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晋》 第一章 大厦将倾 公元304年,即西晋惠帝永兴元年。这一年的春节,对于洛阳上下十数万人来说,是不幸的。上至皇帝下到走卒,没有一个人是怀着喜悦的心情度过的,虽然自从武帝司马炎殡天之后,世道就没太平过,但是像这种在东西两面被大军围的死死的情况下过年,还真是帝都洛阳人这辈子头一遭经历。 希望这种东西,太过奢侈,如果可以,宁愿拿它换一碗白米饭来给家中垂死的亲人!洛阳城的百姓已经不记得这场战争是为什么打起来的了,长达数个月的对峙、僵持、你来我往,已经将两边的人的思想磨得麻木了。两个月前还时不时地传来大胜的消息,满大街也是风风火火来来去去紧绷着脸的晋朝士兵,虽然百姓们对于这些将自家余粮掠个精光的士兵们没什么好感,但当他们真的不再在大街上溜达了,似乎好像又觉得少了点什么,街道安静下来了之后,就只剩下了饥饿和寒冷充斥在这座雄伟的都城之中。生机,似乎也一点点的从这里逃离了。 洛阳城,似乎成了一座死城! 忽然,洛阳西面传来了隆隆的鼓声,鼓声像闷雷一般的缓缓的辗了过来,城头上立刻就多了几颗探头探脑的脑袋,看了两眼之后,又缩了回去。除此之外,墙头上竟没有再出现任何的动静。 是因为城头上没人吗?当然不是,垛墙后面满是将手拢在袖笼里,背靠垛墙坐躺着的士兵。不过是这种情形已经持续了几十天了,大家早就已经过了那个一听见鼓声就下意识的攥紧手里的长矛,紧张兮兮的盯着远处的敌人的阶段了。甚至大部分的人都在心里祈祷:这次就真的是来攻城吧,打吧,早打早了,早死早超生!反正外面的人打进来了,自己也不过是换个主子罢了,还不是一样卖命? “二狗哥,你说这回会不会是真来攻城的啊?”一个满脸络腮胡的汉子伸长了脖子从垛墙的垛口瞄着城外的情形,一边对着身边的一个靠着墙貌似在闭目养神的瘦得脸颊都凹下去的二十来岁的小伙儿问道。 “不会!”小伙儿淡淡的说道:“没听见这鼓打得都有气无力,参差不齐的吗?” “二狗哥,就凭一个鼓声,你就能听出来他们不想攻城?这也太神了吧?我不信,你肯定还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 “细节,石头,细节决定成败!”小伙儿问道:“他们来了多少人啊?” “有好几百吧!”叫石头的小兵伸着脖子数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 “才几百人,看来对面也是很困难了啊!” “二狗哥,这怎么说?” “你看两个月前,要么就是带着大队的人马在城墙下面叫阵,要么就是半夜来偷袭,要么就是派几千人来城外呱噪,虽然现在也在继续呱噪,意图扰乱我们的军心,打击我们的士气,但是只派来几百人,还不如不派呢?派来了能有什么作为?大冷天的,这个敌将失策了啊!” “咦!”不远忽然传来一声轻叫,然后一阵脚步声来到近前。“你这小卒,口气倒不小,你知道敌将是谁吗?” 小伙儿睁开眼睛,抬头看向了来到自己身边的人,只见来人一身甲胄齐全,红缨盔,青锋剑,血色披风绣金靴,小伙儿一个机灵,从地上起来单膝跪地,一手拄着自己的长矛,大声叫道:“小人齐帧,见过将军大人!” “嗯。”来者淡淡一点头,“你还没回答本将的问题,你可知那敌将是谁?” “禀大人,小人不知!” “你连那人都不知?他便是河间王麾下第一大将,沙场宿将,河间张方是也!”将军将手中宝剑剑首一握。“你何德何能,敢说他失策?” “小人胡言乱语,当不得真的。”齐帧将脑袋埋得低低的,并不接这将军的话茬。 “知道就好,军国大事也不是你等小卒可以胡言乱语的!若依我以前脾气,必赏你一顿军棍,这次权且放过你,但是下不为例,若我下次再听见你在这里乱嚼舌根,到时你自知道本将的厉害!”将军说完也不理齐帧,转身就走远了。 “二狗哥。”石头凑过来。“怎么你平日里在我面前说得一条条一道道的,今天到了将军面前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难不成是在蒙我吗?” 齐帧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我不过是不愿做那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罢了!” 石头一愣,“怎么是吃力不讨好?这要是叫将军看中了,搞不好立刻就当上百人将或者是牙门将了啊,光宗耀祖了都!” “呵。”齐帧淡淡一笑。“光宗耀祖?命都没了,还怎么光宗耀祖?难道这辈子就只做个区区牙门将?” “呃,二狗哥这不是生了场大病,而且也没有好好调养,才会有些虚弱的嘛?再说了,有我们一帮兄弟护着你,你怎么会有事呢?”石头说道:“想当年我们千里迢迢的从并州逃过来,为的不就是一条活路吗?” “所以我们就更不能帮着司马乂了。”齐帧淡淡的说道。 “啊?”石头一愣。“我们现在不就是长沙王的兵吗?吃他的饭,不给他卖命?” “我们可不是吃他的饭,我们吃的是皇帝的饭,而且,是稀饭,不,淘米水了已经!”齐帧继续往城墙上一靠,这回却没有闭上眼睛。“我就好好跟你说道说道吧,首先,洛阳孤立无援,西面有河间王七万人马,东面有成都王二十万人马,我们才多少人,十万。虽然跟河间王打我们小胜了一场,但是也没有完全打赢,跟成都王打赢了很多场,但是也没有彻底灭掉他。现在虽然河间王也就五万来人,成都王也就十来万人,但是我们也就只剩几万人了啊。况且城中又缺粮,破城是迟早的事情,司马乂成了必亡的一方,我为什么还要上这条要沉的船?要不是咱们还有百十来个兄弟,我连这都伯都不愿意当!” “二狗哥!”石头忽然说道:“自从上次你高烧不退醒来之后,你好像有些不一样了,之前你聪明是聪明,但是也没比我强多少唉,怎么现在而且你那个大号是怎么回事,我都不知道你的名号的唉。” “名字什么的,也就是个代号,喜欢怎么叫,你就还怎么叫。”齐帧再次缓缓闭上了眼睛。谁又能知道,这个小兵,已经不是原来的齐二狗,而是变成了齐帧了呢?齐帧好好一个现代大学生,一觉醒来就变成了晋朝洛阳城的一个濒死的小兵,要不是那时候还没有出现粮荒,弄不好三个月前齐帧就饿死了。 现在,齐帧才算是接受了自己穿越了的事实,开始为自己的将来打算了。可惜齐帧是一个历史最低考过十六分的人,他觉得对于没办法改变的事情,完全没有抓着不放的必要。以至于他就对历史模模糊糊的,知道的典故故事什么的,跟朝代能对上号的实在是少之又少,现在又到了一个乱得没了边的时代,鬼才知道哪个对哪个,什么名将,一概不知,什么名人,一概不了解。 身为穿越者,齐帧具有的,也就是高一点点的眼界和多一点点的知识了。所以齐帧暂时只有一个目标——活着。 “唉,可惜了。”石头在一边叹息道:“太可惜了!” “可惜什么?”齐帧问道。 “可惜了刚才那个机会啊,虽然长沙王不行了,但是这世道这么乱,有队伍才能有活路啊。二狗哥你知道刚才那将军是谁吗?” “是谁?” “皇甫商!” “皇甫商是谁?” “他就是长沙王派去阻击张方,结果败退回来了的!是长沙王手下一员说得上话的人物啊。” “哦,难怪!”齐帧笑道。 “难怪什么?” “难怪我说张方不行他会不爽!这间接说他不行啊!”齐帧笑笑“石头,你说得对,也不对!” “怎么说,二狗哥?” “这世道确实是要有一支队伍在手里才能有活路,但是,你要知道,有一支队伍的话,就要有一个地盘,能养活人,队伍才能发展壮大。就算我现在当了什么将军,难道能将我手下的兵拉出去打天下吗?先不说战斗力怎么样吧?人吃马嚼的,咱养得起吗?没饭吃,队伍还不散了?所以,我有你们百十来号人就行了。” “咦,听二狗哥的意思,我们要去立山头,当大王?” “走一步算一步吧。我带领一百来人,我还是能保证大家都能活下来的,再多了,那我可不敢保证什么了!” “反正,二狗哥,你答应我要教我当名将的,我反正是跟定你了!” “我哪是答应教你做名将的?我只能教你一些道理,我自己都还什么都不是呢?总之,细节决定成败,多听多看多问多思考,就一定是没错的,就算当不成名将,至少打仗,轻易是不会死的!” 正在这时,忽然城下的街道上热闹了起来,几百骑兵纵马从城中飞驰而来,待到近前,为首的一人高呼道:“皇上有旨,速开城门!” 齐帧闻言轻笑一声,站了起来,听到骑兵呼声的守城卒们也都纷纷站了起来。 吱呀一声,洛阳西城门洞开,数百骑绝尘而去。齐帧和满城墙上的士兵们一道目送着这队骑兵西驰而去,每个人心里都嘭嘭作响,这场战争,终于要画上句号了吗? 第二章 峰回路转 “二狗哥,咱们这是去干嘛啊?是去护驾吗?”石头一边匆匆的跟上齐帧的脚步,一边扭头望着身后的一众兄弟和远远的城墙,“可是咱们没有接到调令,擅离职守可是要杀头的啊!” “哼!杀头?”齐帧笑道:“石头,你觉得现在洛阳城里还有人有心情管我们这些小卒子的死活吗?司马乂被拘到金墉城里了,城里守将各个人心惶惶的,我们不趁机脱离这个苦海,还继续留在这里给下一个什么王卖命?” “这”石头一愣,然后悄悄问道:“二狗哥,你准备怎么做?” “你带一半弟兄去米商石家去借粮,尽量不要伤人性命,打出河间王司马颙的名号应该问题不大,带够够我们一个月的口粮,就到西门去等我,注意要藏好粮食!”齐帧吩咐道。 “那二狗哥呢?”石头有些不安的问道。 “放轻松,这点小事都办不了,还做什么一代名将?我去武库取点武器装备,手里这些家伙实在是不堪用!”齐帧领着众人来到了一个路口,然后对着石头一点头,将手一挥。“一半人,跟我来!” 石头见状也狠狠地咬了咬嘴唇,紧了紧手里的长矛,叫道:“剩下的,跟我来!” 齐帧带着五十来个兄弟们往洛阳东北的武库赶去的时候,其实心里也还是没有底的。武器库和粮仓这种地方必定是精兵把守的,这也是为什么齐帧派石头去米商家里借粮的原因,就自己这百十来杂兵,强攻是绝对不行的! 那么,该怎么办呢?齐帧的眼珠子骨碌碌乱转,一边往武库赶一边想对策,他不能表现出没底的样子,不然身后的人可就更没底了,这可是从并州一直走到洛阳来的难兄难弟,这发展好了就是自己的嫡系死忠啊。 “有了!”齐帧不经意间看到了街道两边一个个推开门窗,瞧着情况的洛阳城的平民百姓们,毕竟晋军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在街道上巡逻了,忽然有一队士兵在街道上匆匆而过,再加上之前的一些动静,难免就叫大家的心里有些活泛了,所以一个个都眼巴巴的望着这一队晋军。虽然他们跟自己一样也是面黄肌瘦的。 “长沙王已囚于金墉城,河间王大军已经入城,大将军张方命令开仓放粮,大家快去抢啊,去晚了就没啦!”齐帧忽然扯着嗓子吆喝了这么一声,然后就带着身后的弟兄们小跑了起来。 本来在逻辑上面很简单的一个问题,河间王还在长安老家,成都王司马颖在侧,张方怎么可能下令开仓放粮?但是已经饿疯了的洛阳百姓们可管不了那么许多了,听到这个消息,谁还去管他是不是真的?听到放粮两个字就已经双眼发亮了,一看到齐帧带兵跑了起来之后,大家就急忙的打开了门,甚至连竹篓和簸箕都来不及拿就兴冲冲的向着太仓的方向飞奔了起来,很快百姓们就超过了齐帧带领的小队士兵。 齐帧自从喊了一嗓子之后就没有再说话,因为他已经不需要再宣传了,夺路狂奔的洛阳百姓们已经吆喝着将太仓放粮的消息传到几条街以外去了。 所谓三人成虎,现在这数百百姓组成的“抢粮团”的声势不可谓不小,半路加入的人们使得队伍像是滚雪团一样的不停的壮大,到最后,人们甚至都没弄明白什么情况就加入了这个越来越壮大的队伍,跑起来之后才知道,哦,原来是去抢粮的,又后悔自己没带东西装粮食了。 齐帧这个始作俑者带着手下不紧不慢的跟在疯狂了的百姓后面一路往东北方而去,正好武库就在太仓的下面,也顺路。同时齐帧不禁在心里暗暗说了一声抱歉,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要不是司马家争权夺势,罔顾黎民生死,也不至于弄得自己一句放粮就闹得洛阳大乱! 路过武库的时候,果然,武库的守军们都出来了,这么大的声势,要不了多久大半个洛阳都会知道太仓放粮的消息了吧。这些守军一见齐帧一行路过,领头的急忙将众人拦住了,之前拦了几个百姓问怎么回事,那些百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支支吾吾的就是说不清楚(其实是怕被这些当兵的抢了自己的粮食)。现在终于遇上了“自己人”果断要拦下来了,而齐帧也早就降低了速度,正好被拦个正着。 “兄弟,怎么回事啊这是?” “我也不是很清楚唉,听说太仓要放粮!大家都跑去领粮食呢?” “啊?太仓放粮?我们就在旁边,怎么没听说?”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正要带人过去呢?都好几天没吃一顿像样的饭了,去晚了说不定就没了!”齐帧说着就冲那小将军一拱手。“事急,先走了!” “别别别啊,兄弟,咱们打个商量好吧,你看我这儿离太仓近,太仓守将我也认识,你看我先去取了粮过来,兄弟你先替我在这边当个职,我一来一回也快,我跟那边老李打个招呼,到时候你过去了也能有个方便,你看可好?” “这个”齐帧故作为难。 这时忽然身后有人插嘴道:“老大,不能答应啊,等我们去说不定粮食都没了,你看这去了多少百姓了都!” “好,兄弟够仗义,我欠你一个人情,将来一定还你!”那小将军忽然叫道:“走,兄弟们,随我取粮食去!”他一招手,立刻带着手下一班守卫武库的士兵们飞奔着追着抢粮人潮就去了。 “”齐帧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转身面带赞许的看着刚才说话的那人。“喜子,有你的,关键时候还真能兜得住啊!” “啊?什么?”叫喜子的士兵满脸茫然的。 齐帧无语的摸摸额头,说道:“没什么,好了,大家听好了,进去之后每人两把环首刀,两柄匕首,其他统统不要拿,只拿这两样,速度要快,拿完就走,绝对不要耽搁,知道吗?” “知道了!”五十几个人在齐帧的带领下,扑向了敞开了大门的晋朝武库。 “奸商就是奸商,咱们都好久没见过麦麸了,他家居然还有好几仓白米!难怪二狗哥要劫他,该!” 两刻钟之后,齐帧带着一半手下来到西城门处,找到了石头,两边接上头,将粮食和兵器分了之后,每人便多出了一个月的口粮和一柄环首刀,一柄匕首,齐帧考虑再三,还是没有打甲胄的主意,那玩意儿太显眼了,实在是不适合自己的计划。 “无论什么时候,受苦受累的永远都是老百姓啊。” “二狗哥,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等!” “等?等什么?” “等待混乱,一乱起来,咱们就出城!” “二狗哥,出了城咱们要往哪儿去啊?” “回并州!” “回去?为什么?” “远离战火,只要司马氏诸王还没死绝,他们就还要打生打死的,早走早好,免得替他们送死!” “但是去了并州也是在司马氏手下做事啊,并州现在是司马腾的地盘!” “那也比在洛阳这个兵家必争之地好!” “咦,二狗哥你看!”石头忽然指着城门口的两个人轻声说道。 齐帧闻言望过去,不由得也皱起了眉,因为那两人之中其中一个赫然就是之前在城头上喝骂自己的皇甫商将军啊。不过此时的皇甫将军可不再是之前颐指气使,一派大将风范的了,只见此时的皇甫商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件粗布袍子,头发也乱糟糟的堆在脑袋上,完全没有了之前的那种气度了。 齐帧淡淡笑了一下,便走上前去,石头一众自然是紧跟着。 皇甫商正在跟旁边一个差不多装扮的汉子在那里交头接耳的讨论着什么,不经意一回头就撞上了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皇甫商一惊,忙定了定神,才发现原来是之前在城头上口出狂言的小卒子。 “原来是你,你们怎么从城头上下来了?有违军令,罪当斩首的知道吗?”皇甫商压低声音轻喝道:“本将不计较你,哪凉快哪呆着去!” “将军大人这身打扮是要到哪儿去啊?”齐帧戏谑的轻声说道:“莫不是要乔装去刺杀那河间张方?” “你”皇甫商沉声道:“你想怎么样?” “若我所料不错的话,皇甫将军这是要逃难吧!” “是又怎样?” “逃难的话,皇甫将军可是穿错了衣服啊!首先,哪有这样体格的乞丐?抓壮丁第一个抓的就是你,其次,扮成平民在野外没有武器,怎么保护自己?再者,就算逃出去了,将军准备做什么,种田去?” “你是来抓我的?” “不不不,我的目的跟将军其实是一样的,我也是准备逃离这个苦海的,既然咱们同是天涯沦落人,何必见死不救呢?” “你们?”皇甫商的目光在齐帧一众人的身上逡巡了一圈之后,落在了众人鼓鼓囊囊的腰部。“你们搞到了粮食?准备做逃兵?” “做逃兵?我们只是跟两位将军一样,求个活路罢了。算不上逃兵!我们本就是泥腿子出身。”齐帧笑道:“我愿助将军出城,如果将军不嫌弃的话,咱们就一起做个伴当如何?”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因为我需要你们带领我们摆脱可能的追击,而你们需要我们来掩饰你们的身份!” “哼!区区一个小卒子,居然想叫本将为你卖命!” “合则两利的事情,我相信将军会想明白的!”齐帧笑了笑。“石头,去给两位将军弄套行头来!” “得嘞!” “一斤百米居然换来了两套军装和武器?难怪我们会败!”皇甫商捧着还热乎的军服不由感叹道。 “没时间了,赶紧换吧!”齐帧听见城中已经传来了骚乱声,忙催促着两位将军。要是坏了自己的计划,齐帧可不管,说不得要拿这两人的脑袋做敲门砖了。 太仓放粮是假消息的事实一经证实,立刻就将洛阳百姓们的愤怒和不满彻底激发了出来,愤怒和绝望的百姓与晋军发生了大规模的冲突,因为洛阳城的晋军大部分都在洛阳城里有亲戚,自然是不会进行血腥镇压的,而且现在朝堂上面也是群龙无首的局面,谁说话算话还不知道呢? 而像齐帧这样的从各地逃难来的外地士卒也就只能在一边干看着,帮谁都不好,当然脑筋活泛的人们已经开始纷纷的往城外逃跑了,谁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至少洛阳城已经给人感觉不安全了,大量的逃兵,溃民纷纷涌出洛阳城,恐慌的情绪迅速传染开来,于是乎又有更多的人加入了溃逃的队伍。 齐帧等的就是这个时刻,于是乎一百来个并州来的本是难民的晋军裹着两个曾是将军的逃兵随着人流走出了洛阳西城门,一路向北,一头扎进了邙山之中! 第三章 冲冠一怒 “我说皇甫大将军啊,好歹您也是个将军啊,怎么能这样呢?不带您这样坑爹的啊!”齐帧此时的心情,可以说是欲哭无泪啊。 原来自那日逃出洛阳,一头扎进邙山之后,那感觉当真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啊。可是一进山,大家就都傻眼了,原因嘛?迷了路,绕不出去了。饶是齐帧一个堂堂现代大学生,也拿这没有g的时代没办法啊,别说没这个了,大家的山地生存经验简直是少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这时候,皇甫商将军就挺身而出了,跟齐帧做了笔交易,将众人带出去之后,皇甫商和另外一个将军就跟齐帧等人分道扬镳,大路朝天。 齐帧同意之后的结果就是,在三天后,正好被前来搜捕逃兵的张方的部队逮了个正着! 皇甫商此时倒没有之前那种拍胸脯的豪气了,垂着脑袋像个小媳妇一样的缩在一边,任齐帧冷嘲热讽的也不呲牙了,迷路了也不是他的罪过啊,谁叫这鸟林子这么大,树这么密的? “老实点,蹲好咯,嘿,说你呢?老子最看不起当逃兵的人,要是老百姓往山里钻还好说,当兵吃粮该流血的,尽他娘去扯蛋。老实说吧,里面还有多少人,都在哪里?”一个都伯在齐帧一众人面前来回走着,手里的长矛有一搭没一搭的在地上戳着。 齐帧此时无数的念头在脑子里翻滚,思索着应该怎么做才能逃过这一劫,根本就没在听这个都伯在说什么。 “呦呵,不想说是吧?”那都伯忽然停下,将手里的长矛重重的往地上一戳。“看来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将军大人饶命!吾等也是实在饿得没了办法,才不得已做了逃兵啊。不是不想说,而是这林中只有我们这百十来人,我们实在不知道从何说起啊!”齐帧好汉不吃眼前亏,赶紧认怂。 “不知从何说起?”那都伯轻笑一声,指了指身后堆成一堆的环首刀。“就从这些东西说起!” “那个”齐帧尴尬地说道:“其实我们是右卫军的。” “哈?”那都伯闻言一愣。“右卫军的?那不是兵老爷吗?皇帝老儿身边的兵,干嘛还要逃?” “呃,当今孱弱,我们名义上是宿卫军,其实就是长沙王的私兵,长沙王此人薄情寡恩,兄弟们干着没有意思,城里又缺粮缺的紧,就起了撂挑子的心!” “哦?是吗?”那都伯笑道:“我且问你,右卫军是由哪位将军统领?” “呃”这一下可问到了齐帧的软肋,这完全不知道啊。 “是陈胗,陈将军统领!”皇甫商赶紧将话茬接了过去。 “既然如此。”那都伯闻言说道:“都起来跟我们走吧,哼,逃兵,逃兵,逃了抓回来还是兵,还他娘的是孬兵!” 就这样,一人一杆长矛,齐帧一行人就莫名其妙的成为了张方队伍里的一小撮辅兵了。说来也怪,张方入了洛阳城之后和成都王司马颖各占一半城池,本来两家好像还要分个雌雄的,谁料张方在几天之后忽然下令班师,将苦攻数月不下的大好的洛阳城拱手让给了司马颖,临走还送了司马颖一件大礼,将司马乂从金庸城里提出来,活活烤死了! 至于张方为什么着急要回长安,这就不是齐帧这等无名小卒能够知道的了,齐帧只知道,自己本来想往北走的,现在只能被迫的往西走了,离自己的计划,真是越来越远了呢?真是计划没有变化大啊,坑爹的皇甫商! “齐兄弟,谢了!”这天,皇甫商带着另一个一直没说过话的将军来到齐帧旁边,一边帮忙推着马车,一边说道。 “谢什么?我这些天可没少骂你,要不是你,我们说不定早就逃出苦海了。现在又掉进这更苦的苦海里来!”齐帧没好气的说道。 “谢齐兄弟仁义!”那个一直没说过话的将军出言道。这还是齐帧这么多天第一次听到他说话,他的嗓音十分低沉,原来不是哑巴。 “没什么?出卖你们对我没多大好处,难道卖了你们我能留名千古?还不是一个无名小卒?”齐帧淡淡一摆手。“还未请教尊下高姓大名?” “败军之将,司马王瑚!”司马王瑚淡淡一拱手。 司马?齐帧闻言异样的看了看皇甫商,这货不会是司马乂的托孤之臣吧?司马乂眼瞎了吗? 皇甫商感受到齐帧异样的眼神,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齐兄弟想太多了!” “是啊,想太多了,同样是司马,同姓不同家啊,我不过是一个过河小卒!”司马王瑚轻笑道。 “司马将军自轻了,这世道,人人都是身不由己的,大家也不过是天地间的沧海一粟啊。” “齐兄弟慧人慧语,这些天多有领教,直叫人不敢相信你居然是一个区区都伯!”皇甫商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居然夸了齐帧一句。 “无他,没人识得我呗!”齐帧笑道:“好了,不要聚在一起了,不然那些个兵老爷们又要吆五喝六了,你还别说,天天推车,感觉身体好了不少嘿!”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齐帧横眉怒目地瞪着面前的传令兵,像是要吃人。 “没听清?张将军有令,将掠来的奴婢驱至偏僻处,制成肉脯,以充军粮!”传令兵淡淡的说完之后,也不理满面通红的齐帧,掉头纵马就走了。 “张方!不如!”齐帧努力的使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但是内心就是不断翻滚着不能平静。 齐帧一直以为这世间最残忍的莫过于战场厮杀,血肉横飞的场景,但是没想到今天居然接到了杀人取肉的命令,这不光是要将屠刀伸向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还是要吃他们的肉啊,这世道是怎么了?这还是自己的先祖们吗? “不行,绝对不行,绝对不能杀平民,绝对不能吃人肉,不然与何异!”齐帧将手里的长矛一顿。“所有人跟我来!” “齐兄弟,齐兄弟不要意气用事啊!”皇甫商一把拉住了齐帧。“我们区区百人,是阻挡不住张方几万大军的!螳臂当车白白牺牲是不值得的啊!” “不值得?”齐帧双眼充血。“我们身为军人,不但不保护平民百姓,反而去屠杀他们,将他们视作牲畜,宰杀充饥,那我们何以为人,我们活着还有什么意义?皇甫商,你看看,那些可都是妇孺,半个男丁都没有啊,你下得去手?” “但是”皇甫商虽然找不出来话语来反驳齐帧,但是却不松开齐帧的手臂。 齐帧用力挣开了皇甫商的手,叫道:“我宁愿堂堂正正的死去,也不愿畏畏缩缩的活着!” 言毕,齐帧怒气冲冲的往中军冲去。石头等众人相互望了几眼,便不约而同地将手里的长矛攥紧了,三两步追上了齐帧。皇甫商和司马王瑚对视一眼,只听皇甫商叫道:“干他娘,拼了!” “就是,不过是张方而已,有何好惧的!”司马王瑚将手里长矛一抖,“若我五千铁骑还在” “会有的,一定会有的!”皇甫商看着远远带着百十来人腾腾而去的那人。“一切都会有的!” 齐帧等一众辅兵杀气腾腾的直奔中军而来,立刻引起了张方军阵中的高度关注,但是因为齐帧等人的人数实在是太少,所以也没有引起多大的重视,当然了,中军大帐是张方军机的所在,是绝对不能叫这些辅兵进入的。 齐帧很快就被几百骑兵阻住了去路。齐帧将手里的长矛往地上一插,叫道:“叫张方出来见我!” 齐帧气势惊人,还真唬得那些骑兵一愣一愣的,只见领头的一个问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司马王瑚!” “皇甫商!” “齐帧!” “叫张方出来见我!”司马王瑚和皇甫商往齐帧面前一站,顿时齐帧的底气就足一些了,两人这一路虽然没表现出多厉害的本事,但是能当上将军的,都是与两把刷子的。 齐帧的名号自然是没人听过的,但是司马王瑚和皇甫商可是司马乂手下挂了名的战将,张方的亲卫对这两个名字印象很深,那领头的立刻将手里的长枪举了起来,亲卫们也下意识的做出了攻击姿态。一名亲卫急忙到中军大帐通报去了。 半晌之后,那名亲卫回来,然后数百骑兵分列两旁,一员大将缓缓而来,只见那是一个面色坚毅,膀大腰圆,身高九尺的汉子,那人一身戎装,缓缓而来。人未到,声先至。 “手下败将,也敢前来送死?”走到近前,看了看齐帧,又看了看司马王瑚。“你就是司马王瑚?” “不错,我就是司马王瑚!” “你们是来投降的?” 皇甫商和司马王瑚闻言退后一步,齐帧喝道:“张方!是你下令屠杀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的?” “哦?你又是什么人物,敢来质问我?” “我不是什么人物,我只是区区一个都伯。我只问你,是你下令屠杀那些妇孺同胞的?” “是又怎样,不过小小一个都伯,你能怎样?” “张方!你愚蠢!” “什么?你说什么?” “我说你愚蠢!你以为你杀这些人是为了你的主子好,你的主子会念你的好?你的属下会对你忠心耿耿?要知道一个能将屠刀伸向自己同胞的人,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谁敢信你?” “你是在教本将做人?” “我是在救你!” “哈,笑话,区区一个都伯!就凭你?” “若你今天下令杀了那些妇孺,将来的史书上便会将你记为嗜血狂徒,人人谈起你的名字不是惊悚骇然,而是嗤之以鼻!若你收回命令,趁悲剧还没酿成之前,还来得及挽救你的名声,挽救你河间张氏一门的名声!” “现在这世道,要名声何用?” “哈,古往今来,有哪个名将是以屠杀平民名垂青史的?你若执迷不悟” “你待怎样?” “我便要舍下一身剐,也要将你拖下马!” “就凭你!哼!” 齐帧这把是豁出去了,抱定了必死的决心,噌然拔出了地上的长矛,既然说不通,就只好用暴力了。齐帧知道自己武力不济,但是就算拼死,也要戳张方一个窟窿! 齐帧一动,皇甫商和司马王瑚就动了,只见两人将手里的长矛一抖,如两条蛟龙出海一般的直扑张方而去。 “来得好!”张方大叫一声,伸手就从旁边夺过来一杆铁枪,与皇甫商和司马王瑚战作一团,齐帧一众人立刻受到了张方亲卫军的照料。 张方亲卫军们一轮齐刺之后,齐帧这边就倒下了十几号人,齐帧这边却伤不了坐在马上的骑兵们分毫。若不是石头死死的护住了齐帧,齐帧在这一轮攻击里就差点挂了。 “住手!”忽然一声大吼传来,张方的亲卫们的动作一滞,缓缓分开一个豁口,只见皇甫商手里一个小匕首抵在张方的咽喉上,司马王瑚一手捂着肋下,指缝里鲜血横流不止,一手攥着张方的双手,显然,司马王瑚以负伤的代价配合皇甫商生擒了张方! 第五章 北投千里 “二狗哥,咱们不去追皇甫将军他们,趴在这里干什么?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而且忙活半天,收集那些干草啊干柴啊什么的究竟是要干什么啊?莫不是要在这里立山头吧?”石头忍了很久,还是没忍住,悄悄地问齐帧道。 “若是张方食言,这里是他派兵追击我们的必经之地,而且两山之间夹着一条官道,最适合埋伏了,只要他敢来,我就敢烧他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齐帧极目远眺,看向西面。“不过现在看来,这个张大将军虽然貌似有些浑,但是还是说话算话的,兄弟们,下山!” 石头打了个呼哨通知了对面山头的弟兄们,下得山来,齐帧便吩咐将之前战死的弟兄们的尸首取来了,一共牺牲了十三名从并州逃难到洛阳被抓了壮丁的同乡兄弟。 看着地上躺着的一个个不久还在一起畅想未来的兄弟们,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所有人中,齐帧算是跟躺在地上的人们感情最薄的,因为他并没有继承这具身体的任何记忆,所以他也只是知道地上十三人的名字,跟他们说过几句话罢了。但是这并不影响齐帧的悲伤,这是第一批因为他死了的人,齐帧相信绝不会是最后一批。 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些枯骨里,又有多少是那些跟着自己,忠于自己,相信自己,愿意为自己去死的人呢?但是齐帧并不后悔,这十三人的牺牲换来了万余人的活命,或许那万余人最后还是会倒在兵燹之中,但是至少这一次,齐帧救了她们,这十三人救了她们。 “我们每个活着的人,都要感谢这十三个兄弟,没有他们的牺牲,就没有我们的活命,从此之后,无论人数有多少,我们这支队伍便叫做并州十三军!兄弟们,让我们的兄弟们入土为安吧!”齐帧抽出环首刀,开始挖地。 几十人默默无声的蹲下刨挖着,很快十三个坑穴就挖好了,将尸体埋葬之后,齐帧率人伐木造碑,将每人的名号刻上,立在墓前。 “现在我们无能,若将来有一天有那能力,必为诸位兄弟起一座坟茔立一块好碑,以记昨日之事!”齐帧深鞠一躬道。 半晌之后,众人收拾心情,别过故人,启程向东,追皇甫商而去。 行不到三十余里,便见到了大队的百姓休憩在路上,齐帧心中一惊,难道皇甫商出了什么变故?赶忙拍马上前查问。 “齐兄弟,张方呢?”谁料皇甫商倒先迎上来了。 齐帧闻言便将张方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下,惹得皇甫商唏嘘不已,怕是想到了张方心里有多么的憋屈吧。 “怎么回事,这半天你们才走了这么点远?”齐帧见皇甫商没事便放下了心,不禁疑问道。 “这些百姓听说是要送她们回洛阳,怎么也不肯回去,非要跟我们走。我怎么劝都劝不动,反倒是她们七嘴八舌的将我说得没了言辞。”皇甫商一脸的无奈。“其实这些女人也是可怜,她们的顾虑也是有理,她们都是贱籍,回去了还是为奴为婢,天下又动荡不稳,她们的性命可说是连草芥都不如!” “但是我们也不可能带着她们上路啊?这要是带着她们投司马腾,估计司马腾是高兴了,但是我这岂不算是卖了她们?”齐帧急忙说道:“总之她们决不能跟我们一起走!” “那你自己去跟她们说吧,我是怕了她们了,根本就说不通!”皇甫商显然是被说怕了,直接就撂了挑子。 “容我想想给她们指一个什么好去处!”齐帧不由得也有些为难了,他知道留在中原一定不是办法的,乱世乱世,乱的就是中原。 于是,齐帧便想到了两个方向,有了去处之后,齐帧便召集这些女人们开始说理了。 “首先,我能理解大家不愿回洛阳的心情,我也不愿意大家回到那个火炉子里去,但是我现在要人没人,要钱没钱,要粮没粮,什么都没有的,你们跟着我也只有喝西北风的份儿!所以我是不建议大家跟着我们的,在此,我给大家指两个方向来躲避兵灾,其一,往东,去青州;其二,往南,去江南。大家自己选择!”齐帧说完这段话便带领着众人骑上马,来到了一边。 齐帧一个人嗓门儿再大也不可能叫全部万余人都听见自己的话,所以他给出时间让这段话的内容在人群里传播。 “齐兄弟真乃异人也!”皇甫商不由得拱手道。 “皇甫将军何出此言?” “唉,都是患难兄弟,就直接叫我义真吧。”皇甫商接着说道:“我是雍州安定人,这几十年也算是走南闯北的,却没有见过任何一个人会为了万余的奴婢去硬撼几万大军的,也从没见过哪个都伯像齐兄弟一样面对这万余奴婢却不认为是晋身之资的,再就是我还真没见过这世上有哪个人在乎过这些奴婢们的意愿要她们自己选择命运的。所以齐兄弟是个异人,自古以来,异人要么是怪人,要么是神人,不知道齐兄弟是哪种?” “以义真所见呢?”齐帧笑道。 “我不知道,所以我想弄清楚!”皇甫商笑着说道。 “那我真是求之不得啊!”齐帧在心里暗暗激动,这就是自己来这世上得到的第二份助力啊,第一份自然是身边的几十同乡了。 万余奴婢们虽然也没有听说过给自己选择去路的事情,但是她们也知道跟着这区区几十人是没什么前途的,齐帧不将她们带走献给某一方势力简直是有些叫人难以相信了。其实这些人还抱着一种甘愿被齐帧卖掉以还他救命之恩的想法的,结果齐帧根本没有这种念头,也就导致了这些奴婢们意识到了齐帧与这时代一般的人的不同来。 觉察出齐帧当真是要自己选择命运的时候,众人又有些惶恐了,一直以来自己的命运都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从来都像是货物一般的被人呼来喝去,送来送去,掠来掠去,什么时候听说过像“大家自己选择”这样的天籁之音? 平时被人关着的时候也曾想过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生活,但是真的轮到自己选择自己的命运的时候了,还真不知道该怎么选了,一时间大家不由得三五成群的聚在了一起,讨论着该往什么地方去了。 万余人就地开起了茶话会,这倒是齐帧没想到的了,这些人没有粮食,齐帧也不可能将自己的粮食分给她们,分了也没什么效果,所以早走一点,生存下去的希望就大一点! 于是齐帧便只好叫道:“张方领大军不时即到这里,我虽然在后面布置了障碍,但也不知能拖延多久,大家还是早作决断,赶紧上路吧!” 张方在这些老百姓心里,简直已经成了魔鬼的化身,齐帧将张方的名号一报出来,顿时就引起了恐慌,大家一想也对,哪怕边逃边想,也比现在这样坐地等死得好,于是乎万余人惊慌失措的便向着四面八方奔散了! “乖乖,这个张方把这些小娘儿们吓得不轻,一听见他的名字简直是不知道往哪儿躲好了!”石头傻嘿嘿的看着万余人作鸟兽散的壮观场面。 “还好意思笑?如果兵带得不好,将来吃了败仗,你手下的兵也会是这样,这就是所谓的兵败如山倒,树倒猢狲散。”齐帧敲敲石头的脑壳。“所以你要多想想,怎么才能避免这样的情况发生,别光顾着傻乐!” “哦?陈兄弟想带兵?”皇甫商笑着说道:“这方面我还有点心得,要不咱们交流交流?” “这”陈石看向齐帧。 “现在义真乐意带你,你还不快过去拜师,还等什么?跟着人家好好学,不要给我丢脸知道吗?”齐帧自然是知道自己的水平的,自己恐怕连纸上谈兵都不如,教人领兵打仗那是全在说大道理,哪有人皇甫商教得实在?他自然乐得见到陈石跟着皇甫商的,毕竟自己总不能老拿什么大道理忽悠他吧? 万余百姓四散之后,齐帧便带着众人一路向北径投并州而去了,来到了路上,皇甫商便如鱼得水了,走哪儿近,哪里能借到粮,那是门儿清。 齐帧也将队伍的指挥权交给了皇甫商,在队伍里当起了闲人。皇甫商当仁不让,带着徒弟陈石,一路走一路指点他什么地形适合打什么仗,什么叫逢林勿入、穷寇莫追。齐帧跟在一边旁听,也学会了不少打仗的窍门。 毕竟齐帧不是军校出身的,懂的东西也顶多是从什么典故,故事上听来的,但是行营布阵,带兵冲锋,临阵指挥就不是齐帧这个连看都没看过的人能知道的了。 所以齐帧也就抓住机会在旁边偷师偷得不亦乐乎的。其实齐帧不带那些女人也是有很大程度上考虑到自己的情况的,自己几十人,跑到小县城小村子借点儿粮就行了,万余人的口粮,自己就算卖肉都弄不来啊。 第六章 将计就计 “现在我们是在平阳境内,往东不到半日就能出司州,进入并州上党郡了。”皇甫商和齐帧纵马在前,石头和喜子带着人马跟在后面,皇甫商指着前方说道:“但是,前面不远处山险水恶,历来就有悍匪盘桓,我们人数实在太少,遇上了怕是要被裹挟着入山为盗了。依我所见,我们还是绕道吧,顺着这条路绕过去也就多走两天时间。” “绕什么?”齐帧闻言豪气的挥了挥手,说道:“俗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还正愁我们这点儿人去投司马腾,我还只能当个都伯呢?就走这条路,就怕山里的土匪们不来找我们的麻烦!” 拿平民百姓去做晋身之阶齐帧于心不忍,但是带着土匪从良,齐帧可是完全没有心理负担,虽然自己武力值不高,但是皇甫商那可是实实在在的将军,就算打不过张方,难道还压不住这绿林里的贼头子?齐帧打算将这周围的土匪们都收了再去投司马腾,那样才算是有了价值,不然光这几十人司马腾怕是还看不上自己呢,顺便也给司马王瑚养养伤。 皇甫商也是个心思活络的,齐帧也不需要细说,他便知道齐帧的打算了,皇甫商也自是浑然不惧一伙占山为王的民间势力的,便没再说话,只是狠狠地打量了一番前面不远的那一片群山环绕的所在。 “二狗哥,司马将军醒了!”忽然后面冲上来一人高叫道。 “好啊,终于醒了!”齐帧闻言高兴坏了,急忙就掉转马头往中间跑去。其他三人自是紧随其后。 来到司马王瑚的所在,只见司马王瑚被一块血红的大布兜着挂在两匹马的中间,就像是躺在吊床上一样。司马王瑚现在的气色好了很多,面色也没有之前那么难看已经有了血色,而现在,司马王瑚正微睁着迷蒙的双眼面带疑惑的打量着周围的情况。 “怎么这里就是地府吗?浑身飘飘荡荡,浑然没有着力点的感觉?这是要送我下地狱吗?怎么没有狱卒?”司马王瑚正在胡思乱想之时,忽然视野里出现了两个脑袋,赫然是齐帧和皇甫商。 “怎么他两个也死了?”司马王瑚一惊,便眼前一黑,再次昏了过去。 “”齐帧和皇甫商面面相觑,相视无语,自己两个的长相是有多么恐怖?直接就将司马王瑚给吓抽过去了? 齐帧虽然没有照过镜子,但是洗脸的时候凭触觉对自己的面容还是有些满意的,虽不知道英不英俊,但是五官端正是跑不了的,五官端正的人自然是丑不到哪儿去的。 然后齐帧便看向了一边的皇甫商,皇甫商浓眉大眼,鼻梁高挺的也不是个难看的人,不过就是胡子拉碴头发几百年没梳洗过了,但是这兵荒马乱的,谁还有那闲工夫洗头刮胡子?但饶是如此,齐帧还是在心里暗暗说道:“一定是这货将司马王瑚吓晕了,嗯,一定是这货!” 不管怎么样,司马王瑚是醒过来了,就算再晕过去了也不会死了。齐帧便将司马王瑚的线给拆了,拆晚了长在肉里就不好了。这时皇甫商才算是亲眼见到了这些天被手下们传得神乎其神的齐帧的医术。皇甫商顿时被震惊了,话说,这狗啃的造型是怎么回事? 虽然对于那伤口的造型不敢恭维,但是皇甫商对于齐帧救活了司马王瑚还是心存感激的,毕竟两人同是司马乂手下的大将,又一起出逃,关系自是不一般的,现在亲眼见到好友无恙了,皇甫商也很是松了一口气,皇甫商自然是知道受张方那一枪的后果的,如果不是齐帧神来之笔将伤口缝合了,估计此时司马王瑚已经没了。 皇甫商不是一个善于表达感激的人,这种感激他只会放在心里,他不会对此说什么漂亮话,所以他就把收降此地悍匪作为对齐帧的回报。 司马王瑚这次昏过去的时间并不长,不到半个时辰他就醒了过来,然后他就惊奇的发现自己居然还活着,死里逃生的司马王瑚还虚弱得很,喝了碗粥之后就再次沉沉睡去了。 齐帧和皇甫商也没有过多的打搅司马王瑚的休息,有什么话,还是等到他好了再说吧! “齐兄弟,你这转移伤员的方法还真是巧妙得很,拿块大布将伤员兜住挂在两马之间就不担心颠簸了,果然是叫人大开眼界,这么简单的方法,还真从没有人想到过呢?”皇甫商自然是知道这种方法的重要性,若是这种方法普及开来,那么受伤的伤兵们的存活率就大大提高了,上过战场活下来的兵,那可是将军手里宝贵的财富啊。“就是那块布,看起来有些眼熟,不知道在哪里见过!” “义真过赞了,我不过是有些小聪明罢了,上不得台面的。那块布其实是我们的朋友张大将军捐助的披风!”齐帧淡然一笑。“不得不说,我们的这位张大将军人还是蛮不错的。” “原来如此,怪不得看起来有些眼熟呢?”皇甫商自然能脑补出张方“捐”披风的始末来,不由得在心里替张方感到了丝丝凉意,现在可还是冬天。 “呔,兀那官军,好大狗胆,竟敢闯我乞活军的地盘,速速下马投降,胆敢迟疑半分,休怪大爷手中利刃不识风月!”忽然路边一声唿哨,自两边林子里撞出几百大汉来,将齐帧一众团团围住了,为首的一个高声叫道。 “哼,某乃安定皇甫商是也,来者通名,本将矛下,没有无名之辈!”皇甫商纵马提矛,大喝一声道。想他堂堂一员大将,怎会被这些粗布麻衣的山野鄙夫吓倒,就算他身穿普通士兵的服饰,用的是制式长矛,那在气势上也不是这帮乌合之众能匹敌的。 “安定皇甫氏!”那贼首忽然叫道:“我是新平的,大家是老乡啊!” “谁跟你是老乡?”皇甫商将手里长矛一抖。“要战便战,多说无益!” “唉,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嘛,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影响多不好?”那贼首将手里的长刀往地上一拄。“大家都是雍州人,都是来外地讨生活的,俗话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咱们自相残杀,徒叫外人看了笑话,皇甫大哥,您说是不是?” “你是什么意思?”皇甫商不禁皱了皱眉。“想拉我入伙?” “那可不是?”贼首巧笑嫣然。“皇甫大哥带着这区区几十残兵还能有什么作为?不如来我山寨,我保举您坐一把交椅,大家割头不换的兄弟在一起岂不快活?何必去受那什么劳什子司马氏的臭气?” “这,我先考虑考虑!”皇甫商转头看向齐帧。 齐帧想了想,便在皇甫商耳边耳语了几句,皇甫商点了点头。随即将目光转向贼首,说道:“要我落草也可以,你等须以我为尊,奉我号令!” “没问题,绝对没问题!”那贼首高兴的一拜到地,叫道:“小弟拜见大哥!” 围着齐帧一众的数百喽啰见状也是呼啦啦拜倒一地。皇甫商看着拜了一地的人,眉头不由得皱得更紧了。 “事情有些不对!”皇甫商对着齐帧小声说道。 齐帧点点头,回道:“走一步算一步,先弄清楚这贼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皇甫商点了点头,便翻身下了马,上前热情的扶起了那个贼首,笑着说道:“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那贼首笑着答道:“小姓齐,单名辉,兄弟们都叫我光军!” “新平齐氏。”皇甫商点了点头。“莫不是那齐万年” “正是家父!”齐辉说道:“当年家父兵败,我带着几千生死兄弟逃至此地,占山为王,以图再起。本来这山寨经营的红红火火的,哪知前些时日来了个叫什么田禋的,带了几千人来投,我心想是好事啊,便好意接纳了。谁料没多久这姓田的便恩将仇报,仗着自己的人敢打敢拼,哄骗了我手下的几个头领,将我驱赶了下来。既然今天得遇大哥,实乃天不亡我,还请大哥为小弟做主,助小弟不,夺回山寨,大哥便是寨主!” “哦,原来如此。”皇甫商狠狠地点了点头。“没想到齐老弟身上还有这么一段故事,真是叫人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啊。这个仇,大哥一定给你报了,那贼厮鸟在哪里,我这就去给你报仇雪恨!”皇甫商说着,回头看了看齐帧,齐帧笑着点了点头。 “大哥,您真是我的好大哥,那山寨就在这西山深处,小弟这便带着大哥上去,大哥一定要给小弟讨一个公道啊!”齐辉一见皇甫商满口答应了,便高兴的拉着皇甫商的衣袖,就将他往山上带去。齐帧留了十几个人在这里守卫司马王瑚和马匹,便带着剩下的人跟着皇甫商和齐辉去了,齐辉的手下也留了一部分在这里,大部分也跟在后面上山了。 在窄小的山路上走了近一个时辰,眼前豁然一个陡坡,一条笔直的山路通向山顶,山顶一个营寨,两边崖上几座箭楼,难怪皇甫商说这里是悍匪盘桓之地,原来是有一个天然的易守难攻的地势啊,只要派兵扼住这上山的唯一道路,来多少人都是白瞎。 “大哥,小弟身份尴尬,就只能送到这里了,还请大哥力挽狂澜救小弟脱苦海!”齐辉根本就不走出树林,躲在树林里对这皇甫商软语相求。 皇甫商在心里早将这齐辉骂得狗血淋头,但是面上并不动声色,仍是一脸的激动的。 这时齐帧走上前说道:“我看此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怕是不能用武力手段取得了的。” “你是何人,胆敢质疑我大哥的本领?”齐辉见来了个泼冷水的,赶紧叫道:“来呀,拖下去砍了!” 他的那些小喽啰都远远的落在后面,此时离他最近的便是齐帧一伙人,皇甫商轻轻将手搭在了齐辉的脖子上,然后稍稍使了点力便将齐辉给提了起来,说道:“齐老弟,你这是把别人都当傻子啊!” 齐辉此时双眼翻白,手里的长刀也当啷一声跌在一旁,双手死命的抠着皇甫商的手掌,却哪里是皇甫商的对手,眼见齐辉差点就要窒息了,皇甫商便忽的一松手将齐辉扔在了地上。 皇甫商将地上的长刀捡起来,一刀扎在齐辉的脑袋边上,说道:“齐老弟,你当真是被赶下山来的吗?就凭你这几百人和我这几十人,你就天真的以为能夺回山寨?或者说,你其实是骗我去送死,然后夺我的人马?” “咳咳,皇甫大哥,我是真的是这山寨的寨主啊,我是真的被人,被人驱逐下来的!我没骗你啊!”齐辉捂着脖子大声叫道。 “是不是骗我的,只有一个办法可以知道!”皇甫商说着,抬头看向了那个位于山顶的山寨。 第七章 顺水推舟 齐辉束手就擒之后,他的那些小喽啰们还没有弄明白怎么回事呢?齐帧自然不会跟他们客气,直接就将他们缴了械。虽然齐帧一众在人数上不占优势,但是现在还跟着齐辉的也算是对他忠心耿耿的,自然是不会反抗什么。 齐帧又安排石头带几个人赶紧原路返回将留在山下的喽啰们收降了,这才跟皇甫商两个带着剩下的人押着齐辉一众人往那山寨走去。 还未走到那笔陡山路所在,路边树林里就再次转出来大队的武装来,为首一个大冬天穿着半截袖露出黑黝黝的肌肉,满脸毛发旺盛得紧,几乎看不出来五官。这人身量高大,又是居高临下,看起来就像是擎天巨人一般。只见他往路中间一站,肩上扛着一柄大环刀,轻喝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某乃安定皇甫商是也,快快通知你家寨主,他落在山下的东西,某给送回来了!”皇甫商将齐辉提在手里,往前面一送。“此人你可认得?” “呦,这不是我们的‘前’寨主大人光军大哥吗?怎么今天落得这副模样?昨日您不辞而别,田大哥很惦记您呢?”那黑汉戏谑的调笑道。很显然,他不是之前齐辉这一派的人。 “呜呜”被封住嘴的齐辉也就只能呜咽两声,然后就颓然的垂下了脑袋。 齐帧看着齐辉,不由得满脑袋疑问,就这么一个笨蛋,怎么居然能够在这里开山里寨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会傻到供他驱策?转念想想,也难怪随便上山一个人物,就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不过看他用计这么拙劣的样子,显然之前就没有什么勾心斗角的经验啊。齐帧不由得对于这个奇葩‘前’寨主的山寨有点儿兴趣了。 那黑汉嘲笑归嘲笑,但是正事还是不忘办的,只见他跟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便飞快地登山报信去了。半晌之后,只见大队的人群从山上呼啦啦地就冲了下来,跑惯了山路的土匪们,果然是健步如飞,不一会儿就来到了皇甫商面前。 皇甫商捏着齐辉的脖子看着从山上漫下来的人群,心里不仅没有半分害怕和紧张,反倒有些激动,之前听说这山上有好几千土匪的时候,皇甫商还有些不信,这时看到这近千人浩浩荡荡下得山来,他才是终于信了,这山寨还真是个大寨! 不过这样也好,皇甫商以前带兵,人数从来没有少于一万的,现在带着这几十人,一回头就能看到队伍的尾巴,甚至连探马,传令兵,亲兵,战兵和辅兵都没有区分的,指着谁就是谁干,实在是太不习惯了。收了这几千人的土匪之后,自己这将军才算是能找回来一点将军的感觉来,至少也能换一件趁手的兵器了不是? 一个五短身材的胖子排开众人来到皇甫商面前,手里一对大铜锤往地上一扔,虽然站得高一些,但是还是与皇甫商差一点高度,胖子先是看了看皇甫商手里的齐辉,再看了看皇甫商,拱手说道:“阁下气势不凡,想必就是那皇甫商了,在下田禋,现位寨主,兄弟远道而来,怕不是只是专程来送我这份礼的吧!” 皇甫商闻言将齐辉往田禋面前一推,拱手回礼道:“久仰久仰!”然后便闪身在一边,齐帧走上前。 “田大王,我们此来,是来送大王一场富贵的!”齐帧先声夺人,再行礼道:“在下齐帧,见过大王!” “哦?”田禋将齐辉一脚踹到身后,问齐帧道:“什么富贵?” “现今天下,局势动荡,即将就是群雄并起逐鹿中原之时,大王想必也不是愿意老死山林之人,何不趁此时机” “做皇帝,打江山?”田禋呵呵笑道:“阁下太高看我了,我一介莽夫,没兴趣做那统御四海的白日梦!” “呵,大王会错意了,我是想说:不如加入一方诸侯,也好过将一身本领白白浪费在这天地一隅,须知人生短暂,不抓住机会就老了。” “你是谁派来招安的?司马颖?司马颙?司马越还是司马腾?”田禋将眼睛一眯,“你以为你区区数语就能叫我举寨去投你的主子?” “首先,我并不是来替谁招安的,而是想跟大王一起去投人,其次,你啸聚山林,打家劫舍,实在是没有什么前途的,名声又不好,再者,时势造英雄,现在有了时势,就看你敢不敢下山去搅一搅风云了!”齐帧盯着田禋的双眼,与之对视着。“就看,大王你是英雄,还是狗熊了。” “贼厮鸟,口出狂言,竟敢辱我大哥!”之前那黑汉将大环刀一抖作势就要来斩齐帧。 皇甫商见状将长矛一抖,两厢里立马就是一场厮杀。 “义真!” “雷洪!” 齐帧和田禋同时喝道,然后对视几秒,田禋便忽然哈哈大笑道:“果然自古英雄出少年,齐兄弟,请入寨!” 齐帧拱手笑道:“田大王豪气干云,您先请!” 齐帧派两个人下山知会了一下石头他们,便和皇甫商带着余下的人跟着田禋往山上走去,齐辉和他的手下们自有土匪们照料。 齐帧也是知道自己这么点儿人是不可能收降这么多土匪的,就算土匪肯降自己,自己还怕人惦记自己的项上人头呢?他本以为就只有几百土匪,那么自己这几十人加上皇甫商还能镇得住,然后再去收降其他的土匪,凑几千人再去投司马腾,那样也正好给了司马王瑚时间休养。 可是上天跟自己开了个玩笑,一上来就整出一个几千人的寨子,之前齐辉说他手下人多齐帧也是以为那是为了皇甫商的,没想到却是真的。 那么现在策略就要变一变了,只能做合作伙伴,也就是两股势力只能搭伙去投司马腾,自己控制田禋一伙心有余力不足,田禋一伙想叫自己并入他们也是妄想。再一个就是自己这伙人落草,花时间将这田禋的山寨慢慢磨下来,反正齐辉之前的人手跟田禋也不一定是一条心,只要撺掇田禋杀了齐辉,就有机会离间这伙山贼。 不过那样一来时间就很长了,其中的变故还多,说不定自己这几十人叫田禋一打散,就吃干抹净了呢?齐帧想了又想,没办法了,还是得靠这张嘴吃饭呐,幸好大学里面参加过辩论会,还得了个最佳辩手。而且这田禋似乎还真有那个心思去投人,不然也不会报出那一串名字了,显然对于受招安是有所准备的。 虽然田禋可能是准备不接受招安的,但是至少考虑过不是吗? 齐帧一路都在想心思,也没注意观察周围的环境,等到一抬眼时,便已经是来到山顶了,只见好一片山寨,齐帧从来没见过纯木制的建筑,此时看到鳞次栉比铺成一片的木头房子,虽然都是一层,但是心里的震惊丝毫不亚于在电视里看到的纽约城区。 齐帧只是稍稍感叹了一下便收起了心思,这山顶四面都是陡崖,就一条路上下,虽然顶上面积不小但是顶多也就是容个几千人到头了。要是之前齐辉所言没有错的话,那么田禋一众来了之后,这个寨子应该是到了人满为患的程度了,既然已经发展到顶了,那么就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开新寨,要么走上更大的舞台,齐帧对于说动这山大王田禋,开始有点信心了。 田禋对于齐帧和皇甫商还算是客气的,亲自请两人进了议事厅,议事厅满满当当的坐满了抠脚大汉,要不是天冷,估计这里面的味道会很浓烈。 齐帧暗暗数了一下,在场共有七把交椅,除了寨主以外便有六个头领,分左右两班坐了,令齐帧意外的是,貌似是看门的那个叫雷洪的,居然也坐了把交椅,还是坐在田禋左下手的。 值得高兴的是没有白纸扇,也就是没有军师样的人,那么这帮大老粗,那就好忽悠多了。 田禋往大王椅上一坐,便环顾四周道:“现在寨子里的情况,大家也都知道,再也是容不下多少好汉了,要是再有好汉来投我们,我们就只能说一句抱歉,装不了了,这也是我之前说的,要换场子,要走出这座山,到外面去的原因。” “但是,今天听到这位齐兄弟的话,我忽然发现我的眼界还是太低了,我只想着要啸聚山林,却没想到我们兄弟此生可能也就背上个强人的名号再也洗不掉了,我有错,对不起大家!” 田禋这样一说,顿时下面的六个头领赶紧抱拳道:“大哥言重了!” 齐帧一见,便忽然有些了解这个田禋是怎么策反齐辉手下的了,与田禋相比,齐辉果断是少了那种为他人考虑的义气啊。 田禋伸手虚按了一下,接着说道:“这位齐兄弟说得好,与其继续当强人上不了台面,不如选择一方势力投了,到战场上去搏个封妻荫子,青史留名。至少,我们再也不是山匪了。而且我们现在好几千人,到哪儿都是吃香的喝辣的,谁也不敢把我们小瞧了去!” “我知道大家都是苦哈哈出身,迫不得已才走上的这条路,但是这是一条黑路,再走下去就永远洗不白了。而且我们已经准备好了要迁寨,既然如此,那就正好举寨去投了人。诸位兄弟们,你们看怎么样?” “任凭大哥吩咐!”六个头领又是整齐的回答道。看来这山寨早就被田禋整成铁桶一块了啊,自己没有选择落草再分化是对的,说不定齐辉死了,他的手下倒觉得痛快呢。 “那好,我们便来听听齐兄弟说说,我们这是要去投谁!”田禋说完便看向了齐帧。 “咳咳。”齐帧见满厅土匪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便清了清嗓子,侃侃而谈道:“首先,天下即将大乱,所以我们不能投中原,中原是处于风暴最中心,稍不留神就是粉身碎骨;其次,我们也不能跑得太远了,江南,川蜀,辽东,凉州,都是不考虑的,因为离中原远了没仗打我们还立什么功名?于是,我们便只有四个选择,成都王司马颖,东海王司马越,河间王司马颙和并州都督司马腾。” “司马颖现在占据洛阳,那么接下来他就是要倒霉的,谁掌权谁倒霉,除非他是最后一个司马诸王,所以司马颖不能投,我们肯定是没有那力挽狂澜的本事的;司马越此人占据青州、豫州、徐州、兖州之地,这人地盘大,我们投过去并不一定受重用;司马颙也是一样道理,手下兵多将广,我们过去了肯定不会受到重视;于是,我们便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并州司马腾,司马腾手下都是像我们这样的难民组成的,北面的匈奴跟他摩擦不断,他的地盘不大兵也不多,我们过去了,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时候。” 齐帧说完这些,场上一片安静。各个贼首都在挤眉弄眼的思索着,也不知道是真的在想,还是怕丢人装的。其实齐帧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而且并州进可攻退可守,近代大军阀阎锡山就是得了山西发的家,成了活得最滋润的大军阀。当然了,齐帧现在的想法还是最简单的保命,他认为司马氏里,最长命的就是这个司马腾了,所以果断抱他大腿啊。 当然了,有机会带出自己的一支队伍来那就更好了。 “好,就他娘的这么办了!”田禋一锤定音敲定了这个买卖。 第八章 不为所动 迁寨是迁寨,投人是投人,所带的东西在数量和质量上是不一样的,相比之下,去投人带的东西还要少得多了,像那些锅碗瓢盆桌椅板凳之类的生活用品就可以留在这里,只要带些金银细软就行了。但是几个头领是统一思想了,可不代表手下的小头目们和小喽啰们就愿意跟着一起去投人,所以动员工作还是需要一定的时间的。 好在齐帧一行人人数少,在山寨挤挤也能住下,司马王瑚也正好休养几天,躺在吊床上面和板床上面的感觉可是完全不同的,用司马王瑚的话来说就是上不着天下不着地,飘飘然然像是死了似的,只有躺在床上才踏实。 田禋俨然已经将齐帧当成了白纸扇,有事没事就到这边来套近乎。就算齐帧坚决拒绝了田禋的入伙邀请之后,田禋还是给司马王瑚安排了一间房间,而剩下几十人挤在了三个房间里。至于那几十匹军马,齐帧和皇甫商合计了一下,就送给了田禋,反正相比之下田禋可是送了齐帧一行人一个前程呢? “不知田大哥准备怎么对付那齐辉呢?”齐帧坐在院子里,给田禋倒了杯茶,皇甫商坐在一边不言不语,只喝茶,不插嘴。 田禋这么殷勤和给面子,齐帧自然也不好再大王大王的叫,叫亲热一点也没什么损失,大家还要同路北上呢?多条朋友多条路不是? “齐兄弟的看法是?”田禋举杯小啜一口,面带微笑道。田禋这招很阴,要是齐帧说齐辉不可留,那么田禋就可以将齐辉的死一把推给齐帧这个外人,自己内部还是保持统一,所谓借刀杀人。 不过好在齐帧并不是建议除掉齐辉的,齐帧笑着说道:“我觉得齐辉此人,留着,会比较好一点。” “哦?”田禋放下茶杯。“愿闻其详。” “齐辉此人守成有余,进取不足,我们也不会在此地逗留多久,没必要对他赶尽杀绝。”齐帧其实还保留了一点没有说,不杀齐辉,他原来的手下才会跟田禋跟得踏实,这应该也是田禋之前没有杀齐辉的考量。 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但是在人的墙角已经被自己橇完了之后还赶尽杀绝,那就太有失风度了,当年曹丕没有杀刘协,司马炎不杀曹奂,是一样的道理。 “呵,齐兄弟所言极是,我也是这么想的。”田禋笑着说道。 齐帧附和着笑笑,鬼才知道这死胖子肚子里的花花肠子。 田禋坐了一会儿就走了,一寨之主还是很忙的。这时皇甫商开口了。 “这个田禋,我就不相信他居然没读过书?” “怎么?没读过书就不能聪明啦?我不就没读过书吗?而且你看那些江湖术士,瞎子能将明眼人骗得团团转还夸他说得准,你当读书人就聪明?不过是懂得道理多些罢了,没读过书的人心里都明白,只是总结不出来罢了。” “呃,齐兄弟没读过书?我怎么觉得你像是学富五车的样子?说话一套一套的?”皇甫商惊异道:“对了,你的字取好了没?” 是没读过这时代的书。“嗯,我昨日夜观天象,觉得厚武这两个字不错,义真认为呢?” “夜观天象跟这两个字有什么关系啊?”皇甫商说道:“不过厚武这个字有些特别啊,还没听说过谁的字里用厚这个字的。” “雄厚的武力,这是我的理想啊。”齐帧笑着说道:“没人用过这个字的话,那么就从我开始用呗!” “你这么一解释,我就忽然觉得这个字不那么别扭了。” 其实齐帧的字里有两层意思,他并不仅仅求自己有雄厚的武力保护,而且追求整个华夏民族有着雄厚的武力保护着,从近在眼前的五胡乱华,到之后的五代十国,蒙古南侵,金人入主,再到最后的联军侵华,日军侵华,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华夏民族没有强大的军事力量,而是一味的咬文嚼字去了。既然自己来了,那么,前世在历史书上中华民族所流的鲜血,轮到别人了! 齐帧不喜欢历史的原因很大程度上就是不喜欢近现代的那段血泪史,真是字字含血,句句凝冤。他改变不了那段历史,也只有逃避了,就像岛国拒绝承认那场屠杀一样。 齐帧相信自己来到这个时代是有原因的,而他觉得,他是来拯救世界的!所以他救了那些洛阳百姓,除了不忍心之外,齐帧还有着愤怒,汉人,为什么要自相残杀?很好玩吗?所以这也是他想投司马腾的原因之一,跟匈奴人打仗,齐帧可没有什么心理负担,杀光了都不心疼的。 休整了五六天之后,举寨五千余人就浩浩荡荡的往北投司马腾而去了。齐辉被留在了寨子里,还有数百野惯了的悍匪们也留在了这里,至于齐辉还能不能当上寨主,那就不是齐帧和田禋关心的事情了。 田禋虽然也带领过数千人的队伍,但是那是没技术性的打家劫舍,像这种长途行军,就不像皇甫商这个正牌将军有经验了,于是田禋来跟齐帧打了个商量,将皇甫商借走了,石头这个皇甫商好徒弟自然是跟着师父暂时跳槽了的。 齐帧要来了两匹马,还是照之前的样子将司马王瑚安置了,司马王瑚自然是知道自己的情况的,也没有硬撑着要骑马,他这伤,没两三个月是好不利索的,到了晋阳,他也是卧病在床的份儿。 穿郡过县,笔直北上,一路无话,五千人的大队在路上行进自然是扎眼得紧,各城早就飞马报与司马腾了,司马腾派人来接洽之后,听说是来投自己的,又收了田禋的献礼(金钱),高兴得很,立刻就全程开绿灯放齐帧一行入晋阳。 齐帧一听说司马腾下令全程开绿灯之后,就对他有些看法了,就这样任凭来投降的土匪在地盘里自由移动?不派人来带领就罢了,还不派兵来看着?就这么信得过土匪的信誉?看来这司马家还真没有一个能拿的出手的人啊,难怪叫五胡乱了华! 这天,行至太原郡,离郡府晋阳已是不远了,田禋便下令扎营,明天再赶一天路就能到晋阳了,到时候就能吃香的喝辣的了,田禋自然不会做什么侵扰百姓纵兵劫掠的事情的,虽然以前是土匪,但是好歹现在也从良了不是?在说这以后就是自己的地盘,该抢的东西还是会一点不少的到自己手里来的,也不急于一时。 扎营这种事情自然不用齐帧一众人操心的,这点田禋做得好的很,一路上都是哄着齐帧一伙的,看来他也是知道齐帧这一伙正宗官军要比他们这些土匪要吃香一些的,或者就是还想着吞掉齐帧一伙呢? 齐帧闲来无事,便跟皇甫商石头喜子等人到官道上面溜达溜达,官道旁边居然还有茶棚,看来这司马腾治下的并州治安还是很不错的,这人也不算是一无是处。 齐帧几人来到茶肆里,只见里面大部分的人赫然都是穿军服的,只是他们每个背上都鼓鼓囊囊的,齐帧不由有些疑惑,皇甫商轻声解释道:“这些是驿兵,外面拴着的都是驿马!” “驿兵为什么不在驿站,却在这里休息?”齐帧更疑惑了,怎么驿兵还能半路休息的吗? “先帝太康年间,贪腐成风,驿馆驿站经费遭到挪用,已经十不存一,这些驿兵,哪里还有驿站可供歇息?”皇甫商轻叹一声。“这平时信件还好,若是战时的八百里加急,多少驿兵都是冻饿死在了路上,诸王整天价想着争权,谁会在意这些驿兵的死活?” “那这些驿兵就甘愿做这份差事?”齐帧不禁问道。 “不甘愿又能如何?妻儿老小都在官府手里,叫你送信难道你敢不送?” 齐帧便忽然间有些恍惚了,通信不便到竟要拿人命来填!这真是人命如草啊! “唉,贪腐猛于虎啊。”齐帧不由得感叹道:“金钱,地位,权势,那些东西就真的要比生命还要重要吗?” 齐帧看了看那些埋首喝茶的驿兵们,不由得感到一阵凄凉,这些人,可能比那些难民的日子还要好过的多吧?要早日强大起来,决不能再叫这种事情再次上演!齐帧暗暗在心里发下誓愿。 齐帧一众分了两张桌子坐下,要了两壶茶就饮了起来,不到半盏茶的工夫,居然进进出出了五六个驿兵,也不知道这天寒地冻的,有什么重要消息要传递? 正在这时,从门口踱进来一个儒袍方巾二十来岁的书生模样的人,只见他在门口窥探了两眼,看到齐帧两桌,便眼睛一亮,快步来到了齐帧这一桌,拱手行了一礼,说道:“有礼了,不知几位可否容小生插个座?” 这人嘴里说的客气,齐帧几人还没应声他就已经落坐了,嘴上说着有礼,其实无礼的紧。 齐帧皱眉看着这个书生,不知道他葫芦里准备卖什么药,便没有作声。 那书生看也不看齐帧三人,只盯着皇甫商猛瞧。皇甫商被他瞧得蛮不自在,便开口道:“兀那书生,喝茶便喝茶,说话便说话,乱拿眼睛看人作甚?” “我此来,是送诸位一场富贵的!”书生轻笑着收回了目光,自己抬手悠然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这不是当天自己忽悠田禋时的开场语吗?齐帧轻笑了一声,拱手问道:“在下齐帧,还未请教?” 那书生转身看了看齐帧,又看了看皇甫商,似乎不明白为什么是齐帧答话,但是他随后就随意的对着齐帧一拱手,说道:“赵郡张宾。”然后张宾便转身看向了皇甫商。 皇甫商伸手一摊,表示自己不是主事的,然后张宾便一脸疑惑的再次转身看向了齐帧。 齐帧将茶端起来,说道:“张宾是吧,你有一杯茶的时间解释清楚!”说着,齐帧便小啜了一口。 “呃,抱歉之前弄错了,主要是你们的衣服,呃,那不是重点。”张宾先是解释了一下之前的尴尬,却发现越解释越尴尬,便放弃了,直接说道:“天下将要大乱,正是英雄辈出之时,男儿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自当建功立业,不可蹉跎岁月” “你再这么啰嗦,怕是说不完了!”齐帧打断张宾的话语。 张宾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说道:“当兵为将,最怕的就是所遇非人,投不得明主,我也一路跟随这位将军和诸位很久了,诸位应该是投司马腾而去的,但是司马腾可不是明主。首先司马腾和司马越是兄弟关系,司马越想争天下必然会牵扯上司马腾,而且司马腾北面又有匈奴人为患,可谓是处境堪忧,无有发展!” “那依先生所见,该投何人,有何道理?” “幽州王浚,王浚此人,与鲜卑人交好,又不是司马氏,偏安一隅,骑兵又强,将来司马氏内斗殆尽,挟鲜卑人之势南下,必得天下,诸位早投明主,将来便是从龙之臣” “好,很好,与我绑了!”齐帧淡淡说道。他平生最恨的就是卖国贼,居然在这里碰上一个,笑话,我华族自己内部的斗争,何时需要外族人插手? 至于这人是杀,还是不杀呢? 第九章 壮志踌躇 最后齐帧还是没有杀掉张宾,他觉得对于一个卖国贼来说,最好的结局就是被杀了,齐帧自然不会那么轻易地就给他个痛快,齐帧要将他留在身边,要叫他看看,他所看重的外族人,在华族面前,就是个屁,臭两下就没了! “两军交战还不斩来使呢?你们怎么能这样?我是为你们好,你们怎么能这么不讲道义?”张宾双手被石头紧紧攥住,只好大叫道。 皇甫商二话不说,上前就两拳給揍晕了。 “我这朋友喝醉了,胡言乱语的,让大家见笑了!”齐帧拱手朝着四周的人们笑着说道。便摸出几个铜板丢在了桌上,钱是田禋收了马之后送来的,说是算买的。 齐帧一行人扛着张宾离开了茶棚之后,那店家不由疑惑的端起一壶茶抽着鼻子狠狠闻了闻,喝醉了?喝茶也会醉的吗? 齐帧十来人出一趟门绑回来个人,田禋听说了自然要来看看怎么回事的,齐帧只说是一个多年不见的好朋友,今天遇到一起,他说齐帧投司马腾不对,齐帧生气了,只好强行带回来一起去投司马腾。 田禋自然是不信的,哪有这么对待好朋友的?但是齐帧一脸郑重的对田禋说道:“我这个朋友什么都好,就是一根筋,又口无遮拦的,生起气来什么都敢说,等他醒了,田大哥来跟他聊聊就知道了。” 第二天一早,田禋来跟张宾聊了一会儿之后,就再也没提过这个人了,聊完之后,田禋神神秘秘的找到齐帧,说了一句叫齐帧很摸不着头脑的话。 “齐兄弟,你的这个朋友病得不轻啊!” 田禋说完,还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就怅然若失的走了。 齐帧转身走到张宾身边,问道:“嘿,你小子,跟田禋说了什么?给他说成那样了?” 张宾理也不理齐帧,将脑袋扭到一边去,看都不看齐帧。 “嘿,你小子,找抽呢吧?”喜子一看张宾这样,就捏起了拳头在张宾面前晃了晃。 “哼,无知莽夫!你打吧,你打吧,打死我吧!” “你别以为我不敢啊?”喜子闻言便要揍张宾。 齐帧赶紧拦住了,说道:“喜子,揍他也解决不了问题的!” 齐帧笑着对张宾说道:“张宾,我跟你打个赌。” “什么赌?” “赌汉人不靠外族人也能统一!” “哈,废话,自古以来汉人统一九州都没靠外族帮助过!” “那你昨天哦,我知道了,你昨天不过是诓我们去投王浚以作你的进身之阶!” “哼,你还不傻嘛?那么换我跟你赌一把!” “你想赌什么?” “赌司马腾在并州待不了多久!” “好,我跟你赌,要是你输了怎么办?” “要是你输了怎么办?” “我输了就听你差遣,绝无二话!” “那我输了也是一样!”张宾自信满满的说道。 “不过首先要说明白了,这个多久到底是多久!要是没有期限的,可就没意思了。” “五年!司马腾在并州绝不会待得过五年!” “很好,希望到时候你愿赌服输!”齐帧说完便转身走了,五年时间,齐帧就不信,司马腾在并州五年时间都熬不住。 张宾看着齐帧的背影微笑着,司马腾只要踏足洛阳那潭浑水,无论结果如何,他就肯定在并州待不下去了,到时候中原未定,匈奴又侵,看他不成丧家之犬!齐帧,你输定了!敢瞧不起我,要你看看我的能耐! 晋阳是并州州府,也是一座雄伟大城,但是相比于洛阳这个一国之都就小很多了。齐帧这些“曾经沧海”的人自然不会像田禋手下们一样的大惊小怪,欢欣鼓舞的。 其实齐帧想到的却是另一个问题,这些人之所以这么激动,怕是觉得这是一处好去处吧,可是底层还是底层,现在是小喽啰进城就是小兵,换身衣服还是要拼命,为什么这些人会这么激动呢? 司马腾在这大冬天的自然不会亲自出来迎接田禋一众的,城门口排着一列将领,几百人组成的乐队敲敲打打,就算是欢迎田禋来投了。 田禋也知道自己一个山大王是费不着司马腾一方诸侯来接的,便也没什么心理不平衡。皇甫商见已经到了晋阳,便回归了齐帧一队。 田禋看着皇甫商还马而来心里老不痛快了,这一路走了这么久,怎么还是老想着那个姓齐的呢?老子人多势众,他手无缚鸡之力的,有什么好跟的? 但是田禋脸上自然是不会表现出来,只笑着应了皇甫商回去的请求,说了句有空常来往。 田禋并六个山贼头子下马拜见了司马腾手下的数员将领们,司马腾手下的队伍也是就地在并州征集的难民组成的,他本来就不是诸侯王,也只是个并州刺史,要不是天下大乱,他还不能有这么多兵呢?这可是司马炎下的圣旨:皆去天下郡兵。本来他想着解放生产力的,他却没想到,他刚死这些诸侯王就打起来了,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生产? 两厢见过面之后,就轮到齐帧一伙了,数千人就齐帧这伙人的着装最整齐,所以也就最抢眼。 “哪位是皇甫将军?”只见一个高大的将军走上前来,问道。 “我便是。”皇甫商笑着答道。 “久仰大名,我是李恽,现为都尉,以后大家就是同侪,我是泥腿子出身,以后有什么不懂的,还请皇甫兄不吝赐教!” “说不上赐教,大家互相学习。”皇甫商笑着答道。 “俺叫薄盛,以后也请皇甫兄多赐教!”一个黑汉急忙上前道。 “还有俺,俺是陈午,俺请皇甫兄喝酒!”另一个黑汉也是急着说道。 “去去去,都围在这里作甚?人家大老远来的,一上来就这样,什么德行?来来来,皇甫兄,先进城再说,我是田甄,最好认,绰号田麻子,我跟你说,全晋阳最好的厨子就在我营里,有空没空,你来我营里多走动走动,肯定是没有坏处的嘛?” “都给我住了?”这时一员虎将忽然大声喝道:“还有没有规矩,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这人一声叫,顿时之前的李恽,薄盛,陈午和田甄都同时一缩脖子,溜到了后面去了,看来此人是个级别高的。 “皇甫将军,一路辛苦!”那人对着皇甫商拱手道:“在下司马瑜,忝为校尉,刺史大人已在府中久候了,还请将军跟我来!” “司马兄请!”皇甫商拱手答道。司马瑜?没听过啊?想来是跟司马王瑚一般,不是这一系姓司马的。 司马瑜在这边请走了皇甫商顺带捎走了齐帧一众之后,剩下的李恽等几人便再次呼啦啦地跑到了田禋面前去继续套近乎去了。 只是亲眼目睹了皇甫商的遭遇之后的田禋,算是终于明白为什么皇甫商看不中自己了,人根本就不需要靠自己啊,他那就叫做人的名,树的影啊! 虽然皇甫商是先到刺史府的,但是却在门口等到了田禋一行人来了之后才进去,司马腾想来个区别对待,皇甫商却不能将这种优越感表现得太过明显,要是情势调过来,皇甫商手下有数千人马,他才不会这么低姿态呢?因为说不得他接下来带的兵,还要从田禋手下抽调呢? 田禋带着自己的六个兄弟,皇甫商带着齐帧,一行九人联袂进了刺史府。 入得大堂,除了之前见过的李恽,司马瑜等人之外,还有几个没有出城迎接的,看来这些没出城的,才算是司马腾的心腹了,李恽等人,怎么看也不像是司马腾的心腹,顶多算是他手里的兵器。 这从李恽等人对司马瑜的态度上就能看得出来。 “参见刺史大人。”九人哗啦啦拜下,对着上首的一人高叫道。 “起身吧!”那人呵呵笑道。声音很是有种久居上位的威严。 “启禀大人,我有一位兄弟受了伤,还请大人优先安排住所和看护!” “哦?皇甫将军的兄弟,便是我的兄弟,自然是要妥善处理的!冒昧问一句,皇甫将军的这位兄弟,姓甚名谁啊?” “司马王瑚!” “哦?便是那在洛阳东郊以五千铁骑力破陆机二十万大军的司马王瑚?” “正是!” “好啊,好啊!得如此猛将,我心甚慰,我心甚慰啊!”司马腾大笑两声。“司马瑜,安排上好房间给司马将军休养!一定要着人好生看护!”司马瑜起身领命去了。 其实齐帧听到司马王瑚的战绩之后就震惊了,他本来以为自己捞到皇甫商就已经是捡到宝了,谁知道司马王瑚更厉害啊,五千人破二十万大军!这他喵的是在玩游戏吗?看来以后要多往这位病床前走动走动了,有这位在,感觉安全感暴增啊。 齐帧斜睨着皇甫商想到,为什么当初不是皇甫商负伤啊?还好司马王瑚没死,不然齐帧可能就要摔皇甫商大叫“都是你,害我损失了一员大将!” 随后就是封官了,田禋得了个都尉,手下全封部曲督,果不其然,皇甫商是校尉,包括躺在床上的司马王瑚也是校尉,可是轮到齐帧的时候司马腾犯了难,齐帧没名气啊,谁知道齐帧是哪号人?最后看在皇甫商的面上给封了个都尉,领兵数千,跟田禋一个级别。 照理说校尉的级别与刺史是一样的,都是四品,一州刺史是不能任命校尉的,但是司马腾显然并不觉得自己没那权限,而且也没人在乎那个,他是正宗的司马氏就行了。 官封了之后就是大摆筵席了,新来的同级和上级,在一张桌子上喝酒,不管怎样先混个脸熟。这一晚皇甫商可谓是威风八面,将前来来敬酒的每个人都喝趴下了,或许武力值和酒量有关系?又或者现在真的有武功?齐帧是不知道的,他反正是没喝几下就到桌子底下去了。 第二天一早,皇甫商带着酒气将烂醉的齐帧拖下了床。齐帧一开始不明白怎么回事,但是跟着皇甫商往那城外的军营里一钻,到各个昨晚来敬酒的人的营里溜达了一圈之后,齐帧的手下就有了两千兵了,原来这就是昨晚皇甫商大战诸将的成果。 难怪说谈判还得在酒桌上,难怪要起这么早趁着酒劲还没去来要人,这就是在别人身上挖肉啊,虽然这挖下来的肉也并不一定是好肉,但是齐帧这下是正正经经的手下有两千兵了不是? 皇甫商也给自己弄了两千兵,也就是说皇甫商这个校尉手下有四千人,齐帧领两千,自己领两千,虽然与校尉领兵数还差着一多半,但是这已经是目前能争取到的最好的情况了。 第十章 欲为先锋 有了兵之后,怎么办呢?训呗,齐帧将喜子任命为自己的部曲督,然后将那几十人分散到队伍里当基层,当然了,皇甫商从齐帧这里要了石头和一半的人过去组建他自己的基层管理人员了。 齐帧也不知道这时代怎么训练军队的,所以他便将之前高中和大学军训的那一套搬出来,然后就是请皇甫商来教导士兵刺杀结阵之类的,除了这些,就是在练队列,还有跑城墙。 齐帧觉得任何的锻炼都没有跑步来的实际,所以晋阳城每天卯时到巳时便会有两千军卒在城墙上绕圈跑,因为齐帧带头,所以也没人敢叫苦,一开始自然是有些困难,连齐帧自己都跑不下来,但是渐渐的就适应了,就能坚持跑两个时辰的城墙了。 转眼间天气回暖,已是春耕时节了,大地从银装素裹到披红挂绿似乎只是一夜之间的事情。这天齐帧带着队伍跑完城墙刚下来,准备回营,就见远远一骑从南门外飞驰而来。 这一骑很是奇怪,只见那马背上浓烟滚滚,马脖上铃铛乱响,见到这一骑,听到这铃声,城门内外的戍卒百姓全都惊慌的让到一边,不敢做半点阻拦。齐帧正惊异间,那一骑已然入城了,只见他入城之后也不减速,依旧火力全开的往前飞奔,好像后面有谁在追他似的! 皇甫商偶尔也来陪着齐帧跑跑步锻炼锻炼,今天正好在现场,一看齐帧愣在路中间,他眼疾手快,一把将齐帧捞了回来,并且大叫道:“厚武兄,你不要命啦?” “怎么?他还敢撞我?”齐帧不解道。 “怎么不敢?除了皇帝,这人谁都敢撞!” “乖乖,这么牛气?这人什么来头?”齐帧惊异道。 “这就是所谓的八百里加急官驿,此种官驿一出,必是紧急军情。白日燃燧,晚间举火,换人换马不停歇,日行八百里,夜行八百里,入城不避,遇人不让,闻铃见火不避者,撞死勿论,若是阻了驿道,误了军情,当者还要入罪,重者夷三族!”皇甫商侃侃而谈道。 “嘶!”齐帧倒吸一口凉气,这古人为了通讯也是下了大决心呐!动不动就夷三族诛九族的,这谁受得了? 皇甫商远远望着那驿马远去的方向,却在想另一回事。