着乌黑锃亮的钢枪——竟是连行刑队都预备好了! 这一下,潘毓桂知道不好,眼泪鼻涕流了满脸,呜呜大哭着求饶起来,“戴兄弟,你饶了我吧,我也是一时鬼迷心窍啊!我求求你,我家中还有妻儿老母……,求求你,饶了我,我下辈子当牛做马,为死难的兄弟赔罪啊!军长,军长啊……” 宋哲元如五雷轰顶一般,他可真没想到,潘毓桂居然真做了rb人的走狗!一时间竟是呆在了台阶上,脸色也变得煞白! 两个士兵把潘毓桂带到对面的墙下,戴小点也跟了过来,示意战士走开,大声说道:“潘毓桂,你也是华北名士,便是死,也得有个名士的样子,哭哭啼啼,左右也躲不开今日的死刑,传扬出去,没的丢了你的面子,又何必呢?” “戴兄弟,我……我知道错了!”潘毓桂泪流满面,嚎啕有声,抱着戴小点的腿,怎么也不放开,“戴兄弟,你饶了我!我家中有妻儿老母,等我照料,我……我……我甘愿献出所有身家,捐资军用!我潘毓桂向天发誓,今后一生茹素,以补我前半生罪衍!要不,我削发为僧,出家离世……?” 戴小点眼圈通红,大声骂道:“潘毓桂,你以为捐出家产、一生茹素就可以抵偿你的罪过了吗?有多少弟兄因你而死?哪一个家中没有父母妻儿?你害死那么多人,居然以为出家为僧,就可以逃避责罚?你也不怕佛门圣地会为你的污秽之躯玷污?就是天王老子来,也救不了你——你今天一定要死!” “不!不!我……我,我不服,我要上诉到法院,北平是有……法的地方……” “现在是战争期间,一切由我们这些人说了算!”戴小点一脚把他踢开,手举向空中,“预备!” “等一等!”潘毓桂自知命运已经不可改变,反而涌起了些许勇气,摆手叫了一声,费力的爬起,面对枪口站好,胡乱的整理一下身上的马甲,昂起头来,“行刑!” “砰!”六枝步枪同时开火,子弹穿透身体,打得墙上飞溅起砖头的碎末和烟尘——他几乎是立刻就死了,暗黑色的鲜血顺着他匍匐下去的尸体缓缓流淌出来。 戴小点摆摆手,示意战士们把枪收好,自己则走到台阶下,规规矩矩的敬了个军礼:“军长,卑职不顾军中规矩,以下犯上,甘愿领受军法,请军长处置!” 宋哲元哪里敢说一句处置的话?怀仁堂内外都是219团的人,行刑士兵手中的钢枪还在冒着青烟,自己一句话说错,谁知道这群杀红了眼的丘八会不会把枪口对准自己? 他一愣的功夫,佟麟阁在他身边说道:“明轩,戴小点是军中公认的虎将,眼下情势危急,正是用人之际。再说,潘毓桂又当场做供……,此事,还是算了吧。” 宋哲元能坐到如斯高位,当然不是糊涂人,闻言点头:“哦、哦。对,潘毓桂出卖友军、出卖良心,就是戴团长不处置他,日后我也会亲自枪毙了他!你……嗯,你没有过错,反而是我,哎,没有识人之明啊!舜臣,你是对的,是我错了!信错了这个败类!” 赵登禹自然恭维几句,和佟麟阁护着宋哲元一路回会议室去了。临转身的时候,他向戴小点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第52节 逼宫 看过新章节,请投推荐票! 戴小点目送几个人进去,把杨勇叫了过来,和他耳语几句,后者离开片刻,带着一群人又走了回来,为首的一个是他的熟人孙玉田——这会儿他已经是宋哲元的警卫团团长了。两个人也算是很不错的朋友,但为了要直闯会议室,几乎当场动手,最后戴小点把孙玉田放翻在地,所有警卫团的人也都被缴了械! 孙玉田恶狠狠的瞪着他,突然扑哧一笑,揉着手腕骂道:“戴小点,我m!什么事不能提前告诉我,就非得来这一手?你mlgbd!” 戴小点苦笑着摇摇头,给杨勇使了个眼色,后者交还孙玉田的手枪,他突然发作,一把抽出枪顶在戴小点的下巴上,“戴小点,你要是再敢仗着自己个儿头大惹我,我就真毙了你!” “张大哥,我知道是我对不起您,但这个潘毓桂……我非杀不可!为了他给rb人卖情报,有数千弟兄都死在rb人的枪口下了。” 孙玉田收起手枪,叹息着说道:“我知道,我知道。换了我是你,可能比你还激烈。哎,前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不好,南苑已经丢了,北平也随时有不保的危险。” “那,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这个我可不敢说,得听军长大人的。” 孙玉田对他这种托辞嗤之以鼻,用京里的土语说道:“你别拿我糟改了,现在谁还看不出来啊,军长不行了!你说说,从你带人在卢沟桥前阻击rb鬼子开始,到现在多少天了?军长干一点人事儿了吗?就知道和谈、退缩、退缩、和谈。这回好了,让rb人挤兑到墙角了,想退也没地方可退了。再想打,也晚了!” 戴小点笑笑无语,孙玉田没有读过很多书,连他都能看得出来,何谈别人? 孙玉田拉着他向一边走了几步,低声说道:“小点儿,你和我说实话,北平还守得住吗?” “守得住怎么样,守不住又怎么样?” “废话,咱们当兵的扛枪吃粮,可也不能平白把命扔进去啊,要是真守不住,我得赶紧想办法。最起码,得把我老婆孩子、老爹老娘弄出这个虎狼窝吧!” 戴小点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似的,打量他几眼,孙玉田感觉到了这种蔑视态度,笑着说道:“小点,你别怪哥哥我,其实不但是我,就是军中的其他人,又有几个不是暗中安排家人逃离北平的?就说赵师长吧,不也是早早的就把家里的老太太和媳妇送到武汉去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 赵师长指的是赵登禹,他是有名的孝子,几乎是走到哪里,都把母亲带在那里,以便随时伺候;另外,他的妻子也怀孕了。 戴小点说道:“这话也对。那,您赶紧想辙吧,rb人不定哪天就入城了。” “明白,我明白了。”孙玉田亲热的在他肩上拍了拍,向警卫团的人使个眼色,众人纷纷散去了。 戴小点在天井呆了一会儿,赵登禹和何基沣突然从会议室里跑出来,“小点,刚才军长说了,你这样的虎将,就得用在刀刃上,让你即刻到永定门去,接替刘少泉的防务。” “…………” 何基沣说道:“小点,你别以为这是军长在秋后算账,真的,永定门已经全部封闭起来,那里城门厚重,rb人根本进不来,便是老百姓,也都得绕到左安门进城,反而是一片安全区域呢。去吧,呆上一两天,我就让人把你替换下来。” “是。”戴小点别无二话,实际上,他也懒得在这里干耗,与其面对宋哲元之流的面目可憎之辈,还不及堂堂正正的和rb人厮杀呢。给两个人敬过礼,带领杨勇、马文顺等人,一路直奔永定门而去。 防守永定门的是骑9师2旅6团的代理团长刘少泉,他已经接到了军部的电话,却不忙着走,首先把防务做了交接。 戴小点仔细的看着,永定门城楼上下是一片忙碌景象,楼上有人防守监视、架大炮、做掩体、轻重武器一概摆好,做好厮杀准备;楼下则有人扛巨木、上门闩、加锁头、运石头,预备屯城,永定门上下变成了一个大工地,忙忙碌碌的战士、百姓,场面很热闹。 “……你知道老百姓怎么说吗?说是自打大清立国起,这种守城拒贼的情形,有三百多年未曾见过了。娘的!” 戴小点笑道:“说这些话的人,就好像已经活了三百多岁似的。” 刘少泉哈哈大笑,和他并肩登上城楼,向远处眺望,黄昏中的大地一片安宁,谁能想得到,一场关系国运的战争正在发生?“哦,升英兄怎么样了?” 升英是刘少泉的侄子,跟随叔叔一起参加了29军,在军事训练团当兵,他自幼练武,大刀片耍起来呼呼带风,三五个人都休想近身,在1,700人的学生军中,也是赫赫有名的。 刘少泉眼圈一红,低下头去。戴小点浩叹一声,在他肩上拍了拍,“为国捐躯,好汉子!” 刘少泉擦擦眼角,突然问道:“我就不明白了,小rb那么点儿的国家,居然就敢这么欺负咱们中国?这些逼养的,都吃错药了?” “你别着急,且留此有用之身等着看,rb人早晚自吞苦果!” 刘少泉笑笑无语,显然是把他的话当成宽心的安慰之语了。忽然,城门外驶来几辆汽车,城头的士兵都有些紧张起来:不会是rb人吧? 等到汽车驶近停稳,下来一个副官打扮的男子,抬头喝道:“喂,我是38师张宗恒,开门!” 刘少泉一愣,张宗恒是张自忠的副官,怎么跑到北平来了?“是张副官吗?我是骑九师的刘少泉,对不起,我们奉了佟军长的命令,封闭永定门,所有人一律绕行左安门,列位辛苦辛苦吧。” 张宗恒后退几步,使劲仰头看看,又趴到车边和里面的人说了几句,随即登车,扬手打招呼:“好吧,那我们城里再见!” 汽车绕左安门进入北平,直接驶入中南海,车上走下几个人来,为首的正是张自忠,带着他的副官、马弁、警卫,堂而皇之的进入会议室;宋哲元正在和佟麟阁等人商议下一步的行止,不料门口的警卫一声唱喏:“38师师长张自忠到!”众人都愣住了。 宋哲元最惊讶,在现在这样的情势下,张自忠来干什么?思忖间,张自忠走进会议室,站了个笔管条直,举手敬礼:“军长好!” “荩忱啊,来,坐,坐,路上辛苦了。”宋哲元压下满腹疑虑,装出一副笑脸,“哦,抚万兄也来了?” 抚万是齐燮元的字,他是宁河人(当时属hb生得其貌不扬,矮的像个冬瓜,还有一双斜视的眼睛,闻言笑笑,向会议室众人拱拱手,一言不发的坐在张自忠的身边。 宋哲元从他的态度看出有些不妥,更是加了几分注意,“荩忱一来,我的心可就放下了。有荩忱,如同多出十万雄兵啊。” “钧座谬奖了。自忠有自知之明,如今平津形势,还是得靠诸公群策群力,方可安然度过。要是只把这样的担子压在张某一人肩上,兄弟一身生死事小,要是害了华北的父老百姓,就罪莫大焉了!” 陈觉生像说相声中的捧哏演员似的,立刻说道:“荩忱老兄说的是,眼下的形势,平津百姓危如累卵,正该我委员会同仁及29军将士群策群力,方有化险为夷之望!” 秦德纯和佟麟阁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的疑惑,他们两个人这样一唱一和的,到底想干什么? 张自忠在会议桌前落座,环视一周,问道:“怎么不见燕生兄?” 赵登禹一拍桌子,痛声骂道:“你别提那个败类了,已经被军中的弟兄枪决了。” “为什么?” 赵登禹把经过说了一番,张自忠又是嗟讶又是遗憾,没有潘毓桂在场说话,不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还能不能达得成?“钧座,眼下日军已经攻陷南苑,正在整理部队,想来不出一天,就要进袭北平,一旦在这古都燃起战火,百万黎民尽受兵燹之苦——军长,您可要拿出个办法来啊?” “我现在心乱如麻,哪里还有什么办法?”宋哲元说道:“眼下,也只有请列位同仁共同商量对策了。只要能把日军阻隔在北平城外,老夫……,我想过了,rb人要是真的兵临城下,老夫就独自出城,能够以我胸中一腔热血换取百姓平安,宋某在所不辞!” 张自忠掷地有声的说道:“钧座这是什么话?您是我们29军十万兄弟的当家人,就是我们29军全拼光了,也绝不许rb人伤及您的一根寒毛!” 宋哲元感从中来,向他拱拱手,“多谢荩忱兄、多谢荩忱兄!” 齐燮元一直静静地听着,到这会儿,觉得差不多了,向宋哲元拱拱手,说道:“轩公有这番古来名将的气度、舍己为民的心胸,实是华北黎庶之福。但以燮元看来,也无非匹夫之勇而已。” 宋哲元强自按捺下心中的不满,问道:“抚万兄此言,可有说乎?” “轩公,如今日军整军备战,十数万倭寇兵临华北,又岂是轩公一人能抵挡得住的?即便轩公有为国为民的大忠义,倭寇又岂会为了您一个人投降,而放过这满城的百姓?” 陈觉生问道:“那,照你这样说,我们29军除了和rb人决一死战,就没有退路了?” “倒也不能这样说,”齐燮元一双斜视的眼睛转悠着,瞄向一边的空座——实际上,却是在看宋哲元,说出话来也是完全只讲给他一个人听的,“轩公,从七七事变以来,华北形势瞬息万变,其要旨,只在日寇于将军有私怨!这,容燮元说一句大不敬的话,只要将军一去,则日寇再无兴兵口实,这满天的阴霾,亦将尽数散去了。” 宋哲元要是还听不出对方话中的意思,就白做了这么多年的政务委员长!他的一张脸变得纸一般白,目光从张自忠几个人面上扫过:原来,是来逼宫的! 赵登禹还有些不明白,秦德纯和佟麟阁却顿时醒悟过来,两个人一拍桌子,昂然而起,“张自忠,原来,你风尘仆仆的赶到北平,就是为了逼大帅让位的?” 张自忠毕竟有几分羞愧,齐燮元却怎么也不愿意放过这来之不易的好局面,针锋相对的说道:“绍文兄、捷三军长,你们这样说,置张将军于何地?置29军于何地?日后传扬出去,日寇围城在即,29军却还在为一把椅子争来夺去,很好听吗?再说了,张将军此举,在私,可以挽救明轩军长一世英明;在公,可以解华北数千万百姓倒悬之苦,焉能视为张将军是在为一己禄位打算?” “放屁!”佟麟阁不顾身份,大骂起来,“张自忠,在坐的都是29军的老弟兄,你今天说实话,到底想干什么?” 张自忠嗫嚅的张开嘴巴,半晌无言;佟麟阁还要再说,宋哲元忽然摆摆手,“捷三,你坐下。” “军长?” “佟麟阁,我让你坐下!” 看他真发怒了,佟麟阁不敢多说,气呼呼的坐了下来。宋哲元沉默良久,忽然苦笑一声,“捷三,我和荩忱相识多年,正如抚万老兄所言,他岂是那种为了一己之私,不惜出卖弟兄的败类?此话再不必提!” 会议室沉默片刻,谁也不说话,各自动着脑筋,宋哲元说道:“华北形势,走到如今这样一片糜烂的境地,皆是我宋哲元一人之过,宋某人不修德性,更无识人之明,前有日军几番挑衅,却不敢奋起反抗;后又有潘毓桂这样的小人,里通外国,害死千百弟兄——其实,就是没有荩忱兄……,日后,宋某也将引咎辞职,以谢国人!” 张自忠没来由的心中一酸,他觊觎宋哲元的位子不是一天两天了,但彼此是多年的军中袍泽,又岂能把这如斯情分在一夜之间,尽数舍弃?再说,他谋夺冀察政务委员长之位,也是出于公心,他和宋哲元本人没有私怨。听他说出这样一番‘退职演说’,自不免心下难过。 宋哲元说道:“日寇侵犯华北,起因皆在宋某一人。只盼望宋某去职之后,张老兄能宽待军中弟兄、安抚百姓,尽量避免与日军发生摩擦,势则29军幸甚、华北百姓幸甚、我中华幸甚!荩忱兄,宋某多多拜托了!” 张自忠不敢怠慢,急忙站起,“轩公尽可放心,自忠敢不为华北百姓鞠躬尽瘁?!” 宋哲元深深地看看张自忠,笑着点点头,在秦德纯的陪同下,缓步出门而去。佟麟阁、赵登禹、冯治安等人脚下不停,都跟了出去。 第53节 绝交 张自忠的这种逼宫行径实在算不得很高明,但木已成舟,无可挽回,当天晚上,宋哲元签署了自己的最后一道命令:任命38师师长张自忠为冀察政务委员会委员长、冀察绥靖公署主任,同时兼任北平市长。他自己则带领秦德纯、张维蕃、冯治安、张寿龄、李世军(他是29军驻南京办事处主任,等于是老蒋和宋哲元之间的联系人)一路南下,到保定去了。 佟麟阁等人虽然还留在北平,但经过这样一场闹剧,军心开始涣散,人人都说,张自忠背后下刀子,赶走了宋军长,不用问,他下一步就是要当汉奸了! 这样的话诚然是误解了张自忠,他逼宫赶走宋哲元不假,但却并没有当汉奸的打算——事后证明,张氏错误的估计了形势,并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和在rb人心中的地位。 上任伊始,就把秦德纯、萧振瀛、戈定远、门致中和石敬亭等八名冀察政务委员会的委员撤掉,换上了张璧、张允荣、江朝宗、冷家骥等人,同时任命江朝宗为北平市警察局长。 同时发出布告,文中这样说道:“……今日29军撤出北平,乃中日战局发展所致,退出北平后的29军向保定一带集结兵力,以继续抵抗,劝告民众各安其业,不要惊惶自扰。” 而在江朝宗担任北平警察局长之后,召开新闻发布会,当众讲演:“……痛责南京中央之非,并招待新闻界,不得有反日言论。” 第二步,张自忠下令,拆除北平各城门内的所有临时防御工事,所有的沙袋一概移走、所有守城的部队一律由保安队接替,商户被要求开门营业、百姓被要求上街,总之一句话,原来怎么样,现在还要怎么样,完全不能有一点紧张的气氛表现出来。 这样的两段话和一道政令出台,全国舆论一片哗然!广播器前人心沸腾,咒骂张自忠卖国求荣,是头号汉奸!有人说他是秦桧转世,有人说他是张邦昌后裔——卖国本是祖传伎俩,总之一句话,街谈巷议、千夫所指,纷纷指责他这一出卖祖国的行径。 张自忠的兄长居住在原籍,本是一道德先生,在乡党中颇有人望,无端被兄弟连累,遭到这样铺天盖地的骂名!他视乃弟之行为奇耻大辱,闭门不出者数日,即便如此,乡民也不肯放过,在他家的门前贴了一副对联:卖国求荣、认贼作父!其兄羞愧无地,竟至悬梁自尽了!(注1) 张自忠也有了几分悔意,但心中还是以‘此次行动,并非为一己之私,只是想尽快结束兵事,挽救华北百姓于倒悬之苦’为由来自我解脱。对他来说,这种来自民间和舆论的责骂他还可以不放在心上,可29军将士和他离心离德,就不得不慎重对待了。 事情的起因是28日凌晨爆发的tj战斗,38师在副师长李文田的带领下,主动向tj的rb守军发起进攻,虽然战事进展不很顺利,却也让平津地区的百姓看到了底层将士的耿耿忠心!一时间反抗日军的游兴、示威、声援、请愿活动层出不穷,甚至驻扎在北平城里的29军,也有了南下支援tj友军的声音了。 张自忠很害怕,北平是华北第一重地,战略根基,不容有失,眼下城外的敌人还没有解决,怎么能匆匆忙忙的出城去支援tj呢?他即刻把各部队长官找了来,有佟麟阁、冯治安、赵登禹、何基沣、郑大章,还有那个刚刚在通州反正的张砚田——南京政府听到保安队反正的消息,大喜过望,他和张庆余所部即刻被编为国民革命军第108师,张砚田任师长。 把众人召集起来,张自忠端坐在主席的位置上,对佟麟阁说道:“捷三兄,我已经派抚万和玉衡(指张璧)出城去会见日酋川岸文和河边两位少将,商讨中日两国暂时休兵和谈事宜。在此期间,还请捷三兄多多管束营中弟兄,值此国势板荡之时,可万万不能再挑起事端,给rb人以口实了啊——捷三兄便是不为张某考虑,也请为北平城里这百十万百姓考虑考虑吧。” 佟麟阁沉默良久,才挤出一句话来:“委员长日后可有什么打算吗?” 张自忠答非所问的说道:“这个嘛,rb人说,要玉衡兄担任委员会军务署长,城中的29军将士,都要重新改编,接受玉衡兄的指挥。” “那,委员长答应了?” 张自忠叹了口气,“哎,形势所迫,张某……” 佟麟阁突然扬声大笑!“哈哈哈哈!” 张自忠给他笑得窘迫极了,同时更觉得不满,“捷三兄,张某说的,有这么好笑吗?” 佟麟阁笑得弯下腰去,眼里都带出泪来,“不好笑、不好……笑!你张自忠甘愿做汉奸,做rb人的走狗,这又有什么好笑的?哈哈哈哈!” 张自忠勃然变色,冷冷的说道:“佟军长,29军非是一人一姓的部队,这十余年来,全靠民脂民膏供养至今,也是我华北百姓的部队!如今我身为政务委员会委员长,有节制所属部队之权,你最好还是收敛一点。” “放屁!张自忠,你愿意做汉奸,我佟麟阁管不着,但你要想让我的29军接受汉奸的改编,以后做rb人的走狗,办不到!我宁可把一腔血全泼在华北的土地上,也万万不能做那数典忘祖的畜生!”佟麟阁骂得痛快淋漓,话也懒得和他多说一句,起身就走:“张自忠,今后你是你、我是我。咱们有朝一日,在战场上相见,你不要怪我佟麟阁不念旧情。” “你等一等!” 佟麟阁霍然回头,冷笑着问道:“怎么?张委员长还想留下佟某人,向你的新主子邀功吗?” 张自忠眉头紧锁,痛心疾首的说道:“捷三,你对我的误会太深了!” “是不是误会,天下人都看在眼里。张将军,你好自为之吧。”他带领众人出了中南海,即刻命令司机加快速度,一路出城,直奔西苑。 西苑是110旅所在地,这也是29军中极少有的比较齐整的一支部队了,到现在,110旅还在坚守着西苑兵营、八宝山等地。等到了地方,佟麟阁已经不再生气,反而是一脸的茫然,到现在这一步,29军该何去何从啊?“那个,芑荪呢?” “他在开会。” “我们也去,听听他们说什么。”佟麟阁带着赵登禹几个进到旅部的会议室,果然,何基沣、陈春荣、刘自珍、张凌云和张振华都在,满屋都是呛人的烟味,正在说话。“……眼下第一步不是去哪儿,而是先看看咱们手中有多少人。人要是多还好,要是太少,即便到了保定,也得是给中央军分别吃掉的下场。要是那样的话,咱们还不如就留在平津,或者去sx投晋绥军呢。”说话的是109旅旅长陈春荣。 佟麟阁站住了,摆摆手,示意赵登禹几个也站在门口,听里面的说话。 陈春荣的意见代表了大多数人,37师、甚至29军这点家底不能白白便宜了中央军。而且在这个时代,手里有枪、有人,才能不至于被人鱼肉,反之,就只有束手待毙的下场了。 何基沣沉默片刻,点手说道:“小点,都知道你脑子活泛,你怎么说?” 戴小点赶忙摇头,装出一副傻乎乎的笑容,“旅长,我哪儿行啊?我就是当兵的,全听各位长官的。旅长叫我去哪我就去哪——反正就是打鬼子呗。” 何基沣扑哧一笑,骂道:“少废话,让你说你就说。这不但关系到咱们37师万把人,也关系着29军所有的弟兄们呢。” 戴小点呵呵一阵傻笑,“真的,旅长,我就觉得陈旅长的话挺对的,没有别的话说。” “戴小点,我现在命令你说!” “那,好吧。”戴小点自知躲不过去了,嗫嚅着说道:“如果要我能够做主的话,咱们哪里也不去,就留在平津地区!rb人一再宣称,要求不要把事态扩大化,局限于华北一地,只要能够和南边的老蒋、西边是晋绥军沟通声气,位于保定、郑州、ah太原,察哈尔等地的中央军、晋绥军和咱们配合,29军在中央开花,便是不能全歼华北的日军,也能让他们吃一个大大的苦头!眼下咱们29军战力未损,还有十来万能提枪战斗的弟兄,日军呢?才不过三万余人,而且分别在东南西三方面都可以有部队快速接近,……” 何基沣苦笑连连,骂道:“你小子真是胡说八道!你以为中央军和晋绥军能听咱们的调遣?想别的办法——快想!” “别的办法就是陈旅长刚才说的,要么南下保定,要么去sx投晋绥军。哦,还有一条路,就是留在平津,甘心在rb人面前做亡国奴!” 何基沣呸的啐了他一口,不再理他了,“那,各部现在还有多少弟兄?咱们29军加在一块堆儿,还有多少人?” 注1::张自忠兄长悬梁一事,采自国府55军29师人事科长苗陪荫回忆录。 第54节 去留 成绩真惨,还请诸位多多支持、收藏、投票! 佟麟阁听到这里,走进大门,何基沣几个都站了起来,立正、举手敬礼。 佟麟阁摆摆手,示意众人落座,“等一会儿命令各师,把阵亡、受伤将士的数字详细的报上来。我要完全准确的数字。我知道,有很多人打着招兵的幌子,在下面做一些狗屁倒灶的混账事!过去还可以一睁一闭,现在国难当头,再有人借着这样的机会弄钱,上下联手,哄骗长官,一概枪决——在这件事上,没有任何折扣可打,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 佟麟阁点点头,所谓响鼓不用重锤,在坐的除了一个戴小点,都是带兵多年的老行伍,用不着他说得太透彻,提点一句也就是了。“那个,戴小点?” “到。” “你刚才说,留在华北,继续和rb人干?” “那,只是我胡乱说着玩的,军长您别当真。” “我不能不当真。”佟麟阁说道:“29军十几万将士,要是真就这么一枪不放的撤离平津,华北的百姓怎么看咱们?中国的百姓怎么看咱们?国际上的人又会怎么看咱们?即便要走,也得给rb人尝尝咱们29军的厉害之后再走!舜臣,你说呢?” “是,卑职同意。29军不能就这么窝窝囊囊的走。最起码,得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然后再离开!”赵登禹大声赞同着,对戴小点说道:“小点,你说说,怎么个打法?” 戴小点真是不想说,这是自己改变历史的第一步吗?把没有的战事添加进历史进程当中来?转念一想,也觉得不能就这样灰溜溜的转回南线,而且这种情况下,即便过去了,也会让中央军瞧不起!“那,这样吧。我说一点最粗略的想法,请军长和列位长官指教。” “好,你说,我们听着。” “我想,北平市咱不能多呆了,rb人的一个师团和旅团已经渐次开到,他们的首要战略任务不是占领北平,而是想办法消灭咱们这支没有经过太多伤亡的29军!最起码,也会把咱们尽数缴械——到时候,上面有委员会的政令,下面有rb人的坦克、飞机、火炮,咱们听是不听?听,这数万弟兄一定会被rb人送进战俘营;不听,北平咱们进不去,打不得城市战;野战咱们在火力上根本不是小rb的对手。到时候,不知道有多少弟兄会死在北平四周的野地里。” 刘自珍说道:“废话,咱们当兵的,还怕死啊?” “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这里面有一个值得不值得的问题。如果真是逼到那一步了,所有人都可以为国捐躯,但眼下的情况还没有这么恶劣——能够不死,而且多多的杀伤鬼子,为什么要选择死亡呢?” 佟麟阁哈哈一笑,“智庵,你辩不过小点的,这还不用说,人家孩子说得比你在理。小点,你接着说,接着说。” 戴小点向刘自珍歉意的一笑,说道:“rb人不惧野战,天上有飞机、地上有坦克,手中还有各式轻重火炮,士兵还受过非常严苛的教育。在这方面,确实比咱们强。不过咱们也有他们比拟不了的地方,首先在于民心,华北百姓对日军多年来的屈辱早就心怀不满,咱们29军只要能真的打响,不愁百姓不支持;第二,咱们地形熟悉,进入到一个属于咱们自己的环境,语言相通、环境熟悉,作战的时候,能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第三,rb人现在虽然有大批部队驻扎在华北,但平均分配起来,还是杯水车薪,北平、tj廊坊、唐山这样的城市就不用提了,诸如团河、静海、大兴、顺义、通州,周围这么多的县城,哪里都要驻兵。这样七折八扣之下,能够和咱们正面作战的部队怕也有限。咱们则发挥兵力上的绝对优势,找准一个地方,狠狠地敲他一记!” “……这样做的话,华北的局势或者不会有太大的改变,但要说让rb人好好的疼几天,我可以保证。” 佟麟阁哈哈大笑!“好,漂亮,分析得真漂亮!那……,还有吗?” “还有最后一点,也就是最重要的一点,rb人担心国际影响,只要咱们能选择好退路,打过就撤,进入到租界区,保证rb人的飞机、坦克、轻重火炮都变成哑巴!真误伤了对方的建筑、居民和官员,就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到时候,咱们29军就像一块牛骨头,让他吐不出又咽不下,活活噎死这群狗娘养的!” 赵登禹最是血性汉子,听他掷地有声的说完,鼓掌如雷,大声喝彩,“!小点,你真牛逼!就听你的,军长,咱们tj卫的干活!” 戴小点故意瞪大了眼睛,“师长,您怎么知道我说的是tj卫?” 会议室里爆发出一片大笑! 佟麟阁看着戴小点青春洋溢的面庞,真是越看越满意,娘的,谁能想到,一个不足20岁的年轻人,能想出这样有长远眼光的战略决策:“那,小点,你考虑考虑,咱们具体怎么打?” “我是这样想的,咱们现在最紧要进行的,就是尽可能快的撤离北平地区,先到tj的静海,把指挥部驻扎在那里,静海这个地方在tj南,进可攻、退可守,实在不行还可以去保定;到那里之后,咱们先派出小股部队,进行袭扰作战,只有一个战术目的,就是多多的杀伤rb人。同时给rb人造成一个假象,就是在静海周边,还有不甘屈服的极少量中国部队在负隅顽抗。到时候,rb人一定会很生气、很恼火,却完全不会太过注意,然后派遣一个联队——嗯,我估计,这是rb驻屯军方面能够派出来的最多的部队了——来剿灭我们。等到那时……,军长,还用我再说吗?” “明白,都是老中医,谁还不明白这道偏方儿啊?”刘自珍笑着说道:“咱们就集中兵力,彻底消灭他!在他们没有派出大部队之前,就始终用这种方法消灭敌人,对不对?” 戴小点说道:“这种方法,用一次两次就够了——届时,咱们的存在就足以引起日军的注意了。到时候,咱们就进入tj市,用我刚才提到的那几点优势,和rb人打城市战!我想,咱们如果能坚持到8月中旬,国内的形势就将会有变化。如果是好的变化,自然不必提,咱们29军依托城市,消灭日寇,在国人面前扬眉吐气;反之,咱们再撤出城市,也足以告慰天下了!” “好!”佟麟阁思忖良久,终于点头,认可了这个战略计划,“那,咱们今天休整一天,在一天之内,把各部将士的数字统计上来,然后整理装备,能带上的全都带上,咱们今天晚上8点钟出发,争取明天天亮之前,抵达tj静海。都下去准备吧。” “是!”众人轰然应诺,佟麟阁却把赵登禹、何基沣和戴小点留下了,他笑呵呵的倒了一杯水,放在戴小点面前,“小点,说了半天,渴了吧?” “谢谢军长,我不渴。” “你刚才说的,咱们再好好合计合计,嗯,小点,你知道rb人在大沽口外是有炮舰的?” “知道,但这不是问题,炮舰终于不能长腿上岸,倒是他们的陆战队,确实是个麻烦,但我想,等他们真的来了,咱们有两个选择,第一是还留在静海,依靠静海河汊繁密的特点,消化他们的机械化;第二就是我刚才说的,进入城市,和他们打城市战。” “你……你怎么这么想打城市战?”何基沣是他的直属长官,说话不必客气,直愣愣的问道:“你喜欢是怎么的?” “不是我喜欢打城市战,实在是咱们打野战比不过人家!”戴小点说道:“军长、师长,rb人在野战方面,诚然有咱们比不过的地方,不瞒您说,一次团河、一次大红门,这两场狙击战,是,我的219团占了那么点便宜,但rb人表现出来的那种战术素养,临危不乱的作风,……” 佟麟阁等人无不语塞,他们亲临战场的时候少,在这一点上,反而不及他有发言权。戴小点苦笑着摇摇头,说道:“而如果和rb人打城市战,情况就能够好一点,最起码,可以限制敌军坦克、重炮等火力的使用,对咱们的杀伤也将少得多。” 何基沣看看佟赵两个,见他们没有更多的表示,摆手说道:“行,暂时就这样,你先下去吧。” 戴小点抓起帽子戴好,举手敬礼,走出会议室。 看他走出去,赵登禹问道:“军长,您怎么想?真要和小鬼子拼一场?” “眼下的形式你也看到了,不拼不行啊。就这么带着几万弟兄灰溜溜的到保定,咱们29军就是第二个张汉卿!我想好了,死,我佟麟阁不怕;让老百姓指脊梁骨骂我的老子、娘,就万万不行!”佟麟阁的神色逐渐变得僵硬,声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似的,“按照计划行动吧。” 何基沣问道:“那,要不要给老蒋发报,把咱们的战术汇报一下,同时让他命令友军接应一下?” “暂时不必,还没见着小鬼子的面呢,就要援军,那还成什么了?等战斗打响了,咱们再商量。” “是。” 祝大家节日快乐! 今天在单位加班,只有一章。 第55节 兵力 看过新章节,请投推荐票! 在军务处的钱处长办公室里,戴小点才算第一次真正知道了29军的兵力配备情况。看到手头详尽的资料,戴小点暗暗咋舌:宋哲元和某个组织一样,趁着国府鞭长莫及,无暇他顾,简直是拼了命的在增加兵力啊! 按照国府军制,现役部队以师为最高编制,师分甲乙,同样是下辖两个正规旅,唯一的不同就是前者较后者多出一个步兵旅。每旅下辖2个团,每团下辖5个营、1个连。其中步兵营3、骑兵、炮兵营各1、骑兵连1。加在一起,总数在14,500人左右。 而29军的建制则远远超过了这个数字,他有四个常规师,番号分别是37、38、132、143。每个师都有4个旅、1个团,总兵力达到25,000,超员72!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骑兵师、一个独立的骑兵旅、两个独立旅、冀北、冀南两个保安队,这样林林总总加在一起,总数不下15万之多(按照国府正式军事人员编制计算,29军每个月的军饷在80万元左右,而实际上,却需要180万元。其部队扩编情况,由此可见一斑)! 戴小点苦笑着摇摇头,难怪宋哲元敢于和国府方面搞对抗,好家伙,如果换了自己坐在他的位置,手中有这么强横的力量,怕也要生出异心来了。 人数虽然很多,但其中的一线战斗部队,只在10万左右,这还要扣除那些驻守在外围的作战部队,例如在宣化的独立骑兵13旅、驻守在张家口的143师和独40旅(这两支部队的长官是刘汝明一人兼任,他同时还是察哈尔省主席),还有驻扎在河间的132师大部,这样七折八扣下来,能够在静海和敌人交战的部队总数,只有5万出头。 戴小点咬着铅笔头,紧皱双眉,50,000人听起来很不少,但分配开来,未免杯水车薪,更主要的是,这些人虽然都是29军的弟兄,但统属不同,如果不把这个问题解决好,一切都不必提!他可丝毫不敢以头戴穿越光环就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人家都是师旅级别的高官,你戴小点手中只有一个不满员的步兵团,军衔也只是少校,在人家面前,算个屁啊!还是得让佟麟阁出面。 他打定主意,立刻去找佟麟阁,他们几个人正准备吃饭,看见他抱着一大堆的文件纸张进来,赵登禹连连招手,“小点,过来,一起吃。你别说,你的名字真挺好玩儿的,你爹怎么想的,给你起了这么个名字?” 戴小点傻乎乎的笑着,把文件放下来,敬了个军礼,“军长、师长、列位长官,趁着咱们出发之前,有个事,得和军长汇报。” “行,你说吧。来,咱们一边吃一边说。” 戴小点倒不觉得饿,三言两语的把话说清楚了,佟麟阁点点头又摇摇头,“这当然没问题,就是你不说,我也想到了,我已经让祖荫命令参谋处的电务员给子亮(刘汝明)发电报了,让他尽快向天津靠拢。不过……小点,这一次的战术计划是你想出来的,我想,不如这样,你留在军部,具体计划中出现那些变化,咱们商量着来,以我的名义下达作战命令,怎么样?” 戴小点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大声说道:“这怎么行?军长,我参军就是为打鬼子,您让我呆在指挥部?我不干!” 这样孩子气的说话让佟麟阁发笑,“小点,不许对军长无礼!” 佟麟阁笑道:“小点,你作战勇敢,杀敌踊跃,这是弟兄们都看在眼里的;但我看,你的长处还是在战略层面,听我的,留在指挥部……” “军长,您让我干什么都行,就这个不行!您要是不同意,我不做团长了,干脆还做我的2连长,要不,当大头兵也行。” “戴小点,你以为29军是你们家开的?你想干就干,想不干就不干?” 戴小点委屈的眨眨眼,竟然大哭起来,“俺不干了,不让俺杀鬼子,俺就不干了!” 佟麟阁几个给他弄得好气好笑,没奈何,只好哄他,“小点,我抽你啊?”何基沣笑骂道:“你他娘的装哪门子装?喂,你怎么还哭?别哭了!我替你给军长求求情,不让你留在指挥部还不行?” 戴小点立刻收泪,却见眸子里一片黑白分明,哪有半点泪花?赵登禹大笑着捶了他一拳,“娘的,好小子,连我们都给骗了?” 佟麟阁笑了几声,叹息着说道:“要是小点这样的兵多一些,他娘的,小日本别说侵犯,就是正眼瞧我中华都不敢!好,就冲你小子这股勇气,我就批准了。你该上战场上战场、该杀鬼子杀鬼子,不过有一个条件,你得随时带着通信员,有事我再联系你。” 戴小点开心起来,方正的脸上又浮现出傻乎乎的笑容,“那成,要是那样的话,军长,我的219团,您先得想办法给我装备齐整了。” “行,怎么都行。”佟麟阁是真心喜欢这个小伙子,宠溺的点点头,“等一会儿,吃完饭,我亲自带你去,你想要谁就要谁,怎么样?” “不行!”孙玉田跳脚大叫,佟麟阁的面子他也不给了,“军长,戴小点这是掐尖儿!好家伙的,我的特务旅一共只剩下不到四千人,他一张嘴就要一千,我剩下这点人还够干什么的?干脆都给他得了!连我这个旅长也不干了,都给他好了。” “也没说要你这么多啊,才要你不到三分之一的人,要不,再减点?” “要我的人,一个都没有,我裤裆里就有一根,你问问他要不要?” 赵登禹呸的一声,骂道:“孙玉田,你少犯浑啊!” “赵师长,不是我犯浑,就没有这么欺负人的。我的两个团可都是上过喜峰口的老兵,百战功高,杀敌经验也足,我的特务旅就指着这两个团薪火相传的传下去呢,你现在张嘴就要走,我以后怎么办?” 佟麟阁也很觉得无奈,戴小点可他/妈的真会挑,一选就选中了最难剃的头,29军论及单兵作战能力,以孙玉田的特务旅为最强,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就是其中下级军官都是参加过长城抗战的老兵,经验非常丰富,而且能打硬仗,公认都是不怕死的好汉子,有了这些人的传帮带,特务旅的战斗力自然就水涨船高了。 几个人争吵了半天,最后孙玉田终于点头,答应给人,不过数目却一减再减,最后以300人成交——在这划拨过来的不足两个连的部队中,有两个戴小点的熟人,一个是刘立新,一个是那个姓王的车轴汉子,也就是那个王罗圈的干儿子。问问才知道,他叫王二虎,河北蓟县人,在山里的时候,经常跟着父兄上山打猎,才有了一手好枪法。 刘立新是在新兵连出来之后,直接被孙玉田要走了,经过几个月的磨练,和王二虎一样,都做到了上士班长。“长官好!” 佟麟阁笑着在这300人身前走过,说道:“今后,你们就是219团的弟兄了,话嘛,没有更多交代你们的,听长官的命令,多多的杀鬼子,只要能多杀鬼子,赏钱有的是、升官的机会更是唾手可得!要是有谁尿海(胆怯的意思),军法也不是吃素的,嗯?” “军长放心,弟兄们没一个孬种,等上了战场,保证让小鬼子知道咱们中国爷们的厉害。” 佟麟阁点点头,向戴小点做了个手势,转身去了。戴小点上前几步,说道:“该说的话,军长都说了,现在是下午3点整,咱们就地解散,新来的弟兄和219团的老人互相认识一下,晚上8点钟准时出发。” 林宁问道:“团长,咱去哪儿啊?” “天津,准确的说,是去静海。按照军长的命令,明天早上5点钟之前,一定要赶到静海火车站。我可得提前告诉大家,等到了地方,没有休息的时间,就得立刻投入战斗。八九个小时的时间,咱们赶到静海,绰绰有余。所以,大家不要带着冲刺的心情往前赶,要尽可能的安排体力,别等到了地方,连呼哧带喘,气都上不来,明白吗?” “放心吧,团长,别说赶到静海,就是赶到南京,弟兄们也是放下行李就上战场,没的问题。” “就这样吧。” 用过晚饭,部队开始出发,29军剩余各部散落平津地区,除了西苑和八宝山两处驻地之外,还有从大沽、小站、葛沽、河西务、韩柳墅、青县、马厂、怀来、通州等地分头出发的部队,趁着夜色,借助河北大平原漫山遍野的高粱、玉米等植物的掩护,一路向南、向北、向西、向东,到天津静海县靠拢。 戴小点的219团、孙玉田的特务旅,还有37师特务团任务最重,除了他们这些战斗部人员之外,还要负责从宛平赶过来的保安队、军医院、佟麟阁等指挥部成员、最后还有现在身处战火范围之外的长辛店的团部人员,都在他们的保护之下。路线是绕行门头沟、长辛店,过廊坊,到天津静海,不但任务艰巨,路程也很远。 夜色笼罩下的庄稼地里,戴小点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前后左右到处都能听到庄稼被拨动的声音,哗啦哗啦的,左右看看,一片黑乎乎,这一次的夜间行军,佟麟阁下达了命令,就是摔倒了,也绝对不允许发出声音。所以,从上到下,都紧紧咬住下唇,神经也全都绷得如同被拉直的钢丝一般。 近10点的时候,来自长辛店和宛平城的人员接应上了,部队正在前进,一个士兵忽然反方向走过来,一边走一边低声叫:“戴小点?戴小点在哪儿?” “我在这呢。” “戴团长,军长让你过去呢。” 戴小点命令部队继续向前,自己则跟着战士到了佟麟阁处,他们已经暂时停下来了,玉米地里被推平的一块面积,横躺竖卧的玉米秸秆上,佟麟阁、赵登禹、孙玉田和张振华几个正围坐在一起,还有几个熟人,有苏桂清、有王启乾,还有一个是王冷斋,这样热的天气,又是这样不透风的环境中,他居然还是穿得很严实,戴小点看在眼里,都替他热的慌!“军长,您叫我?” “小点,过来,咱们商量商量。嗯,这是王县长,你们认识的哦?” “认识,认识。”他在佟麟阁身边蹲下来,左右看看,赵登禹拿出一支烟,在鼻子下深深地吸着,只是不敢点燃,那副犯了烟瘾的样子,好笑极了。“军长,什么事?” “苏副团长说,长辛店团部已经都跟过来了,别的人也就罢了,只有一个你抓来的日本大佐,舜臣的意见,干脆就地处决他。人是你抓来的,你说说?” 赵登禹接口说道:“小点,这个混账东西的口供咱们不需要了,干脆就地处死就得了。怎么样?” “能别杀还是别杀,一个大佐,在日军中也算很重要的指挥官了,到天津之后,咱们再想办法,再说了,他现在昏迷不醒,一条小命就攥在咱们手里,几时拿过来不行?” 王启乾说道:“我想,还是不好,要是咱们自己的弟兄,受了伤,抬着走也就是了。弟兄们辛苦点也是心甘情愿,现在抬着一个日本鬼子,我想……” 赵登禹蓦的低吼起来:“你想?几时轮到你想?小点的话你没听见?赶紧该干嘛干嘛去!” 王启乾当众吃了个窝脖,恨得牙根发痒,但赵登禹比他官阶高太多,着实是不敢招惹,恨恨的低下头去,不说话了。“安排人,抬着他,继续前进。” 佟麟阁点点头,“行,那就这样吧,继续前进。” 第56节 兵站 凌晨一点半的时候,前锋部队抵达原38师独26旅驻扎的马厂,这时候,马厂的守军部队已经撤退了,马厂完全被日军占领,原本的兵营驻地上空,飘扬起太阳旗,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戴小点和佟麟阁几个并肩站在远处,用望远镜向这边窥视,日本人的动作真快,一天不到的时间,原本的守军营地已经让他们弄得有模有样了,探照灯在夜空中来回扫动,划出一道道的光柱,“娘的,真以为自己是中国的主人了?m的小日本!”赵登禹放下望远镜,讷讷的骂道:“真想就这么冲进去,把小日本全干掉!” “放心吧,师长,用不到半个月,咱们就能在天津卫的劝业场楼顶上,升起咱们国家的国旗和29军的军旗!” 赵登禹呲牙一笑,高高的颧骨火焰般跳动几下,笑道:“那,咱可说好了啊,小点,到时候要是你做不到怎么办?” “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佟麟阁瞪了他们一眼,骂道:“没事穷聊什么?整理部队,立刻出发。咱们的时间不是很多了。” 于是整理部队,再度出发,路上无话,在天津外围绕了个大大的圈子,终于在凌晨4:45分左右,前线部队看见了独流碱河。碱河是一条从静海团泊洼发源的河流,汇入途径天津的大运河,河岸这边属于张窝村(现在是西青区),对面是属于静海县管辖的一处村庄,名为良王庄。桥上已经有日军把守,临近张窝一边,是日军临时的一个兵站,戴小点后来知道,这里原本是张窝村公所,被日本人占领了。 日军的兵站造型大同小异,不过大约是因为占领的时间太短,连两侧的瞭望哨都没有,更加没有探照灯,黑乎乎的一大团,像一只巨兽,阻挡了去路。 “这个拦路虎,得拿下它。”赵登禹说道:“军长,我亲自带人过去吧?” 张振华扑哧一笑,“师长,这么个兵站,也用得着您亲自带部队?也太给小日本面子了吧?还是我带我的特务团过去,十分钟要是解决不了战斗,甘愿军法从事!” 赵登禹也不坚持,当即决定,由他的特务团发起进攻。赵登禹回头看看戴小点,问道:“小点,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一定不能留活口。咱们的部队移动到静海,千万不能让日本人知道,这样咱们才能占据主动。” “没说的,干脆,把这些日本人的脑袋都切下来——这回你放心了吧?” 戴小点笑笑,说道:“张团长,兵站里的人和情况咱们不摸门,但我想不会很多,可您也得注意安全啊。如果不行,就赶紧退出来——咱们什么都能糟蹋得起,就人命不行。” 张振华心中发热,黑暗中呲牙一乐,“走了,等信儿吧。” 众人便在路边的庄稼地里等待着,戴小点看着兵站门口的环境,心中暗暗叫苦,是一片开阔地,虽然有几处民居,却没有太多可供特务团潜踪隐迹的地理优势,如果不能静悄悄的解决两个哨位,偷袭就可能变成强攻了!他看看天色,东方已经显现了鱼肚白,说道:“军长,我怕够呛,不如我准备准备,带人接应一下?” “也好。去吧。” 戴小点即刻转身,就在这一瞬间,兵站前传来一声日语的呼喝!他立刻知道,自己担心的事情变成现实了。 果然,张振华眼见偷袭不成,干脆放开怀抱,抽出腰间的二十响,砰砰连开几枪,打倒了两个哨兵,同时大吼一声,“弟兄们,冲进去,杀鬼子啊!” 顿时枪声大作,特务团是两个营800多人一股脑的冲进了张窝兵站。在外面玉米地中的佟麟阁哎的叫了一声,道:“命令全军,即刻行动,趁这个机会过桥!” 一声令下,从两侧高粱、玉米地里钻出来的人流,如同被人捣毁了蚁巢的白蚁般蜂拥而出,凌乱的迈着步子,冲上大桥,向对面跑去;戴小点带领金振中的三营没有跟随部队前进,反而冲进了兵站,里面的战斗正在进行,日军正在睡梦中,给敌军杀了个措手不及,有的只穿着一条白色的围裆冲出营房,就被来人击毙在当场。 凌乱的枪声响彻清晨,张振华一脚踹开一间营房,二话不说,双手的二十响砰砰砰的击发不停,打得床铺上的蚊帐、枕头、被单到处是窟窿眼儿,难闻的焦糊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忽然身侧跳起一个半裸的日军士兵,硬生生的握住他的双手手腕,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枪口! 张振华连续挣扎几下,居然挣脱不开,眼角的余光一闪,已经有两个日本兵张牙舞爪的冲了过来,他人急智生,带着身前的日军尸体,猛的向后一仰,后腰撞在门槛上,疼得他呲牙咧嘴,好在终于把这个日军的尸体摆脱了。不等他站起来,两个日军士兵已经快步跟进,其中一个飞起一脚,把他蹬了个满脸花,口鼻之中涌出血来。 张振华手中已经没有了武器,却并不慌乱,他能够做到特务团长,身上也是有相当不错的功夫的,利落的在地上打了个滚,躲开一个鬼子踢过来的木屐,正待爬起来,身后突然响起轻机枪爆豆般的怒吼!两个鬼子胸口冒出大股的血箭,身体被子弹撞出去,在地上翻了个跟头,就此一动不动。 张振华也给吓得双手抱头,待看清楚来人,飞快的爬了起来,“小点,用得着你吗?你当我收拾不下来两个鬼子是怎么的?” “干嘛,嫌我多事?要不,我给你道歉?” “你知道就好。”张振华一把抢过他的轻机枪,呲牙一笑,“得了,哥哥谢了。” 戴小点顺手接过一支步枪,瞄准一个赤手空拳从房中冲出来的鬼子,在他额头开了一朵灿烂的血花!对着张振华的背影引吭大叫:“尽快解决敌人!咱们拖不起时间!” “知道啦。”张振华突突突的打了个点射,大声吼道:“都听见了?快一点解决敌人!” 张雷山手持驳壳枪冲到一扇门前,隔着门就闻见一股臭气,该不会是厕所吧?他心里嘀咕着,推了一下,门没有动,他大吼如雷,一脚把门踢开,真是想什么来什么,真是一间厕所!里面蹲着一个日本兵,看样子不会超过20岁,围裆还没有穿好,脚下踩着一双木屐,满脸惊恐的看着手持双枪的敌人。 张雷山心中一软,这还是个孩子,又是在上厕所的时候,难道自己真要把他击毙在当场?就在一个犹豫的功夫,蹲着的日本兵突然大吼一声,原地跳起,把他扑倒在地,张开嘴巴就咬他的喉咙!张雷山这一惊可真是非同小可,他在军营里虽然有时候称王称霸,但这一次偷袭兵站,还是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上战场,紧张得满身功夫全忘记了,手上的两只枪也扔了,徒劳的顶住对方的胸膛,反而被一个只有他体重一半的年轻人控制得动弹不得。 戴小点一步赶上,薅住鬼子的头发,用力向上一提!他自问已经很用力了,不料鬼子像疯了似的,头发给他薅下去一大把,还是继续做着扑咬的动作。戴小点提起腰间的驳壳枪,向下一递、一反,子弹打爆了他的半边脑袋! 满腔的零碎喷洒出来,溅得张雷山满身满脸,有几滴红红白白的甚至还流进他嘴里去了,等到他反应过来是什么东西,一个翻身,大口呕吐起来。“你他/妈的给我起来!”戴小点拎起他,向前一推,“你的弟兄还在战斗呢!想吐,回家在你老子、娘跟前吐去!” “是,是!”张雷山吐得满脸是泪,连嘴角的秽物也不及擦拭,大声答应着,举起步枪,向着剩余的鬼子冲了过去。 金振中带领一个营的部队跟随在戴小点身后也冲进了兵站,戴小点从孙玉田的特务旅抢过来的300人几乎全部拨到了金振中的3营,他是团长,更是佟麟阁的爱将,井森林和陈光然不敢多说什么,但彼此都是明白人,从这样的安排就能看出来,在戴团长心中,还是以金振中为第一心腹啊! 3营是特务旅出身,每人除了长短双枪之外,还有29军赖以成名的大刀,这种冷兵器对日本人有着特殊的威慑力,眼见三四百人手持大刀冲上,对面的鬼子妈呀一声叫,用母语招呼着战友,竟是转头就跑! 华军近1,200的战士,对兵站里的鬼子展开了猛烈的屠杀!这时候也分不清敌人哪个是官、哪个是兵,反正都是一样的围裆布,身体其余部分都是赤裸裸的,绝大多数鬼子根本连枪都没有,完全凭赤手空拳和攻击进来的敌军展开了搏斗。双方的战斗态势过于悬殊,鬼子几乎没有给这三个营的部队造成什么损失,就被全歼了。 “畜生!”一声洪亮的日语传来,戴小点转头看过去,是一个手持军刀的日本兵,大约是当官的,手中的太刀在空中胡乱的挥舞,脚下的木屐踩着黄土地面咔咔直响,向左几步,又向右几步,华军方面也有点奇怪,士兵们对他的动作只是躲闪,却不会开枪射击。 张振华、戴小点、金振中三个走近了些,心中同时一动,这个日军军官的一只眼睛已经脱落,原本是眼睛的位置,现在是一个核桃大的血窟窿,里面的血管汩汩淌着血,甚至连凌乱的神经线都可以看到。 戴小点喟叹一声,扬手一枪,击毙了对方,命令道:“收拢队伍,尽可能带上日本人的轻重武器,另外老金,去找找,弄点汽油来。” “弄汽油干什么?”金振中问完就后悔了,吐了下舌头,转身就走,不一会儿的功夫,真让他弄来两桶汽油,都是二十五斤装的大油桶,里面灌得满满的。“拿出去,到高粱地和玉米地里,把油洒上,点火烧了!” “团长,不行啊,那都是老百姓的粮食啊?” “我让你做你就做,少废话!” 金振中不敢抗命,嘀嘀咕咕的骂着街,带人提上油桶,淋在庄稼地里,点起了火头,已经是7月底的天气,植物刚刚种下时间不长,泼上汽油,哔啵哔啵的爆裂声清晰可闻,烈焰和浓烟冲天而起!火势越来越大,顺着他们来时的方向,一路蔓延了过去。他们离得还远,就可以感受到猛烈的炙烤的热度。 张振华奇怪的问道:“小点,你这是干什么?干嘛放火啊?” “一会儿给你解释,老金,兵站也是一样,都烧了。” 连续两场火燃起,战士们抬上伤兵,过桥而去。 在桥上走着,戴小点给出了解释:“我也知道庄稼是老百姓的,但你们知道吗?日本人是同时兼具特别灵和特别蠢的民族!说他们灵是因为,如果咱们不尽可能的销毁证据,日本人很可能通过咱们在庄稼地里隐匿时留下的痕迹,粗略的推断出咱们的人数来。你们想想,要是那样的话,咱们的计划就休想行得通了。” 张振华和金振中万万没想到会是为了这样的原因,都楞住了,“小点,你胡说!哪有这样的事情?就凭……咱们留下的这点痕迹,他们就能猜出来?” “100当然不可能,但……八九不离十吧。为了下一步的行动考虑,这会儿糟践点东西,也没有办法。” 张振华情感上怎么也认为不可能,但理智上又不得不承认,他的话是有道理的。这一次大部队星夜转移,而且并不会如其他人预料的那样直下保定,反而埋伏在天津周围打伏击,最重要的就是隐蔽,为了这个战略目的,再小心也不为过分。“都听见了吗?打仗就得和戴小点学,多用脑子。就知道似的往上冲,你就是炮灰的命!当然,在这一点上,老子是做得不错的,整个29军,除了戴小点,就得说我张振华了,对不对,弟兄们?” 一片大笑声中,金振中加快几步,追上戴小点,问道:“团长,你刚才说的是不是真的?” 戴小点笑一笑,顾而言他的说道:“你记住,打仗这种事,得多多用心。日本人能不能做得到不是问题,咱们能不能想得到才是。只有时时处处多想一想,做出决定来,才能保证万无一失——如果你是个大头兵,你可能用不着想太多,你的任务只有两个,首先是不被敌人杀死,第二就是多多杀死敌人。当你成为营长,肩膀上就放着400多弟兄的命……,照这个道理想下去,你琢磨琢磨,军长他老人家,肩上的担子得多么沉重?” “也对。做错了一个决定,就有可能害了400多弟兄的性命呢。” “所以说嘛。”戴小点长笑一声,脚下加紧,不一会儿的功夫,队伍消失在了清晨的暮霭中。 张振华自吹自擂几句,忽然问道:“哎,你不是说,日本人还有特别蠢的一面吗?那是什么?” “回头给你解释。” 第57节 赌注 过了减河五公里就是良王庄,这里属于jh县的独流镇,也算是jh县最接近市区的一个大庄子,在这里已经有一支华军的部队,正是38师从tj各处溃败下来的友军。其中建制最完整的,是黄维刚的112旅,这支部队完全没有受到战火的波及,甚至是很轻松的从葛沽、小站等地运动到了此处。 他的人马没受损失,黄维刚却给李致远打出两个熊猫眼,要不是有李文田坐镇,李致远几乎毙了对方!“说好的你的112旅做总预备队,为什么没有赶过来?路上有什么人扯你的后腿,还是让哪个窑姐儿把你折腾得走不动道了?害得我……害得我那么多弟兄……” 黄维刚也是一肚皮委屈,不好还手,期期艾艾的说道:“你当我愿意看着弟兄们战死而不发救兵啊?我的部队分散各处!就说我的224团吧,大沽口炮台上有人、附近街道上有人、造船所有人、海河沿岸有人、曹锟公馆也有人。这么多人分散开来,我又没有乾坤袋,能一把抓起来就走吗?我就说不能着急、不能着急,你们就不听,我怎么办?” “你还有理了?” 看两个人又要动手,李文田做好做坏的劝开了,几个人消消火气,准备分析局势,便在这时,来自西苑的电报发了过来,李文田接过一看,心中大喜:“哎呦,这下可行了。” “怎么了?” “你们看?” 几个人把电文看过,都是喜不自胜的颜色,他们却误会了,以为佟麟阁此来,是要通过tj直奔保定的。那里驻扎着数十万中央军,真到了那里,自己的安全就彻底得到保障了。不料等到第二天,佟麟阁带领部队趁战斗过桥,在良王庄汇合之后,李文田等人才知道,原来不是要走,正好相反,是要留在静海周边,和rb人硬碰硬的干仗? “捷三兄,这么……荒唐的主意,是谁想出来的?” “怎么了?”佟麟阁问道:“灿轩,你认为这个作战计划不好?” “当然不好,简直恶劣透顶!子曰,始作俑者,其无后乎?用在这个人身上,真是恰如其分!捷三,咱们现在手中的部队有多少人?tj市有多大你知道吗?rb人又有多少人?他们有飞机、坦克、军舰、轻重火炮,咱们拿什么和人家抗衡?这不是……不是……,就算想要一顶红顶子,也得在战场上和敌人堂堂正正的干,用弟兄们的鲜血、百姓的伤亡染红的,你午夜梦回,能无愧疚?” 赵登禹和戴小点私交甚好,立刻表示反对,“灿轩兄,你这样说话,兄弟不敢苟同。难道就为了舍不得弟兄们的伤亡、百姓受波及,就对rb人不加抵抗的撤出tj你这种菩萨心肠,怎能带兵?” 李文田的嘴巴抿成一条线,心中大骂赵登禹是莽夫一个,居然也好意思学自己拽文?“捷三,这一个所谓的计划,完全建立在偶然性的基础上,一旦失利,数万弟兄死无葬身之地,文田愚见,万万不可行!” 佟麟阁给他吵得头脑发昏,听外面脚步声和说话声凌乱,一肚子火气都发泄出去,“吵什么?你们以为这是带着老婆孩子出来踏青呢?要是给rb人发现了,咱们谁也活不了!” 门外消停下来,紧接着一声通报:“报告,特务团张团长和219团戴团长回来了。” 佟麟阁顿时放下心来,喝道:“让他们进来。” 张振华、戴小点、徐汉奇、池栋、金振中几个前后走进师部临时的大厅,身后急匆匆的挤进三两个人来,为首的一个操一口本地方言,“哎,李师长,实在是对不住,老朽来晚了。” 来人是镇长,姓史。他是镇里开办的私塾的教书先生,在本地很有人望,镇长本来不是他,但tj市内的战斗打响,消息传来,镇长大人第一时间就携家带口的逃跑了。在这种情况下,史老头被推举为新镇长。为了突然爆发的战斗和镇子上多出来的这数万官兵,老人魂梦不安,坐困愁城! 自从38师的部队溃败到此处,日军因为市内兵力缺失,一时间也没有追击的余力,双方就处于一种紧张却相对平和的临战状态,而打起仗来,最倒霉的就是老百姓,史老头作为新镇长,先要解决的,就是这些人的吃饭、睡觉问题。 良王庄算是不小的镇子,但也没有如此多的空房舍和粮食,好在现在天气还热,晚上睡在外面也冻不着,干脆和李文田商量,各级军官他想办法安置,而士兵们,只得在野外露宿了。 把商量的结果报到李文田处,他同意了,史镇长这才得空,睡了个安稳觉,说是安稳,却怎么也不踏实,他家人口多,房子也多,把家里人尽可能的挤一挤,腾出三间房,给李文田等人居住,晚来嘈杂声不断,他折腾到凌晨才睡着,不想就睡过了头。 他一进门,就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头,尴尬的笑笑,拿过两个暖壶,“来,几位长官,喝点奶吧。” 良王庄有一家奶牛场,养着近1,000头奶牛,是整个华北地区都赫赫有名的大型买卖,每天出产的牛奶经由汽车、火车等运输工具远销平津地区。战争没开始之前,甚至连tj城里的日军高官——包括田代皖一郎——都指名点姓的要喝这家出产的牛奶,老板做牛奶生意发了大财,早就在市里置办了房产,良王庄这边,则由一个姓赵的经理负责。 一碗一碗的牛奶倒出来,满室都是香甜的奶味儿,佟麟阁等人赶了一夜,也真是又渴又饿,和善的一笑,端起牛奶,一饮而尽,“谢谢您啊,老先生。小点、振华,你们也来尝尝,你别说,还真香。” 张振华说道:“军长,减河兵站的鬼子已经全部消灭干净了。” “好,干的漂亮。那个,振华,你下去休息吧,小点,你留一下。”佟麟阁说道:“小点,我来给你们介绍,这位是38师副师长李文田。灿轩,这就是219团的戴小点。不瞒你说,这一次在tj的作战计划,就是他想出来的。” 戴小点毕恭毕敬的行了个军礼,李文田手指一碰帽檐,点了点头,这下他更加没有顾忌了,一个参军不到半年的小鬼,仗着在卢沟桥立了一场功劳,就敢这么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吗?“戴团长,我听捷三军长说过了,真是少年英雄啊?” 戴小点一愣,从对方的语气里听出了不正常的味道,他干笑几声,“师长谬奖了。戴某从军时间短,难免思虑不周,有舛误的地方,请列位前辈指教。” 李文田老实不客气的说道:“指教是要的。年轻人,别以为有一腔热血就可以报国了!rb人的战斗力远胜我军。旁的不提,就在昨天,38师手枪团整整一个团,加上独26旅一个营、保安队第3中队,超过3,300人攻击海光寺,硬是吃不下来!我无意在这里自曝其短,战士们不想杀敌吗?不愿意为国家流血吗?实力不济,徒呼奈何!你以为多出些人来,就可以打败rb人了?要是那样的话,老夫第一个给保定的中央军发电报,让他们多多的带人来,怎么样?” 他越说越激动,到最后,简直已经是指着戴小点的鼻子在骂了。弄得他好笑又尴尬,这是何苦来哉,我招你惹你了? 佟麟阁劝道:“灿轩,行与不行,还在两可之间。再说,小点也是一派爱国之心,你何必着急呢?小点,还不给师长道歉?” 戴小点心中大骂,我干什么了就道歉?唇瓣一撇,冷冷的说道:“拿不下来,是因为你们自己没能耐,都是一群窝囊废!” 这句话可惹祸了,室内还有一大群38师的长官呢,任何一个拿出来,都比他的资格老,听他这样说话,黄维刚和李致远同时大力一拍桌子,“你说什么?” 事到如今,也由不得戴小点退缩了,高高的昂起了头,大声说道:“我说的你们没听见?我再说一次,你们38师都是窝囊废!你们的师长张自忠是大汉奸,他的部下能有什么好东西?操蛋,都是一群废物!” “我m!”李致远真气急了,伸手就掏枪,金振中动作更快,先一步掏出腰间的驳壳枪,砰的朝天放了一枪,把众人都镇住了。 佟麟阁勃然大怒,回身给了戴小点一个嘴巴,打得他一个趔趄,“戴小点,你混蛋!还有你,李文田,我是29军副军长,这里我说了算,戴小点是我的人,由不得你挑三拣四!金振中,把枪收起来?” 众人都是一副悻悻然的表情,把枪重新收好,李致远真心看不起这个狂妄的小子,嘿嘿冷笑,“好啊,37师真叫牛逼!出来一个团长,就敢指着师长、旅长的鼻子骂大街。李某人今天算是见识了。了不起、真他娘的了不起。” 黄维刚和他一唱一和的说道:“是不是了不起,得战场上见。光耍嘴皮子谁不会啊?” “哦~~~!”李致远长长的哦了一声,啧啧舌头,说道:“对,还是你黄老兄说得对,这玩意,可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没错,耍嘴皮子谁不会?有种的,到战场上见。” 戴小点当仁不让的顶了回去:“没说的,你38师能做到的,我们37师就做得到。两位旅长,也不是我戴小点今天说一句大话,咱们37师和38师从今天开始算起,到咱们最后撤离tj的那一天,比一比谁杀得鬼子多,怎么样?” “行啊,怕你不成?输赢怎么说?” “没话讲,这是客观标准,多就是多,少就是少,谁赢了,谁提条件。怎么样?” “行。谁输了谁……,把头发。眉毛、胡子,凡是头上、脸上的毛发全剃光,怎么样?” 戴小点一笑,“那不成鸡子儿了吗?没问题。” 佟麟阁暗暗称绝,戴小点和对方两个旅长订下约定,等于就是把38师绑在了战车上,为了军人的荣誉,不愁他们不奋力杀鬼子!这个小不点,真聪明! 他能想到的,李文田也能想到,开始还是看热闹的心态,逐渐就发觉不对头了,急得一个劲的皱眉头,又无可阻拦。 第58节 布置 事后多日,戴小点和张振华等人才知道,在减河兵站被他们屠戮殆尽的,是日军华北驻屯军工兵联队的一个中队,其联队长叫大贺久茂次,军衔是少佐;而被戴小点击毙的那个,是中队长,姓辻谷,军衔是中尉。 大贺久少佐的工兵联队驻扎在市内王顶堤位置,距离张窝镇不足十华里,凭借日军的半机械化运输能力,十几分钟就可以抵达,但这一次,rb人显然是疏忽了,他们不认为一支被打残了的38师还有能力发动逆袭,而且在rb人看来,就算真有那么不幸的事情发生,他们人也不惧怕,凭皇军士兵的作战能力,只要能坚持十数分钟,就可以有源源不断的援军开到,届时,华军偷袭不成,只怕还会被皇军包围、全歼! 但大贺久茂次这一次的疏忽却是致命的,等到他被部下通知,看着西北方汩汩升起的黑烟,直觉不好,“紧急行动,命令全队,登车出发!命令原田君,让他从杨柳青出发,赶往事发地点。” 一辆辆三菱军车咆哮着驶上黄土路,飞快的抵达了张窝镇的兵营,距离还远,就可以清晰的看见兵站里冒出的火光,大贺久心急如焚,一个劲的催促加快速度,车还没有停稳,他就跳了出来,泥土砖块垒成的兵站都快被烧塌了,一根根冒着火的房檩插下来,还在发出哔啵、哔啵的爆裂声:“救火,快救火!” 日军士兵尽快展开行动,镇子里本身有救火会,装有手摇式的汲水车,连上水管,从井里或者其他的水源地抽出水来进行灭火,这当然是缓不济急的,等到把近两米长的铜质汲水枪接好,从减河里汲出水来,兵站的火已经烧得差不多了。大贺久恨得错齿有声,恶狠狠的一摆手:“拉走、拉走,把庄稼地里的火浇灭。” 庄稼地前,已经占满了欲哭无泪的百姓,看着忙碌的日军士兵,反而给他们斟茶递水切西瓜,双方语言不通,士兵只是摇头,胡乱的喷了一通,把火熄灭,随即开始整理现场。那两个用来装汽油的铁桶也被找到,都烧得变了形了,“阁下,很显然,是中国人干的。” “中国人无能、无耻!”刚刚从杨柳青坐车赶来的原田中尉说道,他是联队第二中队长,如是点评道:“阁下,要尽快和旅团长阁下通报战况,请求飞机支援,给支那军人一个惨痛的报复!” “同意、同意、同意!”身边的日军士兵一发鼓噪起来。 大贺久却不忙着做决定,歪着头在兵站走了一圈,站在被烧成黑炭状的战友尸体前琢磨着,他想不通,中国人和皇国是敌对双方,搞逆袭、搞伏击都可以接受,为什么要放火呢?而且不仅仅是烧了兵站,连周围的庄稼地都烧了,这是出于什么目的?难道他们不知道,那是同属于支那人的庄稼?这样做法,除了让老百姓恨,还能有什么作用? 他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不对,中国人是要隐藏什么?!“大野、原田,即刻命令部队,在废墟上寻找,所有不属于皇军和……一些不正常的物品,都给我找出来。通信兵,给驻屯军旅部通信,把情况向他们汇报,等待命令。” 通过无线电,身在北平城外的香月清司和河边正三很快收到了消息,“这样的事情也需要汇报到司令部吗?大贺久真是笨蛋。” 跟随香月清司从rb到tj上任的参谋掘毛一堂吸着气,嘶、嘶有声,“阁下,据士兵探查得知,西苑的中国守军在一夜之间不知去向了。这一次发生在张窝镇的战斗,不会就是这支流窜逃跑的部队所为吧?按照时间上来说,很合得上哩。” 掘毛的话给两个中将提了醒,趴在作战地图上看看,二人同时点头,掘毛的话是对的,从时间上来分析,很有可能是从北平流窜到静海的中国部队。“那,掘毛君,你以为,他们流窜的目的是什么?” “当然是尽快南下,和沧、保一线的中央军汇合。” 香月清司点点头,吩咐道:“命令铁道第三大队主力即刻向静海运动,配合以中国驻屯骑、炮、工兵联队、全部由驻屯军旅团步兵第2联队联队长萱岛高大佐指挥,对jh县发起进攻,作战目的,要求在最短时间内,清除tj周边的华军势力,一鼓作气,彻底拿下tj是。”参谋军官复述了一遍,看他没有更多补充,下去发电文去了。 萱岛高是联队长,他的哥哥就是前文提及,在大红门和戴小点打过遭遇战的萱岛乱队长。他的第2联队差第3大队和第3中队,总人数在3,200人上下,但就是这有限的3千余人,分散在市内各处,硬是顶住了38师近一夜的猛烈进攻!战斗结束,把进攻的华军尽数赶出市区,占领了tj市,萱岛真是为自己和皇国的战士感觉荣幸和骄傲!他有时候想想,如果攻守易位,自己掌握着张自忠那么多的部队,别说一个tj市了,全华北都打得下来!由此可见,支那人是多么的不堪一击? 接到旅团长和新任驻屯军司令的电文,萱岛即刻命令人,把坦克、装甲大队长福田峰雄大佐、骑兵中队野口钦一少佐、炮兵联队铃木率道大佐召集到海光寺的驻屯军总部,出示了电文。“哦?”铃木率道惊呼一声,“佟麟阁逃到jh县了?这可是29军的最高指挥官了,如果能够抓到他,就可以请冈部君为我罗嗦几句了吧?” 萱岛几个同时大笑!“萱岛君,一起努力吧!” 萱岛高点点头,大声说道,“为了能够让咱们的驻屯军能够有荣幸请冈部君罗嗦几句,大家一起努力!” “哈!”几个少佐、大佐同时用力点头,心中充满了即将为皇国建功立业的骄傲与豪情。 说笑了几句,萱岛带领同僚进到战情室,在长桌上摊开地图,“福田君,你的装甲车沿铁路线前进,尽快占领火车站,同时攻击jh县城,我的步兵联队、野口君的骑兵中队会同时越过减河,对盘踞在静海周边的敌军展开围剿,在这之前,让东局子的轰炸机和侦察机起飞,在行动之前,带回最新的敌军布防情况。我想,最多两天的时间,就能够彻底占领静海——静海是tj最南端的一个大县,占领这里,支那军人除了逃往临近的q县沧、保等地,平津地区就再也没有他们的立足之地了。让我们在8月5日之前,完成参谋本部和陆军部下达的作战计划!” 铃木笑道:“一定可以的!为了驻屯军的荣誉,为了皇国的成功,一定要成功!” 8月1日下午4点钟,从东局子起飞的日军93式轻型侦察机飞临jh县上空,机舱底部的舱盖打开,伸出照相机的镜头,咔咔咔咔连声作响,把华军布防、阵地前设置的情况拍了个一清二楚,骄横的摇动几下翅膀,示威似的,随即返航去了。 佟麟阁用望远镜看着飞机走远,疑惑的问道:“小点,你到底打着什么盘算?” 戴小点呲牙一笑,答非所问的说道:“张团长,你还记得我和您说过,rb人有时候特别灵,有时候特别蠢吗?” “记得,你就说了一半呢。剩下的一半……,干嘛,你现在能说了?” “嗯,能说了,rb人最大的缺点就是不知道变通,现在拍摄到的镜头,会作为明天或者后天日军进攻时候的标的,按照拍摄到的阵地布置来发起进攻。所以,咱们的任务就是……” 赵登禹抢先回答:“白天修工事、晚上挪地方,是不是?” “没错!” 佟麟阁又惊讶又好笑,这些知识他是怎么知道的啊?李文田和38师的几个人却是半信半疑,是不是真的啊?说得还挺像那么回事?!李致远和黄维刚面面相觑,眼神中也尽都是怀疑之色。 “那,小点,你详细说说。” “好吧。”到了这一步,也容不得戴小点再客套了,转头走到作战地图前,指点着说道:“日军的攻击只有三板斧,飞机、火炮、配合以坦克、装甲车先做火力覆盖,然后部队跟进,依靠单兵训练上的优势,形成泰山压顶式的攻击。具体到这一场战斗,飞机、火炮不必理他,能给咱们造成的伤害有限,主要是jh县城,日军首先会通过铁路线运输装甲车,步兵跟进……” 他说着话,用眼角的余光打量,李文田几个站在一边,仿佛不放在心上,但耳朵却都立了起来。 戴小点心中暗笑,提高了一点嗓门,说道:“所以,这一战的主攻方向一定是火车站!这里要是丢了,jh县城很可能不保,届时,从静海方面迂回过来的敌人,就可能绕路独流、烧窑口,从咱们的背后发起进攻,咱们的处境就很危险了。” 佟麟阁连连点头,“嗯、嗯……,有道理、有道理,灿轩,你看呢?” 李文田点点头,他很不喜欢戴小点的这个狗屁作战计划,但佟麟阁已经下定决心,他也只得把思路转到如何打好这一仗上来了:“火车站是重中之重,我看,就让震三(黄维刚的字)带部队驻守吧?” 黄维刚一挺胸脯,大声说道:“军长,卑职保证,rb人休想占领火车站。要真的出了事,您砍了我的脑袋!” 佟麟阁一瞪眼,“砍你的脑袋?真出了事,你的脑袋还轮得到我来砍吗?早就让rb人砍下来,悬之国门了!我可告诉你,日军的战术发展,戴团长已经清清楚楚的说明白了,你现在要说你做不到,我不会责怪你,到时候要是你真守不住,死的就不是你自己,而是这29军数万弟兄,明白吗?” 黄维刚脸色涨得通红,声音也有些发涩,“军长,您这样说话是什么意思?合着您就瞅准了我守不住车站了?我把自己的命压在上面都不行?那你干脆换人得了!” 佟麟阁勃然大怒,“黄维刚,你这是和我说话?” 黄维刚一肚皮委屈,真有心和他争辩,李致远和李文田急忙阻拦,把他推了出去。 戴小点也觉得佟麟阁这样说话有些过头了,顾而言他的说道:“黄旅长的部队守车站的问题不会很大,不过还是得提醒他,rb人一旦攻势不谐,就一定会调飞机来轰炸,同时配合以地面上的火炮,这样双管齐下,咱们的弟兄伤亡会比较大——师长,您看,是不是给黄旅长提个醒?” 何基沣何等聪明?笑了一下,转头出去了。 李文田感觉有点奇怪,戴小点因为年纪的原因,还显得有些稚嫩,而且他天生的方面大耳,给人以强烈的不怒自威的感觉,从面相上来说,这样的人大多是勇武有余、智谋不足的,他怎么就这么狡计百出呢?听他说的处处都在节骨眼儿上,是瞎蒙的,还是他真有这样长远的战略眼光? 佟麟阁继续问道:“小点,正面作战的部队呢?” “没说的,卑职亲自带219团顶上去。” “就你一个团?” 戴小点轻轻的憨笑起来,重又浮现出那种傻乎乎的德行,“军长,我是219团的团长,可不就是我这一个团吗?” “你小子,还和我耍心眼儿吗?”佟麟阁笑骂道:“好好干,凭你的头脑,升官的日子有的是!至于这一次的战斗嘛,我把特务团和132师的203团也给你,怎么样?” 戴小点笑得连眼睛都看不见了,亟亟摆手:“用不了、用不了!真的用不了,给我一个团就足够了。” 佟麟阁哈哈一笑,“那,让舜臣带你去,交接一下。” 名为交接,实际上是安抚,203属于132师的第二旅,其中第一旅所辖的两个团,也就是在团河狙击战中,被鬼子打残了的。他们的旅长是王长海。 佟麟阁身为29军最高长官,自然可以下命令把一个团调给戴小点指挥,但在下面,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即便是有赵登禹亲自叮嘱,203团团长袁志英还是大感不满,他才当兵几天啊?军衔才是少校,还不及老子呢!居然要我听他的指挥? 这种表情是如此明显,赵登禹也不好强求,给戴小点使了个眼色,二人走出师部,“小点,你别担心,老袁那个人就是这幅德行,凭你,几分钟就能降服他。没问题的!” 戴小点苦笑着摇摇头,赵登禹一把拉住了他,“枝云,还有个事。” “什么?” 赵登禹一路拉着他到了132师师部,和一个副官耳语了几句,说道:“枝云,26号那天,你的219团主动出击,救了老师他们,我事后和军座商量了一下……,嗯,你别拿这些钱当成是对你的感谢,就当做是给伤亡的弟兄们的抚恤金吧?” 戴小点大大的一愣:“师长,你这是和我开玩笑呢?这怎么行?这绝对不行!” 晚上8点还有一节。 看完新章节,记得推荐票! 第59节 来战(1) 清晨5点,日军的轰炸和火炮覆盖轰炸开始了,华军埋伏在旧设阵地后方500米处,看热闹似的望着雨点般落下来的炮弹,一个个心情舒畅!“!看见什么了就轰炸?这不是缺心眼儿吗?老子倒要看看,你们有多少炮弹?” “你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儿大啊!”袁志英笑骂着,引来周围一片哄笑。 戴小点站在指挥部的工事里,透过瞭望口用望远镜看着桥上敌军的动作,“怎么样?” “没事!工事够厚,日本人又没有重炮,都没事。”井森林笑呵呵的说道,“团长,我看现在炮击的频率降下来了,日本人是不是要上桥了?” “我想也该是时候了,等候我的命令,把桥炸掉!” “放心,保证错不了,保证把日本人的坦克都送到河里喂王八。哈哈!” 戴小点再度举起望远镜,果然,经过40分钟的火炮覆盖,日本人的炮击逐渐停止,晨雾中,有步兵上桥了,像《地雷战》中偷地雷的渡边军曹似的,猫着腰,端着枪,小心翼翼的向前迈进。 旁边的井森林有点发傻,不是说日本人会先让坦克过桥吗?怎么是步兵?这……自己炸不炸呢? “团长?团长?日本人的坦克没来,只有步兵啊?” “井森林,你即刻带领1营和特务团池栋所部进入阵地,桥先给他们留着!娘的,我就不相信,看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一声令下,219团一营和特务团一部快速进入阵地,这里是桥头阵地的第二道纵深,轻重武器全部架设好,等候着日军的到来,最先出现在桥头的,是四个日本兵,两两一排,分在左右,井森林扬手一枪,击毙了一个。 一记清脆的枪声,宣告了战斗的开始,剩下的三个士兵趴在地上,呆了半晌,为首的一个大叫一声,“为了皇国,前进!”就这样原地爬起,呈跪姿放了一枪,然后飞奔而来。 在他身后,桥上薄纱一般的雾霭中,大批的日军士兵奋勇争先,快速通过,华军方面的机步枪即刻打响,爆豆般的子弹飞向对方,日军的两个中队不顾敌人猛烈的枪弹,冒死猛攻。同时,大贺久的工兵联队在友军炮火的掩护下,开始架设浮桥;他们的经验非常丰富,在旧有大桥的侧面各二十米左右,同时假设两座浮桥,前线的观察哨看得仔细,急忙汇报。 戴小点只是点点头,却并不采取行动,反而是袁志英有些看不过去了,问道:“戴团长,就这么任由敌人建造浮桥?不采取什么行动吗?” “不必。” “为什么?” “我是战场最高指挥官,不必向你解释。你要是对我的决定不同意,可以写成书面文字,我会按照章程,呈交军长过目。” 袁志英心急如焚,一个劲的翻白眼儿,但他从军多年,深知战场上抗拒主官是个什么罪名,真惹急了戴小点,他甚至可以就地枪毙自己!戴小点根本不理他,转头说道:“给我接通迫击炮团。” 电话接通,他拿起就说,“炮团?我是戴小点。炮击位置你们都已经测绘好了,再要是炸不死鬼子,我立刻撤了你,听明白没有?好,好极了!” 放下电话,他看看若有所思的袁志英,再度走到观察哨位前,举起望远镜,向桥头的阵地看去,日本人的攻击态势依旧很猛,桥头横躺竖卧的30几具尸体对部队来说不算什么大的损失,两个中队的400余名士兵终于冲开了第一道防线,在被炸得稀里哗啦的堑壕里和华军打起了对攻战。 战斗进入到这样的态势,实在乏善可陈,戴小点很明白,这一支冲过桥来的部队只是幌子,他们还在等待友军从侧翼发起的进攻呢。他冷笑一声,说道:“王启乾,你和特务团的徐汉奇,带领部队,对构筑浮桥的鬼子开始攻击。” 王启乾冷冷的白了戴小点一眼,和徐汉奇快步走出了临时工事;命令下达,河对岸的芦苇和杨柳林中,瞬间响起枪声,工兵联队几个人当场中弹,尸体一歪,倒进河水中,被浪花一卷,瞬间消失不见。 河对岸的日军很快发现了敌军的存在,毫不犹豫的以歪把子和92重开始激烈的还击,同时还有迫击炮联队的96式中迫击炮向对面发射,以掩护工兵部队的行动。 身在战场后方的第2大队大队长藤本祐成说道:“命令野炮中队,用纵火弹轰炸敌军阵地。都是芦苇和树木,烧起来一定很好看。” 副官一笑,转身去了,不一会儿的功夫,第一批炮弹从日军头顶飞过,砸在了河对岸,但却太远了,有炮兵协调员用日语哇啦哇啦的喊着,第二次的炮击就精准了少许,然后落点越来越准确,一蓬蓬的河边生植物燃烧成了火炬,华军有七八个战士满身是火,被烧得嗷嗷惨叫,没头苍蝇般的从芦苇丛中冲出来,一头扎进减河中去了。 藤本祐成得意的一笑:“告诉大贺久君,华军的阻挡已经被击退,请他尽快完成浮桥架设行动。” 日军架设浮桥的速度很快,近1个小时时间里,虽然也有少许华军的抵抗,但都不成气候,士兵冒死忙碌,第一道浮桥终于架设完成,第二道浮桥也完成了80的工作量了,藤本祐成战刀在空中挥舞,哇啦哇啦的叫喊着,催促士兵飞快的越过浮桥,冲上对岸的华军阵地。 井森林的1营和池栋的特务团2营共有近一千人,他们是最先打响接触战的,从桥上进攻的日军虽然是佯攻,却也表现出相当的作战素质,连续发起三次进攻,丢下140余具尸体,华军方面也付出了100多人伤亡的代价,而等藤本祐成部下的两个中队从浮桥冲击过来,华军的压力骤然增大了。 日军从正面和左方侧翼同时发起进攻,戴小点用望远镜看得清楚,足足有2个中队,400人的部队,对前沿阵地发起猛烈的进攻。池栋亲自执一柄捷克式,身体随着机枪的颤抖而微微摆动,子弹如同暴风雨一般倾泻向敌军的攻击部队,日本人则占据了华军事先挖好的战壕,以手中的机步枪做猛烈的还击。 “告诉赵大勇,让他带部队上去,支援前线作战,把从浮桥经过的敌人给我按住,决不允许他们对一营的阵地形成包围。” 袁志英和张振华面面相觑,同时问道:“小点(戴团长),为什么……?” “什么?” “咱们的后续部队还有这么多,为什么要用添油战术?咱们的迫击炮为什么不开火?你想等弟兄们都死光了再开炮吗?” 戴小点根本不理他们,举起望远镜向河对岸看过去,日军的部队还没有开始行动的迹象,显然,大鱼还是不会那么容易上钩!m的,他讷讷的咒骂:“就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 他不理两个团长的建议,张振华还罢了,袁志英可真不能接受,“戴小点,你这是瞎指挥,拿弟兄们的命不当回事!给我接通军部,我要和军长说话!” 电话很快接通,袁志英哇啦哇啦的叫喊了一通,当众指责戴小点贻误战机,坑害前方将士,在不必要的伤亡情况下,刻意不发救兵,他一定是在公报私仇!“戴团长,军长找你说话。” 戴小点抓起电话,不等佟麟阁发问,劈头就说,“军长,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你如果不相信我,你现在下令,我立刻脱袍让位!” 电话里说了几句,他放下电话,再度走回观察哨位,举起望远镜看着,“命令203团的李启、冉壮壮,各带一个营,在大桥南面进行狙击,同样的,卡死鬼子侧翼包围的路线,绝不允许他们对一营和特务团池栋所部的正面阵地形成威胁。” 电话打过,李启、冉壮壮两个各自带领部队进入阵地,减河河岸上,中日两国的部队分作三处阵地,开始了激烈的对战。 河岸上的日军指挥部中,萱岛高向对岸的阵地看看,态势呈胶着状,日军的伤亡很惨重,特别是刚刚架好的第二座浮桥上,行进中的日军士兵遭遇对岸华军的猛烈狙击,尸体和伤兵一个接一个的翻入河中、摔倒在桥面上,眼看着意图进攻的两个中队的士兵伤亡率已经超过20,先头部队却连河岸的土地都没有踏上。 “阁下,现在唯一的办法就只有利用坦克,现在给福田阁下打电话,请求他从唐官屯调派坦克来参战吧,只要有了坦克,从大桥上发起总攻击,就能彻底解决对面的敌军阵地防线!” 萱岛高沉吟良久,终于还是摇摇头,坦克攻击太冒险了,中国人要是在桥上埋设了炸药,皇国这宝贵的坦克就将葬身河底!不行,还是得用步兵攻击,坦克,留着更安全的环境下使用吧。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今天的作战有些异常,中国人的战术好像有点古怪,但每一步行动,又似乎完全合乎兵家奥义,难道是自己多疑了? “阁下!如果再不发起总进攻的话,只怕先期过河的战士们,就都要被华军消灭干净了!” 这一声呼喝,打断了萱岛的思路,他举起望远镜看过去,华军的枪弹愈发猛烈,特别是河岸南侧一端,李启和冉壮壮的部队不但成功阻击了日军过河的行动,更有余力分出一部分部队来,去帮助正面阵地加强防御了。桥上和前线的日军被对方的火力完全压制住了,只得步步后退!“命令,藤本君的第2大队全线压上,同时命令野口君的骑兵部队从桥上前进,一同发起进攻!” “嗨咿!”日军军曹痛快的大叫一声,飞快的跑下去传达命令了。 日军的动作如钱塘江的大潮涌来,分作三路,从两座浮桥和一座大桥上发起了全面进攻,这一次,华军方面真有些坚持不住了,首先溃退下去的是井森林和池栋固守的正面阵地,一支部队后撤,给日军的前进打开了通道,剩余的华军痛骂不绝中,在长官的带领下选择了后撤。 幸存的日军士兵嗷嗷叫着,从地上爬起来,脚下更加加快了速度,和另外两支部队快速通过,不一会儿的功夫,就钻过河岸对面的芦苇、杨柳树丛,消失在视线之外。 萱岛高得意的一阵微笑,他很清楚己方士兵的战斗力是怎么样的,华军能占据优势的只有刚才那种非常不利的局面,一旦士兵双脚站上了地面,剩下的,就是大面积的屠杀了! 他的这个念头不及闪过,减河的石桥上突然冒起了一层青雾,“怎么了?又起雾了?” 雾气比爆炸声更先一步映入萱岛高的眼帘,不等他缓过精神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响彻河岸!也不知道中国人在桥下安放了多少炸药,整座桥被炸成了三截,漫天的烟雾中,断落的桥体轰隆隆的堕入河中,溅起了漫天的水花!与此同时,82式迫击炮的炮弹在空中带起一阵阵的呼啸,狠狠地砸在刚刚过河,立足未稳的日军队列中。 萱岛高惨叫一声,知道自己终于还是上当了!没有了最关键的石桥,仅靠两座浮桥,几乎不可能完成让部队安全撤回的任务,他简直不能想象,对面的华军一共埋伏了多少人!他回头看看,到处是死灰色的眼神! 萱岛面无人色,尽可能的告诫自己冷静、冷静!开动脑筋,思考对策,这会儿命令部队撤退是不现实的,华军兜尾而来,己方将会付出极其惨烈的损失! 第二条路就是请求空军支援,同时以火炮覆盖,不分敌我,一概炸死!这也不行,那就只有继续进攻了,他飞快的抓起无线电,拨通了野口钦一少佐,“野口君,我们很显然遭遇了华军的埋伏,请你以最快的速度攻占静海火车站,然后绕行烧口窑,给友军以支援。喂,你听见了吗?” “听见了,现在我的坦克中队和步兵第一大队也遭遇到了华军非常猛烈的抵抗!” 萱岛高早就忘了两个人平时的谈笑风生,破口大骂道:“白痴!笨蛋,你是坦克中队长,华军有什么手段能对付得了你的坦克?野口君,45分钟之内,你一定要赶到烧口窑,从敌人的身后发起总攻击,听见了吗?” “明白,明白!” 萱岛高扔下电话,大步走出指挥部,“走,我们过桥去!” 看过新章节,请投推荐票! 第60节 来战(2) 眼看着石桥被炸断,戴小点终于放松下来,一把提起瞭望哨墙根下的轻机枪,回头向张振华一呲牙,“走啊,杀鬼子去啊!” 他当先冲出指挥所,埋伏在后面的219团3营、特务连、特务团手枪连、203团的一个营和特务连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耳边的炮声逐渐停止,不等吩咐,金振中第一个冲了过来:“哎呦,小rb终于过来了,团长,接下来咱们怎么打?” “还用得着问吗?”袁志英也不再恼火,反而笑呵呵的说道:“我可得提前告诉你们,你们团长和38师可打赌戗火了,谁杀得鬼子少,谁就剃了鸡子儿脑袋,想不让戴团长剃成个秃瓢,就都给我全力杀鬼子,听见没有?” “听见了!” 戴小点一笑,“老袁,你带领特务连、219团的手枪连,还有特务团的手枪连,和203团的左玉刚营,分别在左右支援作战,203团的特务连留作预备队。赶快进入阵地吧。” “是!” 迫击炮的呼啸声渐次停止,近4,000名华军士兵飞快的进入各自阵地,也没有多余的话可以交流,就是三个字:杀鬼子! 机步枪的吼叫密如爆豆般的响起,日军还没有从后路被切段、迫击炮轰炸的慌乱中醒过来,就给这急于骤雨般的枪弹放倒了一大片,各个小队长、中队长、大队长的喊叫声也被枪声淹没,只有最冷静的日军战士才能在最短时间找到‘组织’,并开始进行初步的抵抗。就在这种情况下,萱岛高从浮桥上通过,出现在了自己的阵地前。“都不许慌乱!支那人是绝对打不过皇国忠勇的战士的!全体进入阵地!” 不及日军士兵进入阵地,华军的第一波次攻击就开始了,戴小点亲自带领陈光然的2营、金振中的3营、连同203团的手枪连,合计1,000人,在轻重机枪的掩护下,向敌军驻守的阵地发起进攻。“把身体放低,记住在新兵连学到的知识,你就能活命!” 士兵们哈哈的哄笑起来,戴小点也笑了,把军帽摘下,端起一支拉提26式轻机枪,一跃冲出战壕,“跟紧我,杀鬼子啊!” “杀鬼子啊!”一千多人各自爬出战壕,向着120米远处的日军临时阵地发起了猛攻;萱岛高正在该处阵地,手下的大队长藤本祐成,还有几个中队长正准备开会商议对策,不料中国人竟然抢先一步,向己方发动了攻击?“作战,准备作战,这一片开阔地,就要作为华军的坟墓!开火!” 戴小点以最快的速度猛向前冲,他身高腿长,抢在队伍的最前面,子弹在耳边呼啸着飞过,感觉到胳膊一疼,知道是中弹了,但速度依旧不减,就在奔跑的同时,把轻机枪端在胸前,向着前方的日军阵地就是一通扫射!突突突突突,子弹溅起黄土,夹杂着鲜血喷溅而起,三五个日军被他的枪弹压制下去,他趁这个机会,掏出一柄手榴弹,拉开引信,冒着嗤嗤的白烟,向着敌军的战壕抛了进去。 轰隆!一声爆响,日军首当其冲,被炸死三四个,戴小点眼角的余光看见一个士兵正掉转枪口,在向自己瞄准,身体一个鱼跃,堪堪到了战壕边沿,双脚一搓,又是一片黄土弥漫而起,伴随着砂砾,他的身体冲入战壕! 在他身后跟着的是田得雨和马文顺,一百多米的距离,两个人跑得气都喘不上来,马文顺甚至连手中的驳壳枪都掉了一支,“我右边,你们左边!”戴小点没有半点停留,一挺手中的轻机枪,突突突的打了个点射,击毙了两个顺壕沟冲过来的鬼子,紧接着就是咔哒一声——拉提26式又犯了老毛病了! 戴小点心急如焚,眼看两个鬼子出现的眼帘中,双手一抛,把拉提26式向着两个人砸了过去,为首的一个呀一声,下意识的用步枪去挡,戴小点就在这一瞬间冲到了他面前,迎头一拳,打得他鼻血直冒,随即把他的上半身向下一压,身后的鬼子的露了出来,和戴小点打了个照面! 他的视线被战友所阻挡,空间狭小的战壕又让三八步枪有施展不开的困窘,戴小点手一探,按住对方的枪身,枪口在泥土沟壁上划出一道深深的印记,但步枪还是响了,子弹凌空飞过,擦着马文顺的耳朵打进他身侧的泥土中,吓得这个家伙以为自己中弹了,妈呀的惨叫一声,却发现,根本没有半点痛楚! “小马,你怎么样?”田得雨扬手一排子弹射过去,打倒几个鬼子,回头问道。 “不知道,可能……没事。” “那还不快起来?”田得雨吼了一嗓子,跟在团长身后,快步冲了上去。 戴小点以尽可能快的速度解决掉两个敌人,捡起一支三八大盖,拉开枪栓,把子弹退净,转头接过田得雨递过来的拉提26,呼吸也是非常不稳,脸色也变得雪白,一则是紧张,二来是胳膊上的疼痛。“张振华,你在左、我在右,一句话,稳扎稳打!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别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放心吧,小点,也让你看看,哥哥我这个特务团团长,不是白手捞鱼捡回来的。走!” 两个人尽可能蹲下身子,戴小点是个大个,学京剧戏台上的武大郎那样的鸭子步分外难受,他和张振华差了一个身位,张振华贴在沟壁的左面,飞快的探头扫一眼,又缩了回来,“人还真不少。有二十个。” “手榴弹。”戴小点抽出一枚仅剩的手榴弹,又把马文顺几个的收集过来,一个一个的打开后盖,然后抄起两个放在手上,捅开防水纸,用嘴巴一咬,静待了三秒钟,一探身,嗖嗖嗖的扔出去,然后向后一缩!再度抓起两个,如法炮制! 轰隆隆的巨响连成一片,壕沟中日军的枪弹声立刻减弱,还不及戴小点放松一下,三个日军士兵满身是血的转了过来,其中一个的头皮都被弹片削开了花,一大片皮肤耷拉在侧脸上,手中端着步枪,兀自勇敢的发起进攻。 戴小点已经手无寸铁了,惊吓之余,张振华的驳壳枪砰砰砰的连续发射,把三个鬼子击毙在距离他不足二尺的地方,其中一个枪上的刺刀,更是插进他两腿之间的泥土中! “娘的,你的枪再晚开一秒钟,我就成中国最后一个太监了!” 战士们一阵哄笑,戴小点和张振华交换了位置,抄起轻机枪,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二十几个rb兵都被炸倒了,却还有四五个没有死,只是倒在地上喘粗气,身上到处冒血,显然也是命在旦夕了。 面对这样的敌人,华军难免放松警惕,不料其中一个突然虚弱的喊了一声:“天皇陛下……万岁!” 戴小点能听懂日语,知道不好,却已经晚了一步,鬼子拉响了身上的甜瓜手雷,轰隆一声,连同自己,带身边的三个华军同时倒在了血泊中,另外还有四个人被弹片所伤,失去了战斗能力。 “!”张振华恨得牙根发痒,恶狠狠的说道:“都捅死,都拿刺刀给我捅死!今后传达下去,再看见rb人,除非是已经没有脑袋的,或者是你们确认已经死了的,都给我补上一枪!mlgbd,这……这也太冤了吧?” “行了,别废话了。”戴小点命令道:“金振中,你带领弟兄们从右面绕过去,同时告诉他们,壕沟中的敌人都是死硬派,以手榴弹开路,格杀勿论!” 日军也逐渐反应过来,知道有华军进入到己方的战壕,如果不能把这些人赶出去、杀干净,只怕越来越多的华军就会涌入,他们仅余的这一点阵地,就得让华军蚕食干净。到时候,己方除了跳河,就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因此,藤本祐成即刻组织了敢死队,向深入阵地的华军发起了逆袭。 听着rb人的叫喊,戴小点尽可能简短的做着翻译,张振华百忙中还不忘记拿他开玩笑,“带着你,我可真省心!对了,咱们要不要把手榴弹准备好?” “不必。”戴小点给拉提26式换上一排弹夹,向张振华呲牙一笑,“看我的。”然后,他突然向外一躺! 正在前进的rb兵也是时刻提高着警惕,但没想到会有一个人横着出来,一惊之下,戴小点手中的轻机枪怒吼起来:“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25发76毫米的子弹撕裂人体,发出扯碎布头一样的闷响,日军惨嚎着堆积成一团,前面的倒下去,后面的上不来,竟是硬生生的被他打成了一堆蜂窝! 一个弹夹打空,戴小点飞快的爬了回来,笑道:“小鬼子是不是特别笨?在这种情况下,居然不知道用手榴弹?” 张振华气得破口大骂:“你闭嘴!你想教会他们是怎么的?” 战士们又是一阵哄笑,看向戴小点的眼神里充满了敬畏!谁能想到,他用这种方法,就全部干掉了rb人的一个分队(等于是中国的加强班,15人)? “戴团长,陈营长过来了。” 陈光然脑门上被子弹划过,薄薄的皮肤都划开了花,像一个婴儿的嘴巴,两侧的肌肉一片焦黑,倒没有流很多血,“怎么样?” “我没事。”陈光然急促的说道:“团长,还是我带人在前面吧?” “不用,人太多反而折腾不开,你带着弟兄们跟在我后边。” “是。” 戴小点对张振华说道:“你赶紧带你的手枪连回去,告诉军长,咱们按照计划展开作战。” “今天就要?” “打铁趁热嘛!”戴小点恶狠狠的一咬牙,骂道:“rb人现在在tj的驻军最多不会超过三个中队,这是拿下tj市的最佳时机,我和赵师长都安排好了,我想办法把rb人拖在张窝镇和jh县范围内,你们趁此机会,拿下市内主要区域,特别是海河两岸的租界区,那里可能是咱们最后的退身余地,因此,万万不能有失,知道吗?” “知道。”张振华下意识的答着,突然扬手给了他一拳:“娘的,你还真以为你是我的长官了?!” 十五公里外的唐官屯—静海车站方向,战斗正在紧张的进行中,38师112旅的黄维刚所部有战斗部队5,600人上下,被他安排在静海车站、铁路桥和jh县城分别驻守。黄维刚憋了一肚子火气,他不敢埋怨佟麟阁,却恨上了戴小点,mlgbd,参军才半年的新兵蛋子,现在居然敢跟老子叫板?好,就让你看看,我的112旅不是吃白饭的! 他把手下的两个团长、一个特务连长找来,分派任务:“戴小点那个混账东西,你们听听他的名字,大老爷们,叫个‘小点’?咱也不知道他到底哪里小。” “是不是那玩意?”一个团长笑道。 黄维刚哈哈一笑:“没错,这个王八蛋,准倍儿小!所以他爸爸给他起名叫小点。” 笑谈几句,黄维刚说道:“闲话少提,现在说说战斗部署,你们也都知道,38师和37师打赌了,谁杀的鬼子少,谁就剃光头。我实话告诉你们,就是把我的112旅全填进去,我也绝不允许戴小点赢了我,你们明白吗?” “明白!旅长放心,112旅没有孬种!”团长李维时说道:“mlgbd,现在咱们成过街老鼠了?独26旅说咱们拥兵自重,这是咱们的友军,也还罢了;一个小屁孩儿,也敢骑脖子拉屎?真是……王八好当气难受!旅长,卑职甘愿立军令状,有一个鬼子从我团的阵地前经过,您就杀我的头!” “我们也是,112旅5,000弟兄不能让人看扁了。,就不信小rb是刀枪不入,实在不行就和他们拼了。” “那就这样吧,让弟兄们做好准备,多多的杀鬼子。给我争脸、给咱们112旅争口气。” 战术安排妥当,黄维刚的部队进入各自指定位置,他们所处的唐官屯——静海车站一线是不必经过独流减河的,给rb人的坦克行进提供了极大的方便,除了坦克之外,日军还预备下装甲列车,沿着铁路线轰隆隆的驶了过来。 好在112旅早有准备,在铁路线上埋设了炸药,上面盖上庄稼秸秆作为掩护,只等rb人一靠近,就把它炸上天去! rb人也很灵,好端端的铁路上突然出现玉米秸秆和稻草,其中一定有诈,装甲列车距离还远就停下来,派出工兵开始探雷,李维时眼见地雷不起作用,干脆放开了手脚,“去,弟兄们,开火!” 乒乒乓乓的枪声响起,几个工兵被击毙在铁道线两侧,双方的战斗爆发开来,日军以装甲列车为依托,用车载的火炮和轻重机枪向着埋伏在路肩下在华军展开了攻击。“小九,带炸药包上去,把火车给我炸下来!” “是!”小九是2营的一个班长,指挥14个弟兄沿路肩向前移动,还不及运动到列车前,就给鬼子发现了,一通机枪打下来,十一二个战士被当场打死,小九的肩膀、后背和大腿都被子弹击中,汩汩的鲜血像小河般顺着倾斜的路肩淌着,“班长?班长?” “!”小九的半边身体都动不了了,用右手抓着地上的野草,咬牙切齿的看着上面黑乎乎的火车,临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讷讷的嘀咕了一句:“想办法……炸……” 仅剩的两个士兵哭得满脸是泪,互相对视一眼,同时咬紧的牙关,“上,不能让班长他们白死!和小鬼子拼了!” 一个战士从小九旁边捡起炸药包,弓箭步的运了几口气,对身边的战友说道:“我要是让rb人打死了,你一定要想办法炸掉他,为我们报仇,知道吗?” “少废话,还可能是我比你先死呢!”士兵憨笑着,突然抄起步枪,对准火车坚实的车体放了一枪,鬼子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来,开枪的士兵嗷一声叫,连滚带爬的冲进路边的庄稼地里去了,在他身后,子弹啾啾射击,打得玉米秸秆零散的飞舞起来。 手持炸药包的士兵抓紧这个机会,快速跃上路肩,随即向下一趴,钻进了火车底下,反向躺在铁轨中间,看看上面的车厢底、两边的轱辘,娘的,炸药包得放在哪儿啊?他琢磨了一会儿,暗想,总不能让我这么举着炸药包吧?那不把自己也炸死了? 小战士犹豫良久,硬是想不出炸火车的方法,只得趴在火车底下,在铁轨间前行,眼看着到了车头处,从下面看过去,鬼子装甲列车车头处的重机枪还在突突突的扫射着,自己的弟兄被压制在路肩两侧,根本就动弹不得,年轻的小伙一阵热血上涌,翻身躺好,把炸药包托举起来,拉开引信,嘴里讷讷的骂了一句:“小鬼子,咱们一块儿上西天吧!” 轰隆!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装甲列车的车头被从铁轨上掀翻了!带着身后的三节车皮,一股脑的冲下路肩,里面的日军即便没有炸死,也被翻覆的列车撞得七荤八素,还不及从车中爬出来,李维时带领部队就杀到了,一颗颗的手榴弹从窗户的缝隙塞进来,猛烈的爆炸在车厢中响起,一个中队的rb兵连中国人的面都没见着,就成了罐焖鸡! 今天只有一更。记得投推荐票啊! 第61节 来战(3) 请投推荐票! 日军进攻唐官屯——静海车站方向的是驻屯军旅团步兵2联队第1大队,大队长叫寺岛白石,有5个中队(日军的师团大约2万人,大于中国的一个军;下辖两个旅团,每一个大约有9千人,约等于中国的一个加强师;下辖2个联队,每个4千人,相当于中国的两个团;下辖三个大队,每个大约15千人;每大队下辖5个中队;每中队下辖4个小队,各80人;每小队下辖5个分队,各15人。分队是日军最小单位)。 除了这1,500人大队之外,还有福田峰雄的坦克中队(45辆)派出的26辆坦克,野口钦一的骑兵联队派出的两个中队,总人数不及正面作战的第2大队,但有了坦克的助阵,对付起守卫铁路沿线的华军部队来说,还是稳稳的占据着上峰。 华军恨透了rb人的坦克,他们不知道这是日军的95式轻战车,它有一个古怪的名字,叫哈咯轻战车,名字很搞怪,看上去又像一坨大便也似的那么丑,跑起来的速度却是蛮惊人的,而且坦克上配置的94式37毫米火炮、77机枪,在12毫米厚的主装甲板的掩护下,让守军除了拿人命往上填,就再也没有其他的进攻手段了。 “旅长,这样拼下去根本不行啊?rb人20多辆坦克,哪一辆都得100多弟兄往上冲才能解决,照这样下去,咱们的人就拼光了!”团长张巍峙痛心疾首的大叫道:“咱们要是不想个办法,……” “怎么样?就守不住火车站了吗?我告诉你,张巍峙,你要是说你舍不得弟兄们去送死,我现在就撤了你!” “你撤了我也是一样!要是杀了我张巍峙,就能让小鬼子的坦克全完蛋,我也心甘情愿!现在不是那么回事,旅长,你听听?”张巍峙举起电话,伸到外面,“旅长,我求求您,快点想想办法吧!我的一营已经没有人了,二营也只剩下一个排了!再打下去,咱们112旅的弟兄,……可不能就这么白白糟蹋了啊!” “放屁!”黄维刚破口大骂道:“当兵的保家卫国,说什么白白糟蹋?我不管你怎么办,反正火车站不能给rb人!”他一把扔下电话,大声问道:“李维时呢?现在在哪里?告诉他,即刻向友军靠拢,最好绕到鬼子的身后去,从后面打他们的坦克!让他尽快,越快越好!” 命令通过无线电传达给李维时,他嗯嗯啊啊的听完,把通话器挂在机箱上,呸的啐了一口:“合着就张巍峙是正房太太生的,我们2团就是小老婆养的?什么就救他?我们这边还没完事呢!” “团长?那,咱们怎么办啊?” “你聋啦?没听见旅长说的,去救张巍峙那个废物点心!出发!” 2团整理队伍,准备开赴火车站,不想行到半路,在一处名为李坊寨的小村落,遭遇了日军的两个骑兵中队。 日军的骑兵都是腰间带刀,手中持枪。他们用的是马枪,这种枪比寻常的步枪要短很多,设计之初,就是考虑到骑射时的方便。 彼此一言不发,立刻开始了对攻战,在李维时的印象中,骑在马上射击,总会造成偏差,但真等战斗开始了,他才知道自己打错了盘算!他的两个营在狙击列车的时候消耗了一部分,手中还有不足一个半营,双方接战5分钟,就损失了一个连! 日军呼喝着从村前的路上飞驰而过,子弹打得又准又快,眼看着身边的弟兄们受伤倒地,李维时眼珠子都红了,不但是一个连的部队损失,他的副官和警卫员也被鬼子骑兵的流弹打死了,疼得他眼泪汪汪的,“组织敢死队!m的,我就不相信,连一帮骑在马上的黄皮猴子都解决不了?敢死队员一概官升一级,每人奖励大洋50!” “团长,组织敢死队上去也是白搭,人家是骑兵,咱们两条腿跑得过人家四条腿吗?” “那你说怎么办?” “进村子,上屋顶,一个一个的把他们都敲下来!” “对,对对对。”李维时连连点头,带领部队转头进村,胡乱的砸开村口两家人的大门,对百姓吓得惨白的脸色视而不见似的,找来桌椅板凳,登上房顶。李坊寨绝大多数房舍都是土坯房,房顶上虽然有房檩,但其他地方用力稍大,一踩就是一个窟窿,有一个倒霉蛋一步没站稳,轰隆一声掉了下去,摔得七荤八素。 “真是废物!”李维时气得骂声不绝,“你说说还能干点什么?” “他……也不是故意的嘛……”受伤士兵所在的班长委委屈屈的说道。 “你闭嘴!我问你时你再说话。”李维时没好气的呵斥道,“告诉弟兄们,都小心点!” 剩余的战士们加了几分小心,好在他们在上面只是为了找伏击位置,趴在太阳晒得灼热的房顶上,士兵抬起步枪,向远处的日军瞄准射击,有三五个鬼子被从马上打了下来,更多的却是打到了空中,但也给鬼子以相当的警惕,他们尽快下马,各自寻找可供埋伏的地点,和华军对战起来。 这样的战斗方式自然远不及刚才那么激烈,彼此的伤亡数字都很小,同样的,时间也被无限的延长了。而在各自的指挥官心中,也都明白,除非有一方有后援部队杀到,否则的话,真的不知道会打多很久! 日军军官能想到的,李维时也能想得到,把通信兵叫过来,说道:“给旅长汇报,我们现在被阻截在李坊寨了,暂时不能支援1团所部,请他另外想办法。” 得到李维时的汇报,黄维刚又急又恨,拿无线电接通张巍峙,问问火车站前的情况,反馈回来的消息让他呆若木鸡:静海火车站丢了! :晚上还有一节。 第62节 来战(4) 请投推荐票! 在一个半小时的战斗时间里,张巍峙的1团伤亡惨重,能够全须全影,凭借自己力量撤下来的不足400人,连一个营都组织不起来了!“旅长?怎么办啊?”参谋问道:“火车站丢失,只怕鬼子立刻就会绕行烧窑口,军部那边的就很危险了!得……给军长他们汇报一声啊?” “啊,对、对对对对。”黄维刚连连说对,身体瘫坐在椅子上,一下也动不了了!亏自己和军长争论,还觉得挺委屈的,现在可倒好,两个小时,火车站就丢了?自己可得怎么回去面对军中同僚啊?“军长,咱们也撤吧,鬼子下一步的动作不好预判——我担心他们会进攻县城。” “我还怎么回去?不死于战阵,也得死于军法,不死于战阵,也得死于军法……”他讷讷的嘀咕几声,突然一伸手,拔出腰间的手枪!好在他身边的警卫手疾眼快,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旅长,不能啊!咱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不能这样啊!” “小胡,你放开我!”黄维刚用力和警卫撕扯着,却拗不过他,硬生生的被对方把手枪抢了过去,警卫满脸是泪,把手枪交给同伴,跪下来号哭着抱住他的腿,“旅长,胡柱这条小命是您救的,您要想自裁,就先把胡柱这条命拿回去!” “放屁,我要你的性命干什么?” 参谋长钱少海喝道:“架上旅长,咱们向烧口窑方向撤退,同时给军长发报,请他派人接应我们。” 旅部众人仓皇东撤,赶在日军坦克之前,顺利的回到了良王庄,进到军部,还不及他自请处分,佟麟阁冷冷的一摆手,“你还有脸回来?来人,传执法队!” “军长,不能啊!”李文田哀嚎一声,身体矮了半截,“军长,黄旅长虽然丢了火车站,但……” “但什么?” 李文田真是不知道该如何为黄维刚求情了,一个团的弟兄几乎全数战死,驻守的阵地也让敌人夺去了,哪一条拿出来都足够杀头了!可……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掉脑袋呢?“军长,卑职求求您,黄旅长多年征战有功,而且这一次,日军的坦克根本不是弟兄们的血肉之躯可以抵御的,您就看在这个份上,饶他一次吧!让他……戴罪立功,对,戴罪立功!” “放屁,难道29军还缺他一个黄维刚吗?李文田,黄维刚是你的人,手底下出了这样的废物,你以为你就能脱得了干系吗?” 李文田点头犹如小鸡啄米,没口子的称是:“是是是是是。军长教训的是,卑职有过、卑职有过,您……就看在卑职的面子上,暂时把他的脑袋寄放在他身上,要是战斗结束,他还不能戴罪立功的话,您再杀他也来得及。” 说着话,李文田回头招呼,“弟兄们,弟兄们,我李文田的面子不管用,你们大家帮助求求情吧,黄旅长在咱们38师,也是有功之臣啊!” 李致远、董升堂、安克敏等人纷纷跪了下来,一再为黄维刚求情,佟麟阁是真想枪毙了黄维刚,但这么多带兵大员的面子不能一点也不顾,冷笑了几声,说道:“行啊,看起来,要是我一意孤行,你们38师的老弟老兄们,是不肯放过我了?” “卑职不敢,只是现在正在用人的时候,军长,黄旅长多年带兵,经验丰富,也不好因为这一次的失利,就枪毙大将啊。” “废话,一个小小的少将旅长,算什么大将?”佟麟阁讥讽了几句,说道:“那就饶过他这一次。112旅的旅长你别干了,我给你安排个新活计——你不是一直不服戴小点吗,就让你到他那里去,也好跟人家学学,真正会用兵的人是怎么打仗的!” 黄维刚一愣,我是38师的人,给我派到37师作甚?再说了,真让我在戴小点跟前做一个大头兵吗?但这会儿能逃了一条小命,多余的话他是一句也不敢说!这件事就算确定下来了。 佟麟阁说道:“黄维刚,我可告诉你,你到了戴小点那,可不是112旅的旅长,只是他部下的一员,到时候你要是犯在他手里,……,灿轩老兄几个固然可以为你在我面前求情,但到了那边,我绝不允许越级干涉的事情发生。惹怒了戴小点,或者仗着你曾经做过旅长,不服管教,戴小点就直接可以枪毙了你!这一点,你要自己想明白,嗯?” 黄维刚心中一颤,倒是那么回事呢。戴小点和他没有任何私交,而且自己身在37师的地盘,他要真想找茬杀自己,怕是连个求情的人都没有了! 佟麟阁处理过这件事,转头问道:“祖荫,你看,鬼子会不会从烧口窑绕行过来,攻击咱们的身后?” 祖荫是29军总参谋长张樾亭的字,闻言说道:“我想,这个可能性不会很大,112旅虽然丢了火车站,但也给rb人以相当的杀伤,他们现在根本没有余力发起对军部的进攻,而且,他们也根本不知道军长您在这。他们只以为面对的是一支从市内退到静海周围的小股部队。县城里还有宁殿武的保安队,没有把这些人解决干净,他们反而会有使自己遭遇腹背受敌的危险。所以,rb人眼下第一要做的,就是尽快占领县城,同时安排向总指挥汇报,请对方派遣大沽口外的海军战队赶来支援,争取把咱们彻底赶出tj市范围之外!军长,您放心,军部是绝对安全的!” 佟麟阁点点头,又遗憾的说道:“可惜戴小点不在,这个小家伙脑子活,得问问他的意见。”——后来,当戴小点听到别人口中复述的这段话时,就知道29军自己呆不长了!佟麟阁固然是重视、宠爱自己,可这样说话,不是给自己招灾吗? 果然,张樾亭的脸色当时就变得不那么好看了,他是总参谋长,和佟麟阁同样是中将、副军级!如今当众问自己的意见,自己说完之后,又说要问戴小点的意见,这对于两个人一前一后的问讯过程,可不就是说自己不及戴小点吗?他紧紧的咬住牙齿,愤愤的点上一支烟,坐在一边,一句话也不说了。 佟麟阁还没有注意到战友的异常,要通无线电,和戴小点说话,后者身边还有密集的枪声,他的大嗓门传来,听得清清楚楚,“军长,您找我?” “是的,”佟麟阁把112旅的情况、张樾亭的意见分别说了一遍,问道:“你认为,rb人会不会从烧口窑绕行过来,从背后袭击我军?” “这是肯定的!”戴小点没有多想,就下了和张樾亭截然相反的断语,他大声说道:“在rb人看来,任何一个鬼子兵都是无比宝贵的,在可能的情况下,都会不惜代价的拯救对方。而且,也正因为rb人以为咱们只是小股部队,一定会派坦克和步兵部队赶过来增援!军长,你得赶紧做准备。”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现在可以分作两步,第一是安排部队守候在烧口窑和良王庄之间的道路上,同时命令县城里的宁殿武部从城里出发,想办法在后面给鬼子捅一刀!就这样吧,军长,我得挂了!” 他的这番话众人无不入耳,李文田和李致远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的赞赏,真不愧是军长心中的爱将啊!这番分析鞭辟入里,见识深刻,几乎把rb人的心思都摸透了。 佟麟阁还没有说句什么,他就停止了通话,笑着摇摇头,放下通话器。 张樾亭是越想越不舒服,明知道戴小点说的有理,还是忍不住给他挑刺:“军长,戴团长的话我看也是以偏概全。日军在火车站方向遭遇了极大的损失,难道以为只凭着这十几辆坦克,就能包打天下了吗?” 副参谋长张克侠说道:“祖荫,话不是这样说的,rb人不知道咱们这里驻扎着大部队,如果仅仅是一个旅呢?而且面临着和减河正面方向的敌人决战的关键时刻,这十几辆坦克从背后发起攻击,又能发挥多大的重要作用?军长,我同意戴团长的意见!命令宁殿武尽快出击,远远的跟随在日军部队的后面,如果前线打响了,命令他们即刻采取行动,鬼子两面作战,一定能够突破并且彻底消灭他们!” 佟麟阁点点头,“九思?” “有。” “你都听见了?你即刻带领所部,按照参谋长说的,在烧口窑方向埋伏下来,rb人不来就罢了,要是来了,即刻向军部汇报。” “是。”李致远答应一声,带着警卫和副官出门而去。 佟麟阁又要通了jh县城内的宁殿武,把临时作战计划全部告知对方,最后命令道:“即刻带领所部,尾随日军行进路线,隐匿踪迹,等烧口窑处战斗打响,保安队从后攻击,独26旅在前攻杀,前后夹击,消灭日寇。” 宁殿武不敢怠慢,立刻下令全体集合。他的队伍名为保安队,实际上也是正规部队,宁殿武更是少将军衔,如果在部队中,也是师长一级的高官。保安队下辖两个大队,总人数在1,500人左右,约小于一个团的配置。领命之后,带队出城,他叫过自己的副手,外号老耗子的赵协五,“老五,你给我放明白点,这一次是军长亲自下命令,到时候,不知道多少弟兄们看着呢。要是从你这出了纰漏,我饶不了你!知道吗?” 赵协五出身不详,有人说他做过土匪,具体是不是真的谁也不知道;但他身上确实有几分匪气,当初在市里的时候,他就仗着自己身边有人,腰间带枪,没少做混蛋事;而且,他和rb人的关系相当好,每年大把大把的从rb人手里拿钱,宁殿武担心他惹祸,劝过他几次,赵协五根本不放在心上,只是回答:“小rb自己孝敬兄弟的,难道还能把人家送上门的钱扔出去吗?这对于中日亲善也没什么好处,是不是?” 宁殿武无可奈何,只得由他了。“放心,队长,鬼子在前,咱们在后,还有26旅的弟兄们帮忙,要是再拿不下来,我老赵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第63节 失误 听着侦察兵报告的敌情,李致远呸的啐了一口,“,我真恨这个混账东西!” “谁啊?”朱春芳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旅长,你骂谁呢?” “还能有谁?戴小点那个王八蛋呗!你看着吧,照这样下去,用不到半年,咱们再见了这个小兔崽子,就得先举手敬礼了。操蛋!” 朱春芳和马福荣相视苦笑,“那,旅长,干脆咱们撤吧,不管了,由着rb人过去,怎么样?” “废话,我恨戴小点不假,但我更恨小鬼子——你们少和我臭贫!地雷埋得怎么样了?” “放心吧,都安排好了。”朱春芳说道:“旅长,您也别说,这个戴小点倒确实有两下子,他把rb人的脉算是摸透了。鬼子绝对想不到这里还会有咱们埋伏,保证地雷一响,炸他个天翻地覆!” “行了,鬼子的坦克过来了。”听见声音,独26旅的部队赶紧隐蔽好,静悄悄的等待着。rb人的哈咯轻坦克速度相当快,在公路上行驶的最高速能达到近50公里,现在当然不会开得这么快,但也远远超过了步兵行进的速度。 从静海火车站绕行烧口窑到独流减河,路程在10公里上下,日军士兵身背武器、弹药、水壶等必须的装备,其他的一概舍弃,以急行军的速度奔跑在乡间土路上。 李致远等人看得清楚,坦克车上都坐有人数不等的士兵,这可能是跑累了、搭便车的。行军途中,绝无丝毫声响,只有坦克车的履带碾压地面,发出隆隆巨响,眼看着进入到了地雷阵附近,李致远把手举起,在空中悬着,一直到第一辆坦克被地雷轰上了天,他的手猛然一落:“打!” 头一辆坦克被炸得原地跳起两三尺高,像踩在蹦床上似的,原地一跳,轰然巨响中倾覆到了路边,坐在上面的日军士兵的命运不问可知,rb人立刻意识到是地雷,第二辆坦克的发动机冒出隆隆黑烟,速度不减反增,硬生生的撞开已经倾覆的同伴,加大马力,绕着之字型轨迹,快速向前冲击! “操,鬼子可真灵!”李致远讷讷的骂着,大手一挥,“朱春芳,带人把坦克给我炸掉,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总之不能让他们对军部和前线的弟兄们形成威胁!” “放心,旅长,误不了事。”朱春芳大声招呼着,带领两个营的部队快速追了上去,眼看着日军的坦克在划着之字形的路线前进,他带领部队从身后兜了上去。2营长刘凯速度最快,一个箭步跃上坦克车,顶端的舱盖已经盖上,他左右看看,硬是找不到什么办法对付乌龟壳里面的鬼子,“团长,这玩意怎么弄啊?” “手榴弹、手榴弹!” “哦、哦。”刘凯答应一声,拿两个手榴弹放在舱盖上,拉开引信,向下就跳,“轰隆隆!”两声巨响,坦克车喝醉了酒似的,路线开始变得扭曲,突然压上了前面道路中埋设的地雷,同样一个剧烈的颤抖,和他的第一个同伴一样,被炸了个四脚朝天! “都看见了吗?用手榴弹对付他们!快,快!快啊!” 战士们闻风而动,有样学样的用手榴弹进行攻击,这种战法虽然很笨、很原始、效率也无比低下,但效果却是蛮好,又有三辆坦克被炸翻了,鬼子很快发现情况不对头,不再寻求快速通过战场去支援友军,而是掉转车身,开始用火炮和机枪对着正如撒欢的小狗一般的华军进行射击。 77毫米重机枪猛烈的喷射火舌,刘凯首当其冲,胸口被三发子弹击中,当场毙命! 2营的弟兄们眼见长官牺牲,眼珠子都红了,不顾性命的向上猛冲,二十几辆坦克在前方排列开来,机枪组成一道死亡的火网,片刻的功夫,30几条年轻的生命就凋零在了方圆二十米之内! 朱春芳看得清楚,引吭大叫着指挥战斗:“下去,隐蔽、隐蔽!” 战士们怒火减退,人也清醒了,漏网之鱼似的蹭身下了路肩,眼见庄稼地泛起涟漪,飞快的向前移动;日军也不傻,战车发动,隆隆倒退,同时以重机枪向庄稼地射击,显然是不同意对方绕路自己背后进行攻击的意图得以实现。 在坦克战斗的后方,马福荣的一个团和一个特务连正在苦苦支撑,他们的敌人是日军的四个中队,将近900人。虽然战斗伊始遭遇了打击,造成些许伤亡,但寺岛白石根本不在乎,他有这份自信心,命令一个中队的战士尽快进入并占领西侧的庄稼地,同时命令后续部队就在公路上,和对面的华军展开对射。 子弹飞过,打断了密不透风的玉米秸秆,青青的果汁甜香伴随着血腥气在空中弥漫,华军士兵开始出现伤亡,rb人的枪法精准得吓人,即便是在玉米地的掩护下,他们的射击精度也没有受到什么影响,每一声枪响,总会有一个华军士兵或死或伤,几乎就没有放空枪的时候! 一颗子弹从他身边擦着飞过去,身后是一个警卫员,正中他的胸口!子弹穿透胸膛,连带着打断了两根玉米秸秆,呼啦啦的秸秆歪倒,刚刚结上果实的植物,轻轻地盖在年轻战士的脸上。 李致远眼中含泪,撩起玉米,年轻人兀自有些稚嫩的眼睛里,有泪珠滚落下来。他心疼之外,更有无限的愤怒,暗中大骂宁殿武!这样激烈的战斗,就是聋子也听见了,你就不能让你的人跑快一点吗?等这一仗打完了,老子要能不死,非得找军长评评理! 还好,宁殿武的保安队终于赶到了战场,多出这1,500人的部队,李致远的手头立刻松快了很多,一边组织战斗,一边命令人绕过交战区,“到对面去,想办法放火!把这些王八蛋都变成烤猪!” “旅长,要是这样的话,我担心rb人会逃跑,到时候烧起大火,咱们连追都追不上了。” “跑就让他们跑,又能跑得了几个?放火,快去放火!” 马福荣不敢抗命,带领部队开始移动,在前后两处战场的中间部穿过公路,进入庄稼地,命令战士们开始放火,谁知道阴历七月的天气,静海周边又是雨水充足的地区,庄稼长得非常繁茂,居然放不起火来,每每点燃了一支,哔啵、哔啵的烧上片刻,自己就熄灭了。“团长,庄稼水汽太大,点不着啊?怎么办?” 马福荣挠挠头,我连这一点小事都做不好吗?他越想越憋屈,一把脱下军装,又折断一根玉米秸秆,把军装胡乱的裹在上面,点燃起来。这回有效果了,军装成了火炬,熊熊燃烧着,“照我这样,快,把衣服都脱了,拿这玩意引火。” 战士们也不敢笑,学着长官的样子操作,很快的,一支支火炬燃烧起来,用这种东西进行大范围的点火,较诸刚才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终于,大片的玉米地被点燃了,浓烟夹杂着火焰直冲天际,火焰的中心区形成负压,空气被卷进来,更是起到了助燃的作用,一根根、一片片的玉米秸秆在烈焰中化作飞灰,马福荣几个身在火场,头发都被烤焦了,发出阵阵臭味,“团长,快走吧,一会儿连咱们自己都要给烧死了。” 马福荣自然也明白,看看火势正在向日军所在方向席卷,自知差不多了,带领部队出了庄稼地,到了对面。看着越来越猛烈的火势,战士们完全放松下来,趴在路肩上,看热闹似的指指点点,“都给我小心点,一会儿小鬼子受不住,就得狗急跳墙!” 华军严阵以待,只等着日军从庄稼地里冲出来,不料眼看着火势越来越猛烈,已经完全席卷了日军刚才隐藏的范围,不要说鬼子,连一声呼喊都没有传出来,“糟糕,小鬼子跑了!” 李致远前冲几步,给身边的战士拉住了,“旅长,这么大的火,您能过得去吗?” 李致远知道自己犯了个很严重的错误,近千名鬼子逃跑了,谁知道会钻到哪个老鼠洞里去?要是找不到对方的踪迹,早晚是个麻烦! 在减河前线,战斗的猛烈程度比刚才有所缓解,双方都抓紧决战之前这仅有的一点时间做休整。戴小点挂彩了,伤并不很严重,除了开战之初胳膊被子弹擦着飞过,划出一道血痕,左面肩膀处的锁骨也被跳弹击中,锁骨骨折了。血顺着胸膛流下来,上身一片黏糊糊的。“行了,你快点。” “就好了,就好了。”陈光然讷讷的嘀咕着,给他的伤口草草止血,缠上绷带,“我说,你下去吧,啊?” “少废话,”戴小点不理他,看看手表,已经是中午的11:45:分,“通知井森林他们,12:15分开始发起反攻,一鼓作气冲过河去。同时向军部汇报,请求派遣37师和132师余部随同过河,争取在今天天黑之前,进入市区。哦,另外向军长报告,请他知会143师所部,请他们尽可能的向tj靠拢。” 看着通信兵跑远,陈光然问道:“团长,你和军长当初可不是这样说的,不是说这样的战斗还要进行几次,更多的杀伤鬼子的兵力之后吗?” 戴小点困倦的眨眨眼,他知道,自己失血过多,有些精力不济了。强忍着涌上来的倦意,说道:“你还没看见吗?连续两处战斗,鬼子投入了近一个联队的兵力!由此可见,rb人比我想得聪明,……同时,消灭了这些人,市区内能够调动的部队就有限了——咱们要是再打下去,面对的就将是从北平外围,诸如承德、唐山、山海关等地抽调过来的精锐部队了。如果不进城,只在静海周边活动的话,早晚让人家赶得无路可走。” “那……” “就这样吧,把枪给我。”戴小点说着,从杨勇手中接过轻机枪,取下弹夹看看,还是满的。 他用力甩甩头,让自己清醒一点,拉上枪机,回头叮嘱,“还是那句话,等总攻开始了,跟紧我!” 第64节 总攻 接到前线的汇报,佟麟阁和张樾亭同时愣住了:这会儿就要进城吗?城里的情况怎么样?有多少敌人?还有,进城之后,部队如何安排,凡此种种,都没有经过商议,怎么能贸然用兵呢?“那个,你们戴团长现在在哪里?” “我们团长受伤了,”通信兵眼泪汪汪的说道:“弟兄们都让他退下来,他就是不肯。我们也拗不过他……” “不行,给我接通他!芑荪,你亲自给他下命令,就是抬,也得把他抬下来。逞什么英雄?” 何基沣急忙派人去找,谁料戴小点来了狗熊脾气,一连打跑了三个传令兵,怎么也不肯退出战斗;气得何基沣在电台里大骂,戴小点则以信号不清为由,采取不理不睬的对策。 就这样一来二去,眼见12:15分总攻击时刻快到了,通信兵再度跑了过来,“团长、团长?” 戴小点以为又是何基沣呢,摆手说不听,不料对方说是井森林,接过一听,他的眉毛立刻皱了起来——。 狙击日军的正面阵地上,华军伤亡最惨重,井森林和特务团的徐汉奇都挂彩了,前者丢了一支耳朵,后者的脸颊被子弹穿透,从左侧面部打进去,从右侧下巴处穿透出来,脸上多出一个透明窟窿不说,右面的一口牙都被巨大的冲击力炸飞了! 戴小点犹豫了半秒钟,说道:“你传达我的命令,炮击之后,同时发起进攻!不把鬼子赶下河去喂王八就绝不允许停下脚步!哦,另外,你告诉他们,我不管伤亡,左右回头可以找军长去要人,我只要阵地,我只要战果!” “明白!”井森林大声回答着,中断了通信。 通信刚刚结束,总攻击就开始了,首先是隐蔽在后方的迫击炮连发威,看着如同某主旋律电影里的爆炸场面一样纷乱而密集的炸点,耳畔全是隆隆作响的回音,近在咫尺的战友说话只看见对方的嘴巴在动,说的内容却一点也听不见。 华军方面的迫击炮轰炸密集程度远超以往,29军全军的迫击炮是同时开火了,400多架82式迫击炮掀起惊天动地的怒吼!真是如同下雨一般的把炮弹倾泻到了日军的阵地上!戴小点看得血脉贲张,心中大叫痛快! 日军也不含糊,河岸对面的90、94式迫击炮、明治41式野炮瞬间还以颜色,彼此的炮弹落在对方阵地上,炸起漫天的硝烟和尘雾,炮击一共持续了20分钟,才逐渐停止下来。 戴小点把拉提26式托在手中,回头向金振中呲牙一笑;“老金,打完这一场,咱们哥俩河对岸见。陈光然、王启乾,跟紧我!” 陈光然二话不说,提着机枪跟在他身后,王启乾却是五十年不变的翻着白眼儿,在他们几个人身后,是219团2营的弟兄们和特务团的池栋,数百弟兄分作左右两面,沿着纵横交错的战壕做好了战斗准备。戴小点深深地吸了口气,一把拉上枪栓,“传令下去,见到活的,先崩后问!” 战士们一阵哄笑,都觉得跟随这个长官打仗可真tm的有意思!临战前的最紧张的心情仿佛也得到了些许缓解。“走,出发。” 戴小点走在队伍最前面,手指紧紧地扣住轻机枪扳机的护圈,他有把握,只要看见前面的敌人,他能在01秒的时间内扣动扳机,把对方射杀在当场!“皇国……哒哒哒哒!”一个日军士兵高声呼喊的口号被硬生生堵回了喉咙,拉提26式打了个清脆利落的点射,把他冲击过来的身体打得凌空飞起,后背撞在壕沟的边沿上,尸体带着一蓬灰尘颓然落地! “¥……&!”鬼子抱着步枪,以一种刻意杀身成仁的态度猛的出现在戴小点面前,从他们你推我搡的动作来看,人数不下30。戴小点眼皮也不撩一下,手中的轻机枪突突突突突突突的开始发射,一直听到机枪机械结构发出一声‘咔哒’,他快速向下一猫腰,嘴里大喝道:“我没有子弹了!” “我们来!”两个战士大步一跃,挡在团长身前,手中的步枪砰砰作响,击毙了跑在最前面的两个鬼子,与此同时,更多的友军站到他们身边,在这宽不足15米的壕沟中组成一道死亡的网,手中的长短武器猛烈的向敌人发射着枪弹。 “别黏糊、别黏糊,前进、前进!”戴小点满头是热汗,听着前后左右阵地上爆豆般响起的机步枪枪弹呼啸,大声吩咐,“快,前进!” 戴小点所在的位置战斗打响的同时,井森林从战壕中一跃而出,手中的驳壳枪砰砰砰的连射几枪,“弟兄们,冲啊!” 两个营剩余的近500名战士跟随在主官的身后,跳出战壕,奋勇向日军的阵地冲击过去;日本人的重武器都在刚才的炮击中被炸上了天,即便如此,他们久经训练的精准枪法,同样不容小觑,三八大盖一轮发射过后,冲在最前面的60余名战士噗然倒地,鲜血从身体的不同部位涌了出来,华军的攻势为之一滞! 井森林尽可能快的掏出手榴弹,迎头抛射一枚,紧接着是第二枚,连续炸响过后,他带领队伍冲在最前面,眼见鬼子的战壕已经不远,大吼了一声:“弟兄们,上刺刀!” “上刺刀!”此起彼伏的怒吼声响成一片,雪亮的刺刀被挂在枪尖,日军也不示弱,飞快的把子弹褪净,挂上刺刀从战壕中跳出来,和冲击过来的华军展开了白刃格斗。张雷山一枪挑翻一个鬼子,却发现自己的左腿给人抱住了,低头看看,竟是那个已经受了重伤的鬼子,正在用听不懂的日语在向同伴呼喊。 他这一惊可真是非同小可,他听不懂日语,但这种情况下,不用听懂,他也能明白对方在喊什么,他只是想不到鬼子竟然有这样疯狂的勇气?连续踢两脚弄不开对方,前面又有一个鬼子端着步枪向自己逼近来,气得他用刺刀猛捅受伤的鬼子,把这个家伙的后腰都要扎烂了,却仍然摆脱不开! 眼见对面的鬼子越来越近,半边身体受困的张雷山只得不理脚下这个死硬派,勉强挥动步枪,和对面的敌人纠缠起来。他拼刺刀的功夫本就不及人家,再加上身体不灵活,给日军杀得左支右绌,浑身都给汗水湿透了。他知道,今天自己怕就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好在人不该死、五行有救,在身下的鬼子终于松开了手,张雷山一个失神,反而给对方绊了个趔趄,步枪也脱手了,他飞快的爬起,面前的鬼子已经冲到眼前,明晃晃的刺刀当胸而来,他尽可能向旁边一闪,也不管手边是个什么玩意,抄起来向对方扎了过去!这一记来的极其突然,鬼子万万没有想到,一柄刺刀从他张大的嘴巴里扎进去,从后脑钻了出来! 敌对的两个人都惊呆了,张雷山这时候才发现,他的手里抓着的是自己失落的刺刀刀身,因为用力过猛,四个手指枝节都被刀刃深深地割开了花!松开手看看,已经看见了白森森的骨头碴! 王启乾跟着戴小点,冲在第二波次,眼看鬼子的枪法精准,抽出一支手榴弹,拉开引信抛了出去,“手榴弹!” 战士们得到提醒,卧倒下去,以手榴弹开路,借助炸弹炸起的硝烟和烟尘作为掩护,一股脑的冲击到了日军的阵地前,双方短兵相接,开始了白刃格斗!这是最残酷而血淋淋的战斗,双方的战士都已经是疲兵,华军胜在人多、鬼子则技术更高杆,倒是杀得难解难分。 与此同时,金振中的3营和特务团的2营也在左右两方面的战场同时开始了进攻,四处阵地前,到处是双方的枪弹发射声、到处是手榴弹的炸响、到处是白刃格斗时的怒吼! 戴小点、王启乾、陈光然、金振中、池栋以及203团等华军部队遭受到的阻力越来越强大,鬼子像犯了神经病似的,一波一波的向上攻击,看他们的样子,不像是来消灭这一支敌军,反而有点用自己的血肉,给对方的功劳簿上添砖加瓦似的,戴小点满头大汗的停止脚步,命令两个连的战士继续前进,自己则把金振中、陈光然叫了过来,“我感觉不对劲,日本人这样攻击,纯粹是自己找死啊?” “你管他那么多干嘛,他们舍得死,咱们还舍不得子弹吗?” “不对,不对。”戴小点摇摇头,讷讷的嘀咕着,忽然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我知道了,这里的鬼子一定有大官!这些王八蛋是意图拖延咱们前进,掩护当官的撤退!” “是吗?” “没错!”戴小点掷地有声的抛下一句,说道:“老金,你和池营长带领弟兄们继续顺着战壕前进,我带领一部分人从上面进攻,万万不能让他们就这么逃过河去!老陈、老王,你们和我一起。” “一起干嘛?” “你说呢?叫上弟兄们,跟着我从上面冲击。”说完这句话,他的手在战壕边上一撑,身体跃到外面,警觉的向远处看看,真是好运气!前方三五百米处,正有100多鬼子在仓皇撤退,人数太多,看不大清楚具体都有谁,但他知道,自己的估计没有错。 “老陈、老王,快!” “来了。”2营挑选出300余名战士跃出战壕,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眼前一亮,“小点,真让你猜中了,鬼子要跑了?” “不能让他们就这么逃了,走,追上去!”戴小点怒吼一声,迈开长腿,风一般的冲了上去。 300多人纵横跳跃着,跟在三位主官身后,灵猴跃涧般跳过一道道壕沟,追击前面的日军小分队,鬼子很快发现了他们,哇啦哇啦的喊了几声,部队分作两部分,其中30几个人加快脚步向河边冲去,剩下的人则快速匍匐,担任狙击任务。还不及他们瞄准好,手榴弹就扔到头顶上了,隆隆巨响中,戴小点绕着弧线跑开,引吭大喝道:“陈光然,带领一部分人战斗,剩下的人接着追!” 陈光然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就地卧倒下去,带领两个连的战士和鬼子展开缠斗,王启乾则带领剩余的人加快脚步,跟上戴小点。 眼见减河已经到了眼前,前面的30几个鬼子手忙脚乱的冲下河堤,王启乾可真急了,鬼子过了河,自己就再也别想抓住他们了!谁知道忙中出错,一个重心不稳,原地摔了个狗吃屎,连轻机枪也脱手了。 王启乾心中大骂自己废物,也懒得再去捡枪,顺势一个前滚翻,身体也不再站起来,竟是就这样一路骨碌着下了河堤,半边身体都撞进水中,沾了满身满脸的烂泥,却终于撵上了前行的鬼子! 鬼子也吓一跳,这家伙怎么连滚带爬的?是自己人吗?一个疑惑的功夫,王启乾纵身跳起,手中的驳壳枪先一步打响了,突突突突突突!二十发子弹瞬间打空,前行的鬼子喉咙中发出暴雷般的怒吼,“保护长官!”身体不退反进,连着有5、6个家伙,硬生生的用胸膛挡住了射向己方长官的子弹! 几具尸体打着滚儿翻进河水中,却终于消耗掉了他仅有的子弹,这还不算,后面的鬼子同时举起枪,向他射来,王启乾中了三枪,一发子弹射中右面的肩窝、一发打在小腿上,还有一发最严重,从他的小腹射了进去。 王启乾虽然身体强壮,终于不能和钢铁子弹相抗衡,被巨大的冲击力带起,一头扎进旁边的河水中去了。 有几个鬼子还想上去补枪,军官却不给他们这样的时间了,喝止着说道:“没有时间了,快,快过河!” 第65节 去留 推荐、收藏;推荐、收藏;推荐、收藏!说三遍! 戴小点带领的后续部队终于晚了一步,眼看着鬼子匆匆过河,用机枪扫射了一通,打倒了几个腿脚慢的倒霉蛋,更多的却头也不回的越过河堤,消失在下午的阳光中。 跟随追杀而来的战士到处找了找,终于找到了受伤的副团长,他的左臂都插进河岸的泥土中——用以保持自己的身体不会被水卷走——孟小春第一个大哭起来,翻过他的身体,意外的发现,他居然还睁着眼睛?“团长?团长?” 王启乾脸色煞白,眼睛眨了眨,向他展开一抹苦笑,孟小春又惊又喜,急忙收泪:“哎,来人,快点来人,他还活着呢,快叫救护兵!” 一番忙碌之后,王启乾被抬进了军医院,他的伤情非常严重,经过紧急救护,一条命终于保住了,不提。 戴小点心疼战友的受伤,几乎咬碎钢牙,眼下顾不得他,把战士收拢齐整,二营和三营的部队损伤比一营要少,饶是如此,减员也已经超过7成,到战斗结束,全团加在一起,还有不到700人。 他拿过水壶,咕噜噜的喝了个水饱,转头把金振中等人叫了过来,“怎么样?” “没说的,团长,总算让小鬼子知道咱们29军的厉害了!” “我是问你,还能再战斗吗?” “能啊,怎么不能?”金振中一愣:“干嘛,团长,您还想接着来?” “我想一鼓作气,在今天之内拿下tj来不及了吧?现在都2点了,离天黑还有3、4个小时,就算弟兄们还有杀敌热情,时间上也不允许啊。再说了,咱219团现在能拿得起来枪的,连一半都不到了。就凭这点人,你还想把tj市都打下来?” 戴小点遗憾的啧啧舌头,他当然知道金振中的话说得有理,但像现在这样的机会一旦错失,再想找回,非得付出千百倍的伤亡不可。这几乎是上天赐给29军的战略良机啊:“你在这里等着,我回军部一趟。哦,那个袁志英呢?” 有人转头去找,很快把袁志英叫来,戴小点也不和他客套,直抉正题的说道:“袁团长,你现在就和203团的弟兄们过河,守住张窝一线,等候命令。” 袁志英一愣,“戴团长,这……进一步的命令,不得等师长、军长他们下达命令吗?” “是,我知道,可咱们好不容易取得这样的战果,如果真要是给鬼子杀了个回马枪,把张窝占领了,咱们想进入市区,就千难万难了。所以,就当兄弟求求你,行不行?” “对不起,戴团长,军队有规制,战斗进行的时候,我受你的节制,现在战斗结束了,你要用我的203团,找我们旅长、师长说话去。我的203团还轮不到你这个219团团长来指挥。”说完,也不理戴小点的反应,转头扬长而去。 金振中呸了啐了一口,“m的,什么东西?指挥你又怎么了?” 戴小点的脸色也是阴晴不定,沉默了一下,又无奈他何,只得上了河堤,直奔军部。 佟麟阁已经听张振华和袁志英汇报过战果,和张樾亭几个弹冠相庆得哈哈大笑,“真是太棒了!张参谋,立刻给保定的中央军、南京的蒋委员长发电,告诉他们,29军在tj静海、烧窑口、良王庄一线全歼日军华北驻屯军旅团第1联队全部!并炮兵、骑兵、坦克中队各一,杀死、击伤日寇超过4,500人,炸毁97式哈咯坦克22辆、装甲列车一列!写得热烈点,让南京的这些人看看,我们29军从上到下,都是好汉子!” 参谋快乐的大声答应着,下去撰拟电文去了。佟麟阁和赵登禹几个交换了一个眼神,再度得意的大笑起来。他们有得意的本钱和资格:到下午2:40分的时候,双方的战斗逐渐结束,日军攻击过河的3个大队被全部歼灭!事后清点战果,日军被打死打伤总人数超过3,800!只有不足200人,做了华军的俘虏,这一仗打得可谓漂亮极了! 而华军的伤亡也是同样惨重,219团的副团长苏桂清阵亡、井森林、金振中各自带伤,团里的战士伤亡超过6成。张振华的特务团有692人永远的躺在了减河西岸的土地上,受伤的超过1,000人,他的特务团几乎全军覆没了!另外还有袁志英的203团,比较起来,他的部队伤亡是最少的,也有近千人的伤亡。 总体计算下来,华军以13:1的比例消灭了日军一个步兵联队、一个坦克中队、一个骑兵中队。这一次从tj各地集结至此的日军各部,除了一个野炮中队得以全须全影的撤退下去之外,全部被消灭在了静海一线! 佟麟阁和赵登禹的笑声中,戴小点一步冲进军部:“长官好!” “小点,快点过来,”佟麟阁热情的冲到他面前,握住他的肩膀,眼圈有点泛红,说道:“小点,干得漂亮!你tm的干得太漂亮了!我要提拔你,我要亲自向蒋委员长给你请功,大大的提拔你!” “军长,现在可不是论功行赏的时候,卑职在想,咱们打铁趁热吧。能不能给我一支部队,我想趁今天带领部队进入tj市,争取在今天之前,彻底把tj市拿下来。” “今天(现在)?”张樾亭和赵登禹同时惊呼一声,“小点,这……这怎么来得及啊?” “来得及的,”戴小点还要做详尽的解释,佟麟阁拦住了他,“小点,你先别着急,我给你介绍个人,黄维刚?” “到!” 佟麟阁瞪圆了眼睛,一指戴小点,“我都替你脸红,你自己和戴团长说吧。” 戴小点不知道怎么回事,黄维刚也是一脸尴尬,灰溜溜的敬了个军礼:“卑职黄维刚,见过长官!” 戴小点急忙敬礼,说道:“别,别别别,黄旅长,这……是怎么回事啊?” 赵登禹和李文田七嘴八舌的说了一遍,戴小点暗暗叫苦,军长,你这不是拿我找乐吗?“那个,这简直是拿我开玩笑了。我……我……军长,这……纯粹是开玩笑,这不行的,这绝对不行的!” 黄维刚却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尴尬,笑了一下,说道:“团长,你也不必和我客气了。黄某指挥不利,丢失阵地,这都是确确实实的罪过,军长能绕过维刚一命,容许我戴罪立功,已经是求之不得。至于说在戴兄手下当兵,其实也是想向戴兄学习学习——军长说了,戴兄打仗最精明,只盼着黄某在团长身边,也能沾上那么几分灵气。您就别和我客气了。” 戴小点只顾摇头,百般不肯同意,最后佟麟阁下达了命令:“小点,你别推辞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我事先说好了,今后再有人丢失了阵地,犯了军法,我一概把他们送到你的部队中去,跟着你历练几天!”说完,他自己也觉得好笑似的,哈哈大笑起来。 戴小点可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的,苦着脸听他说完,叹了口气,叫着对方的字,说道:“那,振三兄,我戴小点也别说什么推辞的话了,不过您要说在我这当一个大头兵,我领受不起。你就接替苏桂清的差事,当我的副团长——你答应也就答应,你要是不答应,我豁出去违抗军令了,怎么样?” 黄维刚笑着点点头,立正站好,敬了个军礼:“37师219团副团长黄维刚见过团长!” 这件事解决完,戴小点再度提出即刻进入市区的作战计划,张樾亭亟亟摆手,说道:“戴团长杀敌心切,兄弟着实佩服,不过咱们29军不光是只有你的219团,对不对?难道就让这么多弟兄站在岸上看你在水里扑腾,却连鞋子也不湿一湿?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吧,对不对?” 戴小点两世为人,什么话音听不出来,立刻明白了张樾亭的言外之意,“是,参谋长说的是。那,这一次的市区作战,得劳烦哪位弟兄呢?” “这个嘛……”张樾亭打了个哈哈,没有多说。但戴小点知道,这个问题自己问的太冒昧了:派哪一支部队上去你管得着吗?真以为自己是29军的军长了?不过打了一场胜仗,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佟麟阁笑道:“小点,你也累了,带领弟兄们退下去休息一下吧。哦,我听说,你也受伤了?赶紧去军医院,好好治疗。有事我派人去通知你。” 戴小点明白,这是在下逐客令了。无奈的举手敬礼,临到门口的时候,又不死心的追了一句:“军长,战机一去不返,军长千万千万别耽误了啊。” “知道、知道啦。” 眼看着戴小点走远,张樾亭几步到了佟麟阁身边,低声问道:“钧座,真的要进入tj市吗?” “你说呢?” “樾亭以为,战斗到目前的地步,我29军已经开创了国府军队的先河。上可以对得起无数死难将士在天之灵,下可以告慰国人。不如现在就给南京方面发电报,请求南下,和中央军汇合吧?” 佟麟阁半晌的时间沉吟不语,忽然抬起头来,问道:“灿轩、舜臣,你们以为呢?” 李文田是抱着无可无不可的态度,打tj固然有其战略意义,不打对他也没有什么损害。毕竟,在静海周边的这一次战斗中,他的38师也是损失惨重、杀敌多多,就是这会儿退出去,也足可以抵消他丢失tj的过错了。 唯一表示反对意见的只有何基沣,他是铁杆的主战派,说道:“钧座,这会儿退出去,咱们除了击毙了一大堆鬼子之外,就再也没有任何战略收获了!卑职认为戴小点说的对,拿下tj市,哪怕就是只守住一天,对于咱们这个国家的好处都是大大的!” “芑荪,话不要说得太满。你怎么知道你一定能拿下tj市?万一拿不下来呢?鬼子在北平、通州、廊坊、承德等地都有驻军,要是尽起精锐进攻我军,咱们当兵的受伤战死还可以算是报效国家,万一鬼子的飞机、坦克伤了城中的百姓,又怎么说?” “参谋长,你这样说话,那咱们干脆就别抗战了。全都甘心当亡国奴——到时候,连战士们的生命都保全了,岂不更好?” 张樾亭给他顶撞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恼羞成怒之下,厉声喝道:“何基沣,你这是和我说话?” 何基沣嘴巴闭得紧紧的,把一肚皮脏话都咽了回去,只是死死的瞪着佟麟阁,在等待长官做最后的决定。 佟麟阁也很为难,当初在北平,面对张自忠的时候,他曾经激情飞扬的说出抗日到底的豪言壮语,现在只是打过一仗,自己怎么就有了畏葸的心思了?“那,这样吧,咱们给南京方面发电报,请示委员长的意见?” 戴小点听到佟麟阁的最后决定,惊怒之下直闯军部,“军长,为什么?为什么?” 佟麟阁有愧于心,安慰的说道:“小点,你别着急、别着急。这也是我和参谋长他们认真商量过之后作出的决定。弟兄们伤亡太重,还是等中央军来了之后,咱们再一起进攻。” “军长,咱们时间上万万拖不起啊!rb人吃了这么大的亏,已经差不多摸清了咱们29军的底细,还能有个不报复的吗?到时候,静海周边,都将会成为鬼子飞机、重炮轰击的重点地区。咱们呆在这四野无人的空旷区域,任由鬼子把空地配合的战术发挥的淋漓尽致。届时,咱们的损失可能会非常非常惨重!” 张樾亭听出了问题,问道:“戴小点,你既然知道鬼子已经摸清了咱们的情况,你还要带人往虎穴里冲?你安的是什么心?” “参谋长,这是两回事!进入市区,和呆在这郊县无人之地,战争情况能一样吗?”戴小点答了一句,转头说道:“军长,我求求您,咱们29的弟兄已经付出了那么多的伤亡,不拿下tj咱们除了溃逃保定,就再没有其他的道路可以走了——军长,可千万不能让弟兄们白白牺牲啊?” “戴小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我佟麟阁愿意看着弟兄们牺牲吗?还是你故意指责我消极避战?” 戴小点委屈极了,无奈的退了一步:“卑职不敢。我的意思是说……” “你住口!我现在不想听你说话,你出去!” 戴小点说道:“军长,您……,我求您,您给我一个旅,要不,给我一个团也行,我保证把tj拿下来。” 佟麟阁给他的话气乐了,“戴小点,你也太狂了!一个团就想把tj打下来?你真以为你是三头六臂呢?我问你,鬼子要是从廊坊派人增援怎么办?要是从承德、通州等地支援怎么办?你拿什么抵抗?” 戴小点给他问得张口结舌。张樾亭轻笑道:“钧座,算了,枝云打了几场胜仗,有点年少轻狂,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你听见了?”佟麟阁冷着脸,爱答不理的说道:“你出去,部队何去何从,还用不到一个团长来献计。出去、出去!” 戴小点满心遗憾,拖着沉重的身子走出军部,黯黯然的叹息一声!佟麟阁终究不是做大事的材料啊!如果29军能占领tj带来的战略效果将是惊天动地的!旁的不提,这种举动一定会打乱rb人的全面计划,同时给南京政府吃一颗定心丸,到时候,中央军尽数北上,鬼子的侵华大计,必将变成春梦一场! 偏偏这些话他只能在心里对自己说,这会儿他手中要人没有、要权更没有!也别说打tj市了,多做进言,惹怒了佟麟阁,可能连自己这个白手捞鱼般得到的团长,也让人家分分钟收回去了。 何基沣追了出来,嘴上叼着烟卷,喊住了他,问道:“小点,你……,别生军长的气。37和38两个师的伤亡挺惨烈的,他也是心里疼得慌。” “我知道,可,师长,您是一师之长,在军长面前能说得上话,这个机会千载难逢,一旦丢掉,再想遏制鬼子的进攻,就等于是痴人说梦了!” “我知道、我也明白,可……”何基沣叹了口气,敷衍着说道:“小点,你先下去休息吧。我找机会再和军长说。” 事已至此,戴小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他摸摸自己锁骨上的伤处,说道:“那就拜托您了。哦,我去军医院,您有事就叫我。” 第65节 党同伐异 南京,军事委员会,一身戎装的老蒋端坐正中央的主席位置,长桌的两侧,坐满了领章上将星闪烁的军中大佬,最接近他的两个位置分别是何应钦和程潜。他们两个人一个是军政部长,另外一个是总参谋长。在他的旁边,是军事训练总监唐生智、参谋部次长熊斌、中央陆军军官学校教育长陈继承,还有一个不经常出现在会议上的家伙,正是冯玉祥。 会议由政治会议秘书长张群主持,先用sc口音念了一遍佟麟阁、张樾亭会衔的来电:“……委员长钧鉴,麟阁率29军同仁将士停驻静海,与敌浴血奋战,在tj静海、烧窑口、良王庄一线全歼日军华北驻屯军旅团第1联队全部!并炮兵、骑兵、坦克中队各一,杀死、击伤日寇超过4,500人,炸毁97式哈咯坦克22辆、装甲列车一列!” 张群把电文放下,面无表情的看向主席位置的老蒋。他瘦削的脸上同样没有丝毫表情,操着一口奉化方言,问道:“电文是捷三将军在十五分钟前发来的。列位有什么看法?” 熊斌曾经和宋哲元打过很久的交道,七七事变之后,他数次赶赴保定,甚至还到北平去过,大意是要求宋哲元放开心胸,允许中央军北上,提供助力,共同抗日。谁知道宋哲元抱定了中央军北上抗日是假,吞并自己的势力是真的念头,怎么也不肯同意,最后落得个凄凄凉凉的下场!每每想到,熊斌未尝没有幸灾乐祸的念头,只是想不到,没有了宋哲元的畏葸观望,29军居然能够打出这样一场大胜仗? “tj是38师和保安队驻防的吧?28日的时候,两处守军攻击东局子、海光寺等地,不是已经被日军驱赶出tj了吗?现在……,消息可准确吗?” “?”何应钦不露痕迹的瞪了他一眼,说出话来,却和熊斌是同样的口径:“委座,据我军情报人员所知,tj驻军有rb驻屯军旅团的第一联队,另有炮兵、骑兵并坦克中队各一,如此具有压倒性的优势之下,29军将士固然有杀敌报国之热忱,但如果说能够在一天之内,转守为攻,消灭如此之多的日寇……?应钦以为,捷三将军此电,有虚报战功之嫌。” 老蒋沉默的思考何应钦的意见,他有谋定而后动的习惯,同样的,他一旦做出决定,就万万不会为别人意见而更改!“颂云,”他叫着程潜的字,态度很温和的问道:“你以为呢?” 程潜是同盟会会员,资历比老蒋还要老。现在担任总参谋长,但他因为不算老蒋的嫡系,因此这个本来应该在军委会中起到定海神针一般作用的总参谋长,日子过得实在算不得很愉快。军委会四巨头,硬是分作三派,何应钦是一派、陈诚是一派、另外的白徐两个又成一派,眼下国难当头,彼此总还收敛一些,36年年底刚刚成立这个所谓的军委会的时候,为了如何解决西安事变(和、战),闹得一塌糊涂! 程潜搞了一辈子政治,深知自己不论是人望还是宠信,都远远在何应钦之下,哪里敢忤逆着他的意见来?笑着点点头,说道:“我同意敬之部长的意见,以职下愚见,佟捷三即便有报国之忱,但装备不济、员佐无能,敢于对驻津日军发起逆袭是有的,要说能取得如此骄人的战果,不得不让人画一个大大的问号。” 冯玉祥一张大脸气得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心中痛骂何应钦:你怎么就知道29军打不过小rb你怎么这么看得起rb人呢?29军是我的西北军的老底子,都是能征惯战的好汉子,凭什么打不过小鬼子?但他知道,今天能允许他出席这样的军委会,还是老蒋特别批准的。 实际上,像他这样多次投靠又多次反叛的反骨将军,深为老蒋痛恨!只是他威望甚高,不敢拿他怎么样就是了——冯玉祥这一点自知之明倒是正确的,也不必说老蒋、何应钦等人,就是熊斌,也深深地憎恶、蔑视他! 程潜说完,唐生智突然说道:“何部长这话,请恕生智不敢苟同。” “哦?孟潇兄有何高见?” “日寇诚然是在津门驻有重兵,但tj方圆百里以上,区区一个联队,分配起来杯水车薪,焉知不能为我军个个击破?捷三将军多年带军,乃知兵之人。我等固然是旁观者清,但所能见识者,又焉知佟将军身在局中,却一定看不到?委座,29军的战果如何虽然晦暗不明,但此事事关重大。且无论捷三将军有无虚报战功之实,都不可轻易放过。毕竟tj乃华北仅次于北平的重镇,如果真能大批消灭tj外围的鬼子,国内不提,便是在国际上,也能大大的提升我中华声威、士气!事关党/国,委座不可不慎重以待啊。” 老蒋为他最后一句话很不高兴,讷讷的说道:“孟潇,你也不必焦躁。军委会召集全体,不也正是在‘慎重以待’吗?” 唐生智一愣,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不好意思的一笑,低下头去。 老蒋觉得差不多了,说道:“佟捷三是在虚报战功也好,真的为党国立下大功也罢,此番急电,请求中央派军北上,诚然是题中之义。议议吧,看看安排哪一支部队北上,支援作战?” 何应钦闻言立刻说道:“53军的万寿山部,一直驻扎在永定河、大清河一线,兵力未损,如果调派这一支部队参战的话,想来定能给日寇以沉重打击。” 众人心中无不大骂何应钦无耻!同时又不得不佩服他的脑筋,这样借刀杀人的伎俩,亏他急就章之间是怎么琢磨出来的? 万寿山是指万福麟,东北军老底子,张少帅发动西安事变之后,东北军的将领就成了南京政府的眼中钉,老蒋对这些人,很有些曹操对刘备‘卿不死、孤不得安’的念头,时时刻刻想办法除掉。聪明的如李杜、吕正操等,或者干脆当寓公、或者另寻出路。愚笨者如万某人,舍不得手下的这点坛坛罐罐,甘心俯首帖耳,做老蒋的马前卒。 但即便他肯低头,老蒋对其也不愿放过,给他远远的打发出去,用他来钳制宋哲元的西北军,同时又命令韩复渠、胡宗南等驻扎在ahsd等地,用以监视万福麟。 这会儿听到何应钦如是建议,老蒋点点头,“就这样,以军令部的名义起草电文,让他火速带领所部,赶赴tj外围,支援友军阵地。” 几句话的功夫,把事情确定下来,何应钦准备提出关于‘全面抗战的方针、谋略和部署’议题,会议室的门一开,军委会侍从室第一主任钱大钧快步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张手抄的电文,快步到了老蒋身后,“委座,刚刚收到的电文。” 第66节 改弦更张 老蒋接过电文,一目十行的阅看了一遍,清癯的面庞飞快的划过一抹疑惑,递给何应钦,电文内容很长:“……委员长钧鉴,平津战事又起波折,职守土有责,今以率29军同仁将士停驻tj静海所属良王庄一线,已抱定与敌偕亡之心,誓死与日寇奋战到底!电发之时,已有确信,日军第77联队正从廊坊向东南运动,意图攻击我军;另有通州、承德、山海关之日军,分路进袭。29军兵力不足,已成强弩之势,麟阁恳请委员长,速派部队,顺津浦、平汉路北上,与日寇于tj外围决战!” 何应钦不知所云的把电文传阅一番,重又回到了老蒋面前。 老蒋干咳一声,故意不去看冯玉祥得意得红光满面的大脸,慢吞吞的说道:“现在看来,捷三将军诚然是为党国立下大功。且议一议,让次辰主任派遣哪一支部队支援tj作战?” 次辰是徐永昌的字,他是军委办公厅主任(号称是军委会四巨头之一,其他三人分别是何应钦、白崇禧和陈诚),现在人在保定,担任设立在那里(一说是石家庄)的行营主任,参谋长是林蔚。 当时在沧、保、石一线驻扎的各方部队如孙连仲26军的两个师、庞炳勋第40军的第39师、卫立煌第14军的85师、高桂滋第17军的21师,还有关麟征第52军的25师,总数接近10万大关,统统归其节制。 这片刻的折冲,何应钦逐渐反应过来了,他能做到国府军政部长,仅次于老蒋的二号人物,自然是胸中有物的,“委座,依卑职看来,北上支援,只恐于大局无补啊!” “哦?” “日寇有相当的机械化,且距离静海太近,只要十几分钟,就可以对外围的29军形成泰山压顶之势,局势恶劣至此,即便安排部队北上,也是缓不济急啊。” 冯玉祥终于忍不下去了,厉声喝道:“照何部长的意思,就是不管29军的死活,让他们在tj外围自生自灭喽?” “当然不是这样,不如分做两步,首先命令捷三将军的29军即刻南下,向中央军靠拢,同时派遣一部,予以接应……,”他沉吟了一下,说道:“就以c县作为初步落脚点——只要29军能抵达c县便是日寇鞭长莫及之地了——委座以为呢?” 老蒋点点头,批准了这个双方同时起步,到c县会师,再商讨下一步行动的作战计划,“就照敬之的话去办。让次辰参谋长安排部队接应。同时命令万寿山的53军出动,在c县与友军会和。” 何应钦飞快的插话道:“委座,卑职的意思,不如即刻安排捷三将军到保定行营一行,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再论其他?” 老蒋有些不以为然,兵贵神速的道理何敬之都不懂吗?转念一想,突然悟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对钱大钧说道:“慕尹,就按照何部长的意见撰拟电文吧。哦,熊次长?” 熊斌赶忙站了起来:“卑职在。” “你会同瑞伯(指鹿钟麟)参议,即刻出发,北上到保定,和徐主任并蔚文(林蔚的字)参谋长共同研究对日作战的下一步策略。” “是。” 会议结束,各人怀着各自不同的心思走出会议室,送委员长登车远去,一一散去,老蒋的车刚走,一辆黑色的美国福特轿车风驰电掣的驶进军委会大楼广场,汽车停稳,副官先下车,拉开后面的车门,两个男子走了出来,为首的一个穿着一袭中将制服,肩上的领章闪闪发亮。 男子的年纪不超过40岁,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黑发,面色宁静,气度儒雅,相貌相当英俊。他长得和老蒋有几分相像,不知道的人甚至以为他们有血缘关系,实际上完全不是,他和蒋是同乡不假,而且二人有双重师生之谊,但若说血缘,却是八竿子也打不着的——来人名叫陈诚,保定军校毕业,黄埔军校成立,他又进入该校就读,因为和老蒋双重师生兼同乡的关系,深得其宠爱,被公认为是老蒋第一爱将! 陈诚也没有辜负老师的信重,多年来鞍前马后,劳苦功高,从北伐到军阀,从阎锡山到李宗仁、从冯玉祥到红军,陈诚无役不与,官职也是一升再升,1936年9月,因为对付两广军阀有战功,被晋升为陆军中将(加上将衔),以职业军人来说,已经做到最高层了。 陈诚今年39岁,以未过不惑之年,身为国民革命军中著名的土木系的当家人,手下有罗卓英、郭忏、周至柔等一干顶尖的干才、悍将,绝对是国府军队编制中不容小觑的一支力量。更可贵的是,陈诚处处仿效老蒋,不贪财、不好色、不赌钱,不但自己如此,对所谓土木系的大将也无不提出同样的要求,这种以身作则的情况下,土木系是国府军队编制中风评最好的一支部队。 在他身边的男子也是少见的美男子,穿着西装,一双浓眉,两眼有神,说一口夹杂着tj味道的js口音——正是名扬青史的的周公。 抗战爆发,国府成立以大本营为中心的军政体系,原政治训练处改为政治部,陈诚任部长,周公任副部长。他们两个人也算师生,而年纪相近,又有着同样的救国爱民的胸怀,虽然彼此政党不同,但这并不会造成妨碍,反而对对方的人品、知识多有钦佩之意,因此私交甚好,搭起班子来,也都有知音之感。 两个人说着话,走进军政部大楼,迎面正看见冯玉祥,他晃动着高大的身躯,正在嘟囔着向外走,一眼看见二人,站住了脚步,“翔宇,好久不见了。” 周公一笑,叫着他的字,和他打招呼:“焕章兄。” 冯玉祥笑着看向陈诚,“辞修,近来你可清减了。国事繁重,可要注意身体啊。” 陈诚毕恭毕敬的敬了个军礼,“副委员长好。” 冯玉祥大模大样的点点头,“嗯,你们今天来晚了,少看了一场大戏!” 周公真心是不喜欢他这种刻意做作的吊胃口,但他天生是厚道人,不好让他当众失了面子,含笑问道:“哦?是什么大戏?” “还能有什么,何敬之呗!哦,翔宇,告诉你个好消息,29军在你当初求学的tj卫外围,打了个漂亮的大胜仗!” 周公1914年的时候就读于张伯苓开办的南开中学,他现在的tj口音,也是在当时学来的。闻言一愣,“tj什么?” “要说起来,还是我的西北军的老底子!”冯某人腆着一张大脸,得意洋洋的说道:“小鬼子又怎么样?还不是吃了29军的一个大亏!?” 陈诚对他这种贪功自傲的德性真是厌恨透顶,真想刺他一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那,现在前线战况如何?” 冯玉祥滔滔不绝的说了一遍,他的人品固然有可指摘处,却另有一份胜过他人的长处,就是好学不倦,多年不辍,也锻炼出了一副好脑筋、好记性,把何应钦等人的说话娓娓道来,让两个人如身临其境一般。 陈诚听他说完,和周公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看出了彼此的隐忧!万福麟的53军的战斗力是众所周知的恶劣,再多的人上去,也是炮灰!这样的人提供支援能起什么作用?这样一想,他顾不得回办公室,和周公交代一声,命令副官叫车,转头直奔总统府而去。 :今天在单位发布值班,要上24小时,新章节还是靠蹭网才能发布上来的。不知道晚上的情况怎么样,要是有网,就再发一节,否则就只有等到明天了。 请大家多投推荐票! 第67节 打算 福特汽车行驶在南京的中山路上,看着道路两侧密密成荫的梧桐树,陈诚摘下军帽,挠一下开始有些向后发展的发际线,陷入了沉思中:29军的情况他知道,人数当然很不少,已经远远超过了它应有的配置。宋哲元这几年的时间里没做什么正经事,就在暗中扩充自己的实力了。 国府这边洞若观火,只是碍着南方的桂系、西北的一直没有剪除干净,方始让他做大至今。但29军的人虽然不少,战力却远不及中央军,想不到,居然能异军突起,打了个漂亮的大胜仗?如果这件事属实,且29军能够乘胜追击,甚至进入tj市的话,日寇侵华,无异春梦一场! 他思忖间,汽车放慢了速度,在总统府石质大门前验看过通行证,左右两个站岗的士兵立正站好,抬起横杆,福特车骄傲的昂起头,一溜烟的开了进去。 到了楼内,先找侍从室主任钱大钧,谁知道对方却不在,再找副主任姚琮,他也不在,陈诚没奈何,只得问道:“那,有谁在吗?” “戴先生在。” 戴先生就是戴笠,这是个近代史上轰雷贯耳的名字。而现在,他还不是军统的当家人(军统还没有成立),而是著名的复兴社下的六处之一的特务处(另外五处分别是总务、军事、组织、训练和宣导)的处长,同时他还是委员长侍从室第一室主任,另外还兼任着军委会调查统计局局长。 戴笠是黄埔六期骑兵科学员(而且还没有毕业),复兴社中著名的十三太保,都是他的黄埔前辈,偏偏老蒋就选中了他,其他五个处的处长轮番换人,他却死尸不离寸地一般,一干到底,成为老蒋最贴心的宠信之臣——人生境遇,实在是不可捉摸! 戴笠手下有千百名特务,上至陆军上将,下到贩夫走卒,无不都在这些人监视范围之内,其势力之大、名目之细,令人侧目。而且老蒋对这些人给予了最高程度的重视,在当时(1932年),国家连年征战,加以水旱灾祸不断,军政人员全部要拿国难薪,简单的说就是工资减半。少校饷银135圆,实发80;中校175,实发100;上校240,实发120。 但对于特务处,从来是照实发给,而且伙食由公家负责,外勤虽不拿双薪,却有活动费和特别费,另外还有一大堆诸如房租费、办公费,林林总总加在一起,特务处的工作人员的薪水比起那些其他的公务员,多出三五倍也不止!也因为这个原因,很多人报名参加,特务处的势力恶性膨胀的相当厉害,便是陈诚,也要畏惧三分。 戴笠也是zj人,生了一张南方人特有的、很清秀的面庞,只有一双三角眼,永远像鹰隼一般的盯着别人。 “雨农啊?校长回来了吗?” “回了,回了。”戴笠为表示亲近,故意用zj方言和他说话:“正在和彦及先生说话呢。怎么,辞修此来有事?” “有事,请雨农兄代我请见。” “少待、少待。”戴笠笑着推门进去,一会儿的功夫就回来了,“辞修,校长请你进去呢。” 陈诚谢过对方,走进老蒋的办公室,办公室面积非常大,甚至有些大而无当了,迎面是一张办公桌,墙上挂着一副巨型地图,下面是半人高的书柜,书柜前是一面国旗。老蒋的办公桌很有特点,连中央加两侧共计9个抽屉,却是正反两面同样的构造。办公桌的两面放着椅子,另外有一把放在右手边,之外就是一些沙发、茶几之类了。 他进来的时候,老蒋正在和一个男子说话,不问可知,定是他的文胆,号称第一智囊的陈布雷了。陈诚把军帽托在臂弯,脚后跟一碰,“校长好!学生陈诚向校长问好!” “辞修啊,来,坐、坐。”老蒋对陈诚实在是青眼有加,难得的堆起一副笑容,招呼他坐在右手边的椅子上,“辞修,此次庐山之行,和列位学林前辈畅谈移时,可有所得吗?” “是。”陈诚把此次九江之行的结果向老蒋做了汇报——。 他到九江去,是邀请北平、津门等地的名流耆宿商讨国难在即的对策的,特别是一些在海内外享有盛誉的大家,如蔡元培、胡适、梅贻琦、蒋梦麟、张伯苓、傅斯年、梁思成等102人联合发表声明,提出‘教育为民族复兴之本’的口号,并托陈诚转达,请求把平津等地的高校迁往内地办学。 他草草复述了一遍,神色有些暗淡的说道:“……字行老(指张伯苓)惊闻南开大学、中学、女中、小学相继被日军炮火毁伤,席间不能自已,当场昏厥!而后老泪纵横,悲怆不能自制!” 老蒋唇瓣抿紧,半晌无言。南开中学是张伯苓一生心血所系,在平津地区著名学府汇集、文化巨人灿若星汉的天空下,培养出了梅贻琦、马千里、范文澜、熊十力、老舍等一大批在各自领域力能扛鼎的超卓人物!他作为南开系列学校的创始人,在海内外都享有非常崇高的威望,如今却为南开基业被毁,让老人临近晚年,遭此逆事?! “南开为中国牺牲,有中国,即有南开!”他讷讷的念叨了几句,提高了一点嗓门,“辞修,你以我的名义去探望伯苓老,就以这句话相赠。请他好好调养身体,以待光复之日。届时,南开重建,中正将亲自出席!” “是。”陈诚恭恭敬敬的答应着,说道:“校长,学生听闻,29军在tj外围和日军……血战一场,而且取得大胜,可是确信吗?” 老蒋一笑,说道:“辞修,你一路奔波,很辛苦了。日寇步步紧逼,我中华全民族抗战在即,日后有的是你征战沙场的机会,这一次的事情,我已经命令请贵严派人做进一步的打探,等到有了确信,你自会知道。” 陈诚对老蒋直言不讳的说道:“校长,学生请战!请您准许我亲赴保定,学生甘愿为校长、为党国流尽最后一滴血!” 陈布雷急忙说道:“辞修,此事尚未确定,你北上作甚?再说了,想rb蕞尔小国,也值得我中华大国派出五位上将军亲自迎战吗?没的也太给rb人面子了吧?” 陈诚不睬他,只是把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紧紧地盯着老蒋不放,显然,不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今天是打发不走他了。“辞修啊,彦及先生也说了,沧保一线,已经有两位上将军带兵驻防,以备日军南下之途。你如果一意请战,未必不可。但也要有了确实的消息之后,再做安排,好不好?” 陈诚对这种推诿的态度很不满意,但对方是他的老师,不好无礼,只得点点头,又问道:“校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佟捷三语焉不详,要想知道确信,也只有等他到了,或者亲自派人去问,才知究竟。” 陈诚遗憾的点点头,说道:“校长,此事若是确实,实在是先总理庇佑民国所得之千载难逢的机遇,校长千万不可贻误战机啊。” 万福麟是个胖子,满脸横肉,看上去就不像善类,接过参谋长杨政治拿来的电文看了一会儿,当着军部的一干下属破口大骂!”妈拉个巴子的,佟麟阁愿意和鬼子打仗,关我老万什么事?谁愿意出兵谁出兵,老子不干!去,老蒋亲自过来,老子也不出兵!” 杨政治也不理他,任由他痛骂了几句,问道:“寿帅,您看,安排谁的部队前往tj地区,接应一下?” 万福麟腮帮高高努起,半晌无言,老蒋的这点心思瞒不过天下人,什么支援友军?29军几时成了友军了?宋哲元说穿了,还不是和自己一样,抱着拥兵自重念头的军阀?!这会儿遇到危难了,想起找中央军帮忙了?他胡乱的转着念头,对参谋长的话爱答不理的,“让……寿山去。他离得远,来得及,就搭29军的兄弟们一把;来不及,算佟麟阁活该!” 杨政治一愣,寿山指的是冯占海,是现在53军编制下的91师师长,部队驻扎在高邑——太行sd麓,虽然也算在hb省境内,但距离tj还远着呢!这种缓不济急的运兵方式,非两三天不能赶到tj外围,一旦29军有个好歹,军委会的板子打下来,怎么吃得消?“那个,大帅,高邑距离遥远,不如命令伯廷的130师派出一部,先行抵达tj外围?” 伯廷是53军副军长兼130师师长朱鸿勋的字,他的部队驻扎在定州,距离tj也不算很近,但道路方便,通过铁路经望都、保定,就可以直抵tj西路。部队运送起来,比冯占海快得多;而且朱鸿勋是南开中学毕业,有知识、有抱负,更有杀敌热情——他和冯占海一样,是53军中少有的真心想杀鬼子报国的将领之一。 万福麟琢磨了一会儿,终于点头,“成、成啊,就让伯廷去。不过告诉他,机灵着点。刷棱棱的帅小伙儿,别一门心思的傻往前冲!就是杀了再多鬼子,功劳也是人家29军的,咱们就是帮帮忙,用不着那么拼命!” 杨政治扑哧一笑,转头向作战参谋点点头,后者同样是一副忍俊不禁的神情,下去撰拟电文去了。 第68节 行动 戴小点在军医院简单的包扎了一下伤口,他的伤情并不非常严重,主要是锁骨骨折——这个地方没法打夹板或者上石膏,只有让它自己养着。军医院的护士用洁白的绷带绕着胸膛和肩窝缠了几道,再将其固定好即可。 姑娘近距离的看着他,他生得真是非常健壮,双臂、肩膀、胸口处肌肉坟起如丘,充满了男性阳刚之美。女孩儿心中胡乱的想着,不自觉的红了脸蛋。 军医院的门被人打开,几个人满身硝烟味的冲了进来,为首的正是井森林、金振中、张振华和陈光然几个,在他们身后是马文顺、连鹏、杨勇、田得雨。 井森林也受伤了,一支耳朵被流弹打掉了,耳郭部分血肉模糊,已经经过了简单的治疗。他眼圈红红的冲到他身前,一把握住了他的手:“团长,团长?你怎么样?我听见消息,可要吓死了!还以为……” 众人无不大骂,和他关系最近的是陈光然,肩头一扛,撞开了他,“马屁精的玩意!你那眼泪来得倒快。团长,219团的战斗结束了,我们是奉了军长的命令退下来的。” “伤亡怎么样?” 陈光然呵呵一笑,答非所问的说道:“团长,您放心,219团没一个孬种,阵地前扔下了近600具小鬼子的尸体,!这一仗打得真叫痛快!” “少废话,回答我的问题。” 众人的脸色变得阴沉,金振中说道:“团长,那个,弟兄们的伤亡也挺大的,阵亡900多弟兄。另外还有700多个受伤的;这还不包括袁克英的两个营,又是一千多人。咱们正面狙击的部队,伤亡接近5,000人。” 戴小点深深地皱起眉头;这一次静海外围作战的战术几乎完全是他制定的,如果知道最后是这样一个结局,他根本不会采用这种拙劣的添油战法!妈的,真是不甘心! 陈光然问道:“团长,我听说,咱们不接着打了?” 戴小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抓起军装穿好,“走,去看看王团长他们,然后回团部去,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呢!” 一行人到了军医院,探望一下受伤的战友,王启乾小腹中了一枪,治疗的时候,还切除了一段受伤的肠子,因为失血过多,现在还在昏迷不醒中。特务团张雷山的伤同样不轻,两只手被严重割伤,听军医说,即便能治好,日后也要花费很长时间来进行恢复。 但他们两个人还算好的,伤情更严重的是徐汉奇,子弹巨大的动能炸碎了他右面的咬合骨,右半截下巴全部被撕开,像一个被顽皮的孩子扯坏的布偶娃娃,凄惨的无可言说! 张振华又心疼又难过,看着昏迷不醒的部下,竟是当场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戴小点心里也很不是滋味,找了个借口脱身出来,带着金振中几个人转头直奔团部;他的团部是在临近的老乡家中,黄维刚正在这里,看见众人进来,急忙起身:“团长。” “正好,震三团长也在,咱们商量一下。”戴小点走到军用作战地图前,指着上面标注的地点,说道:“军长和参谋长的意见,想来你们也听说了。既然长官已经决定不打,咱们下一步要考虑的就是怎么把219团这些人撤退到安全地域去。” “就咱们这一团人?” 戴小点白了黄维刚一眼,不想他居然会吐槽自己?笑了一笑,又立刻收敛,道:“现在是三点半,鬼子的动作如果够快的话,今天天黑之前,就能组织起一起大规模的空袭,最迟明天凌晨,各方围剿的部队就能开进到河对岸,所以,我们只有12个小时用来撤退。过了这个时间还没有来得及撤走的,要么就成为鬼子的俘虏,要么……” “我同意枝云老弟的话。”黄维刚说道:“看起来12小时很不少,但咱们29军还有4万多将士,这些人的行动必然瞒不过鬼子在天上的飞机。所以,即便要撤,也不能就这么一窝蜂般的往下溃逃。戴团长,你有什么高见吗?” “从铁路走!”戴小点掷地有声的说道:“我问过26旅李旅长了,战前他的部队曾经在静海火车站驻扎过,扣下了几个车皮,虽然还未必够,但终究是聊胜于无的。” “可……”金振中话说了半句,就咽了回去——静海火车站前的战斗正是黄维刚的部队打的,2,000多人的一个团,只坚持了不到2个小时,就把阵地丢了。这会儿说起来,不是揭人家的伤疤吗? 黄维刚也是一脸尴尬,戴小点却根本不理那一套,直愣愣的说道:“火车站一定要夺回来!不但车站要夺回来,从良王庄、烧窑口到火车站一线的公路也要保障。这是咱们大部队运动的方向,要是守不住这里,咱们就真的连个退身步都没有了。” “枝云,咱们在这里说没有用,是不是找军长汇报一下?” “这件事就拜托震三兄吧,我就不去了。” 黄维刚也不推辞,举步向外,正好有一个人从外面的台阶上走进来,两个人撞了个满怀!对方的体力显然不及他,给他撞得一个趔趄,黄维刚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师长?” 何基沣全仗着他拉一把,才不至于摔一个仰面朝天,讷讷的骂着,揉揉肩膀和胸口:“震三,你干什么着急忙慌的?” 黄维刚三言两语的把话说清楚,问道:“师长,您来我这有事?” “也正是为了你们刚才说的这个事,军长刚刚接到南京的密电,要求咱们29军即刻南下,先到c县和那里的中央军会和,再商量下一步。”何基沣解释几句,拉着戴小点就向外走:“正好,你和我过去,跟军长详细说说?” “我不去!”戴小点一甩手腕,挣脱开来:“我能想到的都告诉您了,还何必我亲自去说?” 何基沣苦笑着摇摇头,哄孩子似的说道:“小点,你别生军长的气,他那不也是被逼无奈吗?再说了,城中鬼子数量不明,万一要是有鬼子的精锐部队呢?反攻不成,倒害了29军的弟兄。” “师长,您怎么也这么说话?打仗还有不冒风险、不死人的吗?要是时时处处都在有绝对的把握下才用兵,鬼子还敢侵犯咱们中国吗?” “行行行……,你和我赌什么气?走吧,把情况和军长说一说,咱们就得立刻动身了。你就算还在生军长的气,29军数万将士可没招你惹你啊?走吧,听话。”何基沣半哄半劝,终于把他拉到了指挥部。 进到屋中,佟麟阁很有点不好意思了,给张克侠使了个眼色,副总参谋长苦笑连连,拿起刚刚接到的电文,递了过来:“枝云,你看看?” 戴小点草草浏览,又放了回去,“副参谋长,您的意见是?” “我和军长、祖荫参谋长正在研究,但部队人数太多,鬼子要是在这时候发起突袭,咱们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反击,伤亡会非常惨重。”张克侠笑道:“枝云,都知道你脑筋活泛,你有什么好点子?” 戴小点就是有再多的怨气,这会儿也只得忍了,公事公办的说道:“我刚才和团里几位弟兄商量过了,还是用铁路运输比较方便,一方面派人抢占静海火车站,另外一方面,守住良王庄、烧窑口到火车站一线的道路。与此同时,安排军医院的人先撤退。卑职能想到的只有这些,再多的,就得靠各位长官群策群力了。” 佟麟阁连连点头,这个小家伙要是不闹狗熊脾气,实在是当参谋的好材料呢!“祖荫,你看,枝云的主意怎么样?” 张樾亭真觉得无可奈何!按照他的设想,是沿着公路尽快撤退的——c县位于hb省北部,而静海在tj南,两地相距非常近,只有一百余公里上下,部队在急行军的情况下,明天凌晨可达,算起来,应该是可以赶在鬼子围堵过来之前,抵达安全区域的。眼下听军长说话的口吻,显然是更中意戴小点的计划。这让胸中跑不了马、度量撑不起船的参谋长大人情何以堪?‘既然你那么喜欢戴小点的主意,还何必问我?’ “军长,话不是这样说的,咱们数万弟兄,如果现在出发的话,用不到明天天亮,就能够到达c县当初从北平来tj道路比现在远得多,不也顺顺利利的过来了吗?”张樾亭满脸不爽的反问道:“再说,火车站已经给鬼子夺去了,这会儿要是再度用兵的话,不但耽误时间、消耗兵力,只怕更会给鬼子以可乘之机啊?” “磨刀不误砍柴功嘛。”戴小点说道:“从铁路走有几个好处,首先是伤病员不会受太大的颠簸之苦;第二,火车运行起来,鬼子即便安排飞机轰炸和扫射,能造成的伤害也小得多。第三,参谋长所说,大部队一起出发,当日从北平到这里能做到,现在情况不同,恐怕就做不到啦!” “为什么?” “当日咱们可以算是化零为整。各方面的部队从不同方向、驻地向tj运动,又是趁天黑行动。再有,鬼子的航空部队被下达了作战命令,在北平城区绝对不允许使用炸弹轰击。我们才有了那么一点可乘之机。而现在呢,鬼子没有丝毫的顾忌。咱们这几万部队,想隐藏踪迹是完全不可能的。这还不必考虑轰炸一旦开始,部队有可能出现的混乱局面!到时候,绝大多数弟兄都得把命扔在中途。” 张樾亭还想争辩,佟麟阁摆手制止了他:“祖荫,就按照戴团长的意见来吧。舜臣、灿轩?” “是。” “38师和132师各自派出一个旅的部队,尽快抢占静海火车站。占领之后,马上扣住车皮。也不必考虑货运还是客运,总之一句话,要保证部队都能够登车。” “是!”李文田和赵登禹大声答应着,开始准备部队,还不等他们走出指挥部,东北方向有飞机的轰鸣声由远及近!众人相顾骇然:“这么快就来了?” 刘文明冲出指挥部,抬头向天上看去,转身又跑了回来,大呼小叫的喊了起来:“坏了,坏了、坏了!军长,鬼子要来轰炸了!咱们……快点跑吧?” 戴小点二话不说,扬手就是一个耳光!“啪!” 刘文明给他打得原地转了个圈,惨叫声中,半边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了起来,“你……” 戴小点压低了声音,恶狠狠的骂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嗯?你还敢扰乱军心,动摇斗志、散播恐慌情绪?你再敢喊一句,信不信我立刻就枪毙了你!把自己那张臭嘴给我堵上!” 刘文明又委屈又害怕,怯生生的向周围看过去,那副样子,显然是要找一个能给自己做主的,却不料碰上的都是冷漠而鄙视的眼神;这下他终于清醒了。可怜巴巴的用手捂着嘴,再也不敢大吵大闹了。 戴小点打过刘文明,神色放松少许,说道:“军长放心,没事的,先期抵达的一定是鬼子的侦察机。让部队赶紧出发吧,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佟麟阁等人正在半信半疑,日军的飞机就飞临到头顶,是93式轻侦察机。这种飞机只有1,091公斤,具有非常好的盘旋功能,绕着良王庄转了几个圈子,镜头伸出来,咔咔咔咔的连续拍摄几次,在华军的咒骂声中返航去了。 佟麟阁心中佩服,问道:“小点,照你看,鬼子大部队开过来之前,咱们还有多长时间?” “两个小时总是有的。而且即便来,也只是轰炸机和战斗机,他们的大部队明天天亮之前绝对不会发动袭击——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佟麟阁点点头,“舜臣、灿轩,让你们的人立刻行动吧。” :感谢子平兄、不悔兄以及5467读者的打赏,另外回答他的问题:男主绝不会走红色道路。 第69节 车站 按照指挥部的估算,驻守在静海火车站的鬼子不会超过两个分队,大约200人上下。为求稳妥,赵登禹和李文田各自安排了一个旅的部队即刻出发,赶奔火车站。 刘景山听到消息,第一个请战:“师长,让我的部队上去吧,行不行?保证把火车站拿下来,否则,您要我的脑袋!” 刘景山是132师第一旅的旅长,数日之前,鬼子的20师团78联队在团河一线打阻击,第一旅的两个团几乎全军覆没,刘学明战死了、师正直重伤,他的第一旅几乎要取消番号了,这些人心里早就憋了一肚皮的火气,现在有了给战友报仇了机会,还能有个不主动请战的? 赵登禹沉吟了一下,第一旅现在编制很不齐整,名为是一个旅,实际上只有李耀华担任团长的新编第2团,还有特务团的一少部分,总数3,000出头的样子,只能当做半个旅看待:“那个,老刘,你的人太少,不如给希仲当预备队吧?”希仲是38的114旅旅长董升堂的字,也是这一次火车站作战的主力。 “不行!师长,我算看出来了,撤出tj之前,这恐怕是最后一仗了。这会儿不杀鬼子,我们1旅那么多弟兄的仇,你打算让我们等到什么时候报?” 董升堂在旁边噗嗤一笑,骂道:“你这嘴皮子可真利索,哎,你参军之前是不是说过相声?” 众人给这句吐槽的说话逗得哈哈大笑!便是李文田也忍俊不禁起来。 赵登禹啐骂一口,点了点头:“成,就命令你的1旅担任主攻。灿轩,您看呢?” “我没话说。刘旅长有这样的报国热情,李某只有钦佩。” 刘景山不屑的一撇嘴:老子只想杀鬼子报仇!什么报国热情,连想都没想过! “那就这样吧,马上出发,拿下火车站,立刻汇报。” “是。”刘景山和董升堂整理部队,快速出发,从良王庄到静海火车站不足10公里,部队运动起来只要一个小时左右的急行军。路上无话,顺顺利利的抵达火车站外围地区,刘景山看看手表,现在时间是下午3:55分,“鬼子在火车站里只有两个分队,不足200人,咱们超过他们十余倍的弟兄,不但要拿下来,还得快!限你们一个小时,怎么样?” “没说的。”李耀华一拍胸脯,大包大揽的打了保票。 “还有……”刘景山左右看看,没有太多外人在场,声音压得很低,说道:“拿下火车站之后,里面的鬼子不管是投降的还是受伤的,一概不留!明白吗?” “放心吧,旅长。弟兄们知道怎么做的。” “行动!”刘景山一声令下,第一旅3,000余华军抄起机步枪,开始向火车站发起进攻。在他们想来,鬼子只有两个分队不足200人的守卫力量,即便能给己方造成一定的杀伤,又能抵抗得几时?不料一经接触,才知道打错了算盘! 鬼子占据了火车站中的有利位置,一支支的三八大盖、歪把子伸出来,几乎是弹无虚发的把进攻方的战士射杀在150米范围之外。华军依靠火车、铁轨、枕木,甚至是站台的边沿等固有设施组织反击,但不论火力配备还是射击精度都远逊于敌方,根本形不成有效的攻势。 眼看着一个营的部队就要伤亡殆尽,李耀华气得双眼通红,厉声喝道:“赵猛,组织敢死队!战斗结束,不论死活,一律赏大洋50!另外,活下来的,全部官升一级!” 很快的,120人的敢死队组织好,都是全副武装,后背背着大刀、腰间挂上手榴弹、驳壳枪,又准备了20支捷克式分发下去,李耀华说道:“你们的任务很简单,冲过铁路,上站台,然后一股脑的冲进调度室,即便不能上到二楼,也得把一楼的敌人给我消灭干净,只要坚持一分钟,我就能带领部队跟进去。到时候,不管里面有多少小鬼子,都不要紧了。明白吗?” “明白!”赵猛是从团河、大红门两场血战的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现在的他是新2团的1营长兼副团长,这回更是亲自担任敢死队队长,大声说道:“团长放心,两个团的弟兄们还在天上看着呢,兄弟万万不敢让他们失望!” 李耀华鼻尖一酸,命令一声:“全团火力掩护!” 2团所有的战士闻声而动,各种武器拼命向鬼子所在的方位扫射过去,手榴弹和不要钱似的,在铁轨两侧、站台上下炸出隆隆巨响,漫天的硝烟中,赵猛一提捷克式,第一个冲出用来掩护的枕木:“弟兄们,和我冲!” 120条汉子嗷嗷大叫着,迎着枪林弹雨拼死前冲,眼看着到了月台前,赵猛一个鱼跃,扑到鬼子射击的死角,同时扬起手,招呼弟兄们快速跟进,鬼子很显然也发现了这支小分队的存在,来自上方的子弹更加猛烈了。 赵猛转头看看,弟兄们都藏在了敌人射击的死角,暂时没有什么生命危险,粗略的清点一下,只是这30来米的距离,就有57个敢死队员永远的倒在了铁轨两侧。他顾不得为死者嗟叹,趴在月台下喘了几口气,摘下军帽,用刺刀挑起来,刚刚探出月台的边沿,一颗子弹飞过,在帽子上开了一个窟窿! 赵猛心中大骂:好枪法! “营长,怎么办啊?” 赵猛尽量开动脑筋,左右看了看,真是狗急跳墙、人急悬梁。硬给他憋出一个办法来,他向前一指,“咱们顺着月台前进,到了尽头,那里虽然也有鬼子,可远不及这边的人多。咱们从那边上来,然后冲过天街,再想办法杀进去。” 战士们猫着腰,顺着月台边沿前进,李耀华在后面看得清清楚楚,一开始有些不明白,随即就反应过来:“开火、开火!组织第二次冲锋,给老赵他们争取时间和机会!” 侧后两翼的华军战士呐喊着,开始准备进攻,车站中的鬼子听得清楚,暂时顾不得那支该死的小分队,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到正面阵地上来。赵猛趁这个机会,大声催促:“快、快快!” 敢死队员不敢怠慢,猫腰前进,听着耳边的枪声逐渐稀疏,赵猛抬头看看,已经快到月台的边沿了。再度命令战士们蹲下,他以平生最快的速度伸了一下腰,又趴了下来,真是好运气,月台上一片安静,竟是一个敌人也没有! “怎么样?” 赵猛的胆子大了很多,探头出去认真的看了看,确实没人,“等一会儿跟紧我。就是身边的弟兄被打倒了,也绝对不能停下脚步,一直冲到里面去,懂吗?” “懂。” 赵猛端起捷克式,深深地喘了几声,身体猛的向上一窜,就地打了个滚,已经站到月台上:“上、上、上!”同时脚下不停,飞快的越过平坦的路面,向不远处带有穹顶的、拱形的通道跑去。 战士们在他身后紧紧跟随,密集的脚步声中,冲上通道的最高点,开始向下突击——越过通道,就是候车大厅,出口处是钢制的栅栏门——这里是检票口,平时里面挤满了等车的旅客,而现在,隔着上锁的栅栏门,候车大厅中空空如也。 百十余人冲到栅栏门前,却是铁将军把门,赵猛讷讷的咒骂一声,真是行百里半九十啊!想进入调度室,必须通过候车大厅,“绑上手榴弹,把锁头炸开。” 轰隆一声巨响,栅栏门被炸得七零八落,哗啦啦的倒了下去,战场上的双方都听见了这不祥的举动,鬼子这时候才发现,那支小分队已经运动到自己眼皮底下来了?在一楼驻守的60几个鬼子由小队长小野带领,尖锐的大叫一声,“支那人马上就攻进来了,快,组织反击,一定要把华军赶出去!” 两个小队的三十余名鬼子从调度室蜂拥而出,正和刚刚冲进候车大厅的华军打了个照面。日军军曹啊的一声大叫,迎接他的就是捷克式的子弹! 赵猛一梭子子弹打光,三五个鬼子惨叫着摔倒在地,他向下一猫腰,借着候车厅中座椅的椅背为掩护,换上一排弹夹,同时引吭大叫:“隐蔽、全都隐蔽!” 鬼子的反应同样不慢,这会儿顾不得杀敌,还是先保护自己为第一选择,也各自选择有利地点,暂时躲开了纷飞的弹雨。同时把目光投到指挥官身上,等待下一步的指令。 名为隐蔽,在这相对宽敞的候车大厅,所有的物件都是一目了然的,根本起不到什么掩护的作用。 赵猛就地趴下去,隔着座椅向对面看看,能看到日军膝盖以下的部位。他飞快的从腰间抽出手榴弹,“弟兄们,手榴弹招呼!” 说来也是奇怪,鬼子的军曹也是选择了同样的动作,这是没有任何机巧和战术的血拼,百十枚手榴弹凌空飞舞,穿梭而过,落在各自的区域中:“轰!轰!轰轰!”爆炸声响成一团,剧烈的气浪连成排固定的座椅都抵抗不住,赵猛毕竟是有经验的,眼看着不好,尽量把口鼻贴在地面,避开大潮般涌来的硝烟,耳边传来座椅被冲击动,摩擦地面发出的尖叫声,真是心为之酸、牙为之倒! 等到硝烟逐渐消散,赵猛第一时间爬了起来,晃晃头,向对面看过去,灰蒙蒙的烟雾中,有几个鬼子正在起身,赵猛二话不说,对着他们的身影就是一个点射:“哒哒哒!” 鬼子应声而倒,赵猛呼喝道:“还有人吗?喂!” “有!”烟雾缭绕中,三十几个战士各自从倒塌得一塌糊涂的座椅后爬了起来,赵猛点点头,“跟紧我!”把捷克式抱在胸前,快步向调度室冲去。 身后的战士们紧紧跟随,经过鬼子时,还有三五个受伤的家伙意图反抗,都给华军战士干净利落的击毙在当场。 这时候,来自正面阵地华军的攻势愈发猛烈了,除了刘景山的第一旅,董升堂114旅的部队也加入了进来,连续组织了三次冲锋,鬼子虽然疯狂,毕竟人数太少,真有些顾头顾不了腚的窘迫了。 驻守在火车站的是日军的两个分队,指挥官是个军曹,姓白骨——在rb数十万个姓氏中,这也算很古怪的一类了——眼看着华军的攻势越来越猛烈,白骨心慌之外,更有无限的焦急,这会儿也顾不得其他,以明码向友军呼救起来:“大佐阁下、大佐阁下!我们遭受到华军猛烈的攻击,请您立刻予以援助!” 赵猛已经带部队冲入调度室的一楼,这里的鬼子所剩无几,给敢死队以轻机枪逐一解决,赵猛抹了一把脸上的油汗,喘吁吁的说道:“准备,攻上二楼!” “是。”战士们片刻不停,拾级而上,不及冲上几步,楼梯上响起轻机枪的怒吼!两个队员骨碌着翻下楼梯,头上是核桃大的血窟窿! 赵猛恨得紧咬钢牙,他知道,这种仰攻注定是伤亡惨重的,但眼下纠缠下去更加不利,也只有以命赌命了。他把一个叫周虎的叫过来,吩咐道:“我尽量为你压制楼梯口的敌人,你只管带领弟兄们给我一股脑的冲上去!明白吗?” “明白。”周虎在刚才候车厅的战斗中负伤了,好在并不很严重——实际上,战斗进行到这一步,剩余的敢死队员已经没有一个是不带伤的了:“营长,您……怎么压制敌人啊?” 赵猛不理他,取过一支轻机枪,后退几步,深吸一口气,猛向上冲,眼见快到了楼梯拐角处,原地一个转身,手中的轻机枪斜斜上指,尽可能快的扣动扳机,把一梭子子弹全部打空,守候在楼口的鬼子被这一通疾风暴雨般的弹雨打得无奈的缩了回去,他乘势大叫:“冲、快冲!” 敢死队分作两组,各自从他的左右绕行而上,机枪的怒吼和鬼子的嚎叫响成一团,赵猛大声咒骂:“别纠缠,上、上!”同时一摆手,带领部队跟了上去。 鬼子也知道到最后关头了,双方的战士都杀红了眼,一个小队的15个鬼子从房中推出了办公桌,以桌子为掩护,和华军展开对攻,只是这十几秒钟的时间里,敢死队就已经有7个当场战死,幸好鬼子没有手榴弹,否则的话,他们的伤亡还要更大。“别黏糊、冲进去、冲进去!” 楼间的争夺战以寸为单位的进行着,rb兵人数极少,但爆发出的战斗力令华军大感头疼,这些王八蛋简直像吃秤砣一般的铁了心,除非确定被打死,即便是受了伤,也没有丝毫顾忌,带着一种杀一个中国人够本,杀两个赚一个心态,和他们疯狂到底! 周虎没有手榴弹了,回头招呼:“手榴弹,手榴弹!” “有,我这还有。” 他接过手榴弹,拉开引信,撞开一扇门抛进去,剧烈的气浪又把大门重重的拍上,连门框都被冲力撞的变形了! 别光顾着签到,还要记得投推荐票啊?! 第70节 铁石 寺岛白石听着通话器中传来的白骨惶急的呼喝,夹杂着爆豆般响起的枪弹声,面上的神情却如同敷了一层石蜡也似的僵硬,根本不予理会的挂上了通话器。“大佐阁下,为什么还要忍耐?再继续下去的话,白骨君驻守的火车站就要给华军夺去了!为什么还不尽快决断?” 寺岛白石对野口钦一的大吼大叫置若罔闻,冷漠的举起望远镜向远处火车站的方向扫了一眼,距离太远,根本看不见。“大佐阁下?” 寺岛白石回身给了野口钦一一个耳光:“闭嘴!骑兵的脑子是和胯下的战马分享了吗?只有一半的大脑,所以才看不清目前的形势?” 野口一愣,寺岛白石说道:“还不明白吗?29军想从火车站撤退,嘿!占领了火车站又算什么?还得看他们的主力部队能不能抵达火车站呢!” 野口钦一是骑兵中队中队长,这一次对tj外围地区敌人的围剿作战,他也带领部队参加了,但却没有进入主战场,而是在火车站外围移动,正好遇到李维时的部队,双方在李坊寨遭遇,乒乒乓乓的打了一场,不分胜负之下,野口担心被华军增援部队围困,主动选择了后撤。 前方战事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野口钦一自问自己的骑兵中队实在发挥不了太大的作用,逐步后撤到独流镇北肖楼村时,和刚刚撤退下来的寺岛白石带领的部队接应上了。 寺岛白石也是知兵之人,在烧窑口和38师独26旅的部队、宁殿武的保安队一场血战,眼看着大火烧起,知道这时候带部队冲击,必将遭遇华军猛烈的射杀,干脆撤出战场,以图后事——事后证明,他的这个战术选择是完全正确的。 两支部队在位于良王庄和独流镇之间的北肖楼暂时集结,粗略数数,还有956名步兵、235名骑兵。这将近一个大队的兵力配备,若是用得适当,定能给华军造成十余倍的损伤! 寺岛白石暗暗咬牙,他刻意的不提供战场援救,牺牲掉驻守火车站的友军,就是判明了华军接下来的动作,准备在华军撤退的中途,狠狠的打他们一个伏击!他沉默了片刻,说道:“给我接通司令官阁下。” 很快的,无线电接通,不等他说话,香月清司的大嗓门清晰的传了过来:“寺岛君,你现在在什么位置?部队情况如何?” 寺岛白石逐一汇报了一遍,随即又把自己的针对性策略报告一番,香月清司得意的一笑:“真是所见略同!萱岛联队长也做出了同样的判断,现在出现在静海周边的,一定是29军窜逃到此的主力部队!两个小时前,我已经命令鲤登大佐从廊坊出发,以全部机械化赶奔tj静海;还有,现在j县的第11联队也已经接到同样的命令,全速赶往静海,为你提供战场支援。另外,东局子机场的三个飞行中队也已经做好战斗准备。寺岛君,真不愧是皇国优秀的军人!如果能够把29军主力部队全歼在tj外围,你将为皇国立下特大的荣耀!” “是。多谢司令官阁下。” “从现在开始,我任命你担任阻击华军撤退作战的指挥官。所有部队都将临时听从你的调遣。包括已经在东局子待命的航空中队。另外,我会命令铃木君和山下君火速向你靠拢。作战目的只有一个:绝不能容许华军作战部队从容登上火车!一定要给他们最大的杀伤!” “是,明白了,司令官阁下。”寺岛白石中断联系,把通话器挂好,左右看看,野口钦一谄媚的一笑:“大佐阁下?” 寺岛白石临时担任了作战指挥官,脸上却依旧一片肃穆,真有点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矫情镇物功夫——看在野口眼里,更增添了几分敬意:以前倒没有注意过,寺岛这个家伙,居然很深沉嘛! 寺岛白石心中估量着自己的底牌,不足一个大队的部队,固然可以杀伤数倍于己的敌军,但如果出现在这里的真是华军主力,恐怕连自己都搭进去,也不可能完成牵制敌军到友军完成合围的地步。他当然不是怕死,而是习惯性的追求战果最大化,“给我接通鲤登大佐、麦仓大佐和东局子机场的上条中佐。” 无线电很快接通,询问之下得知,鲤登最快也要在6点钟才能到达,这还是在不会遭遇华军阻击的情况下;刚刚从j县出发的麦仓俊三郎大佐则要在天黑之后才能抵达;反而是航空部队不成问题,飞行团长上条说:只要接到命令,空军轰炸机部队可以在15分钟之内赶赴战场(飞行团的来历,详见后文)。 寺岛白石看看手表,已经是下午的4:25分。也就是说,再有一个半小时,鲤登行一的部队就能抵达。他在心中盘算一番,觉得这个时间差不多,这一千多战士,如果真是连一个半小时的战斗都坚持不下来的话,自己干脆剖腹自杀算了! 命人取来军用地图,摊开来说道:“野口君?命令你的战士徒步前进,以两侧的庄稼地为掩护,一定要前进到烧窑口方位。等到华军的部队经过时,即刻下令展开狙击。我的部队在侧翼展开,给支那人以最大的杀伤!” “嗨咿!” 华军方面对此一无所知,得到火车站已经拿下的消息,佟麟阁心中大喜:“好!不到一个小时,就消灭了鬼子的两个中队,真漂亮!” 李文田与有荣焉的昂起了头,得意的说道:“还好,景山、希仲他们还是会带兵的。” 佟麟阁在指挥部中环视一圈,“小点,哎,戴小点呢?” “他去军医院了。” “他去那干什么?又受伤了?” 刘文明抚摸着被打得又红又肿的脸庞,讷讷的骂着:“他受伤?他死了老子才高兴呢了!妈/的,鬼子号称枪法准,他带部队和鬼子打了这么久,怎么就没有击毙了他?可见都是废物!” “什么?” “啊,没什么、没什么。”刘文明赶忙收起怨气,说道:“他说,要去准备军医院撤退的事情。哦,军长,师长,他把李师长他们仅有的几辆汽车也都要走了。” 佟麟阁和李文田一愣。29军现在仅有的两辆奔驰柴油小车还有三辆卡车是38师从tj撤退时带出来的,按照华军的传统,这些车首先要保证长官使用,然后再说其他。现在倒好,自己没坐上,反而让伤号用了? 张樾亭心中恼火,嘬着牙花子,在旁边阴阳怪气的说道:“看看、看看。说来说去,29军还是以咱们的戴团长最会做人啊?!” “可不是吗?”刘文明一唱一和的说道:“这样一来,29军谁不念戴团长的好?” 佟麟阁也觉得戴小点的做法有些欠考虑,卡车用来运伤兵就罢了,怎么连奔驰也调走了? 副总参谋长张克侠说道:“军长,戴团长既然要用,就用吧。左右距离火车站也不太远,咱们也准备出发吧。” 事到如今,让佟麟阁还能说什么?只得点头:“刘参谋,把所有文件收集好,咱们准备出发。” 刘文明最喜欢听撤退的命令,高高兴兴的答应一声,“是。”不合扯动嘴角的伤处,疼的他心中大骂戴小点! 戴小点到了军医院,首先安排重伤员登车,如王启乾、徐汉奇等人。他还昏迷着呢,给军医和护士一折腾,清醒了过来,“怎么……了?干什么?” “老王,没事。”戴小点蹲在他的担架前,笑着说道:“咱们要撤退了,先安排你们这些伤员到火车站,嗯,我们随后跟进。没事,你睡吧。” 王启乾对他的恶感真是五十年不变,不屑的撇撇嘴,重又闭上了眼睛。 军医、护士、战士们一通忙碌,把重伤号抬上卡车,扣上车帮,奔驰车缓缓出发:“团长,车不够啊?”金振中问道。 “我知道。剩下的抬着走,我告诉司机了,让他们放下人,立刻折回,在哪碰上在哪算。”戴小点解释几句,忽然听后面有张振华的声音:“你可算行了,我听说,这是李师长的坐乘。凭你的身份,坐这样的车可有点出格啊?”转头看过去,是张振华和张雷山在开玩笑。 张雷山的两只手被刺刀割伤,情况相当严重,好在身体其他部位倒是毫发无损,本来是可以走路的,但这辆车中恰好有一个位置,把他也挤下了。 张雷山呵呵笑着,一口标准的京片子搭配上他大狗熊一般的壮硕身材,在戴小点看来,真是不搭调,“团长,您别这么说啊,兄弟也是为国征战,英勇负伤呢!也别说李师长的车,就是蒋委员长的车,……” “干嘛,蒋委员长的车你也敢坐?” “只要他们不把我赶下来,你看我敢不敢坐?” 张振华扬手给他一个脖溜儿,笑骂道:“他妈/的!你跑这说相声来了?快点滚进去吧!” 一片喧阗大笑声中,张雷山钻进汽车,关上车门,柴油车突突突的冒出一阵黑烟,追着卡车去了。 张振华抬头看见戴小点站在身前,亲热的上前两步:“小点,你怎么还在这?不是该出发了吗?” “正准备走。” “那好,咱哥俩一道走。哎,老金,招呼弟兄们,出发了!” 戴小点笑着挪开几步,说道:“张哥,您以为这是29军集体拉练呢?这么大摇大摆的?” “得了,谁不知道啊,周边的鬼子都给咱扫荡干净了,这会儿去火车站就是……,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一路坦途!不信你周围看看?” 戴小点一愣,下意识的转头望去,果然,触目所及,都是战士们轻松的笑脸,仿佛刚刚结束的战斗是发生在一个世纪之前的事情一样!这让他没来由的有些不安,转念一想,又觉得是自己的杞人之忧:张振华的话没有说错,静海周边的战斗都已经结束了,这会儿鬼子的部队来不及开进,即便有飞机来轰炸,也不会造成特别大的伤害,担忧什么? 他的这个念头还没有闪过,前方突然传来密如爆豆般的枪声!正在行进中的华军将士下意识的卧倒下去,却见一个人影大步流星的从身边冲过,耳边传来他的呼喝:“出事了!张振华、老金,带领部队,和我上!” 张振华和金振中不知道怎么回事,前者一猫腰,从地上的战士手中抢过一支捷克式,风一般跟了上去,“特务团,跟着来!” 戴小点冲在最前面,心脏半是因为紧张、半是因为运动,激烈得简直要从胸腔跳出来似的,两公里的路程转眼及至,待到战场的态势映入眼帘,他的眼白几乎变成了血红色! 三辆运载重伤员的卡车有两辆给炸翻了,仅剩的一辆倒没有翻车,车窗玻璃碎得满地都是,司机半边身子趴在车窗外,鲜血顺着车头盖向下流淌,驾驶室内的几个人也已经全部遇难了。后面跟进的两辆奔驰车的状况同样惨烈,两侧车门上满是弹孔,一边车门开启着,一个伤员的腿伸在车外,显然是想紧急下车,但动作不及,就给日军的子弹射杀当场! 除了这些军医院的人员以及轻重伤员之外,通往jh县的乡间公路两侧满是华军战士的尸体——这些人是先一步出发的109旅陈春荣的部队,行军的路上突然遭遇了鬼子的伏击,粗略数数,有将近一个营的部队,连敌人的面都没见着,就被狙杀了! 戴小点来到的时候,109旅剩余的战士已经反应过来了,在长官的带领下,冲到路肩一侧,开始组织反击。 戴小点也跟着冲下来,抓住一个战士的肩膀,大声问道:“你们旅长呢?” “我……我不知道啊?” 戴小点顾不得理他,转头又去问旁人,终于找到了陈春荣,后者看见他接近,差一点拔枪把他击毙在面前:“m!戴小点,你不是说周边已经没有鬼子了吗?现在这是什么?我/操!”他一低头,一颗子弹贴着头顶飞了过去。 戴小点也有点搞不明白了,呆了一下,言不及义的问道:“陈旅长,你这里的情况怎么样?” 陈春荣更来气了,破口大骂道:“你瞎啦?看不见我的弟兄们正在作战呢?” 戴小点也发觉自己的问题太混蛋了,忽然听头顶上隆隆作响,他不必抬头看,就知道自己最担心的问题出现了! :70节,20几万字,收藏400挂零,可见本书写得有多烂。好在还在继续写,希望日后能有些起色。 另外,推荐票太少了,我的数学不好也能计算得出来,每人每天一票,也不应该增长的这么缓慢啊?是不是有谁忘记投票了? 