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世子(穿书)》 第一章 【修】 东城今日的雪大得有些惊人,屋檐上刚扫下来,不过片刻就又积满了。城外的大道上,卯时刚刚清扫出来的,不过一个时辰,就积了厚厚的一层,一脚踩下去,留下一个深深的鞋印。 江南瞅了瞅自己半湿的鞋子,一边心疼自己,一边着人开始重新清理路面。 几个大老爷们,个个都想着赶紧干完活好回城里取暖,动作越发利索,不过片刻,东城偌大的城墙就被大雪遮掩了。 江南直起身,拍了拍帽子上的雪,看看两边,有了思量:“弟兄们,抓紧啊,再扫他个一刻钟就回去了,等轮班的时候请大伙去一品楼喝酒。” 一时间嘘声一片,这浑身上下都是雪的,也分不清谁是谁,就听得一声笑:“班长,这个月月钱你该不会偷偷扣下不少吧,要不然哪里请得起哥几个去一品楼,你这话说出来,我们可是要告诉嫂子的。” 江南细细分辨了一下:“滚犊子,爱去不去啊,要不是你们嫂子交代了必须得去一品楼,要我说,合该去杨老头家的酒馆,那里的酒才够味。” “去,去,既然嫂子同意了,班长请客,谁不去谁是孬种。就是可怜这班长的钱袋,头一次装满就立马瘪下去了” “哈哈哈哈哈” 一群老兵痞子喘着粗气,喊着号子,又清出了挺远的路。 “叮铃铃,叮铃铃”这漫天大雪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左右一瞅,除了哥几个也没有别人了。乍一听这清脆的铃声,不少人浑身一个激灵。 一辆青灰色的马车伴着“嘎吱,嘎吱”的声响缓缓进入视野。马车并不出众,东城里十辆马车有八辆都是这样颜色的。车顶上有暖黄的灯光随着车子行进一晃一晃的,这风里夹着雪的,竟然也没有熄掉。车前坐着一个车夫,头上戴着斗笠,身上披了件宽大的斗篷,看不清样貌也看不清身形。 杜老二凑到江南跟前:“班长,这” 江南皱了皱眉头:“别管了,守城的弟兄会问清楚的,先回吧。”说着先转身往回走。 马车走的并不快,却也不慢,不过片刻就超过了江南他们。杜老二转头看了一眼,倒吸了一口冷气,风和雪一股脑灌进他的喉咙里,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差点被呛出了眼泪。一群人忙着取笑他冷得连喘气儿都不会了。杜老二拍了拍冻僵的脸:“去去,懂什么,知道那是谁家的马车吗!谢家的!” 这路也长,也无趣。一群人将铲子绑在背上,手抄在袖子里,听杜老二开始侃大山:“要说这谢家啊,那可是天下第一有钱啊,听说家里的墙面都是玉的,就连门口的石狮子都是金的” 驾车的人老僧入定般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车顶一角上,挂了个琉璃八角灯,灯壁上,写了一个鎏金的谢字。 风一吹,帘子动了下,里面立马有人伸手扯住,生怕冷风灌了进来。 这马车外面平凡,内里却是极为舒坦的。车厢四周和底部都铺上了厚厚的软垫,靠角落里有一个精巧的茶几,茶壶放在桌上却是稳稳地,从壶嘴里还能隐隐地看见热气。茶几上的点心看上去也是刚出锅的,带着松软的香气。要是杜老二在这里,指不定又要怎么大呼小叫了,要知道距离东城最近的一个镇子,马车跑起来也得起码一个时辰,这种天气,刚烧开的茶,从厨房走到大门口就凉了好嘛。 马车里有低低的笑声,是个娇娇俏俏的女儿音:“小姐,你听见了么,这人说话可真逗,要是咱们谢家的看门狮子真是金子做的,还不得早就被人给偷了啊” “真相总比你听到的无趣的多”清清冷冷的声音传了出来,像是听着碎玉砸在雨后的青石板上。 就像是她,本着看这本书能玛丽苏到什么程度的执念,哪怕再辣眼睛也都坚持着看下来了。再一睁眼,她自己就在这个世界里了。 不管是世道险恶还是泼天富贵,她都不求,只求身边的人,能够平安喜乐。 年关将至,本是红红火火热热闹闹的,却偏偏又碰上大雪几近封城,城内的红色一点一点的被白色掩盖,寂静一点一点的蔓延。 “哒哒,哒哒”的马蹄声将寂静碾碎,黑色的大氅向后扬起,马上的人也不在意,在城门口一勒缰绳,的黑马扬起了蹄子而后又重重地踏了下去,原地转了两圈。后面的马紧随其后。 从城门口延伸出去的主干道两旁都是商铺,此刻也都关门闭户的,纵马而来的人也不担心扰人清梦。 厚重的城墙底下一群小兵惊疑不定,这位大人是要出城还是要干嘛? 着黑色大氅的男子偏头向后:“周衍,你把人弄走了是吧?”被叫做周衍的男子活动了下握住缰绳的手:“我说大哥,这句话你从昨天问到今天,八百遍都有了,我发誓,我绝对把人弄走了,短期内他肯定别想回来,我要是撒谎,我明年就娶不上媳妇儿!” 男子点了点头,坐在马背上不说话。 超过了江南一群人,路好走了许多,马车不过走了一会儿,就看见了东城的城门。驾车的人敲了敲车壁的板:“小姐,马上就要到东城了。”听声音,像是个少年。 “知道啦。”车内有欢快的声音回应。 城内的二人比守城的士兵还早看见马车,翻身下马往前走了几步。 两个小兵正要上前去检查,领头的却是拦住了他们:“这是谢家的马车,不用检查,记清楚谢家的家徽,往后直接放行就行了。”心头却是纳闷的很:这谢家怎么连排场都没了,要不是看到家徽,这马车肯定是拦下检查的。他哪里知道,要不是有人以死相逼,这马车根本不会有什么家徽。 “哎!副班,为什么啊?”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好好记住就行了!” 马车悠悠驶过城门,驾车的人这才抬了头,细看之下,可不就是一个少年。那少年也看到了前面牵着马的二人,马车过了城门,又往前行了一段距离才停下。 着黑色大氅的男子走到马车一侧,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见窗帘掀了一角,露出一张精致的脸:“大哥” 男子伸手将帘子放好:“去将军府。”周衍翻身上马在前面带路。 安武将军府距离东城城门并不远,在三道巷子最外围。一则是因为安武将军府这座宅邸落成不过一年半,二则是因为安武将军身兼东城皇城军统领一值,在外围,做事也方便些。 这几日安武将军府的动静可是惊动了三道巷子里的不少人家。要说这安武将军,也算是当世奇才,七年前一战成名,而后便是步步高升了,据说与新帝有不少兄弟情分。 两年前被皇帝一纸诏书调回东城,本来以为这是一场卸磨杀驴的官场杀伐大战,谁知道竟然直接上演了给好兄弟加官进爵封王拜相的亲情戏。不少人失望之余也开始拼命磨炼讨好巴结的新技能。不曾想,这安武将军竟然吃睡都在东城外不远的的军营里,甚少回自己的宅邸,让不少人碰了一鼻子灰。 可是这半个月,将军府的人却是开始频繁进出,热热闹闹的开始有了人气儿。这有人的地方就开始有了八卦,三道巷子里住的都是达官贵人,那也架不住丫鬟婆子那颗蠢蠢欲动的八卦之心。详细的打听不出来,却也能脑补个大概。 这得是多大脸的客人才能让成天不着家的将军大人开始捯饬自己家了啊! 第二章 少年一勒绳子,马车稳稳地停在将军府门口。门口站了两排仆从,细数了下不过十来个人。一顶软轿放在大门一侧。将军大人是个不管事儿的,就这十来个,怕是上到管家,下到扫地丫鬟的所有人了。 马车帘子掀了开来,跳下来一个披着白色大氅的女子,面容清丽,身形苗条。管家看了看这女子的衣着打扮,正要凑上前去迎接,却见那女子转身将手抬了起来:“小姐。” 这,这竟然是个丫鬟! 福伯看了下自己身后的丫鬟,都是丫鬟,怎么别人家的丫鬟是那样,自己家的丫鬟是这样。 驾车的少年撑了把伞立在车旁,从车厢内伸出一只手,半截手掌被包裹着,只露出了莹白的,几乎可以跟分扬的雪花相媲美得指尖。 而后走出一个女子,身上一件火红的大氅,兜帽戴在头上看不清面容,轻轻巧巧的下来。 这绝对是正主! 福伯立马凑了上去:“小姐请移步,软轿就在边上。” 正要伸手带妹子进屋的傅清明愣了下,都到大门口了,还上轿子干嘛。倒是后面的周衍拉了他一把,凑到他耳边嘀咕:“那什么,千金小姐不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么,也许,对!从大门到正厅的距离远了些,怕累着。” 傅清明愣了下:“你确定?” 周衍跟着他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 傅清明直接挥手:“不用了,软轿该回哪回哪。” 管家愣了下,似是想起了什么,忙让人将软轿抬了下去。 傅清明从驾车的少年手中接过伞,领着傅清屏进了将军府。周衍摇头晃脑地跟在后面。 毕竟是甚少回来的地方,傅清明也就只认识正厅,卧房,厨房。 院子里的积雪管家一直让人清理着,到现在,也就只有薄薄的一层,看得清下面院子里铺的石板。 傅清明走在前面,身形笔直,他尽量放缓了步子,但是每一步,都好像被丈量好了一样。他的大氅贴着傅清屏,然后,被轻轻地拉住。 周衍不远不近地缀在后面,笑容越来越大。 “你带的人太少了,就一个丫鬟一个侍卫,虽然都有点底子,也未必能保护的了你。”傅清明说。 “要不是舅舅说不带着就不许出来,我就一个人来了。”傅清屏朝着右边挪了下。 “你应该提前告诉我,我去接你都行。”傅清明又说。 “你确定你不会跟他们打起来?”傅清屏朝着右边又挪了挪。 兄妹俩相视一笑,这许久未见的隔阂啊,随着分扬的雪花四散到远方。 过了游廊大院,一眼便望见了正厅。 正厅里早就烧起了暖炉,甫一踏进去,就有一股暖意从脚底升上来。傅清明脱了大氅,交给等在一旁的小厮:“你待会再把大氅脱下来,外面冷,你多缓缓,免得一不小心着了风寒。” 傅清屏正欲解系带的手顿了下,放了下来:“恩。” 傅清明坐下,到了杯茶递了过来:“你暖暖身子,房间都收拾好了,我让管家把早饭摆上来,你吃点东西再去休息。” 傅清屏听了这话一愣:“哥,你还没吃早饭啊?” 后面周衍溜溜达达地走了进来:“吃什么吃,他从昨天就开始折腾,半夜睡不着把我折腾起来陪他练拳。一直练到卯时,饭也不吃就去城门口接你了,三丫头,你说你怎么赔哥哥我的大好时光。” 傅清屏在一旁坐下:“我大哥如此着急我,我心里自然是高兴地,只是看二牛哥这态度,想来是很不欢迎我过来啊,真是可惜了。当初我说要来东城的时候,可是有不少人托我带东西过来,我记得翠绣姐好像嘱咐我什么来着,这人啊,心情一不好,记忆力就更不好了。” 周衍刚刚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听这话,立马站了起来:“哪能啊,三妹你这可就冤枉我了,自打知道你要来,我可是一天三顿饭的给老大提醒这件事,我跟你说,这府里的厨子可是我花了大力气弄过来的,为的,就是让你吃到最正宗的的咱们二水镇的饭菜!你可不能让做哥哥的白疼你一场。那个啥,翠绣” 傅清明没忍住踹了他一脚:“你话怎么那么多。” 这边管家带人将饭菜摆了上来,傅清屏将大氅交给了一直陪在身边的听风:“你跟南风也下去休息吧,赶路这么久也饿了。” “不用了小姐,奴婢不饿,小姐身边总要有个人伺候着,让南风去休息就成了。” “行了,难不成这偌大的将军府还找不出一个会伺候人的丫鬟,再说了,我的行李也得有人去整理不是。” 听风还想再说什么,被傅清明一挥手拦住:“福伯,安排人带他们下去安置。” 一家之主发话,倒是没有人再敢说什么。 待所有人下去之后,傅清屏就坐在那,看着傅清明,眼圈慢慢地就红了。傅清明伸手在她头上蹭了下:“乖啊,都没事了,知道你受委屈了。知道你要来,我就让人往村里去了信,大伯他们今年也是要过来的。” “大伯他们过来,可是这路程这么远,而且天气又不好。”傅清屏一听这话就急了。 “你就放心吧,震然亲自请了假回去接的,老大也派了人一路跟着。至于这路途远,你就别操心了,你不知道,就前段时间,东城有户人家折腾出来一个新玩意儿,给这车轱辘上套上皮子,里面再充上气,这马车走在路上就不颠得慌了,我跟大哥都试过了,确实有用,就让人赶紧送村里去了,估计傅大伯他们过来刚好用得上。”周衍一口气将粥喝完,擦了擦嘴,紧接着插话。 就这些,就够傅清屏喝一壶的了,还吃什么饭啊,这一年除了没有傅家人陪在身边之外,她过得也是相当安逸,都快要忘记这茬了。她每天跟谢家人斗智斗勇,各种周旋就为了能来东城一趟的时候,剧情君已经毫不大意的开始了啊啊啊啊啊。 傅清屏往嘴里塞了一个灌汤包,转头看向傅清明:“然后呢?大哥你还做了什么?莫不是怕人家家里承受不住这天上掉下来的福运,伸出了援助的友谊之手吧?” “嚯,三妹你这是打算出门当神棍啊,老大才刚把人安排进军营。不过说实在的,那小娃娃心眼不少,既出了名,又给自己找了个安身立命的地方,道行不浅啊道行不浅。这厨子的灌汤包手艺真是不错。” 傅清明按住周衍打算去夹最后一个灌汤包的手,直到看到灌汤包进了自家妹子的嘴才松开:“以后不许在清屏面前说这些背后话。” 周衍:我的包子包子 傅清屏:等等,你们什么时候刷的好感度,我现在挽回还来得及吗? 第三章 “你们兄妹俩慢慢聊,我今天当值,先走了。”周衍放下筷子说。 “当值?年关不休息吗?”如果没记错的话,大家都是有年假的吧?傅清屏略显疑惑。 “傻不傻,你也知道年关,偷鸡摸狗,鸡鸣狗盗的事情只会多不会少,休息那,是有,就是时间长短的问题。我可没有老大那么好命,凑好了时间放了整整十天!”周衍愤愤道。 金灿灿的大殿里,书案后面的人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手上一抖,宣纸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傅清明将空碗放下:“你要再不赶紧去,老孙头的账本上又多了你一笔” 周衍拔腿就往外冲,这可是要命的大事。 “你的房间在后面那座院子,待会吃完饭让福伯领你过去,从野望到这里,这段时间你估计也没有休息好,有什么话等休息好了再说。”傅清明说道。 “可是”傅清屏有点不甘心。 “你听不听话,我这些天都在家里,还能跑了不成。再说,你又不是明天就走,有什么事情不能留到以后再说。”傅清明虎着脸说道。 “噗嗤,”傅清屏一下子就笑了出来:“行了,我知道了,还当我三岁孩子那样哄呢。正好我也累了,可得好好养精蓄锐才行。” 东城是大渝的都城,最是繁华不过。建造也是极为特殊,东南西北四个城门均不是开在城墙中央,而是拐角处。内外两条护城河依墙而建。再往里,是商铺,再往里,是东南西北四条大街,算是东城的主干道。再往里,是民宅,再往里,才是皇城。 这皇城军主要负责的就是治安的问题,周衍跟着傅清明一路从小兵爬上来,军功有了,职位有了,声望也有了。但是,那是在边境的军队里。傅清明调回京城之后,当年一起从村子里出来的两个人自然是要一起的。明明是一片星光坦途,偏生走路的是周衍这么个人,一没野心二不上进。瞅着傅清明成了皇城军的统领,在皇城军里寻了个空的职位就猫进去了。整天也就抓抓小偷,这么,才刚进北街,就揪出来一个惯犯。 “周爷,怎么今日竟然是您当值啊?”中年男人被堵在巷子的尽头,可怜兮兮的道。 “怎么,你小子连大爷我什么时候当值都打听清楚了?能耐啊!”周衍抱着刀靠在一侧墙上,这时候如果嘴上再叼一根狗尾巴草,那可就更像是货真价实的流氓了。 “那是,这摸清了好不给周爷添麻烦么,这是应该的。” “老老实实蹲着,你看爷像是夸你的么。你说你够敬业的啊,大过年的出来加班下手啊。是不是上个月班房的饭菜太好吃,这回还想进去坐坐。” 男人赶紧抱头蹲下:“周爷饶命,周爷饶命,您大人有大量,就别跟我这种小人物一般见识了,您也知道,我不就是吃着碗饭的人么,这雇主有命,我就出来挣个老婆本。” “就你这今个儿进明个出的,别说老婆本,我看你可以开始存棺材本了。”周衍转身出去,这会儿第二队巡逻的估计要过来了,刚好让他们把人带走,自己可不想再去一趟东城府衙。 墙根儿的男子估计也看出了周衍的打算,“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周爷!小人昨个儿晚上在南门口看见世子爷了!” 周衍身形一顿:“哪个世子爷?” 那人闭上眼睛,就跟英勇就义似的:“伯阳侯府的世子爷!” “那个小白脸,不是滚去贺州了吗!这才几天就回来了,谁让他回来的!你给我说说清楚!”周衍一嗓子吼出来,别说北街的人了,估计南街的都听得到。 金灿灿的大殿上,书案后面的人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手上一个不稳,刚沏好的茶连着茶碗一起扔了出去。 案前一幅残荷图瞬间变成废纸一张。 “来人呢,赶紧请太医!”尖锐的嗓音响了起来。 “不用,知道谁念叨我呢,这下子可有好戏看了。再沏一壶茶过来,研磨!”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忽视的气场。 “是。” 距离腊月二十三不过两三天,各个街道的店铺已经开始陆陆续续地开起来了。北街最有名的,就是一品楼。这一品楼也就昨日才开张,今日的包厢就已经全部订出去了。 周衍这一嗓子嚎下来,一品楼死一般的寂静开始蔓延。从三楼“仙客”内传来的怒摔杯盏的声音更是清楚。两三声咳嗽声响起,才开始恢复热闹。 “大哥,你干嘛拦着我,那个周衍肯定就在这附近,你就该让我出去揍他一顿!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可是堂堂伯阳侯府的世子,一身尊贵!那个周衍就是个兵痞子,你干嘛任由他侮辱你!”少年暴躁的声音响起,夹杂着阵阵怒气。 “坐下吃饭!你是生怕人家不知道伯阳侯府的人,大哥不在这里是不是。那个周衍又没有指名道姓,你非得要跑出去对号入座是不是。”又一道声音响起,满满的不正经的笑意。 “那,那不是” “不是什么,好好吃你的饭,不然别怪我以后不带你出来。不过话说回来,我倒是很好奇,大哥你跟人家有什么恩怨情仇,这半年来就没有消停过,恩” 你道这“仙客”里坐得是谁,好巧不巧的就是话题中心人物,伯阳侯府的三位少爷,世子,靳洛。二公子,靳哲。三公子,靳钰。 昨天这世子爷才匆匆从贺州一纸调令回了东城,整天挣扎在学堂里生不如死的靳钰就撒泼打滚地求带出去,这才有今天一行。没想到菜一上桌,就听到这么一声吼。这可是捅了靳钰这个马蜂窝了。真兄控靳钰表示要一对一单挑! “这也不应该啊,这周衍也不过就近几年才来的东城,以前也没听说过东城有这号人物。大哥你年初才回的东城,这交集不在东城,莫非,是大哥你在外面招惹的是非,让人家打到家门口了!这是得有多大仇啊。”靳哲摸着下巴思索,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 “不会的,大哥那么厉害,惹是生非的肯定是那个周衍!”靳钰忍不住反驳。 “大哥,你说!” “大哥,你说!” “吃饱了?那回吧!” “哎!!!!!!”“哎!!!!!!!” 是夜,安武将军府,墙角。 一个黝黑黝黑的身影猫着腰从院墙外一翻,上了墙头。寻了个空,一跃而下。 四下里望了望,没有人。这人不禁抚了抚胸口,长舒一口气:“这事情大条了,说还是不说?当然不说,今天说不如明天说,明天说不如后天说。大不了以后小心一点。” “什么事情不如现在说!” “妈呀!!!!!” 第四章 “老大?!”周衍这是真怕,比被老孙头记小本本还要害怕。明明算好了这个时间这里是值班的空档的。什么空档,明明就是瓮中捉鳖!呸,他才不是鳖!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傅清明隐在黑暗里的身影,仿佛又回到那年。 冬天开始落第一场雪的时候,傅清明带着他偷偷进了山。两个人都是半大的小伙子,却格外的有拼劲。他还记得自己进山是为了找各种药材,卖给县里的药铺才能换钱给意外摔伤的爹治病。那一年他们家过得很是艰苦。 傅清明进山是为了什么呢,说是想进山掏个兔子洞,给妹妹做个护手,当初他就相信了。然后呢,然后他们被困在山里足足七天。干粮什么的早就空了,如果不是还有傅清明,恐怕他早就是山上白骨一堆。幸好都好好的,村里带人终究是找到了他们。 当天就送到医馆,不曾想,这床都没有躺热乎,傅清屏就被送进来了。情况比他们俩要糟糕很多。 周衍还记得当时傅清明的表情,明明毫无表情,却让人觉得,格外的狰狞。 后来周衍才知道,傅清明失踪这件事,作为妹妹的傅清屏根本就不知道。同村的一个小孩骗傅清屏说她哥哥在村口等她,然后那个傻丫头在大雪里等了不知道多久。 直到现在,周衍都不太愿意响起那个小孩的结局,而现在,那个结局很有可能降临在自己头上! “靳洛回到东城了!”是确定的口吻。 “恩,老大你怎么知道?”周衍心惊胆战。 “那都放一边,我现在没心思收拾你,你听好了,现在赶紧想办法把他弄出去,三天,不,一天之后,他必须离开东城!”傅清明觉得有点火烧眉毛。 “不是吧老大!我之前真的已经尽力了,我又不是老宋那个狐狸,心眼儿那么多,之前好不容易才抓到他在贺州的尾巴,没想到他那么快就解决了!我觉得这件事肯定跟上面那位有关系,没有他插手,那个小白脸怎么可能回来的那么快!”周衍努力的给自己找一线生机。 “周衍,你自己也清楚。其他时间我可以不管,但是现在,小妹在东城,靳洛就绝对不能出现在同一个地方!”傅清明有点急躁。 “我知道老大,可是现在那个小白脸不是什么都不记得吗!这一年来我跟你在他面前晃了多少次,不是一点事情都没有吗!我们别把事情想的那么糟糕。” “一丝一毫的可能性都不能留。之前想不起来,不代表以后想不起。我们现在都不知道小妹的态度。再说,就算小妹真的已经把事情都放下了,那大伯一家呢!”傅清明越想越觉得不放心。 “弟弟真的做不到啊,老大。不然,你找慕容玥试试?!死马当活马医啊。”周衍试着提议。 “慕容玥?谁啊?” “老大你不记得了,就是那个弄轮子的那个!叫什么来的,轮胎?那小子心眼特别多,我估摸着就比宋震然蠢那么一丢丢。” “那到底是叫慕容玥还是叫轮胎?” 周衍:“老大你是认真的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傅清明自己想了想,确实挺可笑的:“算了,等震然回来吧,估计也就两三天的功夫了。这几天我会拘着清屏不让她出去。你自己也注意点,这两天不要再去找靳洛的麻烦,就算他找上门来,能避则避,不要把事情引到身上。” “哎,不是吧,这多怂啊。这人家不知道还以为我们将军府怕了他呢。” “你的面子重要还是小妹的幸福重要,要是从前,我也没有那么大意见。但是,那是伯阳侯世子,你放心?再说,要不是你事情没办好,我们犯得着畏首畏尾的吗!”傅清明越想越来气。 “我知道我错了,求放过。”周衍可怜兮兮地讨饶。 “滚回去休息吧,你明天不是还当值!” “是是是,我知道了,那我回房啦?”周衍退着往外走。 “嗯,我们先出去练个拳。”傅清明起身跟上,身后哀嚎一片。 “不是吧!!” “这么晚了,你们怎么还不睡?”清亮的女声从一侧传来。 “清屏?!你怎么在这里?”傅家大哥很是震惊。 傅清屏敲敲窗户:“我住在这里好吗!我还想问你们呢,大半夜的不睡觉怎么在这里,在我房间外面闲话家常,听着你们的意思还打算上演全武行啊!” 周衍梗着脖子看傅清明,小心翼翼道:“老大你怎么不告诉我你把清屏安排在了这里!” 傅清明一脚踹过去:“你还好意思说,这里没有人住,你就能随便往里面翻墙是不是!” “我没有!我不是!”周衍百口莫辩,他怎么说,说自己习惯不走寻常路?! “如果你们的眼神厮杀已经结束的话,能不能跟我聊聊你们口中的‘靳洛’,虽然我并不认识这么个人,但是看你们的样子好像跟我脱不了关系呢。都关系到我的幸福了。”傅清屏趴在窗台,好奇地看着他们。 “这么晚了,回去睡吧,明天我出去有事,你在府里收拾收拾,差不多后天大伯他们就要到了。事情都交给你安排了,有什么事情就直接吩咐福伯去做就行了。周衍,跟上。”傅清明转过身子往自己的院子里走,步子诡异的有点急。 傅清明趴在窗口摇头晃脑,不想说就不说,居然还落荒而逃了。再怎么威武的大将军,还是跟从前一样一样的。 “听风。” “小姐?” “听说府里的书房刚刚建好,陪我去里面找两本书来看。”傅清屏轻声吩咐。白天睡了个够,晚上实在是睡不着了。 “知道了小姐,那我这就去叫南风。” “不用了,屋里不是还有两个睡着的小丫鬟吗,我看着挺机灵的,你去把人叫醒就行了。” “可是” “这可是在我大哥的将军府,我想来,觉得比谢府还要更安全才是。” “奴婢知错,奴婢这就去。” 傅清明的书房跟他的人一样,特别的干净!整洁!其实书房最近才收拾好,以前这里是杂物房来的。傅清明虽然上过学堂,但是对于学习这件事并没有太大的热情。 原来的院子里根本就没有书房,反正又不住在府里不是么。后来知道傅清屏过来,这才找人收拾一间书房出来。大到书房格局,小到一本本书,傅清明都没有插过手,全部是由宋振然一手负责的,毕竟这里算得上是读书人的只有他一个。 据说是作为礼物送给傅清屏的。作为一个不事生产,不会绣花的“古时代”女性,傅清屏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有看书多看书多看书多了。 跟着傅清明的两个丫鬟听福伯说是他亲自出来的,一个叫一水,一个叫三山。听说还有个叫二石的小厮,本来叫二树的,不过叫起来多占别人便宜啊。后头就改了名字。福伯出品,品质绝对有保障。对外宣传说傅三小姐让她们往东绝对不往西!要说精明厉害的福伯为什么跟着傅清明,那就是另外一段故事了。 跟着傅清屏一天,手脚利索,眼神挺正倒是真的。 傅清屏站在书架前面浏览着,到底是聪明体贴的书生整理出来的书,种类齐全不说,关键在于一些比较偏的书都找出来了,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本事。书本供应商表示,那些都是我的珍藏啊!被一群土匪抢走了啊! “一水?” “小姐有什么事要吩咐?” 傅清屏拿了本书让听风拿着:“听说你在府里已经呆了很久了?东城本地人?” “是,奴婢是将军府落成之后跟着福大管家一起进来的。” “也就是说,这府里的事,了解最多的,除了福伯,就是你咯。” “不敢。”一水低眉顺眼地站在一边。 “小姐,别听一水姐说,她就是谦虚,这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她都知道,府外的,她也知道!”三山比较活泼,一听问话,就竹筒倒豆子一样把老底儿都掀出来了。 “三山!小姐,三山她” “没事儿,我就随便问问,别急。听福伯说三山的厨艺不错,去厨房做顿宵夜怎么样。大晚上的,一水跟着一起去吧,有个照应。” “是。”两个丫鬟惊疑不定的退下了。 “南风,今天我大哥他们的对话你都听见了。” “是,小姐放心,最迟明天下午就能收到消息了。”南风信誓旦旦的保证。 “是么。”傅清屏抿嘴一笑,四下里看了看,就见窗前放了矮榻,正想着靠上去坐坐。 “小姐,”听风开口唤了她:“这书房里地龙还没有烧起来,要不还是回房看吧。快要过节了,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着了风寒。东城的冬天最冷,这要是病了,起码得到明年开春回暖才能好起来。” 傅清屏想了下自己一个冬天时不时冒鼻涕泡泡的情形,浑身一抖:“恩,前面掌灯,回去吧。” 听风应了声“是”,挑着灯笼回了房间。至于傅清屏回去熬夜到几时,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第五章 雪已经停了。 一队一队的皇城军腰上绑着铲子步伐整齐的从街道上跑过去,这是来换班清理积雪的队伍,看样子已经清理出东城外很远了。 一品楼三楼“仙客”的窗子开着,十来岁的少年趴在窗棱上往外看。室内烧着暖炉,倒也不嫌冷。 “哎,你还别说,虽然傅清明那一群人各种讨厌,不过自打他们过来接手皇城军之后,那群只会插科打诨只会拿银子的的世家子弟倒是看起来像模像样的了。”少年一边看一边点评。 “说的好像小玉你不是世家子弟是的,小小年纪不要学大哥一样老气横秋好吗。”室内摆着一张三折的雪景屏风,画师技术不错。三幅放在一起是一张完整的图,拆开来看,独立自成画。屏风后面放着一张条纹乌木圆桌,坐着一黑一白两个人。这开口说话的正是那个白衣青年。 “叫谁小玉呢,我看啊,这么女里女气的名字就适合你这种斯文败类。”窗口的少年气得跳脚。 白衣青年拂袖一抖,一把折扇轻轻摇晃,倒是无愧于斯文败类这四个大字。 “哦,原来我是斯文败类啊,没想到我在小玉心里竟然是这样的形象,真真是让哥哥我伤心极了。” “咦,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恶心。我告诉你啊,等到天华哥哥过来,你绝对不能表现出来,要是把他吓走了怎么办!我天华哥哥可腼腆了。不行,我不放心你,你现在赶紧就走!”少年急着推搡着白衣人。 “哎,我说你这个没良心的小鬼头,你也不想想,要不是我帮你,你这会还在书房里练你那一爬字呢!”白衣人用折扇轻轻敲了敲少年的额头。 “才不是你呢,是大哥帮的我,是吧大哥!”被困住的少年向另一人求救。 “还有你,赶紧放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大哥,救我。” “嘿,你个不省心的。” 黑衣人目不斜视,径直从纠缠在一起的二人身旁走过,在窗户前站定。 “放手!大哥你在看什么,呀,那不是我天华哥哥吗?”好不容易逃出魔爪的少年惊呼。 碍于老孙头的记仇,公器私用,以权谋私等等一系列不可描述的“犯罪”行为,周衍成了凌晨铲雪的第一支部队。天知道他跟老大进行完肢体接触后刚刚躺下不到一个时辰! 队伍到了城门口就自己解散了,各回各家,赶紧老婆孩子热炕头睡大觉去了。至于周衍,他想吃北街的余氏铺子的小馄饨和酸菜牛肉馅的包子,这才大老远的跑过来。 刚好赶上开张,周衍一溜小跑就冲过去了。 “砰!” “嘶。” “啧,哪个不长眼的敢撞周爷!” 周衍退后了两步站稳,就见一旁的路面上坐着一个瘦弱的书生。浑身没有二两肉,跟个竹竿似的。周衍看了看自己的体型,估计对方伤势不轻。 “喂,你还好吧?要不要送你去医馆?老板,馄饨打包,两个酸菜牛肉馅的包子一起。” 去哪也不能忘了吃食不是。 “不用,不用,小生挺好的,并无大碍。” 周衍一听有人掉书袋就脑门疼,赶紧上前将人一把拽起来:“真没摔出毛病?” “多谢公子。”那书生双脚用力蹬了蹬,好不容易才落了地,扶了扶帽子,向周衍道谢。 “军爷,您的小馄饨和包子,请拿好嘞,一共五文钱。” 周衍转身结果吃的,想了想,拿了一个包子递过去:“给你的,看你摔得那么惨,就当赔偿了。这包子可是这铺子的招牌菜。” “不用不用。”那书生摆着手摇头往后退,脚下一滑,看样子又要摔下去。 周衍将包子塞在嘴里,伸手去拉人。 这一拽可拽出大事情来了。先头那书生一直低着头,周衍也没有看出什么来。这么一拽,那书生的脸就暴露在周衍的眼皮子底下了。这谁啊!这不是我家三妹么!周衍嘴里的包子“啪叽”掉在了路上。 包子都顾不得捡,周衍匆忙拉着人往巷子里钻。 “我说三妹,你怎么过来的,大哥呢,怎么没跟你一起!你该不会是偷溜出来的吧?” “呃,”那书生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摸到了帽子!):“我的确是偷溜出来的,你怎么知道?” “不是,你这是要了我的小命啊,赶紧的,快快,趁大哥还没有发现赶紧回去,走走走!”周衍拽着人往前走,至于被抓这的人总想说些什么,被周衍直接忽略了,无非就是一些你别拉我,我还不想回去之类的,有什么好听的。这个时候,赶紧回家才是王道。 两个人消失在巷子深处。 突然从墙上传来说话声,这会要是有人在,估计要吓得哭爹喊娘了。 “老三,不跟上去么,少爷让那人带走了。” “不用了,任务已经结束了。” “哎?为什么啊?这还没有把人送到将军府呢?” “来的时候让你看的资料呢,刚刚拉着少爷的那人你不认识啊。” “不认识。” “” “仙客”的一少年一黑衣人,一望窗外,就看见周衍将一个白衣书生撞倒在地,后来又将人拎了起来。再后来,竟然把人带到小黑巷子里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那个臭兵痞子想要对我天华哥干什么!”少年大叫一声,转身就往外跑。 白衣人一脸茫然:“靳钰,你别乱跑!”他把人带出来的,这出了事他得兜着啊。 你道这三个人是谁,原来啊,这黑衣人就是伯阳侯世子靳洛,这白衣的“斯文败类”是伯阳侯府二公子靳哲。那个小小少年,就是伯阳侯府的三公子靳钰。 靳哲反应过来匆忙跟上,还没有踏出“仙客”的大门,就听到一声尖叫,而后是乒里乓啷东西滚动砸碎的声音。 他心下一急,快步走了出去,就看到楼下一片混乱。 靳钰浑身都是汤汤水水,但是站的挺稳当的,看来是始作俑者没错了。至于受害者,看起来比靳钰惨了不少:瘦小的身躯跌坐在地上,身下一片汤汤水水,还有菜叶子挂在身上,巴掌大的小脸上此刻惨白一片,手上通红,看样子是烫伤了。 靳哲从三楼一跃而下,一边将人扶起来,一边吩咐人去医馆请大夫。 靳钰傻呆呆地站在大堂中间,他没想到自己一出府就闯了那么大祸。靳哲吩咐人把受害者扶到“仙客”,摸了摸靳钰的头:“行了,我看了下没什么大事。”把靳钰推上三楼。 “今日打扰各位雅兴了,今天我请客,还望大家尽兴。”靳哲朝周围拱手。 “哪里哪里,二公子客气了。” “二公子客气。” 第六章 待靳哲回了三楼,两个半大的孩子都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 “仙客”是靳哲前几年收拾出来的专门供自家人使用的包厢,靳钰又总爱往外跑,这么一来二去,里面放了不少靳钰的衣服。 那名少年看起来跟靳钰差不多大,身量也差不多,难怪靳钰的衣服他能穿。 少年有点拘谨的坐在桌前,长得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靳哲看了一会给自己洗洗眼睛这才关心起自家“闯祸精弟弟”。 靳钰就坐在对面,一脸讨好,一会儿端茶送水,一会儿凑上前去送点心。半大的孩子一会儿就混熟了。 靳哲就听到靳钰在问:“哎,你叫什么名字啊?你怎么一个人来这里啊?你爹娘真好,都肯让你出来,不想我爹,照一日三餐的拘着我。” 少年拘谨地笑笑:“我我叫慕容南。我婶婶也不让我出门的,我是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出来的。” 靳钰愣了下:“你婶婶?” “恩,我跟我大哥现在住在我叔叔家。”慕容南情绪有点低落。 “那你跟我说说,你一个人来一品楼干嘛?”靳钰快速的换了话题。 “我来买一品楼的福字瓜烧里脊。”说道这里,慕容南略略有点不好意思。 “什么?!”靳钰惊呼出声,难道他识人有误,这位是什么大人物?可是他混迹东城那么多年,没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啊。 说道这里,就不得不提这一品楼的福字瓜烧里脊。这可是一品楼的招牌之一,按理说既然是招牌菜,怎么着也得进入大众的视野不是。偏生就这一道菜,在这一品楼的满堂客人眼中,都是听说过,看见过,偏偏没有吃过。只能在上菜的时候,闻一闻这露出来的丝丝香味。 自从一品楼推出这道菜,靳钰也就才吃过一次,毕竟要提前半年排队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现在想想都会流口水的。 见靳钰目露疑惑,慕容南慌忙解释:“我说的是真的!我大哥最近身体有恙,我就想买他最喜欢吃的给他,我已经跟姚师傅说好了,待会就能拿走的。” 靳钰脑子里的问号就更多了,就连靳哲都侧目看过来。 姚师傅的大名抬出来,自然是可信的。这福字瓜烧里脊就是出自姚师傅之手,这大师都有一股傲气,尤其是姚师傅,自从这道菜上过宫里头的御宴,名声彻底传出去。想吃这道菜的还真是得看姚师傅的心情,连天王老子都奈何不了他。你敢要挟我,你以后还想不想吃这道菜了! 这种时候能想吃就吃到的人,绝对是真正的人生赢家没解释。这样的人才,必须好好结交!靳钰和靳哲四眼放光的盯着慕容南,脸上明晃晃的写着:“人才我们做朋友吧。” 聊了没多久,先前靳哲吩咐人找的大夫就上来了,仔细地给靳钰和慕容南看了看,确定两个人都没什么事。这得亏冬天的衣服穿得多,才没烫到身上。慕容南手上的烫伤也不严重,只是略略红肿,还没有起泡。拿了药擦两天就好了。 说话间慕容南的福字瓜烧里脊也做好了,而且还是姚师傅的亲传弟子亲自送上来的,看的出关系挺亲近的。 “我要回家了”慕容南拿着食盒跟众人告别,没办法,菜要趁热吃不是。 靳钰深呼一口气,福字瓜烧里脊的味道啊,还是那么的令人荡漾。 见慕容南要走,靳钰慌忙拦住:“哎,你等等,我让人送你回家吧。” 慕容南慌乱的摇摇头:“不用了,不用了。” “没事,你看你遭了罪都是因为我,回家总得跟你家里人解释吧,我让我大哥送你,这样你家里人就不会骂你了。再说了,你这福字瓜烧里脊的味道香飘万里,你就不担心这半道上让人给截了?” “可是” “哪有那么多可是,难道你不打算接受我的歉意,不打算原谅我?”靳钰看他。 “我没有,真的不用麻烦了。” 靳钰一把将人推了出去,连带的还有一直装背景板的靳洛靳大世子。再“砰”一声将门关上。 门外的慕容南看了一眼旁边的黑面神,缩了缩瘦小的肩膀,他本来打算偷偷溜回去的啊。但是现在,算了,慕容南叹了口气,在前面带路。 “二哥”靳钰趴在桌子上讨好的看着靳哲。 “我是斯文败类”靳哲摇了摇他那面上书“风流”的折扇。 “呸,哪个不长眼的胡说八道,我二哥明明是天下第一的大才子来着,长相英俊潇洒,又身怀绝世武功。这满天下的女人都想当我二嫂来的。”作为侯府公子,靳钰也是能屈能伸的。 靳哲拿扇子抵在靳钰的眉心:“少贫嘴,笑的一脸谄媚,还特意把大哥支走。说吧,有什么事情要求我。别说让我帮你瞒着刚刚的事啊,就算我不说,哪天大哥也会说的。” 靳钰一把握住折扇:“哪能啊,这样的小事怎么能用得上二哥的惊世才华。” 靳哲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顺便享受一下靳钰时不时的,天花乱坠的恭维。 “那什么,二哥我跟你讲,我跟大哥刚刚看到姓周的那个兵痞子把我天华哥抓走了,我天华哥那么文弱,姓周的一定不安好心,说不定还会虐待我天华哥!二哥你那么厉害,夜探将军府帮我把天华哥拯救出来吧。”靳钰飞快地把要说的话吐出来。 靳哲愣了一下,随后“噗”的一声将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这下子换靳钰愣住了,随后是惊天一声叫:“二哥!我刚刚才换的衣服!!” 靳洛四下里打量了一下,对少年的身份难得的有了好奇。住在这样的地方,竟然有钱去一品楼消费不说,还能和姚师傅结交,并且交情不浅,怎么能说不奇特。 就是靳洛自己,没了这伯阳侯世子的身份,和姚师傅也不过是点头之交,最多能做到插个队罢了。 跟着少年七拐八拐的走了一段,停在巷子的尽头。靳洛看了看,这像是一个后门。 慕容南咬了咬唇,轻轻在木板门上扣了扣,很快的,门就从里面打开,露出一张耐人寻味的脸。 慕容玥有点焦躁,她最近都在忙军营里的事情,一不小心就着了风寒,食欲也不太好。这本来没什么,结果今天一大早就发现相依为命的弟弟不在家!慕容玥带着弟弟来到这里不过半年多,对只会做表面功夫的婶婶实在是看不上。虽然慕容玥住在他们家,叔叔不在的时候,却是实实在在的两家人。慕容玥都想好了,等她在军营里面站稳脚跟,就带着弟弟搬出去。 也是她太心急,一直在外面忙,这下子慕容南不在,她都不知道去哪里找,只能坐在家里干等着。 就在慕容玥快要坐不住的时候,就听见有人敲门。慕容玥慌忙走了出去,门一打开,就看到一个陌生的男人站在门口,心中惊疑不定。 “哥”慕容南抱着食盒小心翼翼的开口。他想着能在大哥睡醒之前回来的,没想到出了意外。不仅自己晚回来让大哥担心,还带回来一个陌生人。 慕容玥这才看见一旁的慕容南。上下打量了下,一眼就看到了那双包扎好的手,神情一下子冷了下来:“进来。” 慕容南一看就知道瞒不住,只好费力解释:“哥,我只是不小心烫着了。还是侯府的公子们给我找了大夫,还给我拿了衣裳让我收拾干净。” “多谢公子一路送舍弟回来,日后如有机会,慕容自然会报答。”慕容玥将自家傻弟弟扯了进去。 靳洛定定的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那眼神,慕容玥都要怀疑自己的秘密是不是要拆穿了。 “世子再见。”慕容南看到靳洛的动作,探出头来说话。 慕容玥一把将人拽进去,关门,落锁:“来,我们来好好聊聊。” 听了前因后果,慕容玥反倒不担心了。这人啊,就是因为有所图谋才有转圜的余地。如此照顾慕容南,无非是看上慕容南居然和姚师傅交好这件事罢了。 当初自己为了找个安身立命之地,情非得已小小的出头了一把。本来还很担心会有人对自己不利,但是这么长时间下来,自己在军营里也算得上站得住,也没有什么麻烦上身。慕容玥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权势的重要。 如今伯阳侯府和自家有了这丝丝缕缕的牵扯,她不相信等对方意识到自己的才华时候会无动于衷。待日后有了伯阳侯府做后盾,自己在东城的日子只会过得更好。 只是现在有些麻烦,毕竟这东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安武将军傅清明那一群人,实打实的跟伯阳侯世子过不去,矛盾闹得天下皆知。几乎是逢着碰面就会有一场“大戏”可以看。 自己在皇城军里还没有出头,现在绝对不能让人知道自家和伯阳侯府有了关系。 慕容玥想了想,关键还是得慕容南不在提起这件事。至于怎么说得,就是后话了。 第七章 周衍一路扯着人抄小路发足狂奔,紧赶紧的想在傅清明发现之前将人送回将军府,只是可怜了被拉住的人,几乎全程脚不沾地,被周衍带着飞。 待看到将军府的大门,周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后面的人已经快要喘不上来气了。周衍回头看了一眼,吓了一跳,怎么刚才还生龙活虎,现在就半死不活了。(因为周爷你车速太快,人家晕车。) “你缓缓,我们赶紧进去,千万别被老大发现你自己偷溜了出去。来,深呼吸。” 书生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边喘边摇头。 “你别心宽好么,你这要是被老大发现了,最多说你两句,搞不好我会被连坐哎!你知道大哥在你的事情上一向是非不分。喘好了没,好了赶紧进去。你说你什么胆子啊,小时候敢一个人杀鸡,长大了竟然敢一个人出府,身边还不带人!你第一次来东城,也不怕迷了路回不了家,再惨一点就被人贩子拐走了知道么。” 周衍一边说,一边把人往府里带。 迎面遇上出府办事的福伯。周衍还没有想好借口,就看见这老头一捂心口,摇摇欲坠,大睁着的眼睛跟见鬼了一样。 周衍一把把人扯到背后:“那什么你别急,我就是早上带她出去转转。这不马上就送回来了么。” 福伯撑着身后小厮的手,喘得比书生还厉害:“你你你后面带着的是谁!” “老头你失心疯啊,不是小妹么?昨天才见过,今天就忘了!”周衍有点不耐烦:“老头你让让路让我进去,再晚点儿就要被老大发现了!” “你胡说八道,小姐明明就在府里!我是得了她的吩咐才出府买东西的,就刚刚!你说,你后面的是谁!”福伯终于喘匀了气,紧跟在周衍后面进了府,大声吼出来以平息自己刚刚受到的惊吓。 周衍身形一顿,僵硬的转身:“你不是小妹?” 书生摇摇头。 “那你是谁啊,你不早说!” “这,兄台跑的太快,小生没来得及说。”书生一路喝了太多的西北风,嗓子有些哑。 周衍一把松开手,连连后退,样子跟福伯刚刚有的一拼。娘喂,还真是活久见啊。夜路走多了,周爷今天大白天就撞鬼了。 “你们在吵什么?”傅清屏好奇地问。她吃了早饭吩咐福伯出去买东西,正好让傅清明带她逛逛将军府消消食。这才从傅清明的院子里出来,就看见游廊上站了一堆人,吵吵闹闹的。 这声音一出来,就见众人齐刷刷的回头看她:“真像啊!” “什么真像?”傅清屏往前走了几步,这才看见被围在中间的白衣书生。书生腼腆的朝她笑笑,眼睛里有光华流转。 傅清屏情不自禁地抬手摸摸自己的脸,咕哝出声:“真像啊。” 半晌反应过来,朝身后招呼:“大哥,你快过来啊。” 傅清明吩咐了厨房重新上菜,坐在膳厅看着白衣书生吃饭。双手难耐的交握,不住地摩挲。傅清屏就坐在一旁,好奇地打量着对方:“大哥,你看我们是不是真的一模一样。” 傅清明眼眶红了红:“恩,一模一样。”他知道,有生之年,竭尽全力,这样的事情一定会发生的。那些年战场上的累累白骨几乎快要击垮这个山野里出来的汉子,就是这样一副想象中温馨的场景,让他从尸骸中爬了出来。 他已经做好,站到高位,朝那群人发难,想尽一切办法将人抢回来的决定。一年前傅清屏失踪的消息几乎一次性击垮了他。从大伯那里知道带走清屏的是谢家人之后,他不知道该松一口气还是该陷入绝望。 如果他早早的回到家乡,不在官场上挣扎,至少清屏还在身边,但是,现在连清屏都失去了。 那段时间,连大伯都没有办法打醒他。最后解救他的,还是傅清屏的信,她说,她一定会从谢家出来回到傅家,她说,她会找到二哥,带他一起回家。 一年后,傅清屏乘着谢家的马车一路从野望到东城,来到他身边。人生也就差面前这一个白衣书生而已。 傅清明隐晦的擦擦眼角。再一抬头,被唬了一跳!/当我的妹妹和弟弟变成了两个弟弟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傅清屏看到自己大个呆愣的模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刚刚看到那身衣服是就想起自己从谢家带出来的衣服有一件是一模一样的,全部是按照谢天华衣柜里的衣服做得,就是为了有一天穿着男装出去,没想到先用在这上面了,不过,看大哥的反应,好像效果很不错的样子。 谢天华吃完了迟来的早饭,等人把饭菜撤下去,一本正经的开口:“大哥,小妹,初次见面,小生我是谢天华。”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里面却有不为人知的辛酸。不同于傅清明和傅清屏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有一个弟弟/哥哥。谢天华是无意间发现的,至于别人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就不得而知了。他原本只是一个一心读书的呆子,自以为小心翼翼地求证很快就被发现了。但是他名义上的父亲,血缘上的舅舅,却没有说什么。 他放手自己查,到后来甚至以外出游历的名义想要自己去找。本以为会遇到重重阻挠,没想到人家很爽快的就答应了。等到他一年之后再回野望,得知的事实简直要让他发疯。 怪不得如此爽快,原来对方一直知道人在哪里。自己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刚好是妹妹住在谢府的时间。他一听妹妹已经启程去东城了,在家里大闹了一场,不管不顾的就追来了。幸好,追来了。 “这是你的院子,今天晚上先将就一点,有什么不习惯的,明天就换。你的隔壁就是小妹的院子。今天晚上好好休息。”傅清明送了傅清屏回房,这才送谢天华过去。 谢天华仔细打量了房间,虽然不是自己向来习惯的风格,但是一桌一椅,都可以看出主人的用心:“我很满意,多谢大哥。” 傅清明看了看才到自己肩膀的新晋弟弟,实在是太瘦了!“有什么喜欢吃的尽管吩咐厨房,你实在是太瘦了,跟麻杆似得,要多吃一点。而且我看你跟清屏差不多高,清屏是女孩子,你这样以后怎么取媳妇。” 瘦矮娶不到媳妇谢天华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如果不是我今天了解了一下你的为人,如果你不是我亲大哥,我一定会认为咱俩是仇人,真的,你说话太戳人心窝子了。 见谢天华动了动嘴唇不说话,傅清明自以为自己捉到了重点,连忙安抚:“没关系,就算小弟你一辈子这么高,我也能给你找个媳妇。” “大哥,我今天有点累了,想早点休息。” “那行,你休息吧,福伯安排了小厮在外面,有什么事情你直接吩咐。” “恩,我知道了。” 送走了傅清明,谢天华向后一仰,躺倒在床上,虽然刚刚接受了惨绝人寰的人身攻击,但是现在谢天华还是忍不住露出了微笑,真好。 虽然环境不熟悉,但是谢天华还是很容易就进入了睡眠。突然被不知从哪里来的冷风惊醒,谢天华揉了揉眼睛,朦朦胧胧间就看到一个影子从窗户外钻进来。 谢天华一下子就惊醒了,将军府半夜就进贼!张口欲喊,对方似乎感觉到了,回头看向床铺的方向。 窗户还没有关好,进来的除了冷风,还有清清凉凉的月光,谢天华准备好的话一下子就堵在喉咙里了。这个人怎么这样。 想了一下,谢天华还是决定开口:“那个,你进来偷东西都不带面罩吗,要是让人认出你来怎么办?” 谢天华看得清黑衣人的面貌的同时,黑衣人也看得清他的。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两张脸,谢天华和傅清屏却长成了两种不同的风格。谢天华那种,一看就是一直纯白无暇,还傻乎乎的大白兔,很容易让人手痒想要欺负一下。进来的人也有这种想法。 他勾唇一笑,谢天华惊呼出声。 黑衣人凑上前来:“你说的有道理,既然被你看到了,那就只能杀你灭口了。” 谢天华还没有从那个笑容当中回过神来,听到这句话,“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黑衣人再次欺身上前,谢天华惊得捂住了嘴巴,只留一双瞪得圆圆的眼睛在外面。 门外有脚步声靠近:“少爷,怎么了?” 是傅清明安排在外面的小厮。 黑衣人对着谢天华露出了袖口的一点寒光,抬了抬下巴。谢天华往后坐了坐,清了清嗓子:“我没事儿就是做了个噩梦被惊醒了。你们都回去休息吧。” 听到脚步声离开,谢天华眼睛亮晶晶地望向黑衣人,示意自己完成了任务。比起害怕,谢天华的激动更多一点。这可是人生中的第一次被挟持啊!别看他是有在外面游历经验的人,但是吧,这一路上,别说山匪强盗,就连小偷拐子都没有碰到,所以,这孩子的人生阅历,还是零来着。 黑衣人无奈地笑了笑:“我是靳哲,帮小玉来找你。” 谢天华除了高兴还有点失落:为什么不是真的坏人。 “是哦,我原本说好要去找靳钰的,不好意思,我这边有点事情,就给忘记了。你帮我跟他说,我过两天再找他好吧?”谢天华挠挠头说道。 “恩,这倒是没问题,不过现在,床借我用下。” “啊?”谢天华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靳哲翻身到了床上,扯了被子钻了进去,带进来一股冷气。谢天华被冻得一哆嗦,还没有来得及问为什么,就听到门外有脚步声靠近。 第八章 这一天的早饭,傅清明吃的很高兴,傅清屏吃的也很高兴,就是谢天华,有点心不在焉。惹得傅清明和傅清屏频频看向他,没办法,这孩子满脸写着“我在神游天外,你们都不要打扰我”这样。 傅清屏眼睛转了转,在傅清明不认同的眼光中往谢天华碗里放了朝天椒。在味道这方面,傅清屏这辈子最不满意的就是她明明嗜辣,这个身体却偏偏吃不得辣。最悲惨的一次竟然因为吃辣太多而请了大夫,轰动全府。谢府新来的小姐是个吃货这样的言论在小范围内不胫而走。 如果 谢天华看也不看的就塞进嘴里,细嚼慢咽,一点事都没有。傅清屏心里立马不平衡了:凭什么啊! 傅清明看她的样子好像还想做点什么,连忙扯开了话头:“震然来讯说,大概今天下午就到了,你们俩都不要乱跑。清屏你之前的事情让大伯他们很担心,这次要是再不乖乖听话,当心大伯抽你。天华你也是,你是第一次见大伯,不过别紧张” 傅清屏闭上眼睛摇头晃脑,自家大哥只有在训人的时候才像一个读书人,话多的不得了,一点都不可爱。至于谢天华,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就听到今天还有家人要见面,还是长辈!那一点点心神立马又被震飞了。 话分两头。 这顿早饭,伯阳侯府吃得也很不安生。 先是伯阳侯府的老妇人突然想见见自家那个又会说话,长得又好看的孙子,等了大半晌人都没来。这个孙子一向孝顺,莫不是身体有恙? 老妇人连忙遣了身边的老嬷嬷去看,这一看可不得了了,自家大孙子竟然不在府中,而且还是一夜都没有回府。 反应过来的老太太想着赶紧把这件事给兜住咯,结果还是捅到了闲闲没事干,待在家里快要发霉的伯阳侯爷那去了。 对方摩拳擦掌,势要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 伯阳侯府家训其一:未成婚前夜不归宿要打报告,经过多方商议后才可。 几代人了,还是头一次遇到竟然敢明目张胆挑战家训的人!伯阳侯爷表示很兴奋,虽然受害者是他儿子,然并卵。 当下拿出伯阳侯侯爷的气势,把二儿子院里所有的小厮丫鬟婆子全部关进小黑屋。不说,哼哼,不说一日三餐就只有井水可以喝啦。 一大家子坐在一张桌子上,伯阳侯夫人时不时地叹一口气:我也想去看一看啊。 这每叹一口气,三公子靳钰就微不可察的抖一抖,等到这顿早饭吃完,三公子的小脸都皱成了一团了。好不容易等到侯夫人挥手让他们退下,靳钰一溜小跑钻进世子爷的院子里,乖乖坐好,满脸渴求地看着世子爷:快来问我,快来问我,快来问我 今天的世子爷难得的心情不错,可能是因为昨天睡得比较好,也,可能是因为今天的饭桌上少了两个傻子(伯阳侯爷被老妇人叫去促膝长谈了。) 所以,在看到三公子的表情的时候,世子爷大发慈悲的问了一句:“你知道靳哲去哪里了。”用的是肯定句。 只见三公子哀嚎一声扑在世子爷的书案上:“大哥啊,你是我亲哥啊!你救救我啊!” 世子爷 “你把他扔出去,远远地。” 听得世子爷一声吩咐,三公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感觉得自己凌空而起,迅速的穿过书房的门,世子爷的院门最终降落在伯阳侯府的大门里面一点点。 三公子看看脚后跟紧贴着的门槛一刻钟之后,三公子整理好自己的音容笑貌,重新出现在世子爷的院门口。 “深呼吸,靳钰你是最棒的,你这是在救人一命,毕竟二哥平时待你也不错。”三公子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这才迈步进去。 大哥书房的大门果然是对他敞开的,三公子感动的涕泗横流。 “不说的话,就出去吧。”世子爷连头都没有抬。 三公子大量了下书房,不确定有没有人随时把自己扔出去。 “二哥被扣在安武将军府了。”靳钰实话实说。 靳洛难得的把眉毛皱起来:“你没事去招惹他们做什么。” /这是亲大哥,出了事都是我的错/ “是那个姓周的错,他掳了我天华哥哥,我派人在将军府外守到傍晚,还没有看见人出来,我天华哥哥那么纯真,那么善良,长得还那么好看。落到一帮狼子野心的人手里,能有好下场?所以二哥就‘自告奋勇’半夜爬墙帮我救人去了。”三公子试图据理力争。 “所以你来找我?” “当然是夜探将军府,把我天华哥哥救出来啊!” 被遗忘的靳二哥 世子爷闭口不言,笔下的画中人逐渐浮出水面:柳树下的人只露出半张脸,还有点模糊不清。三公子凑上去看了看,皱了皱眉又绕到正面,有点疑惑地仰头向上:“大哥你见过天华哥哥啊?” “不曾。” “那你干嘛画我天华哥哥的画像?” 世子爷笔下一顿,墨汁晕在美人的肩头,生生毁了一幅画。 “谢天华?” 三公子趴在画上很是用心的看了看,最后郑重的点了点头:“是我天华哥哥啊。” 世子爷画笔一放:“我知道了。” 三公子抱住桌腿,佯装这是世子爷的大腿狠狠地蹭了蹭:“谢谢大哥。” 无事一身轻的三公子一溜烟地窜了出去,今天约了李家小子一起去南河溜冰,再不去就要迟到了。 “去查一下谢天华。事无巨细。” “是。” 心不在焉地吃完了早饭,谢天华小心翼翼地回了房间。傅清明和傅清屏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地偷偷跟在后面。 谢天华四下里看了看,确定没有人这才开了门。 “哟,小白兔,吃完早饭回来啦?” 谢天华后背紧贴门板:“你你怎么还没有走啊。” “看起来你好像很希望我走啊” “不然呢,你又没有带换洗衣物过来,两天不洗澡多脏啊。你难道不会痒痒的很难受么。”谢天华理直气壮的点点头。 昨天没洗澡的靳哲他也想啊,本来昨天晚上打算回府的,谁知道门口还有个武力值不错的门神,在门口站了一整夜啊一整夜! “真的有味道吗?”靳二公子犹豫着问。 谢天华凑上去问了问:“没有哦,不过有竹子的味道。” 靳哲看着凑到眼前耸动的鼻子,莫名其妙地有点脸红:“别闻了。” 谢天华乖乖退回门边:“哦。” “白天不好出去,我今晚走。”靳哲说。 “哦,那你吃早饭了么?我这里还有点心,呶,给你。”谢天华把点心放在桌子上:“不过我觉得你下午走比较好,下午家里要来客人,大家都要出去接人,到时候府里就空了。” 靳哲咬着点心感慨一下人间真善美,随口问了句:“谁要来啊?” “我大伯啊。”谢天华回答。 靳哲愣了愣,谢天华是谢家六爷的独子,那他大伯就应该是谢家现在的大家长谢城。 谢家之所以出名除了是天底下除了皇帝最有钱的之外,还因为,谢家出了两任皇妃。最近的一位,就是如今的太妃。新帝登基后,将早逝生母追封为懿德太后,抚养自己的母妃,自然就成了太妃。 不过,这皇妃并非出自谢家主脉,与本家也不是很亲近。据说当时谢家主支却是是有一个姑娘的,好像暴毙身亡了吧。暴毙这种事情,谁说不是呢。 不过,这族长可不会轻易出动,莫非是谢家出了什么大事?可是并没有消息流传出来啊。 “你大伯?谢城?” 谢天华愣了下:“恩” “二哥?”门外传来一声询问。 第九章 靳哲心里一惊:刚刚只顾着想谢家的事情,竟然没有留心外面的事情,果然美色无人。他拍了拍手,翻身上了横梁,朝着目瞪口呆的谢天华眨了眨眼睛。 “二哥?!”傅清屏皱了皱眉头。刚刚她和大哥走到半路,大哥就被人叫走了。她又被福伯拦住问了些事情耽搁了一会儿。难道二哥不在? 谢天华回过神来,慌忙过去开了门:“小妹?你怎么过来了?” 傅清屏跟在后面进了屋子,一眼就看见了桌上吃了一半的点心:“二哥你刚刚早饭没吃好吗?就说你一直心不在焉地,让厨房重新做了给你送过来吧,只吃点心不行的。” 谢天华连连摆手:“我我不是我已经饱了。” 傅清屏狐疑地看着他。谢天华连连点头表示自己是认真的。 傅清屏见状,也不再多说什么。她顺势坐在一旁:“下午大伯就要到了,你又什么想法?” 谢天华微微低下头。知道和见到是两码事。他自幼离家,这许许多多的人和事都不清楚不认识不了解。 能从野望直接来东城,凭借的,也不过就是一股子冲动,幸亏大哥和小妹都是体贴的,又或许是血缘的力量,他们相处起来并不尴尬。 只是,只是 傅清屏有点愣神,她知道有个词语叫做近乡情怯。她当初回谢家的时候,属于被迫行动。对谢家人根本没有什么期待,也不存在什么讨好的想法。她甚至想着,要是得了对方的讨厌就更好了,早离开早好。 但是二哥明显和自己不一样,他是自己回来的。 傅清屏清了清嗓子:“大伯家有两个儿子,三弟叫傅清琏。比你我小两个月,斯斯文文的,跟你有点像。现在在镇上的书院读书,人很聪明,夫子说他以后可以做状元。四弟叫傅清晰,今年才十岁,整天在村子里逗猫遛狗的,经常惹大伯生气,但是他很听大哥的话,也很听我的话。我想,他也会听你的话。大伯南风!” 谢天华正听得入神,被傅清屏一声厉喝吓了个哆嗦,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傅清屏扯出了房间。与此同时,一阵风刮进了屋子里。 傅清屏心里很气,她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也不管谢天华知不知道对方的存在。这种只能躲在房梁上的人,不管是正是邪,都必须得被好好教训一下才行。 谢天华一开始还不知道怎么了,但是这回两个人都打出来了,再不明白他就是弱智了:“三妹”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声怒吼砍断:“靳哲!”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好不容易处理了事情赶过来的傅清明。他一心一意挡着自家妹子和伯阳侯府的接触,现在人家都找上门来了,是可忍孰不可忍!他朝南风吼了句“让开”,自己纵身顶上,狂风暴雨般的拳头向靳哲砸了过去。 靳哲苦不堪言,他这叫什么,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明知道傅清明和自家大哥不对付,还上赶着夜探将军府。看样子这傅将军是把自己当成大哥来打了吧! 不可避免的被揍了几拳,踹了几脚,靳哲觉得自己全身上下的骨头都在哀嚎,偏偏又逃不开这种狂风暴雨般的打击。他真心觉得,这个时候要是没有人来解救自己,没准这条青春正好的生命就交代在这里了啊喂。 谢天华的声音此刻真的就像是天籁一样。 “大哥,快停手,那是我朋友。”谢天华急得上蹿下跳,他一个文弱书生,没跳几下就开始喘了。 傅清明充耳不闻。 谢天华一狠心,一脚迈进了战圈。傅清明的拳头在他面前险险停住。靳哲瞅着这个空档,翻身上墙匆匆离去,还不忘留下一句:“小白兔,别忘了来我家。” 谢天华觉得,无怪乎大哥对他下手这么黑。 再一回身,就看到两张黑漆漆的脸,谢天华双腿一软:“我老实交代” 离开的动作帅气十足的靳二公子,眼瞅着距离将军府足够远,才敢停下来歇口气,浑身那个疼啊! 靳二公子找了个没有人的小巷子,好好的龇牙咧嘴一下:太特么疼了!当初自己为什么要鬼迷心窍答应那个混小子来救人!不仅人没有救出来,还险些把自己搭进去!不过那拉着小白兔的男的是谁啊,匆匆忙忙看了一眼,挺眼熟的。 傅清屏看着杀气腾腾地把二哥带进小黑屋的大哥,识相的留在了外面,她又不急,待会自己找个时间再问一遍不就完事了。 才出了谢天华的院子,就迎面碰上了匆匆而来的周衍。 “大哥在么?”周衍有点急。 “在二哥院子里呢。”傅清屏说。 周衍一愣,哦,是那天被自己带进来的小子。 傅清屏笑了笑说:“还得谢谢二牛哥你呢,要不是你阴差阳错的把二哥当成我带回来,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着他呢。” 在谢府的一年里,她旁敲侧击都没有问出来二哥到底在哪里。或者说,不是大家不说,而是真的没有几个人知道。她以为自己还得下一番苦功夫,没想到真的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啊。 周衍挠了挠头:“纯属意外这是。” “不过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今天比较忙吗?”傅清屏问。 “就是来说这件事的。震然他们已经到距离东城最近的一家驿站了。本来修整之后,下午出发,傍晚前就能赶到了,但是你看看这天气,恐怕下午没办法出发了。” 傅清屏点点头,东城今年的雪的确特别大。要不是东城是皇城,无论是从建筑坚固程度还是从清理等方面来看,水平都是一等一的,这么大的雪,恐怕房子都能被压塌。毕竟她来东城的这几天,几乎时时刻刻都能看得到有人在清理积雪。门前雪,瓦上霜归自己,主干道上的归公家,一时半会,也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等等!傅清屏突然瞪大了眼睛,大雪,大雪!灾难!轮胎!!!靳洛! “三妹?”周衍看她脸色有点不对,慌忙叫她。 傅清屏回过神来:“大伯的事情,待会等大哥出来,你自己跟他说,我现在有急事,先回房间了。” 也不等周衍说话,傅清屏提了裙摆就跑,听风南风撑着伞跟在旁边。 之前听到“靳洛”这个名字,并没有想起什么,只是看大哥的态度有点奇怪,这才让听风去查查看。昨天听风拿了信息回来,自己因为二哥的事情就扔在一边没有看。 “听风,你先回去,将昨天拿过来的资料关于伯阳侯府的全部整理出来给我,尤其是关于靳洛的。还有他这几天的行踪,如果手上没有,立刻去查。” “是。” 听风一闪身就没了。 南风跟在她身边撑伞。 进了书房,桌上已经放好了一份份资料。傅清屏脱了大氅,结果听风手上的茶水抿了一口,略微坐了下,这才缓气来。 傅清屏随手拿起一份资料,是伯阳侯府的人丁名单。 “靳哲,伯阳侯府二公子南风,刚刚跟你交手的是不是这个叫靳哲的。” 南风立在门边:“大公子是这么称呼的。” 傅清明越想越不对,这场雪灾还没有发生,大哥应该还没有来得及对女主刮目相看,男主和女主应该还没有见面才对。那大哥和靳洛的情敌理论应该不成立,政见不合什么的就更没有可能了。那么,大哥究竟为什么跟伯阳侯府过不去! 里的忠犬男配成了自己的亲哥哥,日后成为当朝左相的,现在还是兵部尚书的炮灰是自己的邻居。那男主傅清屏脑子里隐隐有个荒唐至极的想法 越想越觉得不是没有可能,这么多年自己身边出现的陌生人只有一个,之前匆忙之间看了一眼的靳哲也越来越眼熟 “听风,去找一张靳洛的画像过来” 第十章 “听风,去找一张靳洛的画像过来” 如果事情真的像她想象的那个样子,那这个世界还真是跟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这是明摆着让自己跟女主对着干了,看看谁的光环更亮一点儿。但是,除了现在自己的这个假设,恐怕没有什么原因能让自家大哥没日没夜的想着怎么跟伯阳侯府作对。 毕竟,能让自家那个耿直的大哥一路耿直下去的人,除了亲人,就是兄弟了。哪怕上辈子,他为女主赴汤蹈火了,身后兄弟们的后路也早早的就安排好了。 也是自己疏忽,当初醒来没有看到那个人之后,她不是没有让人回去找。只是最后只能不了了之了。 毕竟自己也这么要求了,如果不记得,就没有必要再继续。 当初他出现,是个意外。恐怕走了,也是遵循自己对他的要求。只是这件事,自己没有跟大哥说明白,只是简简单单说了句失踪了,就没有再提起。 如果大哥真的在东城碰上身份显贵的他,偏偏又好巧不巧的他不记得任何的人和事。这话听起来狗血,但是,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不可能发生的呢。 午饭傅清屏是跟谢天华在一起吃的。傅清明审问完他之后,还没有来得及处理,就被宫里派人叫走了。想来是要开始准备女主发光发热的机会了。 听风还没有回来,傅清屏就先从谢天华这边旁敲侧击。一来二去,也知道不少伯阳侯府的事。自然也包括他和伯阳侯府三公子的真挚的友情! 吃完饭之后,傅清屏又陪着谢天华聊了聊自己大伯一家人的事情,虽然今天暂且见不了面,但又不是一辈子见不了面,这个坎总要过得。 陪着一会儿心情低落,担心大哥责罚,一会儿又心情紧张,不知道怎么面对新的家人的精分二哥聊到了下午,傅清屏才有时间回到书房继续看那些听风送来的资料。 这一看不打紧,倒是有事情跳出了她知道的范围。虽然那本她没有认真看,但是男女主之间的感情戏她还是知道一点的, 比如说,他们的初次相遇,就是这场雪灾灾后重建的现场,女主女扮男装进军营,明面上干的活一点都不比寻常军营里的男子少。碰巧遇上灾民暴动,现场一片混乱,男主一进去,就看到女主用她的三寸不烂之舌,说的那叫一个闻者伤心见者流泪。最后不仅让灾民平息了怨气,还对作为负责人的男主心怀感激。让男主的威望值上升了不止一点半点,这可是以后一步登天的最强有力的后盾。 在男主心里,女主就是善良,聪慧的代名词。 这可是让男主对女主心生好感的初次相遇啊。 但是,听风送来的资料上,男女主已经相遇过了,而且,看起来有点不欢而散的势头。 自己心怀拯救全家人的野心还没有开始行动呢,这是谁跑出来改变了世界应该行进的轨迹。难道,像她这样的人,不止一个? 不,不会吧 傅清屏觉得女主在拯救天下苍生方面做得很好啊,换了她,她肯定没有这份聪明才智啊!所以她原本打算的只有救下被炮灰掉的自家哥哥和邻居而已。至于拯救全人类,带领男主和小弟走上人生巅峰什么的,这些都不是她的菜啊! 但是现在,剧情还能这么愉快的进行下去么? 听风回来的有点晚,晚到她晚饭都吃完了。 不过听风倒是呈上来两幅画卷:“一幅是靳洛十五岁之前的画像,应该是他十二三岁参加皇宫宴会是留下的,之后六年,伯阳侯府对外宣称他外出游学,一年前才回来。奴婢传书回去给写风,他那里也没有这六年关于靳洛的消息。另外一幅是奴婢今天找人画的。奴婢看了下,分像。” “恩,几处奔波,想必你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今晚不用你守夜了。” “多谢小姐。” 傅清屏有点犹豫,不知道这两幅画卷应不应该被打开,她甚至觉得,这两幅画卷,会改变她之后的人生 果然,傅清屏将两卷画卷好放在桌子上,以后自己改行当神棍算了。不知道是该说自己知道真相后松了口气,还是该说自己真相后又开始提心吊胆。那个他,是他啊 “小姐,现在是否要洗漱?”一水守在一旁。 傅清屏想了想:“你去跟厨房说一声,要热水”洗去心累什么的,也挺好的。 “是。” 留下三山收拾衣服:“小姐,明天还要穿男装吗?” 傅清屏愣了下,这才想起来,自从二哥来府里之后,她一直以男装示人。毕竟男装清爽简洁,尤其是头发,还未及笄,一条丝带就够了。 不像穿女装的时候,头上环佩叮当,若是拿掉一个,屋子里三个丫头都要跟她急眼,真是没大没小。 “男装。” 冬天的热水澡啊,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爽! 尤其是洗完之后钻进烘的暖暖的被窝,简直是人生一大享受,什么烦恼都没有,可以一觉睡到天亮。 如果她没有半夜突然醒过来,看到屋子里站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就好了。傅清屏闭了闭眼,又睁开,接受现实。 她睡觉不习惯点灯,不然会睡不着觉,屋里也不习惯有人睡在榻下,哪怕再怎么细微的呼吸声都会让她睡不安稳。 所以,从前没有丫鬟一切都很好,后来有了丫鬟,她就让人睡到隔壁去,反正一墙之隔也没有什么。 现在,房间里就她和一个陌生男人,真是让人忍不住爆粗口的人生。 要喊人吗?当然不要! 傅清屏坐了起来,拢了拢被子。虽然屋子里烧了地龙,到底比不上被窝里的温度。 男人一直看着这个方向,要不是傅清屏看不见他的相貌,都要以为对方看得清自己了。(其实我世子爷是看得到啊。) “小玉让我来带你出去。”男人低声说道。如果不是时机不对,傅清屏真的要忍不住赞叹一声声音真不错,是那种会让人耳朵怀孕的磁性的音色。 小玉,联想到今天谢天华的话,他本来想来到东城先去投奔自己的好朋友,伯阳侯府的三公子靳钰!可是这个人明显不是刚刚被大哥暴揍一顿的靳哲,所以,这个人只可能是?! 他把自己当成了谢天华,是因为屏风上搭着的明天要穿的衣服?他认识谢天华的脸,却不记得自己 傅清屏,笑一笑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第十一章 傅清屏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男性化一点:“劳烦公子走一趟了,只是我小生在这里还有些事情未处理完,烦请大公子告知三公子一声,就说小生改日定当登门拜访,小生感激不尽。” “你知道我是谁?” “世子爷的大名,自然是如雷贯耳。”傅清屏拍着马屁。 “你是第一次来东城。” “小生曾经四处游历,自然是听说过世子爷的。”傅清屏有点浑身不得劲。以前他还是他的时候,他们可不是用这种口气说话的,至少拍马屁的那个绝对不是自己!凭什么啊,你随随便便失个忆,我就要对你屈膝相待了,说话还得担心不要拍到马蹄子上! 不管是在三柳村,还是后来到野望谢府,最后在来到这东城。傅清屏这一路都是顺风顺水的,除了哄人开心,她什么时候这么低声下气过!越想心里越不得劲,可是她偏偏还得受着。 “公子怎么还没有走,虽说是孤男寡男,这半夜也不好在一间屋子里吧。”傅清屏语气有点冲。 “我二弟可在府中。”用的是肯定句。 “二公子上午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 夜色朦胧,傅清屏看不清对方的神色。 “多有打扰。” 在傅清屏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窗户被利落的打开又迅速的关上。屋子里又只有她一个人了。 傅清屏叹了口气,重新钻进被子里。 半晌,翻了个身这是失眠的节奏啊。 傅清屏是被嬉闹声吵醒的,向来对方距离她不是很远。很好,这下子收拾起来就很方便了。天知道她今天!几点睡的!感觉才刚刚进入睡眠,就被人吵醒了。 “听风?” 傅清屏喊了一声。 门外有人迅速应了一声,然后闪身进来,后面跟着端着杯杯盏盏的一水和三山。屋里的温度又升高了,傅清屏掀了被子下床。 衣服什么的,听风一早就烘热了,现在穿起来很是舒服。 待傅清屏穿戴整齐,屋子里的温度就要开始下降了。早饭她要跟傅清明一起吃,大老远的要跑去傅清明的院子里,要先适应一下室外温度,不然一准药得了风寒的。 “外面是谁在吵?”由着听风给她梳头,傅清明开口问道。 “是二少爷,小姐也知道,野望那边天气大多炎热,这恐怕是二公子第一次看到那么大的雪呢,今天一早看到院子里雪那么大,现在正拉着人打雪仗了。小姐要不要过去看看。”听风说。 傅清屏想了想:“不要,打雪仗什么的太冷了。”当年她也是一个南方娃娃好么,下雪什么的,就只看过小小的,小小的,还没有落到地面就融化了的。 但是那年,这具身体在大雪里冻了太久,若不是医治及时,恐怕就要伤了根本了。饶是如此,傅清屏也忍受了几年双手双脚被冻得肿得像馒头,稍微热一点就奇痒无比,偏偏还不能去抓,别提多痛苦了。 听风认同的点点头,她也不希望自家小姐去打雪仗,多冷啊,一会儿冻着了,又要生受一场罪。 从三山手里接过火红色狐狸毛的大氅,将傅清屏拢得严严实实的,这才出门。 院子里被清出了一条小道,两侧都是厚厚的积雪,没有人走过,白白的,亮亮的。 雪还在下,哪怕有了油纸伞,也挡不了多少。 前头有人开了院门,傅清屏一愣,半晌,眼圈就慢慢地红了。 正对着院门的地方堆了一直肥嘟嘟的雪兔子,技术很纯熟,红红的眼睛,三瓣嘴什么的,惟妙惟肖。 傅清屏又看了两眼,对听风到:“走吧,去大哥那里。”话语里的喜气都满满得溢了出来。 这兔子,只可能是自家大哥弄出来的,那几年自己很是怕冷,一到冬天,就基本上足不出户了,偏生三柳村的冬季又长又冷。傅清明怕她无聊,就变着花样堆雪人给她看,堆得最多的就是兔子,堆得最像的也是兔子。 更踏进傅清明的院子里,就看见雪地上堆了一个白色的团子,心下不由得疑惑,这是谁堆的雪人啊,一点形状都没有,更走近,就见这团子动了一下,把傅清明吓了一跳。 细看才发现,哪里是什么雪人,分明就是从头到脚一身白的谢天华。 亏得傅清屏没有往谢天华院子里去,不然,指不定要醋起来的。 谢天华一早起床,就看到院门口堆了两个雪人,一个堆得歪歪斜斜的,好不容易才辨认出是一只老虎,一个精精巧巧的,一看就知道是只兔子。 跑到傅清屏院门口一看,也有一只明显出自同一人之手的兔子。谢天华心底热得不得了,求着福伯教他堆雪人,刚学了个囫囵,就特地穿了一身白跑到傅清明院子里堆雪人来了。其实他本来是想堆在院门口的,不曾想傅清明的院子外清理的干干净净,现在就只剩下薄薄的一层了,连下面石板的颜色都看的一清二楚。 想清楚了自己是不能偷偷摸摸地完成丰功伟绩,谢天华就大摇大摆的进院子里堆。不曾想傅清明正在书房和周衍谈话,没看到他,这才钻到雪里动起手来。 傅清明也想跟着上手,谢天华一把拦住了她:“不行,再把你冻上了怎么办,你别碰雪,要不然你说做成个什么样,我去堆。” 别看谢天华平日里一副包子样,特殊时刻,竟然意外的坚定。傅清屏无奈地收了手,在一旁“指点”。至于堆什么,当然堆兔子,她看的最多的就是兔子了好么。 于是乎,等到一家人坐在饭桌上吃饭的时候,就看到院子里堆了三个歪歪斜斜的兔子,一大两小,甚是亲密。 周衍看到心痒的不行,丢了饭碗跑出去在三只兔子旁边堆了个四不像这才洗了手回来。 傅清屏问他堆了什么,周衍只摇头,就是不说话。 “待会吃完饭,我跟周衍去驿站接大伯他们,快的话晌午饭之前应该能回来。小妹你再去看看有什么遗漏的,尽快补上。还有安排在大伯院子里的丫鬟,带会让福伯再去敲打一下。”傅清明交代。 “我知道了,大哥一路小心。” 傅清明仔细想了想:“你记得待会回院子里穿你自己的衣服,省的大伯娘看见你就说你。” 傅清屏皱了皱眉头,还是乖乖应了。 第十二章 车马人群比傅清明预计的抵达的早。 傅清屏跟谢天华站在前面,后面跟着福伯等人。 马车悠悠地停在府门口,还不待傅清屏走上前去迎人,就看见一个宝蓝色的身影猛地从车上窜下来,往她身上扑。 傅清屏越过把她挡在身后的谢天华,将扑过来的人接在怀里,还好早有心理准备,不然非得被撞得摔在地上不可。 “二姐,我想死你了”少年特有的哭音在怀中闷闷的传来。 傅清屏伸手用力揉了揉少年的头:“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哭成这个样子。” “二姐” “好了,快点起来,小心大伯又说你不懂事。” 少年身体一抖,心不甘情不愿地从傅清屏怀里起来,小心翼翼地回头看,果不其然,自家老爹眼睛瞪得如同铜铃一般,恨不得冲上来抽自己一顿,也不知道是碍于什么,竟然没有动手。 少年心里一虚,带着红红的兔子眼,看到旁边还站着个人,也没有看清脸,扯着人家的衣袖,直接往身后一躲。 可怜的谢少爷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密给吓得身子都动弹不得了。 马车上的人陆陆续续地下来,见着傅清屏无不是默默然红了眼眶,再一转头,看见一身白衣站在旁边的谢天华,饶是傅大伯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也不禁老泪纵横。傅伯娘更是直接低啜出声。 傅清明和周衍站在后面,充当门神。 最后还是福伯这块老姜,恭恭敬敬,蜜里撒糖的将人带进了将军府。 傅清屏被伯娘扯着不撒手一路拽进了早已经安排好的院子,丫鬟也是极有眼力的退了出去,还体贴的关了门。 “我的,我的三丫”傅伯娘终究是没有忍住,看着傅清屏,眼泪刷刷的往下流。 听着伯娘的哭声,傅清屏一头扎进对方的怀里:“伯娘”像个孩童一样嚎啕大哭。她是真委屈了,原本就是一个普通的城市女孩,按部就班的大学毕业后,还没有开始进入人生的炼狱--职场,就变成了一个看起来普通,实际上不普通,但是过着普通人生活的“乡下姑娘”。 多活的那十几年,并没有让她长出一颗七巧玲珑心。而那些弯弯绕绕,她在谢家一年就学会了。可是,她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做事都要想三想的傅清屏,这提醒她,永远都回不到那段可以上山摘果,下河摸鱼的人生。 一时之间,屋里充斥着两个女人的哭声。 愣一愣神,就一不小心被拒之门外的傅家父子 “大伯要不要去我那个院子里坐坐,就在旁边不远。”谢天华腼腆一笑。 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的傅大伯那是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傅清琏和傅清晰都是第一次来东城,见自家爹爹都没有异议,自然也跟着去了。 傅清晰是一个好动的性子,自从在大门口看见他和自家二姐长得一模一样,早就心里痒痒的了,再看见老爹一脸魂游天外的模样,拍开傅清琏的手,一转身就到了谢天华边上:“哎,你是谁啊?怎么跟我二姐长得那么像?” 谢天华一愣,他为了认亲紧张的夜不能寐,没想到对方根本不认识自己? /求一份像模像样的自我介绍,在线等,挺急的/ 其实也不能怪傅清晰不知情,那件往事,谢天华的存在,现如今知道的,也就只有那么几个人了。 傅清明是一开始就知道的,后来还肩负起小哥哥找弟弟的辛苦重任。而他又一贯有事情肯定瞒不住傅清屏。