这一次,到底有什么事情呢? 要知道,这可还是第一次有八百里加急来并州,一定非同小可,驿兵与驿兵也是有不同的,就像之前的那些在路边茶棚歇息的驿兵,他们顶多传递的也就是各郡县呈报的日常文件,早一点晚一点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八百里加急送的可就属于所谓的中央红头文件性质的了,普通的驿兵哪个还敢在城里横冲直撞?这可是八百里加急的专属特权! 能动用八百里加急的,就一定不是小事!果不其然,不到一会儿,刺史府方向就敲响了聚将鼓,点将议事了。 其实都尉一级是不算将的,但是司马腾手下最高级别就是校尉,他一个四品宁北将军兼刺史自然是不会册封一个比自己级别还高的武将的,所以也就只好退而求其次,将手下的校尉和都尉们都叫来,弄了个满堂,开起军事会议来才有气氛不是?要是看看手下就那么几个将军,司马腾自己都觉得屁股凉凉的! 齐帧级别到了,刚好能在大厅上找个座位,司马腾手下武将多文官少,几个有数的文官还上不得台面的,只能做些文案工作,参赞不了军机,是以满堂都是抠脚大汉。 “东海王传檄,邀我与王浚同伐成都王司马颖,诸位意下如何?”司马腾也不多废话,直接就进主题,原来是他大哥司马越来搬兵对付司马颖的! “大人,属下以为,司马颖现为皇太弟,位高权重,独揽大权,兵多将广,我们北面还有匈奴为患,实在分不了多少兵力去助东海王,况且我三家兵力加起来,好像也不占上风啊!请大人三思!”司马瑜出班奏道。 “是啊,大人,之前东海王合右卫将军陈胗起兵十五万使当今御驾亲征都没有取胜,反倒死了陈胗将当今陷在了邺城,我们如今三家,加起来也不到十五万兵力(精兵)吧?请大人三思啊!”另一员将领也出班奏道,这人名叫周良,也是司马腾手下的一名校尉。 “东海王所在四州之地,鲜有战事,是以只东海王便能出兵二十万,王浚已经答应出兵十万,我们再凑十万兵,整四十万大军难道还打不垮一个司马颖?况且司马颖挟天子以令诸侯,实乃不臣不忠,我们伐他,正顺天时,战必胜也!”司马腾缓缓说道。笑话,他亲大哥来求援,他还能说半个不字? “大人所言极是,吾等任凭大人差遣!”李恽等人一听说有四十万大军,立刻也不摆出一副皱眉苦思的样子了,赶紧一个个的都站起来双手抱拳表着决心! 正在这时,门外一声号子遥遥传来。“报,北面急报!” 一句话说完,那名驿兵已是冲进了大厅了,只见那人身上的烟雾还没有彻底熄灭,还在淡淡的飘着白烟,又是一封八百里加急! “成都王司马颖命刘渊为匈奴北单于,参赞相府军事,刘渊已尽起匈奴五部之众三万众往南奔并州而来,请刺史大人速作决断!”驿兵报道,同时解下身上信件递给司马腾的近侍。 司马腾接过信件,看了几眼之后,问下面诸将道:“何人能替我分忧?” “末将愿往为大人北上拒敌!”一员虎将挺身而出,掷地有声的说道。这人齐帧认识,叫做聂玄,人称聂疯子,打起仗来敢闯敢拼,是一把好手! “很好!聂校尉,我与你五万大军!即日启程,北御匈奴!”司马腾随后惋惜地说道:“可惜这样一来,我们便支援不了东海王了!” “不然,大人,愚以为,司马颖不过是借刘渊之手牵制我们罢了,而刘渊也不过是想围魏救赵,可见司马颖是没有信心抵御我三家联手的,是以我觉得,我们两面作战有困难,那便大可以等到击退了刘渊再出兵,到时候司马颖失了外援,必然军心涣散,必将一举成擒也!”司马瑜起身奏道。 “嗯,不错,聂校尉,这一战,可就全看你的了!”司马腾对着聂玄语重心长地说道。 “必不负大人厚望!”聂玄单膝跪地领命道。 先退匈奴,再助东海的战略就这样愉快的决定了。齐帧和一众不受重视的都尉们老老实实的打了回酱油!齐帧是蛮想去打匈奴人的,但是自己的军队成军才短短不到两个月,又是步卒,就算拉到战场上也是炮灰,只好不吭声了。而其他的都尉们,像李恽、薄盛、陈午、田甄一众,他们就是因为匈奴人才成了难民被召来当兵的,所以他们在兵力不占绝对优势的情况下,是绝对不会跟匈奴人作战的,而且打匈奴人,明显没有打成都王油水多啊。 所以会议结束之后除了齐帧有点惋惜的情绪,其他都尉们都是松了口气的表情,齐帧在人群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 “怎么了?想打仗还怕以后没机会吗?只要你把你手下的兵练好了,下次我就敢请为先锋官,怎么样,厚武?能不能在下次跟我一起当先锋?”皇甫商走到齐帧身边,拍着齐帧的肩膀说道。 “好是好,只不过,下次讨伐司马颖,我们能抢得到先锋?”齐帧不由得往司马瑜一众在跟聂玄打气的校尉们看了过去,有这些司马腾的心腹在,皇甫商一个新来的将军有机会吗? “若是这次是由司马王瑚领兵,那伐司马颖自然是没我们什么事的,但是这个聂疯子做主将嘛?”皇甫商微微摇了摇头,显然很不看好这个聂玄跟刘渊之间的战役。 “怎么?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吗?” “表面上看,讨伐司马颖是以取得了对匈奴之战的胜利为前提的,但是,无论对匈奴这一战,是胜是败,我们都要出兵助东海王。因为东海王不可能等到我们胜利了再答复他,所以,若之前这一战胜了,我们就没机会做讨伐司马颖的并州军的先锋,但若是败了,刺史大人必定会将心腹之人留在身边以御外敌,而那些骑墙派则会派出去免得坏事。” “而我不是心腹,级别又最高,很显然是在外领兵的最佳人选。当然了,刺史大人肯定是不会放心我做主将的,所以我只能当先锋。” “既然这么不看好聂玄,为什么不给他多点兵,胜算也大些?”齐帧不由问道。 “因为刺史大人手里也就这么点骑兵,要知道骑兵培养起来所花费的金钱和精力可是步卒好几倍的,这也是为什么刺史大人这么重视司马王瑚的原因,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并州不缺马,但缺猛将!有了猛将,五千铁骑就足够了!” “说到这里我有点儿明白了,也就是说我们打匈奴会输,然后为了面子要派兵打司马颖,然后一个心腹做主将,你我作先锋,然后将司马颖势力消灭了之后,刘渊也没必要跟我们死磕,也会退兵,我们这也是围魏救赵之策!”齐帧想了想,分析道。 “没错,如果匈奴赢了,我们会出兵,速战速决以解并州之危,所以必然是需要大将作先锋的。如果匈奴输了,我们也会出兵,但是那时就会稳扎稳打,到时候唱主角的就是司马瑜一众人了。”皇甫商笑道:“反正我是押匈奴人赢的,毕竟他们弓马娴熟,而且是难得统一起来,战斗力不可小觑!我们派去的又是个二愣子。” “好吧,我现在也觉得这一战不靠谱了,不过我内心深处还是希望汉人能赢的,毕竟匈奴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若是汉人不内乱,匈奴人哪敢轻易犯我边疆?”皇甫商忽然心生感慨。“当年卫司马多少豪情,霍骠骑何等英武!” “俱往矣,数人物,还看今朝!谁敢说汉人就不能重振大汉雄风呢?”齐帧说道:“只要上下一心,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对了,司马将军,真的那般厉害?” “那可不,司马王瑚手下原有五千铁骑,高头大马,马头两侧扎两杆长戟,一字排开冲撞起来,哪个敢撄其锋?若不是洛阳缺粮,将他手下的座骑全杀了充作了左右两卫的军粮,司马王瑚才不会做逃兵呢?司马王瑚五千破二十万的战功在哪里可不是说着玩的,那是实打实地冲杀出来的!”皇甫商说着又感慨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才能再执掌这样一支铁骑!” “不久之后,一定会的!”齐帧说道。他可不相信司马腾会放着这么一块已经雕琢出来的宝玉不用,并州又不缺马,大不了多操练些时间就是了。 第十二章 奔袭于后 “好了,石将军已经同意了我们的作战计划,我们可以动身去伏击匈奴人了!”皇甫商找到齐帧扬着手里的军令说道:“厚武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齐帧捡起地上两个箭筒,往肩上一背,拍拍胸脯说道。 “厚武这是”皇甫商问道。 “埋伏匈奴的武器啊。难不成我们要拿着长枪去捅他们吗?我们可是步卒唉,相比之下,自然是一通乱箭射死算了呗!” “我只是觉得,我们只要吓吓他们将他们吓回去就行了,或者逼降他们什么的!至少也得缴获点战马吧!”皇甫商说着就看了看齐帧。“厚武你到现在还没捞到一匹座骑呢?” “这不重要。并州骑兵受到重创,现在正在重建阶段,缺马很正常。现在关键问题是我们是过去伏击匈奴人的,这么一个大好的机会不消灭他们,还跟他们客气?他们可从没跟我们客气过吧?还什么缴获?要是将这些匈奴人放走了或者没有成建制的消灭,鬼知道他们会在并州境内干出什么事情?义真,对于这些异族人,可不能存什么妇人之仁啊!” “好吧,你说服我了,咱们带足了箭,射死这帮狗娘养的!”皇甫商转身上马就直奔军需官而去了。 皇甫商之前因为带的兵有点少(才四千众)就没好意思亮自己的旗号,一直打的都是司马的旗号,是以也间接的方便了前来替岗的人,不至于叫人发现先锋军已经偷梁换柱了。 “田老哥,再次感谢你的配合,你只需要保持行军速度,与后面中军拉远了就等中军跟上就行了,这点小事,我相信自然是难不倒田老哥的!” “唉,齐老弟言重了,咱们现在都是端一碗饭的,我不来帮忙,谁来帮忙?我在此就预祝齐老弟旗开得胜了!” “借田老哥吉言,仗打完之后请你喝酒哈!” 齐帧和皇甫商拜别了田禋,领着手下们消失在了夜幕中。田禋目送这四千人离去之后,不由得望向了东南方向,那里,便是王粹的大军所在。 “大哥,咱们要前进吗?给齐兄弟他们打打掩护?”雷洪扛着大环刀过来瓮声问道。 “前进什么?后面大军还没到,我们先上去找抽啊?还有啊,都当官了还改不掉这习惯。叫我大人。已经不是在山寨了,出门在外要注意点形象,整天扛着大刀四处溜达成何体统?” 雷洪闻言将脖子一缩,扛在肩上的大环刀不知道放在哪儿是好了,这大环刀几十斤的重量,拎在手上难受,又不能像长兵器那样的拄在地上,挂在马上雷洪又觉得手里轻飘飘的少了点什么,一直扛着还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的,今天田禋一说,好像自己犯了什么大错似的,雷洪心里老委屈了。这在场的都是自家兄弟,哪有什么外人? 田禋也不过是借题发挥,主要还是作先锋压力太大了,一个不好,第一个遭遇王粹数万大军的就是自己啊! “从今天起,多派探马出去,一定要保证周围一有风吹草动我们就立刻能知道!”田禋下达了命令之后,就一头钻进了大营之中,外面黑灯瞎火的,很没有安全感啊。 在齐帧前往设伏地点的时候,王粹这边也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了,王粹看起来这些天都没什么动作,其实他早就已经将手下的数万大军分批次慢慢地抽调到了城外的山林里去了,今天,王粹收到了刘宏的消息,说再有三天,他就会到达司马腾部的身后,要王粹到时候配合他袭击并州军。 王粹看完信件之后就将信烧了,然后穿上盔甲,趁夜出了城,找到部下之后便带着他们在夜色的掩护下往正从西北方向徐徐而来毫无知觉的并州军摸去了。 哼,经此一战,我王粹必将名留青史!王粹本是金谷二十四友这个小集团之中的一员,但是一直没有什么出彩的作品,接着后来乱世开启,这个王粹便走上了弃文从武的道路。 本来在那个文人团体里面王粹就是所谓打酱油的一众之一,金谷二十四友里,富有可以跟国舅斗富的石崇,貌有可以跟皇后私通,暗害太子的潘安,文有使得洛阳纸贵的左思,武有能文能武的刘琨。 王粹要说一点都不嫉妒,那是骗人的,所以上次陆机领兵攻洛阳失利,王粹就是落井下石的人们中的一个,王粹心中一直有一个梦想,那就是用一场胜利来证明自己并不比别人差。所以他在接到匈奴来援的消息之后就感觉自己的机会来了,于是他才定下了这个两面夹击并州军的决定。 王粹深深的感觉到,属于自己的荣耀,就要来了! 话分两头,再说齐帧,司马腾根本就没听过齐帧的大名,所以在骑兵不足的情况下,就很自然的忘记了给齐帧配马。其实也不一定就缺这一匹马,但司马腾的潜意识里,肯定是觉得给齐帧配一匹马是不值的,齐帧从一个都伯,一下子跳了三级到了都尉,在司马腾看来已经是过蒙拔擢了。 齐帧也不跟司马腾较那个真,相反他觉得现在的状态更好一些,相比于骑在马上高高在上,齐帧更乐意处在行伍之中,这在后世来说就叫做“接地气”。正是因为接地气,所以齐帧对于自己手下的兵的素质是很清楚的,所以他也有信心,靠着这一战,打响自己的名头! 半年多时间的跑城墙训练,效果是显著的,齐帧的两千众跑起来步伐沉稳有力,一口气跑出三十里节奏丝毫不乱,反观皇甫商那一队就不行了,皇甫商级别高自然是有马的,他的属下就可怜了,平时也只练习过结阵,哪里跑过步?是以急行军起来,一个个喘得跟狗似的。 齐帧这边的兵一见跟自己同时成军的人,甚至还是老乡的人在半年后被自己甩出好几条街去,不由得一个个的卯足了劲“不经意间”悠悠然然的就从友军身边超了过去。 皇甫商之前是不明白为什么齐帧要带着他的士兵跑城墙的,结果这下一比较,高下立判,皇甫商才忽然懂得了齐帧的意图,有这样一支跑得快,跑得远的步卒队伍,打起仗来会多么的出人意料啊。 骑兵之所以能够成为超级兵种,不就是因为他们机动性强打起仗来活动范围大吗?皇甫商看着齐帧的兵,便下定决心,回去也不管丢不丢脸,直接将自己的人拉去跑城墙去。 因为齐帧的训兵方式特殊,而且没人见过,是以齐帧一直以来都被人误解为是什么都不懂的二愣子,他的兵也被称作愣子兵,齐帧也从不解释,任尔东西南北风的。皇甫商去陪齐帧跑步的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弄清楚他为什么要这么训兵,另一部分原因就是支持齐帧了,皇甫商在之前也是觉得步卒跑步是无用的,因为步卒作战,靠的是战阵和协作,而不是跑路,跑得快看起来是没用的。 齐帧见皇甫商的部下都要掉队了,便只好放缓了行军速度来等皇甫商。皇甫商见此老脸一红,赶紧对齐帧说道:“厚武,现在军情紧急,我们虽然能确定匈奴人也是昼伏夜行,但是不知道他们此时已到了哪里,有道是兵贵神速,你带着你的兵先去吧,我随后就跟上,我们虽然选了三处伏击地点,但是若是去的晚了,怕是没得选,或者只能再另选伏击地点了,所以你先去吧,若是遇上匈奴人,就制造点麻烦将他们拖住就好了。” 齐帧闻言想了想,皇甫商所言也是对的,虽然匈奴人的行军路程比自己长,但是鬼知道他们现在已经走到哪了?而且匈奴人全是骑兵,总之谁先到战场,谁就占主动。所以齐帧也没有矫情,直接拱了拱手就带着手下的兵加速前进了。 “嘿,二狗哥真是厉害啊,半年时间就把手下的步卒给练成了两腿骑兵啊!”石头看着远去的齐帧部,不由感慨道:“这要是传回去,并州的那些老爷们眼珠子都要摔碎咯。” “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齐帧乃是一位异人!”皇甫商说完之后就将脸一板,扭头就骂道:“看看人家的兵,半年之前大家都是一样的,现在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们自己?人家跑城墙的时候嘲笑人家,现在怎么样?被人鄙视了吧!一群孬兵,自己人都跑不过,将来上了战场别人都跑了就剩下你们一个个喘得跟狗似的被人追着砍回去领军功!一群孬兵!都给我听好了,原地休息两刻钟,然后给我使出吃奶的劲跑,什么时候追上前面的人什么时候再休息!” 两个时辰之后,皇甫商脸色铁青的看着身后已经东倒西歪,像是从水里刚捞上来的手下们,再看看前面黑黢黢,仿佛没有边际的黑暗,他只感觉到自己的血压有些高了,两个时辰,这只是平时齐帧训练的量。自己带兵,居然还没有一个被自己鄙视过的一个区区都伯带得好,这世界是怎么了?齐帧到底是何许人也? “奇了怪了,我们追的也不慢呐?怎么就是连尾巴都摸不到?难道走的不是一条路?”石头在一边抓着脑袋自言自语道。 皇甫商已经没有心情搭理石头了,他气哄哄的吼道:“夜行时间前后各延长一个时辰,每跑三十里休息一刻钟!”我就不信,同样是人,我多花时间还追不上? 与此同时,在皇甫商的前面的山坳过去没多远的地方,齐帧缓缓站了起来,叫道:“休息结束,检查装备!” 黑暗里响起一阵哗啦啦的的声响,很快就归于宁静。齐帧向着喜子一点头,“跑步前进,走!” 第十三章 搭箭张弓 “厚武,怎么在这里停下了?前面两个伏击点都废了吗?”皇甫商终于是在第二天晚上的后半夜追上了齐帧。 “匈奴人还没到第二个伏击点,但是经过今晚就不好说了,所以在这里伏击,我们还有点时间做些其他的事情!”齐帧牵过皇甫商的马,将手里的一根细竹子拄在地上。“义真帮个忙,将这根竹子齐着马头砍断!” 皇甫商虽然不明所以,但是照办了。齐帧拿到马的高度之后便交给了身边的喜子,说道:“按照我之前说的,趁着月色,带人去做吧!”喜子领命去了。 皇甫商不禁疑惑道:“厚武啊,你这是在做什么?说不定明晚就要开战了,为什么不好好休息?再说了明天白天也是能准备这些的不是吗?” “白天准备的话,谁知道匈奴人到时候已经离我们多近了?那样暴露的风险大,晚上准备虽然要不方便一些,但是匈奴人忙着赶路,也不会注意这些细节,所以我还是觉得在今天晚上准备比较好。” “关键问题是,你在准备些什么啊?” “陷阱咯!我们之前不是讨论过吗?要想匈奴人乖乖被我们乱箭射死,就必须要将他们留在山隘里。” “这我知道,可是为什么要量马高?” “哦,我仔细想了想,作恶的是匈奴人,跟马儿无关嘛,所以我准备做一个装置,将马上的人剔下来。听说匈奴人到了地上就是软脚虾,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那我的手下可以帮点什么忙呢?” “我需要在后面,也就是我们来的方向挖一些陷马坑,不需要太深,只要能将马群停住就行了,我还需要大量的干柴,以便到时候将山隘那边的退路完全堵死,将匈奴人一锅端了。这个位置蛮好的,周围有很多竹林,甚合我意!” 皇甫商有些于心不忍的说道:“我的手下跑了半夜的夜路,已经疲乏不堪了,还是休息半个时辰再行动吧?” “那可不行,跑了半夜的路,肯定是大汗淋漓的,我们现在也不知道匈奴人究竟有多远,不能生火将他们的衣服烤干,他们此时一歇,被凉风一吹,很容易生病,那么明晚或者后天晚上的作战就要受到极大影响了。所以最好是他们去做一些事情,保持身体暖和,所以,你的部下马上就要加入准备活动中来!”齐帧不容置疑的说道。这可是自己的第一场战役,一定要保证不出任何的差错,就算出差错,也要在可控的范围内! 皇甫商的手下挖坑和收集干柴,那齐帧的手下干什么呢?齐帧的手下的工作也不轻闲,他的手下要连夜编织一张结实的大网,好实现齐帧将匈奴人从马背上剔下来的想法。还要砍伐大量的竹子,制成简易的拒马,到时候这些拒马,就是围困匈奴人的围墙,当然了,为了使得砍伐后的竹林看起来没什么太大破绽。这些竹子还要挑着砍,不能像推土机一样的大片的砍伐,所以虽然竹子的数量并不多,工作量却并不小,而这一切,都要在两个时辰之内完成,因为谁也不知道明晚会不会就是开打之时,而天亮之后,就是休息时间了。 在充分说明了目前的紧迫局势之后,皇甫商和齐帧的四千众漫山遍野的散了出去,开始了战前准备工作!齐帧不由得感慨,要是在现代,只要在山头建一个阵地,几百人的队伍往山上一摆,几挺机枪一搁,几个狙击手一趴,任他多少匈奴骑兵都别想从这儿过去! 可惜,齐帧也只有想想的份儿,他可不知道什么火药的配比,所以齐帧也只有老老实实地按照这个时代的游戏规则来,要么就靠人数堆死对方,要么就靠现代人发散的思维玩死对手。 因为不知道匈奴人究竟有多少人,所以齐帧和皇甫商连夜讨论制定了候补方案,当然了,前提是匈奴人数过多,这个小山隘无法同时困住。 最后决定好,皇甫商负责堵住退路,齐帧负责堵住前面! 至于为什么是齐帧堵前面,其实是皇甫商让齐帧的,不要以为面对匈奴人是最危险的。其实堵退路才是最难的,因为堵前面的话,匈奴人不知道你的虚实,敢不敢贸贸然就冲过来还另说。堵后面的话,匈奴人狗急跳墙说不定就强行冲阵,而且他们知道后面的虚实,知道后面没有多少人,冲撞的力度会大得多!更坏的情况,也可能匈奴人很多,山隘根本困不住,到时候堵后面的人还面临着腹背受敌的情况。 皇甫商体恤齐帧,齐帧自然也是知道的。但是实际情况就是自己要是堵后面,说不定就会叫匈奴人跑了,因为在这上面,齐帧还真没有多少经验可谈的。 齐帧也没有争,他知道自己的能耐,也对皇甫商的行动表示感激,毕竟皇甫商官比自己大,兵跟自己一样多,却扛大头。 天快亮的时候,手下来报告说,藤蔓已经收集的差不多了,来请示齐帧要编什么样的网。齐帧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网,他只是觉得一张网应该比一根绳子的受力极限要大,那么也就能拦下更多的匈奴人。 但是皇甫商知道了齐帧的意图之后,便提出了一个建议,其实可以将这些藤蔓像是作连线一样的在两边的树林上面随意的穿插,连接,只要他们在路中间的高度保持一致,那么其实就跟一张网没什么两样。这样操作起来更简单,反正匈奴人是在晚上行军的,一张大网很可能远远就被发现了,而只要所有的藤蔓的高度都保持一致的话,平面上来看就是一根线,暴露的可能性大大降低了。 齐帧想了想,便觉得有道理,就吩咐下去执行了,这事天亮了也可以做,而且不需要很多人做,于是齐帧安排了几十人负责这件事之后,就解散了队伍,要他们枕戈待夜了。 跟着皇甫商缓缓爬上这座无名山的山顶,齐帧和皇甫商看着西北方向,两人沐浴在早晨的阳光里,想着各自的心事。 “厚武,我知道你不想跟司马颖作战,或者说你不想跟汉人打仗,其实你到并州来,是准备跟匈奴人和鲜卑人开战的吧!”皇甫商缓缓说道。 “其实义真也不想跟汉人开战吧?”齐帧反问道。 “我本是安定皇甫氏,当年齐万年在雍州造反,波及到我们皇甫氏,朝廷派兵来剿,领兵的是周处大人,我觉得我们有希望了,结果周处大人被人构陷,战死沙场。厚武,你能想象吗?装备精良的朝廷大军,居然被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老百姓拿着锄头和扁担打败了。而且是一败再败!” “那个时候我就问自己,为什么?我不明白,于是我加入了军队,做了一名小卒,后来来到长沙王手下,长沙王并不是个薄情寡恩的人,但他对于治理国家一窍不通,整天想的都是跟自己的兄弟子侄们争天下,那时我懵懵懂懂,我觉得若是长沙王得了天下,总比四分五裂的要好。” “于是我帮助长沙王打仗,成为他手下的一个将军,但是越打,我越觉得越糊涂,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打了,打来打去,似乎怎么打也没个头来,长沙王当权之后,也没有好好的治理天下,关键是谁都不服他,别人又来抢权。与张方的那次较量,并不是我打过最惨烈的仗,但却是我打过的最心寒的仗,张方是个凶残的人,他打仗从来没有俘虏,也没有降者不杀那一套。” “关键是我没有信心击败他,他就像是一个浴血杀神,似乎是无法阻挡的!直到那天,你带着我们百十人去战张方,我才终于是明白了什么叫做仁者无敌!所以,厚武,你是一个异人,我愿意跟在你身边,帮助你,看你能带着汉人走到哪里!” “呵,义真,你高看我了。”齐帧笑着说道:“我并没有什么多远大的志向,我只是觉得汉人跟汉人斗,可以,但是,决不能让异族做大,我不愿意看到有一天汉人斗得筋疲力尽之后,叫异族人当作了两脚羊!” “古往今来,站在厚武这样的高度看待问题的人,都非池中之物。厚武,你说你志向不大,但我觉得,你也志不在小,无论如何,我都要掺一脚。” “无论如何,汉族都不能被外族欺侮,,决不能!”齐帧紧握着拳头,狠狠地说道。至少,不能在我的眼皮底下,历史书上记载的我没办法,但我穿越了,要是汉人还被蒙古和女真统治了,那自己岂不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汉人翻身,从五胡乱华始! “若不是上次资历太浅,我就会替聂疯子出征了!”齐帧忽然说道:“可惜,我还是胆怯了!” “没关系,路要一步一步地走,灭了这伙匈奴人,打败了司马颖,我们就有得是时间跟匈奴人慢慢玩了!”皇甫商笑着说道:“卧榻之畔,岂容他人酣睡?并州刺史,是绝不会任由刘渊坐大的!” “那可不一定,我们的好大人怕匈奴人可是怕得要死,三万人来晋阳溜一圈,刺史大人就要搬家了!”齐帧摇摇头,对于司马腾的胆小不作评论。 “所以我们才更要以这一战的胜利,来壮壮我们刺史大人的胆气啊。” “替人卖命,就是这点不好啊!”齐帧不由得想到了前世的自己,也是一个初出茅庐的苦逼打工仔,感觉想法很多,就是没条件去做自己想做的。希望这一世,都穿越了,能多少改变一点吧,至少这一世,自己目前为止手下还有两千兵,还是能决定一些事情的。 关键是替他打仗,他还要分分钟撂挑子,这种感觉真是叫人气馁啊! 第十四章 首战告捷 借着夕阳的余晖,齐帧和皇甫商两部生火吃了饭,皇甫商便拜别齐帧,领着手下,去山隘那边埋伏去了。齐帧看着皇甫商的背影,忽然间觉得有种风萧萧兮的感觉,齐帧便狠狠地甩了甩头,将这个想法扔出了脑海。 目送皇甫商一行远去之后,齐帧便转身看向了自己的部众,齐帧的部众整齐的站在齐帧面前,没有人说话,场面上的气氛叫这秋风渲染得很是肃杀。齐帧看自己手下每个人的脸都绷得紧紧的,他也不打算说点什么来放松气氛,本来就是需要紧张的事情,他自己也紧张的很。 所以齐帧就只好淡淡的挥了挥手,要手下们各自去到自己的位置了,这一战打起来,也不知道最后还会剩下多少的儿郎? 上半夜风平浪静,甚至齐帧还让士兵们轮流去睡了一觉,到了下半夜,天气就冷的有点叫人不敢相信了,也没人能够睡得着了,士兵们也就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小声聊着天,以打发这寂寂长夜。 在夜里赶路的时候还不觉得时间难熬,这漫长的等待真的叫人有些绝望,特别是在这凄凉的野外,一时间各种胡思乱想充斥着齐帧的脑袋。 匈奴人迷路了?水土不服生病了?不会是一不小心给冻死了吧?不会,他们大草原上的纬度高,冬天比我们这儿还冷,他们应该抗冻一些,嗯,而且他们的毛发旺盛得紧。那这帮狗日的怎么还没来? 齐帧自己跟自己在脑袋里打着架,因为作为指挥官,他必须要保持自己是清醒的状态,而且他是制定这场伏击的人之一,这可是他来这时代的第一战呢?怎么能出岔子呢? 齐帧在心里都要把匈奴人的祖坟刨个遍了,终于是皇天不负苦心人,远远的传来了一种沙沙的声响。 齐帧一听到这种声响,便立刻一激灵,赶紧摇醒了身边的喜子,这货说是来陪自己熬着,结果睡的比谁都香,也亏得他在这大冷天的都能睡得着。 喜子也不知做着什么美梦,被齐帧一推,差点连魂都吓掉出来了,迷糊了几息之后,喜子也听到了那越来越强的声响,那声音听起来像是雪崩,又像是潮水。总之就是不像马蹄声。 齐帧听皇甫商提到过,匈奴人很可能会选择将马蹄用棉布包着杂草裹起来,那样马儿跑起来的声音就小很多,这就是所谓的马裹蹄。 听到这个声音,齐帧便终于是松了口气,这帮狗娘养的,终于是来了! 趁着还有时间,齐帧立刻派人去将那些一不小心睡着了的部下叫醒,以免打起来才陡然惊觉就不好了,不能排除军中就没有像喜子那样的睡货了不是? 今夜的月亮也很给面子,上半夜亮得很,到了下半夜就怕冷,钻到被子里睡觉去了。 齐帧暗道一声,匈奴人果然作恶多端,这就叫天要收你,想拦都拦不住。 虽然这样一来,齐帧也是两眼一抹黑,根本就看不见山隘里的情形了,但是在山隘里的匈奴人,那就更是伸手不见五指了,正好能给自己的剔人计划锦上添个花。 齐帧并没有打算带兵在山上放箭,虽然那很安全,但是齐帧可是做着一口吞掉匈奴人的打算的,不亲自带兵将匈奴人堵在里面,齐帧怎么能甘心呢? 齐帧带着一半的人悄悄的绕到了山隘前面的路两边,这里是齐帧埋着大量竹制拒马的地方,到时候这就是困住匈奴人的牢笼。 齐帧就位之后,那潮水般的声音就已经成了滔天之势,光听着沙沙声,就叫人有种闷雷响在心里的感觉,可想而知要是匈奴人肆无忌惮的冲锋会是何等威势,齐帧现在有些明白为什么司马王瑚的五千人能够将二十万人打的落花流水了,骑兵这东西,给人的心理压力太大了,还没战,腿就软了,又打不着,那还打毛线啊!齐帧相信这就是当初陆机那些溃散的手下们的心里话! 齐帧的手心浸出了汗水,虽然在心里齐帧告诉自己准备的很充分,但是在没有开打之前,特别是之前没有赢过的前提下,齐帧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心虚,也可以说是没自信,虽然他来自于后世,可是他可不觉得在短兵相接上面自己会有什么优势。 齐帧在大战前忽然心绪出现了波动,但是这并不影响大局,因为他并不需要带兵冲锋,虽然说将乃兵之胆,齐帧顶多算是军师,智力高,至于物攻嘛 正是因为知道自己的短处和长处,齐帧才会选择使用远距离武器——弓箭来解决战斗,要是齐帧是张飞,那没得说,还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又是拒马,又是绳索,又是干柴烈火的?站在路口吼两嗓子就行了! 齐帧正在这边厢胡思乱想,就听见山隘里已经响起震天价的嘭嘭闷响了,匈奴骑兵,已经入瓮了! 开打的讯号自然不用什么炮响和响箭,只要匈奴人被那道绳索从马上兜下来,那必然就是一场混乱,那就是开打的讯号! 果然,不一会儿匈奴人整齐的砰砰声里就夹杂了大量的不和谐声音,被兜下马的惊呼,被马蹄踏上的惨叫,发现异常的呼喊,一时间,匈奴人的行军秩序大乱。 与此同时,齐帧留在山上和皇甫商留在山上的专职放火的人们便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吹了两下点着手边的油罐上浸满了火油的布条之后,从山上扔到了路上,霎时间,山隘两端便燃起来两道火墙,将匈奴骑兵全数困在了里面,看来刘渊对于鲜卑人是很忌惮的,没派多少兵来支援司马颖。其实齐帧不知道的是,现在的鲜卑人实力比匈奴人强大多了,反正齐帧历史不好,他也懒得管谁是谁,谁比较牛,只要不是汉人,对齐帧来说统统都是五胡乱华的罪魁祸首。 这两边火墙一起,匈奴人再傻也是知道中了埋伏了,但是由于在黑夜里陡见明火,匈奴人的马匹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惊吓,一个个嘶吼连连,连蹦带踢的,匈奴人忙着安抚控制胯下良驹,哪有机会组织什么防御? 于是乎,匈奴人就暂时成了一群被动挨打的活靶子,齐帧和皇甫商两人留在山上的并州军张开长弓,将手里的箭矢不要钱似的从山上射将下来,虽然那场面算不上万箭齐发,但是也是颇为壮观的,匈奴人被从天而降的箭雨射得嗷嗷乱叫,却毫无办法,虽然并州军的准头不敢恭维,但是架不住人多啊,密密麻麻的箭雨呼啸而来,匈奴人又有几个能护得周全? 匈奴人那个郁闷哪,座骑忽然失控的当口,迎头遇上一拨又一拨的箭雨,这简直是要了亲命了,在并州军已经开始第三轮射击的时候,匈奴人的残兵终于是将座下的马儿控制住了,匈奴人也知道这种地理条件下跟敌人在山隘里纠缠是极为不明智的,于是乎他们就自觉的聚在一起,往外突围了。 这时匈奴人可没功夫想是往前还是往后突围了,离哪儿近就往哪儿跑,只见匈奴人很有默契的分成了两队,一队往前冲,一队掉转马头就往来路撞去,也不管一路上究竟是踩着什么往外冲了,总之冲出去了,就是胜利!在野外,还没有谁敢说是成群匈奴骑兵的对手的。 匈奴兵们的想法是美好的,可是现实是残酷的,当他们来到火墙面前轻蔑的一笑,纵马飞跃而过的时候,在半空中他们不经意的往前一看。 亲娘啊,那是多么叫人绝望的场景?只见火墙后面的路上竟密密麻麻的倒插着大量的顶端削得尖尖的竹制拒马!汉人,敢不敢再阴险一点! 半空中的匈奴兵还没有将这句怨言骂出口,就一头连人带马的撞上了那一片拒马林,然后一抹冤魂,到阎王殿去打汉人的小报告了,自始至终,竟然连一个汉人的面都没见着,这也算是死得最冤枉的匈奴骑兵们之一的。而后面的匈奴兵却是什么都不知道,仍旧是迫不及待的从火墙那边往这边跳,他们虽然好奇,为什么跳过火墙的那些队友们连吭都没吭一声,但是在身后的箭雨的催逼下,只得硬着头皮纵马一跃,然后魂归西天! 在火墙的火势小了一些之后,火墙后面的匈奴兵才算是明白了在火墙后面等着他们的是什么东西,只见火墙后面,原本密密麻麻斜竖着的竹拒马们,最近的三排已经被鲜血染成了红色,在火光下,异常的刺眼,上面的人和马的尸体串成串挂在那里,还有着一些不知名的,谁也不愿去联想的东西挂在上面。 那场景,不啻阿鼻地狱!匈奴人就算是再有种此时也不得不怂了,匈奴人几千大军,在短短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里,就锐减到只有两批被堵在一道火墙和拒马阵的数百了。而且山上的箭雨还在一刻不停地从背后射来,这些匈奴兵,也在接下来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里,被全部射死。 这些匈奴兵到后来根本就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任由齐帧和皇甫商的手下射杀,而不作任何抵抗了,因为自从见识到了拒马上挂着的那些战友的惨状之后,他们都知道,自己的生路,已经绝了。 最后一名匈奴兵中箭倒地,齐帧才狠狠地舒了口气,走到了火光里,那名倒地的匈奴兵费力的抬起头,透过火幕,看着那个走进火光里的汉人,他只看见了一个人影,便吐出一口献血,毙了命!可惜,到死都不知道被谁给阴了,这要怎么来世再报仇? 齐帧下达了收拾战场的命令,将那些拒马阵拆掉了。其实这个,是齐帧在十面埋伏里面找到的灵感,当时那竹林里,陡然翻出来的密密麻麻的竹桩差点叫齐帧吓出密集恐惧症,然后在看到这里有着大量的毛竹之后,齐帧便想到了这一招,现在看起来,虽然稍嫌恶心了一点,但是效果还是不错的。 齐帧想到这里,不由得看了看自己的杰作,这不看还好,一看,齐帧便立刻连黄胆水都吐了出来,都说第一次见死人会吐,本以为死人跟死猪肉没什么两样,谁知道带血的尸体这么带感啊!呕!终于知道当年那个医学系前女友所说的所谓真正的血腥了。呕 与此同时,在这个山隘左近不远的一个旷野里,三匹马停在一边,只见一人此时正跪在地上,看着不远处渐渐熄灭的火光,忽然以头凿地,痛哭流涕! “将军,您别太伤心了,今天的仇,我们一定会还回来的,汉人今天杀我们的,我们一定会十倍百倍的杀回来的!”一人在那人旁边抹着泪说道。 “是啊,大人,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逃吧,汉人有句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马儿跑得快啊!”另一人半跪在地,扶着那人的肩膀说道。 “不是马儿跑得快,是不怕没柴烧!”那人将头抬起来,然后拿袖子狠狠地擦了擦脸。“司马腾,你等着,我刘宏一定会回来的!” 第十五章 同侪异梦 好在齐帧的手下都不是没见过血的新兵蛋子,没有像齐帧一样的吐成一摊烂泥。收尾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因为打了一场大胜仗,完全没有损失人手就全歼了匈奴数千骑兵,这样的战绩似乎是一个奇迹。汉兵们带着愉悦的心情进行着斩首、收集箭矢和搬运尸体的行动。 “厚武,这一仗打得真漂亮啊。”皇甫商骑着马嘚嘚跑了过来,一见齐帧脸色苍白,眼泪横流的在那里弯着腰扶着膝盖,皇甫商稍稍一想便明白了,翻身下马拉着齐帧。“来来来,我们到上风口散散心去!” 远离官道,来到上风口,齐帧才算是稍稍好受了一些,那现场血腥味太浓烈,简直是要了亲命。这时天色渐渐亮了,明亮的环境叫人的精神也为之一振。 “照理说,厚武你是从并州一路逃荒到洛阳的,还参加了守城战,怎么见到战场还会吐成这样?” “因为我在洛阳印象最深的其实是饿肚子!”齐帧自然不会说自己穿越过来到现在,除了上次战死在张方军中的十三人,这还是自己第一次看见血淋淋的死人,齐帧穿过来的时候,洛阳城内外就已经是处在对峙阶段了。 “呵,都说皇帝不差饿兵,我们的司马氏倒是不差饿死的兵!也难怪现在的世道有些叫人摸不着头脑了!”皇甫商迎风而立。“匈奴人这一败,王粹部必然土崩瓦解,听说王斌他们那边叫王浚手下的段部鲜卑和乌桓人打得找不着北,这样一来,我们便是第一个攻破司马颖防线的势力了,司马颖覆灭,只在顷刻。厚武有没有想过之后我们该怎么做?” “司马颖败了,司马越掌权,司马腾自然是不会跟他争的,也争不过他,然后洛阳就暂时太平了,我们就集中精力将刘渊灭了,真是可笑,匈奴人,居然腆着脸自立为汉王!” “厚武啊,跟你说句实在话,归根结底,我们也不过是为将之人,不是我们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的啊。河间王现在控制着洛阳城,你真觉得天下太平了?”皇甫商转身看着齐帧。“你如果有自己的想法,那就不要呆在别人的手下,要勇敢的走出去,实现自己的计划!” “走出去吗?”齐帧愣愣的说道:“这世界看似天大地大,但是何处是我们这种无钱无势之人的家?” 皇甫商一愣,便忽然有些明白齐帧的意思了,齐帧也知道自己呆在司马腾手下,自己的主张一定是跟司马腾不一定相和的,但时机未到,现在独立出去就是找死。 “只要司马腾能给我提供攻打匈奴人的条件,又让我打匈奴人,我不介意他当我的上司!”齐帧笑着说道:“我能力有限得紧,后勤什么的我还没到搞懂呢?” “我只担心,我们的刺史大人,不会用你来跟匈奴人开战,或者,根本就不会跟匈奴人开战!” “义真的意思是?” “怕你打仗太厉害,吓倒司马腾了!”皇甫商笑着说道:“好了,打了一场胜仗,没必要担心那些还没发生的事,现在厚武你应该不会再恶心了吧?回去看咱们的斩获吧!那可是军功啊!” “我可不保证不会再吐出来。”齐帧笑着说道:“不过我很好奇还能再吐出来点什么?” 皇甫商哈哈大笑,拍了拍齐帧肩膀,说道:“没事儿,吐着吐着就习惯了!” 两人联袂再回战场的时候,战果已经统计出来了。 石头兴冲冲的跑过来,脸上阳光灿烂的,笑得都合不了嘴。隔得远远的就大叫道:“二狗哥,师父,不得了了,了不得了,三千多匈奴人的首级啊,我们怎么带回去啊?” “我还当什么事呢?”齐帧笑着说道:“才三千个脑袋而已,我们每人一个都不够分的,激动什么啊?对了,有没有匈奴将军的脑袋?那家伙的脑袋才值钱呢?” “呃。”石头闻言抓抓脑袋。“这个好像没听谁说看见了的,照理说匈奴人的将军应该很好认的才是。” 齐帧闻言便皱了眉,说道:“难怪!” “难怪什么?”皇甫商在一边问道。 “难怪这一战赢得这么轻松。”齐帧说道:“我还当匈奴将军很不幸一开始就中箭牺牲了呢?现在看来他是运气好没被兜下来,随着先前放出去的马群溜了。” 齐帧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隆隆的马蹄声,只见数百骑跑了过来,这些就是齐帧派去捉马的喜子一众了。喜子一马当先来到近前,翻身下马后拜道:“幸不辱命,绝大部分马儿都找回来了!” “绝大部分?”齐帧皱眉问道。 “有几匹马没有跟着马群走,跑到荒郊野外去了,二狗哥放心,我已经派人沿着痕迹去找了。”喜子答道。 “还找什么?那就是匈奴将军,现在谁知道跑哪儿去了?不找了,打道回府。”齐帧摆摆手道。 “哦。”喜子喜滋滋的爬起来,摸着身边的良驹。“二狗哥,这下咱们可算是有座骑了!” “就几百匹马,还不够塞牙缝的呢?既然你这么喜欢,那你就带着人留在这里,我们先带着匈奴人的首级回去报功,你还是按原计划,昼伏夜行的啊!”齐帧说完也不给喜子拒绝的机会。直接就集结部队准备开拔了。 毕竟现在时间就是生命,王粹还有数万大军在前面蒙在鼓里呢?当然了,齐帧自然是先将这里已经搞定的消息派一个兵,骑上马送回去了的,喜子带人在这里的任务,就是假扮匈奴人,然后顺带将那些尸体给埋了。 本来齐帧还想着将那些尸体火化了,但是想了想,自己貌似还在后面挖了陷马坑的,这些匈奴人作恶多端,现在埋在路上被汉人踩一踩,也算是还了债了,至于马的尸体嘛?马肉的味道还是不错的。 回来虽然不用那么急,但是齐帧还是在一天一夜的工夫就回到了大营,到功曹那里报了功之后,那三千余匈奴兵的首级就被就地埋葬了。齐帧前脚刚回到大营,后脚就收到了喜子的消息,喜子已经就位了。齐帧不由感叹,骑兵的行军速度果然要比两条腿的要快多了,自己可是多用了一倍的时间呢? 李恽他们听说了齐帧的战绩之后纷纷前来道贺,齐帧也不好多说什么刺激他们,只好说仗打完了再好好跟他们吹吹牛。于是休息了一个白天之后,这天半夜三更,并州军的大营,就受到了骑兵的突袭。 在并州军大营腾起大火一下子炸起来的时候,潜伏在黑夜里的王粹军便缓缓地走出了树林,开始了集结。 “将军,我们不马上发动攻击吗?”王粹的副将看着已经着了一半的火,乱作一团的并州军大营,十分不解王粹这慢悠悠的态度,之前赶路的时候王粹恨不能部下多生一双腿的焦急难道是自己在梦里? “不急不急,先叫他们狗咬狗一会儿!现在才开始,压轴的怎么能上场呢?”王粹摩挲着手里的刀把,笑着说道。 “可是匈奴兵少,他们可撑不了多久啊?”那副将急急说道:“匈奴人若是被打退了,我们对付并州军可” “并州军有什么可怕的?”王粹恶狠狠的打断自己的副将道:“不过是一群泥腿子,司马腾黔驴技穷才会用这些乌合之众!” “泥腿子怎么了?老子也是泥腿子!你这翩翩公子哥也比我强不到哪里去!”那副将拿舌头舔舔门牙,在心里闷声说道。 “二狗哥,不对劲啊,怎么到现在还没人来啊,这火都要烧到我们了!”石头偷偷凑到齐帧身边问道。 齐帧打了一场胜仗,在石头心里的地位明显直线上升啊,伏兵就在这些还没烧着的帐篷里藏着,当然了大量的伏兵还是安排在外面堵门的。 “别急,王粹这货是打算榨干匈奴人的最后一点利用价值,看来这货对匈奴人也没什么好感,倒跟我是同道中人呢。”齐帧说着,就扭头看向了皇甫商。“义真,我看咱们就给王粹加把火怎么样?” “还要放火啊!”石头闻言叫道:“再加火就要烧到我们屁股啦!” “笨蛋!”齐帧闻言不由一拍石头的脑袋。“跟着义真这么久,你到底学到了什么?我们出去不是放火,而是救火!而我们一救火,就是给王粹加了一把火!懂不懂?” “火火火的,你是老大,你叫放火就放火,你叫救火就救火呗,至于什么加一把火,恕我愚钝,我没听懂!”石头摸着头道。 “好了,先执行命令,回头再跟你解释!”齐帧一拍石头肩膀,转头下令道:“从后面出去,分散开来,四处救火,叫上几百兄弟就行了!” “将军你看,并州军大营里好像已经开始救火了,匈奴人不行了啊!”那副将伸长了脖子,看了又看,才终于确定了并州军营里的情况。 王粹早就看到了并州军大营里的情况,数百人正分散在各处扑灭着营帐上的大火,正如副将所言,能分心救火,就已经说明匈奴人造成的混乱已经消弭了。 王粹呛啷一声拔出手里环首刀,大叫一声道:“行动!”匈奴人真没用,就这样的水平也敢自称是马上民族?还有那司马腾,居然被匈奴人吓破了胆,当真是无用至极! 数万大军在王粹的带领下如下山猛虎一般的直扑并州军大营而去。 轰隆一声,并州军大营辕门被破,如意料之中一样,并州军全员的注意力已经被“匈奴人”牢牢吸引了,连营门都没人看守,看来这是上天要助自己成名啊! 王粹只想仰天大笑一番,成功来得太容易,真是叫人有些不好意思呢? 可是接下来的一切,就叫王粹有些摸不着头脑了,王粹率大军冲到营中校场,正待从后面捅并州军屁股的时候,突然间前面的吵闹声一下子静了下来,若不是前面不远的火光还在,王粹都要怀疑这是在做梦了! 紧接着,从没着火的营帐里就钻出密密麻麻的士兵,那些士兵端着大盾,踩着整齐的步伐,很快就在王粹军面前列成了一个盾墙! 然后身后又传来一阵声响,接着就是一片火把次第燃起,自己,竟然被反包围了! 人生大起大落的太快,实在是对心脏不好。王粹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停了半拍,这他娘的是怎么回事? 场面异样的安静下来,久久无人说话。 王粹不知道现在该说什么是好,或许他反映的快一些的话,在意识到不对的时候果断撤退现在估计已经能带着残兵逃掉了,但是王粹并不是名将,也不具有成为一个名将的资质,所以此时此刻王粹想的却是,就算自己逃回去了,又能如何呢? “王粹!匈奴人已经被我们全歼了,你就别妄想他们还会来救你了。投降吧!”齐帧不由得大声喊道。虽然轮不到他说话,但是他不愿跟汉人对阵厮杀,只好腆着脸出声了。 “投降!休想!来呀!随我” 王粹话音未落,但见银光一闪,王粹的脑袋已然搬了家! 王粹的副将一脚将王粹的无头尸体踢下马,然后滚鞍拜倒在地。高声叫道:“吾等愿降!”笑话,王粹还以为自己是赵子龙,还玩这种随我冲锋的把戏?他配吗? 第十六章 将寡兵穷 王粹被自己的副将砍了脑袋,这倒是叫齐帧有些意外。这货平时究竟是有多可恶,才会叫手下在这种关键时刻毫不犹豫的就下了手啊? 不过对于斩王粹投降的那个副将,齐帧可就没什么好感了,有这样的黑历史,这副将的职业生涯也就到头了。至于收降王粹军队的事情,就不用齐帧他们操心了,这是石大将军这个主将的事情。 王粹的副将带着一众高级将领交出兵器,束手就擒。石鲜在中军大帐里接见了他们,结果这个副将还挺有骨气,当场就提出来卸甲归田的请求。这倒叫齐帧听说后对他高看了一把,杀大哥为了保手下深藏功与名而不是上位的二把手,还真不多见。 石鲜当场答应了这副将的请求,他正头疼怎么处理这个副将呢?直接杀了,又怕王粹部反水,不杀,又觉得自己的脖子凉凉的,毕竟这家伙可是一声不吭的就斩下了自己顶头上司的脑袋来投敌啊。 但是很显然石鲜还没有蠢到就这样将这副将再放回去的程度。于是石鲜给了这个副将一个身份——向导,带着并州军先锋去取广平城,然后带领并州军去攻邺城,司马颖覆灭之后,他才能归田,卸甲是立刻就要卸了的。同时石鲜将王粹部还算精兵的打散了编入自己的部众之中,不算精兵的杂兵、辅兵们,就直接遣散了。 接到军令的齐帧和皇甫商急忙来到大帐,此时大帐里的其他王粹军的干部们已经拉下去了,等战争结束之后,他们便会在司马腾手下官复原职。帐中李恽一众分两班坐了,中间跪着个麻衣人,就是那副将了。 石鲜见皇甫商和齐帧来到大帐,便指着那副将说道:“这便是王粹副将,等会儿带你先锋军取城的便是。我这边拨与你四千良驹,事不宜迟,正好广平现在没有防御,赶紧去将它夺了,我大军这便启程,争取天亮之后进驻广平!” “将军。”皇甫商拱手道:“广平城虽不是什么坚城,但是我先锋军也就四千众,纵是取了城,怕也是占不了,还请将军多给些人马,吾等也好将广平彻底占住,免生波澜!” “嗯,既然如此,谁愿领兵随先锋军取城?”石鲜闻言点点头,问在座几位的都尉道。 李恽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人答话。照理说这攻城掠地的功劳那是要抢着干的,况且广平现在还是一座无防之城,但是这些人的手下都是步卒,难不成要带着手下跑步去跟着骑马的先锋军取广平? 见气氛有些冷,石鲜的表情有些僵。田禋不由得一咬牙,起身说道:“启禀将军,末将愿往!”跑去就跑去吧,自己初来乍到,不立功怎么出头?难不成一辈子就当个都尉吗? “很好!”石鲜大笑道:“田都尉颇识大体,去领军马,随先锋军取城!” “将军!”李恽赶紧出班说道:“将军,末将也愿出战!” 李恽一开头,这薄盛、田甄、陈午也是赶紧出来,大叫道:“将军,吾等也愿往助先锋军夺城!”这不用跑路,几乎是白捡的功劳,自然是要积极争取了。 石鲜呵呵一笑,说道:“几位都尉的心情本将能够理解,不过这王粹部的战马总数也才堪堪过万,这田都尉和先锋军一分,就没有了啊。所以诸位还是跟本将一起,坐镇中军,那夺城之功,就让与先锋军和田都尉吧。这一战才刚开始,以后立功的机会还是很多的嘛!” 齐帧算是看明白了,这石鲜玩的一手的好计谋啊,这挑拨离间还能再明显点儿吗?拿一座空城做饵,叫这些草莽出身的都尉们生出间隙,这个石鲜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玩起心机还是蛮厉害的嘛? 当然了齐帧自然不会说什么的,司马腾手下两帮矛盾早就有了,现在拿新来的田禋做文章是很正常的,只是就是不知道这石鲜派自己这先锋军去夺城,是不是有什么深意? 齐帧想了想,似乎没发现石鲜的什么恶意,至少自己的手下从步卒变成了骑兵,也算是得到了不小的好处了。下次再想去伏击什么人,就不需要累死累活的长途步踱了。 石鲜已经一锤定音,李恽他们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看向田禋的眼神里有一些不善了。田禋也知道自己这一下算是有些成了众矢之的了,但是他本来就是冲着功劳去的,自然是不会在意这些没抢到意外之喜的同侪们的目光了。 当然表面功夫还是要做一下的,李恽等人也自是向田禋道贺,恭喜他得了这夺城之功,田禋也摆低姿态,只说是沾了先锋军的光,混的功劳罢了。至于众人心里是怎么想的,也只有各自才能知道了。 于是先锋军和田禋部合兵一路就趁夜往广平奔去! 由于王粹部已经被消灭了,加上有个副将在手上,城池必然是不费吹灰之力而下的,几千人马一路上自然是放心大胆的往广平城飞奔而去。远远来到广平城西门,果然城门楼上灯火稀稀朗朗,只有百来个守城卒在上面来回走动,那副将也没有出什么幺蛾子,老老实实的叫开了城门,顺利收编了四门的守卒。 皇甫商和齐帧一商量,就没有在城里大肆的行动,只取了武库和粮仓两处重地。没有惊扰城中百姓,一切还是等大军来了之后再说,免得城中地主土豪家想趁乱干点什么,这点人,恐怕真压不住。 之前石鲜命令四千人来取城,皇甫商和齐帧吓一跳,才会那么急冲冲的去找石鲜借兵。四千人占一个城?借我十辆坦克差不多!事实证明,石鲜不过是虚晃一枪罢了,好在只是虚晃一枪。 占了城门、粮仓和武库之后齐帧、皇甫商便和田禋聚在了广平城西城楼上,静待并州大军的到来! “厚武,你觉得司马颖在我们三面的攻势之下能坚持多久?”闲来无事皇甫商便对齐帧问道。 “这可说不好!” “怎么?” “司马颖为人我可不清楚,他的军队是否上下一心我也不知道,作战意识我也不了解,情报太少,分析不了这一战的进程。” “那我来跟你说一说吧,司马颖这人我也不是很清楚,没在他手下做过事,但是我知道一些事情。司马颖自立为皇太弟之后,就回到了邺城,然而在洛阳皇宫里的东西,他照样要来一份,每天奏章都要送到邺城来供他批阅才可实行,朝中百官自是怨声载道,所以之前东海王才能伐他。他手下没有名将,这点你应该从王粹身上就能看出来,所倚仗的不过是控制了个皇帝在手里罢了。” “那这样说来,这个司马颖可说是绣花枕头啊。”齐帧不由说道:“这么来看的话,我觉得这司马颖应该是坚持不了多久的了,说不定只要我们这边取胜的消息一传到邺城去,邺城就不攻自乱了。” 这时忽然一阵马蹄声从城中远远传来,皇甫商和齐帧以及在一边只听不说的田禋便同时扭头看向了那里,皇甫商和田禋已经明令禁止在城里跑马惊动民众的,还有人踏马而来,必然是有紧急事情。难不成这城里还真有人反了?不对啊,这城里没什么动静啊? 瞎猜也无益,齐帧三人匆匆就下了城楼,在这个当口上,这广平城可千万不能出什么岔子,不然这到手的功劳没了不说,说不定还有惩罚。那样一来齐帧下一步想跟匈奴人开打的愿望就更遥远了。 来人是石头,远远见到三人下楼之后就勒了马,马停之后石头跳下来说道:“城东方向突然撞出来一队人马,正向我们赶来,二狗哥,师父,你们去看看吧!” 齐帧和皇甫商一听,便对视了一眼,这时候城外来的兵,难道是援军? “来者有多少人?”齐帧一边上马一边问道。 “大概千把人!”石头答道。 “千把人?”齐帧眉头一皱,千把人的队伍,一定不会是援军,不是援军,那就好办了。 但是齐帧也不好现在就做决定,还是要看看情况再说。 “田老哥是想留在这里,还是跟我们去城东看看?”齐帧回头看着还没上马的田禋,问道。 “我一个大老粗,帮不上什么忙的,就不去了吧!” “唉!田老哥怎么能不去呢?这城可是我们三个拿下来的,要是田老哥不在场,我们怎么能统一意见呢?”齐帧笑着说道:“田老哥,您就别谦让啦。这城没有您我们可受守不住啊。” 笑话,这田禋可是掌着超过一半的兵力呢?要是一个不好,这货溜了,齐帧找谁哭去?在不明敌情的情况下,怎么着也不能叫这田禋置身事外不是? 田禋拱手道:“那我就去凑个热闹?” “求之不得!”齐帧笑道。 情况紧急,四人也不多啰嗦,纵马就在空旷的街道上飞奔起来,现在哪还管得了这城中百姓的想法了?就算知道了城池易主又如何,有人作乱的话,大不了就大开杀戒呗! “怎么样,除了这一千余人,还有什么其他情况吗?”齐帧几个一上城楼就看见远远五六里外大队骑兵正往这里冲来,虽然火把绵延好几里地,但是却没有大军压境的感觉,毕竟人数还是单薄了些。 喜子是驻守东城门的,听到齐帧问话便答道:“没有了,就是这一千余人突然冲出来,叫我们小小的吃惊了一把!” “那就好,等会儿见机行事!”齐帧深吸几口气,说道。 很快那千余人的队伍就来到了城下,只见为首的一个将军纵马上前,高声叫道:“某乃王斌是也,速开城门,放吾等进城!” 第十七章 请君入瓮 虽然现在还未到滴水成冰的寒冬时节,但是被冷风吹了一路的王斌部也是冻得够呛。在王斌喊门之后,城楼上下竟是一片安静,听着身后部众手中火把燃烧发出的啪啪声,王斌只觉得心中一丝不妙的感觉蔓延开来,广平城为什么感觉这么怪? 王斌眯着眼睛看了看城楼上飘扬的王字大旗和晋字大纛,似乎又说明了广平城没有异常,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将军率军伏击并州军去了,不在城中,小人不识得将军,恕小人得罪,还请将军”城头上半晌之后居然悠悠然传来这么一声喊。 这下叫王斌的怒火腾地就上来了,自己大老远地跑来,这王粹居然带兵去伏击并州军了?有城不守,这不神经病吗?还有这城门守卒,还请将军什么?难不成老子还是冒充的?见过带着一千人来诈城的吗?无胆鼠类! 气急的王斌不待城头上那人说完,就怒吼道:“某乃北中郎将王斌是也,前来此地是有紧急军情,尔等若是坏吾大事,定斩不饶,还不与我开了城门!” 王斌话音刚落,便见城头上忽然冒出一个脑袋,王斌定睛看时,竟是王粹副将,王斌不由怒喝道:“赵朗,你不认识本将?还不快开城门,更待何时?” 赵朗闻言便对着左右一通呼喝,护城河上的吊桥才缓缓地往下落来。王斌还是太急了,想也没想就带着部下冲向了正在缓缓打开的城门。要是王斌细想一下,王粹带兵在外,他的副将会不带着吗?要知道王粹手下能拿的出手的,也就是这个副将了。而且赵朗全身上下,也就只有脑袋上扣着个盔子,身上明明穿得是麻衣。 王斌没注意到这些细节,所以注定王斌要悲剧了。 王斌率队冲进城,迎头便遇上大队列队“欢迎”自己的骑兵。王斌也不疑有他,朗声命令道:“着赵朗来见我!” 马队里悠然然走出三骑来,王斌一见为首一人,便忽然一愣,然后仔细看了两眼之后,不确定的问道:“皇甫义真?” “哈哈。”皇甫商大笑道:“王老弟,好久不见,升官发财了呀,现在都是中郎将了!” “这个,皇甫兄怎么在这里?赵朗呢?”王斌仍旧有些困惑,还没弄明白状况。 只听身后忽然轰地一声巨响,王斌回头看时,只见城门上的断龙石已是将城门堵得死死的了。与此同时,城门楼上忽然出现大量的士兵,一个个张弓搭箭杀气腾腾的瞄着自己,再转头一看,周围的骑兵们也是一个个将手里的长矛平端了起来,做出了冲锋的姿势。 这瞎子也看出来状况了。自己这是自投罗网了啊。 “王老弟,王粹已经兵败身死了,广平城已经归了并州刺史,司马颖覆灭就在顷刻,我相信王老弟知道此时应该做什么选择的。”皇甫商端坐在马上,一脸认真的看着王斌,齐帧不愿自相残杀,皇甫商也是如此,所以皇甫商才会跟齐帧走到一路来。 王斌将手里的长枪捏了又捏,恨不能给掐出水来,完了,这下成都王算是真的完了! “罢罢罢。”王斌忽然将手里的兵器往地上一丢。“跟鲜卑人乌桓人还能拼一场,降汉人,也没什么好丢脸的!” 皇甫商笑着上前,拉着王斌的马缰说道:“王老弟,相信我,你不会后悔今天的这个决定的!” “惭愧!”王斌拱手说道:“还请皇甫兄帮我个忙啊!” “什么忙,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得到!” “还请皇甫兄发兵往邺城救我邺城万民于水火!” “怎么?邺城百姓怎么了?”齐帧一听王斌这么一说赶紧问道。 “这位是?”王斌看着齐帧身上的都尉装,不由有些疑惑,这里还有都尉说话的份儿? “哦,这位是齐帧,字厚武,这次先灭匈奴再平王粹,就是出自厚武的手笔!顺便说一下,叁仟匈奴兵被他四千步卒全歼了哦!”皇甫商笑着介绍道。 “真是英雄出少年,齐兄弟好样的!”王斌拱手对着齐帧说道,这年头用步卒全歼骑兵还是匈奴骑兵的可算是牛人了。 “哪里哪里,王大哥还是先说说邺城那边怎么回事吧!”齐帧赶紧说道:“难不成王大哥是来广平借兵的?” “齐兄弟猜对了,我就是来借兵的,我那边顶不住了,鲜卑人和乌桓人打仗太猛了,我只能被动防御,但是成都王求胜心切,连下军令要求出战,我便只好跟石超商量,说是来广平借兵。其实我是准备来借一万骑兵去邺城驻防的,石超只要出城与段部鲜卑和乌桓人一战,必败,那边一败,邺城危矣,而且异族人可不跟你讲什么道义,城破之后谁知道会发生什么?谁料王粹他居然放着城池不守,去伏击你们,真是” “呵,兵法有云:以正合,以奇胜。王粹想速战速决,出此险策也是情有可原,要不是露了一点点点的马脚,说不定现在王粹就能率大军去助你守阳平了。”皇甫商笑着说道。 “等等,阳平?”齐帧皱眉道:“阳平一破,快马一日夜不就到了邺城?” “是啊。”王斌说道:“所以说军情紧急啊,都火烧眉毛了!” “既然如此!”齐帧看向皇甫商,说道:“那就不要浪费时间了!义真,我们带着王大哥去救邺城百姓吧!” “嗯!”皇甫商点头道:“不过不是我们去,而是你去,厚武,这四千人,我就全部交给你了!” “什么?”齐帧震惊了,这个时候交接兵权?时机恰当吗? “别这么吃惊!我堂堂校尉就领四千兵,说出去都叫人笑掉大牙,这四千人的骨干都是你的手下,本就是为你准备的,现在事实也证明,你带兵不比我差,我本还想带支精兵给你的,谁料你无论是训兵还是作战都比我要强,我相信这四千兵在你手里才能发挥最大的威力,况且我是步将,我还是回去好好的带我的步卒为好!”皇甫商笑着拍了拍齐帧的肩膀。“行了,别啰嗦了,赶紧走吧!去晚了可就不好了,我随便在王粹旧部里捞一捞,凑一万步卒还是很轻松的。” “如此,我便先行谢过了!”齐帧在马上对着皇甫商抱拳一礼,这可真是一分大礼啊。没想到皇甫商居然是给自己训兵,真是万万没想到啊。 “师父,我怎么办?”石头在一边叫道。 “你怎么办?保护好你二狗哥,还怎么办!你半年时间,总得拉出去看看你有什么长进!”皇甫商一巴掌拍在石头脑袋上。“出去了给我长点心,别进给我丢人知道吗?” “知道啦,师父!您老人家下手能不能轻点儿?”石头揉着脑袋龇牙咧嘴的就来到了齐帧身边。 王斌从手下手里接过长枪,说道:“齐兄弟,赶紧集合部队吧,再不走,怕是真晚了!” 齐帧在划分防务的时候就考虑了自己目前的状况,就像皇甫商说的,灭匈奴兵,王粹部投降都跟自己有关系,已经是所谓的锋芒毕露了,还是不宜再贪功。所以齐帧就将西城、武库、粮仓和北城的防务交给了田禋,自己和皇甫商的两部分守南门和东门,功劳叫田禋占大头。 是以集合部队也很快,一骑传令兵过去,一刻钟就在城东门集合好了四千部队,加上王斌的一千众,合五千骑兵。 告别皇甫商,齐帧就立刻带兵往邺城而去了。齐帧知道皇甫商为什么要留下来,一个是看着田禋,免得他犯了山大王的瘾,在城里闹什么幺蛾子,二一个,怕是为了解释自己擅自出兵的缘由,说不得还会说自己是奉了他的军令。 齐帧在心里领了皇甫商的情,然后又有些蛋疼,这以后说不定就没有给自己背黑锅的上司了啊! 齐帧虽然是冲着邺城百姓而去的,但是他却不会搞错自己的身份,自己现在可是打司马颖的,绝不是来救司马颖的。至于怎么救百姓,就要看情况而定了,若是邺城没破,那自己就是并州先锋,与王浚部合兵一处攻邺城,到时候城破之后就监督异族人。若是城破了,异族人在城里乱来!那么再开杀戒又何妨! 杀异族人,齐帧可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就像要是穿越到二战时期,齐帧遇上的岛国兽族统统都要死啦死啦的。 第二天中午,远远已经能看到邺城轮廓的时候,迎面便撞上了一队三五百人的骑兵,领军的是一个黄脸大汉,浑身沥血的,那大汉一见军旗,稍稍一愣,便急忙勒马,远远的就叫喊道:“可是北中郎将王斌,王将军?” 齐帧为了掩人耳目,一路打的都是王斌的旗号,王斌闻言答道:“正是王某!敢问阁下是?” “某乃北军中候苟晞麾下,骑都尉王赞是也!”来人叫道:“王将军,邺城已破,鲜卑人正在城中劫掠,还请王将军前往救人!” “这就破了城?”王斌闻言有些失神,虽然他预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当真的听到了,还是有些不敢相信,邺城可是一座大城,怎么轻易就破了? “王大哥,事不宜迟,异族已入城,我们赶紧去阻止他们的暴行吧!”齐帧高声叫道。 两人并没有停下,也没有减速,是以说话就得大点声。 前面的王赞已经掉转马头,往邺城飞奔而去了,很快两军就合兵一处。 王斌问王赞道:“邺城怎的就破了?这么快?” 王赞闻言叫道:“石超将军大败,阳平失了,战败消息传回来,军心涣散,鲜卑军又兵临城下,一夜之间大军竟跑了个精光,成都王无法,只得送当今往洛阳逃去!王浚部将祁弘追成都王而去,鲜卑人和乌桓人没了约束,今晨就在城内烧杀抢掠起来,据说是王浚老贼下的军令,放假七天,犯罪勿论!” “真是能想的出来,这样的军令也能下得了,王浚也算是无耻了!”齐帧狠狠骂道。 “怎么做不出来?”王赞说道:“王浚的地盘在幽冀,我邺城存亡又关他什么事情?” “王浚此人,合该万死!”齐帧恨恨叫道。 快到邺城北城门的时候,远远便见着数千异族骑兵正在围攻数千晋军骑兵,晋军虽然骁勇,奈何人数只有异族骑兵一半,是以打得十分吃力,两厢打得激烈,喊杀声直透霄汉。 “王将军,此乃我家中候,恕在下就不陪两位入城平乱了!”王赞吿一声罪,带着手下三五百人就往那战作一团的数千人冲去。 齐帧想也不想,跟着王赞就冲了过去,他那数百人,能顶个屁用?反正杀一个也是杀,杀一群也是宰,灭了这外面的,再去找里面的晦气! 第十八章 关门打狗 “王大哥,接下来的事情,就拜托你了!”齐帧在马上对着王斌大叫道。他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齐帧最大的短板就是武力值,无论在现代还是在这个时代,齐帧都可谓是手无缚鸡之力。可能在这个时代的身体素质要比现代时要好很多,但是跑了半年的步,并不代表齐帧就能成为万人敌了,齐帧也从没想过要成为什么万人敌。所以齐帧果断的就交出了指挥权,这是最好的选择。 王斌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便明白了齐帧的意思,再看看齐帧的体型,也就明白了齐帧为什么要这样说。王斌也不矫情,反正自己一个中郎将,领五千兵自然是绰绰有余的,不过在心里王斌还是觉得齐帧这个人是很有魄力的,试问有谁会将手下的兵交给别人带呢,而且还是新降之人?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难怪他能以步卒灭匈奴骑兵! “王都尉,我来助你!”王斌追上王赞,高声叫道。 王赞闻言,往身后看去,见到黑压压的五千骑兵,顿时心中一暖,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了。要知道王赞隶属北军,是所谓禁军,专职保卫皇帝的精锐部队,而王斌隶属成都王手下,两者可谓是各为其主,见面能吭一声就算不错了,而王赞也从没想过王斌会来帮助自己,是以一时间,竟有些百感交集。 王斌见王赞这副表现,心中尽知其所想,便高声说道:“你我虽各为其主,但终究都是分属同侪,大家都是汉人,怎能见死不救?王都尉,我王斌还没有低劣到那种程度吧?” “王将军大恩,我必永铭在心!”王赞闻言含着一泡眼泪回道。汉人内斗得再厉害,自己人终究还是自己人! 这边厢五千余人马汹涌而来,那边鲜卑人早就看到了,虽然鲜卑人的兵力是被围的晋军的两倍,但是这伙晋军战力强悍,装备精良,特别是两个领军的将领,一个使挝,一个耍斧,悍不畏死,一时难以取胜。鲜卑人不愿腹背受敌,是以就纵马呼喝着解除了对这支晋军的包围。 鲜卑军的包围圈一解,晋军们就见到了汹涌而来的同胞们了,一时间士气大振,在为首的两员虎将的带领下往鲜卑军冲撞而去。这一战,还是北军成军一来打得最憋屈的一战,简直是耻辱! 鲜卑军统帅看了看冲过来的两拨汉人军队的距离,估算了一下,要是被这首先一拨晋军拖住,那就有陷入包围的危险。到时候鲜卑军可就没有人数优势了。 是以鲜卑军统帅果断的调转屁股就逃了!异族人可没有什么节操可言,他们信奉的就是狼群法则,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保留实力最重要! 苟晞和苟纯两人卯足了劲追着鲜卑军的屁股撵了三五里地之后,眼见着两军的距离越拉越远,只好憋着一股子闷气的放弃了报仇雪耻。 “狗日的,马快了不起啊!”苟纯狠狠地吐了口血沫,刚才的战斗中,自己的一颗牙给打松了! “好了,人都跑了,骂有什么用?”苟晞闻言看了看远远离去的鲜卑军,风中似乎还传来一阵阵的嘲笑声。“这个仇,我们一定会报的!” 两人领着人马返回刚才的战场,只见此时数千士兵正在打扫战场。两人自然是认识王斌的,在听过王赞的诉说之后,赶紧来到王斌面前感谢王斌。 “两位将军不要感谢我,要谢,就谢这位齐都尉吧,是他二话不说就率众而来的。”王斌指着正在地上用环首刀挖坑的齐帧说道。 苟晞和苟纯不由得面面相觑,这什么情况?一个都尉?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支部队并不是我的,我只有一千众,而且实不相瞒,我已经降了并州了!”王斌说道:“我们本来是听说异族人在城里作乱特来平乱的,若不是齐都尉毅然率军前来,我纵是有心相救,也是无能为力的!” 两人这才明白,敢情王斌堂堂一个中郎将,竟然在实权上还没有这个挖泥的都尉大。 “敢问王将军,这个齐都尉,是在干什么?”苟纯悄声问道。 “齐都尉说,这些都是战死沙场的大好儿郎,决不能就这样曝尸荒野,要先将这些烈士埋葬了再入城平乱!”王斌看着齐帧带着部下在那里默默挖掘着,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齐帧能以步卒全歼匈奴骑兵了。 苟晞和苟纯闻言只觉头皮一麻,不由翻身下马,三两步跑到齐帧身边,抽出腰刀就加入了挖掘墓穴的工作之中。这些都是因自己而死的士兵,自己有义务使得他们入土为安! 战果很快统计出来,晋军北军战死一千四百六十三人,鲜卑军死亡一千七百八十三人,这样的比例在这个晋军弱势的时代算是很不错了,北军果然不愧是精兵! 齐帧将晋军阵亡的将士就地埋葬了,然后将鲜卑军的尸体照例埋在了官道上,千万人踏过,等他们的尸骨化为齑粉,他们的罪恶也就还清了。 做完这些事情,齐帧翻身上马,将手中长矛一举,大声下令道:“杀进邺城,凡异族士兵,格杀勿论!”齐帧可不管进城的异族人有没有烧杀抢掠,只要他们纵马踏进了这座汉人的城池,那么在齐帧看来他们就已经该死了! 齐帧和王斌两人纵马率众而去,苟晞、苟纯和王赞落在后面,三人面面相觑,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做好。齐帧自始至终都没有跟苟晞苟纯说一句话,但是苟晞苟纯能感觉到齐帧的愤怒。而现在齐帧又下达了这样的军令,自己这边的手下听到齐帧的军令似乎有些蠢蠢欲动。 “大哥,咱么怎么办?”苟纯舔舔那颗松了的牙齿,眼睛不由自主地飘向了那远去的数千骑兵。 “你是想去杀异族人吧!”苟晞转头对王赞说道:“正武,你怎么看?” “异族人,该死!”王赞旗帜鲜明的表达了自己的观点。“若不是异族人,我们又怎么会被丢下做填旋?” “正武此言差矣。”苟晞说道:“就算没有异族人,我们被抛弃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罢了,毕竟我们是已故的长沙王任命的。” “那中候的意思是?”王赞问道。 “纵使一身功名在,山河破碎复何为?”苟晞忽然心有所感道:“既然都憋了一肚子怒气,那何不进城灭了那帮嚣张盗匪?” “哇哦!”苟纯大叫一声。“这么多年,头一次听见大哥吟诗,真是浑身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的感觉啊!” “别废话了,再不进城,我们就连汤都喝不到了!”苟晞笑着拍了拍自己弟弟的肩膀。 “他们才五千人,想杀光邺城里的鲜卑人和乌桓人,哪有那么容易?”苟纯一夹马腹当先冲出去。“没有我们的帮助,他们怕是连路都认不全吧!” “小将军怕是忘记了,那王斌可是在邺城待了好多年的啊!”王赞高声说道。 “那就更不能耽搁了,今天不多杀几条鲜卑狗,就枉负我手里这柄开山斧!”苟纯回身高声长啸,踏马飞奔向邺城北门而去。苟晞和王赞紧随其后,带着大队鱼贯而入邺城,就像不久前率军而出一样,不过此时的心情与之前已是云泥之别。 不得不说,今天鲜卑人和乌桓人的运气是很差的,本来邺城守军一夜逃个精光,祁弘惊闻皇帝南去衔尾而追,再没人约束。邺城似乎已经被撕开了最后的一块遮羞布,任由自己施为了。 正好此时王浚军令来到,说是放假七天,犯罪勿论。叫这些本就有些小偷小摸的强盗们再也不能压抑自己心中的贪婪,抛下虚伪的伪装,露出青面獠牙来。 谁料城中竟然还有一支精锐骑兵,迎头撞上这一支骑兵的鲜卑人以为跟之前被自己打败的晋军一样一个冲锋就能拿下,谁料对方人数虽少,战斗经验却不少,对方有悖常理的先发起了冲锋,将战场引到了城外不说,还将好好的一场冲锋战,变成了一场近身肉搏。 两方战斗正酣,其中一员武将带着数百骑兵忽然突围,然后没多久竟带着数千骑兵冲杀了过来。然而相对于城中的乌桓人和鲜卑人,这支逃掉的六千人的鲜卑人骑兵还算是幸运的。 齐帧和王斌两人进城之后就分散开来。齐帧、喜子和石头各率一千众分赴其他三门,分王斌一千人,王斌就守在这个门,然后将城门关了,两刻钟后就开始分兵到城中去剿杀异族人,齐帧准备来一个关门打狗,叫城里的异族人一个也别想逃。 王斌在齐帧走后,就派人守住了城楼,并开始缓缓关闭城门了。正在此时,苟晞三人赶了过来。 王斌自然是乐见加入这场行动的兵力增加的,便放几人进了城。三人听到齐帧的计划之后便分作三个方向赶去支援齐帧部了。 齐帧刚夺了南门,异族兵果然没有准备久留在此,城门根本没有守卫,齐帧果断关了城门落了断龙石,刚准备转身领兵去城里剿杀异族人的,就看见苟晞带着一千骑兵呼啦啦地来了。 “齐兄弟,如此大计怎么能少了我苟晞呢?不管你想怎么做,都算我一个!”苟晞来到齐帧近前勒马拱手说道。 “很好,这样的话,那就更好办了!”齐帧笑道:“还请将军带着部众往城中与王将军汇合,他会告诉你应该怎么做的!” “哦?”苟晞疑惑道:“齐兄弟不与我一道?” “我与你一道,谁来给这满城异族人准备这个惊喜?” “齐兄弟的意思是?” “邺城这么大,难不成我们还要挨家挨户的搜吗?那要折腾到什么时候?” “倒不如放把火将兔子从窝里熏出来!”苟晞何等聪明人物,闻弦歌而知雅意。 齐帧对着苟晞笑笑,算是心照不宣了。本来齐帧还担心自己兵力不够,现在有苟晞他们加入,这个计划才算是真正保险了。苟晞也不跟齐帧啰嗦,便立刻领兵往城中冲去了。齐帧在苟晞带兵在离开之后便将城门打开,将留下来的数百战马也放到城外,和之前放出去的战马一起派几个人看着了,这邺城的四个城门,便是城里异族人的葬身之所。 第十九章 英雄相重 齐帧急忙带着手下上了城墙,张弓静待异族乱军了。齐帧自从上次尝到了弓箭的甜头之后,他的部队所带的箭矢数量就远远高于其他部队,特别是现在有了座骑之后,就不用再考虑人的负重问题,现在几乎相当于是专业的弓箭手部队的箭矢携带量了。 不一会儿,城中就乱了起来,只见大量的衣衫不整或者满手满怀都是财宝的异族人慌慌张张的从四面八方往城门赶来,有些甚至是连座骑都不见了。而紧跟其后的便是汹涌的晋军骑兵们,这些贪婪的蛮夷,终于是尝到了贪婪的恶果,悔不该下马冲进民居,悔不该丢掉武器抓取金银,悔不该 可惜,后有追兵的情况下,他们只好昏头昏脑的往城门惶恐的逃去! 可惜,等到他们来到城门的时候,那城门已经不是印象里大门洞开的样子了,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一波箭雨就毫无预兆的洒了下来。齐帧本着阴人阴到底,送佛送到西的原则,先是射出了箭,才带人从半人高的女墙上露了面,被射的抱头鼠窜的异族人再一抬头时只见城墙上忽然间站满了晋军,可想而知其心中的震惊,然后无数目瞪口呆的鲜卑人和乌桓人,瞬间被接踵而至的第二波箭雨射成了刺猬! 这一场战斗从一开始就已经结束了,上天无路,入地有门的这些异族人,抱着满怀的财宝、穿着褴褛的衣衫,很快就被全数歼灭了! 齐帧只觉得自己的手臂都因为拉弓而麻木了,也不知道究竟射出了多少箭,总之手边的四个箭壶都空了,而那城墙前面的空地上的情境,比英雄上面的画面都要震撼,因为那些箭下面,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苟晞他们在城中就像是捉小鸡的老鹰一般,不停地将异族人赶到城门口受死,虽然很多异族人看到前面的修罗地狱后起了反抗的狠心,但是一回头就撞上了晋军的铁蹄,死得好像还更惨烈一些。 一个时辰,两个小时,战斗结束,齐帧带着手下下了城,将箭矢收了,将财富拢了,派兵将城外的战马取回来了,然后就用麻袋装着那些异族人抢掠过来的财富,到城外清洗干净,然后带回城里找到人去楼空的衙门放了起来。 至于异族人的尸体,照例埋进了四门外的官道,但是这回齐帧却将他们的首级砍了下来,挂在了城头上示众!算是给城外的鲜卑人和乌桓人一个警告,叫他们明白这里是汉人的地盘,容不得他们来撒野。 留下几百人在城门口清洗地上的污垢之后,齐帧便再次的关闭了城门,要彻底肃清城里的残余异族人才行!齐帧请教了王斌一番安民措施,便在大街小巷张贴告示,表明自己的身份,并请受到劫掠的百姓到衙门领取赔偿,当然了赔偿款项自然是从异族人手里抢回来的,这些财宝都是司马颖和大官、富豪府上的,齐帧没义务还给他们,谁叫他们丢下百姓自己跑的?当然了,帮助晋军清剿城中残余的异族也是城中百姓应尽的义务。 告示贴下去之后,很快就有人试着来衙门领钱,这些人领到钱回去之后,很快衙门外就排起了长队。当然了这其中自然有浑水摸鱼的,齐帧发钱的原则很简单,胖的不发,心虚的不发,插队的不发。很快钱就不够了,怎么办?好办!齐帧询问了现场的百姓,这城中有谁是贪官,有谁是黑心商人,有谁是财大气粗的。 得到名单之后,按图索骥,抄家的干活!齐帧这一番劫富济贫的行为自然是得到了百姓的大力支持,当然,齐帧也绝不是那种见到商人就抢,见到官员就抄的,齐帧只抄为富不仁和贪污腐败的人的家。 在杀了几个诬告的人之后,百姓们终于明白了,这伙晋军虽然很好,但是却是不可欺的,狂热的气氛才回归了理性! “大哥,你看这姓齐的很有两把刷子啊,短短不到两个时辰,就把这满城百姓整的服服帖帖的,那些清官廉吏也高高兴兴的出来帮他做事,这人是个人才啊!”苟纯骑在高头大马上,跟着苟晞四处按着报上来的线索清剿遗匪,看着满城渐渐欢欣鼓舞的百姓,对着苟晞说道。 “这人是个奇人!”苟晞看着一个个在路边张望着自己一众的百姓,这一刻,苟晞才觉得自己是晋军,是这些百姓所信任的人,而不是那个百姓畏若猛虎的将军! “将军啊,救命啊!”忽然路边冲出来一个老妪,扑通一声跪在街上,哭喊着。 苟晞心中一跳,下意识的往她身后看去,没看到异族人。苟晞眉头一皱,翻身下马,上前搀起这老妪,问道:“老人家,出什么事了?” “将军啊,我家孙女今晨被那些蛮夷们掠出了城,到现在生死未知啊,请将军速速发兵救救我那苦命的孩儿吧!我老婆子在这里给将军磕头了!”那老妪哭喊着便欲再跪下去。 苟晞赶紧将那老妪扶住了,说道:“老人家,您这是折煞我了,快别这样!” 这时人群里跟着冲出来一个中年男子,那男子上前一把搀住了那老妪,叫道:“娘,你怎敢冲撞将军?” 然后那男子便看向苟晞道:“将军,不知者不罪,万望将军不要见罪!” 苟晞看着那男子半晌,然后在那男子惶恐的眼神里笑着说道:“我会将你女儿救回来的!善待你娘!” 然后苟晞翻身上马,掉转马头就往衙门冲去,看来,官民和谐相处,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啊! 苟晞他们还没冲到衙门的时候,迎面便奔来一名传令兵,那传令兵见到苟晞两人,远远便叫道:“传军令,速到北门城外集合!” 说完,那传令兵便掉转马头进了另一条街道,很显然,这传令兵应该是王斌的手下,但是传的命令,自然是齐帧的。苟晞和苟纯对视一眼,苟晞便说道:“续将,你带兵去集合,我先去衙门找齐帧,向他说明此事!” 苟纯点点头,便带着手下的几百人往北门而去了。 苟晞独自前往衙门,一路上遇上很多前往北门集合的晋军队伍,却没有人知道集合是去干什么。苟晞来到衙门,却见大门紧闭,问人才知道有人来哭诉蛮夷今晨纵兵掳掠了数千民女而去。衙门里散钱的小将军杀气腾腾的暂停了发钱,出城去了。 苟晞这才明白,原来集合部队就是为了这件事,便匆忙的往北门赶去了。 苟晞来到北门外的时候,八千骑兵已经集结完毕了。齐帧正在军前说着话,苟晞没有打搅齐帧,而是纵马缓缓来到了齐帧的身后,苟纯、王赞和王斌的身边。 “总之,吃进嘴里的,要给我们吐出来,拿进手里的,要给我们送回来。我们汉人,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今夜,灭了蛮夷再回来吃饭!”齐帧此时说完了最后的话。 齐帧转头对着王斌说道:“王大哥,要不给你留点兵吧?” “不用,邺城里面谁不认识我?我只要将武库开了,组织些民壮就行了,八千骑兵少了,我还想给你多挤点兵力呢?我就说嘛,怎么可能斩首不到万人?原来这已经是第二拨了!”王斌绷着脸郑重的说道:“齐兄弟,一定要将那些民女救回来啊!” “嗯!”齐帧对着王斌狠狠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叫道:“全军出发!”言毕,齐帧一磕马腹,转身冲入了血红暮色之中。 苟晞、苟纯和王赞对视一眼,齐帧貌似有些不喜自己三个人啊,完全无视自己三个算是怎么回事?好歹刚才还是战友好吧? 苟晞当下一夹马腹就追着齐帧而去了,一定要问清楚了,到底是哪里得罪了这尊神? “齐都尉。”苟晞追上齐帧叫道:“请问我们哪里得罪你了吗?” “没有啊!”齐帧答道:“你们怎么会得罪我呢?” 可你的脸上明明就是很不爽的表情啊。苟晞不理会齐帧的口是心非,说道:“齐都尉,接下来的战斗可是需要我们密切配合的,若是心存芥蒂,那最好还是各自为战吧!” “嗯,你说得对!”苟晞这一下可算是戳中了齐帧的软肋,没有苟晞几位助阵,齐帧带兵怎么打,稍微碰上一个强力点的敌将,就是个死啊。 “我只是想不明白,城里还有那许多百姓,你们为什么就想着逃跑,这还有没有一点节操了?就算那个什么劳什子鸟皇帝已经溜了,但是你们可是当兵的,你们吃的粮可不是司马氏种出来的,那可是无数辛勤的平民百姓起早贪黑的种植出来的,你们将手无寸铁的他们抛给异族铁骑,可还有一点点良心?” “齐兄弟你误会了,我苟晞虽然不成器,但是也是知道礼义廉耻的,实话跟你说吧,我北军五部,在今晨才发现皇帝不见了,找了一上午才听说皇帝被司马颖带着溜了。确实,我们没有在一开始保护城中的百姓,但是我的职责便是保护皇帝,是以在确定了皇帝离开了之后,我们便开始在城里与蛮夷们作战,一开始还只是小部蛮夷,谁料到后来竟出现了大队蛮夷骑兵,然后我们便将他们引到了城外,就是为了保护城里的百姓。” “你说我们什么都可以,但是就是不能说我们没良心,我们早晨一起来就发现城里的守军都跑光了,连皇帝都跑了。我们身为堂堂北军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然后蛮夷进城劫掠,我们已经是尽了最大的努力了,想我是司马乂任命的,跟司马颖没半点关系,我作死要跟两倍于我的鲜卑人大战?我大可以也跑,带着我五千骑兵跑回洛阳,我还是北军中候,难道还有谁能指责我吗?我们在这里作战,可不是我们的职责!” 苟晞情绪激动的叫着,被人冤枉的感觉实在是太可恨了,真想一挝戳死这厮! “好吧,我错了,对不起!”齐帧诚恳的说道:“我的兵就交给你了,请将军带着他们,将那些民女救回来!” 第二十章 调虎离山 哈?苟曦有些发愣,这转折有些突然啊,怎么前一刻还在怀疑我,后一刻就给我兵权?这是什么节奏? “将军不要见怪,实在是我本事不济,不能领军冲锋在前,是以只好请将军代为领军了,将军请放心,我绝不会使将军为难的!”齐帧看苟曦神色怪异,急忙解释道。 苟曦虽然对于齐帧突然的让权有些吃惊,但是跟王斌一样,苟曦看了看齐帧“瘦不拉叽”的身板之后就恍然了,的确,看齐帧的样子,怕是经不住自己轻轻一挝的。 “齐兄弟,我们虽然在城里斩首了八千余蛮夷兵,但是王浚部先锋军营里至少还有一万蛮夷兵,我们在兵力上并不占优势,这么大张旗鼓的冲过去,怕是会打草惊蛇啊!”苟曦对齐帧说道:“若是那些蛮夷兵惊觉,怕是早有准备,我们偷营救人,可就困难了!” “将军的想法没错,但是将军有没有想过,蛮夷从邺城劫掠了数千民女回营,现在他们在干什么?我们悄悄的去偷营,先不说能不能成功,那样会使得多少民女受辱?我大张旗鼓的去,就是要叫那些蛮夷们知道,现在可不是干那事的时候。再者说了,数千民女我们还能进去将她们神不知鬼不觉的救出来?怕是救了一部分剩下的大部分都会遭到毒手吧?”齐帧揉揉冻红了的鼻子,说道。 “那齐兄弟的意思是?”苟曦一想也是这么个理,要救得人多了,偷偷摸摸的来还真不顶用。 “王浚先锋军三万人,祁弘带一万去追司马颖了,我们在城外灭了一千七,在城里宰了八千余,也就是说剩下的乌桓人和鲜卑人也就一万余一点,兵力跟我们悬殊不是很大,但是既然他们人多,他们又是以骑兵出名,我们毫不遮掩的去,蛮夷们听闻动静必然出来迎战。但,我们没必要跟他们死磕,我们此行的目的其实是救人,所以我们只要将这些蛮夷们引走,然后就能进他们的大营救人了。”齐帧分析道:“就算他们不全军出动,留守大营的人数也不会很多,我们分一千人,绝对是足够了。而且为了叫蛮夷人分不清虚实,我们不打火把,就这么摸黑过去,我就不信,蛮夷人敢不倾巢出动!” “齐兄弟所言甚是。”苟曦说道:“我还以为我们是要跟蛮夷们硬撼一把呢?” “人救出来了大打一场也为时不晚,前面就是他们的大营了!”齐帧抬头看着远处忽然出现的大片营帐。“我的四千人马就交给将军了,我领着王将军的一千人去救人,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苟曦自然没有异议了,说实话,齐帧说要将兵权交给自己的时候,苟曦还在想,齐帧的部队还好说,这王斌部自己怎么指挥?现在齐帧带着王斌部去救人,正合苟曦的意,齐帧不在,才好指挥齐帧的人马不是? 齐帧跟石头和喜子打了招呼之后,就带着王斌部脱离了队伍,悄悄插进了一边的一座山林后面去藏了起来。 如齐帧所料那样,八千骑兵来势汹汹,早早就被鲜卑人和乌桓人知晓了风声,此时苟曦一来到敌方大营,就见营门外早就挤满了蛮夷骑兵,成千上万的火把将这一支异族骑兵队伍映衬得雄壮异常。 异族人骑兵们看着晋军来的方向,眼中的怒意似乎都能挤出来!果然,齐帧此举也确实拯救了很多汉人民女的贞操,叫异族人不爽,齐帧可有的是天赋! 苟曦来到一箭之地勒了马,将手中长挝一举,大吼道:“无耻盗匪,犯吾城疆,今夜,此地便是尔等坟场!” “哼,狼吃肉,羊吃草,狗吃屎。天道使然,你能如何?”异族人中一人冷冷说道。段部鲜卑人多习汉语,是以汉话说得不比苟曦差。 “肩上三寸,三轮速射放!”苟曦说话的目的可不是为了说理的,跟异族人可没有什么道理可讲的,他其实是在给手下们张弓搭箭的时间以及计算射击的角度! 咻,咻,咻。 连番而至的三轮箭雨齐刷刷的落在蛮夷军面前,虽然连蛮夷们的马蹄都没有扎到,但是还是有很多处在前面的蛮夷兵们吓尿了,下意识的做出了规避动作,有的甚至从马上掉了下去! 晋军见此,哄然大笑!那鲜卑将领面皮发热,忍无可忍,毋须再忍!之前因为不知道晋军的虚实(没点火把),所以才跟他们废话了两句,要是在白天,看见晋军只有七千人,早就二话不说冲上去了都! 只听此人哇呀呀大叫一声,便一马当先的对晋军冲了过来,早憋了一肚子气(或者说精虫?)的异族人嗷嗷怪叫着就冲杀了过来,跟异族人打仗就这点不好,要是不拿眼睛看,还真以为对面冲过来的是一群骑着马的发情了的猴子! 苟曦早将手里长挝一举,下令道:“撤!”然后掉转马头一甩屁股就带着军队往西跑去。动作比蛮夷们还早。 鲜卑人一见,这还了得,原来是雷声大雨点儿小,来耀武扬威一番就想溜?那怎么行?于是赶紧衔尾追去。 “无胆汉狗,有本事停下来跟爷爷大战三百回合!”那蛮夷将领哇哇怪叫,在后面怒吼连连。 “对不起,你爷爷我对男人不感兴趣!”苟纯本着气死人不偿命的原则,扯着嗓子吼了一声,又引来晋军的一场哄笑。 蛮夷将领的脑袋上都能煮鸡蛋了,他铁青着脸一言不发的闷头追着前面的晋军。晋军的马速度快,但是后劲不足,蛮夷的马,胜在耐力好,所以这一时半会儿的追不上晋军不怕,只要晋军没跑远,肯定能被自己捉住,然后将那个晋将的脑袋扭下来当夜壶!自负目前在邺城这一片儿无敌的蛮夷军连自己最擅长的骑射都没用出来,就是要卯足了劲冲上去用弯刀将这些欺人太甚的汉狗们大卸八块。 当苟曦成功地将蛮夷大军引走之后,齐帧便带着一千骑兵从那片山林里绕了出来,在夜色的掩护下,悄然踱到了那片营帐周围。只见这占地三个多平方公里的大片营帐并没有全部燃起灯火,看来这营帐应该是给王浚的十万大军留的,而蛮夷果然自负现在天下无敌,竟然防备如此松懈。现在却正好便宜了齐帧,月黑之时,正是杀人之夜! 因为这也算是偷营,所以齐帧便没有骑马,在军帐丛里,步战要比骑战方便得多。齐帧的一千人化为步卒抽出环首刀,就开始了对敌寨的地毯式搜索。 齐帧将手下士兵以伍为单位散了出去,交给他们的任务也很简单,挨个搜索这些军帐,凡是异族人,就地格杀,民女,就暂时不去惊动,将营中的异族全部清剿完毕之后,再救民女,免得多生枝节。 两百个队伍行动起来,效率还是很高的,但是难免也走漏了风声,这边厢惨叫声一起,那边厢留守的蛮夷便聚了过来。齐帧一见已经暴露了,便也不再遮掩,带着队伍就冲了过去,当然了,齐帧自然是不会冲着领头之人去的,那是王斌两个副将的菜,他专挑那些小兵下手,没一会儿就已经斩了好几人了。 但是齐帧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手臂都开始在颤抖了,尼玛这身板简直是坑爹啊,哪怕是投在像石头那样的农村大汉身上也好啊,偏是这个病秧子! 齐帧不得已只好退到了一边休息休息,反正前面的晋军占据绝对的优势,留下来的一小撮蛮夷迟早是个团灭的结局,有齐帧没齐帧是一样的。说实话,齐帧反而觉得自己不在了手下们倒是能放开手脚跟蛮夷拼命了。 齐帧算是充分理解了兵怂怂一个,将怂怂一窝的道理,要不是自己这边人数占绝对优势,说不定现在已经开始败退了。齐帧拄着环首刀在一边歇息,忽然就瞟见身边的军帐上波动了一下。 齐帧心中一动,还有人躲在军帐里?想偷袭自己还是怎么的?齐帧面上不动声色,拿眼睛的余光关注着那个军帐,只见那个军帐上面的动静竟是越来越厉害了,然后就忽然不动了。齐帧立刻在脑子里跳出一幅极为不和谐的画面,难道这时代就有怪胎了?外面打得越热闹他越兴奋?但是这个时候,时机挑的也太不对了吧? 齐帧猫着腰,偷偷摸摸的走到了那军帐门口,拿环首刀挑开了帐门,正待钻进去将那贼人乱刀砍死,谁料脑袋刚进去就见一个黑黢黢的东西扑面而来,然后嘭的一声打得齐帧是头晕眼花,耳鸣筋软的。 “果然是好奇心害死猫啊,没想到阴沟里翻了船!可叹!”齐帧心里大叫道,只觉得天旋地转,站也站不稳了,缓缓向后软到在地。 “可怜我这辈子到死居然还是一个小小都尉,领兵都没过了万,真是可怜!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一定喊人过来砍死这厮,呜呜妈妈,我再也不逞英雄了” 齐帧躺在地上神神叨叨的自语着,静等着生命的最后一刻的到来,上一次是不知不觉就穿越了,这一次,怕是要痛一下了,希望下辈子投个好胎吧。可是刀子没等到,却等来了噗嗤一声的忍俊不禁。 什么情况?齐帧躺了一会儿,现在也不怎么晕了,就撑起身子看向了那个袭击者,这一看,齐帧就郁闷了。 只见那军帐门口,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躲在门帘后面露出半张脸看着自己,而她的手中抱着一个四四方方半人高的大盒子,显然就是袭击自己的“兵器”了。 尼玛,丢人丢大发了,要是被一个抠脚大汉揍翻了还好说,这被人一个小姑娘打倒了,这脸往哪儿搁?还不如死了呢? 虽然心里丑的要死,但齐帧还是很庆幸对方不是抠脚大汉的,好死不如赖活着不是?齐帧缓缓坐起来,将掉在地上的环首刀捡起来,尴尬的摸了摸发烧的脸颊,脸上做出了凝重的表情,然后忽然将脑袋一甩,翩然而去。 就当刚才什么都没发生,反正没人看见,老子还是一条好汉! 第二十一章 民心尽收 齐帧迅速离开了那个军帐,然后没事人一样的在战线边上打着酱油,时不时上去补一刀,只是杀了对方小兵不掉钱。蛮夷们留下守寨的士兵还没到八百,步战又不是异族人的强项,所以在一千晋军的砍杀下很快就团灭了。 剩下几座箭塔上的蛮夷守卒们齐帧没有去招惹他们,这家伙居高临下的,而且蛮夷们的箭术又好,去攻他们没什么太大意义。 战斗结束之后,齐帧留下部分人打扫战场以及防备蛮夷残余们从箭塔上下来,其他人就被齐帧带着去解救民女了,基本上每一个营帐里都有着数量不等的汉人民女,看来这些蛮夷今晚还真准备要干事的!齐帧冷着脸解救着这些民女,这些民女都被绑缚了,而且蒙了眼,听见动静都惊慌莫名的。 晋军们表明自己身份之后,解救工作进行得很顺利,但是从上午到晚上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还是有很多民女遭到了糟蹋,齐帧每发现一个衣衫不整的汉女,他的心中的怒气就上升一点,无论在哪个时代,淫人妻女都是齐帧深恶痛绝的。 还没救到一半的时候,齐帧就感觉自己的怒意值爆棚了,齐帧下达了一道军令,放火,烧营!同时齐帧返回刚才的战场,下令将所有蛮夷的尸体堆在校场上,七百六十三具尸体堆成了小山,不过那场面不怎么美观,齐帧带兵做完这些,便再次带人加入了放火的行列。 因为被解救的民女们自觉的加入了救人的行动,所以更多的晋军解脱出来,去寻找被劫掠来的财宝,然后在中军大帐里找到了堆积如山的各种珍宝,这些都是司马颖府邸的珍藏,齐帧自然是毫不客气的就照单全收了,大量的军帐被拆了,将这些财宝裹了放在一边等会儿带走! 等全部民女都救出来之后,齐帧便先派兵将她们送了出去,当然,请她们帮忙搬运了一下财宝。民女们安全撤离之后,齐帧便带着人骑上马开始在整个大营里四处放火了。好在齐帧还没有失去理智,留下了蛮夷军们的粮草没有烧毁,毕竟这些东西可是战略物资,比金银来的还要珍贵,况且是百姓种出来的,没理由糟蹋! 齐帧在这边大肆放火的时候,蛮夷们的骑兵堪堪追上了晋军。苟晞见自己这边的马力已经开始减退了,便准备反身跟蛮夷们大战一场的,结果一回头便看到了天边的冲天火光! “哈!”苟晞长声大笑道:“狗贼,追爷爷追得好畅快吧!狗窝被人一把火烧干净咯!” 蛮夷们闻言往身后一看,顿时大惊失色,那光景,怎一个震惊能够形容?蛮夷顿时军心大乱,就算各基层将官也是约束不了了,古代军队作战,只凭一股气势,这股气势泄了,就歇菜了! 反观晋军那边,军心大振,呼啦啦地就开始绕圈,准备掉头来跟蛮夷们开打了。那蛮夷将领见大势已去,便只好带着属下们掉转马头往北而逃了。 苟晞追了一会儿,愣是没追上,马种上的硬伤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不过苟晞这一追倒将蛮夷们追得找不着北了,只见落在后面的蛮夷们忽然一哄而散,跑得不成人形了,若在高处看去,就像是蛮夷军的屁股忽然炸开了似的! 晋军自然又是一阵哄笑,这还是这么多天来打得最畅快的一仗,虽然没有杀伤多少蛮夷,但是心里感觉快活! 苟晞带着部队往回赶的时候,齐帧已经将阵亡的将士们的遗体用军帐裹了挂在战马两边,带着民女们回城了。齐帧留了几百人在这里守着粮草和财宝,并且嘱咐见到了苟晞就叫他带队来找自己。 整整八千多的被劫的汉人民女,使得队伍拉了老长,齐帧不得不采用最原始的办法,一个拉着一个的衣摆前进,齐帧手上的士兵人数实在是有点少,分开的话,根本就照不亮全部的道路,只好由一部分在前面带路,一部分在后面压阵,至于中间的,那就没办法顾及了,此战阵亡两百七十二人,由战马驮着他们的尸首。来到那片最初藏身的山林的时候,齐帧便将他们埋葬在了这里,他们便是拯救这八千民女的英雄,齐帧带着八千得救的民女,感谢了他们,受伤的战兵已经先行送回城了,重伤的就由齐帧用转移司马王瑚的办法送走了。 所以齐帧的兵力现在是愈加的捉襟见肘,不过既然烧了敌方军营,蛮夷们想必是不会再回来了,那么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没事的! 半个时辰之后,苟晞赶了过来,有了这七千战马的加盟,齐帧总算是有了一点安全感。然后齐帧果断下令将军马全部用来驮民女,数量不够就选瘦的两人一骑,士兵在下面牵马前行,虽然这样对行军速度的提升并不明显,但是好歹行进中遇上的磕磕绊绊,咿呀惊叫少了很多! 三更时分,齐帧终于是见到了邺城的城门,看到城门上高悬的灯火,顿时叫马背上的民女们泣不成声,很快这低低的呜咽声便成了号啕大哭,而且调门还一个赛一个的高,最后变成无敌音波交响乐。 这些民女今天可谓是经受了大起大落,哭出来比憋在心里好得多,齐帧都任由她们嚎,其他人自然更没什么好说的了,远远邺城的那几盏灯火,便照亮了这一万多人的回家之路。 一时间在女子哭声的伴奏里,一众男人们都思绪纷纷,有的想起了自家老娘,有的想起了家中,有的想起了没从军的时光,有的想起了肉馒头(这时还没有肉包子这一说)! “二狗哥,说好了回来开饭,俺可要吃肉馒头!”石头忽然高声喊了这么一句话,顿时将悲伤的气氛破坏殆尽。 很快全部人都喜笑颜开,悲伤只是短暂的,快乐才是明天! “好!”齐帧笑道:“回去就叫大厨给你现做,人人都有!” “二狗哥,俺不想吃肉馒头,俺想吃胡饼(烧饼)!”喜子也高声嚷道。 “怎么就你这么多事儿?就只有肉馒头,爱吃不吃!不吃就跟我啃米饭!”齐帧佯怒道。 晋军闻言哄然大笑,气氛活跃起来。 城门早早就开了,王斌在门口迎接众人,王斌身后满是眼巴巴望着这边的百姓。齐帧自然不会叫这些父母亲人们多等,直接就将马背上的民女们放了下来。然后就是一片阖家欢乐的感人画面。 “王大哥,怎么样,城里没出什么事儿吧?”齐帧拉着王斌到一边问道。百姓将城门堵了,一时半会儿的可进不去! “没什么大事,就是几个被我们抄了家的贪官和豪强做了会儿乱,很快就被平下去了,我根本就没动手,他们愣是被城里百姓一拥而上给揍死的!”王斌笑着说道:“我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呢?” “那就好,没出岔子就好,王大哥,晚饭做好了吗?将士们都饿了!” “早做好了,就等你们回来开伙了!” “不会是肉馒头吧?” “呃、没有肉,就只有馒头!” “没关系,送出来我们带上!” “怎么?”王斌一惊。“又出了什么事吗?要夜里急行军?” “不是,我在敌军大营里发现了大量的粮草和财宝,留了几百兄弟在那,总不能我们在城里大吃二喝的,就要那几百兄弟在外面吹西北风不是?” “那好,我这便进城去准备去!”王斌说完就反身挤进了城。 这会儿城门口哭天抹泪的亲人们已经冷静下来了,百姓们看着被救回的亲人,再看看城外血染征袍的全体晋军将士,忽然,在场的百姓全都不约而同的跪了下来,朝着晋军们拜道:“将军天恩,没齿难忘!” 齐帧一愣,然后便咚一声也跪了下来,向百姓拜道:“我们吃的是你们种出来的粮食,救你们于水火之中乃是分属应当,当不得你们一拜!” 齐帧一跪,在场的晋军们便也跪了下来,齐声喝道:“当不得你们一拜!” 苟晞三人见大势如此,也只好跪了下来,向百姓拜了一拜! 城门的百姓和晋军相互跪拜了半晌之后,百姓才算是明白这些晋军是绝不会受自己的跪拜大礼的,便只好感怀的站了起来。 这时,城中大量的百姓拎着竹篮竹筐就走了出来,篮子筐子里装的都是热馒头,齐帧立刻组织将士排着队来领馒头,一人四个大馒头,士卒为先,将官级别越高越靠后,当然了齐帧虽然级别低,但是他在最后面谁也不能说什么。 领完馒头之后,齐帧便大手一挥,全员上马,点燃火把往来路奔腾而去了。 城门口和提着馒头来的百姓一个个瞪大了眼睛,看着晋军离去,没弄明白是什么情况。 王斌这时便说道:“齐将军是去守卫缴获去了,明天一早有谁家有车架的,还请贡献出来,咱们去取缴获,今夜天色已晚,大家又合家团聚,就散了吧!” 原本的王浚大营处的火已经熄灭了,几百人正围着几堆大篝火烤着火,聊着天,这些,就是齐帧留下来看守缴获的人了。 “头儿,你说现在他们已经到邺城了吧?”一个士兵问道。 “差不多!”他身边的大汉瓮声道:“怎么?” “那你说他们现在是不是正在开饭呐?”那士兵说道:“头儿,你看咱们这里也有粮食,要不咱们自个儿开开伙?” “说什么呢?你小子。”大汉怒道:“我们接到的命令是看守这里,决不能动那些粮食,不就是饿一顿嘛?顶不住?” “可是不是说皇帝还不差饿兵吗?”那士兵嘟囔道:“说好的打完仗就吃饭的,我们在这里还不能自己开饭,饿死了都!” “这些东西,是我们几百兄弟的性命换来的,将军没说动,我们就算是饿死了,也不能动!”大汉说道。 “他不就是一个小小都尉吗?”小兵接着说道。 然而他话刚说完,便发觉身边的气氛有些异样,只见在座的所有人都用一种不友善的目光看着自己,他将脖子一缩,说道:“好吧,是将军,但是他也不能就这么把我们丢在这里啊,我们又不是没出力,我还杀了好几个蛮夷呢?” “行了,别啰嗦了!”大汉喝道。 然后忽然间南边就传来了闷雷般隆隆的声响。 第二十二章 牛刀小试 齐帧率军到来,自然叫留守的数百晋军感动不已,甚至有人都热泪盈眶的,因为他们是王斌部,本没有指望齐帧这么优待的。 但是齐帧来了! 齐帧带着全军将士们下马,将手里的馒头分给了留守的几百士兵,然后大伙儿便点起了大量的篝火,围着篝火开始吃起饭来。 虽然这不是他们吃过的最好吃的一顿饭,但是这却是在场的晋军们吃过的最难忘的一顿饭。 已经时过三更半夜,睡意已经叫凉透的夜色催干净了,齐帧便拉着大伙儿围着篝火开始跳舞,就是跳那种最简单的转圈舞,以抵御寒冷的空气。 然后就开始比赛摔跤,讲笑话,唱歌,做小游戏,各种活动依次来个遍,然后再来一遍!就这样,热情不减,很快就来到了第二天,太阳出来之后,在座的士兵们彼此之间的了解也更近了一步,也开始老王老李的相互称呼了。 没多久,王斌便带着大量的牛车马车羊车来了。齐帧带着手下士兵将粮草财宝装上车,吃着百姓们带来的还带着热气的馒头,班师回城! 粮草运回城之后就入了粮仓,然后齐帧就开仓放粮,继续分发赔偿款,并且分发阵亡抚恤金,王斌部只有少部分人是邺城人,大部分居然是流民,所知道的也就是个名号,其他什么一概不知,这叫齐帧的抚恤金都发不下去! 而之前阵亡的苟晞部则全不是邺城人,也有很多是流民,当然了北军是从各地抽调的精兵,所以老家还好找一些,但是抚恤金也不好发,因为现在,谁知道他老家还有没有人了? 齐帧看着手里发不下去的抚恤金,很不是滋味,这国家是怎么了?阵亡将士的抚恤金都发不了,自己选择不跟自己人动手是不是选错了? 齐帧一面安抚民众,一面向并州报捷,说是已经占领邺城,对于之前的事情只字不提,齐帧只当杀异族人的是司马颖部,齐帧决定来个一推二五六,他可不会去背这个黑锅,王浚那老家伙虽然可恶,但是齐帧目前也犯不着得罪他。 齐帧对于内政实在是不怎么精通,而他又没有这个权限来开衙门任命官员,所以城里的行政机构基本处于瘫痪状态。齐帧没办法,便只好想出个由头来,组织临时衙门,要百姓自己推举官员来管理事务,等并州方面的任命下来了,临时衙门便解散。 齐帧的这项举措可谓是新鲜,这时是九品中正制取官,使得做大官的都是名门,但是才能并不一定与官阶相匹配。齐帧这么一做,名门子弟不高兴了,准备不合作坐看齐帧的笑话,寒门子弟却欢欣鼓舞,顿时有着大批的寒门子弟出来为齐帧做事,结果自然叫名门子弟大跌眼镜。齐帧的临时衙门很快就组建好了开始运转,虽然都是些没什么经验的年轻新官,但是做起事来似模似样的,至少是没有差错。 当然了一些德高望重的清官廉吏齐帧也是请他们出来主持大局的,毕竟只靠一些小年轻,还是不靠谱的。 齐帧虽然这一招在这个时代看来是胡来,但是却没有出岔子,齐帧要的就是不出岔子,所以也算是歪打正着。当然了,齐帧知道这办法在一城一地实行还是可以的,要是全国范围内陡然开展,那可就一定会出岔子。 总之齐帧这边稳定了城里的秩序之后就闲了下来,每天就是带着士兵跑跑城墙,站站军阵,然后练练骑术,箭术,就没什么事情了。 这天,齐帧正在军营里,带着士兵们站军阵,现在八千手下,站起军阵来场面那是相当壮观!自从那晚知道齐帧曾经也是在长沙王司马乂的旧部之后,苟晞、苟纯和王赞三人就毫不犹豫的加入了并州军。 齐帧自然是很高兴手下多了三员猛将的,以后再出战就不需要再求着别人领自己的兵了。 忽然有人来报,说是王斌在营门外求见。 齐帧一愣,王斌自从自己回来之后就算是彻底的放下了武将的身份,倒是跟城里那些文官打得火热的,这今天突然来找自己,还真是有些意外啊。 齐帧对着苟晞三人点点头,便走了出去。 来到辕门,王斌站在那里,远远的就对着齐帧拱手笑道:“齐老弟,大喜啊!” “什么大喜?”齐帧疑惑道。难道我升官了吗?可是军令不是先下到我这里的吗?好歹我才算是这里真正的并州军老大的吧,王斌可是个降将唉。 “城中十多户民女指名要嫁给你,洞房花烛啊,这还不是大喜?”王斌眉飞色舞的说道。 “哇咧!”齐帧吓了一跳。“十多户?数量有点略多吧?”要是哪一个姑娘要嫁自己,那我也就从了,这十多户,也太夸张了吧! “呵呵,齐兄弟真是快人快语,从来都只有有嫌少,还少有嫌亲事多的!”王斌笑着说道:“来提亲的人都要把我郡衙的门槛踏破了,齐兄弟还是快回城看看吧,不然百姓们还以为我在从中作梗呢?” 齐帧想了想,便没有再说什么,有人求着嫁自己,齐帧的自我感觉还是很良好的。 齐帧和王斌两人踏马返城,刚进城门,齐帧就立刻被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脸上扑的粉比墙上石灰还要厚的大婶围了个正着。 不用说,这就是那十多户人家请来说亲的媒婆了。齐帧本来还以为是像现代那样的相亲,谁知道居然是媒婆来说亲。 一时间齐帧叫这些热情的媒婆们围在中间是哭笑不得,纵使她们说的天崩地裂,海枯石烂的,齐帧也不可能在没见过女方的时候就同意亲事的,这倒不是说怕娶了个丑女,而是来自于现代的齐帧对于自由恋爱是有着近乎偏执的追求的。 就这么蒙头盖脸的就结婚,对于齐帧来说是很难接受的。 齐帧被这些媒婆们吵得没法,只得在马上团团一揖,说道:“各位大婶所说的,我已经知道了,但这事发突然,还容小子斟酌斟酌。” 那些媒婆们闻言也就不再堵着齐帧了,毕竟齐帧现在也算是邺城一把手,自然没人敢得罪他。 齐帧赶紧拉着王斌逃离了苦海。 “王大哥,你是知道这些大婶堵在这儿的吧,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齐帧问王斌道。 “齐老弟,刚才你经历得不过是九牛一毛,她们在你面前还收敛一些,在我面前,那简直是泼妇啊,我若不带你来这里,她们怎么能善罢甘休?”王斌一脸的委屈,想来这些媒婆缠他也不是一时半会儿了。 齐帧面对这些打不湿拧不干的大婶也毫无办法,想着王斌被这些媒婆们围剿的场面也就释然了。 “齐老弟,你可有什么想法?”王斌说道:“那城东李家女儿,和城南的马家女儿都是秀外慧中,生的是一表人才,名声在外的!” “王大哥,你难不成想跳槽去当媒婆吗?”齐帧将眼皮一耷拉,淡淡说道:“我军中好像有好几千大好儿郎还没有没有说亲” “对了,齐老弟,我想起来了,还有一件大事要跟你商量!”王斌将脸色一正,赶紧打断齐帧。自己堂堂七尺男儿,中郎将的干活,怎么能跑去给人说媒拉纤? “哦?”齐帧笑问道:“什么事?” “我们现在占了邺城,祁弘已经去了好几天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北归,王浚大军也不日即到。我想该是时候打出旗号了,总不能老是叫人以为邺城是无主之地吧!” “嗯,不错,是该亮明旗帜了!”齐帧说道:“正好前两日我们的军旗已经制作完成了,王大哥就连夜请人制一面大纛吧!” “问题就在这里,大纛上面应该绣什么字号?”王斌说道:“刺史大人姓司马,但是他却不是王,刺不得司马二字,而他爵位是东瀛公,还没听说谁用爵位做号的,宁北将军级别又太低了,是以想请教一下齐老弟!” 齐帧沉思片刻,说道:“就刺一个并字!” 王斌一愣,随即豁然开朗,拍手笑道:“齐老弟行事果然一针见血,妙极!” “行了,别夸我了,我才不信你没想到呢?”齐帧扭头看着王斌,“放心,不会真个叫你去当媒婆的,只要你别再表现得像个媒婆似的就好了!” “一定一定。”王斌笑着说道:“齐老弟要不要去衙门看看?那些推选上来的后生们可是劲头很足呢?” “是吗?那就去看看吧!”齐帧闻言便想去检查一下在这个时代自己突发奇想搞选举选出来的人怎么样。 信马走在城里,感觉比起当天入城来平乱时候环境已经好了很多,汉人生存的弹性还是很大的,任何苦难,过去之后人们都能很快的恢复过来,这也是汉民族能多次问鼎世界之巅的根本原因。 邺城里面井然有序,行人相互谦让,各种商铺也重新开业,因为齐帧将黑心商人打压殆尽,所以邺城里的诚信立业的商家得到了时机,迅速的就开始占领空出来的市场。 齐帧看着邺城慢慢地恢复了生机,人民从最初的狂热回归到理性,从伤痛转变为平静,从哀愁过渡到欢乐。 不用看,临时衙门里的官吏们还是很称职和本事的,看来这个法子还是可行的,以后再打下了城池就这么干! 来到衙门之后,看着进进出出的官员小吏们,齐帧很有一股子满足感,自己虽然不会治理,但是自己能找到会治理的人。 齐帧在衙门里晃了一圈之后,正准备出城回军营的。门外忽然有人来报。 “禀将军,衙外有一人自称是将军故交,前来求见!” 第二十三章 巾帼不同 “故人?”齐帧闻言一皱眉,自己在这邺城还有故人?齐帧心里忐忑,要知道他可是没有继承这具身体的任何记忆,若是来人真的是这具身体的故交,那可就要尴尬了。 齐帧心里虽然忐忑,但是面上却不表露。对着那衙役点了点头,说道:“请进来!” 那衙役闻言下去没多久,就带上来一个白衣纶巾的翩翩佳公子。 齐帧远远看着那公子哥还不觉得,这越往近来越觉得面熟。齐帧见过的抠脚大汉那是没得数,见过的斯文人那绝对是屈指可数的,难不成这人还真是故交,而自己并不是没继承这具身体的记忆而是没有开发出来?齐帧越想越觉得玄乎,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齐帧很确定自己没有穿越来之前这具身体的任何记忆。 那么,眼前这人就一定是自己穿越过来之后见过的,可是,自己在哪里见过他呢?照理说这么一个少年郎自己是不可能没有印象的啊。 只见来人身形并不高大,穿的又是宽大的汉服,看起来瘦弱的很,果然是文弱书生,齐帧终于是遇上一个跟自己这身板有的一拼的男人了,整天跟一群肌肉男在一起,齐帧压力很大啊。 再看那人的长相,只见此人生着圆润的下巴,为什么用圆润两字呢,因为那下巴实在是生的,怎么说呢?小巧的很,加上他皮肤又白,下巴倒是很精致。 这人脸颊的轮廓也很柔和,腮帮子没什么棱角,鼻子很小巧,但是鼻梁却是挺得很,眼睛是丹凤眼,顾盼有神,就是眉毛有些淡,估计肾不好,这也可以解释他弱不禁风的样子了。 将他的五官组合到一起之后,竞得出一个结论,这个男人,却长着一副叫女子都嫉妒的好样貌! 齐帧这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来人,来人也是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着齐帧,两人就这样相互打量着,来人也不行礼,也不说话,齐帧也只顾着看他,也没有跟他说话。 然后在一边的王斌就有些尴尬,这两个人不会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吧,看这情形,这分明是我的眼里只有你的节奏啊,王斌见这两人还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便轻声咳了一声。 “这个,衙门里还有事情,我先去处理一下,齐老弟和这位公子,请自便,咳,请自便啊!”说完,王斌便快步的溜走了。 王斌走了之后,齐帧便收回了目光,其实他刚才在装糊涂,因为他实在是想不起来这人是谁,所以就只好等来人先说话才好见招拆招了。 谁知道这货居然也是盯着自己乱看,却不言语,搞的齐帧自己都有些心里毛毛的。 也罢,你不开口,我就先开口,大不了就说自己失忆了呗! 齐帧伸手对着旁边的椅子做了个手势,笑着说道:“公子请坐!” 来人笑笑,拱拱手算是谢过了,然后两人落座,齐帧给对方倒了杯茶,然后笑着说道:“这个,说起来挺不好意思的,我前阵子摔了一跤,跌到了脑袋,结果这很多事情就忘记了,所以,请问公子尊姓大名?” “哦?是吗?”那公子端起茶杯,笑着说道:“是跌了一跤,不是被人打了脑袋?” 齐帧一愣,细细一品这人的话,再一看那人促狭的神情,加上现在这公子哥正好遮住了自己的下巴,露出了半长脸,齐帧一蹦而起,指着那公子哥,不,现在应该说是姑娘了,指着那姑娘叫道:“你你你你你你”你了半天,竟是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齐帧以前看电视古装剧里女扮男装男主相处很久都没察觉还觉得很不可思议,结果今天居然轮到自己吃了这个大亏,自己是怎么了,在这个女子身上已经好像连跪两把了唉! 那姑娘看着齐帧在那里瞠目结舌,也不说话,只在那里嘿嘿的笑。 齐帧对一个女子也生不起来气,只好虎着脸坐回原座,说道:“你胆子倒是不小,敢女扮男装来冒充本将军的故人!本将军大人有大量,这次就饶过你,但是下不为例,你走吧。” “将军?”那姑娘笑着说道:“若是我没记错,你只是一个小小都尉吧!领兵都不过万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将军?” “哎呀,给你三分颜色你还要开染坊是吧?”齐帧不由抬高了声音。“快走快走,我生气起来可是练自己都怕的啊!别说我没警告过你!” “好吧,那我就先走了,不过我这个人呢,嘴巴不是很严实,我相信肯定有很多人会对一个堂堂都尉大人被一个弱女子打晕在地的故事感兴趣的,我一个弱女子,无以为生,就只好说说故事,赚个活命钱了!”那姑娘站起来转身边往外走边说道。 “且慢!”齐帧赶紧叫住了这姑娘,这么丢脸的事情可决不能叫第三个人知道。“有话好好说嘛?急着走干嘛呢?姑娘既然生活有困难,我身为目前邺城最大的官,也不能袖手旁观不是?姑娘你且说,我能办到的一定帮你办到!” “齐将军准备怎么打发我?”那姑娘缓缓转过身来,巧笑嫣然。 “这可就要看姑娘有什么需要了嘛?我怎么知道呢?”齐帧笑着说道:“还请姑娘发话。” “你可知道我是谁吗?”那姑娘忽然幽幽的问道。 齐帧一愣,老实回答道:“不知道!” “我父亲是嵇轸,母亲在生我的时候难产而死,父亲在我五岁的时候病死,从此我便背上了不祥的名声,只有我爷爷不嫌弃我,教我琴棋书画,读书识礼,我也从此与爷爷相依为命。我的爷爷是嵇绍,官居侍中,在东海王司马越讨伐成都王司马颖的战争中为了保护皇上战死了,爷爷是文臣,居然战死!从此以后我就成了孤家寡人,虽然成都王给我爷爷分了一座府邸,我衣食无忧,但偌大的家里就只有我一个弱女子,与一把祖传的古琴为伴。” “我不缺钱,在邺城城破之时,我抱紧了祖传之琴,在被蛮夷掳走的时候也没有放开,那时我以为我这一辈子已经完了。在将军带人来救我们的时候,我还以为是蛮夷们要对我们下杀手了,于是我拼命挣脱了绳索,失手将将军打晕了。” “在那一刻,我知道我缺什么了,我缺的是一份安定!”那姑娘笑着说道:“所以我今天来了,本姑娘就此就在你府上住下了。” “呃。”齐帧说道:“姑娘的遭遇我很同情,但是我现在还居无定所呢?老实说我并不能保证明天我还活着,所以姑娘要想安定的话,就找一个普通老百姓嫁了好好过日子就好了!而且,这不是我的府衙,我没有府衙,最后再说明一点,我只是被你打倒了,不是打晕了好吗?我明明马上就爬起来了好吗?” “哦?对对对,是打倒,我把你打倒了。嗯,事实就是这样!”那姑娘笑着说道。 “这个不重要,你可别出去乱说啊!”齐帧叫道。 “要我不出去乱说,很好办啊,把我留在你身边不就行了吗?” “留什么呀留?我都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而且我可是住在军营里的,带着你在身边,合适吗?军纪何在?” “本姑娘叫嵇瑶瑶,你可记住了,我曾祖便是大名鼎鼎的竹林七贤之首嵇康,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你若不想我将你被我打晕的事情说出去,你就要将本姑娘带在身边,否则,嘿嘿,你懂的。” “我”齐帧顿时无语了。“话说你好歹也是名士之后,怎么做事这么不厚道?有这么强人所难的吗?” “我哪里是强你所难了?”嵇瑶瑶笑道:“我明明是来救你的好吧。” “哈。”齐帧嗤笑道:“救我?你怎么救我?你说说。” “听说城里好多人家想要给你做媒?我想以你对百姓这么友好的态度肯定是不好拒绝的吧!那么我可以来帮你解决这件事情!” “你的解决方法不会是” “不错,本姑娘就勉为其难的嫁给你咯!” “哈!说得好像我多想娶你似的!” “唉,别忙着说话,首先,我嵇家名气大,我曾祖是名满天下的名士,爷爷是忠孝两全的大忠臣,这两条,城里有谁能够压得过我?而且,我还是克父克母的不祥之人,有我在,谁还敢再进门?” “慢着!”齐帧叫道:“别在这里说的高兴,总而言之一句话,我是不可能就这么草草地就成亲的。” “怎么不?我的家世不好吗?我的样貌不好吗?我自忖虽然不算是沉鱼落雁但也算是清新脱俗吧,我家世清清白白,大不了就是财产少一点,但你现在除了手上有点兵,什么都没有,我配你,那是绰绰有余的!” “我说,你这是在做买卖呢?还摆条件,成亲这种事情还需要什么条件吗?关键是我不喜欢你!男扮女装来找我不说,说是我的故人吓我一跳不说,跑到我跑这里还敢威胁我。我告诉你,我这人吃软不吃硬,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绝不可能就这样答应娶你的。” “那好吧!你说怎么办?”嵇瑶瑶说道:“我是无所谓的,我主要是看你孤家寡人的,好意来照顾你,你不领情,正好我还省的操劳!” “最好的就是你回家,然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 “那是不可能的,进来这门,我就没打算出去!” “我再说一遍,这里不是我的府衙!你进的可不是我的家门!我家门坎儿高,你这小不点儿,蹦不进来!” 嵇瑶瑶闻言轻哼一声,扭过头不再看齐帧。 齐帧无奈,便只好说道:“但是为了不影响我在广大老百姓心目中的光辉形象,我就勉为其难的收了你,先别激动,收你做丫环,哎,不仅以后要随传随到给大爷我伺候好了,还没奖励的,伺候不好大爷我可是要打板子的!” “先说好了,你要我当丫环的,可不能对我动手动脚的,除非我愿意!”嵇瑶瑶撅着嘴说道。 “就你那身材”齐帧忍不住就要吐槽了,但是看着嵇瑶瑶忽然圆睁的眼睛,将后半句硬生生吞了进去,后半句是:装男人我都愣是没看出来。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回家拿行李了!”嵇瑶瑶高兴地说道。 “你拿行礼往哪儿搬呐?我在这邺城也待不了多久,到时候跟我一道回并州吧!中间这段时间你好好想想,要是后悔了,到时候我就自己走!” “谁后悔谁是王八蛋!”嵇瑶瑶哈哈一笑,就冲出了厅堂。 第二十四章 黑云压城 “哎,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齐帧看着嵇瑶瑶毫无形象的冲出了衙门,只觉得嵇瑶瑶成功的破坏了古人在自己心目中的纯洁形象。 怎么古人不是知书达理,温文尔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吗?怎么这嵇瑶瑶感觉倒像是穿越过来的啊?其实这可就是齐帧对于古人的误解了,古代人在理学还没有提出来的时候,民风开放的很。特别是在汉朝到唐朝这段时间,国家强盛,民族自豪感蹭蹭的高,绝对没有后世那种极端男尊女卑的情况。相反,在这个时代,男女之间的关系比后世不遑多让,不过女人几乎都在家里牛气,不在外面抛头露面,真正的是男主外,女主内! 嵇瑶瑶前脚出了衙门,后脚王斌就进了大厅,王斌这回学精了,再也不八卦了,表情严肃地对着齐帧一拱手,说道:“齐兄弟,并州来人了,在衙门口候着呢?” 齐帧闻言点点头,便赶紧出门迎迓了,虽然这人来宣的不是圣旨,但是要以是圣旨的态度来对待,齐帧在并州军里不算嫡系,这表面功夫可要做足了。 带着衙门里的一众大小官员,军营里的苟晞,苟纯,王赞,陈石,刘喜都来了,大家呼啦啦拜倒在地,还真有点气势,来人是一个没怎么见过的中年人,应该是文官。 只见那人倨傲得很,慢条斯理的从马车上下来,然后一声轻咳,从袖子里抽出来一道令书,展开读道:“兹九原齐帧,入我并州军一来,屡立奇功,现擢其为校尉,令其收编魏郡兵士,战后即刻回返晋阳;原北中郎将王斌,降后助我夺城有功,赏银三千两,镇守邺城;原北军中候苟晞、副将苟纯,骑都尉王赞三人,调拨至齐帧手下,分任骑都尉,陈石、刘喜作战有功,升为骑都尉。” 总之是升官的升官,发财的发财,不过苟晞苟纯两兄弟降了职,齐帧想了想便有些明白了,要是不给两人降职,那就要给他们补充骑兵,并州现在缺的就是骑兵,倒不如就直接降职了事,反正都是降将。倒是王斌职位没动,应该是需要他留守邺城的缘故,况且王斌还立了功。司马腾现在不过是并州刺史,王斌跟他官阶一样高,自然是不会将他召回并州的。 “大人一路辛苦,还请大人到衙门里少坐,现在时辰也不早了,我这便去准备筵席给大人接风洗尘!”齐帧将那文官手上的军令接过了,笑着说道。王斌在一边接到齐帧的眼色便匆匆的下去了。 “不急不急!”那文官却就势拉住了齐帧的手,边往衙门里走边说道:“齐将军年纪轻轻便已经是万人将校尉了可谓是少年英雄啊!” “哪里哪里。”齐帧连连摆手道:“都是手下儿郎们争气罢了!” “我不懂军事,将军可别诓我!”那文官呵呵笑着。“其实我此来,刺史大人还有密令交代将军!” “大人请讲!” “刺史大人交代,邺城,我们一定要牢牢攥在手里,绝不能让与王浚那厮。刺史大人便是从历阳和魏郡太守做起,才当上现如今的并州刺史的,所以这邺城可谓是刺史大人的老家啊!” “哦,原来如此,我省得了!” “老夫言尽于此,齐将军忝为地主,带老夫在这衙门里在四处看看如何?” “求之不得!” 齐帧便只好带着这个文官在衙门里绕了一圈,那文官边看边笑着点头,完了之后忽然语出惊人,对着回来的王斌拱手说道:“如此,以后老夫便与将军同侪,你我二人,定能将这邺城好生料理好,免叫刺史大人担心的!” “哪里哪里,还请大人多多指教!”王斌瞬间便知道这人的意思了,拱手回道。 原来这司马腾果然还是不放心王斌一人镇守邺城,派这个文官来当魏郡太守,王斌的级别还要比这文官矮上一点。齐帧心里的疑团这才解开,就是说嘛,司马腾会这么高格调,放心王斌一个人镇守邺城? 司马腾密令里说的将邺城牢牢攥在手里,应该并不完全是说王浚的吧。但是人王斌手下的兵现在全都交给了自己,自己在对付完王浚之后就要回并州,难不成在这段时间我还能安插进去人手?就算王斌不介意,齐帧也觉得自己要真那样做就太不厚道了,王斌从投降之后到现在表现的都很好,没必要像防贼一样的防着他,他要是有异心,你能防得了? 晚上接风洗尘,这文官自然是被攻击的对象,这文官的酒量还是很可以的,至少跟每人都来了那么一下,齐帧就不行了,跟王斌喝了一碗,然后跟苟晞、苟纯两兄弟喝了一碗,再跟王赞喝的时候,就果断趴了,古代人的酒,度数虽然是低一些,但是也架不住人用碗喝啊! 第二天,齐帧醒来之后,便去了军营,找到苟晞和苟纯,解释了一番他们降职的事情,是因为齐帧没有将城外城内和救人的事情报上去,免得王浚就此做文章。苟晞苟纯自然是知道什么道理的,并没有为难齐帧,相反,他们觉得降下去了反倒比官复原职得好,毕竟王斌现在的小日子就肯定不好过不是? “苟老哥,我想请教你件事情啊!”齐帧问苟晞道:“我这年纪,想要练武,你看行不行啊?” “你,练武?”苟纯闻言在旁边插嘴道:“我们可都是从五岁开始习武,到现在都快二十年了才有这样的本事的,你这身板都定型了,至少要练四十年才能到我们这一半的水平!齐老弟,我看你就死了那条领兵冲锋的心吧!这事儿不是你这种人能干的。” “身为将领,不能领军打仗怎么行?”齐帧说道:“一将上前,三军用命不是吗?” “齐老弟。”苟晞说道:“你也说了,那是为将之人,但是指挥军队作战的可并不一定要冲锋在前啊。我朝灭吴之战的三军统帅杜预,他老人家连箭都射不准,不还是照样是不得了的人物?” “哎?这个杜老将军的事迹我还没听说过,苟老哥跟我好好说说吧。” “他老人家你都没听过?”苟纯不可思议道:“一战灭吴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嗨,我之前就是一泥腿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谁去管它这个?” “那就不说杜预,就说古往今来的人物,如白起,韩信,赵子龙之类的人物的确不少,但是如孙膑,田忌,陆逊,吕蒙之类的人物也不是不存在。曹操并不勇猛,刘备并不勇猛,却能三分天下,本朝宣皇帝司马懿并不勇猛,却能在死后叫儿孙成为九五之尊。都只听说过有猛将的,哪里有听说过有猛帅的?齐老弟你成不了猛将,但是你却能成为很好的统帅!你不应只为将,而应该为帅!”苟晞语重心长的对着齐帧说道。 “但是一点儿武功都不会,我这上了战场心里很没有底啊!”齐帧虽然也挺想决胜于千里之外的,可是他不是什么卧龙、凤雏加周郎啊。 “这样啊,那我就教你一些技巧吧,免得你到了战场上被人一刀斩了,也是浪费!”苟纯晃了晃他那开山大斧,说道。 “呃,你这斧头看着都吓人,我还是找你老哥讨教吧!”齐帧摆手说道。 “哈!”苟纯将大斧往地上一顿,说道:“找我老哥讨教?齐老弟,你认识我老哥这兵器是什么吗?” “呃,一个手势?还是一只手夹支笔?” “这叫挝,十八般兵器里比较偏的一种,古语有云:挝者,爪也,非猛勇之将,不得其用,法只十五手,而各势不同,非若刀枪剑斧等法之有重复,意古人随势换法,并未加以组织耳;然按抡舞,亦并不觉其散漫无序,而每手换势,尤见其神化敏捷之妙;惟器重无锋,专以猛攻见长,毫无含蓄之意,未始非微疵也;故力弱之人,决不宜用笔挝,因易迟钝而受算也。我这斧法还算得上是大开大阖,还有错漏可循,须知锤镗之法,皆源于挝。你跟我老哥讨教?嫌命长吗?”苟纯瞪大着眼睛说道。 “啊?”齐帧顿时惊异了,谁曾想苟晞那脑袋大的兵器,竟比苟纯那面盆大小的斧头还要凶残?“苟老哥,你弟弟说的是真的吗?” “嗯。”苟晞点头道:“齐老弟想要讨教的话,还是先跟续将练练,再来找我,我怕会有所失误!” “呃,苟老哥之前失手过?”齐帧问道。 “那倒没有!” “那不就得了!” “遇上我的敌将都死了!” “呃,来来来,续将啊,咱们到那边去,那边环境比较好!”齐帧这才明白,这苟晞不是怕他自己失手,而是怕齐帧没躲过去啊。 然后,齐帧便在苟纯的监督下,开始了苦修,苟纯是个很认真的人,虽然并不指望将齐帧练成什么猛将,但是至少上了战场自保没问题,要不然每每打仗还要分人来保护他,岂不成了累赘? 而齐帧也是这个想法,听到苟晞的建议之后,齐帧也就放弃了成为猛将的打算(其实是没机会了),但是自己总不能到了战场上没有一点自保能力吧,自己可没有关云长,赵子龙,典韦,许褚和夏侯惇来保护自己。 齐帧后来想了想,干脆将石头和喜子也拉了过来陪自己吃苦训练。谁知道这两个货体质好,力气大,练起招式来有模有样的,搞的齐帧都想一矛戳死他俩了,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吗?他现在算是体会到那句话了,你的好朋友考差了,你会难过,你的好朋友考了第一名,你会更难过! “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来到齐帧几人训练的所在,因为挺丢人的,齐帧就躲着练的。 “东北方向有着大量人马往邺城而来,人数不下十万!”探马跪地报道。 “十万!”齐帧从地上翻身而起,刚才又被石头和喜子两个放倒了。“王浚大军,终于是来了啊,传令下去,全军集合,咱们去会会这老贼!” 第二十五章 柳暗花明 入秋之后,天气说变就变,昨天还是秋高气爽,今天就有些秋风萧瑟的意思了。 齐帧带着手下七千余的骑兵,在邺城外十里处与万余蛮夷骑兵对峙着,这万余蛮夷骑兵就是之前被苟晞几人调走的王浚先锋军除了祁弘部仅余的一部分了。 这些蛮夷骑兵们对于晋军骑兵可谓是恨之入骨,打搅了他们的好事不说,还将他们辛辛苦苦抢来的女人和财宝也抢了回去,连营寨都烧毁了,简直是欺人太甚。他们之前逃的像是丧家之犬,现在有王浚在后面撑腰,一个个的又趾高气昂的回来了。 两边在这里大眼瞪小眼的,谁都没有跟谁说话,蛮夷们等着王浚来主持大局,齐帧既然选择装无辜,自然是不会先露馅的,这点演技齐帧还是有的。 这边小弟在前面营造气势良久,王浚这个主角才姗姗来迟。 王浚顶盔贯甲的骑在马上,隔老远的就笑着拱手行礼道:“齐将军仪表不凡,难怪年纪轻轻便已经是领军万人的校尉了,真是后生可畏啊!” “王刺史过奖了,刺史大人才是宝刀未老,威风不减当年呢?”齐帧笑着拱手道:“吾等晚辈,可要向大人多多学习啊。” “好了,有什么话,咱们进城再说吧!”王浚说着,便欲拍马上前。 齐帧一愣,这老头子还真是一点都不含糊啊,问都不问他的先锋军怎么回事,直接就要夺城!齐帧哪里能叫他得逞? 齐帧急忙问道:“刺史大人,小将有一事不明,还想向您请教!” “哦?有什么事,说来听听?”王浚闻言勒马道。 “您说咱们这场仗,打完了没有?”齐帧问道。 “这个嘛,我们三家起兵,是为讨不臣,现在不臣的成都王势力已经是消灭殆尽了,应该算是打完了。” “既然仗已经打完了,那大人是不是应该回幽州了?” “这个,咳咳,这个嘛,这个”王浚叫齐帧拿话挤住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好。 正在此时,齐帧身后忽然翻起滚滚黄烟,一面祁字大旗在黄烟中若隐若现,王浚的先锋官,祁弘,领着大军回来了。 齐帧见此心里一沉,尼玛这祁弘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在老子将王浚逼到死胡同的时候回来,要是王浚心一横,就势将自己给包了饺子,我找谁说理去? 因为要做好被人指摘的准备,所以齐帧便没有将苟晞苟纯他们带着,免得假如蛮夷们认出来了他们就不好赖了,毕竟他们的兵器太过特殊了,相反齐帧普普通通,又没跟这些蛮夷们打过照面自然是不惧的。 但是现在齐帧有些后悔没将这几个猛将兄带着了,齐帧一瞬间便觉得自己的心跳加速,口干舌燥了,因为王浚此时正直勾勾的盯着齐帧,齐帧紧张的看着王浚,并且暗暗握紧了手里的长矛,你这老贼要是敢出什么幺蛾子,看我不戳瞎你双眼。 齐帧紧张的注视着王浚,王浚却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甚至连后退都没有,只是那样静静的看着齐帧。 而后面的祁弘部很快就来到了近前跟王浚身后的那些蛮夷骑兵们汇合了。 “大人!”祁弘来到王浚面前,下马单膝跪地,从怀里掏出一张黄色布帛,齐帧一看,心中一动,这颜色,这材质,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那东西? “皇上念大人勤王有功,加大人为骠骑将军,领幽州刺史!”祁弘说道:“这是圣旨,请大人过目!” “哈哈。”王浚大笑一声,下马将圣旨接过了,展开草草浏览一遍之后,对祁弘说道:“祁将军辛苦了!” “大人言重了!”祁弘说着站起了身。 齐帧也下了马,拱手对王浚笑道:“恭喜大人,贺喜大人!” “哦?”王浚笑道:“何喜之有?” 齐帧的笑容立刻僵在脸上,尼玛你自领的幽州刺史现在皇帝给你正了名还加你一个二品骠骑将军你还问我何喜之有? “齐将军,老夫也问你一个问题可好?”王浚幽幽说道。 “将军大人请讲!”齐帧赶紧摆出低姿态。 “我们两家,算是盟友,这个你现在占了邺城,那么成都王司马颖的内库” “小将知道了,我这便回城将成都王府上的东西全都抄没了送与将军大人,作为将军大人晋升的贺仪!” “嗯,孺子可教,齐将军保持这样的态度,将来成就不可限量啊!”王浚笑着拍了拍齐帧的肩膀,转身上了马,回身就往他军阵中走去。 祁弘刚转身,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又转回来,从怀里一掏,又掏出一张圣旨来,递到齐帧面前说道:“这是皇上给你家刺史大人的圣旨,我给一起顺便带回来了!” 齐帧一愣,皇帝下圣旨还能顺便带领的?怕不是你抢的吧!但是齐帧可不会当面点破,恭恭敬敬的接过了,说了句感谢。 王浚这厮不尊重圣旨,齐帧虽然心里也不当回事,但是他还没到那级别,所以还是要恭恭敬敬的行事,免得落人口实。 齐帧揣好圣旨回城之后,王斌他们在城门口迎着,见齐帧回来了,赶紧上前问道:“齐老弟,刚才祁弘没找你麻烦吧?祁弘率众在我们城下逡巡了一会儿,许是见到了城楼上的旗号才去找你的。这要是刚才打起来了,我们纵是想救都没机会啊!” “没事没事!”齐帧笑道:“王老哥,麻烦你去将司马颖的家抄了,抄出来的物资送去给王浚。” “呃,司马颖的府邸已经被蛮夷们刮了一遍了,我们在他们手里夺回来的财宝已经差不多都分发下去给满城百姓了!再抄也抄不出来什么东西了!” “这个简单,将司马腾家的家具,屏风、画卷什么的拆下来,我们再将那些剩下的财宝统统交给王浚,再从府库里提点银钱出来给他,反正他的手下洗劫了一番之后,又被司马腾残余反洗劫,我们能到哪里给他变这么许多的财宝?” “呃,这样王浚会退走吗?要不要我们将百姓手里的财宝再收回来?”王斌建议道。 “不行,给百姓的东西再收回来,那我们当初给他们干什么?决不能失信于民。王浚此举并不一定是要这些财宝,可能是在试探我们,看我们是不是反洗劫他们的人,所以我们绝不能间接承认是我们从他的嘴里将肉给抠出来了。”齐帧笑着说道:“就按我说的去办吧,王浚没有真凭实据之前,是不敢跟我们开打的。要知道南边的东海王可是还大兵压境着呢?” “对了,说到东海王,怎么感觉这一战虽然是东海王提出来的,却没怎么见到东海王有什么动作啊?”王斌疑惑道。 “我估计,其一,东海王上次讨司马颖不利,这次出兵可能手下士气并不高。其二,二十多万人动员起来是很庞大的工程,还不如在旁边摇旗呐喊,坐山观虎斗,反正只要我们赢了,最大的赢家就一定是他无疑,王浚都升了二品,东海王自然是更不得了了。” “哦,是这样,好,那我这就去办,争取早一点将这王浚的十万大军送走了,这样堵在眼前,实在是叫人透不过气来!”王斌说着就匆匆的下去了。 “道将、续将、正武,你们三人赶紧去军营,领军静待,要是王浚老贼欲行不轨,就给我先下手为强,给我活捉了这厮!”齐帧对着苟晞三人命令道。 “遵命!” “石头,喜子,你们也跟着去,一切听从苟晞将军的指挥!” “是!” 齐帧下完命令之后,便转身上了楼,吩咐左右道:“将武库里的箭矢全都给我搬到城墙上来,所有人都上城墙,准备开战!”这些天邺城原来逃散的溃军有不少又回来了,再加上在城里临时征集的民勇总数也有三五万人,堪堪一用! “王浚,希望你不要贪得无厌得好!”齐帧望着东北方向黑压压一片的王浚大军,在心里说道。 齐帧算是明白王浚为什么要下令要蛮夷骑兵们进城劫掠了,怕是王浚觊觎司马颖和司马衷这傻皇帝的财富才会想出这么个阴招来吧。 虽然司马颖的府邸已经被蛮夷骑兵们刮了一遍,但是司马颖身为皇太弟,要求洛阳皇宫里的东西都要供应一份到他这里,其府上的奢华程度自然是令人瞠目结舌的,甚至是连茶壶都是值两个钱的。 王斌本着宁拿错不放过的原则,直接就是给司马颖府上来了一个大扫除,然后再将之前抄没过的贪官和奸商家里的东西也拿了一空,然后从府库里支了点银钱,加上没分完的一些财宝,足足装了有三十大牛车。 当然了,家具这些东西比较占地方也是一大原因。 王斌亲自送着这些东西去见王浚。王浚看着面前三十大牛车上的东西,面沉似水,半晌之后,才稍稍松了口气,摆摆手像是打发苍蝇似的叫王斌回了城。 王斌走后,王浚转头问着身边的一员将领道:“从刚才到现在,所见到的人里,可有那晚将你戏耍的像猴子一般的?” “没有!” “你可看仔细了。” “没有,领头的两个所用兵器十分奇特,若是在场我一定认得!” “废物!”王浚忽然大喝道:“你们拿手的事情都办不好,到手的金银珠宝变成这么多破铜烂铁,你说我留你何用?” “泰山大人,请息怒,孩儿知错了!”那蛮夷将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说道:“司马颖家的财宝一定还在城里,待孩儿打破城池,一定将那些财宝夺回来!” “打破城池?”王浚怒极反笑。“你凭什么?现在司马颖已灭,我们还有什么理由打人家?真凭实据都没有,还打个屁,回家,都给我回家去。” “那泰山大人,这些家具怎么办?” “怎么办?”王浚叫道:“生火做饭!” 第二十六章 腹心之痈 “王大哥,王浚大军已退,如此,我便回并州去了。就此别过,保重!”齐帧带着苟晞五人在邺城北门口对着王斌拱手说道。 “真的要走得这么急吗?这王浚大军刚退,连顿筵席都等不及吃吗?”王斌拉着齐帧的缰绳,问道。 齐帧回头看了看,齐帧身后,八千骑兵缓缓往北而去,八千只火把看起来就像是一条巨龙在黑夜里慢慢前行。然后转过头来,说道:“早走晚走都是要走的,刺史大人军令上说的明白,战后即刻回归,况且我身上还有一道圣旨,回去急一点也没什么。至于为什么趁夜离开,白天走会扰民!” 齐帧抬头看了看这个自己待了不到半个月的城池,忽然笑着说道:“王大哥你这城头上的首级也早该收了吧?我们这枭首示众的策略好像没起到什么作用啊,那些蛮夷剩余骑兵们根本就没看到这些首级啊。” “是啊。”王斌闻言看了看城墙上高悬的首级们。“挂在这里倒是引得乌鸦成群的往我们这儿飞啊。” “好了,我走了!”齐帧一拉缰绳,战马人立而起,挣脱了王斌的手。“后会有期!” “一路顺风!”王斌冲着齐帧的背影叫道。 “那是必须的!”齐帧的回答从风中远远传来。 王斌坐在马上,看着齐帧六人渐渐消失在黑夜里,然后转身入了城,关上了城门。 其实齐帧选择在夜里离开,最大的原因还是要躲开那个嵇瑶瑶,这个女人在这段时间三番五次的来军营找自己,还每次都带点心来给自己。齐帧虽然很高兴这样一来那些媒婆们就偃旗息鼓了,但是齐帧对于这样一个态度如此积极的女子实在是有些,怕了。还能不能好好做个安静的美女了? 齐帧的大军终于远远离开了邺城范围,过了前面的山口就彻底看不到邺城了,哈哈,终于要摆脱那个疯女人了!齐帧在心里狠狠地松了口气。 谁料就在这时,从路边忽然冲出来一骑,只见来人一袭白衣,背上背着一个长木盒子,纶巾束发,骑着一匹黑马,直冲齐帧奔来,虽然在火光里很是有些英姿飒爽的感觉,但是齐帧却心中一沉,这家伙还真是阴魂不散呐。 “大晚上偷偷摸摸的离开干嘛?不能见人啊?”嵇瑶瑶冲到齐帧面前就喝问道。 “谁,谁偷偷摸摸了?我这明明是光明正大的行军好吗?”齐帧立刻叫道:“你现在既然出现在这里,那就是说你已经决定跟我回并州了,那么你就是我的丫环,有这么跟老爷说话的吗?” “谁叫你想将我丢下的?”嵇瑶瑶皱眉哼道:“想丢下本姑娘,想得倒美!” “姑娘,你真得想多了。”齐帧说道:“我是奉了将令回并州的,是有正事,谁还顾得上丢下你?” “哼,我不管。”嵇瑶瑶掉转马头跟齐帧并肩行着,说道:“本姑娘跟定你了!” “话说,你不用守孝吗?而且嵇侍中的墓在荥阳吧,据说还有很多人在他的墓前在守丧,为什么你却在邺城?”齐帧不由问嵇瑶瑶道。 “因为我不是男子啊,而且已经过了破瓜之年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了!不能去坟前守丧,只能在家里坐守,除非我嫁人之后带着夫君去。”嵇瑶瑶苦笑着说道:“你以为我想待在邺城?还不是因为我是爷爷这一支硕果仅存的长孙女,所以才会被养在这里,好供司马氏沽名钓誉。” “呃,好吧,我了解了。”齐帧说道:“但是你想离开邺城,也没必要就一定要跟着我啊?”原来这嵇瑶瑶是想利用自己逃离牢笼。 “是没必要跟着你啊,但是谁叫你自己撞上来呢?”嵇瑶瑶说道:“若是那晚我逃离了蛮夷军寨,就会脱离苦海了,谁料被你撞破了,还救了我回来,将我又扔到了那空荡的偌大府邸,我不找你我找谁?” 齐帧扬扬眉毛,说道:“好吧,我明白了,到后面去,跟着本老爷可要跟好了,丢了我可不管!”齐帧说完就抽了胯下马儿一鞭,往前冲去。 齐帧跑前面去了,嵇瑶瑶却不去追,而是跟着苟晞几人并肩行着,苟晞三个面面相觑之后,便对着嵇瑶瑶一拱手,策马上前追齐帧去了。 喜子和石头两个这时腆着脸上来,只见石头笑着对嵇瑶瑶说道:“嫂子,俺们两个做事还靠谱吧,这边二狗哥一下命令俺们立刻就派人去通知你了。” “行了行了,知道你两个辛苦,到了并州,新做的桂花糕少不了你们的!”嵇瑶瑶笑着摆了摆手。 “嫂子,俺不爱吃桂花糕,俺爱吃栗子糕!”喜子急忙说道。 “行行,只要你两个给我好好看住齐帧,一有风吹草动立刻就跟我打招呼,好处少不了你们的!”嵇瑶瑶笑着说道。 “好嘞,那嫂子俺们俩就先上去了啊!”石头说完便拉着喜子策马向前面赶去。 嵇瑶瑶看着前面远远的那人,巧笑嫣然。“齐帧,齐厚武,看你跑得出本姑娘的手掌心!” 原来这嵇瑶瑶这些天来军营可不光是来给齐帧送点心的,她其实是用美食将石头和喜子这两个二货收买了,嵇瑶瑶嘴上说的好听,是留在齐帧身边报复齐帧的,可是究竟是什么原因叫她这么对齐帧死缠烂打的,可就只有她自己最清楚了。 虽然司马腾说了即刻回并州,但是现在也不是上前线要抢时间,所以齐帧一路走走停停,并没有急行军,走了三天,才到了广平。 八千人马在广平城外刹住了阵脚,齐帧就带着手下一众,进城去见皇甫商了,当天皇甫商给了自己两千兵,现在自己带了八千兵回来,自然是要到他面前显摆显摆的。 皇甫商早就得到了消息,但是他并没有到城门口迎接齐帧,因为他的官衙里来了一个人。皇甫商现在已经被司马腾任命为广平太守,跟王斌不同的是,皇甫商可是军政大权一把抓的真正的一把手。 齐帧进城之时自然是听来迎的小吏说了皇甫商升官的事情的,齐帧便也是由衷的为皇甫商高兴,毕竟皇甫商若是留在并州的话,那就不可避免而要陷入司马腾手下两股势力的争斗,还不如在这一郡之地做个父母官。当然了,现在还只是司马腾任命的,还差一个上奏朝廷的过场。 齐帧七人(加嵇瑶瑶,齐帧可不敢把嵇瑶瑶放在军营里)来到郡衙,直接就进了衙门,到了大厅,来到大厅之上齐帧便稍稍一愣,只见皇甫商和一个人正坐在厅上议事,那人齐帧自然很熟悉,正是司马瑜。 司马瑜怎么会在这里?难不成司马腾玩的跟邺城一样的把戏?心中虽然疑惑连连,但是齐帧却笑着上前见礼道:“小将齐帧,见过司马将军!” 苟晞几人一见,也是赶紧拜道:“属下见过司马将军!” “齐将军多礼了,你现在也是校尉,我们分属平级,就没必要拜了。这一个多月没见,齐将军手下现在可谓是人才济济啊,可否先为本将介绍介绍?”司马瑜笑着扶起齐帧,说道。 “这位是苟晞,字道将,恿过三军!”齐帧指着苟晞说道。 “这位是苟纯,字续将,猛超五虎!”齐帧指着苟纯说道。 “这位是王赞,字正武,心细如发!”齐帧指着王赞说道。 “剩下三位,陈石,刘喜二人将军都认识,领军打仗的本领还需要磨砺。这一位,这一位,这一位是小将至交,颇通音律,特跟小将一道上并州避难!”齐帧想了半天也只想出来这么个由头,至于嵇瑶瑶的名号,那还是不要说了吧。 前面苟晞三人司马瑜还用久仰久仰来寒暄,这最后一人齐帧根本就没说名字,司马瑜就只好拱手笑了笑。 “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本将此次南下,也正是为了找齐将军的,所以趁此机会,就将刺史大人的军令下达了吧!”司马瑜说着便从袖笼里掏出了一道令笺递给齐帧。 齐帧皱眉接过了,展开一看,居然是调齐帧西进去攻打匈奴的。齐帧一看这调令便不由得满脑子的问号,匈奴人不是在北面吗?怎么往西打? 齐帧将心中疑问问出来之后,司马瑜呵呵一笑,说道:“齐将军说笑了,虽然本来匈奴人是在我们西北方向,但是之前刘渊自立为汉王,这左国城可就是在晋阳以西的西河郡呐!我们攻打刘渊不西进难道还北上?” “那之前匈奴人怎么是从北而来的?”齐帧疑惑道。 “西北也是北嘛!”司马瑜笑着说道:“总之,刘渊称王不久,现在注意力又都被拓跋鲜卑吸引在北面,正是我们用兵之时,此时齐将军挟大胜之势,必能一战而定,还我并州一片蔚蔚蓝天啊!” “既然上有令,小将岂有不从?”齐帧单膝跪地高声说道。难怪司马腾升自己的官,原来是为了对付刘渊。难怪石鲜将夺广平的功劳给了先锋,自己去邺城的行动会这么顺利(没有军令干扰)呢?想必如果不是皇甫商推了把自己,现在受令的,就是他了吧。 “如此甚好,本将在这里,就预祝齐将军旗开得胜,扬我汉人之威了!”司马瑜笑着再次扶起了齐帧。 “将军,我这里有一道圣旨,是祁弘从洛阳那边带来的,还请将军转交给刺史大人!”齐帧将怀里的圣旨掏了出来,递给司马瑜。 司马瑜点了点头,接过了揣进怀里,说道:“如此,我便不在这里耽误齐将军和皇甫使君叙旧了,本将便告辞了!” 皇甫商赶紧相送道:“将军不再多留片刻?” “不了不了。”司马瑜笑着说道:“我本来就是来传这道军令的,况且现在又有圣旨在身,岂敢多留?使君留步!” 皇甫商和齐帧一众将司马瑜送出了衙门口,见司马瑜纵马走远了便回了衙门大厅。 第三十一章 后患无穷 战斗结果统计出来,匈奴三千余人全灭,并州军这边阵亡了两千三百七十六人,重伤者八百六十人,轻伤者无算,损失战马两千二百三十一匹,缴获战马七十一匹。 齐帧听着报上来的数据,心里很不是滋味,其实齐帧可以一开始就选择放火,那样就不会损失这么多人马了,可是他想磨一磨自己手里的这支军队,齐帧不由得在心里问自己,自己的这个决定是对是错呢? 但是齐帧现在可没这时间考虑这个问题,而且这个问题也不是自己能回答的。齐帧下令将火扑灭,然后将所有匈奴人的脑袋砍下来,然后带上阵亡士兵的尸首,回晋阳。 对于已经分辨不出来的阵亡将士的尸体,齐帧只好下令一把火烧了,尘归尘土归土,不能将他们带回去,也绝不能叫他们暴尸荒野! 官道上再次燃起熊熊大火,齐帧便带着剩下的五千余手下,转身往介休县奔去! 回程的时候自然不需要再考虑什么隐藏踪迹了,齐帧一众根本没在西河郡停留,直接就回到了太原郡。 出了介休县之后,齐帧就找了个山水秀丽的地方将阵亡将士埋在了这里,齐帧带着全体将士在这座数千人的墓葬面前默哀了几分钟,齐帧在这里暗暗对着这些人道了歉,以后,自己绝不会在做这种无谓的磨刀举动,能减少伤损,就减少伤损,绝不会叫自己的手下再白白牺牲。 齐帧之前还怕自己手下的军队不是一支铁军,打不了硬仗,但是现在面对着眼前这些一眼好像都看不到边际的坟茔,齐帧又觉得,为什么要打硬仗?只要能赢,不就行了? 齐帧心潮起伏,深深的觉得对不住此战阵亡的这数千将士,故而齐帧丝毫没有胜利的喜悦,反而吩咐一定要将重伤员迅速安全的送到晋阳城,使他们得到及时的救治,免得再出现伤亡。 回到晋阳之后,三千余首级交由功曹验过,便就地掩埋了,独独留下了那员匈奴将领的首级,功曹捧着看了良久,最后用木匣子装了送进了刺史府里。 齐帧一看这功曹的慎重态度就知道怕是这员将领的来头不小,果然,没一会儿司马腾就点鼓聚将了。 这次聚将可不是讨论什么军国大事了,而是来表彰齐帧一众的。 司马腾兴致勃勃的在座位上发表了一通长篇大论,将齐帧一众夸了又夸。果然,司马腾派齐帧偷袭刘渊本没有指望取得什么成果的,也就是为了报之前的一箭之仇罢了,谁曾想齐帧给自己带来了一个大惊喜。 而齐帧这才知道原来被苟晞阵斩的敌军将领竟是刘渊的族侄,刘厉。 齐帧知道这人身份之后便心中一沉,这下并州算是跟刘渊结下死仇了,刘渊接下来势必会发起大规模的进攻,自己这下,算是捅了马蜂窝啊。 要是这刘厉没死,两边或许还会保持这种相对平静的态势,刘厉一死,激怒了刘渊,并州可能就要生灵涂炭了。齐帧心中的自责又深了一层,早知道这样,就应该带着大军将左国城攻下来,灭了刘渊势力的。 可是齐帧自问还是没有那个底气去跟刘渊打阵地战,一切的原因,还是因为齐帧太年轻了,从一个大学生到一个将领之间的转变,可不是一蹴而就的,齐帧想要扫灭四夷,还任重而道远呢? 这次跟匈奴人的战斗叫齐帧算是深刻了解了匈奴人的那种作战意志和疯狂嗜血,难怪司马腾见到匈奴人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似的,匈奴人的确有这种骄傲的资本。 表彰过后,齐帧带着司马腾赏赐的金钱回到了自己在晋阳的家。本来齐帧离开晋阳的时候是没有住处的,他吃住都在军营,司马腾也没有过问过,但是出去溜达了一圈,齐帧升官了,自然是不能再住在军营里,这关乎到死马腾的面子问题,司马腾就赏了齐帧一个宅子,宅子不大,只有两进,典型的古宅,前院后院,东西厢房的。 齐帧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就看见了坐在自家门槛上靠墙酣睡的喜子,齐帧不由轻声一笑,这个喜子也太实心眼了,叫他看着张宾,也没必要真在门口看着吧。 齐帧走到喜子面前,轻轻推了推喜子,喜子一惊,急忙将手中长矛一抖,就要来刺齐帧,齐帧赶紧将喜子的矛杆攥住了,并大声说道:“喜子,是我,我回来了!” “二狗哥,你终于回家啦!听说你们打了打胜仗,好不威风啊!”喜子赶紧站起来笑着就推开了门。“石头呢?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石头手臂上中了一箭,在医馆呢?等会儿我们去看看他!”齐帧说着走进了大门,说来好笑,这虽然是自己家,自己却不是第一个进来的。 “老爷回来啦!”一群家丁和使女上前见礼。齐帧一愣,旋即了然,这些是宅子的附赠品。 齐帧还是第一次叫人这么殷勤的问候,有些手足无措的,只是忽然听得一声高叫,“老爷在外打仗刚回来,还不先带老爷去更衣,一个个杵在这里像木桩子似的,成何体统?” 齐帧闻言便轻皱了下眉,这嵇瑶瑶怎么俨然一副一家之主的口气?齐帧回头想问问喜子,谁料这货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外面,只拿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几个使女此时乖巧的上前来要给自己卸去盔甲行装,齐帧自然是不能穿着一身戎装去赴宴的,而且筵席还在晚上,也不急于一时。 齐帧挥挥手没让几个小使女动手,而是高声叫道:“身为一个丫环,居然迟迟不出来见本老爷,嵇瑶瑶,你这是想做什么呢?还好意思训别人?你成何体统?” “喜子。”齐帧说完回头对喜子说道:“进来,怕什么?” 喜子闻言喜滋滋的就进了齐帧的宅子,可是嵇瑶瑶还是没有露面,齐帧便心生疑惑,这嵇瑶瑶又要闹哪样?齐帧将家丁使女们都挥退了,便走进了客厅大堂。 只听得一通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不一会儿屏风后面就转出来一个身穿绿色丫环服饰的人来,自然就是嵇瑶瑶了。齐帧一看嵇瑶瑶,便轻哼一声,说道:“看来嵇家大小姐这些天在我的宅子上过得很舒坦嘛,多日不见就长得又圆润了些啊。” “是吗?”嵇瑶瑶笑着说道:“你喜不喜欢?” “别废话了,给本老爷更衣!”齐帧笑道:“老爷我等会儿要去吃饭。” “哦。”嵇瑶瑶嘴巴一撅,踱着小碎步就过来给齐帧解盔甲和行装。 “喜子是谁不准他进来的?”齐帧淡淡的问道。 “是我。”嵇瑶瑶轻声说道:“宅子里小姑娘很多,他一个大男人在里面不方便!” 那这些家丁就不是男人?齐帧在心里暗暗说道。 “张宾呢?”齐帧问道。 “在后院!”嵇瑶瑶说道:“你放心,我看的紧得很,在家里有我看着,在外面有喜子看着,没跑的。” “他最近有什么异动?” “没什么,就是没事老往城南跑!” “城南?去干什么?” “去逛集市!”喜子在一边答道。 集市,齐帧微皱了下眉,也没想出来这个张宾是要卖什么药,便没有再想了。 盔甲卸下来之后,齐帧又在客厅跟喜子坐了一会儿,端茶倒水的活计自然是由嵇瑶瑶来做的,齐帧问了喜子关于张宾的事情,喜子只说张宾的作息很规律,早睡早起,每天早上都去逛一遍市集,回来之后也没有什么异动,就是闷在房间里不出来。不过在喜子去皇甫商宅子上接他的时候,他知道齐帧一行去攻击刘渊之后对喜子说:这一战无论结果如何,对于并州都不是好事! 齐帧一愣,便忽然有些明白了,张宾这句话是说给自己听的。齐帧便知道张宾是想跟自己好好谈谈了,这时下人来报告说水已经烧好了,齐帧便和喜子两人分别洗了个澡换了身衣裳,准备去看看石头了。 谁料石头却自己摸来了,石头手臂上的箭矢没有伤到骨头,所以只是将箭头拔了出来然后止了血,敷了药,正好石头来了,那就一起在这里洗了澡,换了衣裳。然后石头和喜子两个便在客厅里吹起了牛,石头欺负喜子没去见过这一战的具体情况,自然是将这一战说的惊天动地的,喜子一边听着一边扼腕,只后悔被齐帧派来看守这个劳什子书生! 齐帧自然在嵇瑶瑶的带领下去后院见张宾了,嵇瑶瑶领着齐帧来到东面的一个厢房,便敲了敲门,叫道:“张先生,我家老爷回来了,特来求见。” 齐帧听嵇瑶瑶这话音,貌似她对张宾还蛮尊重的啊。齐帧可是并不怎么看好这个卖国贼,于是齐帧伸手就推开了房门,走了进去。 只见张宾的房间里简简单单,一张小圆桌,四个凳子,一个书案,一张床。此时张宾正在书案上写写画画的。 齐帧一见张宾,便笑着拱手道:“多日不见,张兄果然还是神采飞扬啊!” 张宾并不回头也不行礼,笑着说道:“多日不见,齐兄还是没什么长进,依旧这般粗暴啊。” “我这人做事情是看心情的。” “那齐兄见到我心情不好咯?” “不是心情不好,是没心情。说吧,你诱我来此,有何赐教?” “齐兄这语气,不像是来讨教,倒像是来兴师问罪的啊。” “就这态度,爱说不说!”齐帧将脸一板拂袖就要离去。 “唉,年轻人火气不要这么大嘛。”张宾微笑着说道:“齐兄既然来找我,那边说明已经知道你带兵烧了刘渊的屁股会有什么后果了吧!” “年轻人,你也是年轻人吧!是,我的确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了!” “别看我长得年轻,我其实已经三十好几快四十了!叫你一声年轻人难道还委屈了你?你觉得,刘渊会在什么时候打过来呢?” “这可说不准,说不定就是明天,说不定明年。”齐帧很怀疑张宾关于自己年龄的说法,古代还有逆生长的人吗? “明天是绝对不可能的,刘渊虽然知道鲜卑人在北方是为了牵制他们,可是他却不会傻到以为他攻并州鲜卑人不会帮并州,所以刘渊要是攻并州,必是在鲜卑人退了之后。” “那这么说,我们还有时间准备咯?” “你还真的以为刘渊会这么急攻并州?” “有什么不可能的,我把他族侄杀了,他要是冲冠一怒,也没什么不能发生的。” “灭国之战可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容易就发动的,那可是需要数月甚至数年的准备的。你也没必要自责,汉并之间早晚都有一战,你不过是叫这一战提前了罢了。” 齐帧心中一惊,这个张宾居然能够知道自己自责,怎么看出来的?齐帧心中一慌,再跟张宾似笑非笑的眼睛一对,齐帧便狠狠地一甩袖子,摆足了高姿态的出了门去。 晚上的筵席,齐帧立了大功,自然又是攻击对象,齐帧喝了两碗之后就祸水东引,叫这伙人攻击苟晞五人去了。 齐帧坐在桌子上,看着热热闹闹的众人,忽然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难道这些人就真的没有看到并州即将来临的危机吗?还是说他们完全不在意?说不定这年还没过完刘渊就来犯了,这些人包括司马腾就一点都不着急?难不成觉得赢了这么一场小小的战役,就已经稳赢刘渊了? 第三十二章 兴兵复仇 “司马腾,不足与谋也!”齐帧气呼呼的冲进房间,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一杯茶水,仰头便喝了下去。 “怎么?这次还没见到刺史大人的面?”张宾呵呵笑着,往火盆里添了两块木炭。“我早就跟你说过了,司马腾这人不是明主,叫你去投王浚你不听” “张孟孙!”齐帧大喝一声打断张宾。“身为一个汉人,你可以笑看异族人之间狗咬狗,你也可以没事抽异族人个狗血淋头,但是你就是不能让异族人欺侮汉人。汉人自己打来打去是一回事,将异族人搅进来又是另一回事了。别以为我这两个月给你几分颜色,你就蹬鼻子给我上脸,王浚其人,为了一己之私将邺城十数万百姓生死置之不顾,要我投他,我必手刃他。还有你,天天说自己是什么在世张良,要真这么有本事,就帮我想个招,叫司马腾别再声色犬马了。” “齐厚武!”张宾叫道:“有你这么对待客卿的吗?” “客卿?”齐帧冷哼一声道:“你给我出点子,你才是我的客卿。你要是还是这个整天哀叹生不逢时,还对我的挫败保持着一副胸有成竹,早知道你会这样的态度的话,我老实告诉你,我可不是什么肚里能撑船的宰相!” “什么肚里能撑船?听不懂!”张宾淡淡的说道:“就你这样你绝对不可能成为宰相的。” “你” “先别急眼。听我说完。司马腾这个事情,我没辙!” “没辙你还这么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那可不?”张宾摇头晃脑道:“你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态度!” “说人话!” “司马腾的态度就是这样的!”张宾轻声说道:“司马腾这人,贪财,好大喜功的。胆又小。你现在跑去跟他说匈奴人年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大兵压境,他第一个想法肯定是到青州冀州避祸,你以为司马腾还会郑重其事的增兵然后厉兵秣马准备开打?” “呃,这么说我还真不能跟司马腾说这事?” “那必须不能说,所以你见不到司马腾,并不一定是坏事!