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怎生就是女人了》 第一章 唐泽活了二十六年,头一次这么认真仔细地摸一个女人的胸。 铜镜中的女子极为年轻,估摸着不到二十,身着一件淡黄色绮云裙,头发散乱下来,衬托出一张略显苍白却有倾国之色的脸。 唐泽使劲掐了掐,在确定这张脸和胸都是长在自己身上之后,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光,长叹一声摔倒在了床上。 他来自二十一世纪,怎么说也算得上是一枚优质男,家境优越,外貌俊朗,能力极强,本该是在商场上大杀四方,意气风发,却在今早醒来,发现自己魂穿到了一个古代女人身上。 而且这个女人,还是宫里的妃子。 “娘娘,时候不早了,您也该收拾收拾,今晚是太后亲自举行的宴会,各宫娘娘都去,皇上也要到场的,您不打扮打扮,被那些有心机的女人将皇上吸引了去,该怎么办?”说话的是张嬷嬷,她手里捧了一件正红色华服,在唐泽面前抖开。 “嬷嬷,你去和太后说我病了。”唐泽有气无力地说道,他苏醒的时候,还带了一点原身的记忆,这位张嬷嬷,是原身母亲陪嫁过来的人,从小看着她长大,所以说话比较亲近。 “娘娘,您可不能这样下去!”张嬷嬷将他从床上扶起来,着急地说道,“这皇上都登基一年了,按理说当时就该封你为皇后,可到了现在都没个动静,您说皇上是什么心思?照老奴说,娘娘您什么都好,就是平时对皇上太冷淡。” “呵呵。”唐泽嘴角抽搐地笑,这个原身也叫唐泽,家世显赫,父亲位居太师,兄长也在朝中担任重要职位,当初皇上登基,便是借了他们不少力。所以,按着她原来太子妃的身份,本该是被封为皇后的,可皇上却只给了她贵妃的位置,将皇后的位置空着。虽说贵妃只她一人,后宫没人爬到她头上,可唐家的人急啊,纷纷盼望着她在后宫多争点宠爱。 原身也是个奇怪的,不但不争宠,还对皇上态度冷淡,几乎是整天不迈出自己的宫殿,在后宫里人缘差得可以。皇上最初还顾及着唐家的面子,少不得每月来那么几次意思意思,可等他的地位逐渐稳定之后,便也不来唐泽宫里了,有点任她自生自灭的感觉。反正他是皇上,又没必要哄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妃子开心。 唐泽拗不过张嬷嬷,被她硬拉着坐到了梳妆镜前。 镜中的女子肤白胜雪,云鬓花颜,论容貌和气质自然是一等一的,除了脸色有点苍白,堪称完美。 唐泽在现代交过五六个女朋友,不用说,自然个个是大美女,丰胸翘臀大长腿,可要是和镜中的女子比起来,那差的还不是一星半点。 不过唐泽现在是没心情欣赏“自己”的美貌,他在商场厮杀多年,心里素质极强,只是在刚开始慌乱了一下,随后便沉着下来,他知道,魂穿这种事情,在旁人听来自然是疯话,尤其是在后宫这种地方,小婊砸们整天斗斗斗,恨不得揪住对方的错误踩踩踩,他要是让人看出自己的一点不对劲,后果堪忧啊。 所以,他现在能做的是要维持平静,至少得扮演好这个贵妃娘娘的角色。 唐泽想到这里,呼出了一口气,幸好这个贵妃不得宠,否则皇上天天到他面前晃悠可怎么办,虽然身体是女人,可他的灵魂可是一个大直男! 思索的功夫,张嬷嬷已经给他梳好了一个凌云髻,乌发中插了一朵沾露的牡丹,简简单单,却惊为天人。穿好小宫女递来的正红色华服,唐泽照了照铜镜,这妹子,要不是自己占着她的身体,肯定得使劲追啊! 坐在轿撵上,唐泽半闭着眼眸,在脑中细细整理着原身的记忆。 这大祁王朝不存在于历史,距离开国已经一百多年,定都洛城,当今圣上李翃是第八任国君,自一年前登基以来,勤政爱民,事必躬亲,好贤求治,为人明察,祁国风调雨顺,民富国强,加上以前的好基础,一跃成为了邻近诸国中最强大的存在。 “倒是个好皇帝。”唐泽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轻声评价道。 此时夕阳半没,流霞飞彩,沿路上高墙为筑,碧瓦朱甍,层楼叠榭,纷纷折射出珍珠般璀璨的光辉,光彩夺目,美仑美奂。皇家之气势恢弘,奢华阔绰,皆入眼中。 唐泽虽是个富二代,但也没见过这样华丽的景象,如今见了,在心里啧啧称奇,想,怪不得古代的女人挣破头也要进到宫里来。 “姐姐可是要去太后处赴宴?”一个声音闯了进来。 唐泽望去,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顶轿撵,一个青衣女子坐在上面,头绾简雅发髻,螓首蛾眉,姿容端庄,她低头将手放在腰侧,做了个行礼的动作。 唐泽努力地搜寻着关于她的记忆,好像是叫柳平儿,和她一样在皇上还是太子时就跟在身边,后来被封为正三品惠妃,虽然年纪比他大,但位分低,到底是要叫一声姐姐。 “正是。”唐泽没有和后宫女人打交道的经验,想着言多必失,自己还是少说话为妙。 “妹妹也是,不如一同去?”柳平儿笑着,眼睛里分明是还有话想说。 唐泽混迹商场的时间不算长,但这点眼神还是有的,于是也笑了笑,“既然这样,就一起吧,许久没出来,正好想和人说说话。” 唐泽笑得很勉强,因为学女人的调调说话,让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可这笑容看在柳平儿眼里,着实惊艳了一把,她出身没唐泽好,外貌只勉强算得中上,所以即使很努力地往上爬,还是没唐泽位分高,她眼里不着痕迹地闪过一丝嫉妒之色。 “姐姐,您是贵妃,按理说这协理六宫之权是该交到你手上的,可皇上和太后念你身体不好,就让妹妹代替了,妹妹心里过意不去,又觉得难当大任,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还请姐姐多多指点。” 就知道,女人就是爱挑衅的生物,唐泽淡定地笑笑:“既然这样,妹妹就将勤补拙,不要让皇上太后失望喽。” 柳平儿一愣,没想到唐泽会这么说,“呵,妹妹只是怕,姐姐会觉得妹妹抢了你的东西,而为此不高兴呢。” “怎么会,妹妹多心了。刚才你说过,是皇上和太后关心我的身体,才把事情交由你做的,我乐得轻松,怎么会不高兴?”唐泽嘴上应承着,心里却飞快地思索,这青衣妹子的话里有两个重要信息,一个是本来协力六宫之权是自己的,另一个是协力六宫之权现在是她的。也就是说,自己目前还不能把她得罪了,最好是以后想办法把这权利拿回来。 唐泽非常宝贵自己的生命,他不会为了魂穿回现代而尝试自杀之类,因为冒不起这个险,万一自杀后真的死了怎么办?他是商人,对于利弊问题非常敏感,所以现在即使万般不愿,危机四伏,他也要先赖在这个身体里生存着。 想到这里,他又露出了个大大的笑容,“以后就多辛苦妹妹了。” “姐姐太客气。”柳平儿的笑容有点僵硬,不知为什么,她觉得今天的唐泽大大不一样,以前总是冷着一副面孔,对皇上也从不露出笑容,可今天,她竟然每说一句话都是笑着的。 太后喜静,长禧宫位于较偏僻的西隅,唐泽从景仁宫来到这里,花了不少时间,他刚进去时,便看到太监宫女进进出出,手中端着佳肴美酒,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一溜矮桌上,矮桌前铺了软垫,浓妆艳抹的妹子们正低声调笑着。 唐泽看到正中高位上端坐着一个中年贵妇,从妆容发饰和穿着想着必是太后,于是,和柳平儿一齐上前行礼问了安。 “贵妃娘娘今个儿也来,真是稀罕事呢。以前这种宴会您都是称病推脱的,前几天还听说娘娘身体不好了,可嫔妾瞧着娘娘的气色很好呢。” 对方的声音很小,只有他们两个才听得见。 唐泽仔细看了看旁边的妹子,在记忆中搜寻一回,还是没什么印象,看来是原身和她接触不多。妹子说话语气带了几丝讽意,不过唐泽没在乎,他在乎的是话里的内容。 原身平时就不爱与人交际,甚至连宫宴都不参加,这不是不给皇上和太后面子吗?怪不得刚才她行礼时,太后的态度很冷淡,相反对柳平儿就客气许多。 唐泽吸取信息的时候也暗自疑惑,这原身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情商低到了连普通的人际关系都不会处理吗?看来他以后要做的努力,得加倍了。 “多谢妹妹关心,以前确实是本宫身体不好,错过了许多宴会,不过现在已经完全恢复了,以后还希望与妹妹多多走动,莫要生分了才好。”唐泽说着,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把妹子看得一呆。 没过多时,正殿外传来一声“皇上驾到——”,唐泽明显感到空气微微一热,妹子们立即停止了说笑,慌忙抬手整理衣衫和头发,眼睛里冒出了千瓦电灯泡一样的亮光。 门外脚步声愈来愈近,只见一众宫人簇拥着一个身着明黄色服饰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 第二章 “儿臣给母后请安。”他声调沉稳,音如落玉。 唐泽偷偷抬眼打量他,二十出头的年纪,身着明黄色五爪龙袍,头戴束发嵌宝紫金冠,面容白皙,五官如玉,龙章凤姿,天质自然。尤其是他浑身散发出的高高在上和皇家威严,令唐泽心中不禁一惊。 年纪虽轻,却绝不容小觑! 唐泽不得不承认,在他所接触的人当中,这哥们儿不管是外貌,还是气质,绝对是实力碾压,也就是自己能和他拼一拼,嘿嘿! 似乎感觉到了他的视线,李翃眉头微微一皱,朝唐泽的方向看了过来。 唐泽也不紧张,调整好表情,露出一个自以为端庄的笑容,顺便客气地点了点头。 李翃迅速挪开视线,面上的表情却更加疑惑。 太后见到皇上自然很高兴,忙拉着他就座,吩咐晚宴开始。众人向皇上太后请安后,也纷纷坐到了各自的席位。 宫殿正中央的高台上只摆了三张矮桌,皇上坐中间,右侧是太后,左侧则坐着唐泽,其余妃嫔均坐在宫殿两侧,离他们距离较远。 唐泽往嘴里塞了一颗葡萄,边打量了眼右侧的皇上,他一直和太后唠家常,早就把自己遗忘在一旁。 也是,这哥们儿打一开始就没正眼瞧过自己。 唐泽不自觉地挑挑眉,心里有点小庆幸。作为一名大直男,要他去抱皇上的大腿那是不可能的了,所以要在后宫里生存得好,抱太后的大腿似乎是个明智的选择。 想到这里,唐泽勾勾嘴角,心里飞快地拟定着一套抱大腿方案。可就在这时,他忽然感到腹中一阵绞痛,不由自主倒抽一口凉气,喉间也涌上稍许血腥味道。 唐泽眼前黑了黑,再次睁眼,发现自己踏在虚空之上,周围是一片刺眼金芒。他微眯眼睛适应了一会儿,又睁开,看到眼前是个闪亮的现代大屏幕,差一点以为自己穿越回了现代。 但很快,他发现不是。 “唐泽,现代身份,男,二十六岁,五百强公司继承人;唐泽,古代身份,女,十八岁,祁国当朝贵妃。” 有点软萌的电子音响起时,屏幕也随之显示出资料。唐泽表示有点懵逼。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质问:“喂,说话的小怪物,是你把我弄到这具身体里?” “你好,我是123言情系统,由于某些不可描述原因,使您魂穿到了这具身体,所以为了弥补这一错误,本系统将您拉入二元空间,顺便告诉您解决方法。” “你!”唐泽气不打一处来,可考虑到自己现在束手无策,只好问道,“那你快说,我可不想永远呆在一个女人的身体里。” “在此之前,本系统还要提醒您一件事,咳咳,那就是——您目前寿命只剩三天,如果这具身体香消玉殒,您的灵魂也会消失,会真正死亡。” “什么?!” “这具身体原主人的魂魄就是因为中毒而离开,才让您的魂魄有机会占据了躯壳,因为体内余毒未清,所以新的魂魄也适应不了。不过您不用担心,有本系统在,一切都有办法解决的。” “什么办法?快说!” “办法其实很简单,就是需要您的努力。自古以来,后宫中都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可有没有什么人的出现可以改变这种情况?您要做的就是刷嫔妃,太后和皇上的好感度,每一点好感度换成相应数量的积分,然后在系统商城中购买寿命等产品。” 匪夷所思的事情太多,唐泽也顾不得问其中的原理,只是摸着下巴沉思几秒,“具体是个怎样的规则?后宫中女人对女人也会有好感吗?” “不管在什么地方,真正的友谊都是会存在的。不过本系统啰嗦一句,您刷好感度也要挑对人哦,因为不是每一个人都是可以做朋友的······二元空间每晚戌时开放,凝神即可进入······” 系统的声音隐隐约约离去,唐泽眼前刷的变亮,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还保持着捂小腹的姿势,底下舞蹈也保持着原来的进度。 他在二元空间呆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看来,它和现实世界是平行的,不管呆多久,现实世界的时间都不会流逝一分一秒。 “真是神奇。”唐泽小声地感慨了句,正要端起酒杯喝口酒压压惊,突然发现一道凌厉的眼神朝自己射过来。 他抬头,和李翃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呃······”唐泽正想着说些什么话缓解尴尬的气氛,对方却先开口了。 “身子不好,就先回宫休息。”语气冷漠,没有丝毫关心的感觉。 唐泽略一思忖,觉得此时是刷好感的大好机会,绝不能这样放过,于是他端起酒壶款款来到李翃跟前,替他斟了一杯酒,“多谢皇上关心,身子已经好多了。” 后宫里真正的主人,还是皇上。听他刚才冷漠的语气,就知道和原身的关系肯定不好,但自己要想混得开,就绝不能把他得罪,但也不可过于亲密,除非他想把对方或者自己掰弯。保持一种恭谨又有距离的态度比较好,当然,最好的还是,能够和他混成哥们儿。可是男女之间会有纯洁的友谊吗?反正,目前的唐泽并不信。 “哀家瞧着贵妃的气色,确实比以前好了很多。”太后说的是客套话,语气不冷不热。 唐泽起身挪到太后旁边,给她也斟了一杯酒,笑道:“以前身子不争气,都不能来给太后好好请安,心里实在是歉疚的很。现今得上天眷顾,身子已经好的利索了,以后必定天天来长禧宫伺候太后,以弥补心中歉疚,还望太后不要嫌弃我才好。” 唐泽记忆力极好,以前陪着其中一任女友追过一部宫斗剧,现在学起她们讲话来,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就是觉得学女人的调调有点变扭。 对于唐泽性格和态度的变化,太后心中惊讶不已,不过作为混迹后宫多年并且取得最终胜利的女人,这些情绪自然不会表现在脸上,“贵妃能有这份心思,哀家就非常满意了。哀家年纪大了,和你们也说不到一块儿,贵妃还是应以伺候皇上为重。” 哪壶不开提哪壶,唐泽感到自己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可面上还是得笑,“谨遵太后教诲。” 看唐泽努力地抱着大腿,底下的一众妹子心里急得快坐不住了。 “惠姐姐,您说贵妃是怎么了,感觉和变了一个人似的,以前那种清高冷淡的样子,不把人放在眼里,也从不对人笑,可今天好奇怪,还主动去讨好皇上和太后,哼,皇上都好久不理她了,她还好意思做出这副勾引人的模样······”说话的正是晚宴前与唐泽交谈过几句的慕贵人,她知道以自己的位分和受宠程度,完全不足以和唐泽抗衡,只希望在柳平儿耳边吹吹风,让她给唐泽下绊子。 不过柳平儿的智商显然没这么低下。 “慕贵人说话可要注意。贵妃娘娘想改变是好事,多一个人尽心伺候皇上是我们的福分,怎么可以说是勾引?这话让贵妃娘娘听了去,可是会不高兴呢。”柳平儿依旧笑吟吟的,不过话里充满警醒意味。 慕贵人自知失言,忙陪了一个笑容,便转过头去,忽略了柳平儿握在酒杯的手指渐渐收拢,指骨泛白。 宫宴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才结束,唐泽乘着轿撵回宫,路过映月宫时,被前方的一阵吵闹吸引了注意。 他转头问身旁的张嬷嬷:“天太黑,我看不清,前面那两人是谁?” 张嬷嬷仔细打量了眼,说道:“是沈婕妤又在刁难孔采女。” “哦?”唐泽听张嬷嬷的语气有点不爽。 果然,张嬷嬷下句开口就是:“娘娘,这沈婕妤仗着有皇上撑腰,恃宠而骄,把谁都不放在眼里,皇上也不知道怎么就被她迷住了。娘娘啊,您可要好好抓回皇上的心,莫不要叫这小贱人得意了去。” 唐泽听了嘴角直抽抽,他记得系统说过,刷嫔妃的好感也可获得奖励,这个沈婕妤一看就是骄纵的人,听李嬷嬷语气,她和自己平时关系也不好,如果自己这时候帮她踩人一脚,恐怕是获得不了好感。不如帮一帮那个位分低的采女,可以放长线钓大鱼,以后自己再提拔一下她,收拢在身边,便可获得更多好感。 这是个好办法!唐泽不动声色地勾勾唇角,命人将轿撵抬过去。 沈蓉华本来是不想刁难孔思思的,无奈谁让她不长眼睛,偏偏挑自己心情不好的时候撞了上来。虽说她如今是宫里最得宠的妃子,但位分不高,原想趁着宫宴好好打扮了一番,想和皇上调增进一下感情,让他提高自己的位分。可是,谁想半路杀出个唐泽,整场宫宴的风头都让她抢去了,皇上还看了她好几眼,真是气死人了! 孔思思看着沈蓉华高高举起的手掌,认命地闭上了眼睛,谁让自己是个位分极低的采女呢,这时候只有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虽然她只是不小心踩了一脚沈蓉华的鞋子。后宫向来就是个踩低爬高的地方,这个道理,她上辈子就明白了,不是吗? 巴掌迟迟没有落到脸上,孔思思好奇地睁开了眼睛,只见沈蓉华的手被一个嬷嬷拉住,而吩咐的那个人,正坐在高高的轿撵上,凌云髻斜插了一朵娇艳牡丹,黛眉飞扬,风姿绰约,那高高在上的气势不禁令人心中一凛。 一张极美却陌生的脸。 孔思思眉头皱起,这个人是谁?为什么她一点印象也没有? 唐泽也疑惑地挑挑眉,这个妹子,为什么一副见鬼的表情? 第三章 “沈婕妤这是做什么?”唐泽往后轻轻一靠,面上露出疑惑的表情,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责怪。他知道,对付沈蓉华这种人,首先气势就得压她一大截,才能制住她。 沈蓉华不情不愿地给唐泽行了个礼,说道:“孔采女不知好歹,目无尊卑,竟敢顶撞嫔妾,嫔妾就随便说她几句罢了。” “哦?那难道是本宫刚才眼花了?沈婕妤好端端的扬起手干嘛?是给孔采女擦嘴吗?” 嫔妾——”沈蓉华被噎得说不出话,自进宫以来她便十分受宠,还从来没有人这样为难过她,心里又气又急,“贵妃娘娘什么时候这样爱管闲事?柳惠妃掌协理六宫之权,也少不得给嫔妾几分面子,皇上要是知道嫔妾今晚受这样的委屈,一定不会轻饶过······” 她没有继续说,眼神愈发得意起来,贵妃又怎么样?位分比她高又怎么样?还不是不受宠!只要有皇上给她撑腰,后宫里还有谁敢惹她。 唐泽挑挑眉,这妹子放在宫斗剧里绝对是活不过三集的角色,典型的胸大无脑人设,她今天敢和自己这样说,保不准已经在后宫树敌无数,只要一没了皇上的宠爱,就等着乖乖掉入其他小婊砸们挖的陷阱之中。 唐泽叹了一口气,“听沈婕妤这样说,本宫心里歉疚万分,身为贵妃却是闲人一个,实在是过意不去。今天正好替皇上太后分忧,正一正这后宫里的风气。” 沈蓉华心里一紧,果然,听到唐泽缓缓吐出一句话。 “沈婕妤无故责打宫人,不成体统,顶撞贵妃,目无尊卑,罚俸一月,以示警告。” 唐泽并不知道她的受宠程度,万一皇上真的很宠爱她,自己罚得重了,拂了皇上的面子就不好,所以罚点俸禄最恰当,一来皇上不会因为一点钱而责怪自己,二来可以在沈蓉华面前立一立威风,叫她明白不是受宠就能爬到比她位分高的人头上。 “你!”沈蓉华一咬唇,眼里委屈的泪水快要流出来,愤愤地喊了句“走”,连退礼也没行就转身离去。 “这沈婕妤真是没有规矩······” 唐泽抬手制止了张嬷嬷的抱怨,转头看了眼孔思思,十六七岁的年纪,柳眉凤眼,模样清秀,只不过眼神实在奇怪,仿佛承载了很多故事,尤其是接触到自己时,掩饰不住的惊讶。 孔思思看到唐泽在凝视自己,忙收回所有情绪低下头,“多谢贵妃娘娘。” “不客气,”唐泽想了想,“本宫也看出来了,是沈婕妤故意刁难你。这样,本宫瞧着与你实在投缘,以后若是再受了什么委屈,尽管来景仁宫找我,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孔思思瞪大了眼睛,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知道,后宫里的女人为了争宠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人与人之间根本没有情谊信任可言。谁得宠了就巴结谁,谁不得失宠就踩谁一脚,可这个素未谋面的贵妃竟然说要帮她一个小小的采女讨回公道。 孔思思第一感觉是她可能准备利用自己对付别人,可一抬头对上对方的视线,完完全全的真诚,没有女人看女人的嫉妒和不爽,也没有位高者看位低者的轻蔑和鄙视,她眼睛里装载的东西很纯净,只有江南老家未出阁的女子才会有这样的眼神。 孔思思有点感动,但也仅仅只有一点。 “多谢贵妃娘娘。”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看着唐泽乘坐轿撵的背影渐渐远去,孔思思心情复杂地踱回自己的宫殿。 没错,她是重生的,在上辈子,她从一个破落户出来的秀女,凭自己的努力即将爬到贵妃位置时,却不慎被人毒害,她死前怨气极大,发誓一定将那个害她之人千刀万剐,可没想到一觉醒来,自己重新回到了刚进宫的时候。 但许多事情好像发生了变化,比如那个贵妃,她记得上辈子刚进宫时,那个贵妃就已经去世了,自己从未见过她一面,后来她父亲因为通敌叛国被抄家,皇上大怒,下令将她迁出了皇陵。其余的事情她也不清楚,她从不关心前朝之事,除非牵扯到后宫才会打听一二。 孔思思攥紧了拳头,心里暗自发誓,这一次,她不仅要爬到更高的位置,也要查出上辈子究竟是谁对她下了毒手,必定以牙还牙。 唐泽回到景仁宫,洗完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他在现代就是夜猫子,这个点正精神着,加上脑中一直在思索体内余毒是怎么回事,就更睡不着了。 妃嫔自戕是牵连家族的重罪,原身已经在后宫熬了一年多,且位居贵妃,想来也没人会将她往死里欺负,所以可以排除原身自己服毒这个可能性,那么和原身最有利益矛盾的是谁? 唐泽皱眉苦思,一众浓妆艳抹的妹子在他脑海中闪过,唉,和原身有利益矛盾的人实在太多了,看来只能以后慢慢查,当务之急是刷好感度,把小命保住再说。 这么一想,唐泽呼出一口长长的气,头脑跟着昏昏沉沉起来,很快入睡了。 一夜无梦。 唐泽醒过来已是中午,刚洗漱完正要吃饭时,门外忽然传来一声“皇上驾到”,他差点一口水呛在喉咙里。 张嬷嬷脸上却是难掩的兴奋,“哎呦,娘娘,皇上来了,皇上来了,您快快去迎接。” 唐泽没有她这么高兴,因为他觉得,这哥们儿来找他麻烦的可能性比较大,就沈蓉华的性子,能忍住不去告状? 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要是没想好后招,就不会多管这份闲事,嘿嘿! 不等唐泽起身迎接,李翃就大步跨了进来,挥手示意一众人起身,接着坐到了桌前的位置,看向唐泽,“朕来陪你用午膳,不高兴吗?” 唐泽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臣······妾受宠若惊。”真tm变扭啊。 唐泽在他对面坐下,脸上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凭原身的受宠程度,他就不信这哥们儿真是来和自己吃吃饭聊聊天的。 “贵妃近来身子可是好了许多?昨天晚宴就生龙活虎,之后更是教训人的精神都有了。”他没有直接点明,落在唐泽脸上的目光却若有所思。 果然!唐泽暗自笑了笑,说话还真是不拖泥带水,直入主题啊! 还好他早已想好了说辞,此刻不慌不忙地说道:“臣妾以前深居简出,丝毫不理后宫之事,昨日宫宴遇到柳惠妃,聊了几句,没想到后宫事务如此繁杂,臣妾想着,皇上已为前朝殚精竭虑,万不可再让后宫的琐事烦恼,虽然协理六宫之权不在臣妾手中,但臣妾也谨记着后宫有臣妾的一份责任,不敢怠慢。” 所以,我做了啥都是为了你好啊啊啊啊!!! “臣妾知道,皇上是在为沈婕妤的事责怪臣妾,唉,也是臣妾考虑不周,沈婕妤正得圣宠,脾气骄纵点是应该的,孔采女在她心情不好的时候撞上来,受到责打也是无可厚非,毕竟沈婕妤高兴了才是最重要。早知道沈婕妤会如此在意,臣妾就不罚她一个月的俸禄了。” 看到了没,不就是罚点钱,都是沈婕妤这个小婊砸小心眼啊啊啊!!! “不过臣妾想着,后宫里一旦开了这种风气,必定有人心生不满,一来不利于后宫姐妹之间的和谐,二来怕有人说皇上沉溺美色不顾规矩。臣妾想小惩大诫,给沈婕妤一个小小的警告,希望她收敛下脾气。当然,最重要的是,不想让皇上受到任何一丝非议。” 我用心良苦都是为了你英明神武的形象啊,有木有!!! 