再者,也不是什么让人光荣的事情,后面的傅清琏和傅清晰两兄弟就属于毫不知情的那一类人。 现在见到了,别说傅清晰好奇,就连书生傅清琏都满脑子疑惑。 谢天华尴尬于不知道怎么说,难道要一开口就道“我是你们二哥”吗?怪不好意思的。 还不等谢天华纠结完,傅大伯就开口了:“叫二哥。” 傅清晰和傅清琏带着满面狐疑,乖乖叫了声:“二哥”2 谢天华腼腆的笑了笑,应了声:“哎。”赶忙从怀里拿出了准备了许久的见面礼。 兄弟二人面面相觑,这礼 还是傅大伯声援了他们:“都收了吧,记住,这是你们二哥,就跟清明,清屏一样的亲人。以后对他,要像对大哥二姐一样!” 转过身来,又朝着谢天华道:“有屋子么,我想去休息了。” “有,大伯我带你去”谢天华忙加快脚步子啊前面带路。 被扔在一旁的傅氏兄弟o()o 他们俩年轻体力壮的,坐马车屈屈的浑身不自在,恨不得跳起来蹦两下舒展一下筋骨,怎么可能再去床上躺一躺。 福伯见状,赶紧叫人给二人上茶上点心。两个人也不是什么富家子弟,叫人在一旁看着,也是浑身不自在。福伯只好带着人都退了出去 傅清晰左右转了转,确定没有人之后,才四仰八叉的倒在椅子上,傅清琏也不管他,要不是还有点面子心理作祟,他也想这么干。 “哎,三哥,你说怎么不声不响的冒出了个二哥,还和二姐长得这么像?你听爹娘提过吗?” 傅清琏抿了口茶摇摇头,这件事情他确实不知道,但是,端看对方那张脸,也能知道,这身份绝对不是假的。 傅清晰等了一会没等到答案,也懒得起身追问:“让我看看这个二哥送了什么?” 木匣子看起来格外精致,傅清晰撇了撇嘴:有钱人就是能折腾,待看清了里面的物什,却是实打实的吃惊:“天哪!”惊得他都坐直了。 傅清琏也不禁抬头望去,之间傅清晰手里握着一柄匕首,端看外表,就迎面而来一股豪气! 细碎的各色宝石铺满了刀把和护手,迎着阳光熠熠生辉。摸上去却是一片平整,仿佛融在了匕首本身。刀刃上仿佛有流光划过,傅清晰跃跃欲试,站起来转了几圈,还是决定拿椅子来试试,毕竟,桌子缺了一角太明显了。 不过一闪而过,椅子腿就被切下来一个整整齐齐的木块!傅清晰欣喜若狂,对这个初初谋面的二哥好感倍增! 傅清琏自然是看见的,他摸了摸被自己放在一旁的匣子,也不由得有点好奇,这个二哥,会送些什么? 不等他自己打开,欢喜过了的傅清晰就扑了上来:“让我看看你的是什么?” 傅清琏完全来不及阻止。 “嘁我以为是什么宝贝,居然是一本书,还破破的”傅清晰点评完了之后,好歹记起这是自家哥哥收到的礼物,尤其还是在自己的礼物那么高大上的基础上:“那个啥,我看这个二哥挺好的,还知道投我们喜欢的。知道我喜欢动手,知道三哥你喜欢看书” 傅清琏无奈地从傅清晰手中接过匣子:“那叫投其所好!” 待看清匣子里的东西,这个白面书生差点闭过气去,竟然是竟然是 看见福伯从外面过来,两个人有志一同的将东西收好,藏得严严实实。 “两位公子,该是用午饭的时间了,在大公子院里摆了午饭。” 傅清晰揉揉肚子,是饿了。点头让福伯在前面带路。 这一顿午饭吃的那叫一个缠绵悱恻跌宕起伏。夹两筷子菜就哭,敬一杯酒又哭吃的如此艰难,心里却是十足的欢畅。 第十三章 “大哥,今天是小年,我来的时候看着外面特别热闹,是不是晚上还有什么活动啊?”傅清晰问道。 “这是东城的习俗,这一天要热闹到明天早上的,怎么,想不想去看,哥带你去。”周衍在一旁插话。 傅清晰有点蠢蠢欲动。 “据说还有什么才子擂台”傅清琏和谢天华一不小心对视了一眼,都有点蠢蠢欲动。 “各色的小吃那是从街头摆到街尾啊”傅清屏抬头看伯娘。 周衍最后总结了下:“要不要全家一起去。” 被四人八只含情目盯着,傅大伯居然觉得有点吃不消了,伯娘倒是意外的坚定:“你们都去,我和你们大伯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清屏也不许去!” “伯娘”傅清屏在众目睽睽之下毫不犹豫的撒娇卖乖。 “不行,你都是大姑娘了,翻过这个年去就及笄了,这都是可以嫁人的了,怎么好再在外面跑来跑去。哎当初要不是出了那件事,这会儿你的嫁妆都备好了” 傅清屏 头一次看这么盛大的热闹,怎么好轻轻巧巧的就错过,傅清屏不着痕迹地朝自家大哥使了个眼色,便佯装“被拒绝心里不痛快,我要去睡觉觉才能好”早早地退了出去。 “老大,不许带着你妹妹偷溜出去。”身经百战的傅伯母着重点名了前科累累的傅清明。 男子汉耳后根红了红:“知道了,伯娘。” 傅清屏回了房间就开始叫三山去找衣服,要格外保暖,看起来很真实的——男装! 傅清明瞅了个众人都没有注意的空档进了傅清屏的院子,就看见屏风上挂着各式各样的,清一色的男装! 听风在一件一件地往外整理,三山挨个放好。一间屋子,三个丫头忙的不亦乐乎。 傅清屏揉着被叽叽喳喳吵得难过的额头。 最开始她是不忍心扫这三个丫头的兴致,后来,她们就越发来劲了。 “停停停停停!我今天是变成二哥出去,这衣服自然是得跟二哥一样的,你们就别瞎忙活了,还不如遣个人去二哥院子里,问问他今天出去的时候穿什么,然后给我拿一件一模一样的过来!” 三个人恋恋不舍的撒了手,傅清屏就更头疼了,有三个如此乐意于帮自己装扮的丫鬟,不知道以后的人生还能不能好了。 傅清明一进门就听见傅清屏在“大放厥词”,总觉得脸有点疼。 “大哥,坐。”转头看了看自己乱糟糟的房子,吩咐一水收拾房间,对傅清明道:“算了,我们去书房聊,去看看我布置的书房怎么样。” 傅清屏的书房,看起来,很舒服,让人格外的想睡觉 书架上的书是原封不动从傅清明的书房里搬出来的。至于这格局,那是三步一靠五步一坐,十步一躺。真是难为福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面按照傅清屏的要求捣鼓出来。 傅清屏看出了自家大哥的意思:“唔,你可以考虑给福伯加薪什么的,他确实很能干。不过,这么能干的管家你从哪里找来的,总不可能是官家分配的吧?” 傅清明摇摇头:“先头在外面打仗,无意间救了他一命,后来建府的时候他自己跑来东城跪在府门口说要报答,周衍就把人留下了。” “啧,原来还是一个田螺老伯以身相许的故事。”傅清屏低声道。 “说什么?” “没有什么,”傅清屏赶紧把脑子里不合时宜的脑洞填上:“大哥你待会帮帮我呗。” 傅清明坐在椅子上,双手一摊:“说来听听。”他已经认命了,既然不舍得拒绝,就合该帮她把计划完善。 “很简单啦,你让二牛哥带二哥三弟四弟出去,当然,二哥要偷偷的出去!然后你晚上在带着我这个‘二弟’出去就可以啦。” 傅清明有些诧异:“你愿意晚上再出去?” 傅清屏撇撇嘴:“待会儿伯娘肯定会过来让我乖乖的不要乱跑。没准儿还会盯我一个下午呢。再说了,我问过一水了,这小年啊,还是晚上最热闹。”说道最后又有些洋洋得意,毕竟她可是相出了一个很好的主意。 傅清明有些不是滋味。他记得有一年隔壁村搭了戏台,也是这样,清屏想去看,伯娘却坚持不同意,说什么人多混乱,一不小心让拐子拐了去可怎么办。那个时候的清屏可不会考虑这么多,转个身就牵着他的手走了。 后来,两个半大的孩子,让伯娘骂的狗血淋头。 骂的再惨烈,傅清屏依旧转眼就忘了,下次,还是牵着他的手转身就走。 可是现在,傅清屏竟然是已经懂得了,做戏,要做全套。 傅清明起身揉了揉傅清屏的头,以示,这样的锅,还是他来背。 扣门声响起,听风推门进来:“小姐,衣服已经拿回来了,小姐要不要去试试合不合身,好及时改一下,另外,二公子说,要是小姐不满意这件,可以去他那里挑。” 傅清屏点头应了,回过身来对傅清明说:“看来二哥挺聪明的吗,还知道我要做什么。大哥你在这里等我会儿,我一会过来还有事情跟你说。” 傅清明在书案后面坐下,桌上堆了些纸张,看着很是杂乱。傅清明随意瞥了一眼,却是挪不开眼睛了,这些,这些不是 书案一侧的里,就立着一个卷轴,傅清明伸了伸手,还是决定展开来看,果不其然他虽然没有想着可以瞒天过海,但是也没有想到居然这么快就被傅清屏知道了。 傅清屏一回来就看见自家大哥傻愣愣地坐在椅子上,桌上摊着一幅画,她心里一惊,却又在转瞬间回过神来,罢了,本来就是要谈谈这件事。 “大哥”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傅清明苦笑。 “昨天刚刚知道。” “你也知道他的身份了,你想怎么办?”还有一句话哽在喉头,不吐不快却又拼命忍住:你若还想嫁给他,便是舍了这条命,也帮你。 “大哥说笑了,我只是从三柳村出来的一个乡下丫头,哪能认识这东城里这样的贵人,”傅清屏将画卷扯了过去,丢到一旁的炭盆了,火舌迅速的吞噬了一切:“那人只不过恰好与故人长得有些相像罢了,但是我的故人,早就葬身崖底了。” 傅清明有点不知所措,他甚至看不清楚傅清明到底是假意还是真心。但是他,又执着的相信自己养大的妹妹。 “大哥,之前在信里,我也没有同你说清楚,且不管他是不是他,我当时同那人约好了的,若是侥幸活下来,若是他还记得我,傅清屏无论怎样,定然会嫁给他,守着他一辈子。若是天意弄人,那一场婚约就此作罢,从此,一别两宽,各自欢喜就是。现如今” 傅清明起身拭去傅清屏脸上的眼泪,忍不住将人揽在怀中:“好了,好了,不哭不哭,是大哥的错,大哥不该提起这件事,大哥发誓,以后再也不提起那个人了!往后大哥一定给你找一个天下间最好的!” 傅清屏推了推手忙脚乱的某人:“净知道胡说八道,要是大伯知道了,肯定抽你。” 傅清明一愣:“清屏,大家都在东城,原先我以为你不知道,是想着让你避着他的,既然你自己已经不在意了,自然是整个东城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但是大伯那边?” “不要让他们知道了,不然肯定又是一堆唠叨,你之前怎么跟大伯他们说他的事情的?” “生死不明” “那就当做他已经死了,大哥你找个机会跟大伯他们透露一下糟了,清涟和清晰认得他,要是遇到” “放心吧,周衍带着他们呢,晚上震然也去,让他跟着,人这么多,避开很容易。” “小姐,夫人来了。”听风在门口道。 傅清屏一下子就跳脱了出来,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傅清明:“大哥,就看你的了。”话一说完,就拎着裙摆跳着出去了。 傅清明在后面摇摇头,炭盆的刚刚还气势汹汹的火焰,终于开始偃旗息鼓 第十四章 月华初上的时候,是今天的东城最漂亮最热闹的时候。绕是有纷纷扬扬的白雪,也只会让人感觉到欢喜。 东城的四条大街,挂满了红绸,红灯笼,像一条条灯海,内河上也有点点灯光,水面上灯光斑驳煞是好看。 傅清明走在人多的一侧,黑色的大氅让他显得更加英俊高大,引得路人频频侧目。傅清屏走在他身旁,宝蓝色的纹竹长衫,外罩月白色狐皮斗篷,帽子扣在头上,更显得巴掌大的小脸精致无暇。 有傅清明在前面开路,后面还有两个下人跟着,傅清屏在中间乐得自在。大街两侧果然如一水所言,处处都是吃食,食物的香味透过雪花萦绕四周,勾起了傅清屏的馋虫。 傅清明自然是了解自己妹子,看她喜欢什么,就着人去买,长街还没有走到十分之一,两个小厮手里就拎的满满当当的了,傅清屏吐吐舌头,连连保证,在全部吃完之前,只看看! 远远地听见前面有欢呼声,傅清屏扯着傅清明钻了进去,她只在小时候看过马戏团表演,不过,都是在距离很远很远的看台上,这下子,终于可以面对面看真的了。 傅清明一脸无奈地被拉了进去,一遍注意不要被周围的人伤到,一遍还要看着傅清屏,不要让她乱跑。 傅清屏在里面呆了一会儿就觉得无趣了,怎么说呢,小时候看的目瞪口呆的,是因为里面含有魔术的成分,现在的这个,真真的,就是一群学会了武艺的人来练两下拳脚。 看出了傅清屏情绪低落:“要不要去找天华他们,他们估计在江华楼那里。” “江华楼?” “就是今天周衍说的才子擂台赛,今日是才子,等到上元节那天就是佳人了,要去看看吗?” 傅清屏看了看还有很长很长一段的南街:“等我们逛完了南街再去吧。” 看傅清屏重新又“斗志昂扬”了,傅清明道:“行,听你的。” 又走了一段路,傅清屏早就把“吃完了再买”这句话抛到脑后头去了,这下子,连傅清明手里都是一堆一堆的东西。 傅清屏正弯下腰看一个小摊上的东西,她一眼就看中了摊上的一件玉饰,玉不是什么好玉,但胜在花样清奇,傅清屏正致力于和老板压价,看看自己能不能掌握这种特殊的技能。 远远地经听见一个人再喊“老大”,傅清屏觉得声音有点耳熟,顺着声音就看见周衍在人群中跳来跳去,企图冲出人们群众的包围圈,又一次次的被挤了回去。等到好不容易到了这兄妹俩面前,周衍看起来,有点衣衫不整。 傅清屏“噗嗤”一声笑出来。 周衍扶膝弯腰喘了一阵,好容易才缓过来,看着傅清屏愣了下:“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在江华楼吗?” 傅清屏笑道:“二牛哥,你还是分不清我和二哥啊!” 周衍这下子更加惊讶了,看看傅清屏,又看看傅清明,欲言又止。 傅清明叹了口气,下午才夸过,让周衍和宋震然他们俩啊带人没问题,结果晚上就出事情,傅清明觉得自己的脸要肿了。 “没关系,你说吧。” “我带清晰他们几个在江华楼三楼,天华说他有个朋友要见,我让震然送他过去,我真的不知道天华的朋友是靳钰!伯阳侯府的靳钰!” 傅清明浑身一震!他前两天才收拾过谢天华,没想到他居然还有机会跟那个小鬼约时间!慢着!等等等等:“靳洛在?” “震然说不在,房间里只有靳哲,但是,不知道靳洛会不会去” 傅清明看着傅清屏,如果 他把怀里的东西扔个周衍,看了看前方的人流,将傅清屏放到背上:“抱紧了。”一提气上了房顶,往江华楼跑去。 剩下周衍一个人在那里跳脚,周衍将东西一股脑塞给了后面的小厮,还来不及跑,就被一旁的摊贩拉住了衣服:“爷,刚刚那位姑娘买了东西还没有给钱?” 周衍一愣,伸手去摸钱袋:“多少钱?” 摊贩伸出了一只手指。 周衍摸出了一文钱给他。 “是一两,爷。” 周衍一捂钱袋:“你抢钱啊!” “是真的啊,刚刚那位姑娘拿的是我摊子上的唯一一块玉啊!”摊贩欲哭无泪。 “真的?” 见摊主一脸坚定,周衍将钱袋交到摊主手上,他的钱袋里面,就剩下一两银子了,江华楼的包厢,又请了傅清晰那个大胃王,路上还救了个惨兮兮的姑娘,他真的是,兜里干净的很啊:“我可是皇城军的,要是让我知道你坑我,老伯,你的生意就做到头了!” 周衍颜色凶狠的发话,转身就挤进了人群中。 “让一让,让一让,爷有急事” 傅清明直到江华楼门口才将人放下,傅清屏环顾了四周,你们城里人真会玩儿,台上才子一大片,地上佳人一大群。这相亲的场面足够恢弘的啊。 跟着傅清明往里走,早就有又眼力劲儿的跑堂上来招呼。傅清明的脸也算是挺有辨识度的,虽然整日里住在军营,既不回家也不来街上闲逛,但是当年大军回城,一众将领打马游街,傅清明这张脸可是赚足了关注,一两年不出现,他的传说还在这个城里! 包间里只有宋震然和傅清琏傅清晰两兄弟。傅清晰在胡吃海塞,傅清琏和宋震然开了窗子看楼下的擂台赛,这二人都是书生,对上楼下台上的一众所谓风流才子,也不显劣势。不过二人对参与这件事都没有什么兴趣,也就只是在楼上,品品茗,点点评。 傅清晰是第一个发现有人进来的:“二哥,你回来啦?怎么跟大哥在一起。” 傅清屏看了看他撑得鼓鼓的腮帮子,坏心眼地用手指戳了戳:“巧了!” 傅清晰一看这态度,慌忙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二姐!” “算你有眼力劲儿。” 窗边的宋震然和傅清琏都是一脸震惊,没想到这二人这么相像,这一样的衣服,一样的打扮,真真跟一个人似的。 “天华还没有回来。”傅清明问道。 “没有,毕竟我跟伯阳侯府的关系也不是很好,天华估计也有所察觉,就让我先回来,说他自己跟朋友聊完就过来。靳洛当时确实不在。你放心,我让人在楼下守着了,若是看见靳洛,就上来回禀。”宋震然道。 “恩,也只能这样了。” 傅清晰看着他们一来一往的:“大哥,那个叫靳洛的是谁啊?” 傅清明想想傅清晰以前对那个人的态度,除了尊敬,就剩下崇拜了,听大伯说,清晰知道那个人失踪后,还想过离家出走自己去找,还好及时拦住了。 “死敌!要是以后见到这个人,或者听说这个人在你周围立马夺得远远地回来告诉我!”傅清明掷地有声。 傅清屏和宋震然一脸漠然的看傅清明说谎。 谢天华冷静的看着靳钰一边哭,一边吃,一边对他倾诉相思之苦。一边反思是不是自己太久没有关心这个孩子了,怎么一个聪明伶俐乖巧可爱的小孩,竟然变成了这样。 靳钰接收到谢天华眼里的嫌弃,赶忙端正坐姿,一扔筷子,一脸乖巧。 两个人边吃边聊,倒是把靳哲这个一面之缘同床共枕的男人忽略到了一边。 靳哲端着杯盏看小白兔一本正经的对狼孩说教,配上室内的温暖,昏昏欲睡。 清脆的敲门声响起,房门被推开,入眼的是江华楼穿着统一着装的跑堂,而后是一个穿着黑色大氅的冷峻的男人,面如刀刻,剑眉星目。 谢天华看过去,被惊得一愣。 第十五章 虽然他从前觉得靳哲很好看,但是现在,好像有比靳哲更还看的男人了。谢天华心想。 靳钰和靳哲都是满满的惊讶:“大哥,你怎么来了。” 他们一家要是想在小年时出来逛逛,一般都在北街的一品楼,这次刚刚好伯阳侯爷和夫人都不想出来,自家严肃又认真的大哥也表示没有兴趣。 靳钰就央着靳哲带他来南街的江华楼,谁让他的天华哥哥会来呢。 靳洛没有做声,不动声色的大量这谢天华。 靳钰忙起身介绍:“大哥,这是我之前跟你提起的天华哥哥,谢天华。天华哥哥,这是我大哥,靳洛。” 谢天华起身,行了个书生礼节:“靳大哥。” 靳洛点点头,眉毛微不可察的皱了皱。 房间里面弥漫着尴尬的氛围,谢天华饮了口茶:“小生要先行告退了,还有家人在等着。” 靳钰也不强留,他也觉得浑身不自在:“那天华哥哥,我们下次在出来玩,要不干脆你住到我家来吧。”靳钰有点不敢直接开口让他搬离将军府,要是隔墙有耳给天华哥哥添麻烦怎么办。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谢天华摸了摸靳钰的头:“不用了,我下次再找你。告辞。” “天华哥哥再见!”靳钰在后面挥手。 两家人的房间刚好在一层楼的左右两边,谢天华一出门,就被忍不住想出来看看的傅清明逮个正着。 两个人在门口站定,傅清明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这个弟弟才刚刚认回来,自己从未照顾他一分一毫,如今怎么好开口让他离伯阳侯府那群人远一点。可是如果不说,清屏的事情早晚得露出来。万一,靳洛和天华接触的太频繁停停停停停,不能受周衍那个混球的污言秽语的影响! 还不待傅清明纠结完,等了半天等不到自家大哥说话的谢天华已经推门而入了。 两个穿着打扮一模一样的人并肩站在当中,好不容易追上来的周衍在一旁啧啧称奇,乍一看,当真是一个模子里刻画出来的。但是细细这么一观察吧,却又能够看出点区别出来。当然,前提是知道这是对双胞胎。 众人稍稍坐定,除了傅清明心神恍惚之外,众人都看擂台看得津津有味。 身材瘦削的少年在拥挤的人群中推推搡搡,奋力挣扎,似乎在躲避什么人。这个时候江华楼附近的,莫不是来看擂台赛的,谁也不乐意让出个位置来。少年心下一急,似乎追兵越来越近,他咬一咬牙,转身冲进了江华楼。 江华楼虽然寻常百姓也能进,但是到底比那些街边饭馆客栈要强一些,进门不难,难的是,没有提前预约,不能进。门口站着两个小厮负责领客人去预定好的位置,一个离开,自有一个立马补上。 今天也是巧了,两个小厮竟然都不在,那少年也就好运气的闯了进去,沿着屏风围起来的小道,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 不过片刻,一个中年男人带着一群家丁气喘吁吁地停在了江华楼门口:“人呢!” “大管家,刚刚那人好像进了江华楼。” “给我进去搜!” “这”一众家丁面面相觑:“这是江华楼啊”虽然不知道这江华楼的后面站着谁,但是能在南街这么多年屹立不倒,满城百姓都默认了这江华楼后面有一个惹不得的大人物。 “怕什么,这可是襄阳王要的人,抓到了,自有千金赏赐,这要是让人跑了,谁都保不了!”管家怒吼。 一众家丁互相看了看,咬一咬牙,冲上前去。 刚刚才回来的两个小厮看到这阵势,倒是不怎么慌:这人那,要是自寻死路,还真是挡都挡不住。 “请留步,敢问几位客人预约了几号座位,我好带各位爷进去。”一小厮道。 “都给我让开,有个小贼偷了主家府里的东西偏又进了你们江华楼,把人交出来!”随后赶上来的管家道。 “客人话可不能这么说,想必您也知道,这江华楼座位都是有预约的,难不成这贼偷东西还提前个十天半个月先在我们江华楼定了位置庆祝不成。” “呸,就凭他,还想再江华楼定位置!我这一路追过来,就看着他进了你们江华楼,你们莫不是要包庇他!来人啊,给我进去搜,这事自有主家担着!” 两个小厮对视了一眼,莫不是刚刚他们不在的时候,真的有贼闯了进去?既然如此,就更加不能让人进去了,这要是真的抓住了贼,他们俩的饭碗也就留不住了。 “看你们谁敢,皇城军的统领,安武将军现在就在这江华楼里,我看你们谁敢闯!” 皇城军直属皇帝,虽然做不到上打帝王,但是下责百官还是做得到的。 “大管家,这还要进去吗?” “进怎么不进!”管家语气里带着丝丝兴奋。 自己的主家襄阳王爷,跟现在如日中天的伯阳侯爷,可是同宗的,只可惜这二人的地位那叫一个天上地下。 这安武将军跟伯阳侯府不和一事在偌大的东城,也不是什么秘密。 而现在,自己竟然抓住了安武将军的把柄,要是这件事情闹起来,当众让他没脸。岂不是刚好体现自家王爷和伯阳侯爷的家族情深!王爷得道,怎么着自己这个大管家也能跟着“升天”不是。 小厮一看这架势,便知道不好,一人拼命拦着,一人进去叫人。混乱之中少不得挨个三拳两脚的,就躺在地上疼得爬不起来。 一群人嘈嘈杂杂的闯进了大堂,满座宾客不由得一愣:这是 得了管家的眼色,一家丁走上前:“傅大将军呢,让他出来,作为皇城军的统领,竟然放任自己人进襄阳王府偷盗,今日能进得了王府,他日保不齐就闯进了皇宫!” 这话说出来可就有点严重了,往深里想,这是分分钟指责安武将军意图谋反啊。 一时之间倒也没有人开口说话,管家洋洋得意:“给我进去搜!” “我看谁敢在我江华楼撒野!”一声厉喝传来,只见从楼梯上下来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刚刚那声粗吼就是从他口中吐出。 众人不免猜测:莫非这就是那江华楼的主人。 却见这汉子下了楼梯,侧身露出身后的人,显然后面的才是正主。那管家一见,心中轻视更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看着也不像是东城哪里的显贵。 “那偷进了你们江华楼,要不你们自己把人交出来,要不我带人进去搜!”管家道。 “咳咳,敢问客人口中的偷儿可有什么体貌特征,若真是进了我江华楼,自然由我江华楼承担责任。若不是” “哼,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前一段时间闹得满城沸沸扬扬的慕容小子,想必在座的没有人不知道,这人,是在傅将军手下当差的吧。有人亲眼看见他进了江华楼,偏偏有这么巧,这傅将军也在,若说不是将军大人指使的,谁信!” “既然客人这么言之凿凿,不妨等上一等,我这江华楼背靠城墙,可是没有什么后门能走,不如请客人留下,待我江华楼满座宾客离开,看看是否有您口中的人。”书生说道。 管家一愣,他要的就是那么多人在,你让人走光了在谈,还有什么意思。 “不行” 虽然这楼下大堂里一直吵吵闹闹,但是突如其来这么大动静,还是引起了楼上客人的注意,不少人探出头来一看究竟,周衍自然不甘落后。 这搞清楚了发生了什么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那个乌龟王八蛋竟然敢往我老大身上泼脏水,看我不好好收拾得你爹娘都认不出来,怎么对得起我在世上活的这么多年! 还是宋震然一把扯住了他:“你就这么出去把人收拾一顿?动动脑子,待会找个小巷子盖他麻袋都比这强!” “那就让他这么在外面胡咧咧!” 宋震然双手环胸:“你以为江华楼背后是谁?” 那书生也不恼火,朝着彪形大汉点点头,只见那汉子大步上前,一手拎俩,将人在空中轮个圆,往地上一扔,摔得七荤八素后拿绳子一捆,往门口的大红柱子上一捆,这酒楼里别的不多,擦桌椅板凳的烂布头是最多的,每个人嘴里塞了一个,省的聒噪得令人心烦。 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这也太干净利落了,不像是生手啊。 “哈哈哈哈,好!”楼上传来抚掌大笑:“这江华楼的这一手,多年不出现,还是这么干脆利落啊。” 书生转身一拱手:“在童老将军面前班门弄斧了,扰了老爷子的清净是晚辈的不是,待会儿晚辈自当将赔礼奉上。” 老人也不理,由着孙辈将自己扶回去。 “又有人来闹事了,你还有心思吃!” “你吃不下啊,哎呀,不就是几个地痞流氓啊,小四,帮我把人绑在门口的柱子上,让着来来往往的都看看” 傅清屏整理好衣服净了手,寻着来时的方向往回走,虽然院子里假山怪石嶙峋,在夜色里看着有些可怖,不过听风就在拐角处,她心里也踏实些。 一个转身,长长的走廊看不到尽头,却独独没有人。 “莫非,我走错了?” 傅清屏沿着路退了回去,走到另一个拐角:“怎么会!” 难道是传说中的“鬼打墙”! 傅清屏紧了紧身上的斗篷,犹豫了良久,走出了回廊,捡了块棱角分明的石头抛了出去,任命般的朝着指示的方向走 现在,她可以肯定自己是真的迷路了,来的时候可没有走这么长时间,这会儿听风指不定急成什么样子呢。 正想着要不要坐下来歇一歇顺便等人过来搭救,就听见前头传来不甚清晰地谈话声。 傅清屏裹紧了斗篷朝着声音方向过去,这一走,就恨不得自戳双目!大渝的风气实在是太开放了!黑灯瞎火,幕天席地,两个男人! 傅清屏动了动脚准备悄无声息的溜走,一脚踏错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清脆的咯吱声响。 一人抬起头看过来,傅清屏尴尬的望过去: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谢天华?” 第十六章 傅清屏没想到这其中一人竟然是让自己心心念念,啊呸,担惊受怕的某人! “谢天华?” “靳大公子,”傅清屏颔首:“小生还有要事,就不打扰靳大公子了。”抱歉了,二哥,这个窥人的黑锅麻烦你帮我背一下。 探出头去欣赏才子佳作的某人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被大哥强制按进去,关窗! 没有听到阻拦,傅清屏转身欲走,却在听到下一句话的时候停住了脚步。 “靳世子,在下是慕容玥,是慕容南的哥哥,不知道靳世子可否放开在下。”被按在假山上的人如是说道。 靳洛不为所动:“你跟踪我。” 慕容玥在心里生生的吐了一口血:知道了我是谁之后,难道不应该先撒开手,然后极有绅士风度的跟我道个歉,然后作为补偿送我回家,给我看病能不能按照套路走。 靳洛皱了皱眉头,他不是很想浪费时间在他为什么跟踪他这件事情上:“交给你了。” 傅清屏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传闻中的女主成抛物线状飞了出去,然后被什么东西抓住,一闪就没有了。 那句“手下留人”生生的卡在喉咙里。 “靳大公子,那位姑公子看起来不像是坏人,可否”说出这话她自己都不信,很灯瞎火的能看见个鬼啊! “你认识他?”靳洛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额,勉强算是认识。”那是女主啊,你也认识啊! “他跟踪我。” 傅清屏无言以对,好吧,我知道,他对你“心怀不轨” 靳洛走在前面,傅清屏假装顺路的缀在后面。 “你迷路了。” “靳大公子说笑了。”事实证明路痴是不可治愈的,上辈子坐地铁总共就两个出口,她就经常干出去了之后又回来去另一边的蠢事。 但是,我路痴,我骄傲! “你刚才还叫我靳大哥。” “我什么时候啊,这,这靳大哥”难道刚才二哥见过他,不会露陷了吧,看起来也不是很像啊。 短暂的沉默之后,傅清屏就看见了灯火辉煌的江华楼,听风在一边焦急的踱来踱去,看见傅清屏,眼前一亮:“小少爷,您去哪里了”去个茅房都能迷路还带了个男人回来,怪眼熟的。 傅清屏眼疾手快的挡住了话头:“我只是散了个步,瞧你大惊小怪的靳大哥,还有家人在等着我,我先回去了。” 也不等靳洛反应,傅清屏扭头便走。 匆匆忙忙回到房间,傅清屏已经快要喘死了。傅清明倒了杯茶给她,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却见房间里只有傅清明一个人了。 “秀娘着了风寒,震然赶回去照顾,清晰他们玩累了我让周衍送他们回去了,倒是你,怎么累成这个样子。” “迷了路,多饶了几个圈。”傅清屏条件反射地藏起了和靳洛相遇的那部分,不然,以后自家大哥肯定会把自己拘在府里。 “还要继续逛街吗?”傅清明问道。 “不用了,我今天有点累大哥我们赶紧回去吧。”她现在不止人累,心也累。 “那走吧。” 江华楼已经只剩下稀稀落落的几位客人,先头来闹事的还被捆在柱子上,看见傅清明出来,一个个抖得跟筛糠是的,好不滑稽。 江华楼掌柜的还留了一个管事在那里等着:“客人可瞧好了,这里头有没有客人所说的偷儿?” 一群大汉哭丧着脸拼命摇头。 管事的解了领头的绳子,嚣张跋扈的男子一秒变鹌鹑,“砰”的一声跪在雪地上:“将军大人有大量,求将军恕罪啊。”这会儿都没有人了,要是一个不小心,命都没有了啊 傅清屏疑惑地看向傅清明:她不在的这一会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们走吧。” 傅清屏就看着自家大哥目不斜视的走了走了 “大哥,这雪”傅清屏问道。 几年不见而已,傅清明这个妹控的默契还在:“今年很多地方都是暴风雪,虽然平时也加紧防范了,但是恐怕还是得派人出去巡视一下才行,听说有些地方已经成灾了。年前应该不会,毕竟还有各项事宜都要准备,大约过了年就要出去了,我让周衍留下来陪你。” 傅清屏一愣:“大哥,你要去吗?”不对啊,这明明是该靳洛去的吧。 傅清明的语气有些恼:“恩。”那个人明知道自己看靳洛不顺眼,还非得让两个人一起,浑身都是恶趣味。 “让二牛哥跟着大哥吧,我有大伯他们陪就好啦。” “清明翻过年要去书院,大伯伯娘也不能多呆,再者,可以让周衍陪你在东城好好逛逛,靳洛那个人也去。” 傅清屏一愣,突然有点同情自己大哥了,还有丝丝愧疚。当初大哥对他可是很喜欢,明明年龄差这么多,仍然愿意带着他上山,下水,交给他猎户的生存技能,技巧经验。 虽然说现在的靳洛并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但是也足够令大哥欣赏他了。偏生大哥整日里一副跟对方过不去的样子 “大哥,其实你不用这么在意的,他堂堂一个世子,还能强抢民女不成。且不论他能不能恢复记忆,就算恢复了,我们当初的婚约也不过就是口头说说,一没有官府的文书,二没有交换信物。他要是缠上来,你将人打出去就是了。”傅清屏坦言道,那可是男主啊,不求大哥你抱紧金大腿,也别往枪口撞啊。所谓的主角光环什么的,那可是不在常理范围之内的东西。 傅清明想了想房子啊书房暗格里面的东西,莫名地开始了心虚:必须找个时间扔回去! 两个人一路聊着进了府,一眼就看到福伯在大门口张望。 看见两个人,福伯一溜烟跑了过来:“将军,小姐” “出什么事情了?” “夫人突然想去看看小姐,进了小姐的院子”傅清明和傅清屏倒抽一口冷气。 “二少爷刚好回来了,情急之下就还是自己看吧。”福伯无奈道。 进了院子,就看到屋里灯火通明,还不时传出伯娘爽朗的笑声。傅清明前头打头阵推门进去,就看到伯娘和“傅清屏”并肩坐在床上,“相谈甚欢”。 “清明天华回来啦,你说你们俩,都这么大了,进妹妹的屋子难道还不知道要敲门啊要你大伯知道了,肯定抽得你们三天下不来床。” “傅清屏”一身水红色襦裙,上罩一件同色缠枝小袄,脸上涨的通红。 真傅清屏扯了扯自家大哥的衣袖:“伯娘,跟大哥逛了许久,有些乏了,我们就先回院了”再看下去二哥要自爆了。 “都回去吧,好好休息,别着了凉。” “嗳。” 离开小院挺远,傅清屏捂着肚子蹲了下去,敲好笑,肚子都笑疼了 傅清明跟在后面露出了笑容,就是要这样活泼泼的,聚在一起笑闹才好 第十七章 “听风?”傅清屏按照“惯例”被强迫起床的时间自然醒了。先垂眉敛目唾弃了一下自己不知道好好享福,这才叫人。 听风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家小姐睡眼朦胧的靠在床侧,忙轻手轻脚的喊人进来伺候。 “小姐,今日可不能睡了,府里出大事了。”听风道。 傅清屏乖乖的让伸手就伸手,让抬腿就抬腿:“什么大事我大哥不能解决啊。”抬手掩嘴打了个哈欠。 “将军晌午就要启程了。” 傅清屏的瞌睡虫一下子就跑光了:“启程?大哥要去哪?” “南风说将军半夜就被叫去里面了,刚刚才回来,说是隆山那里大雪成灾,已经有发生了,将军要立即启程过去,现在正忙着收拾呢。”听风一边替傅清屏梳头一边道。 傅清屏一愣:“隆山?哪里?”是有雪灾发生,不过,不应该是江城地界吗? “在东城以北,小姐之前不是让东风他们去江城了么,江城就在隆山啊,小姐不知道吗?”听风疑惑地问。 她还真的不知道,只知道在江城,让东风过去的时候,也就只给了这个地名 “你簪好了没?”傅清屏看着一本正经往自己发髻上插簪子的听风,略略恼羞成怒。 还没有走进傅清明的院门,就看见大哥一脸生无可恋的靠在门上,周衍在一旁笑得贱兮兮的。 再走近些就听见伯娘的声音从院内传出来:“这个要装,这个也要,还有这个这个这个” 傅清屏向傅清明表示了下过来人的同情。 周衍这幸灾乐祸还没有夯实,就听见傅伯娘叫到了他的名字:“二牛!你的东西怎么就这么点!” 傅伯娘这是摸进了周衍在将军府的屋子,打算也帮他收拾了。 “嘿嘿,伯娘,我就这么点东西,就不麻烦您了,待会我拿个包袱一兜就成。” 幸好他早早的搬出去了,要不然傅伯娘都能帮他收拾出一车。 “娘,你别听二牛哥瞎说,他来年要接翠秀姐过来,自己买了二进的院子在外头,昨天他才带我过去显摆。”姗姗来迟的傅清晰一语道破天机。 周衍按着傅清晰的头狠狠地搓了两下:“伯娘,我的东西真的就那么点,一个大老爷们还能带一车啊。” “小孩子家家懂什么,看看你们一个个穿的,大冬天就穿这么点,这要是冻坏了骨头,等老了有你们受的。” “芳龄”二十的周小孩衍 “你待会带我去你那院子,我再去帮你收拾收拾。” 周衍哭丧着脸,一个字都不敢说。 “伯娘,您就别收拾了,我听福伯说,咱们来之前啊,大哥他们俩整天不着家,天天住在军营里面,这吃穿用品啊,用的顺手的也都在那呢,这屋里的啊,都是福伯临时弄出来的,用的舒不舒服都还是两说,要我说啊,您就该趁现在好好给他们上上课,聊聊在外面怎么照顾自己,至于这行李啊,也别给他们收拾了,到时候让大哥把他的营帐直接拉走就行了。”这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的傅清屏。 傅伯娘有点犹豫:“那人家让拉走吗?” “怎么不让,大哥可是那里的头头。”傅清屏掷地有声。 虽然让他们两个大男人被傅伯娘训得只能点头称是,这总比拉着两大车行李随军出发要好得多吧 刚过了晌午,就有小兵守在了府门口。傅清屏和傅伯娘都没有出来送,傅清明翻身上马:“大伯赶紧带着弟弟们回府吧,此行多则两三个月便回来了,大伯不用挂心。” “大哥,你一路小心。”傅清晰眼眶红红道。 “一路小心。”谢天华傅清琏。 马行的并不快,却仍旧不过转眼间就到了城门,傅清明一眼就望见那个坐在马背上的身影,手心触碰到温凉的玉佩,是傅清屏找了个机会塞给他的,说是江城有谢家的人,有什么难处,拿了玉佩便可有人来帮忙。 如果不是他,如果当初那个人能一路保护好她,不弄丢自己的妹妹,现在又如何还能与谢家纠缠不清。 如芒在背,这是靳洛的第一感受。 又来了,这是靳洛的最终感受。 其实靳洛自己也疑惑过,甚至着人去调查傅清明的生平,虽然半路被人阻了,但是,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他确实没有得罪过这位新秀,莫非真有所谓的天生是仇人? 但是,最让靳洛疑惑地是,按照他的性子,居然没有反击!是的,这一年里,他频频被找麻烦,但是一次都没有回击过,每次都下意识的避开了这个选项,好像打击了对方自己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他挺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好不容易安抚完伯娘的傅清屏频频打喷嚏,惹得听风招呼人去给她请大夫,说这是着了风寒的前兆。傅清屏阻止不及,只能生生受着。盼望着那位大夫来一句:“小姐龙精虎猛,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 她哪里知道自己没有交代清楚又给某人拉了一笔仇恨值。不过,就算她知道了,也不见得会交代清楚就是了。 这个年,虽然说人不少,但是真心不热闹。多亏了还有傅清晰这个小毛头,整天咋咋呼呼的,还能给府里添一点热乎气儿。 傅清屏也认识了在东城的第一位朋友:宋震然的娘子,叫秀娘的。据说是宋震然打仗时救下的孤女,偏巧他自己也是孤男,两情相悦,情投意合,两边都没有长辈,只有傅清明这么一个没有血缘的大哥,傅清明就做主同意了。 傅清屏挺喜欢她的,自从认识了她,傅伯娘就再也没有心思每天逼着她绣这个绣那个,真救命恩人不解释。 最让人头疼的就是那些打着贺年的招牌非要来走动走动的左邻右舍,一个个双眼放光地盯着将军府,在大年三十府里被赐了东西之后就更加严重了。为了避免一出门就被强行成为好朋友,福清贫只能每天赖在屋子里,吃了睡,睡了吃,日子过得比某一种生物还要舒坦。 翻过年,傅清屏送走了依依不舍的大伯娘一家,本来伯娘考虑到将军府里没有人,傅清明还没有回来,非要留下来照顾傅清屏。还多亏了谢天华这块挡箭牌,每天在伯娘面前讨巧卖乖,充分显示了作为一个哥哥的能干和体贴,再加上福伯的“老奸巨猾”,好说歹说,才让伯娘跟着一起回去。 南风找过来的时候,傅清屏正在谢天华的书房里。没办法,谢天华打算“暂时”住在将军府不走,后面就陆陆续续的把他的东西送了过来,包括书啊啊啊啊啊啊啊! 自从傅清屏知道以后,就一天三顿饭的过去,特别的勤快。 “小姐,江城那边来消息了” 第18章 城(一) “小姐,江城那边来消息了” 傅清屏“腾”的一下坐直了身体:“大哥寄回来的?” “不是,是东风的信。” “拿过来吧也不知道大哥是怎么想的,这都快要有一个月了,竟然连只言片语都没有传回来过!”傅清屏嘟囔道。 东城这边的雪早就已经停了,虽然说还是有一点点,好吧,很多点冷,但是好歹不那么磨人了。江城更靠北一些,想必还没有从隆冬腊月里走出来。 内容不多,却足够让傅清屏皱眉头。 “小姐?” “听风,你去找南风问问二哥在哪?派人找他回来。”傅清屏皱着眉头吩咐。 “怎么了吗?这么急着找我回来?”谢天华喘着粗气冲了进来。 傅清屏帮他倒了杯茶,等人坐下,这才将信纸递过去:“这是江城那边传来的消息。” 谢天华握住杯子的手一愣:“大哥来信啦,给我看看。” 傅清屏将手一收:“是谢家在江城的人传回来的。” “怎么了么?莫非是大哥出事了?”谢天华惊呼,一张跟傅清屏一模一样的脸惊得煞白。 傅清屏有点心塞,装的真像,要不是我早有打算,肯定被你哄过去。 “在谢家这一年,六舅舅对我照顾颇多。”傅清屏斜着眼看他。 谢天华就知道自己的演技没有这么差,分明是被别人拖了后腿! 傅清屏又重新把信件递了过去:“我放在江城的人手,也就是身边的那小猫两三只,顶多也就是能办个传传信息的事情,大哥临走前,我给了他谢家的玉佩,不过看这情形,他还是扭着不肯用,我想,二哥你肯定有办法化解这次的危机是不是?” 谢天华试图背过身子以躲避傅清屏火辣辣的眼光。 “二哥!” 这么蠢得人肯定不是我二哥! “你要是不出手的话,我有一种感觉,比如说,我会自己去一趟江城什么的。” “你在说笑。”谢天华咬牙切齿。 “哎呀,原来我天生长了一副笑模样么,竟然让二哥误以为我在看玩笑。”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傅清屏坐回了原位:“一开始吧,因为一直在找你,所以从进了谢府知道前因后果之后,就一直在打听你的消息,我知道的跟你所表现出来的一模一样。只不过后来六舅舅回家了,一直都很照顾我,我就在想,没道理以六舅舅这样的性格能养出这样的二哥呀,我就一不小心多留了个心眼。” 看出了谢天华的不爽:“放心吧,二哥,不是你做人不成功,只是我一不小心比你聪明了那么一点点。”傅清屏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一下。 谢天华将信纸折起来之后站了起来,傅清屏抬头再看他,已经不是自己在将军府认识的那个在院子里堆兔子的二哥了,而是谢家六爷的独子的那个二哥。 谢天华将手按在傅清屏的头上,叹了口气说:“小小年纪,为什么要考虑那么多呢?这件事情不难办,不过,你有兴趣去江城玩一玩么?” “现在江城不是已经乱成一锅粥了么?” “保你平安喜乐还是做得到的,怎么样,要过去看看么?” “去!” 鉴于将军府没有一个能够管到他们兄妹两个的人,任是福伯一哭二闹三上吊,也没有能拦住兄妹两个人放飞自己的脚步。 一行人轻车简从加上谢家的富贵,一路上倒是省下了不少时间。等到兄妹俩踏进江城,还没有出了正月。饶是傅清屏穿了加厚的斗篷,下了马车还是被冷得一个哆嗦。 这里和东城俨然是两个世界。 马车停在谢府在江城的别院里,这里,还没有收到侵扰。 傅清屏看了看这个装修的还是挺不错的“小院子”:“没想到谢家在这么偏僻的地方都有别院!”作为一个没有自己的房产的贫下中农的愤怒! “天赐最喜欢在一些稀奇古怪的地方买个院子,哪怕是用来赏赏景也不错,有的地方三五年不来一次都很正常,不过常年雇了人手打理着,里面应该勉强能住。” 傅清屏看着面前外表普通,内里极尽奢华的院子,真是符合谢家人的审美。谢天赐这个人她知道,谢家大家长的小儿子,上头一个哥哥两个姐姐,端的是受尽宠爱。哪怕这一辈子不事生产,也能快活到老。偏生这个人最爱祖国的大好河山,一年到头不着家。傅清屏住在谢家一年,有幸刚好碰上了谢天赐在家的时候,也不过,点头之交。(自以为) 提前打好了招呼,屋子已经全部都重新打扫过了,被褥什么的也都全部换了新的。谢天华四下里转了转,确定傅清屏住的地方绝对没有问题之后,才去了书房商讨事宜。特地叮嘱傅清屏在没有他陪同的情况下,绝对不能出去。 如今的江城,已经不是那个美丽的雪城了。 而如今住在府衙每天都吃不饱穿很暖的傅清明,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他住在江城府衙已经半个多月了,现在只能每天想尽办法自备干粮!幸亏还有宋震然这个军师在,不然一众将士只能喝西北风了。 江城的气候是一贯的寒冷,往年里每年都会重新修整房屋以防不测,今年也不例外。这过冬的粮食都是早早地就储备好的,本来这雪,就是再大一点,也不会怎么样的。 傅清明他们得到的消息,只是说江城,乃至整个隆山,过冬的粮食都储备不足,这才有了流民暴动一事。这事情半真半假,天家也不放心,这才让傅清明带了一小部分皇城军过来,剩下的将士都是沿路抽调过来的,光是收服这些人,傅清明就费了不少力气。 进了隆山地界,迎面碰上一小队传说中的“流民”,这才知道事情有多糟糕!你见过哪家流民十八班武艺都能沾上一点的,那一溜的大肃的行事作风,真是张狂的都不知道掩藏一二。 傅清明当下带兵将那一伙人全部都收缴了压到府衙,让周衍问过了才知道事情有多麻烦。 大肃和大渝相连,只是大肃地处严寒,一年四季都是隆冬,人马稀少,战斗力也都不行,这许多年来,频频向大渝求救,以示俯首称臣。 接连几人皇帝在这件事情上都保持着同一个态度:粮食给你,称臣这件事就罢了。说实在的,对大肃的事情,不管是地,还是人,都不觊觎!真心话!每年给的那些粮食,都不够东城百姓吃一年的,却足以养活整个大肃百姓! 这两年新帝登基,从未收到大肃的求救,虽然心有疑虑,也就只当人家自己找到了足以养活自己的法子。 没想到这件事情是真的! 只不过人家的法子是渗透到我大渝的境内,吃的喝的住的用的,都是我大渝百姓的! 傅清明住在这江城府衙半个月每天就忙着清缴了,来一个关一个,来两个,压一双。 人家打的是持久战,但是没有皇上的旨意,这边也不敢轻举妄动,万一一不小心把人家灭国了,这个锅谁背! 只能一个个的都抓进牢里,还得给吃喝。 不过最近宋震然让带了一部分人出去,说是有偿劳动,哪怕每天去大街上扫扫雪,回来也能多吃一碗饭 就是可怜了隆山百姓,只有少数人家里还有过冬的粮食。余下的莫不被大肃的人光顾过,傅清明得知了这一消息,当即就分了军队里的粮食下去,才算没有出现路有饿死骨的事情。 至于士兵吃什么?一队抓人,一队巡逻,一队进山打猎,周衍带队,偶尔傅清明也去。 “将军!”一个衙役冲进府衙直奔傅清明所在的地方。 难得今天轮休 “说。” “靳监军失踪了!” 傅清明脚下一滑差点摔出去,好险稳住身形没在下属面前摔个四脚朝天。 “怎么回事,他今天不是负责在城里巡逻吗,江城就那么大点地儿,人还能丢了!” “那个,中午的时候,周副将和靳监军两个人闹了点矛盾,后来就一起进山了,半天都没有回来,宋副将就带一队人进去寻,说是先不要让您知道,结果只带回了受了重伤的周副将,靳监军还没有找到。” “一个个的都翻了天了,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人在哪?”傅清明虎目一瞪,将那衙役吓得一个哆嗦:“在衙门后街的医馆里” 傅清明直接朝后院走了过去,翻过院墙就到了后街,医馆门口还站着五六个士兵。 “都给老子回去该干嘛干嘛去,等这事儿了了,挨个过来受罚,看逃得了谁!”一众士兵灰溜溜的蹿了出去。 宋震然坐在大堂上,一身青衣染成了褐色。 “人呢?” “大夫在里面看呢,伤口像是熊瞎子弄出来的,但我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年轻气盛的人,就算进了山,也不过互相揍一顿,不可能没有眼力劲儿的去招惹熊瞎子。” “我知道了,你自己回去换洗,衙门里不能没有人顶着,那边就交给你了,这里我来解决。”傅清明道。 宋震点点头,他一向是三个人里面最冷静的一个,自然之道傅清明说的是最稳妥的办法。 不过片刻,大夫就掀了帘子走了出来:“伤不轻,你进去看看,他一直不让上麻沸散,说是有事情跟你说,我先帮他止了血,你赶紧进去,长话短说。” 傅清明大步跨进去,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周衍强睁着眼睛,看见傅清明进来,挣扎着想要起来,刚刚清理过的伤口,干净的纱布瞬间被鲜血染红:“老大” 第19章 城(二) “就这么想死!”傅清明冲过去将人一把摁了下去。 “嗷大哥你谋杀啊!”周衍动弹不得只能干嚎。 “还有力气叫,看来你伤得也不是很重!”傅清明拍拍手道:“看来你的日子过得挺滋润的嘛,居然还有心思和力气去寻衅滋事!” “是那个混球太气人了啊而且是他先挑衅我的!听说他现在失踪了?” “恩,我这边会继续派人去找,不过,现在虽然说不到大雪封山的地步,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一个人也撑不了多长时间,你们真的在山里碰上野兽了?” “应该是,只看到一个黑咕隆咚的影子扑了上来,力气很大,不是野兽还能是什么” “谎话说完了?” 周衍躺在床上直喘粗气,说话的声音都虚弱了几分:“人走了?” 傅清明抽了张凳子坐下:“走了,靳洛真的失踪了?” “没有,我伤成这个样子躺在那里动都没法动,他就自己一个人追去了,你放心吧,那小子虽然受了点伤,但是跟我这个没法比,且,当年你教他的,在山里活下来的技巧,他都记着呢”周衍撇撇嘴,要是自己的这门技能掌握的比他好,现在就不用躺在这里受罪了。 “大哥,江城的事情绝对不止我们从大肃人嘴里问出来的这么简单,要不是我们这几天一直在山里找吃的,绝对不会发现山里竟然藏着这么一批人,数量绝对不少。要是趁我们不备从山上冲下来,恐怕这条命都得交代在江城!” “那也不能你们两个人自己进去,这是嫌命太长是不是!这段时间你就好好在府里躺着,我待会让人来抬你进府衙。这件事就交给我和震然了。” “不是吧老大,你不能带我从后墙进去么,实在不行让我在这里躺着也可以啊!老大,我是重伤患者” “大夫,他就交给你了,住在医馆毕竟不方面,我待会让人来抬他去府衙,怕走动的时候扯到伤口,麻烦大夫想个法子,另外,麻沸散也多用一些吧” 周衍 /会心一击/ 傅清明出了医馆跃上墙头,直接到了府衙的后院,宋震然已经等在一边了。 “怎么样?” “人好好养几天就行了,那伤也就看着恐怖一点。估计这会儿援军已经在路上了,你待会找几个机灵的守在下山的地方,注意隐蔽,还有,不管是现在在外面干活的,还是在牢里呆着的,全部,重新审一遍。肯定能撬出点什么来。我就说怎么到了江城之后就浑身不得劲,原来是这样!” “我知道了,那周衍怎么收拾。”正事解决了,我们就可以来谈谈私事了,比如说收拾这个让人不省心的成年人。 “我让大夫给他上了麻沸散,起码三天动不了。等这件事情了了,再好好收拾他。” 正在喝药的周衍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药汁都灌进了鼻子里!身受重伤的人并不知道,等待他的将会是更大的伤痛。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等谢天华从书房走到傅清屏的院子,傅清屏已经在打呵欠了。本来她都打算上床睡觉了的,偏生谢天华叫人传话过来说让她换个院子住。傅清屏是没有什么意见啦,她又不认床。重点是现在自己就带了听风和南风,虽然是轻车简从,她的行李也不少,这下午刚刚收拾好,现在又要收拾出来,傅清屏只好选择坐在一旁,等谢天华过来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不然怎么对得起她饱受听风折磨的耳朵。 “二哥,你事情弄完了啊?”傅清屏问道。 “怎么了,困了,那你先休息吧,这些东西可以明天再收拾。”谢天华看着傅清屏睡眼惺忪的模样,想着要不人今晚加紧人手,让傅清屏先凑活一夜,大不了他在院子里守一夜。 “别啊,我都等到现在了,你别吊我胃口啊!”傅清屏有些不忿。 “明天我们就搬走,今天你先凑活一夜,不过别睡的太沉。” “怎么了么?”她下意识的看向听风,听风一直是负责消息的,她今天一天没有收到什么不对头的消息啊。 “别看你那个丫鬟了,就经营了这么短时间你还想事事都掌握在手里啊。这些事情估计连大哥都不知道。后山上扎了一批人,来路不明,估计跟这会儿江城的动荡有关系。咱们这个院子虽说离后山有些距离,但是以防万一,明天先搬到城内客栈里去住,我会安排人手去找房子的。” “那跟让我搬院子有什么关系?” “你没发现你的院子是倚墙而建的吗!我住的是前院,你先搬到我那里去。” 傅清屏:“大哥你考虑的太多了吧,只不过是一夜,犯得上这么警惕么,再说了,就算你信不过我手下的南风,总不至于信不过你手下的人吧!” 了不起哦,叫你看不起我手上的人! 谢天华哭笑不得:“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较劲。罢了,你要想睡就在这里睡。记住不要睡得太沉,明早早点起,我们一早就搬出去。” “知道啦,二哥放心!现在,你是不是要把这件事跟大哥通个信?” “你就不怕大哥知道你来了江城的后果?” “难道二哥手下的人连这点事情都处理不好么?居然还得自报家门消息才能递进去!再说了,我来这江城,不是二哥你带我来的么,二哥你可是自己夸下海口说保我平安喜乐没有问题!” “一不留神竟然掉你坑里了。”谢天华扶额表示很伤心。 “少来,明明都做好完全的打算了,我看我这个坑你跳的很开心才是!” 傅清屏将人推出了房门,毫无形象的趴在床上:“快点收拾东西啊听风,等你收拾完东西我再睡觉”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低不可闻。 听风凑过去将傅清屏扶起来,替她脱了外衣,盖好被子。 “听风不要弄我,我要睡觉。” “是,小姐。” 手脚利落的将东西归拢好,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再推开房门,南风已经在门口守着了。 “你自己也听见了” “我会传达给东风” “不只是东风,是我们全部如果太没用,只会拖累小姐。” 雪花纷扬而下,剩下的,除了寂静,就只剩下寂静了。 傅清屏的房门只有南风一个人守着,听风睡在隔壁房间。 许是谢天华将事情说的太严重,傅清屏倒是真的睡得没有太沉,后半夜就有点迷迷瞪瞪的要醒过来,但是一直挣扎着不愿意:不能醒,不能醒,醒了就睡不着了。 恍惚间听到“砰”一声,而后是听风出门和南风讲话。再之后就没有了声音。 傅清屏挫败的伸出手来揉一揉眼睛,只着白色中衣,外罩火红色的大氅,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披头散发的就这么走了出去。 房门一打开,就被风雪兜头糊了一脸,傅清屏将帽子带上跨了出去。听风的房间灯火通明,而傅清屏,傅清屏她是摸黑出来的,不知道为什么,整个桌子干净的别说烛台了,连一个茶杯都没有。 要不是傅清屏自己睡在里面,肯定想不到里面有人。 想不到里面有人哎 “怎么了?”傅清屏走了过去。 “小姐!”听风见傅清屏就穿了这么点出来,忙走上前来帮她挡住大半寒风。 傅清屏走过去,就着听风的灯笼,就看见雪地上趴着一个人,身上的血染红了的周围一片。傅清屏皱了皱眉头。 “我还没有来得及动他,他自己进了院子就倒地不起了。”南风道。 傅清屏想了想:“把人交给二哥吧,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还弄成这个样子” “那小姐赶紧回房吧。” 听风转身扶着傅清屏回房,后面的南风一把扯着衣领将人拎了起来:“小姐!” “怎么了”傅清屏回头问道。 “这个人” 让听风将灯笼凑近些,傅清屏看清了之后缘分还真是强大。 许是被这么勒着给勒醒了,那人皱着眉头睁开了双眼,眼神中仿佛有寒光乍现,傅清屏浑身一个哆嗦:“你还好吧。” “南风,你松松手。”见人快要被勒死了,傅清屏慌忙道。 少了支撑物的男人“砰”的一声有栽回了雪里,这回的动静总算招来了人,就连谢天华都亲自赶过来了。 那人在雪地里挣扎了一会儿,终于慢慢地站了起来,一步一步的朝傅清屏走了过去。 听风快步站在傅清屏面前,谢天华刚进院门就看到这一幕:“赶紧拦住他!” 傅清屏长舒一口气,拍了拍神情紧绷的听风:“没事的二哥,是熟人。” 那人终于站在傅清屏面前,傅清屏也将人打量的更加仔细了些:半面莹白半面血,浑身脏污,哪还有当年英俊潇洒的模样。 “你还好吧?”傅清屏问道。 半晌都没有听到回答。 那人朝傅清屏伸出了自己的胳膊,傅清屏一个踉跄向前,跌进了他的怀里。 “我终于找到你了!” 第20章 城(三) “我终于找到你了。” 傅清屏觉得自己肩膀快要被人给用力捏碎,她皱着眉头挣扎了一下,换来的却是更用力的收拢。 心,突然空了一下,他说他找到我了,这是什么意思? 听风和南风还处在震惊的状态,没有一个人反应过来要去拯救自家深陷其中的小姐。还是谢天华一个跨步走了上来,将那人从傅清屏身上撕下来,牢牢地桎梏住。 多亏了是在这种情况下,谢天华才看清楚这个人到底是谁:“靳洛?他怎么在这里?你们原来认识?” 傅清屏心虚地侧过脸,躲开谢天华的目光,摸了摸鼻梁。 “既然大家都认识,二哥你找人收拾个房间安置一下他?”傅清屏道。 谢天华还没有来得及答应,就感觉到靳洛在拼命的挣扎。 这个男人,仿佛忘记了自己身怀武艺,只是一味地用蛮力在努力地挣脱谢天华的控制,甚至有血顺着靳洛的胳膊沾到谢天华身上。流血不止的男人浑不在意,他只是盯着傅清屏的方向,拼命地想走过去。 谢天华又用了一份力气:“你们俩这是有什么深仇大恨!是你想办法让他安静下来,还是我揍晕他!”很显然,他对后面一个选项跃跃欲试!虽然自己觉得靳钰那个小鬼头很是好玩了,那个叫靳哲的也是十分有趣,但是,这个靳洛明显是在占自己妹子的便宜,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 “傅清屏”男人嘶哑的声音穿过风雪,穿过皮肉,直达最隐秘的位置。 仿佛是在安慰自己,傅清屏将大氅拢得更紧了些。 傅清屏朝前走了几步,看着靳洛因为她的靠近而慢慢地平静。 “靳洛,让二哥安排房间给你休息,你需要一个大夫。”傅清屏道。 被制住的男人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一味地盯着傅清屏看。 眼泪突如其来,无法制止。 傅清屏也不晓得到底是哪里来的冲动,探出一只手放在靳洛的胳膊上:“阿七,让二哥给你叫大夫,外面冷死了,我想回房间。” 谢天华惊讶于傅清屏的一秒变脸,更让他惊讶的是,靳洛点了点头,说:“麻烦二哥了。” 虽然只见过靳洛一面,但这并不妨碍他猜出靳洛的性格以及为人处世的方式,总之,绝对不会是这个样子的。 傅清屏示意谢天华可以松手了。 “我有点累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好吗?” 不等有人回应,她就冲回了自己的屋子,听风南风紧随其后。 留下院里的谢天华和靳洛相顾无言。 听风轻手轻脚的进了门,带了一盏灯。 待室内明亮起来,她一眼就看到自家小姐平躺在床上,被子掩到了下巴。一双眼睛变得红红得,盯着床顶,一动不动。 门口有一个黑影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像是一个门神,而她,则坐在床前的踏板上,打了一个无声的呵欠,侧头靠在床上。 这一夜,谁都无法入眠。 谢天华将靳洛带回自己院子里之后又重新回了后院,加调了一群人在附近巡逻,自己则直接在屋顶上守了一夜。至于靳洛,也就只有收到来自大夫的关怀。 傅清屏一直睁着眼睛,她觉得自己需要思考些什么,哪怕是一加一等于几也好,但是,事实是,她的思维就像是被外面的风雪冻住了一样僵硬。 只能看晨光熹微,听蜡烛“哔啵”一声熄灭。 听风早早就起来洗漱了,但是她没有去叫傅清屏。她只是继续收拾昨天没有收好的行李,然后,傅清屏自己就起来了。 像以前那样。 听风和南风是被同一个人送到人牙子那里的,在此之前的许多年,他们一直都在接受各种各样的训练。后来,他们成了傅清屏的人。 在能够“登堂入室”之后,听风就经常看到这样的场景。 在谢府,看起来非常受宠的小姐,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会这个样子。 不需要安慰,甚至不需要陪伴。 配合着听风的动作穿衣梳妆。傅清屏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这一世有一张漂亮的容颜,眉目如画,皮肤欺霜塞雪。 她从前,从来不曾在意过自己的容貌,她动过心思想要嫁的人,不过那一个而已。恰好,那个人也不在意这些。 后来那个人不见了 房门一打开,就看见谢天华怒气冲冲的迎了上来:“那小子醒了,你要不要去看看!”语气中颇有一些咬牙切齿的感觉。 傅清屏点点头,仿佛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 管他是谁呢,莫非自己还没有资格了? 跟着走了两步突然停了下来:“你以前不是叫他靳大哥的吗?”人松快了,也有了开玩笑的心思。 “呵。”谢天华冷笑一声,想来是今天一早就受到了非人的摧残。 谢天华给靳洛安排的房间就在自己的隔壁,傅清屏走进了才发现所有人都在外面站着。 谢天华面不改色的说:“我怕屋里有人影响他伤口愈合!” 傅清屏前脚进去,谢天华后脚就跟进来了。傅清屏都可以脑补出自己要是让他等在外面,对方一脸义正言辞的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成何体统的画面来。算了,反正早晚都要知道。 待绕过屏风,傅清屏才知道为什么这所有人都要留在外面了,恐怕是怕某人恢复过来之后会为了颜面杀人灭口:整个人先是被包成了粽子模样,然后又被牢牢地绑在了床上。这是被防备地有多厉害。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也许靳洛是这样的人,但是阿七绝对不是! “阿七?” 木乃伊僵硬着把头转了过来,瓮声瓮气的道:“清屏。” 看到后面跟着的谢天华之后又道:“二哥。” 傅清屏觉得她已经可以想象谢天华的表情了。一个月之前自己毕恭毕敬叫大哥的比自己大三岁整天一张冷漠脸的高岭之花,突然,情真意切的叫自己一声二哥,眼神真诚的让别人都难以承受。 /这个世界变化太快我想静静/ 谢天华被强迫着把靳洛恢复原样,傅清屏这才算看清楚眼前的这个人。明明是一张一个月之前才见过的脸,但是只有她知道,他们已经一年不见。 “这里是哪里?”靳洛问道。 “江城!” “江城?”靳洛震惊:“怎么会”这可是一南一北的差距。 傅清屏这才意识到到底有哪里不对:“你觉得你应该在哪里?” 靳洛皱了皱眉头:“崖下,或者三山镇,或者三柳村我在找你。” 傅清屏突然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如果对方不叫靳洛,不是伯阳侯府的世子就好了。如果,他只是阿七 “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一年了。”傅清屏冷静地道,她想试试看。 靳洛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难看起来:“那我这一年跟你在一起吗?” 傅清屏摇了摇头。 “我不记得你了么?” 如果他们都很认真,那么这个答案真的很残忍。 “对。” 沉默在肆无忌惮的蔓延,谢天华坐在一边有点浑身不得劲。 “可是我找到你了,我现在记得你了。”喉咙有些干涩,靳洛抿了抿嘴,嘶哑着嗓子道。 傅清屏比什么时候都清醒:“这一年,你是以你七年前的身份生活的,你回到了你以前的家,有父母,有兄弟,有朋友,还有显赫的家世地位。” “可是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 “这不代表你不会再次想起来,也许那个时候,你记得三柳村的一切,但也许,你不记得”傅清屏道。 “傅清屏,你这么做对我不公平!”半靠在床头的人一瞬间坐直了身体,挺直了脊梁。 傅清屏惊得后退了一步,哪怕只有这一刻,她也从中看出了靳洛的影子。他还是伯阳侯世子靳洛,是记忆里和别人相爱,给了别人一世恩宠的男人!不是她在三柳村捡到的阿七,不是她想要嫁给的阿七! 傅清屏脸色煞白,靳洛似乎也意识到他现在的状态不对:“清屏” “你身上有伤,我不会丢下你不管,我希望这段时间里你可以考虑清楚,我希望你能够同意。”傅清屏脸色难看地转身出了房间。 “我绝对不会同意!”靳洛在身后咬牙切齿。 谢天华看了看两个人,少了个大前提之后,怎么他连人话都听不懂了!但是,不管怎么样,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绝对不简单! 待靳洛冷静下来之后,就看见谢天华凶神恶煞地盯着自己。虽然他以前没有见过这个二哥,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因为那张和傅清屏差不多的脸而接受对方的身份。 但是,只要一想到,他和傅清屏的关系变成这个样子,都和这个二哥脱不了关系,眼神自然也变得锋利了起来! 一时间电闪雷鸣,倒是各不相让! “扣扣!” “谁?!”谢天华道。 “主子,小姐在膳厅等您。” 谢天华甩甩手往外走,还抛了个眼神让坐在床上纱布缠身的人自行理解。 靳洛动了动身子准备下床,却见来人拎了个食盒进来:“小姐吩咐了说,公子在房间吃就好,另,之后要进城,还请公子保存体力。” 这厢早饭还没有吃完就被人匆匆忙忙的打断,是个看门的小厮,刚刚跑到膳厅门口,一道黑色的身影“嗖”的一声落到了他前面。 “门口两个人身受重伤,是大公子手下的人马,后有追兵大概十五人,距离别院还有一段距离。” 谢天华放下筷子:“把人带进来,后面的,留两个,其余的全部处理掉” 第21章 城(四) 江城府衙一大早就弥漫着沉闷的气氛,偶有下人走过也都一个个低眉敛目,恨不得将自己缩的像纸片一样贴地而行才好。 江城现在能够站着主事的,也就剩下傅清明和宋震然两个人了。至于原来的江城县令,呵,现在还在大牢里蹲着呢。 两个人一宿都没睡,后山的事情实在是个心病。没摸清底细之前不好轻举妄动,但是又得时刻提防着对方在后面偷袭,本来人手就不多,现在就更是捉襟见肘了。 当真是寸步难行。 “将军将军”喊声一路由远及近。 傅清明还好些,宋震然到底是个书生,昨日心力交瘁,又熬了一宿,好不容易趴在桌子上打了个盹,还没有一刻钟的功夫就被惊醒了。 “什么事!” “启禀将军,后山西路口的探子被发现了,应该是今早换班的时候发现的,现在两人都下落不明,看现场的状况,对方起码有数十人!” 傅清明心神一震,怕什么来什么,这边准备还没有做好,对方就被打草惊蛇了。是先下手,还是 “说了让你们小心点,另外两路人马呢?” “现在还没有异常情况,现在,是要撤回来?还是继续监视?” “西路口?三队?慕容玥那一队?”宋震然开口问道。 “是。” “你先下去吧,让一队二队原地待命,没有命令不要擅自行事。”傅清明道。 待来人离去,他才看向宋震然:“怎么,你有什么想法?” “要是别人还有可能,慕容玥么,想必是有所发现才不得已而为之,西路,西路那小子还真是聪明。” 向来耿直的大哥: “江城内唯一一座谢家的宅院就在西路口附近,昨日有谢家人住了进去。如果不出意外,咱们的人应该就在谢府。寻了谢府作庇佑,确实是聪明的做法。” “为什么有谢家人进了江城我不知道。” “现在这样的非常时期,每天都会整理当天出入的人的名单,这份名单应该就在你桌子上。”宋震然无奈道:“我现在要去谢府领人,你去不去。” 他手上还有不少事情傅清明有点疑惑这样的事情为什么还要叫上自己。 “江城最佳的观赏时间已经过去了,而且现在这里还这么乱!”宋震然叹了一口气。 这句话傅清明听明白了,这个时候来江城不是来找事的,就是有事的。 傅清屏,谢天华! 来的时候就是轻车简从,现在走了,队伍里也不过就多了靳洛一个病患和两个小兵而已。 他们行的很快。 傅清明来的也很快。 狭路相逢。 谢天华完败! 谢家独特的标志在阳光下煜煜生辉。 马车总共只有两辆,谢天华让了一辆给伤患。一身白衣坐在高头大马上,比阳光还要刺眼。真是一个醒目极了的靶子。 傅清明的脸色已经黑到了一定程度,看的清清楚楚地谢天华只想仰天长叹:“吾命休矣!” 周围甚是荒凉,谢天华也少了顾忌,老老实实地喊了一声:“大哥!” “谁让你来的。”傅清明是又惊又怒。 眼瞅着人是真的生气了,谢天华连忙翻身下马,向前跑了几步道傅清明跟前:“不是,大哥你别生气,我只是有点担心你。” “只有你一个人!”话虽如此说,傅清明却是不相信的,这一行人居然有两辆马车,出行要坐马车的还有谁! 傅清明不管不顾的走了过去,一手扯着马车的帘子,猛地掀开!只见里面并排躺着两个人,不是他手底下不见的人又是谁。 见没有自己要找的人,傅清明大步走向后面一辆。 谢天华小跑着跟在后面,这个时候还有什么能够拯救自己,当然是之前留下来的,小白兔般纯良的形象! 先头是怒极了,走了这么一段,再掀帘子时,手下已经有了犹豫。 马车上只躺着一个人,长发披散着,看不清面容。仅着雪白色的中衣,浑身陷在厚重华丽的被子里,睡得香甜。 傅清明气不打一出来,一掌拍在马车侧壁上:“给我起来!” 车内的人仿佛被打扰到一半,不声不响地翻了一个身,继续沉睡。不过这一转,倒是露了真容。 傅清明有些惊疑不定:难不成真的冤枉了人不成。 回过头就看见谢天华尴尬的笑着。 “都给我回县衙,看我怎么收拾你。” 谢天华灰溜溜地跟在后面 马车继续前行之后,从厚重的锦被里,露出了一个黑色的脑袋,再接着,是一张被憋得通红的脸。 “呼,吓死我了。” “大哥让住进府衙,你躲不掉的。” 傅清屏浑身一僵,她刚刚也是病急乱投医:“你早就猜到了!你故意不提醒我!刚刚他在马车里没有看见我,等进了府衙之后看见我从马车上下来”她简直不敢想下去!至于马车里的那个人,简直是她的阶级敌人不解释! “清屏,是你的动作太迅速,我来不及阻止。”靳洛为自己叫屈,至于里面有多少真心诚意,就只有天知道了。 傅清屏怀疑地看向他,的确,如果是阿七,他没有这个心眼,但是如果是 “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哥有多讨厌你,看到我们两个人这么亲密,他肯定不会放过你。”傅清屏道。 靳洛的眉头缓缓皱了起来,傅清屏的心也一点一点地凉了下去,就在她快要忍不住问出口的时候。 靳洛开口问道:“为什么大哥会讨厌我,我们俩的婚约还是大哥定下来的,双方都已经交换过信物了,他不可能会讨厌我啊” 傅清屏感觉自己好像被惊雷劈过百八次,靳洛后面再说什么已经听不清了。什么交换信物,她怎么不知道,上次她跟大哥聊到这个的时候,说两个人没有信物,大哥明明默认了的 “清屏!清屏!” “你别说话,让我静静。” 马车径直驶进了府衙后院。 傅清明将谢天华提溜走,争取让小白兔形象拯救自己的谢天华连反抗都不敢反抗。 宋震然留在后面安置三个伤重患者。 “震然哥,震然哥。” 宋震然转过头去,就看见后一辆马车里,马车帘子掀了个角,露出了一张异常熟悉的脸。 宋震然摸了摸额头,怪不得总感觉会有大事发生,原来是等在这里。 “你怎么在!还瞒过了大哥!” 傅清明别别扭扭的,藏在哪里还真是不能说。 “震然哥,你帮我找个地方呗,只要能把我藏起来就可以了。” “你先下来,现在整个江城没有比府衙更安全的地方了,还能把你藏到哪里去,你最好赶紧过去跟大哥认个错,正好谢天华在边上,大哥有什么怒气,他还能帮你承担一下。” 傅清屏漠然的看着一言不合就开始黑的宋震然:“你说的挺有道理的。但是,你不能说我从哪里冒出来的,尤其不能提这辆马车!” 宋震然点点头。 在书房里被骂的狗血淋头双腿发软的谢天华:“阿嚏,阿嚏” 傅清屏下了马车,后面的男人自然也跟着下来了。 幸好府衙里还是有几个小丫鬟的,宋震然唤了两个,让人跟着傅清屏,交代了些话,比如说事事都得听小姐的什么的,就让她们离开了。 现在,还是负荆请罪最为重要。 “你怎么样?”宋震然问靳洛。 “还好好久不见。” 宋震然刚想问后山情况的一句话被堵在喉咙里,他神色怪异的盯着靳洛看了半晌:“啊好久不见。”不就是昨天一天么? 靳洛略显沧桑的望天:“有一年了吧。” 宋震然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阿阿七。” “恩,是我。” 宋震然仿佛可以预见以后暗无天日的生活了。 “宋副将,那两个人醒了!” 傅清屏被小丫鬟带着往书房走去,哪怕身旁有会武艺的听风,心里也是慌得很。 走进了,就听见里面传来傅清明的吼声:“从东城到江城那么远,你身边就带着那么几个人也敢往这里跑,你居然还有脸跟我邀功说你做了多大事,立了多大功!就你这细胳膊细腿的,哪来的脸!” “大哥”这是谢天华委委屈屈的声音。 “让你留在将军府干嘛的,不就是让你照顾着小妹,虽然你们一样大,你好歹是个男人,现在好了,你跑来江城,小妹谁照顾!你心就这么大,把人往将军府一放就没事了是吧!” “不是,大哥” “不是什么不是,你明天就给我回东城去,我现在没有时间收拾你,你的皮最好给我绷紧了。” “哎,大哥!” 傅清明一把开了书房大门,就看见门口站着一个女人,这张脸格外眼熟。 “嗨,大哥,好巧。”傅清屏巧笑倩兮,争取缓刑。 “谢天华!”傅清明的神色看起来都能把谢天华吃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 谢天华一个闪身,出了书房,顺便将傅清屏推了进去。 眼看着气氛越来越僵,大有火山爆发之前的征兆。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大哥,你为什不告诉我阿七和我的婚约之间是交换了信物的!” 第22章 城(五) 正待喷发的火山一下子被掐灭了。 “我” “你还有什么话想说的,七年前你没有告诉我也就算了,之前我跟你说这件事的时候,你居然还瞒着我!” 傅清屏说的格外委屈。 “我不是” “你不是什么!你今天要是不给个明确的理由,我就去跟大伯娘说!” “清屏!” 宋震然低笑出声,还是清屏有法子,他伸手敲了敲门:“大哥,慕容醒了,我们先谈正事,清屏的事情稍后再说。” 房间里的争吵声戛然而止。 成败在此一举! “哼!”傅清屏留了一个响亮的不爽声转身开了门出去,越过宋震然之后一溜烟地跑了。 宋震然在门口停了一会儿,等里面踹桌子踢板凳的声响消停下去才推门进去。 “呼呼”跨进了院门,傅清屏扶着听风的手气喘吁吁。十来年没有这么认真跑步了,这是体育考试八百米的水平啊。 “小姐,你还好吧?”匆忙之间就她跟上了,原来跟着的两个小丫鬟还挣扎在后面。 “呼还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傅清屏眨了眨眼。 “我也这么觉得。” 靳洛就站在不远处,双手环胸,两脚微分。这是以前他惯常做得动作,但是傅清屏就是怎么看怎么不舒服,也许是因为他现在的穿着打扮,都是靳洛的风格。 “你怎么在这里?”傅清屏问道,毕竟这个人还受着伤,原以为应该躺在床上了才是。 “有话跟你说。” 傅清屏叹了口气:“听风,你去收拾一下房间吧。” “是。” 靳洛往前走了几步,傅清屏动了动脚,还是放弃了,后面就是院门,只是要丢脸到前院去么。 后院本来是府衙原本的县令住的,除了几房小妾,就是丫鬟婆子了。自打这江城变得乱糟糟的,再加上傅清明将县令送进大牢,后院基本上就荒着了。 现在,傅清明一行人为了方便处理事务,都是住在前院的,当然也包括被迫躺在床上的周衍。 后院连一个可以随时拯救自己的人都没有! 傅清屏转了个身绕过他往里面走:“我记得后面有个凉亭,我们去那里说。” 也不等靳洛回答,径直往里面走去。幸好后院不大,虽然说不上是一目了然,到底还是找到了之前无意间瞥见的凉亭。 “等一下。”靳洛伸手挡住傅清屏。 看见傅清屏因为他的靠近退了两步,他也只是叹了口气,将身上的披风脱了下来,折了厚厚的一沓,将绒绒的部分露在外面,放在石凳上:“你也不嫌凉。” 说罢径直走到对面坐下。 傅清屏也不矫情,坐下来定定地看着他:“你最好想清楚,这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了。” “为什么不是我一个人,阿七从来都只是一个人。” “可是你不是阿七,你叫做靳洛” “我不是。” “你不要无理取闹,你不能因为你不记得就去否认这一切。” “呵,是谁无理取闹!那你就能仗着我不记得这一切,就把这一切都推给我。” “谁让你这一年一个人在外面生活的,谁让你没有跟紧我的。这一年认识的人,结交的朋友,穿过的衣服,去过的地方,甚至是吃过的饭菜,这一年所有的一切,都是靳洛的。不相信的话,你现在从府衙走出去,看看满大街的人是如何称呼你的,你根本回不到做阿七的时候,也别指望我们两个人可以回到那个时候。” “我不是故意离开的,我一直在找你,从掉下去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有放开你,你不能把所有的错都推到我身上,傅清屏,你不能这么做。”靳洛站起身,走到傅清屏身边蹲了下去,他握住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我们本来今年就要成亲的。” 成亲 傅清屏用力将手抽了回去:“靳洛,我会嫁给阿七的,如果他在的话。” 靳洛猛地站了起来,焦躁的走来走起:“为什么,无论是以什么样的名字,我都是我啊!” 不是的,靳洛是慕容玥的,阿七才是我的。 “你是伯阳侯世子,你有爹娘,有兄弟,还有喜欢的女人” 这个时候,剧情已经开始了,那场突如其来的,那场宿命的相遇,那个才华横溢的女人 “不可能!”靳洛咬牙切齿又斩钉截铁。 “作为一个不记得的人,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 明明该努力反驳的,反驳这个满脑子奇奇怪怪想法的,偏执的女人,为什么他不记得,不记得作为靳洛的时候的一切,他明明喜欢的只有她一个! 为什么他不记得。 一脚揣在石凳上,沉重的石头带着男人的怒气飞出老远,在雪地上砸出一个深深的坑。 “啊!” 尖锐刺耳的声音惊醒了沉默的两个人。 傅清屏站起来望过去,就见穿着军装的士兵满面惊恐的站在雪地上,面前险险地就是那一个被踹出去的石凳,想来是差点伤及无辜。 这人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还没等傅清屏反应过来,靳洛就一个闪身将傅清屏挡在了自己的后面:“谁让你进来的。” “监军,傅将军说有要事相商,让属下请你过去。” “你先回去,我片刻就到。” “是。” 越过靳洛,傅清屏看到了那个人神色复杂的面容。看,剧情不是已经开始了么,你背后的,才是你应该娶的。 “我送你回房间。”靳洛道。 “不用了,你”你什么都不知道,待会怎么处理,万一被别人发现了,而且你还受着伤 “不用担心,刚刚你不在的时候,宋大哥已经把江城的事情大概都跟我说了一遍,应付外面的人还是可以的。你大概连自己的房间是哪一个都不知道,我送你回去马上就去前院。” 傅清屏默然,缓缓地跟在后面,一句话都不说。 “进去吧,好好休息,我们之间的事情等江城的事情了了再说。” “好。” 你看,你不承认你是靳洛,还是担起了靳洛的责任。 “小姐。”听风迎了上来,替傅清屏将斗篷解了,挂在一旁的屏风上,又赶紧倒了热茶给傅清屏捂手。府衙到底是府衙,随话说的好,清水衙门,就算是县令贪了点,也不敢把府衙收拾的多奢华。这屋子里自然也没有装上地龙,只是点了两个碳炉放在角落里,稍微有点热乎气儿。 傅清屏坐在凳子上,一抬眼就看到了自己的斗篷。 “听风,你去一趟凉亭,靳世子的披风想必还留在那里,你拿了给他送过去。” “是。” 听风一走,整个屋子就更静了。 如果让大哥知道,一定会说她不争气,作为三柳村的女霸王,居然连抢个人的勇气都没有。 其实,也说不上谁抢谁的,她先认识阿七,比那个人早了七年,又有婚约在,在这个名声比天大的古代,她才是所谓的正经的正室。 可是,可是,可是唉 听风动作快多了,不过片刻就回来了。想来是靳洛还没有走到地方就被听风追上了。 “小姐”听风神色怪异。 傅清屏将茶饮尽,示意她再倒一杯:“不好说,就不要说了,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事,不是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就不要说出来让人烦心了。” “小姐,我刚刚去送披风的时候,看到靳世子在发火。其实也不能算是发火吧,应该是有火,还没有发出来,那张脸黑得很。跟在他后面的小兵神色就更差了,应该是被训斥了什么的。看不出来靳世子脾气这么大”小姐你要不要考虑离他远一点 傅清屏闭了闭眼,一点点都不想知道那两个人之间的事情。 “我昨晚没有休息好,想再睡一会儿,午饭就不要来叫我了。 ” “是。” 听风替傅清屏掩好被子,放下床帐,开了一扇小窗,确定冷风不会吹到床上的人才转身离开。 出了房门,旁边南风就落了下来。 面无表情的脸上更是面无表情了听风仔细看了看,才从中找出一点不一样来。