当然了,你要是将司马腾吓跑了,朝廷任命一个有为的刺史来说不定还是好事。但是司马腾一落跑,刘渊还会给朝廷新派刺史的机会吗?所以,你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告诉司马腾刘渊会来,而是要求兵,你手下原本八千兵还剩五千余,到现在都没补全,你不着急这事,倒去急着吓唬司马腾,你有病吧!” “唉,怎么说话呢?不知道什么叫做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啊?” “还智者,看看我,再看看你!” “你够了,见好就收啊!”齐帧皱眉道:“这时候跟司马腾求兵,会不会惹他猜忌啊?毕竟我是半道加进来的,而且之前好像有些锋芒毕露了!” “你还知道藏拙呐?”张宾笑道:“你觉得你求不求兵,对你现在的处境有影响吗?要猜忌你早被猜忌了,不如趁此了解一下司马腾的意思,而且,匈奴人马上就要打过来了,你说是明哲保身重要,还是自己小命重要?这春天几个月正是你吸收新兵的好时机,不然到时候你就五千来人,怎么跟匈奴人周旋?” “可是八千人也跟匈奴人周旋不起来吧!” “什么八千人?你可是万人将,都是校尉,凭什么就你的队伍是不满员的?到时候你手下五个都尉,每人两千兵,指挥起来又方便,在战场上面彼此之间配合也要好多了。你傻不拉唧的去要两千来人马,司马腾就算不笑你,司马瑜几个也会笑断你脊梁骨的。” “去,谁傻不拉唧的?”齐帧说道:“这叫大智若愚,懂吗你?” 说完,齐帧便一口喝干自己杯里的第二杯茶,转身就冲出了房间,张宾说得没错,要兵才是第一要务,司马腾在府上作乐、夜夜笙歌的,自己难道还能将他逼得勤政爱民?张宾说得在理,自己要是想保护并州百姓,就得手握兵权,见缝插针的壮大实力,况且自己本就应该掌一万大军的。 齐帧想到这里,便忽然觉得,张宾这个平时三棒子打不出个屁来的家伙,对于人心和事态看的真的蛮透的。难怪有那个底气说自己是张良在世。不过就算这样,张宾要是想去辅佐王浚那浑球,那也是死不足惜的! 补充兵员这种事情自然是不用去刺史府上求面见的,齐帧找到别驾,便递交了补充兵员的公文,等司马腾审批过后,就可以到预备营领新兵和战马了。 而张宾所说的了解司马腾的意思,也就是看这道军令什么时候下来,是不是给齐帧补满员。 本来就年关将近,官衙里以及司马腾办公也没什么热情,所以直到年后,齐帧才接到去补满人马的军令。 齐帧忐忑良久的心才算是彻底的安下来,到预备营领了人马之后,齐帧手下便算是完完整整有了一万大军,而齐帧也再也不用苦恼石头喜子两人领兵数远多于其他三个悍将了。 补充完兵马之后,齐帧便带领着人马开始了特训。齐帧自是没有放弃自己的传统——跑步,只是现在人员多了之后,跑城墙虽然也能跑,但是上下城墙很不方便,所以齐帧便将目标定在了大营到城东的一座小山之间,这段路程大概有三十里,来回就是三十公里,每天三十公里负重越野,在齐帧看来就是最好的身体锻炼。 齐帧现在虽然带领的是骑兵,但是他还是将士兵的身体素质放在了首位,骑马的人的质量上去了,然后再练一练战法配合和骑阵,基本就可以了。 至于骑射什么的,齐帧想都不敢想,因为现在还没有马蹬,控马完全靠双腿夹着马腹,异族人在马背上长大的才能骑射,汉人是不可能稍稍训练训练就能耍起来的,还不如将精力集中在战技、阵形和配合上。 至于马蹬,齐帧听说过这东西,但是从来没见过也没有查过,鬼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儿?单凭一个名字,满城铁匠也是不知所云,是以齐帧也就放弃了,以后有机会再说吧,还是练兵要紧。齐帧虽然大可以放手将士兵交给苟晞几人训练,但是齐帧现在还没有另外组建亲兵的打算,他巴不得自己手下个个都是精兵和自己的亲兵。 至于带着大军跑步的这个行动得到了苟晞几人的支持,是以齐帧倒没有跟他们多费口舌,齐帧在这边带着手下万人上午先跑三十公里,下午练骑马布阵,射箭,马战。晚上齐帧还要跟苟晞几个讨论骑兵作战的方式方法,可谓是忙得脚后跟踢屁股。 齐帧心里是很急的,天知道刘渊什么时候就偷偷摸摸的杀过来了,现在正值春耕时节,大战一起,误了农事,并州百姓下半年可就要喝西北风了,匈奴人可以吃牛羊,汉人可是全指望着土地里的一点粮食活命。 齐帧却是没有想到,刘渊占了西河,已经不是在大草原上了,他自然也是要春耕秋收的,怎么会在春天打仗呢? 齐帧提心吊胆得过了春天,眼见新丁已经熟悉了齐帧的训练,开始有模有样的了。齐帧也稍稍放了心,刚成军没有三个月就去打仗的话,一半都新兵还真没有信心。 现在好歹还有点保家卫国的样子,拿出去也至少能扛一仗了,虽然三个月的训练量还是太少了点,但是还有至少三个月,训下来也应该可堪一战了。 为什么说还有三个月时间,因为齐帧知道,古人打仗很少有在夏天的,都是秋后将粮草收获了再打,一是避免天热中暑造成的非战斗减员,二是防止战后出现瘟疫,三是秋高马肥天气干燥,适合出奇谋。 可是齐帧又没有想到一点,刘渊说白了还是匈奴人,不能以常理来推断。 是以齐帧接到军令的时候还很是愣了一会儿。 刘渊打过来了?齐帧摸了摸脑袋上的汗水,看了看天上灼人的日头,尼玛六月天流火的季节打仗?这刘渊是疯了吗? 但是军令上说的清清楚楚,刘渊东犯,令出与战! 军令如山,齐帧也没有办法,只好带着手下一万人浩浩荡荡的往西去了。齐帧这下长了个心眼,他把张宾带在了身边,这家伙猜度人心还是可以的,就是不知道在打仗用计方面怎么样。 既然他自比张良,老是窝在家里怎么行?是骡子是马,得拉出来溜溜不是?要是这一仗张宾能帮助齐帧赢了,齐帧才算是承认他是个牛人,以后也少骂他两句。 “齐帧,你知道这次匈奴人兵力几何?主将是谁?行军路线是怎样?在哪里有可以利用的地形吗?还有,我们这边难不成就只有你一支万人骑兵?”张宾将宽大的袖子遮在脑袋上。“大白天这么热你行军,不怕晒倒你手下的大好儿郎?” “这个其实白天行军主要是做个样子给城里的人看的,过了前面的小山咱们就扎营,到晚上再行军!”齐帧悄声说道:“至于其他的嘛。不知道,我统统都不知道!反正在战略上应该怎么打这场仗不是我一个小小校尉能决定的,我只管我这一万人遇上匈奴人怎么打。” “你这什么都不知道的,怎么跟人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什么都不知道,去送死吗?”张宾说道:“观你平时所为,你也不像是个莽夫啊,怎么跟你一出来,就觉得你这么靠不住呢?” “不知道这些怎么样?”齐帧不服气道:“我可以猜。大热天的,匈奴人必然也是受不了,既然要打,那必然是想速战速决,所以他们必然是一路往东,不会拐弯的。我们在半路一定会迎头遇上他们的,到时候作势打一下,能赢最好,赢不了就拖住他们,反正我们是主场作战,耗死他们!” “主场?”张宾轻哼一声。“我不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但是我猜应该是说我们为主他们为客吧。但是你别忘记了,匈奴人可是一直信奉以战养战的战法,走到哪儿就抢到哪儿。你将他们拖在我们的地盘,受伤的难道还是他们?你口口声声说得好像要做天下汉人的保护神,可是做起事情来,哪里有半分保护神的样子?再说,假如匈奴人很多,你怎么将他们挡在半路?” “好吧,那你说怎么办?”齐帧想想也对,自己现在两眼一抹黑,确实是很不利。而且想想,自己打仗好像还都是在两眼一抹黑的情况下打的,能活到现在也算是运气。 “拿地图来!”张宾将手里的袖子一抖,将手从袖子里伸出来,往齐帧手上摊开来的地图上一点,正好点在左国城和晋阳连线的中间。 “此河名唤文峪河,自北向南汇入汾河,源头唤作关帝山,山高万仞,关帝山西面另有一河,唤作涑水。此战,是胜是败,便在这匈奴必经的文峪河上面!” 第三十四章 初显身手 五更造饭,卯时刚过,苟曦三人便辞过齐帧,领兵渡河西去了。 齐帧和张宾两个送到河边。齐帧不禁有些唏嘘,感觉就像是将自己养大了的女儿送出嫁一样。更多的是为这些大好儿郎们担忧,此去,不知道还能剩多少回来?杀敌一万,自损八千,在这个冷兵器时代,真是最真实的写照。 “你看人家苟曦,大军未动,探马先行,整个六千人的队伍,气定神闲,不疾不徐的行军!哪像你,迎敌还像是在自己家一样横冲直撞的!若是你依照古法,三舍一歇,我们昨天就能渡河去攻匈奴了!真不知道你之前打仗是怎么赢的,全靠运气的吧?” “你够了啊!”齐帧忍不住翻个白眼。“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是吧?我打仗就靠运气怎么了?运气好不行啊?还依古法,你别忘了,我就是个泥腿子,大字不识一箩筐,没读过书的,能打仗已经很不错了好吗?” “哦。能打仗就满足了?之前你籍籍无名,敌手不会重视你,现在你出道至今连胜几场,要是有心人算计与你,你必死无葬身之地!” “行了行了,能不能给我点面子?” “我看人走光了才说的,还不算给你面子?”张宾笑着指着面前的河流说道:“刘喜和王赞将军真是尽职尽责啊,昨晚还夤夜赶工呢?” 齐帧闻言便往河里看去,只见河水已经较昨天降了一尺多,看来喜子两人在上游果然是加班加点了。齐帧心中一暖,所谓上下一心,团结一致也就是这状态了吧! “走,去上游看看咱们四千将士去!”齐帧说着便拨转马头,率先沿河往上游而去。 “你之前不是说要守营寨的吗?”张宾边拨转马头边笑着叫道。 “就我们俩还守营寨?这话你信吗?”齐帧哈哈笑着,一磕马腹便沿河小跑了起来,这还是齐帧第一次感觉这么轻松地骑着马在荒野里奔跑。整天担心异族入侵,都忘记了自己原来是个多么活泼的人了! 溯流而上十来里地就来到了喜子和王赞的大营,只见此时喜子正带着疲惫的手下从北面缓缓入营,而王赞则领兵在营口给喜子全体将士分发着热粥。 齐帧和张宾两人走上前去,王赞和喜子一见两人,便上前见礼。 “两位这是在弄什么玄机呢?”齐帧下马,笑着问道。 “将军,我和刘喜将军打个商量,手下兄弟们轮番上马去筑坝,免得误了大事!”王赞拱手答道:“这不,刘将军下半夜的回来换班了!将军怎么来我们这儿了?” “匈奴人没有像我们预想的那样急于进攻,而是选择了大肆破坏。所以我派其他三人领兵去主动出击了,就剩我们两个光杆司令,就只好到你们这里来蹭几顿饭咯!” “将军言重了,末将只是好奇呃,没什么!”王赞话说到一半又忽然吞了回去。 齐帧最见不得这样说话的,便问道:“好奇什么?别只说一半吊人胃口的,有什么不能说的?” “那末将就直说了,如有不敬,还请将军多多担待。”王赞先行个礼。“末将只是好奇,为什么不是将军领军,要知道这可是跟匈奴人开打,照将军的性子,怎么会错过这个时机?” “呃这不是还有个张宾吗?我留下来保护张宾的!这个不重要,主要是留给我们筑坝的时间又多了许多,我们大可以多筑坝,将水截得多一些,到时候淹起来也更过瘾!”齐帧心下汗颜,看来自己对异族人的态度有些过于鲜明了,是个人都知道自己跟异族人不共戴天呐。 虽然齐帧对于这一点没什么好说的,他的确跟异族人有不共戴天的意思,但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妥,爱憎太过分明,很容易就着了心怀不轨之人的道啊。 就像张宾所说,稍微精明点的人设个局,自己肯定就闷头钻进去了啊。现在想想,张宾强留自己下来,就是要摆明一个态度,说明自己不是一个傻不拉唧的人吧! 回过头来想想,齐帧还真发现自己这段时间表现得有些傻,恨不能听见异族人三个字就暴走似的,的确蛮危险,容易招人算计。 “将军将军?”王赞哪曾想自己一句话引得齐帧想了那许多,他只觉得自己说完之后齐帧就陷入了沉默之中,还一脸便秘的表情。 张宾在一边推了推齐帧,齐帧才从纷杂的思绪里抽身过来。齐帧笑着对王赞说道:“王将军说得对,我的确非常恨异族人,但是相比于领兵去攻击散兵游勇,我还是更喜欢成建制的消灭他们,所以你们这里才是此战重中之重啊!” “将军放心,别说时间充裕,就算时间不充裕,我们也会保证将来犯之敌淹杀在这里的!”王赞面容一正,郑重道。 “很好,要的就是这种精神头。好了,喜子忙了半夜,赶紧下去休息吧。王将军,我跟张宾跟你去上游看看!”齐帧说着拍了拍眼都睁不开了的喜子的肩膀。 喜子闻言也不客气便拱手告了辞。王赞全员早就吃过饭了,此时喜子全员也领完早餐到营里休息去了,齐帧和张宾一道,跟着王赞就往上游走去。 筑坝这种事情自然是不需要骑马的,所以除了警戒的探马全员都是步行。 “我们是昨天下午到的这里,扎完营之后天就黑了,所以我们两部忙了一夜,也才起了一座坝。我们起的那座坝在上游距此五里所在,因为我想着再筑远了怕是到时水放下来也没有了威势。这一段我今晨派人查探过,支流还是很多的,要是筑坝的话,也能筑个五七个坝!不知将军的意思是?”王赞一边行着,一边汇报。 齐帧刚想说多多益善的。谁料身边的张宾急忙插嘴。 “不需要多,三个足矣!” “张宾,刚才我说多筑坝的时候你怎么没反应?现在跟我呛?” “刚才我在想你那句光杆司令的意思呢?”张宾说着将手一指旁边河流。“我们筑了一座坝,水降了一尺余,筑三座坝就是三尺余,这么大的落差已经很不同寻常了,难不成你要将这下游彻底变成浅滩?那匈奴人都是瞎子才会往这来呢?而且我们还不能将坝的位置筑的太靠下了,要至少留几条支流给下游供水,不然匈奴人是绝不会上当的!” 齐帧闻言看了看河里,河岸上退水的痕迹十分明显,简直是黑白分明的,果然如张宾所说,坝还不能筑多了。但是齐帧不死心的问道:“难道我们就只能待在这里?三个坝筑好能要多少时间?这搞不好可是有半个月的空档呢?” 要知道喜子和王赞可是一夜之间就起了一座坝呢? “呵。”张宾轻笑道:“你怕我们会闲着?我还怕时间不够呢?坝筑好之后,我们便要准备战场了,毕竟我们总不能一上来就放水淹匈奴人,必然是等他大军过河时再放水,所以在河这边我们还会与之残余一战。他们在我们的地盘,就有一样好处,我们可以选择战场,我们可以选一处适合抢滩的位置,然后在南北两侧挖大量的陷马坑,这样匈奴人渡过了河之后就会陷入三面受围的境地,身后又是大水,我们就算兵力不占优势,也可以聚而歼之!” “所以筑三个水坝就够了,到时候说不定还要反复淹几次匈奴人才能将他们的士气打下去,至于退水的痕迹,天气这么热,很快就会看不出来的!咱们这些天的工作量可是不轻啊!” “那河对面如果还有没过来的怎么办?”齐帧不由问道。 “你还真想一网打尽啊!”张宾笑道:“那也很简单,掘坝放水用不了多少人,留几百人就够了,剩下的就由刘、王两位将军带了,去匈奴后方截杀咯!” “嗯,你这个作战计划倒是不错,怎么之前不早说?” “我以为你知道的啊!” “怎么说?” “我指出这条河,你就立刻命令两位将军来筑坝,很显然你已经知道是用水攻,那么至于其他细节,我还用得着说的这么详细吗?这都是常识好吗?” “常识你妹啊,谁知道这一千多年前的常识啊?”齐帧不由在心里大叫一声。然后问道:“下游战场你找到了没?” “你是主将我是主将?什么事都是我做了,怎么体现你这主将的价值?”张宾附耳轻声地说道。 “那个,咳,王将军啊,我现在有要事要往下游去一趟,就不跟你去上面了。我相信你是不会叫我失望的!”齐帧对着王赞拱手说道。 “将军请自便!”王赞拱手答道。 齐帧便带着张宾折返回去。 “你是故意的吧?”齐帧对着张宾说道:“刚才不说,非等我们出发去上游了再说!” “我以为你去上游有什么深意呢?”张宾笑道:“谁知道你只是无聊了!” “呵呵!” “算了,老打击你也没意思,咱们走快点吧,早点找到地方也好早点动手!”张宾说着就加快了脚步。 齐帧倒像是小跟班似的屁颠屁颠跟在张宾后面,张宾算是叫齐帧开了眼,齐帧也终于是认识到张宾并不是什么纸上谈兵的家伙,肚子里还真有点货的。齐帧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来到古代打仗还真不是他擅长的,至于他自己擅长什么,他还真没发现,打dot算吗? 齐帧于是跟着张宾骑着马又回到了下游,其实所谓的战场主要就是找一片河滩,要地方够大,能让数千人下河的,也就自然能容数千人上来。 结果回到了之前送走苟曦他们的地方的时候,张宾笑嘻嘻的指着那片河滩说道:“就是这里了!” 齐帧眼角直抽,你他娘在逗我吗?我这来回跑一趟是为什么啊?好玩啊? “这片河滩,之前经过验证,六千人马下水不成问题,其次,上游对岸一个摊,下游对岸也有一个滩,无论是过来,还是过去都很方便,几乎不用架桥和乘舟的。再者,这片河滩不大不小,刚刚够六七千人上岸,所以也不用担心将匈奴人放多了过来我们吃不下!”张宾笑着拍拍手道:“纵观来路,再没有比这一处更好的所在了!” 齐帧算是听明白了,这处河道是一个形,上下凹,中间凸的,所以匈奴人上岸也只能在这里,的确是打埋伏的好地方,但是齐帧就是有点受不了张宾像是耍猴似的耍他,还说没找到好地方,明明已经胸有成竹了好吗? “张宾!我算你狠!”齐帧在心里闷闷的吼道。 第三十五章 蛮人有谋 “真是没想到,匈奴人也会这么奸诈,要不是将军机警,我们就差点被包了饺子了!”石头在马上飞奔着,回头看了两眼,对身边同样夺路狂奔着的苟晞叫道:“将军,匈奴人越来越近了,怎么办?” “还有五、六里地就到河边了。”苟晞叫道:“过了河就好了!” “就怕我们是没时间过河了!”苟纯在一边大叫道:“匈奴人追得越发的紧了,我看我还是带兵回头冲杀一阵,也好叫大哥和陈将军过了河才好!” “苟小将军,还是我去吧!”石头急忙叫道。 “陈将军,你之前断后,部众伤亡过半,我心里感激你!这一场,就交给我吧!”苟纯虽然是在跟石头说话,眼睛看得却是自己兄长。 苟晞冷着一张脸,不知在想什么,半晌之后,苟晞才缓缓呼出一口气,叫道:“续将,你带着部众断后,但是只能缠斗,不能硬拼。我们过河之后你便往北,跟王赞和刘喜两位将军汇合,到时再见机行事!听到没有?” 苟纯心中一暖,郑重的点了点头,叫道:“兄长放心!”说完,苟纯便将手中大斧一举,带着自己手下就绕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弯,掉头往汹涌而来的一万匈奴大军冲去! 匈奴人见状,只见大军忽然一分为三,中间一队缓缓减低了速度,两边迅速上前,就像是张开了血盆大口,要一口吞掉苟纯的这两千人马。 “哼,你们也太小看我苟纯了!”苟纯冷哼一声,将手中开山大斧一转,掉转马头就迎上了北面来的那股匈奴骑兵,匈奴军有一万人马,不分兵的话苟纯还要挠头,这一分为三,每股只有三千来人,可要好对付多了! 苟纯心里冷笑着,将身子埋在盾牌里,顶着匈奴人的箭雨,闷头往匈奴军阵里冲去。 匈奴人的箭雨虽密,但是对于已经散开冲锋的苟纯部造成的伤害却是无关痛痒,这点损失,还在苟纯的心理承受范围内,而且他是断后的,早就有了阵亡的觉悟。 之前苟晞所说,也就是给苟纯指一条退路,免得苟纯存了鱼死网破的心。知弟莫若兄,苟纯的心思,苟晞怎么不知?之前险些中伏,陈石断后已经叫苟纯心里很不是滋味了,现在他断后,怕不是要将手下儿郎都拼光不可? 苟纯带领着部众直如下山猛虎一般的直扑那股匈奴人而去,见箭雨作用不大的匈奴人也就停止了放箭,一个个抽出弯刀,嚎叫着就冲过来跟要苟纯肉搏。 十丈五丈两军终于撞在了一起,那场面直如火星撞地球一般,两军前线的一票人员几乎在一瞬间就轰然从人海里陷了进去,就像是地上忽然裂开了一道缝隙将人马一下吸了进去一般。 苟纯一个照面就将那名匈奴将领阵斩了,苟纯一招斩首敌将之后并不停留,任由胯下座骑自由发挥着马力,反正前、左、右都是敌人,苟纯只需要轻轻一挥手便能斩杀数名敌军,根本就不用思考,只顾杀便是! 苟纯就像是一只箭头扎进匈奴军阵之中就一路余势不衰的往深处钻着,而蓄势而来的并州军也找到了突破口,跟着苟纯就杀了进去,苟纯部就像是一个钻头一般,生生将铁板一块的匈奴军阵给缓缓钻成了两半! 直到眼前一亮,苟纯才算是松了口气,赶紧用披风抹去了粘在眉眼上的血水和汗珠。再原地转了一百八十度,回头再次对着匈奴军阵展开了冲锋,不将这三千匈奴兵来回犁几遍,他们就不知道疼! 再杀回来的时候,苟纯部众们就改变了队形,原本的松散避箭阵形也收缩成了利于穿刺的三角形,以苟纯为首,一千余人马对着少了将领的匈奴军阵展开了第二次冲击! 少了将领之后的匈奴人明显分成了两派,一派调转了马头,一派果断笔直朝着另两队匈奴军阵冲了过去,像是归巢的雏燕一般,而剩下来刚转过身的匈奴人一见身边大部分的同胞都溜了,顿时安全感全失,一个个慌不择路的也赶紧掉头往中间匈奴军阵里冲去。 苟纯眼睛一亮,好机会!苟纯便想也不想,稍稍调整下方向就跟着那一批匈奴人往中间那队匈奴军阵冲杀过去。中间军阵里的匈奴将领哇哇怪叫,他一是没有料到前一刻被吓得屁滚尿流,恨不能爹妈多生两条腿的汉人居然这一下就冲开了三千余人匈奴人的军阵。二是没有想到关键时刻这些兔崽子居然还卖了自己一把,直接把汉人引过来了! 匈奴人打仗是三板斧,骑射,弯刀,加马快,现在这伙汉人就跟在匈奴人后面射箭肯定是射不着他们的,前面有匈奴人挡着,自己也不能冲锋,就剩个弯刀,还没有那名汉将手里的板斧威力大。这还打个鸟,蒙桑那家伙也太不争气了,一个照面就被斩了!死了手下还给老子添乱! 这匈奴将领最后没办法只好大吼道:“让开,都给老子让开,给老子滚到后面去,你们这些没用的家伙!”然后便带着手下开始了冲锋。他用的是胡语,匈奴人自然是听得懂的。 面前的匈奴溃兵忽然向两边一分,苟纯便心中一沉,看看距离,还有十余丈。苟纯想了一想,便将手伸进了靴子里,缓缓抽出一柄匕首来。 苟纯看准了时机,在面前匈奴将将分开的一瞬间,瞄了许久的苟纯出手了,只见那柄小匕首划出一道刺眼的白光直奔那匈奴将领面门而去。 那匈奴将领也活该倒霉,好死不死这时候回头大声命令手下开始射箭,等回过头来的时候,匕首已经到了眼前,匈奴将领只来得及一惊,然后喉咙一麻,身体一滞便什么事都不知道了! 他身后的匈奴兵眼见主将被杀,立刻士气动摇,手里的弓箭也不知道该不该射出去了。正在此时,苟纯杀到了,苟纯一马当先,斧头信手一划就将那敌将身边的几员亲兵扫落马去,然后苟纯左手一探,握住扎在那匈奴将领喉间的匕首,顺势一带,瞬间切断了敌将半边脖子,苟纯看也不看一眼,将匕首往靴子里一插便挥舞着斧头杀将起来。 胆气已丧的匈奴兵们见苟纯如煞神一般的莅临此地,一个个灵魂差点没吓出天灵盖来。再被苟纯带队一冲,顿时大乱,无头苍蝇一般的四散逃命去了! 苟纯在溃军里冲杀一阵,便做罢了,再看南面的那一股匈奴兵时,那里还有半个影子? “无胆匪类!”苟纯恨恨骂了一声,便草草打扫了下战场,将两员匈奴将领的首级收了,再将马匹缴了,就带上阵亡将士的尸体施施然往东追苟晞两人去了。 这一战其实苟纯杀伤的敌人并不多,地上总共也才留下了两千多具尸体,除掉自己这边阵亡八百多人,杀敌也才堪堪过千,不过杀了两员敌将,保护了苟晞两部顺利撤退,也算是不小的功劳。 “幸不辱命!”苟纯过河之后,拜倒在苟晞面前,将两员敌将首级递上。 “行了,知道你厉害!满身血污的,快下河洗洗去!”苟晞将首级接过了,交给手下料理。 “洗什么?马上不还是一场大战吗?”苟纯站起身笑着说道。 “就是,不用洗,到时候正好可以用来吓唬吓唬敌人,也是不错的!”齐帧笑道:“事情我已经了解了,还是我们低估了匈奴人,没料到他们故布疑阵引我们入瓮,也幸亏这次带队的不是我,不然说不定就全军覆没了!” 齐帧说着就望向了西面,原来,苟晞等人一路西去,入眼尽是被屠杀殆尽的村落,苟晞几人很是愤怒,以前匈奴人虽然也劫掠,但是还没有杀光抢光的习惯。 苟晞便派出探骑,四处寻找匈奴人的踪迹,然后终于找到了一队正在作案的匈奴人,苟晞便毫不客气的就前去围剿,谁料这伙百余人的匈奴兵见到苟晞就跑,苟晞三人就追,追着追着苟晞就发觉不对了,及时刹住了马。结果果然中了埋伏,万余匈奴人忽然冲出来,好在几人并没有深入包围圈,才在石头的掩护下成功冲了出来! “苟将军是如何发现中了埋伏的呢?”齐帧不由好奇地问道。 “哦,没什么?”苟晞笑道:“只是那两个村庄隔得并不十分遥远,为什么一个被屠早早了个干净,一个才正在被屠呢?而且一路上居然没有看到任何一支匈奴人的队伍,兼且那处地形就是一个葫芦口非常适合埋伏。所以我便猜到匈奴人是想伏击我们!” “苟将军机智,我自愧不如!”齐帧不由感慨道:“我若是遇上那情况,必然是要一头撞进去的!” “现在知道我的明智了吧?”张宾在一边笑道。 “是啊,关键是我很配合好吧?不然你提意见也等于没提!” “好了,咱们到后面去吧,免得站在河边匈奴人不敢过河了就不好了!”张宾笑着说道:“苟小将军果然恿猛无双,千军万马之中取人首级如探囊取物一般!小生佩服!” “先生过奖!还是先生足智多谋,算无遗策,不然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呢?”苟纯拱手道。 “行了行了,夸来夸去的,都快找不着北了,赶紧走吧。”齐帧在一边催促道。张宾算得准,岂不是在说自己蠢? “先把伤兵送回晋阳,接下来的战斗可没有那么残酷,决不能叫这些儿郎们受了拖累!”齐帧转头对着身边的传令兵说道:“给王赞和喜子传令,要他们见机行事!” 接下来,就看匈奴人的表演了。綦毋豚,你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 第三十六章 水淹三军 将阵亡将士的尸体用马革裹了送回到大营之后,河对岸便远远传来了隆隆的马蹄声,只见视野尽头忽然冒出大量的人头,在烈日下显得很是虚幻。 铺天盖地都不足以形容匈奴人的威势,只见西面的整个方向都是敌人排成的一条黑线,就像是一片黑云一般的缓缓推来,还带着震耳欲聋的声势。 相对而言,并州军就显得有些砢碜了,石头加上苟纯两部死伤都过半,六千人一下子就只剩了四千来人,原本兵力对比的悬殊更加扩大。 之前匈奴人三万人马在晋阳城下耀武扬威的时候齐帧也不是没见过人山人海的景象,但那是在高墙上,现在在地平线上,齐帧才算是真正体会到那种黑云压顶的憋闷。 齐帧只觉得口干舌燥的,心理压力大得很,这么一条小河,宽不过五七十米,两边河滩也不是很大,这边的这个算是最大的,能站个六七千人,对面两个加起来能站个万人左右的样子,这河里能站个万人吗?一把水又能冲走多少?要知道那些匈奴兵的架势可是有两三万人不止的样子。 齐帧便忽然有些担心起来,要是水攻的效果不好怎么办?但是齐帧也知道事已至此,再想其他也是多余的。 既然事实已经证明苟晞比自己更适合临阵指挥,齐帧也就没有多说,就将指挥权交给了苟晞,齐帧的奇思妙想是有很多,但是在对阵经验上面,还是不如苟晞老辣。 苟晞也不客气,接过了指挥权之后,苟晞就下令全军来到了河边三四丈所在,排成了一条直线,张弓搭箭,摆明态度要阻止匈奴人过河了。 齐帧见状又有些汗颜,刚才自己还想着腾出空来给匈奴人上岸,却没想到可以在匈奴人渡河时射他一顿。齐帧只觉得自己前几次胜利还真如张宾所说,是全凭运气,一遇上认真对待自己的敌手,就有些捉襟见肘、黔驴技穷了。兵法有云:以正合,以奇胜,自己虽然能以奇制胜,但却没有能保持不败的正法,之前的行动更像是一场场赌博,还是压上全部身家的那种! 苟晞在这边一摆开阵势,匈奴人就停止了前进。 几个匈奴将领凑到主将面前,一个络腮胡子的大汉瓮声问道:“将军,汉狗在河对岸摆开架势,我们还过不过河?” “汉狗这是在学别人想要半渡而击之。”那主将冷笑一声。“欺我读书少,也不知道他区区四千人,如何挡得住我三万大军?”那主将说完神情一凛,喝道:“全军冲锋,冲过去给我活捉了那员主将,为刘厉将军报仇!” “得令!”那几个匈奴将领领命去了。 “擎日勒!”匈奴主将喝道。 “末将在!”主将身后一员虎将闻言出列。 “之前你大败而回,现在便是你将功折罪的机会!带上先前败军,为先锋,给我军开路!” “得令!”擎日勒虎吼一声,便催动战马带着之前被苟纯吓破胆逃回去的八千余人,冲了出来。 匈奴主将左手提缰,右手被一根绳子系了挂在胸前。要不是年前受了伤,今番必定要领军在前,叫对面的劳什子并州十三军领教领教自己的厉害。这一位,便是年前分兵拦截齐帧他们一脚踏进陷阱里,捡回一条命的匈奴大将——綦毋豚了。綦毋豚对于并州十三军可谓是念念不忘,恨之入骨,伤势刚有所好转他便主动请缨,因为他知道并州骑兵已经残了,司马腾也只能派之前来偷袭自己的这支十三军来,正是报仇的大好时机,谁料这主将倒也机敏,没有着道。 “爷!您刚才说汉狗学别人,别人是谁啊?”綦毋豚身后一员亲兵上前问道。若是旁人,自然不敢这样问主将,但是这人不是旁人,正是綦毋豚的儿子,綦毋豚培养下一代的方法很简单,就是放在自己身边当亲兵,然后言传身教。 “别人,就是很早很早之前的人咯!”綦毋豚说道:“叫你平时多看点书,汉狗虽然现在孱弱,他们的祖先打仗还是很有一套的!” “哦!”那亲兵闻言便不作声了,要是齐帧知道这父子俩的谈话非得骂一句“那句话的重点明明在半渡而击之好吗?”不可。 擎日勒带着手下八千余兵扑通一声冲下了水,奋力往河对岸冲来,下水的时候是浅滩,但是越走越深,到河中心的时候水就已经淹过马背了。 好在马会游泳,不然匈奴人可不敢下水,因为他们都是旱鸭子。 匈奴人接近河中心的时候,苟晞就已经下令放箭了,齐帧军什么都不多,就是箭矢管够,一人三壶箭的标配,加上之前阵亡将士遗留的和缴获匈奴人的,现在基本达到了一人四壶箭的水平。 四千人二十多万支箭,射箭都能射累死人。 匈奴人本来想得很好,在水里照样能张弓搭箭还击,谁料这河看起来不大,水倒是蛮深的,马儿都是在水里泅着前进的,是以导致匈奴人根本就瞄不准,再加上匈奴人穿的是皮甲,防御性能本就低于汉人所穿的由竹片编织而成的像是麻将枕头那样的甲胄,所以匈奴人一时间就陷入了苦苦挣扎的困境之中。 但是本着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创造困难也要上的原则,擎日勒死命拨扫着射向自己的箭矢,狠狠夹着自己的马腹,期望胯下良驹发挥它出众的本领,带着自己早点游到对岸去。 可惜这条河的水流速度还是不慢的,饶是胯下良驹拼尽了力气,还是只能像龟爬一般,所以纵使擎日勒再有本事,也只能苦苦忍受这憋屈的一程! 岸上的并州军自然知道叫这些匈奴蛮夷上了岸会是什么后果,所以手里的箭矢不要钱似的射出去,密集的箭雨,直叫匈奴下饺子一般的坠入河里,不一会儿满河清水便染成了火红! 因为之前已经做了一次逃兵,主将已经明言这是他们戴罪立功的机会,所以匈奴人这次却是再也不敢后退了,只能期盼运气好一点能够撑到对岸十几丈外的河滩。 这八千余匈奴人冲下河之后,紧跟着就又是一万人冲进河里,苟晞见状便将手下士兵一分为二,一半自己领着射击河流中心地带,一半由苟纯领了射击先下水的那群匈奴人。 过了中间那段最深的地带之后,水就渐渐浅了,马匹踏在了实地,也终于是提起了速度,加上后面的同胞分走了并州军的注意,擎日勒总算还剩了三千左右的兵力在往岸上冲。 只要他们冲上了岸,并州军就迫不得已要跟他们肉搏,而后面的大军就可以源源不断毫无阻滞的过河,两万余大军对阵这区区四千余人的汉狗,哪有败的道理? 水越来越浅,擎日勒的心情也越来越晴朗,先登之功近在眼前,前一刻自己还是戴罪之身,后一刻自己就将是报刘将军血仇的大功臣,这种顷刻云泥的感觉,真像是在做梦一般! 当马儿从水里露出半个身子的时候,擎日勒便发现汉人在缓缓后退了,虽然他们还是在一刻不停地放着箭,但是却在缓缓地后退了,退没几步,汉人们便齐齐发一声喊,掉头就向后逃去。 擎日勒心情大好,刚才被压着打的郁闷也一扫而空,他狠狠抽了胯下良驹两鞭,促它早点跃出水面。汉狗们这显然是知道挡不住我匈奴大军了,要跑路啊,正是建功之时,哪有再慢吞吞之理? 擎日勒率先冲上了河滩,往逃跑的汉狗们追去,匈奴马强,兼且这一路过去就都是一马平川,就算追到晋阳城下,也不惧这些两脚羊们出什么幺蛾子! 留在对岸的匈奴人见己方这边已经顺利登岸,而且汉人已经逃之夭夭,顿时军心大振,一个个奋不顾身的就跳下了水,本来还在等待河滩下水的匈奴人也不管其他,直接就从河崖上往河里跳,现在可是抢功的大好时机,早一步到对岸,就可能抢到功劳啊。 綦毋豚也在岸上抚须而笑,汉人将领太过自信了,居然以为这小小河流就能挡住我三万大军?也太小看我匈奴铁骑了,虽然现在草原上鲜卑人做大,但是匈奴人也算是草原民族的老祖宗!谁敢小觑? 綦毋豚正得意时,忽然听见身后亲兵指着上游一阵惊呼。綦毋豚心中一惊,赶紧张眼望去,只见这河流上游一道白线带着雷霆之势扑面而来。 糟糕!綦毋豚心中一抽,忘了汉人还喜欢用水攻了,而且印象中半渡击之的战例好像也不是刚才这样的。 情形也来不及由綦毋豚多想,綦毋豚急忙汉叫道:“快撤退,撤退!” 这时被即将到来的胜利冲昏了头脑的水里的匈奴骑兵们才听见了从河谷里传来的咆哮声,扭头看去,差点没下跌下马来,只见数尺高的浪头气势汹汹的扑将过来,匈奴人对于水具有与身俱来的敬畏,草原上水源是何其珍贵,丝毫不容亵渎,但是就是他们敬若神明的水,现在成了摧毁他们的洪流! 匈奴人一瞬间就乱了队形,有的拼命的抽打着胯下的良驹,可惜马儿在这齐臀深的水里也是无能为力,有的干脆从马上跳将下去,落汤鸡一般的瞎扑腾着往岸上挣扎,可惜下水之后才发现自己不会水,结果扑腾半天也只是原地转圈。 还没有到达河中心的匈奴人纷纷掉头往岸上冲去,而过了中心的匈奴人纷纷的往对岸逃去。可惜,逃命的时间就是那么短,几乎短短数息时间,化身冷血杀手的洪流就杀到了,那阵势,山崩地裂都不足以形容,污水夹杂着大量的断木泥沙冲击在匈奴人身上,运气好的只是被卷进了水底,运气不好的迎头撞上断木当场筋断骨折流血不止。 三波浪头,一波高过一波,顷刻间就将满河的匈奴骑兵清理了个干干净净!似乎之前根本就没有存在过一般,天地之威,岂是人力能够抗衡? 剩下两岸的匈奴残兵惊魂未定,一个个呆若木鸡的看着空空的河流,再看看身边的侥幸逃得一条性命的同胞,一股死里逃生的幸福感油然而生。 然而此时,隆隆的马蹄声自两军身后忽然同时响起。河对岸,自然是王赞和喜子的队伍,而河这边,便是已然掉头,誓报之前被伏血仇的苟晞三人! 第三十八章 道远任重 过河?齐帧闻言一愣,刚自己说匈奴人刚走就是想支开鲜卑人的,齐帧对于这类异族没与任何好感,根本不愿与之多话。谁料綦毋豚的残兵已经被对方给干掉了,那自己也没有什么理由拒绝过河一叙的要求了。毕竟现在两军还算是盟友,而且在匈奴覆灭之前齐帧也没有必要跟鲜卑人闹得不愉快,貌似这拓跋鲜卑跟司马腾之间还算是友好的。 齐帧哈哈一笑,叫道:“既然大王有请,小子自不敢辞!”说着,齐帧就欲打马下河。 苟晞三人急忙跟上齐帧,齐帧见状便说道:“三位将军这是干嘛?都走了谁来打扫战场?都散了,派人告诉后面的石头,不用折腾了。” 输人不能输阵,岂能叫北方蛮夷小觑了我汉家儿郎? 齐帧毅然纵马入河,缓缓往对岸泅去,苟晞三人站在岸边目送齐帧到了河中心,然后三人拨马转头,吩咐解散,继续打扫战场,并派人去通知了陈石。 齐帧面带微笑的登上了对岸河滩,然后对着那马上的鲜卑士兵微微颔首,道:“还请将军在前面带路!” 那鲜卑兵闻言一愣,旋即哈哈一笑,道:“将军请!” 齐帧跟着这穿着士兵服装的鲜卑将军一道,施施然地就往鲜卑军阵走去,齐帧这才发现鲜卑人和匈奴人的区别,匈奴人面容凶戾一些,毛发也旺盛一些,而鲜卑人的面容则要柔和一些,有点像后世的沙特人,不过皮肤是黝黑的。 齐帧跟着那员鲜卑将领缓缓接近鲜卑军,整个鲜卑军三万人的军阵安静异常,静静地在那里看着齐帧缓缓接近,被三万披坚执锐的异族人盯着的感觉,叫齐帧心里毛毛的,但是齐帧却不会露了怯,毕竟现在算是外交场合,齐帧在某种程度上代表的是并州乃至整个汉民族。 这也是为什么他坚持一个人过河来见这鲜卑王。 鲜卑军阵正中心,几员鲜卑将领众星拱月一般的簇拥着一员大汉,鲜卑将军和士兵的装束主要的不同就是他们的帽子两边有长长的类似野兽尾巴的东西,像是鬓发一般的垂在腮边。 不用说那员大汉就是鲜卑大王——拓跋猗迤了。只见此人生的星眉英目,高挺鼻梁,宽厚嘴唇,肩宽腰窄,看起来孔武有力的。 齐帧在打量拓跋猗迤的时候,拓跋猗迤也饶有兴致的打量着齐帧,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一撞,拓跋猗迤便笑了。 “早听闻并州出了一个不得了的青年才俊,先是以四千步卒全歼匈奴数千骑兵,再是逼降王粹全部,兵不血刃夺了广平,然后自王浚虎口中抢得邺城,随后八千轻骑奇袭左国城阵斩刘渊族侄,现今又以一万之众,大破匈奴三万铁骑。齐将军大名,本王在大草原上都有所耳闻呢?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将军果然生的一表人才,并州有福了!” “哪里,小子不过是因缘际会,些许薄名,竟能入大王尊耳,实乃三生有幸!大王之名,才叫如雷贯耳!大王即位之后,东征西讨,南伐北战,灭国三十余,一手将鲜卑带入强盛。大开言路,任用汉人,这更是前无古人,开创先河。大王之名,小子在之前种田之时便时常听到村中游方郎中,说书先生说起,今日得见,才算是了却我一桩夙愿!似大王这等英雄人物,才为我辈楷模,供万人景仰啊!” 齐帧说完这些自己都觉得汗颜了一把,要不是之前有事没事去找张宾聊聊天知道了这个劳什子鲜卑大王的一些事迹,今天还拿什么夸他?不过齐帧好歹是辩论赛最佳辩手,捧哏还是没问题的。 “哈哈!”拓跋猗迤高兴的笑着,被自己人夸是一回事,被外人夸就又是另一回事了,先不管他是不是在拍马屁,总之他说的自己也算是受之无愧!拓跋猗迤生平最自豪的便是将鲜卑索头部的领土扩大了一倍有余,灭国三十余。是以齐帧拿这说事正好搔到了拓跋猗迤的痒处,受用至极。 “既然大战已毕!本王便不再多留了,今日能见齐将军这等青年才俊,也足慰平生了!将军若是有空,欢迎随时到我草原上游玩一番,我大草原可又是一番风情啊!”拓跋猗迤说完也不再啰嗦,抖手将马鞍上挂着的一个沾血的黄布包袱扔了过来。 齐帧伸手接过了,不用看,这必然是那匈奴主将綦毋豚的首级了!齐帧抱着首级,静静的看着鲜卑军在拓跋猗迤的带领下完成掉头,呼啦啦的往西北方向去了。 鲜卑人离去之前,将挂在马鞍上的斩获都扔在了齐帧的面前。八千余人头在齐帧面前堆成了一座小山,看的齐帧压力山大的。 鲜卑人最后的这一手,显然是在跟齐帧亮肌肉了,至于拓跋猗迤的想法,齐帧可就猜不到了,回头问问张宾,看这人精能看出点什么。 鲜卑人离开之后,苟晞三人便带着剩下的人过了河,齐帧便指挥手下将匈奴人的首级收了!这可都是战功,加上之前斩获的五千余级(加上苟纯杀死的,后来搜罗的),这一战居然斩首一万三千多人,这还不算放水冲走的那一万多人,还有射死的数千人。 匈奴三万人,全灭! “哼!刘渊,这下要老实多了吧!”齐帧派兵将苟纯杀掉的人的首级斩了回来之后就回到了东岸。 这时喜子和张宾两人看到乌压压一片大军到来也急忙赶回来了,张宾自然是急急问了情况,齐帧将发生的事情说给张宾听了,张宾眯着眼睛,摸着光秃秃的下巴,半晌之后,说道。 “拓跋猗迤这些年纵横草原无有敌手,未尝没想过寇边,今天他尽知匈奴兵败仍然来此见你,怕是就是来看看并州军的士气,你刚才所为,想是已经迷惑了他,摸不准并州虚实,所以他才将斩获送给了你,回草原了。” “这么说,鲜卑人要是知晓了并州虚实岂不是就要成为刘渊第二了?”齐帧皱眉问道。 “刘渊第二?”张宾笑着摇头道:“刘渊手下匈奴人满打满算能有十万大军就已经是很不错了,可是这鲜卑索头部分为东、中、西三部,地盘绵延千百里,控弦之士怕不下四十万,区区刘渊五部匈奴,怎能与之相提并论?” “那去年司马腾为何不请鲜卑人灭了刘渊?” “请神容易,送神难!”张宾说道:“况且,鲜卑人也不一定就肯跟匈奴人拼命,就像这次,你难道觉得他们是刚赶到这里的吗?这时机,出现的未免也太巧了吧?” “你的意思是说?”齐帧微眯了眼,“鲜卑人是在坐山观虎斗?”亏自己之前还想着要鲜卑人跟匈奴人狗咬狗,结果自己被人摆了一道。 “拓跋猗迤纵横草原几十年,可不是白给的啊。再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鲜卑人要是全心全意的帮助我们,倒叫人奇怪了!” “从你嘴里说出来非我族类这样的话,真是有点叫我吃惊啊。你不是一贯信奉异族人比我汉人强吗?” “他们本就强,这是事实,他们与我们不是同族也是事实,我是信奉事实,我也希望汉人强大,但是普天之下,哪里有明主可以叫我辅佐的?想我有着张良之才,却不得重用” “行了,没见过像你这样自己夸自己都不带脸红的!”齐帧摆摆手阻止张宾的自夸。“班师。班师!” 现在陷马坑什么的基本都填平了,当然了,是用匈奴人尸体填的,至于被冲走的,还有鲜卑人屠的八千加上之前苟纯杀掉的千余人,齐帧就没时间也没精力去料理了,反正方圆百里之境已经叫匈奴人屠的精光,已成死地,这些尸体留在这里没几天也会被大自然消化掉,就没必要去料理了。 再说,就这样放在那里,也算是报了匈奴人屠我汉人的仇! 将此战阵亡将士的遗体找地方埋葬了之后,齐帧就带着手下八千不到的余兵回到了晋阳,将綦毋豚的首级送上去报功之后,齐帧就赶忙请求补充兵员! 当然了,齐帧自然没有说綦毋豚是自己杀的,而是将綦毋豚的人头以及那八千斩获算在了拓跋猗迤身上。司马腾心情大好,奖赏了齐帧全员金银,但却没有升官,张宾说的不错,司马腾暂时还没有将手下提拔为中郎将的打算。倒是拓跋猗迤,司马腾给他请了个大单于的封号。 而补兵之事也是十分顺利,很快就批了下来,现在有了八千老兵带两千新兵,也好带多了,齐帧也就有时间忙里偷闲的练练武,回家跟张宾聊聊了。 张宾经过这一战表现出了自己的价值,齐帧这下就更不能轻易放他自由了,齐帧可不会学那楚霸王将韩信轻易放走,不为我所用,必为我所杀!只要张宾敢溜,齐帧就敢追杀千里逮回来。 齐帧自然是知道一个谋士对于自己的重要性的,自己文不成,武不就,对这时代的人也不甚了解,他能做的也就只有遇上一个就抓一个,现在齐帧虽然是无地盘无民望无死忠的三无人氏,但是齐帧却并不打算一直做这三无之人,既然司马氏这个老板靠不住,齐帧自然要找机会自己出来创业的。 夏天便在这样的日子里飞快地过去,很快就十里桂花香了,而农忙时节也到来,今年风调雨顺,粮食大获丰收,颗粒归仓之后,并州百姓都是满心欢喜的,这年头,只要能吃饱肚子,便是最大的幸福。 齐帧坐在书房里,抱着一卷大竹简,在愁眉苦脸的读着上面记载的孙子兵法!这竹简上的字都是刻上去的,还必须迎着光看,背着光的话,什么都看不到。齐帧这下才算是领悟到为什么古人读书的人都那么少了。 而齐帧很奇怪的是,现在明明已经发明了纸了,但是纸质的书籍却没有出现。原来纸都被人用来写赋作画去了。齐帧却没有想到,现在纸是奢侈品,只有有钱人才能用得起,而且都宝贝的很,用来承载有价值的字画,现在的人甚至觉得竹简比纸质的书籍保存起来更方便。 对这个,齐帧可就有些不理解了,所以齐帧想了一会儿之后,就准备去给张宾一个任务,将孙子兵法、战国策、三十六计之类的兵书巨著都给他誊抄一份,这鸟竹简不看了,看得人头晕眼花,还记不住。 敢情十年寒窗,都耗在这找字去了! “老爷!”嵇瑶瑶三两步冲进来,叫道:“司马将军来了!” “司马瑜?”齐帧问道。 “是司马王瑚将军!”嵇瑶瑶说着看了看齐帧手边的一盘点心,问道:“桂花糕老爷不爱吃吗?” “甜食,发胖!”齐帧站起身,边往外走边自语道:“一年多没见过了,这厮终于想到来看我了啊!” 身后的嵇瑶瑶将嘴一撅,气鼓鼓的嘟囔道:“不吃拉倒,本小姐拿去喂齐旺财去!” 第三十九章 不相与谋 “难怪今早有一只五彩斑斓的大鸟在我房顶上叫唤,原来是老哥你这贵人要来啊。”客厅上,齐帧一屁股坐在司马王瑚旁边,端起茶壶就给他倒了一杯茶水。并指了指茶几上的糕点,“来,尝尝,这是今年新出的桂花做的,味道正宗的很。全晋阳独此一家,别无分店。” “恩公言重了,我哪是什么贵人?”司马王瑚拱手笑道。 “别叫什么恩公的,叫生分了,咱们可是一起出生入死过呢?都说贵人事忙,你这从伤好之后一年多没露面,这么忙还不是贵人呐?”齐帧呵呵一笑。“行了,我就不欺负你这老实人了,说吧,这次来,是干嘛来了?” 司马王瑚闻言面容一正,望了望左右,然后压低声音问齐帧道:“厚武,你可是得罪了什么人?” “嗯?”齐帧一愣。“好像没有吧,怎么说?” “我这练兵已经超过一年了,昨天到刺史大人那里去请命,也好兑现当年的诺言,谁曾想碰上刺史大人跟司马瑜几个将军议事,我本待离开的,可是刺史大人叫住了我,我留下之后,便只听见司马瑜几人一个劲地夸你,说你领兵有方,作战勇猛,是一个将才,应当重用。刺史大人连连点头,就想派你去征刘渊,我便请战,可刺史大人死也不同意,军令不日即下,我怕你这一回是凶多吉少啊。” “司马老哥,你这可就想多了吧,要是司马瑜他们在刺史大人面前进谗言说我不好,我还要担心一下,这说我好,我还用得着担心吗?再说了,刘渊新败,这次再征他,必然是本着除恶务尽的原则的,总不会再只我一万人去吧?扫灭匈奴,正是我所求的啊。何来凶多吉少一说?”齐帧笑道。 “厚武你有所不知,你可知道那所谓捧杀?”司马王瑚急急说道。 “捧杀?”齐帧摸摸耳朵。“好像有点印象。怎么了?” “怎么了?”司马王瑚急道:“捧一个人有时也是能置其于死地的。我跟你说一个故事吧。武帝在位的时候,西北不平,秃发鲜卑作乱,数年未平,凉州刺史死了三任,武帝苦无良策。侍中任恺和中书令庾纯两位大人进宫面圣,夸贾充本事大,威望高,由他领兵必然能一战平凉州。贾充其人是武帝宠臣,本是溜须拍马之辈,挂着卫将军的职,但对领军打仗没有半点手段。是以这两位大人在武帝面前夸奖贾充,并不是为贾充好,而是为了送贾充去死。所以厚武,现在司马瑜他们在刺史大人面前对你大夸特夸,可并不一定是为你好啊!” “嘶!”齐帧倒抽一口凉气。“我跟司马瑜他们有什么过节,他们要这样?”当真是人心隔肚皮,自己跟他们根本就没有什么接触,怎么就得罪他们了?他们既不贪财,又不,我就算想贿赂他们也没辙啊。请他们吃饭?岂不更叫司马腾觉得自己在结党吗? 特别是那个司马瑜,每次见到自己的时候都是笑嘻嘻的,谁知道他居然也是想搞我的人?真是骂自己的不一定是对自己坏,夸自己的才是真正的坏人啊。 司马王瑚果然不愧是在司马乂手下混过的,看事情比自己要老辣多了,刚才还说他是老实人,这下算是打了自己嘴巴。齐帧急忙向司马王瑚求救。 “司马老哥,你可要救我啊!” “厚武你救了我一命,我这条命就是你的,我怎会置你于不顾?只是此事颇为棘手,还容我多斟酌斟酌!”司马王瑚一时间也拿不出来什么对策,但是又不忍齐帧失望,便说道:“厚武你领兵在外,切切要注意安全,我在晋阳,一有任何风吹草动,我即刻通知你,若是事急,那说不得就要兵行险招了!” 司马王瑚说到这里,眼中杀机一闪即逝。 齐帧心中一动,赶紧一把抓住司马王瑚的手,说道:“司马老哥,你可千万别冲动啊,现在匈奴人已经是伤了元气,说不定这一下就灭了,我刚知道,北面鲜卑人也是对我们虎视眈眈,垂涎三尺,我们在这关键时刻可决不能自乱阵脚!大不了,我离开并州就是!” “可是你背上一个背主的名声,可就再也难投他人了!” “投不了他人,那就不投便是了。”齐帧缓缓说道:“我算是受够了看人脸色行事,还要担心小人在背后捅刀子的日子,我倒不信,悠悠天地间,难道没有我齐帧立锥之地?” “好。”司马王瑚闻言击节道:“要的就是你这种豪气,男儿大丈夫,顶天立地,岂能处处受制于小人?厚武,你若自立,我必相随!” “司马老哥,你不能走!”齐帧说道:“我们两人手里,便是并州仅有的骑兵,我走了,你的精骑便是并州的最后一道屏障,我是因为不受重用才要走,你可是司马腾的心头肉,他一直不用你,便是怕你手下有所折损吧!你留在并州,好歹我也安心一些!” “没上过战场的兵,有什么用?”司马王瑚说道:“要真打起来,我手下三万人还不一定是你手下一万人的对手呢?” “什么?”齐帧瞪大眼睛叫道:“三万人?司马老哥你手下是三万人?三万骑兵?” “五千精骑,两万五轻骑,厚武你不会以为给我五千人,我就能训出来五千精骑吧?” 齐帧已经无语了,自己同样是校尉,也才一万兵,补兵还要求爹爹告奶奶的,人司马王瑚一来就给三万人马,而且只需要训出来五千精骑的。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敢情每次补给自己的兵都是司马王瑚不要的啊。 司马王瑚见气氛有些冷,便捻了一块桂花糕扔进嘴里,惊奇的说道:“哎呀,厚武你家桂花糕好吃得不得了唉,是谁做的啊?我要见见这人!” “我家丫环!”齐帧淡淡的说道。正好这时嵇瑶瑶走了进来。“喏,就是她。” 嵇瑶瑶上前见礼道:“老爷,刺史的军令到了!” 齐帧赶紧出门迎了,果然如司马王瑚所言,司马腾要齐帧点齐人马,即日启程去伐匈奴了,这次是联合用兵,主将是司马瑜,副将是石鲜和周良,齐帧为先锋。合兵五万(司马瑜几人的兵力都多于一万),西征匈奴。 要是司马王瑚没来,齐帧接到这道军令不知道会有多开心,但是司马王瑚来了之后,又说了那个故事,齐帧就高兴不起来了。 最后齐帧做了一个决定,能忍则忍,还是灭匈奴要紧。只要能将匈奴灭了,管司马瑜几个事后怎么消遣我,齐帧就不信,这几个人敢在战争中惹毛他这个唯一的机动部队! 可是齐帧还是高估了司马瑜几人的节操。 大军出发之时自然没出什么幺蛾子,齐帧身为先锋官自然是一路开道,遇山开路,遇水搭桥的。然后按照作战计划,攻下了左国城东北的汾城,汾城算是左国城的门户,与左国城属于唇亡齿寒的关系。 齐帧用里应外合的办法突袭夺了城,便驻守等待司马瑜的大军。 刘渊自然不会放任齐帧占领汾城,派兵来攻,齐帧采用坚壁清野的策略,坚守,匈奴人攻城本事实在不咋的,所以也就硬是没攻下来。 等第二次再来的时候,司马瑜的四万大军跟齐帧里应外合,将攻城的匈奴人杀得大败而回。司马瑜入了城。 可是接下来的事情,齐帧就蛋疼了,司马瑜认为匈奴人已经黔驴技穷,正该进兵之时,便催促齐帧出兵。齐帧无法,只得为先锋往左国城进发,谁料半路遇上匈奴人埋伏,吃了个败仗,死伤两千余众逃了回来。 原来刘渊派遣了武牙将军刘钦、前将军刘景、太尉刘宏、护军马景等率领最后的五万大军来迎战并州五万大军。 要知道刘渊可全是骑兵,机动性要远远强于并州这边,但是他们攻城不行,也只能野战,而并州这边,除了齐帧全是步卒,在野外根本就是匈奴骑兵的菜,都不够嚼的。 所以局势便成了并州军只能守不能攻,而匈奴人也只能看着汾城干瞪眼! 打破这个平衡的,是司马瑜的军令,司马瑜以既然来了,怎么能困守在城池里为理由,命令唯一机动力量齐帧出兵,绕过匈奴人的封锁,直取左国城。 本来在战术上,这个方法是对的,但是无奈匈奴人多势众,齐帧八千人马是绕不出匈奴人的封锁的。于是被匈奴人又是一顿狠揍。又死了两千余人回来! 但是司马瑜仍不死心,继续逼齐帧出兵。凡是要害人的人,说出来的理由都是大义凛然的,司马瑜说:刺史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怎么能因为这么一点困难就放弃剿灭匈奴这样的大好机会呢? 齐帧第三次带着手下六千余人马出得汾城的时候,苟纯怒了。 “这个劳什子司马瑜没安好心,肯定的,明知道我们在兵力上不占优势,天时地利人和都没占上风的情况下还逼我们出兵,简直是在逼我们送死!我们这一次次出城根本就是在给匈奴人送菜,等我们这唯一一支骑兵被灭了,看司马瑜几万人的步卒怎么完成这次西征!说得好听,为了并州的统一,为了汉人的福祉,搞得好像我们不死,就对不起苍天大地似的!” “续将,行了,别说了。”苟晞喝止了苟纯,然后看向了一边垂首不语的齐帧。“厚武,该作决断啦。” 齐帧闻言身体一颤,深吸一口气,抬起了头,自语道:“我不过是想灭掉这劳什子匈奴汉王刘渊,我不过是想将汉人土地上的蛮夷们赶出关外,我不过是想狠狠地碾死异族人。怎么就那么难呢?” 齐帧也终于是明白了司马瑜几人的图谋,只派齐帧出战,那么战败的责任便都是齐帧一人的,那么回到晋阳之后,齐帧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当然,前提是齐帧没死在匈奴人的围追堵截中,撤退的时候,想必齐帧也一定是断后的吧。这一场战争,就是针对齐帧的阴谋,齐帧只叹自己何德何能,值得司马瑜几个如此算计。 齐帧长出一口气,说道:“再一再二不再三,事到如今,我已然仁至义尽,我若现在不离并州,此战之后也是个死字,最好也就是回家种田的下场。不是我不想克复并州全境,实乃宵小作祟,我不得不离开并州!” “将军!”王赞忽然上前道:“我们都明白你的心情,我们都希望将匈奴人赶出并州去,但是事不可为,我们也无能为力,况且匈奴人若真的取了并州,对于百姓来说也不过是换了一个主子,所受的苦难并不见得又多了多少,还请将军不要过于自责!” “司马瑜,周良,石鲜,你不仁,莫怪我不义!”齐帧回头远远看了看灯火辉煌的汾城。然后扭头大叫道:“全军都有,随我东行,目标,广平!” 第四十章 露尾藏头 齐帧带着手下晓宿野行的,直奔广平而去,一路上却不滋扰百姓,六千人只往深山老林里一钻,不一时便能猎到肉食,这时候人口少,野外的野物倒是很多的。齐帧再差人到百姓家里去买点盐巴,军粮也就搞定了,只是苦了随行的马匹,吃不成豆粕也就只能啃野草了。 就这样急行五七天,齐帧便到了广平。 趁夜入了广平城,见到了皇甫商之后,齐帧便吃惊地看到了两个人。 “怎么你们两个居然在这里?”齐帧吃惊道:“我还说要派人回晋阳接你们呢?” “自你走后,我掐指一算,发现天狼窜宫,似是大凶,我便料到你大祸临头。”张宾摸摸光滑的下巴。“但天狼星光黯淡,我便料你能逢凶化吉,自然先你一步,来这里等你咯!” “真的假的?”齐帧一脸的不信。 “是司马将军来告诉我们你有难的。”嵇瑶瑶在一边说道:“他叫我们早做准备,张先生便一不做二不休,先逃到这里来了!” 这还差不多!齐帧面带笑意的看着张宾,问道:“张小良,你有什么好的想法,助我安身立命?”因为张宾老是自比张良,所以齐帧就给他起了个绰号张小良,来取笑他。 但是张宾对此并不生气,反倒有种受之无愧的感觉。 张宾闻言便说道:“那还是要问你是什么想法了。” “我的想法很简单,我能够自己做主,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用再受到别人的约束!” “你想当皇帝?” “这扯的太远了吧,现在别说八字还没一撇,现在还没有纸笔呢?”齐帧笑道:“先想办法给我弄一片根据地再说吧!” “根据地?” “就是根基之地!” “哦!”张宾说道:“了解了,现在正是一个大好机会!取并州的大好机会!司马腾跟匈奴在死磕” “我要想取并州还会来广平?并州现在不能乱,不能给匈奴人喘息的机会!” “你都离开汾城了,难道这一战并州还能赢么?” “就算不能赢,这一战也是打和的结局,总比匈奴人趁机扩大领土得好。总之并州我不取,找个别的地方!” “你这可就强人所难了,幽州冀州有王浚,青州豫州有司马越,洛阳有司马颖,长安有司马颙,川中有李雄,凉州有张轨,扬州、荆州、广州、交州凭你的出身和威望根本就拿不下,唯一一个有机可趁的并州,你还不愿要,难不成到大草原上跟鲜卑人抢食吗?”张宾淡淡说道:“我没辙!” “那以后就不要再说你是什么张良在世了,听得我耳朵都出茧了!”齐帧说完转身对皇甫商说道:“义真,我这次单枪匹马的来,就是想来问你借粮的,除了你这里,我真想不到到那里还能借到粮食了。还有,我不会在这里久留,绝不给你添麻烦!” “嗨,咱俩谁跟谁?”皇甫商闻言笑着说道:“要不是你裹挟着我出了洛阳,又来了并州,我能有现在这么清闲的日子?你要借粮,我绝无二话,我本想带兵跟着你的,但是我知道你现在困难,你若是将来打开了场面,知会一声,我必倾家相投!” “小子何德何能?”齐帧说道。 “不为别的,我相信那个为了一万妇孺就敢跟五万大军叫板的人,对百姓一定是最好的,凡是对百姓好的人,跟着他就不会错!” “义真,你高看我了!” “高不高看,将来自有答案!”皇甫商笑着说道:“你少待,我去组织人手给你运粮草去!几位自便,就像自己家一样!我去去就来。” 皇甫商说着就出了客厅。 “你为了一万妇孺跟五万大军杠上过?”张宾问道:“我怎么没听说过?” “你没听说过的事情还多着呢?”齐帧说道:“你以为你姓张,还真的就能天上知道一半,地上全知?”齐帧心想:要是将后世的火车、飞机、电脑说出来不吓尿你?更遑论一颗灭全城的原子弹了,我承认你在这时代算是博学的,但是在现代,你就是一土鳖,顶多算是文艺宅! 齐帧在心里不动声色的鄙视了张宾一番,然后施施然的坐了下来,发起了呆。张宾说的没有错,普天之下,从南到北,好像都没有自己的立锥之地,自己不像是刘备那样有着皇叔的光环,又不像刘邦那样有着一个有钱又有心机的老婆,还有着一帮铁杆死忠。自己一个小老百姓,如何在这个注重出身和名气的时代闯出一条路来呢? 用不了多久自己叛逃的消息就会传遍并州,或许在别的地方,还没有人听说过自己的名号,但是自己总不能还投在别人手下吧?自己想做的事情,三姓家奴可不好当啊。况且齐帧不认为自己在这件事上做错了,若是当年岳武穆没有回帝都慷慨就死,历史,又会是一副什么样子? 忍无可忍,毋须再忍,一直处于被统治地位的农民还要起义呢,凭什么齐帧就要对司马腾尽忠死节? 但是这样草草出来,出路在哪里,齐帧还真没有底,若是刘渊已除,那齐帧自然敢跟司马腾翻脸,但是现在,司马腾在跟匈奴死磕,自己跟司马腾斗,得利的只有匈奴人。齐帧是绝不会学那蒋光头的。 想来想去没有头绪,齐帧便只能坐在那里喝闷茶。嵇瑶瑶自开始就没有多说话,而是静静地坐在一边看着齐帧和张宾两人说话,并不插嘴,也没有表情变化,只静静地看着齐帧。 张宾也不跟齐帧较真,想齐帧一个农民,还能比得过自己?张宾只道齐帧心情不好呢? 半晌之后,皇甫商回来了,满怀歉意的对着齐帧拱手道:“厚武啊,真是抱歉,除了上缴的和留下来自用的,我只能给你挤出来两个月的粮草,也不知道够不够!” “够了够了,两个月粮草绝对够了!只是我一下拿了这么多,你好交代吗?” “别管我好不好交代,你还是关心你怎么拿走吧?六千人马两个月的粮草,可不是小数目啊!” “那借我点牛车,然后我手下再每人带点?”齐帧说道:“反正人吃的不是很多,一个月也就六十斤,就是马吃得多,我看” 齐帧话没说完,忽然从门外冲进来一人,那人高声叫道:“老爷,邺城紧急军报!” 这人自然是对着皇甫商说的,皇甫商闻言一惊,邺城的军报怎么会报到自己这里来?定是出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皇甫商赶紧上前接过了那人手中的一纸书函,皇甫商只觉那书函触手滑腻腻的,显然携带这信的人出了不少的汗。皇甫商便再次确定这不是什么好消息了。 皇甫商展信一阅,便忽然瞪大了眼睛。 齐帧见皇甫商神情有异,便凑上去一瞧,只见那信上只有九个字:公师藩,五万众,欲夺城!居然是一封求援信! “公师藩何许人也?”齐帧急忙问道。 “此人是司马颖旧部,居然现在攻邺城,真是叫人摸不着头脑!”皇甫商匆匆答了,旋即吩咐那人道:“好生照料那送信之人,点兵,备马!” “且慢!”齐帧大叫道:“义真你莫非糊涂了?你手下尽是步卒,这要去救援王斌得要多久?现在我在这,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顺带去一趟吧!况且这样一来,我就不需要问你借粮了,我看你挤出这些粮食也是够呛,我就不为难你了,去找王大地主借粮去!” “对对对!”皇甫商拍着脑袋说道:“忘了你这几千骑兵了!你还是多少带点粮食去吧,邺城被围,必然是粮草不充足的,你就算过去了,也借不了多少粮,再说这东西,再多也不嫌多不是?” “如此也好,我便只带一个月的粮食,草料就算了,带着不方便。至于邺城粮草不充裕?我可不觉得,王斌找你求援,明知道你全是步卒,也就说明了他能等得起,只不过无法打败围城的那劳什子公师藩罢了,所以我过去了还是能借到粮的,再说邺城比你这广平可要大多了,粮草一定充裕得很。好了不说了,谁知道这封信从写好到送出来费了多少时间?还是早点去救王斌于水火吧!” 齐帧说着就对皇甫商一拱手,对着张斌和嵇瑶瑶招招手,带着他俩出了城。 皇甫商也自不再啰嗦,送齐帧到了城门口,给齐帧带齐了六千人一个月的口粮,由齐帧押着往城西而去了。齐帧挥别皇甫商,便转头毅然走进了黑暗里。自此一别,还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再见了,齐帧只觉自己的前途,就想着茫茫黑夜一般,连看都看不见。 走了十余里,就看到了在这里休憩的苟晞几人,齐帧吩咐将粮食取了,然后放那些民夫空车回广平。 “邺城那边紧急求援,我便没有要草料,我们这便启程去支援王斌,几位将军,这还是要靠你们啊!”齐帧说明了情况。 “哪里,我们本就是劳碌命,不打仗还浑身不得劲呢?”苟纯笑着说道:“只是这一次,是揍谁啊?” “公师藩!” “他啊!” “怎么,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他是司马颖的死忠,或者说之前是,不过本事平平,也没什么好怵的!” “那还不好吗?我就喜欢拣软柿子捏!” “啊?将军,你之前不是一个劲儿的跟匈奴人死磕吗?”苟纯叫道:“匈奴人可不是软柿子啊!” “对外跟对内,能一样吗?”齐帧笑道:“就像你跟外面小姑娘说话肯定是:小生有礼,跟自己老婆肯定是:败家娘儿们!这个公师藩本事不济就好,咱们正好擒贼先擒王,免得滥杀无辜!” “得勒,你怎么说,咱就怎么办!反正现在咱是跟定你了!”苟纯笑着说道:“你可别把我们卖了就行了!” “怎么会?”齐帧说道:“卖了又能值几个钱?” 第四十一章 擒贼擒王 “不是说那什么劳什子公师藩本事不济吗?”齐帧指着阵前战作一团的苟纯和一员黑大汉问王赞道:“怎么苟纯这都打了几十回合了都没拿下他?” “回将军,那不是公师藩,在后面压阵的那个鬓角花白的才是!”王赞拱手答道:“看来这二人便是公师藩招徕的勇武之士了,此人能在苟小将军手下走上几十合不露败迹,也算是了不起了!” 齐帧领兵昼夜兼程的来支援邺城,加上广平和邺城所在的魏郡紧挨着,所以跑了一夜加一早上就到了邺城了,齐帧听到探骑说邺城还是被围困着,就放了心,没着急进攻。 命令部队原地休息了四个时辰,吃过午饭,齐帧才带着将士们施施然地往围困邺城的公师藩部走了来。 公师藩自然赶紧分兵来堵齐帧,要知道公师藩的队伍里可绝大多数都是步卒,给齐帧手下几千骑兵一冲可就要歇菜了。 齐帧也没有冲击公师藩部队的意思,毕竟那些人怎么算都是同胞,自己人,能不杀就不杀。 两厢对阵,忽然杀出来两个人,一个黑凛凛的,一个凶煞煞的。齐帧这边就是冲着擒王的目标来的,斗将这种事情,实在是正中下怀,所以自然二话不说就将苟晞和苟纯两兄弟派上去了。 “你是内行人看门道,我这个外行人,看的就是热闹了,我只觉得苟晞将军那边打得还要热闹些!” 苟晞那边对上的正是那个凶煞煞的家伙,那家伙本来三五招就眼看要落败的,谁料对面一下又冲出来十几骑,来了个以多欺少! 这边王赞正待出战,却听见苟晞一声长啸,凛然不惧的往上一迎,一人独斗那边小二十号人,居然在里面指东打西,游刃有余的,更是连连直呼这一仗打得痛快。 齐帧这才明白了苟纯那句“你跟我老哥讨教,嫌命长吗?”的意思,苟晞,万人敌! “将军,我看公师藩中军似乎有些不妥,怕是有什么变故,我们要早做准备!”王赞手搭凉棚往对面看了看,忽然说道。 “怎么?”齐帧学着王赞的样子,看了看对面,却什么都没看出来。 “公师藩与左右私语连连的,却没见传令兵往来奔腾,怕是要逃跑!”王赞缓慢而郑重地说道。 “这样的话,正武,你带着一千儿郎绕到他们侧面去,你估摸着那公师藩会往哪里逃,你就到哪里去截他,定不能叫他跑了!”齐帧自己本事不济,但算是从善如流,学会了放手,不再事事亲力亲为了(其实之前也是因为无人可用)。 “只是末将去了,将军这边怎么办?”王赞闻言问道。 “我这不是还有石头和喜子的嘛?再说了,道将续将两人还在阵前,我有什么好担心的?”齐帧笑着说道:“去吧,公师藩若真的要跑,就给我抓回来!” “末将遵命!”王赞在马上对着齐帧一拱手,便拨转马头到后面抽了一千人马去了。 王赞走后没多久,只听乒乒乓乓打得不亦乐乎的苟纯和那黑汉那边传来一声巨响,夹杂着苟纯的一声大喝,“撒手!” 只见原本那黑汉手中的丈余铁棒打着旋的飞上了天空,苟纯那柄开山大斧悬在那黑汉的脑袋上三寸,巍然不动。 那黑汉先是稍稍一愣,然后恢复平静,看了看苟纯之后,倏然将身体一委,低低叹道:“我技不如人,甘拜下风,你动手吧!” 苟纯嘿嘿一笑,收回斧头,说道:“杀了你,以后谁来陪我练斧?听你的话音,也不像是胡人啊?” “谁是胡人?长得黑就要是胡人啊?我是魏郡的,正宗汉人!”黑汉子听苟纯说他是胡人,就像是被火烫了,顿时急着说道。 “不是胡人就更好了,打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我叫苟纯,字续将,河内山阳的!你也不赖,不过是兵器不趁手罢了,换做你使斧,我用棒,我也不一定能顶得住你!” “这个不提,败了就是败了,找借口的不是好汉!”那黑汉说道:“我叫汲桑,没有字。” 这年头,及冠没有字的人很多,说明这个汲桑只是平民老百姓,苟纯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只笑着说道:“取字这个事情很简单,自己想一个就是了!” 汲桑闻言脸上一热,好在长得黑,看不出来,他嗫嚅道:“不认识字,也不认识什么有学识的先生” 两人在这边还待扯家长里短的,谁料苟晞那边那将,一见汲桑失了兵器,现在又垂首就死的姿势,顿时大叫一声,“兀那贼将,休伤我家牧帅,敢与爷爷一战否?”那人说着就拍马而来,竟舍了苟晞,一人要来独斗苟纯! 苟纯见此嘿嘿一笑,将手中大斧一转,一夹马腹就迎了上去,嘴里叫道:“兀那厮,好好的孙子不当,想当爷爷?看爷爷不抽你两个大嘴巴子!” “牧帅!”那人边冲边叫道:“你快走,我拖住这人!” 言毕,便将手中长刀舞作风车一般,哇呀呀怪叫着就冲杀了过来。 苟纯是行家里手,见状轻哼一声,眼睛微微一眯,精光乍现,只见他将手中大斧拖在身后,引而不发,待两人错马之时,那人将手里大刀直劈而下,似带着满目杀机。苟纯一声大喝,将手中大斧自下往上猛地一扬,刀斧相击,只听当的一声巨响,那马上之人竟被这一下击得倒飞出去,在地上滚了几滚才踉跄跪住了。 反观苟纯,面上毫无表情变化,手里大斧平平稳稳的端着,施施然纵马颠到那人面前,居高临下道:“呱噪!”然后拨马转身回了本阵! 汲桑赶紧上前查看那人伤势,那人却只顾跪在地上,不做言语!汲桑便拣来了自己的铁棒和他被磕飞的长刀,那人接过长刀,拄地而起,才两腿战战地缓缓站了起来,原来刚才腿软脚软,一时竟是站都站不起来。 然后再听得苟晞那边一声断喝,挡在他面前的三人的兵器齐齐自中间折断,苟晞趁机纵马脱离了包围圈,也是奔回了本阵! 那十余骑赶紧跑到汲桑两人面前将两人团团护住,看着这边的眼神,愠怒中含着一丝恐惧! “废话我也不多说了!”苟晞将手中长挝往马上一横,叫道:“这一战,还需要打吗?” 汲桑一众人闻言齐齐一愣,然后再听苟晞说道:“战将已败,还不投降?难道还真要我率军冲阵不成?” 汲桑等人面面相觑,毫无头绪,便回头望了望主将。这一看不得了,只见中军大旗所在,那人哪里还是之前的主将公师藩? 原来在汲桑被磕飞兵器之后,公师藩便悄然与身边的一个亲兵死忠换了衣服,早带着一众亲兵溜了。 汲桑只觉得他的心哇凉哇凉的,老子在阵前累死累活的,这还没真正开打,主将就溜了,就算对方是骑兵,又有两员猛将,也不至于这么没自信吧?要知道自己这边可是有着好几万人呐! 总之,主将溜了是事实,汲桑也就没了再打下去的决心,便投了降! 汲桑带着那十几人投了降,公师藩的大军便群龙无首,也就只好投了降! “这才对嘛!”苟纯带队清点收缴着公师藩部队的武器,跟旁边的汲桑说道:“汉人都是自己人,打来打去的有什么意思?跟匈奴人、鲜卑人打才是正理!” “将军还跟匈奴人、鲜卑人打过仗?”汲桑闻言问道。 “是啊,我们之前在并州,很是跟刘渊打过几仗呢,不过跟鲜卑人没打过,看过鲜卑人几万大军!” “并州,跟匈奴人打仗的部队,莫非将军你们是并州十三军的吗?怎么”汲桑说着回头看了看齐帧身边的军旗,上面赫然是两个大字,“皇甫”! “嘘”苟纯压低声音道:“司马腾是个软蛋,我们准备出来自己干了!这刚出来嘛,自然还是要低调点!” “我就说嘛?”汲桑笑道:“广平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骑兵?原来是十三军,幸好没有开打,不然我们可就要死伤惨重了!” “你听说过十三军?”苟纯有些意外的听着汲桑一嘴的羡慕和钦佩。 “那可不?”汲桑说道:“这年头,敢跟异族人干的队伍可不多,可不是几十年前秃发鲜卑作乱那时候了,都在自己人打自己人,出了个专打异族人的十三军,并州周边都传遍了!匈奴人可是被你们打得找不着北呢?” “所以说,你投降我们亏不亏?” “不亏不亏!”汲桑赶紧说道。 “对了,你那位兄弟怎么样了?看他的脸色,好像受伤颇重啊!” “你说石勒啊,他没事,就是被将军你一招击下马来,心里有些不愉快!” “哦,他叫石勒?什么来头?看着不像是汉人,还有他叫你牧帅,什么意思?还有你们是怎么跟公师藩搅和在一起的?”苟纯问道。 “石勒他是羯人,是上党人氏,本来不叫石勒,并州刺史他老人家上位时将他打入了奴籍,卖给了我家老爷,我是不学无术,就会相个马,就在当地地主家替他养马。石勒分在我的手下,我便给他起了个名字叫石勒,然后他便称我做牧帅,纯属叫着玩儿的。这不公师藩他在魏郡起兵,要攻破邺城,迎回成都王司马颖吗?我这一想,这辈子老这么蹉跎也不是办法,到现在还没讨着媳妇呢?于是便带着石勒参了军,石勒手下那十八骑,就都是他小时候的玩伴,陆陆续续的加入进来的!” “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嘛,公师藩哪来的本事,招徕你这样的好手,原来是扯虎皮做大旗,成都王已经失势了,再想东山再起,那是千难万难,就算攻下了邺城,又能怎么样?又不是皇太弟了,又无兵无将的,关键是之前众叛亲离,还能有什么好下场?就算退一万步讲,你们五万人能拿下邺城吗?邺城百姓可是有十几万,你们五万人就想夺邺城,既没有云梯车,也没有投石机,连撞城锤都没有,怎么攻下邺城?” “怎么攻城还有那么多讲究吗?”汲桑抓抓脑袋,“难怪公师藩这都围城两个多月了,还没有破得了邺城呢?” “你这话很有意思啊!”苟纯说道:“围城时间久不一定就能破城的啊。” “啊?”汲桑吃惊道:“是吗?不是将城围着围着,就自然破了城吗?我听说书先生这样说的啊,只要把城一围,烧把火,放点水,然后就等人家自己开城门呐!” “呃”他说得好有道理,苟纯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第四十四章 拭目以待 “这这个嘛。”店家在一边再擦了擦额上汹涌而出的汗珠,揉了揉已经水涔涔的衣袖。为难地说道:“将军,不是本店不愿意帮您,实在是人手不够,而且也没有那许多的桌椅板凳,这事有点难办!” “这样啊。”齐帧点了点头,确实,要想一家店做成这件事情还是很有难度的,齐帧想了想之后,便说道:“这样,将邺城的厨子都叫出来,明天在邺城东门外集合,至于桌椅板凳,我来想办法!总之明天的事情,尽力办好吧!” 那店家应声下去了之后,张宾便进了这大堂,齐帧见到张宾来了,便上前见礼道:“怎么样?有什么收获?” “温羡现在何处?”张宾不答反问道:“你没将他怎么样吧?” 齐帧闻言一愣,说道:“我能将他怎么样?我又不嗜杀。他现在在二楼天字一号呢。” 张宾闻言便匆匆往楼上走去,齐帧便奇怪的看着张宾。 “唉,这个温羡,究竟是何许人也,你这么紧张?” “他可是县公,公爵!”张宾匆匆上楼,甩出这句话。 齐帧一愣,公爵,怎么中国还有公爵的吗?亏得齐帧穿越了,否则他的中学历史老师非得冲过来揍他不可。 跟在张宾身后的嵇瑶瑶从袖子里掏出一折纸笺,交给齐帧道:“这是张先生整理的名录,上面全是些据说罪大恶极的人,还未查证,老爷您先过目一下。” 齐帧打开一看,好家伙,怕没有好几百号人?看来这邺城里面恶人不少啊。齐帧一抬头,发现嵇瑶瑶要上楼,齐帧便说道:“虽说我叫你看着张宾,你也没必要这么死心眼,跟这么死吧,下来,我还有话要问你呢?” “哦!”嵇瑶瑶闻言便转了下来。 “我问你,张宾入城之后干了什么?” “还是老样子,到集市里逛了逛,然后老爷你就派兵进城,然后就叫他到衙门里收集百姓递交的罪状了。” “这厮当真这么喜欢逛街?”齐帧心里暗暗说道:“看他平时表现,也不像是个娘炮啊!” “嗯,我知道了。”齐帧点了点头道:“那个温羡,在城里口碑怎么样?” “呃,老爷,您当真不认识温羡温大人?”嵇瑶瑶一脸不解。“温大人当的可都是大官啊,而且之前就在洛阳做吏部尚书呢?” “是吗?”齐帧问道:“那怎么到邺城来了?” “随帝驾征司马颖嘛,因功获封大陵县公,而大陵被刘渊占了,回不了封地就只能留在邺城了。然后司马颖挟帝南逃,温大人就落在了邺城,蛮夷破城,老爷平乱,温大人就留在了城里,后来老爷回了并州,郡守大人听闻温大人在此,特意请他出山治理魏郡的,温大人上任之后委实做了很多好事呢?民望很高的!” “这样啊!”齐帧了然道:“难怪这么维护封建统治,原来是一丘之貉啊!” “什,什么统治?”嵇瑶瑶问道。 “没什么,这两天会有些混乱,你还是回嵇府待着吧!” “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嵇府?早变成别人府邸了!” “那就去郡衙,等这段时间过去之后,再出来!” “老爷,最近会发生什么事吗?” “只是以防万一,说不定就有人铤而走险,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来!”齐帧可不觉得不会有人在私底下再联合起来反对齐帧接下来的计划,自己今天,不过是表明自己的立场罢了,到时有人取死,就别怪齐帧刀子快。 “喜子,带人去城北抄家!道将,你带人在城中巡视,遇到趁机作乱的,就地格杀!王老哥,我城外还有几千人,在看押着俘虏,你带兵去助他们一把,没问题吧?” “没问题,绝对没问题!”王斌拱手跟着喜子和苟晞出了门,齐帧便长舒了一口气。 真是造化弄人,自己本不想在邺城扎住脚的,毕竟这里离并州不远,说不定司马腾那家伙就又联合王浚还有司马越来攻自己了,这里不是齐帧理想的根据地。但是齐帧又见不得百姓敢怒不敢言,逆来顺受的可怜样子,不夺邺城也是无法将邺城打造成自己心目中的情况,齐帧便忽然有些明白什么叫做“被逼上梁山”了。 命运这个推手,总是在背后鼓捣,然后一不小心,就将你推到风口浪尖上,能顶得住狂风大浪,你便功成名就,挡不住,那便粉身碎骨!人生大起大落,皆是如此。 虽然齐帧不知道历史走向,在这时代谁都不认识,但是齐帧并不害怕,饭是一口口吃的,路是一步步走的,什么都知道了还有什么意思?就像玩游戏一般,副本剧情什么的都知道了,那还有什么趣味可言? 这时,旁边的士兵递上来一张大纸,纸上写满印满了人名和手印,原来在场的所有邺城地主们签字画押已经完成了。 齐帧接过那张大纸,草草数了数,大概有一百余人,心中有数之后,齐帧便朗声说道:“既然诸位已经与我达成了共识,那么我也就不再啰嗦了,明天中午,我在城东,就等诸位来交还你们家的地契了。天色不早了,诸位就散了吧!哦,对了,今晚的包场费,每人二两银子,门给掌柜的!” 齐帧说完便转身上了楼,之所以要给这些地主们一晚加一早上的时间,便是要给他们里面不安分的人一些时间活动发酵,然后才好动手术切除了,至于那些一晚上加一早上都没下定决心反抗齐帧的,那以后也不会反抗齐帧的决策了。 上得楼来,天字一号包厢门被关了,就听见包厢里面传来阵阵笑声,看来张宾和温羡两人相谈甚欢啊。 齐帧敲了敲门,里面笑声立止,张宾开了门,齐帧进去。 “齐将军,可是找到了我的罪证,特来问罪的?”温羡面前的馒头已经换成了糕点,他看也不看齐帧,淡淡说道。 “不敢不敢,温大人清廉爱民,我岂敢问罪?”齐帧笑着拱手说道。 “反正说我对也是你,说我错也是你,怎么说都是你是对的,谁叫你拳头硬呢?我这个锦衣玉食的人,哪里知道你们这些人的苦楚?” “温大人,虽然你觉得在你治下,邺城已经很好了,但是我觉得还能更好,所以也别说谁对谁错,咱们来看看过些时日邺城的情况,怎么样?” “过些时日?”温羡笑着说道:“你是何人?凭什么治理邺城?谁命你为邺城城守的?圣旨何在,拿来我看!没有圣旨,没有任命,你就是贼!大逆不道的叛贼!我天兵不日既至,你在邺城,所做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毫无意义。” “圣旨?”齐帧笑道:“谁为圣?何为旨?” “天子为圣,天意为旨。” “天子,每朝每代的皇帝都说自己是天子,结果没有一朝最后不是走向灭亡的,与其说是天命所归,不如说是民心所向,我将土地还与百姓,将平等自由还给百姓,难道还错了?” “这天下,哪里有什么平等自由?你将土地还给百姓,不过是笼络他们为你卖命的把戏罢了,你将土地还给了百姓,却将粮食据为己有,你就是最大最贪婪的地主,逆贼!” “温大人,我敬你才叫你一声大人,请你弄清楚事情始末之后再批评我的做法,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别以为你是大人,你就真的是大人了!” “你也别以为你是将军,你就真的是将军了,这个天下,是司马氏的天下,你这等宵小,蹦跶不到秋后,你看吧,朝廷天兵一到,你立刻就要完蛋!不说其他,并州刺史只要得讯,邺城不日即破!”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齐帧冷冷说完,愤然出了门去。 “大人,刚才我们说的好好的,怎么”齐帧一出门张宾便问温羡道。 “孟孙,你说的没错!”温羡笑着点点头道:“这个齐帧,确有容人之量,就是不知他是否有治世之才?” “原来如此!”张宾笑着说道:“大人你可有所不知,这家伙心眼足着呢,不过他对百姓还真是没得说,并州百姓可都念着他的好呢?