李翃右手握着茶杯,用像是不认识的眼神打量着唐泽,他这个贵妃,养病养了半年,怎么像是换了个人一样。以前倒是没发现她这么能说! 唐泽在心里为自己的演技欢呼鼓掌,一抬头,对上李翃意欲探究的目光,连忙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唐泽本来就生的极美,即使未施粉黛,五官仍然漂亮得扎眼。现在唇角这么浅浅一勾,出尘脱俗的气质立刻明显起来,脸似出水芙蓉,眸如盈盈秋水,叫人挪不开视线。 李翃喉咙动了动,迅速移开视线,“贵妃说的有道理,只一点说错了。” “哦?” “朕并没有责怪你,”李翃放下手中瓷杯,褐色眸子含着浅浅的晕光,“后宫有后宫的规矩,无论是谁,逾了规就要受罚,朕不会偏袒任何人。” “皇上英明,”唐泽及时拍着马屁,心想得到他这一句话以后就不用怕了,于是贴心地递上一双筷子,“皇上现在就用膳?”吃完赶紧走! “不了,朕还有要事要办。” “嗯,那臣妾恭送皇上。”唐泽跪地行礼,在心里不屑地吐槽,刚才是谁说陪他用午膳来着?哼,男人的话总是不可信的,当然,同样作为男人的他,表示理解。 李翃看着地上笑靥如花的人,不由微微一愣神,她以前从来不对自己笑,所以自己也从未发现,原来她笑起来的样子·····还挺好看的,想到这里,他唇角不自觉地一弯。 送走李翃后,唐泽才收起嘴边的笑容。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他刚才的那番说辞,加上甜死人不要命的笑容,他就不信了,把脸伸过去,对方还能拍他一巴掌! 站在男人的角度取悦男人,大获全胜! 诶,等一下,好像有哪里不对?! 第四章 夜幕漆黑,月色如水。 明亮的寝殿内,微风探过纱窗,一盏绿绸宫灯摇摇曳曳。 唐泽盘腿坐在床上,闭眼凝神,刹那间的功夫,就已来到二元空间,双脚踏在虚空之上。 一切如旧,大屏幕随他到来刷的点亮,显示的资料也和从前一样,只是在右侧一框中多了个积分样式的符号,旁边还显示着一个阿拉伯数字六。 “我有六个积分了?那个孔采女一下子对我增加了这么多好感?” “不是哦,孔采女只增加了一点好感,皇上也对你增加了一点好感。”系统的声音响起。 “那为什么有六个积分?” “上次本系统没和你好好说,其实规则是这样的,妃嫔一点好感度换一个积分,太后一个好感度换两个积分,皇上一个好感度换五个积分。” “也就是说,我去刷皇上的好感度比较划算?”唐泽脑补着自己勾引皇上的画面,手臂上一阵鸡皮疙瘩起来,“不行不行,我还是刷妃嫔和太后的好感度。” “本系统只负责统计记录,怎么做,怎么选择,还是得看你自己哦。那——六个积分怎么花?” “全部购买寿命。”唐泽看了看系统的商城页面,其余的商品都是灰色,他想买也买不了啊。 “好。” 从二元空间出来,唐泽闭眼躺下,双手交叠枕在脑后,心中一直回想着刚才系统所说的话。 他的生命目前还剩八天,皇上一点好感度可以换五天······ 可是让他一个大直男去刷另一个男人的好感,真的有点为难诶!算了,他还是明天早点起来给太后请安去。 唐泽翻了个身,困意阵阵袭来,脑中却还存着一个疑问,今天他怎么就刷到皇上的好感了呢······ 第二天唐泽一起来,就吩咐李嬷嬷带上昨晚他吩咐买到的一些东西,乘着轿撵赶往长禧宫。 一进殿内,一众妹子正各怀心机地聊着天,煞是热闹。 “贵妃姐姐今个儿来得这么早,真是辛苦了。太后都还没起呢。” 唐泽笑笑,“给太后请安是本宫分内之事,没有辛苦不辛苦可言。若非要说辛苦,那各位妹妹来得比本宫早,更辛苦。”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那位妹子自讨没趣,便笑了笑,不说话了。 唐泽坐下来一边喝茶一边细心打量,发现这些妹子虽然彼此能说得上几句话,但互相之间还是有亲疏之分,就是有所谓的小团体。 就比如说,柳平儿和她身边那位抱着个小女孩的妃子关系比较好,当然,看得出那位妃子很巴结柳平儿,而沈蓉华的人际关系看上去就不那么好了,孤孤单单的,也没什么人和她说话,偶尔旁边的一个妹子和她说句话,她也皮笑肉不笑,眼里充满自负与傲气。 唐泽做生意的时候就特别有眼色,这么一番观察下来,他大概可以摸清谁与谁是队友,谁与谁是敌人。刷好感度也是需要脑子的,要想同时讨好两个敌对的人,那么就不但需要脑子,还需要人格魅力。 这么想着,后殿里传来一声“太后驾到——” 众人连忙起身给太后请安。 太后精神不是很好,挥手示意起身,看了唐泽一眼,“贵妃今天也来了?身子都好了吗?” “都好了,多谢太后关心,”唐泽作乖巧状,想了想,说道,“前几天宫宴,臣妾记得太后说过最近睡眠得不好,人都憔悴了,所以臣妾今天特意带来一些东西孝敬太后,还希望能有稍许帮助。” “哦?是什么东西?”太后也很好奇,这个儿媳妇啥时候这么贴心了? 唐泽让张嬷嬷捧了一个长形盒子上来,打开,里面躺着一根水润润的芦荟。 听到刚才唐泽神秘兮兮的话,一众妹子在心里纷纷骂他心眼多,竟然背着她们准备东西讨好太后,可这会儿一见,好东西就是根不值钱的芦荟,心里顿时舒坦许多,这东西也好意思孝敬太后,不是闹笑话吗? “贵妃娘娘可真有孝心啊,连一根芦荟也不忘孝敬太后,嫔妾们实在比不上呢!” “是呀是呀,嫔妾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现在一看,果然大开眼界。” 唐泽笑笑,心想,骂吧骂吧,现在骂的越多,他待会儿收获的好感就越多。 “太后,臣妾尚在闺阁时,有人教了臣妾一套极好的护肤方法,名为芦荟灌肤,这些年臣妾都坚持着用这种方法,感觉效果还不错。”唐泽说着,抬了抬下巴,将光滑细腻的侧脸对准了一众妹子的眼睛。 妹子们本来还抱着看好戏的心态,这会儿一听,心中暗叫不好。 “太后,这套护肤方法需要特殊的手法配合,不如请您移至房中,臣妾给您试试?” 贱人,贱人!太狡诈了!妹子们一脸的不甘心。 太后看看一众人,想了想说道:“既然贵妃有好的护肤方法,大家都到房中来学着吧。” “多谢太后。”妹子们眼睛亮了亮,赶忙跪谢。哼,贱人等着瞧,我学会了也讨好太后。 唐泽却是意料之中地笑笑,看来,他今天可以收获很多好感了。 殿内,唐泽特意让宫人点上熏香,不浓不淡的香味氤氲开来,令人心神放松。 唐泽取出芦荟,切下一小段,又剖开两半,拿着小刀刮起胶来,一众妹子分别站在旁边认真看着,谁也不想走开。 唐泽取了一小碗胶,让太后平躺在贵妃椅上,双手捧出一把胶敷在她脸上,接着沿面部轮廓按摩起来。 “你们可要看仔细了,手法很重要哦。”唐泽抬起头看了妹子们一眼,笑容充满真诚。 他家公司是经营化妆品生意的,少不得和女人及护肤打交道,以前基层员工培训,他还去捧过场,当然,那时候是为了追一个妹子,咳咳,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最重要的是,他记忆力极好,当时看过一遍按摩手法,现在仍记忆得很清楚,虽然动作有那么点生疏,但总体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就凭他的阅历和情商,收服妹子和太后的心,那是分分钟搞定的事情!唐泽忽然很有信心,因为他发现自己还有很多杀手锏没使出来。 过了半个时辰,太后洗干净脸,照着铜镜摸了摸自己的脸,有点惊喜地说道:“贵妃的方法真是不错,哀家瞧着气色好了很多。” “太后高兴就好,”唐泽露出一个谦虚的笑,又对身后的妹子说道,“芦荟是个好东西,不仅可以水润皮肤,还可以吸附杂质,这是臣妾托兄长从塞外带来,最适合用来护肤了,数量不多,所以只给妹妹每人带了一支,还希望妹妹们不嫌弃呢。” 其实就是大街上买的,但是为了突出千里送鹅毛的情谊,当然说的珍贵点比较好。 唐泽在心里狡猾地笑笑。没错,他就是奸商! 妹子们亲眼看到效果,这时又听唐泽说送她们每人一支,而且是塞外带来的一听就好珍贵,心里愉快地说着好啊好啊!可一想到不久前她们还冷嘲热讽,不禁有点难为情。 这正是唐泽想要的效果,有愧疚才会有更多的感激,这也是他刚才没有反驳的原因。 “大家都是姐妹,好东西自然是要分享的,等妹妹们以后有了好东西,可不要忘记本宫哦。”说着,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那嫔妾就不客气了,多谢贵妃娘娘!” 一个人开了头,其余妹子也就搁下了心中的芥蒂,拿了东西后纷纷说着感谢的话。 只有沈蓉华不屑地冷哼一声,什么也没拿就扭头走了,这个唐泽就是个贱人,又勾引皇上又巴结太后,真是讨厌死了! 等事情都办完,已临近中午,太后留唐泽在长禧宫用午膳。 唐泽巴不得多一点时间刷她的好感度,“多谢太后。太后娘娘,臣妾看您皮肤气色这么好,一定是平时保养有道,臣妾还想多多向您讨教呢。” 夸夸夸,使劲地夸,女人不管到了什么年龄,都是希望别人说她漂亮的! 太后果然很高兴,对唐泽的语气亲昵很多,“今天辛苦贵妃了,前几天司珍局刚送来一批首饰,待会儿挑几样喜欢的带回去。” “多谢太后。”唐泽装作高兴的模样,虽然他对女人的首饰并不感兴趣。 正要说些什么,门外忽然传来“皇上驾到——” 李翃一踏进门,就看到唐泽和太后其乐融融的场景,心里微微讶异,接受众人的请安后,他不自觉地多看了唐泽几眼。 唐泽却有点心虚,这哥们儿眼睛往哪里放呢?他怎么感到浑身冒冷汗。 “皇上来了正好,同哀家和贵妃一起用午膳吧。” 唐泽本想告退,可听太后这么说,现在走未免太不给面子了,于是只得硬着头皮坐下来。他在生意场上一直如鱼得水,大大小小的饭局总能从容应对,可唯独今天,被一个男人盯着,真的不是很自在啊。 尤其是,这个男人还是他名义上的丈夫!要吐血了—— 唐泽在心里镇定了一下,抬头,冲李翃露出个灿烂的笑容。喂哥们儿,老子妆又没花,别看了成不?! “贵妃最近很爱笑。”李翃说着,稍稍挪开了视线。 “······”唐泽。 “这样挺好,朕喜欢看你笑起来的样子。” “······”唐泽。 太后看了皇上一眼,又看了唐泽一眼,会心一笑:“哀家听说御花园的牡丹开得正好,皇上和贵妃倒是可以去看看。” 唐泽:“······” 第五章 御花园最后还是没去成,因为李翃同学说有些事务没处理完,用完午膳就回去了。 唐泽暗自松了口气,和太后闲聊了一会儿,才缓缓起身回宫。 晚上,到了辰时,唐泽早早地躺在了床上,略一凝神,瞬间踏入二元空间,果然不出所料,他这一天赚到了三十多个积分,光是太后就刷到了五点好感度。他将积分全部购买生命后,才凝神回到现实空间。 为了调养这具身体,唐泽决定以后都要按时睡觉起床,早上可以练个瑜伽,晚上喝杯苦瓜茶排毒,想着想着,他突然觉得小腹一阵酸疼,心里一惊,赶紧喊张嬷嬷:“嬷嬷,快,快去叫太医,我肚子疼。”靠,不会是余毒又发作了吧? “娘娘哪里疼?”张嬷嬷紧张地问,看到唐泽指了指小腹,松了一口气说道,“娘娘的月事这几天也该到了,老奴去给您拿个汤婆子暖暖肚子。” 啥,月事?大姨妈?! 唐泽瞪大了眼睛,忙爬起来去检查了一下,果然是大姨妈来了。 啊啊啊,他要疯掉!他一个大直男竟然来大姨妈了! 唐泽欲哭无泪地接过张嬷嬷递来的汤婆子,将它放置到小腹处,疼痛才稍微减弱一些。他将整个人裹在被子里,几乎是蜷缩着睡的,话说这痛经痛起来还真不是人受的,在现代的时候,女朋友来月经了,他虽然会嘘寒问暖,但心里却也会觉得她们矫情。不过,现在自己亲身体会到了,才算知道了没有实践就没有发言权的精髓所在。 当然,或许是他从来不曾真正喜欢过她们,所以才未给予真心的关怀吧。 这一夜唐泽几乎没怎么睡,第二天起来时,铜镜中美美的小脸憔悴不堪,用完早膳,他喝了一大碗红糖水之后,又蒙着被子躺到床上,睡了一个下午,腹痛才算渐渐止息,脸蛋也恢复了一点点血色。 唐泽随意梳洗了一下,正准备用晚膳时,门外忽然传来“皇上驾到——” 唐泽拿筷子的手一抖,这哥们儿来干啥?啊不行,他的头疼! 李翃一踏进门,就看到唐泽缓缓起身,她着一袭素雅锦衣,乌发随意散落垂至腰际,虽然未施粉黛,却依旧是脸如凝脂,眸如秋水,微微一抬眼,清波流盼,熠熠生辉。 他心里稍稍一动,伸手握住对方的手腕,制止了她下跪的动作,“贵妃身子不好,就不用行礼了。” “多谢皇上!”唐泽条件反射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李翃看着自己空掉的手,愣了愣,眉头不自觉地一皱。 两人坐下后,一时无话,唐泽因为身体不舒服,加上要保持距离,只管闷头吃饭,急得张嬷嬷在一旁使劲地给他使眼色。 还是李翃先开了口,“朕前几日答应过你,要陪你用午膳,可上次事务繁多,走得匆忙,所以朕今晚过来陪你用膳,以免有食言之嫌。” inging,皇上您真是金口玉言!可是您不来,我恐怕会吃得更欢快儿!唐泽微微一笑,“多谢皇上!” 张嬷嬷实在是恨铁不成钢,咬了咬牙,问道:“皇上,您今晚是否留在景仁宫?”见李翃点头,她面色一喜,忙说:“那老奴这就让人准备准备。” 看着张嬷嬷屁颠屁颠地跑出去,唐泽差点一口饭噎在喉咙,忙丢下手里的筷子捂着小腹,可怜兮兮地说道:“皇上,臣妾今天身子不适,恐怕不能伺候您了,您还是移驾别宫吧。” 李翃淡定地喝了口茶,斜睨她一眼,“贵妃是在赶朕走?” “臣妾不敢,只是······”唐泽心想,我可不是怕你夜晚孤独寂寞冷吗? 李翃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唇角一撇,说道:“朕又不会对你做什么。” 唐泽:“······” 晚上熄灯之后。 唐泽闭着眼睛怎么也睡不着,想想身边躺着一个大男人,就浑身不自在!他时不时扭头看看李翃睡没睡着。 借着窗外皎洁的月色,只见李翃眼睫微阖,浓密睫毛随着均匀的呼吸轻轻颤动,映着点点光晕就像翩翩起舞的羽蝶。他的额头方阔圆润,侧脸线条刚毅中不乏柔和,下巴之中有一个浅浅的凹弧,澄透月光悄然漫过他高挺的鼻梁,在左脸投下斑驳黑影。 这就是传说中的帝王之相吧,唐泽拖着腮趴在李翃枕边,细细打量,忍不住伸出手指想触一触他的睫毛,谁知还没碰到,就被对方一把捉住了手腕。 “贵妃这么晚了还不睡吗?” “呵呵,”唐泽尴尬地笑笑,“我肚子疼,所以还精神呢。我还以为皇上已经睡着了?” “你这样盯着朕,朕睡不着。” “哦,不好意思啊。”唐泽翻了个身,心里埋怨自己刚才发什么神经,竟然想摸一个男人的脸! 李翃盯了一会儿唐泽的后背,撇撇嘴忽然说道:“肚子疼就多喝热水。” 唐泽一下子明白过来他是说什么,嘴角扯出了一个无声的笑,呵呵,这话要是搁在现代,是被女朋友糊一脸拖鞋的节奏!不过他也知道原身不得宠,李翃能说这么一句话已经很不错了,人家是皇上,又不需要哄女人。 “朕明天让太医来看看你。” 嗯,这话还像点样!唐泽想了想,说道:“不用这么麻烦,我明天就不疼了。” “嗯,随你。”李翃也没强求,淡淡地说了一句,便转过身去睡了。 唐泽瞥了他一眼,扯过被子蒙住头,也很快进入梦乡。第二天,他起来的时候,李翃早已上朝去了,张嬷嬷从屋外走进来,一见到他就开始唠叨个不停,“娘娘啊,皇上好不容易来一回,您怎么能睡这么沉?皇上起来的时候,您也要跟着起来,伺候他啊,这样才能更好地讨皇上欢心。” 让他伺候一个男人穿衣服穿鞋子?唐泽想想就浑身起鸡皮疙瘩,no,他拒绝! 用过早膳,唐泽的肚子不疼了,顿时觉得神清气爽,正想起身去长禧宫给太后请安,一个小太监走进来说,修宜公主来了。 “知道了,请她进来。”唐泽在脑海中一搜索,关于这个公主妹子的记忆还挺多,甚至比皇上的还要多,而且两人的关系看起来不错。 果然,李修宜一进来,就亲热地喊泽姐姐,笑容里透着豆蔻少女的天真无邪。 唐泽细细地想了想,这位公主和原身从小就认识,且关系密切,原身进宫后,闭门不外出也不和人来往,只有李修宜会时常拜访,还是一如从前的亲密无间。 既然是多年的闺蜜,肯定对原身的性格方面很熟悉,唐泽抿了抿唇,尽量模仿原身的口气,说道:“快去吩咐小厨房准备几样公主爱吃的点心。” 李修宜摆摆手,说:“泽姐姐,我今天可不是来你这儿吃东西的。御花园里的牡丹开得不错,我们不如一同前去观赏,你总是这样呆在房间里不出去,会闷出病的。” 唐泽想了想,点点头答应。 李修宜高兴地拉起她的手,“我以前常劝你多出去走动,你偏不听,现在总算是开窍了。御花园离景仁宫不远,就不用吩咐轿撵了,我们走着去吧。” 御花园位于皇宫中轴位置,假山嶙峋,石子为路,此时正值春季,园内遍植的奇花异草盛长,空气里充斥着草木独有的清香瑰丽。两座造型纤巧的对亭之间,一丛丛怒放的牡丹花是最扎眼的存在,花瓣重重叠叠,花色数不胜数,模样娇俏艳丽,姿态雍容华贵。 唐泽看着美景,闻着花香,心情果然跟着大好。 可惜好景不长,对面亭子里忽然传来一阵小孩子的哭声,唐泽和李修宜一齐望去,远远地就看到沈蓉华手里拿着一枝牡丹花,冷眼看着台阶下被嬷嬷抱在怀里的小女孩。 “沈婕妤也太恃宠而骄了,”李修宜不满地撇撇嘴,说道,“雯月公主好歹是皇兄膝下唯一的子嗣,她怎么可以欺负一个孩子?” “我们去看看。” “哎算了,泽姐姐,”李修宜拉住唐泽,“她正在风头,我们不要去惹她。” “不,我最看不惯别人欺负小孩子了。”唐泽其实有点女儿控,在现代时,还常常和好基友讨论结婚后生个怎样的闺女,尤其看到三四岁的可爱小女孩,他充满了保护欲。 沈蓉华完全不知道唐泽就站在她身后,看了一眼哭泣的雯月公主,说道:“公主的心可真凶啊,你手里都握着一朵牡丹花了,还觊觎我手中的这朵吗?” 抱雯月的嬷嬷脸色尴尬地说道:“婕妤娘娘,是公主先摘到的。” “哼!放肆!”沈蓉华面色一凛,“谁先拿在手中就是谁的!一个不得宠的公主也敢与我争抢?” 唐泽不由冷笑一声,这货真不是一般的幼稚无脑啊,一朵花也好意思和小孩子抢?不过他也清楚,恐怕是沈蓉华心情又不好,故意找茬罢了。 “沈婕妤好威风啊,看看,把小孩子都吓哭了。” 沈蓉华转身,看是唐泽,胡乱地屈膝行了个礼,不爽地说道:“贵妃娘娘就不用讽刺嫔妾了。嫔妾这次既没责打宫人,又没目无尊卑,娘娘要怪罪嫔妾,也得给个理由吧?” 她仍记得上次被罚的事情,恨得牙痒痒,唐泽这个贱人,不知道使了什么狐媚招数,皇上不但没有帮自己出气,这几天还竟然冷落自己,听说昨晚留在景仁宫陪这个贱人了! “沈婕妤这话从何说起,本宫又没要怪罪你,”唐泽笑笑,命令道,“把手里的牡丹给雯月公主吧。” 第六章 “呵,这花是嫔妾先摘到的,不能凭娘娘一句话就给她了,”沈蓉华摸摸发髻,神色倨傲地说道,“不过是一个美人生的公主,皇上恐怕都忘记有这个女儿了,凭她也敢爬到嫔妾的头上?” “雯月公主怎么说也是皇兄唯一的子嗣,沈婕妤这样说,当真是过分了。”李修宜听不下去,反驳她。 “呵,当是谁呢,原来是修宜公主啊,”沈蓉华眼里闪过一丝狡诈的笑,“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不和一个小孩子计较。” 说着,她将手里的花扔到地上,抬脚狠狠地踩碎,最后才掀起眼皮,似是挑衅似是不屑地瞥了眼唐泽,说道:“喏,拿去吧。” 雯月公主见状,扑在嬷嬷怀里放声哭起来,嘴里直委屈地喊,“我的······我的······” 沈蓉华厌恶地一扯嘴角,她不好直接违抗唐泽,便拐弯抹角地暗讽,“我劝公主还是别哭了,这做人就得有自知之明,有人看着位分高,实则是空架子,有人即使有子嗣,终究是个不能继承皇位的,也没多大意思······” 她还没说完,就看到唐泽慢慢走到了面前,眼里压抑着一股暗涌波涛,她心里一惊,可想到这里有许多人,唐泽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于是挑了挑眼波,抬起下巴对上视线,谁知挑衅的目光还没射出去,右脸火辣辣地一疼,“啪”的声响,使她不由得偏过脸去。 半响,沈蓉华才反应过来,一手捂脸,一手颤抖着指向唐泽,眼里尽是不可思议的神情,“你······你竟敢打我?” 唐泽嘴角往上提了提,眼神却凌厉,“有何不敢?” 沈蓉华被她的气势吓了一跳,一时愣住,可转念想到自己是皇上宠妃,连协理六宫的柳惠妃都不敢招惹自己,唐泽一个失宠已久没有权利的妃子,凭什么甩自己耳光!她心里怒意翻滚,一边扬手,口中还骂道:“你这个贱人,我告诉皇上······” 唐泽早料到她会有如此举动,敏捷地捉住她的手腕,右手又往她的另一侧脸结结实实打了过去。 这下好了,都不怕脸不对称了。 “唐泽,你这个贱人,你这个贱人!”沈蓉华见打也打不过,心里委屈难挡,尖声叫了起来,“我要告诉皇上,把你打入冷宫,你们都给我等着!” 唐泽不得不承认,自己挺没有气度的,听到对方刺耳的尖声叫骂,他的手又一次忍不住扬了起来,不过这一次,右手被人从半空扣住,力道很大。 沈蓉华一看,脸上惊喜不已,忙扑到了那人怀中,抽泣着控诉,“皇上,你要为臣妾做主啊!贵妃娘娘欺人太甚,竟然甩臣妾耳光,臣妾也不知是哪儿得罪了娘娘······” 唐泽一回头,只见李翃一身便服站在身后,边上只跟了一个小太监,自己刚才教训人太出神,其他人则看戏太入迷,怪不得都没听到动静。 此时,宫女嬷嬷都紧张地行了屈膝礼。 李翃也没理会径自扑上来的沈蓉华,而是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捉着唐泽的手,双眸紧紧盯着她的脸,似笑非笑,“贵妃的手不疼吗?” 唐泽微微一愣。 沈蓉华更是没想到李翃会说这样一句话,手捂着微微红肿的双颊,彻底懵逼。 “还好。”唐泽回过神来,淡淡地说了一句。 “那就和朕说说怎么回事吧?”他语气并无责怪之意,眼里却带了一抹探究的目光。说话间,已松开了唐泽的手腕,神色淡然地坐到了凉亭的石凳上。 李修宜见到李翃本来有些紧张,可现在一看,皇兄似乎没有生气的样子,便上前大着胆子将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总之,一切矛头都指向了沈蓉华,而贵妃娘娘出手教训人,只是气不过对方侮辱皇嗣,为保皇家颜面。 沈蓉华听完李修宜的话气得不得了,可她除了胸大会撒娇,一点说话的技巧也没有,为自己辩驳了几句,反而显得刁钻刻薄,毫无规矩。 唐泽和李修宜对视一眼,心里坏坏一笑,差点忘了这个丫头从小在深宫中长大,又聪明伶俐,说话的艺术岂能是沈蓉华能比的。 李修宜也冲她偷偷笑了笑。 也不知道李翃是否注意到了她们之间的眼神交流,他只是食指轻点了下石桌,开口说道:“嗯,朕知道了。沈婕妤关禁闭三个月,半步也不能踏出映月宫。” “皇上······”沈蓉华瞪大了眼睛,表情无比委屈,明明挨打的是她,为什么受罚的也是她!皇上以前不是这样的,肯定是唐泽这个贱人上眼药了!想罢,她又狠狠地剜了唐泽一眼。 唐泽对上她怨毒的眼神,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其实这妹子也是个想不开的可怜人。 他这几日没闲着,有空没空套套张嬷嬷的话,把关于李翃的事情大致了解了个清楚。 李翃母族势微,母妃陈妃不得宠且过世早,当今太后无所出,才将他养在膝下照看,而先帝又子嗣众多,最初只封他为长广王,是个不受重视的皇子罢了。明明处于弱势一方,却能够打败众多竞争对手,一步步走到九五之尊,会是个省油的灯?会对一个女人爱得死去活来,毫无原则吗? 就像他娶原身,要的不过是唐家在背后的支持!只要唐家在朝廷中一日不倒,自己这个贵妃的位置就稳稳的,李翃绝对不会仅仅为了一个得宠妃子而给唐家难堪! 唐泽笑笑,宠爱宠爱,只是宠,不是爱啊,可惜许多女人就是不明白。 李翃发落完便不再看沈蓉华一眼,只冷冷道:“来人,将沈婕妤送回去。” 沈蓉华小脸憋屈得快要挤出水来,手绢在她手中被搅成了一团,可最终也不过是跺了跺脚,愤愤地瞪唐泽一眼,无奈地被人给带下去了。 她的这些神情都被李翃收入眼底,眉头不禁微微一皱。他并不好女色,对于沈蓉华也只不过是比其他妃子宠了点,因为一个家族没有丝毫威胁,全部心思都显露在脸上的女人,比较容易掌控,也比较令人放心。 相反,要是某个妃子太聪明,恰巧外戚势力又不容小觑,那便不太讨人喜欢了。想到这里,他抬头不经意地看了眼唐泽。 唐泽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视线,虽然这哥们儿一直对自己冷淡,可从没显露出这样强大的低气压,他不禁心里一顿,一时搞不清楚对方为什么这样看自己。 谁知李翃突然一笑,“贵妃难得有这个兴致出来逛逛,修宜,你就好好陪一陪你皇嫂。朕还有事务处理,先回去了。” 李修宜赶紧应诺,待李翃走后,她才拍拍胸脯,松了一口气,“泽姐姐,刚才吓死我了,我还以为皇兄会为了沈婕妤责怪你呢,现在看来,皇兄还是喜欢你多一点。” 这丫头真是一会儿聪明伶俐,一会儿糊涂上脑啊,看着李修宜水灵灵的脸蛋,唐泽忍不住调戏般地掐了掐她的双颊,“丫头,不要装傻,你其实什么都知道。” 李修宜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用极轻的声音说道:“我也是希望泽姐姐将心放到皇兄身上,不要记挂不可能的人了嘛······” 唐泽已走远,没听到她这话,一起心情舒畅地观赏了御花园后,才带着一众宫人回了景仁宫。