她压低了声音:“你该不会偷听小姐跟靳世子的对话了吧。” “职责所在。”南风一本正经的回答,声音比往常都低了七八度。 听风张大嘴巴:“你有种!不过别跟我说,一点意思都没有,你找个时间写下来给我,我自己看。” 南风侧目。 “你看什么,我本来就是负责消息的,不知道小姐的事情,怎么替她出谋划策,怎么保护小姐!” “” “你守好了,别让人打扰小姐,小姐说她午饭不吃了,我去厨房看看,帮她做点点心什么的。” 江城的雪从来都是一直飘着的,南风翻身上了房顶,他穿了一身白,渐渐地,就看不清房上有人了。 傅清屏躺在床上想靳洛的话,前一秒想相信,后一秒就想要拒绝,许是思考的太久,实在是太累了,到底是真正睡着了。 “小姐,小姐。” 傅清屏睁了眼睛,天还亮着。这是还是今天还是已经到明天了? “小姐,不能再睡了,再睡下去,今晚要睡不着了。” 傅清屏撑起身子坐了起来:“什么时辰了?” “已经寅时了,小姐要吃点东西吗,我做了藕粉桂花糖糕和粳米粥,要吃吗?” “糖糕就算了,把粥端上来吧。” “是。” 傅清屏坐在桌前喝粥,听听风絮絮叨叨的说着下午的事情。 “你说什么?大哥他们今晚要进山!” 第23章 城(六) 傅清屏惊呼出声。 “小姐!” “你怎么知道的,你跑去偷听了。”傅清屏道:“没道理啊,虽然你有点功夫,但是不应该没有被发现啊你让南风去偷听了!” 虽然小姐你心情恢复了是好事,但是,难道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个形象吗? “没有是二少爷说的” “二哥?” “他们半夜奇袭,小姐留在这里总得有人保护你啊,我已经通知东风过来了。二少爷的人马也应该都留下来了。”听风站起来收拾碗筷。 “奇袭这种事情你怎么知道的?” “南风告诉我的” “南风真可怜,这种锅都替你背。” “小姐!” “行了,我知道了,你该干嘛干嘛去吧。” 奇袭,奇袭,奇袭 “南风!” 门前迅速落下一个身影,房门被推开:“小姐。” “你有把握在他们奇袭的时候,带我上后山不被任何人发现吗?包括二哥的人手。”傅清屏道。她隐约知道这次奇袭,成功是一定的,损伤也不会少。确切的说,这是目前来说最好的办法,因为是女主提出来的。 她知道,也不想,拦住本来应该参与事件的每一个人。 但是,问题是现在的靳洛不是原著里的靳洛,这个失忆梗原来是不存在的。那么,原来的靳洛所做出的一切判断,所有的行/事作风,在现在,都要打个折扣。 这一部分的剧情,也是原来的,定情的剧情。她想去看看,有些事,到底能不能逆转。 “可以”南风道。 傅清屏也不犹豫:“那你准备一下吧,晚间,我们上山。” 晚饭的时候,偌大的府衙,就只剩下谢天华留下来的人马了。 傅清屏比傅清明带着的人先一步上了山,南风早就踩好了点。傅清屏穿着男装,卷着斗篷,坐在树杈上。 到底是专业的,地理位置知道的就是比别人好些。傅清屏的位置,不管是距离山上的人,还是要上山的人,都有一段距离。两方人马打起来,殃及到这个位置的可能性也不是很大,最重要的是,在这里,能够把一切都看的很清楚。当然,这多亏了这辈子还没有来得及近视的眼睛!以及,谢家的财力。在这个没有夜视仪的时代,晚上想看清点东西的,都是些稀罕物。 “来了。”南风低声道 傅清屏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一小队人马沿着小路大摇大摆的上了山。看样子像是恨不得别人发现。 “江城下午开始有了流言,说是江城内粮食已经没有了,援军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整个江城的士兵都必须不分昼夜的进山找粮食储备” “可是就这么点点人”话未说完,傅清屏自己就停了,因为她已经看见了,从各个方向涌出来的,进山的队伍。 “怎么又这么多人!”这根本不是江城该有的人的数量。 “应该是江城的百姓。” 傅清屏有点担心。再看山上,明显是有了骚动。 “这不是打草惊蛇么。” “并不,小姐仔细看。” 傅清屏被迫静下心来。 只能说,不愧是原著女主的智慧。将士和百姓混在一起,到底是装的来找食物,还是真的来找食物当真是分不清。偏生人数又太多,现在动起手来,肯定会把动静闹得很大,要是真的猜对了,倒还好,要是猜错了,那可就是把自己置身险地。怪不得到了这会儿,山上也就仅仅是骚动而已。 到底谁把谁打的措手不及,就看谁更坐得住了。 傅清屏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就听得南风道:“开始了。” 什么开始了? 破空之声不断地在在耳边响起,山上已经乱成了一团,最开始上去的人,已经摸到了敌人的地界。队伍里混着的百姓已经开始有序的往后退,不是下山,而是缀在队伍的末尾。既能够保证安全,又造成了己方人数众多的假象。 聪明!尽管她们的关系注定不会相处融洽,但是,傅清屏确实得说,自己是佩服她的智商的。有勇有谋! 转念之间,两拨人已经打成一团。火光也开始在山上肆意的蔓延,红彤彤的,亮亮堂堂的 来了。 傅清屏扶着树干站了起来。 靳洛带着人从后面摸了上来,人数不多,但看起来像是傅清明从东城一路带过来的人,个个都是精英。 厮杀声在山上乱成一片,黑夜,月光和火光,也混乱地交杂在一起。傅清屏却始终能从慌乱中找到那一个人。 “南风,待会你过去,如果靳洛有危险,你就出手。” 南风不说话,傅清屏知道这是无声的拒绝。南风的性子,是绝对不会把自己一个人放在这么危险的地方的。 “南风,你帮我一把。”傅清屏是在跟自己赌博,是在跟世界赌博,是在跟剧情赌博。 没有对慕容玥的记忆的靳洛,还会不会,舍身,救她。 “南风!” “南风,我保证就坐在这里,哪里都不去,不动,不出声,就一次。你去了,马上就回来,南风!” 她真的,必须得知道。她原来要改变的,仅仅傅清明的剧情,不要让他变成那个可怜的,为了所谓的爱情牺牲的男配。但是现在,不应该说,从一个月之前她知道靳洛的身份的时候,她就在等一个机会,让自己甘心。 “南风。”傅清屏的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 南风伸手,将傅清屏换了个地方,更隐蔽。 “多谢。” 南风的身形就像鬼魅,在黑夜中遍寻不到踪迹。 但是山上的一切,在他眼中无所遁形。 “监军。”慕容玥喊了一声。 靳洛知道他的意思,恐怕是抵挡不住了。 傅清明和宋震然都顾忌着他现在失忆的状况。人现在还受着伤,但是以他的身份,又不好不在这次行动中露面。几个人商量了许久,才找了一条相对稳妥的路线给他。虽然周衍也受了伤,但好歹也是个人才,两个人在一处也有个照应。 他们所做的,不过是堵住后路,不让人趁乱离开而已。没想到对方压根没有想过带人杀出去,前面冲出去的人不过都是幌子,主力军都直接转身向后。他们杀得敌人措手不及,敌人的做法也让他们措手不及。 “坚持住,援军马上就到了。”以傅清明和宋震然的见识,看出前面的人不对之后,肯定会转到后面来,他们要做的,不过就是在大队人马绕过来之前,将人堵住。 “我去,累死老子了。”周衍抽刀砍过来,毫不犹豫的从面前的人脖颈上划过。鲜血喷了出来,周衍被喷了个正着。别说没有力气躲开了,就连擦脸的力气都没有。 靳洛好歹比他好一点,虽然大家都受了伤,但是周衍被迫在床上躺了一天,加了料的那种,这会儿还没有缓过来,就被匆忙赶鸭子上架了。 “你再忍一会儿,等大哥过来就差不多了。”靳洛错了个脸跟周衍搭了句话。 “呵,要你说教!怎么说爷都是战场上,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还能输给你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少爷。” “二牛哥。” “闭上你的嘴。”周衍怒急。 靳洛带队的人本来就不算很多,精英也架不住对方人多啊。几个围追堵截下来,能站起来,还有攻击力的,不过寥寥十几个。 他们是来堵人的,不是被堵的。 靳洛只好让人两三人一组,好歹也能互相帮衬着,这人可不能再少了。 “监军,你还好吧?”慕容玥问道。 第24章 城(七) 就近分配的时候,也是巧了,她就在靳洛旁边。她是知道靳洛受伤的事情的,但是让她更疑惑地是另外一件事。 那就是靳洛的态度。 从东城往江城这一路,她也算是在众人面前露了个脸。尤其是宋震然,对她的聪慧很是欣赏。如若不然,她也不能在做探子的时候,有能力自己决定接下去做什么。 这次奇袭也是她决定的。 山下的没有了粮食,且管理越发的严格。没道理山上就有大量的粮食能够供这么多人生活。果不其然,就让她查出了些许端倪。对方下山找粮食的人马被她看了个正着,虽然不小心被发现了,但是幸好借谢家的手将人处理的一干二净,一天还没有过去,有大半几率还没有被打草惊蛇。所以今晚奇袭是最佳的选择。 她唯一没有考虑到的,就是谢家人,居然跟傅清明这位所谓的没有背景的将军由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更没有想到的是,靳洛跟傅清明的妹妹的关系,看起来实在是不一般。 她相信自己的信息来源,傅清明这位将军和靳洛这位世子的关系,在东城,甚至在靳洛失踪前几天,都还是势同水火。但是今天,虽然不是很明显,但是她的直觉告诉她,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改变了。 她必须要弄清楚。 明晃晃的剑光从她眼前划过,精准地穿过身后敌人的胸膛。 “你在干什么!” “我” 靳洛却没有时间听她解释。 慕容玥咬了咬牙,之前暴动的时候她可以肯定自己已经刷了这位世子爷足够的好感度。 现在,也许是下一个时机也说不定。 刀光剑影。 “监军,小心!”慕容玥扑上前去。 靳洛反射性的回头,再反应过来,刀刃已经逼到身前。确切的说,是那个神经病扑到自己身上的人的身前。 靳洛一把将人甩了出去。这回才是真正的避无可避。 “监军” 这回就算不是要害,也好不到哪里去。靳洛没想到他自己还有心思胡思乱想。 膝盖被用力撞击,靳洛迅速反应过来,右腿顺其自然的弯下去,手中剑向前刺了过去,脸上被温热的液体覆盖 傅清屏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我们回去吧” 身体腾空而起,即使被斗篷包裹着,也能感觉到寒风无处不在。 傅清屏让南风停在了山脚,还有些事情她得确认了才能够放心。 在山下不过呆了一刻钟,不管对于山上正在厮杀的人还是山脚下的傅清屏,都显得格外的漫长 直到大队人马进了山,傅清屏才松了口气。 “小姐,你终于回来了。”听风见她推门进来,抑制不住欣喜。 “嘘,小点儿声,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你家小姐半夜出去了是不是。”傅清屏故意皱着眉头:“不是让你先睡。” “小姐还没有回来,奴婢怎么能睡得着。” “那现在总行了吧,去睡吧,明日一早还要早起。”傅清屏道。 “我先服侍小姐洗漱。” 许是因为解决了一件大事,傅清屏睡得格外的沉。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被外面嘈杂的声音吵醒。 听风凑到床前将自家小姐扶了起来。 “怎么了?外面怎么乱糟糟的?”傅清屏揉着额头问道。许是因为睡得时间有点长,脑袋竟然顿顿地疼,就连反应都要慢上半拍。 “可是喜事啊,今早大公子他们就下山了,将山上的人一网打尽不说,还带来了大量的粮食。这江城的百姓接下来的日子可要好过不少了。”听风接过手,帮傅清屏按按太阳穴。 “恩,那就好。”傅清屏懒洋洋地说。她记得之后就该回东城了,这件事情的主谋已然确定,只是要将犯人压回东城,交由皇上定夺。江城的事情得以圆满解决的确是皆大欢喜。 “现在满城的百姓都在夸大公子神机妙算,勇武不凡”听风挑着把好听的词汇都说了出来。 傅清屏淡笑不语。这些夸奖原本应该落在靳洛头上的,是女主替他赢得的第二份荣誉。并且在这一战之后,女主成功的,光明正大的投到了靳洛旗下,美曰其名:报恩!而他那个“天真无邪”的大哥就真的相信了,带着对女主的欣赏与尊敬放了人。她也不知道阻了这件事是对是错,毕竟原著里靳洛可是在女主的帮助下一步登天。自己,这也算阻了他的前程 “大哥二哥他们没有受伤吧。” “两位公子倒是完好无损,不过靳世子好像伤势挺重的”瞄着傅清屏的神色,听风犹犹豫豫地还是把靳洛的事情说了出来。 傅清屏身子一僵,怎么会。她记得这场袭击里,靳洛就受了一次伤,为了救女主。昨天南风应该都解决了才对,难道,难道即使自己改了那一小步,世界还是会兜兜转转回到原点?! 听风看她脸色有些差,以为她是担心靳洛,赶忙道:“其实也不是很严重,只是之前靳世子就受了伤,这次袭击动静挺大,算得上是旧伤复发二公子手下的大夫在看着呢” “扶我起来吧。” “是,小姐。” 许是老天爷都看着,这江城的事情即将要解决,漫天大雪也很有眼色的停了下来。 拗不过听风,傅清屏还是披了件水蓝色的披风。沿着清理出来的小径往前院走去。 “小姐是要去找大公子么?”听风问道。 “不,我想去看一下靳洛。”傅清屏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也不知道到底是说给自己听,还是在回答听风的问题。 “额小姐,靳世子还在医馆”这话说出来,听风也有些为难。刚刚才说过伤势不算很严重,结果这会儿人还在医馆呢。 “医馆?” “是的小姐,大公子说靳世子伤势未愈之前还是住在医馆有大夫照料比较好。”这话一说出来,傅清屏就明白了。大哥这绵里藏针的,想来心情是不爽透了。这会还是不要上赶着去挨骂了。 “府衙有后门吗?” “有” 傅清屏一出房门,傅清明这边就知道了。虽然江城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但是后续的安排事宜也不少。从山上厮杀下来,傅清明也不过和衣睡了一两个时辰,这会忙到现在还没有吃早饭呢。 他知道傅清屏起得晚,还以为是傅清屏太过担心,晚上没有睡好。这会傅清屏醒了,刚好可以一起吃个早饭。 左等右等不见傅清屏过来。派人过去,这才知道傅清屏早饭都没吃就跑去医馆看靳洛去了! 傅清明和谢天华同时黑了脸,马上站起来迈着大步走了出去。 “大哥?”宋震然问道。 “去医馆。”傅清明咬牙切齿。 第25章 城(八) 宋震然倒是没有过去看好戏的心思,他更想回去呼呼大睡,身体太弱,受不住啊。但是架不住他有一个患了多动症的兄弟,反抗不了几下,就被强行带去医馆观战了。 奇袭也是战斗,尤其还是在敌多我少的情况下。医馆里现在是乱糟糟的,不管是大夫还是学徒,稍微有点动手能力的都忙得团团转。屋子里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倒是没有几声哀嚎。看起来也没有那么凄惨。 听风扶着她找了上风口站着,等东风回来。 恰巧昨晚东风到了,南风又大半夜的陪她出去了一趟,是以今天身边就带上了听风和东风。 东风的性子和听风有点像,是个机灵跳脱的。不过片刻,脸上就带着贱兮兮的笑容回来了。 听风一脸嫌弃的看着他:“笑得忒难看。” 东风立马回嘴:“又不是笑给你看的!小姐,靳世子就在里面,这医馆有几间屋子,靳世子昨晚就住在里面,听说现在还没有起。” 还没有起床啊。傅清屏有点犹豫,这种情况下还要不要过去。但是现在不说,怕是以后就不想提起这个话题了。能够一时冲动也是好事。这事儿就当做不知情吧。 “走吧。” 东风带着她避着人走了进去。虽然说大渝朝对男女之间没有那么严格的要求,但凡事还是注意点比较好。 这刚拐过一个弯儿,迎面就撞上了靳洛和慕容玥。这是个怎么样的运气。 两个人面对面讲话,倒是都没有注意到有人过来了。 慕容玥一大早就赶了过来。昨天的奇袭,她其实是有把握的。这一战,她是有功之臣,不管是她为了救靳洛而受伤,还是靳洛为了救她身受重伤,这里面只要好好运作,里面的利益大的不可想象。 但是她没有想到,自己被靳洛那么一推,竟然好巧不巧的一头撞在树上。自己这身体在东城受过那一劫,还没有真正的养好,居然直接就给摔晕过去了。等她醒过来,竟然万事都已成定局。 既然最好的打算没有成功,那么能好一点是一点,比如说她和靳洛的关系。也许她可以趁着这个机会顺理成章的投入伯阳侯府门下 “监军,您身体可还好。”慕容玥问道。 “恩。” “这里实在是太乱了,不如由我向将军请命,让监军在府衙修养,毕竟监军为了救我受了这么重的伤,属下实在是过意不去。”慕容玥对这件事很有信心。她相信伯阳侯府出身的世子殿下是无论如何也忍受不了这样的环境的,偏偏他和安武将军又矛盾重重,不好开口,自己出面也算是帮了他一个忙。 府衙=傅清屏。 “好,多谢。” “哪里,如果不是为了属下,监军又如何能遭这份罪,属下这就去找将军。” 我才不是为你受的伤,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慕容玥消失的太快,耿直男人阿七还没有来得及解释就 傅清屏听了一耳朵“深情厚谊”的感激,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看着慕容玥从反方向离开,这才往前走去。 “你为了救她而受伤?”南风也就出手一次,傅清屏觉得莫不是在自己离开后靳洛又冲上去进行了一次英雄救美 “清屏?你怎么来了?”他一回身就看到傅清屏,惊喜大于惊吓,至于被人偷听这种事,如果对方是傅清屏的话,随便听啊,我什么事情都不会瞒着清屏的。 傅清明看着靳洛明显苍白没有血色的脸,气有点不顺:“看样子你这是英雄救美,如今美人来报恩来了。”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对,慕容玥这会儿还是以男装示人,虽然她俩不是一国的,但对于拆穿这种事情,她一点兴趣都没有。 “不是我救的她,要不是她突然冲到我面前,我也不至于差点受伤。后来她自己晕了过去,没人跟她说,她就以为是我救的。”靳洛连声解释。 傅清屏点点头,这件事她倒是看到了。没想到原来英雄救美,美人以身相许的佳话,现如今竟然变成了一个有点嘲讽的误会。 “大军,不日就要回东城了”傅清屏道。 回到了东城,就有他们不得不面对的事情在等着了。 靳洛的脸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他以为傅清屏只是单纯地担心他的伤势这才过来看看他。 “傅清屏,我不会同意的。我们已经交换过信物,我们一定会成亲的”所以你不要想着逃跑,所以你不要想着摆脱。 “恩,我知道所以,我过来告诉你,我们的婚约可以继续,但是”傅清屏低着头道。 身后一声厉喝:“谁说的!” 傅清屏惊得转身,就看见傅清明和谢天华黑着脸站在后面,再往后的周衍和宋震然也是一脸不爽的样子。 靳洛跨出一步站在傅清屏前面:“我和清屏本来就有婚约。” 这话倒是真的,傅清明嘴皮子不利索,谢天华一无所知,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关键时刻还是宋震然靠得住:“我们家清屏是曾经许过人家,不过那人是三柳村一个猎户,无父无母,名唤阿七。乡里乡亲的都知道。只可惜这人早已不在人世,可不是东城伯阳侯府的世子爷靳洛。” “我便是阿七,阿七就是我,当初我和大哥交换的信物也是我伯阳侯府的信物!” 都已经到交换信物的地步了!——完完全全被蒙在鼓里的谢天华。 此话一出,连宋震然都闭了嘴。这件事还是因他而起,当初入伍的时候因为担心傅清明离开,没有人护得住傅清屏,也是怕阿七反悔,他就跟傅清明提了说干脆交换信物好了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你说交换了就交换了,证据呢!”傅清明道。 一旁的周衍和宋震然都震惊了,没想到自家老大竟然明目张胆,毫无愧色的说没有,简直是令人发指,大快人心。 他们都想到了,当初是把东西交给了阿七。但是,当初经历了那么凶险的事情,又做了一年的世子爷,从穷乡僻壤里出来的东西就不信他还留着! 靳洛毫不犹豫的从脖子上扯下来一个玉坠,堂堂正正,正大光明的暴露在众人面前。干脆利落。 傅清屏觉得自己都可以听到“啪啪啪啪”打脸的声音。 傅清屏转身便走,不走,难道留在这里听他们在吵架中讨论自己的婚事么!这么丢人的事情,谁爱留留! 第26章 城(九) 回程傅清屏是跟着傅清明一起的,这次说什么傅清明都不同意她跟谢天华先上路。 傅清屏说破了嘴皮,加上谢天华和宋震然助阵,这才勉强让傅清明同意她在谢家的马车上缀在队伍的后面,而不是被行军队伍护在中间。 这期间还经历了三堂会审,一屋子的哥哥要求她必须说明白为什么突然想嫁靳洛。 傅清屏心下好笑,拉着靳洛进去,虽然当着众人面谈论婚事有些羞耻,但是她还是想一次性解决所有的麻烦。而这些事情,都不能瞒着她面前的所有人,她们是她在这个世界的,唯一的护盾。唯一会不遗余力保护她的人。 “我之前说的话被大哥打断了,也没有来得及说完,既然大家都在,索性说清楚。我跟阿七有婚约是毋庸置疑的。你们也知道,如果没有那场意外,今年除了二牛哥的喜酒,应该也能喝上我和阿七的喜酒。” 屋子里一片静默,这一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打乱了他们所有美好的事情。 见没有人说话,傅清屏就继续说:“我嫁的是阿七,不是靳洛。他现在是阿七,不是靳洛,所以我们的婚约会继续。但是如果在纳征之前,他又变回了靳洛,我们的婚约,就作废!” 掷地有声。 “可是”可是这样,你的名声 “难道所谓的名声毁了之后,哥哥们就嫌弃我了么?” “当然不!” 傅清屏笑了,如释重负。她总得给自己一个机会,给他们一个机会。 “那如果,在你跟阿七成婚后,他变成了靳洛呢?”宋震然道。他想的比所有人都深远。 “那便和离就是,后半生让哥哥们养我。” 一群人心思重重的离开,屋里就剩下傅清屏和靳洛:“我知道你心有不甘,不甘心为什么总要做那么坏的打算,可是阿七,我不认识靳洛,哪怕你们长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难道,你要我嫁给一个不是阿七的人。” 傅清屏毫不犹豫地抓住了阿七的死穴。 阿七站起身,将这个残忍的女人拥进自己的怀里:“你只会嫁给我。” 傅清屏以为这个“我”指的是阿七,后来才知道,自己有多么的天真。 大军回东城走的并不快,等真的进了东城,已经进入三月了。从江城一路走过来,是一处比一处暖,一处比一处绿。 这一路走,原先借调出来的兵力也都回了原籍,剩下的,就是跟着傅清明出来的皇城军。 傅清明带着大军回营,然后要去觐见皇帝。谢天华被谢家在东城的人叫走了,向来一时半会儿也解决不了。这下子,居然只有傅清屏一个人回了将军府。 哦,不是,她还带了听风和南风,还有新面孔东风。东风本来在江城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这大半年,他在江城所谓的势力发展的不错,也培养出了几个能用的人。按照傅清屏的吩咐将人送去了各个地方,自己就留在了傅清屏身边。 再见将军府还真是有点晃神。差不多一年前,也是这些人迎接她。差别就是福伯并她的两个小丫鬟:一水,三山都哭得稀里哗啦的。向来傅清屏这个把月不在,给她们带来不小的心理压力。 好不容易才安抚好三个人。跟两个丫鬟说下次出去肯定带上她们俩,跟明明胖了一圈却非说自己为伊消得人憔悴的福伯说下次肯定不乱跑了傅清屏累瘫在床上。 许是这一路实在是颠簸地累了,傅清屏靠在床上慢慢地就睡着了,这一觉,竟然是睡到了下午。 谢天华已经回来了,正坐在她的院子里喝茶。福伯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棵年龄不小的二乔玉兰种在院子里。长势喜人,这会儿正灿灿烂烂的开着花,格外漂亮。 谢天华又是一身白衣,坐在树下饮茶,看呆了不少丫鬟。 “二哥怎么想起来到我这里来了?”傅清屏坐下道。 “坐坐。”谢天华言简意赅,倒了杯茶递了过去。 “你要是喜欢这株二乔玉兰,赶明儿我让福伯也往你院子里栽一棵。”傅清屏接过茶道。 一杯茶尽,两杯茶尽。傅清屏站起来:“你再不说,我就回房间了。”这可是大中午的太阳。 “大姐要成亲了。父亲写信让我回去,问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是一定要去的。只是作为自家人,“堂兄弟”的谢天华是肯定要早点赶回去的。而作为亲戚,表姐妹的傅清屏自然是可以晚些过去。 大姐?他们这一辈儿傅清明最大,哪里来的大姐。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谢天华说的是谢家的人。 这段时间,谢天华总和傅清明这边的人在一处,这让她都忘记了,谢天华,名义上,是谢家的人。 谢家最大的女儿,应当是谢城的嫡女——谢天韵。傅清屏在谢家的一年跟这位大表姐相处的不错,是个温婉大气的姑娘,待在一处很是舒服。怎么突然就要嫁人了? “对方是?” “襄阳王次子靳琮。” “襄阳王?”是个王爷,而且,以她根本没有听说过这个人来说,应该是个不怎么出挑的人。她一直以为按照大舅母的性子,这个大表姐会被送进宫呢。没想到啊,这位大舅母居然是个“表里不一”的人。 虽然跟这位大表姐的关系不错,不过,谢府里令人讨厌的人更多!她并不打算跟谢天华一道出发。 “就我么?”她是谢家过了明路的表亲,但是傅清明还没有,所以还不是很清楚傅清明会不会去。 “大哥应当是回去的吧?”谢天华也有点吃不准:“你呢,跟我一起走还是?” “我” “小姐!大事不好了!” 傅清屏还没有来得及说完话就被打断了。抬头看过去,就见听风一路飞奔过来。 傅清屏递了杯茶给她缓缓:“什么事情这么急!”她在将军府,他哥安武将军刚刚立了大功,傅清屏并不觉得能有什么天塌地陷的事情让听风这么着急,肯定是这个丫头自己人来疯,咋咋呼呼的。 “呼呼大公子和靳世子在宫门口打起来了!还有周公子和宋公子,三打一啊!小厮刚刚回来跑回来传信,我已经让东风过去了。”虽然东风武艺不如南风,但是口才好啊,可以在一边加油助威呸劝架! 傅清屏有点愣,她知道大哥跟靳洛不对付,但是现在那是阿七啊,就算因为婚约的事情生了气,也不至于三打一啊,还在宫门口就直接打起来了。她就睡了个觉,到底发生了什么?! 院门口福伯带着一身肥肉颤颤悠悠地跑了走了进来:“小姐,宫里来了圣旨,到府门口了。” 第27章 城(十) 傅清屏和谢天华面面相觑。这是她这辈子两辈子第一次见圣旨,不知道谢天华有没有经验心里这么想着,傅清屏还是跟着福伯走了出去。电视里好像都有演又要换衣服,又要摆供桌的,不知道有没有 事实证明,这个世界皇权的威力还是很大的,全府的丫鬟小厮都在了,供桌,贡品,香烛,都有了。 “傅清屏接旨!”尖锐的嗓音响起。 傅清屏按照福伯的指示跪了下去:“民女接旨。”除去手脚无力站不稳的婴幼儿时期的初跪,就这么没了! 丫鬟小厮什么的,在她后面跪了一片。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安武将军之妹傅清屏,贤淑恭良,温婉大方,品貌出众,朕闻之甚悦,今伯阳侯世子靳年已弱冠,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以配。值傅清屏待字闺中,与伯阳侯世子堪称天造地设,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伯阳侯世子为世子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布告中外,咸使闻之。钦此!傅姑娘,接旨吧。” 傅清屏浑浑噩噩地伸了胳膊,双手接住。 至于送人,客套,塞红包等一应事情,都由福伯全包了。 “二哥”傅清屏低喊出声。 谢天华手上青筋暴起,怪不得在宫门口三打一,要是他早知道,就不是三打一的事情了。 “二哥,你不是问我要不要跟你一起去谢府么,去,当然一起去,你觉得现在就走怎么样。” 在还没有找到解决办法之前,她不能留在东城。 她必须找到一个地方,能够在这种时候庇护自己。必要的时候,能够在自己抗旨不尊的时候,想一个完美的借口。 说实话,上辈子作为一个直到死,都没有谈过恋爱的大龄剩女。她这辈子做得最超出意料的事情,也不过就是,当年决定嫁给阿七。 至于现在,她只感觉到了背叛! 而在大渝朝拥有超然地位的谢家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况且,圣旨上不是说了么,择良辰! 她只是决定跟阿七继续履行婚约而已,他们可是在事先有过约定的。 可是所有的约定在赐婚圣旨面前都是渣渣,真当她傻啊,这亲事要是真成了,自己这一辈子就绑在靳洛身上了。万一阿七半路变成了靳洛,又和女主搅到了一起,她就得为她的小命担忧了。 在这个能不能成亲还是两说的时候,想先让她认命?那她之前的纠结挣扎又算是什么。 在她没有想好解决办法之前,这个婚,绝对不能成。 而如何把时间拖拖拖,就只能靠谢家了。 “现在就走?”谢天华问道,语气中满满的跃跃欲试。 “不,”傅清屏摇了摇头,现在还不行,起码得等到大哥回来,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糊里糊涂冲动行事可不是她的作风:“明天吧,我们明天一早就上路。” “行,那我先去安排,估计事情有点多,你等大哥回来帮我说一声今晚不回来住了。”谢天华叮嘱道。 “我知道了。” 待谢天华走后,傅清屏仿佛一下子失去了精气神,坐在椅子上不想动弹。许是她人生的前十六年过得太过轻松,老天爷才会想着给她一个迎头痛击。 这个世界最大的不安定因素,不是她,也不是女主,而是皇权。作为一个局内人,她被迫体验到了皇权的控制性。而她,觉得仅仅凭借自己的那点弯弯绕绕,谁都斗不过。 “小姐”听风站在她身后,欲言又止。 “又怎么了。”傅清屏闷着声音道。她不是很想听到听风再递消息过来,她怕,怕这又是一个自己不能够解决的难题。怕有东西摧毁她所剩无几的生存下去的信心。 “大公子回来了,让您过去一趟。” 傅清屏起身揉了揉肉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点,面色红润一点。 才刚跨进傅清明的院子,就看到苦着脸站在门后的周衍,一张硬汉脸上挂着泫然欲泣的表情,生生将傅清屏吓得待退三步。 “你干什么!”一身颓靡的气息倒是被吓跑了七八分,傅清屏吼起人来也格外的有精神。 “三妹!都是二牛哥的错,要打要罚,二牛哥都认了,给你当牛做马一辈子都成,你可一定要原谅二牛哥啊!”周衍往前追了两步,涕泗横流。要不是这人是周衍,傅清屏肯定抑制不住拔腿就跑的冲动。 “不是,你到底”傅清屏浑身仿佛被雷劈了一般:“圣旨的事情是你弄出来的!”这下子所有的精气神都回来了,她恨不得剖开周衍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构造,他们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还是生死敌人啊! “三妹”周衍拉长了腔调求饶。 “都进来!”冷硬的男声响起,傅清屏抬头看过去,就看见自家大哥一张黑如墨汁般的脸。 “坐。”傅清明指了指书桌一旁的椅子。 傅清屏走了过去,轻轻巧巧地坐下,周衍紧随其后,屁股还没有沾到椅子就听傅清明一声冷哼,吓得他跳了起来,乖乖的在书桌前垂手站着,不停地朝傅清屏发射求救的眼神。 “你自己说。”傅清明冷声道。 “好。” 三月是个百花争奇斗艳的好时节,恰逢江城一事解决,文昭帝龙心大悦,便将为众位将领接风洗尘的筵席摆在了距离御花园最近的万格楼。 满朝文武又有几个是心思不通透的。江城一事,折子已经递上去了,这功劳,可是都落到安武将军一派与伯阳侯世子头上。 这么说起来其实蛮心酸的,安武将军这边,不说其他人,但就一个兵部尚书,也够许多人喝几壶了。这伯阳侯世子竟然只凭一人之力在江城凶险万分的情况下给自己博了一个出头的机会,不可谓不信心酸。 但是,最最重要的是,这几位可都是前途不可限量啊,不趁着这个机会打好关系,可是会后悔莫及的。 文昭帝还没有到,觥筹交错间少了几分小心翼翼,多了几分酣畅淋漓。 虽然伯阳侯世子如今是披了靳洛的皮的阿七,但是傅清明依旧对他不冷不热的。两个人一个是官宦子弟,一个是自个儿爬上来的无背景无靠山的将军,所坐位置不远,却也不近,不过堪堪看得见脸,听得见声音罢了。 靳洛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他亲爹称病没来,也免了他提前露陷的可能。他看着面前的几案发呆,有几道菜是傅清屏喜欢的,一想到这里,又 不等他想法在脑子里翻个身,就被人打断了。 “世子当真是年少有为,今日过后,想必是前途一片光明。”一个身着绯色云雁官服的中年男子站在面前,手中酒杯端着,看样子不像是来敬酒的,倒像是等着被敬酒的! 第28章 城(十一) 阿七仔细琢磨了下这人的品级,顺便抬眼看一下对面,傅清明和周衍,宋震然等人就坐在对面,谁也没给他个暗示提醒一下这人是谁,想来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阿七点点头,不动神色地继续品尝自己杯中的酒,宫中佳酿,想来傅大伯一定会喜欢,想着想着,又不由得想到了那个人 赵世云有点憋气,脸色涨的通红。不过是一个黄口小儿,沾得一点军功竟然也想给自己没脸。伯阳侯爷在户部任职,不过是一个正三品的官,自己在吏部任职,虽然品级比不上伯阳侯爷,论实权,也是能一较长短的。这厮虽然是伯阳侯世子,品级却是低的很,居然敢在自己面前拿乔,众目睽睽之下给自己难堪! 耳边听到不少人在隐隐窃笑,赵世云握紧酒杯,想起了这几天自己夫人在家念叨的事情,嘴角不由露出了笑容:“前段时间世子不在,恐怕不知道,小女嫣然在京华寺同侯夫人结识,两人甚是投契”你面前站着的可是你未来的老丈人。 听到周围传来阵阵吸气声,赵世云的笑容越发大了。他虽然三妻四妾,却只得了一子一女,儿子不争气,这女儿却是给他长了不少脸面。东城赫赫有名的“东城三姝”中的佼佼者,便是他的女儿赵嫣然。若不是文昭帝废除了选秀,哪怕是贵妃皇后的位子,他的女儿也是坐的的。 阿七微不可见的眨了眨眼睛。 周衍咬着鸡腿问宋震然:“什么情况?” 宋震然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嘴上的,手上的,油乎乎的。把他往旁边推了推:“没什么,就是老丈人过来看看女婿长什么样子?” 周衍:“!!!!!”鸡腿扔掉。 “喂,老头你干嘛。”周衍毫不客气的大手拍上去,印上两个油乎乎的大手印:“知道这是谁么?” 赵世云气得浑身发抖,地痞!! 周衍浑不在意,今天心情不错,这筵席上的酒更是不错了。他连喝了两壶,待会跟送酒的小宫女商量下,自己得再顺走一壶留着明个儿喝。 宋震然抬头看了一眼,觉得是自己的错,就不该跟周衍这个酒鬼说实话,他还没有来得及站起来将人拉回来,就听见周衍一声怒吼:“这是我妹夫!” 万格楼一片死寂,就连春日的鸟叫声都停了。 宋震然手里的酒杯“啪”的一声落在了几案上,又咕噜咕噜的滚到了地上,酒水肆无忌惮的蔓延到他官袍的一角,然后慢慢往上爬。 他的心拔凉拔凉的。 强忍着心悸,往傅清明那里瞄了一眼,只见那人右手紧握成拳,隐隐有白色的粉末沿着指缝落下,然后被风吹走。 他不由得吞咽了下口水,觉得自己的下场有可能跟那个酒杯一样,如果自己冲上前去将周衍拉回来,还有可能拯救一下吗? 阿七也愣住了,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然后笑了笑,点了点头:“我是他妹夫。”快很准地给自己把名分定了下来。 宋震然只恨不得地上裂开一条缝给自己钻进去! “哈哈哈哈,真是稀奇!”有人抚掌大笑。回过神来的众人望过去,就看见文昭帝站在门外,后面跟着他的侍从,开怀大笑。 宋震然已经开始思考自杀的可能性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醒过来的众人慌忙下跪请安。 文昭帝大步走向上首:“无碍,都起来吧。” “谢皇上。” 周衍颤颤悠悠地站了起来,如芒在背,整个人清醒的很! “傅爱卿,往日里朕见你和堂弟相处很是不愉快,还以为是有什么大矛盾,没想到是大舅子看妹婿不顺眼啊,怪不得堂弟老老实实任你欺负。”文昭帝很是愉悦的说道。 傅清明这三人是跟着他一起在战场上下来的,各自的底细都摸得很清楚。宋震然与周衍都已无父无母,这妹妹,自然是结义大哥傅清明的妹妹。 “圣上说笑了。”傅清明生硬的回答,任是谁都能听出他语气里的愤怒。 周衍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确定脑袋还在:“圣上,微臣酒后失仪,胡言乱语,还请圣上治罪!” “哎,不过是实话实说,有什么罪过,你看堂弟还没有反驳不是。今日可是为众位爱卿庆功的大喜日子,我看不如干脆双喜临门好了,堂弟你说如何?” 周衍就跪在阿七脚边的位置,他朝阿七挤了挤眼睛,伸出手指画了画,示意他要是敢应承下来就死定了。 阿七也愣住了,他没想到皇帝竟然会出现,而且还会询问他的意见。他看见了周衍的动作,还有宋震然和傅清明的脸色。 他又想起在江城的时候,自己拼了命才找回来的人,为了莫须有的事情,如此严词拒绝,自己整整陪了她七年,她如何忍心。除了他,她还想去找谁! “堂弟啊,这回江城的事情你也算是立了大功,正所谓成家立业,你这业已立,这家?朕记得你年近弱冠,还未娶亲,傅爱卿的妹妹想必也是个如花似月,温婉贤淑的女子,不如由朕做主,为你们赐婚如何?” 皇帝的旨意,只要他不收回,傅清屏就永远不能离开自己身边。 阿七绕过几案,掀起前袍跪下:“臣,心悦傅将军的妹妹久矣,谢圣上成全!”俯身行了个大礼。 文昭帝拍掌大笑:“好好好,刘全儿,这事儿你记着,待会筵席结束,记得提醒朕拟旨。” “是。”内侍尖着嗓子回答。 傅清屏坐在椅子上,努力地提醒自己深呼吸,深呼吸,不能爆,不能爆。 原来是自己人拖了后腿,她不爆才怪! “二牛哥!!!”傅清屏不顾形象的大吼!她感觉自己在这一瞬间回到了三柳村,可以大喊大叫发泄自己的情绪。讲真,她现在恨不得把周衍这个人灭口以泄心头之愤! “小妹!!”周衍紧随其后:“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发誓以后再也不喝酒了!你要是不愿意,我现在就去伯阳侯府,弄死那小子!” 傅清屏理了理有点乱的头发:“你去吧。” “小妹!”周衍有点抓狂,他是真的知道错了。 “震然哥呢?”傅清屏问道,她现在需要一个有脑子,有智慧的人陪在身边!不然她觉得自己的智商很有可能被人影响而变得岌岌可危! “咳,”傅清明摸了摸鼻子:“震然有点事情要处理,一会儿就到。” 傅清屏转念一想就明白了,怕是群殴的事情闹得有点大,只能留个能够靠智力解决问题的人处理后续。 “小妹,你之前在江城说要履行和阿七的婚约是真的吗?”傅清明问道,他很担心,因为小妹事先答应过,这赐婚的事情一旦小妹心甘情愿,那么先前所说的种种前提,都将不复存在,而自己,也未必有那个能力及时将她拉出泥潭他有点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傅清屏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大哥,我是愿意和阿七履行婚约,不是和靳洛成亲。” 第29章 城(十二) 傅清明松了一口气,只要小妹不情愿,他总能找到办法让皇帝收回成命。 “大哥,如今赐婚的消息想必已经传遍东城,我想避开这个风口浪尖。谢家表姐的婚事就在近期,我想和二哥一起去野望,之后再考虑怎么想办法让圣上收回成命。”傅清屏开口道。 “可以,”傅清明满口答应,在他看来,这种时候傅清屏避出去是再好不过的选择,这样他才能不用考虑傅清屏的感受,专心致志的对付那个人:“什么时候走?” “明天。” “可以,我让人帮你收拾东西。” 周衍左看看又看看,这两个人就这么忽视了自己迅速而果决的决定了一切事情? “小妹?” “二牛哥,”傅清屏抿嘴一笑:“我记得,你和翠绣姐姐的婚事,是在今年九月吧,那个时候我可能不在东城。” “小妹!”这次周衍是真的在哀嚎了,他盼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翠绣出了孝,今年九月就能成婚。他的娘子! “大哥,等会震然哥过来了记得叫我一声。”傅清屏毫不犹豫的转身走了出去,她的院子里还有好多东西要收拾呢,周衍只能苦哈哈地跟在后面求原谅。 听风最近对一件事情很不满意,那就是她一直都在收拾行李,放进去,拿出来,放进去,拿出来 她看着坐在桌前沉思的小姐,努力地想让自己的眼神引起傅清屏的注意。 “知道了,你略微收拾一下路上的穿用就好,衣服首饰什么的,谢府里还有,再不然到了野望再去买就是。” 听风认可的点点头。听见自家小姐这么说,一水和三山也只好停下来。不过这都不是事,最重要的是,这次小姐出去把她们带上了啊啊啊啊! 这边正想着,那边福伯带了个小厮站在门口:“小姐,这是二石,将军让送过来的,说是以后就跟一水和三山一样跟着小姐了。” 傅清屏愣了愣,哟,这就是传说中的二石啊,长得倒是眉清目秀一表人才,看起来顺眼的很。 不过 “他不是一直跟着大哥的吗?留在我这里,大哥那怎么办?”傅清屏托着脸问。讲真,作为一个合格的主子,她得考虑一下手下的心情,南风还好说,让听风去一趟就差不多了,可是最近东风一直都跟在她身边这可是攸关饭碗的大事。 “小姐说笑了,小的别的本事没有,有一两个得力的人还是办得到的。小的知道小姐手底下有两个少年英武的,但是总有人手不够的时候,二石是个机灵的,别的不能做,替小姐跑跑腿还是做得到的。”福伯摸了摸自己肥胖的肚子,自信的说道。 傅清屏也不推辞,刚来东城那会身边只有南风和听风,她就一直想着再找人,不过忙来忙去一直没有机会。福伯的本事,看一水和三山就知道了。 今天当值的好像是南风,刚刚好。 “听风,你带二石去找东风。”傅清屏说道。 “是,小姐。” 宋震然是个心思细腻的,有时候甚至比傅清明这个大哥还要了解傅清屏。他也比在场的所有人更会揣摩人心。 傅清屏在晚饭的时候跟他聊了一会儿,只觉得心思更平静了心,也不那么急躁了。 “小妹你放心,要是你不愿意,哥哥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让这亲事成不了。”周衍信誓旦旦道。 傅清屏眼眶红了红,她知道虽然傅清明和宋震然不会说这么露骨的话,但是心里想的,怕是一样的。 她何德何能,能有三个,不,四个哥哥为她劳心劳力。 她又怎么可能让他们为了自己一己之私,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所有的事情,还是只能从阿七身上入手。 说曹操,曹操到。 “小姐,小姐。”听风捧着烛台在床边喊人。 傅清屏被吵醒后一睁眼,被吓得差点尖叫。 听风也有点不好意思,她也不是故意不梳头的,实在是南风催的急。 傅清屏坐起身揉了揉肉眼睛:“什么事啊,大半夜的。” “靳世子过来了,现在就在院子里呢。”听风道,神色有些异样。 她知道小姐想要见,所以就过来告知一声,如若不然,这样敢闯女子闺房的男人,早就让南风叉出去了。 傅清屏手一僵,心下道:该来的还是会来的,趁着这个机会问问清楚也好。 “你让他在书房等我对了,一水三山她们呢?”虽然是自己人了,不过现在这件事情还是不要被众人知道比较好。 “小姐还不相信我,”听风眨眨眼睛:“睡得正香呢。” 傅清屏推门进去,就看见一个身着金丝线暗绣滚边黑色长袍的男子站在书架前,灯光煜煜生辉,傅清屏不可避免的想到了江城的那个雪夜。 听见有人进来,男子转身看向门口。 傅清屏傅清屏没绷住,弯了腰,捧着肚子,因着估计阿七的脸面,无声的大笑。她觉得自己要疯,看到这个场景,心里再大的怨气都要没有了。 阿七努力地让自己端住至少露出一个讨好的微笑。不过以他现在的伤势做出这个表情实在是太难为人了,这是更显狰狞罢了。 傅清屏笑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忍住,是以阿七随便找个地方坐。 “你来,是来向我交代案情的。你也知道,在我这里,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傅清屏问。 “并不是,只是听说你明天一早要去野望,婚事的事情恐怕也没有时间商讨。来问问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们好商议婚事。”阿七一本正经的问。 傅清屏的笑意收了回来,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执迷不悟? “看来你的伤势还不是很严重,大哥下手实在是轻了些。” 脸颊青肿,嘴角破裂,眼眶黑黑的阿七 “你真的觉得,有了圣旨,我便只能嫁给你了?”傅清屏脸色有点不好看。 “你自己答应要和我继续履行婚约。” “你觉得你还是是阿七么?”傅清屏有点失望,她认识的那个阿七,是没有沾染上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的。 “傅清屏,”阿七站了起来,一步步逼近,他出离的愤怒,不管是阿七还是靳洛,不都是他,为什么要生生的分成两个人,这个女人,为什么总是为了莫须有的事情而将自己拒之门外:“不管我是阿七,还是靳洛,你,只能嫁给我。” 傅清屏被生生地气笑了。 “南风,把他给我叉出去!” 第30章 谢府(一) 一直候在门外的南风干脆利落的推门进来。 看见阿七一动不动,南风直接出手,以掌劈向阿七的肩膀。劲风呼啸而至,阿七侧身闪过,见傅清屏无动于衷,任由南风出手,心里很是不舒服。这个叫南风的,与清屏相处不过一年半载,如今竟然被如此信任。自己呢,自己呢! 他的一身武艺是傅清明打的底子,回到侯府一年,自有名师教导,对上南风,竟然还隐隐占了上风。 傅清屏不懂武艺,两个人在她面前交手,动作快得让她眼花缭乱。至于谁揍了谁一拳,谁踢了谁一脚,更是无从分辨。 书房就这么点点大,书桌,墙壁,房梁,真的是!!!! “滚出去。”傅清屏声音不大。 不过交手的两个人都一直注意着她,两个人各自捂着受伤的地方退出了战圈。 “我知道你去野望是为了什么,傅清屏,我不会同意的。” 傅清屏绕过他出了书房,月光皎洁,青石板上亮亮堂堂的。傅清屏低头看着脚下:“你是谁?”似疑问似肯定。说完脚步不停地直接回了房间。 阿七欲追上去,被南风拦在身前。 要是真刀真枪的打一场,两个人胜负还真是对半分。阿七朝着傅清屏的背影,低声道:“野望。” 转身跳出院墙,消失在黑夜中。 傅清屏觉得,盛怒是最好的催化剂。听风她们收拾东西的速度都提高了不少。而谢天华的动作就更快了,听风这边行李打包好,谢天华的人马已经在将军府门口等着了。 从东城到野望其实是挺远的,快马加鞭走下来,也有半个月。等一行人到了谢府,距离谢天韵出嫁,也不过就剩下一个半月了。 离开东城的第二天,傅清屏就通过谢天华知道事件的结果了。参与事件的四个人全部罚俸一年,现有的职位全部停掉,半年后是官复原职还是往下降降降就要看圣意了。 这多少让傅清屏有点愧疚。三个哥哥能在朝堂上站在这样的地位,无一不是经历过生死挣扎的,如今却为了她,被如此打击。 一路山水风光甚好,傅清屏却始终提不起兴趣。只盼望着赶紧到谢府,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也许谢府,才是让自己变聪明的温床。 谢府的人早就知道傅清屏和谢天华会在今天到,一大早就安排了小厮在野望城门口等着。对谢天华的态度,很是亲热。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一年之前,傅清屏还没有来谢府,对谢府大部分人来说,谢天华是谢府六爷的独子,在老妇人面前,备受宠爱。 等傅清屏以表亲的身份进了谢府之后,谢天华的身世该知道的就都知道了。众人冷眼瞧着,这怎么着也该失宠了吧,却不想,谢天华更受宠了! 以前因为他还有个爹,跟谢府所有的小辈是堂兄弟,除了在老妇人面前地位特殊,其他的,跟众人所受的待遇都差不多。 自从身份曝光之后,瞬间变成了一个无父无母的可怜孩子,以前不好拿出来给的恩宠全部都出来了。以前怕被看出什么异样来,现在全部都不怕了! 谢天华在谢府的地位,只有让人摇头叹息了怎么就是不按照套路走! 谢天华带着傅清屏第一个去的,就是谢府老妇人的寿德堂。谢府的一众小辈,除了正在备嫁的谢天韵以及还没有回来的谢天赐,剩下的,应该都在这里了。 傅清屏和谢天华还是第一次一起出现在众人面前。除了老妇人又是高兴又是落泪,其他的人,神色都是颇为怪异。 怎么说呢,众人和谢天华一起生活这么多年,这张脸做男性装扮挺正常的。后来谢天华外出游历去了,傅清屏进了谢府呆了一年,众人除了最开始诧异之外,觉得这张脸女装打扮也是挺好看的。现在,两个人同时出现了。一时都有点接受不能。 其实傅清屏和谢天华的脸,看久了还是有点差距的。 二人跪在软垫上:“请祖母/外祖母安。” “好孩子,好孩子,快过来坐。”上首的老夫人伸手让人过去,神情激动。一时间分不清到底叫的哪一个,索性两个人就都过去了,一左一右的挨着老夫人坐在榻上。 谢家虽然为商,但也算的上是百年望族,根基深厚,在野望有着说一不二的地位。 谢家现在的掌权人谢城,又是个再孝顺不过的。是以这谢府老夫人的日子,可谓是再舒坦不过。 这还是一众小辈第一次看到老夫人如此失态。 “我的好孩子,在外面受苦了,一看一个个瘦的” 傅清屏朝一旁的谢天华使眼色,快点想办法阻止。那年她刚来谢府也被说瘦了,然后,然后总之为了不长肉,必须阻止。 谢天华看起来也是心有戚戚焉:“祖母,孙儿这次出去,走了很多地方,长了不少见识,带了许多东西回来,祖母不会嫌弃孙儿的礼物不好吧。”谢天华眼巴巴地说道。他的小白兔形象早已深入人心。 谢老夫人一看这样子,忙道:“怎么会,乖孙带回来的东西祖母怎么会不喜欢,秋菊啊,去吧小少爷的礼物拿过来。” 刘嬷嬷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谢老夫人转过身又一叠声的问傅清屏在东城过得怎么样,她年轻的时候也去过东城,对哪里的冷记忆深刻。 “你大哥他?”谢老夫人犹犹豫豫地开口。 不像傅清屏一介白身,傅清明是已经在皇帝面前挂过号的。按照约定,除非傅清明自己同意,不然,他们便不能给傅清明强加上表亲的身份,哪怕,作为亲生妹妹的傅清屏已经认了回来。 这都是当年做得孽啊! “大哥很好,圣上封了他将军,人也留在东城,平日里有没有危险,日子过得很好。我这次过来,大哥知道的,还让我给外祖母带礼物了呢,都是他亲自挑的。”傅清屏低声道。 谢老夫人心下一松,竟然转瞬间泪流满面。 “老夫人,快别难过了,今天可是一个大喜的日子。您的身子可是受不住啊。”伺候了谢老妇人几十年的刘嬷嬷一进屋,看到这一幕,忍不住道。这些年老夫人的身子可不比以往,哪怕是喜事也不可太过激动。 傅清屏一听到这话立马擦了眼泪,把脸本了起来:“外祖母。”这谢家这么大,真心人却是很少,这位外祖母却是真的不能再真了。傅清屏刚进谢府那会儿,一直都是住在老夫人的寿德堂,她对娘亲仅有的印象也是来自于这位外祖母所说的种种事情。只是一直以来,也没有听说她身子骨不好啊,除非,是特意瞒着自己! “咳咳秋菊啊,我有点乏了,你送少爷小姐们出去吧。”老夫人道。 傅清屏眼神直直地盯着老夫人,直到把人看的心虚地避开才罢休。 “祖母早些休息便是,我带弟弟妹妹们先回去了。”谢家嫡孙先发了话,众人只好跟着一起退了出去。 傅清屏走在最后,刘嬷嬷送众人出去,见状也不瞒着,她对这位外孙小姐是爱屋及乌,真的喜欢:“老夫人没有什么大碍,许是今年的冬天比往年冷了些,一时还没有缓过来,府里有大夫一直照料着,只说平日里情绪不要太过起伏便是。” “多谢刘嬷嬷。” “这有什么,老夫人喜爱小姐,小姐无事时多过来陪陪老夫人便是了。” 第31章 谢府(二) “都回去了?”谢老夫人斜倚在榻上道。 “都回去了。”刘嬷嬷道。 “你是不是又跟屏丫头说道了。”老夫人有点无奈。 刘嬷嬷走上前去,坐在小凳上帮老夫人按摩:“要是老夫人平日里愿意好好照顾自己,奴婢也不会麻烦清屏小姐。”她打小伺候老夫人,现在,几个姐妹也就剩下她了,怎么能不尽心照顾。 “平白让她担心罢了,我这把老骨头,但愿还能护着她几年,要是我的沅姐儿还在” “老夫人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如今天华少爷也长大了,这要不了多久,就能看天华少爷娶妻生子,您的福气还长着呢!”刘嬷嬷赶紧切断了话题,沅小姐的事情,是多少人心里过不去的那道坎儿。 “说到这个,前几天老大家的过来说圣上赐婚的事情怎么样了,屏丫头还未及笄,怎么能就这么匆忙嫁出去。”一看刘嬷嬷的表情,就知道这件事还没有解决:“罢了,等老六回府,你让他过来一趟。” “是。” 傅清屏一路惦记着老夫人的事情,不知不觉就有点走神。 “咳。”谢天华一声咳嗽,这才让傅清屏回过神来。 抬头看过去,这下子可尴尬了,谢天华在她前面不远,但是其他人都在前面挺远,看起来,好像还在等她 “想来这一路小妹是累了,我先带她回院里休息,后日后日我请大家上天香楼”回了谢府,谢天华还是那只软萌的兔子。 话没有说完,就被一道温润的男声打断了:“该是我们给五弟和表妹接风洗尘才是,怎么能让你破费,既然表妹累了,你们就早点回去休息吧。我们聚聚的时间还有很多,不急着这一时半会儿。” “多谢大哥。那我就先带清屏回去了。” 说话的人正是谢城长子谢天琪,也是谢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他开了口,旁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谢天华搭好了台阶,傅清屏自然很有眼色的踩着走了下来。 跟众人告别后,傅清屏自然是跟着谢天华走。 “有什么可骄傲的,不就是一个穷乡僻壤里出来的村姑,还真把自己当成千金小姐了,居然还能借着谢家的大船搭上伯阳侯府,也不怕爬的太高把自己摔着!”尖锐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傅清屏一愣,这是说得自己? “住嘴!”谢天琪怒道:“这是你一个姑娘家该说的话吗!去跟表妹道歉。” “我不!我又没有说错!” “作为谢家的小姐竟然如此口无遮拦,想来五日后的海棠宴你也是不适合,那便好好在府里呆着吧。”谢天琪甩手离去。 “大哥你!”见谢天琪不为所动,身着银纹绣百蝶度花裙的少女含泪跑了出去。 傅清屏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战斗力?不过那姑娘看着挺眼熟的,叫什么来着? 一来二去的,剩下的人也不好意思再留下来,一个个的告辞回了自己的院子。 转眼就只剩下傅清屏与谢天华还在老夫人的院子里。 “赐婚的事情竟然这么快就传到谢家了?”傅清屏不满地嘀咕。半天没有等来谢天华的回应,一抬头,就看到谢天华面色难看的站在那里。 “二哥?你怎么了?” “她们平日里就是这么对你的!”谢天华怒不可遏。 “谁啊?”傅清屏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谢天娇。”谢天华咬牙切齿。 傅清屏想了一会才把“谢天娇”这个名字和刚才那个少女对上号,这才明白谢天华在气什么。她心里暖暖的,好像整个人都站在夏日的骄阳下。 “怎么可能,难道在二哥眼里,我竟然是这么不中用的人么。许是我走了这几个月,有些人都忘记和我的相处方式了,妹妹我看起来像是个软柿子么。”傅清屏心情颇好的说。 谢天华只有一脸恨铁不成钢,刚刚这样子的情况,傅清屏居然都不反击,想来她在谢府过得很不容易,如此一想,谢天华就更愧疚了,要是自己那一年没有出去 要是傅清屏知道谢天华在想什么,只怕得仰天长叹,她只是觉得众目睽睽之下放大招影响不好。 不过眼下那都不是正事:“赐婚的事情怎么传的那么快?” 谢天华想了下:“恐怕是因为大姐和靳琮的婚事,谢家在东城的消息更灵通了些。” “二哥,你觉得这个圣旨,能”傅清屏有些犹豫,她觉得自己一直坚信的东西开始动摇了。 “若是连这件事都不能帮你办好,怎么敢夸下海口说保你一生平安喜乐。”谢天华道。 傅清屏揉了揉眼睛:“没事瞎煽什么情。” “走吧。”“恩。” 虽然说是休息,怎么好真的休息。谢家一溜的长辈都在府里,谢天华不用挨个过去拜访,她还是要的。 这次走的匆忙,多亏谢天华准备的充分,能让谢天华看得上东西,拿出手绝对不会丢人。 谢家谢城这一代,除了她早逝的母亲谢沅,余下的,都是男丁。分别是嫡子谢埴,庶子谢均,谢塬,谢埭。谢家人一直以来都只经商,不为官。这一代谢老夫人还在,是以谢家还没有分家。作为表亲的傅清屏可不得一样拜访过去。这一圈下来,傅清屏觉得比坐了两天的马车还要累。 傅清屏的躺在床上四下里看了看,倒是觉得蛮亲切的。这屋子里的摆设和她离开前没有多大区别,看得出来是有人嘱咐了不许下人乱动,这让她感觉挺舒服的。 屋子里只有听风一个人,傅清屏也不强撑着,四仰八叉毫无形象的躺在床上:“听风,之前让你整理的襄阳王府的资料呢?”她总觉得这个称谓很是耳熟,却着实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听过。近来没有什么大事,索性就让听风去找一些资料。 榕园。 “行了,出来吧,难道你还要跟娘亲怄气不成。”李氏有点无奈,她这个女儿容貌上乘,就是性子实在拿不出手。 屋内珠帘晃动,碰撞间发出清脆的声响。 “女儿哪敢跟娘亲怄气。”谢天娇坐在桌子的另一侧,怏怏地不说话。 “你看看你,这马上就是要说亲的人了,还是这般小孩子性子。” “说亲!我不要!”谢天娇一听这话,又惊又怒。 “怎么,莫非整个野望,那么多才俊,竟然还没有你能看上眼的。”李氏有些惊讶,她的女儿莫非是有了心上人不成? 谢天娇俏脸一红,到底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跟娘亲都不能说?” “娘亲,还记不记得,半年前在贺州救了女儿的” 李氏眉头轻蹙,半年前?倒是有几分印象,那会儿他们一家都在贺州,谢天娇贪玩,自己带着个小丫鬟偷偷溜了出去,险些遭了难,幸好有个少年郎路过。 “一个无名小卒,不过几分皮相罢了,也值得你惦念?想想你大姐二姐,你未来的夫婿必然不会是个贩夫走卒般的人。你怎么这般没有志气!”李氏恨铁不成钢地伸手戳了戳谢天娇的额头。 谢天娇皱着眉头,又不敢闪躲,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上又泛起娇羞:“他,他可不是一般人,他,他是” 第32章 谢府(三) “是什么?”李氏漫不经心的问道。 “是伯阳侯府的世子”谢天娇低着头道。 “伯阳侯府,身份倒是不低。才刚刚说过你的夫婿不会是一般人,没想到你还挺有志气。不过,这名儿,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过?” 谢天娇咬牙:“还不是那个傅清屏,圣上也不知被谁迷了心窍,竟然给她赐婚,还是世子妃!” “我说你怎么这几天有点不对劲儿,原来是为了这件事!” “而且今天,我不过就说了两句,大哥竟然让我给她道歉!还说不让我参加海棠宴。”谢天娇越想越生气:“娘亲有没有办法” “白将你带在身边这么多年,竟然连这样的事情都看不明白。”李氏叹气。也难怪,这些谢府的阴私,一众小辈都不知情,也不知道这层窗户纸会在什么时候被捅破。 “娘”李天骄娇声道,她就知道,没有什么事情自家娘亲解决不了的。 “你只要安心去准备海棠宴的事情就好,旁的事情,就不要一直记着了。”想了想,李氏还是这般道。 “娘亲?”谢天娇以为娘亲会给自己出三五个主意,让自己好好整治一下傅清屏,没想到 李氏自然看出来谢天娇的心有不甘,只是这对傅清屏下手的事情,绝对不能由她这个二夫人来做。 “你只要知道,像你一般不待见这门亲事的大有人在就是了。”李氏也只能言尽于此。谢天娇嘴巴不紧,万一被谁哄着说漏了一两句就得不偿失了。 “那”谢天娇转了转眼珠:“娘亲我想去荟萃居”海棠宴将近,这回得头名只能是她。 “你带着小环去吧。”李氏嘱咐道。 “谢谢娘亲。”谢天娇惊喜万分。小环是李妈的女儿,李妈可是专门管娘亲的私库的! 翌日一早,傅清屏就被听风从被窝里挖了出来。傅清屏也不气,没办法,这是她自个儿昨天晚上交代的。毕竟是要早起请安的人啊! 如瀑的秀发在一水灵活的巧手下不过几息,就变成了精致的垂挂髻,顶上一支琏沐兰亭御茫簪,平添两分柔美。 一袭百褶如意月裙,简单却不失礼。傅清屏站起来转了转,对一水的眼光很满意。 听风已经收拾好候在门外了。 谢家六爷谢埴的院子是距离老妇人的寿德堂最近的一处,足以见得谢老夫人对谢六爷这位老来子的疼爱。 本以为自己起的算是早的了,待进了寿德堂,却看见一众姐妹都等在那里了,三五一群的,倒是泾渭分明的很。 之前傅清屏住在谢府的时候,交好的别姐妹也不是没有,其中一个就是将要嫁出去的表姐谢天韵,还有一个就是四舅舅谢埭的小女儿,名叫谢天薇。傅清屏四下里看了看,就见她一个人站在角落里,看见傅清屏的时候,眼睛亮闪闪的! 傅清屏心下好笑,移步过去。 “三姐,二伯母对你真好,居然让你去荟萃居随便挑,看来这海棠宴的头名非三姐莫属了。” “那是,待会儿我便去荟萃居,四妹七妹要不要和我一起,怎么说我也能帮两位妹妹拿个主意,挑个好点的的首饰。这若是找个不懂行的,怕是要在海棠宴上丢大脸了。你说是吧,清屏表妹。”谢天娇道。 傅清屏跟谢天薇聊得正酣,听了这话,回眸一笑,艳光四射:“表姐说的是,幸好我此次去东城长了不少见识,别的不敢说,也算是见识了皇城风光,这东城时下里正流行些什么,我还是能替天薇表妹参详一二” “嗤,有些人啊,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不过既然表妹觉得自己可以,不若,我们来赌上一赌?” “不知道表姐”傅清屏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珠帘碰撞发出的清脆的声音打断。 众人一起抬头望去,就看见刘嬷嬷掀了珠帘走出了,朝众人一福身:“老夫人已经起了,众位小姐请。” 谢天娇再心急,也不得不止了话题,跟着刘嬷嬷走了进去。 许是了了许多心事,谢老夫人今日的脸色看起来红润许多,傅清屏心下也松了一口气。 “一大早就听到你们在外面咋咋呼呼的,好不热闹,做什么呢?”谢老夫人靠在软枕上问道。 谢天娇本就离得近,听了这话,娇娇俏俏的凑了上去:“祖母,孙女儿正和姐妹们商量今日去街上的事情呢。” “上街?怎么,又看上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了?”虽然谢天娇的父亲是庶子,但是谢老夫人对待第三代的孙子孙女可是疼爱有加,也乐得偶尔陪她们聊聊天开开玩笑。 “祖母,孙女这回可不是出去玩的,孙女可是有大事!”谢天娇软软的撒娇,倒也不负她的名字。 “大事,哈哈哈哈,你个小丫头片子,能有什么大事?”谢老夫人摇摇头笑道。 “祖母!再过几天可就是海棠宴了,这回清屏表妹也能参加了呢。” 谢老夫人这才认真起来,自己的外孙女今年就要及笄,可是这样的宴会应当是从来都没有参加过,若是清屏从小在自己身边长大,怎么会连个在众人面前露脸的机会都没有。这么想着,谢老夫人越发认为自己昨日下的决定是再正确不过了。 眼见着谢老夫人走了神,谢天娇连忙开口:“祖母,刚才清屏表妹在外面还说要跟孙女比赛来着。” 谢老夫人一愣,道:“比赛?” 谢天娇一看有戏:“可不是么,表妹可比我们这些在府里的人见识要多得多了,刚巧荟萃居给府里送了帖子说这两日进了些新鲜花样,表妹就想说跟我比一比,看看谁挑的首饰最好呢!” 这倒是新奇:“清屏,你有这样的想法?” 傅清屏笑着按住了谢天薇:“让外祖母见笑了,自家姐妹岂能因为这劳什子的比赛坏了感情,再说,这首饰,优劣好断,但是这更胜一筹可是难以判断!” “恩,”谢老夫人点点头:“你说的甚有道理,既然如此” “祖母,虽然价值难比,但是这花样总好比较了吧”谢天娇匆匆打断,这可是难得的打击傅清屏的机会,就这么错过真是太可惜了。 “恩,天骄说的也对,既如此,我这个老婆子就给你们做一回裁判。” 谢天娇歪进谢老夫人怀里:“祖母哪里老了,孙女可是知道,祖母可是咱们野望最最有眼光的人!”眼角瞥见傅清屏的神色,谢天娇更加高兴了。 “能让外祖母做裁判自然是最好不过了,只是,哪怕是只比样式,怕是不够公平吧。”傅清屏脸色难看地说道。 “哦,那清屏你说,这规则该怎么定。” “要让清屏说啊,既然是比赛,那姐妹们的起点可是要一样的才可以,就比如说,这首饰的价钱”傅清屏话说一半,在场的谁不是人精,自然之道她后面要说什么。 谢天娇的脸色有一瞬间难看,她最大的筹码就是身后有李氏撑着,她的身家可是比傅清屏这个村姑多得多了。 “清屏说的很有道理,天骄你觉得呢?” “祖母可是裁判,天骄自然是听祖母的。”谢天娇神色晦暗道。她一样钱,可是能买到不一样的东西。只有傅清屏那个傻瓜才会觉得这是个制约条件。 “那便就这么定了,”谢老夫人道:“秋菊,去账房给她们每人取二百两。”除了傅清屏和谢天娇,这对另外几人来说可是意外之喜。 众人纷纷向谢老夫人道谢,又陪着聊了一会儿,这才离开。 “清屏姐”谢天薇难过道。亏她还自诩清屏姐的好姐妹,结果这会儿真是半点忙都帮不了。 傅清屏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既然答应了,她心底自然是有万全的打算。 “清屏表妹,虽然咱们比赛这件事祖母已经知道了,但是如果清屏表妹你现在认输的话,表姐我也不是不可以向祖母说说情,咱们这比赛,不作数也是可以的。”谢天娇转身道。 “三姐,你太过分了了,明明是你说要打赌的,现在却都推到清屏表姐身上!”谢天薇愤愤道。 “呀,五妹怎么会这么以为,四妹七妹你们也认为是我提起的吗?”谢天娇问道。 “五妹你可不能浑说,我跟七妹可都听到是清屏表妹提议的。”谢天兰歪着头说道。 谢天薇急得跺脚,一转身就看到站在一旁的谢天姿:“六妹你说,事实到底是怎么样的。” 突然被点到的谢天姿:“” 傅清屏拍了拍快要炸毛的谢天薇:“三表姐说什么便是什么吧,只不过,管他是赌局还是比赛,总归有个输赢,这既然有了输赢,可不能没有惩罚。” 谢天娇冷哼一声:“表妹说的是,不知道表妹有没有什么好点子。” “好点子是没有,不过心意倒是有一点。二表姐喜事将近,咱们众姐妹可不得准备一份厚礼送给二表姐,这么着吧,这礼物,由赢的人指定,这银两吗,就交给输的人,你看如何?当然,最重要的是,无论自己买的什么,这海棠宴的时候,可一定要带着才好。”傅清屏挑了挑嘴。 “一言为定!”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老夫人”刘嬷嬷犹豫道,她能看出来的弯弯绕绕,没道理老妇人看不出来啊。 “清屏,早晚会成为谢家的女儿,若是这点事都处理不了,我如何能放得下心!” 刘嬷嬷心里一惊,清屏小姐今年都要及笄了,老夫人竟然还没有放弃这个念头! 谢老夫人慵懒的靠在靠枕上,喃喃嘀咕:“也不知道昨个儿交给老六的事情,他做好了没有” 第33章 谢府(四) 马车早就在府门外等着了,谢天娇径直进了第一辆,谢天兰和谢天珊自然是紧随其后。 傅清屏看了眼缀在队伍最后面犹犹豫豫,跟个隐形人似的谢天姿,看了一眼谢天薇。谢天薇无奈地撇了撇嘴:“六妹,你若是不嫌弃,就上来跟我乘一辆马车便是。” 谢天姿眼前一亮:“那就多谢五姐了。” 傅清屏笑笑不说话。 她见识过大舅母的本事,也难怪能把谢天姿养成这样的性子。一个谢府正经八百的小姐,在嫡母手底下讨不到好,处境比她这个表小姐还要不如。只是她对谢天姿也谈不上有多少感情,她又没有圣母病。无伤大雅的伸伸手她还是做得到的。 谢天薇是个开朗的性子,虽然说看不上谢天姿的包子性格,但是在谢天娇找茬的时候挺乐意帮忙的。 “清屏姐,”谢天薇从丫鬟手里接过钱袋递了过去:“这钱都给你,虽然祖母说的是每人二百两,但是这二百两在荟萃居也就只能买个中上,三姐手中肯定不止这么多钱,买了上品,让掌柜的做低价给她也是有可能的” 一旁的谢天姿见状,贝齿咬了咬下唇,也将自己的钱袋递了过来。 傅清屏掩着嘴笑了笑,将二人的钱袋都推了回去:“哪里就要用到妹妹的钱了,三表姐是一心奔着荟萃居去的,管她作价几何,却是实打实的要出一回血的。至于我么,妹妹们可愿意信我,不去荟萃居,未必买不到比荟萃居更好的东西。” 谢天薇和谢天姿面面相觑,还是谢天薇说话直一些:“清屏表姐,不是我不愿意相信你,只是荟萃居是野望的百年老店,名下分店除了遍布我大渝朝之外,就是大楚,也是有的。奇珍异宝,新奇花样,怕是也只有荟萃居才拿的出来了” 谢天姿虽然不说话,不过看起来想要表达的意思跟谢天薇一样。 傅清屏叹了口气:“真要像你说的那样,咱们姐妹的银两加在一起也不过就六百两,就算是现在遣了丫鬟回府里去拿你的私房钱,又能凑出来多少,三表姐这次是早有准备,在荟萃居,你还想比过三表姐?” 谢天薇握着钱袋的手紧了紧,早知道平日里就省着点花了 傅清屏在谢天薇手上拍了拍:“陪我走一遭不就知道了。” 这件事,虽然在傅清屏的意料之外,但是她是真的一点都不慌。虽然荟萃居是野望的老牌子,更是各家闺中千金,妇人最最钟爱的地方。但是傅清屏知道,在海棠宴之后,将会有一家新的店铺“虞珠”出现,将野望乃至整个大渝的首饰品的格局全部打乱重来,不出几年,就会取代荟萃居在大渝的地位。 她为什么知道? 因为那是女主开的。 不知道对方现在有没有找到那位在中一晃而过的杜小姐。如果没有,自然是最好不过。 傅清屏看了眼听风,听风对她点点头。傅清屏松了一口气。在谢天娇刚刚提出这件事情的时候,她就想到了虞珠。不过她也仅仅知道而已,就让听风去查了查位置。幸好,这家店铺已经开起来了。 马车晃晃悠悠的停在荟萃居前面。傅清屏掀了帘子,瞻仰了一下这座二层小楼,对着听风吩咐几句。 听风很快就回来了,马车也开始悠悠前行。 “清屏表姐,真的不去荟萃居啊?”谢天薇犹犹豫豫地问道。 傅清屏笑笑不说话,虽然青石板铺就的路很平坦,虽然谢家的马车已经用上了女主最新的改良款。那也架不住,傅清屏她晕车啊啊啊啊! 听得“吁”一声,马车缓缓的停下。傅清屏扶着听风的手下了马车,谢天薇和谢天姿都好奇地四下里张望。她们往日里都被拘在府里,偶尔出来,也不过就是去去荟萃居,剪裳阁,一品楼什么的,今日难得去了个陌生的地方,如何不让人兴奋。 傅清屏亲眼看见了虞珠的招牌,在古朴的巷子里,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看样子那位书中的杜小姐还没有出现。那么自己想要的东西虽然二百两连个零头都比不上,但,到底还是有可能试一试的。 甫一踏进虞珠,傅清屏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虽然店面在小巷深处,装修却是一点都不含糊。不同于这个世界的店铺,虞珠整个店面都是白色的,乍一看,傅清屏差点以为自己回到了原来的世界,虞珠,则是一家装修华丽的珠宝店。 谢天薇惊奇的吸气声将傅清屏拉了回来。细看下来,傅清屏对慕容玥的聪慧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整个虞珠的墙面都是用白瓷覆盖,在这个瓷器如此易碎珍贵的时代,如何让人不道一声财大气粗。不起眼的地方放了几枚圆镜,计算精准的反射白日的阳光,让整个店铺显得熠熠生辉。 怪不得她是世界的女主。 玉石相撞的声音很是悦耳。 “没想到我这小店有一日还能遇上这般天仙的人儿。”女子柔美的声音响起。陡然听见,傅清屏心头一跳,好一道带钩子的声音。 从珠帘屏风后面,走出来一个身着牡丹薄水烟逶迤拖地长裙的女子,傅清屏咽了咽口水:妩媚! “在掌柜的面前,如何当得起这一句夸赞。” 施媚娘团扇遮面,轻笑出声。她倒是对傅清屏高看一眼。大渝朝不是没有女子经商,但也是着男装在外行走,众人虽然不戳破,但心下也是三五分不屑。这小娘子见她没有轻视也就罢了,居然眼里满满的都是惊艳,若不是女儿身,施媚娘都要将她当做登徒浪子处理了。 “不知道几位小姐想要挑些什么首饰?”施媚娘靠在柜台上问道。 “华胜。”傅清屏斩钉截铁。 华胜:华,象草木之华也;胜,言人形容正等,一人著之则胜,蔽发前为饰也。 施媚娘一愣,若不是她足够信任手底下的人,都要以为这是敌人派来的暗探了。不过想想也好笑,自家的虞珠还没有开起来,又在这种冷僻的地方,又有哪个能未卜先知跑来打探。 不过既然有生意进门,又岂能不做。 “不知道小姐想要什么式样的?” 傅清屏抿嘴一笑:“世间首饰式样如此多,一时也说不上来。不过掌柜的是这方面的行家,不知可否推荐一二。” 施媚娘走到一旁的百宝架,抽了一个托盘放在柜台上,挨个抚摸过去:“不知道小姐是作何用场?媚娘好帮着参详一二。” 傅清屏凑上前去:“海棠宴。” 施媚娘抬头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少女,对待顾客和对待合作伙伴的态度自然是不一样的。 施媚娘将手中的托盘推了过去,看着傅清屏一个个的拿起来端详:“不知小姐作价几何?” 第34章 谢府(五) “不多不少,整二百两。”傅清屏笑道。 “现如今女子发饰多以簪,钗,步摇等为主,这华胜却是少之又少,我这小店也不过还留有一二,不知道小姐是否愿意入内详谈。”施媚娘朝内堂伸手。 傅清屏回头看了看两位还沉浸在首饰里的表妹,点了点头。 等傅清屏同施媚娘谈完出来,谢天薇和谢天姿还在叽叽喳喳的讨论。傅清屏轻咳一声:“不知道二位表妹可有相中的。” 谢天薇走过来挽住傅清屏的胳膊,脸上兴奋的红光还没有退却转瞬间就蒙上一层灰暗的晦涩:“我的首饰够用了,不需要再买了,表姐你可有看中的,若是银钱不够,刚好我的给你。” 傅清屏一愣,缓缓地笑开:“我已经挑好了,银两堪堪够用,不需要你支援我了,掌柜的是个好人,你挑中的,没准还能给你个适中的价格,媚娘姐,你说是吧?” 施媚娘苦笑一声:“那可不是,看在妹妹的面子上,自然是要的。” 看谢天薇还是犹犹豫豫地。傅清屏把脸一板:“何时我说的话竟然这么算不得数了,表妹你信我一次可好?” 傅清屏也不是托大的人,更不会仗着跟施媚娘刚刚建立起来的友谊拿来做人情,她信步走过去,和着价钱挑了两样,给谢天薇的是玫瑰晶并蒂莲海棠修翅玉鸾步摇簪,给谢天姿的是景泰蓝镶红珊瑚如意金簪,傅清屏自诩好歹也是走过大江南北的人,虽然没有去过首饰铺子,但是好歹也有几分眼光,挑的都是挺符合二人形象的。 谢天薇和谢天姿自然是十分满意,施媚娘看着傅清屏的动作也只是笑笑不说话,这点友情价她还是送得起的。 一行人离开了虞珠便前往荟萃居。傅清屏等人并未下车,只是坐在马车上等谢天娇她们。 让听风过去通知了一声,傅清屏躲开谢天薇好奇地眼光,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 谢天薇蹭了过去和傅清屏并排坐着:“表姐,就看一眼,就一眼!” 傅清屏摇摇头,总要留出足够的悬念才可以。 不管谢天薇如何央求,傅清屏就是不为所动。 眼看着谢天薇就要上来硬抢了,傅清屏就听到听风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五少爷。”(按照谢家的排序) 傅清屏一愣,今日一大早她就没有看见二哥,不成想竟然是出来了。 自家二哥在外面,傅清屏也不好不出去。听风在一旁掀了车帘,扶傅清屏下去。 傅清屏这才注意到马车外并不仅仅是谢天华,大舅舅家的谢天琪和二舅舅家的谢天驰都在。还有从未见过面的。 还未等谢天琪介绍,就听见谢天薇的惊呼声:“楚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谢天琪笑道:“莫非就只看到你楚大哥?”谢天薇红着脸往傅清屏身后藏了藏,不发一语。 “这是野望楚家的大公子楚瑾风,”回头又向楚瑾风介绍:“这是我傅家表妹。” 傅清屏微微矮身:“楚公子。” 楚瑾风微微一笑:“既然是天琪的表妹,日后也同天薇一样叫我楚大哥便是。” 傅清屏颔首不说话。 这会儿她的思绪早就跑掉了:前几日谢天琪才刚刚说过不让谢天娇参加海棠宴,这会儿就碰上谢天娇出来买首饰,虽然说谢天琪一个男人不好插手后院的事情,不过话既然说出口,不知道谢天琪碰到这种啪啪啪啪打脸的事情怎么处理。 果然是想什么来什么! “大哥,二哥,五弟都在啊。”谢天娇刚出了荟萃居就迎头碰上了一众人。她愣了一下,神色一暗,站在了自己的丫鬟前面,这丫鬟手里可是有她高价买回来的,绝对轻轻松松碾压包括傅清屏那个村姑在内的一切海棠宴上的女人的!她可还没有忘记之前谢天琪发话说不让她参加海棠宴的事情,不过,还好娘亲有法子 谢天琪冷着脸点了点头,前几日的事情一发生,他后脚就被母亲喊去,听了半下午的哭声。身为谢家长孙,他是真看不上谢天娇的做派! 谢天琪转身看了看身后的谢天华以及谢天华身边的傅清屏:“前几日说了要给五弟同表妹接风洗尘,择日不如撞日,我看就今天吧。” 除了傅清屏之外,一众姑娘都是欢天喜地,能多在外面呆一会就多呆一会啊。 傅清屏却觉得如芒在背,她不动声色的往谢天华身后站了站,她和谢天华这两张脸实在是太扎眼了,荟萃居前人来人往的,前有谢家的招牌马车,后有一众俊男美女,路人的眼神可是毫不犹豫地往这一片招呼。 这外甥女肖舅的说法简直就是一捅即破的窗户纸。 楚瑾风沉吟片刻:“” 谢天华一直看着他的动作,见这人想要走人,连忙开口打断:“既然是我的接风宴,楚大哥也一起来吧。” 谢兔子天华的杀伤力还是不小,楚瑾风感觉自己要是拒绝,路人能分分钟脑补出一场楚大公子当街欺负谢五公子的闹剧来。 “也好”楚瑾风点点头道。 大渝民风开放,这一点在无论是气候还是民俗都格外热烈的野望更是被贯彻的彻底。 街上人来人往,有不少都是妙龄女子。各处酒楼饭馆,也可以看到女子在外用餐。是以谢天琪也不过就是在一品楼二楼要了个包厢,并没有竖起屏风分席而坐。 虽然有谢天薇在一旁叽叽喳喳,说一品楼如何如何好,傅清屏面色不渝的自顾自的走神。 以往在三柳村的时候还好,就算在傅大伯家里,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也不过是一张小饭桌,稍微伸伸手就能夹到对面的菜。况且一家人谁在乎这个。 但是谢府不一样。 进了谢府,傅清屏却是实打实的在吃饭这件事情上栽了跟头。 当初她初来乍到,谢老夫人又是十分怜爱她,是以要求谢家无论长幼,除非晚间有事回不了府,这晚饭要在一起吃。虽然谢家不以诗书传世,但好歹也是百年望族,谢府小姐别的不说,光是仪资一项,认认真真讲起来,也是能与世家千金一争长短的。 不管是上菜的丫鬟,还是夹菜的丫鬟都是知晓各个主子喜好的。伺候傅清屏的,都是谢府如今的掌家夫人,也就是她的大舅母王氏安排的。傅清屏不管是哪辈子,都不甚喜欢吃荤腥。偏生每次在她面前和碗里的,都是些油油腻腻的大鱼大肉。不过几天下来,傅清屏就瘦了一圈。 后来那个丫鬟的去处,好像是以奴大欺主的名头打出府去随意发卖了的。这也是为什么谢老夫人给她重新选了丫鬟的原因。 这么一想,傅清屏又看看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听风,心情好了不少。 因着和谢天薇讲话,待她们二人进去,众人却是已经找好位子坐下了。 傅清屏实实在在的一愣,这位子 第35章 谢府(六) 圆桌并排留了两个位子,一边是谢天华,一边是楚瑾风。 她旁边的谢天薇倒是反应迅速,一溜小跑,紧挨着谢天华坐下。 谢天华也是愣了一下,皱着眉头看向傅清屏。 