我也没见他做了什么好事!” “何止并州,邺城百姓对他也是念念不忘呢?一年之前,他的举动可是得了不少民心,就看他这次再入邺城,能不能在巨大的面前保持初衷了!” “这我们就拭目以待吧。”张宾说道:“他一般不会盲目自信的,既然他这么有信心,我觉得这事他应该有八成把握能办好!” “孟孙,你对这个泥腿子出身的家伙很看好啊!”温羡笑着说道。 张宾笑着答道:“英雄不问出身嘛,有他这一个异类,说不定对于寒门子弟来说是一场造化呢?” 张宾自己就是寒门,虽然自己老爹是中山太守,但是一个五品太守,实在是算不得上品名士。所以张宾才会时不时感叹生不逢时,来到了这个以出身定前途的时代,是以张宾对于齐帧这种亲民的态度是很支持的,毕竟相对于高高在上的人,还是愿意俯首的人更值得追随一些。 第四十五章 推陈出新 “将军,你太不够意思了,昨晚你们全都进了城,就我一人在外面守了这些俘虏一晚上,那么一场鸿门宴好戏都没赶上,今天一早又叫我进城,对付一些软脚虾,经不住我一斧的,还特会跑,忙了一早上才解决。你们倒在这里先吃上了!”苟纯将沾满鲜血的大斧往马上一挂,翻身下马向齐帧等人抱怨道。 “续将,说什么呢?”苟晞脸色一板。“我和刘喜、陈石将军分三班昨晚巡街一晚,天亮之后你入城之时还有人在城里小偷小摸的,将军更是一夜未合眼,在郡衙里看了一宿的民状,然后将张先生名录上的人分门别类整理好,叫刘喜和陈石将军去抓人。就叫你入城平几个地主的乱,你叫唤什么?这是将军今天第一顿饭,还不能吃了,还要等你来?赶紧给我赔罪,然后去自领三十军杖!” “唉。”齐帧赶紧制止苟晞道:“不知者无罪嘛,续将不过是气不过咱们进城将他丢在城外罢了。续将,昨晚没出乱子吧?” “质疑上命!”苟晞看苟纯一眼。“你自己知道的,我不多说!” “苟纯有错,甘愿领罚,谢将军回护之情!”苟纯对着齐帧拜道:“城中作乱人等业已伏诛,请将军示下!” 齐帧既然已经将军队的事情交给了苟晞,那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叫苟纯起身之后,齐帧便下令将叛乱者的首级吊在城门上示众了。 苟纯接着说道:“昨晚还是有人逃跑,我遵照将军的意思,没有阻拦,现在大概还有五千余俘虏的样子!” 齐帧点点头,说道:“续将辛苦了,来吃饭吧!” 苟纯便喜滋滋的坐了下来,忙了一上午,可饿坏了,加上事先听到风声,中午有好吃的,早上就没怎么多吃,给中午留地方呢? “将军,您这安排得好啊,咱们从军这么多年,还从没有吃过这样的饭菜呢?”苟纯三两下啃掉一个肘子,趁着空隙对齐帧说道。 齐帧笑看着苟纯满嘴流油的,说道:“我们有难一起当了,有福当然要一起享了,这一顿只是开始,我的目标是以后只要不打仗,大家顿顿这样吃!” “乖乖,那还不给吃垮了?”苟纯闻言转头看了看,只见邺城东门外流水价的排着几百张桌子,正中间上百口大锅排成十字烟熏火燎的在做着菜肴,几千人同时进餐的盛大场面,直叫苟纯这浑人都震惊了,虽然知道齐帧要搞大场面,但没想到搞这么大啊。 “吃不垮的,你放心。”齐帧笑着说道:“管够!” “将军,这要花多少钱啊?”苟纯轻声问道:“咱们好像没带钱吧,这吃白食会不会影响咱们在老百姓心目中的形象啊?” “这顿呐,是城里的地主,你今早灭掉的和昨晚灭掉的人请咱们的,还绰绰有余呢?但是别浪费啊!”齐帧说道。 “就你还注意形象?”苟晞忽然说道:“先注意下吃相吧!”然后苟晞自己倒忍俊不禁了 在座的众人闻言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苟纯也跟着呵呵傻乐。 齐帧抬眼看看日头,便缓缓放下了碗,正午了,该办正事了! 齐帧一落碗,在场的将士们便很有默契的也都落了碗。齐帧见状便笑道:“都干什么?没吃完的都吃完了再落碗,不能浪费,吃完的就收拾收拾,咱们去迎客人去!” 齐帧说完便带着吃好了的苟晞、王赞、石头、喜子和王斌往城门而去了。苟纯本待起身的,闻言便又坐了下来,跟手里碗里的继续较劲了,反正自己该办的已经办了,多自己一个不多,少自己一个不少。美食当前,他也没有了之前说齐帧不带他玩的怨气了。 看见苟纯又坐了回去,那些没吃完的将士们又坐了下来,大啃大嚼,毕竟苟纯也说了,像这种荤腥,可从没这么敞亮的吃过,顶多是偷着打打牙祭。 齐帧来到城门口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等在这里了,这些人都是昨晚签了押,今早又没胆反齐帧的人,在这些人身后,还有一些衣衫褴褛,眼神瑟缩的人,这些就是齐帧从这些地主地里叫来的佃户代表们了,而这些人后面,就是看热闹的邺城百姓了。这三拨人群,人数呈递增模式。 齐帧也不多废话,指了指城门口的一口大缸,说道:“请各位地主老爷,将地契放到这里来,不要挤,排好队,一个一个的来,我保证不打死插队的!” 齐帧说话时,身后的将士们自动排成一个雁行阵,缓缓将城门口堵住了,而且一个个将箭扣在了弦上,以作威慑! 地主们战战兢兢的从怀里掏出了家里祖传的地契,鼓足勇气走上前来,来到缸边,哆嗦了半天,才终于是将手里的地契丢进了这口大缸,似乎是丢掉了自己的主心骨一般,所有的地主老爷们将地契丢进缸里之后都瞬间像是老了十岁不止,一个个都佝偻了腰,走路也从打着颤变成了拖着脚! 齐帧也不催促他们,悬在城门上的首级们就已经够叫这些地主们胆颤心惊了,齐帧没必要再打击他们。 几十位地主,竟花了半个时辰才缴完地契。然后齐帧身后便走出来几个军士,抬着几口大箱子来到缸边,那几口大箱子打开之后,里面竟全都是地契,这些,就是魏郡全部的现有土地的地契了,除了还有一部分被私藏起来的。 将箱子里的地契也丢进缸里之后,齐帧便下令开始行动了,只见两坛火油倒进了缸里,齐帧吹着了火折子,拿在手里,对着面前的所有人说道:“自古以来,都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宾,莫非王臣’。我齐帧便不信这个邪,我只相信,土地,是属于辛勤劳作,养活所有人的农民的!所以,从今天起,佃户们,你们种了多少地,就有多少地,再也不用向任何人交租子了!至于官府的公粮,官府会以一定的价格向你们购买,绝对不会叫你们亏了本!” 齐帧说完,便将手中的火折子扔进了大缸里,瞬间熊熊烈火便升腾了起来,将满缸的地契,化作漫天烟尘,带上天空,消失不见。 齐帧将火折子扔进大缸里的一瞬间,那边地主们忽然晕厥了一大片,齐帧心中冷笑,私藏了吧,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了吧,这下看你们再怎么用你们藏的地契。 “将军大人,您,您说的是真的吗?”一个佃户鼓足勇气上前问道:“我们真的能拥有自己的土地了吗?” “是的!”齐帧郑重的点头道:“你们为地主种多少地,种哪块地,那块地从此就是你们的。只要你们稍后到郡衙来办理一张新地契,就行了。从此任何人都不能强制性的买卖、换取、掠夺你们的土地!” “老天爷啊,你终于是开眼啦!”那佃户忽然潸然泪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向齐帧拜道:“青天大老爷,救苦救难的神仙老爷,我我”他身后的佃户们哗啦一声哭着跪倒一片,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佃户们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 齐帧缓缓跪地道:“我不过是做了一件,别人早就应该做了的事情,大家不必如此,是你们养活了我们大家,我岂能受你们一拜?大家快请起,回去将这个消息告诉其他人,我在城东准备了饭菜,请大家来尝尝你们亲手种下、养活的东西吧!” 佃户们给齐帧磕了三个响头,然后便三三两两搀扶着站了起来,齐帧率众还了三个响头,佃户们便含着一泡眼泪的离开了。 齐帧起身之后,对着城门口的百姓们拱手说道:“还是像上次一样,我欲组建新衙门,欢迎大家推举有关人才前来应招,对了,城里如有贪官污吏此次没有肃清的,还请诸位乡亲们检举,若所查属实,抄没的财物衙门将与检举者平分,城中家贫的,在佃户们吃过之后,也可自行到城东就餐,请诸位相互转告。” 城中百姓自然一个个欢呼雀跃,地主没有了,贪官没有了,城里的牢房里满满当当全是地痞了,时过一年,竟再次回到了当初美好的日子,简直叫人不敢相信。 城中死去的地主和贪官污吏们自然没人惦记他们,而没了地皮的地主们,也不过是秋后的蚂蚱,再也抖不起来了,齐帧的衙门很快就建立了起来,毕竟一年前上任过的人在这一年里还是指望再入齐帧的衙门的,虽然现在还是草台班子,但是齐帧倒觉得,经过一年的卸任之后,这些再上来的人们,对于这份工作更珍惜了。这是个好现象。 从地主家里抄出了大量的金钱和粮食,齐帧也不吝啬,直接就成立了一个机构,每月按时发放一定金额的金钱给鳏寡以及老人,粮食就留够军粮、官员口粮之后,发放了下去,保证城里的每家每户都能过一个美满的新年,当然齐帧也没忘记城外的农民,派了发粮队往四处派粮。魏郡全境很快就家家户户都有余粮了。 至于那些从齐帧他们到佃户们再到城中百姓们口水流了一地的五千余俘虏们,在得到齐帧的开多少地就有多少地的保证之后,饱餐一顿,嗷嗷叫着就加入了齐帧的垦荒军团。 齐帧在不能研发出超级粮种的情况下,也就只好选择大量开荒这种比较吃力的方法了,但是土地私有化之后,相信农民的耕作热情一定会高昂起来的,明年这时候,就能看到成果了。 解决完邺城的改制之后,齐帧现在又面临一个难题了,怎么保住这个根据地呢?要想守住这份基业,齐帧就必须掌握一支劲旅,自己手下八千骑兵那是没得说,但是就靠这八千人马,似乎很不靠谱啊,而王斌手下也就一万人,一万八千人想守住邺城,还是有些玄乎。 左思右想,齐帧还是决定要扩军,马匹自己现在暂时还没有,那就扩步卒,齐帧将王斌手下的编制提了一级,恢复他中郎将的风范,给了他三万人的上限,虽然不是中郎将的最高领军人数,但是好歹不是万人将校尉级了。 就在齐帧积极扩军,准备打出自己旗号的时候,一个突然的消息从广平传来,王浚挟六万大军,南下了! 第四十六章 运筹帷幄 “你怎么看?”齐帧将手里的军报递给张宾。“现在王斌刚扩编完毕,王浚大军,我们怕是挡不住啊!” 张宾接过军报皱眉看了看之后,忽然说道:“王浚大军前来,我们居然需要广平的提醒,看来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啊!” “喂,重点明明是王浚大军来犯啊!”齐帧在心里叫了一声。“这时候就不要反省了吧!” “我是问你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齐帧说道:“王浚六万大军,我们就一万八千老卒,王斌手下一万人还不知道顶不顶用,两万新兵肯定是不济事的,兵力对比很悬殊啊。” “唉,紧张什么?你确定王浚是冲我们来的?”张宾笑着说道:“我们都没有公开跟司马腾翻脸,王浚怎么会知道?而且,就算我们跟司马腾公开翻了脸,王浚凭什么来管司马腾的家事?司马腾难道会将邺城拱手送给王浚不成?” “你的意思是说?”齐帧冷静下来想了想之后,果然是这个道理,司马腾没理由让王浚来攻邺城。“王浚是另有所图,他领兵南下是为了什么呢?” “还能为了什么?”张宾轻哼一声。“上次伐司马颖,司马腾得了广平和邺城,司马越差点就掌了大权,独王浚扛着司马颖的主力,却没捞到什么实质性的好处,这次他南下,必然是要来大捞特捞一笔的!” “向谁捞?他这是无故兴兵吧。”齐帧疑问道:“司马家那几个今年不挺老实的吗?” “呵,老实?”张宾笑着说道:“哪里老实了?司马颙手下大将张方迁帝至长安,司马颙立了豫章王司马炽为皇太弟,司马颖没了皇太弟的身份,闷闷回了洛阳,司马越不受司马颙太尉的官位,留在封地积聚实力。这不是几人都老实了,而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我看这王浚目前还没有随便出兵攻城略地的胆量,想必这一遭是得了谁的邀约,要合兵对付哪个王了,至于是成都王还是河间王,我们且静观其变,自会知晓!” “我很纳闷啊。”齐帧忽然觉得张宾有些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的感觉。“怎么你也没有出过邺城,怎么消息竟这么灵通?你是不是有自己的情报网啊?老实交代啊?别又扯夜观天象那些有的没的。” “山人自有妙计,不然怎敢自称是子房在世?”张宾挥着刚叫人打造出来的鹅毛扇,得意洋洋地说道。 “别臭美了,张子房他老人家怎么会是你这德行呢?快说,别吊人胃口!我性子急。” “好吧,既然你不耻下问了,我也就实话实说吧,其实这些都是我从市井里听来的小道消息、流言蜚语!” “我说你个大男人喜欢逛街呢,原来是去当顺风耳去了。只是我很奇怪,邺城的市井里,能听到这么许多的消息吗?”齐帧对于张宾给出的答案不是很满意。 “你可别小看市井流言,所谓无风不起浪,所有流言蜚语都不是空穴来风的,而且邺城也算是离洛阳很近的一座大城了,往来贩夫走卒多得很,从洛阳传来的小道消息,稍微追根究底一下,就什么都清楚了。就像张方迁帝,司马越辞官不受,司马颖回到洛阳,这些事情可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呢?”张宾笑着说道:“只要用心,没什么是发现不了的。要不怎么说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呢?” “那也就是说咱们不用紧张咯?”齐帧说道:“王浚不会对我们不利?” “那也未必!”张宾说道:“听说之前王浚在你手下好像吃过亏,王浚这人我虽不甚了解,但是他敢杀了和演自领幽州,那就说明他是个胆大心狠的家伙,这种人基本是很记仇的,要是他知道你在邺城,说不定就会来找你的茬,要是再发现你跟司马腾已经闹翻,说不定正好趁势取了城,先捞一把呢?反正先斩后奏,司马腾也不能说什么。” “照你这么说,我得躲起来了?”齐帧说道:“只是这该往哪躲呢?” “你不会想躲在邺城吧?”张宾笑道:“我能从市井里得知这许多事情,王浚就不会得到你在邺城的风声?只要你在邺城,王浚就有理由来邺城晃荡一圈,所以为了邺城百姓好,你得离开邺城,而且要大张旗鼓的离开!” “啊?”齐帧一惊,说道:“我可是将邺城当作根据地的,这屁股还没坐热,很多想法还没开展呢?就要离开?这不是失信于民吗?我可是答应百姓给他们全新的生活的!” “你走了,邺城就会变天吗?地主都没有了,土地也分完了,王斌在邺城难道镇不住?之前他不过是看在司马腾的面子上,现在王斌可以坚决的执行咱们的政策,完全不会有阻碍。你走了,邺城就能得到喘息的机会,你不走,咱们就只好亮明旗号,面对四面八方的冲击了。再说了,小小一个邺城,四面都是你的敌人,你能在这里打开什么场面?北面并州正在乱,司马腾和刘渊谁赢了都不会放过你,王浚跟你也不友善,洛阳无论最后归谁你都是没好日子过,你待在这里,就一郡之地,还发展什么?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那你说,我应该去哪?”齐帧皱眉问道。 “关中!”张宾微微一笑,指着西面说道:“张良曾说:‘关中,左崤函,右陇蜀,沃野千里,南有巴蜀之饶,北有胡宛之利,阻三面而守,独以一面东制诸侯;诸侯安定,河、漕挽天下,西给京师;诸侯有变,顺流而下,足以委输。此所谓金城千里,天府之国也’。而且关中毗邻汉中,汉中毗邻巴蜀,我们只要得了关中、汉中再下巴蜀,那么天下就再也无一合之敌了,汉高祖便是得了巴蜀的地利,再得了汉中,然后扫灭三秦,定鼎中原的!” “好战略!”齐帧拍手笑道:“怎么之前我问你的时候,你却说没办法?现在司马颙不还是在关中吗?你之前说我拿他没办法的!现在情势有什么不同吗?” “没什么不同。”张宾说道:“不过人总是会变的,之前我以为你就是个整天只知道喊打喊杀的莽夫,我辅佐你,有什么意义吗?早晚被人给灭了。但是最近呢?你在邺城实行所谓新政,效果还是很显著的,自古以来,得民心者得天下,你既然能够有本事将百姓拢到你的身后,那么我再辅佐你,就觉得你还是有前途的了!” “说白了就是现在觉得跟着我有肉吃,之前觉得跟着我只有饿死的份咯!” “呃,你要说得这么通俗,我也没办法!” “那接下来还有几个问题,首先,邺城怎么办?再者,怎么得关中?” “邺城嘛,城守自然不能叫王斌当,王斌领军打仗还可以,治理百姓,稍差,我建议由温羡做城守,当然了,你之前表现那么差,这你就要自己想办法请动温羡了。至于怎么得关中?很简单,三个字:离间计!” “你觉得司马颙和张方有隙?”齐帧疑惑道:“张方对司马颙言听计从的,这还能离间得了?” “张方是司马颙手下老人没错,对司马颙忠心耿耿也没错。但是张方上次攻洛阳掠民为奴,路上还想杀民充饥,这便是坏了名声,再加上这次将皇帝和朝中大臣强行迁往长安,将洛阳皇宫里的东西抢得一干二净,已经成了众矢之的,司马颙如果受到重压的话,自然会选择舍小救大的!” “可是除了张方,司马颙手下可没有拿得出手的武将了啊,他会蠢到干这种自毁长城的事情?”齐帧问道。 “你不要太高看司马家的人了,除了已逝的武帝还有前几任追封的皇帝,现在的司马氏,还有哪个有那个胸襟和远见吗?要是有这种人才的话,司马诸王也不至于打到现在了。”张宾笑道:“就说司马伦,只要不急着称帝,就什么事情也没有;还有司马冏,只要不狂妄自大,也能挟天子令诸侯;再说司马颖,当初如果不带兵攻洛阳,以他皇太弟的身份加上他的名望,现在早就一家独大了!还会落到现在这种寄人篱下的境地?” “你说这话的意思是?”齐帧问道。 “我听说你跟张方有些不对付,我希望你到时候心胸开阔一些,别坏了名声,毕竟这年头还是很注重名声的,你现在在并、冀两州百姓心里还是很有名望的,你十三军的大旗,还是很有号召力的,别一念之差,错失了良机,你跟张方又不是非要闹个你死我活不可?” “我当然知道啦!”齐帧说道:“八字还没一撇呢?说得好像我已经入主了关中似的,再说那样的猛将,我可舍不得就这样杀了。” “那就好,我只是给你提个醒,免得你到时候犯错!”张宾笑道:“好了,接下来就看你怎么说动温羡坐镇邺城了!我等你的好消息。” 齐帧来到温羡的房外,在心里稍稍打了个腹稿,就准备敲门。然后就忽然听到温羡房里传来啪的一声轻响,然后一个声音说道:“我家老爷虽然言语粗鄙,但是最嫉恶如仇,当日是以为大人是如那郡守一般的人物,才会冲撞大人,大人就别跟他一般见识了。大人且不见邺城百姓这半月以来,颇有扬眉吐气之姿吗?要我说,天下英豪,哪个像我家老爷一般的对百姓这般好?有哪个受百姓跪拜还跪回去的?有哪个会将田地发到百姓手中的?大人也是爱民如子的人物,可我家老爷可是视百姓为父母呢?” 齐帧一惊,说话的居然是嵇瑶瑶,还是在夸自己?这是怎么回事啊?这小姑娘是要闹哪样?她不是恨自己吗?齐帧心中百转千回,但却不动声色,他倒要听听这温羡说些什么。 只听温羡轻咳一声,说道:“小囡呐,我跟你爷爷同朝为官,也有几分交情。我就跟你说实话,齐帧对百姓好,我是看在眼里的,但是他不该将天子的土地交到农民手里,这是会乱套的,等明年税赋收不上来的时候,就有的他哭了!他想要标新立异,可惜却是慷他人之慨,将来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也怨不得旁人!” 齐帧闻言便推门而入,哈哈笑道:“温大人既然如此自信我会砸自己的脚,那么可敢与我赌一赌?” 温羡见齐帧推门而入,既不恼怒,也不惊讶,面上古井无波的,只见他缓缓站起身来,将衣衫整了一整,拱手说道:“既然你执意要赌,我也自当奉陪,只是你若输了,那就要按我的想法来,不要横加干涉!” “那是自然,我马上就会离开邺城,我只希望大人能够将我留下的政策在这一年完整的实行下去!”齐帧对着温羡一拜。“邺城就拜托大人了!” 〔首卷终〕 第四十七章 仇人相见 三月,原本应该春暖花开的时节,今年的春天,却被一场倒春寒给打了个措手不及,黄河的春汛愣是被生生压后了一个多月,正是这一个多月的倒春寒,使得齐帧一行人渡河如履平地,顺利进入了黄土高坡。 今天,已是往南来的第三天了,远远已经能看到地平线尽头,一座雄伟的大城屹立在那里,那里,便是长安,秦王横扫六合,汉高祖定鼎天下的所在。经过数月的跋涉,终于到了这处秦关汉塞,龙兴之地。 齐帧环首四顾,果然山川连绵,莽莽苍苍,往南直去地势陡降,一片沃野平原,两条大河汇聚于此,为这方天地,带来勃勃生机。 齐帧不由诗兴大发,张口吟道:“恨天高,土地老爷不发烧,嫌地阔,灶王菩萨无处落!” 这两句一出口,紧跟其后的张宾差点没一个跟头跌下马去,看你深吸一口气,态度郑重,还以为你能说出点什么锦言妙句呢?这不伦不类的是什么啊? “呃,恕我才疏学浅。”张宾拱手问齐帧。“你这是哪本经典上的?又表达的是什么意思呢?” “经典?什么经典?这是我老家一句民谣,说的意思是天高地阔,气势磅礴!” 张宾在一边眼角直抽,天高地阔我倒是听出来了,这气势磅礴是怎么回事? “对了,说到经典,我叫你抄的书怎么样了?老爷我可是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 “这天天骑在马上,我上哪给你抄书去?好歹给我一个书案吧,别说书案,笔墨纸砚都没有啊!” “咦,你们读书人不是自带这玩意儿的吗?”齐帧疑惑道:“我听说有个人骑着毛驴想到什么就记下来,然后回家整理成文章的。”难道不是这一朝的? “谁自带那东西啊?”张宾也懒得在这问题上跟齐帧多费口舌,他一个农民,懂什么?“而且,孙子兵法和战国策都好说,那个什么劳什子三十六计是什么东西啊?” “你不知道?”齐帧奇道:“那你还自诩博古通今,就说你是吹牛吧。三十六计就是古人常用的三十六种计谋,被后人整理起来了,编在一起供后人研究,行军打仗怎么能不看三十六计?” “我是真没听过!”张宾纠结道:“你是从哪听说这本书的?是前朝人氏所编著的吗?” “呃。”不会还没编出来吧?齐帧忽然想到。“这个不重要,你就将你知道的兵书抄给我就好了。对了,我想问你,之前嵇瑶瑶到温羡那里,是不是你安排的?” “没有啊!”张宾连连摇手道:“我怎敢调动你的人?” “什么我的人,一个丫环!” “那你怎么走到哪都带着?”张宾说着便看了看后面不远女扮男装骑在马上背着一个大木盒子的嵇瑶瑶。“我说,你这郎有情,妾有意的,早早收了得了。” “说什么呢?我是那样的人吗?”齐帧闻言叫道:“我多大了,二十四了,人家多大?十八,差这么多,怎么可能?再说了,我怎么可能喜欢她这种一点都不温柔的类型?” 然后齐帧忽然醒悟道:“去,我跟你解释什么?我再问你,咱们为什么要绕道从冀州入草原,再从河套平原南下?直接过来不得了?而且,就带八百人是怎么回事,不怕被人灭了?” “嘿嘿。”张宾轻笑道:“中原打得热闹,咱们怎么可能穿过战场过来?不绕道难不成去当箭靶子?而且不绕道我们怎么能看到草原上的情况?你不是一直觉得鲜卑是威胁吗?不知己知彼,怎么打赢战争?至于就带八百人马嘛,你若带八千人来,司马颙还不疑你?要知道八千人足够临时占领长安城了,你这就八百人,人人都以为你是泥坑里的泥鳅,翻不起大浪,你才好趁机谋事啊。兵法有云:欲取之强,必示以弱,你雄赳赳气昂昂的来,八千人马一入河间王麾下立刻就会被打散,你这八百人才有可能被保留编制,这是策略,你懂不懂?” “哦,说了半天也只是可能会被保留编制啊,要是这八百人再被打散了怎么办?”齐帧撇撇嘴,“我找谁哭去?” “依我的愚见,你只要装可怜,到司马颙面前大声的哭诉司马腾对你怎么怎么不好,你怎么受他猜忌,受同侪排挤,司马颙心一软,就会保留你的编制了,说不定还会给你增加兵权!” “说得好听,司马颙要是将我拿了送去给司马腾怎么办?之前不是说好了咱们是土匪,来投英主吗?”齐帧说道:“当初我提出来的时候,你可是没意见的啊。” “我不是没意见,我是没说话。”张宾笑道:“你看看你身后那七人,陈石和刘喜就不说了,苟晞、苟纯、王赞那是军中宿将,手里所用的兵器一看就不是用来打家劫舍的,也就汲桑和石勒看起来像是土匪,但是其他八百人个个顶盔贯甲训练有素的,怎么可能去冒充土匪呢?还是实话实说的好,免得画虎不成反类犬。再说了,司马越联合司马虓、司马睿和王浚攻打司马颙和司马颖,司马颙会将你送还给司马越的弟弟?司马颙会这么念同宗之情?” “嗯,你说得好像也蛮有道理的样子!”齐帧点了点头。“不过话说,你跟那个叫石勒的最近走得很近啊,听说你叫他做胡将军?怎么他胡啦?” “什么糊了?”张宾疑惑道。 “没什么!回答我的问题。”看来现在国粹也还没出现。 “石勒是胡人,我叫胡将军有什么不对吗?他一直对一招败在苟纯手下耿耿于怀,我这不是去开导他嘛?他要是心里有疙瘩,我们这个小集团就会出现不稳定因素,到时候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出问题。而且我告诉你,如果有人辅助这个石勒,他一定成就不可限量。”张宾说到这里,神情一肃。“我建议你,若你不能用他,趁早杀他,别学那楚霸王失了韩信!” “你说他是韩信?”齐帧闻言扭头看了看身后不远处的那个一脸阴鸷,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家伙。 “他不是韩信,他却能用韩信!”张宾说道:“而且他对汉人的感觉并不友好!” “嗯。”齐帧点点头。“我知道了!” 齐帧不动声色的缓了缓行进速度,来到了一边的苟晞三人身边。 “道将,你觉得那个石勒,怎么样?”齐帧问苟晞道。 “石勒?”苟晞闻言回头看了看石勒。“我跟他没怎么打过交道,对此人不是很了解。” “你们呢?觉得他怎么样?”齐帧问其他两人道。 “本事稀松平常,自视过高,傲气。”苟纯说道:“看他长相,就知道他是个心狠手辣的人。” “我不了解他!”王赞老老实实的回道。 “你还会看相?还看长相,别以貌取人啊,我看你还觉得你是个莽汉呢?你不照样会补衣服?”齐帧对苟纯说道:“你虽然打败了他,但他在道将手下可是坚持了好几合的,而且又跟道将打了良久,你就别老是拿这个说事了。” 齐帧说完便对三人说道:“我、石头和喜子三个对行军打仗之事一窍不通,这支队伍扛大梁的就是你们三个,我希望你们多带带后来进来的和石头喜子,你们没事私下里可以多增进点了解嘛。这样,入了长安城,你们就找地方私下里吃吃饭喝喝酒,逛逛也是可以的嘛。别同侪之间还丝毫不了解的,到时候打起仗来,他们可是看着你们后背呢?” “将军所言极是。”苟晞点头说道:“是我考虑不周了!” “道将别这么说,这些天你一直在堤防鲜卑人,没想到这方面来罢了。续将,你跟那个汲桑关系好像还不错,汲桑跟石勒关系匪浅,你就大度一点,主动找石勒聊聊嘛,你把别人打败了还指望别人主动来找你?”齐帧笑道:“要不然就你这胸怀,还怎么做三军统帅?” “嗯!”苟纯闻言点了点头。“我知道怎么做了,将军,我想问一下,这逛,你报销不?” “我报销然后从你月俸上扣好不?”齐帧笑着说道:“毕竟大家都不容易啊!” “好啊好啊,那必须好,将军你可太够意思了!”苟纯眉飞色舞的,转身就冲石勒奔去。“老石,今晚带你去逍遥啊!早听你说你酒量好,今晚就看看你酒品怎么样!” 好吧,原来苟纯这货跟石勒挺熟啊! “将军!”王赞忽然问道:“之前你说报销,也是按苟小将军那样的报法吗?” “不是啊,续将那是去,那叫什么你知道吗?那叫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咱们平时那是去吃饭喝酒,怎么能是一般报法?” “痛苦吗?”王赞百思不得其解。 齐帧看着跟石勒汲桑他们打成一片的苟纯,心下稍安,自己这个集团的不安定因素,算是解决了,看来张宾还是有些杞人忧天啊。 齐帧再转头时,正好看到张宾那憋着笑的脸。 “好你个张孟孙,敢整我,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齐帧一瞬间便明白了张宾的花招,冲过去就要揍张宾。 张宾完全放弃了窃笑,干脆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还边嘚嘚策马往前跑。 齐帧咬牙切齿在后面追,剩余人等都在后面呵呵傻乐,毕竟前阵子从草原上经过过,神经紧绷着,难得即将再回到汉人的土地,大家都舒了一口气。要知道鲜卑人可是跟司马腾交好,而河套平原的白部羌人也不友善,现在大家还在胡羌杂居的地界呢? 齐帧也是为了调动气氛,不然也不至于为了这个就对张宾喊打喊杀的,自从张宾说跟自己有前途之后,齐帧已经对他好很多了。 两人一追一逃,转眼跑出几里地,后面将士们自然也是紧紧跟随。 前面的地势开始下降,下了这个山,就到平原了,但是视线下移的时候,忽然看到了一队数百人的顶盔贯甲的士兵正好整以暇的等在山脚。 齐帧心中一惊,忙勒了马,再看那领队之人,居然是老熟人。 “我说今早怎么好端端飞来一只喜鹊在我主帐叫唤呢,原来是你送上门来了。齐帧小儿,还速速不下马受死!”领头之人将手中长刀一抖,厉声大喝。 齐帧见避无可避,后面苟晞他们还没有赶上来,张宾又是个比自己还不如的家伙。心中焦急万分,只见齐帧忽然将牙齿一咬,提气纵声,喝道:“张方,怎么我敢来投你,你身为堂堂中领军大人,居然不敢留我吗?” 第四十八章 血分外红 “哼哼。”张方闻言嗤笑两声,将手中长刀往马上一横。“无耻小贼,你说的话我是再也不会信了。你说你是来投我,谁知道你是来干什么的?既然你是来投我,那便滚鞍下马,给爷磕三个响头再说话!” 呃,你说的内容很正常,但是语气能不能别那么幽怨啊,很容易叫人误会的好吗?我什么时候忽悠过你吗,别冤枉好人行不行? 齐帧一肚子委屈,但是现在这情况显然不是向张方剖白的时机,而且张方明显是来报当初的一箭之仇的,照常理来说,只要给他一个台阶下,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但是这张方赤果果的要自己装孙子啊。 你不提我就闭着眼睛认怂了,你这么明目张胆的提出来了,我要是还捏着鼻子应了,叫我以后怎么带小弟?齐帧正在左右为难间,后面的大队人马就杀到了。 张方见齐帧身后忽然冒出大量的脑袋来,不由冷哼一声,叫道:“我说你小子怎么闷不作声呢?原来是在等待后援,现在你我人马差不了多少,你又占了地利之便,怎么样?齐帧,齐厚武,可敢与我一战?还是继续做那缩头乌龟?” 张方这时出言相激,便恼了齐帧这边一个人,只见苟纯将手中大斧狠狠一转,哇呀呀怪叫着就冲下了山,边冲边叫道:“兀那贼厮鸟,别以为你领着几个小卒子便耀武扬威,想跟我家将军一战,先问过爷手中大斧!” 所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虽然齐帧和他们几人没有明确主臣关系,现在还只是上下级,但是自从反出并州,苟晞几人还一路跟随便已经将齐帧默认为了可以效命的人。所以此时张方明知齐帧武力值不行的情况下还要跟齐帧一战,就叫苟纯瞬间暴走了,有本事挑硬骨头啃呐!苟纯却没在意自己已经在心里将齐帧放在了软柿子的位置,虽然齐帧也确实是软柿子,但好歹还有个张宾垫着底好吗? “本将刀下,不斩无名之辈!”张方将手中长刀在手里挽了个刀花,左右扭了扭脖子,一脸桀骜的看着从山坡上直冲而下的苟纯。 苟纯闻言冷哼一声,“记住了,爷叫苟纯,到了阎王殿这怨别算到了别人头上!” 苟纯话音随着手中大斧落下,直奔张方面门,张方自恃武力,也不愿落了面子,便双脚紧夹马腹,双手将长刀一托,硬生生扛上了苟纯这一招。 山坡本不长,也就二十来米,坡度也不大,落差也就五六米,只因为之前齐帧他们是从山那边翻过来的,才会没看到张方,现在苟纯挟愤而来,又是居高临下,张方显然处境不利。 果然,只听得当的一声巨响,张方手中长刀刀柄被砸得一陷,张方在接到苟纯这一击的时候便心中一凉,张方是军中宿将,身经百战,对手是强是弱,甫一接触便能掂量出来。 一般使斧的人,便讲究个势大力沉,大开大阖,但是在接实了苟纯的这一斧之后,张方便只觉有些小觑天下英雄了。因为他分明感受到了手中长刀传来了两拨震动,第一拨震动力道小,紧随其后的一拨震动简直是要了亲命。 谁曾想这个之前的区区都伯身边竟有如此了得的人物?张方知道使斧的人,往往最知道用力,这里的用力倒不是说如何使劲,而是有自己的技巧,能将力气用在恰当的地方,以增强战力。而似这般能将力气在兵器甫一接触受到反震之时迅速加力还回来的,张方还是生平第一次遇上。 果然,连续两拨力道打乱了张方抵抗的节奏,全力接招却遇上了小力的第一拨攻势,还未来得及调整便立刻遇上泰山压顶的第二拨。 张方只觉自己瞬间喉间一甜,赶紧屏住呼吸,舌头死死顶住上颚,将涌到喉间的一股鲜血愣是憋在了嘴里。张方一瞬间一张脸就胀成了猪肝色,但是张方是一个硬气的人,就算对方占了地利,张方也没有正眼瞧他,怎么会在这时候在老仇人面前丢脸? 张方在这里跟苟纯较着劲,谁料胯下良驹却是受不了苟纯这雷霆一击,在张方准备再扛两秒的时候,忽然马蹄一软,瘫倒在地! 张方受惊之下舌头一松,喉中鲜血噗一声喷将出来,苟纯见状赶紧收了力气。苟纯自然知道自己刚才那一斧接下来有多难,但是张方愣是生生撑住了,虽然最后吐了血,也不得不叫苟纯在心里暗叫了一声好汉。 这说起来似乎长篇累牍的,但是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从当的一声到张方吐血跪地也不过是两息功夫。张方那边士兵一见主将吐血跪倒在地,一下慌了神,一时间竟没一人敢上前来抢张方。 倒是苟纯对张方心生好感,将斧头往马鞍上一挂,下马蹲在张方面前,查看起张方的伤势来。 张方这属于内伤,所以苟纯也看不出来什么所以然来,但是苟纯是个老实人,之前虽然气张方出言不逊,但是此时见张方跪在地上哇哇吐血,又有点心有不安来。 张方很吐了几口血,然后咳了几声,便缓缓站了起来,淤血闷在胸里反而坏事,现在吐出来,倒是舒畅不少。 张方脸色有些苍白的对苟纯拱手道:“想我张方纵横沙场数十年,还未曾遇到过敌手,今日一见小将军,才知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啊。” 张方说着仰头看了看正踏马而来的齐帧,苦笑一声道:“当年你是区区一都伯,我败在你两名手下手上,现在你不过一区区千人牙门将,我竟败在你手下一人手上,你便当真是我张方的克星?” “呃,将军可不是败在无名小卒手里,这位苟纯将军便是当今天子的北军副中候,呃,前副中候,而且那时候皇帝还在洛阳,这位将军可算是千挑万选,万中取一的。将军败在他手上,也没什么好丢人的。”齐帧说道:“我没骗将军,我是真的来投河间王的,我在并州不受重用,有志无处发,想想普天之下还有谁比河间王势力更大呢?” “既然来投,还不速速下来拜见本将,更待何时?”张方拾起一边完成弧形的长刀,将长刀往地上一拄,看起来就像是拿着一张大弓一般! 投靠这种事情,齐帧也不是第一次了,不过上一次拜司马腾是在府邸里,这次是在荒郊野地罢了,虽然对于张方能否做主心里没底,但是张方这明显是找台阶,自己也不能死抗着。 齐帧便带着手下八百余众绕到南面,然后郑重的对着张方拜了三拜。古时候讲究个面南为尊,面北为卑,摆低姿态是很必要的,齐帧自然是不能就在坡上拜张方的。 张方看着面前拜倒在地的齐帧很是不爽,上一次自己栽在这小子手里,简直是奇耻大辱,后来杀回洛阳,挖地三尺都没挖出来什么劳什子叫齐帧的,原来齐帧这个都伯还是临时封的,因为之前的都伯被自己攻城时射死了。关键是谁都没注意这个小小都伯的去向,鬼知道他原来去了并州,之前看他那么紧张洛阳民女还以为他是洛阳人呢。这也是为什么迁帝时,张方几欲毁掉皇宫了,实乃迁怒于皇帝罢了。 而前两天听到探马说有一伙人从北面而来,细细一探,领头的居然正是自己百寻不着的老仇人,这才兴冲冲的要来找回场子,谁料对方手下随便出来一人自己都扛不住,看来,自己真是廉颇老矣啊。张方可不会傻到认为这前北军副中候是齐帧身边最强的人,那个一看就满身肌肉的使棍家伙的,还有那个使挝的,都不像是好对付的啊。 “看来自己这仇,还得换个法子慢慢报了。”张方在心里暗暗说道:“反正你现在我手下,谅你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三拜之后,张方点了点头,对齐帧说道:“你既已入我麾下,便须谨守我军规,如有违犯,我必从严处理!好吧,跟我回营吧!” “将军,您的座骑已废,我这匹马虽然不是什么千里良驹,但是也算是上等之选,将军不计前嫌,收纳我等,我无以为报,便将此马献与将军,还望将军笑纳!”齐帧将身边座骑牵到张方身边,单膝跪地,将马缰双手奉上。 张方看着齐帧如此做派,心里稍稍好受了些,毕竟齐帧没有拿上次的事说事,还是很懂事的,这一次,貌似自己咎由自取的成分较多。 而且齐帧是新来的,不收他的进献也有些不妥,张方想了想,便接过了齐帧手里的缰绳,说道:“回营之后,你自到军中寻一匹座骑,我与你两百人马,给你手下补足编制!” 张方说完便骑上马儿往回走去,受了内伤不能颠簸,只能慢慢腾腾的往大营走了,张方现在是最大的,谁也不敢催促他,也就只好一路跟着张方往大营踱去了。 “补足编制?”齐帧心里暗暗翻了翻白眼。“那你还差我九千人马!” “张方也算是有胸怀的人了,不然你现在就身首异处了!”张宾悄悄走到齐帧身边对齐帧轻声说道:“我看他也不似传言中那般不堪,你们俩又有这种渊源,你还是有很大机会将他拿下的!” “这种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你还是想想怎么离间这主奴二人吧。”齐帧想了想,问道:“这张方为什么没有半点要请示司马颙的意思?他难道在河间王手下一手遮天吗?”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司马颙现在是中外大都督,张方是中领军,他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张方完全有权限做这事情,他不需要请示,回去直接上道书函说明此事就行了。” “这样啊!”齐帧想了想说道:“那这河间王这么信任张方,咱们离间他俩可就很有难度了。” “没难度的事情做起来多没劲?”张宾闻言便看向了前面不远的张方,轻摇着鹅毛扇。“对了,你好歹也是咱们的头儿,就你一个人在地上走成何体统?” “话说,貌似就你一个还坐在马上好吗?”齐帧闻言翻了翻白眼。“其他人可都是在地上陪我走着路呢?” “我一个文弱书生,能跟你们赳赳武夫相提并论?”张宾说道:“我看你还是跟嵇瑶瑶同骑,她一个小女子,你体格也不强健,马儿驮你们两个也不受累。” “都跟你说了,我不想” “难道你不敢跟她有什么接触?”张宾笑道:“还说你对人家没意思” “你去就去,谁怕谁?” 第四十九章 静待其变 “你这两个月早出晚归的,就是为了造这个沙盘?”张宾走进齐帧的军帐,看了看满头汗水的齐帧,再看了看齐帧面前的一个几尺见方的小沙盘。“你这水平也太差了,你这哪是沙盘?地势一点起伏都没有,分明就是一盘沙!” “你知道沙盘这种东西?”齐帧一惊,这玩意儿不是新鲜事物吗? “汉建武八年,光武帝御驾亲征伐天水、武都一带地方豪强隗嚣时,大将马援‘聚米为山谷,指画形势’,使光武帝顿有‘虏在吾目中矣’的感觉。那时都有的东西,我怎么能不知道?”张宾轻摇鹅毛扇。“你这做的是哪的地形啊,从哪个方向看啊?” “那么早就出现啦!”齐帧这下震惊了,本以为自己能靠着这新鲜玩意儿跟张方套套近乎呢?齐帧叹了口气,拍拍手里的灰,说道:“这不就是我们驻扎的地方吗?我这是第一次做这东西,能有这样就很不错了,主要是意思意思,重点是这种创意,好吧,现在知道这不是新创意了。” “灞上?”张宾笑着说道:“灞河呢?没有灞河,谁看的出来这是灞上啊?” “这里是灞上?”齐帧却吃惊道:“灞上不是在我们东面几十里吗?灞上离长安这么近?” “灞上灞上,即灞河之上,指的是这一大片区域,不是一个地点。灞河流经长安,长安那座灞桥名字就是这么来的,灞上有什么问题吗?你这么吃惊的样子?” “没什么,好像楚汉之争的时候提到过这个地方。记不太清了,就对这地名有些印象!” “你这什么记性?”张宾无奈道:“楚霸王摆鸿门宴的时候,高祖就驻军在灞上。” “鸿门宴是在这里发生的?” “鸿门宴自然是在鸿门发生的了,灞上是高祖驻军的地方,鸿门宴是范增设计要除高祖的地方,鸿门在咸阳附近!” “哦,咸阳不就是长安吗?” “咸阳是咸阳,长安是长安!”张宾只觉得自己太阳穴怦怦直跳,这个泥腿子齐帧,真是半点常识都没有啊。 “哦,我还以为长安的小名叫咸阳呢?” “哪个城池会有小名啊!”张宾这下彻底暴走了,“能不能有点常识啊!” “你激动什么?”齐帧诧异道:“你又不是长安人!” “我不能忍受我辅佐的人连这点常识都没有!” “那好办啊。”齐帧不以为然道:“你画一份地图,将山川河流,城池道路都标识出来,然后将各地地名都写在上面,我带在身上,没事就看看,就不会犯这种错误啦。” “呃,其实我觉得完全没必要那么麻烦嘛,子曰: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你这种坦诚的态度我还是很欣赏的,我看就没必要画那张图了,毕竟天下这么大,这得画到什么时候去?” “我看其实是你也不能保证自己全天下的山川、河流、城池和道路都知道吧!” “”这种事情放在心里就好了,说出来叫大家都尴尬干什么?张宾郁闷的摸了摸额头。 “好了,废话不多说了,今天有什么收获,前方战况怎么样?”齐帧忽然问道。 “司马越被豫州刺史刘乔打得无还手之力,据守河桥的司马颖手下大将石超被司马虓手下刘琨击杀,现在刘琨正在攻打荥阳,驻守荥阳的吕朗我看凶多吉少,现在总的来看,司马颖算是彻底成了孤家寡人,而司马颙基本没损失。司马越节节败退,司马睿和王浚属于来观战的,哦,不对,刘琨手下八百人马是司马虓问王浚借的,王浚不算完全观战。我在想,之前司马虓连战连败,问王浚借了兵之后刘琨就一下子扬眉吐气,显然这八百人马是蛮夷兵。” “这么说我们一时半会儿的还不会上战场咯。”齐帧撇撇嘴。“难怪张方伤好以来每天都只是跟苟纯几个切磋战技,一点都不急呢?对了,你那离间计想出来没有啊?” “已经在实行了好吗?”张宾翻了个白眼。“你以为苟纯几人天天跟张方对练是在干什么?锻炼身体?” “呃。”齐帧疑惑道:“你这算是哪门子离间?” “站在司马颙的角度上想一想,要是前方大战正酣,你手下一员最厉害的将军却每天在军营里练功,你觉得他是准备上阵杀敌呢,还是准备入城杀你呢?” “乖乖!”齐帧不由拍手笑道:“好个张小良,用计的本事果然非同一般啊,你觉得司马颙大概什么时候会发作?我们还要做什么吗?” “我们只需要等就好了,至于司马颙什么时候会对张方动手,那就要看司马颙身边那些跟张方不对付的官员什么时候跳出来搅风搅雨了!” “嗯?什么意思?” “你不会天真的以为张方在司马颙手下没有敌人吧?”张宾轻摇鹅毛扇。“我们不过是给他的这些敌人提供了一个绝佳的诬陷张方的借口罢了!” “你这是离间计加借刀杀人加隔岸观火啊。”齐帧笑道:“你其实可以考虑将这些计谋整理一下,就是我之前说的三十六计了。” “三十六计吗?我可没兴趣著书,绞尽脑汁不说,还要咬文嚼字,字斟句酌的,费劲!”张宾轻笑道:“我就安静的当我的谋士就好啦,多自在。对了,你这还不去跟张方摆明车马吗?要是张方带着你反了,你可就只能做他手下了,你做他手下的话,到时候别怪我弃你而去啊。” “你弃我而去?你敢跑我就敢追。”齐帧笑道:“好了,既然你这么经天纬地,我这沙盘就交给你了,至于能不能叫张方眼前一亮,就看你的本事了。我看好你呦!” 齐帧说着,就出了营帐,自己自以为得计,谁知道沙盘也不是新鲜玩意儿。既然如此,自己还绞尽脑汁干嘛呢?人生苦短,该享受还是要享受嘛。 齐帧不理身后张宾杀猪般的怒吼,踱着四方步就来到了营中校场。 齐帧虽然军职不高,但是手下有着五员能与张方匹敌的猛将,张方军中也没人敢小觑这个牙门将。是以齐帧在张方军中还是一个蛮特殊的存在。 因为张方硬塞给自己两百人马,齐帧为了自身安全考虑,便组了一支三百人的亲兵,剩下的七百人就正好分给手下七员将领,不过那些亲兵平时训练也是跟大家在一起的,只是每晚会有十多人在齐帧营帐执勤罢了。张方对此也不做评论,或者不屑一顾。 至于嵇瑶瑶,齐帧只好将她安排在自己的营帐里,中间用布帘隔出一个空间来给她住,毕竟一个小姑娘,在军队里是很不方便的,当然了,嵇瑶瑶的官方身份是自己的书童,不用着军装和训练。至于平时嵇瑶瑶在干嘛,齐帧没过问过,貌似宅在齐帧的营帐里,这也叫苟纯几个老不羞的背地里没少取笑齐帧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老实。 只见校场边照例围了一圈军士,圈中照例尘烟滚滚,呼喝连连的。 齐帧挤到前面一看,今天是石勒对阵张方。只见两人手中长刀都舞得令人眼花缭乱的,叮叮当当打得热闹不已。齐帧不是一个内行,也就只能看看热闹。 齐帧知道自己手下武力值最高的当属苟晞,一柄长挝,出神入化,稳稳第一;第二是汲桑,却不是苟纯,苟纯虽然当日在邺城外胜了汲桑,但是苟纯说那是因为汲桑兵器不趁手,若是汲桑用对了趁手的兵器,苟纯不是对手,而汲桑能力扛百钧,喊一声几里地外都能听见,也确实能坐这第二的位子;第三是苟纯,一柄大斧,刚猛无俦;第四是王赞,一柄长刀,刀法犀利。 除了石头和喜子两人,石勒是其他五人里最弱的一个,倒不是说石勒的战力不强,石勒的刀法诡变多端,耐力也不赖,作战意志也很坚定,但是他的刀法花样太多,正所谓华而不实,这也是苟纯当初鄙夷他的原因,苟纯是一力降十慧,你再多花头,接不住他一斧便是白瞎。 所以这张方跟石勒打,也不走那刚猛路线,石勒跟他对招,他也跟石勒对招,双方你来我往,打得不亦乐乎,张方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刀法能势大力沉,也能天花乱坠。他跟汲桑、苟纯、王赞和石勒过招便是为了证明自己宝刀未老,所以他想用他们的长处来征服他们。显然,张方没能成功。 至于苟晞,一个他要领兵,再一个这四人都没打过怎么可能打得过苟晞,三一个张方知道用挝的,一般都是很有两把刷子,自己过去讨不痛快,还是算了吧。 石勒在场上跟张方过招,其他除了苟晞之外的几人自然是在场边观战的。 齐帧看了一会儿,没看出来两人打的门道,也就作罢了,来到几人所在之后,几人急忙见礼。看着汲桑这个比自己高两个头的大汉,齐帧便觉得分外有安全感啊,比苟纯拿着那柄大斧站在自己身边还有安全感。 嘘寒问暖还是要的,齐帧虽然很不喜刘备那种动不动摔孩子,哭鼻子的惺惺作态。但是事实证明那种表现还是很有效的,叫刘备愣是从一个卖草鞋的,变成一个开国君主。 当然了,齐帧也不会拉着属下的手慰问他们,他只是往他们中间一站,跟他们聊聊天,问问最近情况什么的。齐帧因为那个沙盘,不是很常来校场,也免得问得手下烦。 苟纯一直惦记着什么时候到长安潇洒去,齐帧对此也是无可奈何,也不好说他什么。 王赞汇报了一些琐事,新来的人都很老实,没什么异动。 石头喜子两人只静静地听着,并不说话。 汲桑向齐帧抱怨他的兵器还没有打造出来,也不知道张方报上去了没有。 齐帧安抚了汲桑,再看场上还没有结束的打算,便转身回了自己的军帐。 第五十章 淋漓首级 齐帧之前走开,自然是为了躲开张宾的火力覆盖,也是为了从王赞那里了解自己部队最新的情况,齐帧对于张方可是一万个不放心,谁知道这家伙是什么品性?小心驶得万年船是至理名言! 回到军帐的时候,张宾已经老老实实的在做沙盘了,嵇瑶瑶在给他打下手。齐帧一见到此,立刻将脖子一缩,悄然退出了自己的营帐,自从上次受张宾一激,与嵇瑶瑶共骑一马之后,齐帧就觉得自己再面对嵇瑶瑶的时候,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 齐帧不知道自己那是什么感觉,在他心中很难接受自己跟一个刚成年的小姑娘在一起,所以他能做的也就只有——逃避。 等齐帧再回营帐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了。张宾不仅是说的漂亮,手工制作也是优秀级别的,可以得个大大的红花,做出来的沙盘虽然也是灞上地形,但是灞河沿线犬牙差互,大营所在地势沿山微微起伏波动的,看起来还真有点小精致。 齐帧很满意张宾的作品,不得不说有个这样的全能手下,还是很舒心的。 齐帧也不客气,夹着这个沙盘就往中军大营走去,沙盘虽然叫做沙盘,但是却是用黏土做成的,所以也不用担心这样夹在手臂上会弄坏了。 “我这该怎么跟张方套近乎呢?”一边走,齐帧一边想。 其实这个问题齐帧想了一下午,都没有头绪,他跟张方根本谈不上交情,唯一的交流自己还要挟了他一把,之前一见面张方便对自己喊打喊杀,还要自己给他磕头。齐帧实在是想不出来怎么跟他开始正常交流。 眼看已经来到张方所在的中军大营了,齐帧还是感觉两眼一抹黑的。但既来之,则安之,齐帧深吸一口气,抬步便往张方营帐里一钻。 “将军,我家大人现正有要紧事,还请将军在帐外少待!”迎面居然被一个笑脸给堵住了。 “什么情况?”齐帧不由问道。这人他认识,是张方的贴身护卫。按理说齐帧在张方军中是一个特殊的存在,虽然是一个小小牙门将,但是手下都是猛将,也没人敢小觑,虽然张方不待见,但是谁也不敢表现得这么明显啊。 “长安来了密使,带着王爷的密信!”那人笑着说道:“将军若是有急事,容小人先通禀一声?”那人说着就往齐帧手里瞟了一眼,见齐帧夹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不由眉头微微一挑,一脸不以为然。 齐帧也不管这小兵在那里狐假虎威,在心里沉吟了起来。 司马颙这家伙是之前那一场混战最大的赢家,不仅没有损兵折将,还把皇帝捞到了自己身边,关键是黑锅都由张方背着,洛阳的钱财张方抢的,皇帝和群臣张方拿刀架着迁到长安的,司马颙虽然是受益者,但是轻飘飘的一句“我家张方不懂事,大家别跟他一般见识。”就能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 这也是为什么张方在司马颙这个团队里这么吃香混成中领军的原因,换位思考一下,齐帧也喜欢手下有这样的人,能打仗,还能背黑锅,这样的人才不可多得啊。 至于司马颙会不会怀疑张方动机不纯,齐帧可没有张宾那般的自信,至少将心比心的话,齐帧是不觉得司马颙有怀疑张方的动机的,毕竟张方可算是司马颙的老部下了,一家老小都在长安城,不能说对司马颙忠心耿耿吧,至少现在司马颙还处在优势地位,张方完全没必要反他啊。 齐帧的意思,还是先夺了张方的权,然后再趁机抢了长安,虽然这样做风险会大很多,但这样比张宾的那个计谋可行性高多了,齐帧也不是不信任张宾,只是觉得张宾有些想当然,司马颙会行自断双臂的愚蠢之举吗? 齐帧心里有着小九九,想来想去这密使也顶多不过是来催促张方出兵的罢了。 齐帧便没有离开,静静站在中军大帐门口。 那守门卒见齐帧没什么言语和动作,便将手里的长矛一拄,来了个目不斜视的标准站姿。齐帧区区一个牙门将,手下居然有着几个能与张方不相上下的猛人,这让张方营里的士兵很是气恼,在他们眼里如同天神一般的张方,居然被这个新来的家伙的手下给比下去了,真是将可忍,兵不可忍。 其实最关键是齐帧一看就是个三流货色,整天又像个二流子满军营溜达的,自然是不招这些在以武力值为尊,崇尚暴力美学的文化氛围熏陶出来的张方部众的待见了。 正在此时,忽听得大帐之中传来噗嗤一声,齐帧心中一颤,久经战阵的他很清楚这是什么声音,这分明是用刀大力切肉的声音。而在这种情况下,张方的大帐之中出现这种声音,只有一个原因,帐内,杀人了! 只是,被杀的,究竟是谁? 答案随即便被揭晓,只见大帐门帘忽然被挑开,一颗血淋淋的忽然钻出来,吓了齐帧一跳,手中的沙盘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仔细一看,正是死不瞑目,一脸震惊的张方的首级,被挑在刀尖上,淋漓的鲜血顺着刀刃滴下来,刺得齐帧说不出话来。 司马颙手下第一悍将,纵横沙场几十年的张方,竟落得如此下场,竟如此轻易地就死了,并且身首异处,真是可悲,可叹。 “呜呜,将军死了,呜呜。”齐帧尚且如此,那位之前在齐帧面前耀武扬威的守卫更是不堪,直接将手中的兵器都扔了,像孩子一样痛哭着,失心疯一般叫嚷着跑了。张方在其军中,无疑是神一般的存在,现在张方一死,对张方军的士兵来说,天塌了也不过如此。随着这士兵的哭喊,张方牺牲的噩耗像波浪一样迅速传播开来,整个张方的军营,渐渐大乱。 齐帧本也想跟那士兵一起逃走,毕竟来人连张方都杀了,顺手再杀他个牙门将也没什么,能一招杀掉张方的人,杀自己可是轻而易举的事。可惜小腿肚子不争气,竟抖了两下,愣是没能挪动一步,齐帧这时候才发现,平时见着张方没什么感觉,这乍然一见张方被人拿刀挑着,自己心里还真是有点发憷。 挑帘而出的那人先看到哇哇哭着离开的卫兵,轻蔑的瞥了一眼被扔在脚下的戍守武器。嘴角一扯,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再一看齐帧,明显两腿战战,不由得嗤了一声,叫道:“嘿,那个谁,去通令全军,张方谋反,业已伏诛,某家主人,即刻至军营收编尔等,叫牙门将以上一干人等,半个时辰之后,辕门迎候!” 那人说完,也不待齐帧有任何反应,便将手中长刀一挑,将张方的首级呼的一声丢进了齐帧怀里,齐帧连忙双手捧住了,那人头也不回,归入帐中。 齐帧抱着张方血淋淋的首级,一时感慨万千,当日张宾定计离间河间王和张方,齐帧也是知道如果计成,张方是必死的,但没想到真的成了。其实齐帧是想着用武力夺了张方的兵权的,只需将张方软禁,充作傀儡就行,不必害他性命,可是事与愿违,自己并没有那许多时间和机会去和平的替换掉张方,况且张方也不是那么好控制的。 “一将功成万骨枯,你便是我这条路上的第一位故人。”齐帧轻言说着,将张方大睁的眼睛合上。 齐帧深吸一口气,将身上的外衣脱下,将张方的首级裹了,沿着来时的路,飞也似的跑向自己的营帐,就像是在跑向自己的梦想。 第五十一章 迤逦而来 齐帧跑回去的路上时,张方军营已经炸了锅,呜呼哀哉者有之,叫天骂娘者有之,收拾行囊者有之,更多的,是沉默的人,他们沉默着,眼中燃烧着什么,绷直了脊梁,却悄悄攥紧了手里的武器。 齐帧一回到自己的营帐,便发现所有人早早就等在那里了,张宾、苟晞、苟纯、王赞看到齐帧手上鼓鼓囊囊的物件,便已是猜到了是什么,只丢过来一个询问的眼神,齐帧便默默点个头算是回应了,几人再回一个了解,并惋惜的看了一眼那个包裹,便算是接受了事实。 齐帧倒是没想到在场的有个黑汉却一泡眼泪唰就下来了,一边哭还一边叫:“我的兵器啊,这下算是泡了汤了!呜呜~~~” 齐帧满头黑线,还以为这汲桑跟张方两人打出了真友谊呢,原来是哭自己的兵器,这个没出息的。石勒呢,只静静的看着张方的首级,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石勒此人是个寡言少语的货,平日里齐帧也没怎么跟他交流,倒不是因为忙,确实是说不上话,倒是苟纯跟石勒不打不相识,没事在一起切磋。 “张方,是魔,拿人肉做军粮眼皮都不眨一下,将皇帝从洛阳迁到长安一路走来尸骸遍地。张方亦是神,滚滚乱世,从无名小卒至中领军一路带领着他的兵从河间杀到了长安,张方军的军魂,便是张方,今日,张方死,但张方军还在!” 张宾眯缝着眼,轻轻叩着面前的桌子,轻声说道。 齐帧最见不得此人故作高深的样子,说道:“差不多得了,现在张方已死,你就说我们现在怎么办就好了。” 张宾微微一笑,说道:“怎么办?特别好办,我们现在是张方军中的人,张方被人谋杀,我们自当为其复仇!”顿了顿之后,张宾又说道:“只是我们才一千人,纵有几员虎将,也是有心无力。” “这点张先生不必担心。”苟晞笑道:“虎卫军可都是张方河间的旧部,亲卫军也是他的嫡系死忠,有这两支万余装备最精良的精兵,不愁此事不成的。” “既然如此,事不宜迟。”齐帧拍板道:“趁现在那个什么劳什子接手的人没到,道将,续将,你二位辛苦一下,赶紧去跟这两部的主将通个气,免生事端。” “得令!”苟氏兄弟抱拳答道,领命而去。 “好了,现在万事俱备,只等那什么劳什子替罪羊一头钻进来了!”张宾拍手笑道:“走走走,咱们也去看个热闹,且看那厮是长了三头六臂还是铜头铁脑,敢杀了张方之后立刻接管他的军队。” 张宾说着便率先走出了营帐,齐帧笑着想了想,便也走出了营帐,自有人捧了张方的首级,悄悄跟在齐帧身后。 齐帧知道张宾是在点自己呢,毕竟这场好戏,他齐帧可不能作为一个看热闹的,他要就此一步跨越,走出第一步来了。齐帧自然是知道自己要是走出这一步,可就真的没有回头路了,但是他不怕,他有着自己的理想,他有着自己的抱负,他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改变一切的,而改变一切,就从今天开始。 今日就是一场豪赌,输则归于黄土,赢则踏破凌霄! 齐帧相信张宾和苟晞他们也是知道的,但是他们仍旧愿意陪自己赌这一场,齐帧有时候真的觉得自己很幸运,能遇到这些可爱的伙伴们,有了这些伙伴,就算是身死,也足矣含笑九泉了吧。 外面的军营里简直乱极了,无数的人在慌乱的奔跑着,仿佛不奔跑就无处宣泄自己的恐慌似的,张宾说得没错,张方就是这支军队的军魂,张方一死,张方军魂飞魄散,只能成为行尸走肉被人鱼肉。 那么相同的情况,会不会在自己的军队里发生呢?如果有一天自己拥兵十万,自己军队的军魂,又是什么呢? 想到这里,齐帧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生死攸关的这一刻,明天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太阳,自己居然还在想那么遥远的事情,简直是杞人忧天,还是顾好眼前吧,过了这一关,就什么都好说了。 在纷乱的人群里,齐帧这一队几百人(苟氏兄弟带走了小半人手)的行动就像是一股清流,平静的扎眼。 “那些是什么人?他们要干什么?”很多人带着这个疑问探头探脑一番,再一看见齐帧身后的几位大汉以及被捧在手里的那个带血包裹之后,有些人便悄悄的回军帐内取了兵器,换了盔甲,跟在了这支队伍的身后,那几位能跟张方一较长短的猛人,给了慌乱的张方军一颗定心丸。 齐帧倒是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不经意间一瞥张宾,只见张宾冲着自己挤眉弄眼,齐帧便明白了张宾当时让苟纯几人与张方整天较量的用心来,怕是张宾早已料到会有今日的效果了吧。 这谋士的脑袋也不知道怎么长的,有些事情看起来像是瞎掰,但是他们掰的就是让人很信服。 半个时辰,一个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一晃就过去了,齐帧他们不是第一拨到达辕门的,也不是最后一拨,往日里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见面倒是要寒暄几句的,现如今树倒猢狲散,大家自顾不暇,又各自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见面也就拱手示意一下便做罢,都是三五成群聚作一堆在那里窃窃私语着。 “原来这辕门受降还是有点门道的呀。”齐帧见状不由笑了。 “哦?”张宾有点惊异,问道:“怎么齐小将军看出了什么门道?” “嘿嘿。”齐帧得意地说道:“那是,你看这辕门候着的,这样一团,那样一堆,明显心不齐嘛,来人明眼一看,就知道这受降必定很顺利,也就会放松警惕,方便我们取事啊。” “嘿嘿,非也。”张宾轻摇鹅毛扇,摇头道:“辕门受降不过是个仪式,站在哪里,怎么站法,有心之人也可故布疑局,在这里取事,不会成功的。” “何解?”齐帧不由问道。 张宾轻笑着说道:“你看这辕门之外开阔无比,军营中动向一览无遗,想在这里取事,除非调数支军队埋伏于左右,再断其后路,倚仗军营围歼收降军队,方可。” “然。”张宾顿了顿,说道:“且不说调兵是否会被对方探马知晓,单说合围于他闹出的动静,这取事的目的也就无意义了。” “这样一说。”齐帧想了想,说道:“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那我们是来这里干嘛来了?我只是个牙门将,不够格来受降的吧。” “我们自然是来。。。”张宾忽然莞尔一笑,说道:“看热闹的咯。” 齐帧一翻白眼,恨不得掐死这厮,张宾见齐帧有些恼,便笑道:“千万别生气,身为将军,这点度量怎么可以呢?” 眼见齐帧几欲抬脚踹人了,张宾才正色道:“我们此来,主要目的有两点,其一,看看张方军中人员的态度,其二,看看那个前来收降的人是个什么人物,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嘛,既然是来看看的,那可不就是来看热闹的嘛,我没说错啊。” 齐帧不由得有些气苦,合着自己这一路上千回百转的,居然是想多了,不过想想齐帧也就释然了,也对,张宾这文弱书生,比自己还战五渣的战三渣都敢来,说明当真是没什么危险,否则以他的脾性绝对是跑得远远的。 齐帧哪里知道,看似自信满满胸有成竹的张宾,其实心里也在打鼓,这可是他给齐帧谋划的出路,任何地方出了岔子他都不能接受,好歹他自诩小张良,不能第一次出手就砸了牌匾不是? 是以他才要来看看,看看张方军众的状态,看看究竟来者何人,只有亲眼看了,张宾才敢打包票事情的发展会沿着自己的剧本走。 身后的军营里还是闹哄哄的,而辕门这里却静的落针可闻,因为大家都看到了远远的地平线上,缓缓迤逦而来的那一条黑线。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第五十二章 王之野望 “毕垣!真的是他!”隔得远远的,就有人认出了来人,一下子怒发冲冠,目眦欲裂,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像只暴怒的狮子一般想要冲上去。 “大头,冷静!事已至此,愤怒解决不了问题,不要冲动啊。”他身边的人一把拽住他,不让他动弹。 “是啊,大头,你千万别冲动,将军尸骨未寒,我们不能白白丢了性命啊,从长计议,从长计议!”周围的人也纷纷劝解。 “正是将军尸骨未寒,吾等才要叫这厮血溅三尺,就算不能为将军报仇雪恨,争得身死,也好过俯首苟活,九泉之下再见到将军,也不堕了我铮铮河间男儿铁骨!”可是那个叫大头的军官不为所动,拼了命的挣扎着要冲出去跟来人一决雌雄。 “来呀!”这时只听得身后一声大喝,一位顶盔贯甲豹眼环腮的将军排众而出,令道:“将袁将军请下去,好生安抚,勿要再生事端!” “得令!”立刻有一众士兵持矛挺盾,将那大头将军叉了下去。 “杨信,你这不忠不义的逆贼,你不得好死。。。”隔得老远,还能听到大头将军的怒骂。 来者正是那虎卫军主将,也就是目前张方军中职位最高的副将,杨信。 杨信到此,辕门一众将官便似找到了主心骨,纷纷依附上去。 只见杨信微微一报拳,说道:“诸位,将军身死,军中暂群龙无首,大家且稍安勿躁,静待王爷钧旨!” “这虎卫军姓杨的。”齐帧听到这里,转头对张宾说道:“貌似有点投降的意思啊,这可如何是好?” “别着急,先听听苟氏兄弟汇报的情况再说。”张宾轻摇鹅毛扇,说道:“人多虽然胆气更壮,但是也未免会有泄密的危险。” “你的意思是,我们这点人就够了?”齐帧不由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千把人加上后面陆陆续续加入进来的临时人员,最多不超过三千人而对面只毕垣带来的人就过了万,还不知道毕垣后面是否还有人呢。 张宾胸有成竹的说道:“那张方两部若有意,与我们共谋此事也算是助力,若无意参与我们的这次行动也是无妨,毕竟张方死了,其手下也不一定就是铁板一块。” “那还去找亲卫军和虎卫军干嘛?”齐帧问道:“假如两军之中有不想参与者,也不能保证就会作壁上观吧,这样岂不是打草惊蛇吗?” “打草惊蛇也未必。”张宾自信满满,说道:“苟氏两兄弟也不是无头脑之人,岂会轻易暴露我们的意图?” 正好此时苟氏两兄弟已经归队,齐帧便问道:“道将,续将,情况怎么样?” 两人显然在来的路上就通了气的,只见两人对视一眼,苟晞便压着声音说道:“亲卫军本就有意为张方报仇,是以答应配合我们的行动,虎卫军态度暧昧,是以续将并未告知其我们的意图,是以虎卫军不知道会作何动作。” “这张方待虎卫军向来不薄,没想到他死后,虎卫军竟左右摇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真是可气。”苟纯悄悄攥了攥拳头,旋即又无奈松开。 “人心难测,各有想法很正常。”张宾笑道:“要是天下人都能照我们的想法活着,那我们也就不需要努力了,正是因为人心难测,所以人生才波澜壮阔,才会如此精彩啊。” “是是是,你说得全对。”齐帧不耐的挥挥手,问道:“那我们现在做什么?” “等。”张宾说道:“等君入瓮。” 话到此时,那毕垣已是到了辕门外了,不过他却并未上前,率军停在了一箭之外,逡巡片刻,便有三五骑兵嘚嘚上前来,待到张方军中一众面前,便翻身下马,拜道:“各位将军有礼了,某家将军有请。” 敢情这毕垣担心张方军营里有诈,想把张方军中这一众将官弄到军营外面去。 “哼!”杨信在鼻子里轻哼一声,说道:“告诉你家将军,吾等静候多时,若你家将军奉旨而来,便请入营交割,若做贼心虚,便就此打道回府,吾等改日自当入长安向王爷请罪!” 杨信说完,也不待来人回话,自顾自转身施施然就离开了。 齐帧惊得眼珠子都掉出来了,这杨信的态度也太强硬了吧,一点也不像是投降派啊。 杨信这一走,在场的两方人等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尴尬的立在那里,不一会儿,张方这边的将官便开始了回营,顷刻间,走得七七八八了。 那三五个毕垣军见情势如此,也只得转身上马回去复命了。 齐帧一见辕门受降是受不成了,便将手一招,带着手下们也随着人群回到了自己的营帐。 “这个杨信。”齐帧回想着杨信渐行渐远的背影,轻声说道:“有些叫人摸不着头脑啊。” “哦?”张宾煞有介事的问道:“怎么个摸不着头脑?” “要说此人刚硬吧,看其态度像是已经服了软,要说此人服了软吧,却在辕门口给毕垣来了个下马威!”齐帧说道:“这就让我看不懂他的意思了。” “这就看不懂了?”张宾笑道:“其实很简单嘛,张方被杀,杨信肯定是心中有怨气的,但碍于司马颙的军令,或是怕一时冲动连累了整支军队送了命,便强忍怒气来辕门,结果到了这里却发现毕垣心里有着小九九,不敢进军营,杨将军就不高兴了嘛,就反以王爷的军令将了毕垣一军。出口恶气罢了。” “这么来说,倒也解释得通。”齐帧点头道:“那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呢?” “见招拆招嘛。”张宾挥挥鹅毛扇,淡淡然说道:“无论如何,杨信这一下却是给我们创造了很好的一个机会,我们就怕毕垣不进军营呢,只要他进了军营,就插翅也难逃,杨信这下马威也可算是神来之笔啊。” “那杨信此人,能为我们所用吗?”齐帧问道。 “吾观杨信此人,头脑冷静,思维缜密,有气度,有担当,在军中威望高。”张宾轻摇鹅毛扇,眼中寒芒一闪,道:“此人若为我所用还好,若不能为我所用,必除之,否则张方军,我们是吃不下的!” “杀他先不考虑。”齐帧问道:“若要用他,该当如何?” “这个就很简单了。”站宾轻轻一笑,说道:“他不是不愿跟毕垣撕破脸吗?我们来帮他把这张脸撕了就行了。” “是吗?”齐帧笑道:“计将安出?” “且附耳过来。”张宾笑道。 “你就说给大家听吧,免得我等会儿还要一个个传话。”齐帧轻轻一招手,手下一帮悍将呼啦啦围将上来,张宾嘿嘿一笑,如此这般一一指点说项。 片刻后,众人散开,各自对着齐帧一抱拳。 齐帧先是对着在场众人一报拳,而后正色道:“众位兄弟,滚滚乱世,茫茫人海,相遇相知,殊为不易,你们之中,加入我们这个小团体的时间各不相同,但我们的出身都大体相当,我们都是寒门,甚至是不入门,总之低人一等。之前,我身边这位孟孙先生问过我,想要做什么,我思虑良久,今日,便告诉大家,我想建立一个国度,在那个国度里,耕者有其田,劳者有其食,人无贵贱之分,业无高地之隔,凡天下之疆皆食汉食,服汉服,语汉语,无须万邦来朝,只我一家独大!” 齐帧说到这里,缓缓看了看在场的众人,石头喜子激动莫名,热泪盈眶,苟氏兄弟和王赞目光炯炯,若有所思,汲桑目光坚定,石勒微笑致意,张宾则轻摇羽扇面无表情。 齐帧向众人一点头,说道:“立此国度,自今日始!” 一众悍将轰然应道:“立此国度,自今日始!” 第五十三章 投石问路 三千余众,齐帧只带了三百亲卫在身边,剩余的人交给苟氏兄弟、王赞、石头和喜子五人带领散入军营各处,自有任务,带了汲桑、石勒以及张宾三人在身边,原因也很简单,苟氏兄弟武力值虽高,但兵器奇特,在军中也有点名声,以免节外生枝,石头喜子虽然知根知底,但武力值太差,再加上汲桑石勒一看就是愣头青,正好可以演这场戏,况且汲桑石勒是张方经常过招的两人,在张方军中算是熟脸,关键时刻也算能镇得住。 还有一人,齐帧是心不甘情不愿带来的,那就是嵇瑶瑶了,嵇瑶瑶文弱女子,不能跟其他几位将军一起在外面对可能的冲锋陷阵,只能待在自己身边,虽说自己身边会成为风暴的中心,但是风暴的中心却往往是最平静的。 “也不知道汲桑石勒二人,能否护得我们几个拖油瓶的周全?”齐帧不由得在脑袋里冒出这个想法来。 既然辕门不能受降,受降地点自然默认更改为张方的主将营帐了。 齐帧自然不能带着所有人进去的,便只带了嵇瑶瑶,张宾,汲桑,石勒,以及石勒的手下一十八人进场,营帐四面的幕墙已经拆掉,变得像是个大凉亭,里里外外一目了然,这可能是毕垣授意的。 军帐内,副将杨信做了次首,左手边空出一个位置,是原来张方的,亲卫军领军裨将韩宫次之。其余一干中郎将、校尉、别部司马等分班列坐,大家都是眼观鼻鼻观心,不言不语,面无表情的,想来也是,张方就死在这里,虽然尸体已经移走,但空气中还有着淡淡的血腥味,谁也没有心情在此谈笑风生。 以齐帧的级别,之前自然是不够格来这种场合的,是以是第一次进张方的军帐,之前夹着沙盘来那次没能进得来。 见到齐帧进了大帐,张方军中一众只是稍稍愣了一下,却并未说什么,自身难保自顾不暇了,谁还能再计较这些细枝末节? 齐帧见众人没有太大反应,也自不会上前与之寒暄,便带着手下悄悄的找了个不惹眼的角落站定,静候那被张方军中一众人等在心里千刀万剐的毕垣了。 又等了盏茶功夫,张方军营内忽的一阵喧哗,原来是大约千人的一支装束齐整的步卒踏着整齐的步伐从辕门外轰隆隆的一气走到了中军大帐,然后分作两队,齐齐一转身,背对着自己的同伴,将手中长矛一挺,组成了一个临时通道来。 从天空向下俯瞰的话,就像是在军营中爬进来一个巨大无比的蜈蚣一般。 然后毕垣带着他的一众拥趸(保镖)施施然骑着高头大马进了军营,往中军大帐缓缓而来。 不得不说毕垣此人还是很谨慎的,他知道他来接管张方的军队必定会遇到一定的困难的,但他同时又存有侥幸心理,毕竟张方手下这十万大军实在是太过诱人。这年头,当兵不过是图个吃饱穿暖,谁还在乎给谁卖命? 要照原本的历史轨迹,毕垣确实是成功接管了张方的军队的,可惜,现在的历史,早已改写了。 毕垣带着他的一众人一路行来作指点江山状,似乎是希望能获得几分喝彩一般,可惜张方军中现在乱成一锅粥,各位主脑人物又都在中军大帐,士卒们连巡防站哨都漫不经心,更是没有心情看毕垣作秀了。 毕垣在马上装模作样的前进着,心里却犯了嘀咕,他也感觉到张方军中的气氛有点不对劲。在他的剧本里,张方军中一众人等会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树倒猢狲散,另攀他的高枝;另一种是同仇敌忾,视他如杀父仇人一般。 而无论是哪种情况,场面也不会如此冷冷清清,也无须他摆出这么大阵仗了。 目前这种情况毕垣是最头疼的,他的底牌对方很清楚,就是河间王的将令,而对方的底牌他却毫无头绪,究竟是什么,让杨信可以这般有恃无恐?眼下的情况是,毕垣虽然知道此事有了变故,可能会有意外的事情发生,却无力阻止,还是要硬着头皮去中军大营接收张方的军队。 毕垣想不通,是以他带来了一个替罪羊,他要将张方军的虚实用那个替罪羊试探出来。 只是在部下面前,毕垣还得绷住了,也不能叫身边的那个替罪羊看出破绽来,这样一来,毕垣这一段短短的路程就走的很是煎熬了。幸好这段路说短不短,说长也没多长,毕垣这肠子里九曲十八弯刚拐完,眼前就到了中军大帐了。 毕垣急忙收拾心情,打扫情绪,准备应对接下来的头脑风暴了。 既然毕垣也到了军帐了,自己这边暂时来看也是要改朝换代姓毕了的,是以面子上还是要给一点的。 是以杨信带着张方手下的一种高级将官们在门口迎了迎毕垣,但是毕竟接下来两方还是要交涉(谈判?扯皮?)的,也不能表现的太谄媚了,是以两方人的寒暄也就仅止步于“今天天气不错”了。 齐帧由于官阶低,也就只能在人缝里看了个大概,只知道那毕垣是个秃顶八字胡的死胖子。 这边寒暄完毕,毕垣的身边亲卫们就呼啦啦接替了中军大帐的防卫工作了,毕垣带的人还真不少,把偌大的中军大帐围了铁桶一般之后剩下进军帐的人还能跟在场的张方军一众大略持平。 齐帧怀疑这厮是不是事先踩过点,才能把人手带的这般恰到好处,至少看人头的话,要真打起来也不吃亏了。 “既然毕将军业已到此,那咱们便落座吧!”杨信笑呵呵的招招手,俨然一副请客吃席的主人翁一般。 “唉,不急!”岂料毕垣一伸手,说道:“张将军英年早逝,我与他分属同侪,同朝为将,我对他是素来敬仰,钦佩万分,自当先进香一柱,聊表寸心!” “什么情况?”张方军中一众闻言一愣。 言毕,毕垣也不待张方军中一众如何反应,也不管在场众人是何脸色,径自轻轻将手一招。 只见毕垣身后闪出几人,走到分属张方的那张椅子前,噌噌噌噌将四柄剑插在地上,自有人端了一个四方四正的木板,铺上白布,端放于四柄剑首之上,又有人自怀里摸出两个烛台两根白蜡,放于放于木板下首两端,再有人掏出一把香,小香炉一个,一个火折,将蜡烛点燃,香炉放稳,最后一人,从怀里捧出一块灵牌,安放于小木板正中,上书“晋中领军张武平(史料无载其字,杜撰之)将军之灵位”。 毕垣变戏法似的忽然来这样一手,直叫张方军中一众措手不及之后个个怒发冲冠,看这情形,分明是早有准备啊,这一切事先排练了多少次才会像今天这样这般默契?这厮倒是好魄力,竟在此时此地,给张方治丧!谁借他的狗胆! 连灵牌都早早刻好了随身带着,简直就是赤果果的认罪了呀! 再看毕垣那边,此时竟人人自怀里掏出来一条白布,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在脑袋上扎起来了! 忍无可忍,不必再忍,张方这边终于是有人坐不住了。 “呔!”只听此人一声大喝。“腌臢小贼,气煞我也!” 第五十四章 螳螂捕蝉 那人不是旁人,正是亲卫军主将,韩宫。 韩宫此时须发皆张,双目充血,怒吼道:“毕垣小贼,你何必在此假惺惺?吾主尸骨未寒,死不瞑目,你若当真有意,先为吾主报仇雪恨再说,无须在此猫哭耗子!” 韩宫这一出头,立刻军帐内就炸了锅,骂声四起,群情激奋,摔桌子打板凳,差点连顶棚都掀了。 “好啊。”熟料毕垣轻笑一声,说道:“为张将军报仇雪恨那是自然,只是该找谁报仇呢?” 毕垣此言一出,在座众人齐齐一愣!找谁报仇?这问题乍一听很简单,谁杀的张方就找谁报仇就是了,但是真论起来,冤有头债有主,应该找那个下令的人,而不是找动手的刀,也就是说最后要找河间王司马颙报仇了。 但大家在张方手下当兵,张方却在司马颙手下为将,这要是去找司马颙报仇,岂不是犯上作乱要当逆贼? 既然大家现在坐在同一个屋檐下,那就是不想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的,毕竟在这个时代,一旦背上叛徒逆贼的骂名,以后行走世间可就难了,要想洗白,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这一下子,现场就立刻安静了下来,大家都是拖家带口,锦衣玉食的,谁也不想就这么轻易地放弃了。 毕垣环视一周,目有得色,缓缓问道:“大家无话可说了?” 随即,毕垣看了看被其余人拥住的韩宫,笑问道:“韩将军,你可还有话说?” 韩宫奋力挣扎一下,挣脱了抱住他的人们,轻哼一声,说道:“毕将军言下之意,吾主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 “当然不是!”毕垣回道:“既然韩将军需要个说法,那本将便给你个说法!” 只见毕垣将手一招,他身后便有人递了一块黄绸到他手上。 一见此块黄绸,在场的一众便只好呼啦啦地跪了一地,这块黄绸,便是河间王的将令了。 毕垣先是环视一周的脑袋,然后轻轻抖开黄绸,高声念道:“晋中领军张方,罔顾圣恩,私自挟帝至长安城,致使江山动摇,社稷不宁;屯兵灞上,意图不轨,背主叛国。故着令参军毕垣,易其兵,取其权,押解长安,听候发落!” 这条将令一读玩,张方军一众就又有点群情激奋了。 “毕垣小儿,我且问你,将令已经明言,要将吾主押解至长安,你可照办了?违抗军令,论罪当诛!”韩宫半跪于地,抬头咄咄质问道。 “呵。”毕垣轻笑一声,抖抖将令,笑道:“对了,还有八个字:生死不恤,便宜行事。” 毕垣随即将将令往杨信手上一递,说道:“本将所为,一切遵照将令,有何不妥?还望诸位指正。” 杨信一众默默传阅完河间王的将令,顿时没了声息。 若照将令上所言,张方之死属于咎由自取,死后还要背一个背主叛国的骂名,岂止是一个冤字能够形容。 