最后,关于更新,我是每天工作之余写作,不会很多,也不会很快,只能保证写多少发多少。 第71节 怒吼 看完别忘记投票啊,要么,先投票后看书也可以。 东局子机场是日军在天津的一处军用设施,本来只有三十几架飞机,大多是侦察机和轻型轰炸机,还有少数的战斗机,而今天出现在天空中的,全部是重型轰炸机!他们的出现也算恰逢其会,值得解释几句——。 七七事变之后,近卫内阁初步通过了‘不扩大’决议,但很快的,就在军队和政务的强硬派的直接要求下废止了,并批准了由武藤章拟定的出兵中国的计划。在天皇阅看近卫首相呈递到御前的奏折的时候,有个叫辻政信的男子离开天津,乘上了开往锦州的列车。 辻政信生于1902年,山形县人,1924年,毕业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第三十六期,后进入陆军大学学习。9?18事变之后,他被分到关东军参谋部总务部第一课(动员编制课),当时的课长是个大佐,名叫东条英机。 辻政信和东条英机都有着‘把皇国打造成亚洲第一强国’的迷梦,其中最关键的一步,就是要彻底的征服中国!他们两个人都认为,只有以中国的物质资源,配合日本的军事力量,才能完成‘降服苏联、驱逐英国、最终与美国决战’的战略构想。 1937年四月初,辻政信和公平匡武、井上熊男就离开长春,进入到山海关以内,名为旅游,实际上是奉石原莞尔之命,打探南京政府和中国各地军民对日本的态度。 在和桥本群的会面中,后者直言不讳的指出:“西安事变和平解决,中国的政治局势趋于平稳,国共两党很有可能携手对付日本——这非常危险!” “是的。”公平匡武毕恭毕敬的说道:“玑谷君和石原本部长也有和阁下同样的担心。” 所谓玑谷君,指的是陆军省军务局长玑谷廉介,他曾经做过驻华使馆的武官,日本军方著名的中国通之一;至于石原部长,则是指石原莞尔。这两个人都是稳健派。桥本群自然是知道的。 辻政信几个人在天津住了几天,转而奔赴北平,之后的数月里,三个人在华北、华中溜溜的转了一大圈,一直到7月初,井上和公平二人在青岛上船,返回国内,辻政信则从天津乘火车,直放东北。 在锦州的时候,生怕两个国家打不起来的他下了车,找到了在锦州的航空飞行队队长坂口芳太郎,对他说:“眼下华北局势严重,中国人对皇国有着深刻的敌意,照此发展下去,只怕会有令人遗憾的事情发生。” “那,阁下认为,皇国会受到支那人的主动攻击?” 辻政信耍了个鬼心思,故意含糊其辞的说道:“在必要的时候,采取断然措施也是需要的。至于阁下应该怎么做,就要请阁下自己做选择了。”说完这些,他施施然的和坂口告辞,返回长春覆命去了。 坂口虽然没有辻政信这样的参谋头脑,但能够做到大佐的位置,终究不是傻瓜,也知道华北的情况不容乐观,然而他的航空队属于关东军编制,和驻屯军并不搭界,根本没有他插手的余地,只有心中暗暗焦急。 这种情况一直维持到7月28日,他得到了消息,驻守天津的38师夜袭日寇,甚至连东局子机场也遭到了攻击,损失算不得很严重,但也有十来架飞机被毁。坂口的怒火烧穿了天灵盖,在没有得到关东军司令部命令的前提下,命人给山海关机场和绥中机场的上条直和三轮宽发电报,让他们两个人各自带领自己的飞行中队,和他一起飞往华北地区。 三个航空中队合计有18架96式驱逐机、9架94式侦察机、9架94式轻轰炸机和12架95式重轰炸机。其中坂口和三轮两个人的飞行中队直接飞到了天津;上条直却在承德停了下来,回过头去观望着。 关东军陆军航空飞行司令安腾三郎中将几乎被三个人活活气死:你们以为自己是鸟吗?拍拍翅膀就上天了?但日本军方从来就有这种先造既成事实、然后再讨论下一步行动计划的传统,他也无可奈何,当即命令上条直担任飞行团长,支援华北驻屯军作战计划。归于香月清司指挥。 上条直倒是喜出望外(他是中佐,另外两个人是大佐),高高兴兴的领了命令,像蝗虫一般,直飞天津。到了天津不足两天的时间,就得到香月清司发来的命令:对天津外围地区正在准备逃窜的华军部队展开轰炸! 华军一侧的阵地上方,12架95式重型轰炸机组成的编队蝗虫一般飞来,呈三三队形,在地面步兵的引导下,以爆裂弹和纵火弹猛烈的轰炸! 地面上的庄稼被大片大片的引燃,华军战士经受不住炙烤,没头苍蝇般从隐蔽地点钻出来,却给对面的敌人一个一个的射杀在当场! 陈春荣和戴小点所在的位置暂时还没有被波及,弟兄们的死伤却让他双眼通红,一把抓住戴小点的胳膊,语无伦次的骂道:“戴小点,你看见了吗?这都是你做的孽,都是你做的孽啊!我……我要……宰了你,我要亲手宰了你!草你妈的小日本,老子和你们拼了!” 戴小点飞快的一扬手臂,右手小指蜷缩,轻轻地撞在他的太阳穴上,陈春荣哼都没有哼一声,当场昏厥。 旁边的战士看得清楚,只以为旅长给他害了,破口大骂着举起枪来,却给刚刚赶到的张振华夺了过去:“混蛋!戴团长是救你们旅长呢?小点,是不是?” 如果不是现在这不合适的场合,戴小点几乎笑出声来!“撤退,命令部队撤退!张哥,你和老金阻击一下,然后立刻撤退!” “小点,鬼子……” “放心吧,他们不会追上来的——我知道怎么回事了。”戴小点匆匆抛下一句,背起陈春荣,快速脱离了战场。 正如戴小点所料,鬼子对他们的撤退视而不见似的,任由华军逐步脱离战场,到了相对安全的区域。十几个华军的轻重伤员也被战友带了回来,徐汉奇牺牲了,王启乾和张雷山都捡了条小命,不过张雷山胸口中了一枪,血流如注,人也昏迷过去。王启乾倒没有再受伤,但这一番折腾,也够他受的了。 佟麟阁等人也冲击了过来,张樾亭终于找到发泄的借口了,当众指着戴小点的鼻子,大放厥词:“戴团长,这就是你信誓旦旦、大言不惭的结果!我告诉你,所有弟兄们的伤亡,都要算在你头上!军长,请您即刻下令,把这个胡乱指挥,害死千百弟兄的罪魁祸首抓起来再说!喂,我和你说话呢!” 刘文明第一个附和:“军长,您看看他这副目中无人的样子?您快点下命令。绝不能让他再瞎指挥了!什么东西,才参军半年的新兵蛋子……,” 戴小点根本不理他们,展开作战地图,手指快速的移动,头也不抬的说道:“军长,这支敌军部队的来路我不知道,但他们的意图很明显,就是要把我们这支部队阻截在这里。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 “你还没猜错?你早就猜错了!”刘文明张牙舞爪的咆哮起来。 佟麟阁制止了刘文明的大叫,冷静了片刻,问道:“戴团长,你想说什么?” “眼下鬼子距离我们最近的就是廊坊的77联队,他们在廊坊作战的时候没有受到很大的损失,又有相当的机械化程度,一定会尽快向这边靠拢。另外还有现在蓟县的第11旅团第11联队,这支部队是个大麻烦,好在他们距离还远,天黑之前到不了。如果不能挡住他们的话,鬼子的这两支部队在此处会师,一定能把我们拖到明天天亮,到时候,咱们这几万部队,就休想再见到后天的黎明了!” 何基沣是戴小点的直属长官,心中着实爱惜他,故意问道:“小点,你当初不是说过,周边已经没有鬼子的部队了吗,这是怎么回事?” “我……” 戴小点的话只说了半句,旁边忽然有人接上了话头,却是一副沉痛的语气:“军长,我知道。” 佟麟阁一愣,竟是李致远。“九思,你说什么?” “军长,这……都是卑职的错!”李致远脸色惨白,额头冷汗淋淋,“军长,中午……前后,卑职奉命在烧窑口打阻击,放了一把火,鬼子……跑了。现在看来,就是这支逃窜的残敌……又……又杀回来了。” “那……”佟麟阁结结巴巴的问道:“那你为什么不汇报?” “卑职当时以为,鬼子……已经烧死了不少,剩下的也形不成什么气候了,就……” 李文田跌足长叹:“九思,这时候你耍哪门子小聪明啊!这……这是要上军事法庭的啊!” 戴小点搞清来龙去脉,不再搭理这一对哭丧着脸的家伙,低下头,眼睛盯着地图,暗暗盘算起来。佟麟阁几个也没心思处置李致远的事情,火烧眉毛,还是先顾眼前吧! “那个,小点?”他带着几分急迫的语气低声呼唤,似乎期待这个总能制造奇迹的小子,能再度上演绝地反击的好戏。 戴小点沉吟良久,问道:“能联系上王旅长和董旅长吗?” “能!” 无线电很快接通,戴小点拿起就说:“王旅长吗?我是戴小点。刚才你们说,已经控制住了静海火车站的列车,是不是的?” “是的,有什么问题吗?我刚才听到烧窑口方向有枪声,是不是出事了?” 戴小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直抉正题的说道:“王旅长,请你和董旅长带领部队立刻登车,然后把火车从车站开出去。” “戴团长,为什么?火车开走了,咱们这些人怎么办?”张樾亭第一个问道。 “王旅长,您和董旅长带领部队,即刻启动列车出发,不必等我们,一直开下去!到唐官屯之后,再掉头开回来。但这一次回来不要回到静海站,在静海车站前方是独流站,那是一个非常小的编组站,距离在7、8公里左右,我估计,你们开回独流镇车站的时间在晚上8点左右,到时候,我们在独流车站等你们。” “唐官屯?在哪里啊,我们不认得!” “你们不认得没关系,开火车的人认识!让他们带路就行。” 王长海和董升堂不知道怎么回事,迟疑了片刻,说道:“戴团长,我们要和军长说话。” 佟麟阁二话不说,抢过通话器,喝道:“王长海、董升堂,我是佟麟阁。” “是,军长。” “就按照戴团长刚才的话去做,开车直奔唐官屯,到那里之后,再掉头回来,在独流镇车站接我们。就这样吧。”佟麟阁下达命令,挂上通话器,这才有时间问一句:“小点,怎么回事?” 这一次,戴小点连军长也不理了,管自说道:“眼下首先要派出一支部队,前往马厂、韩柳墅一线,阻击鬼子从廊坊赶过来的77联队。哦,不对,可能来不及到马厂了,就在西城村一线吧,在这里打阻击!鬼子这一次是单纯的求快,所以不会有太多重武器。另外,再过几个小时天就黑了,到时候,这支部队再想办法趁天黑脱离战场。” “我去!”李致远第一个站了出来,眼角的泪痕还没有擦干净,就主动请战了。 “还有,紧急呼叫独29旅和113旅,问清楚他们的方位,来得及的话就尽快赶过来,来不及……” 佟麟阁沉重的点点头:“我明白了,还有什么?” “我能想到的也就是这些,都是一些战术上的安排,具体操作起来,还是得靠弟兄们浴血拼杀。”戴小点环视一周,一大群师旅级高官围在跟前,听他一个年轻的孩子讲话,真让他的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告诉弟兄们,眼下唯一要做的,就是杀退面前拦路的鬼子,然后进到独流镇。我想,到时候天就差不多黑下来了,咱们一边固守,一边等待友军抵达,等到火车回来,咱们一起登车,去和中央军汇合。” “戴团长,为什么不趁现在就一股脑的杀退鬼子,直接到静海县上车?” 戴小点一指天空,“参谋长,您看看,天还亮着呢。” “废话,我当然看得见,那又怎么样?” “您以为鬼子的飞机是吃素的吗?这种状况下,鬼子空地配合的战术施展开来,有几个人能上得了火车?到时候给鬼子的炸弹炸得晕头转向,咱们的战士们有7成都会乱了方寸,那就成一边倒的屠杀了!” 张樾亭给他反驳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半晌才挤出一句:“那,你安排人到西城村去阻敌又有什么意义?留下这些人,增加正面战场的力量不好吗?” “参谋长,您如果敢拍胸脯说一句保证在廊坊的鬼子杀过来之前能解决面前拦路的敌人,就当我刚才的建议是放屁,怎么样?” “我……” “如果不安排阻击,鬼子的77联队从背后杀到,咱们腹背受敌,情况就不可收拾了!” “所以就得按你说的?” 戴小点突然怒吼起来,破口大骂道:“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摆脱目前他妈/的这样的……困境!” 张樾亭吓得后退几步,脸色涨得通红,正要和这个不知上下尊卑的混账发作,张克侠拦住了他:“祖荫,枝云老弟年纪虽轻,却思虑周详、料事如神。就按照他说的办吧。” 第72节 死战(1) 李致远把26旅集结到一处,大步从队伍前走过,又站到中间,身体笔直,敬了个军礼:“独立26旅的弟兄们!眼下的情况你们已经知道了。我李致远主动请战,不是为了充英雄、也不是为了掩护什么人。只是因为这是我李致远做下的孽,我就要拿自己的命去填!我李某人一人做事一人当,万万不敢拉着26旅这几千弟兄跟我一起上战场,谁要是不愿意去,只管站出来一步。我李致远对天发誓,绝不会有半点责怪!” “…………”人丛一片寂静,突然集体踏进一步:“我们愿意和旅长共同进退!” “好,”李致远虎目含泪,再度敬了个军礼,用力点头:“全体都有,向右转,出发!” 26旅的战士们在各自长官的带领下鱼贯出发,李致远、朱春芳、马福荣等几个将佐跟随在部队的一侧,身后突然传来戴小点的呼唤:“李旅长,请等一等。” 前行的几个人站住了,同时转过头去,“戴团长,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只是有两件事,想和李旅长说一下。” 李致远冷着脸,一副不耐烦的表情。29军和他一样的,对戴小点抱有相当恶感的带兵将佐不在少数。在这些人看来,戴小点就是走了运,在卢沟桥战斗中侥幸不死,才能一跃而升数级,坐到团长的高位的——这样的小子,和我们这些刀山火海几度冲杀,身上满是伤疤的赫赫之士怎么能相提并论?也是因为这样,29军除了一个同在37师的张振华之外,其他人对他都是爱答不理的。 李致远便是其中典型的代表!他昨天才正式认识这个年轻人,不想就在军长、参谋长、几个师长面前,被戴小点把包括他在内的38师上下骂了个狗血淋头!自然也不会有好脸色给他看了:“戴团长,你想说什么?” 戴小点大约能猜出对方想什么,说道:“李旅长,这一次带部队阻击,您想怎么打?” “我想怎么打还用得着向你汇报吗?”李致远是一肚皮的不合时宜,直愣愣的说道:“你真以为你是总参谋长啊?别以为军长宠着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我李致远扛枪吃粮的时候,你还尿尿和泥呢!” 戴小点一愣,苦笑着点点头:“得,是我多嘴了。那,不打扰您了。” 李致远看着他走开,心中有些后悔:这又何必?自己这一次带部队打阻击,根本就没打算活着回来,临死临死,就连这么一点念想也不留?但自己追过去不大好意思,叫过朱春芳,和他耳语了几句。 朱春芳一笑,追上戴小点,后者转头瞄了一眼,李致远不好意思和他接触,一挥手,带领部队先下去了。等了一会儿,朱春芳追了上来,“旅长,我回来了。” “他说什么了?” 朱春芳对戴小点倒没有偏见,笑呵呵的说道:“旅长,你别说,戴小点这个小家伙,确实脑瓜活。” “少废话,我问你呢?” “他和我说,咱们这一次阻击鬼子,尽可能的不要和对方硬碰硬的打阵地战。就依靠西城区周边的环境,和他们拖延时间,另外他说,鬼子的77联队根本不满员,总数只有1,000出头,如果算上在廊坊作战损失的,可能连这个数也到不了。哦,最后他还说,他会请军长下令,让113旅尽快和我们靠拢,争取能在背后给小鬼子来一下!到时候,两个旅的部队安全撤离不说,还能成建制的消灭一支小鬼子的部队!” 李致远真是又惊又喜!戴小点这个小崽子倒是想得周到,自己都把113旅的弟兄们给忘记了呢?他们是在昨天接到军长的命令,开始从桐柏镇向天津运动,虽然没有鬼子的机械化,却胜在时间更充裕。要是真能适时加入进来,自己用不着死、26旅这些弟兄们也不用为国捐躯了,真是大好消息! 他眼睛一转,又想到另外一个问题:“还有一个事是什么?” “什么?” “他刚才和我说,有两个事要和我说,还有一个是什么?” “不知道啊,他没和我提。我也不知道。” 李致远不再理会,准备等着回来之后再问他,带领部队越过减河,直奔西城村,这里位于减河的上游,另外有一条名为排河的,是京杭大运河的支流从村旁流过,西城村是天津西郊一带著名水草丰美之地,所有的耕地都是最上等的‘水田’,庄稼种植得非常茂盛,玉米、高粱一眼望不到头。 26旅到达的时候,鬼子的增援部队还没有影子呢,李致远先安排出侦查哨,随即命令部队紧急布置防线,“旅长,刚才戴团长说……” “你怎么这么相信戴小点呢?现在你是26旅的团长,不是戴小点的部下!” 马福荣不敢多说,指挥战士开始忙碌,西城村土地湿度很大,挖掘起来倒是蛮快捷的,但问题随之出现,几铁锨下去,就出水了。“旅长,您看?” “有水怕什么?现在天又不冷。接着挖、接着挖!”李致远嘀嘀咕咕的骂着,说道:“用无线电联系113旅刘旅长,把咱们的方位和情况告诉他们,我估摸着,他们也快到了。如果是的话,让他们尽快靠拢。” “是。” 几个人说着话,身后远方突然响起隆隆的炮声,朱春芳欢呼一声,“旅长,您听见了吗,后面打起来了!” 李致远看看手表,现在是下午五点半,距离天黑还有不到两个小时,他在心中暗暗祈祷:再晚一点、鬼子来得再晚一点吧! 大约是他的诚心不够,十几分钟之后,侦查哨满身是汗的跑了回来:“旅长,前面有鬼子的部队,正在朝我们开进过来了!” 李致远点点头,“告诉弟兄们,等鬼子离近了再打。一句话,鬼子要是撤退,我们不理他;反过来,要想从阵地前经过,就无论如何也不行!总之要把他们拖到天黑。” “团长,鬼子一个联队呢,咱们行不行啊?” “你耳背?我说的话你没听明白?” 朱春芳轻轻地撞了马福荣一下,和战友向庄稼地里一钻,布置战斗任务去了。 日军的第77联队由联队长鲤登行一带领,他的部队接到香月清司的急电,忙忙碌碌的从廊坊动身,赶回津门。 正如戴小点预料的那样,鲤登行一根本没有时间携带重武器,坐在三菱军车的驾驶室里,鲤登行一开动脑筋,盘算着:他的77联队隶属于步兵第39旅团,旅团长是高木义人少将,而该旅团又隶属于川岸文三郎中将的第20师团(来自朝鲜,不满员);旅团中除了他的第77联队之外,还有现在尚不明下落的小林恒一带领的,却在团河、黄村一线被华军杀得大败的第78联队。 该师团和香月清司统率的驻屯军是这一次全面侵华战争开始阶段的急先锋,团河狙击、战通县、炸南苑、占平津,在国人面前大大的露了一把脸。但让鲤登行一觉得遗憾的是,以上种种战事,他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居然都错过了? 这一次收到师团长的电话,鲤登行一大喜:29军是平津地区最大武装力量,皇国和他们打了几场,除了某些极小范围的作战,皇军取得全面大胜,只不过29军的高级人员是一个也没见到——自己若是能成建制的消灭29军的主力部队,简直是身为皇国/军人的至高荣誉! 打着这样的盘算,鲤登行一火速行动,带领不足1,000人的第77联队踏上了救援的道路。三十余辆军车一字排开,车顶上有机枪手,架着两挺歪把子,警觉的注视着道路两侧。距离还有一公里的时候,就发现了华军刚刚布设好的阵地,机枪手在车顶拍了几下,军车停了下来。 马福荣看看手表,现在是5:50,天色依旧大亮着,距离天黑还远着呢!他讷讷的骂了一声,他身边的警卫员石铜锁没听清楚,疑惑的问道:“团长,您说什么?” “我什么也没说,哦,让传令兵告诉老毛,别再傻乎乎的玩儿老一套了,注意伤亡。” “是。” 鲤登行一听到前面部队的报告,带着两个大队长和参谋军官赶了上来,用望远镜向对方阵地看看,距离在一公里上下,己方虽位于逆光处,看得却相当清楚。华军阵地已经初步布置完成,己方要想通过,除了强攻没有别的办法。 鲤登行一很觉得无奈,强攻当然不是不可以,凭皇军的战斗力,消灭前面挡路的敌人完全不是问题,但付出重大的伤亡,马上面对29军主力部队,能不能支撑下来?“接通中将阁下,请求派遣东局子的空军中队支援作战。要求对华军阵地展开密集轰炸。” “大佐阁下,等待空军轰炸,我们在时间上来得及吗?” “什么意思?” “天还有两个小时就要黑下来了。如果不能在天黑之前通过这里,我们就要把战斗拖到明天天亮才能进行了。到时候,只怕寺岛君那边,……要遭遇意想不到的困难呢。” 鲤登行一何尝不明白这样的道理?中国人是不怕时间消耗的,而自己则不行。拖上整整一夜,谁知道战场态势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他苦笑了几声,说道:“即便如此,我也绝不会允许我的战士们冒死进攻华军的阵地,这种白白伤亡的愚蠢行为,是不能做的。” “是!” 对面的马福荣带领战士们隐蔽在战壕中,在他们想来,鬼子一定会尽快发起攻击,谁知道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日本人的车队停得远远的,部队开始集结,却怎么也不见有动作,“团长,怎么了?鬼子怎么不动?” 他侧脸看过去,是他的一营长毛彬彬,“老毛,你看看,这是怎么回事?鬼子怎么不动了?” 毛彬彬趴在自家长官身边,向敌方阵地瞭望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鬼子是不是要轰炸?” “用什么轰炸?鬼子根本没携带火炮之类的重武器,迫击炮打过来就和弹脑锛儿差不多,管用吗?” “不对,我想,可能是飞机!” 马福荣一愣,他也反应过来了;“告诉弟兄们,做好隐蔽,鬼子的飞机马上就到——你们忘了?鬼子在天津东局子就有机场!” 这句话刚刚说完,天空中就传来飞机发动机隆隆的轰鸣声,“隐蔽!注意隐蔽!” 从东局子机场到这里不过30公里,在飞行员来说,反而有一种不能尽兴的遗憾——97式战斗机还没有爬升到限高的5,000米高空,敌军的阵地就已经在脚下了。这种飞机本身的重量很轻,只有1,071公斤,因此具有非常良好的盘旋性能,用于对付完全没有防空能力的华军,真有悬河注水、无往不利的战场效果! 9架97式以两翼携带的77毫米机枪开始俯冲扫射,惊人的爆响响彻大地,黄龙似的弹痕瞬间在华军阵地前犁过,炸起漫天的尘雾和硝烟。97式并没有给华军造成很大伤亡,但心里震慑力非常大,一遍又一遍的俯冲飞过,把华军打得头都抬不起来,心里的委屈就不用说了! 在97式之后光临的,则是日军的ki—10双翼轰炸机,机腹中携带12枚25公斤炸弹,飞到华军阵地上空,操作熟练的投弹手用瞄准镜把阵地套进十字镜头,稳稳的按下开关,雹子一般的炸弹带着尖锐的呼啸声从天而落,隆隆巨响震动得大地都似乎颤抖起来。鬼子兵于自身专业的操作诚然是相当精熟,炸弹落点非常准确,把一营的阵地炸成一片火海! 日军地面上的步兵与轰炸同时展开了进攻,他们的行进速度相当快,彼此距离一公里有余,开始的700米几乎是以急行军的速度前进的,眼看着进入机步枪射程之内,速度减慢,分散成扇面队形,在各自长官的带领下,开始了攻击前进。 华军作战思想相当落后,完全没有后世立体作战的概念,给鬼子的炸弹炸得晕头转向,幸亏有极少数的战士发现了敌军的攻击阵型,吓得大呼小叫:“营长?营长,坏了,鬼子上来了啊!咱们怎么办啊?” 毛彬彬的心剧烈抽紧,探头看过去,2、300鬼子正在加快脚步向己方阵地冲击过来,“战斗,准备战斗!”他胡乱的大叫着,猫着腰在战壕中穿行,把一个个弓腰缩背、蜷成球样的战士们拎起来,向战壕前一推,“快点,准备战斗!” “飞……鬼子有飞机……” “放屁,你瞎了?你没看见鬼子的飞机都走了?”他一路走一路斥骂,战士们不敢抗命,各自操持着机步枪在战壕前做好了战斗准备。 毛彬彬端着步枪,瞄准了敌军最前面的一个士兵,稳稳的放了一枪,鬼子兵应声而倒,其余的日军不约而同的发一声喊,速度不减反增,以更快的速度冲击过来,与此同时,鬼子后方阵地上的92重也开始发威了:“突突突、突突突!” 92重的战场威力极大,虽然它有着抗战中最糟糕的枪械产品的恶名,但用于战场火力压制,效果还是很不错的,特别是在20余台同时开火的情况下,便在华军阵地前方形成了一道钢铁弹幕,77毫米枪弹带着强大的势能,甚至击穿了华军壕沟上的掩体,在彼此尚未碰面的情况下,就击毙、击伤多名华军战士。 一团的第一条防线完全没有做出任何抵抗,就瞬间被日军撕开了,重机枪提供的火力支持停止,阵地后面的华军方才有机会探头来,形成初步的防线火力,而这时,鬼子的先锋部队距离他们不足100米:“开枪、开枪!” 战士们刚刚端起枪,进入自己的作战位置,日军攻击队列中有人突然蹲下去,抄起一个长长的铁家伙,把它斜向矗立的脚前,拿起一枚手榴弹状的东西放进去,然后一拉皮带:“通!”一枚炮弹飞了过来——华军后来才知道,这玩意叫掷弹筒,大正十年式——战前甚至都没听说过这个名字!掷弹筒有携带方便的特点,可以单兵操作,而且日军久经训练,使用起来非常顺手,用以作为部队攻击过程中的补充火力,真是再合适也没有了! 说时迟那时快,不过数息之间,第二道防线也被日军突破了;鬼子的动作快得令人恐惧,担任突击的部队脚下不停,继续向第三道阵线攻击,身后留下的敌人,则交给紧接着攻击而至的友军负责。 毛彬彬听着战友们的惨嚎,心如刀绞一般,不顾一切的一把撞开机枪兵,趴到马克沁重机枪后,扣动了扳机:“通通通、通通通!打啊,弟兄们,打鬼子啊!” 华军战士眼见长官拼命,也来了血性,同时从战壕中爬起来,各自用机步枪组织反击,鬼子初步出现伤亡,但更多的人仍旧目龇俱裂般的端着步枪猛攻不停,双方的距离逐渐缩短,不知道谁大吼了一声:“弟兄们,上刺刀,和小鬼子拼了!” “上刺刀,和小鬼子拼了!”呼喊声瞬间连成一片,华军战士挂上刺刀,从战壕中一跃而出,向着迎面而来的敌人冲击过去! 到下午6:25分的时候,38师独立26旅1团1营自副团长兼一营长毛彬彬以下432人全数战死,斯役也。 第73节 死战(2) 记得投票! 日军突破华军的防线,毫不停留的继续前进,李致远和马福荣几个疼的肝胆俱裂,他们真的不知道,鬼子的战斗力居然会这么强大?“旅长,怎么办啊?” 李致远看看手表,刚刚过去30分钟,一个营就报销了?“旅长?!您说话啊?” “哦,”李致远强打精神,认真思忖,眼看着鬼子的军车重新发动,他突然眼前一亮:“退,退到有庄稼地的地方去,在庄稼地里接着和鬼子干!” “那,鬼子不就跑了吗?” “你怕什么,后面还有老朱的2团呢,让他们的部队担任阻击,在正面和鬼子战斗,咱们从侧面给小日本来一记狠的!” “那,行不行啊?” “少废话,不行也得行。”李致远呼喝一声,指挥部队展开行动,朱春芳的2团防线平行后移,自己则和马福荣带领两个营暨剩余的部队快速隐蔽,在两侧茂密的庄稼林地里藏了起来。 朱春芳指挥部队逐渐后撤,心中大骂李致远:你他/妈的属驴的?牵着不走、打着倒退!戴小点已经告诉你了,尽量避免和鬼子硬碰硬,你就不听,现在好了,死了这么多兄弟,才想起来改变战术——你早干嘛去了? 等到日军的先头部队抵达,根本连一个华军的影子都找不到了?! 鲤登行一得到汇报,亲自带领手下的大队长和中队长过来查探,果然,华军都跑了!“大佐阁下,支那军人果然不堪一击!” 鲤登行一点点头,心中有点后悔:早知道是这样的话,何必还请求空军前来轰炸?简直是浪费了宝贵的炸弹,“命令,即刻出发,目标是天津静海。在今天晚上7点钟之前,一定要和寺岛君的联队汇合,在静海、独流一线展开作战,把华军29军的残余部队剿灭干净!” “哈!” 日军闻声而动,重新登车,发动机器开始前进,谁知道前行不足500米,就遭遇了朱春芳带领的2团的强势狙击! 听着前方爆豆般响起的枪声,鲤登行一又急又恨!他不是傻瓜,知道中国人这样打打停停,只是为了牵制自己的部队,目的就是为静海的华军争取更多的时间。眼看已经过了六点半,距离天黑也只有不足一个小时了。若是不能快速通过面前的这一片区域,增援友军的计划,必将化作泡影! 鲤登行一一边心中痛骂着,一一边命人把两个中队长叫过来,下达作战指令:“华军人数太少,完全抵抗不住皇军的前进攻势。大野君,你带领所属中队登车前进,用车上的机枪开路,就不相信,人的身体可以和钢铁子弹相抗衡?” “是。”大野智人答应一声,指挥部队快速登车,刚刚启动,行不到50米,手榴弹就从两侧飞临头顶! 埋伏在道路两侧的华军看的很清楚,手榴弹正落在车头盖上,骨碌几下,落在车下,随即轰然炸响,汽车的玻璃都被震碎了,一蓬喷洒的雪花染红了驾驶室,与此同时,华军手中的武器同时响起,最前面的两辆汽车顿时变成了燃烧的炼狱,浑身着火的鬼子仓皇的跳下汽车,却给埋伏在路边的战士逐一击毙。 场面一片大乱中,后面的汽车一辆接一辆的停稳,鬼子提着步枪跳下汽车,就地卧倒,开始反击作战。双方战士各自下了死力气,日军或者趴在路肩两侧、或者隐蔽在汽车底下,用手中的机步枪向华军还击,但因为被狙击在狭窄的公路上,日军施展不开,处于被动挨打的位置。十几分钟过后,就损失了100个鬼子。 鲤登行一在战斗开始就受伤了,子弹穿透了他的肩膀,救护兵给他做紧急包扎,鲤登却完全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袒露着半边胸膛,语速飞快的下达命令,“请求东局子方面的空军再度起飞,立刻对华军阵地展开轰炸。大野君,你带领两个中队从左侧冲击上去,撕开华军防守的口子,一定要进入前面的宽阔地域,和华军展开决战。酒条君,你带领两个中队,随同大野君的中队前进,从右侧前进。” “嗨咿!” “行动吧。” 大野智人和酒条羊各自率领两个中队400名鬼子兵,下了路肩,从庄稼地中冒死突进,双方竟是在这密不透风的植物中展开了面对面的厮杀,眼看着玉米、高粱地中枪声如爆豆般响起,庄稼如海浪般涌动,此起彼伏间,是生命的流逝、鲜血的抛洒! 在公路的正面战场上,则是鲤登亲自指挥,鬼子铁了心一般,顶着枪林弹雨向前步步推进,马福荣率领的1团3营的两个连都打残了,全团能坚持开枪的不足300人。“团长、团长?” “干嘛?” 3营钱营长冲到他身边,大声说道:“我的两个连都垮了,没有人了!” “放屁,你不是还有一个连吗?我告诉你姓钱的,丢失了阵地,我就毙了你!” 老钱不敢争辩,转身欲走,一颗子弹飞过,从他的右面肋骨打进去,击穿左胸,飞了出来。他茫然的向上一挺身,再度挨了两枪,其中一枪从右颌骨射入,从左面的太阳穴钻了出来。他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尸体打着滚,栽倒在马福荣脚前。 他连为战友疼惜的时间都没有,随手一推,“你现在就是3营长了。快去,指挥弟兄们。” 被他选中的叫石铜锁,是他的警卫排长,大大的一愣:“团长,我是您的警卫啊?” “少废话,我说你是你就是了。快去,指挥战斗!” 石铜锁糊里糊涂的就成了营长,猫着腰一路前进,指挥剩余的一个连开始阻击攻势越来越猛烈的日军。140人固守的区域连续两度被日军突破,又硬生生的给华军反抢了回去——战斗发生在庄稼地里,双方士兵的位置犬牙交错,打到后来,兵找不到官、官手中也没有了兵,各自为战,杀得一塌糊涂。 华军的伤亡非常惨烈,日军的情况也不容乐观,鲤登行一带领的部队名为联队,实际上连一个大队的编制都不满,在廊坊和113旅的部队打过一场,有一百余名战士死伤,刚才的阵地战中又损失了一批,这样七折八扣之下,还能坚持作战尚不足700人。 鲤登行一暗暗着急,部队人数越来越少,要是照这样发展下去的话,即便突破华军的阻击,按时抵达静海前线,也根本提供不了任何助力——那样的话,自己这一行还有什么意义? 时间在快速的流逝,双方都有意在这天黑之前给予对方最大的杀伤,拼杀得更激烈了! 第一团仅剩的2营分左右钻进玉米地,对面立刻射来日军的枪弹,不过有密密麻麻的庄稼提供天然的掩护,并未给敌人造成很大的损失,同时,华军的枪弹也打响了,大片大片的庄稼被子弹打倒,射界逐渐清晰,华军营长发一声喊,带领部队踩着脚下咯吱咯吱作响的玉米秸秆,向日军发起攻击。 鬼子也是死战不退,双方在不足100米的距离内打起了对攻战。子弹如同爆豆般响彻在庄稼地里,双方的死伤数字剧烈上升,2个营的华军和一个中队的鬼子纠缠在一起,20分钟不到,两个连就打光了。营长愤怒又心疼之下,有些失去理智了,“弟兄们,绝不能让鬼子从我们跟前逃出去,跟紧我,咱们冲上去,和鬼子拼了!” “和鬼子拼了!”140余人齐声呐喊着,跟在营长的身后全力冲杀,在数分钟之内,就全部被射杀在日军的阵地前。这一战,华军第一团2营以全数阵亡的代价,拼下了鬼子的一个中队,华军牺牲420人,而日军则被击毙中队长以下193人,剩下的鬼子,连一个分队都组织不起来了。 战斗并没有停止,华军的攻势越来越猛烈,77联队大队长既顾被击毙,中队长大野被鲤登当场下令剖腹自裁;剩下的第2大队所辖的5个中队也只剩下一个半了。 鲤登心如刀割一般,一个联队1,000多名战士,现在就只剩下这不到400人了?他一把抽出腰间的战刀,劈倒一根玉米秸秆:“诸君,今天是我等报效皇国的时刻!让愚蠢的支那人看看,皇国绝不缺少杀身成仁的勇士!” 身边的鬼子像打了鸡血似的,嗷嗷大叫起来:“我等愿意和大佐阁下共同进退。” 鲤登行一挥动战刀,带领仅余的不足两个中队的士兵,对华军展开了疯狂的逆袭! 他们面对的是刚刚冲进来的2团余部和特务团的部队,几番激战下来,独立26旅的部队有超过70战死或受伤,两个团长和一个特务团团长全部负了伤,被救护兵抬了下去,部队剩余的勉强能编成一个团,李致远亲自担任指挥官。 子弹突然袭来,一个警卫员大吼一声,推开旅长,自己被子弹击中了胸膛:“旅长,有鬼子!” 李致远连为警卫员伤痛的时间都没有,引吭大叫着指挥战斗:“给我打,鬼子没有人了。这是最后的疯狂!给我顶住,任何人也不许后退一步!” 子弹疯狂的呼啸飞去,鬼子的进攻却一如既往的猛烈,不足二十秒的时间,就冲到了华军驻守的阵地前,李致远的两只驳壳枪都打空了,随手抓起一支步枪,放了两枪,枪膛再次空空如也,他也来不及更换弹夹,一把抽出刺刀,挂在枪尖:“弟兄们,和小鬼子拼了!” 战士们火气上涌,二话不说的挂上刺刀,从所处的位置站起来,和迎面扑上的鬼子展开了肉搏战。李致远迎面挑翻了一个冲过来的敌人,从对方的身上跃过,鬼子还想起来攻击,却被随之而至的华军士兵扎了个透心凉! 一个日军军曹双手持一柄军刀,雪亮的刀锋、狰狞的五官,眼见距离华军足够近了,跳起来一刀劈下,战士吓得倒退几步,用手中的步枪一挡,不料对方的动作快得令人咋舌,雪亮的刀身向后一缩,然后向前一送,就从战士的小腹扎了进去。军曹狞笑着抽出战刀,和刀锋一起离开身体的,还有泉水般喷涌的鲜血! “虎城、虎城啊?!”李致远目龇俱裂的大叫着战士的名字,不顾一切的飞扑过来,手中的步枪猛的向对方扎了过去。日军军曹一转身,让开了对方的刺杀动作,高高的举起战刀,和他纠缠到了一处。 华军从上到下有着无比的抗日热情,但战士们的刺杀技术远不及日军,两个战士围攻一个日军,完全占不到上风,反而给对方左攻右杀,片刻的功夫就溃不成军了,眼看着一个一个的弟兄死在鬼子的刺刀下,李致远心如刀割一般,偏偏忙中出错,眼见对方的太刀砍来,他下意识的用枪一架,给军曹一把擎住枪身,向后一夺! 李致远猝不及防,步枪也脱手了,啊的一声惨叫,后退了数步,军曹狞笑一声,双手持刀,快步欺上,他有点慌了手脚,后退的时候脚下一软,摔了个仰面朝天,鬼子更得意了,走到他身前,高高的举起战刀,迎着对方的胸膛插了下来! 李致远人急智生,向侧面一滚,让开对方的刀锋,然后原地爬起,反将对方扑倒,双手死死的卡住军曹的脖子,一股脑的用力、用力、再用力!军曹给他掐得两眼翻白,舌头伸出老长,双手徒劳的胡乱挥舞,眼看就要给他活活掐死了! 便在这时,李致远眼角的余光发现有个鬼子正在向他冲来,想要躲闪,却终于晚了一步,一柄刺刀从他小腹侧面捅了进去。 还好的是,他临时做了一点点规避的动作,这一刀并没有扎得特别正,饶是如此,也不是血肉之躯可以抗拒的,李致远惨嚎一声,从军曹的身上摔落,捂着涌出身体的肠子,痛得满地翻滚。 鬼子兵扶起军曹,后者给他掐得半死不活的,挣扎了好一会儿才站稳身体,一把捡起军刀,二度走近李致远,爆豆般的子弹声突然响起,两个鬼子的身体上瞬间多出几个冒血的窟窿,被子弹的猛烈的冲击力原地撞出去三五尺远,佩刀和步枪同时脱手,在地上打了个滚,就再也不动了——李致远勉强睁大眼睛向来人看去,待看清楚对方,终于放下心来:是刘振三!他和他的113旅终于赶来了! 骤雨般覆盖过来的子弹瞬间消耗光了鬼子仅存的勇气,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发一声喊,鬼子丢盔卸甲,狼狈而逃! 落日的余晖散尽它最后一抹光芒的时候,西城村狙击战进入尾声,38师独立26旅李致远所部以几乎尽数战死在防线前端为代价,终于完成了阻敌增援的任务! 难得休息一天,还在写,晚上应该还会有一节。 另外,多谢‘我的般若菠萝蜜’读者的打赏!请坚持下去! 第74节 恐袭式作战 良王庄一线的战斗正在进行中,华军连续组织了三次进攻,都给鬼子打退了。 战事进展不利,除了鬼子单兵作战素质相当高明之外,来自天上的掩护,也提供了极大的助力。到了这一步,日军已经完全掌握了29军的动向,香月清司亲自带领桥本群、铃木重康几个向静海赶来,同时命令周边地区的日军,尽全力向静海靠拢,一句话:要把29军主力部队永远的留在天津地区! 除了地面部队,东局子机场也是全部动员起来,飞机走马灯也似,飞走一批又来一批,炸弹、爆裂弹、纵火弹如同不要钱似的,噼里啪啦的砸在华军进攻的路线上,给部队造成相当大的损伤。 佟麟阁心急如焚,又没有丝毫办法,战士们不是不勇敢,技不如人啊!他焦躁的转头看看,戴小点居然一如既往的面色平静,仿佛前线的枪声和他无关似的,这没来由的让他心头冒火,“小点?” 戴小点看看他,重又垂下头去,心中忍不住苦笑:本来以为可以凭借自己穿越者的身份,尽量保全一些29军的火种的,现在看看……,真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啊! “小点,我和你说话呢?” “我听着呢。”戴小点看看外面的天色,已经逐渐暗了下来,时间已经过了七点,再用不了多久,鬼子的飞机就起不到什么作用了,“放心吧,军长,我有办法的。” 佟麟阁眉梢一挑,神色也放松了少许,“怎么了,又有什么鬼点子了?” 戴小点呲牙一笑,“一会儿您就知道了。” 说着话,金振中、陈光然和井森林几个跑了进来,给佟麟阁等敬了个军礼,到了戴小点身边:“团长,都弄好了。” 戴小点举步走出去,那辆受到重创,却没有倾覆的奔驰车正停在路口,几个战士正在往车上搬东西,佟麟阁一眼就看出来了,装上去的都是迫击炮弹和手榴弹!“小点?” 戴小点钻进驾驶室,隆隆的发动汽车,看起来车况还好,虽然玻璃都没有了,车头盖上也满是弹孔,却没有什么问题,他做到心中有数,重又跳了下来,“军长,您看看,我想出来的,自己制作的大炸弹!保证让小鬼子想不到。等开到鬼子阵地前,一经引爆,炸他个天翻地覆!” “那……那你怎么办?” “什么?” “你得开车过去吧?万一炸了,你……怎么办?” 刘文明咬着后槽牙,抢先说道:“军长,您放心,戴团长心眼儿这么多,还能把自己也炸死吗?”他心中在想,炸死小日本之外,连你这个王八蛋也炸得尸骨无存才好呢!说完,正好看见戴小点向自己望过来,吓得他赶忙避开了视线。 戴小点不屑的一笑,说道:“军长,这辆车如果爆炸开来,鬼子会有片刻的失去反应能力,咱们的人就得抓住这个短暂的瞬间,争取给鬼子以最大的杀伤!” 赵登禹嘿的一笑:“没说的,我亲自带领部队上去。” 戴小点说道:“赵师长,等一会儿告诉进攻部队,在我的汽车爆炸之后,数5秒钟,再发起攻击。” “为什么?” “冲击波啊?这样一汽车的炸弹,爆炸起来引发的冲击波得多么严重?事先告诉你,要是你的人被误伤了,可别怪我啊。” 赵登禹咧开大嘴笑了,“娘的,还是戴小点想的周到!得了,哥哥谢了!” 佟麟阁皱着眉头,说道:“小点,你能想到这样的办法,当然出乎鬼子的意料之外,可……为什么不干脆用迫击炮轰炸呢?还不必冒险?!” 戴小点摇摇头,带着几分思索的语气,说道:“军长,咱们和董旅长他们约定的时间是晚上8点整。一切正常的话,咱们这几万弟兄全部上了火车,也得两个多小时——这还是在最快的情况下——加上这部分时间,就是10点钟,到那会儿,来自蓟县的鬼子差不多就能开到了。” 赵登禹突然伸出手指,在他脸上戳了一下,吓得他向后一躲:“干什么?” “你…原来是人啊?………你连这个都计算到了?” 众人一阵欢笑。戴小点白了他一眼,违心的说道:“这支部队的情况我不清楚,但咱们得做最坏的打算。迫击炮……到时候能发挥掩护部队撤退的作用,所以,这会儿冒点险也是没办法的。” “行了,我明白了。”佟麟阁赞赏的点点头:“就按照你说的办。树棠,告诉迫击炮团田立野,让他们做好最后一个登车的准备。” “是。” 旁边,马文顺提着一根汽车摇把,递了过来,“团长,给您拿来了。” 戴小点拿上摇把,二度钻进汽车,砰一声拉上车门,从腰间抽出两颗手榴弹,拧开后盖,捅开防水纸,连同摇把都放在身边的座位上,轰隆隆的发动了汽车,给车外的几个人呲牙一笑,“走了!” “团长?”金振中的眼睛有些湿润了,他知道这一次的任务是什么,也明白戴小点要冒多么大的风险,鬼子的子弹是开玩笑的吗?一个不小心,可能就来不及下车,或者即便下了车,时间有任何一点闪失的话,也会躲不开爆炸剧烈的冲击波!“团长,我也学过开车,我来吧?” 戴小点手扶着车窗边沿,低低的声音说道:“老金,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真的回不来了。等有机会,你要是能到重庆,替我看看我娘和我媳妇。” “不会……,不会的……”金振中使劲摇头,胡乱的说道:“团长,您……别……” “废话,当然不会啦!”戴小点哈哈一笑:“你以为我会那么容易死吗?娘的,快滚开!” 金振中含泪跳下汽车,戴小点把汽车运转了一会儿,挂上档位,奔驰车后面冒出一阵浓烟,突突突的冲了出去。 日军原本有1,200余人,现在却只剩下不到900人,人数虽少,战意却是一如既往的高昂,“皇国忠勇的战士绝不能被支那人打败!今天就是我们以鲜血效忠天皇陛下的时刻,只要再坚持两个小时,友军一定能抵达战场,到时候,所有面前的华军都会成为任由我们屠杀的猪猡!等到我们胜利的返回国内,天皇陛下一定会非常骄傲的看到我们的!” 野口钦一唾沫四溅的叫嚣着,指着对面300米左右被炸得一片鱼烂的敌军阵地,说道:“诸位,看见航空队的战友们为我们带来的帮助了吗?只要有这些关心我们的战友的存在,支那人就永远不能越雷池一步!” “哈!”阵地前后左右趴伏着的战士一发鼓噪起来,对于即将到来的作战更是充满了期待。 野口钦一转头向后,到了寺岛白石身边,蹲低下去,小声问道:“阁下,怎么样?您认为这样做有效果吗?” 寺岛白石表情平静,眼神中却透出几分焦躁,十分钟之前,他刚刚命人打开通话器,想问问鲤登行一部队所在的位置,却怎么也联系不上,这让他心中升起几分不祥的预感:难道华军知道鲤登行一的部队运动,然后提前派出部队去阻击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就很麻烦了。 能够第一时间赶到战场的,也只有鲤登行一的部队,麦仓大佐的第11联队倒是齐装满员,但他们身在蓟县,距离这里太远,眼下天色越来越黑,飞机也快用不上了。要是华军趁这个机会展开攻击,己方这近千人的部队,怕就只有一个全军覆没的下场了! 刚才是他让野口做这番激励士气的讲话的——眼下数量远远不及敌人,只有在质量上做一点追求了。野口钦一的大嗓门他在后面听得一清二楚,由不住的苦笑连连:这一场战斗结束,有几个人能见到明天的黎明都不知道,居然还想着见天皇? 他胡思乱想着,阵地前的鬼子突然大叫起来:“支那人进攻了!” 日军的精神高度集中,暮色的天空下,一辆汽车开足马力快速接近中,寺岛白石两个都有点疑惑:这是个什么玩意,怎么只有一辆汽车?难道没有部队提供掩护或者乘势发起攻击吗?“准备,作战目标,前方接近中的汽车,开火!” 鬼子的机步枪开始激烈的扫射,子弹打在汽车上,溅起飞射的火花,戴小点半猫着腰,脚下的油门和离合器来回起落,40米的距离内,就挂上了三档,车速提到50公里每小时,糟糕的路面颠簸得他屁股生疼!眼看着距离差不多了,他拿起摇把,死死的盯住油门踏板,拉开两颗手榴弹的引信,扔在汽车后排座上,随即推开车门,纵身一跃,跳了出去。 鬼子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战法,只按照正常的作战步骤,枪弹密集发射,意图杀死车内的驾驶人员,子弹带着呼啸在空中飞过,戴小点只觉得肩膀一热,是被子弹划过了。这会儿顾不得旁的,双手抱头,滚到路边,然后死死的捂住耳朵,微微张开嘴巴,等待着…… “轰隆!”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一团硕大的蘑菇云在日军阵地前升起,后面的华军战士借助黄昏仅有的一点光线看得非常清楚,黑云蒸腾中,十来个鬼子被气浪裹挟着升到了半空,然后四分五裂的向下抛飞了出去! 戴小点虽然早有防备,却还是低估了爆炸的威力,剧烈而迅猛的气浪把周围的草木、泥土都变成了致命的武器,从他头顶、后背掠过,往日最寻常不过的物事,却让他的后背火辣辣的疼!而爆炸的声响更是致命,好半天的时间,耳膜嗡嗡直响,根本什么都听不见! 华军距离日军防线要远很多,但第一次经历这样剧烈的爆炸,还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柴建瑞忘记了赵登禹的叮嘱,眼看着汽车爆炸,大吼一声:“弟兄们,冲啊!” 独立28旅的战士们齐声大吼,端起武器就向前冲,行进了不到3步,冲在最前面的5、6个战士就手舞足蹈的飞了起来,身体仿佛是给一条无形的绳子扯动,直直的向后飞去!他们身后的友军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愣神的功夫,前后两排就撞在了一起! 柴建瑞这才想起来,“!”他脱口而出的骂了一句:“好厉害的冲击波!” 一个旅的部队快速前突,飞快的越过两军的中间地带,却没有遭到想象中的阻击,等到了日军的阵地前才发现,有6成的鬼子都被这巨大的爆炸当场炸死!剩余的日军或者暂时失去了知觉,或者晕头转向,顺着七窍流出的鲜血把脸染得通红,看上去狰狞可怖! 这会儿不必说让他们拿起枪来射击,连走路这样简单的动作也成了难事!华军战士可不管那一套,趁你病、要你命才是正办,举起机步枪,将敌人逐一射杀在当场! 金振中等人紧跟着部队冲了过来,大声嘶吼着戴小点的名字,却得不到任何回答,马文顺第一个落下泪来:“团长……准是出事了。” “放屁,你胡说什么?”陈光然大骂着,“弟兄们,都给我找,无论如何也得把团长找出来!” 219团的战士们分开行动,天色越来越暗,在这没有丝毫光线、且遍地是尸体的地方找一个人,真无异于大海捞针一般,就在众人都有点灰心的时候,忽然旁边传来一身呻吟。战士们都已经是惊弓之鸟了,卡啦卡啦的把步枪顶上,警觉的瞄准过去,却见一个人费力的顶开身上的泥土,原地坐了起来。 陈光然小心翼翼的接近几步,低声呼唤:“团长?是团长吗?” “…………”那个家伙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怎么了,只是垂着头,也没有任何进一步的动作。 金振中凑近战友,低声说道:“是吗?” “看不清楚。” “过去看看,你看他那副德行,就算不是团长,也给震得痴呆了!”两个人商量着,却不动作,马文顺实在等不及了,心中鄙视着,快步跑了过去,低头看看,“是团长、是团长!大哥,是我,我是马文顺啊?” 众人一窝蜂似的拥了过来,呼唤着戴小点的名字;他却还是浑浑噩噩的,耳朵里是什么也听不见,有的只是一片嗡嗡的声响,感觉到有人推他,才抬起了头,“我……听不到……了。” 金振中几个呆了一下,立刻明白过来:“团长,您别担心,可能就是这一会儿,嗯,……”他突然想起来,团长现在听不见了:“赶紧,叫军医来,叫军医来!” “营长,你忘了?军医都给炸死了。” “放屁,不可能都死了,去给我找!” 收藏、推荐、打赏,都到碗里来! 第75节 撤离 等到战士们把军医找来,佟麟阁、张克侠几个也跟了过来,戴小点耳朵中嗡嗡的声音已经小了很多,也逐渐能适应周围的环境了。“枝云,你怎么样?”张克侠关切的问道。 “我好点了。”戴小点让金振中和陈光然一左一右扶着站起,只觉得双腿一软,两个人急忙用力,托住了他:“小心!” 戴小点费力的活动一下身体,觉得有几分力气了,这才问道:“军长,几点了?” “快到7点钟了。” “咱们行动吧,这么多人的大部队,就是上车,也得费很长时间呢。” “我知道,我已经让芑荪和灿轩做好出发准备了,一声命令,马上可以赶奔独流车站。” “还有26旅的部队,最好问问他们的情况。” “已经和九思的部队通过话了。”张克侠说道:“西城的战斗刚刚结束,幸亏有育如(刘振三的字)带部队赶到,否则的话,即便能阻击鬼子增援,独26旅也剩不下几个人了——即便是这样,他们的损失也非常惨重!” 戴小点还想说,佟麟阁摆摆手,说道:“小点,你也带领弟兄们出发吧,等一会儿火车来了,你和你的人第一个上车!这是我的命令,不许违抗军令!” 金振中几个顿时喜出望外,这是长官亲口开出的逃生车票啊!不管鬼子的增援部队现在到了哪里,他们219团剩下的几百弟兄都能逃出生天了! 戴小点也不多坚持,给几个士兵架着,匆匆走上通往独流镇的公路;独流镇距离良王庄8公里,黑暗中,战士们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逐渐起了风,吹在身上有几分凉意,在这中伏的日子里,预示着大雨即将来临。 戴小点转头看看,黑暗中,公路上到处是无精打采的士兵,经过了一天的战斗,战士们都累坏了!“那个,老金?” “我在,我在这呢。”金振中急忙赶过来,问道:“有事?” “独流镇建在运河边,河上有铁桥,你说,咱们要不要通过之后,把铁桥也炸掉?” “我想用不着吧?咱们如果能顺利上了火车,鬼子拿什么追?人还跑得过火车吗?” 戴小点想想,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但这会儿再多的小心也不为过:“还是提前准备出来,你带领弟兄们先过去,在桥下安装上炸药,鬼子追不上便罢,反之,就把桥炸掉!” “行。”金振中答应着,带领100多战士加快脚步,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消失在黑暗中。 戴小点又把井森林和陈光然叫了过来,“你们俩去找军长,和他要人,多多的要人。特别是把各个师、旅、团的当家人都叫来,告诉军长,这些人是要用来维持秩序的——要是火车来了,大家一窝蜂的往上挤的话,只怕就乱套了!另外,请军长安排迫击炮部队加快脚步,先在运河一侧布设阵地,准备掩护友军。” 井森林点点头,嬉笑着说道:“团长,我可真佩服您!还是您想得周全!恐怕连参谋长都想不到这样的细节,偏偏就团长您想到了——这玩意,你说说?啊?” “你是时刻也不忘记拍马屁啊?”陈光然笑骂一句,“和我来吧。” 行行复行行,8公里的距离被甩在身后,29军先头部队抵达了独流镇,这里是县内仅次于静海县城的一处大镇子,人口接近3,000,排河在这里汇入运河,更增添了流量,60余米宽的河面波浪汹涌,煞是壮观。 1937年的中国,根本没有任何现在意义上的工业,更没有丝毫的污染,用后世一句时髦话来形容,一切都是原生态的。独流镇也是这样——这里有一种特产,就是曾经作为贡品的独流老醋。镇内有相当多的制醋作坊,离得还很远,就能闻到空中弥漫着的,带着强烈酸甜气息的醋味,引得人止不住的口内生津。 “团长,这是……醋味?好香啊?”马文顺啧啧嘴唇,“真香,简直想喝一口!” 戴小点笑笑无语,快步走向运河东岸的火车站,“团长,有人过来了。” 戴小点看过去,辨认出其中一个是金振中,身边跟着几个人,走近了才认出来,是董升堂几个,“长官好!”他急忙站好,举手敬礼。 董升堂和王长海同时还礼,“戴团长,辛苦辛苦!弟兄们都到了吧?快点进车站吧,火车等着呢。” “不急,还是等军长他们来了之后,一起上车吧。” 董升堂两个也不勉强,陪他站在车站外,向黑暗的远方眺望;很快的,部队陆续开到,佟麟阁走在队伍的中间,身后的张樾亭则和他说着话,脸上满是轻松的笑意,只是一眼看见戴小点,笑容像给人一把撕掉了似的,恢复了干巴巴的狗熊样子。 “军长好!” 佟麟阁心情极好,呵呵笑着,大声说道:“希仲、长海,干得好!等到了沧县,和中央军汇合之后,我亲自给你们请功!” “多谢军长栽培!” 佟麟阁点点头,回身喝道:“田立野?命令你的炮团在车站外围布设阵地,等所有部队通过之后,你们的人最后一批上车,明白吗?” “明白!” “还有,所有的迫击炮和炮弹,咱们一概都不要了,鬼子如果来了,就全给我砸到鬼子的阵地上去!” “放心吧,军长,保证完成任务。”田立野笑呵呵的说道:“军长,要是鬼子来不了呢?迫击炮什么的,咱也不要了?” 佟麟阁给他问得一愣,笑骂道:“也不要了,不但炮和炮弹不要了,连你这个炮团的团长也不要了!” 众人一片喧阗大笑声中,佟麟阁再度喝道:“陈春荣、何基沣、张凌云、张振华,各自管束好自己的部队,等一会儿依次上车,哪支部队出现混乱,我就找那支部队的长官说话;其他人也是一样,以37、38、132、骑9师的编制逐一排队,任何人不许争抢,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周围二十几个带兵大员齐声呼喝起来。 马文顺和连鹏、石十七几个站在不远处,听着佟麟阁的说话,连鹏不屑的撇撇嘴:“有什么了不起?这都是我们团长大哥事先想到了,然后派人告诉他的,要不然的话,谁知道他自己想得起来想不起来?对不对?哥几个?” 戴小点回头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怎么这么多话呢?闭上嘴巴,没人把你当哑巴卖了!” 一声令下,部队开始向车站移动;说来可怜,自从民国初年,独流镇通火车以来,这座车站就成了摆设——在当时的年代,坐火车出行是一件相当奢侈的事情,以津浦线为例,从天津到上海的1,000余公路路程,火车票要卖到16个大洋,即便是只到德州,也要5、6个大洋——这根本不是百姓能负担得起的价位! 也因为这样的缘故,独流车站作为一个小站,只承担一部分货运列车集结、解体和编组的任务,客车在这里是不停的。但今天情况不同,数以万记的部队乱糟糟的涌入车站,人声鼎沸,叫骂不绝,独流镇一下子热闹起来了。 虽然有佟麟阁的命令和各自部队长官的压制,还是抵挡不住战士们的愤怒:“m!为什么不让老子登车?我们也和鬼子打过仗,为什么要我们等,等雷劈啊?” “就是,这么长的火车,还要一个连一个连的放人?弟兄们,咱们自己冲进去!” “对,冲进去!” 一个士官打扮的家伙分开人群,快步过来,给了喊得最凶的一个家伙一个满脸花!“我m!陈老六,你鸡毛子叫什么?” 被打的陈老六是个天津兵,满口天津方言,委委屈屈的说道:“排长,你和我着急上火的干嘛?又不是光我一个人喊,弟兄们都喊呢?” “放屁!你当我没听见吗?就数你喊的凶。” “就算我喊得凶,您也别怪我啊?根本就是乱来!您看看,火车40多节,只有六节是拉人的,后面都是拉货的闷罐车厢,这也就算了,谁让咱是兵呢?可就这些车厢,也不开门,非得一节一节的开门,这得多咱才能上完人啊?” 排长竟是给他说楞了,张口结舌了半晌,扬手又给了他一个嘴巴:“m!你们天津卫怎么净出你这副德行的呢?干嘛嘛不行,就会卖弄嘴皮子!” 周围人一片哄笑,连长讷讷的说道:“等着,谁也不许抢!排队上车。”说罢转身就走,正好外面挤进几个人来,两个人撞了个满怀,“m!谁啊?你走路不长眼睛?” 其中一个二话不说,有样学样的给了他一个嘴巴,“你眼睛睁开点,这是戴团长!” 良王庄前的一场鏖战,让29军所有战士都知道了‘戴团长’其人,排长吓一跳,赶忙立正站好:“长官好!” “你叫什么?哪个部分的?” “报告长官,我叫刘屹峰,29军111旅某团某营某连2排长。” “是刘旅长的人吧?你们的人没有上过战场,是不是?你的2排满员吗?” “报告长官,2排145名弟兄,都在这里。” “你们等一等再上车,带上武器,跟我走。” 刘屹峰一愣,马文顺推了他一把,“傻小子,你等什么,还不跟上?” 刘屹峰不知道怎么回事,带领弟兄们跟在戴小点身后,他身材壮硕,分开人群,走到火车紧闭的货运车厢前,后退几步,反手接过马文顺背着的拉提26式,对准天空就是一通猛烈的扫射:“突突突突突突突突!” 周围的战士精神为之夺,立刻安静了下来,戴小点喝道:“我是219团戴小点!37师所属排长全部上前一步!” 人丛一阵骚动,四十几个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分开人群站了出来:“把车厢门全部打开!带领你们的人即刻登车。” “是!”有聪明的反应过来,高高兴兴的答应一声,轰隆隆的拉开车门,排长第一个爬进去,开始把战士们一个一个的拽上去,然后逐一协助,登车速度明显加快了。 刘屹峰跟在马文顺身边,低声说道:“哥们,不是说戴团长已经登车了吗?怎么又下来了?” 马文顺扭头向车头方向瞄了一眼,突然啐了一口:“这群白眼狼!” “怎么了?”刘屹峰也是好打听的,没口子追问。马文顺也不隐瞒,逐一说了——。 戴小点是第一批登车的,这一次的火车共计6截客运车厢,自然是供那些当官的享用,剩余的位置,则是他们的警卫部队以及参谋和一些军医院幸存者。眼下情况特殊,便是佟麟阁也不能要求有什么专列、卧铺,跟一群中下级军官一起挤在硬座位置上——毕竟,比较起那些要在闷罐车厢苦忍数个小时的战士们来说,他们的环境已经算是天堂了。 戴小点自问已经想的比较周到,却还是低估了战士们的躁动情绪,特别是登车安排的不尽如人意,更使这种情绪被放大了。听着下面越来越大的声音,隔着车窗看到战士们激愤的神情,他实在有些坐不下去了,“军长,您看……” “什么?” “弟兄们这样闹下去不是办法啊?这会儿他们只顾着闹,简直连登车都像是忘记了。军长,要不,您能不能考虑……下去……制止一下?” 佟麟阁真有点不高兴了,良王庄进行的战斗溜溜打了一整天,他虽然不必亲临战线,但劳心劳力,也着实累得不轻,刚刚休息一会儿,戴小点就提出这么一个不合时宜的建议?他阖着眼帘,爱答不理的说道:“枝云,稍安勿躁!弟兄们也只是有点着急,等一会儿上了车就好了。” “军长,咱们眼下最缺少的就是时间啊?鬼子的部队正在快速赶过来,要是在这里耽误得太久……,真给鬼子杀到了,这些弟兄们怎么办?” “你着急什么?”佟麟阁睁开眼睛,斜睨着他,“车下有那么多一线指挥人员还不够,你还非得我这个做军长的亲自下去,维持秩序吗?” 这句话的口风相当不善,不合张樾亭在旁边煽风点火,“戴老弟真是爱兵如子啊!倒让我想起咱们西北军的冯老长官来了。只是不知道,这到底是真心爱护将士,还是市恩买好?” “我也纳闷呢!”刘文明哂笑着说道:“哦,参谋长,您还记得吗?就在几个小时前,有人用军车运送重伤员,谁知道,嘿嘿、嘿嘿,……哎,真是人算不及天算啊!” 戴小点勃然大怒!卡车遇袭和现在的情况根本不搭界,但刘文明这会儿重提旧事,分明是找茬!他恶狠狠的转头看过去;刘文明言语挑衅不在话下,心中却着实怕了这个大家伙,匆匆后退一步,躲到张樾亭身后去了。 戴小点对佟麟阁等人真是无比失望,难怪这些军阀势力给人家中央军瞧不起!旁的不提,只看遇事时的这份冷漠,就可见一斑!现在还没有逃到安全区域呢,已经如此不堪,日后又当如何?他一分一秒都不愿意和这些人多呆,转身大步冲下了火车。 :新的一周又开始了,还是请大家多多支持、多多投票,一本书的成绩全要靠大家,拜托了! 第76节 战场生存法则一二三四 到晚上九点钟前后,有6成左右的部队登上了火车,好在在戴小点临时指挥下,登车速度逐渐加快,按照这样的进程,大约再有一个半小时,列车就能出发了。 戴小点忙得满身是汗,喉咙也有点嘶哑,便在这个时候,有一个极坏的消息传来:“团长,烧窑口方向有亮光!” 戴小点悚然一惊,也顾不得指挥部队登车,快步冲到车站外的炮兵阵地,田立野比他更早一步得知了这个坏消息,已经派人去给佟麟阁等人送信去了,“哦,戴老弟,你……不是上车了吗?” 戴小点无暇解释,问道:“消息确定吗?” “你自己看吧。”田立野递给他望远镜,戴小点接过来望过去,黑暗的视野中,一串一串的灯柱清晰可见!很显然,是日军增援部队开到了,“来得真快啊!” 田立野苦笑着点点头,眼下的情况不言自明,又一场血战就在眼前了!“再派人去,告诉军长,鬼子追上来了,让他派部队准备阻击。” 不等传令兵去,佟麟阁带着人冲下火车,到了站外,等辨清局势,都有点发傻,他们知道鬼子会来,但没想到能来得这么快,而且有一些人想当然的以为鬼子不会夜战,有一宿的时间可供他们从容应对呢。但从眼下鬼子的态势来看,竟是毫不停顿的就要发起进攻了? “祖荫,你看怎么办?”佟麟阁心脏砰砰直跳,向参谋长问计。 “命令还没有上车的战士们立刻在车站外组织防线,掩护……部队撤退。” 戴小点几乎笑出声来!张樾亭纯粹胡闹!果然,不等这个消息传达到战士们耳朵中,一干带兵将佐先翻脸了,“参谋长,您这样说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还没有上车的掩护上了车的?你是不是打着这边阻击,后面火车偷偷开走的主意?”骑九师的刘少泉第一个吼了起来。 “照参谋长这么说,先上车的就能活,我们这些还没上车的弟兄们就该死啊?”石振刚也随声附和起来。 这两个人一个是骑九师的重将,一个是132师独立27旅的旅长,同样是军中的实力派,说话很是代表了一大部分人。便是郑大章和赵登禹,他们碍于身份不好当众反驳参谋长,脸上却也同时带出一抹悻悻之色。 张樾亭倒没有率先逃命的打算,只是话赶话到了这一步,给两个人一挤兑,真有些挂不住了,“刘少泉、石振刚,你们要造反?” “我们两个人能造什么反?”刘少泉冷笑着说道:“参谋长,倒是您刚才的话,……” “我刚才的话怎么了?” “参谋长刚才的话传达到下面,弟兄们非得反了不可!军长,这样的命令我刘某人不敢往下传达,您另请高明吧!” 佟麟阁气得面色绯红,看看张口结舌的张樾亭,暗骂他乱出主意;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有找戴小点了,“那个,小点?小点呢?” “我在这呢。” “小点,你看……眼下的情形……,” “没办法,谁来也没办法,这会儿你就是把诸葛亮、孙武子一起请来,也只有干瞪眼的份儿啦!” 佟麟阁怎么听怎么觉得他是在发牢骚,知道他又犯了狗熊脾气,堆起一脸笑容,“小点,你别胡闹,这是什么时候了?你就算对谁谁谁有气,29军这几万弟兄们可没惹到你啊?对不对?” 戴小点沉默着,半晌无语,赵登禹忍不住了,扬手给了他一拳:“鬼子马上就到了,你耍哪门子脾气?” 戴小点噗嗤一笑,终于点头:“眼下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命令弟兄们全部下车,嗯……咱们这样来。”他从马文顺腰间抽出刺刀,在地上划了个大大的v字,说道:“军长、师长,咱们现在的位置是在这个v字型的底部,左面是排河,在这样的天气条件下,鬼子不可能从这边进攻,可以不必搭理他们,正面……” 他说着,在v字型中间画出六条横线,“咱们布置6条防线,鬼子到达之后,一定会立刻展开攻击。以每一道防线阻击敌人一次进攻为最低要求……” “小点,什么叫最低要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阻击一次进攻之后就撤退是怎么的?” “没错!一道一道防线逐步撤退,每一道防线上的弟兄们在撤退的时候,命令迫击炮提供支援。后面的弟兄们也是一样,提供火力掩护,然后命令后撤下来的战士火速登车,等候后面的弟兄。如果进展顺利的话,2个小时之后,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漂亮!”何基沣大声赞美着,“小点,你这小子,真有点鬼聪明!让弟兄们全部下车!然后组织防线,告诉弟兄们,杀退了小鬼子,大家一起南下,否则,29军这几万弟兄,就谁也别想走!” “对!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29军活,一起活;死,也一起死!”赵登禹喝道:“我带第2旅的弟兄们打头阵!王长海!” 后面的部队一阵骚动,王长海分开人群跑了出来:“师长!?” “带领203、208两个团和我组织防线,你们是先锋官!” 王长海心中叫苦:师长啊,你没看见所有人都在往后潲?这时候你充哪门子英雄啊?但长官的命令不敢违抗,苦着脸答应一声,带领部队冲了出去。 不但是王长海,29军所有官兵无不大骂!不但是骂鬼子,连佟麟阁、张樾亭也骂上了:你们早早的进了车厢,就不管弟兄们的死活了?要是能指挥得当,大家上车的速度更快,等小鬼子来了,咱们早就出发了,还会有现在这样的局面吗? 戴小点听着车站内外越来越大的嘈杂声,心生厌烦。其实,张樾亭的作战计划不能说是错误的,鬼子兜尾而至,就必须有一部分人担负起掩护大部队撤退的任务,但这样的计划在那种拥有超强执行力的部队或者不是问题,在29军这样,上上下下都打着自己算盘的队伍中,怕就施展不开了:凭什么让我的弟兄打阻击?为什么就不能让别人来? “枝云?” 戴小点听到声音,赶忙立正敬礼:“参谋长!” 张克侠从怀里掏出一盒烟,递给他一支,两个人背过身去点燃,正面对着一脸不高兴,却在各自长官驱赶下进入阵地的战士们,“真是一将无能、累死千军啊!” 戴小点一愣,张克侠似乎也自知失言了,紧抽了几口,把烟头掐灭,“枝云,明眼人都看得出来,29军从成军以来,你算是最出类拔萃的!别浪费了这身才华,好好保重啊。” 戴小点有点搞不明白了,忽然脑子中闪过一个念头:当初闲来无事的时候,翻阅过一些资料,张克侠好像是共产党员?他不会是打着那样的算盘吧?想追问一句,他却已经施施然的走开了。 十分钟不到的时间,鬼子军车的大灯已经出现在乡间公路的尽头,正巧,天上劈过一道闪电,映照得大地亮如白昼,就在这一瞬间,双方官兵同时清楚的看见了彼此!戴小点心中一沉:鬼子来的人好多啊?! 一个联队的鬼子乘坐100多辆军车紧急赶到了独流镇外,他们是从静海绕过来的,否则的话,时间还会更快! 联队长麦仓俊三郎不等汽车停稳,先一步跳了下来,夜间的风越来越大,吹得他腰间的太刀来回乱撞,“大佐阁下,战士们都已经下车了,是否马上展开攻击?” 麦仓俊三郎解开风纪扣,任由有几分凉意的空气灌进来,喘了几口气,向对面看过去,刚才的闪电让他初步了解了华军的部署,战线纵深很宽阔,离他们最近的部队在500米左右,完全没有任何的战壕,华军部队全部暴露在公路两侧,做好了一切战斗准备。 “大佐阁下?” “哦。”麦仓俊三郎点点头,却不忙着下达作战命令,他蹲低下去,望着对面敌军所在的位置,用带着白手套的手抓起一捧泥土,用力搓碎,让它顺指尖滑落:这一场战斗过后,又要有多少勇敢的皇国战士和他们同样忠诚的对手一样,再也看不到明天的骄阳呢?! 在麦仓的身后,两个大队长面面相觑,知道自家长官又犯病了!作为军人,总弄那些多愁善感的无病呻吟做什么呢?两个人苦笑了一下,也不打扰他,“命令第1、2中队及重机枪中队,同时发起进攻。”麦仓神游多时,站了起来,脸上再也看不到任何的表情,刻板得仿佛石雕,快速下达了作战命令。 “是!”命令下达,日军900人组成的第一波次攻击部队快速行动,向对面敌军的阵地冲击了过去。 前300米完全是急行军的冲刺速度,等到距离足够近了,重机枪中队快速打开92重的三角架,将机枪固定好,在中队长一声命令之下,8架重机枪开始猛烈扫射!华军连最起码的战壕都没有,只有临时挖出来的散兵坑,战士们趴在坑里,把头向下一埋,死活就交给老天爷了! 好在鬼子也没有多久可以撒欢的,步兵快速前进,重机枪停止了怒吼,袁志英嗷的一声大叫:“弟兄们,准备,鬼子上来了,给我打!” 守卫在第一线的,是袁志英的203团和许洋的208团,4,000多名战士各自抄起机步枪,暴雨一般的子弹向敌军倾泻过去,有十几个冲在最前面的鬼子应声倒地,后面的卧倒下去,和华军展开对射,双方几乎都看不见敌人,只能用枪口焰来判断——在这一点上,日军单兵素质占据了绝对的上风,700多人的部队在一轮密集射击之后,就有超过200名华军战士被当场击毙!华军的风头为之一滞! 鬼子的两个中队长一个姓藤壶、一个姓大岛,都是陆军士官学校毕业的,而且是同期生——日军特别重视中下级军官的培养,在他们的观念中,一个人如果做不好小队长,就做不好中队长;做不好中队长,就做不好大队长——以此类推,几乎所有高级军官,都是从小队长一级一级爬起来的,很少有越级提拔的情况发生。 藤壶和大岛也不例外,他们两个人的军衔都是少尉,这一次参加追击29军的部队,是他们第二次上战场(第一次是在关外),心中充满了报效皇国的热情,听着对面的枪声逐渐稀疏下来,两个人同时发一声喊:“冲锋!!”跟着一跃而起,指挥部队向前进攻。 一颗子弹凌空飞来,从大岛的额角钻进去,半边脑袋都给打爆了!鲜血混合着满腔的零碎,如同正月燃放的礼花炮一般冲天而起!周围的鬼子一阵惊呼! “漂亮!”袁志英看得清楚,忍不住大声叫好:“谁打的?等一会儿战斗结束了,老子亲自给你请功!……哎,怎么是你啊?” 戴小点向他一笑,露出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扣动扳机,再度击毙一个鬼子,吼道:“弟兄们,稳扎稳打,鬼子也不是刀枪不入的!就当对面的鬼子是新兵连打靶时的靶子,争取每一枪放倒一个!” 战士们一阵哄笑,戴小点把拉提26式轻机枪的支架收起,爬到袁志英身边,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怎么样,老袁,就冲戴某人这手枪法,就够你学仨月、半年的吧?” “去你的!”袁志英笑骂一句,心中升起一团感动;他的203团顶在最前面,是第一支与敌人接触的部队,这本来和戴小点没有任何关系,人家能主动过来提供帮助——就冲这一点,便看出白天自己冲撞人家,是多么的混蛋! “那个,小点……”袁志英举枪放翻了一个鬼子,同样碰了对方一下,说道:“今天白天,……哎,你别生气啊,我这个人就是这么……” 戴小点把身体向下一缩,方正的面庞扳得紧紧的,“袁团长,你知道战场生存法则是什么吗?” “什么?” “简单的说,就是怎么样在弹雨纷飞的战场上活下来的办法?” 袁志英大大的一愣,还有这样的办法吗? 戴小点看出来了,说道:“别说做兄弟的不教给你,主要有四条,你要是能做到了,就差不多了。” “那你快说?” “首先,绝不要为过去的事情向别人道歉……” 一句话出口,袁志英立刻大笑!这会儿他有点明白了,呛咳着点点头:“接着说,接着说!” “第二,绝对不要提前写好遗书;第三,绝对不要随身携带妻子、儿女、老爹、老娘、未婚妻的照片,更加不要在战前拿出来看……” 袁志英笑得都快喘不上气来了,疯狂的大笑声传遍战场,弄得敌我双方都有点奇怪:这是怎么了?现在是在打仗,这个家伙笑什么? 戴小点可一点也不笑,管自说道:“最后,不要和某个又年轻,长得又帅的家伙做朋友——否则,他会眼睁睁的看着你被敌人击毙!” 袁志英楞了一下:“年轻……又帅的?” “废话,当然就是我喽!” 袁志英再度大笑起来。 第77节 浮动 九点半左右的时候,积攒了一天的大雨终于落了下来,天地一片黑暗,便是连落下来的雨丝,也似乎变成黑色的了。一个接一个的闪电、闷雷在天宇间划过,震动得大地都为之颤抖起来。 这大自然的天威根本震撼不到战场上的双方战士,日军休整片刻,豁死抢攻,华军毫不含糊,举枪还击;双方的伤亡数字快速上升,特别是日军一方,他们冒雨前进,视线受到天然的影响,但即便是这样,却绝不后退半步! 戴小点讷讷的骂了一句:“草你妈的,倒要看看是你们的骨头硬,还是老子的子弹硬?”他飞快的换上一个弹夹,抓出一个手榴弹扔出去,然后就在这枪林弹雨中昂然而起,怒吼一声:“弟兄们,和我冲!让小鬼子看看咱们中华男儿的铮铮铁骨!” 所有人都被他这突然的举动吓呆了,这真是邪门极了:呼啸的子弹在他身边掠过,竟是没有一发打中他?! 袁志英第一个反应过来,紧跟着他从散兵坑里爬出来,大吼一声:“弟兄们,冲上去!” 203团还有不足一千人,被两位长官激情感染,嗷嗷大叫着爬起来,抄起机步枪,跟在他们身后,向对面的鬼子发起第一轮逆袭!鬼子真没想到华军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敢反攻,藤壶倒是呆了一下,立刻抽出腰间的战刀,指挥战士:“展开大作战!” 百十米的距离瞬间抵达,双方的战士彼此交接,开始白刃作战。这是最极端的战斗方式,华军拼刺刀的技术远不及日军,但说来奇怪,这一次雨夜进行的对面搏杀,反倒是势均力敌的局面——203是有着一定战斗经验的,而日军第11联队则反之! 拼刺刀固然有技术上的要求,但也是对心理承受力的极大考验,稍微有一点不稳,就会造成动作的走形,要么刺不中敌人,要么刺中了,也可能因为喷涌的鲜血而造成手脚发软——解决的方法也很简单,多多的杀人就行——日军在后来的作战中,多次用华军战俘、甚至无辜百姓来给新兵做刺杀,正是出于这样的目的! 戴小点手持轻机枪,很是无耻的击毙了几个鬼子,听机枪机械系统发出咔哒一声,也懒得多处理,把枪带往肩头一挂,从腰侧抽出刺刀。他真是用不惯,刺刀握柄太细、太小,真不如一柄匕首或者一把攮子来得称手,眼看着一个鬼子端着步枪向他逼近,戴小点不退反进,迎着鬼子冲了过去。 日军士兵按照步兵操典上的规定动作刚刚摆出一个架势,戴小点已经到了近前,然后身体向下一蹲,手中的刺刀穿透了对方的脚面,深深地扎进泥土中! “啊!”日军惨叫一声,他已经拔出刺刀,向上一送,刺刀从对方的后背穿了出来。 解决掉一个鬼子,听身边突然有驳壳枪的响声,转头看看,竟是袁志英!戴小点白了他一眼,那副表情仿佛是在骂对方无耻;袁志英也不含糊,枪口一指他背着的轻机枪,撇了撇嘴。两个人心照不宣的一笑,袁志英掏出一排弹夹,装进枪膛中。 “妈的,你还是比我无耻!”戴小点痛骂一声,手中握着刺刀,直奔那个手持太刀的日军。 藤壶连续砍倒两个向他进攻的战士,瘦成一条的脸上满是狰狞的笑容,忽然,眼角的余光看见一个敌人向自己冲过来,二话不说挥刀就砍! 戴小点把刺刀向内一收,贴在自己的小臂上,硬挡了一刀,随即一翻手腕,以刺刀架在对方太刀的刀背处,向怀中一带,这一下猝不及防,藤壶势必不能放手,跟着前冲几步,却迎面正撞上一颗小小的拳头! 说来迟缓,实际不过一秒钟的时间,藤壶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拳!这一拳砸在他鼻尖和上唇位置,疼得他惨叫一声,原地跳起,轰隆一声甩了出去,太刀也脱手了。 戴小点扔下刺刀,捡起对方掉落的太刀,不得不说,这玩意可比刺刀管用多了! 他正要上去结果了藤壶,这家伙倒很聪明,虽然口鼻之间疼痛难忍,两眼热泪直流,兀自忍着痛,连滚带爬的向后方阵地逃去。 眼见自家长官先一步逃走,鬼子也迅速选择了后撤,大雨滂沱中,华军战士骤然失去了对手,气恨难平之下,端起步枪,将里面的子弹尽数射空!“收拾部队,我们撤下去!” 藤壶能活着逃回己方阵地,却逃不过军法,不等麦仓联队长下令,其直属长官大队长前田先暴跳如雷了:“废物!你是皇军第一号废物!居然舍弃了自己的部下,自己一个人选择逃命?无耻!藤壶家的荣誉、你祖父的名声都给你丢尽了!” 藤壶自问并不是怕死鬼,只是当时挨的这一拳,把他思维能力打掉了,后面的动作,完全是生存本能支配下做出来的。这会儿听长官怒骂,有些挂不住了,一把扯开军装,袒露上身,跪倒在前田面前:“嗨咿!我愿意用我的勇气、我的鲜血,洗刷家族的荣誉!请中佐阁下为我介错!”说着话,从腰间抽出匕首,就要剖腹自杀。 剖腹在日本文化中是承认错误、展示勇气的终极做法,而所谓介错,则是请一个人砍下他的头——担任某一个人的介错人,也是相当高的荣誉。 前田的脸色逐渐变得凝重,似乎对部下这种做法深以为然似的,抽出太刀,站到他身边。 麦仓一直在一边看着,这会儿觉得差不多了,“我们的部队有很多人吗?” “对不起,阁下,您说什么?” “我们的部队有很多人吗?可以用这种方法糟蹋人命?如果前田君的回答是肯定的话,那我倒无话可说了。” 前田不及回答,藤壶先吼叫了起来:“联队长阁下,在下选择舍身,只是为了洗刷……” “愚蠢的家伙!”麦仓英俊的面庞带着嘲弄的笑容,呵斥道:“身为皇国/军人,洗刷耻辱最佳的办法,就是尽可能多的杀伤支那人!而绝不是用剖腹来证明!” 藤壶呆了一下,缓缓站起,走到麦仓身前,神色无比庄重的跪倒:“非常多谢大佐阁下的教诲,在下记住了。” “记住,皇国每一个战士都是珍贵无比的!这样珍贵的生命,只可以用在和支那人拼死搏杀的战场上,而绝不能自私的舍弃——其他人的部队我管不到,在第11联队,今后决不允许有剖腹之类的事件发生,明白吗?” “明白了!”前田和石川同时鞠躬:“大佐阁下的话,令在下等茅塞顿开,实在是佩服之至!” 麦仓笑一笑,把目光投向前面的阵地;203、208团负责的第一条防线已经撤退了,只留下满地的尸体。他只是简单的一想,就猜到了华军的战术安排,不得不说,这个办法虽然没什么新意,却非常实用呢!第11联队只有4,000人,华军却是数倍于己,而且对方抱定了轮番掩护,打过就跑的主意,这样一来,自己的选择就很有限了。 他把自己想到的情况和几个下属分享一遍,说道:“你们以为,我们现在应该采取什么策略?” “不如命令联队全部压上?让他们的部队没有轮番掩护撤退的机会?” “不妥,华军的迫击炮始终没有动作,我担心,如果我们大举进攻的话,一定会造成极大的伤亡。” 石川看看手表,还不到十点钟,这会儿要求空军支援是不现实的,而且在这样的天气里,空军即便来了,造成的效果也会减半,还不如不要浪费那些宝贵的炸弹呢。“那,大佐阁下的意见呢?” 麦仓想了想,忽的一笑:“你们知道吗?中国人是最擅长内斗的民族。我们暂时不必理他们,等一会儿他们就会自己打起来!等到他们的军心开始涣散的时候,命令联队全部发起进攻,即便不能留下29军主力部队的大部,也要给他们造成永生难忘的伤亡!” 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急,不到40分钟的时间,大雨就止住了,黑色的天空繁星点点,就连月亮也从乌云后面探出头来,好奇的向下张望着。 华军方面没想到鬼子会突然停止进攻步伐,奇怪之外,又有点庆幸:无论长官还是士兵,能不打仗总是好的。 但戴小点却丝毫不敢放松,袁志英和许洋的两个团撤下去了,他却不敢,进入到第二条防线,这里是刚刚从西城村阻击战退下来的113旅刘振三所部驻守的,同样是两个团,一个团长叫崔正伦(也就是廊坊战斗的主要参与者),还有一个叫孟恒。 华军战士全神贯注的盯着对面,不想鬼子竟然迟迟不动作?难道他们不打算进攻了?就这样轻轻松松的放自己离开了?便是戴小点也有些想不通了。 但很快的,来自防线后面的声音让他明白过来:鬼子的指挥官有两下子!这种办法他也能琢磨出来? 首先发声的是孙玉田的特务旅,他们负责第五道防线,眼看着袁志英和许洋带领部队匆匆撤下,又一窝蜂般的冲上了火车,那副架势,倒似乎友军的战斗已经完全和他们无关、只等着开车了!偏偏鬼子又不发起进攻,于是就有人不满了。 “团长,鬼子不进攻,咱们这第五道防线,得几时才能上车啊?”说话的是特务旅的一个营长,姓温,趴在团长左大宏耳边嘀咕道。 “老温,你少犯浑啊!前面的弟兄们都不着急,你着什么急?” “不是啊,团长,咱们拖不起时间,要真让鬼子把咱们拖到天亮,这几万弟兄可就真的走不了了!到时候鬼子天上有飞机,地下有增援来的部队,您想想……?” 左大宏当然也明白他的话是对的,迟疑着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得找参谋长,或者找军长,让部队按计划撤退吧?” “胡说,就是撤,也得后面的部队先撤,咱们排在第五,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哪轮得着咱们?” “我知道、我知道,这不是请您和旅长说说,让他找赵师长去吗?他出面,总比咱出面好吧?” 左大宏趴在散兵坑里,点上一支烟,趁机考虑了半晌,不得不说,老温的话是对的,鬼子的指挥官很聪明,故意不发起进攻,倒像是要和对面的敌人磨时间了——眼下的情况和刚才完全相反,主动权掌握在人家手里了! 他胡乱的把烟头掐灭,转头去找自家旅长,三言两语把话情况清楚,孙玉田也是多年带兵之人,明白眼下的情况不容乐观,又把老温叫上,三个人先开了个小会,随即去找赵登禹。“老孙,你胡说什么呢?枝云的话你没听明白?一部一部的往下撤,几时轮到你的特务旅了?” 孙玉田呸的啐了一口:“师长,我看你这官是越当越回去了!你以为戴小点是诸葛亮呢?纯粹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别忘了,他才是个团长!几时轮到他给咱们哥们下达命令了?” “少废话,反正这件事,我听他的。” “拉倒,我去找参谋长!”孙玉田气呼呼的甩开赵登禹,去找张樾亭,后者倒是言听计从,对身边的佟麟阁说道:“军长,孙旅长的话没有错;眼下反而是咱们耽误不起时间了啊?” “那你说怎么办?” 孙玉田不好说出先撤退的话,给左大宏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来提建议:“让赵师长的人先撤,然后是特务旅。再然后是前面的弟兄们。” 不等佟麟阁表态,孙玉田说道:“军长,这可不是兄弟我怕死,后面两道防线的人最多,上车也最耽误时间,对不对?我们这里撤离完了,让前面的部队撤下来,鬼子不进攻便罢,要是敢来,就让炮团的弟兄们开火!临走之前,给小鬼子个厉害瞧瞧!” 佟麟阁还在犹豫,张樾亭替他拍板了:“就按你说的办!告诉舜臣,让他的部队撤下来,赶紧上车。” :晚上还有一节,第一卷结束。请大家多多投票。 第78节 牺牲(加一节,第一卷终) 戴小点不知道张樾亭会做出这样一个混账的决定,反而是得到金振中的提醒才注意身后友军的动向——219团和38师安克敏的特务团驻守在第三道防线,金振中不知道怎么回事,飞快的到了前面:“小点,怎么回事?赵师长的人怎么先撤退了?” 戴小点也是一愣,回头看去,明亮的月光照耀之下,友军部队正在快步进入火车站!不但他看见了,崔正伦和孟恒也看见了、两个团的战士们也都发现了,“!怎么回事?怎么他们倒先跑了?” “不是应该轮到我们的吗?” “是啊,这些怕死鬼!” “坏了,他们一定是不管我们了,想自己先溜!弟兄们,快点,上火车,要不然,他们就开车跑了!” 恐慌情绪像野草一般在官兵心中蔓延开来,崔正伦和孟恒又惊讶,又着急,更有无限的愤怒!孟恒一抓戴小点的头发,厉声质问:“戴小点,我m!作战计划是你制定的,撤退方案也是你草拟的,这是怎么回事?拿我们113旅当顶雷的、替死鬼吗?” 戴小点张口结舌,半晌无语,在孟恒看来,这更加坐实了他的心虚!他真气急了,一把抓起驳壳枪,幸好金振中和崔正伦还比较冷静,按住了他:“老孟,不是这么回事!准是有人贪生怕死,想舍弃友军!” “是啊,孟团长,小点不是那人,再说了,他现在就在你的阵地前,能跑到哪去?” 孟恒也清醒了少许,只觉得胸中一团怒火,无处宣泄,也不顾身在战场,大吼起来:“那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这片刻的折冲,戴小点也反应过来,飞快的做出决断:“崔团长,你和孟团长带部队撤下去,我戴小点带领219团给你们打掩护!” “小点(戴团长)?”三个人同时发声,却是完全不同的含义! “就这样吧。不过你们行动一定要快,我估计着,鬼子一定在随时注意咱们的行动,下一波次攻击马上就要开始了!” 形势到了这一步,也由不得崔、孟两个和他客气,一摆手,带领部队仓皇后撤!这和袁志英、许洋的两个团撤离战场完全不同,赵登禹部队的先一步逃窜,让士兵心中充满了恐慌,撤退的步骤也完全乱了套,战士们恨不得把军装都脱了,只求能快一点进入车站,爬进车厢! 对面的日军阵地前,麦仓听着风中飘过来的孟恒的大吼大叫,噗嗤一笑,前田和石川几个听不大懂中文,倒给他笑得莫名其妙的。 麦仓等候了片刻,眼见华军开始动作,语速飞快的说道:“命令部队,展开全面作战!给华军留下一个最深刻的印记!” “嗨咿!”两个大队长前田和石川亲自带领部队,展开全线攻击! 战斗在一瞬间打响,日军狗撵兔子一般,兜尾而至,机步枪暴风雨一般倾泻而下,刚刚动身,甚至还没有抵达友军防线的华军战士惨叫着摔倒在泥水中,只是挣扎几下,就给随之而至的鬼子用刺刀扎穿了胸膛! 战士们完全溃不成军了,即便有崔正伦和孟恒的大声呼喝,命令战士们就地组织反击的企图也根本化作了泡影!两个人跑得满脸是泪,心中恨透了那个先下达撤退命令的王八蛋! 眼看着219团和特务团负责的防线已经不远,孟恒突然膝盖一软,原地跪倒下去,他知道自己中弹了,挣扎了一下,勉力爬起,拖着一条伤腿前进了三五步,第二颗子弹飞来,将他左腿从膝盖处切断! 伤处传来剧烈的疼痛,孟恒惨叫一声,身体不由自主的前扑,正好对面站起一个人来,一把抱住了他,然后就地坐倒,拉着他的手,把他拽到安全区域:“谢了,戴兄弟!” 戴小点无暇理他,手忙脚乱的解下皮带,勒住他的伤处,暂时止住了奔流的鲜血,“坚持一会儿,一会儿我们就退下去,然后……” 孟恒低头看看,颓然躺倒,喉咙中讷讷的骂了一句:“这回算完蛋了!!” 戴小点想安慰他几句,却无从说起,眼下也根本不是谈话的时候,把轻机枪的两脚架支开,二话不说扣动扳机“突突突突突突突突!” 219团和特务团的几千弟兄同时抄起机步枪,向对面射击过去,鬼子冲在最前端的二十几个人应声而倒,攻势为之一滞! 日军快速卧倒,手中的枪口向前,戴小点的反应更快,大吼一声:“低下头!” 219团的弟兄们和团长呆久了,已经养成了默契,二话不说的把头埋下去,倒是特务团的战士们不知道怎么回事,闻言一愣,反而长起上半身,鬼子的子弹就到了,当场击毙了十几个战士。 安克敏心中大骂:好端端的,你鸡毛子吼叫什么?这下多好,你的人保住了,我的弟兄们可都死了! 戴小点根本想不到他的腹诽,听着身边战友的惨叫,抄起一枚手榴弹扔了出去:“炸死他们!” 百十颗手榴弹雨点也似的落在鬼子阵地中,轰隆隆的爆响连成一片,炸起漫天的水花,却连平时一半的效果都没收到,戴小点飞快的抬起头看了一眼,鬼子中的一个家伙正在大吼大叫,指挥士兵从地上爬起来,要发起第二次进攻。他尽可能快的瞄准对方,打了一个点射。 子弹在夜空中划过一条火线,直奔鬼子军官飞去,不想对方正好回头招呼身后的战士,这颗子弹擦着他的颧骨飞过,在他脸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疼得他惨叫一声,手捂着伤口,就地卧倒下去,但即便如此,还是不忘记指挥部队:“进攻、进攻!” 戴小点痛骂一声,再度疯狂扣动扳机,瞬间击毙了几个鬼子,日军再度卧倒,将步枪托在手中,戴小点则第二次蜷起身体,旁边的战士们学着他的样子,尽量趴低,听着子弹带着尖锐的呼啸,从头顶飞过。 安克敏和特务团的人也反应过来了,一边瞄准射击,一边盯着他的动作,他抬头这些人也抬头,他趴下这些人也趴下,简直像戴小点的影子一般! 受伤的日军指挥官正是前田,眼下身在前线,顾不得处理伤口,心中讷讷的痛骂:战士们的射击好像没有什么效果呢?只是第一轮发射的时候,听见敌人受伤或者临死之前的呼号,之后就完全没有声音了,真是一点也没有给对方造成伤亡吗?不至于啊!第11联队是第11旅团的部下,也是来自关东军的主力部队,日本甲种师团之一,凭我们的战斗力,或者比不过近卫师团那样的超级精锐,也绝不应该这样吧? 他迟疑了一下,抹了一把顺腮帮流下来的鲜血,大声命令道:“藤壶?” “是!” “你带领两个中队,从左翼进攻;滨田,你从右翼进攻,中间的正面战场,我带领部队突破!不取得决定性的战果,绝不允许停止脚步。告诉战士们,要有为皇国、为天皇陛下流尽最后一滴血的觉悟!” “嗨咿!” 前田的嗓门很大,戴小点听得清清楚楚,尽快给安克敏做着翻译,随后一把拉过金振中,“你现在立刻回去,告诉田团长,让他用迫击炮支援我们!等到打退鬼子的这一次进攻,我们就开始后撤,你也不必回来了,和炮团一起,直接进站、上车!” 金振中匆匆点头,却不着急走,反而趴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小点,不如你去找田团长吧?” “不用,你去就好。我等一会儿跟着一起撤下去。” “那,你千万得快点啊,这个……”金振中自问不是井森林那样的马屁精,但这会儿分离在即,他心中突然涌起强烈的不舍! “干嘛,你想说什么?” “说真的,219团虽然不是你带出来的,可……,弟兄们都服你,……” 戴小点却误会了,向他呲牙一笑:“放心吧,我一定会把团里的弟兄们都全须全影儿的带上火车的!快走吧。” “是!”金振中不再多说,匍匐着向后爬了几步,猫起腰来,一溜烟的消失在黑暗中。而在战场正面,鬼子的两支侧翼部队快速移动,呈扇面型压了上来。 “安团长,左翼交给你,右翼交给我,怎么样?” “正面怎么办?” “放心吧,鬼子的两翼如果不能取得进展,正面不会太快展开的。”说着话,他扣动扳机,哒哒哒的打了个三连射,击倒几个鬼子,“弟兄们,开枪!” 千百支枪口在黑暗中射出灿烂的火焰,日军开始出现严重的伤亡,但即便如此,这些人却像吃了秤砣一般,死战不退;藤壶带领的中队愈发逼近左翼的特务团阵线,特务团的伤亡也陡然增大了,“弟兄们,瞄准了再打!” 安克敏的呼叫淹没在爆豆般的枪弹声中,只有距离他最近的战士才能听得到,更多的战士只是胡乱开枪,他们的射击技术远不及日军,加上心情紧张,一排五发子弹飞出枪膛,别说击毙,简直连鬼子的油皮都碰不到。 219团的情况要好一点,战士们把滨田的分队死死的按在阵地前,简直难以越雷池半步;滨田恨得咬牙切齿,连续两度发起进攻,都给华军打退了,不但如此,一颗子弹从他颈侧划过,和前田一样,给他开了一道血槽;幸亏偏了一点,否则,这一枪就能要了他的命!滨田受惊匪浅,也实在不敢做下一次冒险了。 戴小点把轻机枪当步枪使用,几乎是弹无虚发的把鬼子击毙,听着身边战士的喝彩声,心中暗暗着急:炮团为什么还不动作?他们不会也和步兵一样,都跑了吧? 事情正如戴小点所料,金振中跑到炮兵阵地,愕然发现,人都没影儿了!这些怕死鬼连武器都不要了,散落的满地都是各式轻重迫击炮和山炮,弹箱已经打开,不同口径的炮弹整整齐齐的码放在里面,根本连用都没有用过! 金振中气得仰天长啸,虎目含泪的怒吼一声:“田立野,我草你妈!你这个怕死鬼!” 前方的战事进行得愈发激烈了,特务团已经有超过半数士兵阵亡或受伤,听着战友临死前的呼号,战士们更加慌乱,子弹更是没有边际的乱放一通。 戴小点眼看着炮团的支援迟迟不到,猜到自己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眼下要是继续坚持下去未尝不可,但只恐这几千弟兄就都要交代在此了,“安团长?安团长?”枪林弹雨中,他不顾一切的大吼起来。 “什么事?” “给我留下一部分人,我在这里阻击,你带领部队撤吧。” 安克敏的眼眶瞬间涨得通红,以同样的大嗓门吼道:“不,我带弟兄们给你打掩护,你撤下去!” “真的?那我不客气啦!再见!” 安克敏一愣,却见戴小点向他眨眨眼:“开玩笑的,老安,你撤吧,我给你掩护!” 即便是这样紧张的时刻,安克敏也给他逗得噗嗤一笑,“小点,不管咱俩谁撤退、谁打掩护,你这个朋友我交了!” 两个人正在争执,戴小点身边忽然传来微弱的声音:“装!装你mlgb!都给老子滚,当英雄的事,还是得我老孟来!” 戴、安两个面面相觑,孟恒一张红润的脸庞已经变成草纸色,人却还清醒着,苦笑着说道:“快点走吧,这里……交给我。” “放屁,你伤得这么重,还想打阻击吗?”安克敏又是心疼,又是愤怒,不顾一切的大骂起来。 “老安,你看看我?一条腿都完了!就算能活着回去,也成半拉人了!你就当可怜可怜我,让我死前,多杀几个鬼子,哥们……求求你了。” 安克敏心疼得泪如雨下,反而是孟恒冷静得多:“给我留下一个营,……再给我和弟兄们留下点手榴弹。你们快撤吧。” “你……?!”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为我哭啊?等日后,你替我多杀点鬼子,就算替我和弟兄们报仇了!” 戴小点抹了一把眼泪,大声吩咐:“手榴弹,把手榴弹全部收集起来,还有,把捷克式也全部集中起来!” 两个团剩余的部队逐渐靠拢,7成以上的人都带着伤,鬼子的枪弹在夜空中划过明亮的火线,孟恒匆匆说道:“弟兄们,我们眼下情况不利,得留下一部分人打掩护,我是走不了啦。准备把这100多斤扔在这!谁愿意和我一起?” 众人面面相觑。都是军人,也都知道这留下来是个什么概念!“我留下。”特务团二营长马亮第一个说道。他也在刚才的战斗中受伤了,肩膀被子弹钻了个窟窿,疼得呲牙咧嘴的,闻言语无伦次的说道:“我的二营……说实话,也没多少人了!我这个营长和光杆司令没什么差别了。我老婆去年给我生了个大胖小子,老马家不怕绝后。干脆和小鬼子拼了。” “我和我的人也留下。”三营长左维斌也是一样的态度。 有了长官的带头,自诩烂命一条的战士们也踊跃起来,纷纷报名,愿意以自己的一条命,换战友的生还!不一会儿的功夫,就集齐了260人的一支队伍,都是身上带伤的。戴小点和安克敏眼中带泪,逐一在这些年轻的面庞上扫过,突然用手一指:“你,你出去!” 被点到名字的是个17、8岁的年轻人,叫钱小六,是二营的一名战士,闻言眸子瞪得滴流圆:“为什么?我怎么了?” “小六,我知道你想掩护弟兄们。可你哥哥刚刚……牺牲了。你家中就只有你们哥俩……,听话。” “不行!我要为我哥哥报仇!” “少废话。”安克敏一摆手,有战士拖着钱小六,硬生生的把他拉了过去。 孟恒向两个人点点头,“走吧,咱们哥们来世再见!” 戴小点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听着身后传来的机枪的怒吼、弟兄们死前的惨叫,戴小点心如刀割一般,和安克敏带着部队匆匆向前,对面突然来了一个人影,战士们早成了惊弓之鸟,有人大叫一声,其他人哗啦哗啦的顶上子弹:“是自己人!”金振中生怕引起误会,先一步开口喝道。 戴小点快步到了他面前,问道:“怎么了,你怎么回来了?炮团为什么不动作?” “都跑了!田立野的人都跑了!” 安克敏痛骂一声:“!等一会儿见着他,我……我枪毙了他!” “先别管那么多了,快点,弟兄们,都快一点,车站就在前面了!”戴小点大声催促着,同时命令:“金振中,你快进去,到前面通知,火车马上启动!还有,过桥之后,立刻引爆炸药!” “那,……来得及吗?” “来得及的。快去!” 金振中答应一声,近乎疯狂的向车站跑去,在他身后,是千百名同样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战士们;一路冲进车站,列车像一条死蛇也似的趴在铁轨上,还好,最靠后面的几节车厢门都打开了,战士们飞快扑到,一个骨碌身,冲进车厢中,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一节车厢很快填满,车头传来一声汽笛鸣叫,车身摇晃一下,缓缓启动了,“怎么这么快就开车,我们还没上车呢?”有来不及上车的战士大叫起来。 戴小点二话不说,回身一抓,抄起一个战士,像扔球似的,把他抛进车厢,然后一手一个,战士们哎呦哎呦的一通乱叫,十几个人都让他扔了上去。 回头看看,8成都已经上车了,仅剩的战士们也在抓紧最后的时间上车,而此时刚刚发车,速度根本不快,想来是没有问题的了! 他正要上车,突然传来一声呼喊:“团长、团长、救救我啊!”戴小点愕然回头,是连鹏!他真不知道连鹏已经受伤了,拖着一条伤腿,刚刚冲到车站的大门口,距离火车还有一段距离呢。 戴小点恨恨的一咬牙,舍了这最佳机会,转身直奔连鹏,一托他的腋窝,把他架起来,身后已经传来鬼子的大叫,百忙中回头望过去,有百十个鬼子正在快步逼近!戴小点知道,自己和连鹏的死活就在眼前,脚不沾地的狂奔起来。 火车逐渐在加速,车头已经接近运河上的铁桥——按照事先的安排,列车通过铁桥,就要引爆炸药了! “团长,别……管我了,我实在跑不动了,你……自己……” “少废话!”戴小点叱骂一声,突然双臂用力,把他打横抱起,脚下频率更快了几分,用最后的气力猛追前进中的火车!眼看着火车尾部车厢近在眼前,安克敏和车后的战士焦急的伸出手,去拉这两个不知道什么原因掉队的倒霉蛋,戴小点双臂一扬,大喝一声:“抓住!”便把连鹏抛了出去! 连鹏在空中手舞足蹈,真是好运气,给他抓住栏杆,胸口猛的撞在栏杆上,疼得几乎闭气!好在有战友帮忙,拉着他的后腰、脖领,七手八脚的把他拽了上去;连鹏双脚站到车上,第一时间回头看去:“团长,快啊!” 戴小点把连鹏扔上车,自己也摔了狗吃屎,手掌、膝盖全擦破了,胡乱的爬起,为自己的生命做最后的狂奔!火车隆隆的冲上铁桥,碾压铁轨发出有节奏的咣咣巨响,速度已经达到极致! 戴小点距离火车有不足30米的距离,脚步飞快的追了上来,凭他的速度,完全可以安全的上车,不料突然脚下一软,紧接着剧痛君临全身!他知道,自己中弹了! 连鹏眼睁睁的看着团长摔倒在地,忍不住放声大哭!“团长、团长啊?哎?” 戴小点原地爬起,竟是以和刚才完全相同的速度继续猛追;连鹏简直不敢相信,揉揉眼睛,没错!是团长,他没事,“团长,快啊!” 火车的后方,藤壶单膝跪倒,飞快的拉动枪栓,稳稳的举起了枪:“砰!”然后是第三枪!打到第四发子弹的时候,枪膛却空了。 藤壶的枪法诚然是相当精准,三枪都命中了目标;戴小点脚步虚浮,鲜血从口鼻之中涌出,眼看着火车越来越远,知道这回自己真的是躲不过去了! 火车呼啸着冲过铁桥,金振中二话不说,下达了炸桥的命令:“轰隆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映衬得黑暗中的天宇亮如白昼一般!在腾空而起的火光中,戴小点仿佛被狂风吹动的落叶,轻飘飘的飞了起来! 第1节 杀身之祸 张俊外号叫贼大胆,缘于他的胆子大;当初镇子里的一干年轻人不服,和他打赌:“你张俊要是敢在7月15的晚上,在坟地睡一觉,我们就服你!” 张俊对这样的赌斗不屑一顾:“我当什么呢,不就是去坟地睡觉吗?这有什么不敢的?谁不知道,坟地和我家一样!我张俊从小在坟地长大的?” 众人一阵哄笑。这倒不是他撒谎,张俊出生不久,父母就都去世了,他是吃百家饭长起来的,谁知道长大了不学好,偷鸡摸狗样样精通,弄得镇子里人人痛恨。快30岁的人了,没家没业,自然也不会有女人能看得上,属于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类型。 张俊不事生产,完全没有经济来源,吃饭也成了难题,一开始的时候,有人看他可怜,还施舍一二,但可怜人必有可恨处;逐渐给人发现,他的手脚不干净!这样的家伙最让人讨厌,于是,他连这唯一的进项也失去了。 张俊忍耐不来腹中雷鸣般的饥饿感,也知道自己在乡里乡亲眼中是个什么德行,干脆破罐破摔,愈发肆无忌惮起来。后来有一次,给他找到两个吃饭的门路:一个是到龙王庙去,偷供桌上的东西;第二个就是到坟地去,吃人家用来祭奠的祭品!时间久了,他干脆在坟地旁盖起一家茅棚,居住之外,也解决了生计,简直是一举两得。 黄昏时分,张俊红光满面的走在巷子中,今天难得有人请他吃饭,请客的叫龙青,和他差不多,都是在镇子里人人喊打的家伙,另外还有两个陪客,一个叫侯三、一个叫吕刚——他们四个人是拜把兄弟。 张俊不知道龙青为什么请客,但这不打紧,反正能捞一顿是一顿。眼看着龙家已经不远,突然眼珠一转,到了旁边的一户人家,砰砰砰的一通砸门,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略显惊惶的声音:“谁……谁啊?” “弟妹,我,是我。” “是表叔啊?”门没有开,女子隔着门缝问道:“有事?”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了?”张俊一副嬉皮笑脸的德行,说道:“弟妹,我进去坐会儿。” “表叔,你……你表弟刚刚倒头(死的意思),你……这……不方便。” “哎呦,弟妹,就是为了我那死鬼表弟刚刚倒头,我不是才来看看你的嘛!这又有什么不方便的?你放心,要是有人看见了,我就说不是来看你,是看我表婶的,这总行了吧?” “……他表叔啊,婆婆在……那个院里住呢,你要看她,就去她那……吧?” 张俊不想一句话说错,倒给对方抓住把柄了,心中咒骂几声,干脆也不隐晦,直抒胸臆的说道:“弟妹,我也和你说实话吧,想找你借几个钱,你不知道,老三请我去喝酒,你想想,我总不能空着手登门吧?你借我几个子儿,回头我就还你。” 女子沉吟了一会儿,带着哭腔说道:“表叔,我哪有钱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表弟的丧事,还是族里出人、出钱帮着料理的……” “没事,没钱没事……”张俊大大咧咧,带着一家之主的语气说道:“我进去看看,有嘛值钱的东西,我拿去当了,回头有钱再赎回来还你。” “不行啊,表叔,哪……哪有拿人家的东西……出去当的?”小寡妇委委屈屈的说道。 “哎呦,弟妹,咱俩还用得着分那么清吗?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今后咱俩就两好和一好不就完了吗?” “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独流镇还有敢管我张俊的?再说了,你死了爷们、我光棍一个,不正般配?”张俊隔着门,腆着脸说道:“弟妹,你让我进去吧,好不好?” 里面的小妇人任他巧舌如簧,就是不给他开门,一来二去,张俊火气上涌,咚咚咚的用脚尖一个劲儿的踢门板,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街:“娘了个逼的!这家是你当的?我告诉你,姓段的,也有我张俊的份!当初我那死鬼老爹活着的时候,可借过钱给你们,这么多年了,利滚利,也有不少了吧?快给我开门!还钱!” 正是在用晚饭的时候,张俊大吼大叫,吵嚷得四邻不安,人人心中痛骂:“看见了吗?踢寡妇门、刨绝户坟,张家这个小子,可真是没救了!” “可不是吗?狗油玩意(方言,混账的意思)!” “作吧,早晚有你作不动的那一天!王八蛋!” 听是听见了,可没有人敢管,张俊是混不吝、滚刀肉的脾气,谁要是惹了他,就像沾上了狗皮膏药,想甩都甩不掉——这是有过先例的,当初,镇里的滑老头看不过眼,数落他几句,张俊表面上不敢招惹,暗暗下手。第二天,滑老头和家人起床,刚到院里,就闻到一股刺鼻的臭气,等到打开门才发现,两扇朱漆大门,都被人涂满了大便!——有了这样的前车之鉴,谁敢惹他? 张俊在门口砸了一通,小妇人在门后暗暗饮泣,却怎么也不给他开门,他闹了一阵,眼见没有人搭理,也泄了气,“行,你等着,今天我还有事,不理你。可你别当没事了,我张俊和你耗上了,我就不相信你不出门!”说完,气呼呼的转身走了。 离开表嫂家,到了龙青那里,龙青事先准备了炒煎饼(当地特产之一,就是众所周知的煎饼,不过是半熟的,然后搭配着菠菜或者黄瓜,炒着吃)、焖鱼、拍黄瓜、西红柿,两个人说了几句闲话,侯三和吕刚也到了,四个人围桌而坐,边喝边聊起来。 “哎,二哥,知道吗,良王庄那边打起来了!我今天早上才从那边回来,好家伙的,打得那个热闹!”喝到酒酣耳热,龙青说道。 他们四个人拜把子,大哥是吕刚、张俊排行次席、龙青再次、侯三居末。故而龙青称之为二哥。“听说了,谁跟谁打啊?” “反正是两拨人,一拨是小日本,另外一拨就不知道了。” “你可真是糊涂虫!”吕刚笑骂道:“说了半天,谁跟谁打都不知道?” “你管它那么多干嘛?”龙青说道:“我找你们哥几个过来,有事和你们说——嗯,是个发财道儿,怎么样?” 张俊夹起一条焖鱼,一口塞进嘴里——独流焖鱼相当有名,是用减河或者运河中的二寸长短的小鲫鱼为原料。去鳞之后,不破膛、不剪腮、鳍,和着酱油、醋、盐、糖之类的佐料下锅,经过数个时辰的小火慢煮,把汤汁收干,即可出锅。这时候,鲫鱼连鱼刺都完全熟透了,放在嘴里,甜酸适度、酥香满口,真正是不可多得的美食(这不是笔者杜撰,确实有这道菜,而且味道极好)。 在独流镇,这道菜也算比较金贵的,张俊难得品尝一次,也顾不得搭理旁人,先吃个够本再说!听龙青说能发财,他却来了精神,嚼着焖鱼,含糊不清的说道:“什么发财道儿,说说?” 龙青嘀嘀咕咕的把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通,三个人的目光投向张俊——他虽然是二哥,却是头脑最灵的一个,平时有什么偷鸡摸狗,都是他负责出主意。闻言考虑了很久,夹起最后一条焖鱼,放在自己碗里,这才开口:“我看行!” “是不是?”龙青喜形于色,“怎么样,我就知道,二哥脑子最活,他要说行,那就准行!” “那,老二,你打算多咱弄?” “晚上,吃完饭,嗯,咱玩儿会牌,然后就去。明天天亮之前,就赶回来。” “没说的,赶紧吃、赶紧吃。” 四个人制定下计划,用过晚饭,打几把叶子牌,就打算出发,不想还不及行动,突然听镇子外响起爆豆般激烈的枪声!侯三第一个尿海(胆怯的意思)了,急的呜呜直叫唤:“坏了、坏了!准是他们知道了,可能是逮咱们来了。” 张俊给了他一个嘴巴,骂道:“放屁!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外边的人怎么知道咱们在屋里说的话?” “那,老二,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你管他呢,狗咬狗、一嘴毛!反正就是两拨人掐架呗。”张俊却不害怕,说道:“这样正好,咱连良王庄都不用去了,等他们打完了再说。” 等啊等,不知道到了几点,听火车隆隆驶过,外面的枪声逐渐稀疏,直至消失,张俊把叶子牌一扔,站了起来:“走,咱们出去看看!” “别啊,二哥(老二)……”三个人同时出声阻拦:“你这胆子也太大了吧?这刚消停一会儿,你就出去?万一还有人呢?” “你们怕什么?说书的都说,胆小不得将军做!再说了,咱就到镇子边上,看清楚再说,行就下手,不行咱就回来。黑漆嘛乌的,谁还能逮得着咱们?” 另外三个人互相看看,始终不发一言,是不大愿意去的样子。 张俊不屑的撇撇嘴,骂道:“老三,发财道儿是你想出来的,干嘛,现在你倒不敢去了?没出息的玩意!” 龙青暗暗叫苦,眼下僵到这里,自己要是不去,就真坐实了没出息的骂名,他呼的站起,“谁没出息了?谁不敢去了?去就去!大哥、老四,咱哥四个一起去!” 另外两个没有办法,硬着头皮跟在后面,四个人出了镇子,到了运河的石桥边,他们是本地人,对地形熟悉得很,隔着运河向对面打量,能很清楚的看见手电光在晃动,一个家伙指挥旁人在收拾,好像在搬什么东西? 张俊看得清楚,这些人正在搬运尸体!他虽然号称贼大胆,这会儿也有些心中发毛:怎么这么多尸体?这是死了多少人啊?他们都是谁和谁啊?“是小日本!”侯三压低了嗓门,在同伴耳边说道。 “你怎么知道的?” “废话,你们没见过?” 另外三个人同时摇头,侯三得意的一笑,感觉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我去过天津卫,见过,没错,这些人都是小日本。” 龙青胡乱扭头看着,突然用手一指,“看,铁桥没了!” 四个人这才注意到,原本和石桥平行而建的铁桥已经消失不见了!说不见未必准确,不见的只是河面正上方的一段,断裂的地方,扭曲的铁轨或者指向天空、或者垂向河面,看着又丑陋又恶心。桥面虽然不在了,河中矗立的桥墩还在。四个人嘴巴张得老大,半晌闭不拢来,“!这是怎么回事啊?” 这个问题任谁也不能回答,忽然听对面有人哇哩哇啦的说话,说的什么则完全听不懂;张俊知道,他们说的可能是日本话。左右也听不懂,就看着呗。 又等了半晌,对岸的日军队伍开始撤退,不一会儿的功夫,给雨水浇得遍地泥水的土地上,就只有小山一般堆积的尸体,活人只有他们四个! 龙青几个同时看向张俊,显然是等待他做最后的决断。张俊想了好半天,发财的贪念终于战胜理智,“有两个事得先说好了。第一,拿点就好,别没完没了;第二,要是给人发现了,谁也不许把哥几个咬出来!” “当然、当然!”龙青几个拍着胸脯,当场赌咒发誓:“出了事就把哥们咬出来,那还叫人吗?” 张俊最后扫视一圈,确定没有人了,飞快的一摆手:“走,快去快回!” 第2节 杀身之祸(2) 香月清司带领桥本群、铃木重康等人在8月3日的清晨赶到了独流镇外,沿途随处可见士兵在各自长官的带领下打扫战场。华军的尸体被就地掩埋,己方阵亡的,则被集中安放,等待火化。香月清司端坐在车中,泪水在眼眶中来回滚动,带着白手套的双手用力攥紧,强忍着不使其落下! 同车的铃木重康坐在他身边,不时看向车外,心中充满了对香月清司的鄙夷:从教育总监位置上走下的都是废物!不但自己废物,还连带着害死了这么多战士,如果是我,早就剖腹自杀了! 香月清司已经得到初步的战场情况,士兵阵亡的数字几乎让他发疯!从昨天早上5点钟开始,一直到午后9点40分(日本实行12小时制)左右战斗彻底结束,大大小小的战斗进行了九场,皇国一共付出了8,000多名忠勇无双的生命!他只要想想这骇人的数字,就会觉得一侧肋骨发疼! 这8,000分别是驻屯军第1联队全体、第2联队一个大队、两个中队、另外还有驻屯军所属的一个坦克大队、一个骑兵中队、一个炮兵联队、第20师团第39旅团的77联队,这还不包括廊坊、团河、大红门等地被消灭的部队。要是都计算起来,阵亡总数将高达万余人以上! 只是想到遭遇如此之大的惨败之后,自己将要面临的处境,香月清司就心头颤抖,但眼下却顾不得这些,如果能取得数倍于己的杀敌效果,或者还不会找来国内的重谴?“掘毛君?” “嗨咿!”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参谋掘毛急忙转身。他和一个姓桥本的、一个姓菅波的,都是跟随香月清司一起从日本到天津来的作战参谋,官衔全部是中佐。 “敌人的伤亡情况,已经清楚了吗?” “是的,已经得出初步数字,支那军的伤亡数字,远超我军,总数在一万八千上下。” 香月清司的眉梢飞快的跳动几下,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居然才这么少?一天的战斗消灭了华军近2万人的部队,听起来是个很傲人的数字,但考虑到皇军也有超过1万多战士为国捐躯,双方兵力损耗比例之低,实在让人兴不起任何兴奋的感觉!要是在未来的战斗中继续保持这样的比例,皇国非得被支那拖垮了不可——中国有多少人?日本又有多少人? “支那人的战斗力现在已经这么强大了吗?”他问道:“每一场战斗,都会有1:1的比例了?” 掘毛在座位上微微低头,愧疚的说道:“是,因为我们的参谋计划制定有误,造成无数皇国勇士为国捐躯,我愿意承担一切责任,请阁下原谅!” “不,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以你参谋的眼光看来,支那人这一次能够取得接近1:1的伤亡比例,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 “这,阁下,出现这样的比例数字,只能被看做是支那人舍弃了一贯以来的硬碰硬的作战习惯……” 铃木重康始终双臂环抱的听着,突然下巴一扬,“喂!不要乱说话,难道在你的认知里,支那人在静海减河一线和皇军的对战还算不得是硬碰硬的作战吗?” “是!”掘毛中佐恭恭敬敬的说道:“鄙人曾经详细询问过指挥并参加静海战斗的萱岛联队长阁下,听他说,支那人很狡猾,始终采用添油战术,使皇军上下出现了麻痹思想,等到大部开过河岸之后,才炸毁石桥,同时用火炮进行攻击,战士们受到心理上的莫大冲击,加以支那人在静海境内隐蔽有相当多的兵力,众寡悬殊之下,才有……昨日之败。” 铃木重康重重的哼了一声,心中暗骂:废物!驻屯军都是废物!白白丢了皇国的脸面! 汽车行驶了一会儿,在张窝附近停下,香月清司、桥本群、铃木重康一干人纷纷下车,先到辻谷中尉等人被杀的工兵联队兵站走了一圈;兵站都给烧塌了,百十余具被烧得枯炭一般的尸体整齐的码放在一边,身上盖着亚麻白布,香月清司撩起来看看,然后站起,双手合十,向死难的战友表达最后的敬意。 “阁下,按照参谋部的推测,张窝兵站,是华军逃离北平之后,对我军展开的第一场小规模战斗。从华军8月2日作战态势来看,纵火焚烧兵站并周围的庄稼,是有意掩藏华军主力部队的痕迹。”桥本智人公事公办的说道。 香月清司充耳不闻似的,“走吧,我们过桥去,到阵地前看看。” 于是通过浮桥,踏上良王庄的土地,到处是纵横交错的壕沟、到处是散落得满地的日军尸体,香月清司突然对国家的那种‘一定要将死难将士的遗骸安全运回本土’的政策痛恨起来:全都是己方战斗人员的尸体,华军则一个也看不见!倒似乎中国人一个都没死,死的都是日本人一样! “有没有抓到华军的战俘?” “没有。”桥本智人说道:“全部是尸体,连一个重伤员都没有。” 香月清司紧皱双眉,不但是他,铃木重康也有些疑惑起来:不应该是这样的结果啊?居然连一个活口都没有?是他们作战太勇猛了,还是宁肯死也不做皇国的俘虏?这似乎和所知道的中国人的习性不符呢? 眼下不及细问,只有等日后再说。良王庄方向,过来十几个人,为首的是一个中国人打扮的老者,长袍马褂;身后还有几个中国人,由几个士兵押解着,推推搡搡的行了过来。几步到了长官们面前,一个军曹啪的一个立正:“司令官阁下,这是良王庄镇长,姓史。支那人在良王庄作战,他提供了很大帮助!是在他家中的地窖把他挖出来的。另外几个人,都是曾经帮助支那人,抵抗皇国的本地人。” 香月清司打量着老者,史镇长也飞快的瞄了对方一眼,这个日军军官50岁左右,长得倒是很和善,白皙的面庞,俊逸的五官,动作也很斯文,像文人多于像一个军人。上身是西装式军服,下着马裤,蹬着高腰皮靴,只有腰间挎着的一米多长的太刀,提醒着别人他的身份。 香月清司叫过一个翻译,说道:“你告诉他,不必害怕,皇国和29军开战,目标也仅仅是29军上下,绝不会轻易伤害华北百姓,特别是那些愿意和皇国合作的良善百姓,不但不会受到伤害,还会得到皇国极大的优待。” 翻译哇哩哇啦的说了一通,史老头根本不理,管自低下头,仿佛没听见似的。 香月清司暗暗恼怒,却还是装出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来,说道:“老人家,我知道,你作为镇长,有些时候,做一些不得已的选择也是必要的。但只要你愿意把29军从来到这里,到离开此处的情况逐一说清楚,我可以向你保证,不但你个人安全无虞,便是这良王庄的百姓,也尽可以免除通敌之罪。否则,良王庄的百姓,就要受你的牵累,受一些不必要的苦楚了。” 史老头嘿声一笑,“我史某人不才,也读过几年圣贤之书,不敢说高台教化,却懂得做人的道理。旁的事也还罢了,汉奸二字,却是万万不敢承受的!” 香月清司紧咬牙关,他一路行来,心中郁积了无限的怒火,刚才那一番‘循循善诱’,简直已经用尽了仅有的克制力,闻言咆哮一声,哗啦抽出太刀,在空中闪电般划过,史老头惨叫一声,肩膀被砍出一道两寸深的血痕!老人一屁股坐在地上,手捂着伤口,疼得浑身颤抖! 香月清司向后撤了一步,二度挥刀,就要结果了对方,不想良王庄方面突然跑过一个人来,没口子的喊着:“阁下、旅团长阁下、司令官阁下?” 众人心中一惊,知道出事了。香月清司顾不得杀人,提着带血的太刀迎上几步,匆匆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出事了?” “是!联队长麦仓大佐命令我来通报,前方出线不明事故!” “不……明?事故?” “嗨咿!”传令兵跑得满头热汗,“有三十几个皇国战士的遗骸……” “遗骸怎么了?” 香月清司懒得多问,带领部队快步向独流镇方向进发,等赶到这里,已经临近中午了。麦仓俊三郎正在和前田、石川、藤壶、滨田等下属在开会,看他们的表情,好像已经得出了什么结论,只是不敢贸然采取行动而已。 看到指挥官过来,麦仓等人快步迎上:“司令官阁下、旅团长!” 铃木重康点点头,算是和他打过招呼,却没有说话。 麦仓所在的11联队是铃木重康的直接下属,两个人非常熟悉,不过关系很一般;铃木更喜欢该旅团12联队的指挥官奈良晃——原因无他,奈良晃秉性暴戾残酷,最合他的脾性!在通州一役,这条疯狗就彻底展现了他性格中非人的一面(详见后文);反而是麦仓,太过软弱了一点。 香月清司问问情况,立刻说道:“带我去看!?” 众人带着他到了独流镇口,同样是用亚麻白布掩盖住的尸体,麦仓一把撩起白布:“司令官阁下,您看?” 香月清司一开始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但仔细看过去,就发现了不对头,一张白皙的面庞气的铁青!皮靴在泥水里重重的一踏,溅起大片水花! 原来,三十几具尸体上原本有的单兵装备,全都不翼而飞了!从士官的遮阳帽、95式军靴;到普通士兵的忍者靴(两趾式)、再到纯牛皮质地的99式背囊、94式水壶、饭盒、工兵铲、制式防雨布,全都没有了!这还仅仅是摆在面上,可以一目了然的。听麦仓说,遗骸像是给人搜过身,所携带的东西都给翻了出来,一些照片、家信、书籍被扔得到处都是,而诸如指北针、刮胡刀、指甲钳、日币等个人物品,也都给人拿走了。 香月清司着实没想到,中国人竟这么无耻?你们穷疯了?连这样的事情也做得出来?彼此都是军人,战场上生死搏杀,自然不在话下,可这样的行径,……真是下三滥! “司令官阁下,在下等人分析,未必会是支那军人所为。” 香月清司一愣:“什么?” “华军逃走的时候脚步匆匆,唯恐不快,根本没有时间做这种事。而且,事情只发生在独流镇、且只发生在三十几名勇士的身上,其情古怪啊!” 香月清司冷静了片刻,“你是说,这是流窜至此……” 麦仓心中冷笑,什么司令官,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居然还是反应不过来?“阁下,我看,倒像是本地人所为。” “可是,盗窃这样的军用物资,有什么作用?” “这个,就非在下所能揣测了。还是把这些人找出来,然后一问,便知究竟了。” 香月清司用力点头:“查,从头到尾的查!不把这些戕害勇士遗骸的家伙找出来,绝不停止行动!” 第3节 杀身之祸(3) 日军派出大股部队,虎狼般冲进独流镇,镇上的百姓遭了殃,这一天是闰7月28,每逢阴历的三、八是镇里的集日,最是热闹的时候,百姓虽然受了半宿的惊扰,弄得人人魂梦不安,但日子还是得继续过,因此,集日还是照样举行,但规模比起往常却不可同日而语了。 到了中午,集市开始散去,就在这尚未散尽的时候,日军冲了进来。这下可乱套了,孩子哭号、大人尖叫,夹杂以rb话的叱骂,场面乱得无以复加! 在枪口、刺刀的威胁下,百姓只得忍气吞声;日军把他们集中到龙王庙前的广场上,分出一部分人来看守,剩下的人开始挨家挨户的搜查,真是好运气,只搜了不到十家,就把侯三家藏着的、还来不及典当的东西翻了出来。日军一个带队的少佐如获至宝,同时更是满腔怒火,二话不说,抡起连鞘长刀,没头没脑的打了下去! 其余士兵也恨透了这个在战友尸体上盗窃的家伙,眼下不好直接要了他的命,一顿皮肉之苦却是免不了的。不到3分钟,把侯三打的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像一条死狗也似,给人家拖着脚脖子,带到了庙前,啪嗒一扔:“报告,抓到一个行窃者!” 另外一边也有了收获,滨田在典当行中翻出了刚刚收下,还不及存入库房中的望远镜、指南针、刮胡刀、指甲钳等小物件。眼看这些东西摆在眼前,滨田火冒三丈,立刻命人把当铺大门堵死,从后门进去,将老板、老板娘、小妾、老板的儿子、儿媳、儿子的小妾,连同朝奉、伙计,总共十几口人,一股脑的抓了出来。 滨田暴跳如雷,大声问道:“是谁把这些东西卖给你们的?” 他用日语说话,对方根本听不懂,只是吓得哇哇大叫;天气本来就热,耳边传来不停的聒噪声,愈发让滨田起火,二话不说,从身边战士手中抢过一支步枪,砰的一声脆响,当场打爆了伙计的脑袋!“再哭,统统死啦死啦的!” 枪声很好使,满地鲜血、脑浆的作用更加明显,老板娘等几位女眷哼都没哼一声,当场晕倒!剩下的几个人也被吓得止住了眼泪,“…………” 滨田又问了一遍,这时候才想起来,对方听不懂自己的说话。他讷讷的骂了一句,“去,叫翻译过来!” 把翻译找来,老板在枪口的威逼下,早就把‘不可透露主顾身份’的职业道德扔到九霄云外去了,逐一说了:东西是张俊和龙青拿来的,他们想要20个大洋,当铺只给了3个大洋,本以为还要讨价还价一番,不想这两个家伙喜出望外,拿上大洋,连当票也不要,高高兴兴的走了——具体去哪,则是真的不知道。 滨田冷着脸听完,思考了片刻,转头去找麦仓联队长,后者正在和香月清司、桥本群、铃木重康等人说话,眼下的情况逐渐明晰:东西不是华军偷的,而是本地人!但偷了这些东西干什么,却始终搞不明白。一直到滨田进来,把情况讲清楚,桥本群的眼眶有些湿润了。 他是驻屯军参谋长,当初驻屯军司令生病的时候,他更是成为实际上的驻屯军司令官,在华北多年,也能说一口相当不错的汉语,自问对中国人也有几分了解。但今天发生的事情,着实刷新了他的底限!为国家英勇献身的勇士,在阵亡之后,居然成为这些城狐社鼠欺凌的对象?想来武士在天之灵,也一定不会得到安息吧? 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一贯温和示人的参谋长阁下也憋不住火气了,“这个张俊和他的同党现在在那里?” “这,还不知道……” 桥本群扬手就是一个耳光:“不知道?废物!还不去找?!限你二十分钟之内,一定要把这几个戕害皇军勇士遗憾的家伙找到,否则,你就剖腹自杀吧!” “是、是!”滨田夹着尾巴慌忙去找,很快的,在镇子西头的坟地窝棚中,找到了张俊、龙青、吕刚几个;他们三个人都喝多了。真没想到,胡乱拿出几样‘战利品’就能卖3个大洋?早知道是这样的话,昨天晚上就不应该阻拦,应该再多翻几具尸体的! 三个人喝的酩酊大醉,日军竟然弄不醒他们!即便用枪托击打,对方也只是哼唧几声,翻身再睡。滨田又气又恨,真想就这样宰了他们,又觉得不妥:那也太便宜他们了!“把他们带回去!不让他们尝尽大rb皇军惩治的手段,绝不允许让他们死去。” 于是把这三个醉鬼拖到龙王庙前,这样一路颠颠簸簸的行来,三个人居然还没有醒。滨田简直都有些佩服了,狞笑着说道:“拿桶,去厕所,不论干的、稀的,灌满三桶,拿来!” 很快的,三桶秽物提到庙前,周围的百姓吓得向后一个劲的躲,只盼望着能离的远一点,滨田向士兵点点头,两个人一组的过来六个人,掐住一个的脖子,将他的脑袋按在了桶里!“呜呜呜呜呜!”这种办法果然好使,龙青第一个清醒了,整张脸全给浸在桶里,呼吸不畅,桶外的双手胡乱挥舞,看样子,就要给憋死了! 滨田一摆手,士兵放开他,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三个家伙都清醒了,满头满脸都是恶心死人的臭味,嘴里也不知道灌进去多少,趴在地上,哇哇猛吐! 张俊是混不吝的脾气,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张口就骂:“草你妈!是谁……?是哪个……”他的骂声骤然止住——这会儿他终于看清楚了自己的处境,面前是挤在一起的百姓,周围是荷枪实弹的日军士兵! 张俊知道不好,显然是案发了!这会儿任他有再多的急智,也是张口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 也真亏了他,突然眨眨眼,哇一声大哭起来:“太君、太君!不关我的事啊,都是他们三个人强拉着我去的!我一贯对皇军友好,绝不敢做坏事啊!我说不去,他们就要杀了我——皇军饶命、皇军饶命啊!” 龙青和吕刚也清醒过来,两个人对视一眼,同时选择了枪口对外:“草你妈!太君,我们是良民,张俊才是主谋啊!太君,您是青天大老爷、要明察秋毫啊!” 香月清司几个人站在上风头,却还是用手帕捂着嘴,向桥本群投去一个疑惑的目光,后者了然的一笑:“中国人是不是很好笑?” 铃木重康呸的啐了一口:“参谋长认为这样是可笑吗?在下只觉得可耻!遭遇事故,立刻选择出卖旁人以自保,嘿嘿,支那人没希望了!” “铃木君不觉得这样更符合皇国的利益吗?中国越多这样的人,我们征服起来就越容易,不是吗?” 铃木重康下意识的点点头,又有点不服气的说道:“也少了几分成就感。” 香月清司哈哈一笑,突然叫道:“滨田君,做得好!你过来。” 滨田快步跑过,香月清司和他耳语了几句,“情况已经明了,无谓在这几个人身上浪费太多时间,处置了吧。” “嗨咿!”滨田答应一声,转身就走,命令把这三个人绑在龙王庙前的旗杆上,“上野?” “嗨咿!”上野是他所部的一个列兵,戴着一副圆框眼镜,满脸稚气——他去年才从本土到满洲来,在昨天之前,还从未上过战场呢;这样的人自然不能寄予太多的期望,作为主官的滨田,对这个年轻人责打之外,更有几分爱护,用手一指,“上野君,看见了吗?眼前这个家伙,正好给你拿来练刺杀!去吧!” 上野呆住了,他不知道部队还会有这样的训练方式?当初在国内听宣传,只说中日友好、而皇国英勇的年轻人,也是要以建设满洲为己任,争取早一天实现大东亚共荣的目标;怎么……“喂,上野,没听见吗?”滨田贴在他的耳边,大声咆哮起来。“你这样软弱,怎么能实现为皇国争取更大利益的目标?废物、你这个废物!” 站在远处的百姓真有点不明所以了,把这四个倒霉蛋绑在旗杆上,怎么就不理他们了?而且……,怎么他们自己人打起自己人来了?那个年轻的rb兵的帽子被打掉了、眼镜也飞了、腮帮也肿了、眼圈也黑了——还有,他们喊什么呢? 上野给长官打得浑身酸疼,有心求战友帮忙,却见周围的士兵抱着步枪,叼着烟卷,都是一副看热闹的神态!他毕竟是年轻人,火气上涌,突然跳开几步,端起了步枪,“啊!!!” 滨田大喜,神情亢奋的叫道:“对,非常好,上野,就是这样,冲过去,把刺刀捅进对方的身体里,快去!” 上野快步上前,手中步枪猛的一冲!眼看着对方近在眼前,心中一慌,这一刀扎偏了,从龙青的小腹侧面捅了进去,“啊!” 龙青大声惨叫,上野更慌了,手臂用力,把刺刀收回,转身要跑,肩膀却给人固定住了,是滨田。他双手抓住战士的肩膀,喝令着他:“再来一次,上野,你一定可以的!再来一次!” 上野受到鼓励,胆子也大了,二度挺起步枪,将刺刀扎进对方的胸膛!龙青知道今天是自己的死期,也无所顾忌,破口大骂起来:“m的小rb老子下辈子回来,一定要把你们都宰光啊!你们这些畜生啊!m的张俊,老子做了鬼,也放不过你!” 四个结拜兄弟以特殊的方式完成了“……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誓言,庙前的广场上臭气夹杂着血腥味,在空气中滚动,让人闻之欲呕! 而不远处的几个日酋,却似乎完全没有受到这件事的影响,安详的看着面前发生的这一切,香月清司突然想到一件事,带着翻译几步到了人前,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最后说道:“刚才被处死的四个人,全都是罪有应得!对于其他人,皇军还是很有人情味的,绝不会无缘无故的伤害。但对那些意图对抗皇军、破坏大东亚共荣的家伙,这四个人就是榜样!” 百姓大多神色木然,也不知道他们听懂了没有。 香月清司说道:“我知道,华北一贯是横行之地,tj周边,更是重灾区!你们祖祖辈辈居住在这里,对于谁是当然心里有数。你……告诉我,谁是被他选中的是一个妙龄少妇,说来也巧,正是被张俊骚扰过的那个小寡妇段氏!可怜段氏,平时在家连鸡都不曾杀过,今天眼睁睁的看着表叔和几个结拜兄弟死得凄惨无比,简直都要吓尿裤子了!给对方一喝,噗通一声坐倒在地,手捂着脸,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香月清司也觉得奇怪:好端端的,她哭什么?给士兵使了个颜色,两个家伙过去,就要动手,人从中忽然响起一声:“等一等!我知道谁是人群一阵骚动,一个老者分开人群走了出来,是一个大个,比常人都高出一块,骨节粗大,却有点偏瘦,穿着本地人很少见的长袍马褂,看样子,是有些身份的。 香月清司后退几步,打量着对方,“你说,你知道谁是是。我知道。” 香月清司不急着追问细节,反而很好奇,“你叫什么?” “我姓滑,本地人,自幼学医,在这独流镇上,开了一家小小的中药铺,糊口之外,也帮着乡里乡亲排忧解难!”滑老头说道:“大家都叫我滑郎中。” 香月清司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很好,很好。老人家,你愿意和皇军合作,大大的好!说吧,谁是滑老头用手一指:“喏,那不就是?” 香月清司下意识的转头看过去,脸色顿时变成铁青色!给滑老头指到的,赫然正是那四个死鬼! 听着周围百姓的匿笑声,香月清司哪还不知道自己给对方耍了,哗啦一声抽出太刀,“老东西,我宰了你!” “等一等!”滑老头后退几步,大叫了一声,“你怎么说话不算?” 这是剑出偏锋的一句,香月清司愕然止步:“你说什么?” “你刚才说,不会无缘无故的伤害百姓,对于肯和你们合作的,还会有大大的奖励,对不对?我也不求你的奖励,只想着你不会杀人就行,怎么,你要食言而肥吗?”滑老头语速飞快的说道:“你要我给你指出谁是我现在告诉你了,你居然要杀我?” “八嘎!”香月清司痛骂一声,“你以为我和你一样是白痴吗?指认四个不能开口说话的死人,岂不是任由你胡扯?我看你不该叫滑老头,该叫老滑头才是!” 滑老头笑着摇摇头,“你有所不知啊……”他竟是带着一副老师教育弟子的语气,说道:“你可知道,什么样的人会参加吗?” 香月清司二度给对方问住了,“…………” 老人不等他琢磨过来,主动给出了解释:“当然是那些无主、无业的流民喽!您想想,家里有老人、孩子、屋外有田产、土地,又有谁会舍下这一切,去参加顶着风臭出八百里地!名字多难听啊?就如张俊他们弟兄几个,家无隔夜粮、身无御寒衣的,才会跟着那些人一起,混口饭吃——可惜,你把他们杀得太早了,要不然,等他们亲口承认,就知道我不是在撒谎了。” “…………” “不过没关系,这里有这么多百姓,都是见证!我们都是独流镇土生土长的,对他们几个人最是知根知底,你要是实在不信,就问问他们?” “对!滑老头说的对,张俊就是人从中有一个男子大声说道。 “没错,我也知道,不但张俊是,龙青他们哥几个都是!” 事情进展到这一步,即便有人不愿意往这四个死人身上泼脏水也不可得了——死者已矣,总要顾及活着的嘛!一时间群情涛涛,纷纷指认——只可惜,这些人中的绝大多数都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自然也拿不出任何实质性的证据,只是胡乱的起哄。 香月清司是一百二十个不相信!但眼下的形势,真让他有骑虎难下之感,有心下命令,把这些人全都突突了,又强自按捺下这个荒唐的主意:如此大规模的屠杀,一定会被汇报回国内,到时候,就真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他迟疑着,场面尴尬的沉默下来,桥本群眼看着不是事,走到他身边,耳语了几句。香月清司把太刀收好,挤出一抹笑容,咬牙切齿的说道:“老人家,你的……好!你是皇军的朋友,大大的好!” 人群逐渐散去,日军也开始整理队伍,张俊等人的尸体却还被绑在旗杆上,按照香月清司的命令,三天之内都要曝尸示众,以为所有心怀不轨者戒!不但是独流镇的人,周围jh县张窝等镇的百姓,都要到这里来参观! 滑老头虚扶着自己的老伴、女儿,带着儿媳妇和两个下人回到家中,一进门,就听见儿子的大嗓门:“爹、娘,老爷儿(太阳)这么烈,怎么还出去啊?我打鱼回来了都找不着人,娘,家里有什么吃的,我饿了。”说话间,一个五大三粗的小伙子冲到大门口,他上身着,露出精壮的躯体,黑红的脸庞,带着笑容。 “…………” “爹、娘,怎么了?” 滑老头摇摇头,神色萎靡了进了屋,“二龙,你过来,爹有事和你说。” “您先别和我说,爹,我有事和您说。”做儿子的弯下腰,在父亲耳边低语了几句;滑老头脸颊抽动,突然站起,劈头盖脸的向儿子打去:“你这个不省心的玩意!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你都管啊?我……我打死你就得了!” 当儿子的被打得抱头鼠窜,还不忘记嘀嘀咕咕的辩嘴:“爹,您不是教育过儿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怎么……哎呦,爹,别打了!娘、小妹,救命啊!” 一家人一起上手,把老爷子劝住了,“这到底是干啥啊?”滑太太唉声叹气的说道:“爷俩有什么话不好说,还要动手?你看看,把你爹气的?” “娘,我没干什么坏事,刚才去河边,连游水带打鱼,捞上一个河漂子(方言,溺毙的人)来,谁知道他还活着,我就把他弄回来了。谁知道我爹就打我?” “你成日价没有个正经事!让你背《黄帝内经》、《本草经》就不好好背,就知道一天到晚的胡混!” “你啊,怎么就这么不让你爹省心?”滑太太心疼丈夫,给他端来一杯茶,埋怨儿子:“认识不认识的都往家里弄……,人呢,在哪儿呢?让你爹给他看看,看看是谁家的,就赶紧找他们家里人来,然后给人家送回去。” “我把他放在下坑的祖屋里了。那个河漂子是个大个,我实在搬不动了。” 滑老头再度扬手,给了他一巴掌:“糊涂的玩意!救人于危难最忌半途而废!这会儿功夫他要是死了怎么办?” “爹,你刚才不是这样说的……嘛。”年轻人挠挠头,委委屈屈的说道。 “岂不闻此一时、彼一时?”滑老头恨铁不成钢的瞪着这个头脑不清楚的儿子:“走,带我去!” 父子两个谁也没带,直接到了下坑处——所谓下坑,是镇子里一大片水塘的统称,独流镇多河道,有很多地方仍保留着一块一块的水洼,这里周围原本是百姓居住的地方,后来则搬到地势较高的地方去了。剩下十几处老旧的民居,绝大多数都已经破败不堪了。 爷俩到了下坑处的祖屋,掏出钥匙进门,一股霉味冲入鼻管,滑老头微微皱眉:这样的环境,好人都得呆出病来,何况病人?“人在哪儿呢?” “里面,在里面。”两个人推门进去,是明暗两进,外屋是厨房,盘着大灶,门帘内是卧室,靠窗是一面火炕,炕上有一个人,脸向外趴在那里,身上一片湿漉漉,穿着灰蓝色的军装。 年轻人一愣:“爹,我刚才走的时候,是把他仰面放在床上的,现在怎么……翻过来了?是不是有人来了?” 滑老头经验丰富,立刻明白过来:“一定是他自己翻过来的。我先看看再说。” 他把手指搭在对方的寸关尺上,闭上眼睛为其请脉,半晌才睁开眼睛:“脉象虚浮不定,嗯,由此可知,如果不是你偶发善念,这个人……”他突然一愣,伸手在对方后背上摸摸,一时间脸色煞白、心脏砰砰乱跳,回身就骂:“你不是说河漂子吗?这是军人,受的是枪伤!哎呦,你这个孽障啊!” “爹,哪啊?你怎么知道的?” “你瞎了,自己不会看啊?” 年轻人仔细一看,也吓了一跳:灰蓝色的军装背部有两个清晰的弹孔!刚才来的时候没注意呢?“爹……这,这可怎么办啊?” 滑老头想到这其中的利害,手脚都开始哆嗦了,结结巴巴的说道:“不行,儿啊,他要真是溺水了,给你捞上来,爹怎么也得救他,可……这可真……不行!回头让人知道了,要出人命的啊!” 爷俩正在手足无措的时候,大门突然被人敲响,“老头子,你在里面吗?” 滑老头的心脏这才放回去,长长的出了口气:“去,开门去,把你娘迎进来!” 年轻人把母亲迎进来,再度把门插好,一家三口在屋内面面相觑,老太太也害怕了:这玩意……,他出去一趟,怎么惹下这样一个塌天大祸啊?“老……头子,孩子他爹,你……你想点办法啊?” “这个人咱不能留!”滑老头思忖良久,终于下了决断:“现在天亮,没办法,把他放到天黑,然后找人……,不行,不能找别人,就咱爷俩一起,把他弄上船,从哪捞起来的,再把他扔回到哪儿去!眼下只有这个办法了!” “行。那就等天黑,把他扔回运河里去。” 说完这句话,一家三口谁也不再出声,屋中一片寂静,静得连喘气的声音都清晰可闻。滑老头这会儿是看什么都不顺眼,“你不能小点声喘气吗?怎么喘气还带吧唧嘴的!” 年轻人一肚皮委屈,知道老爹现在心气不顺,也不敢惹他,转身到了外面,掏出旱烟袋点燃,吧嗒吧嗒的抽了起来。 房中的老夫妻对面而坐,滑太太看着那个男子的侧脸,忽然没来由的有些心疼:他看起来很小,有自家儿子大吗?娶媳妇了吗?怎么就当了兵了呢?谁这么狠心,拿枪打他?!她的眼睛骤然瞪大,捅了丈夫一下:“哎?” “干什么你,一惊一乍的?” “他好像醒了?” 滑老头吓一跳,急忙从炕沿上站起,回头看去:“哪儿醒了?你胡说什么呢?” 、 “真醒了,不骗你!刚才看他皱眉了!这会儿……怎么又不动了?” 滑老头嗤之以鼻,对妻子的话根本不相信。谁知道炕上的那个家伙真醒了!眉梢深深地皱起,眼睛睁开了一条线,但只是扫了一眼,重又闭上了,人也再度陷入昏迷中。 老夫妻都傻住了:“老头子,他……,这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滑老头说话也结巴了。 对方昏迷不醒,还可以把他当做死人——最起码是半个死人——等天黑直接扔掉,来个眼不见心不烦;现在他醒了,固然是没有任何反抗能力,但却已经是个活人!自己还要不要照原定计划来?天知道,滑某人行医一辈子,只医人、活人,可从来没有杀过人啊! 滑老头一时没有了主意,转头把儿子叫进来,重新商量。三口人研究了一会儿,还是滑老头脑筋灵,琢磨出一个办法来:“这样吧,到天黑还有几个时辰,这几个时辰中,他要是醒了,我就豁出去了,给他治伤、治病。要是醒不过来,就算他命短,怎么样?” “成,就听爹的……,爹,你看,他醒了!” 滑老头尖叫一声:“这次不算!” 炕上趴着的家伙如斯响应,立刻闭上眼睛,再度昏睡了过去。滑老头抹抹头上的冷汗,苦笑道:“你们看,没醒吧?” “爹,您这是赖皮……” “闭上你的臭嘴!你是打算着把一家子的性命都豁出去,就为了这么一个根本不认识的?” 滑太太坐在丈夫刚才的位置上,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在陌生人的脸上摸了一下;“他爹啊,这还是个孩子呢!你真不打算管他,就这么把他扔回到河里去?” “你一个妇道人家懂得什么?”滑老头不想妻子也会和儿子同一阵线,急的一个劲在屋里转圈圈,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头发长、见识短的玩意!这种事能沾吗?回头给人家知道了,你就是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我是不懂,可公爹他老人家活着的时候也说过,医者父母心!还特意做了块匾,挂在店子里。他老人家生前就说过,你什么什么都好,就是两腮无肉,一看就是没有同情心的!所以公爹他老人家……” “好端端的你说这些干什么?”滑老头有些挂不住了,骂道:“我没有同情心,我没有同情心,今……,就在刚才,在龙王庙那,要不是我出面,你们想想,那些小rb子,能这么轻易饶了咱们镇子里这些人吗?” 年轻人倒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正要追问,突然又有人敲门,这回来的是儿媳妇,带着小姑子——真是小姑子,今年只有5岁——儿媳妇挺着膨大的肚皮,迈着小脚找来了,“爹,吕家大伯他们来了,找您老有事……” 滑老头顾不得这边,叫上妻子、儿子,锁上房门,返回家中。来人有三五个,一直等在堂屋里,见面先是抱拳拱手,“滑老,今天若不是滑老仗义执言,只怕全镇上下,无遗类矣!” “是啊,当时的局面,幸亏有滑老出面,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 滑老头暂时收拾心情,和对方客气了几句;来的都是镇子里有威望的人物,为首的是吕氏一族的族长,名叫吕继清,也就是死者吕刚的堂叔;另外几个,身份大同小异,也不必赘述。 寒暄几句之后,吕继清说道:“滑老,今天来看望你老,一个是感谢,另外,还有一个事,我们老哥几个商量着,一事不烦二主,还是得请你老出面。” “有用得着兄弟的,老哥只管说。” “表叔,是这……”在坐的另外一个老人插话了,他叫滑景远,和滑老头是未出五福的亲戚,两个人年纪相近,但辈分比滑老头小,所以要叫他表叔:“您也看见了,张家小子他们几个人,哎,是对是错就不必说了,可这大热的天,总不能真放三天啊?要是那样,非得臭烂了不可!就是现在,就已经有味儿了!” 吕继清接着说道:“所以想请你老出面,找rb人商量商量,能不能把他们几个人入土为安啊?毕竟人都死了,所谓人死债消嘛!对不对?” “对对对对对……”滑景远等人纷纷点头,倒似乎他们就能替rb人做主了似的。 滑老头不想他们会提及这件事,倒不失为一个很有意义的观点:“我去是能去,就怕rb人不答应啊?” “旁人去,他们可能不答应,可你老兄出面,一定手到擒来!” “这是为什么?” “你老兄是郎中啊!这么好几具尸体放在那,一天之后,怕就要发烂——到时候,不但咱们倒霉,rb人也得跟着染病,对不对?” 滑老头点点头,从这一点入手,确实能打动人。所谓死了死了,一了百了。死人什么都不知道,活人可还得接着往下过呢;要是真等尸体腐烂变质,传染上疫病,这镇子上的百姓怕是一个也跑不了了!他让妻子取来一床雪白的被里,绑在一根竹竿上,当做白旗,一路招摇着,出门而去。 日军临时指挥部设在镇公所,门口有站岗的警卫,看着他晃着白旗过来,知道是有事,彼此语言不通,也无谓浪费时间,转头进去通知,片刻的功夫,翻译出来了,问清缘由,转身进去;这一次等待的时间很长,翻译去而复返,“我们司令官说了,同意你的话。但最少也要暴尸一天!明天一早,你带人来,把尸体抬走吧。”说完,向他点点头,施施然的转身回去了。 滑老头再度和儿子一起到了祖屋,爷俩一进门,同时心中叫苦:这回更糟糕了,炕上那个家伙眼睛睁得大大的,已经完全清醒了! 爷俩呆了片刻,滑老头终于下定决心,撩起对方的军装,后背上有两个丑陋的伤口,血是早已经止住了,被河水浸泡过的伤口周围都变成了惨白色,看上去又恐怖又恶心!“这位……这位……总爷……您听得见吗?” 男子勉强勾动嘴角,含糊不清的说了一句:“我在哪……里?” “这里是我家,嗯,这是独流镇,您受伤了,是犬子把您从河里捞出来的。” “…………” “那个,这位总爷,您……贵姓?昨天是不是您……” 男子闭上眼睛,半晌又睁开来,慢吞吞的说道:“我……姓戴,叫……戴小点。” 滑老头搓搓手,嘴巴里一片干涩,苦笑着说道:“那个,戴老总,俺是中医,你受的伤……,得要西医……” “…………” “那个,戴老总,俺……俺不会西医,不过……这镇子里也没有一个西医,这会儿要是到jh县去请,只怕人还没进门,就给rb人抓去了,到时候,不但我们得倒霉,您可能也得落到rb人手里!”滑老头紧张过后,说话越来越顺畅,直截了当的说道:“所以呢,戴老总,就得老朽给您动刀了!您……” “来吧,我忍得住。”戴小点说道:“哦,还有一处,在我屁股上。” “哦、哦。”滑老头找了找,果然,屁股上也有一个弹孔。找到三处枪伤,接下来就该手术治疗了。这对于三个人来说都是破天荒头一遭,但动手的只能赶鸭子上架、挨刀的也只有咬牙苦忍了! 近万字的超大章节,看个过瘾!记得投票啊! 第4节 疯狂 凌晨1点钟刚过,火车驶进c县车站。 金振中和董升堂呆在机车里,一路聊着天,心情很好,“……老金,你和我说实话,你们那个戴小点,到底是哪来的?” “当然是新兵连出来的,他的事您不知道?” “知道当然知道,可也太……狂了吧?好家伙的,下午,就在电台里,直接给我和长海下命令!简直是没大没小!” 金振中尴尬的一笑,“旅长,您别怪他,小点那个人,要说缺点,确实是有。刚出新兵连就是连长,还是军长钦点的;打了一场仗,又升了好几级。年轻人嘛,有点骄傲也是情有可原。不过呢,他也就这么个毛病,要说打仗!旅长,可不是我当面跟您吹,戴小点确实有两下子!” 董升堂不置可否的听着,嘴角带着一抹不屑的笑容。 他没有和戴小点共过事,这个年轻人的名字是听人提起过,特别是1旅新编第2团的李耀华,把他吹得天上有、地下无的,言谈之间,是掩饰不住的感佩和敬重——不过就是在黄村一线反打了鬼子一个埋伏,救了你们的性命,至于这么低三下四的吗? “董旅长,旁的不提,就说咱们这一次在静海外围的行动,从张窝兵站到良王庄战斗,再到烧窑口阻击,再到咱们29军不伤筋骨的全身而退,都是他策划的!”金振中与有荣焉的大肆吹捧了一番,声音压低了一点,说道:“董旅长,咱哪说哪了啊……” “当然、当然,你说。” “他和我聊过,如果佟军长给他绝对的权力,可以任意指挥全军所有的部队,能够取得比这还要大得多的战果呢!” 董升堂哈哈一笑,不以为然的说道:“你拉倒吧,老金,谁不知道啊。你们那个戴小点在军长面前说一不二!好家伙的,军指挥部跟他们家开的似的,就连军长,也成了他的传声筒了——这样的权力还不够大,他还想要多大?” 金振中嗫嚅的张开嘴巴,却把一肚皮的话都咽了回去。他不是马文顺那样的愣头青,想到什么说什么。戴小点和张樾亭之间的龃龉,还是不要给更多人知道的为好。 两个人聊着天,火车司机怯生生的说道:“长官,c县车站快到了。” “哦?”董升堂站起,走到车帮,探头向外看去,可不是吗?不远处就是c县火车站了,不知道是为什么,车站内一片灯火通明,可以看得非常清楚,里面有大批大批的人影闪动。 “怎么了?” “车站里好像有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管他呢,是等着上车的吧。”两个人没有当回事,火车继续隆隆飞驰,眼看着要进站了,董升堂突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火车站台上铺着鲜红的地毯,两边是排列整齐、满身戎装的中央军战士,擦得崭新的中正式担在肩上,显然是以最高规格迎接他们这一支刚刚从战场归来的勇士呢! “停车、快停车!” 司机不知道怎么回事,慌乱中一把拉住刹车,车轮和铁轨摩擦,火花飞溅、响声刺耳——车里的人可算倒了霉,一个个全都成了滚地葫芦!一时间惨叫声、怒骂声响成一片! 车站等待的人群也有点发傻,为首的是个中等个子,身着暗绿色中将礼服,头戴圆形军帽,整个人给人以一尘不染的感觉。他叫林蔚,字蔚文,是华军保定行营总参谋长,这一次是奉行营主任徐永昌委托,到c县迎接佟麟阁等人的。 在他身后,另有7、8个人,绝大多数都是和他一样,穿着暗绿色的礼服,唯一一个是灰蓝色的少将礼服,正是52军副军长兼任130师师长朱鸿勋。他的部队昨天接到调令,带领130师所属的2个旅,紧急从定州出发,下午7点钟抵达了c县眼看着火车进站,居然速度不减,林蔚也有些发呆:干什么,莫非不打算停车了?便在这时,列车带着长长的呼啸和刺耳的尖叫,缓缓停稳,但毕竟仓促,一等车厢早已经越过铺设好的地毯了。 林蔚暗暗好笑,干咳一声:“忠言?” “是!”众人身后转出一个男子,穿着上校礼服,紧急指挥战士,移动红毯,跟着火车来来回回的跑了几步,确定火车停稳,将其重新铺好。但毕竟不比刚才,红毯出现了明显的褶皱。 林蔚身后有人捻着鼻梁,暗暗发愁:一场好端端的仪式,闹出这样的笑话,未必是什么吉兆啊! 佟麟阁等指挥官着实是不知道站外的情况,眼看着进站了,却给火车的急停弄得站立不稳,摔得七荤八素!等到重新站起,火车已经停稳,这回可以清晰的看见外面了,佟麟阁大吃一惊:“糟糕!祖荫,你看?” 张樾亭也有点发傻,他们事先不知道会有这么隆重的仪式,看看大家身上的军装,沾满了汗渍、泥水,有的甚至染上了鲜血,这……如何能够见人?偏偏身边没有可供更换的礼服,难道就这样走出车厢吗?“军长,等一会儿您先不要出去,我先下去,临时安排礼服……” “安排什么?”张克侠不以为然的说道:“咱们在tj外围打了个大大的胜仗,难道是见不得人的吗?正好相反,让这些中央军看看,29军征尘未洗、满身硝烟,这都是为国拼杀换来的!” 佟麟阁重重点头:“树棠说的是!咱们不是败军之将,更不是仓皇逃窜的丧家犬!就这样下车!” 车厢门打开,佟麟阁正了正军帽,第一个走出车厢,外面一声爆喝:“所有人,立正!向为国征战、奋勇杀敌的29军将士,敬礼!” 以林蔚为首,所有人同时举起右手,庄严敬礼! 佟麟阁不敢怠慢,同样立正站好,干净利落的敬了个军礼,“捷三将军,一路辛苦了!”一待礼毕,林蔚快走几步,和他握住了手:“不瞒捷三将军,我和次辰主任在保定接获战报,激动之下,老泪纵横!有29军这样虎贲之师,何惧日寇横行?中华国运不兴?” “参谋长过誉了,麟阁也只是一尽党国/军人的本分而已。29军能取得这一点些微功绩,全是上下一心、将士用命的结果。麟阁万万不敢邀功。” 林蔚自然又客气了几句,和他并肩向后,说道:“佟军长,我来为您介绍。这位是52军军长关麟征,这位是第2师师长郑洞国、这位是25师师长张耀明、这位是……” 林蔚的话还没有说完,人丛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怒吼:“张樾亭,我草你妈!” 众人同时一愣,下意识的转头看过去,一个满脸血污的华军战士正在一瘸一拐的快步走来,脸上的肌肉因为疼痛在抽搐,手中的步枪枪口正对准了众人,但从他骂声可以分辨得出来,目标是张樾亭! 在场所有人无不大惊!他们这一次到火车站来是接人,部队虽然多,也有武器,但里面是没有子弹的;关麟征等人腰间倒是带着手枪,但那大多是用来战场自裁的小口径武器,三五米之外就没有杀伤效果了。加以事发突然,给了对方以可乘之机。 旁的人不认识对方,佟麟阁却是认识的,“连鹏,你想干什么?”连鹏、马文顺和田得雨几个都是戴小点的贴身警卫,可以说是秤不离砣,所以佟麟阁认得对方。 “军长,这个王八蛋贪生怕死,害死了我们团长,我今天就要他一命还一命!” “混……”佟麟阁只骂了半句话,就傻在了当场:“戴……戴……戴……”他戴了半天,也说不出个子午卯酉,眼圈却先一步红了。 林蔚等人不知道前因后果,眼下又不好细问,趁这个机会给身后使了个眼色,有人偷偷过去,一把扑倒了连鹏,步枪也被抢过去了。 连鹏不想说句话的功夫就落得功败垂成,给人按在地上,嗷嗷大哭:“团长、团长,我不能替你报仇了!团长啊!”哭完又骂:“张樾亭,你等着,老子非得宰了你不可!我草你妈!你等着,连爷只要不死,就一定要宰了你!” 张樾亭抹了把冷汗,面对众人含义不同的眼神,强自镇定的咧嘴一笑:“让参谋长见笑了。哎!圣人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些兵痞,啊!”他一侧身,正撞上佟麟阁冰冷的眼神! 张樾亭做贼心虚,很清楚军长这种眼神是个什么意思,嗫嚅着辩白道:“那个,军长,戴团长的事……,我不知道啊。” 佟麟阁几乎咬碎钢牙!他不知道戴小点牺牲了,但张樾亭下令撤退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很显然,戴小点就是死在了张樾亭的这个命令之下!有心当场处置,环境又不允许。但他有所顾忌,旁的人可没有。 张樾亭不敢和他对视,胡乱的转过头去,就见金振中大步流星的从车头方向冲了过来,边走边问:“参谋长,刚才连鹏说的是不是真的?” “什么连鹏,我……不认……识。” “我草你妈!”金振中迎头一拳,重重的擂在张樾亭的鼻梁上,打得他鼻血长流,惨叫一声蹲了下去。 金振中二话不说,伸手就掏枪!“拦住他!”林蔚大叫起来。 站台上一下子就乱了,七八个人一拥而上,困住金振中,他和连鹏一样,破口大骂起来!这边还没有消停,车厢中的战士们也跟着鼓噪起来,跺脚声、敲打车厢声、骂娘声响成一片,眼看着情况就要失控了! 林蔚知道糟糕了。他们这些人身边没有武器,车厢中的29军却是刚刚从战场退下来的,手中的各式武器都是装满了实弹的!一旦给他们冲开羁绊,连自己在内的所有人,怕都要一锅烩了!老天,明明是一次高规格的迎接仪式,怎么弄成这副德行的?这个张樾亭到底干了什么,让官兵如此痛恨? 眼下顾不得询问,赶紧招招手,把关麟征叫了过来:“雨东,马上命人护送大家离开,同时命令52军宪兵队跑步到车站,你亲自带领他们——先把秩序维持住再说!” “是!” “哦,记住,千万要让弟兄们克制,一定不能让枪响!” 在林蔚想来,52军也是能征惯战的精锐部队之一,关麟征是黄埔一期毕业的,练兵、带兵都很有一手,压制下29军的这种不明所以的躁动情绪一定没有问题,但他还是低估了29军将士们的怒火。二十分钟之后,火车站里响起了枪声! 第一枪是张振华开的,他真心把戴小点当做自己的兄弟,坐火车一路行来,始终不见他,只以为他和219团的弟兄们在一起,还打算等到了c县保定,彻底安全下来之后,和他好好喝一顿呢,不想还没下火车,就听到了这个噩耗! 张振华眼珠子都红了,找来车尾的几个219团战士和安克敏所部战士,问清楚情况,二话不说,抽出了手枪,语无伦次的大声叫嚣:“29军的弟兄们,戴小点是咱们29军的人,这一次tj作战,他身先士卒,杀敌从不落后。最后更为掩护弟兄们撤退光荣战死,我张振华要给他讨回这个公道,谁和我一起去!” “我去!”第一个站出来的是219团的陈光然和井森林。 “我们也去。”何基沣、安克敏、李耀华、袁志英几个也站了出来:“大家一起去,不管张樾亭藏在哪儿,一定要把他揪出来!弟兄们,出发!” 六个人各自带领部队,带上武器,就要冲出车站,迎面和跑步进入车站的52军宪兵队遇上了。看着对面这些人杀气腾腾,眼珠子通红的样子,关麟征心中叫苦,29军都吃错药了?这是为什么啊?“都站住!我是52军关麟征,现在命令你们放下武器,听从指挥,你们找一个领头的过来,和我说话。” “我们和你说不着!29军的事情轮不到52军来管!”何基沣硬邦邦的顶了回去,大声喝道:“关军长,我敬你是条汉子,但今天你要想拦路,就休怪我们29军不客气!” 关麟征满脸苦笑,摆手示意宪兵队退后,自己上前几步,“这位兄弟是?” “我是37师110旅旅长何基沣。” 关麟征赔着一副笑脸,心中暗骂:这不是没影儿的事吗,我大小也是个军长,和佟麟阁都是平起平坐的,现在在一个旅长面前低三下四?“那个,何旅长,事情总有个来龙去脉,这个……我是不知道弟兄们这是为什么,可也听见了一点,似乎是为了某位兄弟战死沙场了?要是为了这个缘故,有火气发泄到rb人身上去啊,怎么……咱们不能自己人打自己人啊?” “放屁!你知道几寸几?有你什么事,赶紧滚开。”马文顺破口大骂着。 关麟征就是泥人也有几分土性,何况堂堂的中将军长?给一个当兵这样臭骂,实在忍不住了。他后退半步,把手一举,厉声喝道:“宪兵队,子弹上膛!任何人再敢上前一步,就地枪决!” 哗啦哗啦子弹上膛声音连成一片,张振华怒极反笑:“好啊,我们哥们没死在鬼子手里,倒让自己人杀了?把枪给我!”他抢过一支捷克式,斜斜举起,扣动了扳机:“突突突突突突!” 一排弹夹瞬间打空,子弹穿透车站遮雨棚的顶棚,灰尘、木屑到处飞舞,吓得关麟征和宪兵队连忙后退。 张振华把枪放下,向前走了几步,一拍自己的胸脯:“关麟征,有种就让你的人开枪!朝胸口这儿打!” 关麟征一张银盆大脸变得煞白!知道自己打错了算盘。用这种方法控制旁的人或者还有点效果,面前这些丘八却都是刚刚走下战场的亡命徒!不但不管用,还会有反效果!也不必说林蔚有命令,即便没有,这种推车撞壁的情况下也势必不能开枪,否则就真的没法收拾局面了。 既然不能硬来,自己只有服软了。‘大丈夫能屈能伸’,关麟征用这样一句古话给自己开解,再度挤出一抹笑容,“那个,何旅长,能否借一步说话?” 何基沣有心不去,但他也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头了。终于上前几步:“军长,有事?” 关麟征拉着他走开几步,问道:“何旅长,你和兄弟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要真是你们占理,我关麟征不但不阻拦,我干脆也加入你们!” 何基沣言简意赅的解释了几句;关麟征带兵多年,一听便知,张樾亭是个怕死鬼!说他怕死或者有些过分,但顺坡下驴、不顾战友死活的罪名却是怎么也跑不了的!“那个,嗯,戴兄弟……戴什么?” “戴小点。” 关麟征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皱眉思索;何基沣看出来了,说道:“卢沟桥。” “啊,想起来了。”关麟征眼睛一亮,是他啊?可惜了的。当初卢沟桥战事结束之后,戴小点带领部队守桥的战事被大肆宣传了一番,想不到刚刚成名不足一个月,就英年早逝了。 他沉吟着,心中对张樾亭的这道命令是大大的不以为然,但这些人盘马弯弓,满身杀气,放他们出火车站,一定会引发大事故。 “何旅长,不瞒你老兄,关某领了军令,万万不能让列位出站。但这位戴团长,也是其情可悯。不如这样吧,我出个主意,你们看行不行?选一两个人,和我一起去临指,面见参谋长——实在不行,直接去保定,找徐主任;如果还不行,关某人陪你们一起去南京,找何部长、找委员长——总之,一定要把戴团长的委屈说清楚,怎么样?” 何基沣考虑片刻,点了点头:“就听关军长的。” “何旅长从善如流,兄弟真是佩服!” 何基沣白了他一眼,关麟征身为52军中将军长,说话怎么流里流气的?转头去和同伴商量,张振华哼唧有声,还有些不满意,何基沣以旅长之尊,强行将他的意见忽视了。 解决了他,其他人也就容易了。于是选出井森林、安克敏,由何基沣带领,和关麟征一起去临指,找林蔚申诉。张振华本来也想去,再度给何基沣驳回了。 “旅长,还有个事。”陈光然快步追上,说道:“老金和连鹏,得救出来啊。他们……旅长,他们闹得最早,我怕有人秋后算账啊。” 何基沣给他提醒了,笑着点点头:“行,老陈,和小点呆了不到一个月,别的没学会,他这份思虑周详的功夫,倒是学了个十足十?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的。” 第5节 整编(1) 张樾亭事件的真相经由29军将士之口传遍四方,可怜堂堂参谋长大人,落得个人人喊打的局面;张樾亭痛悔之余,第一时间递交了辞呈。 佟麟阁表面上收下了辞呈,但却没有多做处理——在c县呆了不到6个小时,火车再度启动,直奔保定——在火车上,他得到三个消息:国府将要对包括29军在内的部队进行大规模的改编;宋哲元亦将回来;他以及29军参战将士,都将受到国府的大力嘉奖。 时隔多日,佟麟阁真不知道应该以一个什么样的心态面对老长官了。tj外围一战,29军在国人面前扬眉吐气,这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而自己作为最高指挥官,立得功劳最大,收获的利益亦将最多。这样的情况下,如果再让他回到当初的日子,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愿意的——他宁肯在关麟征、商震手下当一个大头兵,也不想再给宋哲元当那个劳什子副军长了——权力的滋味,一经品味,就再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替代了! 这一次去保定,乘坐的是徐永昌的专列,舒服程度自不必提,其中一截车厢专门改装成了作战室,几把沙发式座椅之外,就是一张大大的沙盘式方桌。方桌的六条腿全部固定在地板上,除非火车倾覆,万万不会有丝毫的移动。 佟麟阁换了一身崭新的中将礼物,和张克侠、林蔚、关麟征、詹忠言、郑洞国、刘文明等人站在沙盘前,由张克侠解说、刘文明补充,把29军从北平撤退开始,一直到tj战役结束的作战情况,做一番彻底而详尽的报告。 林蔚又换了一身礼服,他有并不很严重的洁癖,对于自己的仪容、着装都有着特别的要求,因此,每每外出,勤务人员都要做好充足的准备。但在佟麟阁看来,这实在有些胶柱鼓瑟:你是军人,要上战场的,难得到了那里,也要一日三开箱的换衣服吗? 林蔚当然不知道对方的心里活动,他本身就是参谋人员,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摘下眼镜,掏出镜布擦拭着,半晌无语。“那个,雨东,你也是行伍出身,以为如何?” 关麟征没有说话,29军的战术布置着实没有什么亮点,可以说每一个拿出来都不值钱,但却能给鬼子造成8千多人的伤亡?是不是真的啊?29军的战斗力这么强大吗?他心中盘算了很久,暗暗思忖:佟麟阁要么是被部下蒙蔽了,要么就是和手下人一起撒谎!再看看张樾亭的那种表现,倒是前一种可能更大一些。 他能想到的,林蔚也能想到,故意不表态,而是选择问他的意见,正是出于同样的考虑。但29军立下赫赫之功,是委员长认可了的,也就是说是官方认可了的,自己还能把这种舆论扭转过来吗?就算有这份能力,也绝不能捅破这层窗户纸——抗战刚刚开始,士气只可鼓、不可泄! 他等了片刻,见关麟征不说话,主动说道:“好!29军上下一心,其利断金!嘿,小rb号称无敌,还不是吃了咱们中国人一个大亏!捷三兄,此番战役圆满结束,你老兄为党国立功,日后受尽天下人敬仰,真是实至名归啊,哈哈、哈哈!” 佟麟阁自然客气几句;他怎么听林蔚的说话都像有那么一点讥讽的味道;但自觉此番嘉奖,受用无忝,也就把它当做参谋长心存妒忌了。 几个人各怀心事,表面上却还是保持着一团和气。在作战室聊了几句,又走回车厢,各自落座,“参谋长,明轩军长他们,可还好吗?” “好,好,宋军长一切都好。”林蔚笑着说道:“哎,要说这一次29军大捷传来,最高兴的人自然是委员长,第二高兴的人,就是明轩军长了。” 52军参谋长詹忠言说道:“是啊,本来宋军长也想一起前来,还是徐主任把他劝住了——c县迩来保定,用不到一天,就可以和捷三兄等人欢聚一堂,又何必受奔波劳累之苦?” “是是是……”佟麟阁连连点头:“让军长好好休息休息,日后才能更为党国效劳,这也是应当的。” 林蔚表面附和,心中好笑:委员长是万万不会允许宋哲元重掌29军的!不要说29军,就是一个正职的排长,也不会让他当!对于宋哲元、冯玉祥、张少帅这样的有实力、有军权,更有或多或少政治诉求的家伙,委员长防之唯恐不紧,丝毫不敢懈怠,又怎么会让他们重新出山——党国也不需要你的效劳,就老老实实的趴着做人吧!佟麟阁连这一层都见识不到,可知他也只是个草莽武夫。 佟麟阁和众人聊了几句,问道:“听蔚文参谋长说,部队要进行大的改编,可有确信?” 林蔚爽快的点点头。这是瞒不了的,也就无谓遮掩了。“若说确信,现在还不好说,不过已经有了初步安排。” “那,不知兄弟的29军……?”佟麟阁欲言又止,尴尬的一笑:“佟某不敢欺瞒,这带兵打仗的,最怕就是和长官搞不好关系,所以,佟某想……” 张耀明噗嗤一笑,显然对他的话抱有同感,不料却换来关麟征的怒视! 张耀明权当没看见,开玩笑似的说道:“军长,您别怪我,捷三将军的话没有说错,哎,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哪知道我们这些人的苦哦!” 一句话出口,众人哄堂大笑!关麟征无奈的摇摇头,也跟着微笑起来。 说说笑笑中,火车一路飞驰,到8月4日早上5点钟的时候,终于抵达了保定车站。行营主任徐永昌亲自带队迎接,这一次的规模比c县更大、级别更高。除了徐永昌之外,宋哲元、秦德纯、冯治安、张维蕃、熊斌、鹿钟麟一个不落,全部来到了车站。 老战友、老同事劫后重逢,都有万千唏嘘,赵登禹眼睛红红的给宋哲元敬了个军礼,声音哽咽了:“军长。” “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宋哲元也是心情激荡,往日言辞便给的功夫是一点也见不着了,见了任何人,只能以这句话答对。 徐永昌任由他们悲情片刻,走近来说道:“轩公,捷三将军他们杀敌辛苦,还是安排到行营休息吧。一切等休息之后再说?” 宋哲元立刻点头,用一种在佟麟阁、赵登禹等人听来非常不习惯的恭敬语气说道:“是、是。次辰主任说得是。” 于是众人出了车站,登上早已经准备好的汽车,将一干师旅级别的指挥官带往城中的曹家花园(行营所在地),至于29军的其他人,则由各自部队主官带领,前往集结地——地点在保定以南25公里左右的于庄。 曹家花园在城东,原名叫孙家花园,这里最早是一个叫孙仲英的商人的旧宅,后来被曹锟买了下来,故名。孙仲英在清末的时候经商,又做过洋行的买办,后来更勾结李鸿章,做军火生意,发了大财。在直隶一省,是赫赫有名的大财主。 保定的天气,夏季干燥炎热,孙仲英不堪其苦,因此从建园之日起,就费尽了心思,一定要打造出直隶省内首屈一指的避暑胜地来:进入正门,先要曲曲折折的经过十几道门,旧式华屋、高大爽垲,转折之处,特重藏风聚气,尤其是夹道备弄,阳光不到,夏天最是阴凉。所以客人至此,经过这十几道门,宿汗为之一清,感觉就与众不同。 然后来到一处院落,前面高槐、后面丛林,绿荫匝地,入目清凉,走廊上有楠木架的白石花盆,遍植茉莉、栀子花、夜来香、西番莲,不下十余种之多,花型各殊、香别幽浓,中人欲醉。及至卷帘入室,可见窗上悬的是水纹虾须帘,壁上是董其昌的雪景山水、赵孟頫软媚的对联。地上铺着紫竹和黄竹劈丝交织成的卍字纹席子,左右有十六把棕竹椅,此外,还有鼓型的瓷凳,另有一张瓷塌,上铺龙须草垫,既凉且滑,可坐可卧。 孙仲英的心血并未白费,花园建成之后,成了保定府的第一盛景,府城之内自不必说,就是来自两淮、扬州的盐商,到园中一游,也无不啧啧称奇:“陶云汀履任两江之后,淮扬两地的种种踵事增华之举早成广陵绝响,不到今天在直隶省内,重现旧观了!” 29军征战多年,绝大多数却还是第一次踏足如此奢华的所在,眼睛仿佛都不够使用了,佟麟阁还好,身边跟着熊斌、张维蕃几个,一边清谈一边浏览;赵登禹啧啧舌头,对一旁的郑大章说道:“都说人是地上仙,今天一看,果然如此!” “这话怎么说?” 赵登禹抬起手腕看看,已经是早上七点三刻了,“两天前的现在,咱们在良王庄的指挥部,听着前线的战斗,真不知道还有没有命见到第二天的太阳,谁知道,今天竟然能踏足如此的人间仙境!娘的,曹仲珊真会享福!” 前行的几个人便笑,熊斌说道:“舜臣将军若是喜欢,只管住下!要是真能把日寇阻截在保定一线以北,熊某亲自为将军说项,将这座宅子送与将军,如何?” “真的?”赵登禹大喜:“就冲熊次长这番话,就为了这座宅子,我赵某人也得奋勇杀敌!绝不能让小鬼子越过徐水、漕河一线!” “舜臣将军壮哉斯言!”熊斌恭维的竖起了拇指,“只要我中华上下合力,四万万同胞一心抗敌,日寇侵华,无异春梦一场。赵将军,那咱们就说定了?” “当然,当然!” 一路聊着闲话,进到正堂,这里曾经给曹锟改造过,保定行营总部确定于此之后,又经历过小型的装饰,一些浮华的文字、饰物、挑山、中堂都被取下、挪走,正面的墙上挂着一张军用的省际地图;大厅的中间放着一张长桌,上面摆着文件、卷宗,十几个参谋军官正在忙碌,隔着老远就听见脚步声和谈话声,已经放下手中的活计,垂手肃立。看见徐永昌等人进来,啪的一个立正。 徐永昌带领众人穿过正堂,到了二堂花厅,这里被改成了会议室和作战室,放着巨大的沙盘。然后由佟麟阁和赵登禹做介绍,把静海作战的情况又汇报了一次。 徐永昌和熊斌一个听,一个记,笔下飞快,等到二人说完,熊斌把笔帽一戴,放进怀里:“好!”徐永昌击节叫好,“我虽然没有亲赴前线,只听两位将军解说,便有身临其境之感了。轩公,29军真不愧的虎贲之师,名满华夏啊!” 宋哲元得意的扬起下巴,故作谦虚的说道:“徐主任过誉了,战场杀敌,实乃我等军人本职之事尔。” 熊斌心中鄙视:本职?你早干什么去了?这话佟麟阁还可以说说,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这样大言不惭?“那,佟将军,可有此次静海战事,敌我双方死伤之数?” “有的。”佟麟阁说道:“以77卢沟桥事变起,至8月2日乘车南下止,我29军将士合计杀敌10,302人!” 众人无不惊骇!便是林蔚和关麟征也变了脸色:昨天在火车上,他还说只击毙、击伤了几千名鬼子,时隔一夜,居然又增加到了万余名?由此可见,佟麟阁胡说八道!29军杀敌总数,都是他信口雌黄,捏造出来的。而且,这个数字见风就长,要是委员长招他到南京问询,只怕就要两万出头了呢! 徐永昌在最初的惊讶之后,也是面露不悦,只不过碍于身份,不好指斥。但宋哲元却不必顾忌,喝道:“捷三,你好大的口气!一月不到,就杀敌一万有余?要是鬼子都照你这么说的好打发,委员长还用得着把次辰主任派过来,指挥对日作战?只要多多的给咱们29军加派一些人马,仅凭一己之力,就可以把鬼子赶出中国去了吧?” 佟麟阁摇摇头,不以为然的说道:“军长,麟阁岂敢欺瞒诸位。我这里有全部记录。刘参谋?” “是!”刘文明迈上一步,从公文包里取出一本卷宗,放在桌上:“军长、徐主任、熊次长,列位请看,这是我29军收集、整理的日寇被击毙、击伤的部队详细数字及番号目录。只可惜,战况紧急,形势所迫,我们实在不能逐一核对日寇的姓名。未免美中不足。” 徐永昌半信半疑的拿起卷宗打开来看,入目就是一愣:文字书写都是横排的。“这……” “这是记述者个人习惯,不瞒主任,麟阁也曾经说过他几句,奈何他根本不为所动,也只得由他去了。” 徐永昌点点头,勉强看下去。记述者的文字很详尽,从卢沟桥事变起,一直到8月2日下午五点钟左右,华军准备出发,前往静海火车站登车时候止,一笔一笔均记录在案,按照时间、参战双方番号、兵力,伤亡情况,列举得条理分明,实在是不可多得的战场资料。更主要的是,绝大多数战事,都有己方指挥官的亲笔签名。 徐永昌看得啧啧赞叹,真是想不到,29军还有这样的人才?认真的看看记录:“……7月26日。作战双方。敌方,第20师团(川岸文三郎)40旅团(高木义人)第78联队(小林恒一),士兵1,369人。我方,29军37师110旅219团、29军132师第2旅(刘景山)第一团(师正直)、第二团(刘学明),合计6,953人。” “……战斗结果,敌方被歼灭1,258人,俘获大佐小林恒一。我方伤亡合计3,465人。以上,记录者戴小点。签名:戴小点、师正直、李耀华、张文世等。 徐永昌眉头一皱:“佟将军,这上面记录,29军抓获了一个日军大佐,名叫小林恒一的?” “是。” 徐永昌大喜:“现在人在哪里?” “这个,刘参谋,那个日军大佐现在在哪里?” 刘学明难得在如此级别的作战会议上得到发言的机会,胸脯拔得笔直,朗声说道:“一直在29军看守之下。现在已经移交行营军法处了。” “克念,你马上打电话去军法处,问问情况。确定下来。” 克念是作战部政工处参谋萧作霖的字,闻言拿起电话,“我是萧作霖,给我接通军法处高处长。” 徐永昌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歉意的笑了笑:“捷三将军,徐某绝没有不相信列位的意思,只不过能亲手抓到一个日军大佐,实在是特大功劳。徐某为29军将士取得如此功劳骄傲之外,更有些得意忘形,请佟将军见谅。” 佟麟阁自然是连道不敢。一会儿的功夫,萧作霖笑着转了回来:“主任,确实有一个日军战俘,不过军法处的人不知道他的来历,只把他放在普通牢房,刚才接到我的电话,高处长急忙下令,把他单独提出来,派专人负责看守——高处长的大嗓门,卑职在电话里都听得清清楚楚的呢!” 徐永昌哈哈一笑。这才想起来把卷宗传阅了一遍——他是最高指挥,他不给,别人自然不能张口。刘学明早就有点不耐烦了,心里一个劲的念叨:快给别人看看,让大家都夸奖夸奖我们啊!挺大的行营主任,怎么吃独食呢? 林蔚也不知道佟麟阁手中有这样的宝贝,心中很是欢喜:中日之间曾经有过几场小规模的冲突,战斗胜负之外,彼此伤亡数字却是一个永远搞不清楚的问题。你说杀得多,我就死得少!就没有一次是能够有双方都认可的数字出炉的。永远是你说你的,我说我的的一个局面。而现在有了这个,看你们还有什么话? 欢喜之外,他又有几分恼怒:在火车上怎么不拿出来?非得当面献给主任,还怕我抢了你的功劳吗?没出息的玩意!他只顾胡思乱想,徐永昌的话都没听见:“蔚文、蔚文?” “啊,主任,对不起,我走神了。” 徐永昌给他使了个眼色,林蔚突然想起来了,还有一个论功行赏的环节呢! 第6节 格整编(2) 针对这一次29军在静海外围打了一个漂亮的大胜仗,南京方面开出了相当慷慨的大手笔:佟麟阁作为最高指挥官,被封为陆军二级上将衔,同时奖赏二等大绶宝鼎勋章一枚;除了他之外,张樾亭、张克侠、赵登禹等参谋军官、一线指挥的封赏大同小异,不必细表。值得一提的是,所有参与作战的指战员,无论死活,原地晋升一级! 当然,所有的这些只是口惠,正式的勋章、绶带、礼服、任职文件、晋升通知,都是要从南京派专人携带过来,眼下还谈不到呢。 除了对于指挥官及战士的奖赏,这一次会面的重中之重,就在于29军的整编事宜。 听到这样的话题,宋哲元心中一沉:他最怕的就是提及此事,到保定多日,徐永昌几度请他研究,都给他砌词拖延了;但表面拖延,暗中却一个劲的打听。徐永昌当然知道他搞的这些小动作,心中不齿之余,特别隐瞒消息,也是故意让他着几天急!眼下部队安全撤退到此,也该到了揭盅的时候了。 “此次静海外围作战,党国士气、民心为之振奋,皆因29军杀敌有功,故此,按照军政部何部长并大本营各部商议讨论之后的结果,并由委员长,将29军升格为集团军。番号为第一集团军。集团军总司令佟麟阁,副总司令冯治安、万福麟。下辖第59军、第68军、第77军、骑兵第3军和军直属第181师。另外还有第67军、第53军、第一军团,以及集团军所属的第4、第9骑兵师。” “第59军军长赵登禹。下辖第38师、第180师;第68军军长刘汝明,下辖第119师、第143师;第77军军长冯治安,下辖第37师、第132师、179师、182师;第3骑兵军军长郑大章。” “……另外,按照大本营命令,全国分为六大战区。第一战区司令长官部司令长官由委员长兼任;副司令长官鹿钟麟。并由徐永昌分达该区各集团军总司令。此令!” 众人各怀心思的听着,一直到他说完,佟麟阁等人都是喜不自胜,29军升格为第一集团军,而且自己还担任了总司令?真是生平所愿,一朝实现啊!另外,大本营方面只划定了军以上级别指挥官的人选,其下的,显然是留了一个可供操作的余地——所有人选,当然是要报请南京批准的,但谁都知道,这种报告,不过是走一个形式罢了。 他是难抑笑容,宋哲元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说到最后,居然没有他的位置?他直往佟麟阁处瞧,也在给他使眼色,言下之意是让他推辞一下;也不知道他是没注意,抑或是根本不拿自己当回事,竟是理也不理! 他正在琢磨是不是要放开手脚大闹一场,忽然听徐永昌提到自己的名字,立刻聚精会神起来。 “……副委员长……”听到这四个字,宋哲元的心都凉了! 部队从火车站出发,顶着天上的骄阳,赶往城南的于庄。这里除了作为29军的暂住地,另外还是第2师所在地。第2师师长郑洞国,按照重新整编后的华军编制,他和张耀明的第25师归属在关麟征的52军旗下,同时,他们又是第2集团军的所属部队。第1集团军、第2集团军(总司令是刘峙)、第14集团军(总司令是卫立煌)加在一起,就是第一战区的所有作战力量。 行营后方勤务部的赵部长亲自陪同并介绍,把他们安排到了于庄的临时驻地,战士们一路走来,早就饥渴难耐,让人想不到的是,郑洞国已经先期抵达,并命令第2师炊事兵全部动员,提前为他们准备了温热得正好的绿豆汤。 张樾亭等人深觉意外,又大为感动,草草安置下来,换上一身干净的军服,带领何基沣、张凌云、董升堂、安克敏等人前往第2师师部,当面致谢。 郑洞国事先想到对方会过来,也换了一身军装,和29军的颜色不同,却是同样的笔挺整洁。和参谋长舒适存迎到师部大门口,上前几步,敬了个军礼:“长官好!” 张樾亭还了个礼,和他紧紧握住了手,眼圈微红,声音也有些哽咽:“桂庭高谊,我29军上下感佩交加!” “参谋长太客气了,和29军将士奋勇杀敌比较起来,我做的这点区区小事,不过趋役奔走之道,何足挂齿?!” 张樾亭自然又是感谢了几句;两个人并肩走进师部,郑、张分别介绍了几个部下,然后各自落座。彼此寒暄了几句,郑洞国扯到了身为军人最感兴趣的话题上:“昨日有幸听佟将军说,29军在静海一线消灭日寇达8千之众,这可真是两国交恶以来,开天辟地的大胜利啊!但在郑某看来,更可贵者,并不在消灭敌寇多少。而在于我军伤亡,比较起来日寇来,也不过二一之数!若是能复制29军战果,嘿!便是彻底灭绝了小rb的血食,也非是妄想!” 何基沣大声喝彩:“说得好!郑师长所言正和我意!总有一天,要带兵杀上rb列岛,把小rb全都杀绝!” 席间一片微笑。郑洞国向他投去一个赞赏的目光,又问道:“请问参谋长,能取得如此骄人战绩,可有什么不传之秘吗?能否请参谋长赐教一二?” 张樾亭尴尬的一笑,“桂庭,不提你今日的所作所为,只看你我都是中国人,张某就万万不敢有所隐瞒。但说实话,真的没有!我……,嗯,我想说的是,一直到今天,我在得到这一月以来的最终战果的时候,都和你一样,心中满是狐疑!” 郑洞国迷惑的摇摇头,和舒适存交换了一个眼色:张樾亭的表情不对头啊?部队取得这样的战果,他怎么却像是很委屈、很难过似的,不应该是反过来的吗?而且不但是他,29军同来的几个人,也都是神色凄然,这又是怎么回事? 舒适存心知其中有事,先宕开一笔,命人准备下酒席,请29军的客人入座。杯盘交错之间,气氛一团热闹。一直喝到下午3点多,张樾亭不胜酒力,给郑洞国安排人扶着去休息,这才追问缘故。 何基沣等人本来不愿意自曝家丑,但旅途劳累,加上都有了酒,又没了参谋长大人在身边,胸中很有些不吐不快,当即放开怀抱,把事情的原委都说了。 郑洞国都听傻了!仔细回忆一下,好像在火车上时,听佟麟阁提起过一个姓戴的,当时根本没注意;只是想不到,竟是这样的少年英雄?他沉吟了一下,叹息着说道:“可惜,不能与戴君共处一室,请教高明,哎!天妒英才啊!” 何基沣的眼圈突然红了,晃晃悠悠的站起,向郑洞国拱拱手:“桂庭、寿祺(舒适存的字),何某心乱如麻,先和您告辞了。宁……明天,或者有机会,请到29军这边来。咱们再好好聊!” “啊,当然、当然。” 29军除了张樾亭醉倒在床,实在动弹不得,其余的几个人带着醉意回到了驻地,何基沣一路走来一路流泪,怎么也没想到,小点竟落了个尸骨无存的下场!老天,你可真不公平! 眼看军营就在眼前,他一阵胸口发涨,扶着警卫的肩膀,哇哇大吐起来! 警卫又是恶心又心疼,不停的给他摩挲后背:“师长,您看您,怎么喝这么多呢?” “你懂……个屁!” “我懂,我也知道,您心疼戴团长。可他现在不在了,您不得好好保重身体吗?您说,您真喝坏了身子,戴团长在天有灵,也难过不是?” 何基沣抹抹嘴角,语无伦次的说道:“没出息的玩意!凭你还想劝我?娘的,你连大字都识不得一箩筐呢!” “不识字怎么了,我懂道理就行。” “行,你懂道理……”何基沣讷讷的嘀咕着,回头看看,张凌云几个人也跟上来了:“对了,你知道219团的金振中他们在哪儿吗?” “…………”警卫员一呆,却是欲言又止的神色。 “说啊,知道就说知道,不知道就说不知道,你琢磨什么呢?” “师长,金营长他们……,在团部,……嗯,给戴团长守灵呢。” 何基沣忽然打了个激灵,酒意仿佛也消退了,“守灵……,你……你怎么不早说?” “我也是刚才回来才知道的。” “带我去!” 警卫员有心不去,看他的脸色就知道说了也是白费劲,当即带着他,直奔219团驻地。驻地前已经围满了战士,却一片肃穆,偶尔经过的,也无一例外的摘下帽子,向团部行片刻的默哀礼。 何基沣越往前走,心中越是难过,眼前像放电影似的,一幕一幕闪过和戴小点从认识到最后一天的景象。在全聚德见面,他简直就是个傻小子,现在回忆起来,这个混账是在扮猪吃老虎呢!他想着往事,心中一阵甜蜜、一阵苦涩,两种情感交织在一起,让人无所适从! 眼看着到了团部,何基沣快步走进,迎面的桌上,密密麻麻放满了灵牌——也不知道金振中他们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是如何弄来的。为首的一个写着:故219团团长戴枝云小点灵位。后面是徐汉奇、赵玉海、郑凯……、等等等等。 灵位前放着香炉,里面插着几支香,旁边还有蜡烛,以及未点燃的线香。金振中、陈光然、井森林、马文顺、田得雨等人神色哀伤的坐在椅子上,低垂着头,一言不发,只有那个被戴小点所救的连鹏不在场,也不知道他到那里去了。 听到脚步声,金振中几个抬头看去,急忙站起:“师长?” 何基沣泪眼婆娑的点点头,走到供桌前,捻起三支香点燃,插进香炉,深深地三鞠躬:“小点,队伍安全撤下来了!”只说了几个字,他便抑制不住心中的痛苦,原本笔直的腰肢佝偻下去,双手撑着膝盖,放声大哭! 昨天临时有事,今天晚上加两更。请继续支持! 第7节 意外 戴小点睁开眼睛,入目是一张苹果般的小脸。是个女娃娃,4、5岁的样子,圆滚滚的脸蛋,红扑扑的双颊,眼睛明亮,嘴巴小小,就是有点塌鼻梁。姑娘头上梳着一个冲天小辫儿,配上这副可爱的小脸,真是怎么看怎么像苹果,那条小辫,就是苹果的蒂。 他哼唧了一声,女孩儿立刻注意到了他:“嫂子、嫂子!”她欢声叫着,一溜烟的跑了出去,“嫂子,那个哥哥醒了,醒了!” 童言无忌的呼唤,却吓得滑老头脸色发白。孩子叫喊起来之前,吕继清正过府拜望,这是3天中不知道第几次登门了。目的只有一个,请滑老头出面,帮着把维持会运作起来——。 吕继清第一次来是为了收尸,第二次来是转天,客套了几句之后,直抒胸臆:“老哥,您可能不知道,rb人撤兵了,不过留下两个小队,为首的是一个叫穹日的rb军官,他让翻译告诉老夫,这镇上百姓成百上千,不能没人料理。所以呢,就让老夫出头,暂时成立一个维持会。我和几位老伙计想了想,这个维持会,非你老兄大才压阵不能运转。怎么样,滑老,能赏兄弟这个薄面吗?” 滑老头心中大骂!吕继清,你真不要脸!这是要做汉奸啊!你侄子尸骨未寒,你就一头钻到rb人裤裆底下去了?“吕老哥,您这么看得起我,给我面子,要说我是得接着。不过呢,您也知道,我这个人从小跟父亲学中医,要说起医术、医道、中药材来,那滑某人当仁不让,这独流镇上,我认第二,就没有人敢认第一。可这个维持会嘛,他是管人的。这个……兄弟就爱莫能助了。” 吕继清干笑几声,却不死心,继续苦劝。最后弄得滑老头烦了,说话也就没那么客气了:“吕老哥,您也知道,中药铺是我老滑家祖上传下来的,现在到了我手里。我膝下只有一个儿子,又不上进,祖宗留下的这点基业,只怕到我这就断绝了。哎,想起来,真是没脸去地下见先人哦!” 吕继清呆了一下:怎么好端端的扯到这件事上去了?但随即就反应过来,心中大骂:老家伙!居然拐着弯儿的骂我死后没脸见祖先?“那个,滑老哥,您这么实诚,我也不妨和您掏心窝子吧。请您出山,不是我吕继清的意思,是麦仓联队长的话。” 滑老头一愣:“什么……什么?” 吕继清不知道联队长是个官名,只以为对方就叫麦仓联队长呢,笑呵呵的说道:“日军驻扎在jh县的部队,是一个叫麦仓联队长的人负责带领,人家指名道姓,要你老出山!怎么样,你不给我面子,总得给麦仓联队长先生面子吧?” 滑老头暗暗叫苦,rb人怎么这么混蛋?我招你惹你了?你非得拉着我干什么!?他想了一会儿,终于咬牙摇头,“对不起,吕老哥,也别说是麦仓先生,就是谁来了,我也不做维持会这番差事!” 吕继清不想他敢驳回,冷笑着站了起来:“行,滑老哥,你真是条汉子!我服你!不过现在不是我管事,我头上还有好几个婆婆呢,你……你等着吧。” 他气呼呼的离开,滑太太可害怕了:“这可要命了,你得罪了这么个小人,日后能有咱的好果子吃吗?” “你怕什么?该死朝上!我就不相信,为了我不出头,rb人就能把我怎么样?他们就这么不说理?” “你糊涂啦,你别忘了,咱家地窖里还有一个祸害呢!”滑太太低声埋怨着丈夫:“再说,就算他能藏得住,回头你怎么让他走?你别忘了,还有良民证呢!” 滑老头一下子给妻子提了醒:可不是吗?地窖里还有一个伤员呢!这要是让鬼子……,不,不必非得是鬼子,就是让吕继清知道了,自己也得大倒其霉。糟糕、糟糕,怎么把这个给忘记了?“快,二龙呢?二龙!” 二龙就是年轻人的名字,他叫滑景龙,排行在二,上面本来还有一个姐姐,可惜没留住,6岁的时候夭折了。“孩子出去了,去铺子里了,你不知道?” “去把他叫回来,快去。”滑老头有点乱了方寸,派下人去叫儿子回来,自己则小心翼翼的下到地窖,点起油灯,到了戴小点身前。他是两天前从祖宅给挪到这里来的,滑老头是中医世家,对医道有深刻的知识,给戴小点治过伤、取出子弹之后,知道他的这条命基本上算是保住了,但接下来的事情更加紧要,那就是手术后的恢复。 恢复首先要有一个良好的环境,其次是要有营养。营养还不算大问题,自己家就有中药铺,弄点养人的药给他服用就是,环境是不好选择了——祖宅距离新宅子太远,而且周围潮湿,大大的不利病体,另外还有一个麻烦的地方:镇子里的人都知道,滑家的祖宅已近荒废,现在却一天到晚的往哪里跑,到底怎么回事? 要真是引起别人的注意,事情就麻烦了。因此,权衡再三,滑老头和儿子带家中的两个多年的仆人,趁黑夜把他从祖宅挪到了新居,安置在地窖中——在可能的情况下,把他搀扶着上来,晒晒太阳,然后再藏起来。 滑老头想得很简单,以为把他的伤养好,然后赶紧把这个瘟神打发走,一切都是神不知鬼不觉,只要他一走,就可以恢复到往常的日子中去,不料却出了维持会的事情。而维持会之外,还有良民证。 良民证是日军为了加强对占领区管理推行的一项新政,简单的说,普通户籍,15岁以上的公民都要自备相片,然后到所属县、镇去申领。申领机关以镇为最小单位,独流镇也是其中之一——镇里根本没有照相馆,有钱人可以到县、市去照相;没钱的,也根本没必要照相。 但rb人为了便于管理,由军部专门拨下这笔款项,在各镇县开设临时照相馆,每人每次3文钱;实在贫困,连3文钱也拿不出来的,由镇公所开具证明,还可以免费照相。 这当然不会是一蹴而就的事情,良民证的办理现在还在筹备中,但推行下去却是铁定无疑的。据说,现在tj市已经开始按照户籍登记了,用不到很久,就会到jh县来。滑老头一想到这迫在眉睫的危机,脑袋都大了三圈! “老头子,你去看看,要是他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就让他走吧。这……一天拖两天、两天改三天的,几时是个头啊?你昨天不是说,他的情况很有好转吗?” “你胡说什么呢?他挨了三枪,这才几天?满打满算不到5天!你当他是铁打的吗?现在赶他走,出不了镇子,就得死在路边!” 滑太太给丈夫数落得面红耳赤,委屈之下,呜咽着哭了起来:“你倒好心,可他这一条命,也不能让咱们拿全家人的命给他背啊!” “行了,你别叨咕了,我想想,想想……再说。”滑老头考虑良久,终于拿不出一个可行的办法,无奈之下,也只有嘱咐家人,保守秘密了。儿子、儿媳妇、老婆、家里常用的下人不必他多知会,很清楚地窖里藏着的这个家伙是个何等要命的玩意,偏偏一个5岁大小的女娃娃,本身还不到懂事的时候,却又会说会跑,搞不好是个漏洞。 滑老头干脆不让女儿去地窖,走到哪都有人哄着,一句话:不能让她知道戴小点的存在。但孩子心性,最是好奇,爹娘越不让知道的,越要了解个透彻,趁嫂子大着肚子不方便,小丫头偷偷摸摸的溜了下去。 到此一看,女孩儿大失所望!只是一个人啊,而且还在睡觉,这有什么了不起了?女孩儿高高的嘟起嘴巴,贴近来看看,不想就在此时,对方醒了过来。 小姑娘手脚并用的爬上去,欢呼着冲进房中,也不顾有人在场,没口子的大叫起来。 吕继清一开始并未将孩子的话当回事,但随即发现了异常:滑太太脸色惨白,滑老头一把搂过女儿,捂住了她的嘴巴——这是有什么话不想让我听见啊?再想想孩子刚才的话‘哥哥、醒了?’这是什么意思?啊!他突然明白过来,难怪他滑老头第一时间出来指认原来,他自己就是暗通要不然的话,别人都不指认,他急匆匆的出头干什么?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思路是对的,看着面无人色的夫妻俩,嘿嘿的一阵冷笑:“滑老哥,这回兄弟我是真佩服你了!你的胆子真是比天都大啊!” 滑老头说话都结巴了,知道对方已经猜出了谜底:“那个……吕……吕……” 他这番慌乱的表现,更证实了吕继清的猜想,忍不住哈哈大笑:你滑老头有这样的把柄握在我手里,今后还不是任我揉扁搓圆?“滑老哥,咱们下去看看吧?也让我见识见识,真正的是什么样子的!回头见了穹日队长,我也好知道怎么说啊?” “不不不不……” “不什么?”吕继清三角眼一瞪,目露凶光:“滑老哥,现在还只有我吕某人在场,你不让我看没关系,等我找来穹日队长,你也敢不让人家看吗?” “不是……不是那是什么?难不成还是中央军吗?哈哈!” 滑老头痛苦的摇摇头,“他是不是中央军兄弟不知道,不过,却是给鬼子打伤的。” 吕继清像是给噎着了似的,笑声立刻憋了回去,“打伤……”他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当即楞在了那里。 第8节 准备 滑太太给女儿的话吓得半死,不料情况似乎有变?她忽然一扯丈夫的衣角,给他使了个眼色,滑老头壮着胆子说道:“那个,吕老哥,你等我一等。” 老夫妻进到房中,滑太太焦急的说道:“老头子,你看,这可怎么办啊?” “眼下没有别的办法了,拿50个大洋出来,买他个闭口不言!” “…………” “哎呦,这会儿你还心疼钱啊?要是不把这个小人打点好了,咱们一家子就全完了!钱回头还可以赚,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滑太太连连点头,迈着小脚上炕,从裤腰带上解下钥匙,打开柜子,取出一封银元。这可是压箱底的积蓄了,想不到就为了女儿顽皮,就要白白送给吕继清那个小人? 滑老头拿着银元出来,二话不说,抓起对方的手,将一封银元拍在他手心:“吕老哥,兄弟我没别的孝敬您,这点……不成敬意的小玩意,您拿着买包茶叶喝。” 吕继清的脸上变颜变色的,好半天的时间一言不发,滑家夫妻都不敢落座,弓着腰站在他面前,简直像最忠心的仆人,等候主人的吩咐一般。“老滑,你说,他是给鬼子打伤的?真的?” “是是是是,滑某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骗你,他的军装,还在屋里藏着呢。” “去,把军装拿来!”吕继清几乎是一字一句的说道:“我看过了再说。” 滑老头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眼下是半点不敢忤逆,进去从箱子里取出已经洗净、晾干的军装,双手捧着,拿到他面前。“您看,后背上还有两个枪孔呢。” 吕继清把军装翻来覆去的看看,滑老头倒没有和自己撒谎,是正规军的军装,他沉吟半晌,起身就走! 滑氏夫妻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滑太太更是跪倒下来:“吕老弟?求求您啊,做做好事……” 吕继清向外走了几步,回身一扔,把那封银元扔到夫妻两个脚前,头也不回的冲到院子中,忽然听咯吱一声响,男子面色苍白的从地窖里爬了出来! 滑老头心中叫苦:我的爷啊!这会儿你怎么出来了? 吕继清也没想到会和这个家伙面对面,很显然,这就是那个滑老头冒死救治的伤员了。看他虚弱的一阵风就能吹倒的样子,自己只要快步冲出去,用不到5分钟,就能带日军杀回来,给他们来一个人赃俱获!到时候……但要是那样一来的话,自己就铁定坐实了汉奸的骂名了! 吕继清叫着自己的名字,脑子里千回百折的转着各种念头,一边是荣华富贵,却挨尽乡党、百姓的臭骂;另外一边,就是装作没看见,不但得装没看见,日后可能还会引火烧身呢! 他琢磨了良久,忽然撞开滑老头,冲进房中,捡起地上散落开来的银元,随手数出三五个放进怀里,嘿嘿嘿的冷笑几声,出门而去。 滑氏夫妻吓得嚎啕有声,小姑娘也跟着大哭起来,场面一时大乱,忽然听门口传来吕继清的呼唤:“滑老哥、滑老哥?” 滑老头一惊:他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而且,怎么叫自己老哥?他擦擦眼泪,走到门口;吕继清站在院子中,对面前的一家人和戴小点视若无睹似的,“滑老哥,家里没有人,怎么连大门都不锁呢?这个滑老头,我看也是老糊涂了!”说着,他缓步退出,又把院门轻手轻脚的带上了。 滑老头终究不是傻瓜,从他的这番‘表演’悟出了一点什么,抹抹脸上的泪痕,几步到了男子面前:“那个……戴总爷,您看?” “没事了,他拿了你的钱,又当众说了这样一番话,就是已经不打算把我的事说出去了。”戴小点有气无力的说道:“不过即便如此,也不可不防——滑老哥,我得和您告辞了。” “不行,你的伤根本就没好,这会儿出去,不是找死吗?” “我的身体我知道,只是有些虚弱,要说死,倒是不至于的。”戴小点勾动嘴角,勉强笑道:“老哥,还有几件事想麻烦您。” “啊,您说、您说。” “请您借我一身衣服,我穿着好走;再给我准备几天的干粮,我带着;另外,我留下来的那身军装,赶紧烧了它,刚才这个人,只能说良心发现,谁知道日后会不会反悔?留着这身军装,简直就是留着灾祸!” “我知道,我马上就烧,等一会儿让我老伴生火,把它填炉膛里,你看行不行?” “衣服是没问题,不过在烧之前,把上面的肩章摘下来,那是铁的,烧不化,扔到河里去吧。” “哦、哦、知道、知道、扔河里、扔河里。”滑老头像一台坏了的复读机,讷讷的说道。 戴小点艰难的转动腰肢,后背和屁股上伤患带来锥心刺骨的疼痛,但眼下,也只有忍着!“我今天晚上就走。老伯,您对我的救命之恩,戴某有朝一日一定报答!” 滑老头紧张情绪逐渐消散,看着面前这个满脸稚气的年轻人,眼圈一红,这个孩子比自己的儿子还小三岁呢,“你……哎,说这些干什么?你们把命豁出去打鬼子,我给你治伤,也就是举手之劳……只可惜,不能让你的伤快一点好!” 男子一笑,没有说话。 “那,戴总爷,您这会儿出去,是要去哪儿啊?” “……保定,找我的部队去。” “老天爷啊,保定离这有好几百里地呢!哎呦,你带着伤,能走多远?要是出去找不到人家,或者给小鬼子看见了你,你……不就完了吗?” 滑太太急的两眼冒火,一个劲的埋怨丈夫:这么一个祸害,他自己主动要走,你劝几句也就是了,怎么还真替他着想起来?万一说得他动了心,再住下来,可怎么得了啊?! 滑老头完全不知道妻子的心里活动,眼睛叽里咕噜的转了一通,忽然说道:“这样吧,你再等一天,明天一早,我让我儿子带你走,还有我那儿媳妇、还有我闺女,你们一块走!” 滑太太可真急了,迈着小脚冲到他身边,“老头子,你胡说什么呢?这兵荒马乱的,你想让孩子……去哪儿啊?” “你忘了,他们的二伯在sh就让他们一起去sh找他二伯。” “好端端的,自己家不呆,去sh干什么?” 滑老头呸的啐了一口,骂道:“你懂什么?吕继清那个小人,你知道他几时改主意,把这个事告诉了rb人,到时候,咱们这一家子,就让小鬼子一锅烩了!与其坐在家中等死,不如让孩子们先走!” 戴小点不知道怎么回事,老夫妻解释几句才知道。原来,滑老头的中药铺是祖传生意,到他父亲的时候,有四个徒弟,一个就是自家儿子,另外三个,一个后来去了北平,一个在tj市里,还有一个则到了sh在市里开了一家中药行,生意做的很不错。 他们四个人是结拜兄弟(在当年,结拜是很流行的社会活动;其实,便是在当下,也不例外),sh的二伯姓马,当初师傅还活着的时候,每年的三节两寿,都要千里迢迢的赶回来,给师傅、师母拜寿、拜年。