傅清屏摇了摇头,这会要是谢天华站起来换了位子,实在是太刻意了,不过是搅得大伙儿都不舒服就是了。不过谢天华真的不知道吗?毕竟只剩下两个位子,毕竟是谢天华亲口挽留楚瑾风。 菜是好菜,光是闻闻味道就足以让人食指大动。不过傅清屏却是没有多少心思吃饭,旁边那人的存在感可是够强烈的,虽然动作看起来有点小家子气,傅清屏还是微不可见的把身子往谢天薇那边移了移。 离了高墙大院,众人都随意了不少,左一句问候,有一句祝福,席间气氛倒也热烈。 谢天薇年龄不大,性格也是十分开朗。哪怕是对着谢天琪这位比自己大了有十岁的大哥,偶尔也是可以开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的,谢天琪也乐意纵着她。是以谢家除了一众兄弟,就数谢天薇同楚瑾风的关系不错。 “楚大哥,这次海棠宴,杜若姐姐去么?” 傅清屏夹菜的筷子顿了顿,这名字 “自然是要去的,倒是还请天薇多多关照。” “既然楚大哥托我照顾杜若姐姐,我自然是要答应的,不过,这报酬楚大哥可是不能忘了” 谢天琪笑着道:“往日里,你楚家大哥送你的礼物可是嫌少” 谢天薇红着脸:“大哥这礼物可是姐妹几个都有的,大哥你可不能全赖我这次,可是也要给清屏表姐准备一份” 傅清屏装作专心吃饭,不曾搭话,内心却是巨浪滔天,波涛汹涌 自己之前心心念念的杜小姐,可不就是唤作杜若。之前只记得这个角色在中一晃而过。听了谢天薇的话,傅清屏却是想起来些其他的内容,一些没有被放在原著正文里的内容。 比如说这位杜若杜小姐,是在楚家寄人篱下的一表三千里的表姑娘;比如说这位杜姑娘海棠宴一战成名,不仅为“虞珠”打响了招牌,还为自己在野望的交际圈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比如说这位杜小姐因为不知名的原因被楚夫人厌弃,差点被设计毁了清白声誉;比如说这位杜小姐干脆利落的打了一场翻身仗,风风光光的嫁给了自己身侧的这位楚家大少爷楚瑾风 当初不过以为这是一位原住民的智商与手段,现在想想,又何尝没有女主慕容玥的功劳!傅清屏突然觉得之前拿过首饰盒的手变得格外的烫,烫得她几乎握不好筷子 她本以为楚瑾风和杜小姐两情相悦,即便没有这一出风头的机会,最多不过几道波折,有情人总是会终成眷属的。 但是看现在这个情形,分明是谢天琪有心想要撮合谢天薇和楚瑾风,谢天薇对楚瑾风有意,楚瑾风的反应也并非无意,而自己的二哥谢天华也是有着自己的小算盘 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还夺了杜小姐唯一的机会 这是傅清屏认为的活到现在最大的劫难,比一道圣旨赐婚,要难多了。 她居然亲手,改变了这个世界的某一个人物的结局,而且还是变好的结局。 她很有可能亲手,将这个人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她该如何是好 想想放在听风那里的“虞珠”专属的首饰盒,最初的欣喜全无,此刻恨不得时光倒退,将那份烫手山芋重新放在施媚娘的掌心。 至于和谢天娇的赌局,至于傅清屏一开始的初衷,这些统统比不上傅清屏此刻的假设 一场接风宴下来,众人吃的是各有心思。 傅清屏早就把跟谢天娇的赌注扔在了一旁,她现在只有脑子疼!只可惜现在人多口杂,她不能问问谢天华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心下下定决心,回了自个儿院子之后定要问问清楚。 刚下了马车就被谢天娇堵在了路上,傅清屏疑问地看过去:“三表姐有事?” 谢天娇:“表妹莫不是忘了我们的赌局?” 傅清屏一脸恍然大悟,她是真忘了,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她二哥谢天华,但是看起来如果真的说忘了的话谢天娇能生撕了她。 “哪能,三表姐可是要现在就去外祖母那里?” “自然。”耽搁个一时半会,你回去掉包怎么办! 傅清屏嘴角抽了抽,无语地看着谢天娇那张写满想法的脸:“那便去吧。” 几人回来的也是凑巧,刚好赶上老妇人午睡刚起。 谢天娇让丫鬟捧着首饰盒,自己一路小跑进去,抱着谢老夫人的胳膊,紧紧挨着谢老夫人坐下:“祖母,孙女这才出去的半天,心里头一直挂念这祖母呢,祖母可有好好吃饭,好好歇息?”一派天真女儿的做派分不清真伪。 谢老夫人逗得直笑,清净的寿德堂慢慢布上了欢声笑语。 “既然惦念着祖母,为何还要在外面用午饭?”谢老夫人故意板着脸问道。 “要不是为了给表妹接风洗尘,孙女才不乐意在外面吃呢。”谢天娇嘟起嘴一派天真。 傅清屏这才正视这位三表姐,多日不见,这是脱胎换骨啊。甜言蜜语信手拈来啊这是。 “倒是清屏的不是,表姐一心想着为清屏接风洗尘,清屏实在是不能辜负表姐的一番苦 心”虽然她宅斗技能没有点亮,但是这一点都不妨碍她把别人扔过来的锅再扔回去。赖在外面不愿回来的黑锅,说好听一点是贪玩,说难听一点这黑锅当然不能背。 “毕竟清屏表妹远道而来” 谢老夫人揉了揉额头,一旁的刘嬷嬷看见,忙岔开话题,这一口一个表妹,一口一个接风洗尘,远道而来,不是戳老老夫人的心窝子又是在干嘛。 “三小姐想来是在荟萃居挑到了心满意足的首饰?” 一听到这里,谢天娇脸上的神采一下子亮了,她朝丫鬟小环招招手:“将我的拿过来,祖母可要帮我好好看看,省的孙女一不小心在海棠宴上丢了人。” 刘嬷嬷伸手接了过去,轻手轻脚地打开了,神色一怔,略显犹豫地递到谢老夫人面前。 谢老夫人看到刘嬷嬷的表情,心下诧异,莫非还真是什么稀罕物。直起身子看了看,确实是荟萃居出品的没错,只是看起来可不像是二百两能买下来的东西。 “三丫头,你这簪子可不像是两百两银子能买下里的东西。”老夫人道。她倒不是不知道这些小心思,没想到竟然明目张胆的使到她眼前。 第36章 谢府(七) 谢天娇一看谢老夫人似要发怒,慌忙道:“祖母你可不能冤枉我,四妹和六妹可是都能替我作证,不然,你看看她们俩的,大家可是差不多的价钱”谢天娇的嘴嘟的都可以挂上油壶了。 谢天兰和谢天珊见状,忙让丫鬟把自己的首饰送上前去。谢老夫人挨个看了过去,确实是难得的上品。谢天兰的是一支累丝镶宝石挑心簪,谢天珊的是一支蝙蝠纹镶琉璃珠颤枝金步摇。若说这谢天娇的是有水分的,剩下的这两个孙女可是不能,毕竟,谢塬的本事可是不及谢均。 莫不是她久不问世事,就连这簪钗首饰的价格都估不准了?谢老夫人回头看看刘嬷嬷。 伺候了一辈子的小姐,刘嬷嬷岂能不知道自家小姐的意思:“哟,几位小姐的眼光真是好,我这老婆子可是一辈子也没有见过这么贵重的首饰,到底是荟萃居出品的啊,没想到看起来这么贵重的首饰,竟然只值二百两银子?老婆子我存了一辈子的银钱凑一凑还是够得,赶明儿可要请老夫人给个赏,让我这老婆子也去买一个当当传家宝。” 听了这话,谢天娇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这哪里是二百两的事情,二百两怕是连零头不够不上!为了谢天兰她们站在自己一边,自己可是连这姐妹俩的钱一起出了! “刘嬷嬷说笑了,哪能让刘嬷嬷自己去买。刘嬷嬷伺候祖母这么久,兢兢业业的,也该我们姐妹几个表示表示了,不若这事儿,就由我们姐妹几个替刘嬷嬷办了?”谢天骄咬牙切齿道。 听得刘嬷嬷连声拒绝,谢天娇脸色才好看一点。 “再说这首饰啊,也是赶巧了,这是荟萃居的新品,这掌柜的啊,也是看在我们谢府的名头,这才愿意作二百两银子卖给我们姐妹的。哎呀,说了这么久,还不知道表妹买的是什么呢?”谢天娇话锋一转,扯到了傅清屏头上, 傅清屏也不扭捏,她这件事刚好要在谢老夫人面前过一过明路。 “外祖母,您瞧?”傅清屏亲手开了红酸枝的首饰匣递过去。刘嬷嬷就站在旁边,抬眼看了一眼,不由得惊呼出声! 这一喊,可是引了不少人的好奇。谢老夫人伸手将木匣接了过去,也是啧啧称奇。谢天娇就坐在老妇人旁边,凑过去看了一眼,神色立马就变了。 你道傅清屏手中之物是什么?正是一枚宝石双层花蝶鎏金华胜! 释名释首饰中道:“华胜:华,象草木之华也;胜,言人形容正等,一人著之则胜,蔽发前为饰也。” 要说这大渝朝的女儿,却是已经就久不佩戴华胜了,一来是因为这华胜对女子容貌极为挑剔,二来是因为这华胜做工实在是太精细,太费时,久而久之,女子便舍了这华胜转而佩戴钗,簪之类的。这门手艺,也在这一日一日的消磨中渐渐失传了。 谢老夫人手中也有一枚华胜,还是当年出嫁的时候带过来的。不曾想,今日又能得见。 谢天娇虽然不知道这华胜代表着什么,但也能看得出,傅清屏的这件,别说以压倒性的优势胜过了自己的那件,怕是她与谢天珊她们的加在一起,也比不上。 转念一想,谢天娇却又勾唇笑了,压倒性的胜利,哪有这么好得。 “祖母,表妹这首饰着实新奇,孙女可是从来没有见过呢,看起来可是比孙女的贵重多了。”我的作价二百两,那你的呢? “三表姐说笑了,这枚华胜,也不过整二百两。” 谢老夫人却是笑了:“你说这话我也是不能信的,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这华胜的价格,别说二百两,就是再来两百个二百两也是买不到的”谢老夫人实事求是,却不知道这句话在多少人心里起了微澜。 “外祖母真是好眼光,这枚华胜确实昂贵”傅清屏道。 “表妹这么做可就不对了,虽然咱们姐妹间的比赛不过是玩笑一场,表妹也不能如此明目张胆的不按照约定来啊。”谢天娇朗声道。 “三表姐倒是听我把话说完,”傅清屏道:“这华胜造价昂贵是真,我用二百两买回来也是真,天薇和天姿两位表妹可是也能帮我作证的。”你有证人,我也有证人啊! “表妹这谎话说的,可是一点水准都没有,既然是造价昂贵,又岂是区区二百两能买的了的!” “三表姐说的是,表妹说话的水准自然是比不上表姐的,”傅清屏也不管谢天娇难看的脸色:“外祖母,说到这华胜的来历,清屏可是有事儿要跟外祖母讲。” “哦,什么事儿?” “清屏也是偶然得知这制作华胜的首饰铺子的,东西的确是良品,只可惜少了一个一举成名的机会,清屏便用二百两买下了这枚华胜,与这铺子的掌柜的约好,海棠宴这天,必然是要让这华胜带着铺子的名声大放光彩的。只是清屏自知颜色不好,配不上这华胜,不如由外祖母决断,将这华胜让给哪位姐妹?” 这下子不止谢老夫人,就连谢天娇都有点惊讶了,要知道有了这华胜,只要佩戴的人不是太糟糕,海棠宴上一展风姿是肯定的,傅清屏竟然这么大方就让了出来? “此话当真?就没有别的要求?”谢老夫人问道。 “清屏既然说出了口,自然是算数的,只是这要求吗,也有,”瞅了一眼谢天娇果然如此的表情,傅清屏道:“清屏千挑万选的礼物送了出去,这海棠宴清屏可是没有首饰了,外祖母可要再补给清屏一件好的。”这华胜美则美矣,可是太过出挑,不适合她,且,她也没有心思佩戴这烫手山芋。至于这华胜最终会落到谁的手里,她心里也是有数的。 “好好好好,”谢老夫人连声道,不愧是沅姐儿的女儿,处事有度,没有让她失望:“待会儿让刘嬷嬷带你去库房,那里的东西,你随便挑。” “那清屏就在这里谢过外祖母了。” 哪怕谢天娇再怎么觊觎那枚华胜,也不得不按捺下心情,陪着谢老夫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直到老夫人倦了,众人这才出来。 谢天娇神色复杂的看了傅清屏一眼,转身离去,却不想被傅清屏叫住。 “三表姐,可不要忘了咱们的赌注。这送给二表姐的贺礼,还要劳烦三表姐了。” “不敢忘!”谢天娇愤然道,而后便转身离去,现在赌约什么的可以放在一边了,她要回去好好同娘亲商量,如何才能让祖母将那枚华胜给她。到时候让傅清屏看看,她千挑万选的首饰,却戴着自己头上,不知道傅清屏会是什么表情。越是这么想着,谢天娇脚下就越急,匆匆忙忙回了榕园。 这边傅清屏推了两位表妹约她小聚的邀请,带着听风回了谢埴的柏园。 “小姐?您就不担心老妇人将华胜给了三小姐,或者是三小姐自己去了虞珠?”听风问道。 第37章 谢府(八) 傅清屏摇摇头:“没什么可担心的。这华胜也只能落在谢天娇头上,二表姐的婚事定了下来,接下去自然是三表姐,这海棠宴自然是一个好机会。不管是二舅母还是三表姐,甚至是外祖母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再者说,今个儿去虞珠,驾车的都是二哥的人,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傅清屏瞥了一眼听风。 听风别过头去。 “二哥可是回府了?” “回了。”听风回答道。 “那便好。” 许是兄妹心意相通,傅清屏过去的时候,谢天华已经等在一边了。 傅清屏也不开口,就直直地看着谢天华。 “小妹找二哥有事?” “我觉得和该是二哥找小妹有事才对。”傅清屏换了个姿势继续盯人。 谢天华:“” “既然二哥不说,那小妹就当做今日什么也没有发生。”傅清屏起身欲走。 谢天华赶忙拦住:“那个,小妹你觉得今日见得那人如何?” 傅清屏一瞬间就明白他在打什么主意了。 她以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谢天华。她虽然知道几位哥哥对自己和阿七的事情多有反感,对于他们想办法推了圣命心中也是赞同的。但是,她实在是没有想到,她的好二哥,居然已经开始给她找下家了! 谢天华摸了摸鼻梁,被傅清屏盯得很是窘迫。 “二哥,我没想到” 谢天华以为傅清屏只是没有在意一个刚认识不到一天的男人,忙给自己的好友加重筹码:“瑾风跟我有过命的交情,是个再值得托付不过的人” 傅清屏握紧手里的杯子,克制住连水带杯一起丢到谢天华脸上的冲动。 “二哥说笑了,既然楚公子和二哥有过命的交情,有如何非要把他拖进妹妹这个火坑,毕竟,妹妹身上可是还有一桩大事没有解决。”傅清屏道。 “就是因为他跟我有过命的交情,我才相信他,且,他的人品家境我都是最清楚不过的事情,就算日后他不对,瑾风是个洁身自好的君子,无论如何都不会欺负你的!”谢天华忙道。 傅清屏此刻满脑子都被一句话刷屏了:南风,给我把他叉出去! “二哥既然跟楚公子交好,又如何不知他家中有一情真意切的表妹,又如何不知大表哥其实有意撮合天薇和他。”傅清屏状似无意地问道。 谢天华皱了皱眉头:“你是从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瑾风家中却有一表妹,但两人也不过只是点头之交,况,那人不说也罢。再有天薇,天薇和瑾风,怎么可能” 傅清屏看谢天华神色不似作假,心下也有些嘀咕,莫非,真是自己猜错了她朝听风看了一眼,听风会意离开。 “二哥,这事你就不要在想了,不管阿七这件事能不能解决,都不可能!”傅清屏神色严肃的说道。 “小妹,我不是”看见傅清屏如此严肃认真,谢天华暗道,自己真是魔怔了,只是,在他看来,瑾风着实是个再适合不过的人:家境优渥,相貌英俊,文采卓然,洁身自好,最重要的是,如果小妹真的嫁了他,以后有什么事情,自己也能护上一护。 傅清屏觉得事情在朝一个不可思议的方向狂奔而去,难道是自己把这个世界的皇权想象的太过伟大了吗?不然为什么自己家看起来很是精明的二哥,会在自己有婚约,有圣上旨意在身的情况下,早早地给自己找好了接盘侠。呸,有这么说自己的吗! “这件事我就当没有发生过。”傅清屏道。 谢天华想了想,还是把冲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这会儿要是跟清屏说,自己已经跟瑾风透露了清屏的情况,也把自己的想法说给他听了的话,清屏肯定就更加生气了。 “二哥”傅清屏神色有些晦暗:“如果,你无意间做了一件事,使得一个人的命运换了一个走向,本来能有个挺好的结局,现在却不知道会怎么样你会怎么办?”傅清屏言语间俱是脆弱。 “你以为你是谁?” 傅清屏诧异地抬起头,谢天华的语气有点严肃,吓到她了:“二哥?” “你知道每个人的命运吗?你又如何能保证,你知道的那一世,和你在的这一世,是同一个世界,每个人在同一个时刻所作出的决定都是相同的? 如果这个世界真有命运,有命中注定这件事,又岂是你一个局中人能够改变的了的。如若真的是命中注定,不管你做了什么,该来的,都会来。 况,我们俩如今坐在这里,不就是不信命的铁证。” 傅清屏神色愣怔,她好似听明白了,又好似还在云山雾罩之中。 “听说今天谢天娇又来找你麻烦?”看见傅清屏神色不渝,谢天华极快的换了话题。 “唔也不算是,一个小小的赌局而已,还是我赢了。”傅清屏说道。 “之后的海棠宴,你可准备好了?” “准备什么?”傅清屏疑惑。 “这是你第一次进入世家的交际圈,祖母可有交代你该如何做?谁家小姐夫人是好相与的,谁家的又是跟谢家有矛盾要避开的,谁家的又是可以浑不在意的还有当天的穿著打扮,带在身边的丫鬟小厮”谢天华神色认真道。 傅清屏手肘撑在石桌上,支着脑袋,偏着头看谢天华说教。明明坐在树荫下,总觉得夏日的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枝丫,洒在了身上,暖暖的,软软的。 “我手头上还有些钱,带会让人给你送过去。”谢天华认真的总结了一下。 傅清屏摇摇头:“不用了,大哥这些年来的俸禄和赏赐,有大半都在我手上呢。”她只是平时没想着拿出来而已。 想好好展示自己对妹妹的拳拳爱意,结果被无情拒绝的谢二哥 这一日一大早,傅清屏神奇的不是被听风叫醒,而是被卧房里四溢的香味叫醒。 窗前花瓶里的,四五枝西府海棠,或是含苞待放,或是争妍斗艳,好不热闹。 一水端了洗漱用品进来,傅清屏看了一眼,水面上全是垂丝海棠的花瓣,红得格外可爱。 三山紧随其后,手里捧着今日要穿的衣服,傅清屏仔细看了二人,发现这谢府统一规格的服装上,也少不了海棠花的绣样。 着一件拖地烟笼海棠花百水裙,外罩一件撒花烟罗衫,梳的是垂鬟分肖髻,簪一支从谢老夫人库房里挑出来的海棠滴翠珠子碧玉簪。 应景,不出挑,不出错。 以花为名,又名声在外的宴会,野望也就只有海棠宴这一个了,是以野望的各处宅邸,或多或少,都有几株海棠。傅清屏信步走出去,许是因为今日气氛格外热烈,往常也开着的海棠花今日显得格外灿烂。 从寿德堂请了安回来,顺便找了几本书打发一天的光阴。 傍晚辞了谢老夫人,傅清屏跟着几位表姐妹出了谢府大门,招摇的马车早就候在门口。 “天啊!那是三姐!” 傅清屏听到前面的惊呼,抬头望过去,就看见谢天娇站在府门口,笑得格外的灿烂,带着点娇气,带着点志得意满,带着点不屑。 大夫人王氏满意地点点头:“装扮的不错。” 谢天娇道:“当不得大伯母一声夸奖,几位表妹也是很好,你说是不是,清屏表妹。” 谢天薇冲上前去:“倒是可怜了这上等的首饰,配上了这么个主子。” 王氏一声怒喝:“谢天薇,这就是你谢家小姐的气派!还没有出府就开始内讧!” 谢天娇一手挽住王氏的胳膊:“大伯母不要生气,五妹年纪还小,自然是不懂这些的。况且,这次确实是要谢谢清屏表妹如此慷慨” 傅清屏拍了拍谢天薇的手:“三表姐说笑了,到底是三表姐姿色不俗,这首饰配三表姐倒也是恰当。”内里再怎么华贵,报价也就是二百两,你也就只配这个了。 “你” “三表姐不是急着去参加这海棠宴吗?不然怎么会错过今个儿早上给外祖母请安,既然如此,还是请早出发吧。” “我” “行了,”王氏看了一眼傅清屏,到底是那个人的女儿,一张利嘴好不霸道:“都上车吧。” 参加海棠宴的谢府的少年郎早早地就出发了,余下的,都是女眷。再者因为几位夫人都说有事,此次去的就只有谢大夫人王氏一位,是以谢府的马车也就只安排了三辆。 王氏拉着谢天娇上了头一辆,谢天姿犹豫了半晌,到底是跟上前去。谢天珊和谢天兰径直上了第二辆。傅清屏也不生气,拉着谢天薇上了第三辆。 谢天薇发了好一通脾气,见傅清屏不理她,忙缠上去:“清屏表姐,你就一点都不生气?” 傅清屏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有什么可生气的,这首饰除了谢天娇也不会落到别人手上。你可别忘了,有人被皇丧耽搁了一年,可是已经芳龄十七了,如果不能在海棠宴上一战成名,过后说个好婆家,可是浪费了大好的机会。” “什么婆不婆家的,你也不知羞”谢天薇红了脸,结结巴巴的道:“说到这个,你之前在东城,有没有见到你的未婚夫婿” 傅清屏看着谢天薇亮闪闪的,满满的好奇地眼睛,难得的卡了壳:“呃” “那就是见过咯快说说看,他人怎么样” 傅清屏默默地抿紧了嘴,不想说话。 马车在谢天薇的各种讨好声中抵达了目的地。 海棠宴的来历她倒是听说过一些,这举办方一直是野望有名望的人家轮着来的,一般都是谁家小姐得了头筹,下一年的地举办方,如无意外就是这家了。 今年的,是野望的太守江家。 傅清屏跟在谢天薇后面下了车,江家的高门大院,红墙绿瓦,她倒是还有一些印象,去年跟着谢天薇她们应邀来江府做过客,与江家小姐也算有过一面之缘。 江府派了婆子在门边候着,见到谢府的马车,自然是紧赶慢赶的凑上前来说一些好话。 王氏领着她们走了进去,避开了前院的男宾,分花拂柳般的穿过回廊,二门,这才进了满是莺莺燕燕的后院。 王氏警告了她们两句,便让她们自己去寻相好的小姐妹。 谢天薇朝远处摆了摆手,拉着傅清屏就走了过去。 等在凉亭的这人,傅清屏有些拿不准。 那女子也是个人精,看出了傅清屏眼底的疑惑,不动声色的解了围:“许久不见傅姐姐了,当日云山寺一别,我可是一直将姐姐记挂在心里。”话落,朝傅清屏眨眨眼。 谢天薇很有领地意识地扯过傅清屏:“江海琼,你有你自己的姐姐,别来抢我的。” 听到那人说云山寺,傅清屏心下就确定了。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江家二小姐江海琼。同谢天薇,也算得上青梅青梅,两小无猜。 “哪敢跟你抢,许久不见,我手里可是有不少好料,要不要听?” 凉亭也隐蔽,周围也无人。谢天薇四下里看了看,在江海琼不满地眼光中点了点头。 “过来坐,”江海琼伸手沏了茶:“今年的海棠宴可比以往热闹多了,许是因为你们家二小姐的缘故,这几天我江府倒是来了不少大人物。” 谢天薇最讨厌人家说话留一半,推了推江海琼。 “好嘛,好嘛,说就是了,这人,可是从那边来的” 纤纤玉手遥指向北,那里是皇城的方向。 第38章 谢府(九) 傅清屏心下一惊,东城 这么大的事情竟然没有人知道吗? 江海琼仿佛是懂得她的心思般:“你说这来就来呗,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个小心翼翼的,生怕别人知道他们的身份。前几日这群人没人引荐竟然直接闯了太守府,要不是阿爹认识其中一人,差点就把这群人给关进大牢了你说好不好笑,哎,这是我府里新来的厨子做得点心,你要不要尝尝看,味道还蛮不错的。”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也不怕有一天变成一只大肥猪!”谢天薇伸手捏了块荷花酥,顺便做了个鬼脸。 “有本事你别吃啊!傅姐姐你尝尝看,味道真的不错。那天我带着丫鬟偷偷溜进前院看了看恩,真好吃。” 傅清屏一块点心卡在喉咙里,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 “你别吃了!能不能好好说话!”谢天薇怒道。 “好嘛好嘛,好好说,好好说来的人挺多的,长得也很好看啊!”江海琼咽了咽口水,不知是为了点心,还是为了其他。 “你知道身份吗?”谢天薇问道。 “当然,你也不看看我是谁!长得最好看的那个,是东城伯阳侯世子靳洛,还有一个是你二姐未来的婆家,襄阳王世子靳琛,还有一个想不起来了,好像是个什么将军” 谢天薇顿了顿,总觉得第一个名字好熟悉啊。不待她想起来,就被喊声打断了。 来人是江府的一个丫鬟。 “二小姐,夫人请各位小姐去结绮楼,海棠宴马上就要开始了。” 江海琼点点头让人先下去,这才起身带着谢天薇与傅清屏往结绮楼的方向走去。 之前因着她们三人在亭中谈话,是以贴身丫鬟都在亭外站着。直到这会儿,听风才能靠近自家小姐。 “我已经知道了,大哥是不是也来了?”傅清屏低声问道。 “是的,靳世子也一并过来了。东风传话说这会二人已经与谢家几位少爷遇上了,不过好像众人并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二少爷也只是说是朋友。” “恩你让东风跟大哥说,让他不要做什么不必要的事情算了,二石也跟过来了吧,让二石去说。” “是,小姐。” 瞧见了结绮楼的垂花门,傅清屏方才撇开心思,同谢天薇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海棠宴开宴自然不是在结绮楼,而是在江府的汀兰水榭。结绮楼,不过是提供给各家夫人小姐一个休息闲聊的地方。 傅清屏甫一踏进去,便引起了不少人的注视。倒不是因为她的妆容打扮,而是因为各家小姐夫人难得见到新面孔,自然是要好好观察一下的。 一番打量下来,有人失了兴趣,也有人心生警惕。不过这些傅清屏倒是不怎么在意,她又不需要一场变相的相亲宴。 最令她惊讶的是,王氏居然将她唤到了身边,将她介绍给在场的一众夫人。 这面子情做得未免也太到位了吧! “这是我那小姑子的女儿,去年年初才到府中做客,今年也是赶巧了,你们可得帮我照顾着点儿。”王氏笑吟吟道。 傅清屏微低着头掩下了眼中的惊讶,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呢。她就是再怎么迟钝,也能感觉到在场的夫人中,有不少人变了神色,暗了眼神。 傅清屏笑着给一众夫人见礼,仿佛自己真的浑然未觉场中气氛的变化。 要是连这点功夫都没有,怎么对得起大舅母的高看! “我与清屏也好些时日不见了,到底是花骨朵一样的孩子,简直是一日一副模样啊。”江夫人笑道,她既是这海棠宴的东道主,也是野望太守的夫人,这说话的分量不可谓不重。明里暗里的都显示出了傅清屏深得她的喜爱,那些心里有点算计的人,少不得要顾忌她的存在。 傅清屏投以感激的笑容,江夫人这份情谊,她自然是领着的。 紧接着就有丫鬟过来,说是汀兰水榭已经准备好了,请各位小姐夫人移驾。 汀兰水榭横跨江府东侧的一个小型湖泊,沿湖点着一圈烛火跳跃的灯笼。东西两亭各自半隐在璀璨夺目的海棠之中。一边是女眷,一边是男宾。 临近水边的位置已经坐满了光鲜亮丽又心怀憧憬的各家千金。傅清屏也乐得不凑那个热闹,寻了靠近外围的位置坐下。 谢天薇坐在了她旁边,欲言又止。 傅清屏现在满脑子都是大哥的事情,实在没有那个心情去关注这个小表妹又为了什么吃的用的玩的东西烦心。 “天!”人群中一阵骚动,傅清屏也是没什么心思,倒是谢天薇兴冲冲地跑了过去,不过片刻,又怒冲冲地跑了回来。 “表姐,你就不该买这么好得首饰,白白便宜了谢天娇!”谢天薇满腹怨念。 傅清屏转念一想,就明白前面在乱什么了,这与书中的轨迹一样,只不过,换了个主角。怪不得之前在结绮楼没有看见谢天娇,原来是等在了这里。 她为什么这么做,说到底,也不是卖那人一个好。虽说做不成朋友,但也,千万不要成为敌人。 许是女眷这边的骚动太大,竟然影响了男宾这边。海棠宴的意义众人皆知,一时间竟然有不少男子探头往这边看来。 饶是谢天娇在这边备受恭维,如今也是难得地羞红了脸。 谢天薇看到这一幕,怨念更大了。 “虽然这海棠宴是我们野望流传久矣的风俗,种种规矩我也不讨大家的嫌,就不在这里一一赘述了。”江夫人坐在上首道。 “夫人这话可不能说,江大小姐如此优秀,夫人可是功不可没。如今咱们好不容易有机会同夫人聊聊,竟不想,被夫人生生断了机会。”坐在江夫人一侧的夫人说道。 “就你惯会浑说,这平白的耽误了些许时间,回家后萤萱少不得要怪你多事。”江夫人戏谑道。 被点到的那名千金红着脸躲进了身旁人身后。一时间笑闹声不断。 傅清屏看向江夫人的眼神中除了尊重,又带了几分濡慕。 “场面话咱就不说了,只两点要说清楚:其一,要真;其二,要纯。若是有人违了这两点,我可是不会轻饶她。”江夫人倏地变脸,连声音都严肃了许多。 众人纷纷应是,这两点一直是海棠宴的规则,不管如何,能叫这般小姐拿出手的,自然是满足既真又纯的要求。 “既然如此,王夫人,开题吧。”江夫人朝着坐在她下首的一位夫人道。 那人从丫鬟捧着的托盘上拿起了以红绸绑好的卷轴,走到一旁,将之挂在早就准备好的,空了中间一折的三折屏风上。 只见白色的生宣上,浓墨重彩的一个字:玉! “这就是今日海棠宴的主题,不拘什么形式,只要是与玉相关便可,”江夫人笑着道。身侧的婆子招了招手,一群着装一致的丫鬟鱼贯而入。 “各位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她们便是。还请众位夫人同我移步二楼。半个时辰之后再下来。”江夫人说完,便直接起身带着贴身的丫鬟婆子上了二楼。 傅清屏盯着那夺人眼球的“玉”字,心中总有不好的预感。 “表姐!表姐!” 傅清屏回过神来,就看见谢天薇一张精致的脸凑到她面前。 她不动神色地换了个姿势:“怎么了?” “这都开始了,你不要准备准备吗?” “准备?”傅清屏愣了下,看到汀兰水榭中已经开始动起来的丫鬟小姐,才明白谢天薇在说什么。不过,她以为她只是出来见见世面,况,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海棠宴上的才艺展示,是有名额限制的吧。 就像谢天薇与江家二小姐江海琼这般年纪,便只是过来长长见识而已。难道谢府参与的人不只是谢天娇与谢天兰。 谢天薇原本焦急的神色瞬间暗了下来:“你不知道吗?大伯母特地为你要了一个名额啊!” 傅清屏 “莫要哄我玩闹。”傅清屏正色道。 谢天薇随手扯了一个江府的丫鬟:“你那里可还有名录?” 那丫鬟从袖口中拿出一个红封。谢天薇匆匆忙忙拆了递到傅清屏面前。 位于做末端,端端正正得,以精致的梅花小篆书写的,可不就是:傅清屏三个字。 “清屏表妹,不知道你可有想好这才艺?”谢天娇走到她面前说道。 傅清屏握紧了手中的红封,如果说这其中没有谢天娇的手段,她可是不相信。 “这也怪我,因想着表妹与四妹一般大,这才求大伯母舍了面子为表妹求来一个名额,也是我心急,一时间竟然忘了表妹的出身。不然,就让我替表妹来吧。”谢天娇一脸为难的道。 “天骄你在胡说什么,可别忘了这规矩。你也是好心,要怪,也只能怪你这表妹没有掂量清楚自己几斤几两。”站在谢天娇一侧的小姐说道。 “忆瑶你别说了,是我自己思量不周,见表妹闭口不提她家里的事情,一时间竟然也忘记了表妹乡野出身的事实”谢天娇说完,听到周围一片吸气声,这才惊慌地掩了嘴:“对不起表妹,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 第39章 谢府(十) “你”谢天薇又惊又怒。 傅清屏忙把人扯住:“三表姐说笑了,清屏自然是要谢过三表姐的,没想到三表姐的影响力这么大,这可是海棠宴啊,三表姐竟然清屏在这里谢过三表姐了。” 傅清屏也不管众人变幻莫测的神色,笑吟吟道:“至于其他的,就不劳烦三表姐操心了,虽然清屏出身乡野,但是也是好人家里娇养长大的自然,不能与三表姐比。” 说完,也不管谢天娇,寻了一个江府的丫鬟,带着谢天薇一起跟了过去。 “你为什么总拦着我。”谢天薇不满的抱怨。 “你知道跟在谢天娇后面的人是谁吗?” “知道啊,好像一个是李家三小姐,一个是王家二小姐,还有什么张家的” “她们总在一起?” “呃也不是,有些人不是说道这个我就生气,还不是因为表姐你的缘故,如果不把那件华胜给三姐就好了,那群人围着她肯定就是因为这个。” 傅清屏点点头,便不再说话。 “你恩什么啊!亏得我一直替你担心。” 傅清屏莞尔一笑:“那真是辛苦表妹了,我身边有个丫鬟手艺不错,下回她做了点心,我请你过来。” “哼,我是这么好讨好的吗!”谢天薇一偏头。 “好好好,你心性坚定,是我一直求你好吧!” 姐妹俩边走边聊,半点不在乎旁人的眼光。 “天骄,我看你这表妹也就这副上不了台面的样子,你有什么好生气的。倒是你今日这装扮,真真是叫我眼前一亮。这额上的首饰,我竟是从未见过。可是荟萃居的新品?可惜我去的不巧,竟然没有见过。”李三小姐道。 “这有什么,以天骄的身份,得了野望这头一份也是应该的,你若是喜欢,等明个儿我们一起去荟萃居逛逛就是了。”王二小姐接口。 不过三两句就敲定了明日的行程。 谢天娇原本笑意盈盈的,听了这话,差点没有端住脸上的笑容。这,这她看向傅清屏远去的背影,扭曲了面容。 “阿嚏!”傅清屏抽了帕子掩了嘴打了一个秀气的喷嚏。 谢天薇赶忙放下手中的兔肩紫毫笔:“怎么了,这样天气竟然还着了风寒不成。听风,去马车上给你家小姐取一件披风来。”谢天薇叠声吩咐。 傅清屏摇了摇头:“哪里是着了风寒,分明是有人在我背后磨牙来着,这会儿穿披风也忒的扎眼了些。你可挑好了,要我说,哪就这么精细了?” “知道你不乐意出风头,那也不能随随便便应付了事吧。要是得了个末名,回去哪有你的好果子吃。呶,就这支了。”谢天薇将手中的笔递了过去。 长桌旁自然有丫鬟候在一旁帮着研磨铺纸。 到底是太守江家。 墨是上好的松烟墨,纸是难得的绍兴彩色粉笺。 傅清屏思索片刻,抬手欲写。 忽然听到阵阵惊呼,人群开始骚乱。 有人咬唇犹豫了下,还是拎起裙摆上了二楼。有一就有二,越来越多的人涌上了二楼。 谢天薇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一回头,就见傅清屏停了笔,示意等在一边的丫鬟将纸收起来。 谢天薇瞪大了双眼:“写完了?你写的什么?让我看看。” 傅清屏也不拦她。 “翠竹法身碧波潭,滴露玲珑透彩光。脱胎玉质独一品,时遇诸君高洁缘。”谢天薇诧异地看了傅清屏一眼,放下笺纸,她一直知道这位深得她心的表姐不是凡人,没想到竟然如此深藏不露:“这是表姐自己所做?我开始期待了” 傅清屏道:“自然不是我所做,只是偶然在一本古书上看到罢了。可应景?可能用?” “应景的不得了,当然能用。”谢天薇吩咐丫鬟要好生收着。 “该是对面有什么事,她们都上二楼了,走吧。”谢天薇说道。 “你先去吧,我有些不方便,待会儿再过去找你。”傅清屏道。 谢天薇了然一笑:“你早去早回,找个丫鬟为你带路,许久没来,别再忘记了回来的路。” 傅清屏笑笑不说话,带着听风离开了汀兰水榭。 汀兰水榭本就偏僻,这会儿有事晚间,走了半晌竟然是一个人都没有碰到。 “小姐,这边。”东风倏地出现在前面,给傅清屏指路。 转过一两个拐角,知道傅清屏已经完全分不出东南西北这才停下来。 听风东风默契地给自己寻了个地方站着。 再走过去就是白桥,桥上站着一明身形高大的男子。一身黑衣,身子挺拔。 傅清屏走了上去:“大哥!” 那人回过身来,正是傅清明。 傅清明伸手,傅清屏会意的伸手过去。 “怎么在这个时候过来了?莫非是有什么急事。”傅清屏皱着眉头说道。 这也不怨傅清屏着急,要知道,哪怕是她陷在谢家一年,傅清明都没有踏进野望半步。 野望,是他们望而生畏的地方,是他们人生中的噩梦。 “皇上有命,不得不来。”傅清明苦涩道。 “跟谢家有关?你知道了些别的东西?”傅清屏惊喜!一直以来,关于谢家的消息,他们都只能摸到一点边边角角。 “是你,他们要将你纳入家谱,像天华一样。”傅清明闭了闭眼,狼狈的说道。如果不是皇帝告诉他,他又将失去一位家人。幸好,幸好他赶过来了。 傅清屏 “大哥你是在同我开玩笑对吧?大哥你别告诉我,我长这么大还没有被写进傅家的家谱!”傅清屏觉得自己几乎要尖叫起来。这简直太荒唐了! “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我已经写信向大伯求证了。这件事情实在是太复杂了,我自己一时半会都没有缕清楚思路,”傅清明抬头往四周看看:“你出来太久也不好,等过了今日,我找个时间再跟你详细说,我送你回去。” 傅清屏还在魂游天外,傅清明知道她一时半会接受不了,只是陪着她慢慢走回去。 待看见了汀兰水榭的影子,傅清明点点头就离开了。 幸亏之前坐在靠在外围的位置,此刻汀兰水榭正有一位姑娘在谈琴,傅清屏不动神色地找了位置坐下,也没有惊动太多的人。 倒是谢天薇一脸着急:“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是不是又迷路了?” 傅清屏苦笑一声应下。敛了敛神色,专心欣赏水榭中央的表演。 谢天薇确认她没有出什么大事,这才絮絮叨叨地同她讲话:“现在上面的这位是王二小姐,你回来的也巧,下一个就是三姐了。” 听到是谢天娇,傅清屏难得的多了几分好奇。这一两年傅清屏同谢天娇斗智斗勇,颇有几分把纸片人丰满化的感觉。 “她要表演什么才艺?” “藏得严实着呢,估计现在除了她身边的人还有江夫人,没有几个知道她打算做什么到她了。”谢天薇说道。 傅清屏把目光转过去,同谢天娇傲然的眼神撞了个正着。 “天!”就连一向不对盘的谢天薇也发出了赞叹。 却见谢天娇换了一身火红色的骑装,长发高高挽起,露出一张英气的脸。额前华胜恰好也是火红色,更显得颜色逼人。 身后侍女捧着一把银色长弓,一壶箭。 怪不得如此多惊叹。就连傅清屏都不得不夸一句好颜色。 谢天娇本就是长相明艳,如今一身装扮更是将这份艳丽上升到十二分。 “这是要做什么?”“她想做什么?”种种声音不绝于耳。 “这射箭与玉有什么关系?”谢天薇问道。 傅清屏隐隐约约能猜出来一点:“她的箭术怎么样?”谢天薇憋红了脸,不情不愿的说道:“很好就比大哥差了一点点。” 傅清屏是真的惊讶了!虽然大渝国力富强,但是仍然内忧不止,外患不绝。无论天家还是平民,男儿家有一身武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有不少大家族也愿意让女儿家学上几招,就算不能制敌,也能防身不是。 没想到谢天娇竟然学的这样好。如果不出意外,就算是没有这首饰,谢天娇也该是能拔得头筹。那莫不是拔得头筹的那人更厉害? 那人不正是杜若! “天薇,我记得前几日碰到的楚公子不是说将一位杜姑娘托付给你,是哪一位?”傅清屏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 “她没有来啊?” “没有来”莫不是因为她的缘故,可是也不应该啊,怎么会有人因为没了一件首饰,而错过一场盛事。况且,据她所知,施媚娘还没有当时还没有找上杜若,可是楚瑾风也说过杜若会参加,这中间又什么岔子? “恩,她特地送了信给我的,说是身体抱恙,不能参加了,”谢天薇心思不在这里,也没有细说:“表姐!” 傅清屏望去,果然就如她想的那般。 汀兰水榭邻水而著,随着谢天娇的动作,众人才看见,水面上漾着几条小船,有孔明灯冉冉升起。一片红彤彤的火光中,隐约可见悬挂在孔明灯内部的玉饰,不过正常人佩戴在腰间的玉佩大小。 “表姐,她该不会?”谢天薇简直不可置信。 第40章 谢府(十一) 一箭,中。听得“噗”一声水声。 又一箭,中。 对面凉亭的男宾自然是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一声声喝彩穿水而过。 壶内共有五支箭,谢天娇共射下三枚玉饰。 头名不做她想。 在谢天娇之后,再无人能出其左右。 但是傅清屏依然心怀赞叹的欣赏每一个人的表演,或琴,或筝,或箫,或舞。因为这些她都不会。幸好这一点没有别人知道。 再之后便是诗书画的鉴赏。从一人又一人的手中传过去,觉得技高一筹的便留下名字,等待之后的投票。 “小姐!”这一声惊呼在左右的讨论声中并不明显,就连傅清屏都没有注意到,她正在看谢天薇手上的一幅画。 听风不动声色的扯了扯她,示意她看向谢天娇的方向。 只见谢天娇桌面上放着一张彩色粉笺,桌上杯盏倾倒,水漫上了纸笺,上面的字便次第晕染开来。也不知道是谁的。 上首有夫人注意到那边的动静,看到谢天骄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三分怒气也成了七分怜惜。 “无妨,知道是哪家小姐的,让她重写一份便是。”竟然绝口不提罪魁祸首道歉的事情。 纸笺谢天娇站了起来,朝着她的方向:“表妹” 原来竟然是自己的,傅清屏想到。 “表妹,是表姐的不是,我只是一时太过惊讶,因为那首诗实在是太过出彩了,我还在想到底是哪位书香门第的千金所做,待看见下面是表妹的署名,这才”谢天娇欲语还休。 这话一出,不少人都想起傅清屏的出身,以及海棠宴一开始谢天娇说的话此起彼伏的议论声不绝于耳,期间有不少难听的话让谢天薇红了眼眶。傅清屏轻轻拍打谢天薇的手以作安慰。 “天骄!”王氏出声制止:“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只是与清屏相处时日不久,不了解清屏的才华罢了,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清屏再去重新写一份便是。” 心思通透的这话在脑中过了一圈,便明白过来了。这话明面上是职责谢天娇不是,内里却是在说傅清屏作假。毕竟之前傅清屏在谢家住了有小一年的事情是人尽皆知的,要是相处了一年还不知道这人有几分才气,那才是笑话一场。 让傅清屏众目睽睽之下重写,怕也是一场羞辱。毕竟先前看过诗作的人都清楚,那字,也是好字。既然诗作可以作假,这字自然也是可以的。 那些看笑话的眼神傅清屏恍若未觉,谢天薇只觉得刺得慌:“写就写,拿笔墨来!” 这边动静也不小,男宾那边也遣了人过来问,看看是否有要帮忙的地方。 “江伯母,我们一众姐妹,虽然自幼学习琴棋书画,但是在造诣方面到底是不如那些人,”伸手指了指湖对岸,汀兰水榭的东亭方向:“不如请他们过来一观,集众人的评价,也更显得公平才是。” 江夫人有些犹豫。 “谢家小姐说的也有道理,再者说,能入得了夫人法眼,来这海棠宴的,各个都是人中龙凤,品行卓然,还怕惹出乱子来不成。”一顶高帽扣了下来,这要是还不答应,不就是说明江夫人海棠宴请人,水准 “那便去问问吧,若是他们愿意过来,自然是最好不过,若是不愿意,那我可就没有办法了。”江夫人挥手让小厮下去。 “表妹?”谢天娇一声喊又把众人的注意力引到了傅清屏身上。 傅清屏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到桌前。 挽袖执笔。 一首诗写了过半,便听见一阵喧哗,想来是男宾那边都过来了。 女眷这边的骚动也是不小,想来一个个都恨不得重新回去梳妆打扮。傅清屏边写,边自娱自乐。 傅清屏放下笔,示意丫鬟可以把纸笺拿走了。 一回身,就看见身后,汀兰水榭西亭入口的位置,乌压压的一群人正在往里面走。 西亭已经被江夫人着人分成了两部分,一边女眷,一边男宾。 傅清屏下意识的在人群中寻找,与那人的眼光对了个正着。 寻见谢天薇的位子,傅清屏信步走了过去。 刚一坐下,就看见对面坐着傅清明,那张脸上,布满了愤怒与怜惜。想来是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傅清屏朝他笑了笑,摇摇头。 傅清屏一扫而过,倒是有几张熟悉的面孔,原来来的不止大哥,还有周衍与慕容玥。 早在傅清屏坐下的时候,丫鬟就捧了纸笺送了上去。 江夫人这才是第一次看到傅清屏的字,忍不住道一声:“好字。”坐在她身侧的王氏见状,凑过去看了一眼,面色难辨。 能嫁进野望谢家做长子媳妇的,自然不会是目不识丁的普通人物。字,确实是好字,只是看着让人很不舒服罢了。不为别的,仅仅是因为,这字,与谢家沅垚的字,半点不差。 此刻在场的夫人,没有人不知道谢沅垚。那人自出生的那一刻起,就享尽万千宠爱,待成长为人之后,又是何等的才华横溢。有人与她结交,也有人被她狠狠地压在下面。 一张纸笺在女眷这边传了个遍,自然是有人惊叹,有人不屑,有人嫉妒。 谢天娇却是咬碎了一口银牙,就算是这人的字拿得出手又如何,她就不相信了,这诗,是她自己作的! “表妹的字真是难得,不知是师承何人?我看书不多,竟然不知道有谁是使用这种字体的?莫非,不只是诗,就连这字都是自创?”谢天娇声音不小,一时间就连男宾那边讨论诗书画的声音都消了下去,转而看向傅清屏。 这字确实是好字,有几个颇擅长书法的人已经不自觉的以指代笔在案上勾画。 傅清屏抿嘴一笑,这字,是她娘亲谢沅垚亲手创作。她从谢老夫人那里得了几样谢沅垚留下来的东西,其中一样就是谢沅垚自己亲手写的字帖。许是血缘天分,对于常人来说,难以临摹的字,不过半月,她就写得像模像样了,这许多时日下来,自然可以与娘亲的分毫不差。 “表姐太过自谦了,若是连表姐都说读书少,这让我们姐妹几个怎么说?”傅清屏道:“只是这字,虽然不是清屏所做,与清屏倒是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只是不便说就是了。这字,也不是哪位书法大家所创,表姐自然不会在书上见到。” “既然是表妹自创的,照实说就是了,难道还怕有人抢了你得美名不成?怎生得还杜撰出一个莫须有的人出来。”谢天娇将一顶高帽扣上。反正不管如何,傅清屏不会超过她的风头,如今将她捧得越高,将来,她只会摔得越惨。 “表姐如何不信我!”傅清屏眼眶一红:“只恐怕表姐和众位误会,这字,真心不是清屏所创,就连那诗,也不过拾人牙慧罢了。既如此,还请还请江夫人替我说说吧,我实在是”傅清屏偏过头去不再说话。 谢天娇一愣,她本就长得明艳,又着一身火红骑装,再看傅清屏一脸委屈,竟不由得让众人生出她有些咄咄逼人的看法出来。 谢天娇自然是看出众人眼光的变化,正想开口挽回败局,就被江夫人打断:“好了,自家姐妹,缘何非要把人逼到这般境地!”一句话竟然定死了谢天娇的罪名。 “这字确实不是清屏所创,你们还年轻,自然不识得这字,我们这些年长的,自然是认识的,见了这字,竟仿佛回到当年待字闺中的时候,谢夫人,你说是不是?” 王氏敛了脸上神色笑道:“自然是的,当年谢家二姑娘的风姿,到如今,还在心中啊。” 谢天娇一愣,谢家二姑娘?竟然是! 各项才艺的头名早已选出,江夫人按照规矩领着各家夫人将奖品一一送上。 “今日天色已晚,这海棠宴不若就散了吧。”众人颇有些意犹未尽,但是看江夫人神色不渝,只得道谢告辞离去。 傅清屏跟着谢天薇正欲离开,只听江夫人道:“谢夫人,我与清屏颇为投契,若是夫人不介意,可否让她留下了一晚?明日定当完璧归赵。当然,天薇也可以一起,海琼可是一直念叨你呢。” 王氏自刚才就一直心不在焉,含含糊糊地同意了,转身便走。 江夫人吩咐丫鬟先带着傅清屏姐妹俩安排住处,就安排在江海琼的昕雪苑。 傅清屏虽然不明白江夫人留她的用意何在,却也不介意,这人,毕竟是她娘亲的闺中密友。 江府很大,丫鬟带着傅清屏等人一路走一路转,很快傅清屏就摸不准方向了。 倏地,听风拦住众人的脚步,神色晦暗不明。 听风在傅清屏身边一向是负责消息的,其一是因为听风处事灵活,其二,就是因为听风的听力很好! “怎么了?”傅清屏问道。 听风看了那丫鬟一眼,那人倒也识趣:“两位小姐想必知道去昕雪苑的路吧,那奴婢就不打扰了。”转身沿着来时的路离开。 待那丫鬟走远,听风才开口道:“是靳世子和谢三小姐。” 傅清屏一愣,这两个人? 谢天薇道:“今日海琼说的靳世子,就是表姐你的未婚夫吧?他怎么跟三姐遇上了,这会儿三姐不应该跟着大伯母回府了么?” 傅清屏心下也疑惑,听风往前走了两步,对她们招手。 傅清屏走过去,透过假山山石的缝隙,可以清楚的看见对面的人。 “靳洛!我是谢天娇,在贺州的时候你救过我还记得吗?” 第41章 谢府(十二) 这周围并没有人,是以谢天娇并没有压低声音,傅清屏这边听得一清二楚。 傅清屏眉毛一挑,原来还有这层英雄救美的关系,怪不得书中写道谢天娇对靳洛用情颇深,痴心不改,对慕容玥则是 “不记得了!”靳洛干脆利落的回答。他说的也没有错,确实不记得了。 “怎么会不记得!”谢天娇脸色一变,声音不由自主地拉高,面色通红。半晌,仿佛有想到什么,她又很快恢复过来:“没关系的,与你而言,这也许只是一件小事,但是,对我来说,却足以改变我的人生,你不记得也罢,我记得便好,这份恩情我是一定要还的。”眼眶微微变红,眨眼间便已经梨花带泪。 “你怎么还?打算以身相许嘛!”一道带着怒意的女声传来。 傅清屏看向身旁,果然,谢天薇不见了。她瞪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听风,都怪她没有看好人,这下好了,偷听人家墙角被发现了! 听风委屈的看着傅清屏,她也是因为认真听,这才疏忽了嘛。 “五妹,你怎么在这里!”谢天娇心下一惊。难道她四下里望了望,并没有看见傅清屏,心里说不上是松了口气还是有点失望。 “莫非你忘记了,江夫人留我在江家做客,倒是三姐你,不是应该回府了吗,怎么还在这里,而且还是,和别人私会!”谢天薇怒道。 “五妹你怎么能这么说,这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可以毁我清誉,怎么能毁了恩人的清名!五妹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为什么自从你同清屏表妹交好之后就处处针对我!”谢天娇哭得好不委屈。 “原来你还记得清屏表姐,就是以这样的方式记住的吗!” “你别含血喷人,我跟恩人之间是清清白白的。恩人这是我五妹,因年幼无知,还望恩人不要怪罪。不然”谢天娇侧头说道。 “恩人”谢天娇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谢天薇嘴角抽了抽,最后还是用手按住脸颊道:“还恩人呢,你的恩人早就走了!”尾音不受控制的上挑,笑意从里面倾泻而出。 傅清屏转了身不忍心看下去。但是嘴角却是高高的扬起。 头上假山石上又轻微的声响,听风挡在傅清屏身前低声道:“谁!”院中本就黑暗,这会站在下面,只能看见上面站着一个人。 傅清屏抬头看了看:“你要站在上面赏月?” 那人翻身跳下假山,落地无声:“我以为你不想见我。”声音是十足的委屈。 傅清屏不为所动:“知道我不想见你,你还等在这边,还非要在我头上弄出些声响,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在。” 你道这人是谁,可不就是从谢天娇那边一晃不见的世子爷。 “我知道你要在这里留宿,我送你过去。”阿七道。 傅清屏楞了一下,脑子里有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是你叫江夫人留我的!” 这个人的脸皮是铜墙铁壁吗! “是。”阿七面不改色道。 “你”傅清屏已经被气得说不出来话了。她实在是不明白,阿七从前虽然耿直,但是绝对不是这么不知道轻重的人啊。他怎么会让一个太守夫人帮他做这种事情。这让她以后用什么面目见江夫人! 阿七仿佛懂得傅清屏在想什么,他思索片刻,还是决定据实以告:“江夫人是我姨母,她很喜欢你,知道我们的事情,她很高兴。” 傅清屏一愣,这层关系她倒是不曾想到。但是即便如此,也不能 “她不知道我在这里。”阿七指了指一侧的假山。 这话一点可信度都没有,如果江夫人真的不知道,又怎么会派一个如此知情知趣的丫鬟过来送她和谢天薇。 想到谢天薇,傅清屏绕过阿七,透过假山望过去,却见那里,谢天薇和谢天娇都不见了。 “听风。”傅清屏喊道。 “你那个丫鬟把对面的两个人送走了。”阿七说道。 傅清屏闪了闪神:“你很开心。” 阿七:“恩。” “你开心就好。”傅清屏无奈地说道,她沿着记忆里的路线往前走。 阿七不紧不慢的跟在她的后面。 “阿七”傅清屏低着头说道:“你知道我在怕什么的。” 阿七脚步一滞:“你可以相信我的。”他当然知道傅清屏在怕什么,可是,即便这样,他也不可能放开傅清屏。 “你知道慕容玥吗?”傅清屏两手交叠,努力握紧给自己一点安慰。 “慕容玥?大哥身边的一个谋士?”阿七疑惑道。 谋士?原来自己不注意的时候,那人已经爬到这样的位置了吗?自己断了目前她和靳洛的可能,所以,她在大哥那边的地位越来越高了是吗? “你对她印象怎么样?”傅清屏挺直了脊梁,从阿七的位置看过去,像青竹一样风骨必现。 “足智多谋,手段高明。”阿七实话实说。 游廊并没有点灯,月光斑驳,照不到的拐角处的阴影像是巨大的怪物,随时随地能将人吞吃。傅清屏一脚踩了进去,转身面对阿七,身形笼罩在黑暗中,看不清面容。 阿七没来由的觉得这个自己挂在心尖上的人很难过,他往前走一步,想走到那个人身边。 “你就站在那边吧,我想跟你聊聊。”傅清屏开口。 阿七不得不停住脚步,等傅清屏说些什么。他不知道自己该主动说些什么,他甚至不知道到底是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竟然让傅清屏如此难过。 “没想到你对慕容玥的评价如此之高,想来如此有才华的人你应该很愿意留在身边。她应该向你请求过吧,报恩什么的,要到你麾下来。” 阿七不明白,明明应该讨论他们的事情,为什么一直围绕着另一个人在说。 “他是大哥的人,在大哥那里同在我这里没有什么区别,所以我拒绝了。”阿七皱着眉头道。如果不是他太过了解傅清屏,简直要以为傅清屏已经移情别恋了。 “你知道她为什么要到你麾下吗?因为靳洛和大哥的关系不好,整个东城都知道。大哥算是她的伯乐,在她为难之际给了她一个栖身之所。即便大哥对她如此深情厚谊,即便大哥前程似锦,她也执意要到你身边,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这些关我什么事!”阿七隐隐觉得不安,心中焦躁却又找不到宣泄的口子。 傅清屏深吸一口气,往前迈了一步,月光清清冷冷地洒在她的脸上,身上。 “因为她喜欢靳洛,靳洛也喜欢她。我之前说过的,靳洛有喜欢的人的。”月光仿佛凝成了实质,在傅清屏的眼眶里微微漾着。 “你在开什么玩笑,”阿七站到傅清屏面前:“我没有断袖之癖,靳洛也不会有。”这话,说的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在里面。 傅清屏张了张嘴,“慕容玥是女的”这话到了嘴边,却是反反复复吐不出去。这件事,在这个世界,除了慕容玥和自己,就没有别人知道了,原本,原本,靳洛该在江城一役知道真相的,是自己 靳洛已经对慕容玥满是好感,知道身份之后,尽心尽力地帮她瞒着,这是皆大欢喜的好事。但是阿七,如果阿七知道,怕是大哥也就知道了。她不能让大哥知道这件事。慕容玥,是大哥的一个劫。 “我不会骗你的。”傅清屏昂着头说道,她说的是实话,只是目前没有办法解释清楚就是了。 “江城后山一战,她试图救你,你在那么危险的时刻也是先推开了她,这还不足以证明吗。”傅清屏脱口而出。 等到阿七将她抱起来放在游廊的扶手上,让自己与他平视,傅清屏才意识到她到底说了什么。 “不是我”傅清屏看着阿七神色变化,她有些害怕。拼命的用手拍打阿七掐在她腰间的大掌。那双手却是像枷锁一样纹风不动。 “你那日去了后山!”阿七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我只是”傅清屏低下头,不敢看阿七的脸。她在努力地给自己找一个好一点的理由。 “南风陪我去的,你知道南风的本事的。”傅清屏忽然仰起了脸。 南风,他当然知道。 阿七将傅清屏转了一个位置,背抵着廊柱。一只手握着她的腰,另一只手缓缓举起,拂过傅清屏的脸,最终,停留在在她的眼睛上。 傅清屏只觉眼前一黑,感觉浑身上下都被阿七的气息包裹着。她不安的想要下来,却是被按的死死的。 “阿七,你放开我南风!” 阿七凑在傅清屏耳边低笑一声:“你就这么信任你的那个小侍卫?” 那天那么危险,那里如此兵荒马乱,她竟然只让一个侍卫跟着就上了山。 热热的呼吸打在耳边,傅清屏的脸上迅速布满红潮。 “南风!”傅清屏努力地想要挣脱,哭音不收控制的带了出来。这不是她的阿七,她的阿七不会这么待她。 “清屏,你为什么” 第42章 谢府(十三) “清屏,你为什么”阿七闭了闭眼睛。想必,后山那电光火石间的一击也是南风做得。 那么傅清屏去后山是为了什么?既然能在关键时刻救下自己,想必一直盯着自己吧,哪怕面对重重危险,也不愿意相信陪了她六七年的人吗?也不愿意相信他吗? 就算听风不在了,南风也该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傅清屏连唤了两声,都没有得到回应。是阿七! “你松开我啊!”傅清屏低声吼道。 “你是不是始终不愿意相信我?”阿七低下身子,让额头抵住自己的手背。 傅清屏可以感觉到热气喷在自己的脸上。 “不是我不愿意,我说了的,我们的婚约可以继续的,是你非要求来赐婚圣旨,阿七我” 阿七盯着面前一张一合的嘴,明明长得如此可爱,为什么吐出的话总是如此伤人。 他抽出覆在傅清屏眼睛上的手,慢慢下滑,拇指沿着红唇拂过,桃红色的胭脂在白玉般的脸上留下浓墨重彩。 傅清屏睁开眼睛,就看见阿七的眼睛里,浓的无法融化的黑。 “阿七唔!” 堵住她,堵住她,这样就永远不用听见那些伤人的话。 傅清屏睁大双眼,一瞬间连思维都停滞了。老天爷,到底是怎么回事。 得不到回应?阿七在傅清屏的嘴上蹭了一下,叹了口气。 那仿佛是最后的温柔。 衔住软软的下唇,用力地咬了上去。 傅清屏吃痛的惊呼。温热的东西趁乱闯进她的嘴里,肆无忌惮地强取豪夺,试图夺走她嘴里的每一缕空气,试图将她逼死在其中。 傅清屏手脚胡乱拍打,最终还是渐渐失了力气,软软地跌在阿七怀中,被迫着同他一样沉浸其中。 看,哪怕这样,你的小侍卫都没有来救你。所以他有哪里值得你信任的。不要一直唤他,叫我的名字好不好。 阿七多想这么说。 最终,也只是将傅清屏揽在怀中,紧紧地抱住,仿佛失而复得的珍宝。下巴抵在傅清屏的肩头:“清屏,你信我好不好。” 傅清屏垂着头怔怔地坐在床边好半晌,就在听风快要忍不住想开口问的时候,“砰”的一声后仰,躺倒在床上,扯过被子蒙住脑袋,无力地。 天哪,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不行,不能回想,简直太羞耻了! “小姐”听风叫道。 傅清屏动作一停,缓缓掀了被子坐了起来。走到梳妆台前,让听风为她卸掉乱糟糟的头发。 “虞珠的事情,你透露出去了?”傅清屏问道。 “已经透露给谢三小姐了,想必,明天谢三小姐就会带人过去了。”听风梳着头道。 “那就好,这件事情可以先放在一边,你去查查最近谢府的动向,有什么不方便的,去找大哥或者二哥都行。” “是,”听风应道,犹豫了下,还是问了出来:“谢府怎么了吗?” 傅清屏抬起头,看着铜镜里自己的脸。 她用手将头发固定在头顶,盯着铜镜,这,或许是二哥,谢天华的脸。 目光从额头到下巴一寸一寸的划过,这张脸,哪里像父亲?哪里像娘亲?大哥曾经说过,她的眼睛像娘亲,眉毛像父亲,可是,她在脑子里想象不出来他们的样子。 “谢家,想让我入谢家的族谱” 听风手中的木梳忽地摔落在地上,她皱着眉头看着铜镜中傅清屏的脸。虽然烛光闪烁,铜镜模糊,但这一点也不影响她看到傅清屏嘴角处的一抹鲜红。她比傅清屏年长几岁,又有南风她自然明白那是什么意思。而罪魁祸首不作他想。 她之所以离开,一个是因为小姐,另一个,就是相信南风,没想到听风不动声色的伺候傅清屏梳洗之后上床休息。出了傅清屏的卧房,听风伸手在廊柱上轻扣。这是他们交流的信号。 一个人影从屋顶上翻身而下,听风皱了皱眉头:“怎么是你,南风呢?”下来的是东风,而今晚,本该是南风守夜。 东风只得道:“回去了。” 听风有些急躁:“这个时候回去!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负责和那边交涉的人是她,偏生南风回去还没有告诉她,这很难让她不要胡思乱想。 东风摸了摸鼻梁:“以南风的脚程,最多不过三五日便能回来,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到时候尽管去问他便是。” 听风瞪了东风一眼,知道他有事瞒着,也不多做纠缠,还是小姐交代的事情比较重要。 “告诉写风让她最近多注意一下谢府的动向,”想了想,听风又加了一句:“特别是老夫人和六爷那边。” 东风点点头,凡是跟小姐相关的事情,他们都会一直注意,谢府的动向写风一直都有在看。只是没想到,这次竟然被单独提出来,想来是他们还有没有找到重点。 “哪方面的?”有了具体的目标,也好早一点给小姐回复。 “关于小姐的身世的,恐怕瞒不了多久了。”听风叹息道。 东风一愣,完了完了完了,这边要是藏不住,那边漏出来还会晚吗。 “我会跟那边联系,谢府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听风说道。 “知道了,还有这个,”东风从袖口抽出一个信封:“傅将军的。” 听风伸手接了过来,转身进了卧房,门关上的一瞬间,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下次见面,就叫大公子吧。” 门内门外两声叹息。在大渝跟在小姐身边多好啊,那些细枝末节的算计于他们而言,反而更像是游戏。虽然早就知道总有一天会回到那个黑色的漩涡里面苦苦挣扎,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这么快,没想到,还会将小姐一起带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傅清屏是在谢天薇的吵闹声中醒过来的,谢天薇趴在她的床头:“表姐,你太能睡了,日头都高高挂起了你还没有醒呀,你的嘴。” 傅清屏坐了起来:“许是昨晚做了噩梦,被自己咬伤了,没有什么大碍,你在外面等等我,我这就起来梳洗。” 听风递了纸条过来:“大公子约您在一品楼一叙。” 傅清屏点点头,正想着该用什么借口出去,就听到谢天薇在外面叫道:“表姐,你快一点啊,我约了海琼,说要今日带她去虞珠的。” 傅清屏神色一动:“虞珠新的店址在哪里?” 听风想了一下:“一品楼对面。” 傅清屏却是明显一愣,她知道凭着女主的本事,在野望有个地址不错的商铺还是做得到的,不过不曾想到,竟然在这么好得地方,而且,如果她没有记错,一品楼对面一条街的位置都是谢家的吧。 “那边是谁在管理?” “是谢六爷。”听风说道。 “六舅舅?”如果是六舅舅的话,极有可能不是女主的功劳,毕竟,她的手段,对上谢家六爷还是逊色许多的,那么,是谁竟然说动六舅舅将这么好得位置给了虞珠?慕容玥身边又站了什么人? 越想越头疼,傅清屏干脆丢在一边。 谢天薇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看见傅清屏出来,这才多了点精气神:“表姐陪我一起去吧。” “好啊,吃早饭了没?”傅清屏问道。就算谢天薇不说,她也是要一起过去的,不然,怕是她们一行人要被拦在外面。 这也算她给谢天娇挖的一个大坑吧。 “还没有,海琼说要跟我们一起吃,我就过来找你了。”谢天薇笑道。 “好啊,那我们便一起过去吧。” 临出昕雪苑的时候,迎面遇上替江夫人过来送东西的丫鬟,正是昨日送傅清屏与谢天薇过来的那人。 “谢姑娘,傅姑娘,夫人说与二位甚是投缘,特意派奴婢过来,”身后的丫鬟捧着托盘,上面放着两个款式相同的首饰盒:“聊表心意。” “那就多谢夫人了。” 江家住的是太守府,出了府门就是一品楼所在的大街,走过去并不算远,是以三人并没有坐上马车,只是让丫鬟小厮跟在后面,边走边逛着过去了。 “海琼,江家姐姐怎么不跟我们一起?”谢天薇拿着冰糖葫芦问道。 江海琼刚刚剥开一个糖炒栗子,丢进嘴里,含糊不清的说:“娘亲让大姐在家里学管家,事多着呢,不过她有跟我说,让我帮她带东西。” 谢天薇点点头表示同情。 傅清屏若有所思,如果联想到昨天的事情就知道,江大小姐不出现是必然的。恐怕自己今日的事情,这位江夫人也是知道的,谢天薇和江海琼的出现,也是给自己打掩护,毕竟这二人心性单纯,比不得作为长女的江大小姐。 她看向听风,恐怕那礼物,也是暗藏玄机。 还没有走到一品楼,就可以看见对面的虞珠前面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声音也是嘈杂一片。 傅清屏刚想提议说,去一品楼坐坐,等热闹没了再去,几件谢天薇和江海琼,有志一同的将零嘴丢给身后的丫鬟,手牵手一起钻了进去。 有热闹怎么可以不看! 傅清屏叹了一口气,留了东风在这里看着那两个人的安全,特意叮嘱谢天薇和江海琼的丫鬟,让她们告诉自家小姐:看热闹可以,但是进店必须等她一起。而她,在一品楼等她们看完热闹过来。 傅清屏坐在三楼的包间里。一品的位置本来就好,傅清屏在这里推了窗,就能看车水马龙的大街以及,对面的虞珠,混在人群中看热闹的谢天薇以及姜海清自然也是看得到的。 虞珠门前如此热闹,无非不过三点:其一,海棠宴上精彩绝艳的饰品;其二,与众不同的店面布置;其三,苛刻的贵客标准。 自然,第三条是最为重要的。虞珠新店开业,前三天,每天只准十名客人进店。其余人等,需要熟人贵客引荐。这也是她要求谢天薇她们进虞珠必须跟她一起的理由。她不知道施媚娘会不会让谢天薇带着江海琼进去,毕竟谢天薇也算是虞珠的头一份客人。同自己一起更为保险而已。她可不想看着这个古灵精怪的表妹在众人面前被拒绝失了面子。 这么想着,竟然是连敲门声都没有听见。 听风引了人人进来,傅清屏回头一看,不由得苦笑出声,没想到,竟然是她--慕容玥。 第43章 谢府(十三) 没想到大哥竟然如此信任她,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把她带在身边。 对方朝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傅清屏点头,留听风在这里,自己一人走了出去。 傅清明订的包间就在隔壁,傅清屏正欲推门进去,就听见身边人问了一句话:“傅姑娘,在下对于诗词歌赋兴趣甚浓,海棠宴上傅姑娘一首诗实在是精彩,不知作者是谁?在下可有幸结交?”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 傅清屏低着头:“慕容公子能在这里,想必很受大哥看中,对我的事情,想必也了解一二,谢家数十年来,精彩绝艳的,不过一人尔,只可惜” 慕容玥虽是不信,也只得道一句:“冒犯了,是慕容的不是。” “哪里”傅清屏推门进去。 傅清明端坐在桌前,除了他,还有一人,正是谢天华。桌上散落着许多信件,谢天华似是已经看过,还处在震惊当中,根本无暇他顾。 “清屏来了,过来坐。”傅清明朝她招呼。 傅清屏走到桌前坐下,挑了张距离自己最近的信件开始看。 “泽岚吾友,昨日吾得一麟儿,取名清明” “虽天下风光多矣,然久未归家,愧对老父,不日将启程回三柳村” “生前不能身边尽孝,惟愿此生终老与此地,再不复出” “不曾想,竟然是一对龙凤胎男为清楚,女为清屏” “大儿根骨甚佳,有朝一日或可同泽岚一般上阵杀敌,略尽绵薄之力。小女甚是玉雪可爱,知你有一子,不知可愿结作儿女亲家” “掳我妻儿,伤我宗族,此仇不共戴天” 傅清屏手上一松,信纸轻飘飘的落在桌面上,殊不知那上面的字字句句皆有千斤重,压得人喘不上气,痛苦不堪。 “这些大哥从哪里得来的?”这信件虽然有些年头,但也看得出收信人是如何用心保管的,想必那人便是信中的“泽岚”,只是不知道这个“泽岚”到底是谁。 纸上不过寥寥数语,如果能亲口与那人谈一谈 “先帝留下来的” 明明是一个沉重的话题,傅清屏却陡然生出一个:没想到我那从未谋面的父亲后台竟然如此强硬的看法。 傅清屏甩甩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脑袋。怪不得二哥如此大受打击,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的生身父母和谢家的关系竟然是这个样子,只道是谢家抚养了失去双亲的自己,不曾想谢家也许是害死自己双亲的罪魁祸首。 这一点,就是傅清屏也不曾想到。 只是这散落一桌的信件也不能让他们拼凑出完整的当年的真像,要是再多一些多一些江夫人! “听风!”傅清屏起身开了门叫道,站在门外的慕容玥被狠狠地惊了一下。 听风开了门冲了出来:“小姐,三小姐在虞珠门口,同五小姐起了冲突!” 傅清屏一惊,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二哥!”傅清屏叫道,只她一人的分量恐怕不够,她也就能劝劝谢天薇和江海琼,至于谢天娇那群人,怕还是得谢天华来。 傅清明朝她摆摆手,傅清屏点了头带着听风下了一品楼,谢天华紧随其后。 傅清明一个人坐在桌前,他早先就要了一壶酒放在桌上,这会儿,正好派的上用场。 拢好了一沓信纸,重新收好。傅清屏斟了两杯酒,举杯对着门外的慕容玥:“可愿共饮?”一口灌下,酒杯重重的扣在桌子上。 “幸事!”慕容玥拢了拢衣袖,走了进来。 说是冲突怕是轻了些,分明是剑拔弩张的氛围。好在那些丫鬟家丁极有眼色,遣散了周围一圈看热闹的人,又牢牢地将自己小姐护在里面,这才免了闹出更大的笑话。 傅清屏甫一走进谢天薇,就听到谢天薇的嘲讽:“三姐如此厉害,有本事自己进去啊!”声音不是很大,如果不是傅清屏离得近,怕是听不见,可见谢天薇还是想着给谢天娇留着点面子的。 “五妹,你不要太过分!虽然我们姐妹彼此看不顺眼,但是在外面,怕还是同气连枝的好,毕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谢天娇压低声音道。 “毕竟我年幼无知,还要三姐指点一下,这怎么就成了一损俱损的大事了,这损的分明就是三姐你自己!”谢天薇还记着昨天的仇。 “说三妹你年幼无知你还觉得是三姐小瞧你,今日我若是进不去,说到底,怕是会有一个‘谢家不过尔尔’的名声,其他的不说,就说二姐的婚事”谢天娇美目流转,话语中未尽的意思倒是明明白白。 谢天薇一愣,她虽然不相信会有谢天娇说的如此严重,到底还是怕了。 “我我与这店主又不相熟,怎么可能帮得了你!”谢天薇不甘心的说。她本想借着这件事煞煞谢天娇的锐气,没想到,还是得交代实话。 谢天娇看谢天薇的神色不似作伪,心意流转,变想到了傅清屏身上:“傅清屏呢?” “天骄,你聊完了没啊,你们完全可以进去聊吗?”今日跟着谢天娇一起过来的几位千金喊道,这众目睽睽之下,站在人店铺门口,算是个什么事:“天骄,你不会是不能带我们进去吧?早说啊” 谢天娇神色难看,慌乱地打断对方的话:“怎么会,只是我表妹还未到,总要再等一等的。” 傅清屏一愣,没想到这谢天娇甩锅的技术已经练得如此炉火纯青。 “三表姐是在说我吗?我一直在一品楼里,三表姐要是找我直接进来就是,要不是看见你跟五表妹看起来很不愉快,我怕就不会出来了。” “表妹说笑了,我同天薇的的关系好得很,怎么会不愉快,不过既然你来了,我们就赶紧进去吧?” 傅清屏面带疑惑:“进去哪里?我跟五表妹不是要回府的么?” 谢天娇气得难受,她没有想到,就是这么一间破铺子,自己谢三小姐的名头竟然比不上傅清屏的脸,若不是那几个人非要过来这里,自己又怎么会在傅清屏手底下受气。如此一来二想,谢天娇竟然是将那几个人给恨上了。全然忘记了,就是因为有这几个人的吹捧,她才有如今众星拱月的地位。 “自然进去虞珠了,表妹不是说要挑二姐的贺礼,我看就在这里,你觉得怎么样。”谢天娇咬牙道。 傅清屏笑了笑:没想到谢天娇竟然想到用这件事来逼她就范。 真是,她想为谢天韵买贺礼是真,不想谢天娇仗着她的势进去也是真。这可真是麻烦,要是现在能有些什么事情,打断这件事就好了。 “小姐!” 傅清屏只听到听风叫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听风扯到身后,破空之声不绝于耳,尖叫声,狂奔,冲撞,在傅清屏面前就像是一幅幅画,而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她感觉不到风声,感觉不到听风的温度,感觉不到她感觉自己好像要被抽离出这个世界。 “小姐!” 听风抽出腰间软剑挡在她身前,明显能看出她的状态不太对。 傅清屏只觉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明明看的见眼前情势紧急,明明该从听风身上起来,找个地方躲好,不给别人拖后腿,可是大脑下达的指令迟迟没有传达到四肢,傅清屏软软地靠在听风身上,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无奈地走进了黑暗。 “小姐!”听风心里一紧,她环这傅清屏,想要跟东风会和。奈何从街头巷尾涌出来的黑衣人实在太多,她跟东风被硬生生的隔开。 谢天华那边也是一样糟糕,他虽然看出了傅清屏情况不对,但是根本抽不开身,谢天薇她们一行人都在他身边,丫鬟一点战斗力都没有,小厮也只会花拳绣腿,不过几下,就被揍趴在地上哀嚎。 只能看出来对方没有要杀人的意图,但是目标是谁?意欲何为? 谢天华到底双拳难敌四手,被围困在墙边,他看向一品楼的方向,不对,这么大的动静大哥不可能完全感觉不到,除非大哥那里也出了事。 莫非这次,是故意针对他们! 可是他们今日的见面也不过就是昨晚决定的,消息是要如何才能泄漏的如此之快。 红绸从虞珠的大门内甩了出来,带着凌厉的气势,不过转瞬间,围在谢天华身边的人就被甩出去两三个。 看见这一幕的谢天华和听风都不由地松了口气。 从被撕开口子的包围圈里,谢天薇等人一头扎进了虞珠内。与此同时,一身红衣的施媚娘从虞珠内走了出来,红绸缠在手上,她看到门外的场景,眼神暗了下去,视线转移到谢天华身上,更是神色不明。 谢天华一见此人,英气的眉毛纠结在了一起,这个人 “小姐!”是东风的声音。 谢天华回过头去,就看见傅清屏的那个叫听风的丫鬟被一脚踹了出去,而不省人事的傅清屏,则被一个黑衣人半抱在怀中,片刻不留的离开。 “清屏!” “清屏!” 第44章 谢府(十四) 一声来自被困住动弹不得的谢天华。 一声来自刚刚知道傅清屏在一品楼匆忙赶来的阿七。他没有想到,不仅没有见到心心念念的人,还看到如此令人如此震惊的一幕。 只见那人吹了声口哨,一匹赤鬼红鬃马从巷子之中狂奔而出,那黑衣人,就像是预演了千百遍一样,秩序井然的向一侧退去。倒是谢天华这边不少人被撞得人仰马翻。那黑衣人带着傅清屏,竟然毫不费力的跃上马背,不过转瞬间,就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内。 阿七紧随其后,消失在长街之上。 谢天华再欲追去,却是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黑衣人如同潮水一般散去。没有留下任何踪迹,车水马龙的长街,只留下被风吹得打卷的叶子。 东风和听风对视了一眼,向面色惨白的谢天华点了个头,匆忙离去。 谢天华则是闯进了一品楼。片刻之后回来,脸色却是难看的紧。 他看着在虞珠内瑟瑟发抖的一众人,对一旁的小厮道:“送小姐回府。” 谢天娇本就害怕,听到这话,更是忍不住尖叫起来,那声音差点冲破虞珠的屋顶:“谢天华,你什么意思!你难道不亲自护送我们回去吗?” 谢天华皱着眉头:“人已经离开了,有他们送你回去足矣。” “不行!”谢天娇撑着丫鬟的手勉强站立:“你先送我回去!你知道外面有多危险吗!你必须先送我回府!” 谢天华只当谢天娇在无理取闹,他伸手揉了揉发疼的眉心:“我还有别的事情”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谢天娇打断:“我知道你要去找傅清屏!回去禀了祖母与大伯,凭谢家的势力还怕找不到人!别说一个人,就是把整个野望翻过来都不成问题。” 谢天华皱着眉头还未出声,就听到身边传来抚掌大笑。他侧目过去,就见施媚娘一身红衣,斜倚在柜台上,笑得眼泪都似乎要流下来:“许多年不见,没想到谢家人竟然还是这副德行。到底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说完,便低头把玩手中的红绸,仿佛那是多么不得了的宝贝。 谢天薇开口说道:“五哥,你赶紧带人去找表姐吧,这会儿该是马上就有官兵到了,到时候怕是不好脱身,况且这里距离太守府很近,我们先去太守府,让小厮回谢家多带些人去太守府接就是。” 谢天华点点头,这也算是一个法子。他转身欲走,只听施媚娘笑道:“这就完了?” 谢天华不解,但是他眼下正是心急如焚的时候,根本没有心思细想施媚娘口中的深意:“若晚辈有思虑不周的地方,还请前辈指点。”施媚娘的身份,也当得起他一声“前辈”。 施媚娘对这个称呼恍若未觉,她侧了侧身,朝着谢天娇的地方抬了抬下巴。 众人不明所以地跟着把视线移到谢天娇身上。谢天华正欲发问,却见谢天薇突然大叫出声:“不能回府!” 谢天华电光火石间也明白了些什么,他对一众小厮说道:“送几位小姐去太守府,在我过去之前,所有人,一个都不许离开太守府。”他的所有人指的是谢府的所有人:“天薇,这件事就交给你了。至于你们,我想你们知道回府之后该说些什么吧,如果不想日后被谢家找上门来的话。”他的话狠厉,神色更甚。 一众小姐丫鬟小厮瑟瑟发抖,点头应是。 “谢天华,你要干什么!”谢天娇甩开丫鬟的手喊道,居然想要把自己囚禁在太守府里,为了一个傅清屏。虽然傅清屏与他,是有不可斩断的关系,但是,难道他就不担心在谢府的地位。越想下去,谢天娇脸上的笑容绽放的越大:“谢天华,你要记住,你是谢府的五少爷!” “送三小姐去太守府。”谢天华说完径直离开,丝毫不管谢天娇在身后如何歇斯底里。 还有什么比现在不在身边的那个人更重要。 他不知道,在他离去后,施媚娘看着他的背影道:“竟然比他还要强些。既然如此走吧,我亲自陪你们走一趟。”施媚娘看着谢天薇等人妩媚一笑。 却说阿七骑着马在黑衣人后面紧追不舍,却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不是因为他刻意这么做,而是对方仿佛是在戏弄他,明明可以跑的更快,将他甩个没影,却偏偏刻意在他前面保持着那点距离,既不会追上,又不会让他追丢。 直到跑出野望许久,快要闯进山林,对方才停了下来。马儿转了个身,同阿七面对面。 阿七皱着眉头,不仅因为傅清屏的昏迷不醒,还因为对方的态度。虽然不过一瞬间,不过他也看出了黑衣人对傅清屏的态度,那一种态度,他在傅大伯身上感受过,而这人,更甚。 不过,无论如何,无论对方是什么人,让傅清屏遭受这样的事情,都是不可饶恕的! 还没等阿七说话,那人先有了动作,只见他拍了拍手,从林间窸窸窣窣走出了不少同样打扮的人。他翻身下马,将傅清屏交给其中一人,对着阿七勾了勾手。 刚刚出现的人马,迅速带着傅清屏离去,好像他们过来,只是为了接这一个人。 “如果你能赢了我,我就把她还给你,如果我们平手,我带你去找她,如果你输了,我就在这里杀了你。”那人说道。 语气里有一丝戏谑,但是阿七知道,这个人是认真的。 阿七翻身下来:“好。” 没有武器,只有赤手空拳,以硬碰硬的肉搏。除了之前在宫门口被傅清明他们三个人围殴,而他又不敢还手的那次,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被对方拳拳打到肉的感觉了。但是也很明显的,对方在他身上,是招招都是狠手,却次次都避开了他的脸。 凌厉的腿风从身后袭来,阿七迅速转身曲肘。力度是不可思议的大,以至于他完全没有抵抗能力地被踹了出去,重重地撞到树上,又重重地砸到地上。 喉间一股腥甜,阿七捂着胸口,靠着树干咳了两声,将血吐到地上:“再来。” 那人眼中闪过一抹兴味:“好啊。” 再次被踹翻出去之后,阿七趴在地上,感觉浑身上下的骨头都被打碎,连动弹都做不到。 可是,清屏 只见那人走到他身边,单手扯着他的后领就将人拎了起来。 幸好,幸好在路上留了标记。 “砰!” “啧,这么弱。”男人说道。 从树后又转出来一个人,看身形,像是女人。 “如果他赢了你,你还真打算还给他?” “怎么可能?” “回去吧。” “恩,回吧。” 泥土被染成深褐色,一点一点地向外蔓延。有风吹过林间,吹得叶子哗哗直响。 乌云遮顶,山雨欲来风满楼。 早间出来的时候,还是一片大好春光,如今,却是瓢泼大雨 窗户开了一条缝,透进来徐徐春风,吹得老红木的架子床上那葱绿双绣花卉草虫的纱帐层层叠叠如水纹般荡漾。 隐隐约约地可以看见床上卧着一个纤细的人儿,睡得正沉。 