韩宫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捧着将令默默抽泣着。 毕垣自然乐见此时的情况,终于是他掌握了主动权了,接下来就剩最后一步,他就能够接管张方手下的十万大军了,他不由得热血上涌心跳加快起来。 只见此时,杨信缓缓站了起来,先是对着毕垣一拱手,然后问道:“毕将军,请问之前入军营的那位密使,现今何在?” 毕垣轻轻一笑,转身一指身边的一位说道:“想必我身边这位,大家都不会陌生吧。” “郅辅!”杨信眼神一缩,不由问道:“吾主与你推心置腹,引为至交,你。。。” “呵呵。”郅辅轻轻笑道:“至交好友?小子何德何能,以一介白身与堂堂中领军大人成为至交?不过是我有钱,他有权罢了,现如今,他意图谋反,我身为他的‘至交’自然是不能眼看着他走上这条不归路的。。。” 郅辅还待说下去,杨信却由不得他了。 杨信问道:“郅员外,你且回答,是你带着密诏求见吾主否?” “是!”郅辅点头道:“不错,正是。。。” 正在此时,异变陡生,只见杨信突然拔出腰间长刀,顺势一挥,郅辅的话语戛然而止,偌大一颗脑袋,骨碌碌滚了一地,就像不久前的张方一样,圆睁的眼睛,一脸的不敢相信。 郅辅满腔的鲜血喷到了半空之中,又毫无差别的落下来,淋了周遭人等满头满脸,其中离得最近的两人更是劈头盖脸淋了个通透,那两人正是杨信和毕垣。 “你。。。”毕垣大吃一惊,他本有意将张方一众的怒火引到郅辅的身上,然后由他出手灭了郅辅,算是给众人一个交代,也就完事了,熟料这杨信出其不意的杀掉了郅辅。 毕垣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杨信的长刀就已经搁在他的肩头了。 两边人刚还震惊于郅辅之死,现在一见杨信把刀架在了毕垣的脖子上,毕垣一方立刻就兵器出鞘,齐齐围了上来,张方一众自然不能吃亏,纷纷抽出武器,将毕垣一方围了起来,接着帐外毕垣的戍卫又围了一圈,而后从张方军中忽的冒出一众人,将毕垣一方又围了一圈,之前的那条大“蜈蚣”一见情势不对,便自动龟缩成一个圆阵,外面又被张方军围了一圈,而张方军辕门早已落锁,几千弓箭兵瞬时就位,张弓搭箭遥遥指着军营外的毕垣骑兵们,双方暂时对峙起来,只要两边有谁吭个气立刻就要血溅三尺了。 两方军队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以中军大帐为圆心画出了好大一个圆,而位于圆心的只有两个人,杨信,与毕垣。 “嘿嘿。”杨信忽然咧嘴一笑,露出满嘴的牙齿,此时的杨信,浑身沥血,此时一笑,直叫毕垣心脏都停跳了。 杨信缓缓说道:“吾主张方,自十六岁跟随河间王,至今已有二十七年,忠心耿耿,呕心沥血,今日竟落得死无全尸,身首分离。郅辅,自诩是将军大人的至交,却亲手将将军大人送到了鬼门关,毕垣,腌臢小贼,也想接管将军大人的军队,我估计,向河间王进谗的就是你毕垣吧。若我们还继续在河间王手下,如何对得起将军大人在天之灵?还如何为将军大人报仇雪恨?” 顿了一顿,杨信又说道:“这河间王手下,我是不愿待了,哪位兄弟愿意随我一起?” 杨信此言一出,在场的张方一众全都沉默起来,一部分人本想着换了领导也是换汤不换药,跟谁都一样的,杨信此时所作所为,显然是绝了他们继续混日子的路,还有一部分人是张方的死忠,立刻就想响应杨信的,但左右瞄两眼无人应声,便只好也默不作声了,还有一部分人,比较理性,没弄明白杨信的具体打算之前,是不会下注的。 最后还有一部分人,就是齐帧这几位有其他想法的了。 “这个杨信倒是有点意思,看样子是想自立啊。”齐帧轻声与张宾说道。 “自立却不一定,看上张方十万军队这块肥肉倒是真的。”张宾用鹅羽扇将嘴巴一挡轻声说道。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齐帧环顾四周,气氛很紧张,一个不慎,怕是要打起来,场面就不好控制了。 “毕垣不能死,此人还有大用。”张宾淡淡的说道。 齐帧便郑重的点了点头,扭头向汲桑和石勒附耳吩咐一番。 第五十五章 黄雀在后 大帐之中,两方人数上是旗鼓相当的,是以毕垣的人并没有真正对张方一众形成合围。 杨信或许是怕杀了毕垣断了所有人后路之后惹得众怒引火烧身,是以暂时并未动手,或许是在等自己的人到位? 齐帧却是不想再等了,齐帧清了清嗓子,高声说道:“杨将军所言极是,不如就杀了毕垣这小贼,大家去太行山落草如何?” “好。” “不行!” 叫好的,显然是些没头脑的,而说不行的,自然是不愿放弃现有的荣华富贵的。 齐帧微微一笑,又说道:“那就放了毕垣将军?” “不行!” 这次的回答倒是出乎意料的整齐,想想也是,此时放了毕垣,还怎么给张方报仇?再想想,现在刀已经架在了毕垣的脖子上了,再放了他,等他接手了这支军队,在场的人还会有好果子吃? 场面气氛一时间尴尬无比,而毕垣也自不会说些什么刺激众人的话,只能软言软语地说道:“咳,诸位且听我一言,害死张将军的首恶,郅辅已除,现在这样,不过是杨将军一时冲动,本将自不会计较,大家以后还是同朝为将,还是不要伤了和气的好。” 说着,毕垣就想轻轻退出杨信的控制,杨信将手中长刀轻轻一抖,笑道:“毕将军,谁说要放你了?我奉劝你还是别轻举妄动的好。” 毕垣一愣,失声道:“杨信!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们杨将军是什么意思,难道毕将军您不知道?”齐帧面带微笑,领着汲桑石勒,排众而出,来到两位将军面前。 “你是何人?”毕垣一见齐帧的装束,不又吃了一惊,一个小小的牙门将,这里有他说话的份?而且看他理所当然的样子,这是演得哪出戏? “我?”齐帧轻笑道:“无名小卒罢了,将军不必挂念。” 随后齐帧对杨信一拱手,问道:“不知将军有何示下?” 杨信深吸一口气,随即说道:“既然事已至此,那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我欲北上并州。” “并州?可是去投那司马腾?”齐帧问道。 “呵,司马一族无情无义,我何必再为他们卖命?我是去投汉!”杨信笑道:“汉主刘渊,胸怀天下,现正积蓄实力,将来逐鹿中原,问鼎天下指日可待,诸位,这一场荣华富贵。。。” 杨信越说越激动,齐帧却不愿再听下去了,又是个吃里扒外的家伙,居然想去投匈奴人!齐帧不耐的摇摇手,唤道:“汲桑!” “得令!”汲桑双手一抱拳,大喝一声,倏然出手,右手攥住杨信握刀的手腕,轻轻一拧,杨信手中的长刀当啷啷就掉在了地上,汲桑左手掐住杨信的脖子,一个扫堂腿,配合着手上的动作,咚的一声就将杨信按得跪倒在地上。 汲桑神力,何止千钧,这一按,差点把杨信的膝盖给磕碎了,杨信龇牙咧嘴,倒吸凉气,闷哼练练,哪里还能说出话来。 再看那边,毕垣甫一脱险,便急忙往后一退,其身后的兵士就欲上前保护他,堪堪将要进入保护圈时,只见齐帧身后另一位凶煞煞的恶汉石勒猛地上前一步,一拳捣在毕垣的肚子上,这一拳直打得毕垣肝都差点碎了,整个人弓成一只大虾,被石勒拎小鸡一般反掐了双手,制在了手中。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简直是电光石火之间,只一言不合,再一眨眼之间,两方主将就被擒了,这样一来,在场的目光,便集中在了牙门将齐帧的身上了。 齐帧也不管这些,负手而立,石勒的手下一十八人拥着张宾和嵇瑶瑶,呼啦啦地将齐帧等人护住了,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比在场的几百号人气势还盛,这里面自然有两方人马的主将被擒,投鼠忌器的缘故。 “齐帧,你好大狗胆,竟敢擒我?”此时杨信已是回过神缓过气来,大叫道:“狗贼,快放了我,否则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放你?”齐帧故作惊诧道:“放了你又待如何?让你带着我们去投刘渊,做匈奴人的走狗?还是让我们这么多人做你的进身之阶?” 杨信顿时瞠目结舌,唯唯诺诺,说不出话来。 那边厢毕垣也缓过气来,腆着脸笑道:“小将军,您看我们这无冤无仇的,你这是干什么?是不是哪里误会了?” “没有误会,绝对没有。”齐帧笑道:“要说我们之间的仇啊,还真有那么点,你等等,马上就会说到的。” 毕垣一听,立马跟死了爹似的,叹一口气,也不言语了。 齐帧一声轻笑,转身对着张方军一众,高声说道:“刚才毕垣将军所问的问题,我想了很久,想到了答案。毕垣将军问道‘该找谁报仇?’,我在这里回答他,冤有头,债有主。找那位!” 齐帧说着,将手一指,方向,长安城。 “杨信将军刚才也说了,张方将军忠心耿耿,跟着河间王征战天下,出生入死。”齐帧环视一众,越说越激动。“所谓私自挟帝入长安,拥兵自重大家也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过是做了河间王的替罪羊罢了,既然河间王如斯薄情寡义,尔不仁,我便不义,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说得好!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韩宫击掌大笑,说道:“凭什么我们要任由不仁不义的河间王驱策?凭什么我们不能为吾主血洗冤屈?凭什么我们就只能遵他的将令,去服从于这班小人?” “哼,痴人说梦!”杨信此时笑道:“偌大的长安城,岂是你想取便能取的?就算你强取了长安,到时候损兵折将,这十万众又能剩下几人?再面对司马越等人几十万大军,能撑住几个回合?黄口小儿,纸上谈兵耳。” “取长安有两种取法,一种嘛,强取,一种嘛,智取,只要有毕垣将军在,那么取这长安城,必兵不血刃。”齐帧笑道:“至于取了长安之后如何守?那就不用杨将军担心了,我山人自有妙计就是了。” “好了,我这里说最后一遍。”齐帧扬声道:“在场诸位与我都不是很熟,我也就不客套了,摆在你们面前有两条路,一,随我夺取长安城,助我守住长安城,我保证以后没人会冤枉你们,没人会滥杀你们,没人能视你们如草芥。二,为免走漏风声,节外生枝,我只得送你们上路了,你们不要怪我。你们自己选择,要么陪我赌一把,要么我现在超度你们回家。” 说完,齐帧便背着手静静等着在场众人的回答,他自然是有恃无恐!杨信和毕垣都在自己手心里攥着,在场的原张方一众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跟着他,否则他把毕垣一杀,以河间王的性子,必然认定张方军反了,这里的人必然一个也活不了。所以,只要不想死的,就只有跟着齐帧一条道走到底这唯一的选择。 韩宫想了想,便说道:“既如此,某便陪你赌这一回,最起码,不能凉了吾主的鲜血,不能污了吾主的声明,不能叫吾主背上这背主叛国的千古骂名!” 有韩宫开头做了表率,便呼啦啦一大批人响应了,毕竟张方冤死,他手下的人心里都是憋着恨的。还有一些还在犹豫的,齐帧也自然不着急,既然让人选择,就不能不给人思考的时间嘛。 毕垣此时算是看明白了,自己进入张方军营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掉入了杨信和齐帧两人的算计里了,而且无论两人是怎么算计的,自己的下场都只有一个,不过这齐帧谋得更大,心也更狂,自己于他有用,所以暂时没有杀他。 可笑,自己苦心孤诣,算计张方,谋夺兵权,想试试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滋味,却不想遇到了个想试试万万人之上滋味的人,真是可悲,可叹啊! 第五十六章 月黑风高 会左右摇摆的人,自然不会是愚蠢之辈,自然是很快就想明白其中的曲折来。而事实证明,相对死亡,活着还是更符合大家的追求,于是乎,原张方手下的一众将官便暂时名义上归齐帧统御了。 齐帧自然是知道这种名义上的统御是不长久的,而他,也并没有天真到就认为这些人跟他是一条心了。 毕垣见大势已去,长叹一声,颓然的坐在了地上。齐帧轻轻蹲下来,笑着对毕垣说道:“毕将军,这边厢还需要您下一道军令,把您所带的骑兵都调入军营里来,暂时卸甲,您看,可以吗?” 毕垣不由翻个白眼,这商量的语气是怎么回事?难道我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奈何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毕垣也只得含着一泡眼泪的下达了全军解除武装的命令,收到命令的毕垣军副将一脸不信,刚要提出质疑,便被一柄门板一般的大斧斩去了脑袋。 整个毕垣军瞬间鸦雀无声,乖乖下马,交出武器,排着队进入了军营,做了俘虏。 齐帧此时嬉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抖开来说道:“我们既然决定不做那河间王的手下奴了,那这份传檄就劳烦在场的诸位签一下,以表我们的决心!” 自有人上前接了这份文书,递给最近的将官,那将官拿眼一看,登时眼睛瞪得牛样大,双手颤颤,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只见那文书上豁然一个抬头:讨司马氏檄! 此檄很快就传阅一圈,只有韩宫等少数几个张方的死忠在后面签了字画了押,其他人都是脸涨得红彤彤的,你看看我,我看看天,齐帧自然也不会逼他们,反正早晚也会签的,这就是齐帧给自己买的一个暂时保险了,只要有这份字据在手,那帮左右摇摆的,迫于无奈的,也就再没有退路,不能首鼠两端,再投司马氏了。 齐帧将那些人留在了帐内思索,自己出了营帐,反正大帐被苟纯、汲桑和石勒领兵围着,自己也不怕他们闹出什么幺蛾子。 “毕垣此行一共带了骑兵五千,步卒一万五千,合计两万人前来接手我们十万人。”齐帧扬了扬手里的统计数据,对着张宾说道:“杨将军的虎卫军,加上韩将军的亲卫军还有我们手下的三千人,还缺三万七千人,怎么办?” 张宾轻摇鹅毛扇,反问道:“你准备只带五万人取长安城?” “五万人还不够?”齐帧满头雾水,这长安城是有多大? “你是不是还想着,一万人进宫抓皇帝,剩下四万人夺四方城门?”张宾呵呵笑道。 “咦,这你也能猜得到?”齐帧不由伸出根大拇指,笑道:“张小良你可以呀,简直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 “这又不是什么很难看出来的事,我只是想提醒你,长安城可是有十二道门,你这五万人若是分兵夺城门,恐怕动静太大,容易节外生枝,若不分兵,怕是人心不齐恐被聚而歼之。” “哎呀呀,失策失策,这长安城竟有这么多城门?” “长安城那可是大汉一国之都,气象森严,威武雄壮,你当是区区郡首可比的?不对呀,你想当年也是守过洛阳城的吧,怎么会不知道国都的规模?”张宾奇怪道。 “这,当时守城饿的半死,哪里还能关心那许多?只要每天不死就万福金安了!”总不能告诉你小爷我甚至早忘了当初从洛阳出来的是哪个门了吧。齐帧挠挠头,两手一摊,说道:“你就说我们现在怎么办吧。” 谁知张宾却看着远方缓缓沉入地平线的夕阳,幽幽的说道:“天,快黑了呢,今晚没有月啊。” 齐帧听得满头雾水。张宾笑道:“黑夜,可是最好的伪装啊。” “你的意思是?”齐帧倏然开朗,与张宾对视一眼,而后异口同声道:“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我们需要多少人手?”齐帧问道。 “一万三千人足矣!” “带哪几位将军随行?” “续将一人即可,道将坐镇本阵,汲桑石勒弹压营中可能会出现的叛乱,王赞喜子石头看守俘虏,你我二人随同续将去取长安城,你可敢?” “哈,小瞧我?”齐帧轻轻一笑,说道:“有何不敢?”论武力,齐帧自忖至少比张宾强吧。 “那好,带上韩宫毕垣二将,张方首级,亲卫虎卫两军,合我们的三千众,一万三千众,乔装易帜。咱们去取长安城!”张宾意气风发,自己当初给齐帧定策以三秦之地为根基,今天,终于是要迈出这第一步了,他张宾自比张良,也终有机会向世人证明自己了!这长安城,必须取来! 盏茶功夫,一万三千的队伍就集合完毕,全为骑兵。 辕门外,齐帧携张宾、苟纯、韩宫以及五花大绑的毕垣正在跟苟晞道别。 “弟,今夜事关重大,你切莫大意,要护得小将军及张先生周全。”苟晞拍着苟纯肩膀,末了又加上一句。“你也要注意安全,莫要逞强!” “兄长,弟晓得了!”苟纯拍拍自己的护心镜,咚咚作响,笑道:“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苟晞对着苟纯一点头,随后转向韩宫,先是一拱手,随后说道:“感谢韩将军援手。” “唉。”韩宫拱手回礼道:“本来就是替吾主报仇雪恨,泯冤正名,我自然责无旁贷,只是我没料到你们居然玩得这么大,我也很好奇,想看看你们凭什么有这么大的自信呢?” “既然如此。”齐帧微微点头,说道:“道将,那咱们就长安城见!” “得令!”苟晞一报拳,忽然单膝跪地。 “道将,你这是作何?”齐帧吃了一惊,忙上前搀扶,以齐帧的臂力,哪里能搀得动苟晞? 不得已之下,齐帧也也单膝跪地,对苟晞抱拳道:“男儿膝下有黄金,道将你如此,可是太过自轻了,你是我的左膀右臂,我可从没见过谁人的左膀右臂给他下跪过的。快快请起吧。” 苟晞轻叹一声,只得起身,齐帧也高高兴兴的起来了,说道:“对嘛,有话就站着说,别总是跪呀跪的,汉人的腿弯可不能那么软!” “好。”苟晞重重地点了点头,郑重地说道:“我只想说,只要小将军你别忘了你心中的宏愿,那我就算是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赴汤蹈火,绝无二话。” “道将请放心,那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我是绝对不会忘记的,而你们也要助我完成这个梦想,将这个梦想变成现实,这个梦想需要我们大家的努力才能实现,所以我们一定要团结一致,才能让我的梦不再只是一个梦。” “任凭驱策!”苟晞拱手拜道。 齐帧忙握住苟晞的双手,郑重地说道:“后面的路还有很长,我们就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啦!” 齐帧松开苟晞的手,转身上马,潇洒的摆摆手,大叫一声。“长安!” “长安!”苟纯跟着吼道。 “长安!”一万三千人将兵器一扬,异口同声喊道。 “出发!”齐帧一马当先,踏马而去。 正当此时,一阵幽幽的铮铮之声从辕门处缓缓飘来,那声音铮然有力,浸透人心,合着震耳欲聋的马蹄声,雄浑壮阔的让人心脏怦怦乱跳。 “好一曲破阵图,弹得人热血上涌,意气风发,厚武,你当真不考虑将嵇姑娘收归己用?”马背上的张宾和齐帧挤眉弄眼的。 齐帧不由翻个白眼,骂道:“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个?你还是多想想等会儿怎么叫开城门吧!” “呵呵。”张宾笑道:“人生短短几十年,何不潇洒走一回呢?” “就你歪理多!” 苟晞目送齐帧一行缓缓离开,便轻轻摊开手,手心里赫然一张小纸条,展开一看,八个字:便宜行事,生死不恤! 第五十七章 汉都长安 夜色渐浓,凉意透骨,好在灞上到长安不是特别远,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 齐帧是冒充受降成功的毕垣回长安城的,自然是早早就点起了火把,让城门的守将知晓的。 城楼上灯火通明,守城的将军看着远远的一条火线缓缓来到城门下护城河边,再看旗号,是今日白天出城去的毕垣,他只是知道毕垣出过城,却不知毕垣出城的真正目的。 此时见了毕垣军回城,却未见毕垣,心下有些疑惑。 正此时,一位小将从毕垣军中脱阵而出,对着城楼上遥遥一拱手,叫道:“敢问楼上是哪位将军值守?” “某乃陈旭是也!”守城将瓮声瓮气的回道。 “原来是陈将军,久仰久仰。我家将军偶感风寒,且王爷吩咐的事情已经办妥,特意回城复旨,还请将军通融则各。”齐帧说完便向后招了招手。 毕垣军阵中又有几骑行出,陈旭定睛一看,只见其中一人身上裹着厚厚的一层又一层的棉衣,气喘如牛,咿咿唔唔,似是说着胡话,几乎都坐不稳马背,要不是旁边人扶着,怕是要掉下马去,却不正是那毕垣是谁? 陈旭心中嘁了一句,溜须拍马之辈果然毫无用处,这奉命出趟城,让马儿颠两下就病成这样。要是陈旭知道刚才毕垣是在对他挤眉弄眼狂打暗示,却不知他会作何感想?毕垣见陈旭竟毫不怀疑自己这支队伍的样子,不由得有些恼怒,在心里骂道:“没看到老子身边没了平时那些个溜须拍马之辈?没看到老子的副将没了?要是真是老子的兵,能对你个看大门儿的这般客气?” 陈旭心中虽然不喜毕垣,但是也知道毕垣是河间王手下参军,是能直接与河间王对话的,不好得罪,既然已验明正身,毕垣要回城复旨,杨旭也自不好阻拦。 便当即下令道:“开城门。” 复又对着城下齐帧一众人喊道:“许尔等带兵卒三百弃马步行入城,其余人等自去城外军营还令!” “这。。。”齐帧一愣,他倒是没想到只能带三百人步行进城,不过想想也是,长安城也不是菜园子,岂能让骑兵招摇过市? 这时,韩宫适时的上前来,说道:“明光宫就在前面不远,那河间王自入了长安城后便占了明光宫自住,想必此时也如平常一般在明光宫摆宴酬请群臣,我们直奔明光宫,便可将其及一众党羽一网打尽。” 齐帧听完眉毛一挑,有些意动。 不料此时张宾却插言问道:“敢问韩将军,当今圣上,现在何处?” 韩宫听着一愣,随即答道:“在建章宫内!” “韩将军可愿走一遭去请当今来明光宫一趟?”张宾笑问道。 韩宫闻言,先是皱了皱眉,随后面色一正,抱拳道:“先生放心,必不辱使命!” 张宾笑道:“如此,便有劳将军了。” 韩宫领命而去,带走了自己的本部五千人马。 齐帧目送韩宫带兵离去,便满脸疑惑的看着张宾,问道:“张小良,你这是何意?” “呵呵。”张宾轻摇鹅毛扇,笑道:“其意有三,一,避免等会儿节外生枝;二,试试这韩宫是否真心助我;三,想动河间王,我们必须先立于不败之地,皇帝就是最好的大旗!” “你就是一肚子花花肠子,别总把人想得那么坏。”齐帧笑骂道。 “不把人想的那么坏,但也不能把人想得那么好。”张宾笑着答道。 “那我们现在是立刻冲进明光宫还是等韩宫把皇帝接来?”齐帧问道。 “自然是我们先去明光宫,然后我们在出城接皇帝。”站宾轻摇鹅毛扇,答道。 “刚才不是说好的让韩宫去接皇帝的吗?怎么又变成我们去接皇帝了?” “我们想做的事情,在最开始还是我们亲力亲为的好,免得临时加入的人反而得了大便宜。”张宾笑答道。 “行行行,你有理,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很简单,凭票入场,理所应当。” “什么?”齐帧挠挠头,表示没听懂。 “张方的首级,便是我们的门票!” 铁链哗哗作响,厚重的吊桥缓缓落下,长安城门吱吱呀呀,在十人的合力下,缓缓向两边打开,齐帧狠狠吸了几口冰冷的空气,舒缓自己怦怦乱跳的心,随后齐帧将手一招,带领着手下一众将士,缓缓走入了长安城。 虽然古代没什么夜生活,娱乐活动也少得可怜,但长安城好歹也是一国之都,虽然现在已是过了酉时,要放在现代,电视里马上就要放八点档的肥皂剧了,长安城内却依然是灯火通明,一派热闹情景,酒肆饭馆,人来人往,赌坊戏园,人声鼎沸,更别说那些烟花柳巷了。 齐帧倒是第一次看到这大汉一国之都的夜生活,只觉得与现代也没什么两样,也是一样的繁华似锦。 但是齐帧很快就回过神来,一城之繁华可不是齐帧的追求,他想让普天之下,都这般热闹祥和。 “张小良,你确定城外那七八千人马就那么放着没事?”齐帧忽然问道:“你就让他们往路边小树林一钻,也不怕他们都跑了?” 张宾呵呵一笑,说道:“今夜我们此事,若成功,还怕他们溜了不成?若不成功,还能去管得了他们?本就是不成功便成仁的事,就没必要过于纠结了!” 额,说得好有道理的样子。齐帧又问道:“那我们还带这么多人来干嘛?” “带这么多人过来,自然是为了把戏做得更像了,毕垣带了两万人出城收降,回城自然不可能带很少的人。而且我们把亲卫虎卫两军最精锐的兵抽走,也是减轻了道将的压力,其实我们真正带的,也就是这三百人你的亲卫。这就是你目前的资本!都是跟着你一路从并州走过来的。”张宾忽然叹了口气,说道:“才三百人,还是有点少啊。” “少什么,不少了。”齐帧说道:“兵贵精不贵多,三百人有续将带领,抵得过三千孬兵。” “对对对,你说得全对。”张宾少有的夸了齐帧一下,随后说道:“等会儿续将跟我们一起拿着张方首级进明光宫,我们三人,今夜便要擒贼王!” “什么?”齐帧吃了一惊,问道:“听你这意思,我们带的这三百人都不能进明光宫?” “那是当然,明光宫可是皇帝的宫室,我们又不能强闯进去,张方一张门票,能让我们进去三个人已是极限了,不要奢求太多。” “那。”齐帧扭头看了看裹得跟粽子似的毕垣,问道:“他怎么办?” “他?”张宾笑道:“他还有最后一桩用处,暂时留他一条性命,找个无人的角落,监在那里就好了。” 齐帧便一招手,自有十来人架着毕垣转入了街边的一条小巷里。可怜毕垣,被绑住手脚还不算,还被堵住口耳,只一双眼睛骨碌碌乱转,却是无力回天。 再行不多远,就在右手边忽然看到了一堵丈余高的高墙来,齐帧便知道,这明光宫,终于是到了! 第五十八章 宫苑深深 “对了,话说回来,你怎么知道守城将会放三百人进城?”齐帧忽然有些疑惑,便问张宾道:“要是他放五百人进来呢?岂不是要打乱你的谋划?” “为什么是三百人?”张宾笑道:“这我还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半夜入城,只准三百,这是写入军律里的,可能是前人总结出来,觉得三百人不多不少翻不起大浪吧。” 军律齐帧知道,就是军法,但他也只是知道什么闻鼓进军,鸣金收兵之类的粗浅,对这些细枝末节就不甚了了了,不过他也不需要了解这些,他身边的张宾可是熟记于心且很会钻这些律法的空子的。 明光宫的宫墙上来来往往逡巡的戍卫很多,十人一队,往复不断的,墙上的还建有敌楼,里面卫兵的数量可能更多。张宾说得对,明光宫,以目下齐帧的实力,强攻是绝对不行的。 行不多远,就是宫门了,宫门内分两班站着数十戍卫,领头的一见齐帧一众,便上前将手一伸,做个停止的手势,并且叫道:“来者通名,何事至此?” 齐帧笑着上前,拱手道:“将军辛苦,我们是毕垣将军手下,因我家将军偶感风寒,不能亲自前来复命,而王爷交代之事又事关重大,遂特命我等代他前来复命。这是他亲笔回呈,还请将军代为传递给王爷。” 齐帧说着递上毕垣写的回呈信,是写在一张绢布上的。 那将官却并不接手回呈,看来是级别不够。 “刘副将呢?怎么你们这些人没一个我认识的?”那将官倒是尽职,狐疑的挨个将齐帧这边人看了一眼,不由问道。 “这个。”齐帧轻笑一声,上前两步,低声说道:“实不相瞒,此事与那灞上张方有关,我家将军并未生病,不过此时无法脱身,故派我等进城将此信面呈王爷禀告机要,若是将军你贻误了时机,误了王爷大事,到时候可不好收场啊。” “这。。。”那守门将一听,心下一惊,也不再盘查勘问,让出路来,对着身后的人下令道:“放行!” 同时回头对着齐帧说道:“宫内规矩,卸甲,弃兵,只得入三人,其余人等,宫门外候着!” 齐帧点头道:“这是自然。”说着便与张宾苟纯三人将身上的盔甲卸了,将兵器交了,苟纯的板斧,因为知道会上交兵器,所以就没带,免得更惹人关注(身量在那里,本就很扎眼)。 随后齐帧身后一人上前,交给齐帧一个木盒子,那守门将一看,便问道:“慢着,这盒子里装的什么?” 齐帧笑道:“装的是要呈给王爷的东西,就不方便给将军您看了,还请见谅,但是如果将军您硬是要看,也可以,只是这后果,就得将军您一力承担了。” “这样?”那守城将皱眉思索片刻,便摆摆手,说道:“不看了不看了,快走吧!” 卸甲弃兵之后,戍卒再仔细检查了一遍齐帧三人,确认三人未带兵器之后,便将齐帧几人放入了宫门。 齐帧几人在众人的目送下带着那个木盒子,走进了宫门,进门之后才发现,内中原来还有一重墙,齐帧三人顿时一头雾水,不只是向左还是向右,好在两边一看,左手边不远处就有个小一点的门,齐帧三人便往那个门行去。 来到那个门前,发现门这边站着一些戍卒,门内却站着一些带着小帽,身着藏青长袍,为首一个还拿着一柄拂尘,长的比较柔弱的男人,齐帧不问自知,那些就是宦官了。 见齐帧三人联袂而来,戍卒们默契的让出道路,那执拂尘的宦官上前几步,柔柔一笑,细声细气地问道:“几位军爷可是要进宫?” 齐帧笑着点点头,说道:“正是,我们有机要事宜,需要面见王爷,还请公公带领!” “哦呵呵。”谁知那宦官闻言忽然掩嘴一笑,说道:“军爷说笑了,公公可是当了大太监才能称呼的呢,杂家可消受不起,哦呵呵。” 齐帧眉毛一挑,你这笑得心花怒放的,何来消受不起? 齐帧拱手笑道:“以公公之才,当上大太监那不是挥挥手的事嘛?这里一点小心意,不成敬意。”说着,齐帧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悄悄往那宦官手里一递。 那宦官拿手一挡,嘴上说道:“军爷这是做什么?”齐帧却手里一空,那宦官悄悄掂了掂手里的锦囊,然后笑眯眯的塞进袖子里。 齐帧只觉得触手滑腻,果然是如女人一般,齐帧不动声色,笑着说道:“以后公公飞黄腾达,可要多多照拂小子才是!” “哦呵呵,哪里哪里。”那宦官笑道:“军爷也是性情中人,一看就是个值得交的朋友。” 齐帧呵呵一笑,拱手点头。 “行了,杂家也不耽搁军爷时间了,王爷就在前殿酬宴群臣呢,你们且随我来吧。”那宦官说着,将拂尘一挥。转身往门内走去,齐帧三人自小心翼翼的跟了上去。 “杂家可提醒几位军爷,这宫里规矩多,不该看的就看不到,不该听的就听不到,你们可了解了?”那宦官边走边说道。 “谢公公提醒。”齐帧只得笑着回答道:“公公若不提醒,我们几个怕是要一不小心犯了忌讳呢。” “哦呵呵,那是自然。”宦官头也不回,说道:“这皇宫可不是谁都能进的呢。” “公公所言极是!”齐帧笑道:“谢公公提点。” “等会儿遇上人,别管什么人,都把头埋得低低的,天子脚下,别一不小心惹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人,到时候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宦官接着说道。 “好嘞,谨遵公公教诲。”齐帧自是从善如流。 几人停停走走,走走停停,一会儿就得停下退在一边避让来往的宫女太监,还有各种醉酒的文武官员,不远的一段路,愣是走了盏茶功夫。 直到来到一个大圆门外,齐帧便又看到了戍卒的踪影,只听那宦官跟戍卒说了齐帧几人要面见王爷的请求。 那戍卒首领便将手一张,瓮声道:“毕垣呈报,拿来。” 齐帧便乖乖掏出了毕垣含着又一泡眼泪写出来的给河间王的呈报。 戍卒首领劈手夺过毕垣的呈报,留下一句,“候着!”便大步流星的转身进了院子。 “如此,杂家就先回了。”宦官转身将拂尘一挥对齐帧说道:“宫门那里,杂家可还有值守呢!” “公公慢走!”齐帧复又伸手入怀掏出一个锦囊,反正不是自己的钱,是从毕垣身上搜刮来的,齐帧可不会心疼。那宦官一见齐帧动作,忙用拂尘一拂,将钱财收入囊中,笑嘻嘻的离去了。 这阉人倒是真像张宾所言,是见钱眼开的货色呢。齐帧想着,不由看了一眼张宾,只见此时张宾却闭着双眼摇头晃脑的不知道在干嘛。 齐帧忍不住用胳膊肘捅了捅张宾,轻声问道:“张小良,你这是在干嘛呢?发梦呐?” “嘘。。。”张宾将食指往嘴边一竖,说道:“你听。” 齐帧见此,便竖起了耳朵,隐约间听见院中遥遥传来觥筹交错莺莺燕燕的嘈杂之声,再仔细一听,还有一丝微弱的几乎不可分辨的丝竹之声。可惜齐帧对声乐没有研究,喜欢的音乐也是重金属摇滚风格,完全听不出来这是什么音乐,倒是时不时响起的几声女人的惊呼娇吟搞的齐帧心里痒痒的。 正在此时,一串喝骂声从院中远远传来。 第五十九章 雷霆之威 “你且告诉你家王爷,休要再叫我家娘娘来参加你们的这些劳什子酒宴了!”一声女人的清脆斥责忽然传来,接着就是一阵叮当作响,几个急匆匆的步伐快步向院门走来。 “娘娘,您别走啊,我家王爷也并无恶意,只是想着娘娘宫中生活寂寞清苦,特意请娘娘您来大宴群臣,与群臣一起多交流交流感情嘛。”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听这感觉,又是一个宦官。 只是这娘娘,又是何许人也?齐帧满脑好奇。 “哼!”只听另一个女声响起,声音没有那么清脆,却圆润沉稳,只听这声音说道:“司马颙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你还是奉劝你的好王爷,莫要再打什么歪主意的好!” 敢直呼司马颙其名的女子,齐帧忽然就有了兴趣起来。 “娘娘,娘娘您再少坐一会儿吧。”那宦官急急说道:“我家王爷可是带着十万分的诚心邀请您赴宴的呢,您既已来了,何必急着要走呢?” “呵,十万分的诚意?”那女子轻笑一声,说道:“大好宴席,马上就是无遮大会了,本宫不走,难道还要加入其中不成?” 本宫?齐帧一愣,这是谁的自称?想了半晌,无奈历史太差,完全没有印象。 “大胆狗奴才,竟敢拦住娘娘的去路,你是吃了豹子胆了?”之前的清脆女声斥责道。 “奴才也是奉命行事,还望娘娘不要为难奴才,实不相瞒,奴才今日的任务就是要无论如何也将娘娘留下来过夜!” 呦呵,这司马颙看来是打算今晚来个霸王硬上弓啊。齐帧不由在心里嘿嘿一笑,不知道司马颙是否还宝刀未老,雄风依旧呢? 那两位女子一听那宦官如此一说,便齐齐骂了一声无耻,脚步更是不停,急急往外面行来,但是由于宦官的阻拦,却是迟迟没有走到门口。 两人正在焦急之时,便忽然听到身后哈哈一声大笑,“小美人儿往哪里去呀?” 这声音的主人如此猥琐,以至于齐帧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人不用说,就是那齐帧闻名已久却不得见的河间王,司马颙了。 司马颙一出来,便叫道:“速速关门,莫要走脱了我的小美人儿。” 守在门边的戍卒倒是听话,闻令立刻便呼啦啦准备关门,齐帧一见如此,也顾不得其他了,带着张宾和苟纯,先一步进了院子,几个戍卒也没有在意齐帧几人进来的动作,河间王下令别走脱里面的人,又没说不让外面的人进来,于他们而言,齐帧几人跟空气没什么两样。 院门一关上,场中的形势就很明朗了,那位司马颙口中的小美人儿,算是插翅也难逃了。 齐帧几人默默闪到一边,免得被司马颙发现多了自己几个观众,不好尽情表演。 齐帧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悄悄抬起头看向了场中。 只这一眼,便看得七窍生烟。 只见场中两位女子,一着青衣,面容清秀,梳着两个发髻,提着宫灯,另一位一身火红色长裙,盘了一个精致的头发,头发上插满了黄金发饰,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在于此女子的面容,精致的琼鼻,白皙小巧,鹅蛋形的俏脸,白里透红,柳叶细眉一弯弯,眼波流转水漾漾,朱唇一点粉嫩嫩,蛮腰一握懒缠缠。 再看那司马颙,偌大一个胖子,袒胸露乳的,虽生的五官还算端正,但此刻满面红光,打着酒嗝,流着口水在那里,一只脚上穿着袜子,一只脚上却是光的,要多猥琐有多猥琐。 反衬之下,红衣女子微嗔薄怒,双眉轻皱,秀丽端庄的样子要多美有多美。 这样的大美女,怎么能便宜你这样的大肥猪?齐帧心中就只有这一个想法。 见自己的小美人儿已是瓮中之鳖,司马颙哈哈一笑,说道:“小美人儿,你跑啊,本王看你能跑到哪里去,本王早就说过,你早晚是本王的人,怎么样,本王没说错吧!哈哈。” “司马颙你好大胆,竟敢以下犯上,你就不怕天下人耻笑唾骂吗?”红衣女子怒道。 “唉,小美人儿此言差矣,今天酒宴事先说好的,不论身份地位,一律以平辈论交,本王这怎么是以下犯上呢?况且是小美人儿醉了酒,夜宿明光宫,谁能说什么闲话呢?明日自当就完璧归赵了嘛。” “你。。。”红衣女子霎时间气得说不出话来。 红衣女子不说话,齐帧就不能不说话了。 齐帧咚咚咚三步并作两步飞跑到司马颙面前,单膝跪地,拱手道:“禀王爷,逆贼张方首级带到!”张宾苟纯紧随其后,捧着张方首级。 司马颙闻言一愣,随后面色一沉,闷声道:“知道了,退下吧。” 齐帧却并不动弹,司马颙不由眉头一皱,旁边几个宦官一见,便齐齐喝骂道:“兀那小卒,还不退至一边,莫要坏了王爷好事!当心人头不保!” “嘿。”齐帧呵呵一笑,抬头说道:“人头不保?是谁的人头?” 不待宦官答话,苟纯轻喝道:“王爷,张方可是死不瞑目呢。” 司马颙闻言一惊,立刻就准备转身溜走,苟纯哪里还能容他轻易退走?只见他将装着张方首级的盒子倒转过来,轻轻一抽,抽出一支匕首来,倏地手一扬,将匕首丢将出去。 那边司马颙惨叫一声,扑倒在地,大腿跟上扎着一支匕首,鲜血横流,苟纯紧走两步一脚踏在司马颙后背上,一手按住司马颙后脖,一手扶住司马颙下巴,两手一分,只听咔哒一声,司马颙的下巴就被卸了下来,瞬间,司马颙就只能咿咿呀呀的乱哼哼了。 齐帧三人一言不合就卸了司马颙的下巴,自然不是临时起意,是早就事先商量好的。 现在过程虽然有些波澜,但是结果还是如张宾料想的一样,在场的一众人等都是惊掉了下巴。 确实,谁也不会想到就三个人也敢行刺司马颙。而且还成功了。 宦官们率先回过神来,扯起嗓子就准备呼叫支援,齐帧笑着说道:“怎么,想叫人?借你个狗胆!” 那几个宦官和戍卒被唬得一愣,一个个都不知道齐帧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愣在原地。 “别愣着了,束手就擒,要么就死,自己选一个吧!”齐帧噗的一声拔出扎在司马颙大腿上的匕首,被鲜血溅了一脸,看起来想必是十分瘆人的,不然也不会震得在场的人不敢稍有异动的。 齐帧自然明白夜长梦多的道理,直接带着张宾将在场所有人除了两个女子的腰带解了,将所有人都捆了起来,驱赶到一边的角落里,齐帧的捆人手法很奇特,是将人的脖子手脚都绑在一起,让人保持婴儿睡眠的姿势,以保证没有人能用这个姿势逃跑。 齐帧在每个人的嘴里都放了一块核桃大的石头,随后用布条绑起来,以保证他们发不出声音来又咬不断布条。随后齐帧和苟纯留在现场看守,张宾拿着从司马颙手上捋下来戒指去宫门将那两三百人调来。 第六十章 探囊取物 所有的一切,都被那红衣女子和青衣女子看在眼里,两人就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也不说话,也不帮忙,也不逃走。 齐帧现在全神贯注,双眼紧盯着眼前的俘虏,一只耳朵听着之前司马颙出来的大殿上的动静,一只耳朵听着院外的动静,却是无法再顾及其他了。 苟纯已将司马颙的大腿死死扎住了,血虽然没止住还在流,但是一时半会儿是死不了的。 苟纯制住司马颙之后,便也将司马颙带到了齐帧这边。 偌大的院子灯火通明,四周都是嘈杂一片,显得这一小块地方特别的安静,再加上院中还站着两个丽人,显得太过突兀了。 齐帧皱眉一想,这可不行,这也太容易暴露了。 于是齐帧便将手中匕首交给苟纯,吩咐他看守好司马颙一众,便套上一件戍卒的盔甲,挂上长刀,拿上长矛,快步走到两个女子面前,先是一拱手,然后说道:“两位。。。姑娘?”一张嘴,齐帧才发现自己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两位女子,好尴尬。 齐帧挠挠头,问道:“不知两位如何称呼?” “我们娘娘可是。。。”青衣女子张嘴说道。 “玉儿!”红衣女子劈言打断青衣女子,然后说道:“小女子姓羊,单名一个容字,敢问公子如何称呼?” 齐帧自然不会傻到去问这红衣女子是什么娘娘,又是怎么到这来的,齐帧拱手道:“在下齐帧,还请羊姑娘和玉儿姑娘退让到一边,免得等会儿若有冲突起来会伤了二位。” 玉儿闻言便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羊容,羊容微微一点头,玉儿便将宫灯一转,领着羊容往旁边走去。 “齐帧,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羊容走了几步忽然扭头问道。 “当然知道。”齐帧笑道:“我在翻跟斗!” “翻跟斗?”羊容闻言一皱眉,不解道:“什么意思?” “俺老孙一个跟斗十万八千里,看俺老孙打上灵霄叫那玉帝老儿知道俺老孙的厉害!”齐帧摇头晃脑的说道:“虽然我一个跟头也就几尺远,但是我也敢打上金銮,让王侯将相知道我的厉害!” 齐帧说的话,前半句自然是听的羊容满头雾水,后半句羊容倒是听懂了,原来这货是个反贼啊。 羊容深深地看了齐帧一眼,然后转身跟玉儿来到了一边的阴暗处,玉儿也悄悄吹灭了宫灯。 现在场中就只剩下了齐帧一人,齐帧手执长矛,悄悄溜达一圈,将走廊上的灯笼吹灭大半,瞬间院子里就暗了很多,地上司马颙的鲜血也看得不那么明显了。 齐帧慢悠悠的回到院门边,静静站好,充当守门卒。 齐帧这边厢刚站好,便有一人急匆匆从大殿里冲了出来,齐帧扭头一看,正是之前拿走毕垣回呈的那个守门将,那守门将满头大汗,手里紧攥着那份回呈,见院内只剩齐帧一个戍卒了,便叫道:“那个谁,可是老吴?院里人都去哪了?” 齐帧一愣,心中百转千回,瞬间脑子里激烈运转,各种应对方法闪现又被否决,最终选定一种应对法子。 只听齐帧尖着嗓子回道:“将军,我不是您口中的老吴,您的手下都叫王爷叫去帮助他追一位穿红衣的娘娘去了,我被他们叫来暂时顶一下岗,您看我站的还标准吗?” 齐帧说着,便将手往腰上一插,妩媚的对那将军一笑。 那将军显然是个直男,忍不住浑身一抖,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阉人果然是真他娘的变态!”那将军心里呸了一声,随即问道:“王爷去哪儿了?” 齐帧随手一指不远处的一个小门,说道:“就往那边去了,将军您看,王爷风风火火的,连灯笼都吹灭了好多呢。”这个小门刚才齐帧溜达一圈的时候看过,不是死路,至于通往那里齐帧就不知道了。 那将军闻言一愣,疑惑道:“你确定王爷是去那里了?那里可是伙房啊?” “哎呦我的好将军,这人逃跑怎么会还看路的呢?自然是想往哪里跑就往哪里跑了,慌不择路嘛。王爷都去了多时了,也不知道抓没抓到那位娘娘,那位娘娘可是生的好生标致呢!若是我是正常男人,怕是要拜倒在她裙下呢?” “行了。”那将军叫道:“别说了!”再说我就要吐了。 那将军便攥着那张回呈急匆匆就往齐帧指的方向而去,那将军穿过那道小门没多久,就远远传来他的喝叫,齐帧估摸着,有很多厨子今晚要被骂得狗血淋头了。 这个小插曲过去之后,时间就忽然变得缓慢起来。齐帧只觉得自己的每一次呼吸和每一次心跳都有好几分钟那么漫长,特别令齐帧不安的,便是张宾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到底事情顺不顺利? 院门处也时不时地有动静,但是想必是些大臣宫女之类的,不敢捋司马颙虎须,见门关了,都不敢上来敲门,最后等了一会儿都散了。齐帧也乐得如此,免得应对这些人,恐怕会节外生枝,至于从大殿里出来的人,就好对付多了,隔得远远的,齐帧只要一声轻喝:“王爷有令,滚一边去!” 那帮孙子就跟踩到电线似的浑身一激灵,掉头就忙不迭的往别的地方钻去,齐帧便终于知道狐假虎威是什么感觉了。 忽然,院门上响起了叩击声,噔!噔!噔!噔噔!三长两短,正是约定好的暗号! 齐帧浑身打了一个激灵,豁然开朗起来,齐帧按捺住自己的激动心情,在门后压低声音问道:“今晚是吃山羊肉还是绵羊肉?” “山羊肉!”门外低声回答。 齐帧大喜,立即打开了门,果然门外站着十来个士兵,是自己的士兵!而且都顶盔贯甲,穿着宫门守卫的衣服,看来计划很顺利,宫门守卫的武装已经解除了。 齐帧问道:“一切顺利吗?” 领头的汇报道:“些许波澜,已经平息了!” 齐帧这才发现他脸上还有几滴溅上去已经干涸的鲜血,便也明白应该是宫门守卫有反抗的,齐帧问道:“我们有伤亡吗?” 那人面色一黯,哽咽道:“死了十七个!” 齐帧眉头一皱,问道:“怎么回事?” “宫门守卫有些怀疑,王哥见事有不谐,怕节外生枝,便带着众兄弟一人抱住了一个宫门守卫,这才瞬间将宫门守卫首领拿下了,才没有闹出大动静。” “我知道了,将他们的尸体带上,我们出城!”齐帧深吸一口气,这个士兵口中的王哥,就是跟自己从并州逃难到洛阳再到并州,再到这里的乡亲故里,没想到却死在了这临门一脚。 “速速将司马颙裹了,按原计划撤!”齐帧也不再多说,不能叫自己手下这十七人白死了。 一众士兵躬身领命,从怀里掏出一张大床单,将司马颙呼呼裹作一团,随后抖出一块披风,将司马颙往上面一放,一左一右列为两班,一人一手,抓住一边披风,轻喝一声就抬了起来,司马颙果然是个死胖子,竟然十二个人抬他才能行走自如。 齐帧转身对着两位女子笑着一拱手,说道:“感谢两位姑娘配合,如此,我们就在此别过了,有缘再见!” 齐帧对苟纯使了个眼色,苟纯悄悄一点头,闪到一边运拳如风,挨个将所有俘虏揍的七荤八素,晕死在地。 “半个时辰之内,绝不会醒来!”苟纯自信地说道。 “好,我们走!”齐帧点头,又朝着两位美女一拱手,领着众人呼啦啦的就撤了。 等到齐帧一行走远了,玉儿和羊容才走出黑暗的角落。 “娘娘。”玉儿问道:“您为何不告诉他您的身份?” “玉儿,你当我的身份他不知道么?”羊容笑道:“他不过是不在乎那个身份罢了!” 羊容看着齐帧远去的方向,眉头微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羊容却是错怪齐帧了,齐帧还真没猜出来她是谁,虽然很明显。 第六十一章 顺手牵羊 齐帧带着一众原路返回,因为大家都穿着戍卒的衣服,又是从宫内出来,所以也自无人敢捋其虎威。 一行人健步如飞,很快就来到了那群宦官所在的小门,宦官们显然是吓得不轻,见到齐帧一众简直是见到了地狱小鬼,因为就在刚才不久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上演了一出血溅三尺的戏码。 然后他们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呢,就被团团围住了,连逃跑都没跑成。 齐帧向苟纯使个眼色,苟纯再使出晕人神拳,片刻之间将所有宦官撂倒,拖到楼上的敌楼里绑好,然后齐帧一行便出了宫门。 一出宫门便见到了在宫门口来回踱步的张宾。 “孟孙!”齐帧快步上前拍拍张宾的肩膀,说道:“受累了!” 张宾轻轻一笑,说道:“值得!” 齐帧点点头,郑重说道:“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快出城去吧!” 所有人自然也是知道此地有多凶险的,自然不会有异议,只是这如何携带着这一十八个人出城去,就是个难题了。 不过齐帧也不会犯怵,既然他敢进城,就自然有把握出城。 来的时候感觉走了很久,但是出城却很快就来到了城门口,城门上的守将对齐帧一行还是有印象的,毕竟今晚也就发生了一件这样的事情。 那名守将见齐帧一行去而复返,而且还携带着十数个大包裹,守将将眉头一皱,先是在城楼上将手一伸,城门下的守卒将长矛一挺,列做两队,城楼上的女墙里,悄悄排了两排张弓搭箭的弓箭兵,箭头在灯火的映照下闪着幽光,遥遥指着城门下的齐帧一众人。 齐帧见此,便将手一举,带着自己的人停在了守卒列的长矛阵的三丈之外。 齐帧呵呵一笑,对着城楼上的守将一拱手,说道:“陈旭将军是吧,您对我应该还有印象吧,我就是刚没多久进城的那个人,毕垣,毕将军手下。” “嗯。”陈旭轻轻点点头,说道:“本将认得你!” 陈旭将手往女墙上一扶,身体往前一探,问道:“只是本将有一事不明,你这刚进城没多久,怎么就又要出城呢?” 齐帧拱手笑道:“上命难为啊,只好再劳烦陈将军行个方便了。” “既然如此。”陈旭将手一摊,说道:“手令拿与我看吧!” “额。”齐帧一愣,挠了挠脑袋,说道:“假如我说我没有手令,又待如何?” “没有手令?”陈旭抱着手臂呵呵一笑道:“那便是无故出城,居心叵测了,那本将便只好将你等就地羁押,若有不从,本将也只好血洗这清明门了。” “哈哈!”齐帧大笑两声,说道:“既然如此,那便请陈将军看看这件东西吧。” 齐帧说罢便将手一招,身后自有人递上去一个小木盒,陈旭招招手,便自有人端了小木盒屁颠屁颠跑上城楼去送给了陈旭。 陈旭接过那木盒,轻轻推开盖子一看,他只觉得头皮一麻,脑中似乎响起了个闷雷一般,手中一抖,差点将盒子扔将出去,陈旭颤抖着双手捧住了盒子,再细细看了一眼。 确认无误后,陈旭将盒子一合,转身咚咚咚咚三步并作两步冲下城楼,来到齐帧面前,双目已成血色。 陈旭来到齐帧面前,颤抖着问道:“这盒中首级。。。” “没错。”齐帧郑重的点点头,回答道:“正是你以为的那个人!” “怎么。。。”陈旭双手颤颤,喃喃自语道:“竟会是这样?” “陈将军。”齐帧说道:“你道那毕垣今日出城是干什么去了?” “这是毕垣干的?”陈旭目眦欲裂,瞪着齐帧道:“毕垣此人现在何处?” 齐帧倒是忘了在陈旭眼里,现在自己一众都是毕垣的人,以他现在的表现来看,明显与毕垣不是一路的。 齐帧扭头看了看张宾,张宾与齐帧对视一眼,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齐帧便会意的点点头。 齐帧看着陈旭夹杂着伤心与愤怒的眼睛,先是叹息了一下,然后往前走了两步,将嘴巴递到陈旭的耳边,陈旭见齐帧如此,却并未阻拦。 齐帧在陈旭耳边轻轻说道:“实不相瞒,陈将军,我是张方将军的人,今夜入城,便是要为张将军鸣冤而来,现今事有不谐,只得暂退城外再做区处,不知陈将军是否愿意给我行个方便?” 齐帧说完,便后退两步,他在赌,他赌刚才那般作态的陈旭跟张方有一层他不知道的关系,他赌陈旭会帮他,退一步讲,陈旭不帮他,就凭苟纯的身手,一丈之内,擒住陈旭应当不成问题。 齐帧虽然只说了短短几句话,但是给陈旭带来的冲击力却是不啻天雷击顶。 给张方鸣冤?不只是鸣冤,是来报仇的吧,而这长安城内报复的对象,就只有那位比张方高一级的人了吧,现在事有不谐,自然是漏了马脚,自己将他们堵在这里,便是大功一件。 只是。。。陈旭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木盒,感觉它虽然轻飘飘的像是没什么分量,却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这里面可是趟着张方的首级啊。张方是谁?他可是河间军中的战神! 又是将自己从最基层的一个刀斧手拔擢成今日的城门都尉的人,对自己来说可谓是恩同再造。现在他的首级就在自己手里捧着,他的部下入城鸣冤,现在要出城,自己安能恩将仇报? 陈旭心中正在天人交战,齐帧适时的上前说道:“我看将军也是一位顶天立地的铮铮汉子,不知陈将军可愿被我劫持一次?” 陈旭并没有回答,还沉浸在自己心中的各种想法里,便只觉脖子一凉,齐帧手中一柄匕首已经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齐帧制住陈旭之后,便喝道:“速速与我将城门开了,谁敢迁延片刻,立时教你们的陈将军血溅三尺!” 守城卒一见情势大变,顿时有些慌乱,不知如何是好。 此时陈旭已经回过神来,便见他挥挥手,叫喊道:“儿郎们,开了城门罢!” 长安城的清明门今晚第二次在吱呀声中缓缓打开。齐帧带着手下在城门守卒的目送下迅速出了城,但是齐帧却并未放了陈旭,虽然已经没有用匕首架在他的脖子上了。 “小兄弟。”陈旭跟着齐帧来到城门口一箭之地的位置的时候,对着齐帧一拱手,说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鄙人就只能送你到这里了,你还是逃命去吧,以后隐姓埋名,也想必能安享晚年的,你我就在此告辞吧。” “陈将军!”齐帧拱手笑道:“你想与我告别,我却觉得我们的缘分,并未结束呢!” “小兄弟这是何意?”陈旭一惊,这家伙究竟想做什么? 齐帧笑着拍拍陈旭的肩膀,说道:“陈将军,我可是为你好啊,我们所谋之事怕是已经走漏风声,你既然助我们逃出长安城,我自然不能再让你回到那个火坑里去!既然你我有缘,既然你选择相信我,那何不就跟着我走到底呢?”齐帧是打定主意要拐带这只迷途小羔羊了。 随后齐帧也不管陈旭,因为远远的已经看到官道上从树林中慢慢转出来大批的骑兵开始集结,往这里进发了,刚才派去找寻他们的人发挥作用了,八千人马,希望逃兵不要太多的好。 少顷,齐帧进城时散到树林中的骑兵便大多已经集中到齐帧身后,列阵以待了,齐帧粗粗看了看,还有六千余众,也算是超过齐帧预期了。 齐帧踏鞍上马,下令道:“张宾带二十人火速回军营报信,让道将即刻点兵前来支援,我跟续将带领剩下的兵卒在这里拖住可能的追兵!” “得令!” “得令!” 苟纯和张宾抱拳拱手,齐喝一声。张宾点了二十人掉转马头飞奔而去! 苟纯将裹成粽子的司马颙提在自己的马上放好,齐帧怕自己控制不住毕垣,便命令将其绑成麻花挂在两匹马之间。其他牺牲的十七人,齐帧只好将他们的尸首先放在一边,等这一关过了再做区处。 齐帧这边一安排好,长安城内便忽然响起震天锣号,长安城门楼上忽然次第燃起烽火,映红了长安方向的半边天,也燃起了齐帧心中的火焰,这一步,终于是到了! 第六十二章 将斗阵前 由于有逃兵,所以齐帧带着的这几千人马中,空马有很多的,齐帧挑了一匹马送给了陈旭作座骑,齐帧自然不怕陈旭逃跑了,因为陈旭现在算是无路可逃,长安城里的人已经发现清明门的异常,陈旭回去了,就是有几十张嘴怕也是说不清了,这从犯的罪名算是坐实了。 齐帧拐带这陈旭,自然不是因为看上了他的才干,他可不知道陈旭才干几何呢,而是出于两点原因。其一,陈旭是一个有血有肉的真汉子,从见到张方首级的反应便能看出来,齐帧觉得他不该因为自己死了;其二,有陈旭在手,还怕长安城的清明门不破?至于这两点中哪一点更重要,就要问齐帧了。 陈旭坐在马上,立在齐帧的身边,看看齐帧及其身后的骑兵,再看看长安城,心里百味杂陈。 都怪自己见了张方的首级就失了分寸,才会被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子给拐带了,现在自己已成骑虎,不知不觉与其捆成一船,再难下了。 不过陈旭悄悄看了一眼齐帧身后的这几千骑兵,再看看抿着双唇目光灼灼的看着长安城的齐帧,齐帧身边一众也是信心满满的看着长安城。 陈旭便有种错觉,忽然觉得自己可能因祸得福,身边这个其貌不扬的小子,好像还真有两把刷子呢。 先不管陈旭在一边想些什么,齐帧在大脑里飞速的计算着。来的时候齐帧没有急着赶路也没有积蓄马力,算是信马由缰,走了快半个时辰,到了这里。齐帧派张宾回去报信,然后苟晞点兵聚将在出发到达这里,这一来一回,保守估计姑且算一个时辰。 这样一算,齐帧就有些想翻白眼,一个时辰,时间略长啊。 正在此时,长安城里呼啦啦的涌出大量的士卒来,齐帧遥遥一看,只见长安城内源源不断的涌出无数人来,转瞬之间人数就过了万! 齐帧心中一动,将眼睛一眯,面上却不动声色,齐帧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自己这身后的六千来骑兵有几许战力,他还真没底。 等那些过了万的人士卒出了城门,便在城下结了阵,齐帧这时便稍稍放了心,原来却是过万的步卒,骑着马的不过是领头的十数人。 这下好了,骑兵对阵步卒,优势明显啊,而且就算打不过,自己要一门心思跑起来,这些人也只能干瞪眼看着。 那些步卒列阵完毕,便见忽然分为前后两阵,前面一阵挺矛持盾,后面一阵张弓搭箭,遥指苍天,这是典型的步卒面对骑兵采用的防御阵形。 齐帧与苟纯一见,便相互对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苟纯将手中长矛(临时兵器)一抖,带着司马颙踏马出阵。 长安城的步卒领军将领一见苟纯如此,便有一人嘚嘚拍马上前。 斗将这种事情,齐帧自然是丝毫不惧的,猛将多,就是这么牛!可是目下齐帧身边就苟纯一人,齐帧怕等会儿对方耍无赖车轮战,苟纯要是失了手,自己这边可就没什么胜算了。 所以还是带上司马颙这个护身符要妥帖些。 两人在两军前站定,隔着三丈远。 “来将通名!”苟纯先声夺人,喝道:“本将手下不杀无名之人!” “呦呵!”对面来的是个满脸络腮胡,毛发极其旺盛几乎连眉目都看不清楚,五短身材的将军,提着一柄玄铁长刀,那将军轻声一笑,喝道:“贼厮鸟,睁大狗眼看清楚了,爷爷可是虎贲中郎将,秦欢是也!是哪个上茅房裤裆没扎紧,把你露出来了?” “呦呵!”苟纯学着秦欢大笑一声,道:“口舌一时快,悔不当初来。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苟纯是也!要打便打,休要多言,我奉陪到底!” 那秦欢哈哈一笑,将手中长刀轻轻一挽,抖出一串刀花,说道:“吾观你也算是光明磊落,为何行此鸡鸣狗盗之事?本将这就给你个弃暗投明的机会,你可不要错失良机。” “在下先谢过将军抬举。”苟纯拱手笑道:“只是吾观你印堂发黑,似是有厄运临头,我只怕跟着你不是投了光明,是堕了黑暗啊。” “哇呀呀!”秦欢怪叫一声,怒道:“兀那小贼,口出狂言,明年今日,拿你坟头野草喂马!” 秦欢拍马上前,铤刀来站。 苟纯双眼微眯,将手中长矛斜斜一指右前方地面,将脑袋一偏,缓缓吸了一口气,却不出击,静等秦欢攻来。 俗话说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刚才秦欢挽的那一串刀花苟纯看在眼里,便知道秦欢在刀上的造诣。虽然苟纯不惧他,但也是三两招赢他不得,这个秦欢,倒是有狂傲的资本! 苟纯采取的策略叫做以不变应万变,毕竟他现在手里拿的不是趁手的兵器,马鞍上还横着个司马颙,以逸待劳是最好的选择。 秦欢哇哇怪叫着携马冲到苟纯面前,伸刀横劈苟纯腰间,只这一刀,便能看出来这个秦欢还是有几分道行的,攻击冲着腰间这个位置,对手坐在马上,采取守势的可能性很大,只要一招进入了被动的防御,那么秦欢便占据了主动权,胜算便大了很多。 可惜,今天秦欢遇到了苟纯这个不世出的怪胎。 苟纯纵横沙场多年,自然是知道秦欢的意图,他自忖勇武,自也不惧他,苟纯一见秦欢出招,便在心中叫了一声好,然后屏住呼吸,瞅准时机,然后倏然吐气开声,“呔!”将长矛自低向高狠狠一挑,竟是要与秦欢硬碰硬! 秦欢一见苟纯这般做法,心中吃了一惊,但事已至此,招式已经用老,只得将心一横,与苟纯硬拼这一招! 战场之上,一般很少有硬碰硬的对招的,因为太消耗体力,说白了,要是作战不利,等会儿还要留着力气跑路不是? 只听平地里响起了一个炸雷一样,当的一声巨响,两骑倏然分开。 齐帧忙紧张的拿眼去看苟纯,只见苟纯轻轻掉转马头,将手中弯成一张大弓的长矛往地上一扔,轻笑一声,说道:“秦欢是吧,某记得你了!” 秦欢闻言便也拨转马头,将手中长刀交到左手,右手拇指食指并在一起垂下,鲜血顺着手指悄悄滴在地上,原来是虎口被刚才一击震裂了。 虽然天色晚看不见秦欢手流了血,但秦欢将兵器换了手,自然是落了下乘。 明眼人不问自知,苟纯在气力上要胜过秦欢。 无论如何,苟纯还是胜了这一局,齐帧这边士气大涨。 苟纯便打算拍马回阵,秦欢便将手中长刀往苟纯面前一拦,笑道:“苟纯兄,你出来了,还回得去吗?” 苟纯饶有兴致的看看秦欢,笑问道:“秦欢兄,此言何意?” “恕我直言,你那边也就你一个好手吧。”秦欢嘿嘿一笑,说道:“只要我困住了你,我看你那边还有谁能拦得住我的同伴!” “哎呀!”苟纯佯装大惊失色,道:“原来秦欢兄打的是这个算盘啊,恐怕不是困住我,是乱箭射杀了我罢,失策失策,不过幸好,我出阵时是带了盾牌前来的。” “盾牌?”秦欢闻言一愣,上下仔细看了苟纯一遍,那里见到了什么劳什子盾牌?莫不是得了失心疯? 苟纯也不再卖关子了,将司马颙扶起来,用力扯开裹着司马颙的床单,露出司马颙肥嘟嘟的脑袋来。 秦欢一见司马颙,不由啊呀惊叫一声,手中长刀都差点落了地。 “小贼!”秦欢哇哇叫道:“果然是你们掠去了王爷!还不速速放了我家王爷!” 第六十三章 一厢情愿 “想要你家王爷?”苟纯一脸纯真无邪,说道:“你可以试试!” 苟纯说完,便将蒲扇大的手扶在了司马颙的脖子上,轻轻的握住了,司马颙便立刻发出了肺痨般的咳嗽声。 秦欢登时手中一软,长刀当啷啷掉在地上,对着苟纯一拱手,带着哭腔道:“苟纯兄弟,苟纯将军,还请高抬贵手!勿要伤了我家王爷的性命才是啊。” 苟纯翻身下马,拿脚一勾,将那玄铁长刀提在手上,旋即又跨上马儿,对着秦欢一拱手,说道:“谢秦将军赐刀。” 苟纯那刀柄往马臀上一磕,那马儿屁颠屁颠的往本阵行去,秦欢看着苟纯一只手仍紧握着司马颙的脖子,也只得叹息一声,目送苟纯回到了本阵。 秦欢左手抱着右手,一夹马腹,不一时便回归了本阵。 秦欢一回归本阵,便立刻被围了起来,七嘴八舌的就开始问秦欢,很是不解他为何会放了敌将归阵。 秦欢自然对此已有腹稿,只听他朗声说道:“且去通知城中,王爷在此,速速前来支援。” 周遭人等齐齐一愣,便明白了个中缘由,便立马有人张罗着想让传令兵去城中报信了。 “慢着!”正在此时,一位将军制止了那人,他朗声说道:“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们端着河间王的饭碗,现在王爷正陷于敌手,我们岂可作壁上观?还要假借他人之手?别忘了,我们手下可也是有着两万人,敌人不过区区数千,岂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况且,若我们能将王爷从虎穴中救出来,那可是奇功一件啊,如此良机怎可拱手相送?” 众人一听便明白了,这家伙前面说了那么一大段都是没用的,最重要的就是最后一句,就是怕别人抢了功劳,想要争头功。 “你觉得我们能用两万步卒将这数千骑兵吃下?”秦欢嗤笑一声,说道:“步卒面对骑兵,主动出击会乱了阵形就是找死,遑论对面还有个悍将!功劳大家都想要,可要是为了功劳把命丢了,那可就贻笑大方了。我们只要把他们拖在这里,等到羽林郎一到,便是大功一件,到时候跟在羽林郎后面拣拣人头功劳就很足了,若是弄巧成拙,损兵折将不说,敌人失去了踪迹,或者伤到了王爷,那可就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秦将军所言极是!”那人先是拱手拜了一拜,随后说道:“只是我们这两万人在这里静待羽林郎前来,似是有些不妥吧,这让我们这些老脸往哪里搁?平日里羽林郎本就鼻孔朝天的,再经这一阵,那我们虎贲郎以后还如何自处?” “这。。。”秦欢一时语塞,这话听起来好像也很有道理的样子,秦欢为难道:“只是我们是步卒,对手是骑兵,先天相克,我们只能被动防御,绝无主动出击的道理。最简单的比方,我们是羊,对方是狼,羊面对狼,只有围聚以图自保,哪有羊主动去招惹狼的道理?” “道理是这个道理!”那人拱手道:“但是也并不是绝对没办法,某有一计,或可一试?” “哦?计将安出?”秦欢闻言问道。 “对方所恃,不过是那名悍将和有王爷在手罢了,只要能说动对手放弃以王爷为质而出来斗将,我们这十数人轮番而上,必能叫那悍将累也累死在马上,然后无论那悍将是死是降,对面军心势必瓦解,王爷安危便不会有虞,到时候我们虎贲郎独揽此功,便是名留千古也不是不可能。” “你有办法叫对方不以王爷相要挟?”秦欢一脸的不信。 那人却信心十足,拍着胸脯说道:“山人自有妙计,贼人自当俯首称臣!” “那你便去吧。”秦欢拱手道:“你若能说得对手不以王爷安危为要挟,此战若谐,本将便请你为首功!” “谢将军!”那人喜得眉飞色舞,忙不迭的拍马出了本阵,直奔齐帧这方而来。 “来呀。”秦欢吩咐左右道:“速去城中,找羽林中郎将,详述此间情势,让其自作区处,速去速回!” “得令!”秦欢左近的人拱手领命而去。 “这。。。”其他人等满头雾水,不知秦欢所为何意。 “哼!”秦欢冷笑一声,道:“你们还真把对面的人当傻子不成?敢趁夜进城,掳掠王爷出城,还敢以王爷为质,在城门外与我们对峙,岂是一般人?对方如此有恃无恐,怕不是另有倚仗?他们的倚仗是谁,我想就不用我说明了吧!” 秦欢周遭的人这才恍然大悟,纷纷自脑海里冒出一个人名。 “难道是。。。”有人失口说道。 “不错!”秦欢接言道:“怕是城中盛传的事,成了真,张方反了!” “嘶!”秦欢身后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张方可是河间王手下第一等的猛将,在场谁人敢撄其锋?要真是如秦欢所料,那在场的人还有活路? “将。。。将军!”忽有一人弱弱的问道:“我们离城门可是还有些距离,要不我们先退到城门口去?” “未战先怯,成何体统?”秦欢低喝道:“只要羽林郎部一到,我们配合羽林郎消灭这一股骑兵,救回王爷,然后退守长安,张方纵使有通天之能,也只有望城兴叹的份!怕什么?” 秦欢一说完,在场众人便稍稍心安,毕竟张方名头太响,在河间军中就是战神的代名词,与其为敌,众人未战便怯了三分,萎了一地,谁还有底气敢跟他正面刚? 秦欢这边话音刚落,就听两军阵前一声惨叫,急忙将眼睛往阵中一看,只见先前出阵的那人在马上噗的喷出一口老血,跌下马背,生死不知,他的马儿受惊,弃了主人,惊叫着跑向一边去了。 却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这人骑着马嘚嘚来到齐帧几人面前三丈,先是一拱手,然后对着苟纯说道:“将军,久仰了。” 苟纯一愣,只得拱手回道:“有礼了。” 那人嘿嘿一笑,接着说道:“将军勇冠三军,猛过五虎,实乃千年难得一见的猛将啊,以将军之勇武,那里用得着以他人作质?想必。。。” 齐帧早就悄悄拈了一支箭羽在手,听到这里,当即张弓,轻喝一声“着”,箭矢不偏不倚,正中来人咽喉,那人瞪大双眼,拿手在咽喉上摸了摸,兀自不信自己就要这样结束生命了。 但最终拜倒在地心引力之下,堕下马去。 “厚武兄箭术大涨啊,一箭封喉,了不得呢!”苟纯笑道:“只可惜,我还想多听他夸夸我呢!” “我们虽然是在拖延时间,但是对于把我们当傻子的人,没必要对他们客气!”齐帧冷冷的说道。心里却暗道了声惭愧,自己瞄准的可是他的胸腹来着,齐帧射箭的准头,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叫做:基本靠蒙。 齐帧射杀了来人无名氏之后,便下令道:“左右听令,速去军中挑选四百人马,分南北两个方向,散出去,定要叫两翼二十里范围之内,任何风吹草动我们都了如指掌!” “得令!”便立刻有十数亲兵领命而去,片刻之后,一南一北两队各二百人的探马便散了出去。 第六十四章 要战便战 夜凉如水,霜寒露重,不知不觉,征衣已经浸润,铁甲也蒙上了一层水汽,半个时辰已是过去了。 齐帧轻轻呼出一口浊气,飘到空中竟带了一丝白雾。两边静悄悄的对峙了这么久,齐帧倒是乐见的,毕竟时间拖得越久,自己就越有可能获得苟晞的支援! 而齐帧为什么不主动出击先灭了这一支步卒呢?主要是出于两点考虑,其一,对方离城门太近,自己攻击他势必会遭到城楼守卒的弓箭攻击,要是对手稍微老道一点,将自己一众放到城楼与步卒之间,形成反包围,齐帧部就要面临腹背受敌的窘况了;其二要是打到一半,对方来了支援,自己又会被包饺子,得不偿失,况且自己军心不稳,战力不强,只能打顺风仗。 只是对面这么久都没有动作,诡异的平静让齐帧有些不安,齐帧虽然料定有司马颙在手会让对方投鼠忌器,但是他绝不相信对方会就这样傻等着,自己出城后不避不逃,就说明自己是有后手的,齐帧不相信对方都是榆木脑袋想不通这点。 而对面这诡异的安静,在齐帧看来,这就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对方一定在酝酿着什么,齐帧同样不信偌大一个长安城,会怕了自己这数千骑兵,不过步卒不适合主动出击骑兵这点齐帧还是知道的,只是齐帧没收到探马们南北两个方向有异的回报,是以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同时还有一些担忧。 齐帧自然是想弄清楚对方的部署,然后再见招拆招,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道理齐帧还是知道的。 齐帧在这里忐忑不安的,对面也没好到哪里去。 秦欢派去的人传回来的消息是,羽林郎不在城中,出了西城!西城,那可是建章宫所在,那可是皇帝的所在,这长安城内王爷刚出事,羽林郎就去了建章宫,不得不让秦欢一众怀疑羽林郎已经背叛了,倒向了皇帝。 毕竟皇帝虽然傻,但却是正统的统治者,占着天下正统的名分。 虽然怀疑羽林郎倒戈了,但是虎贲郎却不敢轻举妄动,因为谁知道对面会不会趁机进攻,于是虎贲郎只好虚张声势,假装自己在等待羽林郎的样子,其实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就在两边都有些等不下去的时候,忽然南边传来了细微的隆隆声响,因为对峙而有些萎靡的两军之人听到这动静忽的齐齐扭头望向南面,神情高度统一,关切极了,这是骑兵奔腾的马蹄之声。 羽林郎!两边人马主将的脑海里同时想起这三个字,秦欢一众欢欣鼓舞,士气大涨,毕竟是自己这边的熟人,就算真的投了皇帝,请其救王爷也想必不是难事。 而齐帧这边的士气就有些低落了,齐帧自然是知道,在这百里方圆之内,除了张方军中,就只剩这羽林郎一支骑兵了,而两万羽林郎,毕垣带了五千去招降张方军,城中还剩下一万五千人马。 自己这只有六千余众,还不是自己的兵,真打起来肯定吃亏的。 所以齐帧听到这动静,便打算撤了,免作无谓的牺牲。 但是随着隆隆的声音渐渐大了,齐帧便明显听到了人的惨叫声夹杂其中,似乎,这是一支被人驱赶追杀的骑兵,齐帧便稍稍按捺住了撤兵的命令,静待来者了。 若是白天自然没问题,此时是夜晚,就算有火把也只能照亮不远的一块地方,距离再远,就只能看见一条火把组成的蛟龙,却不知道具体情况了。这也是齐帧只叫最前面一排骑兵点燃火把的目的,虚虚实实,实实虚虚,让对面摸不清自己的虚实。 而对面所处的位置不好,背后长安城门上的烽火燃的正旺,将对面的人数通通暴露在齐帧眼前,想藏着掖着也没办法,这也是对面的秦欢不敢轻举妄动的原因,一丝一毫的动作对面马上就能察觉,很被动。 待到隆隆马蹄声近了,齐帧便忽然眉头一皱,因为领兵的将军好似有些眼熟。 只见那数千骑兵一见两军在城门口对峙,便悠悠然调转方向直直的奔齐帧这一边“杀”将过来。 齐帧一众先是神情紧绷,下意识的攥紧了手里的兵器,做好了战斗准备,但是待得这波骑兵奔更近了的,齐帧一众便心中一松,原来这数千骑兵正是韩宫所率的亲卫军,只是现在韩宫浑身沥血的模样,实在是有些扎眼。 韩宫一众一见齐帧一众便如乳燕入巢一般迅速停在了齐帧一众的左翼,然后韩宫带着浑身的热气,气喘如牛,拍马嘚嘚的来到了齐帧身边。 韩宫先是在马上拱手对着齐帧一拜,深吸几口气,说道:“宫该死,好容易骗开了建章宫门,几乎已将皇帝握在手中了,熟料被羽林郎搅了好事,将皇帝丢了,又被羽林郎围困住了,对峙良久,宫无奈,只得强行突围,想着在这里能遇到两位将军,也好过自己孤身一人,是以,现在才来归令,还请将军恕罪!” “唉。”齐帧伸手制止韩宫道:“韩将军言重了,韩将军能平安归来已是大喜了,何罪之有?皇帝嘛,就在宫里,还怕他能跑了?既然韩将军已经突围成功,损失也是不小,那就暂且在一旁观战,给我们压阵吧!” “谢将军不罪!”韩宫再拱手一拜,拨转马头,与齐帧并立一旁,齐帧也不再多说什么,毕竟韩宫归来,于自己而言军心要稳多了。 而对面也自然早就发现韩宫一众是齐帧这边的人,但是紧随韩宫身后的就是货真价实的羽林郎了,只见万余骑兵往秦欢部的右翼一列,齐帧的对手便赫然变成了三万余众,有骑兵又有步卒的优势军团了。 要知道骑步混合的军团,与纯骑兵的兵团作战起来,步卒可以起到很大的作用,骑兵可以与骑兵短兵相接,而步卒则可以在两支骑兵交汇之前,与冲突交割分开之后,用一轮轮的箭雨消耗敌人,这样一大片稳定持续的远距离攻击,对单只有骑兵的兵团将是致命的。 齐帧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这与游戏里弓箭手和坦克的配合是一样的道理。 齐帧自然不会吃这个闷亏的,所以齐帧将手一抬,下达了了撤退的命令,齐帧自然不可能掉转马头,给对手衔尾追击的机会,而是要拉开距离,以图再找机会反击,齐帧一众控制着战马缓缓向后退去。 齐帧这边一动,对面秦欢一众立刻警觉。 秦欢何其老辣,一眼便瞧破齐帧的打算,秦欢拱手对身边一个山羊须将军说道:“老方,对面要逃,你看这。。。” 那被唤作老方的将军自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他想要逃便是逃得了的?也太不把本将放在眼里了!” 老方将军将手中长枪一举,大喝一声,“儿郎们,随我杀敌!” “杀!” 羽林郎杀气腾腾,呼喝着,拍马飞奔着直朝齐帧部杀来。 齐帧一看羽林郎紧紧相逼,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便当即将牙一咬,双眼一瞪,现在既然对方已图穷匕见,那便战吧,成则为王,败则为尸。 齐帧飞速下令道:“事急有变。韩宫听令,率领本部攻其右翼,主要为穿插,勿多纠缠!苟纯听令,率领剩余人马攻其左翼,主要以穿插为主,勿多纠缠!穿过敌阵之后勿恋战,注意规避步卒军阵的弓箭攻击,万勿恋战,自南北两个方向分别突围!” 第六十五章 一令下错 “得令!”韩宫拱手领命,很是干脆的掉转马头转身领着本部人马就去准备冲锋了。 只是苟纯有些犹豫,拱手对齐帧说道:“厚武,两军冲突,一场恶战,我怕到时不能护你周全!要不你先到一边?” 齐帧笑着说道:“没有未战先怯的道理,这个续将不必担心,我们有司马颙在手,还怕对面敢乱放箭?”随即齐帧又说道:“不过也不能让对手觑破了虚实才是。” 齐帧便招手吩咐左右一番,左右会意,将毕垣从马上解下来,跟司马颙一般包裹,送到了韩宫手里,并传达了齐帧的嘱托。 韩宫便立刻明白了齐帧的意思,哈哈一笑,遥遥向齐帧一拱手,便等待进攻的号角了。 “顶上三寸,急射!”苟纯看准距离,大吼一声,身后传令兵次第将命令传递下去,六千余搭好箭的骑兵迅速将手里的弓拉满,发出一声轻喝,将手中的箭矢,化作索命的厉鬼,誓要让对手尝尝厉害。 一人一箭之后,所有人将弓往马鞍上一挂,抽出长矛,俯下身子,也不看刚才一轮乱箭射出的成果,跟着苟纯,一夹马腹,马儿便载着英勇的骑手,隆隆的奔腾起来。 苟纯一动,韩宫便也紧接着冲锋起来,只是在冲锋之前并没有下令士兵们射箭。其实苟纯下令射箭,很大程度上只是一种提振士气的手段,真正能杀伤多少敌人,那就不足挂齿了。 苟纯一手提刀,一手揪着裹成粽子的司马颙,一马当先杀奔敌军而去,敌将一见苟纯如此,便有些投鼠忌器,想必是秦欢跟他说过,司马颙在齐帧的手上。 对面束手束脚,苟纯可不管三七二十一,将司马颙牢牢挡在身前,当作人肉盾牌。 对面将领显然是不敢伤及司马颙,下令道:“下手都掌握点分寸,休要伤到了王爷!” 这将军军令一下,身边便有人大叫道:“将军,哪个才是王爷?” 那将军一愣,往旁边一看,顿时气得胡子差点炸了,左边一个将军手里提个人形物件,怎么右手还有个将军提个人形物件? “不论是谁,都不能伤了!”那将军实在是分不出来谁是真的王爷,便只好采取这个最保险的办法。齐帧是时间不够,要是时间够,人手一个人形物件,这仗就不用打了,对手立刻乖乖投降。 这将军连下这两道愚蠢的军令,就直接导致他所率军队的士气一落千丈,不能下死手的仗,怎么打都是输。 而齐帧这边可就没那个顾虑了,苟纯对战机的把握很是到位,两军接触的位置正是在秦欢的步卒射程之外的,秦欢纵使有通天之能,也不敢冒着天下之大不韪来乱箭不分敌我的攻击,况且司马颙还在苟纯手里攥着呢。 对方有了顾忌,苟纯可就不客气了,左手举着司马颙,右手云刀如风,一路砍瓜切菜一般收割着人头,以勾纯的勇武,对方拼命都未必是一合之敌,更遑论还畏首畏尾呢? 是以苟纯便如同是一柄钢刀的刀尖一般狠狠地扎进了敌人的心脏,齐帧则带着剩下的士卒紧随其后,扩大着敌人心脏的创口,加速着敌人的溃亡。 而另一边韩宫也不落后的扎进了敌人的右翼。 敌军摆出的阵形是雁行阵,两翼兵力相对平均,中军如雁头,如果是正常对战的话,自然是雁头相遇敌军,然后两翼合上,以多打少,让敌人陷入三面夹击的窘况。 而之前韩宫就是被这样揍得七晕八素的,可是这将军没料到的是,齐帧这边有两员猛将,可以分兵,一下子就用左右两柄钢刀破了他的好算计。 他也自是会随机应变的,一看齐帧两路大军都扎进了自己的翅膀里了,便稍一犹豫,立刻带着中军转个弯直扑韩宫而去了,他打得算盘很简单,先把韩宫消灭了,然后再调转枪头灭了苟纯。 毕竟苟纯带领的士兵比韩宫多,韩宫又是疲兵,消灭起来更容易些。 苟纯虽然扎进战圈,但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见那领军的居然带着士兵去围攻韩宫了,便心中冷笑一声,你道韩宫是软柿子,便要放我这阎罗出山,那便怪不得我了! 苟纯将司马颙往身下马鞍上一放让其趴在马背上,苟纯双手一得闲,便立刻从左边刺过来的长矛堆里挑出一根,用手握住了,大喝一声,“撒手!”,只轻轻一拧,便将那柄长矛夺在了手里,这下苟纯便左右开弓,左矛右刀,杀伤力何止是翻了一倍? 苟纯也不将长矛调转过来,就攥着矛尖将大好长矛当作木棍来用,苟纯是个惯使巨斧的大力士,现在挥起木棍来那叫一个虎虎生风,轻飘飘的木棍在苟纯的手里简直是杀人利器,直叫敌人挨着死,擦着伤,都用不着来第二下的。