刚进殿内,张嬷嬷就神神秘秘地拉她坐到桌前,将伺候的宫女遣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娘娘,这是家里托人捎进来给你的。” 唐泽接过,边拆边想,皇宫里不允许私授信件,这唐家也是够厉害的,竟然在宫里都安插了眼线,他将纸张展开,幸好认得繁体字,只见信中是一顿劈头盖脸的痛骂,说他不会争宠,成亲两年都无子嗣,丢了唐家的脸面等等。 唐泽看了一遍就将信烧掉,苦恼地揉揉头发,一阵寒意不禁涌上心头。 外戚! 他脑中不禁冒出这个词,想起李翃在御花园里的眼神,明显是带了一种厌恶和杀意,这唐太师的信一来,他就想到还是自己的心思浅了。 卧槽!老子别是成了前朝斗争的牺牲品! 唐家一天不倒,他就可以安心地当一天贵妃,可是万一唐家被皇帝忌惮,被ko了呢?他这个贵妃不被砍头,也要被丢尽冷宫受尽欺凌啊! 想到这里,唐泽站起身,在殿内焦躁地踱来踱去,原身不得宠,只被封为贵妃,皇后的位置空着,这一切联系起来,难道不是李翃同学为了限制唐家的势力吗? 当然,也可能不是,说不定就是原身性格不讨喜呢。 唐泽咬着手指头思索了半响,别看这皇帝哥们儿这几天该笑的时候对你笑,该睡的时候和你睡,谁知道他人模人样的皮囊下藏着什么样的深沉心思?他目前还摸不清前朝究竟是个怎么的局势,也不知道李翃对唐家是什么打算,所以得赶紧差人打探打探消息。 反正这唐家一时半会儿是倒不了的,对自己而言最紧要的事情,还是刷好感换积分,否则等不到进冷宫那一天,恐怕他自己就得提前挂掉。 这样一想,唐泽心里稍稍安定,管它前朝呢,凭自己的智商,得了消息还怕摸不清局势?到时候哪边强大就靠向哪边,反正他又不是真正的唐泽,心里没什么负担。 第七章 第二天唐泽依旧早起准备去长禧宫给太后请安,谁知一个小宫女进来说,徐美人前来拜访。 唐泽回忆了半天,也没想起这个徐美人是哪位,待小宫女将人领进来,看到她手里还牵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顿时记起来,不就是上次在长禧宫看到的那个特巴结柳平儿的妃子吗? 原来雯月公主是她生的。 唐泽让人赐座,徐美人忙屈膝行了个礼,才略拘谨地抱着雯月公主坐下。 “昨天的事情嫔妾都知道了,所以嫔妾今天是专程过来感谢娘娘的,要是没有娘娘,这孩子还指不定受什么委屈,”徐美人说着,掏出帕子抹了抹眼泪,“都怪嫔妾身份卑微,又不得皇上欢喜,连累了公主······” 女人的眼泪还是真是说来就来,唐泽摸摸脖子,无奈地看着座下的人,心想,这件事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可这徐美人跑到他这里哭哭啼啼,是几个意思?难不成想让他以后多罩着? 唐泽很擅长哄妹子,但那是站在一个男人的角度哄,如今他也是个女人,对方还是个已婚有孩子的妹子,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不痛不痒地安慰几句。 徐美人边哭边说,哀婉的气息弥漫了整个殿内,等到眼睛红肿时,她才停止了抽泣,慌慌忙忙站起来谢罪道:“嫔妾失礼了,还请娘娘责罚。” “哪里的话,”唐泽扔下手中的瓜子,拍了拍手,“说了这么一会儿子话,雯月公主也该累了,你快带她回宫去吧,且将心放宽。” “多谢娘娘,”徐美人屈了屈膝,抬头说道,“都是嫔妾糊涂,将今天来的事情给忘了。娘娘,再过几天是雯月的生日宴,柳惠妃照顾,说要在瑜景宫办一回酒席,不知道娘娘得不得空?” “得空得空!本宫到时候一定过来给雯月公主庆贺。”唐泽立即答应,这种场合最是结交人脉的好时机,对于他刷好感是有利无弊啊! “娘娘肯赏脸,是我们母女的福分,”徐美人抱起雯月,欠了欠身,正要退出去时,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尴尬地说道,“娘娘,到时候沈婕妤也会来,嫔妾怕······” 说着,欲言又止。 唐泽撇开茶叶的浮沫,端起来喝了一口,问:“她不是被禁足了吗?” “娘娘昨晚睡得早,肯定还不知道呢,”徐美人眼神一黯,“沈婕妤受了皇上责罚后,回到映月宫大闹一场,谁知气急攻心,竟然昏了过去,后来太医来一查,发现已有两个月的身孕。所以为了她腹中皇嗣,又被取消禁闭了。” 这个年代又没微信啥的,八卦消息传递的还挺快!唐泽不动声色地勾勾唇角,这个美人妹子前面说了那么多话,不过是为告诉自己这件事情做铺垫罢了。 唉,有话直说嘛,干嘛浪费这么多口水和眼泪。 “沈婕妤有孕是喜事,本宫该派人送去礼物,她脾气不好,我们多让着她点便是。” 徐美人见唐泽一脸平静,毫无愠怒之意,眼里不禁露出失望之情,可还得附和着说了几句,才默默告辞。 她一走,唐泽便甩掉鞋子翘起二郎腿,身子往太师椅里舒服一靠,手指摩挲着下巴,这是他一贯思考的姿势。 徐美人的心思很明显,不光是她,恐怕除了沈婕妤一个人傻乐傻乐的,后宫里其他妹子这时候都咬着小手绢蹲在黑暗的角落里画着诅咒圈圈吧。 不过唐泽此刻思考的并不是这件事,谁怀孕了和他没关系,反正怀的又不是他的。他在考虑的事情是,怎么在生日宴的时候狂刷妹子们好感。 送礼物这种手段用过一次效果就不大了,要是整天送礼物,某天不送了,她们对自己的好感度说不定还会下降呢。 如何征服情敌,在争风吃醋的后宫里建设文明和谐的新风尚?呃呃,果然得好好想个长期适用的法子了! 几日后的晚上,唐泽从长禧宫回到景仁宫,已经过了戌时,他连忙凝神进入二元空间。 这几天陪着太后吃饭聊天,顺便讨论一下护肤和偶尔拍个马屁,他果然收获了许多好感,涨了三十几个积分,够购买一个多月的生命了。 可唐泽还是感到不满意,进度太慢。商城页面上那灰蒙蒙的一片积分不足无法购买的东西很闹人心。 唐泽正转身踏出空间时,123言情系统软萌的声音突然响起,“提醒一句哦,明天的生日宴切不可轻举妄动,否则······” 唐泽正想问个清楚,眼前却刷的一亮,原来是已经回到了殿内,喂,说话说半句会遭雷劈的啊! 翌日,唐泽令张嬷嬷带了礼物,乘着轿撵赶往举办生日宴的地方,也就是柳平儿和徐美人的宫殿,瑜景宫。 不想走到半路,一阵吵吵闹闹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唐泽一看,是几个妃嫔和宫女站在那里,似乎起了什么争执,啧啧,看吧,老婆娶多了就是事多,所以自己上辈子只交女友,不结婚,现在看来确实是个明智的选择。 视线瞥到那一身桃红色宫装的妹子时,唐泽是想避过的,可这荷花池是必经之路,他就算是装眼瞎,耳朵也不聋啊! 沈蓉华的声音与平时撒娇截然不同,又尖又利,“你这个贱人就是故意的,几次三番和本宫过意不去是吧!本宫现在腹中怀有皇嗣,你心生嫉妒,不敢直接欺负到本宫头上,就变着法子,拿本宫的贴身宫女出气!” 唐泽抬眼一觑,哦,被骂的人,又是孔采女那个倒霉孩子! 孔思思低着头,做出一副无限惶恐的模样,拢在衣袖里的手指却忍不住一根根收紧。 一旁的林婉仪是个看热闹不怕事多的,嘴掩着帕子,说道:“我们都知道欢儿是沈婕妤的贴身宫女,孔采女刚才斥责欢儿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沈婕妤肚子里的皇嗣呢?欢儿只是不小心撞了一下孔采女而已,孔采女哪里这么大脾气,大声呵斥她呢?” 慕贵人是根墙头草,此刻也出声附和:“是啊是啊,瞧把欢儿这小丫头吓得,要我说,孔采女就跪下给欢儿磕个头,这事就这么算了好不好?沈婕妤你大人有大量,何必和一个最末的采女计较呢?” 孔思思闻言,瞪大了眼睛看她们,那个欢儿分明是受了指使想把自己推进荷花池里,哪里是她们口中的不小心。要是让她给沈婕妤磕个头也就算了,反正人家位分比自己高,可让她一个妃嫔给一个奴婢磕头,那是万万做不到的! “你还敢瞪眼?”沈蓉华讥讽地笑了笑,命令道,“来人,把她给我推下去!” “住手!” 唐泽适时地出现,下了轿撵,走到她们几个面前。 孔思思眼睛一亮,忙扑过去抱住他的腿,“贵妃娘娘救我!” 林婉仪,慕贵人见状,想着好戏看不成了,只得闷闷地屈膝行礼。 只有沈蓉华仍旧站着,一手抚了抚自己的肚子,神色倨傲地说道:“贵妃娘娘,嫔妾身子不适,就不给您行礼了,还望见谅。” “身子不适,就更要稳重,把脾气传染给孩子就不好了。”唐泽瞥了眼她还未鼓起来的肚子,心想,这个妹子到底是智商低到极点?还是勇气可嘉?整天挺着肚子炫耀,真当后宫里的女人是只会画圈圈的小绵羊啊? “你!”沈蓉华对于唐泽的讽刺很愤怒,冲身边两个宫女使了眼色,她们立刻会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孔思思拉离了唐泽脚下,一把推进了荷花池。 唐泽没料到沈蓉华敢在自己面前动手,来不及阻止,就眼见着荷花池溅起白色水花,孔思思扑腾着双手尖叫挣扎,水渐渐没过头顶。 沈蓉华终于解气一笑,吩咐身边的宫女:“先让她在水里泡一会儿,待会儿再捞她上来。” 再泡一会儿就要出人命了!唐泽看看自己身边带的都是些嬷嬷宫女,肯定是指望不上她们救人了,于是干脆伸手将衣袍解下,脱了鞋子,只穿一件薄衣迅速地跳入湖中。 “娘娘!”张嬷嬷在身后惊呼。 唐泽也不顾众人的惊讶彷徨,努力朝孔思思的方向游去,他会游泳,但使不惯这具身体,加上虽是夏天湖水却依旧哇凉,费了好大力气才从后面抱住了孔思思的腰,在她耳边低喝一声:“不想死就别乱动!” 孔思思也是个镇定的,听到唐泽的话,就立刻停止了胡乱挣扎,心里却是情绪翻涌,她竟然会亲自来救自己?贵妃娘娘竟然为了自己跳入湖中? 唐泽费力将孔思思拖到湖边,岸上景仁宫的宫女嬷嬷纷纷伸出手将两人拉上来,唐泽浑身湿透,气喘吁吁地坐着歇了口气,一转眼,发现孔思思躺在地上,双眸紧闭,面色苍白。 “哎呀,快叫御医,快叫御医!”不知是谁喊了声,众人乱作一团。 沈蓉华也没想到会闹出人命,不由吓得杵在原地,半响回不过神来。 来不及了!人命关天,唐泽顾不得那么多,当着妃嫔宫女的面一手拖住孔思思的下巴,一手按住她的额头,低下头给她做起了人工呼吸。 呵,这小妞的嘴唇还挺柔软。 唐泽做了一会儿人工呼吸,又将孔思思翻过来搁在臂弯,右手轻轻拍打她的后背,让她将胃里的水吐出来。 孔思思重重地咳了几声,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啊,孔采女你可总算醒了,没事了没事了,刚才都快吓死我们了。”慕贵人惊喜地叫道,还装模作样掏出帕子擦拭了下眼角,好像完全忘记了刚才是谁落井下石。 唐泽还没来得及感叹女人的变脸速度之快,只听得身后传来“皇上驾到——” 第八章 李翃的视线在其余人身上一一掠过,最终停留在了唐泽的脸上,紧紧盯着。 唐泽心里一顿,连忙从张嬷嬷手中拿过外衣,给自己裹紧,然后解释说:“臣妾是为了救孔采女······” 他身上单薄的纱衣此时浸透了水,湿乎乎地黏着,却偏偏勾勒得身材玲珑有致,还好周围都是妹子们围着,不过他也不知道穿得少算不算败坏风俗啊? “皇上!”沈蓉华打断了唐泽的话语,一头扎进李翃怀中,“刚才孔采女不小心掉入荷花池里,真是吓死臣妾了,幸好贵妃娘娘眼疾手快,救了她上来,现在都安然无恙了。” 孔思思无语地看她一眼,张了张嘴,终究什么都没说。 李翃眉头微微一皱,面无表情地推开她。刚才发生的事情,他并不是不知情,女人无知可以继续宠,但若因为无知而徒生是非,那便让人厌恶了。 无视沈蓉华的不悦神情,他径直走到唐泽面前,蹲下,然后把她从地上一把抱了起来。 “你干什么?”警惕的话语脱口而出。 唐泽手指捏紧了领口,内心万匹草泥马奔过,他他他······竟然被一个男人公主抱?而且是众目睽睽之下? “当然是带你回寝宫换一身干净的衣服。” “我自己会走!” “哦?贵妃是在害羞吗?”李翃忽然凑近他的耳边,低沉声音席卷着温热的呼吸,痒痒地拂过发丝。 “没······没有啊,你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唐泽的耳根子确实要红透,他真的不是很擅长和一个男人啊! “贵妃再乱动,朕的手一松,可就又要掉入荷花池里了。” 他的声音透着点漫不经心的调侃,但当唐泽抬头,和他的视线一对上,只见里面压着一丝丝威胁的光芒。 他的心里不禁咯噔一下,忙停止了挣扎。 在一众宫人的讶异和妃嫔嫉恨的目光之下,李翃抱着唐泽径直离去,面不改色,淡定如常,可唐泽心里却是又窘迫又忐忑,恨不得当场学个遁地术溜走! 好不容易回到了景仁宫,李翃抱着唐泽走进寝殿里,然后伸手像扔被子一样将他扔到了床上,毫无怜香惜玉之心。 唐泽揉揉摔疼的屁股,有点莫名其妙,不知道眼前这个哥们儿发什么神经,浑身的低气压从何而来? 李翃喝退了正要进来的宫女嬷嬷,盯着唐泽冷笑一声,忽然伸手捉住他的下额,声音沉如闷雷:“说!你究竟是什么人?” 唐泽脑中一瞬间的空白,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笑道:“皇上可真会开玩笑,我是谁您还不清楚吗?”tmd,他的下巴都快被捏碎了!疼啊! “呵,不说?”李翃见她脸上闪过痛色,手上的力道不由松了松,问,“那贵妃就告诉朕,你何时学会的水?” 哎呀,刚才救人心切,秀泳技秀过头了!唐泽心里暗骂一声,正要说自己小时候学的,可转念一想,凭这哥们儿的心思,肯定将原身过往的事情调查了个清清楚楚,这样说是行不通的。 于是,他飞速地想了想,说道:“其实臣妾不会水的,只是刚才救人心切,也不知怎么的,竟然能拉着孔采女上来,想必是得蒙圣宠,上天眷顾。” 李翃盯着他不说话,手指渐渐松开,可阴冷怀疑的目光一寸寸扫过,使他浑身不自在。 唐泽被看得难受,干脆直起脖子回视他,谁怕谁啊,老子脸皮比你厚! 李翃眼睛一眯,唇角扯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接着便头也不回地大步踏出殿外。 唐泽摸着脖子,正思索他是信了呢?还是不信呢?就听得外面传来李翃的命令声,“贵妃禁足景仁宫三月,违令者杀无赦!” 唉,他不信。 唐泽不在乎地撇撇嘴,双手枕着脑袋仰面躺在床上,脑中突然蹿出一件极其重要的事,他被关在这宫殿,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他还怎么去刷太后和妹子们的好感啊! 啊啊,哥们儿你等一下,可不可以换成打三十大板啊!!! 晚上戌时,唐泽满脸苦闷地踏入二元空间,往金色大屏幕随便瞟了一眼,积分竟然出乎意料地多出了一百多个。 “这是怎么回事?” 系统软萌的电子音响起:“一百个积分是孔思思对您增加的好感,另外二十个是分别是林婉仪和慕贵人对您增加的好感。” 唐泽摩挲着下巴,问:“孔思思感激我救她,增加好感是可以理解的,可另外两个妹子怎么回事?” “嘻嘻,这您就有所不知了吧。沈婕妤炫耀腹中皇嗣,又冲到皇上怀里撒娇,这足以让她们心生不满,相反,您为了救孔思思陷入尴尬,一方面令人敬佩,一方面又令人同情,她们不自觉地将您划为同一阵营,当然,如果皇上没有抱你回去,她们的好感度应该会增加的更多。” “卧槽!他抱我回去是怀疑我的身份!女人的心思真是千回百转,难以猜测!” “呵呵,您也不是女人吗?” “胡说!老子是男人!”唐泽朝屏幕的方向抛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唉,讲真,我怎样才能回到原来的身体里?” “一切自有安排,该回去时就会回去的,”123言情系统大概是感受到了唐泽深深的怨念,忙闪了闪大屏幕,说道,“戌时已过,二元空间即将关闭,您要的前朝资料,我会用脑电波传给你的。” 唐泽转眼回到寝殿内,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就接收到了系统传来的前朝资料。 开元二年,太师唐通特封监察御史,巡于江南,大行台尚书令参其坐私贩盐及擅改诏旨,上闻之,心生嫌隙,遂疏远之;开元三年,唐通时久在位贪货无厌,谋害忠良,抢占民田,时正值祁赵兵刃相接,三省六部百官跪于朝堂泣诉其奸佞妄为,通敌卖国······上大怒,命彻查之······唐氏一族位高一时,如坠云端,证据确凿,遂满门抄斩,亦累其女孝德贵妃迁出皇陵······ 资料都是文言文,虽读不太通透,但唐泽大致上还是能理解的。内容不多,他很快就在脑海里全过了一遍,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唐太师竟然是个大奸臣,最后还通敌叛国,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惨了惨了,那他作为大奸臣的女儿,岂不是被他连累死了!对了,史料上还说唐太师的女儿被迁出皇陵,这么说,他在之前就已经挂掉了! 靠,怎么回事? 唐泽咬着大拇指思索半响,这唐太师的所作所为,李翃不可能不知道,说不定那些罪状就是他顺水推舟的,而自己如今,该做些什么,才能逃过两年后的事情,不被连累呢? 通敌叛国,这罪行可是要株连九族的,就算他命大活下来了,估计也要被扔进冷宫生不如死。 所以目前的办法,一个是阻止唐太师继续当个奸臣,但难度太大,更何况就算他不是奸臣,权利太大令皇帝忌惮,还是要被铲除的;二是自己死遁,离开洛城,隐姓埋名,这样就算以后东窗事发,也不会找他一个死人麻烦! 后者可行性比较大,可是他目前生命值不够啊!唐泽暗自咬牙,不行,他得加快刷好感了,两年之内攒它个几万积分,然后再设计逃离皇宫。 于是,唐泽在心里飞快地拟定方案。 眨眼一个月过去,景仁宫里的梧桐叶子都开始泛黄,唐泽被困在里面,果然是没见到一个多余的人影,不过每晚进入空间,积分都会稍稍涨了一些。 对此,系统是这样解释的:孔采女以为他是受自己牵连,故心生愧疚;太后少了个贴心人讨论护肤和拍马屁,故心生思念;林婉仪慕贵人等妃嫔见他不受宠,故产生同时天下沦落人的同情。而这三种感情,换个角度来说都是好感。 唐泽将积分换购生命值后,发现竟然已经积累了小半年,这是无聊得冒泡的禁足日子里唯一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了。 这天早晨,唐泽正在院子里教景仁宫的太监宫女练习小苹果广场舞曲,紧闭的宫门外忽然传来急躁的步伐声和吵闹声。 “沈婕妤小产了,柳惠妃正召集太医们去映月宫,各宫娘娘们都要去守着。” “怎么会这样?” “不清楚啊,听说从台阶上失足跌下来了······” 唐泽将耳朵贴在宫门上,摇头叹息,这世界上哪儿那么多失足跌落?都是有心人设计的罢了。他知道凭那位沈婕妤妹子的智商情商,小产虽是意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只没想到有人这么快就动手了,唉,不知道又会是哪个倒霉的替罪羊? 因为皇上子嗣不多,加上沈婕妤苏醒后大吵大闹说是有人将她推下台阶,小产事件愈演愈烈,到了第三天,连往景仁宫里送饭菜的几个宫女都忍不住偷偷讨论。 “沈婕妤跌落的那个地方是雀台,离冷宫很近,听说那里有很多冤死的妃子魂魄不散,专门害那些怀有子嗣的得宠嫔妃。” “我倒是听林婉仪身边的大宫女说过,沈婕妤这一胎本就保不住,是她为了讨皇上欢心,命太医天天熏艾保胎,后来实在撑不下去了,就自导自演······” 版本之多,不胜枚举。 唐泽正悠悠地吃着晚饭,宫门外忽然响起了一个女人尖利疯癫的叫声:“唐泽,你这个贱人给我出来!你害死了我的孩子,还只躲在里面不敢出来见我吗!快出来······” 第九章 这声音除了沈蓉华还能是谁? 唐泽嘴角抽搐,他真是躺着也挨枪啊!什么叫不敢出来,他这是被禁足了好吗?宫门外那几个五大三粗的侍卫哥们儿不放他出去好吗? 他也是想围观一下前几天的小产事件啊,一堆女人叽叽喳喳,面上安慰心里指不定多高兴,这样经典的宫斗戏码他都错过了,心里很痛心啊知不知道! 当然,这个念头只是个玩笑,毕竟他也是有同情心的,沈蓉华虽然性子轻浮急躁,倒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唐泽本着人道精神,觉得自己有必要情真意切地安慰她几句。 门外“哐嗤”一声响,竟是沈蓉华闯了进来,守门的侍卫不敢使大劲拦她,只能由她披头散发,跌跌撞撞地冲入殿内。 唐泽淡定地放下碗筷,看她一眼:“沈婕妤这是做什么?” “哈哈哈,”沈蓉华此时姿态全无,仰面大笑,手指颤抖着指向唐泽鼻端,“你这个贱人买通欢儿,推我下雀台,害的我腹中胎儿流产,还有何脸面坐在这景仁宫中!” 说着,她作出一副要扑上来的样子。幸好被张嬷嬷一众宫人拦着,却是不顾形象瘫坐在地大声哭泣,手指抓起发簪划拉着地面,双目血红,状似癫狂。 她这个样子竟是,疯了。 唐泽同情之余,心中渐渐凝重起来,目前看来他是那个倒霉的替罪羊喽,不知道那人使了什么手段买通欢儿,又用什么方法嫁祸到他身上? 正这么想着,殿外又是一阵吵闹,伴随着齐刷刷的行礼动静,只见是一身湖蓝色宫装的柳平儿陪同着李翃进来。 李翃视线一落到沈蓉华身上,眼里不着痕迹地闪过暗色,任由对方浑身颤抖地抱住大腿,也没有弯腰去扶,只冷冷地吩咐:“念沈婕妤体弱,免去私闯之罪,带回映月宫好生照看。景仁宫守卫各自领罚二十大板,都下去吧。” “不不,皇上,欢儿手里有这个贱人的金簪,定是她买通欢儿,令她残害臣妾腹中皇嗣,皇上,你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啊!”沈蓉华跪在地上磕起头来,血水眼泪将头发糊成了一团。 饶是被指着鼻子骂贱人,但一看妹子额头都嗑破了,唐泽强按下心里想上前把她扶起来的冲动,没办法,他就是这么一个充斥着怜香惜玉之心的好男人。 李翃眉头微皱,低喝:“带下去。” 柳平儿识得眼色,忙挥手示意一旁的宫女,一边劝说道:“沈妹妹先回去将身子养好,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说,那金簪指不定是欢儿这个丫头心眼多偷来的,莫不要冤枉了贵妃娘娘。” 殿内众人很快撤下,一转眼就剩下了李翃和唐泽。 唐泽见李翃脸色极其不好,想必是沈婕妤小产的缘故,他这时候留在殿内,莫不是真的怀疑自己? “皇上也知道,这几日景仁宫连只苍蝇也飞不出去,我怎么会有机会指使人加害沈婕妤呢?” 李翃听了这话,神情没多大变化,而是径直走到桌前坐下,指尖轻敲,“这件事朕自会差人查清楚,不过目前,朕更想知道的是,贵妃的真实身份?” 这时候难道不更应该关心下自己老婆小产的事情吗?为什么还在纠结他是谁?! 一瞬间,唐泽脑海里闪过无数思考。 他既然这么问,一方面是试探,另一方面也说明他这个月根本没查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也是,他又不是狸猫换太子,而是借尸还魂,靠查怎么可能查得出来! 如果被他知道贵妃身体里已经换了一个灵魂,那会有什么后果?唐泽微一抬眸,对上他散发凉薄光芒的双目,心里登时决定,不承认,打死也不能承认灵魂掉包这个事情! 说是借尸还魂,万一被当成疯子,或者被当成妖孽怎么办?这皇帝哥们儿正好拿着自己当借口铲除唐太师啊! “臣妾闭门养病半年,怎的连皇上也不认识臣妾了。臣妾是太师唐通之女,早在皇上还是太子时便跟在身边······”唐泽迅速翻找着原身的记忆,口中说了出来。 “啪”的一声脆响,惊得唐泽停住了话语。 李翃将手边的茶杯拂到地上,有几滴滚烫的茶水溅到唐泽手上,他蓦地一抬头,只见李翃站起身朝自己走来,一手扣住手腕,一手毫不留情地擒住下额,唐泽似乎能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 “贵妃还是不肯说实话?” “喂喂,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一个大男人欺负我一个弱女子像话吗?”唐泽此刻只能以性别弱势作为抵挡,换做以前他那常年健身的躯体,能一个后空翻将对方撂倒,可惜现在这副身子,除了胸脯和臀部上的肉多点,其余地方都是皮包着骨头,半点肌肉都没有。 李翃闻言一怔,还当真放开了手,接着便是沉默地盯了唐泽半响,忽而唇角一扯,“还不承认?贵妃以前便从来不与朕这样说话。” 唐泽活动了下手腕,说:“是个人性格就会变的。我想通了,以前的自己太傻太蠢,所以想做出点改变,没想到反而令皇上起了疑心呢。” 李翃默了默,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瞥她一眼,眼中寒芒微刺,“你不说,朕迟早也会查出来。” 查吧查吧,就不信你能查出魂穿? “没人敢在朕的眼皮底下将人掉包,朕倒觉得,贵妃的魂魄像是换了个新的。”李翃意味不明地瞥她。 唐泽眼神一滞,忙垂下眼皮敛了情绪,再抬头时,只见殿内空无一人,悄然寂静。 唐泽彷徨不安地过了几日,心里猜测,李翃这货不会真是怀疑到魂穿这件事上了吧?会不会请个高人来收了自己?不对,他又不是妖怪,收什么收! 