床脚有一座孔雀蓝釉暗刻麒麟纹三足香炉,可见熏烟袅袅,正是上好的安神香。 室内本是一片安静祥和,奈何床上的女子忽地嘤咛了一声,打破了一室沉寂。 傅清屏眨了眨眼睛,床顶看起来,似乎不是那么令人眼熟,确切的说,她根本从来都没有见过。 莫非是在哪家小姐的闺房。 “听风” 半天没有回应,傅清屏这才心生警惕,无论如何,听风不会离开自己,除非,有外力干扰。 四肢有些酸软,她只得无力地靠在床头。皱着眉头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帧帧画面在脑中一闪而过:黑衣人,自己的昏迷,恍惚间听到的二哥的喊声不妙啊。 傅清屏伸手撩起床帐,仔细环顾了这间屋子,心中却是松了一口气。看这布置,桩桩件件无不透露出主人的用心,床头放这新衣,傅清屏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是出自剪裳阁,她虽然没有穿过,但是谢天薇有一件差不多样式的。因着是剪裳阁出品,谢天薇在她面前说了好几天,她便也就记住了。 虽然不知道此间主人是谁,意欲何为,但是不是冲着她的小命来的就是了。 只是奈何她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竟然是连穿个衣服都做不到。 傅清屏只得靠在床头,侧耳倾听外面的声音,顺便等待力气的的恢复。 “咔哒,咔哒”声音由远而近,傅清屏下意识地将自己更贴近床柱。 房门被推开,冷风夹着雨水一拥而进,床帐被吹了起来,来人看着老红木的架子床,傅清屏瞪大了眼睛看着站在门口的人。 怎么会 房门被关上,床帐也悠悠然落了回来 谢天华赶到了太守府,还没有跨进院门,就听见一面传来“乒铃乓啷”砸东西的声音。谢天华叹了口气,推门进去。就看见周衍跟一个老大夫被逼退在门边,傅清明“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脚下是一地的碎片。 “大哥。”谢天华叫了一声,走了进去。 傅清明抬起头,眼中血红一片:“找到了吗?” 第45章 谢府(十五) 谢天华摇了摇头:“靳世子已经追过去了,想来会留下踪迹,我的人马正沿着这个方向找,不过已经确定人不在野望了。” 傅清明手指动了动,用力一挥,桌上剩下的最后一个杯子终究是寿终正寝了。 谢天华无奈:“你再怎么生气又能怎么样,以你的情况,站都站不起来,还打算出去找人不成。这件事关重大,本就不宜劳师动众大张旗鼓的来,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已经确定不会泄漏半点口风,你能做的,就只有配合大夫好生休息。”谢天华说起这件事也是浑身上下沸腾着怒气。 他进了一品楼的包间,就看见傅清明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同样状况的还有他的那个谋士。 看到这里,如果还不知道这件事情是有预谋的冲着傅清屏来的,他就白活了这十六年。 内鬼。 他只能一边安排人手找人,一边排查内鬼。 被逼到尽头了,才知道自己的能力到底有多么微不足道。谢家虽大,江家虽强,却都不是他的助力。此刻只能寄希望于靳洛了。 “常跟在傅清屏身边的几个人呢?”傅清明问道。他虽然身体出了事,但是脑子可没有坏。 “我看他们是有自己的想法,没有跟我的人马一起行动,不过那些人对小妹倒是忠心不二。大哥,你身上的毒” 谢天华虽然问的是傅清明,但是看得却是门边的老大夫。 老头儿年龄一大把了,被傅清明身上的煞气吓得直哆嗦。 “是江槐。毒性虽然不大,但是据我所知,还没有研究出来解药。只能等药效自己没了。短则一两天,长则半个月。以公子的身体情况看来,怕是最多明天就能恢复如常了。” 虽然傅清明脸色不好看,但是谢天华却是松了一口气。 “周衍,你送人出去吧。”周衍应了声是。 傅清明靠在椅背上:“找出内鬼了?”到底是谁,竟然这么快知道消息,明面上是冲着小妹,但是小妹一无权,二无势的,对方是想通过小妹针对谁?是自己?是谢家?还是伯阳侯府? 谢天华摇摇头:“暂时还没有消息。” 傅清明皱了皱眉头:“跟在我身边的人也一并查了。”斩钉截铁。 “大哥!”跟在傅清明身边的都是军营里出来的,若是有问题,岂不是说上面谢天华不敢再深想下去。 傅清明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那些信还在他怀中 “给你一天时间,如果明天这个时候再找不到人,就通知谢家和江家。” “大哥!”谢天华惊呼,那岂不是要闹得天下皆知。 “小妹的安全最重要,就算惹得天下间都是非议,阿七也会照顾小妹一生一世。”傅清明道,虽然他看阿七不顺眼,但是有些方面他却是一直肯定的。他其实是希望小妹能跟阿七一直好好的,如若不然,早在皇帝说要赐婚的时候,他便会冲上去拒了的。 “我知道了,那大哥,我先回去了。”谢天华站起身说道。 “去吧。” 这次不用傅清屏自己费老大力气撩床帐,只见那人一步一步走向架子床,最后在窗前停下,伸手一撩床帐,将之挂在钩子上。整个人重新暴露在傅清屏眼中。 同样的,傅清屏也暴露在来人眼中。 那人看到傅清屏的神情缓缓地笑开:“你醒了,睡得还好吗?要不要喝水?”语气忒的熟练,仿佛这话已经讲过千八百次。 温温凉凉的女声一字一句的敲打在傅清屏的心上。 来人见傅清屏不说话,也不急。走到桌边倒了杯热茶端在手中,又顺势坐在床边,将水杯递了过去。 “忘记你现在没有力气了,来,我喂你。” 她将杯子凑到自己嘴边吹了吹,这才凑到傅清屏嘴边,絮絮叨叨道:“这衣服你喜欢吗?剪裳阁是野望有名的,我从前也总爱穿他们家的衣裳。不过许是许久不穿了,总觉得这衣裳怪怪的。这件是我今日刚刚挑的,前些日子的,尺寸都稍稍不符,不过我觉得这件应该正正好,待会你穿上给我瞧瞧。” 傅清屏低头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舔了舔发干的唇。 红唇微启。 “谢沅垚!” 一室寂静。 谢沅垚莞尔一笑:“你呀,哪有做闺女的直呼娘亲的名讳的。”这话说完,还伸出手来,摸了摸傅清屏的头发。 动作颇为熟稔,一点都不向对待一个十六年未见的陌生人。 傅清屏避无可避,也不想避:“你不是”死了么? 她知道面前的这个人是真的,异常认真。 “你就不担心我是个骗子,顶了这张脸来谋财害命。”谢沅垚眨眨眼睛,傅清屏从中可以看出谢老夫人当初逐字逐句跟她描述的,那个以传奇的身份留在众人记忆中的谢家沅垚。 “若是谋财,便该直接去谢府,若是害命,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小命竟然这般值钱了,毕竟一出生就遭人遗弃了不是么”从前她以为她死了,她甚至一直都有着查清真相,为母报仇的想法。 如今呢,却告诉她这个人还活着,而且生活顺遂!既然都在,为什么不接回二哥,为什么要看着她和二哥在谢府这个泥潭里苦苦挣扎。思及此处,便想到族谱的的事情,如果父母俱在,谢家又如何敢让她与二哥入谢家族谱!她知不知道,她的亲生女儿,那个小小的傅清屏,已经消散在天地之间了。 “我不是”谢沅垚愣了下。 “如果没有什么事,请出去。当然,最好是能通知大哥来接我。至于大哥的行踪,你们这么神通广大,怎么会不知道。”傅清屏滑进被子里,翻了个身朝里,便不再说话了。 傅清屏等了许久,也不过等来一声沉重的叹息。 “我晚间再来唤你,我们一同用膳。”谢沅垚说道。 傅清屏默不作声。 门开了又关。 一滴眼泪顺着莹白的脸颊落了下来,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的。 飞檐下水流如注,直击在伞面上,水花四溅。撑着伞的是一个着蓝色长袍的高大男子,看不清面容,只能看见握住伞柄的大手骨节分明。 “先回去吧。”谢沅垚说道。 一步迈入伞中,男子默不作声,只撑着伞。 傅清屏躺在床上却是浑身不得劲,翻过来覆过去,最终只得卷着被子做了起来。 这一起身,傅清屏才发现不对劲。力气不转瞬间就想到谢沅垚的那杯水,呵,下药解毒的动作倒是迅速。 不过,自己身边一直没有人近身,到昏迷之前,自己也没有受个伤什么的,这药,到底是怎么下的 傅清扯了床头的衣服下了床,如谢沅垚所说,这衣服合身的紧。 傅清屏摊开手,看着自己身上这身衣服,又将视线转到这屋内的一桌一椅上。 她是傅清屏又不是傅清屏,她没有权利代替任何人去原谅谁。 不是仇,不是怨,只是深深的遗憾。 傅清屏这边因着谢沅垚的出现而心神大震,谢天华那边却因为这越来越大的雨儿险些乱了手脚。 明明才是下午,天空却如同泼墨一般。谢天华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看着长亭外,深深的皱起了眉头,这样的天气,在这么下去,别说找人了,只怕连看清楚眼前的路都很困难。况且,他找了这么久,派了这么多人,却是半点没有找到靳洛的踪迹! 这贼老天,究竟是要做什么。 江府的情况也同样令人皱眉。虽然有谢天华前言在前,但是仅凭着谢天薇又怎么可能管得了谢天娇。要是真让谢天娇回了谢府,将傅清屏出事的消息传了出去,哪怕谢天华最后回来,在前面有王氏和李氏的情况下,怕是也不能将谢天娇如何。 眼看着谢天娇就要带着丫鬟婆子硬闯出去,谢天薇咬了咬牙,命人去请了江夫人,只盼这人平日里对清屏表姐的喜爱都是真心的。 这房间是按照傅清屏现在的喜好布置的,西墙一整面墙上,满满当当的都是书,傅清屏近前看了一眼,发现大多都是没有看过的,并不是说这些书都是珍藏典籍什么的,而是,这些书,都不是大渝市面上广泛流通的那些。 只可惜傅清屏从未离开过大渝,一时间也不知道这些书到底是哪里的。 随手抽下一本地理志翻开,傅清屏愣了下,又抽了另外一本翻开。再换直到手上拿不动了,傅清屏才恍恍惚惚地靠在书架上,从唇边不受控制溢出笑声。 这一整面墙,满满当当的书,怕是都出自同一人之手。这岂是一朝一夕就做得到的。 这份情谊,终究是给她的。 受之有愧。 受之不起。 “扣扣,”敲门声响起:“清屏。” 傅清屏恍然抬头,透过窗户看见外面的天色,这才惊觉自己竟然站了这么久。 她转身欲把书放回书架,却不料从脚底而上的酥麻感一瞬间击溃了她。 “啊。”傅清屏脚下一个不稳,撞到了书架上。这可是实木的,如何能不疼。 房门被用力推开,来人像是被风吹到了自己跟前。 第46章 谢府(十六) 傅清屏抬头看过去,就见一个桌蓝色长袍的中年男人站在自己面前。 “天!”傅清屏惊得后撤,背后就是书架,一个脚软竟然直直地跌坐在地上。那人仿佛也是被这样的情况惊到了,忙往后撤了几步。 谢沅垚后面跟进来就看到这样令人啼笑皆非的画面,不由得笑出声来。 傅清屏同中年男人一同侧目。明明是两张不同的脸,却是一模一样的呆愣愣的表情。 谢沅垚笑得更大声了。 傅清屏挣扎着想要起身,男人看见,忙伸手去扶。傅清屏也不避让。 能出现在这里的,关系同谢沅垚如此亲近的,长相同大哥有三分相像的。除了傅坚,她的父亲,不作他想。 许是瞧出了傅清屏的的问题,傅坚直接伸手将傅清屏打横抱起,放在床上。在之后,便讷讷地站在一侧,不动,不说话。 还是谢沅垚走了上来,也不知在她腿上按了哪里,那种让人痒得受不住的感觉慢慢消失了。 傅清屏颇有些不好意思,尤其是知道,那些书很有可能都出自这一个人的时候,那种感觉就更加强烈了。 谢沅垚看出了父女二人的窘迫,开口道:“好些了吗?出去用晚膳吧。” 傅清屏下意识摸了摸自己饥肠辘辘的肚子,这才想起自己根本就没有吃中饭。 刚想站起来说些什么,就听到“轰隆,轰隆”的声音不绝于耳,震得她耳朵发疼,许是因为心理作用,竟然觉得雨声更大更清晰了。 站在床前的夫妻二人也是一愣神,谢沅垚迅速靠近揽住傅清屏的肩膀,傅坚则是大跨步走了出去。 狂风骤雨,蓝色长袍猎猎作响。傅坚皱着眉头看向远方,心头不详的预感愈发浓烈。 黑色的影子落在他身边:“爷,请随属下赶紧离开。” “怎么回事。” 脚下的土地开始颤抖,“轰隆,轰隆”的声音似乎就炸响在耳边。 不用影子回答,傅坚就猜到了大半。 谢沅垚拉着傅清屏快步走出了房间站在院子里。雨水砸在伞面上的声音很重,重得几乎要穿过伞面直接砸到人身上。 除了她的房间还有一点亮光,周围的一切几乎全被深陷在黑暗之中,傅清屏本就对野望不是很熟悉,这下子更加无从分辨。 “邙山。”谢沅垚说。 傅清屏一愣,这居然是已经出了野望的地界。 傅清屏可以感觉到地面在晃动,她必须要谢沅垚撑着才能站稳。透过层层雨幕与密林,隐约可见山石飞溅,而此刻,她几乎说不出话来,这是地动啊,他们还在山上,这是寻死的节奏。 谢沅垚将她揽在怀里:“不要怕,不是地动。”语气明明很温柔,傅清屏却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一丝狠厉。 “此地不宜久留,你带清屏先走。”傅坚说道。 他一招手,越来越多的人从黑暗中走出,几乎要与黑暗融为一体。 “保护好夫人与小姐。” 谢沅垚看他转身欲走,伸手拉住他。 傅坚笑道:“你是不是忘记了,后院里还有一个。” 谢沅垚愣了下,这才把手松开,她是真忘了:“那你也带着人过去,不得不防,更何况,那个人还伤着。” “行,都听你的。”说完,转身大步离去。 傅清屏神色愣怔:“他不跟我们一起离开?” “你放心,他很快就追上来,只是去找个人而已。”说到这个,就连谢沅垚这样的人也不由得尴尬了起来。 傅清屏虽然心存疑惑和担心。什么人竟然如此重要,但是,到底是跟着谢沅垚一起下山去。 走出院子,傅清屏才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是邙山半山腰。从前她路过过这里,与邙山相邻的,是吴山,想来刚刚遭难的,便是吴山。 只是谢沅垚分明说这不是地动,莫非是有人轰山!傅清屏摇摇头,将这个荒诞的想法甩出脑袋。 这是山啊! 谢沅垚一路拉着她在山间奔走,幸好她还有一点底子,不至于跑断了气。 在前面带路的人最先停下,傅清屏不明所以,她几乎连眼前的五根手指都看不见,又如何能知道别人的动作。 “夫人快走!” “冒犯了。” 来自不同方向的声音同时响起,傅清屏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人扛在了肩上。谢沅垚紧紧地缀在她后面。 傅清屏只觉得晃得厉害,不知道是因为扛着自己的人在跑,还是因为地面在晃动。 很快她就知道了。 “砰!” 傅清屏努力抬头看过去,就见一处火光冲天。 不过一刻钟之前,她还待在那里。 那傅坚呢?傅清屏只觉得心脏骤然发紧。 似是为了回应她所想,只听谢沅垚叫了一声:“夫君!” 只见密林中有一道身影以极快的速度向他们追来,几个起落见就到了谢沅垚身边。 那人肩上同样扛着一个人! “我无事。” 傅清屏垂下了脑袋,松了一口气,却又迅速的屏住呼吸。 雨下得又大又急,冲刷着密林与土壤,饶是傅清屏脚不沾地,也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浩浩荡荡地朝他们的方向逼近。 队伍却是突然停下了。 傅清屏被轻巧地放在了地上。谢沅垚将她拉到身边。 傅清屏这才看清,自己这是已经来到了邙山脚下,只是,山脚下的官道上,供人休息的的长亭,点着火把。而密林前面,那些人,是敌是友? 只有一点,这些,恐怕不是傅坚的人马。 傅坚将肩上的人丢给刚刚扛着傅清屏的黑衣人。一个跨步走到谢沅垚母女前面。 雨水肆无忌惮的冲刷着密林里的一切。恍惚间傅清屏听到谢沅垚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对不起。” “锵”,是刀剑出鞘的声音。 银白色的光散发出一种森然的味道。 “铛”,是刀剑相撞的声音。 这是一场无声的厮杀,或者说有死亡的惨叫,也被大雨掩盖的一干二净。 傅坚带的人马就像是一道铜墙,外围的洪水猛兽无一人能越过防线。 脚下的动静愈演愈烈,傅清屏觉得整个人都开始晃,这已经不仅仅是炸了宅子的事情了,这是谁竟然在开山!这么大得雨,又碰上山石崩裂,傅清屏不得不往最坏的地方想。 显然不仅仅是她依然感觉到。 官道上的黑衣人面面相觑。 “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领头的一人说道。 那群人似是想到了什么,手上不停,却是比之前凶狠三分。 傅坚一手拉着谢沅垚,一手扯着傅清屏:“冲出去。” “是。” 刀剑的的寒光直逼眼前,傅清屏只恨不得自己能够闭上眼睛,关上耳朵,不看不听,然而,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鲜血四溅,被温热的液体喷到脸上,胸上。 “小姐!” 是听风的声音。傅清屏听得出来,她只觉得欣喜:“听风!” 有一人落到她身边,有一只手牵住她的手。 傅清屏只觉得挺直的脊梁几乎要坍塌。 “小姐。”“小姐。” 是东风与南风。 如果他们都到了,是不是二哥也。 果然,傅清屏分明听到腹背受敌的咒骂,功败垂成的不甘。 “拖!” 拖什么?拖到傅坚他们一样腹背受敌的时刻。 “砰!” 傅清屏分明感觉听风握住她的手更紧,仿佛要捏碎。 刚刚发生了什么? “轰隆隆”有什么东西在以雷霆万钧之势冲向他们。 傅清屏只听到一声:“带她走。” 紧接着就感觉到自己被听风死命地拽着冲向官道,黑暗中分不清是敌是友,却分明有人用生命给她铺了一条出去的路。 “砰!”听风踉跄了下,几乎要摔倒哎地,她勉力站稳了,继续前行。 傅清屏瞪大了眼睛,刚刚是什么?是什么砸中了听风。 “别回头,赶紧走!”是谁在她耳边说话,叫她别回头。 “砰!”傅清屏感觉到有人紧紧地抱住了自己,力度很大,自己几乎要被撞飞出去。 “清屏。”是阿七 “如果这次我再醒过来,还记得你,你便不能再耍赖了” 傅清屏迷迷糊糊间觉得自己身上被什么东西压住,重得令她根本没有办法动弹。好像过了一辈子那么久,天才亮了起来,身上的东西才被人拿掉。 她终于能好好的睡一个觉了。傅清屏心想。 外面已经天翻地覆。 整个野望都炸开了锅。先是一场百年难遇的大雨,然后是吴山同邙山相继燃起了冲天火光,地面开始晃动。 所有人都出了房门站到大街上,没有等到自家房屋的倒塌,却全城目睹了那巍巍高山的山体如何一点一点的变化。 就如同一个高大健壮的青年,变成了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 傅清明被身边的小厮抬出了太守府,看到这一幕,只觉得浑身上下的血液一点一点地被冰冻,然后被人一锤一锤地敲成渣滓。 “江大人,还请尽快组织人手”傅清明说道,又抬手招来了一名小厮:“去谢家,说,谢五公子在城外” 傅清明撑着扶手,他只觉得,哪怕自己没有了骨头,只一身血肉皮囊也要撑着站起来,去将人寻回来。 “将军!”傅清明感觉到有人扶住了自己,似是宋震然推荐给他的谋士,名叫慕容玥。 第47章 谢府(十七) “松手。”今日在一品楼与他痛饮的也是她。虽然罪不在慕容玥,但是只要一看到她,傅清明就会想起,自己在一品楼一醉方休,被人下药,昏迷不醒。他没有能够及时去救傅清屏。甚至现在,他只能像一个废人一样坐在这里,而自己的亲人,生死不知 慕容玥意味不明地垂下了脑袋,眼中有流光闪过。 “是。”她松了手。 傅清明就站在那里,看着同他一样失去了精气神的吴山与邙山,他缓缓朝前挪了一小步,而后是一大步,再然后,健步如飞。 傅清明不敢去深思这是为什么,他害怕,一思考,就会重新失去站立行走的力气。 纵马扬鞭,风和雨都如同利刃一般给他迎头痛击。 真的到了山前,,傅清明翻身下马,只觉心如刀割。 “傅将军!”是江太守带着人马跟了上来。 “挖!” 江太守一愣,他看向封住了官道的山石。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只封了这一段,还是 “是。来人哪” 身后的一众官兵四散开来。后面又有马儿嘶鸣,似是又有许多人赶了过来。 傅清明不闻不问,直到被人拎着衣领扯了起来。 “傅清明?”来人问道。 傅清明伸手拂开:“谢家人。”斩钉截铁。真是可笑,明明视谢家人作仇人,甫一见面,心中升腾而出的亲切感却又跑出来作祟。 “我是谢埴,”来人顿了顿又说:“先别急着从头开始清理,这太耗费时间了。我派人翻过去,总要先确定消息再说。” 傅清明神色一定:“我亲自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雨渐渐停了,然后晨光熹微,然后旭日初升。 官道旁边就是通河,邙山与吴山本就陡峭,从山上倾泻而来的土石竟然是一路滚进了通河。 傅清明只凭着一股冲劲,爬了上去,在最高处站稳,这个高大的汉子双手扶膝,双目通红。 幸好老天爷可怜他。 吴山崩了一大块,横亘在官道上,不过六七丈远,便可重新看见官道的模样。 傅清明踉跄着往前走,几乎是摔下了乱石形成的陡坡。 过了吴山与邙山相连之处,便可以看见坦途大道了。 傅清明喊着名字沿着山脚寻找,忽然一停,眉头皱了起来。 这不是他的错觉,饶是经过大雨的冲刷,这里仍然散发着鲜血的味道。就冲着这味道,少说也有二三十人亡命在此。 傅清明心中一紧,昨日谢天华带出去的人可不多。 经历过战场杀伐的将军凭着自己对鲜血的直觉急速的向前跑去。看到眼前的场景,傅清明不知道是该松一口气,还是应该更加提心吊胆。只见碎石之间,或趴或仰,起码四五十具尸体,鲜血渗进了土壤,触目惊心。 只是,这些人,全部身着黑色夜行衣,这其中,并没有谢天华的人马。 “天华,周衍!”傅清明高声喊道。 邙山本是郁郁葱葱的密林,经过昨夜一场磨难,竟然是倒的倒,断的断。阻绝了上山的道路。傅清明向前走了几步,正准备向上爬,就听见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在山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傅清明心生警惕,不动声色地退了两步,肌肉绷紧,蓄势待发。 有黑色的衣角出现在横亘着的树干后面。 傅清明抬起手,他来的匆忙,竟然是连武器都没有带,不过这又如何,拳脚功夫才是他最擅长的。 胆敢伤害他亲人兄弟者,死不足惜。 衣角在晃。 傅清明绷紧了神经,是一个,还是一群? “大公子?” 对面传来虚弱的声音。 傅清明一愣,这个时候,叫自己大公子的 “是东风?”傅清明问道,傅清屏身边的人跟他来往最多的,就是一个叫做东风的。 “咳属下是南风。” 南风傅清明知道有这么个人,正待发问,只见那树丛间露出的衣角在移动,而后消失不见。 傅清明虽然心有疑惑,仍然是一脚点地,两三下翻了过去。 南风退到了五步之外,长剑点地,似是被这人的重量压在了地上,却又分明带着一股凛冽的杀气。 如果来人不是他认可的,只怕是会被当场斩于剑下。 “小妹呢?”傅清明急吼吼地问,若是小妹身边的人还活着,岂不是 南风左移一步,让出身后的路,与其说是路,不如说是一个被树干枝叶堆叠造成的缝隙:“百七十步之后,会有人带你过去。” 傅清明愣了下,他侧过身子看着刚刚才被自己翻过来的阻碍,这些,莫非竟然是凭借人力做得? “那你呢?”傅清明开口问道。 “公子只管前去便是”想了想,南风又道:“不知可有别人同公子一道过来?”若是友军,自然可以放行,毕竟上面不良于行的可不止一个。 “还有江家,谢家和楚家的人。”傅清明想了想说道。 “公子请。” 傅清明看了眼南风,他受过伤,自然是知道,这人伤势不轻,若是一般人,别说站立,恐怕这会已经昏迷不醒了。光是他看见的,这人身上就不下十道剑伤。 傅清明思索片刻,伸手探向怀中,当初前往江城,傅清屏给她的玉佩,到现在也没能还回去,没想到自还能有一日去求谢家人。 他将玉佩中间那一块放入口中,舌尖抵住,竟然传出了“呜哩呜哩”的奇怪声音。 不过片刻,身后就有脚步靠近。 “天华?” 是谢埴的声音。 “是我你带几个可靠的人过来。”傅清明说道。 他看了一眼南风,钻过缝隙,径直走了上去。 百七十步。 傅清明停在原地。毕竟是山饶是经过如此打劫,这参天古树竟然巍巍然神圣不可侵犯。 从树后转出来一人:“大公子,请跟我来。” 正是一直跟在傅清屏身边的丫鬟——听风。 傅清明看她走得实在艰难,出声拦住:“你留在此处吧,不止我一人上来,还有人需要你带路。告诉我在哪里就好。” 听风听了这话分明想笑,却是被胸口的剧痛逼了回去:“此处也不止我一人,请,沿着所有做过记号的树走便是。”听风伸手指着身旁一棵树说道。 傅清明也不深思,点了点头,跟着听风山上走去。 约莫不到一刻钟,傅清明便看见了自己终此一生都难以忘记的场景。 密林深处,或坐着,或躺着,或趴着,这许多人。如果不是傅清明耳聪目明,恐怕还要以为这是另一处遍布尸体的战场。 傅清明快步走了上去,他没有想到,这里,能站立起来走动的,竟然只有那两个人。 他先看到了谢天华,跟周衍在一处,昏迷不醒。仔细查看了一番,傅清明呼出了一口气,只是断了几根肋骨,比他最坏的打算要好上许多了,只是恐怕要上来许多人,将这些勇士一一抬下去才好。 他站起身环视了一圈,心中一紧:“清屏你家小姐呢!”傅清明喝到。 听风艰难地跟了上来,伸手指了一处。 傅清明看过去,并没有。 “在靳世子身下,”听风无奈道:“小姐没有受伤,这是靳世子伤势深重,只是他不肯松手,我们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傅清明快步走了过去,的确,若是强行拉扯,只怕靳洛这个人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靳洛!”傅清明厉喝。 只是面朝下的人并没有反应。 听风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也许是因为伤重,也许是因为这场景实在好笑。 她与南风坚持着,不过是担心昨夜那群人卷土重来。此刻自己人赶了过来,况且自家小姐有没有大碍,只是不方便动弹罢了。心下一松,乐天派的性子又重新回来了。 傅清明皱着眉头。 他隐约听见有人上了山,恐怕是谢埴追了上来。这样的场面真是糟糕透顶。 “阿七!给我松手!”傅清明说道。 这一声喊了出来。面前昏迷不醒的人竟然真的动了动。 傅清明一愣,心中竟然很不是滋味。阿七,分明还是认他这个大哥的。 “松手。”傅清明说道。 他伸手过去,试探性地去拉半个身子都被压住的傅清屏。 这一次很顺利。 傅清明将傅清屏抱了起来,转身走了两三步,迎头遇上谢埴。 傅清明停了下来,看了看怀中的傅清屏:“多谢。”说完,抱着傅清屏径直离开。 谢埴弯唇一笑,恐怕也只有他懂,自己这位外甥,一谢此次救人之恩,二谢谢府照顾之恩。 他做了这么多,为的,恐怕也就是这些。 当年他稀里糊涂地做了别人手上的一把伤人的利刃,浑浑噩噩活了这许多年,求得也不过就是有朝一日,黄泉路上,奈何桥边,满饮孟婆汤之前,能够同那人,说一句抱歉。 轻伤的,就由众人或背,或架带下山去,像谢天华等不适宜移动的,只能等人从野望请来了大夫,稍作处理之后再抬下山去。 谢埴不放心别人,在谢天华周围寻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 谢埴看着谢天华的脸,额头上混着血和泥土,脏的不得了,可是遮了那些不顺眼的地方,谢天华长得就更像那个人了。 谢埴有些出神,似乎是陷在当年的事情里不能自拔。 “呵,这许多年不见,装模作样的本事越发了得了!” 第48章 谢府(十八) 谢埴心头一惊,他一时入了神,竟然没有发现有人在。 待看清了来人,谢埴却是连话都说不出来。 “芷兰” “施氏媚娘见过谢六爷。”施媚娘欠身道。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是十足地唾弃自己,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竟然还是见不得那人眉间笼上轻愁的模样。 “施氏媚娘”谢埴反复咀嚼这四个字:“也是,都那么多年过去了,你嫁了人也是应该,施氏,施氏,没想到兜兜转转,竟然还是他。” 话虽然这么多,个中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 “只你,怎么会到这里?” “我在一品楼对面开了家铺子,这事今天就是在我店门口发生的,只是我学艺不精,没能救下清屏。心中放心不下,这才过来看看。” 一品楼,谢埴想了一下便明白了:“原来那铺子竟然是租给了你也是,能让刘元拿人情过来换的,也就只有你了。” “那”施媚娘一句那是自然生生地忍了回去。这人对自己的影响力还是这么大啊,不过寥寥数语,竟然让自己觉得仿佛回到了青春正好的时候。 “既然天华与清屏安然无恙,这便回了。”施媚娘说道。 “等一下!”谢埴叫道。 施媚娘停了下来,暗骂自己如此不争气:“不知六爷还有什么事?” 谢埴苦笑一声:“虽然怕还是当得起你一声大哥的。” 施媚娘扬唇就是一声讽刺的笑声:“伪君子!” 谢埴:“芷兰” “舅母!你怎么在这里?”楚瑾风惊讶道:“谢六叔。” 施媚娘道一声:“阴差阳错。”转身离去。 谢埴注意到楚瑾风身后带的人:“先安顿好天华他们吧。” 楚瑾风应了一声,虽然察觉到自家舅母和谢六叔只见的气氛有异,不过想一想上一辈纷繁错杂的人物关系,他觉得自己还是闭上嘴比较好。 有了谢楚两家人的帮忙,在加上江太守带人在吴山那边清理山石,回城一事倒是格外顺利。 野望之中早就打点好了,最大的几家医馆已经全部空了出来,专门用来安置在这场地动中受伤的人。 是的,江太守按照傅清明的意思,对外宣称的就是地动,至于为什么只动吴山与邙山那边,就看江太守一张嘴怎么说了。 邙山脚下的尸体,傅清明已经派人悄无声息的全部拉进了府衙。经由仵作验尸之后,留下能证明身份的一切东西,就将人直接拉到乱葬岗了了。 江太守本来还想问问缘由,待看见傅清明放在案上的东西,只得闭口不言。 这可不是简单的。 案上只放了一把长剑,剑鞘平凡普通,只是一般货色,将剑身抽了出来,便可见刻在护手下面的字,绝对不是大渝的字就是了。 此时可大可小,江太守擦了才脸上的冷汗:“将军!”这么大的事情,可不是他能做主的。 “这件事我会处理,你只要负责保密就好。另外,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务必要妥善处理。” “是是是是,下官了解。这事,可是要立即呈到上面?” 傅清明皱着眉头想了想:“不用,我这两日就回东城。”不管对方是什么人,既然做了,总要付出一点代价。 “是是是是,下官明白。” “你先下去吧。” “下官告辞。” 出了书房,江太守抹了一把汗。这少年郎啊,真是了不起,初来乍到那会儿,即便没有隐瞒身份,身上也没有这么迫人的气势。 如今那,当真是龙之逆鳞,触之必死。 傅清明坐在椅子上想了想,起身走了出去。如果可以,这次回东城,他想带着傅清屏一起回去。 傅清屏下午的时候就醒过来了,被一水三山压着灌了好几碗安神汤。 虽然她并没有受伤,但是这次的事情对她的冲击并不小。她这是第一次看见那么多人死在眼前,一闭上眼,就是铺天盖地的血色。 尤其是跟在她身边的听风三人,无一不是伤重卧床。这让她这十几年来生出来的那点勇气一下子都消失殆尽了。 这里有法,也无法。 听了傅清明的的提议,傅清屏虽然有点心动,但最终还是拒绝了。 “听风她们有伤在身,不能跟我一起走,我也不放心把她们留在东城,况且,距离天韵表姐大婚,不过一个月了。” 傅清明皱了皱眉头:“恐怕,你还是得回东城。我这回来野望,其一就是送靳琛过来。据我所知,谢天韵大婚之所以要在野望举行,是因为靳琮身在野望。但是这次靳琛过来,就是为了带靳琮回东城,恐怕,这婚礼要在东城举行了。” “恩?”傅清屏有些疑惑:“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东城,这靳琮说得好听是襄阳王第二子。但,不是被襄阳王厌弃了吗?不然也不会自小在野望长大。”这些都是听风收集来的消息,该不会出错就是。 “话虽如此,但是襄阳王亲自去圣上面前求情,说是愧疚于次子,只希望还来得及弥补,本来是求圣上赐婚的,但是圣上考虑到靳琮的意愿只说,一切以靳琮的的意愿为准。” “那便是了,”傅清屏松了口气:“我听人说过几回这人,若依照他的性情,恐怕是不会回东城”傅清屏越说声音越小,说道最后,竟然带了点不敢相信。 “襄阳王世子立了吗?”傅清屏问道。 傅清明摇了摇头。 傅清屏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她就知道大舅母不是省油的灯,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等着呢!虽然靳琮不受襄阳王喜爱,但是身后毕竟还有母族撑腰。反倒是庶长子靳琛,尽管深得襄阳王宠爱,只可惜生母早逝。除了襄阳王之外,竟然再无助力。 傅清屏只是听人提起襄阳王世子,便觉得这世子之位是已经定了下来的,没想到! “大哥可知襄阳王为何变了性情,竟然主动提出要接靳琮回东城?”傅清屏捧着茶杯问道。 傅清明摇摇头,他本就不关注东城官宦人家后院的动向,要他说出个一二三四来,还真是难为他了。 傅清屏也有些犯难,先不说她手上本来就没有几个人,更何况以她的本事,根本没有能力把人塞进后院,她也没有想过这么做。 兄妹俩齐齐皱着眉头。 看着傅清明被自己难住脱不了身的样子,傅清明突然笑了出来。自己这是在做什么,难不成凡是发生点什么事情自己就要关注并且想办法解决不成?她又不是过来做圣母的,原住民自然有原住民的本事。 傅清明虽然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但是,笑出来就好。 “当真不跟我一起回东城?”傅清明又问了一遍。 傅清屏坚定地摇了摇头。 “那好吧,你可以等谢家人去东城的时候随他们一起过去,也可以等周衍伤好了之后同他一起回去。”傅清明无奈道。 “二牛哥不跟你一起回去吗?”傅清屏问道。 傅清明这才想起她一直昏迷着,恐怕邙山上发生的事情并不太了解。有心想要说一说,又怕惹得她担心。不说实话,又怕她有朝一日知道真相跟他生气。 傅清屏看见自家哥哥的脸色,神色一变。她有印象的,二哥来救她,莫非周衍也跟着一起! “二牛哥怎么样!”傅清屏一下子急了起来。 “没有什么大事,”傅清明忙按住想要起身的傅清屏:“他身手好着呢,在床上养个几天就行了。我是有急事回东城,想着这段时间,他一直受伤,就让他趁着时间充裕好好养养。”傅清明一脸真诚,他想着,周衍也应该不乐意傅清屏这个妹子去探病才对,毕竟一张脸鼻青脸肿的。 “大哥讲真的?” 傅清明脸一板:“我何时骗过你!” 傅清屏抿嘴一笑,那就好。 傅清明看着自家妹子乖乖巧巧喝茶的模样,张了张嘴,还是问了出来:“你可知那黑衣人的来历?” 傅清屏脸色一暗,摇了摇头。 她醒过来的时候,身上有听风留的纸条。与其说是听风留的,不如说是谢沅垚他们留下的。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们还活着,临走之前还不忘收拾好所有的烂摊子,抹去一切存在的痕迹。 她也说了实话,后来的那批黑衣人确实不知道来历。 傅清明也不逼她,他相信傅清屏说的,不知道黑衣人的来历。但是,傅清屏明显知道些别的事情。 只是不知,那群人为什么冲着傅清屏下手,真的想要挑起战事,也不该挑傅清屏啊。 兄妹两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房间陷入了沉寂,只留床边安神香香烟袅袅。 傅清明饮进杯中最后一滴水:“你好生休息,晚上让你那两个丫头在你屋里睡,莫要害怕。” 傅清屏莞尔一笑:“恩,知道大哥会保护我的。” 傅清明身体一僵,这句承诺,他今天,险些没有能够遵守。 房门被扣响,傅清屏抬头看去,就看见一水站在门边:“大公子,小姐,靳世子醒了” 第49章 谢府(十九) 傅清屏手中的杯子霎时落了地,摔得七零八落的。 耳边似乎又想起那句:“如果这次我再醒过来,还记得你,你便不能再耍赖了” 她已经知道了,那日自己被傅坚掳去,便是阿七只身跟了上去。 后来山崩,傅坚回宅子里接的人就是阿七。想想傅坚与谢沅垚提起这事的尴尬表情,再想想阿七被傅坚扛在肩上,毫无反抗之力,以至于后来在那样的的关头既然毫无招架之力,只能以身体硬抗。想来他应该在傅坚那里讨不了好才对。 傅清屏突然开始心慌意乱,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办。 傅清屏只得眼巴巴地看着傅清明。 傅清明尴尬地咳了一声,到底是把阿七的功劳坐实了:“他为了救你身受重伤,你去看看他吧。” 傅清屏点了点头。 和傅清明并肩走出房间,一个向右去找阿七,一个向左去前院书房。 傅清屏突然顿住,回过身看着傅清明的背影:“大哥,如果这次他还记得我,我便嫁给他,圣旨的事情,也就此作罢,我愿意将后半生交给他!”既然有如此深情厚谊,救命之恩。那便就这样吧。 傅清明并没有回头,连脚步都不曾停顿一下:“好。” 傅清屏看着他的背影笑了,却不知道,傅清明露出了同她一样傻气的笑容。 傅清屏转过身,对着一水一笑:“带我过去吧。” “是。” 房门紧闭,伺候的丫鬟小厮竟然都站在外面,瞅见傅清屏过来,一个两个都像见了救世主一样。 “怎么都站在外面?” “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世子爷一醒,就把奴婢们赶出了房间。” 傅清屏站在房门口,还不犹豫,直接推门进去。“死到临头”了,再犹豫还有什么意思。 屋内同她的房间一样,点着安神香,只是其中还混杂着丝丝血腥味和药的味道。 傅清屏眉头一皱,瞥见了一旁紧闭的窗户,走过去开了条缝。 床上并没有人,傅清屏神色一变,正要喊人进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青天白日的,这么大个活人竟然凭空消失了。突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还是那种鞋子圾在脚上,拖着地走的声音。 傅清屏转身往前走了几步,就看见阿七从耳房中走了出来,上半身仅着一件月白色的中衣,松松垮垮地系着,隐约可见胸膛上缠着的白色纱布。 中衣上有几处染上了粉色,,小小的几块,尽然是鲜血从纱布底下透了出来。 脸上还挂着水珠,中衣衣襟处也湿了大片。 这人,难不成是在这种时候竟然去洗了个脸! 傅清屏正欲开口数落,昂起头正遇上阿七的面无表情。 傅清屏一愣,那个眼神 才刚刚说出口的话,这么快就要失效了么? 傅清屏忍住眼睛地酸涩,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到底该开口说什么,说,好久不见,请多多指教? 说,没想到你到底还是忘记了。 说,对不起,我走错地方了。 说:“你怎么能这样。” 话从嘴里吐了出去,傅清屏也不知怎么的,眼泪就这么直愣愣地掉了下里。 多丢人啊,傅清屏想着,可是,好难过啊。 傅清屏干脆利落的蹲了下来,双手环膝,将头埋了进去,“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反正谁也看不见。 眼泪迅速的打湿了衣服,傅清屏有些喘不过气,整个身体都开始颤抖。 肩膀上落下一双手,那双手微微一用力,傅清屏就朝前跌去,膝盖落了地,干脆坐了下来。然后被揽入一个坚硬的胸膛。 那双手轻轻在她后背拍打。 傅清屏慢慢回过神来,推了一把身前的胸膛,昂起头来,就看见那个人,从脸上,到眼底,满满得都是笑意。 傅清屏打了个嗝,顶着红红的眼睛和红红的鼻子,红红的脸颊,将这人用力一推,对方就跌坐在地上。 抬手抹了一把脸,傅清屏朝那人腿上用力踹了一脚:“你有毛病啊,被人打到脑子了是吧!啊!” 阿七就势躺在地上,看着眼前哭得惨兮兮的泪人,笑的更开心了:“委屈了我那么长时间,你总要还的。” 傅清屏心中腾的升起一把火:“还,当然还,救命之恩就该以命相抵才对,一水,去拿把刀来!” 阿七收了笑容,慢慢站了起来:“我” 傅清屏怒道:“有意思吗?啊!是不是玩得特别开心啊,你干脆一直玩下去,别回来啊!”傅清屏是真的被吓到了,哪怕平日里说的再怎么不在意,内心终究是喜欢着的,两辈子,第一次这么喜欢。 觉得对方不是阿七的那一瞬间,感觉自己被世界都抛弃了。 “一水,我让你拿的刀呢!”傅清屏左等不到,右等不到,干脆直接朝门口走去。 才跨出第一步,就听到身后,一声难耐的“嘶”声。 傅清屏犹犹豫豫地回过头去,就看到阿七捂着胸口,靠在床柱子上,月白色的中衣被鲜血染红了大片,脸上水珠连连,也分不清哪些是未擦的水,哪些是冷汗。 心中一紧:“你没事吧?” 阿七低着头道:“许是动作太大伤口撕裂了,你能扶我坐到床上吗?” 语气颇为可怜,仿佛这会还在担心傅清屏生气的事情。 傅清屏咬了咬嘴唇,到底是心软战胜了生气,挪过去贡献了自己的半个肩膀。 整个人压了上来,傅清屏险些没有站稳。她距离那一片深红色很近,近到血腥味铺面而来。 都伤成这个样子还只会强撑。 “我让一水叫大夫过来,给你重新包扎一下。”傅清屏将人扶到床上坐好,说道。 阿七愣了下:“不用了,不是什么大事,伤得比我重的人多得是,恐怕这会大夫都忙得脚不沾地了,你去哪里找。我缓一缓就好了。” 傅清屏皱起了眉头:“那怎么成,你伤口裂开,又碰了水哪怕不是大夫,有个会上药包扎的学徒也行啊。”说着就要走出去喊人。 阿七伸手一把扯住傅清屏的手腕:“不用了,你知道我不习惯的,不然,我有何必把那群人赶出去。” 是的,阿七不习惯,习惯的是靳洛。 仿佛是看见傅清屏实在是担心,阿七这才勉强道:“你要是实在担心,不如你来帮我吧。” 傅清屏听了这话一愣,先前的心软心疼全部都跑掉了,她用怀疑地眼神看着眼前这个重伤未愈的男人,该不会饶了一大圈在这里等着她吧!可是,如果是阿七,合该没有这么多心眼才是。可是之前他竟然在自己面前装不记得,还说什么委屈的话。 “可以。”傅清屏盯着阿七说道。 令她失望的是,这个人脸上神色未变,开心,窃喜什么都没有,仿佛他真的只是为了让傅清屏放心才提出这样的要求。 事情发展到这样的地步了,倒是让傅清屏尴尬了,真的,真的要自己来啊 没等她想好借口,阿七干脆利落的伸手解了系带,中衣很听话的从肩膀上褪了下去,露出精壮的上半身。 傅清屏的脸腾的一下红了,眼神游艺:“你你怎么连招呼都不打一声。” 阿七回过头来,用迷茫的眼神看着她,仿佛在说,要打什么招呼? 难不成真的是自己多疑了? 托盘了放了药和干净的纱布,傅清屏只好硬着头皮上阵,眼神不知道飘到什么地方,反正就是不看眼前的人。 直接用剪刀剪了纱布,擦去伤口边上的血渍。傅清屏头一次这么近距离看着伤口,除了血腥味难闻之外,傅清屏竟然难得的没有泛起恶心,只是心中有些难受,胸口像是被大石压住一般,这些,都是本该落在她身上的,这些,都是这个人替自己承受的。 “如果我太用力,你记得告诉我。”傅清屏眨了眨眼睛说道。 “不疼。”阿七低着头回答。 轻点瓷瓶,将药粉撒了上去,扯开纱布,从后背往前缠:“那个,你伸手接一下,然后递给我”不然,不然她就要抱上去了啊,虽然是虚环。 阿七伸手从一侧接了过去,自己在胸前绕好,递给傅清屏。 傅清屏心中一松:果然是阿七,没有那么多花花心眼。 剪开纱布,一条在腋下,一条在肩膀。 傅清屏坐在阿七身前,将纱布打了个结,顺手拍了拍:“好了。” 抬起头就看见阿七一直定定的看着她,傅清屏脸一红,就想站起来。却被人一扯,又坐了回去。 阿七伸手,将傅清屏揽入怀中:“你不要动,不然,伤口又要裂开了。”傅清屏刚要挣扎的动作一僵。 “你还记得吗,我说过得话如果我还记得你,你便不能再耍赖了。”阿七说道。 傅清屏闭了闭眼:“恩。” 阿七身体僵了僵,仿佛不敢相信这居然是真的:“那就好。” 傅清屏道:“恩。” 一室静谧,正是温馨时刻。 “啪啪啪!”竟然是有人在敲门。 傅清屏慌忙从阿七怀里起来,拍了拍脸,走过去开门:“怎么了?” 迎面一只手扯住了傅清屏的胳膊:“表姐,快点跟我走!,小厮过来传信说,祖母忽然病倒,现在还没有醒过来!怕是不太好。” 第50章 谢府(二十) “怎么回事!前两天不是还好好的吗!”傅清屏心下一惊。 “都是我的错!”一提起这件事,谢天薇就刷刷地往下掉眼泪:“是我没看好三姐,竟然让她偷偷回了谢府。”谢天薇心中自责,竟然是哭得差点喘不上气来。 傅清屏拉着谢天薇往外走,一边吩咐一水备车,一边连珠带炮地问谢天薇:“人什么时候回的谢府?有几个人跟着的?” 谢天薇抬手抹了把脸,带着哭腔说道:“地动那会我还看见她呢,江夫人怕她趁乱走了,还派了认跟着,我估摸着应该是你们回来的时候人才走的。” 傅清屏各色想法已经在脑子里滚了一圈,不知道谢天娇知不知道她回来的事情。若是不知道,那谢老夫人很有可能是因为她的事情才受不住的。若是知道,那恐怕就是因为二哥的事情。不管是哪一桩哪一件都有太多能让别人钻空子的地方。 心中再是百转千回,面上只是一片心急如焚。 刚进了谢府角门,迎面就遇上了一个一直跟在谢埴身边的小厮。那人退到一旁行了个礼,傅清屏不动声色的走了过去。看到这人,傅清屏的心已经放下大半。这说明谢埴知道府中出了什么事,既然还有余力安排人在这里等着她,想必谢老夫人的病情,并没有她想的这么严重。 谢老夫人的寿德堂,这会满满当当的坐了不少人,就连一直行踪不定周游天下的谢天赐都在。 谢天薇朝傅清屏点了点头,就径直去找自家娘亲去了。 谢天娇紧紧地挨着李氏坐着,傅清屏迎着她嘲讽和快意的眼神微微一笑。 傅清屏寻了一处角落坐下,一水静静地立在她后面,低眉顺眼地替她倒了杯茶:“小姐。” 傅清屏眉心一跳,杯盖上贴着一张纸条:不可轻信。傅清屏神色复杂地抿了一口茶,将茶杯放到一水手上。 虽然知道不是一个简单人物,没想到竟然有如此本领。 “表妹真是好架子,祖母病重,你竟然还有心思让丫鬟伺候着喝茶,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谢天娇倨傲的说道。 “三表姐说笑了,外祖母吉人自有天相,必然能够逢凶化吉,怎么的三表姐竟然是诅咒外祖母不成。”傅清屏呛了回去,这会儿心情正不好着呢,你非要往枪口上撞。 “我诅咒!”谢天娇拉高了声音:“我看分明是因为你这个丧门星!你一来,外祖母就病了,自己被掳走也就算了,竟然还连累五弟伤重,像你这样的人就不该回来,该自证清白,以死谢罪才是。” “天骄!你在说什么,还不快赶紧给你表妹道歉!”坐在一旁的李氏斥道。 “我又没有说错!”谢天娇大喊。 眼看着李氏就要上手打人,坐在上首的王氏赶忙拦住:“行了,天骄也是年幼,不过想什么说什么罢了,再说,这里正乱成一团,就不能安生些。” 傅清屏莞尔一笑,这戏演的真是好,既让众人都知道她被人掳走的事情,又不动声色地将谢天华和谢老夫人的事情推到她身上,若是现在不反驳,恐怕往后自己身上就会落得一个“不孝不悌”的名声。 为了设计她,倒真是用心良苦。 “没想到三表姐一张巧嘴还有如此颠倒是非的本事,”傅清屏火力全开:“三表姐今日一大早回府,既然知道表哥受伤的事情,又如何不知道清屏已然平安归来。明知道清屏无事,你还把这件事告诉外祖母,只可怜外祖母一片怜爱之心,竟然被你拿来利用,我看真正包藏祸心的人是你才对!” “我” “三表姐还有什么话好说,如果你真的关心表哥,又如何不拦着他,我看,一心要置表哥于死地的人是你才是!” “够了!”室内传来一声厉喝。 傅清屏闭上嘴,看了一眼一脸憋屈的谢天娇,无所谓,反正他该说的都说出来了。 谢城从室内走了出来:“吵吵闹闹成何体统,吴大夫,让你见笑了。”谢城侧身请了后面的人出来。 “不妨事,不妨事。”一个胡须全白的老人走了出来:“吵吵闹闹才是福气啊,我观两位小姐中气十足,是福气啊。” 傅清屏脸上一红,竟然被一个老爷爷不动声色地嘲讽了。 “吴大夫请上座,”谢城说道:“不知家母病情如何?” 吴大夫伸手捋了捋胡子,伸手招来一旁拎着药箱的徒弟:“并无大碍,就同刚才那位小姐所说,老夫人只是因为听了什么,心绪起伏过大,一时没有受住就是了。幸好老夫人原本身子骨还算硬朗,好生卧床静养也就是了,我开个安神的方子,好生用着就是。” “劳吴大夫亲自跑一趟了。”谢城谢得倒是真心实意。 吴大夫摆摆手:“只有一点,老夫人毕竟年事已高,以后这些事情还是不要拿到老夫人面前让她烦心了,人老了,就合该安安心心含饴弄孙,尽享天伦之乐才是。” “多谢吴大夫。”谢城接了方子,让人去煎药:“我送吴大夫出去。” “留步留步,岂敢岂敢。” 谢城都要亲自送人,其他人又怎敢坐着。 傅清屏站起身来,虽然这个大夫一开口就嘲讽了她,但是后面却是实打实的帮她甩了谢天娇两个巴掌,没看到这会谢天娇都快哭出来了么。 那学徒挎着药箱走在傅清屏这边,傅清屏一眼就看到了药箱一角的图案,她皱起了秀气的眉毛,总觉得似曾相识。 送走了人,谢城脸色阴沉的坐在位置上,房间内的气压倏地变低,就连谢天娇都生生地忍住了眼泪,就怕一不小心将大伯的怒火引到自己身上来。 他似乎是想说些什么,最后,只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只这一口气,却让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谢天娇!回头将女戒抄十遍,不抄完,不许出门。”谢城说道。 王氏,李氏并谢天娇,都是一脸惊愕,谢天娇还想说什么,被李氏一把拉住。只好委委屈屈地受了。 傅清屏只觉得心情舒畅。 “傅清屏” 傅清屏倏地将心提了起来,虽说她不是谢家人,谢城若是真要罚她,她还是得受着的。 “大爷,老夫人醒了。”刘嬷嬷绕出内室说道。 众人一愣,忙着起身就往里走。 刘嬷嬷忙伸手拦住:“老夫人刚刚情形,怕是”怕是见不了这么多人。 众人一下子会意。 谢城正欲说什么,刘嬷嬷紧接着就接上了话:“老夫人说想见大爷,六爷,和清屏小姐,天华少爷。” 一群人都愣住了,就连傅清屏的眉毛都皱了起来。 也不等傅清屏发问,谢城直接对她道:“你跟我进去,派人去叫六弟。” 傅清屏只好老老实实地跟着走了进去。 待进了内室,傅清屏鼻子一酸,不过才两天,谢老夫人整个人就好像是老了十几岁,头戴紫色抹额,发间突生几缕白发,面色苍白,透着几分死气沉沉。 傅清屏快走几步凑到了谢老夫人床前,坐在小凳子上:“外祖母”哪怕千般算计,万般纠结,也比不上这一刻的难过。 到底,她待她,是真心的。 “沅姐儿啊。”谢老夫人喃喃道。 傅清屏一愣,转头看些谢城:“大舅舅这是?”不是说病情并不严重吗?怎么会,竟然连人都识不清。 谢城显然也是被惊到了:“母亲!” “是城儿啊,快来看看,你妹妹终于肯回来了,你说说,这母女俩哪有隔夜仇啊,可是偏她这个坏心眼的丫头,一走十几年,都不肯回来看看我” 傅清屏眼眶一红,眼泪在眼眶中兜兜转转,最终还是落了下来:“外祖母。” 谢城也是难掩心中酸涩,背过身去不说话。 谢老夫人闭了闭眼睛,再睁开,似是才恢复了一丝清明:“是清屏啊,你没事吧,听天骄说你出了事,可差点把我这老婆子的胆子给吓破喽。” 傅清屏看着谢老夫人脸上一闪而过的失望,嘴张张合合,“谢沅垚没死”这句话差点就要脱口而出。可是她不能,如果不是听风那里的一张纸条,就连她,都要以为,那些人,那满墙的书,都只是梦一场。 “外祖母,我没事,身上一点伤都没有。”傅清屏信誓旦旦地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那天华呢?”谢老夫人睁大眼睛往傅清屏身后看了看:“怎的天华没来,可是受了伤?” “没有,”谢城斩钉截铁道:“城外发生了地动,咱们谢家的生意也有不小的损失,六弟就带着天华出去了,我已经派人去叫了,一会就能回来。” 谢老夫人犹豫地看了看傅清屏,似乎是想从她那里要一个肯定的答案。 “当然了,外祖母,你看我都好好的在这里,表哥怎么可能有事。”这话明明毫无逻辑关系,却偏生和了谢老夫人的意。 “那便好,”谢老夫人闭上眼睛道:“我这老婆子的身体也不知道还能撑到什么时候,只盼着啊,你们都能好好的。” “瞧外祖母这话说得,清屏看着,外祖母还年轻着呢,长命百岁不是问题。”傅清屏伸手替谢老夫人掩了掩被角道。 “我这一辈子顺顺当当,最遗憾的就是没能亲眼看着你娘亲,我的沅姐儿出嫁啊。”谢老夫人说道,闭上的眼睛,竟然从眼角处流下两行浑浊的泪水。 傅清屏低下头,她不知该怎么接话。 “清屏。”谢老夫人突然睁开了眼睛,拔高了声音。 傅清屏半个身子凑了上去:“外祖母,我在,我在。” 谢老夫人眼睛热烈地盯着傅清屏,似乎散发着迫人心魄的光芒:“你你可愿从我谢家出嫁!” 第51章 谢府(二十一) 傅清屏愣住了,什么叫做从谢府出嫁! “外祖母,你说笑呢吧。”傅清屏强颜欢笑道。虽然自己从傅清明那里知道了这件事,但是,她没有想到,竟然如此大剌剌的呈现在自己面前。 “你可愿?”谢老夫人睁大眼睛说道。仿佛得不到傅清屏的回答,就绝对不会闭上眼睛。 “外祖母,傅清屏,傅清屏,我叫这个名字十六年了啊!”傅清屏怔怔地呢喃。 谢老夫人仿佛忽的失去了力气,疲惫地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傅清屏有点无措,她回头看着谢城,希望这位大舅舅能帮帮她。 谢城并没有看她,只是快步又到谢老夫人床前:“母亲,这事儿还早着呢,您安心修养,日后才好看着清屏出门子。” 谢老夫人摇了摇头,谢城一愣:“母亲?” “城儿啊,你快点去把老六找过来,我想看看他!”谢老夫人道。 “我知道了,我马上就派人去催。”谢城答应。这事总比先前那个事情好处理。 “城儿,你来。”谢老夫人说道。 谢城向前俯身:“母亲。” 谢老夫人突然睁开了眼睛。双目暴突:“我想一睁开眼就能看见清屏!” 谢城被谢老夫人突然的动作唬了一天,到底是谢家的大家长,这话谢城从左耳传到脑子,就明白自己的老娘到底想要做什么了。他皱起了眉头,谢沅垚是他唯一的嫡亲妹妹,他们俩年岁相差的也不小,对于这个聪慧的妹妹,谢城的疼爱并不比任何一个人少。 当初刚刚把天华和沅垚带回谢府的时候,他差点就没能挨住谢沅垚的苦苦哀求,将人放走。 只可惜 后来谢沅垚出了事,悲痛之中,他是第一个提出来要收养天华的。只是当时他已有二子,自己又是谢家的嫡长子,下面的弟弟弟媳明面上不说,暗地里却是有不少小动作。 到底是谢家抚养出来的,虽然不能撼动他的地位,到底让他焦头烂额了不少时候。 后来呢,后来老六那个混小子跳出来说要收养天华,差点没有被母亲打断腿,毕竟他还没有成亲,就有儿子成何体统! 也不知道老六跟母亲说了什么,母亲最终还是神情疲惫地同意了。不过看老六这么多年既没有成亲,身边也没有人陪着,他倒是能猜出个大概来。 “母亲”谢城虽然面色不变,语气中到底有几分恳求,当年一事他就觉得对不起妹妹,只是母亲以死相逼,他又年轻气盛到底看不起傅坚,半推半就的就同意了。 只是现在,谢家已经有了天华,又何必非要强留清屏。 “城儿”谢老夫人深色疲惫:“我这条命,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后面的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 谢城离得近,这才听的清这句让他眼睛酸涩的话“那个狠心的丫头,竟然连我的梦都不肯入啊!她这是想让我死不瞑目,她到底是恨我这个娘亲的啊!” 傅坚心中压了多年的抑郁痛恨终究还是还是战胜了对妹妹的愧疚! “我知道了,您好好歇着,我先带清屏下去。” “去吧。”谢老夫人闭上了眼。 谢城直起身来看着几步之遥的傅清屏,眉目之间同谢沅垚有五六分相像。他闭了闭眼,在睁开,已然是神色坚定。 “同我出去吧,让你祖母好好休息。” 傅清屏点点头,至于那个“祖母”,只当谢城一时口误。 其他人还等在外面,谢城出去后,就直接让人散了。吩咐王氏和刘嬷嬷好生照顾着,径直出了寿德堂。 傅清屏直觉谢城还有话要跟她说,只静静地跟在后面。 谢城在寿德堂院门外停了下来,看着后面的傅清屏。 “大舅舅。”傅清屏道。 “你祖母她一直惦念着你,你便留下来多陪她一段时间吧。”谢城说道。 傅清屏虽然心有疑虑,对谢老夫人的担忧还是占了上风:“这是清屏应该做的。” 谢城点点头:“去你大舅母那吧,也陪天韵聊聊,我让你大舅偶给你安排住处。” “劳舅舅费心了。”傅清屏谢道。 榕园。 谢天娇气冲冲地回了屋子,不过片刻,里面就传出来“乒铃乓啷”摔砸东西的声音,一众丫鬟现在一旁瑟瑟发抖,生怕这位大小姐一个不高兴,将怒火撒到她们头上。 “一个个躲那么远干嘛?还能吃了你们不成!看不见我口渴啊,一群蠢货,要你们有什么用!”谢天娇怒吼。 一众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是有一人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端起茶壶,到了杯茶。 谢天娇接过,一口水进了口,立马吐了出来,杯子直接扔了出去,连水一起泼到了端茶倒水的丫鬟身上。 “你要死啊!这么凉的水你也拿给我喝!” 丫鬟瑟瑟发抖的跪了下去,不停的求饶。 谢天娇心里本来就烦,听着丫鬟一叠声的求饶,只觉得心头有一把火在烧。屋里能砸的都砸了,谢天娇烦躁地在屋里走来走去。 “这是怎么了?”李氏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过来。 一众丫鬟赶紧行礼:“夫人。” “今个小姐心情不好连累你们了,下去找章嬷嬷吧,就说我说的,给你们多发一个月的例银。”李氏说道。 “多谢夫人。”一众丫鬟感恩戴德的离开了。 谢天娇心头很是不爽:“娘亲,不过是一群不知死活的丫鬟罢了,干嘛对她们这么好。” 李氏戳了戳她:“要不是因为你总是这样,娘亲犯得着这么做吗!小环,把小姐的屋子收拾一下。” “是,夫人。” 谢天娇挽着李氏的手坐下:“我能不生气吗!海棠宴让她出了个风头也就算了,那天那么凶险,谢天华居然只顾着她,居然还把我关在江府!”谢天娇想到这里就怒火中烧。 “毕竟是亲兄妹不是。”李氏接过水说道。 “那咱们家当初为什么要收养谢天华?我记得好像很小的时候谢天华就在咱们家了呀,那时候六叔不是还没娶亲?不对六叔到现在都没娶亲!”谢天娇撇了撇嘴说道。 “你想这么多做什么,你只记得,天华虽然是你弟弟,同天琪天赐他们却是不一样的。日后的谢家,也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李氏说道。 “不是还有六叔在吗!他这么宝贝谢天华!”谢天娇不信。小时候她就看谢天华不顺眼,每次很谢天华闹矛盾,六叔总是直接站在谢天华那边,给她脸色看。 “现在有那么多心眼,怎么还会被那个小丫头欺负的说不出话来。”李氏笑道。 “哼,还不是您说的,说话要绵里藏针,一击致命。要我看。就该上去给她两个耳光,看她还敢不敢在我谢家神气!” 李氏扶额,难得一个闺女,怎么竟然是这副性情。 “傅清屏被掳走这件事是真的?”李氏问道。 “当然。谢天华担心我回来到处说,这才不让我回谢家。还有当时跟我在一起的那么多人,谢天华居然用我谢家的名义去威胁她们!”明明不是谢家子弟,还敢在外面大放厥词。 “也就是说现在没有证人?”李氏喃喃道。 “我不就是!别人害怕他,我可不怕!娘亲,上次在海棠宴,我见着靳世子了,还同他讲了两句话”想着想着,谢天娇竟然红了脸。 “可有惊艳?”李氏笑着问道。难得女儿有中意的,身家地位更是不差,能成事,自然是好的。只是虽然王氏不喜傅清屏,不喜这桩婚事,也未必愿意让这喜事落在天骄头上。毕竟,伯阳侯府世子,可比襄阳王次子,要好上太多了。 “哼,有什么好惊艳的,他已经不记得我了。”说道这里,谢天娇尽然难得的落寞,但是转瞬间又恢复了:“那是他没看清楚,我总要让他见识到我谢天娇的好!”掷地有声。 李氏弯唇笑了笑,她的女儿,合该活的如此快意,不然怎么对得起她当年失去的那些东西。 “你好好休息,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太多,我让人煮了安神汤,一会就送过来。” “谢谢娘亲,我就知道娘亲对我最好了。”谢天娇娇声说道。 “只有一件,这两日恐怕傅清屏会住在谢府,你不要出院子了。” 谢天娇一愣:“凭什么啊!娘亲你居然让我避着那个贱丫头!”声音陡然拔高。 “你忘记了你大伯给你的惩罚了!”李氏说道:“乖乖在院子里呆着,也多看看书,练练琴,没事来跟我学学管家,日后嫁了人,才不会被婆家嫌弃。知道你不喜欢抄书,那女戒便算了,寻个丫鬟帮你抄了就是。” “知道了。”谢天娇怏怏不乐。 “你过来。”李氏招手道:“此事了了,傅清屏肯定会离开野望,且,估计日后就不会回来了,你可开心?” 谢天娇眼睛一亮,她自然知道,只要是娘亲说的话,没有不成功的:“谢谢娘亲!”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傅清屏进了王氏的院子,却只有谢天韵同谢天赐在,想来是寿德堂的事情太多太重要,还需要王氏亲自打点一切。 傅清屏坐在谢天韵屋子里,同她天南海北的聊着。 谢天韵招手让丫鬟上了茶水点心。 “表小姐。”一丫鬟递了茶过来,傅清屏转头接过,只觉得这丫鬟很是眼熟! “你”这不是那个 第52章 谢府(二十二) 手上一个不稳,一杯茶竟然全部泼到了裙子上。 那人慌忙道歉,傅清屏摆摆手:“没关系,是我自己没拿稳,不怪你。” 傅清屏想了想还是问道:“这是表姐身边新来的丫鬟?怎么我以前竟然没有见过。” 谢天韵原本正招呼人给傅清屏拿换洗衣裳,听了这话,不由笑道:“哪里有新来的丫鬟,我身边的可都是老人了,是我管教不力,毁了表妹一身衣裳,表妹可要让我好好弥补才行。” “那自然是要的,只是,表姐这丫鬟我真的不曾见过?” 听出了傅清屏的认真,谢天韵这才转过身来看看傅清屏口中的丫鬟,也是被吓了一跳:“风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那人只是木愣愣地站着,手里还端着从傅清屏身上捡起来的杯子:“报恩。” 谢天韵真真哭笑不得:“这哪里是什么丫鬟,我前些日子去了趟云山寺,在山路上遇上了风姑娘,觉得性情相投,便邀她来府中作伴。” 谢天韵这话说的很是高明,既解释了来历,又全了那人的名声。 “你们是怎么做事的,竟然让客人做这种事。”谢天韵气得出口教训身边的丫鬟,她是真的把风姑娘当做客人的。 底下的丫鬟一脸无奈,这事还真是没有办法解释,毕竟那人的性子,非常人能说服啊。 谢天韵仿佛也是想到了这一点,也有些尴尬,只好说道:“表妹先去里面将衣服换了吧,我让丫鬟给你准备了衣服。” 傅清屏笑了笑,毕竟这件事是她的不是:“那我可是占了表姐的便宜了。” “行了,就你会说话,赶紧进去吧。” 傅清屏兀自走了进去,谢天韵的屋子她来过许多遍,自然是不需要带路的,一水跟了上去,那风姑娘也愣愣的跟了上去。 谢天韵赶忙拦住:“风姑娘。你是我的客人,不需要做这些事情的。”她也是无奈,跟这人说话都需要掰碎了说,不是一般的尴尬。 “我弄得,赔偿!”风姑娘一本正经的说。 谢天韵正在想借口该如何劝说这个愣头青,就见本来该去换衣服的傅清屏又走了回来:“表姐让她跟着呗,这个性子我喜欢的紧,进来陪我聊聊天也好啊,还是表姐怕我将她抢走啊。” “瞧你说的什么话,风姑娘又不是谁的所有物,哪来什么抢不抢的,你赶紧进去,衣服湿着也不怕生了病。” 傅清屏摊着手后退了两步,就见风姑娘立马抬腿跟上。 “表姐你也看到了我还能让她伺候我穿衣不成,就想让她陪我聊聊,再说,表姐你也不一定能拦住啊。” 听了这话,谢天韵只好放行:“这是我的客人,你可不许将人吓着了。” “瞧表姐说的,”傅清屏伸手拉着风姑娘进了内室:“我在表姐心里竟然是这样的人。” 衣服就放在谢天韵的床上,傅清屏也不矫情,伸手解了衣服,让一水拿着。那位风姑娘竟然径直走了上来,将床上的衣服展开递了过来:“小姐”。 傅清屏伸手接过:“竟然真的是你啊。怎么过来也不打个招呼,还有你这脸你又怎么跟表姐扯上关系了。”一句话说完,想了想又道:“一水,这是写风,听风的姐妹,你们认识下。” 一水脸色诡异地扭曲了下,这位的性格不会真的像她刚刚表现出来的那个样子吧。 傅清屏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帮着解释道:“她就是那样的性子,不喜欢说话。” 一水朝写风点头示意,写风愣愣的点了头,然后接着看着傅清屏:“南风知道。” 傅清屏一愣,这才想起,写风这怕是回答她之前一连串的问题,因为南风知道前因后果,所以自己现在不想说了。 傅清屏张开双手,由着一水帮她系好衣服:“然后呢,你打算在表姐这里待到什么时候。” 写风想了想,道:“跟小姐一起走。” “行,你自己找好借口,表姐人很好,对你也是真心,你可别到时候害的表姐伤心难过。”傅清屏叮嘱道。如果她不说,怕是写风会直接对谢天韵说:“我喜欢她,要跟着她。”这样的话出来。 “哦” 傅清屏点点头,正要出去,就听见写风在后面说了句:“囚禁。” 傅清屏一愣,难道谢天娇会拿二哥和天薇不让她回谢府的事情说事?不过已经看见了谢天韵,一时半会,倒是不方便细问。 谢天韵坐在桌前,只觉眼前一亮:“表妹真是长大了,身量竟然已经与我相仿了。” “表姐说笑了,我可是特地为了表姐的衣服,才努力地多吃点东西,好尽快长高呢。”傅清屏笑着说。 谢天韵闻言也笑了出来:“就你会耍贫嘴。看样子,昨天的事情,对你并没有太大影响,那就好,今日一早,听天骄说了这件事,我的心就一直提着呢。” “是是是,是我不好,让表姐挂心了。你看看我,可是一点伤都没有受是表哥来的及时。” 谢天韵一愣,有些事情大家都明白,只是不方便说出口:“是他应该做的。” 傅清屏握着茶杯不说话。 许是室内的气氛太压抑,一直默不作声的写风突然说了一句:“饿了。” 谢天韵一愣,看了看天色,早就过了晌午了,她们这群人可不是连午饭都没吃,怪不得风姑娘觉得肚饿难耐。 傅清屏也跟着点头,谢天韵忙吩咐下去,让人送午饭上来。 被这件事一打岔,气氛倒是好了许多。 “表姐,我恐怕是要在你这里打扰几日了?外祖母身体有恙,我心中也是放心不下,大舅舅说让我在你这里住上几日”傅清屏越说越觉得哪里不太对。 她从东城过来,就一直住在谢府啊,她在谢府有固定的房间,就在谢六爷的柏园里。因为这两日又是江家,又是邙山的,一时间竟然忘记了这件事情,但是她能忘了,没道理大舅舅也忘了啊。 那,为什么要让她住在这里? 傅清屏猛然想起了刚刚写风说的“囚禁”两个字,谢老夫人,她的好外祖母刚刚还说着让她从谢府出嫁这种话,被她拒绝了就没有再勉强?是她太天真,竟然轻易相信了,还没有多做考虑。 “不可轻信”,傅清屏猛地明白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筹谋了数十年的事情又岂是自己一句话就能轻轻松松瓦解的。 这分明是打算变相的将自己困在谢府! 谢天韵听了这话也是不解,表妹不是一直住在柏园吗?且,谢府那么大,距离祖母最近的,就是六叔的柏园了。想归想,她并没有问出来,既然是父亲吩咐的,她只管照做就是,况且,这些日子她心里总是紧张,茶不思饭不想的,有表妹陪在身边也是安慰。 “那可真是喜事一件,我就一直想着有个人能来陪陪我,表妹肯过来同我作伴,自然是最开心不过。” “表姐不嫌弃我就好。要是六舅舅能一直住在柏园,我也不用一直搬来搬去了,虽然跟表姐住很开心,可是收拾行李什么的,真的很累啊。”傅清屏说道,她这话算是给自己留了条路,将事情推在六舅舅身上。目前看来,六舅舅应该是自己一边的,若是等六舅舅回了柏园,她就有充分的借口搬回去,到时候想要离开谢府,在做其他打算就是,总好过从这里出去。 “瞧你说的,好像收拾行李这件事要你亲自动手一般。” “是是是,表姐说的是。” 了了一桩心事,傅清屏心上轻松,倒是有心思同谢天韵聊一些繁琐小事。 一直到了晚间,王氏才回来,听了婆子说自家老爷把傅清屏安置在了自己院子里,心中只觉得膈应的慌,面上却是一点都不显,只吩咐了丫鬟千万不能慢待她,还叫谢天韵好好招待。 傅清屏就喜欢看着大舅母分明心里不爽极了,却还得强撑着笑脸为自己打点一切的模样,这么一样,被困在谢府好像都不是什么糟心的事情了。 过了许久,久到傅清屏都已经洗漱好,上了床,盖了被子,写风突然闯了进来,叫坐在傅清屏床下守夜的一水吓了一跳。 傅清屏吓得也不轻:“你过来做什么?也不怕被人发现?” 写风愣了愣,先对一水说:“你去睡,我守着。” 然后转过身子看傅清屏:“外面好多人,谢家的。” 傅清屏点点头,让一水去一旁的软榻上歇息,毕竟自己只带了这么一个丫鬟,这几日住在谢府,可都要靠一水陪着呢。 “什么人?”傅清屏问道,若是后院女眷过来,没道理她没有听见动静啊。 “护院。”写风径直坐在了一水先前的位置说道。 “困了,睡了。”也不管傅清屏,径直趴在床侧,闭了眼睛,眼看着就要睡着了。 傅清屏却是气得牙痒痒:“知道外面有护院守着,你还敢大摇大摆的过来!” 听了这话,写风却是突然抬了头:“不能发现。” “是是是,你最厉害。你可以不用过来的,我这边能应付。”傅清屏说道。毕竟对方只是不希望自己离开谢府,又不会伤害她。 写风顿了顿,伸手在袖子里摸了摸:“我是来送信的” 第53章 谢府(二十三) 傅清屏惊得从床上坐了起来:“什么消息?你怎么不早说!”傅清屏只觉得的头疼,希望不会是什么大事才好。 写风坐直了身体,从袖中摸出一节竹管递了过去:“我才刚坐下。” 傅清屏接了过来,心下诧异。原本以为是南风她们传过来的消息,再不济也应该是大哥二哥啊,没想到竟然是阿七。 竹管传信是她跟阿七之前玩乐的把戏,只是,阿七如何知道写风这个人的,毕竟她也是今天才知道写风在谢府的。 傅清屏下了床走到桌前,将灯罩取了下来,竹管架在烛火上转了转,转眼就起了一层薄薄的油光。只听竹管发出“哔啵”一声脆响,竟然从中间裂了开来。 傅清屏甩了甩有些发烫的手,从竹管中撕下一层白色绢布,就着烛光看了起来。 绢布上字并不多,只交代了傅清屏要好好保护自己,不日定有法子带她出去。 就着烛火点燃了绢布之后丢进茶杯之中,傅清屏转身看着写风:“这信是谁给你的?你又怎么知道这是给我的。” 写风张着嘴打了个哈欠:“不知道,不知道。” 傅清屏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这才明白,这第一个“不知道”是指不知道是谁送过来的,这第二个“不知道”怕是指并不知道这信是给她的,只是拿过来给她看看到底是什么。 想通了这一关节,傅清屏还真是哭笑不得。杯中只余灰烬,傅清屏倒了半杯水进去,晃了晃,尽数倒进窗边花盆里去了。 “早些休息吧。” “哦。” 身边既有听风守着,心中有无大事烦扰,傅清屏自然是睡得舒坦极了。 一觉醒来,身边只有一水一人了,傅清屏端起杯子漱口:“写风什么时候走的?” 一水站在后面替傅清屏梳头:“不过一个时辰。” 傅清屏点点头,从镜中看到一水眼下的乌青:“过会着人去太守府将三山叫来吧。” “是。” 傅清屏出了房门不远,就看到早已等在一旁的谢天韵。傅清屏提起裙摆小跑了两步:“倒是劳表姐久等了。” “没有的事情,”谢天韵伸手挽住傅清屏的胳膊:“我也不过刚出来就是了。” 傅清屏余光一扫,就看见了站在一旁的写风:“风姑娘这是?” 提起写风谢天韵还真是哭笑不得:“她非要跟着,怎么说都说不通,到时候,还要有劳表妹帮忙照看着了。” 傅清屏笑道:“求之不得。”内心却想着要找个时间说说写风,当自己是铁人不用睡觉的吗? 一行人走了不过一会,就到了谢老夫人的寿德堂。因着谢老夫人还病着,今时不比往日,倒是不好为了请安而打扰她,谢天韵作为家中长姐,便带着一行姐妹在寿德堂门口请安以表孝心就是了。 谢天韵直起身,看着众位妹妹:“今个儿就这么散了吧。” 众人刚刚称是答应,就见谢天娇拦在谢天韵面前:“二姐,祖母病重,我们姐妹几人心中难安,更是茶饭不思,便想着一同去云上寺为祖母祈福,二姐以为如何?” 谢天韵闻言一笑:“难得妹妹们有此孝心,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谢天娇听了这话却是颇为苦恼的皱起了眉头:“话虽然这么说,不知道二姐是否愿意与妹妹们一同过去,二姐也知道,妹妹们向来好动,这云山寺竟是没有去过几回,比不得二姐熟悉,要是一不小心冲撞了佛祖,佛祖降罪妹妹也就算了,要是误了为祖母祈福的大事,那就得不偿失了。” 谢天韵想了想,还是答应了:“这事儿我先同娘亲说一声,待你们出门时使个丫鬟过来通知我一声就是了。” 谢天娇谢天兰一行人满心欢喜地道了谢就离开了。 傅清屏跟着谢天韵往回走,内心却是泛起了疑问,先不说谢天娇会不会为了谢老夫人跑去祈福,就算是她真的颇具孝心,也不像是会带着谢天韵的人啊,莫非其中有什么隐情。 傅清屏越想越是不放心,只怪谢天娇借口找的太好,她竟然没有理由将谢天韵拦下来:“表姐,云山寺一行,带上我可好?” 谢天韵笑着说:“有什么不可以的,为祖母祈福是好事一件,我这个作表姐的,难道还要拦着你不成。” 傅清屏笑着道了谢:“只是表姐喜事将近,这会儿出府”言中未尽之意想必谢天韵能够明白。 谢天韵闻言也只是皱了下眉头:“无妨,我与母亲说说,她总会同意的。” 傅清屏只笑笑不说话。 回了院子吃了早饭,谢天韵去找王氏说事,傅清屏只回了自己房间,路上遇见王氏身边的一个婆子,就将要带个丫鬟进来的事情说与她听,劳请她跟王氏讲一声。 那婆子倒是没有推脱,只唯唯诺诺的应了。 傅清屏转身进了房间,昨晚她在柏园的大部分东西都搬了过来,傅清屏想了想,也只是吩咐一水多带一身衣裳和一些外用伤药什么的,以防不测。 知道了快要晌午的时候,谢天韵那边才遣人人唤。 因着只有小姐出府,王氏到底是不放心,奈何谢天琪有事在身,只得让谢天赐跟着,顺便多带些家丁打手什么的。 傅清屏到了门口,就看见谢天赐一身白色长衫坐在高头大马上,迎着晌午的阳光,引得过往小姐丫鬟一阵阵尖叫。 因着江城那次,傅清屏住的还是谢天赐的别院,是以对谢天赐好感增加了不少,见谢天赐朝朝自己看过来,也点头笑了笑。 谢天赐也不下马,手上折扇一拢,遥遥地摆了一个请的姿势,当真是英俊非凡,贵不可言。就连傅清屏都没能忍住晃了下神。 旁的都没有什么,只是谢天娇看到傅清屏出现时,差点咬碎一口银牙。她只以为自己没有邀请,那人便不会厚着脸皮跟上来,只是算错了还有谢天韵邀请她。只盼望着那人能够有自知之明,不要坏了她的好事。 云山寺虽说在山上,到底还在野望城中,只是一座小山,只因为前朝信佛,而云山寺又出了一位佛法高深的师傅,这才得以香火鼎盛。 谢天韵更是云山寺的常客,未定亲之前,那是三两个月必然会来一次。若不是谢天韵信誓旦旦说自己没有踏出红尘的念头,不少人都差点以为谢家二小姐要皈依我佛了呢。 马车在山脚下停了下来。因为云山寺香火鼎盛,倒也有那个闲心将上山之路修的平平坦坦的。 原本这山脚下是有一些力夫专门做抬轿的事,只是这两天地动的事情闹得极大,哪怕是力夫也不愿理趁着这个时间多挣钱而是爬上山去求佛祖保佑。 谢天娇知道这是脸色极为难看,云山寺山小却高,这爬上去就算不是大汗淋漓,也是妆容尽毁了,如何漂漂亮亮的去见那人。 只是上山之事原本就是由她提出来了,况且娘亲也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能把这件事搞砸真真是气煞人也! 想归想,谢天娇仍旧是又丫鬟扶着,慢慢腾腾地往山上走,只求不要累得一身汗便好。 谢天韵是常客,傅清屏也不是真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倒是只有她们二人走的最是轻松。 上山之路陡且长,又因为还跟着谢天娇几人,速度倒是慢下来不少。 傅清屏同谢天韵边走边聊:“怎的这一次没有看见天薇表妹,似是今日请安也没有看见她。” 谢天韵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心中也是奇怪:“到底是你遭受的事情最是可怕,却不想你是睡得最安稳的一个。就连三妹都连着做了两宿的噩梦,更别说五妹了,那日从太守府回来之后,也是病来如山倒,我也是今日一早才听母亲说起的,等从云山寺回去,便一同去看看五妹吧。” 傅清屏点点头,这件事情是她考虑不周,因为自己身上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乱,一时之间就忘了关心这位表妹了。 这回祈福,怕是要连表妹的份一起了。 远远地看见半山腰的凉亭,谢天娇却是哭着闹着不肯再行了,非要谢天韵答应在凉亭歇脚才肯再往前走。 谢天韵也是无奈,只好应了她。 待谢天韵同傅清屏行到了凉亭,却是双双一愣。 谢天韵愣的是,没想到凉亭上已经有人了。 傅清屏愣的是,没想到这凉亭上的人她竟然认识。 谢天韵站在山路上,只想着这下怕是不能歇了,待谢天娇赶上来,再劝劝她接着上行就是。 心中虽然这没想着,却没有想到凉亭中人竟然先同她们打上了招呼。 “天赐?”凉亭中一人站起来略带疑惑地问道。 谢天赐愣了愣,却是马上拱手:“可是靳大哥?”他与那人也不过是一面之缘,也拿不准到底是不是。 这下子却是尴尬了,凉亭中三个为主的男人面面相觑,一时也不知道如何答话,毕竟这三人,恰到好处,都姓靳。 还是先起身打招呼的那人回话:“一别经年,天赐倒是变了模样。” 话虽然朝谢天赐说的,目光却是一路看向谢天赐身旁的谢天韵。 第54章 谢府(二十四) 谢天韵只觉得这人怎的如此不知礼数,偏过头想谢天赐身后躲了躲。 谢天赐是个人精,哪能不知这其中往来,他低声对着谢天韵道:“二姐,那人是靳琮。” 转过头来,上前两步同靳琮寒暄:“靳大哥才是,天赐竟是差点没有认出来,不知这二位是?” 靳琮伸手介绍:“这是我大哥,靳琛,这位是我堂弟,伯阳侯世子靳洛。” 谢天赐难得的卡了壳,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这二人,他也是这两日才知道襄阳王竟然还未立世子,而自家这位马上就要走马上任的姐夫,似乎对这个位子也是有些想法,偏生旁边还站了以为正经八百的世子,真是一团乱。 靳琮也不是个傻得:“以后你便要唤我靳二哥了,就唤我大哥为靳大哥吧,这方才显得我们亲近。这与靳洛,变叫一声靳三哥就是。” 谢天赐自然是赶紧就坡下驴,一叠声的喊过去。 靳琛纵然是心中不爽,有那句“显得亲近”在前,也不好发出来,省的落了下乘。 再者他本就是个风流快活的性子,自然有无数的话可以岔开话题:“不知你身后可是我那未来的弟媳?” 靳琮听了这话也是耳朵一红。他终日待在书院之中,谢家小姐也是很少踏出谢府。他与谢天韵的婚事只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匆忙之间定了下来,虽然只远远地见过一眼,到底心中平生三分钦慕。 谢天赐也不好直接点明:“正是家中几位姐妹,因着祖母突生重病,姐妹们一片孝心,便来这云山寺为祖母祈福。” 既说了谢天韵在其中,有点出了谢天韵出现在此地的原因,省的日后有人颠倒是非,还以为自家姐姐是跑出来私会情郎的呢。 靳琮闻言却是直接走出了凉亭,径直走到谢天赐身旁:“既如此,这凉亭就让与各位小姐吧。”离得近了些,靳琮这才看清自己未婚妻的脸,面若芙蓉,人比花娇。 谢天韵只觉得那目光仿佛是有了温度,将人烧得心慌,只是她从未与人争辩过,况,那人又是这样的身份。谢天韵只得将头垂得更低了些。 靳琮话都说了出来,靳琛与靳洛便带着仆从走出了凉亭。 这是傅清屏自那一日再见阿七,心情同谢天韵相比,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她到底比谢天韵大胆些,虽然脸上红扑扑的,却仍旧是不甘示弱的看了回去。 阿七只是弯唇笑了笑。 谢天娇此时才赶了过来,见着众人都站在凉亭外,只觉得傅清屏脸上那抹红晕格外刺眼。让人恨不得划烂那张脸。 她装作没看到此处情形:“四哥,怎么都站在外面不进去?”话一出口,仿佛才看见众人一样,慌忙低了头,尽显小女儿娇羞。 谢天赐还未说话,靳琛就先开了口:“这位,可是海棠宴上拔得头筹的谢三小姐。” 谢天娇一愣,想不到这人竟然认识自己,她来之前只是得了李氏的吩咐,知道是要让靳琮同谢天韵见上一面,最好还能说上话,只是她也不识得哪个是靳琮 “正是小女,不知这位是?” 