而且苟纯力大无穷似的,越战越勇,直杀得对面敌人胆寒似冰,哭天喊地,他所过之处敌人像下饺子似的从马上哗啦啦往地上掉。 苟纯右手的长刀更是简单,只有竖劈和上挑两个动作,每动一下,就带走一条鲜活的生命,被苟纯左手长矛击中的人还有存活的可能,被苟纯右手长刀碰到的人就只有一个死字了。 苟纯如此勇猛,左冲右突,极大的刺激了其所带士卒的士气,他们虽然不是苟纯带出来的兵,之前也没有被苟纯统御过。但是将乃兵之胆,一将上前,三军用命,苟纯身先士卒杀得这般猛烈,直叫他身后那些跟随着他而来的士卒们都悄然红了眼,憋着一股劲要消灭眼前的敌人,也是越战越勇,越杀越猛,追随着苟纯的脚步,缓慢而坚定的从敌军的左翼犁了出来。 苟纯左右开弓,仙魔避之不及,忽觉眼前一空,竟是已杀透了敌阵。 苟纯也顾不上身后的阿鼻地狱,立刻拍马马不停蹄的直扑向将韩宫围住的敌军而去。 本来说好的穿插,在韩宫被围之后便宣布作废,齐帧自然也是懂得计划没有变化大的道理的,也自不会质疑苟纯此时的决定。 只是这边苟纯带领齐帧一众杀透敌阵,便是彻底暴露在了秦欢的攻击范围之内了,秦欢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虽不敢放箭射最前面的几百号人,但是其余的他可不打算放过,一轮轮的箭雨便悄然落在了齐帧身后一众的身上,齐帧这时才感受到被箭雨洗礼的疯狂与残酷。 只闻得身后噗噗箭矢入肉的声音此起彼伏,加上咻咻咻的箭矢疾飞急坠的声音,汇成一首血的交响曲,每一声和弦都带走一条鲜活的生命。 大家无法,最后也只得拿身边阵亡却还未堕马的战友的尸首挡在自己面前以抵御仿佛无穷的箭雨,也在心里祈祷马儿能再快点带自己离开这段黄泉之路。 四轮箭雨之后,终于是杀到了围困韩宫的敌人的身后了,苟纯自不再客气,抢过一柄长矛(长矛都不知打烂了多少根了)就再次左右开弓杀将进去,誓要将这片土地化作炼狱一般。 第六十六章 一命呜呼 韩宫之前被羽林郎围攻就憋了一肚子气了,现在这羽林郎又舍了苟纯将自己围了,显然是当自己是软柿子啊,这下韩宫可忍不了了,韩宫须发皆张,目眦欲裂,怒吼着将手中的兵器往敌人身上招呼。 韩宫毕竟不是苟纯,虽然招式也是大开大阖,但是战斗效果就比苟纯相去甚远了,苟纯是魔王在世,韩宫就是蜻蜓点水了,韩宫比较更偏重于技巧一点,所以对敌人的震慑要小得多。 是以韩宫虽然左冲右突,却如何也冲不开羽林郎的包围,当然也有人数差距因素在里面。 韩宫正在心焦,一片愁云惨雾,担心自己要被围歼在此的时候。就听见圈外一声大喝,“韩将军勿忧,某来助你脱困!” 正是苟纯领兵杀到了,韩宫心里真是松了一口大气。 苟纯一至,那敌将便心中一慌,再看与苟纯对战的己方左翼,火把寥寥,人影稀疏,不用想也知道死的死逃的逃,怕是十不存一了。 “这人究竟是人是鬼?兵力旗鼓相当,竟这么快就被杀透了?”敌将脑中只冒出这么一句话。 接下来苟纯便要回答他的这个疑问了,只见苟纯纵马杀入敌群,直如虎入羊群,杀得敌军哗啦啦竟像是主动分出一条通路来似的。 那敌将想要上前阻住苟纯,却被身边亲兵一把拉住了,那敌将转念一想,似乎自己还真不是对手,与其送死,不如保存实力,用秦欢部的箭矢消耗对方。 那敌将一见此情此景,韩宫部是肯定消灭不了了,未免过多的无谓牺牲,其便下令撤兵,赶紧脱离两军纠缠,保存实力。 可韩宫和苟纯却未能如那敌将预料的那样,碰个面还要唏嘘一番,给他脱离纠缠的机会,是以那敌将也就只好放弃了刚才那想拉开距离利用箭矢消耗敌军的打算。 只见苟纯和韩宫遥遥对视一眼,便相互一点头,拨转马头衔尾追上那羽林郎剩余残兵,势要将羽林郎赶尽杀绝!羽林郎们慌不择路,只得落荒而逃。 韩宫一扫之前被羽林郎追杀的狼狈,心中畅快不已,哈哈大笑,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日便要这羽林郎在晋军编制中除名!方解自己心头之恨。 那敌将晕头转向,往东溃逃而去,逃了三十里,就来到一个山峪。刚刚才稍微摆脱了身后两个悍将的纠缠,此时恨不能肋生双翅,哪里还能顾及其他?其带着羽林郎想也不想,闷头便钻了进去。 山峪狭长幽暗,羽林郎便只得排成一个几人并骑的纵列,鱼贯而入。那敌将一马当先,飞奔着就要出峪,忽然间前面燃起好大一片大火,阻住了去路,火光中,一人一骑静立在山峪出口处。 那敌将吃了一惊,马儿人立起来,差点堕下马去。 定睛细看,只见那人顶盔贯甲,神情冷峻抿着双唇,右手提着一柄奇特的兵器,似指非指,似爪非爪,马背上还挂着一柄门板似的巨斧。 那敌将心知此人来者不善,但搜肠刮肚,也没在河间军中见过此人,便心存一丝侥幸,上前拱手道:“敢问将军尊姓大名,为何在此拦住某的去路?” 只见那将咧嘴一笑,拱手说道:“区区不材,姓苟名晞,将军有礼,不知何事如此慌张?” 那敌将见他如此多礼,便稍懈防备,以为是本方人马,便上前答话道:“苟将军,久仰久仰,某乃长安城中羽林中郎将陈晖,才经恶战,力有不敌,现被贼人追击,还望将军施以援手!” “哦?”苟晞疑惑道:“是何贼人,竟有如此本事?” “那贼人战力也就一般,奈何其胆大包天,竟掠有王爷在手,是以某才束手束脚,不意竟战之不下!” “既如此!”苟晞忽然笑道:“那将军便可安歇了!” 苟晞说完,将马腹一夹,纵身扑上来,那陈晖吃了一惊,这人竟是一言不合就开打的?陈晖此时想退也是不能,又想到他才一人,自己身后有好几千众,只消自己挡住他一招半式,自己身后一拥而上,定将他乱枪戳死。 陈晖于是凝神聚气,挺枪来战苟晞,苟晞见其不避不逃,便心中一声轻笑,手中长挝轻轻一点。 两人兵器交接之时,陈晖才悚然惊觉,自己手中钢枪,竟挡不住来人看似轻飘飘的一戳?陈晖只得眼睁睁的看着长挝穿过自己的阻隔,刺入自己的咽喉,陈晖到死也未明白,来者究竟是何方神圣,真是死不瞑目。 苟晞轻轻将挝从陈晖的脖子里抽出来,陈晖的双手在空中徒劳的抓握了两下,似是对这世界最后的留念,随后巨大的疲惫感袭来,他再也撑不住,扑倒在马背上,又坠落在了地上。 “陈晖已死!”苟晞将沾满鲜血的长挝一举,大喝道:“首恶已除,降者不杀!” 苟晞话音刚落,两边山坡上便次第亮起两条火线,原来这条山峪两边的山坡上早已埋伏了大量的弓箭手,现在图穷匕见已是张弓搭箭,只要一言不合就要送山峪中的羽林郎们去九泉之下了。 既然主将已死,自然就没有陪葬的必要了,于是羽林郎们纷纷选择了投降。 苟晞擒贼擒王,毫不客气的收了羽林郎数千人马。自此方圆百里之境,基本没有可与齐帧一众抗衡的骑兵了。 等到苟晞带着士卒将数千羽林郎卸甲之后,齐帧三人这才“姗姗来迟”。齐帧和苟纯见到苟晞,自是不胜欢喜,韩宫见到苟晞,也是掩不住的高兴,毕竟苟晞能来,就说明后方未乱,只要自己这边有十万大军在手,天下便大可去得。 原来刚才齐帧几人追陈晖时,便收到苟晞探马的汇报,称苟晞要在前面不远的山峪中伏击敌人,请齐帧几人配合着演场戏,是以几人这才让陈晖慢慢甩脱了,而且又姗姗来迟。 “兄长!”苟纯见到苟晞,激动莫名,道:“今晚我可听话了,一点都没冲动!” “如此甚好!”苟晞自马背上卸下苟纯的巨斧,轻轻丢给他,说道:“继续保持!” 齐帧这才觉得苟晞果然比苟纯还变态,那巨斧被苟晞一提一抛,当真像是纸做的一般,齐帧这才知道苟晞的功夫已是到了举重若轻的境界了。 “道将。”齐帧笑过之后,便谈起了正事,说道:“你带来了多少人马?” “我带的人马不多,只三千众!”苟晞拱手答道:“我将其余几人留在了大营,让他们明早再来这里。” “如此也好。”齐帧点头道:“若真是兵临城下,怕是要硬攻下长安了,与我们的初衷不符!” “现在长安城内失了司马颙,群龙无首,我们又灭了最后的一支骑兵队伍,已无多大威胁了!”苟晞郑重道:“依我所见,我们还是需要尽快将皇帝掌握在手中才是要紧,区区长安城,不日可下!” “这么一说,确实如此!”齐帧点头道:“那就再分兵吧,一路取长安一座城门,一路去建章宫请皇帝老爷出宫到长安城掌政。” “之前我去的就是建章宫。”韩宫笑道:“结果却没能将皇帝请出来,还差点碰了一鼻子的灰,看来这皇帝跟我是八字不和,我就去骗开一座长安城门吧!” “既然韩将军有意,那边有劳韩将军了!”齐帧打蛇随棍上,就着话头将这个有难度点的活计给了韩宫。 第六十七章 再开城门 时至子时三刻,寒气更为浓重,长安清明门的守城卒们失了首领,又由于城外的虎贲、羽林两部跟齐帧一方的战斗紧张了一夜,刚又被虎贲中郎将秦欢训斥的体无完肤,首领陈旭现在又下落不明。 守城卒们一片哀鸿,无心戍守,说好来换防的另一队守卒仍未前来交接,守城卒们便留下十人在城头巡岗,其余缩在城楼里烤火取暖和闲谈。今晚一夜将一个月的事情都发生了,这些戍卒心里似是有很多话想要跟同伴沟通交流。 士卒们不关心国家大事,也不想治国兴邦,风花雪月也聊不起劲,不一会儿就各种颜色的荤话上了台面,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满屋笑语,倒是冲淡了先前的愁绪。 正说得高兴时,门忽然被推开,冷风忽的倒灌进来,吹的房内戍卒们一阵激灵,大家便有些不悦,领头的呼喝道:“唉唉唉,怎么搞的,还没到换岗时间,怎么就进来了?快把门关了,冻死个鸟的。” “王哥!”推门那人一脸委屈,答道:“城门下来了几百骑兵,浑身沥血的,说是逃散的羽林郎,要求我们开门,王哥,你看这?” “逃散的羽林郎?”那个叫王哥的将脖子一梗,拿手在脸上一搓,问道:“可确定是逃散的羽林郎?” “这。。。”那人回道:“问了情况,说是在城外混战中打散的,羽林郎几个主将也是对答如流,然后咱们的司马陈旭将军也在阵中。” “什么?”王哥一跃而起,问道:“陈将军也在?” “是。” “那还罗嗦什么?”王哥将兵器一下子捞在手里,叫道:“快收拾整齐,开城门,迎将军入城!” 清明门的城门再次缓缓在韩宫面前缓缓打开,韩宫心中百味杂陈,长安城啊,一国之都,现在敞开了大门,也不知迎来的是什么样的统治? 韩宫想想又觉得好笑,自己何德何能来忧心家国大事?自己可是目不识丁的莽汉,发于微末,能到今天的地步,不过是运气好了些,遇到了张方赏识罢了,而自己选择跟随齐帧一起,也只是想报答张方的知遇之恩,为其复仇洗冤,而之后的路怎么走,韩宫却是还没想过。 陈旭也算是好运气,被齐帧一众亲兵裹挟着竟没伤到分毫,那王哥亲自下到城门迎接陈旭,隔得老远就高声叫道:“老大,您可算是回来了,您要是再不回来,可就再也见不到我们了!” “这是说的什么话?”陈旭眉头一皱,问道:“怎么就说这丧气话?我不是好好的吗?” “嗨!”王哥将手往大腿上一拍,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您要再不回来,兄弟们就要全被发配去刷马桶了!” “有这等事?”陈旭脸色一阴。 “那可不嘛!”王哥说道:“您不回来,城门没了司马,秦将军不高兴,硬是说您叛变了,就要将兄弟们从城门撤下去,去宫门那儿收泔水刷马桶了!” “秦欢一个虎贲中郎将!”陈旭轻哼一声,道:“管不着我们城防这一块,我现在回来了,跟城门校尉报备一下便好了,你们不要惊慌,有我在,没人能动得了你们!” “好嘞!”王哥立刻展开笑颜,笑道:“有老大在,我们自然没什么好怕的!” “老大一路辛苦了,刚才兄弟们在城头看得真切,这一仗打得可真够惨的,那羽林郎被杀的那叫一个。。。”王哥自顾自地说着,说到这里便忽然惊觉陈旭身边就站着数百衣衫带血的“羽林郎”,顿时有些尴尬的止住了话头。 虽说平时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背地里也没少相互揶揄,但是这当面锣对面鼓可就有些尴尬了。 陈旭自然也是知道老王的心思的,便说道:“老王休要多言,先回了城楼上再说吧。” 那老王自是没有二话,转身就准备将陈旭引上城楼去。 陈旭却将身一侧,对着韩宫做了个请的手势,韩宫自也不跟他客气,大剌剌的就带着手下一众士卒下马上了城楼。陈旭跟在韩宫身后,路过老王身边时,轻轻嘱托道:“今晚,这城门便不用关了!” 老王一愣,守了快一年清明门了,今天倒是头一次听说不用关门的,这是何意? 可惜陈旭也没做过多的解释,而是跟着韩宫踏上了登城的石阶。陈旭是认识韩宫的,韩宫却对陈旭没多大印象,陈旭受了张方的大恩,现在也是跟韩宫一般的心思,先为张方复仇再说。 至于陈旭对齐帧的观感,现在还不好说,只是觉得齐帧手下有几个猛人的样子。 话分两边,再来看齐帧这边。 齐帧和苟氏兄弟二人领着三千人绕过了半个长安城,来到了建章宫。 建章宫是皇帝行宫,气度自是恢弘,但是由于是行宫,就自然偏重于休闲,而不是行政,是以是一个大庄园的形式,外围自是守卫森严,有北军护卫着。 但是由于这届皇帝司马衷是个头脑有些不正常的皇帝,他的叔叔伯伯们都拿他不当回事,河间王干脆就将他赶出了长安城了,是以,他身边的北军,论战力,还不及司马颙的家兵。 况且本来护卫皇帝的虎贲郎和羽林郎两部都被司马颙换成了自己的人马,这样一来护卫皇帝的可想而知是什么样的军队了。 “皇家禁地,来者止步!”还未看清那建章宫的大门长什么样,齐帧一行就被三排拒马,两个箭楼外加四个守卒的简陋哨卡阻住了,齐帧无意与这些人冲突,便勒了马。 自有苟纯提了司马颙,翻身下马,将司马颙往地上一扔,将大斧往地上一拄,拿手一指司马颙,说道:“休要惊慌,且看看罢。” 那四个守卒这才将手中兵器稍稍放松了,说真的,他们还真怕这几千骑兵冲卡,之前认为不可能的事都发生了一遍又一遍,这年头可什么都有可能。皇帝卫兵当到这个窝囊样,也算是头一份了。 先前发言的那人犹豫着,并未上前,最后壮着胆子说道:“那是什么,还请明示!” 苟纯咧嘴一笑,说道:“这可是荣华富贵!” 苟纯说着便将司马颙提了起来,嗤嗤几下,将包裹住他的床单撕了,因为司马颙穿得少,所以给他留了披风,保留他一点最后的尊严。 司马颙的下巴还是脱臼状态,咿咿呀呀的也说不出话来,苟纯扭头看看齐帧,齐帧微微一点头,苟纯便抬手将司马颙的下巴接上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司马颙的下巴是接上去了,可是过了这么久,想要说话还是不行。也只能咿咿呀呀的哼唧,不过好歹是疼痛减少了很多,舒服了一些。 那几个戍卒借着火光看了好久才认出来这人是司马颙,一下子就炸了毛,心中一慌就不知道该干嘛了,直愣愣的看着齐帧一行。 齐帧便轻轻一咳嗽,说道:“那个,该叫皇帝他老人家出来了哈!” 第六十八章 胸怀天下 那四人登时腿一软,手里兵器都丢了,河间王在他们眼里可是连皇帝见到了都要低眉顺眼的,现在居然这副凄凉样子,连衣服竟都没得穿似的。 可想而知,将他擒住的人是会有何等凶残? 四人摊坐在地上相互对视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来人显然是冲着建章宫内的皇帝而来的,但却不知道是何目的,毕竟来者连河间王这个实际上的“皇帝”都擒了,谁知道是不是想着一鼓作气把真皇帝也拿下? 这四人倒是想着说几句硬气的话来着,奈何实在是没有勇气再像刚才那一声断喝一样了。 齐帧看这四人的表现,心下已是明白了他们的想法,便翻身下马,上前到拒马旁,拱手说道:“各位休要惊慌,我们今日来此,并不是来找麻烦的,而是想要迎当今入主长安城,是以,几位还是速速通禀罢!” 齐帧的话,究竟有几分可信,那四人不敢轻易断言,但是现在情势很明朗,对方显然比自己这四人强上太多,却并未恃强,而是说理,似乎是有些可信的。 于是先前说话的那人便从地上缓缓站了起来,对着齐帧拱手道:“既如此,还请将军们稍候,我们这便通禀圣上!” 齐帧轻轻一点头,示意其请便。那人便指示另一人火速转身去建章宫禀告去了。 那人走了没一会儿,他离去的方向就响起了隆隆的声响,齐帧对这声音已经是太熟悉了,几乎听声音就能判断出来这是一队数十人的骑兵,带着千人左右的步卒在向自己这里飞奔而来。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就在齐帧的视野里出现了数十骑着高头大马的顶盔贯甲的人,其身后跟着一大群乌泱泱举着火把的步卒。 齐帧一动不动,静静看着他们带着丝丝凉气冲到这小小的哨卡来。 皇帝的护卫,自然不可能太少的,就算河间王司马颙再不重视皇帝,也不能不顾及皇家的尊严,太寒酸也是不可能,而司马颙此时的想法却是,如果当时给这建章宫安排了几万的人马,现在还哪里有齐帧一众蹦跶的份? 齐帧还是没有全员执火,只前面几排点了不多的火把,是以人数和阵仗上看起来还是皇帝那边占优。 是以那皇帝的护卫将军一来便将脖子一梗,歪着脑袋,瓮声问齐帧道:“就是你要见圣上?还擒了河间王?” 齐帧轻轻点点头,说道:“是的。” “圣上可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那人说道:“这个时间,圣上还在歇息,辰时再来吧!” 齐帧一声轻笑,说道:“这位将军,我想你是有些误会了,我们现在可是想从河间王手里将权势夺回来还给圣上,长安城里的人可不会给我们那么多的时间罢!” “既然如此。”那将领便说道:“那就请待圣裁了。” “当今孱弱!”齐帧拱手道:“怕是还要吾等到宫中去请是好!” “大胆!”来人大喝道:“无故闯宫,你是何居心?” “居心?”齐帧笑道:“你还好意思问我的居心?现在长安城群龙无首,司马颙在我的手上,我现在要请圣上出来主持大局,主事天下,你却在此推三阻四,百般阻挠,你却问我何等居心?” 齐帧冷面上马回首喝道:“儿郎们!随我入宫!” “得令!” 自有苟纯提起司马颙,将巨斧勾住拒马,轻轻一挑,将三排拒马一气掀翻在侧,然后翻身上马,将大斧往前虚空劈了一劈,喝道:“入宫!” “入宫!” 齐帧身后三千骑轰然应声,将手中火把次第点燃,一条火龙渐渐形成,将齐帧的实力缓缓显露在了皇室守卫面前。 那守卫首领被唬了一跳,原来对方竟有如此多的人马? 可惜他却是再也无法有第二次机会来后悔了。 苟纯一磕马腹,将斧头轻轻一划,将那将军连人带马斩首当场。 “只诛首恶,降者不杀!”苟晞冷眼旁观,将手中长挝轻轻一圈,指在地上,喝道:“还不让开道路,更待何时?” 首领已死,皇室守卫们便也无心再与齐帧为敌,一个个将兵器丢了,分为两路,跪在地上,俯首称降。 齐帧本不愿多做杀孽,但奈何这个首领太过耿直,无奈之下,也就只得武力解决了,毕竟长安城那边虽然派韩宫去夺城门,假如出了变故,自己这边抢到了皇帝也算是优势,不至于功亏一篑,是以齐帧可没时间在这里耗下去。 齐帧一马当先,带着三千骑兵纵马直奔建章宫大门,宫门内守军更少,只有数百,见到齐帧一众凶神恶煞的杀进来已是吓破了胆,乖乖器械投降,跪列两旁! 齐帧一路竟未遇到抵抗,就直接纵马突入了皇帝的内宫。 齐帧便不由得感慨,怪不得这司马氏的江山会乱成这般,原来下面最基层的士卒们早就想撂挑子了! “气数已尽啊!”齐帧便不由得感叹一声! “民心已不在司马氏!”苟晞接着说道:“得民心者得天下,现今之所以会天下大乱,便是由于天子无能,皇室不臣!是以急需拨乱反正!” 齐帧笑笑,说道:“拨乱反正不敢说,不过这司马氏的江山确实是坐不下去了!” 之前还口口声声要来迎帝掌权的齐帧,此时胜券在握,也是终于撕下伪装,将自己的雄心壮志对左右的苟氏兄弟吐露了出来。 苟氏兄弟自是有些激动的,从龙之臣,这对于苟氏家族来说可是莫大的荣誉,齐帧在邺城便已经牛刀小试,新的治国理念已是将苟氏兄弟征服,刷新了苟氏兄弟对于城市治理以及等级观念的三观。 他们也一直期待着齐帧治下的江山会是什么样的情况。是以今时今日,齐帧说出这句不臣之语,倒让苟氏兄弟更加坚定了追随他的决心,如果齐帧不是胸怀天下,苟氏兄弟也没有拼死护他的必要了。 许是之前那个禀告的人并未说明事情的严重性还是怎样,总之现在皇帝的内宫是异常的安静,落针可闻! 由于内宫的门较矮,齐帧几人也就只好下马来步行,现在齐帧所带的骑兵已经全面接管了建章宫的戍卫工作,安全得很,是以齐帧也就带了苟氏兄弟和数十护卫在身边。 自有公公在前面带路,齐帧倒是没有迷路之虞,只是齐帧心中有些忐忑,也无心欣赏周围的美景,这马上就要见到这个时代的最高统治者了,一会儿自己要以什么样的姿态来面对呢? 虽然听说司马衷是个智障,但是身为天子,司马衷真的会那般不堪吗? 第六十九章 王者见王 齐帧几人刚来到皇帝寝宫外,站定没多久,领路的太监刚还在想怎么叫门呢,那宫殿门就吱呀一声打开了。 只见当先从殿内探出的是一个四方的宫灯,接着走出一个提着宫灯的青衣女子,然后就是一位红衣女子扶着一位身着金龙袍的身材干瘦的中年男子,其五官气度不凡,却满眼忧郁。 饶是齐帧历史不好,但也是知道在古代,胆敢穿金龙袍的,普天之下,便只有那一人了,天子! 齐帧静静的看着走出来的男人,那男人出了宫殿之后也是双目一瞬不瞬的看着齐帧。 两人静静的对视着,似乎是想在对方的眼里寻找到什么东西一般。 半晌之后,倒是司马衷先收回了目光,垂下了眼帘,脸上一黯,身板绷得笔直,却并没有说话。 司马衷不说话,齐帧却忍不住了。 齐帧说道:“都说闻名不如见面,这句话果然不虚,外界传言都说当今孱弱,昏聩,甚至是烂泥扶不上墙,我是不相信的,都说虎父无犬子,武帝那般人物,怎会眼拙,选错了继承人?” 齐帧缓缓说完,司马衷将嘴唇挪动两下,却最终也未张口。 齐帧便说出第二段话来,齐帧上前两步,说道:“然而武帝却做错了一件事,那便是对自己的宗族太好,好到他们忘记了自己是谁,好到他们忘记了是谁让他们过的这么好!以至于你登基之后,诸事不顺,处处掣肘!” 齐帧说完,便一步一步走向司马衷,走上司马衷所立的台阶,一边走,一边说道:“你不是不想改变这种情况,你不是没有努力过,只是你懦弱,你不敢去争本就属于你的东西,于是你创造了贾南风,你创造了八王之乱,企图在困难都消亡的最后力挽狂澜,登高一呼,天下云集!” 齐帧说着已是来到了司马衷的面前,齐帧与司马衷站在一起,看着司马衷,司马衷也看着齐帧,眼里有些不甘与闪烁,齐帧轻轻一笑,说道:“只是你没有想到一个问题,你总是躲在幕后,靠别人替你挡风遮雨,这可是君王所为?你从最开始就把自己摆在了一个阴谋家的位置,难道最后还想走到台前,还能走得出来吗?别忘了,司马懿最后也没当上皇帝,曹操也没有戴上皇冠,便是因为他们最开始就没有把自己摆对位置!” “呵!”司马衷这时忽然一声轻笑,问齐帧道:“这么说来,你把自己摆对位置了?你又把自己摆在什么位置呢?” “我?”齐帧笑道:“我目前只想试试我的想法,如果行,听我的,如果不行,就听我改过之后的!” “那你来此,所为何意呢?”司马衷疑惑道。 “扯虎皮做大旗嘛。”齐帧笑道:“毕竟你现在还是值点钱的,我只希望你现在开始,就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就老老实实地听我安排。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省得你百般试探我的底线,又闹出很多幺蛾子,导致我束手束脚,又不能施展我心中抱负,到时候我可就不会这么好说话了!” “你倒有趣得紧。”司马衷再笑道:“谋逆便是谋逆,多说又有何益?归根结底,无非为了那一张龙椅!” “非也非也!”齐帧赶紧说道:“何谓谋逆?天下是天下人之天下,可不是你司马氏一门一姓之天下,若损天下之利以满足你一姓之私欲,那在我看来,才是大逆,当天诛地灭!” “黄口小儿。”司马衷冷哼一声,说道:“现在你是说的漂亮,你是没有站在那万众之巅感受过,那种权势与满足,你能轻易说放下,只是因为你不曾拥有!” “你我不是同一类人。”齐帧点头道:“你或许觉得所有人都匍匐于你的脚下,这种感觉很享受,我却觉得很可怕,你得到万众敬畏的时候,也是你最孤独的时候,你将怀疑一切,包括你曾经最珍视的东西,有得必有失,你得到越多,失去的就越是宝贵!” “我这人天生害怕孤独,没有至交好友,没有知己红颜,没有良师益友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齐帧说到这里,便晃晃脑袋,笑道:“一不小心说得多了,现在,还是请圣上老爷随我入主长安城吧!” “入主长安城?”司马衷轻哼道:“入了长安城,与在这里又有什么区别呢?” “区别还是有的,最主要的就是圣上可以不必再提心吊胆了!”齐帧说道:“既不必担心有人会算计你什么,又不必担心你的江山会如何了。” “把江山交给你,朕心甚忧啊!”司马衷悠悠然说道。 “这个好像目前还真由不得你!”齐帧笑道:“该说的我已经说了,如果你真的逼我非要撕破脸,那我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到时候难堪的是你!” 司马衷思来想去,好像还真是这个理,齐帧现在可是占着绝对的主动权,还摆明车马得告诉自己就是来拉自己这张虎皮做大旗的,也算是给自己留足了面子,自己要是再不识时务,那倒霉的可就是自己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况且自己还是皇帝,且先答应他,再图他谋,司马衷就不信自己这皇帝的名头,还比不上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的手段? 齐帧也自不怕司马衷的拥趸在长安城能闹出什么幺蛾子,只要自己将平等自由思想的种子撒下去,什么皇权统治,立刻土崩瓦解,人民群众的力量,可不是这些高高在上的人所能了解的。 两人各有各的盘算,各有各的谋划,算是暂时达成了共识,司马衷便终于是决定,走出这大半年没出去过的建章宫,去看看那至少曾经属于自己的长安城了。 司马衷面对自己的强权司马氏族亲,以及强力的外戚,确实表现得很懦弱和软弱,只敢躲在别人后面算计这算计那,但是面对齐帧的挑衅,倒是一下子燃起了斗志。 其他人欺负朕也就罢了,胳膊拧不过大腿,朕忍了,你算老几,也想来捋朕的虎须? 齐帧倒是没想到自己无意间激发了司马衷的斗志,为自己后来增添了不小的麻烦,怪只怪齐帧将司马衷分析的太到位,以至于点醒了司马衷,使得司马衷幡然醒悟,从幕后慢慢走上台前来。 当然,这些也都是后话了。 大约一盏茶之后,齐帧便骑着高头大马,带着穿戴整齐,坐着龙辇的皇帝施施然,往长安城而去。 一路走,齐帧一路在想一个问题,刚才司马衷身边的那人好眼熟啊,可惜只有一盏宫灯,灯光太昏暗了,都看不清楚那人的长相,也不知道是在哪里见过呢? 第七十章 蓝图初画 行了一路,齐帧便想了一路,想的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像什么以现在的水平应该可以研究什么科技,四大发明是哪四大?火药是怎么构成的?蒸汽机造出来应该不难吧?长安城里的那些大地主,以及上三品的豪族们,会对自己报以什么样的态度?那些所谓的士族,究竟会不会成为自己统治的障碍而要进行清洗?这个时间段,世界各地又是什么样的?东南亚是什么样?欧洲是什么样?朝鲜半岛,日本又是什么样?都可以征服吗? 齐帧越想越远,越想越没底,因为他历史不好,不知道相同时间段这个世界上其他国家的状态,所以他要想建立一个超越世界的国家,那便要做好充足的准备,打铁还要自身硬,想要称霸世界,那就先称雄亚洲吧。 而想要称雄亚洲,首先要做的便是建立一个强大的国家,国家的强大,在于经济的发达和军事的强盛,而要做到这两点,首先要解决的问题就是要让人民吃饱饭,温饱解决之后,才有闲情逸致去寻求发展。 于是齐帧便又思索起来,解决粮食问题,无非是两个方向,一,提高亩产,齐帧没那本事弄出杂交水稻,杂交小麦之类的高产品种,这个暂时不做考虑;就只剩下了另一个,增加种植数量。而这里面还有更重要的一个关键因素,就是农民的生产热情。 齐帧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之前在邺城进行的均地行为,以及鼓励开荒,土地私有的方法是最行之有效的。 但是由于迫不得已转移,齐帧也没看到效果,就辗转到了长安,若是想看效果,怕是只能在长安看了,本来邺城还可以先作为试验田,试试效果,然后就可以直接在长安铺呈开来,就省去了很多担忧了。 齐帧这一路想得倒是挺多,从中原想到世界去了。 但是齐帧也深深地知道自己的致命伤,那就是没有实力,就像是当年的孙中山先生一样,手中无兵,空有大志,也是很难实行自己的想法。 齐帧现在也是一样,自己手里,真正能信任的也就八百兵卒,今夜又死了十七个,只剩七百余,七百余的嫡系,想要控制张方的十万大军已是困难重重,再加上城中司马颙的拥护者以及可能出现的司马衷的拥护者,自己这七百余众简直是不够塞牙缝的。 可惜时机在齐帧还没准备好的时候就到来了,齐帧也只能硬着头皮赶鸭子上架了,毕竟齐帧不愿张方的十万人马就这么散了,等自己再聚这许多人马,黄花菜都凉了。 齐帧赌了一把,他赌只要掌握了司马颙和司马衷,他便有时间去做出改变,哪怕最后失败身死,但只要改变了哪怕一点点,哪怕只是让华夏民族感受到一点点自由平等的气息,他相信,华夏民族也会变得不一样,将来问鼎世界之巅,必然不成问题。 齐帧在马上杂七杂八的想着,不知不觉,整个队伍悄悄停了下来。齐帧抬头,巍峨的长安城耸立在面前,而韩宫,则在城头冲自己微笑着。 齐帧回了韩宫一个笑脸,一磕马腹,便欲入城。 苟晞却伸手将齐帧的马头按住了,轻声问齐帧道:“韩宫可信否?” 齐帧笑着拍拍苟晞的手臂,说道:“放心,韩宫不蠢,我们带着皇帝和司马颙呢,就算他想对付我们,也要等我们将黑锅都背完了再说,现在才哪儿到哪儿?” “还是小心点好。”苟纯将手中巨斧转了转,说道:“便由我打这个头阵吧!” “不可。”齐帧再次抬头看了看韩宫,只见韩宫笑容不减,齐帧便接着说道:“无端端的怀疑是最致命的,他既敢为我开门,我便敢身先而入,扭扭捏捏,不是我的做派!” 齐帧便示意苟晞松开手,苟晞无奈,收回了按住马首的手掌,齐帧一马当先,率着身后浩浩荡荡的队伍,缓慢而坚定的进入了长安城。 事实证明苟晞的顾虑是多余的,韩宫并未在城门内安排什么大杀局,而只是一些城门守卒列了两排,向齐帧一众行注目礼而已。 “事实证明,我并没有看错,这个齐帧,还是有那个魄力和胆识的,最起码他能做到用人不疑!”韩宫静静看着齐帧率众入城,轻声跟旁边的陈旭说道:“只这一点,便是难能可贵了,也难怪他手无缚鸡之力,身边却有这么好几位悍将,陈将军,你却是输了!” 原来这韩宫故布疑阵,是为了试探齐帧的胸襟,却是韩宫与陈旭打的一个赌。 “好了。”韩宫转身拍拍陈旭的肩膀,笑着说道:“现在看来,以齐帧的为人,应当是不会亏待我等的,况且真算起来,他也是张将军的人,也就是自己人呢,你且放宽心吧。” 韩宫与陈旭二人联袂下了城楼,隔得远远的,就对着齐帧拱手问礼。 齐帧早早就下了马,带着苟氏兄弟两边见礼,随后便引着韩宫和陈旭两位来到龙辇旁,指着里面的人影说道:“韩将军,陈将军,这便是当今天子了。” 其实不用齐帧介绍,韩宫和陈旭哪有不认识龙辇的道理?只不过两人等到齐帧介绍完才像是刚发现这是龙辇一般,扑嗵拜倒,口称万岁。 嗯,这才有点参拜的样子嘛!司马衷在心里说了一句,同时也对齐帧的小心思洞若观火,齐帧的意思很简单,与那赵高指鹿为马异曲同工,我说你是皇帝,你便是皇帝,我说你不是,你便不是! “平身!”司马衷淡淡的说道。 还是先弄清长安城内的形势再说吧,这二人一看便知是齐帧一拨的,不值得为其浪费时间,要是遇上明显跟齐帧不对付的,司马衷倒是要招揽招揽了。 皇帝发话,两人自然也不会再客气,高高兴兴的就起身,随后翻身上马,领着齐帧几人一行就往长安城内走去。齐帧留了一千人在建章宫看守降兵,之前战斗所剩的数千人在那个山峪附近看守投降的羽林郎,现在齐帧带着两千人马,加上司马颙和司马衷(加上青衣红衣两位女子),首先要去夺取的,便是司马颙的指挥中心——王府。 只是这王府内,此刻定是“群英荟萃”,不用想,司马颙的手下肯定全都在里面“集思广益”呢。只要能将此刻的王府内的人一网打尽,那么司马颙在长安城内的势力也就去的七七八八了。 问题的关键就在于,此时的司马颙一方人等已成惊弓之鸟,乱成一窝马蜂,稍有风吹草动,怕不是一哄而散,便是一拥而上了。 第七十一章 引蛇出洞 “整个王府占地并不大,我们两千人完全可以将其围住,我们这次行动想要将王府内的人一网打尽,所以要分散接近进行包围,而要做到这点,我们需要采取声东击西的策略!”苟晞皱眉分析着目前的局势,并提出自己的建议。 “道将说得很对,正常对战我们这样做确实是最正确的。”齐帧先是肯定了苟晞的想法,然后话锋一转,说道:“但是道将你忘了,我们手里可是还捏着司马颙呢?” 苟晞恍然大悟,轻轻一拍脑袋,说道:“竟把他给忘了!这样一来,倒是省了我们很多事。” “那道将你将士兵们安排一下,续将,韩将军和陈将军你们就先行回避一下,续将你与那秦欢大战一场,他必定对你印象深刻的很,怕是等会儿会露馅。”齐帧便将自己心中的大体作战计划告知了苟氏兄弟几人,苟氏兄弟几人无异议后,齐帧便着手安排接下来的好戏了。 齐帧先是来到了龙辇左近,对着辇内的人一拱手,笑道:“圣上,一会儿我们要演场戏,您待在这里可能会有些不便,您要不要暂时回避?” “客随主便!”司马衷沉默半晌,叹出这句话来,司马衷现在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况且一会儿来的是司马颙的人,司马衷是丝毫无办法动摇这些人的。当然,如果等会儿齐帧的计策出了差错,没有将司马颙的手下一网打尽,那么那些漏网之鱼,司马衷倒是很想接触一下。 齐帧轻轻一笑,便不再说话,将手一招,自有士兵将龙辇连同司马衷赶(龙辇是由马拉的)到了一边的小巷子里藏好了。 这边厢,苟晞已是换上了寻常士卒的衣服,两千士卒也仅剩十多个浑身沥血,比较凄惨的还在现场,其他绝大部分都散到周围巷中或者是房顶上,军马已被放出城外好生看管,暂时用不上了,被惊醒的百姓也被及时控制住,没闹出大动静,还好这年头兵荒马乱,养狗的几乎绝迹,否则可就不好办了。那边司马颙也是被换上一身稍稍干净整洁了点的衣服,但却被五花大绑着,双手也被绑缚在马鞍上,外面再披了件宽大的披风,看起来就像是司马颙坐在马上,手扶着马鞍一般。 接下来身为这场戏的“导演”的齐帧,便开始讲戏了,齐帧将苟氏兄弟,韩宫,陈旭叫到一边,耳语一番,几人听完后便轻轻点点头,表示明白了马上是演什么戏码,各人等会儿要怎么控制场面,什么时候该入场。 各人都知晓各自的责任与该做的事情之后,齐帧便拍板道:“如此,等会儿就要拜托各位了,还望各位鼎力相助,此计若成,长安大定矣!” “愿效犬马之劳!”苟氏兄弟加上韩宫陈旭,四人拱手回道。 “那,便开始吧!”齐帧便也不再客气,抓紧时间实施计划要紧。 齐帧之令下达之后,陈旭便召来王哥,如此这般一顿嘱咐,王哥听完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怎么做了,陈旭便拍拍王哥的肩膀,说道:“此计若成,你便是首功!” 王哥嘿嘿一笑,说道:“那不是必须的嘛?”说完转身便撒开腿往王府跑去。 齐帧则随着苟晞以及留下来的十多人一起,退到了城门口,静静等待! 王哥一路小跑,不到一刻时间便来到了位于明光宫西侧紧挨着的王府。 王府内,会客堂上此时沸反盈天,热闹非凡,一群抠脚大汉在里面,有的长吁短叹,满脸愁容,有的愁眉苦脸欲哭无泪,有的抓耳挠腮,走来走去,有的与别人争的面红脖子粗,仔细一听,却是在争论从哪个方向撤(逃)出长安城,有的冷眼旁观,心如古井。 秦欢便是那冷眼旁观的其中之一,他右手缠着布条,左手端着右手,捏揉着被震伤的筋络。他是司马颙的亲信死忠,掌管着贴身护卫司马颙的虎贲郎,他是绝不相信河间王势力就此倒台的,哪怕是真的倒台了,他也是要跟着一起覆灭,而不会苟且偷生的。 是以秦欢和那些死忠们最淡定,因为他已经看透了生死,已是无惧了。那些唧唧喳喳,面有异色的,就都是有二心的了,秦欢将那些人的脸都记下来,等到最终尘埃落定,河间王的势力彻底无翻身之望,这些人都将成为秦欢的报复对象。 正在此时,门外匆匆走进来一个卫兵,那卫兵也不看屋子里的其他人,径自走到秦欢身边,附耳汇报一番。秦欢听完那人数语汇报,眼睛一亮,问那卫兵道:“此言当真?” 那卫兵答道:“城门都伯亲自来传言,还有王爷的信物,当不会有错!”那卫兵言毕,便将一个戒指递到秦欢手里。 秦欢一见那戒指便哈哈大笑起来,秦欢这一笑,便立刻将大厅的气氛破坏了,以至于所有人都看向了这边,在这时候笑,若不是大好事,那便是大坏事了! “王爷已经回城,大家随我前去迎接吧!”秦欢说完,也不管其他人,兀自哈哈笑着出了会客堂,出了王府。 剩下的人一听到王爷回来了,立刻也是喜笑颜开,河间王回来了,便是荣华富贵回来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一个个争先恐后的涌出门去,差点连门都挤破了,这时候河间王蒙难回归,可是最好的表忠心的机会,岂能错过? 大家呼啦啦冲出王府,发现秦欢正在门外,秦欢见大家都出来了,便一马当先,拍马就走。大家便赶紧上马,也不管城中不得纵马的规定了,轰隆隆的就跟着秦欢往清明门飞奔而去,只恨马儿少生了两条腿,怎么跑得这么慢?弄得好像第一个跑到司马颙身边就是其救命恩人一般。 王哥从王府门口的石狮子(汉代传入)边转出来,先是呸呸呸连吐三口唾沫,就因为刚才人马奔腾时张了下嘴,就立刻不知道吃了多少尘土。 王哥是被这帮司马颙的将军们惊到了,赶去给自家老爹请安也没见这么积极吧? 秦欢带头领着众人一路狂奔,惊碎了不知多少人的美梦,直到远远的看到了那个披着披风,端坐在马上的那个身影,秦欢的眼泪便再也止不住,哗就下来了,秦欢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情绪,但是就是想哭,这种感觉就比是爹死了,临下葬时又发现他活了,太奇妙,无言语可以形容! 秦欢只想着早点来到河间王的身边,早点将河间王接回王府,以弥补自己的过失,在内心的最深处,秦欢认为河间王这次的危难是自己的失职,毕竟他可是河间王的贴身护卫,所以他的心理压力其实特别大。 河间王一行十几人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埋伏之地)站定了,秦欢不做他想,以为河间王是生气了,便老远就滚鞍下马,飞跑着来到司马颙马前两丈,扑通跪倒在地,大叫道:“卑职该死啊,竟让王爷您身陷险境,请王爷问罪!” 其他人见秦欢做了这样的表率,也都忙不迭的下马跪了一地,都口称“卑职该死!”“请王爷问罪!”之类的话语。 一时间长安城的这段街上,满满当当跪了一地的人。 第七十二章 鹊巢鸠占 诡异的安静,弥漫在长安的街头,齐帧一众静静看着秦欢一伙人,悄悄攥紧了手里的长矛,准备动手。 司马颙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下巴脱臼才接上不久,根本就不能开口说话,心中焦急,却不能出声示警,只能在马上挣扎,那绳索捆得甚是结实,一时半会儿却是挣脱不了。 而秦欢一众,则是没有得到司马颙的首肯,不敢抬头,只得匍匐在地。 齐帧特意又等了一会儿,免得还有腿脚慢的没到,造成漏网,眼见再没人来加入跪倒之列了,齐帧便脸色一冷,将手中长矛一举,杀机立现! 只见街道两边的屋顶上忽然立起数百人来,个个张弓搭箭,然后从屋顶扔下数十个瓦罐,哗啦啦摔了满地,顿时秦欢一众周围的地上油光一片,与此同时,屋顶上的少量弓箭手将箭矢前端绑的布条悄悄点燃,而从巷子里倏然钻出数以千计的手持长矛的士兵,几乎在一瞬间,就将跪倒在地的秦欢一众围了个结结实实,苟纯,韩宫和陈旭三人分别从其他三个方向,带着士卒也是冷眼围将上来。 秦欢一众一脸懵懂,此时才恍然大悟,明白自己上了当了,秦欢瞪大双眼,抬头看着司马颙,然后眼睁睁的,看着齐帧与苟晞款款上前,而司马颙被长矛叉着带了下去。 “秦将军。”齐帧拱手笑道:“我们又见面了,真是有缘啊。” 秦欢一愣,问道:“我们认识?” “秦将军不认识在下,在下却对秦将军耳闻已久呢,今日见面,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呢?”齐帧轻笑道:“秦将军果然对河间王忠心耿耿,果然是第一个赶来的。” “你到底是何人?意欲何为?事已至此,就直说吧!”秦欢一脸的不耐烦,站起来,拍拍膝盖,一副任杀任刮的作态。 “爽快!”齐帧拍手说道:“我不过是无名小卒,不足挂齿!想要的也很简单,不过是天下太平而已,诸位就别想挣扎了,请束手就擒吧,免得被一把火烤作人干!” “哈!”秦欢笑道:“就凭你们这几个人?你可知道这是哪里?这里可是长安,守军加上南北两军都有差不多十万,灞上还有张方十万大军,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速速将王爷送还,本将给你们留个全尸!” “是这样吗?”齐帧不为所动,轻笑着环视一周,问道:“可有哪位将军愿意配合我们的?” 齐帧此言问出,秦欢一众里有少数人略有动摇,想要走出来,但是想了想秦欢的话,确实觉得齐帧没有实力跟河间王叫板,现在之所以占了上风,不过是运气好擒了河间王罢了,是以没人回应齐帧的问题。原因嘛很简单,齐帧名不见经传,若是齐帧换做张方,自然是呼啦啦有人投降的。 齐帧便将眼睛一眯,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如此,便怪不得我了!” 齐帧将手轻轻一挥,街道两旁蓄势已久的箭手们便将手指一松,箭矢如蝗,嗖嗖破空,秦欢一众甚至没来得及呻吟几声,便被射成了刺猬,只一轮箭雨,便不见秦欢一众里还有动静了。 齐帧在将手并指成刀,往前一指,齐帧的十数个亲兵手执长矛进入刚才己方制造的阿鼻地狱,在秦欢一众每人的脖子上再扎了一矛,以保证绝无活口! 齐帧静静的看着他们做完这一切,便下令道:“将这些人姓名官职记录在案,天亮着人请木匠打好棺椁,在城外建一营帐,选一墓地,三日后安葬!” 自有人领命而去,将数十具尸体拿马革裹了,运出城外不提。 齐帧再令道:“陈将军,领五百人马,去取太仓;韩将军,领五百人马,去取武库;苟纯领兵二百,暂守清明门,苟晞领兵八百,随我去取河间王府!” “得令!” 苟氏兄弟及韩宫、陈旭拱手领命,自点起相应人马,向自己的目标而去。 齐帧便来到了龙辇所在,对着司马衷一拱手,说道:“圣上,逆贼大势已去,长安可安了。” 司马衷心中波涛汹涌,齐帧此举无疑是将脏水往自己身上泼了,外人看来,还道是司马衷授意齐帧干的呢。可是在场谁都看出来了,齐帧在立威,其意昭然若揭,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司马衷浑身颤抖,他以为齐帧之前在他面前表现得大胆且大逆,是齐帧信口雌黄,嘴上说说罢了,而刚才看到齐帧对待敌人手段的残忍,司马衷才终于意识到,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齐帧,怕是真的是司马氏命中的克星了。 司马衷没搭话,齐帧自然是毫不介意的,毕竟齐帧也并不想跟司马衷走得太近,齐帧对于司马衷是很鄙视的,身为堂堂皇帝,把自己的大好江山弄成这个样子,简直是太不称职了,早该换人了。 齐帧带着苟晞,带着八百士卒,缓缓往王府行去。 齐帧并不是没想过要把长安城门都先夺了,奈何长安城门太多了,齐帧无奈之下也就只好给自己算是留了一条退路,将苟纯这员虎将派去守门。 只要今夜占了王府,明天只等张方军营中十万大军一到,长安城,便算是翻了天了。 当然齐帧也可以预见张方的手下也会给自己制造很多困难,归根结底齐帧起事还是太仓促了,实力还是太弱了,要一味的借势他人,这种情况让齐帧不舒服。 这就是所谓黎明前的黑暗,现在越困难,等过了这段之后就越得心应手,因为在困难中磨砺了自己的能力,迫使自己成长,成长之后也就更加茁壮! 齐帧只好如此安慰自己,摸着石头过河,再也不复在并州时的得心应手与坦然了。但是齐帧不后悔,宁做鸡头,不为凤尾,原因就在于两个字,自由! 想着这些,信马由缰,齐帧很快就来到了王府,王府守卒此刻欢天喜地,他们的王爷又回来了,天变不了,这对于他们来说可是个好消息,毕竟他们吃着司马颙的饭还是很舒服的。 留在这的王哥一见齐帧便知道事成了,也是欢天喜地的就迎了上来,齐帧翻身下马,上前拍了拍王哥的肩膀。 王哥面有得色,但也知道此时还不宜声张,便只能在心里高兴了。 “这位小将军,敢问您尊姓大名?怎么我家将军去接王爷却并未回来?”齐帧一下马,便立刻有人上前问道,还不止一个,乌泱乌泱一大群人。 齐帧不动声色,拱手答道:“此次事件,兹事体大,王爷贵体,竟陷暴徒之手,王爷震怒,将诸位的将军们全都罚到城外卧土思过去了。” 齐帧鬼话连篇,却偏偏叫人找不出破绽来。 那人闻言便悄悄皱了皱眉,又问道:“敢问小将军,不知我家将军被罚到城外哪里去了?可以去探视吗?送点棉被食水可以吗?” “有了棉被还叫惩罚?食水不会缺的,我们城外有人自会供应!”齐帧虎着脸说道:“先各回各家吧,时间不早,王爷要歇息了。” 齐帧说完便不再理会众人,与苟晞一左一右,将司马颙“掺”进了王府,然后齐帧所带的八百士卒便接管了王府的守卫工作,龙辇上的司马衷也被“请”进了王府之中。 第七十三章 他乡故知 那乌泱泱一大群各将军的家丁仆从们本还待再问些什么,齐帧已是带着人进了王府和接管王府的守卫工作了,这些人无奈,正想着就各自散了呢,忽然见到了龙辇,便忽然一个个怔在了那里。 “唉唉唉,恕我眼拙,那是龙辇吧!”一人忍不住拿胳膊肘捅了捅身边的人,悄声问道。 “可不是嘛,那长相不是龙辇能长那样?”那人十分肯定的回答道。 “那从上面下来的那人。。。”之前那人接着问道。 “这不废话吗?能坐龙辇的。。。”被问的人讳莫如深的伸出一根手指直直的往头顶上指了指,然后一脸心照不宣的样子,悄悄离开了。 “这王爷回府,居然把皇上捎上了,这是要干嘛?难道。。。”这家丁忽然想到了某种可能,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兴冲冲的就撒腿就跑,回去给自家夫人报喜去了。 齐帧却不知,自己将皇帝和王爷集中起来看管的举动,让司马颙的手下有了异想天开的联想,一个个都回家报了信,喜得司马颙的手下家眷们激动的夜不能寐。 雄鸡唱晓,天光渐亮,长安城的百姓们从睡梦中醒来,开始了一天的辛勤劳作。卯时刚过,长安城东的地平线上便倏然冒出来大量的旌旗,十多万(加上毕垣和羽林郎的降兵)张方军终于是抵达了长安城! 苟纯揉了揉一夜未合上的眼睛,悠悠然打了个哈欠,然后用手指抹去了眼角挤出的眼泪,嘴角露出了笑容,其实苟纯也知道张方军中也不都跟自己几人一条心的,甚至可能根本没有。 但那好歹也是待了半年时间的地方,苟纯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归属感的,从第一个月适应环境,到第二个月就开始轮流与张方切磋,一打就打了五个月,是以张方的军队,苟纯几人还是能带的动的,毕竟声名在张方军中是够响的。 况且张方军中现在领兵的可是自己这边的几位好战友,是以苟纯见到张方的十数万大军抵达长安城,还是觉得后背发热,有了很大的安全感。 长安城东面的其他两个城门可就没有那么淡定了,纷纷派兵卒前来清明门询问是否需要点起燧火狼烟示警。 苟纯自然是很淡然的告知他们无须担心,一切正常。 只是不一会儿,城内就呼啦啦赶来了八百士卒,将清明门挤了个水泄不通。 苟纯闻报,便转身来到女墙,往下一看,只见一名顶盔贯甲,身长九尺,豹眼环腮,黑凛凛的手执一对脸盆大的铜锤的将军,正在城下,仰首望着苟纯。 那将军一见苟纯,便叫道:“你是何人?我清明门守门司马陈旭去了哪里?叫他速来见我!” 苟纯意见来人便忍不住笑出声来,将手中本已倒拖着攥紧的大斧往肩上一扛,笑答道:“好久不见啊,大黑牛,怎么,这才过了一年多,我连你都不认识了?” “鬼才认识你呢?”那双锤将军先是下意识的叫了一声,然后就看见了苟纯肩上扛着的巨斧,便忽然愣住了,随后再细看了一下,便忽然哈哈一笑,将手中大锤都丢了,砸得地上嘭嘭两声。 便见此人立刻翻身下马,三两步冲上城楼,苟纯也将手中巨斧往旁边一靠,笑着迎了上去。 “老大!”那锤将人还未到,便拱手大叫道:“你怎么竟来长安了?也不知会小弟一声?” “我要是早知道你小子在长安城,老早就来找你喝酒咯!”苟纯笑着,上前一把抱住了锤将的手臂,惊异道:“牛贺,这一年多没见,手上力气见涨啊,这个头怎么感觉又高了呢?以后跟我出门别走我旁边啊,显得我不够高大!” 牛贺闻言挠挠头,嘿嘿笑道:“老大,这一年不见,我可是每天都按你教的打熬气力呢,就想着哪天再遇上你,咱俩好好再比试比试,看看我进步了多少!” “我看不是想看看你进步了多少,是想看看你能不能打得过我吧!”苟纯笑着拍了拍牛贺的手臂。 他却是没想到在长安城还能遇到自己之前北军的手下,牛贺之前在苟纯手下做校尉,领着几千人马,后来邺城一夜之间司马颖挟帝南逃,牛贺也跟着不见了,苟纯便想着什么时候去洛阳找找呢,不想却在这长安碰上了。 “黑牛,当年是什么情况啊?”苟纯便不解问道:“一觉醒来,怎么邺城就剩我们苟氏兄弟了呢?” 牛贺便有些涨红了脸,但脸色太黑,看不清楚,牛贺不好意思的说道:“当年司马颖要带着皇帝南逃,我那天晚上当值您也是知道的,咱们北军就是守卫皇帝的军队呀,所以我就派人去告知您二位后一路护送皇上去了洛阳。兄弟们一路走一路逃,最后到了洛阳也就只剩百十号人了,北军我是不愿待了,便向司马颖要了个城门校尉的值守,后来张方迁帝,就把我也捎带弄到长安来了。但是这活计干的不痛快,现在老大您回来了,我还是情愿在您手下做事,您带我去沙场上阵杀敌吧。” “原来是这样啊。”苟纯便恍然了,说道:“想是当年中间出了哪些差错,我们没收到你的传信,况且咱们北军也不受待见,就独独留下了我们兄弟,却是怪不得你!” “虽然老大您不怪我。”牛贺说道:“我却是很不自在的,我后来也去邺城打听过您的消息,知道您被一个小将军带去并州了,后来我也就打听不到什么了,还以为今生就遇不到您了呢!” “是啊。”苟纯唏嘘道:“我也没料到会在这里再遇到你,看来咱们缘分未尽,还有功业在后面等着我们呢。” “对了老大。”牛贺忽然说道:“我听说了一件怪事,这邺城现在可了不得!” “哦?”苟纯一听关于邺城,便来了精神,问道:“邺城怎么了?” “邺城在一年前的时候,不知是谁,把城中地主家的地契全都烧了,宣布邺城所在的魏郡全境土地良田,谁种就是谁的,又给那些人发了新的地契,把土地全都给了农民佃户,还说来年官府会用银钱去收粮食,百姓愿意卖多少就卖多少。还说郡内的大小官员全都由百姓推举,不问出身,只问民望。” 牛贺说得唾沫横飞的,忍不住舔舔嘴唇,接着说道:“嘿呀,这个好啊,魏郡周边的百姓高高兴兴的举家举族往魏郡搬迁,不多时魏郡的荒山就开成了良田,官府又下令,非荒山不得开垦,又给百姓们分了山,又命令伐木一棵要至少种活两棵树苗,说什么要给子孙后代留下青山绿水。” 牛贺两眼直冒光,口若悬河道:“嘿呀,这个好啊,官府又组织各县兴修田间地渠,各家各户挖自家水渠还不给乱挖,都统一规划,派老练的官吏制定开挖方案,以保证所有农田都能取水和排涝。” “嘿呀,这个好啊,现在秋季丰收了,据说魏郡今年的粮食产量翻了一倍,官府只收了一半,魏郡的百姓现在就老早准备着过年啦!”牛贺说到这里,无不惋惜地说道:“老大,您说我们在邺城的时候怎么没遇到这么好的官府呢?听说广平一郡现在也学起了魏郡的做法,两郡之地的人口,都快要有并州半个州的数量了,两郡的郡兵都快过十万不止了!说到这里,他们郡兵训练还很有特色,天天跑城墙,这么奇怪!” “这样的官府,黑牛你想要吗?”苟纯忍不住拍拍牛贺的肩膀,听到牛贺这么一说,苟纯对于齐帧的治理方略算是彻底没了意见,民丰物富,比什么都重要! “那是必须的呀。”牛贺将眼睛一瞪,说道:“要不是我在长安城,隔得太远了,又听说两郡现在宣布人满为患无土地可分已经停止接收百姓了,我早回去邺城去了,免得在这里受鸟气。” “那如果我告诉你,将邺城变成这样的那人现在正在长安,你会怎么样?”苟纯便含笑问道。 第七十四章 知己知彼 “老大,您说的是真的吗?”牛贺惊喜万分,嘿嘿笑道:“那人在哪呢?那人被传的可神了,三头六臂,头如斗大,是神仙下凡,是真的吗?” “哪有那样的人?”苟纯将眼睛一翻,不好气的说道:“那人现在就在城中,回头我带你去拜见他,以后,长安城也会像邺城那样的。” “嘿呀,那可好了。”牛贺挠着脑袋喜道:“长安城要是也像邺城那样了,那我老牛也是神仙手下,让天下人人羡慕了,哈哈,痛快!” “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苟纯大手一挥,拍拍牛贺肩膀,扭头看着城下问道:“黑牛啊,你带这么多人来这是想干嘛呀?” “嗨,误会了,手下来报说清明门司马不见了,这我可不得不来看看嘛!”牛贺一脸委屈。 “那还愣着干嘛?”苟纯虎着脸道:“还不将士卒与我撤了?” “是是是,老大说的对!”牛贺立刻认罪,转身冲着城门口大喝道:“撤撤撤,留几个人,其余都回去吧!” 牛贺带来的士卒们面面相觑,这风风火火的来,转眼就要回去,光打雷不下雨,合着就是来溜达一圈啊。但是上命就是上命,小卒子们也只好服从,不一会儿,便列成两队,慢慢跑步撤往了城内。 苟纯眼见十数万大军已在城外扎住阵脚,便一面吩咐左右去王府告知齐帧,一面携牛贺出城迎接。 张宾见苟纯领着另一位将军出城迎接己方,便也知道是自己人。 两方见礼之后,苟纯便将手一指身侧牛贺,说道:“这位是牛贺,字济中,现在是长安城的城门校尉,也是我之前的老部下,为人宽厚,我都叫他大黑牛。” 然后便一一将张宾等人介绍给牛贺认识,牛贺上前与几人问礼,见到汲桑时便是一愣,两人个头相当,都是黑凛凛的模样,远远看起来倒像是双胞胎一般。 而两人也是一见如故,双手紧握在一起,咬牙屏息,憋着一股子劲,在那里拼起了手劲来。 余下苟纯几人见此也只能摇头叹息,也只好随他们去了。 “续将,城内情况如何?”张宾最关心的便是此时城内的状况。 “目前大体在我们掌控之中!”苟纯便将昨夜恶战,齐帧入建章宫掳走皇帝,押着司马颙计杀秦欢一众的事情说了一遍。 “如此说来,长安城中并无异动?”张宾摸摸自己光滑的下巴,便轻点着头说道:“想来长安城并无异动应当是由于见到司马颙回了王府,却不知其已成傀儡,今日我大军抵达长安,便是彻底真相大白,我们需火速进城,否则怕是迟则生变。” “好。”事关重大,苟纯也不敢怠慢,在马上一拱手,吆喝一声,“黑牛,该办正事了,随我回城!” 牛贺和汲桑得比赛此时正进行到紧要关头,牛贺被这声突然的吆喝打乱了节奏,气息一乱,立刻就败下阵来。 牛贺先是回了苟纯一声,然后拱手向汲桑一拜,说道:“今天某有事,便让你一局,咱们三局两胜,再争高下!” “哈哈!”汲桑将脑袋一昂,说道:“莫说三局,三百局某也奉陪到底!怕你不成?” “好。”牛贺说道:“咱们说话算话,等你们入了城,我可要来找你的。” “行了行了。”苟纯见这两人还在呱噪,便不耐道:“届时我叫上我哥给你们做裁决,快上马,咱们先占了长安城再说!” “得令!”牛贺闻言便转身上马跟着苟纯往长安城而去。 “汲桑石勒听令,你二位分带三万人马赶赴南北两军军营,矫诏聚将,务必将两军主将一网成擒,若不能擒便杀之!”张宾冷面令道。 “得令!”汲桑石勒拱手领命,各带兵马去了。 “陈石刘喜听令,你二位带着剩余人马安营扎寨,将那两万俘虏看守好,勿使其再生事端,但有不从者,先斩后奏!”张宾眼皮也不眨,淡淡令道。 “得令!”石头喜子拱手领命,带着剩余人马将马车上物资卸下来,开始原地安营。 张宾则携王赞和嵇瑶瑶带着百十号人马径自入了长安城,由苟纯牛贺带领着,直奔王府而去。 一路走,张宾一路问牛贺道:“南军卫尉是何人?城内卫士几何?” “回先生!”牛贺拱手答道:“南军卫尉姓彭名随,今日并不当值,在城外军营之中,此时城中应是其手下南北两宫卫士令其中之一在城中指挥卫士,城中卫士,长乐宫四千,未央宫三千,明光宫两千,桂宫一千,北宫一千,外加城外建章宫一千人合计一万二千人,城中一万一千人。” 随后牛贺再说道:“这是在宫内当值的卫士,在城外戍守的人有两万余众,由彭随亲自率领,驻扎在南军营中。再有北军五校所掌北军,虽已名存实亡,但人数接近四万,驻守在城外北军营中,将领为北军中候刁默。城中另有执金吾马瞻,领四千缇骑戍卫城中。最后还有郎中令郭伟,所率三千三署郎,虽然三署郎已做为仪仗使用,但也有一战之力。对了,还有虎贲郎,虽秦欢已死,但虎贲郎却并未受多大损失,还有两万众正在城中,只是失了首领,不算大患!” “也就是说,城内城外可战之兵加起来还有九万余众!”张宾不由眉头一皱,这对于齐帧这一方来说可不是好消息,可决不能让他们相互之间通上气,有了沟通。 “还有我!”牛贺此时弱弱的说道:“还有我手下也有万余守城士卒,也算是战力。” “好。”张宾点头表示知道了,便向牛贺道:“现在你将城中领兵人员,牙门将以上列个名册与我,分作三类,一类是可视为自己人的,一类是可争取为自己人的,一类是绝不是自己人的,名录越快给我越好,还有你那些城门司马,都能信任则罢,不能信任的,通通拿下!” “得令。”牛贺拱手朗声答道。 两人一路走一路问答,不知不觉已是到了王府了。 齐帧早接到消息,已是等候在王府门口了。 张宾、王赞与苟纯一见齐帧,便翻身下马,紧走几步来到齐帧面前拱手行礼,齐帧拱手回礼,道一声辛苦。苟纯再将牛贺介绍给齐帧,齐帧自是高兴自己的团队又壮大一分的。齐帧看了看悄然立在一边背着个大木盒子的嵇瑶瑶,本欲说点什么,终究是没说出口,只看着嵇瑶瑶关切的大眼睛,出了点神。 然后几人转身入府,来到了昨晚司马颙团队唉声叹气的会客堂中,会客堂里齐帧已是将两个方桌并作了一个长桌,摆了一圈十一张椅子,嵇瑶瑶自有人领她去了别院,齐帧给她挑了一间上好的房间。 “我事先不知牛将军,是以少了一张椅子,这便加上一张椅子就是,将军勿怪。”齐帧拱手向牛贺先道了声歉,便立即安排人补了一张椅子进来。 “既然其余诸人都有事在身,我们便不等他们了,便落座吧!”齐帧说着坐到了最靠里的一头,招呼大家道:“大家都别拘谨,就都坐到我这边吧,我们这可是第一次坐下来说事情,自然是要郑重其事的。” 张宾、苟纯、王赞和牛贺互相看了几眼,默默用眼神交流了一番,最后还是张宾资格最老,开口问齐帧道:“厚武,你这是唱的哪出戏啊?” 第七十五章 建规立矩 “什么意思?”齐帧一愣,皱眉问道:“现在我们掌控长安还差临门一脚,难道我们不应该坐下来好好商量商量具体的行动方案?” “这是应该的。”张宾点头说道:“只是我们是觉得什么呢,这蛇无头不行,既然已经到了长安城了,就应该确定下来主属关系了。” “主属关系?”齐帧疑惑道:“就那么重要吗?” “那是自然,主属关系不确定,人心易散。”张宾肯定的点点头,说道:“我们想要成气候,成大事,必须要先在我们还弱小的时候就把规矩立起来,否则,以后想立规矩,就难了。” “是啊,我知道啊。”齐帧点头茫然道:“所以我们要坐下来好好商量商量嘛。” “坐下来商量是没问题的。”张宾说道:“可是这平起平坐是为了哪般?” 齐帧这才明白张宾说了这许多话是因为什么,原来竟是因为这坐了一张桌子的缘故,齐帧便对张宾有了不一样的认识了,原来这家伙头脑中还有这么深的等级观念,齐帧知道这时代议事的规矩,是下属分坐两边,首脑坐在上首,高高在上的感觉。 齐帧不喜欢,齐帧明白症结所在之后,便说道:“其实坐在哪里只是一种形式,我是无所谓的,而你说的什么主属关系,我觉得不对,在我这里没有什么谁是主,谁是臣的说法,大家都是志同道合的,才会在一起为之奋斗,乃至为之牺牲。而我们共同的志愿,我之前也说过了,愿天下食汉食,语汉语,服汉服(明明是齐帧自己的志愿)!所以我们要做到这一点便要建立一个从上到下都有约束力的规则,无论是谁,都必须遵守这个规则,没有特权阶级,这样,才能让我们建立的国家越来越强大,最后将影响力扩张到全天下。” “既然今天说开了。”齐帧深吸一口气,说道:“你们有没有想过是什么导致朝代更迭,国家分裂呢?” 齐帧抛出的问题不可谓不大,这样大的命题,是在场的众人几乎很少想到的,包括张宾自诩小张良,也很少想这种巨大的命题,而是主要钻研巩固统治,夺城掠土,以及一些战略布局,却没想过将悠悠历史连起来总结一番。 齐帧见在场的都被自己说得愣住了,便呵呵一笑,招呼他们道:“都坐下吧,坐下听我慢慢说。” 张宾几人才慢腾腾的分两边挨着齐帧坐了下来。 “纵观华夏历史,自炎帝皇帝至尧舜禹,都是禅位于贤,从未发生过征战夺权之事,然禹之子启继位之后,开启了世袭皇位之路,自此皇位便为一家一姓所独揽,皇亲国戚变为特权阶级。自秦统一天下,自称皇帝,自封天子以后,皇权,便成为至高无上的权力,于是为了争权,国家民不聊生,生灵涂炭,每一次朝代更迭和权力的输赢都是一轮尸体的堆叠。” 齐帧说道这里,稍歇一下,又继续道:“归根结底,国家分裂,朝代更迭,原因只有两个字,那就是自私!当权者对权力恋栈不舍,一味的维护自己的利益,或者维护自己本宗族的利益而牺牲他人,甚至天下人的利益,直至有一天当权者一定会为了本宗族的利益牺牲国家甚至民族的利益。而我想要做的,便是摈除这种弊端,建立一套制度与规则让当权者无法因自己的利益而牺牲他人,乃至国家民族的利益!” “是以。”齐帧环视一周,看到四张如梦初醒的脸,缓缓而坚定的说道:“我并不是你们的上级,也不是你们的领导,我们是一体的,我们是一群为了理想而奋斗的人,我的意思就是这些,你们现在可以发表你们的意见。” 场面顿时安静下来,张宾在皱眉消化刚才齐帧所说的话,苟纯一脸淡然的抠着自己的手指甲,王赞眼观鼻鼻观心,牛贺则嘿嘿傻笑着。 张宾半晌后还是第一个说话,他说道:“听君一席言,胜读十年书!厚武,你的这些话,确实是很有道理的,但是,理想归理想,现实归现实,我们不可能在一开始就白手建立这样的制度与规则,我们需要一步一步慢慢来,就拿长安城来说,我们想要占领长安城,治理好长安城,就必然要用到长安城内的那些之前的官吏,他们适应了老的制度与规则,我们便只能先萧规曹随,先接手过来再说治理。” “哎!”齐帧出言道:“孟孙你此言差矣,立规矩,当然是在最开始的时候最好,一朝天子一朝臣,打破陈规当然是在最开始接手的时候,要是接手过来还是照老样子,那我们与司马氏有何区别?既然没有区别,那该烂的还是会烂,该腐朽的还是会腐朽,不能因为困难就对自己的要求降低了。” “只是这样一来。”张宾说道:“仓猝之间,我们如何建立一套完善的制度?” “哎。这个很简单嘛!”齐帧摆摆手道:“具体制度可以慢慢地制定,慢慢的修改,但是我们可以先将一些粗略的东西先规定死,也就是先把框架搭好,里面具体的条条框框的,可以以后再加嘛。” “这个。倒是可行。”张宾便苦着脸说道:“只是这千头万绪,哪有个章法?” “哎。这你也不用担心,一些方向,我已是有了底稿了。”齐帧便笑着说道:“我先说说你们参详参详。” “这第一,就是将律法,分为五大类,第一类,国律,第二类,军律,第三类,官律,第四类,商律,第五类,民律。我初步的计划是这样的,只有民律中有可不死的情况的,其余律法触之皆死!比如贪污,勿论贪污多少,一律处死。国律,即为一国之根本,我的想法很简单,就是规定一些大方向上的,不用事无巨细,规定的宽泛些,但是宽泛归宽泛,要对具体情况的判断有标准,不能模糊不清让人无从依据,国律,便由我自己起草,军律,便交给在座的三位将军,官律和民律便交给博学的孟孙先生,至于商律,我们都没经过商,暂时也不着急,那就暂且往后推一推。” 齐帧说完再看看在座的人,每人都对自己的任务有了了解,便再补充道:“其实这些律法可以简单点,比如军律,就可规定,比如杀,叛逃,杀,偷盗,杀,之类的就好了,并不是要求很明细的都一一列出来,是将军中的一些禁忌都条列出来,告知全军将士,这些都是不能做的,触之即死,就好了。其他也是一样,并没有特别难的,要说难,可能就是民律会难一点,因为我要求对百姓要宽容一点,给他们改过的机会,当然了,不用太多次,两次就够了,第三次还触犯,那就当死。” “还有。”齐帧说着说着,又想到了什么,便补充道:“还有一些基本的原则,比如为官不许经商,经商不许为官,商人与百姓之间的身份划分,这都是我们需要考虑和研究的,当然了,如果我们觉得人手不足或者思虑不周的,这里可是长安,三公九卿等学识渊博的都在,尚书、侍中和廷尉我们有需要,只管矫司马颙的诏召来,能为我所用便用,不能,那便关押收监,待我们掌政之后,便分他们几亩良田放他们回家种地去!” “好了。”齐帧便拍拍手,说道:“大家都各自去忙吧,今晚便将这些道道划下来,明日便公之于众,至于分土地之事,就等我们站稳脚跟了,春种之前应该是要做好的。先将这些条条框框框起来,有人不服,到时再做区处。” 齐帧便起身离座,出了会客堂,留下张宾四人面面相觑。 第七十六章 有条不紊 “神人,真是神人啊。”牛贺忍不住冲着苟纯叫道:“老大,这治国大事,在您这位小将军面前,简直就是刀切豆腐一样嘛!” “是啊。”苟纯便点头道:“今天我才是真正看到了什么叫做举重若轻啊。不过想想,好像也真的很简单似的。” “这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张宾发言道:“治国嘛,制度规则大体都是差不多的,有前朝方法可以借鉴,律法也是,不用从零建立,就是修改就好。难就难在人心,厚武此举虽看似简单,但牵涉到太多利益,那些朝中百官,又有多少愿意不做那有特权之人呢?这几条律法贴出去,怕是又一场腥风血雨。” “管他呢?”牛贺瓮声说道:“服管就用,不服管就杀!” “要是那么简单就好了。”张宾说道:“都杀了,谁来管理?没有经验的一群新吏,抵不上一个十年老官。对了,你的名册尽快给我,我们这时候可一定要多笼络点得力帮手,不然就我们几人,纵浑身是铁,又能打出几根钉?厚武说得没错,我们现在长安城,最便利的地方就是可以将文武百官借来出力,也可由此甄别符合我们需要的人才,当然了,我们也不能因为需要人就降低要求,对品质低下,与我们不是一路的就坚决剔除掉。” “这,有什么标准吗?”王赞出言道:“否则怎么知道谁该留呢?” 张宾沉吟片刻,然后说道:“就按照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忠孝廉耻勇这十五字作为考量标准,有合适的人先记下,回头再做区处。” 苟纯几人便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先分头去将刚才分配的事情做好再说吧。”张宾便吩咐道:“牛贺,你路熟,去把司空和廷尉召来,命其带上长安城的营建规划图和晋律来。” “得令。”牛贺拱手领命而去。 “孟孙先生,我们去找我哥。”苟纯带着王赞拱手说道:“军律我哥写起来当是更得心应手。” “好,去吧。”张宾点头说道:“若得空,顺便去武库和太仓将内中物品清点一番,记录在册,然后晚些时候将记录带回来。且告知你哥,汲桑石勒二人被我派去南北两军军营夺取兵权去了,让其注意两军军营的动向。此外,杨信毕垣两位都在城外,请你哥安排一下。” “得令!”苟纯拱手领命,带着王赞去找苟晞去了。 张宾便开始想自己怎么完成齐帧分配下来的任务了,其实按照齐帧的想法,晋律,便可称得上是民律,而张宾要做的,就是将晋律中规定的关于官员的行为规范挑出来进行重新编纂,然后再增加自己认为应该规定的东西。 这说起来简单,要真做起来,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单说晋律从头到尾,仅是通览一遍就要花费好几天时间,还要筛选、摘录和补充,没有十天半个月,这个工作是完成不了的,齐帧也自然是知道这情况的,所以只是要求张宾将大略的框架构建出来,还不着急将内容补充的很翔实。 在司空和廷尉还没来之前,张宾暂时无法进行官律的创建,是以只能先按照自己所了解的,先将自己的一些想法写下来。 与此同时,齐帧在司马颙的书房内,坐在一张桌子后面,桌子上摆着显然是刚写好不久的字,还没彻底干透,仔细一看是八个词,分列两行,上面一行是:笔、墨、纸、砚,下面一行是:造纸、火药、指南、望远镜。 齐帧看着这张纸,愁眉苦脸起来,自语道:“这四大发明到底是上面四个还是下面的?” 齐帧细细推理,既然号称四大发明,那便一定是属于不同领域,由此可见,都是用来书写的笔墨纸砚肯定就不是了。 “哈。”齐帧大笑一声,“四大发明,就是你啦。” 齐帧拿手一指,正好指着下面一行,齐帧却不知四大发明里他只写对了三个! 齐帧之所以在这里思索四大发明,便是觉得在古代华夏领先世界的也就是这些了,要将这些东西发扬光大,以免流传到别国,重蹈历史的覆辙,他却并不知道,火药的配方还没有被发现。 其实对于国律,齐帧早已有了腹稿,只要晚上在讨论的时候通过了,就可以公布了。而齐帧现在做的,就是罗列华夏目前所有的领先于世界的技术,或者是思想,虽然他并不知道有哪些东西是已经流传出去的,但是齐帧将这些罗列出来之后,便可以有的放矢,将这些技术好好的保护起来,以避免再被世界其他国家或民族超越。 齐帧在这边绞尽脑汁思前想后,也只罗列出“四大发明”,也够难为他了。 再看另一边,苟晞领兵多年,写起军律来那是信手拈来,洋洋洒洒,此时已是写了几十条了,大有一气呵成之感。苟晞在得到苟纯知会,知道汲桑石勒二人被派去分取南北两军军营之后,便将苟纯和王赞两人派出城各抽了三千兵马去接应了,然后苟晞着人去城外将所有被俘的将士中牙门将及以上职位的都提进城内来,也包括杨信和毕垣,准备进行筛选,看有没有可以争取为己用的。 至于太仓和武库的物品清点,苟晞便手书一封各自交由韩宫和陈旭,由两人进行清点了,到时候再着人随机抽取几样到仓库里复检一遍,没问题就好了。 再看张宾那边,此时牛贺已是带着司空以及廷尉到了王府了,张宾在会客堂接见了两位。 张宾也不跟二人客套,端上茶水之后,张宾便向廷尉刘运章一拱手,说道:“刘大人,此番叫您前来呢,是王爷有意想要将晋律中有关官员的那一部分独立开来,作为官律,而原晋律就更名为民律,这还请刘大人多上点心,今晚王爷就要看到结果。” “不敢。”刘运章忙拱手回道:“为王爷办事,小臣自当竭尽心力。只是小臣有一事不明,还望大人明示。” “哦。”张宾笑道:“刘大人何事不明?请问。” “小臣是想知道,晋律是前臣贾充贾太宰主持修订,这行世尚未满半百年月,这贸然更改,怕是不妥吧?”刘运章小心翼翼,轻声问道。 “哎。刘大人此言差矣。”张宾轻笑着说道:“正是因为晋律行世时间尚短,发现了问题,才正好可以改嘛,况且王爷他老人家现在也只是有这个意思,您就有劳,先整理一下,免得王爷他老人家问起来,我们没个准备,那可就大大的不美了嘛。” “原来是这样!”刘运章便起身拱手道:“既然如此,下臣便明白了,这便回衙,好好准备一番,申时便将官律摘录送至王府!” “刘大人办事果然雷厉风行。”张宾拱手说道:“如此甚好!” 刘运章便转身出了会客堂匆匆而去。 然后张宾便转而面向司空王弘,拱手笑道:“王大人,让您久候了。” “不敢不敢。”王弘忙摇手道:“王爷召见,分属应当,大人多礼了!” “王大人我这里有些问题需要向您讨教,还请不吝赐教!”张宾拱手道。 “不敢不敢,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王弘忙拱手回道。 “如此甚好!”张宾便请王弘来到长安城全图面前,问道:“王大人,若想在城中立一雕塑,当用何种材料,立于哪里为好?” 第七十七章 急则不利 “将军毋须多言,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是切莫再提投诚之事,道不同不相与谋,只望将军放过某手下那些无辜的兵士!”这已经是苟晞今天听到的不知道第多少句拒绝的话了,苟晞无奈的扶着额头,摆摆手,让两边的人将其拖了下去。 坐在一侧的齐帧忽然轻声一笑,苟晞一脸不解的看着齐帧。 齐帧笑道:“道将啊,我算是看出来了,我们现在还是在扯虎皮当大旗,有些人不愿投降司马颙,有些人不愿投降司马衷,归根结底,还是这二人名声太臭,跟着他们怕是没饭吃。而现在我们的尴尬就是,我们根本就没名头,虽然你们几员虎将在张方军内部是有点名声的,但是我们在外无名,自然是没人知道我们的本事,也就不愿与我们为伍了!” “那。”苟晞皱眉道:“我们眼下,该当何为?” “看来我们还是操之过急了!”齐帧拿手指轻轻敲敲桌子,说道:“我们想要扯虎皮做大旗没错,可是忘记了,河间王和皇帝,在我们眼里是虎皮,在有志之士的眼里就不是了,是以我们目下最紧要的,就是要将这虎皮,真正变成虎皮!” “厚武的意思是?”苟晞疑惑道。 “扶皇帝,灭河间王!”齐帧斩钉截铁地说道:“明日早朝,便将皇帝推到台前,告知天下,河间王势力已倒!然后张榜招贤。” “且慢!”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断喝,张宾急匆匆的跑进来。将手一伸,打断齐帧道:“切不可将皇帝早早摆在台前!” “为何?”齐帧疑惑道:“皇帝不是才是天下正统吗?”其实齐帧心里还有一句话,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感觉不要太好啊。 “原因很简单!”张宾便用手指沾了茶水在茶几上画了一个圆,指点说道:“姑且以此圈代表河间王的势力范围。” 张宾在圆圈旁边再画了一个大圆,说道:“以此圈来表示东海王的势力范围!” 张宾点着两圈交界之处,说道:“可别忘了,现在东海王司马越联合幽州王浚、琅琊王司马睿,豫州都督、范阳王司马虓此时正在讨伐司马颙,此时两股势力交界地带河桥和荥阳战斗正酣,豫州刺史刘乔在青、徐、兖三州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打乱敌人部署,d王司马颖在洛阳也是在竭尽全力抵抗东海王司马越一众的压力。我们此刻将皇帝搬出来,取代河间王司马颙,前线会有何反应?” 张宾说道这里,便停了停,看着齐帧的双眼道:“按理来说,会出现两种情况,第一:皇帝上位,举国欢腾,四海升平,司马氏内部也不打来打去了,偃旗息鼓,俯首称臣,各回各家;第二:司马颖携河桥、荥阳守军以及豫州刺史刘乔立刻联合司马越一众,杀到长安,争夺皇位!” “这两种情况,不用想也是第二种更可能发生,要知道司马颖以及司马越一众忌惮的就是河间王的势力,对形同虚设的皇帝可是无半点好感和压力的,是以我们目前能搬出来做大旗的,也就只剩河间王了!” “搬出河间王?”齐帧抓抓脑袋道:“这有点难度吧!毕竟我们把忠于河间王的手下都杀得七七八八了!纸包不住火,早晚会叫人发觉河间王此时已是纸糊的老虎了。” 现在知道当时杀光河间王的手下是多么失策了吧!张宾不由得翻了翻白眼,随后说道:“这就要靠我们想办法了,能将此事拖一段时间就拖一段时间吧。现在最紧要的,就是要保证即使长安出了变故,我们对前线也不至于失了掌控,不然就太被动了。” “那你的意思是?”齐帧点点头,向张宾问计。 “正好我们可借此机会打响名头,也可借此机会将司马颙手下神秘失踪一事掩盖住,就说经过昨晚事件,对司马颙忠心的手下都被罚去前线戴罪立功了,然后军报时不时的传回来,某某战死的消息就好了,然后我们正好趁着司马颙手下群龙无首的空档,将我们的人安插进去,也笼络些人站在我门这边。只要前线稳固,长安便不会乱,然后我们就可以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了,是以牢牢占据主动权。” “也就是说规矩还是先不忙立?”齐帧皱眉道:“只怕到时候想立就立不起来了。” “哎。”张宾笑道:“不是不忙立,是先将规矩摆出来,让世人知道,然后前线若胜,则班师,挟大胜之威我们才好行事,先礼后兵嘛,突然就立规矩,有人不服怎么办?我们如果进展顺利,到时候就不怕他不不服,让人不敢不服,只能照我们的规矩来!” “好!”齐帧拍手而起,笑道:“张小良啊,张小良,我今天是第一次服你,请受我一拜!” 齐帧说着,就对着张宾拱手一揖到地。 张宾忙叫不敢,赶紧上前将齐帧扶了起来,张宾说道:“其实我也很佩服你,厚武,你待人推心置腹,真正将天下百姓视为亲人,为他们喜,为他们忧,你的这种心怀天下,让我折服。我之前想着帮助外族人统治汉人,是我格局太低了,是你给了我机会,以免成为天下的笑柄,我感谢你。” “孟孙。”齐帧笑道:“我理解你的感受,觉得汉人孱弱,面对外族铁蹄竟无还手之力,任人宰割。你想帮助外族人统治汉人,不是因为你不爱国,不是因为你憎恨自己的民族,相反,你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我相信,如果你帮助某一个异族统治汉人,汉人在你的帮助下也会过的很好的。不过,我的观念与你有所不同,我始终觉得,汉人的天下,还是要汉人自己来治的好。我汉人千千万,难道竟找不出一个人能带着我们屹立民族之巅?我不相信,所以我要试一试,我也很感谢你们,愿意陪着我来冒这个险!” “哎。”张宾笑道:“厚武你言重了,身为君子,自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是当仁不让的事,由你带领我们,便是因为你是我们之中思想境界最高的人,我们愿意跟着你,便是因为相信你,也请你相信我们,我们拥有共同的目标,只要还有一口气,那便要尽力去实现他!” “好。”齐帧笑道:“话不多说,说多了就矫情了。我只想问,这次出征前线,谁去?” “那还用说?”在旁边看了半天听了半天的苟晞坐不住了,愤而起身道:“舍我其谁?” 齐帧忙笑着拍拍苟晞的肩膀,说道:“那是自然,我们这些人,也就你最适合了!我问的是,带哪些人去!” “这。。。”苟晞便皱了眉,带谁去这个问题很重要,纵观齐帧手下将领,苟氏兄弟领兵打仗自然没话说,王赞也是一把好手,只是本人战力稍弱,智计也没怎么表现过,汲桑石勒应该是勇武较多,陈石刘喜,尚处于成长阶段,还未有何建树,这一战关系重大,若是可能,最好是全员都出战,可是长安这边也要留人驻守,这就有点麻烦了。 