到了戌时,唐泽踏入二元空间,将心中的顾虑告诉了系统。系统闪了闪大屏幕,劝慰道:“所以说,我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皇上喜欢上你,就不用担心了·······啊,你甩我鞋子干嘛?” “我是直男!” “嘿嘿,我平时接触比较多嘛!” 唐泽睁眼回到寝殿,暗骂系统的不靠谱,仰面躺在床上翘起了二郎腿,就算李翃笃定贵妃的魂魄已经换了一个人,那他也可以顺水推舟,直表心意站在李翃这一边,或许将来铲除唐太师的时候,还可以留他一条命。 就是不知道李翃能不能接受自己的贵妃魂魄是个男人?万一不能,他怒极之下,把自己拉去砍头了咋办? 唐泽摩挲着下巴,在心里权衡了一会儿几个方案的风险率和收益率,他还是决定选择刷满好感死遁逃离皇宫的保险方案。 生意黄了还可以再来,他或许会选择冒险谋利,但生命只有一次,他不得不万分谨慎! 一个月后,唐泽从送饭菜的宫女口中又听到了一件不大不小的八卦事件。 沈婕妤被打入冷宫了。 听说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那日她闯入景仁宫大闹一场,回去后发了高烧,太医尽力救治后才捡回了性命,可行为却更加疯疯癫癫了。而小产事件经过一番调查,又有孔采女从旁作证是映月宫的一个小太监偷了景仁宫的金簪,然后唐泽的锅算是被摘了。不日后,那小太监却在甚邢司暴病而亡,终究没问出他的幕后主使是谁。 而在当晚,已经疯掉的沈婕妤竟放火烧映月宫,火势不大很快就扑灭,她被人发现时满脸乌黑,坐在草丛里拍着手掌笑:“好,真好!烧得真好!” “放火烧宫殿是大罪,皇上念她刚失了孩子,不忍重罚,就只撤去她的封号打入了冷宫······” 送饭的宫女将东西提到殿门口就匆匆回去。 张嬷嬷在桌上摆好餐具,唐泽拿起筷子,叹了一口气又放下。 “娘娘这是怎么了?” “张嬷嬷,有人嫉妒沈婕妤得宠陷害她,我可以理解,可我一个既不得宠又被禁足的妃子,为什么还有人看不过去?” “娘娘是贵妃,将来还得做皇后,一宫之主,饶是那些小贱人再得宠,也是会眼红的。娘娘尽可放宽心,眼下困境是暂且之事,咱们有唐家撑腰不用害怕,只要娘娘肯向皇上示好······” 又来了,唐泽嘴角苦涩一扯,张嬷嬷说的这些他自然知道,不过事情并没那么简单,唐家撑腰?呵,就是因为唐家有撑腰的本事,才令皇上心生嫌隙。 唐泽不知道还要在这个身体里呆多久,几年?几十年?或者一辈子?唐泽清楚,不管他现在是男是女,他的心从来没有变过,一如从前的放荡不羁,自由肆意。他可以在生意场上与人博弈,接招对峙,但无法忍受以后的日子里,在后宫与一群女人争风吃醋,阴谋算计! 所以这个宫,他离定了! 两个月后,皇宫里开始弥漫了一股冬季气息。景仁宫泛黄的梧桐叶子尽数落光,铺就一地暗色金黄,黑压压的苍枝遒劲枯燥将一方空旷蓝天割离出了细碎薄片。 唐泽的禁足期限终于到了。 景仁宫红漆大门哄然开启,一众守卫撤掉,只见一个湖绿色宫装的年轻妃嫔匆匆跨了进来。 她大步走到唐泽面前,双膝一弯啪的跪倒在地,双手高举伏地,额头紧贴冰冷地面磕了三个响头,竟是行了个大礼。 第十章 孔思思面容素净,不施半点脂粉,乌黑发髻上只斜插了一支翠玉簪子,双腮略显通红,想来是候在门外太久让冷风给吹的,身边只留了一个小宫女跟着。 她抬起头,眸中目光坚定:“嫔妾多谢贵妃娘娘救命之恩,不曾想连累娘娘被禁足殿中,嫔妾愧疚难当,无奈人微言轻,无力救娘娘脱离困境,实在罪该万死!娘娘若不嫌弃,今后但凡任何吩咐,嫔妾定当竭尽全力,效犬马之劳!” 说着,又磕了一个大大的响头。 这是来表忠心的?唐泽心里闪过其他念头,但一看人家娇滴滴的妹子大冷天跪在地上,心疼得不得了,忙弯腰扶起了她,顺便抓着对方的手里里外外揉捏了一遍。 “孔采女说什么话,本宫怎么忍心让你当牛做马呢?”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娘娘救了嫔妾一命,嫔妾感激不尽,无以为报!”孔思思只当唐泽说客套话,语气更加激动。 她今天这番前来就是为了投靠唐泽,一是真心感谢她,二是为了给自己在后宫找个靠山。想她上辈子一个人单打独斗,不知受了多少委屈,度过了多少险境,无奈她没有一个强大的娘家可以倚靠。 但唐泽不一样,虽然她目前不受宠,但有唐家在前朝支撑,宫里之人必得敬她三分,自己只要跟在她身边,旁人便不敢欺凌到自己头上,以后的路会平坦许多,一步一步往上爬也会轻松许多。 唐泽盯了她一会儿,手上吃豆腐的动作没有停下,笑道:“本宫知道孔采女的心思,不过犬马之劳这种话以后就别说了,本宫当真是舍不得的,不如过几天本宫和皇上说说,让孔采女搬过来一起住,反正景仁宫那么大,正缺几个贴心人陪本宫说说话。” 最好以后再多弄几个妹子过来,这样不仅方便刷好感,还可以一起床就看到娇艳如花的美人,想想就是纸醉金迷的美好生活啊!嘿嘿嘿······ 孔思思瞧见唐泽眼中一片真诚和期待,半分虚假也无,她自恃是比旁人多活了一辈子的人,看人的眼光准确无误,这贵妃娘娘虽只见了几面,对自己却是真心实意的热忱。 想到这里,她不禁面色一红,对方是诚心无欺,可自己却是存了私心的,心中难免产生几分愧疚羞赧。 可有什么办法呢?上辈子的经历牢牢地刻印在她脑中,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人心裹测,人性自私,纵然是无数珍宝摆在眼前,她也不敢拿一颗真心去换! “多谢娘娘!” 唐泽见她又要下跪,忙伸手扶住了她,唉,这种动不动就下跪表示感激的方式,他一时还真是不适应呢! “沈婕妤放心,你既然和我同心,我必当护着你!”他怎么忍心让漂亮妹子受委屈呢?唐泽握着孔思思的手,略一失神,心里暗自奇怪,明明是极为年轻的妹子,眼眸中怎么老是透了丝历经沧桑的光芒? 晌午过后,唐泽刚差人送走孔思思,正准备小憩一会儿,李修宜就风风火火地跑入殿内,一见她,梨花带雨地扑过来,口中抽泣说道:“泽姐姐,吓死我了,还好你没什么事,皇兄怎么就把你禁足了?前个月我去替你求情,他阴沉着脸色盯我半响,吓得我都不敢说话了······” 唐泽忙安抚地拍拍她的背,叹了一口气说:“唉,圣意难测啊。” “对了,泽姐姐,皇兄还问了我很奇怪的问题,说什么有没有觉得你变了个人似的?” “那你怎么说?”唐泽心里一紧。 “我就实话实说了啊,我说,泽姐姐想改变是好事,皇兄你身边多个嘘寒问暖的人伺候······” 唐泽捂住李修宜的嘴:“得了,你还是别说了。”这丫头肯定是会错意了,李翃也应该没得到什么想要的信息。 唐泽令小厨房做了几盘精致点心,李修宜高高兴兴地吃完后,一扫阴霾回去了,去前还不忘嘱咐唐泽讨好圣心,加油鼓励了一番。 啧啧,这小姑娘怎的这么早熟? 唐泽一人呆在寝殿里思索半响,算起来他已经有两个月没见到李翃了,这哥们儿是个日理万机的,没那多时间把心思放在自己身上,也不知道心里究竟是个怎样的想法?要是认定自己的魂魄是个新的,那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正苦苦思虑之时,门外传来一个小太监的声音。 “贵妃娘娘,皇上有旨,宣您即刻到养心殿觐见。” 唐泽将门打开,接了口谕之后,目送小太监离去的身影,不由得心里一慌,李翃不会是真请了什么高人来探一探自己的魂魄吧?靠,他可不可以装病不去? 当然不可以不去。 唐泽知道抗旨的后果,无奈之下,随意收拾了一番,带着张嬷嬷乘坐轿撵去了养心殿。一路下来,他心情已然平复,脑中成形了众多应对方案。 呵呵,他从来不打无准备的仗! 谁知进了养心殿,情形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李翃身着便服,右手执笔立于一张气势沉稳的红木桌案之后,桌上磊着奏折书籍,并紫檀笔架,墨砚豪笔,一只兽形青铜香炉立于角落,熏香淡淡,缥缈缭绕,云罗纱帐,随风轻舞。 他面前摊着一张宣纸,似乎聚精会神地在练字,整个人显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过了片刻,他忽而抬头,冲唐泽一笑,“贵妃来了,正好帮朕看一看这副字怎么样?” 左右殿内没有一个宫人伺候,唐泽心下奇怪,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走了过去。他盯着白纸上苍劲沉稳的繁体大黑字,不由轻声念了出来,“寿?” 他写这个“寿”字,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旁敲侧击地告诉自己,不老实交代就活不了几天?还是在警醒自己,敢忤逆他的意思,就立刻拖出去斩了? 不管往哪个方面想,怎么都是死路一条的意思?唐泽手心里渐渐渗出冷汗,这里不是他的年代,不是他的生意场,这里是眼前之人的皇宫,是眼前之人的天下,而自己就像是待宰的羔羊,心里涌上从来没有的无力之感。 唐泽面色变了几番,正欲抬头,却见李翃已经将宣纸卷好,用它轻轻敲了下自己的额头,语气中还带了一丝丝宠溺笑意,“贵妃这是什么表情?忘了过几天就是你父亲唐太师的五十大寿吗?把朕这幅字带回去,就当是朕庆贺的一番心意了。” “啊?”这和唐泽心中所想大相径庭,他不由愣了愣,片刻之后立即反应过来,顺着对方的话说道,“臣妾替父亲谢谢皇上的心意了。” “贵妃还用和朕这样客气?”李翃伸手帮她把一缕发丝撂到耳后,动作极其自然,好像平时做惯了一样。 唐泽感受到他手心的温暖气息,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哥们儿,我敬你是奥斯卡影帝!前几天都快把我的下巴捏碎,现在这副恩恩爱爱的样子装给谁看?你他妈当我是失忆的吗! “对了,”李翃好像想起什么,负着手说道,“贵妃自从进宫后,许久没见过家人,这次趁着唐太师寿宴一定要回去叙叙旧,朕政务繁忙不得空,就派几个人护送你回去吧。” 丫的,这是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啊! 唐泽望着对方的褐色眸子,里面澄透得倒映出了自己的影子,于是,他镇定一笑:“多谢皇上,臣妾受宠若惊!” 呵呵,是想利用原身的家人鉴定自己的真伪?派遣几个人监视是吧?没关系,他晚上就找系统把唐家人的照片和资料全部找来,这几天保准能一个字不漏地记下来! 你能猜到换了个魂魄,就不信你还能猜到我随身绑了个系统空间? “嗯,朕还有要事要忙,你先退下吧。”李翃撇开视线,坐到椅子上翻开奏折,脊背挺直,俨然又是一副处理政事的样子。 演啊,你咋不继续演!唐泽嘴角扯了扯,刚转身要走,忽然想起自己的身份,忙停住脚步行了个退礼才走出养心殿。 回到景仁宫,唐泽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应该和唐家的人有过近接触。他自认为魂穿这种事情够隐秘,但李翃还是察觉出了异样,一方面是这哥们儿心思缜密,而另一方面就是不管如何模仿,自己的眼神形态性格等还是和原身不一样的。 让他一个非科班出身的男人去模仿一个女人,已是千辛万苦,还妄想骗过所有人吗?不不,别人又不傻。 李翃和原身接触不多饶是看了出来,更何况是养了原身十几年的唐家,人亲妈还能认不出自个儿女儿吗?想到这里,唐泽将张嬷嬷喊了进来:“嬷嬷,我这几天身体不舒服,父亲寿宴的时候,你差几个人将皇上和我的寿礼一并送到家里吧。” “娘娘,这都多久了,您还是放不下吗?” “啊?” “娘娘啊,老爷夫人也是为了您好,您看现在这天下都是谁的?该放下的人也该放下了,老奴实在是不忍心看到娘娘纠结于过去之事,和老爷夫人生了嫌隙。” “嬷嬷,你说什么?”唐泽真的是莫名其妙。 “老奴知道娘娘不愿想起,那老奴不提便是,只是,”张嬷嬷竟直直地跪了下来,眼中流下浑浊眼泪,“只是夫人在家中的日子并不好过啊,二姨娘仗着有儿子,将娘娘在宫中不得宠的事情天天在老爷耳边念叨,让老爷对娘娘有意见,也对夫人有意见······夫人日日思念娘娘,日日以泪洗面,如今双眼也看不清了。” 第十一章 唐泽左右敲打套了张嬷嬷的话,加上原身的一点记忆,算是将事情弄了个清楚。 他那奸臣老爹原本出身寒门,苦读中举入朝为官,颇得先帝赏识,一步步踏上了如今的太师之位。原配夫人也就是他那亲娘,虽是出身官宦之家,但娘家如今发展得不咋的,面对奸臣老爹一房接一房地纳妾,只能选择默不作声。而二姨娘仗着生了唯一的儿子,在唐家几乎是呼风唤雨,里里外外的家务都是她在打理,相当于真正的女主人了。 唐泽发现,在这具身体里呆的时间久了,属于原身的记忆一点点淡化褪色,比如对于原身父母逼她离开心上人嫁给当初还是太子的李翃这件事,他发现自己竟然连那个心上人的脸长啥样都回忆不起来。 不知道是时间作怪,还是原身选择了遗忘呢? 唐泽抿唇沉思,这样一来,原身不爱搭理李翃也不与他人走动,一副准备再后宫孤独终老的架势,似乎就解释的通了,只是有心上人这回事,还是得好好保密啊······同样有着一颗男人心,他很明白,男人嘴上说着不介意前任,其实心里介意得很,更何况是在这个年代,这个地点······ 这无关情爱,而是面子问题,不是说李翃不喜欢自己,就可以容忍自己给他戴绿帽子。 张嬷嬷看唐泽发愣,声泪俱下:“娘娘,老奴从小看着您长大,明白您不是无心无肺之人,您不能因为过去之事置夫人不顾啊,大公子如今官居要职,二姨娘愈发得意,作威作福,唐府后宅无人说她一句不是,她这是蹿到唐家主母头上去了·······” 唐泽摸摸脖子,这种小三上位欺压原配的剧情,早被肥皂剧玩坏儿了!不过既然他占了原身的躯体,就要担起责任护她亲人,当是积点德了! 唐泽看了眼悲愤的张嬷嬷,挥挥手让她站起来:“嬷嬷你去准备准备吧,过几天我亲自回去给父亲贺寿。” “那老奴这就去!”张嬷嬷得了回应,当即高兴得喏了一声,便乐颠颠的跑出去了。 唐泽望着她一副不怕老骨头折掉的雀跃模样,双臂支在桌上托住两腮,眸色略一沉凝。 唐家是不得不回去了,至少他名义上是贵妃,有李翃在背后撑腰,君臣之分,奸臣老爹怎么也得给几分面子,那个二姨娘也必然会看着自己的面子有所收敛。 唉,他这行为算是什么?古代版狐假虎威? 日子飞快,转眼到了唐太师大寿这天。 唐泽带着一堆贺礼从皇宫出发,乘着马车不过半个时辰便到了唐府。晚宴放在晚上,这会儿子还不到中午,客人尚未抵达,大门口只有一大群唐家人跪拜迎接。 唐泽下了马车,瞧了眼跪在自己面前的唐太师,心情突然颇好。他打量了一下唐太师身后的人,嗯,果然小妾纳的够多,环肥燕瘦,各色俱全。 “臣恭迎贵妃娘娘。”唐太师拱手作揖,很是客气。身后的妾室和奴仆也随他说了恭迎之类的话语。 唐泽端了姿态,不冷不热地说:“大家都起来吧。”他没有去搀扶唐太师,而是径直扶起了唐夫人:“我许久未见到母亲,有很多话想和您说呢。” 唐夫人唤了一声泽儿,便拿起手绢抹了抹眼角,哽咽得说不出话。唐泽也不管其他人,拉了她跨进唐府之内。 沿着白石小径,唐泽不经意地打探着唐府内部,只见林木幽深,装修奢华,亭台小阁,池水假山,一应俱全。 啧啧,奸臣老爹还挺懂得享受的!唐泽来到原身未出阁时的闺房,看了一会唐夫人和张嬷嬷的主仆情深,便找了个借口将张嬷嬷打发出去。 “泽儿,你在宫里可好?”唐夫人拉着他的手问。 “挺好的,”唐泽点点头,从怀里拿出一块手帕放到唐夫人鼻端,口中说道,“我是你的女儿唐泽,与从前别无两样!” 唐夫人眼神混沌起来,过了一秒又恢复清明,问道:“泽儿,你刚才说什么?” 唐泽看她的表情,就知道手绢里的迷香发挥作用了,这可是他好说歹说花了五十个积分向系统购买的,要是连这点蛊惑人心的功能都没有,他晚上回去就把大屏幕给拆了! “没什么,我许久没回来,想在唐府里好好逛一逛。”唐泽知道,就连张嬷嬷都没识破,只要过了亲娘这一关,唐太师什么的都算不了事情,毕竟他那么多小妾需要安抚,哪儿会关心一个不受宠的女儿。 “好,让张嬷嬷陪着你,今晚老爷寿宴,我还得去前面照料。”唐夫人说着,把张嬷嬷喊进来叮嘱了几句。 唐泽随着张嬷嬷走在回廊里,只想挑个没人的地方呆一下午,混过晚宴就回宫,谁知道李翃安排的几个人此时是不是在暗处偷偷观察自己? 这么想着,便见到迎面走来四五个人,是一个贵妇模样的中年女人领着小厮丫环过来了。 “妾身见过娘娘。”贵妇潦草地行了礼。 唐泽正回忆这个女人是唐家的哪个亲戚,就听到张嬷嬷没有好气的问候:“老奴给二姨娘问好。” 哦,她就是上位的二姨娘? 唐泽蹙眉打量她,发现对方和自己想象中不同,原本以为是个年轻漂亮丰乳肥臀的小妞,如今见了,却是个半老徐娘,脂粉浓重,身材走形,眼角还刻了一丝丝细长的鱼尾纹,比起唐夫人浑身清贵的气质,她差得不是一点半点。 奸臣老爹的口味略重啊! 二姨娘见唐泽的目光奇怪,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泽儿这样盯着我,是不认识姨娘了吗?” “呵呵,姨娘两年不见,比从前又老了许多,我差点不认识了呢。”或许是呆在原身躯体里的缘故,唐泽想到唐夫人平时被二姨娘欺压,心里就不高兴,一不高兴,他就控制不住自己像个女人一样说出讽刺刻薄的话语。 二姨娘脸色脩尔一变:“泽儿果然是进宫的人,两年不见牙尖嘴利了许多,哼哼,当初大姐可得意的不行,不过如今看来也没什么意思,唐家送去的女儿不得宠,相当于一颗废掉的棋子,老爷可不会坐以待毙······” 说到这里,她脸上浮现出讽刺的笑,两年前要不是自己的女儿尚未成年,她肯定会吹枕边风让老爷把自己女儿送去当太子妃。唐泽是嫡女又怎么样,唐府之内,嫡庶早已是名义上的事了,谁不知道如今后宅掌事的是自己! 唐泽皱眉瞟去,二姨娘这话是和自己撕破脸了?呵,竟敢不顾虑自己贵妃的身份,可见她确实嚣张的很!而且敢当着别人的面说出棋子一话,可见智商并不很高! “姨娘说这话可要当心了,什么叫做棋子,唐家安插棋子在皇上身边,又有何居心?” “哼,你现在不过是靠着唐家在朝中地位,皇上才给你几分面子,如若没有唐家在背后给你撑腰,你以为自己是谁?” 这道理唐泽早就想明白了,但听到从二姨娘口中说出来,心中还是蹿腾起了一股怒气,于是二话不说,唐泽举起手给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目光冷冷地说道:“我是谁,还轮不到你教!” 二姨娘愣了愣,随即想扑过来,口中骂道:“你和你娘一样都是贱坯子,明明不受宠,还生不出儿子,却死皮赖脸地不走,摆出一副清高的样儿给谁看!” 张嬷嬷忙挡在唐泽身前,唐泽一把推开她,抓住二姨娘的手腕,森冷说道:“二姨娘身为妾室,无视尊卑,欺压主母,如今还敢在本宫面前大言不惭,胡乱放肆,你说你到底是在讽刺本宫,还是在打皇上的脸啊?” 二姨娘恢复了几分理智,浑身一颤抖:“你······你不要乱说,我何时敢冒犯皇上?” 唐泽斜睨她一眼,气势十足,可心头却生出几分无力之感,这时候他还是得靠着贵妃的身份,还是得靠着李翃的面子啊。 “都够了!你们这是干什么!”身后传来一声呵斥。 唐泽望去,是奸臣老爹从回廊那头走了过来。 “老爷!”二姨娘一看给自己撑腰的来了,委屈地捂住脸,欲做泣诉之势。 谁知奸臣老爹一瞪眼,狠狠骂道:“妇道人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快给我滚回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二姨娘被吓得立在原地,旁边的丫环拉了拉她,才一步三回头地走掉。唐泽望着她的背影,唇角寒冷一勾,小三上位,靠的不是脸,而是手段,二姨娘的手段,不过是生了儿子罢了。 “你!跟我来!”奸臣老爹指了指唐泽,转身就走,扭头见唐泽没有前来的意思,眯起眼睛摸了摸胡子,冷笑道,“怎么,现在连爹的话都不听了?” 唐泽眼神一动,不再言语地跟了上去。 一直走到后院的房间,奸臣老爹命人关好门在外守着,自己做到了大堂的高座上,一言不发地将唐泽盯着。 唐泽无视他的视线,左右看了眼,正准备找个位置坐,就听到奸臣老爹怒斥:“跪下!” 唐泽脚步一顿,瞥他一眼,没搭理,径直坐在了右侧的客座上,神色悠闲如常,就差翘起二郎腿端个高脚杯喝酒。 “本宫是贵妃,为何跪你?” 第十二章 “呵,真当自己是贵妃了!”奸臣老爹重重地拍了下桌面,“不要忘了,不管你是什么身份,都是我唐家出去的女儿!” “那又怎样?” 唐泽抬起眼眸,挑衅地望了他一眼,想来原身和奸臣老爹的关系也不好,他都这种态度了,奸臣老爹并没有怀疑,只是气得吹胡子瞪眼。 “又怎样?我让你进宫,不是像个死人一样躲在宫殿里!”奸臣老爹气愤地说,“你不得宠也就罢了,至少得生出一个儿子,到时我自会扶持你的孩子登上太子之位,到时唐家才能根基稳定,真正立足于朝中。” 唐泽想想也知道他的打算,下巴一抬,挺直了脊背,说道:“唐家势力过大,父亲就不怕皇上猜忌?” “待得唐家有足够的实力,还怕什么?” 看来奸臣老爹确实有把持朝政的心思,怪不得李翃会除掉他,终究是没斗过皇家啊。唐泽叹了口气,不禁为自己的未来感到担忧。 奸臣老爹看她这副样子,阴冷说道:“别以为唐家只有你一个女儿,再过两年,沁儿就要及笄了,到时你再生不出皇子,就别怪唐家抛弃你。” “那就等她有这个本事进宫,有这个本事在宫里活下去再说,”唐泽毫不示弱地斜了眼奸臣老爹,转身出去时,忽然想起来什么,说道,“对了,我提醒你一句,如果我母亲出了什么意外,就别怪我再皇上耳边说一些不利于唐家的话。” “你!你威胁我?” “不是威胁,是提醒你嫡庶有分。”唐泽说完就出去了,二姨娘这个人肯定是不甘心当一辈子妾室的,而唐夫人便是她最大的阻碍,所以他这样说一句,是想让奸臣老爹照看着一点,毕竟唐夫人的女儿目前是贵妃,是最有可能生出皇上的嫡长子,给唐家带来无限荣宠的人! 唉,生孩子?唐泽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冷汗滴落额头。 晌午过后,唐府渐渐开始热闹起来。门前停满了华丽高大的马车,小厮站在边上高声宣读着文武百官送来的贺礼,金银财宝流水一般地被抬进了内府。 晚宴的地点安排在荷花池旁,此时正值初冬,湖水静谧,唐府差人在水上漂了一只只荷花形状的油灯,点着火顺流而下,在漆黑夜色的掩映下,乍一看倒真像是亭亭如盖的夏荷。 唐泽被安排在唐府女眷这桌,垂了纱幔,看不清外面情形,只看到奸臣老爹举着酒杯的身影,说了一些假惺惺的,共建盛世皇朝,为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场面话。 唐夫人和二姨娘分别坐在唐泽身边,二姨娘先是将矛头对准了唐泽,可说着说着,奸臣老爹的新宠十三姨娘不知怎么的插了进来,随后两人一言一语,你推我往地撕了起来。 唐泽终于得空借口透气离开酒桌,来到荷花池边,清冽的水汽扑面而来,将郁闷之情一扫而空,他正琢磨着逗留一会儿就回宫,脖子忽然一痛。 唐泽回头看去,地上落了个小石子儿,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正幸灾乐祸地看着自己。 唐泽认得她是和自己同一桌的庶出妹妹,二姨娘的亲生女儿,奸臣老爹口中的沁儿,唐沁。不过他不和小孩子计较,只问:“为什么拿石子扔我?” “谁叫你这个坏女人欺负我娘!”唐沁下巴一抬,神态倨傲。她在唐府中是娇气惯了的,想骂谁就骂谁,想打谁就打谁,小时候她就看唐泽不爽,无他,因为这个嫡出的姐姐长得美,这就很得罪她了。 “哦,你是在帮你娘出气喽?可你知道我现在的身份吗?” “知道啊,我娘说了,你就是个不得宠的妃子,将来爹爹是要把我也送进宫的,我是要当皇后的,你现在向我求饶,来日我会考虑少折磨你几天。”唐沁说的一本正经。 唐泽只感到好笑,原来二姨娘就是这样教自己女儿的,得了,要真是进宫,又是个活不出三集的角色。 “那你现在就好好准备,否则到时候给唐家丢脸就不好了。”唐泽不想和一个未成年妹子斗嘴,转身想走。 可唐沁将她的话回味几番,顿时醒悟过来,拉住她的手腕:“你竟敢讽刺我?你凭什么讽刺我?我告诉爹爹去······” “沁儿,不得放肆!”随着一声低沉呵斥,林子里踏出了一个高挑的人影。 唐泽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终于回忆起来眼前这个长身如玉,颇具英姿的年轻男子,是自己的庶出哥哥唐深,也是二姨娘的孩子!唐沁的亲哥哥! 卧槽!这两兄妹是要合起伙来欺负自己? 唐泽脸上岿然不动,只见唐深神色抱歉地说道:“二妹年轻不懂事,娘娘不要往心里去。” “我自然不会和一个小孩子计较。”唐泽笑笑,觉得这个哥哥似乎没什么敌意。 “哥,是她欺负我!”唐沁不满地拉了拉他的袖子。 “胡闹!你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吗?”唐深皱了皱眉头,拂去她的手,“娘在找你,快过去!” 唐沁瘪着嘴哼哼了一声,厌恶地瞪了唐泽一眼,其中又夹杂了稍许嫉妒,才愤愤地离去。 “泽儿在宫里可好?” 