因着靳琮就在跟前,靳琛头一次介绍自己介绍得如此憋屈:“在下是襄阳王大公子。” 只是谢天娇却是不知道内情的人,听了这句话,眼睛一亮:“见过世子。”靳琛也不好否认,落了自家老爹的面子,偏生当着靳琮的面有不好承认,只好打哈哈过去:“谢三小姐,海棠宴上实在是另靳某惊艳。” 头一回有男子如此直白的夸赞她,还是一个身份地位如此高的人,谢天娇这会是真的羞红了脸:“当不起世子一句谬赞。” 转过脸来,仿佛此刻才看见靳洛一般:“恩公!”谢天娇惊呼出声。 谢天赐几人却是面面相觑,怎的,这两人竟是认识不成? 谢天娇径直解释:“恩公当年曾在贺州救我一命,若不是恩公,天骄早已命丧九泉了,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还能见到恩公。”说道动情处,谢天娇竟然是眼中含泪。这句话说出口,竟然是将那日在江府的事当做不曾发生过。阿七不会说,傅清屏不好说,怪不得谢天薇今日不能过来! 若是傅清明知道因为自己的决定,竟然给傅清屏弄出来一个情敌,也不知作何感想? 靳琛却是抚掌大笑:“没想到竟然有如此缘分,只可惜阿洛你早已有了未婚妻,不然这救命之恩以身相许,未尝不是一段佳话!” 后半句深得谢天娇之心,只是前半句让谢天娇对某人恨得牙痒痒。 阿七只是冷冷地看了靳琛一眼,直叫靳琛渐渐收了笑声,这才移开目光,看向傅清屏:“堂哥说笑了,我这一生,有一人即可。” 这段山路本就没有人,这会儿更觉得寂静非常。 傅清屏知道阿七那句话是说给自己听得,只觉得脸上燥热。 “还请堂兄慎言,免得污了我的名声。” 众人只觉得尴尬,一男子竟然说怕因为这个污了名声,真真是千百年来头一件。 谢天娇只觉得自己被狠狠地羞辱了一通,眼泪直接流了下来:“恩公,我” 靳琛刚想再说两句话,却看见阿七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在看看距离阿七几步之遥的女子,心中突然有了一个不好的想法:“不知这位是?” 谢天赐还未开口,就听阿七坦言道:“我未婚妻!”语气之中很是自豪。 傅清屏却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要烧起来了,这人,这人怎么能这么说。 靳琛一愣,也只得尴尬的笑了笑,当着人家心上人的面说跟别的女子是一段佳话什么的,那个人肯定不是他! 谢天娇只觉得心都碎成了两半,傅清屏那个女人有什么好,一个从乡下出来的土妞,粗鄙不堪,不知礼数,铁定是她勾引的恩公,不然那如何能另恩公一个七尺男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一生一世只一人”这种话! “恩” 谢天娇话还为出口,就被谢天赐打断:“哭哭唧唧成何体统!几位,不好意思,因着与祖母祈福实在是大事,便不在此地耽搁了,我们这便上山,各位随意!” 说完之后,瞪了谢天娇一眼,径直往山上走去。 谢天韵并傅清屏这两个脸蛋红红的,春心萌动的女子紧随其后。 谢天娇只深深看了阿七一眼,便跟着谢天兰,谢天珊一起向山上走去。 谢天赐有话在前,靳琮一行人也不好同行,甚至为了避嫌,少不得要在凉亭中多呆片刻。 “二弟,我说你为何要来这云山寺,原来是要见你那小媳妇一面啊。”靳琛靠着凉亭的红木圆柱说道。 靳琮本满心欢喜却因为这话凭生一股怒气:“大哥,这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这话要是传了出去,怕是与谢家小姐名声有碍,怕是还要牵连到那位傅姑娘。” 靳琛没有想到靳琮竟然如此巧妙的转移了话题,还祸水东引。 靳琛慌忙笑道:“哪里的话,二弟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向口没遮拦惯了,比不得二弟的七巧玲珑心。” 靳琮笑道:“大哥说笑了。只是此次前来云山寺是为了帮外祖父给了闻禅师送些东西,我们这便启程吧。” “走吧。”靳琛不曾说话,倒是一直沉默寡言的阿七接了上去。 “走走走,那便走吧。”靳琛伸了个懒腰说道。 若不是因为了闻禅师的名声,他靳琛才不来爬这个山呢,累得腿都要断了。 “阿洛,待会堂哥要是实在撑不住,你记得给堂哥搭把手啊。”靳琛说道,他来之前已经知道这山路之中只有一个凉亭,过了此处,怕是再也没有休息的地方了。只是这山路越发陡峭,只会更累,到时候少不得得麻烦靳洛。 阿七看了他一眼,只将人看的毛骨悚人。 靳琛忙开口:“我知道错了还不成吗!下回一定帮你想个法子,将你那小媳妇哄得开开心心的,对你死心塌地还不成吗!” 阿七垂下眼眸想了半晌:“哦。” 便率先迈开步子走了出去。 靳琛跟在后面直嚷嚷:“哎,你慢点啊堂哥累得腰都要断了。” 直害的山中群鸟惊飞。 却说前头谢天赐走在前面加快了脚步,谢天韵和傅清屏平复了心情之后勉强也能跟上,倒是谢天娇她们缀在后面累得满头大汗。 “四哥!四哥!”谢天娇停了脚步,站在一个台阶上直跺脚,她是真的跟不上了,这个谢天赐,当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 谢天珊和谢天兰根本就顾不上她,只是扶着彼此喘着粗气。 谢天赐又往前疾走了几步,仿佛终于发泄完了怒气,大步越过谢天韵和傅清屏,衣袍带风的走到谢天娇面前,将谢天娇等人吓了一跳,只觉得好像被阎王爷盯着。 “你你干什么啊!凶什么凶!”谢天娇结结巴巴的说着,后面又仿佛找回了勇气,朝谢天赐大吼。 谢天赐伸了伸手,将谢天娇生生吓退了一步:“你老老实实跟我说,你知不知道靳洛是清屏表妹的未婚夫!” 第55章 谢府(二十五) “啊你在说说什么。”谢天娇先是被谢天赐的表情吓到,后是被谢天赐的问题问住,一时间说话竟然有些结巴。 “我问你,知不知道,你的恩公是清屏表妹的未婚夫?”谢天赐咬牙切齿道。 谢天娇顿时变了脸色:“我我不知道你在说说什么。” 谢天赐看见谢天娇这副模样还有什么不知道的,他举起右手,闭了闭眼睛,“啪”。 谢天娇捂住脸颊,眼睛睁得大大的,她简直不敢相信刚刚发生了什么,她,谢天娇,被谢天赐在众目睽睽之下,打了一巴掌! 谢天娇看了看自己的手:“谢天赐!你是不是疯了!”谢天娇的怒吼,将在她后面的谢天珊两姐妹生生吓退了数步。 “我看是你疯了才对!”谢天赐说道:“直呼兄长名讳,长幼不分,意图意图寡廉鲜耻!我谢家怎么会出了你这么样的人!” “谢天赐!你竟然为了傅清屏那个贱人打我!”谢天娇只觉得心中怒火简直要喷涌而出! “口出污言秽语,我看打你还是轻的,此时回去之后,我会一五一十的告诉祖母,你好自为之!” 话说完,谢天赐直接甩袖上山,竟然是不再理会后面姐妹,包括谢天韵同傅清屏。 谢天娇心悦阿七这件事,傅清屏也算是早就知道,只是她知道阿七为人,此时也并未放在心上。 她完全没有想到,谢天赐对待这件事反应竟然这么大!再看谢天韵的反应,仿佛也是觉得那一巴掌是谢天娇活该! “表妹放心,既然天赐说了,定会一五一十的告诉祖母,此事,一定会还表妹一个公道。”谢天韵说的极其认真。 傅清屏只能尴尬的笑笑:“我自然是相信表哥表姐的。”又没有冤枉她,谈何还她一个公道 谢天韵挽着傅清屏的手跟在谢天赐的后面往山上走,竟是再也不理会谢天娇在后面的哭叫怒骂。 行至云山寺前,便听见里面传来厚重的钟声,不过三声,却一声比一声悠远绵长,直击人心。 寺门前早有小沙弥收到了消息候在一旁,见谢天赐只身前来,道一句“阿弥陀佛”,好奇地向谢天赐身后看去。 走了许久,谢天赐的怒气也消了不少,此时看见小沙弥的表情,只觉得一阵尴尬。 那小沙弥是个机灵鬼:“谢施主,您的厢房安排在五味斋,进寺中寻一师兄便可带施主前往,小僧在此处候着。” 谢天赐点点头,大步跨了进去。 谢天韵虽说心中有气,到底作为二姐不能真的弃谢天娇等人不顾,所以也只走在谢天娇身前数十步。 谢天娇自觉受了委屈,却仍旧不敢自己一人下山直接回谢府,只好硬着头皮继续上山,因着谢天珊她们都不敢再同她讲话,一路上就算是再怎么累,也强撑着走了下来。 “谢施主!”小沙弥眼前一亮,“蹬蹬蹬”往下跑了几个台阶来到谢天韵身前。 “智取,怎么这会竟然是你?”谢天韵说道。她来云山寺来的勤快,同寺中这些十岁以下的小沙弥很是熟悉。 智取撇了撇嘴:“今日师傅有客人要见,好多师兄弟都留在师傅的悟道斋,偏偏让小僧站在山门口接人。” 谢天韵听着他嘟嘟囔囔的抱怨:“定是智取你又睡懒觉被了闻禅师罚了,怎么还好怪别人。” 智取见摸着光头笑了笑,后又觉得不服气,冲谢天韵做了个鬼脸。 “施主请跟小僧来,大师兄安排了莲斋,今年寺中莲花开得早,这莲斋离莲池最近!” 谢天韵闻言一喜,她这段时间都在家中,倒是许久没有上云山寺来了,不曾想,这一会竟然能遇上莲池盛开。 智取见她开心,又跟了一句:“只是这会寺中香客甚多,恐怕这美景也看不得了,要看啊,还是得明日清晨。” 谢天韵点了点头,既如此,便索性在山中住上一日就是,因着莲池的事情,想来娘亲也不会多责备才是。 从山门进去,便可见天王殿熙熙攘攘的人群,虽然因为佛门重地并没有人大声喧哗,到底觉得闹得慌。 “施主请往这里走,”智取想右边指了指:“从此处可直接绕过天王殿直达客堂。” 谢天韵双手合十道一声谢。 云山寺中的有几处专门供女客休息,这莲斋就是其中一处。虽然这段时间来云山寺上香祈福的人多,但是有那份心在寺中留宿的却是少之又少。因此这住在这莲斋中的就只有谢姐姐妹并傅清屏了。 傅清屏自是和谢天韵意见厢房,谢天珊谢天兰两姐妹一间,倒是把谢天娇剩了下来。 谢天韵见谢天娇似要发火,只说:“你若是不乐意,晚间跟着天赐一同下山就是。” 谢天娇咬了咬牙,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众位姐妹一同上山为祖母祈福,若是就她一人下了山,还不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样子。 谢天韵倒是浑不在意,转身对傅清屏说道:“待会在这用了斋饭之后便稍作休息,养好精神方有气力为祖母祈福。” 傅清屏点点头,正和她意。 谢天韵想了想又道:“只一点,你也看到了,今日香客众多,用了饭可不等乱闯,你们也一样。” 傅清屏点头应是。 傅清屏同谢天韵在一道用了斋饭,便借口有些吃撑了,让一水扶着出去走走。 谢天韵很是不放心,傅清屏只得千般承诺,万般发誓。这才被放了行。 云山寺原本就建在山上,是以不仅寺外树木葱郁,寺内也是郁郁葱葱。虽然香火鼎盛,味道倒也不刺鼻,还隐隐有一种清香。 傅清屏站在院中抬起胳膊伸了个懒腰,微风习习,很是舒服。 只觉头顶有一片云飘过,而后这片云就掉在地上了。傅清屏眨了眨眼睛,肚子填饱了,连脑子都懒得不愿意思考了。好半晌她才反应过来:“你怎么跟过来了?”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写风。 “保护。”写风一脸正经道。 傅清屏本想叫她回去,不知怎的竟然想到了上山时谢天娇的眼神,现在想想还有些后背发凉:“注意不要被别人发现了,这会青天白日的,也不能有什么事,你先去寻一个地方休息,晚上也好有些精力。” 写风点点头,一个闪身又不见了。 傅清屏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下莲斋,这是她第二次来云山寺,第一次还是陪着谢老夫人来寺中还愿的。 想到谢老夫人,傅清屏眼眸一暗:“我记得大雄宝殿就在这后面,我们过去吧。” 这会正值晌午,大雄宝殿中空无一人。唯余释迦佛宝相庄严,悲天悯人。 傅清屏向前走了几步,跪在软垫上,双手合十放在额头,而后掌心向上放在软垫上,额头抵住软垫。 如此三次,方才起身。 望佛祖佑信女外祖母身体健康,一生平安喜乐。 身后倏地站了一人,逆着光,影子已完全将她遮住。 傅清屏回过身,就看见阿七站在后面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她。 傅清屏忍不住侧了侧脸:“你怎么过来了。” 阿七上前一步:“有事跟你说。” “出去说吧。”虽然不知道阿七要说什么,只觉得在庄严的大雄宝殿,不太合适。 阿七点点头:“往西去是钟楼。” 傅清屏点点头。 出了大雄宝殿就见一水目不斜视的站在一旁。傅清屏只觉得恨铁不成钢,自己家的丫鬟未免也太替自己着想了吧! 许是因为山顶的形状不对,本来该在正西方,依墙而建的钟楼,竟然距离大雄宝殿不远。大雄宝殿本就靠后,钟楼又偏,这会倒是没有什么人。 傅清屏进了凉亭坐下,一水自觉地站在凉亭外。 “你今日怎么会来云山寺。”这巧合未免也太 “靳琮来此处找了闻禅师。” 傅清屏一听这话就明白了,怕是这件事怕是两家人都知道,故意给谢天韵他们创造机会呢。也是她心中一急想岔了。二舅舅谢均一向帮着大舅舅打点生意,后院里李氏又一向以王氏为准,谢天娇怎么可能跑过来还谢天韵。 心中松了一口气,再看阿七,傅清屏便看出不对来了,这人应该还伤者吧。 傅清屏倏地站了起来,指着阿七问道:“你现在不应该卧床静养吗!” 阿七张了张嘴:“我想来看看你。” 傅清屏脸一红:“胡闹!你赶紧下山回太守府,好好养伤。我记得大哥说过,他也就这两天就回东城了,你要跟大哥他们一起回去?” 阿七点点头。 “那你还不好好养伤,路途遥远,你伤没有养好,一路颠簸怎么行。” 阿七见傅清屏似乎是真气了,忙道:“其实我的伤还好,没有那么严重。” 傅清屏怒道:“你是不是当我眼瞎啊!”那一日她替他上药,看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那怎么会是小伤。 阿七:“只是看着可怖了些,其实真的没什么的。况且我这次过来,也是为了寻你说谢府的事情。” 谢府的事情,傅清屏一愣,这才想起自己身上还有个烂摊子没有收拾。虽然说她已拒绝了,但是谢老夫人怕是不会轻易放任。 况且,她不止想着将自己拉出去,还想要带着谢天华脱离这个泥潭。 阿七见傅清屏陷入沉思,只从袖中掏出一卷东西递了过去:“这个也许可以帮到你” 第56章 谢府(二十六) 傅清屏一愣,只见阿七手中握着一卷明黄色的绢布。 这这东西难道不应该在祠堂里供着呢吗? “你一直随身带着?”傅清屏接过来问道。 “恩。”当然要带着,只有这个,能证明你是我的。 “你看看上面的内容。”阿七说道。 傅清屏展了圣旨,当初司礼太监宣读的时候,她只觉得怒火中烧,根本就没有仔细听。现在看过去,只觉得脸上臊得慌。从头至尾浏览了一遍,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啊,怎的阿七说解决办法在这里? 阿七向前跨了一步,站在傅清屏身前,弯腰,低头,额头差点就抵上傅清屏的额头。 见傅清屏似乎是要退后一步,阿七伸手点在圣旨上:“这里。”字字句句,他都倒背如流,如何不知道在哪里。 傅清屏忙低头看去,只见上面那一处正是写着“傅将军之妹傅清屏”,傅清屏一愣,而后又缓缓地笑开,原来是这样。 虽然说自己不曾入谁家家谱,但是,圣旨上可是点名了自己的身份,若是真的从谢家出嫁,入了谢家族谱。那便是有违圣意,挑战皇权。 想不到当初令自己气得恨不得烧掉的圣旨,如今竟然成了一把保护自己的利剑。真真是天意弄人。 傅清屏如释重负:“我知道了。”她将圣旨卷好递了回去。想了想,傅清屏还是问道:“靳琮,会回东城吗?” 阿七因为这个问题愣了一下:“他会回去的。” 傅清屏点了点头,也就是说,谢天韵势必要去东城。 “那我们便东城见。”傅清屏说道,绕过阿七,便想出了凉亭。 阿七猛地拉住了她的胳膊,傅清屏被这股力道带的差点跌倒。幸而阿七就站在后面,接了一把。 傅清屏从阿七怀中站了起来,俏脸通红:你做什么!” 阿七扶傅清屏站稳,也不松手,只一手牵着傅清屏的手:“你说过嫁我的。” 傅清屏脸上有如火烧一般,她是答应了,怎么这人还非得三番五次的问她。 “我就想问问你,我们的婚期” 傅清屏看着阿七期待的眼神,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是好。这人是有多急,自己现在还未及笄,还不满十五岁啊!这要是搁在现代,还是一个高中生! “待待我满了十八岁便是。” 阿七握着傅清屏的手一僵,傅清屏自然是感觉到了,没来由的有点不高兴:“你不愿意?” 阿七勉强的笑了笑:“我自然是不愿意,况且,圣旨也不愿意。至今还没有哪家接了圣旨婚期拖个两三年的。” 傅清屏皱了皱眉头:“你怎么知道?”她跟阿七,从前可是都没有见过圣旨的。 阿七咳了咳:“我查过。” 傅清屏脸上刚消下去的红晕又慢慢爬了上来,这人怎么说话句句都透着一股迫不及待的意思。 “如果是真的,你便自己拿主意吧。”已经打定主意要嫁了,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么关系。 “当真?” 傅清屏看着阿七喜形于色,只得落荒而逃。 直到进了莲斋的厢房,脸上的红晕都没有消下去。 一脚跨进了厢房,便看见谢天韵怔怔地坐在桌前,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红晕,明显的神游天外。心思一转,傅清屏便知道怕是这二人已经见过面了。 傅清屏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表姐!表姐!” 谢天韵猛地回神,看见傅清屏正坐在桌前,只尴尬的笑笑:“表妹,你回来了啊。” “恩,”傅清屏点点头:“刚回来,怎的,表姐的脸这么红?” 谢天韵摸了摸自己的脸,确实有些烫,这么一想,有想起了那个人,只觉得脸上的温度又增加了:“许是,许是刚刚出去了一趟,被午后的阳光晒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表姐可要小心了,今日的眼光就如此晒,还不知日后表姐受不受得住,毕竟这天可是越来越热了啊。”傅清屏意味不明地眨眨眼。 许是听出了傅清屏话里不一样的意味,谢天韵张口问道:“那表妹你这是怎么回事,脸上也是红的很。” 傅清屏愣了愣,对上谢天韵促狭的眼神,忙道:“我刚刚去了趟后面的大雄宝殿,叫里头的香火熏着了。” 谢天韵不知信还是不信,只是点点头。 两人在屋中坐了片刻,谢天兰两姐妹就走了过来,想来也是到了去大殿祈福的时候了。 傅清屏往身后看了看,却是没有看见谢天娇。 “表姐,三表姐呢?”傅清屏问道。 谢天韵一愣,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傅清屏:“三妹突生疾病,叫天赐送下山去了,你不必忧心。” 傅清屏想着哪里是突生疾病,怕是又招惹了谢天赐,这才被赶下山去。不过她也不好说穿,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同大雄宝殿供奉的一佛二弟子不同,这天王殿是三门殿内的第一重殿。殿中央供奉弥勒尊佛,背后供奉韦驮菩萨,韦驮菩萨面北而立。东西两旁供四大天王像。 傅清屏等人到天王殿的时候,众僧念经祈愿已经开始了,殿内跪满了信男信女,谢天韵领着她们寻了一处僻静角落,便跪下专心念佛。 谢天赐当晚并没有回来,傅清屏等人第二天下山的时候,也不是他而是谢天琪过来接的。 谢天琪骑着马与傅清屏的马车并驾齐驱,傅清屏撩了帘子:“大表哥,你有事要跟我说?” 谢天琪神色略略尴尬,想了想,还是说出了口:“家里发生了一些事情,此次表妹回府,若是有什么事情让你不快乐,还请表妹多多包涵才是。”他常年痛商人打交道,看人的眼光虽然不能说一定是对的,但也有十之是准确的。 自家这位表妹虽然看起来温温柔柔的,但是怕是一点都不简单。 傅清屏听了这话,收了脸上嬉笑的神色:“大表哥说的这是哪里话,都是一家人,哪用的着说什么包涵不包涵。” 听了这话,谢天琪心下一松,却又听见傅清屏说道:“不过清屏一直觉得,人若犯我,我必十倍还之,毕竟先撩者贱,大表哥你说是么?” 既然已经说道这份上,还有什么好说的。谢天琪拍了拍胯/下的马儿,往前疾走几步。 傅清屏收回目光,就见谢天韵神色复杂的望着她。 “表姐,觉得我这话说错了吗?”傅清屏低着头轻声问道。 谢天韵神色闪了闪,终是坚定了下来:“不,表妹比说的很对!” 傅清屏有些诧异,原本以为谢天韵会站在谢家这边的,没想到看来谢天琪口中说的这件事,谢天韵也是知道的,看来,这位表姐瞒着自己的东西也不少。 进了谢府,谢天琪便带着众人一路进了谢老夫人的寿德堂。傅清屏愣了愣,莫非是老妇人出了什么事? 进了寿德堂,傅清屏才松了口气,许是对着佛祖祈愿的心理作用,傅清屏竟然觉得谢老夫人的脸色比之前好了不少。 谢老夫人坐靠在床头,看着一群跟花骨朵一样的孙女走了进来,也觉得满心欢喜。 谢天韵走上前去:“看来佛祖果然有灵,祖母的气色果真好了不少。” 谢老夫人闻言笑的更开心了,像她这样年纪,最是信一些神啊,佛啊的:“就你嘴甜,要说佛祖显灵,还是你们姐妹几个心诚。” “为了祖母,哪有心不诚的道理,也是祖母这一辈子结的善缘多,我们姐妹几个进了云山寺,便看见莲池一池莲花都开了,祖母你说,是不是个好兆头,是佛祖在保佑祖母那。”谢天韵捡着一些吉祥的话将谢老夫人哄得开怀大笑。直至谢老夫人累得休息了,也没能有时间找傅清屏。 傅清屏刚松了一口气,却听谢天韵说道:“若是无事,便待会再回房歇着吧。先陪我去一趟母亲的院子可好?” 傅清屏点头应了下来。 进了院门,傅清屏才惊觉,怕是有什么大事。因为谢府所有的女眷,除了谢老夫人,竟然齐聚一堂,就连谢城这个大家长也在。 谢城看见她们进来,点了点头,示意她们到一旁坐下。 傅清屏心中惊疑不定地找了一个位置坐下,就见原本老老实实跪着的谢天娇猛然抬起了头,眼神中透着凶狠,似是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傅清屏还没有来得及有反应,就听见谢城一声怒吼:“你还不知悔改,来人,上家法!” 谢天娇惊得浑身一抖,眼泪刷刷的往下吊,嘴唇动了动,竟然是被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李氏慌忙上前:“大哥!使不得啊,天骄年幼,怎么可能会有那般心思,定然是天赐误会了才是,天骄,你快同你大伯解释!” 谢天娇身体抖得同筛糠一般,别说说话了,竟然连抬头看着谢城都做不到。 谢城本就怒火攻心,看着谢天娇这副窝囊样,更是觉得看不上眼,伸手扯过小厮手中的藤条,一把就要朝谢天娇身上招呼过去。 王氏起身一把按住谢城的手:“大爷,你也知道天赐这么长时间不归家,定是不了解天骄性情才会浑说一通,天骄虽然性子骄纵了些,却不是那样的孩子啊。” 谢城一把拨开王氏的手:“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在云山寺那般佛门重地,谢天娇竟然敢闯进男子房间,若不是那屋子里住的是天赐,只怕如今我野望谢家,便成了野望第一大笑柄!这岂是区区性子骄纵能解释的!” 第57章 谢府(二十七) 话一说完,手中藤条竟然半分不留情面的落到谢天娇腿上。 谢天娇叫这一下打的趴在地上,尖叫不断,只觉得仿佛腿都断了。 王氏同李氏也是一般愣住。 李氏最先反应过来,扑在谢天娇身上:“大哥,若是你非要惩处天骄,倒不如打在我身上,到底是我这个母亲没有教好她!只教会了天骄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未教会她行事如何像清屏一样半分不错!” 谢城被这话冲了一下,只觉得怒气更胜!奈何李氏到底是弟媳,于情于理,他都不能下手。 傅清屏这会还懵着呢,她是听明白了谢天娇闯了五味斋,可是不是进了谢天赐的屋子么,怎么说都是兄妹,怎么谢城发了这么大的火? 谢天韵坐在她旁边,眉头紧皱:“天赐跟靳世子换了屋子。” 傅清屏瞪大了眼睛看着谢天韵,似乎是想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在开玩笑。 谢天韵避开了她的目光,悠悠叹息。 傅清屏总算知道谢天娇为何看着她这副表情了。她怕是以为是自己让谢天琪将这件事捅了出来。 “自己去祠堂跪上三天。”谢城扔了手中的藤条说道。若不是谢天娇这种行为如此败坏家风,他一个大男人何至于插手后院的事情! 李氏一愣,竟然如此严重,先不说跪祠堂这件事天骄受不受得住,只一件,若是这件事被传出府去,未嫁女罚跪祠堂,天骄的名声李氏只觉得眼前一黑。 还不待她出声求情,谢城的话便到了耳边。 “不许上药!”谢城临跨出门的时候说道。 “大爷!” “大哥!” 王氏同李氏齐声喊道,天骄还伤着,祠堂那般阴冷,如何能跪上三天! 谢城不为所动,大步走了出去。 李氏面带祈求的看着王氏,只望她能帮着求求情,哪怕是允了帮谢天娇上药也成啊。 王氏摇摇头,若是这事没有闹到谢城那里,别说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就是直接瞒了众人,她也是做得到的,只是这次,哎,大爷做得决定,她如何能动摇! 李氏绝望的低下头,似是伤心欲绝又无计可施。谢天娇趴在她怀中嚎哭不已。 谢城请她们过来,不过是给个警告,顺便也是给傅清屏一个交代,这一场“闹剧”结束,自然是该走的走,该留的留。 傅清屏心中惊疑不定,若是还没有经历谢城意欲把她困在府中这件事,她只觉得自己这位大舅舅是真心为自己好。这么大的事情,不等自己前去委屈的控告,就漂亮的解决了一切。 现在呢,谢城处理地这么干脆利落,究竟想做些什么? 随着谢天韵出了房门,傅清屏陡然觉得后背一凉,毛骨悚然 出了王氏的屋子,傅清屏就借口累着了,早早的回了自己的房间。她坐在桌前沉思,越深想越觉得害怕。 这么长时间以来,她虽说成功的化解了不少危机,但是,中间有多少运气成分,她自己是明白的。 到底不是浸淫在后院挣扎的人,就连平时温温柔柔的谢天韵都比她能够洞察那些不对劲的地方,处事稳妥漂亮。她,她一直都只是在危险发生的时候,凭着运气和几分小聪明化险为夷。还没有厉害到洞察先机,反咬一口 这里是谢府。 虽然心中挂念外祖母的身体,但是,这谢府,还是早离开早好。 只盼着谢天韵的婚事真的如大哥一般,在东城。 “小姐。”一水端了点心上来:“早饭看小姐没吃多少,现在要不要用些点心?” “放这吧。”傅清屏点点头,怪不得上辈子人总说动脑是最容易饿的事情。 傅清屏捏了块点心,放入口中咬了一口:“是,莲花酥?三山做得?”傅清屏笑着问道,虽说不是大喜,身边多了个熟悉的人,到底是喜事一件。 三山从屏风后面绕了出来:“就知道小姐一定会记得三山的手艺的。” 傅清屏看三山笑的开心,也觉得心中松快了些。 “你的手艺自然是一尝就能尝出来的,只是,这莲花?”傅清屏问道。现在才四月份,野望就有莲花了? 一水见三山还因为小姐的夸赞乐得回不了神,上前替傅清屏倒了杯水:“这莲花是三山一早带进府里的。” 三山在后面插了句嘴:“大公子给奴婢的。” 傅清屏嚼着点心,一下子就明白了,脸,腾的红了起来。这莲花,哪里是大哥送的,分明就是某人从云山寺带下来的。 傅清屏只觉得心情大好,胃口也是不错,竟然将一整盘的莲花酥吃了个干净。 “小姐。” 傅清屏回神,却见不是一水三山叫她,而是一个有些面熟的丫鬟站在门口。 傅清屏想了一会儿,这才想起来,是谢天韵院中的一个二等丫鬟。 “何事?”一水问道。 那丫鬟欠了钱身:“老妇人院里来了人,说是请小姐过去一趟。” 傅清屏点点头,一水挥手让小丫鬟下去了。 “小姐?” “无事,三山在这待着吧,一水跟我过去就行了。” 傅清屏到寿德堂的时候,就看见刘嬷嬷笑吟吟地候在门外,傅清屏连忙快步走了上去:“怎的竟然让嬷嬷亲自在等着我。” “这有什么关系,我这老婆子年龄大了,才需要活动活动,不然哪天这把老骨头都非得烂了不可。”刘嬷嬷笑道。 “嬷嬷说的哪里话”傅清屏本要在说两句,就听见屋中出来谢老夫人的声音。 “秋菊!可是清屏到了,快让她进来。” 傅清屏忙“哎”了一声,自己撩了珠帘走了进去。 谢老夫人只着雪白中衣靠坐在床上,头上戴着黑色的抹额,不见贵气逼人,只觉得脸色更苍白了些。 傅清屏忙挨上前去:“外祖母,您不是刚歇下,怎的又起身了,可要好好休息才好。” 谢老夫人笑着拍了拍傅清屏的手:“我没有什么大碍,本事要睡下,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便叫你回来了。” 傅清屏心中一惊,莫不是要旧事重提! 谢老夫人也不管傅清屏的脸色,仿佛陷入了梦境一般:“这十几年来,你娘亲竟是狠心的从不肯入我梦中,每每想起,只觉得心中难受,人老了,这记性也越来越糟糕,只觉得快要记不清沅姐儿的脸了” “外祖母说的是哪里话,若是知道外祖母如此伤怀,娘亲在天之灵怕是也不好受。”傅清屏这话说的格外别扭,毕竟,谢沅垚其人,她的娘亲,还活的好好的呢。 “是是是,可是啊,昨个儿,我的沅姐儿竟然是入我梦了,就像当年常伴我膝下一般,陪我聊天,逗我开心”谢老夫人说着,手下用力,傅清屏的手被攥得生疼,却是不忍心松开。只恨不能言明真相。 “怕是娘亲也看不惯外祖母如此伤怀,只好入梦安慰。”傅清屏低着头说道。心中却是腹诽,怕是真人来过了才对。毕竟是生养自己的母亲,谢沅垚要是知道谢老夫人病重,怎么可能不过来看一眼。 “沅姐儿跟我说,谢谢我把你照顾的如此好。” 傅清屏听了这话,心头一惊,抬起头来,就看见谢老夫人顶着苍白的脸不错眼的盯着她。 “外祖母”傅清屏有点吃不定谢老夫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想到沅姐儿十几年来第一次来看我竟然还是因为记挂着你。” “哪里,想来母亲还是更加惦念外祖母,不然,为何不曾出现在清屏梦中。”傅清屏说道。 “我的沅姐儿”谢老夫人说着,眼中竟然是留下浑浊的眼泪。 傅清屏慌忙拿了帕子去擦,被谢老夫人的眼神盯得实在不舒服。她心中有一个荒谬的猜想。 “若是清屏你能长长久久的呆在外祖母身边,我的沅姐儿怕是会开心的不得了” 猜中了! “外祖母”这么可笑的,荒谬的借口! 谢老夫人却是像陷入魔怔一般,只觉得这是一个再好不过的事情! “老夫人!大夫人有事想要见见老夫人。”刘嬷嬷的出现解了傅清屏的困境。她虽然已经有充分的借口拒绝,但是却不能在这个时候拿出来。并非是还没有被逼到绝境,而是她已经意识到,这可能是压垮谢老夫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论是出于什么理由,都不能现在说。 只好能拖一会儿是一会。 傅清屏退了出去,与王氏擦肩而过。瞥见王氏眼底的喜色,傅清屏突然知道了,这会儿王氏过来是为了是么,这恐怕也是她的最后一次,也是最绝佳的机会了。 “你说,天韵的婚礼,要在东城举行?”谢老夫人说道。神色清明不复之前跟傅清屏讲话的样子。 “是,是靳家的那个孩子,要回东城襄阳王府了。”王氏说道。她本来只是心中有一丝念头,没想到竟然这么轻而易举的就实现了! 虽然还未成定局,但是有野望谢家在后面撑着,这世子之位如何不能手到擒来。 她的女儿,这么优秀,又怎么会不如谢沅垚那个女人的女儿! “这事,你跟老大说过了吗?”谢老夫人伸手揉着眉头问道。她刚刚才将傅清屏拘在谢府,这事一出,怕是得举家往东城去了。这东城到底不比野望行事方便。况谢氏宗族在野望,入家谱的事情 “还没有,想着先跟娘你说一声,至于大爷那边,怕是那孩子会亲自去说。” “这事我知道了,等老大回来,你让他过来一趟” 第58章 谢府(二十八)(三章 合一) “媳妇知道了。”王氏满面红光的退下,垂下的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笑意,仿佛已经完成了多年夙愿。 谢老夫人闭目沉思,只做没有看见。那些花花心思又有几个是能逃过她的眼睛的?这王氏是在谢家夫人的位置上待得逸了,幸好老大不是个傻的。 刘嬷嬷伸了手替谢老夫人按摩,眼睛垂得低低的,就像是一个木头人一般。 “秋菊,清屏,只能是谢家的孩子,沅姐儿也是这么希望的是不是?” 刘嬷嬷垂着头,只一心为谢老夫人按摩。她自然是知道,老夫人这话,并不求一个回应。 谢城回府的时候脸色难看的紧,跟在后面伺候的小厮战战兢兢地缀在后面,恨不得自己能飘起来,就怕自己哪里出了错,给大老爷一个出火的地方。 “去找二老爷过来,”谢城吩咐道,想了想,又说:“将大少爷也一并叫过来。” 小厮松了口气,一溜烟地跑走了。 谢城坐在书桌后面,只觉得筋疲力尽。今日之前,他要忙的很多,但是,却不足以击垮他,击垮谢家。甚至说,手上的很多事情都已经交出去了,也许再等个一两年,等到谢天琪完全站起来,他就可以养老,含饴弄孙了。 心中千算万算,都比不过老天要变。 “大哥。” “父亲。” “都来了,坐吧。” 谢塬和谢天琪自己寻了位置坐下。心中虽然疑惑,却不开口,只等谢城考虑好。 “若是天韵的婚事作废,谢家有多少生意会受影响。”谢城皱着眉头说道。谢天韵是他的女儿,这门婚事若不是自己夫人对靳琮实在满意,自己是不会考虑的。 谢家之所以能以首富的身份在整个大渝混的风生水起,靠的,不仅仅是商人的精明手段,还有自知之明。谢家,只经商,从来不入官场。谢家女所嫁之人,不得是朝中要员,最大,不过六品官,更不可能是皇亲国戚。 还有每一任皇帝的后宫之中,必有一位谢家女。多少年下来,爬到高位的,不过现在这一个。 这一任皇帝,既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废了选秀制度,他其实心中是庆幸的,要不然,谢天韵便该是老死宫中的。 这些虽然不是谢家族规。却,真真切切的是谢家得以延续百年的重要原因。 谢天琪只觉凭空一道惊雷,天韵的婚事出了问题! “父亲,这是怎么回事?” 谢塬手指在桌上轻点,没有像谢天琪这般急切。似乎是思索了一会,方才开口:“茶叶,瓷器,丝绸这些方面怕是受的影响比较大,自从天韵的婚事定下来之后,咱们谢府的这几项生意的销路都是走的靳琮外祖那边的路子。” 谢城一惊:“怎么这么多?” “大哥,这些只是损失比较大的,还有些七零八落的,和现在正在谈的,我还都没有说。因着是对方主动提起的,咱们这边作为未来亲家也不好拒绝,况且,这是双赢的事情”谢塬无奈地说道。 “父亲!”比起这些生意上的事情,谢天琪更关心谢天韵的婚事到底怎么了。 “今日靳琮来找我,说是他不日即将前往东城,怕是襄阳王府那边有意想要接他回去。” 谢天琪一愣,因着靳琮也算的上从小在野望长大,这些年大家都要忘了他在东城的身份。虽然各人心中都知道,当初靳琮来东城怕是被襄阳王厌弃,但是人家明面上的借口却是替亡母尽孝。只是,这跟天韵的婚事作废又有什么关系? “那为何天韵的婚事就要作废?”谢天琪开口问道。 “谢家女所嫁之人,不得是朝中要员,最大,不过六品官,更不可能是皇亲国戚。”谢塬开口说道。 “这是?”谢天琪皱起眉头,这些话他从未听过。 “这是谢家不垮的根本。”谢城叹息。他本来想着若是影响不大,天韵这婚事作废就是,野望好男儿如此多,作为谢家的女儿有何惧怕的。 不成想,只怕靳琮这人也不是好相与的。未成婚就紧紧地与谢家绑在一条大船上,若不是切身利益,谢城也要道一句深谋远虑。 “罢了,这件事我再想想,老二,生意上的事情,这段时间你留意一下,除了手上的这些,不要再牵扯下去了。” “放心吧大哥,我心中有数。”谢塬点了点头,复又说道:“大哥,也许是你想的太深了,就算对方有那个心思,凭谢家的本事让他落空不是轻轻松松的事情?况且,就算我们乐意,靳琮的外祖家不一定乐意,你也知道,王存那个人” 谢塬点到即止,毕竟是父辈的人物,他也不好多做评价。 谢城点点头,表示听到了:“你们都先回去吧,我再好好想想。” 谢塬点点头先走了出去。 谢天琪也想跟着出去,脚都跨出了房门,又收了回来:“父亲,之前母亲交代我,说是祖母让您回来就过去一趟。” 谢塬愣了愣:“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怕是又是清屏的事情。谢城只觉心中一团乱,罢,罢,多年恩怨,这次一并了了吧。省的午夜梦回之时,总觉得难受的很。 谢城乘着夜色去了寿德堂,谢老夫人正用着晚膳。因着这两天正病着,便没有叫王氏几人伺候在身前。 “母亲。”谢城走了进来。 “来了啊,可用了饭?”谢老夫人靠坐在床上问道。 “已经用过了。”谢城回答:“不知母亲找我,所为何事?” “今日,王氏过来了,天韵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怎么说?”谢老夫人皱着眉头。谢家的种种事情没有一人了解的比她还清楚,当初她的沅姐儿差点就进了后宫,幸好,幸好。一是她不愿意沅姐儿受此磨难,二是沅姐儿自己也不愿意,连离家出走这样的事情都做了出来,也即是那会,才遇上了傅坚。 新帝登基的时候,本以为会让天韵进宫,不曾想竟然废了选秀,她自然是为天韵庆幸的。只是不曾想到,竟然还有这般波折。 谢城犹豫了很久,也没能说些什么。他确实是被谢塬的话打动了。天韵已然十九了,实在是耗不起了。 “罢了,你们的事情自己做主就是,不要让我百年之后见不了列祖列宗就成。”谢老夫人说道,她自己的身子只有自己最清楚,怕是没有多长时间的活头了,除了沅姐儿的事情,没有什么值得她再耗费心神。 谢城慌忙跪下:“母亲说的哪里话,是儿子不孝,让母亲忧心了。” 谢老夫人摆摆手,示意他赶紧起来。 “我只想问问你,清屏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做?” “母亲是指让清屏入族谱的事情?族中老人已经通知了,只等清屏及笄,就可以同天华一起入了咱们谢家族谱。”谢城低着头说道。 谢老夫人点点头:“若是了了此事,那我当真是再没有遗憾了” “母亲!” “若是天韵的事情没有什么变化,你只需答应我一件事,待天韵大婚的事情了结,不能耽搁,要立即带天华和清屏回来!偏偏今年,又是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我总觉的不放心的很。” “请母亲放心。”谢城低着头说道。 第二天一早,谢天韵的事情就已经在谢府传开了,傅清屏住得近,早起见了谢天韵,见她面色红润,想必心中欢喜的紧,傅清屏虽然心中尚有疑虑,到底是为这个表姐高兴的:“来野望这么久,还未恭喜过表姐呢。” 谢天韵脸上红晕更甚:“就你最会打趣。我还没有说你”谢天韵神色一滞,她本来想着打趣回去的,只是看傅清屏的脸色,猛然发觉自己说错了话。 “说我什么?”傅清屏问。 “说你,自然是说你,马上是要办及笄礼的人了,怎么还这么跳脱。”谢天韵说道。 傅清屏分明知道谢天韵原本要说的不是这个,也不说破,继续同谢天韵坐在一起聊着,知道王氏派人来叫谢天韵这才作罢。 傅清屏在小花园坐了一会便回了房间,这风啊,哪怕在舒服,吹久了还是会头疼。 房门开着,三山从房间里正端了空的托盘出来。看见傅清屏,清秀的小脸马上就皱起来了。 “怎么了?”傅清屏好笑道。 “风姑娘来了。”虽然三山知道写风的真实身份,但是在谢府中,主仆三人明面上,还是称她风姑娘。 傅清屏立马就明白过来了:“回头我让她给你带街上的吃食。” 三山眼睛一亮:“谢谢小姐。” 傅清屏进了房间,就看见写风大喇喇的坐在凳子上,手里还捏着块点心正往嘴里塞。 “怎的,今天没吃早饭?” “吃了,三山做得更好吃。”写风说道。 “这话你应该当着三山的面说。”傅清屏心下好笑,毕竟这几人投缘,她心中也开心。 “下次说。”写风用手抹了抹嘴角的残渣说道。 傅清屏不可置否:“今日,怎么一大早就过来了。” 这几日谢天韵院里的丫鬟都知道,风姑娘迷上了表小姐丫鬟的一手好厨艺,恨不得天天赖在那里不会来,是以写风往这跑并不引人注意。傅清屏只是疑惑,今日怎么过来的这么早。 “谢天韵的事情定下来了,我这几天就会离开,”写风说道:“另外,今日一早,野望传出了关于小姐的流言,爆发的太快,要查出来源头在哪里,还要费上一段时间。” “流言?”傅清屏眉心一皱:“什么内容?” 写风想了想早上卖馄饨的大婶说的内容:“小姐虽然被赐了婚,但是并不得世子喜欢。” 傅清屏口中的茶一下子喷了出来,那什么,如果这种流言是为了让她心中难过,心神黯淡的话,那还真是对不起那些人的期待了。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傅清屏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大哥今日已经启程回东城了吧?” 写风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恩” 傅清屏点点头,这样就好,不然某人听到这样的留言怕是会跑过来歪缠着她解释。 “流言”写风欲言又止,她来的迟,并不如南风听风那般了解傅清屏和靳洛之间的纠葛。 “放着吧,你专心去查来源和目的就行了,其他的不用考虑那么多。”傅清屏吩咐道。 “好。”写风点点头。正事办完了,写风拍了拍手正想离开。 “写风!”傅清屏突然出声。 “恩?”写风回头。 “已经一年半了,其他的事情,你可以考虑起来了。”傅清屏看着她说道。写风跟听风南风她们到底不同,她们之间不过是三年的君子之约。这一年半,不长也不短,写风对她的认真,傅清屏是看得见的。就因为这样,傅清屏才将她看做朋友。她是一根筋,答应了守着傅清屏三年,就绝口不提自己要报仇的事情,但是傅清屏不能不提。 写风愣了下,显然是没有想到傅清屏会突然提出这个话题。 “哦。” 傅清屏苦笑不得,也是她强求了,居然要求一个一根筋的人学会一心二用。 自这一日起,谢府变得越发热闹起来,往往走两步就能遇上匆匆忙忙跑过去的丫鬟或者小厮。 谢天韵的大婚在五月初六,而现在已经四月初了。谢天赐已经带着一部分人手先上了东城,那里的宅子怕是要大修,一应家具什么的也要重新置办新的,还要派人打扫,布置零零碎碎的事情不知道又多少。 傅清屏已经搬回了谢埴的柏园,谢天韵住的地方可以称得上是谢府最忙最乱的地方了,傅清屏就趁着这个机会跟谢老夫人提了出来,倒是谢老夫人的表情很值得玩味,仿佛是从来不知道她现在就住在王氏那里一般。 不过傅清屏并没有深究,总有一天,那人会亲口告诉她。 半个月后,方江上。 三山端着早饭走过来,就看见听风轻手轻脚的从房间里走出来。三山下意识的放轻了脚步和说话声音:“小姐还没有起?” 听风摇摇头。 三山皱起了眉头:“那今天的早饭?” “先放着吧,等小姐起了再说。”听风想了想回答道。 三山点点头:“我问了船上的船工,说是今天船会靠岸采买些东西,要不要叫醒小姐下去走走?”自家小姐从上了船开始就晕船,刚开始还能忍着,这次大船已经在江上走了六天了,小姐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啊。 “也行,你去跟谢六爷说一声,船一靠岸我们就下去。”听风道。 三山端了饭菜下去,这回不仅要去找谢六爷,还要去房间里寻一水,晕船的可不只是小姐一人。 傅清屏由听风扶着现在甲板上,面色惨白,嘴唇有些发青。谢六爷站在旁边,看着傅清屏的样子,颇为不忍:“这船会在这里停到晌午,你不要急,在岸上去如意楼好好休息,到处走走也行。” 傅清屏闭着眼睛点点头,她从前没有坐过船,以为马车就是最痛苦的交通工具了,没想到,物外有物啊! 船晃了一下,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一般。傅清屏踉跄了下,要不是有听风扶着,她都能趴在甲板上。 “下去吧,船已经停稳了。”谢六爷说道。 傅清屏深一脚浅一脚的下了船,双脚摆在码头的石板上还有种不真实感,感觉像踩在棉花上一样。 傅清屏要下船,谢六爷自然是要派人保护和盯着的。再加上傅清屏身边的三山听风东风,林林总总加起来一大帮子人。傅清屏虽然心里不舒服,但是身体更不舒服,说话都要喘三喘,是以没有拒绝。只是上了岸之后,吩咐他们离自己远些。 “这会儿到哪了?”傅清屏边走边问。 听风想了想:“到临水了。” “这么快?”傅清屏惊讶,她虽然不认路,但是东城到野望这段路中最大的几个地方她还是知道的。 “水路本就行的快些,照这个速度走下去,不超过五天,就能到东城了。”听风说道。 傅清屏一脸的心如死灰,还有五天!这六天在水上她只觉得度日如年,整日昏昏沉沉的,吃不下饭,睡不熟觉。 听风也无奈,这会儿已经是四月下旬了,若是走陆路,怕是赶不及谢家小姐的大婚。 傅清屏本是想着跟着周衍回东城的,奈何动身那一日,谢老夫人突然病情加重,昏迷不醒。傅清屏也那不准是真是假,但是,走不成,却是真的。 谢天薇她们去东城的时候,傅清屏也没能跟着一起。谢天韵大婚虽然重要,却没有重要到整个谢家都过去,诸如谢老夫人,谢家几位爷,是不去的。 前几日女眷出发的时候,谢老夫人寻了个借口让傅清屏留了下来,傅清屏也想知道谢家到底想做什么,就顺势留了下来。却不想谢老夫人当真就像她借口说的那样,整日让傅清屏陪她聊聊天,陪陪她,直到前几天,谢老夫人才命谢埴送她来东城。 傅清屏动了动鼻子,只觉得有各种刺激的味道闯进了鼻子,四下里看了看,才发现自己胡乱走走,竟然到了一条小吃街,只可惜虽然这味道让人食指大动,但是傅清屏却觉得胃中不是很舒服,有点犯酸。 “三山,去买些重口味的,诸如酸的,辣的什么的,多买点,待会也给一水带些回去。带两个小厮,之后去前面的如意楼寻我就好。”傅清屏轻声说道。 三山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走了挺长时间,傅清屏这才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活了过来,只可惜过不久又要重新死回去。 如意楼是谢家的生意,距离码头不远,是来来往往的富商大贾最常去休息的地方。 如意楼这会儿生意正好,一楼吵吵嚷嚷的好不热闹。 谢埴在傅清屏下船的时候就遣了人过来告诉掌柜的有贵客到。傅清屏甫一进去就被请上了二楼。 “傅姑娘!”一道带着惊讶的声音从上面传来。 傅清屏微抬起头,就看见楼梯上站着的,还是熟人。 “楚公子。”傅清屏颔首,虽然有些惊讶,但是到底不熟悉,加上谢天华闹出来的幺蛾子,尽管对方不清楚(姑娘你想多了),自己还是觉得尴尬的很。 楚瑾风笑了笑,侧过身来,对傅清屏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傅姑娘一个人?” 傅清屏走了上去:“嗯。”她说的是实话,谢埴在船上,来这里的可不就是只有她一个人么。所以这位公子可以避避嫌,该干嘛干嘛去了。 楚瑾风跟在后面走了上来,站在傅清屏一侧,指了指右手边的一个包间:“若是傅姑娘不嫌弃的话” 包间的门应声而开,一个娇俏的女声传出,打断了楚瑾风的话:“大哥你回来了!” 门内门外的人同时愣住,傅清屏最先反应过来:“多谢楚公子好意,只是清屏已经订好位置了。”也不等楚瑾风回答,傅清屏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了过去。 楚瑾风对着傅清屏的背影笑了笑,转身又无奈地看着自家妹子:“这是在外面,怎么还莽莽撞撞的,一点小姐的样子都没有。” 楚萤萱皱皱鼻子,吐吐舌头:“我要是规规矩矩地,就看不见你努力地讨好人家姑娘家了。” 楚瑾风推她进去:“整天就知道胡说八道!” 楚萤萱顺从的往前走:“不过怎么觉得好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呀!是不是谢家的表姑娘!刚刚好像听她自己说叫清屏来着。” “萤萱在说什么姑娘?”对面的女子说道。 “没什么,刚刚开门出去,见着了谢家的表姑娘。表姐上次海棠宴没有去,所以不认识她。” 杜若听她提起海棠宴只觉得心中愤恨,面上还要装出一副温婉的样子:“听表妹的意思,很是欣赏这位表姑娘,只是人心难测,表妹还是小心些好。” 楚萤萱端着杯子的手一顿,抬头看向杜若:“表姐这话怎么说?” 别说楚萤萱,就连楚瑾风都停了动作,看向杜若。 杜若张了张嘴,似是有难言之隐:“这位傅姑娘风评有些不太好。” 楚萤萱和楚瑾风对视了一眼,又都摇了摇头。 杜若又开口道:“我也是在府中的时候听说的,说是这位傅姑娘用了不好的手段,这才有伯阳侯府世子同她的婚约,前段时间傅姑娘来野望,也是因为这位世子对她很是不喜,将她赶出了东城。甚至于她在谢家,搅得家宅不宁,致使谢老夫人病重,谢三小姐被罚” 楚瑾风将杯子放下:“够了!简直是无稽之谈!” 杜若没有想到楚瑾风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像是被吓到了一样,眼眶红了起来。 楚瑾风紧接着说:“你一个姑娘家,竟然也跟着传这些流言蜚语,毁人清誉” 楚萤萱慌忙打断:“大哥,我之前让你拿的梅子酒呢?” 楚瑾风一愣,便瞬间反应过来,是他反应太大了。 “一时忘记了,我这便去取。”楚瑾风说道。 “那就拜托大哥了。”楚萤萱笑嘻嘻道,好像刚刚那一幕从未发生过。 等楚瑾风出了门,楚萤萱才凑过去说道:“表姐不要介意,你也知道我大哥那人,说的好听叫一身正气,说的不好听就是固执己见!他整天就知道说什么温婉贤淑,大方得体,你理他作甚。” 杜若抹了抹眼睛,露出了红红的双眼:“是我的错,不应该说别人,可是,我真的是好心啊,怕表妹你遇人不淑啊!” 楚萤萱低着头微不可见的撇了撇嘴:“表姐你之前说的谢三小姐受罚是什么意思。” “听说是因为傅姑娘嫉妒谢三小姐!” 楚萤萱一愣,海棠宴那事儿,她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谁会挑事更是一目了然:“嫉妒?” “听说那位世子是谢三小姐的救命恩人,谢三小姐心存感激,便同世子说了几句话,那世子也是好相与的,同谢三小姐聊了会,偏不巧,被傅姑娘撞见了,便去谢老夫人面前告了一状!你也知道,这谢老夫人心疼傅姑娘双亲早逝,一时糊涂,便不分青红皂白的罚了谢三小姐一顿” 傅清屏坐在包间里,听听风像说书一样给她复述楚瑾风那边的对话,只觉得嘴角一抽一抽的。 再看东风忍笑忍得辛苦,便道:“你要是忍不住了,便去江边笑一笑,免得在这里笑得太疯狂,被人说道。” “小姐说的哪里话,这种不实之言,当耳旁风过了就是,”听风瞪了东风一眼:“若是小姐在意,让南风去收拾她们便是。” 傅清屏摆了摆手:“不用,虽然已经知道是李氏和谢天娇弄出来的幺蛾子,但是写风查了很久都没有查出来是为了什么,总不可能她们天真的以为一两句风言风语,这婚事便能作废了不成?再等等看吧。” 听到婚事作废这一茬,听风愣了下,想了想又觉得不可能。 “怎么了?想到了什么?”傅清屏问道。 “小姐可还记得如今上边这位的养母,出自谢家?”听风说道。 傅清屏愣了愣,好像确实有这件事。不过不是说那位是谢家旁支,同谢家关系并不亲近,哪怕是成了皇太妃,也没有什么动作不是么。 “这,有什么关系吗?”难道那人还会插手这场婚事不成。 “奴婢好像隐隐约约有些印象,谢二夫人李氏,同那位,应该有些关系。奴婢这就让写风查清楚。”听风说道。 傅清屏心中一紧,觉得此事并无不可能。她一直以为李氏同王氏的关系如此好,是因为谢塬这位二舅舅在外面是大舅舅谢城的得力助手,但是现在看来。,也许还有另外一种可能,看中了李氏后面的关系。王氏的心比她自己想的要大的多,不然也不会算计着靳琮的事情。 如果谢天娇是真的喜欢靳洛,那么这个谣言就有用武之地了。 “小姐?”听风叫道。她自然是知道的,自家小姐跟靳世子好不容易有所缓和,能够修成正果。而且那些人也是很满意靳世子,可不能半路再出了岔子。 “你先让写风去查,她现在还留在谢家,行事也方便。等确定了我们再想别的。”傅清屏揉着额头说道。 “扣扣!” 听风过去开了门,正是三山带着大包小包回来了,后面跟着如意楼的小厮。 “小姐,”三山放下东西说道:“早饭就没有吃多少,现在要不要外用一些,刚好快要到晌午了。” 傅清屏愣了愣,只觉得怎么这么快就到晌午了,拿自己岂不是很快就要上船了!天! 三山见自家小姐脸都快要皱成一团了,忙道:“奴婢刚刚去了几家医馆,这里毕竟来往的走水路的多,各家医馆总有几个专治晕船的方子。奴婢知道的那些没有用,可以用用其他的。” 傅清屏眼前一亮,很快又暗了下去,她不敢抱太大希望,毕竟,还有一种治愈不了的,叫做,多坐几次,习惯了就好。 如意楼的拿手好菜都是鱼。傅清屏不是很喜欢吃鱼,便稍稍动了一点,剩下的,都给东风他们了。但是三山带过来的东西她吃了不少,比起在船上一点东西都不想吃的时候,也算是有了进步。 傅清屏觉得自己其实患了一种病,不然为什么会看见船,就觉得想吐!明明踩在码头的青石板上,却觉得自己已经站在了甲板上。 听风看着自家小姐好不容易红润起来的脸色一下子就惨白了,心中也很不好受,恨不得以身代之。 傅清屏扶着听风的手往船上走,恍惚间听到有人在叫她。 傅清屏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就看见人群众正站着今天在如意楼碰到的楚瑾风。 “傅姑娘。”楚瑾风叫道。 “楚公子。” “不知傅姑娘可是去东城?”楚瑾风有些不好意思。 “正是,不知楚公子?” 一旁的姑娘看着楚瑾风别别妞妞的样子,往前走了几步:“傅姑娘,我们想搭个顺风船!” “不知这位是?”傅清屏问道。这姑娘性子好爽利啊! “让傅姑娘见笑了,这是小妹楚萤萱,这位是表妹杜若。”楚瑾风拉开楚萤萱说道:“我们也是往东城,想来目的该跟傅姑娘一样,只是我们一路走的是陆路,这些时间下来,有些受不住了,便想改走水路,不知”楚瑾风这话已经说的委婉多了,要知道事实是楚萤萱知道谢家多半走的水路,便兴冲冲地赶过来,她这是第一次出野望,自然是什么都想见识一下,坐船哎! 傅清屏却是根本没有听见后面说什么,只知道杜若也在。自从海棠宴一事过后,傅清屏对杜若总有一种愧疚感。往日里没有人提起,傅清屏也不愿去深想,如今,这人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傅清屏觉得隐藏多日的愧疚感一下子就爆发出来了。 “傅姑娘?”楚瑾风见傅清屏一直盯着杜:“傅姑娘认识我表妹?” 傅清屏猛地回神:“不,不认识。只是觉得眼熟罢了。几位想一同去东城,清屏自然是欢迎的,清屏上去同六舅舅说一声就是了。” 谢埴一直站在甲板上,下面几人的来往自然是看的一清二楚:“一并上来吧!” “多谢谢六叔!” 傅清屏上了甲板只觉得身体更不舒服了,也许是因为刚刚吃完了饭,胃里有了东西,这会儿总想吐出来。 谢埴一看她那样子就知道这下船一趟怕是没用了,只是这也没办法,总不能不走不是:“你再忍着些,两天后还会靠岸的。” 傅清屏有气无力的点点头,让听风扶她回房。 楚瑾风看着傅清屏的样子若有所思:“傅姑娘这是晕船?” 谢埴点点头:“从上船就这样,各种方法都用上了,一点用都没有。”谢埴愣了愣,这才发现自己话有些多,许是因为楚瑾风跟施媚娘的关系,竟然让他凭生几分亲切。 “咳咳,我着人带你们去房间,先收拾一下。” “多谢!” “无妨!” 三山的各种法子,一点用都没有。待终于不用再坐船的时候,傅清屏已经瘦了肉眼可见的一圈。 一水比她好些,从临水出发后就能出来走走了,这几天更是能在船上正常活动了,这只能让傅清屏感慨一下自己的身娇体弱。 谢天华亲自带了人来接的,看到傅清屏的模样吓了一跳:“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傅清屏看到他翻身下马的利落劲,十分地不想跟他说话。待谢天华弄清楚了情况,直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她。 “清屏这个样子怕是也不好接着走,我留在这里陪她休息一日,明日再出发去东城,您,大可先行过去。”谢天华想了想,还是对谢埴这么说。 “好。”谢埴一口答应,他自己看傅清屏那个样子都很是心疼。 谢天华转身正要离开,就听见谢埴叫他。 “天华。” 谢天华回头看他。 “你我知道你不愿再叫我父亲,你可愿叫我一声舅舅。”谢埴微低着头说道。 这会儿正是日头偏西的时候,谢埴的影子被拉的长长的,细细的。谢天华只觉得心中悲痛,这人,养了他十六年,为他,终身未娶啊! “父亲,您在说什么呢?”谢天华晓道。他这段时间不叫,只不过是一时之间还没有接受那封信上的事实,不代表不认谢埴这个父亲! 谢埴明显一愣,没有想到谢天华是这反应。 谢埴翻身上马,头也不回的径直离开。 谢天华迎着傅清屏的目光笑了笑:“走吧,我带你去好好休息。” 傅清屏也笑了:“好啊,那就多谢二哥了。” 楚家几人自然是跟着谢埴一同离开的,是以谢天华这边只有自己带来的随从和傅清屏身边的几个人。 马车停在酒楼前,谢天华问道:“你想先休息,还是先吃饭。” 傅清屏下了马车,看着眼前的酒楼,和酒楼门里面的人:“唔,现在看来,还是先吃饭吧。” 那人从酒楼里走了出来,站在傅清屏面前,看着她皱起了眉头:“还是先休息吧。” 第59章 东城(一) 谢天华眉头一皱:“你怎么在这里!”为了避开他,傅清屏今日抵达的消息他甚至没有去通知大哥! 靳洛一脸正气凛然:“路过。” 谢天华冷哼一声,越过他们,率先进了客栈。 福清贫抿着嘴笑了笑:“真的路过?” 靳洛一错不错地盯着她:“来接你。”傅清屏脸上一红,脸色本就苍白,这会儿看起来不是一般的明显。 “哦。”傅清屏说道,由听风扶着进了客栈。 听到靳洛跟在后面的脚步声,傅清屏轻声问道:“你今晚” 靳洛一个跨步跟了上来,与傅清屏肩并肩:“今晚不回东城,明日一早跟你们一起出发。” 傅清屏点点头不说话,无论如何,心中都是甜滋滋的。 傅清屏进了房间,转过身看着靳洛局促地站在房间门口,一脸的欲言又止。 “你有事?” 靳洛张了张嘴:“等你休息好了再说,我就在隔壁” 傅清屏脸上更红了,这人什么意思,就算她三更半夜的起床了,难道还能跑去他的房间不成。 靳洛仿佛也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却仍旧站在门口,不改口。 傅清屏恼羞成怒:“我要休息了!”吩咐听风将房门关上。 许是叫自己说中了,半夜的时候,傅清屏当真睡不着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精气神回来了,感觉肚子就更饿了。 傅清屏舔舔嘴唇,将被子团在怀中,试图缓解这种感觉,却只觉得更难过了。 听风这几日在船上为了她很是辛苦,很少有阖眼的时候。傅清屏睡下的时候就吩咐她自己回房休息了,这会儿竟然是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傅清屏叹了一口气,抱着被子坐了起来,感觉的肚子发出的声音再黑夜里特别明显,可是,可是这会,人家客栈的厨房早就熄火了吧。 环膝坐在床上,傅清屏试图用胡思乱想来缓解一下饥饿感,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傅清屏竟然觉得问到了饭菜的香味。 “扣扣!” 傅清屏抬头看过去,影影绰绰地可以看见房门口站着一个人,这个时候? 心中有了猜测,傅清屏还是问了一句:“谁?” “靳洛!” 傅清屏闷不做声的笑了笑:“有事?” “我下了面,要出来吃吗?” 傅清屏点点头,又忽然想起来对方看不见:“哦。” 傅清屏摸索着下了床,将蜡烛点亮,门外的影子看的很是清楚。傅清屏笑了笑,拿起挂在屏风上的衣服穿好,开门走了出去。 “怎怎么了?”靳洛一眨不眨的盯着房门,叫傅清屏吓了一跳。 “没什么,下去吃吧。”靳洛回过神来说道。 傅清屏点点头跟在后面走了下去,站在楼梯口的时候,傅清屏回头看了一眼房门,这一眼,却险些叫傅清屏从楼梯上摔下去!房间内烛火跳跃,漂亮极了! 靳洛及时扶住了傅清屏,一手握住手肘,一手扶着肩膀。 傅清屏站稳之后,狠狠地将人推开,红着脸,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干脆直接快步走了下去。 大厅里点着几盏微黄的灯,店小二趴在柜台外面桌子上睡得正酣。傅清屏一眼就看见了放着汤面的桌子,走过去坐下,捧着碗,嗅着香味,心满意足。 靳洛在她对面落座:“快点吃吧,等面糊了就不能吃了。” 傅清屏眼眶一热,哪里是不能吃了,分明是她不爱吃糊了的面,以前都是直接推给靳洛吃的。 “哦。”傅清屏低着头,拿起筷子开吃。 靳洛站起来,走到她旁边坐下,一只手放在她的头上,傅清屏的眼泪立马就“啪嗒啪嗒”的落到碗里去了。 从靳洛手中接过帕子糊在脸上,傅清屏沙哑的声音从帕子后面传了出来:“阿七,若是以后你”傅清屏突然倒抽了一口冷气,手中的筷子掉落在地面上。 店小二叫这一声惊着了,转了个方向继续睡。 靳洛弯下身去将筷子捡起来,抬头就看见傅清屏神色复杂地望着自己。 “我不会离开你的。”靳洛说道。 傅清屏忽地站起身来:“你什么时候恢复的记忆!”面的香味是她熟悉的,她跟厨房无缘,大伯娘也不知怎么想的,就将她喜欢吃的东西都教给阿七,阿七也学的很好。所以,面前这人,肯定是阿七,只是,拥有了靳洛的记忆! “”靳洛拉着傅清屏坐下:“在野望受伤过后,便一点一点的恢复了。”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傅清屏也不知道自己生的哪门子的气,只觉得心中很不舒坦。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没有忘记你。”靳洛一脸认真。 傅清屏脸上一红,这句话几乎贯穿了她跟靳洛之间的关系。 傅清屏松了口气,这其实也算得上喜事一件。 “慕容玥”傅清屏说道。 靳洛一只手按在傅清屏身下的凳子上,上半身凑了过来:“我没有断袖之癖,你知道的。” 傅清屏手忙脚乱地将人推开:“我只是问问,你这么急做什么!” 靳洛顺势坐好:“我同大哥商量了,婚期定在六月二十六。” 傅清屏差点被一根面条呛死在当场,她瞪大了眼睛看着靳洛:“大哥不会同意的。”这日子,也太急了! “你过来就只是为了接我?”傅清屏动作迅速的转移了话题。 靳洛顿了顿,还是顺着傅清屏的意思:“不完全是。流言我已经听说了。” 傅清屏愣了下,半晌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流言,已经在东城传开了?看样子已经不需要写风去查了。 “影响很大?”傅清屏问道,如过只是在坊间流传,靳洛也不该是这个反应,除非这件事已经影响到了上位者。 “还好,只是被叫过去问了问情况。”靳洛一本正经的回答。 “被谁?”如果是皇帝的话,怕是还好说,如果是皇太妃,怕是不太好。 “都有。”靳洛拿了帕子擦去傅清屏嘴角的汤汁。 傅清屏愣了愣,鬼使神差地没有推开:“那你怎么处理地?” 靳洛眼神暗了暗,将手收了回来。 “婚期定在六月二十六,伯阳侯府已经开始准备了。” 傅清屏没想到这件事竟然已经尘埃落定了:“大哥真的同意了?”这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内,肯定来不及通知大伯和大伯娘,大哥怎么可能自己就下了决定,而且,谢家的事情还没有解决,怕是,皇上也不能够点头,毕竟那是先皇承认的约定。 “若是吃饱了,便早些回去休息。”靳洛将傅清屏从座位上拉了起来,对傅清屏的问题避而不谈。 傅清屏自然是不乐意的,一肚子的疑问没有得到解答,怕是睡觉都得失眠。 傅清屏被靳洛推着往楼上走,越想越不高兴,这人怎么变强势了不少。 一脚踩在楼梯上,傅清屏猛然转身。 靳洛本来两手都放在放在傅清屏肩膀上,傅清屏的动作自然是瞒不过他的,顺势张开手,傅清屏突然失了力气,险些没有站稳。 靳洛张手将人揽在怀中:“怎么?饱暖思?” 傅清屏愣了下,一只手按在靳洛的肩膀上,慌忙站起身。 靳洛并不拦她,还搭把手帮她站稳。 傅清屏脸上越来越红,将人推了一把,就“蹬蹬蹬蹬”跑回了房间。 靳洛看着自己的手,低头笑了出来,慢慢上楼,正欲回自己房间,就听见房门打开的声音。 谢天华,双手环胸,开了门,靠在门框上:“这婚期是你自己定下来的,我和大哥都没有同意。”在他的想法里,不到十八岁,是不打算将傅清屏嫁出去的。 靳洛回过身,定定地看着谢天华,不发一言。 谢天华也不恼:“你也知道的,我不同意,大哥不同意,大伯,大伯娘都不同意的话,清屏也不会同意。就算是那位都做不了主,不然,当初赐给你的圣旨上面,不会没有日期。” 靳洛的眉头皱了起来,显然他是知道这件事的:“有劳二哥费心了。” 谢天华一甩袖,转身进了房间。 翌日一大早,听风走进来的时候,傅清屏已经醒了。 “小姐今日怎么起的这么早?”听风从傅清屏手中接过梳子。 “许是在船上躺的太久了。”傅清屏笑道。 听风的手很巧,很轻,傅清屏微微闭上了眼,笑容还挂在嘴边。 听风手顿了顿:“小姐,昨日南风回来了。” 傅清屏眼睛眨了眨,缓缓睁开,心中说不上是喜是忧。野望一事过去之后,她就发现听风和南风的不对劲了。初见之时只觉得厉害非常,旁敲侧击着以为是谢埴安排在自己身边的人手,这两个人也都没有否认。却没有想到一个两个不会说话却很会说谎,分明是谢沅垚的人手! 傅清屏的第一反应是让这人该回哪里去就回哪里去。 跟谢沅垚和傅坚相处过之后,傅清屏有心安慰自己,怕是这两人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这才拖到今时今日才出现在自己面前。那些凶狠的黑衣人不就是铁证! 可是听风和南风的存在却是现实狠狠地甩在自己脸上的巴掌,那些人分明筹谋了许多年,只等自己出现在谢家的那一日! 若不是,若不是 傅清屏叹了口气:“可是有什么事?”这些日子南风不在,便是回到了谢沅垚那边,傅清屏心中是不快的,虽说人是谢沅垚培养的,但是现在好歹是她傅清屏的人啊,怎么还能事事回谢沅垚身边回禀!若不是谢沅垚说有急事需要找南风,了了此间大事,从此南风和听风就完完全全是傅清屏的人了,傅清屏才不乐意放人的。 “南风说,大楚境内并不稳定,要提醒大公子。”听风说道。 傅清屏愣了愣,随即便是咬牙切齿,就会给自己丢烂摊子,这样攸关国家的大事,要想法子在不引起傅清明怀疑的前提下让傅清明心生警惕谈何容易! “我知道了,从今日起,你们,通通不许跟那边有任何联系,如果被我发现的话,记住我当初说的话。” 听风眼睛一红:“是。” 傅清屏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第60章 东城(二) 傅清屏靠着车壁坐着,耳边是“哒哒哒哒”的马蹄声,她皱了皱眉头,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谢天华的心情都透过马蹄声传了出来。 傅清屏忽地掀了帘子:“二哥?” 谢天华皱着眉头,神游天外。 傅清屏提高了声音:“二哥!” “啊?!”谢天华转过头来:“怎,怎么了?” 傅清屏耐着性子:“你有事要跟我说?” 谢天华将头转了回去,目不斜视:“没有。” 傅清屏压了下声音:“之前靳洛在你也不说,现在靳洛不在你还不说,你确定让我自己发现?” 靳洛虽然说是要跟傅清屏一起回东城,也只能是城外的一段路。进了城门之后,便各自分开了。这也是傅清屏现在才问出口的原因。 “没什么。”谢天华想了想,说道。 “哦。”傅清屏将头缩了回来,你不想说,难道我还能下了马车去逼你不成?! 马车在将军府侧门停了下来,傅清屏下了马车,微不可见地伸了个懒腰。 早就有小厮开了门等着,傅清屏心下微微诧异,大哥当值,不可能在府里等着接她,她是知道的,但是福伯都不在,难道是府里出了什么事? 傅清屏回头看看一路上都心思重重的谢天华,难道是府里出了什么事?莫非是大哥?! 傅清屏拎了裙摆就要进府,被谢天华一把拉住。 “二哥?你做什么?”傅清屏皱着眉头,自家二哥该不会以为,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事能瞒天过海? 谢天华动了动嘴唇:“如果,如果你在府里遇见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或者是让你不开心的人,你来跟我说,大哥,大哥肯定不是有意的。” 傅清屏笑了开来,不是吧,二哥这是担心自己在将军府过得不舒坦?好吧,这样毫无根据,却又让人无可奈何的担心,她好好收着。只要不是大哥出了事就好。 傅清屏松了口气,认认真真的看着谢天华。 “好,你放心,要是有谁欺负我,肯定第一个告诉你,让你帮我欺负回去。好啦,不然你陪我进去?” 谢天华一愣,显然是没有料想到傅清屏会这么说,他缓缓地摇了摇头:“不了,谢府还有一些事情。” 傅清屏看着他眨眨眼睛:“你确定不进去看看我的生活环境,帮我把把关?” 谢天华自然是听的出她语气里的笑意,眉头越皱越紧,干脆利落地转身,翻身上马:“我先走了。” 傅清屏站在原地看着谢天华像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对听风说道:“我们进去吧。” 离开将军府还不到两个月,傅清屏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许是心情放松,傅清屏难得有心情打算多走一点路。 “从小花园走吧。”傅清屏说道。听风点点头,昨日已经让一水她们先行回来收拾房间了,是以她并不着急着回去。 ∓∓∓∓∓∓∓∓∓∓ 尽管东城偏北些,这个时间小花园也是花团锦簇了。傅清屏很是开心的折了一枝拿在手中:“到底是福伯,哪怕大哥从来不来这里,他也将这里打理的很好。” “确实很漂亮,比谢家的也差不到哪里去。” 傅清屏笑笑不说话。 正走着,听风却忽然停下了脚步:“小姐!” 傅清屏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见凉亭里背对着自己的方向坐着一位年龄少女,站在凉亭一侧的可不就是自己便寻不到的福伯! 有丫鬟端了托盘出了凉亭。往这边走了几步,傅清屏这才看清真容,不是自己昨日让先回府的三山又是谁!那另一个莫非是一水?! 傅清屏诧异的往前走了几步。三山立马就看见了她,端着托盘行了个礼:“小姐”语气委屈到不行。 一水和福伯见了这边的动静,也是赶紧过来行礼问好,就只有那少女纹丝不动,安安稳稳地坐在凳子上。 傅清屏摆摆手让她们起来,走向凉亭。看来这就是二哥欲言又止的原因,她倒是想见识一下这位除了大伯娘和自己和慕容玥,第四位走进将军府的女子,当然,排除将军府里的丫鬟婆子,到底是哪个了不得的大人物。虽然说将军府里的小厮丫鬟婆子不多,但是真要派来伺候人,还是有的。这位竟然让管家和自己的贴身丫鬟伺候着 这身影,怎么略略眼熟 “谢天娇?” 傅清屏惊呼出声! 傅清屏只觉得是不是自己花了眼,不然为什么会在傅清明的安武将军府看见谢天娇! “表妹你可算回来了,表姐我在这里等得简直是要望穿秋水了”谢天娇做情深意浓状眨了眨眼睛。 傅清屏只觉得浑身升起一阵恶寒,要说别人也就算了,这位相信她是真心对自己友好? “表姐说笑了,清屏好歹也是主人,何来要表姐等一说?”傅清屏干脆利落地刺了回去。 不等谢天娇开口反驳,傅清屏迅速地开了口:“只是不知,表姐怎么会在这里?” “自然是傅家表哥请我进来的,不过表妹,这虽然是将军府,怎么的,竟然怕是往日里也委屈表妹了。”话未说全,但是其中的嫌弃之意却是明显的紧。 “这就不劳表姐费心了,清屏舟车劳顿,实在是倦的很,恐怕没有时间招待表姐了,倒是让表姐白跑一趟了,表姐今日请回”清屏神情严肃,示意福伯送客。 福伯脚下动了动,却是停在了原地。 傅清屏眉头一皱,正要开口,便被谢天娇出声打断:“表妹说笑了,表姐这几日可是受邀住在这里的,表妹要表姐回到哪里去?若是表妹倦了,早些回去休息就是,大家都是一家人,何须如此见外。” 傅清屏看着谢天娇笑得很是开心,只觉得不顺眼的很,偏偏福伯表示谢天娇的说法没有问题,她还不能真的将人赶出去,万一大哥真的有事 “既然如此,表姐就请自便吧。”傅清屏转身便走,只觉得一点都不想看见谢天娇这么个人,顺便带走了候在一旁的一水和三山。 也不用听风开门,傅清屏“砰”地一声将房门推开,气呼呼地坐在桌前凳子上:“你们谁来解释一下?” 一水和三山两人只觉得委屈,她们二人昨晚回来,收拾了一晚上的屋子,这第二天就被谢家小姐喊了过去,又是端茶递水,又是捏肩按摩的,偏偏福伯在边上,她们 傅清屏看了一眼两个丫鬟眼睛下面的青黑,叹了口气:“行了,累了这么长时间,你们俩赶紧去休息,若是福伯问起来,就说是我说的。” 傅清屏也不管两个人的欲言又止,直接挥手让人下去。 听风站在一边不等傅清屏开口,自觉地说:“我这就去叫南风。”人刚出了房间,就看见福伯捧着肚子,一颠一颠地跑了过来,听风侧过身子让出了条路,就听福伯喘着粗气道了声:“谢谢听风姑娘。” 傅清屏看了一眼满头大汗的管家,倒了杯茶放在桌上,福伯状似惶恐地接了过来:“多谢小姐。” 待终于缓了过来,福伯才开口讲了起来:“那位谢姑娘说的确实不错,确实是将军将人请到府中来的,只不过并不只这一位,谢家的几位姑娘都在。” 傅清屏深深地皱起了眉头:“那大哥住哪?”这安武将军府是大哥的宅邸,世人皆知府中只有大哥一人,突然多了这么多表妹进来,于情于理,都是不合的。 福伯咽了口唾沫:“将军自那日从外面回来,便没有回过将军府,起初几日是在皇宫,后面便一直待在军营了了,就连这几位姑娘,都是将军的亲随并二公子送来的。” “大哥就没有交代什么?” “额慕容公子说,将军是请几位姑娘来给陪陪小姐的,因着将军事务繁忙,不能回府,怕小姐一人孤零零地,便请了几位表小姐上门来作伴。”福伯擦了擦头上冒出的汗珠说道。 “慕容公子?慕容玥?”傅清屏没来由地拔高了声音。 “正是,小姐与慕容公子熟识?” “不没什么,只是听说过罢了,你说不止一位,那其他人呢?” “谢三小姐今日身体不适,这才留在府中,四五六三位小姐则是去赴了大长公主的春宴,只怕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福伯想了想说道。 傅清屏越发觉得不对劲,先不说这谢天韵的婚期马上就要到了,这几位竟然住在将军府不回谢家,就是这春宴这种大出风头的地方,谢天娇竟然没有去!并且丝毫不感到遗憾! 这才分别了几日,已然琢磨不透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知道了。”傅清屏说道。福伯见没有他什么事了,便退了出去。 傅清屏一手支在桌子上,托着下巴,一手在桌上轻扣。 听风进来就看到这么一副场景,南风跟在后面走了进来。 傅清屏懒洋洋的看了过去:“最好是和福伯不一样的消息。” 南风愣了愣,他刚刚过来,根本不知道福伯说了什么。 室内陷入诡异的寂静。 听风推了推傻不愣登的南风:“说啊!” 南风动了动嘴,开始挑着捡着说:“请谢家几位小姐进府是慕容玥提出来的,大公子知道了慕容玥男扮女装的身份,靳世子不知道,宫里的太皇太妃前头请了谢二夫人和谢三小姐进宫” 第11章 .19| 傅清屏放在嘴边的杯子“咔哒”一声掉了下来,在桌子上“咕噜咕噜”滚了几圈后落在了傅清屏的腿上。 傅清屏的手还保持着原来的动作,仿佛被定住了一般。 听风推了一把南风,对他说话不知道缓缓地行为颇有怨念,忙跑上前去将杯子捡了起来,幸好里面已经没有茶了。 “小姐”听风叫道。 傅清屏不看她,直直地看着还站在原地的南风:“说完了?” 南风摇摇头,一本正经的回答:“没有。” 傅清屏皱着眉头扶额。只觉得头疼的很,这才几天不见,世界变化的太快了,有点接受不了 听风趁机瞪了南风一眼,示意他赶紧走,剩下的事情之后再说。 南风犹豫了下,还是选择坚定不移的站在原地。 听风双手叉腰,正要发火,就听见自己小姐发话打断了她。 “还有更重要的?”意思是其他事情如果没有前几件这么丧心病狂,就不要说了。 “恩。” 傅清屏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南风张嘴吐出了一个“恩”字。 “你说。”傅清屏咬牙切齿。 “大公子和慕容玥住在一个营帐靳世子和谢三小姐在宫中偶遇过但是皇上和皇后、皇太妃都在” 傅清屏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她好像失声了一样张着嘴却说不出话了。 这跟她原来所知道的世界不一样了,她努力想要改变的东西已经面目全非,那她为什么还要在这里 “小姐!” 别叫我,这世上哪有你的小姐,这世上根本没有傅清屏 ∓∓∓∓∓∓∓∓∓∓∓∓∓∓∓∓∓∓∓∓∓∓∓∓∓∓∓∓∓∓∓∓∓∓ 傅清屏是在身体突然抖了一下的时候清醒过来的,房间内已经点了灯,透过床帐影影绰绰地看不清外面有没有人。 就算有人,又关她什么事。 傅清屏翻了个身朝里,闭上了眼睛,将被子拢得更紧了些,打算重新进入黑暗。 有脚步声,走进了床边,掀了床帐,声音不像听风的,听风的脚步声,轻得很。 “你醒了?” 傅清屏默不作声。 “清屏。” 傅清屏依旧默不作声。 “大夫说你是怒急攻心,且心中郁积颇深。”傅清明的语气中透着深深的无奈。 傅清屏转过身来,看着站在床边皱着眉头的傅清明,逆着光看不清神色,傅清屏猜着,这人的脸色一定很难看。 “你还记得那年我被冻着吗?”傅清屏问。 “恩。”傅清明回答。 “你找个地方坐下来吧,这样看着你好累,”傅清屏故作深沉地说道:“当时好像也是这样,我醒过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你,然后你打了我一巴掌。” 傅清明搬了凳子坐在床前,配合傅清屏回忆过去:“还记着仇呢?现在想要打回来吗?” 傅清屏看着摊在面前的手掌,脑袋在枕头上蹭了蹭表示拒绝。 “我当时就在想,你一定很难过,比我被你打一巴掌还难过,所以我就原谅你了。”傅清屏眨了眨眼说道。 “是么,要是有朝一日我回去那个时候,我一定还打你。”傅清明皱着眉头认真道。 傅清屏笑了起来,将手伸出被子在脸上抹了一把:“好,我一定乖乖让你打。”这是她的大哥,不是那个在凛冬时节消散在天地间的孩子的。不论如何,她都要傅清明好好活着! 傅清明按住她想要收回被子里的手,在自己的衣摆上蹭了蹭才放开。 傅清屏怔怔地看着傅清明动作。 “是我的不对,我总想着,我就只有你了,我的一切都是你的,所以什么都不瞒着你,都忘了你才十五岁,如今你这般,都是我这个做大哥的不是” 傅清屏心神一动,将头埋进枕头里,闷闷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打断了傅清明:“你乱说什么,女孩家的年龄哪能随便说,我还没满十五呢。”她原就不是一个仅仅十五岁的姑娘,若是傅清明事事都瞒着她,她反而会更想弄清楚才是。 傅清明拍了拍她:“有什么事情,是你不能告诉我的吗?” 傅清屏埋在枕头里不出声,屋子里只有蜡烛“哔啵”的声音。 傅清明将手收了回来,放在身侧,握紧。 “我昨日到的,靳洛跟着二哥去了,他说,定了六月二十六的婚期。” 傅清明愣了愣,显然是没有想到傅清屏会突然提起这个。 “他是提过,我还在考虑,已经去信给大伯了,总要让他拿拿主意。” 傅清屏心中惊疑不定,以大哥的性子居然没有直接拒绝,反倒是说,在考虑。如说是因为靳洛就是阿七的缘故,她是不相信的,还有什么事南风不知道的 “为什么这么急?”傅清屏干脆利落的问了出来。 傅清明一贯不会不回答的。 “上次在野望的黑衣人,和在江城的那些,都是大”傅清明突然收了声,猛地想起自己不该什么事情都告诉傅清屏,累她伤神 傅清屏没有看到自家大哥的动静,听到前面,便猛地坐了起来:“是一拨人?”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在江城出现的人,并不是大渝的子民,好像是另一个国家的人,这件事后面甚至造成了国家动荡,两国交战,傅清明就是死在那个战场上,为了救慕容玥,而慕容玥,则是为了救偷偷潜入敌营的靳洛。这已经是整本书进入后半段的剧情了。 可是这剧情要怎么继续下去!男主跟女主没有感情线,就算男主侵入敌营了,女主估计也不可能豁出性命去救他!这种情况下,两个人怎么可能携手把大渝朝改朝换代!只有自家大哥,还矢志不渝地按照主线剧情在走,这都是什么事! 