等到二老下世,几个徒弟披麻戴孝,大大的办了一场白事——在当时的年代,这场白事的总花销,就超过了1,500大洋。据说,其盛况空前,就是连jh县的县大老爷都惊动了。 师傅、师母过世之后,几个人依旧如亲兄弟一样,只不过马二和他们距离太远,有些不方便,但鱼雁往来,从不间断。 戴小点偏头想了想,“这样倒也不失为一条出路,不过滑老伯,您一家人南下当然可以,但不要去sh我猜,用不到多久,鬼子就得打到南边去了。您如果相信我,就尽快收拾细软,往sc去。未来几年,哪里是唯一的桃花源了。” 老人又皱眉又嘬牙:“sh也不安全?可,sc千里迢迢的,我们无亲无故,到那去……可能连人家的话都不会说,怎么活啊?” “相信我,日后像您这样,携家带口逃难去sc的人会很多,嗯,语言是不会成为问题的。” “那行,就听你的!”滑老头频频点头,说道:“我们收拾收拾,回头一起上路。” 滑太太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直愣愣的盯着丈夫:他说什么了你就听?这个死老头子,耳根子怎么这么软呢?给人家胡乱白呼几句,就要撇家舍业的,一路奔波去什么sc那个地方在哪儿啊? 几个人说着话,滑景龙回来了,大热的天,他满头是汗,进门就叫渴,母亲心疼儿子,急忙让下人从院中的井里取出西瓜,切开来递过去。滑老头心中暗骂:没出息的娘们!家里有西瓜怎么就舍不得早拿出来?怕人家吃是怎么的? 滑景龙吃了几口西瓜,说道:“爹,我刚才回来的时候,看见吕大叔了,他和我说话来着。” “他说什么了?” “倒是没说什么,可我总觉得不对劲,您也知道,他平时看见我,从来不会主动打招呼的,今天不知道中了什么邪,离得老远就叫我——要不是他喊我,我都没看见他!” 滑氏夫妻对视一眼,都有些害怕了,吕继清这是什么意思?“那,他和你说什么了?” “那倒没有,本来他想说的,不过后来rb人来了,说镇子里要戒严,嗯,据说是什么大官要来……,叫什么来着,那个名字挺怪的,好像姓板……” 戴小点心中一动,问道:“是不是姓板垣?” “对对对!”滑景龙没口子大叫起来:“就是一个什么姓板垣的,您怎么知道的?” 滑老头也觉得奇怪:“戴老总,你认识他?” “不,我不认识,只是听说过他的名字。”戴小点心不在焉的说,他真是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板垣征四郎怎么会到tj来的?他和他的第五师团现在应该已经开始南口作战了,还有心思到这里来吗? :刚才接到编辑的短信,提示我下月初上架,本书的成绩实在不好,收藏只有500出头,能够有多少订阅,更是丝毫不敢乐观。只希望读者朋友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多多支持正版。笔者在这里拜谢了! 第9节 释疑 上午9点,tj东局子机场,香月清司、桥本群、河边正三、萱岛高、川岸文三郎、铃木重康、高木义人、关龟芝、麦仓俊三郎等驻屯军和关东军联队以上及官员齐齐等候在跑道一侧,在他们的身边,是身着礼服的军乐团。 来自关东军总部的一架飞机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降落,然后在跑道上转了个圈,分毫不差的把舱门对准事先准备好的红色地毯上。机舱门从里面打开,一个上尉打扮的男子跳下来,拉下舷梯,毕恭毕敬的站在一边。 飞机上鱼贯走下几个人来,香月清司等人对他们都不陌生,第一个下来的是第21旅团的两个联队长,分别叫粟饭原秀和大场四平,旅团长三浦敏事则在他们后面下了飞机;之后是第9旅团的三个人;这就是第五师团的主要组成力量了。 然后是参谋长西村利温;他是师团的参谋长,但军衔只是个大佐,甚至不及两个旅团长呢!最后一个下飞机的,就是香月清司等人今天要迎接的贵宾,来自关东军的第五师团师团长板垣征四郎中将了。 板垣是rb陆军中的传奇人物之一,1931年的时候,以1万人部队正面挑战20余万的东北军,为rb攫取了超乎想象的巨大利益!一时间,板垣和石原莞尔的名字传遍东瀛列岛,成为无数人心目中的英雄。到1937年3月,他担任了陆军第五师团师团长。 陆军第五师团成立于1888年,是日军最古老的甲种作战部队之一,从组建之日起,rb近代史上的所有主要战役,它全部参与了。师团前后有25任长官,板垣是第19任。 按照陆军部的计划,第五师团已经奉命展开对太原作战的准备事项,不料变起肘腋,29军在tj外围打了一个大胜仗,从8月2日午前5点钟战斗开始,到午后10点钟(rb是12小时制)战斗结束,总共有超过4个中队、大队、联队的战士死伤,总数超过8,000——这已经是一个旅团的编制了! 上任刚刚满了两个月的近卫首相冷静下来之后,立刻做了两件事:第一,把伤亡人数减半、减半、减半、减半、再减半,到最后,rb百姓从报纸上看到的‘为国捐躯’的将士数字,只有区区140人,这其中死亡的只有不足40人,剩下的都是受伤的。 另外一件事,就是即刻叫停了陆军的下一步动作:在没有搞清楚华军战斗力突然得到提升的原因之前,绝不能再有一个皇国的战士牺牲了! 从1905年的日俄战争之后,日军从来没有在一天的战斗时间内死伤过这么多人,搞清楚出现如此严重伤亡的原因,成为了很多人要关心的头等大事。在这种情况下,板垣从北平出发,飞抵tj板垣走下飞机,向着等候在跑道一侧的同僚们走去,早已经等候在此的军乐队哇哩哇啦的弹奏起来。 香月清司迎上几步,恭恭敬敬的一个军礼:“前辈,欢迎您到tj来。” 在场的这些人除了一个川岸文三郎之外,都可以算是板垣的学弟,而且他这一次来,本身就是半公半私,因此,香月清司采用这种非正式的称呼。“我来为您做介绍……” 双方介绍了一个遍,彼此都算不得陌生,特别是39旅团长高木义人和第9旅团长国崎登还是同学呢。不过高木义人的神色很凄惶——七七事变以来,他的第39旅团损失最惨烈,两个联队全军覆没,特别是78联队,其联队长的尸体到现在也没有找到!他这个旅团长现在除了指挥部的一些文职人员外,再也没有多余的士兵——他简直成了光杆司令了。 国崎登知道对方的心思,遗憾的在他肩头拍了拍:“喂,高木,打起精神来,皇国忠勇的战士,是为天皇陛下尽忠、为皇国伟大的复兴而死的。我想,他们也绝对不会愿意看到他们的长官每天一副哀伤的表情的!” 在机场聊了几句,众人驱车回到了海光寺的原驻屯军总部,香月清司和川岸文三郎陪着他休息了片刻,众人齐聚作战室,分别由萱岛高、麦仓俊三郎、森田彻、一木清直、香月清司等人把从七七事变以来,到8月2日和29军的战事进展情况逐一介绍了一遍。 板垣事先已经知道了些许战报情况,但听下属做面对面的汇报,可以让他得到更多的细节,“……你是说,29军主动发起进攻?” “是。”萱岛高点点头,“部队刚刚进入阵地,甚至尚未组织起有效的防御阵线,支那军队就主动发起了逆袭。” “嗯,请继续。” 萱岛高尽可能快的说完,板垣沉吟良久,突然破齿一笑,“明白了,真是一群幸运的家伙啊?” “前辈?”香月清司和桥本群几个呆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幸运的家伙,指的是谁?“前辈?” “啊,继续,请继续,该谁陈述了?” 所有人都陈述了一遍,甚至把一个在西城村战斗中幸存的军曹也找了来,向他详细问过一遍,板垣双臂环抱,向香月清司点点头,后者明白,询问工作就到此为止了。把其他不必要的人打发下去,作战室里只剩下一干联队长以上级别的官员,板垣这才稳稳的开口了。“所谓幸运,指的是驻屯军的诸君等。” 他一张口,就解释了日大家想不通的问题:“8月2日早上的战斗,华军故意采用一种很笨拙的方法,宁肯放着29军主力部队不用,现在想来,这是为了歼灭皇军进攻的主力部队之后,兵锋直指tj市区。嘿,如果真让他们实现这样的战略意图,皇军再想把tj夺回来,只怕更要成百上千名勇士抛洒献血不可呢!幸好、幸好!” 这个问题香月清司和川岸文三郎也考虑过,但只是一闪念间,毕竟,在他们习惯性的认知里,29军落得个仓皇逃出北平的下场,能保住性命就已经是邀天之幸,怎么还有这样的胆量,敢于挑战这样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现在听板垣师团长所说,这并不是自己的杞忧? “前辈,为什么?”萱岛高一肚皮的不服气,问道:“支那军队一贯孱弱,特别是驻守平津地区的29军,驻屯军和他们算不得陌生,对他们的战力也有深刻的了解,鄙人不认为他们会有这样的勇气。” 板垣没有为对方有些无礼的说话激怒,很耐心的说道:“确实是很需要一点勇气的。不过也不是没有可能,当日的情况,如果华军真的不顾一切的进入市区,哪怕只停留一个小时,就给皇军驱赶出去,其造成的恶劣影响,也是骇人听闻的。” 香月清司问道:“那,为什么没有继续下去?按照我方参谋本部的计算,华军战力未受太大损失,在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时刻,为什么又把计划叫停了?” “这个嘛,就非我等所能知了。所以我说,幸好、幸好。”他顿了一下,又问道:“可知道29军指挥官是谁?” 桥本群说道:“是原29军副军长佟麟阁,参谋长是张樾亭。另外还有一些从平津各地汇聚到静海外围的29军各师旅长官,如李文田、赵登禹、何基沣等。在下以为,这一次的作战计划,一定不会出于这数人之外。本来,在29军中,最有战略思想的非38师张自忠莫属,不过事发时,他正在北平,可以排除。” 板垣沉吟了一会儿,在脑子里回忆着关于29军上下的资料——rb人做事情精细是出了名的,日军在情报工作上也秉承了这种良好的传统,非常扎实而细致,华军高级将领,团以上的各级人员,日方都建有档案,而且有专人负责分析并提交报告,从该员的家庭出身到兴趣爱好,以及用兵习惯,都要尽可能的做到完备——这样做的目的首先是为拉拢,其次是为了在战场上给己方指挥官提供有的放矢的针对策略。 回忆良久,板垣摇摇头:“不会的。佟麟阁练兵尚可,带兵不行;张樾亭因人成事,不值一提;其余如赵登禹、李文田等碌碌诸子,更是不在话下——一定还有别人!” 萱岛高突然问道:“前辈,如果是您的第5师团处于同样的位置呢?您认为,会有什么样的战果?” 板垣不及说话,国崎登哈的一声,“当然是尽歼华军主力部队了!” “喂,别瞧不起人了,会吃大亏的!”板垣训斥了他一句,说道:“驻屯军诸君被支那人打了个措手不及,即便是换了在下的部队上去,在当时的情况下,怕也只有全军覆没的下场了!” “…………” 他忽然顽皮的一笑,摆了摆手:“欸,我只是胡乱说说,这样的事情绝不会发生的。” 作战室内一片大笑! 麦仓、萱岛高等人望向板垣的目光里充满了崇敬:这是一个崇尚强者的民族,也只有如板垣这样的军中前辈,才能说出这样豪气盖天的话来吧? 用过午饭,休息了片刻,香月清司、川岸文三郎等人陪同着板垣乘车前往作战前线;良王庄被华军炸毁的石桥正在紧急抢修,桥本群的意见是从静海再绕回来,被板垣拒绝了,“就在这里下车,正好到勇士们牺牲的地方凭吊一番。” 众人拗不过他,只得陪着他下车,从浮桥上过河,来到依旧满目疮痍的良王庄前线;数日的光景,壕沟里已经积满了水,板垣站在壕沟边,双手合十,微微低头,向死去的同胞默哀。 默哀片刻,板垣回头望去,心中的疑惑愈发浓烈,华军选择的这个地方实在很糟糕。从地形上来看,日军处于一种极为不利的态势下,后路基本被截断,前面又有华军的激烈攻势,这必然会激起战士们破釜沉舟的决心,反而是华军,他们进可攻、退可守,在作战决心上,应该是完全比不过日军的,偏偏就取得了这么大的战果?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他把萱岛高叫来,两个人并肩而行,由他给板垣做着详尽的介绍;“按照在下的观点,华军的战法没有任何出奇的地方,在最初的惊慌之后,战士们很快冷静了下来,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损失。真是……非常的对不起!”说到最后,萱岛高终于忍不住眼泪,跪倒在泥泞的路上,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板垣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但一个更值得注意的问题让他没有时间哭泣:如果华军取得骄人战果的背后真有自己想象的那层原因,事情就麻烦了!而这个原因,就是运气! 运气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玩意,但任谁也不能否认他的存在,即便是板垣,也是如此!当年,他以10,400人的部队,挑战总数超过他17倍的179,500人的东北军,在一年左右的时间里,攫取、控制了超过一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比rb本土大三倍),其中固然有很多军事、政治上的因素,但运气——板垣始终认为,运气在其中也是占了相当的比重的。 但这样的事情他只敢在心里想想,万万不能向他人透露的,刻意的转头看看,从静海方向绕行过来的汽车已经到了,一行人各自上车,直奔独流镇而去。 第10节 南下 北平,帅府园,协和医院。 张自忠半躺半坐在病床上,手中拿着一本《史记》,没精打采的看着,病床前的烟灰缸里有几个烟蒂,都是抽了一两口就掐灭了的。 他在医院住了三天了,对外宣称是饱腹胀满、消化不良,住院进行治疗,但他自己心中明白,这都是骗人的鬼话。真正的原因是心病:半是委屈、半是悔恨!想着这一个月以来的境遇,他真觉得是在做一场噩梦! 事情的肇因起自今年的三月份,3月14日,张自忠带领包括38师高级将领组成的代表团,应日方的邀请,东渡rb这一次邀请,名义上是两国进行足球比赛——tj北宁铁路足球队和rb四支球队踢比赛。 tj北宁铁路足球队的队员是由铁路职工、北洋大学(就是现在的tj大学)、南开大学的学生们组成的,虽然并不是专业选手,但水平非常高,连续和rb文理大学足球队、庆应大学足球队、早稻田大学队还有关西联队进行了四场比赛,四战连捷,以全胜战绩结束东瀛之行,弄得小rb很没面子。 除了足球比赛,日方对张自忠的来访表现得相当热情,接待的规格也相当高,时任陆军省军务局长的矶谷廉介全程陪同,并为他担任翻译,在谈及两军(指驻屯军)合作的话题时,更是大手一摆,赠与38师战炮等先进武装。 张自忠回国之后不久,日方就组织了庞大的经济代表团进行回访,由当时rb正金银行董事长儿玉谦次率领,成员有20人,都是金融、工业、商业的巨头。在tj一下船,就满脸堆笑,喊着‘中日友好、经济提携’的口号——就差摇小旗了。 现在回忆起来,rb人在提出邀请的时候,就已经打着分离29军上下的念头了。如果自己头脑清醒一点,选择不予理会,rb人的盘算自然打不响,以后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他胡乱的想想,摇摇头,抛开了这个荒唐且无益的念头。 在之后你来我往的两个多月时间里,38师上下和rb驻屯军的关系简直就是蜜月期,一直到77事变爆发的第三天,也就是宋哲元从sd到tj来的前一天,桥本群把他单独找了去,开门见山的告诉他:“皇国对宋军长首鼠两端的做法已经完全失去了耐心。今后,也绝不会把他作为谈判的对手!” 张自忠一开始没有听出对话话中的含义,迟疑着问道:“参谋长这话,请恕张某愚钝,怎么叫不把宋军长当做谈判对手?难道贵我两国就要关闭谈判的大门了吗?这……参谋长阁下,这对于贵我两国,怕都不是一个能够接受的决议吧?” “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张桑。拒绝和宋桑谈判,不代表不和中国方面谈判……而是不和宋桑谈判。这其中的分别,请张桑深思。” 张自忠立刻猜到了,rb人要踢开宋哲元!“那,……”他有点碍口,又似有几分期待似的问道:“不知道贵方属意的是?” “张桑,连这个还不明白吗?论人望、论才学、论素养、论资历,29军还有人能强得过阁下您吗?” 张自忠心中一阵欢喜,强迫自己冷静一下,摇了摇头:“多谢参谋长美意,但此事……,请恕自忠不敢从命。” 桥本群很明白他的心思,也不着急,继续劝道:“张将军不愿背弃旧主,更不愿意背负一个叛乱的骂名,在下深感钦服。但此事非关宋桑或张将军一己虚名,实在是为华北一万万百姓的福祉安康着想啊!张将军请想,万一事有不谐,贵我两国兵戎相见,到时候黎民百姓,受尽兵燹之苦,张将军爱民如子,又怎么忍心?” 张自忠当然不会给他这几句话打动,只是摇头,就是不肯答应桥本群的建议。后者也不勉强,转而和他大谈日中友好、风花雪月的话题,一直到深夜,宾主尽欢而散。 桥本群的话虽然没有打动张自忠,却也在他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从7月11日起,齐燮元、陈燕生等人轮番上阵,用足了水磨功夫,效果始终不大,一直到廊坊事件爆发,潘毓桂受日方委托,前来游说,张自忠的立场终于松动了。 潘毓桂是宋哲元的第一宠臣,信重程度远超军中诸将,张自忠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居然也要出卖老朋友、老上级。 几个人聊天的时候,他隐晦的问起,潘毓桂也不隐瞒,逐一说了:“明轩与我,名为异姓,实同兄弟。但也正因为如此,我岂能看着他一错再错?” “这话怎么说?” 潘毓桂长吁短叹,倒真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德行了:“明轩是越来越不复当年之勇了。荩忱你也知道,廊坊事件之后,又有广安门之事,日方大为震怒,有意彻底抛开中日友好的大局于不顾,强行进入北平;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明轩还是不肯答应日方的条件,一心一意的和稀泥。日方的要求不闻不问、对闹事的将佐不予处置。哎,这样子拖下去,国事糜烂、伊于胡底?” 张自忠老脸一红。廊坊事件是他的38师部队首先开枪的,他作为直接主官,也有相当的责任。“那,rb人到底打着什么盘算?” “实话告诉你吧,我这一次过来之前,为明轩的事情,和香月司令官大吵一架!” “哦,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明轩日后的去处喽!日方想着要严惩29军当家人,但这等事我潘某人抵死不从!我和他们说,你们想和谈自然是最好;想开战,我们中国人也不怕。但只有一条,要想处置明轩,从我潘毓桂来说,就万万不行!” 张自忠完全给他这番表演哄骗住了,闻言连连点头,道:“是,燕生兄所言极是,不论到哪一步,也绝不允许rb人伤害军长分毫。” “我也是这样说的。到最后,终于说动了日方,若是张将军同意换天,明轩那边,由我去分说,左右让他安全下野就是了。” 齐燮元和一个叫张仁乐的在一旁陪同。张仁乐的父亲就是大名鼎鼎的张之洞!张仁乐字燕卿,青岛特别高等学校毕业之后,1920年赴日留学,回国之后,先后在军阀李景林、褚玉璞麾下任职,但都做不长,1932年去到东北,卖身投靠到了rb关东军麾下,任伪满洲国执政府内务官,一直到1937年的5月,因为和协和会的某些人争权夺利失败,才返回关内。 张仁乐是个官迷,深知有权斯有财的道理,眼看着平津局势日紧,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先投靠到齐燮元门下,准备做一介从龙重臣,到时候,升官发财,手到擒来。 眼看着张自忠很有些意动,齐燮元和张仁乐鼓动如簧巧舌,分说利害,终于把张自忠的顾虑打消了大半:“那,rb人可提出什么条件吗?” 听到他问出这样的问题,潘毓桂几个面带喜色:“条件自然是有的,但也不过《香月细则》中所载。嗯,只有一条……” “是什么?” “日方要求,今后平津一带用人之事,要先向日方报备。” 张自忠怫然色变,“这算什么?拿我张自忠当殷亦农(指殷汝耕)了吗?此事万万不可!” 潘毓桂也想到他会拒绝,好在rb方面对此没有特别刚性的要求,急忙劝道:“荩忱、荩忱,稍安勿躁。想来日方也知道这项要求很荒唐,不会过分坚持,只要我们在其他条件上尽量满足,他们也未必固执己见的。” 张自忠点点头,重新落座,问道:“还有什么?” 潘毓桂也不隐瞒,简单说了。rb人开出的条件相当让人难受:首先要约束29军,杜绝一切反日的游行、示威等行动;29军全面退出永定河西岸;29军聘请日方教官;在平津地区切实的取缔蓝衣社、这时候,张自忠已经发觉自己上了贼船,却为一时贪念,点头默许——这件事就在tj警备区司令部的办公室里确定了下来。 一直到7月28日,潘毓桂被枪决,张自忠等晚来一步,却顺利的夺了宋哲元的权柄,张自忠志得意满,自感虽然有些对不起老军长,却是护住了华北地区千百万百姓,诚然是大功德一件! 不料一夜之间,风云突变!不甘雌伏的38师在tj展开行动,虽然战事不利,仓皇退出tj却也让百姓和友军看到了下层将士的耿耿爱国情怀;紧接着,佟麟阁带领29军余部撤离北平,在tj外围打了个漂亮的大胜仗,杀敌一万有余,日军虽然几路调兵增援,终于于事无补,给他们顺利的乘车南下去了。 日方得到战报之后,几乎立刻就和他翻脸了。香月清司在电话中破口大骂!张自忠也不示弱,两个人对着电话筒,口沫横飞,闹得一塌糊涂! 闹过这一通之后,双方都清醒了,在rb人方面,立刻做出了放弃张自忠的建议——选择用他替换宋哲元,一方面确实是因为他的资历够深,和日方的关系也好;另外一方面,是认为除他之外,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起到管束住(最起码是临时性)29军数万将士的作用。但眼下这两个目的都落空了,留他作甚?要不是为了保留一点面子上的好看,只怕他这个政务委员长的屁股还没有坐热,就要去吃rb人的牢饭了。 8月初tj外围战斗打响,香月清司和铃木重康等人摸清29军的底牌之后,一边调兵遣将围剿流窜的华军主力,一边亲自带人赶往tj北平周边的事情交给川岸文三郎办理,后者根本不理这个劳什子委员长,有事只去找齐燮元说话。齐燮元现在接替潘毓桂的遗差,担任政务长,是张自忠之下的二号人物。 张自忠如梦初醒,心中痛悔交加,几乎就要拔枪自杀了!还是副官张宗恒和警卫劝住了他:“师长,您不能轻生啊!您万一死了,可就做实了……骂名了!” “什么……骂名?” 张宗恒一咬牙,狠心说道:“还能有什么骂名,自然是汉奸的骂名了!” 张自忠沉默半晌,泪水流了满脸:“这可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师长!”张宗恒嚎啕一声,陪着他大哭起来。 两个人痛哭良久,还是张自忠先擦擦眼泪,“你说得对,渝生,你说的对。我张自忠就是死,也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北平城里!哪怕到了南京,把我明正典刑,也好过背负着汉奸的名头,留下千古骂名!” “南京?” “是的,南京。我要去南京,向何部长、向蒋委员长请罪。到时候,把我押上法庭,我张自忠要当面向国人赔罪!届时,不管是关是杀,张某人也甘之如饴。” “可,rb人能让您走吗?” 张自忠也知道不会那么容易,两个人商议良久,决定先避一避风头——以养病为由,躲进协和医院,这是一家美国人出资开设的大型医院,在华北地区都是首屈一指的,想来rb人还不敢到医院中去抓人——然后找机会逃离北平,具体下一步是去南京还是其他,到时候再想对策。 在医院呆了三天,张自忠坐困愁城,他本来没有病,但躲在医院的日子里,真要把他憋出病来了。 好在张宗恒给他带来了好消息:“师长,我见到了政务长齐燮元,他托我来探望您,另外想转达香月清司的问候,顺便让我……告诉您,两天之后就是欢迎日军进城的仪式,希望您……出席。” 张宗恒说话吞吞吐吐的,张自忠知道,这一定是经过他加工了的,他简直可以想象,齐燮元的态度是多么骄横,语气是何等的嚣张!一张白皙的俊面气得绯红,咬牙切齿大骂齐燮元!“你……是怎么说的?” “我没有答复他,只是说先去看看委员长,然后视您的身体情况再定。” “答的好。”张自忠错齿有声,又是憎恶齐燮元无耻,又是痛恨自己有目如盲,怎么就走错了这么一步棋呢?真是吃猪油蒙了心,四十余年清名一朝丧尽,到了这一步,悔之晚矣! “师长,我看,这倒是个不错的机会。” “什么?” “日军进城,北平市内一片杂乱,rb人处处要小心、处处需要人手,医院这边,便是有人盯防,也必有疏漏——正是师长乘机脱身之时——否则,真等rb人安顿下来,只怕就能腾出手来……了,到那时,师长您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张自忠心乱如麻,说道:“嗯,你说得对,那,咱们怎么走?” “据我知道,明天一早10点钟日军开始进城,咱们就乘这个时候,化装离开,直奔车站,乘平汉路,直放武汉。只要咱们上了火车,rb人想追也来不及了。” 张自忠琢磨了一会儿,终于点头:“成,就听你的。你等一会儿出去,安排人买车票,不要买同一节车厢的,也别给我买头等车厢,二等、三等都可以。眼下情况不同,也不必那么讲究了。” “是!” 张宗恒下去安排,不提。到了第二天,也就是8月8日,日军部队开进北平。领头的是第40旅团山下奉文所部,扛着步枪的日军士兵雄赳赳、气昂昂的从德胜门进城,两边有维新会的人在负责发动群众,“喂,快点,别渗着!还想不想要大洋了?” 百姓挥动手中的太阳旗,要死不活的喊了起来:“欢迎皇军进城、欢迎皇军进城。” 步兵联队之后,分别是炮兵、工兵、辎重兵、骑兵等联队,日军指挥官骑在马上,左顾右盼,神态一片倨傲,那副神情,看在张自忠眼里,简直要冒出火来!“师长、师长,小不忍则乱大谋啊!咱们快点走吧,就快到开车的时候了。” 张自忠深深喘息,强迫自己镇静。他把帽檐尽量拉低,心中默默祷告:“北平,北平,总有一天,我张自忠会回来——即便我死于军法,或者死于战阵,我的灵魂也会萦绕不去,等待着这座古城重新回到我们中国人手里的那一天!” 第11节 佳人 佟麟阁和赵登禹几个从曹家花园出来,直奔于庄,在这里召集师旅一级的指挥员,先开了一场小会,把各部调整之后的配置以及军官的人选确定下来,召开全集团军旅以上指挥员参与的大会,当众宣布任命:“……第59军下辖之第38师,师长王长海,副师长刘景山、特务旅长阎尚元;第180师,师长石振刚、柴建瑞、特务旅长李丰瑞。第77军下辖之第37师师长何基沣、副师长刘自珍、特务旅长张振华。第132师师长董升堂,副师长黄维刚、特务旅长安克敏。179师师长李致远、副师长刘振三、特务旅长石友三。182师师长李文田,副师长陈春荣,特务旅长孙玉田。第3骑兵军军长郑大章,下辖第一、第二骑兵师,一师长郑大章,二师长吴振生。” 任免命令下达,众人无不欣喜,倒是人人有份升官呢!唯一的例外只有29军原特务旅长孙玉田。但他知道,自己没有获得升迁,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独流镇外的最后一战——撤退的命令虽然不是他下达的,但要不是他被部下鼓动,去找张樾亭献计,事情绝不会弄得这么不可收拾!因此明明心中不满,还得装出一副笑脸,心中的憋屈真是无可言喻。 会议很快散去,何基沣快步回到原37师师部——现在已经改名叫第77军军部了。第一集团军以77军人最多,一共有4个师的编制,如何用好这些战士,重现当日静海县杀敌比例,是冯治安等人最关心的问题。但在这之前,有另外一个问题需要解决,是关于吉星文的。 当初为卢沟桥之事,他给发到秦德纯处,暂时做了一份文职,日子过得相当憋屈。宋哲元被逼宫之后,带领秦德纯、冯治安、张寿龄等人南下,他也跟着一起上路了。这一路上,他处处做小,把冯治安、秦德纯几个伺候得舒舒服服,到保定之后,特别是眼见29军战力未损的撤下来之后,他便有了重回部队的想法。 但吉某人有自知之明,很清楚当日卢沟桥前的勾当有多么让人痛恨,这一次也是刻意放低身段,对冯治安说:“……只要能让我回部队,让我上阵杀鬼子,哪怕就当一个大头兵呢,我也乐意!” 冯治安没有当场表态,但心里还是很看重对方的。吉星文是正经陆军学院出身,带兵、练兵都有一手,参加过长城抗战,作战相当勇猛,除了有点爱财、有点心胸狭窄,没有特别大的毛病。而且看眼下的状态,中日大战将起,这样的人投闲置散,未免浪费。因此径直把何基沣找了过来。“……情况就是这样,芑荪,你的意见呢?” “让他回来,我没意见,但我想,还是不宜安排在219团……呃,新二旅了。绍武作战勇敢不假,但当初那档子事,众所周知,闹得彼此都不愉快,要是还让他当金振中他们的主官,怕是多有阻碍啊。” “当然,我知道,我知道。“冯治安连连点头:“那就安排他到希仲的部队去吧。希仲,怎么样?” “行啊。” “先让他做个营长吧,干得好与不好,弟兄们和大家都看着呢,对不对?” 董升堂对此是无可无不可的态度,点点头,这件事就确定下来。冯治安又问道:“新编第二旅你打算交给谁?” “金振中。” 冯治安噗嗤一声,轻笑起来:“我看出来了,跟着你何芑荪,真是升得快啊!当初有个戴小点,打了一仗就当了团长,这个金振中,又一步从营长升为旅长?这是你们110旅的老传统吗?” 众人一阵哄笑,何基沣却一点笑容也没有,说道:“说真的,这个位置最好的人选……已经不在了,我昨天还在想,如果他还在的话,就把我的37师也交给他!现在,当然谈不到了。所以只能让第二人选顶上来了。” “把37师给他,你干嘛?” “什么都行,给他做副手。” 董升堂笑道:“你拉倒吧,老何,我们都知道小点是个人才,可也不能这样吧,这也太过了!他今年才18岁呢!” 何基沣很正经的说道:“你们还没看出来吗?小点那个人,越是大场面,他调动起来越得心应手。静海县前的一战,还不够明显的吗?” 冯治安没有参加这一次战斗,看看这个,瞄瞄那个,见没人说话,急忙岔开了话头:“算了,别想那么多了,各师的各级主官都下去汇总一下,下午之前,把名单报上来。” “是。”众人轰然应诺,纷纷散去了。 冯治安休息片刻,给他想起一件事来:他和李文田约好了,要去军医院探望受伤的李致远和崔正伦的。急忙出门叫上李文田,二人直奔军医院而去。 崔正伦是在最后撤退的时候受的伤,子弹从后背射入,伤了肺部;李致远则是在西城村阻敌时受的伤,要不是刘振三来得及时,一条命就扔在前线了。即便如此,他的伤也非常重,手术时,不得已切除了一截肠子。正在养伤。 军医院的病人很多,99都是29军的人,两位主官驾到,战士们在病床上纷纷起身,作势敬礼,给冯治安逐一摆手叫停了。走到病床前看看,两个人都已经清醒了,崔正伦侧着身子,在和战友说话。 李致远仰面朝天,大大的睁着眼睛,却充耳不闻似的,一直到李文田走到他面前,才回过神来:“师长?” “别动。”李文田怜惜的看着他,鼻子有些发胀。李致远原本红彤彤的面庞现在变得和草纸一个色,眼窝深陷,下巴上满是胡子茬,“哎,人没事就好,你放心养伤,有的是你上阵杀鬼子报仇的时候!” “是,我知道。” “那就打起精神来,别这么愁眉苦脸的,干嘛,你挺大的人了,还怕疼啊?” 李致远给他逗得噗嗤一笑,人也精神了少许。李文田拉过一把方凳,陪他说了几句话,忽然听后面有窃窃私语声,奇怪的转头看去,喝!好一个美艳无双的女娇娥! 来人足有一米七,在女子之中算是很高了,穿着军服,齐耳的短发。凤目隆准、菱角型的红唇,最特别的,她生了一双女子极少见的剑眉!看上去有几分煞气。一张白皙的面庞,如玉雕的一般,没有丝毫表情。整个人显得英姿飒爽!离得近了,从她的肩章看出来,是个少尉。女孩儿年纪不会太大,给这么多士兵目不转睛的盯着,却没有任何扭捏的神色,反而落落大方,一直到了李文田两个人面前,敬了个标准的军礼:“长官好!” “哦,你……好。” “我听战友说,29军38师独立26旅的李旅长受伤了,也住在这里。请问……” 李文田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不会是那个人吧?回头一指:“喏,这不是吗?” 女孩儿看看躺在病床上的李致远,再度举手敬礼:“李旅长好!” 李致远怎么看她怎么觉得眼熟,眉头皱着端详良久,忽然想起来了,“啊,你是……闻人家……呃,我是说,闻人姑娘。哦,不对,是闻人小姐。” 来人正是那个逃婚在外的闻人犀灵。李致远曾经在南开中学见过她,从那之后,就开始纠缠不清,几次上门,找闻人百万提亲,都给拒绝了。到后来费了大把的银元,终于搞定了戴家人,不料女孩儿抵死不从!女孩儿憎恨他们身为军人,对近在咫尺的日本人卑躬屈膝,全无气节,却拗不过老父,干脆溜出家门,一路南下去了。 她南下去了上海,这里有她的一个同学,姓苏,叫青枝。苏青枝身为地主,带着她在上海转了一大圈,眼看着到了7月,劝她回家,闻人小姐离家多日,也开始思念父母,两个小姑娘一同登车,返回天津,不想走到半路,听到卢沟桥事变爆发的消息。 闻人犀灵心急如焚,生怕家中的父母遭了池鱼之灾,不想到了河南的时候,火车停运,所有客运、货运列车都要为军车让路。眼看着一场大战就在眼前!闻人大小姐热血上涌,不顾同学的反对,毅然参军! 她生得极美,一入军营就被长官选中,问清楚具体情况,知道她是南开中学的高材生,更是大喜,特意把她提拔出来,推荐给了徐永昌,后者也很喜欢这个美丽又聪慧的女孩儿,直接安排她进入情报室,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就做到了少尉排长。 这一次到保定,是跟随52军一起行动的,在闻人犀灵想来,参军就是为了上战场,身为女子,固然受到诸多限制,但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也是好的。不想到了此处,部队就处于停滞状态,听人说,宋哲元百般阻挠,就是不许中央军北上提供支援,只气得姑娘咬碎银牙,恨透了宋哲元! 等到八月初,得到一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29军在天津外围打了一场大胜仗,消灭鬼子一万多!剩下的部队快速撤离,很快就到保定了。 闻人犀灵虽然胆子大,心眼多,毕竟是18岁的小姑娘,难免对战场归来的勇士有几分倾慕之心,当她受命把29军立功人员名单发往南京的时候,意外的发现了李致远的名字。 一开始,她以为是同名同姓的,但看看对方所在部队的番号以及官衔,知道不是,就是那个向自己求婚不成的独立26旅的李旅长。这个发现让女孩儿很觉得惊讶:真是当初那个‘哪一只眼睛都看不上的李致远’吗?旬月的光景,居然有这么大的变化了? 姑娘芳心鹿撞,却谁也没告诉,反而鼓起勇气,直接找到医院——她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想法,只是想最近距离的看看这个差一点成为自己丈夫的男人。 李致远完全不知道女孩儿的这些心理活动,辨认出对方,他很有些激动了,胡乱的拢拢鸡窝也似的头发,干笑着挪动一下身体:“那个,大小姐,多日不见,你……哦,你也参军了?” “是,在郑州的时候,到今天还不满一个月呢。” 李致远一愣,一个月的时间,居然就做到少尉了?一转念便明白了:对方是女孩子,自然不可能像普通战士一样,在新兵连里摸爬滚打,再说了,这么漂亮的姑娘,谁能忍心看她受苦受累?“好啊,参军好,一人参军,全家关荣嘛!” 崔正伦噗嗤一笑,“老李,介绍一下啊,这是谁啊?” “哦,我来介绍,这是闻人小姐,就是那个……” “哦!”几个人长长的‘哦’了一声,显然都知道他的这段故事。崔正伦给战友挤挤眼睛,露出一抹坏笑:“原来是闻人家的大小姐啊!好,果然标致,一表人才!” 李致远又给彼此做了介绍,闻人犀灵逐一敬礼,“那个,闻人姑娘,请坐、请坐。”李文田殷勤的搬来一张方凳,放在床边。 崔正伦讷讷的骂道:“娘的,美女的待遇就是不一般!29军上下,有谁有这么大的面子,居然让师长给搬凳子!?” 闻人犀灵的脸蛋腾的一红,但转瞬之间,又恢复到那清冷如玉的肤色了。 李致远笑骂一声,人也精神了很多,和姑娘聊了几句,点了点头:“原来你现在在行营啊?” “是。” “好,女孩儿家做这种事最合适,不比我们这些粗汉,大手大脚的,一份电文发出去,错的字比对的字都多。人家拿过去看,根本和天书似的。” 姑娘大方的点点头,说道:“也不能这么说,各有各的长处。要说为国杀敌,还得是李旅长这样的勇士。要不是有你们这样的人浴血奋战,只怕日本鬼子早就杀到家门口来了。” 李致远几个像三伏天喝了冰镇酸梅汤似的,真是打心里向外这么舒服。四个人加在一起快200岁了,却给姑娘一席话哄得见眉不见眼,模样令人发噱。 闻人犀灵坐了片刻,起身告辞:“李旅长,我得走了。” “这么急啊?” 姑娘二度敬礼,语气中一派公事公办:“等有时间了,我再来看您。” 李致远却误会了,忍不住心中狂喜!嘴巴大大的咧开,笑得牵动伤口,却根本顾不上,只是迭声说道:“那好,那好,那你慢走,回见!” 目送女孩儿走远,李致远满足的躺下来,忽然觉得周围太过安静,转头看看,撞上的正是崔正伦黑白分明的眸子:“干嘛?” “干嘛?娘的,你说干嘛?是不是装糊涂?” “什么啊?” “师长、军长,这个王八蛋和咱们装糊涂,是不是?” “对,他装糊涂,不能饶了他!”李文田凑趣似的,发起哄来。 “行,我不装糊涂行了吧?等日后、等日后,要是我李致远迎娶……她过门,让她给大家挨个敬酒,还不行?”李致远安抚众人几句,重新躺倒,眼前仿佛出现了自己和闻人姑娘成亲后的幸福日子,不自觉的勾起嘴角,露出甜蜜的微笑。 通知:明天中午正式上架,还请读者朋友多多支持。对于你们来说,只是一包烟的价格,对于作者,却是一份真诚的鼓励。希望大家订阅正版! :本书签约之后,得到数次推荐。收藏、推荐的数据却是惨不忍睹,几次想干脆结束了它(这也是在第一卷的结尾,为男主安排那样一个结局的主要原因)。甚至已经写出了一部新作的开头,后来和责编聊天,经橡皮大大的劝解,才得以继续下去的。在这里,向橡皮大大表示真诚的感谢。 感谢anss读者的打赏和推荐票支持! 第12节 归队(第一更,求订阅) 闻人犀灵出了军医院,快步向行营所在地走去。 所有人看到面前走过来的女孩儿,无不露出惊艳的神色,她从小见这样的表情太多了,已经养成了免疫力,视若无睹似的,昂首前行。眼看着曹家花园的大门就在眼前,不料街对面突然传来一声呼唤,叫的是她的乳名:“灵子?” 闻人犀灵下意识的转头看去,很有些吃惊的一皱眉,不但不站住,脚步反而比刚才更快了,一溜烟的冲进行营大门。三个男人跨过马路,却晚了一步:“灵子,你站住!” 姑娘哪敢站住,脚下飞快,消失在园中,三个男人二话不说就往里闯,门口有站岗的战士,用手一推:“哎,你们干什么?” “我妹妹!”一个年轻英俊的家伙手指里面,着急忙慌的说道:“刚刚进去了!” “哪儿就你妹妹?出去、出去!” 年轻人冷静一下,说道:“这位总爷,刚才进去的那个是我妹子,从天津跑出来当兵的,你看看,我和我爸爸接到她的信,从天津找过来的,您……行个方便吧,求求您、求求您!”说着话,从怀里掏出几个大洋,就往对方手里塞。 “你打住!”士兵推开了他,“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保定行营!你知道这里面都是什么人?我告诉你,别在这捣乱啊。要不然,犯了军法,就不是我和你说话了。” 年轻人又急又气,也不管这一套,在门口大喊起来:“灵子,你给我出来!咱妈都急病了。我和爸爸大老远跑来,你连面都不见吗?灵子,你给我出来!” 站岗的士兵连推带搡,意欲把他轰开。年轻人好容易找到妹妹,如何肯走?双方大吼大叫,一会儿的功夫,行营门口就围拢了一大群看热闹的百姓和士兵。 天气燥热,两个岗哨折腾得满身大汗,有些不耐烦了,哗啦一声顶上子弹:“我告诉你,麻利的滚!要不然,我手里的步枪可不客气!” 年轻人舔舔嘴唇,有点畏惧了,眼睛红彤彤的看着行营的大门,心中对妹妹真是充满了失望!“灵子,你连自己家里人都不认……” 大门后人影一闪,闻人犀灵重又走了出来,脸上满是愧疚之色:“哥、爸爸,胡伯伯。” 年轻人快步冲上,抓住妹妹的手向外一带——像是怕她再跑了似的,气呼呼的扬起了手:“死丫头,我打死你就得了!” 闻人犀灵也不反抗,只是低下头,“好了、好了……”胡一章急忙劝阻:“那个,英少爷,小姐这不是出来了吗?别打了。” 闻人英真想狠狠教训她一顿,但妹子大了,当哥哥的不好动手,只是恶狠狠的瞪着她:“灵子,你可真行,啊?主意真正!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主意正的!” “哥,你别生气吧,我这不是……也出来了吗?” “你以为出来就完了?我告诉你,丫头,妈可让你气病了,你老老实实跟我回去,让妈妈捶你一通,咱就没事……” “什么啊,我不回去。” “你说什么?” “哥,你以为参军是闹着玩呢?想走就走?开小差是要犯军法的!” “你都知道,那好端端的参哪门子军啊!” “哥,你怎么这么说话,日本人都打到家门口来了,你居然还想躲在被窝里吗?国家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正要我们这些年轻人投身报国,不是吗?” 闻人英给她噎得上不来下不去的,有心反驳,周围都是战士,很多话也不敢说出口,气得直哼哼:“爸爸,你看她,都到这会儿了,还那么不听话!这都是您和我妈惯的!” 一直是兄妹俩说话,闻人百万都插不上嘴,这会儿得了个空,说道:“灵子,你想参军,爸不能拦你,可你也得跟家里商量商量吧?就这么报名参军了,离家还这么远——要不是你给家里写信,我们都不知道你在这!” “爸,我知道错了,这不是怕您和我妈不同意吗?” “你还知道怕我们啊?说吧,现在怎么办?” “我哪儿知道怎么办?反正我是不能回去的,回头长官非生气不可;再说了,我们这是有军法的,不是闹着玩的呢!” “那我和你妈妈呢?还有这一大家子人怎么办?就天天为你提心吊胆的?” “没事的,爸,您不知道,我现在是情报处的少尉了,天天和长官在一起,保证倍儿安全。”她贴近一点,难得的娇声说道:“爸,你回去告诉妈妈,我在这边挺好的,等有机会了,我回去看你们。” “你拉倒吧,现在中日就要打大仗了,你是军队的人,还回家?不等到天津边上,就给日本人把你抓起来了!” “什么啊,哥,你怎么这么瞧不起咱们中国人呢?我看啊,用不到两个月,就能把小日本打败,到时候,咱们举国欢庆、一家团圆,您想想,这有多好?” 闻人父子和胡一章相视苦笑,都是大感无奈。 犀灵的家中唯一的女儿,虽然是庶出的,却最得太太的欢喜,从小就抱在自己身边,宠爱的不得了、了不得。她小小娃儿不懂,就跟着哥哥们叫妈妈,长大一点知道了,也改不过来口了。这种近乎没节制的娇惯,也养成了她的大小姐脾气,一直到数年前小妹出生,家里唯我独尊,任谁也管不了她的。 胡一章看看时间,已经快到中午,“行了,找一个地方休息一下吧,灵小姐,令尊和令兄还没有用午饭呢。” 姑娘芳心一疼,连忙点头:“哦、哦,那赶紧,我带你们去。” 于是带着几个人离开曹家花园,一直到了旧直隶总督府衙旁边的马家老鸡铺,四个人走进店内,这里好热闹!中央军的到来为保定带来了畸形的繁荣,特别是诸如这里、义春楼、望湖春等著名的饭庄,每到用餐的时间,都是高朋满座,繁忙的一塌糊涂。 店里绝大多数都是军人,南腔北调汇聚在一起,吵得人耳膜生疼,伙计们忙得满头热汗,用保定口音扯起大嗓门,高声吆喝:“红枣烧肉、猴头四宝、烤兔肉、红焖麻雀、辣汁茄丝、冬瓜盅、桂花鱼条一份儿!”一连串的菜名一口气念出来,简直像唱歌! 几个人从他们身边穿过,有跑堂的伙计迎了上来:“几位爷,用饭?” “用饭,”为首的一个声音闷闷的,“楼上已经有我们的人了。” “您请、您请!” 几个人拾阶而上,楼下用餐的人中有人认出了对方:“哎,老金?老金?” 金振中站住了,低头看看,赫然正是李耀华。李耀华也升官了,他现在是新38师整编第2旅的旅长了。在他身边,坐着的是赵猛——这个家伙现在也已经是团长了。 战友相见,不好不打招呼,金振中重又下来,和对方寒暄几句,上楼而去。 赵猛和他不很熟,看着他和几个同伴上楼,不屑的一撇嘴:“操蛋!德性,还不爱搭理人呢,这才是个团长,要是再让他的官当大点,怕是眼睛都要长在头顶上了!旅长,是不是?” 李耀华呲牙一笑:“你也别怪他,部队后撤的时候,他们那个团长,是最后一个牺牲的。你想想,多糟心?” “哦,就是那个姓戴的?” “对。” “可惜了的,”赵猛夹起一口菜,送进嘴里:“我听说了,够条汉子!” 李耀华想起戴小点,也有点黯然,对方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呢!“算了,死了的人,说那么多干嘛?吃菜、喝酒!” 闻人犀灵四个人来得晚,已经没有座位了,只好等在门口的阴凉处,街上行人不多,闻人英听妹妹说着分别后的经历,俊逸的脸上满是笑容,和妹妹倾诉过往,刚才怒气勃发的样子是一点也看不见了,一副宠溺的模样。 闻人犀灵嗯嗯啊啊的听着,神色一片淡然。她天生是个冷人,即便是和多日不见的父兄在一起,也只是在最初的时候有几分情绪波动——从小时候起,家里的几个哥哥每每以戏弄她为乐事,说来也奇怪,怎么逗弄她都不哭,到最后,闻人英兄弟几个还为此打赌来着:看谁能把妹子弄哭! 胡一章和闻人百万百无聊赖的等在门口,眼睛随处打量,城门方向突然走过一个人来,胡一章觉得这个家伙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对方?揉揉眼睛仔细看过去,又觉得不像:好像是他,但又不太像。毕竟,他们只有过一面之缘,而且来去匆匆,相处的时间加在一起也不过十分钟,记忆有些偏差也是正常的。另外,记忆里的那个家伙好像特别壮,眼前这个,瘦得都快成皮包骨头了!手里拄着一根粗大的树枝,有点不良于行似的,每走一步,都要喘上几口气。 眼看着烈日当空,他取下后背的葫芦,摇晃几下,喝了一口水——一眼看上去,就是个要饭的! 胡一章越看越觉得眼熟,顾不得多想,飞快的冲过马路,迎到对方面前,仔细打量着,真是越看越像!他壮着胆子问道:“那个,这位老兄……,我看你有点眼熟啊?” 对面的男子看看他,忽然艰难的呛咳几声,苦笑道:“胡老伯,好久不见了。” “哎呦!哎呦呦呦呦!”胡一章像是给烫着了似的,连声惊呼起来:“真是你啊?” “是我。”戴小点只觉得浑身上下难过极了!他本身带着伤,再加上天气热,走了这数百公里路,还能坚持说出话来,他自己都有些佩服自己了。“胡老伯,您怎么在这里?” “先别说我了,这个……二少爷,您怎么……混成这样了?你看看你这一身……哎呦,”胡一章误会了,以为对方在河南遭了什么大难,流落成乞丐了,“二少爷,您这是怎么弄的?对了,戴家嫂子还好吗?” “这个,……” “算了,先别说这些了,二少爷,您还没吃饭吧?你……哎,闻人翁、闻人翁,您过来、过来!”胡一章隔着马路大喊大叫,惹得周围人人侧目,便是楼上也有人探头看来。 在旁的人看来,不过是一个偶然,金振中却猛的打了个激灵!他情不自禁的站起来,手扒着窗台,使劲向下观望。偏偏对方始终低着头,看不清长相。他鼓起勇气喊了一嗓子:“戴小点!?” 席间众人无不骇然!“老金,你喊什么呢?” 楼下的男子愕然抬头,金振中一眼看清对方,二话不说,手在窗台上一撑,就这样跳了下去!“哎呦,怎么了?”陈光然大惊失色,飞快的冲到窗台向下看去,金振中摔了个结结实实!爬起来,一瘸一拐的冲向对方,抱住男子,放声大哭! 陈光然几个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了,怎么了,这是谁啊?老金怎么哭了?” “走,下去看看,可能出事了。”众人蜂拥下楼,胡一章正在把闻人百万一家人引过来,他搞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出来一个人,抱着戴枝云大哭?“这位朋友,那个,……您怎么了?” 金振中抱着戴小点,哭得一塌糊涂!还是戴小点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说,我还有伤呢,你拿我当好人可不行。快点放开,我好难……受。” 金振中像个孩子似的,放开他,哈哈大笑,“哎,老陈、老井,小马,师长,你们看,这是谁?这个王八蛋又活了!” 陈光然正一步迈出大门,看清楚对方,眼泪淌了满脸都是!不声不响的快步走近,一把抱住了他,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井森林、马文顺、何基沣几个都是泪如雨下,却带着笑容靠近来,几个人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 好半天的时间,众人各自分开,何基沣这才问一句:“小点,怎么回事?” “先别说了……”眼见战友围拢在身前,戴小点完全放松下来,痛苦得呲牙咧嘴:“我受……伤了,另外,我好几天没吃东西了,……”他双腿一软! 金振中一把抱住他的后腰,疼得他又是一声惨叫:“别使劲,疼!” 马文顺和井森林在左右架住他的胳膊,“怎么了,哪受伤了?” “腰上……” “我看看?”何基沣轻手轻脚的撩起他的衣服,后背有两个丑陋的伤口,周围已经化脓了,“快点,送军医院,送军医院!” “我有车!”李耀华上前几步,大声说道:“我开车送他去!” 把他放在车上,金振中、陈光然和井森林陪着,风驰电掣的开远了。何基沣擦擦眼泪,转头看去,战士们都是一脸的不可置信:都知道他已经死了,怎么又活了呢?这可太新鲜了! “那个……”胡一章拦在何基沣面前,怯生生的问道:“这位总爷……” “干什么?” “刚才……那个,那个人,是谁啊?” 何基沣骄傲的一笑:“知道有个37师吗?” “呃,好像听说过。” “他就是37师戴师长!”(未完待续。) 第13节 小人 戴小点虽然顺利来到保定,但他毕竟不是铁打的,精神一经放松,身体再也支持不住了,连着三两天的时间,高烧不退,几度濒临死亡边缘,把何基沣、金振中等人都要吓死了! 这个时代没有什么强效的抗菌药物,只能凭病人本身的抵抗力做斗争,好在数日之后,他终于挺过来了。 听到戴小点死而复生的消息,佟麟阁带着刘文明、张克侠等人第一时间赶到了医院。旁的人也就罢了,刘文明却几乎气炸了胸膛:你为什么就不肯老老实实的死呢?明明死了的,居然还能活过来,天底下再也没有比他更不讲理的人了! 等到了医院,戴小点刚刚处理完伤口——子弹是在独流镇就已经取出来了,但伤口处理的不太好,加上这一路奔波,身体彻底吃不消了,在麻药的作用下沉沉睡去。 “没错,确实是他。”佟麟阁张口第一句就是废话。 “可不就是他呗。”张克侠笑道。 佟麟阁哈哈一笑,问道:“对了,知道是怎么回事吗?他是从哪儿回来的?” “刚才车上他说了几句,当时他掉运河里了,给一个独流当地人救了,正好他们家是中医,就这样……” “哪有这么凑巧的?”刘文明嘀咕着说道:“钧座,我看,这个事得好好查查。怎么这么多凑巧的事,还都让他赶上了?” 金振中勃然变色,低低的声音吼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以为小点是投靠了日本人,然后给他们派回来当奸细的?” “我……我哪说了?”刘文明畏缩的退后几步,说道:“本来就是邪门嘛!你们自己想想?” 佟麟阁也是心中一惊:刘文明的话未必无理,太多巧合就不是巧合了!但他又实在不愿意相信,“树棠,你认为呢?” “绝对不可能!这才几天时间?就算枝云要叛变,也不会在这么短时间内,还要减去他从独流走过来的这段时间,您算算,日本人能在三五天的时间内就把他降服了吗?” “您怎么知道他真的是走过来的?要是鬼子用车把他送过来的呢?不就又多出好几天来了吗?” 张克侠大怒,“刘参谋,你怎么回事?你是盼着枝云叛变了还是怎么着?” “我这是防小人不防君子,要是万一他叛变了呢?那咱们这边的情况不就都给鬼子知道了吗?” 金振中眼睛里都要瞪出火来,真是恨透了这个王八蛋!但佟麟阁在场,由不得他乱说乱动,只是恨恨的盯着他。刘文明根本不怕——这件事上我占着理呢! 戴小点昏迷不醒,佟麟阁也不好多在他这里耽误时间,刘文明找了个借口留了下来,转头去看望王启乾和张雷山:“听说了吗?这叫什么玩意!我就不相信,明明死了的,居然还能活过来?” 戴小点死而复生的消息引起相当大的轰动,王启乾当然也听说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情。从感情上来说,自然希望这个年轻的小子早死早好,但从理智上来说,却又知道,这个混账打仗真有两下子! 他是这样的态度,张雷山却完全不会,他和戴小点也算不打不相识,在他心里,戴小点功夫好,脑子活,打仗更是一个顶十个,跟着这样的人混,建功立业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也因为这样,听到他活过来的消息,他第一个跑到戴小点的病床前去看过,确认是他,又开开心心的跑回来,在病房里大吵大闹,用一口极好听、极标准的京片子把自己当初和戴小点之间的那点旧事翻了个底儿朝天,最后还是护士看不过去,数落他几句,才算终止了同病房其他患者的耳膜受苦。 刘文明来的时候,他再度大放厥词,“……哎,就给你们讲讲良王庄战斗,当时那种情况,也就是我张雷山,换第二个,也给鬼子一刺刀扎死了,我真是眼明手快,抓起掉了的刺刀,从那个孙子嘴里插进去了!” 这段故事他不知道吹了多少次,真是听得人耳朵里都起了茧子了,王启乾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骂道:“就知道吹呼你过五关、斩六将,走麦城怎么就不提了呢?” “什么啊?谁走麦城了?” “你!说别人对得起你吗?你忘了,偷袭张窝兵站时你老兄那份德行了?” 张雷山老脸一红,嗫嚅着说道:“那……,那不是第一次吗?我就不相信,你王团长第一次上战场,就一点也没觉得害怕?” 王启乾沉默了片刻,他第一次上战场的表现嘛……,说起来真不及张雷山,那是在冬天,枪炮声响起之前,紧张、害怕交错而至,棉裤都因为汗水和渗出的尿液给打湿了! 两个人不时斗口,引得病友呵呵发笑,这时,刘文明大步走了进来,“大哥!”张雷山很亲热的叫道。“今天怎么这么闲?是来看兄弟的吗?” 刘文明敷衍的摆摆手,走到王启乾床前:“哎,他可又活了,你怎么说?” “什么怎么说?你想让我说什么?” 刘文明觉得有点奇怪,王启乾怎么是这样一幅态度,不是当初提起戴小点,他就恨得咬牙切齿的了?“这不是废话吗?我实话告诉你吧,37师何师长想把110旅交给金振中,结果让钧座给否了……” 王启乾眉头一皱,他只是下层指挥员,军部的消息自然不及刘文明灵通,费力的坐直了一点身体,问道:“为什么给否了?” “这不是明摆着嘛!水大不能漫过船去,是不是?你王副团长还在呢,哪儿就轮得到他金振中?”刘文明是一副替人筹谋的好心肠神色,说道:“本来吧,要是这个姓戴的王八蛋回不来,你老兄出院之日,弟兄们就得称呼您一声旅座了,现在,可没戏啦!” 王启乾不知道这个消息可信度有多高,但还是有些恼火:可不是吗?论资历、论能力,110旅还有人比得过我王启乾的吗?这个孙子要是死了……,该有多好? 刘文明等了一会儿,却不见他出声,疑惑的问道:“哎,我说,你想个办法啊?真打算在戴小点手底下干一辈子是怎么的?!你还真够能忍的?” “不忍着还能怎么办?你还想劝我趁着他现在昏迷不醒,再给他来一下子?我可告诉你,我恨他不假,想他死在战场上也是心里话,但要是让我背后下手,害死弟兄,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还能让你老王干那种见不得人的混账事?”刘文明拉过一把板凳,在他床边坐下,低低的声音说道:“我想好了,等你回头出了院,就去找何师长,想办法转到132师去……” “为什么?” “你不知道?你们原来的绍武团长现在给调到132师去了,暂时担任218团的1营长,你想想,你们哥俩搭班子多少年了?到时候……”刘文明说得正在热闹,却发现王启乾的表情不对头,脸上带着一抹嘲弄的微笑:“怎么了,王大哥,是兄弟说错了什么?” “老刘,你这是拿我糟改了!我好歹也是上校副团长,干嘛,你现在让到绍武手底下去,接茬当大头兵?” “当然不是大头兵了,你老兄要是到了他那,我敢代吉营长向你保证,1营的一切,你说了算,怎么样?” “…………” 刘文明看他有些不以为然,说道:“王哥,你别嫌官小,我实话告诉你吧,什么军衔啊、军饷啊,都是瞎话!现在是什么时候?中日两国大战将起,将来用兵的地方多了去了!到时候,死伤的弟兄们不得要钱?征兵的时候不得要钱?您看一个副营长官卑职小的,可实际上呢?好处大大的!” “这个……”王启乾没想到刘文明能说出这样一番道理来,想想也确实有理:“废话,你说的这些,我在219团就弄不来了?” “王哥,你还看不出来吗?戴小点那个王八蛋,又狠又独!就说他刚刚到219团吧,我听说,金振中几个一见面,就给了他美金2,000多!对不对?” 王启乾一愣,脱口而出的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废话,只要嘴勤,就能问出金马驹来!这种事还能瞒得过我吗?”刘文明狞笑着说道:“你看着吧,王哥,回头,我非得让戴小点那个孙子栽在这上面不可!” 王启乾苦笑着说道:“老刘,不是我说你,现在国难当头,旁的事,先放一放吧。” “你能忍,我刘某人不能忍。你忘了在良王庄了?那大嘴巴打的我,我告诉你,我刘文明这一辈子就从来没这么让人打过!总有一天,我非得从他身上找回这个场子来不可!” 张雷山噗嗤一笑,“大哥,你打算怎么找回场子来?我可告诉你,戴小点的功夫不是闹着玩儿的,我上去都白给,你又凭什么?” “你们等着瞧吧……”刘文明恶狠狠的说道。(未完待续。) 第14节 反转(1) 何基沣紧跟着离开马家饭庄,街道上也恢复了平静。胡一章却呆呆的看着汽车远去,好半天的时间,竟是给人施了定身法一般,“琴翁?琴翁?你怎么了?” “啊,啊!”胡一章如梦初醒,心中暗暗叫苦。他不知道这个戴枝云是怎么回事,原本是个傻小子的,一年不见,居然做到了37师师长的高位?这是个什么官啊?他没有军队经历,对这些完全不懂,但闻人犀灵却是知道的:“那个,大侄女,我有个事问问你啊?” “什么事?” “这个,你们军队里,官最大是谁……,呃,不对,我是说,最大的官叫什么?” “这个嘛,不太一样的,以目前态势而言,以战区司令为最大。怎么了,您怎么突然问这个?” “那,师长呢?大吗?” “大,很大的。” “……”胡一章张口结舌了半晌,他硬是不知道从何问起。 姑娘看出来了,说道:“师长一般情况下是中将级别,最低不能低于少将。按照国府编制,一个师大约有14,500人左右。” 胡一章痛苦的呻吟一声,知道事情麻烦了!一年不见,戴枝云居然做到师长了?这个年纪能做到这么大的官,只能说明他上面有人罩着!而且这个人的身份绝对不会太低,能够力排众议;否则的话,一个18岁的少年,又是呆傻痴苶,凭什么当上师长? 闻人英和闻人百万注意到他脸色不对,以为他中暑了,“琴翁,您是不是不舒服?我们先到店里去吧,外面老爷儿太毒了。” 胡一章浑浑噩噩的进了饭庄,几个人找了个位置坐下,跑堂的伙计都是好记性的,一眼看见姑娘,笑呵呵的凑过来,先用手巾把本来就很干净的桌面抹了一遍:“这位小姐,您又来了?” 闻人犀灵在陌生人面前永远的一副冷漠的表情,睫毛闪动几下,“你认得我?” “小姐上一次来过,当时是您和另外三位小姐,嗯,不瞒您说,像小姐这么美丽的,小店还从来没有过,所以小的还记得。” 闻人犀灵脸上的红晕一闪即逝,像是在白玉雕成的脸上抹了一层胭脂也似。但在闻人英看来,这样的她反而不及刚才美丽。因为这个妹子质素、语气、声调、神态都偏冷,正要衬上莹白得无血色的面庞才恰到好处,才有美得使人不敢迫视之感。 “……你说什么?就是他啊?”闻人百万惊呼一声,把兄妹俩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了。 胡一章满脸苦涩的点点头:“闻人兄,你说说,这……哎,这……如何是个了局啊?” 闻人百万也呆住了,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个当初被自己担心是‘扶不上墙’的姑爷,眼下不但上了墙,而且就要一飞冲天了!世事的难以预料,可真让人……有苦说不出! “爸爸,怎么了?” “没事、没事,”两个老人支支吾吾的,敷衍了过去。“那个,琴翁,你看,这个事可得怎么解决啊?”过了片刻,闻人百万贴着胡一章的耳朵,低声问道。 “我……我也方寸大乱了!” “琴翁,你得给我想个办法啊,要是给他知道,之前所说种种全是为了悔婚,只怕亲戚做不得,还会凭空多出一个冤家来!他……是师长,咱们是百姓,要是一心和咱们作对,还有你我的活路吗?” 胡一章心中暗恨:要不是你嫌贫爱富、狗眼看人,能有今天这样的曲折吗?但多说无益,只得把脑筋转到如何避免这一场灾祸上去了。“眼下之计,也只有双管齐下了。” “怎么说?” 胡一章在他耳边低语几句,闻人百万暗暗咋舌,旁的还不打紧,自己这个丫头,怕不是那么好驯服的呢!“这,一步一步来吧,暂时先请你老兄出马,去探探他的口风再说。” “也好。” 闻人英和妹子不知道两个老人为什么还要在城中住下来,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找小妹,如今人已经见到,怎么还不回去?闻人百万也不解释,寻了处旅社住下,和胡一章关起门来,窃窃私语,像是在商量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似的。 隔了两天,胡一章和闻人百万找了个机会,单独和闻人英把事情说了一遍,闻人英也有些发傻:他记得小时候听人说起过妹子婚事的话,但很多年不提,早就忘得光光,想不到这其中居然隐藏了这么多的插曲?“爸、胡伯伯,说了半天,就是那天那个……,他不是个要饭的吗?” “什么要饭的,我问过了,那个人是华军37师的师长!” 闻人英一愣,很快也想清楚了这其中的利害,苦着脸,嘬着牙花子,“那……,那,爸爸,您打算怎么办啊?” “这不是吗?左右你妹子也没有和李旅长成亲,正好!找机会和戴师长说清楚,还让他做我的女婿!” 闻人英对父亲的话嗤之以鼻:“爸,您把人家当傻小子呢?您想得还挺美,旅长不要、换了一个官更大的?!哪有这么简单的?!上回把人家撅出去了,现在又想拉回来,我告诉您,可别弄巧成拙了!” 闻人百万有点恼羞成怒了:“混账!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吗?” “爸,你和我闹没有用,还是想想怎么办吧。当初人家不知道,真以为妹子嫁给了李旅长,现在你告诉他,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就是嫌你们家穷,所以退婚……,你试试,他不拿出枪来才怪呢。” “所以说嘛,我和你胡伯伯商量了,请你跟着一起去军医院,最好带上你妹子,有你们俩在场,帮着圆过脸面来,即便最后好事不谐,想来戴师长也不会撕破脸皮不是?” 闻人英很不愿意去做这份注定挨骂的差事,架不住父亲苦劝,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下来。三个人关上门,叽叽咕咕的商量了一番说词,然后去找闻人犀灵,只骗她说,去军医院只为了看望为国征战、英勇负伤的将士,也代表天津百姓、代表自己一家人表示一番心意。 闻人犀灵万万想不到这是几个人合伙骗她,还觉得父兄胸中里有一份爱国情怀,高高兴兴的跟着来了。一等进到医院,胡一章就碰了钉子:“……没有,我们这里没有叫戴枝云的。” “没有?怎么会没有呢?前几天我明明还在街上看见过他,听说是自己一个人、带着伤从天津走回来的,怎么会没有呢?” “您说他啊?”小护士笑开了,圆乎乎的脸蛋上漾起两个酒窝:“他不叫戴枝云,他叫戴小点。” :晚上还有一节。请支持正版!(未完待续。) 第15节 反转(2) 闻人英噗嗤一笑:怎么叫这么一个名字?多难听啊?“对对对,就是他,他现在在哪里?” “就在那边第二间病房中。” 胡一章连连点头,谢过对方,走到病房门前,里面只有四张病床,闻人犀灵一眼看见了李致远,他和那个姓崔的居然也在这间病房中!他们几个人来的时候,李致远和那个姓崔的,还有几个人正在有说有笑呢。 “……钧座,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戴小点死而复生,更是大大的有后福!咱们得想个办法,让他提前把这份后福支取了,怎么样?” 闻人犀灵一愣,急忙站到门边:“哥、胡伯伯,咱们等一会儿吧?” “怎么了?” “行营主任和钧座在里面呢?” “谁、什么?” “第一集团军的总司令,也就是原来29军副军长佟麟阁!另外还有保定行营徐主任!” 胡一章吓一跳,好家伙,集团军的司令?这是多大的官啊,居然也来探望戴枝云了?幸亏自己和闻人百万的脑筋转得快,否则的话,等他出了院,非得报复不可!到时候,就是天塌地坼的大祸了! 实际上,这是胡一章误会了。徐永昌身为陆军中将、加三级上将衔,身份何等尊贵?戴小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陆军少校,无论如何不值得对方屈尊枉顾。不过他死而复生的经历太有传奇色彩了,徐永昌也难免好奇,这才借着‘奖赏’为名,来到了医院。 所谓奖赏,全部是追授的——戴小点在29军上报到南京军政处的立功人员名单中位列前茅,除了佟麟阁、张樾亭、张克侠等指挥官之外,他排在第一位。在牺牲之后,被追授为陆军少将,并准备为他举行葬礼。不想他居然又活了?! 在病房中,徐永昌告诉他,他的军籍、军衔等都要向南京重新申报,但不必着急,左右几天的时间即可完成文书工作,到时候,他就是正儿八经的陆军少将大人啦! 赵登禹等人为他高兴之外,难免取笑几句。 闻人兄妹三个在门前呆了一会儿,脚步槖槖,徐永昌、佟麟阁几个人走出病房,徐永昌一眼看见了闻人犀灵:“咦,你怎么在这里?” 给对方发现,闻人犀灵立刻站好,毕恭毕敬的行了个军礼:“长官好!佟总司令好!” 佟麟阁没想到这里居然藏着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兵,认真的打量对方,真是清丽如仙、难描难画!“闻人少尉,你来有事?” “是,有点事。” 徐永昌点点头,以他的身份,不好多问女儿家的事情,领先一步走了出去;佟麟阁倒还有点不舍之意,跟在对方身后,频频回顾。 三个人走进病房,李致远一眼看见,心中大喜!他以为闻人犀灵是来看自己的,正要打招呼,却见他们走到戴小点病床前,那个老者笑容满面的拱拱手:“道贺、道贺!” 病房中为之一静,戴小点勉强支起身体,望向对方:“那个……胡老伯,您远道见顾,有何赐教?” 胡一章一愣:这还是当初那个傻小子吗?怎么这么会说话了?“赐教二字,万万不敢当。此来一为道贺,二来嘛,则是为了赔情。只恐少兄成了贵人,怕不认识我了。” “这话……什么意思?” “戴师长……” 戴小点立刻摆手:“胡老伯,师长二字不必提起,那是何师长和我开玩笑的。您叫我枝云就好。” 胡一章打了个哈哈,说道:“那好吧,枝云,过去之事,总是一些误会,还请枝云不要放在心上。我此来,是受了闻人老兄所差,向枝云‘请期’的!” “请期?”戴小点听不懂这句话,疑惑的问道:“请什么期?” “自然是洞房花烛的佳期。” 这句话出口,房中有三个人同时变了脸色!首先是李致远、第二个是闻人犀灵,第三个就是戴小点。闻人犀灵一抓他的手腕,厉声问道:“胡老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洞房花烛?谁和谁的洞房花烛?” “还能有谁?当然是你和枝云少兄喽。灵姑娘,你年纪小不知道,当年你未出生之前,令尊就曾经和你那戴老伯父——也就是枝云少兄的先人——订下婚约,只说若都是男孩儿,就结成兄弟;若都是女孩儿就结成姐妹;若是一男一女,自然就是夫妻了。” 他的嗓门故意提得很高,病房内外听得清清楚楚,李致远字字入耳,一时间脸如死灰一般!他知道闻人小姐和一个姓戴的订过婚事,但戴家人远走河南——可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戴小点! 戴小点沉吟半晌,突然噗嗤一笑:“胡老伯,您这是在拿我取笑了!” “这话怎么说?” “去年我和管家从漯河回津门,你曾经和我说过,闻人小姐已经被人强娶过门了,对不对?对方是……,!”他突然怒骂一声,眼睛直勾勾的看向李致远! 闻人犀灵已经从最初的惊骇中清醒过来,闻言厌恶的皱起了眉头:满口粗俗,真没教养! 李致远自然不知道在胡一章当初编造的谎话中,把他说成了一个强抢民女的混账,反而给他瞪得莫名其妙的:“你看我做什么?” “胡老伯,当日不是你和我说,26旅李旅长以闻人家老夫妻通为名,强迫她……下嫁的吗?现在怎么又说什么……洞房花烛?” 李致远勃然大怒,不顾身上还带着伤,飞身下了床,冲到胡一章面前:“这位老兄,我李某人几时做过这等下三滥的勾当?你凭白诬陷,所为何来?” 胡一章吓呆了,他可真没想到,李致远居然也在这间病房里!心中暗暗叫苦,这可太倒霉了!三个当事人居然都聚到一块堆儿来了?如今三头对面,也容不得他狡辩了,他期期艾艾了半天,只挤出一句话来:“这个,总是老夫为德不卒,请……这个,李旅长莫怪!?您要气,就只管气我好了。” “放屁!气你,你也配?我告诉你,你就求神拜佛,我李致远出院之后见不着你,否则,哪碰上哪算,你这个老东西!” 闻人犀灵也听明白了,气得玉面绯红,“哥,我问你,这件事你知道不知道?是不是你和咱爸商量好了,来整治我的?” 剧情反转得乱七八糟,闻人英脑袋都大了三圈,语无伦次的说道:“小妹,这怎么叫整治呢?再说了,你别误会,我也不知道啊,我就知道一点,一丁点!” 闻人犀灵娇躯颤抖,手足无措的呆了半晌,突然头也不回的冲出病房去了。(未完待续。) 第16节 军阀 闻人犀灵、戴小点和李致远的事情经由崔正伦这个大嘴巴,闹得尽人皆知,赵登禹、张振华几个人把这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嘻嘻哈哈的冲进医院,当着几个人的面,故意把嗓门提得极高:“小点,你放心,你和弟妹是有婚约的,管他是谁也得靠边站!谁要是敢打歪主意,我带着军直属队堵他的门!非把弟妹抢回来不可!”赵登禹哇啦哇啦的说道。 李致远气得鼻子都歪了,又惹不起新官上任的军座大人,恨恨的侧身躺着,给几个人留下一个后背。 戴小点也是一脸苦涩,“赵大哥,我现在的心情犹如黄台之瓜,何堪再摘?还是别说这个了。“ “什么啊,小点……” “赵哥,我不是开玩笑的。”戴小点方正的面庞扳得紧紧的,赵登禹嘴唇蠕动几下,道:“拉倒,为你着想还不领情,好心遭雷劈!” “赵哥,我知道您是为我好,可眼下是什么时候?鬼子都快杀到家门口来了,还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赵登禹点点头,不再多提;张振华说道:“小点,你这回可牛逼大发了!20岁不到的少将师长,全中国你算头份儿!” 崔正伦、赵登禹几个跟着瞎起哄,“没错,振华说的对。好家伙的,20岁的少将师长,谁见过?哎,九思,你也是少将——你参军多少年了?” 李致远背对着众人,跟没听见似的,理也不理。心中却在暗暗憋气:自己16岁参军,前年才升到少将,算一算,20多年,7,000多个日子,戴小点不到一年就做到了?记得前几天和马福荣聊天的时候说起,过不了半年,再见到他,就得先举手敬礼了——照现在这个速度来看,可能还用不到半年呢! 戴小点给众人逗得哭笑不得,“张哥、赵哥,你们糊涂啦?我这个少将是追赠的,根本不作数。现在我活了,老蒋稍微有点头脑,也绝对不会按照原来的军衔给我颁发委任状的!你们……别拿我糟改了。” “废话,什么叫糟改?29军的军功都是实打实的,你戴小点战场上的表现怎么样也是弟兄们都看在眼里的,要是有谁敢不认账,我张振华第一个不答应!” 戴小点笑笑不语,问道:“部队怎么样?” “还好吧,新兵刚刚到部队,像当初那样训练是不可能了——谁知道鬼子哪天就开到了?一切都得抓紧时间,南京的军令已经下来了,在平汉线和津浦线两侧,和鬼子展开决战!”张振华用力搓手,“小点,等你伤好了,正好上战场,咱们哥俩和前几天一样,并肩作战,打鬼子!” “给咱们部队驻扎的命令下来了吗?” “下来了,不过挺乱的。按照战区的命令,181师驻娘娘河;59军主力则沿李天木、辛庄等地布防;67军接手文安、大城;第77军位于泊头以南,作为总预备队——大约就是这样了。” 戴小点有点疑惑,这和自己记忆中的情况不符啊?转念一想,便明白过来,在真实的历史中,29军从天津撤退下来之后,部队以宋哲元为首,谁知道他到了如今这般寄人篱下的境地,还不忘记保存实力,对于国府的军令阳奉阴违,逼得南京方面没有办法,只得又为其设立第六战区,司令长官是冯玉祥,部队主力完全是29军旧部,驻防在津浦线一侧。另外电令山东的韩复渠,要求他提供协助和策应。 按照老蒋的设想,冯玉祥是西北军的老长官,根基深厚,久孚人望,用以控制部下,必能收如臂使指之效。不料宋哲元、韩复渠等人或对老长官怀有戒心,或者只为保存实力,对他的命令置若罔闻者有之,公开反对者有之,弄得一个偌大的战区司令长官,真正能够调动的部队屈指可数,战事进展也就无待蓍龟了! 而在当下的时空中,佟麟阁等29军高级军官毫发无损的撤退了下来,宋哲元也已经被高高挂起,于29军军务之事再无置喙余地,想来也就不会重演一个战区(两个集团军)被日军两个师团在15天之内打得落花流水的惨剧了吧? 他沉吟良久,赵登禹等得不耐烦,推了他一下:“哎,想什么呢?” 戴小点在脑子中快速勾勒出平汉、津浦两条线上的地理位置和华军布防态势,心不在焉的说道:“没事,我在计算咱们的牌面。” “是一条龙还是捉五魁?” 病房中响起一片喧阗大笑声,赵登禹瞪了崔正伦一眼,同样带着笑意问道:“那,计算得怎么样?能有多少番?”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中,戴小点问道:“今天几号了?还有,南口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赵登禹几个立刻沉默下去,戴小点立刻明白,历史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南口作战情况很不理想。 果然,沉默半晌,赵登禹呸的啐了一口:“刘子亮什么东西,操!鬼子都打到家门口了,居然还玩儿保存实力的老一套,现在好了,该!” 戴小点知道,子亮是刘汝明的字,他是67军军长,升格之前是143师师长,兼任察哈尔省主席,身上军阀气息最重,从7月下旬起,就几次拒绝南京的军令,让老蒋及中央一系的人恨透了他! 7月24日,平津战事还没有全面爆发,南口等地还在华军手中;按照老蒋的设想,南口就像一把插入日军背部的匕首,如果日军在平津一线兵力稍弱或者离开平津向其他方向进攻,那么汤恩伯的第13军立即可以率兵从此发起进攻,收复平津一线绝不是妄想。 于是开始进行布置,首先命令在绥远东部的汤恩伯的第13军乘坐火车赶赴察哈尔省省会张家口,然后转进南口。 汤恩伯在接到命令以后,立即派自己的参谋长吴绍周为特使,去察哈尔省联系刘汝明,请求允许13军入省,提供战场防御。但被刘拒绝了。刘汝明对吴绍周的要求不理不睬,借口说南口仅有日军骑兵活动,还已经被他的143师及驻守当地的卫戍部队击退,根本无需防守。 不但拒绝了13军的请求,刘汝明看吴绍周留在张家口不走(实际上只留了一天),心中不爽,让部下拿着火车票连续两次找到吴,以赠送火车票为名让他离开该市。 汤恩伯很生气,又很无奈,只好电告老蒋,老蒋也没办法,一面再度电令刘汝明,一面命鹿钟麟去协调;这一次,刘汝明不好不给面子,但既不答应、也不同意,总之就是拖字诀——宝贵的时间就在这反复的扯皮中被消耗掉了。 到7月29日前后,平津失陷,老蒋勃然大怒,明确下达命令,强令刘汝明配合,刘才勉强同意中央军13军去南口布防。但他处处搞飞机,得知13军要乘火车去南口时(通过张家口直奔南口,速度最快),便又一次拒绝,理由是‘目前日军并没有进攻察哈尔省,如果13军进入张家口,恐怕日军以此为借口发动进攻,所以张家口绝对不允许13军进入,云云。’ 除了这些之外,刘汝明居然还派部队武力控制张家口附近的平绥路,拦阻开进张家口附近的火车。(未完待续。) 第17节 看热闹 汤再度上报,老蒋恨不得把刘汝明抓来,直接枪毙!但这也只是想想,万万实现不了的。他命令鹿钟麟北上,面见刘汝明,痛陈厉害——鹿钟麟的话很简单,只是告诉他:“明轩军长已经被逼下台,不但29军已经不姓宋了,今后他连一个落脚之处都没有了!子亮一意孤行,后果堪虞啊!” 刘汝明也清醒了少许,知道鹿钟麟的话是对的,宋哲元在河北省已经站不住脚,十有八九要完蛋了。自己这时候如果把事情做绝了,怕是将来被老蒋狠狠整一下,搞不好连命也保不住了! 但就是在这样的情势下,刘汝明丧心病狂大发作,居然还要和鹿钟麟讨价还价,最后终于同意13军可以经过张家口去南口,但他们只能在南口一线防守,省府张家口一线防守仍然由他的143师负责。 鹿钟麟能说服他开放铁路线,已经喜不自胜,便答应下来。不料平地一声雷,29军在天津外围打了个漂亮的大胜仗,消息传来,刘汝明的腰杆又硬了起来,开始第三度刁难——一直到8日,13军的部队居然还没有到达南口呢! 在这种情况下,日军展开了行动,首先是对军列行进的铁路进行轰炸——日军前期进行过严密的考察,很清楚的知道,平绥铁路因为地形险要(詹天佑修筑的所谓之字形铁路就是平绥铁路一段),修理起来非常耗费时间,钢轨被炸毁,火车就无法前进。而且即便有大量铁路工人不顾生命安危的抢修,也是相当的费时费力,其效果也很不好——平绥铁路运输量已经大大减弱,每天基本只能运送一个团的部队。 绥远一线作战的主攻方向是南口,这里是华北进入西北的门户,崇山峻岭、关隘重叠,是中国北方著名的天险之一——日军要想进犯张家口、占领察哈尔省、分兵晋绥;另外,南口丢失,张家口亦将不保,届时,在平津等地活动的日军就再也没有了后顾之忧,可以放心大胆的展开南下行动。综上,南口是一定要拿下来的。同样的,华军要想守住察晋绥三省,并拖住日军的脚步,南口也是一样的不容有失。 因为这个缘故,双方都投入了重兵。华军方面是由汤恩伯的13军、原29军143师刘汝明所部(现在已经升格成为第68军)、高桂滋的第17军(原21师、84师合编而成),在东起南口长城一线,西至宁疆堡的狭长地带,布下了战线。 顶在第一线的,是汤恩伯13军所属的第89师王仲廉部;同样来自该军的第4师王万龄部担任预备队;另外还有17军21师李仙洲部、高桂滋担任师长的84师、朱怀冰94师、傅作义、卫立煌等兄弟部队先后赶到——华军方面的参战兵力超过70,000人。 日军方面则是以独立混成第11旅团担任首发,刚刚从国内开赴平津地区的第5师团(板垣征四郎部)随后跟进,总兵力也超过了4万人。 战斗在8月11日爆发,比戴小点记忆中晚了三天,到今天(16日)的数日时间里,双方都下了死力气,日军第11旅团和第5师团轮番进攻,在龙虎台、南口镇、居庸关一线反复拉锯,其中南口204阵地在一昼夜之间,易手达13次之多! 赵登禹和张振华七嘴八舌的说着,戴小点一面听,一面回忆着记忆中关于南口作战的细节,该场战役是抗战前期著名的绞肉机之一,华军中下层人员战斗很勇猛,但战场整体脱节,指挥混乱,再加上有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刘汝明,终于落得个凄凄惨惨的下场——幸亏汤恩伯见事深刻,提前一天撤出了战斗,否则的话,在张家口的孔家庄火车站失陷、日军两路完成会师的情况下,参战的华军部队就给人家包了饺子了! 他沉吟良久,问道:“那,部队的安排呢?几时出发?” “按照战区的安排,24日零点之前,必须抵达制定位置。” 赵登禹说道:“小点,我和钧座、芑荪几个人商量过了,我们的意见是,你暂时留在保定,等养好了伤再说……” “我的伤不要紧了,我要和部队一起出发。我现在就回去!” 赵登禹急忙阻拦:“哎,回去干什么?你的伤还没好呢……?” “我没事了,呆在医院也就是养着,既然是养着,在哪不一样?金振中,咱们回去。” 赵登禹无奈,让金振中和张振华扶着他缓步下楼;几个人刚刚上车,李致远和崔正伦也追了下来:“我们也一块去。” “你们……” “你戴小点都能回去养伤,我们怎么就不行了?一块走、一块走。”李致远二话不说,先把马文顺揪了下来,“滚一边去,自己想办法回军营。” “什么啊,我还想陪着……” “少废话,开车、开车!” 马文顺着实惹不起这些大爷,看着汽车扬尘而去,气得破口大骂! 路上无话,回到了于庄的29军驻地,佟麟阁、冯治安等人正在陪着郑洞国、舒世存说话,袁志英也赫然在座,不知道说到什么好笑的话题,作战指挥室中响起一片喧阗大笑声! “这是你从哪……儿听来的……?”舒世存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指着袁志英,结结巴巴的问道。 “这可不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是……哎,回来了?” 佟麟阁看过去,是赵登禹几个人回来了:“怎么样?他的伤好点了吗?” 张振华抢着说道:“钧座放心,他不碍事了。” 张克侠噗嗤一笑,“老张,碍不碍事轮得着你说?伤口长在你身上是怎么的?人家疼不疼,你就做主了?” 满室哄堂声中,张振华说道:“真的,参谋长,骗你不是人!不信您问,哦,钧座,小点回来了。” “回来了?在哪儿呢?人呢?” “他回团部去了。” 佟麟阁一愣,这是个什么调调?回来之后不到军部报到,领受嘉奖、承担任务,怎么先回自己所在部队的驻地了? 他迟疑了一下,张克侠站了起来:“钧座,枝云有伤在身,行动不便,这一次直接回旅部,想来也是不愿意让钧座和列位长官为了他一个人张扬过甚的缘故。不如,我们过去吧?” 郑洞国和舒世存又是惊讶又是好笑:这个戴小点好大的架子啊?偏偏张克侠说来名正言顺,倒似乎他是这些人的长官似的,这样的热闹,可得好好瞧瞧。(未完待续。) 第18节 安排设计(1) 一唱众诺之下,佟麟阁几个人直奔新编第二旅旅部,距离不远,很快就到了。 在国府军事编制中,旅下辖两个步兵团,一个特务营,还应该有一个迫击炮连,但1937年的中国,军队从上到下普遍处于一种资源匮乏的状态中,迫击炮之类就不必考虑了,欠缺的部分,干脆拿人数补齐——以新编第二旅为例,除了两个步兵团之外,还有一个特务团,加上林林总总的文职,总人数接近8,000。 “……旅座,当初我们大家都以为您牺牲在独流战役中了,为了表彰您英勇献身的精神,经佟司令特批,在咱们第二旅的编制下设立一个轻机枪连,一水儿的拉提26式。这在整个第一集团军内,都是唯一的一份!”从戴小点进屋,井森林的话就没有停,滔滔不绝的说完一大通,戴小点还没有坐到椅子上,可见其语速之快了。 “行了,你真以为旅长不知道呢?他是在医院养伤,又不是给人关在洋火盒儿里,要你献宝?”金振中啐了他一口,虚扶着他落座。 戴小点屁股上挨了一枪,总不是那么方便,斜着身体垫在椅子上,环视一周,笑道:“可算到家了!” 金振中没来由的眼圈一红,正要说些什么,井森林带着哭腔说道:“旅长,您……哎,您以后可别这么呈英雄了,这回是您福大命大,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得了啊?” 井森林说的,也正是陈光然所想,黯黯然的叹息一声,少有的没有骂战友是马屁精。 戴小点摆手一笑:“行了,别说这些了,部队怎么样?” “正要和旅座汇报,我们几个人商量了一下,您出院之前,一切维持不变,有什么问题,我们合计着解决,解决不了的,到医院去问您……” “老金,咱们几个人就不必弄那些假客套了。我日后怎么样暂时不去说它,只说现在,你们别一口一个旅座、一口一个您的和我说话,我听着难受。除了上战场之外,一切都如同咱们当初一样。好不好?” 陈光然尴尬的一笑,贫贱之交的话只能由贵人自己来说,要是自己不懂事,弄到最后,请叔孙通来定朝仪,岂不大煞风景之至? 几个人之中,金振中却是另有打算,戴小点年纪轻轻,就已经做到了少将的高位,如果能够不死的话,未来的前途不可限量,自己倒是要紧紧的抓住了呢!“好吧,恭敬不如从命,小戴有这样的想法,那是瞧得起我们哥几个,老陈、老井,就按他说的,平时咱们该怎么样还怎么样,不过得说好了,这是平常日子里,等真到了战场上,谁要是敢违抗军令,不用小戴说话,我金振中就饶不了他!” “没说的,就听老金的。呃,我是说,听小戴的。” 几个人说说笑笑,佟麟阁带领军部及来自第二师的客人们到了,戴小点急忙站起,举手敬礼:“列位长官好!” “都是自己人,不必啦。”佟麟阁笑吟吟的走近,关切的问道:“伤怎么样了,怎么不多住几天呢?可别以为年纪轻,就不当回事。” “多谢钧座关爱,卑职已经不碍事了。” “那就好,那就好。”佟麟阁说道:“……枝云……”他很难得的叫着戴小点的字,说道:“我来给你们介绍,这位是52军第2师师长郑洞国;第2师参谋长舒世存。桂庭,寿祺,这就是我曾经和你提起过的戴小点。” 戴小点站得笔管条直,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军礼:“两位长官好!” 郑洞国听何基沣等人提起过戴小点的名字,事后也曾经找来7月初的报纸认真看过,知道他是驻守卢沟桥的华军某连的连长,几个小时的战斗中,杀敌300多,开创了29军的新纪元,遗憾的是英年早逝,死在天津战斗中了,当时还觉得挺可惜的,不料他居然又活了?这样的故事,简直可以算得上今古奇谈了! 他和舒世存认真的打量着这个闻名久矣、却未得一见的戴某人,他生的身材健硕,方面大耳,给人以强烈的不怒自威的观感,只是因为伤患尚未痊愈,脸色不是那么健康,而且毕竟年纪太轻,还有几分稚嫩的感觉。两个人都有些疑惑:真有佟麟阁他们吹嘘的那么厉害吗? 佟麟阁笑着问道:“小点,部队的情况都知道了吧?怎么样,有什么想法吗?” “没有。” 他回答的如此干净利落,佟麟阁不自觉的一愣,“没有?真没有?” “真的没有。”戴小点笑着说道:“钧座,我在医院听赵军长和我说起部队的情况,根本就是两眼一抹黑,您现在就让我拿出什么想法来?这也未免太强人所难了吧?” 何基沣看着这个自己最信重的部下,真是打心眼里喜欢!打趣道:“枝云,你别和我来这一套!我还不知道你吗?要是腹中无物,你绝对不会这么着急忙慌的从医院跑回来。还不就是想在钧座和列位长官面前显摆显摆?” 赵登禹大手一拍,说道:“要说谁最了解戴小点,还得说芑荪,这话说的,一针见血!” 旅部中响起一片大笑;戴小点给这两个人的一唱一和弄得头大如斗,半晌的功夫,也合着一起大笑起来。 笑闹了一会儿,佟麟阁问道:“枝云,你如果有什么想法,就麻利儿的拿出来,部队就要出发了,如果有新的作战计划,就得抓紧研究,然后安排下去。” “计划嘛,不是没有,不过……”戴小点停顿了一下,忽然又浮现出那种众人看着很熟悉、郑洞国两个却觉得无比怪异的傻乎乎的笑容:“钧座,您也知道,卑职入伍不足一年,还可以说是个新兵蛋子,话不得事,作不得主的,我虽然能拿出来作战计划,可有谁听啊?” 何基沣和张克侠立刻明白了,二人相视苦笑:这个混小子,又犯了狗熊脾气了! 他给佟麟阁使了个眼色,二人走到一边,耳语了几句。佟麟阁的嘴巴微微张开,低低的声音吼道:“这叫什么话?我还不够……” 何基沣紧皱双眉,扯了扯他的衣袖,语带埋怨的说道:“钧座,话不是这么说的,你忘了2号那天的事情了?本来作战计划都拟定好了的,静海县外消灭大批鬼子,就直接进兵天津,结果呢?” 佟麟阁面有愧色,瞄了戴小点一眼,问道:“那,那你说怎么办?” “祖荫参谋长不在了,情况总还好一点,不过有一条,钧座,您这一次可得下定决心啊?” “放心、放心,我保证,这一次就是老蒋亲自过来,我也绝不会再游移不定了。”佟麟阁连连保证,又问道:“那,他那边?” “您放心,只要有您这句话垫底,戴小点有什么牛黄狗宝,我都给他掏出来!”(未完待续。) 第19节 安排设计(2) 有了佟麟阁的保证,何基沣又把戴小点叫到一边,告诉他钧座下了决心,这一次的作战计划,完全按照他戴小点所说的办。 戴小点果然还有些放不开当日的委屈,但眼下多想无益,火烧眉毛,先顾眼前吧。他沉吟了片刻,瞄了一眼站在旁边看热闹的郑洞国,无奈的一笑。郑某人是黄埔一期生,根红苗正的老蒋嫡系,有些‘大不敬’的话,还是不宜当着他的面宣之于口。 他斟酌的说道:“钧座、列位长官,战区的作战命令是委员长和何部长审核过的,自然是完全正确。不过呢,我想,在具体战法上,不妨做一点因地制宜的修改。如果可以的话,部队的伤亡会少很多。” 赵登禹精神一震,两侧高高的颧骨都仿佛在跳动,能够少死人,对于战场指挥员来说,自然是最好的消息了:“哦?那可太好了,说说?好好说说?” “赵军长,您还记得当初,咱们在大红门打的那场阻击战吗?” “记得,怎么不记得,,那一仗打得真痛快!就是我的第一旅,哎,伤亡太重了一点。”赵登禹摇摇头,提高了一点嗓门,问道:“干嘛,还想像那次一样的和鬼子干?” “原则上是一样的,不过更推而广之一些。全集团军都要进入这样一种在运动中消灭敌人的作战方式中。要让鬼子进攻青县的部队在任何时候都要面对我军的顽强狙击。更具体的,我还在考虑,但大方向是不变的。” 郑洞国听得云山雾罩的,其实不但是他,佟麟阁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大红门狙击战,他也算是当事人之一,但这一段时间以来,戎马倥偬,根本无暇他顾,也没有精力去详细询问一场小规模战斗背后的隐情。这会儿听他提及,在一边问道:“舜臣,什么情况?” 赵登禹草草解释了几句,追问道:“怎么叫任何时候?” “其实,这还是一种扬长避短的手段。鬼子的战术简单粗暴,却很有效果,这不但是因为他们拥有更多更好的硬件,例如飞机、坦克、火炮,也因为其单兵素质要比我方更强大,因此,在人数基本持平的情况下,咱们是不可能战胜对方的,特别是在猛烈的阵地战期间,这种差距就显得格外的强烈。所以,即便是在阵地战期间,也要坚持以我为主,牵着鬼子的鼻子走!” “真的能做到吗?” 戴小点吃吃一笑,习惯性的说道:“接下来的部分就有点意思了。” 赵登禹忽然喝道:“小点,你要是再敢卖关子,我就大嘴巴抽你!” 众人一片大笑!郑洞国两个倒是给这一嗓子吓得一哆嗦,疑惑的左右看看,何基沣笑道:“枝云什么都好,就是爱卖关子,特别是到了节骨眼儿的地方,更是如此。不瞒桂庭老兄,我们29军上下都要恨死他了!” 郑洞国和舒世存相视苦笑,想不到却是为了这个缘故?戴小点笑道:“军长,真不是我卖关子,实在是真是挺有……意思的。” “少废话。快说、快说!” “我从医院回来的路上想过了,这一次咱们和鬼子打运动战,最大的优势就是让鬼子摸不清头脑,按照我的设想,所有的部队,都要在正面阻击和两翼迎战之间进行转换。” 赵登禹不愧是多年行伍,立刻抓住了要点,问道:“是不是就像上一次在大红门那样?抢在鬼子两翼包抄过来之前,先把他们堵回去?” “差不多,但又有了一些变化,我考虑了一下,总结为八个字:争取外翼,后退决战。” 郑洞国和舒世存相视骇然,他们都算是科班出身,有着相当深刻的军事素养,只是听他说的这八个字,就如同开了一扇门一样! 佟麟阁却还有些不摸门,疑惑的说道:“你解释一下?” “好吧,我解释。”戴小点说道:“日军的行动是以平汉线为主攻方向,通过涿州、定兴、徐水直达保定;在这之前,会先把良乡、黄村的庞各庄和榆垡拿下来,占领平绥路东段,使他们南下作战的部队不会受到来自第二战区的威胁。” “这些我们都知道,说点我们不知道的、或者说想不到的。” “平汉线正面进攻之前,还有两件事要做,第一是命令第5师团开进到河北涞源与蔚县之间,这样做有三重目的,首先是切断望都到保定的铁路线;第二是为友军担任战场支援;第三则是为了开通平汉线上的补给线。” “……另外一件事则是派遣一支部队攻取津浦线上的青县和兴济镇。有两个目的,第一是和第五师团形成钳形攻势,正面作战进行的时候,可以以三路同时进发,一举摧毁我军的防御;第二,是为津浦线作战准备。” 郑洞国和舒世存坐在一边,只是静静地听着,戴小点讲的这些算不得什么新鲜玩意,他能事先判断得出来,那些参谋军官照样说得出来。但两个人都是沉稳性子,深知戴某人要真是只有这么一点料,佟麟阁等人断断不会如此在自己面前推崇,因此耐着脾气,绝不多言多动。 “鬼子的动向我们都清楚,现在说说你的那个作战计划?” 戴小点说道:“我是这样想的。我们面临鬼子攻击的时候,部队分作两部,正面阻击的部队坚持片刻之后,就选择后退,与此同时,两翼的友军快速展开,和鬼子包抄过来的部队进行对决,在这种情况下,两翼的部队就变成了正面,也是一样,选择逐步后退,同时,第一批次撤退下去的部队再杀回来,作为原本的侧翼部队、现在正面部队的侧翼友军,给部队以支援。一句话,以这种正面阻敌的部队和侧翼支援部队的身份来回转换,让鬼子时时处处难以越雷池一步!同时……,” “漂亮,太漂亮了!”何基沣和赵登禹大声喝彩:“这样的办法你都想得出来?小点,你真牛逼!” 戴小点笑笑,继续说道:“同时,尽可能的堵死我们布设的阵地上的缺口,嗯,……我暂时就想到这里了。再多的就没有了。” 郑洞国不想他会这么老实,忍不住扑哧一笑。这一笑倒是给佟麟阁提醒了,“好,好好好好。枝云,如果咱们集团军在青县的战斗能取得胜利,你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功臣!哦,还有一个正经事,枝云,你的嘉奖令已经下来了,升任你为上校军衔,暂时担任第37师副师长,兼任新编第二旅旅长!嘿,18岁的上校副师长,这可真是天字第一号了!” 戴小点不及说话,张振华先吵嚷起来:“钧座,不对啊,当初给小点的可是少将军衔,怎么好端端的降了一级?南京这些王八蛋想干什么?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 一句话出口,众人无不尴尬,特别是郑洞国,他是黄埔一期生,根红苗正的老蒋嫡系!听张振华这样当众大骂恩师,笑容立刻收敛,本就显得有些长的脸庞更阴沉了。 佟麟阁厉声骂道:“张振华,你是个什么东西?委员长和军政部的决断,也轮得着你在这里大发评论?你给我滚出去!”他把张振华轰出去,对郑洞国苦笑道:“还请桂庭兄多多包涵,不要和这些粗人计较,振华在军中多年,早就成了兵痞,要是和他置气,便是有宰相的胸怀,怕也早就气死了。” 郑洞国不哼不哈的敷衍几句,和舒世存告辞而去。(未完待续。) 第20节 出发 8月24日,新编第一集团军整军出发,前往青县集结。按照战区的部署,第一集团军负责的是津浦线北段防御作战,具体的说,是以永定河南岸东段一直到马厂、青县、姚官屯、沧县布防。总预备队位于泊镇。 令人觉得意外的是,佟麟阁和张克侠竟然没有随行?!这是极少见的情况,大敌当前,最高指挥官居然躲在大后方,不与战士们一起爬冰卧雪、拼死冲杀,无论怎么看都是说不过去的。但佟张两个居然就做出来了。 保定百姓对此一无所知,只看到自己国家的战士装备着整齐的武装,走上战场,心中充满了热切的感佩和激动,从于庄到火车站的路上,挤满了前来送行的百姓,一些是新兵的家人,更多的却是素不相识的。 火车站前,是市内最繁华的区域之一,部队身边左右,有的是看热闹的百姓,亦步亦趋的跟着,还有半大不小的娃子,嗷嗷乱叫着,也跟着起哄。周围的胡同里,潮水也似的涌出越来越多的百姓,店堂里的伙计也忘记了做生意,趴在柜台上向外张望。 部队一眼望不到头似的,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也不知道赶了多远的路,额头上汗出如浆,却兀自迈着坚实的脚步,一路向前,肩膀上担着乌黑锃亮的步枪;刺刀鞘随着身体的动作,敲打着军用水壶,发出不规则的铿锵声。 有几个显然是部队的长官,同样是浑身被汗水打湿,却昂首阔步,走在队伍的一侧。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喔,看见了吗?是我们自己的弟兄,要去打鬼子喽!” 欢呼声随即响起,逐渐汇聚成一股洪流,向四周蔓延开去!“太棒了,哥几个,使劲打小鬼子!有什么要帮忙的,只管说话!” “对,弟兄们有什么要帮忙的,只管说话。” 有那识字的,跟着队伍的行进跑了几步,看清楚战士胸前的铭牌,像发现新大陆也似,惊呼起来:“是第一集团军的弟兄们!” “集团军的弟兄们,都是好样的!” “了不起!弟兄们都是好样的!” 路边有一家茶庄,老板心潮澎湃,却又不知道如何表达对将士们的敬意,眼神胡乱的在店中一扫,突然想起来了,转头入内,片刻的功夫,捧着一个大茶缸冲了出来,打开一个硕大的茶叶罐,抓起一大把红茶扔进去,沏了一大壶酽茶,没口子的催促店里的伙计:“快点,端出去,给弟兄们解解渴!” 学徒的小伙计答应着,双手一碰,又缩了回来:“掌柜的,太热了!滚烫,让老总怎么喝啊?” 掌柜的呆了一下,他也真有几分急智,一溜烟的冲出店门,分开围观的人丛,随便拉住一个战士,伸手就去取他腰间的军用水壶,一边还不停的呼喊着:“老乡们,帮帮忙,把弟兄们的水壶解下来,咱帮不上别的忙,让弟兄们喝点热水再上战场!” “没说的!”一倡众诺之下,周围围观的百姓纷纷上前,不由分说的解下战士们腰间的水壶,憨笑着说道:“等一等啊,马上就给你拿出来。你走你的,我一会儿追上去还你!” 茶庄掌柜的拿着两个水壶转身回来,大声叫着:“小力笨!快点,多沏、快沏、沏好茶!” 两个军用水壶灌满,掌柜的一转身,又是几个空水壶递了过来,是其他的百姓帮忙来了,他忙得满头大汗,把水壶交给对方,说道:“得了,麻烦您了,您就给我拿,我灌。看看哪位辛苦辛苦,给弟兄们送去啊?” “我们哥几个来。”有那自问腿脚快的,二话不说,拿过水壶,冲出大门去了。 战士们脚下不停,快步向前,百姓也顾不得再去找本主,反正是把水壶交给战士们就行;有一个带头,市民找到了慰劳战士的最好途径,一时间街市上大大的热闹起来,有拿着切好的西瓜的,有拿着点心,有的拿香烟,还有的拿汽水,甚至还有一个端着一个硕大的脸盆,里面是刚刚煮熟的鸡蛋!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鸡蛋煮熟的——后来知道,这家是做茶叶蛋的。为了犒劳战士们,把刚刚煮好的原材料都拿出来了。 战区所有长官都亲自到火车站送行,目送着部队排好队进入火车,车门关好,汽笛长鸣,列车咣当一声,开始缓缓启动。 佟麟阁和张克侠穿着崭新的礼服,看着火车远去,二人相视苦笑:“钧座,您在想什么?” “枝云可真是给咱们俩出了一道天大的难题啊!” “话是这样说,可如果真能如他所说的那般,咱们的收益亦将无与伦比的巨大呢。” “我知道,我知道。”佟麟阁频频点头,“如果不是为了这个原因,他就是说出个大天来,我也绝不会留在保定,挨这份臭骂!” 张克侠笑着点点头,忽然给他使了个眼色,佟麟阁回头看去,是徐永昌、林蔚、鹿钟麟、万福麟几个人走了过来,“捷三,病可好些了吗?” 佟麟阁掏出手帕,捂住嘴巴,装模作样的干咳几声,哑声说道:“多谢徐主任垂问,已经不是很碍事了。” 林蔚站在徐永昌身后,向后挪了两步,眼神中满是毫不掩饰的轻蔑,“佟将军病体痊愈了?我看您的脸色还不是很好啊?徐主任,是不是请示南京,安排佟将军到南京去吧?毕竟,佟将军贵体抱恙,就是连委员长也很挂念呢?” 佟麟阁仿佛听不出来对方话中的讥讽之意似的,苦笑着说道:“想不到佟某人偶感小疾,竟连委员长都惊动了,真是罪过、罪过。” 林蔚不想他竟有这样唾面自干的涵养?心里暗暗骂了一句:“无耻的怕死鬼!” 徐永昌对两个人唇枪舌剑的表演洞若观火一般,打圆场似的说道:“天气酷热干燥,佟将军久羸之躯,不宜操劳太过,还是请树棠兄陪佟将军回去休息吧?这里,由兄弟代为料理就是。” 佟麟阁和对方客气了几句,看徐永昌神态坚决,也就顺从了,向众人拱拱手,带着张克侠一路走出火车站,坐进汽车,一溜烟的去了。 晚上还有一节。(未完待续。) 第21节 9点15分,车身前后晃动一下,缓缓驶离保定车站。 戴小点隔着车窗向外看了一眼,是排列得整整齐齐的送行人群,正带着不同含义的目光向行进中的列车行注目礼。他扫了一眼,便收回目光,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军用地图上。 金振中和井森林坐在他对面,身体随着列车的动作微微晃动,金振中叼着烟卷,透过蓝色的烟雾望着自己这个年轻且奇怪的长官,心中涌起一股敬意。这一次的作战计划如果能够成功的话,他的军衔晋升为少将就应该是板上钉钉了吧?要说可真是了不起!谁能想到,在这个年轻人的笔下,几十万人的大部队调动、派遣、使用,居然做得如此的井井有条?他的脑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戴小点完全不知道战友的心思,认真的看着第一集团军此次狙击敌军的布防位置图,这份地图他看过无数次了,已经印在了脑子里,但即便如此,也不敢有丝毫的马虎,毕竟,这是关系到十余万战士生死的大战啊! 车厢尽头处脚步咚咚,赵登禹、何基沣几个人大步走了过来,在他身边坐下,赵登禹探头看了一眼,笑道:“枝云,还在看地图呢?青县归里包堆就那么点大的地方,不都装在脑子里了吗?” 戴小点说道:“地方确实是不大,但战斗一旦开始,情势必然混乱,到时候,部队所在的位置也要根据战斗进行的情况做转换,这会儿要是不搞搞清楚,难道还要临时再去查地图吗?” 赵登禹碰了个软钉子,讪讪一笑,掏出烟卷点燃,美美的吸了一口,再呼出去,呛得戴小点直翻白眼儿;何基沣看着好笑,问道:“枝云,咱们集团军此次整体作战都是你拟定的,眼看着就要开战了,感觉怎么样?” “紧张。” 赵登禹大声说道:“别紧张,就当是指挥卢沟桥前的战斗一样。” 何基沣说道:“我同意军座的话,这一次敌我双方参战人数当然比那回多得多,但具体到每一场战斗,和卢沟桥狙击战没什么不同,都是杀死敌人,保卫阵地呗。” 戴小点不置可否的一笑,两位长官固然是关心自己,但具体到他,却怎么也掩饰不住内心的慌乱。数十万将士的生命啊!自己的一个失误,就要让弟兄们拿鲜血和生命补救!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军座,临下车之前,能不能把各部队长官召集到一起,……” “有事?还是有什么话要说?” “都有。” 赵登禹点点头,招呼道:“来人?到各个车厢去通知,各部队营团以上长官马上跑步到8号车厢集合!” 十分钟之后,8号车厢中挤满了前来开会的各路长官,绝大多数人戴小点都是认识的,如袁志英、王长海、张振华、董升堂、黄维刚、安克敏、李耀华、赵猛等,挤挤插插坐无可坐,团以下人员都只能站在过道两边。却混若无事似的,彼此勾肩搭背,大叫大闹,场面煞是热烈。 “吵什么?”赵登禹怒吼一声,车厢中立刻安静了下来,“你们以为是带着老婆孩子回娘家呢?马上就要和小日本刺刀见红了,看你们一个个吊儿郎当的德行?都给我闭嘴!” 这一次青县阻敌,是以59、77两个军组成,将近10万人,这么多人自然不可能乘坐同一列火车,而是分期分批进行,除了原29军组成的两个军之外,在沧县、青县交界处,还有万福麟的53军103师朱鸿勋所部。他的部队原本是受命北上,接应在天津外围作战的29军的,不料刚刚抵达沧州,29军就撤下来了,徐永昌和林蔚商量之后,决定把这支部队暂时留在沧州,担任城防之外,也可以和位于永定河南岸的八里庄、辛庄、李天木等地的友军形成战略纵深,以达到迟滞敌军南下的目的。而这一次青县作战,按照战区的命令,包括53军两个师在内的部队,一并归于前指调遣。 赵登禹恨铁不成钢的张望了几眼,看众人不敢和他视线接触,哼哼着点点头,说道:“今天叫你们过来,是有事和你们说。大家都知道,这一次青县阻敌的作战计划是枝云拟定的;他有多大能耐,凡是参加过静海战斗的人都亲眼见识过了,哎,当时要不是他,咱们别说再上阵打鬼子,有几个能从静海外围全须全影的退下来都不好说!我告诉你们,别看他年轻,可比你们这些老粗聪明得太多太多了。这回咱们和小鬼子开仗,得毫不打折扣的按照作战计划执行,有什么问题没有?” 张振华突然伸出了手,他是个大个儿,举起手臂,都要碰到天花板了,赵登禹看得清楚,呸的啐了一口:“张振华,你有什么问题?” “我没问题。” “没问题你举手干什么?” “没事,我咯吱窝痒痒,自己挠挠。” 车厢中响起一阵喧阗大笑,便是戴小点也为之莞尔。赵登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笑着摇摇头,“枝云,你来吧?” 戴小点有点费力的扶着座椅站起,举手敬了个军礼:“列位长官,我是戴小点。” “行了,都认识你,快点说正经事吧。”张振华在人从后面大喊着说道。 “所谓正经事嘛,主要有两点,第一是战略上的,第二是战术上的,第一点暂时不谈,今天请大家过来,是为了第二件事。很多长官已经有过和鬼子面对面作战的经验了,想来也能明白敌我双方的差距在哪里,综合到这一次作战的需要,有两个事要知会大家,第一,在布设战壕的时候,宽度一定要超过三米五。这是最低要求,为了战斗中少死人,这个数字一定要彻底执行下去!” “为什么?三米五,简直比这个车厢都宽了,弄那么宽有什么用?” “这是为了防坦克的。日军的坦克有两种,一种叫89乙式,还有一种叫95式,都算是轻型坦克;95式装备部队不多,所以我们可能要面对的将会是89乙式。这种坦克装有尾撬,可以使其越过最宽25米的战壕,……” 他说到这里,众人便听明白了,不料忽然又有人举手,是179师副师长刘振三:“即便宽度可以限制住鬼子的坦克,弟兄们又怎么对付这个铁疙瘩啊?” “89乙式的主装甲只有10—17毫米,只能抵抗轻武器的进攻,一旦鬼子陷入战壕中,就用集束手榴弹对付他,保证手榴弹一响,炸它个天翻地覆!” 刘振三咧开大嘴笑了一声,掏出纸笔,飞快记录起来。 戴小点的面色逐渐转为郑重,说道:“还有一个事,在战斗开始的72小时时间内,绝对不允许有部队主动出击!这一点一定要切实的传达到一线部队。” 军官们闻言立刻议论纷纷起来:“不出击?那我们干什么,只是消极防御吗?那不成了消耗战了?” “别吵,都别吵!”赵登禹说道:“该让你们知道的,自然会告诉你们。你们都参军半辈子了,连听从指挥、服从命令都要从头学起吗?” 众人畏于军法,不敢多说,脸上却都带出一抹悻悻的神色,戴小点看在眼里,心中苦笑。他着实不愿意这会儿就揭盅,但群情汹汹,不好逆势而行,只得向赵登禹点点头:“都别闹了,我实话告诉你们吧,咱们这一次面对鬼子的部队,与其说是狙击,不如说是拿对方当鱼饵,按照计划,我们要全歼鬼子的华北方面军!即便达不到这样的战略目的,也要给鬼子一个永生难忘的惨痛记忆!” 赵登禹随即起身,和他站了个并肩,说道:“枝云的话都听明白了吧?这一次作战,和弟兄们过去曾经参与的战斗不同,要在华北大平原上,和鬼子做面对面的接触。死伤固然难免,形势也是相当恶劣。我可提前说好了,哪一支部队,要是因为抗拒命令,惹来祸端,你自己死了是活该,影响了整个战局,坑害了兄弟部队,我就找你们这些当长官的说话!届时,我赵登禹认识你们,执法队手中的钢枪可不认识!” 车厢中一片肃静,众人都看出来了,赵登禹绝不是在开玩笑! 赵登禹扫视一圈,为自己刚才说的话收到的效果而满意,对戴小点说道:“枝云,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还有一个事,青县作战第一阶段的决战之地是流河镇,在9月底之前,要把整个镇子全部清空!我不管老百姓都多少怨言、也不管他们有多少怨气,总之一句话,流河镇战斗开始之前,镇子里绝不能有一个老百姓。” 何基沣大大的一愣:“枝云?你疯了?流河镇是整个青县第三大的镇子,仅次于县治青州镇和青县城,有近一万的百姓呢,你要……把他们都搬出去?这么多人,你让他们去哪儿啊?要是闹不好,还没和鬼子开仗,就先激起民变,如何收拾?” 戴小点冷酷的摇摇头:“何长官,这件事,我已经和宋长官、张总座研究过了,镇子不空,日军炮火袭来,必定是玉石俱焚。与其这样,倒不如咱们挨几句骂,也得保住百姓的性命。” 何基沣真心不以为然,又辩不过他,只得选择沉默;实际上不但是他,车厢中的众多将校级长官,彼此相视目语,都是一派不以为然的神色。 赵登禹说道:“此事也就这样定下来了。你们看看,谁来完成这个任务?” “…………”人群一片沉默,显然,都不愿意承担这份注定了要挨骂的差事。 赵登禹暗暗恼火,“都不说话?那我就点将了。育如,你来吧?” 刘振三一咧嘴:“啊?” “啊什么?现在又不是让你上阵杀敌,不过是搬搬抬抬,你掉着个大驴脸是给谁看的?” 车厢中响起一阵欢笑,其中给赵登禹捧场的少,为刘振三幸灾乐祸的倒是占了绝大多数。(未完待续。) 第22节 战云密布(1) 朱鸿勋是吉林人,生于光绪25年(1899年),先后在南开中学和陆军讲武学堂就读,后参加奉系军阀的部队,因为受过相当程度的教育,在当时的军中可算凤毛麟角,因此晋升极快,到1931年长城抗战的时候,他已经做到了103师师长的高位。 卢沟桥战事爆发,朱鸿勋预感到大战将起,几度和军长请战,希望能带领部队离开望都,北上抗日,却都被一心保存实力的万福麟拒绝了,一直到接到南京军委会的命令,万福麟无可奈何,只得派他率领所部从望都出发,支援、接应友军。 朱鸿勋大喜,即刻登上火车,赶赴沧州前线。不料刚刚抵达,29军就先一步撤退了下来,朱鸿勋满腔抱负,却没有了用武之地,只能以磨练将士作为发泄的途径,一时间103师上下可算倒了霉,师长大人亲自督阵,任何人也不敢偷奸耍滑,一个个叫苦不迭。但让人觉得意外的是,集中训练完全没有应有的效果,十来天的时间过去,部队上上下下仍旧是一副松松垮垮、像犯了大烟瘾一样的德行。 朱鸿勋气的半死,却又没有任何办法。他知道,自己这些手下绝大多数都是多年从军的老行伍,任你说的唇焦舌敝,却是八风吹不动、端坐紫金莲!但这幅样貌在平时还好,一旦到了和鬼子刺刀见红的战场上,可怎么得了啊? 朱鸿勋每每想到这里,都觉得一个头三个大,对于可能面临的战斗,总觉得心里没有半分把握。有时候又自我宽慰:听说鬼子很厉害,可从来没有面对面的碰过,不会是某人为了刻意逃避责任,而有心吹嘘的吧?就不相信日本人是刀枪不入的铁金刚! 就在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态下,他所在的103师接到战区和直属长官万福麟的命令,在命令中明确告知,他带领的103师和冯占海的91师暂时由青县前敌指挥部统一指挥,战斗结束后归建。 而在万福麟发过来的密电中,则完全是另外一套语气了,在不足100字的电文中,万福麟明确告知朱、冯二人,佟麟阁因病不能亲临战阵,可知此次青县作战,只以扰敌为主;一旦事有不谐,‘伯廷、寿山二弟有临事决断之权,一切以53军万千弟兄存亡为重!’ 朱鸿勋对自己长官的心思洞若观火一般,看过之后,把电文传阅一番,看向一边满头雾水状的冯占海,苦笑着问道:“寿山兄,寿帅的意思很明显,您看?” 冯占海是辽宁人,典型的东北汉子,生的五大三粗的,他虽然没有朱鸿勋那样从小受过很系统的教育,更是著名的南开中学的毕业生,但自幼从军,后路因为其姑父的关系(他的姑父是奉系张作霖的大将之一的张作相),也曾经在东北讲武学堂进修过,算是半路出家。 看过电文,他迟疑的说道:“佟捷三贵体抱恙?事先没听到一点风声啊?哎,伯廷,都知道你脑子活,你说,佟捷三不会是故意避战的吧?” “这不是板上钉钉的吗?”朱鸿勋白了对方一眼,有些不耻于对方反应如此之慢似的:“倒是想不到,大名鼎鼎的佟捷三,居然也是怕死鬼!” “那,咱们怎么办啊?” “不管那一套,先见见赵舜臣,听听他说些什么再定!” 青县是津浦路上的一座小站,根本没有正式的候车室,甚至连火车站建筑都没有,有限的几个铁路工作人员平时都是挤在一处低矮的民居中办公的;但自从七七事变爆发,情况有了些许变化——铁路是运送部队、物质等作战必需品的大动脉,便是青县这样的小小的编组站,也开始受到重视了。 最近这些天,气氛愈发紧张,特别是103师直属部队开进青县之后,街上多出了无数荷枪实弹的士兵,吓得百姓脚步匆匆,连说话的声音都尽可能的压低,生怕一句话说错,惹怒了这些丘八大爷。 下午一点钟左右,来自保定的火车驶入车站,赵登禹、何基沣等人鱼贯走出车厢,朱鸿勋和冯占海快步上前,敬了个军礼:“国民革命军第53军103师长朱鸿勋(第91师师长冯占海)见过赵长官!” 赵登禹还了个军礼,和两个人分别握握手:“伯廷,你和你的弟兄们辛苦了。此次老弟不远千里赶赴沧州,支援友军,赵某和29军上下的弟兄们很是念朱老弟的情啊!” “赵将军太客气了,只可惜卑职得到消息太晚了一点,未能有幸和舜臣将军并肩杀敌。” “伯廷老弟,别着急,我们这不是又杀回来了吗?放心吧,有的是你上阵杀鬼子的日子——就怕你还会嫌烦呢。”赵登禹笑着打趣一句,对冯占海说道:“普生,好久不见了。” “是。”冯占海带着笑容说道:“民国20年的时候,和长官在长城一线痛击日寇,赵将军忠勇奋进的英姿始终在冯某脑中萦绕。此次青县作战,还请赵长官不吝赐教。” 赵登禹点点头,向左右看看,各个部队直属长官正站在车厢前,准备等待军座大人离开之后,再安排战士们下车。赵登禹多年从军,很体恤部下的辛苦,说道:“我们先出站吧,有什么事,到指挥部去说。” 于是朱鸿勋等人如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着赵登禹几个离开火车站,直奔位于县城以西20公里的青云观。这里据说是老子弃官出行后的隐居之地,在这里传经布道、救苦救难,百姓相聚而居,渐成村落,起名叫道德庄,到元代的时候,又有一位道教大师在此落脚,并四处化缘,兴建起了这一座青云观。道观占地一万余平方米,在这小小的青县,倒是显得有些喧宾夺主了。 朱鸿勋在车上给赵登禹和何基沣做着简单的介绍,后者一愣,说道:“怎么把前指选在道观里了?不会碍着那些出家人修行吗?” “哦,这个还请芑荪兄放心,这一次对日作战,我和普生兄还在为指挥部选在哪里犯愁的时候,道观里面的老道就主动找上了我,对我们说,道观不远的碧霞庵、五龙圣母庙等处都是观下公产,而且这几处地方当初建造的时候很是用心,建筑非常坚固,若是咱们有需要,甘愿奉献出来,以为军用。不但是这两处,就是道观本身,也可以临时作为军医院所在地。” 冯占海也说道:“是的,赵长官,我和伯廷老弟去看过了,那个老道倒是没有和咱们撒谎,不论是道观还是另外两处,一体都是青条石所建,非常牢靠,而且道观占地宽大,两侧的耳房、配房一应俱全,我们想,不如就顺应所请,把军医院临时设置在哪里?” “距离前线是不是太远了?万一马厂前线的弟兄们受了伤,还要远路奔波的赶回到这里来治疗,是不是缓不济急啊?”(未完待续。) 第23节 战云密布(2) 冯占海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朱鸿勋却注意到了何基沣话中的语病:“太远?部队驻防在青县这样的蕞尔之地,怎么会太远?马厂……又是怎么回事?” 何基沣吓一跳,知道自己无心之失,泄露了天机,赵登禹白了他一眼,笑道:“伯廷,这一次青县作战的计划嘛,嗯,可能和指挥部事先设定的有几许出入——不过你放心,不会有太大变化的,哈哈、哈哈!” 他越是这样说,朱鸿勋越不放心,什么叫有几许出入?出入有多大?赵登禹虽然和他并不同属,但这一次,对方是前指最高长官,他不好直愣愣的追问,只是把一双亮晶晶的眸子死死的盯着何基沣,仿佛要从他嘴里得到一个确切的回答似的。 他只顾着盯着何基沣,赵登禹说话他都没听见,直到冯占海碰了他一下,才反应过来,“对不起,什么?” “伯廷,你还没有和鬼子面对面作战的经验吧?” 朱鸿勋摇摇头,支支吾吾的说道:“这个,还没有。” “别着急,马上就能有了。按照我军的计划,会在南扶赵和马厂和鬼子做一次最初步的接触,同时告诉日本人,我们来了!” 朱鸿勋大大的一愣,赵登禹笑着说道:“我想,日本人一定会在近期对这两个地方展开一次攻势,前指的意思,准备安排一支部队前去完成狙击作战,我打算派132师的一部出击迎敌,另外,你的103师和普生的91师也安排一支部队提供战场掩护和支援,你看怎么样?” “我……”朱鸿勋紧皱双眉,他没想到赵登禹会如此开门见山,自己不能给29军看扁了!“好,赵长官看得起我朱鸿勋,自当杀身以抱!我看,也不必安排了,卑职亲自带领103师的主力上去,也好让小鬼子知道,我泱泱中华,不是无人之地!” 赵登禹和何基沣相视一笑:“也不必103师的主力了,这一次北上,阻敌还在次要,更主要的是为了练兵。嗯,具体的嘛,等一会儿和你详细再说。” 朱鸿勋又是一愣,赵登禹他们打的是什么哑谜?而且看他们的表情,倒似乎这里面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猫腻似的,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三清大殿后侧的一间偏殿,现在改成了前指的临时指挥部,墙上挂着硕大的青县地图,高比例尺的军用地图上,整个青县包括周边所有镇甸、乡村全部标注其上,看得非常清楚。有作战参谋来回奔忙,为即将开始的战斗做着最后的准备,指挥部中一片嘈杂,不时有电话铃尖锐的响起。 赵登禹抬头凝视着地图,半晌才问道:“可能出现在咱们正面的敌人会是哪支部队?” “是第108师团,下元熊弥的部队。”朱鸿勋说道:“总兵力在一万二千人左右,我和寿山认为,单以人数来说,我军虽然占据着绝对的上风,但论武器装备和兵员质素,却未必能有很大的便宜可占。” “枝云在来的路上和我说过,日军的师团番号,在20以后的,都算不得甲种作战部队,因此,虽然伯廷说的装备什么的,咱们确实不及人家,这一仗也不是一点胜利的希望都没有。” 朱鸿勋一愣,枝云,这是谁?“那个,舜臣,您刚才说练兵,是要和108师团在开战之前,先碰一碰吗?” 赵登禹和何基沣相视一笑:“不是的,伯廷,这一次练兵,可不是在青县,而是在南扶赵!” “南扶赵?”朱鸿勋真有些搞不明白了,要说在作战之前,先练练兵,这个可以理解,但怎么把部队拉倒廊坊去练兵了?而且,那里驻扎的是日军第十师团,日军著名的王牌师团之一啊? 赵登禹看出来了,嘿嘿一笑:“伯廷,你放心吧,这一次担任练兵总指挥的是枝云,他……那个人你不是很熟,等见到他就知道了。” 朱鸿勋和冯占海面面相觑:枝云?他是谁? 南扶赵隶属廊坊,但是在廊坊最南端,毗邻京杭大运河,与青县、唐官屯、马厂等地形成一个三角形,距离最近的唐官屯只有16公里,在戴小点拟定的计划中,这里和马厂将会是此次沧保会战最初与敌发生接触的地区,而且因为时间的关系,这里也会是他锻炼新战术的最佳地点。 到8月22日,经过日本中央批准,决定成立华北方面军,司令官是寺内寿一大将。下设两个军,第一军司令官香月清司,第二军则是西尾寿造(尚未到任);各自下辖3——4个师团,另外还有军直属部队等,预计等到兵源运输完毕,集结在华北地区的日军总数将在12万上下,用于直接参加战斗的,在86万左右。 按照方面军司令部的命令,第二军第十师团的矶谷廉介中将在司令官西尾寿造抵达之前,暂代其司令官职务,并在8月底之前,把部队推进到马厂、南扶赵镇一线,彻底解决永定河沿岸以及平津周边地区的敌人,对沧县守敌形成威慑力量,为日后开始的沧县作战打下第一步的基础——而戴小点要做的,就是在这两处地方,和鬼子硬碰硬的干上一场! 第十师团和第五师团一样,是日本17个常备甲种师团之一,因为成军在姬路(在兵库县,临近大阪),所以又叫姬路师团;该师团的装备相当精良,被日本军方视作现代化师团的样板,战斗力自然也是非常凶悍;部队除了常规的两个旅团(各辖两个联队)之外,还有师团直辖骑、炮、工、辎联队各一,另外还有通信队、卫生队和4个野战医院;另外,按照不同情况,还有临时配属的2个炮兵联队,2个机枪大队,2个装甲中队,真可谓是武装到了牙齿! 对手的实力如此强大,即便戴小点身为穿越者,也绝对不会以为一战搞定,正好相反,在没有绝对兵力人数的情况下,真该有多远逃多远才是;好在这一次的目的只为练兵,想来要歼灭对方可能过于狂妄,但给矶谷廉介一个教训还是没有很大问题的。(未完待续。) 第24节 短兵相接(1) 湔田正夫是日军第10师团第8旅团第39联队第x中队第x骑兵侦查小队的小队长,军衔是中士;他所在的小队一共15人,其中包括一名机枪兵、一名通信兵,还有一名卫生兵。他们任务是每天两次巡查子牙河两岸方圆五公里范围内的情况。 按照师团的命令,在未来的几天之内,第10师团与第16师团组成的华北方面军第二军就要对盘踞在华北平原上的华军第一战区主力部队展开大规模的作战了,按照‘华北方面军作战指导方略’,第10师团将承担最先突击的任务,他们将会先于第一军行动,在侧翼打开一个突破口,并把部队主力楔入潴龙河,以切断主战场敌人的后退路线。 湔田听中队长美良君说,为了争夺在支那土地上的第一场战斗的参与权,第8旅团旅团长长濑武平和第33旅团的田岛荣次郎闹得很不愉快,两个人都想自家的部队第一个越过子牙河,把国旗和军旗插到对岸的土地上。最后,还是师团长矶谷君亲自拍板,把这个光荣的任务交给了第8旅团。 湔田得到消息,心中大喜过望,第8旅团是征服支那的先遣军,自己则是第8旅团的先遣军,想想都让人从心底里觉得自豪!他骑在壮硕的马上,只觉得飘拂在脸上的点点雨丝,也变得无比舒适,“打起精神来!” “是,前辈!”马背上的战士紧一紧肩上的枪带,坐得更加笔直了。一行十余人的部队呈一字型向前运动;湔田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忽然眼前有点发花,他有点不敢相信似的揉揉眼睛,突然大叫一声:“敌人!全体下马!” 后面的战士兀自没有搞清楚是怎么回事,湔田麻利的从马上滚落,飞快的把战友一个一个扯下来,自己则快速卧倒,举起了挂在胸前的望远镜,镜头中清晰的出现了一道道纵横交错的战壕!华军战士的工程似乎还没有完全结束,不时可以看见被铁锨翻铲上来的泥土! 湔田心中大骂,更多的却是疑惑:这里昨天来巡视的时候还没有华军的部队呢,怎么一夜之间就多出这么多战壕来?华军一共派了多少人上来?“通信兵、通信兵?马上汇报,就说我们在子牙河南岸偏东方向4公里处发现华军构建的战壕,快,喂,你还等什么?” “哦,是,是!”通信兵答应着,打开通话器,把最新发现的情况向上级做了紧急汇报。 敌军的情况被逐级汇报上去,一直送到旅团长长濑武平的面前,后者疑惑的问道:“消息已经确认过了吗?知道是华军哪一支队伍?有多少人?” “是,将军阁下,刚刚已经确认过了,在子牙河南岸确实发现了华军主力作战部队的迹象。从对方的行动来判断,他们将会对皇军南下形成坚决的狙击。”作战参谋公事公办的汇报着:“但是,对方从属于哪一支部队,很抱歉,现在还没有进一步的消息。已经请求天津机场的侦察机起飞,对敌人前线的情况进行拍照和目测探查了,相信用不到很久,就会有详尽的情报传来。” 长濑武平走到作战地图前,扬起头来仔细端详着,半晌的时间,忽然问道:“华军距离子牙河南岸有多远?” “在4公里左右。” 长濑武平不屑的一笑,虽然现在还不知道对方到底是谁,但只看他把部队摆放的位置,就可知是个丝毫不通军事的家伙!四公里的距离虽然不算很近,但也给了己方的坦克、大炮等重装火力以完全的发挥空间!倒要看看,你们拿什么来对抗皇国强大的军事力量。 “将军阁下?” “走,一起去,见识一下即将成为我的对手的人。”长濑武平心中虽然瞧不起对方,却是一贯的沉稳老练,绝不会因为对方的失误就心存大意,带领旅团直属及两个联队长离开廊坊指挥部,乘车赶赴南扶赵镇。 临近中午时分,汽车抵达子牙河边,39联队已经完成了集结,长濑武平理也不理,管自越过湍急的子牙河,在湔田的带领下直奔华军的阵地前沿。他原地卧倒下去,用望远镜向对面看看,和汇报上来的情况差不多,华军的战壕纵横交错,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埋伏在其中。 长濑武平做到心中有数,带领部下重新返回北岸,这时候,来自空中侦查的情况也反馈了回来:“……从空中观察,华军部队人数不会超过一个师,分布在南扶赵、堤北村、冯庄村之间,没有发现敌军有火炮等重武器。正面阵地,约有华军两个团的部队,四道防线,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工作。” 长濑武平点点头,问道:“参谋课有什么意见?” “我们一致认为,这是一支从沧保一线北上的华军小股作战部队,不会对我军的前进造成非常严重的影响。” 长濑武平琢磨了片刻,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头,支那人有这么大的胆子吗?一个师的部队就敢和自己的一个旅团做硬碰硬的较量?多想无益,他语速飞快的说道:“命令谷口军的野炮联队对华军前线阵地进行密集轰炸,同时请求天津机场的轰炸机编队起飞,与我军协同展开轰炸;轰炸结束之后,冈部军的战车中队立刻出动;沼田君的第39联队和野义君的第40联队跟随前进,在今天天黑之前,一定要歼灭河对岸的华军部队。即便达不到这样的战术目的,也要把这支敌军远远的驱赶出去,不允许他们对我军日后的行动造成干扰。” “是。” 长濑武平停顿了一下,微笑道:“沼田君,野义君,动作快一点,可不能让田岛那个家伙得到消息,来和第8旅团抢功劳!” 39联队长沼田多稼藏大佐啪的一个敬礼,大声说道:“请将军阁下放心,我绝对不会让那个‘见了他,连清酒都会变苦‘的家伙来抢功劳的!” 众人一片大笑! 战术拟定,日军快速展开行动,他们也是胜仗打得太多,日子过于舒心了,根本没有把面前的这些敌人放在心上,只调配了12门94式山炮,将其安放到位,在军曹的指挥下,12名士兵各司其职:有操作瞄准镜并控制火炮高低射向的、有操作火炮方向射向的、有装填弹药的、有拉动火绳发射火炮的,还有将炮弹装定引信并交给装填手的,人数虽然很多,动作却非常娴熟,而且忙而不乱,一派有条不紊的景致。 军曹站在火炮后面数米处,胸前挂着望远镜,口中飞快的喊着命令,“发射!” ‘通!’的一声,536公斤的94式山炮短粗胖的钢铁身躯原地一跳,6公斤的标准高爆榴弹在空中划过一条白色的轨迹,重重的砸在华军的阵地上,一大团火焰夹杂着浓烟和飞舞的尘土飞扬而起,军曹双手握紧望远镜,口中报上数据,士兵快速动作,第二枚就精准了少许,接下来炮弹的落点越来越准确,华军的两道战壕前后,炸起密集的火光! 调整好火炮的各项射击诸元,94式山炮的射速明显放慢了下来——这首先是因为炮弹数量的不足,按照日本军部对于火炮的使用操典,各不同口径的火炮,每天炮弹消耗量都有严格的规定,例如100毫米加农炮50发、150毫米加农炮30发、150毫米榴弹炮40发等等。一般情况下,炮兵每天发射的炮弹,连一个标准基数都凑不齐——如果让他们由着性子开火的话,用不到半年,日本就得破产! 另外就是火炮本身的缘故了,94式在设计之初,最快射速就只有15发/分钟,而且在发射两分钟之后,就必须冷却炮管,否则就会有炸膛的危险。因此,除非在非常紧急的情况下,是不能竭泽而渔的使用的;但在4发/分钟的射速频率的话,则可以使用15分钟。 火炮的射速逐渐放慢,华军的噩梦却刚刚开始,天空中传来隆隆的轰鸣声,是来自天津军用机场的飞机就光临到头顶了。97式轻型战斗机、ki—10、95式重型轰炸机,走马灯似的,仗着中国人完全没有对空火力,在华军阵地上空耀武扬威,三架ki—10飞行员有意显摆自己的驾驶技术,一个深深地鱼跃俯冲,两门77毫米机关炮疯狂的鸣响,在华军阵地前沿犁开两道深刻的印记,这一动作立刻引发友军的阵阵欢呼! 铺天盖地的战术轰炸进行了40分钟,战场逐渐安静下来,戴小点摘下帽子,掸一掸溅落的泥土,面无表情的说道:“各团营马上统计伤亡数字。” 很快的,部队伤亡数字统计结束,日军的这一通轰炸,给华军造成了3百余人的伤亡,其中阵亡的200多人,受伤的少许;“日本人的坦克马上就要上来了,命令爆破组,做好出击准备。” 爆破组是专门为对付鬼子的坦克而设置的一支专门的部队,名为‘组’,却是一个营的编制,选择的标准很简单:精瘦、跑的快。按照戴小点的要求,这些人每人携带一捆集束手榴弹,用以对付鬼子的坦克;爆破组的军饷是每个月大洋20枚,平日在军营中,这些人不必出操,不必训练,甚至当这些人需要女人了,戴小点也会想方设法的满足他们!这还不算,爆破组的人战死在前线,其家人可以一次性获得三个月的军饷。但这种刻意搞出的区别对待,在军中却没有引起任何反对声音,原因不言自明,爆破组这些人,完全就是炮灰部队! 爆破组的营长名叫陈小五,人如其名,他在家排行在老五,下面还有一对弟妹,加入爆破组,就是打着‘用命换钱’的念头,按照他自己所说,上去了,回不来活该;回来了,就当爹妈又生了自己一次! 听见长官的呼唤,陈小五几步出现了戴小点身边,“旅长,该到我们弟兄们上战场的时候了?” 戴小点沉默片刻,言简意赅的说道:“训练不是一天两天了,该怎么做你心里清楚;一会儿等我的命令。你们上去之后,我会命令全团提供火力支援,一句话,快扔、快跑!” 陈小五呲牙一笑,“旅长,咱们回头见!” 正如戴小点预料的那样,鬼子的89乙式坦克隆隆出现的阵地前方,呈一字型直逼过来;在坦克的后面,是猫着腰,手持三八式的步兵,双方距离在70米左右;戴小点一看便知,这就是前世在某些文献中看到的,所谓的日式步坦协同作战模式了。 89乙式这种坦克全重只有13吨,堪称轻型中的轻型,从空中看俯视图的话,像一个梨子,长长的果蒂就是伸出的57毫米坦克炮,名为坦克炮,实际是一门榴弹炮;另外,坦克还配备两挺77毫米口径的轻机枪,球形机枪坐内一挺,另外一挺位于炮塔后方,和炮塔轴线形成150°的夹角,主要用于射击侧面攻击上来的敌人。 89乙式最快时速25公里,现在当然不会那么快,气势汹汹的逐步向华军阵地前进,到距离还有700米左右的时候,天空中再度响起炮弹的呼啸声,士兵们下意识的选择隐蔽,却给戴小点随手一拎,重又按在了阵地前:“旅长,鬼子开炮了?” “是烟雾弹,别理他!” 果然,炮弹落下,并不像刚才那把的火光冲天,反而是阵阵浓烈的白烟在阵地前蒸腾而起,像是下雾似的,把阵地双方全部笼罩其中。金振中又是惊讶又是敬佩的看向戴小点,“你怎么知道的?” 戴小点根本不理,只是大吼着下达作战命令:“开火!” 千百支机步枪同时探出战壕,子弹如疾风暴雨也似的向鬼子的四辆坦克覆盖过去,子弹的呼啸声声响彻大地,其中更夹杂着击中坦克装甲上发出的清脆的撞击声;日军的坦克不退反近,速度猛的加快了几分,同时,以车载的轻机枪向敌军展开猛烈还击!(未完待续。) 第25节 短兵相接(2) 华军的各式轻武器很难对坦克造成什么损伤,鬼子的战车迎着纷飞的弹?32??,速度明显加快,很快的冲破烟瘴区域,距离华军最前沿阵地不足300米了。77毫米机枪弹划破空气,疯狂的收割人命,子弹钻进战壕前的泥土,发出‘啾、啾’的尖叫,马文顺辛苦的把溅到嘴里的泥土吐干净,大声叫道:“旅长,旅长?让陈组长他们上吧?” 金振中扬手给了他一巴掌:“你闭嘴!什么时候让小五他们上,旅长自然有打算,用得着你废话?” 马文顺惹不起他,讷讷的在心里咒骂几句,机械的扣动步枪的扳机,等候着旅长大人的命令。 鬼子的坦克越来越近,暴雨一般的子弹压得华军多数战士连头都抬不起来,车中的日军军曹得意的一阵狞笑:中国人真是没脑子!只凭刚才的表现还看不出来吗?他们手中的武器根本不会对己方造成任何杀伤,居然还在坚持固守阵地?嗯,倒是有几分身为战士,甘于献身的勇气呢! 戴小点冷漠的看着,眼见鬼子的坦克车已经进入40米范围内,这会儿要是再不行动,后续的火力支援就成画饼了。他向一侧陈小五招招手,后者用力点头:“弟兄们,跟我上!” 与此同时,戴小点大吼一声:“全团火力掩护!” 手榴弹带着一条白线,落在坦克前后左右,炸裂声响成一片,战士们冒死在阵地后探出头来,用各自的武器向这几辆铁乌龟发泄着怒气;带队的日军战车小队小队长也感受到了敌人的强硬态度,飞快的下达命令:“发射信号弹,命令,跟紧我,全速前进!”(注1) 机枪手急忙更换弹链,装上一发白色信号弹,夹杂在步枪弹之中发射了出去,其余三辆坦克看见首车发出的信号,同时加大马力,坦克以25公里的最高时速向前展开最后的冲锋。 “就是现在!”陈小五厉吼一声,猱身一跃,从战壕中蹿了上来,他所处的位置正在第一战车的侧前方,鬼子几乎在他出现的瞬间就发现了他,这会儿跑出一个人来,目的不言自明,机枪手‘喔、喔’的叫了两声,掉转枪口,向这个不怀好意的家伙猛烈的扣动扳机。 陈小五知道,自己是死是活就在眼前,按照旅长告诉自己的,沿着之字形全力跑动,他刚刚动身,子弹就到了,在他身后,有一个才从战壕中爬起来的士兵,当即连中三枪,不但击毙了他,更连他胸前挂着的集束手榴弹都打炸了!轰隆一声巨响,膝盖以下的部分重新掉落回战壕中,剩余的则化作漫天的血雨,哗啦啦的洒落下来! 陈小五听着身后战友的惨嚎,根本不敢回头去看,眼见距离目标已经不远,突然一个鱼跃,到了坦克机枪的死角,摘下挂着的手榴弹,胡乱的扯开引信,往车上一丢,自己向侧后方一扑、一滚,原地爬起,正打算跑回己方战壕,来自敌军步兵的子弹将他重重的击倒在地! 轰隆一声猛烈的炸响,第一辆坦克的球型座舱都被掀飞了,歪歪扭扭的滚落在车前,戴小点在后面看得清楚,忍不住大声喝彩:“干得漂亮!” 剩余的三辆坦克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马上停止前进,对其余刚刚冲出战壕的华军爆破组展开激烈的扫射,机枪弹不要钱似的倾泻过来,而且,还有逐渐退却的迹象? 戴小点引吭大叫:“鬼子的坦克要逃跑,追上去,把它们都给我炸掉!” 爆破组先一步上去的一百多条汉子都已经在瞬间就被射倒,一时间还没有死的,躺在哪里痛苦的哀嚎,剩余的一百多战士吓得四肢发软,勉力鼓起勇气,冲出战壕,向剩余的三辆坦克发起自杀式攻击,片刻的功夫,又有三十几个被当场击毙,坦克前十余米,躺满了华军战士的尸体。日军坦克为了射界宽阔,来回运动,钢铁的履带上,沾满了华军战士的遗骸,触目所及,一片血肉模糊! 戴小点心痛如绞,却又没有任何办法,便在此时,身边一个战士用手一指:“旅长,你看?” 戴小点仔细看过去,趴在地上的一个战士正在匍匐着向鬼子的坦克车运动,他看起来受了伤,动作非常慢,他一眼就认出来了,竟是陈小五?“小五没死!?” 陈小五虽然没有死,但来自日军步兵的步枪击中了他的后背,直通通的一个透明窟窿,血流如注,他知道,自己这条命要扔在南扶赵前沿阵地了。但临死之前,也要拉小鬼子和自己一起下去!心里打着这样的盘算,陈小五强打精神,一点一点贴近其中一辆战车,眼看着炮塔后方的机关枪就在自己头顶,兀自猛烈的喷吐火舌,陈小五虎吼一声,原地跳起,呈一个大字型趴在了梨形的座舱上,同时扯开了手榴弹的引信! 又一声猛烈的爆炸,第二辆坦克的座舱顶被炸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汩汩黑烟夹杂着惨烈的呼号,响彻战场四方! 爆破组的弟兄眼珠子都红了,这一刻热血上涌,完全忘记了钢铁子弹和肉体之间的巨大差异,完全不要命般的前赴后继,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炸掉这两辆坦克,给小五哥报仇! 仅剩的两辆坦克中的鬼子逐渐慌乱起来,敌我双方距离太近,火炮完全失去了作用,两挺机枪又有一定的射击死角,眼看着华军不顾一切的向上攻击,坦克车长焦急之外,更是破口大骂:“步兵都是白痴!战争只是我们机车部队的事吗?为什么还不压上来?” 在机车之后跟进的是第10师团39联队长沼田麾下的第一大队,队长姓出井,带领所部1,500名战士,因为有战车部队担任前驱,出井留下了炮兵小队和重机枪中队,只带领4个中队的步兵,跟随在机车之后,向敌军发起了进攻。 机车小队遭到华军的猛烈抵抗,出井并不是不想提供战场支援,但敌人反抗精神非常顽风雨一般的子弹把步兵死死的按在战场后方,根本难以逾越雷池半步。出井又惊又怒,更多的却是不甘心,连滚带爬的冲到通信兵身边,摘下他背背的mk—4丙型无线电机,大声咆哮:“命令,长谷川君的重机枪中队火速进入阵地,对对面的支那军队实施火力压制!还有,请求冈崎队长的迫击炮大队也跟随一同前进!” “是、是!”通信话筒中传来友军的答复,出井把话筒重新挂好,在通信兵的肩膀拍了拍,“喂,再坚持一会儿,……”他意外的发现,通信兵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仔细看过去,这个家伙的额角已经被子弹打穿了! 出井无声的叹息着,匍匐着向后挪了几步,命令道:“藤原君,你和桐君的中队对支那人的阵地进行火力压制性射击,本多君,你的中队目标是华军的敢死队,进行精准射杀,一定要给战车部队的同僚以安全撤退的时间。” “是。”三个中队长齐声应诺,各自指挥部下,按照大队长的命令对敌人的不同目标展开攻势;便在这个时候,第二辆坦克报销了! 眼看着华军敢死队的动作越来越疯狂,出井心急如焚,抄起步枪击毙了一个正在向坦克运动的敌人,百忙中回头看过去,还好,长谷川带领的重机枪中队正在从后方快速赶来;三五十个战士搬着八台沉重的92重,数公里的路程跑下来,胸前、腋下已经清楚的看见汗渍,沉重的呼吸声便是在这嘈杂且激烈的战场环境下,也是清晰可闻! 眼看着快到阵地了,不知道什么方向飞来一颗子弹,在一个日军士兵的胸膛开了一朵灿烂的血花!这个家伙双腿一软,尸体翻倒,他身边的战友猝不及防,六七个人摔了个一塌糊涂,抬着的重机枪也滚了出去;子弹再度飞过,又有两三个鬼子被当场击毙,重机枪中队的队形为之一乱! “有敌人!”出井也算从军多年的老行伍,知道华军队伍中有狙击手,这会儿顾不得再要求战场支援,趴在地上,一个劲的向下摆手,示意长谷川等人就地卧倒,“原地布设机枪阵地,火力掩护!” 长谷川火速指挥部下,打开两脚架,将重机枪安放到位,一个鬼子提着弹药匣刚刚贴近,一颗子弹飞来,从他的颧骨处钻了进去!另外两个士兵拼死上前,一个提起弹药匣,一个拖着战友重伤的身体,想脱离战场,又是两颗子弹袭来,重机枪旁多出了三具尸体! 长谷川心中大骂,不顾一切的嚎叫起来:“全体行动,一定要在最短时间内将重机枪的作用发挥到极致,开始!” “是!”重机枪中队的鬼子也被这个打冷枪的家伙激得血气上涌,嗷嗷嚎叫着从地上爬起来,向着各自熟悉的位置奔跑过去;这一回,华军方面的狙击手就有些无可奈何了,毕竟鬼子人太多,一支步枪完全照顾不过来,徒劳的开了几枪,放翻了三五个倒霉蛋,有些颓然的扔开了手中的步枪。 “旅长,您可真了不起!”马文顺满是赞美的叫道:“我刚才给您你数着来的,只凭一支步枪,就射杀了11个鬼子,牛逼,真牛逼!” 金振中在一边听得清楚,冷嘲热讽的说道:“娘的,这回井森林算是后继有人了!” 戴小点苦笑着摇摇头,抬头向阵地前看过去,爆破组正在展开最后的疯狂! 越来越多的战友牺牲在自己面前,爆破组剩余的50几个战士眼珠子都红了,这会儿完全忘记了个人生死,也把戴小点教给他们的战术规避动作扔到了九霄云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决不能让这两辆坦克车的鬼子逃回去!“追上去,干掉他!” 一唱众诺之下,弟兄们像打了鸡血似的,尽可能的调动仅剩的一点体力,向着逐步后撤的坦克冲锋而去。日军坦克手又气又怒:你们真以为自己是不死之身了?竟敢主动发起进攻?“开枪、开枪,给支那人一个教训!” 坦克圆形座舱前端的机枪开始动作,有手疾眼快的,大叫一声:“鬼子要开枪了!躲开!”跑在最前面的三个战士闻声而动,受惊的小鹿一般向左右分散开来,与此同时,轻机枪的枪口开始喷吐火舌:“突突突突突!” 一个爆破组的战士躲闪不及,大腿上中了一枪,临摔倒之前,大骂一句:“我去你娘的吧!”扬手把集束手榴弹抛了出去。 “规避、动作规避!”鬼子撕心裂肺的嚎叫声连坦克的装甲都掩盖不住,89乙式像是喝醉了酒似的,歪歪扭扭的强行转身,手榴弹落在机车后部,轰隆一声巨响,坦克车又是咳嗦又是放屁,哆嗦了半晌,却再也动弹不了了! “哈哈,小王,你看见了吗?把他炸坏了!”一个战士惊喜交加,回头招呼始作俑者,忽然觉得眼前一黑,第二捆集束手榴弹从他头顶飞过,正落在坦克车的车头!随机是第三颗、第四颗! 这辆倒霉的坦克成了砧板上被捶打的材料,片刻的功夫,就被炸得连原始形状都看不出来了!战士们发泄过心中的怒火,转头去找最后一个幸存者,意外的发现,这个家伙居然舍弃友军,自己逃生去了? 注1:“……信号弹……”日军的坦克部队中,只有联队长、中队长和小队长所乘坐的坦克才有无线电通信装置,这种通信不便的情况一直到1943年之后才得以缓解。在此之前,只有通过旗语、手势、红白蓝三色手电光或者信号弹来进行简单的沟通。(未完待续。) 第26节 短兵相接(3) 320人组成的爆破组,活着回到己方阵地的,只有14个人,而且还都是全?32?带伤的,戴小点的目光逐一在这些英勇的汉子脸上扫过,敬了个军礼:“好样的,小伙子们,先下去休息、治伤,这里……” “旅长,我们没事,我们还想留在这里,接着和小鬼子干。” “是,旅长,爆破组的弟兄们不能白死,弟兄们还没有杀过瘾呢!” 人从中有愿意继续杀敌的,便有那安于现状的:你们没过瘾,老子可过瘾了!娘的,这样的战场能活下来,已经是老天保佑,还不赶紧躲远点,充哪门子英雄? 戴小点一笑摆手,命人把爆破组的14个人带了下去,转头对金振中说道:“派人向前指汇报,第一步已经完成,马上展开第二步计划。另外,鬼子马上就要轰炸了,告诉弟兄们,快速撤退到第四道防线去!” 金振中是少数知悉整个作战计划的人,这会儿完全没有了平日和戴小点言笑无忌的模样,规规矩矩的答了一句,“是。”便忙碌开来。 在阵地前方的日军一侧,趁着这个机会,出井也在进行出击前最后的布置,他命人把军用地图打开,指点着说道:“支那人的狙击相当顽强,再度发起攻击的时候,由桐君的2中队在长谷川君的重机枪中队提供火力掩护的情况下进行佯攻,藤原、本多,你们两个人的中队绕行南扶赵、孙河村之间的敌军左翼区域地带,我会带领剩余的一个中队绕行南扶赵和郝庄之间的敌军右翼地带,现在是……” 他看看手表,已经是上午11:37分,出井计算了一番,说道:“午后12:25分,在完成了对支那军队的包围之后,从三个方向同时向华军阵地展开攻势。清楚了吗?” “嗨咿,我们都明白了!” 几个人带领各自部队分头展开行动,正面战场由桐富雄中队负责,长谷川的重机枪中队和刚刚参加进来的冈崎迫击炮大队提供战场火力支援,虽然是佯攻,但为了迷惑敌人,该下的血本也是要押上赌桌的。随着各自长官的一声命令,92式70mm曲射步兵炮和92式重机枪开始发威,狂暴而密集的枪弹对敌人前沿阵地进行覆盖式打击,纷乱的炸点此起彼伏,片刻之间,就将华军布设的战壕摧毁殆尽了! 轰炸完毕,桐富雄端起望远镜向敌军阵线瞭望片刻,朝几个部下用力挥手:“准备出击,目标,敌军前沿阵地,以杀伤敌军有生力量为目标,诸君,一起努力!” “嗨咿!”4个小队长表情凝重的点点头,分别进入战斗位置,一声呼喝,四百余日军部队向敌军阵地展开第一波次进攻。 日军的行动开始的时候,华军刚刚进入第三道战壕中,戴小点把日军的战术摸了个底儿掉,鬼子的炮火几乎没有给他们造成任何的伤害,弄得马文顺还很觉得奇怪:“旅长,您说,鬼子怎么这么没脑子呢?就知道傻逼似的开炮,这不是浪费弹药吗?” “鬼子家底厚,舍得花钱,你管他那么多干什么?” 众人一阵轻笑,戴小点却一点也不笑,语速飞快的命令道:“赶快进入阵地,告诉弟兄们,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出声,就是你身边的战友被炸死、打死了,也绝对不能出声!” 这边才准备好,鬼子的先头部队就靠近过来,他们的动作非常快,灵猴越涧似的跨过两道战壕,距离敌军还有不足100米的时候,前锋部队突然蹲下去,取下背背的掷弹筒,斜斜矗立的脚前,用力一扯后面的皮带,通的一声响,91式手雷飞了过来,在阵地前三两米处炸开,溅起漫天的尘土,吓得周围华军士兵一片惊呼,更多的人下意识的一缩脖子。 戴小点从阵地后悄悄探头看看,日军距离己方还有百十米的距离,其中三五十人手中持着掷弹筒,战场上只听见通、通、通的声响,一枚枚手雷砸在战壕前后左右,剧烈的爆炸简直要把人都折磨疯了!但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也绝对没有人敢违抗命令,率先对鬼子展开射击! “轰!”一枚手雷落在战壕中,两个战士当即毙命,马文顺心疼得眼圈通红:这两个小家伙是在保定新入伍的,这是他们第一天上战场,连枪都没开过,居然就这么死了?他狠狠的看向自家长官,表情一片狞恶,戴小点理也不理,只是等待着。 桐富雄指挥部队越过华军的阵线,心中觉得很有些奇怪,支那人都跑了?看前方部队的动作,倒似乎已经没有敌人了?“加快行动、加快行动,进入最后一道防线,消灭可能遇到的所有支那人!” 日军的行进速度越来越快,眼见距离最后一道战壕还有不足三十米的距离,数百人一起奔跑时带来的震动清晰可闻,戴小点知道差不多了。他猛的一个长身,手中的拉提26式枪口砸在战壕边沿,“弟兄们,开枪!” “开枪!”千百支机步枪同时伸出战壕,把复仇的子弹向迎面而来的鬼子倾泻过去! 华军一番齐射,当场击毙了三十余人,剩下的鬼子飞快的卧倒,步枪枪口向前,和敌人展开激烈而残酷的机步枪对射! 桐富雄身处战场,痛苦的一咧嘴,这会儿他完全明白了,华军是刻意将彼此距离拉近,用以抵消射击精度上的误差!这还不算,在这种几乎面对面的作战情况下,己方的所有炮火都失去了作用,偏偏华军人数数倍的己方,眼下唯一能够想到的办法,就是支撑过目前的困境,把部队安全的带下去,然后等待两翼的友军完成包抄,到时候,再让这些狡猾的支那人好看! 事情一如桐富雄所想,戴小点正是打着如上的算盘。这算不得他的首创,在前世的时空中,1938年武汉会战期间,宋希濂将军指挥的德械88师在富金山狙击日军第10师团,就大规模的使用了这种近乎‘以本伤人’式的惨烈的战斗模式! 戴小点几番用计,把己方置于一个相当有利的位置上,但战场形势完全说不上乐观,他手中有将近一个团的兵力,面对400人左右的日军中队,竟是占不到特别大的便宜;鬼子所处的环境虽然恶劣,但单兵素质的优秀却也足以做很大的弥补——他们的射击精准度太高,370多支三八式步枪发射出来的枪弹,硬是把正面战壕尽数封堵住,华军根本连头都抬不起来,更不用说给对方造成杀伤了。 戴小点背靠战壕,手中攥着一支手榴弹,拉开引信,反手向后一抛,随机端起拉提26式,一个长身,打了三个点射:“嗒嗒嗒!”然后以比刚才更快的速度缩了回来,紧接着几颗子弹就从他头顶的方向飞了过去! 戴小点暗暗赞叹:真不愧是威名赫赫的第10师团,反应真叫快:“都看见了吗?拿手榴弹炸,然后动作尽可能的快!” 马文顺最听话,抓起一颗手榴弹抛出去,转身开了一枪,又快速的缩了回来,“旅长,这个办法好!”停了一下,他大吼着说道:“都看见了吗?按老子的办法来!不对,是按旅长的办法来!” 战士们没有开玩笑的时间和心思,有样学样的掏出手榴弹,一股脑的抛飞了出去,战地前方隆隆炸起一阵阵的灰尘和烟雾,反而连鬼子的身形都遮蔽住了,这一轮齐射,完全成了浪费弹药。 戴小点苦笑着,正想训斥这群兔崽子一顿,耳边忽然传来隆隆的轰鸣声,是鬼子的飞机前来提供战场支援了,“隐蔽!鬼子的飞机来了,全体隐蔽!” 飞机是从天津机场紧急起飞而来的,日军在救援友军方面,从来是不遗余力的,十二架不同类型的战斗机、轻重型轰炸机带着刺耳的尖叫开始俯冲,但也仅止于此——敌我双方的距离太近,这时候展开对地作战,怕就是玉石俱焚的下场了! 三条直亲自带领飞行中队飞临子牙河南岸上空,他驾驶着的是一架ki—10式战斗机,透过窗户向下望了一眼,飞快的接驳通话器:“我是领队三条直,我的战机编号079,要求一线部队立刻后退,立刻后退,脱离战场!” 38联队长沼田的大嗓门立刻传了出来:“我听不清楚,听不清楚,请重复!” “我重复,……” 沼田恨恨的把通话器扔在一边,当着一众部下破口大骂:“这时候能够撤退还需要你们的支援吗?空军都是废物!” 通信兵怯生生的看着气得五官变形的长官,小声说道:“长官阁下……,如果继续拖延下去,情势将对皇军大大的不利啊,请联队长阁下尽快决断!” 沼田粗暴的发泄过后,低头思考片刻,火速说道:“命令高士君、微笑君的第2、第3大队全体出动,长谷川君的重机枪中队提供火力援助,一定要在最短时间内对敌军阵地形成攻势,同时通知桐君,一旦友军部队进入作战位置,就命令他的中队开始撤退!” 39联队剩余两个大队的士兵快速行动,将近3,000名生力军加入战斗,华军立刻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林宁的2营伤亡超过6成,如果不是各自长官坚守阵地,死战不退,部队早就做鸟兽散了。但眼看着身边的战友死伤枕籍,下属一个班长鼓起勇气,对马文顺大声说道:“排长,不行了,弟兄们都要死光了!咱们撤吧?” 马文顺扬手给了这个家伙一个满脸花!“你再敢说一句撤退的话,我现在就枪毙了你!” 小班长嘴角献血淋漓,当着他的面连个屁也不敢放,转头冲到自己部下驻防的区域,恨得咬牙切齿:“m!马文顺,我m!有种和小鬼子使,打老子算什么能耐?” 偏偏旁边有一个不开眼的士兵,对他脸上宛然的指痕视若不见似的,傻乎乎的问道:“班长,马头儿说什么了?什么时候撤退啊?” 小班长不敢和戴小点发作,对自己的兵却是没有顾忌的,有样学样的给了他一个嘴巴,“撤退?你别做梦了,等着把这一百多斤扔在这儿吧?” “啊?” 马文顺狠狠的一咬牙,向外开了一枪,又飞快的缩回来,嘴里连声吆喝:“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杀一个小鬼子够本,杀俩你就赚一个!” 战士们畏惧长官,不敢再提逃跑的事情,各自抄起机步枪,和阵地前的敌人展开激战;子弹呼啸着在头顶飞过,耳边响起的是战友阵亡或受伤时发出的惨叫! 戴小点血气上涌,把帽檐向后一扭,从一个战士手中抢过一支拉提26式,“马文顺,掩护我!” 马文顺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听从戴小点的命令已经成了习惯,下意识的大吼一声:“火力掩护!”战士们闻声而动,各式机步枪迎着密集的枪林弹雨,给敌人以猛烈的还击。 在这弹雨纷飞中,戴小点在战壕边沿一撑,身体跃到上面,单膝跪倒,把枪托举到自己眼前,食指快速扣动扳机,“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以一枪一个的频率,在不足5秒钟的时间里,连续击毙25个冲在最前面的敌军士兵,鬼子的攻势为之一窒! 日军军曹发出凄厉的大叫,带领部队快速卧倒下去。戴小点趁这个功夫,转身跳回战壕,却发现周围一片安静,他左右看看,撞上的都是充满不可置信神色的目光:“怎么了,你们怎么了?” “旅长,你……”林宁是219团著名的好射手,却也给旅长这一通精准到吓人的枪法震惊了,呆了片刻,代表众人问道:“你丫是怎么做到的?” 孟小春扬手给了他一个脖溜:“你和谁说话呢?丫、丫的!” 林宁白皙的面皮微微一红,忽然听一个战士叫唤起来:“旅长,鬼子撤退了,快看,鬼子跑了!” 戴小点一惊,冲到战壕前看过去,果然,鬼子的部队开始后撤,他们的动作相当快,不足30秒的时间,除了遗留得满地的友军尸体之外,其余的像丧家犬似的,顾头不顾腚的向后退却!“旅长,鬼子跑了,太棒了!”林宁笑着说道:“这都是您刚才那一通扫射,把鬼子吓跑了!” 戴小点方正的面庞扳得紧紧的,语速飞快的说道:“传达命令,全部撤退,快一点,越快越好!” 孟小春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想细问,林宁推了他一把,“没听见旅长说的话,快点撤退!弟兄们,鬼子给我们打跑了,我们也撤,和友军兵和一处、将打一家,准备和小鬼子打第二个回合!” 戴小点扑哧一笑,想不到林宁居然把评书艺人的‘书套子’都拿上来用了?可知这个家伙平时在北平城里没少听!转念一想,又有点佩服,自己不是很善于言语鼓励,反而是林宁的几句话,就起到了自己可能花费连篇累牍的废话也做不到的安定军心的作用!(未完待续。) 第27节 正酣(1) 桐富雄在高士和微笑的两个大队的保护下,顺利的脱离了战场,等回到?32??方阵地,清点伤亡人数,除了藤原、本多以及大队长出井带领的三个中队执行迂回作战任务,还没有具体战报传回之外,他的一个中队只是战死当场的就超过5成,有将近200名士兵永远倒在了和华军对垒的作战中,这还不必计算受伤的;桐富雄心疼得几乎落下泪来,一把抽出连鞘战刀,双手捧着向联队长沼田一递:“联队长阁下,3中队的员属全部是因为在下的原因战死沙场,我唯有剖腹自尽,以表歉疚,请为我介错!” 高士和微笑面面相觑,他们两个人在带领部队提供战场支援之前,就已经猜到会有注意到结果——近一个中队的士兵死伤殆尽,没有人承担责任是说不过去的。而在日本人的思维定式里,剖腹自杀,无疑是最终的解决方案。 沼田沉吟了一下,一双短短的寿眉紧皱着,语速缓慢的说道:“桐君肯于承担责任,在下很为有阁下这样的部下而自豪。但你不是鄙人的直接下属,此事,还是等出井君战斗凯旋之后,再由出井君决定吧。” 桐富雄还想争辩,看他的表情,竟是有不死不休的架势了,沼田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举起望远镜向敌军阵地看去,对面一片安静,想来华军也是在抓紧时机,做最后的调整:“通知天津机场方面,请求他们再度起飞,对华军阵地展开轰炸!” “嗨咿!”通信官大声答应着,接驳通话器,哇啦哇啦的喊了一通,半小时之后,三条直带领的空军编队再度飞临南扶赵地区,但反馈回来的两个消息让沼田目瞪口呆:对面阵地上的华军都跑了;在正面阵地的左右两翼执行迂回任务的三个中队,分别遭到华军部队的猛烈狙击! 几乎是三条直汇报过空中侦察得到的消息的瞬间,通话器上显示请求通话的灯光如同圣诞树一般闪亮起来,通信官急忙接驳,几个人的耳边立刻灌满了爆裂的枪弹声:“联队长、联队长阁下,我们遭到了华军猛烈抵抗,我们遭到华军猛烈抵抗!” 沼田迟疑了三秒钟,问的第一个问题是:“战斗开始之前,空军侦察得知的华军位于南扶赵及子牙河南岸地区的战斗部人数一共有多少?” “不超过一个师。” “八嘎!”沼田终于反应过来了,痛骂一声,大吼着说道:“空军都是废物,是比海军还要废物的废物、白痴!一个师的部队分作三处阵地,就能对一个大队造成这么大的伤害吗?微笑君,你立刻带领所属大队赶往南扶赵、孙河村之间区域,支援藤原、本多两个中队;高士君,你也是一样,去到郝庄,支援出井君的部队!” “是!” “还有,通知野田君,要求他的第40联队一起出击,一定要击溃这一支敢于向皇国进行挑战的华军主力师部队!一个师,八嘎!”他讷讷的痛骂着,用力挥手,高士几个不敢怠慢,转身行动起来。 埋伏在郝庄附近的是朱鸿勋103师独立旅的一个团,还有132师6旅下属的一个团,另外还有陈光然带领的一个团,临时指挥官是董升堂,副指挥是朱鸿勋。这其中除了陈光然的部队,其他两个团都是不满员的,总数在4,700人上下。 按照计划,他们的任务是截击日军从右翼迂回过来的作战部队,从进入预定位置开始,有一个家伙就在心里暗暗给自己鼓气:等一会儿见了小鬼子,非得把当日受到的委屈尽数发泄到这群狗杂种的头上不可!想到动情处,只觉得全身炸满了鸡皮疙瘩——他便是吉星文。 经由冯治安的缓颊,吉星文得以重新入伍,但因为当初宛平城中的一场闹剧,他不好再回37师,暂时安排到了董升堂的132师,任该师6旅3团2营营长,军衔是上尉。 从七七事变至今,一月有余的时间,吉星文如同做了一场噩梦也似,直到今天,他都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宛平城中兵力有限,只有他的219团和吴振生的保安旅,还都是不满员的;金振中几次要他派兵出城支援,他手中根本无兵可派,徒唤奈何?他也几次给南苑方面打电话,要求本部长官带人支援——何基沣和张振华来得晚,最后怎么把板子打到我吉某人的屁股上了? 宋哲元失势下台,他跟着一路南下到了保定,闲来无事的时候,也曾经扪心自问,是不是出于嫉贤妒能的心思,刻意看着戴小点战死沙场,而不发救兵?思忖良久,吉星文暗暗摇头:他对于戴小点有几分妒忌不假,但要说为了这么一点细枝末节,就放任鬼子把卢沟桥抢过去,他自认自己还不至于那么下作! 想到后来,只好以‘命犯小人,合该有此一劫’来开解自己,好在不管怎么说,重又回到了29军的战斗序列。从重新穿上上尉军装的那一刻起,吉星文就在心里对自己发誓:这一次和鬼子开战,非得让何基沣、张振华等人见识见识,我吉星文是个什么样的汉子不可! 因此打着这样的念头,此次郝庄伏击,他第一个主动请缨,董升堂对此是无可无不可的态度,命令他所在的3团担任主力,在它的西北前方,是91师独立团的一个营组成的防线,越过他们,就是戴小点正在和敌人接触的前沿阵地。 听着前方传来的隐约的枪声,还有不时从头顶划过的日军战机,吉星文面沉如水,趴在战壕前沿,用望远镜向友军阵地张望着,隐约只见尘土飞扬,藏在战壕中的战士却一个也瞧不见。 他放下望远镜,转头看向自己所在的阵地,这里隐藏着的是2营的300余名弟兄,看着一张张年轻的面庞,吉星文没来由的心中有几分酸楚,这一仗打完,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战死在保家卫国的阵地前啊! 一直等到11点半,依旧不见鬼子的踪影,营中战士们最初紧张的心情得以放松,嘻嘻哈哈的准备用午饭;吉星文是科班出身,很清楚的知道,越是越到了这样的时候,情况就越危险——战士们的精神松懈下来,再想收整就没那么容易了,“赵煜,你的一连先吃,吃完之后再让二连和三连轮流吃饭!” “是!”赵煜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向两个战友笑嘻嘻的挤挤眼睛,得意洋洋的绕过战壕,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听见他的大声埋怨:“怎么又是茄子、土豆,就不能给弟兄们整点荤的?”(未完待续。) 第28节 正酣(2) 吉星文笑骂一声,“娘的,……” “鬼子来了!”一声惊呼打断32了吉星文的思路,抬头看过去,果然,对面的树林和庄稼地中间区域,有土黄色身影闪动;他一望便知,是鬼子!“进入战斗位置!” 华军阵地一侧为之慌乱起来,其中还夹杂着炊事兵四川口音的哀嚎:“你们这些龟儿子,倒是看着点儿啊,都给弄翻了,我……个先人板板呦!” 吉星文、赵煜、钱有财和孟久几个营连长聚在一起,向外打量着,鬼子的行进速度相当快,只是这一个折冲的功夫,距离他们就不足300米了;吉星文一把抄起步枪,说道:“弟兄们,准备作战!还有,去通知友军,有鬼子部队出现在我军正前方。我2营弟兄们,必将与阵地共存亡!” 赵煜呆了一下,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营长怎么说话都糊涂了?不会是给小鬼子吓的吧?这样一想,心中就有几分轻蔑——吉星文当初在宛平城上演的那一场戏码,在29军中不是秘密,132师自然也是知道的。想是这样想着,却还是按照营长的话逐一做的安排。 对面迂回过来的日军赫然正是出井大队长带领的一个中队,他也很快发现了敌人的存在,心中有些苦恼:要想迂回到南扶赵的右翼,郝庄是绕不过去的。显然,这支拦路虎,必须得打掉他,而且还要尽快:“命令,两个分队发起进攻,目标前面的支那军队,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掉他,快速通过该区域,迂回南扶赵。” “嗨咿!”日军领了军令,绝不做半点迟疑,立刻对2营阵地展开攻击;他们没有携带重武器,而且眼下时间紧迫,呼叫空军或炮火支援也是缓不济急,好在对方兵力不足,不会对己方造成太大的阻碍,因此一发而动,逐渐压了过来。 日军的进攻方式很老套,在敌军人数不占优势的时候,完全凭借士兵个人素质来进行战斗;他们的单兵素质确实有值得夸耀的地方,掷弹筒的发射和步枪射击的精准度极高,一片隆隆的轰炸声中,双方尚未正式接战,3营就死伤了一百多!赵煜几个惊惧交加,肝儿都在打颤! 吉星文的情况还比较好,他毕竟参加过数年前的长城抗战,和鬼子有过面对面的接触,对敌人的实力也知道一点,但一个营给人家两个分队打得头都抬不起来,还说什么湔雪前耻?他抄起步枪,飞快的扣动扳机,一个鬼子手捂着肩膀摔倒在地,后面的鬼子也全部趴了下来。 吉星文暗道可惜,自己的枪法应该比这好得多嘛,居然没打死他?他连续开了几枪,鬼子立刻发现了他的位置,三五支步枪同时向他射来,吓得他急忙头,刚刚组织起的反击,也给敌人消灭了,不但如此,还搭上了十几个战士的生命。 3营遭到相当大的压力,好在有陈光然及时带领2团的一部赶来增援,算是暂时稳住了局面,多出近900名战士,吉星文再无后顾之忧,仿佛心中也有了底,当年那引以为傲的枪法似乎也回来了,连着开了两枪,放翻了三个鬼子兵,“漂亮!营长,一枪打俩啊!” “再来一个,营长,干死这群杂碎!” 吉星文得意的一笑,还要继续开枪时,鬼子却已经如退潮一般,狼狈而逃了。华军阵地上响起一阵欢呼! 日军连续发起两次冲锋,除了扔下20几具尸体,根本难以越雷池一步;出井却并不慌乱,只是思考一下,便再度祭出了迂回包抄的套路:“命令,那须分队长,带领两个分队从左翼包抄;衡居分队长,你同样带领两个分队进攻右翼!” “是!”日军对这一套战法无比熟练,400人的中队留下100人左右坚持在正面作战之外,剩余的分作两部,从左右两方面迂回深入了过去。 陈光然看得清清楚楚,暗暗竖起大拇指,日本人的脉全让戴小点给掐住了!“老陈,鬼子没多少人了,咱们一鼓作气,直接冲上去,把他们全部消灭干净,怎么样?有没有胆子和我一起干?” 陈光然不想他会提出主动进攻的战术,闻言很有些心动了:《孙子兵法》上说,‘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眼下正面的鬼子只有一个分队,自己这边却有1,000多,超过他何止十倍?这样的好局势千载难逢,为什么就不能大干一场? 这时候,他完全忘记了戴小点在战前一再叮嘱他的,不得到命令绝对不允许对日军发起逆袭冲锋的话,没有多做考虑,就向吉星文点点头:“听你的,绍武,咱们一起出击,给小鬼子一个厉害瞧瞧。” 吉星文心中大喜!要是真能吃掉正面的鬼子,日后叙功,自己一定能重新坐回团长的位置!大手在空中一挥,厉喝一声:“弟兄们,冲上去,杀鬼子啊!” 1,000多战士蜂拥而出,呐喊着冲向对面的敌军;出井毫不惊慌,漠漠的一笑:“准备作战,让这200米的通道变成华军的坟场,开枪!” 一个分队的日军卧倒在地,只凭借着手中的有板式步枪,就组织起了一道死亡的火网!一轮齐射过后,就有百十名华军战士痛苦的倒在血泊中,手脚出现不规则的抽搐——在为生命做最后的挣扎! 华军人数虽然多得多,无奈战术落后,士兵素质更是远逊,根本不能对敌人造成任何威胁,反观对方,更显得沉稳老练,动作娴熟、射击精准,两三轮齐射过后,华军的伤亡就超过五成! 陈光然早早的卧倒在地,指挥部队做了两次冲锋,却都给纷飞的弹雨击退,这会儿他终于清醒了少许,知道戴小点没有和他开玩笑,在没有炮火压制的情况下主动冲锋,真不是‘自己的菜’啊!“老吉,这样下去不行,弟兄们都要死光了!快点撤退,撤退!” 吉星文早就杀红了眼,他的3营除了他的警卫班的几个战士,已经全军覆没了!他也受了伤,肩膀给鬼子的子弹钻了一个窟窿眼儿,兀自向身边的战士大吼着:“冲锋、冲锋!” 陈光然顾不得其他,一扳他的肩头,大声说道:“绍武,这样下去不行的,快点撤退!” “我不撤,我的弟兄都死光了,我撤回去做什么?我要和小鬼子拼了!” 陈光然万般无奈,给身边的战士使了个眼色,三两个人硬拖着吉星文,不理他的手舞足蹈,将他拖拽了回去;华军士兵且战且退,暂时回到安全区域,清点一下人数,还剩下不足350人!陈光然和吉星文双眼发直,展开行动还不到十分钟,怎么就阵亡了这么多? 陈光然狠狠的一咬牙,蹦出几个字来:“撤退,全体撤退!” 吉星文痛苦的满脸是泪,扑通一声跪在陈光然面前:“老陈,不能让弟兄们白死啊!我……我求求你,你带人撤下去,让我留在这里,我和小鬼子拼了!” “放屁!你以为自己是三头六臂吗?凭你一个人能杀得了几个鬼子?来人,扶着吉营长,赶快撤退!” 出井给了华军一个狠狠地教训,阵地前扔满了敌人的尸体,而日军方面的伤亡,简直可以忽略不计了。眼看着敌人潮水般退却,出井抽出战刀,做了个用力下劈的动作:“出击,攻上去,彻底消灭面前的这支支那军队主力!”带领战士兜尾猛攻了上来。 吉星文被部队裹挟着,一路逃窜,不时回头看看,心中的委屈无以言说!他的3营加上陈光然的部队,超过1,000人,不料却给100多个鬼子杀的一塌糊涂,这叫什么玩意? 左右两翼的阵地突然响起爆豆般的枪声,吉星文一愣的功夫,陈光然哈的欢笑一声,大吼着说道:“弟兄们,停止前进,先把身后的鬼子解决了再说!” 300余战士在急行军中火速转身,就地卧倒,向身后追击而来的日军猛烈的发射枪弹,出井大叫一声:“卧倒,反击!”双方战士同时趴伏下去,用手中的机步枪乒乒乓乓的战成一团。 吉星文却有些乱了,他事先没有类似的经验,也没有想到会在溃逃的过程中还要就地组织反击,他气喘吁吁的匍匐着冲到陈光然身边,手疾眼快的开了一枪,击毙了一个鬼子,这才得暇问道:“老陈,怎么回事?” “听见左右两翼的枪声了吗?” “听见了,怎么了?” “现在来不及,等打完了,再给你好好说叨说叨。” 吉星文破口大骂:“来不及说,你问我干什么?我看你真是混账!”(未完待续。) 第29节 正酣(3) 郝庄左右两翼的战斗在同一时间打响了,右面阻敌的是朱鸿勋130师独立?32??的一个团,团长叫白禾,是个回回。名为一个团,实际上编制只有两个营挂零,不足800人的作战部队;但这支部队有一点与众不同,是朱鸿勋亲自坐镇指挥的。 自从朱鸿勋做出要亲临前线的决定,白禾就犯起了嘀咕:一师之长以身涉险,自己的责任得有多重?万一他给鬼子的子弹伤着了,这偌大的黑锅,我白某人哪里担得起啊?因此从得到消息开始,白禾就无数次的恳求,每每声泪俱下,堪称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师座,卑职求求您,您别在这呆着了。我这小小的独立团,哪儿容得下您这尊大佛啊?您开开恩,给兄弟一条活路吧?” 朱鸿勋的警卫就笑,朱鸿勋也为之莞尔:“老白,你鸡毛子叫唤什么,我呆在你这怎么了?合着我们这些人就只能呆在前指指挥部里?你别忘了,37师的戴枝云所在的位置比我还前突呢!他这刚当兵半年的都没怕,我参军一辈子了,还能让这样小阵仗吓住了?” “不是啊,师长,话可不能这么说……”白禾还想絮叨,却没有这样的时间了,听着左侧阵地传来的激烈的枪炮声,众人悚然一惊,“报告!郝庄方向的132师先头部队已经和迂回包围过来的日军展开激战了!” 朱鸿勋下意识的问道:“情况怎么样?”随即就知道自己是问道于盲了,“给我接通指挥部,找董师长。” 电话很快接通,朱鸿勋拿起就说,“希仲,我是朱鸿勋,前线情况怎么样?” “按照指挥部的观测,日本人的进攻初步受阻之后,立刻选择了迂回包抄的战术。伯廷,你的位置正在郝庄和南扶赵之间的区域,我担心枝云的正面阵地如果坚持不住的话,两股日军很可能会在你的正面和右翼出现,要小心啊。” “是,我明白的。多谢希仲兄关心。”朱鸿勋和对方聊了几句,放下了电话,要言不烦的说道:“都看见了?从右翼包抄郝庄的敌人马上就到,另外,马上派人去正面阵地,联系37师的戴小点,探听一下他那边的情况如何。告诉弟兄们,准备作战!” “是!”白禾把胸脯拔得老高,再也没有了刚才嬉皮笑脸的德行,但只是一瞬间,就原形毕露了:“师长,你还是下去吧,你在这里,我就是指挥战斗,也总得分心想着您,你看,这个……让我一心二用,多难为兄弟啊?” “行了,你别贫了。”朱鸿勋笑骂着,说道:“该怎么打不用我教你,但这一次阻击鬼子与以往不同,告诉战士们,只许固守己方阵地,千万不能主动出击,明白吗?” “那,鬼子要是跑呢?” “就让他们跑。敌人不进攻,我们就不反击。而且即便反击,也是以把他们打跑为目的。你要千万千万记住。” “放心吧,师长,错不了。”白禾干净利落的答应着,转身就走,心中却在琢磨:这样的战术倒是省事儿,只是不明白,这样子打仗,有什么意义吗? 华军尚未完全组织好防线,两个分队的日军就杀到了眼前,距离他们最近的,还有不足30米,一个战士鸡毛子喊叫着,慌乱的摘下垮在肩上的步枪,还来不及瞄准,就给对方精准的射杀,战士惨叫一声,仰面朝天的摔倒下去! 彼此距离太近,日军又是打着尽最大可能快速通过交界地区的念头,因此战斗在开始接触的一瞬间进入了白热化! 日军士兵手中的有板式步枪发射速度算不得很快,但效率极高,每一声枪响,都有一个或两个华军战士倒在血泊中,二三十米的距离甩在身后,一个小队的日军甚至已经冲进了华军的战壕中,华军战士不想敌人的速度这么快,惊骇之外又有点害怕,一个班长怒吼一声,“把他们杀出去,弟兄们,一起上啊!” 十几个士兵一拥而上,阵地战演变成了肉搏战;华军人数上多得多,但因为地势的限制施展不开,反而更增添困扰;他们拼刺刀的技术本就不及对方,即便在开阔地域,也要三五个围攻对方一个,何况现在这种战友完全使不上力的情况下?日军士兵只是很轻巧的一拨、一挑、一刺,半米长的刺刀就从对手的胸膛处扎了进去!日军后退半步,双臂用力撤出刀身,鲜血如涌泉一般的喷溅而起! 同样的场景在战壕中轮番上演,一直到把面前的十几个敌人全部刺杀干净,一个日军军曹看着吓得步步后退的敌人,脸上满是得意的微笑,“占据此处阵地……” 他的话只说到这里,华军身后响起一声暴雷般的怒斥:“弟兄们,都趴下!” 华军不管不顾的向下一趴,白禾双手各持一支20响,对准面前的十几个鬼子扣动了扳机:“啪啪啪啪啪啪啪!” 鬼子吃亏在刺杀前已经把步枪里的子弹都退净了,想反抗也无从谈起,给这一顿密集如暴风雨般的子弹纷纷打倒,为首的军曹胸前挨了两枪,却仍没有就死,怒目凸睛的看着面前的敌人,神情中充满愤恚,显然对对方这种破坏规则的做法极度不满! 又是一颗子弹飞来,从他的额角钻进去,打爆了他的半边脑壳,日军军曹的身体被带得仰面而倒,撞起一地尘埃。 白禾眼皮也不眨一下,管自喝道:“赶快行动,把鬼子挡在战壕之外,再也不许出现刚才的情况了!” “是。”战士们快速行动,暂时稳住阵脚,不想对面的鬼子连这一刻的喘息之功也不肯给予,草草收拢队伍,即刻发起第二波次的进攻,战斗二度爆发,害的救护兵连把受伤的战友抬下去治疗的空暇都没有,只有拖着伤者的胳膊、腿,费力的在狭窄的战壕中蠕动,伤兵被拖拉时触碰到伤口,疼得大声咒骂,连天的惨呼!情况乱得一塌糊涂! 白禾顾不得理会身边的情况,他趴在战壕前,和身边的战士一样,用手中的步枪瞄准、发射、退弹,重新发射,一遍一遍机械的操作着;日军绝不后退半步,顶着华军的子弹,用机步枪展开猛烈的对射。 这并不是白禾第一次和来自域外的敌人作战,1929年他入伍不久,就参加了所谓的中东路冲突,东北军和苏联军队大战一场,给对方打得一塌糊涂!之后的长城抗战中,他所在的部队在热河与鬼子干过一场,因为种种原因,这场战斗又失败了。但在白禾感觉中,无论的当年打老毛子,还是与小鬼子拼命,似乎都不及今天这样,给他带来如斯的震撼! 华军实力远不及敌人,一个排的战士冲到阵地前,轮番开个两三枪,就给日军精准的射杀在当场!听着战士们死前的惨叫,白禾肝胆俱裂!眼看着近一个团的战友死伤过半,厉吼着大声命令:“去找师长,让他派人增援我们!” 传令兵脚步慌乱的退出战场,白禾带领剩余的不足1,000名战士苦苦支撑,他怎么也想不通,己方的人数比鬼子多得多,却居然给人家压着打?一个失神,子弹从耳边擦过,连同鬓角的头发带耳郭给削去一片,浓烈的焦臭味反而比疼痛更快一步,他以为自己受了极重的伤,惨叫一声,手捂着脑袋蹲了下去:“我受伤了,救护兵!?” “团长,团长大哥,您怎么样?” “我受伤……了,娘的,快,这里由刘营长负责,把我抬下去!” 两个救护兵面面相觑,他的伤很不严重,几乎完全不会耽误他指挥作战,谁知道他竟然这么怕死?两个人犹豫一下,白禾口不择言的大骂起来:“你们瞎了?没看见老子受伤了?老刘、一营长?你来负责指挥战斗!” 被他点到的营长傻乎乎的点点头,白禾趁这个功夫连声催促,两个救护兵抬起痛苦不堪、连天价嚎叫着的团长大人,顺着战壕一溜烟的去了。 有士兵望着救护兵的背影狠狠地啐了一口:“呸!说大话、使小钱儿的玩意,什么东西?” 一营长刘志强顾不得呵斥战士,抄起步枪向外开了一枪,“打、弟兄们,给我狠狠的打!” 戴小点带领部队快速脱离了战场,金振中一边跟着他大步流星的向前赶,一边给他汇报:“部队还剩下不足1,300人,损失超过了5成。” “你带领一个营,另外带伤机枪连,绕行郝庄正面,如果老陈和吉星文还在坚持作战,就从背后捅小鬼子一下子,如果他们已经开始退却了,就支援一下。另外,林宁?” “到!” “你带领一个营,到左翼孙河庄方向去,张旅长和老井他们手中的人最多,问题不会特别大,我唯一担心的就是张旅长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你到了那里之后,告诉他们,尽快和鬼子脱离接触,马上撤退。咱们到冯庄村做最后的集结。” 林宁答应着,却不马上离开,支支吾吾的说道:“旅长,张旅长和井团长他们那里人多,我们不如一起过去,从后面给小鬼子一个厉害?” 金振中正要发火,戴小点摆手制止了他,很有耐心的解释道:“进展到这一步,咱们差不多能够把小鬼子的一个大队彻底吃下去了,接下来面对的就是鬼子一个旅团的大规模反扑了。到时候,如何消灭敌人已经不是问题,怎么样把咱们这万把的兄弟带下去,才是最主要的。” “是!”林宁郑重的点点头,快速点选出一个营的兵力,向左翼运动下去了。 金振中有些不满的说道:“枝云,不是我说你,时间紧急,哪有这么多话给他们解释的?一个嘴巴过去,立刻就都老实了!” 戴小点一笑,答非所问似的说道:“林宁是个好材料,读过书、上过学,人也聪明。” “你得了吧,听你说话,倒好像你七老八十了似的,别忘了,你比他还小两岁呢!” 戴小点哈哈一笑,“分头行动吧,老金,咱们一会儿见!” 防守在南扶赵左翼的是张振华的特务旅的一个团和井森林的二团,他们的编制最齐整,有将近五千之众,张振华心中大喜,嘿嘿笑着揽住戴小点的肩膀,向董升堂一挑大拇指:“希仲,怎么样?要说还得是我张振华,这一次南扶赵作战,谁有我这么大的面子?让戴兄弟派了两个团的部队给我?” 董升堂没好气的一呲牙:“是啦是啦,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谁不知道你和井森林最会抱枝云的大粗腿的?你们俩要是死了,日后谁给他拍马屁啊?” 井森林立刻说道:“董师长,话可不能乱说啊,我连我们旅长的小手都没摸过,你怎么说我们抱他的大腿呢?” 众人一片大笑! 戴小点笑道:“张大哥,你的人很多,同样的,可能面对的鬼子也是最多,嗯,右翼的郝庄因为有潴龙河的限制,不利于日军发挥;你的孙河村则不存在这个问题;到时候……” “行啦,你当我是第一天参军的毛孩子吗?”张振华混不当回事似的说道:“当初在张窝兵站和良王庄,光看你戴小点的了,这回该我的特务团上场了!嘿,小鬼子不来是他的便宜,敢来,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戴小点心中有些发虚,他最怕张振华这样的指挥官,脑子里转不过弯来,就知道和鬼子硬碰硬的干,战士伤亡大还在其次,耽误了整体作战,甚至给同僚树立一个坏榜样就麻烦了!但对方和自己关系不同,而且资历也比他老得多,不好冷着脸说话,“那个,张大哥,您的能耐我在军营就早有耳闻,但咱们这一次作战,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演练一下新战术,为日后青县的大规模作战打基础……,可不能由着性子来啊?” 张振华嗯嗯啊啊的听着,但只看他吊儿郎当的德行,就知道这些话他连半句都没有往心里去。(未完待续。) 第30节 正酣(4) 9月3日上午11点钟,南扶赵方向的枪声传来,张振华把大刀在地上一插,大声招呼:“弟兄们,枝云已经和小鬼子干上了,咱特务团也不能丢了面子,等一会儿小鬼子来了,给我狠狠的打!把刀都给我磨得亮亮的!” “是!”特务团的战士们参差不齐的呼喝着,神情一片轻松,根本没有把即将到来的战斗放在心上。很快的,前沿侦察哨传来消息,有鬼子向孙河村方向运动过来了,足有一千多。 张振华不惊反喜,这可真是肥猪拱门啊!一千多人?“让小鬼子尝尝咱们29军大刀队的利害!池栋?等一会儿听我的招呼,让你冲你就冲上去,拿大刀片说话!” “是!” 井森林急忙说道:“张旅长,小点说过,不许出击的……” “放屁,戴小点现在还顾得上我?再说了,就是他现在在我身边,也轮不到他来管我。” 两个人纠缠几句,日军藤原、本多两个中队就到了,距离华军防线500处时,鬼子停止了脚步,藤原和本多尽快将战场情况了解清楚,心中都有些憋屈:怎么走到哪里都有华军阻击?他们参军有些时日了,但感觉上尤其以今天的战斗最称怪异和难受!仿佛每一步都是给人家牵着鼻子走似的,正常情况下的那种行云流水般的攻势,却是一点也发挥不出来! 二人商量了一下,很快做出决断,以前方距离华军400米位第一集结点,然后以机枪组和掷弹筒组交替掩护步兵前进,到前方200米的第二集结点之后,开始发起总攻击。把战术布置传达下去,日军的两个机枪组和两个掷弹筒组立刻动身,在华军注视下,前进到了距离400米处的第一集结点。 这里正好位于华军射程之外,池栋和赵大勇气得破口大骂:“小鬼子可真灵!” “有种你们再前进一点?” 日军的四个小分队完全听不见对方的谩骂,把9挺11式轻机枪架好,开始第一轮扫射,“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 和11式轻机枪一起发威的,还有89式掷弹筒,这种单兵装备携带方便,日军士兵久经训练,三发之后,手雷型的炸弹就落到了华军的战壕中,隆隆的爆炸声响成一片,华军惨叫着倒在血泊中,其前沿阵地为之一乱。 后方的日军部队在友军提供的火力压制下快速跟进,然后就地卧倒,以有板式步枪提供助力,而机枪组和掷弹筒组则训练有素的收起武器,快速前突,到200米处时,如法炮制一番,与此同时,日军后续部队快速欺近——如此两个反复,不足5分钟的时间,日军就已经接近到华军前沿阵地200米处! 张振华真是给对方吓了一跳,自己连一枪还没有开呢,鬼子怎么就到眼前了?而且看样子,鬼子派上来的人不足300,也就是说,人家只用了三分之一的部队,就把他们打得连头都抬不起来?“战斗,准备战斗!” 顶在最前面的是毛峰的一团二营,他原来是徐汉奇的副营长,徐汉奇牺牲之后,他被提拔了上来,眼看形势不利,毛峰抓起步枪,看也不看的开了一枪,随即又抛出去一枚手榴弹,大呼小叫起来:“手榴弹,用手榴弹招呼,然后开枪!” 战士们闻声而动,胡乱的抓起手榴弹抛飞出去,却扔得太近了,根本起不到任何的作用,反而是日军的攻势更加凶猛和密集,毛峰猫着腰,来回在战壕中穿行,手拉脚踢,把蜷缩成一团的战士生生拽起来,按在阵地前,“开枪,你瞎了?没看见鬼子要上来了?” 战士们不敢违抗军令,却更害怕日军精准的子弹,有一个士兵心思灵活,端起步枪横在壕沟上,人却不出去,只是伸手扣动扳机——至于子弹能不能打到鬼子,就听天由命吧! “……王云琪,,你妹!”一个班长大声怒骂着,他正好看见手下的兵做出如上举动,痛骂着拔出二十响,那副架势,竟是要当场枪毙了他,王云琪吓得哇哇大叫,抱着脑袋蹲了下去。 班长犹豫一下,一把抓起他的脖领子,将他按在阵地上,贴近他的耳朵骂道:“王云琪,要是再让我看见你……浪费弹药,老子就真的枪毙了你!给我开枪!” “是、是!”王云琪再也不敢偷奸耍滑,尽量鼓起勇气,抄起了步枪。 一个战士的勇敢无益于战局的进展,华军抵挡不住敌人的攻势,眼看着前沿阵地即将不保,战士们频频回顾,不知道是在等待友军前来支援,还是在等候撤退的命令。这时,壕沟中突然传来毛峰的厉吼,他抽出后背的大刀,举向空中:“弟兄们,鬼子杀到眼前了,咱们若是后退,必定难逃军法,干脆和小鬼子拼了!特务团,冲出去,和我杀鬼子!”说完,不等人反应过来,便下一步跃出战壕,手提大刀,迎着鬼子冲了上去。 壕沟中的战士面面相觑,呵斥过王云琪的那个班长怒骂一声:“看什么?一起上啊,弟兄们,和我冲!” “冲!”战士们终于反应过来了,抽出背上的大刀,跟在各自主官身后,冲击了出去。 张振华身处在防线后方,用望远镜看得清楚,眼见特务团的战士们挥舞着大刀拼死冲锋,忍不住大声叫好:“干得好!让小鬼子知道知道咱们29军大刀队的利害!老赵,让你的人快一点赶过去,支援老毛。” 日军的一个中队面对冲杀上来的大刀队并不慌乱,尽快把枪中的子弹退净,双手持枪,刺刀尖与眉齐平,严格按照步兵操典上的要求,做好了刺杀准备;40米的距离转眼即到,毛峰冲在最前面,眼见一个鬼子就在自己面前,二话不说,纵身跳起,迎头一刀! 日军向一侧飞快的躲避,同时用刺刀刀背迎向对方的钢刀,金铁交鸣之声响起,毛峰动作极快,大刀向下瞬间撩起,刀背正撞在鬼子的步枪上,将它荡开来,随即大大的一个跨步,刀锋?了一个弧线,正砍在对方的颈窝处! 鬼子惨叫一声,毛峰狞笑着拖刀后退,喷泉也似的鲜血冲天而起!身后传来战士们震天价喝彩!毛峰百忙中一挥手:“快,弟兄们,一起上!” 战士们受到长官的鼓舞,一发攻击上来,挥舞着手中的大刀,胡乱的向鬼子砍杀过去;但毛峰能做到的,其他人却做不到,不但没有他那般的游刃有余,反而为三五斤的钢刀拖累,挥不动几下,自己就先气喘吁吁了。这种情况下,连自保都成了了难题,何谈杀敌? 日军却没有这样的负累,他们面对华军的大刀夷然无惧,手中的步枪动作灵活而实用,一拨、一挑、一刺,一个对手就倒在了血泊中! 毛峰咬牙切齿,连续砍倒两个鬼子,却于大局无半点补益,眼看着身边的战士越来越少,毛峰用力一挥刀,两个围拢上来的鬼子纷纷躲避,他大叫一声:“弟兄们,撤退、撤退!”便先一步退了下去。 藤原和本多眼见敌人逃走,其一线阵地已经完全空虚,二话不说,下达了全面进攻的命令,近一千日军兜尾猛追,只是片刻之间,就越过了华军的第一道防线。 张振华大吃一惊,连忙吩咐:“命令池栋立刻接应,一定不能让鬼子站稳脚跟,把他们赶出去。” 池栋的二团领命出发,顺着弯曲的战壕线一路向前,迎面正遇上败退下来的毛峰,他身上、脸上遍布尘土和血污,如果不是对方先出声,池栋都认不出来战友的模样了:“老毛?你……怎么样?哪里受伤了吗?” “没事,是鬼子的血。”毛峰草草解释一句,飞快的说道:“快点,就在这里布置阵线,鬼子来了!” “没问题。手榴弹!”池栋引吭大叫,抓过两个手榴弹拧开,一手一个的抛了出去,“弟兄们,鬼子上来了,准备作战!” 毛峰从一个战友身边抢过一支枪,哗啦一声顶上子弹,怒吼了一声:“弟兄们,拼死作战,把他们赶出去!” 战场左近响起山崩海啸般的怒吼:“把他们赶出去!” 日军随即就杀到了,为首的三个鬼子一露头,就给华军的子弹射杀在当场;后面的嗷嗷怪叫着,对迎面飞来的子弹视若无睹似的,兀自发起亡命冲锋! 彼此在狭窄而逼仄的战壕中展开惨烈的对攻作战,一条防线连续三度易手,到处堆满了两国士兵的尸体,鲜血成了小河,踩在脚下噗叽噗叽作响,却没有一个人有闲暇低头去看一眼;毛峰和池栋都受伤了,连包扎的时间都没有,仍旧坚持指挥:“汤燕子,带领机枪班从上面过去,多带手榴弹!从上面过去!上面!” “哦、哦。”汤燕子点点头,把机枪班叫上,飞快的跃上路面,对面正有五六个鬼子兵爬出来,很明显,是和他们打着同样的主意!汤燕子心中大骂,飞快的抄起机枪,突突突的一个扫射,打倒了几个鬼子兵,剩下的立刻匍匐了下去。 汤燕子抱着轻机枪,向下大吼了起来:“团长,鬼子也要从上面过来了,派人跟着我!弟兄们,和我冲!” 十几个战士端着轻机枪,紧跟在排长身后,快步冲向鬼子所在区域。日军无比沉稳的卧倒、瞄准、发射——不得不说,一支步枪放在他们手中,要比放在华军战士手中发挥更多、更猛烈的效果,汤燕子带兵冲出不到5米远,就被日军士兵全部射杀在阵地前! 池栋眼看着十几个弟兄当场战死,心疼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向后一招手,命令道:“李峰,带领部队给我冲,就照着刚才说的,以机枪和手榴弹开路,我带人在后面给你支援。” “是!”李峰也是个排长,正要出发,池栋突然拦住了他,“哎,老毛,你看看,那边是谁?” 毛峰肩膀挨了一枪,疼得呲牙咧嘴的,闻言用望远镜看过去,是一支400人左右的友军部队,来自哪里,是哪一支部队却分辨不清,“是自己人!” 池栋反应敏捷,立刻明白过来,“李峰,不必出击了,尽可能给鬼子以压力,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给增援的友军提供机会!老毛,告诉你的人,等到友军开始攻击,咱们就一股脑冲过去,争取把这两个中队的鬼子全部消灭干净!” “没说的,”毛峰恶狠狠的咬着牙,尽量忍住伤处的剧痛,带领部队保持对日军的压力不变,同时静静地等待着。 从日军阵地后方运动过来的正是林宁和孟小春的一团2营,经历了团河、黄村、大红门以及天津外围的一连串作战,林宁因为作战勇敢,加以有一定的文化基础,被提拔为金振中的一团2营营长,军衔是少校;孟小春是他的副手,上尉军衔。 当初谁看谁都不顺眼,给别人取笑为‘五行相克’的两个家伙已经搭班唱戏半个多月了,林宁聪明果决,孟小春勇猛顽强,这两个家伙在一起,竟然能发挥1加1大于2的效果,2营的数百弟兄给这两个个性完全不同,平日里又几乎没有什么私交的长官带领得如一群新生的虎仔,不管面对任何敌人,都是奋勇争先,创造了219团的一个奇迹。 2营部队是从南扶赵运动过来的,距离足有5公里,孟小春自幼习武,身体素质非常好,这一点路程在他而言不在话下,林宁就有点辛苦了,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原本就挺白皙的一张面皮更是青白的吓人,听着前方爆豆般响起的枪弹声,他真有些坚持不住了,“休息,休息一下。” 孟小春指挥部队暂缓行军,靠近一些:“不如我带人先冲上去,我看,张旅长他们有点顶不住了。” “不用,我喘口气,”林宁弯下腰去,呼呼喘息,半晌才觉得舒服了少许,环顾一周,说道:“咱们的行动最主要的是得快,打小鬼子一个出其不意。等一会儿冲过去,拿手榴弹往战壕里招呼,他们人多,战壕中施展不开,一枚手榴弹下去,就能收到比平时多得多的杀敌效果。然后让机枪班上,别管三七二十一,直接突突!” 孟小春点点头,凡是动脑筋的事,都是林宁负责,领了命令,带领部队隐蔽接近,等到了近前,他有点发楞:“妹的,小鬼子可真灵!”(未完待续。) 第31节 悬殊(1) 谁也想不到,鬼子在前方和华军的战事呈胶着状态下的时候,居然还留下两个小分队的战士留在后面,其作用很明显,就是为了防止像他们这样的,来自后方的突袭部队。 孟小春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变化,楞了一下,他自问若比动脑筋,怎么也不是林宁的对手,向后招招手,示意林宁跟了上来:“你看看,怎么办?” 林宁也有点发呆,鬼子人数很少,不会对己方的前进造成麻烦,但讨厌的是,一旦这边打起来,就有可能给前方的鬼子以警戒,届时,这支部队的作战目的就被打破了;“得尽可能快而且隐蔽的解决敌人。叫刘立新、王二虎、郭春亮他们过来。” 营中的几个好射手被叫了过来,林宁每人配发了一支轻机枪,指指点点的说道:“看见了吗?一共30个敌人,决不能让他们把消息传递到前面;孟小春?” “是。” “我们几个人开枪之后,带领弟兄们一起射击,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这些拦路虎。然后发起冲击,记住,攻击一旦开始,就绝不允许停下脚步,除非你死了!”匆匆发布完命令,林宁第一个趴伏下去,架起轻机枪,向左右看看,是和他一样,端着轻机枪瞄准的几个战士,“砰!”的一声枪响,一个鬼子应声而倒。 周围的鬼子立刻被惊动了,还不等他们做出反应,王二虎几个同时开枪,又是三四个敌人倒在了血泊中,“开枪!” 孟小春一声大吼,400余支步枪同时开火,鬼子如同被割倒的麦子一般,身体各处冒血,惨叫着倒了下去。 一轮发射过后,孟小春昂然起身,“弟兄们,冲上去!” 400余人同时动作,嗷嗷大叫着从隐蔽点爬起来,向着对面的日军发起冲锋。日军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飞快的卧倒、开枪。十来个战士中弹牺牲,剩余的人却连回顾一眼的时间都没有,端着步枪,一路向前! 日军的射击虽然非常精准,人数却实在太少,2营付出40余人的伤亡,便将这一支留守的日军全歼了,林宁脚步不停,连声招呼:“伤员回头再说,前进、继续前进!” 部队蜂拥而上,距离日军后背还有不足40米的时候,终于给对方发现了,一个鬼子兵愕然的揉揉眼睛,哇啦哇啦的大叫起来,偏偏战斗进行得正在激烈,他的叫喊和警告只有身边有限的几个人听见了,眼看着十来个鬼子兵把枪口掉转过来,林宁二话不说,抄起一枚手榴弹就砸了过去:“手榴弹!快,手榴弹!” 说时迟那时快,冲在最前的战士闻声止步,扯开手榴弹就扔,数以百计的炸响连成一片,日军所在的战壕中冒出汩汩浓烟;这一次,所有的日军都发现了他们的存在!“快!支那人从我们背后攻击!” 日军骤然吃了大亏,兀自阵型不乱,最后一道阵线中幸存的鬼子尽可能快的组织起防御,但华军第二轮弹雨就光临到了头顶,“轰轰轰!”手榴弹的爆炸声震耳欲聋,还带着伤,刚刚从战壕中爬起来的鬼子被炸的重新躺倒——这一次,他们就再也不可能凭借自己的力量站起来了! 林宁充分发挥兵贵神速的特点,脚步飞快的凌空越过第一道战壕,继续向前迈进,手中的机枪突突突的一阵扫射,击毙了几个冒出头来向他瞄准的鬼子,忽然身体不自然的一扭,趔趄的抢出几步,机枪也当场脱手——他中弹了! 孟小春在后面看得清清楚楚,眼睛都瞪圆了,二话不说,一枚手榴弹先扔飞过去,自己一个鱼跃,扑到他身边,“怎么样?哪儿受伤了?” “胳膊和胸……口……” 孟小春一把扯开他的胸襟,真是奇怪,一枚子弹嵌在胸口处,竟然没有打进去?再看看他的胳膊,这下明白了,这枚子弹射穿了他的小臂,停在了胸口,“娘的,你可真是好运气。胳膊上钻了个眼儿,胸口没事。” 林宁可完全感受不到什么好运气,只觉得两处伤患一阵一阵的剧痛:“这叫好运气?你他娘的!不如咱俩换换?” “知道、知道了。”孟小春敷衍几句,命令救护兵上来为他包扎,自己一个骨碌身爬起来,指挥部队继续战斗。 身在前方的池栋所部眼见友军已经展开,鬼子面临腹背受敌的窘境,焉有不明白趁热打铁的道理?“弟兄们,和我一起上,杀鬼子!冲啊!” “冲啊!”近两个团的华军从战壕中一跃而出,向日军发起开战以来最强大的冲锋! 双方参战人数太过悬殊,连续几场小规模的战斗已经死伤了一些,再加上华军从背后发起的攻击,七折八扣之下,能继续坚持战斗的不足500人,还要兼顾两面,但第10旅团不愧是精英部队,即便是在这样不利的情况下,藤原和本多的两个中队仍旧发挥出超常的战斗力,在最后一次冲锋中,给华军造成了超过1,000人的伤亡! 到下午1:30左右,孙河村前线的战斗全部结束,华军以37师独立旅、新编第二旅第2团、第1团2营,参战兵力5,700,以伤亡1,977人为代价,全歼了日军两个中队合计849人。 林宁胸口系着绷带,快步走向池栋,“团长好!” “你是林宁吧?干得漂亮!”池栋满面笑容的说道:“伤得怎么样?” 林宁摇摇头,言简意赅的说道:“不要紧。池团长,张旅长在哪儿?卑职有话和张旅长说。” “走,我带你去。”两个人联袂去见张振华,后者正赶过来,林宁立刻说道:“张旅长,我们戴旅长命令我告诉您,战斗结束之后,立刻后退,到冯庄村的前指指挥部集结。” 张振华一愣,事先没听戴小点和自己提啊?他怎么一会儿一个主意?“为什么?这会儿撤退,那……鬼子呢?咱不打了?” “旅长和我说,接下来咱们要面对的就是鬼子的整个旅团的攻击了。这时候和他们打对攻战实在不妥,还是留到青县再说。” “娘的,就他主意多。”张振华讷讷的骂了一句,“命令部队,立刻撤退!” 部队快速转移,到下午三点钟的时候,回到了冯庄村的临时指挥部,金振中、陈光然、吉星文、朱鸿勋等人也已经回来了,戴小点和赵登禹在说话,其余几个人耷拉着脑袋,泥胎一般坐在角落里。显然,部队的损失很惨重。 林宁后来看过战场情况汇报才知道,除了戴小点指挥的正面战场和他增援的孙河村之外,其余各处战场的敌我伤亡比例都达到了1:5!特别是132师的吉星文所部,一个营全军覆没了!9月2日的战斗,华军消灭了日军的一个大队1,560人,而己方却付出了5,832伤亡的惨重代价。 赵登禹皱着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这个数字在戴小点听来无比揪心,他却举重若轻似的,听到最后,嘴角不自觉的翘起,神态竟是很骄傲:“干得漂亮!全歼了鬼子的一个大队?枝云,干得好!” “先别说好不好了,下一步就该费劲了。”戴小点苦笑着说道:“鬼子绝不会就这么甘心失败的,接下来就该反扑了。” “那你说,咱们怎么打?” “还是老一套,把部队集中在冯庄村周边地区,坚持到天黑,咱们就撤退。有什么事,回到青县再说。” “成,就听你的。你……,你等一等……”赵登禹呼喝一声:“都给我听好了!战斗还没有结束呢,鬼子一个大队让咱们包圆儿了,一会儿一定会来报复,咱们的任务是坚持到天黑,然后趁夜色撤出战斗——部队具体安排,听枝云的。枝云,你来吧。” 戴小点也不客气,向众人点点头,说道:“距离天黑还有三个半小时,坚持过这三个小时,咱们就……,嗯,还能继续作战的部队有多少人?” “还有将近8,000人。” 戴小点双手一拍,发出‘啪’的一声响:“够了、够了、足够了!告诉弟兄们,努把力,再想法干掉鬼子一两个、七八个大队,咱们一起撤退,回家连娶媳妇带过年!” 众人一阵大笑! 微笑和高士的两个大队分别赶到前线的时候,华军都跑的无影无踪了,战壕上下、平原左近,触目所及,到处都是友军的尸体!粗略数一数,不下一千具尸体!