唐泽听他忽然换了称呼,不由一愣,但见对方眼中确实是关切神色,便也客气地寒暄了几句。 唐泽怕身份暴露,没聊多久就准备告辞,正转过身去,就听唐深幽幽的传来一句,“泽儿比以前变了许多。” 唐泽心里咯噔一下,扭过脸望他,对方垂了眼睑,月光流转下是掩不住的落寞神色。难道唐泽以前和这个哥哥关系很好? “那我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唐泽不动声色地打探。 唐深虽和唐沁一母同胞,但两人长相全然不同,唐沁属于姿色平庸的那种,而唐深更多的继承了奸臣老爹的基因,倒是鼻梁英挺,五官俊俏,是个浊世翩翩公子。 “泽儿不管怎么变,自然都是好的。”他忽而一笑,眉目优美动人。 唐泽跟着呵呵了一下,心想,他肯定是在这具躯体里呆久了,魂魄浸了雌激素,不然好端端的打量一个男人的脸做什么? 唐泽和唐深一起走回晚宴的地方,还没到,那方突然一阵骚动,奸臣老爹和客人们纷纷站了起来,神色恭敬地往一个方向跪了下去。 “臣等恭迎皇上。” 李翃来了?他来干什么?不是说好不来吗?唐泽心下奇怪,没注意到一旁的唐深眼神复杂地盯了自己一秒。 唐泽回到晚宴的地方,也和众人一起跪地迎接。李翃挥手示意众人起身,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唐泽,缓步走过去,执起她的手,笑道:“朕见贵妃久久未归,心里思念,所以特地来接她回宫,倒是叨扰了众爱卿喝酒呢。” 啊呸,思念他?说给鬼听呢?唐泽略一思索,便知他的来意,心里冷冷一笑。 “皇上大驾光临,微臣不胜荣幸,哪里有叨扰二字,真叫微臣心中惶恐。”唐太师作了作揖,脸上果然露出一副不胜惶恐的表情。 唐泽耳边传来君臣之间的客套话,但他都没有听进心里去,李翃这次让自己来给唐太师贺寿,一来是为了检验自己的真伪,二来就是为了出其不意,拿自己当借口搞个突击,看看朝中何人与唐太师交好罢了。 呵呵,一箭双雕啊!虽然被当做了靶子,但唐泽毫不介意,这哥们儿可以利用自己,那自己也恰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缓一缓困境。 于是,唐泽将自己的手搭在了李翃的手上,面露娇羞地说道:“皇上这样疼爱臣妾,臣妾真是受宠若惊。不过臣妾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皇上是否答应?” 李翃探究的目光轻轻扫过她的脸颊,薄唇一动:“哦,爱妃不妨说来听听,朕一定会尽力满足。” “臣妾想接母亲到宫里小住。” “娘娘,这有违规矩,万万不可!”李翃还没说什么,奸臣老爹就出声反对。 李翃转过目光,微微一笑:“这确实有违宫规,不过既然爱妃提要求了,朕就换一个方法满足你。传朕旨意,特封唐夫人为一品浩命夫人。” 奸臣老爹愣了愣,遂拉着唐夫人谢主隆恩。 唐泽抬头看看李翃的侧脸,没看出什么,又将目光转向了唐家人,只见二姨娘脸上是直辣辣的嫉恨。 唐泽勾勾唇,既然李翃要和自己演一出情深戏码,那他就不妨顺杆爬,把自己后宫的地位和皇上的宠爱展示在唐家人面前,令他们不敢对唐夫人放肆,也不敢轻举妄动,意图用人······替代了自己! 奸臣老爹看了唐泽一眼,心中疑惑,但按捺着不显露出来,和众大臣齐齐送皇上娘娘回宫。唐泽被李翃执着手,在一片恭贺声中踏上了马车。 唐府的影子越来越远,直到看不见,唐泽才放下了马车的帘子,轻声叹了一口气。这让闭眸养神的李翃睁开了眼睛,目光清亮,嘴角扯出一弯讽刺的弧度。 “贵妃的戏演的不错。” “皇上谬赞,臣妾不及皇上万分之一。” 李翃轻哼一声,“朕说的是,贵妃能瞒过所有唐家人。” 唐泽抬眸,盯了李翃一会儿,对方褐色眸子里倒映着自己的身影,容貌秀丽的脸此时紧绷着,显出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紧张。 “你不是唐泽。” 四目相接,李翃说的是肯定句,半分疑问都没有。 第十三章 唐泽心里情绪波澜,脑海中闪过了无数辩解的话语,可最终涌入喉间,不过嘴角一扯,发出了自嘲般的轻笑。 “对,我不是。”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了,唐泽眼睑一搁,泄气般地倚靠在了马车上。 他如今的境地就像在一个平衡木之中,李翃和唐家是两端的力量,没有唐家在朝中支撑,他必会被抛入冷宫自生自灭,没有李翃给她的宫中位分,唐家也无他容身之处。这两股力量无论失了哪一股,平衡木都将倾斜,他会坠入万丈深渊。 李翃已经识破他并非唐泽本身,唐家那一头的力量就算消失了······唉,他怎会落的如此境地呢? 唐泽心中感到挫败,闭了眼睛哀叹了许久,却也不见李翃有何动静。 于是,他睁开眼问:“你就不问问我从哪儿来,为什么扮作唐泽?你不好奇吗?” “等你想说实话了,自然会与朕说。”李翃语调淡淡,眼中却是笃定的光芒。 “呵······呵呵。”唐泽摸不准他是什么打算,这皇帝哥们儿的心思比他以前接触过的商业大佬深多了······ “朕暂时不会杀你,”李翃侧过脸,眼中跳跃着些许微光,“你要做的,就是扮演好朕的贵妃,唐家的女儿。否则,也就没有留你的必要了。” 唐泽不受他吓唬,问:“你就不怕我是易容了,然后混入皇宫的杀手?” 李翃眼神一顿,将他盯着,唐泽在心底暗骂自己的多嘴。 “没人有这个本事,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将活生生的一个人掉包,”李翃收回视线,话语自信而讽刺,“你以为唐太师在宫里布置的眼线,朕不知道?所以你的一举一动也会在朕的监视之下,贵妃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唐泽没问他为什么要自己这么做,因为问了也没用,敌我双方实力差距太大,自己完全处于被动局面,就像是被拎了线的木偶只能乖乖受人摆布,才可以换取一线生机。 他将李翃的话琢磨了下:“皇上的意思,是相信这具躯体的魂换了一个?”说着指了指自己。 李翃轻蔑一笑:“虽然此事听起来荒诞不经,但朕更相信眼见为实。贵妃是在试探朕?” “臣妾不敢。”话一出口,唐泽愣了下,对方都已经识破自己了,在两个人独处的情况下,他为什么还自称臣妾? 一定是平时说习惯了!诶,习惯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回到景仁宫,唐泽累极,挨着枕头就睡着了,一觉醒来天已大亮,他连忙起床梳洗,准备去长禧宫给太后请安。 他已想明白,不管李翃对自己打什么主意,自己按原计划进行就好,刷足好感便离宫!到时候自由自在,管它个朝堂争斗,后宫算计!祁国的老对头赵国就不错,到那里开店做生意,发挥发挥商业才华建立个古代版唐氏企业多好! 唐泽给太后做完水疗,想起昨晚忘了和李翃提让孔思思搬进景仁宫的事,干脆请求了太后。太后当即答应,还拉着唐泽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贵妃是个聪明人,可千万不要把皇上往别的女人那里推啊。” 唐泽嘴角抽搐地说了一声臣妾谨遵教诲,心想这段时间刷好感还挺成功的,太后明显对自己偏心啊。接了太后懿旨,唐泽立刻差人通知映月宫,孔思思也是个手脚麻利的,下午便搬进了景仁宫的侧殿。 晚上,唐泽在主殿设宴。 “多谢贵妃娘娘成全,嫔妾今后一定尽心尽力服侍娘娘。”孔思思端了酒杯。 唐泽也端起酒杯和她碰了一下,心里不无遗憾,唉,他如今也是个女儿身,服侍不服侍的又有何意思?这话要是搁在以前对他说多好啊! 正吃了一半,殿外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一个小太监,说道:“贵妃娘娘,柳惠妃被毒蛇咬了,现在昏迷不醒,太后差各宫娘娘都去瑜景宫守着。” “宣太医了吗?”唐泽皱眉,蛇毒在这个年代可是个棘手的东西。 “太医院的太医都过去了。” “那就好。”唐泽点点头,正要吩咐宫人准备轿撵,突然感觉衣袖被人拉了拉。 他回头,只见孔思思目光沉凝:“姐姐,这是个夺回六宫之权的好机会!” 唐泽盯着她,没说话。 孔思思以为他在思索,继续说道:“后宫不可一日无主,姐姐贵为贵妃,是后妃之首,太后娘娘也在瑜景宫,姐姐不妨和太后娘娘提一句,想来这宫中也没有比姐姐更合适的人选了。” “嗯,我知道了,现在先去瑜景宫再说。”唐泽淡淡地拂掉她的手,径直朝殿外走了去。 孔思思一愣神,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神色复杂。 瑜景宫殿内挤满许多人,唐泽到的时候,柳平儿已经清醒,太医尽数撤到了外殿,于是床前便只围了一圈涂脂抹粉假惺惺哭泣的妹子们。 柳平儿脸色苍白,虚弱的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扫,面露失望,“皇上没来吗?” 一向与她交好的徐美人答道:“皇上这几天忙着边境的事务,都不曾到后宫中来,我已经差人通知了,想必皇上晚点就会来的,惠妃娘娘且放宽心。” “这点小事还是不要叨扰皇上了。”柳平儿挣扎着咳嗦几声,硬生生地露出了一个端庄体贴的笑容。 “后宫事务先交给唐贵妃打理,柳惠妃就好生修养,不要劳心劳神。” 唐泽正琢磨着原来李翃是忙着处理边境事务,自己才没见到他,就听得太后喊了唐贵妃,一愣才反应过来,太后这是把六宫之权交给自己了。 “臣妾一定好好打理,不教太后和皇上失望。”唐泽忙接旨,正如孔思思所说,后宫中他是最合适的人选,甚至不用他请求,太后就把权利交给他了,哪有矫情拒绝的道理。 柳平儿无端失了权利,内心自然是不甘的,但她如今连床都起不来,又能说什么呢?于是也只得跟着笑笑,“交给贵妃娘娘打理再好不过了,日后等嫔妾身子好了,必定帮着娘娘协理六宫。”她也想得到,权利一旦交出去拿回来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其余的妹子们脸色阴晴不定,在内心世界的阴暗角落咬碎了小手绢,无奈她们位分资历均不够,此刻只有眼红的份儿。 孔思思随唐泽回了景仁宫,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不管姐姐爱听不爱听,妹妹都是要提醒一句的,柳惠妃表面端庄贤淑,可这一切均是人前伪装罢了,姐姐今日看她虚弱不堪心生同情,来日她化为毒蛇反咬一口也是不期然的事。” 上辈子,她与柳平儿曾有短暂的结盟,但当两人同时登上贵妃之位,便各自分刮后宫势力,明争暗斗不可开交,她甚至怀疑,当初自己中毒而亡便是柳平儿下的黑手。 唐泽指尖点了点桌面:“我并没有同情她。” “姐姐!”孔思思跪了下去,她今日劝说唐泽并非全为一己私利,也是希望唐泽不要为后宫假象蒙了眼睛,毕竟她虽是贵妃经验却少,没有自己一样血淋淋的教训。 “我知今日劝说姐姐乘人之危夺取六宫之权令人寒心,在姐姐心中,或许我就是一个一心为利的小人,但姐姐并非愚钝之人,难道不明白在后宫之中可以傍身倚靠的便只有两样东西吗?一是皇上宠爱,二是位分权利,色衰而爱弛,更何况皇上非沉迷女色之徒,姐姐若不为自己争权夺利,竟真想老死宫中吗?” 唐泽幽幽地叹了口气,这个妹子,年纪轻轻,怎么说话一套一套的,跟个经历了几十年宫斗看透世事似的? “太后已将六宫之权交由我手,我自会好好珍惜,你说的我都明白,”唐泽走到孔思思面前,扶起她,将她的手里里外外摸了一遍,“你处处为我着想,我怎么会认为你是小人?只是一点奇怪,既然你将后宫人心看得如此透彻,为何还要倾力帮我?” 唐泽知道人心裹测,但对孔思思还是放心的,无他,这妹子的语言神态像极了以前在公司里,真心提点自己的前任总经理。 “嫔妾自知出身低微,娘家势弱,是万万得不到那最为尊贵的位子,”孔思思握紧了唐泽的手,语气坚定,“嫔妾愿为娘娘羽翼,助娘娘登上皇后之位,只求娘娘不忘嫔妾苦劳,来日提拔嫔妾,也好令孔氏家族得保荣华富贵!” 唐泽想想也是这个理由,唉,这年代的姑娘责任心就是重啊,结个婚全是为了家族!唐泽心疼地拍拍她的手背,不禁想起了唐家,想起了二姨娘讽刺自己的几句话。 是啊,李翃肯给自己几分面子是忌惮唐家在朝中权利,奸臣老爹会带着全家人跪拜迎接自己,只是给贵妃背后的皇权面子,啧啧啧······就像在公司里,为什么他能够呼风唤雨?还不是因为他爸是董事长,他是总经理嘛! 唐泽是个现实的人,不会因为柳平儿被毒蛇咬了一口就同情她,舍不得拿走她手中的权利,开玩笑,他现在若不拿回来,以后倒霉的指不定是谁? 没错,回了趟唐家看清不少局势,加上被李翃识破身份,他确实受到了刺激!所以,既然六宫之权落入自己手中,日后必定不教人有机会重新拿走! “思思啊,我犹豫并非因为不想要六宫之权,只是·······”唐泽叹了口气,只是,第一次当妇女委员会主席,压力有点大啊! 第一章 新官上任三把火。 唐泽花了一天的时间,就把后宫资料全部翻看了一遍,包括妃嫔家族资料,侍寝安排,宫规,位分等级这些东西。 他拿着本册子,轻声念了出来:“皇后每年妆缎四十匹、倭缎二十匹,乌拉貂皮五十张,金锭三十······贵妃每年妆缎三十匹,倭缎十五匹,乌拉貂皮三十张·····婕妤每年乌拉貂皮三十张,金锭十五······” 唐泽吸了一口气,恍然大悟地哦了声。 孔思思在一旁帮他整理书册,笑问:“姐姐这是明白了什么?” “原来位分高低不同,待遇差距如此之大,怪不得后宫争斗得这么厉害,真是鸟为食亡,人为财死。哦不,也可以说是人为食亡,你看,这连每个宫里每天分多少肉多少菜也有明文规定。” 孔思思接过册子看了眼,“姐姐以前当真是不理后宫事务,这些东西怎的还不清楚呢?”顿了顿,又说:“也是,姐姐自打进宫以来便是贵妃,高高在上,何须为这些小事挂心。” 趁孔思思出神的功夫,唐泽又吃豆腐似的捏了一把她的脸蛋,说道:“以后有你协助我,想来这些事情也是不需要我挂心的,这么一想,感觉自己运气真是不错。” 这几天相处下来,唐泽发现孔思思做事成熟稳重,对处理后宫事务有许多经验,虽然她一再掩饰匿藏,但还是从旁提点了唐泽不少,这倒让人心生奇怪,这妹子难不成天赋异禀,天生是块宫斗的料? 孔思思一垂眸:“能从旁协助娘娘,是嫔妾运气好。” “是我们缘分好。”唐泽也客气地打了哈哈,虽然他知道孔思思对自己没有恶意,但总觉得这妹子心里眼底藏了太多的东西,态度是恭谨有加,但绝非亲密。 洛城十二月,漫天大雪,纷纷扬扬了三天,直到琉璃瓦上铺了厚厚的一层粗粝雪花,天色才开始放晴,但寒意却不稍减弱。皇城之内,偶尔踏过一排整齐的巡逻侍卫,几个宫人穿着厚实棉大衣,从内宫局领了几筐银炭匆匆而过。 唐泽坐在上座,端起热茶惬意地抿了一口,才将视线放到前来请安的诸位妹子身上,笑道:“趁着今个儿请安的功夫,咱们把隆冬暖炉大会给开了,省的以后再挑个日子多有不便。除了柳惠妃卧病在床,徐美人照顾她,其余人都来齐了吗?张嬷嬷,你点一下名。” 张嬷嬷不明所以,但还是照着唐泽吩咐,拿了后宫妃子名册,开始了——点到。 召开隆冬暖炉大会,唐泽目的有三,一是提醒各位妹子后宫中谁在掌权,二是深入群众,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有利于刷好感,三是看着一张张年轻漂亮的脸蛋他心里舒坦。 见众妃嫔都来齐,唐泽满意地点点头:“如今本宫接管后宫事务,还需诸位多多提点,有什么疑问或者建议尽可提出。” 后宫和谐建设靠大家嘛!唐泽不想当个独断专权的妇女委员会主席,他想体察民意,听取群众意见,这样既可以集思广益,又可以在众妹子前树立良好形象,到时候好感度还不是张口就来? 可妹子们的反应却是有点不按计划来。 “贵妃娘娘这样说,真叫嫔妾们心中惶恐,娘娘贵为六宫之首,后宫事务本该由您一手做主,嫔妾等人哪敢逾越规矩,妄自插嘴,扰了娘娘思绪。” “是啊,嫔妾等人资质愚钝,又缺少经验,这后宫事务我们是理不明白的,一切但凭娘娘做主,嫔妾们必定谨遵教诲。” “但凭娘娘做主!”一众妹子齐刷刷地站起来,恭敬地屈膝行礼。 “哎,你们······快快请起!”唐泽无奈扶额,他是真心实意求建议的,可小婊砸们都误认为自己是试探和立威,什么意见都不敢提了,这可如何是好?他又不是真的想替李翃打理后宫,他的目的只是妹子们的好感,好感啊!!! 正当殿内气氛僵持了几秒,一声细长的“皇上驾到——”蓦然响起。 唐泽手指摩挲着茶杯,冷眼看着妹子们抬手整理头发,俏脸上露出难以掩饰的期待,眸子迸射出野兽捕食的幽绿光芒。 啧啧,他貌似get到了什么东西! 门帘子被掀开,李翃一步跨进,看到后宫众妃聚集此处,眼中明显愣了愣,但当视线一转到唐泽淡定如常的脸上,他就收敛起了所有情绪,意味不明地冲她笑了笑。 这一笑可不得了,唐泽似乎已经听到了妹子们暗自磨牙的声音了。于是他匆忙走过去,脑中电灯泡一亮,说道:“皇上都半个月没来后宫了,想必是听说各位妹妹都在景仁宫,才来这里看一看吧?” 他干笑了几声,不给李翃说话的机会,抢着继续说道:“我已经让人备好膳食,正准备留各位妹妹用午膳呢,皇上若不嫌弃,不如留下一起用膳?” 没错,他在帮众妹子创造和皇上相处的机会,这下子妹子们心里怎么也得感激自己几分吧? “贵妃着实客气。”李翃盯着唐泽,脸色有点不好。 小婊砸们都是察言观色的好手,这会儿子也知道自己不该厚脸皮黏着了,于是纷纷行了退礼告辞。李翃将宫人都遣到殿外,很快的,房间里又只剩下了两人。 “你这是干什么?”李翃侧过头,审视的目光停留在唐泽脸上。 “第一次掌管后宫心里没谱,所以召开一下隆冬暖炉大会,听取大家的意见喽。不过很可惜效果不怎么样。”唐泽望着李翃,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后宫女人争风吃醋为的谁?可不就是为了眼前这位哥们儿吗?所以说,他若是没抓住主要矛盾,请小婊砸们吃再多的点心,喝再多的茶,磕再多的瓜子也是讨不到好处的! 李翃转眼,对上了唐泽直辣辣的视线。 “为何这样看着朕?”李翃觉得,唐泽看自己的眼神,就像一条饿极的狗盯着一块油亮亮的大骨头。 唐泽幽幽地叹了口气,“自从沈婕妤被打入冷宫之后,臣妾明白,皇上身边一直缺少个贴心的人,所以才半个月都不来后宫了。” “祁国与赵国边境出了点事情,朕这几日一直忙于政务,哪儿有时间来后宫。” “唉,皇上日理万机,为国殚精竭虑,臣妾心里愧疚,竟然在后宫里都挑不出个人伺候皇上,为皇上分忧······” “够了!你到底想说什么?”李翃脸色一敛,眯了眯眼睛打量眼前之人。 唐泽也不在乎他的目光,揉揉鼻子说:“也没什么,我就是想,左右后宫里没有盛宠之人,皇上又不流连后宫,大家未免孤独寂寞冷啊,不如你将侍寝交给我安排,保证公平公正,童叟无欺!” “呵,贵妃目的何在?”李翃阴测测地笑道。 “你既然要我继续扮演贵妃,那我务必要胜任这个角色,你总不想看到后宫鸡飞狗跳,影响前朝吧?” 李翃盯着唐泽思索了一会儿,目光带着温度似乎要将对方烧穿一样。 “随你!”他皱了皱眉,挪开视线,冷哼一声便转身出去。 唐泽郁闷,自己如此尽心尽力,他还有什么不开心的?还有他来景仁宫干嘛?一句正事也没提就走了,难不成真的是来看望自己? 半天过去,既然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唐泽便立即开始着手策划方案,他记得以前陪女朋友看过的一部穿越宫斗剧里,女主角盗用了唐朝的轮岗侍寝制,结果雨露均沾大获人心,从此后宫阳光明媚,和风细雨,一副欣欣向荣相亲相爱的美好蓝图,最后女主角凭特立独行成功地吸引了皇上的注意,俘获了皇上的心,然后皇上为她解散后宫······· 唐泽嘴角抽了抽,这种小白剧逻辑不严谨,难以实践,且他不想剽窃别人创意,所以还是想个有趣并对得起自己良心的方法较为妥当。 于是,唐泽思索了三天,脑中三百瓦电灯泡终于亮了亮。 想来后宫里的小美人都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所以为何不搞个才艺比拼大会?半月一次,选优胜者赐予奖品,奖品就是侍寝的机会。 虽然有点猥琐,但唐泽却是为自己的脑洞心中一喜,这个方法好啊,有利于激励妹子修身养性,提高个人技能,而且极为公平,获胜不了的就只能怪自身能力不足,又不会怨恨他办事不公。 就像他以前在公司搞个优秀员工奖,奖励现金,其实道理都是共通的嘛! 最重要的是,他可以一饱眼福!你说跳舞不得露个肚脐小蛮腰细长腿啥的呀······唐泽精神振奋了一下,赶紧让张嬷嬷去请孔思思商量。 孔思思听了唐泽的方案,表示赞同,“此法甚好,只是······” 见她眼中犹豫,唐泽揉了揉她的手,和颜悦色地说:“有什么话就说,你我之间何须吞吞吐吐。” 孔思思笑了笑:“姐姐说的是,妹妹只是想,姐姐一切为众人考虑,怎么就不为自己争宠?姐姐心里就真的没有皇上吗?” 她这样一问,唐泽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又起来了,但不能表现出来心中的膈应,于是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皇上日理万机,殚精竭虑,我身为后宫之首,若是和旁人一样只管争风吃醋,那后宫岂不是无一日安宁?岂不是叫皇上忧心?” 第二章 孔思思一愣,再看向唐泽时,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敬意:“姐姐如此心胸,妹妹以小家女子揣度,真是羞愧。” “妹妹是为我着想,我心中感动不已,何来羞愧一说?”唐泽摸得更用力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对你照顾一点的。” 虽然把妹子送到李翃口中着实令人心生不爽,但为了妹子的后宫前途,他只有忍痛割爱了,唉······ 孔思思怔了怔,摇头苦笑:“我这样说,并非是争风吃醋想要借姐姐之力争宠。我只愿依傍姐姐,为姐姐披荆斩棘。只是位分之高低系家族荣宠,妹妹便努力争一争罢了。” 孔思思略微走神,其实她初入宫时还是有所憧憬的,只是几十年晃眼而过,人世沉浮,对于感情之事终究是心寒了。 可唐泽不一样,她还这么年轻······ 回过神来,她微微一笑:“姐姐心胸宽阔,令妹妹好生佩服” “哪里哪里。” 嘴上谦虚着,可唐泽心中却是举起一万只手表示赞同,他这么任劳任怨地替李翃管小老婆们,只能看不能扑倒地忍了这么久,就凭这心胸,他也是挺佩服自己的。 才艺比拼大赛的消息很快传遍后宫,众妃嫔被冷落许久,加上唐泽宣传的好,大家也无意见,当真开始了认真准备。 唐泽想了想,最终拟定了一个主题“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 当然,这些事情李翃都是不知情的。 在众人催促下,景仁宫作为举办方,在三天后正式宣布大赛开始。 这天,景仁宫里人头攒动,挤满了为自家主子加油鼓舞的宫女太监,作为主角们的嫔妃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目光里带着自信,些许紧张,更多的是,杀气。 唐泽将众妃嫔分为琴棋书画舞五组,每组各选出一个获胜者参加最终比拼,角逐皇冠,哦不,是侍寝机会。 景仁宫里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唐泽更是眼睛都要看直了。 瞧瞧,陆芳容纤细白皙的小蛮腰扭得多带劲,简直要把人的魂儿都勾走了,姜修媛一边弹琴一边唱曲子,他都恨不得溺死在温柔乡里,还有那个宁嫔,她是在画画吗?怎么画着画着就跳起舞来了,哎呦那皓腕如雪······ 唐泽在心中捶胸顿足,李翃啊李翃,你也太不懂得享受珍惜了,放着这些娇滴滴的妹子不要,你就和你的奏折睡去吧!这些妹子,都给我! 诶,不对,他现在也是妹子······ 张嬷嬷看到唐泽眼中泪光闪烁,问道:“娘娘身体不舒服吗?” 唐泽抬起袖子拭了拭眼角,感慨道:“我很好,只是看到各位妹妹积极响应本宫号召,如此卖力比拼,本宫心中感动,热泪盈眶!” 大赛进行了一个上午,唐泽发现,自己策划的方案还是有点问题的,对于一些比赛项目不适用。 比如说,林婉仪和慕贵人棋艺相当,两人对峙了一个上午都分不出结果,唐泽瞧了眼林婉仪,刚才她的棋子被慕贵人逼到了一个境地,她额头青筋暴起,就差指甲抓了棋子往对方脸上砸去,而对面的慕贵人也是满头冷汗,面色苍白,紧张兮兮地盯着棋盘。 唐泽皱眉,这可不行,两妹子别是下棋下的走火入魔了,要不然,不管谁胜出,送去侍寝的都是神经病啊,李翃非得扒了自己的皮不成! “两位妹妹难决胜负,不如歇一会儿?” “贵妃娘娘是要帮林婉仪作弊吗?这盘棋我明明快要赢了。”慕贵人不爽说道。 林婉仪冷笑一声:“你快赢了?呵呵,做梦说胡话吧!我自小便精通棋艺,还从没人在我面前夸下海口!” 唐泽抹了抹冷汗,得了,两人都不自称嫔妾了,看来真是走火入魔了。 唐泽叹了口气,默默走远,可很快就被其余四组的胜出者拉了过去,于是,四个女人围着他叽叽喳喳,吵得不可开交。 