傅清明被傅清屏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心中便喜悦起来,比起之前的死气沉沉,他很高兴。 傅清屏转过头来看到傅清明明显放轻松的表情,只觉得心中不舒服的很,自己心情这般不对头,说到底,还不是因为这个让人不省心的大哥。 好吧,其实,她也有错,如果一直待在大哥身边,严防死守,那个人便是使尽浑身解数,也休想靠近大哥。 “大哥,我是不是快要有大嫂了。”傅清屏不肯死心。 听清楚了自家妹子说了些什么的傅清明先是一愣,然后古铜色的脸上泛上了红晕。 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傅清明的傅清屏心下一沉,竟然是真的。 “若是有时间,大哥可要带我去见见。”傅清屏扯着嘴角强颜欢笑,等大哥将慕容玥的身份告诉她,她必要想尽一切办法,拦住。 “好。” 傅清屏一见他一副喜不自胜的模样,只觉得辣眼的很:“这么晚了,你还要回军营?” 傅清明点点头,毕竟谢家一众女儿还在府中,他能留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若不是傅清屏突然醒过来,他本来是要走的。 傅清屏也不拦他:“那你赶紧回去吧,明日还要早起。” 傅清明应了声:“我帮你把那个丫鬟叫进来。” 傅清屏点点头,看着傅清明转身走了出去,然后是听风像一阵风一样的跑了进来。 “小姐。”听风跪趴在床边。 傅清屏看着她红着的眼眶,心知怕是吓着她了,伸手在听风的头上摸了摸:“我没事啊,许是之前一直坐船,身体没有养好。”傅清屏出声安慰。 听风眨了眨眼,眼泪就流了出来:“吓死听风了,若是小姐有什么三长两短,奴婢定会杀了南风给小姐陪葬!” 傅清屏仿佛能想象到屋顶上那个人无奈地表情,再看听风一脸斩钉截铁,饶是在郁闷的心情,这一刻也有些松泛了。 “好了,我今天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你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吃的?” 听风抹了把脸:“当然有,让一水做了莲子羹,这会儿怕还在炉上热着呢,我去拿。” 傅清屏笑着点点头,等听风出去,傅清屏这才下了床坐在桌前:“南风。” 南风推门而入:“小姐。” “你同我仔细讲讲大哥和慕容玥之间的事情,为什么大哥会发现慕容玥是女人?”从野望分开不过半个多月,要是真的有人想要捣鬼,时间充裕的很。 南风愣了愣,他只比傅清屏早回来半天,有些事情他和东风还没有核实过,只经过猜测的话,不能说。 “属下不知。” 傅清屏一愣,这才想起来南风刚从那边回来,不过半天时间,能知道这么多事情已经很了不起了,怎么可能查的更加仔细。 “是我疏忽了,你明日让东风去查一下就是。李氏和谢天娇的事情不急,你先让东风去查慕容玥的事情,从野望回来之后的事情,事无巨细。”傅清屏敲着桌子说道。 南风点点头。 “还有,今天的事情,不许外传,记住,尤其是大哥,包括你今天跟我说了什么,都不许告诉他。” “是。” “还有,今天,是我情绪不对,不是你的错,不要放在心上。”虽然她比不得听风对南风的观察入微,但是这么明显的情绪变化,傅清屏还是感觉的到的。 南风难得的不应声。 “我讲的是真的,若不是身边有你们在,这些消息怕是得等到大祸临头了我才能知道我不是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去做么,其余的事情就不要放在心上了。”傅清屏低垂着头说道。 “有什么事情,你大可以告诉我” 第62章 东城(四)【修】 “有什么事情,你大可以告诉我” 傅清屏一愣,抬头寻着声音望过去,就看见靳洛双手环胸靠在窗户上,因为东城已经快要进入夏天,有时候觉得闷热得很,是以傅清屏这屋子里的窗户一直是开着的。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傅清屏倏地起身。 南风低下头,靳洛过来的时候他是知道的,他心中存了私心,这才没有出声提醒傅清屏。 靳洛被傅清屏的动作惊了一下,原本靠着窗框的身子都中规中矩的站直了,他迅速反应过来:“就在刚才听你说不许外传的时候。” 傅清屏狐疑地看着他,如果是阿七,这话她是信的,如果是靳洛,怕是要打上几分折扣。 听风一手拎着食盒,一手推开门走了进来:“世子说的是真的,我见着世子过来的。” 傅清屏瞪了一眼听风这个“叛徒”,心中却是松了一口气,幸好,幸好。 “小姐,先来吃点东西。”听风将食盒放在桌上说道。 傅清屏点点头。听风很有眼色的将东西端了出来之后拉着南风一块溜了。 傅清屏虽然知道,却并不阻拦。 靳洛直接从窗口跳了进来,坐在桌前。 “我听说你今天下午晕倒了。” 傅清屏握着勺子的手一顿,秀气的眉毛紧紧地拧在了一起:“你在我身边放了人!”那她之前跟南风说的话,靳洛有没有听到还有什么区别。 靳洛见傅清屏似是真的生气了,连忙解释:“不是影卫,只是一个下人,你身边有这几个人,还有谁能轻易近你的身。” 傅清屏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靳洛,你不就是。 靳洛似乎是也想到了这一点,别过头去,拿手指在脸上蹭了蹭。 傅清屏看见这个小动作,只觉得亲切的很。脸上挂上了笑意,就连手上的动作都轻快了不少。 “你到底怎么了?”靳洛问道。 “没什么,许是之前晕船还没有好,不是什么大事,估计是你手下的人说的太严重了。”傅清屏漫不经心的回答。 “没有什么事比你的事更重要。” 傅清屏一口粥刚放进嘴里,被这没羞没躁的话给呛了个正着。 靳洛的脸色有点难看。 傅清屏干笑了两声,知道这恐怕是靳洛回错了意,以为她病的连饭都吃不下去了,待缓过劲来赶忙解释:“我真的没有大事。” 看见靳洛还是一脸不信。 傅清屏只得将袖口往上扯了扯,露出一截莹白的手腕:“我记得在村里的时候,你跟着三爷爷学了点皮毛,要不要试试看我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靳洛看着傅清屏放在红木圆桌上的手腕,半天没有动作,待傅清屏正欲收手的时候,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许是靳洛的神色太过认真,傅清屏也不由得跟着他的眼光看向自己的手。 脸上渐渐地布满了红潮,两人皮肤相接的部位好像烫的要命,傅清屏倏地将手抽了回来:“我说过了,本来就没有什么大事。”端的是光明磊落,内心却在唾弃自己满脑子不正当的思想。 靳洛将手收了回来,放在身侧,不动声色的捻了捻手指:“恩,但是身体不太好是真的,以后,有什么事直接告诉我,我会直接帮你解决的。” “好。”傅清屏点点头,她总要适应着这么对待靳洛的,毕竟,阿七跟靳洛,是一个人。 傅清屏一碗莲子羹都喝完了,靳洛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虽然她一点睡意都没有,但是这并不妨碍她认清楚现在是万家灯火灭的大晚上的事实。 “你还有事吗啊?若是无事,就赶紧回府吧。” “明天,智通大师要在京华寺开坛,你若没有事,便去看看吧。”靳洛看着傅清屏说道。 所以,这人是在约自己出去? “好啊,早就听说京华寺的美名,去看看也好。”傅清屏嘴边含笑说道。 “恩,那我便先回去了。” 傅清屏点点头,看着靳洛走进门边正准备开门。 “小姐!”听风站在门口道。 傅清屏愣了下:“怎么了?”这个时候有什么事? “谢三小姐,谢四小姐一起过来了,这会正在往院中走。” 靳洛站在门口,他这会要是出去,怕是会遇个正着,可是傅清屏房中的窗户,也是正对着院子开的,这会儿从哪里出去? 靳洛转过头看着傅清屏,然后目光转向屏风,屏风后面是傅清屏的床。 傅清屏脸上一红,压低了声音:“你想都不要想。” 靳洛双手一摊,示意她,那该怎么办。 傅清屏心下着急,却又实在没有出路,一抬头,就看见靳洛在椅子上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坐着。 “你不是说,有什么事,直接告诉你,你会解决的吗?”傅清屏坐了下来,笑着说道。 靳洛坐直了身子:“是我说的。” 傅清屏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靳洛无奈,只得一脚踏地,半空中在柱子上借了力,上了房梁。傅清屏这才注意到房梁上正对着的地方,空了一大块,明晃晃的月光透了进来,还有南风的脸。 靳洛直接上了房顶,屋顶很快又恢复原样。 傅清屏哭笑不得,刚坐回凳子上,听风就推门而入,后面跟着一连串的人。 “清屏表姐。” 傅清屏伸手,让谢天薇抱住自己。 谢天薇顺势坐下:“你怎么才来,这段时间总待在一处,快要无聊死了。” 傅清屏笑了笑:“这不是赶过来了,再说,听说你今日可是出去赴宴,难不成一点意思都没有?” “嘁,有什么好玩的,一屋子千金小姐,一个都不认识。说出来的话还没有脸长得漂亮呢。”谢天薇撇了撇嘴说道。 傅清屏略显无奈,一抬头,就看见屋里除了听风就剩下谢天娇还站着,在四处张望着。 “三表姐怎么了吗?可是清屏房中有哪里不对?”傅清屏开口问道。 谢天娇极快地回了神:“表妹说的哪里话,我只是心中疑惑,刚才在院中,这屋子灯火通明的,我好想看见一个特别高大的影子。” 傅清屏看谢天娇眼中带着三分笑的模样,不由得疑惑,这次,这人莫非是来“捉奸”的,可是她怎么知道院中有别人? “表姐说笑了,我这房门窗户的,可都是对着院子的,表姐可曾见过从房中走出了人,还是从窗户中跳出去了人?”心中千百般变化,傅清屏面上还是微笑。 “谁知道” “这么晚了,不知表姐和众位表妹怎么都过来了?”傅清屏直接出口打断谢天娇的话。 “还不是三姐说要过来看看你,”谢天薇伸手接过听风倒好的茶:“我今日回府本就晚了,听说表姐你身体不舒服,本想着明天过来的,结果三姐过来说,你已经醒了,不如过来看看你。反正我心里也担心,就一起过来了。” 傅清屏看谢天娇,就看到她脸色几变。 “我听管家说,你们住在”傅清屏拉长了声音。 “是呀,我也是心中记挂着,院里的一个丫鬟从表妹这边路过,看见院子里灯火通明的,便知道表妹怕是醒了,我也是凑巧听到的。”谢天娇慌忙说话。 “哦” “劳表姐表妹们挂心了,我并无大事,只是走水路回来,坐船坐的久了些,身子有点受不住罢了。” 谢天薇嘿嘿一笑:“我说表姐,你该不会晕船吧!” “哪里就晕船了,你忘了,我之前还跟你去游过湖呢?不过就是坐得太久了些,你知道的,从野望到这里,路程实在是远了些。” 谢天薇拧了眉毛想了想,有这回事吗? “不过今日却是是晚了些,你们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咱们再聚聚就是。”傅清屏起身说道。 主人家都要送客了,她们哪有赖着不走的道理。 谢天薇跟着站了起来:“那表姐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过来看你,跟你一起用早饭。” 傅清屏点点头,听风开了房门,站在一边等着。 傅清屏跟在后面,就见谢天娇忽然转过神来,看着傅清屏。 “表姐?”傅清屏摸了摸自己的脸,虽然睡醒之后没有洗脸,应该也不至于脏到让谢天娇“凝视”的地步吧? “是谁!”谢天娇突然大喊一声。 傅清屏一下子被惊住了,等反应过来就看到谢天娇直冲向屏风,将屏风一把推到,随着屏风“砰”一声砸在地上,后面架子床上的床帐被吹得飞了起来。 傅清屏神色冷了下来,早先就有怀疑,只是因为不确定谢天娇是如何知道的房中有别人,这才暂且放在一边。 都到了这会儿,如果傅清屏还不确定谢天娇的目的的话,那就真的是蠢得没药医了! “表姐!你在做什么?” 房中动静不小,傅清屏院中仅有的两三个扫洒丫鬟都聚到了门口。 谢天娇显然也是没有料到这样的结果:“我刚刚看到这屏风后面有一道黑影闪过,这才” “莫非表姐是在质疑将军府的安全,既然这样,清屏还是请表姐明日一早便回谢府吧,只是不曾想,表姐的胆子这么大,心中觉得有歹人,还敢一马当先的冲过去,平日里倒是小看表姐了。”傅清屏面含怒气的说道。 谢天娇眼中划过厉色,那人不可能骗她,只是若是人不在房中,又会在哪里 无论如何,不能离开将军府,若是离开了这里,便失了接近他的唯一机会。想到这里,谢天娇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是我的错,我只是太过担心表妹了。”谢天娇干脆利落地认了错。 “不劳表姐关心了,只是清屏今日实在是累得紧了,听风,送客!”傅清屏厉色道。 众人也都知道怕是傅清屏是真的生了气,只好一一告辞。 “还请表妹好好养好身子,毕竟三日后的春宴,表妹可不能缺席!” 第63章 东城(五)【修】 “还请表妹好好养好身子,毕竟三日后的春宴,表妹可不能缺席!”谢天娇昂着头,挑衅地看着傅清屏说道! “既然表姐心中期待的很,清屏无论如何都不能扫了表姐的兴致才是。”只是春宴,为何听着如此耳熟? 送走了谢天娇一行人,傅清屏坐在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思绪如一团乱麻,怎么理都理不清。 谢天娇大半夜地“好心”来探望自己绝对不是偶然的,看她神情动作,像是一早就知道这屋里还有别人,只是,靳洛过来本就是偶然,若不是她忽然病倒,那人也不至于大半夜地过来爬将军府的墙。 那么,到底是谁能在听风和南风的眼皮底下打听到自己房中的消息,还告诉了谢天娇,这将军府,不过才寥寥数人,竟然也藏污纳垢不成! 想到这里,傅清屏忽然想到这屋顶上还有个人呢!她抬头往屋顶上看去,听风极有眼力的说道:“靳世子已经离开了。” 傅清屏点点头:“刚才谢天娇说的春宴,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过天薇她们今天去的不就是春宴吗?” 听风将信息在脑子里过了一圈,方才回答:“确实是这样,不过这春宴好像不止办一场。” 傅清屏有些惊讶:“不止一场?”莫非这还是流水宴? “该是每年都有三五场,因为在不同的地点,再加上举办人是荣德大长公主” “是这位大长公主?”傅清屏有些哭笑不得,这位的身份她是略有耳闻的,毕竟皇家出了这么一位喜欢乱牵红线的人物,也是街头巷尾津津乐道的话题:“这么说,这春宴,其实就是一场变相的相亲宴咯。” “额,确实。”听风尴尬的说道。 幸好那位走的及时,若是听到了自家小姐一时意气允诺了这件事,怕是又有不安生了。 “不过三日后该是春宴的最后一场了,按照以往的情况来看,去的都是在前几场熟识,有点想法的人,大长公主,应当不会去。”听风想了想说道。 “你确定吗?”傅清屏挑了挑眉头:“算了,你去书房帮我找本游记来吧,右面书架上的。”左边书架上的那些,都是她看过许多遍的。 听风不过片刻就回来了,手上拿了捧了三两本。 傅清屏靠坐在床上百无聊赖,伸手接了过来:“你也回去休息吧,有南风在就行了。” 听风给桌上茶壶中重新添了热茶这才出去。 傅清屏随手拿起一本掀了开来,脑中却不由得想起野望邙山宅邸中的那些。一场阴谋,不仅毁了那些心血,还差点要了他们的命。 那些书,可惜了。 傅清屏叹了口气 许是心思不在上面,傅清屏竟然是连书名都没有看就直接翻了过去,只是第一眼内容,却是叫傅清屏愣住了,这 虽然她不聪明,记忆了不好,但是不代表她是个傻子,更何况她印象深刻的一些东西。这分明是和野望邙山上的书,一模一样的字迹! 傅清屏迅速的返回去看书名琅河游记,另外两本是辕城记事和滏阳记事,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可是这些,应该都毁在那场灾难里了么。 若不是已经叫听风回去睡了,傅清屏真想再把那个丫头揪起来,问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傅清屏心情复杂的往下看,等听风一大早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家小姐和衣睡在床上,被子乱糟糟的盖在身上,怀中还抱着一本书。 听风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扯了薄毯盖在傅清屏身上,又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傅清屏一觉醒来早已天光大亮,只觉得眼睛酸酸涩涩的,就连脸上都干干的。默默地伸手摸了摸眼睛,傅清屏在心中哀叹一声,肿了啊! “听风!” “小姐?”听风推门进来,就看到傅清屏环着被子坐在床上,一只手捂着脸:“怎么了?” 傅清屏闷闷的声音从手下传了上来:“你去府里的冰窖里取点碎冰来,眼睛肿了。” 听风愣了下,直接走了出去,看到一水还站在门边:“今天小姐洗漱的,都用温水热过吧。让三山把小姐的膳食换成清热的。”听风想了想,好像没有什么了,便直接去了冰窖。 谢天薇一大早过来,就看见傅清屏坐在凳子上,听风站在一旁,伸手在盆里搅了搅,然后在傅清屏眼睛周围慢慢按着。 谢天薇只听到“哗啦哗啦”的声音,凑过去看了一眼,就看见满盆的碎冰块,再看傅清屏的眼睛,谢天薇便了然了。 “表姐你昨晚又熬夜看书了。”谢天薇说道。 傅清屏本想用眼睛瞪她,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只好张张嘴:“没影的事儿。” “今日京华寺开坛,表姐要不要一起去?”谢天薇凑上来笑嘻嘻地说道。 傅清屏推了她一把:“莫不是所有的活动你都要去?” “哪有,这不是,只要出去就好么。” 傅清屏无奈地笑笑。 ∓∓∓∓∓∓∓∓∓∓∓∓∓∓∓∓∓∓∓∓∓∓∓∓∓∓∓∓∓∓∓∓∓∓ 马车被迫在距离京华寺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了下来。傅清屏掀了车帘一角,看到了外面的情况,对上谢天薇和听风跃跃欲试的眼神,缓慢且坚定地摇了摇头。 人多且乱,路堵且长,她是绝对绝对不会下去的。 傅清屏靠在车壁上,听外面熙熙攘攘的声音,如果不是外面实在太乱,她的心会更加蠢蠢欲动。 “小姐。” 听风果断的掀了帘子,将头探了出去:“怎么了?”疑问的话语用雀跃的语调说出来,却是意外的和谐。 “过不去了,恐怕会赶不及。”南风说道。 傅清屏皱起了眉头,她们已经早出发半个时辰了 “表姐,我们走过去吧,你看好多人都下车了!”谢天薇叫到。 傅清屏这才发现谢天薇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着听风探出去半个身子。 傅清屏扯了扯她:“你不嫌外面乱糟糟的?!” 谢天薇回头看她,笑得很是开心:“表姐” 傅清屏别过脸去:“南风,若是走过去需要花上多长时间。” “大概两刻钟不到。”南风想了想回答道。 傅清屏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谢天薇:“下去吧。” “谢谢表姐!”谢天薇叫道,然后直接跳下了马车。 傅清屏跟在她后面跳了下去。 智通大师的虽然不是百年难得一见,却也不经常发生,再加上智通法师已经离开东城在外游历多年,这是他回到东城的第一次开坛,倒也怨不得人山人海的。 傅清屏左右看了看,这是? 听风笑着道:“这是北城门,因为从这个城门口出去,距离京华寺最近,所以我们就直接过来了。” “北街?”傅清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一阵发热。 谢天薇挽着她的手:“表姐?你怎么了,热吗?” 傅清屏将手背贴在脸上降温:“是有点,赶紧走吧,不然日头就更高了。” 谢天薇点点头,南风留了个小厮驾车,便带着人跟在傅清屏后面。 谢天薇一路上叽叽喳喳地很是好奇,毕竟她来到东城这么长时间,也就在距离谢府和安武将军府不远的南街逛了逛,这北街,还是头一次过来。 一行人穿过一辆辆马车往城外走,出了城门便不至于再人挤人了。北城门倚山而建,风景很是漂亮。 傅清屏饶有兴致的跟谢天薇聊着,冷不丁的被人狠狠地撞了一下! 傅清屏脚下一个踉跄,连带着旁边的谢天薇都差点摔倒,幸亏跟在后面的听风及时上前扶住了两个人。 “你怎么回事!”若不是对方是个小姑娘,听风也不会放松警惕。 “对对不起。”弱弱的声音从地面上传来。 傅清屏扶着听风的手站稳了,这才看到刚才撞着自己的人: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双髻上还绑着红绸和铃铛。人跪坐在地上,看起来可怜的很。傅清屏皱了皱眉头,弯下身子将人扶了起来:“没事吧。” “脚崴了”扬起的小脸看上去挺清秀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傅清屏叹了口气,这荒郊野外的,连个安置的地方都没有。 “你的家人呢?”傅清屏让那孩子撑在自己手胕上站稳。 “走散了”小姑娘像是要哭起来。 傅清屏拿这种孩子最没有办法了:“跟家人一起去京华寺?” “嗯。” 傅清屏也不知如何是好,这小姑娘穿着打扮都不是普通人,这要是走丢了的哪家小姐,还是留在原地等着比较好。更何况,这逆着人流走丢? 只是这人来人往的,路边连个歇脚的地方都没有,总不能就站在路边干等着吧? 这边正没有办法,那边就有丫鬟婆子逆着人群喊着“小姐”寻了过来。 小姑娘缩着身子往傅清屏怀里钻了钻,见傅清屏皱着眉头起疑,这才黑着脸不情不愿地从傅清屏怀中站了起来。 “这呢!”小姑娘一别头,扯着嗓子喊道。 丫鬟扑了上来,从傅清屏手中将人抢回来:“小姐!担心死喜儿了,您要是出了事,奴婢该如何跟” “我没事!就是崴了脚!多亏了这位姐姐!” 喜儿这才看到自家小姐后面还站着人,脸上一红:“多谢各位救了我家小姐,不知府上是哪位?我家大人必有重谢!还有,刚才多有得罪。” 傅清屏笑了笑,并没有放在心上:“无事,这也谈不上救,只不过是顺手扶了一把,至于重谢,倒是没有必要了。” “约摸也快要开始了,我们便先告辞了。”傅清屏说道。 “姐姐,你告诉我名字啊,我待会去京华寺找你。” 傅清屏挥挥手:“京华寺见。” “唉!” “小姐别动,您还伤着呢!” 傅清屏听着后面吵闹,也不回头,径直往前走。 “小姐,那人”听风凑上前去。 “没有恶意就好。”一个玩心儿大的姑娘,一场临时起意又失败了的“离家出走”,傅清屏只觉得好笑。 第64章 东城(六)【修】 傅清屏等人抵达的时候,到底还是错过了第一场。大殿内跪着虔诚的信徒,双手合一,双目低垂。巨大的金身佛像下,诵经声仿佛有着奇异的魔力。傅清屏站在大殿门口拜了拜,到底没有走进去。 听风走了过来:“约莫要到午时一刻才结束,现在还不到巳时” 傅清屏点了点头,能听上一场是好事,若是赶不上,那也只是,缘分不够罢了,毕竟 谢天薇对没有什么兴趣,纯粹是想出府,傅清屏也乐得陪她到处走走停停的。 多的是人入不了大殿却又早早过来等待下一场的,一时之间,京华寺内外都热闹的很。 谢天薇眼睁睁地看着几丈之外的凉亭被前面一户人家捷足先登了,颓废地不得了。 “表姐,饿了,也累了”谢天薇拽着傅清屏的衣袖撒娇道。 傅清屏有些无奈:“早叫你在之前歇息会儿,你偏不愿意,非要往前走走,往前走走,这会儿走不动了吧。”其实傅清屏心中也是惊讶的,毕竟,她完全没有想过以谢天薇的体力,竟然能坚持着逛完大半个寺庙。 寺中的一切是二石打点的,傅清屏左右看了看,竟然是没有看到人! “听风,二石呢?” 话音刚落,二石就一路小跑过来,气都没有喘匀就噼里啪啦的开始往外“倒豆子”:“今日来上香礼佛听禅师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寺中厢房早早的就定了出去,这会别说是想要一间空的厢房,就是一张空的椅子都没了。” 这话说的这么清楚,傅清屏也是没有辙,她看向谢天薇,生怕谢天薇起了现在就回府的心思。 谢天薇半趴在傅清屏肩头,嘟囔道:“我连下山的力气都没有了” 傅清屏暗自松了一口气:“听风,你去前面凉亭问问看,人家可愿意让我们歇歇脚。”先前那家人一直有在前面,傅清屏打眼看过去,都是女眷,想来人家也愿意行个方便才是。 听风很快就走了回来:“小姐,那位夫人同意了。” 谢天薇一下子精神抖擞了起来,兴冲冲地就往前走,傅清屏只觉得好笑,便跟在后面。 听风微微地拉了一下她的衣袖:“小姐。” 傅清屏停了下来,看到听风一脸欲言又止:“怎么了?” “那家小姐是我们在城外的遇到的那个小姑娘。”听风压低了声音说道。 傅清屏愣了下:“倒是缘分不浅。” “可是那家夫人,是伯阳侯府的侯夫人。”听风咬了咬牙,将话说了出来。 傅清屏瞪大了眼睛! “真的,那小姑娘认出我来了,很是爽快的让我们过去,然后侯夫人就问了我们府上是哪里,我答了是安武将军府,两人面色都有些奇怪,那小姑娘笑嘻嘻的说,这可巧了,我们是伯阳侯府的” 傅清屏闭了闭眼睛,这世间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就算凉亭是巧合,今日此行,怕是也早就是某人计划好的。 “表姐!快点啊!”谢天薇站在不远处招手。 这动静不小,她们本身离凉亭就不是很远,这边的动静,凉亭里的人自然也是听得到的。 傅清屏抬头看过去,只见那有一面之缘的小姑娘一只手撑在柱子上,一只手学着谢天薇那样晃:“小姐姐!”就连那侯夫人也侧过脸朝这个方向看过来。 傅清屏绷着脸朝着凉亭的方向走过去,听风在一侧小心翼翼的说着:“小姐放心,今天的装扮很漂亮,脸上的胭脂也没有晕,头发也没有散” 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傅清屏内心却是恨不得封上听风的嘴巴,让她不要再说了,越说越让人紧张啊! 刚走到凉亭,小姑娘就一把拉住了她:“嫂子,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在路上救了我的小姐姐。” 傅清屏虽然被小姑娘口中的“嫂子”两个字给惊住了,仍是礼仪周全的行了个晚辈的礼节:“清屏谢过夫人。” 侯夫人季氏盯着傅清屏看了一会儿,便挥了挥手:“无事,就当谢过你帮了思丫头一把。” “额”傅清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话,这“死丫头”的称谓,实在是让她接不了话。 “嫂子!都说了不要叫我思丫头,人不知道还以为你在骂我呢,小姐姐,你叫我思思就好。”靳思葶笑嘻嘻的说道。 傅清屏脸色怪异的很,能够叫侯夫人“嫂子”的,不管从哪方面来说,傅清屏都担不起“小姐姐”这个身份,更别提唤对方“思思”了。 只是还来不及说这不合适,季氏就直接皱着眉头接口了:“叫什么小姐姐,都差辈了。” 傅清屏脸上一红,低着头不接话。 靳思葶歪着头想了一阵,这才恍然大悟,脸上带着促狭的笑意,正要开口打趣,傅清屏慌忙开口:“这位是伯阳侯府的侯夫人,这位是安阳郡主,这是我谢家表妹天薇。” 谢天薇忙上前行礼,早就知道这东城要是掉下块牌匾,砸死的三个人里起码得有一个半是皇亲国戚,不曾想,就连借个凉亭歇脚,遇上的人都有这么高的身份。 只是这侯夫人,不就是谢天薇眼神飘到傅清屏那里,被傅清屏瞪了回来。 “你倒是知道的不少?”季氏漫不经心地掸了掸衣袖说道。 傅清屏一愣,这是指靳思葶的身份?东城虽大,出名的也不过就那几位。荣德大长公主名声在外,独生女靳思葶的身份自然也不是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夫人说笑了。”这人,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想法? “哼,跟你娘亲一样让人不快!”季氏皱着眉头说道。 傅清屏被这直白的话刺了一下,就连谢天薇都面带担心的看着她。 靳思葶的脸色也变了:“嫂子!” 转过头来又冲着傅清屏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嫂子只是并没有恶意” 傅清屏笑了笑示意自己并不在意才怪。 谢天薇虽然平日里大大咧咧地,却不是个傻的:“表姐,看时辰也快要到吃午饭,不如我们先走吧,不然怕是又要赶不及下午的了。” 傅清屏点点头:“夫人” 季氏站起身来将傅清屏的话打断:“一看你们就知道是连个厢房都没有的,往哪去。” 靳思葶扯着季氏的衣袖跟在后面接腔:“嫂子的意思是说请二位同我们一起用饭,是吧嫂子。” 季氏回头看了靳思葶一眼,没有说话。 傅清屏也是为难,这季氏对她的不满,当真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只是若是当面拒了,不管是自己,还是她,怕都是难做。 就几个想法在脑子里过了一圈的时间,季氏已经率先回厢房了。谢天薇站在一边,也不知如何是好。 “你别在意,其实”靳思葶凑了过来跟傅清屏咬耳朵:“她就是一个心口不一的人,今日一大早她知道你也要来京华寺,衣服首饰全都换了一遍,连早饭都没吃几口我说真的。” 靳思葶这边话还没有说完,身边就来了个丫鬟催促:“夫人让郡主快些跟上。” 靳思葶一抬头,就看见季氏虎目圆瞪的看着自己,别过头来尴尬的笑笑,忙跟了上去。 谢天薇看着傅清屏等着她拿主意呢,这是跟着还是不跟着? 傅清屏手指摩挲了几下:“既然郡主邀请了,自然是要去的。” 毕竟季氏和郡主的身份摆在那里,傅清屏到了眼前才发现,这二人住的,竟然是一个独立的小院。 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站在院门口,见着傅清屏等人,倒是很客气的行了礼,待傅清屏进了院子,便将院门合上了。 “这一桌素斋还是寺里单独做了送过来的,你尝尝看。”靳思葶坐着说道。 傅清屏笑着谢过,她已经做好这是一顿食不知味的中饭的准备了。 “青环,”季氏突然搁了筷子喊道:“都说这骨肉亲缘是怎么也割不断的,我与傅姑娘的娘亲是至交好友,记得她最爱的便是这萝卜炒甘蓝里的萝卜,想来傅姑娘也是爱的紧,你帮傅姑娘夹一些。” 傅清屏一愣,待看见碗中的胡萝卜,只觉得靳思葶说的话都是在扯谎,一定。 她自己是极讨厌吃胡萝卜的,这喜好一直带到这一世也没有改变过,活了十六年,她还没有吃过胡萝卜,至多尝尝伯娘做得糖拌白萝卜,也就一两根的事情。至于谢沅垚,那位据说也是不碰胡萝卜的主。 这侯夫人哪里是谢沅垚的至交好友,分明是闺中死敌。 罢了,到底是 季氏猛地一拍桌子,不仅桌上盘盘碟碟都跳了一下,就连傅清屏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夹在筷子中间的胡萝卜丝都掉了。 一桌子人都看着莫名其妙发火的季氏。 “吃什么吃,连自己吃这玩意儿会起癣都不知道吗!这些年活到猪身上去了!” 满室寂静。 傅清屏半晌才反应过来这话是对自己说的,在看看空空如也的筷子,这位是想干什么? “你带着那丫头回自己屋子吃去,你留下来。” 送走一脸好奇与歉意的靳思葶和一脸惶惑不安的谢天薇,傅清屏坐在桌前看着季氏。 “吃饭,看什么看!”季氏吼道。 傅清屏埋下头。 少了能够插科打诨的人,傅清屏只觉得这一顿饭,几乎每一口都差点噎到自己。 “扣扣。” 傅清屏抬头看去,就见一个丫鬟毕恭毕敬地站在房门口:“夫人,院外有寺中僧人求见。” 季氏就着青环的手漱了口,挥手让人将饭菜撤下去:“让人进来。” 身着青灰色僧袍的僧人只站在厅中:“阿弥陀佛,师傅请靳施主一叙,还道,若是有位傅小施主,还请一同前往” 第65章 东城(七)【修】 季氏拿了帕子在嘴角处擦了擦,看着门外的悟道,冷笑出声:“大中午的还能不能好好吃个饭了,你回去告诉那老和尚,别什么事都想着瞎掺和,老老实实在佛前念经才是正经事!” 悟道面上尴尬的很,双手和拢,对着季氏行了礼,心中只觉得后悔,为何着苦差事被自己接着了。往常这位脾气差的主儿火气也没有这么大啊,要说着侯夫人的身份在山下看起来是高了些,但是在这京华寺中,有谁的身份能高过大殿上的那尊金身! 偏生这师父智通大师总说这位侯夫人是有缘人,不可轻怠。索性这位施主也就是嘴上厉害些。 悟道又施了一礼,打算继续讲下去。 “女施主” “青环,你跟着这和尚过去,告诉那老和尚,就说我说的,他要是再掺和,下次出去云游四方的时候,很有可能就圆寂在外头哪个荒郊野岭了。”季氏摆摆手说道。 青环应了声是,便先行走在前面。那悟道还想说些什么,两个凶神恶煞的婆子往前一站,大有你若是不走,便架着送你出去的意思。 悟道面上青红交加,竟然是被这粗暴的行为给震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眼见着这两婆子竟然是真的要上手,悟道摆着手后退:“两位施主,施主” 人一矮身,竟然是钻出了“包围圈”落荒而逃。 傅清屏目瞪口呆。 “阿洛跟我说了你们俩的事情!”李氏看着傅清屏开口。 傅清屏浑身一震,重头戏要来了吗? “夫人” “只一点你可以放心,虽然我对你娘一点都不满意,对你你也只能算得上是差强人意,”季氏上下扫了一眼傅清屏:“但是你跟阿洛的婚事是早就定下来的,阿洛又极是心悦你,你们这桩婚事,无论是谁,都是拆不了的” 傅清屏乍一听这话,只想抚额叹息,这段时间碰到的层出不穷的倒霉事,追本溯源,都是因为一个谢沅垚。这位,在传说中特别特别惊才绝艳的女人,到底得罪了多少人,给自己拉了多少仇恨值! 先有谢府王氏因为她对自己百般看不顺眼,只恨不能让自己这辈子都进不了野望。 再有海棠花宴上那些或明或暗的打量刁难,各种看好戏! 还有外祖母谢老夫人等人因为她一心想着把自己和谢天华划进谢家! 如今更有未来的额,那谁,因为她对自己万般看不过眼 傅清屏可以肯定的说,活了十六年,栽进去的所有的坑,都是因为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娘亲! 听完了后半段,傅清屏才松了口气,毕竟,哪怕季氏因为跟谢沅垚的各种矛盾跑过来让自己离靳洛远一点,甚至说亲事不做数都是合理的。 毕竟,人家娶的是媳妇,要的是合家欢乐,又不是给自己找一个仇人。至于这所谓的早就定下来的亲事,傅清屏只当是皇帝的那一纸赐婚。 幸好,幸好 “还有,这几年阿洛,多亏你照顾了”季氏突然红了眼眶。 “啊?”傅清屏傻愣愣的没有反应过来,待看清季氏的神色,这才明白她说的是靳洛失忆前住在三柳村的事情。 虽然说当年的事情前因后果她并不清楚,但是,靳洛这位长子的失踪,怕是对伯阳侯府的一个沉重的打击。 季氏作为娘亲,又如何能安稳。 “夫人言重了。” 傅清屏并不想让这人误以为,她和靳洛的婚事仅仅是因为因为救命之恩。虽然这件事情的初衷的确是这样的。 季氏一拍桌子:“怎么了!救了我儿子这么大的事情难道不重要吗!在你心里我儿子就这么不足轻重是吗!” 傅清屏只觉得耳朵“嗡嗡”直响,这位的想法跟常人不太一样啊,等等,话题是怎么发展到这个地步的所以,这话到底要怎么回? “你不说话就说明我说的是对的!你这个小丫头” 傅清屏生怕她再语出惊人,赶忙站了起来:“夫人” “同我儿子亲事都定了,难道我还担不起一声伯母!莫非是看你大哥加官进爵步步高升,便看不起我伯阳侯府了!”季氏忽的站了起来,双手做势就要掀桌子,傅清屏慌忙将手放上去按住,四下里看了看,这才发现这个屋子的丫鬟都不见了,门口两个小丫鬟眼观鼻鼻观心,只作不知道,只看这娴熟的经验,哪里是只经历过一两次能训练出来的哟! 傅清屏只觉得自己快要哭出来了,这位怎么这么不按常理出牌啊,明明听风的资料看起来是一个雍容华贵的大家主母啊!就是靳思葶话里行间的侯夫人也不是这个品种的啊! 这个时候无论是谁过来救她于水火之中,一定会重谢! “阿弥陀佛,寺中最讲究清净,还望施主切莫动怒!” 浑厚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过来,这话端的是劝架的理,傅清屏只觉得一定是自己的问题,不然,怎么从里面听出了其他的味道,比如说嘲讽,比如说挑衅 季氏手一停,直起身来理了理妆容:“丫头,松手。” 傅清屏犹犹豫豫地放开了手,只觉得出了一身的冷汗,这会儿衣服都贴在后背上了。 “啊!” “砰!” 傅清屏向后踉跄了一步,目瞪口呆。 伯阳侯侯夫人,掀了桌子去砸智通大师 疑似见着了豪门秘辛的自己,今日还能好好的出京华寺吗? “小施主不必担心,贫僧无事。” 傅清屏眼睁睁的看着智通大师单手接了桌子放好。而李氏,慢条斯理地坐下,不知道从哪抽了帕子,仔仔细细的擦了擦手。 这,这两位看起来,动作也是经过练习,娴熟的很啊。 “傅小施主!”智通捻着胸前佛珠,朝傅清屏施了礼。 傅清屏也不敢生受着,赶忙回礼:“大师!” “什么大师,不过是一个满口仁义道德,从头虚伪到脚的老和尚,也当的起你一句大师?也当的起你一个大礼?”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傅清屏夹在中间甚是为难,若是季氏再多说两句,只怕自己就要偏向一方了。 智通笑呵呵的站在门口,看也不看季氏:“阿弥陀佛。” “嗤,丑和尚,有事快说,没看我正忙着呢!”季氏站起身来,意欲赶人。 “贫僧是来找傅小施主的,并非是来找靳施主的。” 季氏诧异的看着智通,又回过头来看傅清屏。 傅清屏摇了摇头,这位大师,同她并不相识! “和尚,你道她是谁?”季氏伸手一指傅清屏:“你当着我的面,说要找我儿媳妇!” 傅清屏的脸“腾”的一下红了,气得! “夫人!”青环匆匆忙忙从外面进来,头疼的很! 自己也是得了世子爷的吩咐,这才想着这回出去刚好给自己主子和傅姑娘点时间,这关系总是促进出来的不是。 只是自己去了智通大师的院子,并未看到人,这才知道坏事了,紧赶慢赶的往回跑,还是慢了一步。 这两位,哪里是能单独相处的哟! “夫伯母,您”傅清屏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若是别的什么人,如何会不反击,只是那些话,对着这位傅清屏这会儿还有理智左思右想,将自己憋的眼睛都红了。 季氏早在青环叫出来的时候就冷静下来了,这会儿也明白过来,这话说的忒的过分,再看傅清屏那丫头,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青环正要走上前去帮自己闯了祸的主子收拾残局,却见主子自己却凶神恶煞的开了口:“哭什么!我不就是一时心直口快说错了话吗,这里又没有外人,再说了,我我也不是故意的啊。” 傅清屏嘴角抽了抽,从这话,她倒是能明白靳思葶的话中意思了,想来伯阳侯府在外为了维护当家主母的形象,怕是下了苦功才是。 “都说了不是故意的,你还哭,难道我这个做婆母的还不能说你两句怎么着!”季氏有点手忙脚乱,这都是什么事儿!若是谢沅垚那人还在,怕是又要跟自己吵得天翻地覆了。 谢沅垚嘴皮子利索,自己总说不过她也就算了,好不容易有了个机会,能“拿捏”她女儿,还是一个看起来傻不愣登的女儿,怎么自己还是处在下风! 傅清屏这才反应过来,刚刚一眨眼,这几滴眼泪就没收住,只是这会说自己不委屈,怕是这位更下不来台,傅清屏只好装作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拿了帕子擦拭眼泪。 “死和尚!都是因为你,每次你出现就没有好事,还不赶紧滚!信不信我找人拆了你的京华寺!”看着傅清屏那副模样,季氏只觉得心头窝火,立马将枪口转向了智通。 智通只摇头叹息:“阿弥陀佛!贫僧也算是有要事,前些日子在外游历时,无意间遇上了一位故人,只是这位故人情况却是不太好,且她与傅小施主有几分薄缘,此处毕竟是寺庙,实在是多有不便,贫僧便将此人安排在了流云庵,听闻傅小施主今日来寺中,这才想着只会施主一声” “故人?哪位故人?” 第66章 东城(八)【修】 傅清屏心中突然“咯噔”一下,能和智通大师和季氏是故人的,只单单从这年龄上看来,应该是同辈人。 偏生又与自己有几分薄缘,这人,怕是又与谢沅垚和傅坚有关,又或者说,便是他们之中的谁?可是当初在野望邙山一别,这两人分明都好好的,又怎么会情况不大好的被智通大师捡到! 不,也不是不可能,还有那一拨凶神恶煞,不要命的强人! 傅清屏只觉得自己仿佛是在热锅上的蚂蚁,硬生生地熬着,等到智通大师主动开口说,让她去看看 季氏倒是没有想这么多:“故弄玄虚,这丫头与你也不过第一次见面,你从荒郊野岭捡来的人,同她有什么关系!” 智通叹了口气,这事,若是之前有谁同他讲,他也是半分不信的,可是偏生亲眼遇着了,上天就是如此的喜爱捉弄人,在你万事不忧的时候给你当头一棒!在你快要忘记前尘往事的时候,往你结痂的伤口上捅上一刀 “阿弥陀佛,人,我已经安置在流云庵了,静明师太应该会好生照顾着”,该传达的,老衲也已经传达到了,至于傅小施主,若是可以,还是” 傅清屏双手合十:“有劳大师了。” 智通点点头,道一声“阿弥陀佛”便转身离去了。 季氏也不在意,似是巴不得这人赶紧走。 “你要去这流云庵?”季氏捧着茶杯斜着眼看着傅清屏。 傅清屏点点头,她虽然不能告诉世人她知道些什么,但是她绝对不会为了瞒住别人一些事而做出后患无穷的事情。 万一真的是他们中的谁呢?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是么? 季氏点点头:“待会你在山脚下等我,我陪你一起去。” 傅清屏愣了下,这是?她不是 季氏将杯盖重重地扣在茶杯上:“看什么看!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情,我怎么跟我儿子交代!再说了,你知道流云庵在哪里吗!” 傅清屏嘴角抽了抽,东城最有名的两大香火圣地,一处京华寺,一处流云庵。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就算她不知道,身边一二三个丫鬟婆子小厮难道没有一个人知道的么 “那清屏就谢过伯母了,再有,多谢伯母款待,清屏这边离开了?” 季氏摆摆手:“走走走,赶紧走,看着就心烦。” 傅清屏笑了笑,便去寻了谢天薇。 经过了这茬,两人倒是都没有心思再去听什么佛法了,唤了一水去叫南风,便准备下山了。 傅清屏看谢天薇一脸的欲言又止,便知她在想些什么,只怕今日叫季氏的反复无常给吓着了,且,季氏对自己“嫌弃”的态度太过明显,怕是自己这个表妹心中,不知想了几出恶毒婆母虐待儿媳妇的戏码了。 “你放心,侯夫人并没有那么难相处,只是性子急了些”傅清屏想了一会儿,还是委婉的夸了夸这人。 谢天薇小脸一垮,这寺庙的厢房又不隔音,再者那厢的动静闹得这么大,表姐肯定受欺负了,怕是脸皮薄不好意思说出来,等她会谢府,一定要原原本本的跟娘亲说,叫娘亲写信给老夫人,表姐这婚事不能成! 傅清屏只见谢天薇先是难过,而后便又神色坚定,只当她想通了,便一心扑在了流云庵上,没有再说什么。 谢天薇见状更是坚定了自己的看法,没看到表姐辩解的辞藻都如此苍白无力么!肯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若是傅清屏知道两个人的思想奔向了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只怕又有的头痛了。 一行人才刚出了山门,迎面就遇上了熟人。 “楚大哥!楚姐姐,你们怎么在这里?”谢天薇说完这会才反应过来,又补了一句:“你们也是来听智通大师的?” 楚萤萱跟谢天薇抱成一团点点头:“是啊,不过你们怎么这会就下山了?莫非你们一大早就过来了?” 楚萤萱拿怀疑的眼神看着谢天薇,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这位跟自己一样,最是不耐烦待在一处的。 “那是!只可惜还是晚了一步,没有赶上”谢天薇沮丧道。 楚萤萱拍拍她:“这有什么?跟我们一起去听就是了。” 这厢谢天薇同楚萤萱聊得正酣,那边楚瑾风也是很有礼貌的跟傅清屏打招呼:“傅姑娘,当日一别,不知傅姑娘身体可好?” 傅清屏脸上一红,毕竟这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劳楚公子挂念了,清屏已无大碍,”傅清屏颔首道谢:“只是清屏还有些旁的事情,便同表妹先告辞了。” 楚瑾风往旁边让了让:“请。” 傅清屏点头道谢,便唤了谢天薇一同下山。谢天薇只得匆匆和楚萤萱告别,约好下次一同出去,便追了上去。 楚萤萱走到自家大哥身旁,顺着楚瑾风的眼神往山路下看:“我挺喜欢她的。” 楚瑾风笑了笑,并不会说话。 “现在还有天华站在你这边,若是谢家肯出手,也不是不可以,反正在谢家心里,你比那位的身份地位都合适的多。” 楚瑾风不咸不淡的看了她一眼:“小小年纪,不要整天想七想八的。” 楚萤萱笑了笑:“你若是不早点下定决心,只怕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了,更何况,还有人一直想撮合天薇和你,你别说你不知道!” 楚瑾风迎着风笑了笑,他如何能不知道,若是不知道,又怎么会同天薇渐渐疏远,天薇和萤萱一样,他都是当做妹子疼的。那群人啊,只恨不得全天下的事情都能够掌控在手中,二十年前是,二十年后还是。 楚萤萱看他那副模样急得直跳脚:“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别忘了二舅舅和二舅母的事情!还有当年的谢姑姑!在这么不紧不慢下去,你早晚都得变成第二个二舅舅!别忘了,家里还有一个更加不省心的呢!” 楚瑾风不理她,只是一步一个脚印往京华寺的山门走着。不知道当初二舅舅是如何走过这段山路的 悟道站在山门前等着,远远地就看见楚瑾风二人,心中一喜,这两位小施主,可比那位好照顾多了。 “和尚你杵在这儿干嘛!” 悟道只觉得后背一凉,心道,怪不得师父常说,万不可背后言人。这这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靳施主!”悟道道。 季氏点点头,目不斜视的过去了,很显然刚才那句话只是信口一说,一点需要别人回答的意思都没有。 两拨人在山门前遇个正着。 楚瑾风来过京华寺许多次,对这位夫人还是有些印象的。 “夫人。” 楚萤萱第一次来,跟在兄长后面行礼。 季氏愣了下,仔细看了看楚瑾风:“哦,是你啊。”她虽记得,印象却并不是很深,只知道是那人的亲眷就是了。 楚瑾风点点头:“二舅母知晓我来东城,特别嘱咐要去府上拜会,改日,便要叨扰夫人了。” “二舅母?可以啊,要来便来吧。”话一说完,季氏便错身走了过去。 楚瑾风迎头上了京华寺,悟道将人应了进去:“这会儿才刚刚开始,众人都忙着呢,怕是要两位多等上一会儿了” “无事” 傅清屏在山下等了一会儿,便等来了伯阳侯府的马车。双方都没有下车,傅清屏只吩咐南风驾车跟在伯阳侯府的马车后面。 流云庵与京华寺在截然相反的两个方向,再加上今日京华寺盛世,流云庵倒是显得有些门可罗雀了些。 等傅清屏等人到的时候,整个流云庵庵门紧闭,竟然是连一个看门的都没有。 季氏皱紧了眉头,傅清屏一眼就看出这位似乎是想要砸门,忙对听风使了个眼色。 听风会意,抢在季氏开口之前,扣响了庵门。 不过一会儿,就有小尼姑前来开了门:“不知几位” 季氏往门口一站:“怎么,今日流云庵不接受香客!” 那小尼姑被吓得踉跄:“不不是只是今日师父” 季氏拧起了眉头,眼睛一瞪。 小尼姑颤颤巍巍的开了门。 傅清屏只觉得好笑。 门后还站着另外一个年长些的尼姑:“贫尼惠宁,这位想必是靳施主吧,师父交代过了,若是靳施主来了,便直接去见贵客就是。” 季氏愣了愣,率先走了进去,傅清屏离得近,还能听到她嘟囔:“那和尚又做什么妖” 惠宁带了人径直进了后院,停在一处厢房门口。只见惠宁敲了敲房门,便有一个差不多年纪的尼姑开了门走了出来,看到门口的众人,愣了下,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惠宁朝傅清屏等人示意进去,便带着那人离开了。 傅清屏同季氏面面相觑,傅清屏伸了手,一把将门推开。 正对着门的方向,放了张圆木小桌。桌前背对着众人坐了一个女子,头发散在肩上,正在专注的做些什么。听到房门被推开的声音,疑惑地转过了头。 额头上缠着纱布,面色苍白,就连嘴唇都没有一点血色。 傅清屏惊恐地瞪大了双眼。 季氏生生后退了一步!然后又推开青环拦着她的手,大步冲进房间,手指颤颤巍巍地搭在那人的肩上 那人的眼神跟着季氏的动作移动,身体却是一动不动。 “你是活得,还是死的?” 第67章 东城(九)【修】 这话听起来可笑的很,毕竟对着一个大活人,问人家是生是死。可是,却没有一个人能笑出声来。毕竟这人 “你倒是说话啊!”季氏猛地推了一把。 傅清屏就见那人在椅子上摇摇晃晃就要摔下去,连忙冲进屋里,一把将人扶住。 季氏看了看傅清屏,又看了看这人,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傅清屏:“你认识这人?”话中是满满的不可置信。 傅清屏有心点头,也是有许多话想要问出来,“你怎么在这里?”“你怎么受伤了?”“其他人呢?”。可是这会儿,她只能对着季氏道:“我在野望谢府见过画像,伯母她” 季氏咬了咬牙:“智通!”只恨不得将那人剥皮拆骨,这么重要的事情!这么重要的事情! “伯母,她真是我娘亲?”傅清屏看着紧紧抓着自己胳膊的人说道。 季氏张了张嘴,想要说一句“不是”,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毕竟,这张脸,哪怕是过了那么多年,她也不曾有一刻忘记。 “人有相似。”季氏别开了脸说道。 傅清屏心中却是苦笑,距离上一次见面,这才过了多久。 “你是谁?谢沅垚?”傅清屏蹲下身子问道。 那人握着傅清屏的胳膊,安安静静地跟她对视,并不说话。 傅清屏只觉得鼻头一酸,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若是谢沅垚都变成了这个样子,那傅坚呢?她刚刚才失而复得的父母 季氏这会也发现了谢沅垚的不对劲:神情呆呆的,不发一语。 “青环,去百药堂请一位大夫过来。”季氏朝门口吩咐。 “阿弥陀佛,施主不用如此麻烦。” “这位可是智通大师口中的静明师太?不知她我娘亲到底如何?” “这几日百药堂的杜大夫一直来为这位夫人诊治,这会儿,怕是已经到山门口了,不如等杜大夫来了,请她为各位施主解惑。” 傅清屏朝静明师太行了个大礼:“多谢师太这几日如此尽心照顾我娘亲!” “施主不用多礼,既然是智通大师相托,岂有不尽心之理。” 话音刚落,就有小尼姑带着那杜大夫到了房门口。 傅清屏慌忙让进来,这才注意到这位杜大夫是一位差不多三四十岁的女子。大渝朝虽然说对女子不是太严苛,可是这女子行医并且这流云庵的师太们和季氏都是一副习惯的样子,可她从未听说过这百草堂。 静明师太在一旁解释:“这百草堂中行医的皆是女子,也只为女子诊治。” “这也是你娘的手笔。”季氏开口说道。 傅清屏转过身去,就见季氏神色复杂的看着谢沅垚与那位杜大夫,确切的说,是看着那位杜大夫。 “你亲自出马,想来,是本人无疑了,”季氏嘲讽一笑:“人都道,谢家沅垚是个惊才绝艳的人物,性子也是一等一的好,什么天真善良,温婉贤淑,凡是夸人的词汇,莫不是都砸到她身上,只有我知道,不过是一个铁石心肠的狠毒女人罢了。” 谢沅垚乖巧地坐在凳子上,由着杜大夫帮她诊脉,写方子。 傅清屏来不及深想季氏话中的意思,只一味地看着杜大夫,盼着,能从这位大夫口中听到一两句,带着喜意的话。 杜大夫搁了手中的笔,仿佛没有听到季氏的话一般:“谢小姐身上的几处剑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体内余毒未清,还需要好好调养,这几天可以尝试着开口说话了,只是不要说太多,免得再次伤了嗓子。另外,谢小姐眼下这副模样,是因为后脑处受了重伤,神志不清明,至于能否痊愈,便只能看天意了。前几日吃的药可以停了,这是新的方子,你们遣人去药堂买药就是。” 傅清屏只愣愣的接了方子。剑伤?伤了嗓子不能讲话?神志不清?这些伤势,不论是谁加诸在谢沅垚身上的,必要其十倍百倍的还回来! 到底是谁! 只可惜当日在那样的情况下匆匆别过,她竟然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 不对,她不知道,可是大哥当时大哥在查不是么? “大夫,不知我娘亲她可经得起颠簸,我我想要接她回府。”傅清屏拦住人说道。 杜雨一愣:“你是?” 傅清屏赶忙道:“我大哥是安武将军傅清明。” 杜雨点点头:“小心些便是,只是这人,一定要静养,万不可受到惊吓刺激。” 傅清屏松了口气,连声道谢,着一水将杜雨送了出去。 “听风,你去跟南风说一声,我们晚些等路上人少些再回府,叫他回府中在带些人过来,”傅清屏交代,转过身,双膝着地跪在谢沅垚面前:“要不要跟我走?” 谢沅垚歪头看了看她,笑了起来。 “站住!” 傅清屏一愣,季氏这是在喊听风? “伯母?” 季氏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谢沅垚,话却是对傅清屏说的:“你要带她回将军府?” 傅清屏点点头,不然呢,总不能让她住在这尼姑庵里,她也不放心啊。 季氏对青环使了个颜色,青环点点头便走了出去。 “谢沅垚,不能回将军府,如果我没有猜错,怕是没有一人知道谢沅垚生还,就连那位杜大夫,也不曾说出去。” 傅清屏抬头看着季氏,不是很明白她的意思,难道谢沅垚的回归,不是一件好事吗? 青环很快就走了进来,对季氏点点头:“杜大夫和流云庵对外的说辞都是静明师太近日身体有些不舒服。” “你娘亲还活着这件事,对谁都不能说,今日在场之人,也必须封口!”季氏目光一转,凌厉的眼神看向一旁的谢天薇。 谢天薇倒抽一口冷气退了几步,直直地撞在门上:“我我”她神色茫然,仿佛是还没有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谢沅垚这位姑姑一直是家中不可提的禁忌,若不是傅清屏出现,恐怕野望的小辈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位人物。 这位传说中已经死去的姑母突然又活了回来!谢天薇还没有弄明白事情,就叫季氏给狠狠地吓住了。 傅清屏忙拦住季氏:“伯母放心,我这表妹不是那般人,只是娘亲的事情,为什么不能让众人知道,莫不是我娘亲这一辈子只能不见光的活着!” 她虽然不知道谢沅垚当初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死亡”,可是这些年,同那么多当时的人接触过,她也知道,谢沅垚的“死亡”对她们来说是多么大的打击,那些浓浓的愧疚,思念,悔恨,就像是捆绑住每一个人身上重重的枷锁。若是她活过来了 季氏挥手让青环带着一众人出去。看着紧闭的房门,久久不发一语。 谢沅垚坐在凳子上,一根一根地掰着自己的手指。就在傅清屏忍不住就要发问的时候,季氏终于出了声。 “你可知道,每一任皇帝的后宫之中,必有一位谢家女,谢家主脉的小姐。” 傅清屏愣了下,她以为宫中的那位太妃是个特例,毕竟谢家本就富可敌国,若是沾上了权势,又如何能享受百年太平喜乐。 “先帝刚刚登基时,谢家主脉,已经两代没有女儿了。先帝登基五年后,谢沅垚出生了。说句大不敬的话,先帝爷的年龄谢家又如何舍得!只是无论如何,谢沅垚这一生该走的路,都是已经定好的!谁又能想到,谢家捧在手心里的女儿啊,延请了多少名师大儒教导出来的神仙一样的人物,又如何能甘心做那笼子里的鸟雀。” 那又如何,她爹傅坚不是和先帝是好友吗!先帝恐怕是同意她爹娘的亲事才是。 季氏不过一眼就看出了傅清屏的想法:“谢家那般富贵,谢家女,无论是主脉还是旁支,嫁了谁都是富足的一生。没有了谢沅垚,自然会有其他谢家女。” 傅清屏倒抽一口冷气,该不会是,宫里那位太妃,并不是心甘情愿的,大好年华埋在宫墙底下,跟她娘,有千丝万缕有关系! 只是当今圣上同大哥的关系,应该不会看着那位胡来才是吧,毕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不,不是!若是宫里那位真的恨极了谢沅垚,那么在野望遇上的黑衣人,莫不是那位派来的!除了她,谢沅垚还有什么生死仇敌不成? “若是,若是那位已经知道了呢?”傅清屏轻声呢喃。 季氏离得远了些,并没有听清。 季氏不再看傅清屏:“听说你府中住了谢家的小姐?” 傅清屏不明白为什么换了话题,但仍旧认认真真的回答:“待春宴结束之后就会回谢府了。” 季氏敲了敲桌子:“春宴啊我将她带回伯阳侯府。” 傅清屏反映过来赶忙拒绝,她的娘亲,住去伯阳侯府算是什么事情!再说了,若是那位真的像她所想的那样,知道谢沅垚还活着,甚至是一只派人追杀着,岂不是将祸水引到了伯阳侯府! 不,不行! 季氏只轻描淡写的看了她一眼:“你愿意拿你娘亲冒险?又或者,若是谢家找上门来,要带谢沅垚回谢府,你放人还是不放人。” 第68章 东城(十) 若是平日,傅清屏便会掷地有声告诉她,将军府的安全不必担心,只是经历了谢天娇的事情之后,她失了所有的底气。 再者,谢家全部是长辈,还有谢老夫人这位外祖母在上面压着,若是谢家得了风声,真的过来要人,就是谢沅垚这副样子,她又如何放心! “你找不到第二个比伯阳侯府更可靠的地方!没有人能悄无声息地害去我伯阳侯府中的人命!” 傅清屏低垂着头不说话,这却是是最好的选择,只是,季氏凭什么这么帮她?江夫人! 江夫人是季氏的妹妹,江夫人同谢沅垚是好友,岂不是? “这一切,拜托伯母了。” 傅清屏推门出去,青环站在外面,手里捧了新的衣服,还有一件带着兜帽的斗篷。 傅清屏接了过来:“让我来吧。” 季氏绕过傅清屏走了出去:“你同阿洛的婚事,可以置办起来了” 傅清屏抱紧手中的衣服,并不出声。 她知道季氏是什么意思,既然宫里那位对谢沅垚怀着巨大的恶意,又如何能容忍身为女儿的她活得恣意潇洒。 更何况,那位太妃,和二舅母李氏又有些亲缘,中间在加上一个谢天娇,当真是一团乱麻! 宜早不宜迟,迟则生变! 谢沅垚乖乖巧巧地站着,由着傅清屏帮她梳妆打扮。 “待会儿,你跟着刚才那人走,乖乖听她的话好不好?”傅清屏帮谢沅垚系上腰带,看着她的眼睛说道。她不知道谢沅垚会不会听自己的话,却仍旧想这么说。 谢沅垚歪头看着她,然后一把抓住了傅清屏的手腕,握得紧紧的。 傅清屏只觉得好像连心脏一起被攥住了:“我很快就去找你好不好?” 谢沅垚还是攥着,不说话。 傅清屏正想着该怎么解决这件事,谢沅垚自己就放开了。 傅清屏带着谢沅垚出去的时候,季氏正站在院门口,也不知道到底再看些什么。青环站在门口等着,见谢沅垚出来了,就将斗篷给她披上。谢沅垚低垂着头谁也不看,乖乖的跟着青环离开。 傅清屏踌躇了会儿,还是凑上前去找季氏:“伯母,这件事,我能告诉大哥和二哥吗?”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能够凭一人之力守住这一切。 季氏点点头。 傅清屏长呼一口气,看起来,情况没有她想象的那么严重。 两拨人各自回府不提。 自府门口下了马车,傅清屏拍拍谢天薇的肩。谢天薇朝她干干地笑了笑,便径直回了房间。 傅清屏也不拦她,带着听风一水回了房间。 “没关系吗?”听风跟在后面问道,虽然说自己小姐和对方关系不错,但是,毕竟,那是谢府的人。 傅清屏摇了摇,她愿意去相信谢天薇,毕竟是自己在谢府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就像谢天薇今天问她,为什么要说两个人曾经一起泛舟游湖,子虚乌有的事情。 当时她还笑着说怎么想到了这件事,她就是随口一说。谢天薇皱了皱眉头告诉她,是因为那天回去之后,谢天娇特地问她这件事。 谢天薇只用“对啊”两个字回答谢天娇! 在院门口遇上了刚好回来的三山。 “小姐?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傅清屏每次看到活力四射的她就觉得心情轻松了不少:“无事就回来了。” 三山皱起了眉头:“那你们遇上谢三小姐了吗?” 傅清屏一愣,随机皱起了眉头:“她出府了?” 三山推开房间门,将手中浆洗好的衣裳放进衣柜:“是啊,大概就是今天晌午的时候吧,谢三小姐突然就说要去京华寺,要福伯给安排马车。那会儿福伯正忙着呢,一时没有腾出手来,耽误了一会儿工夫,还被那位千金小姐好生讽刺了几句。” 傅清屏有些出神,第一次谢天娇夜闯她的房间,当时靳洛在她的房间。第二次,谢天娇突然提出要去京华寺,但是季氏在京华寺。 傅清屏朝听风招了招手,贴着听风的耳朵说道:“你找个人去盯着点谢天娇,尤其是她平时跟谁接触比较多,另外去找福伯要一份今天出入府中的人员名单。” 听风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傅清屏想了想,还是转身进了书房,一水站在一旁磨墨。 直到墨汁大点的滴在信纸上,傅清屏都没能写下一个字。越想心情越烦躁,傅清屏干脆甩了笔,在房中走来走去 一水像不存在一样,双手交握身前,低眉顺眼。 “你说,我真的该告诉大哥二哥他们吗?” 其实谢沅垚和傅坚之死,她之前一直觉得是意外事件,事实上,谢老夫人也是这样告诉她的。说是傅清屏和谢天华刚出生那会儿,因为谢沅垚身子不太好,谢家就将谢沅垚接回了谢府。后来谢沅垚听了丫鬟婆子的碎嘴,以为谢家不准备放她回傅家,情急之下,便偷跑了出去。 刚好傅坚来看她,两个人在路上遇见,便一同离开了。只是命不好,没走出多远,连人带马车翻下了山路,当场死亡。 傅清屏虽然不相信,也只是以为谢老夫人不想告诉她更加残忍的真相而已。至于这两个人的死很有可能跟谢家有直接的关系,傅清屏从未想过。毕竟,那是一家人啊!怎么会有人对亲生女儿/妹妹出手! 之前在野望遇见了这两人,傅清屏便想着,也许是这两人不愿意再跟谢家搅和一起,便使了一出金蝉脱壳。这也是当时傅清屏气两个人的原因。 如果真的那么不幸,傅坚真的 她要连着野望的事情一起告诉他们吗?傅清屏有点犹豫不决, 一水并不接话。 傅清屏转回桌子前坐下,还是只说一部分吧。毕竟,现在的情况是,如果她不说,就没有任何人知道那天发生的事情,也许能瞒过去。 傅清屏暗自在心中点了点头,就这么办吧。 一式两份,一份让东风给谢天华,一份让二石给傅清明。 听风很快就带了一本册子回来。傅清屏坐在桌前翻过去。 因为傅清明这个一府之主并不在,府里尽是些娇客,所以除了采买的和来府上送米面蔬菜的,今日进出的人就只有三个。 王锋,杜明,蔡进言。 一个是福伯的干儿子,一个是大哥的谋士,一个是内院一个婆子的儿子。 傅清屏敲了敲桌子,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有人把府里的消息往外递是一定的。只是这递出去的消息还都是有些匪夷所思的,相当隐秘的消息,这可就奇了怪了。傅清屏本以为对方必定身怀绝技,起码身份上要让人有所联想才是,难道,是她太过单纯了? “这三个人的信息查了吗?” “只知道一些基本情况,姓名,年龄,家庭这样,再细一些的人际关系还没有查到。” 傅清屏点点头,毕竟是突发事件:“没关系,慢慢来。”这件事,没准从谢天娇身上下手,可能会更快一点。 倒是说曹操,曹操到了。 傅清屏盯着房门,看着从院门进来谢天娇。 “三表姐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傅清屏巧笑倩兮。 谢天娇带着丫鬟走进来坐下:“我听说表妹今日去了京华寺,怎么也不叫上我。” 傅清屏盯着谢天娇的脸看着,直将人盯得别过脸去:“表姐说笑了,毕竟之前在云山寺,表姐似乎有些不愉快,我想着表姐可能会对着寺庙有心结才是,便没有叫上你。不过,我听说表姐不是去了么?” 谢天娇脸上青青红红的,偏生又不能破口大骂,或者说直接上手。 “表妹说笑了,这拜佛可是件大事,哪有什么心结不心结的,我想着还能赶上你们的,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我也是运气不好,竟然没有赶上智通大师的,想来表妹一定赶上了,不知道,能不能说与表姐听听。”谢天娇笑着说道。 傅清屏看她笑的实在难看,索性别过脸去不再看她。 分明知道这人的目的,还要一直跟着虚与委蛇,若是平时也就算了,今日实在没有兴趣。 “表姐既然知道拜佛是件大事,又如何没有算好时间,可见表姐的心思也不是很诚。再说了,这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是你的,总归是你的,不是你的,也强求不来不是。”傅清屏看着门边一个花盆,似是极为专注。 任是谢天娇在后面到底是何神色,她都不想知道,这是她最后一次告诉这个人,若是再犯,便要看看,到底是谁更厉害些了。 她不是个软包子,做不来那种被人夺食后还笑着说“送你”的事情。 果不其然,谢天娇直接冷哼一声,甩袖离去,后面的丫鬟追的着实辛苦。 傅清屏冷眼瞧着,只觉得心里不舒服的很。 一个人在院门口跟谢天娇擦身而过,很快就来到了房门口。 这是,二石。 这人不是给大哥送信去了?这么快就回来了,这是送完了,还是还没去? 二石气喘吁吁的到了台阶下,看着桌前的傅清屏,深呼一口气,便道:“小姐,大少爷说他马上就回” 傅清屏手一松,“啪”地摔了杯子。 第69章 东城(十一) 虽说傅清明的动作之迅速是意料之外的,傅清屏却也是松了一口气,毕竟,拖得越久,她心中越没有底气。 “你去门口守着,等大哥回来了,就直接让他去前院书房。”傅清屏吩咐道。 二石应了声便赶忙又跑了出去。 傅清屏也起身望前院去,以大哥的速度,只怕马上就要到了。 “南风,前院就交给你了。”傅清屏边走边说。既然瞒不住府中发生的事情,起码,不能让别人知道,她到底跟傅清明说了些什么。 傅清屏不过刚进入书房坐下,就看到傅清明还穿着官服大马金刀地走了进来。这人进了书房,右手一挥,书房的门“啪”的一声便合上了。 “到底怎么回事!”傅清明从牙缝中挤出质问。若不是他相信傅清屏,怕只以为这是拿自己开涮的笑话。 “我当初亲眼看着他们下葬的。”傅清明背靠着门板,神色狠厉。 傅清屏苦笑出声,虽说她没有见过,但是谢沅垚和傅坚的墓地她却是每年都有去祭拜的。只是假的就是假的,真人都出现在眼前了,该信哪个,一目了然。 “大哥,你坐下来,听我慢慢说。”傅清屏招呼。 省了开头,傅清屏只挑些重要的讲了出来。比如说偶遇伯阳侯夫人,比如说智通大师的事情,比如说流云庵,比如说杜大夫,比如说谢沅垚现在在伯阳侯府。 傅清明的眉头狠狠地皱着:“我马上去将人接回来。”他此刻脑子一片空白,对于娘亲谢沅垚,他比傅清屏兄妹两个的感情都要重。当初双亲去世的时候,他已经开始读书识字,父亲傅坚启蒙,亲自教导。娘亲谢沅垚温柔大方,琴棋诗画样样精通,他虽然没有兴趣,却总是被两个人逼着听谢沅垚弹琴 清屏和天华出生的时候是一家人最幸福的时候,然后呢,他一夕之间失去了双亲和亲弟,身边只余一个嗷嗷待哺的妹妹。若这一切真的是意外,他便认命了,如果是 傅清屏冷眼一瞧就知道自家大哥在想什么,便把之前谢氏的话原封不动的告诉傅清明。果不其然,只见这人周身的气息更加冷厉了。 傅清屏叹了口气。 “现在的将军府,还护不住娘亲。” 傅清明手上一个用力,便将手中的杯子捏成了粉末。 傅清屏知道他不相信:“我只跟你说两件事,你自己考虑。一,那日我晕倒,你离开后,靳洛来了。” 傅清明猛地抬头看她。 “你先别急着生气,不过片刻就走了,连一盏茶的时间都不到。可是他走时候,谢天娇到了,说,看到我屋中有人。” 傅清明愣在那里。 傅清屏只得在下一剂猛药:“二,我今日跟天薇去京华寺,没有叫上谢天娇,晌午过后,她自己去了。靳伯母在。” 傅清屏低头看着手中的杯子,仿佛其中长了一朵妖异的花。 “砰”,傅清屏被吓得一抖,只见傅清明身下的椅子已经横尸当场了。 他虽然不聪明,仔细想想,也能够明白其中的端倪,是谁,一直在窥伺他的家人。是谢家?是上面? “起码现在,我们还不能将娘亲接回来。” “父亲呢?” 傅清屏一愣,这才明白傅清明是在问自己。 缓缓地摇了摇头:“智通大师说,只遇见了娘亲一人。” “虽然说现在娘亲的处境很危险,可是一直躲着也不是办法。现在最大的危险是上面那位,要么求和,要么扳倒。”傅清屏垂着眼说道。这是唯二的解法,可是真正走的通的,其实只有一条路。 只是,谈何容易。一个谢家,她尚且走不出来,又何谈同上面的人作对。 “我知道了,这件事你不必烦心了,外面的事情交给大哥就好。等你等你” 只是岂是一年半载能够解决的,等她,等她嫁入伯阳侯府,娘亲便拜托给她了。 傅清屏知道自己大哥话中未尽的意思:“好啊。” “除去这件事,我还有事情想要问你。”傅清屏话锋一转,看着傅清明。 这么一会儿,傅清明已然冷静下来了,重新寻了椅子坐下:“你说。” “慕容玥!”傅清屏不错眼的盯着他,想从傅清明脸上看出蛛丝马迹。 傅清明剑眉一拢:“她怎么了?” “关于慕容玥,你可有事情瞒着我?”傅清屏开口,她已经问得如此直白了,端看大哥到底怎么回答了。 傅清明张了张嘴:“是有些事情,不过这件事关乎她的性命,且她跟你根本没有什么牵扯。” 傅清屏飞快地拦住傅清明即将脱口而出的各种掩饰的话:“那你告不告诉我。”她在赌,赌傅清明的感情,赌,傅清明到底有没有像原著一样爱上女主。 傅清明叹了口气:“你都知道了,我告诉你,只是你不可外传” 傅清屏勾起嘴角笑了笑:“不用,我知道大哥你还是像以前一样什么事都不会瞒着我就好。” 傅清明拍了拍她的头:“你呀,不过怎么想起她,莫非,府里的事情跟她有关?” “啊”傅清屏愣了下,不是啊,这是两个话题啊。毕竟她同慕容玥就像大哥说的那样,根本没有任何交集,而谢天娇不过初来乍到,就更不可能了。慕容玥怎么可能处处帮着谢天娇。 不也不是不可能。 傅清屏只觉得脑中灵光乍现,她之前只顾着靳洛有没有爱上慕容玥,却完全忘记了慕容玥是不是爱上了靳洛。 更何况,从前她看书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位女主并不是那种会被情爱迷了眼的人物。才华,手段,雄心大志,她通通都有。与其说她爱上了书里的男主,不如说,她爱上了书中同样有野心,胸怀大志的男主。 如果男主没有野心,恐怕女主就会是另一个女帝了。 可是靳洛已经不是原来的靳洛了,如果女主有了新的人选 傅清屏将目光转向一旁的傅清明,不是吧? “大哥!”傅清屏猛地喊出声,将傅清明吓了一跳:“当初你是怎么发现慕容玥的事情的?” 是意外还是早就计算好的。 傅清明想了想,这才道:“当时我带着小队先从野望回来,碰上一伙嚣张的山匪,进山剿匪的时候大家都受了不少的伤,她的伤势很重,请了大夫便知道了。” 傅清屏咬了咬牙:“你不是急着回东城面圣吗!半路去剿什么匪!” “就遇上了,当时刚好那伙人抢了走在我们前面的一个商队” 不用傅清明说完,她都能补全这个剧情了,商队,抢匪。呵,大好的太平盛世,这种稀奇的事情还真会挑时间发生。 然后就顺理成章的跟大哥走的更近了些,得到了更多的关注,平日里能做得的事情,这会儿大哥知道了她是女儿身,便会对她刮目相看。再加上这位一直以谋士的身份在大哥身边,才华谋略自然是不用说。 换了个对象,这一套依旧用的很顺利。 不过,她不会同意的。 大哥毕竟跟原著中男主的身份有所差别,他跟当今圣上可是有过命的交情,满朝文武都知道两位可以以兄弟相称。 若是慕容玥选择了大哥,傅清屏都可以想象,以后傅清明的生活是如何的山雨欲来风满楼,毕竟让一个没有多少花花心思的人开始怀疑天,怀疑地,怀疑当初的好兄弟,是多么艰难地一项任务。 “上次你跟我说,你已经有了喜欢的人,我很快就要有大嫂了那人是慕容玥吗?”傅清屏轻声说出口。如果傅清明说是,如果他说是她该怎么办? 当初入东城所想的,不过就是避免大哥的悲剧结局,可是如果大哥还是爱上了她 “你在胡乱想些什么!”傅清明伸出大掌,对着傅清屏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 “大哥!”傅清屏捂着被攻击的脑袋诧异地看着他。 “虽然说慕容玥以女儿身入了军营,莫非在你心中,我就是这么饥不择食的人?”傅清明虎目圆瞪,似乎是如果傅清屏说一声是,他就要再来一巴掌打醒她。 傅清屏只觉得巨大的惊喜将自己的思维冲击的乱七八糟,所以说不是这个人! “那你做什么对她这么好?”傅清屏脱口而出,以傅清明的为人,除了她和大伯娘,可从来没有对哪个女人这般看重照顾过。 “我对她?”傅清明皱着眉头看着傅清屏。 “难道不是么?南风说你让贴身的小厮睡去别的帐篷,让她跟你一个帐篷!”傅清屏一本正经的说道。南风说的应该没有错才是。 屋外的听风默默地扶额,为南风默哀。 傅清明只觉得脑门上青筋乱跳,但是看着傅清屏的神色,终究还是没有将火气撒出来:“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这件事应该说是她提议的吧,我觉得没有什么差别,就允了她。” 傅清屏眯着眼看着自家这位神经略粗的大哥,这是得多没心没肺啊。 “她是女的啊!”傅清屏说道。 “额在军营里她跟其他人没有什么区别啊,只是换了个地方住而已。”傅清明道。 傅清屏果断的换了话题,只要自家大哥还没有动那个念头就好。再说,既然大哥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还是赶紧定下来的好。 “什么时候可以让我见见大哥的意中人?” 第70章 东城(十二) 傅清明一愣,古铜色的脸上飞上两团红晕,若不是傅清屏一直盯着他,只怕是根本发现不了。 傅清明别开脸:“春宴吧,你不是要去的么,她应该也会去。” 春宴傅清屏不自觉地咬了咬下唇,这倒是个绝佳的机会,恐怕对方也这么觉得才是。 今日谢天薇还告诉她,这次春宴举行的地方很是漂亮,最不缺的就是水 “大哥,等春宴结束之后,你跟二哥,边去伯阳侯府看看吧。”傅清屏开口说道。 傅清明愣了愣,其实他是想夜探伯阳侯府的,毕竟,他同靳洛的关系在众人眼中虽然缓和了不少,还没有到可是互相上门拜访的地步。这个时候去伯阳侯府,实在是连个像模样像的借口都没有。 “放心吧,等春宴结束后,便可以光明正大的过去了。” 傅清明点点头,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他也算心中松了一口气。虽然说不能立马见到娘亲,但是知道这人还活的好好地就好,那就好。接下去,他便要去准备其他的事情了,比如,如何让娘亲光明正大的同他们生活在一起 “还有,我同样给二哥那边送了信,只是这会跟你解释过了,二哥那边便交给大哥了。”傅清明虽然不方便,但是仍旧是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回将军府,倒是谢天华过来不是很方便,毕竟,他们明面上只是表兄妹。 傅清明点点头:“我只知道了。” 送了傅清明回军营,傅清屏便回了自个房间。 既然已经想好了法子,那必须要人配合才行,虽然这事情冒险了一点,到底是最行之有效的,只是要跟那人掰扯清楚才行。 “南风,你将这封信送到靳洛手中,顺便将回信带回来就好。”傅清屏递了东西过去,正是那日写风给她的竹管。 南风点点头,转身就消失在傅清屏的视线中。 春宴啊春宴,再等一天。 翌日。 整个将军府又重新热闹起来,倒不是说傅清明回来了什么的,而是谢家的下人来了不少。 傅清屏过去看了看,不过是一些衣裳首饰什么的,想来是为明日的春宴做准备。 这么重要的场合,这衣裳首饰这会儿才收拾好拿过来,若说是意外,谁信? 这不,傅清屏才感慨完,谢天娇就袅袅婷婷地过来了。 谢天娇带着丫鬟在傅清屏屋里一扫,掩唇笑了出来:“表妹,好歹表哥也是一位将军,哪怕是为了表哥,你也不能这么随便啊,巧了,今日我娘亲送来的衣裳首饰多了许多,表妹不如上我那挑个一两件的,也好出门不是。” 傅清屏笑着看她:“表姐说笑了,这春宴毕竟是明日,这么早早的拿出来,未免也太着急了些,让旁人瞧见,还以为表妹眼巴巴地盼着呢。表姐你说是不是?” 谢天娇甩开丫鬟不住扯她衣服的手:“倒是表姐多虑了,表妹毕竟是能跟虞珠的老板搭上交情的人,又怎么会看上表姐手中的一二件。不知表妹注意到没有,这虞珠竟然在东城开了新的首饰铺子,和成衣铺子,想必,表妹明日的装扮,该都是虞珠的才是。” 傅清屏一愣,这点她倒是真的没有注意到,自野望过后,她便同施媚娘失了联系,但是当时特地留了写风看着的,写风竟然没有提这件事。 傅清屏看向听风,听风摇摇头,表示这件事,写风真的没有提起。 “表妹你说是不是?”谢天娇坐在桌前看着她。 傅清屏兀自出神,没有搭理她,这件事她还真不好夸下海口,毕竟,施媚娘那样的女子背后还有慕容玥,当初那件事也许只是一时幸运,施媚娘并没有向上告诉慕容玥,才让她得了这个机会。 可是现在是在东城,就在慕容玥的眼皮子地下,她可不敢保证自己一定拿的到。 “小姐!”一水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两三个小丫头,穿着统一的衣服,低眉顺眼地跟着。 “这是?”傅清屏指了指后面问道,说实话,春宴的一切,她是还没有开始准备,她可不相信是大哥这个大老粗突然想起来了,又或者是靳呸呸呸,不可能,那人才没有这么多心眼呢。 “说是奉了掌柜的吩咐,来给小姐送衣服的。”一水指着一个年龄稍微大点的说道。 “傅姑娘,咱们主家是虞珠。”那人一口道明身份。 傅清屏一愣,虞珠的人,那这些是谁的吩咐,慕容玥,她的手竟然已经伸的这么长了吗?只是她既然是帮着谢天娇的,这些应当给谢天娇才是,或者说,这些东西 比起谢天娇的怒急攻心和种种嫉妒,傅清屏更多的是疑惑不解。所以,慕容玥这种举动是在向她示好还是别有用心。 “怪不得表妹一直不慌不忙的,原来是早有打算,你说表妹瞒着我们也就是了,怎么竟然连天薇都瞒着,莫不是怕我们抢了你的风头。” 傅清屏哪有心思听谢天娇的冷嘲热讽:“表姐说笑了,只是我这会儿真的没有时间招呼表姐,不知道表姐方不方便改日再叙。” 谢天娇一下子僵直了脸:“既如此,表姐就不打扰了。只是,还请表妹小心些,毕竟,”谢天娇的手指在虞珠的衣服上一划而过:“总是要招人不待见的。” 傅清屏抬头看谢天娇离开的背影,对一脸担忧的听风摆了摆手。谢天娇的反应她早有预料,虞珠只是催化剂而已,就算没有虞珠,这事情也总是要发生的。 傅清屏叫了虞珠的那人近前来:“你家掌柜可是施掌柜?”如果是施媚娘的话,她提起的七分心,当可以放下三分来。 “正是。”那人低着头回答。 傅清屏点点头,叫一水拿了银子答谢:“替我谢过你们掌柜,就说傅清屏改日自会前去。” 那人犹豫着收了,便跟着一水退了下去 今日老天爷倒是格外赏脸,阳光密密地铺在地上,穿过层层叠得的枝丫,留下数不清的光斑。 傅清屏眯着眼好好享受了一会儿,这才跟上谢天薇她们的步伐。 “表姐快看!”谢天薇兴奋的直摇傅清屏的胳膊。 傅清屏被她带的晃了几晃险些没有站稳:“怎么了?” “好多谢天薇眼眨也不眨的看着前方。 顺着谢天薇的视线看过去,只能看到满目碧绿,一池莲叶铺满水面。 这也不是很少见啊,傅清屏这厢还没有想完,就听到谢天薇接着说道:“莲蓬啊!” 傅清屏身形一顿,只觉得不可置信。 谢天薇羞红了脸:“你看什么!咱们从野望过来的时候,那不是还没有到吃莲子的时候呢么!到了这东城,时节又不对” 傅清屏笑着点了点头:“是是是,你说的是。这园子该是荣德大长公主的,若是有机会遇上安阳郡主,你求求她,没准就允了你下去摘几个。” 谢天薇推了傅清屏一把:“就知道取笑我,就不信你不想吃!” 傅清屏踉跄着站稳:“比不得你想。”毕竟,她也算尝过了的,那可是云山寺的莲池里的。 想到这里,傅清屏也是脸上一红。 “别闹了!”谢天娇低斥出声。这一行人之中,就数谢天娇年龄最大,是以做个“做主”的人也是可以的。 谢天薇对着谢天娇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到底是安静了许多。傅清屏朝这水中看了两眼,绿的绿,白的白,煞是好看。这才被谢天薇拉着走:“还说你不想,明明比我还馋。” “是是是。”