“阁下,照这样看来,似乎除了跟随桐君撤退下来的部队之外,出井君的大队竟是全军覆没了?”高士大队的一个中队长如是说道。 高士讷讷的咒骂了一句。心中充满了对空军的憎恨:你们是瞎子吗?支那军队到底派上来多少人都数不清楚?他和沼田一样,绝对不相信华军只有一个师的兵力,否则,这数百计的尸体都是自杀的?还是华军的战斗力突然增强了这么多? “大队长?” “哦。”高士沉吟了一下,说道:“把情况向联队长阁下汇报,请求他做出下一步指示。” 通信器接通,高士向沼田做了初步的汇报,沼田万万没有想到前线的情况会这么糟糕,楞了一下之后,破口大骂的声音通过高灵敏的话筒传了过来:“八嘎、八嘎!简直是该死!高士,我命令你立刻出击,一定要把戕害皇国勇士的支那军人全部消灭!” 高士暗暗苦笑,说道:“大队长阁下,我请求航空侦查部队立刻起飞,为我们在空中提供探查任务。” 沼田自知急怒攻心,说错了话,“好,我明白了,我马上联系。” 半小时之后,来自天津的飞机第三度从南扶赵地区飞过,摇动几下翅膀,向西南方向飞去;高士等候了片刻,消息传来:华军在距离此地5公里远的冯庄村集结,总人数在1万上下。 这一次,地面上的部队怎么也不肯轻信友军报上来的数字了,旅团长长濑武平带领39、40两个联队,并配属了炮兵、机枪联队各一,杀气腾腾直奔冯庄村而来。 华军的侦察哨立刻汇报,戴小点站在作战地图前,表面上一片平静,心中却在打鼓:这一次南扶赵作战,自己实在是托大了,明知道鬼子在这里驻扎着一个师团,居然只带了不足一个整编师过来,这不是找倒霉吗?让你狂?看你这回怎么办! 他方正的面庞上全无半点表情,旁人也根本猜不到他在想什么,对于金振中、赵登禹几个来说,信任戴小点简直已经成了本能,“怎么样,枝云,你想什么呢?鬼子马上就到了。” 戴小点如梦初醒,看看手表,4点过5分,距离天黑最少还有两个小时。他摇摇头,抛开乱七八糟的想法,说道:“咱们还是按照事先制定的作战计划,不管鬼子来多少人,这一点不能改变。老规矩,我的新编第二旅……” 赵登禹立刻摆手:“枝云,都知道你作战勇敢,可也不能光看着你的第二旅冲在前面,让这么多弟兄看你折腾。希仲,你的132师和伯廷的103师负责正面和左翼的防御。” “是。”董升堂虽然有点不满,也无可奈何,点了点头,故意打趣的说道:“没问题,戴兄弟的第二旅这一上午杀了不少鬼子了,接下来该我的132师露露脸了。枝云,别怪老哥抢你的功劳啊?” 戴小点苦笑着拱拱手。赵登禹继续说道:“普生的91师和枝云的第二旅余部负责右翼。冯老弟、枝云,你们看怎么样?” 冯占海和戴小点把胸脯一挺,干脆利落的答应了一声:“是!”(未完待续。) 第32节 悬殊(2) 长濑武平恨透了这支来路不明、数目不详的敌军,第10旅团东征西讨,参加过辽阳、沙河、奉天等多次会战,为皇国攫取了大把的政治、经济利益,是日军7大常备甲种作战师团之一,想不到在小小的南扶赵,就损失了一个大队的勇士?又恨又痛之下,长濑甚至等不及矶谷廉介从廊坊赶过来指挥,就先一步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战斗在下午4点20分左右打响,日军一上来就是猛烈的炮火准备。日军这一次不再留手,除了12门94式山炮之外,还有9门大正十一式曲射炮、6门92式70毫米曲射炮,更主要的是,还有6门97式20毫米自动炮。这种火炮的威力极大,在700米的距离可以轻易击穿20毫米厚的钢板,用于火力覆盖,有着所向披靡的战场效果。 随着指挥官一声命令,不同重量的弹丸如雨点一般砸在华军的阵地前后,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响彻云霄,士兵的鲜血喷溅,残肢飞舞,冯庄村阵地前沿一片地狱般的景象。 戴小点看得目龇俱裂,大声质问赵登禹:“谁下命令让弟兄们现在进入阵地的?我不是早就和你们说过了吗,鬼子的战术就是先以炮火进行饱和轰炸,为什么提前进入阵地?” 赵登禹给他问傻了,呆呆地摇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啊?” “放你妈的屁!你是前敌总指挥,你不知道谁知道?”戴小点破口大骂:“你到底是干什么吃的?这不是把弟兄们往火坑里推吗?” 两个人口角着,一线的132师和91师出现了严重的伤亡,董升堂顾不得旁的,只得下达了全军退却的命令。他们刚刚撤下来,鬼子第一波攻势就开始了;日军士兵在炮火掩护下,向对面的华军阵地展开冲锋,用了不足三分钟,就突破了第一道防线。 132师6旅3团的2千余弟兄在敌人的这一顿炮火轰击下损伤了三成左右,剩下的一千多人刚刚退下来,脚步还没有站稳呢,鬼子的攻击部队就上来了,团长杜小瓶不敢让部队再这么退下去了,否则的话,情况就不可收拾了,“弟兄们,稳住、稳住,鬼子杀来了,给我稳住防线。” “团长,不行,咱们还是赶紧跑吧,后面就有咱们的人了。咱们这点人,根本不够瞧的。”一个连长讷讷的说道。 “放屁!”杜小瓶一把抽出盒子炮,顶在这个连长的脑门上:“张远钦,今天你要么让鬼子把你打死在这里,要么就是我亲手毙了你,你自己选一个?” 张远钦呸的啐了一口:“你当我是怕死鬼吗?我是舍不得弟兄们白白送死,好,我了不起就和小鬼子拼了!”他语无伦次的骂着,用力招手:“弟兄们,和我上!” 战士们惹不起长官,硬着头皮趴在战壕前,举起步枪,向敌人展开还击,几个鬼子被打倒,日军马上改变战术,匍匐在地,通信兵开始呼叫炮火支援,吱、吱、吱、炮弹带着令人牙根发酸的尖叫咆哮而来,张远钦大叫一声:“隐蔽、卧倒!”双手抱头,先一步蹲了下去。 片刻的功夫,炮击停止,日军再度起身进攻,杜小瓶正要指挥反击,坑道前方突然转过一个人来,“都别动!” 杜小瓶吓得肝胆俱裂,他以为是鬼子包围过来了,仔细一看,却是自己人,是个身材壮硕的汉子,手中提着一支轻机枪,杜小瓶这个恨,张口就骂:“你妹!你鸡毛子叫唤什么?” 来人身边一个马弁二话不说,扬手就是一个嘴巴:“放屁!这是37师戴旅长,你嘴巴放干净点!” 杜小瓶吓一跳,他不认识戴小点,却听人提起过他的名字,张口结舌了半晌,才想起敬礼:“呃,长官好。” 戴小点理也不理,趴在阵地前看看,鬼子正小心翼翼的向前移动,他冷笑一声,说道:“告诉弟兄们,不得到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抬头,把鬼子放近了再打——这样的话,他们的火炮就没有发挥的余地了。” 杜小瓶也是带兵多年,脑筋一转便明白过来,“啊,我懂了,而且距离近了,弟兄们打得也更准,是不是这个道理?” 戴小点不想他能举一反三,看了他一眼,笑问道:“这位兄弟怎么称呼?” “兄弟是132师6旅3团团长,我叫杜小瓶,大小的大,瓶子的子。”杜小瓶立刻意识到说错了,憨憨的一笑,挠了挠头。 戴小点扑哧一笑,说道:“弟兄们,别害怕,鬼子也不是三头六臂,刀枪不入的。等一会儿把他们放近了打,心放稳一点,凭你们多年从军的经验,杀敌立功,不再话下!” 说来奇怪,杜小瓶大吼大叫了半天,也不及他几句话起到的效果明显,张远钦嘿的一声,顾盼自雄的说道:“那是,这位兄弟说得没错,要说从军的时间,我张某人说第二,3团就没有人敢说第一。我是民国6年入伍的,你们谁能比的了?那会儿,连马长官还是我手底下的兵呢。” “你闭嘴吧。你就是光绪六年入伍的,现在不也还是个连长?”杜小瓶没好气的骂道:“这不是你刚才跑得屁滚尿流的时候了?” 戴小点微笑着听两个人斗口,眼睛却时刻不离正在逐渐靠近的鬼子,眼看着差不多了,说道:“鬼子上来了,弟兄们,准备战斗!” 杜小瓶两个赶紧闭嘴,趴在阵地前望去,已经垂到树梢的落日光芒中,有一队鬼子正在逼近,足有400多:“,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应该是一个中队。” “那,戴长官,咱们怎么打?” 戴小点打开机枪的两脚架,飞快的瞄准,扣动扳机,一个鬼子当场中弹,嚎叫着倒在了血泊中,与此同时,他的大嗓门响了起来:“记住我刚才说的,把心放平稳,我们自己绝对不要慌,你们一定可以的!” 杜小瓶紧跟着吼了起来:“都听见戴长官的话了?绝对不许慌乱——弟兄们,开枪!” 百余支机步枪伸出去,枪口焰和硝烟弥漫开来,十几个鬼子当场毙命,剩余的往地上一趴,开始和对方展开对射;戴小点方正的面庞像被胶住了似的,全无半点表情,右手的食指一连串的扣动扳机,25发子弹连成一道火线飞驰而去,日军即便已经卧倒在地,却没有很大的作用,惨叫声接二连三的响起,十几个鬼子扔掉步枪,抱着血流如注的伤口,大声呻吟起来。 杜小瓶正想叫好,戴小点先一步喊了出来:“手榴弹!准备冲锋!” “给你。”距离他最近的一个战士递上手榴弹,戴小点呸的骂道:“给我干什么?扔啊?!” 杜小瓶噗嗤一笑:“弟兄们,手榴弹招呼!” 百余颗手榴弹带着嗤嗤的白烟落在日军的阵地中,隆隆的爆炸声中,戴小点抽出腰间的匕首,一个箭步冲上战壕,“弟兄们,上刺刀,和我冲!” 杜小瓶双眼发直:刚刚挡住鬼子第一轮攻击,怎么就要白刃战了?他正想出声阻拦,身边的战士可不管那一套,把刺刀挂在枪尖,嗷嗷的呐喊着,迎着硝烟冲了出去。杜小瓶万般无奈,也只得跟了上去。 日军也没有想到华军的攻势会这么疯狂,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是一个头脑冷静的指挥官,只管命令战士们照常开枪,所有人怕都要阵亡在前,但身为第10旅团的一员,武士的自尊心不允许他做出如上的判断,日军中队长哗啦一声抽出太刀,咆哮着下达命令:“退子弹,展开大作战!” 日军飞快的爬起,哗啦哗啦的拉动枪栓把子弹退出枪膛,跟随在中队长、分队长身后,毫不畏惧的冲了上来,戴小点冲在最前面,对面过来的是一个曹长(高于军曹,低于少尉,相当于上士),双手紧握尺半长的刀柄,眼看着到了合适的距离,曹长嗷的一声叫,挺刀就刺。 戴小点岂会把他放在眼里,向左迈了一大步,和日军曹长来了个擦肩而过——在和对方掠的瞬间,右手向后,匕首从对方的后背扎了进去! 曹长中刀的同时,身体刹不住的向前抢了几步,匕首自动脱离身体,直到这个时候,身体的剧痛才传达到大脑,军曹惨叫一声,趔趄的一下,尸体栽倒——整个过程不足一秒钟!正在冲过来的战士看得清清楚楚,忍不住大声喝彩:“漂亮!哎,你看见了吗?” “看见了,,真厉害!” “快,跟上,一起杀鬼子!” 戴小点电光火石之间的表演极大的刺激的战友,华军挺起步枪,感觉双腿迈得更有劲了。迎面的日军在后面同样看得清楚,一个士兵眼睛都要红了,用日语骂了一句,仿佛忘记了拼刺刀的规定动作似的,抡起步枪就砸。这一下倒是戴小点没想到的,微微偏头,让开对方的动作,左手一抓,向怀里一带,鬼子的力气完全不能喝他相比,给他拽得一个趔趄,戴小点的匕首在他的肩窝扎了个透明窟窿。 鬼子嚎叫一声,戴小点却根本理也不理,用不到一招重伤了他,手腕一振,抛开这个鬼子,快步上前;这个受伤的日军士兵捂着血流如注的伤口勉强支起上半身,却给随后赶到的华军士兵捅了个透心凉! 这会儿,后面的鬼子已经冲了上来,戴小点夷然无惧,只是以手中的一柄匕首,一个人挑战将近十个鬼子! 日军士兵又是惊讶又是佩服,己方十个人,竟然拿他不下!这个大个子好厉害、好灵活啊?在常理来说,像他这样的身高,总会有些重心不稳,但在他身上,则完全没有这种情况,快得如同鬼魅一般,手中的匕首一触即走,而且攻击的都是肩窝、膝弯、腋下、手肘这样非致命的部位,有一个更是被他的匕首把脚面扎了个眼儿。 但虽然不致命,带来的痛苦却格外强烈,片刻的功夫,就有六七个鬼子抱着受伤的部位满地打滚,从他们扭曲的面庞看得出来,身体正在承受猛烈的痛楚。剩下三个鬼子脸色青白的面面相觑,不自觉的向后退了几步。 戴小点突然呲牙一笑,在三个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双足一错,迎着最左面的鬼子发起了攻击;这一次可不会轻易放过了,眼看着对方的刺刀迎面而至,戴小点妙至毫巅的抬脚一踢,鬼子没想到这一招,步枪呼的竖了起来,戴小点一个大大的跨步前进,右手自下而上,匕首从对方的下颚捅了进去! 汩汩的鲜血顺着刀刃淌出来,流得他满手都是,向下一带,鬼子的尸体轰然栽倒,剩下两个家伙真害怕了,面无人色的对视一眼,竟是就这样掉头就跑!一转身的功夫,迎上的却是自家长官锋利的太刀:“39旅团绝对不允许有逃兵,八嘎!” 中队长左右挥刀砍翻两个逃兵,手腕一抖,转了个刀花,和戴小点面对面的站好,十指用力,更攥紧了刀柄,刀背贴近自己,蓦然大吼一声,迎头挥来!戴小点侧身一躲,日酋动作也是极快,腰肢用力,带动双臂,在这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时候,化不可能为可能,太刀横向划过。戴小点挺胸收腹,再度让开了对方的刀锋,心中也有些佩服,一个中队长就能有这样的功夫?了不起! 日酋喉咙中发出暴雷般的怒斥,行到一半的太刀强行收回,迎向敌人的胸膛猛的刺了过来。这一次戴小点却不再退让了,眼看着刀锋接近自己的胸膛,脚尖点地,身体原地转了个360°的圈,日酋一刀扎空,戴小点手中的匕首反向从他的小腹捅了进去,随即手腕用力,向外一拉——只是一刀,就把对方开了膛! 日酋原本健康的古铜色的脸色瞬间变成惨白色,牙关紧咬,扑通一声栽倒在地,挣扎了片刻,手脚无力的摊开——两个人的交手只在瞬间,这个家伙从头到尾却哼都没有哼一声! 戴小点左右看看,那几个被他伤了的鬼子已经给华军趁机‘捡漏’,逐一消灭,看他的眼神望过来,一个正把刺刀从鬼子身上拔出来的战士腼腆的一笑:“这不是……,怕他在您背后打黑枪呢。” 戴小点扑哧一笑,“我们撤回去!”(未完待续。) 第33节 悬殊(3) 戴小点身先士卒,带领132师一个团的战士几乎全歼了日军39旅团微笑大队的一个中队,己方的伤亡也是非常惨重:参与攻击的一个团,能凭自己的力量返回阵地的不足1,ooo人,除了在白刃战中当场阵亡的,还有4oo多人身体不同程度的受伤了。8』1中┡ 』文网 部队转回阵地,董升堂大步流星的赶了上来,一把抓住戴小点满是血污的右手,说话的声音都有点哽咽了:“枝云,我董升堂这一辈子从没服过人……” “你干嘛?要哭啊?” 杜小瓶噗嗤一笑;董升堂凌厉的瞪了他一眼,吓得他赶忙转过头去;董升堂还想再说,戴小点笑着说道:“董师长,不用和我说客气话,我多少会一点功夫,不用在这样的场合,又用到哪里去?” “对、对对对对,好钢用在刀刃上。枝云,你这句话说得对极了。”董升堂感动的点点头,用力抹了一把脸,仿佛又恢复了那个一师之长的庄重身份:“枝云,你看,接下来呢?” “3团这边的阵地应该没有很大问题了,鬼子即便要起进攻,也不会采取刚才的这种方法了,想用迂回包抄战术,时间上也有些来不及。眼下就看老金那里了。” “老金?是金振中吧?” “是,我让他带人到冯师长那边去了。”戴小点草草解释一句,看看手表,已经是5:35分了,距离天黑还有不到4o分钟,“只要能打退鬼子这一次进攻,咱们就可以安全的撤退下去了。” 冯占海的91师负责战场右翼,面对的敌人同样属于微笑介的大队,照例是一通密集火炮轰炸,随即是步兵逐渐逼近,冯占海望一望位于战场右侧突出部被炸得一片鱼烂的阵地,讷讷的痛骂一声:“真该死!” “师座?” “鬼子马上就上来了,让弟兄们打起精神来。”冯占海粗声粗气的说道:“人家第二旅就宰了将近一个大队的鬼子,咱们一个师,要是输给了人家,你们有脸见人,我可没有!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 说话间鬼子的两个中队逐渐接近,眼看着距离华军的阵地还有3oo米,勉强进入步枪射程之内,日军一个很明显是指挥官的家伙哇啦哇啦说了一通,几个人分散开来,冯占海知道,鬼子就要开始行动了。 “鬼子就要上来了!”冯占海大声呼喝着,带领三五个警卫战士在战壕中来回走动,不时提醒战士,“都把精神集中起来,绝不允许鬼子攻上来!” “明白!放心师长,小鬼子别想在咱们91师面前讨得了好去。” 冯占海满意的点点头,对于即将生的战斗,多出了几分信心。很快的,日军中队近1oo人开始动作——战斗结束之后,经由戴小点的解说,冯占海才知道,他即将见识到的,是日本6军步兵在临战状态下的一次完美的战术展示! 一个近8o人的小队冲击在部队的最前面,行进了不足百米,几个人单膝跪地,取下后背的一件装备,斜斜矗立在脚前,将一枚手榴弹从枪膛塞进去,在后面用力一拉皮带:“通!”的一声闷响,一枚黑乎乎的东西凌空飞来,精准的落在阵地前沿,“轰!” 华军一片惊呼:“什么啊?怎么回事?” “不知道,没看清!” 说话间,对面的日军再度操作起这奇怪的武器来,虽然只有三具,但落点非常精准,第二和第三就砸进了华军所在的战壕,一声声的爆炸中,十几个战士惨叫着倒在血泊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冯占海身在后方,看得清清楚楚,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这是个什么玩意?” 通通通的炸响不绝于耳,日军久经训练,使用起来非常纯熟,三五分钟的时间内,虽然也有勇敢的华军战士以步枪还击,却因为距离较远,根本没有什么效果,反而暴露了位置,给敌军的步枪精准的射杀在阵地前。 冯占海始终搞不清楚鬼子使用的是个什么玩意,还想追问一二,鬼子大规模的动作开始了,比起刚才,要激烈数倍。一上来便是以两个小队的日军做冲刺进攻,华军的步枪随之响起,乒乒乓乓的放倒了十几个鬼子,不等华军为取得的战果欢呼、甚至还来不及推上第二颗子弹,日军后方的12门94式迫击炮就带来了铺天盖地的弹雨! 华军在最初的射击中,完全暴露了自己的火力点,日军炮手根据目测的方位,做定点清除式的打击,隆隆的轰炸声中,身处最前端的91师的一个营只坚持了5分钟,就被迫后撤;日军毫不放松,炮火延展射击,把华军炸得昏头转向,接连放弃了两道阵地,才勉强站稳脚跟。 冯占海心疼得肝胆俱裂,部队的死伤并不是特别严重,但第一次在战场上和鬼子面对面的接触,对战士们心里上的冲击却是无比强烈的,任谁都没有想到,鬼子的战斗力会这么强?“师长,接下来咱们怎么打啊?” 冯占海开动脑筋,半晌无言,“师长?” “你喊什么?没看见我正琢磨呢吗?”冯占海没好气的骂道:“命令老山的第7旅和老赵的第8旅分别控制住防线两翼,再让陈刚的特务团居中而守。一定要把鬼子的势头刹住。否则的话,仗就没法打了。” “是。”战士飞快的跑去传达,正在溃逃的战士在各自长官的带领下按照师长的命令进入阵地,这边还没有完全准备好,日军的先头部队就到了。为的是隶属于微笑大队的一个中队,中队长叫景宇友。 景宇友冲在队伍的最前面,华军在战壕中展开的兵力布置他虽然看不见,但从飞扬起的尘土,总能预测出一些来,奔跑的过程中军刀向前,厉声呼喝:“桥口君、佐藤君,带领所属小队,从左右两翼攻击支那军队的防守阵地!通信兵,呼叫大队所属迫击炮,一等支那军队火力点出现,就即刻提供战术支援!” “是!”几个部下参差不齐的答应着,日军冲锋的队列中有条不紊的分离出一部分人员,向着华军两翼突出部展开猛烈攻击;华军的枪弹随之响起,日军则在飞快的前进途中,举枪还击。几秒钟之内,日军后方的94式迫击炮再度咆哮了起来。 左翼的是91师第7旅,旅长名叫山河,他的第7旅是91师精锐主力,几分钟前被日军炮火轰炸,造成严重伤亡,绝大多数都是该旅将士,山河又心疼又愤怒,不顾部下三个团长的劝阻,亲冒矢石的指挥作战,“鬼子来了,开枪,谁也不许后退一步,开枪啊,该死的!” 华军砰砰砰的射枪弹,给鬼子造成的伤害很有限,反而是日军,即便是在高冲锋的过程中,手中的步枪仍然有过7o的命中率!而且有板式步枪弹道极其稳定,华军战士身前的战壕,甚至都起不到保护的作用,经常是自己以为已经躲好了,却仍旧给鬼子的子弹打穿掩体,中枪倒地! 战士们眼见战友满身是血的倒在自己身前,心中更加慌张,手中的步枪没有目的的乱放一通,日军则早早卧倒在地,以手中的步枪做精准的射杀,一连串枪弹声响起,更多隐蔽在战壕中的华军惨叫着倒了下去! 带队的桥口和佐藤对视一眼,都是难掩喜色,支那人比想象中更加孱弱不堪,看起来,仅凭自己和战友的两个小队,就能完成为牺牲的出井大队复仇的光荣使命。“呼叫秃头君,请求炮火支援。” 通信兵哇啦哇啦一通喊,几秒钟之后,通话器中传来战友气急败坏的怒骂:“该死的!我姓美羽田,不姓秃头!” 桥口和佐藤哈哈一笑,不理战友的抱怨,对身边的战士们喝道:“一等炮火轰炸停止,就一鼓作气冲进华军的战壕中去,一定不能给支那人留任何反应的时间。” “嗨咿!”日军暴雷般怒吼着,耳畔传来1o斤重的97式迫击炮弹划破空气的呼啸,数分钟的时间里,炮弹如一场急来骤停的暴雨一般,把华军的阵地前后炸成一片火海,日军迎着冲天的硝烟和尚未落地的弹片,便冲入到了敌人的战壕中。 驻守这里的是7旅2团团长赖进国,生了一颗红彤彤的酒糟鼻子,眼见鬼子的炮弹砸下来,仍旧按照惯常的战术,不料等炮弹停止,鬼子也杀到了面前!赖进国这一惊可着实不小,同时心中升起无限的羞怒!你真以为我手下两个营的战士都是土鸡瓦狗吗?任由你们这百十来人随意欺负? “弟兄们,不能让鬼子站稳脚跟,和我一起冲啊!” “冲啊!”百十名战士紧跟在团长身后,向着冲到战壕中的鬼子展开逆袭,桥口和佐藤并不慌乱,两个人各自带领所属小队,分别守住左右位置,十几名战士各自以卧姿、跪姿、立姿,只是在瞬间就组成三条火线,把敢于进攻的华军尽数射杀在当场! 连续数轮齐射,华军进攻的势头便被阻挡住了,佐藤突然一声大叫,中止了战士更换子弹的动作:“冲上去,解决他们!” 日军忠实执行长官的命令已经成了习惯,闻言齐齐起身,双手持枪,顺着蜿蜒的坑道猛向前冲,对面正有华军准备进行第二次进攻,不料刚刚转过来,就撞上敌人明晃晃的刺刀!为的一个猝不及防,大大的张开嘴巴,却给日军的刺刀从胸口扎了进去,“进攻,进攻!”桥口的部队紧跟在战友身后,踩着华军战士的尸体,凌空越过,锋利的刺刀胡乱的向敌人的胸口扎了下去! 华军的阵势瞬间就乱了,呼天抢地的惨叫声中,部队一退再退,即便是赖进国连着枪毙了两个逃兵,也止不住溃败的势头,赖进国还想再战,却给身边的警卫保护着,一路退了下去。 晚上还有一节。(未完待续。) 第34节 悬殊(4) 阵线后方,景宇友把部下的行动看得很清楚,开始很有些惊骇和恼怒:佐藤和桥口这一对白痴!真以为自己是铁打的吗,居然带着自己的小队冲进华军的战壕中去了?不料事情的进展完全出乎意料,景宇友意外之余,心中升起一种因为轻视战友而导致的愧疚:“全队出击,支援佐藤君和桥口君!” 300余名日军呐喊着从后赶上,数息之间就和前方的战友完成了会师,一个中队的日军战力是华军万万抵抗不住的,有眼尖的看见团长已经先一步撤退了,哪还顾得了其他,话也来不及说一句,跟在主官的身后,仓皇溃败。 中队很轻松的拿下华军驻守的防线,景宇友大为欢喜,笑眯眯的在满是华军尸体的战壕中转了个圈,“通知大队长,景宇中队已经初步占领华军第四道防线,即将继续前进。” 通信兵把讯息发出,战士们抓紧时间,做战斗准备,他们都是老兵了,个人勤务动作起来相当迅速,绑腿扎紧、子弹填好,有那速度更快的,甚至还可以帮助战友将帽子扶正,然后低低的声音说一句:“别紧张。” 景宇友看看时间,已经过了5点钟,距离天黑也只有一个小时左右了,“抓紧时间,再做最后一次进攻。久保君和绪方君的小队分别从左右冲锋;岩井和桥口君的小队同样分别处于友军随后的位置,我和佐藤君的小队在第三波次。作战目标,拿下华军仅有的一处防御阵地,一等把支那人驱离出隐蔽区域,即刻请求沧濑君的迫击炮中队对其窜逃路线进行最后轰炸!争取在今天的战斗结束之前,给支那人造成最大程度的杀伤!行动吧。” “是。”久保和绪方的两个小队快速行动,沿着华军挖掘好的战壕,从左右两翼发起进攻,在久保想来,华军刚刚溃退下去,根本想不到己方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再度发起攻击,但部队刚刚开始动作,久保就听见有嘈杂的汉语响起。他听不懂汉语,直觉却告诉自己有危险,想下令暂时中止前进,身体却被战士裹挟着,不由自主的转过战壕的拐角,迎面就是轻机枪的子弹! 日军猝不及防,当场有五六个人被击毙,阵型徒然一乱,久保大惊,不经思索的呼喝一声:“卧倒,就地组织反击!” 日军纷纷卧倒,把步枪调整好,但还来不及瞄准,华军的手榴弹就飞到了面前:“轰轰、轰轰!”二十几颗手榴弹虽然并没有造成特别严重的伤亡,但前后左右如同爆豆一般的炸响对日军心理构成极大的压力,而且这支华军作战风格超出想象的勇猛,就在手榴弹的爆炸还没有完全结束的时候,一个男子的声音响了起来:“孟小春,带你的人上去!一定要把阵地给我夺回来!” “中!”孟小春答应一声,抓紧拉提26,原地一个旱地拔葱,就这样跃上战壕顶端,前冲了几步,枪口冲下,一通猛烈的扫射:“突突突突突!” 说来费尽笔墨,实际上,整场战斗的变化只发生在几秒钟之内,跟随久保前进的是岩井的小队,耳边听见前方战友的惨叫,岩井下意识的选择了救援战友:“前进!” 岩井小队迎着纷飞的弹片奋勇前进,不料头顶突然响起枪声,岩井百忙中一抬头,胸口同时挨了两枪,瘦小伶仃的身躯被子弹凶猛的冲击力带起,狠狠的撞在后面的坑道上,溅起一地尘土:“岩井君殉国了!” 日军嗷嗷大叫,胡乱的举起步枪,意图为死去的长官报仇,孟小春一张黑红的脸庞扳得紧紧的,手指连续快速的扣动扳机,只是在数息之间,一个弹夹就打空了!“快点来人,我没有子弹了!” “营长、趴下!” 孟小春闻言向下一趴,几颗手榴弹从头顶飞过,落入岩井小队的阵营中——这一次的效果可比刚才好得太多了,三五记猛烈的爆炸响过,日军的枪声立刻变得稀疏下去;孟小春原地爬起,连看也不向这边看一眼,转头就跑,“郭春亮留下,剩下的人跟我来。” 战士们紧跟在他身后,向阵地右侧冲去,孟小春一边跑,一边飞快的换上一个弹夹,眼看着战壕右侧已经不远,他也不管下面的人是日军还是友军,先打了一个三连射:“全体都有,给我拿手榴弹招呼!” 又是一通冰雹般的手榴弹落下,几乎完全再现了十几秒钟前的战斗场景,右侧战壕中的是日军绪方和桥口小队,孟小春带人到来之前,不足200人的日军正在和华军仅余的狙击部队展开猛烈的厮杀。在他们的对面,是2团的1营,赖进国先一步撤退了,1营也想退下去,但日军的行进速度超乎想象,竟是咬住了1营战士的尾巴。 1营长姓赵,生的很浓密的络腮胡子,看上去很粗豪的一个人,却有着优秀的指挥才能,他心里明白,这种情况下万万不能跑,否则,鬼子兜尾追杀,不但这一个营的战士要完蛋,只怕连带得后面的友军也要为溃兵拖累了!因此即便很不愿意,也不得不临时担任起阻击敌人的重担了,“谁也不许退,你个老母!给我开枪!” 战士们心中痛骂溃逃的友军,又不敢抗拒军法,只得端起步枪,和鬼子打起了对攻战;狭窄的巷道里,双方都有施展不开的困窘,在这种情况下,日军单兵素质虽然远超华军,一时间也很难打开局面,便在此时,头顶上赫然响起了孟小春的呼喊。赵营长听得清楚,心中大惊;“后退,弟兄们,全部后退!手榴弹要来啦!” 华军顾不得多想,仓皇后退,日军听不懂汉语,正觉得意外,嗤嗤的冒着白烟的手榴弹落了下来:“糟糕!”一枚手榴弹正落在鬼子脚前,这个家伙只讷讷的嘀咕了一句,就被冲天而起的气浪抛了起来! 孟小春等硝烟消散,一个箭步冲到战壕边沿,手中的轻机枪在最短时间内,就把一梭子子弹全部倾泻的出去。日军惨叫连连,扔下二十几具尸体,退了下去。 孟小春一步跳下战壕,在他身后,是跟过来的2营的战士们,迎面遇上的却是赵营长气得扭曲的面庞:“草泥马!你是怎么回事?连我的人都炸死了!” “你嘴巴里放干净点!”孟小春身后的一个战士气呼呼的说道:“这是我们营长,不是你手下的弟兄,怎么,来救你们的命,还得挨你们的骂啊?操蛋!” 赵营长一愣,随即大怒!孟小春摆摆手,制止了自己的战士,说道:“这位是?” “我姓赵,2团1营长。”赵营长恨恨的白了一眼和他顶嘴的战士,勉强说道:“这位兄弟是?” “我们是新编第二旅的,”孟小春简单解释了几句,说道:“赵营长,怎么样,接下去你打算怎么弄?” 赵营长偏头想了一下,苦笑道:“鬼子太厉害了,说真的,如果有一点点办法,我也不想再和他们干仗了。最起码,仅凭我这一营人是怎么都弄不过人家的——你呢,你有什么想法?” “很简单,冲上去,趁天黑之前,吃掉鬼子这个中队,然后再稳稳当当的撤下去。” 赵营长张大嘴巴,半晌无语。(未完待续。) 第35节 决斗(1) 战地的后方,金振中正在和冯占海说话,“多谢金兄弟。新编第2旅这份情,冯某人记下了,且等过了今天,我和我的91师必有答报!” 金振中和煦的一笑:“冯师长太客气了,我们第二旅和贵军虽然统属不同,却都是袍泽兄弟,守望相助不是应该的吗?倒是接下来该怎么做,还请冯师长指示。” “不敢、不敢。”冯占海可丝毫不敢托大,很客气的说道:“贵军英勇杀敌,我冯占海不才,也不能就这样白白吃了鬼子一个大亏,连屁也不敢放一个的落荒而逃!我非得和小鬼子拼个你死我活不可!” “壮哉!冯师长有这番气壮山河的气势,振中也不敢落于人后,不如就让我的1团先行进攻,为贵军开辟通道?” 冯占海摇摇头,“这倒不必,金兄只管带领所部为我提供战场支援就是,一切,都由兄弟我的91师来完成。” 金振中心中大喜,嘴上却故意激将:“这……,当然是可以的,但只怕弟兄们伤亡太大啊?” 冯占海没想到对方是在故意挤兑自己,说道:“伤亡大?我的91师现在的伤亡还不够瞧的吗?我想好了,干脆我这条老命也不要了!要么就拼掉鬼子的这个中队,要么,我就和我死去的弟兄们一道,到下面汇合。” “那好吧,就如冯师长所说,我带领我的1团在后面,为贵军提供支援。” 冯占海向他拱拱手,“就这样吧,弟兄们,准备一下,杀鬼子一个回马枪!” “是!” 华军重整旗鼓,掉头前进,后面由金振中的一个团和91师7旅2团1营留守,剩余部队潮水也似,在各自旅团营长的亲自带领下,猛烈向前、向前! 景宇友中队立刻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他们的人数毕竟太少,打顺风仗的时候还好,眼下面对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华军,实在坚持不住了。景宇友无奈之下,带领所属中队一退再退,一路撤出三条防线,才算站稳脚跟,“通信兵,立刻呼叫微笑大队长,提供战术指导!” 在日方的军事语境中,‘提供作战指导’就是请求救援的代名词,相应的,一旦得到友军如是通信联络,其他友军一定要不打任何折扣的拼死救援。果然,通信发出,日军后援部队虽然还不能赶来,94、97式迫击炮却没有这方面的问题,遮天蔽日的迫击炮弹蝗虫也似的呼啸而至,狠狠的砸在华军的阵地上! 冯占海痛苦的闭上眼睛,火炮是完全没有办法对付的,而且鬼子家大业大,用起来没有半点缩手缩脚,处于敌对方面的自己,就有点招架不住了。 金振中用望远镜向战场上端详着,冯占海能想到的,他也看得出来,眉头紧皱的对身边的谢根喜说道:“你马上带领部队从左翼出击,拦住鬼子撤退的道路。” 谢根喜是新编第二旅机枪营营长,这个营原本是连鹏带领的,戴小点死而复生之后,连鹏二话不说的请辞了,甘愿在旅长身边,担任他的警卫连连长,谢根喜因此被提拔了起来。闻言困惑的挠挠头:“团长,鬼子根本就没有逃跑的迹象啊?” “废话,现在是没有,等一会儿就有了。” “是。” 正面战场上,景宇友心急如焚,他知道事已不可为,趁炮火掩护的机会,命令伤亡最小的桥口中队护送伤亡最大的岩井中队脱离战斗,桥口很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舍弃战友,平生第一次拒绝了长官的命令:“中佐阁下,请允许我留下来,和我的战友一起战斗!” “闭嘴。现在最主要的不是消灭面前的支那人,而是把中队的战士们全部安全的带回去。”景宇友大骂着说道:“我已经呼叫大队重机枪中队从后赶上,只要你能够和三浦君的中队汇合,就可以再度冲击回来,用重机枪掩护其他的战友,安全撤离!” “啊,是,是!”这一次,桥口不再多说,带领岩井中队,并抬上岩井的尸体,在战友的掩护下,开始撤退。 桥口刚刚动身,华军第二轮攻势就开始了。这一次的攻击烈度远超以往,华军下定了在鬼子第二波炮火覆盖之前干掉景宇友中队的决心,因此进攻起来,非常勇猛;桥口听着身后越来越密集的枪声,再看看身边行动不便的战友,突然一跺脚:“黑泽君?” 黑泽是个曹长,答应了一声:“嗨咿?” “带领所属小分队,继续向前,与三浦君的重机枪中队汇合后,一同加入战斗。” “那,少佐阁下您呢?” “我带领其他的四个小分队,再回去,帮助景宇中队长,完成阻击帝君的任务。” 黑泽呆了片刻,猛的一个立正、敬礼:“嗨咿!我一定会完成把受伤的战友带到安全区域的任务的,请少佐阁下放心!” 桥口满意的一笑,“走,我们回去!”在他身后,是60名杀气腾腾,充满热情的日军士兵。眼看着距离景宇友等人所在的区域已经不远,右翼突然响起爆豆般的枪声,是谢根喜带领的机枪营动手了! 一个营420人,每人配发的都是拉提26式和驳壳枪,这两款枪都算不得特别好,前者容易卡壳,后者止动性较差,好在质量上的差距,有数量上的绝对优势可以弥补,而且新编第二旅是以219团扩编而成的,作战的时候,完全而彻底的秉持了戴小点的风格:一旦接触,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300余支拉提26同时打响,急促的弹雨向着桥口和他带领的小队倾泻过去,双方一经接触,日军就被击倒了十几个人,桥口大叫着第一个趴到地上:“卧倒、卧倒,就地组织反击!” 谢根喜听不懂日本话,也不理对方,管自咆哮着下达命令:“攻上去,除非你死了,绝不允许停下脚步!” 一个营的战士嗷嗷大叫着向前冲锋,手中的轻机枪哒哒哒的发射着子弹,脚下半点不停,趁着这个功夫,拼命接近彼此的距离。桥口心中慌乱起来,他知道对方打的是什么盘算,但敌人的子弹密度太高,他连头都抬不起来,更不用提组织反击了。 就在这一个折冲之间,华军已经接近到30米范围内,敌人急促的呼吸声都变得清晰可闻,桥口心中又害怕又后悔:回来做什么呢?按照中队长的命令,带领受伤的战友退下去,在和三浦君的重机枪中队汇合之后再杀回来,难道不是比现在这样更好吗? “少佐阁下?”桥口胡思乱想中,身边传来士兵的怒吼声,“少佐阁下?” :晚上还有一节。(未完待续。) 第36节 决斗(2) “啊,是的,”桥口傻乎乎的点点头,一个轱辘身,原地站了起来:“迎上……”他的话只说了一半,就被凌空飞来的子弹切断咽喉! “少佐阁下殉国了!”日军一片骚动中,华军一个连的先头部队已经到了面前,二话不说,迎头就是一通轻机枪的弹雨覆盖!日军连最起码的反击都来不及,就被尽数击毙在当场! 谢根喜快速冲到战场,看看躺的横七竖八的日军尸体,得意的一笑:“小子们,做得好!等这一仗彻底打完了,我亲自为你们向团长请功!” “多谢营长栽培。”一个头脑灵活的家伙故意凑趣的说道。 谢根喜转头看看,笑骂道:“付大虎,你他娘的作战不行,就会说嘴儿。” 战士们一阵哄笑,付大虎给他数落的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营长,您别这样说啊,作战我付大虎也不含糊,弟兄们都是心明眼亮的,对不对?最起码,比钱小六强,对不对?” 钱小六是新加入机枪营不久的新兵,他原来是38师特务旅2营的,独流撤退的时候,受伤的营长马亮主动留下打狙击,其中本来也有钱小六,但因为他的哥哥已经牺牲了,被安克敏把他摘了出去,为了这件事,钱小六还很不乐意一阵子;到保定之后,部队整编,他又被调到了新编第二旅,划入机枪营编制中。 在机枪营的400多人中,钱小六的年纪最小,今年还不到16岁,战士们都拿他当小兄弟看待;有时候开开玩笑,他也不会生气,但这会儿可不行,说他作战不勇敢,传扬出去,那成什么了?“你怎么这么说话?你拿谁比不行,非得拿我比?” 战士们又是一阵大笑,间或还有起哄的声音;谢根喜也为之好笑,不料突然传来一声呼喊:“营长,鬼子炮击!” 谢根喜大吃一惊,果然,空中划过炮弹的呼啸,攻击对象赫然正是自己的机枪营!他顾不得多想,向外侧一扑,迫击炮弹在刚才立足的地方炸开,他要是晚动一秒钟,怕就被炸得粉身碎骨了!“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战士们个个摇头,任谁也不知道这顿密集的炮火是从哪里来的?! 战场的偏右前方,三户用望远镜扫视一圈,冷笑着摇摇头:“支那人根本不懂作战,能取得些许的战绩,完全是运气使然!” 三户是中队长,隶属于微笑介大队,接到景宇友的呼叫,微笑介命令他和重机枪中队的三浦共同行动;两个中队的战士急于救助被困的战友,三户却仍不忘记按照操典行事——简单的说,在两个中队之前350米处,有侦查部队随时探查前线的情况。 谢根喜对此一无所知,只以为解决了鬼子的一个回援部队,就算大功告成了,不料他们轻松写意的样子完全被日军侦查兵看在眼里,一阵呼叫之后,后方的迫击炮阵地开始发威了。日军的94、97式迫击炮弹像不要钱似的,轮番落下,把机枪营临时阵地来回犁了数遍,炮火逐渐稀疏下来。 机枪营遭遇了成军以来最严重的损失,给鬼子一通火炮炸得晕头转向,数分钟的时间里,减员超过5成!谢根喜眼看着战友的尸体、残肢洒落得到处都是,心疼得痛彻肝肠,等到日军炮轰停止,他第一个爬了起来:“还有人吗?谁还活着?快出声!” “我,我还在。”第一个答话的个叫尹寿成的班长,满头满脸的泥土,左右看了看,“营长,我的班人数还是满员的。” “好极了,你带领你的班就地组织阵地,鬼子不会只轰炸就完事了的,带你的人给我顶住鬼子第一波攻势,我带人从侧面包抄过去!” “是。”尹寿成答应着,从地上把被炸得神魂颠倒的战士们拎起来,或推或骂的,指挥众人就地卧倒,果然,华军方面还没有完全准备好,日军出井中队就出现在了视线之内。“弟兄们,别开枪,等鬼子离近了再打!还有,别一股脑的把子弹都打出去,省着点用。坚持住这一会儿,营长马上就带人上来了。” 战士们年轻的脸庞都给泥土弄得看不清本来面目了,但一双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写满了昂扬不屈!“放心,班长,弟兄们绝不会给您丢人的。” 尹寿成感动的点点头,“准备、准备……,打!”一声令下,十架拉提26式同时开火,复仇的子弹暴风雨般向对面接近的鬼子倾泻过去,三两个日军士兵当场中弹,剩下的火速卧倒,以手中的步枪和敌人展开对射。 尹寿成只开了三枪,机枪就卡壳了,好在他知道这款枪的问题,身体蜷缩成一团,开始紧张而忙碌的做临时修理,嘴里还不忘记提醒战士:“我的枪卡壳了,马上就好!” “没问题,班长,有我们呢。”剩余的战士自动担负起了保护班长、阻击日军的任务,枪声如麻中,日军一个小分队的十几名鬼子被华军一个机枪班的火力死死压制在阵地前,连头都抬不起来,更不用提反击了。 谢根喜命令尹寿成担任阻击,随即叫过一个战士,“你马上去找团长,告诉他,我这边只剩下一半人了,让他尽快安排人来给我支援。快去!” “是。”小战士匆忙答应一声,转身就跑。 谢根喜从地上捡起自己的轻机枪,向身边一指:“陈欣,你带领一个排的人,去支援老尹,其他人跟我从左翼包抄过去。” “营长,咱们人太少了吧?” “废话,你以为凭咱们这点人就能消灭对面的鬼子?也别说是我谢根喜了,怕是连团长也不敢说这样的话,咱们的任务就是临时阻击鬼子,直到团长带人赶过来为止。走!” 陈欣带领一个排的40名战士和尹寿成汇合;谢根喜则带领剩余的150名战士绕弧线跑开,从日军右翼方向逐渐接近,等日军的身影出现在望远镜中了,谢根喜暗道了一声:侥幸! 日军的两个小分队正在搬着两台92式重机枪,看他们的样子,是要支援前线正在被尹寿成压制住的友军,“!晚来一步,老尹他们就麻烦了。”谢根喜讷讷的骂道:“等一会儿全部冲出去,先把这个重机枪小队干翻了再说。” 战士们纷纷点头,不料其中一个不等命令,蓦然咆哮一声,挺身站起,端着轻机枪,就这样孤身一人的向鬼子发起了冲锋! 谢根喜大吃一惊,是钱小六!不但他发愣,战士们都愣住了:“看他妈什么,冲啊!” 钱小六仿佛被鬼上身似的,抱着轻机枪冲在最前面,几步就出现日军身后,三个鬼子正在从弹药匣中取出92重的保弹板,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和吼声,一个士兵慌乱的举起手,“有……敌人?”说话间,钱小六扣动扳机,几颗子弹在空中划出一溜火线,撞进为首的日军的胸膛中,这个家伙婴儿学步似的打了个趔趄,尸体噗然栽倒。 钱小六脚下不停,手中的轻机枪更是欢快的鸣叫着,眼看着距离越来越近,鬼子脸上惊恐的表情都已经清晰可见,他手中的机枪突然咔哒一声,“糟糕,没有子弹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他身后传来战友的呼喝:“小子,趴下!”(未完待续。) 第37节 决斗(3) 钱小六二话不说,直挺挺的向下就倒,子弹的撞击声在后背响起,是谢根喜冲上来了! 谢根喜连续几个点射,击毙了面前的鬼子,带领战士们冲过钱小六,百忙中还不忘记回头骂了一句:“你的犊子玩意,打完这一仗,老子再和你算账!等什么,快点跟上。” “哦、是,是。”钱小六原地爬起,飞快的掏出一个新弹夹,抬头看过去,日军中队顾不得安装重机枪,提起步枪,快步迎上,还有刚才已经冲锋过去的三户中队的战士听到声音不对头,也开始转向,飞奔了回来。 “组织机枪火力,决不能让鬼子冲过来!”谢根喜呼喝着指挥战士,一边扣动扳机,把扑过来的几个鬼子击毙在当场,一边不忘记大声招呼:“谁会用鬼子的重机枪?快点,占据他们的重机枪阵地!喂,有人会用这玩意吗?” “有!我会,我会!”一个战士仓促的答应着,把机枪背好,冲了过来:“营长,我会。” 谢根喜听声音就认出来了,他叫郑斌,“草泥马,你会还等什么?赶紧的啊!” “哦、哦。”郑斌答应着,冲到鬼子的重机枪阵地前,地上放着一个打开来的弹药匣,里面整整齐齐的码放着层叠的保弹板,“营长,我一个人不行,得给我找个帮手!帮着我续子弹。” “钱小六,你过去。”钱小六爬到郑斌身边,后者随手拿起一排弹板,在弹仓口比划了一下:“看见了吗?就这样一点一点给我往里面送。营长,我这边好了。” 谢根喜点点头,“弟兄们,撤回去!” 郑斌眼见战友们退到射界以外,二话不说的扣动了扳机:“通通通、通通通!通通通通!”92式重机枪自重极大,搬运起来很不方便,但一旦安装到位,并且开始设计,其提供的战场火力压制,有着悬河注水般的效果。 三户听见声音不好,嚎叫着下达命令:“卧倒、全部卧倒!”他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却还是慢了半拍,十二三个日军身体多处中弹,哼都来不及哼一声,便倒在了血泊中。 谢根喜大喜,趁日军慌乱的功夫,左右打量一眼,己方所处的正在战场中央偏右的区域,右前方和左后方都是鬼子的部队,短时间内还好,时间长了,非得给日军包圆儿不可;“来人,通知小尹,让他向我部靠拢,另外去告诉团长和91师冯师长,赶快行动,咱们这种局面,坚持不了多久的。” “是。”有战士匍匐着向后爬了几步,然后起身就跑,几秒钟的时间,就看不见了。 谢根喜的一个机枪营只剩下不足100人,还要负责防御左右两端可能出现的敌人,兵力的捉襟见肘着实让他急出了满头的热汗;三户也发现了敌军的情况,趴在地上,蛇一般挪动身体,在通信兵的背上取下通话器,哇啦哇啦的喊了起来:“大队长、大队长阁下,华军抢占了我方刚刚布置好的重机枪阵地,请求火炮中队提供战术指导!” “马上就来。”微笑介急促的喘息声清晰可闻,他大声问道:“三户君,战场情况怎么样?黑泽君怎么样了?” “黑泽君……现在和我在一起,他……”出井回头看看,黑泽趴在地上,一动不动,“黑泽君受伤了,情况不明。” 微笑介提高了一点嗓门,喝道:“请稍等片刻,火炮支援马上即可开始。” 三户等候了片刻,果然,随着一声声尖锐的呼啸,日军火炮再度发威了!谢根喜破口大骂一声:“弟兄们,快点,撤退!鬼子又开始轰炸了!” “营长,重机枪怎么办?” “快跑啊,还管什么重机枪?” 郑斌正不想打了,92重机枪已经打光了一个弹药匣中的子弹,枪管也开始发热,他和距离最近的钱小六被蒸腾而起的热霾弄得满头满身的热汗,闻言捡起旁边的拉提26,一脚踢到重机枪,转头就跑!日军的炮弹追着华军的脚后跟落了下来,隆隆的爆炸声中,郑斌被气浪卷起,凌空飞过在他前面的钱小六,一头栽倒下去! “郑哥?”钱小六悲呼一声,站住身子想去看看战友的情况,他旁边的是付大虎,扯着他的手猛向前一带:“管不了他了,快跑啊!” 华军顾头不顾腚的一通猛跑,总算逃出日军炮火覆盖区域,等到谢根喜站稳脚跟,重新整理部队,一个满编的机枪营,仅剩下46个人!谢根喜用力一跺脚:“丢你娘!弟兄们,咱们的机枪营没人了,我老谢没脸去见团长、旅长,现在前面的弟兄们还在和鬼子拼命,干脆,咱们也加入进去,这100多斤就和小鬼子拼了,怎么样?” “没说的!机枪营里没有一个孬种,和小鬼子拼了!” “好!”谢根喜恶狠狠的咬住后槽牙,大手一摆:“弟兄们,我们走!和小鬼子哪里碰上哪里算!” 眼见华军撤退,三户看看手表,为了解决这一支突然出现的华军小股部队,浪费了宝贵的20分钟,不知道景宇君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天色逐渐昏暗,冯庄村右翼前线的战斗却愈发激烈起来,景宇友的部下还剩不足100人,退守到最后一道阵线中。“绪方君,带领你的小分队堵住阵地左边的口子;久保君,你带领你的部下在右侧,一定不能让支那人突破防线。弹药怎么样?” “还有不足一个基数。”绪方在刚才的战斗中受伤了,子弹擦着太阳穴飞过,留下一道烧灼的痕迹,好在并不很严重,还能坚持作战。 “三户和黑泽简直是白痴,不足3公里的路程,为什么还不能赶过来?!”景宇友讷讷的咒骂着:“准备呼叫炮火支援,只要坚持过这一会儿,友军就能杀到,然后咱们不必考虑天黑的因素,继续向支那人展开追击作战!” “哈!”日军人数虽然很少,作战意志却非常高,异口同声的大声回答着。 “支那人上来了?” “作战!”景宇友咆哮着,亲自抄起一支步枪,踩着被鲜血染红的泥土,趴在战壕的边沿,扣动扳机,放倒了一个冲在最前面的敌人。枪声大作中,阵阵青蓝色的硝烟升起,更多的华军士兵永远的倒在了前进的路上。“开枪、开枪!” 日军步枪每一轮齐射过后,华军就有百十余人惨叫着摔倒下去,这种精准的枪法与高频率的射速,对进攻中的华军而言,是彻彻底底的煎熬,三五轮过后,不知道是谁,妈呀的发一声喊,掉头就跑! 冯占海在后面看得清清楚楚,恨得咬牙切齿:“督战队,立刻上去,把那个带头逃跑的给我就地枪毙!” “师长,不能啊?!”赖进国悲呼一声,跪倒在冯占海面前:“师长,不能再这样打下去了,弟兄们都要死光了!” “放屁!”冯占海大骂道:“赖进国,我告诉你,我现在没有时间追究你丢弃阵地的罪过,你最好别让我想起来!要不然,我先枪毙了你。都给我听着:鬼子只剩下不到100人了,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我也得把他们都干掉之后再撤退。否则,我就自裁在冯庄村!谁要是敢战场抗命,我就枪毙了他!”(未完待续。) 第38节 决斗(4) 金振中始终在一边看着,在近一个小时之前,他还为冯占海主动请缨而暗暗欢喜,但照目前的情况看来,事态的进展已经完全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了;这……应该说冯占海废物呢,还是说小鬼子太厉害了?不管怎么说,都不能再让91师冲锋了。 他正想上前劝阻几句,警卫带来一个战士,赫然是谢根喜派回来的传令兵,战士三言两语把机枪营的情况说了一遍,金振中浓眉紧皱,他刚才注意到了前方出现的炮击,对于谢根喜那边的情况不了解,也派出了侦察哨,只是没想到,老谢倒和自己想到一处去了? “旅长?”金振中闻声回头,赫然是戴小点!他赶忙敬了个礼:“旅长。” “情况怎么样?” 金振中要言不烦的解释了一番,最后说道:“旅长,咱们这会儿要是再不出击的话,我担心老谢那边可能扛不住了。” 戴小点举起望远镜,接着已经并不很明亮的光线向远处看了看,偏着头说道:“咱们这会儿出动去救老谢,怕是已经来不及了,还是先拿下面前的鬼子再说。至于剩下的,就看战局的进展之后再定。老金,你和肖国川、带领2营绕行左翼;我和门福林带领3营从右翼接近,让弟兄们多跑点道,只要能绕到鬼子的身后,战斗就好解决了。通知冯师长,让他在正面佯攻,注意伤亡。” “是。”金振中听着他熟悉的嗓音,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心里有了底,回答的声音也非常大,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戴小点疑惑的白了他一眼,拿起一支拉提26,回头笑道:“争取在天色彻底黑下来之前,搞定对面的鬼子。【零↑九△小↓說△網】连鹏、田得雨、老门,带上弟兄们,和我上!” 连鹏几个二话不说,一跃上了战壕,跟在自家长官身后,向着平行的方向一路狂奔!戴小点冲在最前面,跑出去2、3百米,听着枪声逐渐减弱,他知道,距离差不多了,“就到这里吧,从这里反向插回去,争取抢在鬼子支援部队到来之前,插到他们中间的位置。走。” 第二旅的战士们有着超强的执行力,二话不说,再度折返回来,前后不足三两分钟的时间,这支华军部队已经出现在了日军景宇友中队的侧后方,门福林眼见日军正在全力以赴的抵抗来自友军正面的进攻,对于己方的存在一无所知,心中欢喜:“旅长,赶紧下命令啊!” “你着急什么?”戴小点头也不回的说道:“解决他们还不简单?眼下更要紧的是怎么在打掉鬼子的这支残余部队之后,把部队安全的撤下去!等一会儿我带人冲过去,你带领3营的弟兄们给我守在此处,鬼子增援部队到来之后,一定会不顾伤亡的猛上冲,届时,我带人在正面阻挡,你们趁天黑,从侧翼给小鬼子来一下狠的,明白吗?” 门福林疑惑的向远方看看,天色越来越黑,根本就没有鬼子的踪影嘛!他有心追问几句,又没有那份勇气,“成,全听您的。但,旅长,要是没有鬼子过来呢?” “那就等我那边的战斗结束,你带领3营的人和我汇合,咱们一块撤下去。”戴小点作势欲动,突然又回头说道:“老门,你记住,鬼子开始进攻的时候,一定是雷霆万钧的,你千万别理他,等他们的攻势被初步遏制之后,你再伺机发起进攻——具体的,你以你观察到的战场情况掌握,在这件事上,你有自主权。【零↑九△小↓說△網】” 门福林一愣,这是他没有想到的,“呃,我明白了,旅长,你放心,误不了事。” 戴小点不再多说,双手一端轻机枪,大喝了一声:“弟兄们,跟我上!” 连鹏紧跟在他身后,手中的机枪先他一步打响:“弟兄们,冲啊。” 百十余名战士呐喊着冲锋而进,跑出去没有二十米,从前方侧翼又冲出一支华军,为首的赫然正是金振中!两个人对视一眼,戴小点做了一个断然的手势,金振中心领神会,跑得比刚才更快了几分,只是一个冲锋,就到了日军景宇中队的背后,迎头就是一通密集的弹雨! 子弹射穿人体,打在日军隐蔽的坑道中,溅起点点灰尘,多数日军连回头的动作都做不出来,就像被火车狠狠的撞击上似的,身体猛的向前一冲,尸体颓然栽倒!“杀光他们!”金振中引吭大叫,一个箭步冲进坑道,轻机枪又是一通猛烈的扫射! 日军正在和正面的华军展开最后的攻防战,不料背后有枪声响起,景宇友匆忙向后望去,心中一片悲凉!他自知死到临头,反而激起了胸中的血勇之气,飞快的抽出太刀,正想喊几句口号以激励士气,暮色中一颗子弹凌空飞过,从他的胸膛钻了进去。 景宇友一个踉跄,歪斜着身体摔倒在地,他勉强挣扎着,还想努力站起来,从战壕上方跳下几个华军战士,手中的机步枪又是一通扫射,景宇友连中数枪,当场毙命!“中队长……”一个部下悲呼一声,随即也被子弹打穿了身体,瞬间就和他的长官作伴去了。 戴小点还来不及放松一下,提醒对面的友军注意战场误伤,身后就响起了激烈的枪声!“糟糕,老门和鬼子干上了?!”但他随即就知道不对,门福林不会有这么猛烈且密集的机枪火力,是谢根喜! 正如他猜想的那样,是谢根喜带领机枪营剩余人员趁天色昏暗、日军也无暇顾及他们,再度绕了回来。他不知道战场的情况,只是明白一件事:不能让这支鬼子对被围困的友军形成支援,因此一经接触,便是一通暴雷般的攻势! 三户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天色越来越黑,他连敌人具体有多少兵力都分不清,仓促中喝道:“广本、川崎,带领所属中队击退阻拦前进的华军,并尽快与我军汇合!” “嗨咿!”日军虽然遭遇了敌人来自黑暗中的阻击,却临危不乱,川崎和广本各自带领战士,用歪把子和步枪吸引火力,三户抓紧时间,带领更多的部队从黑暗中快速行动,片刻之后,就把谢根喜的部队甩在了身后。 三户带领战士快速前进,越接近景宇友中队所在的区域,枪声越小,他暗暗着急,心中默念:景宇君,再等一会儿、再坚持半分钟,我们就到了!“快,冲刺前进,战友在等待我们的救援呢!快啊!” 日军征战了6个小时,早已经累得人困马乏,这会儿已经是完全凭借信念,在机械式的迈动双腿,听着长官的呼喝,不得不深深喘息,重新奔跑起来;眼看着前面就是景宇友所在的阵地,竟然是一片安静。三级心知不好,正想开口,指挥部队放慢脚步,阵地后方突然伸出黑洞洞的枪口,随即就是一阵轻机枪的怒吼! 三户的一口气被硬生生的憋了回去,呛得他弯下腰去,剧烈的咳嗦起来,子弹从他的头顶飞过,打倒了他身后和左近的几个战士:“卧倒!” 日军匆忙卧倒,对面华军的动作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一个身材壮硕的汉子一只手在战地前沿一撑,便从里面跳了出来:“弟兄们,冲啊!” “冲啊!”千百声怒吼响彻四方,暮色中,不知道有多少华军战士蜂拥而出,向着刚刚趴下去,连瞄准动作都来不及做的日军中队冲锋而来;双方距离太近,根本没有三户反应的时间,敌人疯狂的进攻而至,一串串手榴弹雨点般的飞了过来! 三户把头低下,躲避纷飞的弹片,再抬起头来时,华军已经接近到10米范围内!三户大叫糟糕,抓紧最后的时间,咆哮道:“皇国的勇士决不能临阵脱逃!展开决死作战!” “决死作战!”日军士兵们像打了鸡血似的,嗷嗷大叫着,以胸膛正面迎接敌人的子弹,同时以自己手中的机步枪做猛烈的还击——双方战士一个共同的动作,就是踉踉跄跄的栽倒在地——一旦摔倒,就再也不可能凭自己的力量站起来了! 到晚上6点40分,战斗终于结束了,日军微笑介大队除了广本中队和川崎中队,全数被歼灭在冯庄村一线!(未完待续。) 第39节 战后(1) 经过事后的统计,日军在9月12日的南扶赵战斗中,有2,078人战死、3,326人受伤,堪称是第十师团建军以来最惨重的伤亡。 矶谷廉介刚刚从位于廊坊的师团指挥部赶到前线,随行的是师团参谋长梅村笃郎和第33旅团的田岛荣次郎少将,他才进门,对两个联队长以及一干作战参谋的敬礼视而不见似的,劈头就问:“长濑君,战况如何?” 长濑武平紧咬后槽牙,讷讷的说道:“截止午后八时三十五分,战场统计结果,第8旅团第39联队共有少佐三人、曹长十二人、上等兵以下1,723人战死;第8旅团第40联队,则有曹长5人,上等兵以下350人为皇国捐躯,另外,以上两个联队中,共有3,326人英勇负伤。” 矶谷廉介像是迎头挨了一记闷棍也似——这一次是中午时分得到消息,急忙从廊坊赶来,多半天的时间食水未进,引发了他的低血糖,一时间只觉得心颤手摇,缓缓扶着桌角,站稳了身体,阖上眼帘,临时指挥部中变得如坟场一般的寂静,梅村笃郎和田岛连大口喘气都不敢! 过了半晌,矶谷廉介挤出一句话来:“为什么?” “中将阁下?” “为什么会……华军一共出动了多少部队?” 长濑武平眼珠一转,想到了一个完美的逃脱责任的办法:“造成皇国忠勇将士伤亡的责任全在鄙人,请中将阁下处罚!” 矶谷廉介冷冷的白了他一眼,说道:“现在最要紧的不是追究责任。回答我的问题。” “嗨咿。”长濑武平说道:“请中将阁下原谅,到现在为止,我方还未能掌握支那军队此次参与作战的具体人数。” 矶谷廉介一愣,“你到现在连敌人到底有多少人都不知道?” “是。按照空军提供的战场情况,华军不会超过一个整编师的兵力。” “这不可能!”矶谷、梅村和田岛脱口而出的说道:“支那的一个整编师不过区区一万四五千人,就能给皇国造成……将近一个联队的损失?是不是战场情报有误?” “这个,在没有进一步的消息反馈到来之前,请恕鄙人不能回答。”长濑武平生怕师团长大人不相信似的,又追加了一句:“鄙人连续两次请求位于天津地区的空军中队起飞,对地面的华军进行探查,所得到的消息,皆是如此。但照战斗后续进行的情况来看,华军很明显是存有更大量的兵力,并将这些人隐藏起来,欺瞒过了空军部队的探究。” 矶谷廉介一双短粗的寿眉连连耸动,他在思考长濑武平的话,他绝对不相信中国人只有一个师,凭他们的一个师就能打出这样的战果?那这场侵华战争还打什么?连自己的第十师团,带关东军的数十万将士就赶紧逃回本土去算了!否则,分分钟都有亡国灭种的危险了,由此可见,空军都是废物! “支那人的伤亡数字呢?他们是哪支部队?” “这个,请沼田君为您解答。沼田君?” 沼田心中恼火,这是个还没有答案的问题,你让我回答什么?暗暗腹诽着自家长官,低声说道:“敌军的阵亡人数正在统计,还没有具体的数字;至于敌对的支那人从属的部队,也还在进行核实中。” 矶谷廉介恶狠狠的瞪了长濑武平一眼,猜到他是怕再挨自己的骂,故意让沼田来做那顶雷的,眼下无暇揭破他这番小心机,续问道:“造成如斯严重的伤亡,华军的战术,有出乎意料之处,抑或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长濑呆了一下,心中叫苦,这可有些作茧自缚了。这个问题他完全不知道答案,却又势必不能像刚才那样,推脱给沼田来代为解答;否则的话,自己在师团长阁下心中的重要性一定会一落千丈!他支支吾吾了半天,弄得矶谷廉介还很有些奇怪,“长濑君,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师团长阁下,”长濑武平飞快的想出了对策:我答不出来,也不能把这份功劳让给旁人:“请原谅,在此次针对华军的作战中,鄙人和沼田君、长野君并没有亲临战地的机会,反而不如一些前线指挥员更有发言权,不如命令他们来回答?” 矶谷廉介并未多想,闻言点点头;于是把微笑介大队仅存的广本和川崎两个中队长找了来,由矶谷廉介和梅村笃郎亲自询问。 广本受伤了,子弹打穿了肩胛骨,经过简单的治疗,用绷带把胳膊绑缚在胸前,连带血的军装也没有换,就这样被叫到了师团长面前。但即便如此,比较起战友来,他还算是幸运的,川崎的伤势更加严重,在撤退的时候,被华军的流弹击中后背,因为失血过多,现在还在军医院中昏迷不醒呢。 广本只是一个小小的少佐,第一次得以和师团长见面,紧张得嗫嚅不能成一句,矶谷廉介安慰了几句,问道:“广本君,你和你的中队曾经和支那军队做面对面的接触,在你看来,华军为皇国造成这么严重的伤亡,是不是他们的战术有什么出乎意料的地方?” “这个,倒是没有。但……在鄙人感觉中,很多人都有一种使不上劲的困扰。倒仿佛是今年四月,横杠大名被大名叶冠山挑战,因为患上了严重的感冒,以至于无法发挥全部的实力,最终遗憾落败一般。” 长濑武平厉声怒斥:“你以为这两件事是可以相提并论的吗?还是你以为整个39旅团的战士们同时患了病?” 广本自然惹不起长官,吓得急忙立正,后退了半步;矶谷廉介对他的话却是很注意,摆手制止了长濑武平,柔声说道:“广本君,你详细说一说?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广本畏畏缩缩的说道:“这个,这只是鄙人胡乱的想法,完全是不经思考说出来的话,请师团长阁下原谅。” 矶谷廉介是日本人中有名的中国通,对于中国人的那些倾轧之事无不烂熟于心,他知道,广本是担心日后被长濑迁怒,因此即便想说,也要顾及长官的想法——这让他没来由的有些憎恶,“长濑,你出去。” 长濑吓一跳,矶谷廉介竟然连敬语都没有用,可知师团长大人已经到了发怒的边缘,再纠缠下去,怕是要倒霉!他不敢多想,急忙躬身敬礼,走进了黑暗中。 晚上还有一节。(未完待续。) 第40节 战后(2) 把他打发出去,矶谷廉介并不着急追问,给梅村做了个吸烟的手势,参谋长拿出香烟,分发一圈,广本香烟在手,贪婪的吸了几口,眼圈微微泛红:“还当再也不能品尝了呢。” 矶谷廉介宽慰的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广本君,现在可以把你在战场感受到的异常,和我们详细说说了吧?” “是。”广本低头吸着烟,慢吞吞的说道:“鄙人没有看出来支那人采用了任何新奇的战术,但在带领中队发起进攻的时候,中途连续遭遇华军组成的狙击防线,这使得部队的前进始终不能如往常那样,有很顺畅的感觉。” “具体的呢?”参谋长梅村笃郎问道。 “具体的说,是在冯庄村的战斗过程中,我大队同时在正面和右翼阵线对支那军队展开攻击行动,我中队的任务是跟随川崎中队共同前进,为出井中队、景宇中队提供战场支援。午后5时17分,得到景宇友中队请求战术指导的要求,以出井中队并黑泽君的重机枪中队快速前进,意图突破华军围困,安全的将景宇君中队解救出来。我的中队和川崎君的中队按照大队长的命令,提供第二波次的掩护任务,并确保友军可以回撤到安全区域。“ 广本一边说,一边组织着语言,把战斗情况说了一个遍,突然说道:“师团长,我这会儿明白了,支那人给我的感觉,似乎是我们行军、作战的步骤都落在对方的掌握中。大约正是出于这种原因,才造成我军处处受制的局面。” 矶谷廉介沉吟良久,缓缓摇头:“这种事,是不可能发生的。且不必说支那人对于情治工作远不及我方那样重视,仅从这一次南扶赵作战来看,完全不在师团或方面军计划之内,如何能得出这样的结论?” “是,”广本微微低头,说道:“这都是鄙人胡思乱想,本就不能作数的。” 矶谷廉介沉默着,心中徒然升起一团怒气,长濑武平简直就是皇国的罪人!为了和田岛荣次郎争功,他甚至在没有取得自己完全同意的情况下,带兵开赴永定河北岸,就是为了第一个踏上南岸的土地,现在却遭遇这么严重的损失,白白害死了千百名战士……,现在不提,日后一定要让他承担起这个责任来! 作战室门口阴影一闪,是参谋部第三课课长回来了,他姓矢野,军衔是中佐,按照日军参谋的职衔划分,他得到第三课是作战课。矢野走到梅村笃郎身边,耳语了几声;梅村一皱眉,“确实吗?” “是,已经经过三次核实,完全确定。”矢野低低的声音说道。 矶谷廉介正在满肚皮的不爽,见两个人窃窃私语,大声说道:“矢野君,有什么私密的话不能大声说出来?” “啊,是!将军阁下,从刚刚收集上来的资料了看,此次和皇国展开战斗的,隶属于华军第一集团军,分别是该集团军下属的第132师、第38师,以及第53军下属的第91师和第103师。按照我方的情报计算,开赴到南扶赵方向的华军应该在6万人左右。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华军并没有派出全部的作战力量。其背后隐藏的企图,令人担心。” 矶谷廉介劈手抢过矢野手中的资料,一目十行的看了一遍,“消息确定吗?” “是,经过三次核实,完全肯定。” 矶谷廉介不得不重视起来,他猜到支那派出的军队不可能只有一个师,现在的情报则完全证实了他的观点,问题是,他们隐藏了这么多人,是出于什么目的? 顺着这个角度深入下去考虑,矶谷廉介得出一个结论:支那人是在使用障眼法,意图在明天的战斗中,对于日军方面施以出其不意的打击!想通了其中的关节,蓦地喝了一声:“宇垣君?” “是。”宇垣是第二课(情报)课长。 “草拟电文,将9月12日南扶赵的战斗情况以及华军动态全部如实汇报到方面军司令部,同时请求,铃木重康率领的混成第11旅团暂缓归建,以现在驻守在天津静海等外围地带的该旅团第11联队(麦仓联队)连夜出动,赶赴廊坊地区,以支援未来即将开始的对华军作战行动。同时请求该旅团的第12联队(奈良晃)从北平通州出发,同样赶赴廊坊地区,参与作战。 宇垣等参谋都是快手,几分钟的时间,笔下千行,把电文撰拟完成,矶谷廉介看过点头,发了出去。 矶谷廉介琢磨了一会儿,又转头走到墙边,仰头盯着廊坊地区作战地图,冷笑几声:明天的战斗,且让支那人看一看,凭一些拙劣的、一眼就能看穿的伎俩,是根本左右不了战局的发展的! 昏暗的油灯下,戴小点奋笔疾书,他在粗略总结南扶赵作战的不足之处。以他的观察,华军战术还处于很粗放的阶段,也就是坚守、反攻、被击退,再坚守、再反攻的老套路;如果说这还在能够接受的范围内,那么一线指挥员对内总是打感情仗;对外又没有协同作战的精神,就是大问题了。 戴小点一边写一边琢磨,等回到青县之后,要尽快的想办法解决这两个大麻烦,暂时推广到全军可能有困难,就先从38师开始吧。 门口处人影闪动,是金振中和陈光然来了,陈光然脸色尴尬,像犯了错的孩子即将面对严厉的老师似的,金振中回头看看,给他使了个眼色,二人走到戴小点桌前,立正敬礼:“旅长。” 戴小点放下钢笔,抬头看看陈光然,后者没来由的一阵瑟缩,避开了他的眼神;“那个,旅长……” “郝庄前线,军衔最高的是谁?” “是……我。” “提出向日军出井大队发起进攻的是谁?” “这个,是吉营长。” “你呢?” “卑职……,”陈光然苦恼的挠挠头,嗫嚅着说道:“卑职没有说话。” 戴小点勃然大怒:“你身为团长,却给一个营长指挥得团团转?他让你冲锋你就冲锋?我事先怎么和你说的?你脑袋里装的都是浆糊吗?看起来,你没有带领一个团的能耐,回去做你的二营长去!” 陈光然和金振中都给他这一通疾风暴雨般的臭骂吓傻了,陈光然连个屁也不敢放,慌乱的敬了个礼,转头就跑。一步冲到门口,正好有人要进来,两个人撞了个满怀,“啊,军长?” “老陈啊,什么事这么着急?” 陈光然脸一红,幸好天色漆黑,赵登禹看不出来,他也没法开口解释,再度敬了个礼,一溜烟的跑远了。 赵登禹并未多想,带着几个人进了屋,走在最后面的是张振华,他手中还提着一个带盖的木桶,打开来,里面放着碗碟,一副筷子:“小点,刚才吃饭的时候没见你,干什么呢?不能等到吃完饭再说?来,吃饭吧。” “我写点东西,”戴小点接过碗筷,是一大碗白米饭,还有温热得正好的熬鱼——都知道戴小点爱吃鱼,特别是鱼籽,因此特别给他留出一大块,放在碟子里,“谢谢你,张哥。” 张振华一笑,“怎么样,这会儿知道谁最疼你吧?行了,吃吧、吃吧。” 戴小点端起碗,问道:“张哥,战损数字出来了吗?伤亡怎么样?” 张振华几个人的脸色突然变得僵硬起来,支支吾吾的说道:“枝云,你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戴小点立刻知道,情况很糟糕。他把碗筷重新放下,追问道:“张哥,你还想瞒着我是怎么的,到底怎么样啊?” 张振华无奈,只得给他说了:此次北上练兵,华军遭受了相当严重的损失,冯占海的91师有一个旅参加到战斗中,活到战斗结束的,不足一个营,冯占海听到战报,简直都要哭出声来了!而除了他的部队之外,董升堂的132师、戴小点的新编第二旅,张振华的特务旅,都有不同程度的伤亡,加在一起,阵亡以及受伤的,超过9,300多人。 戴小点的心脏一阵一阵的抽搐,作战计划是他拟定的,如今造成这么严重的伤亡,他必须承担起责任来! 房间中安静了半晌,赵登禹无所事事的拿起桌上的文稿,一目十行的浏览着:“枝云,你写的这是什么玩意啊?什么叫协同作战?” “所谓协同作战,用一句简单的话来形容,就是要各部队在作战中,能够固守住自家防线的同时,也对旁边友军的作战区域进行联动联防。不给鬼子以突破的区间,咱们不是经常说,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吗?就是这样意思了。” 赵登禹眨眨眼,疑惑的说道:“哪来这么一句话啊,谁说的?” “没有这句话吗?”戴小点倒是愣住了:“那就当是我说的好了。呵呵……” 张振华笑骂道:“你这小子,成日价就会弄那些乱七八糟的鬼点子。干嘛,守住自家的防线还不够,连别人的你也要管一管了?” 戴小点摇摇头,二度拿起碗筷,刚刚往嘴里送了一口米饭,一个作战参谋一溜烟的冲进房中:“军座,保定急电。” “念。” “赵将军舜臣、戴旅长枝云,接电之后,即刻启程,返回保定,为青县作战事宜,接受长官部质询。此令,佟麟阁。” 赵登禹脱口而出的说道:“枝云,怎么回事?是不是消息提前走露了?” 戴小点也是一愣,从佟麟阁的电文中听得出来,青县作战计划已经被走露出去了。这让他没来由的有些紧张,自知一场大考,就在眼前了!(未完待续。) 第41节 大考(1) 正如戴小点和赵登禹猜想的那样,计划被佟麟阁提前泄露出去了。青县作战计划是戴小点亲自拟定的,始终保持在最小范围内知晓内情,首先就是为了防止泄密的需要;不但是针对日本人的情治工作,更多的还是要防止来自南京方面的阻挠。 围绕华北地区的平汉线、津浦线铺陈的华军第一战区,按照南京方面的构想,是把日军阻挠在黄河一线,为后方赢得宝贵的战略时间,为了加强其战场作战力量,更是以第一、第二战区互相协作,以求达到目的;不料两个战区各自为战,根本十分之一的连战术目的都没有达到,完全成了一个笑话! 这其中固然有很多人为因素,例如负责平汉线作战指挥重任的第二集团军司令刘峙未战先逃,一天的时间内,溃败数以千里,开了一个坏到极点的先例!但更主要的,还是在于老蒋一干人对战局把握上的失策——老蒋早年曾经受过专业的军事训练,在保定军校、日本军校求学,更担任过黄埔校长,这使得他以军事大家自居,熟不知他既不知人,亦不自知,军事上的指挥,更是败笔连连!到战争进行到如火如荼的时刻,甚至绕过战区、集团军一级的指挥官,亲自打电话给一线的旅、团长,越级指挥战斗,犯了兵家大忌! 因此,戴小点在和佟麟阁、张克侠等人商议计划时,特别提醒二人,青县作战,在具体操作上,不妨先造成事实,再论其他。佟麟阁信誓旦旦的和他保证,这份计划仅限于他们三个人知道,就是赵登禹和何基沣,也只是听说有一份作战计划,细节却是完全被蒙在了鼓里。 等到8月24日部队开拔,佟麟阁送行之后,再度和张克侠谈及此事,张克侠说道:“枝云的计划若能得以顺利实施,战略效果自然是极好的。但我近来总在想,这是不是一种为了计划而设计的计划?” 佟麟阁还有些不以为然:“这话怎么说?” “你也知道,枝云和我们几度研判过计划中的细节,似乎日军所有的一切可能的动作都被他推算出来了,这也未免太玄妙了一点吧?日本人能按照他划定的步骤行动吗?万一出了些许偏差,我们一旦应对乏力,可就是千百个战士的鲜活的生命啊?” 佟麟阁手托着腮帮,沉吟良久,“那,你说该怎么办呢?现在他人已经出发了,难道为了你这……杞忧之心,就将他再调回来吗?” 张克侠心中升起一团怒意:我为了把这份作战计划设计得尽善尽美,耗尽脑筋,在你口中,就落得个‘杞忧’的评价?存着这样的想法,说话就有些不同了:“只可惜,克侠才疏学浅,不能如枝云那般为钧座分忧。实在惭愧。” 佟麟阁一愣,怎么好端端的来这么一句,他立刻明白过来,笑道:“树棠,你别这么说话,你为29军尽心尽力,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吗?枝云……固然是人才难得,但在佟某心中,若论重要,他又岂能和你相提并论?” 张克侠呵呵一笑,“钧座太夸奖了。” 佟麟阁自然又吹捧了几句,问道:“树棠,你刚才的话中有未竟之意,且将它说完、说完。” 张克侠说道:“所谓一人不抵二人计,二人不如三人谋,枝云的这份计划,我看,不如请祖荫参谋长再从研究一番,他旁观者清,想来定能看出其中隐藏的漏洞。” “这个,好当然是好的,但枝云临行前一再交代……” “钧座难道还信不过张参谋长吗?” 张克侠拿话一激,佟麟阁不好不答应了——否则的话,就摆明了说张樾亭不可信任,若是到那一步,张樾亭就非得求去不可了——就这样,这份绝密的计划,张樾亭得以旁观。 佟麟阁和张克侠没有说明这份计划出自谁的手笔,但张樾亭一望便知,整个集团军中除了那个该死却不死的戴小点,就再也没有人能想出这样大胆到疯狂的计划了!想明白这些,张樾亭没来由的心中起火:当初你把我贬低得一个大钱都不值,现在风水轮流转,我非得把你当初对我的羞辱,十倍报还不可! 张樾亭怀着这种心思,认真的审视计划,忍不住好笑:佟麟阁和张克侠真是拿着夜壶当玉壶!这样一份漏洞百出,完全建立在偶然性基础上的计划,也值得他们如此的敝帚自珍?他毫不隐晦对计划的轻视,即便是在面对佟麟阁时,也是直抒胸臆:“捷三,枝云年轻人,总免不了一腔热血的胡闹,您身为第一集团军总司令,不能及时制止,怎么也跟他同流合污呢?” “祖荫这话是何言欤?” 张樾亭把文件抖得哗哗直响:“这份计划完全建立在臆想之上,一旦照此实行,就是把第一战区数十万弟兄置于死地了!嘿!枝云倒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知道这份计划不能公式于人,否则,只怕要笑掉人家的大牙了!” “祖荫,这话有些勉强了吧?枝云的这份计划,我和钧座也曾经详细研究过,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堪?” “树棠,你这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你先存了重视他这份计划的心思,再看起来,自然是字字入目了!” 张克侠给他数落得面色青白,也逐渐动了意气:“听祖荫兄这么说,是胸中另有定见喽?” “定见不敢当,倒是有几点疑虑,如骨鲠在喉,不吐不快。”张樾亭硬邦邦的说道:“你看看,按照戴旅长的构想,青县作战的第一步,就是要把日军的两个师团拖死在青县地区,这个目的做不到,后面的一切就不必提,对不对?” “这,是的。” “那么,戴枝云凭什么认为,以一个集团军的兵力,就可以完成这样的作战任务?” 佟麟阁反问道:“照你这么说,是完不成的?你忘记了,在静海外围,29军以不足两万人的伤亡,几乎全歼了华北驻屯军的多股部队的战果了?” “这是不可同日而语的!而且,他凭什么就知道鬼子会派遣两个师团的兵力,再多一点不行吗?退一万步来说,即使计划中的这一步得以实施,接下来呢,要面对来自平汉线上的日军对我军的包围作战,届时,周围的友军不能适时赶到,被围困的日军形成中央开花的局面,又当如何?只怕到了那时,咱们29军的这点家底,怕都要糟蹋了。” “那,枝云提出的这份青县作战的计划,就不能付诸实施了?” :晚上还有一节。(未完待续。) 第42节 大考(2) 这句话是张樾亭不敢轻易回答的,戴小点是佟麟阁的爱将,这在集团军中不是秘密,甚至此次带兵前往南扶赵,前指最高指挥官是赵登禹,但谁都明白,戴小点才是那个发号施令的,只不过是因为他年纪太小、资历太浅,不得不请赵登禹坐纛而已。 他斟酌了一下,说道:“我不敢说绝对不行,这毕竟是戴旅长的心血之作,更是经过钧座和总座的仔细研判的。但我想,凭张某记问之学,就能找出这许多的漏洞,若是拿到战区长官部呢?徐长官、林长官等人看到这样的一份计划,又当有什么评价?” 他这样说话,更坚定了佟麟阁‘在造成事实之前,绝不能走露消息’的决心,不料张樾亭紧接着说道:“钧座,樾亭的意思,不如将这份计划拿到长官部讨论。” “你刚才还在说,计划漏洞百出,……,啊,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请长官部的众位长官,为该计划拾遗补缺?” 张樾亭含笑点头,心中却在打着自己的算盘:什么拾遗补缺,我才不会让戴小点出风头呢,我的目的,就是要让这份计划在长官部被枪毙掉! 佟麟阁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否决了张樾亭的建议;张樾亭也不坚持,笑一笑,和二人告辞而去。但令佟麟阁想不到的是,张樾亭转身就将此事汇报给了林蔚。林蔚派人来问,佟麟阁大吃一惊,这会儿再想掩饰已不现实,没柰何之下,只得全盘托出。 和张樾亭所预想的有几分出入的是,这份计划在战区长官部形成了两派截然相反的意见,以徐永昌为首,包括佟麟阁和张克侠等人,他们认为,这份计划即便不能100的达成,只完成预期中的一半,甚至三分之一的效果,其战略影响亦将是破天荒的;特别是在淞沪战场遭遇极大困难的情况下,更是可以大大的提升全国上下的抗战热情,并打破日军不可战胜的神话。因此在他们看来,这份计划只要经过一些细节上的修改,就可以报请南京军政部了。 反对派则是以林蔚为首,包括第二集团军的刘峙、张樾亭等人,在他们看来,写出这份计划的人,不像是华军某师某旅的旅长,倒似乎是日军华北方面军的司令官阁下了——真以为日本人会跟着你的脚步行事吗?一旦出现预料之外的情况,又当如何? 双方吵得沸反盈天,在9月4日的战区军事会议上,徐永昌最后拍板了:“这件事啊,我们在这里争执不下,于战局全无补益。不如这样吧,命令戴旅长即刻返回保定来,由蔚文兄和经扶主任向他当面质询,也好开解我等茅塞。捷三将军以为呢?” “次宸主任的话当然是好的,但,能不能再等上几日?” “哦?”徐永昌只说了一个字,但其中询问的意思是很明显的。 “集团军北上,固然是为了巩固青县防御,但按照计划,是要在近期对驻扎在廊坊南扶赵地区的日军做一次试探性攻击的。”佟麟阁说道:“而且,不瞒次宸兄,此次作战,也是出自枝云的手笔。因此我想,等这场战斗结束了,再让他回来。” 林蔚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姓戴的家伙没有丝毫好感,冷言冷语的说道:“要是那样的话,我们就得求神佛保佑,戴旅长不至于出什么意外才好啊!否则的话,第一集团军这十余万将士,不就群龙无首了吗?” 佟麟阁心中大怒!当兵的最忌讳听到这样的话,不料林蔚竟然宣之于口了?他有心反驳几句,偏偏又不是那言辞便给的,恨得错齿有声,一双眸子喷火似的盯着林蔚。 林蔚也是一时口快,说完就后悔了,不敢和佟麟阁对视,低下头去。 其实,不但是佟麟阁很生气,徐永昌对林蔚也大不满意,草草摆手:“行,就如捷三兄所说,等南扶赵作战结束之后,再命戴旅长返回保定来。” 会议草草散了,徐永昌特别叫上林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进门就埋怨:“蔚文,你认识那个什么戴旅长吗?” “这个,不认识。” “不认识你说的哪门子怪话?”徐永昌说道:“你这样的话传到外面,就不怕寒了将士们的心?” 林蔚说道:“主任,我也没有多说什么啊?再说了,我那番话,也不妨视作是出于对戴旅长的一片关切之心啊?” 徐永昌哼了一声,“你拉倒吧!这些话连三岁孩子都骗不过!” 林蔚还想解释,看看徐永昌脸色涨红,心中一软,向他点点头,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戴小点和赵登禹走出火车站,站前停着一辆汽车,刘学明站在车外,叼着一根烟,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他生的身材瘦小,灰蓝色的军装穿在身上,根本挑不起来,难看极了。 一直到两个人走到他面前,刘学明才注意到,赶忙把烟头熄灭,敬了个礼:“长官好。” 这句话本是对赵登禹说的,戴小点故意接话:“你好。” 刘学明白皙的面皮立刻涨得通红,赵登禹噗嗤一笑,“小点,别胡闹。刘参谋,上车吧?” “是、是。”刘学明恨极了戴小点,心中暗骂:混账东西,你别得意,且等几天,几天之后,就让你知道刘爷的利害!“军长,您请。” 三个人钻进汽车,司机突突突的发动机器,向城中驶去。赵登禹掏出烟卷,刘学明殷勤的替他点着,“刘参谋,咱们还是到曹家花园吗?” “啊,不,集团军总部挪到马家瞳了。最近几天来,总有日军的飞机在保定城上空飞过,虽然是侦查飞机,但战区徐长官担心出事故,因此,告诫各军师级长官,都在部队驻地办公,错非有事,是不到曹家花园的。”刘学明解释几句,问道:“军座,南扶赵战斗,怎么样?” “好、好极了!” 刘学明一愣,这和他了解的不一样啊?据他知道的消息,从青县出发到南扶赵的一万五千余人,能够活着返回的,连三分之一都没有!在刘学明想来,这样惨烈的战果,或者不能让戴小点失却佟麟阁的宠信,但能够看到这个混账小子吃瘪,他却从心里觉得高兴。怎么听赵登禹说话,不是那么回事?(未完待续。) 第43节 大考(3) 他正在疑惑,戴小点说道:“你别听军长说的,这一次战斗……,是我托大了,我在来的路上和军长说过,见到钧座之后,我会自请处分。” 刘学明干干一笑:“戴旅长您这是开玩笑了,谁不知道钧座对你,可谓言听计从,又怎么会为了一场战斗处分你呢?不会的,不会的。” 赵登禹也点点头,“枝云,刘参谋这句话倒是说到点子上了。打仗嘛,还能有个不死人的吗?再说了,弟兄们的伤亡也不是白白付出的,对不对?咱们伤亡了不少人,鬼子也扔下了将近两千人,你们想想,以4:1的比例杀敌,也算是开创咱们华军的新纪元了。只要咱们能够保持这样的战斗力,日后杀光小鬼子,为死难的将士报仇出气,不在话下!你要是再说什么自请处分的话,可就是矫情了啊!” 戴小点笑笑不语,汽车在城中穿行而过,很快就到达了集团军总部所在的马家瞳,验看过通行证,哨兵挥手放行,刘学明在前面领着路,上到二楼的总司令办公室,戴小点和赵登禹进门立正、敬礼:“长官好!” 佟麟阁正在和人说话,哈哈一笑,从办公桌后面转了出来:“舜臣、枝云,辛苦了!这一次南扶赵作战,打得真漂亮!我和树棠、祖荫都说,能够以一个师的兵力,痛歼日军第39旅团,大涨了我中华的国威、士气,堪称表率、堪称表率啊!” 赵登禹嘿嘿一笑:“钧座,总座,也不是我当着你们的面夸奖小点,他打仗真有两下子,别的不提,就说12号中午,日军先开动坦克上来,对小点带兵防御的阵线展开突击,您猜怎么样?鬼子的坦克来了5辆,给咱们炸掉4辆,最后一个要不是跑得快,就把它们一锅端了!” 佟麟阁和张克侠频频点头,一直到赵登禹过足了瘾,才说道:“行了、行了,弟兄们打得不错,我和树棠是知道的。等日后吧,过几天……,好在你这一次回来,也不会很快赶回去,南扶赵作战的得与失,咱们日后再讨论。” 戴小点猜到其中有事,不好多问,听话的点了点头。 佟麟阁看看一边的张克侠和张樾亭,干咳了一声:“枝云,那个,这一次叫你回来,是为了青县作战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 “卑职只是听说了一点,但所知不详。” 佟麟阁眼睛眨动几下,心中讷讷的骂了一句:好小子,真是滴水不漏啊!“你的那份计划,我已经呈递给战区徐主任他们看过了,两位长官都说,第一集团军中能有你这样智勇双全之辈,不但是咱们集团军的光荣,更是数百万华军将士的幸事!” 戴小点扑哧一笑,“钧座,我是您一手提拔起来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佟麟阁不以为忤的哈哈一笑,“就按枝云说的,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这份计划好是好,但其中还有很多细节,是非你回来而不能解答的。具体的嘛,先在咱们内部,由你向我、祖荫参谋长、树棠参谋长做详细的解释。结束之后,再由战区长官部召集全体,对你做正式问询。” “是,我明白了。那,钧座,咱们现在就开始?” 佟麟阁和张樾亭同时点头:“行,咱们这就开始。祖荫,你来吧。” 张樾亭点点头,十指交叉,向外一撅,指节发出咔吧咔吧的声响,戴小点呆了一下,立刻明白过来:“老东西,还摩拳擦掌呢,你至于的吗?” 他以为不至于,张樾亭却很至于,他和对方本有旧怨,这一次得到机会,哪有个不穷追猛打的?“戴老弟……”他用了一种介乎公私之间的称呼,不阴不阳的说道:“你撰拟的青县作战计划,老夫有幸拜读了。说起来,实在令人茅塞顿开,樾亭实在佩服啊。也不必说完全实现计划的全部目标,就是只达成三分之一,甚至五分之一、十分之一,亦是破天荒的创举了!” “多谢参谋长,您太夸奖了。那只是卑职胡乱想想的。” “胡乱想想?”张樾亭很奇怪的瞄了他一眼,嘴角抽动几下:“戴老弟这话,请恕老夫不敢苟同。难道说,凭你老弟胡乱想出来的计划,就要万千弟兄冒着危险,在血肉横飞的战场上,用生命来做验证吗?” 戴小点一愣,自知说错了话,给对方抓住了把柄:“是。”他很痛快的点点头:“参谋长说得对,是卑职说错了。” 张樾亭也不想他会这么的从善如流,翘起二郎腿,带着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情,说道:“戴老弟,我和捷三、树棠几个,都是29军的老人,也算是看着你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大家爱惜你年纪小,更有几分才情,因此,在我们面前说错了话还没什么,要是在外人面前,怕就不行喽。对不对呢?” “是,参谋长说的是。” 张樾亭难得有这样一个机会,可以名正言顺的数落戴小点,还想把顺风帆扯上几扯,佟麟阁却有些不耐烦了,在一边干咳了一声,说道:“枝云,这一次叫你过来,是因为祖荫参谋长对于你的计划,有几分疑虑,你正好对祖荫还有我们几个,好好解释解释。” “呃,是。” 佟麟阁这样说话,张樾亭不好再夹杂什么乱七八糟,正色说道:“我看过你的计划,青县作战的首要目标就是把日军的两个师团困在青县地区,并且以围城打援的方式,调动平汉线的第二集团军与中央的第一集团军协同作战,争取消灭被围的日军,是不是的?” “不是以消灭被围的日军为目标,在我想来,是要连被围困的日军并从平汉线方向支援过来的日军一起消灭的。”戴小点说道:“当然,这个最终目标的难度会很大,还要看战斗走势而定。” 张樾亭双臂环抱,鼻子中长长的哼了一声:“照你这样说来,似乎是很有把握喽?你知道8?13淞沪抗战到现在,文白将军指挥的数十万将士,已经有多少人伤亡在日军的飞机、大炮、坦克之下了吗?还是你戴老弟有什么不传之秘,能够让咱们的人可以免遭倭人密集炮火的攻击?” “不传之秘嘛,不敢当。但咱们的作战,和淞沪作战有很大的不同;首先说目标不同,上海是我军必守之地,因此,在面对日军的进攻时,即便装备、训练、兵员质素皆不相捋,也不得不寸土必争的和日军打消耗战;而我们这边的情况则不同,青县地区,最终是要让给鬼子的。在这里打仗,只是为了更多的消灭日军的有生力量,因此,在作战方式上,绝不会采取那种硬碰硬式的短兵相接,而是采取游击作战,这样的话,我方的伤亡会少得多。” “游击战?”张樾亭一愣,立刻追问道:“戴老弟,话可不能乱说,游击战岂是我军能够使用的战术?那是……” “只要是能够打鬼子的战术,我想,咱们这会儿也就不要拘泥于这种战术是出自谁人的手笔了吧?”戴小点知道他想说什么,不等他说完,抢白着说道:“至于您说的那些重装武器,虽然确实是个麻烦,但这些东西,只是作为战场火力支援、掩护,我曾经统计过,这些东西造成的伤亡,不过占总数的3成,其余的绝大多数,还是在近距离的作战中被日军的枪弹杀伤的。” 张樾亭紧紧的抿着嘴唇,听他说完,又一次问道:“那么说,你有办法对付这种近距离作战时日军对我方造成的杀伤?” “办法当然是有的,还是发扬我方的优势,先是以阵地作为掩护,和日军打消耗战……” 张樾亭冷笑一声:“我当有什么呢?还不是老一套的东西?” 戴小点不理他,继续说道:“具体而言,是以小交河、北孙庄、只庄子等和天津交界地区的村庄为第一道防线,重复我们8月2日晚上在独流镇的作战模式,尽可能的给鬼子以杀伤,然后是第二道防线的流河镇、马厂镇,以及第三道防线的青县县城,战术目的有两个……” 戴小点滔滔不断的说着,佟麟阁和张克侠听都入了神,后面的很多东西,是他们也并不清楚的,因此听得很是津津有味,张樾亭却始终保持着冷笑,很显然,根本没有被对方的这些话打动。 电话突然响起,张克侠拿起电话,说了几句:“钧座,徐长官叫您听电话。” 佟麟阁并未多想,接过电话,嗯嗯啊啊的说了几句,脸色逐渐转为郑重:“嗯,枝云,你回头再说,先住一两天,我有事,得出去一趟。” 戴小点一愣,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他说话怎么颠三倒四的?“钧座,是不是出事了?” “是,哦,不,没有,没有事,没有事。”佟麟阁匆匆抛下一句,拿起军装穿好,系上风纪扣,步履匆匆的下楼而去。 办公室剩下的几个人面面相觑,都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之感。 晚上还有一节。(未完待续。) 第44节 忙里偷闲 自从佟麟阁被徐永昌一个电话叫走之后,数日的光景,他总是来去匆匆,偶尔和他见一次,提出想回青县的事,佟麟阁摇头摆手一起来:“不行,不行,有什么事,等回头再说。” 戴小点双臂一张,把通道堵死,急促的问道:“钧座,怎么能回头再说呢?军情紧急,您总让我回头再说……,万一鬼子行动开始,咱们哪儿还来得及啊?” 佟麟阁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枝云,我不瞒你,你知道次宸主任找我去是为了什么?” 戴小点心中暗骂:废话,卖什么关子?“这个,我不知道。” “次宸主任告诉我,你的这份计划,被他送到了南京军政部,据说,这一两天之内,会有南京的大人物过来,并在保定召开军事会议,其中的一项议题,就是亲自向你问讯。” “南京……?”戴小点大大的一愣:“知道来的是谁吗?” “这个倒不知道,但是听次辰的语风,很有可能是何部长亲自驾临。”佟麟阁说完,故意停顿了一下,似乎是要给他时间消化这则震动人心的消息,不料面前的这个家伙仿佛不知道何应钦是何许人也似的,只是以一双明亮的眸子盯着自己,其中蕴涵的意思很清楚:怎么不说了? 佟麟阁想了想,问道:“枝云,你知道何部长是谁吗?” “知道,何应钦嘛。怎么了?” 佟麟阁翻了个白眼儿:“那你知不知道,何部长是什么人?” 戴小点轻描淡写的说道:“知道,军政部长,老蒋以下的二号人物。” 佟麟阁骂道:“既然知道何部长的身份,你还这么一副老神在在的德行?” 戴小点扑哧一笑:“那您以为呢?我应该是个什么表情?” 佟麟阁为之语塞,沉默了半晌,说道:“枝云,这可不是儿戏,到时候,真惹怒了国府的大人物,就是塌天大祸了!” 戴小点笑道:“您放心,钧座,我虽然有时候很顽皮,但都是在咱们29军的老长官面前,真有外人在场,我分得清轻重的。” 佟麟阁点点头,说道:“哦,还有一个事,次宸和我说,你的那个计划,将会是这一次军事会议上的重中之重,到时候,不但是何部长,还有各集团军的军师一级长官,都会就计划的细节,对你展开严厉的问询,你可得做好准备啊。” “是,我明白的。” “情况就是这样,这几天你就给我踏踏实实的等着。” 佟麟阁把情况和他说清,不再停留,脚步咚咚,不一会儿的功夫,外面响起汽车轰鸣的声音。戴小点很无奈,既然何应钦要亲自来听取青县作战的计划,自己显然是不能离开了。他没精打采的走下楼梯,身后突然有人叫他的名字:“枝云?“ 戴小点回头看去,竟是李致远。8月2日的时候,他带领独立旅在西城村的狙击作战中受了伤,如果不是刘振三的113旅来的及时,一条命就扔在前线了,战斗结束之后,他被紧急送回保定救治,直到前几天,才勉强出院。 戴小点和他算不得很熟,不但不熟,甚至还有些许过节,这会儿看他满面笑容的走下楼梯,戴小点规规矩矩的敬了个礼:“师长好。” 李致远右手轻触帽檐,以为还礼,问道:“枝云,有时间吗?” 戴小点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老老实实的说道:“不瞒您说,我现在什么都没有,就是时间大把。” “那就好,快到中午了,不如一起出去吃?” 戴小点笑道:“让您破费,怎么好意思呢?” 李致远一愣,哈哈笑道:“好,我请客、我请客。走,走着。” 两个人出了司令部大楼,安步当车的走在街上,李致远用手一指:“哪里有一家名叫华美斋的,据说大厨是北平致美斋出来的,做的一鱼四吃远近驰名——都知道你爱吃鱼,到时候点评几句,要是华老板一高兴,免了咱们两个人的饭钱,也不是不可能,哈哈!” 戴小点翻了个白眼儿,对他的这种幽默着实无感。跟在他的身后,进到华美斋,一楼的散座中有很多军人,看上去有几分面熟,显然都是集团军指挥部的文职人员,彼此都算认识,各自点了点头。 李致远本来想要一个雅座,但他们来的太晚,雅座早就都被人占据去了,没有办法,只得在一楼找了张空桌,二人坐了下来。因为都穿着军装,当众饮酒有碍观瞻,也就没有再点,先要了一壶茶,几个菜,又点了一份招牌的一鱼四吃,把小伙计打发了下去。 李致远点起一支烟,递给戴小点一支,看他摆手摇头,又收了起来,很是殷勤的给他倒了一杯茶,这才问道:“南扶赵的情况怎么样,我听说进展得不是很好?” “是,这一次是我托大了。第十师团的战斗力比我想象得要强,带的部队人数也实在太少,要是再多一个小时,可能就不好收场了。” “那,青县这边呢?不会也出现这样的问题吧?” 戴小点白了他一眼,似乎是在责怪他讲废话似的。 李致远呵呵一笑,吸了几口烟,说道:“枝云,大家都知道,论打仗,你小子绝对是这份儿的!但你……当初,把我们上下也骂得不轻,很多人都对你有偏见,你承认不承认?” “我承认不承认管什么用?偏见是主观的,你应该去找那些你认为对我有偏见的人去问。” 李致远心中暗骂:好小子,真不吃话啊!心里存着这样的念头,不好再夹枪带棒的说话,问道:“哦,有个事,我一直想问你,当初我带领独26旅出发去西城村之前,你叫住了我,和有两件事要问我,其中一个是关于作战战术的,还有一个是什么?” 戴小点楞了一下,回忆片刻便想起来了,苦笑着摇摇头:“算了,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别介啊,你这样说一半留一半算怎么回事?万一日后我死在抗日的战场上了,你这不是让我闭不上眼睛吗?” 戴小点说道:“其实也没什么,你也知道,家父生前,曾经为我订下一门亲事,后来我和管家去天津迎娶,那个大冰人用一番话把我们给骗了。……之后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李致远点点头,再问道:“你知道之后,心里一定特别恨我吧?” “也说不上,我当时稀里糊涂的,人也憨憨傻傻的,等到明白一些,就参了军,哪还有这些想法?” “那……”李致远的神色变得有几分古怪,仿佛是庆幸,又似乎是带着几分期盼的问道:“那,你现在知道了,对闻人小姐,可还要如胡一章所说的,按照你们两家事先约定的,不日迎娶过门吗?” “这怎么行?”戴小点随口说着,他突然提高了一点嗓门:“啊,我知道了!”(未完待续。) 第45节 老蒋(1) 李致远脸一红,欲盖弥彰的摇摇头:“你别胡说,你知道什么?” 戴小点嘻嘻一笑,“我知道了,你是不是还放不下闻人家的姑娘?” “我……我没有。”李致远心中大急,说话都变得有些结巴起来。 戴小点笑道:“你放心吧,李师长,我对于那个劳什子闻人小姐完全没有任何的想法,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 李致远大喜,慌乱的又给他倒了一杯茶:“真的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一家女百家求,只要她还没有嫁人,当然是可以的。” “那,那你呢?你和她是有婚约的啊。” “什么狗屁婚约!我们两家早已经把那个什么婚约废止了。”戴小点说道:“再说,我已经娶妻了,而且我妻子已经有了身孕,不日就要生产了。 这一下,李致远完全放下心来,以他所知,闻人犀灵无论模样还是家室,都万万不会给人做小的,既然戴小点已经娶妻,并且即将生子,那阻隔在自己和闻人犀灵之间的障碍就已经烟消云散了!而以姑娘家和自己相处时的表现来看,日后只要下几分水磨功夫,迎娶她过门,万万不是妄想! 他想到高兴处,再度端起茶壶,看看戴小点的杯盏里还是满满的,干干的一笑,重了放了回去。 戴小点眼睛一转,问道:“我说,你今天突然请我来吃饭,不会是只为了这件事吧?” “可不是吗?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李致远随口说道,又觉得不对劲,慌乱的说道:“啊,也不单单是为了这个,……” 戴小点不屑的一笑,人人都说,李致远爱耍小聪明,今日一见,果然如是! 用过午饭,二人走出华美斋,李致远满面红光,嘴角叼着烟卷,也不管进出的宾客认识与否,都是含笑点头,一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派头。向前走了几步,他正想找个借口,赶紧去曹家花园见一见心上的佳人,一溜汽车从马家瞳指挥部大门驶出,第二辆车中,坐着的正是佟麟阁。 “钧座不是刚刚才出去吗?怎么又出去了?” “可能是什么大人物驾到了。”戴小点说道。 “你怎么知道的?” “你没注意吗,钧座穿的是上将礼服!” “是吗?”李致远一愣,急忙看过去,却只看见一股股汽车飞驰之后留下的尾气。 戴小点不知道从南京过来的大人物是谁,他也根本不关心,左右等佟麟阁回来之后,一问便知道了,谁知道一直等到晚上,还不见佟麟阁返回,想来是去应酬了。他懒得多管,命连鹏打来热水,洗漱一番,上床睡觉。 仿佛刚刚睡着,身边传来连鹏的呼唤:“旅长?” 戴小点还没有睡醒,迷糊着答应一声:“干嘛?” “钧座回来了,有急事,要我请您过去呢。” 戴小点一惊而醒,套上军装,直奔佟麟阁的办公室,进门就是一愣,里面好多人啊?除了佟麟阁、张樾亭和张克侠之外,赵登禹、何基沣、李文田、李致远等人也赫然在座,他原地立正,敬了个军礼:“长官好!列位长官好!” “枝云,对不起啊……”佟麟阁说着抱歉的话,脸上却全是笑意:“怎么样,没睡好吧?” 戴小点笑道:“没事,和列位长官相比,我还多少睡了一会儿呢。” 佟麟阁心情极好,招手把他叫过来,说道:“枝云,有个大消息!老蒋亲自过来了!” 戴小点这一惊可着实不小,老蒋来了?他吃错药了?不在南京关注淞沪战场,跑到保定来干什么?“是……真的吗?” “废话,我亲自接的机,还和他当面说过话,还能有假?” 戴小点猜到了几分:“是不是淞沪那边的战事进展很不顺利?” 佟麟阁几个面面相觑,真是为这个小家伙灵动的脑筋觉得佩服,张樾亭点点头,说道:“没错,淞沪那边很糟糕,文白将军……,哎,不必多说。总之,你只要知道国府实在是需要一场大胜来鼓舞人心了就可以了!” “明白了。”戴小点笑着点点头,说道:“那,咱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这一次在保定召开的军事会议规格极高,除了老蒋本人及钱大钧、陈布雷等随从人员之外,还有来自大本营下设的、由副总参谋长白崇禧直辖的八部中的四人,分别是第一部(军令)部长黄绍竑、第二部(政略)部长张群、后方勤务部部长俞飞鹏和管理部部长朱绍良。 另外还有来自晋省的第二战区司令长官阎锡山,直辖的第6集团军正副司令杨爱源、孙楚;第七集团军的傅作义、陈长捷;第二战区前指总指挥汤恩伯等。堪称是将星闪烁、云蒸霞蔚。 戴小点后来知道,这一次军事会议是预定在郑州召开的,目的有二。第一,当面接见截止到9月15日之前的抗战有功人员,并颁发勋章、奖状,以此来激励士气、鼓舞民心;第二,敲定两个战区接下来的作战意图,并力图把日军锋线阻隔在山东地区,最南不能越过河南一线。 这次会议定于9月底进行,但距离开会日期还有半个月之前,南京军政部接到来自徐永昌、林蔚、佟麟阁等人联名的电报,在电文中,报告了第二战区在廊坊南扶赵地区作战大捷的喜讯,并附上了经由徐永昌等人润色之后的,表达了对于第一战区在平汉线以及津浦线作战计划的忧虑。 老蒋接电大喜!他知道,像这样的电文,只是报告一个最初的消息,很快还会有战场大捷的细节内容送达,果然,时间不久,第二份、第三份、第四份电文纷至沓来,熊斌临时找来地图,仔细的为他梳爬着战场态势:“这一次我军只出动了一个整编师的兵力?” “是。” “次宸事先为什么没有汇报的电文?”老蒋亮晶晶的眸子在参谋部众人的脸上扫过,所有和他目光碰触的,都畏惧的低下头去,显然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最高领袖的问题。 “这个,委座,我想,次宸主任派遣一支偏军出击南扶赵地区,也是有着试探日军虚实的用意吧?”熊斌干巴巴的说道:“具体的,不如卑职去电询问一番?” 老蒋沉默了半晌,缓缓摇头:“暂时不必。电文上还说什么?” “次宸主任和蔚文参谋长、佟捷三将军会衔的电文上,对于第一战区未来的作战计划,似乎多有微词。” “哦?”老蒋只说了一个字,而语气中带着疑问,是极明显的。 熊斌不得不更加了几分小心,说道:“次宸主任的意思,是对于该战区的布置,有些许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但他语焉不详,卑职也并不清楚。” “笑话!两个战区的作战方针是敬之、颂云、健生他们几个并参谋部的同僚绞尽脑汁规划出来的,在短期内对我军是最有利的计划!次宸是搞什么名堂?他又凭什么从旁指指点点?”他沉吟了一下,说道:“,我知道,你在其中也是出了大力的。” 熊斌一笑,把本来已经低下的头埋得更深了,“卑职不敢,我只是为党国生存,为抗击日寇欺凌我百姓、占据我国土,献几分薄力而已。” “那,我这就下去,撰拟电文,要求次宸主任他们还是按照原有计划布置部队?” 老蒋点点头,见熊斌走出几步,又把他叫住了:“这些事,我要当面问他们!你……,慕尹?” 慕尹是钱大钧的字,他是老蒋贴身副官,同时也是第一侍从室的主任,闻言急忙站起:“委座?” “你和彦及先生安排一下,我要去保定!”(未完待续。) 第46节 老蒋(2) 钱大钧大吃一惊,急忙说道:“委座,保定迩来火线,您身负党/国存亡之重,大钧的意思,还是不宜亲身前往。如果委座认为有必要的话,不如给次宸主任他们发一封电报,调他们到南京……” 老蒋也很清楚自己的这个突然决定是多么的危险,自然也会受到下面人的劝阻,沉吟着蹀躞几步,拿起桌上的一份电文看看,是数日前,陈诚从淞沪战场发来的,其中有这样一段:‘……据98师夏师长称,该师路团姚营固守宝山,微辰起,敌军以优势兵力并战车、炮舰、飞机联合轰炸,城壁被毁数处,该营守军官兵奋力抗战,伤亡颇重,激战至鱼日(6日)十时,卒以伤亡殆尽,无法支撑,全营官兵自营长以下,偕城做壮烈之牺牲。’ 老蒋眉头紧皱,从8?13开战到今天,华军投入了将近40个整编师的兵力,总指挥是张治中将军,但不知道是决策失误,还是战力孱弱,传回的都是坏消息!“文白无能!”他在心里讷讷的骂了一句,转头说道:“慕尹,我心意已决,你只管下去安排吧?” 钱大钧以为把他劝住了,不想最后还是这样一个结果?他知道老蒋表面合顺,内心刚愎,很难会因为旁人的话改变自己的意见,好在他不行,还是有人行的,例如蒋太太。 不料这一次老蒋铁了心肠,即便有妻子并下属的苦劝,也拦阻不住他要千万保定召开军事会议的决心,“……达令,眼下局势糜烂如此,无论是我,还是党/国,都切实的需要一场大胜,来扭转如今这危如累卵的局面了!” 晚上,只有夫妻两个人在场的时候,他终于和太太说出了心里话:“现下不但是国人、百姓,各方势力、军中耆宿都在观望抗战进程,便是英美法俄诸国,面对亮畴(指王宠惠,时任外交部长)、复初(郭泰祺,驻英大使)、少川(顾维钧,驻法大使)等人请求予以调停一事,也无不抱着敷衍、搪塞的态度。” 蒋太太修长的眉梢微微蹙起,带着几分疑惑的口吻:“许阁森爵士从7月12日起,不是已经受国府之请托,前后提出过……三次调停方案吗?” 老蒋闻言,青矍的面皮上骤然炸起一团怒气,腮帮紧咬,半晌不语。许阁森是时任英国驻华大使,正如妻子所说,从7月12日起,连续三度代表英国政府出面调停,名为调停,但实际上,因为担心引起英日矛盾,激怒日本军方,采取对英行动,因此,完全是采取偏听偏向的态度,只是一味的要求美国加入到调停进程中来。 和英国的虚与委蛇相比,美国的态度反而是更加鲜明的:不指责日本、不采取任何制裁行动、不给中国任何援助、不承担《九国公约》中保证的中国主权和领土完整的责任、不参与任何调解、不在中日两国之间传递任何和平消息。 以这‘六不’方针为基调的无所作为的远东政策,老蒋拜托英美等强国居中调停的愿望,无异于缘木求鱼! 日本早已经摸清了英美等国的底牌,因此,在淞沪地区,完全是肆无忌惮的开动战争机器,华军不论装备、力量,还是兵员质素,均远逊于人。加以老蒋心中始终抱有一份幻想,国府在和战之间摇摆不定,也更加造成了淞沪战场不可收拾的鱼烂局面。 暗夜的卧室中一片安静,只有男子粗长且不均匀的的喘息声。女子看出了丈夫的满腔愤恚,轻手轻脚的为他倒来一杯水——老蒋不嗜烟酒,甚至连茶都不喝,他唯一的饮料就是纯净的白水,“达令,喝一口水吧……” “谢谢。”老蒋接过杯子,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又迅速收敛,道:“你也知道,第三战区、第二战区,我方节节败退,就是在这时候,季常居然还不忘记党同伐异!简直可恶!” 女子没来由的一惊,丈夫说话怎么变得颠三倒四起来?她急忙岔开话题:“达令?你很累了,先休息吧?” 老蒋没有说话,任由妻子扶着,坐到床边,却突然站了起来:“你……”他有些歉然的摇摇头:“你先休息吧,我还有事。” “已经快十点了?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吗?” “不能。”他很少这样硬邦邦的说话,匆匆抛下一句,举步走出卧室,很快的,外面响起脚步声和悉悉索索的穿衣声,不一会儿的功夫,又逐渐安静了下来。 女子黯黯然的叹息一声,心中涌起无限的怜惜,自从七七事变开始以来,夫妻两个坐在一起吃饭的次数,一个巴掌就数得过来,更不用提准时上床睡觉了。她抬手把床头的灯光调暗,拉过单子盖在自己身上,倚着枕头,阖上了眼眸。 这一夜,老蒋又是在战情室中度过的,到东方的天色逐渐变成鱼肚白,老蒋在生物钟的作用下睁开了眼睛:“慕尹?” “是。” “淞沪战场有消息传回来吗?” “这个……”钱大钧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点点头:“有。墨三军长有电文。” “坏消息?” “是。” 老蒋以手抵额,忽然像想起来什么似的,问道:“次宸和捷三将军他们会衔的那份电文中,是不是说过,对第一战区在平汉线及津浦线对日作战的计划,有不同意见?” “这,是的。但电文中语焉不详,委座如果……” “不必,我要亲自去保定。对了,我昨天让你联系至柔司令的,你联系了吗?” “联系了、联系了。”钱大钧当面扯谎,却没有半点犹豫,他知道,事关重大,若是自己说没有,必将触怒对方,因此,明知道不妥,也只得硬顶着上了,“至柔司令说,此事事关重大,还是请委座三思。” “三思什么?告诉他,让他安排,我要尽快赶赴保定。另外,通知百川将军,让他从晋省出发,和我一起,到保定参加军事会议。”他转了个身,说道:“还有,通知敬之(何应钦)、季宽(黄绍竑)、岳军(张群)和部长,让他们按照次宸、蔚文、捷三汇报上来的立功人员名单,拟定嘉奖。” “是。”钱大钧等了片刻,看他没有更多要吩咐说的,问道:“宣传部的陈部长,是不是也要通知一下?” 老蒋沉吟着想了想,终于果断的摇摇头:“不,不通知。哦,还有,兆铭主席忙于政务,这件事,也不必通知他了。” 钱大钧心领神会的点点头:“大钧明白了。”(未完待续。) 第47节 老蒋(3) 老蒋乘坐的飞机平稳的降落在保定机场,名为机场,实际上是临时开辟出来的一条简易的飞行跑道,供他乘坐的波音247型飞机降落下来。两台普拉特?惠特尼活塞发动机卷起满天的沙尘,吹得站在跑道两侧的来宾或以手遮挡、或微阖双目,心中腹诽着,脚下却像生了根似的,纹丝不动。 飞机缓缓停稳,机舱门准确的对着簇新的红地毯,一直到飞机发动机彻底停止了转动,机舱门打开,一个军官打扮的男子从里面打开机舱门,放下旋梯,自己先几步迈下来,在门边站了个笔管条直。迎接的来宾同样挺起了胸膛,等待最高首脑的检阅。 机舱中有阴影闪动,一个戴着礼帽的男子微微低头,走出机舱,站在旋梯的最高处环视一周,青矍瘦削的面皮上漾起一抹笑容,正是老蒋本尊到了。 徐永昌脚后跟一碰,把本就挺直的背脊更向上拔了几分:“敬礼!” 老蒋走下旋梯,步履从容的踏上红地毯,临近到徐永昌面前,紧了一下身上的大氅:“次宸,辛苦了。” “委员长好!”徐永昌不敢有丝毫怠慢,举手行礼:“委员长至此局势危殆之期,赶赴保定,鼓舞军心、士气,永昌感佩之余,有几句话……” 老蒋猜出他要说什么,笑着摇摇头:“次宸,我已经到了,总不好就这样转头回去——左右也不会耽搁很久的时间,你就不必泣血上陈了。” “是。”徐永昌不再多说,前移一步,和老蒋差开一个身位,亦步亦趋跟了上去:“这是第一集团军的佟将军。” 佟麟阁是紧邻徐永昌站立的,老蒋眼眸一转便可以看见他,但正式见面,却还是需要徐永昌做引荐,这不但是礼貌,也是规矩:“捷三将军……”老蒋待他行礼已毕,很热情的和他握了握手:“中正身在南京,心系将军,听闻将军安然,心中真有万千之喜!党/国有将军,犹如平添五千虎贲啊。” “多谢委员长!”佟麟阁精神振奋,就连眼圈也半真半假的有些发红,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麟阁不会说话,只知以一腔热血、奋勇杀敌,上报委员长和党/国的器重之恩!” 老蒋频频点头,向佟麟阁和煦的一笑,看向一边的宋哲元;宋某人的神色却是无比尴尬。以他的身份,在场众人中,也只在徐永昌之下,偏偏把他安排在佟麟阁的右手边,这种刻意的位置安排,其中深意,便大堪玩味了。见老蒋的目光投射过来,宋哲元急忙立正、敬礼:“委座好!” “明轩,好久不见了。”老蒋倒是满熟络的样子,握着他的手,久久不放:“明轩,我知道你素来有哮喘的疾患,此次过来,我特别带来了我的私人医生,来自德国的海德森先生。等稳定下来,让他为你诊疗一二,可好?” “委座垂念,还记挂贱躯,要是能得海德森博士拨冗为哲元诊疗,当然是好的。只是哲元眼见倭寇横行,恨不得亲提一支劲旅,与贼寇血战当场!”宋哲元带着几分斩钉截铁的语气,说道:“若是能够为党/国尽忠,哲元便是死……” 老蒋不等他说完,摆手笑道:“明轩,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对倭作战,非一日之功。我和敬之都对你抱有厚望,且不必着急,安心修养,日后有的是你为党/国建功立业的时候。” 宋哲元脸上的笑容依旧不减,一边听着老蒋的说话,一边频频点头,仿佛深以为然似的,熟不知,心中却充满了苦涩!他当然明白,老蒋是根本不会再容许他亲自典兵了。刚才那些话,不过是拿他当三岁孩子耍耍罢了! 和宋哲元聊了几句,老蒋一路前行,和刘峙、商震、汤恩伯、卫立煌几个握手、浅谈片刻,老蒋由徐永昌陪同着,坐进汽车,一溜烟的向城中驶去。 车窗外的景色飞快的掠过,徐永昌偷偷瞩目,老蒋青矍而略显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徐永昌不免有些惴惴,“委座,我刚刚接到第二战区发来的电文,百川长官要等到今天晚上,才能从晋省赶过来。” “唔,知道了。”老蒋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丝毫表现出对阎老西拿架子的不满,就如同听到一个无比陌生的家伙的消息似的。 徐永昌不敢多想,继续说道:“委座下榻的地方,安排在了行营临时指挥部的曹家花园。从明天起,分别会见第一、第二、第十四和第二十集团军的师以上指挥官员。” “从今天开始。”老蒋的语调很和缓,语气却是不容反驳的:“次宸,等一会儿你和慕尹、彦及,还有雨农他们几个人商定一下,我要先见一见一战区的各位同僚,第二战区嘛……,等百川兄抵达之后再说吧。” 徐永昌的视线和前排的钱大钧一碰,同时点头:“是。” 把最高领袖安排住下,徐永昌、林蔚、钱大钧、戴笠几个聚在一起,先开了一个小会,老蒋此次北上,行程非常紧密,最多不能超过36小时,这不但是因为他身为国府的最高首脑,政务繁多、而且一大部分的注意力放在了淞沪战区,也是为了安全考虑。 四个人落座,有行营的勤务端来茶水,戴笠态度温和的向对方点点头,还道了谢:“辛苦了。” 勤务不认识他,只看他能够和徐、林两位长官并肩而坐,就知道对方的等级和自己差了十万八千里,不料却亲耳听到对方道谢?年轻人一张俊脸涨得通红,端着茶杯的手都有些颤抖起来,嘴巴里更是嗫嚅不能成一句,慌慌张张的退了下去。 一直到了几个人看不见的地方,才找了自己的主官,低低的声音问道:“那个长官是谁啊?” “哪个?” “就是那个穿便装的?” 长官姓马,白了他一眼:“废话,除了徐长官、林长官,都是便装的,你到底指哪个?” “就是那个,那个个子不高,穿中山装的。” “他啊?”马副官脑筋一转,就反应过来,轻笑着吐出两个字:“戴笠。” 勤务吓得一个激灵!“哎呦!” 晚上还有。(未完待续。) 第48节 震怒 戴笠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会给一个年轻人带来这么大的冲击,好整以暇的端起茶杯,放在唇边吹了吹,却没有喝,又放了下来:“开战以来,各方频频有嘉信传来,但要说其中亮点,则非次宸主任的第一战区莫属!想来其中必有什么不传之秘吧?” 徐永昌在老蒋面前毕恭毕敬,对戴笠却不必刻意做小,笑道:“雨农兄这话可就说错了,第一战区是委员长亲领,怎么能说是‘徐某人的第一战区呢’?这话要是让立夫听见了,少不得问你个妄言之罪啊!” 戴笠哈哈一笑,也不知道是不把徐永昌的玩笑放在心上,还是不拿陈立夫当回事,一双亮晶晶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徐永昌和他对视片刻,很快便避了开去:“若是亮点嘛,实在是不敢当。要说有什么不传之秘,不瞒雨农、慕尹两位,永昌也是如坠五里雾中。” “哦?这话怎么说?” “慕尹兄也知道,8月2日天津外围一战,是29军独自完成的,这且不去说他,只说12日的南扶赵作战,前指指挥官是59军的舜臣将军,参战的主要是以第一集团军为主,……”他顿了一下,说道:“说来奇怪,从29军到现在的第一集团军,和日军轮番战斗过几次,无论上下,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精神和冲劲,在与日军正面劼颃中,也总能够给倭寇造成出乎意料的杀伤。” 钱大钧是军伍出身,对于这种说法分外觉得刺耳,忍不住说道:“照次宸兄这样说,我军取得的战绩,不像是将士浴血奋战而来,倒似乎是因为冥冥中有神佛保佑所得的了?!” 徐永昌说道:“慕尹兄误会了,永昌绝无贬低军中袍泽前赴后继、为国征战、在战场上痛击日寇的精神的意思。只不过,嘿!等钱兄有机会,亲自问一问他们就知道了。” 钱大钧冷笑一声,不再多说;林蔚眼见气氛有些紧张,打圆场似的哈哈一笑:“29军如何连战连捷暂时不论。取得如斯辉煌的战绩,无论如何都是党/国之大幸、百姓之福音。慕尹、次宸,就不必纠结于这小小的细枝末节了。雨农兄以为呢?” 戴笠附和的点点头,给钱大钧使了个眼色,说道:“那,次宸主任,委座此来的行程安排?” “哦,是的。”徐永昌急忙起身,到自己的办公桌前,用钥匙打开抽屉,取出几页纸来,捏在手中,说道:“雨农、慕尹,按照最初的安排,是要请委座在保定休息一夜,然后明天早上九点三刻,召开由两个战区师以上指挥人员参与的作战会议;会议进行到中午十一点半结束。休息两个小时后,一点半钟,在曹家花园会议大厅召开立功人员授勋仪式,仪式进行两个小时,最晚下午四点钟,委座乘飞机返回南京。” 他端起茶杯,喝了口水,说道:“但委座的意思,战况紧急、军情如火,因此,要把召见战区师以上人员的作战会议提前到今天……” “时间上来得及吗?”戴笠问道。 “来得及的。”林蔚答说:“实际上已经安排好了,除了二战区的阎长官之外,包括第2、第10、第25等师的各位师长,都已经先行抵达了保定,……”他一边说着,一边招招手,几个人转头看过去,是一个参谋军官模样的男子,手中拿着一张纸,快步走到了他面前。 林蔚接过纸张,来回扫了一眼,脸色立刻变成青白色!话题也没来由的止住了。 戴笠看出情况不对,和徐永昌交换了一个眼色,“蔚文,怎么了?” 林蔚把手中的纸张递给徐永昌,再在另外两个人手中传阅一圈,几个人同时皱眉! 这是来自淞沪战场指挥官张治中的电文,在电文中说‘……近来腹痛、便血日益严重,职每顾仔肩,不胜惶悚,钧座宵旰忧勤,诚不敢以过虑之词,妄渎钧听,第念一隅疏防,动碍全局,心所谓危,难安缄默。务恳迅调干员早日增防,并祈示遵为祷。’ 这篇电文很短,其中含义却很不简单:张某人要撂挑子! 几个人面面相觑,都有些发傻。张治中是第三战区第九集团军司令长官,该集团军下辖第6、11、36、56、61、64、67、87、88等11个师,另外还有独立旅、炮兵团、上海保安总团等部队,总人数超过十五万,他的第九集团军负责驻防的是江湾、吴淞、闸北、南翔,合称为淞沪围攻区,是淞沪战场开战初期的重中之重。 但张治中做人强于做事、练兵胜过带兵,即便遭遇过1?28淞沪抗战的惨痛经历,兀自存有几分轻敌心理,手头掌握着国内绝无仅有的三个德械师中的两个,另外还有第56师、第57师的一个旅、保安总队,总兵力将近5万人。 张某人手中的兵力占据绝对优势,他以为在开战之初,就能快速解决市区内外的不足5,000日本海军陆战队,彻底把上海纳入掌握中,然后再依托城市,和日军后续的增援部队展开缠斗;不料事实给他上了惨痛的一课!日本人的顽强超乎想象,其先期构建的防御工事让华军久攻不下,日军驻扎在吴淞口外的第3舰队更是为城市中艰苦作战的友军提供了强大的火力支撑,一直到19日,陈诚亲赴上海,担任三战区前指指挥官——实际上是接替了张治中的指挥权。 老蒋对张氏很失望,但他毕竟是自己的爱将之一,因此,还让他担任着集团军司令的职务,不料8月22日,他突然从南翔的集团军指挥部失踪了?在这样的时刻,他这样的身份,却没头没脑的玩起了失联的把戏,在军中造成了震荡性的影响,对军心、士气的破坏,是毋庸置疑的。 老蒋在电话中将他大骂一番,犹豫再三,却还是没有撤换他,不过设立了第三战区,以顾祝同为战区司令长官,这就等于是彻底放弃了张治中。 这是近一个月之前的事情了,不想今天居然接到他的电文,要求辞去集团军司令职务,回京养病? 戴笠的五官都有些扭曲起来,他不用想也知道,这样的一份电文送达老蒋的手中,一定会激起他滔天的怒火! 第节 正如戴笠猜想的那样,钱大钧拿着电报去见老蒋,不足三分钟的时间,尖锐的南音在曹家花园主楼两层上下咆哮、回荡起来:“这是要挟,这是无耻的要挟!不,这是临阵脱逃、这是畏缩避战!无耻的怕死鬼、懦夫!娘希匹!” 他吼叫过后,安静了少许,紧跟着就听见咚咚咚的脚步声响,钱大钧探头进来,语速飞快的说道:“戴主任,委座请您上去。” “哦。”戴笠急忙站起,整理一下中山装,跟着钱大钧拾阶而上,一边走一边问:“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气坏了!”戴笠走得慢,钱大钧不好催促,和他走了个并肩,语带讥讽的说道:“张文白以退为进,怕是要自取其辱了!” 戴笠沉默了半晌,说道:“慕尹兄是说……?” 钱大钧站住脚步,看着戴笠清秀的面庞,“雨农,我知道你和文白交好,但此事……此时,奉劝你一句,多言贾祸、宜效金人吧!”(未完待续。) 第49节 有心无力 戴笠苦恼的点点头,他最初的想法,是尽可能抢出几分钟的时间,和钱大钧商议一个解救之道的,他和张治中私交甚好——当初,他以黄埔军校炮兵第六期肄业生的身份,走到老蒋身边,其中固然有同乡、师生之谊,但张治中从旁进言,也是不可忽略的因素——眼下他即将遭遇一场灾祸,自己就真的忍心不闻不问? 但此刻听钱大钧所说,便知道自己打错了算盘!钱大钧出身军伍,一身正气,张治中真有病也好,假有病也罢,逃避责任、消极抗战的罪责是怎么也逃不过去的,这种做法在钱大钧看来,是一百二十个瞧不起!他不落井下石就算张某人祖上有德,指望他出言搭救,还是不必妄想了。 钱大钧把他阴晴不定的脸色看在眼里,没有多说什么:“我们进去吧。” “哦,是,是。”戴笠从容的一笑,跟在钱大钧的身后,走进老蒋临时的办公室。 老蒋端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放着刚刚送来的电文,听见声音,抬头看看,本来平缓下去的呼吸又急促了几分,戴笠和钱大钧对视一眼,都有些担心起来。“校长,学生来了。”戴笠用了个私人称呼,如是说道。 老蒋白了他一眼,似乎猜出了他的心思。刚刚看到电文的时候,他真想不顾一切的马上飞回南京,对张某人做断然处置,但等冷静片刻,就知道这是个不能再坏的打算了。以他的身份,此来保定,必然在华北上空激起风雷阵阵,若是二话不说的就这样转身离去,造成的动荡,更要超过他前来引起的反响!因此,他临时改了主意:“雨农,你马上乘飞机,回南京去,和立夫一起,先到上海,把张文白扣起来再说!” 戴笠恭恭敬敬的说道:“委座,卑职以为,文白将军身体有病,本来就不是秘密,如今淞沪战场正处于胶着,但有辞修、向华、墨三等将军主持大局,短时间内日寇万难越雷池半步。这种情况下做断然处置,卑职只怕会造成军心动摇,于战事不利啊?” “混账话!”老蒋霍然抬头,双手在膝盖上紧握成拳,很是不善的盯着戴笠:“一个张文白就能造成军心动摇了?还是因为你和他有旧交,刻意的以私废公,为他讲情?” 老蒋这番诛心之语让戴笠深感委屈,他用力摇头:“委座,您知道、我知道,不代表下面的人也都知道啊?文白毕竟是一国的上将,若是就这样撤职法办,引起舆论滔滔,众口悠悠,又当如何?” “那照你说呢?就不闻不问了?就当做不知道这件事?” 钱大钧听他语气越来越暴躁,知道他发作就在当场,急忙插话道:“委座,第一和第二战区的各位长官都在楼下等待,不如先去接见他们吧?文白将军的事,……等返回南京之后,再做处置?” 老蒋狼一般的眼神盯着戴笠,看了好一会儿,才收了回来,冷漠的摆摆手:“不把张文白的事情料理清楚,我什么人都不见,什么话都不听!” 佟麟阁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苦笑道:“你们没有看见委员长那难看的脸色,哎!本来是挺高兴的一件事,只为了张某人这一块臭鱼,坏了一锅好汤!” “这个嘛,也不能全怪文白,以辞修的身份、资历,还得处处谨慎小心,何况文白?”张樾亭说道:“再说了,日军无论兵源、火力、补给,在对战中全面占优,相比较而言,反而是我军,各自为战,根本形不成联防联动,便如同一盘散沙也似,能够坚持到今天,还算是先总理在天之灵保佑呢!” 佟麟阁点点头,习惯性的问道:“枝云,对文白将军的事,你是怎么想的?” 戴小点心里当然是有想法的,但第三战区的事情,轮不到他一个小小的上校旅长多多进言,笑着说道:“我觉得张总参谋长说的是,我对此没有什么想法。” 张樾亭倒是一愣,这个家伙难得和自己步调一致啊? 佟麟阁也没有把过多的精力放在此事上,说道:“枝云,还有个事,是和你有关的。” “是?” “和委座见面的时候,我特别在说起了你,还有你对于第一战区作战计划的事情,委座很好奇,因此,明天早上召开的第一、第二战区长官列席的军事会议上,会特别安排你做现场陈述。旁的人我不知道,但委座和我说,他要当场询问你。”他顿了一下,笑容收敛,正色说道:“枝云,这一次可不是开玩笑的,要是你不能说服他,作战计划不可更改之外,嗯……,总之一定得说服他!你别总是这么吊儿郎当的,那可是老蒋!” 张樾亭几个同时发笑,戴小点也为之莞尔,“放心吧,钧座,我知道轻重的。” “还有,你明天早晨和我一起去行营之前,换上一身新军装。” “新的?我没有啊?” 佟麟阁一愣,他也想起来了,戴小点现在虽然是一旅之长,但毕竟参军时间太短,从他踏入军营那天开始算起,到今天也不足半年光景,也不必说新军装了,就是连和他的上校军衔相匹配的礼服都没有!他身上穿的,还是那件中校团长的装束呢。 佟麟阁嘬着牙花子,啧啧直响,“这个,祖荫,你看着怎么办?要不,找九思、育如他们想想办法?” “钧座,也不必说九思和育如他们带兵撤出来的时候着急,身边根本来不及带多余的军装,就算他们带了,你看看枝云这幅大块头,他们的衣服他哪里穿的进去呦!到时候给撑坏了,您打算赔一件是怎么的?” 办公室里响起喧阗的大笑声。笑声中,佟麟阁尴尬的挠挠头:“那,那你说怎么办?” “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明天的时候,钧座和钱主任解释一下也就是了。” 佟麟阁点点头,无奈的说道:“也只好这样了。” 戴小点和佟麟阁前后钻进汽车,两个人并排而坐,副官坐在前面副驾驶的位置上,关好车门,汽车轰隆隆的发动,驶出马家瞳的集团军指挥部,向曹家花园而去。 佟麟阁换上了熨烫得一丝不苟的将军礼服,纯黄色的领章上,镶着代表其一等上将身份的一颗金钉,与天蓝色的胸章和同色的臂章互相映衬,给人以和谐而庄重之感;在他的身体右侧,是一柄短剑,剑长39厘米,剑柄为玳瑁质地, 看看佟麟阁威武庄严的气度,再看看自己一身灰蓝色的军装,戴小点没来由的有些自惭形秽起来,佟麟阁看出来了,笑道:“枝云,别担心,这一次的会议,你的任务就是把计划向委员长说清楚,不会有人在意你的衣冠的。” 戴小点委委屈屈的说道:“人家都说,人配衣服马配鞍,狗带铃铛跑得欢……” 他的话没有说完,佟麟阁狂声大笑!就连前面的副官和司机也忍不住大笑起来!“枝云,你从哪儿听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俏皮话呦!” 晚上还有。(未完待续。) 第50节 顶撞 戴小点根本没有开玩笑的心思,以他从后世了解到的老蒋的为人,他对于这种细节特别在意,自己这一身军装说不上肮脏,但毕竟不那么整洁、得体,只希望不会因为这样的缘故,给老蒋留一个糟糕的第一印象吧? 很快的,汽车来到曹家花园的大门口,几个人走下汽车,佟麟阁再度整理一下身上的军装,头一个走入战区司令部。前行几步,就听见人声鼎沸,是赵登禹的大嗓门,“要说起来,这一次南扶赵作战,真是打出了第一集团军的赫赫声威!我们事后做了统计,光是当场击毙的鬼子,就超过1,000人之多!都知道小鬼子天上有飞机、地上有坦克,那又怎么样,还不是在我们面前碰了个灰头土脸?” “舜臣未免太过大言欺人了吧?商某人倒是很好奇,不说旁的,只说鬼子的坦克,不知道贵军是用什么办法对付的?能不能当场传授一二,兄弟跟你取取经,日后二十集团军见了鬼子的坦克,也好有个应对之策?还请舜臣将军不吝赐教呗?”这是个很陌生的声音,戴小点不知道说话的是谁,但语气里的讥讽之意却是入耳便知。 赵登禹沉默了一下,洪亮的大嗓门再度响起:“没说的!不过还请商长官稍怠片刻,等枝云来了,让他亲自为您解说。” “枝云?就是那个给作战计划挑刺,甚至要改变整个战局部署的家伙?”商某人说道:“我听说,他参军还不到一年?真是英雄出少年啊!闫长官,您说是不是?” 佟麟阁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上台阶,进门先拱了拱手:“启予兄,兄弟到保定一月有余,你老兄却还未尽地主之谊,这可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正在说话的男子愕然抬头,胖胖的脸颊上勉强挤出一抹微笑,站起来向佟麟阁拱拱手:“捷三兄,别来无恙乎?” “少来,说旁的都不顶用,现在不提,等会议结束了,我非得好好灌你三杯不可!”佟麟阁故作豪爽的哈哈大笑,商某人皮笑肉不笑的一呲牙,“捷三兄有令,兄弟就算明知道不是你的对手,也得舍命陪君子不是?” 佟麟阁哈哈的笑了几声,向后面招招手:“枝云,你进来。我为你介绍几位军中前辈。” 戴小点走进大厅,或坐或立的二十几个人同时转头向他看过来:“这位是第二战区的百川长官。” 戴小点吓一跳,他没想到阎锡山会出现在这里,毕恭毕敬的站好,敬了个军礼:“长官好!” 阎锡山连眼皮都没有撩一下,兀自和徐永昌说着话,戴小点深知,阎锡山身份太高,便是老蒋都不得不礼让三分,何况自己一个参军不足一年的新兵蛋子?他不敢有丝毫不满的表示,跟着又向徐永昌敬了个礼,徐永昌却不像阎锡山那么骄横,和煦的一笑,点了点头,就再度把注意力集中到和老阎的对话中去了。 “这位是第十四集团军的俊如长官。” 俊如是卫立煌,他生了一张面团团,如富家翁般的面相,而且不像商某人那样的满脸横肉,看上去很和善的样子。等戴小点行礼已毕,右手轻触帽檐,还了个军礼。 “这位是第七集团军的宜生(傅作义)长官。” “这位是第二战区前指的恩伯长官。” 戴小点简直成磕头虫了,随着佟麟阁手指的方向,逐一的立正、敬礼,嘴里朗朗的念诵着:“长官好!” 佟麟阁介绍一圈,说道:“这位就是咱们第一战区的长官了,商启予将军。第二十集团军司令长官。” 戴小点脑筋一转便明白过来,是商震,当初阎锡山的爱将之一,因为一些政治上的原因,两个人分道扬镳了,后来投靠老蒋,担任第32军军长,抗战全面爆发之后,32军扩编为第二十集团军,下辖139、141两个师,现在划归到第一战区,主力部队驻扎在正定的滹沱河附近。 心中回忆着对商震的一点点了解,戴小点举手敬礼:“商长官好。” 商震点点头,眼见佟麟阁带着戴小点又要去拜见其他人,忽然说道:“我听舜臣说,南扶赵作战,歼敌一千有余,都是出自你的手笔?” 戴小点一愣,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要说出自卑职的手笔,实在不敢当。那都是将士感于国土沦丧,奋勇杀敌,才能取得的一点点微末之功而已。” “好大的口气!”商震自问资历比戴小点高出太多,说话完全不必客气,冷笑着说道:“就凭你上下嘴唇一碰,就杀敌一千多?你真以为鬼子是土鸡瓦狗,任你屠戮?” 戴小点不想商震会如此的不留情面,心中暗怒:我虽然年纪轻、资历浅,可佟麟阁、赵登禹,论资历、论军功,难道就比你商震差了很多吗?当众扫别人的面子,很舒服吗?蓦的,他冷笑一声:“商长官说得极是!卑职深感赞同!” 商震一愣,“哦?” “是。”戴小点郑重的点点头,说道:“毕竟,对于某些人来说,和鬼子做硬碰硬的接触,就是想都不敢想的壮举,遑论取得如此值得骄傲的战绩了!所以说,商长官,您说得对,您说得对极了!” 房中众人无不色变!就是阎锡山,也终止了和徐永昌的对话,向这边看了过来。 戴小点说的是长城抗战中的一桩旧事,当时商震是32军军长,奉命驻守在冷口到义院口之间的一百八十公里的防线,其中包括刘家口、界岭口等处;这里多年来未经修葺,处处都是‘口’,偏偏华军是一线式布置,完全是纸扎的防线! 从1932年3月27日起,32军防线处处告急,前线指挥官几次打电话要求商震派兵支援,商震为保存实力,百般推搪,始终不肯派兵,终于导致冷口失陷——这引发了连锁反应,次日,杨政治带领53军负责驻的界岭口失陷,再一日,喜峰口失陷,长城抗战以完全而彻底的失败告终。 其实,华军多数将领为保存实力计,在对日战斗中出工不出力,并非商震一人,但戴小点此刻特别拿出这件事来,就是故意的恶心他! 商震红润的脸庞骤然变成了铁青色,“你说什么?” 佟麟阁心中有些慌乱起来,站在商震身边,一个劲的给他使眼色,戴小点视若无睹,冷冷的说道:“我说的什么在座的各位长官都清楚,又何必解释?” 商震勃然大怒,下意识的伸手掏枪,但他们此来开会,身边没有带枪,他腰间倒是挂着佩剑,但那是摆设,根本不可用于实战的。再看看戴小点身材高大,体型壮硕,便是有兵器,在他面前也讨不了好去。偏偏这口气又咽不下去,商震只觉得胸口一阵阵的发堵,身体晃动了一下,幸好佟麟阁就在他身边,急忙扶住了他:“启予、启予,枝云就是这样的直筒子脾气,你大人大量,别和他一般见识了。” 徐永昌眼看着商震脸色不对,也怕出事,急忙叫来副官,虚扶着商震下去休息;不料戴小点在后面又追加了一句:“真是招人者贱,打死无怨!钧座,您看看,这不是没影的事吗?” 佟麟阁心里真是满意极了,嘴上却厉声呵斥:“戴小点,你给我闭嘴!”(未完待续。) 第51节 会议 戴小点三言两语把商震挤兑得无地自容,屋中众人看向他的目光变得有几分古怪起来:‘好个小崽子,真是不吃话啊!’ 佟麟阁担心他又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来,惹得一干军中耆宿动怒,给赵登禹使了个眼色,带着他走了出去。佟麟阁打了个哈哈,笑道:“这个小家伙,仗着自己有几分军功,成日价目中无人!说来,我都快给他气死了。要不是看在他总还有那么一点用武之地,早就找个由头,把他赶出去了。” 他嘴上说着训斥的话,眼神中的宠溺却是一目了然,在座的都是人精,又有谁看不出来他的这份心思?徐永昌笑道:“捷三,你未免太不拿在座的诸位当自己人了。现在谁不知道,第一集团军除了你这个当家人,就数枝云最受重视?要说他是你麾下第一爱将,算不得虚妄吧?” 佟麟阁噗嗤一笑,紧挨着徐永昌坐了下来,“次宸,龙帅(指阎锡山,他号龙池),也不是麟阁自夸,从军三十年,若说人才,也提拔了几个,但要说其中佼佼者,非枝云莫属!” “不过是在战场上杀了几个鬼子,就值得你如此推许?”阎锡山哂笑道:“捷三,眼界未免太低了吧?” “龙帅,话不能这样说,枝云要真是只有一腔血勇之气,我又岂会如此重视?枝云其人,年纪虽轻,却胸有锦绣,兼以思虑周详,料事如神。” 林蔚一直在一旁听着,这会儿忍不住抚掌大笑:“捷三,你这说的不是戴氏,我听来,倒像是在说三国的诸葛亮了!” 屋中哄然大笑响起,佟麟阁却有些发窘,很有些不满的白了林蔚一眼,“蔚文这话不对,你可能不知道,当日在静海一战,就因为枝云料敌计先,指挥若定,才能把29军这数万将士安稳的从天津外围带出来。这一次对于战区计划的拟定……” 阎锡山摆摆手,说道:“捷三,我正想问问你,这个什么计划,你可曾看过?” 这是剑出偏锋的一句,佟麟阁没来由的被打断了话头,无奈的点点头:“是,兄弟看过。” “既然看过,难道凭你的学识、素养,还看不出来这其中的漏洞?”阎锡山资历太老,即便是面对着佟麟阁,说话时也不必客气,“这一次计划,完全是以青县为主战场,是不是的?” “这,是的。” “青县地处华北平原,先天便已经失却了地利优势,面对日军的飞机大炮、坦克战车,难道你还打算就仗着集团军数十万将士的血肉之躯来进行抗衡吗?”阎锡山言辞便给,不在话下,语调中带着几分山西陈醋的味道,听起来酸溜溜的,但遣词造句却没有半点绵软之意,反而给人一针见血之感。 “……另外,面对日军包围、进攻,集团军的一线生机,全在平汉线上友军的支援策应,可是的?” “这个,是的。” “那你们又凭什么认为,友军能够按照计划的展开来,并完成对正面日军的反包围呢?”阎锡山说道:“自以为有几分小聪明,就敢对军国大事指指点点?不值一哂!” 佟麟阁大感丢脸,心中又有几分不满,即便你名气大、资历深,我佟某人也不是第一天参军的新兵蛋子,何苦这么不留情面? 徐永昌坐在一边,看出来佟麟阁面色不愉,急忙说道:“百川,捷三和枝云提出这样的计划,也是为了能够在对日战斗中占据几分主动,是为了更多的消灭日寇。您又何必生气?再说了,委座此来,召集战区各位长官,不也正是为了集思广益,拾遗补缺的嘛!” 徐永昌是在场众人中,仅有的能称呼他的字的人,现在当众为佟麟阁背书,阎锡山也不好不给面子,干笑了几声,虚虚抱拳:“捷三,老夫语气急躁,还请佟司令见谅啊。” 佟麟阁急忙拱拱手,笑容可掬的说道:“哪里、哪里。龙帅是军中前辈,见多识广,您能不吝指教,麟阁感激还感激不过来呢,又岂敢有怨怼之心?” 几个人说笑了几句,一个副官模样的男子走近林蔚身边,低语了几句;林蔚点点头,“阎老、次宸,时间到了,我们进去吧。” 徐永昌不敢怠慢,急忙起身,招呼着众人鱼贯走进会议室,里面是一张长大的方桌,桌上一尘不染,只摆放了十几把白瓷茶杯,烟缸、水瓶之类的杂物一概欠奉——大家都知道,老蒋不但本人不吸烟,就是连烟味都闻不得,因此,所有因为吸烟而致身上有体味的,其座位都被远远的安排了出去。 徐永昌和阎锡山占据了紧邻主席位的两把椅子,像是幼稚园的孩子似的,坐得端端正正。时间不长,站在门口的副官一声唱诺:“委员长到!” 屋中响起一片衣袂飘风声,众人轰然站起,向门口行注目礼。脚步声响,老蒋缓步走进会议室,一言不发的到主席位置落座,摆了摆手,“坐,坐吧。” 众人重新归坐,一个副官轻手轻脚的上前,拿出一个透明的玻璃杯放在老蒋身前,倒上一杯热水,又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老蒋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青矍的面皮上漾起一抹微笑:“百川兄,多日不见,贵体可还安康?此次中正来得匆忙,亟亟把您从太原请来,路上还顺畅吗?” “多谢委座记挂,我一切都好。倒是委座,如今倭寇横行,您身担党国至重,可要千万保重身体啊。” 两个人像是完全听不出对方话中的深意似的,宾主言笑晏晏,一团和气。若是不知道两个人之间的历史,只怕真会为这和睦的气氛和相互关切的语气而觉得感动哩! 老蒋向阎锡山点点头,勉强把对面前的这个家伙,还有远在淞沪前线的张某人的憎恨与厌恶压在心底,再度环视一周,说道:“中正此来保定,目的只有一个……”他伸出右手食指,代表着被刻意加强的语气:“就是为了向那些从七七事变以来,在华北地区的各处战场上,奋勇打击日寇的我军将士,表达真诚的致意!捷三将军。” 佟麟阁不想他会当众点名,急忙站了起来,面向他站好:“是!” “你和你统率的29军,在卢沟桥战斗中,在南苑战斗中、在黄村、团河、在张窝兵站、在良王庄、在天津静海外围、乃至在南扶赵镇的作战中,给日军以猛烈的重创,打出了我军中儿郎的士气、打出了我中华赫赫声威!” 老蒋语速很慢,但一口带着浓重南音的方言,还是让很多北方将佐大感费解,即便是佟麟阁,他站得笔管条直,做出一副毕恭毕敬的神态,但老蒋说的话,只能听懂其中的三四成,不过在这样的场合,听不听得懂不重要,态度才是决定一切的。看他告一段落,佟麟阁把本就挺得笔直的胸膛更向上拔了几分,大声说道:“多谢委座!委座一语褒奖,我第一集团军上下荣于华衮!我集团军定当以委座劝勉之词为圭臬,秉持一颗尽忠党国的决心,以握拳透掌的勇气,与日寇周旋到底!” 佟麟阁的话里用了一个典故,就是握拳透掌,语出《晋书?卞壸传》,他是东晋时候的人,当时有一个叫苏峻的反叛作乱,卞壸(音捆)领兵平叛,力战而死,之后有人掘开卞壸的坟墓,见其面色如生,双手紧握成拳,指甲穿透手背——后来人用之形容对敌人的切齿痛恨,也做握拳透爪。 老蒋饱读诗书,自然是懂的,笑着向他点点头,示意他落座,说道:“下面,着请樵峰部长做弹药及装备检讨。” 樵峰是指俞飞鹏,他是老蒋的同乡,还是他的表哥,曾经就读于北平军需学校,后来进入黄埔军校,始终从事军需工作,多年以来,跟随在老蒋身边,深受信重,老蒋对他也是倚俾甚多。抗战爆发,国府设立大本营,下辖八部,俞飞鹏任第七部,也就是后方勤务部部长。这一次北上,他也跟着来了。 俞飞鹏肤色白皙,一颗硕大的鼻子,特别显眼。他的官话比老蒋好得多,向在座众人点点头,侃侃而谈:“……截止8月15日,机步枪弹合计五亿发,三亿发库存,两亿发分在各部队,其中长江北岸各部队合计六千万、武昌四千万、南京一亿发。” 在场的都是带兵多年的老行伍,听着俞飞鹏报上的数字,心中暗暗盘算,五亿发的数字肯定有虚头,但也不会相去太多,而且即便这是个数字是真实的,也让人打不起精神来,毕竟,五亿发的绝对数量虽然很多,但平均分配到部队,人均又有多少? 俞飞鹏继续说道:“按照大本营的统计,步炮弹药五十万发、37战车炮弹三千万发、山野炮弹、博福斯山炮弹十二万发、克虏伯炮弹十万发。以上,合计以二十个师计算,可供三个月之用。大本营已经做好了运送过黄河,分散屯储的准备。” 人从中突然响起一个低低的吐槽声:“光有炮弹管个什么用?总不能让弟兄们扛着炮弹,和鬼子拼命吧?” 佟麟阁入耳便知,是赵登禹的声音!他现在虽然也是一军之长了,但在今天这样的场合,仍旧不够资格坐到长桌前,只是和李默庵、吕济、朱鸿勋、冯占海等人一样,坐在周围,以列席的身份,出席会议。 佟麟阁恶狠狠的瞪了赵登禹一眼,赵登禹却全无惧色,嗫嚅着嘀咕了几句,只有距离他最近的人才能听得到:“我说的本来就是事实嘛!” 俞飞鹏权做没有听见赵登禹的牢骚,继续说道:“另外还有汽油三百万加仑、飞行汽油二百五十万加仑。供五十万人、十万匹马食用一个月的粮秣,大本营已经做好了再购买两个月基数的粮秣,并运过黄河,分散屯储的准备。” 俞飞鹏很快的念完,干巴巴的站在原地;佟麟阁、商震几个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有些无可奈何的黯然:国府这点家底,真是……拿不出手啊! 俞飞鹏话中所说的各式炮弹,指的是德械师的装备,著名的德械师是一个笼统的称呼,实际上,接受过德式装备和德国顾问训练程度的华军合计有第3、第6、第9、第14、第36、第87、第88等七个整编师以及非正规部队的税警总团。 这些部队是经由整编、改编而来,领军者都是老蒋的铁杆嫡系,部队一部分或者全部装备了德式武装,在1937年之前的中国,堪称是最具现代化意义的陆军;充当了中流砥柱的作用。在具体装备上,轻重武器、长短搭配,以中正式或者毛瑟1924式为主,并配发了763毫米的毛瑟m1932式手枪——也就是那款闻名遐迩的驳壳枪;但和很多部队以国产、修械所,甚至私人作坊生产的不同,德械师使用的都是原装进口的德国货,仅从这一点来说,就把绝大多数lowb要强得太多了。 在重装火力方面,德械师也远超同侪,每个步兵营装备有6挺马克沁水冷式重机枪,采用250发帆布弹带供弹;轻机枪则是国产的仿捷克zb26式;另有少量法国和比利时轻机枪,以每班一挺的基数,分发到部队。 最后则是火炮,只装备到第36、第87和第88三个师,各有一个炮兵营,外加战防炮连和高射炮连各一;炮兵营装备了12门德制75毫米克虏伯山炮(或同等口径是博福斯山炮);战防炮连拥有的是德制37毫米pak35战防炮;高射炮连则是6门20毫米高射炮。 除此之外,在德国顾问的强烈建议下,华军甚至还配备了无线电通信排,装备有15瓦的无线电台,下面则是装备了5瓦无线电台的通信班,构成了两级通信系统。 德械师的装备比较起正规的德国陆军,当然不可同日而语,但在资源严重匮乏的华军作战体系中,却是天字第一号的!特别是各种型号的轻重火炮,仅装备了三个师,其他兄弟部队,只有望而生叹;至于其他杂牌部队,更是连摸一摸这种‘传说中的武器’的机会都不可得! 德械师在创建之初,就是作为种子部队存在的,按照德国/军事顾问的构想,这支部队主要起一个示范作用,同时培养骨干,以期日后填充到其他部队中——就如同农民家中的种粮一般——在理论上,这支部队是不能用于实战的。 淞沪战场打响,老蒋不得不忍心将两个德械师送上火线(开战最初,第36师还在西安,负责扫平西安事变之后东北军和第17路军的反叛),造成了非常严重的伤亡!老蒋爱将之一、黄埔一期生、时任88师264旅旅长的黄梅兴,在战斗正式打响的第一天,就在八字桥壮烈殉国了! 老蒋干咳一声,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向着俞飞鹏点点头,示意他继续:“抗战形势、如火如荼,特别是各种军需物资的分配和使用,更是难上加难;好在经由委员长批示,此次特别调拨仿制的法国81毫米布朗的迫击炮10门、20年式82毫米迫击炮12门、20毫米索罗通机关炮12门,统一划归第十师使用。”“ 佟麟阁情不自禁的张大嘴巴,他可真没想到,南京的这些人居然会如此的不要脸!第十师是李默庵的部队,隶属于卫立煌的第14集团军,这两个人都是黄埔生,根红苗正的蒋氏嫡系——想不到形势发展到现在,老蒋心中还不忘记党同伐异,真是令人齿冷! 老蒋也知道自己这一手玩儿得不很漂亮,但眼下三个德械师在淞沪战场的伤亡非常惨烈,如果再不能保留住一些根底,不要说能不能打败日寇,即便打败了,自己又拿什么来对付心怀不轨的各方势力?因此明知道佟麟阁、商震等人下去之后会骂街,眼下也顾不得了。 他手扶着桌面,缓缓起身,神色一片庄重,说道:“今天,在这里,中正很荣幸的表彰……” 佟麟阁一愣,心中起急,听老蒋的语气,竟是就要在这里进行嘉奖及授勋仪式了?他顾不得多想,慌乱中站了起来:“委座!” 老蒋硬生生的被他打断了,很是不喜,“捷三将军,可是有事?” “是。”佟麟阁自知冒失,眼下却由不得他退缩了,毕恭毕敬的说道:“委座,请恕麟阁无礼,但……关于第一战区作战计划一事,能不能容许……嗯,容许戴旅长向委座陈述一二?” 老蒋还真是把这件事给忘记了,正想点头,商震在一旁说道:“捷三,计划是经由军委会拟定,并由委座亲自审核的,还有需要那个劳什子戴旅长陈述的必要吗?还是你认为,戴旅长能想出来的计划,较诸大本营的诸君更高明?” 商震的话很歹毒,佟麟阁立刻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承认不是、否认更加不妥;好在老蒋迅速做出了决定,重又归坐:“好吧,听听也好。” 今天有事,只有一节。(未完待续。) 第52节 再次顶撞 戴小点跟随在赵登禹身后,大踏步的走近会议室,赵登禹自去入座,戴小点毕恭毕敬的敬了个军礼:“见过委员长、列位长官!” 老蒋的位置距离他最近,扬起头来打量了一番,他在南京的时候看过戴小点的档案,为了戴小点死而复生、重新归队一事,中统华北方面做了非常详尽的调查,主要是他在8月2日独流镇战斗结束到8月下旬自行归队期间的种种情况。中统方面甚至派人潜入到独流镇,找到了滑老头一家人,把底细摸清,将汇总资料上报南京,才有了戴小点军籍的核准以及军衔的提升。 这个人的年纪虽轻,经历却有几分传奇性,即便是老蒋,也难免动了兴致,找陈立夫把资料要过来,当做政务闲余的一点点消遣,这一次来保定,倒是要好好端详端详了。 老蒋第一眼看见戴小点,印象就不大好,这个年轻人好高的个子!资料上说他有将近两米,当时心中还不大相信,这会儿看见真人,不得不信服了,原来,世界上真有生的这么高的?不过他体型高大,又生得方面大耳,但仍旧难掩稚气,毕竟是一个不足20岁的少年人嘛! 这样一想,老蒋心中升起一团怒意:一个不足20岁的娃娃,居然也敢说修改战斗计划?正如商震所言,就凭他,难道还能比大本营的参谋总长、副参谋总长、一干幕僚来的聪明?世界上哪有这样的事情?! 他不说话,旁人也不敢多说什么,老蒋琢磨良久,操着浓浓的浙江奉化方言问道:“你是戴小点?” “是!”戴小点进门最初,就看见了名垂青史的老蒋,他今年整好50岁,但因为保养得体,持身有道,加以生的偏瘦,所以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小一些;老蒋生的俊逸无比,坐姿却横平竖直,看得出,多年的军事素养已经在他身上打下了深刻的印记,这两种完全不同的气质糅合在一起,便形成独一无二的魅力。 他不敢做刘祯平视,只扫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心中却有几分奇怪:人人都叫他蒋光头,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嘛,老蒋的头顶虽然渐见童山,但距离光头还远着呢!这样胡乱的想着,突然听到对方叫出自己的名字:“是!卑职是戴小点。” “次宸主任、蔚文参谋长和捷三将军会衔的电文中提及,你对于军政部拟定的第一战区作战计划有不同意见?” “卑职不敢说有意见,不过计划中有三处漏洞。” 老蒋心中的怒火陡然升起,漏洞、还三处?好大的口气!他脸上的肌肉紧紧咬合,腮帮高高鼓起,咬着后槽牙问道:“哦?这份高见,倒是要好好听听了。” 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老蒋的面色不愉,佟麟阁吓得一个劲儿的给戴小点使眼色,他根本没注意,说道:“按照卑职的计算,日本华北方面军这一次用于津浦线作战,能够出动的兵力当在两个师团左右。” 商震在刚才被戴小点呛得几乎受了内伤,早就寻思报复,这会儿突然发现了戴小点话中的语病,大声说道:“听戴旅长说话,不像是新编第二旅的长官,倒似乎是日本华北方面军的司令了!你凭什么说是两个师团,就不能是三个、也不能是一个,就那么整好是两个?” 戴小点一笑,露出两排雪白整齐的牙齿:“商长官大约耳朵不好使,我说过,这是经过计算的。”他不等商震再问,管自说道:“日军华北方面军一共有两个军、八个师团,分别是第一军的第6、第14和第20师团;第二军的第10、第16和第108师团。还有两个方面军直属师团,分别是第5和第109师团;另外,还有一个独立混成旅团。” 戴小点语速飞快的说道:“其中,第5师团和独立混成旅团在南口作战中,遭遇到汤长官指挥的华军部队的猛烈狙击,因此,在9月底之前,绝对不可能参与到平汉线和津浦线战斗中来;他们唯一可能对我军造成威胁的情况……,请容许我卖一个关子。” 赵登禹惊讶的张大嘴巴:这种时候,居然还敢卖关子? “平汉线方面会是日军进攻的重点,将会有三个师团的兵力配备。如果再加上用于防卫平津地区、稳固刚刚占领区域的情况,日军用于两个师团攻击津浦线,将是比较适合的数字。” 商震不想他的逻辑会如此周密,沉吟了一下,又再问道:“为什么平汉线会是主攻方向?津浦线作为和平汉线平行的纵轴,难道这里就不能成为日军的主要攻击地域吗?” “现在回到刚才我说过的问题上,也就是第五师团和混成旅团。他们现在刚刚结束南口作战,以居高临下的态势窥伺蔚县、涞源地区,这两处所在和青县的战略位置形成钳形攻势的两支脚,围困住保定平原的两侧。仅从这一点就可以估计得出来,日军下一步的动向了。” 商震一愣,这种见识不但戴小点有、他也是明白的,只是想不到,却给这个小崽子抓住了把柄?他抿紧嘴巴,半晌无语。 他无可答对,戴小点却绝不肯就这么轻易的放过,没有人可以在针对自己之后,就这样拍拍屁股,轻松走掉的!“刚才商长官说,日军可能派出一个或者三个师团的兵力进攻津浦线,不知道您又是如何得出这样的结论呢?” 商震给他问得哑口无言,真有些老羞成怒了,脱口而出的喝了一句:“我胡说的!怎么样,不行吗?” “当然不行!”戴小点厉声说道:“这是何时何地?这是由委座主持,并通过决定第一战区数十万将士生死存亡的大战计划的军事会议!您身为大将,居然说出‘胡说的’的话,你置委座于何地?置那些即将踏上战场,与日寇浴血奋战的将士于何地?简直令人不齿!” 商震微微张开嘴巴,突然咆哮一声,原地跳起,带动得椅子哗啦啦作响,口中污言秽语层出不穷的骂着,就要绕过来,亲手教训这个不知尊卑的混账东西。 旁人岂能看着他们动手?佟麟阁一个箭步跳起,抱住了商震:“启予、启予,你何必和一个孩子动气?” “捷三,这都是你教出的好兵!什么玩意,就知道顶撞长官?这就是你们29军的传统吗?” 佟麟阁给他骂得上不来下不去的,心中更有无比的怒气:你是老不知羞!要不是你一再挑衅,小点又怎会处处针对? 会议室中一阵杂乱,老蒋气得面色铁青,终于按捺不住,大力一拍桌子:“来人,把商将军架出去!” 几个卫兵虎狼般冲进来,把商震架了出去;可怜商震,身为集团军最高指挥官,被戴小点气得半死,又不敢发作,恨恨的咒骂着,逐渐远去。(未完待续。) 第53节 委屈 老蒋呼吸沉重,恶狠狠的盯着戴小点,他憎恶商震不假,对这个狂妄的年轻人也没有丝毫的好感,要不是为了听他把话说完,他会立刻下令,把这一老一少送做一堆去!饶是如此,老蒋的面色也是够十五个人瞧半个月的了,“戴小点?” “卑职在。” “把你的话说完,你刚才说,三处漏洞,可是的?都是哪三处?” “第一处在于两条战线被完全割裂开来。虽然设立了战区,但却没有长官部,对于两条线上的战力,还是任由他们单打独斗,没有形成配合,这样的话,就很容易造成侧翼被日军攻击时,另外一方的友军不能提供及时的策应和保护。第二,平汉线上虽然构筑了防御阵地,并修建了永久、半永久的工事,但在作战意图上,还是强调正面防御,后方没有机动兵力,很可能出现有地无兵,或者正面过宽,防守力量薄弱的情况。” “第二处漏洞在于部队调动过于频密,以杜亭将军(指赵寿山,杨虎城将军的老部下)的第17师为例,先期接到的命令是驻扎在保定城外,和友军一起,担任守卫城垣的任务,但该部队在三五天的时间里,竟是处于居无定所的状态下,先是在保定、安新两城之间,然后是到完县北方高地,之后是赵家庄、埋店、五家等地来回换防,最后居然成为了军预备队?!凡此种种,又岂是应该的?” 戴小点侃侃而谈,还想继续陈述,老蒋却不给他机会了,冷笑几声,“年纪轻轻,自以为立了几分军功,就顶撞长官、进而当着一干大员大放厥词?这些人哪一个不比你聪明,轮得到你一个小小的上校来指指点点?简直可笑!” 戴小点楞了一下,老蒋昂然而起,快步从他身边走过,不一会儿的功夫,脚步声逐渐远去。 老蒋返回临时的休息间,兀自怒气不息,除了厌憎戴小点之外,他连徐永昌几个都恨上了!就凭这样一个年轻人的呓语,居然能把他们打动,然后用电文申诉不满?你们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门口处有脚步声响起,陈布雷和钱大钧走了进来,后者手中还拿着他的杯子:“委座,喝点水吧。” “哦,彦及先生。”老蒋勉强一笑,摆手示意他落座。“想不到连您也惊动了?” 陈布雷是老蒋的智囊、文胆,同时兼任着第一侍从室的副主任。他是浙江人,生的高高瘦瘦,一身灰蓝色的长袍,五官紧凑,额头宽广;陈氏是典型的文人气质,虽然对老蒋的某些政治举措不以为然,却还是出于国士待我、国士报之的心里,尽心竭力的辅佐襄助,这一次北上,他也跟着一起来了。 他已经听钱大钧说过会议上的情况,劝慰道:““委座,一个小小的上校,也值得您如此动气吗?”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也配我和他动气?我气的是次宸他们几个,以为挖到什么天纵之才,熟不知,却是一肚皮小心火烛之物!次宸、捷三全无识人之明,可发一笑!“ 陈布雷和钱大钧为之莞尔,钱大钧忽然说道:“委座,学生倒是有不同意见。” “哦?”老蒋愕然抬头,望向对方:“这话怎么说?” “学生也曾经看过枝云旅长的档案,从卢沟桥战兴之日起,该人算无遗策,兵力运用,始终打在日军的要害处!在天津外围的战斗中,也正是因为他的连番献策,才使得29军不至于受到灭顶之灾。当时的情况,如果不是捷三将军和祖荫参谋长为保存实力计,断然搁置了他进兵天津的计划,平津形势,乃至整个抗战局面,都将有所不同!” “这些我都知道,不过是有几分小聪明罢了。” 钱大钧摇摇头,说道:“这也罢了,戴氏作战,一贯勇猛,身先士卒,从不落于人后……” “这也值得你和我说?”老蒋很不耐烦的说道:“开战至今,华军将士又有哪一个不是前赴后继,以血肉铸就钢铁长城的?只以敬中将军为例,难道就不及那个什么戴枝云了?” 敬中是指黄梅兴,8月14日牺牲之后,被追赠为陆军中将,老蒋更亲自派人慰藉其家人,一时间传为美谈。 钱大钧说道:“委座所说,正是学生的意思。但学生不明白,黄将军英勇捐躯,举国痛悼,委座更是亲笔撰写挽联,表彰壮烈。但为何到了戴旅长这里,委座会如斯的……” “什么?把你的话说完?”老蒋觉得又恼火又奇怪,钱大钧是多年行伍出身,对于正规军人,始终抱有一些惺惺相惜的心态,这不是秘密,但他居然不惜顶撞自己,也要为那个劳什子戴小点说话?“你是不是想说,我厚此薄彼、处事不公?嗯?”这最后一声,如同闷雷鸣响,震得人心中发颤。 钱大钧倒是并不慌乱,恭敬的行了个礼,转头施施然的走了出去。 老蒋只觉得一次次的气结,这回到保定来,可真是失心疯!所遇到的人、经历的事,没有一件是正常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出行之前没有看黄历吗?慕尹是自己身边人,一贯信重有加,不想在他心中,自己竟落了个处事不公、厚此薄彼的断语? 我厚此薄彼?我处事不公?旁的人不提,只说今天出席会议的阎锡山、佟麟阁几个,当年,这些人哪一个不是恨不得寝其皮、食其肉而后安、而后快的?现在,这些人,再加上两广的李、白,南京的汪氏,又哪一个不是起行八坐,一方大员的? 他越想越觉得恼火,一张青矍的脸色涨成通红,好半天的时间,心中的怒气一股脑的向钱大钧发泄过去,反而把那个始作俑者的戴小点扔到九霄云外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呼吸逐渐平稳,眼神也透出几分倦怠,但头脑还是一如既往的灵动,拿起桌上的水杯喝光,蓦的叫了一声:“慕尹?” “是。”钱大钧始终在门外不远处,听他声调缓和,知道风暴已经过去,推门而入,站在门口处。 “那个什么戴小点,似乎没有把话说完。他不是说有三处漏洞吗?你现在去问问他,第三个是什么?” “哦?哦。”钱大钧慌忙转身,正好外面走进一个人来,两个人几乎撞了个满怀,来人一把扶住,笑着说道:“慕尹,怎么这么急?”却是汤恩伯到了。(未完待续。) 第54节 申斥 钱大钧乘车赶到马家瞳,验看过证件,哨兵挥手放行。81 中Δ文网他一路走到佟麟阁办公室的外面,就听见里面传来佟麟阁的怒吼声:“我看你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这都是我把你宠的!小小年纪,不知道天高地厚,这回可好,委座生气,我看谁还能救得了你!” 佟麟阁是动了真怒,旁人不敢说话,更有张樾亭几个根本不愿说话,任由戴小点承受他的唾沫星子:“我告诉你,戴小点,你别以为这件事就这样完了。即便委座能大人大量的饶过你,从我这里你也休想过关!你他妈……的,你不配做旅长,滚回你的老位置上,当连长去!不行,你做不了连长,还得降你的级!” 戴小点面无表情的听着,心中却很是苦涩,老蒋居然连这么一点容人之量都没有,更没有丝毫听取不同意见的胸襟,长此以往,焉得不败? “戴小点,我在和你说话,你听见没有?” “听见了。”戴小点急忙说道:“我这就回青县去,到部队里,当我的大头兵!” “听你说话的口气,牢骚挺多啊?” 戴小点吓一跳,动作飞快的立正站好:“卑职不敢!” 佟麟阁给他气得错齿有声,他是真心喜欢这个小家伙,可是也正因为如此,对于他今天的表现,他更加觉得愤怒!该怎么处置这个小混账呢?他还在琢磨,门口处有副官回报:“司令,钱主任来了。” “钱……”佟麟阁一愣,立刻猜到了来人的身份,急忙迎出去几步,和正走过来的钱大钧打了个碰头:“慕尹兄?您可是贵趾落贱地啊!快请进、请进!” 二人把臂而行,进到办公室中,钱大钧对屋中尴尬的气氛视而不见似的,笑呵呵的在沙上落座;佟麟阁和副官耳语几句,转头说道:“你们可不要看慕尹一派文质彬彬,可是真正的军中虎将呢!当年……,哦,也就是去年,张杨两位叛将在西安动兵变,慕尹亲自带领侍卫部队,为保护委座周全,与叛军接火,钱主任就是在那次战斗中,多处负伤,兀自死战不退!堪称军中表率啊!” 钱大钧矜持的一笑,没有说话。佟麟阁的话半真半假,西安事变初起时,他带领卫戍部队和张、杨的部队打过一场不假,但说什么多处负伤、死战不退,就完全是溢美之词了。 佟麟阁陪着他落座,满脸无奈的笑容:“慕尹,可是为枝云的事情来的?”不等对方说话,他抢着说道:“这个混账行子!说实话,我是真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才能出了我心中这口恶气了!慕尹,你愿意怎么处罚就怎么处罚!千万不要客气!我这第一集团军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嘛,也没什么了不起!” 钱大钧噗嗤一笑:“真的?那,捷三兄可不要心疼啊?” “这叫什么话?你以为我是在开玩笑的吗?自从他参军以来,就会捅娄子,除了闯祸、惹事,就没干过正经的!这样的人,就是慕尹兄你当场把他枪毙了,我也绝没二话!”他顿了一下,说道:“不过呢,慕尹,我也不瞒你,他总还是有几分功劳的。” “你看看、你看看?”钱大钧给他的这番表演逗笑了,“我说什么来着?别的人也就算了,捷三你是万万舍不得的!” “…………” 钱大钧噗嗤一笑,不忍相戏:“捷三,你放心,我这一次过来,绝不是兴问罪之师的。反而是领了委座的命令,过来向戴旅长问几个问题的。” “哦、是,是。”佟麟阁心头一松,飞快的换上一副颜色,“戴小点,你聋了?还不快点过来?!” 戴小点要死不活的凑前几步,钱大钧认真的打量着他,不得不说,这个年轻人生了一副好皮囊!感觉起来,比刚才更显得高了,是错觉吗?“戴旅长,是吧?” “慕尹,叫他枝云就好。”佟麟阁很有几分狗腿的笑道。 钱大钧从善如流,说道:“你不必担心,我这一次过来,是有一件事问你。你刚才在会议室说过,计划有三处漏洞,但话没有说完,是不是?那第三个漏洞是什么?” 戴小点微微偏着头,琢磨了一下,说道:“第三点嘛,实际上是我提及的第一点的引申,阵地没有纵深和防御机动部队,正面过大,兵力分散,部队完全是一线布置,没有战术深度,处处设防,却处处薄弱。很容易出现一点击破、全线溃败的情况。” 钱大钧一面听,一面点头,看他说完了,站了起来:“捷三兄,我该和您告辞了。” “好,我知道慕尹贵人事忙,也不敢留客,且等日后吧。”佟麟阁陪着他向外走了几步,一个副官拿着一张信封迎面走来,佟麟阁顺手接过,和钱大钧走了个并肩,低低的声音说道:“慕尹,枝云年少气盛,但他总还有那么几分功劳,还请慕尹兄在委座面前为他美言几句啊!兄弟多多拜托了!”说话间,把信封塞到钱大钧的手中。 钱大钧一笑,很自然的接过信封,说道:“枝云是29军出类拔萃的虎将,大钧身在南京,却也早有耳闻。捷三兄放心,兄弟自会关照。” 佟麟阁自然是感激不尽,好话说了一箩筐,目送他登车远去,转头回到楼上。烦躁的说道:“都出去吧,枝云,你留下,我有话和你说。” 张樾亭、张克侠、赵登禹几个鱼贯而出,很快的,房中只剩下两个人。佟麟阁摘下军帽,在有些花白的头顶挠了挠,慨然一叹:“枝云,你啊?!” 戴小点真有些感动了,他看见了佟麟阁贿赂钱大钧的举动,心中深深地涌起歉疚之意,“钧座,我知道错了。您……您为了我,还给那个钱主任送……钱,我……”他结巴了半天,突然挤出一句话来:“回头我把钱还您!” 佟麟阁噗嗤一笑,“废话,当然得还!” 说完这句话,两个人同时大笑起来! 笑了片刻,佟麟阁说道:“枝云,不是我说你,你这个坏脾气啊,真得改改了。不论对象是谁,也不分身份差别,看见别人有错处,就直言不讳的指出来?得罪了人你都不知道!在咱们集团军,大家知道你有勇有谋,也都愿意宠着你,可以后呢?难道就真的这样一辈子下去了?” 戴小点沉默良久,他知道,佟麟阁的话是对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必须要有几分敬畏。以老蒋的身份,在面对晋省的阎老西、西北的某共、两广的李、白等多方势力时,也不得不选择隐忍,你又凭什么狂妄?真以为有天书在手,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我明白了,钧座,以后,我会改的。” “这才对嘛!”佟麟阁笑着说道:“等一会儿,等一会儿我带着你,去启予将军那,你当面给他道歉!” “别啊!”戴小点一张俊面都要扭曲了,可怜巴巴的说道:“钧座,商司令这会儿还在气头上呢,等一会儿见了面,他要是拔枪毙了我,您得多心疼啊?还是回来吧,回来再说吧?” “呸!毙了你我更省心!你少废话,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我告诉你啊,到时候你可别又给我犯浑,听到没有?” “听见啦!”戴小点要死不活的说道:“男人嘛,有错就要认、挨打要立正。” 佟麟阁从来没听过这样隽妙的句子,再度哈哈大笑起来。 两个人说笑几句,电话响起,佟麟阁一把拿起,笑容立刻收敛:“喂,我是佟麟阁……” 曹家花园,委员长的临时住所内,老蒋与汤恩伯相对而坐,和刚才提及戴小点时的疾言厉色不同,面对汤恩伯,他的脸色很是和缓,语气中透出不加掩饰的欣赏:“我看过你在南口作战中的报告,实在是大涨了中央军的锐气啊!百姓鼓舞、士气提升,自不必提,便是日寇,面对有着抗日铁汉名号的你,怕是也很有几分敬畏了吧?哈哈!” 汤恩伯面对老师的赞美,报以和煦的一笑,“南口作战,取得这么一点功绩,全是校长指挥有方。学生所做的,不过是趋役奔走的小道,何足挂齿?” 老蒋点点头,忽然问道:“刚才会议上,那个戴小点说的话,你也听见了?” 这是不消说的,汤恩伯又不是聋子,自然听到了,他眨眨眼,说道:“委座,何必为这样的人动气?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上校,一纸手谕,把他拿下,还不是任意搓圆揉扁?!” 老蒋笑了笑,他知道,汤恩伯绝不是外在表现出来的那么粗豪,这种带着几分表演痕迹的状态,也是他的一种处事之道。“恩伯,你是前方领军大将,在你听来,那个姓戴的说话,可还有几分道理吗?” “委座,这样眼高手低的年轻人学生见得多了,不过是大言欺人、以博人关注而已。”汤恩伯说道:“至于说什么道理,学生是不相信世界上有人能生而知之的,更不用说那些对日军行动预判的话了。倒似乎他能够未卜先知似的!” 老蒋点点头,问道:“既然这样,那就如你所说,第一战区的行动,一如计划?” “呃……” “怎么了?” “不,没什么、没什么。” 老蒋白了他一眼,说道:“恩伯,你,我是很相信的,还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倒不是有什么碍口之言,只不过,学生从刚才就一直在想,如捷三、树棠,乃至戴小点那样的人,嗯,特别是戴小点,他是第一线的指挥员,这样的人,在大略上,自然远远不及一些军中前辈,或者大本营总参谋部的高级幕僚那样的判断精准,但在具体的战斗中,所能想出来的点子,倒是有几分针对性。” 他这番话说得云山雾罩的,但细细品味,便能明白其中深意,简单的说,战略是指为了达到目标而进行全局的思考;战术则是具体的进行方式——汤恩伯这样说,等于就是完全否定了军政部提出的作战计划,不过他回答得很晦涩,不大容易理解就是了。 老蒋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提高了嗓门:“来人!” 一个副官推门而入,恭敬的垂手肃立:“委座?” “叫熊次长过来。另外,拿一张平汉线和津浦线的地图来。” “是!”副官转身出去,不一会儿的功夫,熊斌手中拿着一张卷轴敲门而进:“委座,您有事找我?” “,我刚才和恩伯军长谈及枝云旅长的话了。”老蒋招招手,示意他走近一些,说道:“把地图展开。我想再研究一下。” “哦。”熊斌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和汤恩伯拉开卷轴,平铺在面前的茶几上,老蒋弓下身子,认真的梳爬着,“也就是说,日军现在的动向,是已经在马厂地区布置下战力,等战斗打响,第一步就要拿下青县地区?” “是。”熊斌和汤恩伯对视一眼,都有些疑惑,这是早已经由参谋总部推断出来的,他怎么还是一副自以为挖掘到独得之秘,而有沾沾自喜之态呢? 汤恩伯问道:“校长,学生想,不如再把戴旅长找来,让他当面向您做进一步的陈述?” 老蒋犹豫了一下,刚才在大会议室闹出那样的一出戏码,拒谏的骂名怕是已经落下了。这会儿再回过头去把人家找回来,面子上怎么下的去? 汤恩伯猜不到他的心里活动,只看他面色不愉,哪敢多劝?偏偏这个时候,副官再度推门进来:“委座,商将军请见。” 老蒋摆手示意,商震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进门脱帽、立正、敬礼:“卑职见过委员长!” 老蒋不知道他来干什么,客气的点点头:“启予兄,请坐、请坐。” 商震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来,开门见山的说道:“委座,卑职此来,是请您为我做主出气的。” 以老蒋这么清冷的性子,也给他逗得忍俊不禁起来,他不好当面嘲笑,掩饰的端起水杯,挡住了自己的半边脸颊。 “启予兄,您也是一国的上将军了,谁还敢给您气受?即便是有这样狂妄之徒,凭您二十集团军麾下数万将士,还有什么气出不了?要校长为您做主?”汤恩伯也是故意开玩笑,在一旁说道。 商震却没有丝毫开玩笑的心思,语气反而更显得急迫起来:“委座,不是这样的,戴小点当众大放厥词、不敬长官,这种军中歪风,万不可长啊!否则的话,我说谁谁也不听,我还怎么带兵?” “启予,你也未免过虑了!戴旅长的事情……”老蒋突然顿住话头,他想到了一个办法!脑筋中闪过这个念头,他的脸色也逐渐阴沉了下来:“恩伯,你给捷三将军打电话,让他带着枝云旅长过来!” 汤恩伯倒是一愣,他真要戴小点当众给商震道歉?这……,不过是言语交锋,也值得这样郑重其事的嘛?但他不敢多问,诺诺的退了下去。(未完待续。) 第55节 汇报 佟麟阁放下电话,半晌无语,戴小点不知道怎么回事,问道:“钧座,怎么了?” “是汤长官打来的电话,商震在委座面前把你给告了,他让汤长官给我打电话,让我带你过去……”佟麟阁颠三倒四的说道,突然再度抓起电话,“喂,给我接通行营,我要和徐长官说话!” 戴小点上前一步,按住的电话:“钧座,不必!” “什么不必?”佟麟阁真急了,跳脚大叫:“你没听明白吗?商震把你给告了,委座让我带你过去,不用问,一定是要借着这个机会,连同会议室中你惹恼他的事体一起,要重重的处置你呢!枝云,你……哎,你啊!你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呢?这下可怎么办啊?” 看着佟麟阁红的如同火烧云般的脸色,戴小点鼻尖一酸:“钧座,您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你知道个屁!”佟麟阁大骂着,随即把声音放低,说道:“老蒋为人,睚眦必报,谁得罪了他,从来没有好下场的!你躲开,我还得给徐长官打电话,眼下大约也只有他能出言搭救了。”他推开戴小点,再度接通电话,哇啦哇啦的和徐永昌说了一番,言辞恳切,只求徐主任能够在委座面前美言几句,戴小点听不见徐永昌的话,只见佟麟阁连连点头,看样子,对方是答应下来了。 两个人在办公室吵得沸反盈天的,把张樾亭、张克侠、赵登禹、何基沣等人都惊动了过来,问清缘由,赵登禹第一个哼唧有声:“没事,小点,没事,29军的弟兄轮不到别人来管!等一会儿我陪你们一起去,有什么大不了的?就不信他母猪能上树!” “对!”何基沣是戴小点的顶头上司,对这个年轻人有着异乎寻常的关切,同在一旁做桴鼓之应,把胸脯拍的啪啪直响,看那架势,大有一言不合,就要扯起反旗的意思了。 张樾亭在一边听着,心中不耻的冷笑着,活该戴小点有此一劫!看你还敢不敢目中无人、恃宠而骄了?他不认为老蒋会非常严厉的处置戴小点,但一个不大不小的教训是跑不了的,这会儿,他什么也不用做,只管等着看他的笑话就行。想到高兴处,他几乎要笑出声来了! 佟麟阁和张克侠耳语了几句,飞快的说道:“舜臣,你跟着凑什么热闹?这么多人一起去,是想为枝云求情、还是想向委座示威?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枝云,跟我来。” 两个人下楼登车,向曹家花园驶去,佟麟阁始终沉默,直到汽车停稳,两个人再度走进二堂花厅,他向戴小点做了个稍等的手势,举步走进徐永昌的办公室。 戴小点不能离开,像个门神也似的站在廊下,经过的行营参谋、文书、副官、勤务,无不带着异样的眼神向他望来;更有胆子大的,在不远处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等了好一会儿,徐永昌和佟麟阁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林蔚,他五十年不变的保持着得体的装束,军服永远笔挺、镜片永远透亮,看上去干净极了、斯文极了,但在戴小点眼中,总感觉这是个假人。 林蔚和徐永昌走个并肩,正好看见站在廊下的戴小点,他哂笑着掏出镜布,开始擦拭那本就一尘不染的镜片,眼神中却透出几分嘲讽。 戴小点和他视线接触,突然面带惊讶,同时用手指在自己唇齿之间摩擦了几下,给他使了个眼色。林蔚顿时有些紧张起来,他有并不很严重的洁癖,特别不能接受的就是在人前出丑,尤其是仪容、仪表方面,更加不克忍耐。 手边没有镜子,此时此地,又势必不能不告而去。更何况,他也绝对不能容许自己这幅尴尬的样子落在徐永昌两个人眼里!慌乱的用手指在齿缝间摸索着,但摸了半天,又哪里摸得着?一边摸,一边看向戴小点,却见对面的年轻人不着痕迹的摇摇头,那个意思很清楚:还有! 林蔚怎么也猜不到戴小点是在多么艰苦的忍着笑意,他真是坚持不下去了,胡乱的用一只手挡住鼻尖,仿佛知道自己有口臭似的,支吾着说道:“那个,次宸、捷三,你们说,我……我去去就来。” 徐永昌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异常,随意的摆了摆手,林蔚如蒙大赦,脚下生烟般的快步去了。 佟麟阁和徐永昌聊了几句,叫上戴小点,三个人举步上楼,眼看着到了门口,佟麟阁说道:“枝云,等一会儿进去,直接道歉,旁的什么话都别说,一切由我和次宸主任代为回答,听见没有?” “听见了。” 徐永昌点点头,安慰的说道:“别担心,没事的。委座……怎么也不会因为这一点事情,就大加挞伐的。”说完,轻轻的敲了敲门。得到允许之后,三个人推门而进。 老蒋正在和汤恩伯、钱大钧说话,看见来人,暂时中止了话题。徐永昌和佟麟阁并不是当事人,进门行礼,随即走到一边,安静的落座。老蒋的目光望向戴小点,却见这个年轻人向自己微微颔,几步到了商震面前,脚后跟一碰,啪的立正、敬礼:“商长官!” 商震的身高本就不及他,这会儿一个坐、一个站,身高的差距愈明显,吓得他不由自主的向后一仰:“你……你想干什么?” “商长官,今天早上,是卑职不知尊卑,言语冒犯,经佟长官教诲,已经深深地知道错了,还请商长官多多原谅!今后在抗日的战场上,只要商长官有用得着卑职的地方,一纸手令,我戴小点水里水里走、火里火里去!” 商震不想他会当众上演负荆请罪的戏码,冷笑了一声:“哪儿的话,戴旅长太客气了!你少年有成、英姿勃,谁不知道?只怕用不到多久,侵华的鬼子就给你一个人杀光了,哪里还有需要我商震上阵杀敌的余地?” “…………” 商震知道这个小崽子词锋锐利,不想这会儿竟沉默以对?眼神扫过,众人都是不以为然的神态,知道这几句话大大的失了风度!他犹豫了一下,说道:“戴老弟有心了,咱们且看以后吧?” 戴小点呲牙一笑,不再搭理商震。转了个角度,面向老蒋站好,重新立正、敬礼:“委员长好!” 老蒋没来由的有些惶悚,他极少有这样的情绪,却又摸不清缘由,以他的身份,不好直接开口,给汤恩伯使了个眼色,示意由他问。 这是出乎汤恩伯意料的一招,好在他还算有几分急智,匆忙间开口说道:“枝云旅长,你和慕尹陈述的话,我已经听到了,既然能够在事先现这三点漏洞,以你胸中所学,可有什么补救之道吗?” “卑职不敢隐瞒长官,所谓的三点漏洞,都是卑职故意大言,以博取委座并列位长官注意的。” 汤恩伯和老蒋飞快的交换了一个眼神,心底都泛起一阵无力感:这叫什么玩意儿啊! 很长久的沉默过后,钱大钧问道:“这样说来,那三个漏洞,都是不复存在的?” “钱长官误会了,我的意思不是说没有漏洞,而是即便有漏洞,也不会对战斗的进程造成太大的影响。” “哦?这话怎么说?” “是这样的,日本华北方面军的行动是先在东西两路,分别拿下蔚县、涞源和青县,为正面的平汉线作战提供来自侧翼的攻击。特别是青县战场,按照卑职胡乱拟定的计划……” 老蒋不耐烦的一摆手:“拟定就拟定,不必夹杂其他!” “是。”戴小点急忙点头,说道:“按照卑职拟定的计划,青县将会是决定整个第一战区全局态势的重中之重。大约分作如下几步,先是把日军的部队狙击在天津与沧州北部的唐官屯、小交河、北孙庄和只庄子一线。这几处战场的作战目的,只是尽可能的杀伤日军的有生力量,在战斗中逐步后退,第一阶段的重点会放在流河镇、马厂镇和青县县城。一直到兴济镇——这里将会是第一阶段战斗的决胜之地!” 汤恩伯突然插话问道:“照你的说法,似乎有办法在阵地战中击溃日军?你不是第一天和日军交手了,应该知道,日寇无论火力还是兵员质素,都与我军有着相当大的差距吧?” “我完全知道,具体怎么应对,请汤长官容许卑职放到最后再说。” 汤恩伯莞尔一笑,“你继续、继续。” “第一阶段的战斗,将会持续三到五天的时间,在这段时间内,我军的目的只有一个,把日军两个师团的部队逐步吸引到兴济镇来,然后彻底包围他,迫使他们向西路友军求援。”戴小点说道:“日军的特点,就是在友军陷入包围的时候,会不惜一切代价的进行拯救。我想,如果华北方面军真的收到这样的电文,初步只会安排一个旅团进行支援。然后,打掉他!” 戴小点不给别人提问、插话的机会,语飞快的说道:“能够完成这一步,计划就成功了8成了。接下来,日军一定会命令向涿县、高碑店进攻的日军快转向,一则是为了解救友军,二来也是为了形成中央开花的局面,彻底消灭这一支敢于伤害友军的敌军部队。” “接下来的是第三步,这将会是最惨烈的模式,在我方友军暂时按兵不动的情况下,第一集团军要坚持24个小时——这是我计算过的,必须坚持的最短时间——在西路和南路友军赶到战场进行汇合之前,必须把日军的两个方向的部队拖死在青县地区,为最后的合围创造条件。按照我的计算,集团军战斗结束之后,将出现8成以上的战损。” 老蒋思忖良久,这会儿看他告一段落,说道:“如果你的计划可以成功,集团军损失了多少人,我补给你多少!” “多谢委座!” 汤恩伯左右看看,笑呵呵的问道:“戴老弟,这会儿该轮到我提问了吧?” “当然,汤长官请问。” “还是刚才的老问题,你以为,凭第一集团军十六万有余的战力,可以扛得住日军三到四个师团的轮番进攻?而且还是在华北平原上,任由日军飞机、坦克、火炮之类的重装武器挥威力的情况下?” 戴小点偏着头想了想,说道:“汤长官,您说得极是,日军的一些重装武器,在战场上的威力确实不容小觑,在真正的作战中,对我方也会造成很大的伤亡;但我曾经推演过,这种情况的出现,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我军不能深刻的进行防御工事的修筑造成的。反之,防御工事如果足够坚固,即便不能1oo的抵御日军的火炮和飞机轰炸,其造成的伤亡,也会被大幅度的降低。因此,在这一次南扶赵战斗中,我方就尽可能的将工事挖掘的足够深、足够牢固,事后的结果,也完全印证了我的理论。” “至于坦克,则是另外一个难题,好在这也不是不能解决的,不过嘛,这个就太琐碎了,请容许我和汤长官单独再谈。还有一个是关于日军兵员质素的问题,这是最大的困难,却也是最容易解决的一件事。我对部下提出的解决之道就是多跑、快跑,绝不能在一处阵地死守。以青县作战为例,兴济镇以北的区域,不要做一城一地的争夺,战斗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想尽一切办法,杀死、杀伤更多的日军士兵。” “这就是你能想出来的办法?”汤恩伯笑着说道:“只要多跑几步路,就能减少伤亡了?这也未免太简单了吧?” “实际上正是这么简单,我军的数量远日军,但在战场上,人数上的优势完全不能转化为局面上的上风,除了汤长官刚才说的,人员质素不及日军之外,我方的战术比较起敌人来……”他停顿了一下,做了一个无奈的手势:“您知道的。” 老蒋几个人这会儿都看出来了,戴小点对长官没有不敬的意思,不过是给佟麟阁等人宠得太过了,有些不懂规矩。他点点头,问道:“你不必隐晦,只管照实说就是。” “多谢委座,请允许卑职说一句老实话,我方的战术,着实是不及日军。以日军方面的常用战术为例,一番炮火轰炸之后,步兵展开冲锋,在这个过程中,随时会对我军阵地前的火力点进行有效的炮火清除,特别是在我方阵地两翼突出部的轻重机枪阵地,更是日军打击的重点。” 汤恩伯点点头,他是在座少数有着亲赴火线、指挥作战的人员之一,对戴小点的话特别有同感,听到这里,身体不自觉的前倾,认真的问道:“那,你的解决办法呢?” “四个字,打了就跑!绝不能抱着那种‘傻小子拾柴火、认准这块地’的念头,兄弟曾经观察过,一处机枪阵地,配备两挺zb—26轻机枪的情况下,坚守阵地不到三分钟,就会被鬼子的火炮打掉,或者是被日军士兵精准的射击狙杀。而在这段时间内,能够给鬼子造成的伤亡,大约在6、7个人上下。投入和产出,根本不成比例。这还仅仅是一处阵地的情况,如果推而广之到更广阔的全局战场上,就可见其严重性了。” “这种战法,可有范本可循?” “是,卑职带领的部队,在很大程度上,就是始终依照这种办法,和日军战斗的,事实证明,还算有几分成效。” 汤恩伯点点头,不再多说,视线转向老蒋,老蒋沉默半晌,点头说道:“你先下去吧。” “是!”戴小点丝毫不敢怠慢,恭敬的行了个军礼,快步走出了临时会议室。(未完待续。) 第56节 晋升(1) 等到外面的脚步声彻底消失,老蒋环视一周,“兄弟于军事是门外汉,列位都是多年军伍,还请不必顾忌,各抒伟见吧?” 汤恩伯第一个说道:“校长这话,请恕学生不敢苟同,校长若是门外汉,学生等又算什么?照恩伯看来,委座不仅不是门外汉,更是我党国第一的军事家!诸位以为呢?” 众人无不大骂汤恩伯无耻!但这种环境,又有哪一个敢唱反调?一时间谀辞潮涌、滔滔不绝。Δ』8Δ1中文』Δ网直把老蒋捧得如孙武再世、孔明重生一般。 老蒋也很得意,他对于自己的军事素养,有着很高的自信,而实际上,抗战开始以来,南京方面对日军动向的判断,以及兵力的分配、使用,也是丝丝入扣,毫不苟且——战场局面的不利,是多方面的原因,不能全部算到他本人的头上的。 听着前后左右传来的马屁声,老蒋笑着摇摇头:“恩伯,过了、过了!哈哈!” 说笑过几句,室内逐渐恢复了平静,气氛却是非常轻松,徐永昌带着笑意说道:“委座,兄弟在想,戴旅长的话有一定的道理,此次一战区数十万将士,扼守华北门户,势必与进袭的日军展开惨烈的搏杀。与其和倭人做硬碰硬的针锋相对,不如改变思路,奇正相间,定可见效。” 老蒋没有表态,显然是对徐永昌的建议不是特别满意,“恩伯,你虽然是第二战区的,可兄弟部队大战在即,你也不好站在旁边看笑话、一言不吧?” 汤恩伯赶忙赔笑道:“校长,学生岂敢有这种以邻为壑的想法?我在想,戴旅长的话固然有道理,但这种战法要说在短时间内就要让全军学会、掌握并在真实战斗中使用,怕是缓不济急吧?毕竟,咱们的战士们多年受训,所知所学,全都是听从长官的命令,坚守阵地,用血肉铸就长城!眼下让他们不必纠结于一城一地的得失,我担心下面的人会以为……上峰是在有意保存实力、放弃阵地,搞不好,还会落得弄巧成拙啊?” 这句话完全打动了老蒋,他最担心的就是各省汇聚而来的杂牌部队在战斗中出工不出力,这些王八蛋,为了保存实力,什么龌蹉事都干得出来!淞沪战场,老蒋为了鼓励军心、士气,忍痛把三个德械师都砸进去,未始不是为了以这三个师起到一个表率、榜样的作用,而事实上,效果倒还不错。 淞沪战场是这样,但第一战区的情况呢?只有关麟征的52军算是嫡系,卫立煌的第14集团军虽然也是,但在隶属关系上,这是第二战区的部队;还有第二集团军,司令官是刘经扶,他是老蒋的八大金刚之一,但刘峙秉性怯懦,根本不是可以交托重任的干才。至于其他,更不必提,佟麟阁、万福麟、商震,又有哪一个是和自己一条心的?让他们下死力气为党国奋战,无异于缘木求鱼!老蒋想到这里,脑袋都有点疼了。 在座的哪个不是人精?老蒋能想到的,旁人自然也悟得出来,但在这种场合,一句话说错,数十年苦心经营的身家性命,怕就要付诸东流了!绝对是一言兴邦、一言丧邦的大事件。 老蒋故意沉默着,心中充满了失望情绪,这群党国的蛀虫!拿着丰厚的爵禄,在国家存亡之际,心心念念的居然还是自己的小算盘?他正要开口点将,突然听佟麟阁说道:“委座,麟阁有话说。” “哦,是吗?”老蒋微微翘起嘴角,“捷三有话说?” “是。”佟麟阁假做听不出对方话中的讥笑,说道:“委座,麟阁以为,青县作战,全由第一集团军所部参与,该军大部,曾经参加过平津地区的几番恶斗,也有几分战场经验。想来以枝云的战术方法在全军推行,必能收事半功倍之效。至于战斗后期,其他友军部队方面,多出这几天的时间,勤加练习,也能略知一二了。” 老蒋说道:“以第一集团军的战力,面对日军两个师团的正面进攻,以及来自侧翼的日军的包围,你认为,能坚持几天?” “若是日军豁死进攻的话,只怕连一天都坚持不下来。”佟麟阁苦笑道:“这就需要第一战区的其他兄弟部队及时伸出援手了。否则,麟阁的集团军,必将遭遇灭顶之灾!” 老蒋痛快的点点头:“你放心,这一点我可以给你保证!任何人敢于坐视友军失利,却贻误战机,一概军法从事!在这件事上,绝没有半点折扣可打!次宸,等一会儿你把我的意思一字不差的传达下去!” “是!” 老蒋面带倦意,说道:“去叫戴旅长回来。我有话问他。” 有人把戴小点叫进来,老蒋懒得多说,示意汤恩伯,由他把刚才商讨的事情说了一遍,直到他说完,老蒋问道:“戴旅长,对于以上的安排,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有。是一件我刚才忘记提及的事情。这一次作战的关键,在于蔚县、涞源地区,这两个地方一旦有失,则不管青县战场进展如何,都要抛下一切,立刻南下,脱离战场!” 老蒋悚然一惊:“这话怎么说?” “蔚县可能遭遇到的是来自第5师团和第1o9师团的进攻,”戴小点沉吟了一下,蔚县现在的主力部队是刘汝明的第68军,这是以他的第143旅为根底,经扩编而成军的。刘氏可算是抗战初期,品行最恶劣、操守最下贱的华军指挥官的代表,他为保存手中的实力,行事之自私、抗命之坚决,简直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但刘汝明和佟麟阁是把兄弟,两个人私交甚好,眼下集团军又是佟氏做主,加以刘汝明名义上是第一集团军的人,实际上其部队却归属第二战区指挥,鞭长莫及之下,别人也无奈他何。 戴小点明知道佟麟阁对自己宠溺非常,但接下来的话,还是得斟酌再三,才敢出口:“蔚县、涞源这两处地方,是敌人一定要拿下的,唯一的有利因素是,他们并不会急于求成。日军的两个师团刚刚结束南口作战,还没有完全缓过气来,而且他们的任务,也并不是要参与到正面作战,而是前进到望都,切断我军南下的通道,并开辟通往平汉线的补给线。因此,只要蔚县、涞源不会落入敌人手中,我军就有足够腾挪的空间。” 老蒋深深点头,“马上给蔚县方面的守军电报……,对了,指挥官是谁?” 徐永昌贴近一点,耳语了一句话,老蒋青矍瘦削的脸颊抽搐了几下,显然,对这个名字充满了憎恨!“嗯,嗯,等一会儿找俊如和霖生来,让霖生的第1o师开赴蔚县,让子亮将军和杜亭将军的第17师换防。你们以为呢?” 房中一片沉默,似乎是通过了;老蒋眼珠一转,问道:“枝云旅长,你怎么想?” 戴小点把心一横,这会儿得罪佟麟阁也说不得了!“卑职不同意!” “哦?说说你的意见?怎么个不同意法?” “刘将军其人,秉性自私,这样的人除非是死了,我是永远不会和他做战友的。您不管把他调到哪里,他都是出工不出力,简直就是走到哪、臭到哪儿。与其如此,干脆不要动他,由第十师的李长官从旁协助,同时,等开战之后,刘某人只要敢于搞什么小动作,就施以雷霆,断然处置了他!也好为天下领兵者戒!” 这句话出口,屋中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丝丝之声!佟麟阁第一个按捺不住,顾不得老蒋在场,当众咆哮起来:“戴小点,你混账!你是个什么东西?子亮有功也好,有罪也罢,上有军法会,下有集团军处置,也轮得到你大放厥词?你简直……混蛋!我……我打死你个王八蛋!” 佟麟阁怒,戴小点真心是不敢强辩,老老实实的低下头,任由佟麟阁在他身上擂了几下,随即给众人分了开来。 老蒋冷眼看着这场闹剧,心中难得的升起一团感动。他知道,戴小点这样说话,就算是彻底把刘汝明得罪到底了!这和他羞辱商震不同,商震虽然也是老资格,但毕竟从属不同,总要顾忌几分颜面;刘汝明却是29军的老前辈,在军中经营多年,根深蒂固,又岂是好相与的? 由此也可以看出,戴小点这个小家伙,确实是心念党国,绝无虚假!他琢磨了一会儿,等到佟麟阁冷静下来,说道:“今天的事情,仅限在坐的诸位知道,不可外传。这是纪律——明白吗?” 众人立刻知道,老蒋是起了保全这个年轻人的念头了,二话不说,轰然应诺:“是!” 老蒋点点头,说道:“这件事暂时就到这里,蔚县战场的安排,就这样定下来吧。” 佟麟阁心中寒,知道和防守计划一起确定下来的,还有刘汝明未可卜知的前途! 按照最初的安排,老蒋此来保定,最多24个小时,就要乘飞机南下的,但现在看来,不要说走了,再来24个小时都未必来得及呢! 暂时结束了会议,随即在大会议室中进行授勋仪式,这一次则是按照旅一级以上的指挥官尽数召集,逐一颁奖章、佩剑,以及军衔晋升的证明文件。 会议由张群主持,先是请老蒋登台讲话,他的致辞很短:“今天,我们在这里,表扬那些面对敌人强大火力,却毫无恐惧,展现无比勇气的将士们。许多官兵的英勇、胆识,中正无法一一致敬,我很荣幸,能够在这里,特别感谢其中的几位杰出的代表:第一集团军司令长官,佟麟阁将军!” 按照国人的惯例,凡有大征伐,最高指挥官都是要取得第一份功劳的,今天自然也不例外,佟麟阁大步流星的走上主席台,面对委员长站好,恭敬的行了个军礼。他获颁二等青天白日勋章,配上长长的绶带,看上去又威风、又漂亮。 在国光勋章问世之前(该勋章次出现,是1937年11月),青天白日勋章是国家所能授予军中有功人员的最高奖赏,能得到这种勋章,不但是一份荣誉,更多的,也是一种责任。截止到37年九月,获得该勋章的不足7o人,除了情况极其特殊的——如张汉卿——之外,其他人的所作所为,都能对得起胸前的这块小小的银质标牌。 佟麟阁在掌声中转身敬礼,从另外一边快步走下主席台;在他之后,阎锡山、张樾亭、张克侠几个,无一落空,都被颁了等级不同的青天白日勋章。 戴小点暗暗点头,还好,没玩儿出时逢乱世、名器必滥的那一套!要是真把这样的勋章颁给徐永昌、林蔚几个,可就是闹笑话了! 张群等掌声逐渐稀疏,操着浓重的四川口音念道:“第59军军长,赵登禹将军!” 赵登禹大大的一愣,按照集团军汇报上去的立功人员名单,除了佟麟阁等人之外,排在最前面的就是戴小点。在这件事上,张樾亭和戴小点难得的统一战线,都认为这种做法绝对不可!“我参军才多久?用一巴掌就能算得出来,哪有……就算是舜臣将军重视我,有心提拔我,也没有这样揠苗助长的吧?” 张樾亭也表示了相同的意见,最后还是佟麟阁力排众议,他是这样说的:“枝云,你以为把你排在第一个,到时候你就第一个了?你真以为南京那些大佬会不知道这其中的关碍?实话告诉你吧,这就是咱们第一集团军的态度!日后谁要是想动你,都得考虑考虑。” “钧座,您说的是什么啊?哪有人动我?” “你呀,你就别管了,反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佟麟阁根本听不进去意见,一意孤行的把授勋人员名单报了上去,今天则是最后见分晓的时刻了!(未完待续。) 第57节 晋升(2) 听到张群叫出赵登禹的名字,戴小点自嘲的一笑:亏自己表面上还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矫情样儿,实际上呢?还不是心脏咚咚乱跳,简直比新婚洞房还要紧张?第一个?凭你也配! 距离他最近的是张克侠,他被授予三等青天白日勋章勋章,看出他表情的僵硬,贴近了一点,低声说道:“枝云,别着急,下一个就是你了。” 戴小点勉强笑一笑:“谢谢你,总座。” 接下来的事情就有些诡异了,包括张振华、朱鸿勋、董升堂在内的名字逐一被叫响,上到主席台前,立正、敬礼,微微躬身,任由老蒋亲手把不同等级的勋章别在左胸位置,然后鱼贯下台。戴小点的心都有点凉了,眼看着张群把写有人员名单的几张纸阖上,转回自己的位置落座,他知道,这场戏落幕了! 戴小点又是委屈又是不满,他未必稀罕这个劳什子的勋章,但这样明目张胆的对自己的功绩视而不见,真是不克忍耐!不但他对于自己被忽视不满,佟麟阁以下无不惊异:没有小点?怎么回事?张振华更是哼唧有声:“怎么了?为什么没有小点?论功绩,我自问都要让他一头,为什么没有他?” 老蒋在主席台上,居高临下的望着,忽然抿嘴一笑,“诸位,接下来的这一位,是我华军阵列中,少有的少年英雄!” 张振华几个的心情立刻平稳下来,他伸手在戴小点肩膀上拍了一下,“小点,等急了吧?” 戴小点羞涩的一笑,只听老蒋说道:“该员从军至今,不过数月之期,却表现出惊世骇俗的战斗素养。他曾经亲自带领一连部队,驻守卢沟桥达5个小时,连续击退日军一个中队轮番发起的三次冲锋,击毙、击伤、俘虏日军合计417名,大涨了我中华国威、士气!” “小点、好样的!”张振华蓦然一声大喝,打断了老蒋的致辞,他微笑了一声,说道:“看起来,枝云旅长的战绩,不需要兄弟再在这里饶舌了。” 他拿起一张委任状,当众念道:“中华国民革命军第一集团军第77军37师新编第二旅旅长戴小点,从军以来,尽职尽责,在抗日战场上,冲锋陷阵、屡立战功,着颁发三等宝鼎勋章,并晋封少将军衔,此令!” 台下一片哗然!年不满二十岁的少将,在国府可真是天字第一号了!和戴小点交好的,如赵登禹、张振华、张克侠几个,都是掩饰不住的笑意,在他肩膀、后背、头顶宠溺的拍打着,以此来表达心中的喜悦;旁人的脸色则没有那么好看了,参军不足半年的新兵蛋子,资历暂时不论,军衔就和自己这些入伍十几、二十年的老兵并驾齐驱了? 老蒋嘴角带笑的等了片刻,拿起一枚勋章,说道:“本来,这枚勋章是要由中正亲自颁发的,但我想,有一个人比我更适合,将这枚代表荣誉与责任的勋章授予戴小点将军,就是商震将军!” 台下的人群更是为之骚动起来。这是什么意思?要说由佟麟阁为戴小点颁发,任何人都不会觉得意外,毕竟,佟麟阁是他的上级,而且他对戴小点的宠信在军中不是秘密,几时轮到商震了?他除了给戴小点骂了一通,两个人又有什么接触了? 老蒋看出来了,主动给出了解释:“启予将军和戴旅长今天偶有不睦,但在戴旅长主动认错的情况下,也早已冰释。今天,中正委托启予将军颁发勋章,正是为了传扬军中不打不识的一段佳话!” 这番话真是很牵强,旁人还有些摸不着头脑,戴小点却猜出了一些。 只见商震快步走上主席台,敬了个军礼,说道:“委座教诲,正是商某心声。戴旅长和老夫虽小有冲突,但在老夫心中,对戴旅长身先士卒、浴血奋战,从不落于人后的妆举,却也常怀见贤思齐之意。”