唐泽听了半天,才大概弄明白了。陆芳容擅长舞技,琴艺稍逊,而姜修媛琴艺绝佳,书画却是短板,宁嫔书画达到登峰造极境地,无奈舞技不精,还有郭才人······总之,四个女人为了决赛项目,都快要将唐泽撕成两半了。 唐泽无奈望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在他以前的公司是女人当男人使,男人当牲口使,哪儿想这群平时闲来无事的妹子这么难伺候! “啊对了,”唐泽忽然想到一个好办法,“琴棋书画舞,每组决出一个胜者,分别赐最佳古琴奖,最佳棋艺奖,最佳书法奖,最佳国画奖,最佳舞蹈奖,本宫会将这五人的绿头牌呈给皇上,由皇上亲自翻牌,没被选中侍寝的其余四人,本宫会赐珠宝,怎么样?” 妹子们交头接耳了一阵,似乎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于是整理了一下姿容,齐齐地行了个屈膝礼,“但凭娘娘做主!” 唐泽欣慰地点点头,忘了眼正在厮杀的快要翻白眼吐白沫的林婉仪和慕贵人,无奈地一扶额,走回殿内。 到了晚上,唐泽用过晚膳,打听到李翃在养心殿,于是赶紧坐了轿撵过去。 殿外只有一个小太监守着,进去通报后,给唐泽打开了殿门,又匆匆地撤下了。 唐泽让端着绿头牌的小太监先呆在门外,自己径直走了进去,只见李翃果然埋头在看奏折,听到他进来的动静,头也不抬。 唐泽嘴角抽了抽,这哥们儿晚上不会真的是抱着奏折睡的吧? “皇上。”唐泽轻轻叫了他一声,殿内安静,他这一声叫得很小心,在别人听起来或许很温柔,但他自己心中颤了一颤,靠,怎么会发出这么娘的声音? “何事?”李翃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 “嘿嘿嘿,当然是很重要的事情,”唐泽挥手让殿外端着绿头牌的小太监进来,“前几天你不是把侍寝安排交给我了吗?所以我想着,必不能叫你失望,于是在后宫经过层层选拔,总算是不负圣心,挑选出了擅长琴书画舞的美人各一名,供皇上······” 李翃的脸色一寸一寸阴沉下来,他瞥眼看去,端着绿头牌的小太监手一抖,东西都掉地上了。 “出去!”他对着小太监说道。 小太监唯唯诺诺地退出殿外。 唐泽以为是小太监忍李翃不高兴了,连忙从地上捡起绿头牌重新摆好,放到了李翃面前,“皇上,臣妾本来还想选出一名擅长棋艺的妃嫔,可是那两人厮杀太久,最后都饿得昏死过去,臣妾就命人将她们抬回去了。” 李翃手指抵着额角,拼命按压下心中的情绪,嘴角抽搐了下:“过来!” “皇上有何吩咐?”唐泽心中带了分警惕,缓缓挪步靠近他。 不等唐泽凑近,李翃突然伸手将她皓腕一扣,天昏地暗的一阵旋转,唐泽感到自己的脸噗嗤一声撞倒了结实的胸膛,待抬头一看,李翃的脸离自己只有一寸,目光沉沉,温热的呼吸尽数喷到了自己的鼻端。 唐泽心里一颤,手臂上鸡皮疙瘩一层一层往地上掉。 “你······你······”差点和一个男人亲吻,唐泽小心脏还处于砰砰乱跳之中,你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在贵妃心中,朕就是一个如此沉迷女色之人?”李翃脸色分毫未变,眯了眯眼睛,气息凛冽。 “臣妾怎么会这样想?只是觉得,反正娶都娶了,干嘛把她们晾着,而且皇上日理万机,身边需要一个贴心的人排遣压力啊。”唐泽使劲地推了推李翃,但对方身形丝毫未动,唉,这具柔弱的躯体真没用。 李翃额角青筋跳了跳,“贵妃当真是为朕操碎了心。”他伸手将桌上的绿头牌一一翻过来,看清楚之后,唇角冷冷一挑:“怎么没有贵妃的?” 唐泽原以为他要召四个嫔妃,可听他这么一问,心里吓了一跳,于是不经脑子思考,脱口而出:“皇上见过老鸨亲自接客的吗?” 此话一出,养心殿内整个气氛都凝固了。 半响,李翃松开了禁锢唐泽的手,拼命按压下内心的暴躁,捏住她的下巴,炙热探究的目光快要将她看穿:“朕倒是好奇,贵妃以前是来自什么地方,怎会教出你这样的女子?” 我如此出尘绝艳,清新脱俗,自然是来自一个山清水秀,雾气缥缈的地方,唯独不是个女子罢了。唐泽很想这样说,但脑细胞经过多番搏斗,还是选择了一个保险靠谱的回答:“皇上当真好奇吗?不过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不知您有空听臣妾说吗?” 李翃又盯了她一会儿,终于露出一副没有兴趣的表情,淡淡地转过了头:“朕还有政务处理,你先回去吧,只记住一点,不要企图脱离朕的掌控。” “我知道我知道。”唐泽忙不迭地点头,抱着绿头牌就蹿出去了。哼,好心好意被当做驴肝肺,要不是后宫有个雯月公主,他非常怀疑李翃是喜欢男的! 回到景仁宫,唐泽一把把绿头牌扔到了桌子上,心里气馁,没有帮小婊砸们没得到侍寝机会,他怎么去刷她们的好感啊? 想到这里,唐泽看看时间已是戌时,于是凝神进入二元空间。 第三章 金亮亮的大屏幕上,显示着他最近赚到的积分,只有三百点,大部分是来自太后和孔思思,唐泽把系统叫出来换购了生命值,又瞬间回到了殿内。 照这样的速度下去,在唐太师被抄家问斩前,他肯定是刷不到满意的好感值的!唐泽揉了揉眉心,突然产生一股恶趣味,李翃同学,我辛辛苦苦为你安排妹子不要,不如我就考虑考虑将你掰弯,换的好感值还多呢! 唐泽邪恶地翘了翘嘴角。 张嬷嬷走过来,看到唐泽下巴通红一片,关切问道:“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没事。”唐泽当张嬷嬷是自己人,于是把今晚去养心殿的事情给她说了。 谁知张嬷嬷很高兴:“我就说,那些小贱人怎么会入得了皇上的眼,还是娘娘您国色天香,母仪天下,只要对皇上的态度好点,那来日诞下小皇子登上后位是迟早的事!” 唐泽鄙视地看了眼张嬷嬷:“我贵为后宫之首,不可争一人独宠,所以‘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大赛还是得继续进行。” 左右李翃又没说不许他办比赛了。 张嬷嬷瞥了瞥嘴:“可是娘娘,您想的最佳什么的,有四个人呢,不符合主题啊。” “那就改!”唐泽咬了咬牙,一拍桌子说道,“改成——弱水三千,我取个四五瓢尝尝!” 在才艺比拼大赛举行了三届之后,柳平儿终于能下床走动了,她听闻唐泽在后宫收服人心,愈发感觉地位不保,于是不顾贴身宫女劝阻,硬是拖着一副虚弱的身子赶到了景仁宫。 刚踏入殿门,她的手就被另一双温暖柔滑的手紧紧包裹住。 唐泽关切的语气在耳边响起:“柳惠妃身子好全了吗?脸色怎的还如此苍白,快坐快坐,本宫本打算用过午膳就去瑜景宫看望你呢,没想到你却先过来了。” 哼,我要是不过来,还不知道你有这个本事收买人心!现在又装什么贤淑! 柳平儿咬碎了牙,看着景仁宫内集聚喝茶聊天嗑瓜子的众妃嫔,眼角一抽,终于还是露出了个端庄温婉的笑容:“娘娘初接触后宫事务,嫔妾担心娘娘有所疑惑的地方,所以便赶过来看看,希望能为娘娘分忧一二。” 唐泽还没答话,慕贵人吐了吐瓜子皮,说道:“惠妃娘娘真是过虑了,贵妃天资聪颖,冰雪慧明,这点后宫事务怎么难得了她?贵妃娘娘不仅开创新制,对待嫔妾们也是极好的,每次来请安总要讲一些有趣的故事,让嫔妾们开阔眼界,惠妃娘娘今个儿也听听,就当长长见识。” 说着,冲唐泽抛了抛媚眼。 唐泽接住她一记媚眼,笑了笑,“柳惠妃犹在病中,仍牵挂后宫事务,此等尽心尽力之精神着实令本宫感慨,也值得众姐妹借鉴。不过柳惠妃放心,有孔采女从旁协助本宫,后宫事务必定处理的井井有条,你就好生养身子吧。” 说了这么多废话,还是不肯让一些权力给她!柳平儿平息心中紊乱的气息,正要再说几句,话头又被身旁的林婉仪抢去了。 “贵妃娘娘,嫔妾们还想听接下来发生的故事呢,那位柯姓小哥最后怎么样了?有没有被黑衣人杀死啊?” “柯南有勇有谋,乃是百年间第一神探,上一回中凭一人之力击退千军万马,岂会如此轻易被杀害?” “啊,那接下来他是如何脱险,娘娘就不要卖关子了,听得嫔妾们好心急啊!”一众妃嫔两眼放光地期待故事发展。 “话说,黑衣人是一个庞大杀手组织派来的,那组织背后的统领神秘莫测······”唐泽坐回高座,喝了口茶,便又摆出一副说书人的样子,拾掇起刚才被柳平儿的出现打断的故事。 这两日,靠着柯南的男女老少通吃,他还真是收获了不少的好感。 所以说,这个世界上果然是有动动嘴皮子便可活得长久一些的方法,正所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嘿嘿嘿! 唐泽将改编的古代版柯南绘声绘色,添油加醋地讲了几集,最后看时间不早,才打住了话题,惹得一众没听到结局的妹子们娇叹连连。 “柯姓小哥当真是厉害,那凶手将案件做的如此复杂,竟被他一眼勘破!” “百年第一神探岂是虚名?且不说他智谋如此高深,就连相貌也是英俊不凡,只可惜被人下了蛊,变作七岁孩童,与青梅生生两隔,令人叹息!” “娘娘,嫔妾们明天再来请安,您一定要继续讲哦!” “······” 柳平儿从景仁宫出来,双腿都是抖的,何时,她何时被人如此冷落过!想当初她掌六宫之权,那些小贱人还不是乖乖凑到眼前讨好,如今,呵呵,如今竟然一个都不愿搭理她! 唐泽那个贱人,夺了她的权,还教唆他人疏远自己!那皇上,会不会也被吹了枕边风······想到这里,柳平儿浑身一颤。 徐美人见状,忙上前一步扶住她,“惠妃娘娘千万当心,您身子没好全,切不可多想啊。” 柳平儿一把甩开她的手,指着她的鼻子怒道:“连你也觉得本宫没用,要背叛本宫吗?” 徐美人吓得脸色一白:“嫔妾对娘娘忠心耿耿,日月可鉴,怎么会背叛娘娘?”说着,眼眶里泪珠顿时滚落下来,露出一副无限委屈的模样。 柳平儿捡回了几分理智,长长吸了一口气,调整好脸上的表情,“行了,别哭了,本宫刚才情绪不稳,不是有意责怪于你,你也别为此对本宫心生怨怼。” “娘娘对嫔妾恩重如山,嫔妾怎敢心生怨怼。” “知道就好,若不是本宫庇护,你和雯月公主岂能活到现在?”柳平儿冷冷地扫她一眼,说道,“雯月虽只是个公主,但好歹是皇上目前唯一的子嗣,你怎么不知好好利用把握呢?” “娘娘也知道,嫔妾本就不得宠,连这个孩子都是个意外,”徐美人抹了抹眼角,“皇上哪里会把嫔妾母女放在心上。” “皇上不是贪恋美色之徒,后宫中本就没有盛宠之人,得不得宠是一回事,懂不懂得把握又是一回事,说到底,”柳平儿一瞥眼,透出几丝厌恶之情,“还是你废物!” 宣若宫侧殿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熏香味。 纱幔飞舞,帷帐轻动,一声声娇滴滴的呻|吟穿过廊柱,飘到了温热的空气中。 “哎呀——咝——”慕贵人趴在床上,闭着眼睛,脸色奇怪,似是痛苦又是愉悦。 半响,她终于停止了呻|吟,穿好衣服理了理头发,脸颊微红,娇羞地看了一眼床侧之人。 “贵妃娘娘,你亲自给嫔妾做全身按摩,嫔妾受宠若惊不胜惶恐,不知道娘娘可否将手法教于嫔妾的贴身宫女,否则嫔妾怎好日日劳烦娘娘?” “此手法没几个月的学习把握不好,伤到妹妹的筋骨就麻烦了。我与妹妹一见如故,怎么有劳烦一说呢?”唐泽放下卷起来的袖子,一本正经地说道,心想,妹子你的皮肤柔滑细腻,手感极好,我怎么舍得把你交给其他女人呢? ——诶,怎么觉得哪里怪怪的? 慕贵人抬头,满眼的感动之意:“嫔妾以前不懂事,甚至出言不逊讽刺过娘娘,没想到娘娘不计前嫌,待嫔妾如此之好,嫔妾实在无以为报。” “客气了,客气了。”唐泽坐到她身边,抚摸了她的背,又帮她拭去眼角感动的泪花。 “嫔妾还有一事相求,不知娘娘能否应诺?” “何事,说来听听。” 慕贵人耳根子一热,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唐泽也跟着看了看她的胸。 慕贵人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听说娘娘上个月给了林婉仪一套丰胸秘方,效果不错,嫔妾······也想要。” 唐泽抓起她的手腕,一边抚摸一边说道:“本宫做事讲究公平,上次看到你们为才艺大赛的事伤了和气,本宫心里过意不去,所以才给了她一套丰胸秘方,又亲自给你做全身按摩,不过既然你提出了,我自然也是会给你的。” “多谢娘娘!”慕贵人神色一喜,脸上又爬上了几丝红晕。 唐泽在心中却是叹了一口气,这些妹子啊,以为他不知道她们的心思吗?哼,锻炼好胸肌不就是为了勾引李翃这个家伙吗? 唉,自己辛苦地给她们做按摩还比不过一套丰胸秘方? 他感到自己的心在滴血! 回到景仁宫,唐泽感慨了一下人生,觉得只有晚上去二元空间看看不断攀升的积分才能安慰他受伤的弱小心灵了。 谁知还没等到晚上,一件事对他弱小的心灵又是一狠狠冲击。 “娘娘不好了。”张嬷嬷慌慌张张地冲进来。 “不,我很好。”唐泽仰头望了望天,端了茶凑近嘴边。 “娘娘啊,雯月公主被一个胆大包天的奴才给扔进湖里了,那个奴才当场被抓住,关进暴室严刑拷打一番,结果交代出来,说是娘娘您指使的。” 唐泽一口茶水吐回了杯子里,“雯月公主没事吧?” “公主被救上来了,就是呛了几口水哭闹不止!她是没事了,可娘娘你有事啊!”张嬷嬷焦躁地拍了拍手,怨恨说道,“那个奴才怎么不被打死算了,竟敢泼脏水到娘娘头上。” “他们自会把握轻重,打死了就不能诬陷本宫了,”唐泽一敛眉,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嘲讽笑容,“徐美人住在瑜景宫是吧?我们去那里看看!” 第四章 唐泽有点怀疑人生。 他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青年才俊,一手金钱一手美女,前途平坦宽阔,道路春光明媚,却不料pia叽一下穿成了失宠贵妃。 这种感觉就像吞了一块五仁月饼,还卡在喉咙里咽不下去一样! 不过穿就穿了呗,他那么努力地活着,那么努力地讨人欢心,从不与人争夺位分和宠爱,亲自对空虚寂寞的嫔妃嘘寒问暖,尽心尽力建设后宫和谐风尚,敢问,千古以来有哪个嫔妃如此贤良淑德?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还有妹子对他看不顺眼?三番几次陷害他?当真是白白辜负了他的一片真心······ 好了,人生感慨完了,煽情的话也说的差不多了,所以·····到底是哪个天杀的不长眼的小婊砸竟敢诬陷到老子头上啊!!! 坐轿撵到了瑜景宫,唐泽发现人还来得挺齐,就连一直忙于政务的李翃都在殿内。 唐泽刚踏入殿内就引起了一阵骚动,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婊砸们从李翃身上挪开视线,纷纷抬眼打量他,偶尔交头接耳几句。 看到李翃神色正常,想来雯月公主无大碍,唐泽不禁松了口气。 于是他很淡定的上前行了礼,谁知刚起身,腿就被一个浑身是血的宫女抱住。 “娘娘救救奴婢!奴婢都是按您吩咐做的,您不能弃奴婢于不顾啊!” 唐泽太阳穴突突地跳了跳,忍住将她一脚踹飞的冲动,唇角涌起一抹柔和的笑容:“你不必惊慌,且与本宫说说,本宫是怎么指使你的,又为何让你推雯月公主下水啊?” 宫女愣了愣,“娘娘您不是私下里常说,徐美人不得宠,却仗着有个公主,在后宫里占一席地位,所以您心生嫉妒,就把这支金钗给奴婢,让奴婢对公主下手吗。” 放屁!老子几时见过你丫的啦!!! 还有,怎么又tm的是金钗?手段真是如出一辙啊!!! “本宫首饰多了去了,有些贼心的奴才偷去一些我也是注意不到的,”唐泽嫌弃地看了她一眼,“若本宫真要加害于人,必定不会派你这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去。你做事不牢靠,嘴巴又不严实,本宫派你去,到底是对他人智商的侮辱,还是打本宫自己的脸啊?” “我······”宫女有点被骂呆了,她偷偷转头往一个方向看去,试图寻找帮助。 柳平儿暗自淬了一口,忙站出来说道:“雯月年幼,且只是一个美人的孩子,与贵妃娘娘将来诞下的皇子怎可同日而语,即便如此,娘娘也不肯放过她吗?” 唐泽转眸,定定地将她望着,直到望得柳平儿的脸色显出了一丝尴尬的僵硬。 “柳惠妃都明白的道理,本宫怎么还会不明白?所以说,本宫怎么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去害一个对自己毫无阻碍的人?”唐泽讽刺地笑了笑,“这个奴婢满口漏洞,谎言连篇,定是有人指使,不如再拖出去打几个时辰?” 说着,挥手招来两个侍卫,宫女大惊失色,口中直直求饶。 柳平儿上前一步制止,笑容讽刺:“再打就要打死了,娘娘是想消灭人证?” 唐泽挑了挑眉,“柳惠妃是怕再问出什么?” 僵持之下,徐美人忽然跪下,膝行到了李翃脚边,磕了一个头,泣诉道:“臣妾缘薄,只得了雯月一个孩子,臣妾不想争位分荣宠,只愿守着雯月安然度过此生,求皇上成全,让臣妾带着雯月出宫吧。” “妹妹怎的说出傻话来了?”柳平儿俯身扶起她,也跟着流了流眼泪,“雯月是公主,是金枝玉叶,是皇上唯一的子嗣,岂能出宫?本宫看着雯月长大,早就将她视如己出,是容不得旁人欺负她的,今日皇上也在此,必会为公主讨回公道!” 两人表演得情深意切,拿雯月公主是唯一子嗣做词,矛头明里暗里直指唐泽。 唐泽头一次感到深深的无奈,这女人发起狠来,拿自己孩子做工具,可真是难以拆招啊! 就在众人窃窃私语之时,内殿忽然跑出一个身影,三四岁的小姑娘,穿一袭粉色宫装,她往四周看了看,径直朝唐泽跑了过来。 “贵妃娘娘,你今天是来给我讲故事的吗?”雯月拉了拉唐泽的袖子,殿内许多人,她偏偏一眼就看到唐泽。 唐泽心想,大概是他现在这张脸太美,所以老少通吃吧!他蹲下身微微一笑,虽然孩子的母亲渣,但孩子还是惹人怜爱的,于是摸了摸雯月的脸说道:“这里闲人太多,太吵,不适合讲故事,公主要听,来景仁宫我给讲给你听啊。” 徐美人见状,狠狠地剜了眼看顾雯月的嬷嬷,低声喊道:“雯月,快过来。” 雯月公主却摇了摇头,抱着唐泽的手臂撒娇:“不,我要听贵妃娘娘讲故事!” 一直默不作声的李翃这时终于说了句话:“雯月,过来这边。” 雯月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走了过去,站在李翃跟前低着头,脸色有点紧张。 唐泽皱了皱眉,这小丫头怎么一副晚自习不认真挨教导主任训的模样,诶,一定是李翃这家伙平时太忽视她了。 李翃抱起雯月放到膝上,指着满身是血的宫女,问道:“还认得这个人吗?” 雯月黑溜溜的眼睛转了转,没有害怕,而是脆生生地说道:“认得!这个姐姐抱着我出了宫殿,还让我不要害怕,说把我放到湖里待会儿就把我捞出来,说她是受人吩咐,还提到了贵妃娘娘和柳······” “公主,”柳平儿慌忙制止了她,“公主年纪小,又刚落了水,必定是受到了不少惊吓,嬷嬷,你还不带公主下去好生休息。” 看顾雯月的嬷嬷忙应诺了一声,走过来抱了雯月走进内殿。 柳平儿和徐美人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紧张和遗憾。 李翃也没心思注意她们两人的神色,眯了眯眼睛,站起身,声音沉如落玉:“此事朕不想再追究,这个胆大妄为的奴才,就交由贵妃处置吧。” 说完,便跨出殿外。 见李翃走了,一众妃嫔急急地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径自说了起来。 “先把雯月公主放到湖里再捞起来,原来这个奴才的目的不在加害公主,而是贵妃娘娘啊?” “还好公主聪明伶俐,出来证明了娘娘的清白,只是到底是谁这么缺德,竟敢拿皇嗣和娘娘开玩笑?” 唐泽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角,转眼看跪在地上一脸惊惶无措的宫女。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奴婢也是蒙了心窍,才做出如此出格之事!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娘娘饶了奴婢一命吧!” “哼,心思歪邪,留在宫里也是祸害,娘娘定不可轻饶她!”林婉仪愤愤说道。 唐泽叹了口气,想了想,吩咐:“仗打三十,赶出皇宫。” “娘娘宅心仁厚,饶过这个狗奴才一命,希望她以后好生做人吧。” “是啊,贵妃娘娘心善,真叫嫔妾们自愧不如。” “······” 处理好一切事务,唐泽头一次感到被众多女人包围着,原来并不好受呢。 回景仁宫的路上,唐泽心情有点烦,在瑜景宫殿内,本该是莺莺燕燕环绕的脂粉香味,可他却只感到了扑面而来的假,真的,就一个字,假。 或许是作为陷害事件的主角的缘故吧,他竟忽然像个娘们一样感怀起来了,呵呵。 唐泽深呼吸一口气,调整好心态,转眼已经到了宫殿门口。 孔思思迎面走来,看到唐泽安然无恙,急切的神色松了松,“姐姐,妹妹正准备去瑜景宫找你呢,看姐姐的样子,如今应该没事了吧?” 见唐泽点头,她长长呼出一口气,斜了一眼身边的宫女:“你这个丫头也真是的,出了这样大的事情,怎么不叫醒我?” 宫女一瑟缩,道:“小主得了风寒,连着咳了好几个晚上了,奴婢见您好不容易睡一觉,所以才不忍吵醒你。” “你就不要怪她了,左右是他人居心裹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妹妹来不来都是一样的结果,还是好生养病,我还指望着你辅佐后宫事务呢。”唐泽摇摇头,示意孔思思不要再训斥。 “姐姐这是怎么了?”孔思思敏锐地察觉到了唐泽脸色有点不对劲。 “没事,只是觉得,”唐泽叹了口气,唇角又往上无奈一弯,伸手捏住孔思思的脸颊,笑道,“就是觉得还是你最好了。” 虽然他也知道,孔思思依傍自己是另有目的,但二元空间中可以看到她对自己的好感度蹭蹭往上涨,对待自己的心也是带了几分真诚的。 后宫之中,说白了,大家都是竞争对手,所谓感情好,也只是联合起来有利可图罢了。这世界上鲜少有不计回报的付出,和毫无立场的一心一意,更何况是在这个地方,当是演百合剧吗? 唐泽回到寝殿内思索良久,觉得还是有必要去找李翃说个清楚,毕竟,任何大的误会都是由小的怀疑集聚而成。 虽然今天的事情多亏了雯月公主,令他摘掉黑锅,但难不保李翃心中会有所疑虑,因为自己对于他来说,怎么都算是个来历不明的人啊。 于是,唐泽也顾不得用晚膳,当即差人准备轿撵赶往养心殿。 第五章 和上次来的时候一样,养心殿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熏香味,清冽醒人,青铜火盆里搁置着几块银炭驱散了寒气,不时可以听到哔哔啵啵的细微破裂声。 李翃很难得的没有在看奏折,而是手指撑着额角,闭眸养神,对于唐泽进来的动静,似乎没有察觉。 唐泽看他脸上有几分倦色,想了一想,终是放轻了脚步走过去,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准备给他捏捏肩,好装作一副贤惠懂事的模样。 谁知他的手刚落到李翃肩膀上,手腕就突然被一股大力捉住,接着手臂一扭,脸不由自主地被迫贴到了冰凉的桌案上。 “哎呦——你,你干嘛!”唐泽大声抗议,疼痛使他当即不顾称呼了。 靠,老子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装一回娘们给你捏捏肩,你这是几个意思?唐泽扭头,目光恨恨地盯着将她反手桎梏住的李翃。 “朕不习惯背后有人。” 李翃见是她,慢慢松开了手,语气虽冷淡,眉眼之间却是微微一动。 哼,是不是当皇帝的防范心都这么重啊! 唐泽心里吐槽,一脱离他控制,忙跑得远远的,甩了几下胳膊,嘴角痛苦地往下撇了撇:“好疼啊,不会是脱臼了吧?” “脱臼何止这点疼痛?过来,朕给你看看。” 唐泽犹豫了一小下,看看李翃镇定的神情,于是小心警惕地挪到了他的身边,“你轻点动作啊,我这身躯可娇弱了。” 唉,要是换做他以前那具有八块腹肌的身体,就不用这么憋屈了。 李翃手指一顿,眼睛不自觉地瞥了唐泽一眼,当真放轻了动作,沿着她的骨骼摸了摸胳膊,说道:“无妨,想来贵妃也不会如此没用。” 唐泽直觉是他在讽刺自己,于是想转身去进行眼神对峙,可胳膊还被对方握在手里,抽了几下没抽出来。 殿内气氛开始有点微妙,唐泽动了动鼻子,心中暗叫不好,他怎么觉得有种叫荷尔蒙的化学物质正在空气中飘散。 “皇上,臣妾过来是有要事和你说的。”唐泽慌慌忙忙地转身,心急之下力气也大了不少,可谁知脚下踢到了什么东西,身子竟不受控制地往后跌去。 他手臂下意识地往前一抓,正中李翃胸前的衣服。 李翃猝不及防,伸手揽住她的腰,结果两人齐齐摔倒在了地上,唐泽在下,李翃在上。 唐泽脑子被砸的蒙圈,好半响才回过神来。 还好还好,虽然姿势暧昧了点,但好歹没有狗血的唇碰唇! 唐泽推了推李翃,纹丝不动,只见面前之人的脸离自己只有一寸距离,两人温热的呼吸交缠在一起,然后,他便感觉到对方喷在自己脸上的气息一点点炽热起来,倒映着自己俏脸的褐色眸子一丝丝深邃起来。 “你······”唐泽心中一紧,下一个动作便是捂住了自己的胸。 李翃手掌穿过她的头发,直接拖住了她的后脑,接着嘴唇便不遗余力地压了上来。 唐泽大脑中劈过一道刺亮惊雷,然后就停止了工作,他只能感觉到对方的吻几乎是带着掠夺意味,霸道的气息席卷了整个口腔,一寸一寸,舌尖在肆意游走,仿佛在品尝,又好似在探究。 下一秒,他脑子才蹦出花花绿绿的弹幕,在令人窒息的黑色悬崖背景下,无声而滑稽的搞笑着。 老子被强吻了!!! 老子活了二十六年,竟然被一个男人给强吻了!!! tm的还是舌吻!!! 李翃的手臂原本是环绕在唐泽腰间,等唐泽反应过来,已经挪到了脖子上,还在不安分地尝试着更加深入。 你tm的真是够了!唐泽用力一挣扎,总算是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 “等一下!”他大声吼道。 李翃莫名地看她,眸中尚有几分迷离之色,手指沿着她下巴的弧线摩挲,声音黯哑道:“怎么了?” 唐泽惊恐地抓住对方不安分的手,极其僵硬地笑了笑,“臣妾大······月事来了,不方便伺候皇上。” 李翃怔了怔,眼中闪过一丝暗色,不过还是从唐泽身上爬了起来,顺带拉了她一把。 唐泽手忙脚乱地爬起来,赶紧跳开几步远,整理整理衣服和头发,心里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抬眼觑了下李翃,对方已然端坐在了桌案前,面色平静如常,眸中恢复了一片清亮。 唐泽嘴角抽了抽,这哥们儿这么快就又一副禁欲系模样,真是看不出刚才还热情似火! 同样作为男人,唐泽很理解李翃被打断的心情,于是,在安全距离内,温柔体贴地问了句:“皇上,最近陆芳容习得了一曲广袖舞,臣妾看过了,确实是惊为天人,要不要臣妾安排一下,让她来给皇上表演表演?” “不用。”李翃眼皮动也没动。 “皇上不必为方才的事情不好意思嘛,再说了,后宫嫔妃最近也都思念皇上了,就让陆芳容······” “朕说了不用!”李翃抬起眼,眸中情绪晦暗不明,隐隐地透出几分愠怒。 “臣妾明白了,那臣妾就先告辞了。” 唐泽很识趣,忙匆匆行了退礼,一刻也不敢多留地走出养心殿,心里却嘀咕,别真是我把你当哥们儿,你却想······泡我? 回到景仁宫,唐泽一连用了三壶菊花茶漱口。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脸怎的这样红?”张嬷嬷问道。 “有吗?”唐泽下意识地摸摸脸,果然很滚烫,于是忙坐到铜镜前照了照,镜中女子云鬓花颜,脸色白皙,上面还浮了一层淡淡的红晕,显出一副欲拒还迎的娇羞模样。 “啪”的一声,唐泽一把扣下铜镜。 他怎么会露出这么娘的表情! 还有,一副发春的样子算是闹哪样? 戌时一到,唐泽立刻凝神进入二元空间,大屏幕上的积分刚完成了更新。 唐泽盯着积分看了很久,额头黑线滑落:“系统啊,为啥李翃对我的好感增加了这么多?” 他记得自己明明什么讨好的事情都没做,给李翃捏肩结果被反手扣在了桌上,那啥还拒绝了,最后走的时候,李翃明明一脸很臭屁的表情······ 所以说,这皇帝哥们儿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长的? “本系统也不清楚,不过猜也能猜得出来,”系统有点猥琐地咯咯地笑了几声,“皇上亲了你,所以心情比较好,就······” “滚!”唐泽一听自己被强吻的事情就心里不爽,一只鞋子pia叽甩到了大屏幕上。 大屏幕暗了暗,系统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哎呀,宿主,你打中了我的服务器,我可能要抽个一两月了······以后戌时可能也进入不了······不过放心,好感度我会自动给你换成生命值······不要内疚,本系统就是这么以德报怨,无私奉献······” 唐泽眼前一暗,又亮了起来,竟是回到了寝殿内,想起方才在二元空间的事,嘴角直抽搐,老子才不内疚!抽抽抽,你就抽吧!叫你偷窥老子! 晚上,唐泽做了一个很长的无比真实的梦。 在梦中,李翃和自己相爱,然后自己登上了后位,两人生了一堆的皇子公主,最后,李翃为他解散了后宫······ 梦境的最后一幕,唐泽喃喃自语,“啧啧,怎么那么像我以前陪女朋友看过的一部狗血穿越剧呢?” 话音刚落,他猛地想起自己的灵魂是男的,是一个大直男! 惊呼一声之后,唐泽便满头冷汗地吓醒了过来,赶紧叫来张嬷嬷,拉着她的手里里外外摸了个遍,心中坚定地默念三遍,老子喜欢女人!老子喜欢女人!老子喜欢女人! 老子就算看上张嬷嬷也不要喜欢男人! 心绪定下,唐泽一瞧外面天色已经大亮,睡意全无,干脆起来洗漱用早膳。 “娘娘,徐美人来了。” 唐泽刚喝完了最后一口粥,一个小宫女便进来报告。 “请她进来吧。” “娘娘,”张嬷嬷皱眉,劝道,“上次您被诬陷的事情,徐美人必定有所参与,要老奴说,娘娘还见她做什么?一棍子打出去不就得了?” “不管她有没有参与,现在还是皇上的嫔妃,公主的生母,打她出去,是又要落把柄给她们吗?”唐泽垂了垂眼眸,说,“这个徐美人,心思虽深,但位分低,且心没有那么狠,左右于我威胁不大。” 徐美人踏进殿门,一眼就看到唐泽面无表情地坐在高座,心里不禁哆嗦,于是扑通一声跪在座下,从怀中掏出块手帕抹了抹眼角,竟抽抽搭搭起来。 “贵妃娘娘,嫔妾有罪,今日是特地来请罪的。” 唐泽自上而下斜了她一眼,没答话,随她跪着哭泣。 “昨日雯月落水,嫔妾心神大乱,竟听信了那不知好歹的奴才谗言,差点冤枉了娘娘!幸好雯月出现及时,揭发了那奸人诡计,还了娘娘清白,也算是为嫔妾将功赎罪了!” 唐泽此时心中就呵呵哒了。 雯月公主的巧合出现和你算计我是两码事,怎么就替你将功赎罪了? 你打我一巴掌,再给我摸一摸,我还得感激你不成? 徐美人见唐泽毫无反应,脸上微微闪过尴尬,头一低,眼泪更加汹涌了:“虽然这件事确实是嫔妾无心之失,但总归对不起娘娘了,嫔妾就算死一万次也是补偿不了的。” 唐泽看着座下梨花带雨的人儿,心里一阵唏嘘不已,这女人是海水做的吧?眼泪咋说流就流,毫不吝啬呢! “无心之失?”唐泽冷冷一勾唇,“徐美人将本宫当傻子吗?” 第六章 徐美人闻言不禁脸色一白,她没想到自己都来负荆请罪了,唐泽还能将话说得这样不留情面。 看唐泽神情严肃,她脑中略一思索,咬咬牙,说道:“嫔妾不敢,想来娘娘也是知道幕后主使之人的,嫔妾母女在宫中人微言轻,如迁徙候鸟,只能依傍大树而居,那人拿雯月威胁嫔妾,嫔妾······嫔妾也是无可奈何。只求娘娘看在雯月年幼,原谅嫔妾吧。” 唐泽垂眸拂去茶叶沫子,心里阵阵发笑,这个徐美人,逻辑很有问题啊! 她受人要挟诬陷自己,却以雯月公主年幼为借口,想获得自己原谅?唉,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人那么天真和矫情,他们可以有各种借口伤害别人,却偏偏硬要别人体谅! 真是伤疤不长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啊! “本宫并没有为难你的意思,雯月这个孩子,本宫也很喜欢,”唐泽话语一顿,说道,“只是希望徐美人好生照看着她,正所谓虎毒不食子,莫不要将孩子卷入其中,便宜了他人。” “嫔妾知道了,多谢娘娘教诲,”徐美人掀起眼皮,脸色微微动容,俯首双手伏地行了个大礼,起身说道,“雯月毕竟是嫔妾身上掉下来的肉,旁人怎知这份心疼?若是嫔妾早先知道此事,定是不会答应的。” “如此甚好,本宫也不想多行追究。”唐泽往后一靠,摆出一副送客的表情。 徐美人识得眼色,忙说了声嫔妾告退,便脸色尴尬地出去了。谁知她前脚刚走,后脚又有一个太医迈了进来。 太医跪下行了行礼,说道:“娘娘,皇上吩咐微臣来给您看看手臂上的伤。” “伤?”唐泽一下子就想起了昨晚的事情,眼角不由自主跳了跳。 张嬷嬷在一边高兴说道:“娘娘,皇上是把您放在心里的,您看,这不是记挂着您,专门派太医过来了。” “本宫没事,你退下。”唐泽揉了揉太阳穴暴跳的神经。 “皇上吩咐过了,要微臣一定给娘娘开几服药,而且微臣最擅长的是妇科,对于治疗痛经淤血,气血不畅,有几十年的经验······哎呦,娘娘,微臣这把老骨头经不起踹啊······” 太医连滚带爬几乎是逃着离开景仁宫的。 而唐泽叉腰矗立在殿门口,面色刹红,白眼翻了一个又一个。 午膳,唐泽喝了三大碗猪脚黄豆汤,才渐渐摆脱了脆弱心灵上的阴影,不过吃得太撑,以至于午觉都睡不着。 于是,小太监送来的唐家书信直接到了他手中。 唐泽拆开一看,原来是上次在唐府见过一面的哥哥唐深要成亲了,对象是卫尚书的小女儿卫凝嫣。 唐太师这个奸臣老爹,心比天高,在信中细数了一件件唐家为朝堂做出的贡献,毫不客气地指出了那卫家小女门第不配,又脸大地要求唐泽趁皇上还没拟定圣旨尽快吹吹枕边风,帮他推了这门亲事,最后状似不经意地提了一下修宜貌美贤淑,是个做儿媳的好人选。 “呵。”唐泽唇角弧度嘲讽一弯,把信折好塞回信封里,他根本不不打算搭理。 “泽姐姐!” 窗外忽然传来一声清脆叫声,接着李修宜就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小脸上带了几分憔悴,一进殿内就轰走了其余宫人。 “怎么了?”唐泽心下奇怪,问道。 “泽姐姐!”李修宜嘴角往下一撇,豆大的泪珠滚落下白皙脸颊,下一秒便扑进了唐泽的怀里,放声哭泣起来,“呜呜,深哥哥要成亲了,他要娶那个卫尚书的女儿······” 唐泽轻轻拍打着她的背,以示安慰,眉毛却了然地一挑。 “那个卫凝嫣长相不如我,身份地位也不能和我相提并论,与深哥哥的情谊更是没我深厚,深哥哥怎么可能看上她?也不知道皇兄怎么想的,那个小女子怎么配得上深哥哥啊,只有我······”李修宜抹了抹眼角,话语一噎。 “我知道,只有你才配得上他。”唐泽帮她将话说完,可是妹子,在背后这样贬低别人真的好吗? “泽姐姐,皇兄那么喜欢你,你去与他说说,让他不要赐婚了。”李修宜握住唐泽的手,就好像握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唐泽却吓得一把甩开她的手,你家皇兄啥时候那么喜欢我了?姑娘,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啊! “泽姐姐,连你也不帮我吗?我们三个一同长大,你还不知道我与深哥哥的情谊吗?”李修宜泪水饱满,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叫人看了好不心疼。 “修宜,你年纪尚小,可能是你皇兄······”不想看到你早恋吧?唐泽暗自寻思着找个什么样的安慰借口比较妥当。 李修宜匆匆打断他的话:“我明年就及笄,年纪不小了!反正皇家的女儿就是用来政治联姻,这些修宜都明白,唐家权倾朝野,泽姐姐你又是贵妃,我和深哥哥的婚事不是门当户对吗?难不成我们两个哪里不般配吗?” “般配,当然般配,”唐泽伸手擦了擦李修宜的眼泪,“这样,我找机会和你皇兄说一说,将你的心意与他表露一下,如果他不同意,我也是没有什么办法的。” “有泽姐姐在,想来皇兄必不会冷心肠的。”修宜破涕为笑,神情又烂漫起来。 唐泽却幽幽地叹了口气,为什么他会给人这样的错觉呢? 待到晚膳时分,唐泽吩咐小厨房准备了几样精致点心,便乘着轿撵赶往养心殿,一路夕阳如金,将皇墙琉璃瓦勾勒得格外恢弘大气。 唐泽不禁思绪上涌。 其实他这一行不是为了唐太师,也不是为了李修宜,而是为了向李翃表明自己的立场。 唐家势大受圣上忌惮,且已有一女嫁入皇室贵为后宫之首,李翃怎么还可能让唐家再攀上皇亲,增长气焰?山河尚有变换,朝代亦有更迭,一门荣宠,岂能长存不衰? 况且这天底下,有谁敢与皇室提门当户对? 唐太师是野心十足。 而修宜到底是,天真了。 唐泽刚下轿撵,就见一人从养心殿出来,正好迎面撞上,青衣官袍衬得人愈发温润如玉。 唐泽还没想好怎么打招呼,唐深就躬身做了个揖,“微臣见过娘娘。” “哥哥不必如此客气。”唐泽忙虚扶他一把。 “既然是在宫中,规矩还是要守的,娘娘折煞微臣了,”唐深直起身子,眼瞳中分明是有许多话想说的样子,可最终却是淡淡一笑,“娘娘是来找皇上的吧?那微臣就先行告退了。” 唐泽点点头,他也不想和对方接触太多,以免身份暴露。 进了养心殿,李翃坐在桌案后面,脊背挺直,右手握着一支笔正在批改奏折,眉宇之间神态气势宛若天地游龙。 “是为你兄长婚事而来?”唐泽刚将小点心放到桌上,李翃就出声问道。 唐泽目光转去,只见他已经放下了笔,褐色眸子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 “并不全是。” “哦?”李翃眉梢微微一动,说,“朕以为修宜必会去找你,让你来当说客。” 唐泽不蠢,他是不会去问既然皇上知道修宜的心思为什么还要拆散鸳鸯这种问题的。唐泽只是笑了笑,“修宜确实来找过臣妾,哭哭啼啼了一场,不过臣妾知道,任何人都不可能动摇皇上的决定。” 所以修宜,不是我不肯帮你,而是凭我一己之力,怎么能撼动朝堂局势? 李翃闻言,唇角脩尔一动:“贵妃倒是明事理。朕今日找你兄长,就是问一问他对婚事的意见。” 呵,唐深敢拒绝吗?唐泽敛了敛眉,缓缓说道:“皇上知道,我并非唐泽,朝堂之事,世家姻亲,都与我无关。我今日来,只想告诉皇上,无论如何,我是与皇上站在一道儿的。” 抱对金大腿很重要啊! “那贵妃就说说,你是如何与朕一道儿的?”李翃眸色沉凝,充满探究意味。 “我拿诚心证明。” “何以诚心?” “皇上难道不想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吗?来自何处?有何目的?我若是全盘交代,皇上能否消除疑心,信任于我?” 唐泽抬头,只见李翃沉默良久,一手搁在桌案上点了点,褐色眸子紧紧盯着自己的脸,似乎在判断和审视,带着烧穿人心的灼热温度。 他忽尔一笑:“那贵妃不妨先说说。” 唐泽心里叹了口气,唉,这哥们儿疑心病太重,现代的一切对此时来说简直是天马行空,他还不如编个靠谱点的说法。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个年代的后宫不盛行男风,李翃也不好男色,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性别问题就暂且忽略不提吧。 “我并非人类,而是天界的一名小仙,因为犯了错,故被贬凡间受劫。” 唐泽临时改了心思,现编故事太高难度,于是脑洞一转,便将四大名著之一的,西游记,稍作修改了下。 毕竟,他有改编柯南的经验,这会儿子瞎扯的话语还是张口就来的。 “我本是在天界蟠桃园司职的一位小仙,谁知有一日,九重天上忽然来了一个泼猴,他法力极强,我哪里是他的对手,竟被他下了定身咒语,眼睁睁看着他偷吃蟠桃,打烂桃树,还调戏其他仙女·······最后我被斥责看管不力,令园子损失惨重,故被贬下凡,有此一劫。” 第七章 李翃沉默不语地听完,问:“劫数是什么?” “劫数都是由司命星君拟定的,我哪里会知道。” “你在天界是何职位?” “我只是一介小仙,并无什么职位可言。” “那令你受牵连的泼猴现今如何了?” “它······大概已经······”唐泽想了想,他总不能把西游记八十一难全部给说一遍吧,“天上一天地下一年,我下凡的时候,泼猴估计还在吃桃子呢。” “哦?那······”李翃还要问什么,却被唐泽一言打断。 “皇上,天机不可泄露,我已经与你说了这么多,再说下去,恐怕要触犯天条了!”唐泽说的掷地有声,心里嘟囔,听故事而已不要这么较真啊!!! 李翃望着唐泽,唇角弧度忽的一弯,褐色眼眸倒映着些微光亮,星星点点的笑意溢了出来。 唐泽见他笑容古怪,心里一紧,糟糕,他是不是编故事瞎扯过头了? “既然如此,朕知道了,不再问你便是。”他这时的声音格外悦耳好听,压抑着一丝淡淡的笑。 “皇上笑什么?是不相信臣妾所说?”唐泽维持面色平静。 “为何不信?朕只是发觉,”李翃顿了顿,“贵妃口才极好。” 唐泽嘴角一抽,说到底还是没信呗! “不管皇上是否相信,臣妾言尽于此,”唐泽抬眸,眸光坚定,“虽我目前身份仍旧是唐太师之女,但我的心却是偏向皇上这边的,皇上有什么吩咐,或是要利用我做什么,我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李翃没说话,褐色眸子定定的将她望着,半响,才不明情绪地说了句:“贵妃有心了。” 唐泽从养心殿出来,心里带着几分忐忑不安,方才他对李翃表露心迹,虽然他目前占着唐泽的身躯,但心却不是原来的唐泽,所以他会坚定地站在李翃这边,甚至愿意将自己给卖了,话说到如此份上,就差没跪着抱大腿求当盟友了! 可李翃那家伙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就不痛不痒地说了句无关紧要的废话!几个意思? 唐泽一肚子闷气,挥手遣退轿撵,自个儿迈着步子边撒气边走回景仁宫。 谁知刚出了养心殿的一个拐角,就见不远处立着一个清俊人影,此时夜幕低垂,天色已经转变为淡淡的暗紫色,那人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隔着稍许朦胧雾气温尔一笑。 唐泽见碰上了,于是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去:“哥哥还没出宫?天色已晚,宫门快要落锁了。” “微臣有皇上钦赐的出宫令牌,无妨,”唐深看了张嬷嬷一眼,“娘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娘娘,老奴去那边等着您。”张嬷嬷识趣地告退。 唐深见四下无人,看着她眉眼温和起来,说道:“泽儿,还记得小时候的事情吗?你自小和沁儿便脾气不对头,反而和修宜志趣相投,彼时我们三个······” “哥哥,”唐泽打断了唐深的话,他觉得对方不是简单来找自己唠家常的,一定是另有目的,而这个目的他想自己可以猜的到,于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儿时时光,最是值得怀念,我知哥哥与修宜两情相悦,可世家姻亲岂能由你我做主,妹妹我也恐怕是无能为力。” 唉,为啥一个个都觉得他能在李翃面前说上话? 唐深却皱了皱眉,“两情相悦?泽儿,你在说什么?我与你一样,都是将修宜当做妹妹的,别无他想。” “······哈?”唐泽愣住,修宜这个小丫头自作多情了?自己会错意了?那这位老兄,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 只见唐深从袖子里掏出一根碧玉簪子:“这支簪子,是我在珍宝阁定制的,本想等你行及笄之礼时送与你,可是还没等匠人做好,你便一道圣旨被选为太子妃,这东西竟然一直忘了给你。” 哦,是来给他送东西的?唐泽摊开手,准备接过。 可唐深却笑了笑,径直伸手将簪子插入她鬓发之中,手指穿过耳边垂下的几缕乱发,不经意间轻触到了唐泽脸颊上的肌肤。 唐深身子一颤,动作在空气中凝固良久,最终紧紧握成拳头,收拢在了长广的衣袖里。 唐泽将他一系列动作神情尽收眼底,默了默,心里闪过奇怪的情绪。 “宫中珍宝无数,想来泽儿也不会将这一件首饰放在眼里,但这是我······作为你兄长的一番心意,希望泽儿不要嫌弃。” “哥哥待我这样好,我怎么会嫌弃?这支簪子做工精致,设计新颖,想必是花了不少功夫做成的,我很喜欢,多谢哥哥。” 这原是客套话,可唐深听了,眼中蓦地一喜,亮亮地将她望着,“泽儿喜欢就好。” “哥哥和卫家小姐的婚事定下了吗?听说卫家小姐貌美贤淑,德才兼备······”唐泽避过他的目光,岔开话题。 “呵,泽儿,我与你一样,婚事由不得自己做主,”唐深抬眸,眼里闪过一丝莫名情绪,“在我心里,泽儿才是最美的,只恨当初无能为力,即使知你是被逼嫁······唉,罢了,这些事不宜提起。” 说着,又深深地望着唐泽,眼底仿佛有许多说道不明的哀婉痛心,直叫人看了心酸。 被一个大男人这样盯着,饶是厚脸皮如唐泽,心里也不禁一阵发麻。 这个唐深,有点不对劲啊! 回去的路上,唐泽拔下碧玉簪子放在手里把玩,心里想,及笄之礼过去已有两年多,这两年里难道没有机会送给自己吗? 为什么非要在今天,在宫里等到天黑,就为了送给他一个簪子? 唐泽瞥了张嬷嬷一眼,有意无意地说道:“我近来没有留心朝中事务,不知道哥哥有没有升官啊?” “公子还和从前一样是轻军都卫,公子年轻有为,又有娘娘在宫中帮扶,不愁升官。” 没想到唐深看上去温文儒雅的一个人,竟然是武将?唐泽点点头,又试探问道:“嬷嬷,你说我父亲从事文官,为什么将我哥哥培养成了武官?亲生父子,怎的如此不同?” “一文一武,在朝中扶持娘娘,岂不好?” “自然是好的,”唐泽点头,心想,唐深应该是奸臣老爹亲生的,于是又说,“嬷嬷,你觉得我是父亲亲生的吗?” 张嬷嬷闻言一愣,随即义愤填膺地说道:“娘娘切不可多想,虽然老爷对您态度冷淡了点,但您到底是老爷亲生的,是唐家的嫡长女,管她二姨娘再多生几个女儿,都是休想越过娘娘的!只要娘娘诞下皇嗣,老爷是断不会将二小姐送入宫中,皇后之位终归只属于娘娘!” 唐泽呵呵了几声,这个张嬷嬷又误会自己意思了。 不过如此听来,唐深和自己应该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啊,他对自己不会有其余感情吧?但愿是他想多了。 翌日,唐泽去长禧宫给太后请安。 “今个儿人都到齐了,哀家就先说一件事,”太后喝了一口茶,说道,“皇上登基之时,忙于政务,后宫嫔妃不多,子嗣更是绵薄,如今前朝也稳定下来,虽皇上不提,但哀家不得不操这个心。” 众嫔妃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脸色飞快地变了几变。 只听太后继续说道:“哀家会和皇上说,两月之后举行选秀大典,由哀家和唐贵妃主持。” 唐泽听到自己被提起,心情先是振奋了一下,又有新的漂亮妹子可以看了,不过一下子又黯然,是啊,也就只能看看。 “皇上勤于政务,后宫之中又挑不出个可心的人伺候,选秀大典举行,必定能挑选出一些貌美德恭的世家女子,尽心尽力伺候皇上,为皇上绵延子嗣,实在是嫔妾们的福分,大祁的幸事!”柳平儿站出来,一脸大方地说道。 在座其他嫔妃听闻此言,心中再多的嫉妒之火也只能强压下去,呵,就你会装贤淑,我们就不会?于是纷纷站起身附和。 “后宫新人一进,必会热闹许多,多几个好姐妹一同伺候皇上,孝敬太后,着实是好事一桩。” “嫔妾一定会日日祈福,求上苍眷顾,令我大祁皇室多子多福。” “嫔妾们恭喜皇上,恭喜太后,祝大祁国运繁荣昌盛,皇室子嗣绵延。”说着,一众嫔妃齐齐跪在地上。 唐泽见状,也跟着行跪礼,心中却好笑。这都哪儿跟哪儿啊?脑补能力也太强了,选秀都没举行,就幻想出来一副孩子堆满皇宫的场景。 看着身旁的这些妹子,唐泽心里直叹气摇头,明明嫉妒的牙根痒痒,却还得装出一副贤良淑德,大方微笑的样子,也真是······亏得演技好啊! 请安之后,太后借选秀之事需要商量,将唐泽留了下来。 唐泽趁机刷好感,殷勤地给太后做完一组护肤水疗,却突然被拉住了手。 太后拍拍他的手背,语重心长地说道:“哀家知道贵妃和皇上伉俪情深,只是皇上膝下并无皇子,恐影响前朝安定,贵妃是明事理之人,相信会明白哀家安排选秀的苦心。一来是令世家女子进宫以安前朝大臣之心,二来也是希望后宫里多生出一些皇孙皇孙女。哀家老了,后宫中做主的人也该是贵妃,那些新人进了宫,也断不会爬到贵妃头上去的。” 唐泽没仔细听太后的局势分析,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打转。 伉俪情深······什么鬼? 第八章 又过了几天。 李翃一道圣旨赐婚唐深和卫凝嫣,促成唐卫两家亲事。唐泽前脚刚听到这个消息,后脚就收到了唐太师的家信,信里劈头盖脸将她痛骂一顿。 唐深既然已娶正妻,除非卫凝嫣死了,否则注定和皇家攀不上姻亲,难怪唐太师如此生气,责怪唐泽无用,连写的字都比往常难看多了。 唐泽不甚在意,反正他又不是唐家的女儿,倒是李修宜这个情窦初开的小丫头,又来景仁宫哭哭啼啼地表达了初恋是多么痛,有点令他同情,只得好言相劝,美食相待之下,才将她哄了回去。 这天早上,唐泽带着孔思思练完一组瑜伽,神清气爽,不经意间又想起了李修宜,半是感叹地说道:“思思啊,你说皇上对修宜到底是什么打算?她明年也就及笄了。” 目前朝野上,权位最大的就是唐家,几乎无人与其并肩,若是唐家都不配金枝玉叶,又有谁可以娶了修宜? 孔思思想了想,她记得上辈子的时候,李修宜就是远嫁赵国和亲,照目前看来,这辈子也应该是差不多的结果。只是后来怎么样了,她也就不得而知,毕竟自己在那之前就被人毒害了······ “修宜公主是金枝玉叶,将来肯定要嫁给一国之君做皇后的。”