傅清屏笑着承认。 一路过来,不少女眷的眼光都往傅清屏的衣服上瞟,傅清屏也浑不在意,这衣裳,她昨日特别让一水检查过,从材质到绣线都没有任何问题,她才敢放心穿上,毕竟只有穿过一次,走了个过场,才有理由去虞珠不是? 还未走到休憩的地方,就听到远处一声尖锐的嗓音:“太妃娘娘,荣德大长公主,安阳郡主到。” 傅清屏跟着前面的人行礼,心中很是诧异,说好的荣德大长公主不会到的呢,这会儿不仅人到了,就连那位很是低调,甚少出宫门的太妃娘娘都到了。 看来,今日真的是要演一出大戏。 就是不知道那位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就是不知道,对方打的主意是一击致命还是旁的什么? “都起来吧。又不是在宫中,何须这么多礼仪。”温婉的嗓音响起。傅清屏跟着站了起来,这才第一次同那位传说中的敌人打一个照面。 只能叹一句,怪不得这样的人物能够在宫中活下来。若不是先见了谢沅垚,她起码有五分不会相信这位会害人。 “荣德啊,你看看这一个个水灵的,比这满园也差不离了。”太妃笑着说道。 一旁的荣德大长公主笑着接口:“可不就是么,哪怕是为了多看两眼这些丫头,这春宴也要多办几场。” 两句话下来,不知道多少妙龄女儿莹白的脸上布上了红晕。 “都不用拘谨,该如何便如何就是,若是因为哀家让你们不爽利了,倒是哀家的过错了。”太妃看着众人说道。 身旁的太监凑过来说了些什么,只见太妃眼睛一亮。 “哦听说今年这春宴竟然有谢家的孩子?” 第71章 东城(十三) 太妃笑着说道:“这可是稀奇,毕竟这谢家这么多年来可是头一次有姑娘家来这东城参加春宴。” 荣德大长公主也是很诧异,确实,毕竟这谢家一支不在东城,远在野望。而且这野望离东城远的很,谢家人也甚少踏足东城。 “到底是哪几位还不赶快上来给太妃看看。”荣德大长公主笑着朝众人喊道。 谢天娇挺直了脊梁,带着身后众姐妹走上前去。对于这种被众人的视线包裹着的事,总是格外在意些。傅清屏有虞珠做后台又如何,再华美的衣服,再精致的首饰,也要这人能撑起来才是:“见过太妃娘娘,荣德大长公主,安阳郡主。”太妃一招手,叫众人再走近些。 “这不是天骄吗?”太妃笑着问道,语气十分熟稔。 谢天娇笑着凑上前去,很是亲昵:“没想到太妃娘娘还记得。” 太妃指着谢天娇对荣德大长公主说道:“你看这个丫头,当日哀家见她就觉得机灵的很,别提多喜欢了。你瞧瞧是不是。” 荣德大长公主上下打量了一番:“嫂子的眼光我是信得过的,谢三小姐确实是个难得的妙人。” 太妃拍拍她的手:“就知道你也喜欢。” 谢天娇脸上一红,无限娇羞。忙指着身后众姐妹说:“太妃娘娘还没有见过民女的这些姐妹吧?这是民女四妹谢天兰,五妹谢天姗,六妹谢天薇,七妹谢天姿。还有咦傅家表妹呢?” 谢天娇四下看了看,仿佛这才看到站在原地的傅清屏:“表妹怎的不过来,太妃娘娘,这位是我傅家表妹,虽说娘娘不认识她,却总认识她的娘亲的,正是我姑母谢沅垚!”谢天娇一席话说的响亮极了,唯恐别人不知道傅清屏的身份。虽说周围因着先前太妃的话,并没有什么人,要知道,又有几个人是没有把心思放在这上面的。 傅清屏笑着走上前去:“民女见过太妃娘娘。” 转头又看向谢天娇:“表姐莫要再提,故人已逝,表姐又何必三番五次提起。不过徒增伤感罢了。” 谢天娇神色一滞,脸上带着三分歉意,七分委屈:“倒是表姐的不是了。原想着太妃认识姑母,对表妹也会添几分亲近” 太妃笑着扯开话题:“哦,是么。确实有几分印象。”便不在搭理傅清屏,只转过头,同谢天娇和荣德大长公主说话。 不只是傅清屏,就连谢天薇她们都尴尬的很。这一记下马威,倒是连累天薇几个陪自己受着了。 今日过后,怕是满东城的人都要清楚太妃娘娘不待见她傅清屏这件事了。 幸好天薇她们几个待谢天韵大婚之后就要回野望,此生踏足东城的次数也不过寥寥几次,倒是免了成为众人笑柄的机会。 如若不然,怕都是她的罪过了。 傅清屏虽然心中不爽利,到底是跟着谢天薇她们在一旁装壁画一样站了许久。 许是太妃终于反应过来她们还在一旁站着,便挥挥手让她们自行离开。 傅清屏跟谢天薇等人自然是赶紧离去,只留下谢天娇一人。 半路上就被靳思葶赶上了,或许是因为在京华寺被这人安慰过,谢天薇对靳思葶颇有好感。“你们也别太在意,太妃平日里不是这样的人。许是因为今天见到。。。。。。实在是欢喜了些。”这话说的就连靳思葶自己都不相信,又如何能说服谢天薇等人。好在众人都极有眼色,纷纷扯开了话题。 不过几步路,就到了谢天薇一直垂涎的莲花池旁,谢天薇两眼放光的继续盯着。 靳思葶显然也是同道中人,吩咐跟在后面的丫鬟:“着人弄条小船过来。”丫鬟互相瞧了瞧,有些拿不定主意。毕竟这湖可不小,万一出了什么事,她们也担待不起啊。只是这会儿连个劝阻的人都没有 傅清屏四下看了看,这会儿也不知是因为什么,偌大一个莲湖,竟然是除了她们几个,再也没有旁的人了。 “还不快些去!”瞧见几个丫鬟的小动作,靳思葶有些生气,这会连个丫鬟都使唤不动,分明是故意堕她这个主人家的面子。 丫鬟唯唯诺诺的应了。 “你们可要一同上去?”靳思葶问着身后的谢天薇等人。 谢天薇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谢天兰同谢天珊两姐妹对视了一眼,便摇了摇头:“我们姐妹俩俱是有些怕水的,就不搅了郡主的兴致了。” 靳思葶无所谓的点了点头,又看向谢天姿。谢天姿小脸通红:“去去的。” 许是这小舟是一直都备着的,很快就下了水。 傅清屏脸色有些难看,只觉得心口直泛恶心,不得不看向别处缓一缓。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的意境她是半分都感受不到。 只是这一挪眼,就看见了远处的傅清明。 傅清屏心中暗叫一声不好,若是叫大哥看见了,怕是又少不了一顿罚只是,来的,应该不止傅清明一个人才是。 傅清屏踮起脚尖看了看,果然,待傅清明转了个方向,就看到了他身后的慕容玥。只希望,这位能对得起她的期待。 “你在看什么?”靳思葶站在一旁拍了拍明显走神的傅清屏。 傅清屏一回头,才发现众人都上了船,岸上就剩下她和靳思葶了。 傅清屏笑了笑:“刚刚恍惚间好像看到我大哥了,就像看清楚些,郡主先请?” 靳思葶倒是没有动作:“你大哥?安武将军傅清明?” 傅清屏听了这话倒是一愣,以安武将军的身份,被这些千金小姐拿来当谈资并不稀奇,只是没想到这位竟然大喇喇的喊了名字。 靳思葶慌忙摆摆手:“你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好吗!我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只是你也知道我跟伯阳侯府的关系,是以对这位跟靳洛作对,偏偏靳洛还打不还口骂不还手的神人有这么一点点的兴趣。”说着还比了一下一点点的大小。 傅清屏笑着点点头:“正是” 不待傅清屏多说些什么,身后就传来谢天娇的声音。 “郡主这是要泛舟游湖?好雅兴。” 靳思葶听了这话也只是笑笑,其实她只是想着去摘几个莲蓬而已,因为今日的春宴,娘亲觉得这里光秃秃的不好看,便禁止她进去摘,她可是馋了好久了。 傅清屏回头看了看,笑了出来:“表姐怎么也来了?” 谢天娇凑上来笑了笑:“许你来就不许我?” “谢三小姐也有兴趣?” “自然是有的,从前在野望的时候姐妹几个总是出去游玩,惯是喜欢的,若是郡主不介意,天骄倒是要厚着脸皮同行了。” 靳思葶摆摆手,表示并不介意,只是这小舟不大,加上划船的婆子,也只不过能坐上四个人罢了。 幸好下人早有准备,又送了一条下去。 “不若我同六妹,清屏表妹一起,郡主同五妹一起?”谢天娇提议道。 傅清屏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靳思葶也表示随意。 傅清屏一脚踏上去,只觉得脚下软绵绵的,似要摔倒,就连眼前的景,都有些看不清了。 谢天娇凑上前去:“表妹你可是不舒服?要不还是算了吧,虽说是扫了郡主的兴致,不过若是表妹真的身子不适,想来郡主不会怪罪才是。” 傅清屏缓缓坐下,若不是实在不舒服,就冲这句话,怎么也都要怼回去才是。什么扫了郡主的兴致,什么不会怪罪。听起来似乎是安慰,却是毫不留情的堵上了她所有的退路。 许是因为身体的原因,一时半会的,傅清屏居然变得多愁善感了起来,也不知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同这位天骄表姐是一见面便不对盘。 看着靳思葶谢天薇那边开始注意这边了,傅清屏连忙坐稳:“没有的事情,只是站的久了,腿上有点不得力。” 谢天娇听了这话吧,眼中有微不可见的光华闪过:“那表姐可要坐稳小心了,毕竟这小舟就这么大,要是一时挤着碰着了,出了什么事,可就是不好了。” 傅清屏笑了笑:“多谢表姐提醒,这话,表姐也要注意些才是。” 虽说这莲蓬边上也有,谢天薇和靳思葶却总觉得,越是中心的,怕越是大些,越是好吃些,叠声催促婆子再往深处去些,这一走,竟然是径直到了中央。 这湖在岸上看着大小也就一般,真的到了中央,才能觉出不同来。越往里,湖水的颜色越是深些,泛着蓝幽幽的光。 小舟一晃一晃的,再加上谢天娇斜着身子同谢天薇和靳思葶讲话,整个小舟都朝一边倾斜着,傅清屏只觉得肚中翻江倒海,快要受不住了。 “郡主!在你后面,那是最大的!”谢天薇欣喜的叫出声。 靳思葶听了这话连忙转身,去寻谢天薇口中“最大”的莲蓬。 “郡主莫动,民女离得近些,还是让民女来吧。”谢天娇伸长了手道。 靳思葶转回身子,就看到谢天娇半个身子都探在外面,小舟一侧几乎要被水没了过去。她心中一紧,看撑船的婆子也是费力的很,连忙喊停:“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你赶紧坐好,这太危险了。” 谢天娇用力一伸手,裹着帕子的手堪堪抓住下面的茎:“看,抓到了。” 靳思葶心中也是一松,幸好幸好。连忙递了剪刀过去:“用这把。” 谢天娇仿佛还沉浸在喜悦当中,并没有听到这句话。 “看我的!”话音刚落,一手撑着舟身,一手用力一拽,竟然是连根拔起。 靳思葶的一句“不要”硬生生的被堵在了喉咙里。 这一用力,舟内竟然进了不少水。那婆子慌忙在另一侧多用些力道,努力让小舟稳稳当当的。 谢天娇直起了身子,朝着靳思葶挥挥手,转而又看向坐在另一侧的傅清屏,身子靠了过去:“表妹快看。” 那婆子来不及换力,小舟整个倾过去。坐在那一侧的傅清屏和谢天姿两人,竟然是身子后仰,就要跌入水中。 “表妹!”谢天娇慌忙去拉。 第72章 东城(十四) 那婆子只来得及喊一句:“小姐别动!” 却是半分用处都没有。 待小舟终于不再剧烈晃动,舟上只有乘船的婆子,和抱在一起惊魂未定瑟瑟发抖的谢天娇和谢天姿 傅清屏在水中浮沉不定:“救救”在水面上扑打了几下,竟然沉入了水中。 突如其来的变故,谁都没有反应过来。 那婆子似乎也慌了神,竟然僵直着站着一动不动。 靳思葶愣了会儿,便迅速反应过来了,火急火燎地朝着撑船的婆子大吼:“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下去救人。” 那婆子这才反应过来,匆匆跳入水中。若是岸边还好些,可是这里是湖中央啊,不说湖水有多深,就是这莲叶何田田的,却是遮住了所有的光线。 那婆子下去不久就游了上来:“不行啊郡主,这莲叶遮光,水下黑咕隆咚的,什么都看不见,更别提找人了。” 这边话刚说完,就听见“噗通”一声,靳思葶一愣,回头看过去,却发现竟然是谢天薇跳了下去。 谢天娇也是面色惨白,一副惊吓过度的模样。 靳思葶瞪了她一眼,转身对自己这边的婆子说:“你也下去,不把人找到,今天谁都别回去!” 谢天娇一愣,简直不能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被她强行扣在怀中的谢天姿努力挣扎了出来:“郡主,让我也下去吧,我也识些水性。”不等靳思葶发话,就跳了下去。 谢天娇咬了咬牙:“情况凶险,还请郡主回去求救才是。”甫一说完,竟然也干脆利落的下了水。 靳思葶拿起了婆子随手搁在舟中的竹竿,嘴唇上都咬出血来了。 莲湖本就大,别说三五个人,就算是翻上十倍的人跳进去,也激不起多大的波澜。 这会儿,湖面已经平静了 靳思葶不是个傻的,世间哪有那么巧的事情,这会儿谢家几位年华正好的小姐都在水中,无论谁有个三长两短,她都讨不了好,更何况傅清屏的身份 倒是小看了谢天娇的心性,只盼着这人在水下,不要闹出来什么幺蛾子才是。 傅清屏虽然早有预料,却始终不敢相信,谢天娇最终的目的,是取了她的性命,直到掉下去的时候,她才认清现实。也怨不得别人不是么,是她在之前先激谢天娇的。只是在被谢天娇趁乱一手推下来的时候,还是觉的失望透顶。 傅清屏晕船,不会凫水,却勉强能憋住一口气撑着。只是刚开始的时候,哪怕心中再有准备,真的进了水,还是受不住,硬生生的呛了好几口水。 她现在还不能被别人救上来,还差一点。 她不会凫水,只能任由身体往下沉。傅清屏觉得,若是那人再不过来,只怕自己要交代在这里了。毕竟,求生的可不受自己的控制。 好难受,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已经看不见光了,周围漆黑一片,傅清屏伸了伸没有力气的手,碰到了什么东西 谢天薇翻身跳了下去,除了对傅清屏的担心之外,更多的是不可置信。三姐是故意的! 所以才会问清屏表姐是不是曾经跟她一起泛舟游湖,她虽然按照清屏表姐的意思说了“对啊”,却没有告诉她,当初谢天薇还问了她旁的事情。 “天薇,我记得当年我们的凫水,都是六叔教的吧?” “对啊。”谢天薇漫不经心的回答道。 “我记得,我们之中,唯一一个没有学会的就是五弟了,若是当初清屏也在,不是道她学不学得会。”谢天娇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谢天薇仿佛也想到当时的场景,也觉得很是好笑。六叔最疼爱的就是五哥。当初凫水这件事,六叔本就打算只亲自教导五哥的。还是大伯发了话,说是一个是教,一群也是教,这才带上了她们。只可惜,到最后五哥都没能学会,沾水就晕。 “对了,清屏表妹会不会凫水啊?”谢天娇突然问道。 谢天薇一愣:“不知道啊,表姐并没有提起过这件事。不过她平时也不是很喜欢水的样子,该不会跟五哥一样吧。” 谢天薇只顾着高兴拿到了嘲笑傅清屏的机会,并没有注意到谢天娇的脸上,在月光下一闪而过的阴影。 “表姐,你千万不要有事。”谢天薇在心中祈愿,不住地在水中摸索,直到快要喘不上气来时候,才出来换了口气,复又沉了下去。 靳思葶人在船上也不好受,她惯是千宠百惯的,哪里自己亲自动过手。这会心下着急,就更不得法门了,小舟在湖中心不住地打转。 这件事不能让别人知道,她只能偷偷告诉娘亲,让娘亲派人过来。若是傅清屏真的出了什么事她就赔给靳洛一条命好了。 也不知是哪里顺了手,竟然叫靳思葶一路晃晃悠悠的靠了岸。 小舟一头不过刚碰到了岸边,靳思葶就直接跳上了岸。守在一旁的丫鬟看到这一幕只觉得被吓得心肝“砰砰”直跳!郡主亲自撑了船回来! 待看清楚郡主平安上岸,这才意识到不对,其他人呢? “闭紧你们的嘴,若是在我回来之前,这件事闹得众人都知道了,你们别想好。” 众丫鬟喏喏的应了。 靳思葶提了裙摆就往园中跑,这会儿她娘应该在厅上同太妃聊天。 转过角就撞上了人,靳思葶踉跄着站稳,却发现这人分明有些眼熟。那人似乎不认识她,只是点头表示歉意便要离开了。 靳思葶猛然想起这人的身份:“你是傅清明!” 傅清明一愣,这人认识他?不过他并没有理人的打算,他是过来找傅清屏的。那日她说春宴之后,便有借口上伯阳侯府,当时傅清明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越想越不对劲。 “哎,你等等!”靳思葶冲上去拉人。 慕容玥一个箭步过去挡了下来:“这位小姐。” 靳思葶心下着急,看了眼四周,发现除了她们三人并没有其他人,便不管不顾的喊了起来:“傅清屏掉进前面的湖子里了,这会儿都没有找到人。” 傅清明一愣,大手一伸,抓住靳思葶的胳膊:“你说什么!” 靳思葶被弄的生疼:“我说的是真的,我们在采莲蓬来的,她人就掉下去了,谢家姐妹也跳下去救人了,我是回来搬救兵的!” 傅清明扔了人就往莲湖走去。 慕容玥在后面险些跟不上,一向抬着的头这会儿居然垂了下去,看不清神色。 “将军!”慕容玥小跑上去拦住了傅清明:“傅小姐自知水性不佳,又怎会跟着泛舟游湖!” 傅清明叫这一声喊住,只觉得哪里不对,却并没有深思,傅清屏的安危最重要。 两人很快就来到了莲湖边,靠近岸边的水中漂着一条小舟,岸上只有两个丫鬟在。 “此前游湖的可有傅家小姐!”傅清明黑着脸问。 两个丫鬟险些让他吓得跌进湖里:“没没有啊,就是郡主啊。” 傅清明松了一口气,也许只是那人的一个恶作剧罢了。 得了确定的答案,傅清明便转身继续去寻傅清屏去了。 靳思葶被傅清明狠狠吓着了,却仍未忘记自己是来干嘛的,虽然胳膊痛得很,仍是强忍着闯进了厅里。 “娘亲!娘亲!”靳思葶一路喊着进来。 荣德大长公主本是言笑晏晏地同太妃说着什么,这会看见靳思葶闯了进来,便将脸板了起来。 “叽叽喳喳,大呼小叫,成何体统!哪里有个郡主的样子!” 太妃笑着摆摆手:“这有什么,思葶还小着呢,哪里用得着拘得这么紧。” 荣德皱着眉头道:“都快要到说亲事的年纪了” 靳思葶这会儿正心急火燎的,哪有心思听这两人闲话家常:“娘亲,你快些叫人去救人!” 荣德收了笑容:“怎么回事!” 靳思葶看了太妃一眼,破罐子破摔地说道:“刚刚女儿跟谢家几位小姐在莲湖,出了点事,都掉下去了。” 荣德大长公主站起身来朝靳思葶走了过来,将女儿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确定没有受伤这才放下心来。 靳思葶拨开大长公主的手:“娘亲,你快些派人去救人啊。” 荣德皱着眉头,朝太妃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这么大的事情 太妃一个人坐在厅中,手中一盏茶渐渐凉了下来,却再也没有喝上一口。 身边一直伺候的嬷嬷有些担心:“娘娘” 太妃倏地放下了杯子:“怪了,明明是个春意盎然的日子,怎么这风吹进来,竟然有点凛冬的味道。” 嬷嬷重新斟了热茶进去:“娘娘多虑了,这春就是春,刚过了凛冬,哪能这么快就又到了。” 太妃不再言语,也不点头不摇头,就这么枯坐着。 等到荣德和靳思葶带着识些水性的丫鬟婆子赶到莲湖,那里却是已经乱糟糟的了,多得是大家小姐围在边上。 荣德变了脸色,这事情闹开来对谁都不好,只希望这几个女娃娃都没事才好。 靳思葶挤到前面,就看到先前遇到的那人——傅清明,黑着脸,胳膊上搭着一条黑色的披风,浑身的站在边上。谢天姿和谢天薇身上披着斗篷,脸色苍白的由丫鬟扶着站在一旁。 谢天娇跪坐在湖边的青石板上,身上披着不知道那个丫鬟婆子的外衣,明明同谢天薇一般浑身湿哒哒地,头发粘在脸上,却多出了三分狼狈。 众人都看着湖的方向,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来了!”有一人突然大喊! 第73章 东城(十五) 靳思葶也跟着看过去,就见水中有一人正在奋力往岸边游来。 傅清明往前跨了一步,靳思葶看着,只觉得这人似乎恨不得一脚踩到水里。 直到人近了,靳思葶才看清来人:是靳洛,怀中揽着昏迷不醒的傅清屏。 “让一让,让一让!大夫来了。” 与此同时,傅清明接过人,用身形挡住众人的眼光,将人用披风裹好,轻手轻脚地安放在青石板上。 靳洛从水中一跃而出,马上就有小厮递了外袍过去。 靳洛接了过来,也不穿,就这么拎在手中。 是个女大夫,正是那位在流云庵遇见的百药堂的杜大夫。 傅清屏小心翼翼的睁了眼,看到是这人,偷偷地松了一口气,这人应该不会说出来吧她本来打算叫靳洛直接将自己打昏的,也不知那人闹什么脾气,死活不肯动手!他做了那样的事情,她还没有怪他呢!这人竟然还自己生气闷气来了。想到这里,傅清屏只觉得脸上的温度也升高了不少。本就没有真的昏迷,这下子怕真的瞒不住了。这杜大夫也是个妙人,很是“认真”的开始救人,傅清屏也“顺其自然”的醒了过来。 人才刚坐了起来! “表妹!”一旁的谢天娇忽地扑了上去! 傅清屏叫这个动作吓了一跳,本就呛了几口水,这会儿更是铺天盖地的咳了起来,只觉得恨不能把心肝脾肺肾一起咳出来才罢休! 靳洛一步跨上前去,半跪在傅清屏身后,也不管自己浑身上下还在滴水,一只手扶着傅清屏的肩,一只手轻拍她的背脊,竟然是不动声色的将人半圈在怀中。 “表妹可还好”谢天娇凑上前去。 傅清屏勉力只了咳,神色怪异地看着这人,莫非对方已经单纯到以为她没有发现这是“谋杀”的事情了吗!还是说对方笃定自己不会再大庭广众之下撕破脸? 无论是哪一个,傅清屏都没有办法再对着谢天娇这张脸笑出来,从前还好,她只觉得不过是女儿家的娇气,哪有动上真格的地方!可是自从海棠宴之后,谢天娇的动作越来越大,现在已经进展到要害她性命的地步了!她又没有圣母病,哪是这么好原谅别人的! 傅清屏将身侧侧了一下,避开谢天娇的亲近。 背后就是靳洛,这一躲,竟然像是要躲进靳洛怀中。 谢天娇握住傅清屏的胳膊,捏的紧紧地:“叫你贪玩,这回可是险些酿成大祸!” 傅清屏吃痛,却是扯不出来,只觉得这谢天娇是吃什么长大的,力气竟然这么大。 靳思葶听了这话,柳眉一竖,松开挽在荣德臂弯的手,走上前去:“谢三小姐这话可就说差了” 话还没有说完,就叫荣德一把拉了回来:“本宫已派人收拾好院子,这就让丫鬟送各位小姐过去,毕竟是落水的大事,还是请大夫好好诊治一下才好。”这事是瞒不住了,只是是闹大还是闹小,全看这会身份最高的那人的意思了。荣德好歹也是在宫中浸淫多年出来的,靳思葶什么性子也是一清二楚,能让她出头的,恐怕这其中的猫腻不少。 不过,这位谢三小姐的名声绝对不能从她女儿嘴中开始坏。 靳思葶皱着眉头看着荣德,终究是乖乖地没有说话。 谢天薇和谢天姿一言不发的任由丫鬟扶着去了荣德安排好的院子。傅清屏勉力起身却是手脚发软,这厢正在找黑着脸的大哥求救,突然感觉身子一轻,竟然是被人抱了起来! 傅清屏惊叫一声,紧紧抓住那人的衣领,这才反应过来是靳洛。众目睽睽之下傅清屏都能听见周围一片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 靳洛不管不顾的将人抱起来走了出去,那位杜大夫紧随其后,更遑论傅清明。 谢天娇有些站不稳,许是身子真的不舒服,也许是被这一幕气到浑身颤抖。 “看这样子,往日里那些流言,我可是不信了。”以一位官家千金笑着对好友说道。 “可不是么,就靳世子这副样子,那里像是不中意,分明是中意的很了!你可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我爹爹告诉我这婚事是世子自己求的,你还偏生不信。不过这事确实凶险!弄个不好,连命都丢了,多亏了这靳世子及时救了回来,不然,再好的因缘都是白搭!就是不知,这好好的,怎么落了水”另一人笑着接口。 “什么?真的是那位世子自己求的?”这可是个新鲜话题,一时间不少小姐都围了上去,听那人娓娓道来。 也有不少人聚在一起讨论着这人好好地怎么都落了水 谢天娇扶着丫鬟的手,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啊!谢三小姐!”扶着她的丫鬟是荣德身边的人,突然痛呼出声,引得不少人注意。 谢天娇匆忙回了神,就看见这清秀的丫鬟,莹白的右手被掐出了青紫的指印,脸上泫然欲泣的表情倒是引得不少人同情。 “哎,你还记不记得刚才安阳郡主说这位谢三小姐” “不至于吧,好歹是一府姐妹,再说,这位也下水救人了不是么?”接话的人有些不可置信。 “你来的晚,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撇去了身后众人的议论,回了屋子的傅清屏也不好受。荣德光是从靳思葶那里就拼出了大概的事情,虽然说她不能直接下了结论,但是还是要象征性的查一查,安抚园中的千金少爷。再者,还要看看太妃的态度是以并没有留在傅清屏等人身边。 虽然靳洛同傅清屏定了亲事,又有英雄救美的恩德,这会也不好留在傅清屏房中。再加上有一位实力强悍的,这会儿心情正不好的大舅子。刚把人放下就被傅清明义正言辞的轰出了房间。 傅清屏看着傅清明的神色,心中惴惴不安:“大哥” 午后阳光正好,傅清明背对着傅清屏站在窗前,有微风袭来,长发也跟着飘动。 傅清屏只觉得从傅清明身边过来的风,上面都夹了冰雪。 “阿嚏!”傅清屏拥着被子坐在床头,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 傅清明眉头一皱,大手一挥,“砰”的关了窗户。 “大哥”傅清屏可怜兮兮地喊道。 傅清明猛地回了身,两步跨到床前,黑漆漆的阴影将缩成一团的傅清屏罩住,右手松了又握紧,握紧又松开。 “这就是你想出来的法子!”傅清明黑着脸低吼,这是法子?分明就是舍命! 傅清屏浑身一抖,没羞没躁的将被子往头上一蒙,“咣”的一声砸在床上,闷闷的声音透过被子传了出来:“不要打我” 傅清明叫这一句话扯断了神经,一巴掌拍在被子上。 傅清屏很识相的“嗷”了一声。 “出来说清楚!”傅清明心力交瘁,看着床上小小的一团,眼中有无解的疑惑。为什么这么小的人,总能三番五次,让他险些失了活下去的坚持。 傅清屏小心翼翼的将头从被子里伸出来,看清楚了傅清明的神情,只觉得心脏一缩,疼痛来的猝不及防。 傅清屏忽地扑了上去,扯住这人的袖子往自己头上打:“大哥,我不是有意瞒着你的,我是怕你不同意” 傅清明的力气哪里是傅清屏能拉动的,用力扯了好半晌,傅清明的手还是垂在身体一侧。 傅清屏跌坐在床上,低着头:“大哥,对不起。” 眼泪“啪嗒啪嗒”地落在锦被上,桃红的被面瞬间变成了深红。 “这事儿,你同靳洛商量好的。”不然,哪这么巧靳洛带着人也到了莲湖。不然,那这么巧靳洛比他先找到人。不然,那这么巧,在众目睽睽之下,演一出漂亮的英雄救美。 傅清屏只低着头掉眼泪,并不吭声。 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事儿她一开始想到的时候,便没有打算告诉傅清明,因为她知道傅清明一定不会答应的。可是,这个办法是目前她能想到的,一箭三雕的最好的办法!她知道以靳洛的性子,只要她多说两句,那人肯定会同意的,这才想尽办法瞒着傅清明! “看来是的了你自己好好休息,晚间我让福伯来接你回府。”傅清明低声说道,而后便转身半点不犹豫地走了出去。 傅清屏倏地抬了头,苍白的脸上全是泪痕,眼前一片模糊,只觉得傅清明的背影是一片模糊的黑色。 傅清屏慌乱地下了床,踉跄着朝前扑去:“大哥!”赶在傅清明开门前,一把按住房门。 傅清明皱着眉头看着她,只是定定的看着。 傅清屏胡乱的擦了擦眼泪,仰着头看着傅清明。脸上半分表情也无,眼中只有沉甸甸的黑色。傅清屏心中更慌了:“大哥!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不该不告诉你的,我应该事先跟你说好再行动的”傅清屏哑着嗓子喊出来。 “说完了吗?”傅清明看着木门说道。 傅清屏一愣,抬手想去抓傅清明的袖子。 傅清明侧身闪过,退了一步,站得离傅清屏远远地。 “大哥?” 第74章 东城(十六) “你身子还虚着呢,怎么连鞋也不穿就下了地,赶快回床上躺着,待会让丫鬟给你煮些姜茶,省的着了凉。”傅清明轻声吩咐,却只是站在原地,轻声吩咐。 傅清屏此刻却是毫无办法,怎么办,大哥生气了,大哥不打算再理会自己了那是大哥啊陪了她十几年的大哥啊 傅清屏突然蹲了下来,双手环膝,将头埋了进去,嚎哭出声。她不知道该去责怪自己还是责怪谁,甚至张开了嘴也不知道能对傅清明说些什么,只是想哭,只是很难过。 她这一辈子,最想的,不是能够和靳洛在一起,顺顺利利,白头偕老。在靳洛出现在她的世界之前,她的人生目标就已经确定了,让大哥傅清明一生顺遂。 可是现在,这个人生她的气了,被她伤着了,她亲手毁了自己的期望 久了,傅清屏连抱膝的力气都没有了,直接坐在地上,背后倚着门,闭着眼睛大哭不止 傅清明看着眼前的泪包,叹了口气。从那一年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看到这个妹妹哭得这么惨烈了 屈膝蹲下身,傅清明将人揽在怀里:“好了不要再哭了” 傅清屏伸了手紧紧地揽住:“大哥!你嗝你不要嗝不理我” 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模糊不清的,傅清明拍了拍她的脑袋:“放心,不会不理你的。” “我真的知道错了,你不要不理我”傅清屏哭得更大声了。 傅清明身子一僵,扶着傅清屏将人从怀中扯出来,很是认真得看着傅清屏的脸:“不,你不知道。” 傅清屏熄了声音:“大哥” “傅清屏,我比你足足大了六岁,好歹也是个男人,是个将军,从前你不说,我也不管,是因为你还好好的并不是我蠢得无可救药。” “不是的,大哥!我没有” “你真的没有吗?你知道慕容玥有问题为什么不告诉我,是我军中的人物,难道你还想着凭着自己的本事将人怎么样不成?你知道当初在野望的那群黑衣人的事情,哪怕不知道真是身份,好歹也能猜出一二,你没有告诉我,难道你还想着凭着自己的本事将人怎么样不成?甚至说,你知道父亲母亲的许多事情,你知道谢家的许多事情,你对当年的那些事情好歹一知半解却没有告诉我,难道你还想着凭着自己的本事将人怎么样不成?傅清屏,我是你大哥,不是需要你保护在羽翼之下的孩子你凭什么认为我保护不了你,凭什么认为我需要你的保护” “因为你喜欢慕容玥,因为你喜欢那个人!”傅清屏看着他,缓缓地将心里埋藏已久的话吐了出来。 “呵!”傅清明偏过头冷笑一声。 “相依为命十几年,这就是你对我这个大哥的了解?我倒是想知道你是从哪里看出来我喜欢慕容玥的。” 从书里,书里说你爱她爱的死心塌地,愿意牺牲性命去成全她,愿意舍了一身忠义名声去成全她。 这些话在脑中响了无数次,却难以从傅清屏口中吐出来。 “你就凭着你的臆想,给我戴了那么大的罪名。今日春宴,可有遇到童老将军的孙女,童欢颜。” 傅清屏连打嗝都停住了,这个名字,她昨日才听南风说过。 就是因为这个人,傅清明才发现了慕容玥的身份。当日傅清明带着一队人马从野望往东城赶,本就轻车简从,不过寥寥五六人。 半路上遇上了从外地回来的,被“山匪”截住的童欢颜一行人。说是“山匪”都牵强,不过是一群受命而来的亡命之徒。 傅清明本就对童老将军很是尊崇,与童欢颜也碰见过几次,如何能不出手救人。当日在江城没有发生在靳洛身上的事情,此次,准确无误的发生在了傅清明身上:受伤,照顾,身份暴露,百般掩护 “我知道她”傅清屏红着眼睛喃喃说道。 “送去给大伯的信件了,我也提了这件事,本来这次大伯要来东城,除了你和靳洛的婚事,还会帮我上门提亲” 傅清屏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神色几乎要从眼睛里流了出来。 “你懂了吗?我不喜欢你说的那个人,从来都没有!一点也没有!” 这么荒唐的事情这个世界,都没有按照她预先知道的轨迹在进行 “傅清屏,你的命,你活生生的,活蹦乱跳的活着,对我而言,比十几年前发生的事情重要,比死去的人重要,比你自己臆想的所有的不着边际的事情都重要!” 是我错了吗?竟然是我从一开始就想错了吗? 傅清屏倏地握紧了傅清明的胳膊:“如果她挑中的不是你,是谁!”如果真的像大哥说的那样,对慕容玥一点意思都没有。慕容玥这么聪明的人物不可能没有发觉。 一个人哪怕再怎么惊才绝艳,如果心不在她身上,就不可能为她所用。慕容玥对这一点比谁都清楚。就是因为这样,在跟靳洛的婚事落实之后,傅清屏才有松一口气的时间,因为慕容玥不会再盯着靳洛不放。 也正是因为这样,傅清屏才会内疚,以为就是因为这件事,慕容玥才会把注意力全部放在傅清明身上。是因为她和靳洛的事情,才将傅清明往通向地狱的路上又推了一步。 傅清屏有些不安,如果不是靳洛,不是傅清明,那么,慕容玥选中的人是谁? 要说慕容玥心中没有野心,只想安安分分做个士兵,做个商人,甚至是做个朝廷命官再来一万遍,傅清屏都是不相信的。 她已经可以确定了,在谢天娇后面支招的人,就是慕容玥! 傅清明皱着眉头看着傅清屏,这句话,是他理解的意思吗? “你说的是谁?什么挑中不挑中!”傅清明扶住傅清屏的身子问道。 难道是谢家人?谢天琪?又或者是谢天华?肯定是跟谢天娇有所牵连,不然慕容玥不会耐烦替谢天娇想各种法子,甚至是打听将军府和伯阳侯府的消息。但是,慕容玥又没有告诉谢天娇虞珠的事情 除非,不是帮忙,是利用可是谢天娇有什么可利用的,背后的谢家,还是太妃 傅清屏只觉得脑子里一团乱麻,从前的敌明我暗,已经完完全全的掉了一个个。 “大哥你是怎么知道慕容玥有问题的。” “我本就觉得你会做傻事,便过来找你,遇上了”傅清明完完整整的将遇见靳思葶之后的事情说了一遍。 傅清屏抹了把脸:“你是说,慕容玥告诉你说我水性不好不会下水?岸边的婆子告诉你,只有安阳郡主一人下了湖” 是谁事先吩咐的?能在荣德大长公主的院子里安插人手,慕容玥的人脉已经这么广了吗?还是说有太妃的手笔在里面? “的确,如果不是听到湖中有人呼救,我怕是要错过了,你的小命” “求救的是谁?”虽说她也在水中,却是半点也没有听到的。 “谢天娇”傅清明咬牙切齿。 就是因为此前慕容玥说府中只有傅清屏一人怕是会无聊,而傅清屏此前又在谢府住了许久,总有一两个好姐妹,不如请谢家的小姐入府住几天,陪陪傅清屏也好。傅清明才会真的将人接进府中,毕竟刚经历过野望的事情,傅清明也有些担心傅清屏。 都到了如此地步,傅清明拿还能不知道,这一切,都与慕容玥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联。 “那慕容玥现在人呢?” 傅清明一愣?当时知道湖中有傅清屏和谢家姐妹之后,靳洛又一马当先的跳了进去,傅清明只好让跟着靳洛身后过来的男宾都滚得远远地。毕竟女儿家的声名要紧,多亏了他安武将军的身份,众人都不敢放肆,乖乖地离开了,慕容玥应该是跟着那群人一起离开了才是。毕竟她在众人面前,还是男装打扮! 傅清屏听到此处也明白了,恐怕谢天娇当时以为就算她没有葬身湖底,半死不活的救上来,被这么多男宾看见,哪怕是为了清白名声,就算不死,也脱不开出家做姑子的命运,嫁给伯阳侯世子,就更是水中月镜中花了 只是慕容玥 傅清屏张口还想说些什么,就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 傅清屏此刻还坐在地上,披头散发,满脸泪痕,就像是一个疯婆子!傅清屏脸上一红,迅速起身扑回了床上,用被子将自己裹得紧紧地,不敢见人。 傅清明无奈,开了房门,就见外面站着园子里的丫鬟:“这是安阳郡主吩咐的,给各位小姐熬得姜茶,驱驱寒气。” 傅清明点点头接了过来,复又重新关了门。 “行了,去洗把脸,把姜茶喝了” 与傅清屏那处截然不同的却是谢天娇的屋子。毕竟是在荣德大长公主的院子,随意摔砸是万万不可的,只可怜谢天娇又一肚子火气却是没有地方发泄。 在屋中烦躁的走了几圈,谢天娇果断的撇开了荣德大长公主安排的丫鬟,独自走了出去。 第75章 东城(十七) 谢天娇匆匆往前走着,神色并不好看,一会儿愤怒,一会儿恐慌。 这园子她也是第一次过来,纵然那人提前跟她说好了地方,一时半会,还真是找不到准确的地点,再加上此时的心情,还真是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越走地方越偏僻,午后的暖阳被密密实实的叶子遮得一干二净,偶有漏下来的,也不过是一两个光斑,带不来一丝一毫的温度。谢天娇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只觉得后背发凉,莫名地害怕。 “啊!”短促的尖叫声刚出口就被封了回去。 “你叫什么!生怕引不来人是不是!”那人黑着脸说道。 谢天娇将捂在自己嘴上的手撕了下来:“你还好意思说,挑了这么个破地方!”平白让她吓出一身冷汗。 谢天娇抖了抖身上的披风:“慕容玥现我该怎么么办!你不是说靳洛不会来春宴的吗!为什么他不仅过来了,还救了傅清屏!”谢天娇虽然压低了声音,却是难掩口中的戾气。 慕容玥掏出帕子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三小姐还好意思说,若不是三小姐先毁了计划,何至于如此。” “我有什么办法!谁能想到谢天薇和谢天姿居然都下了水,逼得我不得不下去,若是不开口呼救,恐怕这会就都成了水下亡魂了,我们姐妹几个都交代在这里对你有什么好处!”谢天娇气急败坏地说。 那水那么深,还冰凉,不过刚下去她就受不了了,好不容易忍到安阳郡主离开,她才打算爬上小舟。谁知道谁知道竟然是几次三番爬不上去 “你不是说安排好了,靳洛不会出现的吗!结果呢,不仅仅是他,就连傅清明都在!这会儿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救了傅清屏,当初传来传去的流言也不攻自破,怕是要不了几日,傅清屏那个贱人就要八抬大轿进了伯阳侯府了,我怎么甘心!” 慕容玥看着谢天娇因为嫉妒而变得丑陋的脸,厌恶之情快要从眼睛里流出来,却在谢天娇瞧过来的时候恰到好处的藏了起来。 “不过是一个意外罢了,既然能有第一次,又如何不会有第二次,谢三小姐安心等着就是。”对于靳洛的出现,慕容玥心中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在谢天娇告诉她傅清屏不通水性的时候,慕容玥就已经计划好了这一切,只要傅清明不在,靳洛不在。傅清屏只有两个下场,要不就是成为水下亡魂,要不,就是被某个风流公子救了上来。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她与靳洛的因缘不过笑话一场。 结果靳洛身后跟着一众公子跟傅清明遇上了,莲湖中又有谢天娇的求救,如此的巧合,竟然将她的计划毁的一干二净。 慕容玥不相信这是天意,就算真的有天意,也该降临在她身上。从野望海棠宴之后,慕容玥查了许久关于傅清屏事情,基本上可以肯定傅清屏跟自己并不是一类人,至于那首诗,只能说也许当年的谢沅垚跟她才是一类人。只可惜,真正的对手已然香消玉殒 “慕容玥!”谢天娇本就烦躁,这会儿看见慕容玥居然还走神,不由得火冒三丈! “你为什么执着于靳洛?”慕容玥难得有心情问一问:“就因为当年贺州的救命之恩?以你的条件,什么人嫁不得。” 这倒是实话。谢家这一辈虽然女儿多,真正得宠的却不多。王氏掌后宅大权,李氏从旁协助,是王氏的左膀右臂,不可或缺。同样的,谢家二爷谢均也是谢城在外面生意上的得力助手。再加上谢天韵出嫁,谢家在无人能越过谢天娇,为何执着于一个靳洛所谓的爱? 谢天娇一愣,显然是没有想到慕容玥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这些就不用你管了,你只要知道,这世子妃的位置,只能是我的!事成之后,不管是伯阳侯府,还是太妃那边,好处都少不了你的。” 慕容玥莞尔一笑,她就知道。不过世子妃之位啊,可以啊,这有什么难处,她本就为谢家三小姐留了一个世子妃的位置。 “多谢三小姐赏识。”慕容玥略略弯了腰。 谢天娇随意的挥了挥手:“我等着你的好消息。”四下里看了看,并没有旁人在,将兜帽带上,谢天娇抽身走了出去。 慕容玥斜靠在假山石上,笑得格外的灿烂。 “不知世子觉得如何?”慕容玥朝着假山后面的洞穴说道。 “恶心” 慕容玥无所谓的挑起了嘴角。 待到下午春宴本该结束的时候,傅清屏老老实实地跟在傅清明后面,准备上了马车,回安武将军府。却是连院门都没有出去,就被喊住了。 这人傅清屏有些印象:“敢问,可是大长公主还有事情要吩咐?” 那丫鬟上前福了福身子:“大长公主说了,今日发生在小姐身上的事情,她这个主人家,心中也是愧疚的,安排了晚宴给众位小姐压惊。还请小姐赏脸一叙。再有,午间的事情闹得也有些大,为了避免不明缘由的丫鬟婆子在外面碎嘴,坏了众位小姐的名声,还请各位前去,还带也说一说前因后果” 傅清屏一听这话就笑了,这哪里是大长公主的压惊宴,分明是那位太妃借着大长公主的名字,准备给谢天娇洗白。 “只有我们姐妹几个?”傅清屏问道。 那丫鬟低着头回答:“今日在园中的各家公子小姐都在。” 傅清屏点点头:“既如此,便有劳姑娘在前面带路了。” 这么大的场合,也未必不是一个好机会。傅清屏抬眼看了一下走在自己身侧的傅清明,这位不是说自己不蠢,不需要她保护么,不知道她能想到的,这位能不能想到。 傅清屏来的不早也不晚,不少人都到了,却也没有到全,也算不上失礼。 安阳站在大长公主的下首,看见傅清屏过来,悄悄地眨了眨眼睛。傅清屏笑了笑表示自己没事。 荣德自然是看见了的:“快些上来让我瞧瞧,今日这么大的事情,就属你受的罪最大!” 傅清屏顺从的走了上去:“劳大长公主担心了,实在是清屏的罪过。大夫说并没有大碍,不过是抢了几口水而已,幸好幸好及时救了上来。”言下之意就是说,如果再晚那么一会儿,就不是呛几口水的事情了! 荣德脸色几变,心中也是无奈。这太妃丢下来的烂摊子还真不是这么容易接住的。人家小姑娘家家的平白受了大罪,哪这么容易就消了气。 “也是我这个主人家招待不周” 傅清屏连忙打断:“大长公主若是这么说,倒是清屏的罪过了,不过就是姐妹几个的玩笑闹得大了些,哪能让您担下来” 荣德尴尬的笑了笑,虽然不是这么的令人满意,但是到底是让她能够跟太妃交差了。这丫头虽然不是个傻得,却也不是个坏的。何不顺水推舟?也算是作个人情给伯阳侯府,毕竟这件事情,她那个不争气的女儿靳思葶也是难辞其咎。 “幸好这有英雄及时救了你的性命,就是不知,你这丫头可有好生谢过人家!”她荣德名声在外,不就是因为牵得一手好姻缘。 在场的公子小姐也没有不知道这一点的,况且,这话,虽然调笑的意味浓了些,却不是太过出格。 傅清屏一愣,随后又是苦笑连连,到底是低估了这位。只是,她还没有消气呢傅清屏俏脸红了红,许久都没有说话! 荣德眼底的惊讶一闪而过,这丫头这会的样子可是不复刚才的聪明伶俐了!话虽如此,心中却是极为欣慰的,毕竟靳洛是自己的小辈,能得此良缘,也是一段幸事。 傅清屏不说话,一则是因为心中余怒未消,二则,这害羞也是占了上分。 在场的精明人不少,知道到戏谑的眼光都朝着傅清屏甩了过来。 “靳世子高义,舍妹承蒙世子相救,傅某感激不尽,不日定当备齐厚礼,登门拜谢!” 低沉的嗓音如雷霆办炸裂在厅中,众人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门口竟然站了以为高大的男子。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傅清明。 刚刚二人分明一起过来的,但是路上遇见了同僚,便停了脚步,说上两句话,这会儿才刚刚赶过来,就听到荣德的这么一句话。 靳洛不急不缓的起身:“傅兄客气。” 荣德忍不住抚掌大笑:“你们这二人,怎生得如此客气生疏。”这话说的不假,毕竟是未来的大舅子与妹婿,怎么一口一个傅兄,一口一个靳世子。 傅清明几步走到靳洛身前,双手抱拳,很是认真的打算行礼。虽然这件事情是傅清屏计划好的,但是如果靳洛去的晚了些,或者是稍微除了差错那后果,傅清明不愿去回想。 靳洛一把托住傅清明的手,整个人站到了傅清明的一侧,不管是哪个身份,这个礼,他都担不起。 荣德见他二人也是别扭的慌:“傅将军既然有心感激,不若就赶紧把你这妹子嫁过去就是了!” 第76章 东城(十七) 不少人倒吸一口冷气,在这种情况下,谢天娇摔了杯盏的声音也就不足为奇了。也就除了坐在一旁的谢家几人注意到了,旁的人还沉浸在荣德的话中没有回过神来。 怕是也就只有这位才敢这样说出来。 话一出口,荣德便也发现这话实在不适合。虽说有了圣上懿旨赐婚,但是伯阳侯府和安武将军府到现在也没有开始准备成亲事宜的苗头。再有,就是众人不知道,但是她心知肚明的太妃的态度 见气氛实在是尴尬,荣德只得笑着岔开了话题,好在表面上的其乐融融算是保住了。 傅清屏回到了位子上,旁边的谢天薇立马就扑了过来:“表姐!” 傅清屏心中一暖,伸手揽住:“没事的,你看我不是好好的么,倒是你,居然就这么跳下去了,也不知道害怕!” 谢天薇抱紧了傅清屏的胳膊:“若是我不去救你,叫你被贼人害了怎么办!”眼神毫不犹豫的刺向谢天娇。 有不少人的眼光都跟着傅清屏,这边的动静不大,有心想听,还是听得到的。 谢天娇的脸色立马就变了:“天薇,你要知道,这东西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的。这般胡言乱语,小心被人当成疯子。” 谢天薇坐直了身子:“我看你才是疯子,真当你做得事情没有人知道么!青天白日,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三姐你真的以为自己一点端倪都没有露出来不成!” 谢天娇脸色一变,好半晌才强笑道:“却是不懂五妹你在说什么,虽说救了表妹的不是我,好歹咱们众姐妹都是下了水救人的,怎么到了你嘴里就变成了害人了” “下水救人!你分明就是心怀鬼胎!” 眼见这两人俞吵愈烈,傅清屏头痛的不得了,忙扯了谢天薇过来,叫她不要再说。今个这事儿不能善了是事实,只是,她没有证据也是事实。 “这事你不用管了,回去也别同你爹娘提起,大舅舅,六舅舅那边也不要说,知道了吗!”傅清屏看着谢天薇说道。 “凭什么!她那是杀人,要偿命的!就算大伯不肯替你做主,六叔这么疼你,肯定不会坐视不理的。”谢天薇说的分外委屈,好像在水中险些遭难的是她而不是自己这个表姐。 傅清屏拍了拍她的头:“天薇,你姓谢” 谢天薇一愣,复又扯着傅清屏的手低下了头。 ∓∓∓∓∓∓∓∓∓∓∓∓∓∓∓ 春宴一结束,谢天娇一行人便径直回了谢家。傅清屏倒是对谢天娇的爽快一点都不意外。出了这档子事情,谢天娇要是还能心安理得的住在将军府,傅清屏倒是要说一句好霸气! 谢家人走了,傅清明自然也能够回将军府,只是这段时间正忙着,只能再在军营里住上一段时间。 偌大的一个将军府,又只剩下她了。 傅清屏站在府门口送走傅清明,这才回了自己的院子。这会儿已经月上柳梢头了,一水在前面打着灯笼,傅清屏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倒不是因为天气冷什么的,实在是前面的一水,旁边的听风,还有后面的南风,都在“呼哧呼哧”地放冷气。 傅清屏有点无奈,这件事情吧,也是她的错。春宴本来就是不允许带上丫鬟的,毕竟是给各家小姐一个机会,后面跟着成串的仆从算是怎么回事啊。但是以南风和听风的水平,混在里面保护自己还是绰绰有余的。 然而,傅清屏让她们都留在福府里了。 这件事除了她和靳洛,没有一个人知道。 可以说,如果靳洛有点什么花花心思,这会这世上就真的没有傅清屏的。 也不知道是怎么传出来的,等傅清屏回了府,身边大大小小的丫鬟都知道她险些命丧春宴。 傅清屏挺直了腰板,在院子里哭哭唧唧求大哥原谅的阴影还没有过去,作为一个小姐,绝对不对你们说抱歉! 院子里灯火通明,已经不需要点灯照路了。一水默不作声的熄了灯笼回了房间,今天不是她当值。 南风干脆利落的上了房顶,像块石头一样坐着。 听风开了房门,规规矩矩地侧身而立,等傅清屏进去。 傅清屏:“”要死了你们,一个个摆的谱比我还大! “哼!”傅清屏大步跨了进去,好像她没有被吓着一样,稀罕你们安慰! “砰!”房门被从外面关上了。 傅清屏一愣,不是吧,这是不打算进来伺候我洗漱更衣的意思吗? “你回来了。” 傅清屏惊得退了一大步,后背紧紧地贴在门上。 这才注意到屋里还有其他的人,还是个自己现在不怎么想见到的男人。看样子,听风这个叛徒的身份适应的很好嘛! 院中。 听风敲了敲廊柱:“一起出去吃宵夜吧。” 南风飞身而下,眼神飘向了傅清屏的屋子。 听风推了他一把:“这些天小姐忙起来也没顾得上问你,那边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南风被她推着走了出去,皱着眉头开始回忆 傅清屏皱着脸寻了一旁的软塌坐下,看向靳洛的眼神中却是有了三分警惕:“你来做什么。” 今天叫他占尽了便宜,这个混蛋还好意思过来。 “大哥说,明日他回来伯阳侯府,你呢?”靳洛一本正经的问道。 傅清屏舒了口气:“我娘她还好吗?” 靳洛脸上一僵,又想起了这几日伯阳侯府鸡飞狗跳的日子。 “很好。” “明日,大哥会带着二哥过去,我就不过去了。”毕竟登门道谢这种事情,还是父兄去做最为妥当。哪有她一个未嫁女跑上门去感谢救命之恩的。 靳洛点点头。他如何不知道,只是为了上门来,找一个合适的理由罢了。 一时之,二人都没有说话。傅清屏只觉得屋子里的气氛尴尬的很,从窗户那边透进来的风,吹在脸上,不仅降不了温度,还平增几分热意。 傅清屏莫名地有些恼了,下了软塌,走过去将窗户关了。 再一回身,就见刚刚还坐在桌前的人,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自己身后。 傅清屏倒吸一口冷气,险些叫出声来。 双手向前,使劲推了推这人:“你做什么!回去你的位置上。” 靳洛却是动也不动。 傅清屏猛地抬头,正撞进这人黑漆漆的眼睛里。带着平日里不曾注意道的微光,有种摄人心魄的色彩。 呼吸一滞,傅清屏立马就明白这人是什么意思了。感情是来秋后算账的! 往窗台上一靠,双手环胸:“你来,也是为了白天的事情向我问罪的!”她舍了性命,不就是为了能够你好我好大家好么,怎么一个个的反应,她倒是成了千古罪人了!那湖水,那么深,那么凉,那种灭顶的惊恐,所有的一切,她都一个人生受了! “别人这么以为也就罢了,但是!这事儿我事先告诉你了,若是没有你的配合,我一个人再怎么能耐也别想做成。要是真的说起来,你不是罪魁祸首,也是帮凶!一个两个三个的都觉得我做得不对,我都不说什么了,连你也觉得我是错的吗!”傅清屏有些恼羞成怒,也有些害怕。 傅清屏昂着头看着靳洛,烛火在跳跃,逆着光,有些分辨不出靳洛的神色。 “不是。”靳洛喃喃道。他不怪她,是他自己意志力不够坚定,才轻而易举的被傅清屏的话说服了。是他,太想要得到这个人了。 可是真正看到这个人濒临死亡的模样的时候,靳洛就后悔了。这一生,只要他还活着,就不会让她嫁给别人。只要他还活着,就不会让这个人先他一步离开人世。 只要这个人活着。 傅清屏松了口气。她也是害怕的,害怕死在黑咕隆咚的水里。更害怕,所有人都认为她的做法是错误的。 还好是有人肯定她的。 傅清屏突然有了底气,双手在靳洛胸前一撑:“那你这副样子做什么!” 靳洛低下头看着她:“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 傅清屏有点心神恍惚:“什么错不错的,天晚了,你也早些回去吧,明日大哥和二哥都要过去,估计”你的日子也不好过。是她踩住了靳洛的软肋。有时候她都觉得自己了解靳洛多过了解傅清明,甚至多过了解自己。 她对靳洛,是愧疚的。这人把他们感情看得比命还要重要。而她,对待感情,比靳洛差太多了。对靳洛,也太不公平了。 “无妨,我已经同父亲说过了。” 傅清屏一愣:“说什么?” “夜不归宿!” 傅清屏脸上一红,只觉得全身的热度都上来了。一边转过头避开靳洛的视线,一边唾弃自己,人家什么都没说明白,你脸红个什么劲。 “你夜不归宿关我什么事,不回你的伯阳侯府,也不能赖在我这里不走啊!赶紧的!”傅清屏将人用力往外推了推。 纹丝不动。 傅清屏有些羞恼。 “你太过分了!今天的帐还没和你算呢!你还没完没了了!” 靳洛一愣,显然是没有料到傅清屏会提起这件事。 他弯下身,脸离傅清屏极近。傅清屏都能感觉到皮肤的热度。 “你说的是这个吗?” 第77章 东城(十七) 许是昨日折腾的实在是累了些。傅清屏今日醒来,日头都升的老高了。 屏风上搭着衣服,傅清屏瞄了一眼,大脑浑浑噩噩地,靠在床上缓了半晌:“听风!” 门被推开,听风很快就走了进来。 傅清屏闭着眼睛:“你让一水找找,我记得应该有男装才是。” “小姐今日要出去?”今天大公子和二公子去了伯阳侯府,再加上昨日的事情,听风以为自家小姐好歹会老实一会儿才是。 看样子靳世子这位大佛也不是这么有用。 “我去一趟京华寺,那位智通大师知道的事情可不少。” 听风点点头,转身叫了一水进来。一水也是个机灵的,在衣柜了翻了半晌,哭丧着脸出来了:“男装是有,只是,没有二公子今日穿的那一身。” 傅清屏皱起了眉头,应该没有关系吧这会二哥在伯阳侯府,应该不会到没到有那个人去了伯阳侯府见了二哥,又去了京华寺刚好遇见自己才是 “找件颜色差不多的就行了。” 一水点点头,很快从衣柜里扒拉了一件竹色长袍出来。 看着听风忙前忙后的收拾,傅清屏心念一动:“写风那边怎么样了。” 听风愣了下,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一直没说奴婢怀疑写风那边出了事情,前几日,就让东风过去看看了,估摸着也就是这一两天,就能有消息了。” 傅清屏点点头,这事儿是她考虑不周:“你多关注” “扣扣!”门,倏地被扣响。 听风面露疑惑,转身就走了出去,片刻后回来,脸色却是难看的紧。 傅清屏的心也跟着提了上来:“怎么了?” 听风将手中的信递了过去:“东风传回来的消息,写风出事了。” 傅清屏猛地将纸条扯了过来,不过寥寥数语,一眼就望到底了。傅清屏心中一凉,有些失魂落魄。 失踪。 “之前写风再查谁的事情?”傅清屏懊恼的揉着眉心。就留了写风一个人在野望,偏生野望的事情又多 听风想了想写风最近的信件:“是虞珠。” 傅清屏陡然想起出演那日虞珠送来的衣裳首饰。原来,竟然是这个意思是吗!可怜她还自以为是,不想只是一个惊天的笑话! “去虞珠!” 傅清屏站起身道。 三山刚刚去小厨房端了饭菜回来,迎面就撞上出门的傅清屏,好容易捧着食盒踉跄着站稳,就只看见傅清屏急匆匆的背影:“小姐!早饭还没吃呢!” 南风驾了马车停在府外,傅清屏匆忙而至:“去虞珠!” 这是自傅清屏来东城之后第二次进虞珠,却是再也没有心情心上巧夺天工的布局装饰。 虞珠是女儿家的首饰铺子,负责招呼的都是一些清清秀秀,小家碧玉的丫鬟,乍一看见男装的傅清屏,一个两个的都愣住了。 “这这位公子”到底是训练有素的,还是有人能反应过来,招呼一二。 “不知这掌柜的可在!”施媚娘不同于别人。傅清屏从谢天华那边知道一二,比如,施媚娘和六舅舅有些扯不清的关系,比如,她被谢沅垚截走的时候,施媚娘出手救了二哥他们。 她只希望,写风在施媚娘手里,而不是慕容玥。若是因为她,害了写风一条性命 “咱们掌柜的今日去了京华寺,这一时半会的也回不来,不知公子有什么要求。” “京华寺!” “正是。不知”小丫鬟话还没有说完,傅清屏就冲出了铺子。 “去京华寺!” 傅清屏只觉得心乱如麻。在野望告别之时,她还告诉写风,可以考虑自己的事情了,家破人亡的仇恨,既然消不了,就要让罪魁祸首血债血偿。 当时的她,虽然说不上是意气风发,打心底,也是觉得自己能助写风一臂之力的。 如今呢 直到见了京华寺巍峨的山门,厚重的钟声一声声响彻山间,傅清屏才觉得心中稍稍平复了些。 走在一侧的听风看着傅清屏的侧脸,心中也是惴惴不安,早知道,早知道,就不这么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东城的风水不好,怎么自从来了东城,大事小事就一起涌上来了。 拾级而上,山门下只有一个小沙弥在扫地。见着傅清屏一行人,这沙弥便老老实实地行了礼:“阿弥陀佛,施主有礼。” 傅清屏跟着回礼:“有些事,可否请教小师傅?” 小沙弥抱着跟自己等高的笤帚抬起头,露出了圆圆的脸,圆溜溜的眼睛里尽是疑惑:“施主请问。” “不知今日寺中可有一位施姓香客前来?” 小沙弥昂着头想了片刻,眉头皱的紧紧地,仿佛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有的,那位施施主日日来的,小僧问过,说是在等人,施施主是在等施主吗?” 傅清屏抬头看了看京华寺的寺门,声音有些缥缈:“也许吧。”日日来,真的是在等自己吗?这是不是意味着,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也阻了别人的路,也在别人的算计当中。 听风也皱了眉头,写风的事情是始料未及的。虽然说写风同她不是打一处来的,到底是几年的相处,写风对小姐的心大家也都是看得到的。 若真是有什么意外,恐怕小姐 “小师傅可知,那位施施主在何处?” 小沙弥抬头看了看天色:“这会儿应当在后山上,小僧带施主过去吧。” 傅清屏双手合十答谢:“有劳了” ∓∓∓∓∓∓∓∓∓∓∓∓∓∓∓∓∓ “那便是了。”小沙弥回头说道。 傅清屏这才回了神。顺着小沙弥指着的方向看过去,就见前面不远处的凉亭中坐着两个人。 正对着她的方向的,可不就是施媚娘。 另一人 听风上前跨了一步:“是写风。” 傅清屏心下一松,那就好。 “多谢小师傅。” 那小沙弥行了礼就拎着扫帚跑走了。 傅清屏掸了掸衣袖,昂首挺胸。 亭中的施媚娘先看见了她:“谢”而后又摇摇头。 “你们兄妹俩长得也太像了些,若不是我比你们多吃了这十几年的米粮,只怕也分不清你是男是女。” 傅清屏笑着走进凉亭:“媚娘姐说笑了,当日野望之事,清屏还没有谢过媚娘姐呢,今日正巧,以茶代酒。” 施媚娘笑了笑:“怎的还叫媚娘姐,这辈分可是好笑。既然你执意,这茶,自然是要喝的。” 傅清屏毫不见外的落座,上下打量了一下对面的写风,确实没有看出什么伤了,心下才松泛些。 施媚娘端起石桌上一碟子点心递过去:“看样子,你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傅清屏坐直了身体:“媚娘姐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就是,但凡是清屏能做到的,绝不推辞。” 她势弱,既然拿不出有利的条件,只能让对方明码标价了。 施媚娘晃晃杯盏:“她对你很重要?” 傅清屏正要搭话,就见施媚娘脸色一变,笑意全无:“只可惜,她对我也很重要。” “呸!” 傅清屏还没有反应过来施媚娘氏什么意思,就听到对面“呸”的一声,这是写风弄出来的? 施媚娘浑不在意,笑着戳了戳写风的额头,不过这一下,就险些叫写风摔到地上去。 幸亏施媚娘又眼疾手快的将人拉了回来:“都多大的人了,也不知道改改你的性子。” 傅清屏:“”这不像是绑架和被绑架的关系啊。 只是写风的身体。 “媚娘姐”她虽然不动武,却也知道,这个世界上并没有点穴一事,就连所谓的轻功,也不过是借力使力,上上房梁屋顶这样的而已。 可是写风这情况,分明就是自己上辈子的电视里常演的,被点穴了啊! 施媚娘摆摆手:“没什么,就是江槐而已,与身体并没有妨碍。” 江槐?傅清屏皱起了眉头,这种药她在书中看到过,不仅不是,一定意义上来说,还是一味补药。就是这中招的人,短则两三天,长则几个月使不上力气罢了。 这药稀有!更重要的是,据她所知无解! 傅清屏却是不知道,听了“江槐”二字之后,听风和南风的脸色都有些不对头。 “媚娘姐这人对我意义非凡,若是有什么方面让媚娘姐不快了,也是受了我的指示。还请媚娘姐将人” “不还!”施媚娘直接开口打断。 傅清屏眉头拢得紧紧地:“媚娘姐!” “看在你娘亲的份上,我不同你多纠缠,今日在这里,就是告诉你一声,这丫头从今往后,与你再无瓜葛。” 傅清屏倏地起身:“媚娘姐此言差矣!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活生生的人,媚娘姐要强抢不成,这东城都没有王法了吗!” 施媚娘莞尔一笑,似是对傅清屏的话浑不在意:“有本事,你从我手中抢回去啊!” “媚娘姐可能不知道,虽然我与这丫头情同姐妹,但是,当初也是签了卖身契的,于情于理,这人,媚娘姐都要还给我才是,不然,哪怕是对簿公堂,媚娘姐也不占理!” 若不是这人对她,对写风都看不出来有什么恶意。傅清屏怕是直接叫听风与南风去抢了,就不信凭着听风和南风的本事,还抢不过一个施媚娘。她大哥好歹一时朝中一品大员,还有安武将军的封号,甚至还有靳洛。她还就不相信了,她竟然连一个人都护不住不成! 施媚娘听了这话,竟然是拍桌大笑:“卖身契!卖身契!智通,你可听到了,这丫头说她手中有卖身契!我施媚娘的女儿,竟然为奴为婢,签了这卖身契!” 第12章 .06| 施媚娘听了这话,竟然是拍桌大笑:“卖身契!卖身契!智通,你可听到了,这丫头说她手中有卖身契!我施媚娘的女儿,竟然为奴为婢,签了这卖身契!” 傅清屏:“” 听风,南风:“” 写风:“呸!” 智通大师:“阿弥陀佛。” “媚娘姐”傅清屏张了张嘴,除了喊出一个称呼出来,都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这事儿不对啊,写风的双亲不是被贪官陷害而亡,富贵之家眨眼间就剩下她一个十来岁的姑娘了吗。 这些都是写风亲口说的,傅清屏自然是信的,凭写风的性子,也编不出这么像模像样的的谎话。 所以,这突然多出来娘亲是 还有施媚娘口中的“智通”。 傅清屏觉得自己不过上了趟山来寻丫鬟,就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秘闻。 只是施媚娘双目赤红,显然是没有办法帮她解惑。傅清屏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就滑向了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凉亭外的智通身上。 这位,德高望重的,佛门重地的,大师 “阿弥陀佛,都是些陈年往事,又有什么可提之处。” 施媚娘猛地转过头去,恶狠狠地看着他:“陈年往事,好一句陈年往事,大师早已踏破红尘,只可惜我施氏媚娘还在此间挣扎着。” 智通手中捻着佛珠,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凉亭的飞檐。 死寂顺着风铺了开来。 “若不是你,若不是你,这数十年骨肉分离,我儿数十年遭受的磨难饶是将你活剐了,也偿不起。” 傅清屏被这样狠厉地话吓了一跳,所以说,不是什么爱恨情仇,而是夺子之恨? “咳咳。”傅清屏正了正神色:“虽然媚娘姐你如是说,我却是不能轻信的,我将写风做妹子看,自然一切以写风的意愿为主。” 施媚娘将写风揽在怀中,一言不发。 傅清屏也有些踌躇,这事儿,这都是什么事儿。 “跟着小姐!”写风如是说道。 “我不准!”施媚娘急声厉喝! 傅清屏只得硬着头皮硬气一回,要她枉顾写风的意愿将人留给施媚娘氏绝对不可能的。 “媚娘姐!”傅清屏伸了手。 却叫施媚娘一把推了回来,傅清屏踉跄了几步,险些摔出凉亭。 听风赶忙去扶。不管这人之前对小姐是否有恩情,这一出下来,听风和南风的脸色都难看的很。 傅清屏摆摆手,正打算说些什么缓和一下气氛,却叫一声惊呼打断了。 “二舅舅!二舅母天华?” 傅清屏暗叫一声糟糕,这是遇上谁了?还有这二舅舅同二舅母又是什么称呼。 抬眼望去,就看见着一身墨色长衫的男子疾步往这边走来。 这是楚瑾风?二舅舅=智通大师?二舅母=施媚娘?智通大师和施媚娘 “阿弥陀佛,贫僧法号智通,虽不敢说踏破红尘万丈,却也鲜少沾染尘世,还望施主” “滚!” 傅清屏一惊,就见施媚娘神色狠厉地盯着智通大师。 “阿弥陀佛。”智通大师却是道一声佛号便缓缓离去,竟然连半分眼神都未给施媚娘怀中的写风。 “二舅母”楚瑾风上了凉亭喊道。一转眼,这才看见施媚娘怀中已然陷入沉睡的写风:“这不是二舅母,这姑娘怎的在你这里! ” 施媚娘抬头看他:“你认识她?” “几面之缘罢了,我记得这位是谢家二姑娘的好友,前些日子失踪了,谢二姑娘急得不得了,托了天琪找我帮忙,怎么这人” 施媚娘神色一暗:“莫要多管闲事。” 楚瑾风只得叹道:“那我同谢二姑娘道一句平安可好。” “不用,你口中的那人已经死了,人有相似,莫要胡乱攀扯。” 傅清屏就算是再怎么好性,也不能任她胡说抹去了写风的存在。看施媚娘的样子就知道,这也是当年一桩旧事。就如同自己跟谢家的关系不容易解决一般,写风的命运,也由不得她施媚娘直接决定。 傅清屏站在凉亭的石阶上,抬手挡住了施媚娘的去路:“抱歉,这人,你不能带走。” 傅清屏表明了态度,写风和听风自然是一左一右护在周围。 施媚娘看起来娇弱,将写风拦腰抱起却是不费吹灰之力:“你确定要拦我?今日你上京华寺,恐怕也不止为了她。你想知道的事情,那和尚是不会告诉你的,不如好好求求我,兴致来了,还能说与你一二处听听。” 傅清屏的手动了动,却是终究没有收回:“当年旧事,十几年来都不清不楚的,我也没有指望一朝一夕,仅凭一人就弄清楚,更不可能因为你上嘴皮子碰下嘴皮子的一句话,就真的信了你。又不是天下人都死绝了,没了你,自然还有别人能告诉我。”她的娘亲还活着,活着,比知道当年旧事,更重要。 “这话说出来你信吗?知晓当年旧事的人本来就少,又都是知道个囫囵个的,只要谢家不倒,上面那位没入了皇陵,若是少了一二人,你还真的就别想弄明白来龙去脉,除非呵。”除非你尸骨无存的双亲从墓中爬出来告诉你。 “不劳施夫人费心了!”傅清屏脸色有些差。 楚瑾风站在一旁,这两人“刀光剑影”的,他多少也能看出来一些。只是一不知二舅母为何如此看中怀中这位姑娘,二不知天华为什么如此执着,一时半会儿倒是不知道该盖棺定论去帮谁。 施媚娘将写风放下,只一手揽着写风的腰,朱唇微启:“倒是小瞧你了,这人你带走,若是有什么磕磕碰碰的,紧着点自己的皮。” 傅清屏浑身一震,虽然不明白施媚娘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却是叫这样入骨三分的媚意差点喊酥了骨头。 因着写风的身份,傅清屏也不敢将人给南风,只得令听风赶紧将人送回府中。 施媚娘紧跟着便离开了。 一时之间,凉亭中只剩下了楚瑾风与傅清屏并南风。 经历了刚才一事,傅清屏也有些尴尬不知道说什么好。 楚瑾风咳了咳,示意傅清屏坐下:“你怎么动作如此快,我刚才才在伯阳侯府看见你,这会儿你就跑到京华寺来了。” 傅清屏愣了下,又想起之前楚瑾风刚出现时唤自己“天华”,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幸亏施媚娘已经离开了。傅清屏将之前发生的事情颠过来倒过去的想了几番,确定没有什么暴露身份的地方,方才笑着开口:“有些急事,便先出来了。” 楚瑾风笑了笑:“也是为了那位小姐的事情吧,这些日子天琪忙的不可开交,谢二小姐也就只能求求你了。” 傅清屏尴尬地笑了笑:“早些寻回来,也安心些。” “说的也是你我十几年至交好友,好不容易拜托我一件事,恐怕我这个当大哥的,也帮不了你了”楚瑾风看着凉亭外“窸窸窣窣”的树叶说道。 “啊?” 楚瑾风仿佛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自顾自的往下说:“今日在伯阳侯府,同那位靳世子有几句交谈除了你不喜的身份之外,各处都是难得的人中龙凤。春宴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能舍命去救的,也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 傅清屏只觉得五雷轰顶,这位是什么意思,谢天华他做了什么! “傅姑娘人品才情性格只可惜我与她有缘无分,”楚瑾风站起身来,拍了拍傅清屏的头:“你也不要在纠结了,傅姑娘是个有福气的,此生定会平安喜乐的。” 傅清屏努力地牵起嘴角,让自己不要吼出声来:“借楚大哥吉言了,是我那妹子没有福气!” “你能想通就好,我来找智通大师还有些事情,便不在此处陪你了。”楚瑾风笑着道。 傅清屏站了起来:“楚大哥有事尽管去忙就是,我这里也马上就要下山了” “等二小姐大婚那日,定要与你一醉方休!” 傅清屏点点头:“一定一定!” 目送楚瑾风的身影小时在视线内,傅清屏在凉亭中走来走去,只觉得心中有火难以发泄,只想摔砸些什么东西,凉亭空荡荡的,除了石桌就是石凳,傅清屏掀了半天,这石桌都纹风不动 “南风,你来帮我把这石桌掀了扔出去!还有这石凳,全部扔出去!” 随着“砰砰”几声,凉亭就已经空荡荡的了。 “你说谢天华是不是傻!是不是傻!是不是傻!当初他提起这件事的时候,我就想着,这人怎么着也不会全盘托出,给外人看笑话才是。他自己也说了,只是在楚瑾风面前提了一提,玩笑话就过去了。结果呢!结果呢!都是骗子!当初靳洛的事情也是,定情信物收了就收了,还跟我说没有,大哥也是骗子!全部都是骗子!” 南风默默地站在一旁不说话,哪怕他面无表情,心中也觉得这件事,着实是丢人了些。 再一抬头,就看见傅清屏站在自己面前,一张脸与自己贴的极近。 “小姐”南风迅速的往后退了好几步。 “我长得就这么没有出路,看起来像是嫁不出去的吗!”傅清屏气得口不择言。 南风却是有口难言,他本就是木讷性子,也不知说些什么能让傅清屏好受些,只得低头不语。 “如果你有想法,我们可以在谢天韵之前把婚成了。” 第103章 终:东城(四十三) 安武将军府今日热闹的很,处处张灯结彩,贺声一声比一声响亮,比一般人家办喜事不知要喜庆多少。= 傅清屏安安静静地坐在床沿上,看着一水一遍又一遍地检查她的衣服,南风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她。 府中的热闹却是好像根本到不了这里,让她有时间静下心来思考。 片刻的安宁仿佛就像是梦境一般。 李氏拿了皇上的旨意彻查谢天娇的死因,死于剧毒,只是这的来源却不是王氏和谢老夫人,而是慕容玥。据绿意最后交代,那药是谢天娇向慕容玥求来的,因为她想要一个机会,报复所有人。 虽然谢老夫人和王氏没有了杀人的嫌疑,却也是导致谢天娇死去的罪魁祸首之一谢均和李氏又如何能放下这样的深仇大恨。 傅清明本就留了人手在东城去找慕容玥,却不想,这一找,找到了大鱼。慕容玥虽然是胡木的人,但是在大渝,身份上却是襄阳王的人。 故意设计自己触怒了襄阳王,显示自己的才华表示可以为襄阳王所用,帮靳琛夺得世子之位。 利用胡木的势力给靳琛早死的娘亲安排了一个大楚的身份,再把死因往当今圣上身上一推,襄阳王这个痴情种子自然是她说什么就做什么。 再加上她故意暴露身份,往自己身上搭上了谢三小姐的死亡,皇帝彻查之下,怎能不查到襄阳王头上,那老头不过一紧张,便被她说动要谋反了 拿了从傅清明那里偷来的虎符,在城外皇城军抽调了人马准备直接逼宫,却不想,中了宋震然的计谋,被皇城军和童老将军的人马里应外合来了个瓮中捉鳖,功亏一篑。 傅清明那边也传来了捷报,不日即将抵达东城。 谢老夫人和王氏身上背着杀人未遂的罪名,一个怒急攻心,半身不遂,一个躲不过牢狱之灾。谢家分了家,谢均带走了自己所有的人马,将谢家几乎掏空了一半,同谢城不死不休。 谢埴趁乱将谢天华带了出来,人还好好的。 这不是最美好的结局,却是最完整的结局。 傅清明还活着。傅坚亲自登门向童老将军替傅清明求娶童欢颜,如今,二人也已经订婚了。 傅清屏看着坐在小板凳上看着自己的谢沅垚,笑得更开心了。 “小姐,吉时到了。”听风在门口喊道。 今日,傅清屏及笈。 高朋满座,就连皇帝都派了人来观礼。 傅清屏着了一身鲜亮的衣服,缓步从房中走出,目光所及之处,是眼眶微红的傅坚和懵懵懂懂的谢沅垚。 一拜,谢父母养育之恩。 “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 荣德大长公主是她的正宾,虽说这其中有不少看皇上的面子在,傅清屏也清楚,靳思葶也出力不少不过一方面是为了她这个闺中密友,一方面,应当也是为了傅清琏吧 折腾了许久,傅清屏只觉得浑身都要散架了,不过,摸了摸头上的钗,傅清屏忽而笑了,脸上红红的。 就是明日了呢,不知道那人赶不赶得及回来,若是赶不及,她便只能往后延了。 一水帮傅清屏拆了头发便退下了,傅清屏仰面躺在床上,看着听风熄灯的身影,咬了咬嘴唇,还是问了出来:“到了哪里了?” 听风身形一顿,将嘴边的笑意掩了下去,不然,怕是自家小姐要生气的。 再一转身,脸上却是挂上了愁容:“听南风的信,明日一早却是来不及赶到东城了。” 傅清屏“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心中说不上是失落还是些旁的什么。 听风带上了门,室内一片寂静。 明明今日很累,傅清屏却是半点睡意也无,侧过身看着房门的方向,外面月光正好,朦朦胧胧的笼罩着屋子。 窗户处突然站了一个人,傅清屏叹了口气:“听风,早些去睡。”说完又摇了摇头,明日都不用早起,今夜又为什么要早睡呢 傅清屏翻身向里:“你要是睡不着,就进来陪我聊聊啊。” 房门被“吱呀”一声打开,有人坐在她的床沿上,带来一阵寒意。 傅清屏身子一僵,夏日炎炎,这人身上怎么会有阵阵寒意,是谁? 傅清屏紧紧闭着眼睛,双手在被子里抱紧了自己。 黑影陡然俯下身来,将傅清屏僵硬的身子抱在怀中:“不要害怕。” 身子瞬间软了下来,后背紧紧地贴着这人的胸膛,有些凉。傅清屏情不自禁的缩了缩身子,那人显然也意识到了,将傅清屏盖在身上的薄毯往上一拉,隔在自己和傅清屏中间。 “你先松手。”傅清屏脸上有些红,虽然对方并不能看见。 靳洛抬头向窗外看了看天色,埋在傅清屏颈窝中的下颚缓缓的动了动:“今日我们大婚,傅清屏,你终于是我的了。” 傅清屏被他孩子气的动作逗笑了:“快些松开,既然你都到了,大哥想必也到了,要是被他看到” “不会的,我自己偷偷跑过来的,不然,按照大哥那个速度,这会儿可看不见你。”靳洛收紧了双手。 “你还好意思说,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就跑到战场上去了,刀剑无眼” 靳洛伸了一只手向上捂住傅清屏的嘴:“只有这样,我才能一看到你,就拥有你。” 傅清屏突然红了脸,靳洛感觉了一下手心的温度:“你脸红了。” 傅清屏用力挣了挣,却发现这人抱得更紧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松手!” “下辈子吧,或者是下下辈子吧,下下下” 傅清屏耳边听着靳洛耍无赖,心中却是不自觉的回想到谢天娇死去的那一天,她摇了摇头,将那些画面甩出脑子:“你确定不要先回去梳洗,我都闻到你身上的酸臭味了。” 身后的身子一僵,傅清屏轻笑出声。 随之而来的是更紧的拥抱,耳边是靳洛的呢喃:“怎么可能,我来的路上可是找了个山涧好生冲洗了一番,就算是真的有,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也只能受着。” 热气就喷在耳朵上,傅清屏情不自禁的瑟缩了一下,引起靳洛的一阵轻笑。 “你到底走不走,就算你今日不要休息,我还要呢,忙了一天了,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你若是在明日的上睡着了,有你好看的。” 靳洛在傅清屏的颈窝处用力蹭了蹭:“你说的是,的确是要保存体力,好好休息,两个时辰之后见。” 傅清屏心中泛起阵阵甜意,刚一躺下,就听到外面一阵闷哼。傅清屏下了床开了窗户的一角,就看见大哥和靳洛打成一团。 真好,大哥也回来了。 ∓mp;∓mp;∓mp;∓mp;∓mp;∓mp;∓mp;∓mp;∓mp;∓mp;∓mp;∓mp;∓mp;∓mp;∓mp;∓mp;∓mp;∓mp;∓mp;∓mp;∓mp;∓mp;∓mp;∓mp;∓mp;∓mp;∓mp;∓mp;∓mp;∓mp; 昨日的红绸根本不用拆,一夜之间挂满了铺天盖地的喜字。 傅清屏端端正正的坐着,身上是华美的衣裙,身后站着口中念念有词的喜娘,铜镜中的自己一脸娇俏,似乎有藏不住得喜意。 拜别双亲。 傅清明背着她出门,傅清屏揽着傅清明的脖子,就听到傅清明压低了声音道:“你以后,不许由着他胡来。” 傅清屏陡然想起昨日,不,应该说是今日凌晨的事情,忍不住将脸埋在傅清屏背上。不敢出声。 “从前在三柳村总是你说一不二的,怎么现在让靳洛做了主?” “才不是,”傅清屏抬起了头:“还是我做主的。” “那就好,不要惯着他,若是他欺负你了,你就来告诉我。” “嗯。” “若是在侯府住的不自在,你就回来。” “嗯。” “若是”傅清明突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傅清屏轻轻松松地接口:“若是他惹我生气了,我就回来,若是我想爹娘了,我就回来,若是我想你了,我也回来。” “好,不管发生什么,你都可以回来,房间给你留着,院子给你留着,厨子也给你留着。” “好,既然大哥对我这么好,送大哥一个礼物,”傅清屏跟傅清明咬耳朵,就想小时候经常做的那个样子:“今日,童小姐会来,大哥你加油。” 高头大马,八抬大轿迎你。 十里红妆,凤冠霞帔嫁你。 盖头也挑了,客人也走了,傅清屏坐在浴桶里,看了看一旁的屏风,暗自咬了咬嘴唇。 她忘记带小衣了 “听风?” 房门轻巧的被推开。 傅清屏松了口气,正要开口说话。 “是我,”来人说道:“可是有事。” 听声音似乎是要往这边走。 傅清屏心中一惊,在浴桶中转了个方向,带起一阵水声:“你别进来!” 身后没了声音。 傅清屏犹犹豫豫地回过头去,就见那人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 靳洛还穿着大红喜服,只是头发散着。 傅清屏有些羞恼:“出去!” 靳洛愣愣地点了点头:“好。” 直至水凉了,傅清屏才犹豫着起身,没了小衣,只能直接穿了中衣出去。 傅清屏暗叹自己不争气,该来的总要来的,怕什么! 长发拢在胸前,好歹还能遮一遮。 靳洛忽然抬头看她:“头发干的?” 傅清屏一愣,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点了点头。 “那就好。”话音刚落,傅清屏就觉得自己被一股力道用力往前拽了过去,直直地装进靳洛怀中,傅清屏揉了揉撞得发疼的鼻梁:“你做什么。” 靳洛将人拉开一点,低头看她:“撞疼了?手拿开我看看。” 傅清屏依言松开了手,就见靳洛的头更低了些,对着她撞到的地方吹了吹。 傅清屏脸上有些红。 “不用吹了,不疼了。”傅清屏有些慌乱的别开脸,靳洛的眼神,似乎带了她不能成熟的温度。 “可是我也撞疼了。”头顶是靳洛略带委屈的声音。 傅清屏一愣,抬头看他。她的鼻子撞上了他的胸膛,到底是哪个疼啊! 靳洛撤开一步,微微弯腰,跟傅清屏平视:“不是那里,是另一个地方,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傅清屏脸上划过一抹担忧:“你受伤了?被我撞到伤处了?在哪里,严不严重,我去找听风拿药给你。” 靳洛一把将人拉了回来,按坐在床边,伸手在她发髻轻抚:“不是很痛,其实,一点都不痛才是”尾音消失在唇齿之间。 傅清屏有些害怕,靳洛并没有抓住她,她只是坐在床上。傅清屏微微仰头,忍不住向后挪了挪想要避开,就见靳洛毫不犹豫地跟了上来。 “砰”,傅清屏仰面躺在床上。 身下是大红色的喜被,傅清屏的长发散落在上面,红黑交织,有种致命的吸引力。 中衣明明穿得好好的,动作之间却是松了不少。 靳洛的眼神不由自主的落在了中衣上。 傅清屏脸上的温度慢慢地往脖子上蔓延,又忍不住床内缩了缩。 “我后悔了。” “什么!”傅清屏忽然睁眼看过去。 “刚刚被你撞到的地方,真的很疼,”靳洛直起身脱下身上的喜服,然后是黑色的中衣,露出一片古铜色。傅清屏匆忙之间别开脸,只看了个囫囵个,可是上面并没有新的伤痕。 靳洛俯下身子跟她面对面,一只手去拉她的衣带,一只手拂落了床帐:“不在那里,在另外的地方,你把手给我” “呀!你赶紧松手。”傅清屏惊呼,那个人,那个人怎么能这个样子。 靳洛看着面前红到快要冒烟的脸,有些可惜的松了手,低头密密麻麻地了上去:“你不愿意的话,那就换一种方式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