他显然是提前知道老蒋的安排,连说话,也像是经过排练的:“今日有幸,能为戴旅长这样的少年英雄颁发勋章,实在是商某之幸,也是我第20集团军的幸事——戴旅长,请上来吧?” 戴小点不自然的抚摸着自己的胸口,为即将到来的皮肉之苦而难过,在掌声中走上主席台,敬了个军礼,面对商震站好:“商长官,还请手下留情啊!” 商震几乎笑出声来,心中对戴小点的恨意也减轻了几分,拿起勋章,打开尾针,深深地在他厚实的胸膛上扎了下去!然后第二下、第三下! 商震的手法很重,扎得也相当深,戴小点能感觉到温热的鲜血顺着胸膛流淌,他很想保持不动,但根本做不到,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心中恨透了这一唱一和的两个混账! 老蒋看在眼里,心中好笑:这叫小惩大诫,看你以后还敢不敢骄狂? 授勋完毕,气氛放松下来,一干官员汇聚到花园中,抽烟休息,很多人都是老烟枪,当着委座的面不敢抽烟,难得放空,还有个不大抽特抽的? 汤恩伯和佟麟阁站在一起,带着笑容,相谈甚欢;汤氏会抽烟,但烟瘾不算很大,一支烟从点燃到变成烟蒂,几乎吸不了几口,烟卷在他手中,完全就是浪费。“捷三,这一次贵军可真是出了风头了!日后有人提及第一集团军,怕是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戴少将了吧?” 佟麟阁干巴巴的扯动嘴角,报以一丝苦笑。他对于戴小点刚才针对刘汝明的举动深感不满!在他想来,刘汝明虽然有诸般错处,毕竟是29军的元老,有什么话不能下来说,非得当着老蒋的面,把家丑暴露人前?戴小点这种做法,小处说是有意搞针对,大处说,就是不把自己这个集团军总司令放在眼里!对于任何自命为英主的人而言,这都是不能接受的。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回去之后,要好好的给这个开始翘尾巴的年轻人一点颜色看看,让你知道,能把你捧起来,也能随时随地把你打下去! 汤恩伯说笑了几句,却不见对方搭腔,也有几分尴尬,忽然问道:“捷三,怎么不见咱们的少年英雄?” 佟麟阁只觉得‘少年英雄’这四个字分外刺耳,一时间脸也冷了下来,漠漠的说道:“他自有去处,管他作甚!?” 汤恩伯一愣,他没想到佟麟阁在对戴小点不满,只以为是针对自己了,他也是老蒋爱将之一,几时敢有人给他气受?他恨恨的点点头,“这样说来,是汤某多嘴了,嘿嘿、告辞、告辞!” 佟麟阁懒得理他,心中兀自盘算着该如何处置戴小点呢?他现在不但是老蒋心中的红人,即便是在29军内部,也有一些中下级军官,开始唯他的马首是瞻,一旦把事情闹得太大,怕会引起很坏的反应呢!但佟麟阁却并不害怕,戴小点毕竟根基太浅,偶有几个愿意捧他的臭脚的,又能翻起多大的浪花? 他这会儿唯一拿不定主意的,就是该把这件事进行到什么程度,太轻了当然不好,弄个满城风雨,最后落得个窜皮不入内,根本收不到效果;太重呢?他又有点舍不得!还是找祖荫商量一下再决定吧? 想通了这件事,佟麟阁放开怀抱,重新点起一支烟,美美的吸了起来。 晚上还有一节。(未完待续。) 第58节 苟日新 汤恩伯生了一肚子怨气,阴沉着脸,就打算进屋去,行了几步,忽然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恩伯长官?” “桂庭、雨东,”汤恩伯看过去,是郑洞国和关麟征,这两个人一胖一瘦、一个严肃、一个随和,看上去蔚然成趣。郑洞国离的还远,就掏出银质烟盒,掏出一支骆驼香烟来:“来,抽一支。” 郑洞国善于做小,在圈子里算不得秘密,当初29军刚刚退下来,他就先命人准备了绿豆汤,把张樾亭感动得无可无不可的,这件事在黄埔系中传为笑谈,他却混不在意,依旧故我。对一群溃败的杂牌军尚且如此,何况汤恩伯? 汤恩伯笑呵呵的接过烟,凑着郑洞国送上来的火柴点燃,微微咳了几声:“洋鬼子的烟,抽不惯。” “烟酒茶这种东西,就是得坚持不懈,天天给你大红袍,连着喝三个月,再给你换上一壶高碎试试?” 汤恩伯和郑洞国扬声大笑起来! 从月亮门外,走进四五个人来,有拿着纸笔的,有挎着镁光灯的,还有提着照相机的,一看就知道他们的记者身份。最特殊的,为首的是一个女子,身材比同行的男记者还要高大几分似的,面容亦很俏丽,但是嘴巴略大,颧骨也有些高,但配以一对大且亮的眸子,七分干练,三分颜色,就是十分人才了。 几个人一路行来,竟是以这个女子为司令人,听她说话,颐指气使,几个男子俯首帖耳,模样令人发噱。等走得近了,才发现女子身体的曲线相当傲人,一身秋装,裁剪得极是合体,更让她本就高耸得有些过分的胸脯愈发显得傲人,腰间微微收紧,显得腰很细,更与大大的盛臀反衬,着实看得人火起。 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不认识她,汤恩伯却是认识的,看见这个女子循声而来,一双眉毛紧紧的蹙了起来。“汤长官,好久不见了。”女子走到他面前,态度很热情的打着招呼,“能不能请汤长官拨冗,接受我们石家庄报的采访?” 汤恩伯皮笑肉不笑的一呲牙,“好久不见了,上一次听到苟记者的消息,当时听说,苟记者死于纷乱的炮火之中了,现在看来,显然是伪信,嘿嘿,幸好、幸好!” 女子风情万种的扭动了一下极细的腰肢,带着几分撒娇的语气说道:“汤长官,小女子方值韶龄,怎么,您就要咒人家年命不久吗?” “哪儿的话!谁不知道申报赫赫有名的苟记者,少年勃发、天纵英才!上有师长庇护,下有帮忙帮闲,又岂会是短命之相?你过虑啦、过虑啦!” “汤长官,您这是以己度人吗?哪有拿自己为例,比较旁人的?”苟记者脸上笑容不减,词锋锐利的说道:“谁不知道汤长官您,上有委员长爱护有加,下有集团军将士用命,双脚横跨军政两道,更把生意做得八方玲珑、十面见光的?至于我,小女子只是靠一支秃笔混饭吃,又算得什么?” 汤恩伯实在不是这个女子的对手,恨得咬牙切齿,他也顾不得风度不风度了,恨恨的一甩手,转过头去,不再理她了。 这两个人一番交锋,旁人都猜出来了,她就是那个把汤恩伯折腾得鸡毛鸭血的苟日新——! 苟日新是浙江大学毕业生,师从陈训慈,他是陈布雷的弟弟,因为这一层关系,她得以进入陈氏创办的新生命月刊工作,很得陈布雷器重,到后来陈氏入老蒋的幕僚,苟日新觉得新生命周刊失去了创办人、主笔,刊物质量江河日下,也萌生了去意,于是在陈布雷的帮助下,进入了申报。 到30年代初期,国府发动第五次剿匪行动,时任89师师长的汤恩伯带兵出征,苟日新作为记者,也随军行动。她是陈布雷的学生,汤氏因为陈布雷的请托,对苟日新很是关照。两个人无论公私,都处得相当愉快,不想剿匪行动进行了一半,苟日新发现了汤恩伯的一桩腌臜事——。 汤恩伯麾下有个营长,名叫张志,带领所部驻防的时候,遭遇敌军攻击,张志不战而走,造成防线开了一个口子,放跑了大批敌人,消息传来,89师群情激愤,纷纷建言,要求杀掉张志。汤恩伯很痛快的顺应民意,枪毙了张志,把躁动的军心安抚了下去。不料后来得到一个消息,张志没有死,汤恩伯把他给放了! 苟日新身为记者,对这种事最敏感,几番打听,终于知晓了经过,原来,张志是浙江体育专门学校毕业,后来进入中央军校的——和汤氏可算是双重同窗,就是看在这个情面上,汤恩伯做出了视军法如儿戏的举动。 苟日新挖到这样的大消息,岂肯放过?二话不说的整理成文,就要寄回上海,当众发表;汤恩伯得到消息,急忙派参谋长吕公望来和她商量,准备拿出大洋一千,一半买这篇稿子,一半则是要得到那个走露消息的人的名字。 苟日新这会儿完全不顾两个人私交甚好的关系,狮子大开口的要价两千,而且只有稿件,所谓内线的名字,绝不透露。 有人劝汤恩伯破财免灾算了,他堂堂中将师长,两千大洋也不是拿不出来,但汤恩伯犹豫再三,终于还是拒绝了这个建议。 他有两重考量。第一,这些年来,他没少做这种拿党纪、国法当儿戏的举动,若是万一给人挖出来,难道都要一一花钱摆平吗?另外,苟氏的这种做法,让他分外觉得不满!亏自己将她待若上宾,而且看她一个荦荦女子,置身火线,生怕她遭遇危险,还特别安排专人保护,谁想到她会在背后捅自己一刀?这种歪风,绝不可长! 两个人谈判破裂,苟日新在申报上踢爆此事,一时间引起舆论哗然,南京的老蒋亲自给汤恩伯打电话,把他骂得狗血淋头,汤恩伯则呼天号地的大叫冤枉,只说委座若是不信,只管派军法处来人调查,要是发现有因私废公的举动,汤某甘愿承受军法云云。 老蒋根本不愿意在这种小节上费脑筋,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事后,汤恩伯做了两件事,第一,在军中彻查,一定要把这个给苟日新通风报信的家伙找出来!很快的,这个人被找到了,他是师参谋长吕公望的一个卫士,当时,吕公望带领三个卫士枪毙张志,实际上是派了两个人护送张志还乡——做这种事,总能额外捞取不菲的好处,这个卫士只因为没有轮到自己,便头脑发昏,做出了蠢事。 汤恩伯得知经过,第一时间命人枪毙了这个卫士——这一次可不是玩假的了——同时放出风声,只说这个人的落网,是苟日新以500大洋的价钱,出卖给他的。 如此一来,苟日新的处境就很狼狈了,她身为记者,不但不能保护爆料人,反而为营营小利所动,透露给苦主,这种行径,完全败坏了记者应有的职业道德,一时间落得个人人喊打的局面,不必说什么新闻,就是连花边八卦,也打听不到了。 苟日新度日如年,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只得孤身北上,意图到平津地区找一份差事,但这样的时代,女性报人本就是凤毛麟角,再听到她的名字,立刻摇头摆手一起来,根本不给她任何机会。最后,还是在石家庄报找了个差事,暂时厝身。 苟日新真不愧是经过陈布雷、史量才等人打造的精英,到石家庄报不过区区数月的功夫,就升任新闻部主笔、副总编辑,在部门中是一人之下,众人之上的角色,这一次老蒋北上,行程非常秘密,苟氏根本不知道,但她却知道阎锡山从晋省抵达保定的消息,作为新闻部的副主管,新闻敏感度非常人所及,她得到消息,第一时间带人赶了过来。(。) 第59节 玩笑 苟日新知道在汤恩伯这里根本找不到什么可供使用的材料,也不着急,凤目流转,手一摆,带领众人走向一边,娇笑着说道:“如果我没有认错,您一定是捷三将军吧?” 佟麟阁一愣,打量着面前的女子,“这位小姐是?” “我叫苟日新,也就是大学中起首的那三个字,这是我的名片。”苟日新笑着递上名片,佟麟阁接过来看看,写着对方的名字,还有所属的报馆,他知道石家庄报,当初卢沟桥战斗胜利之后,平津、沪上,乃至两广都有报社找上门来,要求采访,其中也有这家报馆,“是苟小姐啊?您找我有事?” 苟日新伶牙俐齿的说道:“捷三将军带领的29军,在天津外围打了一场漂亮的大胜仗!全国/军民谁人不知?我听说,在前不久,贵军更在廊坊的南扶赵地区,把日军第10师团狠狠的教训了一番,说起来,真是大涨了国人的士气、坚定了抗战决心。我在石家庄,听闻到这个消息,完全忘记了场合,当众起身,为佟将军鼓掌叫好呢!” 苟日新生的比普通女子高大很多,粗略打量,足有170厘米,而且女子天然显高,和佟麟阁站在一起,比180厘米的佟麟阁也不遑多让似的,这还不算,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对方,几秒钟之后,佟麟阁就心虚似的错开了眼神接触。 苟日新在心里得意的一笑。她上学、工作的时候,师长曾经和她说过,身为记者,不能给被采访人留下太有攻击性的印象,毕竟,他们这些人,都是要依靠对方的配合才能吃饭的;但苟日新对此完全不赞同!或者因为她是女性,又从事的这样一份完全由男性把持的工作,她遭遇到的困难,远超想象,偏偏苟氏秉性认真固执,旁人认为她做不了、做不好的,她就非得做出点成绩来!当年不惜和汤恩伯撕破脸,不顾汤氏对自己的照拂,坚定的在报纸上踢爆张志事件,便是出于这种证明自己的心态。 之后遭遇了一场严重的挫折,苟日新不但没有收敛性格中坚毅的一面,反而有些变本加厉了,作为记者,尤其是女记者,不利因素之外,也是有红利的:不管问出多么辛辣刁钻的问题,被采访者总是不好和她一般见识,反而还得保持风度,这也让她愈发得逞了。 今天的情况也是这样,眼见佟麟阁的气势被自己压住,苟日新笑呵呵的说道:“捷三将军,能不能拨冗,接受石家庄报的采访?” 佟麟阁心中叫苦,他不是那有急智的,万一某个问题回答错了,就是不得了的麻烦了!他支支吾吾的敷衍了几句,游目四望,好像要找个枪手,但说来奇怪,张樾亭、张克侠几个人都不知道跑到哪去了,身边根本没有能搭上话的人。 苟日新猜不到对方的心思,开门见山的问道:“佟将军,对于一战区接下来对日作战,能有什么向读者透露一下的吗?” “这个,这个,”佟麟阁说话都结巴起来,慌乱的摇摇头:“没有,暂时没有。” “那,”苟日新并不意外,这是涉及到军事机密的问题,不要说佟麟阁不会回答,对方即便说了,她也未必敢刊登呢!这种事的轻重,她还是很能分得清的,实际上,这只是个引子罢了,下面才是正文:“据我所知,贵军总参谋长张祖荫樾亭中将,在沧州车站,几乎遭到部下士兵开枪射击,听说是因为在独流战场上,他做出了一个很糟糕的决定,造成数百名战士的无辜战死,是不是的?” 佟麟阁大吃一惊,脸都白了,脱口而出的问了一句:“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么说来,这是真的了?”苟日新何等精明,立刻抓住了对方的语病,继续追问道:“能不能和我们说一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佟麟阁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摇头摆手一起来,连声否认:“没有,根本没有这么回事!你这是道听途说!樾亭是我29军有功之臣,这,你这完全是胡说!”他匆忙的扔下这句话,头也不回的跑进房中去了。 苟日新嘻嘻一笑,没关系,反正自己想要得到的消息已经到手了,对于一个记者来说,事情已经进入她最擅长的轨道上,接下来,就看自己如何描绘这个故事了!她偏着头琢磨了一会儿,再注意观察周围的环境,忽然发现,花园中竟是空无一人了!“人呢?” “刚才捷三将军离开之后,其他人也都进去了,想来是被新姐的气势所摄,躲起来不敢见人了吧?”一个记者拍马屁的说道。 “真可怜,连面对新姐提问的勇气都没有,国家就要靠这些人保卫吗?”另外一个记者补刀道。 苟日新也很觉得没柰何,人都走了,自己还采访谁去?正要带队离开,厢房处人影一闪,有个大个子转了出来,他低着头,不停的在胸前抚摸着什么,看他行进的方向,赫然是自己这边。 旁边一个记者也注意到了,“嚯,好高啊?” 苟日新愕然注意到,这个家伙居然穿着一身上校军服?“他是谁啊?” “不知道呢。” “走,过去问问!” 几个记者相视一笑,苟日新是坐言起行的性子,想到就去做,根本不会考虑其他,随着她的脚步,六七个人蜂拥而上,几步就到了大个子面前。“这位长官,您好。”苟日新脆生生的开口说道。 来人正是戴小点!他刚刚从厕所出来,在里面解开军装,胸膛上三个细且深的伤口,鲜血把半边胸口都染红了,商震下手真是很重,在他的感觉里,比当初在独流镇接受手术的时候还疼!戴小点讷讷的骂着,草草擦净身上的血痕,走了出来,才行了几步,就听见有人和他打招呼。 戴小点只是扫了一眼,便猜到了对方的身份,只不过没想到带队的居然是一个女记者?他应付记者算是有几分心得了,憨憨的笑了一声:“你叫俺做啥?” 苟日新一愣,这是个傻小子!“你”她头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一个傻小子,居然做到了上校,这其中一定有内情!想到这里,她装出一副甜蜜的笑容,很和谐的问道:“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俺叫戴枝云。” 戴枝云?苟日新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顾不得细辨,又再说道:“唔,你多大了?参军多久了?已经做到上校了?了不起啊!” 戴小点继续傻乎乎的笑着,憨憨的说道:“俺,俺18了,过了年就19了。” “是啦、是啦。我问你呢,参军多久了?” “俺是过年参军的,嗯,参军很久了呢。” 苟日新对此嗤之以鼻,半年的时间就做到上校?天下哪儿有这样的事情?她胡乱想着,戴小点傻笑道:“你真好看,给俺当媳妇吧?” 几个男记者忍俊不禁的一阵哄笑,苟日新凌厉的回头怒视,吓得众人赶忙收敛笑容,重又装出一副干巴巴的狗熊样子。 苟日新转过头来,笑着说道:“那也不是不可以啊。不过,先得告诉我,你是哪里人吧?家里都有什么人啊?” “你猜?” 苟日新为之苦笑:“中国那么大,你让我怎么猜啊?” “嗯”戴小点偏着头想了想,说道:“俺家有个南字。” “那,是湖南?云南?河南?” 戴小点只是摇头,忽然提高了一点嗓门:“告诉你吧,俺是济南的!” 苟日新正要猜济南,不料对方主动说出来了,这也更证明了他是个傻小子——他是怕我猜出来吧?她又问道:“那,能不能告诉我,你身上的军服,是怎么来的?” 这回大个子可不说话了,只是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最后逼得极了,说道:“俺俺娘说了,不让俺告诉人家。” “别啊?我怎么算是人家呢?你忘了,你刚才要我当你媳妇的!回头你娘要是说你,你就说,我告诉媳妇了,这不就行了?” “那,你可不许哄俺?” “不会、不会,绝对不会的。” 大个子想了想,终于点头,“俺娘说,是俺叔给俺的。” “你叔?叫什么名字啊?” “俺,俺不记得了,叫什么什么农的,他在南京,做大官的,俺去过他家,好大哦!” 苟日新在头脑中反复梳爬,突然冒出一个名字来:“你叔,是不是叫雨农啊?” “对、对对对,你怎么知道的?媳妇你也认识叔?” 苟日新万万想不到会在这里挖到戴笠的新闻?他是浙江人,没听说在山东有亲戚啊?一定是表亲,所谓一表三千里,有人流落到山东,也不稀奇吧?这个消息让她大为兴奋,戴笠是什么人?委座面前数一数二的红人之一,真能挖到他的秘辛,自己在石家庄报的地位,必将水涨船高! 晚上还有一节。(。) 第60节 定计 她还想细问,不料一声呼喝突然传来:“枝云,开会了!” “哦,来了!”戴小点清脆的答应一声,胸膛骤然挺直,脸上那傻乎乎的、近乎猥琐的表情像是给人一把撕下来似的,笑着向几个记者点点头:“不好意思,得去开会了。媳妇,咱们有缘再见吧?” 苟日新哪还不知道被对方耍了?一时间大脑做不出任何反应,竟是当场死机了!她从事这个职业以来,受过别人的蔑视,也领教过威胁,但却从来没有人羞辱过自己!这是因为她头脑灵动,对绝大多数的情况都能够应付下来,而来自敌人的恶意,也不会降低到意图羞辱她的层级,只是想不到,今天居然如此的利令智昏,上了这样的恶当? 不合身边一个男记者讷讷的说道:“新姐,我都有点糊涂了,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傻的啊?” 苟日新霍然转身,朱唇轻启,哇啦哇啦的咒骂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唯一的遗憾,就是她所用的,都是一些家乡方言,在这群北方汉子听来,便如天书一般,她骂了半天,却得不到应有的反应,未免美中不足。 苟日新痛骂了一番,终于收口,一时间恨得几乎要咬碎银牙:“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给我查出这个人是谁!” 一个记者怯生生的举起了手,“小申,你想说什么?” “我刚才注意到了,”小申嗫嚅着说道:“他穿的是第一集团军的军服,该集团军这样年纪,又做到上校位置的,只有一个戴小点了。” “对!”另外一个记者也被提醒了,生怕被小申把功劳全都抢去了似的,插话说道:“戴小点的字就叫枝云。” 苟日新也记起来了,她知道戴小点的名字,也知道他的表字就叫枝云,难怪刚才觉得耳熟呢?这样一想,更觉得羞怒异常:“你们都是死人啊?猜出来了为什么不早说?一群瘪三、小赤佬、十三点!” 这几句话众人倒是听懂了,不过却没人敢出声反驳,只是低下头,在心中腹诽不绝:活该你给人耍!臭婆娘! 戴小点和苟日新开过一场玩笑,举步走进会议室,赫然发现,竟是今天早晨第一次进来时的全体阵容,哦,不对,少了一个阎老西——他以身体不适为借口,没有出席这一次会议,据后来传出来的消息,阎锡山对于老蒋通过戴小点拟定的战术计划分外不满,干脆来了个不见面,也省的生这份闷气了。 戴小点规规矩矩的举手敬礼,走到赵登禹身边落座,会议室里一片安静,他连打听一下具体议题都做不到,安静的把自己装成一条狗。谁知道老蒋却不肯放过,亲自点将:“枝云旅长?” “啊,是!”他急忙站了起来,“委座?” “你再当众把战术计划解释一遍,尽可能详尽一点。” 戴小点没有办法,上前几步,站到老蒋身边,从头到尾的又说了一遍。“怎么样,诸位,有什么问题,可以就在这里,向戴旅长发问。”老蒋如是说道。 林蔚第一个说话了,刚才,他找了一面镜子,认真的寻找着自己齿缝间的杂物,寻了半天,全无效果,他仍没有想到戴小点是在故意整他,只以为已经擦落、剔掉了。但他对戴小点有着没来由的恶感,因此明知道这份计划已经是老蒋那里通过了,还是忍不住给他挑刺:“戴旅长的计划听起来尽善尽美,但执行起来,不知道又有几成胜算?戴旅长又凭什么保证你的胜算能够达成呢?” 戴小点笑了笑,说道:“关于胜算,我想,会随着时间的进程不断的发生变化的。就如同我刚才说的,一旦蔚县、涞源被日军突破,原本八成的胜算,怕是连两成也剩不下了。而且打仗这种事,事先制定计划再周密,如果没有强大的执行力,也不过是一纸空文而已。所以,与其我在这里说得天花乱坠,不如想一想,当青县作战遭遇一定困难的情况下,战区长官部能不能给予我们坚定的支持?” “你所说的支持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例如说,长官部的某些人,或者各军、师长官的首先逃跑?” 这句话的打击面太大了,老蒋在场,旁人不好当面咆哮,但脸上同时带出一抹悻悻之色,心中都恨透了这个不懂规矩的混账小子! 老蒋也觉得他有点过分,讷讷的说道:“戴旅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这是在开战之前,就公然指责有人会不顾同僚、放弃防区、怯懦避战吗?” 戴小点不卑不亢的说道:“卑职当然没有未卜先知的本领,我的意思也绝不是针对任何人。我只是想说,如果出现这种事情,对于军心的破坏,将是无可弥补的。搞不好的话,整个战局都会受到严重的影响。” 老蒋沉默片刻,忽然点点头:“戴旅长说的,也正是中正的心中隐患。此次面对日军进攻,第一战区责任重大,第一集团军承起正面迎敌的重任,诸位分担的是从旁策应、协助的战场任务。如果”他停顿了一下,双臂架在桌上,语气变得僵硬:“如果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将中正心中的杞忧变为现实,不论是谁,也不管是哪一级,都将军法从事,绝不宽贷!” 众人无不悚然而惊,他们都看得出来,老蒋这回真是下了大决心,要彻底解决军中各种弊政了。 老蒋逐渐恢复了正常的语气,说道:“第一战区此次青县作战,要选出一位智勇双全、秉性坚毅的指挥官,诸位议一议,那位将军,可以担当这份党国交付的重任?” 这是不必问的,徐永昌就坐在桌前,谁又有那么不开眼,会当着他的面,提名旁人?一时间纷纷倡议,以徐永昌为最高指挥官,林蔚、佟麟阁、刘峙、万福麟等人担任从总参谋长到副司令长官等不同的职位。 老蒋对此是无可无不可的态度,本来第一战区的最高指挥是他本人,但这只是挂个名头,以他的身份,是不可能长期呆在保定,指挥作战的,闻言点点头,忽然问道:“枝云,计划是你拟定的,对于徐长官的任命,可有什么意见吗?” 戴小点吓一跳,心中大骂老蒋,你可真是不厚道!这不是给我找病吗?其实,在他的心中,徐永昌也就罢了,林蔚、刘峙两个算不得什么很好的人选,不过这种想法只能放在心里,嘴上是绝对不能透露半点的。林蔚之流,要说建设,未必能有大用,要说破坏,却是一等一的好手! 他对于老蒋的这份小心眼真的觉得不满,回答的时候,还是不忘记刺了他一句:“委座所选,当然是极好的。” 老蒋一笑,他明白戴小点话中所指,表面上是经由众人推举,内里却是早已经确定下来的,“那,就这样吧。希望诸君能够以党国为念,将日寇的铁蹄,阻挡在黄河以北!中正在此多多拜托了。”(。) 第61节 借题发挥 会议一直开到晚上的9点钟方始告一段落,戴小点和佟麟阁等人回到马家瞳的集团军司令部,晚饭已经提前准备下来了,众人进门之后,临时热一热即可。在等待的间隙,张克侠把他叫进佟麟阁的办公室,点上了一支烟,徐徐吸着,说道:“枝云,这一次你可为咱们集团军露了脸了!” “总座太夸奖了,我能做的也很有限。” “你能这么想就是最好。”佟麟阁说道:“枝云,你以为你在战场上杀了几个鬼子,就有功劳了?你差远了!你的这些功劳,都是千百名战士用生命、用鲜血换来的。” 张克侠、张樾亭几个相顾愕然,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戴小点是他第一爱将,这是集团军中绝不是秘密,今天他的表现如此之好,便是张樾亭也有几分佩服,他怎么突然来这么一句? 佟麟阁似乎说上了瘾,当众滔滔不绝起来:“凭你拿出的这份漏洞百出的计划,能骗得过委座,难道连我、连两位参谋长也能骗过吗?我告诉你,这一次青县作战,不出什么纰漏便罢,一旦有了问题,我就第一个找你算账——你别以为委座重视你,就敢目中无人,第一集团军中有那么多百战功高的前辈,几时就轮到你戴小点了?” 戴小点都给这一番雷霆之怒打傻了!眨着眼睛,傻乎乎的坐在那里,真心不知道该做何反应,不料佟麟阁竟是愈发恼怒了:“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长官训斥你,居然还敢大喇喇的坐在那儿?你是不是连我这个长官也不放在眼里了?” “啊,不、不!”戴小点急忙站起,垂手肃立:“钧座,您知道我的,也不必说我没有什么功劳,就是有那么一点,不也是在您和两位总座时刻指导、训诲下取得的吗?” “你能这么想还算孺子可教。”佟麟阁摆摆手,呵斥道:“你出去吧,等有事,我再找你。” 戴小点不敢反驳,委委屈屈的敬了个礼,走出办公室。 他刚刚离开,张樾亭满心疑惑的问道:“钧座,您这是怎么了?” “怎么,祖荫,我知道你素来与他不睦,这会儿为你出一口气,你居然还反问我?”佟麟阁似笑非笑的说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看这个小家伙开始翘尾巴了,长此以往的下去,不知道会惹出什么样的大祸来呢。提前敲打他几下,也算未雨绸缪了。” 二张对他这样的解释嗤之以鼻,但一时间又猜不出他突然迁怒的原因,张克侠呆坐片刻,寻了个借口找到戴小点的房中,是想安慰他几句,不料到了才发现,这个小家伙丝毫没有被影响,正端着一个大碗,拼命的往嘴里扒拉饭呢,在屋里,连鹏和田得雨正在收拾他的个人用具,显然是为即将出发去青县做准备。 张克侠看见他要起来,急忙说道:“你吃你的,不用管我。坐下吃、坐下吃。” 戴小点也不客气,他真有些饿了,但长官驾到,他总不好真的不管不顾的用饭,擦擦嘴角,放下碗筷:“没事,我也吃得差不多了。” 张克侠一笑:“我还担心你,嗯,会有情绪,现在看来,倒是我多想了。” “总座,钧座待我有知遇之恩,这份恩遇,枝云粉身难报,也不必说数落我几句,便是打我一通,我也绝不会对他老人家有半点怨怼之心的。” “你能这么想,那就最好。”张克侠说道:“我是不知道捷三为什么会发这么大的火,但我知道,在他心里,还是很看重你的。可能也是爱之深、责之切吧。” 戴小点呵呵轻笑:“是,我也是这么想的。” 张克侠点点头,“我不打扰你吃饭了,今天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赶回青县呢。” “当然,谢谢您,总座。” 张克侠含笑点头,离开他的住所,径直返回佟麟阁处,他正在和张樾亭闲谈,两个人之间的茶几上,烟缸中堆满了烟蒂,即便是张克侠这样的老烟枪,也被室内恶劣的空气呛得一阵咳嗦:“哎呦,这是抽了多少啊?”他埋怨着过去,推开窗户,九月清凉的夜风灌进来,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让人头脑一清。 “树棠,干什么去了?用饭了吗?” 张克侠望着佟麟阁,像是故意说给他听似的,“我刚去枝云那看看,顺便劝劝他。” “那个小家伙背后没少说闲话吧?是不是说我处事不公、因为一点小过,就刻意打压?”佟麟阁笑着问道:“哦,不会的,他即便有怨气,想来也是绝不会在你面前表露出来的,对不对?” “捷三,你是不是对他有什么误会?”张克侠反问道:“枝云当然没有埋怨你,他并不是在我面前隐瞒什么——我看得出来,枝云说话时,情见乎词,一无虚假!” “这也只是你看见的,我是不信的。” 佟麟阁的语气中透露出强烈的不屑与言的味道,张克侠怎么也忍不住了,昂然起身,抗声问道:“捷三,为什么?你到底是怎么了?枝云哪一点做得不对,你要如此没来由的责骂他?” 佟麟阁给他问得大感下不来台,也有些不顾一切了,“你非得问?好,我就告诉你。你听见他今天说什么了吗?他当着老蒋的面,攻讦子亮!这算什么?子亮是67军军长,也轮得到他指指点点?更不用说把家丑宣之于外,这让中央军那些同僚怎么看咱们?就凭这一点,我就要重重的办他!” 二张面面相觑,他们真没想到,会是因为这个?“为了子亮?你真以为他是什么好东西?旁的人不知道,你心里还不清楚吗?南口决战在即,他几次三番的阻挠部队通过防区,为什么?就为了他那一亩三分地的利益!最后怎么样,害的咱们不得不放弃平津地区苦心经营十余年的成果,追源论始,还不是他刘汝明作孽?现在枝云不过是那这层遮羞布撕下来了,你你身为集团军司令,就要搞针对?” 佟麟阁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张克侠,你说话注意点!什么叫搞针对?戴小点算什么,参军不足半年,如果不是我看得起他,他能有今天吗?他没有提前和我商量,就在老蒋面前说子亮的坏话,就绝对不行!” 两个人越说火气越大,声音也越大,甚至连张樾亭都劝不住了,一直到何基沣、冯治安、赵登禹等人闻讯而来,佟麟阁才收敛几分。 冯治安等人不知道事情的始末,傻乎乎的问道:“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为什么吵架?” “这件事轮不到你们管!”佟麟阁像疯了一样,把满腔怒火向刚进来的几个人发泄过去:“谁让你们进来的?都给我滚出去!出去、都出去!” 众人不明所以,就被他硬生生的驱赶了出来,张樾亭和张克侠也不例外,黯黯然的走出办公室,站在黑洞洞的走廊,相视苦笑。“总座,你们别光笑啊,这到底是怎么了?”赵登禹心急火燎的问道。 张樾亭解释了几句,赵登禹张口结舌,半晌无语,呆了一下,突然用力一跺脚:“这叫什么玩意!就为了子亮,就至于发这么大的脾气?” “他们俩的关系你也不是不知道,再说,枝云这回也有不对,毕竟是咱们29军的家丑,哎!”张樾亭叹了口气,如是说道。 “这是公义,非关私谊!”何基沣冷冷的说道:“我倒认为枝云的话没有说错,子亮是个什么人,大家心里都有数,万一他故态复萌,再度上演张家口攻防的旧事,第一集团军这几十万弟兄,又该到哪儿说理去?” 冯治安是老好人,不愿意就此事的是非曲直深谈,打圆场似的说道:“行了,天太晚了,明天还得往青县赶呢。舜臣,芑荪,特别是你们俩,早点休息吧。可能睡一觉起来,钧座就能冷静下来了呢?走吧、走吧。” 众人也很觉得无趣,跟随冯治安的脚步,各自休息去了,不一会儿的功夫,走廊中恢复了宁静。 戴小点很早就起床了,洗漱完毕,问道:“弟兄们都准备好了吧?” 连鹏知道他指的是警卫连的人,笑着点点头:“放心,都准备好了,我已经让老田带他们先一步到火车站去集合了。等您一到,立刻登车。” “有人找我吗?” “有,刚才刘副官过来,让我告诉您,等您醒了之后,到钧座哪里去一趟。” 戴小点把擦脸的毛巾一丢,转身向外,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几步到了总司令办公室门前,大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何基沣怒气冲冲的走了出来,“枝云?” “师长!”戴小点不敢怠慢,赶忙敬礼:“您这是去哪儿?” “我没事,你怎么来了?” “钧座让我过来的。” 何基沣点点头,问道:“你嗯,你知道了?” “知道什么?” 何基沣立刻意识到,他还不知道!他不好解释,苦笑着说道:“没事,不知道就算了。哦,你进去吧。” 戴小点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觉得何基沣说话颠三倒四的,看他顺走廊下楼,笑着摇摇头,走进办公室:“长官好!戴小点奉命来到!” 佟麟阁的脸色有几分不自然,正如冯治安所说,睡醒一觉,头脑冷静下来,他才发现自己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极糟糕的决定,不但糟糕,简直混账!他知道刘汝明不是什么好人,特别是在现在这样的局势下,为了一个刘汝明,而伤害了军中其他忠勇部下的感情,无论如何都是一件得不偿失的事情,更不必说小点,看着戴小点站在自己面前,佟麟阁的心口一阵一阵的抽搐,他知道自己委屈了这个小家伙,哎!不行,我得补偿他! “枝云,睡得还好吗?”佟麟阁和颜悦色的问道。 “还好。”戴小点并未多想,就如同他和张克侠所说的那样,他对佟麟阁真是没有丝毫不满,他对自己的这份知遇之恩,是值得他付出所有来报答的!“多谢钧座关爱,您知道我,沾枕头就着,睡得跟死狗似的。” 佟麟阁噗嗤一笑,说道:“这一次北上作战,虽然计划都装在脑子里了,但兵凶战危,身处死生之地,要处处小心,知道吗?若是你发现情况不对头,别总想着怎么把部队完完整整的带下来,你先撤退。回头啊,我再和连鹏他们说一声,别的人我不管,只有你,明白吗?” 戴小点修长的眉毛微微蹙起,他有点搞不明白了,佟麟阁这样说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在暗示自己,必要的时候可以临阵脱逃吗? 佟麟阁继续说道:“还有,这一次前指是由舜臣、芑荪还有53军的杨总座组成,舜臣他们不必说,安格(指杨正治)那个人嘛,也是保定军校毕业的,虽然在寿山身边做他的参谋长,但论作战的血性,也是一等一的。你们一起共事,应该不会有很大问题。” 戴小点唯唯诺诺的听着,并未搭话,佟麟阁今天的话完全是天上一脚地上一脚,他真心搞不懂对方的重点在哪儿了。 佟麟阁叮嘱几句,也注意到自己说了半天都是废话,转而问道:“怎么样,对我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只有一条。” “你说?” “徐长官和您作为战区长官,绝对是我可以放心的,但那个什么林总座、刘经扶还有万寿山,我对他们总没底。特别是当战事进展不很顺利的情况下,部队的调派一定要按照计划中施行。还有,我刚才提的这几个人,一定一定不能让他们离开保定城——否则,消息传出,这场仗就没法打了!” 佟麟阁脑筋一转,便明白过来:“我懂了,我会安排人盯住他们的动向。还有什么?” “暂时没有了,如果我再想到什么,会给您发电报的。” “别,别发电报,反正青县距离这里不是很远,你就安排人回来,带着你的信,或者口头传达就好。” “成,就按您说的办。” 佟麟阁笑着点点头,沉默了一下,慢吞吞的开口说道:“枝云,昨天,我” “钧座,昨天怎么了?” “怎么,你都忘了?” “是啊,什么事啊?” 佟麟阁呆了一下,立刻明白过来,苦笑着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好吧,忘了就忘了吧,咱们都把它忘了吧!”(。) 第62节 好人卡 车轮滚滚,一路向前,戴小点打横坐在座位上,无所事事的打量着车外飞快掠过的景色,他本来还想再把作战计划温习一遍的,但开车一个小时了,却怎么也看不进去,反而觉得心脏咚咚乱跳——他知道,这是对于即将到来的战斗感到兴奋了! 在他身后的座位上,赵登禹、何基沣正在和杨政治说话,虽然都是华军部队的高级指挥官,但彼此并不很熟悉,这一次搭档北上,赵、何两个刻意笼络,杨政治也是有意盘桓,三个人聊得不亦乐乎,气氛一团融洽。 戴小点听了几句,总之都是赵登禹和何基沣轮番吹嘘29军在北平周边和天津外围打鬼子的光荣事迹,他是亲身经历者,实在懒得听赵登禹白呼,举步向车厢深处走去。 前行不远,就听见张振华洪亮的大笑声,探头看看,张振华、李致远、董升堂、黄维刚几个人相对而坐,正在说话,戴小点无事可作,也坐了下来:“聊什么呢?” “九思呗,倒霉玩意,找谁不好,非得找弟妹,这不,又吃了闭门羹了!” 李致远满头黑线,恶狠狠的瞪了张振华一眼,问道:“枝云,我问你,你和闻人家的姑娘,是不是真的没有婚约了?” 戴小点不想他居然还在纠结此事,笑道:“当然,这种事我哪能骗你呢?” “那为什么我去找她,她和我说什么,和你还有婚约?”李致远语气不善的问道:“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你怎么这么说话?我骗你又有我什么好处?” “也对啊。” 戴小点不知道具体情况,问一问才知道,原来,李致远当日在饭馆和戴小点长谈一番之后,以为自己和闻人犀灵之间的障碍已经消除,满心欢喜的去接近姑娘,不料连着几次,姑娘避而不见,到后来被追得急了,只得和他见了一面。 李致远还很高兴,以为烈女怕缠郎,自己的一番苦心没有白费。谁知道二人见面之后,姑娘直言不讳的告诉他,我和戴旅长有婚约在身,完全不会考虑他人的!而且,姑娘对他说:‘李长官,您是一个好人’ 戴小点脱口而出的说道:“糟糕,发好人卡了!” “什么?” 戴小点强忍着笑意,摇头说道:“没什么,没什么,你继续,你继续。” 李致远唉声叹气的说道:“她对我说‘您是为国征战的好男儿,在我心中,只有敬重之心,却绝无男女之私,不但现在没有,以后也绝对不会有的!’”他顿了一下,讷讷的说道:“你说说,怎么就不行呢?” “那还用问,你长得丑呗!”张振华冷言冷语的讥讽道。 李致远双眉倒竖,咬着后槽牙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没听见?我说你长得丑!也不看看自己那副德行,人家姑娘死了,埋地里半个月,再挖出来,都比你好看” “我操!”李致远终于忍不住了,怒吼一声,跳起来就是一拳! 张振华猝不及防,挨了个结结实实!这下他也不干了,嗷一声叫,两个人撕扯成了一团! 戴小点几个好气好笑,急忙把他们分开来,张振华给打出了一个熊猫眼,嘴角也打破了;李致远的情况也好不到那里去,张振华是练家子,下手很重,他的鼻梁挨了一拳,脖子上一条鲜红的血痕,两个人斗鸡也似,恶狠狠的瞪着对方,呼呼喘气。 董升堂气得破口大骂:“你们两个都是混账!加起来快一百岁了,居然学人家打架?九思,振华一张臭嘴、逮谁喷谁,你又不是不知道?为了一个娘们和兄弟动手,我都替你脸红!还有你,张振华,你他妈的也不是什么好鸟!人家都是牵驴的,你非去那个拔蹶子的!我看你是面汤锅里扔铁球——混蛋到底带砸锅!” 戴小点扑哧一笑,对李致远说道:“师长,您别和振华一般见识,他也只是和你开玩笑,并没有真的损你的意思的。” 张振华兀自不依不饶,大声说道:“谁说没有?我就是损他了,怎么滴吧?” 李致远又要动手,戴小点急忙插在两个人之间,将他推了开来。董升堂拉着张振华走开,戴小点陪着李致远坐了下来。李致远余怒未消,恨恨的点上烟,狠命的嘬着。 戴小点不知道该如何解劝,心中又有几分不齿,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折腾得神魂颠倒,至于的吗?上辈子没见过娘们是怎么的? “哎,我问你,我是不是真的很丑?” 戴小点一愣,赶忙摇头。“当然不是了,师长” “你别老师长、师长的叫。”李致远带着几分教训后辈的语气说道:“你现在也是一方旅长,少将军衔了,说话怎么总还像是低人一头似的呢?叫我九思就好。” “那,好吧,九思,你长得绝对不丑。而且你多年从军,从骨子里散发出一股男儿铁血气息,与这比较起来,长相就更显得不重要了。” 李致远对他的回答无比满意,点了点头,忽然又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好人卡,那是怎么回事?” 戴小点笑着解释几句,李致远同样是忍俊不禁,很快又开始郁闷:“那,我就真的没戏了?” “九思,所谓大丈夫何患无妻?凭你的人才、战场上的功绩,真想找女人,只怕有意以身相许的,从保定城排到北平去!又何必这么非卿不娶呢?” 李致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仿佛听进去了他的话,不料他突然冒出一句:“枝云,你这么说,不会是还打着她的念头吧?” 戴小点勃然大怒,“你会说人话吗?你以为我把你们俩拆散了,就为了我可以找机会下手?” 李致远一语出口,也知道说错了话,急忙道歉:“枝云,你误会了,我是有口无心的,不是不是那个意思!” 戴小点厌恨的瞪着李致远,冷冷的说道:“就冲你这份小人之心,你就休想找到媳妇!操蛋,你少和我说话,我懒得理你!” 晚上还有一节。(。) 第63节 开战准备(1) 列车抵达青县车站,戴小点不做片刻停留,马上登车,赶赴马厂镇,这里是临时指挥所所在地,按照前期安排,这一次担任首发的是以77军的第37师、第132师、第1179师;53军的第130师和第91师各抽调一支部队组成,其中37师新二旅、特务旅、130师独立旅以及132师负责小交河、北孙庄、只庄子,到赵辛庄一线防御;李致远的179师和53军大部作为战场预备队,驻扎在从东姚庄、王维屯到青州镇(青州镇是青县县治所在地)之间的区域。至于第一集团军剩余的主力作战部队,则分散于更南方向。 这样的兵力配备实在不能说很强大,特别是相对于集团军十余万的战力而言,只能算是十中取一;何基沣第一时间提出疑问:“咱们有这么多人,你都把他们放在后面睡大觉吗?万一兵力不济,岂不是又要重复良王庄战斗时的那种添油战术?” “师长放心,人多有人多的打法,人少有人少的用处。而且,说实话,你一股脑的给我太多人,我还有可能指挥不来呢。” 何基沣笑骂一声,他心里知道,这个小家伙不可以常理度之,只是追问一句,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神态,也就算了。 应付过何基沣的问题之后,戴小点找到了张振华、董升堂、冯占海几个,很明确的说道:“这一次作战,咱们的战斗目的就是倚靠现有阵地,做顽强的防御。在没有得到命令的情况下,任何人都不能向日军展开冲锋作战,记住,任何时候都不可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就这么坐等着挨打吗?”董升堂很有些不满的问道:“哪有你这样指挥的?” “您要这么说也不能说不对,但,希仲师长,您也知道,这一次情况特殊,我虽然军衔比您和在场诸位都低,年资更是不堪一提;却是前敌总指挥。在战场上,我有决断权!您如果认为我的指挥有问题,可以趁战斗尚未开始,直接向前指或者战区长官部回报;反之,等战斗真的打响了,然后给我知道,您阳奉阴违,造成部队遭遇重大伤亡,就一概按照违反军法论处!” “你?”董升堂呼的站起,戴小点也不说话,只是冷冷的瞪着他,片刻的功夫,董升堂重又坐了回去:“操!就听你的!我倒要看看,你能嚣张到几时?” 两个人的一问一答,张振华看得清清楚楚,急的一个劲的嘬牙花子:“枝云,你这是干什么啊?希仲怎么说也是你的前辈,哪有你这样说话的?” “这不是我和希仲师长个人之间的问题,而是关系到前线狙击的一万余将士生死的大事!陈光然的事情你们都知道吧?在南扶赵作战,一千余人的部队攻击日军一个小队,两次冲锋不到,就当场战死了500多!在没有火炮掩护的情况下向日军主动发起进攻,不是勇敢,而是找死!” 董升堂几个逐渐沉默下来,他们听说过陈光然在南扶赵一战之后,官职从团长降到营长,具体原因却所知不详,原来是为了这个? 戴小点也有些不好意思,他的年纪最小,按照正常情况,参军半年,还只是一个新兵,现在居然要指挥数位军中前辈了?他想了想,说道:“希仲师长,您别生我的气,我也是一时口快” “我哪儿敢生你的气呦!”董升堂阴阳怪气的说道,这会儿,他似乎完全忘记了南扶赵战场上,戴小点带兵支援的旧情了:“谁不知道,你在委座面前,都是响当当的红人,我一个小小的师长又算什么?我不但不生你的气,我还得求求你,别怪我倚老卖老呢。嘿嘿、嘿嘿!” 戴小点一笑点头:“拉倒,您也别弄什么指桑骂槐,我也不必委曲求全,咱们不论私交,一切都公事公办!我的命令已经告诉您了,您违反了军令,自然有人跟您说话!” 董升堂冷笑着拱拱手:“多承关照!” 戴小点转身向外,命令连鹏把汽车开过来,几个人上了车,一路直奔小交河防线而来。 这处防线归新二旅驻守,按照戴小点临走前的命令,战壕挖得比寻常所见的宽得一倍有余,乍看上去,不像是战壕,倒像是一条可以容纳汽车同行的土路了,“这有多宽?” “已经量过了,三米八!”马文顺献宝似的说道:“怎么样,旅座,比您临走时要求的还宽呢。保证小鬼子的坦克一过来,轰隆一声摔个倒栽葱!到时候,想怎么折腾他们就怎么折腾他们。也好出了这口恶气!” “你别光吹,他妈的,我看你就是嘴上功夫强。要论这个,谁也比不了你!”金振中笑骂道。 马文顺嘿嘿傻笑几声,根本不把团长讥讽的话放在心上,又问道:“旅长,怎么又是咱们新二旅顶在最前面?从黄村、团河开始,到大红门、天津卫、再到南扶赵,咱们新二旅都是先锋官,这轮也该轮到别人了吧?你怎么不和军长商量商量,别总让二旅的弟兄们送死了!” 井森林扬手给了他一巴掌,啐道:“你会说人话吗?什么叫送死?有旅长在,哪回鬼子在咱们这讨了好去?他妈的,我看你是不吃没味不长膘!滚远点!” 马文顺还想辩白,看戴小点脸色不对,吓得哪敢再说,灰溜溜的缩了回去。 戴小点倒没有把马文顺的话放在心上,打仗嘛,总是有人先上战场,有人做预备队的,哪有这么多可供挑拣的余地?“对面日军的动向怎么样?” “已经初步查明,正对着我方阵地的,是日军第108师团。” “下元熊弥的部队啊?”戴小点讷讷说道:“好一块硬骨头!” “旅长,你知道?” 戴小点当然是知道的,108师团是以第8师团预备役人员组成的特设师团,师团长是下元熊弥,和日军正规师团一样,下辖两个旅团,并有炮、工、辎、骑联队各一,另外还有一个独立山炮大队、一个独立重炮大队、一个独立野战重炮大队和一个野战高炮中队、一个电讯联队、一个铁道联队。装备有九四式90毫米轻迫击炮、九六式150mm中迫击炮、明治四十一年式75mm山炮九四式75mm山炮、明治三十八年式75mm野炮,以及相应的坦克、战车,还有按照友军的命令,可以随时飞抵战场上空提供轰炸任务的各式轻重轰炸机、战斗机,不要说战争资源匮乏的华军不能相侔,即便是和常设的矶谷师团比较,也不遑多让。(。) 第64节 战前准备(2) 听他如数家珍的说着对面敌人拥有的火力配备,金振中惊骇的张开嘴巴,半晌合不拢来:“旅长,这么厉害,咱们咱们怎么弄啊?” 戴小点答非所问的说道:“不但要弄他,还要狠狠的弄!凡是序列在100以后的日军师团,大多是预备役重新组建起来的,这些人军纪最坏!所以,一旦给他们得逞,不但咱们这些军人要大倒其霉,就是百姓,也必将受其凌辱!从这一点上来说,就非得狠狠的给鬼子一个厉害瞧瞧不可!” 金振中说道:“是,旅长说的我们也都知道,可,鬼子火力这么强大,咱们拿什么和人家拼啊?”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的。”戴小点说道:“我当初和你们说过的,战术要点都记住了吧?就按照我说过的来!” 华军阵地的对面,是日军108师团,指挥部设在独流镇镇公所,部队则已经先期越过南运河和黑龙港河,进驻到攻击位置,只等命令下达,就要向对面的华军阵地展开动作了。 师团长下元熊弥昨天才从北平赶回,他去参加一场由寺内寿一召集的临时军事会议了,会议的议题有两件事,首先是确定方面军进攻计划,其次,是对于华军战力的突然提升,做一次由情治人员做汇报的系统分析,出席会议的除了方面军司令、参谋长、8个师团的旅团级指挥官之外,还有来自平津地区的日军情报机关主官今井武夫做情治工作汇报。 今井武夫是土肥圆贤二的老下级,1933年8月起,开始担任奉天情报机关长,到1935年的时候,担任驻北平武官,后来到天津,继续他的情治工作,在日军参谋本部中,是很少有多年来始终从事一种职业的。(注1) 9月初的南扶赵战斗结束之后,寺内寿一听从土肥原的建议,暂缓对华作战攻势,命令山海关、天津、唐山等地的特务机关做了一番敛发谨饬的情报收集工作,很快的,戴小点的名字浮现了出来。 按照今井武夫的汇报,戴小点今年19岁,昭和12年参军,踏出新兵营之后,立刻被提升为上尉,任命为驻宛平的37师110旅219团3营3连长,带部队在卢沟桥前和驻屯军狠狠的碰了一场,以1:3的比例,重创驻屯军,之后被破格提拔,以18岁的稚龄,升为219团团长,军衔的中校。 谷寿夫听到这里,冷笑着掏出烟卷和火柴,当众点燃,晃晃手中的火柴梗,扔进烟缸中:“支那人没希望了!一个18岁的少年,若是在日本,连士官学校还没有毕业,在这里,居然就做到团长?” 寺内寿一不理他,向今井武夫点点头:“今井君,继续。” “啊,是的。”今井武夫急忙点头,他的汇报无端给谷寿夫打断,思路似乎也受到了影响,苦笑着挠挠头,任由头皮屑下雪似的飘落双肩:“之后的事情,嗯,在我为列位长官准备的文件中,有戴氏详细的资料。” 众人不想他的汇报就这么草草结束了,一直到他起立、鞠躬,走出会议室,土肥原才笑着说道:“谷寿君,谁都知道,今井君出席这样的场合,本就容易激动,偏偏你在这个时候打断他!哎,想听听年轻的敌人的详细说明都不可得了!你这个家伙啊!” 众人一阵轻笑。方面军参谋长冈部说道:“司令官阁下,为了详细了解戴氏的情况,安排了曾经和戴氏有过一面之缘的尹宜农君,特别列席会议,可否请殷君为我们详加解释?” 寺内寿一点点头,于是命人把殷汝耕叫了进来。 殷汝耕是浙江人,参加过同盟会,后来入早稻田大学学习,可算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干才,但这样一个学者,却丝毫没有与学识相捋的气节,早早的投入日本人的怀抱,做出了出卖祖国的勾当!1935年,他在日本人的扶持下,成立冀东临时政府,正式脱离南京,成了铁杆汉奸! 37年7月28日,日军进攻南苑,双方打得热闹的时候,身在通州的张庆余、张砚田率部起义,活捉了殷汝耕,并捣毁了日军驻扎在通州的军事机关,制造了名噪一时的通州事变。 通州事变爆发之后,日军又急又恨,命令混成第11旅团第12联队奈良晃所部即刻驰援,张庆余和张砚田的冀东保安队一触即溃,被日军打得落花流水,幸亏有29军独立39旅阮玄武所部赶到,才不至于落一个全军覆没的下场。殷汝耕因此捡回了性命,重新钻到日本主子的裤裆下面去了。 他的命是捡回来了,日本人对他却不再信任,怀疑他和二张的起义有关——否则的话,这样一个民愤极大的家伙,抓到了哪有不立刻处决的道理?就为了这个,他在日本人的监狱中呆了将近一个月,不久前才刚刚获释。即便如此,东洋主子也不再重视他,正在筹备成立的北平临时政府人员名单中,根本没有他的名字! 这一下,殷汝耕可实在吓得不轻。晚上睡在床上,思前想后,觉得自己以全副心血精神伺候主子,就有一时之错,也还有千日之好,打骂责罚,都可甘受不辞,可今天,居然要拒而不纳,如此绝情,不但叫人寒心,也实在叫人伤心! 因此,殷汝耕象个含冤负屈的童养媳似地,躲在被窝里整整哭了一晚上,眼睛都哭肿了,第二天一早起来,倒是把日本裔的妻子吓得花容变色。 说来也真是犯贱,殷汝耕哭了半宿,却从眼泪中流出一个死心塌地来,尽自琢磨着如何才能重新博得主子们的欢心,如何才能赢得夸奖?惟有这样去思量透彻,他觉得一颗心才有个安顿之处。 之后的情况有了些许转机,日本人要查一个叫戴小点的家伙,殷汝耕和戴小点根本没有见过面,不过陈觉生却是曾经见过他的,殷汝耕找到陈觉生,把当日发生在中南海的情况原原本本的问了一个清楚,又不惜重金贿赂陈觉生,把这份本来应该由陈觉生承担的工作抢了过来。 陈觉生本来很不愿意放弃这样一个在日本主子面前抛头露面的机会,但他和殷汝耕是老相识,而且又有着同样留学东洋的经历,再加以殷汝耕卑辞厚帑,终于答应了下来。 殷汝耕到了会议室,滔滔不绝的说了一通,从戴小点带部闯进中南海开始,一直到枪毙潘毓桂为止,把从陈觉生那里听来的讯息,加以自己整理、添油加醋,做了一番陈述。他的讲述给一干日酋的感觉,与其说是说明当时的情况,倒不如说是为戴小点树碑立传了! 冈部等他说完,笑着点点头:“殷君,多谢你的叙述,你可以退下了。” “是是是是是。”殷汝耕连连鞠躬,说道:“能得为诸位效劳,实在是老朽的福气。希望日后有机会,能够更多的为皇军及北平临时政府尽犬马之力!” 看着他走出会议室,寺内寿一几个或者冷笑、或者撇嘴,都是不屑一顾的神态:“那么,情况已经清楚了,戴氏很有可能就是为皇军造成严重戕害的祸首!诸君,可有什么话说吗?” 会议室中沉默良久,在日本人短路的大脑里,没有天才的概念,所有人都是要经历胼手砥足的奋斗,才能坐到无尚的高位的;可现在,一个18岁的孩子,居然能带领部队,一次又一次的给皇军造成损伤?让众人实在理解不能! 矶谷廉介偏着头想了想,终于说道:“司令官阁下,我有话说。” “矶谷君,请说。” “鄙人以为,戴氏或者是难得的军事长才,但作战,绝对倚靠一人之力,必然是出现大败亏输的根源之一。以参谋本部、以陆军部千百人的智慧,却胜不过一个支那少年?鄙人不能相信!只要我军收起焦躁的心态,以稳步推进的方式,行碾压战术,便是戴氏再强,难道他所指挥的支那人,也能有皇军战士那么的忠勇无双、斗志高昂吗?所以鄙人认为,最后的胜利,一定是属于皇国的!” 寺内寿一沉吟良久,说道:“若是矶谷君能够收起对敌人的轻视之心,重现青岛事件中一往无前的英姿,当不是奢求——能够达到这样的目标,即便以39旅团千余名勇士牺牲作为代价,也是可以接受的!” “是!”矶谷廉介急忙起身,鞠躬行礼:“多谢司令官阁下谬赞,鄙人一定会将39旅团牺牲诸君的英灵背负的肩头,并以此为激励,与华军决战到底!” 这一次的会议,确定下了稳扎稳打、逐步推进的战术方针,结束之后,下元熊弥带领25旅团中野直三少将和104旅团的苫米地四楼少将并未停留,直接返回了天津静海。 在指挥部休整一夜,下元熊弥又召集了师团中佐(大队长)以上指挥官到会,由参谋长铃木敏行把方面军对于此次作战的预判以及说明做了传达。 在日军的体系中,参谋长是个身份、地位很尴尬的角色,以铃木敏行为例,身为师团总参谋长,两个旅团长都是他的下级,但他却只是个可怜巴巴的大佐军阶,而且日军素来有重武轻文的传统,参谋长这样只动脑筋、不必上阵的文职人员,不要说旅团长,就是连一个小小的中队长,也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他在下元熊弥的心中,就是一个用来发泄怒火的受气包! 铃木当众讲述一番,最后说道:“诸君,要抱定面前是108师团命定的敌人的态度,绝不能因为习知的华军孱弱的印象,而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是!”参谋长虽然不受重视,众人倒是很给面子,不过有几个人把他的话当回事,就不可预知了。 接下来是由下元熊弥布置具体战术,按照方面军的设定,明天,也就是昭和12年9月24日晨6:45分,作战开始。常规火炮轰炸过后,会有来自天津东局子机场的航空中队进行战场火力覆盖,预计到7:33分左右结束,第一波次攻击部队在坦克中队5辆89乙式的支援下,对小交河防线的华军展开攻击作战。具体出战的是第25旅团117联队(高树嘉一)所部第一大队负责,小交河左翼的北孙庄,则由117联队的第二大队以及该旅团132联队(海老名荣一)所部的第二、第三大队负责。两个联队的其余大队,听从进一步下达的战斗指令。 两个联队长相视而笑,戴着手套的双手紧攥成拳,对于自己的部队能够成为首发的部队,心中充满了快意! 他们都是多年的老行伍了,这种事早就烂熟于心,得到自家的作战命令,盘算的只是应该如何更快的结束战斗,和战后接受记者采访时,自己应该说什么呢? 注1:土肥圆闲二,这是个近代史上轰雷贯耳的名字。关于他的逸闻很多,能说数国外语,也包括流利的中文,不但会说汉语,他甚至会说四省方言,其他什么玩笑、谐趣、歇后语、俏皮话,他更是信手拈来,不在话下。 土肥原秉性奇特,他在生活中是个不拘小节到稀里糊涂的家伙,以文中记述的‘奉天情报机关’一职为例,本来机关长的人选已经内定由他担任,不料他摊上了一桩官司—— 当时,他以个人名义向一个在奉天做生意的日本人借了一百万元,用于情治工作,但以他的能力,根本还不上。加以他经常性的被罚款,所得的一点薪水,每每填了同僚的腰包。 借钱给他的商人急于用钱周转,每每找到土肥原来追债,弄得他焦头烂额,到后来,商人干脆在法院把他给告了——也是因为这件事,他的这个内定的人选,也就花落旁人了。(。) 第65节 第108师团的战场初体验(1) 戴小点很早的时候就到了小交河前线,金振中几个跟在他身后,走在宽阔的异乎寻常的战壕里,井森林和陈光然相视目语,都觉得有些好笑:就凭这些孩子气的玩意,就能挡得住鬼子的坦克?真以为鬼子的坦克兵是白痴吗?明明看着不够宽,还会开着往前冲? 不但他们有这样的问题,金振中也有。他戴小点关系不同,但对于这个年纪比自己小很多的长官,总会没来由的有些畏惧,因此一个很简单的问题,他嗫嚅了半天,硬是不敢问出口。 戴小点可不知道身边的三个人在打着怀疑自己的主意,他在两道战壕中走了一遭,满意的点点头:“真棒!比我想得还要完美!” “枝云,真的行吗?” “什么?” “这个战壕,我和老井他们都在想,就指望这么一个玩意,鬼子总不会看着不够宽,还硬往前开吧?” “你们可能不知道,日军的89乙式坦克虽然有观察孔,但这个孔径相对较小,在非冲锋的时候,可以由其中一名驾驶员探出来,目视指点方向,战斗的时候,就做不到这一点,完全依靠裸眼的感觉来观测。以日本人一贯张狂的操性,根本不会考虑我们居然想到这么浅显到儿戏的办法。所以,你们看吧,一会儿就有乐子了。”他顿了一下,又问道:“对了,集束手榴弹都准备好了吧?” “准备好了。”马文顺抢着说道:“四枚手榴弹绑在一起,结结实实的,保证出不了错!到时候往呜呜!”他还想再说,不料身边的田得雨突然捂住了他的嘴巴,把后面的话都堵了回去。 田得雨是个大块头,身高虽然不及戴小点,若论粗壮,却犹有过之,而且他生的大手大脚,用手一捂,不要说嘴巴,就是连马文顺的一张小脸都给遮住了!旁人看了,无不大笑! 马文顺恨恨的推开他,骂道:“你干什么?” “你能不能少说点话?俺听了耳朵疼!” 马文顺大怒,举手就要打,田得雨用一只手按住他的额头,把他远远的顶在外面,马文顺拳打脚踢,却根本连对方的身体都够不到,众人看在眼里,更是哄堂大笑起来。 戴小点扫视一圈,冷冷的骂道:“我看你们可真是舒服日子过得太久了,连开玩笑的心思都有了,嗯?” 马文顺哪里还敢和田得雨纠缠,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退后了几步,金振中突然说道:“旅长,鬼子那边好像有动静?” 戴小点急忙趴在战壕一边,用望远镜认真的向对面观察,九月明朗的清晨,天色极好,视野开阔,可以清晰的望见对面日军处有阵阵烟尘蒸腾,“旅长,怎么回事啊?” “鬼子要开始进攻了!赶紧命令,全体后退、快,越快越好!” “嘟嘟!”的哨声响起,紧接着是各营连排主官嘈杂的呼喝:“快点撤退,他妈的,你问那么多干什么?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 华军刚刚开始动作,隆隆的炮声就从日军阵地后方响起,重量不同的炮弹带着尖锐刺耳的呼啸,重重的砸在华军小交河一线的前沿阵地上,剧烈的爆炸声夹杂着火光、烟雾,还有漫天的泥土蒸腾而起,三五分钟的时间里,就把前沿阵地犁了一遍,那些事先放置好的铁丝网、路障,尽数被炸了个稀巴烂! 华军战士恨不得多生出两条腿来,顾头不顾腚的一通猛跑,总算抢在日军炮火降落下来之前,逃到了第三道战壕中,这里的宽度就接近正常了,但问题更大,将近两个营的部队聚集在这里,连一个腾挪的余地都没有了! 戴小点跑在最后面,眼看着战壕已经不远,身体向前一个鱼跃,冲进坑道,下面正好有一个给人挤倒的战士,成了他天然的肉垫,却砸得战士惨叫连天!戴小点给田得雨一把拽起来,实在抑制不住心中的怒气,对着金振中破口大骂起来:“你搞什么飞机?之前告诉你,把部队安排好,这就是你安排的?” “对不起、对不起。”金振中顾不得解释,手忙脚乱的拉拽起几个人,喊道:“卓志仁,带你的人马上退后,等候命令,进入阵地左翼突出部;马文顺,你的人也一样,等一会儿进入右翼,快点!” 两个营长带走了近700人,战壕中很快显得宽阔了许多,而此时,日军的火炮变得更加猛烈而密集,像大年三十儿的爆竹声一般,响彻四方,两个人站得肩并肩,却根本听不见对方说什么。 戴小点看看手表,炮击已经进行了20分钟了,看这份架势,完全没有停止的意思;他脑筋一转,说道:“进入掩体,命令所有人进掩体!鬼子的飞机一会儿就到了!” 这番命令还没有来得及传达下去,东北方向就已经可以看见鸟儿般的黑影,正是从天津东局子机场起飞的各式轰炸机和战斗机到了。 华军没有对空武器,面对这些会飞的铁鸟,唯一的办法只有隐藏;日本人也早就摸清了敌人的底牌,因此在飞机轰炸的时候,往往由着性子来。日军飞行员的水平也确实高杆,机头向下,做大角度的俯冲动作,到了几乎可以清晰分辨出华军战士模样的程度,才猛然拉起,同时放下炸弹。 炸弹在惯性的作用下一路飞驰,准确的砸在战壕中,原本两米宽的坑道,瞬间被撕开一个硕大的口子,猛烈的爆炸声中,华军战士的尸体,被气浪裹挟着,冲上半空! 马文顺对着天空破口大骂,又很快给战士扯回了掩体中,戴小点扬手给了他一个耳光,厉喝道:“你他妈的胡闹什么?有那个精神头,等一会儿鬼子攻上来了,让我们见识见识你杀敌的本事?” “旅长放心,就是鬼子上来了,我马文顺也不会含糊!” “你最好别含糊。”戴小点冷冷的骂了一声,听外面飞机轰鸣声逐渐远去,第一个爬出掩体,“鬼子的飞机走了,各部队,马上进入阵地!” 日军飞行中队把炸弹倾泻到华军阵地上,在友军挥帽欢呼声中骄傲的晃动两下翅膀,返航去了。“原工君,一切拜托了!” “哈!”坦克中队长原工向车下方的117联队第一大队长武井敬了个礼,右手一摆:“出发!” 晚上还有一节。(。) 第66节 第108师团的战场初体验(2) 5辆89乙式坦克呈人字形队列,缓缓发动,j—3型直列六缸柴油发动机瞬间增加到120匹最大马力,13吨重的车身猛的一振,带着汩汩浓烟,向对面的华军阵地展开了攻击;在他们的身后,是武井大队的两个中队,中队长分别姓三浦和菅昌。 双方阵地距离并不很远,89乙式尽可能压制着速度,眼看已经进入射程,圆形座舱处的65毫米轻机枪飞快的打了个点射,子弹在华军阵地前溅起点点烟尘,这一枪是信号,紧随行动的其余四辆坦克,同时以轻机枪进行火力覆盖,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阵阵枪声响起,华军纵然勇敢,终于不能和钢铁子弹抗衡,完全给日军压制;偶尔有几声不甘雌伏的反抗枪弹飞过,也根本不可能对坦克形成威胁。 “车长,支那人全无丝毫抵抗能力!”坦克中,机枪手安东得意的回头大叫道。 “全力进军,我们不要和支那人纠缠,那是陆军战友的任务。我们只要尽量前插,撕开华军的阵线!” “哈!”屿村痛快的答应着,把前进档位拉回到‘1’的位置,车速比刚才慢了些许,行进的力度却更大,视前方七扭八歪的路障和碎裂得满地的铁丝网如无物一般,悍勇的碾压过去;在它的左右,是同样加大马力的战友。前面不远处一条高出海拔很多的缓坡,像是一条减速垄,坦克根本不予理会,屁股后冒出浓烟,在动力的作用下,像冲出水面的海豚,粗大的身躯一跃而起! 坦克前端越过缓坡,屿村突然一惊:华军的战壕太宽了!坦克可能冲不过去?这个念头闪过,他还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坦克前端向下,做了一个倒栽葱动作,短身管的57毫米坦克炮(实际上是榴弹炮,日军一直到39年之后,才装备了长身管的47毫米加农炮)直直的楔进迎面的泥土中! 华军士兵一阵欢呼!“上,给我炸!”一个战士抄起一捆集束炸弹,一边沿着战壕飞速前进,一边拉开了引信,正待把它抛出去,侧面突然飞来一阵子弹,打得他原地飞起,尸体重重的撞在侧面的泥壁上,一捆手榴弹也脱手了——是第二辆坦克跃上来了! 这辆坦克虽然救了战友一命,自己却没有那么好的运道,同样收势不及,一头撞了下来,这还不算,牺牲战士脱手而出的手榴弹正好落在它履带中间,一声闷雷也似的怒吼,13吨的车身原地跳了一下,紧跟着就是又一声猛烈的爆炸——日军在打扫战场时发现,是车内的炮弹发生了殉爆! 89乙式的装甲只有17毫米,根本抵挡不住来自内部100枚榴弹炮弹的爆炸,整个圆形座舱和底座都给掀飞了,像是一个从楼上扔下来的烂西瓜,鲜血夹杂着肢体的残片、粉碎的零件,向四面八方弹射了开去,不但把冲击过来的华军吓得一阵惊呼,便是不远处仍在费力扭转身躯的第一辆坦克,也给这雨点般飞溅的残片打得噼啪作响,里面的四名成员本就给撞得昏头涨脑,这会儿更是吓得惨叫连连,甚至连坦克外面也是清晰可闻! 就在这片刻之间,第三辆坦克也摔了下来,然后是第四辆,这辆车的情况最惨,它已经看见了战友遭遇的惨状,履带刚刚越过土坡,便开始做转向运动,不想土坡的坚实度低于预期,坦克车本身的自重又太大,轰隆一声巨响,车身侧翻过来,平平的翻倒在坑道中,像一只悲惨的乌龟,四脚朝天!两侧的履带还在转动,却再也没有了施展的空间! 最后一辆坦克是唯一幸免于难的,车身左右挪动,把面前的土坡逐渐碾压的平整,但车内人也很快发现,战壕太宽,以89乙式的车身宽度,绝对是越不过去的,“车长,怎么办啊?” “狡猾的支那人!”车长讷讷的咒骂一声,胡乱的左右看看,他也是人急智生,大声喝道:“转向,90转向,以车载机枪掩护战友,一定要坚持到步兵战友的到来,快!” “是!”驭手移动车身,后退了两三米的距离,然后开始转向,与此同时,圆形座舱一侧的轻机枪开始猛烈的喷吐火舌,他们处于居高临下的位置,华军战士的动作尽收眼底,火力覆盖下去,十几个战士嚎叫着一头栽倒,眼前明明就是日军已经失去灵活性的坦克,却连凑到敌人跟前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跟随在坦克后方的日军两个中队也发现了友军遭遇的困难,三浦和菅昌顾不得多想,转头吩咐一声:“冲锋!一定要把陷落的战友救出来!” 日军黄蜂出巢般嗷嗷大叫,端起步枪,在各自主官的带领下开始冲锋,前进不到十米,华军阵地突出部突然传来捷克式的怒吼!“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十来个鬼子惨叫着摔倒下去,三浦早在枪声响起的第一时间就卧倒在地,“敌人在左右两侧前方突出部,菅昌君,你右、我左!” “好!”菅昌抄起一支步枪,飞快的扣动扳机,既是反击,也是为部下指明方向,同时大叫着:“开枪、开枪!” 百十支步枪齐齐开火,顿时把华军的火力压制住了,菅昌爬起,指挥部队刚要继续前进,又是一排子弹飞过,三两个鬼子应声而倒!菅昌眼尖,马上看出来了,敌人的火力点变换了位置!“真该死!掷弹筒第一、第二小组,就地组织反击,一定要把支那人的火力压制住!” 日军编制以小队为最小单位,每个小队都设一个掷弹筒组,装备有两支大正10年式掷弹筒,这是一种早期型号,正规部队已经改用型号、性能更好的89式,但第108师团还没有这样的待遇,只能继续使用较差一些的旧武装,话虽如此,却也是华军不能比拟的重装火力,两个掷弹兵飞快的取下掷弹筒,通过目测将调节杆转到相应长度,动作熟练的斜斜矗立的身前,还不等扯动皮带,突然几颗子弹飞过,当场击毙了一个! “混蛋!”另外一个弹药手顾不得照顾战友,捡起掷弹筒,拉动皮带,通的一声,07公斤的榴弹飞出炮膛,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落在了华军阵地后方。弹药手并不慌张,以最快的速度重新调整,第二炮就精准得多了,在华军火力点阵地边沿处炸开,然后第三、第四、第五枚榴弹准确的落在战壕中,炸出滚滚硝烟,华军的枪手很快沉寂下去。 菅昌大声赞美,一个箭步跃起,抄起步枪,“冲锋!” 谁知道天下事竟是有这么古怪,日军不动便罢,刚刚迈开步子,又是几声枪响!菅昌第三次卧倒在地,他几乎要被气得失去理智了!“怎么回事?哪里打枪?” “中队长,还是刚才的华军的火力点!” “不是已经消灭了吗?” “看样子,还没有。” “八嘎!这还用得着你说?”(。) 第67节 108师团战场初体验(3) 负责狙击日军前锋部队的是1团2营,营长是林宁,他在南扶赵战斗中受了伤,好在并不严重。此次领了军令,带领弟兄们分左右埋伏在前沿阵地突出部,戴小点给他们的命令有两个,第一,拖延时间到友军解决掉鬼子的坦克;第二,绝不能固定住自己的位置!为了这个战术要求,戴小点甚至带领部队做了一番实战演习——可真是实打实的演习,使用的甚至是真家伙! 戴小点、连鹏和田得雨三个人扮演日军,在互相对射的同时,对哨子来代替军令,随时展开进攻与反进功,又随时叫停演习,对林宁等人面授机宜。要点只有一个,战斗一定要在运动中进行,绝不能让鬼子抓住他们的准确位置! 这种演习在很多人来说都是第一次,实际效果自然有限,戴小点也从来没有想过仅凭一两次演习,就可以让部队掌握,不过是起一个临阵磨枪的作用罢了。好在林宁很听话,即便掌握的还不是很充分,但其中的精神倒领悟了,因此战斗一开始,他就像一只勤劳的土拨鼠一般,弓着身子,在战壕中来回移动,每行进七八米左右的距离,便直起身子来,以手中的捷克式做精准的射杀! 林宁的枪法在整个新二旅都是数得上的,特别是双手都能打出百步穿杨的好枪法,便是戴小点都要甘拜下风,这一次以捷克式做狙杀式射击,更是将他的特长发挥到了淋漓尽致,几乎没有一发子弹是浪费的,不足十分钟的时间里,被他亲手击毙的鬼子,就超过了十余人之多! 这是连林宁自己都没有想到的成绩,心中正在得意,身边一个战士突然说道:“营长,糟糕,您看,后面是不是有鬼子压上来了?” 林宁向前移动几步,确定没有鬼子发现,这才举起望远镜,果然,在阵地前方,有鬼子的主力部队正在快速接近,不用问,他们一定是发现了友军遭遇的困难,赶上来支援了!林宁没来由的有些惊慌,回头问道:“我说,鬼子的坦克还没解决完吗?让他们快一点,咱们也好撤下去啊?” 在突出部的后面,华军狙击日军坦克的战斗正在疯狂的进行中,原工的坦克使尽浑身解数,把所在的区域变作一片烟尘遮天蔽日的废墟,好在终于挣脱了出来!但即便如此,它的处境也称不上佳妙,前面是那辆四脚朝天的战友,身后则是已经被炸成了零件的同伴,更后面的一辆,在上方战友的掩护下,正在费力的挣扎,看那架势,也快摆脱出来了。 日军坦克是如此危殆,华军的情况也好不到那里去,部队组织了三次进攻,都被日军硬生生的挡了回来,不但没有消灭敌人,反而造成了超过一个连的损伤,卓志仁又急又恨,没想到己方占据了这么大的优势,居然还解决不了敌人的坦克? 眼看着形势危急,卓志仁来不及多想,抢过一个装满手榴弹的挎包,跳上那辆四脚朝天的坦克,几步就要越过去,上面的坦克发现不对,掉转枪口就是一排子弹!65毫米轻机枪子弹在卓志仁脚下来回乱跳,吓得他惨叫几声,一头栽倒! 身边的战士们见营长牺牲了,嗷嗷喊着,就要冲上去拼命,不料坦克车的一头突然传来卓志仁的大吼:“都回去!都退回去!” “营长没事?” 卓志仁的小腿给跳弹击伤了,迎面骨撕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一时间血流如注。他没有包扎的时间,面前的日军坦克正在逼近,卓志仁捡回挎包,正要拉开引信,忽然听见哗啦一声,抬头看过去,鬼子坦克车的舱盖从里面打开,一个日军军曹持手枪爬了出来,两个人四目相对,都愣住了。 还是鬼子反应更快,抬手一枪,子弹擦着卓志仁的耳郭飞过,打在他身后的泥壁里,卓志仁手中没有武器,知道不好,手指一扯,拉开引信,随即把挎包砸了过去。日军军曹下意识的一躲,挎包落在另外一侧的车下,他再度向敌人举起了手枪,却见对方双手抱头,向下一趴! 日军军曹突然想到那个飞过去的挎包,转头看过去,最后看到的景象,是一团橘红色的火焰在眼前蒸腾而起!猛烈的爆炸声中,日军军曹的半截身体飞上了天!汹涌的气浪裹挟着尸体,远远的抛飞了出去,卓志仁可以清晰的听见坦克车中传来鬼子的尖叫声! 这一次爆炸的威力不仅于此,一侧的坦克履带被炸坏了,它像一头被蒙住眼睛推磨的蠢驴,唯一能做的动作,就是原地打转。 “小胡、小胡?”卓志仁引吭大叫,“把那个也给我炸掉,然后给我手榴弹!” 被他叫到名字的战士答应着,拿起手榴弹随手扔在四脚朝天的坦克上,几轮爆炸之后,这辆机车的底盘都被炸穿了,汩汩的鲜血涌出,阴湿了下面的土地;另外有人隔着坦克给营长扔过来几颗集束手榴弹,卓志仁抬头看看,确定了鬼子坦克的方向,拖着伤腿爬了几步,就着身后的泥壁,开始徒手挖掘。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给他掏出一个窟窿,卓志仁把集束手榴弹塞进去,拉开引信,顺着坑道一路狂奔!身后的爆炸声响起,战壕周边被炸出一个硕大的窟窿!上面唯一的一辆鬼子的坦克剧烈的晃动几下,和它的同伴一样,摔了个四脚朝天! 卓志仁疼得眼前发花,还不忘记下达作战命令:“一起上,解决他们!” “鬼子的坦克完蛋了,冲啊!”3营的战士们如虎狼般一拥而上,这会儿也不必考虑其他,就是拿手榴弹招呼,爆炸声此起彼伏,转瞬之间,鬼子的5辆坦克全部变作了铁棺材! 戴小点大声叫好:“老金,命令老卓的人撤下来,哦,另外,派人告诉小林,他的人也可以下来了。让鬼子过来,在战壕中和他们死磕!” “是。”金振中领命而动,戴小点把马文顺和谢根喜叫了过来:“老谢,你的人紧随马文顺的2营行动,记住,等马文顺的人和鬼子接触的时候,你们的人从上面过去,以轻机枪开路!我带人跟在你们后面。行动吧。” “是。” 晚上还有一节。(。) 第68节 108师团战场初体验(4) 华军快速展开行动,还是按照戴小点事先指导过的,以小股部队、快速转移阵地的方式,对进攻过来的日军展开狙击。但名为狙击,却并不会真的要花费大力气将其挡在防线之外,正好相反,真正的战斗,是要等日军突破己方的火线,深入到战壕之中才展开的! 按照戴小点的解释,他所谓的战术,用一句话就可以解释清楚:把鬼子放进来,越近越好,然后用人数的绝对优势,拼死他们! 新二旅的执行力在集团军中无出其右,林宁把轻机枪的支架一收,提在手里,转身就跑:“弟兄们,撤退!” 两个班的战士跟在营长后面,退潮般撤了下去,在他们正对面的是孟小春带领的另外两个班,得到命令也火速撤了下来;没有了这两支时刻以打冷枪进行狙击的华军部队,三浦和菅昌的中队行进速度骤然加快,眼看着那道被碾压得乱七八糟的土垄就在不远,然后一阵枪声响起! 日军熟练的卧倒下去,同时以步枪做精准的射击,他们的人数远超敌军,一阵排枪过后,华军阵地后响起仓皇的呼喝声,三浦虽然听不懂,但只要听到对方那惊慌的语气,便可以判断得出来,对面的敌人,已经吓得如寒冬的鹌鹑一般瑟瑟发抖了! “进攻!”三浦骄狂的呼喝着,第一个原地爬起,手持战刀,冲了过去;在他身后,是三百余名蜂拥而上的战士。 三浦一边跑,一边喝道:“第一、第二步兵小队,全速前进!机枪组,战场支援!” “哈!”三浦下达的是士兵习知的命令,齐刷刷一声呐喊,先头部队脚下的速度更加快几分,挺着步枪,猎豹般跨过高耸的土坡,冲在最前面的突然一声惊呼:“糟糕!”然后就轰隆一声栽倒下去。 三浦和菅昌大吃一惊,身为指挥官的自觉,让他们根本顾不得可能的危险,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上缓坡,立刻看呆了眼睛:脚下是宽阔的超越常规的战壕,己方的一个坦克中队的坐乘都已经成了废铁,更有三两辆甚至连本来面目都看不出来了,徐徐升起的烟雾中,夹杂着呛人的焦臭气息,闻之令人作呕! 在坦克的周围,躺下了不少于150具的华军尸体,粗略看过去,几乎每一具尸体上,都有着不少于两个清晰的弹孔! 刚刚冲过来的步兵士兵是因为刹不住车而栽倒下来的,这块战壕太宽,根本越不过去,才造成摔得满地乱滚的糟糕状况。 三浦和菅昌身子一个趔趄,也几乎栽倒下去,好在二人刹住了势子,双腿弯曲,跳进战壕;这会儿倒是可以仔细的看一看了。“支那人又无能又无耻!”菅昌讷讷的骂道:“居然用这种孩子般的伎俩?” 三浦却顾不得骂街,一手一个把摔下来的战士拽起来,在其肩头一推:“做好防御,支那人不会就这样任由我们占据阵地的,准备作战!” 更多的战士从地上爬起,后续的士兵也纷纷滑到坑道中,有一个士兵呆呆的左右看看,伸开双臂,横向比划了一下:“唔,真的好宽啊?” “白痴,闭嘴!”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家伙恶狠狠的给了他一脚,踹得他原地扑倒!爬起来之后,不要说发怒、质问,甚至连视线接触都不敢有,反而撅起屁股,主动给对方道歉:“对不起,前辈!” 踢人的家伙三十几岁,看装束不过是普通列兵,态度却非常嚣张,根本不搭理那个年轻的战士,向身边的一个军曹挑衅的一扬下巴,军曹嘴巴蠕动几下,先一步扭过头去:“川上君,”三浦懒得管部下的这些争斗,他知道,这个络腮胡子姓日下,是浅草人,入伍之前,是当地一个黑帮的流氓头子,和那些一心为皇国、为天皇陛下效忠年轻人不同,日下有着相当的社会经验,心肠狠辣、手段残忍。虽然没有什么军衔,但在所属小队中,从小队长到普通战士,都要受其凌辱——平时的时候,连他的洗脚水,都是由小队长高仓给他打的。 三浦叫着机枪小组长的名字,说道:“你和你的小组组织机枪火力。高仓君、朝苍君,你们两个和竹下君的掷弹筒小组配合行动,争取突破华军第二条防线;另外,通信兵?通知武井阁下,要求他即刻安排工兵部队压上,挖掘战壕,为坦克部队的前进提供便利!“ “是。”众人轰然应诺,分头行事,不一会儿的功夫,三个小组的兵力集结完成,等候长官的命令,就可以立刻出发了。 另外的菅昌中队,也在中队长的安排下,做出布置,和友军正面强击不同的是,菅昌的中队则是从坑道的两翼向前推进,这也是日军常用的战术了,从重要性来说,三浦的部队是负责牵制敌军的佯攻部队,菅昌是部下是攻击主力。 日军做着战斗准备,菅昌的两个作战小组正要前进,坑道的侧面突然飞来一颗子弹,当场击毙了一个士兵,日军一阵骚动,有几个人飞快的把三浦和菅昌扑倒在地:“保护长官!” 枪声阵阵作响,三浦推开身上的战士,麻利的爬了起来:“怎么回事?支那人已经进攻到这里来了吗?”说完,不等人回答,便高声呼喝:“把他们就地消灭!” 日军一阵鼓噪,高仓、朝仓两个战斗小组飞快的爬上阵地,在后方两挺轻机枪的掩护下,猫着腰、端着步枪,向十几米外的华军阵地开始试探性进攻;行进了三五米,正面阵地及两侧战壕中枪声大作!朝仓第一个卧倒下去,捷克式、中正式、汉阳造的子弹几乎是擦着他的头皮掠过,吓得他炸起满身的冷汗!不要说是他的战术小组,便是后方的轻机枪火力点,也给这一番激烈的枪弹打得抬不起头来了。 “撤退、撤退!”朝仓愤怒的嘶吼声在阵地左右响起,匍匐着,向后挪动身体,半途还不忘记伸手拉住一个战士的脚踝,把他扯得原地扑倒:“白痴,不要命了吗?” “啊,嗨咿、嗨咿!”小战士紧张得脸色煞白,还不忘记道谢:“多谢前辈!” “快,后退、后退!”朝仓虽是第一个开始后撤的,却是最后一个进入战壕中的,眼见活着的部下都退到安全地域,这才原地一个翻身,稳稳的落在战壕中,清点一下人数,他和高仓的两个小组,有6个人永远的倒在了半途中。 这样的伤亡算不得很严重,三浦却气得暴跳如雷:“怎么回事?朝仓?” “支那人的抵抗非常猛烈,中队长,是不是要求岩濑君提供火力支援?” “白痴!你还看不出来吗?这里距离华军只有不到15米,已经大大的低于最低安全距离,又怎么能要求炮火支援?” “那,难道要付出更多的牺牲才能通过?” “当然不必。”菅昌说道:“马上安排人,把这片战壕尽量推平,然后命令坦克战车再度上前,就不相信,解决不掉面前的敌人!” “马上行动!”三浦在旁边下达命令,日军闻声而动,放下机步枪,拿出工兵铲,开始费力的挖掘战壕,名为挖掘,实际上只是把正面笔直的泥壁挖开一段,可以供坦克有一个冲击的余地即可,因此在操作上,并不会耽误很长时间。 这边在挖掘,后方部队逐渐开到,为首的赫然是武井大队长,带领着另外三个中队中的两个冲了上来,武井一步踏入战壕,便是一愣:“怎么回事?这是在做什么?” 三浦和菅昌啪的一个立正,三言两语的把情况说了一遍,武井眉头紧皱的听完,说道:“你们糊涂了?这是什么地方?身后连一处可供部队腾挪的空间都没有,若是这会儿华军展开攻击行动,又当如何?” “大队长,我方的兵员质素远超支那军队,他们唯一能够做的,只有消极抵抗,若说敢于发起逆袭,请恕在下不能认同。” “按照常理,或者如此,但别忘了,你们两个人只有两个中队,支那人又有多少?一旦不惜伤亡的发起进攻,你们以为,我方会付出多大的代价?”武井冷冷的驳斥三浦,说道:“菅昌君的中队按照部署,继续负责挖掘战壕,其他三浦君、长岗君和矢野君的中队,从正面和两翼展开攻击行动,一定要在最短时间内,拿下对面华军第三道防线!” “是!”三个人领命而去,不一会儿的功夫,日军三个中队重整旗鼓,开始向华军防线展开攻击。行动顺利得出乎意料,进入到第三道防线之前,根本没有遭遇任何的抵抗,三浦暗暗纳罕,长岗和矢野却心中欢喜,不断催促部队加快速度,看那样子,都是奔着首功去的。 眼看着华军第四道防线就在不远,越过这里,就是敌人的第二条战壕,一旦占据了那里,依靠着己方强大的火力和精准的射击,华军再想把自己逼出去了,就非得付出千百倍的伤亡不可!(。) 第69节 108师团战场初体验(5) 华军的防线相距二十米左右,以日军的行动,不过十几步的频率即可越过,眼看着迈过第三道防线,矢野赫然抽出战刀,在空中一挥:“勇士们,快速前进!” “哈!”日军轰然应诺,脚下提速,眼见敌军的战线已经近在眼前,矢野眼角的余光突然发现,从敌军的防线中飞出一溜黑黝黝的东西!他也是老于战阵,一闪念就猜到了,“卧倒!” 日军根本来不及反应,隆隆的爆炸声就在队列中响起,是手榴弹!十几颗手榴弹轰然炸开,二十几个日军士兵惨叫着倒在血泊中;紧接着就是一通猛烈的弹雨,两个腿脚慢的,才越过第三道防线,当即胸口中弹,轰隆一声,尸体落到下面去了! 矢野心中焦急,身体在地上一沾即起,声音急促的吼了一声:“退回去、退回去!” 矢野当机立断,做出一个正确的决定,日军嚎叫着,连滚带爬的向后移动,几秒钟的时间,便退回到战壕中;还不等矢野吩咐,战士们纷纷爬起,捡起掉落的步枪,趴在阵线一端,警觉的将手指扣在扳机上,只等有敌人露头,就一枪撂倒他! 左等右等不见华军有任何行动,矢野正在疑惑,左右两翼突然响起枪声,是华军的狙击部队和三浦、长岗的部队接火了。 华军使用的战术很奇怪,对正面的矢野部队并未动用全部战力,甚至连三分之一都不到,反而是两翼的战势,一经接触,就是雷霆万钧! 三浦中队面对的是陈光然的三营,他原本是团长,南扶赵一战,被降为营长,陈光然心中很是憋了一股气,这一次担任战线左翼防守重任,他更是下定了要湔雪前耻的决心,眼见戴小点率先以手榴弹把日军前进的线路堵死,他知道,这就是开始战斗的信号,二话不说,提起轻机枪,连头也不回,掉转枪口扣动了扳机! “哒哒哒!”一个三连射过后,巷道中传来日军凄厉的嘶吼,陈光然昂然而起,把轻机枪抱在胸前,怒吼了一声:“弟兄们,和我上!” 三十几个战士一涌而起,各自以手中的步枪向对面的敌人发射过去,日军人数虽然很多,但纵向的巷道宽度远逊于他们刚刚通过的第一道战壕,一个中队的战士根本施展不开,当场又有十几个人中枪倒地。但日军也是久经训练的,遭遇到这样的窘境,兀自阵型不乱,以机枪小组就地卧倒,阻挡华军的攻势,并掩护友军逐步后退。 陈光然暗暗叫好,日军的种种动作,完全在戴小点预料之中,按照事先的命令,指挥部队加强火力,一面给敌人施加以相应的压力,一面等待着。蓦然,在激烈如爆豆般的枪声里,听见戴小点熟悉的嗓门:“谢根喜,上!” “弟兄们,手榴弹招呼!”谢根喜嗷一声叫,在正面阵线后长起身体,两手各握着一颗手榴弹,在嘴边一咬,拉开引信,左右开弓的抛了出去,在他旁边,是机枪营的百十余战士,同样是人手一只手榴弹,下雨似的向矢野中队防御部队砸了过去! “轰轰轰!”的爆炸声响成一片,硝烟尚未散尽,谢根喜双手一撑,跃出防线,手中的拉提26式突突突突的扫射一番,“弟兄们,冲上去!” “冲上去!”机枪营三百余人下山猛虎一般,几秒钟的时间,就先后冲到了日军的头顶上方,矢野万万想不到华军的攻势会如此凶猛而有效,怎么这么快就杀上来了? 日军给手榴弹炸死了十几个,剩余的飞快退到战壕中,以手中的步枪做精准的还击,连续两轮齐射过后,华军就有一百余人倒在了前进的路上!谢根喜暗暗咂舌,鬼子的枪法好准啊!? 眼下已成推车撞壁之势,停在原处和退回战壕都不可能,唯一的办法只有冲过火线了!谢根喜左右看看,身边的战士全都是面如土色,显然是给鬼子的好枪法震慑住了。谢根喜紧咬牙关,手中的轻机枪哒哒哒的发射了一番,勉强压住鬼子的火力,忽然咔哒一声响,是子弹都打光了。 他换上一个新弹夹,大吼着说道:“弟兄们,不能停在这,得冲进去!到里面再和鬼子玩命!” “营长,不行啊,弟兄们根本冲不起来” 谢根喜正要说话,身后传来戴小点的怒吼:“谢根喜,你他妈的在干什么?” 谢根喜愕然回头,看见戴小点目龇俱裂的瞪着他:“谢根喜,你他妈的聋了吗?我怎么和你说的?” 谢根喜迟疑了一下,戴小点战前曾经和他说过,机枪营一旦发起进攻,就绝对不能停止脚步,除非你死了!可这会儿,让我怎么进攻啊?他正在不知所措,右翼突然响起呼喝:“鬼子撤退了、鬼子撤了!” 谢根喜一愣,正面的鬼子也有点慌了手脚,竟是就这样交头接耳起来,谢根喜眼见机会大好,二话不说的鱼跃而起:“弟兄们,冲上去!” “冲!”战士们被众多弟兄的伤亡而激怒,双眼一片血红,完全忘记了可能的危险,抄起拉提26,胡乱扫射一通,再度开始冲锋;这一次的进攻遭遇的阻力比刚才小很多,显然,处于两翼的友军的溃败,不可避免的影响到了矢野中队的战力,即便如此,机枪营还是有近一半的战士身体各处中弹,摔倒在这短短的二十几米路途中。 谢根喜的小腿上也中了一枪,奔行过程中不觉得,等双脚落到战壕中,才有阵阵剧痛袭来,他哼了一声,低头看看,骂了一句:“营长,你受伤了?” “没事。”谢根喜讷讷的说道:“弟兄们,别停下,继续进攻!李振,带你的人快点行动!” “是。”李振脆生生的答应一声,“小六,跟紧我,弟兄们,冲啊!” 机枪营脚下不停,沿着两侧蜿蜒的巷道兜尾猛追,钱小六冲的最前面,眼见三两个鬼子回过头来,举起步枪,他手中枪口一抬,突突突的就是一个点射,说来邪门,这几发子弹竟是擦着鬼子的脸颊飞过,硬是一枪都没有命中! 钱小六呆了一下,两个鬼子也是给惊出一身冷汗,说时迟那时快,钱小六再度举起机枪,扣动扳机:“咔哒!”这该死的拉提26,竟是又犯病了! “小六”他身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紧接着身体被人撞了个趔趄,随即就是轻机枪的怒吼!“谢了,班长!” “早就和你说过,别毛躁,怎么就记不住呢?”李振骂了一句,向后招手:“弟兄们,跟我上!” 钱小六脸一红,原地蹲下,整理一下手中的轻机枪,片刻之后,快步向李振等人追去;华军的攻势非常猛烈,日军三个中队近1,000人的战力,竟是给对方狗撵鸭子一般追的无路可走,不但是形势上处于劣势,给日军官兵的心里感觉,更是怒不可遏! “杀回去!”三浦嗷嗷叫嚣着,他的这种态度代表了绝大多数人,一时间群情激昂,乱做一团:“把孱弱的支那人打回去!” “对,把他们消灭在阵地前!” 武井点点头,表面上做出一副很为有这样忠勇的战士而感动的模样,对三浦说道:“三浦君、菅昌君,你们两个的中队做好战斗准备,具体战术嘛,我们商量一下。” 几个人聚在一起,耳语了几句,三浦眉头一皱:“大队长阁下,这样,伤亡会不会太大了?” “支那军队已经杀出了气势,这一刻最重要的,就是把他们的士气打下去!这是比争夺某一处阵地更加紧要的目标!为了这个目标,即便付出一些牺牲,也是在所难免的。三浦君、菅昌君,准备行动吧!” “嗨咿!”两个人大声答应,同时一个立正、敬礼,转身就走。 武井在二人的身后,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毕恭毕敬的立正站好,敬了个军礼。 还有一节。(。) 第70节 108师团的战场初体验(6) trget=”bk”>" trget="bk">ttp://1016858178//postpp?d=1003788784∓d=343267511  战斗命令发布下去,日军片刻不停的展开逆袭,两个中队各挑选出两个战斗小队,沿着华军前进的方向展开反攻,只前进了不足三十米,双方的战士就打了个碰头,华军反应极快,扬手一溜子弹,带出明亮的火线,从一个日军士兵的胸膛钻立刻进去。 这个家伙仰面朝天的摔倒,还不等华军战士心中泛起骄傲的情绪,两个鬼子端着步枪,却不扣动扳机,而是嗷嗷大叫着,就这样挺起步枪上的刺刀,一路冲了上来! 华军没想到战斗才刚刚开始,日军就玩起了以本伤人的战术,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恐慌,想要后退,却撞上后面战友,一个犹豫间,半米长的刺刀已经从他的胸口插了进去,他大声惨叫着,一把掐住鬼子的脖子,两个人摔在了一处。 他身边的战友大吃一惊,举起机枪,突突突突连声扫射,片刻的功夫,就把一个弹夹打空了,三两个鬼子嚎叫着,竟是以身体挡住了射来的子弹!同时用日语吼了一声;华军听不懂,但接下来的事情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十几颗甜瓜手雷从后面飞过来,连同这三个家伙,带十几个华军战士在爆炸声中凄厉的惨叫着,倒在了血泊之中! 李振可真有些害怕了,他没想到鬼子的战术会这么邪门,这不是连自己人都炸死了吗?啊!明白了,这正是鬼子想出来的办法!“弟兄们,顶住,给我顶住!谁也不许后退半步,营长带人马上就上来了!” 日军听不懂汉语,也根本不理会对方的机枪会时刻喷吐出夺人性命的铁流,等手雷的硝烟散尽,再度端起步枪,像刚才一样,再度发起进攻! 鬼子这种以命搏命的战法终于奏效了,机枪营扔下三十几具尸体之后,胆气为之一夺,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喊了一声:“弟兄们,跑啊!” “跑啊!”有了一个带头的,剩下的人胆气尽数沦丧,手中的机枪都恨不得扔下,头也不回的沿着坑道一路狂奔,在他们的身后,是雨点般落下的手榴弹! 隆隆的爆炸声中,李振一声惨叫,婴儿学步般的蹒跚几下,原地摔倒!钱小六顾不得其他,拉着班长的手向前攀爬,过了一个转角,暂时安全下来:“班长,班长,你哪儿受伤了?” “腰,我的腰啊!” 钱小六低头找找,很快发现了伤处,是一块弹片,嵌入李振后腰的肌肤,灼热的弹片把他腰上的肌肉都要烫熟了,撕开军装,冒着阵阵青烟,夹杂着焦臭的气息,“小六,快点,给我抠下来,快!” “哦、哦。”钱小六杀敌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紧张,用手指一触,手指上立刻烫出了血泡,但看着班长受罪,实在心中发疼,这一次不顾其他,用手指扣住弹片,猛的向上一扯,弹片夹杂着血肉,连同他的一块指甲,凌空飞了起来,两个人同时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戴小点带领井森林的2营正在赶过来,迎面就遇上了谢根喜的溃兵,“怎么了?怎么回事?” 谢根喜看见他,突然眼圈一红:“旅长,我,我的弟兄们都死光了!呜呜呜!” 戴小点扬手给了他一个耳光:“闭嘴!怎么回事,告诉我!” 谢根喜吓得急忙收泪,呜呜咽咽的把战斗的情况说了一遍,旁边一个战士说道:“旅长,不怪营长大哥,实在是实在是鬼子太邪门了!” 戴小点立刻明白过来,狞笑一声;“想玩儿命?好啊,就陪你玩儿到底!看谁先顶不住!谢根喜,让你的人把枪交上来,你带着剩下的弟兄们先退下去!” 谢根喜突然反应过来了,大手在眼窝处一抹,拭净泪水:“旅长,我还能战斗!别让我下去!机枪营的仇,得由我这个当营长的替他们报!” 戴小点瞄了他一眼,谢根喜看出他眼神中的嘲讽,把胸脯一拔,大声说道:“旅长,我谢根喜要是再做出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情,你就直接枪毙了我!” “那好吧。”谢根喜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戴小点也不好坚峻,转头说道:“都听着,鬼子都是野兽,想战胜他们,就得比他们更凶猛才行。等一会儿接战,千万不能有片刻犹疑。必要的情况下,即便是我挡在你们射击的线路上,也别犹豫。一切以杀死、杀伤更多的鬼子为第一考虑,明白了吗?” 田得雨越听越害怕,怎么叫‘连他也别考虑’?是要让我们朝你开枪吗?这怎么行呢?眼看着戴小点和谢根喜并肩前行,他拉了一把连鹏,低声说道:“旅长大哥说什么啊?” “废话!”连鹏啐了一口,答非所问的说道:“这会儿就是违抗军令也顾不得了。你告诉弟兄们,谁要是敢伤了旅长一根寒毛,我杀他全家!” “哦、哦。”田得雨傻乎乎的答应着,把他的话传达了下去。 其实,不用连鹏叮嘱,也没有人把戴小点的话当回事,战场戕害主官,不要命了吗? 戴小点不知道连鹏几个搞的小把戏,他也不关心,双手端着拉提26,右手食指紧紧扣住扳机,耳朵警觉的支愣着,在一片嘈杂的环境中,分辨着鬼子的声音;他会日语,这在新二旅不是秘密,便是谢根喜,在前进的途中,也不时拿眼角的余光扫向自家长官。 戴小点摆摆手,示意部队放慢脚步,说道:“鬼子安排了两个战斗小组,另外还有一个掷弹筒小组,分别在咱们前进的左右;等一会儿我左你右,拿手榴弹、轻机枪开路!” “没说的。”连鹏飞快的掏出两枚手榴弹,拧开后盖,捅破防水纸,把引信放在嘴边一扯,嗤嗤的白烟冒起,左右各一个,飞快的抛了出去:“轰!轰!” 两枚手榴弹在巷道尽头传来剧烈的爆炸,戴小点在爆炸的同时就冲了出去,他身高腿长,几步就到了巷道的尽头,偏巧一个日军正转过身体来,看他的样子,是在刚才的爆炸中受伤了,却还是吃力的端着一根掷弹筒。戴小点扬手一枪,子弹从这个家伙的右面额角射入,左侧太阳穴钻了出去! 击毙了一个鬼子,戴小点快步到了巷道尽头,身体向左一拧,手中的轻机枪枪口颤抖:“突突突突突突!” 谢根喜紧跟在他身边,贴着泥壁的右侧一路狂奔,一个向右转的动作尚未完成,手中的机枪就打响了:“哒哒哒哒!”转瞬之间,十几名鬼子连开枪的余地都没有,就被全歼在巷道两侧。 谢根喜得意的一笑:“旅长,怎么样,没给您丢人吧?” “少废话,你以为这就完了吗?连鹏、马文顺?”戴小点喝道:“带上你们的人跟着我,把鬼子都给我驱逐出去!马文顺,你的的2营从左翼、井森林,你的人从右翼;我带领警卫连和老谢的机枪营剩余弟兄从上面行动,快!” “是!”众人暴雷般答应着,端起手中的机步枪,沿着两翼的巷道,继续向前冲锋了下去。(。) 第71节 108师团的战场初体验(7) 三浦的中队付出了三十余人的伤亡,终于把华军驱离出了阵地,他刚刚下达命令,让中队抓紧时间打扫战场,清除身边残敌,为下一步冲锋做准备,不料前方突然传来密集的枪声:“怎么回事?还有负隅顽抗的敌军吗?” “中队长,是华军展开了逆袭。” “什么?”三浦大惊,谁知就是这么两句话的功夫,枪弹声竟是越来越近了!三浦多年从军,从枪声分辨敌军的距离完全不在话下,急忙把烟头扔下,从战壕边沿抬起头来,还没有看清楚敌人的来路,一溜子弹带着尖锐的呼啸从头顶飞过,吓得三浦一个激灵,以比刚才快得多的速度趴了下去:“作战、立刻作战!” 日军战士们都是久经训练的,针对作战情况并不慌乱,以华军的堑壕为依托,在巷道中快速布置防线,刚刚准备妥当,华军就到了,为首的正是从右翼攻上来的井森林的2团2营,营长是马文顺。 以马文顺的战功和资历,做一任营长实属破格提拔,但新二旅数千弟兄都知道,他是和戴小点睡过一张大通铺的,从新兵连开始,就是一副戴小点的忠狗的模样,从这一点来说,他从军年限不足,就实在算不得一回事了。马文顺自己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出于感恩图报的心理,更是一心效忠,成了被公认的,戴旅长的头一号心腹。 马文顺虽然没有什么太大的能耐,但有一件事是他可以傲视全旅的:所有戴小点参加过的战斗,他无役不与!这么多场仗打下来,也学会了一些战争技巧,双手各持一支驳壳枪,枪口微微下垂,猫着腰,和提着一支轻机枪的井森林走了个并排,“哗啦!” “鬼子!”马文顺惊呼一声,吓得井森林一哆嗦,前方不远处就有敌人,井森林本就提着心,他的大嗓门在耳边响起,井森林恨恨的骂了一声:“操你妹!你鸡毛子叫唤什么?” 马文顺二话不说,手腕一拧,一排子弹射出枪膛,在巷道尽头处的泥壁上钻出一溜弹痕,对井森林的叱骂置若罔闻似的,收起一支枪,掏出手榴弹:“弟兄们,手榴弹招呼!” “炸死这些王八蛋!”身后的十几个战士有样学样的掏出手榴弹,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砸了过去;井森林气得又骂街又跺脚,却全都被淹没在隆隆的爆炸声中了。 爆炸响过,马文顺脚下加紧,快步接近巷道尽头,前面突然冒出一个鬼子,手中举着步枪,飞快的扣动扳机!马文顺收势已经不及,猛的往侧面一撞,竟是硬生生的以这种方式止住了前突的身体,子弹擦着胳膊飞过,划开军装,留下一道焦糊的血痕。 马文顺甚至没有感觉到疼,连滚带爬的连连开枪,把日军士兵吓得妈呀一声叫,飞快的缩了回去。 但华军片刻的胜利于大局无补,日军显然也知道情况危急,一面大声招呼友军靠近,一面以猛烈的枪弹组成一道道火网,短短数分钟内,就造成超过两个班的死伤,给战士们造成的心里压力极大! 马文顺心中焦躁,咬牙骂道:“旅长,你那边怎么还没打响啊?” 戴小点带领的警卫营和谢根喜的机枪营也遭遇了不小的困难,日军早就发现了这支意图从上面攻过来的敌人,三浦和菅昌在兵力捉襟见肘的情况下,还是分出将近一个中队的力量据险防守,三百余支机步枪在日军手中,足以控置住正面广大的区域,机枪营付出百十余战士的伤亡,却根本无法逾越雷池半步! “旅长,这样下去不行啊,弟兄们都死光了!”谢根喜趴在戴小点身边,声嘶力竭的叫道。 “你他妈的是废物,把枪给我!”戴小点叱骂一声,抢过他手中的机枪,飞快的放下两脚架,将枪托紧紧的顶住自己的肩窝,食指一勾,砰的开了一枪。对面日军阵地前激起一片灰尘,一个距离最近的日军士兵慌忙把头埋了下去。 一枪校准过后,戴小点手中的轻机枪快速发射,三十发子弹几乎是在几秒钟之内就打空了,谢根喜几个看得目瞪口呆,戴小点换上一排弹夹,又拿出一个弹夹,说道:“等一会儿看我下去了,你们跟着往上冲!” 连鹏知道他又要逞英雄,吓得心脏砰砰乱跳:“旅长,你要干什么啊?” 戴小点呲牙一笑,把弹夹咬在嘴里,原地爬起,趁着日军尚未反应过来,以最快的速度向前飞奔而去! 谢根喜虽然是他的部下,但和戴小点并肩作战还是第一次,这会儿眼睛都直了,结结巴巴的问道:“怎么了,旅长这是要干什么?” “少废话!”连鹏骂了一句,回身招呼:“弟兄们,做好准备,等我的命令!” 戴小点手中持枪,飞快前进,他的速度极快,而且动作完全不可琢磨,在前后敌对的两国战士眼中,他似乎不受物理规则的影响,在极快的动作中突然停顿、下伏、挺身、倾斜,甚至还有一个原地转圈的动作——偏偏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他的轻机枪也从来没有停止过发射! 拉提26咔哒一声响,是弹夹打空了,两个日军士兵看到便宜,举起步枪,不料戴小点像中弹了似的,猛的摔倒下去,右手在腰间一抽,拔出驳壳枪,突突突突一连串爆响,把20发子弹尽数打空,但这支枪的威慑力远不及机枪,好在他也只是在惑敌,并不追求杀伤的效果。趁这个功夫,他已经换上了一个新弹夹,一片扫射中,向后大吼一声:“连鹏!” “弟兄们,冲!”连鹏条件反射似的大叫一声,在原地昂然而起,突突突的一通火力压制,第一个冲了上去! 戴小点距离日军阵地不足7、8米的距离,鬼子也有些傻了眼:这么多人、这么多条枪竟是阻止不了这个大个子?一个机枪手从堑壕中爬起,还来不及抓起自己的歪把子,就迎头中了一枪,尸体歪倒在地;与此同时,他手中的拉提26再度卡壳了! 戴小点心中叫苦,没想到这支枪会在这个时候犯病,眼下的情况根本没有他思考的时间,大大的跨出去一步,原地跳起,把机枪当做榔头,重重的砸在一个鬼子士兵的头上!头骨破裂的声音清晰可闻中,两股血箭从这个家伙的鼻孔中飞射了出来! 日军没想到他会落到堑壕中,这里可不比华军构筑的用于阻挡坦克的第一道战线,宽度只在正常,以他们手中长达150厘米的三八大盖,真有些施展不开的困窘了;戴小点可不理这一套,抽出匕首,左手一扯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鬼子的胳膊,向怀中一带,右手的匕首便刺进了对方的肩窝,拔刀、血飙! 戴小点匕首所取的位置,都算不得致命要害,但痛楚却格外强烈,日军战士大声惨叫着,下意识的用手捂住伤口,喷涌的鲜血顺着指缝汩汩喷涌,戴小点顺势一刀,这一记从他右手虎口处刺进,然后向下一划!锋利的刀刃像割黄油一般,几乎把他的大拇指从手掌上切下来了! 戴小点确定这个家伙暂时不会给自己或者后续的战友造成威胁,把他往下一推,鬼子惨叫着摔倒下去;戴小点趁势一侧身,让开一个日军士兵刺过来的刺刀,这个倒霉蛋用力过猛,刺刀猛的插进对面的泥壁中,正想收回,戴小点左右开弓,在对方的两个手腕处划开深深地口子,照例又是鲜血狂涌,“我受伤了,谁来帮帮我啊?” 戴小点理也不理,引吭大叫道:“马文顺,进攻!” “是!”马文顺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紧接着就是爆豆般的枪声,是2营趁这个机会,再度展开了猛烈的冲锋! “旅长,手榴弹!”戴小点的头上传来一声提醒,戴小点对面前的鬼子视而不见似的,突然向地上一趴,这一下反而把日军吓一跳:怎么了?谁打中他了吗?“轰轰、轰轰、轰轰!”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在堑壕中响起,是连鹏和谢根喜带人杀到了。 连鹏担心旅长的安危,胡乱砸下几颗手榴弹,待爆炸声一过,就第一个跳到堑壕中,扬手一梭子子弹,逼退了几个鬼子:“旅长?旅长,你在哪儿?” “我在这。”戴小点爬起来,接过一支枪,扬手击毙了一个日军,“先把这些鬼子解决了再说。马文顺,加强攻势!” “是!” “我操!”连鹏怒骂一声,原地大大的晃动一下,忍着疼放倒一个鬼子,身体半跪下去:“旅长” 戴小点一个箭步挡在他身前,一边开枪一边向后大声招呼:“来人,快来人!连鹏受伤了!” “来了、俺来了!”只听声音,就知道是田得雨到了,他和连鹏是最好的兄弟,听说他受伤了,急的火冒三丈,手中的驳壳枪砰砰连声,一路冲到了两个人身边:“连鹏,你怎么样?” “我没事,别他妈的管我,先把鬼子都干掉!” 在巷道的另外一方,华军连续发起两次冲锋,都给鬼子硬生生挡了回去,除了扔下一百余具尸体,战场形势乏善可陈,马文顺可真有些急红了眼睛,驳壳枪的枪口在帽檐上一顶,恶狠狠的说道:“组织敢死队!不论生死,奖赏100大洋!”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很快的,50人的敢死队挑选了出来,每个人都是长短双枪,腰间别着数量不等的手榴弹,“你们的任务就是给我往前冲、向前、向前再向前,后面的事情不用你们管,只要能够和旅长碰头,你们的任务就算结束了。明白了吗?” “放心,营长,弟兄们误不了事!”一个战士憨厚的笑着说道。 “走,出发!”马文顺眼圈突然一红,后退了半步,“全营火力掩护!” 枪声大作中,敢死队一声呼啸,迎着纷飞的弹雨开始冲锋,日军也不是傻瓜,哪还不明白最后的时刻到来了?“开枪、快速开枪!一定要把支那人阻挡在防线之外!” 双方的战士都杀红了眼,一个敢死队战士连着中了三枪,眼看着鬼子的机枪阵地近在眼前,一横心,扯开的手榴弹的引信,合身一跃而起,趴到了机枪枪口前:“草泥马,一起死吧!” “轰!”的一声猛烈的爆炸,华军战士连同两个日军机枪手在爆炸中化作了灰烬! “弟兄们,和鬼子拼了!”眼见同伴壮烈战死,敢死队的战士们血气上涌,第二个、第三个,同样拉开手榴弹的引信,竟是以血肉之躯,强行撞开了日军的防线!这一次,鬼子终于顶不住了,一个络腮胡子第一个原地跳起,转头就跑! 他的主官恨透了这个开小差的懦夫,想掏枪把他击毙在当场,从后方飞来一颗子弹,先一步把他的脑袋打成了烂西瓜! 没有了战场主官,日军胆气尽数沦丧,妈呀一声叫,开始四散奔逃;华军敢死队失去了正面敌人,却绝对不肯就此放过,提着手枪,在后面紧紧追赶。那第一个做逃兵的日军赫然正是日下,他并非没有为国家、为天皇效忠的心思,但和自己的性命比较起来,其他一切都要靠边站! 他也是慌不择路,没头苍蝇般的一通乱跑,一转身间,迎面正看见一个华军的大个子!日下已经成了惊弓之鸟,他没想过要杀死对方,只求他能够闪开路来,身子前扑,举拳就打! 戴小点看见了这个满身泥土,赤手空拳的家伙,左手拧住他的手腕,在有限的空间里,一个朝天蹬,正撞在这个家伙的下巴上!日下嗷一声惨叫,壮硕的身体原地弹起二尺多高,平平整整的摔倒下去! 戴小点摆摆手,示意追过来的战士退后,低头看着这个家伙;日下的舌头都被自己咬破了,顺着嘴角滴滴淌血,含糊不清的吼了一声,弓起身子,再度前扑,戴小点刻意的让他抱住自己,然后一弯腰,双手反向插住对方的小腹,双臂用力,把他头下脚上的高高举起,然后向后就倒! 日下被摔了个七荤八素,但更激起胸中的悍勇之气,一只手抚摸着后腰,再度原地爬起,怨毒的瞪着这个大个子,这会儿他似乎才注意到,身边到处都是荷枪实弹的华军战士,连一个战友都没有了!日下迷惑的眨眨眼,见对方抽出驳壳枪,看样子,是要就此解决自己了? 日下突然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也不管对方能不能听懂,把额头紧紧的贴在泥土地面上:“请饶了我!” 这倒是戴小点怎么也没有想到的,“什么?” “请饶了我吧,求求您!” 戴小点这回反应过来了,方正英俊的面庞上漾起一抹古怪的微笑,赫然用日语问道:“你不是战士吗?站起来,我给你一个战士应有的死法!” 日下不料对方会说日语,这一下更加慌乱起来:“不,我不是战士,更加不是武士,我只是一个卑贱的农民!为了不受欺负,才故意装出一副凶恶的模样来的!求求您,饶了我吧?求求您了!” 田得雨等人听不懂日语,但看这个家伙匍匐跪倒,以头触地的样子,也能猜出他是在求饶,田得雨呸的骂了一声:“窝囊废!” 戴小点真是有心一枪毙了这个怕死鬼,但一个大男人就这样跪在你面前,苦苦求饶,又有几个人能下得去手:“你是几时到中国来的?” “嗨咿!”日下不敢撒谎,有问必答的说道:“是昭和25年8月26日抵达支那的。” 最后半句话说错了,戴小点扬起一脚,重重的踢在日下的胸口,疼得他再度惨叫一声,他倒也乖巧,翻身再度趴好:“请饶了我,我没有撒谎!” 戴小点偏头想了想,给身边的战士点点头:“把他绑起来、押下去。记住,路上他只要有任何动作,就立刻枪毙了他!”(。) 第72节 横生枝节(1) 距离小交河战线5华里,是中路北孙庄防线,这里的兵力配置是以张振华的特务旅为主、朱鸿勋的130师独立旅辅助防守,单纯从人数上来说,整整超出小交河方向一倍有余,同样的,这里面临的鬼子的攻势,也是倍于戴小点所承受的压力。 日军安排的主攻部队是117联队的两个联队派出的三个大队,总兵力超过4,500人,以两国交锋的常例计算,完全是碾压级别的对手! 中间区域的战斗同时打响,日军的攻击方式没有什么亮点,照样是以飞机、重炮一番轰炸,但和小交河一线不同的是,北孙庄方面,日军使用了92式70曲射炮,这种炮配备了3公斤重的爆破弹,落到华军的阵地上,炸出一个个直径四五米的大坑,战场威力极大,给华军造成了严重的心理影响。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夹杂以飞机俯冲扫射、轰炸的呼啸,在四十余分钟的火力覆盖下,华军就付出了将近一千人的伤亡,这已经是总兵力的一成以上了。 轰炸过后,是步兵在坦克的掩护下逐渐逼近,到了这一步,就是短兵相接的时刻了。池栋带领的2团战力仅次于张振华兼任团长的一团,这一次作战,他的部队顶在最前面,眼看着鬼子的坦克如自己期盼的那样轰然栽倒在战壕中,池栋开心的一拍大腿:“我操!戴小点这个王八蛋说的是真的!弟兄们,给我上!先把鬼子的坦克解决掉再说!” “冲!”事先早已经准备好的爆破排的战士蜂拥而上,把手中的集束手榴弹狠狠的砸在坦克歪斜的车身上,轰隆隆的一阵炸响,两辆坦克瞬间变成了废铁;华军战士一片欢呼,“还有一个,把最后一个也炸了!”爆破排排长林峰吼道:“大彪,带你人上去,快!” “是!”大彪名字威武,却是个小个子,实际上,爆破排基本上都是他这样的体型,为的就是选择这样动作灵便、手脚麻利的。大彪带着几个人越过一台突突冒烟的坦克,从上方突然传来密集的枪声,是76毫米口径的车载轻机枪,向着下面的华军展开猛烈的射击! 大彪肋骨、额角同时中弹,尸体七扭八歪的摔倒在刚刚被他们消灭的坦克附近,是日军后续的坦克发威了! 后面跟过来的坦克已经看见了友军遭遇的麻烦,敌人的战壕太宽,一时间无法逾越,鬼子也有应对的办法,把坦克或直、或侧的停好,以两挺轻机枪交替射击,只是一轮齐射,就击溃了撒欢小狗一般的华军战士,那辆幸存坦克的舱盖打开,四个机组成员慌乱的爬出来,一溜烟的越上战壕顶,头也不回的逃走了。 池栋愤怒于部下的无能,更心疼战士的伤亡,“让他们退回来、让他们退回来!否则就都死光了!” 不用他下命令,爆破排的战士们也顶不住了,两辆坦克装载的轻机枪完全封住了战壕的各处死角,而且火力非常凶猛——日本人在救助自己战友的时候,从来都是不惜代价的——爆破排组织了两次行动,都给鬼子毫不留情的弹雨打退了,连长林峰眼见不好,先池栋一步下达了撤退了命令。 战场态势一片胶着,华军想撤退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话长书短,只是这一分钟的时间里,日军132联队第二大队第三中队就冲进了战壕。脚步刚刚站稳,就看见了爆破排撤退的身影:“追上去,趁这个机会,冲垮支那人的防线!”中队长弥生咆哮着,手中提着战刀,第一个冲了出去。 林峰带人且战且退,忽然听见后面传来战友的惨叫,百忙中回头看去,一个鬼子正在把带血的长刀从一个兄弟的后背拔出,随着抽出的刀身一起涌出的,还有奔流的血箭!“绺子、绺子啊!” 林峰怒吼着抽出手枪,完全没有目标似的扣动扳机,突突突突一连串爆豆般的子弹响过,竟是无一发命中! 弥生开始一惊,随即狞笑一声,把敌人的尸体踢倒,一个大跨步,挥刀砍翻了一个拦在半途的华军战士,距离林峰更近了几步。他看得出来,这个家伙就是敌人行动的指挥官! 林峰手枪已经打空,身边更是连一个可以支援的战士都没有了,心中慌乱之下,弥生已经到了跟前,双手握住刀柄高高举起太刀,不料身子一沉,低头看去,竟是那个被他砍倒在地的华军战士,抱住了他的一条腿,这还不算,他胸口处有嗤嗤的白烟冒起!“排长,快跑啊!” 弥生这一次可真是害怕了,冒烟的会是什么?一念至此,五官都扭曲了,倒转太刀,深深地刺进对方的后背,谁知华军战士仿佛没有感觉似的,身体更是向上一冲,一把抱住了弥生的后背! 林峰知道不好,顾头不顾腚的向下一趴:“轰!”一声猛烈的炸响,三颗绑在一起的手榴弹在弥生和敌人‘拥抱’处爆炸开来,两个人的上半身都被炸飞了!爆炸的威力无远弗届,巷道两侧被气浪裹挟,伤了几个华军战士,却也炸倒了几个正在追上来的日军,这一刻,竟是无比的平静! 林峰倒是没有负伤,看敌人无暇顾及,慌乱的逃了回去;他是这样,日军方面却是如丧考妣了,一个中队长战死,绝对是大事件,弥生的尸体被炸得稀烂,盆骨以下的部位倒还能找回来,另外还有一颗不知道飞到哪里去的头颅,其他部分,都消失在爆炸的火光中了。 等到把这个噩耗报告给大队长中星,中星迟疑了一下,问道:“三中队还有多少伤亡?” 负责汇报的曹长心中一惊,又不敢撒谎,老老实实的说道:“只有中队长一人殉国了。” 中星扬手一个响亮的耳光:“三中队的人都该切腹殉国!”他的火气在这个问题得到回答之后才彻底发作开来:“你们都是皇国的耻辱!中队长壮烈战死,你们竟然就这样懦弱的溃逃了?无耻、下贱!” 曹长被大队长骂的面红耳赤,突然一躬身:“请大队长阁下放心,三中队绝不会成为大队的笑柄!我们一定会以胸中的热血,洗刷身上的耻辱,用无数支那人的性命,来祭奠中队长阁下的英灵!” “你们最好能做到!”中星骂道:“从现在开始,三中队全体,一概降为列兵!等到这一战结束之后,再按照你们的战场功绩,重新安排职务!” 火线降级是非常严重的惩罚,不论这件事最后的结果怎么样,也不管三中队有多少人能活到战斗结束,这份耻辱却将永远伴随他们了。 中星处置完毕,命人去收敛弥生的尸体,并送到后方,准备火化不提;华军以不足一个排的损失,干掉了鬼子的两辆坦克,怎么看都是一笔划算的买卖,趁着日军刚刚进入阵地,立足未稳,即刻组织部队展开攻势,迎面碰上的正是三中队! 第三中队四百余官佐、士兵被大队长的一句话全部拉平,心中又难过又憋屈,一个共同的信念就是要奋勇杀敌、通过为弥生前辈复仇,堂堂正正的拿回属于第三中队的荣光!因此在接下来的战斗中,该中队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英勇! 华军一个营的部队前进了不足二十米,就和三中队接触上了,狭窄的坑道中,最多只能容纳三个人并排而行,双方在人数和火力上相去不多,但日军爆发出来的战斗意志,令华军大感纳罕,冲在最前面的是机枪连副连长徐铁钩,和两位两个战士以仅有的三支仿造的捷克式开路,眼前闪过土黄色的身影,徐铁钩第一时间扣动扳机,两个鬼子的身体大半还没有从巷道一侧转出来,就被射杀在当场! “徐头儿,漂亮!”一个战士由衷的赞美道。 “废话,也不看看老子是谁?你以为是个人就能当上机枪连的有鬼子!”徐铁钩来不及把话说完,枪口一扬,又是一排子弹飞射了过去。 日军方面传来一阵急促的哇啦哇啦声,徐铁钩听不懂,但直觉告诉他,接下来鬼子的进攻会非常凶猛:““弟兄们,多加小心。” 又向前行了几步,两个鬼子突然出现,让徐铁钩惊讶的是,对方并没有持枪,反而敞开了怀,露出瘦弱的胸膛,皮带上和手中各有两枚嗤嗤冒着白烟的手雷!日军士兵狞笑着一扬手,把手雷抛进华军阵营,与此同时,飞身而起,一把抱住了徐铁钩! 徐铁钩只来得及骂一句:“他妈的”就用自己的胸膛迎来了猛烈的爆炸! “连长?”后续的战士们悲呼一声,日军如出巢的黄蜂一般,嗷嗷大叫着从前面涌出,为首的一个箭步,有板式步枪挺立着的刺刀深深地扎进敌人的胸膛!他嘴里喊着什么,其他的战士整齐划一的吼出一句:“哈!” 华军战士尚未从徐铁钩战死中反应过来,煞星就临头了,鬼子连开枪都不用,完全是以刺刀做搏杀的武器,最前面的三五个战士多处中刀,嚎叫着摔倒在地,却还没有就死,扭曲着身体,任由鲜血奔流,从他们身上经过的日军却看也不看,挺着刺刀,疯狂的向后面的敌人冲锋过去。 日军一个冲锋,就完全击溃了机枪连的防线,华军拼刺刀的技术远逊日军,又给局限在这逼仄的环境下,能够和敌人接触的只是最前面的几个人,反观日军一方,即便是给华军抽冷子的开枪击中倒地,后续的战友却视若无睹,只有一个动作,冲锋、冲锋、再冲锋! 机枪连终于顶不住了,落在最后面的几个幸存者给鬼子这种疯狂的战术吓得肝胆俱裂,差一点连枪都扔了,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似的转身就跑。日军倒也眼尖,抽出手雷,甩手就抛,“轰、轰、轰!”连续的手雷炸响,数分钟的时间内,机枪连的一百余战士就尽数战死在第一波攻势下! 赶跑了攻进来的敌人,三中队的一个战士把带血的刺刀从华军身上拔出,恶狠狠的喝道:“诸君,为国建功、为弥生前辈复仇之举不能就此停下脚步,谁肯和我一起前进?” “我!” “我!” 一唱众诺之下,三中队并不停止脚步,反而更加气势如虹,甚至不向中星报告一声,就再度展开突击行动;中星闻讯大惊,他处置三中队全体固然是题中应有之意,但也未尝没有激励的作用,只是想不到,这份激励似乎过于有效了吧? “阁下,要不要紧急叫停三中队的行动?” “来不及了,”中星也算是有头脑的,深知士气可鼓不可泄的道理,果断说道:“通知长谷川君和小仓君,要求随我一起行动!” “是!”一个士官答应着,转身就跑;正面阵地前,阵阵密集的枪声响起,中星知道,是三中队的人和华军接火了,“五中队打扫战场、负责后续事物;一二四中队随同我一起出发,马上行动!” “是!”千百声呼喝连成一片,中星亲自带领,头也不回的向着枪声大作的方向冲击了下去。 三中队正在和华军展开苦战,他们确实很勇敢,但毕竟只有不足一个中队的力量,加以处于冲锋一方,作战意志的高昂,也不能抵消人数上的绝对不利,除了在最开始的阶段给华军造成一些损失,剩下的几分钟时间里,就完全是一副被华军吊打的状态了。 和三中队正面相捋的是池栋的2团,另外还有赵大勇的3团的一个营,兵力超过敌人5倍有余,加以鬼子这支部队前突的太厉害,根本没有后续部队提供支援,池栋辨清形势,心中大喜:这可真是送上门来的功劳啊!“弟兄们,吃掉他,我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都得把这支鬼子的部队拿下来,冲!” “冲上去,解决敌人!”华军以排、连、营为单位,惊涛拍岸一般向三中队的防线展开一波一波的攻势,三中队死伤惨重,饶是如此,却绝不肯后退半步,看那架势,显然是要和华军拼一个同归于尽了! 2团3营长叫池小峰,是池栋未出五福的堂弟,因为天生的血缘上的关系,池小峰是池栋的铁杆心腹之一,他的三营立功心切,进攻的最凶,同时伤亡也是最大的,已经有将近两个连的弟兄死伤在鬼子精准而密集的弹雨下了,池小峰像一个输得红了眼睛的赌徒,急于翻本的心态作祟,有些口不择言的喝道:“张并,让你的一营跟着我的人一起上,解决了对面的鬼子,功劳咱们哥俩平分,怎么样?” “这个” “哎呦,我的哥哥,这会儿你还犹豫什么?你看看,鬼子还剩几个人?再来一个冲锋,保证把他们都消灭干净!实在不行,功劳咱们俩一人一半,所有缴获的战利品全都归你,这还不行?”(。) 第73节 横生枝节(2) 张并不敢太深的得罪池小峰,闻言点点头:“那,就这么说定了?” 池小峰心中不耻,但这会儿用人之际,爽快的说道:“废话,我池小峰是那说了不算的吗?快点吧!” “得嘞,哥哥就陪你走一遭。一营的弟兄们,给我上!” 数百战士闻声而动,端起步枪,再度向已经羸弱不堪的日军阵地发起进攻,三中队的伤亡已经超过6成,若不是胸中有一股悍勇之气支撑,以这样的战损率,早就全盘崩溃了;就是在这样千钧一发的时刻,张并眼角的余光似乎看见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凌空飞过:“是什么?” “什么什么?” 炸弹落地,炸出一个三尺方圆的大坑,是日军大正十年式掷弹筒!紧接着响起的是密集的枪声,是中星带领三个中队的日军赶过来了! 池小峰没想到会落得一个功败垂成的境地,用尽全力的一跺脚:“撤退、弟兄们,撤退!” “小池,我草你妈!你这会儿撤退,我的人怎么办?” “你的人?我的人也全都陷在里面了,这会儿不走,咱们哥俩也都走不了了。快走、快走!” 张并恨死了这个王八蛋,他的一个营的战士逃出来的不足半数,但眼下火烧眉毛,顾不得其他,只得被溃兵裹挟着,一路逃了下去。 中星带领三个中队近一千生力军赶过来,可绝不仅仅是为了救助战友的,眼见华军阵线一片慌乱,快速说道:“三中队全体,即刻回转;同时命令松井重机枪中队全线压上。富田炮小队提供火力支援,一定要吃掉正面支那人的阵线!” “嗨咿!” 日军休整了几分钟,把受伤的战士运回后面,过了一会儿,六十几个战士抬着沉重的92式重机枪从后面赶来,是松井的重机枪中队到了。这些人都是熟手,飞快的把重机枪的三脚架放好,沉重的枪身安放到位,有人打开弹药匣,里面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供弹板,每30发为一组,合计540发。 92重由两人操作,一个是机枪手,另外一个是供弹手,拿出一个供弹板,押进弹仓,机枪手攥紧折叠式枪柄,用力向下一按扳机:“通通、通通。”数枪过后,熟练的校准射击方向,这一次不再停留,一股脑的把剩余的二十几发子弹射了出去。 供弹手早有准备,一个弹夹尚未完全打空,就已经拿起了第二个,一瞬间,92重特有的闷雷也似的突击声响彻四方,8台重机枪同时开火,77毫米机枪弹撕裂空气,在华军的第三道防线前溅起点点灰尘,重机枪虽然是连射武器,但子弹的落点非常精准,华军不出现便罢,有一个敢冒头的,立刻就是一阵弹雨!一时间,华军阵地后尖叫连连,惹得日军一片大笑。 重机枪的威力尚未展示完毕,大队所属炮兵小队的两台92式70毫米曲射步兵炮从1,000米距离外开始发射了。虽然数量只有两台,射速也算不得很高,但配合92重机枪使用,仍然给华军造成了严重损失,特别是日军炮手的精准度相当高,平均每5发炮弹中,就有一枚准确的落在堑壕中,给人的心理压力极大! 中星满意的点点头,只觉心中的火气消退了几分,又恢复了那个冷静、客观的战场指挥官身份。看看手表,重机枪和火炮轰击进行了近二十分钟,回头说道:“再进行5分钟的火力压制,一、二、四中队全线进攻!” “嗨咿!” 华军方面,张振华做梦也没有想到鬼子的战斗力会如此强悍,当初和小点并肩战斗在良王庄一线时,没有觉得鬼子有这么厉害啊,这是怎么了?不但是他,易谊也有些担心起来,他是130师独立旅旅长,会同特务旅组成北孙庄防线,本来以为凭借近万余人的部队,驻守防线定然固若金汤,可眼下,开战还不足两个小时,张振华的特务旅就折损了三成,按照这个速率计算下去,剩下的这些人又能支持多久? “老张,这样下去不行啊?鬼子的火力太猛,想点办法吧?”爆炸声中,易谊大吼着问道。 张振华脸上、身上溅满了爆炸后落下的灰尘,狼一般的眸子死死盯着易谊:“你打算怎么办?” “曹郐论战中说,士气一而生、鬼子锋芒太盛,咱们暂时先退下去一点,让他们突入进来,然后咱们两支部队从左右同时动手,夹击他们的侧翼,不但能把他们打回去,搞不好,还能成建制的消灭鬼子的一个大队!怎么样?” “你说的简单,让鬼子进来,还能让你这么赶回去吗?还消灭人家,就凭你和你的那点人?” 易谊脸一红,辩白道:“那你说怎么办?鬼子这么猛烈的轰炸,要是不做点什么,弟兄们就白白给炸死了。与其这样,还不如死中求活的一搏!” 这句话打动了张振华,“对。如果真的是非死不可,也不能让弟兄们白白牺牲!我们撤退,把鬼子放进来再说。” 赵大勇急忙说道:“旅长,这怎么行?北孙庄防线开了口子,鬼子要是不进攻我们,反而转向进攻左右两翼的新二旅或者132师怎么办?您这样招呼也不打,造成恶果,谁来承担责任?” 张振华两个给他说得哑口无言,都有些老羞成怒了:“那你说个办法,你只要说得出来,我们就照你说的办,怎么样?” “我没有!”赵大勇气呼呼的说道。 “那就闭嘴,执行命令!” 赵大勇万般无奈,不敢抗拒军令,但他存了个心眼,找了几个身边的战士,让他们分别到小交河和只庄子去,把这边的情况告知戴小点和黄维刚,特别通知他们,让新二旅和132师做好准备,鬼子的进兵步骤不好琢磨,很有可能就势转向,从背后展开突击。 日军动身之前,华军就远远的撤退了,等中星带领一干人冲入华军的阵线,除了被炸得一片鱼烂的阵地,早已经空空如也!“无耻,支那人竟然不战而退了?大队长阁下,接下来咱们怎么办?是向左右两翼绕行,还是继续追击?” “左翼有第十师团的沼田君,那个家伙可不会愿意我们分薄他的功劳、至于右翼,只有华军一个旅的配备,现在还在和武井缠斗,还是让他们针锋相对去吧。我们的任务,还是继续南进!追上那支溃逃的支那军队,予以正面击破”中星说着,听见后面隆隆声响,回头看去,笑了一声:“坦克中队过来了。” 日军士兵一阵鼓噪,摘下帽子向友军挥舞,还有那好开玩笑的,大声喝道:“喂,别再翻下去了,可没有更多的时间照顾你们了!” “这次不会啦!”一个曹长上半身探在外面,笑呵呵的说道:“等一下,就要让支那人好看。” 中星一笑,大声命令:“全军前进!” 晚上还有一节。(。) 第74节 横生枝节(3) 日军留下一个大队负责驻守并打扫战场,剩余的两个大队以排山倒海之势一路南击,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便追击到了华军刚刚站稳脚跟的孙庄,这里的战线布置和北孙庄没什么不同,鬼子在前面吃了亏,这一次万万不会再上同样的恶当,坦克速度尽量放慢,冲上缓坡,然后来回碾压,随即停稳机器,先是以车载的轻机枪做猛烈的射击。在坦克之后,中星大队一二两中队迅速进入阵地,几乎是兵不血刃的占领的敌人的第一道防线。 部队退到这里,张振华可不敢再往后撤了,过孙庄7里地是工苑庄,再向南就是流河镇;那里是青县以北最大的镇甸,也是戴小点计划中的青县作战前期最主要的战场,在主力部队还没有配置完成的情况下,流河镇是万万不能易手的;也就是说,孙庄就是决战之地! 下定了和鬼子决一死战的念头,张振华反而冷静下来,把易谊叫来,和他说了一番:“老易,你也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吧?” 易谊也是多年行伍,哪还有个不明白的?但全盘的作战计划并未传达到他这一级,所以他不是很清楚而已。闻言用力咋舌:“老张,有这样的事情,你为什么不早说?早说的话,就是真的把这条命扔在北孙庄又如何?哪里黄土不埋人?就非得把北孙庄这样拱手让出吗?” “现在别提这个了,还是琢磨琢磨接下来的仗怎么打才是正经。我是这样想的,你的独立旅分出一部分人,到九十铺去,那里位于小交河和孙庄之间,进可攻退可守,还可以牵制鬼子的一部分兵力;更主要的是,一旦战事不利,让他们直接去找戴小点,他那个人脑筋活,肯定有办法保住独立旅的火种。咱们剩下的人,一方面和鬼子干,另外,派人去只庄子向132师求援,哦,还有到东姚庄,请求179师支援。只要保住孙庄不丢——最起码不能在今天、在我们手上丢了——后面的事情就好解决。” 易谊有些搞不懂,怎么叫后面的事情好解决?但他也知道,这不是解释的时候,领了命令,转头把刘志强叫了来。刘志强就是南扶赵作战中,被团长白禾火线任命,担任主官的那个营长;南扶赵作战结束之后,白禾贪生怕死的作风引起全团将士一致愤慨,这个家伙也知道自己做了一个混账决定,不等朱鸿勋处置,就主动请辞了。 “老刘,你的任务就是尽可能的牵制鬼子,我不管你能牵制住的敌人有多少,一个中队、两个中队,我统统不问,总之一句话,把他们拖住的时间越长越好,如果你发现战事不利,你不必管我们这边,带领弟兄们去小交河一线,哪里是新二旅所在地,等一切安定下来,再去找师长,为我们这些死难的弟兄们报仇。” 刘志强眼圈一红:“旅长,您别这样说话吧?” “这是什么时候,你他娘的还有心为我掉眼泪啊?快走、快走!”易谊也有些哽咽了,“记住,哪怕只有一个弟兄活下来了,咱们的独立旅就不至于断了烟火!” 刘志强虎目含泪,给易谊敬了个军礼,带领一团的战士脱离战场,向九十铺转进去了。 中星大队的两个中队进入阵地,片刻不停的展开攻击作战,后续进入的四中队则临时担负起了工兵的职责,飞快的挖掘宽阔的战壕,为己方的坦克突击前进扫平障碍;华军深知坦克越过战壕会给己方造成多么不利的影响,却无计可施。两个中队的日军从巷道两侧攻击前进,每一步冲锋都要付出鲜血和生命为代价,但即便如此,仍是死战不退,他们也很清楚,一旦己方的坦克冲过来,就是支那人的末日! 王铁生抱着班里唯一的一挺轻机枪,带领十几个战士顺坑道前进,迎面突然转出两个鬼子,王铁生一扬手,一排子弹飞过,击倒了两个鬼子,剩余的鬼子不退反进,竟是一股脑的出现在坑道中!王铁生心中大惊,正待开枪,迎面飞来一颗子弹,从他的胸口钻进去,从后背飞了出去。 王铁生艰难的呛咳一声,身体向后就倒,剩下的战士们顾不得他的伤势,手中的步枪突突突的连声响过,几个鬼子摔倒在地,但更多的子弹却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趁华军火力中断的机会,日军为首的一个家伙砰的开了一枪,这一枪因为太过紧张,也打飞了,他来不及推上下一颗子弹,挺起枪上的刺刀,猛向敌人炸去。 一刀炸死一个华军战士,日军狞笑着抽出刺刀,枪尖向下,刺向王铁生,王铁生虽然受了伤,但三八大盖侵彻力太过强大,这一枪只给他留下一个直通通的窟窿,却不能致命,向旁边一躲,刺刀扎进身边的泥壁中,王铁生也是急中生智,向下一拉对方的枪身,然后猛的向上一推! 枪托正撞在鬼子兵的下巴上,疼得他惨叫一声,下意识的松开双手,眼角的余光看见对方正在虚弱的抬起轻机枪?这个家伙这回可真害怕了,顺势一趴,把王铁生按在身下,一支轻机枪被卡在二人中间,灼热的枪管把两个人的胸腹之间的皮肤都烧焦了,却没有一个肯松开的! 此时,肉搏战已经成了巷道中的主题,双方都是步枪,敌人也根本不允许有更换子弹的时间,这种情况下,肉搏就是唯一的选择了。双方战士以拳打、以脚踢、以牙咬、以头撞,用尽所有的力气,只为解决自己的敌人,片刻的功夫,巷道中就再也没有一个站着的人了。 说来也是巧合,华军比鬼子正好多出一个人来!这个家伙吓得浑身颤抖,裤裆处一片阴湿,显然是给眼前这惨烈的一幕吓尿了!“小王,小王,你他妈的还在等什么啊?你手里的那是烧火棍吗?” 小王怯生生的看过去,是王铁生!他被那个日军士兵困在身下,日军士兵蜷起一条腿,死死的顶在轻机枪上,脸上的肌肉因为痛楚而剧烈的抽搐着,他的手中握着一柄雪亮的匕首,正在一点一点接近王铁生的胸膛。 王铁生的一只手被对方的左手按住,右手费力的卡住对方的脖子,两个人的面庞涨成通红,看样子,已经到了生死一瞬的边缘!“小王啊!” 王铁生惨叫一声,终于抗不过对方的力气,被匕首捅进了胸膛。他浑身的力气骤然流逝,突然放开卡住对方脖颈的手,反而勾住敌人的后脑,向下一拉,同时张开嘴巴,狠狠的咬在他的鼻子上! 日军士兵同样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下意识的原地跳起,等他站起来,就知道自己惹祸了,果然,王铁生冷笑着扬起手中的轻机枪:“突突突突!”一溜火线从枪膛中飞射而出,这个日本兵原地摔飞出去,尸体重重的撞在对面,噗然栽倒! 王铁生勉力坐起,手中的轻机枪连续几个点射,击毙了几个闻声起来的鬼子,却再也没有了扣动扳机的力气,虚弱的看着胸口两处奔流着鲜血的伤口,惨然一笑。 一个华军战士趁着身上的鬼子被击毙,连滚带爬的冲过去抓起机枪,原地一个翻身,轻机枪快乐的咆哮起来:“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日军惨叫连连,却一个也来不及逃掉,瞬间就被全歼在巷道中;十几个战士这才得以起身,第一时间围到王铁生身前,有一个挤不进去的回头薅住小王的头发,正反阴阳的给了他几个嘴巴:“你看看,你这个王八蛋,你睁开眼看看?我草你妈!我我他妈的枪毙了你!” “算了。”王铁生苦笑着,“算了,吧。” “班长?”战士们呜咽着围拢在他身边,有几个年轻的更是泣不成声起来。 过了几秒钟,王铁生突然睁开眼睛,精神也似乎健旺了几分,说道:“我老家是河间的,我住在,住在” “我们都知道,班长,我们都知道,你放心,只要有一个弟兄能活下去,就一定会照顾好老太太、老太爷、还有嫂子、孩子们!” 王铁生把最后的心事交代清楚,嘴角勾动,想要还想说些什么,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两颗晶莹的泪珠,从他满是泥垢的脸上缓缓滑落,周围的几个战士再也抑制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第75节 横生枝节(3) 日军以两个大队的兵力对抗华军两个建制不满的步兵旅,不论是场面上还是战斗效果上,都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华军阵线被层层压缩,战斗进行了一个小时,特务旅二团的死伤已经超过6成,如果把北孙庄战斗中损失的池小峰的3营和张并的1营计算进来的话,他的一个团现在剩余的人员只有三个连,其中还包括一个警卫连。 池栋也受伤了,肩膀被子弹击中,开了个透明窟窿,一条胳膊用军装上扯下来的布条草草吊在胸前,原本红润健康的脸色因失血而变得有些发白,好在他的精神倒还健旺,甚至有些过于亢奋了:“弟兄们,”他青矍的脸上漾起一抹苦笑,大声说道:“2团算完了!我池栋宁死不做亡国奴!等一会儿,我带领我的警卫连就要冲上去,和鬼子拼一个你死我活。谁肯跟我一起上?” “我!”一个姓朱的连长第一个站了出来,转头说道:“弟兄们,这会儿咱们就是退下去,也逃不过军法,干脆和小鬼子拼了。最起码,还能落一个壮烈殉国!” 池栋眼圈一红,干咳着说道:“好,你算一个,还有谁?” “我!”第二个战士站了出来,紧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片刻的功夫,四百余战士齐齐上前一步,“团长,该怎么打您就招呼,弟兄们都不怕死!” 池栋哈哈一笑“好样的。等咱们弟兄到了下面,再论交情!” “没说的,团长,您就说怎么打吧?” 池栋早有腹案,从后腰抽出一枚手榴弹,“弟兄们,看见了吗?就用这个!等到真觉得挺不过去了,就拉响它!他妈的,炸死一个够本” “炸死俩你就赚一个。”朱连长大笑着接上了他的话头:“怎么样,弟兄们,够血性的,就等和鬼子离得近了,跟他干一个同归于尽!” “该死卵朝上,和鬼子拼了!”两个人的几句话,把弟兄们的血性都挑逗起来,一个个满面红光,额头青筋凸起,大有鬼子来了,二话不说就拉弦的架势了。 池栋说道:“手榴弹不是很多了,弟兄们分一分。” 数百人的部队,手榴弹却只有不足100枚,绝大多数还是得凭手中的步枪和鬼子火并,子弹倒是还足够充裕,但汉阳造和日军的有板式一样,都是单发武器,在战场上的火力压制效果实在有限,偏偏战士们的准头又远不及鬼子,这一次拼命,能有什么样的效果,实在让人心中没底。 按照池栋的命令,由他、朱连长还有一个姓刘的连长各自率领一个连的战士,呈品字形结构,在攻击的过程中,则采取交替前进的方式,落在后面的两个连以支援和策应为主,尖刀连承担的压力最重,池栋二话不说,第一波次就由他本人亲自带领。 两个连长还想和他争几句,池栋摆摆手:“我知道你们的意思,但眼下的情况第节都看见了,说一句不好听的,只是先走一步而已。我身为一团之长,就当做是先下去,给弟兄们打前站了!” “团长” “少废话,弟兄们,出发!”池栋喝令一声,提着驳壳枪,走在队伍最前面,在他的身后是神色进展的战士们——虽然受到言语的刺激,把大话抛了出去,但命只有一条,哪有说扔就扔的?要是既能杀鬼子,又能不死不伤,岂不是更好?即使退一步,得一个受伤的结局,总也比落入那一瞑不视,茫茫无依的世界中强吧? 存着这样的想法,几个战士的眼神就有些不对劲了,他们当然不敢临阵脱逃或者谋害主官,但眼珠子咕噜噜乱转,都是打着一会儿战起,自己是该就地躺下装死呢,还是趁乱逃命呢的念头了。 池栋却没有注意,他突然向下一蹲,手腕微微偏转,拇指飞快的打开驳壳枪的保险。他用的这支是纯粹的德国造,绝非那些劣质的国产货可比,精度既高、枪口弹跳也小,已经随身多年,很是得心应手。 他身后的战士们纷纷蹲低,用疑惑的目光彼此对视,却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池栋也无暇解释,缓缓把枪口平端出去,正巧,一个鬼子探头探脑的出来,乌黑冰冷的枪口正顶在他的太阳穴上,“啪!” 子弹撕裂了日军士兵的半边脑壳,鲜血奔流中,池栋一声大吼,原地蹿出:“弟兄们,开火!” 他身后的几个人反应稍慢,给更后面的友军一冲,噗的摔了个狗吃屎,这几个家伙也真是有办法,正好顺坡下驴了,任由战友踩着他们的后背、四肢、后脑勺蜂拥而过,硬是哼也不哼一声! 战斗在瞬间打响,战士们也没有注意这几块料,眼前的鬼子就足够他们挣命的了!日军没有想到这么快和敌人相遇,中星大队2中队、小苍大队1、5中队担任突击,在突破最前方的两处防线之后,阻力骤然增大,日军对此也有心理准备,因此在保持压力的同时,并没有逼迫太甚——这几乎已经是一个稳赢的局面了,又何必浪费宝贵的战士的生命呢? 话是如此,日军也不会在面临敌人攻击时束手待毙,双方一经接触,就是火星撞地球般的猛烈对攻战!华军是抱定了必死的信念,完全不做任何防御动作,开过一枪,不管有没有击中敌人,只是向前冲,冲到鬼子人数最多的区域,然后毫不犹豫的拉开手榴弹的引信! 两个距离最近的鬼子发现了敌人的动作,冒着白烟的手榴弹近在眼前,两个人同时大惊,伸手去抓,看那意思,是要把手榴弹抢过来,然后抛出去,但两个人的手指碰触到一起,竟不约而同的向后一缩,“欸?” 第一个发现了下意识的错误,二度伸手,“轰隆!”一声爆响,他的手在触及手榴弹的同时,这个圆柱形的铁疙瘩就炸开了!三个人当即毙命,身边还有两个鬼子被弹片波及,满身是血的摔倒在地,完全失去了作战能力。 有了第一个,第二个仿佛也有了勇气,再一声剧烈的炸响之后,又是三个鬼子当场被炸死,其中一个鬼子的尸体被炸得四分五裂,化作漫天的血雨,噗然跌落下来,惹得周围的鬼子一片惊呼! 等到第三个华军战士拉响了身上的手榴弹,鬼子终于坚持不住了,妈呀一声,转身就跑!这句话就是连中国人都听懂了,“追上去!”池栋困顿的倚坐一角,呛咳着下达命令:“不能让他们逃、追上去,谁来扶我一把?” 晚上还有一节。(。) 第76节 横生枝节(5) 朱连长说道:“团长,鬼子跑了,咱们也趁这个机会撤退吧?” “放你妈的屁!”池栋迎头啐了他,厉声骂道:“我们能退到哪儿去?后面就是旅长他们,还有无数战士,这是我们最后一道防线,谁再敢说后退,我就枪毙了他!” 朱连长又气又恨,错齿有声:“拉倒,都听你的!” 2团的三百余战士们连休整的时间都没有,顺着鬼子刚刚退却的方向一路猛追;虽然有团长的命令,但所谓君看随阳雁,各有稻粱谋,战士们的脚步故意放得很慢,与其说是冲锋,不如说是在遛弯来的更恰当一些。 池栋倒是有满腔杀敌的热情,不过他受了伤,再也担负不起带队冲锋的责任,跟在队伍的后面,费力的挪动双腿——保证不掉队,已经是他这会儿所能做到的唯一一件事了。池栋带兵多年,只是看战士们行进的速度,就大约能猜出手下人的想法,他苦笑着摇摇头,心中暗骂:这群兔崽子!若是能躲过这一劫,养好了伤,非得让这些王八蛋好看不可! 转念一想,要不,就到这里吧?等老封带人上来接应一下,人多势众的情况下,自保不也可以多几分把握?老封,他突然迟疑了一下:老封干什么去了?孙庄战斗开始之后,自己只和他见过一面,这个家伙不会临阵脱逃了吧?若是那样,自己直愣愣的带人往前冲,岂不是太傻了? 他正打算命令部队停止行动,队伍的前面骤然响起朱连长的一阵呼喝:“鬼子,弟兄们,打!” 池栋心中一惊,只觉得肩膀处的痛楚也减轻几分,“躲开、躲开!”他没口子的吆喝着,越过队伍,直冲到最前,朱连长砰的开了一枪,扯动枪栓,重新顶上一发子弹,这才发觉身边有人:“团长?” “情况怎么样?” “不太好,鬼子刚刚冒头,就给弟兄们打回去了,但照我看,鬼子这一次上来的人很多,团长,我怕弟兄们会支撑不住。” “你别和我动什么花花肠子!即便要退,也得打过这一场再说。” 朱连长听他话中有松动之意,心中大喜,飞快的举枪瞄准,击毙了一个从巷道尽头冒出头来的鬼子,低声问道:“那,团长,要不,让受伤的弟兄们先撤吧,您也和他们一起退下去?我带人把鬼子阻击一下,然后我再走?” “你闭嘴,有动脑筋的功夫,先把鬼子干掉再说吧。”池栋费力的趴在地上,举起手枪,“弟兄们,准备冲过去!” “冲过去?”战士们顿时像生吃了三根苦瓜也似,但池栋的下一句话,却让他们重又打起了精神:“解决这一波鬼子,咱们就撤退!” 战士们振奋精神,起身追敌,行不到二十米,为首的一个嗷一声惨叫,转头就跑:“通通通、通通通!” 池栋入耳便知,是92重!小鬼子真该死!居然把这大家伙运到战壕里来了?92重的威力非常大,十几个华军战士连死前的悲呼都来不及发出,就被77毫米子弹组成的弹雨撕碎了躯体,片刻的功夫,战壕中铺满了尸体的残片和遍地的血污! 剩余的华军哪里还敢停留,不等长官命令,转身就跑!在他们身后,是蜂拥而至的日军一个满员的中队! 池栋只是看一眼日军的阵容,就知道大势去矣!他的部队早已成了羸弱之师,拿什么和鬼子的中队抗衡?这会儿他就是有万种豪情,也都化作一腔乌有了:“弟兄们,撤、快撤!”说罢,他第一个转身就跑! 日军有两个小组损失在刚才的战斗中,这会儿看见敌人,岂肯放过?为首的一个军曹是个体型非常彪悍的家伙,日本人中很少有这样的大个子,他身高腿长,一步顶的上旁人两三步,手中平平端着步枪,飞快接近,咔哒一声扣动扳机,这才发现,枪膛里的子弹早就打空了,他也懒得再装填,抡起步枪,木制枪托重重的砸在落后的华军战士的后脑上! 华军战士扔掉武器,抱着满是鲜血的后脑摔倒下去,大个子脚下不停,一边向前追,一边从腰间的皮套中抽出刺刀,飞快的往枪口一挂,挺起步枪,大喝着下达命令:“上刺刀!” “嗨咿!”数百个声音连成一片,日军随着军曹的脚步,把子弹退净,抽出半米长的刺刀挂在枪尖,猛虎下山一般向着华军冲了过去。 2团的战士们完全是溃不成军了,不足二十米的坑道中扔下了将近80具尸体,全都给鬼子的刺刀扎烂了!池栋听着身后传来的惨叫,心如刀割一般,他晃了一下,给一个警卫战士扶住了:“团长?走啊!” “不走了!”池栋的神情变得无比坚定:“小柴,你快走,要是能见到旅长,就告诉他,老迟没给他丢人、没给特务旅丢人。” “不行!”小柴立刻明白过来,大声说道:“团长,还来得及的,还来得及的!” 池栋扬手给了他一个嘴巴:“少废话!让你走你就快走!” 小柴还想再劝,池栋用力推开他,从腰间拔出手枪,又摸出一排弹夹装上,向小柴呲牙一笑:“小柴,别怪我,” “团长?” “哎呦,你怎么这么肉啊!让你快走,你听不懂中国话是怎么的?滚!” 小柴万般无奈,抹着眼泪快步跑远了,池栋冷漠的一笑,拇指打开手枪的保险,迎着鬼子的方向冲了过去;对面逃回来的战士一愣:“团长?” “走,能走的都走!不能走的留下,掩护弟兄们!”池栋匆匆命令一声,扬手一枪,枪声响起,鬼子的攻势顿时为之一窒,随即就是一通哇啦哇啦的呼喝,是在责骂华军没有武士精神,明明是在采取拼刺刀战法的时刻,居然又用子弹来取巧作弊? 大个子军曹人生的非常威猛,头脑却不笨,第一个停下脚步,抽出子弹换好,飞快的开了一枪:“华军想狙击我们,掩护友军逃跑,攻上去,一个也不能放过!” “哈!”日军咆哮着挺起步枪,分作两组,其中一组在出现的同时就单膝落地,稳稳的举起了步枪:“砰!” 六七?步枪同时开火,在狭窄的坑道中划出明亮的火线,对面的华军战士当场中弹,惨叫着摔倒下去——只是一轮齐射,就有将近20名战士同时中弹! “弟兄们,再坚持一会儿,让战友再跑远一点!”池栋声嘶力竭的吼叫着,眼看着身边的战士越来越少,他知道,今天就是自己壮烈殉国的日子!“弟兄们,冲上去,中国的士兵,只能死在前进的路上,冲啊!” “冲啊!”2团仅剩的十几个战士鼓起余勇,抱着步枪,向日军发起最后的进攻! 日军几乎是同时举起步枪:“砰、砰、砰、砰!”连续几轮齐射过后,战场重新归于平静,十几米的坑道中,躺满了华军战士的尸体。 为首的大个子军曹脸上涌起一抹敬重,缓缓站起,举步走向敌人的遗体前,猛的一个立正,微微低下了头;在他的身后,是同样立正、低头的日军战士。“这些虽然是敌人,但也是真正的勇士。茶君?” “嗨咿?” “带领你的小队驻扎在这里,提醒后面的友军。勇士的尸体是不容亵渎的。” “是!” 大个子军曹命令完毕,带领中队其余的战士继续展开追击;留下的茶小组任务则简单的多,把敌我双方战死者的尸体区分开来,日后是要做分别处理的。有一个士兵搬动华军尸体的时候,突然听下面传来一声呻吟,“前辈、茶前辈!” “怎么了?” “有还有人活着!” 茶也吓了一跳,急忙冲了过来:“是我们的人吗?” “不、不是。说的是中国话。” 小组的几个人都有些傻眼,这种情况是没有经历过的,该怎么办?茶琢磨了一下,“横山君、大野君,你们把上面的遗体搬开,其他人注意警戒。” 两个人七手八脚的把尸体搬开,下面果然有一个华军的伤者,肩膀、后背有三处枪口,伤势虽然很重,人却没有死。茶小组的几个人面面相觑,都有些不知所措了:这会儿的日军,还没有蜕变成那支野兽部队,还算知道一些战场规则的:“茶前辈,这,该怎么处理?” “先把人送到后面去再说,然后派人向中队长,不,向长谷川大队长阁下汇报。”(。) 第77节 集腋成裘 上午10点,小交河防线战斗正在进行得如火如荼,武井的一个大队被华军疯狂得反击战术死死压在第一、第二两道防线之间,大队的伤亡已经超过3成,偏偏华军悍不畏死一般发动一波一波的攻势,让人不得不怀疑:他们到底有多少人啊? “大队长,第一大队出现了严重的伤亡,眼下这种情况,只能请求高树联队长阁下提供战场指导了。”五中队矢野说道。 战场指导算是日军的术语,实际上就是求援之意;武井很清楚,这样的建议如果执行,自己必将成为117联队的笑话!但眼下的形势,如果出于面子,不予采纳的话,不知道会有多少战士死伤在华军不顾伤亡的进攻之下。他犹豫了几秒钟,终于点点头:“可以。” 矢野痛快的答应一声,转身就跑,他刚刚离开,前面的华军似乎有所感,枪声比之前的几次更加猛烈起来!武井又急又恨,大声质问:“工兵还没有完成战壕回填的工作吗?” “对不起,正在做最后的努力。至多再有5分钟,就可以命令战车中队重新加入了。” “再快一点。” “已经在做了!”工兵联队的一个中队长嘴上没好气的答应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他是工兵联队所属,职衔虽然不及武井,终究不是武井直接下属,而且对方用这种很不客气的语调说话,自然令人心中不满。 武井也听得出来,眼下不及和这个家伙争辩,毕竟,还有更让他着急的事情在等着他处理呢。 这边几句话的功夫,戴小点亲自带领的1团已经深入到了日军防守最顽强的禁区前沿,华军是一个旅的参战部队,单纯论人数,是日军的三倍以上,乍听起来是个很悬殊的数字,但在双方交锋的历史上,还从来没有华军某支部队,能够吃掉鬼子的一个大队呢!戴小点虽然自视甚高,也从来不敢有这样的奢求。 从7点多鬼子正式发起进攻开始,新二旅的伤亡已经超过两成,日军却也没有占到很大的便宜,按照戴小点目测,有近一个中队的鬼子永远倒在了小交河战线前,这还不包括受伤的。取得这样的战绩,按照金振中的意思,已经很足以自傲了,应该适当的放缓节奏,毕竟,真把鬼子逼急了,造成己方的损失,就得不偿失了。 戴小点几乎要啐他一口:“你糊涂了?这种情况下放缓节奏,等鬼子缓过劲来,必定会把咱们赶得无路可走!到时候,你还打算去求鬼子放缓节奏吗?” 金振中给他骂得期期艾艾的,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他惹不起戴小点,对自己的部下却没有什么顾忌的,“看他妈的什么?旅长的话你们没听见,接着给我冲!” 战士们抄起武器,跟在戴小点身后,再度发起冲锋;这里已经接近第二道防线,日军兵力层层压缩,像一根快被压到底的强力弹簧,抵抗得非常顽强,领队的是二中队长长岗,除了二中队本部之外,还有三浦的三中队的一部——三浦受伤了,脖子和小腹各挨了一枪,已经被救护兵紧急抬下去了。 长岗、三浦和菅昌的三个中队是受创最重的,特别是菅昌中队,战场上阵亡、受伤的日军士兵,有超过6成都是属于该中队的,菅昌疼得肝肠寸断,一心想为死难战友复仇,但武井深知,这种情绪下,菅昌不但报不了仇,反而会被私人恩怨冲昏头脑,很可能做出危害更多战士的决定,因此即刻下令,强行命令菅昌中队退回第一道防线,把防守华军的任务交给了长岗。 菅昌急的甚至掉了眼泪,他不敢违背军令,便去恳求长岗:“长岗君,此次作战,不但关系武井大队,更关系到本部中队的荣誉。求求您,一定要坚持住啊,只要坚持到战车部队再度开赴战场,我们就能痛歼支那人,为死难的勇士复仇!” 菅昌的话说得颠三倒四的,长岗想笑又不敢,只得点点头:“放心吧,前辈,我知道怎么做的。我保证,前辈一定有机会为战死的英灵复仇的机会的!” “那就拜托了!” 菅昌领兵自去,这边把部队布置完毕,另外一边的华军就再度展开攻击作战;“任何人也绝不允许把身后的战友置于危险的境地,开枪、开枪!” 华军是以两个班为一个进攻单元,充分发挥灵活机动的特点,在这种战场狭窄、环境逼仄的坑道作战,具有相当的优势,另外,戴小点为每一个小组都配备了两挺轻机枪,二十余发手榴弹,加上十余支步枪,日军单兵素质虽然远超对方,这种小范围内的火力密度却不及敌人,双方一碰头,就给打得抱头鼠窜。 “这该死的旅长、手榴弹!”戴小点大声咒骂着,猛的向下一趴,两枚手榴弹从头顶飞过去,在坑道尽头炸出几团烈焰浓烟,鬼子一阵惊慌的乱吼乱叫;戴小点飞快爬起来,把轻机枪随手一扔,向前跑动的过程中抽出驳壳枪,还不忘记下达命令:“尽快解决这里的敌人,临近的小组向我靠拢!” “我是中山智,我马上就到!” “我是邓国华,我也马上就到!”左右两侧同时响起战友的回答,紧接着就是熟悉且密集的轻机枪的怒吼! 戴小点已经冲到一条坑道的尽头,尚未散尽的硝烟中有几个模糊的身影正想爬起来,戴小点飞起一脚,把一个家伙踢得仰面摔倒,手中的驳壳枪发出连珠炮般的脆响,剩下的几个也逐一被击毙。 连鹏一只手提着戴小点扔下的轻机枪,另外一只手拿着自己的驳壳枪,飞快的接近过来,“旅长,我们都来了。枪也给您拾掇好了。” “告诉弟兄们,快一点行动,最多攻入第二道防线,我们就撤退。” “撤退?”连鹏大吃一惊,既然要撤退,还这么玩命的进攻干什么?但戴小点习惯于先下命令后做解释,他也不敢多问。点点头,转身去传达命令了。 戴小点沉重的喘息几声,拿起机枪,“弟兄们,跟紧我,一起上!” “等一等、旅长,等一等。”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战士的声音,戴小点回头看过去,两个战士急匆匆的跑了过来,“怎么了?” “旅长,和是特务旅3团的刘中士,他奉赵团长的命令,有事情找您。” 戴小点一愣,心中立刻涌起不祥的念头:“怎么回事?你怎么跑这来了,老赵有事?” “有。”刘中士点点头,飞快的把北孙庄战斗的情况说了一遍,最后说道:“戴长官,我们团长让我告诉您,北孙庄战线失守之后,鬼子的下一步动作不好判断,很有可能放过特务旅,转而从左右两翼包抄进攻您的新二旅和132师的防线,请您做好准备。” 戴小点半天说不出话来,心中大骂张振华,两个旅的兵力,连一上午的时间都坚持不下来,你他妈的到底是干什么吃的?刘中士等了片刻,看他没有更多要说的,举手敬礼,转身就走。 看他走远,连鹏着急忙慌的问道:“旅长,怎么办啊?张旅长那边开了口子,这不是把咱们新二旅的弟兄们扔在岸上了吗?哪有哪有这么办事的?!” 马文顺也附和着说道:“可不是嘛,张旅长这可真是太操蛋了。” 戴小点扬手给了他一巴掌,“闭上你的臭嘴!” “旅长,你打我我也得说,哪有他这样的,连个招呼就不打,就先一步放弃阵地,把友军置于险地,这叫什么玩意?这不是把旅长您的计划都打乱了吗?” “你以为作战都要按照你的计划来?身为指挥官,就得有时刻处理意外情况的能力。否则,即便没有特务旅的这档事,鬼子呢?人家的步法也得按照你划定的路线来走?出一点差头你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那,旅长,咱们接下来呢?” “不管他,我们打我们的。” “可,鬼子要是从后面过来呢?咱们腹背受敌,弟兄们怕是支撑不住了。” 戴小点胸有成竹的一笑,这一会儿的功夫,他已经反应过来了:“不会。现在的情况,是麻杆打狼——两头害怕,我们担心鬼子从后面进攻,鬼子还担心特务旅杀他们一个回马枪呢!所以,在解决掉振华的部队之前,我们是安全的。唯一的问题是,他们能坚持多长时间。” “那,旅长的意思是不管他们?我们打我们的?” “对。”戴小点斩钉截铁的喝了一声,再度提起机枪:“还是老规矩,连鹏、小田带着几个人跟着我,马文顺带人接应支援,走!” 马文顺的速度飞快,双手擎着一支轻机枪,一个箭步冲到戴小点身前:“旅长,功劳不能都给您,也得让弟兄们分分啊?这一仗,我在您前面。弟兄们,和我上!” 戴小点呆了呆,笑骂一声,紧随而上。 马文顺名为营长,却不及他手下的大多数战士入伍时间长,但在这半年时间里,他连续参加了十余场血火纷飞的战斗,便真是个呆子也历练出来了,而且在戴小点身边久了,也多少学会了自家长官好动脑筋的特点,绝非那些傻乎乎的、只知道冲锋的炮灰可比。 耳边传来鬼子哇啦哇啦的叫喊,马文顺蹲在战壕的边沿,向右用力挥手,示意弟兄们在自己身边隐蔽,随即抄起机枪,头也不回的反手伸出去,根本不做瞄准的扣动了扳机:“哒哒哒、哒哒哒!” 十几发子弹打过,马文顺一个箭步冲出去,有三两个鬼子倒在血泊中,战友正拖着一个的胳膊用力向后拽,眼见敌人出现,鬼子尖叫一声,另外一个鬼子飞快的举起了步枪! 马文顺动作很快,鬼子却也不慢,双方手中的枪是同时打响的,马文顺只觉得耳廓一凉,紧接着就是火辣辣的疼痛,他知道,自己中弹了。“我操!”马文顺紧咬牙关,把剩下的子弹一股脑的发射了出去,对面两个受伤的鬼子,连同另外两个帮扶战友的日军士兵应声而倒,当场毙命! “干得好。”戴小点大声赞美着,跟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下去包扎一下,下面的我来。” “我没事,旅长。” “少废话,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戴小点不由分说的把他轰下去,改为由自己带领剩下的战士,小心翼翼的继续向前摸索。 战斗进行到这会儿,华军前锋跟鬼子只有不超过20米了,这绝对是一个非常危险的距离,双方都意识到了这一点,华军是希望能完成全歼日军武井大队的壮举;日军则是要在坦克抵达之前,顶住华军越来越猛烈的攻势,竟是同时下达了全面接触的命令:“一定不能让支那人接近来!全体自由作战、自由作战!” 日军凄厉的叫声戴小点听得非常清楚,大声说道:“告诉弟兄们,这是最后攻坚,中山智,从上面走!” “明白!”中山智大叫一声,手在坑道顶部一撑,身体鱼跃而上,“弟兄们,上!” 一个战斗小组的十几个人纷纷爬上坡顶,鬼子也立刻发现了他们,这会儿顾不得巷道中的敌人,调转枪口,猛烈射击:“砰、砰砰!”一轮齐射过后,中山智和他的小组尽数倒地,有超过一半人当场战死,剩下的也无不带伤,躺在那里大声呼号。 “去几个人,把他们救回来。”戴小点食指颤抖,暴风雨般的子弹向日军倾泻过去,回头大吼:“都聋了?去把中山智他们就回来!” “哦、哦。”身后几个战士匆忙答应着,长起身子,伸手去抓还在原地呻吟的战友。就在这个时候,前方突然传来坦克的轰鸣声! 戴小点心中一惊:这么快就到了? 随即响起的就是89乙式坦克车载77毫米轻机枪的怒吼! 戴小点立刻知道,大势已去,“撤退、撤退!老井,撤退!” 华军进攻的时候非常猛烈,撤退时也绝不拖泥带水,在日军坦克开过来之前,就快速撤了下去;武井闻讯,勃然大怒:“不能让支那人就这样跑了,呼叫岩濑君,展开炮火轰击!” 一声令下,久违的日军火炮终于再度发威了,鬼子也是给憋得狠了,这一次轰炸较诸以往更加猛烈,山炮、野炮、迫击炮一起开火,轻重不同的炮弹带着尖锐的呼啸从天而落,几乎是撵着华军的脚后跟砸了下来! 华军的阵地一片火海,在戴小点眼中,真有些看某些主旋律电影的观感了。他是这样想,井森林、金振中等人却绝没有这番看大戏般的闲情逸致,“旅长,再炸下去,咱们的阵地就都要给鬼子的火炮炸塌了!到时候,鬼子的坦克再开过来,弟兄们拿什么抵抗啊?” “放心吧,他们就是发泄怨气,鬼子的指挥官稍微有点脑子的,也绝不敢再像早上起来那样,大喇喇的进攻了。”(。) 第78节 救场如救火(1) 战局的发展正如戴小点预料的那样,鬼子炮击结束之后很久,始终不见步兵跟进,井森林一开始的时候还有些紧张,指挥所部战士早早的进入阵地,只等着鬼子来了,就给他们以迎头痛击。 金振中劝了他几句,井森林根本不听,也懒得多说,拿起腰间的水壶,先灌了个水饱,“枝云,我听连鹏说,特务旅那边出问题了?要不要安排人过去?” “情况怎么样现在还不知道,再等一等吧。”戴小点说道:“我很清楚振华,能力是有的,就是不大肯用心,逼一逼他也好。” 金振中忍俊不禁起来,笑道:“就怕他和伯廷的人不那么咬弦啊。” “问题不大,伯廷是天津南开毕业生,很有杀敌报国的热情,有这样的主官,部下是什么样的精气神也可以想见。” 两个人说着话,肚子突然咕噜噜的响了起来,二人相视一笑,金振中说道:“我下去催一催,干了一上午了,水米没打牙,弟兄们也都饿了。” 他前脚刚走,马文顺就过来了,身边赫然跟着赵大勇!赵大勇是从孙庄前线赶过来的,十几里路跑过来,累得脸色青白,上气不接下气的,“枝云,帮帮忙吧,特务旅坚持不住了。” “怎么会?”戴小点看看手表,那个劳什子刘中士离开才不到一个小时,孙庄前线就崩盘了?“怎么回事?” “鬼子出动了三个大队,还有坦克中队,轮番进攻,特务旅和130师独立旅的伤亡非常大,旅长让我和另外几个战士分别到你这里和董师长那里去,请求援军。” 戴小点琢磨了一会儿,转头向对面日军所在望过去,硝烟已经逐渐散去,日军阵地一片安静,不知道敌人在打着什么鬼主意。“好,你,我安排一下,然后马上出发。老金、老金!” “来了、来了!”金振中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溜烟的冲了回来,一眼看见赵大勇,登时一愣:“老赵,你怎么来了?” “孙庄情况有变,我带领老井的3团赶过去接应,你带领部队继续驻守在这里。我想,鬼子在没有摸清咱们的底细之前,不会发动太大规模的冲锋;要是我判断失误,你带领部队立刻后退,退到九十铺去。” “这里怎么办?小交河防线不要了?” “不要了。本来也是要交给鬼子的,在这里打狙击,主要目的还是在于杀伤敌人的有生力量。这个目的现在可以说已经达成了,把阵地给了他们,也不必心疼。” 金振中点点头,说道:“既然这样,你只带一个团的人够吗?不如多带一点人?” “足够了。井森林?” “到!”井森林痛快的答应一声,仿佛一转身的功夫,就出现在几个人面前:“旅长,怎么样?” “让3团的弟兄们集结,把所有不必要的东西都扔下,除了武器弹药之外,只带一个水壶,轻装前进,支援孙庄友军。” “是。”军令如山,战士们急忙行动,三两分钟的时间,部队安排完毕,戴、赵、井三个带领着,顺着乡间小路朝南快速进发。 按照赵大勇的想法,部队直插孙庄前线,从后面给鬼子狠狠一刀,前方正在艰苦支撑的战士看到友军到来,也定能振奋士气,届时前后夹击,可能会收获意想不到的战果呢! 这个听起来很美妙的主意被戴小点弃如敝屣,鬼子的战力相当厉害,而且人家有三个大队的兵员,凭自己的这一个团,正面对攻,真是给人家塞牙缝都不够!至于正面狙击的华军,已经成了疲兵,能发挥多大的战斗力实在是没有把握!眼下唯一的希望是两条,第一,132师那边能够和自己一样,赶快安排部队出击,分别从左右两侧攻击日军,造成日军的恐慌;第二,来自北蔡庄、东姚庄的179师的援兵能尽快赶到,稳住阵线。这样三管齐下,才有保住孙庄防线不失的希望! 有了如上的考虑,戴小点命令部队斜向东南,直奔九十铺——赵大勇把部队的布防情况告诉他了,他知道九十铺有130师独立旅一个团在驻守,先把这支部队救下来再说! 赵大勇完全摸不清他这种搞法的用意,又不好多问,跟在他身后,一路狂奔。到距离九十铺还有一里地的时候,可以清晰的听见前方传来的激烈的交火声:“正好赶上!” 戴小点不明情况,还不敢立刻安排部队冲上,准备带领几个人逐渐接近一点,看看战场情况再定,不料行进到百数十米距离时,愕然发现,有进一个小队的百十余鬼子,在前方构建了隐蔽防线,其作用很明显,就是防止有他们这样的、来自后方的支那人的援军! 林宁对此倒并不陌生,和几个人耳语了几句,戴小点一笑:“命令弟兄们准备行动,先把这支部队打掉再说。” 赵大勇说道:“枝云,给我点人,我亲自上。” “也好,多加小心吧。” 赵大勇带领3团的一个营快速展开行动,日军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对方,领队的是一个姓埜(音野)村的少佐,埜村心中正在郁闷:把他和部队安排到这里,根本没有仗可打,也没有功劳可以立,更主要的是,没有中国人可以杀! 带着这种情绪,埜村的心情极坏,简直看什么都不顺眼,说来也是凑巧,九十铺正好有一家办白事,在这样一个兵荒马乱的年月,原本应该很隆重、很热闹的一场丧事,也变得冷冷清清起来。即便如此,还是出事了——。 丧家的祖坟位于九十铺外,正处于日军埜村小队视线之内;埜村等人来自日本,还是第一次踏足中国,从来没有见过中国人出殡的他们,自然难免好奇,眼下没有战事,有人向埜村提出,想去现场观摩一番。埜村本来不愿答应,但看现场距离不远,也便答应了下来。 日军的突然出现,可把丧家吓得不轻,要不是杠房掌柜的始终跟随,那些伙计只怕就要把沉重的棺材扔在野地里,管自逃命去了;即便如此,也是把众人吓得面色青白,平常出殡时有的哭声嚎啕、锣鼓震天,这一刻是半点也听不见了! 好在日军并不惊扰对方,只是抱着步枪,围在不远处,看那样子,是不会胡来。 把棺材抬到墓穴边,杠房的伙计们熟练的绑上木杠,准备将寿材放进墓穴中,孝子、孝媳等家人跪倒在地,放声大哭,埜村腰间跨刀,也从阵地前走了过来,他可丝毫没有‘不能打扰死者家属的自觉’装模作样的双手合十,算是行了一个祭礼,然后便绕到几个女子身边,弯下腰去,细细打量起来。 晚上还有一节。(。) 第79节 救场如救火(2) 死者有四女一男,全都是一身素净的孝服,埜村不理唯一的孝子,贼溜溜的眼神在几个女子脸上、身上扫过,其中含蕴的深意,对于女子来说,就像是眼镜蛇看到青蛙一般!又实在惹不起对方,只好借着凄厉的哭声,以手掩面,希望能逃过这一劫。 其实,农家女子,终日在田间劳作,辛苦不说,经受风吹日晒,皮肤黝黑粗糙,完全说不上有什么姿容,埜村逐一望过去,心中不免失望,他虽然也是久旷之身,但这样的女子,却还是看不上眼的。转了一圈,蓦地‘嗯’了一声,再度转过身去,到了一个一身白袍的女子身前,“你,抬起头来!” 女子听不懂他的话,直觉不好,反而把头埋得更低了,埜村倒不着急,在她身边蹲下,细细打量她白皙洁净的脖颈,看了一会儿不过瘾,竟而伸出手去,挑起了女子的下巴。 旁边突然传来一个男子的呼喝,紧接着是几个日军嘈杂的呼喊、拉动枪栓的声音,埜村不慌不忙的看过去,是个身材中等的年轻人,大约有二十六七岁,满面通红,目眦欲裂,用一口天津话大骂,只看他这幅德行,和女子的关系不问可知。 埜村对男子的恨意视若无睹,强行挑起女子的下巴,满意的点点头:“很好,很好!几乎给你逃过去了!” 男子更生气了,他是这一家的三姑爷,天津人,7月底,平津地区爆发战事,夫妻两个一商议,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找了个由头,和妻子躲到九十铺的岳家,名为探亲,实际就是避难来了。一直住到8月,看局势稳定下来,就想返回天津,不料岳母突然患病、去世,行程被耽误了下来。 农村搞这种白事,最是热闹,绝非三五日所能毕事,往来的宾客既多且杂,其中自然有爱趁机添乱的,出于本乡本土、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心里,对其他三个女婿不好下狠手,便把热情都发泄到那个久不登门的三姑爷身上了。 三姑爷是个笨嘴拙舌的,在花钱给自己‘买’了一身漂白的孝服、行过家礼之后,面对旁人、亲戚、邻里、友好的种种旁敲侧击、言语讥讽,真有些焦头烂额了,他虽然嘴上未必很能说,毕竟不是傻瓜,眼见其他三个连襟都能置身事外,只有自己无处可躲,多少也能猜到一点。在背后和妻子大发牢骚!这一次岳母过世之后,如非特别,再也不到岳家来了! 做妻子的心疼丈夫,好言安抚,说总要风风光光的把母亲的丧事办完,且委屈几天,一等丧事过了,立刻就走。不料到了最后一天,却因为自己的肤色,惹来了麻烦。 丧家的几个女儿都算不得美人,不过和姐妹们相比,三女儿毕竟生活优渥,肤色白皙,在其他人衬托下,显得格外出挑! 埜村得意的一阵狞笑,一时间觉得土桥前辈交付的任务,实在是急我所急、想我所想啊!他也不顾丧家的亲人就在眼前,抓起女子的手,就往后拖。女子岂肯雌伏,嗷嗷大叫着奋力挣扎,一边的丈夫、姐妹、兄长更加不能坐视不理,蜂拥而上的想把人抢回来。周围的日军士兵原本是在嬉笑着看热闹,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手中的步枪砰砰连声,好在是枪口冲上,一时间倒没有出现伤亡,但看他们这幅架势,若是中国人再不知进退,他们是绝不会把杀几个人当回事的。 枪声响过,百姓畏缩的退了几步,随即再度冲了上来;埜村拽着女子的手,用力拉扯,进而一用力,把女子身上的孝服连同衣服扯开大半,露出半截饱满软腻的胸膛,埜村目光中满是之色,大声下达命令:“再敢有人前进,就地枪毙!” 日军得了长官的命令,更不迟疑,哗啦哗啦的扯动枪栓,形成一道人墙,把百姓挡在身前。形势如此千钧一发的时刻,日军阵地突然传来雨打芭蕉般的枪声——是赵大勇带人杀过来了! 埜村魂飞天外,第一个合身扑倒在地:“有敌人!准备作战!” 日军士兵也慌了手脚,这会儿才想起来,自己这个小队驻扎在这里,是有任务的!真糟糕,怎么把这最重要的事情忘记了?思忖间纷纷转身卧倒,向己方阵地看过去,有不少于三四百的华军战士正如下山猛虎一般冲出来,手中的机步枪猛烈的喷吐火舌,割麦子似的把战友打倒在地! 埜村痛苦的嚎叫一声,顾不得女子,伸手拔出腰间的战刀,“冲上去,消灭敌人!” 日军一窝蜂般的端起步枪,跟在埜村身后,向前冲锋了过去;那个女子幸免于难,给随后冲过来的百姓拥在怀里,哭的哀哀欲绝! 赵大勇冲锋的过程轻松的出乎意料,鬼子人数原本就少,加上埜村不务正业,又带走了一部分兵力,剩下的只有一半,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防御阵地。即便如此,华军突击过程中,还是扔下了将近一个连的伤亡数字。 不足7、8秒钟的时间,赵大勇带领部队冲过了60米宽的火线,杀到了鬼子小队的面前,日军也是真硬气,没有一个逃跑的,看敌人过来,已经来不及更换弹药,为首的一个飞快的抽出刺刀挂好,在阵地后昂然而起:“展开白刃作战!” “哈!”三十几个声音同时响起,日军齐刷刷的一阵爆喝,端起空空如也的步枪,不退反进,迎着华军来的方向冲了上去。 赵大勇是一团之长,更是出身于赫赫有名的29军大刀队,岂会怕了和鬼子做白刃格斗,大叫一声,对冲而上,却意外发现,自己手中拿着的是别人的步枪,根本没有刺刀。赵大勇临危不惧,随手扔掉步枪身体一侧,让过一个鬼子刺杀的动作,同时一伸手,抓住对方的步枪,脚下一个扫堂腿,这个家伙猝不及防,身体斜斜的摔了出去。 赵大勇的动作非常快,步枪在手中一转,枪口朝外,做好了刺杀准备,不料身后骤然响起枪声,吓得他往下一趴;几个华军战士一边扯动枪栓,一边头也不回的从他身边越了过去。 赵大勇难得的升起一团怒气,这算什么?这不是赖皮吗?人家要刺杀,你居然还在用子弹解决战斗,难道是怕了鬼子?没出息的玩意! 他从地上爬起来,追上一个战士,和他跑了个并肩,嘴上说道:“兄弟,好枪法啊!” 这句话表面是夸赞,内中却满是嘲讽之意,战士不知道是听不出来还是怎么,笑呵呵的说道:“哪儿啊,您捧我了!我这枪法,在我们旅,简直不值一提。” 赵大勇不想自己的话全然没有效果,心中反而更觉堵得慌,眼下没有时间供他调整,擎着刚刚抢过来的三八大盖跟在部队身后,一路冲锋了过去。 日军虽然给华军造成了些许损伤,毕竟人数太少,三分钟不到,就被全歼了,赵大勇眼尖,发现了飞奔过来的埜村等人:“弟兄们,又有鬼子来了,准备战斗。” “开火!”一个连长吼了一声,原地卧倒,手中的步枪砰的一声,正中鬼子的胸膛,这个家伙像是被击中的棒球似的,原地飞了出去!埜村大叫一声,挥手示意战士们卧倒,以手中的步枪展开猛烈的还击。 赵大勇手中的是一支没有子弹的空枪,急的抓耳挠腮,“谁有子弹,谁有这种枪的子弹?” “没有、没有!”战士们又气又笑,一个说道:“赵长官,这是鬼子的枪,您要是想要子弹,得问鬼子要。” 赵大勇刚才讥讽新二旅的战士,人家听不懂,这会儿形势调转,他却是听懂了,心里更来气了,扬手一巴掌;“草泥马!你们新二旅的人都是这么和长官说话的吗?真是没大没小!” “您别怪我啊,我也没说什么嘛!我们本来就没有鬼子的子弹,您想要,可不就是得找鬼子要嘛!”被他打的战士委委屈屈的说道:“您打我干嘛?” 赵大勇还想动手,身后传来戴小点的声音:“老赵,我带部队前去增援,你这里能吃下来吗?” “没问题!这里交给我了!” “一个也不许放过!” “知道了。” 两个人一问一答的功夫,戴小点脚下不停,带领部队从侧面冲出阵地,向枪声大作的方向冲击了下去。(。) 第80节 救场如救火(3) 九十里铺阵地前负责狙击的是130师独立旅的一个团,团长叫刘志强,带领两千出头战士驻守在该段防线,这里是孙庄的右翼,距离后面打得正在热闹的战场直线距离不超过7、8华里,急行军的话,十几分钟即可赶到。 日军对刘团并未太过放在心上,由一个姓土桥的家伙带领所属中队执行攻击任务,为了担心人手不够,大队长长谷川特别安排了三台89乙式坦克交由土桥指挥,以加强攻击力度。 这三台坦克在战场上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华军根本对付不了这个蒙着铁皮的大家伙,而且九十里铺事先没有构筑的工事、战壕,唯一有的,还是刘自强带队抵达之后,仓促间挖掘的,面对这样的地形情况,坦克如入无人之境,华军除了拿人命往上填,就没有其他任何的办法了。 戴小点带人出现在阵地后方的时候,刘团正到了最狼狈不堪的时刻,日军的一台坦克被干掉了,华军付出的则是近200条生命!剩下的两台坦克,其中一辆的一侧履带被炸坏了,停在原地,以车载的轻机枪为友军提供火力掩护,唯一完好的那辆,也给震慑到了,不敢太接近敌人,转而以游弋的方式,在战场的后方随时机动。 戴小点只瞄了一眼,就做到了然于胸:“老井,你带两个营的战士从后面摸过去,先把那辆坦克炸掉,然后直接插进去,争取以最快的速度和友军会师,加强他们的防御;我带领连鹏他们从侧翼过去,撕开鬼子的阵线,同样的,以和友军会师为最终目的,明白?” “明白。”马文顺抢着说道。憨憨一笑,掏出几枚手榴弹绑好,他实在是个笨手,临时绑好的集束手榴弹松松垮垮的,看那样子,不等砸到鬼子的坦克上,怕是自己就脱落了。他亲自提在手里,另外一只手提着手枪。 井森林白了他一眼,说道:“你只带连鹏他们,人是不是太少了?剩下的弟兄,一人一半吧?” “不必,那边的鬼子不多,而且独立旅的人看见我们过去,也一定会冲出来增援的;倒是你那边,千万小心啊。” 井森林笑着点点头,“那就这样吧,等一会儿再见。弟兄们,走了!” 看他带队出发,戴小点抄起一支轻机枪,“弟兄们,还是那句话,一路冲进去,绝不停止脚步!除非你死了!走!” 一百余警卫连的战士紧跟在他身后,双手持枪,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着日军背后快速接近,双方距离不超过150米,奔跑起来,不足半分钟即可抵达,眼看着路程过半,他们的行动就给鬼子发现了,一个家伙哇啦哇啦大叫几声,日军顾不得前方的敌人,调转枪口,扣动了扳机! 子弹如雨点般在身边掠过,队伍中响起惨叫声,戴小点跑得满身热汗,咆哮着大吼:“别停下,继续前进!” 日军一个战士稳稳的举起枪,把一个端着轻机枪的大个子套进自己步枪的准星,就在扣动扳机的一瞬间,这个家伙突然扑倒在地,子弹几乎是擦着他的后背飞过去的!与此同时,这个家伙原地爬起,右手一扬,两颗手榴弹带着嗤嗤的白烟,凌空飞了过来:“手榴弹!” 双方战士用不同的语气大声呼号,一方是尽快做着规避动作,另外一方则是有样学样,数十枚手榴弹在空中划出美妙的抛物线,落在了日军的阵地上,“轰轰、轰、轰轰!” 遮天蔽日的烈焰硝烟中,华军硬生生的抢出几秒钟时间,就是这短短的一瞬,又给他们冲出三十几米,双方的距离无限接近,戴小点冷不防的用日语招呼了一声:“退子弹,展开白刃作战!” “哈!”日军条件反射似的答应一声,飞快的爬起,退掉枪膛中的子弹,双手持枪,做好了刺杀准备;一个鬼子才爬起来,就发觉到不对,仓皇的说道:“不对,不对” 戴小点扬手一枪,把这个家伙击毙在面前,手中的轻机枪连珠炮般的发出怒吼,十几个鬼子惨叫着倒在了血泊中,紧接着就是一声无比熟悉又恼人的:‘咔哒!’ 戴小点心中大骂:让你玩儿花活、败人品! 日军也觉察出了不对头,这会儿再装填子弹已经来不及了,一个曹长双手持刀,快步欺近,眼看着到了戴小点面前,双足一顿,原地起跳,手中的太刀直劈而下。 戴小点岂会把他看在眼里,原地一侧,让开他的一刀,同时伸手拧住对方的手腕,身体后退、向下一拉,这个曹长尖叫一声,原地摔了个马趴,戴小点飞起一脚,正中他的下巴,再度后退一步,曹长的军刀就到了他的手中。 曹长不想一眨眼的功夫,自己的刀就到了敌人手上,慌乱的从地上爬起,眼前骤然闪过一道雪亮的刀光,这个家伙惨叫一声,徒劳的伸手去挡,却连半边手掌一起,被砍成四段! “干得漂亮,旅长!”连鹏大声赞美着,戴小点理也不理,带血的军刀向前一指,大声喝道:“别黏糊,继续前进!” “前进!” 华军冒着枪林弹雨向前冲锋,在隔着日军防线的更南方面,华军刘团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前来增援的友军,刘志强在战壕边用力一拍,大声咒骂:“这是哪个王八蛋?会不会带兵?这样进攻,用不了三分钟,部队就都死光了!” 但战场的进展根本不合乎他的预测,华军一个营的部队,在进攻的过程中虽然也有些许损伤,却远说不上严重,反而是鬼子的两个分队,给敌人快刀切牛油似的,从头到尾的分割开来,看那架势,完全坚持不住了,“团长,咱们是不是出击、接应一下?” 刘志强一愣,马上点头:“对,对,小唐,你带领2营马上出击,保持住通道通畅,一定要让友军冲进来!” “是!”小唐营长答应着,带领所部战士从阵地后一跃而出,从相反的方向,给鬼子施以雷霆一击! 日军同时发现了这支意在趁火打劫的华军部队,不得已再度分出一部,把枪口冲后,开始狙击作战;与此同时,刘志强指挥剩余的战士也在猛烈开火,为战友提供支持。 说来真是邪门,鬼子打那支增援来的部队时,总是找不到手感,射击小唐带领的一个营,准头却好得吓人,只有50余名战士,又没有轻重机枪,仅凭手中的步枪,连续不断的射击,就给华军造成了严重的伤亡。 小唐带领部队连续发起两次进攻,都给鬼子挡了回来,反而扔下了几十个伤兵,躺在交战的中间区域,唉唉呼痛。 小唐又羞愧又着急,三百多人的一个营,竟是连几十个鬼子都解决不了?他正在琢磨办法,后面传来刘志强的吼声:“小唐,你在等什么?进攻、进攻!” “团长,鬼子火力太猛,弟兄们伤亡很大” “放你妈的屁!老子不管这一套,你要舍不得,我现在就撤了你!” 小唐心中大骂,又着实惹不起他,手枪砰砰砰的连放了几声,第一个爬了起来:“弟兄们,给我冲!” 2营的战士们不敢抗拒军令,用步枪胡乱的射击一通,紧随在营长身后,发起了攻击;日军也意识到这是最后的攻坚了,手中的步枪尽可能快速的发射,枪声响过,总有一个敌人倒在血泊中,但华军人数毕竟远超日军,还是给他们冲到了阵地前沿。 日军为首的一个分队长大叫一声,同样原地爬起,以手枪击毙了几个冲过来的敌军,只听咔哒轻响,是子弹打空了,他扔掉手枪,正要抽出战刀,小唐的驳壳枪先一步打响了:“砰砰砰!” 鬼子的分队长连中三枪,兀自坚持不倒,费力的抽出战刀,竟是还在指挥作战? 小唐气得破口大骂,早知道驳壳枪的止动性差,也没有这么差吧?连开了三枪,居然打不死人?连人都打不死,这还叫枪吗?他也是一时急怒,甩手把枪砸了过去,正中鬼子军官的脑门——这一下的效果竟是比子弹更好,日军分队长呀一声叫,仰面朝天的摔倒在地,这回,却是再也爬不起来了! 小唐一愣,身体突然趔趄了一下,是中弹了! 眼见营长中弹倒地,2营的战士们眼珠子都红了,嗷嗷大叫着,不顾伤亡的猛往上冲,但只有热情杀不了敌人,相反,失却了主官,华军攻势处处受阻,给鬼子三四十支枪硬生生的堵了回去! 小唐只是右胸中了一枪,并没有立刻咽气,身体斜斜的躺在地上,痛苦的泪流满面,“回去、回去,快回去!别想着救我!” 日军士兵一阵狞笑,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没死吗?枪法精准的战士有无数,为什么不直接击毙了你?就是要用你钓鱼的!他再度端起步枪,瞄准了一个意图冲过来救助长官的华军战士,正要扣动扳机,突然身体一阵,紧接着是刺骨的剧痛,低头看看,一支雪亮的长刀,从后背穿了过来! “怎么回事?”这个家伙想回头看看这一刀是谁袭来的,但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在这一刻却成了难事,片刻的功夫,只觉得胸口像压了一块大石般,呼吸越来越费劲,竟是有窒息之感: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日军士兵费力的喘息一声,尸体訇然栽倒! “是我们的人,我们的人来了!”一个战士忘情的呼喊起来。“团长,我们的人来了?” 他们能看到的,刘志强焉有视而不见之理?一时间给这巨大的惊喜冲击得说不出话来:好他妈的的利害啊?带兵的是谁啊?鬼子都给他消灭干净了? 戴小点虽然英勇,但要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消灭鬼子的两个小分队,实在是抬举了他,他这一次的行动只求快速通过,绝没有恋战的打算,他这边的火力可是要远胜日军,疾风暴雨般的子弹左右开弓,终于冲破鬼子的外围防线,到了最核心区域。 几十个鬼子遭遇华军前后两面的同时攻击,真有些顾此失彼的窘迫了,这会儿便是想撤,也给敌人挡住了后退的去路,只剩下死拼到底了!想通了这一节,日军不约而同的一声咆哮,端起步枪,向着戴小点攻来的方向,奋勇冲锋了过去。 戴小点把军刀当标枪扔出去,扎死一个鬼子,已经是赤手空拳了,眼看鬼子冲锋过来,不退反进的大大跨上一步,和一个鬼子士兵正面相对,那个家伙比他矮得多,甚至得仰起头来看他,一张稚嫩的脸上满是冷汗,便是握枪的手都在颤抖。 戴小点只是瞄了一眼,就知道这是个新兵,今天只怕是他第一次踏足战场呢!果然,年轻的日军战士面对这样一个大块头,心中更紧张了,冷汗密布,顺着额头滑落,他下意识的抬手一抹,戴小点就趁这个功夫上前一步,劈手就夺,鬼子士兵还不等醒过味儿来,就让他把步枪抢了过去,“你” 戴小点手腕一抖,步枪掉了个个儿,刺刀向前,一手握住枪柄,一手攥紧护木,竟是非常标准的刺杀准备动作,然后一个斜向跨步,半米长的刺刀从一个日军士兵的肋下捅了进去! 这个倒霉蛋是想从战友身边经过的,不料就是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死神就君临到了头顶,他凄厉的惨叫一声,斜斜冲出去几步,尸体歪歪扭扭的摔倒在地! 戴小点一击杀敌,飞快的抽出刺刀,刀尖对准那个脸色青白的孩子,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竟升起一阵不忍,“跪下!” 这句话是用日语说的,日军战士一愣,呆呆的看向对方,仿佛是在确认,自己熟悉的语言是从这个华军嘴里发出的;戴小点懒得和他多费唇舌,上前一步,挥起步枪,用枪托重重的砸在他太阳穴上,日军战士哼了一声,栽倒下去。 在戴小点的身后,连鹏、田得雨正在和剩余的鬼子缠斗;双方都没有子弹了,也没有时间更换弹药,这种情况下,个人能力就成为了主宰战斗的最主要因素,以连鹏的功夫、田得雨的壮硕,对付体型如小鸡仔一般的鬼子,完全不在话下,短短时间里,就把面前的敌人尽数歼灭了。 刘志强眼见友军增援部队赶到,飞快的从战壕中爬出来,“多谢这位兄弟,戴长官?长官好!” 戴小点举手还礼,问道:“你还有多少人?” “这边只有不足一个营了,还有一些,现在正在那边,和鬼子的主力拼命呢。” “我们现在就过去,马上!” 刘志强嘴唇翕张,半晌无语,他看得出来,这个戴小点是绝不会接受自己的意见的,立刻转身,说道:“马上集合,行动!”(。) 第81节 救场如救火(4) 晚上还有一节。 戴小点和刘志强带领部队赶到时,这边的战斗进行得正在激烈,井森林带领的3团主力,对阵的是日军132联队第2大队土桥中队,人数上占据很大的优势,战斗一开始,华军的进攻相当顺利,等到日军发现他们的时候,马文顺已经冲到三十米距离了,奔跑的途中,猛的一扬手,集束手榴弹凌空飞起,谁知道这一捆手榴弹在空中竟然解体了! 几枚手榴弹凌乱在落在坦克周围,虽然炸死了几个倒霉的鬼子,对坦克却没有造成任何损伤!双方都没有料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故,呆了一下,“马文顺,你他妈的干嘛嘛不行、吃嘛嘛没够!”井森林咒骂着从他身边飞快掠过,大声招呼:“还等什么?接着拿手榴弹给我炸啊?!” “哦、哦。”马文顺傻乎乎的点点头,如梦初醒一般,双手胡乱摸了摸身上,哪还有手榴弹呦!进攻的时候,为了能跑得更快一点,他把所有非战斗装备都扔了,根本没有多余的了,“谁有手榴弹,给我拿过来。” 身边的几个战士无不在心中咒骂:有给你的功夫,早就扔出去了,还非得让你扔?大家懒得理他,一阵风的越过,向日军腹心地带冲杀了过去。 这样一支突然出现的敌军,给鬼子心理造成了深刻影响,特别是那辆再一次幸免于难的坦克,薄薄的装甲虽然勉强抵御住了手榴弹弹片的袭击,但一阵雨打芭蕉般的闷响,却把里面的机组成员吓得不轻:“糟糕,倒车、马上倒车!”车长绳光大声命令:“赶快躲开这片狭窄区域!” “是、是。”驾驶员拉动操纵杆,直接推上第二倒车档位,这可以使坦克有更快的倒车速度,大约也是慌不择路,坦克在倒退的过程中,外面传来清晰的、来自友军的痛骂声:“该死的,你们瞎了吗?把自己人都压死了!” “啊,是,对不起、对不起。”一个成员慌乱的打开舱盖,苦笑着举手敬礼,同时指挥车辆转向,两句话说完,就给华军一颗子弹击毙在车外,上半身软软的趴下去,鲜血顺着尸体滴落下来。 车长绳光心急如焚,忽然浑身一震,是一枚手榴弹在车体上炸开了。他知道,89乙式战车的装甲太薄,正面主装甲只有13毫米,侧面和背面更是不值一提,华军不知道的是,如果从背后攻击的话,仅凭步枪,就能射穿装甲板! 绳光片刻之间就做出了决定,沉声说道:“矶部,停止后退,改为前进。” “什么?”矶部一愣,踩着踏板的右脚一抬,车体晃动一下,停了下来,“前进?” “对,前进。这会儿后退已经不现实了,开动全部马力,直接冲上去!即便真的要牺牲,也要战死在为皇国、为陛下效忠的路上!而绝不能选择这种屈辱的逃跑的方式!” “明白了。”矶部用力点头,重新调整,徐徐发动战车,十几米的路程,就推上了最高的三档,车后装载的六缸柴油发动机冒出汩汩浓烟,像一匹发狂的公牛似的,直冲华军防线。 这是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变化,马文顺第一个反应过来,“鬼子要跑,炸掉它!手榴弹、谁有手榴弹?” “营长,我有、我有。”一个战士接近他一点,递上一枚手榴弹。 “扔啊,给我干什么?” 战士心中大骂,不扔你他妈的鸡毛子喊什么?仓促的咬开引信,一扬手,把它扔了出去,马文顺还不解恨,扯开嗓子大声问道:“谁还有,接着扔,总之不能让它跑了!” 战士们闻声而动,十几颗手榴弹雨点般落在坦克周围,隆隆的爆炸声响成一团,但不知道是准头不行,抑或是绳光等人的运气太好,爆炸的手榴弹只是扬起漫天的灰尘,始终不能让战车停下,一会儿的功夫,已经超出人力所能及的范围了。 马文顺气得直跺脚,顾不得坦克,转而抄起步枪:“弟兄们,战斗!” 用不到他多说废话,从几分钟前开始,2团的战士们就已经和土桥中队搏杀上了;井森林为人虽然多有指摘,指挥部队却是一把好手,他知道,华军在各方面都不及鬼子,因此也不必急于求成,命令收缩兵力,在单位范围内,形成绝对优势,采取的赫然是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的战术。 这样的战斗方式很快见到了成效,华军迅速的在日军防线上撕开一个口子,像是砸楔子似的,硬生生的切了进去;日军近150人的作战部队被分割成了首尾不能衔接的两块,左翼的一方还好,右翼的则被孤立出来,这种态势是非常危险的,以华军的人数,虽然还不能完全吃下他们,但时间拖得太久,局势就不好把握了。 日军小队长也是明白的,第一时间做出判断:“撤退,向外围撤退,和友军完成汇合之后,再行发起进攻。” 百余人的小队立刻行动,顾不得左侧和正面逐渐压上来的敌人,快速转移。马文顺讷讷的骂了一声:“算你跑得快。” “营长,咱们怎么办啊?” “怎么办你还看不出来吗?冲过去,和友军汇合,把防线稳固下来。” 双方很有默契的放缓脚步,各自和部队完成会师,华军这边是刘志强团的两个营,马文顺和对方的一个营长、一个连长见了面,话都来不及说一句,鬼子的攻势就开始了;三个人同时大骂,转身就跑:“准备作战、准备作战!” 日军自觉一个中队的战力,居然给华军三五百人冲破,大大的失了面子,因此稍稍稳固战线,即刻发起攻击,他们的三台坦克或者被彻底消灭,或者已经失去前进能力,虽然还能勉强提供火力支持,毕竟远远不及刚才能发挥的作用,因此在进攻之前,中队长土桥把麾下的几个小队长叫来,将战术布置了一番。 安排底定,日军展开行动,按照土桥的命令,两个步兵小队的机枪组进入距离华军70米左右的第一射击阵地,四挺11式轻机枪形成两个火力点,进行初步的火力压制,在这边打响的同时,小队另外两个步枪组向前方隐蔽点机动,到达位置之后,展开火力杀伤敌人,同时掩护机枪组再度向前运动,并以这种交替前进的方式,对华军展开全面打击。 刘团的那个营长一张脸都皱起来了,讷讷的骂道:“草泥马!又来这一套?” “怎么了?” “刚才就是这样,我的一个排的弟兄,说一句不好听的,连开枪的机会都没有,就都牺牲了!” 马文顺心中暗骂,你还有脸难过?死了这么多弟兄,只因为你是个废物!“弟兄们,老规矩,动起来!”(。) 第82节 救场如救火(5) 马文顺心中暗骂,你还有脸难过?死了这么多弟兄,只因为你是个废物!“弟兄们,老规矩,动起来!” “是。”3营的战士们久经沙场,如何作战也早有了心得,机步枪探出战壕,猛烈的一通开火,然后留下一个连的人藏在战壕中,其他人根本不去看战果如何,端起武器,顺着战壕一路狂奔;他们才刚动身,日军的压制火力就到了。不得不说,日本人能以数个师团的兵力横扫华北,确实有过人之处,子弹落点非常精准,华军的脚步如果慢上两秒钟,就会给敌人击杀在阵地前。 而现在,情况当然完全不同,华军实行的是打了就跑的战术,火力点灵活多变,从来不会在一处某阵地和敌人打对攻,等到日军发现敌人的第二处防御阵地的时候,华军又一次完成了转移;除此之外,驻守在原地的华军在日军转向攻击的时候,隐藏着的一个连的华军端起武器,向已经把注意力转移到别处的日军做精准的射杀。 这一支并不随同战友转移的部队才是真正的杀手锏,日军没想到华军的战术会这么狡诈,一个冷不防,十几个士兵倒在血泊中,等到他们再度调转枪口,刚刚运动出去的华军和友军一样,从侧翼展开狙杀作战;如是者三两次,日军就有些坚持不下去了,他们的人数本就远逊于敌军,所能倚靠的,一个是战术的先进,另外就是兵员素质的优胜,偏偏华军采用的是一种目前看来近乎无解的新战法,一支部队在战斗中被分割成十几个作战小组,每一个小组都能给己方造成杀伤,这样继续下去,一个中队的战士,能坚持到几时? 土桥尖声大叫着,向前方兀自冒死突击的友军用力挥手,马文顺听不懂他的日语,眼见鬼子如退潮的洪水似的向后退却,立刻猜出对方的意图:“撤退、弟兄们,撤退!鬼子的炮弹马上就要来了!” 3营的战士们闻风而动,跟在直属长官的身后一溜烟的向下狂奔,才慧朗还有些纳闷,转瞬之间就明白过来:“弟兄们,撤退,一起撤退!快!” 正如马文顺预料的那样,日军刚刚退下去,隆隆的炮声划破天际,各式炮弹雨点般从天而降,把华军的阵地犁成一片火海! 日军火炮轰击过后,土桥收拢部队,清点人数,只是这一次冲锋,就有三十几个战士永远的倒在了异国的土地上,土桥面对部下僵硬的面庞、发红的眼圈,声嘶力竭的叫嚣:“不能让支那人在屠杀了皇国的勇士之后,还能够这样轻松的退却,追上去,一定要解决他们!” “对,”一个小队长嗷嗷大叫着,附和长官,“一定要解决他们。但,土桥君,以我们现在的战力,如果在追击过程中,遭遇华军刚才那样的狙杀,鄙人担心” “你担心什么?”土桥心情极坏,说话时连敬语都不用了:“你没有看见吗?华军撤退的方向,正是长谷川阁下以及朝仓君、中星君所在区域,那里有我军三个大队的兵力,难道你还在担心,凭我方近一个联队的兵力,还不能解决华军?” 小队长吓一跳,急忙退后几步,“对不起,请原谅。我绝没有这种不敬的念头的。” 土桥懒得和他置气,道:“还等什么,马上进兵。” “是。”一声令下,日军收整部队,正待再度出击,背后竟是又传来枪声,土桥愕然望过去,又有一支华军部队冲了过来,土桥恨得咬牙切齿,眼下势必不能追击那支窜逃的华军,火烧眉毛,先顾眼前吧:“前度命令暂时中止,准备作战!” 从背后冲过来的赫然是戴小点带领的警卫连和刘志强的一个营以及赵大勇率领的一个营。赵大勇带领部队解决了埜村的小队,也赶了上来;三支部队加在一起,也不过400人左右,比日军多极有限,但兵情如火,戴小点虽然明知道不应该这样竭泽而渔的使用兵力,也顾不得了。 眼看着敌人进入射程,戴小点第一个趴了下去:“卧倒,准备作战!” 日军的反应同样迅捷有效,齐刷刷的卧倒在地,开始激烈的对攻作战,双方的人数差不多,战斗力差相仿佛,一时间乒乒乓乓的枪声不断,热闹是极热闹的,却谁也奈何不了谁。 赵大勇和戴小点虽然认识,但两个人并未共过事,这会儿战局呈胶着状,他却还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忍不住问道:“枝云,就这么和鬼子耗着?” 戴小点两世为人,什么话音儿听不出来,立刻知道,赵大勇对自己有些不满了:“你放心吧,赵大哥,小马他们马上就杀回来了。” “小,是马文顺吧?你刚才给他布置了?” “没有。不过他要是连这一点战场判断力都没有的话,这场战斗结束之后,我就立刻撤了他!”戴小点讷讷的解释几句,突然眼睛一亮:“看?他们来了。” 赵大勇急忙望过去,果然,日军的后面,原本逃得比兔子都快的华军,这会儿竟然又顺着原路杀了回来,“漂亮!真给你猜中了!” 戴小点扑哧一笑:“这怎么叫猜呢?” “好,不是猜的、不是猜的。赵大勇心情欢畅,大声说道:“弟兄们,加强火力,把鬼子的注意力给我吸引过来,给友军创造机会!” 他们两个人能看到的,其他战士也能看到,唯一看不见的,是穷于应付这边越来越猛烈攻势的日军;土桥终究不是白痴,只觉得华军这一瞬间的攻势强大的有些过分,偏偏这种猛烈只是表现在枪弹的发射密度上,却丝毫不见对方有任何实际行动? 土桥越想越觉得不对头,左右看看,一切如常啊?就在此时,身边突然传来一声猛烈的爆炸,是手榴弹!“糟糕!”他立刻反应过来了,慌乱的向后看去,一支近千人的华军部队正在飞速接近中。 土桥心中叫苦,怎么会这样的?中国人不是逃跑了吗,谁给他们的勇气,居然敢杀一个回马枪? 戴小点眼见马文顺从后面打响,第一个爬了起来:“弟兄们,冲!” 华军前后夹击,土桥中队终于抵抗不住了,仓皇的开了几枪,就在中队长的带领下向西线败退了下去。 杀退了这只拦路虎,戴小点根本不给部队以休整的时间,对刘志强说道:“带领部队,马上驰援孙庄。” “戴长官,不是兄弟不听你的命令,只是我们易旅长和我说过,我团的任务就是驻守九十铺” 戴小点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反问道:“9月25日,青县的军事会议你参加了吗?” “这个,没有。” “那,易旅长有没有和你传达,我是前敌副总指挥,战时有调派参战所有兄弟部队的权利?” 刘志强吓一跳,他当然是知道的,不过很不拿着个命令当回事,其实不仅是他,很多人都把这道命令当笑话看,一个18岁的孩子,还什么副总指挥?狗屁!但眼见戴小点英俊方正的面庞扳得紧紧的,大有一言不合,当场动手的架势。他从军多年,深知情况危殆,一句话说错了,他就可以给自己扣上一个战时违抗军令的大帽子!到时候,便是枪毙了自己,也没有人敢多说什么! 刘志强赶忙立正站好:“是,兄弟,不,卑职明白了。”大约是心情紧张,刘志强转身的时候竟摔了个马趴,胡乱的爬起,快步去了。 马文顺轻笑着说道:“真是属驴的,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哎,旅长,他要是不听话,您还真敢把他军法从事吗?” 戴小点白了他一眼,道:“你知道咱们为什么打不过小鬼子?就是因为抱着你这种互不统属、各自为战的混账太多!做不到心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处使。才让小鬼子在咱们中国横行无忌!少废话,马上行动。”(。) 