齐帧注意到在一旁的张宾气定神闲,便知道他有了主意了,于是就说道:“来来来,我俩也不用绞尽脑汁了,孟孙已经胸有成竹了嘛,坐坐坐,且听孟孙怎么安排。” “此一战,事关生死,我们自然是要排出较高战力的组合才行。”三人落座之后,张宾便侃侃而谈道:“只是鉴于目前的情况,我们至多只能派出三位将军上前线,再多,长安城就空虚了,怕是掌控不住。是以,我建议苟氏兄弟和石勒出征前线,苟氏兄弟一起征战多年,配合默契,石勒手下有十八骑骁将死忠,也是一大战力,放于长安城不如去前线。长安城中,有汲桑、陈石、刘喜、牛贺几位将军应当是无恙,韩宫和陈旭两位将军若有异心,也可趁此机会试探出来。至于王赞将军,我的想法是,让其带兵夺取并驻守函谷关!” 第七十八章 战略布局 “函谷关?”齐帧一脸茫然,那是什么地方? 齐帧一脸茫然的样子让张宾和苟晞很是泄了一口气,两人对视一眼,张宾不由叹息一声,对着齐帧说道:“厚武呀,不是我说你,你没事好好的把本朝坤舆图看一看,不求全部了然于胸,至少一些重要的地点及关隘还是要注意一下,免得我们说了半天,你两眼一抹黑,完全不知道我们在说什么嘛,这样很不好的。函谷关,西据高原,东临绝涧,南接秦岭,北塞黄河,是长安与洛阳之间的一道天然门户,只要据守函谷关,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纵使前线作战不利,我们也有退路,不至于满盘皆输,被人长驱直入。假如函谷关失守,那我们还有潼关可守,假如潼关失守,我们最后还有长安城。当然了,我希望这种最坏的情况不要发生,但我们要做出充分的准备。” “如此,我便了解了。”齐帧点点头道:“也就是说函谷关是长安与洛阳之间的第一道屏障,函谷关对于我们的意义我知道了。” “既然知道了。”张宾点头道:“那我们接下来便讨论一下,各部兵力部署吧!” “嗯,这确实是个大问题。”苟晞皱眉说道:“我们自己的兵马,确实太少了,仓促扩军,短时间内又不能形成战力,顶多也就只能壮壮声势而已。” 张宾皱眉想了想,便说道:“城中虎贲郎保留有完整建制,只是主将阵亡了,我觉得完全可以由道将带出去,那些投降的羽林郎,以及之前毕垣带去军营的羽林郎加起来应当是有万余不止的,道将也可带去前线,道将阵斩羽林中郎将,想来对羽林郎来说还是有威慑力的,这两支队伍支配起来想是没问题的,再加上从南北两军营中抽调出人手,补足五万之数,出征前线当是无虞。” “至于王赞将军嘛。”张宾用手指轻轻抠了抠身上的长袍,大腿一侧不知何时已是破了,不一时,张宾便有了定计,然后张宾说道:“就将杨信的虎卫军外加南北军营中抽调一部分,凑成一万人马,进军函谷关。” “至于留下来的这些军队。”齐帧缓缓说道:“我的想法是,在几位将军出征之后,便会进行全面军事考核,从严考核,将老弱筛选下去,只留五万到八万左右的精兵!由韩宫等将领进行培养,我计划建立一个军事学府,专门培养军事人才,而韩宫等人将会到学府内进行授课,将宝贵的战斗和领兵经验传承下去。” “而筛选下去的士兵,将分给田地,在雍州之境内安家,回家务农,卸甲归田。”齐帧幽幽说道:“要优先保证他们食饱,穿暖,他们为了国家和民族抛头颅,洒热血,应当得到尊敬。对了,我们之前统计过的,跟随我们作战至今阵亡的将士名册还在吗?” “在的。”苟晞点头道:“我一直妥善保存着。” “那好,将名册留在长安城,待你们凯旋归来之时,再做区处!”齐帧点头道:“昨夜牺牲的那十七位兄弟,我们下午便去将他们好生安葬了吧!先让他们入土为安!” 张宾和苟晞自然知道这是齐帧要亲自动手去埋葬曾经的战友了,两人自然是不会反对,相反,两人对于这样的传统还是很赞同的,正是因为齐帧当年在邺城外亲自挖土埋葬阵亡的晋军的这个举动,一下子拉近了苟氏兄弟与齐帧的关系,也一下子打破了苟氏兄弟对齐帧的傲慢与偏见。 几人事情商量得差不多了,便打算各自准备一番,出城安葬那十七人了,不料此时门口一阵嘈杂,有人来报称苟纯王赞汲桑石勒几位将军回来了,还带着乌泱泱一大群骂骂咧咧的人。 齐帧几人便只得重新坐好,将苟纯几人连同闹哄哄的一群人放了进来。 “狗日的黑狗熊!”来人人还未到,声先到了,只听那人骂道:“背后偷袭算什么本事?要不是你说王爷找我有事,我一时没了防备,岂能叫你得逞?枉我北军还有好几万人马,竟叫你这般轻飘飘的取了,你还敢带我来王府?你等着,老子待会儿不在王爷面前告你的黑状老子跟你姓!” “彭随,你别跟我抢,你好歹还没受伤吧。”另一个声音叫喊道:“你看看老子,这凶神恶煞的家伙到我军营,说王爷宣我,我出军营一看,好么好几万人,我正待问怎么回事呢,咻的一箭把我肩胛射的对穿,老子现在半边身子都是麻的,等会儿告状别跟我抢,不然你说完轮到老子,老子才讲到一半就要硌屁了,老子可要跟你拼命!” “好好好。”之前的声音说道:“你比我惨,你先说。” 苟纯和王赞在前面引路,差点憋成内伤,这两个货还不服气的要到司马颙面前告状,告吧告吧,等你们进了屋,看你们还猖不猖狂。 而汲桑石勒两个始作俑者则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闷声在旁边走着,也不搭茬,也无情绪波动。 彭随刁默两人一见这几人这么淡定,心中就打起了鼓,这不会真的是河间王授意抓的自己吧,难道是自己平常做的那些小动作被发现了?不应该啊,自己做得很隐秘,而且之前都没管过,怎么现在就开始管了呢? 两人心里百转千回,自然就顾不上虚张声势的大喊大叫了,是以两人虽然一开始进府时叫得如打雷一般,可是真的到了房门口了,马上就要见到正主了反倒是很安静了。 两人是本能的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但是却又不知是哪里不对,就只好由命运的齿轮顽强的带着往前走了。 苟纯和王赞一左一右推开了房门,热气扑面而来,彭随刁默对视一眼,然后便将牙一咬,一挑门帘,率先进了屋内。 两人一进屋内,便以最快的速度跪倒在地,趴在地上咚咚咚就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才说道:“卑职该死,望王爷恕罪!” 屋内三人都没说话,准备静等着这二人表演呢。紧随他俩之后,又进来十几二十个大汉,呼啦啦跪倒在地,不问缘由,都是众口一词的求饶命。最后齐帧这边四将进门,将房门带上。 这一轮过去之后,彭随刁默见还没人吭声,便在地上悄悄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刁默就将牙一咬,哇的就哭了起来,一边哭还一边说道:“王爷呀,我们确实不好,自己做了点小生意,挣了点小钱,违反了军纪,您老人家看在我们对您还算忠心的份上,就饶了我们这一次吧,我们保证下次再也不敢了,不,保证再也没下次了。” 刁默说到这里,也不知怎么的,嗷一声就抽过去了,瘫倒在地,昏迷不醒。 彭随一见刁默如此,如丧考妣,嗷的一声痛哭流涕道:“刁默,刁默你怎么了?你可不能吓哥哥啊,你死了哥哥我怎么办啊!” 这台词,齐帧不由得额上青筋直冒,简直不忍直视啊,这知道的知道是兄弟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基情呢。 彭随哭着哭着抬头瞄了一眼坐着的几人,便忽然间僵在那里,然后也不干嚎了,脸色一板,挣扎着就要起身,同时喝问道:“你们是谁?好大的狗胆!” 第七十九章 狐假虎威 彭随这么一吆喝,倒在一边的刁默忽然就醒了,睁眼一看果然不是王爷,便挣扎着要起身。两人身后的小喽啰们也自然闻风起浪,呱噪起来。 两人身后的汲桑石勒此时不乐意了,都已经是手下败将,束手就擒了还敢炸刺?只见两人倏然上前,汲桑一脚踹在彭随膝弯上,将蒲扇似的大手往彭随脖子上一搭,顺势一送。 彭随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遇上汲桑这个煞星,他刚腿弯用力准备站起来,就被汲桑一脚踹的重重跪在地上,膝盖磕的疼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汲桑一送,直挺挺的磕在了地上,由于双手被绑,彭随只能用脸着地了。在汲桑将彭随拉起来的时候,彭随的鼻梁已断,鲜血横流,已是如同喝了三斤米酒一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了。 而那边石勒的动静就小得多了,只见石勒上前一步,突然伸手攥住扎在刁默肩上的箭矢,二话不说就拔了出去,那箭矢连骨带肉带血拔将出来,刁默嗷的一声扑倒在地,这次是真的晕死过去了。 两个领头的刚想炸刺就立刻被雷霆手段扑倒,他们的小喽啰们自然也就偃旗息鼓了。 “原来堂堂南北两军主将竟是这般不堪,难怪王爷想要整治一番!”齐帧悠悠站起来,来到跪倒在地惊慌失措的南北两军其他主要将领面前,俯下身子,说道:“王爷想将南北两军合为一军,在场的诸位可有其他想法?” 彭随刁默身后的人,相互看了几眼,再看看彭随刁默两人,便呼啦啦朝着齐帧拜了一拜,说道:“属下愿遵王爷将令,诸事请王爷定夺,不敢有半点怨言。” “很好!”齐帧再说道:“王爷亦知两军之中有些苟且,不过王爷大度,只诛首恶,从者不论,只是这机会只有一次,以后若发现再生苟且,那可就怪不得王爷心狠,要拿你们的脑袋试刀了!” “不敢不敢!”众人齐齐一抖,恭敬回道:“属下一时糊涂,多谢王爷开恩免死,以后定当尽心竭力,为王爷排忧解难!” “好。”齐帧拍手笑道:“既然诸位有此诚心,眼下正有一桩事情,是王爷喉中之鲠,使王爷食不饱腹,寝难安枕,不知在场哪位可以为王爷解忧?” “属下愿为王爷解忧!”在场之人齐齐说道:“刀山火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很好!”齐帧笑道:“虽然不知是否为真心,但是态度还是很端正的!事情呢,也很简单,前线吃紧,d王司马颖求援,需要两军共抽调两万五千众,随同四位将军开赴前线,哪位愿往,报上名来!” 齐帧说完,便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坐下了,留下了满脸震惊的一群人,他们呼呼喝喝的表忠心,可不是为了上前线的,而是为了更好的在大后方混吃等死。这齐帧让他们自告奋勇上前线,这可太难为他们了,毕竟他们虽然是南北军,理当是眼下晋朝最强的战力代表,可惜目前晋朝四分五裂,他们也是司马颙东拼西凑的南北军,这些人加入南北军的意图就是想不上战场,此时自然是无比尴尬了。 “既然没人毛遂自荐,那就只能靠老天爷决定了。”齐帧又等了一会儿,见还没人吭声,便说道:“大家相互猜拳,谁输了就谁去。” 齐帧说完,洋洋得意,自以为得计便招呼着让跪着的一众排列两班,开始猜拳。 谁料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张宾等人都满脸疑惑的看着齐帧,齐帧便心下了然,敢情这猜拳在这时候还没出现啊。 齐帧便不吝赐教,先是跟张宾解释了下规则,然后两人演示了一遍给在场的人看,在齐帧的言传身教下,在场的人很快就学会了剪刀石头布这种小游戏。 既然学会了,便分列两班,很快就选出了在场的一半,八个人出来。 齐帧便严肃了表情,看着八人,说道:“你们此去,便要替王爷打出威风,打出气势来,不要给王爷丢了脸,不要给长安丢了人,若你们还能活着回来,我便在长安城外大宴三天迎你们,若是你们铩羽,那便教敌人铁蹄踏破长安,大家同归于尽,你们,便是长安的矛,你们,便是长安的脸,你们,都要从战场上风风光光的回来!” “属下堇听将令,百死不悔!万死不辞!”在场八人也接受了上战场的事实,躬身领命。 齐帧便将苟氏兄弟和王赞、石勒叫上前来,一一介绍道:“这位是苟晞,字道将,新晋建威将军,是此次领军出征的主将;这位是苟纯,字续将,新晋振威将军,是此次领军出征的副将;这位是石勒,字风从,新晋虎威将军,是此次领军出征的另一位副将;这位是王赞,字正武,新晋奋威将军,是此次领军前往驻守函谷关的主将。” 四人与八人相互见了礼,便算是认识了,齐帧便说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待粮草事宜一清,诸君立刻就要启程,是以暂时就各就各位,回营去吧,南北两营合营之事便在这两天解决吧,合并到南还是到北都由你们自行决定,军营规划,也都由你们自行商定,我们这些外行就不瞎指挥了,布局合理,方便就好。” 然后齐帧便对苟晞说道:“道将,你们几位先去熟悉一下新的下属和士兵,用过午饭之后,我们便出城办刚才所说之事。” 苟晞几人便对着齐帧一拱手,带着齐帧给他们新招的小弟们呼啦啦的离开了。 “将。。。额。。。大人?”汲桑此时张嘴叫齐帧,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叫齐帧什么了。 齐帧明白他的窘境后,笑道:“汲桑啊,你还是叫我的字吧,没关系的。” “哦,厚武兄。”汲桑点头问道:“这两个人怎么办?” “先拖下去单独关押好,让大夫来给两人治疗下,别让他俩死了,以后再做区处。”齐帧吩咐道。 汲桑便一点头,扛起刁默,揪住彭随的衣领,就将两人拖了出去。 “厚武,你不准备杀这两人?”张宾问道。 “杀他们干嘛?”齐帧摇头道:“若非不得已,我是不会将刀挥向自己人的。” “打仗嘛,哪有不死人的,只要与我为敌,那就必然有死伤的。”张宾说道:“有时候你不杀别人,别人却要杀你,可不要太妇人之仁啊。” “我知道。”齐帧说道:“不滥杀不代表不杀,我有分寸的,只是借着河间王的名头,完全可以将南北两军变成我们的军队,再杀了那两人就没意义了。” “好,这个话题揭过,你只要知道该杀与不该杀就行。”张宾点头道:“这苟氏兄弟,王赞石勒都有官职了,剩下的人怎么办?你想过没?” “我想过啊。”齐帧点头道:“韩宫为广威将军,汲桑为武牙将军,牛贺不变,还是城门校尉,陈旭为折冲将军,陈石为鹰扬将军,刘喜为轻车将军。” “嗯,这样也算合理。”张宾点头道:“那你想过我俩的官职吗?” 第八十章 兵过将受 “我俩的官职?”齐帧摇头笑道:“我俩能有什么官职?如果做了官,怎么好意思继续赖在王府之中?” “那你的意思。”张宾反问道:“我俩在王府是理所当然的?” “那是自然了。”齐帧笑道:“我们不在王府才是不正常的。” “哦,是吗?”张宾笑道:“那我们以什么身份在王府之中呢?” “身份嘛,这好办。”齐帧笑着说道:“就对外宣称是王爷新招的属下好了。” “也就是说。”张宾说道:“我们名义上就是河间王的幕僚和参军咯。” “如果这两个称谓跟我刚才表述的意思差不多的话,那就是幕僚和参军了。” “既然如此。”张宾点头道:“那俸禄怎么算?” “俸禄的意思是?”齐帧说道:“俸禄不都是有规定的吗?” “有品阶的正常职位,俸禄自然是有规定的。”张宾无奈道:“但是我们这幕僚和参军,说白了就是河间王的随从,我们的俸禄,那是河间王看着给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齐帧点点头,表示了解,说道:“那便跟汲桑石勒他们一样就好了。” “你确定要跟他们一样?”张宾将身子往前一倾,瞪眼问齐帧道:“你知道他们刚刚被你随口封的是几品官?” “我知道啊,苟氏兄弟、王赞、韩宫和牛贺是四品,汲桑、石勒、陈石、刘喜和陈旭是五品。” “你居然知道。”张宾震惊了。 “别的没研究,封官之前我可是查过资料的。”齐帧笑道:“现学现卖我还是可以的。” “知道就好。”张宾点头道:“你可知道五品官可是与太守平级?” “是嘛。”齐帧茫然道:“我只知道总共有九品,所以我就挑了中间的五品左右的看了看,找了几个名号。怎么,有问题?” “他们封的这些官职我自然是没问题的。”张宾皱眉说道:“只是我们也拿五品的俸禄,怕是有些不妥!” “怎么说?”齐帧不懂就要问。 “五品的俸禄可是两千石,对于一个幕僚或者参军来说太高了,我们最多只能拿八品的俸禄!”张宾点头道。 “那个,问一句哈,八品的俸禄是多少?”齐帧再问道。 “八品有三百石左右的俸禄。”张宾回道。 “换算成钱财,一个月有多少?”齐帧对于古代拿粮食的俸禄计算方法很不感冒,完全不知道这些是多少。 “大约每月三两银子的样子。”张宾掐指一算,回道。 “一两银子是一吊钱,也就是一千枚铜板,一枚铜钱可以买四个馒头,姑且将铜钱与软妹币换算成一比一,那也就是说月薪三千。”齐帧在心中默默算了一笔,觉得虽然不是很高,但是也还算凑合了,毕竟在古代也没有买车买房这种说法,压力不算太大,齐帧完全接受自己此时的工资。 于是齐帧便和张宾敲定了自己的薪俸,自己给自己定工资,还嫌多了,这也是历史上破天荒头一遭了。 齐帧再与张宾商量了一下关于律法上的一些问题,便到了中午了,中午来到司马颙的餐厅吃完饭,齐帧和张宾便打算出城了,十七名战死的勇士,还等着他们去安葬。 这时,张宾便想到了一个问题,只听张宾问齐帧道:“厚武,王府上下人多嘴杂,又不可能与外界完全隔绝沟通,我们得想个法子,不然我们实际控制局面,而王爷不过是傀儡的消息一泄漏出去,我们就被动了。” “孟孙,你说的这个我已经想过了,我已经安排将王府内原有的夫人、丫鬟、家丁、管家之类全都关押在了后院里,院墙之上已是搭建了十数个临时的箭楼,后院的一切供给都由我们来提供,已是将他们都软禁起来了。当然了,皇帝和王爷两人自然是分开关押,自有重兵看守的,现在整个王府,走动的,办事的,全都是我们的人,所以你没看出来,端茶倒水的全是男的吗?”齐帧示意张宾不要紧张,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 张宾自然也是信得过齐帧的安排的,刚才不过是提个醒罢了,既然齐帧已作出安排,张宾也就没必要再去检查了。 齐帧交代门口戍卒,有事就派人来东城外找他,便与张宾带着汲桑联袂出了东城,到了石头喜子两人搭建好的军营。 此时军营中已是用过了午餐,石头喜子正带着士卒们在操场操练,今天练的是军阵,现在还是在热身的站立阶段。 齐帧几人进军营自然是无须通报等候的,就这样畅通无阻的进来了。 后世参加过军训的人自然对站军姿是不陌生的,齐帧有样学样,照搬过来,却不叫站军姿,而是叫热身,齐帧对军事上也是了解的不多,也就知道一些皮毛,就会一些军训上训过的东西,什么站军姿,跑步之类的,打靶练习就用射箭训练代替了。 张方军中的领兵之人大多对齐帧还是口服心不服的,就算现在齐帧貌似已经占领了长安城,但是看衰他的人也是大有人在。现在齐帧手下捉襟见肘,主要的嫡系也都在王府之中,是以石头喜子也就只好以身作则,在那里将身板站得笔直的,以作表率。 但是作用并不明显,他们面前的军阵歪歪扭扭,毫无半点生气,有些人甚至是抱着手臂单脚支撑着,低着头,另一只脚无聊的在地上写写画画的。 齐帧见到此情此景,心中怒意上涌,扭头向汲桑说道:“汲桑,与我开场,我要训话!” 汲桑便将两手一握,指骨噼啪乱响一气,轻喝一声,冲进军阵,见着有站姿不规范的就是照着肚子一拳,汲桑下手还是极有分寸的,一拳下去,那人立刻变成烧红的虾米,却并不会伤及性命,只是疼得哭成泪人。 汲桑如虎入群羊,脚下如风,下手快准狠,不一时就撂倒了上百人,这般动静不可谓不小,大家都扭头来看,一见汲桑在揍人,再看被揍之人,便立刻明白了因何挨揍,立刻一个个都有样学样,腿绷得紧紧的,面部表情也严肃了,终于看起来有了那么点气势了。 汲桑便挨个从后面将每排都检查了一遍,终于是没有再下手揍人了。 场面一下子肃穆起来,齐帧这才虎着脸缓缓走到了军阵之前,石头喜子两人一见齐帧,面色一红,便单膝跪地,说道:“属下该死,督军不力,请将军责罚!” “嗯。”齐帧应道:“一人领一军棍!” 汲桑便从一边拿来两根军棍,手执一根,来到石头身后,陈石已将上衣尽除,袒胸露背。 汲桑问道:“准备好了?” 陈石回道:“好了!” 汲桑便点点头,大喝一声,手起棍落,只听啪一声闷响,汲桑手中两指粗的军棍已是拦腰折断。 陈石闷哼一声,转身穿衣,背上一条紫红色血痕,刺眼得紧。 随后刘喜也是硬受了一棍。 齐帧军中,所谓领一军棍的意思,就是打到一根军棍断掉为止!汲桑只打一下,算是罚得轻的。 齐帧便让石头喜子立于一旁,自己上前一步,说道:“刚才这一棍,是你们的将军替你们所挨,罚你们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你们太丢人!” 第八十一章 齐帧谋汉 顿了一顿,齐帧继续说道:“身为一名士兵,军队中的一员,上不能为君王分忧,下不能为百姓解难,我认为这是耻辱,这是我所不能接受的。” “并不是说站军阵这件事情有多重要,而是大家对于这件事情的态度很有问题。”齐帧缓缓说道:“大家是不是都觉得大丈夫不拘小节,没必要在这细枝末节上吹毛求疵?你们错了,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连最简单的站军阵都不行,你们还能做什么?” “我就说这么多。”齐帧也不多废话了,说道:“接下来你们呢,就继续练习站军阵,什么时候站到所有人都标准了,什么时候就可以进行下一项训练了。” 齐帧说完便转身,对着石头和喜子说道:“石头喜子,你们俩也不要怪我心狠,我对你俩的期望值很高,看不得你俩这样才会责打的,你俩以身作则,这点是很值得表扬的,但是,你们也仅仅是作到了以身作则,没有督导,没有指教,这可要不得,有些东西你不说,下面的人根本就不知道的。” 陈石,刘喜两人点头表示知道了。 齐帧对二人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自己肚子里关于管理方面的知识能教的都给教了。 队伍大了,齐帧无法保证自己亲自去带领每一支军队,所以齐帧也还是只能将各人的能力做一个评估,然后再给众人配比兵力,齐帧自然不希望自己老家的人被比下去,毕竟齐帧还是要脸的。 本来只是顺带来看看,没想到一来就发现张方军中的人对齐帧一众还是很有看法的,十万个不配合,齐帧都将这些记在心上,等机会一到,便要教这些孬兵好看! 齐帧出了军营,便带着张宾和汲桑来到了一个小山坡上,齐帧和张宾远眺着长安城,一时感慨万千。 “孟孙,你说我们能在长安城站稳脚跟吗?”齐帧忽然问道。 “怎么会有此一问?”张宾笑道:“之前不还是自信满满吗?” “倒不是不自信了,只是觉得有些无力,有好多阻力,感觉将精力浪费在了无谓的内耗上,不是很值得。”齐帧摇头叹道:“现在三方势力,河间王系,张方系,还有我们,虽然看起来是我们最厉害,也最高调,但是我们可是外强中干,实力却是最弱的,河间王系不清楚我们的虚实,张方系可是门儿清的,就怕张方系跟我们一闹,河间王系看破我们的虚实,到时候两方一起施压,我们就无立锥之地了!” “你所担忧的也不是毫无道理,但是那还只是一个可能,我们现在要做的,可不是为之担忧,而是想办法将这个隐患消弥掉,我们所忧,不过是张方系中知道我们的底,那我们就将张方系绑在我们一条船上,叫他们不能破坏我们的事情。” “那这件事情就要劳烦孟孙谋划谋划了。”齐帧对着张宾一拱手。 “哎,说这话就太见外了。”张宾拱手道:“我们荣辱一体,已是密不可分,切不可再说这样的话。” “好好好,是我失言了!”齐帧点头道:“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这个事情我一定会尽快拿出一个章程的,会将这件事情做得尽量不动声色。”张宾点头道。 “好了,苟氏兄弟他们也来了,我们也该下去了,我看此地不错,就作为那些兄弟埋忠骨的所在吧!”齐帧看着远远飞奔而来的苟晞几人,带着张宾和汲桑下了山坡,上前去迎一迎他们。 “南北两军之人十分配合,听话得紧,初步敲定将军营移到南城外,明后天就能完成,届时军队可进行整改!”苟晞下马后先将情况汇报了一遍。 齐帧点点头,说道:“道将,你可先行将军律在南北两军的合营里先布告出来,我们先从军队开始整治,掌握了军队,就是掌握了说话的资本!”枪杆子里面出政权,齐帧对这句话还是很认可的。 闲事叙完,该办正事了,齐帧带领着大伙儿,一人一把铁锹,默默的就开始挖地,现在齐帧终于是不用那么寒碜的用刀刨地了。 很快十七个坑穴就挖了出来,早有士兵将十七个棺椁抬了上来,齐帧领着众人将一个个棺椁下到坑穴里,再挨个掩埋好,将刻好的石碑立上了,石碑上刻了十七人的名字,以及生卒年,当然对于年号两眼一抹黑的齐帧是无法推算出这些人是有多大的,但是他对这些人有印象,知道这些人最大的也才三十出点头而已。 “众兄弟一路走好,愿下辈子转世投胎,去到一个好人家,如果有幸,来世还做兄弟!”齐帧说着,将手中的酒饮掉一半,又将另一半洒在了地上。 齐帧又静立了一会儿,回忆起关于这里的每个人的回忆,这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跟着自己的路上被悄悄剥离,这种感觉就像是蛇蜕皮一般,想要长大,就得脱一层皮。 齐帧感慨了一会儿,便收拾心情,带着众人下得坡来。 “牧帅,我当将军咯!”石勒兴高采烈的对汲桑说道:“我现在可是虎威将军呢。” “是嘛。”汲桑笑着拍了拍石勒的肩膀,羡慕地说道:“你都已经是将军了呀,那可要好好的努力,可别辜负了将军对你的一番栽培。” “那是自然了。”石勒笑着说道:“我不仅做了将军,我还有字了呢,叫什么风从,我不懂,牧帅你给我解释解释吧。” “额,这个。。。”汲桑也是一脸尴尬,石勒读书不多,难道汲桑读书就多? “说到这个字啊。”齐帧此时便插言道:“石勒兄弟,来,跟我到一边去看看风景。” 石勒一愣,看了看汲桑,汲桑笑着点了点头,石勒便笑呵呵的跟着齐帧来到了一边。 “石勒啊。”齐帧说道:“今天未征求你的意见就给你胡乱取了一个字,你别见怪啊。” “将军说得哪里的话?”石勒笑道:“牧帅给了我姓名,将军今天又给了我字,我求之不得呢,怎么会见怪?” “那就好。”齐帧点头道:“不怪就好。” “对了将军,我这个字是什么意思啊?”石勒挠挠脑袋,尴尬笑道:“我读书少,没什么学问。” “你的这个字啊,我是根据一句古话取的。”齐帧笑道:“那句古话是这么说的,风从虎。所以我就给你取了风从这个字,就是希望你能成为一员虎将,虎虎生威,作战猛如虎,让敌人闻风丧胆!” “好。”石勒笑道:“像老虎一样的张牙舞爪,像老虎一样的威武霸气!我喜欢这个字!简单粗暴又不粗俗。” “石勒啊。”齐帧忽然问道:“你觉得我们最大的忧患是什么呢?” “司马颙?”石勒回道。 “不是。” “司马衷?” “也不是。” “那是什么?”石勒苦着脸道:“我比较笨,想不出来了。” “其实我们最大的忧患,一直都是一个人。”齐帧斩钉截铁的说道。 “是谁?”石勒疑惑道。 齐帧将手指遥遥往东北方向一指,说道:“匈奴,刘渊!” “刘渊?自立为汉王的那个?”石勒问道:“他不是在并州吗?离我们还很远呢。” “不远,我们两方势力,迟早会碰在一起的。”齐帧说道:“所以我这里交给你一个任务。” “什么任务?”石勒拍着胸脯说道:“只要交给我,没有完不成的。” “投靠刘渊!” 第八十二章 冷艳锯现 在齐帧心里,刘渊一直才是最大的敌人,是最需要防范的。是以他才会想到让石勒去打入刘渊内部,因为石勒是羯人,投匈奴最合适,也最可信。 只是这样,就难为石勒了,毕竟这件事情不好张扬,齐帧也没打算让太多人知道,是以石勒肯定是要背上骂名的,齐帧偷眼去看石勒,发现石勒面无表情的,也不回答自己,齐帧自然是耐住性子,并不想强迫石勒,也不催促石勒做决定。 齐帧又等了良久,就要失去耐心时,石勒终于有反应了。 “此一去,会是多久呢?”石勒问齐帧道。 “短则三年,长则五年!”齐帧想了想,回道。 “如此,那我明日便启程吧。”石勒说道。 “哎,不急。”齐帧说道:“还是先到战场上挣些军功,然后再风光的去刘渊那,不然去了岂不叫人小瞧了?” “如此,也好。”石勒轻轻说道。 “兄弟。”齐帧拍拍石勒的肩膀,说道:“我只希望你能成为我们插在匈奴势力里的一柄钢刀,只要时机一到,我们内外用力,立时就能叫敌人万劫不复!” “将军。”石勒点头说道:“我明白您的意思,我只怕自己能力有限,无法成为您期望的那样。” “哎,哪里的话?”齐帧佯怒道:“你一个顶天立地大好男儿,岂可如此看轻自己?切不可再说这样的话了。” “将军教训的是。”石勒点头道:“我再也不会这样了。” “好。”齐帧笑道:“只要我们不看轻自己,把自己当一回事,努力努力再努力,那我们迟早会成为一股强大的力量,终有一天会力挽狂澜的。” “将军你这么一说,似乎前路有什么巨大的危机?”石勒不明的问道。 “危机不敢说。”齐帧说道:“前路肯定是万分凶险的,因为我们走的是一条不寻常的路,话说回来,只有不好走的路,才能体现我们的本事,才能让我们回忆起来觉得自己没有虚度一生啊。” “将军。”石勒忽然问道:“您就从来没想过会失败吗?” “想过啊。”齐帧坦言道:“但不能因为怕失败就不去做啊,失败有什么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胆怯了,不敢去做才是最大的失败。” “受教了!”石勒拱手说道:“将军智慧,我是拍马也赶不上了,能伴将军左右,与将军一起纵横天下,也是人生一大快事,我若入了刘渊帐下,怕是要做些不得已的事情,还望日后将军不要嫌弃我。” “这我知道的。”齐帧说道:“你入刘渊麾下,自然需要放开手脚,我自不会束缚你做事,只是你若重归我麾下,便要能收得住,不要野了性子,收不回来了就好。” “哈。”石勒忽然笑道:“将军就不怕我在刘渊手下做得开心,再也不想回来了吗?” “这个。”齐帧回道:“老实说我还是有顾虑的,毕竟我这可算是白白送与刘渊一员虎将啊,但是我可以保证的是,我能给你的舞台,比刘渊能给你的,要大得多。” 此时远远的从长安城内飞奔出一骑,跑到张宾面前,将一样东西递给了张宾,张宾看完后就对着齐帧这边直招手,齐帧便结束了与石勒的此次谈话,带着石勒回到了张宾几人身边。 “城内武库和太仓中的物品清点完成了,牛贺的名册也写好了,我们可以按部就班的招兵买马了。”张宾挥挥手中的物品,对齐帧说道:“原来这司马颙早就准备增兵前线,粮草都备好了,就是张方一直拖着不动身,这倒是省了我们的事,原本预计给十万大军的物资,现在供给六万人,是绰绰有余了。” “很好。”齐帧点头道:“司马颙也不是一无是处嘛,好歹也是帮我们做了很多工作的,今晚给他炖个鸡汤,犒劳犒劳他。” 众人闻言皆是一笑。 张宾说道:“人家好歹是堂堂一个王爷,你犒劳人家是不是要大气点,不要就一个鸡汤就打发了?” “哦,是吗?”齐帧反问道:“那该当如何?” 张宾想了想说道:“最起码得是个老母鸡汤吧。” “哎,那可不行。”齐帧说道:“老母鸡要留着孵小鸡的。” 张宾和齐帧两人这一唱一和,一本正经的,搞得好像还真的是很严肃的一回事似的,逗得在场的都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气氛一下子就轻松起来。 笑过之后,张宾说道:“厚武啊,武库里还有些闲散的兵器,你要不要带着将军们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这我们好几位将军都没有趁手的兵器呢。” “没问题。”齐帧点头道:“我们顺便也去太仓看看,陈旭将军好像也没有什么趁手兵器,带上他一起去武库看看去。也带他淘换个好兵器。” “我就不跟你们去凑热闹了。”张宾说道:“我要回去,按照牛贺将军提供的名册,挨个叫那些官员来了,看能不能为我们增添点人手。” “如此。”齐帧便说道:“那就辛苦孟孙了,那几个有自己兵器的就别去了,给孟孙长胆吧。对了孟孙,你将我今天说的各位的官职,都起草出来,让司马衷出道圣旨,把这些职位定下来。” “没问题。”张宾笑道:“有皇帝在手却不下圣旨,我们也过意不去不是?” “好,那就各自行动吧。”齐帧拍手说道。 齐帧带着王赞,汲桑和石勒往武库而去,苟氏两兄弟自然是跟着张宾回王府了,至于石头喜子两人,压根在军营就没出来,齐帧也就打算由自己来替他们做主选兵器了。 明清门自有牛贺派人接手过去,不用苟纯亲自驻守了,不然也太浪费了。 齐帧领着几人来到武库,远远的韩宫就已经迎上来了。 韩宫领着一个人,笑眯眯的上前来见礼。 “可喜可贺。”韩宫说道:“长安城武库,现有环首刀四万柄,长矛五万余,驽三万驾,弩箭三十万支,弓五万张,箭矢不下百万,皮甲五千件,轻甲三千套,铁盔甲三百套,其余各式武器,一百七十七件。具体名录在此,请将军检看。” “嗯,韩将军辛苦了。”齐帧接过名录,翻看几眼,忽然吃了一惊,惊异道:“冷艳锯竟然在这里?” 齐帧这一声,直叫在场众人都愣住了,冷艳锯,那可是武圣关羽的兵器,怎么会出现在长安的武库里? “不错,青龙偃月刀目下正在武库之中。”在场众人之中,唯有韩宫所带的那人不急不忙的回答了齐帧的话。 “你是何人?”齐帧疑惑道。 “哦,忘了介绍。”韩宫忙将身边那人指给齐帧道:“此人正是掌管武库的武库令,姓李名仁,字千秋。” “原来是李大人。”齐帧拱手道:“赶快说说,这冷艳锯如何到了这里?” 第八十三章 武库之兵 “咳咳。”李仁先是清清嗓子,随后说道:“这事情说来也很简单,魏灭蜀后,尽屠关氏,这关羽的青龙偃月刀自然是掌在了魏国官府手里,及至我大晋代魏立国,国务繁忙,无暇顾及,是以一直存于长安城武库,无人问津。” “竟然是这样?”齐帧有些不敢相信,武圣关羽的兵器,竟然无人问津?“关氏一族,现在可还有人了?” “这。。。”在场的人只觉得脑袋一个比一个大,在场的人跟关氏一族八竿子打不着的,自然也就不会关心这一姓了,这齐帧这么突兀的问起来,知道才是怪了。 齐帧也反应过来自己这么问有些冒失了,于是齐帧便在心中记下了,要找到关氏后人,将冷艳锯还给关氏,著书立传,将关羽的忠义树为榜样,绝不能让宝刀蒙尘,关氏无闻。华夏不缺英雄,但缺把英雄的事迹传播出去的人。 “怪我怪我。”齐帧笑道:“我只是随口一问,不用在意。李大人,那些制式装备,我们就不一一细看了,我带来的这几位将军都没有件趁手的兵器,可否让我这几位将军到武库内挑选一番?” “将军言重了。”李仁忙摆手笑道:“几位将军征战沙场,岂可没有傍身之物?所谓宝刀配勇士,宝剑赠英雄,武库内的兵器,任凭挑选,它们与诸位将军一同拼战沙场,总好过在这里挫锋蒙尘。” 好兵器,自然是人人喜欢的,王赞还矜持点,知道先拱手谢过李仁,汲桑石勒却早就等不及了,齐帧一点头,便嗷嗷叫着冲进了武库之中。 王赞一见两人这般不客气,便也不再多言,小跑着也紧随其后,冲进了武库。 齐帧和韩宫一见三人如此,便不由得对视一眼,莞尔一笑。 齐帧便问道:“韩将军,陈旭陈将军是否有趁手的兵器呢?” “将军,你不提我还忘了。”韩宫说道:“陈旭原是城门司马,平时所用也都是制式武器,确实没有趁手的兵器,将军是想亲手给他挑一件兵器吗?” “兵器这东西就像是脚上穿的鞋一样,合不合适只有自己知道,我哪能给他挑兵器呢?”齐帧说道:“他没有趁手的兵器,我们就去将他叫过来挑一件嘛,正好我路不熟,韩将军,就有劳你带我走一遭?”齐帧这边说得好听,他自己不是要亲自给石头喜子挑兵器吗? “不敢当。”韩宫笑着拱手道:“将军如此胸怀,倒真是叫韩某心暖啊。韩某羞愧万分,以后有可以效劳的地方,韩某鞍前马后,绝无半点怨言。” 齐帧对于韩宫忽然而来的表忠心有些不明所以,转念一想,便又明白了。现在齐帧所在的可是完全由韩宫掌控的武库,齐帧不仅只身一人在此,还未携带任何武器,身边的三个悍将又在武库里面,也就是说,要是韩宫有任何想法,此时对齐帧下手,齐帧怕是有九条命都不够死的。 齐帧身为一个现代普通人,有个意识还是没有更正过来,那就是总感觉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自己不会成为别人攻击和谋害的目标,是以齐帧对于自己身边人有着绝对的信任。 这点说不上好与坏,好处和坏处都是十分明显,好处就是齐帧的这种心态,会让身边的属下忠心耿耿,治下的氛围也会其乐融融;而坏处也是显而易见,往往会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而在这个动乱的时代,就是丢掉性命了。 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齐帧无意间的一个行为,在韩宫看来是对自己的绝对信任从而获得了韩宫的忠诚,倒是意外之喜了。 场面话自然还是要说的,齐帧总不能说自己心大没往那处想吧,于是齐帧便说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韩将军与我同出自张将军军中,又助我夺取长安城,早就是自己人了,我可没那么多精力,老是怀疑自己人,而且也太累。” “好,话不多说,说多了就矫情了。”韩宫笑道:“我喜欢将军的这句自己人。” “哈哈。”齐帧仰天大笑,说道:“走,咱们去看看我们的另一位自己人,陈将军去。” “得令!”韩宫搞怪的应了一声,便率先在前面领路起来。 “李大人,你还是进武库看着他们三个吧,他们三个里面有两个可是浑人呢。”齐帧提醒武库令一声,便紧随着韩宫飘然而去。 李仁一听齐帧说进去了两个浑人,便是心中一惊,送别了齐帧,赶紧转身提着衣摆,一溜小跑着进了武库之中。 武库和太仓,虽然说是两个地方,但是实际隔得近得很,也就只隔了一条街罢了。是以齐帧和韩宫走了没一会儿就到了,与韩宫一样,陈旭远远看到齐帧,也早就带着一人迎在门口了。 那人自然不必说,就是太仓令了。 两厢见礼之后,陈旭刚准备开口,齐帧就说道:“虽说我是个农民,但是很惭愧,我分不清稻粟稷之类的五谷杂粮,是以我并不是来检查太仓内的粮食的,我只需要知道太仓内的粮食够吃多久就可以了。” “呃。。。”太仓令满脸震惊,一时语塞,齐帧算是他遇到的最奇葩的农民了,但他也不便深究,只好回道:“回将军,太仓内各类粮食合计七百五十万石,足够长安城百姓一年用度。” “很好。”齐帧满意的点点头,知道自己至少一年吃饭不成问题,那就没问题了,手中有粮,心中不慌。 齐帧便对着陈旭说道:“陈将军,你有没有兴趣到武库里挑一件趁手兵器?” “挑兵器?”陈旭惊道:“现在吗?” “对呀,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正好是个好日子,阳光明媚,万里无云,又没风,又不冷,何乐而不为呢?”齐帧信口胡言道:“况且陈将军你没有趁手的兵器,将来如何在沙场上建功立业?” “好。”陈旭笑道:“那陈某便去那武库之中挑一挑趁手的兵器。” 三人便大笑着携手而去,留下太仓令在门口凌乱着,太奇葩了,怎么这三人个顶个的古怪?一个自称是不识五谷杂粮的农民,一个自始至终都没说一句话的大汉,一个说话连弯都不带拐的下属,最关键的是,这三人自己压根都没在长安城里见到过,就像是忽然就冒出来的,说话还很算话似的。难道自己老了,跟不上时代的步伐了? 三人回到武库时,还未进武库的门,便听到武库的院里传来了叮叮当当的声响,齐帧三人对视一眼,便知道这是王赞三人挑好了兵器,在试兵器了。 几人便急忙进了武库大门,来到武库院中,只见汲桑石勒两人都是拿着一杆丈余长兵器,在那里舞得不亦乐乎的,也看不清两人究竟拿的是什么兵器。 而叮叮当当的声响,却是王赞手里拿着好几件兵器,分别将兵器两两对撞发出的。 韩宫和陈旭两人是行家里手,看汲桑石勒舞兵器也看得津津有味的,齐帧就是个大外行,只对王赞的行为很感兴趣了。 “王将军。”齐帧凑到王赞身边问道:“你这是在干嘛呢?” 第八十四章 惊世神兵 “哦,我在判断这些兵器所使用的材料的好坏。”王赞手上不停,仍旧当当当的敲个不止。 齐帧大惑不解,求教道:“王将军还请赐教。” “不敢不敢。”王赞拱手道:“我们互相交流。我也只是略知一二,我听铁匠跟我说过,不同的材料声响也不一样,越好的材料,声音越深沉。” 齐帧了然,想想似乎很有道理的样子,制作兵器的材料的好坏,指的就是材料的硬度,而硬度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材料的密度,而密度越大,材料的硬度就越高,密度越大,材料质量越大,声音听起来,自然是越厚重的,只是密度越大,材料的质量越大,重量也就越大,不要成了定海神针一般,好是好,就是拿不动。 转念再一想,定海神针只是神话故事,现实中可没有那种神器。 齐帧不再去打扰王赞,任由其继续在那里敲敲打打,齐帧向韩宫和陈旭招手致意,示意自己要进武库了,韩宫向齐帧点点头,陈旭才恍然想起来自己也是来寻趁手兵器的,便向韩宫一拱手,绕过场中两人,也进了武库之中。 长安城的武库从外面看是个三层小塔似的建筑,进了塔里却发现别有洞天,却是个往下走的地窖,原来外面看起来的三层塔楼却是个障眼法,其实真正的武库在地下。 武库令李仁适时的出现,介绍道:“此武库是汉初丞相萧何主持修建,后毁于西汉末年,而至汉光武帝建立东汉,复建此武库,鉴于之前武库内所藏兵器在乱世很可能会资敌,是以新建的武库,设有自毁的机制,只要遇到紧急情况,就可以将此武库自毁,上面的三层小塔就是一个巨大的盖子,只要启动自毁机制,就会将这个武库彻底封死,一时半会儿是不会让里面的兵器防具为敌人所用的。” 李仁如数家珍道:“此武库地下工程,共长七十三步,宽五十六步,共分三重,第一重,制式兵器和防具,第二重,箭矢,第三重,各类珍藏兵器。” 齐帧和陈旭向着李仁一拱手,笑着说道:“谢李大人指点。” 随后两人便直奔最里面的第三重门而去,两人目标明确,只要最里面的珍藏兵器就好了。 数以万计的制式武器与防具像是小山似的堆在那里,看起来也是蔚为壮观,齐帧也只来得及走马观花一般的大略看看,已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了。 难怪光武帝会有武库资敌的顾忌,这武库里的物品太多了,瞬间就可以武装好几万人的部队,齐帧估摸着光武帝是吃过武库资敌的亏的。 很快就到了第三重门内,第三重门内的物品就少了很多了,但也是相对的,毕竟这里面也有着一百多件兵器呢。这里面的兵器有长有短,长兵器都插在了兵器架里,短兵器都摆在了兵器柜中,并且分门别类摆放整齐有序,每个兵器上居然还都做了标签,仔细一看,标签上写的是哪年哪月哪日入库,看来这武库令是个处女座啊。 齐帧顺手从兵器柜里摸出一把刀来,入手颇为沉重,那刀的刀鞘、刀柄和刀头通体雪白,刀头还是一个小小的马头模样,齐帧便觉得这柄刀有点异域风情似的,齐帧缓缓抽出此刀,得见真容。 只见此刀刀身上有着层层叠叠的光晕一般的花纹,看起来靓丽异常,整柄刀微微弯成一个美丽的弧度,最宽的地方有一掌宽,刀长有一尺七分,看起来华丽,提在手里厚重。 齐帧心中便觉得这是把好刀,于是齐帧便想起刚才王赞所说的方法,又从柜子里拿出了另一把剑,齐帧将刀剑拿在手里,用力一碰。 只听嗤一声响,那刀竟砍进了剑里,齐帧震惊了,陈旭震惊了,李仁也震惊了。 这刀这么厉害,齐帧轻轻用力,将那刀从剑里提出来,再看刀刃,竟无一丝一毫的损伤,连划痕也无。齐帧再试了一下,用刀剑的刃相互摩擦了一下,刀刃将剑刃刮下来一层,刀刃却未伤分毫。 削铁如泥! 齐帧兴高采烈,这是柄神兵啊。 就是太短了,只能用来防身,却不能用来作战。 “李大人。”齐帧向旁边呆若木鸡的李仁说道:“这柄刀,是何来历?” 李仁忙上前接过刀柄上的标签,读道:“永兴二年,甲辰月,丁丑日,巳时!” 李仁读完,一拍脑袋道:“这柄刀是今年九月初六入库的!” 李仁说完,也不待齐帧反应,疯了一般跑了出去,齐帧只得无奈地摇摇头,赶紧将刀还到鞘里,这种削铁如泥的宝刀,还是放在鞘里让人安心。 齐帧是不打算将这柄刀再放在武器柜里了,放在这里,实在是太可惜了。 陈旭一看齐帧提了这刀,也明白此刀与自己无缘了,便在心中叹息一声可惜,瞪大双眼找寻起来,齐帧摸到了宝贝,便说明这武库里还真是有宝贝的,就看自己运气好不好,能不能找得到了。 齐帧有了宝刀之后,便没有再为自己找寻兵器,毕竟齐帧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上阵杀敌,他还真不是那块料,本来今天来也没打算给自己找兵器,不过既然偶得了宝刀,自然是不会放过。于是齐帧就为石头和喜子找寻起武器来。 最后齐帧拿了两把弓,一青一红,又拿了两杆枪,一黑缨,一红缨,算是给石头喜子选好了武器了。 齐帧想的很简单,要说远程武器,弓箭无疑是最厉害的,其次是投枪、飞斧之类,但是投枪和飞斧成本高,性价比没有弓箭高,然后枪这种兵器,齐帧是个人比较喜欢,所以让手下两个人去练这武器,本着反正是自己选,那就选自己喜欢的嘛的原则,齐帧就将石头喜子未来要用的兵器确定了下来。 那边陈旭也没找到神兵利器,于是挑了件趁手的镔铁长刀,两人就出了武库。 两人一出武库,就被围住了,准确来说是齐帧被围住了。 “将军,听说您得了件了不得的神刀啊,快,让我们开开眼吧。”汲桑铁塔般的身子往齐帧面前一矗,瓮声说道。 齐帧顿感压力山大,咳嗽一声,问道:“你是听谁说的?” “武库令疯了一般哇哇怪叫着冲进西厢房去了,说是要取卷宗,看看是谁漏过了那把神刀,还说什么削铁如泥,万中无一,像是疯了一般。”汲桑说道:“若不是将军得了神刀,那我便要将那神刀夺来,献与将军。” 汲桑说着,眼睛就往陈旭身上飘去。 齐帧一看汲桑说得不像话,便笑着将长枪和弓箭放在地上,把背后别着的神刀取了下来,递给汲桑,说道:“拿去玩会儿,别伤着人,很利的。” 汲桑嘿嘿笑着伸手接过了刀,后退几步,缓缓拔出了刀。 那刀身上的花纹,在阳光下反射出淡淡的光晕,竟像是会发光一般,汲桑看着刀身,点点头道:“不错,确实是好刀。” “是不是好刀,试过才知道。”王赞说着将手中一杆长矛往汲桑处一丢,说道:“来,让我们看看什么叫做削铁如泥!” “好。”汲桑轻喝一声,双手握刀,往那半空中的长矛上一劈,瞬间就将那长矛劈做两截,要不是横截面显示那长矛是铁铸的,还真的要以为那长矛是木头的了。 在场的众人一瞬间惊掉了下巴,包括汲桑,也包括之前就见识过此刀之利的齐帧和陈旭。 第八十五章 按刀索匠 “哈哈,找到了,找到了!”正在此时,武库令李仁从西厢房内大笑着冲了出来,手捧着一卷卷宗。 汲桑还刀入鞘,双手将那宝刀捧到齐帧面前,说道:“如此神刀,唯将军可得,唯将军可用。” 齐帧一愣,问道:“为什么唯我可用?” “因为刀是凶器!”韩宫在一旁郑重道:“刀越利则越凶,此刀削铁如泥,极易助长执刀之人的戾气,使之迷失本心,使此神刀化身屠刀,使国家民族陷于战争的泥沼。所以,此刀须握在不会武,且胸怀天下,仁义超群的人手中,才不致生灵涂炭。” 齐帧听到韩宫一席话,直如醍醐灌顶,幡然醒悟,不错,齐帧在刚刚得到这柄刀的时候,心中确实起了波澜,想找各种材料,来试试这把刀能不能砍的断,无意之中就有了破坏欲和执念,韩宫所言非虚,这柄刀如果执刀之人没有一颗正心,极容易成为暴君,成为屠夫! 齐帧深吸一口气,伸出左手,缓缓握住了刀鞘,眼神明亮且清澈,齐帧在心中对着这刀说道:“宝刀啊宝刀,你在我手里,休想成为屠刀!” 齐帧将刀鞘上的绳索往腰带上一挂,便不再去管它,转而面向李仁,笑问道:“李大人,你这是发现了什么?这般激动?” 李仁这边厢微微红了脸,笑笑说道:“我是找到了当时的纪录,原来这柄刀是长安的一个铁匠进献的。” “铁匠献刀?”齐帧心中一动,问道:“李大人的意思是这柄刀是那铁匠打造的?” 齐帧不由得激动起来,这神刀易得,神匠可就难求了,况且有了神匠,神刀岂不是可以量产?到时候齐帧的军队人手一柄神刀,普天之下,还有谁是对手?想着想着齐帧发现自己又有些暴虐了,便呼吸了几下,调整了下心情。 “我观此刀,绝无半点老旧痕迹,十之九八就是新铸的。”李仁断言道:“既然那铁匠愿意献刀,便是有意要求个前程,奈何先前无人重视,竟将宝刀空置这一月有余,若不是将军偶然发现此刀,我们便不能得知长安城中竟有这等厉害的铁匠!” “李大人为何如此激动?”齐帧觉得李仁有些太过激动了,便不由得感觉有些可疑。 “咳咳。”李仁感受到了齐帧心中的疑虑,便清了清嗓子,说道:“国有神器,便是祥瑞,现在刀兵四起,民不聊生,正是要拨乱反正的时候,现在神兵现世长安,可能还有个神匠等待探寻,这一切都昭示着家国将安,天下将定啊。叫老臣如何不激动,如何不情不自禁?” 李仁说着说着就动了真情,落下泪来,然后用袖子抹净了眼泪,说道:“从古至今,匠人被视为奇淫技巧,但他们所有的发明创造有哪一样不是惊天动地?还望将军能够找到这位铁匠,善加利用,不要埋没了我华夏的人才,徒叫外族占了先机,得了天下啊。” “你知道我是谁?”齐帧心中一动,看向韩宫,韩宫缓缓地点了点头,齐帧便了然了,原来韩宫已是向李仁漏了底了。齐帧便问道:“只是李大人可知我想做什么?” “将军所想,我已尽知。”李仁拱手拜道:“只是将军所想,欲要实现,绝离不开匠人的智慧,还请将军正视匠人的力量,不要寒了天下匠人之心啊!” 李仁说着,就要跪下去,齐帧赶紧一把将李仁扶住了,齐帧看着李仁的双眼,郑重地说道:“李大人放心,我知道匠人的能量,我深知匠人之术才是强国之本!您放心,我绝对会善待匠人的。现在您要做的,就是帮助我找到这位铁匠,勿使我错失这位铸兵神匠!” “对对对!”李仁赶紧抬步就走,急急说道:“是老朽糊涂了,绝对要将这位铁匠找到!” “走,咱们去寻那铁匠去!”齐帧笑着捡起放在地上给石头喜子挑的的长枪和弓,紧随李仁而去。 韩宫陈旭,汲桑石勒,紧随其后,鱼贯而出,最后王赞看看左手的长刀,看看右手的长枪,犹豫一下,将左手一松,提着长枪就出了门,他纠结了半天也算是终于做出了选择了。 齐帧出门之后便叫来一人,将兵器交给他,让他去城外交给石头和喜子。 然后齐帧便算是终于有时间看清了汲桑和石勒的兵器了。 只见汲桑扛着一根丈余的大铜棍,那铜棍比齐帧手腕还粗,两端还有尺余部分加粗了一圈,整体看起来就厚重的吓人,这一棒下去,感觉要把人生生砸矮三寸不止,加上汲桑身量高大,拿上着大铜棍,齐帧就自动脑补了一幅齐天大圣的画像来,不过那大圣不是一身黄毛,而是黑毛。 齐帧还在惊异汲桑的兵器时,转眼就看到了石勒的兵器,只见石勒手中的兵器,更奇特,是一根丈余的金属棍,粗细与汲桑的差不多,奇特就奇特在石勒的兵器上斑斑驳驳都是青绿色的痕迹,而且上面密密麻麻排列着许多的骷髅头,一个个凶神恶煞的,加上特殊的颜色,更显阴森,武器顶端是一个扁扁的三尺来长像船桨一般的造型。 齐帧见汲桑石勒的兵器造型奇特,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这可急坏了想赶路的李仁,李仁上前两步一把拖住齐帧,一边快步走着一边说道:“将军想要知道这两件兵器的由来,就听我说嘛,别耽误脚下赶路。” “那根铜棍,是由熟铜浇铸,掺杂了一些硫石铁水,坚固异常,重八十三斤,长丈二,名叫金刚棍,那位黑将军先前挑中这件兵器,我还怕他舞不动,后来见他在院中舞了两刻钟也只是微微喘气,我便知道,此铜棍算是找到主人了!” 李仁脚下不停,嘴上也不歇气,接着说道:“那另一位将军的兵器,也是丈二长短,重六十九斤,用青铜铸造,掺了些铁矿硫磷,名叫青铜鬼槊,由于其上密布骷髅头雕而得名,槊本为撑船之物,故其顶端似桨非桨,似铲非铲,鬼槊还有一特点,挥舞起来带有异响,声同鬼吼,刚才这位将军挥舞之时,声势尚小,待假以时日,得心应手之后,再舞起来,怕是要鬼哭狼嚎了!” “好了将军。”李仁说完问道:“可还有其他问题了?” “没有了,没有了。”齐帧忙摇手道:“我只是觉得我这两个将军挑的武器有些奇怪,倒是没想到还有这许多门道,真是受教了。” 齐帧暗自咋舌,原来在古代,铸造兵器已经知道要加入其他的物质了,看来这合金技术要比自己想象中出现的时间早啊,看来却是不能小觑了古代人们的智慧,虽然他们对于这些东西没有量化到以百分比来标注的程度,但是凭经验就能铸出削铁如泥的宝刀是不争的事实。 这也是古代人才不可复制的一大缺憾,其实想想,现代的人才也是不可复制的,现代也只是将那些前人发现的经验和规律总结了一下,用一个量化的数字体现出来了罢了,可惜很多事情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 这也更加坚定了齐帧要找到那位铁匠的决心,华夏的匠人,该是时候翻身了! 第八十六章 神匠难见 长安城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走了盏茶功夫,就来到了南城的民居一带。虽然长安城是一国之都,但是古代的城池,人口密度小,是以民居都是小院,靠近主路的想要做点小生意,便改成两层小楼,超过三层的建筑是少之又少。 齐帧一行穿街过巷,由李仁带着找寻那铁匠所在,也是经过了几个由长安百姓自发形成的类似后世现代步行街、小商品一条街之类的街道。景况竟比后世相似街道有过之而无不及,只见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甚至有拖家带口的挎着篮子,提着布兜,这家店转转,那家店走走,看来这逛街,也不是现代才有的东西啊。两三岁的孩童被大人举在肩膀上,或骑坐在父亲的脖子上,高兴的手舞足蹈,不亦乐乎的。 街道之中有货郎挑着担子,或扛着挂满物件的木头架子边走边吆喝着,齐帧估摸着糖葫芦这时还没发明出来,不然糖葫芦在这条街上可是少不了的。街道两边还摆了些小摊,卖些糖、卖些小菜、卖些鸡蛋、甚至还有卖竹制藤制手工艺品的,齐帧就看见过好几个半大小孩,举着类似风车之类的小玩意儿从街上轰隆隆的跑过,也见到小孩拿着一根小铁叉,插着一个铁环哗啦啦的跑过,还有举着小蚂蚱、小麻雀彼此斗耍的,不一而足。 齐帧不由得想起自己小时候玩过的木头陀螺和空竹来,还记得自己的第一个陀螺就是自己的父亲给自己手工做的,也不知道父母二人在现代怎么样了。 齐帧要找的铁匠显然不在最热闹的几条街的,因为李仁没带着大家往那里面钻。 齐帧默默记住了这里,以后有女朋友了,可以带她来这里逛逛,说到女朋友,齐帧便在脑海里显出一个红衣女子的身姿来,等回头有空了,定要着人把明光宫翻一翻,把那女子找出来,至少先弄明白,她是谁。 前面忽然远远传来了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齐帧精神为之一振,这般节奏,定是打铁无疑了!要问齐帧为何知道这时打铁的声响?因为齐帧有幸在现代的时候听过,打铁的声音很有节奏感,先是重锤咚的一声,然后是轻捶叮叮两声,大约是两息一次,节奏分明。 连齐帧都知道这打铁铺子不远了,李仁一众自然是更清楚了,他们对这声音就更不陌生了。 齐帧一行人循声而去,又走了不到百步,便见到了一个院子,院门紧闭,挂着一个小方旗,旗上绘着一个马首和一柄铁锤,院内叮叮当当的声音大作,显然是正在热火朝天的工作着。 站在院外,齐帧便只能看见院中竖起一个三层楼高的大烟囱,此时正袅袅的向外喷吐着烟雾。 “玩月街,天字巷。”李仁看看手中卷宗,点头道:“就是这家!听这动静,那位铁匠应当是还在的。” 由于院门紧闭,齐帧一众就只能叫门了,只见李仁上前一步,轻轻拿起门环,笃笃笃叩了三声,后退下来,等了半晌之后院内并无反应,李仁又要上前叩门,汲桑却不乐意了。 “李大人!”汲桑瓮声说道:“您也太文雅了,要知道。里面可是在打铁,你这轻飘飘的叩门,里面能听到才是怪了,还是我来吧!” 李仁一愣,想想确实是这个理,此时除非打雷,怕是里面的人是听不到其他声响的。李仁便退了回来。 汲桑却也不上前,将手中铜棍咚的一声往地上一拄,而后缓缓吸了一口气,汲桑周遭的人见此呼啦啦往后退了好几步,韩宫、陈旭和李仁三人茫然无措的,被齐帧等人齐齐默契的拉到了一边。 那边厢汲桑已是做好了准备,气沉丹田,扯开嗓子吼道:“打铁的,有客到了,速速打开院门迎客。” 汲桑这一声吼,震得院门上的灰尘簌簌的掉了下来,院内打铁的声音立刻就停了。 李仁饶是已料到汲桑嗓门很大,也是惊得下巴掉了一地,这不是嗓门大,这是平地起惊雷啊,难怪这黑汉平时说话都是瓮声瓮气的,李仁还道他嗓子不好,原来是有意压低了嗓门,照顾众人的。 吱呀一声,院门打开,一个袒胸露乳浑身汗水的大汉露出头来,浑身肌肉虬结,那大汉拿着一条毛巾擦拭着身上的汗水,他身上的水汽蒸腾起来,像是从雾里走出来一般,带有丝丝仙气。 “是谁在呱噪?”那大汉眉头一皱,不高兴地说道:“懂不懂规矩?本日只打铁,不接生意,明日再来!” 那大汉说完,也不理众人,将门嘭的一声关上了。 “嘿!”汲桑不乐意了,手执铜棍就要打过去。 齐帧急忙将汲桑叫住了,然后齐帧上前叩门,问道:“师傅您好,敢问师傅您贵姓?” “免贵,姓铁!”门内传来一句。 “铁师傅,您好,我是王府参军,我姓齐,您可以称我为小齐。”齐帧隔着院门拱手道:“我们此来,只是想确认一下,这柄刀,是您打造出来的吗?” 吱呀一声,院门打开,伸出一只手来,说道:“刀拿来!” 齐帧忙解下腰间宝刀,双手奉上,那人拿着宝刀在手上掂了掂,便说道:“此刀不是我打的。” 齐帧一听,便有些失望,刚准备将刀接过来,那大汉却在门内说道:“这刀是我师父打的!” 齐帧大喜过望,赶忙问道:“铁师傅,您师父现在何处?” “我师父他老人家现不在城中,你要找他有何事?”那大汉将门打开,拿眼睛逡巡了齐帧一众之后问道。 “铁师傅,您师父他一个月前献刀,我到今天才发现,是我的错,我这立刻就赶来想向您师父专程赔礼道歉的。”齐帧这里长了个心眼,只说是来道歉的,等见到那铁匠本尊,再说出其他的事情来。 “想见我师父的人多了,你算老几?”那大汉将手中的宝刀往腰上一别,说道:“一个多月了才有点动静?谁信你们刚知道这柄刀的厉害?官老爷的做派我们算是领教了,诸位请回吧,就当这柄刀我师父没献过!” 那大汉说着就准备关门,汲桑将手中铜棒往门缝里一插,将脖子一梗,大叫一声道:“兀那打铁的,你敢关门试试!” 岂料那铁匠也是将脖子一梗,叫道:“兀那黢黑的,你敢把铜棒收回去,让我试试!” “汲桑!”齐帧转身拍拍汲桑的手臂,说道:“把铜棒收回来!” “可是这家伙。。。”汲桑说道。 “收回来!”齐帧打断他道:“强人所难,不是我们的风格。” 汲桑只得闷闷的将铜棒收了回去。 那铁匠冷着脸,嘭一声又将院门关了。 场面一时冷了下来,齐帧顿时有些懊恼,怎么就把刀递过去了呢,现在可好,神匠没捞着,宝刀还没了,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将军!”汲桑半晌后瓮声问道:“我们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齐帧无奈道:“等呗!” 第八十七章 见微知著 “等?”汲桑闻言眼珠子瞪得跟灯笼一般,瓮声道:“这要等多久啊?鬼知道那劳什子铁匠的师父在哪里?什么时候回来?会不会回来?就为了那劳什子姓铁的铁匠一句话,咱们就得等在这里?” “咱们?”齐帧摆手道:“不是咱们,是我。” “将军的意思是?”汲桑皱眉说道:“您要一个人等在这里?” “对!”齐帧点头道:“既然是我想招揽他,那就必须得我亲自来,不拿出点诚意,怎么能让这能打出神兵的铁匠知道我招揽他的决心呢?” “这,长安城里的事怎么办?”汲桑惊异道:“这铁匠这般桀骜,我们这许多人上门来请,连门都没让我们进,简直是狗坐轿子,不识抬举,将军何必在他身上白费工夫?” “行了,别说了。”齐帧见汲桑越说越不对味,抬手止住他的话头,说道:“我心意已决,你去给我弄床被子,弄点厚衣服,今晚我就在这了。” “我留下来陪你!”汲桑说道:“现在局势尚不明朗,我们气候未成,将军您的安危可是很重要的。” 齐帧点点头道:“汲桑,你说的我都知道,只是你已是与这铁匠交了恶了,留在这里不妥,而且你们都还有事情要做,长安城可以没有我,但是却不能没有诸位啊。” “那今晚说好的将几大律令定下来之事该当何如?”王赞忽然出言问道。 齐帧沉吟半晌,最后说道:“没办法了,今晚就在这里将几大律定下来吧。只是要辛苦几位了。” “得令!”王赞拱手称是。 齐帧便拱手一圈,说道:“各位将军和大人,就先请各回各职吧,这里有我,我是定要求得这位神匠为我所用的!” “既然将军求贤若渴,我们也自不好再说什么。”韩宫拱手说道:“只是将军要以大局为重,不要在这里太迁延时日,守个几天,若是这铁匠不为所动,那就真的没必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毕竟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将军你定夺呢。” “嗯,我省得了。”齐帧点头道:“若当真不为我所用,那我也不会强求的,强扭的瓜不甜,还是那句话,强人所难,不是我的风格。” “有将军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韩宫拱手道:“我们先陪着将军在这等一等,先让汲桑将军和王赞将军去通报一下这里的事情,并安排一下今晚的事情,将军您等是在这等,也不能就饿着肚子,受了风寒之类的。” “好。”齐帧拍板道:“就这么办吧。” 汲桑与王赞一拱手,与众位告别,转身快步离开了。 正在这时,院中又响起了叮叮当当的打铁声,齐帧几人对视一眼,无奈的老老实实的静立在了院门之外,静听着院中此起彼伏的叮当之声。 半个时辰之后,汲桑王赞去而复返,带来了数十士卒,将这小巷子进行了戒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甚至还有来回巡防的,阵仗大得吓人。 齐帧本是不愿如此的,但是王赞给齐帧分析了一下目前的局势,齐帧也就接受了自己出门在外要重点保护的事实,而且齐帧也深知,自己要是死了,那么自己的很多想法就实现不了了,就算要死,也要等到自己将一些思想,一些种子种下去之后才行。 齐帧见一切都料理妥当了,便让其余人等都回各自岗位了,只留下来汲桑一人,以备突发情况,也是无奈,只有汲桑合适。 齐帧一个人感觉也是无聊的紧,便让人搬来一张桌子两个凳子,又着人煮了壶茶,跟汲桑两人坐在桌边饮茶。 茶水喝了三四壶,这日头却还不见落山的,齐帧觉得时间有些难以打发,便问汲桑道:“汲桑,你可知道有什么游戏可以用来打发时间的?” “这个,围棋?”汲桑挠挠脑袋,回道:“只是这围棋我从来没学过,不知该如何玩法。” “围棋我也不会!”齐帧倒是很勇于承认自己的短板,齐帧说道:“不过我倒是会下象棋!” “象棋?”汲桑一个头两个大,不解的问道:“象棋是什么棋?名字这么怪?” “象棋嘛。”齐帧一拍脑袋,看来这象棋还没发明出来,那就让自己来搞这个小发明吧,齐帧笑着说道:“象棋象棋,就是模拟战争场景应运而生的棋。” “模拟战争?”汲桑一脸震惊,说道:“那可是还需要沙盘?” “不用不用!”齐帧说道:“去着人弄一些木料来,今天我们便制作一幅象棋棋子,画一个象棋棋盘,我来教你下象棋!” 象棋是个好东西,平时多对弈一下,对人锻炼战略思维很有帮助,不一会儿,齐帧面前就摆了一些木头了,齐帧也就不客气了,亲自动手,又是锯又是刻的,花了半个时辰,终于是弄出一副象棋棋子来,然后就直接在桌面上画出了大概的一副棋盘来,便要开始教汲桑下象棋了。 “将军,这棋子为什么是方的呀?”汲桑看着齐帧手工制作的象棋棋子,疑惑道:“还有这棋盘,怎么竟没有一条线是直的呢?” “咳咳。”齐帧尴尬的咳嗽一声,说道:“先凑活着下吧,要想做精细了,没一天工夫做不出来,你就先凑活凑活,要是觉得好玩,我就回头让人做一副精致的送你。” 齐帧发话了,汲桑也就消停了,汲桑也不是故意说的,他还真以为象棋比较奇特,棋子都要是方的呢,谁料是齐帧偷懒,方的明显比圆的好做。 然后齐帧就一边跟汲桑讲述规则,一边带着汲桑下起象棋来。 汲桑下棋的风格跟其作战的风格很相似,只是一味的猛攻,往往不顾后方,单枪匹马就往敌营里闯,然后就被齐帧集合车马炮活活弄死,最后被齐帧悠悠然消灭完有生力量,徒留一个老帅在家溜达。 几次失败下来,汲桑也学精了,开始知道纵观全局了,但也还是犯一些冒进的错误,齐帧便知道汲桑领兵,得有人在后面稳住才行,不然就有可能中了敌人诡计,闹得个全军覆没。 汲桑是越下越起劲,总是被齐帧杀个片甲不留也是乐在其中,总想着一匹马一个炮就能将对方治死,齐帧用事实告诉汲桑,没有配合,是成不了事情的。 这一下有了事情可做,齐帧便觉得时间飞快,下了还没到十盘棋,天就黑了。 汲桑是越下越谨慎,甚至是束手束脚了,想来是被齐帧打压的没了脾气,齐帧眼见这样下去汲桑的自信心和气势怕是要遭,便输了汲桑一局。 汲桑赢了之后抚掌大笑,抬头才发觉天都黑了。 “啊呀。”汲桑大叫道:“天都黑了,将军,咱们打道回府吧!” “汲桑。”齐帧说道:“我说过,今晚我要留在这里的,我怎能说话不算话?” “这不是说话不算话啊。”汲桑说道:“我只是觉得,那铁匠那个态度,我们没必要拿热脸贴冷屁股吧。我们等了这么久,已是给足面子了,况且将军您这样,值得吗?” “值得!”齐帧坚定的说道:“哪怕这位铁匠最后也没能为我所用,那我的态度也叫世人知晓了,以后再去招揽匠人,便会便利很多,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第八十八章 一纸成鲠 正在这时,小巷子里远远传来一阵嘈杂声,齐帧扭头看去,原来是张宾、苟晞一众来了。 “厚武啊,听说你今晚要在这里守门待神匠啊。”张宾人还未到,话音便到了,张宾走到齐帧面前三丈的时候说道:“不过你这不吃东西可不成啊,不然神匠未等到,你倒成神仙了。” 齐帧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刻便知道张宾给自己带吃的来了,但是齐帧故作可怜道:“那没办法,谁叫我们没做好事情,让那神匠受了气呢,既然受了气,就得吃别人的闭门羹啊,就算饿肚子,那也是没办法啊。” “哦?”张宾施施然走上前来,笑问道:“看来厚武兄是打算在这学那神仙之术,不吃不喝咯?” “我哪有那本事?”齐帧笑道:“我只是一介凡夫俗子,也从没想过要成神仙,孟孙啊,你这就不对了,明明带了好吃的来,却藏着掖着,吊我胃口,也太不厚道了。” “哈哈。”张宾轻轻一笑,说道:“我这不是看你诚意满满的守在这里,却听说被人甩了脸色,怕你不高兴,逗一下你嘛!别介意,别介意啊。” 张宾说着,将身后提着的食盒放在了桌上,打开食盒,排出来几个菜,蒸鸡蛋,一碗米饭,两个白馒头,一盅鸡汤,一盘白菜。齐帧的原则是上下一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从来没有给管理人员开过小灶,是以上下吃得都是一样的,齐帧也从来不嫌弃大锅饭的口味,在他的观念里,如果不跟自己的手下吃一样的,那从何了解他们吃得好不好? 齐帧也是饿的急了,端起碗来甩开膀子就开吃,两菜一汤一刻钟就全下了肚,齐帧放下碗,最后一手一个馒头在那里慢慢啃着。汲桑早就吃完,静立在齐帧身后了。 张宾笑嘻嘻的将吃完的菜碗饭碗收了,交给一边的士兵。 这时苟氏兄弟和王赞、石勒和牛贺也走上前来,纷纷见礼,各自落座,围了一桌,齐帧想了想,便对张宾说道:“要不把其他人也都叫来吧,我们来开一个全体会议,毕竟都是自家人,不带上他们感觉不是很好。” 张宾点头道:“理当如此。” 苟晞便叫过几个兵士,吩咐一番,几个兵士便各自去通知其他几位齐帧团队中人不提。 这一坐下来,张宾便发现了齐帧做的棋盘了,笑着说道:“厚武啊,你这又是在做什么新奇事物啊?” 齐帧还没答话,汲桑已是瓮声回道:“象棋。” “哦?”张宾笑问道:“象棋?像是棋,却不是棋的意思吗?” “不是!”汲桑回道:“是象征性的棋。” “这样吗?”张宾再问道:“象征什么呢?” “战争!”汲桑,瓮声答道。 “是吗?”张宾来了兴趣,笑道:“那这可就有意思了。怎么玩的?” 汲桑便咧嘴一笑,说道:“来来来,我来教你,很简单的。” 齐帧便很识趣的将教人下象棋的工作让给了汲桑,汲桑也乐得享受指导一下别人的感觉,特别是这个人还是军师一级的存在,这种机会可是很难得的。 而张宾果然是牛人一个,先听汲桑说了一遍游戏规则,然后跟汲桑实际演练了一局之后,第二局就立刻将汲桑杀得溃不成军,再一局之后,居然已经可以用上双炮将军,将军抽车之类的套路了。 齐帧不由得有些佩服张宾了,这智商算是自己见过的最高的了。 “这棋子用着太硌手了,天又黑,火把也这么暗,还冻手,冷死人的,不玩了!”汲桑也终于是发现他被张宾在智商上碾压了,也找了各种理由不玩了。 “嗯,却是挺冷的,那就不玩了。”张宾笑着说道:“不过咱们可是说好了,明天你得找个好木匠,做一副好的象棋。” “凭什么我去啊?”汲桑闷声道:“我棋艺不精,还要找人做副好棋子去找你下象棋不成?那不是自取其辱吗?” “话可不能这样说。”张宾说道:“正因为棋艺不精,才要多多练习啊,你制作一副好的棋子,自然就有人来找你下棋了嘛,这可是你学习与进步的机会啊。” “是这样吗?”汲桑挠挠脑袋,感觉着貌似是个坑,但是却找不到不跳的理由。 齐帧等人便笑了,正在此时,韩宫陈旭,石头喜子也到了,齐帧着人再加了一张桌子,几张凳子,便招呼着众人落座,张宾几人知道齐帧是不会改变这种特殊的做法了,便也不再多言,落了座,石头喜子,有样学样,也落了座,只有韩宫和陈旭两人有些犹豫。 齐帧见此,便笑着说道:“都随意点,在我这里,没有那许多的规矩的,高高在上不是我想要的样子,也不是我的风格,都像在家一样就好了。” 韩宫和陈旭拱手道:“将军真非常人也!” 两人坐下之后,齐帧便说道:“既然在坐都是自己人,那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我与孟孙现在的身份,是王府幕僚,你们在名义上是归河间王统属的,各位的职位,明日会有圣旨揭晓,我就不一一赘述了。今晚所要议的,便是我们要立的规矩,我在早些时候,已经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就是将律法分为五种,国律,军律,官律,商律,民律,我也分别让孟孙和道将拟定官律、民律和军律了,不知可有结果?” 张宾正色道:“晋律中涉及官和民的部分,现下已是被分别摘录出来了,我还没有细看,明晚能拟出一个章程来。” 苟晞拱手道:“军律我已是初定下来了,主要内容如下。”苟晞说着从旁边人的手中拿过一卷布帛,递给齐帧。 齐帧接过,上面写着类似:闻令不行,杀,不遵上令,杀,**掳掠,杀,之类的条目,齐帧逐条看了一遍,并未发现要补充的内容,便传给张宾,张宾看完,传给下一位,依次传完一周之后,齐帧问道:“诸位可有异议?” 半晌无人答话,齐帧便点头道:“如此,军律就这样定下来,明日勘订成册,发放下去吧!” “明日?”张宾眼睛瞪得溜圆,惊讶道:“厚武你打算发放多少卷下去?” “这个还不确定,先发一百份吧!”齐帧想了想说道:“就是不知道军中识字的人有多少?” “你不会还想着要人手一份吧?”张宾忍不住说道:“你可知道一百份我们要着人抄录多久?” “抄录?”齐帧疑惑道:“怎么不是印刷吗?” “印刷?”张宾疑惑道:“那是什么?” “就是将纸往一层涂了墨的东西上一盖,然后压一压就有了一页书的内容了。”齐帧疑惑道:“难道你不知道?那现在的书籍是怎么来的?” “现在的书籍,一般还是竹简,要么就是布帛卷起来的,很少有用纸的,纸太贵了,都是用来写字作画用的,很少有用来制作书籍的。”张宾说道:“况且你说的那种印刷什么的方法,实在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第八十九章 礼制变天 齐帧没想到在后世司空见惯习以为常的纸和书本,在这个年代竟是稀世珍藏一般的存在。 齐帧不由疑惑了,问张宾道:“孟孙啊,按理说这造纸并不是很难,怎么这纸张竟如此不普及呢?” “造纸不难吗?”张宾惊异道:“造纸作坊一月产纸不过百张,且已是极限,供于文人骚客题词作画尚且不够,如何用来装书制册?” “长安城有几家造纸作坊?”齐帧再问道。 “只有一家,别无分店!”张宾回道。 “原来如此。”齐帧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敢情是这长安造纸业被一家垄断了,难怪这生产数量上不去,造成供不应求的形势,也就没了用纸制作书籍的便利了。 齐帧便轻哼一声,黑心商家,只为一己私利,简直是祸国殃民。齐帧轻拍张宾的肩膀,张宾附耳听来,齐帧一通吩咐,张宾点头称是,末了,张宾笑着说道:“厚武啊,不得不说还是你的心眼多啊。” 齐帧笑道:“我这不叫心眼多,而是对付什么样的人,用什么样的手段。” “对对对。”张宾笑道:“确实应该如此,岂可叫一介愚商白白断送了我国家的前程?当年东汉蔡侯已是改进了造纸方法,传说造出的纸又好用又便宜,不想到了我朝,竟落得无纸可用,如此奸商,其心可诛!” “知道就好,且按我说的去办吧。”齐帧点头道:“要记住我们的目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张宾笑道:“这种好事,全长安城的人都会站在我们这边的。” “好了,你记得就好了。”齐帧轻轻拍拍手,示意这一段就到此为止,然后齐帧说道:“官律民律明天才能出来,商律暂时没有合适的人来制订,那现在还剩一个国律,我已是拟出章程了,大家都过目一下吧。” 齐帧说完便从怀里掏出了一卷布帛,照例挨个传阅一遍,再回到了齐帧手里。 只见在座的每人看完之后都是一脸茫然的样子看着齐帧,不识字的在识字之人告知其之后也是一脸茫然的看着齐帧,甚至张宾也是看着齐帧,脸上也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最后还是张宾代表大家发言,张宾问道:“厚武啊,你这国律,是否有些太过简略了?” “简略了吗?”齐帧不以为然道:“六条已经很多了。” “六条已经很多了?”张宾苦笑道:“那你叫我这明天要整理上千条之多的民律情何以堪?” “哎,那是不一样的。”齐帧摆手道:“国律,便是这一国之内所有人的行为准则,自然是定得越宽泛越好,越宽泛,才能越将更多的人框在这个行为规范之中,我拟订的这个国律,其实就是六条原则,也是六道底线,举国上下,触到任何一条底线,立死无赦。” 齐帧说完,环视一遍众人,说道:“大家都认为我订的这六条简单,是因为它是最基本的东西,我将它们作为国律,用文字将其规范起来,是想给未来的国家树立一个价值标准,以免再出现自私自利的掌权者,遗毒国家民族的思想。至于民律,我认为才是真正的国律,因为平民百姓才是一个国家绝大多数的人,平民百姓过上了好日子,国家才有足够的动力发展成为真正的雄国霸主。我深以为,要牺牲小我,成全大我的那个国家,是失败的,国家真正的成功,便是有那个底气不用牺牲任何人的利益与幸福!” 齐帧一席话说完,周围陷入了安静之中,只有火把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 好半晌,张宾才缓过神来,拱手向齐帧拜道:“厚武啊,你所说的这个国度,真是让我心向往之啊,只是不知道我有生之年能不能见到呢?” “我也是正因为不知道,所以才想要见到啊。”齐帧点头道:“所以我们在座的都要尽自己的一份力,只凭几个人是无法做成这件事的,需要千千万万人的参与才行。我们,就是要指引好方向,我们不能头脑不清,不能带错了方向!” “不。”张宾忽然离座而起,向着齐帧一揖到地,说道:“不是我们指引方向,而是你指引方向!” “不错!”韩宫也是离座单膝跪地道:“将军之眼光,胸怀,境界,纵观我一生,至今未有见到足以匹敌者,孟孙先生说得对,不是我们带领着其他人,而是将军带领着我们,我们带领着其他人,一起努力奋斗,创建将军所言的国度!” 两人这样一来,其余人自然是坐不住了,纷纷离座,跪倒一地。 齐帧见此,面色有些复杂,变换一阵之后,齐帧也离座,背对着众人,单膝跪地,拜道:“苍天在上,小子齐帧,有事禀告,跪拜之礼可否免除?” 齐帧忽然来此一问,惊得在场众人哑口无言,竟问苍天问题?这岂会有答案? 众人正不明所以间,齐帧扭头道:“既然苍天不语,那我就不客气了,规矩我来定!我最后重申一次,以后不要拜我!以后见面之后只有拱手礼和握手礼,最庄重的也就是鞠躬,只有两种人可以拜,亲,师。以后若还有人见面之后行以跪拜之礼,两方各领一军棍,听到没有?” 齐帧最后一句,已是严厉地喝问了,震得在场众人齐齐一振。 众人只得答道:“得令!” 齐帧点点头,起身坐回了桌上。众人无奈,也只能起身坐回了桌上。 半晌无言,直到张宾问道:“厚武,你为何对于跪拜礼如此反感?” “因为显示了不平等!”齐帧说道:“这种不平等会深入一个民族的骨髓,造成一个民族的奴性,这种不平等是毒瘤,要坚决拔除。况且,我华夏堂堂好男儿,除了亲人与师父,谁配接受我们的跪拜?” “这。”张宾说道:“这不是显得大家尊重你吗?” “尊重也不在于一种形式啊。”齐帧说道:“建立在平等基础上的尊重才是真的尊重,不然也就只是敬畏罢了,那样的敬畏不要也罢。” “不要说得那么严重嘛。”张宾笑道:“被人拜拜也没什么的!” “哦?是吗?”齐帧笑道:“那你说说看历史上有几个皇帝是到了古稀之年的?” “这个。”张宾困惑道:“有什么讲究吗?” “当然有了。”齐帧说道:“让年长之人跪拜自己,会折寿的,况且皇帝往往还要接受能当自己爷爷的人的跪拜,那拜一下可就折寿三年呢。” “原来你是怕折寿啊。”张宾翻翻白眼,说道:“其实心里还是很享受受人跪拜的吧。” “如果享受,我何须如此?”齐帧笑道:“等我有了子孙,或者百年之后,自然会受人跪拜,水到渠成的事情,我这何必急于一时呢?” “行行行。你有理。”张宾拱手笑道:“我只希望你以后别忘了这句话才好!” 齐帧自然是明白张宾所说的以后是指当上皇帝以后,齐帧却是没想过当皇帝,但是别人当皇帝他确实又不放心,这也是一个要解决的问题,不过还早着呢,也没必要这么早就为此费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