第83节 反击(1) 孙庄前线,37师特务旅和130师独立旅的两支部队真正是到了最危险的时刻了。 战斗进行到现在,双方的人数对比已经调个儿,日军战力本就远胜华军,这会儿占据了人数上的优势,不但场面上占优,攻击力度也是愈发加强,中星、小苍、长谷川三个人都下了决心,一定要在华军增援部队赶到之前,吃掉面前的这支部队。 三个大队分左中右三个方向展开进攻,把华军压迫在宽度不足1,000米的区域中,张振华和易谊都知道,一旦日军三支部队在前线完成会师,就是最后总攻击时刻了。眼下两支部队加在一起还有4,500人,也就是说,战斗从早上8点钟左右开始,到现在,6个小时过后,战损已经超过了5成。 “老张,还有什么办法吗?” “不能让鬼子完成会师!”张振华咬着后槽牙说道:“这样,咱们还能拼死等待援军的希望,否则,就只有杀身报国了。” 易谊嘬着牙花子听他说完,看看身边的战士没有注意,贴近了一点,问道:“老张,不是我怕死,咱们这点人,怕是坚持不下来啊?我可不是怕死,问题是,把弟兄们都牺牲在这里,又有什么用?还不如保存实力,后退一步,以待来日,你看呢?” 张振华心中不耻,连着说了两次‘不是怕死’,分明是欲盖弥彰!他沉默片刻,就在易谊以为他也开始活动心思了,张振华问道:“你知道戴小点吗?” “这个,我知道,第一集团军头一号虎将,谁不知道啊?” “那你可能不知道,枝云这个人性情特殊,翻脸比翻书都快,他和我说过,孙庄是我们能退守的最南区域,越过这条线,一概军法从事。”张振华认真的盯着易谊,看他一脸的不以为然,笑道:“老易,咱们也算并肩作战的兄弟了,你别怪我事先没提醒你——咱们两个人的部队没有主次之分,我也指挥不得你,所以,你要是撤退,我不能阻拦,但这件事之后,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我可不敢说了。” 易谊一张本来就显长的马脸更拉长了,语带不快的问道:“老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劝我、还是激我?合着我现在和你并肩作战,倒似乎是怕了他戴小点了?我告诉你,就冲你这句话,我还非走不可了!我倒要看看,他戴小点敢把我怎么着!” 张振华不想事态会转变成这样,心中暗恨自己不会说话,不是应该劝他留下的吗?怎么好好的话到了自己嘴里,就变味了呢?但这种场合,他又势必不能道歉,一时竟是僵住了。 好在易谊也不敢真的就这样舍弃友军独自逃生,给部下劝了几句,重又走了回来。张振华难得的红了脸,嗫嚅着说道:“老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 “行了,现在别说这些了,等这一仗打完,我要是能见到戴旅长,我非得好好和他请教请教不可!” 张振华看出来了,易谊是一肚皮的怒气,这会儿他可不敢火上浇油了,苦笑几声,说道:“那,咱哥俩把战术布置一下?” “没说的,就按照你刚才说的,不能让鬼子完成会师,我的独立旅负责东线,你负责西线;中间的这一部分,各自安排部队,尽可能的狙击,反正得等到援军到来,行不行?” “都听你老弟的。”易谊实在懒得再和他多说,草草把战术确定,带领手下的几个营连长转身而去。 张振华懊恼的在自己头上拍了一下,讷讷的骂道:“你会说人话吗?不会说就闭嘴!沉默是金你懂不懂?” “旅长?”旁边一个战士不知道他犯了什么病,怯生生的问道:“您怎么了?” “没事,告诉弟兄们,准备战斗!” 战士们不敢停留,一哄而散了。 战斗进行了6、7个小时,敌我双方都有些人困马乏了,日军还好一点,心中多少有几分为皇国、为陛下效忠至死的决心,勉强支撑着;华军则很少有为国战死的意志,而且大半天的时间下来,连喝一口水的时间都没有,只不过畏惧长官、军法,一时不敢造次。 “旅长,鬼子又来了。”一个战士回头提醒。 张振华随手抄起一支步枪,扯开枪栓看看,子弹是满满的,他把步枪稳稳的放在战壕边沿,身体弓起,将枪柄顶在肩窝处,做了一个非常标准的射击前准备动作,深吸一口气,食指套进护圈,几乎没有什么瞄准动作,就扣动了扳机:“砰。” 一个鬼子应声而倒,战士们顾不得欢呼,以这一声为信号,枪声大作,对面正在前进的鬼子的一个小队发出参差不齐的叫喊,飞快的退了下去。“注意!”张振华刻意的提高嗓门,吼道:“鬼子打仗很灵,绝不会就这样傻乎乎的往上冲,特别是两翼,都给我提高警惕!” “明白!” 日军正面的突击只是佯攻,兵力重点放置在两翼,这是他们习惯的战术了,如果说华军一开始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几次战斗打下来,早已经看破了底牌,在这种情况下,再高明的战术都失去了作用,战斗的步伐进入了唯力是尚的缠斗局面。 梶间带领所属的小分队沿着巷道一路前行,他和身后的三户小队负责对华军阵地的突击作战,梶间不知道对面的敌人是谁,他也不关心,因为无论是谁,都不可能阻挡住皇军前进的脚步的!“喂,猪太郎?”他唤了一声,把一个背着掷弹筒的战士叫了过来:“准备作战。第一发一定要打击精准!” “是。”叫猪太郎的家伙动作很熟练的解下掷弹筒,他的战友、掷弹筒小组的弹药手拿出一枚炮弹,飞快的塞进炮膛,猪太郎把掷弹筒斜斜的矗立在脚前,用力一扯皮带,‘通’的一声响,炮弹飞了出去!几乎是与此同时,空中划过一道阴影,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交错着落了下来。 梶间眼尖,大叫一声,转身扑倒,猪太郎和他的同伴就没有那么那么幸运了,看到手榴弹落下来,想要躲避已经不及,轰隆一声炸响,两个人瞬间倒在了血泊中。 手榴弹和掷弹筒炮弹是同时在双方阵地前炸响的,各自也收到了应有的成效,梶间不等硝烟散尽,飞快的爬起,转头扑到猪太郎身边,徒劳的想救助战友,不料对面华军的反应比他想象中的更快,一溜子弹呼啸着射来,吓得他连滚带爬向后蹿了几步,甚至还撞翻了几个己方的战士。 “没事吧?” “没”梶间怒吼一声,华军的速度太快了,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时间,只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这种情况下还怎么作战:“三户、三户君?” “知道啦!”三户因为着急,声音都有些走样了,“二小队全体,阻挡敌人、救助友军!” “是。”三户小队不顾一切的顺着巷道一路向前,数息之间,就和华军攻击过来的部队碰上了。华军是张振华亲自带领的,他和戴小点是极好的朋友,把他那一套幸生不生、必死不死的战斗作风学了十足十,战斗中每每身先士卒,对提升士气,作用极大。 战士们眼见旅长都是这般的悍不畏死,自己烂命一条,又有甚不能舍弃的?跟在张振华左右,嗷嗷大叫,冒着枪林弹雨一个劲的往前猛攻,双方距离愈发接近,只是几个喘息的功夫,步枪中的子弹就打光了,张振华把枪一扔,摘下背上的大刀,原地跳起,挥刀就砍! 一个日军下意识的举起步枪,张振华的刀锋顺枪身而下,锋利的刀刃一抹,就将鬼子的四根手指削断,这个家伙惨叫声中,张振华跟进一步,一刀砍了对方的面门上!日军半边脸像是被犁过的一般,肌肉、五官都被砍得翻了过来,惨叫着摔倒下去。 张振华把鬼子的尸体踢到一边,迎着第二个日军的刺刀冲了过去。这个家伙比第一个厉害得多,步枪来回摆动,动作很是沉稳,张振华手中的大刀论长度远不及对方,在人家如封似闭的招架动作中,根本攻不进去,反而有几次,那半米长的刺刀很威胁到了他的安全,要不是他有多年练武的底子,身体灵活,就要伤在对方的刺刀下了。 他遭遇了如此的窘境,身边的战士情况更加糟糕,华军论拼刺刀的技术远远不及日军,若是在战场广大的平地上还好,如今给困在一方逼仄的巷道中,更是给日军杀得左支右绌、狼狈不堪。三分钟不到的时间,惨叫声连连响起,张振华带领冲过来的一个连的战士,尽数给日军屠杀在了战壕中! 张振华眼角了余光看到一柄刺刀向自己捅过来,百忙中吸气、收腹、挺身,刺刀从他的军装前襟穿过,然后向外一扯,他的军装就变成了褡裢!半截健壮的胸膛袒露在外,张振华尖叫一声,快步后退,这时候才发现,身边的战士都牺牲了? 对面两个日军士兵狞笑一声,各自握紧步枪,呈八字形逼近过来;张振华慌乱的左右看看,神色一片茫然,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的手下就这么战死了似的。两个日军士兵更得意的对视了一眼,他们虽然看不懂华军的军服,但也猜的出来,这是个敌人的军官,要是能抓了一个活的,必将是一件大大的功劳。这样一想,倒是不能就这样杀了他了。“喂,你们几个”其中一个生怕别人抢了功劳,偏着头,招呼道:“前进,继续前进!” “哦。”旁的人也并未多想,抄起步枪,从身旁鱼贯而过,向华军阵地冲锋了过去。 这片刻的功夫,张振华就做出了决断:光棍不吃眼前亏,我得找机会逃跑!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坚毅,两个鬼子看见了,也提高了警惕,已经到了这一步,万万不能再出任何纰漏。 张振华怒吼一声,左右挥刀,荡开鬼子的两支步枪,紧接着把大刀凌空一抛,双手在战壕上一撑,身体一跃而起,头也不回冲了下去。 “诶?”两个鬼子一愣,给他这番表演气得七窍生烟,“追上去,一定不能让他逃了!”两个人根本未作商量,就做出同样的决定,先后跃上战壕,望着张振华仓皇的身影,紧追不舍。他们手中的步枪都打空了,又舍不得放过这条大鱼,否则的话,早就把对方射杀在当场了。 张振华的速度越来越慢,两个鬼子心中高兴,脚下也仿佛有了更多的力气,眼看着就要追上,不料前方突然冲过来一支部队,为首的一个大叫一声,双手一扬,扔过来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奔跑中的华军指挥官拼命的向前冲了几步,抓住了那件东西,原地一转身,脸上满是怨毒之色,而在他手中的,赫然是一支轻机枪:“八嘎!” 两个鬼子只来得及骂了一句,就被纷飞的弹雨撞出去两三米远,在地上打了个滚儿,就再也不动了! 戴小点几步冲到张振华身边,问道:“你怎么跑到这来了?” “我我也不知道。” “你这叫什么话?你自己怎么过来的你不知道?”戴小点厉声问道,“你的人呢?部队呢?” 张振华呆了一下,突然大哭起来:“小点,我完了!我的特务旅,全完了!” 戴小点扬手给了他一个嘴巴:“你闭嘴!光靠哭、嚎,就能为弟兄们报仇了吗?你还能不能战斗,不能战斗就滚一边去。看我带人给你报仇!” “去你妈的!”张振华跳脚大骂起来:“用得着你吗?老子打仗的时候,你还吃屎呢!特务旅的仇,用不着你新二旅的人来报!老子自己一个人就行。” 戴小点扑哧一笑:“你有这句话就行,加快脚步,冲!”(。) 第84节 反击(2) 戴小点身体素质超人、张振华没有跑很远的路程,两个人跑在最前面,一路又冲回到了特务旅旧有的阵地中;特务旅死伤已经接近7成,部队完全被打散了,剩余的近一千人已经主动的和易谊的独立旅靠拢,两支部队勉强支应着面前这糟糕的局面。 战场另外一端,日军的四个中队已经完成了会师,正在对华军阵线右翼进行猛烈的攻击,双方纠缠在一起,杀得正在惨烈,戴小点带领部队赶到了。 他们出现的位置,是在日军的攻击侧翼,迎头就是十几枚手榴弹!“轰、轰轰!轰!”连续不断的爆炸声响成一片,戴小点双腿一飘,跳进战壕,一个被炸得晕头转向的日军士兵察觉身边有人,他甚至都来不及分辨过来的是敌是友,就给一双小手抓住脖子,用力一拧! 戴小点随手解决一个鬼子,抽出手枪,打开保险,第一个跃了出去,在他身后,是张振华和赵大勇,同样是脸色僵硬,紧握步枪。追着戴小点的脚步,快速向前,几个日军发现了他们的行动,费力的从地上爬起,却都给戴小点手疾眼快的击毙在当场。 “接下来一鼓作气的冲过去,一直到和前面的部队会师为止。”戴小点交代了一句,提高嗓门,大声喝道:“前面的弟兄们,我们马上就过来了,别着急。稳住!最主要的是,别打着我们!” “明白!”对面隐约传来战友的呼喝和笑声,“走!” “冲!”三个人冲在最起码,后面是三个营的战士,如一道洪流汹涌向前,正在攻击独立旅阵地的是日军超过一个中队的战力,在人数上虽然处于劣势,攻击力度却丝毫不受影响,即便是在戴小点带领的部队突然杀入战团,仍旧没有什么慌乱的表现,这会儿已经顾不得原本的敌人,调转枪口,向攻击过来的华军增援部队展开精准的射杀。 戴小点冲在最前面,手枪早就打光了子弹,他随便的捡起一支三八大盖,在跑动中端起、瞄准、开枪,三八大盖的侵彻力真不是盖的,762毫米口径的子弹打穿了前方转角处的泥壁,又从一个日军肩头穿透,去势不止,再深深地钻入他身后的泥壁中,才停了下来。 他飞快的推上第二发子弹,身体已经越过战壕的拐弯,和两个惊慌的日军打了个照面;“糟糕!”其中一个大喝一声,随即被子弹打倒在地,第二个根本顾不上去看一眼战友的情况,一把举起步枪,戴小点速度更快,大大的向前一跨步,手臂用力向前一送,刺刀从鬼子的后背钻了出来。 日军惨叫着摔倒在血泊中,戴小点抽出刺刀,脚下不做丝毫停留,跟在战友的身后,一溜烟的冲了过去。 除了戴小点带领的部队之外,易谊的独立旅和特务旅的余部也从后面展开了攻击,十几分钟的时间里,鬼子的包围圈被扯得七零八落,日军虽然很不愿意在这种占尽优势的情况下撤兵也不可得了,为首的军曹呼喝一声,带领部队退了下去,华军阵地发出一阵欢呼! 戴小点把已经打空的步枪随手扔下,和张振华迎着易谊走了过去,同时敬了个军礼:“易旅长?” “是戴旅长吧?救命之恩” 戴小点不理会对方客气的说话,劈头问道:“你的独立旅还有多少人?” “还有不足一个团。” “很好,足够了!” 张振华很清楚他的性格,苦着脸问道:“小点,你要干什么?” “你说呢?”戴小点反问一句,根本不容对方回答,说道:“杀回去!把我们的阵地夺回来!” “啊?”易谊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三个旅的部队,现在剩余的部队加在一起,还有不足一个旅,这点人防守阵地犹嫌不足,他居然还要反攻敌人? 戴小点看出来了,说道:“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样,我戴小点没有吃了亏就这么生生咽下去的习惯!怎么样,谁敢跟我一起杀回去?” 张振华用力点头:“得!哥哥我陪你!我这个旅长快成光杆司令了,死活跟你走着一遭!” 戴小点看向易谊,眼神中的含义不言自明。易谊大为尴尬,这种场合,让他怎么说出一句‘不去’的话?这不是这不是强迫中奖吗?“拉倒,都听你们的。我独立旅的弟兄不能让人看扁了!弟兄们,准备战斗,我们杀回去!戴旅长,你说吧,咱们怎么个打法?” 戴小点满意的一笑,当下说道:“那,我就越俎代庖了。把刘志强的一个团给我,我们冲在最前面;振华带领我的新二旅的3团,掩护我的侧翼,和我并肩前进;易旅长的独立旅跟在最后面,随时提供战场支援,怎么样,有问题吗?” “没有,戴旅长年少有成,不但作战勇敢,指挥部队、排兵布阵也是井井有条,兄弟还有什么话好说的?呵呵、呵呵。”易谊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的说道。 戴小点瞪了他一眼,没有多说,拉着张振华走开几步,耳语道:“别想太多,人牺牲了,总还有新血加入进来,好好操练一番,就又是百战之师。杀鬼子为死难的弟兄们报仇的日子有的是!” 张振华眼圈一红,低下头去。他是真的有战死在孙庄前线的决心的。因为他的一时失误,造成了如此严重的后果,即便能够不死,战斗结束之后,他也将接受集团军军法会的质询!这会儿听完戴小点的话,感动的点点头:“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的。倒是你,这一次又要冲在最前面,注意安全啊?” “没说的,走了!“戴小点呲牙一笑,露出两排整齐雪白的牙齿,提起一支轻机枪,快步冲了出去。 和他一起执行任务的是独立旅的刘团,刘志强满心不情愿的再上战场,偏偏还得跟着他冲在最前面?他觉得戴小点就是想立功想疯了,同时也是有心出风头——但这两条只是在脑海中转了一圈,就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他现在已经是少将旅长,可算是全中国独一份,即便再立功,难道还真的能继续升官吗?至于说出风头,那就更不可信了,这里是什么地方?随时随地起手夺命的战场,一发子弹就能把他击毙在巷道中,有选择在这里出风头的吗? 刘志强越想越觉得别扭,紧走几步,追了个肩并肩,问道:“戴旅长,兄弟有点事想向戴长官请教。” 戴小点警觉的注意着前面的敌情,心不在焉的道:“问什么?” “你”刘志强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转而说道:“为什么把您的新二旅交给张旅长?您非得带兄弟的这个团前进?” “也没什么,新二旅都是29军的老弟兄,振华虽然不是直属长官,毕竟认识,指挥起来也更加灵活。”戴小点敷衍的说着,突然喊了一声:“哎嘿!鬼子!”说着,手中的轻机枪一举,枪口紧贴着刘志强的耳朵,便扣动了扳机:“突突突突突突!”(。) 第85节 反击(3) 刘志强和被击中的鬼子一样,惨叫着摔倒下去,耳朵中淌出血来,捂着半边耳朵,疼得满地打滚! 戴小点吓一跳,急忙扶起他,匆匆说道:“快点,把你们团长抬下去。” 几个战士七手八脚的一通忙碌,把刘志强抬了下去;这边刚刚处理完,一个年轻的家伙站了出来,戟指大骂:“有你这么干的吗?你这是杀鬼子还是害战友?弟兄们,咱们走,不跟这个王八蛋前进了,咱们回去找旅长去!” 戴小点大怒,抓住这个挑头闹事的家伙,脚下一踢、随手一抛,把他重重的扔了出去,“我看谁敢?我是新二旅少将旅长!这一次青县作战前敌副总指挥,有临机决断权!” “”十几个战士都给人吓住了,面面相觑。 “装哪门子王八蛋!还不是窝囊废、胆小鬼,想当逃兵?我告诉你们,今天谁敢后退一步,一概军法从事、格杀勿论!” 那个被他抛出去的家伙又从地上爬了起来,捡起一双黑框圆边眼镜带上,气鼓鼓的冲了过来:“放屁!那个王八蛋才是胆小鬼呢,我们哥几个就是看你这个人不地道!” 戴小点给他气得暴跳如雷,破口大骂起来:“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什么场合,你以为找你来相亲啊?你管我地道不?噫?”他蓦的一愣,原因无他,和他发生龃龉的这个年轻的家伙长得好漂亮啊! 戴小点看不出他的实际年龄,眉毛弯弯、眼睛大大、鼻子挺直,嘴巴小小,竟是生了一张极可爱、极讨喜的娃娃脸,戴小点的第一个念头是:要是个女子,可就漂亮了! 娃娃脸是刘团的一个连长,听他说了一半,也不继续追问,说道:“行,你行!你官大、我们官小,惹你不起。你等着,这一仗打完了,赵某人若是不死,非得找我们朱师长、找我们万司令告你一状不可!” “行,到时候咱们一起去集团军,把长官都找来,好好掰扯掰扯,要是他们说在那种情况下,我不应该开枪,我亲自给你们刘团长斟茶、认错!” “这还算是句人话。” 戴小点给他气得眼前一黑,一把抓住赵连长的衣襟,将他推到自己前面:“你走在最前面。” “为什么?” “为什么?长官给你下命令,你每次都要问为什么吗?我比你官大,现在命令你走在最前面,你敢违抗军令?” 赵连长一张漂亮的娃娃脸涨得通红,眼睛里都似乎要喷出火来,“好!我走前面就走前面,我就不相信!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我看你嚣张到什么时候?” 戴小点冷漠的一笑:“嚣张到你瞑目之后是绝对没问题的,赵连长!”他特别加重了连长二字的语气,更是把这个漂亮的小家伙气得鼻翼翕张,像一头即将发怒的公牛也似。 戴小点表面刻薄,更把赵连长推到一个很危险的位置,在旁人看来,他这完全是在公报私仇。实际上,他确实没有这种想法,表面上把对方推在最前面,但几步的功夫,戴小点就和他走了个并肩,赵连长恶狠狠的白了他一眼,鼻子中哼了一声。戴小点愈发觉得奇怪,这个家伙不会真是个女孩子吧?转念一想,又觉得荒唐,这是什么时代,难道还真的会有花木兰那样的故事吗?自己和他是初见,他连里的弟兄可绝对不是!他是男儿身抑或是西贝货,还能瞒得过成日价在一个铁锅里吃饭,一条大通铺上睡觉的战友? 赵连长并不是小家子气的,但看着这个大个子言语虽然很刻薄,终究还是把自己掩护在身后,也不得不有几分感动。学着他的样子,微微躬身,紧张的攥紧步枪,亦步亦趋的跟随着。前行了不远,就听见有日军嘈杂的呼喝,戴小点急忙摆手,战士们鱼贯蹲低,隔着巷道的泥壁,等待着他的下一步命令。 戴小点听了几句,回头说道:“鬼子等一会儿会从咱们左翼的巷道中过来,以两路纵队前进,咱们的反击一定要快,记住,一定不要趴下射击,可以用立姿或者跪姿,总之一定不能用卧姿!”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用卧姿?弟兄们这样打枪才能更准,” 戴小点紧咬牙关,恶狠狠的看向赵连长,这个家伙怯生生的一缩脖子,兀自不依不饶的嘀咕:“怎么了,我说的本来就对嘛!” 戴小点明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也不得不解释几句了——这毕竟是友军的部队,指挥、沟通起来不是特别顺畅,要是自己的新二旅,有人敢这样说话,早就挨了不知道多少个大嘴巴了!“鬼子的反应非常快,而且射击精准,如果是卧姿的话,第一发子弹打完,战士们来不及退回来,可能就会造成伤亡,立姿和跪姿的情况则要好得多,现在你明白了吗?” 赵连长怔忪的点点头,回头说道:“都听明白了吗?不许卧倒射击,采用跪姿或者站姿都行,就是不许卧倒。把这些话传达下去。” 战士们交头接耳,对这道临时下达的命令都有些不习惯,戴小点懒得多理,握紧手中的机枪,徐徐弓起身子,赵连长立刻紧张起来,“怎么了,有鬼子过来了吗?” “等一会儿跟紧我,千万不要掉队。”戴小点叮嘱着,看战士们都做好了战斗准备,迈出一步,快速冲了出去。“跟上、快跟上。”赵连长说着,追在他身后,冲了出去。 十几步的功夫,戴小点就到了垂直的巷道的尽头,日军的一个小队正在做进攻前最后的准备,听见脚步声不对头,一个战士匆忙回望,却是煞星临头了,“糟糕,是支那” 战斗以戴小点的枪声为信号,在瞬间打响,拉提26轻机枪的子弹呈扇面状扫射过去,6个日军当即毙命;另有两个鬼子像疯了似的,不退反进,竟是以胸膛挡住了喷吐火舌的枪口! 跟在戴小点身后的那个娃娃脸连长吓得嘴巴张开好大,半晌合不拢来;戴小点却没有任何迟疑,任由两个鬼子带着他的机枪轰然倒地,手在后腰一摸,抽出一柄尺许长的匕首,原地跃起,匕首从一个鬼子的颈肩处扎了进去,两个人的身体交错而过,日军伤处的鲜血如喷涌的泉水一般激射而出! 戴小点根本不理被他扎得重伤的鬼子,脚步飞快的越过,身体调转,让开一个日军伸过来的步枪,以后背贴近他的胸膛,用力一拱,匕首从对方的咽喉处划过,同时扛起他的身体,猛向后抛!脖颈中喷涌出的鲜血在空中洒下一道血雨,重伤的日军士兵给战友抱在怀里,汩汩的气泡从伤口处涌出,明亮的眸子中满是痛苦,却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住手啊!”一个士兵抱着战友垂死的躯体,疯狂大叫;戴小点身体下蹲,以两个脚尖为中线,壮硕的身体左右晃动,几个日军只觉得腿上一凉,紧接着就是刻骨的剧痛,大声惨叫着摔倒下去。他们的大腿都给划开了花,可以看见白森森的骨头碴! 一个小队的日军连两分钟都没有坚持下来,就几乎被全歼,仅剩的两个士兵面面相觑,像是吃了烟袋油子一般哆嗦起来,眼看着对方这个大个子越走越近,二人不约而同的吼了一声,转身就跑! 戴小点倒没想到他们会不战而逃,也懒得再追,从坑道的边沿抠出一块泥土,来回揉搓几下,让干燥的泥土濯去手中的鲜血,回头看去,正对上赵连长有些青白的娃娃脸,“怎么了?” “没没什么。”赵连长有些结巴的说道,他突然反应过来,一步跟上去,把一个腿上受伤的鬼子击毙在当场,“弟兄们,快点,把鬼子都解决干净。” “是。”一个战士心中欢喜的大叫,这种打扫战场的任务实在是太舒服了,鬼子都给那个大个子弄成了半死,又如何给自己制造麻烦?“呸!”他恶狠狠的把刺刀从一个日军的胸膛中拔出来,还不忘记啐了一口:“我看你再牛逼的?!” 戴小点瞄了娃娃脸一眼,这个家伙俊美的脸蛋一红,嗫嚅着说道:“弟兄们都太生小鬼子的气了,呵呵、呵呵。” 戴小点一笑,耳朵忽然支楞起来,再度蹲低下来,同时摆手示意:“蹲下、都蹲下!”(。) 第86节 怒杀(1) 战士们和刚才一样,贴着泥壁蹲低下来,戴小点飞快的探头张望了一下,又缩了回来:“鬼子上来了,人还真不少,他妈的!” 他的动作快,却快步过日军的眼睛,一阵哇啦哇啦的大叫,随即是爆豆般的枪声响起,日军的三八大盖侵彻力太强,巷道转角处厚厚的泥土层甚至都不能阻挡子弹强大的势能,一块一块的被剥落,华军没有办法,只得一再向后退却。 “准备作战。”赵连长喝了一声,一个战士手脚真麻利,抄起一枚手榴弹就抛了出去。日军正在前进,看着手榴弹落地,却还在嗤嗤的冒着白烟,飞起一脚,竟是把手榴弹又踢了回来! 如此两个反复,手榴弹的引信已经到了尽头,戴小点大叫一声,一把将赵连长扑倒在身下:“轰!”的一声巨响,手榴弹在距离他三五米的距离炸开来,溅起漫天的泥雨,扑簌簌的落了下来。 赵连长给他压得半死,又不好指摘,气得回头就骂:“你怎么回事?第一天当兵?”那个差一点惹下大祸的战士灰溜溜的低下头,任由连长痛骂几声,却是一句话也不敢说。 日军趁这个机会更向前冲了几步,子弹呼啸着飞射过来,华军阵势一通慌乱,战士们连滚带爬的躲避纷飞的弹雨,戴小点便是有天大的能耐,也对抗不了金属洪流,跟在部队的后面,狼奔豕突一般退了下去:“手榴弹,手榴弹!” “没有了,没有了!”赵连长贴近他的耳朵,大声说道。 “真该死!”戴小点讷讷的咒骂着,低头看看手中的轻机枪,说道:“把你的机枪给我。” “给你?给你我用什么?喂,我说,你有自己的还不行,还非得” 戴小点看出来了,这个家伙就是个话唠,要是任他这么唠叨下去,只怕鬼子杀到面前,他还是闭不上嘴巴,二话不说的劈手就夺,抢过他的轻机枪,双手各持一支,猛的迎向鬼子的攻势,站了出来,赵连长大惊失色:“你要干什么?” 戴小点手中两支轻机枪同时开火!剧烈的抖动让他双臂上健壮的肌肉都为之震颤起来,数十发子弹倾泻而出,对面的鬼子想不到会碰上这样一个疯狂的家伙,嚎叫着连连后退,戴小点则步步紧逼,在他身后,是反应过来的赵连。 双方在极短的距离内做着疯狂的火力对射,巷道狭窄,几乎没有规避的余地,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血肉之躯阻挡敌人的子弹! 戴小点歪斜着身体,两支机枪交叉呈八字形,完全阻挡住了日军的攻势,反倒是他的战友,在这个人形盾牌的后面,一下一下的扣动扳机,将日军狙杀在面前。 十几秒的时间,日军就坚持不住了,落在最后面的几个呼天抢地的大叫着,转身就跑,与此同时,戴小点惨叫一声,婴儿学步般的蹒跚了一下,倚着巷道一个屁股蹲摔倒在地:“怎么样?你怎么样,哪儿受伤了?” “腰上。”戴小点这会儿可真觉得疼了,放下枪,嗤啦一声撕开军装的下摆,右肋下一片血肉模糊,是一颗子弹擦着飞过,带走了一大块血肉!他的身体因为疼痛而抽搐,赵连长急的眼睛冒火,手足无措的招呼:‘这这怎么办啊?你先下去吧?” “不必。”戴小点咬紧牙关,扯下军装绑在腰间,深吸一口气,将这个临时的止血带扎紧,重新站了起来:“不能给鬼子喘息的时间,追上去!” 赵连长为他的忠勇之气所感,用力点点头:“好!都听你的,弟兄们,我们追上去!” 队伍重新整理,这不足一分钟的战斗中,有6个弟兄牺牲了,还有两个受伤的,相比于躺了满地的日军尸体,这样的伤亡数字简直可以忽略不计了;战士们很清楚,如此傲人的战绩是怎么得来的,看向戴小点的目光充满了崇敬。曾经听人说过,新二旅的这个少将旅长是员虎将,但虎将这个称呼已经烂大街了,今天,,几个距离他最近的战士相视目语,这个大块头,真是好汉子! 赵连长和戴小点并肩前行,戴小点忽然问道:“你叫什么?” “赵旻晟。怎么了?” 戴小点给他呛得胸口发堵,“你参军之后,没少挨揍吧?”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挨揍?” “就冲你这么说话,我都想揍你!”戴小点讷讷的说道:“怎么这么说话?你和你家里的长辈也是这么说话的吗?” 赵旻晟笑得得意洋洋的:“这你就猜错了。赵某人天生爱人!人家都说,我长了一身爱人毛!” 戴小点瞥了他一眼,不得不承认,这个家伙的话有几分道理,他生了一张极讨喜的娃娃脸,又总是带着几分甜蜜的笑容,看上去又乖又萌,分外招人喜欢,但不能说话,他一张嘴,就原形毕露了! 戴小点上下打量他几眼,“没有啊?哪里有毛?” 赵旻晟脸色通红:“喂,你懂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戴小点哈哈大笑起来! 日军阵地后方,中星、小苍、长谷川三个人紧急会晤,先开了一场小会,会议是中星发起的,孙庄战斗进行到现在,已经超过3个小时,日军已经有两个中队,600人左右的伤亡,另外还有一个中队失去联系。这样的战损数字实在算不上很严重,但中星却觉得分外接受不能,他的大队伤亡最严重,除了一个战斗开始就报销大半的第三中队之外,第二、第五中队都出现不同程度的减员。 长谷川对他要求暂缓攻击的提议嗤之以鼻:“中星君,华军阻挡在我方面前的,只有不足一个整编师的力量,经过数小时的战斗,已经有严重的伤亡,我相信,只要再加一把火,就能彻底全歼支那人的这支部队,在这一刻停止战斗脚步,不但会被人视为怯懦,更是对皇国征服支那的宏图不负责任的表现。中星君,你说出这样的话,我认为,你已经不配做皇国的军人了!” 中星被他顶撞得大怒,但日本人讲究克己复礼,极少有当众撕破脸的,中星冷笑几声,反问道:“照长谷川君的说法,什么样的人才配做皇国的军人呢?如阁下么?” 长谷川用手一指,大声说道:“不但如我,还有如弥生君、沧海君、佐藤君、青田君、小石川君、大岛君他们这样的,为了皇国的崛起,付出鲜血和生命的勇士们!” 中星看看委顿在旁,或者牺牲、或者重伤不起的战士们,其中还有部下弥生那已经被炸得肢体不全的尸体,半晌无语。 长谷川重重的哼了一声,他虽然狠狠的驳斥了中星,但同僚的话也并不是全然无视的,战斗进行到这会儿,华军的情况如何他不能掌握,但己方这边,实在算不得轻松写意:“命令部队有序脱离战场,同时呼叫岩濑君的独立火炮大队,对华军阵地展开密集火力覆盖。炮击停止,再度发起进攻。” “是。” 军令传达到小组一级,日军开始交叉掩护撤退,华军本处于岌岌可危的状态,不料鬼子竟然撤退了?这倒是个意外之喜,战士们正想喘口气,却传来一道命令:“鬼子要开炮了,不能和他们拉开距离,追上去!” 张振华气得破口大骂,恨透了这个乱下命令的王八蛋,但有一个知情的说了一句:“旅长,这是戴旅长的命令。” 张振华立刻语塞,沉默半晌,用力一跺脚:“都聋了吗?执行命令,追上去!” 华军拖着疲惫的身躯,在后面紧紧追赶,日军正在撤退的士兵心中更加不是滋味,再加一把火就可以解决面前的这一股敌军了,却来了这么一个让人不知所云的命令,这也还罢了,支那人像是吃错了药似的,竟敢主动发起冲锋?自己是该执行撤退的命令呢,还是留下来,彻底打掉这支部队? 就在这踌躇不安的状态下,双方的脚步逐渐接近,等到长谷川发现这完全意料之外的变化的时候,华军的前锋部队已经和撤退不及时的日军交上了火,锋线距离长谷川等人所在地不足50米!“怎么回事?支那人为什么会冲到这么靠前的位置了?谁能给我一个回答?” 一干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说是因为你下达的那道命令造成的;沉默间,长谷川也明白过来,他也是有决断的,顾不得去想华军为什么会猜到己方的意图,大声说道:“呼叫岩濑大队,暂停炮火轰炸,全体准备作战!” 紧追不舍的命令是戴小点下达的,这甚至不是他动脑筋之后的结果,而是日军哇啦哇啦的大叫声告诉他的!他会日语在新二旅及37师中不是秘密,赵旻晟等人却是不知道的,这会儿眼看日军做好了战斗准备,气得破口大骂:“你这是瞎指挥!现在可好,咱们把自己送到鬼子眼皮子底下来了!” “闭嘴!”戴小点低低的声音斥道,没有给他解释的时间,伸手在肋间的伤处按了按,痛楚比刚才轻了很多,说道:“等一会儿战斗开始,还是和刚才一样,我冲在最前面,你们跟紧我。记住,一旦进攻开始就绝不停止脚步,除非你战死了!” 赵旻晟用力点头,回身喝道:“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战士们一发喝道。 “出发。”戴小点说了两个字,提起枪第一个冲了出去;赵旻晟等人紧随其后,前行了十几米,对面人影一闪,戴小点手疾,轻机枪打了一个点射,不料对方的速度也是极快,子弹几乎是擦着鼻子尖飞过去的,这个家伙用日语叫了一声:“该死,跟我冲上去!”(。) 第86节 怒杀(1) 战士们和刚才一样,贴着泥壁蹲低下来,戴小点飞快的探头张望了一下,又缩了回来:“鬼子上来了,人还真不少,他妈的!” 他的动作快,却快步过日军的眼睛,一阵哇啦哇啦的大叫,随即是爆豆般的枪声响起,日军的三八大盖侵彻力太强,巷道转角处厚厚的泥土层甚至都不能阻挡子弹强大的势能,一块一块的被剥落,华军没有办法,只得一再向后退却。 “准备作战。”赵连长喝了一声,一个战士手脚真麻利,抄起一枚手榴弹就抛了出去。日军正在前进,看着手榴弹落地,却还在嗤嗤的冒着白烟,飞起一脚,竟是把手榴弹又踢了回来! 如此两个反复,手榴弹的引信已经到了尽头,戴小点大叫一声,一把将赵连长扑倒在身下:“轰!”的一声巨响,手榴弹在距离他三五米的距离炸开来,溅起漫天的泥雨,扑簌簌的落了下来。 赵连长给他压得半死,又不好指摘,气得回头就骂:“你怎么回事?第一天当兵?”那个差一点惹下大祸的战士灰溜溜的低下头,任由连长痛骂几声,却是一句话也不敢说。 日军趁这个机会更向前冲了几步,子弹呼啸着飞射过来,华军阵势一通慌乱,战士们连滚带爬的躲避纷飞的弹雨,戴小点便是有天大的能耐,也对抗不了金属洪流,跟在部队的后面,狼奔豕突一般退了下去:“手榴弹,手榴弹!” “没有了,没有了!”赵连长贴近他的耳朵,大声说道。 “真该死!”戴小点讷讷的咒骂着,低头看看手中的轻机枪,说道:“把你的机枪给我。” “给你?给你我用什么?喂,我说,你有自己的还不行,还非得” 戴小点看出来了,这个家伙就是个话唠,要是任他这么唠叨下去,只怕鬼子杀到面前,他还是闭不上嘴巴,二话不说的劈手就夺,抢过他的轻机枪,双手各持一支,猛的迎向鬼子的攻势,站了出来,赵连长大惊失色:“你要干什么?” 戴小点手中两支轻机枪同时开火!剧烈的抖动让他双臂上健壮的肌肉都为之震颤起来,数十发子弹倾泻而出,对面的鬼子想不到会碰上这样一个疯狂的家伙,嚎叫着连连后退,戴小点则步步紧逼,在他身后,是反应过来的赵连。 双方在极短的距离内做着疯狂的火力对射,巷道狭窄,几乎没有规避的余地,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血肉之躯阻挡敌人的子弹! 戴小点歪斜着身体,两支机枪交叉呈八字形,完全阻挡住了日军的攻势,反倒是他的战友,在这个人形盾牌的后面,一下一下的扣动扳机,将日军狙杀在面前。 十几秒的时间,日军就坚持不住了,落在最后面的几个呼天抢地的大叫着,转身就跑,与此同时,戴小点惨叫一声,婴儿学步般的蹒跚了一下,倚着巷道一个屁股蹲摔倒在地:“怎么样?你怎么样,哪儿受伤了?” “腰上。”戴小点这会儿可真觉得疼了,放下枪,嗤啦一声撕开军装的下摆,右肋下一片血肉模糊,是一颗子弹擦着飞过,带走了一大块血肉!他的身体因为疼痛而抽搐,赵连长急的眼睛冒火,手足无措的招呼:‘这这怎么办啊?你先下去吧?” “不必。”戴小点咬紧牙关,扯下军装绑在腰间,深吸一口气,将这个临时的止血带扎紧,重新站了起来:“不能给鬼子喘息的时间,追上去!” 赵连长为他的忠勇之气所感,用力点点头:“好!都听你的,弟兄们,我们追上去!” 队伍重新整理,这不足一分钟的战斗中,有6个弟兄牺牲了,还有两个受伤的,相比于躺了满地的日军尸体,这样的伤亡数字简直可以忽略不计了;战士们很清楚,如此傲人的战绩是怎么得来的,看向戴小点的目光充满了崇敬。曾经听人说过,新二旅的这个少将旅长是员虎将,但虎将这个称呼已经烂大街了,今天,,几个距离他最近的战士相视目语,这个大块头,真是好汉子! 赵连长和戴小点并肩前行,戴小点忽然问道:“你叫什么?” “赵旻晟。怎么了?” 戴小点给他呛得胸口发堵,“你参军之后,没少挨揍吧?”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挨揍?” “就冲你这么说话,我都想揍你!”戴小点讷讷的说道:“怎么这么说话?你和你家里的长辈也是这么说话的吗?” 赵旻晟笑得得意洋洋的:“这你就猜错了。赵某人天生爱人!人家都说,我长了一身爱人毛!” 戴小点瞥了他一眼,不得不承认,这个家伙的话有几分道理,他生了一张极讨喜的娃娃脸,又总是带着几分甜蜜的笑容,看上去又乖又萌,分外招人喜欢,但不能说话,他一张嘴,就原形毕露了! 戴小点上下打量他几眼,“没有啊?哪里有毛?” 赵旻晟脸色通红:“喂,你懂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戴小点哈哈大笑起来! 日军阵地后方,中星、小苍、长谷川三个人紧急会晤,先开了一场小会,会议是中星发起的,孙庄战斗进行到现在,已经超过3个小时,日军已经有两个中队,600人左右的伤亡,另外还有一个中队失去联系。这样的战损数字实在算不上很严重,但中星却觉得分外接受不能,他的大队伤亡最严重,除了一个战斗开始就报销大半的第三中队之外,第二、第五中队都出现不同程度的减员。 长谷川对他要求暂缓攻击的提议嗤之以鼻:“中星君,华军阻挡在我方面前的,只有不足一个整编师的力量,经过数小时的战斗,已经有严重的伤亡,我相信,只要再加一把火,就能彻底全歼支那人的这支部队,在这一刻停止战斗脚步,不但会被人视为怯懦,更是对皇国征服支那的宏图不负责任的表现。中星君,你说出这样的话,我认为,你已经不配做皇国的军人了!” 中星被他顶撞得大怒,但日本人讲究克己复礼,极少有当众撕破脸的,中星冷笑几声,反问道:“照长谷川君的说法,什么样的人才配做皇国的军人呢?如阁下么?” 长谷川用手一指,大声说道:“不但如我,还有如弥生君、沧海君、佐藤君、青田君、小石川君、大岛君他们这样的,为了皇国的崛起,付出鲜血和生命的勇士们!” 中星看看委顿在旁,或者牺牲、或者重伤不起的战士们,其中还有部下弥生那已经被炸得肢体不全的尸体,半晌无语。 长谷川重重的哼了一声,他虽然狠狠的驳斥了中星,但同僚的话也并不是全然无视的,战斗进行到这会儿,华军的情况如何他不能掌握,但己方这边,实在算不得轻松写意:“命令部队有序脱离战场,同时呼叫岩濑君的独立火炮大队,对华军阵地展开密集火力覆盖。炮击停止,再度发起进攻。” “是。” 军令传达到小组一级,日军开始交叉掩护撤退,华军本处于岌岌可危的状态,不料鬼子竟然撤退了?这倒是个意外之喜,战士们正想喘口气,却传来一道命令:“鬼子要开炮了,不能和他们拉开距离,追上去!” 张振华气得破口大骂,恨透了这个乱下命令的王八蛋,但有一个知情的说了一句:“旅长,这是戴旅长的命令。” 张振华立刻语塞,沉默半晌,用力一跺脚:“都聋了吗?执行命令,追上去!” 华军拖着疲惫的身躯,在后面紧紧追赶,日军正在撤退的士兵心中更加不是滋味,再加一把火就可以解决面前的这一股敌军了,却来了这么一个让人不知所云的命令,这也还罢了,支那人像是吃错了药似的,竟敢主动发起冲锋?自己是该执行撤退的命令呢,还是留下来,彻底打掉这支部队? 就在这踌躇不安的状态下,双方的脚步逐渐接近,等到长谷川发现这完全意料之外的变化的时候,华军的前锋部队已经和撤退不及时的日军交上了火,锋线距离长谷川等人所在地不足50米!“怎么回事?支那人为什么会冲到这么靠前的位置了?谁能给我一个回答?” 一干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说是因为你下达的那道命令造成的;沉默间,长谷川也明白过来,他也是有决断的,顾不得去想华军为什么会猜到己方的意图,大声说道:“呼叫岩濑大队,暂停炮火轰炸,全体准备作战!” 紧追不舍的命令是戴小点下达的,这甚至不是他动脑筋之后的结果,而是日军哇啦哇啦的大叫声告诉他的!他会日语在新二旅及37师中不是秘密,赵旻晟等人却是不知道的,这会儿眼看日军做好了战斗准备,气得破口大骂:“你这是瞎指挥!现在可好,咱们把自己送到鬼子眼皮子底下来了!” “闭嘴!”戴小点低低的声音斥道,没有给他解释的时间,伸手在肋间的伤处按了按,痛楚比刚才轻了很多,说道:“等一会儿战斗开始,还是和刚才一样,我冲在最前面,你们跟紧我。记住,一旦进攻开始就绝不停止脚步,除非你战死了!” 赵旻晟用力点头,回身喝道:“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战士们一发喝道。 “出发。”戴小点说了两个字,提起枪第一个冲了出去;赵旻晟等人紧随其后,前行了十几米,对面人影一闪,戴小点手疾,轻机枪打了一个点射,不料对方的速度也是极快,子弹几乎是擦着鼻子尖飞过去的,这个家伙用日语叫了一声:“该死,跟我冲上去!”(。) 第86节 怒杀(1) 战士们和刚才一样,贴着泥壁蹲低下来,戴小点飞快的探头张望了一下,又缩了回来:“鬼子上来了,人还真不少,他妈的!” 他的动作快,却快步过日军的眼睛,一阵哇啦哇啦的大叫,随即是爆豆般的枪声响起,日军的三八大盖侵彻力太强,巷道转角处厚厚的泥土层甚至都不能阻挡子弹强大的势能,一块一块的被剥落,华军没有办法,只得一再向后退却。 “准备作战。”赵连长喝了一声,一个战士手脚真麻利,抄起一枚手榴弹就抛了出去。日军正在前进,看着手榴弹落地,却还在嗤嗤的冒着白烟,飞起一脚,竟是把手榴弹又踢了回来! 如此两个反复,手榴弹的引信已经到了尽头,戴小点大叫一声,一把将赵连长扑倒在身下:“轰!”的一声巨响,手榴弹在距离他三五米的距离炸开来,溅起漫天的泥雨,扑簌簌的落了下来。 赵连长给他压得半死,又不好指摘,气得回头就骂:“你怎么回事?第一天当兵?”那个差一点惹下大祸的战士灰溜溜的低下头,任由连长痛骂几声,却是一句话也不敢说。 日军趁这个机会更向前冲了几步,子弹呼啸着飞射过来,华军阵势一通慌乱,战士们连滚带爬的躲避纷飞的弹雨,戴小点便是有天大的能耐,也对抗不了金属洪流,跟在部队的后面,狼奔豕突一般退了下去:“手榴弹,手榴弹!” “没有了,没有了!”赵连长贴近他的耳朵,大声说道。 “真该死!”戴小点讷讷的咒骂着,低头看看手中的轻机枪,说道:“把你的机枪给我。” “给你?给你我用什么?喂,我说,你有自己的还不行,还非得” 戴小点看出来了,这个家伙就是个话唠,要是任他这么唠叨下去,只怕鬼子杀到面前,他还是闭不上嘴巴,二话不说的劈手就夺,抢过他的轻机枪,双手各持一支,猛的迎向鬼子的攻势,站了出来,赵连长大惊失色:“你要干什么?” 戴小点手中两支轻机枪同时开火!剧烈的抖动让他双臂上健壮的肌肉都为之震颤起来,数十发子弹倾泻而出,对面的鬼子想不到会碰上这样一个疯狂的家伙,嚎叫着连连后退,戴小点则步步紧逼,在他身后,是反应过来的赵连。 双方在极短的距离内做着疯狂的火力对射,巷道狭窄,几乎没有规避的余地,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血肉之躯阻挡敌人的子弹! 戴小点歪斜着身体,两支机枪交叉呈八字形,完全阻挡住了日军的攻势,反倒是他的战友,在这个人形盾牌的后面,一下一下的扣动扳机,将日军狙杀在面前。 十几秒的时间,日军就坚持不住了,落在最后面的几个呼天抢地的大叫着,转身就跑,与此同时,戴小点惨叫一声,婴儿学步般的蹒跚了一下,倚着巷道一个屁股蹲摔倒在地:“怎么样?你怎么样,哪儿受伤了?” “腰上。”戴小点这会儿可真觉得疼了,放下枪,嗤啦一声撕开军装的下摆,右肋下一片血肉模糊,是一颗子弹擦着飞过,带走了一大块血肉!他的身体因为疼痛而抽搐,赵连长急的眼睛冒火,手足无措的招呼:‘这这怎么办啊?你先下去吧?” “不必。”戴小点咬紧牙关,扯下军装绑在腰间,深吸一口气,将这个临时的止血带扎紧,重新站了起来:“不能给鬼子喘息的时间,追上去!” 赵连长为他的忠勇之气所感,用力点点头:“好!都听你的,弟兄们,我们追上去!” 队伍重新整理,这不足一分钟的战斗中,有6个弟兄牺牲了,还有两个受伤的,相比于躺了满地的日军尸体,这样的伤亡数字简直可以忽略不计了;战士们很清楚,如此傲人的战绩是怎么得来的,看向戴小点的目光充满了崇敬。曾经听人说过,新二旅的这个少将旅长是员虎将,但虎将这个称呼已经烂大街了,今天,,几个距离他最近的战士相视目语,这个大块头,真是好汉子! 赵连长和戴小点并肩前行,戴小点忽然问道:“你叫什么?” “赵旻晟。怎么了?” 戴小点给他呛得胸口发堵,“你参军之后,没少挨揍吧?”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挨揍?” “就冲你这么说话,我都想揍你!”戴小点讷讷的说道:“怎么这么说话?你和你家里的长辈也是这么说话的吗?” 赵旻晟笑得得意洋洋的:“这你就猜错了。赵某人天生爱人!人家都说,我长了一身爱人毛!” 戴小点瞥了他一眼,不得不承认,这个家伙的话有几分道理,他生了一张极讨喜的娃娃脸,又总是带着几分甜蜜的笑容,看上去又乖又萌,分外招人喜欢,但不能说话,他一张嘴,就原形毕露了! 戴小点上下打量他几眼,“没有啊?哪里有毛?” 赵旻晟脸色通红:“喂,你懂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戴小点哈哈大笑起来! 日军阵地后方,中星、小苍、长谷川三个人紧急会晤,先开了一场小会,会议是中星发起的,孙庄战斗进行到现在,已经超过3个小时,日军已经有两个中队,600人左右的伤亡,另外还有一个中队失去联系。这样的战损数字实在算不上很严重,但中星却觉得分外接受不能,他的大队伤亡最严重,除了一个战斗开始就报销大半的第三中队之外,第二、第五中队都出现不同程度的减员。 长谷川对他要求暂缓攻击的提议嗤之以鼻:“中星君,华军阻挡在我方面前的,只有不足一个整编师的力量,经过数小时的战斗,已经有严重的伤亡,我相信,只要再加一把火,就能彻底全歼支那人的这支部队,在这一刻停止战斗脚步,不但会被人视为怯懦,更是对皇国征服支那的宏图不负责任的表现。中星君,你说出这样的话,我认为,你已经不配做皇国的军人了!” 中星被他顶撞得大怒,但日本人讲究克己复礼,极少有当众撕破脸的,中星冷笑几声,反问道:“照长谷川君的说法,什么样的人才配做皇国的军人呢?如阁下么?” 长谷川用手一指,大声说道:“不但如我,还有如弥生君、沧海君、佐藤君、青田君、小石川君、大岛君他们这样的,为了皇国的崛起,付出鲜血和生命的勇士们!” 中星看看委顿在旁,或者牺牲、或者重伤不起的战士们,其中还有部下弥生那已经被炸得肢体不全的尸体,半晌无语。 长谷川重重的哼了一声,他虽然狠狠的驳斥了中星,但同僚的话也并不是全然无视的,战斗进行到这会儿,华军的情况如何他不能掌握,但己方这边,实在算不得轻松写意:“命令部队有序脱离战场,同时呼叫岩濑君的独立火炮大队,对华军阵地展开密集火力覆盖。炮击停止,再度发起进攻。” “是。” 军令传达到小组一级,日军开始交叉掩护撤退,华军本处于岌岌可危的状态,不料鬼子竟然撤退了?这倒是个意外之喜,战士们正想喘口气,却传来一道命令:“鬼子要开炮了,不能和他们拉开距离,追上去!” 张振华气得破口大骂,恨透了这个乱下命令的王八蛋,但有一个知情的说了一句:“旅长,这是戴旅长的命令。” 张振华立刻语塞,沉默半晌,用力一跺脚:“都聋了吗?执行命令,追上去!” 华军拖着疲惫的身躯,在后面紧紧追赶,日军正在撤退的士兵心中更加不是滋味,再加一把火就可以解决面前的这一股敌军了,却来了这么一个让人不知所云的命令,这也还罢了,支那人像是吃错了药似的,竟敢主动发起冲锋?自己是该执行撤退的命令呢,还是留下来,彻底打掉这支部队? 就在这踌躇不安的状态下,双方的脚步逐渐接近,等到长谷川发现这完全意料之外的变化的时候,华军的前锋部队已经和撤退不及时的日军交上了火,锋线距离长谷川等人所在地不足50米!“怎么回事?支那人为什么会冲到这么靠前的位置了?谁能给我一个回答?” 一干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说是因为你下达的那道命令造成的;沉默间,长谷川也明白过来,他也是有决断的,顾不得去想华军为什么会猜到己方的意图,大声说道:“呼叫岩濑大队,暂停炮火轰炸,全体准备作战!” 紧追不舍的命令是戴小点下达的,这甚至不是他动脑筋之后的结果,而是日军哇啦哇啦的大叫声告诉他的!他会日语在新二旅及37师中不是秘密,赵旻晟等人却是不知道的,这会儿眼看日军做好了战斗准备,气得破口大骂:“你这是瞎指挥!现在可好,咱们把自己送到鬼子眼皮子底下来了!” “闭嘴!”戴小点低低的声音斥道,没有给他解释的时间,伸手在肋间的伤处按了按,痛楚比刚才轻了很多,说道:“等一会儿战斗开始,还是和刚才一样,我冲在最前面,你们跟紧我。记住,一旦进攻开始就绝不停止脚步,除非你战死了!” 赵旻晟用力点头,回身喝道:“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战士们一发喝道。 “出发。”戴小点说了两个字,提起枪第一个冲了出去;赵旻晟等人紧随其后,前行了十几米,对面人影一闪,戴小点手疾,轻机枪打了一个点射,不料对方的速度也是极快,子弹几乎是擦着鼻子尖飞过去的,这个家伙用日语叫了一声:“该死,跟我冲上去!”(。) 第87节 怒杀(2) “出发。”戴小点说了两个字,提起枪第一个冲了出去;赵旻晟等人紧随其后,前行了十几米,对面人影一闪,戴小点手疾眼快,轻机枪打了一个点射,不料对方的速度也是极快,子弹几乎是擦着鼻子尖飞过去的,这个家伙用日语叫了一声:“该死,跟我冲上去!” “宝龟君?”另外一个日军仓皇的叫声,似乎是提醒战友,姓宝龟的家伙根本不听,一个大步迈出,正看见手中持枪的戴小点。 戴小点也是一愣,姓宝龟的是个大块头,身高足有180公分,不但生的很高,而且非常健壮,如果说张雷山像一头大狗熊,这个家伙就是猛犸象了!“我操,这个孙子好壮啊?”赵旻晟讷讷的嘀咕道。 宝龟是个军曹,手中擎着一柄太刀,望向两个人的眼神满是挑衅,晃动了一下手中的太刀,看他那架势,竟是要在这战火纷飞的战场,玩儿一场冷兵器的决斗了。 如果有充足的时间、适宜的环境,戴小点不介意和鬼子玩儿上一场,但目下时地非宜,也只得罢了,一念至此,就想着干净利落的把他放倒,说来也真是邪门,机枪在这关键时刻又卡壳了!宝龟一个激灵,却没有子弹飞过来? 他却不给对面的大个子整理枪支的机会了,嗷一声叫,迈开一双长腿,三两步的功夫就到了戴小点面前。手中军刀高高扬起,斜着挥了下来。 戴小点心中恨透了这不听话的烂枪,慌乱的举枪一架,金铁交鸣声响过,他的动作节奏不对,使不上力气,给对方这一刀冲出去几步,宝龟得势不饶人,军刀舞动,一通乱砍乱斫,虽然不讲究什么招法,胜在力道十足,以戴小点的功夫竟是给对方弄得有些手忙脚乱,偏偏身后一个战友退避不及,两个人撞在一起,摔了出去。 戴小点知道不好,扔掉机枪,原地一个骨碌身,让开宝龟下插的一刀,但他能躲开,那个战士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宝龟刀锋一偏,从华军士兵的胸膛到小腹,被切开一刀竖直的伤口,入肉几达寸许,便是神仙也万万难救! 宝龟提起军刀,看看刀尖上沾染的鲜血,脸上漾起一抹快意的微笑。 戴小点眼中的厉色一闪而没,心中难得的升起一团煞气! 开战数月以来,若论战功,他在整个集团军都是首屈一指的,但即便是在弹雨纷飞的战场上,戴小点始终秉持着无爱无恨、不惊不怖的心态。他和日军士兵拼死冲杀,也只是事关国家,并无私怨,但今天情况则有些不同了。 他和这个姓宝龟的家伙是第一次见面,但一看就知道,宝龟秉性残酷,专以杀人为享乐!这样的人,便是一刻也不能容他多活! 心中打定主意,他也不去捡枪,反而从腰间抽出尺许长短的匕首,刀尖向上,贴紧自己的小臂,赫然用日语问道:“你到中国很久了?杀了很多中国人了?” 这又是宝龟想不到的,他居然会说日语?楞了一下,狞笑道:“正是!支那人都是懦夫、猪猡,杀起来分外没有味道。怎的?” 戴小点不再多说,用左手向对方招了招,意思很明显,是要对方先进攻。 宝龟的眼神一片狂热,双手攥紧刀柄,向前一送,戴小点身体如山岳矗立,只是竖起小臂,匕首精准的碰上刀尖,‘叮’的一声轻响,两个人一触即分! 宝龟瞬间平静下来,知道对方是自己仅见的高手,旁的不说,如果两个人易地而处的话,他是绝对不敢这般托大的!想到这里,口中‘哈’的一声叫,一道雪亮的刀光闪过,一刀当头劈下! 戴小点脸色平静,心中却怒涛翻涌,手腕一转,匕首挡住了对方的刀锋,同时身体欺近,匕首在对方的手腕上划了一记;宝龟只觉手腕上一凉,紧接着就是剧痛袭来,失神的尖叫一声,退了出去——他可真没想到,对方的动作会这么快?居然伤了自己的手腕? 虽然算不上要害,但带来的反应更加令人惊骇,看敌人的动作,自己全身大约都在他予取予求的笼罩范围内了吧?这个念头一经闪过,宝龟浑身冰冷,手腕上的伤患反而不算什么了! 戴小点面带不耻,“怎么,怕了?” 宝龟大怒,手中军刀再度一挥,这一次,戴小点却不和他玩儿硬碰硬了,像是脚下多出一双溜冰鞋似的,健壮的身体和他对冲而过——他当然不会仅仅是通过那么简单,在这个简单的过程中,手中的匕首从宝龟的小腹右侧扎了进去! 这一刀扎得相当深,位置也极其精准,一刀得手,戴小点侧身后退,看看从宝龟指缝间涌出来的鲜血,满意的点点头,找对地方了,是肝脏!以这种伤势,又是在这种场合,他绝对不可能得到及时的治疗,宝龟必将承受15-20分钟的剧烈痛苦才会死去,想到这里,心中的怒气才消减了几分。 宝龟伤处的鲜血已经染红了军衣,但他还是站得稳如山岳,毫不动摇。明亮的眼神狠狠的盯着对方,右手牢牢抓住刀柄,戴小点明白,宝龟一定是性情非常刚猛,战斗时气势惊人,因此是在等待对方露出气势转弱的时刻,然后以垂死之身,发动雷霆一击!想办法拖自己一起上路! 戴小点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一眨不眨的和他对视着,眼神充足坚定,如两柄利剑一般。 宝龟似是感到敌人意志胆气全然无法摇撼,因此他反而先一步崩溃了,大大的喘息起来,当啷一声,军刀掉落地上,这时他才举手掩住小腹上的伤口,鲜血从他指缝间涔滴出来。 他健壮高大的身躯轻轻摇摆起来,慢慢摇幌得较为厉害。直到这刻,戴小点的神情没有一丝儿变动,目光依然是那么锐利和坚定。宝龟身体软倒,斜斜的倚靠着巷道,说道:“你叫什么?” 戴小点弯腰捡起他脱手的长刀,缓步走近宝龟身边,双手握住刀柄,在空中划过一道闪亮的刀光! 刀锋过处,宝龟巨大的头颅应声飞起! 赵旻晟在后面,把两个人战斗的过程看得清清楚楚,他听不懂日语,也不知道两个人在说什么,但这不妨碍对戴小点的敬重,眼看宝龟身死当场,一步蹿了过来:“真棒!”他真诚的赞美,“我还不知道你会功夫呢。” “我是这个世界的救世主,难道也要和你说吗?” “什么?” “没什么,别贫了,走吧,战斗还没有结束呢。” 解决了宝龟等人,戴小点带领部队不再向前摸索,反而就此转向,朝着枪声最密集的临近平行阵地而去,赵旻晟有心想问,又不大有勇气,反正他是长官,他怎么做,自己就跟着呗。但他话唠本色终究难以忍耐,一路行来,喋喋不休,竟是没有半点身处战场的自觉。 戴小点真有点烦了,突然停下脚步,回头问道:“你平时就这么多话吗?” 赵旻晟俏皮的一笑,他本就生了一张极可爱的娃娃脸,这会儿粲然一笑,更显唇红齿白,魅力非凡:“不瞒你说,我还就有这么点毛病。对了,别说我了,你怎么样?伤口还疼吗?我看好像要下雨了,不如你” “我怎么样?撤下去吗?”戴小点说道:“你少废话,还是把精力放在战斗中来吧。” “我知道,我也没走神啊?我的意思是说,你往后退一点,我带头前进,怎么样?” 戴小点不理他,用手一指:“这边。快!” “快、跟上、跟上。” 百十余人成一列纵队,快速前进,刚刚进入前方一处巷道,后面突然响起枪声,是给一支日军的小队咬住了尾巴;这是一个非常不利的位置,戴小点当机立断,飞身一跃,跳上了巷道的顶部,手中的轻机枪飞快的打了个点射,大声喝道:“前进,别停下,前进!赵旻晟,上来!” “来了。”赵旻晟平时虽然是个话唠,战斗却也相当勇猛,同样跃上去,更随着他向后奔行数步,两个人手中的轻机枪一通轰鸣,把尾随而来的鬼子打得哇哇大叫,不得已选择了退避:“小点,怎么样?” 戴小点心中苦笑,你可真不见外啊?“不能在这里和鬼子纠缠,尽快脱离,先和我们的友军汇合了再说。”说着,伸手在腰间摸了摸,想拿颗手榴弹,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来,他根本就没有,不但没有手榴弹,连弹夹都没有了! “你还有弹夹吗?” “有。”赵旻晟答应着,摸出弹夹扔过去,戴小点接过一看,有些傻了眼,他用的是拉提26式轻机枪,对方用的却是国产b—26,也就是仿制的捷克式,子弹口径虽然一样(都是792),弹夹却是一直一弯,而且装填方式也不同(一上一下),根本就是不能通用的。 戴小点恨恨的把弹夹扔还给他,把已经打空了的轻机枪背好,抽出二十发的驳壳枪提在手中,说道:“别管这里了,先离开再说。” “你怎么把弹夹给我?你不用吗?” 戴小点突然生出一股直接把这个话唠崩在当场的冲动,而且不但是冲动,他真的举起了枪!赵旻晟自然不知道自己这么喋喋不休的聒噪有多么让人讨厌,更不知道自己已经命悬一线,傻乎乎的看着戴小点,又低头看看他手中的手枪:“干嘛,说话啊?” “话都让你说了,我还说什么?”戴小点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走吧。” 赵旻晟跟在他身后,琢磨了一下,说道:“把我的枪给你吧,我看出来了,枪在你手中,比在我手中更能多的杀敌。也算物尽其用了。” “给我?那你怎么办?” “我可以用步枪嘛。”赵旻晟笑着,把枪递给他,又拿过一个战士的步枪,走到他的身前:“走吧,这回我带路。”(。) 第88节 决斗(1) 晚上还有一节。 战斗进行到下午三点多,敌我双方都有些坚持不住了,伤亡还在其次,饥火中烧却不是言辞激励所能抵消的,张振华一阵阵的腹如雷鸣,拿起腰间的水壶晃晃,却是空空如也:“谁还有水?” 井森林和马文顺同时摸摸腰间的水壶,又不约而同的摇摇头:“都没有了,再坚持一会儿吧。” “娘的,饿还能忍,渴可真难受。”张振华讷讷的说着,忽然眼睛一转,“走,再往前攻一场,争取从鬼子手里弄点水喝。” 井森林和马文顺几个也同样的饥渴难耐,闻言眼神一亮:“这倒是个办法,弟兄们,走!” 华军鼓起余勇,无言的端起步枪,跟在主官身后,向日军所在的防线开始运动,张振华本来想着,是在短时间内解决鬼子一支小部队的念头,不料迎面碰上的赫然是鬼子的来自三个方向的夹击,总数将近一个中队! “糟糕,捅了马蜂窝了。”张振华骂了一声,驳壳枪打个三点射,击毙一个日军士兵,飞快的向旁边一闪,喝令一声:“开火、开火!” 华军成了惊弓之鸟,手中的机步枪突突突的一通乱响,吓得鬼子连连后退,但实际杀伤效果却不值一提,转瞬间就反应过来,按照标准战术动作,向华军展开突击。 马文顺破口大骂,在一个战士头上拍了一记:“告诉过你了,点射、二、三连射!你慌什么?赶紧换子弹。” “哦、哦。”小战士手脚哆嗦着换上一个新弹夹,重新抱在怀里,紧张的跟在营长身后,乌黑的枪口正顶在马文顺后腰上。马文顺更来气了,扯着他的胳膊向前一带:“鬼子在前面,你跟在我屁股后面干什么?该死的!” 小战士都要给他骂哭了,委委屈屈的挪到他前面,年轻的脸上满是紧张,只是片刻的功夫,额头已经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却连擦一下都不敢,任由汗水顺着眼睑滑落,在脏兮兮的脸上划出一道道印记。“别慌,”马文顺收拾心情,双手按在他的肩膀上,轻声说道:“按照新兵连教你的知识,就能活命,开枪!” 战士甚至都没有看清楚敌人,手中的拉提26就开火了,连续三个点射,792毫米口径的子弹在鬼子的身后留下茶杯口大小的伤口,尸体栽倒下去,“营长,你看见了吗?”小家伙忘情的大叫起来。 “闭嘴!眼睛盯着前面。”马文顺紧贴着他的耳朵,怒吼道:“学会动脑子,别什么都要长官教你!” “哦、哦。”眼见自己初战建功,小战士的心情也放松了下来,攥紧手中的轻机枪,勇敢的冲在队伍最前面。 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鬼子的人数相当多,说起来只有一个中队,但在具体的战斗中,日军的动作变得非常灵活,触目所及,简直完全给鬼子包围了!马文顺已经顾不得身边的小战士,飞快的捡起一支步枪,扬手一枪,放倒一个鬼子,“营长,你看” “小心!” 马文顺的话没有说完,一枚手雷在战士身后炸开,巨大的冲击波带起他年轻的躯体,平平的摔倒在马文顺面前,他是在这一瞬间就牺牲了!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写满了疑惑,似乎还没有接受自己已经失去生命的现实! 马文顺顾不得为他伤痛,抹了一把眼角,抓起他兀自紧握的机枪,迈开大步,向着如火如荼的战场奔行而去!前面打得正在火热,张振华带领的一个班的战士几乎伤亡殆尽了,他和另外两个战士给死死的压制在一处凹地中,徒劳的用手枪、步枪还击着。 马文顺飞快的打了个三连射,击毙了一个鬼子,大声喝道:“张旅长,你怎么样?” “我没事,哎呦!”张振华惨叫一声,以同样的大嗓门吼道:“是谁啊?” “我是马文顺!”马文顺喝道:“再坚持一会儿,我就过来!” 张振华不及回答,马文顺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马文顺,趴下!” 马文顺入耳便知,是戴小点!他根本不管面前是什么环境,条件反射似的向下就倒,爆裂的子弹声清脆的响起,戴小点一个鱼跃,一只脚踩着坑道的边沿,手中的捷克式连珠炮般的怒吼起来:“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马文顺,冲进去!” “哦!”马文顺紧跟着他的脚步爬起,同样的一步冲上战壕,飞身到了张振华身边,卧倒下来。 戴小点人在半空,已经撤下被打空的弹夹,然后凌空翻身,以后背落地,虽然是在尽可能的避免伤处受撞击,还是疼得他呲牙咧嘴,张振华眼尖,急忙问道:“怎么了,你受伤了?” “谁还有弹夹,给我一个?要捷克式的。” “没有、没有。”众人齐齐摇头,马文顺看看手中的机枪,讷讷的说道:“要不,你用我的吧?” 戴小点摇摇头,引吭大叫:“赵旻晟,赵旻晟?你在哪儿?”喊了几声,却没有回答,戴小点心中有些微凉,在这种情况下,得不到战友的呼应,结果很可能是糟糕的! “旅长,谁啊?” “130师的一个弟兄。”戴小点草草解释道:“不能留在这里,咱们根本没有火力,早晚让鬼子挤兑得无路可走,得想办法撤出去。还能走路吗?” “我没问题。”马文顺第一个说道。 另外两个战士也都受伤了,其中一个上在腿上,半边裤脚都阴湿了,脸色因为失血而变得苍白,虚弱的说道:“旅长,你们撤吧,我给你们打掩护。” “少废话,我没有抛弃战友的习惯。”戴小点说着,蹲下来撕开他的裤腿,小腿上一个贯通的枪孔,伤情算不得很严重,只是有些耽误了,“马文顺,你帮着他。” 马文顺心中叫苦,又万万不敢顶撞,委屈的点点头,架起了战士的胳膊,“等一会儿跟紧我,咱们一起撤下去。放心吧,有旅长大哥,没问题的。” 小战士感动得热泪盈眶,呜咽着说道:“营长,只要我张小虎不死,今后你指哪儿我打哪儿,绝没二话。” “你闭嘴吧,你这套词儿,都是老子玩儿剩下的。”马文顺讷讷的嘀咕道。 “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旅长,好了。” “等一会儿直线向后,这边的情况不用你们管,由我殿后,明白吗?”戴小点抓住轻机枪,叮嘱的说道:“走、现在!” “咱们走。”张振华也不和他客气,第一个蹿了出去,身后响起激烈的枪弹声,戴小点这一次不再玩浪费弹药的全力攒射,反而将轻机枪端在面前,连续的二三点射,子弹像长了眼睛似的,带起尖锐的呼啸,将敢于冒头的鬼子狙杀当场! 耳边传来一声熟悉的咔哒,戴小点连枪都不要了,掉头就跑,不料一回身,竟有一个人迎面冲来,两个人撞了个满怀:“草泥马!”他可真着急了,破口大骂起来:“马文顺,你怎么又回来了?” “旅长、旅长,我们的人来了!” 戴小点愕然抬头,数百米外烟尘飞扬,是友军的部队到了,冲在最前面正是袁志英! 袁志英是王长海的部下,隶属于赵登禹的132师,保定整编之后,他的203团被编入升格之后的59军38师,师长王长海。这一次青县作战,59军是主力部队,但38师和隶属于77军的179师却被放置在了只庄子一线,作为预备队使用。 经历过良王庄和独流镇的两场战斗,袁志英积功升至少将军衔,同时担任38师第二旅旅长——这是师长王长海的旧职——接到张振华派去求援的信息,袁志英主动请缨,带领第二旅的部队以急行军的速度赶了过来。和他一起赶到的,还有179师阎尚元的特务旅。 戴小点大叫一声不好!这样漫山遍野的冲过来,不是天然的成了人家火炮的靶子了吗?袁志英,你这个糊涂虫!(。) 第89节 决斗(2) 戴小点大叫一声不好!这样漫山遍野的冲过来,不是天然的成了人家火炮的靶子了吗?袁志英,你这个糊涂虫! 战局的发展一如戴小点所预料的那样,中星比他更早一步发现了这支增援过来的华军部队,火速接驳通话器,向后方的火炮、山炮、野炮阵地下达了作战指令。日军在救援友军方面从来是不打折扣的,超过100架的中、轻迫击炮、75毫米野炮、山炮同时开火,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把炮弹倾泻在华军前进的路途中——孙庄战斗结束之后,日军统计发现,仅是战斗最后时刻的火力支援,就造成13架90毫米轻迫、9架150mm中迫、其余各式火炮6架报废! 张振华已经撤到了后面,靠着战壕委顿坐倒,头顶突然传来一声呼叫,一个家伙五体投地般的落了下来,正趴在他脚前,张振华吓得一个激灵,仔细看看,是自己人,他拉着对方的手,把他扯到自己身边,问道:“兄弟,没受伤吧?” “没事,是老伤。”男子哼哼唧唧的说道,抬起头来,二人同时一愣:“振华(老师)?” 来人正是师正直!也就是那个黄村战斗中,给鬼子打了伏击,差一点全军覆没的132师一旅一团长,他在战斗中受伤了,胸口挨了一枪,之后就再也没见到,想不到在这里相遇了?“你的伤这么快就好了?” “好了7、8成了,我懒得再在医院里呆着,就跑出来了。”师正直语速飞快的说道:“怎么样?战斗情况怎么样?” “你也看见了,鬼子的火炮太厉害,弟兄们冲不过去啊。” 华军相距不足百米,却成了难以逾越的天堑!袁志英还好一点,他有过和鬼子战斗的经验,在震耳欲聋的炮声中指挥部队尽快躲进战壕,阎尚元就不行了,他没有料到鬼子的炮火密度会这么大,而且持久力这么强,“冲过去、不能停下来,冲过去!” 戴小点急的目眦欲裂,又摆手又叫唤,却没有起到半点作用,三分钟的时间里,特务旅阵亡人数就超过一成,阎尚元如梦初醒,连滚带爬的冲进一处战壕,胡乱的喝道:“隐蔽,命令弟兄们”他愕然发现,自己聋了! 他的警卫员看得清楚,两道血线从耳朵中流出来,心急如焚的扑到他面前,握住了他的手:“旅长,你怎么样?” 阎尚元眨眨眼,抓住警卫员的手,在他手心写道:“告诉老马,让弟兄们隐蔽,快!” “知道、知道了。” 警卫员转身就走,一颗炮弹正在他脚前炸开,年轻的小战士凌空飞起,尸体四分五裂的抛了出去! 炮击持续了近40分钟,才逐渐稀疏下来,战场上莫名出现了诡异的平静,不但没有枪弹声,甚至连咳嗦声、呻吟声都听不到,安静得让人心中发麻!就在一片沉寂中,突然有一个声音响起:“弟兄们,为战友报仇,冲啊!” 这一句咆哮声震四野,话音才落,千百个声音随之响起:“为死去的弟兄报仇,冲啊!” 中星等人大惊,这会儿再呼叫炮火支援已经不及,难道就要把这辛苦抢来的阵地还给华军吗?绝不!“作战,展开全力作战!呼叫岩濑君,请求予以战场指导!”三个大队长只在转瞬间就做出了同样的决定,900余日军战士闻声而动,抄起手中的武器,贴近战壕,把黑黝黝的枪口探了出来。 华军以排山倒海之势开始冲锋,日军三个大队的兵力已经折损三成,却并无丝毫畏惧,以步枪做精准的射杀,频率之快完全不逊色轻重机枪,一轮齐射过后,华军就有将近一个营的伤亡,战场瞬间进入了屠杀模式! 戴小点猫下腰,脚步飞快的在巷道中移动,他很清楚,自己更快一些,战友就能少死一些,这种情况下,已经来不及讲什么战术,右手持枪、左手擎着匕首,速度竟是如同百米冲刺一般! 三五个鬼子幽灵般出现,他们也没有想到戴小点的速度会这么快,最前面的日军连抬起步枪的时间都没有,戴小点就到了他面前,一步跳起,拉提26的钢制枪托重重的砸在他的头顶!两股血箭从鼻孔中飚出,伴随着清脆的头骨破裂的声响,尸体软软的栽倒下去。 戴小点就不站起,身体就地一转,手中的轻机枪飞快的打了两个点射:“哒哒、哒哒哒!” 子弹在日军身体上钻出茶杯大小的血窟窿,打着滚儿的翻倒出去;戴小点麻利的站起,连鹏在后面大叫一声:“旅长,上面?” 一个日军战士手中端着步枪,从战壕顶部跳下来,戴小点后退一步,让开对方砸下来的步枪,不等他站稳脚跟,飞起一脚,正面撞在他的步枪上,这个家伙论力气远远不及他大,脚下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戴小点快步跟上,左手的匕首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从他的左面太阳穴扎了进去!拔刀、血飙! 才解决了这个鬼子,更多的日军蜂拥而至——战斗结束之后,戴小点才知道,他已经冲击到了日军最后一道防线,再越过这里,就将和中星、长谷川、朝仓等人面对面的接触了。这里可谓是日军的腹心区域,自然不可能任由一个支那人来对众多长官造成威胁! 日军不但数量多,而且身为各位长官身边人,战力相当可观,悍不畏死的猛向上冲,他们这会儿更在意的不是杀死敌人,而是要尽可能的把这些人驱逐出去,他们距离长官越远,造成的杀伤力也就越小! 戴小点的机枪子弹是早已打空了,日军逼迫甚急,根本没有换子弹的时间,只以一柄沾满了鲜血的匕首,化身坚固的堤坝,对抗脸色狰狞的日军;巷道下闸,日军人数虽然多,大多只能围在后面,能够和他正面相捋的,只有区区两三个人,偏偏这点人,根本不可能对他造成太大的威胁!而且这样一来,时间就被拖长了。 日军也学乖了,步枪太长,施展不开,反而给这个大个子见缝插针的欺近来,匕首予取予求,每每有战友一处受伤,身体节奏放缓,紧跟着就会挨上三、四刀,手下简直没有一合之将,有那心思灵活的,干脆也舍了步枪,取出长短相仿的匕首,快步冲上,戴小点右手一拧对方持刀的手腕,向下一拉、一划,这个自作聪明的倒霉蛋就被自己的匕首扎穿了大腿! 鬼子惨叫着摔倒在地,戴小点一把薅住他的头发,将他的脸扬起,面向自己,手腕一转,匕首在他的喉咙中划过,留下一道如婴儿嘴巴般深刻的伤口,鲜血如间歇泉一般喷涌而出,还夹杂着一阵阵的气泡! 对面的十几个鬼子面无人色的对视一眼,都有些害怕了,蓦地,日军身后响起一声咆哮:“八嘎,都躲开!” 人群分开来,一个大个子双手抱着一支歪把子,大步冲上,戴小点一惊,他手中只有一柄匕首,如何和人家的机枪抗衡? 大个子狞笑一声,呼的抬起机枪,不料上方突然飞来一颗子弹,从他的额角钻进去,带起了半边颅骨!是华军部队冲上来了!“枝云,你没事吧?”赫然是袁志英的声音! 日军虽然射击精准,但毕竟人数远逊华军,敌人漫山遍野的冲来,杀不胜杀似的,中星等人知道大势已去!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要想撤退,未必不能,但看华军的架势,已经进入癫狂境界,万万不会以夺下孙庄阵地为满足,反而一定会对后方的北孙庄、小交河等地形成冲击,若是后面的友军为溃兵所累,自己就成了皇国的罪人了! 中星只在一转念间就做出决定:“长谷川君” “你闭嘴!”长谷川猜到他想说什么,飞快的打断了他:“132联队绝没有懦夫的容身之地,要我选择退避,万万不能!” 朝仓不顾一切,大声说道:“对,132联队从没有逃兵出现,我的第二大队也绝不后退半步。” “好,我中星猪九郎能够和长谷川君、朝仓君并肩作战,是一生的荣幸!就让我们以生命和鲜血,践行为皇国、为陛下效忠至死的誓言吧!勇士们,展开全面作战!” 日军面对华军潮水般的攻势,不退反进,在三位大队长的带领下,跳出战壕,迎着华军的势头,冲锋而去,十几秒钟过后,黄、蓝两股铁流,就重重的碰撞在了一处!(。) 第90节 老对手 下午4点50分,孙庄战斗终于结束了,战损情况暂时没有出炉,但仅以戴小点的目测,华军就付出了不少于两个团的死伤。 “两个团”戴小点讷讷的嘀咕着,把轻机枪递给田得雨,迎着张振华等人走了过去,除了张振华之外,还有袁志英、阎尚元以及一个不认识的汉子,看他的军装,和自己一样,都是旧29军的兄弟;离得近了,反而是那个不很熟悉的家伙快步迎过来,立正敬礼:“戴旅长好!” 戴小点心中疑惑,不敢托大,同样还了个军礼:“您好,这位兄弟是?” “戴旅长可是兄弟的救命恩人呢,怎么,您不认识我?” 戴小点更奇怪了,他真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好在他主动揭开了谜底:“兄弟是原132师1旅1团长师正直。” “啊!”这一下戴小点知道了,他苦笑着挠挠头,说道:“师团长太客气了,救助您和132师的兄弟部队,是219团的荣幸和分内之事,不但是我,任何一个华军指挥官,在知道这件事之后,想来也都是会采取和我一样的行动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了,但,要不是戴兄弟施以援手,师某就再无沙场征战,为国效力的时候了。这算是我师正直欠你的,今后有什么需要兄弟的,只管说话。” 戴兄弟明亮的眸子眨了眨,笑着说道:“都是自己人,也不必说什么你亏我欠的,日后在战场上,彼此守望相助吧。” 师正直咧嘴一笑:“得,就这么说定了。” 戴兄弟和他交流了几句,转头向张振华说道:“眼下有几件事马上得去办,首先是派人联系只庄子一线的132师,不管他们现在处于什么情况,都马上脱离出来,回撤到流河镇;第二是通知小交河的金振中他们,同样撤退下来。” 提及旁的事情还好,说起132师,张振华脸色僵硬,骂骂咧咧的说道:“真不知道老董是干什么吃的,简直是废物!十一点钟的时候,我派人去找他们,到现在居然还没有带兵过来?” “行了,董师长肯定也是遭遇困难了,你就别唠叨了,行动吧。” 张振华点点头,转身自去不提。 只庄子一线,是由132师主力第六、第九两个旅负责,位于防线正面的,是曾经在南扶赵狠狠掰过一次手腕的第十师团第8旅团的第39联队。 南扶赵一战,第39联队伤亡相当惨重,战死者和轻重伤加在一起,超过1,300人,联队十不存一,几乎到了打散重建的地步,这还不算,战斗结束之后的当天夜里,矶谷廉介对华军的动向做出了错误的判断,紧急发文到华北方面军司令部,要求隶属于关东军的混成第11旅团暂缓规建,调派到南扶赵地区,为明日即将到来的大战提供战场助力。 等到第二天,铃木重康带领混成第11旅团正前进到半途,又接到寺内寿一发来的电文,要求他暂停前进,等待下一步消息;铃木重康有些摸不清头脑,派人去询问才知道,根本就是矶谷廉介谎报军情!南扶赵地区根本没有支那人的大股部队存在! 铃木重康不想他会闹出这样的乌龙,脱口而出的骂道:“矶谷君那个家伙,简直是濑户内海的懦夫!” 这个外号不胫而走,很快传遍四方,矶谷廉介又气又恼,偏偏不能发作,只好装出一副唾面自干的架势;他是这样,下面带兵的军官却是怒火万丈,他们不认为矶谷廉介是谨小慎微,只把这当成是支那人太过狡猾的象征,不但不能让人信服,更生出无限的怒气。 沼田多稼藏以下的众多士佐下定决心,在战场上失去的,一定要在战场上拿回来!特别是他的第39联队,更是要承担第一个攻击的任务。为了这件事,沼田几乎在矶谷廉介面前剖腹,才终于说动了师团长,将这个代表光荣的任务抢了过来。 等到方面军的命令下达,第十师团东进到天津静海地区,这让第十师团上下很是不满,但在询问之后得知,当日的敌人现在正驻扎在他们行军的必经路线上,日军二话不说,星夜起程,赶到了青县地区,和第108师团平行设置,做好了战前准备。 9月24日,炮火攻击之后,日军坦克部队先行开动,向只庄子一线展开攻击;这一次作战由沼田亲自带领,以他大佐联队长的身份,是很不必亲冒矢石的,但沼田像一条疯狗也似,谁的劝说也听不进去,就这样一意孤行的带领部队冲了上来。 对面的华军阵地是132师第6旅,旅长叫卫无叔,这是个很奇怪的名字,据他自己说,他出生之前,父亲为给孩子起名字一事找人算卦,得到的回答是:孩子出生之日,你开门出去,遇到的第一个人或者第一件事,用来做孩子的名字,可以保佑这个卫家长子一生平安、大富大贵云云。 卫老汉很听话,等房中传来婴儿的啼哭声,二话不说,推开大门就往外走,说来也真是巧合,正好有一个人哭着闯了进来,正是他的侄儿,侄儿进门跪倒:“大伯,俺爹去了!” 卫老汉为兄弟之死而难过之余,突然想起算命先生的批语,琢磨了半天,给儿子起了个‘无叔’的名字,传扬出去,给乡邻引为笑谈。但先生的话却不是虚妄,卫无叔自幼聪慧,读书有成,进保定陆军学习,之后加入西北军,一路升迁,以不足四旬年纪,便做到了一旅之长的高位,倒是与算命先生的话丝丝合榫了。 月初的南扶赵战斗,卫无叔因故没有参加,部队转回驻地之后,杜小瓶把自己在战斗的表现吹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卫无叔根本不相信,简直拿他的话当玩笑听了。 24日清晨,日军展开攻击,他们的攻击简直是套路化了,火炮、飞机、坦克轮番上阵,把华军阵地炸了个底儿朝天,坦克部队逐渐逼迫了上来。 和在南扶赵时不同的是,39联队的动作非常谨慎小心,杜小瓶一望便知,对方是吸取了上一次惨烈的教训了,“弟兄们,都给我稳住了!把鬼子放近一点再开枪,张远钦,带领机枪连补充上去!” “是。”张远钦提起轻机枪,第一个进入阵地,指挥战士在两翼突出部准备好机枪阵地,才开了没有三枪,就被日军发现了,一声呼哨,压制火力瞬间君临到了华军头顶,“轰轰、轰轰轰!” 日军在这一次只庄子的战斗中投下了大本钱,沼田有意湔雪前耻,在他的命令下,日军联队所属的迫击炮大队刻意前提,一等来自战场长官的命令下达,就毫不犹豫的投以重装火力,特别是华军的隐蔽火力点,更是重点打击的目标。 三个迫击炮中队配备合计12门94、96式轻、中迫击炮轮番开火,张远钦带领的一个连的战士,其中有6、7成连鬼子长什么模样都没看见,就被日军精准的炮火干净利落的消灭在阵地后。 张远钦腿脚飞快,眼见形势不妙,第一个逃了回去,总算捡了一条小命,杜小瓶气得差一点枪毙了他,幸好有战友求情,加以形势危殆,才得了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华军纠缠片刻,日军的坦克隆隆作响,逐渐接近华军的第一道阵线。 132师修建的只是普通阵地,根本起不到拦阻坦克的作用,用89乙式高高的昂起,再重重的落下,宽厚的履带一路碾压,硬是踩着华军的头顶越了过去。华军徒劳的用步枪射击,却根本没有效果,即便有几个头脑灵活的,想以手榴弹轰炸,却还不等行动,就给随后开过来的车载轻机枪射杀在当场。 6辆坦克越过华军阵线,像一头发怒的公牛也似,一溜烟的冲向后方,行进了百十米之后,为首的一辆坦克灵活的转身,带领其余战车反向包围了过来。 杜小瓶心知不好,鬼子的步兵已经到了眼前,后面还有鬼子的坦克包抄,这场仗还怎么打?“二营长,带领你的人到后面去,想办法把鬼子的坦克给我打掉!另外,通知刘团长,让他的人向我这边靠拢。” 二营长姓刘,虽然知道这是个很难为人的命令,也万万不敢抗拒,摆手示意,带领所部战士向后飞奔了下去。一边跑一边指挥战斗:“等一会儿抗拒坦克过来,尽可能隐蔽,用手榴弹招呼——咱们的步枪根本不管用——都听明白了吗?” 战士们连点头的精力都欠奉,神色紧张的看着向他们快速驶来的坦克,“卧倒!”刘营长一声爆喝,率先扑倒在地,坦克车载的76毫米轻机枪一阵猛烈的扫射,几个反应慢的华军连呼叫声都发不出来,就被打成了筛子! “准备手榴弹。”刘营长第一个掏出手榴弹砸了过去,他的准头实在糟糕,手榴弹远远的落在坦克前,轰的一声炸开,不要说毁伤敌人了,简直连人家的速度都没有拖慢半点,相反,鬼子看到了这支意在不善的敌军部队,速度反而更快了。 “一连长,上!” “是。”接到这样的死亡命令,一连长却没有丝毫犹豫,把三枚手榴弹夹在腋下,一个鱼跃,从战壕中窜出来,紧接着原地打了个滚儿,这个动作非常及时,几乎是在他动作的瞬间,子弹就落在他刚才置身的土地上,带着尖锐的呼啸,溅起点点泥尘。 一连长动作不停,眼睛盯住了一辆坦克,脚下一错,飞快接近彼此的距离,看看对方已经不远,手指套进手榴弹的拉环,只要一扬手臂,就可以把手榴弹抛出去,就在此时,一溜子弹凌空射来,从他的胸膛、小腹钻了进去,巨大的冲击力带起他重伤的身体,摔了个仰面朝天! 一连长还没有就死,他只觉得身体一凉,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失禁了,低头看看,半截身体落在两三米外,竟是给子弹从小腹切成了两断!一连长惨笑几声,耳边仿佛传来战友的呼唤,同时,一团黑影徐徐袭来,是日军的坦克正越过头顶。一连长一把扯开手榴弹的引信,将嗤嗤冒烟的手榴弹置于自己胸前,嘴里讷讷的骂了一声:“王八蛋!” “轰轰轰!”一连串闷雷也似的巨响从坦克底部传来,89乙式坦克原地一跳,滚滚浓烟夹杂着日语的惨叫声从车体内部传出,呛鼻的气息闻之欲呕! 刘营长顾不得为战友伤痛,随手在一个战士肩头一推:“看见了吗?就照这个办法来,把鬼子的坦克给我炸掉!” 战士们眼见连长牺牲,一时间也忘却了生死,提着手榴弹,没头苍蝇般的硬往上冲,恨不得把鬼子的坦克炸个稀巴烂,给长官报仇;但这种慌乱的战术面对坦克却没有半点成效,反而成了坦克的活靶子,十几秒钟的时间,一个连的战士解决倒在了前进的路上。 刘营长自知做了一个糟糕的决定,眼看着兄弟们前赴后继的被坦克击杀,刘营长声嘶力竭的吼了一句:“撤退、撤退!” “营长,不行啊,这会儿撤下去,团长” “团长哪里有我负责!就是杀了我的头,也绝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弟兄们送死!撤退、撤退!” 2营的战士们早就坚持不下去了,只不过畏惧军法,不敢溃逃,这会儿听见长官的话,哪还有半点斗志?连受伤的战友也顾不得了,头也不回的落荒而逃。 刘营长带部后退不远,就和杜小瓶带领的2团主力会师了。他们的部队同样是给鬼子赶下来的,一个团两千余人,战斗了不足40分钟,只剩下一千出头,他本来还指望着二营长哪里能打开一点局面,最起码,能把后退的通道保持住,想不到他竟是比自己更快的溃败了? “你怎么回事,没有得到我的命令,你就敢临阵退缩?”杜小瓶大怒,厉声指责,“把他带下去,执行枪决!” 督战队的人还没有来,日军先锋部队已经冲击到了阵地前,啾啾的子弹破空声响起,华军吓得急忙低头,胡乱寻找藏身之地,杜小瓶也顾不得处置刘营长了,左顾右盼的寻找退路,看他那副架势,也是打着同样的算盘了。 日军沼田联队已经从左右两翼完成了合围,再加上后面掩杀过来的坦克中队,彻底消灭面前的这支华军部队只是时间问题了,眼见胜利在望,日军的攻势愈发猛烈了,华军根本阻挡不住,到十点十分左右,6旅2团剩余部队给日军挤压到一处宽不足100米,长不足80米的区域内,像失怙的孩子般,面无人色! “团长,接下来该怎么办啊?”张远钦贴在杜小瓶的耳边,仓促的说道:“团长,弟兄们都快死光了,咱们撤吧?” “不行,不能撤!”杜小瓶兀自坚持,说道:“再等一等,等一会儿高团长就过来了,只要能坚持到友军到来,就该轮到小鬼子倒霉了!” “团长,你瞎了?你四处看看,哪有老高他们的影子?他们一定是见势不妙,先一步逃跑了。”张远钦痛心疾首的说道:“你这会儿还让弟兄们坚持阵地,这不是太傻了吗?” “放屁!张远钦,南扶赵的时候你就来过这么一手,我当时懒得和你计较,我问你,你是不是想闹哗变?” “我一个人闹他妈的什么哗变?”张远钦也急了,不顾一切的大吼起来:“你看看?一个团的弟兄还剩几个人?我求求你,团长,给咱们2团留几颗种子吧!” 杜小瓶转头看过去,碰上的都是惨白的脸庞和失神的目光,他正想说点什么来激励士气,一颗流弹飞过,从他的脖颈钻了进去! 张远钦大吃一惊,一把抱住他软倒的身体,“团长、团长?” 杜小瓶手捂着鲜血喷涌的伤口,艰难的挤出一句话来:“带领弟兄们撤下去!” “你们听见了?撤退、撤退!”(。) 第91节 围歼(1) 沼田站在沾满了华军鲜血的阵地前,得意的露出一抹笑容,这才是第十师团应有的战斗力嘛!南扶赵那一次,只能算是意外中的意外,可笑的支那人,竟然以为是常态,这下知道厉害了吧? “战损情况如何?” “第一、第二中队有76个阵亡,还有103人受伤,另外,一辆89乙式坦克在战斗中被支那军人毁伤了。” “战斗人员怎么样?” “很遗憾,都已经壮烈殉国了。”副官语调低沉的说道:“联队长” 沼田突然转头,白了他一眼,说道:“我现在是大队长,不记得了吗?” 副官急忙立正,啪的一个敬礼:“对不起,前辈!” 沼田原本是第8旅团第39联队长,南扶赵战斗,以该联队为主力,和戴小点带领的部队打了一场,39联队输得一塌糊涂,三分之二的战力不死即伤,堪称是该联队成军以来最惨烈的损失。沼田身为最高长官,难辞其咎,连同部下三个大队长中的出井和微笑主动向旅团长长濑武平提出降职,长濑武平很不愿意同意,又拗不过二人,便顺从所请了。但还是让他兼任联队长职务。 沼田不再纠结此事,继续说道:“通知微笑君,命令他的大队,即刻准备追击作战。出井君和高士君的部队策应前进,初步目标,消灭敌人的主力部队,进而以流河镇为最终目的地。” “嗨咿!” 微笑介接到命令,即刻出发,他的大队所属的三户、景宇友两个中队从中队长以下全军覆没;广本、川崎二中队伤兵满营,损失惨烈到了极点。现在新组建的大队,是分别从其他部队抽调出来的,四个中队长分别是广本、川崎、佃和古代。 一个大队近1,500人,紧跟着华军的脚步追了下来,从只庄子向南,第一个要经过的村落叫工苑庄,村子很小,只有3、500户人家,日军在这里没有遭遇任何抵抗,顺利的通过,兵锋直扑南肖楼——132师指挥部就设立在此处。 董升堂已经得到了前线的战况汇报,一张银盆大脸变成铁青色,反手抓住卫无叔的领口,唾沫星子喷得他满脸痘是:“你是干什么吃的?一个旅的部队交给你,你就只给我带回来不到一半的弟兄回来?其他人呢?嗯?” 卫无叔比他还委屈呢!2团完全被鬼子打残了,这一仗之后,怕是要取消建制了;7团高盛远所部倒是全须全影,但和杜小瓶比较起来,这个家伙只怕是个怕死鬼,连枪都没放,就第一个脱离了战场!但这种话怎么和师长说?因此无论董升堂怎么咆哮,就是一言不发。 副师长黄维刚掰开董升堂的手指,说道:“希仲,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鬼子绝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放过我们了” “他最好别放过!等小鬼子追过来了,老子亲自上阵!”董升堂怒气冲冲的说道。 “便是你要亲自上阵,总也要有一个战术吧?岐山?” 岐山是安克敏的字,他是132师特务旅旅长,他正要说话,黄维刚抢着说道:“我想起来了,青县作战会议上,枝云说过,咱们的部队最南不能越过南肖楼一线。” “你别总把戴小点的话放在心上。”董升堂这会儿是一百二十个不顺心,更不用说黄维刚再度提及戴小点了,“他真以为自己是前指指挥官了?狗屁!” 黄维刚大为尴尬,他和戴小点也没有太多深交,两个人虽然做过几天上下级,但那与其说是佟麟阁有意折辱,还不如说是一场玩笑。黄维刚天生的一板一眼的性子——静海火车站战斗中,他为了丢失阵地,差一点拔枪自裁,仅这一条,在29军这样的杂牌部队中,就可算是另类了。 这一次提及戴小点在会议上说的话,也是出于这样的心里,不想董升堂根本不给他留面子,当众抢白! 安克敏看黄维刚脸色不对,赶忙说道:“师长、副师长,我看不如这样,让9旅在南肖楼外布置战线,却不必太过用力,抵抗一阵,即刻后撤,争取引诱鬼子进村来” “你说了就算?你想让人家进来人家就来了?要是不进村子,反而绕过这里,继续南下怎么办?” “那更简单了,我的特务旅埋伏在日军南下的途中,只要鬼子绕村而走,我的部队就立刻和敌人接触,同时让9旅和6旅的剩余部队,从侧翼出击,给鬼子个厉害瞧瞧。也好报了只庄子的仇!” 董升堂沉吟一下,点了点头:“就照岐山说的,哦,让9旅3团的老田打头阵。另外,震三,你亲自带领督战队,谁要是敢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后退半步,即刻枪毙!” 黄维刚苦苦一笑,举步走了出去。 9旅的老田是田立野,他是29军仅有的一个炮团团长,独流镇的夜战中,他不战而退,不但舍弃了友军,就连宋哲元苦心经营数十年积攒下来的一点家底都留给了日本人,事后挨尽了战友、同僚,甚至部下的白眼,保定整编之后,人人升官,只有他和特务旅的孙玉田例外——实际上,孙玉田不但没有升官,反而被降了两级,现在做团长去了。 田立野本是宋哲元的心腹,这会儿连宋某人都自身难保,何况是他?不敢发牢骚,只有夹起尾巴做人,听黄维刚传达完命令,他明知道这是个要人命的大坑,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踩进去了:“请师座放心,兄弟绝不敢” “行了,”黄维刚对他没有半点好感,话都不让他说完,匆匆打断,“任务你知道了,该怎么做,你自己心里有数。” 田立野当众吃了个‘窝脖’,又不敢说什么,腮帮紧紧咬合在一起,神色狰狞的枯立片刻,转过身躯,喝道:“看什么?准备作战!” 几个营连长一哄而散,指挥战士快速布置阵地。名为阵地,因为时间紧促,根本来不及构筑工事,草草挖一个散兵坑,往下一趴,就算完事,快倒是很快,战斗打响,这玩意能有什么用就不好说了。 9旅3团是以旧29军炮团为主组成,田立野有极大的权威,在战士们的阵地前走了一圈,心中很不满意,“你们这是胡闹!这玩意能管什么用?拿自己的命不当回事啊?重挖!” “旅长,师长不是说了吗?咱们最多只要坚持2个小时就行了,再说,鬼子马上就到了,在挖工事上耽误太多时间,弟兄们回头连拿枪的劲儿都没了。”一个叫王彬的营长说道。 “你,”田立野骂了一声,忽然又沉默下来,终于烦躁的摆了摆手,带着几分自暴自弃的语气说道:“算了,爱咋地咋地吧。” 王彬和战友相视目语,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团长怎么是这么一副表情啊?正在思忖间,有战士惶悚的声音骤然响起:“营长,有鬼子!”(。) 第92节 围歼(2) 王彬急忙转身,通往丁苑庄的公路上,烟尘飞扬,为首的是两辆89乙式坦克!“娘咧,来的好快啊?”王彬喃喃自语着,提高了嗓门:“弟兄们,准备战斗。” 日军以广本中队为主,眼见华军出现在视线以内,广本一声命令,日军就地快速行动,以两辆坦克为先导,向华军展开攻击,“弟兄们,打!” 华军阵地后有阵阵硝烟蒸腾而起,广本中队没有丝毫停顿的继续前进,在他们的身后,是94、96式轻中迫击炮弹越空而下,猛烈的砸在华军的各处火力点上!双方尚未正式接触,9旅3团就出现了逾百人的伤亡。华军阵地为之一乱! “不许慌、稳住!”王彬徒劳的大叫着,手中的步枪砰砰连声,子弹却没有什么准头,要么是差一点打着敌人,要么就是飞到不知道哪里去了;5颗子弹打完,不要上打死打伤鬼子,简直连对方的油皮都没有碰到,反而是给日军抽冷子的子弹吓得匆忙低头,步枪在他的手里,简直成了摆设。 第十师团是日本老牌师团之一,作战经验相当丰富,即便是广本中队目下是以一些新兵为主组建的,但这些人在国内都受过非常专业的军事训练,一旦适应了战场环境、打消了紧张感,其单兵作战能力也便逐渐发挥出来,华军远远不是对手,王彬的一个营只坚持了不足15分钟,就被日军打散了! 广本眼看着华军开始溃败,一个中年男子赫然站起,用手枪连着枪毙了两个逃跑的士兵,显然是个当官的,广本亲自拿过一支步枪,稳稳的端起、瞄准、开枪! 王彬额头中弹,尸体噗然栽倒,战士们眼见自家长官毙命,仅存的勇气立刻烟消云散,妈呀一声叫,落荒而逃! “趁华军溃败,攻上去。”佃和古代眼见形势大好,即刻下达进攻命令,两个中队的日军跟在广本中队的身后,一溜烟的冲了下去。 华军完全溃败了,不但是王彬的一个营,甚至连田立野的9旅3团也被溃兵裹挟,潮水般向后退去。田立野早知道这是个很危险的任务,却也没有想到会败得这么快?也有点慌了手脚:“怎么办啊?” “团长,咱们咱们跑吧?”2营长方健勇忽然说道:“咱丢了阵地,回去也得给师座他们找麻烦,干脆,咱不回去了!” 田立野一愣:“不回去?你是什么意思?不回去能去哪儿?” “天大地大,哪里没有咱们兄弟安身立命之所?”只是几句话的功夫,方健勇就打定了主意,说道:“团长,黄维刚看咱们兄弟不顺眼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会儿要是让他再抓住您的小辫子,您想想,还能有您的好吗?咱们赶紧撤退。找一处地方先隐藏起来,然后再考虑下一步。” 他顿了一下,咬紧牙关,声音像是挤出来似的:“实在不行,咱就去投小鬼子!” 田立野大吃一惊,他在132师受排挤、挨白眼不假,但只因为这样就要投敌卖国?田立野自问还没有这么下作,但方健勇不给他考虑的时间,给身边的两个战士使了个眼色,二人左右架起田立野,转头就跑。 “哎,老方,你干什么?放我下来!这种事不能做的,你们俩放开我!听见没有?” 他毕竟是团长,多年积威之下,两个战士有些畏惧了,正在一个犹豫,方健勇带领兄弟从后面赶了上来,用手一推,骂道:“为什么停下?快走啊!” “哦、哦。”战士答应着,再度架起团长,一路向前,这一次,任由田立野怎么破口大骂,都没有人响应他了。 左翼的9旅1团和2团还没有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呢,3团的防线就开了口子,等旅长郭之阳发现情况,事态已经不可收拾了,眼下的情况是,他的两个团除了要面对正面的鬼子,还要防备来自侧翼的敌人攻击?郭之阳真有些害怕了。 “旅长,老田怎么往西边下去了?那儿有咱们的人吗?” “先别管他,等回头见了他再和他算账。你马上通知两个团长,让他们” “什么?” 郭之阳骤然语塞,他不敢下达撤退的命令,黄维刚事先和他说得很清楚,9旅一定要守住外围防线两个小时,现在半小时都不到,就这样溃败下去,届时追究起来,难逃军法!“去他妈的!不管他了,告诉2团长,让他的人防御侧翼,另外再通知两个团长,只要再坚持顶住鬼子的这一波攻势,就带领弟兄们撤下去!” “是。” 战士们并不知道旅长下达的命令,仍旧坚持固守属于自己的阵地,日军古代中队放缓了攻势,华军倒是打得有声有色的,但只是片刻的功夫,来自侧翼的广本中队突然杀出,只是一个突击,就冲垮了2团临时组成的侧翼防线! 1团长刘肖看得清清楚楚,心中大骂2团长姜小君,你这个废物!“2营长,带领弟兄们担任狙击,其他人跟我一起撤退!” 华军如退潮一般仓皇而逃,日军广本和古代中队迅速完成了会师,广本先安排一支小分队蹑踪而去,同时找来佃和古代,三个人商议几句,便做出了决定:“一方面派人通知微笑大队长,另外一方面,安排部队展开追击,趁华军全面溃败的机会,把旭日军旗插到流河镇去!” 商定之后,等了片刻,追踪小分队派人回来汇报,华军动向正如预想的那样,顺着乡间土路南下去了,但同时还有一个意外的消息:有一部分华军逃进了南肖楼,因为对村落中的情况不熟悉,小分队没有进村探查。 佃为人谨慎,展开地图看看,问道:“广本君,你们认为,支那人会不会在我们追剿溃兵的同时,从侧翼拦击我们?”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很麻烦了。”古代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必须预留出一支部队,以防止出现如上的情况。” “同意,同意。”广本和佃纷纷点头,但同意古代的意见没问题,想让其中一个带领部队留下就难了,眼下这种情况,一份大大的功劳摆在眼前,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枪声传来,几个人急忙卧倒,“阁下,声音来的方向,是刚才派出去的广本阁下的小分队所在的位置!” “马上出发。”三个人本就不愿意做留守的那个,得到这个机会,哪肯放过?众口一言的喝令一声,带领部队追了下去。冲出去不足一公里远,战场清晰可见,日军一个小分队的百余人正在被十余倍的敌人围攻,战士射击虽然精准,战斗意志也很高昂,人数上的差距却实在太大,已经当场阵亡了50多人,要是广本等人再晚来三五分钟,就要全军覆没了! 广本大喝一声,加快脚步,第一个冲了出去,前面的小分队正在危殆,听见后面熟悉的声音,惊喜的转过头来,广本和他们的距离只在二十米,愕然发现,战友的眼神竟是充满了惊恐!怎么回事?他的身体因为惯性的关系继续向前,侧面突然飞来一颗子弹,把他的身体斜斜撞了出去!“有支那”广本惨叫一声,摔了个结结实实! 广本疼得眼前发花,捂着开始有内脏向外挤的伤口,撑起上半身望过去,华军是从南肖楼村落中冲出来的,一通猛烈的枪弹扫倒了二十几个鬼子,与此同时,华军动作极快的穿插到广本中队和佃中队、古代中队中间区域,并分作两部,分别卧倒下去,开始疯狂的射击! 广本从军多年,一望便知,华军的目的性很明确,要吃掉自己!他悔恨的流下泪来,要不是心存大意,更立功心切,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他几乎可以肯定,华军绝不会只有这一支部队,在其他地方,一定还留有后手。 事情一如他预料的那样,正面兀自坚持作战的小分队后面,又有一支华军部队杀了出来,为首的正是安克敏。他带领特务旅从前面绕过来了。(。) 第93节 围歼(3) 南肖楼以西的大片区域形成了三处战场,形势最危险的莫过于广本之前派出去的那支小分队,他们的人数太少,面对郭之阳的9旅的溃兵尚且不能自保,再加上一个特务旅的生力军,又拿什么来抵抗? 安克敏的特务旅连续两次冲锋,灰蓝色的海浪便把土黄色的日军淹没在了身后,紧接着,特务旅、9旅余部和6旅主力向广本中队发起了连续三轮猛攻!双方的指挥官在第一时间就下达了目标一致,意义却截然相反的命令:一定要打掉鬼子的这个中队(一定要把战友解救出来)! 战斗形势瞬间升级,日军的古代和佃中队舍生忘死的猛攻不退,一意要把被围困的广本中队救出来;华军这边也下了死力气,董升堂亲自指挥战斗,带领6旅主力部队拼死抵抗,7、8分钟的时间里,打退了鬼子三次冲锋,双方战士的伤亡数字节节上升,佃中队的战损已经超过了5成。 各式枪弹的爆响连成一片,是古代中队再一次发起了冲锋,久攻不下之余,日军眼睛通红,这会儿不必讲究太多战法,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冲进去!即便不能把战友救出来,自己加入到战友身边,也能提供一份助力! “哒哒、哒哒哒!”董升堂趴在地上,架起一支捷克式,动作熟练的打了两个点射,击毙了几个飞奔到阵地前的鬼子,心中却没有半点喜悦!他知道,6旅顶不住了!“岐山哪里怎么样了?还得要多久?来人,去告诉他,让他的人再加一把劲!我们这里快坚持不住了!” “是!”一个战士匍匐着后退几步,刚刚起身想走,就被一颗流弹击倒在地。 “再派人去!”董升堂顾不得为战士伤痛,大声命令着。 不必他派人过来传达,安克敏和黄维刚两个也知道到了最危急的时刻,他们这边的伤亡很大,特别是特务旅,和他们一起行动的9旅经过南肖楼外围的战斗之后,兵力只有正常编制的三分之二,而且还有很多受伤的,自然不能也不好当做主力使用,这就要特务旅攻坚拔寨了。 安克敏手下是一个齐装满员的特务旅,有近5,000人,超过广本中队10倍有余,而且他的部队曾经在独流镇外和日军混成11旅团的13联队干过一场,并没有遭遇很大的损失,这会儿也不免有几分轻敌心里,谁知道战斗开始,第十师团就给了他一记沉重的闷棍! 日军的子弹太快、太准,四百余人的一个中队固守阵地,一轮齐射过后,就是将近一个营的人阵亡或受伤,而且这里完全没有战壕、坑道,华军连一个迂回的路线都找不到,只能倚靠血肉之躯硬生生的往上填! 黄维刚又心疼又着急,已是满头热汗:“怎么办?怎么办,这样下去,弟兄们都死光了!岐山,想点办法吧?” “放见战士们死伤枕籍,安克敏暴跳如雷,这会儿也顾不得什么上下尊卑了,破口大骂道:“我要是有办法,能眼睁睁的看着弟兄们战死吗?” “师座、旅座,咱们不行就撤退吧?”一个团长如斯说道。 “放你娘的屁!”黄、安两个同时扭头啐了一口:“你瞎了?老卫的部队正在狙击鬼子,咱们这会儿撤了,老卫的人还能有活路吗?绝对不能撤退!” 郭之阳在一边说道:“既然不能撤退,那就只有死拼到底了!师座,眼下唯一的一条路,就是全军一起行动,绝不允许停止脚步,直到消灭对面的广本中队为止!” “什么意思?” “剩余的万余弟兄一起上,死多少都不顾了!” 黄维刚琢磨了一下,终于点头:“就按老郭说的办。命令弟兄们,一鼓作气冲上去!谁也不许后退半步;岐山,你亲自带领督战队,准备一下,即刻行动。” 华军的一波攻势被压制下去,除了扔下百十具尸体之外,再无斩获;广本得意的一笑,凭这些愚笨且孱弱的支那人,有多少人也不够皇军屠杀的!他准备下令再度展开突围行动,这里虽然暂时安全了,却还在华军的包围之中,而且,对方的攻击也不是全然没有战果的,一个中队已经减员两成,再拖延下去,绝对是对己方不利的。 不料就在此时,对面的华军骤然响起惊天动地的怒吼,广本竟是被吓一跳,匆忙中看过去,心中叫一声苦也!漫山遍野的华军嚎叫着从地上爬起,竟是发起了全军总攻击! 广本也是多年从军,立刻明白,这已经不是己方能够抗衡得了的攻势了;你打枪快且准又有什么用?敌人很明显是要用人数上的绝对优势硬把你吃下去!这个念头一经升起,他做的第一件事并不是下令抵抗,而是抄起了通信器:“川崎君、佃君?川崎、佃?”急促之下,连敬语也顾不得使用了。 通话器中立刻响起友军的回答:“广本君,我们正在做最后努力,你那里的情况如何?” “川崎君,华军已经展开总攻击,请立刻停止行动、立刻停止这种杀伤式的行动!” “不行,广本君,绝对不行,请你再坚持片刻” “不要说糊涂话!”广本暴躁的打断了对方:“川崎君,形势至此,我和我的中队唯有死战到底,以报天皇陛下!日后,为国奋战、征服支那的重任,就要依靠你和佃君的部队来完成了!” 通话器一端沉默了片刻,隐约传来啜泣声;广本喝道:“哭什么?能够为皇国流尽最后一滴血,难道不是我辈从军以来的至高追求吗?现在我以前辈的身份命令你们,立刻停止行动,准备撤退!喂,川崎,你听见了没有?” “是、是!”川崎咆哮着答应一声,通话器中一声喝令:“停止攻击、准备撤出战斗!” 灵敏度很低的通话器中有嘈杂的疑问声,广本叹息一声,关闭通讯,一把抽出战刀,怒吼了一声:“皇国的勇士们,和我一起冲上去,和支那人展开最后决战!” “冲上去!”一个中队的数百名战士咆哮而起,跟在自家主官的身后,迎着敌人的兵锋,全力冲刺! 转眼间,两道铁流就凶猛的碰撞在了一处! 到下午4点钟的时候,132师以4,538人阵亡,2,356人不同程度受伤的代价,消灭日军第十师团第8旅团第39联队近1,000人,其中更有该联队广本中队被全歼在南肖楼以西一线,这是自对日战争开始以来,第一支成建制被消灭的日军中队。(。) 第94节 手段(1) 一天的战斗接近尾声,双方虽然没有交流,却很默契的选择了同样的动作,部队逐渐脱离接触,等到确认安全,开始向后转进,暮霭四合的时候,戴小点走进了流河镇。 按照他的计划,流河镇是第一阶段的决胜之地,这里是整个青县仅次于县治青州镇的大镇甸,人口近万,店铺林立,每到初二、初七的集日,更是八方辐辏、热闹非凡。但戴小点等人进入流河镇时,这里却是一片冷清,也不必说什么繁华,连人都没有几个!即便是有一些人,望着他们走过来的身影,投以满是仇恨和憎恶的眼神! 戴小点、张振华等人全无惊异之色,流河镇这般景色,戴小点正是始作俑者。说起来,为了搬空镇子,花费的力气绝不小于和鬼子面对面的干上一场!百姓重土安迁,让他们离开祖祖辈辈生活的土地、家园,简直比要他们的命还难。 具体承办的是原38师113旅刘振三部,他的部队被编入了179师,军衔升至副师长,但为了完成任务,刘振三挨尽了百姓的臭骂和白眼儿,饶是如此刘振三心志坚定,性格顽强,也有千夫所指、无疾而终的感觉了。也是因为这样,他不敢太过粗暴,老实听话的,自然被驱逐一空,那些抱着‘死尸不离寸地’的心思的百姓,也就随他们去了。 戴小点进入流河镇,行不多远,疑惑的站住了脚步:“怎么回事?镇子里还有这么多人?” 张振华苦笑道:“想来,还有很多百姓不舍得离开吧?” “这怎么行?用不到明天,鬼子怕就要杀到了,这里留下这么多人,到时候伤了、亡了,算谁的?金振中!” “到!”金振中脆生生的答应着,快步跑了过来:“旅长?” “你带一个团的弟兄们,连夜行动,我不管你是劝也好、哄也罢,实在不行就给我赶。总之一句话,明天天亮之前,流河镇绝不允许还有老百姓!执行命令!” 金振中像是生吃了三根苦瓜一般,面庞都扭曲了;当初戴小点下达这个命令,他就担心担子会落到自己头上,谁知道自家旅长选中了刘振三,金振中还有几分高兴,不料到头来,居然还是躲不开?他不敢不听命令,心中大骂刘振三,他很清楚,与其说刘振三办事不利,倒不如他根本就是在敷衍塞责! 这种认知让金振中没来由的恼怒起来:娘的,给你的麻烦,最后还是转到老子头上来了?“都听见旅长的命令了?一句话,今天晚上谁也别想睡觉,都给我活动着!明天天亮之前,一定要把这个镇子给我搬空了!行动!” 战士们也是一样满头大汗,他们刚刚从小交河前线退下来,征尘未洗、更兼以饥肠辘辘,又哪会有半点好脸色,提着步枪,冲到一家门前,抬脚就踢!轰的一声,大门被撞开,里面的人家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黑洞洞的枪口就顶上了额头:“老老总怎么了?” “我们长官说了,让你赶快滚出流河镇,给你十分钟,再要不搬,军法从事!” 男主人给这几个虎狼般的战士吓得体如筛糠,说话都结巴了:“什么军法” 一个战士砰的朝屋顶开了一枪,震得墙皮、灰尘簌簌而下,厉声喝道:“这就是军法,明白了吗?” “明白了,明白了。”一家人吓得抱成一团,甚至连三五岁的孩子,也给当娘的捂住嘴巴,生怕触怒了这些丘八,惹来杀身大祸。 好在这些军人嘴上喊得非常凶,却并没有特别具体的行动,吓唬过之后,只留下一个兵在这里负责,剩下的人转头出门,到下一家去了。转瞬之间,流河镇就热闹起来,大人叫、孩子哭、嘈杂得无以复加。 李致远和刘振三正在十字大街旁的镇公所中,听见外面声音嘈杂,两个人不知道怎么回事,正想派人去问,一个战士跑了进来:“师座,前线的弟兄们撤回来了。” 李致远急忙站起,和刘振三并肩下楼,准备迎接,随口问道:“外面怎么回事?怎么这么乱?” “我听说,是新二旅的戴旅长派人行动,要把镇子里的百姓都赶出去呢。” “简直是胡来。”刘振三不屑一顾的说道:“九思,他这不是乱来吗?这等事哪有一蹴而就的,百姓重土安迁,总要花几分水磨功夫。” 李致远笑道:“育如,你快拉倒吧,这是什么时候?有给你下水磨功夫的时间吗?”他突然站住了脚步,拉了刘振三一下:“育如,你别下去了。” “怎么了?” “枝云那个人的脾气你不知道,翻脸比他妈的翻书都快!这一次的任务本来又是你的” “你这叫什么话?难道我还怕他?”刘振三几乎不认识戴小点,只是听说过对方而已,心中很是不以为然,一个才参军不足半年的新兵蛋子,还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他下达的这个命令就是混账!干什么?仗着钧座和军长宠他,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李致远不想自己的话会起反作用,看刘振三大步流星的冲出镇公所,急忙追了出去;迎面正是戴小点等人走了进来:“振华、枝云?辛苦、辛苦了!” 戴小点急忙立正、敬礼:“师座!” 李致远几步到了他面前,匆忙问道:“怎么样,没受伤吧?前敌情况如何?” 张振华解释了几句,当李致远听到一个特务旅几乎全军覆没的时候,牙疼似的‘嘶’了一声:“怎么这么严重?” 张振华老脸一红,半晌无言,戴小点插话问道:“那个,师长,流河镇这边怎么还没有搬空?从保定出来之前就已经下达了命令,今天都24号了,近一个月的时间,镇子里怎么还有这么多人?” 这个问题李致远不好回答,刘振三可不管那一套,直愣愣的说道:“老百姓不搬,你让我有什么办法?总不能拿枪逼着他们搬吧?咱们是国/军,可不是鬼子!做事总要有几分顾忌的!” “刘师长这叫什么话?”戴小点立刻顶了回去:“你有顾忌,小鬼子有顾忌吗?鬼子的战术你不是不知道,开战之初,一定是火炮轰炸!到时候,镇子里的百姓出现大规模的伤亡,你就不考虑了?你认为是那什么所谓的顾忌重要,还是老百姓的人命重要?” “放屁!戴小点,你别和我来这一套!老百姓要真是给鬼子的炮弹打死打伤了,那,我管不了;现在你让我承担把老百姓从家里赶出去的任务,我做不到!” “育如师长,我虽然年纪轻,却是青县作战前指副总指挥!舜臣将军不在,我有临时指挥、调动所有参战部队的权利!当初把清空流河镇的任务交给你,你既没有说不接,也没有说做不到,对不对?”(。) 第95节 手段(2) 刘振三自知不好,却不相信戴小点就敢当众处置自己,硬挺着脖子问道:“没错,怎么样?” “现在你没有完成任务,首先说就是办事不利” “草泥马!”刘振三给一个不足20岁的小家伙当众指责,面子上实在挂不住了,跳脚大骂:“办事利不利轮不到你来管我!老子参军的时候,你还尿尿和泥呢!别以为宋司令、赵登禹他们宠着你,你就敢拿老子怎么样?” 戴小点倒不想他会当众爆粗,冷笑一声,“来人?把刘振三扣起来!他执行任务失败在前,冒犯长官在后,先把他抓起来,等赵总指挥到了之后” 刘振三也真急眼了,后退半步,大吼着骂道:“我看谁敢动我?警卫、警卫?” “有!”刘振三随身的几个警卫虎狼般从镇公所中冲了出来,每人手中都是两支二十响的驳壳枪,有几个人端着铮亮的中正式,几步冲到刘振三身边,手中的钢枪高高举起,枪口对准了前面的戴小点、张振华等人。 刘振三瞪着戴小点,心中大为爽利:我看你还敢怎么样? 李致远可真害怕了,他没想到几句话的功夫,事态就走到了极端,正经事一句也没来得及说,怎么就打起来了?他一个箭步冲到中间,大手一挥,在一个士兵脸上扇了一个嘴巴:“混账!把枪收起来!给你们枪是为了冲自己人用的吗?” 战士不敢忤逆,悻悻的收起步枪,李致远恶狠狠的瞪着刘振三,把他逼退了几步,转头看向戴小点,勉强挤出一抹苦笑:“枝云,我可不是当面为育如说好话,但搬空镇子,着实是难度太大。流河镇净有些刁民,聚众闹事,抗拒命令,其中特别有一个人,是保定市长堂兄,他的老家就住在这里,前几天劝百姓搬家,这个刁某人从中阻挠,才导致一拖再拖——你也知道,这些人不是军人,根本不能拿军法相绳,咱们又不好开枪,只有一句一句的劝、一家一家的劝,这样一来,时间自然就拖长了” 他正在解释,镇公所外面一阵杂乱的喧哗,最大的是个老者的声音:“我就是不走!我们刁氏一门从先祖起就居住在这流河镇上,现在让我舍了老宅、祖坟,我老汉还怕死了没脸面去见先人呢!” 外面一通乱糟糟,那个老者的声音再度响起,吵吵嚷嚷的说道:“屁话!鬼子来了又怎么样?东洋人也是人,难道还不许我们在这里过自己的日子了?这倒好,小鬼子没来,倒是国/军先要把我们赶出家门了?你们的长官在哪儿?我要和他说话!” 李致远急忙说道:“枝云,你也听见了?这些万不肯离家逃难的百姓,就是以这位刁某人为首!” 戴小点沉默半晌,心中打定主意,刘振三可以暂时放下,先拿这个挑头闹事的老家伙祭旗、开刀!思忖间,人头攒动,百十余人拥到镇公所门口,两个站岗的士兵把步枪一横,挡住了路:“干什么?这里是临时指挥部,没有允许,不得通行。” “什么叫不能通行?”那个老者的声音再度叫嚣起来:“我们又不是做什么坏事,只是想和你们的长官讲讲理,这也不行?你们还是不是国/军?我看,简直比东洋小鬼子还狠!” “你见过东洋小鬼子?”镇公所中突然响起质问声音,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走了出来,正是戴小点。黑白分明的眸子望向老者,冷冷的问道:“你见过吗?” “这个”挑头的家伙老人五十岁上下,穿一袭绸缎长袍,外面套着马褂,只是从衣着打扮和面容上看,就和那些田间劳作,面容枯槁,显得比实际年龄要大很多似的百姓有相当大的差别。 老人给对面的大个子问得一愣,“没见过。” “那你为什么说,我们这些国/军将士,比小鬼子还狠?”戴小点凌厉的质问道:“我的弟兄们爬冰卧雪,和小鬼子奋勇厮杀,怎么,到你口中,就落得一个‘比小鬼子还狠’的断语?” 男子不想一句话说错,就给他抓住了把柄,愕然的回头看看,一些乡邻、佃户都是一脸畏缩,倒是身边的亲属、府里的下人都是一副悻悻然的表情,看样子,是根本不拿这个大个子当回事。男子摇摇头,说道:“这话是我说错了。但我们今天来,不是为了旁的,只是想请问这位” “我姓戴。” 男子点点头,说道:“我们过来,就是想问问戴长官,为什么要把我们从家里赶出去?这万八千人,在流河镇住了一辈子的有、住了几辈子的也有,家人、亲戚、邻里,都住在这里,现在你戴长官一句话,就要我们搬家,这么多人,你让我们搬到哪儿去?” “对!”刁氏身后的人从开始躁动起来,特别是他的三个儿子和两个女婿,叫嚣的最凶:“我们不搬!这一万多人,祖祖辈辈都住在这里,就算是偷亲靠友,也容不下吧?现在天是越来越冷了,你总不能让我们睡到外面去吧?” 戴小点缓缓摇头,冷酷的说道:“你们说的这些我很明白,但我管不着!你们爱上哪儿去上哪儿去,爱睡在哪儿睡在哪儿,总之不能留在流河镇!” 李致远大吃一惊,戴小点怎么这么说话?这不是炝火吗?果然,刁氏族中的一个男子叫了出来:“放屁!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什么叫爱上哪去上哪去?我们不走、就不走!要想让我走也行,你杀了我,然后找人把我的尸体搬出镇子去!” 刁氏身为族长,即便明知道对面的这些当兵的都是亡命徒,这会儿也不能退缩,一步迈出来,大声说道:“看起来,这位戴长官是打着残民以逞的主意了?好!”他一拍自己的胸膛,喝道:“我老汉活了50年,从前清到民国,还没有挨过自己国家军人的子弹呢,戴长官,您别客气,只管朝这儿来!” “老叔,用不到您,我年轻力壮,这颗子弹,让我来挨!” “用不到您,二爷爷,孙儿我文不成武不就,我来替您挨!” 李致远暗道不好,这个戴小点,怎么胡来啊?他正要上前劝解几句,不料肩膀上落下一支大手,赫然正是戴小点!他狞笑一声:“好啊,我的手枪里有二十发子弹,一人一颗也足够了!” “枝云?”李致远忘情的呼喝一声。 戴小点根本不理他,上前一步,抓住刁氏的衣襟,脚下一扫,把对方绊了个趔趄,左手向怀里一带,将他拖到自己面前,右手在腰间一动,抽出驳壳枪,对准他的额头就是一枪! 李致远知道不好,先一步靠了过来,但没想到他的动作会这么快,慌乱中用身体一撞,这一枪打偏了,擦着男子的耳朵钻进地面,凌厉的枪声响过,地上溅起点点灰尘,随之响起的是男子凄厉的惨叫:“啊!!” 所有人都被震慑住了,万万想不到,这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家伙竟然真的敢下杀手! 戴小点冷漠的扫了李致远一眼,问道:“刚才还有谁说要替他挨子弹的?好像有你,是不是?” 被他点到的男子两股战栗,简直要瘫倒在他面前了,像是吃了摇头丸一般的用力摇晃着脖子,却连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戴小点扬手给了他一响亮的耳光,把这个家伙打得斜斜的冲出去几步,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实际上,这记耳光的声音很响亮,力度却很小,对他根本没有造成什么伤害,只是被吓到了而已。 周围人一片惊呼声中,戴小点手一扬,再度举起了手枪! “别”刁氏族长终于扛不住了,畏缩的退了几步,结结巴巴的说道:“这位长官,有话好说,何至于此?” “现在我让你搬家,你肯吗?” 刁族长眼神恶毒的望向戴小点,任谁也没有想到,就是这么一个迟疑的功夫,戴小点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砰!” “啊!”刁族长痛呼一声,捂着受伤的小腿,身体矮了半截! 戴小点第三次举起手枪,“最后问你一遍,现在你愿意搬家了吗?” “愿意、愿意!”刁族长终于明白,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大个子完全是一条疯狗!和这样的人讲理,根本就是自讨苦吃!他哪里还敢拿腔作势的要条件?点头犹如小鸡啄米,让人不得不担心,他的颈椎能不能禁受住这样激烈且快速的动作? 戴小点终于把手枪放下,恶狠狠的环视一周,所有人都不敢和他视线接触,畏惧的低下头去。“金振中,找人给他治伤,另外,明天早上之前,流河镇中再有一个非军事人员存在,一概枪决!金振中,你听见了吗?” 金振中真心不以为然,但这会儿也知道,万万忤逆不得,急忙立正站好:“明白!明天再有一个非军事人员,一概枪决!” 戴小点收起手枪,转身向后,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第96节 消息(1) 何基沣、李致远、张振华、刘振三等人紧追着戴小点进到镇公所,却见他正拿热水壶往脸盆里倒,看那样子,是要洗脸;何基沣飞起一脚,把脸盆架都踢飞了!毛巾、肥皂、脸盆滚落在地,当啷啷响个不停:“戴小点,你混蛋!” 何基沣扬手一拳,正擂在他肩膀上,把他打得撞出去几步,怒吼声随即响了起来:“草泥马!有你这么干的吗,啊?29军有哪个王八蛋敢像你这样,当众向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开枪?你是疯了还是糊涂了?那是咱们中国的百姓,你以为是小鬼子呢?说杀就杀、说开枪就开枪?我告诉你,这件事我要上报战区军法会,重重惩治你!” 刘振三暗暗点头,更兼心中叫好:该!你个小王八蛋!看你怎么收场?! 戴小点揉揉肩膀,苦笑着说道:“师座,您误会我了,我就是再糊涂,也不能真的对老百姓开枪啊。刚才即便没有九思撞我那一下,也会打偏的。” 何基沣一愣:“真的?” “当然是真的。”戴小点说道:“我手底下连这点准头都没有吗?开枪也只是为了吓唬吓唬他们。要不这么做,清空流河镇,根本就做不到。”他顿了一下,说道:“这种霹雳手段,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战斗即将到来,不把人清空,不但咱们日后对日作战可能会受影响,百姓更会遭受灭顶之灾。而这样做呢?即便是房子被炸塌了、镇子被毁了,但只要人还在,就都不是问题!” “这些就算你说的都有理,提前打声招呼就不行?就非得玩儿得这么悬?”李致远讷讷的骂道:“哎,我问你,要不是我撞过去,你真能打偏?” 戴小点扑哧一笑:“九思,你当兵当糊涂了?要想打准,可能有点难度,要想打偏,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众人一阵哄笑;倒不是戴小点的话有多么好笑,只是看李致远那副有气发不出的样子,惹人发噱。“那,后面那一枪是怎么回事?”何基沣可不会给他几句话哄骗过关,厉声问道。 “没办法,这种时候,要是不开枪威慑一下的话,根本收不到效果,反而会造成百姓和咱们离心离德,更严重的,甚至还会把他们逼到日本人那边去。与其这样,还不如把事情做绝,清空流河镇,不给任何人以任何机会!等日后到了青县,再下达同样的命令,遭到了阻力就将会小得多。” 张振华琢磨片刻,半是敬佩,半是嘲讽的说道:“你可真行,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让你想出这么一个一石数鸟的主意?” 戴小点呲牙一笑,脚步声响起,金振中一头冲了进来:“长官好!” “怎么样?”刘振三第一个问道。 “挺好的,都开始动了,还有人骂街,却也是一边走一边骂。” 刘振三抿抿嘴,好像是在憋笑,故意问道:“都骂什么?骂谁?怎么骂的?” 金振中哪儿敢说实话?支支吾吾的说道:“还不是就那些话呗。旅长,还有什么事?” “没事了,你休息吧。哦,让田得雨打饭来,我快饿死了。” “是。”金振中转头出去,不一会儿的功夫,田得雨喝连鹏各自端着盘子、碟子、碗筷走了进来。戴小点眼睛一亮:“啊,有鱼吃!快点拿过来,快点!” 几个人同时发笑;戴小点像猫儿似的,最爱吃鱼,在军中并不是秘密,而且这家伙也会吃鱼,特别是吃鱼头,在旁人看来无从下箸的鱼头,在他手底下,三下五除二的就变成了一堆碎骨,更奇怪的是,他花费了十余倍的时间,只是为了最后那‘吸溜’一声! “枝云,我真搞不懂,鱼头有什么好吃的?都是骨头,哪有肉啊?” “你不懂,鱼头才好吃呢。吃惯了鱼头的香味的人,鱼肉反而没有什么吸引力了。”戴小点嘻嘻笑着,双手熟练的动作,‘吸溜’一下,嘬了一口,这才拿起手巾,擦净双手,再度拿起了筷子。 他从早上7点钟战斗开始直到现在,几乎是水米未打牙,早就饿得两眼发绿,一大碗白米饭,简直连咀嚼的动作都没有,就填进了五脏庙:“还有吗?再给我来一碗。” “有、有。”连鹏急忙又给他端来两个粗瓷大碗,再有一大缸茶水,吃饱喝足,戴小点拍拍溜圆的小肚皮,满足的叹了口气:“娘哎,总算吃饱了!” 李致远忍着笑,点起一支烟,再坐到他面前时,一张脸已经扳得紧紧的。“那个,枝云,有个事要提前通知你。”李致远说道:“我和育如今天在振华派去的求援部队之前,就得到舜臣和安铭参谋长的电话,他们也要过来,找你有事。” 戴小点一愣,看看手表,已经是将近6点钟了,“今天就过来?现在快天黑了啊?很紧急?” “很紧急,必须今天过来,而且,”李致远犹豫了一下,说道:“和你有关。” “坏事?” “这个倒不知道,但我听安铭参谋长电话中的口气,不算很好。” 戴小点偏着头,面露回忆之色:“我最近没做什么坏事啊?在保定的时候虽然得罪了老蒋,可那也已经解释清楚了,能有什么事?” 张振华劝解的说道:“枝云,你也别担心,就如同你说的,你行得正、坐得端,能有什么麻烦找到你头上?再说了,即便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还有我们这些人呢?便是老蒋真想秋后算账,他也得掂掂分量!九思、育如,是不是这个理?” 李致远频频点头,刘振三却是一阵冷笑:你们肩膀宽,能挑起担子,就只管去挑,少把我算在里面! 说话间,门口有人影闪过,是井森林进来了,手中拿着几张纸,“旅长,战损汇报。” 戴小点一把抢过,浏览起来,一边看,一边皱起眉头,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数字,新编第二旅第一团金振中所部,阵亡766人、伤309人;二团陈光然所部,阵亡655人,伤477人;三团井森林所部,阵亡551人,伤190人;二旅直属机枪营阵亡318人,伤55人。加在一起,伤亡合计3,321人,已经超过总数的一半。 戴小点长久沉默,半晌,把纸折好,放在上衣口袋中:“受伤的弟兄们已经安排治疗了吗?” “已经都安排了,但军医院说,轻重伤员太多,他们那里的压力也很大,根本忙不过来。” “他们压力大?还能大得过那些在前线奋战的将士?你去告诉他们,我不管他们有多累,也不管他们有多忙,所有受伤的战士,有一个因为他们耽误治疗而牺牲的,我就从医生开始枪毙!” 井森林知道他心情极坏,明知道这是个不可能照实转述的命令,也不敢多说,脚后跟一碰,啪的一个立正:“是!” 把井森林打发出去,戴小点也站了起来:“李师长,我出去走走。” “哦,去吧、去吧。”李致远急忙说道。等他走没影儿了,回头苦笑道:“也不怪他着急上火的,我是真不知道舜臣是怎么想的,有什么了不起的事儿,还非得在这军情如火的时候赶过来和他说?” 刘振三皮笑肉不笑的摇摇头:“九思,话也不能这么说,我虽然不知道戴旅长犯了什么错,但想来不会是小问题。我看啊,他这回是有难了!”(。) 第97节 消息(2) 快天黑的时候,132师也退了下来,他们的情况更凄惨,一个师近两万人,能够凭自己的双腿撤回流河镇的,只有一万出头,另外还有三千余的伤兵,要靠着战友的帮助才能行走,还有数百重伤员,更是要用到了担架。 流河镇虽然是个大镇甸,但在一天——准确的说,是在不足一个下午——的时间里,要装下数万将士,还是远远超出了其能够容纳的极限,这还是在戴小点不留孓遗的把老百姓都轰出去的前提下,否则,就更加是难以完成的任务了。 董升堂、黄维刚带领几个旅长走进镇公所,已经有士兵提着大大的水壶、水桶等在里面了,众人洗漱一番,再把身上沾满了血污的军装换过,这才走进室内。戴小点、张振华、朱鸿勋、金振中等人正等在屋里,看见他们进来,纷纷迎了上来。 董升堂的脸色相当不善,和李致远并肩而坐,闷闷的点起一支烟,“真是活见鬼!只庄子那边,连他妈的一个小时都不到就丢了!要不是在南肖楼狙击成功,只怕战火就要烧到流河镇来了。” “希仲,你也别想太多,只庄子一线的战斗情况,我刚刚和震三以及你手下的几个旅长谈过了,嗯”他犹豫了一下,问道:“希仲,你是不是没有按照枝云战前说的那样,构筑临时战壕?” “没有,怎么了?” 李致远嘬着牙花子,很有些无奈的说道:“希仲,你这个脾气啊!” “到底怎么了?” 李致远刻意压低了声音,说道:“我早就和你说过,枝云虽然脾气很混账,但在打仗,特别是在和小鬼子干仗的事情上,经常有神出鬼没的主意。以这一次作战来说,不管是小交河还是北孙庄,我军的战壕对鬼子坦克的制约作用相当大。北孙庄的情况,等回头再说;只说小交河,鬼子一个大队是一点便宜也没占到!即便是为了支援友军,不得已抽调部队南下,阵地也没有丢。直到傍晚,咱们的人撤下来了,鬼子才最终得手。我听新二旅老金和我说,只是死在小交河前线的鬼子,就不下700人!” 董升堂一愣,第一反应就是李致远在撒谎!李致远和戴小点因为那个姓闻人的女子有过一场不清不楚的纠纷,这在29军老弟兄中不是秘密,李致远虽然没有做什么下作事,但私下里总感觉矮他一头,他不会就是因为这个,故意为戴小点说好话的吧? 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是小人之心了,李致远爱耍小聪明不假、有意示好戴小点也是真的,但绝不会在这个问题上胡扯!这样一想,竟是呆住了:难道,真是自己做错了? 思忖间,勤务兵端来晚饭和水壶,董升堂等人也是饿的前胸贴后背了,特别是黄维刚,他有些低血糖,饿得时间久了,双手都在不停的打颤,旁人知道他的毛病,不以为异,戴小点却不知道,还觉得挺奇怪:他哆嗦什么? 别人在用饭,李致远几个不好打扰,和戴小点、金振中几个走到一边,点起香卷,青雾缭绕中问道:“枝云,流河镇这边,你准备怎么打?” “等一会儿吧,等一会儿我再详细解释,另外,除了解释之外,明天白天的时候,咱们到镇子里走一遭,我具体的说明。” 张振华嘿嘿笑道:“得嘞,有你小子在身边,可真省心省力,连脑子都不用走!” “听你说话,就好像有脑子似的,你那里面装的都是浆糊!”刘振三牙尖嘴利的讥讽道。 众人一阵哄笑,便是正在一边吃饭的董升堂几个,也为之莞尔。笑声中,黄维刚端着碗起身,含糊不清的说道:“军情紧急,枝云,关于流河镇作战,你有什么想法,现在就说说吧?” “呃,也好。”戴小点也不推辞,拿起钢笔,在纸上胡乱的画了个方框,又在方框中画了个十字:“以这个作为流河镇的地图,镇子里有一条十字大街,算是最繁华的区域,四边分别是东边的赵氏绸缎庄、南边的镇公所和北边的云客来酒楼,这三处地方和位于镇西门门口的张家大车店,会是流河镇作战的四处战略要点。具体的说,就是围绕这四处地方,安排不同的部队,以周围临近的建筑,和鬼子打攻防扎。其中最主要的就是西门的大车店,这个地方绝对不能落在鬼子手里!至于细节,等明天天亮了,咱们实地走一遭,我再解释。” 说话间,董升堂也靠近了过来,听他讲完,一个劲的翻白眼:“有话就说,卖哪门子关子?” “这一次可真不是卖关子,有些事情,非得实地走一遍、然后演练一番,收到的效果,比我在这里滔滔不绝的说上两个小时更好。” 他这样说话,董升堂不好多做纠缠,转头再度拿起碗筷,低头猛吃了起来。 这边刚刚消停片刻,镇公所外传来汽车轰鸣声,紧接着是站岗的哨兵的呼喝:“干什么的?站住!” 来人脚步不停,一路走进亮着灯光的办公室,董升堂、李致远几个一眼看见来人,慌忙立正敬礼;“赵长官、杨长官好!” 戴小点也赶忙立正站好,向赵登禹、杨正治两个举手敬礼:“军座、总座!” 赵登禹神色不明的瞄了戴小点一眼,欲言又止的点点头,向董升堂问道:“希仲,战场情况怎么样?今天的战斗,战士们的伤亡数字如何?” 董升堂心中打鼓,他知道赵登禹今天会来,但没有想到,会先一步向自己问讯,以往有这种情况,不都是去问戴小点的吗?今天是怎么了?“那个,情况不算很好,弟兄们的伤亡也很大,但比较起来,鬼子也没有捞到太大的便宜,到下午3点45分左右的时候,132师除了抵挡住日军第十师团一个联队的多次进攻,更成建制的消灭了该师团第39联队下属微笑介大队的一个满员中队。” 赵登禹一双眉毛都要飞起来了,咧开大嘴,“一个整编中队?肯定吗?” 董升堂无比郑重的点点头:“绝对肯定!” “干得漂亮!真给老子长脸!”赵登禹大声赞美着,说道:“等回头,我亲自向战区给你们请功!安铭,你听见了吗?” 杨正治同样是喜不自胜的模样,微笑着说道:“了不起!能够全歼鬼子的一个中队,这样的战绩,确实是大涨了我军的士气,希仲,做的好!” “多谢参谋长。” “那,接下来的战斗呢?有什么战术计划吗?” “这个,我刚刚问过枝云,他和我说,要等到明天,到实地走上一遭,然后再说。” 赵登禹和杨正治不约而同的点点头,沉吟了片刻,说道:“征战了一天,都休息一会儿去吧,嗯,那个,枝云,你留一下。” 董升堂、李致远几个知道有事,不敢停留,走出了办公室,张振华却不理那一套,管自问道:“军座,是不是枝云惹什么祸了?有话您就直接说,都是自己弟兄,还有什么要藏着掖着的?” 赵登禹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骂道:“这个事你少插手,快滚!” 张振华还想不依不饶,戴小点推着他,把他拥到门口,低声说道:“有参谋长在呢,你闹什么?真要有事,我再找你。” “那,”张振华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半推半就的走出办公室,还不忘记回头叮嘱:“哎,真要有事,你说话啊?” “放心吧。”戴小点关好门,毕恭毕敬的走到两位长官面前。 “那个,枝云,你先坐下。”赵登禹拉过来两把椅子,和杨正治分别坐在他对面,干咳了几声,蓦然开口说道:“枝云,有件事要问你。” “是。” “民国25年7月19日,时任国民革命军27师110旅219团团长的戴小点,在回到长辛店的219团团部之后,曾经收到过一份2,000美金的银行汇票,可是有的?” 戴小点大大的一愣。他知道赵大勇和杨正治此来会带来一个坏消息,但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因为这件事?迟疑了一下,终于点点头:“有的,但不是两千,是一千。” 赵登禹和杨正治相互目语,同时点头,神色都放松了下来,似乎他们此来的目的,只是为了确认这个消息而已。“那个,枝云,你也不必太过惴惴,我和舜臣兄这一次过来,绝不是,嗯”杨正治有些苦恼的挠挠头:“要以军法处置你,而是事先了解一下情况。至于具体的,由舜臣将军来告诉你吧。” 戴小点亮晶晶的眸子看向赵登禹,后者没来由的瑟缩了一下,苦笑道:“枝云,这件事,说来是挺麻烦的,但你也别担心,说实话,这种事算不得大事” “军长,您说得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赵登禹突然发怒起来:“你还好意思问?都是你个王八蛋自己招惹来的这些是非!你就不能消消停停的吗?一天不惹祸你就活不了?” 戴小点给他骂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军长,我怎么了?我” “行行行,你别和我装委屈。我告诉你吧,是这么回事——。”(。) 第98节 构陷(1) 正如赵登禹所说,此次招惹来的祸端,可以说是戴小点咎由自取!9月中旬,在保定会议进行期间,他耍弄了来自石家庄的苟日新一番,在他想来,这不过是一场玩笑,事过了无痕,完全没有放在心上;但他不知道,苟日新是睚眦必报的脾性,赌咒发誓,绝不能饶了那个当着一干下属羞辱自己的戴小点。 苟日新和几个记者几经联络,终于找到了刘学明。刘学明也算是戴小点的老冤家了,他对戴小点的憎恨远甚于苟日新,甚至在北平的时候,就几度欲才除之而后快,不过因为战争爆发得太快、太猛,未能得逞所愿罢了。 即便如此,刘学明还是想办法摸清了戴小点收受贿赂的事实,甚至具结成文,随时放在自己贴身的公文包中。但刘学明很清楚,以佟麟阁对戴小点的宠信以及华军从上到下扣兵饷、喝兵血蔚然成风的现实,想凭这一点就扳倒抗战有功之臣,实属妄想,因此,只有忍住这一口气,等待更好的时机。 等到独流狙击战结束,他得到消息,戴小点死在了独流前线,刘学明仿佛吃了人参果一般,三万六千个毛孔都舒张开来的那么痛快!本着人死债销的念头,他把那份苦心孤诣写就的文件资料也销毁了。 但万万没想到,戴小点又活了过来!这惊天的转折让刘学明更加生气,回到自己的驻地,依靠记忆,重又草拟了一份呈告文件,而且这一次,他没有片刻等待,直接把文件送到了战区军法处。 按照刘学明的想法,只要军法处派人来向自己做质询,不管佟麟阁多么不高兴,也要添油加醋的大肆渲染,一定要把戴小点身上的罪名证到死处,给他个大大的教训,方才能出了自己胸中的这口恶气!但没有想到的是,文件呈递上去足足有一个月的时间,却入泥牛入海一般的全无消息了? 刘学明从侧面打听了一下,得到的反馈简直要把人鼻子都气歪了!军法处处长谷正伦对这样的汇报根本不予理会:戴小点克扣军饷在华军中绝不是个案,如果真要在这样的时候为了这样的罪名处置前线大将,其他人会怎么想?处置了戴小点,那么,李致远呢?董升堂呢?张振华呢?万福麟呢?甚至佟麟阁呢?这些人又有哪一个的屁股是干净的?真把他们惹火了,激发兵变,谁来承担这样的责任? 与其可能出现如此严重的后果,干脆就不闻不问!不但如此,谷正伦更把这份文件转给了佟麟阁;佟麟阁闻讯勃然大怒,差一点就找由头枪毙了刘学明!虽然没有杀他,但这种背后捅刀子的做法也绝对不能容忍,佟麟阁一气之下,干脆开除了刘学明的军籍,更把他彻底赶出了第一集团军的序列。 刘学明不想害人不成反害己,他参军多年,始终是一介文职参谋,又生的瘦小枯干,肩不能担手不能提,一时间简直连吃饭的门路都找不到,便在这个时候,苟日新找到了他,两个人一拍即合,刘学明是想借这个女子出一口恶气;苟日新最初的目的虽然与他一样,但等刘学明倾诉心中的委屈之后,却给她想到了一种可以返回上海,甚至南京的可能性。 原来,第一战区军法处处长名叫谷正伦,古家三兄弟中的老大,古氏一族家赀丰厚,兄弟三个从小接受教育,长大之后或者负笈海外,或者投身军旅,短短数年时间,纷纷有所成就,特别是谷正伦,参加过辛亥革命,二次革命,以及后来发动的护国运动。 深厚的革命资历以及军事历练,谷正伦不足而立之年,就戴上了大校徽章,投到贵州军阀王文华麾下,担任旅长,短短的时间内,就成为黔军主力;几年之后,王文华遇刺身亡,为了填补王文华死后留下的权利真空,谷某人和同为王文华左膀右臂之一的何应钦发生了龃龉。 何应钦当时兼任贵阳市长等8个要职,在黔军中有着很高的威望,而且谷正伦无论是文采还是口才,均远逊何氏,省内的形势对谷正伦很不利,谷正伦狗急跳墙之下,发动兵变,摧枯拉朽般将何应钦的嫡系人马打垮了。 何应钦被叛兵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逃到贵阳一家天主教堂暂时栖身,后来更是化妆成一个修女,才算躲过了这一劫——这件事在国府中并不是秘密,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何应钦平生第一大恨!如今两个人虽然都是国府重臣,但若论宠信程度,谷正伦却是拍马不及的。 何应钦何等人物?心中始终记挂着当年旧事,谷正伦自知惹他不起,从投靠到老蒋身边之后便负责宪兵培训、教练、扩建等工作——宪兵的主要工作是维持军队纪律等,也被人称为军人中的警察,在重要性上远不及正规部队,甚至比正规警察部队也略有不足。但谷正伦这样做有一个好处,就是不会遭人嫉妒,加上正纲、正鼎两兄弟,都是国家要害处任职,外界称之为一门三中委。便是以何应钦的身份,想要找他的麻烦,也不得不掂量几分。 这种情况一直到七七事变爆发,大本营成立第一战区,给何应钦看到了机会,在会上主动倡议,由谷正伦担任第一战区军法处处长,首先说是为了把这个老冤家打发出去;第二,第一战区迩来平津,战事爆发,那里必定是重中之重,一旦失利,谷正伦虽然不是战区最高长官,也要负上一部分连带责任,届时,把谷正伦搓扁揉圆,还不是任由自己决定? 以何应钦的身份,这样的建议自然是一唱众诺,谷正伦没有办法,只得硬着头皮到保定上任来了。 但何应钦没有想到的是,抗战爆发之后,第一战区的战绩威震天下,从卢沟桥到黄村、从北平到天津外围,从南扶赵到青县,连续取得几次对日作战的胜利,战斗规模虽然远不及第三战区(沪宁地区),但论杀敌数量,却把友军远远甩在了身后!第一战区从上到下,无一落空,尽数升官发财!便是谷正伦,虽然没有得到勋章,却也得到了军衔上的提升。 谷正伦自然是洋洋得意,何应钦却是大为恼火,只不过一时找不到他的把柄,暂时隐忍而已。(。) 第99节 构陷(2) 苟日新当然猜不到何应钦的心里活动,但何谷二人交恶,她是知道的,按照苟氏的设想,这篇文稿只要见报,必能给戴小点带来灭顶之灾——现在是什么时候?抗战进行得如火如荼,国府需要全民族众志成城,抵御外侮,最重要的就是各方势力形成合力,才有挽回局面的希望,其中对于国法、军纪的重视,自然会上升到一个空前的高度。在这种情况下,戴小点居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暗中克扣军饷、坑害士兵利益,一旦传扬出去,岂不掀起轩然大波?戴小点身在其中,必将落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而且,按照刘学明所说,此事他早已经具结成文,送达战区军法处的案头,却久久没有一个回复,这首先就是谷正伦不作为的表现——在平日这还没什么,眼下的光景,若是有人刻意借此事掀起大狱,扳倒谷正伦,绝对不在话下!这样一来的话,因为自己的一篇文稿,为国府二号人物出了一口恶气,何部长只要一句话,自己必将成为和张季鸾、吴鼎昌、胡政之等人其名的知名报人,全国各大报馆任我挑选,又岂是一个小小的石家庄报可以容纳的? 苟日新盘算良久,越来越觉得这是个一石数鸟、十面见光的好主意!这样想着,和刘学明说话的态度又有不同:“刘参谋,您的遭遇,小妹感同身受。请您放心,像戴小点这样的军中败类、国家蠹虫,小妹有责任也有义务,将其丑陋的嘴脸曝光于天下人面前!届时,戴氏罪有应得固然是题中应有之义,刘兄您沉冤昭雪,亦必指日可待。” 刘学明带着几分谄媚的笑意,点头说道:“那,一切就拜托您的如椽巨笔了。” “这是我的本分,不在话下。” 刘学明问道:“还有一个事,这两千美金的事情,是在今年7月间,戴小点刚刚履新上任的时候,这要紧吗?” 苟日新得意的一笑:“刘兄,您以为,新闻是什么?便是选择!我选择让百姓知道什么,他们就知道什么;我不想让他们知道的,他们就休想知道!以戴氏而论,我不说、您不说,谁会知道是数月前发生的事情?” “啊!”刘学明了然的点点头,向苟日新伸出一个大拇指:“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小兄受教了。” 苟日新从贴身的小包中拿出一个银质烟盒,又取出一个白玉烟嘴,熟练的装好、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原本就有些高的颧骨更显凸出,给人一种冷漠残酷的感觉。 刘学明没来由的心中一惊:女子颧骨高、杀夫不用刀!这个娘们可轻易不能招惹啊?! 苟日新吸了几口烟,将半截烟蒂捻灭,和声细气的问道:“刘兄,要是没有旁的事,我就先和您告辞了。这篇稿子,还得润色一二呢。” “当然、当然。”刘学明很客气的站起,苟日新虽然是女子,动作却很男子气,向他拱拱手,翩然而去了。 苟日新返回居住的旅舍,悠闲的点上香烟,青雾缭绕中,开始在脑子中盘算这一次的事情,情况已经基本摸清,如何落笔是自己目前要考虑的问题了。写得太浅了肯定不行,根本起不到效果;太深了,怕也不好,因为会转移注意力;这其中的尺度又该如何把握呢? 沉吟良久,烟缸中填满了半截的烟蒂,苟日新脑海中灵光一闪,霍然而起,取出纸笔,一挥而就! 她也真是有料的,把这件事以一种介乎新闻稿件和之间的笔法撰拟成文,她使用的是先扬后抑的写法,抬头的第一句是:“‘戴小点是华军序列中难得一见的少年英雄——引自蒋委员长在第一战区授勋大会上的讲话!’但就是这样一个被最高领袖高度褒奖的抗战英雄,实际上,却是一个在背地里搞七捻三、克扣兵饷,以军中利益,中饱自家私囊的国之巨奸!” 写完这一行,苟日新审视一番,心中暗暗点头,这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想来就是老蒋看到这篇文字,也一定会耐住性子,从头到尾的审阅一番的。只要能够吸引老蒋看进去,之后的进展,也就可以预料了。 把骨架搭好、标题拟定,接下去就是往里面添一些必要的佐料了,在苟日新笔下,对戴小点几番作战的功绩只是肤皮潦草的一带而过,更主要的是抓住他在卢沟桥作战胜利、并因此被提升为219团团长之后的事情做起了文章。 在文章中,苟日新把戴小点塑造成了一个农村出身的、对于金钱有着疯狂攫取欲望的贫苦小子,为了钱,他简直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例如军中各式装备,以军装、军帽、军靴为例,按照规制,是每年冬夏各一身,戴小点一面向师部要求换装,一边则是以去年的旧军装发给战士们,至于省下来的一笔钱,自然是落入了他个人的腰包——仅此一项,就为他赚来了不少于500大洋的额外收入。 其他武器装备、后勤补给,更是不在话下,只要是能够捞钱的地方,戴小点有杀错、没放过,上任数月,刮得天高三尺,军中袍泽无不对其深恶痛绝,但戴小点根本不予理会,他心中很清楚,眼下中日大战,正是用人之际,而且自己又有些许战功,只要作战得力,想来就是得罪了所有人,也无所畏惧! 苟日新写到这里,停下笔端,从头审阅了一番,还算有点分量,接下来,就是要把谷正伦也裹挟进来了。和前面的铺陈相比,这一段的内容则简单的多:‘军中很多人对于戴小点这种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的做法不满,其中尤以原29军110师师部参谋刘学明为首,刘参谋秉性嫉恶如仇,分外不能容忍戴小点这样的害群之马,几番具结成文,送达战区军法处案头,惜乎都被谷纪常正伦处长置之不理,进而更与戴小点沆瀣一气,将刘学明呈交的文件专递到戴氏手中;戴氏大行打击报复之能事,在佟捷三麟阁将军面前多次诬陷攻讦,终使刘学明公不克其辱,辞去所有本兼各职,远走故乡,令人可发一叹!’ 写完这一切,苟日新不再多费脑筋,管自洗漱休息,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把文稿重新审阅,改正了几个错别字,偏着头想了想,该取一个什么样的名字呢?军中巨蠹、国之大奸?不好,太笼统了;军中蠹虫的真面目?也不好,过于危言耸听了。沉思良久,终于给她想到了一个合适的名字:少年英雄的丑恶面目! 弄好了这一切,苟日新重新誊抄了一份,提高嗓门喊道:“小申、小申?” “哎,来了。”申记者一头黑线的走到门口,轻轻的敲了敲:“您找我?” “这份稿子你送回家去,告诉郑主笔,老规矩!” 申记者和她共事数月,已经很清楚她的脾气了,所谓的老规矩是两条:必须头条、一字不改!他翻开稿纸,一目十行的浏览了一番,微微皱起了眉头:“那个,这件事可确实吗?第一战区抗战局面正在激烈,若是您不能完全肯定的话,只怕会惹来天大的麻烦啊?” 苟日新一双凤目都要瞪圆了,厉声训斥道:“能有什么麻烦?我按照事实说话,能有什么麻烦?有麻烦也是他戴小点和谷正伦有麻烦,我有什么麻烦?” 申记者实在不敢惹他,吓得连连点头,唯唯诺诺的退了出去。 苟日新把申记者打发走,没来由的心中一动,以她平时的做派,叫下属的一干男记者去做事,根本是不说什么理由的,但这会儿心怀鬼胎,便不知不觉大吵大闹,倒似乎是在给自己壮胆似的。其实此举反倒是欲盖弥彰,可见一个人当真不可做亏心之事。 这样想来,又有些后怕:这件事真闹大了,会不会真如小申所说,给自己惹来什么麻烦? 不会!苟日新这样想着,戴小点拿了两千美金,是确凿无疑的,只要这一点能站得住脚,其他小节有些许出入,又有何妨?(。) 第100节 构陷(3) 苟日新的稿件在石家庄报和中央日报同时刊发,引起轩然大波,据赵登禹和戴小点所说的,老蒋在南京的总统府中大发雷霆,狂骂戴小点‘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是无论如何也喂不熟的‘白眼狼’,并立刻给徐永昌打电话,要求他会同战区军法处、第一集团军军法处联合调查,并在三天内把调查结果以电文的方式,寄到南京来。 赵登禹说到这里,微微叹息一声;反而是戴小点,听得入了神,仿佛置身戏园子里一样,眨了眨眼,问道:“怎么了?怎么不说了?” 杨正治给他气得噗嗤一笑,主动说道:“我来说吧。徐长官、林长官、佟司令和纪常处长他们为此事会商了一下,都认为战况紧急,此事在没有确凿证据的前提下,若是贸贸然把枝云从前线调回来,对于马上开始的战斗大大的不利,因此,暂时以‘所言不实、查无证据’为由,打算将此事拖延到青县战斗结束之后再说。” 戴小点偏着头想了想,赵登禹他们过来之前,这件事一点风声也没有听到,现在来说这样的话,显然是在老蒋面前没有通过。“那,后来呢?南京那边不同意这样的意见?” “本来是可以通过的,但有两个问题,首先说,林长官对于决议持不同意见,事后,单独给委座发去了一封电文,具体内容不详;另外,南京是何部长听说此事之后,很是焦虑,在9月21日是军事会议上发言,认为现今的形势,中华民族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刻,在这种情况下,正是需要全民族所有人同心同德,共同抗战,才有挽回一线生机的可能。于是,军纪、军法更要作为军事保障的第一重要环节。否则,令不行、禁不止,何谈抗敌?” “所以,就拿我当典型了?” 杨正治嘴唇紧抿,沉默无语,显然就是默认了,“委座始终不肯放过,为了详细调查,立夫同志特别命令秀峰同志带领哲民部长北上,要求彻查此事,” “底下的我来说吧。”赵登禹说道:“叶秀峰也不是什么好人!我听树棠和我说,他刚刚到达保定,纪常亲自登门拜访,更给他送上了一张1,000美金的支票,结果你猜怎么着?” 戴小点大约能猜出几分,微笑道:“那我怎么知道?” “叶秀峰大打官腔,说什么此番北上,是奉了委座的命令,以及立夫同志的嘱托,要求他一切以党/国利益、军民福祉考虑,既要清查戴小点克扣军饷案,也要还那些被他这种恶劣行径所伤害的战士们以清白,总之是云山雾罩的扯了一大通,把谷处长给打发了出来。”赵登禹冷笑着说道:“事后纪常对树棠说,叶秀峰这是嫌少啊?活该他不要!谷某人身为军法处处长,在这件事中最多落一个失察的罪名,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了?” 戴小点扑哧一笑,通过这件事,对南京这些人的嘴脸也算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赵登禹说道:“这件事钧座正在和两位参谋长商量,眼下唯一有的,就只是那个缺德娘们的稿件,刘学明那个王八蛋藏起来了,根本找不到他。要是让我找到他,哼!非得扒了他的皮不可!” “舜臣,您也不必和一个小人生这么大的气,要是真找不到刘学明的话,自然是最好。没有了他,叶秀峰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绝不能仅凭苟日新的一面之词,就处置一国的少将!否则,没有真实的凭据,轻易撤换大将,下面的人还怎么带兵?” “那,要是给叶秀峰找到刘学明了呢?” “那也没什么,我问过纪常处长了,刘学明的攻讦资料中,对于枝云将军的事,也是语焉不详,显然是道听途说,更主要的是,那是花旗银行的支票,现在平津失陷,又如何去查找相应的资料?难道为了这个事,真的要出动中统那些人隐藏在华北的暗子吗?万万不会的!” 戴小点微微颔首,杨正治的这些话堪称见微知著,便是自己亲自来说,也未必能剖析的更加深刻了。“那个,军长、参谋长,有个办法,不如请钧座配合一下。只要佟军长同意,这件事就一天云彩全都散去了。” “哦?” “若是真找到了刘学明——我想,这几乎是一定的——在和我进行对质的时候,请钧座出面,就说这一千美金是钧座以29军的名义赏给我的。” 赵登禹一拍大腿,大声叫好:“好!这个办法太好了,简直是釜底抽薪!哎,不对啊,钧座已经正式向军法处说过,这笔钱的事情他根本不知道。” “那也很简单,就说当时忘记了,又或者不愿意给外人以‘佟某人娇宠戴氏’的印象,所以始终秘而不宣,但现在看来,事情越闹越大,简直有惊动国人的兆头,这才不得已吐露实情——不就行了?” “好办法、真是好办法!”赵登禹鼓掌大笑,脸上的颧骨都要飞起来似的,“我现在马上给钧座发密电,问问他的意见再说。如果可以的话,你明天就和我一起回保定去,把这件事解决了,再赶回来。” 戴小点不着痕迹的冷笑几声:“回去?回去干什么?” “废话,你装哪门子糊涂?叶秀峰已经到了保定,要彻查此案,” “军长,鬼子的第十师团已经占领了南肖楼,明天、最多后天就会对流河镇这边展开攻击,这种情况下,您认为我能走得开吗?” “那,不是还有一天时间吗?” “是,还有一天时间,但在这一天之中,我还有数不清的事情要做呢!部队怎么安排、战术怎么执行、演习如何进行,方方面面,哪里不需要人?请您回去告诉几位长官,就说青县战斗结束之后,我一定返回保定,向战区军法处自首!” 杨正治深深皱眉,他知道戴小点的话半真半假,什么叫哪里不需要人?你真以为自己是前指总指挥了?董升堂、李致远、刘振三等人哪一个不是多年的老军伍,战前的准备还非得你戴小点亲自指导?简直是笑话! 但杨正治为人城府深沉,再想一想,也不得不同意,这个小家伙的理由是挺冠冕堂皇的,青县作战计划是戴小点草拟的,而且担任了前指副总指挥,赵登禹不在的情况下,他有临机决断权,要是从这个角度说,他不能离开流河镇,倒也说得过去。而且,杨正治对于南京如此大张旗鼓的处理戴小点被告一事也很不以为然,戴小点克扣军饷这种做法在华军中不是个案,为了一篇报道、出于何应钦对谷正伦的私人恩怨,就闹得满城风雨,最后再弄出带兵大员人人自危的窘迫,看你们如何收场! 杨正治这样想着,点头说道:“枝云这话倒也不为过,就等到青县战斗结束再说吧,舜臣兄以为呢?” 赵登禹自然乐不得有杨正治替他分谤,笑着说道:“安铭兄的意见当然是好的,就听您的!” 杨正治不想赵登禹这样看起来憨厚的家伙也会有花花肚肠,并未多想,站了起来:“枝云,你作战一天了,先去休息,一切等明天再说。”(。) 第101 众说纷纭(1) 身在前线,自然不可能像是在后方那样,舒舒服服的睡觉,只是裹上一件军装,和衣而睡,好像刚刚睡着,就给人叫醒了:“旅长、旅长?” 戴小点霍然而起,揉揉眼睛,是田得雨的声音:“怎么了,哦,天亮了。” 田得雨给他打来水,伺候着他洗漱,却不像往常那样离开,反而站在他旁边,忧心忡忡的看着他:“怎么了?看我干嘛?” “旅长,弟兄们都知道了。”田得雨嘟嘟囔囔的说道:“您放心,您是什么样的汉子,弟兄们都看在眼里呢,要是姓叶的那个王八蛋敢到这来抓您,我田得雨第一个饶不了他。我我亲手枪毙了他!” 还不等戴小点说话,门外传来张振华那熟悉的大嗓门:“没错!谁敢来抓人,就直接崩了个狗操的!老子们在前线打生打死,后面居然还有人趁机使坏?”说话间冲了进来,一双眼睛里满是血丝,显然是得到消息之后,一宿都没有睡好。“枝云,你别怕,就不信军法处那些王八蛋敢来抓人,告诉你,只要你一句话,我保证让这些人连火车站都走不出来!” 戴小点苦笑着摇摇头,虽然对张振华的话很不以为然,心中也很承他的情:“走吧,咱们到指挥部去。哦,小田,你把马文顺、林宁、谢根喜还有井森林他们几个人找来。” “是。” 戴小点和张振华并肩向外,流河镇中已经看不到百姓的身影,触目所及,都是隶属不同部队的军人,看见二人走来,立正敬礼之余,都在用异样的眼神投射到戴小点身上。很明显,赵登禹带来的坏消息,在这不足一夜的时间里,已经闹得尽人皆知了。 张振华大眼一瞪,厉声喝道:“这不是天桥大栅栏,没有热闹让你们看,滚!” 众人不敢招惹他,纷纷做鸟兽散了。 二人前线几步,井森林带着马文顺、林宁、谢根喜迎了上来:“旅座。张旅长。” “老井,按照咱们当初制定好的计划,准备进行演习。马文顺,你们几个人带领所部配合一下,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放心吧,大哥”马文顺在他面前总是没个正经德行,嬉皮笑脸的说道:“保证出不了岔子!” 张振华不知道怎么回事,疑惑的问道:“小点,什么演习?我怎么不知道?” “是关于这一次流河镇作战的作战演习,一直没有和你说,因为我也是在一边摸索一边实施,在战斗中能有多少效果,现在还不好说。” 张振华和他太熟了,立刻猜了出来:“你小子,又想出什么鬼点子来了?” 戴小点并未详解,两个人加快脚步,走进镇公所。赵登禹、杨正治等人正在用早饭,看见他们进门,也站了起来:“枝云,先吃早饭吧。” “好。”戴小点拿起两块玉米面饽饽,就着刚沏好的热茶,美美的吃了一顿,身边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枝云,你别担心,我和育如、希仲他们都商量过了,这一次,不管如何,都会站在你身后支持你!”是李致远。 戴小点笑了笑,他很清楚,若是为了一件数月前的克扣军饷一事掀起大狱,只怕李致远等人都休想能够脱身,他们这样为自己背书,与其说是袍泽之情,不如说是将这惹祸的肇端扑杀在萌芽中。“多谢九思了。” 朱鸿勋说道:“九思的话也正是我想说的,弟兄们浴血冲杀,不求后方的那些老爷们和咱们一样,只要他们不拖后腿就行——现在居然连这都做不到,简直可恶!” “对,伯廷说的极是,这些官老爷,简直可恶!”黄维刚附和着说道。 一时间,指挥部中人声鼎沸,大骂以叶秀峰为首的一小撮人。 杨正治苦笑着和赵登禹对视一眼,干咳一声,正要转移话题,外面突然响起一连串闷雷般的巨响:“轰轰、轰轰!” “是鬼子开炮了!”随之有战士们的呼号声响起:“准备战斗!” 戴小点一个箭步冲出镇公所大门,舌绽春雷般的大叫道:“没事、没事!不是鬼子,是准备演习、是准备演习!” 赵登禹不知道怎么回事,也跟了出来:“枝云,怎么回事?” “是我让井森林他们在做战前的准备,没事的。” “什么叫没事的?这种时候你让人在镇子里搞哪门子演习?造成军心浮动,你负的了责吗?”赵登禹真心有些愤怒,甚至是口不择言了。 戴小点懒得理他,任由他吼了几句,赵登禹更来气了,“戴小点,我和你说话呢!你聋了吗?” 戴小点这一次连他说话都不听了,迎上几步,向冲过来的井森林几个人招招手,示意他们过来。井森林、马文顺都成了泥猴了,满头满脸的黄土灰尘,却衬托得牙齿更加洁白整齐了:“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我让小林再在其他的地方准备一下呢。” “行,咱们这就过去。老井,你去把新二旅的人集合起来,不行,人太多了,这样吧,连级以上的人全都集合起来,我给你们讲一下这一次流河镇作战的具体战法。” 赵登禹和杨政治几个相视目语,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知道戴小点这个家伙每每有出人意料之举,也不多问,跟在他身边,一路行了过去;紧邻十字大街的云客来酒楼上下,一片嘈杂,从酒楼前后,有无数的烟尘如黄龙般蒸腾而起,顺着敞开的门窗灌进楼中,里面的人可算是倒了霉,呛咳声、咒骂声、撞翻桌椅板凳声响成一片! “怎么这里面还有人?” “没有,掌柜的连同账房、伙计,甚至是后院住着的家眷什么的都给赶出去了,这栋楼现在已经搬空了,一些弟兄们拿它当大车店用。”连鹏紧跟在戴小点身后,解释道:“现在晚上开始凉了,总得让弟兄们有个睡觉的地方。” 戴小点对探头出来破口大骂的战士们理也不理,领头走到云客来旁边,砖墙倒塌了一半,小巷子里已经堆满了砖石、瓦砾,走过去深一脚浅一脚的,他走到路中间,喝了一声:“可以了,开始吧。” 杨政治一愣,他在和谁说话呢?还来不及把这个问题问出口,墙头的另外一边有几个黑乎乎的东西飞了过来:“我操!手榴弹!”有一个眼尖的狂叫一声,转身抱住杨政治,向下就倒!其他人也无不大惊失色,巷子里宽度有限,这么多人不可能全部及时的退出去,只好先卧倒下来,至于谁会倒霉,成了手榴弹的牺牲品,就要看老天爷的了! 戴小点动都不动,眼看着手榴弹落在自己脚前,弯腰拾了起来:“军长、参谋长,没事的,这是我命人扔的,根本没有拉弦。” 赵登禹正在双手抱头,准备等着手榴弹爆炸,闻言疑惑的抬起头来,果然,戴小点拿着一颗手榴弹正在把玩,急忙爬了起来:“枝云,你胡闹什么?” “这绝对不是胡闹,军长,我刚才说过了,这就是我安排的,适用于流河镇战斗的战术。”戴小点侃侃而谈:“说穿了不值一提,就是这种打冷枪的战术。” 黄维刚几个略显尴尬的从地上爬了起来,酸溜溜的说道:“枝云,我看你是在异想天开。你以为就凭这种小伎俩,就能守住流河镇?你拿鬼子当傻小子呢?” 戴小点笑了笑,站到断壁残垣的中间向另外一侧招招手,马文顺一脸笑容的凑了过来:“旅长,你没事吧?” 戴小点说道:“黄师长,您别以为这是小道,对付鬼子,就非得这种小伎俩不可。论火力,人家有飞机、坦克、大炮,还有轻重不同的迫击炮;论战士,除了极少数的我军指挥员之外,一个鬼子即便没有了子弹,也能在拼刺刀的时候,对付我方4—5个战士,硬碰硬的拼,你得填进去多少人命,才能把第十师团的一万多人消灭掉?所以,这一次流河镇作战,乃至日后的青县作战,就得用这种蚂蚁啃大象的办法,一点一点和鬼子耗!” 黄维刚还想说,安克敏扯了他一下,先一步开口问道:“枝云,你和我说实话,如果凭你的这种战法,能耗掉鬼子多少人?” “如果能坚持三天,吃掉他一个旅团是没有问题的。” 众人一片哗然!一个旅团嘢?!但更多的人却是面色不愉,戴小点说大话成了习惯,良王庄战斗之前当初不是还说,能把天津拿下来吗?最后怎么样,还不是灰溜溜的逃回保定去了?吹牛谁不会? 赵登禹对戴小点的信任却是一如既往的,眉飞色舞的问道:“如果正能吃掉矶谷廉介的一个旅团,老子亲自去南京,给你请功!说吧,这场仗怎么打?谁来指挥?” 戴小点摇摇头,冷漠的说道:“军长,这种战法最大的特点就是绝对不能把弟兄们限制住,也就是说,在整个流河镇中,绝不能设置一个指挥中心!” 刘振三始终看他不顺眼,这会儿总算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借口:“没有指挥那不乱套了吗?” “就是要乱起来!你们想想,连弟兄们都不知道该听谁的命令、如何打仗,鬼子又如何对付?” “你这是胡闹、是赖皮!” 戴小点扑哧一笑,不再和他理论,说道:“这一战最大的特点,就是各自为战,弟兄们只要抓住放冷枪、打了就跑这几个字的要点,就不必考虑什么阵地、不必考虑什么得失,一切以杀伤鬼子的有生力量为第一要素!” “我同意戴旅长的话。”杨政治沉默良久,终于说道:“再好的武器都是要人来用的,没有人,就是一堆废钢铁,这一次流河镇作战,就按照枝云的计划来。” 戴小点笑笑,又道:“战场上的情况千变万化,即便我有再大的能耐,也不可能面面俱到,呃,开玩笑,其实我能做到的。” 众人哄堂大笑起来。 戴小点也为之莞尔,说道:“刚才是说笑话,我再重申一遍,这一次战斗追求的就是在没有指挥中心的情况下,对敌人进行袭扰战、游击战,这既是一个新战法,也可以视作是一场练兵。如果真能行得通,日后所有的城市作战,都可以用此来作为标榜,最起码可以收到拖延时间的目的” “这一次可以说是一招鲜、吃遍天,要是多来几次,给鬼子找到了规律,又怎么办?”刘振三不服气的问道。 戴小点傲然一笑:“育如师长,实话和你说吧,这种战法,连我自己都想不到破解的方法,试问鬼子凭什么能找到?”停顿了一下,又道:“以咱们的集团军为例,如果给我足够的弹药和彻底的指挥权,我可以把鬼子的华北方面军永远的拖在青县地区,你信不信?” 刘振三看着他骄横不可一世的样子就来气,一句‘我不信’在嘴边嘀咕了很久,终于不敢说出口,他看得出来,戴小点绝不是吹牛! 他看得出来的,旁人自然也能看出来,何基沣是戴小点的老上司,说话不必留什么情面,直愣愣的问道:“枝云,你说实话,如果你是鬼子的指挥官,你怎么办?” “两个办法,要么就在流河镇和咱们耗,要么就是绕开这里,放弃这里。”他哼了一声,说道:“但如果我是鬼子的指挥官,就万万不会选择第二条路,流河镇中驻扎着华军数万将士,万一在前方激战正酣的时候,从背后捅一刀,谁能吃得消?所以,不管矶谷廉介多么不愿意,都得陪我在流河镇玩儿下去!” 赵登禹一拍大腿,击节叫好:“漂亮!说得漂亮!就照这么办!你们这些小子,把枝云的话都记住,打仗的时候,别一门心思的傻和鬼子玩命,学会动脑子!枝云,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戴小点当然还有要说的,琢磨了一下,还是摇摇头:什么事光是自己动脑子可不成,把这些人都养成废物了,总要群策群力,才能把流河镇这场战斗打好、打赢!(。) 第102节 众说纷纭(2) 一天的时间里,流河镇中到处响起爆炸声,何基沣知道,是戴小点新近安排的战术,开始在各军中展开演练了:“枝云,鬼子马上就到了,这么短的时间,来得及吗?” “肯定是来不及的,弟兄们这会儿进行战术演练,能起到的不过是一个临阵磨枪的作用;等到战斗正式爆发开来,这些人还是会用旧有的、拼死抵抗式的战斗方式的。” 刘振三怒不可遏,大声问道:“那你还弄这么多装模作样的鬼花活?有那个时间,让弟兄们休息一会儿不行吗?瞎折腾什么?” 杨正治摆摆手,制止了刘振三的怒吼,问道:“枝云这么做,肯定是有他的理由的,是不是?” “理由当然是有的,”戴小点说道:“这一次在流河镇实行这样的战术,只是一次预演,正式使用,是要在青县战场上。等到时候,从流河镇战斗中活下来的人,就会意识到这种战法的优胜处,届时,就能够使其发挥更大的战场效果。” “戴小点,你是个王八蛋!”这番解释在刘振三听来更加不可理喻,不但没有收到说服的作用,反而更让他觉得恼火了:“合着你是拿弟兄们练兵了?你既然早就有这样的想法,为什么不早一点进行?非得等弟兄们在流河镇死光了,你才想起来在青县使用?那死在流河镇的弟兄们算怎么回事?” 刘振三给他气得语无伦次,逗得戴小点扑哧一笑;这突如其来的笑声在黄维刚、李致远几个听来分外刺耳,即便是何基沣也是面带不悦的看了过来。刘振三更来气了,一步蹿过来,抓住了他的脖领子:“戴小点,我问你话呢,你笑什么?是不是在你的眼里,弟兄们的生死,就如同一场笑话一样?!” “我当然不会有这种混账想法,我的意思是说,一种新战术的使用,总是要有一个熟悉的过程,不论我在事先说得多么天花乱坠,对于底下的战士们而言,都要有一个艰难的熟悉过程,而在这个过程中,一些鲜血和生命的代价,是不可避免的。” 他停顿了一下,说道:“至于说我为什么不在这一次战斗之前就把这个计划拿出来,你以为,在非城市作战的情况下,拿出来有用吗?而在流河镇之前,我们整个29军,有城市攻防战的先例吗?不管是天津、北平、静海外围、独流镇,哪一次不是野外作战?有用到这种依托城镇现有建筑,和鬼子做袭扰战、游击战的机会吗?” 刘振三一下子就被他问住了,张口结舌了半天,蓦然憋出一句话来:“那,淞沪战场呢?你有这种办法,当初面对委座的实话为什么不说?如果能够采用你的办法,第三战区的弟兄们岂不是可以少死很多?” 戴小点倒没想到他会有这样守望相助的心思,楞了一下,说道:“如果你是张文白、顾墨三、陈辞修、张向华等人,你会不会为了一个18岁的孩子的一个所谓的战术,而改变旧有的战斗方式,让数十万将士拿生命来做实验?这还不必说在淞沪那片区域,没有一点血性、没有滔天的胆量,谁敢把战斗延伸到虹口和闸北区之外?万一惹起国际纠纷,责任由谁来背负?” 论及言辞便给,两个刘振三加在一起,也不是戴小点的对手,恨恨的啐了一口,扭过头去,不再理他了。 杨正治干咳一声,问道:“枝云,计划是你想出来的,部队怎么布置,也由你安排吧。” 戴小点正要说话,张振华问道:“对了,鬼子的坦克怎么解决?这里的街道可不能再用宽挖战壕的办法了吧?” “这个问题咱们出去说,”说罢起身,带领众人向北门行去,眼看着北门已经不远,他站住了脚步,回头说道:“从这里直到前面的云客来酒楼,会是鬼子进攻的第一要害,但我们不必在这里驻扎太多部队,有一个团就足够了。至于如何对付鬼子的坦克,我来解释” 他说着话,向旁边的街道走了几步,说道:“日军的95式和89乙式都装载有两挺轻机枪,主要针对的是正面和来自右翼的敌人,等到鬼子的坦克进入城门之后,我会在右翼安排一支部队做袭扰作战,更多的兵力埋伏在左侧的商铺内,等敌人开始针对右翼发动火力攻击,左翼的友军就会趁这个功夫冲出来,用集束手榴弹解决他们。” “行不行啊?”有人嘀嘀咕咕的问道。 “行不行不是问题,主要的还是在于给鬼子以强大的威慑力,小日本家底薄,坦克是损失不起的。只要能够达到震慑的效果,剩下来的就是短兵相接了。” 赵登禹点点头,说道:“枝云既然说出这样的话,可见对解决鬼子的坦克还是比较有根的,就按照他说的办!北门这一块,就交由你的新二旅负责。其他的呢?” “这一次作战最大的特点就在于运动,在运动中打击敌人,所以,我军的布置上一定要摒弃以往那种以坚实的防线、以海量的士兵组成的防线。咱们所处的流河镇,处处都要成为战场,处处都要成为我军打击敌人的阵地。因此,部队的安排以班为单位,呃,不,一个班都太过臃肿了,一个班分作两组,每一组都要彻底的运动起来,在运动中给鬼子以杀伤。” 李致远问道:“枝云,你的计划我大约能理解,可,一个班还要劈成两半,这在兵力上是不是太单薄了?很容易给鬼子吃掉啊?” “正好相反,李师长,其实在我想来,以每两到三个人为一组,才是最完美的选择哩!人多就意味着灵活、灵活就意味着不会被鬼子抓住尾巴、也就等于每一个小组都可以在战斗中杀死、杀伤更多的日军。一个小组是这样、一个团分配开来的成百上千个小组,您计算一下,能够收到多么好的战场效果?” 李致远琢磨了一会儿,终于点点头:“也有你的道理。那,部队怎么个安排法?” “我的新二旅负责从北门到云客来之间的区域;育如师长带人防守西门的大车店到十字大街街口一段路;智庵师长的部队则负责狙击从东门到赵氏绸缎庄之间的区域;最后,以阎旅长带领的部队,驻防在镇公所一带,担任战场预备队。”戴小点说道:“实际上,按照这种战法,部队在运动战的过程中,根本就不会有特别具体的阵地,弟兄们是走到哪里、打到哪里,以我的新二旅为例,在消灭鬼子的同时,很可能给人家赶得到处乱窜,也可能是东边、也可能是西边,但有一条,南门不能去。” “你说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刘自珍笑骂道。 戴小点苦笑着说道:“我现在说的话,在你们听来可能是挺乱的,但等战斗正式打响,你们就明白,这种战法的特殊性了。” 刘振三翻了个白眼,讷讷的骂道:“有话不直说,卖什么关子?” 戴小点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刘振三敷衍了几声,忽然从人从中走了出来:“枝云,我听振华说,你会功夫?怎么样,今天咱俩人比划比划?” 戴小点微微皱眉,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怎么好端端的想起来这么一出?他犹豫了一下,张振华眼睛一亮,说道:“育如,别了,说真的,就你那两下子,根本就是白给!” 戴小点怒目而视!你这是劝架吗?这不是炝火吗?果然,刘振三更来气了,哼了一声,飞快的脱下军装,随手一扔,张振华笑呵呵的接过去,搭在肩膀上,大声呼喝道:“都让让、都让让!” 赵登禹等人知道戴小点会功夫,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会儿也是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心思,纷纷向后退去,刘振三左右看看,嘿声说道:“怎么样,戴旅长,玩玩儿吧?” 戴小点很觉得无奈,脱下军装,里面是一件背心,露出白皙而壮美的身躯,又从口袋里取出一个手帕,团在掌心、攥成了一个拳头。 “我操!”张振华低声骂道:“小点可真壮、跟他妈的牲口似的!” 戴小点恶狠狠的白了他一眼,走到刘振三面前,向他拱拱手:“育如师长,请手下留情啊。” 刘振三虽然不喜欢他,但军中袍泽的面子不能不给,也向他拱了拱手,随即右臂一探,径直抓向戴小点的背心,戴小点的动作快速的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左手一拧对方的手腕,右手一个猛烈的冲天炮,直奔对方的面门! 刘振三嗷一声叫,拼命的向后仰身,同时把左手张开,护住自己的鼻梁,硬吃戴小点的右拳:“砰。”这一拳来势凶猛,力道却很小,显然是留了几分情面了。 戴小点一拳打过,左手擒住对方的手腕,用力一拧,刘振三惨叫一声,左手便不由自主的转向了身后,戴小点并不放开,绕到他身后,身体一转,和他后背相对,同时伸出双手,反向卡在刘振三的下巴处,向上一扳,刘振三的双脚便离了地! 赵登禹、张振华、李致远等人都算是练家子,一望而知,刘振三万万不是戴小点的对手,只是电光火石的三两个照面下来,刘振三就已经‘死’了数次!“行了!”赵登禹喝了一声,分开了二人,“就到这吧。” 刘振三的脸色有些发白,他没有想到戴小点的动作会这么快,虽然因为是切磋,不知道对方的力道到底是怎么样的,但只看他坟起的肌肉,也能猜出个大概。 赵登禹哈哈一笑,几步冲了过来:“枝云,咱哥俩来来?” 戴小点苦笑道:“军长,你没事歇一会儿不好吗,凑什么热闹?” “少废话,我这叫见猎心喜,今天不比划两下就不行!那个谁,你们俩过来。”赵登禹笑呵呵的招招手,叫过两个战士,都是大刀队成员,每个人身后背着一柄飘着红丝带的钢刀,赵登禹摆手示意,递给戴小点一柄:“来,咱哥俩过过招。” 这是戴小点没有想到的,要说比划拳脚,他虽然认为很没有必要,却也丝毫不惧,可兵器比拼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万一失手伤了他,可怎么得了? 赵登禹看出来了,却误会以为对方是担心受伤,笑道:“放心吧,不会真的伤了你的。” 戴小点接过大刀,左手的两指捏住刀尖,向下用力一拗,大刀几乎被他拧成一个半圆,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手指一松,哗啦啦的一阵脆响,大刀在手中摇出一天银光!“好!”刘振三完全忘记了刚才输给对方的难堪,鼓掌叫好:“好一膀子气力!” 戴小点向赵登禹呲牙一笑,迎头一刀、闪电般劈下!赵登禹手腕一反,以刀相迎,一阵金铁交鸣之声响过,赵登禹脚下不稳,蹬蹬蹬的退出去几步。戴小点得势不饶人,飞快的冲上数步,雷鸣电闪间,又是数刀砍下! 说来费尽笔墨,其实不过是转瞬之间,戴小点在气势上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上风,像是遇到杀父仇人一般,力度越来越猛,看那架势,赵登禹只要有半点疏忽,立刻就是毙命当场的结局! 黄维刚本身不会武,这会儿看得眼花缭乱,心中更是砰砰乱跳:“坏了、坏了!岐山,赶紧叫停啊,再这样下去” “没事的。”安克敏好整以暇的叼着烟卷,根本不把场中两个人激烈的搏杀放在心上:“枝云的力度虽然很凶猛,但动作算不得很快,军长完全能应付得下来的。”顿了一下,又道:“这不是没影儿的事吗,好端端的惹他干什么?” 二十几秒钟的时间过去,赵登禹已经是满身大汗,看看戴小点,一张方正而英俊的面庞上没有半点表情,只是机械的挥动手中的钢刀,片刻的功夫,他的钢刀已经变成了锯子,即便是现在就结束战斗,他的这柄刀也是彻底的废了。 他的头脑一个溜号,戴小点的刀就到了,吓得他倒抽一口凉气,偏偏身后是一辆给百姓扔下的破旧的牛车,他正撞在车帮上,后腰撞得生疼,万般不愿的在地上打了个滚,却听戴小点怒吼一声,钢刀闪电般下劈,海碗粗细的车帮应声而断! 赵登禹一个轱辘身从地上爬起,顾不得身上沾满了尘土,脸色有些阴沉,显然是动怒了。 戴小点蓦然一笑:“军长,对不起,没伤到您吧?” 赵登禹呸的啐了一口,强自说道:“就凭你小子这两下子,也想伤我?差远了!” “是是是。”戴小点接过赵登禹的刀,很狗腿的笑道:“这也就是军长心里知道,咱爷俩就是玩玩儿,要说真上了战场,和鬼子做正经的拼杀,我这样的花架子哪儿行啊?” “你知道就好。”赵登禹笑骂一声,却觉得身上一凉,他知道,汗水已经把全身都打湿了;甚至连握刀的双手,都有些颤抖起来。暗中又骂了一声:这个小王八蛋,好强的膂力! 戴小点把刀还给那个战士,小家伙看着已经变成锯子的刀身欲哭无泪,半晌才委委屈屈的挤出一句:“戴长官,这这怎么办啊?” “没事,回头我给你补一把。”张振华凑过来,笑呵呵的说道。一边说,一边解开军装的扣子,咋咋呼呼的说道:“小点,来,陪哥哥玩玩儿。” 戴小点真有点恼火了,这些人怎么回事啊?有这些时间,布置战术、训练士卒,哪怕去休息一番,养精蓄锐,等待即将到来的战斗不好吗?非得在这里和我搅和?这样一想,语气便有些不善了:“行啊,不过可得说好了,再来,我就不留手了!到时候万一伤了你,影响你作战,你可别怪我。” 张振华本想大笑的说一声‘你想伤我?’但心里又着实没有什么底气,戴小点和刘振三、赵登禹比划的那几下子他也看见了,换做自己上去,怕也讨不了好;而且听他说话,竟是不准备再留手?迟疑了一下,左右看看,重又把扣子系上:“操!你就会欺负我!”(。) 第103节 北平来人 独流镇镇公所中,一片灯火通明,108师团前线指挥部就坐落在这里。众多的师团后勤、作战及参谋人员川流不息,但人虽然很多,一栋两层建筑却是极少有声音传出。 一楼的作战大厅中,除了巨幅的军用地图之外,到处是凌乱的痕迹。杂乱的文件、扔得满地盘绕,如一条条死蛇也似的电话线,以及那一块块写有不同文字、数目的黑板,更多的,是面带哀戚的参谋人员。电话铃声骤然响起,“铃!铃!”房间中的十几个人像是给人施了定身法一般,竟是同时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电话不屈不挠的响着,好半天的时间,距离电话最近的一个家伙满脸苦涩的左右看看,终于抄起话筒:“莫西莫西?是,明白了,我明白了。”他一边说,一边拿起笔,在一张纸上胡乱的写上几个数字,“明白了,非常感谢你。” 他放下电话,低着头,也不知道是在对谁说话,干巴巴的念道:“132联队海老君所部,新增加阵亡者,26;新增加残疾者,109。” 一个参谋冲到其中一块黑板前,拿起粉笔,心算了一下,飞快的把计算出的结果写在了上面,这是专门用于记录132联队伤亡数字的黑板,这样的黑板,整个作战大厅内有整整4块,分别记录着今天参加战斗的25旅团以及师团所属独立坦克中队的伤亡数字。 看着上面记载的数字,人事参谋欲哭无泪,现在是午后7点30分,前方野战医院的数字还没有完全统计结束,就已经有366人战死、417人不同程度负伤,这还仅仅是到目前为止,仅仅是一个132联队的数字! “132联队的情况怎么样?还没有出来吗?”楼梯上突然传来一声呼喝,一个参谋抬头看去,赶忙立正敬礼:“少佐阁下。” 少佐是108师团人事参谋本部部长小林,说话间冲到楼下,急匆匆的又问了一遍,有人把整理好的资料递到他手上,他来回扫了一眼,顾不得多说,又以同样的步频冲回楼上去了。 小林快步跑回二楼,走到一扇门前,对两个站岗的战士视而不见似的,在楼梯间喘息几声,待呼吸平稳下来,才轻轻的敲了敲门:“进来。” 小林推门进屋,下元熊弥正坐在主席的位置上,参谋长铃木敏行则坐在他的右手边,小林轻飘飘的把资料放在二人中间,随即立正站好,敬了个礼,重新轻手轻脚的开门,走了出去。 铃木等师团长看完,才把纸张捡起来,扫过上面的数字,递给了一边的中野直三,他是第25旅团的旅团长,少将军衔,看到上面的数字,二话不说的站了起来:“师团长阁下,鄙人请求,我的第25旅团和第10师团的第8旅团进行换防” “冷静,中野君,你的要求是绝对不可能达成的!”下元熊弥冷酷的做出了裁决:“第二军所属部队的行动,是由西尾司令官做出的命令,你以为他会为了你的旅团遭受损失,就会同意你这种儿戏一般的做法吗?” 中野直三心中大感委屈,向一边的苫米地四楼眨眨眼,后者正要开口,下元熊弥抢白着说道:“中野君的事情不必再说了!” “是”苫米没有办法,只得向战友做了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按照第二军军部的命令,未来两天时间内,我军将对盘踞在杨家庄、工苑庄一线的支那部队展开新一轮攻击作战,战斗目标是击退盘踞在以上两处地点的支那军队,并在杨家庄和工苑庄之间的区域完成集结,等待友军完成对流河镇的清剿之后,再进行下一步行动。” 作战会议室中安静了片刻,中野和苫米两个对视一眼,不知道师团长为什么会突然停止话头?下元熊弥很快缓过神来,继续说道:“部队的调配和安排,等一会儿会由铃木君向诸君汇报,在这里,我有另外一件事要向诸君说明。” 他沉吟了一下,说道:“此次108师团遭遇严重的惨败,鄙人难辞其咎!我已经向第二军西尾阁下并方面军寺内大将阁下呈递上了请求处置的电文,在处置命令还没有下达之前,我会暂时担任师团主官” “师团长阁下,我不同意您的决断!一场偶然出现的失败,不能作为对您处置的诱因。”中野直三立刻说道:“在鄙人看来,正好相反,108师团在不足12个小时的时间里,将我军兵锋向前推进了超过10公里,这无论如何也是一个值得骄傲的战绩!” “对,我同意中野君的话,如果因为一点点失利就要对师团长阁下进行处置的话,那么,造成同样、甚至更加严重伤亡的第10师团,又当如何?”第104旅团的苫米地四楼同样高声附和着说道。 他苦笑了一下,推开椅子,站了起来:“今天的会议,暂时就到这里,接下来,请参谋长铃木君主持。铃木君,拜托了!” 铃木敏行立刻站起,毕恭毕敬的鞠躬行礼:“嗨咿!” 等到下元熊弥走出会议室,铃木敏行才直起腰板,环视一周,说道:“明天的作战安排如下” 南肖楼一片狼藉的战场遗迹前,矶谷廉介、梅村笃郎、长濑武平、田岛荣次郎等第10师团的长官们双手合十,向浸满了皇国烈士鲜血的土地鞠躬行礼! 矶谷廉介瘦削的身躯微微颤抖,脸上挂满了晶莹的泪花;39联队长沼田更是哭得浑身酥软,双膝跪倒,额头触地,失声嚎啕!“对不起、广本君、真诚的对不起!” 若论伤亡数字,第10师团远远不及第108师团,但矶谷廉介吃亏就吃亏在他的一个整编中队被全歼了!这是一个非常严重的事件,因为以日军的战力、友军的相互协作、部队精神、火力配备,即便不能战胜,撤退也是没有问题的,特别是在青县这样的平原地区,更是适宜日军展开,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都占全了。谁知道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却被人家吃掉了整整一个中队?! 这个消息现在还没有传回国内,但矶谷廉介用膝盖想也知道,一定会引发轩然大波!算上前一段时间在南扶赵进行的战斗,自己率领的号称‘现代师团样板’的第10师团已经遭遇了两次失败,伤亡总数加在一起,差不多是总兵力的四成! 这么严重的伤亡,不可能不找一个替罪羊——矶谷廉介知道,自己这个师团长,怕是要当到头了。 半晌过后,矶谷廉介擦干眼泪,向一边枯立着的、面无人色的川崎、佃和古达三个人招招手,把他们叫到自己面前,说道:“把当日战斗的情况,和我详细的说说?” “是。”川崎详细的把昨日的作战经过说了一遍,他是最后和广本通话的人,说起广本临终前嘱托他,要完成‘为国奋战、征服支那’的目标时,再一次红了眼眶。 梅村笃郎叹息着点点头,在川崎肩膀上拍了一下,问道:“知道支那军人的军籍吗?” 佃主动说道:“已经查明了,是支那第132师,月初发生在南扶赵的,也有该师所属部队的参与。” 矶谷廉介思忖良久,他知道,自己若是还想继续担任这个该死的师团长,唯一的生路就是彻底剿灭132师!这不但是为广本所属的中队报仇之举,更是自救之旅!这样一想,更是紧咬牙关,问道:“支那军队现在的位置在哪里?” “已经初步确定,在流河镇中。”梅村笃郎说着,招了招手,有人取过地图,当面打开,说道:“而且,根据我方的观察,支那方面很有可能会以流河镇为根基,和我师团在城镇中进行决战。一个最主要的根据就是,今天早上起来,空军在流河镇南门处发现大量支那百姓。师参谋部推测,支那军人为了保护这些人不会受到战火袭扰,已经在一夜之间,把城镇中的百姓尽数迁移出去了。” 矶谷廉介悚然而惊,“可以确定吗?” “可以,完全可以确定。” 矶谷廉介的目光在地图上扫过,缓缓点头:“有一套!” 梅村笃郎点点头,说道:“是的,阁下,根据我们的分析,只有把流河镇中的敌人彻底清除干净,我军才有继续南下的可能。否则,这样一支部队的存在,对于我军的侧翼和后防线,都是极大的危险因素。” “很显然,这也是支那人追求的效果。” “那,要不要通知下元君?”梅村笃郎问道:“在我方和支那军人争夺流河镇的关键时刻” “不必,流河镇的方圆不足1平方公里,这样的面积,根本不可能容纳两个师团集结作战。更主要的是,这一次流河镇作战,将是第10师团的雪耻之战,我万万不能容许有人参与进来,阻挠我军的复仇行动!” “是,我明白了!”梅村笃郎立刻点头,说道:“我会立刻和军部及方面军司令部联系、并安排战斗计划事宜,最多两天,即可展开行动。”(。) 第104节 外线 9月28日,时令已经过了秋分,早晚也有了几分凉意,袁志英把军装的领子竖起,搓手跺脚,又掏出烟卷来点燃,美美的吸了一口。再低头看看一片泥泞的战壕,皱起了眉头。青县这块土地地下水资源太丰富,两三锨下去,就冒出水来,要是倒退一个月也就罢了,现在,战士们单薄的军鞋踩在泥水里,不大的功夫,就把这一条条宽敞的战壕变成了泥潭,粘稠的泥浆甚至把弟兄们的鞋子都拔了下来,有那性子急的,不再费力的走路,干脆把鞋子脱下,光着脚走来走去。还美其名曰‘能治脚气’。 袁志英讷讷的笑骂了几句,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由着他们去了。 “旅长,侦查连的小韩回来了。” “怎么样?” “前方三公里,发现鬼子。”向他汇报的是2团长许力行,同样叼着一支烟,说道:“看鬼子的架势,怕是很快就要发起进攻了。” “鬼子的进攻没有什么新鲜玩意儿,也就是程咬金的三板斧。”袁志英一边思忖一边说话,语速很慢:“告诉弟兄们,躲过鬼子的炮火,就和他们打堑壕战!” “没说的!”许力行笑道:“也不是第一天和鬼子干仗了,弟兄们都明白着呢。” 袁志英是旧132师203团团长,良王庄战斗时,临时归属于戴小点指挥,嘴上虽然不说,心中却着实气闷,好在这份憋屈在独流镇夜战之后,便烟消云散了。身为军人,同为战场袍泽,袁志英反而和戴小点成了极好的朋友。待到部队撤退到保定,袁志英得知戴小点战死在独流镇,很是为他掉了几滴伤心之泪。 后来,部队升格整编,他的203团被划拨到38师下属,部队番号是第7旅,旅长是副师长刘景山兼任,他作为副旅长,具体统帅全旅5,000余将士。7旅的部队驻扎在南线的王维屯,9月24日的时候,得到命令,带领两个团的兵力,疾驰支援北孙庄,之后就一直留在了这里。 此次驻防杨家庄防线,戴小点给出的作战计划非常简单,以7旅一部为主力,对日军第108师团完成狙击,作战步骤完全由袁志英指挥、负责,当袁志英意识到情况不可坚持时,可以随时选择撤退,撤退的目标,是流河镇南城门。 袁志英很不理解,当面不好发问,战术布置完成之后,找到了戴小点,“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我负责、我指挥?我身为旅长,这还用得着你说吗?再说了,什么叫我发现情况不可坚持,就可以主动后退?这都是什么意思?” “还能有什么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呗。” 袁志英楞了一下,更起火了:“戴小点,你少犯浑!照你这么说,我干脆一枪不放,直接放弃阵地,怎么样?” “可以啊,”戴小点竟是有些吊儿郎当的说道:“你认为可以的话,就可以下达这样的作战命令。” 袁志英给他说傻了,戴小点笑道:“老袁,和你说实话吧,这一次作战的主战场就是在流河镇中,这不但是咱们这边的计划,也是鬼子那边的意图。我们面对的是第10师团,这几天以来,他们最大的期盼就是在流河镇中为死去的那一个什么中队报仇。因此,流河镇外,不论是你的第7旅还是下元熊弥的第108师团,都是次要的。” “你的意思是说,108师团那边,不会进攻?” “进攻是一定会进攻的,而且攻势会非常猛。因为9月24日战斗中吃亏的可不仅仅是第10师团,第108师团的伤亡总数还要远远超过前者呢。这也就是我为什么要你在发现情况不对的时候,立刻撤退的原因。” “放屁!你是说我打不过鬼子?” 戴小点恶狠狠的瞪着袁志英,低声骂道:“袁志英,你装哪门子大瓣蒜?你他妈的吃几碗干饭自己不知道?凭你不足一个旅的兵力,就想挡住鬼子一个师团的进攻?你好大的脸!” 袁志英真想指着他的鼻子骂回去,仔细想想,心中又实在没这份底气,讷讷的嘀咕几声,顾而言他的问道:“那,下元熊弥要是带人来追怎么办?只怕我和弟兄们还来不及抵达流河镇,就给鬼子全歼了!即便有那么几个漏网之鱼,一旦给日军占据了南门,流河镇就成了死地,这数万弟兄,又该怎么办?” “不会的,矶谷廉介连续在南扶赵和南肖楼输了两场,这会儿不但是为了复仇,更是为了挽回他已经岌岌可危的名声和师团长的位置。在这种情况下,他是绝对不会允许有人来分薄自己的功劳的。所以,此次流河镇作战,就是他和他的第10师团的雪耻之战!” “你,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袁志英呆了半天,终于挤出一句话来。 “很简单,如果是我,我也一定会这么做。” 袁志英点点头,不再纠缠,他和戴小点也算熟悉,知道,每当他说出这样的话来,便是定论了。“那,你以为,到什么情况下,算是已经不能再多坚持了?” “你的7旅构建四条防线,第三条防线若是被日军突破的话,就可以撤退了。” “那,鬼子要是追赶怎么办?” 戴小点沉吟了一下,说道:“以我推断,有南肖楼和北孙庄两场战斗垫底,鬼子未必敢于做大规模的追击。但战场上的事情不好说,总还是要冒几分风险的,你懂我的意思吗?” 袁志英呲牙一笑:“都是老中医,谁还不明白这点偏方啊?我懂了!” 临近7点半钟,天空中响起密云不雨前的滚滚雷声,许力行抬头看去,“怎么了,要下雨了吗?” “是鬼子开炮了!弟兄们,隐蔽!” 7旅的班底多是以203团的战士组成,对于和日军作战已有了几分经验,闻言二话不说,低头往掩体里钻。老赵身体进去,头却留在外面,一个劲的招手叫唤:“快、快!快进来,我草泥马个朱大肠,你他妈的呈什么能耐?全排就是你最废物,你还不给我赶紧进来?” 一个小战士被骂的屁也不敢放,在弟兄们的哄笑声中,钻进了掩体,刚刚进来,还来不及坐下,炮弹就落在了头顶:“轰轰、轰轰、轰轰!”灰尘、泥土如雨点般落下,除了极少数几个人之外,战士们无不面如土色!(。) 第105节 缠斗(1) 老赵清点了一下人数,还好,一个排的几十名弟兄一个不落,全都挤进来了,掩体中黝黑一片,根本看不清战士们脸上的表情,他也懒得去理会,老神在在的掏出烟纸,卷上一支烟,美美的吸了起来。 “去、去啊?”掩体最里面的几个战士怂恿着一个小家伙挪了出来,正是那个叫朱大肠的战士:“排长,这”朱大肠的心中满是恐惧,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问道:“咱们的掩体,牢靠吗?” “放心吧,我问过旅长大哥了,也不必说鬼子的炮弹打不了那么准,就是真有那么邪门,直接正好的落在头顶上,也伤不到咱们。” 朱大肠长长的出了口气:“真的?排长,你可不兴哄俺!” “你就等着瞧吧。”老赵使劲嘬了几口,把纸烟扔下,半弓着身体,说道:“我实话告诉你们吧,这是旅长大哥亲自和我老赵说的,知道为啥不?就是为了怕你们这群混账害怕!” “谁害怕了?”朱大肠硬着头皮犟嘴道。 老赵也不理他,嬉笑着再卷上一支烟,探头出去听听,火炮声比刚才更加密集了,这一次轰炸,下元熊弥真是下了狠心,各式炮弹不要钱似的落在华军阵地前,从己方阵地看过去,到处是一片烈焰、火海!不用亲自踏足其上也能知道,战壕中的华军一定是置身于地狱之中! 下元熊弥心满意足的狞笑几声,眼神一飘,落在队列后方,随时准备出动的战士们身上,他想看到的那个人正背对着他,一身土黄色的军装,腰间左右十字插着两柄佩刀,随着身体的晃动来回撞击着自己的大腿,一派将士出征前,意气风发的模样。 铃木敏行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贴近了长官一点,低声问道:“阁下?” 下元熊弥知道他想说什么,摇了摇头:“不,不必。皇国的战士,就一定要有战死沙场,为国捐躯的觉悟。即便是我的儿子,也是一样。否则,就担当不起这个荣誉的名字。” “是,我明白了。” 下元植是下元熊弥第四个儿子,今年28岁,上尉军衔,现任108师团104旅团52联队楠大大队菊池中队下属的一个小队长,麾下有80名战士。这一次杨家庄作战,52联队是首波攻击部队,而为了担心重蹈小交河和孙庄、北孙庄战斗的覆辙,下元熊弥决定采用狮子搏兔的战术,一个联队呈次第式压上,决不给华军半点颉颃的机会。 炮击一直进行到9点钟,才稀稀拉拉的停止下来,日军在楠大大队长的带领下,做好了攻击前的一切准备,联队长中村喜代藏看看旅团长,见他没有更多命令,战刀向下一挥,做了个砍劈的动作:“攻击!” 菊池中队长第一个冲了出去,在他身后,是中队的400余名战士,其中自然也包括了下元植。以他的上尉身份,自然不可能参加大队长以上级别才能参加的军事会议,但这没有关系,他毕竟是师团长的儿子,也很清楚父亲在最近这一周来遭遇的困境,而打破这层包裹在父亲身上的坚冰的唯一办法,就是酣畅淋漓的赢一场!因此,战斗一经开始,他的小队冲锋得最是凶猛。 华军毫不示弱,炮击一停止,这些人就像土拨鼠一般从掩体中爬出来,据守防线,以机步枪向蜂拥而至的日军展开射击。日军也不含糊,华军的射击准头很差劲,而且看起来,人数也并不很多,一声令下,97、94式迫击炮,大正十年式掷弹筒、89式掷弹筒同时发威,竟是以一副硬吃的架势,把华军的火力点清除得干干净净! 趁着华军火力被压制的一个短暂的机会,下元植猛蹿了几步,双膝弯曲,跳进华军战壕右侧的突出部中,这里和左翼的突出部,原本是华军的机枪火力点,但华军的战术早就给日本人摸透了,冲锋战斗一开始,这里就是重点打击的目标,迫击炮、掷弹筒几轮轰炸过后,战壕一片鱼烂,除了三五具敌人的尸体和炸成了碎片的机步枪残骸,突出不中空空如也。 下元植一口气冲出300余米的距离,也是喘息如牛,饶是如此,还是不忘记战斗本能,一把扯过两个同样跑得满头热汗的家伙,把他们按在自己身前——这样做当然不是让下属替他抵挡可能射来的子弹,而是为了形成初步战术防线。 两个战士刚刚端起步枪,前面就有华军出现:“砰、砰!”两个人同时开枪,华军阵营中有惨叫声响起,探头探脑的华军飞快的缩了回去。 下元植回头看看,大队的其他战士正在快速接近中,华军也意识到了危险,子弹的射速骤然提高,但他们射击的准头实在不敢恭维,除了给日军心理上造成一些影响,实际的杀敌效果无限接近于零。 “准备,以我部为基础,向华军第一道防线展开攻击作战。”下元植很清楚自己说的话意味着什么,108旅团前面的几次作战他都没有参与,但是听117、132联队的战士们说起,他也很明白,日军遭遇如此之大的损失,都是在堑壕战中造成的! 这种战斗方式下元植不陌生,却很讨厌,他宁愿进攻一座由华军驻守的山头、高地,也绝不愿意和他们打堑壕战,这和战斗的残酷性无关,和死伤数字无关,只是不喜欢而已。 喘息几声,下元回头看看身边的战友,向前一挥手:“前进!” 八十人组成的小队分作两列,贴近堑壕的左右边沿,微微弓着身子,开始向前迈进,才动身没有三五步,两颗手榴弹冒着嗤嗤的白烟凌空飞来,“卧倒,手榴弹!”下元大叫一声,第一个趴到在地,眼看着手榴弹落地,两个战士舍生往死的合身扑了上去,竟是以血肉之躯压在了即将爆炸的手榴弹上:“轰、轰!” 二人的身体原地一跳,大片的血花飞溅而起,又像下雨般的落了下来。下元都没有分辨清牺牲战友的身份,华军就冲了上来! 下元嚎叫着一跃而起,摘下腰间的甜瓜手雷,甩手就扔:“手雷!” “是!”数十名日军眼看着战友死状凄惨,同样摘下手雷,向华军阵营砸了过去,隆隆的爆炸声响成一片,华军的攻击势头为之一窒,“组织防线,准备进攻!” “哈!”日军快速展开行动,以两个小队的30人就地组成火力点,下元植亲自带领剩余的50余人沿着硝烟尚未散尽的坑道,在友军亦步亦趋的火力掩护下,展开了攻击行动。堑壕突出部的区域相当宽敞,也使得日军近百名战士有了充足的进退余地,行过这不足二三十米的路段,下元植一摆手,示意战士们停止前进,他弯下腰去,小心翼翼的探头看看,这下放心了。(。) 第106节 缠斗(2) 连接处正是华军的第一道战壕,为了防止日军的坦克发挥战场上沛莫能御的重要作用,战壕挖掘得特别宽,紧挨着转角处的,赫然是十几个华军的伤兵,更远处还有几个人,正拖着受伤战友的手脚,在费力的向后方移动。 下元植不再犹豫,一个箭步冲出去,两个华军战士知道不好,徒劳的想拿起步枪,却给日军一拥而上,用刺刀捅成了筛子! “不能停在这里,继续前进。”下元植语速飞快的下达作战命令,几十名战士并无二话,紧跟在长官身后,快速向前行进,很快的,这一支出现在己方阵营中的敌人就给华军发现了,哇啦哇啦一通大叫之后,华军分出一个营的部队,向这支侵入进来的敌军展开了逆袭式的冲锋。 战斗在瞬间爆发,华军两个班分别从左右前进,这一次,日军不用下元植说话,六个人单膝落地,飞快的端起步枪,扣动扳机,子弹呼啸着飞出枪膛,只是一轮齐射过后,华军20余人就尽数倒在了血泊之中。 “我操!”华军由一个姓隋的营长带领,人数是日军的数倍之多,却想不到鬼子的火力会这么凶猛?两个班的战士,不要说打死打伤鬼子了,说句难听的,简直连人家长什么样都没看见,就报销了?这场仗可得怎么打呦? 隋营长楞了一下,爆喝一声:“弟兄们,鬼子枪法太准,等一会儿跟我一起上!咱们的人数多得多,填也得把他们都给我填死!” “拼死这些王八蛋!”战士们嗷嗷大叫了起来。 “冲!”隋营长大叫着,手中提着一支驳壳枪,第一个冲了出去,眼看着鬼子出现在视线以内,手中的驳壳枪如爆豆般响了起来!下元植心中大骂,他很明白,对方这样不吝惜子弹的做法,就是为了抢出宝贵的时间,以图接近到自己面前,用人数上的优势,来抵消士卒本身的劣势。 这种做法虽然很笨拙,却是很有效果的,老隋以不间断的子弹开路,数息之间就冲到了日军面前,手中的驳壳枪咔了一声响,老隋让过鬼子的枪口,手中的驳壳枪当成榔头,狠命的楔在一个日军的额头上。 日军惨叫一声,额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了起来,老隋一枪砸下去,双手擎住日军的步枪,两个人走马灯似的原地转了个圈,都是怒目凸睛,那副架势,恨不得一口咬死对方才算甘心。 “射击、射击!”下元植大叫着下达命令,华军后续部队已经冲到了面前,处于后方的鬼子虽然暂时还没有受到敌人的冲击,但眼看着战友和敌人纠缠在一起,这会儿哪能开枪啊?“开枪!该死的,你听不见吗?” 下元植等了几秒钟,却不见枪声响起,回头怒骂道。 “队长阁下,咱们的人” “废话!”下元植来不及给部下解释这种情况的危险,二话不说的抢过一支歪把子,往肩头一架,突突、突突的打了两个点射——他虽然下了断然处置的决心,但毕竟不能不分敌我的展开屠杀,因此在开枪的时候,总还是进行有选择的射击,谁知道两枪开过,机枪咔咔作响,竟是在这种关键时刻卡壳了?! 下元植哀嚎一声,也没有时间供他修理这糟糕到极点的机枪,干脆双手攥住枪管,抡起钢制枪身,向着冲过来的华军砸了过去:“退子弹、白刃作战!” 几十名日军呐喊着冲了上去,双方一经接触就是硬碰硬,堑壕区域相当宽敞,也给双方近两百名战士提供了充足的厮杀环境! 下元植的轻机枪已经脱手,改为用佩刀厮杀,他的功夫也是相当不赖,长刀一挥、一刺,就从一个华军的小腹扎了进去,再拔出来来,带起了泉涌般的鲜血! 下元砍翻了一个敌人,猛的一个侧身,让过一个华军战士捅过来的刺刀,双方距离太近,佩刀已经用不上了,下元并不着急,手腕一拧,将刀插在地上,任由那个华军急的脸色通红,冷静的拔出腰间的肋差,沉稳的从对方的咽喉处扎了进去! 华军战士喉咙中格格作响,身体一软,尸体栽倒下去。下元以左手的食指摩擦着刀身,缓缓拔出依旧雪亮的肋差,重又送回木制刀鞘中,拔出插在地上的长刀,流畅的一挥,又放倒了一个敌人!战斗进行了不到三分钟,仅是死在下元植刀下的,就不少于十个人。 老隋眼见弟兄们死在那个日军军官的刀下,眼珠子都红了,这会儿才想起来,身上带着29军的看家法宝呢?反手摘下背背的大刀,几步欺近,跳起就砍! 下元植的长刀刚刚归鞘,来不及拔出来,原地滴溜溜的转了360,这一刀擦着他的胳膊落下,空气中响起布帛撕裂的声音,锋利的刀尖将他军装划了尺半长的口子,幸亏下元植多年来勤练不缀,手腕非常灵活,否则的话,只凭刀尖下划的这一下,就能废了他的一只手! 下元植惊出一身冷汗,两个人一错身的功夫,已经摘下连鞘长刀,老隋根本不给他拔刀还击的机会,把大刀当成斧子用,当当当的金铁交鸣声响个不停,下元植万般无奈,给对方砍得步步后退,身边有那勇敢的战友,想冲过来救助长官——即便不能伤到敌人,只要给长官争取几秒钟的时间也是好的啊? 但即便是这样微小的希冀也丝毫没有得到满足的机会,日军能看出来的,华军自然也能看出来,一个战士眼看着两个鬼子不退反进的向自家营长冲过去,小战士尖叫一声,这会儿顾不得其他,一只手在腰间的手榴弹上用力一扯,拉开了三枚手榴弹的引信,然后一跃而起,把两个日军士兵扑倒在地! “轰隆隆!”一阵剧烈的爆炸响过,三个人的身体被炸得四分五裂!碎尸、残肢天女散花般的抛洒了下来!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惊呆了,便是老隋和下元植两个人也各自停止了动作,但只是转瞬之间,老隋就怒吼了一声:“弟兄们,用手榴弹,拼死他们!” 下元植听不懂他的话,只觉得胸膛一热,一口鲜血涌上喉咙,又被他硬生生的咽了下去,猩红的血迹把洁白整齐的牙齿染成朱紫,嘶吼着下达了和敌人长官同样的命令:“手雷、拼死他们!” “八嘎呀路!”第一个日军嚎叫着摘下胸前挂着的甜瓜手雷,拿在手里,大大的张开双臂,和对面冲过来的华军拥抱在了一起,两个人接触到的同时,一枚手榴弹在二人胸腹之间炸响,一枚手雷也在同时爆炸开来! 下元植看得清清楚楚,即便是以他见惯了生死搏杀,也忍不住怒骂了一声:“畜生,你还是人吗?”他也是急怒攻心,连战友为他争取到的宝贵的拔刀的机会都舍弃了。 老隋根本听不懂,也不理他,再度挥起大刀,拼命一般的向敌人砍去,下元植疯狂的挥刀格挡,这会儿才想起来,糟糕,怎么还没有把刀拔出来?他仓促的向后一退,蓦然间空出的左手从腰间抽出肋差,忙乱的向前送去。 老隋正占据上风,没料到这一刀来的如此突然,眼角的余光看到了敌人手中寒光凛冽,这一刀来的好快,即便他已经尽可能的挺胸收腹,终究慢了半步,刀锋从他的小腹处划过,入肉半寸有余,鲜血夹杂着内脏,从破开的伤口汹涌而出! 下元植也没有想到这一刀会有这么好的效果,得意的狞笑一声,把肋差插好,拔出兀自带着血痕的长刀,手腕一拧,转了个刀花,双手握紧刀柄,矗立在面前,这一次他有信心,在一刀之内,就解决掉面前这个给自己带领无穷耻辱的支那军官。 老隋只觉得小腹阵阵剧痛,低头看看,讷讷的骂了一声,张嘴把钢刀咬住,飞快的脱下军装,在小腹处系成一个结,暂时止住奔流的鲜血——他知道,自己怕是过不去了,但在临走之前,也要拉上这个鬼子给自己垫背! 下元植不是白痴,只看到那异样平静的眼神,就猜出敌人心中所想,没来由的有些紧张起来,敌人显然是要和自己玩同归于尽的把戏了! 果然,老隋不再猛砍猛挥,只是提着钢刀,快步逼近,下元植很清楚,敌人这会儿已经败亡在即,唯一祈求的,就是在被杀之前,给自己来一记狠的!武士的自尊让他不能掉头就跑,那就先把他杀了吧! 一念及此,下元植平平的擎着长刀,把刀当剑用,向着敌人的胸膛刺了过去;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敌人根本不做任何抵抗,任由这一刀从胸膛穿进,雪亮的刀锋透体而出! 一刀得手,下元植反而惨叫一声,知道上当,想向后退,却只觉得从大腿到胸膛一阵刻骨的剧痛袭来! 隋营长的这一刀从下而上,反向撩过,沿着下元植的右腿膝盖、大腿、小腹,直到左肩,在他健壮的身躯上划了一条一米有余的巨大伤口! 幸亏隋营长是重伤之后的羸弱之躯,否则的话,下元植就是开膛破肚的必死之局!饶是如此,这样严重的伤害,也绝不是血肉之躯可以抗衡的,下元植惨叫声中,踉跄着退出去几步,一个屁股蹲颓然坐倒,隋营长面无表情的靠近来,高高的举起钢刀! 下元植心中哀叹一声,却勇敢的瞪大了眼睛,竟似的要看着敌人的钢刀临头!便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头顶处飞来瓢泼般的弹雨!子弹带起隋营长的身体,重重的撞在一侧泥壁上,当场牺牲! 下元植吓得一哆嗦,抬头看过去,是楠大大队正面进攻的部队杀上来了! 下元植把胸口憋着的一口气长长的喘出去,只觉得剧烈的疼痛已经到了不可抑制的程度,虚弱的胳膊,呼号了一声:“救我!”便陷入了昏迷当中!(。) 第107节 缠斗(3) 7旅一团只坚持了一个小时,就落得个全军覆没的下场,团长孟广鹏带领数十人的警卫连仅以身免,仓皇的撤回到第二道防线中,他原本健康的古铜色脸庞完全成了青白色,眸子中满是不假丝毫掩饰的恐慌!“旅长,咱们怎么办啊?” 袁志英也有点傻眼,他本来没有和鬼子死磕的心思,但前线溃败的这么快,却是他没想到的,正要回孟广鹏一句‘我也不知道’,突然想起戴小点当初说过的一段话——。 当时是在保定军医院,得知戴小点死而复生的消息,袁志英亲自到医院去探望,庆幸、欢喜之外,不免拿戴小点打趣几句,众人聊着天,气氛一团融洽,不知道是谁提起,话题围绕‘怎样才是一个好长官’展开来。 有的人认为如冯焕章那样,和士卒同甘共苦的,算得上是个好长官;也有人认为,像项羽那样,带领将士、十荡十和、冲锋陷阵的算是好长官;还有人认为如岳飞那样,心怀国事、杀身以报的,算是好长官。 袁志英、李致远、张振华、赵登禹等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很是热闹,戴小点却始终沉默,最后给赵登禹追问,不得已说道:“列位长官说得都有道理,我也说不清哪一位算得上的好长官,我能够想到的是,什么样的长官是坏长官。” 这是剑出偏锋的一句,弄得众人一愣,赵登禹问道:“那你说说,什么样的长官是坏长官?” 戴小点腼腆的一笑,说道:“说是坏长官,未免言过其实了,我的意思是说,哪些忌讳是身为领兵者不能犯的。” “也说说?” “第一个,当你的部下来问你接下来的战斗该如何进行的时候,你绝对不能说‘我不知道’!”戴小点半躺半坐的病床上,神色很郑重的说道:“当你是战场最高指挥官时,你就是所有弟兄的主心骨。你可以做出一个错误的决定、也可以下达一个导致最后失败的命令,但一定一定不能说‘我不知道’!” 张振华愕然问道:“那,要是错了怎么办?” “没办法,错了也要认头!打仗,总是要冒几分风险的。” 赵登禹和李致远沉吟良久,缓缓点头:“枝云这话说得对!说书的都说,兵是将威、将是兵胆。一支部队若是胆气沦丧,那是比死伤多少人、丢失多少阵地更加危险万倍的情况!” 张振华很不服气,追问道:“那,不会只有这一条吧?还有什么?” “还有一条就是不能打感情仗。” 这是望文生义的一句话,不用他解释太多,赵登禹几个都是带兵多年的老行伍,自然能够领悟,却又给他逗得起了兴致,没口子的追问,戴小点却怎么也不肯说了。 想到当日的对话,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老许,带领你的人盯住鬼子的动向,鬼子若是开始进攻,就不惜一切代价的把他们打回去!” 许力行苦着脸,答非所问的说道:“旅长,弟兄们都是好样的,没有一个怕死鬼,可咱们的人实在是太少了啊?” 袁志英当然也知道兵力上的不对等是个大问题,华军在面对鬼子的时候,都是以人数上的绝对优势来抵消战术、能力、装备上的绝对劣势,现在连这唯一的优势都没有,让许力行拿什么来和鬼子干?难道就这样撤退?按照戴小点说的,撤退到流河镇方向去? 他思忖良久,终于还是摇了摇头,“人少有人少的打法,我想过了,除了第一条战壕,其他后面几条,都比较狭窄,鬼子即便进攻,也不可能形成特别凶猛的攻势——这就是我们的机会!和老孟刚才的做法一样,在巷道里和他们拼。只要再打退鬼子的两次冲锋,咱们就撤退!” 许力行紧咬牙关,说道:“行,不就是两次进攻吗?兄弟就是把这条命搭在里面,也一定完成任务!” 许力行当着长官和同僚的面立下军令状,却没有想到,鬼子的攻击力比他事先预想的要强大得多,菊池、河村、志贺、松本以及香佐五个中队,除了菊池中队在刚才的战斗中折损了下元小队和另外两个小队,以至于部队不满员之外,其余四个中队的近1,200人疯狂的发起猛攻,只是连续两次冲锋,华军的阵地就被撞击得一塌糊涂! 日军的五个中队分出三个从正面进攻,百十余士兵就地卧倒,以步枪做精准的射杀,几乎每一声枪机响过,就有一个华军战士倒在血泊中,偶尔有机枪阵地提供火力支援,也在日军的掷弹筒轰击下瞬间化作漫天尘烟! 另外两个中队则沿着两侧的巷道向前快速逼近,他们的人数虽少,带来的麻烦却更加严重,华军一旦不能消灭或者把这些人驱逐出去,等待他们的必将是崩溃的凄惨下场。日军指挥能看出来的局面,许力行也能看得出来,“一营长,带你的人阻击正面的敌人,实在不行的话,把他们放下来再打!” 一营长姓陈,是天津人,满口天津方言,说话总像是在说相声般惹人发噱:“团长,你别拿我找乐了!鬼子最起码有仨中队,我这么点儿人,你让我拿嘛打阻击?” “放屁,我管你怎么办?这是军令!你能执行得执行、不能也得执行!” 一营长恨恨的一跺脚,身为军人,他当然知道许力行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回头喝道:“都听见了?准备战斗!” 400余战士顺从的趴伏在阵地前沿,仓促的以手中的机步枪展开还击,但他们的阻击几乎没有半点效果,日军连卧倒的动作都不做了,只是一股脑的端着步枪,做悍不畏死的奋勇冲锋! “陈哥,这怎么办啊?”一个连长胡乱的开了一枪,慌慌张张的问道。 “我”陈营长左右看看,来自两翼的鬼子已经冲进了坑道中,和己方的战友展开了面对面的拼杀,老陈狠狠的一咬牙,大吼了一声:“弟兄们,上刺刀!和鬼子拼了!” “弟兄们,冲上去,和鬼子拼了!”一营的战士们给长官的话激得热血沸腾,也顾不得考虑彼此战力的巨大差距,嗷嗷呐喊着,抽出刺刀挂在枪尖,跟随在长官身后一跃而起,向着冲锋过来的日军攻了过去。 菊池正带领部队向前突进,眼见华军竟主动跳出战壕,奔跑途中下达命令:“河村所属中队负责迎战正面之敌,其他中队继续前进!” “哈!”数百声呼喝响过,河村中队行进的速度骤然放慢,向华军冲击过去,至于剩下的日军,则绕弧线跑开,半分钟的时间不到,就冲到正在激烈战斗的堑壕中去了。(。) 第108节 缠斗(4) 许力行带领2营、袁志英带领3营,各自在战壕中和攻击过来的日军杀得难解难分,日军的攻击势头非常猛烈,双方在狭窄的巷道中逐寸厮杀着,地上到处都是两国士兵的尸体,原本就是一片泥泞的地上,更是被鲜血浸透,战士们纠缠在这不足两米宽的堑壕中,用鲜血和生命拼死厮杀! 无论是华军还是日军,只有三五个人能做面对面交手,后面的战士被战友阻隔,根本冲不过来,也没有施展的空间,只得在后面急的团团乱转。 许力行被夹在队伍的中间,手中的一支步枪紧紧的顶在战士的后背上,死命的向前推搡:“快一点、快一点啊!” “团长,您着急也没有用,前面太多战士,咱们根本过不去啊?” “那就让开,让老子,”许力行突然灵光一闪,暗骂自己是个死脑筋!把枪向上一扔,手刨脚蹬的向左边的巷道顶端爬:“团长?你干什么?” “你们这群傻叉!非得在这里挤着吗?和我从上面来!” “对啊?怎么把这个给忘记了?”十几个战士眼前一亮,飞快的在战友的帮助下爬上巷道;日军也发现了敌人的行动,他们也不是傻瓜,第一时间的反应了过来,一通叫喊之后,同样的向上爬去,许力行原地跪倒,抄起步枪‘砰’的击毙了一个鬼子,拉动枪栓的同时,还不忘记大声命令:“上来、快、上来!机枪手,快,把机枪给我!” “团长?”一个战士听见了他的呼喊,把一支捷克式机枪抛了上来,许力行顺势躺倒,一把接过,连身体也不站起来,就是一排子弹飞射了过去。 日军惨叫声中,三五个战士立足未稳,歪斜着身子又栽倒下去,这下更给许力行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抄起两枚手榴弹,咬开引信,甩手而出! 手榴弹骨碌碌的滑落到日军人群中,鬼子人数太多,连弯腰去捡拾的空间都腾挪不出来,十几个倒霉蛋在轰隆隆炸响的烟尘中化作了灰烬! 许力行得意的大叫:“我太棒了!”欢呼声刚刚出口,就给从侧面飞来的子弹击穿了胸膛! 许力行还不敢相信自己受了致命一击,愕然的低头看去,灰蓝色的军装一片阴湿,鲜血从伤口汩汩而出,他并不觉得疼痛,只有一丝不可置信:子弹是从哪里来的?这个念头不及闪过,再有三五发子弹从他躯体上的不同位置钻了进去! 许力行是和他那些刚刚爬上来的战友一起牺牲的,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到死都不知道子弹来自何方;下面的华军却是看得清清楚楚,同样来自头顶,是日军楠大大队的主力部队杀到了! 不但是许力行带领的十几个人中弹牺牲,日军的甜瓜手雷如雨点般砸落在阵营中,华军彻底品尝到了十几秒钟前他们的敌人品势过的滋味,人数太多,连身躯的移动都成了难事,更不必说采取什么规避行动了,“轰轰、轰轰!” 百十余枚甜瓜手雷在人从中炸响,带领的杀伤效果是毁灭性的,华军即便再有保家卫国的勇气和与敌偕亡的精神,也不能与手雷爆炸后形成的金属铁流相抗衡,有近40人连死前的呼号都来不及发出,就被冲天而起的爆炸撕成了碎片,剩余的百十人惨叫着摔倒在地,鲜血从断臂残肢处喷涌而出! 正在和华军缠斗的日军欢呼一声,一个冲锋就突破了敌人的封锁,他们在这一次的堑壕战中也是吃了极大的苦头,根本不理敌人凄苦的呻吟,手中的刺刀凌乱的向着敌人的身体捅了过去! 几分钟的时间里,华军的防线完全崩坏,袁志英这会儿才知道不好,顾不得多想,第一时间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华军早已经无心恋战,仅剩的不足一个营的战士在旅长的带领下仓皇而逃! 日军像是打上了瘾一般,在后面紧追不舍,楠大恨透了对面的敌人,一心要把他们尽数消灭方才甘心,直到有人带来中村联队长的命令,才意犹未尽的停止脚步。 下元熊弥很快知道了儿子下元植遭受重伤的恶劣消息,眼圈通红的转过身躯,半晌无语。 铃木敏行几个心疼的看着他呛咳着弯下腰去,从口袋中掏出烟卷,却像是吃了烟袋油子般,双手微微颤抖着,半天划不着一根火柴! 苫米地四楼急忙替他点上烟卷,向着他的背影语气急促的问道:“师团长阁下,请您下达作战命令,下元君和小队勇士的血不能白流,鄙人愿意亲自带领第104旅团,消灭正在溃逃之中的敌人,为下元君复仇,夺回属于我军的荣耀!” 下元熊弥用拇指和食指捏着烟,只是一口接一口的吞云吐雾,好一会儿的时间,才转过脸来,向铃木敏行苦笑了一下,“今天指挥作战的是铃木君,部队的行止,要由铃木君决断。” 苫米地四楼狼一般的眼神瞅向铃木敏行,恶狠狠的问道:“参谋长阁下?” 铃木敏行真有些害怕了,师团参谋长这个位置听起来很荣光,但实际上,根本不会有人把他放在心上,在日军的传统中,文人根本就是懦夫的代名词,否则的话,以矶谷廉介、土肥圆闲二、香月清司之流难道是发疯了吗,非得到野战部队中来镀上一层金? 铃木敏行面对苫米地四楼的目光低头不语,这更让一干带兵将领鄙视,性子急躁的如105联队长工藤镇孝更是语出不敬:“喂!铃木君,你还在等什么?” 铃木敏行盘算了半天,终于勇敢的抬起头:“不。” “什么?” “不能继续追击!”铃木敏行只觉得自己的灵魂都随着这句回答而飞走了!他不敢想象自己接下来会面对军中将领怎样的怒吼! “懦夫、参谋军官都是皇国的懦夫!”正如他猜想的那样,得到他肯定的回答,咆哮声从四面八方响了起来,工藤镇孝用力推搡了他一把,厉声质问:“喂,我在和你说话!请你正面回答?为什么不能趁着这个机会展开追击行动?你知道不知道,失去作用的机会,我们再想消灭这支给我们带来严重伤害的支那军队,要付出多么大的代价?”他真是极坏了,甚至连敬语都忘记了。 “孙庄战斗怎么样?” 铃木敏行冷不丁的冒出来一句,把工藤几个问楞了:“什么?” “我在问,孙庄战斗又怎么样?在北孙庄一线,117联队的3个大队,取得了辉煌战绩,但是在孙庄防线呢?贸然进攻、心存侥幸,是要吃大亏的!”铃木敏行难得的爆发了激情,对着一干平日根本瞧他不起的家伙厉声咆哮起来:“华军驻防在杨家庄一线的部队,不会超过一个旅,这难道是正常的吗?如果再度陷入支那方面的包围,造成如第10师团广本中队那样的后果,谁来承担责任?” 工藤、中野、苫米等人给他说得张口结舌,铃木敏行冷冷的环视一周,说道:“按照第二军的战术部署,第108师团前进到杨家庄、工苑庄之间的位置进行集结,等待命令。” “是。”苫米地四楼要死不活的答应一声,向铃木敏行和下元熊弥敬了个军礼,转身下去了。 等到众人全都走开,铃木敏行才放松少许,一时间只觉得后背凉森森的,是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当然不是怕这些人会动手殴打他,只是担心自己会承受不住众人的逼迫,下达一个完全不是本心所愿的命令。 他走到下元熊弥身边,微微弯腰:“师团长阁下,请原谅的我所作出的、可能是错误的临时决断。” “不,铃木君,你做得很好。”下元熊弥说道:“对于一个指挥官来说,任何时候,克制自己心底的欲望,一切都从理智的角度出发,作出判断,都是必须的条件。” “您”铃木敏行憋了半天,苦笑着挤出一句话来:“您别和我开玩笑了。” “这绝不是取笑,你作出了一个合格的指挥官应有的判断。”下元熊弥说道:“我们能做的已经做完了,接下来,就要看矶谷君那边的情况了。希望他们能够有和我们一样的好运气吧。”(。) 第109节 进入(1) 杨家庄战斗的枪炮声传不到流河镇来,矶谷廉介也没有精力去关注前辈指挥官(矶谷是1904年毕业于陆军学校;下元则是1903年)战场上的情况,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投注到面前的流河镇上了。 “刚刚得到回报,流河镇除南门之外,其他三处城门全部处于开启状态,很显然,华军并不想在城外和我军发生任何冲突。” 矶谷廉介举起望远镜,北门以及门内的宽敞街道尽收眼底,街市上一片宁静,不要说人,连一只鸡、一条狗都没有。整个镇甸很安静,简直太安静了,令人心中发慌:“看的出来,流河镇中危机重重啊!” “嗨咿,师团参谋部的诸君也是抱有同样的认知。华军一定是在流河镇中布置下了相当的重兵,而后借助城镇现有建筑,而后我军打一场攻防战。” 矶谷廉介咬紧牙关,他真心是为即将踏上战场的战士们感到伤痛,“这注定是一场彼此都付出重大伤亡的战斗。唯一能够减少我军在战斗中伤亡的,就是尽可能的把这座城镇化作一片焦土!命令谷口中佐,开始火力轰炸!” “嗨咿!”梅村笃郎大声答应着,跑步传达命令,十几秒钟的时间过后,隆隆的炮声响起,一枚枚的炮弹越过流河镇清灰色的城墙,重重的落在城镇的各个角落中,望远镜的镜头里扬起大片的灰尘,遮挡了视线。 日军排列整齐,却并无半点声音,就像是刚刚出土的兵马俑一般,等候着长官的命令。 隆隆的爆炸声响彻天地,矶谷廉介却没有半点振奋之色,反而眉头紧锁,一张本来就满是皱纹堆垒的脸色,更显得苍老了。他能够看得出来,己方的轰炸看起来很热闹,把个不大不小的流河镇也给炸成了废墟,但实际上,给华军造成的损伤却是相当之低。看起来,想以这种方式来为即将进行的城市争夺战铺平道路,完全是妄想。 脑子里转过这个念头,矶谷廉介招了招手:“命令谷口君,停止轰炸吧。” “是。”命令下达,炮击声很快停止,矶谷廉介转头看过去,视线所及,是整装待发的16台89乙式坦克,乌黑色的车身宽大粗壮,虎踞龙盘一般。 这是第10师团仅剩的坦克车了,日本是一个资源匮乏的国度,特别是钢铁、黄铜之类的战争物资,更是紧缺到了极点。因此,一个师团炮弹的数量、坦克的数量都是有限的,绝对不可能由着性子来使用的。 按照矶谷廉介的本意,这16台坦克是要留到攻击保定的时候再投入战场的,在这之前,就全部以山炮、野炮和远超华军战力的步兵完成攻击作战,但没想到前有南扶赵战斗的惨烈损失,后又有广本中队的壮烈殉国,让他不得不对华军的战力做出全新的估计,并改变最初的设想,把底牌尽数压上了赌桌。 梅村笃郎看出长官心中所想,问道:“阁下,是不是只安排黑山君的第一小队作为先导部队?” “就这样办。按照事先的战术部署,让他们行动吧。” 师团长一声令下,日军开始展开行动,部队同时向东西北三处城门发起攻击,担任第一波次的是33旅团第10联队,联队长赤柴八重藏大佐,麾下的三个大队长分别姓铃木、深山和佐田。由深山大队立荣、名石二中队跟随在黑山坦克联队派出的4台坦克车后面,进入流河镇的北城门。 在攻击流河镇开战之前,第8旅团的沼田联队居然厚着脸皮再度请战,但这一次,师团长阁下怎么也不肯同意了,甚至难得的大发雷霆,当众咆哮,把旅团长长濑武平以下骂得狗血淋头,才算打消了这些人的念头。 履带隆隆,4台89乙式坦克越过黑黝黝的城门洞,开到流河镇的南北大街上,这条大街有近800米长,两旁都是林立的店铺,这会儿已经给日军的炮火炸得一片鱼烂,到处是断壁残垣,燃烧未尽的木材斜斜的指向天空,兀自的冒着汩汩黑烟。 坦克分队的速度非常慢,像乌龟爬一般的行过堆满瓦砾砖块的大街,狭窄而闷热的车厢内,机枪手一头的热汗,双手握紧机枪,突然扣动了扳机:“突突突!” 枪声骤然响起,坦克车猛的加速,后面跟随的坦克如斯响应,车载76毫米口径轻机枪暴雷般怒吼起来,子弹完全没有目标的向着两侧本就摇摇欲坠的建筑胡乱的发射起来,行进中的步兵则第一时间卧倒在地,端起步枪,警觉的扫视四周。 矶谷廉介打了个冷战,慌忙问道:“已经和敌人接触上了吗?” “不,不知道,请等一等。”梅村笃郎说道:“哦,不,暂时没有。” “没有?那为什么开枪?” “很抱歉,现在看来,是第一辆坦克中的机枪手过于紧张的缘故。” 矶谷廉介紧咬牙关,心中打鼓般砰砰乱跳,他知道,南扶赵、南肖楼连续两场战斗的失利,已经在部下的心里留下了阴影,如果这一次流河镇再遭遇失败,只怕第十师团的精气神就要给支那人打垮了!仅是从这个角度来说,这一次流河镇战斗,就万万不能出现失败的情况!就是打平都不行,一定要取得一场辉煌的胜利!一定要! 他心中这样想着,却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刻意笑道:“笨蛋!机枪手一定是黑山君那个家伙!” 这个笑话实在不好笑,长濑武平等人却是附和的哈哈大笑起来;并不是他们在拍师团长的马屁,而是这些家伙也发现了同样的问题;而这种刻意示人以轻松的做法,也确实收到了效果,周围的战士看见自家长官都是言笑晏晏的样子,也为之放松下来。 日军坦克的机枪胡乱的开了一阵,逐渐停止,第一辆坦克车中,响起黑山的咒骂:“该死的,你在干什么?” “对不起,刚才在我的视界中,好像有人。” 黑山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恶狠狠的瞪了机枪手一眼,他知道,这个家伙是过于紧张了:“植木,通知后面的友军,注意距离。” “是。”一个战士打开舱盖,上半身探出车外,回头以旗语发布命令,这在日军坦克部队中是很熟悉的了,两支旗子在空中划过,后续的坦克像是给人踢了一脚似的,车身一震,速度放慢了些许。 植木点点头,正要重新回到车厢内,头顶上一声清脆枪响,植木上半身被打得一歪,尸体挂在了舱口! “敌袭!”这一次可不比刚才了,华军的子弹成为了战斗开始的发令枪,步兵快速卧倒,最前面的一个分队长单膝跪地,眼睛胡乱的左右扫视:“哪里开枪?子弹是从哪个方向射来的,有人看见吗?” “没有,对不起,没看见。” “可恶。”分队长咒骂一声,从地上站起,微微弯腰,下达命令:“做好战斗准备,发现华军” 声音未落,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从临街的云客来酒楼上飞了下来,步兵距离很远,不会给这些东西威胁到,但分队长还是意识到了什么:“是集束手榴弹,糟糕!” 手榴弹落在前面两辆坦克车的中间区域,猛烈的爆炸开来!一大团的硝烟夹杂着火焰冲天而起!弹片冲击车身,发出雨打芭蕉般密密麻麻的清脆声响,与此同时,云客来酒楼旁边的小巷子里,又钻出三五个华军士兵,每个人手中握着几枚手榴弹,下饺子一般砸在车身上,随即向下就倒:“轰!轰轰轰!” 被华军光顾的两辆坦克变作了大年三十燃放的焰火,89乙式纤薄的侧面钢板根本不足以应付这样连续不断的爆炸,十几秒钟的时间过后,两台坦克成了一堆冒着汩汩黑烟的废铁! 后面的两辆坦克中的日军眼珠子都红了,疯狂的扣动扳机,把几个想趁着烟雾缭绕而逃跑的华军击毙当场,但华军以不到十个人阵亡的代价拼掉日军两辆坦克,这笔生意实在是太划算了!(。) 第110节 进入(2) 开战不足三分钟,两辆坦克就被炸成了废铁,日军真有些害怕了,南北大街只走了一半,就遭遇这么大的损失,接下来该如何做? 立荣中队长顾不得搭理不知所措的友军,他在队伍的中间,华军的动向看得非常清楚,用手一指,大声说道:“早苗,带领你的小队从那里进去,注意支那人的伏击!” 名石也下达同样的作战命令,不过他的中队负责的是大街的左向区域,也是一个小队的战士,中队其他人则跟随在后,随时准备提供支援。 早苗带领80人的一个小队沿着华军刚才钻出来的方向追了进去,地上到处是破碎的瓦砾和砖头,踩上去深一脚浅一脚的,早苗带领机枪小组在最前面、在后面分别是一个步枪组、一个掷弹筒组和另外一个步枪组。 早苗不知道华军的战术为何,习惯性的走在队伍的最前面,突然,几个冒着白烟的手榴弹从被炸塌了一半的砖墙后面抛了过来!“手榴弹!”早苗嚎叫一声,第一个卧倒下去。 小队的日军反应不可谓不快,却还是快不过手榴弹爆炸的速度,轰隆隆的三声响过,有7、8个日军倒在了血泊中!早苗咒骂着爬起,抢过一支歪把子,几步绕过低矮的砖墙,眼前却是空空如也!“八嘎呀路!支那人简直无耻!” “队长,我们” “小山,你马上顺原路返回,把我们遭遇到的情况报告中队长阁下,请他提醒所有参战部队,支那人采取的是伏击战术,提高一切戒备!你报告完毕之后,不用回来了,我们会以尽可能快的速度通过这片区域。另外,命令救护兵进来!” “嗨咿!”小山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飞快的跑了出去。 早苗检查了一下伤亡的部下,8个人中有6个当场殉国,剩下的两个人则是被纷飞的弹片所伤,也失去了继续战斗的能力。早苗又疼又恨,破口大骂道:“救护兵呢?为什么还没有来?” 回答他的是三四枚嗤嗤冒着白烟的手榴弹!“该死!” 日军完全不知道这一次敌人是从哪里把手榴弹扔出来的,早苗气得暴跳如雷,匆匆抛下一句:“留下几个人,剩下的人和我追!”便第一个冲了出去! 十几秒的时间,早苗带领小队的战士们就冲出了这一条狭窄的小巷子,这里是流河镇另外一条贯通全镇的主干道,不过是东西走向的,比小巷子当然要宽敞数倍,却是一片冷清,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早苗这会儿有点无所适从了,没有支那人,自己和谁干仗?正在这样想着,前方一条巷子里突然响起爆炸声,随即有几个华军士兵钻了出来。 华军带队的是一个叫李振峰的副班长,刚刚按照自家营长的命令,用手榴弹炸死了几个小鬼子。他们的命令非常明确,手榴弹扔出去,马上就跑,千万不能做留下观察战场效果的混账事。因此,他们总能不等对方反应过来,就先一步躲开敌人的报复性行动。 但没有想到,刚刚冲到街面上,就给早苗的小队发现了。早苗早已经红了眼睛,咆哮一声,拔腿就追! 华军的速度也绝对不慢,在李振峰的带领下没头苍蝇般冲过街道,沿着一条同样的小巷逃了下去。早苗复仇心切,岂肯放过,带领部队在后面拼命追赶。说来也是倒霉,前面的华军慌不择路,竟是逃进了一条死胡同! 华北的城镇,极少有这种死胡同的布局,孰料战斗刚刚开始,就给他们遇到了?李振峰惨叫一声:“你个龟儿子呦!” “班长,怎么办?” “跳、跳过去!” 战士们刚要行动,一个年轻的家伙眼前一亮:“班长,别跳,您看,这是土坯墙,挖个洞,钻过去!” “好小子!”李振峰眼睛一亮,大声叫好:“小赵,你挖洞,其他的弟兄们,和我杀回去,狙击鬼子!” 留下小赵一个人开始在土坯墙上挖洞,其他人由李振峰带领着,又转回到小巷口,和已经冲到面前的鬼子展开了短距离的步枪对射。华军的火力远远不及鬼子,只射了两发子弹,就给日军疯狂的轻机枪子弹和凌空飞过的掷弹筒炸得哭爹叫娘! “小赵,好了没有?”李振峰砸出一颗手榴弹,在爆竹般炸响的子弹声中回头问道。 “马上、马上!轰!”的一声轰鸣,小巷中扬起漫天的灰尘,“班长,好了!” “弟兄们,撤退!我掩护!”李振峰怒吼一声,抄起步枪,飞快的扣动扳机,日军层层卧倒,举枪还击,两个刚刚爬起,转身向后的华军战士惨叫着摔倒在地! 李振峰把两个战士拉到自己身边,看清楚二人的伤势,心中一凉,一个伤在后背,另外一个伤在大腿,都是一个笔直的贯通伤,若是情况允许的话,这算不得致命伤害,但眼下的这种局面,又如何带着他们一起走? 两个战士也明白是怎么回事,悲苦的对视一眼,一个说道:“班长,我们哥俩走不了啦!给我们哥们留几颗手榴弹,你带弟兄们快走吧!我和小王给你们打掩护!” 李振峰霍然点头,在两个人的肩膀上拍了拍:“咱们弟兄来生再见!” 日军沉寂了几秒钟,新一轮攻势就开始了,两个受伤的战士卧倒在地,目送班长跑进胡同中,那个姓王的小家伙止不住的落下泪来:“李哥” “别怕,小王,别怕!”李姓战士也是眼圈通红,颤声说道:“不管到哪里,哥哥我都陪着你!来吧,杀一个够本、杀俩你就赚一个!” 日军一个小队的冲锋硬生生的给两名华军伤兵阻挡在了胡同口,这两个家伙也不知道是回光返照还是怎么回事,子弹打得又快又准,分明是步枪,却给他们使出了捷克式的感觉! 早苗已经看出来了,挡路的华军人数绝不会太多,但子弹射速非常高,一个小队已经付出了9个人伤亡的代价,居然还是冲不过去?早苗突然用手一拍脑袋,暗骂自己是个废物:“掷弹筒、掷弹筒小组!把前面的敌人给我炸掉!” 两名掷弹手飞快的越众而出,把89式掷弹筒矗立的脚前,拉扯后面的皮带,通的一声,炮弹飞临华军阵地,轰的一声爆炸开来,“冲上去!”不等硝烟散尽,早苗一个骨碌原地爬起,大手用力的向前一挥。 日军嚎叫着冲过封锁,连看一眼躺在地上的华军战士的时间都欠奉,一溜烟的冲到胡同尽头,却见一道土坯墙上,出现了一个硕大的窟窿,哪里还有华军的影子? 早苗一看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气得他暴跳如雷!若不是心中还有那么一丁点儿的武士的自觉,简直要拿两名华军战士的尸体来泄愤了!“队长?接下来怎么办?” “追,一定要追上去,绝不能让支那人就这么跑了!追上去消灭他们,为久米君他们复仇!”(。) 第111节 进入(3) 战斗进行了不足半个小时,一份最新的战损数据就送到了矶谷廉介面前:阵亡者110人,受伤者89人。 矶谷廉介眉梢耸动,他以为自己看错了,“110人阵亡,是不是弄错了?” “对不起,师团长阁下,没有弄错,这就是刚刚汇总的战损数字。” “那”矶谷廉介似乎在酝酿情绪,然后猛的爆发开来:“为什么会这么多?到现在为止,战斗进行了只有14分钟,你就告诉我,已经出现了一百余人的阵亡?” “很遗憾,阁下,但支那人采用的是阴谋式的作战方法,在战斗进行到现在的过程中,几乎每一秒钟,都有来自敌人的子弹向我军射来,在没有更好的对策的情况下,我军只有消极防御,因此,导致了比预期要高的伤亡。” “你以为呢?” “我以为” “这是反问句!”矶谷廉介怒吼一声,语速飞快的说道:“命令田岛君和长濑君的两个旅团做好全部出击的准备,支那人不是想凭借游击战术一点点蚕食我军吗?我就以力破局!命令田岛君的第63联队,要该部以最快速度拿下西城门处的大车店,并以此地为突破口,全力攻占南门,把华军撤退的通道给我堵死!” 梅村笃郎看得出来,部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出现这么大的伤亡,让师团长大人有些急怒攻心了,他不敢多劝,亲自传达命令去了。 日军得到命令,以第63联队为首,骤然加紧了对西门的攻击力度,和他们正面相捋的是刘自珍带领的37师所部,该师的师长是何基沣,刘是副职,但这一次流河镇作战,何基沣和赵登禹、杨正治等人坐镇指挥部,战斗一线的指挥事宜,便交到了刘自珍手里。 该师是以老37师为班底组成,作战相当勇猛,其中最著名的,就是戴小点任旅长的新编第二旅,因为旅长连战连捷的傲人战绩,更以不足弱冠之年,便荣升少将军衔,新二旅的这些丘八大爷们一个个眼睛长在头顶上,也不必说刘自珍,便是何基沣来了,也是不大给面子的。 刘自珍气过、骂过,却没有任何作用,时间长了,也便敬鬼神而远之,这一次驻守西门附近区域,刘自珍不敢和戴小点说话,径直找到何基沣,向他提出:“我负责西门防务没问题,但有一个条件,把新二旅给我调走。”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兄弟我才学见识都不及枝云老弟,他的子弟兵我指挥不动,与其战场上处处掣肘,不如给我换一支我能调遣得动的部队来。” 何基沣苦笑着解劝几句,刘自珍根本不听,何基沣没有办法,和赵登禹商量过之后,把38师特务旅临时划拨了过去,等战斗结束之后,再行归建。特务旅的旅长是阎尚元,孙庄战斗中他带部支援,冲锋的过程中被日军的火炮震伤了耳膜,现在已经送到后方治疗去了。现在负责该旅指挥的是副旅长兼一团长杨柳三。 刘自珍心中对戴小点提出的游击战术是120个瞧不起,在他想来,身为华军一员,特别是高级指挥官,就要有战场搏杀、流血牺牲的觉悟,面对任何来犯之敌,都要以堂堂之阵、正正之师予以迎头痛击!弄一些蝇营狗苟的小聪明,又能杀得了几个鬼子? 他人前人后的说怪话,戴小点也不理他,刘自珍只以为他怕了自己,这也更助长了他的娇骄之气,甚至在赵登禹、杨正治等人面前立下军令状,西城门一旦有失,他甘愿领受军法云云。 流河镇西门附近是镇子中第一繁华所在,因为这里有一家马氏大车店,里面有能容纳500匹(头)大牲畜的马厩、有能停放100辆车的车场,还有能同时供1,000人居住使用的房舍,即便是在青县,马氏大车店的规模都是数一数二的。也因为大车店的存在,为流河镇带来了极大的繁荣,同时,这种八方辐辏也带来了大量的流民,使得西城门附近的治安变得非常之坏。 大车店占据了西城门左右两面的硕大面积,也成为流河镇战斗中敌我双方必争之地,日军63联队佐佐木大队遭遇到华军疯狂的狙击,特别是城门右侧,那里是大车店**人居住的区域,这里都是一水的大通铺,屋中环境宽敞、易守难攻,除了两边的几间屋子已经被日军的炮火轰塌,其他的地方,华军据险而守,和日军展开了逐屋逐寸的争夺战。 63联队长福荣镇平闻报不惊反喜,他已经得到其他两处战场的情况汇总,最担心的就是华军会采取同样的战术,己方每一步前进,都会付出巨大的伤亡代价,而现在则绝没有这样的问题!“麻里君、小叶君,带领各自大队即刻进入流河镇中,一定要在最短时间内拿下大车店,并初步站稳脚跟,等待下一步战斗指示!” “是!”两个大队的日军快速冲过城门,进入镇中,循着枪声大作的方向,左右分开,展开支援友军的作战任务。一个大队的日军加入战斗,对战的华军立刻感受到了压力。 华军带队的是37师新一旅,旅长叫左大宏,他原来是孙玉田麾下的一个团长,夜战独流镇的时候,就是他在部下一个营长的怂恿下,找到孙玉田、赵登禹,最后在张樾亭的同意下,第一个选择了后撤,为了这件事,张樾亭和孙玉田都吃了挂落,反而是左大宏却得以脱身,不但如此,更升了一级,担任新编第一旅的旅长。 除了这一个旅的配置之外,刘自珍又把38师特务旅的一个团划拨到西线战场,归左大宏指挥。这些人都是老于军伍的,对于作战绝不陌生,也知道大车店会是日军攻击重点,但近8,000人的部队,仅凭一个大车店根本施展不开,因此,大车店就被作为了最后战场,在进入大车店之前的西城门附近区域,就成为中日双方鏖战的绞肉机! 特别是大车店内部房舍建筑群落,在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双方易手达3次之多,华军处于进攻方,固然伤亡惨重,日军的一时占据有利地形,却也不是没有任何代价的,佐佐木大队的两个中队已经有百十余人的伤亡,若的友军还不能及时接应的话,就要眼睁睁的把抢来的阵地拱手相让了。 中队长埜村在战斗中也受伤了,好在并不严重,草草包扎之后,还能继续指挥作战,他心中又恼怒又佩服:都说支那人孱弱无比,现在看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仅是和对面的敌军阵地的中央地带,就已经有超过一个营士兵战死了,偏偏敌人的攻势没有丝毫减弱的痕迹,反而越来越凶猛了?这是哪一支部队啊? ***************************************** 方国汉是左大宏一旅麾下的一个营长,硕大的鼻子、丰重的双唇,看着就给人以憨厚可亲的感觉,实际上也是的,他有结巴的生理毛病,非必要时很少说话,不论是训练还是战斗,处处以身作则,因此在营中威望极高,若不是说话结巴,不大会讨上官的欢心,他的军衔绝不会这么低。 新一旅负责的区域,连续三次给鬼子攻破,从左大宏以下羞愤欲狂,简直要不顾一切的亲自上阵了,是传令兵的一句话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旅长,鬼子增援的一个大队已经向城门左侧移动了,正在向我军所在位置逼近!” 左大宏吓一跳,他很清楚日军一个大队有怎样的战斗力,“前线情况呢?” “杨旅长说,特务旅和曹团长带领的部队正在拼死狙击。但照目前的情况看,如果在半个小时的时间里还不能解决对面建筑中的敌人的话,就不得不选择撤离此处了。” “简直该死!”左大宏痛骂一声,杨柳三的话说得轻巧,半个小时,自己拿什么吃掉对面的鬼子?“那个,老方?” “有有!” “我不管你想什么办法,总之得攻进去!到里面和鬼子决战,总好过现在这种情况!我给你半个小时的时间。” “是。”方国汉说话结巴,只是言简意赅的答应一声,转身绕行了下去。这会儿采取强攻的方式自然不妥,新一旅除了一个团的部队在外围负责阻挡鬼子,剩余的两个团中,自己所属的3团已经付出了1,000人的巨大伤亡,如果继续这样进攻的话,除了多死人,不会有半点收获! 方国汉看上去憨厚,实际上却也有几分精明,眼睛上下左右的打量一圈,忽然灵光一闪,招招手叫过来部下的几个连排长,皱着眉头,费力的说道:“从上面行行动!” 一个姓刘的连长抬头看看,也是眼前一亮。战斗开始之前,华军已经对战场进行过查勘,例如大车店这样的建筑,四面都是砖石结构,屋顶是房檩、草席加瓦片层层堆砌而成的,如果能够从房顶上神兵天降一般的落到屋中,不!甚至不必下去,只要弄开几个窟窿,然后就拿手榴弹往下一通猛砸,保证里面的鬼子都变成吊炉烤鸭!“营长,我带人上去!” 方国汉一摆手,指了指自己,那个意思很明白,他要亲自执行。 另外一个连长说道:“老刘,你别和营长争了,你没看见吗?这一拉溜七八间屋子呢,营长一个人也吃不完啊,干脆,咱们哥几个一块上!” 众人一阵轻笑,方国汉说道:“记住,咱们的任务就是为下面的弟兄们打开通道,只要上面一打响,旅长他们就有机会了!争取一鼓作气,拿下这片区域,再说其他!” “走!”刘连长按捺不住急切的立功心思,带领部下的十几个人寻路上墙,明朗的阳光下,他们的行动很快就给敌我双方同时发现了,各方的指挥官都不是傻子,脑筋一转就猜到了这支小部队的心思,房中传出嗷嗷大叫声,日军不顾一切的把枪口伸出来,一部分负责压制对面华军的支援火力,另外一部分则对刘连长的小分队做精准的射杀。 “砰砰、砰砰砰、砰!”四个战士应声而倒,从房檐摔落下去,杨柳三怒吼一声;“全体都有,火力压制!” 华军像疯了似的,机步枪的子弹骤雨般泼洒过来,打得原本就已经千疮百孔的墙面上更是密密麻麻的如蜂窝一般,这还罢了,不知道是谁的准头这么好,竟是把一枚手榴弹从破碎的窗口扔了进来,“#¥%!”日军一阵喧哗,紧接着就是猛烈的爆炸,巨大的气浪夹杂着泥土、瓦砾和两个日军的尸体一起,从屋里飞了出来! “干得漂亮!谁扔的?回头我给他请功!”杨柳三毫不掩饰的大声叫好,让战士们因为这一枚手榴弹而鼓起的士气更是足斤加两,一时间,手榴弹不要钱似的向日军所在的建筑中抛射过去,遗憾的是,绝大多数根本到不了有效射程,就纷纷掉落下来。 房中的日军也意识到了情况不妙,他们所处的位置在华军的半包围之中,要是真的让敌人爬上房顶,那就真成了瓮中捉鳖了。埜村亮晶晶的眸子转动,显然也是在急促的思考对策,“掷弹筒、掷弹筒小组马上行动,对准周边的建筑,把所有靠近这里的,可以供华军攀爬的区域全部炸毁!” “是!”两个掷弹筒小组即刻行动,先是由机枪小组做猛烈的火力覆盖,待把华军对面的战力暂时压制下去,掷弹筒小组立刻出动。房舍的体积巨大、目标明显,对于久经训练的掷弹手来说,完全不是问题,把掷弹筒在脚前矗立好,填好炮弹,在后面用力一扯皮带:“通!” 一枚炮弹准确的命中目标,轰隆一声巨响、烟尘弥漫,等到目光重新投注到那堵砖墙上时,华军上下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欢呼!砖墙固然是给日军轰下去一块,却也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角,最起码,不会对华军的攀爬造成任何影响。 一个姓王的连长正好落脚在此处,见炮弹飞来,慌不择路的一头撞了下去,摔得七荤八素,用力摇摇头,又爬了起来:“弟兄们,接着和我上!” “王连长、好样的!”华军阵地的后方,响起一个洪亮的大嗓门;王连长愕然回头,一颗子弹飞来,从胸口钻了进去!6.5毫米口径的子弹带起他壮硕的身躯,从墙头飞起,重重的摔倒下去!(。) 第112节 进入(4) “真该死!”一个营长打扮的家伙用力一跺脚:“来人,把老王给我抬回来!” 华军方面枪声大作,日军不得已选择了规避,有人冲过去,把王连长抢了回去;他受伤很重,但三八大盖的缺点就是这样,在后背形成一个直通通的枪眼,血流了很多,但只要治疗及时,却没有性命之忧。 方国汉对战友的情况置若罔闻,身体灵活的动作,不一会儿的功夫,就站到了日军子弹射击的死角,这里已经是他能够到达的最接近鬼子的房舍处,和日军所在的区域还有近两米的距离;方国汉一双浓黑的眉毛皱成一团,忽然解下步枪,凌空一抛,步枪在斜嵴的屋顶上滑落数尺,停了下来。 方国汉正想越过去,日军的子弹从下面飞了上来,显然是听见了上面的动静,以为是有人上了房顶:“砰、砰砰!”几块瓦片被打碎,子弹飞向了空中,虽然没有伤到人,却吓得方国汉出了一身的冷汗,幸亏自己的动作慢了些许,否则的话,这会儿就已经中弹了! 但日军的警觉也给他提了醒,转头说道:“等一会儿冲过去,千万别停下脚步,否则就是净等着挨枪子儿了!” “放心,营长,弟兄们都看见了。知道怎么做的。” “好。”方国汉后退几步,猛的加速助跑,眼看到了尽头,双脚用力一蹬,高高的越过中间区域,哗啦啦的撞碎了数十块瓦片,身体落在屋顶,与此同时,一个纵身鱼跃,连步枪也来不及捡拾,向前冲了出去,子弹几乎是擦着他的后背掠过的,带着尖锐的呼啸,凌空飞起! 日军只能靠听觉来判断敌人的动向,下面的华军却可以清晰的看到方国汉的动作,那个营长打扮的家伙大手一挥:“掩护、掩护!给老方他们准备的时间!” 华军齐齐开火,子弹向西边第三间屋中飞射过去,中间还夹杂着那个营长的大吼:“老方、老方!这间屋子里差不多没人了,往前走、往前走!就照这个办法来!” 方国汉立刻明白了,大车店通铺房的面积虽然很大,每一间屋中能容纳的日军人数也是有限的,这样顾上顾不了下的情况,鬼子万万坚持不了多久!甚至不必自己太过冒险,只要能够牵制住敌军对正面友军的压力,就足以把他们送进地狱! 这个念头闪过,方国汉向下面的战友高高的竖起一根大拇指,灵活的在屋顶上移动开来,这一次,他的脚步刻意放得很重,把房顶上的灰尘震得扑簌簌落下,便是个傻子也知道上面有人了。 日军的形势骤然变得危急起来,上面的人放任不管的话,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可要是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上面,对面的那些敌人又该怎么办?埜村一个犹豫不决的时候,方国汉却等不及了,飞快的撩开几块瓦片,一枚手榴弹从房顶抛了下来,“轰!” 这一次埜村可不敢再拖延了,抄起一支步枪,厉喝一声:“第一、第二中队,以全部火力向敌人发射,准备突围!” 枪声大作间,华军被再一次压制下去,而那个营长突然发现了些许不对头的地方:“鬼子的攻击完全没有目标,他们要跑!告诉旅长,鬼子要逃了,通知前方友军,一定不能让鬼子的这两个中队逃出去!” 日军并没有从前面突围,而是在房屋的山墙上炸开一个大洞,老鼠般钻了出去,等到方国汉发现鬼子的行踪、那个姓钟的营长带兵赶到,日军已经逃出这一片区域了。 方国汉飞快的从房顶下来,钟营长哈哈大笑着迎了上去:“老方,这一战结束,你算首功!” 方国汉甩甩头上晶莹的汗珠,他虽然没有受什么伤,但心里的紧张不言而喻,仅从这一点来说,就比钟营长要辛苦得多:“接下来,怎么办?” “我看,就到这里吧,咱们把这里守住了,杨旅长的意思,不也是要求咱们固守大车店的吗?外围的战斗,有左旅长和曹团长的部队” “我我我我不同意。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方国汉挥舞着手臂,似乎是在加强语气,实际上,这是一些口吃患者的习惯动作,用意是让自己的话能够连贯起来。“再说,鬼子的一个中队跑了,会给咱们的人的后方以多大的压力?” 老钟脸一红,更有几分不满,妈的,连一整句话都说不利索的家伙,和我狂什么?“成,就听你的!留下一个排的弟兄守住大车店,其他的人跟我一起追!” 华军两个营的部队闻声而动,沿着埜村中队逃窜的方向追击了下去,行了不足三分钟,就听见前面有爆裂的枪声响起,老钟和方国汉对视一眼,“快!前方的弟兄有危险!” 战士们的脚步愈发加快了几分,沿着大车店笔直的小巷冲到外面,这里的战斗进行得正在激烈!日军小叶大队的两个中队正在向华军37师第一旅的部队发起猛烈的攻击,除了步兵之外,还有两辆坦克和数量不等的迫击炮参与到战团中,华军人数远超日方,战斗形势却是完全的倒向日军一方! 鬼子的坦克和迫击炮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任何地方,只要有华军的火力点出现,就立刻是一通精准而猛烈的炮火轰炸!“轰轰轰!轰轰!”几轮轰击之后,华军的火力点立刻变成了哑巴,随即是日军步兵欺近,做定点清除;如果只是正面的敌人就罢了,埜村中队霍然从后面杀出,更是在华军的背部来了狠狠的一记重拳! 战场上的华军除了38师特务旅杨柳三所部之外,还有37师的一个团,该团是作为预备队使用的,不料埜村带领两个中队的鬼子突然杀到,战势瞬间扩大化,把这一个团的部队也裹挟了进去。这会儿已经没有前线、后方的区别,看到穿着的军装和自己不一样的就只管杀就是了! 只是短短的三分钟时间,华军曹团所部就和埜村中队撞击在了一处!彼此手中的步枪都已经打空了子弹,根本没有更换弹夹的时间,日军先一步挂上刺刀,冲在最前面的一拨、一划,刺刀就扎穿了敌人的胸膛! “上刺刀!”华军指挥官真是后知后觉,到了这一刻才想起来提醒下属,好在华军人多,这一点损失还是负担得起的,后面的战士们把刺刀挂好,嚎叫着向埜村中队冲了过去。 埜村夷然不惧,他的军刀已经被一个垂死的敌军士兵抢过去了,弯腰捡起一支华军的步枪,右手一转,把步枪调了个个,对准了冲过来的一个华军,动作灵活的向左迈开一步,刺刀就从华军的颈侧捅了进去! 华军战士的哀嚎被鲜血堵在喉咙中,嘴巴里大口大口的喷涌着鲜血,尸体栽倒下去;埜村解决了一个敌人,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似的,“快速通过这里!” “哈!”几百声呼喝连成一片,竟是有一股惊天动地的威慑气势,华军战斗力为之一窒,便在此时,日军身后骤然响起猛烈的枪声,是方国汉他们杀到了! “漂亮!”曹团长不认识方国汉和老钟,但这没有关系,这会儿苍蝇也是肉了,“弟兄们,我们的人来了,杀鬼子啊!” “杀鬼子!” 方国汉冲在最前面,一枪从一个日军的后背扎进去,这个家伙翻身就倒,连带着把他的步枪也弄脱手了,方国汉顺着敌人栽倒的方向一个趔趄,抽出沾满鲜血的刺刀,胡乱的开了一枪,“砰!” 一个日军中弹摔倒,更多的鬼子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却有些无所适从了,前后都是敌人,该把主要精力放在哪边啊? 就在犹豫的一刹那,曹团长带领2,000余战士蜂拥而上,埜村中队像是一条暴风骤雨中挣扎的小船,瞬间就被灰蓝色的铁流淹没了! *********************************** “撤退、撤退!”方国汉满头热汗,拼命嚎叫着:“鬼子要开炮了!” 他的声音尚未消失在众人的耳膜中,日军方面的94、97式迫击炮就开火了,很显然,他们也发现了己方战友遭遇的窘境,因此这一次的炮火覆盖威力远超以往,千百颗炮弹凌空落下,把华军组成的临时阵地炸成了一片火海!(。) 第113节 鏖战(1) 李振峰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自己会有这样的好运气,给鬼子追得逃进一条死胡同,只以为自己的生命也如这条胡同一样走到了尽头,不想人不该死、五行有救,居然逃出来了?不但自己逃出来了,还带着7个弟兄?这件事即便报到旅长那,也要算大功一件吧? “班班长?”一个战士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气喘吁吁的说道:“咱们这是往哪儿跑啊?” 李振峰辨认了一下方向,苦恼的挠挠头:“龟儿子的,这是跑到哪儿来了?那边有枪声,就去那边。” 弟兄们纷纷点头,他们不知道在那边战斗的谁,但这没有关系,有战斗就说明有自己人,这会儿也不必分别部队的隶属关系了,只要是华军部队就成。8个人以李振峰为首,沿着幽静却又危机重重的小巷子向前移动,越向前走,枪声越密集,显然距离战场已经不远了。 李振峰摆摆手,示意弟兄们跟在自己身后,他把步枪放下,四肢着地,缓缓向外探头望了一眼,又飞快的缩了回来:“有一个鬼子的小队(80人),正在和咱们的人开火,对面是谁不知道,怎么样?干不干?” “听你的。李哥,弟兄们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就当爹娘又疼了一场!” “对,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那就来。”李振峰恶狠狠的点点头,重新探头看了一眼,把战场的形势做到心中有数,回头说道:“咱们的人在墙后面,具体有多少人不知道,鬼子正在左右两面形成夹击之势,这会儿咱爷们过去也是炮灰,只能找准一个方向,给狗日的来一下狠的,然后尽快撤走,最好是能够和对面的人一起撤退,要是实在不行,咱们就自己走。” “那,打哪边?” “左边,往右边跑就是西门,哪边打得正激烈,咱们过去就是自找倒霉。”李振峰说着,从腰间抽出仅剩的两枚手榴弹,拧开后盖、捅破防水纸,把引信耷拉下来,回头说道:“等一会儿,小马,先拿轻机枪给我突突,然后弟兄们一起往左冲,能冲多远就冲多远,那边的弟兄们要是聪明的,就自己跟上来,冲不过来算他们命短。晓得噻?” “知道了。” 李振峰半弓着身子,急促的喘息几声,突然怒吼一声:“小马,走!” 小马一个箭步冲出,手中的拉提26哒哒哒的打了三个点射,同时撒开双腿,拼命的向日军后背方向阵营飞奔而去,一边跑一边喊:“弟兄们,是自己人,冲出来啊!” 剩下的7个人鱼贯而出,日军已经转过头来,李振峰手疾眼快,一扯引信,把一颗手榴弹抛了过去:“轰!”巨响中烟尘弥漫,小分队更加快了几分步伐,李振峰手中没有武器,跑起来最是轻快,但他也是第一个中弹的,只觉得腿肚子上一震,紧接着就是剧痛袭来,自知是中弹了,“快跑、别停下,快跑!” 弟兄们都知道生死就在眼前,也不必说身边人是死是活顾不得了,就连手中的步枪,也成了累赘。小马眼看着鬼子的部队已经不远,单膝落地,手中的拉提26再度怒吼起来:“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日军惨叫声中,又有三两个家伙中弹倒地,李振峰腿上受了伤,眼睛可没有丝毫问题,右翼的鬼子已经发现了这支小分队的存在,飞快的分出一部分兵力,看样子,是要把他们尽数歼灭在此地!李振峰二话不说,用嘴巴扯开引信,把唯一的一枚手榴弹砸了过去:“轰!” 又是一声巨响,冲在最前面的3个日军被硝烟和烈焰吞没,与此同时,刚才还在艰难的与日军劼颃的华军部队也趁这个机会冲了出来。李振峰迷惑的眨眨眼,好多人啊?最少有一百人! 冲在最前面的是个又漂亮、又讨喜的娃娃脸,戴着一副黑框圆边眼镜,因为面相的原因,让人很难分辨清楚他的实际年龄,这会儿因为焦急,一张红扑扑的脸蛋上满是热汗,声嘶力竭的呼喝连连:“二班长、带领二班狙击,二连三班,打开通道,一定要让我操!” 他咒骂了一声,军帽给子弹打飞了,娃娃脸顾不得去捡,猫着腰又向前冲出去几步,身体一个趔趄,幸好有身边的战士扶了他一把:“营长,怎么样?” “我没事,”娃娃脸答应着,从腰间抽出一支驳壳枪,连瞄准的动作都没有,砰砰的放了几枪,击毙了一个鬼子,剩下的人不敢逼迫太甚,众人趁这个机会,又向外冲出去几步,但后面的鬼子似乎铁了心,即便不敢距离太近,却也如同吊靴鬼一般的纠缠不放。 “真该死,得解决他们。”娃娃脸有些跑不动了,停下脚步,靠在一堵墙上,呼呼喘息,“哎,我是103师独立旅的,我叫赵旻晟,你怎么称呼?” “我叫李振峰,37师新二旅的。” 娃娃脸正是和戴小点有过一面之缘的赵旻晟,孙庄战斗之后,他也升官了,现在是一营之长了,闻言楞了一下:“37师新二旅的?有个叫戴小点的,你认识吗?” 李振峰白了他一眼,那个意思,觉得他的这个问题有些混蛋似的:“怎么不认识?也别说我了,就说我们37师、整个集团军,有谁不认识我们大哥的?” “大哥?”赵旻晟噗嗤一笑,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老兄,您贵庚啊?我看你可比戴小点大很多啊?” “你管咧!”李振峰没好气的骂了一声,不再和这个讨厌的娃娃脸磨牙,左右看了看,“我说,接下来怎么打?” 赵旻晟大约因为生的年轻,总会给人以孩子气的感觉,实际上,论作战,他也绝对不弱。看看眼前的形势,判断了一下:“一连的人负责正面狙击,二连和这位李兄弟一起,负责右翼,一定不能让鬼子形成攻势,咱们且战且退,听见了吗?” “听见了。”战士们按照营长的安排,快速布置开来,对面的日军休整了极短的时间,新一轮的攻势就开始了。 赵旻晟机械的扣动扳机,每一个弹夹打空,都能击毙两个左右的鬼子,这样的枪法在华军阵营中也算相当不错了,但对于目前的战局,却没有丝毫补益,日军有两个小队近160人,华军能够退守到此处的,却只有不足100人,眼下还能够依靠地形熟悉的因素支撑一会儿,时间长了,被对方全歼几乎是必然的下场!(。) 第114节 鏖战(2) 这样的认知赵旻晟有,李振峰也是有的,开枪打倒了一个鬼子,耳中传来阵阵枪声,听枪声的来路,距离自己竟是越来越近,“哎,老赵,你听听?好像有枪声向这边过来了?” 赵旻晟痛苦的一咧嘴,好看的娃娃脸都扯扁了。有枪声就意味着有战斗,而且距离这边越来越近,能有个什么好下场?“注意后边,弟兄们,注意后边,听我的命令,随时准备撤退!” 后面的枪声越来越近,十几秒钟的时间,就能够听见清晰的脚步声了,赵旻晟端起一支捷克式,紧张的盯着敌人可能出现的情况,近了、更近了,“哒哒哒!”三颗子弹凌厉的打在小巷的转角处,随即响起的一声熟悉又亲切的国骂:“草泥马!弟兄们,注意,有鬼子!” 赵旻晟自知惹祸,尽快把捷克式往李振峰手中一扔,不等他反应过来,第一个叫了起来:“别开枪,是自己人。” 小巷那边,有一个华军探头探脑的看过来,紧接着,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汗冲了过来,人还没到,骂声就先传了过来:“干你娘!知道是谁你就开枪?” “对不起啊,弟兄们太紧张了。” 络腮胡子几步到了李振峰面前,看看他身上的军装,扬手给了他一个耳光:“老东西,下次眼睛放亮点!这位兄弟,情况怎么样?” 李振峰被打得一个趔趄,嘴角淌出血来,恨恨的瞪着赵旻晟,这个小王八蛋,做事太不地道了!赵旻晟却恍若未闻,苦笑道:“刚刚才把鬼子的一波攻势打退,但我这边也没多少人了。我是103师独立旅的,我叫赵旻晟,这位长官是?” “我们是37师13旅的,这是我们韩团长。” “长官好。”赵旻晟可不敢和对方顽皮,恭恭敬敬的敬了个礼,问道:“我听说,37师是负责西门的,您怎么” “别提了,都乱套了。”韩团长叹了口气,说道:“我后面也有鬼子的追兵,先把这里的鬼子解决了,咱们再想退身步。” “是呢,我也是这么想的。”赵旻晟很狗腿的说道:“韩团长,这里您是最高主官,您下命令吧,弟兄们没二话!” 老韩瞄了他一眼,微微点头,不得不说,赵旻晟生的极是讨喜,让人不知不觉中就对他产生好感:“赵老弟太客气了,那,我就托个大,等到咱们都到了安全地带,再论交情?” “没说的、没说的。” 老韩不再和他多聊,语速飞快的说道:“鬼子的意图很清楚,就是想打通从西城到南城的通道,一旦给鬼子的目的得逞,整个流河镇就成了一盘死棋,因此,咱们的任务就是要尽可能的堵住鬼子向南行进的道路,这件事,刘师长已经知道了,相信用不到多久,我军支援的部队就会到来,咱们只要守住这最初的半个小时就可以。石铜锁?” “到!” “带你的一营负责狙击可能从后面出现的鬼子,二营长负责前面右翼的敌人,其他的人我亲自带领,负责正面和左翼。记住,半个小时!” 战士们一哄而散,在各自主官的带领下火速进入阵地。名为阵地,实际上还是依靠流河镇中旧有的建筑和鬼子打狙击战,片刻的功夫过后,石铜锁的一营就和后面攻上来的鬼子接火了,双方一经接触,就是火星撞地球般的惨烈对射! 攻击上来的是日军63联队麻里大队下属的一个中队,近400人,带队的是个姓深山的家伙,围堵华军的战斗进行了一个小时,自己手中空有一个中队的力量,却硬是拿这几股神出鬼没的华军小部队没有办法,也真有些恼羞成怒了,“金子、目暮,两个小队,绕行包抄过去,一定要和对面的战友完成会师,阻截住支那人后退的去路!” “嗨咿!”日军中分出两个小队,绕着两侧的弓背快速移动,他们对地形的了解远不如华军,百姓又早给部队驱逐出流河镇了,想抓一个向导都找不到,只能这样盲人摸象般的搜索前进,好在有枪声作为指引,一时间还不至于迷失方向。 金子小队正在前进,墙头的另外一侧突然抛下几个手榴弹来,在队伍的中间隆隆炸响,日军根本没想到这里居然也会有华军埋伏,轰隆隆炸起的硝烟中,5、6个士兵倒在了血泊中。金子气得嗷嗷乱叫,这会儿已经顾不得之前的战斗任务了,还是想办法消灭这一支支那人的小队,并顺利通过这一区域才是最高要求! 日军顺着手榴弹的来路起身就追,转过一堵残破的土墙,却是空空如也,显然,华军是打着开一枪换一个地方的鬼主意。金子眨眨眼,脑筋一转,想到了对策:“第一、第二小队,按照原定计划,前往交战区域,完成深山中队长交付的、合围华军作战部队的任务,以上两个小组,由大场小队长指挥;其余三个小队,由我亲自带领,继续摸索前进,一定要想办法解决那一支在背后打冷枪的支那军队。” “是。”大场领了命令,分出两个小队,快速前进,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消失在众人眼前。金子紧接着的说道:“第三、第四和第五小组,以标准战术队列前进,记住,一旦接触,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支那人的部队阻截住,只要争取到最初的时间,就能彻底歼灭他们。” “是。”日军三个小队按照步兵操典中的规定交替前进,行了没有很远,三颗手榴弹再度从砖墙后面飞了出来,位于部队最后面的第四小队二话不说,在队长的带领下转身向后,随即一路疯狂奔跑,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终于给他们咬住了华军的尾巴! 这支小队只有6、7个人,也算是他们命中合该有此一劫,仗着人数精简、灵活机动的特点,玩儿这种战术已经享受到了不少的红利,不足一个班的配置,在开战的一个多小时里,竟是已经炸死了十五六个鬼子,己方却没有任何伤亡,这样的战绩,就是说出去,怕也没有人敢相信吧? 华军战士着实是有些得意忘形了,按照习知的战术,手榴弹抛射过去,连战果也不看一眼,稳妥的准备后撤,但这一次可算撞上了铁板! 听到身后传来鬼子的呼喝,华军班长转头看了一眼,“坏了,鬼子追上来了,弟兄们,快跑!” 第四小队共15个人,早就对华军这种恶劣的战术恨之入骨,好不容易咬住了对方,岂肯放过?三个士兵单膝落地,稳稳的的举起步枪,“砰砰砰!”一阵硝烟过后,5个华军战士惨叫着倒在血泊中:“班长救救我啊!” 一个战士下意识的回头看去,他身边的一个用力一扯他的胳膊:“来不及了,快跑!” 两个人脚下不停,转瞬之间就消失在转角处,日军追了几步,终于还是无奈的放弃了,余怒未息的日军重又转过头来,飞快的挂上刺刀,锋利的刀刃如割黄油一般从几个重伤垂死的华军士兵身体各处捅了进去!(。) 第115节 鏖战(3) 杀光了这些负伤不起的华军士兵,金子带领另外两个小队的战士也赶了过来,“队长,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 金子沉默了一下,听着远方传来的隐隐的枪声,说道:“跟上大场君他们的脚步,去执行深山阁下交付的命令。在行进中,要随时以标准战术阵型前进,遭遇华军狙击的情况下,按照刚才的战斗方式进行。” “明白。”日军并无二话,按照金子的命令开始移动,这一次他们的行进很顺畅,几分钟的时间内,就赶到了激烈交火的战场;这边打得正在热闹,大场所带的两个小队、目暮的一个中队以及之前和华军接触的不足一个中队的战力,加在一起有将近两个中队的样子,在人数上并不逊于敌军,但战斗的进程却是异乎寻常的缓慢。 这真是邪门,按照两国/军人平均战力,在人数相当的情况下,日军从来都是有着绝对优势的一方,但这一次双方面对面的搏杀,却彻底刷新了日军的三观!对面华军的子弹射击又准又快,往往两三轮齐射,就有十几个鬼子摔倒在血泊中,短时间内还好,拖得久了,不要说消灭敌人,怕是连己方的生存都成了问题! 华军取得优势战果,指挥官却还是满脸怒气:“牛二,我草泥马!”马文顺额头青筋跳起,毫不顾忌的破口大骂着:“你聋了吗?我刚才告诉你,尽可能的不要和鬼子玩硬碰硬的战术,你,你过来,你跑什么?” 马文顺的一个营在开战之初就打散了编制,他亲自带领几个战士,忠实执行戴小点安排的战术,倒也取得了一些战果,但是随之而来的鬼子的疯狂追击,也让他吃尽了苦头,有两次差一点就给鬼子围住了,好在有其他兄弟部队的人员赶过来,才勉强消灭了敌人。 现在在他身边的有不足一个连的战士,人数少也还罢了,粗略统计一下,竟是分属于6、7不同的部队编制,以马文顺的军衔为最高,而除了一个牛二是他熟悉的之外,其他人一个都不认识,最多也就是有几分面熟,名字却是叫不上来的。 牛二是他营中的一个连长,给他骂的期期艾艾的,想凑上前又有点不敢,猥琐至极的倒霉德行让人发噱:“营长,您别骂我啊,当时的情况,咱们前后都有鬼子,正面的都快冲到眼前了,您让我怎么办?万一给鬼子突破进来,咱们这些新认识的弟兄们不就都危险了吗?” “放屁!你还有理了是不是?战斗开始之前我怎么和你说的,要利用地形熟悉的优势,和鬼子玩游击战,千万不能让鬼子把咱们围困住,你看看、你看看现在”马文顺喋喋不休的骂着,身边一个战士提醒道:“马营长,鬼子又要来了。” 石铜锁所在的一营按照韩团长的命令狙击来自后方侧翼的敌人,和马文顺的连队并肩作战,这会儿听他闹得太凶,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弟,别发这么大的脾气,这位兄弟不也是为了更多的杀鬼子吗,何必这么不依不饶的?” 马文顺大大的翻了个白眼儿,“你谁啊?” “怎么,咱们弟兄并肩作战,和鬼子干了一场,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马文顺懒得和他废话,径直说道:“弟兄们,做好战斗准备,从左翼突围出去,想办法和前面的友军汇合到一起,然后再想下一步的对策。” 石铜锁一愣,急忙说道:“老弟,兄弟我得到的命令是要” “你也说是你得到的命令,和我马文顺有什么关系?我这么和你说吧,你乐意跟着我一起行动那就最好;你们不愿意行动,宁愿呆在这个地方,继续和鬼子硬拼,那也是你自己乐意。我管不着你,你也少拿你家长官的话吓唬我!” 石铜锁没想到这个家伙居然是这么个混账脾气,也给他的话顶撞得起了火气,冷笑着说道:“拉倒!我别碍你老弟的路,你也不用管我的死活,咱们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两个人几句话的功夫就吵翻了,彼此谁也不理对方,马文顺立刻命令连队的战士们集合,向前方左翼展开行动;他们的左翼是日军的右翼,正面相捋的是大场带领的两个小队,他们刚刚和金子队长分开,赶到此处战场,真正是立足未稳,马文顺带领的一个连的部队就发起了攻击,双方的士兵在几秒钟的时间就碰撞到了一处,大场急忙呼喝:“战斗、战斗、展开白刃战斗!” 一个鬼子手中的步枪刚刚扬起,还不等他退掉枪膛中的子弹,马文顺手中的驳壳枪就打响了,从他的鼻梁处钻入,停留在后脑处,这个家伙哼了一声,继续保持着拉枪栓的动作,尸体却一头栽倒下去。 “无耻!”大场痛骂一声,匆忙中抽出军刀,手腕一挥,砍倒一个敌人,同时又有三五个华军战士端着明晃晃的刺刀一拥而上,几个人纠缠在了一处。 马文顺的部下打枪相当精准,但拼刺刀的技术却远逊于对方,华军人数数倍于日军,却占不到很大的便宜,“你们这些废物!”马文顺咒骂着,但只限于嘴上,若论拼刺刀,他的水平连普通一兵都比不上,好在手中的驳壳枪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经常的左开一枪、右射一发,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有7个日军死在了他的枪口下! “营长、小心?!”一个战士惊呼一声,马文顺根本没看见敌人,直觉的知道不好,也不管其他,就地一个前滚翻,硬生生的躲开了大场从后面捅来的一刀! 大场恨透了这个开冷枪的混账,疯子一般的砍退围攻他的几个敌人,从背后冲上,但怎么也想不到,这样一刀居然还是让他躲过去了?他背后长着眼睛是怎么的?一刀深深地插进地里,费力的向外一拔,他还想追上去,彻底解决这个混蛋,不料后背一阵剧痛,两柄带血的刺刀从胸口钻了出来! 大场惨叫一声,军刀重又插回到地上,手扶着刀柄,死死的瞪着马文顺,目光中充满了怨毒和愤怒,更多的还有不能为战友复仇的不甘! 马文顺可不是第一天当兵,岂会把这份恨意看在眼里?用手一推,把大场的尸体推倒,向那两个战士点点头:“谢了!兄弟,要不是你们” “没说的,怎么也不能让鬼子伤了营长大哥不是?” “咱们马上走,和前面的友军汇合。”马文顺匆匆抛下一句,第一个向前行进,在阵地的后方,石铜锁等人看得目瞪口呆,这孙子不光是只会吹牛啊,解决起鬼子来,也着实有他值得骄傲的地方!近30名鬼子,用时不到三五分钟就给他解决了?听他说话是挺混蛋的,但不得不承认,是把好手! “营长,咱们怎么办啊?” 石铜锁琢磨了一下,立刻下令:“跟上他,和团长汇合。”(。) 第116节 鏖战(4) 马文顺的部队和石铜锁的一营很快和韩团长、赵旻晟等人汇合到了一处,李振峰一眼看见马文顺,小跑着迎了上来:“营长?” “老李?你怎么在这呢?” 李振峰解释了几句,马文顺点点头:“行了,别说了,这边的情况怎么样?” 老韩却是认识马文顺的,无他,几乎每一次见到戴小点,这个家伙总是跟在他身边,向这边行了几步,说道:“是马老弟吧?” “韩团长。”马文顺右手轻触帽檐,算是敬了个军礼:“韩团长,我看情况不是很好啊?” 韩团长嘬着牙花子,啧啧的说道:“我已经命人去给旅长、师长他们汇报了,按照师长的要求,通往南门的道路绝对不能交给鬼子,但眼下的情况,” “那,韩团长看怎么办?眼下您是最高长官,有什么命令您就下吧。” “我看了看,鬼子最多不会超过一个中队,凭咱们现在的人手,很难吃得下人家,也只有后退一些,拉开彼此的距离,再想办法” 马文顺眼睛一翻,语出不逊:“韩团长,容兄弟打断您一下。” “哦?马老弟有什么要说的?” “打不过人家就跑可能是你们新一旅的规矩,我们新二旅没那么窝囊!我们旅长曾经和我们说过,谁也不能在占了新二旅的便宜之后,可以轻轻松松、拍拍屁股就这么走人的!” 老韩和石铜锁等他相顾失色,同时心中升起一团怒气,这都是那个该死的戴小点留下的恶例!从他当兵那天开始,就有不敬上官的毛病,想不到马文顺之流的王八蛋好的不学,把他的臭毛病倒是继承了十足十? 石铜锁咬着后槽牙,恶狠狠的点点头,说道:“马老弟这番大丈夫气概,石某人佩服、佩服!不过,石某人倒要请教了,刚才在后方侧翼战斗中,马老弟怎么第一个带领部队撤下来了?” “废话!我有多少人?鬼子有多少人?明知道人数上不占优势,还要和鬼子硬拼,你当我傻啊?” 石铜锁郁闷的简直要吐血,你那是嘴吗?简直横竖都能使!他还想纠缠,韩团长制止了他:“马老弟,即便是现在,咱们的人数也未必占据多大的优势,偏偏马老弟还有心报复,不知道计将安出?” 马文顺听不懂他掉书包的说话,但他很聪明,会猜,立刻说道:“看见这里的环境了吗?到处都是民居、到处都是小巷,最大的好处就是天然为我们提供了隐蔽点,只要能占据这些地方,随时随地的敲小鬼子一下,也别说他这么点人了,即便是有坦克开进来,也得照样趴窝!” 韩团长几个人迟疑了一下,马文顺的点子算不得多么高明,也不过就是戴小点战前提出的战术的翻版而已,但刘师长早就说过,绝不能采用那个什么戴小点的主意,眼下,该如何抉择呢? 马文顺根本不给对方犹豫了时间,说道:“牛二,准备按照之前的办法行动,咱们走。” 一行百十人闻声而动,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消失在前面,赵旻晟想了想,招呼一声,带领自己的弟兄也跟了上去。 石铜锁和自家团长面面相觑,问道:“我说,咱们怎么办啊?” “就按照马文顺刚才说的办。” “不行吧,您刚才也说了,师长那边” “县官不如现管,师长现在指挥部里,他是肯定挨不着鬼子的子弹的,我可是得为手下的这些弟兄们负责。”韩团长斩钉截铁的抛下一句,第一个冲了出去。 ************************************************* 马文顺带队冲到一家庄户人家的大门前,主人是早就给驱赶出了镇子了,两扇宽厚的大门,上面挂着硕大的锁头,其实不但是这一家,他们所经过的区域,都是一般模样。百姓大多没有家财,更有些根本就是东倒西歪的几间茅草屋,但本着破家值万贯的思想,还是挂上了铁将军。 这自然是难不住一干军汉的,马文顺后退半步,努一努嘴,身后的一个战士上前来,挥起枪托:“铛铛”两下就砸开了锁头,马文顺只是进去扫了一眼,就又走了出来:“千万不能进屋,一定要在庭院中、院墙上甚至屋顶上进行战斗,即便是给鬼子冲进来了,也一定不能进屋,都记住了吗?” “为个啥子呦?” 马文顺瞪了李振峰一眼,说道:“你自己进去看看,一间屋子半间炕,连转身都费劲,还怎么打仗!一旦给鬼子把你们堵在屋里,就成了罐中的王八了!” 众人一阵哄笑,牛二拿李振峰打趣道:“老李,听见了吗?你成了王八了!” “滚你个龟儿子!” 马文顺笑骂一声,说道:“还是按照旅长之前说的那样,游击作战。但和之前不一样的是,咱们这会儿是固定阵地,周围所有的房舍内外都要有人,一旦有一处和鬼子接触上了,其他所有地方都要一起行动,旁的不提,吃掉一个中队的鬼子绝对不是问题!” “得咧,营长说没问题那就一定没个啥子问题,儿郎们,都给老子动起来!” 牛二听李振峰诈唬的利害,再度笑骂道:“李振峰,你鸡毛子叫换什么?你手下就一个班的弟兄,还‘儿郎们’?你也不怕营长抽你!” “闭嘴!”马文顺怒喝一声,骂道:“这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你们他妈的拿这当你们自己家的炕头上呢?妈了个逼的,都是不吃没味儿不长膘!” 看他真有些动气了,战士们不敢再乱开玩笑,搬梯子的搬梯子、挪板凳的挪板凳,片刻的功夫,墙头上就站上了三五个战士,另外还有在房顶上趴下来的,平均起来,一个院落中有一个班的总量。 李振峰寸步不离营长左右,殷勤的说道:“营长,您看,我干点什么?” 马文顺不理他,抽出腰间的手枪,砰砰砰的向天放了几枪,“弟兄们,枪声响过,鬼子很快就到了,给我打起精神来。”说完,头也不回的冲进一个最近的院子中去了。 战士们神情紧张的端起手中的钢枪,只等鬼子到来,不料鬼子没有出现,反而是韩团长和石铜锁带领一个团的战士们赶到了,他们的行程比马文顺他们慢得多,加以时刻要小心可能出现的鬼子,更拖慢了速度,这会儿冷不丁的听见枪声,以为这边有战斗,才快速运动了过来。 马文顺顾不得多想,重又冲了出去,“韩团长?” “小马”韩团长是欲言又止的神色,显然,刚才双方发生了些许不睦,这会儿自己又要学人家的样子,面子上有些下不去。马文顺这会儿却似乎懂事了很多,嬉笑着点点头,直抉正题的说道:“韩团长,我看不如这样吧,您和您的弟兄们就和我这些人一样,在墙头、屋顶埋伏,剩下的人,算是第二波次,埋伏在后方区域,也好当做预备队使用,怎么样?” “没说的,就按马老弟的意思办。石铜锁、罗浩、董明,赶紧准备。” 石铜锁等三个营长虽然对马文顺很不满,但自家主官说话了,哪敢不听?再说,现在也不是和马文顺辩理的时候,带领各自的部队展开行动,就在这同一时间,最东面的方向传来急促的枪声:“营长,鬼子来了,有坦克!”(。) 第117 鏖战(5) 马文顺闻言色变,他可真没想到鬼子会把坦克安排上来,现在的环境用于狙击鬼子的步兵还算勉强,但面对坦克,这样一触就倒的土坯房能起到什么作用? 韩团长和三个营长也有些紧张起来,他们属于后续部队,根本没有和坦克面对面接触的机会,而且这一次西城门争夺战中,鬼子也没有派坦克上来,怎么已经进城了,倒想起来让坦克上阵了? 马文顺只是紧张的几秒钟,便反应过来:“郭华?李振峰?过来!” 把郭华和李振峰叫到面前,马文顺语速飞快的说道:“咱们现在所处的小巷子很窄,鬼子的坦克即便是一字排开,速度也根本快不起来,郭华,等一会儿你想办法给我炸掉为首的第一辆坦克,李振峰,你就给我等着,等鬼子的坦克全都出现了,你想办法掐住他们的后路。韩团长,前面的事情交给我,堵截鬼子后路的事,由您的部队完成,怎么样?” “没问题。”韩团长紧咬牙关,自己身为一团之长,却给对方一个营长指手画脚,这口恶气着实难咽!但眼下也只有忍了,“还有什么?” “营长,鬼子的坦克朝咱们这边过来了!”房顶上,又一个战士高声呼喝起来。 马文顺忽然目光一闪,落在地上的锁头上,心中立刻知道自己打错了算盘,鬼子不是傻子,那些锁头完好的可以认为里面没有人,一旦他们到了这里,看见这些或者大敞四开、或者门扉半掩的院落,还能猜不到里面有人吗?要是那样一来的话,战斗还怎么进行? 他狠狠的一咬牙,就是算,也要错到底了!这会儿再改变战术,不要说来不及,就是场面上的哄乱,就得让这些战士们下地狱!“准备战斗,郭华,记住我刚才告诉你的!” 郭华是个四方脸的汉子,年纪不大,额头、鬓角却满是白发,这会儿正低着头把四枚手榴弹捆在一起,绑好之后,拿在手里掂量掂量,确定不会犯马文顺当初那种低级错误,这才点点头,又拿起了另外一捆。 手榴弹还没有捆扎好,坦克履带的轰鸣声已经清晰可闻,小巷的最东端是一条t字形的胡同,相交的地方角度很小,根本不足以容纳这台钢铁巨兽的硕大身躯,坦克车后面冒起汩汩黑烟,履带碾压着一侧房屋的地基,把地面上的建筑撞得一团稀碎,带起漫天的尘土,短粗胖的炮管出现在眼前。 巷子里很安静,简直过于安静了,坦克车停顿了一下,直到烟雾、灰尘逐渐散去才再度隆隆启动,但速度明显慢了不少,这还不算,坦克行进到最东面的一处院落时,霍然停下,炮口微微仰起,“通!” 57毫米口径的炮管中冒出一团火光,炮弹斜向落在一处房舍的屋檐,爆炸声中,三两个战士被气浪裹挟而起,手舞足蹈的飞上了半空,然后夹杂着大片的血雨,訇然落地! 一炮建功,坦克再度启动,前行数米,再度停下,火炮二度发射,根本不做任何的瞄准,只是一股脑的把火炮对准两侧的建筑,隆隆巨响中,一片房倒屋塌,华军死伤惨重!即便有一两个战士满身是血的冲出来,也给坦克上装载的重机枪轻易射杀! 这还不算,首车的刻意前提,为第二辆和第三辆坦克进入战场开辟的道路,小巷虽然狭窄,但却足够幽长,三辆坦克一字排开,以火炮和重机枪进行完全而彻底的清剿作业,实在有不方便坦克处理的,才交由后面跟进的步兵小队,一时间喊叫声、呼号声和搏杀声响成一片,这一条不知名的小巷子成了华军的噩梦! 郭华好容易绑好了两捆集束手榴弹,还不等派上用场,自己就给被坦克轰塌的半截泥墙埋在了下面,本来应该跟着他执行任务的几个战士或死或伤,完全失去了作战能力。 马文顺急的目眦欲裂,又是心疼战士们的死伤,更多的却是不解,看旅长排兵布阵挺容易的,解决鬼子也是手拿把掐,到自己这里怎么就这么难呢?但这会儿不是他自怨自艾的时候,日军在坦克的掩护下,差不多已经占据了小巷的一半,虽然还有战士在拼死抵抗,但想也知道,这种抵抗维持不了多久了!难道自己真要死在这里? **************************************** 在t字形小巷的外面,有20几个华军战士正在快速接近,为首的是个大块头,方正英俊的面庞上满是汗水,脸色变得有些青白,他听见坦克榴弹炮的怒吼,脚下更加紧了几分,到了尽头,突然身体在街边一靠,同时向身后摆摆手,战士们按照他的指引,贴在他身边,靠紧墙边,“大哥,怎么办?” 大个子扭头向巷子里面扫了一眼,只是一眼就辩清了大约的形势,回头说道:“小林、小春,你们俩跟紧我,连鹏,你带其余的弟兄们,每两个人一组,用轻机枪开路!尽可能把我们三个人的身后清除干净。” “明白。” 大个子抽出两支驳壳枪,取下弹夹看看,都是满满的,向林宁和孟小春呲牙一笑:“这一天可真辛苦,是不是?” 林宁抱之一笑:“没说的,跟着旅长大哥您,刀山火海弟兄们也不皱一下眉头!” “我在最前面,你们哥俩和我呈品字形,走!”大个子一个箭步冲出,出现在小巷尽头,说来也巧,正有两个鬼子从一侧的门中走出,都是满身的鲜血,其中一个把步枪背在肩上,走起路来还有些摇晃,显然是受伤了,一眼看见华军的这个大个子,哇的一声叫! 大个子理也不理,扬手开枪:“砰、砰!” 驳壳枪的止动性差是出了名的,但也要分打在什么地方,打在胸腹之间或者差一点,打的脑袋上自然就没问题了。两个日军都是额角中弹,脖子像是被人拧断了似的向后一仰,尸体栽倒在地! 大个子脚下不停,枪口向院子里一指,喝了一声:“连鹏!” “知道!”连鹏大叫着,一个箭步跃上三五级台阶,手中的拉提26轻机枪一阵猛烈的怒吼:“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第118节 鏖战(6) 提前一天祝大家新年快乐! 后面的枪声已经引起了日军的注意,临近的院落里不时有日军端着步枪冲出来,但面对这个华军大个子精准的枪法,也别提什么给他造成威胁了,说句不好听的,连敌人长什么样都没有看清楚,就被他干净利落的击毙在当场! 大个子再度放倒三个鬼子,向后一张手:“小林!” 林宁把手中的两支驳壳枪递到他手里,接过他的空枪,飞快的换上一排弹夹——开战三两分钟,他和孟小春完全成了弹药手,连开枪的机会都没有摸着过! 大个子手中提枪,忽然眼前一亮,把枪插在皮带上,取出一枚手榴弹,拧开后盖、捅破防水纸,真正是说时迟那时快,最后面一辆的坦克车的舱盖忽然打开,大个子叫了一声:“掩护我!”便一个箭步,冲上了坦克车! 车里的鬼子刚刚打开舱盖,脑袋还没有探出来,就觉得头顶一阵剧痛,惨叫一声弯下腰去,那个大个子也是疼得一皱眉,鬼子的脑壳好硬啊! 大个子随即扯开手榴弹的引信,向坦克车里一扔,阖上舱盖,转身跳了下去! “¥%∓!”车内传来模糊不清的叫喊,随即是一声闷响:“轰!”紧接着,阵阵青烟从从坦克车的四周冒了出来! “旅长,硬是要得!”孟小春大声赞美着;林宁不屑的啐了他一口;“马屁精!” “前面是谁的部队?”大个子不理这对冤家的斗口,厉声呼喝道:“我是37师新二旅戴小点,前面是谁的部队?!” “旅长,旅长,我是马文顺啊,旅长!” “娘的,是老马。”林宁笑骂一声。 戴小点喝道:“马文顺,带你的人解决这两辆坦克!” 马文顺一张脸像生吃了三根苦瓜一般,但他知道戴小点的脾气,万万不敢抗命,大吼着答了一声:“是。” 两个人的对话简练到了极致,加在一起也不到二十个字,只是一个下达命令,另外一个接受命令,如此而已。戴小点说完,一步跃上台阶,探头向里面扫了一眼,便冲进院子里去了。 院子中刚才有7、8个鬼子,连鹏带人冲进来,轻机枪一通扫射,打倒了三两个,剩下的几个人眼见情势不妙,在一个小分队长的带领下,飞快的冲进东向房屋中去了,但一等进去,日酋就傻眼了:这里是一处绝地!面积太小,几个人连转身都费劲,如何战斗? 日酋眼见不妙,就想赶紧退出来,连鹏带着几个人已经到了门口,双方面面相觑,同时大叫了一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两支驳壳枪中的子弹在一瞬间打空,除了一个最靠近门边的日军一头钻进房中逃过这一劫之外,其余的几个人都被这一通骤雨般的子弹打倒在地,让人觉得很邪门的是,这几个人虽然身中多枪,竟是一个都没有死!胸口、小腹、四肢上血流入注,居然还在费力的挪动手中的步枪,看那意思,是要在临死之前,给这家伙还上一枪。 连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弯腰捡起一支步枪,掉转枪口,锋利的刺刀从一个鬼子的脖颈处扎了进去!一下、两下、三下,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捅了多少次,只觉得脸上一片温热,用手一抹,满是鲜血!再看看地上的几个鬼子,有两个人的脑袋都快被切下来了,剩下的几个也是胸腹之间一片鱼烂,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看着满地的尸体,连鹏神色恍惚的眨眨眼,突然想起来了,还有一个鬼子呢?那个家伙跑到哪儿去了?正在想着,身后传来几声枪响,回头看去,田得雨正提着一支冒着青烟的手枪冲过来:“你怎么样,没事吧?” “我没事。对了,旅长呢?” “哎,俺不知道啊?” 连鹏大怒,“你这个糊涂虫!成日价脑子里想什么呢?还不去找?!” ************************************************** 戴小点冲进一处院落中,这户人家显然比连鹏所在的环境要大一些,正对面一明两暗的房舍中,分别有两个人占据一间屋子,黑洞洞的枪口从窗台伸了出来。西向的一处火力点,更是矗立着一挺歪把子,急促的火力完全压制住了华军的攻势,战士们发动了两次攻击,都给暴雨般的子弹打退了。 戴小点一步迈进来,迎头就是一溜火线!吓得他向下一伏,子弹打在宽厚的木门上,木屑纷飞,门板上留下一串斑驳的弹痕!“旅长?” “都别进来。”戴小点四肢着地,身体向前一跃,冲出去两三米的距离,随即腰腹发力,向左侧又冲出去几步,子弹落在他刚刚踏足的地方,发出令人牙酸的啾啾声,戴小点几步窜出,手中的一支驳壳枪冲着窗框砰砰砰的连声作响,却听见咔的一声响,是子弹都打光了。 这一次他难得的失手了,但即便没有打着人,也吓得两个鬼子缩头不迭。 就是趁着这三两秒的功夫,戴小点已经冲击到了窗根下,那两个鬼子再抬起头来,刚才那个大个子不见了?二人知道不好,重新架好机枪,慌乱的向着空无一人的院落打了几个点射。 戴小点低头看看,手枪确实打光了子弹,这会儿根本没有时间多想,从窗台下突然伸手,一把攥住了滚烫的枪管,然后向下一扯! 机枪手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手!一个失神,给他拽了个倒栽葱,一头摔倒在地,戴小点顾不得手心的剧痛,抓住枪管,用钢制的枪托猛的砸在这个家伙的鼻梁骨上!“喀嚓!”骨折的声音和鬼子的惨嚎声清晰可闻,戴小点即便早已经不是战场初哥,还是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心中暗暗嘀咕,这家伙怎么叫得这么邪乎? 解决了一个鬼子,戴小点只觉得手心和腋下剧痛难忍,手上也还罢了,是被重重的烫了一下,腋下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中弹了?他低头看看,却是前天孙庄战斗时受伤的部位又因为剧烈的动作而崩开了缝合的伤口,鲜血如小蛇般的沿着身体流淌,好在并不特别严重,暂时先这样吧。 他撕下军衣的一角,缠在右手上,托起歪把子,霍然而起!西厢房里一片安静,隔壁却传来日语的责骂声:“该死的,你就这样逃出来了?” 戴小点知道机会稍纵即逝,不敢怠慢,飞快的跃上窗台,厢房门口正好有鬼子的身影出现,戴小点二话不说,扣动了扳机:“哒哒哒、哒哒哒!”说来真是该死,连续两个长点射,竟是没有一发命中! 戴小点心中大骂,歪把子真不愧是二战中最糟糕的轻机枪之一,简直太烂了!“冲进来!” “是!”外面的几个战士大叫一声,一脚踢开大门,另外两间房中枪声大作,但听得出来,都是步枪击发的声音,显然,鬼子那边没有连续火力;戴小点猛的一咬牙,冲出西厢房的大门,看也不看一眼,手中的歪把子就打响了:“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两个鬼子如遭雷殛,尸体被子弹带起,重重的摔落在地,戴小点脚下不停,一溜烟的冲进东厢房,两个鬼子正撅着屁股,趴在窗沿上,给他飞快的用机枪逐一点名,两个家伙连敌人长什么样都没看见,就被击毙在炕头。 这边刚刚解决完敌人,连鹏和田得雨也冲了进来,二人都是一脸紧张,看到是自家长官,长长的出了口气:“旅长,您怎么样,没事吧?” 戴小点把歪把子扔在一边,用手按了按腋下的患处,拔出驳壳枪:“我没有子弹了,你们谁还有?” “俺,俺有。用俺的吧。” 戴小点接过田得雨的两支手枪,问道:“外面怎么样?马文顺完成任务了吗?” “还没有,才解决了一辆,还有一辆,打得正热闹呢。” “走,出去!”(。) 第119节 手撕鬼子(1) 提前一天,祝大家新年快乐! 十几个人冲到门口,一溜子弹像长了眼睛似的,精准的打在墙边、门框上,连鹏和林宁一左一右护住戴小点,“旅长,这会儿不能出去!” 戴小点心急如焚,却没有任何办法,外面的枪声已经到了如火如荼的地步,他虽然带领部队从后面捅了鬼子一刀,但人数太少,完全是杯水车薪,日军不但把马文顺他们压着打,更有余力分出一部分人来,回头狙击这支意外出现的小队了。 “旅长?” 戴小点伸手在腰间摸摸,林宁猜到他要找什么,主动递过来一枚手榴弹,戴小点接在手里,拉开引信,隔着墙头抛了出去,“轰!”的一声巨响,有几个日军的惨叫声响起,紧接着就是一通乱七八糟的嚎叫:“鬼子发现我们所在的位置了,准备战斗!” 戴小点草草解释几句,抽出皮带上的一支驳壳枪,身体倚靠在大开的门板上,用大拇指打开了保险,眼看着一支带着刺刀的步枪一点一点的出现的门边,冷不丁的伸手向前一带,日军猝不及防,随着他的动作向前冲了几步,戴小点一个箭步到了他身后,伸出一条胳膊卡住对方的喉咙,腰肢用力,两个人滴溜溜的转了一百八十度,变成他以这个日军士兵为盾牌,和几个日军士兵正面相对! 说来费劲笔墨,实际不过是两三秒的时间,就在这一眨眼的功夫,被他当成盾牌的家伙已经给他勒得脸色通红,双手颓然的垂下,也不要说反抗了,就是连手中的步枪也快拿不住了,“该死的,放开本山君!”正对面的几个日军一愣之下,立刻反应了过来,端着步枪,仓皇大叫了起来。 戴小点没有片刻停顿,身体扭转过来的同时,手中的驳壳枪就打响了,“啪啪、啪啪、啪啪!” 三个鬼子应声倒地,戴小点手腕一拧,把这个姓本山的家伙一枪击毙,把他的尸体扔到一边,抽出第二支手枪,身体微微弓起,猎豹般蹿了出去! 连鹏和田得雨几个大惊失色,旅长,你逞英雄也不是这个逞法的吧?前面十多个鬼子呢,这还不算可能从两旁院落里随时冲出来的鬼子,虽然都知道你能打,你一个人能对付得了几个?“跟上去,快啊!” 戴小点正对面的方向,几个鬼子已经发现了这个冲过来的大个子,日军也是久经训练的,虽惊而不乱,两个家伙第一时间端起了步枪,他们的速度快,戴小点的反应也绝对不慢,而且手枪在操作上比步枪更有简便灵活的特点,手指轻触,一个鬼子额头中弹,干净利落的摔倒在地! 第二个家伙则是喉结处中了一枪,皮肤、肌肉被子弹撕开一个血淋淋的口子,鲜血如涌泉般喷涌而出,这个家伙下意识的扔下枪,双手捂住伤口,汩汩的血流从指缝中迸射出来,却又哪里捂得住?! 戴小点根本不给日军以反应时间,身体再度前冲,双臂向左右张开,双手十字交叉,明明是两支驳壳枪,却给他打出了轻机枪的快感,十几发子弹只是数息之间就尽数飞出枪膛,三两个鬼子胸腹多处中弹,翻滚着栽倒下去! 左侧的院落中突然冲出一个日军,手中擎着一柄歪把子轻机枪,戴小点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五指松开,扔掉手枪,顺势一捞、一拧,鬼子的轻机枪就落到他的手中,这个家伙下意识的啊呦一声,戴小点左臂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机枪中的二十五发子弹形成一条彩虹般的弹幕,噗噗噗噗飞子弹灌入身体中的响声不绝于耳,五个鬼子应声而倒,摔在了一处! 连鹏、林宁、孟小春和田得雨几个紧跟在他身后,看得清清楚楚,连鹏惊骇之下,甚至忘了继续前进,给后面的战友撞得向前一个倒栽葱!“旅长,你是怎么做到的?真牛逼!” 戴小点的呼吸也有些急促,刚才这一番动作,对他的身体也是一个不小的考验,苦笑着说道:“这也是最后压箱底儿的了,快,继续前进!” “是!”连鹏几个像是打了鸡血似的,轰然应诺! **************************************** 在对面的战斗中,马文顺接到戴小点的命令,让他阻击鬼子的坦克,但他的部队在一开始的坦克炮击中损失惨重,已经到了十不存一的地步,若不是马文顺在营中还有几分威望,只怕已经完全的溃败了,即便如此,凭现有的这点部队,自保尚且勉强,指望他还能为友军提供战场掩护,无疑是奢求! 3营所组成的第一条防线被日军冲垮,形势立刻变成了以13旅韩团的部队这鬼子的金山中队正面相捋。这一下,韩团的压力就太大了! 老韩怒骂一声,马文顺这个王八蛋!大话说得震天响,真和鬼子接触上了,简直就是个窝囊废! “团长?咱们怎么办?”石铜锁焦急的问道。 “干,和小鬼子干!这会儿逃跑,鬼子乘胜追击,咱们能有十分之一的弟兄逃出去就算是老天保佑了,因此绝对不能撤退!最起码也要把鬼子的气势压下去之后再撤退!” “明白。”石铜锁点点头,转身招呼:“弟兄们,准备战斗!” 韩团并不满员,而且部队组成的防线相比马文顺的3营来说更加分散,这更是给了鬼子以各个击破的便利条件,半个小时的时间,韩团和3营之间的区域就完全被日军占领了,华军只能各自为战,艰苦的和攻击上来的日军展开搏杀。 马文顺的呼吸早已经一片紊乱,好在四肢还没有发软,扯动枪栓,退出一颗空弹壳,微微瞄准大门侧面的一处日军的隐蔽点,屏息凝视的等待着,明亮的阳光下,门框边有阴影一闪,马文顺是立刻扣动了扳机! 子弹到来的时候,一个鬼子正好探头出来,子弹从他一侧的颧骨处打进去,带着一溜血珠从后脑钻出!这一枪打得着实是高明之极,即便是戴小点在场,也要为他高声喝彩! 马文顺自己也是相当得意,仿佛身心的疲惫都缓解了少许,也不管日本人能不能听懂汉语,直起上半身向外叫嚣道:“孙子,有种就来啊?马爷爷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自家主官的这份豪情迅速感染了身边的战士,一时间,隐藏着华军战士的各处院落中,各省叫骂声不绝于耳,听起来煞是热闹,日军虽然听不懂中国人在喊什么,但也能猜出其中的含义,一个姓寺冈的小队长眉头紧皱,探头探脑的向华军隐蔽点张望了几眼,说道:“通信兵,传达命令。第一、二、三分队,呈战斗队形,做好出击准备。一旦华军和我方接火,以上三个分队就要在最短时间内攻击进入一点钟方向的三处院落,快速清剿隐蔽在里面的敌人。” “是!”通信兵答应一声,飞快的跑去传达命令去了,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转了回来:“报告,第一、二、三分队全部接到了命令。” 寺冈点点头,吸了口气,抄起了一支步枪,左右望了一眼,说道:“让我来为三个分队的战友打开胜利之门吧,冲出去!”(。) 第120节 手撕鬼子(2) 寺冈身边带领的十几名战士咆哮一声,紧跟在队长的身后,冲出所在区域,寺冈跑在最前面,身体出现在华军射界之内,第一时间单膝落地,举起了手中的步枪,“砰!砰!” 双方的步枪几乎是同时响起的,华军的子弹从寺冈身边两尺之外飞过,而从他步枪里发射出来的子弹,却精准的打在一个华军战士的身上,巨大的冲击力把他整个带起,一头栽倒在院落中,打了个滚儿,就再也没有声息了。 寺冈所带领的小队枪法固然很准,但要面对来自周围四五处院落中的几十条步枪的狙击,还是力有未逮,两轮齐射过后,寺冈身中数枪,倒在了血泊中,和他一起发起冲锋的战士,也有多名同时中弹,被击毙在当场。 还不等华军为取得这样骄人的战果欢呼庆祝,三个分队的日军如虎狼般冲出,按照寺冈的命令,分头冲入三处院落中,华军万万没有想到寺冈这样突然的自蹈死路会是为下一步己方冲锋打开通道,待到反应过来,鬼子已经冲到眼前了! 三处院落中枪声大作!日军以15人为一个分队,抱着为自家长官复仇的心思,不做任何的躲避和战术动作,只管端着步枪,向着华军人数最多的地方猛烈进攻;双方战士都没有开第二枪的时间,明亮的刺刀就扎进了对方的身体中! 十几个华军战士嚎叫着摔倒在地,一个日军抽出刺刀,再度捅入敌人的小腹,被扎成重伤的是个18、9的年轻人,两只手不知道是抗拒还是在求饶,徒劳的牵住敌人的裤脚,日军对他凄惨的表情视若无睹,狞笑着再度抽出刺刀,高高举起,狠狠落下! 小战士自知今天就是自己的死期,猛的向上一长身,任由刺刀把胸膛扎穿,一只手上却赫然冒出了白烟!鬼子直觉发现不对头,突然明白过来,连枪也不要了,转身就想走,华军一把抱住他的一条腿,“轰!” 一声猛烈的爆炸,华军自然是当场牺牲,鬼子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大半个身体逃出了爆炸范围,却把一条完整的左腿留了下来!鬼子兵呼号一声,立刻昏厥! 院落中的战斗进入到了最惨烈的白刃格斗,华军这会儿已经不考虑能活着离开此处,更多人琢磨的是拉着鬼子一起上路!蓦地,大门前一阵骚动,随即是一声怒吼,“八嘎!” 日军楞了一下,有几个接近门口的看过去,同时露出一种如释重负的表情,一个身材壮硕的日军军曹大步走进来,手中擎着一支轻机枪,这个家伙生的方面大耳,古铜色的肌肤,胖大的腰肢,让人很容易想到赛场上的相扑运动员。 别看他体型硕大,动作却蛮灵活的,特别增大尺码的军装穿在身上,并不显得臃肿,倒给人以威风凛凛的观感。大汉进来,扫了一眼,便看清了战斗形势,二话不说,手中的轻机枪以每秒钟两发的速率奏响死亡的乐章,华军根本形不成有效的反击,就被他逐一射杀在院中——即便有人想学着战友的样子,想凑到他身前去引爆手榴弹,大汉也根本不给他们半点机会! “诹方君,果然了不起!” “真不愧是诹方前辈啊,能够和这样的前辈在一起作战,真是我辈的荣幸!” 姓诹方的对战士们的吹捧根本不放在心上,冷冷的哼了一声,“打扫战场,把所有可能存在的支那活人尽数杀光!” “嗨咿!” 诹方下达完命令,提着轻机枪,转身就向外走,眼看着到了门口,耳边骤然传来一句汉语的呼喊:“旅长” 诹方的动作快到了极致,手中的轻机枪枪口一抬,“哒哒哒!” “有敌人!”外面是一个惊慌失措的叫喊,紧接着枪声大作!诹方不得已后退几步,偏偏墙头黑影一闪,几颗手榴弹飞了进来。诹方恨满胸膛,大叫一声,不退反进,一个鱼跃,从大门跳了出去! 外面正好有一个家伙正在举枪准备射击,诹方身体落地,手中的轻机枪果断的扣动扳机,把这个敌人击毙在当场,诹方速度极快的鱼跃而起,正要调转枪口击杀敌人,不料眼前一花,轻机枪被一个家伙的双手擎住了! 诹方一愣,向后一夺,以他的力道,从来没有人能够在身体的对抗中占据上风,谁知道这一次可打错了算盘,机枪不但没能夺回来,反而给来自敌人的大力扯得下盘不稳,向前冲了几步?! 诹方这一次才注意到对方,也是个身材高大的汉子,军装挽到手肘,露出两截健康而壮美的小臂,低头看看,臂上的肌肉仿佛活过来似的,在皮肤下流动,看得出来,这个家伙论力气,绝不在自己之下。 诹方双臂用力,想把机枪夺回来,对方毫不示弱,四只手攥在枪身上,一时间竟是谁也奈何不得谁? 就在这个时候,对方意外的一松手,诹方猝不及防,后退几步,双手一扬,机枪脱手而飞!“欸?” 对面的男子松开双手的同时,身体欺近几步,看上去红红白白的拳头猛的擂在诹方的下巴上!诹方惨叫一声,身体平直的凌空飞起,重重的摔落在地,他也真不愧是练家子,身体落地,就势打了个滚,麻利的爬了起来,下巴、嘴唇处鲜血淋漓,两颗牙齿吐了出来。 诹方平生从没受过这样的痛苦,嚎叫声中,双脚一错,快步冲上;对面的大汉毫不犹豫,迎着对方冲过去,两双大小不很相衬的手撞在一起,诹方面上的狰狞之色更浓了,连鹏等人在后面看得非常清楚,只是这片刻之间,就见诹方双足离地,竟像是生出了翅膀一般的飞了起来! 林宁虽然不会武,却也看得出来,这绝不是他自主的动作,换句话说,他是给戴小点抛起来的!忍不住大声喝了一句彩! 果然,诹方双足落地,明显的踉跄了一下,戴小点绝不放过这样的机会,身体微弓,一步跟上,原地起跳,膝盖撞上诹方的胸口,两个人加在一起足有400斤的体重,轰然大震中,诹方大叫一声,向后重重的撞在一堵泥墙上,轰隆一声巨响,墙壁轰然倒塌了下去! 诹方一个骨碌身再度爬起,脸上已经满是血污和泥尘,混合到一起,变得一片狼藉,这也还罢了,胸口处阵阵剧痛,自知是胸骨都给这个大家伙撞裂了!到了这一步,他兀自不肯雌伏,双手紧紧的攥成拳头,呼吸急促的做好了战斗准备。 戴小点瞄了他一眼,冷冷的喝道:“林宁,连鹏,带领部队解决其他的敌人,这里交给我!” 连鹏转身就走,倒是孟小春,一脸的不舍,他本身也是练家子,对于这种高手对决的场面最是热衷,如果不是时地不宜,真想好好的学习一番呢! 诹方眼见华军一窝蜂般的冲进对面的小院,真有些着急起来,上半身微微下伏,脚尖在地面上猛的一擦,如离弦之箭般向对方冲了过来;戴小点夷然不惧,双臂张开,眼看着诹方要和自己碰撞在一处了,突然向前一伸手,扣住对方后腰上的皮带,借着诹方前冲的势子向后而倒,同时腰肢用力,把他重重的甩了出去! 诹方的后腰猛的硌在门框上,他只觉得后腰都要被撞断了!这下真心知道对方的厉害,哪里还敢多做纠缠,连腰上的剧痛都顾不得,再度爬起,头也不回的向外冲去! 戴小点岂能就这样放过,两步赶到诹方身后,抓住他的肩膀,身体倒立而起,在空中一个拧身!诹方惨叫一声,旋转着飞了出去。戴小点再度跟进,诹方正在费力的爬起,却给对方从后而上,修长而漂亮的手指死死的扣住了诹方的脖颈! 诹方知道自己的死活就在眼前,尽量向前屈身,意图将对方背起来,以化解这几乎必杀的动作;但他的动作快,戴小点却更快上几分,抬起右脚踹在诹方的膝弯,诹方咕咚一声单膝落地,戴小点向后一仰,变成自己平躺在地面上,手指如同一柄铁钩子般,卡在了诹方的喉结处! 诹方眼前阵阵发黑,一张古铜色的脸庞也变成青紫色,他所处的位置万分不利,徒劳的用手掌在地上拍打——若是在比赛中,这是求饶的意思,但戴小点浑然不予理会,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右手五指猛的发力,喀嚓一声钝响,诹方喉结处被戴小点硬生生的豁了开来! 诹方喉咙中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嚎叫,血雨像正月燃放的礼花弹般漫天喷洒,又哗啦一声的洒落下来! 戴小点推开诹方垂死的身躯,爬了起来,同样遍染血污的右手阵阵发疼,特别的指甲处,用手指轻按一下,更是胀痛无比,他知道,刚才用力过猛,手指甲都劈开了! “旅长,你没事吧?” “我没事。”戴小点答应着,弯腰抓起一把泥土,在手上搓了搓,混合着血污的泥土扑簌簌的从指间落下,重新抽出手枪:“院子里的情况怎么样?” “已经清剿干净了,弟兄们正在向第二和第三处院落挺进。” “走,我们一起去。”(。) 第121节 惊险(1 戴小点带领部队快速突击,日军感受到了来自后方华军的巨大压力,剩余的部队正在拼死抵抗,听声音,距离最西端的战线还有不足十五米! 15米说来不过是很短的路程,若是跑步冲刺的话,只是三两秒的事情,但在战场上,就成了难以逾越的天堑,马文顺暗暗思忖,自己最好的结果,怕就是旅长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挨上致命一枪吧? “营长” “马兄弟,你怎么样?” 马文顺看了一眼身边仅余的十几个战士,亏自己半个小时前还和石铜锁、韩团长等人大言不惭的说什么主动攻击的屁话,看看现在,一个营只剩下十几个人,这其中还要包括那个娃娃脸带来的三五个人呢。 马文顺拄着步枪,当成拐杖,低声说道:“哥几个,再坚持一会儿,旅长马上就到了。” 赵旻晟从腰间抽出一枚手榴弹,紧紧的攥在手心,“要是他来不及,哥几个离我近点,咱们弟兄一起上路!” 马文顺点点头,环顾一周,说道:“都听见赵兄弟说的了?咱们活着在一起,死了也要在一起!” “没说的,营长,”李振峰用力甩头,大声说道:“接下来怎么打?兄弟手里虽然没有手榴弹了,可步枪里还有几发子弹,不能就这么浪费了,总要用到小鬼子身上。” “那就来吧!”马文顺恶狠狠的咒骂了一声:“赵兄弟,你往后退一点,前面交给兄弟我了。” 赵旻晟虽然生了一张娃娃脸,为人又很爱开玩笑,但绝不是软脚虾,立刻说道:“这叫什么话?你以为” “这会儿你还有心思和我斗口啊?”马文顺骂了一句:“弟兄们,鬼子上来了,战斗!” “砰砰、砰砰、砰砰!”一连串的枪声响起,紧临院子中、隔着用新采摘下来玉米堆砌而成的篱笆墙另外一边突然传来一阵日军的嘈杂声响,马文顺暗道不好,在这种情况下,还要面对鬼子的两面夹击,哪还有自己的活路? 正在心惊肉跳间,邻居院落背山的一堵泥墙骤然倒塌,二十几个华军战士一涌而出,为首的正是石铜锁!马文顺虽然看不见来人是谁,但只听见阵阵枪声响起,还有那熟悉的喊杀声,就知道战况有变。“老马、老马,你听见了吗?” “听见了,咱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冲过去,不管来的人是谁,总之都是咱们的弟兄!多一个人不就夺一份力气吗?”赵旻晟欢呼一声,第一个跳起来,像被激怒的公牛一般,向着玉米堆砌成的篱笆墙冲了过去:“弟兄们,跟上赵营长!” 赵旻晟这会儿也忘记了手榴弹是要用来自尽的了,甩手把它砸出去,一头撞在玉米堆上,在他想来,玉米本身没有什么分量,堆砌得更是松松垮垮,还不是一碰就倒?但也不知道是玉米堆得太结实还是他身子骨太单薄,一头撞过去,却如同碰上铁板一般,砰的一声响,又把他弹了回来! 若不是时间不宜,马文顺简直想大笑几声,喝令一声:“一起冲!” 十几个人一窝蜂般一拥而上,轰隆一声响,玉米垛被完全冲垮,这样突然而至的响动把隔壁院落中的敌我双方都惊住了,待到看清来人的身份,石铜锁一声欢呼:“弟兄们,是我们的人,一起杀鬼子啊!” “杀鬼子!”马文顺报以一声怒吼,砰的开了一枪,同时一个箭步,冲到石铜锁身边,“老石,你们怎么过来了?韩团长呢?” “牺牲了!”石铜锁原本一双明亮的眸子已经变成血红色,错齿有声,“死了!” “啊?”马文顺大吃一惊,死了一个团长可是大事件。“怎么” 石铜锁懒得多说,现在的情况也不容许有解释的时间,猛的向下一伏身,左腿伸出,把对面端着刺刀冲过来的鬼子兵绊了个狗吃屎,抡起步枪枪托,重重的砸在这个家伙的后脑上! 他也真是急火攻心,有点丧失理智了,见这个受伤的鬼子还在乱爬乱动,身体一动,跨在鬼子的身上,双手死死的掐住对方的脖子,一个劲的用力、用力、再用力! 马文顺一看就知道不好,石铜锁完全是背对着鬼子的攻势,这不成了天然的活靶子了吗?他在原地跳起,用肩膀一扛,把石铜锁撞得从鬼子身上翻了下去!几乎就是同时,子弹擦着他的胳膊飞了过去! 石铜锁只以为是鬼子,不料却是战友:“你干什么?” 马文顺连说话的功夫都没有,一捂受伤的手臂,“别纠缠、杀鬼子的时候有的是,别纠缠!想想你手下的那些弟兄。” “不行,我要为我们团长报仇!” “草泥马!”马文顺也真急了,有心就这样弃他而去,又觉得不妥,就在这片刻的折冲之间,石铜锁便已经等不得了,“弟兄们,冲上去,给团长报仇啊!” “给团长报仇!”13旅2团仅存的战士们嚎叫着跟在营长身后,向门口以及隐蔽在小巷对面的日军发起了逆袭! “回来、回来!”马文顺在后面舌绽春雷般的大叫,华军战士们却理也不理,嗷嗷呐喊着向前冲锋,日军人数远逊于华军,给对方这样碾压式的攻击冲得没有办法,向外节节败退,除了极少数人还记得自己的作战任务,仓促的回头开枪阻击,其他人都是顾头不顾腚的向外潮水般退却了。 石铜锁哈哈一笑,这才有点打仗的意思嘛!他临出门的时候,还不忘记回头撇了马文顺一眼,其中蕴含的鄙薄之意,马文顺看得清清楚楚! “营长,咱们怎么办?跟上去吗?”一个战士贴近他的耳边问道。 马文顺根本来不及说话,刚刚冲出去的华军又一窝蜂的蹿逃了回来,石铜锁被裹挟在人群之中,刚才的得意之色是半点也看不见了,反而是一派惶悚,“怎么了?” “坦克、鬼子的坦克来了!”(。) 第122节 惊险(2) “哎呦!”赵旻晟惨叫一声,这时候出现鬼子的坦克,这不是要人老命吗?马文顺也有点慌了手脚,对面墙头处忽然传来一声厉吼:“马文顺,带你的人到门口,一定要把鬼子堵住!” 马文顺入耳便知,是戴小点的声音,呆了片刻,以同样的大嗓门喊道:“大哥,鬼子有坦克啊?” “坦克不是打你们的,是为了掩护步兵逃跑的!”戴小点厉声呼喝道:“快一点,绝不能让他们跑了!” 这一次,马文顺可不敢有半点犹豫了,右手在空中一挥:“3营和我来!” 战士们还没有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便下意识的跟随营长的动作快速冲击了过去。院落并不很大,两秒钟不到就到了门口,两辆坦克正在隆隆接近,舱盖打开着,一个日军战士探出身来,看见门口处有华军出现,飞快向下一躲,随即就是车载轻机枪的怒吼:“突突突、突突、突!” 马文顺吓得向后一缩,子弹砰砰砰的打在门框上,溅起泥尘、木屑,打在脸上阵阵生疼,“这种情况下让自己怎么堵截鬼子的坦克啊?难道真要让我用血肉之躯和钢铁抗衡吗?”他心中急促的嘀咕着。 对面的院墙后,戴小点微微猫着腰,听着日军坦克子弹射击的方向,猛的抬头扫了一眼,抽出手榴弹,拉开引信,向外一抛:“轰!” 手榴弹在坦克履带下炸开,虽然没有造成什么伤害,却把里面的几个鬼子吓得不轻:“怎么回事?陆军是怎么回事?”车长行白大叫的声音连发动机的轰鸣都掩盖不住:“桐原,去告知外面的步兵,这已经是中队仅余的两辆坦克了,万万不能再受到半点伤害!让他们向我靠拢,然后尽快杀出去!” “嗨咿、嗨咿!”姓桐原的家伙一把推开舱盖,身体钻出,然后双脚一跳,落在地上,行了没有三步,就被一颗子弹打飞了半个脑壳! “这简直该死!”行白看得清楚,又心疼又着急,这会儿可不敢再派人出去了,子弹毕竟不长眼睛,再牺牲一个,这辆坦克怕都开不起来了!“前进。快点前进,冲过这里!” 坦克车再度隆隆启动,不料头顶上突然阴影一闪,一只大手从天而降,抓住列兵西雪的脖领子,在他凄厉而不明所以的尖叫声中,把他甩了出去!竟是戴小点从墙头一步跨下,落脚点正是坦克车上。 下面的日军立刻发现了这个突然出现的敌人,调转枪口,砰砰砰的一通射击,戴小点知道不好,子弹射击在钢铁的车体上,必然会形成跳弹,而在战场上,跳弹是最难以闪避的,因为完全无法猜度子弹的行进轨迹,这会儿顾不得其他,他一低头,倒栽葱似的从坦克舱口钻到坦克中去了! 连鹏在墙上看得清清楚楚,这一惊可着实匪浅,他怎么跑那里去了?这可怎么办啊? 不但是他吃了一惊,坦克车长行白也吓了一跳,这个人是谁啊,怎么头下脚上的进来了?看他的衣服,是支那军人?行白飞快的掏出手枪,正待发射,不料对方突然喊了一句:“ちょっと待ってください(请等一等)!”竟是字正腔圆的日语! 行白再度一愣,就在这一瞬间,戴小点已经翻身坐好,向两个兀自没有搞清楚是怎么回事的鬼子呲牙一笑。行白哪还不知道上当了?再度举起手枪就要射击,戴小点长长的右臂猛的挥出,修长笔直的指尖重重的撞在行白的咽喉处! 行白窒息般的深吸了一口气,一张脸立刻变成了紫红色!双手捂住受伤的脖颈,痛苦的弯下腰去;仅剩的一个日军战士连武器都没有,张口结舌的看着行白前辈痛苦的样子,突然反应过来了,在本就极狭窄的坦克中费力的弯起腰肢,张牙舞爪的向戴小点冲来。 戴小点岂会把他看在眼里,迎头一拳打得他眼冒金星,重又一屁股坐了回去,戴小点抓住他的脑袋,猛的撞上矗立在前面的一支不知道起到什么作用的操纵杆上,这个家伙哼了一身,立刻昏厥! 戴小点这才有时间打量一眼坦克车的内部,三五根操纵杆、一圈或圆或方的显示仪表,这都是做什么用的啊?好在他懂日语,分辨一下便知道,是发动机温度、油量、转速等常规指标,这也就罢了,三个操纵杆上,却没有任何说明。 戴小点苦恼的挠挠头,本来想开坦克转上两圈的,现在就别做梦了。好在坦克开不走,车载的机枪却不能浪费。他向后退了一点,查看了一下,按照规定,一辆89乙式坦克的载弹量是2,745发,现在还有一大半呢! 握住76毫米轻机枪的握柄,眼睛凑到瞭望孔看看,小巷中的鬼子还在和华军缠斗,但也只是一些用于打狙击的小分队,大部队都已经随着那仅剩的一辆坦克撤退出去了。跑了的追不上,剩下的这些就别想走了,“突突突突!” 车载轻机枪发出震颤大地的怒吼,戴小点是完全不用考虑节省子弹的问题的,只知道握紧扳机,一股脑的把子弹倾泻出去,焦黄、滚热的弹壳叮叮当当的滑落在身前,呛鼻的硝烟顺着拔火罐一般的舱口徐徐冒出,连鹏不知道怎么回事,真有些害怕了,“大哥、大哥,你怎么样?” 戴小点完全听不见,呆在这逼仄的车体内,耳朵传来的满是机枪的怒吼,身体随着子弹的发射而微微抖动,从瞭望孔中可以清晰的看到鬼子被子弹击中,身体多处冒出灿烂的血花,一头栽倒下去。 不得不说,日本人真是蛮奇葩的,在这种情况下,竟还有几个人摸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呲牙咧嘴的大叫着:“该死的,是自己人,你瞎了吗,居然向自己人开枪?”然后向着坦克的方向冲击过来——看他们那副架势,是要把机枪手抓出来,问一个究竟呢! 戴小点心中好笑,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机枪的枪管都已经发红,散发出汩汩的热霾,眼看着最后一个鬼子被击毙当场,满足的叹了口气,弯腰站起:“连鹏,我要出来了,别乱开枪!” 连鹏兀自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却也猜到了少许:“别开枪,是旅长,听见了吗,别开枪!”喊完之后,他还担心出问题,从墙头上一个箭步跳下,又站到坦克上,看着戴小点从里面钻出来,好奇的向里面张望了一下,竟是发现了那两个还活着的日军坦克兵,“旅长,这两个人怎么办?杀了得了。” “杀了?”戴小点白了他一眼:“你会开坦克吗?” “这个,不会。” “那不就得了?先俘虏他们,等一会儿若是可以的话,让他们把坦克开回去!这可是开战以来,第一次缴获完好的坦克呢。”戴小点得意洋洋的笑着,又问道:“战斗怎么样了?” “都解决了,可惜,还有一些人跑了,要不然的话,能完整的吃掉鬼子的一个中队,嘿!看132师那些孙子再敢在咱们面前吹牛逼?!” 戴小点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招呼几个战士过来,把行白和那个受伤的鬼子从坦克里带出来,缴了武器,暂时收押。在另外一边,马文顺也欢喜至极的冲了出来:“旅长?” “伤亡情况怎么样?” “那个,伤亡挺大的,我的3营”马文顺回头看去,赵旻晟、石铜锁等人带着三五十个战士鱼贯而出,围拢在马文顺身后:“您看,我的、小赵的,还有石营长的弟兄们,现在就只剩下这几十个人了。”说着话,马文顺眼圈一红,又是羞愧,又是难过的低下头去。 戴小点长长的吸了口气,半晌无言。他真心搞不懂为什么会出现这么严重的伤亡,但眼下不是分析的时候,看向石铜锁问道:“这位是石营长吧?” “是,卑职石铜锁,37师13旅2团1营长。” “我知道,我见过你,你们复生团长呢?” 石铜锁眼中含着一泡珠泪,强自抑制着哽咽,大声说道:“报告长官,我们团长在刚才的战斗中,已经壮烈殉国了!” 戴小点在他宽厚的肩膀上捏了一把:“韩团长是好样的,别太难过了,等见到敌人,多多的杀几个,以慰复生在天之灵!” “是,请长官放心,1营的弟兄们都发过誓,等见到鬼子,就和他们拼了!” “好!”戴小点说道:“打扫战场,把所有鬼子都检查一遍,除了嗯,那边两个坦克兵之外,不留俘虏!” “是!”石铜锁、马文顺等人早就杀红了眼睛,一摆手,带领战士们四处活动开来,也不管鬼子是不是已经死了,用刺刀逐一点名,一时间只听见噗噗噗的刀刃刺入身体的闷响不绝于耳,间或有受伤倒地的日军,被这疯狂而狠毒的‘打扫战场’的行动刺激得原地爬起,却给众多的华军一拥而上,用刺刀一阵乱捅乱刺,像是开了口子的水囊一般,鲜血喷涌! 戴小点看看手表,已经是下午的两点多,距离天黑还有三四个小时,这会儿真感觉又累又饿,拿过一个水壶,咕噜噜的灌了个水饱,喝道:“动作快一点,准备转移!” “旅长,这辆坦克怎么办啊?”连鹏在一边问道。 戴小点几乎忘记坦克的事情了,经他提醒,几步到了行白身边,扬手给他一个耳光,把他打得清醒了一点:“喂、喂,听见了吗?” 行白完全是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听见熟悉的日语,以为被友军拯救了,眼中冒出亮光,抬头看去,居然还是支那人?“你” “对,我会说日语。”戴小点再度给了他一个耳光,不由分说的道:“现在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把这辆坦克开回去,你算是我军的俘虏,届时,会给你与你身份相匹配的战俘待遇,怎么样?” 行白这会儿完全清醒了,狞笑着抬起头,生硬而倔强的说道:“皇国的勇士,没有投降的先例,即便有,也绝不能从我” 若是时间允许,戴小点不介意用刑逼迫,但现在哪里有这样的时间?抽出手枪,毫不犹豫的打爆了行白的脑壳!喷溅的血水和脑浆吓得那个战士大声惨叫,连声调都有些走形,戴小点再度扣动扳机,把他也击毙当场,于是,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连鹏没想到他的动作会这么快,眼见两个人转瞬间就变成了尸体,着急的问道:“旅长,人杀了,那坦克怎么办?” “找几颗手榴弹来,炸掉它!等这一战结束了,再想办法拖回去。”戴小点吩咐一声,又提高嗓门,“马文顺、石铜锁,快一点,出发!”(。) 第123节 惊险(3) 三两颗手榴弹扔进座舱中,轰隆隆的爆炸声响起,坦克四周冒出黑烟,戴小点头也不回的一招手:“快点出发。” 70余名战士排成两列,跟随在石铜锁、马文顺、赵旻晟等人的身后,向着镇公所的方向前进,越接近目的地,枪声就越发密集,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几分钟之后,前锋抵达了距离镇公所最近的一派房舍,只要穿过这里,就可以看见那作为临时指挥部的二层建筑了。 越到这时候,大家心里越紧张,恨不得把耳朵都支楞起来,时刻注意着,连鹏突然放慢脚步,急促的说道:“旅长,听声音好像是老井。” 戴小点一愣:“你肯定?” “我听着好像是,咱们是不是去看看?” “走。”戴小点没有多想,飞快的做出决定,带领部队穿过一段被炸得一塌糊涂的街道,顺着枪声的来路,向战场赶去,走了十几米,可以清晰的听到井森林嘶哑的吼声:“2排、3排,准备突围,我带领3排给你们打掩护!” “团长,您带人冲出去,我和老鹿给您打掩护。”戴小点入耳便知,是2团3排长华凯的声音,但怎么又多出一个3排?不用问,是某支友军部队。他不敢多耽误时间,向后一摆手:“马文顺,带领你的部队出击,接应老井的部队。石营长,等一会儿马文顺出击之后,你带领部队也立刻出发,想办法绕到鬼子的侧翼,给他来一下狠的。” “没问题。” “马文顺,走!” 马文顺这会儿再也没有了平时的吊儿郎当,咆哮一声,第一个跃了出去,人在半空,手中的驳壳枪就打响了,“砰砰、砰!”连着三枪打过,一个鬼子胸口中弹,前冲的势子却没有丝毫停顿,依靠惯性响起冲出几步,踉踉跄跄的摔倒下去。 井森林大惊,他可不知道来的人是己方友军,那个倒霉的鬼子,在他看来,也是被自己一方的子弹击倒的,直到看清楚对方穿着的灰蓝色的军装,才长长的喘了口气,“谁啊?” 马文顺抹了把脸,哈哈一笑:“团长,我马文顺!” 井森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竟是呆了一下:“马文顺?你怎么会在这?” 马文顺答非所问的说道:“不但我来了,旅长大哥也来了,就在后面呢。” 井森林大喜,只觉得一颗心立刻平稳了下来。说来也是邪门,自从开战以来,每每有戴小点参加的战斗,华军总能取得以往想都不敢想的战绩,时间久了,在新二旅的弟兄们心中便形成了思维定式:只要有旅长在,鬼子就是上来再多的人,也不用怕了! 还不等他确认一下消息的准确性,就听见戴小点的骂声响起:“马文顺,占据12点方向;老井,占据9点方向!” 马文顺不敢多说废话,向井森林一招手,手中的驳壳枪啪啪啪的打了几声,带领20几个人快速的在遍地砖头、瓦砾的战场卧倒下来,和正面攻击的鬼子展开猛烈的步枪对射! 日军方面夹击华军的是两个小队的力量,战斗进行到现在,有30余人伤亡,手中能用的兵力在130人上下,为首的是个姓厥口的中队长,本来他有着近400人的部队,但战斗进行到现在,华军从属固然是打乱了,日军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碰到一次袭击就要分出一部分人,遭遇一次爆炸就要派几个人去追击,这样七折八扣之下,跟在他身边的,就只剩下这100多人了。 厥口不想这时候还会有支那人的友军出现,但即便事发突然,他也只是有着一瞬间的慌乱,亮晶晶的眸子把战场扫视一遍,即刻发现了支那人的色厉内荏:“他们的人数太少,根本顾及不到战场全局,从左翼展开进攻!” 日军的左翼就是华军的右翼,正如厥口判断的那样,这里的兵力非常薄弱,只有不足两个班,显然是应付差事,厥口把形势判断清楚,以正面和右翼为佯攻方向,左翼则安排了一个小队近80人的兵力,快速展开突击作战。 这种战法在日军绝不陌生,担任佯攻的左翼阵线立刻热闹起来,日军的枪弹冰雹般砸在华军阵地前沿,但雷声很大,雨点却少。马文顺早不是战场初哥,也在第一时间就判断了出来:“旅长,旅长,小心啊,鬼子向你那边去了!” 戴小点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握紧了手中的两支驳壳枪,从他隐藏的方位对鬼子的包抄部队进行打击并不是难事,只是己方人数太少,石铜锁那边要是不能尽快杀出的话,自己所带领的这支部队的处境就危险了,“做好战斗准备。连鹏、林宁,等一会儿跟紧我。” “是。” 华军右翼,有不足一个排的部队驻守,领头的叫何士有,132师的,今年43岁,通县人,早年参军,据他自己说,和132师的董升堂、黄维刚等人都曾经在一个马勺里搅过饭,但以他这样的年龄和在29军的资历,居然只做了一个小小的排长,怎么听都是他喝醉了之后说胡话。 实际上,何士有真不是吹牛,他的资历确实很老,之所以落到今天这样的田地,主要是他自己不求上进。何士有参军只为了混口饭吃,什么报效国家、效忠长官,他从来都没想过。他的一句口头禅是:老子的爹娘给我起的名字叫何士有,简单的说,一切都得老子合适了再说!什么上阵杀敌,那是脑子里都是大粪的家伙们做的,何某人要做的,就是在每一场战斗之后全须全影的活下来! 他说得出也做得到,只要打仗他就闹病,实在躲不过去了,就磨洋工;如果磨洋工还不行,就在战场上装死狗;不但是他,他连里的弟兄们也无不如是,他带领的3连成了132师最最臭名昭著的一支部队。但说来也奇怪,每有战斗,3连的伤亡特别小——在其余兄弟部队的看来,这却是一个很恰当的结局:你他妈的连枪都不开,能有几个伤亡? 这一次流河镇作战,黄维刚甚至越级找到了何士有,“老何,国难当头,咱们身为军人的,总要有几分血性,你往日那些坏毛病,收一收吧?等这一仗打完了,我给你请功,怎么样?” 何士有皮笑肉不笑的一呲牙,功劳算个屁!命才是第一重要的。任黄维刚说得唇焦舌敝,我自岿然不动! 黄维刚和他闹得不欢而散,也知道他就是这样的脾气,有心用军法惩治他,说来邪门,却又找不到他真有违反军规的地方,也只得由他去了。(。) 第124节 惊险(4) 战斗正式开始,何士有带领不足一个排的弟兄投入战场,别人是哪里有枪声往哪里去,他是净找没人的地方钻,这还不算,转了几圈之后,何士有敏锐的发现,整个流河镇根本没有一个可以称得上安全的地方,他也真有办法,带领部队一路到了南城门,找了一户人家,一头钻进地窖!他是打定了主意,等战斗结束之后再钻出来了。 何士有是个慢性子人,说话、走路四平八稳的,在地窖中抽烟、聊天,闲闲的闷了多半天,看看时间已经将近3点,自觉差不多了,这才爬了出来,准备转回指挥部去,还打着路上若是走运,就捡几支枪、救几个友军的伤兵,甚至拖几条死尸回去充军功,不料刚刚走到镇公所前,密集的枪声骤然响起,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赶紧冲进指挥部中,但随即发现,枪声正是从镇公所里面传出来的! 、 这样的险地焉能立足?何士有根本没想过里面的战友和长官可能会遭遇什么样的困境,他也丝毫不关心,带领战士们掉头就走,谁知道冲出这边的战场,就遭遇了井森林和厥口分队的搏杀。 以何士有的脾气,本是连这也不想多问的,不想井森林先一步发现了他,进而更出言呼喊,这回何士有真是骑虎难下了。这种情况下不顾而去,井森林的部队里只要有一个人活下来,他就难逃军法! 何士有很快做出决定,但即便是参加战斗,他还是不改自己的老毛病,带领几十个战士躲在一处相对安全的隐蔽点后,只有井森林声嘶力竭的呼号几句,他才很不情愿的放上几枪,至于说和鬼子正面相捋,还是留给那愿意为过建功的人去吧! 井森林真想不到何士有到了这样的情况下居然还玩保存实力的把戏,几乎被他气炸了胸膛!你要是刘汝明那样的,手中有一个整编军也行,也值得‘保存’一番,现在满打满算也不过几十人,保存个屁啊!他心中打定主意,这一次只要能够不死,就非得在小点面前狠狠的告他一状不可! 何士有所带的部队人很少,打仗也是出工不出力,但射击精准度极高,偶尔听见声音,从隐蔽点后探出头来,两轮齐射过后,就有七八个鬼子摔倒在血泊中,因此,若说他杀敌不成,阻碍、牵制鬼子的攻击,却是很有几分效果,这也是厥口小队始终拿不下华军的最重要原因。 等到日军转换战术,以何士有所在区域为重点攻击目标,他的压力陡然增加,井森林却暗暗叫好!让你个王八蛋耍心眼儿,也让你尝尝滋味! 日军一个波次的进攻就杀到了3排身前,何士有发现情况不对,嗷一声大叫,这会儿再也顾不得其他,身体原地一转,手中的步枪砰的一声击毙一个鬼子,随即动作快得令人不敢置信的推上第二发子弹,根本不做任何瞄准,扬手一枪,鬼子双脚腾空,被子弹撞了出去! 戴小点正准备冲出来,大叫了一声:“漂亮!” 何士有充耳不闻,现在他根本没有时间去考虑别人对他的观感,三两秒钟的时间里,5颗子弹就打空了,击毙了7个鬼子,算得上是很不错的战绩了,但他一个人的英勇抵消不了整体的颓势,3排的20几个人转眼间就躺倒了一多半,而且这些人中,连他的勤务兵也包括在内了! 形势如此之坏,何士有的动作仍旧无比冷静,机械式的扣动扳机,把一支步枪的几颗子弹打空,双手托枪,猛的向一个冲在最前面的鬼子一砸,右手多出一支驳壳枪,啪啪啪的打了几个点射,看日军卧倒下去,何士有根本不给敌人以瞄准的时间,转身就跑! 说来费尽笔墨,实际上也不过是几秒钟的事情,戴小点在后面看得清楚,忍不住在心中大声的为他叫好!以他的眼光,竟是也没有看清楚对方是几时把手枪拔出来的!戴小点自问,即便是换了他处于对方的位置,也未必能比这个家伙做得更好、更敏捷、更漂亮了! 何士有的枪法非常好,比林宁也不遑多让,一边奔跑,一边回头射击,一支驳壳枪完全封住了鬼子前进的通道,气得带队的鬼子军曹嗷嗷大叫,不顾生死的想起身追赶,一颗子弹飞来,掀飞了他的军帽,吓得这个家伙妈呀一声,以比刚才快得多的速度卧倒下去,再也不敢逞英雄了。 何士有冲出去十几米远,眼角的余光发现一堵残破的墙边有人埋伏,他以为是鬼子,吓得浑身一哆嗦,脚步也不由自主的停止了,戴小点向他呲牙一笑:“林宁、连鹏,跟紧我!弟兄们,冲出去!” 华军虎狼般从隐蔽点冲出,日军才给何士有的一支枪压迫得苦不堪言,这会儿还没有缓过一口气来,不料就有华军的伏兵出现?带队的军曹只是一低头的功夫,再抬起眼来时,20几个华军就已经到了面前! 这一惊可着实匪浅,心中升起的第一个念头是:我不会那么幸运,遇到那支部队吧? 日军中有很多人听过一个传言,内容是说有一支华军作战部队,风格与众不同,最大的特点就是绝对的崇尚进攻。在他们的习知中,没有退缩防守这回事,便是牺牲,也要死在前进的路上!而实际上,有无数日本军人希望自己能够遇到这支部队,在冲锋的路上,和对方硬碰硬的干一场! 军曹不知道面前冲过来的这个小分队是不是想象中的那支部队,不过这不打紧,碰一场就知道了,“开枪、开枪!!” 日军训练有素的端起步枪,按照操典的要求,瞄准、射击,一排子弹过后,10几个华军战士身体上溅起灿烂的血花,但速度依旧不减!军曹立刻反应过来,没错了,就是这支部队! 这个念头还没有消散下去,一串手榴弹带着嗤嗤作响的白烟,从侧后方飞落到日军阵地中,“轰、轰轰、轰!”——是石铜锁带人杀到了! 带队的军曹哀嚎一声,他真是没想到,华军在没有多少人的情况下,居然还敢玩儿分兵战术?“撤退、撤退!第一小队和我负责狙击敌人,第二小队针对7点钟方向的敌人,其他部队立刻撤退!” 日军即便遭遇如此严峻的形势,撤退的时候始终不见太大的慌乱,便是戴小点也不得不说一句佩服!带领战士们冲锋了一个波次,不敢逼迫太甚,双方很有默契的选择了各自收手,不一会儿的功夫,战场逐渐恢复了平静。 井森林、石铜锁等人急忙收拢部队、清点伤亡,石铜锁还好,没有和鬼子做正面接触,伤亡很轻微,戴小点带领的小分队就比较惨一点,田得雨受伤了,子弹把右肩打穿,健壮的身躯微微摇晃,急忙安排人送他去治疗,不提。 何士有阴沉着一张脸也走近来,戴小点很主动的向他伸出了手:“这位兄弟,怎么称呼?” 何士有理也不理,低着头,站在死去的战友身前,嘴唇翕张,仿佛在说些什么。戴小点难得起了好奇心,又不好贸然打听,脚步移动,离他更近了一些,“不值钱了。”他只听到这几个字,心头狐疑更盛,怎么叫不值钱了呢? “旅长,旅长?” “啊,什么?”戴小点转身看过去,连鹏、井森林、马文顺、石铜锁、赵旻晟等人围成一个半圆,站在他面前。 “咱们接下来怎么办?”井森林问道。 “镇公所那边还打着呢,咱们也过去!”(。) 第125节 变起肘腋(1) 穿行过这一片民居,宽阔的十字大街对面就是镇公所,里面的枪声响成一片,听得出来,战斗已经进行到了白热化。 戴小点回头看看,身边的战士有将近一个营,听起来是很不少的数字,但他可不打算就这样投入进去,带领部队转了圈,到了镇公所的围墙外,寻了一处爆炸后形成的窟窿,向内张望,镇公所的二层楼建筑已经被炸得一塌糊涂,临街一面所有的玻璃都破碎了,不但玻璃不见了,很多地方连窗框都被炸飞了,一楼的台阶也被炸烂了,在四面见光的玄关处,有华军组成的临时阵地,正在和日军做殊死的搏杀。 戴小点敏锐的发觉有些不对头,日军的进攻完全是以血肉之躯铺就前进的通路,他们绝大多数人就置身于宽敞而没有丝毫防御的镇公所大院中,居然还在保持对华军的强大攻势——这种战法,得有多少人送命? 戴小点当然不是心疼日军的伤亡数字,只是觉得他们的行动很诡异;但转瞬之间便明白了,从大楼内部,像是巢穴被天敌捣毁的蚂蚁一般涌出大批的鬼子!这支日军部队的行动方向非常明确,就是要撤退出去,而在日军之中,赫然有华军的身影! “日本人要抓我们的人?”井森林也看见了,惊呼出声:“枝云,怎么回事?你看清了吗,谁被抓了?” “看不清,不过猜也猜得出来,鬼子是想抓活的,带回去问口供。”戴小点的脸色阴沉下来,“不管是谁,不能让他们带走!否则,这一次的青县作战就完蛋了!” “那,那怎么办?” 戴小点看看身处的环境,这里有一处爆炸后留下的孔洞,虽然也算不小,却只能允许一个人通过,想从这里进去的话,无疑会成为日军的活靶子!他飞快的抄起一支步枪,向内瞄准、开枪! 一个日军应声而倒,几个鬼子立刻发现了来自这里的冷枪,调转枪口,突突突的一阵乱射;好在三八大盖的浸透力虽然强,也没有到可以打穿砖墙的地步;戴小点忽然一招手:“连鹏,过来,蹲下!” 连鹏不知道怎么回事,乖乖的在他面前蹲下,戴小点换了一支轻机枪,说道:“我会从墙头发起攻击,趁这个机会,马文顺、赵旻晟、林宁,你们几个人尽快进入大院,并用轻机枪组成防御火力,供其他人进入,明白吗?” “明白!” 戴小点二话不说,踩着连鹏的后背,一点点从墙头探出上半身,刚才的那支日军小队正在爬起来,向着孔洞方向摸索前进,戴小点端起拉提26,“哒哒哒、哒哒!”的打了两个点射,日军根本没有摸清子弹的来路,下意识的卧倒在地——这下可上当了,身体趴在地上,遭遇来自上方的子弹,根本形不成有效的反击,戴小点抓住这个机会,电光火石间连续扣动扳机,又有4、5个鬼子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就被击毙在当场。 “在上面、在上面!”日军终于反应过来了,两个家伙原地爬起,单膝落地,举起步枪就要还击,不料从孔洞处再度响起枪声,是连鹏和马文顺各自带领一个战士钻了进来,四个人向里冲了几步,迅速匍匐在地,以手中的拉提26和捷克式组成火力网,只是一个突击,就把这支小分队干净利落的屠杀殆尽! 戴小点一翻身,从墙头跳下,几步冲到连鹏和马文顺中间,半跪下来,语速飞快的说道:“实在不行就开枪,总之一句话,绝不能让鬼子把咱们的人带出去!” 连鹏一愣,立刻明白过来,“旅长,那是咱们自己人啊?” “少废话!出了事有我担责!”说完,可能也觉得自己的话太冷酷了,又追上一句:“尽最大努力吧。注意,鬼子来了!” 连鹏用力点头,正待出击,戴小点突然扯住了他的胳膊,“哎,你看?那是军长吗?” ************************************************* 日军这一次的行动是完全在计划之外的,据说是有来自北平的几个人,给矶谷廉介和梅村笃郎带来了华北方面军寺内寿一大将的亲笔信,具体内容不知道,但师团长和参谋长看过信件之后,便安排了此次行动,目标是攻进华军位于流河镇的指挥部,并尽最大可能的抓捕支那方面的指挥官,如果这个目标达不成,也一定要抓捕到某一个或者多个参谋军官。 负责带队执行此次任务的是个姓本山的家伙,来自刚刚成立不久的、北平日本领事馆警察署。据知情人说,本山真实的身份是特高科第二室的一个课长。 本山今年39岁,名为文职人员,也是受过非常专业的军事化训练,此次带队执行特殊任务,他很清楚的知道肩上的担子有多重。实际上,此次计划就是出自第二课的手笔,他是具体经办人之一,最初订下的目标就是戴小点本人,但经过研判认为,该计划成功率太低。戴小点虽然已经升任少将旅长,但他年纪很轻,胸中满满的一团杀敌热情,几次对日作战,他都是冲在第一线,这样的人行踪根本不可预料,又如何做出针对性的行动? 于是在考虑之后,本山提出,做冒险一击!趁着流河镇作战,镇甸中慌乱成了一团的功夫,冲入指挥部,若是能够达成目标固然是最好的结果,即便达不成也没关系,趁机占领指挥部,对于华军士气上的打击,也足矣让第十师团快速的完成对流河镇的占领。不管从任何角度来看,都是一个双赢的局面。 矶谷廉介对这种近乎异想天开的作战计划嗤之以鼻,华军要是这么容易对付,第10、第108两个师团的屡战屡败又是因何导致的?在战场上藐视敌人是要吃大亏的!但本山携带寺内寿一的亲笔信过来,他不好坚峻,只有服从命令。 在他心中,也知道寺内寿一正遭受相当大的压力,华北方面军在第一战区的进展很不尽如人意,除了占领平津这两处原本就是日本军事势力范围所及的区域之外,就再也没有能够拿得出手的战绩了。若仅仅是这样也就罢了,偏偏和华军在华北平原上碰过几场,敌方固然是伤亡惨重,日方同样是撞得头破血流!不要说军部不满,就连内阁,对此也有反对声音出现了。在这种情况下,若是还拿不出一个有效的作战计划来,陆军部和内阁的板子打下来,说寺内寿一要大倒其霉不至于,传他回国去问责,却是板上钉钉的! 出于这种心态,寺内寿一同意了这个看似荒唐的计划,“司令官阁下也是想赌一把吧?”矶谷廉介心中如是想着。(。) 第126节 变起肘腋(2) 战斗初始阶段,本山带领一个中队等候在城外,他毕竟不能算是真正的野战军人,虽然有尚方宝剑,矶谷廉介的话还是要听的,不料一直等得过了1点,还不见出发的命令下达,本山实在没有办法,主动找到了参谋长梅村笃郎,向他询问。 梅村说道:“战斗进展不很顺利,支那方面依托镇中旧有建筑,和我军展开每一平方英尺的争夺,福荣君、赤柴君的部队遭遇很大的阻力,伤亡也很严重。” 本山苦着一张鞋拔子脸,斟酌的问道:“那,司令官阁下的计划?” 矶谷廉介白了他一眼,心中升起一团怒意:居然拿司令官来要挟?梅村却是个心眼灵活的,说道:“既然有计划,当然是要照此进行了。从北门到镇公所的通道已经初步打通,但还有隐蔽在其中的支那军人做顽强的抵抗,本山君,这一次行动您作为指挥官,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本山一愣,他有心说不去,但他身为经办人,若是他都临阵畏缩,又凭什么要求别人战场效死?回头看看排列在不远处的一个中队的战士,本山勇气大增,啪的一个敬礼:“多谢参谋长阁下、多谢师团长阁下!”说罢转身,整理队伍,一路从北门冲了进去。 部队刚刚越过城门洞,还没有完全进入镇子中,就遭遇了来自华军的冷枪,本山眼睁睁的看着一张青春稚嫩的面庞转瞬间就变成了惨白色,心脏如擂鼓般跳动起来,他虽然也是士官学校毕业的,但此前从未踏足真正的战场,只觉得双腿战栗,连迈步都成了难事。 “少佐、。少佐阁下!”一个战士看他神色不对,不顾尊卑的趴在他耳边,连着呼喊了好几声,才把他叫醒过来:“少佐阁下?” “是的、是的!”本山半是回答、半是给自己壮胆的大声叫着,“前进,我们继续前进!加快速度,冲过这一片地区。” 日军服从命令是很刻板的,小分队的战士们即便有人觉得这样硬生生的冲过去很不对头,也并不当众提出反对意见,跟在本山身后,向着400米远的镇公所冲了过去。沿途又遭遇了几次来自暗处的冷枪,好在华军这一次的作战计划从来没有要求战士们和敌人做面对面的接触,本山中队总算有惊无险的通过南北大街,来到了镇公所附近。 接下来的战斗就远非之前可比了,这里是华军的临时指挥部,堪称整个流河镇中第一重地,围绕着绸缎庄、镇公所和酒楼,有大量华军驻防,本山等人接近的实话,战斗进行得正在激烈。 负责西城争夺战的63联队进展缓慢,从东面攻进来的是长野义雄的第40联队,开战数个小时以来,已经进攻到了距离镇公所还有不足50米的区域内了,指挥部队抵挡日军进攻的是董升堂和黄维刚,以132师为主,179师为辅助。 双方都没有把本山中队的出现放在心上,只当做是一支寻常意义上的日军增援部队,本山眼见机会大好,高呼一声,带领部队冲进了镇公所! 这支奇兵的出现立刻扭转了战场局势,原本只是一心一意打冷枪,绝不愿意和鬼子玩儿硬碰硬的黄维刚听到消息,顿时傻了眼,“这是怎么回事?” “我我不知道啊?”安克敏傻乎乎的说道。 “冲进去,绝不能让鬼子占领指挥部!” 原本是狙击为主的战斗形势陡然升级,双方都意识到了这支不知道来路的奇兵攻入镇公所意味着什么,安克敏和金振中商量了一下,由前者带领部队挡住来自东向的第40联队,金振中带人杀回去,先把局势稳住再说。 日方的反应同样快捷,从北门处攻击进来的赤柴的第10联队深山大队的名石中队火速向9点钟方向前进,和长濑联队形成前后夹击的态势,吃掉华军的阻击部队,另外以铃木和佐田大队分别向12点和3点钟方向进攻,一方是支援本山中队,另外一方则狙击可能来自西面的敌人。 黄维刚也再顾不得玩儿战术,命令镇公所附近的华军尽快向自己靠拢,以指挥部为中心,全力阻挡日军的进攻行动,同时下达两条命令,首先是通知指挥部中的赵登禹、杨正治、刘自珍等人准备突围,另外命人通知南门处的友军袁志英部,让他带领部队尽快进入镇公所,支援那里的战斗。 本山也没有想到自己的行动会进展的如此顺利,一个中队的日军一鼓作气的冲入指挥部中,直奔二楼。日军不知道华军指挥官具体的位置,分作两队,分别在两层楼中快速前进,华军根本没有任何防范,听到声音冲出来,却迅捷之极的被日军狙杀当场! 砰砰砰的枪声凌乱的响起,赵登禹陡然一惊,这和外面传来的枪声可不一样,距离太近了:“怎么回事?哪里打枪?” 赵登禹的警卫排长洛铭一把推开门,脸色煞白的叫道:“军长,鬼子鬼子攻进来了!” 赵登禹霍然起身,外面的走廊中脚步声、喊叫声和枪声越来越近,他想往门口去看个究竟,洛铭抓住他的肩膀就往窗口推:“军长,这会儿可不能出去啊?你出去不是找倒霉吗?” “我不出去,就等着鬼子来抓吗?小洛,你放开我!” 洛铭猛的一咬牙,说了一声:“军长,对不起了!您先下去,我一会儿就来!”说完弯腰抱住他的一条腿,向上一掀,赵登禹猝不及防,惊叫一声,从二楼的窗口掉了下去!好在他多年习武,加以房舍距离地面不算太高,只是摔了一下,却绝无生命危险。 赵登禹翻身爬起,四处摸了摸,竟是赤手空拳的状态,他暗道糟糕,猫着腰左右看看,忽然听头顶上有枪声,抬头看去,正是自己刚刚出来的那扇窗户。赵登禹心中发紧,小洛可别有事啊? 洛铭一把将赵登禹掀下去,紧跟着就想跳出去,一条腿已经垮上窗台,又落了回来,他身上只带着一支手枪,军长则是赤手空拳,在下面遭遇鬼子可怎么办?转头看过去,北面的一面墙前矗立着硕大的铁柜子,武器都放在里面,除了手枪、步枪之外,还有4挺捷克式、子弹若干。 洛铭没有多做思考,飞快的跳下来冲到柜子前,扯掉锁头,拉开柜门的一瞬间,屋门被人从外面踹开了,是两个鬼子,嗷嗷叫着冲了进来,洛铭来不及拿起那支没有顶上子弹的捷克式,第一时间抽出腰间的手枪,两颗子弹一上一下,几乎是擦着他的耳朵和大腿飞过去,打在他身后的铁柜子上,叮当作响! 洛铭给吓得出了满身的冷汗,两个鬼子一枪落空,一边哇啦哇啦的大叫,一边拉动枪栓,洛铭哪里还敢耽误?扬手砰砰两枪,同样都打空了!好在手枪的使用比步枪更加灵活,手指连续不停的勾动,一个鬼子胸口中弹,倒在血泊中,另外一个吓得连连惊叫,从屋中退了出去。 洛铭不敢追击,以最快的速度抓起两支捷克式背好,又抓起一支,装上弹夹,哗啦一声拉动枪栓,向着窗口头也不回的一路猛跑。 赵登禹隐藏在楼下的转角处,听上面声音不对,呼的一声,一个人落了下来,正是洛铭!“小洛、我在这!” 洛铭一眼看见自家长官,几步靠近来,摘下一支捷克式递给赵登禹,苦笑着说道:“军长,您没摔着吧?” “没有,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现在不知道,只知道有鬼子突然冲进指挥部来了,具体情况怎么样,我不知道。” 赵登禹没想到本山小队的存在,只以为是镇中的战斗遭遇到了极大的困难,才给鬼子得以突入指挥部,恨恨的骂道:“真该死!” 洛铭也怒骂道:“这都是那个什么戴小点出的好主意!要不然,谁听说自家的指挥部让人家给端了的?!妈的,我看那个孙子就不地道!” “你闭嘴!”赵登禹扬手给了他一拳:“我告诉你啊,少整这些有的没的,小点怎么招惹你了?我告诉你,你和他比,差远了!” 洛铭不敢和他犟嘴,腮帮高高努起,看他那副德行,是怎么也不肯服气,“那,军长,咱俩怎么办啊?” “这是块死地,想办法冲出去!”(。) 第127节 变起肘腋(3) 戴小点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赵登禹,他和洛铭背靠背的站在一起,用手中的捷克式做顽强的阻击,但作战虽然很英勇,于整体战局却并无补益,如果没有友军的及时接应的话,这两个人的败亡只是时间问题了。 这会儿他来不及思考为什么这里会出现鬼子,右手向前一指:“老井,你带人过去,一定要把军长救出来!” “明白。”井森林也发现了赵登禹和洛铭两个,“掩护、掩护!”高喊了两声,马文顺第一个冲了出去。 “一起冲上去,记住,无论如何不能让鬼子把人带出去!一个都不行!”戴小点一边向前奔跑,一边下达命令,日军已经发现了这支华军部队的存在,十几个人调转枪口,开始射击。 戴小点健壮的身躯晃了一下,又飞快的扳正过来,手中的拉提26哒哒的打了个点射,在两个鬼子身前溅起点点泥尘,吓得这两个家伙急忙卧倒下去,连鹏手疾眼快的抓出一颗手榴弹,呼的抛了过去,“旅长、卧倒!” 戴小点抱着轻机枪正在前进,看见一颗黑乎乎的东西从头顶飞过,连枪都顾不得了,双手抱头、向下就倒:“轰!”一股猛烈的气流从头顶掠过,他只觉得后背被刮得生疼——是他距离爆炸点太近了! 手榴弹的爆炸声惊动全场,位于大楼门厅处的华军也注意到了这支友军的出现,一个熟悉的大嗓门即便以这种密集程度的弹雨都压不下去:“谁?是谁?” “振华,我是戴小点!”戴小点怒吼一声,人还在地上趴着,声音先传了过去:“不能让鬼子把人带走!” 张振华大大的一愣,他有点搞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一转念间就明白过来,心脏砰砰砰的剧烈跳动几下,小点, 戴小点顾不得理他,一个骨碌身爬起来,冲出去几步把机枪捡起,跟在部队后面,再度向前冲锋!连鹏、林宁和孟小春冲在最前面,除了一个孟小春,其他众人都有一手精准的好枪法,子弹划破空气的呼啸声不绝于耳,最接近的一支鬼子的小分队只抵抗了不足2分钟,就被全歼在面前! 在另外一边,马文顺保护着赵登禹准备向后退却,赵登禹根本不听那一套,身边有了战士保护,心中更加安定,换上一排弹夹就要冲过去,洛铭劝他几句,给他推搡到一边,带领众人迎上来,聚拢到了一起,“枝云,怎么回事?(军长,这是怎么回事?)”两个人异口同声的发问。 赵登禹说道:“不知道怎么回事,鬼子突然就冲进来了,也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看这架势,不像是要消灭里面的人,倒像是要抓几个活着的出去似的。对了,你刚才和振华喊什么呢?” “情报!”戴小点听他说到一半,就大约猜出来了:“军长,鬼子是想抓人问情报,不能让他们把人带出去。” 赵登禹也明白过来了,闻言一皱眉:“枝云,我知道你的意思,但,能有一丝机会,也不能” “军长,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不管怎么说,那都是咱们自己人啊?” “旅长、军长,看鬼子的架势,是要冲出来了!”马文顺在旁边咋咋呼呼的喊了一嗓子,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话,戴小点说道:“军长,能救当然是要救的,但如果实在不行,也不能让鬼子得到咱们的情报啊?!” “我知道、我知道。”赵登禹眉头紧皱,咬着后槽牙说道:“拉倒,你爱怎么来就怎么来吧,都听你的!” 戴小点得了军长的允许,再无二话,抄起一支捷克式,疾行几步,冲到队伍的最前面,单膝落地,把机枪托起:“哒哒哒、哒哒、哒哒!”几个点射,击毙了三两个鬼子,同时大喝了一声:“振华、出来,我给你掩护!” “明白!”张振华嚎叫着答应一声,立刻就见大楼门厅内开始阵阵骚动,戴小点喝道:“老张马上就冲出来了,火力支援!” 马文顺、连鹏、林宁、孟小春几个都是戴小点一手提拔起来的,绝对是在战场上可以互相交托性命的生死弟兄,执行他的命令是没有半点折扣的,闻言各自带领几个人,或卧或跪、或站或伏,以手中的机步枪向日军猛烈的发射开来。 本山支队在镇公所中一通忙碌,战果竟是相当喜人,抓了三个活的,一身戎装,年纪都在四十岁左右,这样的年纪、装扮,显然是华军的高级指挥员。本山还担心出岔子,拖着一个家伙的胳膊躲到房屋的死角,开始初步审问:“你叫什么?”他操着一口流利的汉语问道。 男子在被抓捕的过程中和日军进行了激烈的反抗,眼角、额头、嘴巴都被打破了,一片乌青之中,滴滴鲜血滑落,闻言根本不理,转过头去。 “你们支那人不是讲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吗?怎么,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敢说?”本山的眼睛里闪着贼兮兮的光,故意激将的问道。 男子哼了一声,根本不予理睬;本山皱了下眉,忽然想到了,一把抓住男子的衣襟,伸手就掏对方的口袋,男子奋力挣扎,又白白挨了几拳,终于给本山翻出了他口袋中的军官证,打开来看,骄狂的大笑几声:“很好,杨桑,很好!” 被他抓住的正是杨正治,他不知道鬼子行动的目的是什么,但直觉的知道不好,本山确定了对方的身份,一摆手:“带走!记住,你们都牺牲了,也要保证杨桑的安全!” 两个鬼子兵左右架起杨正治,后者左摇右晃的不予配合,本山拿过一支步枪,调转枪口,用枪托重重的砸他的小腹上!杨正治疼得惨叫一声,几乎连午饭都喷了出来! 本山在前,两个士兵架着杨正治在后,走到门口,喘息了几声,这座建筑真正是进来容易出去难啊!“做好准备,争取像来时一样,一鼓作气的冲出去!只要冲到大门口,我们就安全了。长岗君和高君各自带领一个小分队冲出去,吸引支那军队的火力,我带领剩余的两个小分队再冲出去。” “嗨咿!”十几个日军齐声呐喊,明知道是几乎必死的任务,却绝无二话,在长岗和高两个军曹的带领下,直挺挺的端着步枪,一窝蜂似的冲了出来。(。) 第128节 变起肘腋(4) 门厅左近到处都是双方战士的尸体,还有几个尚未断气的日军士兵,虚弱而疲劳的伸出手臂向战友求救,高瞄着长岗,长岗眼圈一红,若是平时自然没有二话,但现在,一切都要执行任务为优先考虑,“现在来不及救助他们了,走、走走。冲出去!” 高大叫了一声,第一个冲下台阶,迎面就是一顿疯狂的弹雨,他的胸腹之间连中数枪,脚步趔趄着一头摔倒在台阶下面,再也没有了声息。“干得漂亮,小马!”赵登禹大声叫好,“弟兄们,绝不能让鬼子逃了,杀光他们!” 马文顺得意的回头一笑,这一次战斗他确实发挥出色,开枪的时机把握得非常精准,高的身影才转出来,灼热的子弹就打穿了胸膛,这个家伙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中弹了,便干净利落的倒地死去! 高一步冲下台阶,当场战死,后面的本山带领剩余部队趁这个机会,一窝蜂般的冲了出来,除了杨正治之外,还有两三个华军打扮的家伙,被百十个日军裹挟在队伍之中,在一片土黄色的军装中,几个灰蓝色的身影非常清晰夺目。“开枪、开枪!”杨正治给两个日军按着头,上半身扭曲成了一个极不规则的形状,仍费力的侧过脸,大声呼号:“开枪、绝不能让鬼子把我们” “堵住他们的嘴巴。”本山恶狠狠的咒骂着,一个日军根本找不到可以用来堵住对方嘴巴的东西,情急之下,摘下自己的军帽,胡乱的塞进杨正治的嘴巴里去了。 杨正治只觉得一阵酸臭的汗味直冲鼻管,又是恶心,又是痛苦,呜呜连声,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刚才马文顺一枪建功,看起来好像震慑住了鬼子,但戴小点却不敢有半点放松,对军事稍微有点了解的也能猜得到,先期冲出来的就是吸引敌人火力的炮灰,日军这会儿杀出来,要么是任务失败,急于逃命,要么就是成功捕到了大鱼,想着赶紧带回去。前者自不必提,若是后面一种情况,那就危险了。 正在这样想着,本山带人冲了出来,而且,鬼子的人数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多!日军似乎是铁了心要把这几个华军战俘带出去了,根本不考虑己方的伤亡数字,只是向着大院门口的方向突围! 戴小点一把端起机枪,枪口稳稳的对准了被裹挟在其中的一个家伙,他认得出来,这是37师参谋部的一个上尉参谋,好像是姓刘,具体叫什么不知道,看着他涨得通红的脸庞和痛苦的神色,几番把食指扣住扳机,又几番放松开来。这终究是自己的战友啊?! 他猛的一咬牙,枪口移动,飞快的扣动扳机,“啪!”一个押着刘参谋的鬼子应声倒地,刘参谋猝不及防,被这个日军拖累,也摔倒了下去,另外两个日军一惊,顾不得搭理阵亡的战友,费力的扯住俘虏的胳膊,想把他从地上提起来。 刘参谋岂肯雌伏?趁这个机会,把两条胳膊死死的抱在自己胸前,和两个鬼子尽量纠缠着。 戴小点突然眼前一亮,这是个机会!“连鹏、林宁、赵旻晟,跟上我!” 三个人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他就一就箭步冲了出去,“我”连鹏和林宁自然是没有二话,赵旻晟却犹豫了一下,狠狠的一跺脚,跟着冲了出去。 戴小点冲在最前面,如一支锋利的箭头般,直接冲出去十几米,捷克式抱在怀中,以每迈出一步、机枪一个三连射的速率喷吐着火舌,日军便是再称英勇,也抵挡不住金属子弹形成的灼热铁流,不得已只得暂时放弃了从院门口逃出去的打算,匍匐于地,端起机步枪,开始做猛烈的还击。 眼见于此,戴小点第一个卧倒下来,引吭大叫一声:“振华,过来!” 张振华早就从门厅中冲出来了,一路开枪、一路扑到戴小点身边,喘息未定,问道:“枝云,怎么回事?” 戴小点不答反问道:“得把咱们的人救出来。” “没说的,你说怎么打、我就怎么干!” “等一会儿你和马文顺带领部队冲起来,记住,不是为了消灭鬼子,而是为我争取时间,一旦你们开始行动,我、林宁还有连鹏三个人紧随其后,一句话,抢过一个人来,转身就跑!到时候,我们的后背就全交给你了。” “没问题,保证错不了!” 戴小点笑着点点头,他知道,张振华的年纪虽然比自己大很多,却有些孩子气,不过在战斗中,却还是很稳重的:“等一会儿看我的手势,弟兄们,生死就在此刻,准备行动!” “准备行动!”张振华暴雷般怒吼一声,响彻全场。周围的百十余个战士同时抄起步枪,顶上子弹,做好战斗准备。 戴小点原地爬起,单膝跪倒,端起捷克式,手指扣动扳机,弹夹中剩余的十几发子弹在一瞬间打空,左手猛的向前一挥,张振华如同被打开了开关的机器人一般,如斯响应,“弟兄们,和我冲上去!” 200余名战士跟随在长官身后爬起,端起机步枪、呐喊声中,向着敌人阵营冲锋而去;日军也意识到了这是最后关头,本山嚎叫一声,端起步枪,击倒冲在最前面的一个敌人:“展开决死大作战!” 百十余支步枪齐齐开火,几十名华军战士瞬间中弹,倒在血泊中,华军阵势为之一窒! 戴小点已经换好了一个新弹夹,眼见友军攻势受挫,右脚在地面上猛的一搓,像一条飞出水面的剑鱼般冲了起来:“连鹏,跟紧我!” “来了!” 戴小点双手持枪,头也不回的冲出去几步,捷克式哒哒哒的打了个点射,这一枪不为杀敌,只是起到震慑作用,吓得前面的几个鬼子不约而同的低下头去,就是抢出这几秒钟的时间,连鹏、林宁、赵旻晟三人已经呈品字形冲到他身边,三支捷克式同样发出连珠炮般的怒吼,硬生生的把前方日军阵地的十几米范围内的火力都压制了下去! 戴小点脚下不停,手中的轻机枪连续不断的怒吼着,舌绽春雷般的喊了一声:“把手伸出来!” 这一声怒吼来的没头没脑,日军听不懂也就罢了,自己一方的人也有些摸不清来路。戴小点见状再度怒吼了一声:“刘自珍,把手伸出来!” 刘自珍这下听明白了,眼看着戴小点距离自己不过十几米远,飞快的挥动手臂,用手肘重重的撞在身边一个鬼子的脸上,这个家伙嗷的一声惨叫,捂着满是鲜血的鼻梁松开了手臂。刘自珍抓住这个机会,高高的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说时迟那时快,戴小点一个大大的跨步,接近刘自珍身边,手中的捷克式向下一挥,砸在一个鬼子的头上,鲜血四溅中,他已经扔下了手中的钢枪,同时抓住刘自珍的手腕,向上一扯,用肩膀扛住他的小腹,转身就跑! “弟兄们,冲啊!”张振华知道这是千钧一发的时机,飞快的爬起来,扣动机枪扳机,哒哒哒的开了几枪,第一个冲了过去! “冲!”数百战士被戴小点的动作激得热血上冲,嗷一声大叫,端起步枪,冲了上去! 本山万万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这真正是煮熟的鸭子就这样飞走了!他的第一个念头不是对敌人的愤怒,而是对己方战友的诅咒和痛恨:废物!第十师团上下都是皇国的废物、耻辱!这样占据了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居然还能让人家把战友救回去?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的?在这一刻,他连死的心都有了! 就在他的头脑还来不及清醒过来时,华军已经杀到了眼前,双方完全是零距离接触,彼此再无丝毫犹豫,展开了近乎疯狂的白刃格杀! 华军人数并不比日军多很多,但这一次战斗却爆发出了超强战斗力,原因无他,戴小点奇兵突起,硬生生的从鬼子手中把战友抢救回来,大大的激发了战友的斗志——战友连这样的事情都能做得到,还有什么是能够难得住我们的? 与华军气势高涨相反,日军却如丧考妣,这般此消彼长之下,百十余日军甚至连和敌人拼刺刀的勇气都没有了,胡乱的抵挡几下,转身就跑。 “一个也不能放过!”戴小点右肩一震,把刘自珍甩在一边,刘自珍訇然落地,摔得七荤八素,戴小点看也不看他一眼,转身又冲了回来。 一个鬼子看他赤手空拳,以为捡到便宜,挺起半米长的刺刀当胸刺来,戴小点古怪的一扭,刺刀从身边划过,鬼子收势不及,迎头挨了一记猛烈的拳头! 这个家伙嚎叫一声,扔掉步枪,身体腾空而起,远远的抛飞了出去,鼻梁处被打得凹陷了进去,眼见是不活了! “弟兄们,冲上去,不许放走一个!”张振华嚎叫着,扔下已经打空的步枪,抄起手枪,追了过去。(。) 第129节 变起肘腋(5) 本山不是纯粹的野战军人,却也能看得出来,目前的情况于己方大大的不利,抓来的三个俘虏有一个被华军抢了回去,眼下战况纷乱,他也分辨不清哪个是哪个,不过有一点却是无比明确的:绝不能再失去剩下的两个人了! 华军的人数远超日军,特别是得知指挥部被日军突袭,流河镇中各路部队在尽可能的情况下都安排人员赶来支援了,一时间似乎到处都是华军的身影,整个镇公所内外杀得一团热闹。 华军的进攻很猛烈,日方的反击也毫不示弱,战斗进行了将近9个小时,双方战士杀得人困马乏,都有些疲不能兴了,而身体上的饥渴难耐还可以勉强坚持,那种看不到丝毫尽头的战斗给人的精神上带来的困扰才是最难过的! 赤柴联队长的右手攥紧刀柄,方正的面皮扳得如铁一般僵硬,他所处的位置在云客来酒楼以北100米远,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前方正在进行的战斗。这次和华军面对面的作战,他的联队负责从北门进攻,耗时数个小时,付出了300余人阵亡、数倍于此数字轻重伤的代价,总算是拿下了从北门到云客来之间的区域,但十字大街左右两翼始终有不甘雌伏的华军部队在坚持城市游击作战,赤柴固然是不惧这种小规模的袭扰,但也不敢太过大意,这样一来,时间便被拖长了。 到下午3点钟的时候,突然传来师团长的命令,要求严密配合本山君的计划,为本山分队攻入敌军指挥部和安全退出提供战场掩护。赤柴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习惯性的接受命令,安排深山大队的真西、绿二中队出击,为本山分队开辟前进的道路。 本山进入镇公所相对容易,再想带着俘虏退出来可就太难了,华军两个营的部队以背靠背站位,分别抵挡来自绿中队的攻击和阻杀意图从镇公所中逃窜出来的本山分队,带队的一个是金振中,另外一个是左大宏。 左大宏带领的37师新一旅原本是负责西门防御的,不过战斗进行到这会儿,早就乱成了一锅粥,原本很明确的驻地分布也完全顾不得了,左大宏带领一个营的战士一通乱撞,根本不知道面对的是敌人哪支部队,甚至搞不清和自己并肩作战的友军的从属,但这没有关系,在哪儿不是打鬼子啊?! 他是这样,金振中也差不多,指挥部队抵抗绿中队攻击的同时,还不忘回头向镇公所中看去,“那里面怎么会有鬼子的?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谢根喜仓促的回答一声,把打空了子弹的拉提26放在一边,抄起一支步枪,飞快的击倒一个鬼子,“团长,这样下去不行啊,鬼子的攻势太猛,弟兄们坚持不住了!” “放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金振中陡然一惊,骂到一半的脏话硬生生咽了下去,愕然中回头看过去,镇公所中冲出来一支鬼子的小分队,最前面的7、8个人刚刚出门,就倒在左大宏等人的枪口下,更多的却如同躲避天敌的蚂蚁一般,一窝蜂的涌了出来! “怎么回事?” 华军对面的绿中队见状大喜,中队长绿用日语哇啦哇啦的叫喊了几声,声音之大,即便以这么猛烈的枪弹声都压制不下去,冲出来的日军立刻卧倒,紧接着就是猛烈的掷弹筒轰炸声,在华军阵地前如爆豆般响起:“轰轰、轰轰轰轰、轰!” 华军的阵地被炸成一片火海,金振中、谢根喜等人再也顾不得阻挡敌人,带领剩余的部队狼狈逃窜,本山眼见机会大好,也不理仍旧纷飞的弹雨,一个骨碌身爬起来,“快、快点行动!趁这个机会,冲出去!” 日军也知道这是一个仅有的逃生机会,架起两个俘虏,没命的向前狂奔! 戴小点健壮的身躯紧跟着出现在镇公所的大门口,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追不上了,震天价响起的爆炸声中,脚尖一撩,从地上挑起一支步枪,端起枪,稳稳的瞄准,开枪:“砰!” 一个架着俘虏仓皇奔逃的鬼子应声倒地,华军被俘人员也摔了出去,另外一个鬼子下意识的弯下腰去,看他的架势,是还想继续带着俘虏,戴小点扯动枪栓,把他也击毙在当场,尸体翻滚着栽倒在地! 连着击毙了两个日军,又有三两个家伙半蹲着身体,脸上有几分为难之色,似乎是在‘趁机逃跑和带着这个俘虏一起走’之间做选择,戴小点心中暗暗佩服,鬼子这种拼死也要执行任务的勇气,着实是了不起! “别管了、顾不上了!”前面的一个鬼子军曹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仓皇的叫道:“已经有一个被带出去了!” “哦、哦,嗨咿、嗨咿!”几个鬼子这才放下心来,快步跃起,在己方的掩护下,快速冲了出去。 赤柴重八郎在后面看得清楚,见友军部队已经冲出华军包围,头也不回的命令一声:“通知深山大队名石、立荣二中队全体上前,执行掩护撤退、阻挡敌军的任务。” “哈!”命令传达下去,日军的攻势再度加紧,杀得安克敏、黄维刚带领的部队节节败退,还是戴小点、金振中、左大宏等人带领部队冲过来,才勉强站稳脚跟。 日军也并不急于进攻,眼看着华军守住阵地,忽然几声呼哨,如潮水般退了下去。整个云客来、绸缎庄和镇公所之间的战场竟变得坟场一般的安静下来! 张振华冲出镇公所的大院,一时间以为自己聋了,怎么突然就没有声音了?“怎么回事?” 戴小点仍旧趴在地上,这会儿鬼子虽然撤下去了,但南北大街靠近北门方向还是日军占领区,谁知道哪里会隐藏着狙击手?因此匍匐在地上,一点一点的向后挪动身体,确定到了鬼子射击的死角才站了起来:“枝云,枝云,是你吗?” “是我,军长,您找我?” 赵登禹脸色发白,几步到了他面前:“枝云,有个坏消息,哲民参谋长不见了!”(。) 第130节 夜行(1) “确确定吗?”戴小点大惊之下,说话都结巴了。 “现在还不能确定,我已经派人去仔细打扫战场了。” 戴小点只觉得额头青筋突突直跳,自知是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枝云,要是参谋长真的给鬼子抓去了怎么办?” 戴小点怒吼着骂道:“你怎么什么都问我?你就不能自己动动脑子吗?” 赵登禹一愣,脸色瞬间变得一片惨白,他身边的洛铭可不干了,猛的推了戴小点一下:“草泥马!你会说人话吗?什么叫什么都问你,这是瞧得起你,给脸不要” 戴小点一扬手,给了洛铭一个响亮的耳光“啪!” 洛铭一句话没有说完,硬生生给他打了回去,只觉得脸上一片火辣辣的生疼,嗷的大叫一声,猱身而上,就要和他拼命,他的动作快,也快不过戴小点,一把拧住他的手腕,微微一低头,额角正撞在对方的额头正面! 洛铭惨叫一声,抽身后退,却忘记了自己的手腕还在对方的掌握中,又给他扯了回来,脚下一踢,洛铭半身倾倒,戴小点抬腿就踹,空中呼的闪过一道黑影,洛铭被他凌空撞飞了出去! 洛铭闷哼一声飞出去三五步远,摔得七荤八素,兀自不肯雌伏,双手在地上一撑,想再度爬起来,不料胸口处一阵剧痛,哇的一张口,却只呕出一滩清水,身体也不由自主的再度扑倒下去。 赵登禹没想到两个人会交上手,更没想到战斗结束得这么快,想阻拦已经晚了一步,看看被人扶起来的洛铭,埋怨的说道:“枝云,你干什么?都是自己人,怎么下这么重的手?” “军长,没事的时候管好你的狗!你要是不好意思管,我替你管!”戴小点硬邦邦的说道,事出紧急,他连赵登禹的面子也不给了。 赵登禹也真有些动怒了,你虽然已经是少将旅长,但也只是参军不足半年的新兵,有什么可狂的? 黄维刚看他脸色不对,急忙插话说道:“军长、枝云,已经初步打扫过战场了,确实没有看见哲民参谋长。” 马文顺咋咋呼呼的说道:“旅长,参谋长怎么样个大活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不会是给鬼子抓了去吧?那可崴泥了!咱们” 赵登禹心中正在不痛快,和戴小点不好发火,对马文顺却是没有丝毫顾忌的:“你谁啊?这里这么多军师旅团长官,也轮得到你说话?参军不足半年的蛋子儿玩意,一边去!” 戴小点明知道他是在指桑骂槐,这会儿也顾不得和他辩解,在马文顺肩膀上拍了拍,说道;“军长,现在看来,总座可能是给鬼子抓去了,他知道整个青县作战的计划,绝不能让鬼子撬开他的嘴巴。” “这些我也知道,可你说怎么办?眼下天都黑了,总不能这会儿再主动向鬼子发起进攻吧?” “那当然是不行,所以我想走一趟。” “走一趟?什么意思?去哪儿?” “还能去哪儿,当然是到鬼子那边去一趟,想办法把总座救回来,即便是不行,也绝不能让他把咱们的作战计划告诉日本人!” “”周围沉默了两秒钟,几个人异口同声的大叫起来:“不行,我不同意!”便是一直和他关系不睦的刘自珍也忍不住发声了。 戴小点倒没想到这几个人的口径会这么统一,他还当是有回声了呢!左右看了看,笑道:“军长、黄师长、刘师长、岐山,你们别为我担心,这不是我心血来潮呃,其实也可以算是心血来潮,但这一次行动,我还是有几分把握的。首先说,我会日语,第二,我会一点功夫,实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逃跑还是没有太大问题的。” “不行,说什么也不行!”赵登禹跳脚大叫:“枝云,你少和我充能耐梗!你真以为你有三头六臂呢?万一失手陷在里面,你怎么办?到时候哲民救不出来,连你也得完蛋!震三、智庵,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刘自珍频频点头,黄维刚和安克敏两个却是沉默不语。赵登禹更来气了:“震三,岐山,想什么呢?你们俩不会是打算同意他的计划吧?” “眼下如果不同意枝云的计划,咱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黄维刚如是说道:“而且,枝云说的也不算错,他会说日本话,又会功夫,救人即便不成,自保还是没有问题的。所以,我同意。” “你算干什么的?我告诉你们,我不同意就不行!我是青县作战前敌最高指挥官,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戴小点不再和他理论,看看手表,刚过六点钟,已经不容许他耽误太多时间了,解下武装带、又脱下上半身的军装,递给连鹏,说道:“最晚明天凌晨3点钟,不论成功与否,我都会从西门回来。连鹏、林宁、马文顺,你们几个人记得,到2:45分的时候,一定要在西城前线附近制造一场骚动,但绝对不要真的对鬼子的阵地展开进攻,只要让他们有一点动静就行,如果行动成功的话,我会带着杨总座趁机通过火线,进入咱们这边;即便不成功,我也会一个人回来。” 连鹏的眼圈有点发红,用力点点头,“大哥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不用你!”赵登禹忽然气呼呼的插话道:“不就是明天凌晨3点,给鬼子制造一点混乱吗?我亲自带人去!” “还有,我走了之后,马上安排前指直属人员和受伤的部队离开流河镇。” 赵登禹一皱眉,没有多问,只是点点头:“我知道了,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戴小点摇摇头,忽然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说道:“今天的战斗,第10师团遭遇了不小的损失,如果换了我是矶谷廉介的话,夺回属于师团的荣耀已经变成次要的任务。首要的,是要保证国家的利益。所以,我估计,最迟明天,108师团就会加入进来。军座,请你联系北蔡庄的九思和灿轩师长,让他们做好出击准备,108师团不动便罢,只要他们敢离开工苑庄的集结地区,就立刻展开行动!” “行,我明白,我会亲自给仰之他们打电话。还有什么?” “其他的就没什么了。”戴小点看看自己只穿着一件跨栏背心的上半身,有些词不达意的说道:“放心吧,军长,这件事我还是有把握的,现在唯一缺少的就是一件合体的军装。”他说着,讷讷的骂了一声:“我还从来没想到,身体强壮居然也会成为短板呢!” 他经常说一些旁人根本听不懂的话,马文顺等人也都习惯了,问道:“旅长,你自己一个人,行不行啊?” “不行也得行喽,谁让你们不会说日语呢?”戴小点为了让战友安心,故意开着玩笑,说道:“就这样吧,哦,振华,岐山,身上带着烟吗,给我。” 张振华和安克敏掏出烟盒,因为剧烈的动作,纸质的烟盒已经揉搓得如同一块抹布了,再拿出一盒火柴递了过去,戴小点随手塞进裤子口袋中,笑道:“走了!” “等一等!”张振华又叫住了他,“枝云,你有多大把握?” “放心吧,足够我冒这一次险的了。” “那那,你也不能就这样光着膀子去啊?” “我知道,等一会儿我会去找一件军装,等换上之后,保证我就是站在你们面前,你们也认不出来我!” 张振华突然眼圈一红,他很清楚的知道戴小点嘴上说得轻巧,但任务执行起来,会有多么危险,这可真正是深入龙潭虎穴了!“枝云,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要是我行动更快一点” “没事的,振华,别想太多,你要真觉得对不起我,等我回来之后,请我喝酒!”他安慰的战友几句,几步到了院门口,向外张望了几眼,确定这会儿没有敌人或者友军经过,回头一笑:“走了!”双手一撑,像一只丛林中的梅花鹿一般,轻巧灵动的跃出,几步的功夫,就消失在在对面那已经被炸得一塌糊涂的房舍群落中。(。) 第131节 夜行(2) 戴小点冲出镇公所外的大门,三步越过通往南门的大街,冲进和何士有、井森林等人战斗过的房舍,对散落得满地都是两国战士的尸体视而不见似的,脚下一路狂奔,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天色已经开始发黑,几步走到诹方的尸体前——他这一次过来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借用这个身材比自己还要肥硕半圈的日军的军装! 低头看看,诹方的脸庞呈现出极不正常的乌紫色,喉咙处被他撕开的伤口早已经不再流血,但血肉模糊的一团,反而更让人觉得恶心。他来不及多想,扒下诹方的军装、裤子、鞋子,穿在自己身上,鞋子有些小,军装却有些大,而且上面沾满了乌黑的血渍,闻之令人作呕。 眼下这些都不是大问题,戴小点换上军装,正要转身离去,忽然眼前一亮,想到一个很严峻的问题,诹方半裸的身体上只留下了一件日本人特有的围裆,若是给鬼子发现了,难免生出疑窦。 要解决也很简单,只要彻底扒光他的衣服就可以,但戴小点真心是不习惯替一个男人脱衣服,不管他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更不管是他死是活,他犹豫了一下,双手一托,架起诹方沉重的尸体,走到临近的一处院落,登堂入室,把尸体扔在炕上,再把铺在炕上的芦席卷起来,胡乱的堆在尸体上,拿火柴点燃,片刻的功夫,汩汩黑烟夹杂着焦臭至极的味道弥漫而起,诹方的尸体被烧成了一堆再也分辨不清本来面貌的焦炭,戴小点遗憾的叹息一声,转身走了出来。 戴小点心中很不是滋味,两国交战,彼此沙场搏击,自然无所不用其极,但在杀人之后,还要戕害对方的尸体,实非战士所应该触及的底线,但为了所执行任务的安全性,也只有不得已而为之了。 他在门口枯立片刻,胡乱的摇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抛开,看看天色,已经逐渐暗淡,战场上的枪声也渐渐稀疏,他知道,双方都有些坚持不下去了。日军从早上8点钟开始进攻,历时9个小时,几乎没有取得任何进展,他简直可以想象得到第十师团上下那七窍生烟、暴跳如雷的模样。 他捡起一支步枪,挎在肩头,踩着有些顶脚的鞋子,小心翼翼的向西城方向走去。 正如他猜想的那样,双方都有些扛不住了,华军固然是伤亡惨重,日军的付出也是同样巨大,而且日军中的伤兵极多,战场救护兵根本忙不过来,没办法,只有到处抓壮丁,原本负责攻击西门的第63联队有两个中队的战士都临时成了担架兵,饶是如此,人手配置上也是捉襟见肘,昏暗的天色里,伤兵的嚎叫、呼喊救护兵的吵嚷、各级主管归拢部队的咆哮连成一片,西门大车店一线简直成了一个硕大的闹市。 戴小点有惊无险的避开的双方兵力防守的交叉部,进入到日军防区,这里仍旧以第63联队为主,担架被凌乱的扔在路边、房舍前后,伤兵或叫或骂,救护兵则一边没口子的道着歉,一边做紧急处理。 “该死的,就不能轻一点吗?你这个混蛋,为什么不给我用麻药?” “对不起、对不起!”胳膊上绑着红十字标志的救护兵急的满头大汗,“实在是没有想到会出现这么多的” “啰嗦!”伤兵的伤势并不严重,这从他中气十足的吼声就能听得出来,“不要找借口!快,给我用麻药!要疼死人了!” “还有我这里,救护兵,为什么没有人管我?!该死的!¥”另外一个距离不远的日军伤兵嗷嗷大叫着,连珠炮般的脏话脱口而出。 救护兵脸上的五官都要挤到一起去了,救护兵就是个受气的兵种,打仗没有他的事情,但战斗结束——甚至还不到结束——就是他们最忙碌的时候了,挨几句骂不算什么,更严重的甚至还会挨战士的拳脚,没办法,战场负伤的、伤兵的战友,都不是好脾性的,都是在为皇国出力,为什么我就要从事这份职业? 戴小点站在阴影中向这边扫了几眼,表面上是一副疲惫至极,只想找个地方坐下来,美美的睡上一大觉的样子,内心却高度紧张,自己一个人置身敌营,有半点闪失,分分钟就得把小命扔在这里! “那个,喂,那个!”一个战士看见了阴影里的他,向他招招手:“喂,帮帮忙?” 戴小点不好装听不见,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一张方正英俊的面庞扳得紧紧的,“怎么?” “”叫他的人没想到是这样一个大块头,没来由的有几分畏惧:“那个,前辈,请您帮帮忙,帮我把担架抬到城外的车上去,他的腿受伤严重,要截肢。” 要截肢的日军士兵嗷一声大叫起来:“不行、绝对不行!谁要是敢给我截肢,我就杀了他!我的伤我的伤不要紧,我很快只要修养几天,很快就能继续上战场,杀支那人!不许给我截肢!” 戴小点扬手给这家伙一个响亮的耳光:“啰嗦!”然后抬头一笑:“来吧,送他到哪里?” 耳光响亮,周围突然变得安静下来,那个救护兵吓得眼睛瞪得包子般大,那个挨揍的伤兵一呆之下,突然嚎啕大哭起来:“不,我不要截肢!前辈,求求你,不要截肢,我求求您!” 戴小点根本不理他,背好步枪,抓起担架的一头,向救护兵一扬下巴:“喂,你在等什么?” “嗨咿、嗨咿!”救护兵抬起担架的另外一边,走在前面,两个人抬着兀自号哭不已的伤兵向城门走去。救护兵一边走一边回头,身体微微鞠躬:“前辈,真的非常感谢您!” “注意你的脚下,喂,看前面。” “啊,是、是。”救护兵喋喋不休的说着感谢的话,两个人走出城门,外面的路边有排列整齐的担架群,上面躺满了伤兵,看上去凄惨至极! 两个人把担架放好,戴小点掏出烟卷点燃,美美的吸了一口,“喂,给我来一支?”一个躺在担架上的伤兵费力的抬起手,哀求的说道。 戴小点紧抽了两口,把烟卷直接塞进他的嘴巴里,没好气的说道:“抽吧,从支那人身上找来的,便宜你了。”(。) 第132节 夜行(3) 伤兵贪婪的嘬了几口,痛苦的呛咳几声,“多谢。你是哪个中队的?” 戴小点在黑暗中一皱眉,怎么遇到一个话唠?你管我是哪个中队的?但又不敢回避,“诹方,知道吗?” “是那个家伙啊?”说来也真是邪门,这个伤兵居然真的认识诹方!眼睛有些发亮的盯着他,说道:“倒不知道,他的小队里居然还有一个体型不下于他的大个子?对了,诹方君怎么样?” 戴小点在担架旁盘膝坐地,他也真是有些累了,摇了摇头,“为了救我,殉国了。整个小队都不在了。” “真遗憾。”伤兵叹息一声,“鄙姓草谷” “啊,初次见面,我姓大和田。”戴小点信口胡扯了一个名字,说道。 “啊,初次见面。”草谷躺在那里,向上欠了欠身体,很和善的说道。 两个人简单的聊了几句,但大多数是草谷在说,戴小点静静的听着。草谷自己说,腿上的伤只是在最开始的时候疼痛难忍,这会儿已经有些麻木了,而且在这样一场损失惨烈的战斗之后,仅仅以一处无关大碍的枪伤,换来数月的安宁时光,怎么看都是一笔极划算的买卖。 戴小点为之苦笑,这样的话要是给一个真正的日军士兵听见了,只怕就要把他骂做是皇国的懦夫了吧? 草谷是个超级话唠,戴小点稍微提了一点开头,他不管懂不懂都要品评一番,三言两语间,戴小点就对第十师团此次驻防的情况做到心中有数了。 师团指挥部位于只庄子,在最初的计划中,矶谷廉介是想把指挥部设在孙庄和工苑庄的,但孙庄被破坏的非常彻底,工苑庄则距离流河镇太近,最后选择了现在的驻地。这里原本是132师的前线,但在三天前的战斗中,董升堂所部没有经过太惨烈的战斗,就被日军击溃了,相对北孙庄和小交河而言,村落中的建筑相对完好,成为了日军的首选。 除了指挥系统之外,师团下辖的四个野战医院中的三个都设在此处,另外还有一个被放置在了工苑庄——以草谷的身份,这些话里当然有些许水分,但即便如此也足够了。 草谷哇啦哇啦说了半天,只觉得唇焦舌敝,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还有水么?” 戴小点在腰间摸了摸,这才想起来,诹方的水壶上有他的名字,因此根本没有取下来,摇了摇头:“没有。” “哎,又累又渴、又疼又饿。”草谷讷讷的嘀咕着,夜色中,他的神情愈发萎靡,显然,过多的失血,已经让他的身体不负重荷了。 戴小点瞥了他一眼,坐在担架旁,默默的等待着,黑暗中有一闪一闪的灯影出现,是几个日军士兵抬着沉重的食盒和汤桶过来了,戴小点飞快站起迎了过去:“喂,是晚饭吗?” “啊,是、是。”伙头兵可万万惹不起这些刚刚走下战场的大爷,放下食盒,点头哈腰。 戴小点掀开食盒,里面是雪白而有些发黏的饭团,他不告而取的抄起一个塞进嘴里,米饭散发着香甜软糯的味道,加上腌制得正好的萝卜条,嚼起来咯吱咯吱作响,而且味道着实不坏。他也真是饿了,一口一个,连吞咽的动作都没有,不一会儿的功夫,一个食盒里的十几个饭团都填了五脏庙,却也只吃了7成饱。 他晚上还要执行秘密任务,不敢吃得十足,擦擦手,一扬下巴,“那是什么?” “嗨咿,这是味噌汤。” “给我装一碗。” “啊,是!”伙头兵不敢不听,用手电的灯光照一照,他身上根本没有带饭盒,只得让他用盛汤的舀子就着桶喝了几口,这才把舀子放了回去:“哦,辛苦了。” “啊,不、不。”伙头兵连连摇头,又问道:“还要一点吗?” “不要了,够了,几个饭团就足够我顶到明天早上了。” 看他走到一边,几个战士重新抬起食盒、汤桶,用手电照着前面的路,迤逦的向城中走去。 戴小点填饱肚皮,却愕然发现,他找不到那个草谷所在的位置了。好在黑暗的原野上有车灯闪烁,是用来运送伤兵的汽车又回来了。 汽车停稳,戴小点几步冲了过去,帮着抬起一个担架放在敞开的后车厢里,随即负手站在一边,等汽车填满伤兵,手在车帮上一抓,身体一跃,也上了汽车:“哎?”一个负责临时看护伤兵的战士楞了一下:“对不起,这辆车不是” 戴小点根本不理他,找了个空地坐下,把步枪矗立在自己身边,点上了一支烟。 救护兵白了他一眼,却真心不敢废话,好在多出他一个人来也不算什么,只得暗中腹诽几句,骂他根本不懂得‘不给别人添麻烦才是真正的日本人’的道理。 汽车在黑暗的河北平原上疾驰,10公里的距离转眼即到,很快的,有一排排的光影出现在汽车前,是日军位于只庄子的野战军医院到了,车帮被再度放下,身上的白大褂已经完全被鲜血浸透的医院人员冲过来,把担架逐一抬下来,戴小点趁着混乱,一溜烟的消失在了夜色中。 离开军医院的范围,戴小点紧了紧肩上的枪带,向着前方光亮处一阵猛赶,他知道,最困难的阶段,就在眼前了! 向前走了不远,靠在一颗树后,向光亮处打量着,都是原本百姓的民居,这会儿已经被日军征用,作为临时指挥所,绝大多数房舍中都有亮光和声音传出,嘈杂的声音、变了腔调的吼叫,把一片建筑群弄得熙熙攘攘,煞是热闹。 戴小点打量清楚周围的情况,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烟,叼在嘴上,背起步枪,走了出来。行了没有三米,就听见一声呼喝:“喂,怎么回事?” 戴小点仰起头,任由对方的手电照耀在自己脸上,面带不耐烦的神色:“喊叫什么?” 叫住他的人是指挥部的外围哨,很快辨认出来,这是个刚刚从战场上退下来的战士,嘴上叼着没点着的烟卷,一脸的嫌弃之色。确认是自己人,一个战士迎上几步:“你的证件?” 戴小点从怀中掏出诹方的证件递了过去,日军的证件上没有照片,只有姓名、军衔等基本资料,哨兵拿过来看看,啪的一个立正:“上士阁下!” 戴小点扬了扬下巴,含糊不清的问道:“喂,有火柴吗?” “有、有的。木村君?”哨兵招呼战友过来,给他点着了香烟。 戴小点吸了一口,美美的吐出一个烟圈,问道:“师团长发了很大的脾气吧?”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两个日军战士却没有半点疑惑,反而同时用力点头:“是、是呢!” 另外一个有几分好奇的问道:“镇子中的战斗,很不顺利?” “表面上看来是这样,”戴小点混不当回事的说道:“不过,支那人也只能支撑今天一天了,明天就能一鼓作气的解决他们!”停顿了一下,他又摇摇头,说道:“嘶,明天怕是不行,可能还要几天时间。” “为什么?” “不知道吗?抓来了一个支那人的军官!”戴小点笑道:“只要能撬开这个人的嘴巴,支那人的驻防情况、部队数量、甚至战术安排,就完全清楚了。到时候,就能有的放矢的针对支那人的战术进行兵力布置,彻底解决流河镇中的敌人,绝对不是问题!” 第一个日军战士还没有什么表示,那个叫木村的却连连点头:“是是是是、我也见到了。据说是来自北平的。” “难怪,大人物啊!骄横得不得了!”戴小点恍然大悟似的,讷讷的说道。忽然提到了一点声音,“喂,证件。” “啊,嗨咿!对不起!”战士急忙把他的证件还回来,鞠躬道歉。 戴小点接过证件,放进口袋,嘴上叼着烟卷,一路扬长而去。 两个日军士兵面面相觑,都为这个姓诹方的家伙的一席话说得有几分欢喜:毕竟,能够听到这样的好消息,都是值得高兴的吧? 笑过之后,两个人又同时想起来了:刚才忘记问了,这个家伙来这里到底是做什么的?(。) 第133节 夜行(4)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戴小点畅通无阻的进入到日军的腹心地带,这不能说鬼子疏忽了指挥部前后地区的防卫,实在是他太过奇葩了一点。 他仿佛完全忘记了自己的任务,信马由缰的在只庄子走了一遭,几乎每一处稍大一点的院落,都挂上了相应的牌子,写着第十师团参谋本部、第十师团第8旅团本部、第33旅团本部、第十师团本部等等字样,简直生怕别人找不到他们似的!他心中有几分好笑,都说日本人做人、做事很教条,现在看来,果然如是! 知道了师团指挥部的具体分布情况,接下来就是找到杨正治的下落了,这自然也是最困难的环节。他看看手表,还不到8点钟,时间还很充裕,他也不着急,窝在第33旅团门口的一颗树下,再度掏出了烟卷。真见鬼!这几个小时抽的烟,够他正常时候一年的量了。 一支烟没有抽完,旅团指挥部的门打开来,门前的一块地方闪出大片的光晕,紧接着有人影晃动,“是,我会把田岛前辈的话如实转达本山君。” “那就多谢了。”一个男子说道:“哦,请斋藤君转达鄙人对本山君的感谢,这一次行动成功,对于流河镇战斗的重要性,是不管怎么评论都不过分的!” “多谢、多谢!”姓斋藤的家伙立刻鞠躬道谢,对对方的知情识趣大感满意。 “另外,请本山君和斋藤君加快对被俘军人的审问,提早掌握支那方面的战术布置,对于快速消灭镇中的支那军队,是大有裨益的。相信这,也就是本山君在冈部阁下和寺内大将面前力陈的原因吧?” “是,请前辈放心,在下和本山君一定会尽快打开支那军官的脑袋,得到必须的情报的。” 阴影中的男子笑了一声,“好吧,请允许我为那支那人即将到来的遭遇说一声遗憾。” “那么,失礼了。”门外的男子再度鞠躬,转身走进黑暗中。 戴小点在墙角听得清清楚楚,正待跟上去,看看两个站在门口,持枪而立的岗哨,忽然又改变了主意,闷头把烟抽完,扔在脚下捻灭,这才晃晃悠悠的起身,好整以暇的跟了过去。 等他转过前面黑暗的小巷,那个姓斋藤的家伙早就不见了踪影,但这没有关系,以斋藤走路的速度和小巷的长度来计算,本山等人必定在其中一间!心中想着,缓缓举步向前,“啊、啊!”一扇大门内突然响起惨烈的呼号声,戴小点立刻知道,就是这里了! 房中的呼号声一阵阵响起,戴小点犹豫了一下,突然砰砰砰的砸响大门:“吵死了!喂,在干什么?” 里面的人真心想不到还有这么不懂事的家伙?!一个男子一步冲到门外,也不开大门,只是破口大骂:“在做正经事,闭嘴!” 外面的人好像是被‘在做正经事’这几个字吓住了,哼唧了几声,不再吵嚷。里面的男子始终没有开门,赶跑了这个来捣蛋的家伙,重又回到屋中,说道:“先堵上他的嘴巴。”随即用汉语说道:“杨将军,你愿意招供,只要点点头就好。” 杨正治满脸血污,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也早已遍布阴翳,闻言不屑的哼了一声:“去你妈的!” 男子冷笑一声:“继续!” 戴小点在门口可以隐约听到房中的声音,确定地点,接下来就是等待夜间的行动了,他绝不相信鬼子会以这种方式折腾一夜!不要说杨正治受不了长时间的刑求,便是日军一方,怕也是盯不下来的。 心中这样想着,忽然听刚刚过来的巷子中响起古怪发音的汉语:“请这边走。” 戴小点一愣,怎么会有人说汉语?几步到了巷子口,隐藏在黑暗中向光亮处看过去,为首的是一个瘦小伶仃的日军士兵,站在33旅团门口,做肃手邀客状:“方桑、王桑、田桑,请这边走。” 借助门口的灯光,戴小点一眼就认出来了,正是在工苑庄战斗之后失踪的田立野!他居然也投降鬼子了?那样一来的话,自己此行还有什么意义?田立野虽然不是完全掌握作战计划,但只要他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再加上日军强大的参谋能力,推断出华军下一步的动作,是没有很大问题的! 这一刻,戴小点可真有些不知所措了,同时更有无限的愤怒,该死的汉奸!难道真的要把这些人尽数干掉?凭他的功夫,不能说绝对做不到,但要完成这样的任务,还得不惊动其他人,最后还要把杨正治安全的带回去,那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 戴小点只觉得心脏一阵阵剧烈的跳动,强自振奋起精神,向前走去;刚刚走出小巷,从对面巷子尽头走进几个人来,为首的一个一身戎装、满脸煞气,一手扶着刀柄,对向他立正敬礼的战士视而不见似的,冲到旅团司令部门口,整理了一下仪容,推开了大门。 戴小点不认识他是谁,猜到是大队长级别的人物,听里面一声爆喝:“赤柴阁下!”——戴小点立刻知道,这个家伙就是赤柴重八郎,第10联队联队长,大佐军衔——想不到自己还是低估了他的身份。 赤柴已经进了屋,在房中和田立野等人说些什么他自然是听不见的,只得一步一步的接近到门口,静静地等待着。 门口站岗的战士只是瞄了他一眼,就不再理他,但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场合,他终究不能长久的枯立于此,正想着找个什么借口,院中的一扇门被人从里面打开,赤柴和几个日军军官在前,田立野等三人在后,举步走了出来。 “田桑”那个担任翻译的日军士兵操着一口怪腔怪调的汉语说道:“大日本皇军非常高兴、且无比骄傲的欢迎您和所属部队加入到我军的阵营中来。相信您已经听到了我方真挚的诚意。请田桑、王桑、方桑认真考虑。” “是,我知道,我也明白。”田立野吞吞吐吐的说道:“但兹事体大,请允许我考虑一二,如何?”(。) 第134节 锄奸 “田桑,我想我有必要提醒您,千万不要抱着贵国人常有的那种首鼠两端的念头。皇军日后在青县、未来在整个华北地区、甚至在整个中国取得全面的胜利只是一个时间问题!您如果是一个很聪明的领军者的话,就应该不会浪费自己仅有的那么一点宝贵的资源!毕竟,我们手中拥有的,绝不仅仅是您一个人而已!” 这个翻译最后的几句话倒是把田立野唬住了,瞪大了眼睛看向33旅团长田岛荣次郎,田岛很正式的点点头,哇啦哇啦的说了一通,翻译说道:“我可以很清楚的告诉您,贵军此次青县作战的总参谋长杨正治阁下,已经被我方俘虏。想来打开他的嘴巴也只是时间问题。希望田桑不要自误!” 田立野吓一跳,杨正治被抓了?怎么会? “如果田桑不相信的话,请这边走,我带您去见一见杨参谋长阁下。” 田立野哪敢去见杨正治?他当然不是怕会受到什么伤害,而是自己身为汉奸,又哪里有面目去见己方的长官?他赶忙摇摇头,说道:“哦、不不不,昨日之我已如昨日死,相见争如不见,还是算了、算了。” 田岛荣次郎也猜得出他的心里活动,并不强求,微笑着说道:“那,好吧。田桑,现在时间太晚了,请田桑和诸位休息一夜,有什么话,留待明天再说,好吗?” “好、好。”田立野这会儿已经不敢再做他想,几句话的功夫就做出了决定,毕恭毕敬的站好,向田岛荣次郎几个人敬了个军礼:“旅团长,今后田某人和部下的兄弟,就要全靠旅团长大人多多关照了!” 田岛荣次郎看他当众敬礼,就已经猜到了,听他说完,难得的开心一笑:“也请田桑多多关照!” 戴小点在门口听得清清楚楚,深深地吸了几口烟,把烟蒂扔在脚下,脚尖一碾,把它揉搓成了粉末! 院中的几个人寒暄几句,田岛和赤柴把田立野等人送到门口,转身离去。还是由那个日军的翻译陪着几个人出了旅团指挥部,走进黑暗中。 戴小点站起身来,落后十几米的样子,远远的缀了上去,让他感到有些惊喜的是,田立野等人的居处距离33旅团有一些距离,而且这处院落中除了门口站岗的日军和同宿一处的一些警卫人员之外,根本看不到一个9旅3团的士兵。 想想这也很正常,田立野他们毕竟还没有确定下来是否投降鬼子,恐怕他们这一次过来和日军媾和,还是瞒着3团的几千弟兄的呢! 他距离较远,只听见那个腔调很怪的日军翻译说了些什么:‘晚饭、休息、明天’之类的话。戴小点暗暗苦笑,真是一丁点多余的时间都没有啊! 日军翻译交待完,向田立野等人敬了个军礼,转身离开,紧接着就响起方健勇的大嗓门,呼喝勤务兵打水之类,好半天的时间,院子中一片热闹。 戴小点也不知道自己在黑暗中等了多久,直到日军完成了换岗,周围逐渐安静下来,这才叼着一支烟,手中拿着火柴,从隐蔽点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划着火柴,凑到眼前点燃,美美的吸着。 那两个站岗的日军本来都把枪提在手里了,前面火光一闪,来人点起了烟卷,借着这么一点光亮,就看清了来人,心中立刻安定下来,二人相视一笑,把步枪重新矗立在身边。 戴小点叼着烟,紧一紧肩上的枪带,几步走到两个岗哨面前,“晚上好。” “晚上好,前辈。” 戴小点倒是一愣,这两个家伙见都没见过自己,居然就叫自己前辈?他却不知道,所谓养移体、居移气,几个月的长官做下来,他身上已经有了那么几分上位者的气息,假充长官或者有几分难度,被人认成是军中前辈却是没有丝毫问题的。 “听说,有一支支那军队驻扎在这里?”戴小点故意问了一个错误的问题。 “不,前辈,只是几个人。”一个士兵解释道:“是来向我军投降的。” 戴小点呸的啐了一口,半真半假的说道:“简直没有丝毫武士的觉悟!” 两个战士齐声发笑,有些话是他们心里可以想想,嘴上万万不能说的。 “很安静啊?都睡了吗?” “哎,已经都睡下了。” 戴小点闷头把烟抽完,眼角的余光向左右看看,确定没有人接近,蓦然用手一指,低声喝道:“喂?!” 两个战士下意识的回头望去,里面黑洞洞的什么都没有,就在二人回头的这一瞬间,戴小点双手一抓一拧,便拧断了一个士兵的颈椎,清脆的骨骼声传来,另外一个战士愕然回头、张嘴,声音还在喉咙中不及发出,戴小点的左手胼指如刀,凶猛的切在他的喉结处! 这个家伙的眼睛陡然凸出眼眶,手捂着咽喉,嘴巴里咯咯作响,怒目良久,双腿一软,坐倒了下去! 解决了两个岗哨,戴小点把步枪矗立在一边,伸手摘下一柄半米长的刺刀,一步走进院子。他虽然知道田立野等人居住在这里,但谁住在哪间屋子却是不知道的,这不要紧,左右都杀了就是! 9月清冷的月光下,戴小点冷静了片刻,推开距离自己最近的、西厢房的房门,里面一片黑暗,有呼噜声传来,不知道这些人是太累了、抑或是身在日军保卫下,心情放松,一个个呼噜震天价响,吵得人心里难受。 借着从院子中反射进来的微弱的灯光,戴小点很清晰的看见一个战士仰面朝天的躺在外屋的床上,身上穿着军装,盖着一条被单。他走近几步,用掌根处按住刺刀的刀柄,另外一只手虚虚捂在他的嘴巴上,那个士兵正在睡梦中,没来由的打了个激灵,双眼睁开—— 戴小点双手一起用力,锋利的刺刀从心窝处扎进去,噗嗤一声扎透了他身下的床板! 小战士口中呜呜嚎叫几声,双腿用力一蹬,便不再动弹了! 解决了这个战士,戴小点就把刺刀留在他体内,举步走进内室,一张炕上躺着三个人,脑袋朝外,依稀能分辨得出来,躺在中间的正是王彬。这个家伙完全没有听见外面的声音,睡得正香。 戴小点双手托住一个战士的脑袋,猛的一用力!便拧断了他的脖子,他还有些担心骨折的声音会吵醒旁边的两个人,不料却是杞人忧天,王彬哼唧了一声,左手在肚皮上胡乱的挠了几下,转身再度睡去。 戴小点如法炮制的解决了另外一个人,一步上炕,用脚尖一挑,王彬变成仰面朝天的睡姿,他跨坐在王彬小腹上,动作很轻柔的掐住他的脖子,这一下,王彬立刻惊醒过来! 戴小点一把卡住他的脖子,十指用力!王彬咯了半声,剩下的呼号就全部被憋了回去,一张脸瞬间变成青紫色,他已经辨认出来人是谁了?! 这一瞬间,他只想高声求饶,戴小点岂会给他这个机会?屁股一沉,坐在他的胸腹之间,控制住了他所有能反抗的动作,双手只是一味的用力、用力、用力! 王彬自知丧命就在今晚,求生的本能让他的双腿、双脚剧烈的摩擦着身下的土炕、暗夜中只听见咚、咚咚咚咚咚咚!的阵阵敲击声,却越来越慢、越来越慢,终至悄无声息! 戴小点确定他已经死亡,翻身从炕上下来,脚下没有半点迟疑的走出西厢房,进入了对面的厢房。这一次的行动比刚才更加顺利,里面有三个人,除了田立野和方健勇,只有睡在外面的一个警卫。 解决了警卫之后,戴小点大步走进屋中,这一次却没有急着动手,反而擦亮一根火柴,点起了火炕对面的一盏油灯。 “谁?”油灯亮起,床上即刻响起了一个睡意朦胧的声音。 “我。”戴小点答应了一声,身体并未转过来,而是突然向后一退,挥起右臂,肘尖正撞在那个刚刚睁开眼、扬起头,身体还没有爬起来的男子的太阳穴上!这个家伙哼了一声,立刻重新扑倒在炕上,当即失去了知觉! 戴小点这才转过身来,撞上的正是田立野惊恐万状的眼神:“你” “我来不是为了找你,这只是一个意外。只能算你的命不好吧。”戴小点神色很平静的说道。 “旅长旅长,这里这是个误会!我可从来没有想投降的念头啊!”田立野看清来人,仿佛舌头给人打了砍去了一半,结结巴巴的说道:“是是方健勇和王彬他们这两个王八蛋,旅长!”他一边仓皇的求饶,一边眼睛滴溜溜乱转,好像在打着什么鬼主意。 “3团的弟兄们呢?现在在哪儿?谁带着他们呢?” 田立野眼珠一转,从他的问题中找到了一线生机:“我旅长,我求求您,我从来没想过投降鬼子,我我甘愿反正!求求您,给我个机会,我,我马上就回去,带领3团的弟兄们,一起一起回去,打鬼子!今后,旅长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戴小点有那么一瞬间确实是想饶过田立野的,若是有人相助,或者今天晚上的任务可以更加顺利一些?但这个念头只是在一闪而过,便被他放弃了,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万一田立野根本没有再度反正的打算呢?万一他只是在玩缓兵之计呢? “你不说就算了,一个团的部队,也不是损失不起。我就当他们全都死在战场上了。” “不、不不不不!”田立野真的害怕了,他说出这样的话来,就是下定了要除去自己的决心了!“我说,旅长、我说!他们现在在王胜武屯,由3团2营长带领,正在那边等着我们的消息。” 戴小点做到心中有数,冷漠的回过头去,从灯旁拿过一柄短刀,啪的扔在田立野面前:“你也算29军的老臣子,我给你个自杀的机会。” 田立野顿时泪流满面,好端端的活着多么舒服,只为行差踏错了半步,就要被人逼着自杀?有心用匕首和戴小点拼命,又万万不敢,他没有和戴小点交过手,却听人说起过,这个小家伙武功非常高,仅以拼刺刀为例,一个人单挑十几个鬼子绝不在话下!鬼子都弄不过他,自己又该如何? 田立野双手握紧刀柄,像吃了烟袋油子似的颤抖不停,可怜巴巴的看向站立在面前的戴小点,“旅长,我我求求您” 戴小点二话不说,猛的一拍他的是手背,匕首向后一送,从他的小腹钻了进去! 田立野惨叫一声,屁股撅起,额头盯着枕头,大股大股的鲜血顺着刀锋涌出,把身下的土炕染成一片鲜艳! 戴小点看他实在痛苦,右臂一绕,圈住他的脖颈,全力动作,田立野闷哼半声,双手徒劳的挥动,只是一会儿的功夫,突然像鱼儿离水一般的颤抖了一下,就完全软倒了下去! 彻底解决了田立野几个,戴小点看看手表,快到11点钟了,距离解决门口的两个战士已经过去了25分钟,按照日军两个小时一个轮换来计算,自己还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说来是很长的一段时间,但真要解决本山小队、把杨正治带到安全地区,这点时间是万万不够用的! 他不敢多做耽误,伸手在方健勇的颈侧摸了一会儿,他的脉搏已经完全混乱了,用不到几分钟就将毙命,也懒得多理他,捡起给田立野自裁的短匕别在腰间,走出院门,辨认一下方向,快步朝着来时的方向去了。 按照他的想法,是照着刚才的样子,趁本山等人睡觉,快速解决,然后带上杨正治,快速离开,但他没有想到的是,鬼子竟的如此的追求效率,打着连夜审讯的念头,一刻也不停止的对杨正治用刑,只为在最短时间里,得到华军的重要情报。 这样一来,他能做的选择就很有限了。戴小点在门口讷讷的骂了一声,举手敲门:“来了、来了。”一个战士急匆匆的冲了出来,拉开了门,“对不起,有事?”(。) 第135节 行动(1) “到底还要不要别人睡觉了?”戴小点一脸厌烦的瞄着他,嘀嘀咕咕的骂着:“明天还要天亮还要战斗呢!” 开门的家伙根本不把他的抱怨当回事,却也不愿意招惹友军,皮笑肉不笑的一呲牙:“对不起,对不起,再过几个小时就可以了。” “再过几个小时天就彻底亮了!”戴小点伸手入怀,掏出揉的皱巴巴的烟卷,点上一支,忽然问道:“喂,进去看看怎么样?” “什么?” 戴小点笑道:“从来没见过支那人的军官,看看、看看。”说着,一把推开这个家伙,举步向内。 “喂,那里面不是你可以进的!”男子很讨厌这个不懂事的家伙,但也并未多想,跟在他身边,一个劲的阻拦。他的力气怎么敌得过身材壮硕的对方?给戴小点一扒拉,就不由自主的挥到一旁去了。 “看看、看看嘛!”戴小点挥开他,又一把扯住他的胳膊,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带直,带着几分讨好的语气说道。 这个家伙明智的知道,对面的大个子不好招惹,故意做出一副大度的表情,说道:“哎呀,真是拿你没办法,不过,只许看一眼哦?” “好好好好。”戴小点频频点头,两个人前后走进院子。只是用眼一扫,便看清了里面的环境,正对面是堂屋,照例是一明两暗的设计,三间屋中都亮着灯,特别是左手边的房中,更是人影憧憧,正主应该就在那里了。 男子倒没有食言,带着戴小点进门转左,让他觉得有些意外的是,即便是在这样安全的环境下,左边门前居然还安排了一个岗哨:“什么事?谁敲门。”看见两个人进来,值岗的男子问道。 “不,没什么。”男子有些心虚,带一个外人进来‘参观’,怎么说都是不合规矩的,含糊的向值岗的男子点点头,在背后推了戴小点一把:“喂,快一点。” “哦、哦。”戴小点答应着,向房中一探头,这下可以清晰的看见了,杨正治坐在中间的一张铁制的椅子上,双手背后,上半身的军装都被扒下来了,露出肌肤上的斑斑血痕。在他面前站着两个日军,都是喘息不定,看那副德行,倒仿佛受刑的是他们似的。 “真该死!”其中一个讷讷的骂道,“居然能坚持这么长时间吗?” 戴小点把室内情况看清楚,不再向里挪动,反而后撤了一点,向值岗的战士和那个把自己带进来的家伙点点头,掏出烟,各自发了一支,又划着火柴,一手持着,送到两个人面前。 二人接过香烟,低头就火,却万没料到,戴小点骤然发动,手指一松,火柴落地,右手抽出别在后腰的匕首,刀锋自下而上,从值岗战士的腋窝捅了进去!与此同时,飞起一脚,正中另外一个家伙的胯下,踢得他原地跳起两尺有余,双膝落地,砰的一声巨响! 挨了一刀的战士甚至都没有感觉出疼痛,戴小点左臂一拢,一转、一坳,这个家伙便仰面朝天的倒在戴小点怀中,戴小点手中沾满鲜血的匕首连续四次穿透他的胸膛,这个倒霉蛋喉咙中发出吭哧、吭哧的声响,尸体软软的倒了下去。 解决了这两个家伙,戴小点一个大步进了屋子,里面的两个人背对着门口,根本没有注意外面发生的剧烈动作,其中一个举起拳头,向着杨正治身上打过去,肘弯突然给人卡住,随机是一阵大力袭来,身体不由自主的向下就倒,戴小点一把将他放倒在地,屈膝、抬脚,砰的一声,重重的踏在他的脖颈处! 骨折的声音清晰传来,仅剩的一个鬼子嚎叫一声,飞身而上,戴小点松手、扔刀、双臂一伸,抓住他的两个手腕,右脚从两个人之间窄小的区域间抬起,猛烈的撞在他的下巴上! 日军战士嗷一声大叫,身体平直的摔出去,随即一个漂亮的鲤鱼打挺,站了起来;他挨了戴小点一脚,受伤很是不轻,双唇之间鲜血淋漓,却勇敢的再度冲了过来。 戴小点微微皱眉,他当然不是怕这个家伙,但眼下自己最耽误不起的就是时间!迎着对方的来势冲上一步,挥起右臂,两个人的拳头重重的撞在一处! 日军惨叫一声,收手后退,戴小点前进一步,身体一错,和他擦肩而过,同时伸出左臂,环住对方的脖颈,两个人呈背靠背的姿势,他的胳膊却死命的扣住了对方的咽喉! 对方男子绝不肯就此雌伏,同样挥动胳膊,以肘部猛击戴小点的肋骨;戴小点哼了一声,左臂再度用力,甚至把对方的双脚带得离了地面,肋骨下咚咚有声,两个人如受伤的野兽般,做着拼命的挣扎! 半晌的功夫,对方的肘击终于停止下来,戴小点长长的喘了几口气,放下他的尸体,一时间只觉得喘气都成了痛苦之极的一件事!若是在平时,他是绝不会和对方玩这种以伤换伤的战术的,这会儿却不得已而为之!幸好的是,除了第一声惨叫,没有太多的声音传出去。 侧耳听听,对面屋中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有人被打斗和嚎叫声惊醒了,却也没有太过放在心上,毕竟从下午开始,这种惨叫声就从来没有间断过,“怎么?有结果了吗?” “啊,没有。”戴小点答应一声,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到对面房屋门前,一挑门帘,进到室内,炕上只有一个人,没有分辨出戴小点的声音不对,闻言只是点点头,弓身爬起,看他的样子,是要起床了。 戴小点上前一步,抱住他的腰肢,对方男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很不满的训斥道:“喂,你在” 戴小点双臂用力,高高的举起他,又把他重重的摔落在地!这个家伙几乎被活活摔死!嗷一声惨叫,身体萎顿在地,脸上却被人踩上了一只脚;这回他终于意识到不对头了,费力的扒着对方的脚,“怎么了、怎么了?” “你叫什么?” “什么?” 戴小点蹲下去,用一只手按住他的脑袋,右拳挥起,猛击在他的肋骨:“咚!” 男子呼号的声音全都被憋在胸腔中,疼的他像离水的鱼儿也似,不停抽搐着:“住手、住手!求求你,住手吧。” “我在问,你叫什么?” “本山,敝姓本山。” “这个名字真讨厌!”戴小点又给了他一拳,本山根本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我的名字怎么讨厌了?肋间剧烈的疼痛让他嘶嘶捯气儿,哪里还说得出一个字来? “你的身份是什么?” 本山不敢撒谎,而且也没有必要撒谎,老老实实的说了。 “特高科?特高科的人为什么会参与到流河镇的战斗中来?这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这一次本山可不愿意说实话了,眼睛眨了几下,支支吾吾的说道:“是应矶谷师团长的请求” 戴小点一把抓起本山,让他靠着火炕边坐下,右手卡住他的脖子,“你居然敢骗我?” 本山毕竟是从事特务多年,当然不会被他这一句话诈出实话,急忙说道:“没有,绝对没有!我绝对没有撒谎!” 戴小点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直觉告诉自己,这个答案有问题,冷笑着问道:“我现在马上可以去问对面房中的杨正治,只要他的答案和你说的话有出入,你可以自己琢磨琢磨,你会有什么结局?” 本山呆了一下,嘴唇忽然一动,不料戴小点的动作更快,一记重重的勾拳打在他的腮帮上,本山闷嚎一声,满口的鲜血带着几颗牙齿喷溅出来,其中赫然夹杂着一颗装有剧毒的假牙! “你可真不老实!” 本山疼得浑身打颤,借着门帘外反射进来的灯光,看清了对方的装束,他的脑子里冷不丁的闪过一个念头:“你是中国人?” “聪明!怎么样,肯说实话了吗?” 本山心中大骂矶谷廉介为首的一群人,你们到底是干什么吃的?居然让一个中国人潜入到师团总部所在地?而且,这个大块头的家伙居然还会说日语?这两个条件一经联系,他终于猜出对方的身份了:“你是戴小点?!” 戴小点也是一惊:“你知道我?” “我此次过来,就是为了戴桑!”本山冷笑一声,说道:“我们的计划的最初,是要想尽一切办法,找到你的踪迹的。从卢沟桥事件以来,你实在是给皇国造成太多太大的损失了!” 这样的答案出现,虽然还不能让戴小点满意,但串联起来,也足以让他把整个情况勾勒出一个大概了。他的右手逐渐收紧,本山拼命挣扎,却如蚍蜉撼树,直到黑暗的房间中传来颈骨被折断的声音,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戴小点在本山房中搜罗一番,真是好运气,找到一支马牌撸子,想来是本山自用的。枪支保养的非常好,套筒两面的铭文和旗标清晰可见,枪柄上浮雕的一只小马型的logo,瓦蓝色的枪身、镀烙的套管,看起来又精致又漂亮。 戴小点生的人高马大,双手却很娇小,用这种枪是正好,把玩了一会儿,真有些爱不释手了。食指按住套管,向后轻轻一推,传动系统良好的机械动作开来,发出悦耳的声音。他拿起桌上的武装带,上面有两个弹夹,还有十几发黄澄澄的子弹。 这一下他更高兴了,把武装带扎好,手枪塞进枪套中,转身走到对面的房中。 杨正治已经清醒了几分,这几个小时的时间里,他受刑甚重,好在本山等人身处前线,也不可能携带极专业的刑具,大多都是一些拳打脚踢,因此他虽然很吃了一些苦头,却没有真正的内伤。 一只左眼成了一条线,根本睁不开来,更不必说视物了,右眼的情况也差不多,睁开眼睛看看,周围一片阴翳:“能看见我吗?杨长官?我是戴小点。” 杨正治简直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要么就是出现了幻觉。不屑的一笑,扭过头去:“杨长官,我真的是小点!” 杨正治楞了一下,终于再度眯起眼睛,随即张大了嘴巴:“枝云?你” “老天啊,你总算相信我了。”戴小点苦笑着说道,三把两把的解开绑缚着他的绳子,问道:“怎么样,能走吗?” “我”杨正治从椅子上站起来,只是迈出去一步,就向前扑倒,戴小点急忙扶住了他:“怎么了?是不是受伤太重了?” “不是,只是绑的我时间太长,脚麻了,走路有些费力。” “那,没事,活动一下就好。”戴小点把本山的军装拿过来递给杨正治,让他换上,再看看自己腰间的武装带,一把解下,也交给了他,自己则捡起一支步枪垮在肩头:“换上这个,咱们马上出去。” 杨正治扶着铁椅子走了几步,腿上的酸麻减退了少许,换上鬼子的军装,又拿起一顶帽子戴上,他的脸上满是伤痕,好在天色很黑,不仔细看的话注意不到。 两个人走到门口,杨正治突然拉住了他:“枝云,我求你个事。” “什么?” “要是能就此安全的回去,自然不必多说,若是真的给鬼子发现了,我求你给我一个痛快,然后想办法自己回去!” 戴小点眉头蹙起,粗声粗气的问道:“为什么?你怎么突然说这种话?” 杨正治苦笑了一下,说道:“说实话,如果没有你出现的话,我自问能坚持到明天白天,哦,已经是今天白天了,但要是时间再长一点的话,我就没有什么信心了。而现在你来了,如果再一次失手落在鬼子手里,我就真是一点一点的希望都没有了!与其坚持不住,在鬼子面前出丑,不如干脆死了!也好过出卖自家的情报,落一个遗臭万年!” 戴小点紧咬牙关,半晌无言,最后终于点点头:“好,就听你的。如果真的逃不出去,我就先解决了你!” 杨正治觉得戴小点说话恶狠狠的样子分外好笑,在他肩膀上用力一拍:“我们走!”(。) 第136节 行动(2) 从流河镇混入日军运送伤员的军车,到临时事发、处死田立野等人、再到救出杨正治,事情的进展算是比较顺利,但如何从这里回到流河镇,再返回己方驻守的区域,就比较麻烦了。 已经过了凌晨时分,距离他和连鹏等人约定的时间不足两个半小时,仅凭两个人的双腿走回去是绝对做不到的,这就得想点其他的办法了。 戴小点转头看看杨正治,站住脚步,又扯了他一下:“枝云,干什么?” “你不能这样过去。”戴小点说道:“你不会日语,万一给鬼子发现了,情况就糟糕了。” “那你说怎么办?” 戴小点说道:“办法是有的,不过您可能得吃点苦头。嗯,你放心,我不会下特别重的手的。” 杨正治一愣,正想开口问一句他想做什么,戴小点冷不丁的伸出手去,中指指尖在他的喉结处点了一下。他真是没有用很大的力气,却也是杨正治承受不住的,吭哧了一声,像一柄折叠刀般的弓下身来! 戴小点早知道会这样,先一步抱住了他,“参谋长,真的对不起,接下来如果有人和你说话,你就指自己的嗓子,至于我和鬼子说日语,你就当没听见好了。” 好一会儿的时间,杨正治长长的吸了口气,向他露出一个苦笑,戴小点架起他的一支胳膊,两个人向外走去。 路过日军各级指挥部的时候倒是一切正常,门口值岗的战士对这两个走路有些怪异的家伙根本不闻不问,戴小点正觉得庆幸,路边的一扇门突然打开,一个下着马裤,上面穿着一件白色衬衣的男子走了出来:“喂!” 杨正治心中一紧,戴小点拍了拍他的胳膊,搀扶着他转过头来,立刻一个立正、敬礼:“师团长阁下!” 从里面出来的人赫然正是矶谷廉介!白天的战斗进展非常不利,他哪里有睡觉的心思,本想出来透透气,却看见了这两个互相搀扶着的家伙。他也是心血来潮,出言叫住了他们。 矶谷廉介派头十足,只是点点头,就算是还礼了:“那个,怎么回事?” “是,他刚才审问支那军官的时候,不小心给对方撞了下巴,本山阁下命我送他去医院。” “这么晚?” 戴小点很是公事公办的说道:“本来是两个小时前受的伤,但本山君说,野战医院现在正忙于救治战场上受伤的战士,故而拖延了一会儿。本来是可以不必送的,但这个家伙是个软骨头” 矶谷廉介莞尔一笑,摆了摆手。两个人转身又走,矶谷廉介在后面追问了一句:“你叫什么?” 戴小点再度转身、立正:“是,敝姓诹方!” 矶谷廉介总觉得对面的大块头有些眼熟,今天白天的时候,他见过本山和他从北平带来的那些人,记得里面没有这样一个大个子啊?是自己记错了,还是太多疑了?他不再多说,再度摆手,戴小点搀扶着杨正治,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逐渐走进黑暗中。 一等消失在矶谷廉介眼前,杨正治拼命抓住了戴小点的胳膊:“枝云,刚才那个人” “就是矶谷廉介。他可能对我们起疑了。” “那,我们是不是快一点?” “不行,最起码现在不行,前面有日军的明暗哨,不通过那里,绝对不能跑!” 戴小点扶着杨正治,两个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崎岖的乡间土路上,连续经过了两道岗哨,野战医院的灯光已经依稀可辨,身后工苑庄方向骤然响起凄厉的口哨声:“糟糕,我们被发现了!” “” 矶谷廉介在门口透了几口气,转头进屋,脑子里始终浮现着那个英俊威武的大个子,他越想越觉得这个家伙有点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了,回忆了一会儿,终于叫过一个士兵,让他去本山等人所在的院落去问一问——他下达这个命令的时候,并没有想太多,也绝没有怀疑到戴小点的身份上,只是想向本山打听一下对方的身份,解开心中的疑窦,仅此而已。 士兵领命而去,还不等矶谷廉介点上一支烟,急促的哨子声就响彻四方!哨子是日军发现危险时的最佳通讯手段,在静谧的夜里,瞬间传遍整个工苑庄!“师团长大人、大人!”战士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上屋前的台阶,说话的声音都变了腔调:“本山君他们都死了!都死了!” 矶谷廉介以和自己年纪完全不相符的速度一跃而起:“戴小点!”他立刻想起来在哪里见过那个大个子了,是7月份出版的华文报!那上面登载了一张戴小点的照片,也是日方到目前为止唯一掌握的戴小点的影像资料。 不过不同的是,照片中的戴小点是一副憨憨的模样,看上去傻乎乎的,再加上科技的限制,和他本人有较大的出入也就不足为奇了,但毕竟是有一个直观的印象,再加上今天晚上的突发情况,前后联系起来,他的身份便呼之欲出了! 矶谷廉介紧咬牙关,他真觉得佩服极了!了不起,真是了不起!他知道戴小点会说日语,却没想到这个家伙的胆子会这么大?你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命令全体,立刻展开行动,戴小点带着一个伤员,行走速度绝不会快,以1公里为半径,进行完全而彻底的搜查!另外,通知军医院,那里停放的汽车是戴小点两个人离开这里的唯一途径,一定要,不,命令辎重中队前野大佐,汽车中队全部出发,在工苑庄以北一公里处集结,绝不能给戴小点留下任何的可乘之机!” “嗨咿!”日军吹响口哨,虽忙不乱的行动起来,不一会儿的功夫,通过电话线,驻地位于第三野战医院一侧的辎重部队指挥部便接到了来自师团指挥部的电话。 中队长前野四郎一边系着衬衣的扣子,一边冲了出来:“汽车部队,立刻登车,目标是工苑庄正北方向一公里,以头车为标识,紧急集结!快!” 汽车兵轰隆隆的冲出营房,现在是深夜,除了必要的值岗人员以外,其他人都睡下了,但日军执行命令的天赋是深入骨子里的,因此心里虽然有几分不满,还是按照长官的命令,快速爬上自己的汽车,轰轰发动了起来。不一会儿的功夫,雪亮的车灯划破黑暗,消失在了前方。(。) 第138节 行动(3) 日军阵营中响起警戒的哨子声的时候,戴小点猛的一扯杨正治的胳膊,两个人原地蹲了下来。杨正治大为吃惊,看他的样子,竟是不打算再向前走了? 戴小点从怀里拿出一张纸,飞快的在上面写了几个字,递给了杨正治,他接过来看看,甲字3号,心中有些狐疑,这是什么意思?“下面我说的话,你要一字不落的记住。” 戴小点说道:“看见旁边的那颗大树了吗?你爬上去,等一会儿我在下面和鬼子怎么行动你都不要理,等我们全部过去之后,你数到300,也就是5分钟的时间,然后从树上下来,向着前面有光亮的地方走” “要是遇到鬼子怎么办?我不会日语啊?” “不会的,我会把沿途的鬼子都帮助你解决掉,一直到前面有光亮的地方,那里是鬼子的一个战地医院,你到了那里之后,随便找到一个护士,记住两条,第一,绝不能找那种手里拿着医疗器械的,第二,绝不能找那种看起来行色匆匆的。然后把这张纸给她看。” “给我指方向怎么办?” “你就只管捂着自己的嗓子,装出说不了话的意思。”戴小点说道:“接下来,她就会说どうぞこちらへ”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请这边走,也就说为你带路的意思。然后你尽可能含糊不清的说一句‘兜帽’,就可以了。也就是感谢的意思。” 杨正治只觉得额头冷汗直流,这真的可以吗?“那,然后呢?” “我会在那个地方等你,见到你之后,再想其他的办法。记住,一定要按照我说的去做,千万不要提前或者落后,否则的话,就很麻烦了!” 杨正治用力点头:“好,都听你的!”他转头走向大树,费力的攀住树干,几番使力,却都掉了下来,树很高,而且他毕竟受了不短时间的刑求,体力衰减的厉害,还是在戴小点的帮助下,一点一点爬了上去。 杨正治低头看看站在树下的戴小点,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枝云,自己千万小心啊!如果你觉得实在不行,就自己一个人先走,不必管我。我这还有手枪,想活可能很难,想死却是再容易不过了。” 黑暗的树下,戴小点呲牙一笑:“记住我刚才说的话,运气好的话,咱们两个人就能一起逃出去!” 杨正治还想多说,眼角的余光一扫,前方有闪烁的光亮出现,急忙说道:“鬼子来了!” “知道了。”戴小点答应一声,给树上的杨正治打了个手势,单膝落地,身体半蹲,一只手攥紧了步枪,静静地等待着。不一会儿的功夫,十几个日军在一个军曹的带领下出现在不远处,戴小点双唇并拢,打了个呼哨。 带队的日军军曹吓得一激灵,胳膊张开,手中的手电向前一挥。戴小点暗暗点头,好!“是谁?” 军曹听见是自己人说话的声音,也放下心来,几步走到他面前,用手电照了照他:“你是谁?” 戴小点站起来,却始终弓着身子,“我是第二道岗哨的诹方。” “刚才有两个人从这里经过了,你发现没有?” “没有,这里只有我和草谷君,哦,他上厕所去了。” 军曹并未多想,从指挥部一路跑到这里,也真有些疲惫不堪了,喘息了几声,说道:“有一个支那人,潜入到这里,救走了一个支那人的军官,还杀害了几个来自北平的大人物。” “怎么会这样?”戴小点惊讶的张大了嘴巴:“指挥部那边到底是干什么吃的?!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 军曹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那,接下来呢?” “按照长官部的推断,两个支那人唯一逃走的途径,就是抢夺一辆军医院用来运送受伤战士的卡车。师团长已经下令,让所有汽车即刻离开了。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想办法把这两个人找出来。” 戴小点嘿嘿一笑,一把提起了步枪:“那还等什么?” 军曹也笑了,“对,还等什么?诸位,继续追击!” “哈!”十几个日军战士齐声咆哮,跟在长官的身后,快步冲了出去。戴小点也不怠慢,落在这些人的后面,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 两个正在行进中的战士一回头,看见了跟上来的戴小点,笑道:“喂,你的岗位在那里。” “我从来没见过支那人。”戴小点憨憨的一笑,把步枪垮在肩头,做了个拜托的手势:“前辈,求求你了。” 两个战士相视一笑,不再多说,几分钟的时间,野战医院的灯光就近在眼前了,戴小点奔跑中,还不忘记回头看看,远处一片漆黑,想来这个军曹带领的小队,应该是负责这个方向的搜查队伍了。 黑暗静谧的夜里,突然出现这一支搜查部队,自然是闹得鸡飞狗跳,原本已经睡下的军医、护士、轻重伤员都被吵醒了,环境一片嘈杂。那两个曾经和戴小点说话的战士只顾着搜查,一转眼的功夫才发现,那个擅自跟上来的家伙竟已经不见了? 他们也没有很放在心上,一个帐篷一个帐篷的搜查,一个伤兵一个伤兵的问话,却哪里找得到目标人物? 戴小点趁着天黑漆黑,脱离了日军的小队,走了几步,就找到了甲字3号,他给杨正治写这样一张纸条,并不是他曾经来过这里,而是他知道日军野战医院的基本配置,都是按照甲乙丙等为病区号,以123作为病床号的。 找到了目的地,借着明亮的灯光,戴小点看看手表,已经快到2点钟了,他皱了下眉,心中暗暗叫苦,即便是杨正治现在出现,怕也是来不及赶回流河镇了。不知道马文顺他们该有多着急呢! 对了,要不要回去接一下杨正治?这个念头只是一闪,就被他否决了,他身材高大,能够顺利的到达这里,还是靠着跟在日军小队的后面,浑水摸鱼;如果自己一个人出现,反而目标太大了! 正在胡思乱想,前面一处黑暗的帐篷后面,走过两个人来,为首的是个戴着口罩的小护士,身边跟着的,不是杨正治是谁?杨正治大概是太紧张了,走路都顺拐了! 戴小点跃起来,几步到了两个人身前,杨正治只觉得眼前一花,出现了一个穿着日军军装的汉子,吓得一激灵,两腿一软,几乎坐倒在地,还是戴小点一把扶住了他,只觉得他的后背一片精湿,衣服已经完全被汗水打透了! 戴小点不露痕迹的在他后背拍了拍,用日语和那个小护士嘀咕了几句,向她摆摆手,扶着他,重又走回到甲字帐篷的阴影中。 杨正治的双腿阵阵发抖,像吃了烟袋油子似的,连戴小点递给他的烟都拿不住了,“枝云” “咱们休息几分钟,然后哈哈,果然来了!” 杨正治也听见了汽车发动机轰鸣的声音,愣了一下,问道:“你知道会有汽车来?” “不知道,但我只是想赌一把。鬼子在流河镇遭遇这么严重的损失,几个小时的时间不可能把伤员全部转移到野战医院来,这必定是一个要耗费整夜时间才能完成的工作——现在看来,我的赌运还算不错!” “那,你怎么知道会送到这里?不是说鬼子有好几个野战医院的吗?” “没错,但这里是第一医院,知道什么叫第一吗?就是不管面积还是医生力量,都是最强的!这里不接收最多的伤员,哪里接收?”戴小点嘿嘿笑着,扯了下杨正治的胳膊:“总座,走啦!”(。) 第139节 行动(4) 搜查行动一直进行了一个半小时,各个方向的搜查部队纷纷反馈回来消息,却始终没有发现戴小点和被他救走的杨正治的踪影。 不但这两个人没有找到,矶谷还得到一个很糟糕的消息,他们在田立野等人居住的房舍中,发现了还没有正式‘投诚’的田立野、王彬等人的尸体。加上两个死在门口的哨兵,戴小点杀了整整9个人! 田岛荣次郎气得暴跳如雷,那两个值岗的战士就是33旅团所属的,把赤柴和福荣两个联队长痛骂一番,终于是无补大局,只有生闷气。 矶谷廉介听着铃木参谋长的汇报,本就稀疏得看不清楚眉毛的眉骨锁得愈发紧了:“除了前野的辎重兵部队,这两个小时时间里,还有没有军车出入过野战医院?” “” 矶谷廉介立刻发现了问题:“怎么,有的?” “是!”铃木率道苦着脸点头:“还有没有运送完毕的运送受伤战士的军车,出入流河镇和军医院之间。” 矶谷廉介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额头青筋凸起,猛的怒吼一声:“这样的消息,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 ‘我当你提前已经发布这样的命令了呢!’铃木率道心里想着,嘴上却绝不敢说出推诿责任的话来,“非常的对不起!”他两手贴在裤线上,毕恭毕敬——以谢罪方式而论,可谓极其标准。但现在这种时刻,却令人感到空泛,毫无意义。 矶谷廉介白了他一眼,颓然的转过头去。 “阁下,如果马上出击的话,还来得及吗?” 矶谷廉介摇摇头,语调苦涩的说道:“来不及了,他把一切都算计到了!嘿,想来,他这一次的行动,只有田立野等人是一个变数了。否则的话,他一直到返回流河镇,咱们都不会发现的。” “难道就这样让他回去?我绝不甘心!”长濑武平厉声喝道:“明天不,今天天亮之后的战斗,我要亲自带领8旅团的战士,冲进流河镇,解决敌人!” “今天的一切作战计划都全部取消!” “欸?” “现在是凌晨的2点50分,经过这一夜的折腾,等到天亮,恐怕有的人连拿枪冲锋的力量都没有了,又凭什么进攻、消灭养精蓄锐了一整夜的敌人?”矶谷廉介冷冷的说道:“今天取消所有行动计划,就这样吧。” 三菱军车在崎岖不平的公路上行驶着,驾驶室里的两个人随着汽车的前进不停摇晃,或者是因为刚刚逃出龙潭,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的心思。 杨正治偏头看着架势着车辆的戴小点,嘴角抽搐了几下,就是十几分钟之前,他第一次亲眼看到戴小点杀人,那份冷漠和残酷,即便他也是多年从军的老行伍,也是没来由的心生寒意。 两个汽车兵把汽车开到野战医院,有人把伤员抬了进去,戴小点在驾驶室一侧拍了拍,用他听不懂的日语说了一句什么,车门打开,司机推门下车,双脚刚刚落地,戴小点一拳重重的打在对方的小腹上,杨正治就站在他身边,只听见一阵水囊破裂的声音,戴小点的手再收回来的时候,小臂以下的位置满是鲜血!——也不知道他使了多大的力气,这一拳连对方的肚皮都打破了! 这个家伙像是一柄被折叠起来的弯刀,上半身倾倒下来,戴小点把他推倒在地,又用日语呼喝了几声,另外一个鬼子急忙从另外一侧绕过来,正要低头检查一下战友的情况,戴小点按住他的后脑,推倒门边,同时用力阖上了车门!这个家伙的半边脑袋都被挤得爆裂开来,身子一软,和他的同伴送做一堆去了。 解决了两个汽车兵,戴小点给杨正治使了个眼色,二人快速登车,军车屁股冒出一阵阵的黑烟,突突突的开了出去。整个过程加在一起,也不超过半分钟。 汽车驶离野战医院,戴小点看了看手表,已经是2:47分,便是自己长出翅膀来,也绝对不可能在设定好的时间内赶到流河镇了!看起来,想通过日军的封锁,进入到城中,得再想一个其他的办法了。 杨正治愈发的觉得有些冷,又没有御寒的衣物,只得强打精神,以谈话来做暂时的排解:“咱们还得多久之后才能到?”听他说话的语气,绝不像集团军的副总参谋长、一国的上将军,反倒像是和戴小点的身份对调了一般。 “以现在的速度,赶到流河镇外围,怕也是要3点半钟了。” “那,还来得及吗?” “如果咱们错过了行动时间,就再想别的办法。” “有什么办法吗?” “我还在想呢!”戴小点瓮声瓮气的说道。 杨正治听出了他话中的不满,抿着嘴唇,沉默了一下,说道:“枝云,谢谢你。要是没有你” 戴小点憨憨一笑,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他很少会有这种呆呆的笑容了,看上去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从一个冷酷的杀神瞬间变身成了邻家的傻小子,非常古怪,非常可爱。让杨正治也有些忍俊不禁起来。 戴小点折腾了将近24个小时,真是又累又困,腾出一只手来,取出烟卷点燃,又随手扔给杨正治:“来一支?” 杨正治白了他一眼,有些不满了,这样的动作,是对长官的态度吗?“我记得你不抽烟的?” 戴小点一笑,说道:“总座,您坐稳了,接下来会有点颠。” 杨正治一愣,胡乱的伸手抓住车门上的扶手,这边戴小点把油门一踩到底,三菱车咆哮着向着前方疾驰而去。两个人可遭了大罪,简直变成双色球池的彩球,上下飞舞、左右乱晃,如犯了羊癫疯似的! “慢点、慢点!”杨正治声嘶力竭的嚎叫着,戴小点充耳不闻,只管一个劲的狠踩油门,即便是在这样的深夜,车后卷起的土龙透过后视镜也是清晰可见。 就在这样快把人颠得散了架的震动中,汽车逐渐接近流河镇,戴小点看看手表,3点40分了,这会儿肯定是已经来不及了,不料杨正治突然惊呼一声:“枝云,你看?” 戴小点急忙抬头看过去,也是大大的吃了一惊,流河镇方向星火点点,在这不见月色的夜里看得非常清楚,这会儿自然不会有人放炮仗,那就是在战斗了!‘嘎吱!’一声,汽车停下,他关上车灯,这回看得更清楚了,也分辨出来了,正是双方激烈交锋的枪口焰!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按照他事先交代给赵登禹等人的,3点发起的战斗只为袭扰,最多坚持10分钟,就为了给他和杨正治制造一个混乱的环境,这都已经40多分钟了,战斗怎么还没结束?(。) 第140节 改变(1) 杨正治真有些六神无主了,“枝云,怎么回事?” “现在我也不知道,得赶紧赶过去。”戴小点重新发动了汽车,对杨正治说道:“总座,把您的武装带解下来给我,从现在开始,您就是我的下属了。记住,随时跟在我身边,另外,战斗一开始,就把身上的军装脱了。” 杨正治本能的想问一句为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听话的把武装带解下来,又拿起戴小点的步枪,这会儿,汽车已经距离城门不远,戴小点停下车,抄起武装带,推门下车,一边猫腰向前走着,一边把它扎好,杨正治不敢落后,费力的在后面跟着。 到了城门前,里面的战斗打得正在激烈,鬼子根本没想到华军会发动夜袭,更不知道华军到底出动了多少人,据说东门方向的友军已经给敌人完全驱赶出来了,北门这边的情况也不是很好,华军连续发起了三次猛烈的进攻,33旅团第10联队扔下了百余人伤亡的代价,一路后退,总算是在城门口前百米处站稳了脚跟,和华军打起了谁也看不见谁的战斗。 这样的野战是最危险的,彼此对面不见,只有用枪口焰来判断敌人的方位,而等你看到的时候,子弹可能就已经射进身体中了。 戴小点心中暗骂那个改变战术的混账,猫着腰,一只手按着杨正治的后背,一点一点的向前摸索,“趴下!”他急促的喝了一声,把杨正治按在身下,啾啾啾啾!几颗子弹划破空气,消失在二人身后,不知道打中了哪个倒霉蛋,有惨叫声传来。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戴小点提着手枪,故意把枪口太高,向对面开了几枪,用日语呼喝道:“这里谁指挥?” “我、我。”一个日军手扶着帽子快步出现在黑暗中,到了他面前,啪的一个立正:“我是第10联队深山大队名石中队曹长北川。” “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午前三点钟整的时候,支那军队突然发起猛烈进攻,连续突破三道明暗哨” 话未说完,就挨了戴小点一记狠辣的耳光:“混蛋!名石那个家伙是死的吗?他的部下居然给人连续消灭了三道明暗哨?都是蠢货!” “嗨咿、嗨咿!”北川曹长被打得满口鲜血,屁也不敢放一个,捡起被打落的帽子,重新站得笔管条直:“真的是,非常的、对不起!” 戴小点回头给杨正治使了个眼色,杨正治为之愕然,他事先没有和自己说啊?这是什么意思?戴小点真没想到杨正治的头脑反应这么慢,眼下又势必不能和他解释,听听声音,战斗的激烈程度比刚才要稍微减轻一点了,对北川说道:“带领你的小队,跟紧我!去消灭支那人!让他们知道知道,皇国的勇士,不容轻侮!” 几句话的功夫,就激励得北川几个热血沸腾起来,嗷嗷叫着,抄起机步枪,跟在两个人身后;北川刚才还有些奇怪,这个大个子是谁啊?他身边的那个家伙怎么始终不说话?但现在,所有的疑问都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黑暗中,日军也不敢打亮手电,跟在戴小点和杨正治身后,亦步亦趋的向前挪动,戴小点忽然回头,“把机枪给我。” “是。”北川换了一支歪把子交给戴小点,他则把手枪揣好,再次给杨正治使了个眼色,这一次他便明白了:找到合适的时机,就立刻动手! 两个人做好一切准备,戴小点单膝落地,右手向空中一挥:“北川,前进!” “嗨咿!”北川想都不想,指挥着十几个战士一跃而出,向敌人发起冲锋,等到最后一个人的双腿迈出去,戴小点呼的站起,手中的歪把子猛烈开火:“通通通通通通!” 25发子弹在一瞬间打空,前进的十几个人嚎叫着摔倒在血泊之中,歪把子虽然远远比不过捷克式,但在这种近在咫尺的作战中,却有着摧枯拉朽般的战斗火力,北川的小队有7、8个当场被击毙,剩余的也无不带伤,更要命的是,子弹来自身后,这些人即便到死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两个人走过日军尸体的时候,忽然响起一个虚弱的声音,低头看看,正是北川:“为什么,你?!” “白痴!”戴小点连眼皮也不撩一下,右手在腰间一抹,马牌撸子砰砰连声,把几个重伤的日军逐一击毙,又一把撕开军装,扔在地上;杨正治不敢怠慢,同样脱下军装,光了膀子。 “前面是谁的部队?”黑暗中,戴小点低低的声音呼喝道。 对面绝没想到会在敌人方向传来汉语,迟疑了一下;戴小点喝道:“我是戴小点,对面是谁指挥?都哑巴了?” “戴旅长?”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了起来:“戴旅长,是您吗?” “是我,你是谁?” 对面的男子“哎呦!”了一声:“旅长,我是小刘啊,刘力!” 戴小点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马上就回忆起来了,刘力是在九十铺战斗之后参加到新二旅部队的——他就是那个不受人待见的三姑爷。 刘力的岳母过世,在出殡的时候,差一点被驻扎在九十铺的日军埜村小队糟蹋了妻子,幸亏戴小点带领赵大勇的部队增援退守到孙庄的张振华和易谊所部,途经此处,消灭了鬼子的这个小队;刘力本是天津的一个小小的文员,感于国破家亡,妻子受日寇凌辱,为人夫者,却没有丝毫反抗之力,一咬牙、一跺脚,跟在部队后面,也加入了战斗。 他虽然没有受过非常深刻的教育,毕竟是初小毕业,在这个年代,上过几天学、能认识字,经历过一场战斗而不死的,便是升官的本钱了。几天的时间,做到了上士班长,手下管着十来个兵呢。 “小刘,过来。”名为小刘,实际上,刘力比戴小点大很多,今年快三十了。 “哎。”对面的黑暗中,有两个男子学戏台上的武大郎,鸭子步一点点凑了过来,前面的手中提着一支盒子炮、后面的则提着一支拉提26。“哎呦,真是旅长,您您回来了?我们排长都要急死了!” “这是什么情况?不是说袭扰作战吗?怎么改硬碰硬了?” 按照刘力的解释,改变战术的决定是赵登禹做出来的。这不用他说,戴小点猜也能猜的出来,流河镇战场数万人,也只有赵登禹能推翻他的计划了。 “听我们排长说,本来是要按照旅长说的办的,但等用过晚饭之后,天也黑了,大家都担心您这一次去执行任务能不能安全回来,再加上晚上还有战斗,也就都不睡觉了,抽烟解乏。”刘力说道:“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改了。” 戴小点扑哧一笑,知道在他这里怕是得不到什么正经的回答,问道:“战斗情况怎么样?” 刘力得意的提高了嗓门,说道:“东门已经彻底落在咱们手中了,是金团长带领部队亲自冲上去的。鬼子根本没想到,一冲就垮了!听说,宰了他们50多人呢!” 戴小点问道:“那,前进或者进攻,可有什么联络手段?” “有的,长官说了,以信号弹为号。若是发射绿色信号弹,就要全军后退。” 戴小点额头青筋直跳,一把抓住刘力的肩膀,疼得他哎呦一声:“旅长,你轻点?” “你马上找人回去,告诉军长,就说我回来了,让他安排人逐一通知,固守现有阵地,等待天亮,特别告诉他,绝对不能再有任何下一步的动作了,绝对不能!” “是、是!”刘力不知道他为什么这般的声色俱厉下命令,却根本不敢违抗,把一个班的战士留下来给他指挥,自己匆匆忙忙的向镇公所的方向去了。 戴小点把刘力打发走,这才想起来,“总座,您也跟着一起回去吧。” “不,不,我没事了。” “总座,到这会儿了,您就别客气了,您受了伤,还是赶紧养伤要紧,战斗的事情,有我和弟兄们就行。” 杨正治沉吟了一下,勉强点头:“那,好吧,枝云,你这里多加小心啊。”(。) 第141节 改变(2) 刘力大呼小叫着冲进镇公所,这里虽然遭遇了日军的突袭,建筑也遭遇了些许损坏,却并不影响大局,因此,在消灭了强攻进来的本山小队大部之后,赵登禹仍旧把指挥部设在了这里。当然,为了防止日军故技重施,华军大大的加强了这里的保卫工作。 听见外面的声音,赵登禹把烟头掐灭在满是烟蒂的烟灰缸中,“怎么了?吵什么?” “军长,有人汇报说,旅长回来了?” 赵登禹大喜,一个箭步冲到门口,又给警卫战士拦住了:“军长,人已经过来了,您不能再往外去了。” 赵登禹拗不过这些人,只得作罢;刘力几步冲到他面前,啪的一个立正,“军长,卑职是新二旅” “行了,你刚才说你见着小点了?” “是,我见到我们旅长了,他让我和您说”刘力话没有说完,外面又响起一阵呼喝:“谁?” “是我!”竟是杨正治的声音。说话间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内,赵登禹这一次可顾不得那么多了,大手一挥,推开刘力和身边的警卫,迎了上去:“哲民、是哲民兄吗?” “军座。”光着膀子的杨正治一脸的乌七八糟,毕恭毕敬的行了个军礼,身体晃了一下。赵登禹这才注意到,急忙扶住了他:“哲民,你们都是死人啊?没看见参谋长受伤了?找军医来!” 杨正治强打精神的睁开眼睛,“我没事。军座,我没事。倒是枝云,他说,命令部队固守现有阵地,等待天亮。另外,从现在到天亮之前,我军千万不要再有任何行动了,这是他千叮咛、万嘱咐的。” “行行行,我知道了,我马上派人去口头传达命令,你先休息,我去找军医来。军医,为什么还没来?” “来、来了!”几个人步履匆匆的跑过来,其中一个是随军军医,有两三个人把杨正治搀扶起来,军医跟在后面,一路去了。 刘力心中大恨,杨正治真是没有眼力价儿,就不能晚点来吗?老子得到一个在军长面前露脸的机会是那么容易的吗?我要说的话都给他抢过去了! 处理过参谋长的事情,赵登禹转身说道:“传达命令,告诉各部队主官,驻守现有阵地,等待天亮。快去!”他停顿了一下,问道:“刘力,枝云现在在哪儿?” 刘力一呆,部队的冲锋没有特别明确的目标,而且周围一片漆黑,让他现在回去,他都未必能找得到刚才出发的地点了!“这个,长官,我我只能说能找着,具体的地名我可不知道。” “带我去,马上。” 警卫又要阻拦,赵登禹理也不理的撞开,和刘力快步冲进黑暗中;几个警卫战士面面相觑,洛铭讷讷的骂了一句:“看什么?跟上啊!” 一行十几个人由刘力带领着,绕了不知道几次错路,终于找到了戴小点。他找不到合适的军装,还是光着上半身,倚着一堵残垣,正在闭目养神;身边的原属于刘力班的战士和他军阶相差太多,没有一个敢主动和他说话的,即便如此,却知道他的名字,心中充满了好奇和敬重,主动的在他身边围成一个圈,以为保护。 听见脚步声凌乱,戴小点在黑暗中睁开眼睛,“谁?”一个战士低声问道。 “我是刘力,是小胡吗?” “哎呦,班长,您可回来了,这么半天你去哪儿了?” “枝云?枝云在这里吗?” 戴小点一愣,急忙爬了起来:“军长?” 赵登禹分开战士,冲到他面前,二话不说的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双手在他光洁的后背上狠拍了几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可把我和振华几个担心死了!” 戴小点心中一热,和他紧紧的抱了一下,这才分了开来:“小点,情况怎么样?快和我说说,哲民受伤了,我也不好意思多问他,快点,和我说说。” “这件事咱们等天亮有的是时间说,火烧眉毛,先顾眼前吧。” “什么啊?怎么了就火烧眉毛?”黑暗中,赵登禹轻笑几声,说道:“镇子里的情况你还不知道,这一次咱们发起的攻击,效果非常好。鬼子完全没料到咱们的行动会这么猛烈,把他们完全冲垮了,老金的部队把” 戴小点拉着他的胳膊走开几步,低声说道:“钧座,这些战果我都已经知道了,但所谓福兮祸所依,这一点点成绩,根本不能抵消天亮之后我军可能遭遇的极端情况!” 赵登禹一愣,“什么极端情况?” “这样黑的情况下,咱们这边的弟兄和鬼子的处境都乱套了,我猜,就在咱们不远处,就一定会有鬼子的部队在等待!等到天一亮,不,不用等到天亮,眼睛能够看到一点周围的环境了,第10师团必定回师报复!” 给他这样一说,赵登禹也有些惴惴不安起来:“呃,那你说怎么办?这黑灯瞎火的,就是想撤退,也来不及了啊?” “我下午走之前,不是和你说过吗,让前指直属人员以及所有非战斗人员趁着夜色开始撤退,他们撤退了吗?” “大部分都撤下去了,然后就天黑了,还有一些人,就就没走成。” 戴小点心中讷讷的骂了一声,说道:“没事,只要人数不多就来得及,钧座,您赶紧回去,命令部队立刻开始转移,现在距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咱们抓紧时间,能走多少走多少吧。” 赵登禹说道:“我别回去了,我现在立刻下命令,让部队转移吧。” “也行。” 赵登禹吩咐了几句,有人急忙回去传达命令去了;洛铭很想劝他也回到指挥部去,他身为最高长官,亲临火线算怎么回事?但看看戴小点蹲在黑暗中如一只猛兽般的身影,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昨天下午哪场打挨得着实不轻,戴小点没有用特别重的手法,他也是多年习武,即便如此,后腰、肩膀、额头处的伤患还是隐隐生疼呢。 黑暗中,周围一片沉默,今天晚上的天色邪门极了,真有些伸手不见五指的感觉。戴小点的呼吸声也非常轻柔,若不是能触碰到他,仿佛没有他这样一个人似的。赵登禹等人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也不敢打扰,静悄悄的等待着。 好半天的时间,他的呼吸声恢复正常,“暂时没事。” “什么没事?”赵登禹不解的低声问道。 “附近没有鬼子,最起码,我没有察觉到有鬼子的存在。” 洛铭不屑的一笑,语带讥讽的说道:“就好像你真的能听见似的。” 戴小点根本不理他,对赵登禹说道:“军长,还有一个事,我在北蔡庄见到了田立野、王彬、方健勇几个人。” 赵登禹一愣,“他们在那干” 戴小点白了他一眼,言下之意很清楚:这还用得着问吗?“我把他们都处理掉了,剩余的部队由一个营长带领,在王胜武屯。等到天亮,是不是安排人把他们带回来?” 赵登禹给这突然的消息弄得根本不知道该如何答对,半晌才问道:“老田他们都处理了?” “是。” 赵登禹当然知道‘处理’二字是什么意思,不想枝云这个王八蛋手段这么狠辣?可站在军人的立场想想,他这么做,难道不是最最正确的处置方式吗?不杀他们,难道还要留着他们投靠鬼子,然后调转枪口,向旧日同胞开枪吗? “那,行,等天一亮,我马上安排人去王胜武屯,把人接回来。对了,枝云,你说,这些人回来之后,是不是得处置一下?” “这件事啊,您还是先问问希仲和震三的意见,毕竟是他们的部下,出了这样的事情,我想,他们两个人是最糟心的。” “对对对,是得考虑希仲他们的意见,”赵登禹频频点头,想了一会儿,又说道:“但我想,首先把所有人全部一撸到底,出了这样的事情,前指不能不有一个态度,你说呢?” 戴小点对此是不置可否,132师的事情,轮不到他这个新二旅的旅长来代为筹谋,如果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他的部队里,那就没有任何情面,班长以上,尽数枪决!忽然眉头一皱,语速飞快的低声说道:“有鬼子过来了,等一会儿千万别说话。” 赵登禹一愣,洛铭低声说道:“装什么大瓣蒜,你说有鬼子就有鬼子?” “你闭嘴。”赵登禹骂道:“枝云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的。” 洛铭不敢和他犟嘴,心里骂着,鼻子中哼了几声。果然,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不知道是哪一方的部队在接近,赵登禹等人的心情紧张极了,他不怕遇到敌人,更不怕和鬼子面对面的干,但这种听得见、看不见的情况是最让人抓狂的。 对面的人似乎也发现了这边,眼下敌我不明,又不敢打开手电照亮,为首的一个家伙停下脚步,沉重的喘息几声,才声音极低的问了一句:“是谁?” 戴小点长长的出了口气,回头给赵登禹几个使了个眼色,用日语说道:“我是北川,你是?” 对面的日军显然中计了,同样长出了一口气,声音之大,赵登禹等人听得清清楚楚!他们听不懂两个人的对话,但从这一声喘息也能明白,对方和自己一样,都承担着相当大的心里压力:“是你这个家伙啊,我是出云。” “小声点,不知道支那人在哪里藏着呢。” “对对对,是该小声。”对面姓出云的家伙嘿嘿一笑,很快的,对面出现了十几个人的身影,天色太黑,看不清长相,语气却很放松,说着除了戴小点之外谁也听不懂的日语,眼看着走近来。不料洛铭突然举起手枪,‘啪’的一声,当场击毙了一个! 戴小点心中大骂,顾不得多想,手腕用力,举起歪把子就是一通扫射:“开枪、开枪!” 事发突然,对面的日军根本没有防备到‘友军’会开枪,出云脑筋一转,想到了什么,但几颗子弹钻进身体,却再也组织不起语言,片刻的功夫,虚弱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华军倒是早就做好了战斗准备,各式机步枪同时开火,对面的鬼子小队嚎叫着摔倒两三个人,但即便遭遇这样突如其来的打击,日军也没有出现想象中的慌乱,三五个行动不便的战士飞快卧倒,以手中的步枪做精准的射杀,仅余的几个战士则转身就跑! 戴小点心中恨透了那个不听命令、擅自开枪的混账,剧烈的喘息着,手中的歪把子瞄准日军的枪口焰,一通剧烈的扫射:“突突突突突!” 洛铭也知道自己做错了,再不敢和他废话,抽出两枚手榴弹,飞快的抛过去,两声巨响之后,日军那边彻底哑了火;洛铭得意的一笑,回头就撞上戴小点恶狠狠的一双眸子,洛铭没来由的心中一惊,吓得退了几步,“戴旅长” “你第一天当兵?” “什么?”洛铭没听懂。 “我问你是不是第一天当兵?你他妈的连听命令三个字都听不懂?谁让你开枪的?” 洛铭吓得退了几步,可怜巴巴的看向赵登禹,赵登禹却也很无奈,这一次绝对是洛铭做错了,而且若是旁的人也就罢了,偏偏戴小点又是个不给任何人面子的,让他怎么插话? 狗急跳墙、人急悬梁,洛铭给他逼得期期艾艾,突然冒出一句话来:“我们又听不懂日语,谁知道你和那几个鬼子说什么,也许你是在出卖军长和这些弟兄们呢?” 赵登禹勃然大怒,不等戴小点发作,扬手给洛铭一个脖溜:“洛铭,你他妈的说什么?枝云是什么人你没见过、难道没听过吗?他会出卖自己人?道歉、快点道歉!” 洛铭也知道刚才这句话有多过分,嘴唇翕张了几下,“戴旅长,对不起,是我说错了。” 若没有赵登禹的骤然发作,只凭洛铭这几句话,戴小点就要当场宰了这个王八蛋,眼下当然不能这么做了,冷漠的撇了赵登禹一眼,说道:“军长,这里不能呆了,咱们马上转移。” “这么黑的环境,鬼子不至于找过来吧?” “这里已经完全暴露了,逃回去的鬼子绝不会甘心,马上就会来报复,赶紧撤退!” “你们听见枝云说的了,赶紧走!”赵登禹招呼一声,第一个冲了出去。(。) 第142节 改变(3) 十几个人撤退到半途,这边就有日军嘈杂的喊叫声,日军连续两个小队的战力被消灭,似乎也放开了怀抱,不再玩什么夜袭战术,干脆以堂堂之师展开攻击作战,转瞬之间,就有华军部队和日军接触上了。 戴小点讷讷的骂了一声,对赵登禹说道:“军长,你带弟兄们先撤回去,我到前面去看看。” “还去?你疯了?” “也差不多了,我过去主要是把前面和鬼子交战的弟兄们带出来,然后就全线收缩,一切等待天亮之后再说。” 赵登禹点点头,说道:“那好,不过你一个人去可不行,小洛,你带三个人跟枝云一起行动,记住,一定要保护好戴旅长,明白吗?” 洛铭心中是120个不情愿,可这会儿哪敢抗命?委委屈屈的点点头:“我知道了,军长,保证完成任务。” 黑暗中,戴小点向赵登禹呲牙一笑,把已经打空了子弹的歪把子放下,抽出那支小巧的枪牌撸子,装上一个新弹夹,“走了。” 洛铭无奈的摇摇头,一挥手,带领警卫连的几个人,快步跟了上去。 戴小点走在最前面,循着枪声的来路,直奔交火最激烈处,这边打得正在热闹,交战双方都看不见对方,只能凭借明亮的枪口焰来判断敌人的位置,在这种情况下,日军就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一个华军战士发射一颗子弹,马上就有三五发子弹还击过来,他的动作稍慢一点,就会立刻被击毙在阵地前。 戴小点不知道领军的指挥官是谁,这会儿也顾不得多问,双膝弯曲,一个鱼跃,冲到一处隐蔽地点,手向前胡乱的一摸,是一具战士的尸体,再向前探一下,抓起了他手中的步枪,然后爬起身来,单膝落地,举起了步枪,“砰、砰!” 他的步枪和一个日军的步枪是同时打响的,开枪之后,根本来不及做任何的思考,身体一个侧滚翻,避了开去。果然,他才离开隐蔽点,几颗子弹就打在他刚刚隐身的地方,子弹打在墙上,溅起一溜火星! 戴小点虽然没有受伤,却惊出了一身冷汗,鬼子的反击来的太快、太凌厉,他知道,拖延下去,对己方大大不利。“谁是指挥官?是谁的部队?指挥官是谁?”随着呼喊,身体快速翻滚,日军的子弹像长了眼睛似的,啾啾啾的随着他动作飞舞,场面一时间惊险到了极致。 “我我叫张远钦,张远钦!” “带你的人准备撤退、撤退!”戴小点厉吼一声,原地爬起,飞快的还击了一枪,“洛铭、上来!” “来了!”到了这会儿,洛铭也不得不把对戴小点的憎恶放在一边,带着十几个人顺着声音快速接近,手中的长短武器同时开火,瞬间把鬼子的火力压制了下去:“再坚持一会儿,给他们撤退的时间!张远钦,赶紧走!” “哦、哦。”黑暗中传来张远钦慌乱的回答,战士们刚刚起身,一排子弹从对面飞过,7、8个人原地扑倒,大声呻吟起来。 戴小点气得目眦欲裂,现在不是白天,他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绝不敢在黑暗中发起逆袭,只有苦苦忍耐,手中的步枪以最快的射速,向敌人所在的方位发射子弹。洛铭也不含糊,他双手各持一柄20响,数息之间,几十发子弹就如雨点般落在了日军的阵地前,鬼子即便已经发现了他的位置,面对这样猛烈的弹雨,也是没有任何办法可想,只得怒满胸臆的忍耐着,准备等他的火力一经减弱,就立刻给他个厉害瞧瞧! 洛铭倒也不傻,听手枪咔哒轻响,原地一蹿,从落脚点跃出去三两米远,跟在他身后的警卫战士只觉一眨眼的功夫,人这么就不见了?这个念头来不及闪过,一通带着火舌的子弹凌空飞过,最前面的三个战士应声而倒:“注意、卧倒!”洛铭逃出去之后,提醒战友的声音才传回来。 戴小点破口大骂,几乎要直接枪毙了洛铭!飞快的举起步枪,瞄准日军所在的方位,以最快的速度开了两枪,日军立刻调转枪口,向这边发射过来。鬼子的枪法真的是非常精准,若是单对单,戴小点丝毫无惧,但眼下只有自己一个人,众寡悬殊,根本不是对手,不得已,连滚带爬的逃了开去。 华军这边的火力出现停顿,日军方面迟疑了几秒钟,立刻展开突击作战,戴小点又气愤又狐疑:他们都是属猫头鹰的吗?这么黑的环境,居然敢主动发起进攻? 子弹声一片凌乱,华军一片狼奔豕突,戴小点脑子里灵光一闪,骤然喝道:“稳住、鬼子的攻击完全没有目标,稳住!” 他的一声呼喊给战友提了醒,却也给鬼子指明了方向,十几发子弹飞射过来,在墙角处溅起一溜火光,戴小点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惨叫一声,仰面朝天的摔倒下去! 日军以为把他击毙了,根本不予理会,顺着华军动静的方向,发出一阵嘈杂之声;戴小点躺在地上,只觉得胸口阵阵发疼,却没有特别虚弱的感觉,伸手摸摸,有些湿漉漉,想来是流血了,但子弹怎么没有射进去?是不是跳弹? 他在黑暗中翻了个身,确定胸口中弹了,但伤势并不严重,暗暗叫了声佛祖保佑。这才爬起来,摸黑抓起了步枪。谁知道就是这样轻巧的声音也引起了黑暗中的警觉:“谁?”是个日语的声音。 “是我”戴小点虚弱的说道:“来帮帮忙。” “来了、来了。”黑暗中的日军也实在想不到有戴小点这样一个奇葩存在,两个人把步枪垮在肩头,几步冲了上来,分左右架起了他的胳膊:“没事吧?” “没事。”戴小点在两个人的帮助下费力的站起,他的身材远高于对方,把两个家伙揽在臂弯,如抱婴儿一般,二人还没有发现异常,只是觉得这个战友胳膊上的力气好大啊,勒得脖子都有点疼了,即便如此,也只是以为对方是在忍受着身体上的剧痛,兀自坚持着。 “喂,轻一点啊”左侧的一个家伙讷讷的说着,却觉得对方的手臂越来越紧,他连呼吸都困难了,“喂,你干什么?住手、住手!” 戴小点双臂用力,两个日军士兵奋力挣扎,却根本形不成有效的抵抗,片刻的功夫,就逐渐失去了知觉;戴小点手臂一松,把两个家伙的尸体放倒在地,弯腰捡起一支三八大盖提在手中,听听前方的动静,顺着黑暗一路冲了过去。(。) 第143节 改变(4) 张远钦和洛铭带领部队一路狂奔,黑暗中不辨方向,等到发觉不对劲的时候,已经快到南城门口了;张远钦第一个停下脚步,说道:“哥几个,站住、站住。这是哪儿啊,不对,怎么跑出来这么远了?” “我们,好像跑过头了。快到南门了。”洛铭也注意到了情况的不对头,愕然说道。 “现在怎么办,是回去还是怎么的?” “糟糕,鬼子追上来了,快点,在这里坚持一会儿,马上就天亮了,这里是咱们的地盘,一到天亮,鬼子就跑不了了。”洛铭现在也顾不得隐蔽了,大喝一声说道:“哥几个,准备作战!” 华军轰然应诺,还没有做好战斗准备,日军就追上来了。为首的正是一个姓高的小队长,和北川、出云同属于一个中队的,身为战士,死在为国征伐的战场上,可算死得其所,但无端的被支那人的诡计杀害,却让高气昏了头脑,一门心思的想着为战友复仇,因此对周围的环境根本不予考虑,带领所部和出云残部,疯狂的追了过来。 到了这会儿,黑暗已经不再成为彼此的障碍,眼见前方出现黑黝黝的人影,张远钦吼了一声:“弟兄们,开火!” “砰砰、砰砰砰!”一排子弹过后,几个日军摔倒在地,紧接着,鬼子的子弹还击过来,倍于日方的华军战士倒在了血泊中——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 “坚持、只要坚持一会儿,咱们的人就过来了,到时候,杀光这些狗杂种!”张远钦和洛铭参差不齐的叫着,却完全被夹杂在尖锐的子弹呼啸声中,除了距离他们最近的几个人,其他人根本听不见。 高也知道小队所处的位置相当不利,拖延时间更加是自己不能做出的选择,因此这一次发起的进攻,完全是舍生忘死,丝毫不顾及部下的伤亡,只要杀掉那个用计谋害死战友的罪魁祸首!“冲、和我一起冲过去!” “哈!”北川小队的残部轰然应诺,不足10个人的队伍,端起步枪,一往无前的疯狂冲锋,只是一个突击,就冲破了华军的防线,却并不继续向前,反而是转过身来,以步枪上的刺刀,向敌人的身体乱扎乱捅了下去! 华军的惨叫声连成一片,他们的人数远多于日军,若是能有一个有效的指挥,绝不会在短时间内落得一个溃败的下场,但洛铭和张远钦彼此并不统属,两个人又各自打着小盘算,等到想汇合一处,共度危难的时候,却已经太晚了。 戴小点循着枪声赶过来的时候,华军近一个营的部队正在给日军不足一个小队的战士衔尾追杀。这么多人被这么少的人无情屠杀,竟是没有一个人举起武器反抗,反而是双手抱着头,胡乱的喊着求饶的话!“求求你,饶命啊!” 软弱和哀求从来不会换来敌人的怜悯,反而更加助长了兽性,血淋淋的刺刀在夜色中洒出一道血雨,然后更加狠毒的扎进一个战士的胸膛! 戴小点眼珠子都红了,现在顾不得去处理那个无能的指挥官,从后面一步跃上,抓住一个日军的衣领子,向后一扯,脚下一踢,这个家伙猝不及防,仰面朝天的摔倒在地,戴小点左脚抬起,重重的踩在他的颈窝处,喀嚓一声响,日军的颈骨当即被踩断,这个家伙还没有就死,迷茫的望着敌人远去,却愕然发现,自己已经完全失去了动作的能力! 戴小点一路飞奔而至,胸膛处的伤口被汗水打湿,阵阵钻心的疼痛,他用力咬紧腮帮,让他原本方正英俊的面庞显得有些扭曲,“洛铭、张远钦,我干你们俩的娘!组织战斗,快啊!” “我们营长牺牲了!”一个华军战士虚弱的声音传来,戴小点转头看去,是一个受了重伤的战士,满身是血的躺在那里,他挨了十几刀,身上的血都快流干了,和戴小点说了半句话,就再也没有了半点声息。 “王八蛋,我杀光你们!”戴小点仰天嚎叫一声,蓦然向前跳起,四肢并拢,两个膝盖重重的撞上一个鬼子的后背,鬼子惨叫声中,平平的被踹了出去,楔在不远处的一堵土坯墙上,轰然一声大响,半截墙面被他撞塌了下去! 戴小点双足落地,身体晃了一下,昨天一整天的战斗、凌晨时分精神高度紧张的行动,再加上胸口处失血过多,便是铁打的,也要支撑不住了。 好在对面的日军也没有几个人了,高队长匆匆整理队伍,连他自己在内也只剩下6个人,5个战士围拢在队长身后,这一路追杀,虽然没有遭遇华军太多的抵抗,却也把他们累得半死,眼看着收功在即,孰料却天降杀神,几乎以三两秒钟一个的速率,干净利落的杀死了己方的十几名战士? 天色已经逐渐放亮,彼此都能看见对方的存在了,高凝视着那个脸色难看的大块头,忽然一摆手:“小笠原?” “哈!”一个战士一跃而出,三两步的功夫就到了戴小点面前,挺起步枪,呼的一声刺了过来。 戴小点微微让过对方的刺刀,抓住枪身,猛的向怀里一带,小笠原拼力气完全不是他的对手,给他扯得踉跄几步,戴小点猛的一低头,额角重重的撞在对方的鼻梁上:“啊!”小笠原嚎叫着松开步枪,仓皇后退,戴小点岂会容他脱身?手中的步枪熟练的一转,像扔标枪一般,刺刀从小笠原的胸膛穿过,带起他的尸体,噗的扎进地里! 高的脸色猛的一变,胸膛剧烈的起伏,弯腰捡起一支步枪,“诸位,为战友复仇、为皇国建功,杀!” “杀!”5个人齐声嚎叫,蜂拥而上!戴小点暗道不好,若是平时,这几个人当然不会放在眼里,可眼下他实在是疲不能兴,真有点坚持不住了。 说时迟那时快,高队长冲在最前面,眼看着撞到一处,高队长的步枪猛的一划,刺刀破风之声响起,完全封住了戴小点身前三五米的范围;戴小点猛的挺胸收腹,羸弱的身体动作却慢了半拍,刺刀刀尖划破军装,刺啦啦一声响,军装小腹以下,被尽数划了开来。 高队长也没想到往日里十拿九稳的一刀会失手,惊讶的咦了一声;戴小点趁这个机会退后几步,用力一甩头,让自己有些浑浊的大脑重新变得清醒起来,左脚背弓起,脚尖插进泥土中,眼见日酋到了面前,小腿一摆!(。) 第144节 休整(1) 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迎面而来,高没看清是什么玩意,直觉的知道不好,把手中的步枪竖在胸前,却不料是一抔黄土,高的眼睛、嘴巴完全被泥土覆盖,嗷一声叫,向后退出去几步,胡乱的用胳膊在脸上挥舞起来。 戴小点趁这个机会,迎着左面的两个敌人大步冲上,这样的家伙哪里是他的对手,一只手抓住对方的步枪,脚下一踢,鬼子不由自主的放开了步枪,身体訇然而倒,戴小点调转枪口,一刀扎进他的胸膛,随即双手握枪,向外一拨,把另外一个鬼子的步枪挡了开去,顺势向前一送,从这个家伙的小腹穿进去,把他扎了个透心凉! 说来费尽笔墨,实际不过是几秒钟的过程,两个日军死前的惨叫次第响起,高目不能视也罢了,另外两个从右边过来的鬼子却吓了好大一跳:怎么才离开视线,两个人就牺牲了?这也太快了一点吧? 戴小点自家事自家知,不敢耽误时间,双手攥紧步枪,一个箭步跃到鬼子面前,凌空一刺!两个鬼子毫不畏惧,呈八字形站立,两柄步枪同时举起,和他纠缠到了一处。 以戴小点的功夫,要解决这两个人自然不在话下,但这会儿不行,过度的劳累和失血让他的身体完全失去了常度,头脑中下达的命令在身体上却得不到完美的施行,等到发现不对,想要扭转颓势已经不及,腮帮上重重的挨了一记枪托! 戴小点斜斜的冲出去三五步,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步枪也脱手了。两个鬼子对视一眼,狞笑着大步冲上,举枪就刺!戴小点苦笑着闭上眼睛:想不到会死在这个两个鬼子手上?! 便在这样千钧一发的时刻,戴小点的身后骤然响起枪声;“砰砰、砰砰、砰!” 子弹击中一个鬼子的额头,半边头盖骨都被打开了花,尸体仰面摔倒;另外一个胸口中弹,却没有就死,反而挣扎着接近几步,再度举起步枪,疯狂的扎了下来! 戴小点拼命的一侧身,刺刀顺着他的脊背扎进泥土中,戴小点双腿蜷起,猛地向上一撞,正中对方的胸口,把他原地踹了起来,在地上打了个滚,就再也不动了! 高队长这会儿已经抹净脸上的尘土,“啊”的惊叫一声,左右看看,转身就跑!“别让他逃了”戴小点虚弱的叫道。 身后不知名的战士再度举起步枪,砰砰连声,却尽数落空,转瞬之间,日酋的身影就跑得没了影子。 戴小点这才放下心来,急促的喘息几声,勉强爬起,对后面说道:“喂,你还在吗?” 黑暗中传来的声音比他的还要虚弱三分:“长官” 戴小点一惊,连滚带爬的向着声音来处冲过去,到了近前才发现,是一个已经身负重伤的战士,小腹都被刺刀剖了开来,汹涌而出的五脏沾满了鲜血和泥土,一张原本应该健康红润的面皮,早已经变成死前的灰白色! 戴小点心中一酸,费力的抱起他的上半身,“兄弟,对不起,我救不了你了!你可有什么心事吗?” “没”战士痛苦的摇摇头,其实这份痛苦与其说是来自身上的伤患,不如说是来自心灵——对于生命的最后眷恋!“长官,我家中的媳妇,还还有孩子” “你的家在哪里?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尽量把你的妻子和孩子照顾好。” “我姓孟。”男子的精神骤然健旺起来,语调清晰的说道:“我叫孟志常,河间府三台县孟家村人,您只要到了哪里,一打听就知道了。” “好!”戴小点用力点头:“我保证,只要我不死在抗日的战场上,一定护你一家人周全。” 孟志常亮晶晶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拜托了!”说完这几个字,他瘦弱的身躯向上一挺,颓然落下! 戴小点叹息一声,阖上他怒张的眼睑,将他的尸体摆正,痛苦的爬起身来;正待捡起一支步枪,前方又有脚步声响起。戴小点心中一惊,以他这会儿的状态,可万万抵抗不住了! “谁在那?还有谁在那?” 戴小点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是张振华的声音!“是我,振华,是我!” “哎呦!”张振华一个箭步冲了过来,额头上满是热汗,一把扶住了摇摇欲坠的他:“你没事吧?” 戴小点眼前一黑,迷糊间听见张振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怎么了、怎么了?喂” 戴小点一声嚎叫,挺起上身,但从胸膛处传来的剧烈的疼痛让他再度摔倒下去,撞得身下的床铺砰然作响! “枝云,小点、旅长!”参差不齐的声音响起,几个人没头苍蝇似的冲进来,聚拢到他的床前。戴小点眨眨眼睛,看清楚了,是连鹏、张振华、何基沣、董升堂、黄维刚、赵登禹几个,“现在”只说了两个字,戴小点一愣,我的声音怎么变得这么嘶哑难听了? 他咳了一声,问道:“战斗怎么样了?现在几点了?” 张振华不忙着回答他的问题,欢呼一声,骂道:“哎呦我操!你可醒过来了,可把我们哥几个给活活吓死了!” “振华,我没事了。”戴小点说道:“现在几点了?” “8点。你睡了5、6个小时呢。” 戴小点了然的点点头,作势欲起,何基沣一把按住他的肩膀,又将他按回在床上:“枝云,别逞能!医生说了,你的伤” “师长,我的情况我自己最清楚,就是有点累,然后受了点轻伤,不要紧的。”戴小点推开何基沣的手,双腿落地,人也坐了起来:“外面好安静啊?鬼子的情况怎么样?” 何基沣又皱眉又叹气,也不知道是为了心疼他,还是战况进展的不顺利。“枝云,没事,到现在为止,鬼子还没有任何动作。我已经命令部队做好一切战斗准备了。”赵登禹说道。 “没有动作?”戴小点一愣,“怎么会呢?” “我和震三、希仲几个都认为,鬼子可能是因为遭遇相当大的损失,加以连夜征战,给他们同样造成了身体上的疲劳,因此才不敢贸然发动进攻的。” “那,108师团呢?他们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我已经安排侦查部队尽量接近杨家庄和工苑庄交界的地域,却没有发现108师团有移动的迹象。哦,另外,我已经命令77军的九思他们,随时做好北上支援的准备了。” 戴小点微微低着头,房中一片沉默,赵登禹、何基沣等人知道他的习惯,也不敢打扰,等了一会儿,只听他说道:“鬼子的情况咱们掌握的太少,不过也能推测出来一点,正如师长刚才说的,咱们伤亡挺大,鬼子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加上半夜的这一次进攻,把鬼子折腾得也实在不善!” 赵登禹几个一阵哄笑,反倒是戴小点,奇怪的看着众人,自己的话有什么好笑的吗?“哦,枝云,你别理我们,接着说、接着说,下面该怎么弄?” “接下来咱们做两件事,第一,马上安排人到王胜武屯,把藏在那的部队带出来,但别回流河镇了,直接南下到青县。第二,咱们在流河镇呆到下午,鬼子来了,就和他们干,不来的话,趁着夜色也撤下去。” 董升堂几个已经得到了赵登禹的知会,听说了田立野等人的事情,特意赶到医院,就是想确认一下,两个人难以捉摸的眼神紧盯着戴小点,心头一片烦乱。为了这件事,132师紧急开了一场小会,卫无叔、高盛远、郭之阳、安克敏等人尽数出席了。 在132师师部,董升堂把情况说了一遍,问道:“田立野的事情就是这样,咱们132师出了这样的败类,我董升堂难辞其咎!等这一战结束了,我若能不死,第一个就要向佟司令请罪!” “希仲,何至于此?”黄维刚说道:“3团的这几个人是自作孽、不可活,眼下就不必为他们忧烦了,还是想想怎么渡过这一次的诘难为上吧。” 郭之阳身为9旅旅长,一张大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董升堂这话与其说是主动承担责任,还不如说是在他的脸上扇耳光呢!“师长,田立野是我的部下,若说有责任,兄弟我是第一责任人。您放心,我现在就去找军长,向他当面请罪!不管是杀还是罚,都由我郭某人一力承担!保证不会牵连到师长大哥!” 董升堂脸一红,给黄维刚使了个眼色,黄维刚为人方正,真心看不惯董升堂这种小人行径,急忙打圆场说道:“老郭,你这话也过了。希仲也绝没有推兄弟出来顶缸的意思嘛!你又何必主动揽责上身?” 安克敏把几个人的表演全都看在眼里,心中不耻的冷笑,看看差不多了,说道:“行了,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还是琢磨琢磨补救的办法吧。这件事已经捂不住了,用不到一天,整个战区就会传遍,都知道咱们132师出了全国第一支成建制投降鬼子的部队,嘿,这下132师可要出名啦!” 董升堂几个怒目而视:“岐山,你不是132师的?不想想怎么解决问题,说什么怪话?” 安克敏对战友愤恚的目光视而不见似的嘻嘻一笑:“师长,稍安勿躁。这件事是坏事不假,但在另外一个角度看来,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你想啊,老郭的9旅虽然出了田立野这样的败类,但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已。其余的两千余战士都是心向党国,绝不肯与甘当汉奸的杂碎同流合污。特别是在两位师长、赵军长等人的感召之下,立刻弃暗投明,重归国/军怀抱,这样的话传扬出去,又会引起怎样的反响?” 董升堂给他说的有些发愣,呆呆的问道:“岐山,你糊涂了?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 黄维刚反应过来了,“希仲,我知道岐山是什么意思了,他说得没错,这是目下我们能做的唯一的补救之道了。赶紧派人把3团的弟兄们从王胜武屯接回来,重新归队,不就成了现实了吗?” “这,行吗?”董升堂也明白过来了,犹犹豫豫的说道:“老田的事情已经闹得尽人皆知,现在就要把风向转过来,别人能相信吗?” 安克敏和黄维刚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心中的鄙视,董升堂好谋无断、色厉胆薄,实在不是做大事的材料啊! 132师的一干指挥官做出决断,董升堂、黄维刚跟着赵登禹一起来到了临时军医院,见到了刚刚醒过来的戴小点。听他说到一半,董升堂插话问道:“戴旅长,照你这么说,流河镇咱们不要了?弟兄们流血牺牲,才能保住一半镇甸,你红口白牙的这么一说,就完全丢给鬼子了?” 黄维刚手腕一动,碰了他一下。他知道董升堂是个什么心理,戴小点可以说是为132师解决了一个大麻烦,但董升堂和戴小点不睦,在集团军中不是秘密,因此在有机会的情况下,还是忍不住用言语刺他。 “不要了,咱们不论人数还是战斗力都已经支撑不起和鬼子两个师团的战斗了,特别是这其中还有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从侧翼杀过来的部队,对咱们的威胁太大。” 赵登禹和何基沣对视一眼,同时点头:“行,就听你的。不过还有个事,振华,你和连鹏先出去。” 张振华一愣,有什么事是连他都不能知道的?连鹏倒没有多想,拉了他一下,两个人走了出去。 戴小点不知道这几个人要和他说什么,也不理他们,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何基沣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身边坐下,“枝云,田立野的事情,舜臣都告诉我了,他们几个人你处理也就处理了,他们投敌叛国、甘当汉奸,任何人都不能说你做得不对,但132师还有数万弟兄,要说让这么多人为这几个人背上汉奸的骂名,,是不是对抗战、对鼓舞士气不利啊?” 戴小点一愣,他倒真没有想得那么多,反问道:“师长,您说什么呢?哪儿就至于让这么多”他突然反应过来了,眼睛在董升堂和黄维刚脸上扫过,重又落到何基沣脸上:“师长,我明白了,您是什么意思呢?” “这个事你是亲身经历的,所以,我和舜臣商量了一下,如果有人问起,特别是在有外人问起的情况下,不管是为了132师也好,还是为了咱们集团军也好,尽可能的婉转一点。” 戴小点知道,何基沣说这样的话不是代表他个人,而是整个前指的意见,一言以蔽之,就是把田立野叛变的事情全部推到这几个人身上,绝不能给人造成132师,乃至整个第一集团军都有投敌叛国可能的印象!“司令也是这个意思?” 赵登禹干脆利落的点点头:“是的。” “那还有什么可说的?”戴小点顽皮的一笑,站了起来:“我是当兵的,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赵登禹一愣:你当初可不是这样说的啊? 董升堂眼见事情得到解决,向赵登禹和何基沣点点头,转身就走;黄维刚却是一脸的不好意思,笑容苦涩的跟了出去。赵登禹倒很纳闷,问道:“枝云,你是怎么得罪希仲了?怎么他一见到你,就跟见了债主子似的?” “我哪儿知道啊?”(。) 第145节 休整(2) 杨家庄,第10师团临时指挥部所在地。 田立野、方健勇几个生前厝居的小院中,十几个日军士兵排列在大门两侧,进入西面的厢房,矶谷廉介带领长濑武平、田岛荣次郎、赤柴重八郎等联队长以上人员齐聚室内,弄得本就不是很大的卧室愈发逼仄,简直连转身都成了难事了。 福荣镇平弯着腰,细细的检查着方健勇的尸体,他的身上没有很明显的伤痕,只有一侧太阳穴附近的肤色变成了紫黑色;福荣用戴着手套的双手捧起他的脑袋,左右转动了一下,重又放了下来,摘下了手套。 “怎么样,福荣君?” “哎,”福荣镇平点点头,说道:“从他受伤的部位可以推测得出来戴小点当时的动作,对不起,请让一让。”他说着,向前走了几步,矶谷廉介等人急忙退开一点,容他通过。 福荣镇平转过身躯,猛的后退几步,左臂弯曲,曲肘向后——竟是几乎完美的重现了戴小点当天晚上解决方健勇的动作过程!“就是这样了。” “就这样?”矶谷廉介不会武功,言下之意有点不信似的:“这么简单?” “是的,就是这么简单。不过动作简单,力度却是极大,前辈您看,方桑的脸孔已经基本变形,可见这一击打爆了他的头骨,甚至折断了他的颈椎,您只要抬起他的头,左右晃动一下就可以了。”福荣镇平仿佛化身成了最专业的验尸官,七情不动,语调平和的说道:“我可以肯定,这位方君是立刻就死了!甚至直到他死,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嘶!嘶!”房中响起抽气的声音,长濑、赤柴几个也算是练家子,但扪心自问,是万万做不到这么干净利落的。若说他们都不行,整个第10师团怕也没有人能做到了,哦,不对,还有一个福荣君呢。 “福荣君,若是你和这个戴小点正面对决,会怎么样?” 福荣镇平沉吟良久,终于摇摇头:“没有真正的比过,不知道。” “凭你新阴流的功夫,居然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吗?”赤柴直愣愣的问道。他也是习武多年,从军之后,曾经以向前辈讨教为名,和福荣真平战斗过一次,两个人交手不足10个回合,战刀就被福荣夺了过去,并插回在他右手(赤柴是左撇子)的刀鞘中!经此一役,赤柴心服口服,两个人虽然都是联队长,但始终以师视之。 福荣平静的面庞上漾起一丝笑纹,答非所问的说道:“中华之地,是武术起源之乡,隐世不出的高手何止千万?” 房中沉默了半晌,田岛荣次郎说道:“现在是热武器时代,武功再高,难道还能抵挡得住子弹、炮火的威力吗?福荣君,不必为错过这样的对手遗憾,咱们正在进行的是为皇国崛起而发动的战争。你的个人荣辱与否,一定不能凌驾于国家的利益之上!” 这句话像是一剂针砭,刺得几个人精神一震:“旅团长阁下教训的是,我明白了!” 田岛见自己的话收到了效果,也是满意的点点头。在矶谷廉介耳边低语几句,后者同样点点头:“安葬了吧。”说完,便第一个走了出去。 众人鱼贯而出,福荣镇平落在最后,几个带着白手套,等着收拾尸体的战士已经出现在外面的厢房中,看见众人出来,齐齐鞠躬。福荣到了门口,忽然回头又看了一眼,喃喃自语的说道:“真遗憾,对手难得,多希望和你面对面的战斗一场啊!” 矶谷、田岛、长濑一行人走出小院,向师团指挥部而去,行不多远,前面一个参谋军官一手捂着帽子,快步冲了过来,到了面前,啪的一个立正:“师团长大人,来自空军方面的战报。” 矶谷廉介接过来扫了一眼,随手递给两位师团长,长濑武平一愣:“消息确实吗?” “是,已经和天津东局子机场的坂口君再三确认过了,消息属实。” 长濑武平看向师团长,矶谷廉介一摆手,说道:“回去,先回去,再讨论对支那方面的下一步动作。” 于是,几个人加快脚步,回到了师团指挥部,参谋长梅村笃郎先他们一步得到了消息,已经命人做好了准备,第10师团的大队长以上军官齐聚会议厅,这种作战会议,没有什么客套话可讲,梅村笃郎说道:“刚刚收到来自天津机场的侦查情报,在流河镇南城门外,发现大批支那军队南下的踪迹。” 参谋长的任务就是这样,干巴巴的把侦查得来的情报念诵一遍,向矶谷廉介点点头,随即落座,竟似是不准备发表任何意见了。 矶谷廉介环视一周,说道:“综上,可以推断得出来,支那方面有放弃流河镇的打算。我军是否要进行追击作战,诸君各抒伟见吧?” “我不同意追击。”田岛荣次郎说道:“经过昨天的战斗,以及昨天夜间到今天凌晨的袭扰,我军虽然有心杀敌,却遭遇了体能上的巨大创伤,因此,我的意见,放弃追击行动,整理部队,等待两天后,南下青县,和支那军队再做正面对决。” 长濑武平摇摇头,说道:“我不同意田岛君的意见。眼下机会难得,华军处于仓皇逃窜的危急时刻,只要我军和108师团采取共同行动,鄙人有8成的把握,将这一支前突的支那部队彻底消灭。” “彻底消灭?”赤柴身为第33旅团的一员,天生便是田岛一系的——日本人的这种派系划分都是摆在明面上的,身为系主的田岛,要担负起保护部下的责任,同样的,赤柴、福荣等人,也要承担佐助系主的重担,权利和义务相当分明,也算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结盟了。这会儿见长濑反驳田岛,赤柴当仁不让是要站出来说话的:“当日在南扶赵,也是这样一支前突的部队,给第8旅团造成的损伤,想来长濑前辈不会这么容易忘却吧?” “你住口!”沼田多稼藏和长野义雄同时咆哮有声,戟指喝道:“赤柴君,这就是你和前辈长官说话的态度吗?” 对这样的指责,赤柴倒是没有什么反驳的理由,长濑毕竟是他的前辈,而且军衔要高于自己,上下尊卑是必须要遵守的。嘿声笑道:“请勿见怪,我也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田岛笑道:“我听说,南扶赵作战之前,长濑君还在特别告诫部下,不要通知鄙人的33旅团,想来要是不这样做的话,哎!英勇的皇国战士们,大约能减少几分损伤吧?” 这已经不是军中同僚的意气之争,而是在第8旅团的要害上捅刀子了!长濑真的动了几分无名,却又强自按捺下来,冷声说道:“今天的会议不是该讨论目下的对敌战术吗?” 田岛有些脸红,干咳了一声,反而向长濑点点头,说道:“长濑君说的是,就支那军队此次动做而言,鄙人的意见,一如刚才。” 长濑还想再争,矶谷廉介摆了摆手:“现在想来,咱们即便是不愿意放过这支支那军队,怕也已经来不及了。凭我军的战力,想吃掉这样一支大部队,实在力有不逮” 长濑很是不以为然,什么叫力有不逮?难道凭一个师团的部队吃掉华军几个师都做不到吗?笑话! 矶谷廉介装作没看见他的神色,继续侃侃而谈:“而且,离开流河镇不远的北蔡庄,就有支那后续部队的存在,在没有得到108师团配合行动的情况下,着实不宜冒险。更主要的是,戴小点其人,用兵诡谲,谋划深远,年纪轻轻就已经有大家气象,对这样的对手,是无论如何重视都不过分的。如果只是抱着一份血勇之气,全无计划的发起进攻,那是会吃大亏的!” 长野义雄点头说道:“是的,通过梅机关一段时间以来的探查,已经把戴氏从军以来的经历大多收集齐全,我发现,戴氏其人,性格狂暴,分外不肯吃亏,这个人简直就是癫的!” 作战厅中响起一阵低沉的哄笑声,却很快沉寂下去。听他提到戴小点,长濑、田岛几个相顾无言,这个18岁的家伙太讨厌了!从支那事件(指七七事变)以来,直接死在他手中的帝国战士就已经不下300人之多,至于间接的,那简直就不可计数了。在一干指挥官心中,隐隐的有几分连他们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畏惧之意! 福荣镇平语调和缓的说道:“真是让人搞不明白,如今的皇国,无论军事、政治、经济,都已经大大的超越中国,更不必提还有无数的军中前辈、后辈,如雨后春笋一般层出不穷,军部制定的6个月征服中国,也绝非空中楼阁!偏偏” “自古以来便是矛盾相生,有甚奇怪?试想一下,三国时期,若是没有刘备、孙权、孔明之流,又如何显得出魏武的独领风骚?”矶谷廉介说道:“天下大势,本就自古一同,若中国真的不战而降,嘿!老夫反而会觉得失望呢。” 矶谷廉介在作战指挥上算不得很高明,但要说到鼓舞人心、激励士气,甚至引经据典,厅中所有人加在一起,怕也难望其项背了。果然,几句话说完,气氛为之一变,长濑、田岛以下,众人的腰板都似乎拔起来了。 “那,师团长阁下,就这么轻松的放支那人南下?”沉默了片刻,长濑问道。 “当然不会这么简单。”矶谷廉介冷笑着说道:“照华北方面军参谋总部的诸君对事件以来历次战斗的推演,戴小点其人性格狂野,作战更是勇猛顽强,固然是我方大敌;但此人毕竟年轻,性格中有很严重的缺陷。最主要的一条就是从来不肯在战场上吃亏。即便偶尔受到一点小小的挫折,也要想尽一切办法来尽快挣回场子。这就给了我方以可乘之机。” 矶谷廉介停顿了一下,看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又是得意又是遗憾,得意自不必提,说到遗憾,实在是戴小点给这些人留下了相当的心理阴影了。要是还不能在短期内对戴小点予以重创的话,战斗意志就会受到进一步的影响了!“因此,在未来的战斗中,一定要告诫部下,杜绝轻敌冒进的行为,一切以沉稳为第一要求。即便是消耗再多的时间为代价,也在所不惜。” 这一次,连田岛都有些不满了,这样的话还用得着你说?我们这些人都是多年从军的老行伍,用得着你这么郑重其事的吗? 矶谷廉介说道:“而且,即便我个人非常不愿意采用一些非战斗的极端手段,也要不得已而为之了。” 福荣镇平一愣,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急忙问道:“大人,是不是要对戴氏采取特别行动?如果是肯定的话,请允许鄙人” “你会说汉语吗?”矶谷廉介突然用汉语问道。 福荣镇平根本听不懂他说什么,又如何回答?矶谷廉介白了他一眼,说道:“这一次采取的行动,一个先决条件就是要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你以为戴氏凭什么能够深入指挥部腹心地带,救走战友?” 长濑武平骤然问道:“大人,鄙人并不会对特殊机关采取的特殊行动抱有什么疑义,但把希望寄托在几个人的行动上,这是不是太儿戏了?” 矶谷廉介为之苦笑:“长濑君所说的,鄙人深以为然,但这件事并不是我能够决断的。我们还是按照旧有的计划,稳扎稳打、步步推进,准备在青县和支那军队决一死战!” “是!”众人齐齐站起,轰然应诺。 矶谷廉介点点头,不再多说,梅村笃郎一步跨过去,为他打开了房门,正好外面有一个家伙,准备做举手敲门的动作,却楞了一下:“什么事?”参谋长在旅团、师团长身边没有任何存在感,在这样一个参谋军官面前还是很可以嚣张一下的:“报告参谋长,108师团下元师团长急电!” 矶谷廉介立刻知道不好,他能够得到华军南下的消息,下元熊弥自然也收到了,这会儿有电文送达,其中的文字,不问可知。果然,拿过电文,矶谷廉介老脸为之一白:根据情报,华军将于今日午后3:45分南下,108师团即将展开侧翼伏击作战! 电文传阅一遍,众人无不变色。虽然华军的动作是突如其来的,但108师团的反应也太急躁了一点吧?你主动伏击华军的侧翼,让我们第10师团怎么办?这不是强迫中奖吗?彼此即便是袍泽,也都有几分悻悻之色了。 “看起来,下元君的伤,真的是很严重啊。”梅村笃郎轻声嘀咕了一句。 矶谷廉介的眼睛猛的扫视一圈,把众人脸上恍然大悟的神色硬生生的逼了回去,“下元前辈岂是那种因私废公之人?这话再不能提!” 长濑几个啪的一个立正,长筒军靴后脚跟重重的碰在一起,整齐而响亮;“嗨咿!” 矶谷廉介说道:“命令流河镇外围的部队,做好一切战斗准备。等到3::4分华军开始南下行动,长濑君、田岛君,尾随在华军阵列之后,等到下元君的部队和华军接触之后,从后面展开全力攻击作战。另外,请求天津的坂口、三轮中队,对流河镇至北蔡庄之间的华军阵地展开轰炸作业。”(。) 第146节 休整(3) 流河镇镇公所中,戴小点、赵登禹、何基沣等人站在地图前,侃侃而谈:“第10师团暂时不论,108师团是绝不会放过这样一个吃肉的机会的。” 赵登禹哈哈一笑,说道:“没错,震三说的极是。” “咱们的部队一路南下,108师团攻击的主方向必定是我方侧翼,以日军的战斗力,我军定然会遭遇相当大的阻力。”黄维刚说着,看向戴小点,“枝云,你认为呢?” 戴小点两世为人,什么话音儿听不出来,他当然知道黄维刚今天主动发言,是存着几分挑衅之意的。这也难怪,从他进入军营那一天开始,风头出尽,不论是卢沟桥战斗还是后来的黄村阻击战,完全是力挽狂澜的架势,把29军其他人比的简直都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这种情况在最初的阶段还好,黄维刚等人只会为军中多出这样一个俊才而开心、得意,绝不会有其他的想法,但时间长了,难免生出其他的心思来。 黄维刚参军多年,和李致远、何基沣等都是同辈人,西北军的时候,赵登禹是营长,黄维刚是连长,从资历上来说,略逊赵登禹一筹,也相去不远,而且多年置身军伍之中,胸中血勇之气,从不落于人下,现在凭空多出一个比自己儿子年纪都小的家伙,竟是人如积薪、后来居上,让他们这些老前辈情何以堪? 若说戴小点只是作战勇猛,当得起虎将二字也就罢了,偏偏此子文武双全,不论是战术布置还是人员调配,每每有惊人之笔,就不得不让黄维刚、董升堂等人有几分妒意了。因此对于撤出流河镇战场的布置,黄维刚第一个发言,就是不想给戴小点发挥的机会。 戴小点高高的竖起两个大拇指,说道:“震三师长真不愧是军中前辈,见微知著、明察秋毫,把小鬼子可能的动作判断得洞若观火,小子佩服、佩服极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黄维刚即便知道他是在当众吹捧自己,也有几分得色,“戴旅长谬奖了,这只是维刚愚者一得罢了,权做抛砖引玉。枝云,都知道你见识深刻,还请老弟不吝赐教啊?” 戴小点果断的摇摇头,虽然我平时傻乎乎的,可你也别真当我是傻子啊?“黄师长,您这是拿我开玩笑了。说真的,就您刚才说的这些话,我都听不大懂,还什么指教?快拉倒吧!” 众人一阵哄笑。黄维刚也不勉强,朗声说道:“按照枝云昨天今天凌晨对军长的建议,驻扎在流河镇内的两个师、六个团的部队,已经从昨天夜间开始向南部的北蔡庄转进,在今天凌晨2:30分左右的时候,接到来自77军仰之军长的电文,先期出发的部队,已经抵达了集结地。” “走得这么慢,不足40里,居然走了这么长时间?有多少人撤下去了?”张振华问道。 “第一批撤退的以轻伤战士以及前指参谋、文职人员为主,还有原本驻扎在乘南门的38师第7旅,担任护卫。” 赵登禹摇头说道:“不行,走得太慢,而且撤下去的人数太少,得想办法加快速度。” “是,”黄维刚对赵登禹却不敢有丝毫不敬,说道:“按照参谋部的推演,我们南下唯一的障碍,就是现在集结在工苑庄、杨家庄之间的区域的日军第108师团,该师团虽然在小交河、北孙庄的战斗中遭遇了一些损失,但基本战力没有受到很大影响,特别是在杨家庄战斗中,更是取得了很大的胜利,以大胜之势,挟高昂战意,出动攻击我方侧翼的可能性很大,几乎可以肯定。” 张振华自问,动脑筋的活,根本轮不到自己,对黄维刚一番话完全是置若罔闻,他站在那里说着,他就自顾自的抽烟,房中很多人都是老烟枪了,也给他呛得眼睛发辣:“振华,你少抽点吧?” “管咧!”张振华可不理那一套,硬邦邦的顶了回去,又拿出一支烟,就着未熄的烟蒂点燃,说道:“管他108还是10,谁来弄死谁!操,也不知道是哪个孙子,把小鬼子吹得乌丢乌丢的,我看,主要是他们太废物!” 戴小点笑着说道:“干嘛,这会儿你又狂起来了,忘记年初的时候,西山战场,让宁雨时的民团部队打得落花流水了?” 戴小点说的是今年2月间发生的战斗,也就是吉星文被撤职的那一次战斗,37师是主力部队,张振华带领的特务旅自然也参加了,战斗情况当然不如戴小点说的那么狼狈,但也没有占到特别大的便宜。今天戴小点当众揭疮疤,张振华哪里还忍得住,大力一拍桌子,厉声喝道:“戴小点,你是不是不服?” 戴小点比他的嗓门还大,“对,就是不服,你想怎么滴?!信不信我扁你?” 张振华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骂了一声:“操,要不是打不过你,非得教训教训你不可!” 房中再次响起一片哄笑声,众所周知,张振华和戴小点年龄相距挺大,却是真正的生死战友,这番对话与其说是炝火,不如说是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而且在众人心中,甚至还有几分羡慕,整个集团军中,能够这样肆无忌惮的和戴小点开玩笑的,也只有一个张振华了。 笑闹了几句,黄维刚说道:“除了108师团之外,更让人觉得忧烦的就是我们正面的第10师团,如果在和108师团正面相捋的时候,第10师团从后掩杀的话,对于我们的伤害,恐怕是我们承担不起的。所以,这一次的撤退计划,一定要慎之又慎,把所有可能的情况都要考虑进去,才有几分逃出生天的希望。” 赵登禹也有些郁闷了,黄维刚说的话有点难听,却全都是真实面对的困难,现在可不是讳疾忌医的时候啊:“那个,小点,震三的话你听见了?” “是,我听见了。” “咱们下一步的行动关系到流河镇数万弟兄的生死存亡,更是时间紧迫,你怎么说?” 戴小点很无辜的眨眨眼,茫然的说道:“这个,军长,还是群策群力吧。我一个人的脑瓜就是再好使,也比不过” “戴小点,我草泥马!”赵登禹怒吼一声:“你给我站起来!” 赵登禹一声大喝,声贯全场,吓得众人一个激灵,戴小点也立刻收敛了那副傻乎乎的德行,霍然起身,站了个笔管条直。他看的出来,赵登禹是真生气了,哪里还敢卖乖耍滑? “你现在了不起了,嗯?”不知道为什么,赵登禹的脾气极坏,破口大骂道:“谁的话你也不听了、谁下的命令也指挥不动你了?是不是?” “军长,我没有啊?” “还说没有?昨天下午,我告诉过你,不许你去救参谋长,你听了没有?还有昨天战斗开始之前,我让你留守镇公所,你听了吗?” 戴小点和黄维刚几个面面相觑,这都哪儿跟哪儿啊?赵登禹气糊涂了? 赵登禹却还是一副怒气不息的样子,骂道:“还有刚才,震三师长把咱们目前遭遇的情况也都说清楚了,咱们可能面对的困难你也知道了,让你动动脑筋,想个办法出来,瞧你那副拿乔的样子?干嘛,没有你张屠户,我们就要吃带毛猪啊?告诉你,没有你戴小点,我们照样打鬼子,你滚出去!” “” “你听见没有?我让你滚出去!” 戴小点真有些动怒了,好端端的,朝我发哪门子火?左脚向后一勾,身下的座椅轰一声震飞出去,撞在后面的墙壁上,一张实木打造的椅子当场撞成一片稀碎,室内众人无不骇然!都知道他的功夫冠绝群雄,却不料会厉害到这个地步! 赵登禹也有些发傻,他这般无事生非的找邪茬儿,固然是有几分对戴小点的不满,更多的却是激将法,不料却弄巧成拙了?他急忙给黄维刚努了努嘴,那挤眉弄眼的德行却是难看之极! 黄维刚冲上几步,拉住了戴小点的胳膊:“枝云,别生气、别生气了。军长也是因为战事不利,心中有几分焦躁” “他焦躁就冲我发火啊?我我又没做错什么。” “你啊,不冲你发火冲谁发?谁让你年纪最小呢?”黄维刚半是劝解、半是玩笑的说着,拉着他的胳膊,又把他拽了回来。“来人,来人,你们都是瞎子啊,给戴旅长再搬一把椅子来。” 有人搬来一把椅子,戴小点重新归坐,赵登禹哼了一声:“你们看看,真是好大脾气,连说都不能说了?数落他几句,就摔盆砸碗,你这是给谁看呢?” 戴小点强忍怒气,一言不发。好在赵登禹也不敢过度逼迫,冷言冷语的刺了他几句,转头问道:“震三,你接着说。” 黄维刚苦笑着说道:“军长,我能说的都已经说完了,那个,枝云,接下来你来吧。” 这一次,戴小点不再藏拙,起身说道:“震三师长说的已经非常全面了,我能想到的,也只是一点拾遗补缺之策。在咱们的侧翼和后方虽然有日军的两个师团,但实际上,情况也不会如想得那么严峻。以第10师团为例,南扶赵、只庄子、流河镇前后两天一夜的战斗,矶谷廉介的部队就算真是铁打的,也经受不起这样轮番的折腾了。所以,即便咱们在北蔡庄以西的区域和108师团接火,第10师团能够提供的助力也是相当很有限的。咱们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来自空中的威胁。” “至于108师团,他们那边比较麻烦一点,但所处的区域以及和我军接壤部的情况复杂,东边有咱们,南边有随时可能冲出来接应的77军,下元熊弥胆子再大,也不会投入超过一个联队的作战部队。这就给了咱们以可乘之机,这一次不但要顺利的通过此处,还要把108师团打疼、打怕、打得他们急红了眼珠子!” 赵登禹噗嗤一笑,戴小点满是怒意的眼神望过来,他急忙收敛,心中暗骂:小兔崽子,等回到北蔡庄,我再看看收拾你! 两个人的一来一去都给众人看在眼里,黄维刚、董升堂等也为之莞尔:“枝云,你仔细说说。” “第一集团军和108师团的接触不多,小交河、北孙庄、孙庄的几场战斗,除了最后孙庄战斗之外,都算不得很熟悉,咱们固然没有占到便宜,鬼子也是吃了不小的亏。这对于一贯骄横的日本人来说,是绝对无法容忍的,这一次想在咱们南下的路途中阻截,也未尝不是出于私愤的理由。所以,咱们只要狠狠的敲他一记,就足以让下元熊弥等人暴跳如雷了。这对于日后进行的青县决战,有着莫大的好处!” 黄维刚哈哈一笑,大叫道:“明白了!要让108师团只要见到咱们,就想着死磕,绝不会有临阵退缩,乃至逃跑的事情发生,就用108师团做饵,钓到华北方面军这条大鱼,是不是?” “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想凭咱们一个集团军就吃掉鬼子的一个方面军,无异于痴人说梦,但总是朝着这个方向努力就是了。” “那,具体怎么打呢?”张振华问道。 “还是和原来一样,但一个最大的不同点就是,要安排一支奇兵!”戴小点说完,看向黄维刚几个人,“董师长、黄师长、安旅长,这就要看你们的了。” 董升堂不惊反喜,他虽然和戴小点很不对眼,对这个小家伙的本事却是很钦服的,知道这是在把一份功劳送到自己家门口了,因此难得的客气起来:“戴旅长,有事只管说!132师没有一个孬种!” 安克敏和黄维刚心中大骂:你缺心眼儿啊?戴小点交办的任务是那么好领受的吗? 戴小点说道:“所谓的奇兵,就是9旅3团。” 董升堂几个张大嘴巴,半晌说不出话来。(。) 第147节 重燃(1) 会议结束了,各位主官回到部队,准备下午的撤离事宜,不提。 董升堂三个人则把戴小点围了起来:“枝云,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黄维刚问道:“什么叫拿3团当奇兵用?不说他们能不能做到,不足一个团的千把人,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震三,所谓的奇兵,就是出其不意的意思。用3团作为整个战场的一支奇兵,有两个原因,第一个,这一次撤离的时间定在下午的3:45分,以现在的天时,5点一过就天黑了,如果再加上咱们行军的速度,计算下来,战斗最多进行45分钟就要结束了。另外,就是大家都知道的原因了。” 董升堂和安克敏还有些云里雾里,黄维刚却反应过来了,向戴小点一笑:“我懂了,谢谢你,枝云。”说完,推了两个战友一把,在两个人愕然的眼神中,走出了会议室。 一等出了门,董升堂即刻摆脱开来,“震三,你搞什么名堂?” “走远点、走远点。”黄维刚推着两个人又前行了几步,回头看了看,讷讷的说道:“倒是没看出来,这个小家伙还是挺有人情味儿的嘛。” “震三?!”董升堂真有些不高兴了,近乎咆哮的质问道。 “你喊什么?还不明白吗,这是枝云给咱们机会呢!”黄维刚说道:“3团闹出这样狗屁倒灶的腌臜事,连捷三司令都脸上无光,要是就这样回去,咱们几个长官直接上军事法庭可能过分了一点,人前人后抬不起头来却是肯定的。” “放屁!这和老子有”董升堂只骂了半句,就为之语塞,他知道,这纯粹是自说自话,你身为一师之长,出了田立野这样的部下,你没有责任谁有责任?正如黄维刚所说,把他送上军事法庭或者不至于,在战区同僚面前抬不起头来却是板上钉钉的! 身为国家正规军的高级长官,面对日寇入侵,在战场上浴血战斗,奋勇厮杀,为了国家的安康和百姓的福祉,这条命都可以豁出去,得不到应有的奖赏也就罢了,现在还要因为一两个小人而受尽指责,让人岂能心甘? 董升堂越想越憋屈,突然摘下帽子,往地上狠狠一掼:“操他妈的,这份窝囊官老子不干了还不行?!”说到最后,竟是不自觉的红了眼圈! 黄维刚的鼻尖也有些发酸,捡起他的帽子,说道:“希仲,你别着急,3团的事情也不是没有挽救之道的。就如枝云说的那样,如果这一次奇兵任务能够完成的好的话,足以一举扭转3团乃至咱们132师在战区长官眼中的印象的!” “啥意思?”董升堂抹了把脸,呆呆的问道。 黄、安两个齐声笑骂,“如果3团的弟兄们在战场上能够起到作用,咱们就可以用知耻而后勇这句话来解释,在日后的战区问询会上,咱们就说,3团确实发生了投敌事件,但那只是田立野、方健勇、王彬等人的个人行为,3团其余的战士们都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他们欺瞒了,当田立野被除掉、岐山和我赶到王胜武屯的时候,战士们幡然醒悟,弃暗投明,进而更在部队南下的关键时刻,提供绝对重要的战场助力,为部队安全撤离,消灭108师团某支部队,立下特大战功——你想想,要是那样的话,咱们哥几个不但能洗刷身上的臭名,甚至还能立功受奖呢!” “真的?” “差不多吧,”黄维刚笑着说道:“当然,这还得看咱们具体的操作,不过枝云既然能想到,就没有很大问题了。毕竟,这件事往小了说,是咱们132师的问题;往大处说,却关系到整个集团军,甚至战区的面子呢!” 董升堂给他说得大为意动,催促的问道:“那,接下来怎么办?怎么个操作法?” “操作什么的先不着急,等战斗结束了,由舜臣军长去向战区那边说话,至于咱们这边”黄维刚和董、安两个嘀嘀咕咕的说着,三个人渐行渐远。 戴小点一直站在会议室门口的台阶上,那几个人的说话声顺风传来,虽然听不真切,却也知道,黄维刚已经猜到了自己的意图。接下去的事情他就不好插手了,药方已经开出来了,能不能收到治病救人的效果,能收到几成效果,就看132师的了,但想来问题不会太大,毕竟,这么丢面子的事情,佟麟阁也是绝对不会任由其放大的。 思忖间,后背突然有人推了他一把,戴小点上身不动,双腿一侧,后面的那个家伙偷袭不成,反而用力过猛,蹬蹬蹬的冲下几步,满脸不服气的看着他,“你知道是我?” “废话!离着你还有八丈远呢,就闻见你那一身烟味儿了。”戴小点笑道:“下一次想偷袭,还是先把烟戒了再说吧。” “没门!鬼子可以不打、战士可以不当,烟绝对不能戒。” 戴小点想了想,向他招招手,张振华不知道怎么回事,小心翼翼的凑了过去,戴小点贴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张振华明亮的眸子瞪得老大:“胡说,我不信。” “不信”戴小点再度贴近他的耳边,叽叽咕咕的说了一会儿,这一次,张振华的脸色逐渐转为郑重,戴小点说完,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这是兄弟我对你最后的提醒,你要不信就算,反正吃亏的是你。” 张振华的五官都要挤到一起去了,想想他的话,再看看口袋里的烟卷,终于一狠心,掏出烟卷,攥成一团,用力抛了出去:“拉倒,就听你的!” 赵登禹几个无不骇然,张振华是著名的大烟枪,一天两包都不够,怎么戴小点和他说了几句话就能让他戒烟了?这不是开玩笑吗?“哎,振华,他和你说什么了?” “他和我说”张振华眼睛一转,贼忒嬉嬉的笑了起来:“他和我说,要是不戒烟,他就伤心了,今后也不和我做兄弟了。军长,您想想,我是真心真意把枝云当亲弟弟一样,哪舍得他伤心啊?所以,我决定,从今天开始,戒烟了!” “嘁!”赵登禹几个无不嗤之以鼻,对他这番解释,根本一个字都不信,反而掏出香烟,分发一圈,各自抽了起来。 张振华干干的咽了口唾沫,真想上去再蹭一根,但回头看看站在不远处的戴小点,还是放弃了这个充满诱惑的念头,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了过去,揽住戴小点的肩膀,问道:“哎,我决定戒烟了,你和我说的那些,不会是骗我的吧?” “骗你干什么?”戴小点说道:“等日后你就知道了。” 两个人嘀嘀咕咕的说着,不一会儿的功夫,消失在了小院中。 从流河镇到北蔡庄的直线距离不超过60华里,途中要经过三处不知名的小村落以及一个名叫人和镇的小镇甸,按照日军108师团所在的位置,人和镇是最有可能和敌方接触的区域,换句话说,若是能够通过人和镇,安全就足以得到保障了。 但说说容易,谁都知道,这几十里的归家路绝不会很容易,108师团万万不会放过这样一个痛打落水狗的机会的。好在按照戴小点的计算,战斗时间绝不会太久,只要能够拖延到天黑,鬼子就必然会后退。 戴小点的新二旅倒数第三个出发,在他们的前面是袁志英的第7旅,后面是张振华的特务旅,落在最后面的,则是132师卫无叔的第6旅。把他的部队安排在最后面,也是为了和从王胜武屯的9旅3团接应,便于指挥,并快速通过战场。 戴小点站在南城门口,向排列整齐走出门洞的战士们行注目礼,连鹏、张捷、马文顺等人站在他身后,不远处是金振中、井森林和陈光然几个,“旅长,出来的差不多了,咱们也走吧。” “走。”戴小点第一个跟上部队,连鹏紧随其后,马文顺却是嘀嘀咕咕,“应该找军长要一辆车的,旅长还受着伤呢。” 井森林一皱眉,倒是忘了这件事,难得一个拍马屁的好机会,居然错过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戴小点这个年轻的过分的长官威势越来越重,金振中等原219团的老人,现在不但再不敢有丝毫轻视之心,更是没来由的有几分惧意。 其实不止新二旅,整个集团军乃至整个战区,都知道有一个名字很古怪的家伙,年纪不算很大,作战却非常勇猛,特别是流河镇战斗临近结束的时候,前指副总指挥、参谋长杨正治被日军俘虏,戴小点竟然夜袭敌营,把杨正治完好无损的救了回来,更顺手除掉了几个甘当汉奸的叛徒——凡此种种,加在一起,简直有几分传奇色彩了。 戴小点倒不以为意,回头笑道:“别听马文顺胡扯,别说我的伤不算很严重,即便是,前指那么多人,几时就轮到我戴小点坐汽车了?” “旅长,话可不是这样说,”井森林紧追几步,和他走了个并肩,说道:“要论岁数,那没话说,也别说是那些军长、师长了,就是我老马,也比旅长您大上好几倍呢。可骡子大、马大了值钱,人岁数大了又值几个自儿?对不对?” 金振中、陈光然心中暗骂,你愿意拍马屁是你的事,非得把我们也捎上?嘴上附和道:“对,你这匹大马不值钱,其他人都值钱。” 众人一片哄笑,井森林无奈的摇摇头,笑骂了一声。 说笑间,头顶有隐隐的雷声传来,金振中抬头看看,一片阳光灿烂,根本连一朵浮云都没有,哪打雷?戴小点突然站住脚步,陈光然走在他后面,一个冷不防,撞在他后背上:“哎,怎么不走了?” “是鬼子的飞机!”戴小点厉喝一声,抬起手腕,是3:58分,他脑筋一转,立刻明白过来:“咱们撤退的消息被人泄露给鬼子了!” “谁?是哪个王八蛋?”当兵的最恨的就是这种吃里扒外的败类,一时间骂声四起,吵嚷不绝。 戴小点一张俊面扳得紧紧的,说道:“这个暂时不着急,早晚能把他揪出来的。眼下最要紧的是前方的弟兄们,他们一定遭遇了鬼子的强力狙击。” “那还等什么?大哥,赶紧行动啊。” “咱们赶过去也没有太大的作用,战场根本施展不开。”戴小点讷讷的说道:“照我的估计,108师团用于狙击我军的部队,不会超过一个联队的兵力。干脆,咱们穿插到他们的后背和侧翼区域,给小鬼子来一下狠的!” “没说的,反正旅长你怎么说,新二旅这3千弟兄就怎么干!”井森林大包大揽的说道。 “那好,金振中?” “到!” “带领一团,从一点钟方向前进,一直前进到和鬼子部队接触时为止。” 金振中抓抓头皮,苦恼的问道:“一点钟?什么一点钟?” “看你的手表表盘!” “哦、哦。”金振中看看手表,“旅长,4点了。” 戴小点恨不得踹他一脚,抓过他的手腕,指着表盘上的数字,“看见了吗?1,它冲着什么方位?” “啊、啊!明白了、明白了!”金振中吼了一声,用力摆手:“1团,跟上我!”便第一个冲了出去。 戴小点还想继续发布命令,马文顺这个好奇宝宝却探头过来:“大哥,什么一点两点的?” “回头再教给你们。”戴小点心中很后悔,怎么忘记了把这个最基础的东西教给下边的人呢?等这一次的战斗结束之后,一定要抓紧时间。“陈光然,你马上安排人,和后面的特务旅紧急联络,依靠流河镇现有建筑,准备阻截第10师团的追击作战。如果该师团没有出动的话,4:55分,也就是从现在开始,整50分钟之后,不管132师6旅和9旅3团的人能不能赶到,都要立刻撤出战斗,前往人和镇,和我军汇合。记住了吗?” 陈光然知道这是紧急时刻,把胸脯拔得倍儿直,大声回答:“记住了!” “你重复一遍。” “是!”陈光然又重复了一遍,这会儿,后面的张振华发现这边的情况不对,也飞快的赶了上来;“小点,怎么回事,情况有变化了?” 戴小点无奈,只得又给他说了一遍,张振华立刻翻脸了:“这叫什么话?怎么就得让我在后面打阻击?不行,咱哥俩换换,枝云,不是我充能耐梗,想抢你的功劳——要是平时,哥哥怎么也不会跟你抢,现在你不是受伤了吗?” 戴小点心头一热,强笑道:“张哥,这会儿你和我争什么啊?” “对啊,那你和我争什么?” 戴小点几乎给他气乐了,喝道:“井森林,带领你的部队,跟上一团,提供战场掩护,马上出发!” “是!”井森林也不管他们俩最后会争出一个什么样的结果来,带着部队一溜烟的冲了出去。(。) 第148节 重燃(2) 流河镇以北20华里处,某处不知名的小村落东侧,日军的9架95式重型轰炸机、6架97式战斗机、6架97式轻型战斗机从天津东局子机场飞抵华军上空,最小25公斤、最大450公斤的航空炸弹冰雹一般,带着尖锐的呼啸凌空落下,把华军周围的区域炸成一片火海! 首当其冲的是130师特务旅易谊所部,战斗一打响他就知道不对了,他的部队这才出来多长时间,怎么在这里就遭遇鬼子了?戴小点能想到的,他也琢磨得出来,只有一个可能,行动计划被人泄露出去了! 眼下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易谊心中破口大骂着,慌乱的指挥部队:“隐蔽、隐蔽!鬼子不会只轰炸就完了!小封,马上通知各部队,做好和鬼子交火的准备,只要坚持住,后面的弟兄们马上就赶过来了!” “是、是!”传令兵喊得嗓子都要破了,脸色涨成通红,头也不回的冲了下去,刚刚离开易谊,一枚炸弹在身边不远处炸响,剧烈的气浪夹杂着纷飞的金属流,把他瘦弱的身体裹挟而起,远远的抛飞了出去。 小封不知道在空中飞出去多远,轰然落地的剧烈震动,把他惊醒了过来,倒没有很疼,只是下身湿漉漉的,好像是失禁了?抬头看了一眼,却是自己的身体已经被分作了两半!吓得他惨叫一声,在无尽的惊恐中死去! 小封的牺牲绝非个例,在日军的一通轰炸之后,原野上躺满了华军七零八落的尸体,粗略数数,不下200余具!这样的数字虽然还不至于伤到特务旅的筋骨,易谊也是疼得两眼发花,“后退、全体后退!” 战士们都已经被炸得昏了头,长官的嚎叫根本听不见,即便听见了也分辨不清,甚至还有人端着步枪,反方向的发起进攻,却连鬼子的面都没见着,就被隆隆作响的航空炸弹撕扯成了碎片。 易谊双眼通红的嚎叫着,总算把部队归拢到一起,一个旅的部队在长800米的区域内,设置下最简陋的防线,而这时,日军已经杀到了面前! 对面冲击过来的是第108师团第52联队楠大大队菊池中队——也就是下元植之前所在的部队。下元植在杨家庄防线战斗中受伤了,而且伤情很严重,和他白刃战的是华军的一个营长,死前的一刀自下而上,把下元植的大腿、胸腹、肩头一刀割开,差之毫厘就将他开了膛!战斗结束之后,下元植被紧急治疗,但是以野战医院的水准只能临时保住他的性命,最后没有办法,只好送回天津去做进一步治疗。 他是菊池中队下属的小支队长,又因为是师团长的公子,因此在确定下狙击战斗开始之后,该中队所在的楠大大队便第一个主动请缨,要求第一个冲锋作战。下元植现在还处于暂时被停职的状态,军务由参谋长铃木敏行负责,得知此事之后,铃木敏行大手一挥,同意了大队的作战请求。 易谊知道可能会遭遇鬼子的半途袭击,却没有想到会来的这么快,部队还没有来得及布置防线,鬼子就已经杀到百米之内了,前方视界一片宽阔,黄昏的阳光灿烂,可以清晰的看到穿着土黄色军装的日军——唯一幸运的是,鬼子是迎着太阳照射的防线,在天时上,处于不利地位。 易谊抓起不知道谁掉落的步枪,飞快的端起、瞄准,不远处竟是先一步响起枪声,吓得易谊一哆嗦,转头看去,是一个已经成了惊弓之鸟的战士扣动了扳机。这颗子弹完全是浪费,他颤抖得如秋风中的落叶,子弹更是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枪声宣告着战斗的开始,菊池哇啦哇啦的嚎叫几声,日军部队中分出一个轻机枪小队、一个掷弹筒小队,在战友精准射击的掩护下,以近乎百米冲刺的速度向华军阵地而来,“开火、开火、给我顶住!” 华军勉强抬起头,向接近中的敌人开枪还击,但一个火力点开不到三枪,就被日军后面的部队精准的射杀当场——鬼子的枪法太好,华军万万不是对手! 易谊还是第一次遭遇这样的战斗,当初在北孙庄和孙庄的时候,并没有直接面对日军的攻击部队,对鬼子的战斗力没有特别直观的印象,这会儿才发现,凭自己一个旅的部队,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这样的仗该怎么打?前方和后方的友军怎么还不来啊? 两队日军接近到60米左右,其中一个掷弹兵手脚麻利的解下背背的89式掷弹筒,矗立的脚前,填入一颗91式手雷式炸弹,正待拉响后面的皮带发射,不料一颗子弹凌空飞过,砰的一声从他的额角钻进去,半边颅骨都被打开了花!这个家伙惨叫一声,仰面摔倒,右手下意识的一动,扯动皮带,炸弹直上直下的飞了起来。 易谊看得清楚,大声叫好:“谁打的?打得好!” “旅长,是小赵。” 易谊回头看看,是一个极漂亮、极讨喜的娃娃脸,赫然正是赵旻晟。“好小子,等这一仗打完了,我亲自给你请功。” 赵旻晟嘻嘻一笑,并不搭腔,他平时可没有这么好的枪法,只能算是蒙上了。 对面的日军死了一个掷弹兵,第二个(也就是助手)在机枪的掩护下有条不紊的捡起掷弹筒,打算重新装填,华军哪能放过这样的机会?一通乱枪之后,几个掷弹兵被打倒,而华军付出的,却是超过日军5倍的伤亡数字。 日军后方,步兵在轻机枪小队的掩护下快速前进,这种连续不断的掩护、冲锋、再掩护、再冲锋的战术是日军非常熟悉的,如是两个交替之后,日军就冲到了华军50米区域之内,在这种全无遮蔽的平原地区,他们单兵作战能力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华军在人数上虽然占据绝对的上风,却根本形不成有效的防线,给鬼子的子弹打得抱头鼠窜,用不到10分钟的时间,阵地就到了崩溃的边缘! “旅长、不行了,咱们撤下去吧,像在流河镇那样,退到村子里” “不行!村子里有老百姓!”易谊痛苦的一咬牙,大声喝道:“把鬼子引到村子里,那不就把老百姓祸害了吗?不行,再坚持一会儿,咱们的人就到了!” 李冲心中大骂,到了这会儿,你还想着老百姓?是他们的命重要还是弟兄们的命重要啊? ********************************** 戴小点脚下一个不稳,原地跌了出去,手里的枪也飞了、胸口撞在地上,疼得他呲牙咧嘴。张振华已经冲过去了,急忙转身把他搀了起来:“我就说让你在后面,你摔得怎么样?” “我没事,”戴小点咬着后槽牙说道:“谁带着烟呢?” 众人不想他这会儿会想要抽烟,一个战术急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铁盒,打开来,里面是烟叶和烟纸,戴小点一把撕开军装,胸口的纱布早已经被鲜血染红,贴在两边的橡皮膏都被浸得没有了黏性,将纱布扯下去,抓了把烟叶,在手心中揉碎,然后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按在了伤口处! 以他的体质也是疼得俊面发白,好在虽然疼,却止住了奔流的鲜血,最起码,应付这场战斗不是很大问题了,“旅长,前面有枪声。”一个战士急慌慌的说道。 “可能是老金带人和鬼子接触上了。”张振华说道:“弟兄们,跟我冲!小点,你慢一点!”说完,不等戴小点发表意见,便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戴小点看看周围,连鹏、马文顺几个都是关切的看着他,彼此在一起的时间久了,都知道他的脾气,连鹏很想劝他就留在此处,但怎么也不敢开口。“看什么,走啊?” 连鹏重重点头,心里打定了主意:左右这条命是旅长救的,实在不行,就在这里、就在今天,还给他就是了! ************************************************ 张振华带人赶到之前,金振中的部队就已经先一步和鬼子接触上了,日军事先也猜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出现,唯一不能肯定的就是两面增援而来的华军具体番号以及战斗力。 楠大听说过第一集团军中有一支部队,战力强大得吓人,所有和他们正面相捋的部队,即便不能说屡战屡败,也从来没有占得任何便宜,最过分的情况下,彼此的伤亡比例达到了骇人的倒1:1.3!这样的数据在楠大听来,完全是拙劣的玩笑! 菊池中队对正面阵地敌人的绞杀完全印证了楠大的推测,华军根本就是一支孱弱到了极点的部队,这样的敌人,人数上的多寡又有什么意义?楠大看看手表,刚刚4:27分,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里,一个旅的敌人,就已经被消灭了两成,看你们还能坚持多久? 他举起望远镜,向前方的战场看去,到处是遮蔽镜头的尘雾和冲天的硝烟,己方的优势很明显,菊池这个家伙,确实是一把好手。便在这时,望远镜的镜头中突然闪过几条黑线,楠大根本不用看清楚,就猜到了来路:“有敌人!” 旁边一个家伙楞了一下,根本不及发问,冰雹一般的手榴弹就在菊池中队的侧翼炸响了开来——在这样晴朗的天空下,这支华军部队是如何切入进来的,日军方面竟是不知道! “轰轰、轰轰!”一连串如同正月花炮般的爆炸声响起,20几个鬼子嚎叫着飞上半空,而摔倒下来的身体上,开出了灿烂的血花! 菊池大吃一惊,却并不慌乱,这是在平原地区,支那人没有重火力,给己方造成一定是困扰或者没问题,想重创却是做不到的,“准备,第一、第二、第三小队马上狙击来自左侧的敌人,第四小队继续对正面敌人施加压力,快!” 日军闻讯而动,部队快速分开,与此同时,楠大也做出了同样的布置:“命令河村、香佐二中队马上出击,一部包抄从侧翼围击过来的支那人,另外一个中队加入正面战场,争取在天黑之前,彻底消灭前面的敌人,并形成铁索拦江之势,把华军前进的通道完全堵死!” “哈!”近千名日军士兵分作两个中队,向两个方向展开突击,战斗瞬间爆发,易谊的特务旅才刚缓过一口气来,又再度感受到了比刚才更强大的压力。 侧翼一方,金振中的部队也和鬼子接触上了。论战功,在整个集团军中,新编第二旅自认第二,就没有人敢说自己是第一,而在全旅中,又以井森林的二团最是骄狂,原因无他,第二团是以原219团为根底组建起来的,要知道,旅长戴小点,当初就是219团的团长呢!这虽然是事实,却让一团的弟兄们情何以堪?因此一直以来,两个团的弟兄们互不服气,经常性的出现殴斗事件,也就成了新二旅中蔚为奇特的一道景致了。 下面的人是这样,带队的主官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金振中和井森林互不买账,交锋不断。金振中认为,井森林就会拍马屁,论起真功夫,根本不是对手;井森林则认为,金振中全仗着自己曾经做过戴小点的上级,两个人私交不错,才得以统领第一团,要论部队和鬼子作战的实力,他差远了。至于个人武力,在热武器时代,武功再高,能顶得住子弹吗? 戴小点虽然是一旅之长,但他的年纪太轻,正经事上还好,平日里面对一干比他大的多的下属,却实在没有什么威慑力,而且他也有意纵容这种良性竞争,时间久了,1团和2团的战斗精神愈发高涨,战斗力提升的速度更是一日千里。 眼见日军已经不远,金振中手一挥,孟小春、王二虎、刘立新各自带领的一营一连在阵地的左右两翼卧倒下来,刘立新、王二虎都是团中精准的射手,孟小春在这方面差一些,不过3营的主官是林宁,他号称是戴小点之下枪法最准的,有这样的长官,部下的射击功力也就可想而知了。 日军从没想到同样的两支支那部队战斗力会有这么大的差距,还是按照老办法,掷弹筒小队和轻机枪小队在后方战友的掩护下快速突进,进入到百米距离之内,按照战术操典的要求,抽出后背的89式掷弹筒正待发射,不料对面一通猛烈的子弹,十几个掷弹兵同时身中数枪,翻滚着摔倒出去! 和他们协同前进的机枪小队大吃一惊,没见对方有重火力啊,怎么,还不等带队的长官吩咐一声,又是一排齐射:“砰砰、砰砰、砰砰砰!”(。) 第149节 重燃(3) 一个机枪小队当场被击毙了7、8个人,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不对了,对面是支那人还是日本人?中国人怎么会有这样精准的枪法?不但河村、香佐二人变了脸色,就是置身队列之后的楠大也是面色惨变,一转念间就知道,和河村他们正面相捋的,正是那支传说中的部队! 楠大也是有决断的,立刻说道:“通知泽口君和三户君,第一大队遭遇到了新二旅的强力狙击,要求他们即刻从右翼向正面华军展开进攻,争取在最短时间内清除障碍,和第一大队完成对新二旅增援部队的包围,并一举消灭对方!” “同时,把第一大队遇到的情况向大佐阁下汇报,请他做出进一步的指示。派人通知河村、香佐二君,要求他们固守现有阵地,不可和前方的华军做接触,等待命令。” “是!”命令快速传达下去,河村、香佐闻言一怔,怎么会下达这样的命令,不让进攻,你管得了我们,管得了对面的支那人吗? 果然,金振中可不是那傻坐着等鬼子来进攻的性子,停了片刻,给他惊讶的发现,鬼子不但不再进攻,剩余的几个机枪小队的日军反而有退却的迹象?他不知道鬼子那边出了什么问题,但局势对己方有利却是可以肯定的。 他还想再琢磨一会儿,孟小春却不是谋而后动的性子,眼见鬼子退却,嗷一声大叫:“2营,和我冲上去!” 300余战士闻声而动,金振中只是迟疑了几秒钟的时间,部队就冲出去数十米之远了,“跟上去、跟上去!”到了现在,也由不得金振中再犹豫了,一声令下,两千多战士跟在2营的身后,向着日军所在区域发起了逆袭! 河村、香佐心中大骂,真以为我们打不过你们吗,不过是接受了命令而已!“准备作战,把华军尽数消灭!” 日军给连续不断的命令弄得有些无所适从,到底是打还是撤啊?仓促的卧倒在地,举起步枪,砰砰砰的一轮齐射,冲在最前面的2营当场倒下了30几个,华军的进攻势头为之一窒。 孟小春更是早早的趴了下来,举起手中的步枪,飞快的扣动扳机,但他的枪法实在让人不敢恭维,一排5颗子弹发射过去,不要说打死打伤对方了,简直连给人家造成一些威胁都谈不上。孟小春恼火的痛骂一声:“废物!” “孟小春、孟小春?”后面传来金振中的呼喝声,孟小春回头看去,金振中向他用力挥手:“前进、前进!” 孟小春万万不敢在这个时候抗拒军令,再度压进几颗子弹,双手握紧步枪,身体微微弓起:“弟兄们,准备,和我冲上去!” “全体、火力掩护!”金振中一声怒吼,千余支机步枪同时击发,日军的火力顿时被压制了下去,孟小春趁这个机会说道:“等一会儿靠近之后,一连全部以手榴弹进行轰炸,其他的人和我一起向上冲!只要坚持十秒钟,后面的人就杀上来了,明白吗?” “明白!” 孟小春长长的吸了口气,嚎叫一声,纵身而起:“冲啊!” “冲!”300余战士紧跟在孟小春身后,向着日军舍死忘生的狂奔而去!孟小春冲在最前面,脸上的肌肉都似乎扭曲了,在望远镜的镜头里显得狰狞无比!楠大完全可以确定,眼前的这支部队,一定就是那支传说中的所在! 数十米的距离转瞬及至,冲在华军最左翼的有100余人,为首的一个一只手提着一支驳壳枪,另外一只手提着一枚手榴弹,防尘盖已经拧开、防水纸也已经被捅破,寸许长短的导火索垂在外面,眼看着距离鬼子不足30米,这个家伙用牙一咬,导火索被扯下,嗤嗤的白烟从防水纸中冒出,“手榴弹!” 鬼子的一个军曹惨叫一声,与此同时,为首的华军连长把手榴弹抛出去,嘴里同样大叫了一声:“弟兄们,手榴弹!” 一个连的战士同时止步,每人手中是两枚手榴弹,数百枚嗤嗤作响的手榴弹雨点般砸落在两个日军中队的头顶,几百记爆炸声几乎化作一声巨响,无数个火点在日军阵地前后左右炸裂开来。 冲天的烈焰夹杂着日军的尸体飞上半空,再凌乱的抛洒向四周,幸存的鬼子被吓得惊呼连连,手指不受控制的颤抖着,这会儿不要说让他们继续开枪作战了,还能站起来的,就算是了不起的精锐了! 不但是日军,孟小春带领的2营主力也在爆炸波及范围之内,一连砸过去的手榴弹太多、太密集,冲击波挟着巨大的动能从华军头顶刮过,竟是有十几个人被冲过来的弹片所伤,失去了作战能力。孟小春顾不得这些人,眼见手榴弹的爆炸结束,再度一跃而起:“弟兄们,和我一起上,杀鬼子啊!” “杀鬼子!”河村和香佐中队被这一通猛烈的手榴弹炸得有点晕头转向,但即便如此,却还是不忘为战友争取一线生机,眼看着华军数百人一拥而上,十几个人费力的拉着受伤战友的手脚向后退缩,更多的人却还是坚持作战,以手中的步枪做疯狂的还击! 孟小春真没想到日军的反抗会如此猛烈,部队不得已,再度卧倒下来,心中又憋屈又愤怒,突然头顶一黑,一个战友从上面迈了过去,随即是一声怒骂传来:“孟小春,干你娘,你他妈的等什么?” “哦、是是。”孟小春听出是金振中的声音,不敢多想,紧随其后,再度发起了进攻。 有了大部队的加入,日军终于有些坚持不住了,对面的支那人像是机器人一般,根本不懂什么叫退缩,他们的战术非常简单,就是两个字:进攻!就是死,也要死在前进的路途中!河村就亲眼看到一个华军的战士,胸膛连续中的三枪,以三八大盖的穿透力和7.62毫米口径子弹强大的动能,这个战士竟是只趔趄的一下,却还是能够继续向前冲击!一直到挨了第三枪,才万分不情愿的栽倒在地! 一个战士就有这样近乎疯狂的斗志,一个营呢?一个团呢?一个旅呢?据河村所知,这支部队的创始人,现在可是华军的少将旅长了!他的部队都是这样的吗? 金振中可不知道对面的日酋会转过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念头,冲过最后几步路,已经和鬼子面对面的接触上了,日军也不含糊,为首的一个曹长眼见敌人杀到面前,用日语大叫了几声,带领所属的7、8个人一跃而起,双手握紧步枪,半米长的刺刀在黄昏的余晖下一片明亮——战斗终于进入到华军战士最不愿意面对的白刃格斗局面! 华军人数自然更多,但论拼刺刀的技术,却并不占上风,即便有孟小春这样的练家子,能够以一敌二,甚至还能游刃有余,但对于大局却并无补益,三两个华军包围一个日军,却根本不是对手,眼下这种状态,反而比刚才冲锋阶段更让人胆寒! 就在此时,战场的右后方骤然响起一片密如爆豆般的枪声,金振中等人不知道,河村和香佐却是知道的,哪里是大队长楠大所在的区域!那里怎么会有枪声的?难道有支那人突破防线了?不能啊,敌人都在正面呢? 两个人转头看过去,是一支不少于2,000人的华军部队正在快速接近,为首的正是戴小点和张振华! 变起肘腋之间,楠大也有些慌了手脚,他身边带领的只有极少数的警卫部队,看华军的人数,何止二十倍之多,这场仗可得怎么打? 戴小点冲在最前面,离日军还远着呢,手里的驳壳枪就先一步打响了:“啪啪、啪啪啪!” 这种枪准头既差、火力又弱,与其说用来杀敌,不如说用来吓唬人更恰当一些,果然,20发子弹飞过,仿佛给日军提了醒,三个人架起楠大,转身就跑,剩下的二十几个人举枪还击,但华军速度太快、人也太多,这一点点的损伤完全不用放在心上,更兼以戴小点下定了决心,不管前面的人到底是谁,都要彻底的消灭掉他! 河村和香佐也看到了大队长遭遇的窘境,这会儿对面的敌人已经不是主要目标,如何保护好大队长的安全就成为了两个中队长心中排在第一位要完成的任务。但眼下的情况,已经由不得日军想撤退就撤退了,敌我双方犬牙交错,贸然抽身,就等于是自杀! 戴小点带领部队迎着枪林弹雨向前冲锋,百忙中还不忘记呼喝一声:“振华,绕过去,那几个人留给你了!” “好!”张振华答应一声,一招手,带领一个连的战士绕弧线跑开,向着前方的四个人拼命追赶而去。 前行的几个人听见动静,回头看了一眼,其中的两个人突然站住脚步,“井川君,大队长的安全就交给你了,我和沟口君会为你们争取最后的时间!” 姓井川的楞了一下,立刻重重点头:“请两位前辈放心,在我倒下之前,绝不会让支那人伤害到大队长阁下的!” 沟口笑了一下,“平松君,我们上吧?” “上!”平松和沟口相视一笑,对楠大和井川理也不理,同时转头,端起了手中的步枪,面对着冲过来的张振华,二人再度相视一笑,同时扣动了扳机! 张振华早就把两个人的动作看在眼里,怪叫一声,向左前方扑倒,避开子弹。跟在他身后的战士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每一发子弹都击穿了两个士兵的身体,四个人叠罗汉般的摔倒在一处。 平松一枪打过,举起步枪,拉动枪栓,再度平举在眼前,张振华却不再给他机会了,步枪先一步打响,平松胸口中弹,仰面朝天的摔倒在地;沟口根本不理战友的受伤,动作迅捷到极致的连开数枪,一直到步枪里的子弹完全打空,想低头去捡平松掉落的步枪时,才给华军的一阵暴风雨般的子弹打倒在地! 两个鬼子、两支步枪,还是在其中一个早就没有了作战能力的情况下,居然给华军造成了20几个人的伤亡!张振华又佩服又愤怒,“接着追,他们就剩两个人了,不干掉这两个王八蛋,绝不许停下脚步!” 战士们再度动身,但不等他们行动,一条壮硕的身影先一步出现在前方,是戴小点!张振华一愣,回头看过去,就这么一会儿工夫,那二十几个留下来打阻击的鬼子已经歪七扭八的躺了一地,竟是都被消灭殆尽了! 张振华心中大骂:打完了,找个地方歇着不就完了吗,显你?!“看什么,跟上啊?” 部队一拥而上,跟在戴小点后面紧追不舍,那个姓井川的察觉到身后动静不对,回头看去,一个大个子冲在最前面,距离自己已经不足30米,吓得尖叫一声,回身一枪。戴小点向右一偏头,子弹擦身而过,脚下竟是没有丝毫停顿,反而比刚才更快了! 井川简直想不到世界上会有比子弹更快的人类,接下来的动作更是慌乱无比,子弹也完全没有准头了,不消片刻,手枪中的子弹就打光了,井川大叫了一声:“大队长,快跑!我拦住他!” 楠大头也不回,一路狂奔,井川转身跪倒,才把步枪举起来,戴小点就杀到面前了!井川下意识的把枪口举高,戴小点一个大大的跨步,膝盖猛的撞在井川的胸口,井川惨叫一声,原地抛飞出去,步枪也撒手了。 井川胡乱爬起,冲上几步去捡掉落的步枪,戴小点没有片刻停留,越过井川一路猛追,井川才捡起步枪、瞄准、突的身躯一震,两颗子弹从后背射入,从前胸钻了出来! 戴小点根本就是头也不回的向前狂奔,楠大身边再无一个警卫人员,而且看他手无寸铁的样子,只要赶到他身边,就能一网成擒!这会儿他还不能断定对方的身份,只知道是一条大鱼,这样的机会岂是易得?万万不能放过! 第150节 搏命 楠大虽然也是多年从军,但论身体素质,却远逊于戴小点,两个人是距离越来越近,蓦地,前方出现百十余个鬼子,楠大识得,为首的一个正是第一中队长菊池!他是刚刚得到消息,从正面阵地赶回来的! 楠大心中大喜,不料身后骤然响起一声怒吼,戴小点凌空一跃,猛虎捕食一般,把楠大按倒在地! 楠大的双手、膝盖和一张脸都给抢破了,手脚麻利的爬起来,还想和己方的部队汇合,戴小点的动作反而比他更慢上半拍,眼见他又要逃跑,一把抓住他的脚踝向后一扯,楠大立足不稳,给他拽了一个趔趄。 戴小点腰部用力,身体向上一窜,同时胼指如刀,猛的切在他的咽喉处!楠大长呼一声,轰然摔倒,双手捂着喉咙,身体佝偻,一张脸已经憋成了紫红色!戴小点右手的拳头在极短的距离爆发出猛烈的力量,狠狠的砸在楠大的肋骨上,这一次,任他再称强横的身体也扛不住了,双眼上翻,哼了一声,当即昏厥! 戴小点确定这个家伙不再反抗,这才得空抽出手枪,啪的一枪,把一个日军击毙当场,菊池大叫几声,带人快速卧倒下去。 就在这一个折冲之间,后续部队也冲了过来,张振华匍匐着爬到戴小点身边,呼吸急促,不等他说话,戴小点一指趴在一边的楠大,“赶紧,把他带回去。” “这是谁啊?” “我也不知道,但看得出来,是个鬼子的大官。最起码也是中队长一级的。” 张振华心中大喜,暗道,都说跟着小点好立功,原来是真的啊!抓了鬼子一个中队长级别的人物,升官发财指日可待!“来人、快点来人,把这个家伙带下去!” 戴小点和张振华都不知道被抓住的人是谁,菊池却是知道的,一个中佐级别的人物被支那方面俘虏,这就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日本军部的脸上!“一定要把中佐阁下抢救回来!”菊池不顾一切的咆哮起来,“马上行动!” 风中飘来菊池的声音,戴小点入耳就是一愣,中佐?这么说来,这个家伙是个大队长喽?“振华,他不是中队长,是大队长!” “哎呦!” 戴小点笑着点点头,“这条鱼可真是太大了。告诉弟兄们,小心一点,可别被大鱼把大家都带到水里去!” 张振华哈哈一笑,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匍匐着向后挪动身体,他也很清楚一个日军的大队长意味着什么,不放心战士们,回头喝道:“张雷山、张雷山!” “有、有。”张雷山壮硕的身躯出现在后面,一点点挪动着爬了过来,“旅长、戴大哥!”其实若论年纪,他比戴小点大的多,不过自从突袭张窝兵站之后,张雷山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见到戴小点就满口大哥、大哥的叫个不停,戴小点劝过他几次,他根本不听,也只得由他去了。 张振华一指楠大,说道:“我告诉你,这可是一条大鱼,是鬼子的大队长!好不容易抓了一个活的,要是让你给弄砸了,你自己琢磨!” 张雷山吓一跳:“旅长,大队长?” “废话,我还能骗你?赶紧,带下去,安排几个人把他给我看好了——记住,多安排几个人!” “明白、明白。”张雷山没口子的答应着,拖着楠大的胳膊,向后去了。 戴小点看看手表,已经过了5点钟,用不到多久,天色就会彻底黑下来,那时候,日军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只有徒唤奈何了! 他能够想到的,河村和香佐自然也能想到,自家长官被支那人俘虏,绝对是一个让大队全体都抬不起头来的耻辱,因此,即便不能把楠大君活着救回来,也不能让支那人把他带走!两个人并未交流,便做出了同样的决断:“准备冲击作战!”河村咆哮着说道:“勇士的荣耀,绝不允许孱弱的支那人羞辱!冲锋!” “对!河村君说得极是,便是堵上我23年的军龄,也一定要把大队长阁下救回来,和我一起,前进!”香佐更是热血上涌,抽出战刀,嗷嗷大叫着,第一个冲了起来。 戴小点扬手一枪,击毙了冲在最前面的一个,日军像打了鸡血似的,对倒下的战友视而不见,嚎叫着一路前冲。日军这样不顾死活的攻击,华军立刻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双方距离不超过60米,鬼子即便是在高速运动中,仍保持着高效的射击精准度和射速,几乎每一颗子弹发射出来,就有一个华军战士倒在血泊中!这份功力,着实令人咋舌! 戴小点手枪中的子弹早就打空了,换上一支步枪,连续击倒几个鬼子,但他一个人的能力掩盖不住整体的颓势,万般无奈,只有选择屈辱的退避了:“撤下去!” 张振华听他的话已经成了习惯,二话不说的一摆手:“弟兄们,撤退!” 这句话可惹祸了,华军本已经坚持不住了,听到长官下令撤退,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只是一瞬间,就潮水般溃退了下去,戴小点和张振华相顾骇然,特别是张振华,惊讶之外,更有无限的羞惭,亏他平日吹得天花乱坠,到了战场上,这些王八蛋居然都成了怕死鬼? “小点,这” 戴小点回头看了一眼,英俊的面庞上没有丝毫表情,讷讷的说道:“不能这么瞎跑,否则,咱们谁也别想走了。” “那你说怎么办?” “你马上追下去,然后把人拢齐了,再从后面兜回来,记住,最多5分钟,前方不能拖延太久,否则,咱们哥俩就见不着了!” “好!”张振华半点迟疑都没有,把手枪别在腰间的武装带上,长啸一声,飞快的冲了下去;戴小点左右看看,跟在他身边的只有连鹏、马文顺几个,不到30个人,他笑得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来吧,咱们就在这,和鬼子好好的干上一场!” “没说的!”马文顺哗啦一声顶上拉提26式的子弹,把枪递给他:“旅长,这个给您。说好了,要是情况不对,张旅长他们的人赶不过来,您就自己撤下去,我和连鹏他们” “闭嘴,我戴小点没有丢下弟兄们自己逃命的习惯!”戴小点接过机枪,翻身趴好,把枪托顶在肩窝,飞快的扣动扳机,打了个点射:“哒哒哒!” 两个鬼子向后飞起,甚至撞倒了一个战友才跌落下来,连鹏、石十七二人手中的轻机枪紧跟着响起,日军的攻势顿时受挫,河村、香佐纵有滔天的恨意,也不得不暂时偃旗息鼓,带领部队匍匐下去,以手中的机步枪展开凌厉的还击。 河村很清楚的知道眼下的情况对己方是多么不利,天快黑了,前后还都有华军的部队,就是不知道己方的泽口、三户大队现在在哪儿,他们怎么还不来啊? 戴小点一边精准的射杀敢于冒头的鬼子,一边心中痛骂易谊,你有一个旅的部队,难道都让鬼子杀光了?没看见我这边都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吗? ************************************* 天色愈发昏暗,战斗也进行得更加激烈了,双方都意识到已经没有时间供他们挥霍,有意在最后的时刻,给对方以最大的杀伤! 张振华带领两个营的部队正在疯狂的急行军中,他知道,自己早到一分钟,小点那边就能少死几个人,因此即便身后传来如牛般的喘息声,兀自一个劲的催促个不停:“快、快啊!你们的弟兄在和鬼子面对面的搏杀,让你们跑点道就受不了了?给我快!” 战士们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前方突然传来骤雨般的枪声——战斗进行到这种情况,河村和香佐居然还是在右翼安排了小股部队,就是为了防备像他们这样,从侧面包抄过来的华军! “别停下,冲过去!”张振华这会儿也顾不得旁的了,大叫一声,第一个越众而出,手中的驳壳枪啪啪啪的连开数枪,昏暗中根本没有什么准头,却把鬼子吓得不轻。在他身后,500余战士齐齐发一声喊,端起机步枪,一窝蜂般的冲了过去。 日军有两个小队,近150人的样子,面对三倍于己的敌人,完全以高超的个人能力正面硬扛,子弹呼啸声中,不时有华军士兵中弹倒地,张振华连续发起两次进攻,都给对方硬生生的打退了,除了扔下百余具尸体,再无尺寸之功! 张振华急的眼泪都流出来了,想用手榴弹炸开一条通道,在腰间摸摸,却是空空如也,“枝云,对不起!哥哥答应你的没有做到啊!枝云,你要是死了,别怪哥哥啊,我一定多多的杀鬼子,给你报仇雪恨!” 戴小点已经不知道看了多少次手表了,多个5分钟过去了,日军后方却没有丝毫动静,他不相信张振华会弃自己而去,那就只能说明他遭遇了不可抗力,“连鹏,连鹏?” “有,我在。” “带人退下去。” “不行!”连鹏知道他打的是什么盘算,摇头说道:“旅长,你让我干什么都行” 戴小点勃然大怒:“连鹏,我还没死呢,你就敢不听我的命令了?你混账!” 连鹏闭紧嘴巴,一句话也不说,但看他那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就知道,他怎么也不肯执行这道命令的。 戴小点没时间和他蘑菇,继续说道:“马文顺” “旅长,你别找我!”马文顺的嗓门比他还大呢,“我从卢沟桥战斗之后,就当这条命是捡回来的,现在扔了也不心疼!” 戴小点真有些无奈了,这群王八蛋,谁谁也指挥不动了?他正要重新指派,连鹏突然用手一指:“旅长,您看?” 戴小点愕然抬头,日军阵地后方有大部队移动,现在的天色已经不能完全分辨清对方的来路,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一定是自己人,“开枪,吸引鬼子的注意力!” 眼见友军就在不远,战士们的精神为之一振,即便有超过半数的人都是身上带伤的,这会儿也变得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三十几支机步枪同时击发,在黑暗中划出条条火线,向着日军阵地倾泻而去。 日军士兵顶过最初的强大火力,立刻展开还击,但对面的这些人和鬼子交手的次数多了,早有心得,这种情况下,万万不能伫立不动,每开过一枪,就马上移动方位,好在他们人数极少,地域宽大,不至有腾挪不开的窘迫,日军一通子弹打过,却丝毫不见反应,弄得河村还有些发呆,难道因为天黑,我军的射击精准度就开始下降了吗? 正在这时,三五十颗手榴弹从阵地后方飞来,精准的落在阵营中,天色乌黑一片,日军竟没有发觉落下来的到底是什么,等见到嗤嗤冒起的白烟,再想躲避已经不及:“轰轰、轰轰、轰!” 手榴弹在身边爆炸,日军的阵势顿时为之一乱,更多的人却是惶惶然回头他顾,戴小点抓战机的本事无与伦比,嗷一声大叫,第一个跳起、冲锋而上! 从后方攻上来的正是李冲带领的一个团,跑在最前面的正是赵旻晟,原本一张漂亮的娃娃脸都扭曲了,他所在的特务旅刚刚从日军围攻的困境中缓解出来,易谊本来很不愿意再生事端,但东向战斗激烈,他终究不好就这样放任,只得让李冲带领一个团的部队东向出击一下,却在暗中和李冲说,要他转一圈马上回来,千万不要和鬼子硬碰硬的干仗——在这种时刻,保存特务旅的有生力量,才是第一位的。 李冲自然诺诺应了,不料部下多出一个赵旻晟,这个家伙非常好斗,听见枪声就如上满了弦似的,也不知道是听不到李冲的命令,还是听见了装糊涂,总之是哪里枪声最激烈,就往哪里去!李冲恨透了这个小崽子,眼下又没有办法,只得带领大部队在后面紧紧追赶,只是片刻之间,就杀到了河村、香佐等人的身后。 日军也是火烧眉毛,只顾眼前了,他们前后遇敌,态势糟糕到了极点,撤退已经不再是选项,唯一能做的便是临死之前,多拼掉几个敌人了:“准备白刃战!” “哈!”日军爆发出数百个整齐的呼号,两个中队近400人在黑暗中跃起,半米长的刺刀挂在枪尖,分作两波,迎着不同的敌人冲锋而上! 第151节 搏命(2) 戴小点向前跑了几步,迎面过来一个手持钢枪的敌人,双方都看不清楚彼此的长相,日军双手向前一送,长达半米的刺刀就到了他的胸口。戴小点向后急退,日军双脚一错,快步跟进,刺刀尖竟是寸步不离目标。 戴小点像是失足般的仰面朝天摔倒下去,同时抬起一条腿,正踢中对方的枪身上,日军猝不及防,步枪高高举起,戴小点双腿一盘、一带,日军也跟着摔倒下去,还不等他再有任何反击的动作,戴小点已经先一步爬起来,一柄匕首从他的心窝扎了下去! 解决了这个鬼子,戴小点抄起他的步枪。不得不说,日军的三八大盖确实比华军使用的汉阳造、中正式更适于白刃格斗,枪本身加上刺刀,总长接近两米,这样的硬件再配合以日军久经训练的刺杀技术,在面对面的搏杀中无往而不利也就不足为奇了。 戴小点翻身爬起,把匕首放好,双手持枪,左右梭巡了一番,黑暗中,中日两国的战士已经杀到了一处,双方都杀红了眼睛,任凭身边不时有战友受伤或阵亡的惨叫传来,却七情不动,只是机械的挥动步枪,以平时训练后的成果,解决掉面前的敌人。 戴小点的胸口隐隐作痛,疼得他咬紧牙关,手中的步枪一拨、一划,格挡开敌人的刺刀,半途飞起一脚,把正面的一个鬼子踢倒在地,向后大吼了一声:“连鹏!” “知道!”连鹏高声回应,手中的轻机枪啪啪的打了个点射,那个倒霉的鬼子才从地上爬起来,还没有站直身体,就被子弹的冲击力重重的撞了出去! “该死、无耻!”听见枪声,剩下的鬼子可真急了,华军一个非常被人诟病的就是不尊重武士的传统,分明是白刃战,你用枪算什么? 戴小点当然不会去顾忌日本人的感受,他和连鹏、石十七三个呈鼎足之势,由他正面拼杀,另外两个人负责捡漏,枪声不绝于耳的响起,日军一个个的摔倒在地——日军吃亏在枪中没有子弹,面对轻机枪的扫射,像婴儿面对成年人的压迫一般,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蓦地一声怒吼,一个双手持刀的家伙出现在戴小点面前,一直冲到距离他八尺左右才站住脚步,双手十指用力,攥住刀柄。连鹏一个箭步过来,就要开枪,戴小点把枪口向下一按:“旅长?” “没事,我来。”戴小点头也不回的说道。示意两个人后退一点,右手一翻,亮出尺许长短的匕首,向对方招招手。 来人正是河村,眼见对方做好了战斗准备,大叫声中,迎头一刀! 戴小点不等对方的刀落下来,先把手中的匕首一横,战刀砍在匕首上,戴小点猛的跨上一步,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传来,匕首顺势而下,一路切了下去,直到刀锷方才止住,然后身体一侧;河村本来狞笑的表情立刻僵硬,他用的是长兵器,近身缠斗的条件下,是万万比不过对方的匕首的! 他也是多年习武,反应相当机敏,动作也是电光火石一般,但即便如此,还是慢了半拍,只觉得膝弯处一声脆响,紧接着就是刺骨的剧痛! 河村踉跄着抢出几步,身体佝偻下来,戴小点只用了一脚,便废掉了他的一条腿!河村费力的想站直身体,膝盖处的痛楚却根本不可抑制,低头看看,左腿的膝盖以下,已经完全变形,疼得他呲牙咧嘴,表情扭曲的怒视着对面的这个大个子,歪歪扭扭的站直身体,再度举起了长刀。 戴小点冷漠的摇摇头,用日语说道:“力从地起,你站都站不稳,还想和我战斗?” “”河村呆了一下,他没想到对方会说日语,脑筋一转,便猜到了对方的身份,心底痛苦的呻吟一声,运气真是坏到家了,居然遇见了这个家伙?“投降吧?” 河村把心一横,厉声喝道:“皇国勇士,绝不屈服!” “非常好,那就让我赐给你一个勇士的死法吧!”戴小点一步迈进,河村举刀就砍,戴小点双臂举起,抓住他的手腕,身体微微后退,手上一拧、一挥,河村的战刀反向从两个人之间的区域划过,一刀,就砍断了他完好的一条腿! 河村大声惨呼,戴小点一条右腿高高举起、重重落下,准确的蹋在他的颈窝处,颈骨被这一脚彻底踩断,河村怒目凸睛良久,终于带着万分的不甘心,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周围几个日军眼见自家长官死在这个大块头的脚下,激愤之下,也顾不得正面对的敌人,转身包围上来,这一次,戴小点可不愿意再费力气了,灵活的向旁边一闪,连鹏、石十七各自上前一步,手中的拉提26炒爆豆般的响了起来:“突突突突突突!”几秒钟的时间,十几个鬼子惨叫着倒在血泊之中! 日军实在是坚持不住了,黑暗中很难分辨清华军的具体数量,只知道捅死一个,就有三五个人同时围上来,等到好容易逼退这几个人,一转身的功夫,却有更多的敌人聚拢到自己面前。这样的战斗可得怎么打呦? 河村阵亡的时候,香佐遭遇了陷入了华军的包围之中,以他的功夫,五六个敌人根本休想近身,但华军和鬼子作战久了,都知道像他这样的,手持战刀的,都是日军的指挥官,因此近一个排的战士舍生忘死的拼死进攻,把香佐累得满身大汗,头发都给打湿,乱成一团的贴在脑门上。 “打!”香佐左右挥刀,砍退了两个华军战士,正待突前一步,彻底解决了这个家伙,直觉告诉他背后有人,香佐真不愧是多年习武,身体灵活远超常人,在这种极端的情况下还能强行扭转身躯,一柄刺刀擦着小腿过去,长筒军靴、马裤被破开,小腿上多出了一道血淋淋的刀口! 香佐动作半点不停,反手一刀,将这个背后偷袭的敌人砍翻在地,右手一拧,战刀在空中划了一个圆,周围的几个华军惊呼有声,匆匆避了开去。 香佐额头上也渗出层层汗珠,他的武功虽然很高,但一刻不停的战斗了近20分钟,他也有些坚持不住了,香佐双手握紧刀柄,喃喃自语的骂道:“笨蛋,能在这个时候放弃吗?” 对面的二十几个华军战士也是面无人色,这个王八蛋好厉害!身上已经多出七八道伤口,却像是没事人一样?“弟兄们,一起上,拼死这个狗操的!” “上啊!”二十几个人一拥而上,数十支步枪上的刺刀闪映着依稀的月色,如一片刀山相仿,香佐自知杀身报国就在今天,也再无顾忌,嚎叫一声,不退反进,挥刀而上。 华军人数众多,岂会被他孤身一人吓住?三五支步枪同时举起,硬生生扛住香佐的一刀,后面有几个人一跃而上,向着他全无防御的后背袭来,香佐抱定了为国尽忠的念头,对后面的敌人理也不理,手中长刀一收一送,便已经从一个敌人的小腹钻了进去,再拔出来时,带起了喷泉一般的热血! 受伤的战士惨呼着摔倒在地,与此同时,从后面赶上的几个战士也杀到了香佐身后,眼看着敌人完全不设防的身躯近在眼前,两个华军战士不自觉的露出一丝狞笑! 谁知道就在这时,空档间突然多出两个日军,手中步枪同时举起,嘡啷一声,格挡开了华军的刺刀:“中队长!” 香佐一惊回头,脸色立刻舒展开来:“今西君、天野君?” “嗨咿!”三个人背对背站好,姓今西的仓促说道:“中队长阁下,咱们冲出去吧!” “河村君呢?” “对不起,河村阁下已经为天皇陛下尽忠了。” 香佐半晌无语,终于狠狠的一咬牙:“好,我们冲出去!” 三个人简单交流几句,香佐左右看看,用战刀一指:“这边走!” “走!”今西和天野紧随其后,华军一愣的功夫,立刻明白过来:“鬼子跑了,追上去!” 为首的排长单膝跪地,掏出一排弹夹塞进枪膛,就势举起、瞄准、开枪:“砰!”三个鬼子中的一个趔趄着摔倒下去,剩下的两个人还想回头帮扶,排长砰砰砰的连开数枪,吓得二人再也不敢停留,一溜烟的隐身在黑暗中。 “走,追上去!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跑了!” “都站住!”华军才要起步,身后有声音传来,回头看去,竟是李冲:“团长,他们只有两个人了,而且为首的那个杀了咱们十几个弟兄了。” “废话,周围一片漆黑,你知道前方有没有鬼子埋伏,万一遭遇了人家的陷阱,不但杀不了人家,你们这些人也都要陷在里面了。”李冲面无表情的说道:“咱们的任务是解救被围困的友军,现在这个任务已经完成,收拢部队,原地休整,等待进一步的命令。” 华军为首的排长万般不愿,但战场上军令如山,根本不是他一个小小的排长能够抗拒的,皱着眉头,向李冲敬了个军礼:“是!” 战斗一直进行到晚上7点钟,枪弹声才算稀稀拉拉的稀疏下来。 张振华那边的战斗居然是最后一个结束的,他也是真急了,顾不得是不是会暴露位置,大喊大叫起来:“枝云、小点、小点!你还在吗?小点?” “我在、我在。”戴小点有气无力的答道。 “哎呦!”张振华长长的叫唤了一声,脚步立刻放慢,很快的,就看见了戴小点,他倚着一颗树,双腿伸得老长,他看不见他的脸色,从对方这样的坐姿也能够分析的出来,他一定是疲惫到了极致。 张振华走到他身边蹲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对不起啊,小点” “我明白的,”戴小点说道:“要是有可能的话,你怎么会把我扔在那不管呢?一定是遭遇了凭你的力量暂时对付不了的局面了。” “可不是吗,小鬼子真邪门,也不知道犯了什么病,不到两个小队,我带领弟兄们连着冲了三次,都给他们硬挡回来了!” 戴小点的坐姿有些僵硬,逐渐扳正了身体,张振华急忙问道:“怎么了?” “流河镇那边”戴小点讷讷的说道:“按照我当初的估计,只要坚持到太阳落山,鬼子就将不得不撤退,为咱们让出道路,但108师团的韧性之强大是我事先严重低估了的,” 张振华摇头说道:“这哪能怪你呢?鬼子到底怎么作战,难道你还能知道?” “不是这个问题,而是流河镇那边,要是第10师团也像108师团这样,咱们的人可能就危险了。” 张振华一把按住他的肩膀,将作势欲起的他重又按了回去:“枝云,着急没用。现在天这么黑,战斗可能已经结束了,你就是真的赶回去了,又有什么用?” “可” 张振华不由分说的说道:“这一次你听我的,少废话!连鹏、连鹏?!” “来了、来了。”连鹏不知道怎么回事,急忙冲了过来,“张旅长,你您叫我?” “把你们旅长给我看好了,千万不许他乱跑乱动,要是出了岔子,我找你算账!” 连鹏高兴极了,脆生生的答应了一声:“没问题!” 张振华把这件事交代清楚,起身离开,命人把林全德叫了过来:“你马上安排人,返回流河镇,分三路走,要是遇到咱们的人,就接应回来,要是那边的战斗还没有结束,就想办法从侧翼给小鬼子来一下狠的,同样的,把咱们的人解救出来。” 林全德是新上任的二团长,平日里总是沉默寡言,惜字如金似的,他原本是池栋的副手,孙庄战斗,池栋身负重伤,甚至还被日军给俘虏了,后来被抢了回来,现在已经送到保定去治疗了。 林全德沉默的点点头,黑暗中召集战士,向北方一路去了。 在这一边,华军在快速打扫战场,四周一片漆黑的环境中,原本很轻松的工作也变得费时费力起来,原因无他,伤兵太多!易谊、张振华等人初步统计,华军阵亡超过700人,受伤的足足有1,243人,以每个伤员要两个人帮扶着才能继续前进来计算,就要超过一个团的部队来伺候,如果把天色的因素也计算在内,人数还要倍增。 第152节 搏命(3) 张振华和易谊商量了几句,这种事情用不到去问人,他们两个也不是第一天参军的年轻人了,很快做出了决断:“咱们离北蔡庄不是很远了,先把轻伤员带下去,要是能够见到九思,让他安排人上来,帮着咱们一块走。” “也行,”易谊点头,“李冲、苗培源、解小初,你们团里还有多少全须全影的?让好的扶着受伤的,重伤的就抬着走,不行就背着走,反正就这点道了,告诉弟兄们,坚持一下,到北蔡庄就好了。” 张振华交代完这一切,转头去找戴小点,摸黑到了刚才那颗树下,却见几个人围着大树绕成一个圈,偏头看看,一个人半躺在树下,正在呼呼大睡,“怎么了?”他把嗓音压得极低,问道。 “让他睡会儿吧。”连鹏同样低声说道:“张旅长,您有事?” “部队准备出发了,他” 连鹏回头看看,怎么也不忍心打扰戴小点的睡眠,说道:“这样吧,我带人守在这,等他睡一会儿,然后再叫他起来。” “我看不好,他这几天劳心劳力的,这一觉可能得明天早上见了,干脆,趁他刚睡没多久,把他叫醒,等到了北蔡庄,再让他好好睡、好好休息,你觉得呢?” 连鹏想了想,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拉倒,听您的。” 于是把他叫醒,戴小点翻身坐起,低垂着头,一言不发,众人知道他是以这种方式醒盹儿,也不打扰,等了片刻,他才抬起头来,“振华,流河镇那边怎么样,有消息传回来吗?” “还没有呢,我刚刚才把小林派出去,哪有这么快回来?” 戴小点站起来,向黑暗中看过去,那里有点点星光闪烁,是130师的部队开始移动了,从这里到北蔡庄的30里路程对所有人来说都是相当严峻的考验,阴影中不时有受伤的战士的呻吟声传来,更多的人却是一片沉默,机械式的迈动双腿,跟上前行者的脚步。 “枝云,老易的人已经动身了,咱们也走吧。” “等132师的人上来之后,再一起走。” 张振华一愣,戴小点说道:“这会儿让你走,你心里能踏实吗?与其这样,不如就在这里等待,等他们跟上来。我想,可能也用不了很久了。” ****************************************** 指挥第10师团对流河镇及外围华军进行清扫作战的日军指挥官是福荣镇平,以他联队长的身份,是不必也不应该亲冒矢石的,但福荣存着一份侥幸心理:万一能够遇到戴小点呢?天知道,他是真的想和这个家伙面对面的较量一番啊!因为这样不能宣之于口的心态,他亲自指挥麾下的小叶大队展开追击作战,杀气腾腾的直奔流河镇外围而来。 和日军正面遭遇的132师第6旅和井森林带领的新二旅2团,敌我双方都是身经百战的虎贲之师,一经接触就是火星撞地球般的激烈战斗! 日军的攻击方式没什么新鲜的,上来就是飞机轰炸,华军早就是熟客熟主了,选好隐蔽地点,任由轻重轰炸机、战斗机在头顶盘旋一阵,把炸弹扔下,隆隆的轰炸声中,井森林摘下帽子,掸一掸飞溅上的泥土,嘶哑的喝道:“各连、营统计伤亡数字!” “一营一连伤24、阵亡16!” “一营二连阵亡9、伤17!” “一营三连阵亡11、伤15!” “”片刻的功夫,数字统计完成,日军的这一次空袭轰炸中,2团的伤亡加在一起不超过100人,井森林满意的点点头,这个成绩还算一般,比起戴小点当日指挥的南扶赵战斗是要稍逊一筹的,他突然想到一个很奇怪的问题,小点指挥作战的时候,不但杀鬼子杀得多,而且己方人员的伤亡比起兄弟部队也要少得多,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 飞机轰炸之后,日军随即展开行动,井森林没有时间多想,转头说道:“去个人,通知李团长和张团长,我们这边打响5分钟之后,让他们的人展开行动。” 张团长是张巍峙、李团长是李维时,原是112旅的人,旅长是黄维刚,但在静海战斗中,部队的进展非常不利,特别是张巍峙带领的一个团,驻守静海火车站,仅坚持了一个小时时间,火车站就易手了,战斗结束之后,黄维刚几乎枪毙了张巍峙,幸亏有人求情,才算放过。 日军小叶大队分出一个中队从西、北两处城门进入流河镇,他们的任务是快速扫荡镇中剩余的敌人,另外两个中队则在华军正面快速展开,在佐上和鸟光的带领下,向华军阵地扑了过来。 井森林带领一个营的战士顶在战线最前端,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谄媚笑容的脸庞扳得紧紧的,把步枪擎好,手指虚虚勾住扳机,屏气凝神的观察着日军的动作,眼见日军阵型越来越近,低声说道:“记住,两次!” “明白!” 井森林点点头,手指用力:“砰!”一个日军军曹应声倒地,战刀脱手而出,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枪声就是信号,华军数百支步枪同时开火,威势极盛,但射击效果却令人不敢恭维,除了第一个被井森林击杀的鬼子之外,只有十几个人受伤倒地,日军阵营一方有粗豪的大嗓门响起,几个战士抬着担架、弯着腰疾行过来,一看就知道,这是救护兵。 救护兵行动的同时,日军方面的还击也开始了,这种射击与其说是杀敌,不足说是为救护兵提供宝贵的救援时间,果然,把伤员抬上担架,转身向后,日军的子弹密集程度立刻降低,随之而来的,却是94、97式迫击炮的猛烈轰炸! 密集的炮弹落在华军阵地前沿,几分钟的时间里,就有超过飞机轰炸三倍以上的人员伤亡,但令后方的张巍峙和李维时为之发楞的是,这支部队就没有丝毫慌乱的表现,怎么回事?事出反常必有妖! 日军倒没有注意到这不同寻常的情况,照例的一番轰炸过后,部队开始前进,为首的一个小队长站在部队中间,手中军刀挥舞,指挥部下,冷不丁一颗子弹飞过,从他的肩窝打入,击碎肩胛骨飞出,这个家伙嚎叫一声,一条腿跪倒在地,前后两边的战士迅速接近,第二颗子弹飞来,打穿了他正对面的一个战士,子弹射速不减,又钻进他的胸膛,两个人拥抱在一处,摔翻了出去!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自家的小队长毙命当场,激起了战士们心底的血勇之气:“冲上去,为佐佐木报仇!杀光前面的支那人!”一个军曹挺身而起,接过临时指挥权,带领部下不退反进,脚下加紧,向华军阵地蜂拥而去。 井森林冷笑一声,左右看了看,再度举起步枪:“一排、二排准备、准备开火!” 战地两侧,七十几支步枪同时开火——就是字面上的意义,七十支步枪发出同一声鸣叫,整齐得令人头皮发麻,日军万万没想到华军会有这样一手,前突的小队不过十来个人,每一个人几乎是身中多枪,哼都来不及哼一声,便同时栽倒下去! 战场左右为之一静,这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战斗方式,即便是后方观战的福荣镇平也给吓一跳,这不是开玩笑吗?不提人为的因素,只说步枪本身,撞针的距离、火药的激发、子弹的初速度都决定了,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一点——华军如果能够复制这样的数十支、数百支步枪同时激发的方式,皇军有多少条人命够填的? 井森林眼见这一枪的效果如此之好,也忍不住怪叫一声:“漂亮,看老金这回还怎么在我面前牛逼!” 战士们一阵哄笑。在新二旅中,井森林和金振中是竞争对手这件事并不是秘密,井森林也是突发奇想,琢磨出了这个办法,他甚至连戴小点都没告诉,偷偷训练,今天总算看到成效了。唯一的缺点就是只有在第一发子弹时能够使用,在这之后,再怎么磨合、训练,都休想重现这样的威风了。 日军显然是给这威力绝伦的一阵齐射吓到了,三分钟的时间里,再不敢发动任何行动,和佐佐木小队一起前进到前沿部的日军趴在双方之间,又不敢前进,也不能后退,竟是给困住了。 “涩谷君、涩谷君?”日军方面传来佐上中队长的呼喊,涩谷趴在地上,费力的回头,“阁下?” “不能湮灭斗志,我会命令北原和长谷川的小队支援你,准备作战!” “是!”涩谷动作困难的点点头,转头说道:“准备射击作战,为北原和长谷川君的小队提供火力支持!” 一个小队的日军以战术位置伏低,13支步枪、一挺歪把子快速开火,除了歪把子因为设计上的缺点,造成精度不准之外,13支步枪在气势上固然比不过华军刚才的惊艳之举,但在威力上却毫不逊色,日军的射击精准度高之外,射速也要远超华军,子弹啾啾有声,从华军头顶、身边飞过,稍有动作,立刻就会遭遇敌人密如飞蝗般的打击,片刻的时间,不要说再保持刚才的得意劲儿了,就连阵地都要受不住了。 在涩谷小队的后面,北原和长谷川小队正在快速欺上,脚下不做片刻停留,一溜烟的冲击到涩谷小队之前30米处,数十人俯冲卧倒,举枪还击,涩谷一个骨碌身爬起来,“走,冲上去!” 这种进攻的战术是日军再熟悉不过的,两次交替,北原小队就已经杀到华军30米范围之内,为首的用日语喊了几句,十几枚甜瓜式手雷就飞了过来,井森林知道不好,仓皇大叫一声:“注意隐蔽,有手榴弹!” “轰轰、轰轰轰!”一连串的手雷在阵地前后炸响,虽然并没有造成很大的人员伤亡,给华军带领的心里压力却是极大;身在后面的张巍峙和李维时对视一眼:怎么办,这会儿上去? 李维时摇摇头,示意他再一会儿。 华军虽乱不慌,等到手雷的硝烟散尽,井森林稳稳的端起步枪,飞快的击毙了一个鬼子,向左右喝道;“一排、二排先撤下去!” “是!”两个排长二话不说,带领70几个战士转身就走,井森林则带领剩余的部队,继续以稳扎稳打的方式狙击敌人;后面的张李两个心中赞叹,都说井森林除了会拍吉星文、王启乾的马屁,指挥作战就是一坨屎,现在看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嘛! 日军方面的福荣镇平同样暗暗点头,他不知道这支华军部队的指挥官是谁,但彼此都是职业军人,这份眼力还是有的,只从对方在身处劣势时对部下的掌控以及这份沉稳老练的劲头来看,就很不简单。 “命令皆口、大川二中队,等梅津中队突破支那人的第一道防线之后,立刻展开追剿作战。” “是!” ********************************** 井森林指挥部队做着顽强的抵抗,他背对阳光,鬼子的行动看得非常清楚,眼见对面的日军分出两支部队向左右再度展开,知道他们又要玩分兵包抄战术,急忙吩咐了一句:“弟兄们,撤退!” 华军如退潮的海水一般向后退却,正面的长谷川小队本是佯攻,不料会遭遇这样的情况?长谷川哈哈一笑,“追上去,一个支那人也不能放跑!” 十几个日军把数倍于己的敌人追得像丧家之犬,换了任何人是长谷川,也难免心中骄傲,即便福荣镇平觉察出不对,想出声提醒他也是根本来不及了。长谷川向前追击了近百米,沿途又击毙了十几个敌人,正待一鼓作气,两翼骤然响起密集的枪声! 日军猝不及防,下饺子般的摔倒在地,长谷川小腹、大腿同时中弹,也摔倒了出去,这会儿他才意识到,自己中计了! 华军两轮齐射,战场上就再也没有一个站立的鬼子了,张巍峙得意的点点头:“娘的,总算出了一口恶气!” “啊!”长谷川咆哮着怒吼一声,一手按住小腹上的伤口,痛苦的半弓起身子,用日语咒骂“无耻,没有丝毫勇士觉悟的支那人,杀了我、杀了我啊!” 华军战士面面相觑,根本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看他狰狞的脸庞,猜到不会是什么好话,“班长,这个怎么办?”一个战士问道。 “还能怎么办?毙了、毙了。”班长冷着脸,骂道:“记住旅长大哥说的话,最好的小鬼子,就是死了的小鬼子!” 几个战士嘻嘻哈哈的轻笑起来,向着正在费力爬起的长谷川扣动了扳机:“砰、砰砰、砰砰砰!” 十几发子弹贯入长谷川的身体,撞得他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儿,就再也不动了。 第153节 奇兵 长谷川小队的突然前插,令两翼跟进的北原和涩谷小队有些不知所措了,特别是长谷川带人冲过去,紧接着就是一通密集的枪声响起,再没有友军的动静,更让人没来由的心慌:都死了?不会吧?支那军队没有多少人了,而且又处于狼狈逃窜的情况下,还能组织起这么猛烈的反扑吗? 阵地后面,皆口中队已经渐次开到,北原和涩谷不敢擅专,转身来见皆口,问过几句之后,皆口说道:“很显然,狡猾的支那人在前面一定有重兵埋伏” “阁下,空军的侦查并未发现有支那主力部队隐藏在暗处啊?”涩谷问道。 “如果说是在人和镇,空军发现不了,我一定会找他们的麻烦,但是在这里你们看看,前方树林密布,虽然并不非常稠密,但以飞行员的视角,能发现隐藏在林木中的敌人吗?” “那,接下来怎么办?再度呼叫空军吗?” 皆口看看手表,已经快到5点钟了,这会儿叫来空军,轰炸之后,能够给己方留出的攻击时间还能有几分钟?“距离天黑还有不足35分钟,我和大川的两个中队会抓紧最后的时间给华军以重创。北原君、涩谷君,你们两个小队准备作为战场支援部队使用” 北原和涩谷同时上前一步,大声说道:“对不起,前辈,请允许我们和中队一起前进!” 皆口一愣,立刻点头:“那好吧,一起行动。” 三两句话商议妥当,日军没有更多的时间休整,便再度展开行动,这一次,双方的底牌都已经被摸透,行动之前,福荣镇平下达命令:两个迫击炮中队把这一次携带来的炮弹全部打出去! 千百颗炮弹下雨似的落在华军藏身的一片树林中,树叶、残枝、泥土、硝烟在爆炸声中冲天而起,更多的是一株株像火炬般燃烧的树木,在黄昏的天空下映出橘红色的光芒。 不到3分钟的时间,十几个浑身是火的华军士兵没头苍蝇似的冲出树林,转瞬之间就被日军击杀在阵地前。 “干得漂亮!”涩谷恶狠狠的说道:“再炸、多多的轰炸!” 皆口白了他一眼,真没出息,这样的一点点成就就值得你血脉贲张了吗?“准备,斋藤、福本,出击;北原君、涩谷君,随同前进。” “是。”日军四个小队同时前进,树林中再度传出枪声,是剩余的华军士兵在举枪还击了。 “冲锋!”华军暴露方位,皆口和大川反而放下心来,战斗已经进入到他们最熟悉、最擅长的套路中,部队顶着华军纷飞的弹雨一路向前,越来越接近树林的边缘,双方在极短的距离内展开了猛烈的交火作战! 皆口面无表情的观察着战场的态势,向左右挥挥手:“小沼、滕森君,带领部队从左翼前进,绕到树林的侧翼,然后穿插进去;平森、黑部君,你们两个小队采取同样的战术,不过是从右翼进发,战斗。动作要快,天快黑了!” “是!”几个人领命而动,正如皆口吩咐的那样,进兵速度非常快,但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华军竟然打着同样的盘算,双方谁也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两个分队的日军和近一个营的华军迎面碰撞到了一处,各自的指挥官同时瞪大眼睛、张开嘴巴:“弟兄们,打啊!” 华军的反应快了半步,却占不到什么便宜,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士兵们根本没有开第二枪的机会,就给敌人杀到眼前了,“他妈的!”为首的华军营长姓李,痛骂一声,慌乱的把驳壳枪插回枪套,反手摘下背着的大刀,迎着两个鬼子冲过去,跳起一刀! 刀刃砍在枪身上,日军战士退出去几步,另外一个鬼子从侧面冲上,刺刀对准敌人的肋骨插了下去;李营长急忙收刀,向右一划,荡开了鬼子刺过来的刀尖,手腕一转,拧了个刀花,刀刃反而向着敌人的脖颈划了过去,日军同样退后几步,不等他喘口气,第一个日军却又再度冲了上来。 三两下的功夫,李营长就已经忙得他满身是汗,这不比军营中和战友切磋,一个失神可能就会挨上致命的一刀,因此,半点疏忽都不能有!双方你来我往了三五个回合,他就有点支撑不住了,他手上的大刀5斤7两,背在后背看上去威风极了,但真想用它和敌人缠斗,根本做不到!也不必说是他了,换了戴小点来,也一样不行! 两个鬼子的情况要比他好得多,双方近距离战斗,对方口鼻之间粗重的喘息声清晰可闻,二人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心中的欢喜:这个家伙坚持不了多久了,加把劲,干掉他!两个人从左右逼近,两柄步枪呈八字形夹住对方,李营长心中砰砰乱跳,暗道不好! 眼睛扫了一眼,周围的情况和想象中差不多,自己的弟兄们有超过两成倒在了血泊中,剩余的那些,也都是处在极度危险的境遇中,想来用不到多久,就得全部交代在这了! 李营长语速极快的喝道:“一连、二连,马上退回去!三连留下!” 华军战士的动作一僵,李营长再度怒吼起来:“听不明白我的命令吗?3连留下,其他人快点撤回去!都聋了吗?” 战士们一哄而动,只有一百余人的3连不敢离开,心中怒骂自家营长,但令他们意外的是,营长竟然没有像他们猜测的那样,和其他人一起逃走,反而凶猛的挥动大刀,和两个鬼子纠缠在了一处。弟兄们眼见长官都主动留下和鬼子拼杀,自己这条烂命又值几个子儿?“弟兄们,和鬼子拼了!” 华军虽有和鬼子拼杀的热情,但技术却远逊于人,一个连的部队面对同等数量的鬼子,完全不在一个级别上,最初只是一两声惨叫凌乱的响起,十几秒钟之后,死前的呼号声就连成了一片! 李营长目眦欲裂,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战士被刺刀捅倒,周围的两三个鬼子一拥而上,四柄刺刀近乎疯狂的插进他的躯体,然后拔出、再插入,如是者数次!等到几个人退开时,牺牲的战士已经不成人形,被扎成了一摊烂肉! 李营长仿佛做出了一个决定,脸色骤然转为平静,手中的刀尖下垂,任由一个鬼子的刺刀从小腹扎进去,鬼子脸上的狞笑还来不及完全绽放,他的头就飞了起来! 另外一个鬼子大惊失色,看着步枪离体,小腹以下鲜血奔流的敌人,慌乱的大叫一声,反而向后退了几步,要不是有自家长官按住了他的肩膀,这个胆小鬼可能就要转身逃离战场了。 李营长任由伤口的鲜流淌,管自转过身躯,望向对面的几个刚刚结束拼杀的鬼子,手腕一转:“来啊?!” “等一等!”绝大多数日军都听不懂汉语,不过在这种场合,言语没有太大的意义,这份挑衅之意,是任何人都看得出来的。一个鬼子正待上前,却被人叫住了,是一个小队长,脸上的神情很郑重,提着战刀,几步走到他面前,双手攥住刀柄,刀尖前指,做好了战斗准备。 李营长心中倒有几分欢喜,临死能拉一个鬼子的军官上路,也算值得了。他虚弱的举起大刀,手腕一阵无力,又垂了下来。对面的军曹大吼一声,脚尖点地,猛的向前一蹿,刀锋直指对方的胸膛! 李营长做出要举刀的动作,但大刀刚刚挥起,他的五指一松,大刀凌空飞出,反而形成了双臂打开,以胸膛迎向对方刀锋的姿势,日军军曹不想他会来这么一手,想转身离开又哪里来得及?锋利的太刀如切黄油一般的从对方胸口扎进,从后背捅了出来! 李营长呛咳的喷出一口血,双手紧紧抱住对方的后背,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手中竟是多出了一枚手榴弹!紧接着腰部用力,把日军军曹按倒在身下! 皆口大叫一声,冲上两步,又骤然站住,望着那笑得癫狂无比的华军战士,黯黯然的叹了口气:“轰!” 爆炸的威力让两个抱在一起的敌人原地一跳,随即一切沉寂下来,汩汩黑烟从日军军曹身下飘散而出,几个战士快步过去,掀开华军的尸体,那个日军军曹的身体已经被炸成了两半,原本壮硕的躯干多出了一个大窟窿!一个战士呜咽一声,跪倒在战死的长官身前,低声痛哭起来。 周围的几个战士也围拢过来,摘下军帽,向为国捐躯的战友致敬;片刻之后,有人一把抄起步枪,转身走到李营长尸体前,高高的举起步枪,狠命扎下!“住手!”皆口大叫一声,阻止了战士的行动。 皆口走到李营长的尸体前,他脸上那癫狂的表情早已消失,像是睡着了似的,一片安详:“这是个真正的支那勇士,不应该在死后遭受任何的凌辱!”他顿了一下,又道:“找一个地方,把他埋了吧。立一块墓碑,让他的战友可以找到他的位置。” 战士心中万分不满,又不敢抗拒长官的命令,两个人前后抬起敌人的尸体,走到一边,随便寻了一处沟壑,把尸体放进去,又摘下工兵铲,正想掘土掩埋,树丛中传出几记枪声,两个日军战士惨叫一声,仰面朝天的摔倒在地! 皆口第一个扑倒在地,再也顾不得‘掩埋支那勇士遗骸’这件事了,狂啸一声,右手有力的向前一挥:“冲进去!杀光所有支那人!” 相比之前,战士们更愿意听到这样的命令,数百人嗷嗷大叫着,先是一通猛烈的射击,打得对面的树丛中枝叶乱飞,随即一跃而起,快步冲了过去。 日军心中憋了一口怒气,进攻非常勇猛,林中的华军也不示弱,以有限的地形组织顽强的反击,日军每前进一步,都要遭遇华军的冷枪,进入树丛百十米的距离,就扔下了30几具尸体,当然,他们的战死不是没有代价的,华军更是付出了三倍的伤亡数字! 天已近晚,树林中更显昏暗,皆口暗道不好,看华军这幅架势,是怎么也不肯容己方轻松退出战场的,要是贸然后撤,一定会遭遇支那人疯狂的反扑!看起来,让部队攻入这里是个错误的决定。他心中如是想着,额头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水。 突然间,树林左侧响起枪声,还有在皆口听来如同天籁般的日语,是完成清扫流河镇作业的三宅中队参与到对华军的进攻中来了! 日军多出数百生力军,窘境立刻被缓解了大半,反观华军一方,压力骤然增大了一倍都不止,勉强抵抗了一阵,开始慌乱的向右侧退却;眼看着到了树林的尽头,前方再度响起枪声,井森林心中怒骂一声,这里居然也有鬼子?! 日军从三个方向包抄过来,华军处于万分不利的局面,西面虽然没有敌人,但稍有军事常识的人都知道,只要有人向那边撤退,就会形成雪崩效应,届时日军兜尾追杀,剩余的两千余战士就休想看到明天的黎明了! 井森林再顾不得其他,舌绽春雷般的大叫起来:“谁也不许撤退,再坚持一会儿,天就黑了!” 张巍峙和李维时心中升起巨大的感动,他们很清楚,井森林这样大喊大叫,完全暴露了自己的方位,一定会成为鬼子枪手的射杀目标的!果然,声音尚未中断,就有子弹声响起,吓得井森林尖叫一声,飞快的躲到一颗大树的后面,啾啾啾的子弹把树干打得啪啪作响,树皮、枝叶乱飞乱撞,井森林更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张巍峙和李维时对视一眼,同时大吼起来:“听见井团长的话了吗?谁也不许后退,坚持到天黑!谁敢后退,立刻枪毙!” 三个人轮番震慑,战士们即便有生出溃逃之心的,也不敢违抗军法,只得端起步枪,向越来越接近的日军展开对射;众人都明白,现在的形势对华军很有利,树林中的光线越来越暗,用不到多久,等全黑下来,日军就再难对己方造成什么威胁了。 井森林等人能想到的,小叶大队的几个中队长也想得到,偏偏受环境所限,根本不可能展开突击性的进攻,只有这样一点一点摸索着前进,这得浪费多长时间?难道就这样放过他们吗?真不甘心啊! 正在进退两难的时候,三宅中队的背后突然响起枪声! 这一惊可着实匪浅,三宅中队完全没有想到身后会有敌人,这一顿密集的弹雨挨得结结实实!两轮射击过后,就倒下了50多人,三宅再顾不得前面的敌人,嚎叫一声:“后面!” 不但他们没想到,张巍峙也有些发傻,他的部队正在三宅中队强大的压力下苟延残喘,怎么会有人从那边过来了?他猛然想到一个可能:“是岐山吗?” “是我!”安克敏大声呼应,“谁?” “张巍峙、李维时和井森林。” 安克敏哈哈一笑,喝道:“3团的弟兄们,今后是龙是虫就看今天晚上了,杀!” “杀啊!”3团的两千余战士跟在安克敏身后,近乎疯狂的向日军冲锋而去! 新加入的华军的冲劲令战场上的双方都为之侧目,两千人分成十支纵队,分作四面八方,沿着崎岖不平的林间小路一直向前、向前、向前! 3营长佘清文带领的一支纵队只用了十几秒钟的时间便冲到了李维时近前,李维时只觉得眼前一花,数十道黑影已经冲了过来,吓得心脏都要停跳了,“弟兄们,是自己人!”佘清文一声大叫,李维时立刻沉稳了下来。 “我是3团3营长佘清文,李团长是吧?”佘清文飞快的趴到李维时身边,用力摇摇头:“团长,我们旅长说,要咱们尽快解决正面的鬼子,然后突围出去。” 李维时几乎骂出声来,这样的话也用得着你和我说?问题是,现在这种情况,是想突围就能突围的吗?“鬼子攻势很猛,怎么撤?” “我带人在前面开路,让弟兄们跟上。”佘清文抛下一句话,一个箭步跃起:“弟兄们,冲出去!” “各小队,决死作战!决不允许支那人逃出去!”日军队列中传来指挥官的怒吼,两道铁流在黑暗中猛烈的碰撞到了一处! 第154节 求情 安克敏按照之前的部署,带领3团的战士们从王胜武屯赶到流河镇外围支援的时候,可没想到战斗会持续这么长时间;实际上不但是他,福荣镇平也有些骑虎难下的窘迫了。在执行任务之前,第10师团上下已经有了成议,即此次作战,完全以108师团为主,本师团承担的只是外围战场清剿流河镇,并驱流河镇内外赶滞留不去的支那军队的辅助性工作。 福荣镇平以非常强硬的态度从师团长手中夺过带兵权,内心是希冀造成一个和戴小点意外相逢的局面,可以当面领教一下这个家伙超越常人的武功,却没有想到,部队会陷入泥沼!108师团那边的情况他现在还不掌握,但想来一定比自己这边轻松写意很多吧?这样想着,一抹苦笑扯歪了嘴角。 天色已近全黑,日军深知时间宝贵,有心在最后阶段给敌人以最大杀伤,对面的华军急于逃出险地,日军却绝不后退半步,完全是一副硬碰硬的架势!这对于日军来说是非常糟糕的决定,华军人数远超己方,玩这种以命搏命的战法,他们彻底不是对手,这是以己之短攻彼之长! 三宅是第一个发现这个问题的,一惊之下即刻收步;“不对、不对了!” “中队长?” “这该死的感情仗!” “什么?” “还不明白吗?”三宅想向部下解释,华军哪里会给他留出说话的时间,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黑暗中就有爆豆般的枪声传来,吓得几个战士一把把他按在了身下:“保护中队长。” 三宅的脸被按在泥土里,几乎窒息而死,费力的推开身上的战士,厉声说道:“马上命令中队全体,如果华军从这边突破,”他本来想说要战士们让开所有道路,尽可能不要和华军接触作战。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以他的身份,下达这样的命令,战斗期间不提,结束之后,一定会遭遇上官的问诘,到时候自己怎么解释?说战斗形势对己方不利,为了保存宝贵的战士的生命才做出这样的决定?那友军又为什么能够拼死冲杀?他们的命就不是皇国宝贵的财产了吗? 战士一愣,中队长怎么说到一半就不说话了?“阁下?” 三宅恶狠狠的一咬牙,声调像是从后槽牙中蹦出来似的:“凡是有意图从我方阵地通过的,尽可能不要和对方接触,任由他们通过!” “阁下?”战士们无不骇然变色,他怎么会下达这样一个命令的? “一切后果有我承担!”三宅终于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部下丧生在这场全无意义的战斗中,狠着心下达命令,自己却像被抽去了脊椎骨一般,颓然坐倒! 三宅中队的战士们虽然很不以为然,也不敢在战场上抗拒命令,面对华军疯狗般的攻势,三宅中队节节败退,让开了一条通路;这边开了口子,另外两侧的皆口和大川的部队立刻遭遇到强大的压力,他们还不知道三宅做出了这样一个置友军于险地的决定,只是有几分奇怪:支那人这是疯了吗?为了逃命,连自己的侧翼都不要了? 一连串的子弹从黑暗中射来,皆口的军帽都被打飞了,吓得他狼狈的躺倒下去,也顾不得去捡帽子,一边躲避着纷飞的弹雨,一边仓皇的没口子大叫起来:“中田、小日向,带领所属小队向2点钟方向移动,一定要把敌人该死!” “明白!”黑暗中传来两个小队长高声应答,接下来一阵动作,但他们根本来不及运动到指定方位,就被急速冲击而至的华军射杀在前进的路途中。 华军从上到下都抱定同样的想法,只要逃出这一片战斗区域,就是天高凭鱼跃了。因此一通乱枪把前面的敌人扫倒,根本不去看一下战斗成果,丧家之犬似的匆匆而过,只留下倒了满地的尸体和伤兵。 “开口子了,从这里冲出去!”右侧传来一声高呼,佘清文听得出来,是手下一个姓王的连长,“营长,快啊!” 佘清文已经到了他面前,突然小腿上一阵剧痛,有湿乎乎的感觉顺着滑下,知道是中弹了,他尽力向前蹿了一步,抓住对方伸出来的手:“我受伤了” “哪里?严重吗?” “不严重,是小腿上。赶紧命令弟兄们,一定要守住这一出口,千万不能让鬼子再堵回去。” “弟兄们,都听见了吗?后面弟兄们是死是活,就看咱们2连的了,准备作战!” 减员将近三成的2连战士们齐齐发出震天价的吼声:“明白!” 佘清文歪倒在地,一边处理伤情,还不忘记叮嘱:“告诉弟兄们,天太黑,看准了再开枪。” “放心吧,营长,还没黑透呢,弟兄们”王连长骤然举枪,砰的一声,看清楚华军位置,正想呼唤战友的鬼子被当场击中,一个屁股蹲坐倒,歪歪扭扭的摔倒下去。“弟兄们能看得见,不会误伤的。” 王连长虽然击毙了一个鬼子,却引来更多的敌人,这会儿双方的形势已经完全乱了套,好在形势虽然复杂,彼此的目标性却无比明确,左右是敌人,那就杀吧! 战斗在最后时刻彻底进入了白热化,华军人数太多,日军士兵只有开一枪的机会,再想拉枪栓,敌人已经冲到了面前,这会儿连取出刺刀挂上,和敌人拼杀的时间都没有,一个华军抡起步枪,重重的砸在一个鬼子的头上,鲜血狂飙中,日军士兵惨叫着倒了下去。 这个动作仿佛给他提了醒,欢喜的大叫起来:“弟兄们,砸死” 他身边的战士眼睁睁的看着他被一颗流弹击倒,眼珠子都红了,嗷一声嚎叫,一个箭步冲过去,双手持枪,向前一撞,步枪撞在一个鬼子的脸上,这个家伙的一张脸如开了染料行似的,眼泪鼻涕、鲜血奔流而下,华军战士则一个虎扑把他按倒,张开嘴巴,咬在对方的脸上! 日军长声惨呼,脸上的一块肉被对方硬生生的咬了下来!华军战士一甩头,吐掉口中的血肉,双手一拢,卡住了对方的喉咙,然后就只有一个动作:收紧十指! 鬼子疼得眼角抽搐,却也知道生死就在眼前,顾不得胸膛一阵阵的胀痛,一只手撑住对方的胸膛,另外一只手抓住了对方的脸庞,手指用力,竟是在生死的瞬间抠出了对方的一只眼睛! 华军战士疼得脑袋发昏,一阵阵的摇晃身体,看他那样子,是随时都要跌倒了,身后又响起枪声,战士一听就知道,是驳壳枪激发的声音,是自己人?一条胳膊伸过来,架住了他腋窝:“跟我走!” “排长?”小战士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他怎么会过来的?他的口头禅不是哪里有战斗,我和我的兵就往相反的方向去的吗?他一手捂着血流如注的眼窝,勉强睁开眼睛看过去,何士有寸许长短的发梢满是汗水,如同一颗颗晶莹的珍珠相仿,顺着鬓角、脸庞滴落下来:“你还看什么?走啊!” “哦、哦。”战士搞不懂是怎么回事,傻乎乎的跟在他身后,何士有的枪法是戴小点都深感佩服的,完全是指哪打哪,每一记枪响,总有一个鬼子摔倒在地,只是片刻的功夫,就向南冲出了树丛。 何士有把受伤的战士扔下,飞快的换上两个弹夹,竟是又转身冲了回去!如是者三两个来回,给他救出十几个战友,何士有实在是跑不动了,喘得如同一架破败的风箱,和几个战士倚靠在一起,喉咙间呼呼有声,“排长,你怎么样?” “再等一会儿,再没有人出来,咱们就自己走,按照事先的计划,向南撤退。” 黑暗的树丛中,两国战士正在血淋淋的肉搏,越来越多的人也被卷入这种更加野性、更加残酷的战斗中,这时候,华军人数上的优势就非常明显了,鬼子枪法准、拼刺强,在这种赤手空拳的战斗中却没有太多发挥的余地,日军死前的呻吟、呼号不时响起,却得不到任何人的救治,片刻之后,便逐渐低沉了下去。 日军再有报国热情也顶不住了,北原、涩谷中队减员已经超过6成,三宅的中队伤亡要少得多,但自从他下达那样一个作战命令,中队所属根本不敢上前,反而浪费了宝贵的时间,等到北原两个发现到三宅中队的动向不对,想去追击,已经太晚了。 到晚上的7:20分,流河镇外围区域的战斗终于结束了,华军132师加上新二旅第二团,合计超过7,000人的兵力,有超过1,000人永远的倒在南下的路途中;日军的成绩也没有什么可以值得夸耀的,战死的就超过300人,如果算上战斗负伤的,和华军阵亡人数大体相当。 据说,在矶谷廉介得到战损报告之后,几乎下令枪毙了福荣镇平!“蠢货!”这会儿他再也不讲究温文尔雅了,当着一众联队长、大队长的面,把福荣镇平骂的狗血淋头:“事先师团早有成议,此次清剿流河镇外围,绝不是要和支那军队做硬碰硬的接触,为什么、为什么擅自做主?违背师团指挥部的命令?” 福荣镇平也是一肚皮委屈,你以为这是我想的吗?华军见到日军,和上满了弦似的发起冲锋,难道真要我一枪不开的让开道路?那还成什么了?可这样的话他怎么说出口呦? *************************************** 华军冲破日军的羁绊,不敢有片刻停留,趁夜色向南转进,仲秋的时候,天高气爽、月明星稀,赶路倒并不辛苦,132师的刘刚带领部队作为前导部队,同时担负着警戒任务;他在刚才的战斗中受伤了,好在并不严重,只是在胳膊上穿了个窟窿,经过简单的包扎,已经不妨碍其行动自如了。 这样的夜色下,华军的视线受到天然的影响,前方有几个人挎着步枪,猫着腰一路奔行回来,是团里的几个战士:“连长。” “怎么样?” “一切正常,前方5里地的范围内,没有鬼子的动向。” “派人通知后面的各位长官,请求加快行军速度,咱们继续前进。那九,带领部队前突侦查。” “是。”那九带领两个班的战士快速前进,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刘刚带领部队跟在后面,感觉走出去没有很远,右侧突然传来清晰的声音:“嘶!” 华军大惊失色,刚刚回来的部队还说前方5里之内没有敌人,这是怎么回事?夜色下的草丛里,有两个战士慢吞吞的爬起来:“是自己人,”为首的一个哑着嗓子说道:“兄弟是哪部分的?” 刘刚顾不得去骂那几个侦查不利的战士,半跪于地,同样哑着嗓子说道:“兄弟是132师一团的,前面的兄弟是?” “37师特务旅的。”对面的两个战士正式站起,挎着步枪走进来,这回可以清楚的看见对方身上的军装了,“我们旅长派出了三组战士,就是为了等后面的弟兄们。” 刘刚长长的出了口气,回头吩咐几句,一个战士急忙向后转,显然是去向张巍峙他们送消息去了。他这才说道:“那,张旅长现在在哪儿?” “就在前面,走吧,我带你们去。” “再等一等,行吗?我已经派人去给列位长官送信了,他们马上就能到。” 片刻的功夫,张巍峙、李维时、安克敏、井森林几个人也快步赶了上来,刘刚急忙迎上去,解释了几句:“振华?”安克敏一愣,随即大喜:“干得漂亮!难得,这个家伙还有这份急智,人在哪,带我们去。” 隐藏的战士点点头,带领众人一路前行——他们不知道,部队趁夜色一路向前,已经抵达了人和庄区域,再向前走30里地,就是此行的目的地北蔡庄了。按照张振华的意见,是直接到那里去歇脚的,却给戴小点否决了。 等张巍峙、井森林等人赶到张振华和戴小点所在的树林,已经过了夜里十点;几个人小心翼翼的落足,生怕踩到树林中躺得东倒西歪的战士,沉重的鼾声此起彼伏,看得出来,战士们都已经耗尽了体能,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张振华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颗烟,放在鼻子下,垂涎欲滴的闻着,但就是不肯点燃,几次有战士打着火柴,送到他面前,他也只是摇摇头,坚决的推开了。听见脚步声,麻利的站了起来:“谁?” “是我,张巍峙。”张巍峙走到他面前,敬了个军礼:“张长官。” “怎么样、怎么样?”张振华没口子的问道。与其说是关心战场的情况,不如说是借着和别人说话,来抵消犯烟瘾时的那种生理上的痛苦,“弟兄们伤亡如何?” 张巍峙、李维时两个草草解释了几句,李维时眼睛一亮,又补充说道:“哎,9旅3团的两千多弟兄真是好样的!最后时刻,要是没有他们的话,我和老张,还有井团长的部队,怕就真的要陷在里面了。真是没想到,这支部队居然也能立功?” 张振华就是再傻也能听得出来李维时的言外之意,这是当着自己的面,给3团的弟兄们表功呢!他干笑几声,说道:“要真是这样,那就太好了。” “可不是怎么的,3团的弟兄们作战真是特别勇猛”张巍峙一唱一和的说着,靠近他一点,低声说道:“振华,3团的事情,大家都知道,舜臣军长那边还没有决定,也明白枝云的意见是最主要的,到时候,还请振华兄在戴旅长面前多多美言几句啊。” “要是我能做主,那当然是没问题,但枝云那个人”张振华沉吟了一下,说道:“这个小王八蛋属狗的,说翻脸就翻脸!我尽量吧,不过说好了,我可不能打包票。” “没说的、没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