孔思思自然不会将很具体的事情告诉他人,只模糊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唐泽抿了抿唇,微微出神:“想来也是如此。” 收拾一番,唐泽便起身到正殿,莺莺燕燕今天来得格外早,一见唐泽到来,便都起身请安。 唐泽挥挥手,示意大家就座,他心知妹子们今天是没心情听故事的,因为有件事热度还没过,正压在大家的心头上。 只见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等着某一个人挑起话头。 最终还是林婉仪清了清嗓子,说道:“听说皇上亲自赐婚于娘娘兄长和卫家小姐,唐卫两家联姻,着实是喜事一桩,嫔妾先在这里恭贺娘娘了。” 唐泽心道,这个林婉仪也是个人才,竟然先从此话题入手,于是笑了笑:“林婉仪客气了,本宫与大家同喜。” 林婉仪见唐泽接了话,眼珠一转,又继续说:“也是最近日子好,宫外办喜事,宫内也是要办喜事的,呵呵,也不知道这次进宫参加选秀的都有哪些官家女子啊?” 唐泽垂眸,啜了一口茶水,嗯哼,终于要扯到真正关心的问题上了。 林婉仪使了一个眼色,慕贵人心领神会,说道:“哎呀,以后宫里可就热闹了,也不知道谁会成为第二个沈婕妤?皇上本来就不喜欢到后宫中,这下子新人一来,我们这些老人啊,恐怕更是要被皇上忘了。” 姜修媛冷冷一笑:“听慕贵人的语气,可是好生羡慕沈婕妤?” 慕贵人见她神色讥讽,暗自淬了一口,说道:“我只是拿当初沈婕妤盛宠的事情做个比喻,姜修媛说这话什么意思?诅咒我和那个冷宫弃妇一样?” “我可没这个意思,慕贵人既然瞧不起冷宫弃妇,何必作出一副酸溜溜的模样?” “你胡说!我何时酸溜溜!” “行了行了,”唐泽见两人快要撕起来,忙及时打断,他知道这群小婊砸今天无非是来试探和抱怨一下选秀的事情,“不管新人老人,都是姐妹,大家一团和气才好。” 唉,其实这话他自己听着都膈应。 慕贵人和姜修媛见唐泽发话,也不好继续争吵,只得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扭过头去。 林婉仪和慕贵人算是半个战友,这时见她被欺负,想着替她扳回一局,于是说道:“贵妃娘娘说的是,大家都是姐妹,不过姐妹也是有亲疏之分,嫔妾听说姜修媛的妹妹也在选秀名单中?若是她进了宫,与修媛一母同胞,感情自是比我们好的,唉,嫔妾好生羡慕啊,可惜家中并无嫡出妹妹,那些庶出妹妹身份低怕是进不了宫里的。” 姜修媛听闻此言,脸色蓦地一青。 慕贵人捂嘴笑道:“林婉仪这样说来,听得嫔妾也是好生羡慕姜修媛呢!只是一家送一个女儿进宫便足矣,若是两个女儿都在宫中,这做父亲的该扶持哪一个?又该偏心哪一个?” “自然是偏心得宠的那一个,”林婉仪笑吟吟地接话,“姜修媛貌美贤淑,琴艺超群,想来二小姐也是不会差的。” 唐泽见她俩越说越过分,眉头不由一皱:“选秀之事,自有本宫和太后主持,各位妹妹就不用操这个心了,到时候新人进宫,再见面培养感情也不迟。” 林婉仪和慕贵人见唐泽有怒色,相视一眼,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陆芳容看大家都噤了声,想了一想,还是亲自问出了自己的问题:“娘娘,到时候新人进宫,那侍寝的事该怎么安排?是不是——要偏向新人一点?” “若是皇上看上谁,喜欢多宠谁一点,本宫也是左右不了的,不过,”唐泽安抚说,“若宫中仍旧无人得盛宠,那就照着原来的才艺比拼安排,本宫最讲究公平公正,不管新人老人,都一视同仁。” 若他偏颇谁,岂不是天天被她们哭闹死了? 众嫔妃听唐泽这样说,都在心里默默地松了一口气,纷纷站起来说道:“娘娘英明,嫔妾们谨遵娘娘教诲!” 晚上戌时,唐泽凝神,半天也没进到二元空间,这才蓦地想起来系统抽了。 这几天也不知道有没有收获好感,系统不在,当真有点不习惯,距离选秀有两个月,唐泽还想着询问一下刷秀女们的好感是否也可以兑换积分呢。 唐泽轻轻地叹了一口,随手拿起太后送来的选秀名单看。 “为何唉声叹气?” 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唐泽吓了一跳,连忙转身去看,竟是李翃不知何时悄然无声地出现在殿门口。 他边说,边大步跨了进来。 唐泽定了定心神,他刚才把殿内的宫人都遣到了外面,怎么李翃来了,也不见人通报一声。 只是话还没出口,李翃就看出了她的心思,说道:“朕免了她们的礼,叫她们都退下了。只是贵妃想什么这么出神,竟连朕的脚步声都没听见?” 唐泽眨了下眼睛,随即换上一副勤恳贤淑的模样,说道:“这几日地方的选秀名单也都呈上来了,臣妾正思考该如何安排选秀事宜呢。” 说着,递过了手中的选秀名单。 李翃伸手接过,不过看也没看一眼,就随意搁置在了桌上,反而抬眸将唐泽望着,说:“有母后和贵妃操持,朕很放心。” “哦。”唐泽动作有点僵硬地摸了摸脖子,烛火晃动,他看到李翃颜色深沉的眸子里清晰地倒映着自己的影子。 “那个,皇上,”唐泽感觉挺尴尬,于是没话找话,“您不看看这份选秀名单吗?里头有几个世家小姐,臣妾看着很是不错,均是温婉德恭,容貌不俗······” “既然记在册子上,总是挑拣一些好的词,”李翃目光停留了一瞬,带着一丝淡淡笑意打趣说,“朕原以为你更加关心唐家的亲事,却没想到你对选秀更上心。” 唐泽心里顿了顿,收起一脸向往美人的表情。 “唐家的事情,我已经同皇上表明过立场了,皇上若还是不放心,我也是没什么好说的。既然太后将选秀之事交托我手,且此事事关后宫和前朝,我一来不能叫太后失望,二来不能叫皇上失望,所以不得不上心。” 唐泽端了一杯茶凑近唇边,面上波澜不惊,眼珠子却是偷偷地打量李翃神情。 可惜李翃神情却没什么变化,叫唐泽心中一片失望。 默了半响,李翃忽然开口说道:“先帝子嗣不多,公主更少,如今只剩修宜未嫁。朕只她一个幼妹,理当疼爱一些,但皇室婚姻不可不顾及家国大势,前朝局势,她的心思朕并非不知,却也不可让她胡闹。” 唐泽捧着茶杯,讷讷地点头,其实这些他也知道,不过李翃对自己说做什么?是要自己帮着安抚一下修宜吗? 李翃瞥她一眼,“选秀之事也是同样的道理。” “臣妾······都懂的。”唐泽明白过来了,李翃不会是怕她对选秀之事心存芥蒂吧?大概他刚才说的话有歧义,叫李翃认为她和别的嫔妃们一样,暗地里吃醋不爽,不好好主持选秀? 于是忙放下茶杯,信誓旦旦地说道:“皇上尽管放心,臣妾一定会尽心尽力地操办选秀大典,更何况有太后在旁指点,相信一定会选出德才兼备,姿容姝丽的秀女,为皇上充盈后宫!” 末了,还补充一句:“皇上又不是不知道我并非唐泽,怎么会和其他嫔妃一样那啥?”他实在是对着一个男人说不出争风吃醋这个词。 唐泽说完后,抬眸盯着李翃,希望让他看到自己眼中的坚定和大度。可李翃却低垂着眼眸,唇角几不可见地抽了抽。 “贵妃如此尽心尽力,朕心甚慰。” 李翃没坐一会儿就走了,留下唐泽呆呆地坐在景仁宫殿内,细细回味着刚才的对话。他觉得选秀之时,自己应该收敛一点,要让李翃看出自己心存不轨,对着他未来的妃子双眼放光,似乎有点······不讲义气? 第九章 一个月后,唐府大办婚事,洛城十里红妆,锣鼓喧天,煞是热闹。 唐太师即使不满意这门婚事,但因是长子娶正妻,又是皇上亲自赐婚,想那卫家门第虽不及,但好歹是朝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和当今太后还有姻亲关系,他不可能去打皇室的脸,所以将礼数还是做到了极致。 唐府门前车水马龙,人流络绎不绝,管事站在台阶上高声念着高朋好友送来的贺礼,一匹匹绫罗绸缎,一箱箱珍宝玉器流水般地抬进了唐府。 唐太师和前来喝酒的文武百官寒暄着,接受道贺时,面上堆着满意的笑容,还不时应景感激地说一句圣上赐婚实乃唐府荣幸。 唐泽下了马车,觉得这样的热闹场景眼熟极了,唯一不同的是,上次他来参加寿宴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这回身边却跟着李翃,对方还紧紧握住了她的手,神色淡定如常地受了百官的跪礼,又笑容和气地称自己今天只是陪着贵妃来喝兄长的喜酒,众爱卿不必如此拘礼。 皇上赐婚已是莫大荣幸,如今圣驾亲临,使唐府又增添了许多光辉面子。 唐太师若有所思地瞥了唐泽一眼,谁知唐泽根本没有看他,径直随李翃走了。 唐泽知道,盛极必衰,这唐府看着是荣宠无限,儿子结个婚皇上都亲自来庆贺,可站在风口浪尖总有一天会摔下来,李翃现在宠着唐家,只不过是为了削弱对方警惕,在出其不意的时候将其连根拔除罢了。 唐泽也知道,他今天被李翃拉来,就是要陪他做戏给众人看的。虽然和一个男人装出一副恩爱的样子令他十分变扭,但他还是强忍了下来。 婚宴尚未开始,唐太师和文武百官都在前厅陪着李翃说话,而唐泽却是要跟着女眷去后院花厅看戏。 唐泽不喜欢看戏,而且他也清楚,有这么一堆女眷围绕着,肯定也不可能仅仅是看戏。说实话,让他一个大男人对付这么一群老少参差不齐的女人,也着实是考验他的机智和才华! 台上戏班子唱着,可台下没几个人是安心听戏的。女眷们大都态度恭谨而疏远,只有几个家中权势较大的才轻声细语在唐泽耳边说上几句话。 唐泽偷偷环视了一下,唐夫人不在估计是打点事务去了,二姨娘和唐沁陪着众人,除了这两人,其余的人唐泽还真是一个都不认识,也不知道在场的有没有原身以前的闺蜜,千万不要遇到的好。 “贵妃娘娘,这是妾身小女嘉柔。”说话的是孙夫人,当朝御史大夫的正室。 唐泽看她旁边十五六岁的小姑娘,面颊白皙粉嫩,双眸乌溜溜的灵动秀气,柔柔地站起身行了个礼,嗓音也是温婉如水:“嘉柔见过贵妃娘娘。” “孙小姐姿容过人,性格温婉,本宫瞧着很是喜欢。”唐泽笑了笑,话里一半是客套,一半是真心。 看妹子长得俊俏,喜欢是真心的,可这性格温婉不温婉,一时还真是看不出来,后宫里那群妹子看着也是温婉可人的,可一撕逼起来,牙尖嘴利地叫唐泽都佩服其口才! 孙夫人谦虚地笑道:“娘娘谬赞了,这孩子被她父亲提上了选秀名单,这会儿子本该留在家里好好学习规矩,可她非是个爱凑热闹的性子,说是一人在家中无聊,妾身便也带着她来喝娘娘兄长的喜酒了。” 唐泽眼神光芒一顿,又是选秀?这孙夫人是个什么意思? “妾身听闻这次选秀,是太后娘娘和贵妃娘娘在主持?”孙夫人端了茶杯啜一口,“也不知道小女是否能入得了娘娘的眼?妾身也是担心,还望娘娘多加照拂啊。” “孙夫人消息真是灵通,”唐泽抓起一块点心递到唇边,笑笑,“孙小姐看着就是聪明伶俐,想必太后和皇上一定会喜欢的。” 他说这话的意思,是告诉孙夫人一切都是太后和皇上做主,自己就是打个下手。 可其他人恍若没听明白,见孙夫人开了口,心里纷纷有点按捺不住了。有几个贵妇人干脆牵了女儿过来,围着唐泽坐成一圈,捧着茶杯吃着点心,明里暗里,唇刀舌剑,不是引荐自己的女儿,就是略带讽意地压别人一筹,总之不让人先讨好了去。 唐泽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这几位贵妇人身边带的女孩都是十五六岁花样年华,恐怕是听说了自己回唐府的事情,才想着乘此机会夺得选秀先机吧? 几位小姐也不是吃素的,在各自母亲争得快要面红耳赤之时,适时地加入了进来,很快地,台上的戏班子被冷落了,台下唱的才真真是一出好戏! 唐泽见几位面容温婉秀丽的小姐吵得不可开交,足以想象到如果她们被选中了,后宫将会是如何的鸡飞狗跳。 趁着大家还没结怨,唐泽连忙打断,他可不想这几位没进宫就交恶,否则苦逼的还是自己。 “我看几位小姐都是人中龙凤,到时候本宫一定会多加照拂的,各位尽管放心。”唐泽劝了劝,大家给他面子,也都不再提起此事,只是没人有心思看戏了。 唐泽有点委屈,这时候李翃若是在这里,恐怕大家都会到他跟前谄媚去了,就没人烦自己。唉,可这几个家世显赫的小姐,进宫的可能性是很大的,反正以后都要管,现在就先摸摸脾□□,只是她们没想清楚,这种选后妃的事情,最终还是要靠李翃敲板,毕竟事关局势,不是看谁漂亮看谁更会讨一个贵妃欢心就能决定的。 要是他真能决定,那就将这几个小妞通通挪到景仁宫去!嘿嘿······诶,怎么感觉有点猥琐。 唐泽应付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找了个借口脱身,七弯八拐地竟然又来到了荷花池边,这时候正值初春,湖面上结了一层透明晶莹的薄冰,没有了夏日碧荷,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你怎么不听戏了,在这里发什么呆?” 唐泽闻声回头,果然是唐沁,目光直直地望着自己,略有几分复杂。 “和你有什么关系吗?”唐泽侧了侧脸,他一向是怜香惜玉的,但对这个小姑娘着实没什么好感。 唐沁还是和从前一样跋扈无礼,见了他没有行礼,反而跑到跟前仔细地打量,揉了揉鼻子语气鄙夷说道:“我觉得你也没长多好看,为什么皇上对你还挺好,今个儿还拉着你的手下马车,我娘明明说你就是一个冷宫弃妇啊。” 这丫头说话真是不长脑子,唐泽感到好笑,这种话二姨娘也只敢背地里说说,她肯定也料不到唐沁会一股脑儿说出来。 “你怎么不回答?”唐沁见唐泽忽视自己,眼中毫不掩饰地露出愤怒之情,“你不要以为是贵妃娘娘就了不起了,她们那些人头发长见识短,怕你讨好你,我可不会。” 顿了顿,又说:“父亲说了,你再生不出皇子,我就要被送进宫中的。” 嗯,然后活不出三集就挂了,唐泽在心中暗自点头,又问:“你被送进宫中?这话是到底父亲说的,还是你娘说的?” “我娘说是父亲说的,”唐沁不犹豫地回答了,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干嘛这么搭理对方,不禁皱眉,“你管是谁说的,反正,我不喜欢你,我娘不喜欢你,父亲也是不喜欢你的。” 唐沁的眼神有点得意,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唐泽说这样的话。就是觉得刚才,一大堆夫人小姐只围着唐泽说话,将自己和娘都给忽略了,她心中就很不爽。说实话,无论外貌才学,她从小就是比不过的,这个嫡姐自小便优秀,她感到自己一直生活在对方的阴影中,左右唐泽也没什么缺点可以让她嘲笑的,只有不得家人宠爱,似乎是她唯一的黑点了,娘也经常在自己面前拿这件事嘲笑嫡姐。 所以唐沁便有一种错觉,自己才是唐府真正的嫡出小姐。 唐泽皱眉,他想起以前查过唐太师的资料,唐家上下被李翃料理也就是这两年的事情了,若是唐太师心意已决,在此之前将唐沁送入宫中,那自己对于李翃来说岂不是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等唐太师失势,说不定自己也要受牵连。 他如今简直是夹着尾巴做人,两边都不讨好的节奏啊! 唐泽紧紧绷起了唇角,脑中飞快思虑着,在唐沁进宫以前也不知道刷的到足够的好感吗?或者说,阻止唐沁进宫,为自己刷好感争取足够的时间? 唐沁眼看着唐泽出神,而且越走越远,徒留自己一个人在原地,生气的大喊:“喂,你什么意思?竟敢不理我了?”末了,唐泽走远,她才低下头眼神阴郁,喃喃说道:“哼,到时候我才不会放过你!你就准备去冷宫呆着!” 晚上天色渐黑,唐府却愈加热闹,张灯结彩,鞭炮声震耳欲聋,一对新人牵着红布从后堂走出来,跪拜,敬茶,婚礼按着规矩一步步进行,会客厅里高朋满座,觥筹交错。 唐泽因着身份不同,和李翃一起坐在了高座,视线倒是极好。换做在现代,结婚这种热闹的事情,他必然是要跟着起哄的,可想想自己如今的身份,只能乖乖地坐在位置上,看着新郎新娘一板一眼地行着礼。 唐太师准备了一肚子文绉绉的话,教导着儿子既已成家立业,以后要如此如此之类。 唐泽听着,感到挺好笑,他将目光一转落到了某人脸上,眉尾不自觉地惯性一挑。 第十章 唐泽看了看唐深,他穿着大红新郎服,俊脸如玉,本该是很喜庆的样子,只是此刻的气质比以往两次见面多了分凛然,隐隐可以看出大将风范,却没有再显出温润的气息。 看他面无表情,绷紧了嘴角,唐泽就知道他心里不怎么高兴,借着喝了几杯酒,胆子也大了一些,他戳了戳身边的李翃,压低声音说道:“喂,我说,这位成亲的哥们儿看着不太高兴啊,说不定那位姑娘也是同样的心思,你这婚赐的,不够意思啊!” 李翃低头看了看身侧的唐泽,她白透的脸上浸染了几分酒意红晕,抬起来的眸子温温润润的,仿佛洒满了池水月光,她看着自己,眼神迷蒙,表情有几分调笑,倒是与平时很不一样。 李翃知她醉酒,于是不在意地一笑,“朕却是觉得,新娘必定会欣喜。” “何以见得?” “回去再告诉你。” “我最烦别人卖关子了。”唐泽忍不住扯了扯对方的衣角,因为说话靠的近,呼吸都喷到了李翃的脖颈,淡淡的酒香氤氲在两人之间。 李翃瞥了她一眼,突然抬手在她眼上一拂,“酒都沾到睫毛上了,怎么这么不小心。” 他语气温柔,里头的宠溺意味使唐泽浑身一震,立刻清醒过来,忙挪远了几分。 唐泽猛地意识到自己刚才所做所言似乎有些不妥当,还好李翃不甚在意,已经扭过头看向别处了。他暗自松了口气,目光微抬,看到唐太师举着酒杯,似是不在意地打量了一眼自己的方向。 所以李翃刚才的亲密动作是演戏给唐太师看的吧? 那就放心了!唐泽顿时搁下心中的大石块。 二姨娘和唐沁坐在唐太师身边,母女两人的脸色均不太好,她们刚才也都紧密地注视着唐泽。 “娘,她看上去明明很得宠,皇上喜欢她,爹就不愿意把我送进宫的。”唐沁表情有点委屈,小声地说道。 “沁儿不用怕,你一定可以进宫的,”二姨娘眼角挑了挑,“她连个皇嗣都生不出来,早晚被皇上厌弃,到时候唐家也是不会帮她的。” 唐沁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被二姨娘制止:“人多口杂,待会儿娘再回去与你细说。” 二姨娘又看了一眼唐夫人的位置,对方正与几位官家夫人说话,举手投足之间尽显主母风范,这就让二姨娘更不开心了。 自从上次寿宴过后,唐太师看出唐泽并非不得宠,而且唐夫人还被封了浩命夫人,后宅格局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毕竟她再怎么讨得唐太师欢心,身份地位嫡庶之别就摆在那里,有什么门面上的事情,都是唐夫人在应付。 以至于这段时间她不得不收敛。 二姨娘捏紧了帕子,又看了一眼新人,脸上僵硬的曲线才松了松,不用怕,她还是占尽优势的,至少自己有唐府唯一的儿子,还有一个女儿,这个女儿以后还可以进宫当皇后娘娘的。 她目前虽是妾室,但怎么会甘心当一辈子的妾室? 酒席过后,天色尚不算太晚,新娘被送入洞房,独留新郎一人在会客厅陪着众宾客敬酒。 女眷们此时又被转移到了后院花厅。 唐泽记得教训,和唐夫人说了几句话后,就立刻寻了个借口出来。唐夫人不放心,吩咐几个丫环陪着他,唐泽答应了,可绕着花厅转了几圈感觉没啥意思,干脆到了离大堂不远的一个凉亭里坐下,命几个丫环在一旁守着。 凉亭四面有竹林挡着,所以不见得有几丝寒风,透过竹叶缝隙,隐约可见可听会客厅里热闹非凡,光影重叠。 唐泽支着下巴,看天色计算着时间,他刚才一时没控制住多喝了几杯,这会儿子脑子昏昏欲睡,只想李翃快点带他回宫睡觉去。 话说,这个躯体也是的,多喝一点神经就要麻痹了的感觉······ “泽儿,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清朗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唐泽朦胧一看,竟然是唐深,他这时候不去敬酒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哥哥,你······不用去陪着?”唐泽见是他,只能坐直身子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和原身有关的任何人,除了李翃,他都要小心对付。 “我出来醒醒酒,一会儿就回去,”唐深的目光接触到唐泽,蓦地有了几分柔和颜色,“夜里风凉,不要坐在这里了,我让人送你去花厅。” “不不,坐这儿正好醒酒。”唐泽一想到花厅里还有一大堆女人向自己推销女儿给李翃,就感到很心塞,忙刷的一下站起来,制止了唐深叫人的动作。 确实是这个躯体太弱,饮了几杯酒竟然脚都没力气了,唐泽一个腿软无力往前跌去,幸好唐深眼疾手快扶住了她的手。 唐泽揉了揉额头,原地闭眼三秒才缓过来,可一睁眼,发现唐深的手还紧紧捁在自己手腕上,往回抽了抽,对方还是没有放手的意思。 “泽儿,我······”唐深面色红润,眼中也是带了几分醉色的,他抬起手伸向唐泽面颊,可刚到半空又捏成了拳头,无力地垂到身侧,握着她的手也突然松开了。 唐泽心中一惊,看看自己的两个小丫环还守在不远处,没有注意到这里的动静。 他想了想,伸出手大力拍拍唐深的肩膀,用一副对哥们儿说话的语气说道:“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我瞧着哥哥你今天大喜,面色却不大高兴?莫不是那卫家小姐不得你喜欢?嘿嘿,其实这也不要紧,以后多纳几房小妾就好,放心,妹妹我懂你,一定会支持你的!” 虽然唐泽在现代有点花心,但对婚姻还是讲究要忠诚的,这就是他换了无数个女友还没结婚的重要一点。可这时候在古代,男人三妻四妾正常,所以他被逼急了,说出这种话来也是情非得已,希望那个卫小姐不要怪他的好。 他只是在紧张,唐深这货莫不是对自己有那么点其他意思吧?当然,这个自己指的是原身······ “你不懂的,”唐深轻轻地苦笑了下,随即眉头又一皱,正了正脸色说,“泽儿,你在宫中要谨言慎行,勿要再说这种粗鄙话语了。” “啊······哦。”唐泽点点头,心想,我还不是为了劝你想开一点吗? 唐深还得回去敬酒,没待一会儿就要走,在他强烈要求下,唐泽只能跟着几个丫环回了花厅看戏。 幸好没过多久,张嬷嬷就走过来说该回宫了。 于是,唐府门前,在一众人的跪拜簇拥之下,唐泽被李翃牵着手上了马车,坐好之后,听着马车缓缓前行的声音,唐泽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这一天过的,怎么觉得比应付后宫里的小婊砸们还要累? “还有半个时辰才到宫里,累了就先睡一会儿。” 马车内点着一盏琉璃灯,萤萤暖光柔和了周围气息,李翃手里执着一本书,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只抬起眼漫不经心地瞥她一眼,顺便说了句体贴话。 “不累,刚才酒喝多了有点头晕而已,这会儿都清醒过来了。”唐泽摆摆手,他在一个男人眼皮底下可睡不着。 “对了,皇上,你方才在席间与我说,新娘一定会欣喜,何出此言?”唐泽想着两人就这么不说话一路坐着到宫里也挺尴尬,不如起个话头。 李翃这才放下手里的书册,笑笑,说:“那卫夫人是母后表亲,前个月特意进宫探望母后,顺便想为自家谋个亲事,说自家小女心仪你兄长已久,想着门第也是可以般配的,母后又与朕提起此事,朕自然不会拂了她的面子。” 唐泽扯扯嘴角,问:“皇上难道就一点都没考虑前朝?” 李翃闻言眯了眯眼睛,看向他。 “我可没什么意思,”唐泽忙解释,“就是无意听说了句,卫大人似乎和唐太师不和,皇上这么做,不是故意给唐太师添堵吗?” 李翃却笑了笑,耐心地说:“朕只是顺水推舟罢了。若真是不和,这门婚事太后也不会与朕提起。卫大人为人忠义,说话直了点,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想来言语上偶尔冒犯唐太师也是有的,可却不是不和。” 顿了顿,又说:“卫大人忠心朝堂,朕还是信得过的。” 唐泽眉毛一挑,让这位多疑的哥们儿信得过的人,还真是少见。李翃由着唐卫两家联姻,也是看中了卫大人的忠诚,不会成为唐太师行谋反之事的助力吧? 唉,只是可怜了那位卫小姐,明明是花一样的年纪,却还得陷入朝堂算计之中。想来唐家的辉煌也不过这两年,到时候,唐夫人,二姨娘,唐沁,唐深······都会被牵连吗? 嗯,肯定会的,记忆中资料上显示的,连已经死去的原身都被迁怒以致牵出皇陵了。 那自己这辈子,又会是怎样的光景? “怎么了?”李翃见唐泽面色不对,抬起眸子问他。 “没事,有点头晕而已。”唐泽一阵心烦意乱,胡乱地应付了他的话便转过头去。 面前的这位皇帝哥们儿,那时候可是对唐氏一族毫不留情呢!他现在占着原身的身躯,心里不可抑制地感觉很变扭,万一这一世,还和资料中显示的一样,他该怎么办? 第十一章 唐府处于深胡同里,幽然僻静,又是官家之地,外人不得随意靠近。所以等马车走了一段路程之后,喧闹的人声才渐渐传来,祁国商业繁华,没有宵禁一说,天子脚下的酒馆店铺都是可以开到黎明的。 唐泽好奇,掀开车帘子一看,只见商业街一路甩向看不到的尽头,两边酒肆挂满了高高的灯笼,挤着不少看热闹的人群。放眼望去,路的那头隐隐约约飘过来细微的光芒,伴随着锣鼓喧天的吵闹声。 待得近一些,唐泽才看清那一团光芒竟是硕大的花灯,在此之后,还跟随着一大串装饰华丽的灯群,每只都由五六个汉子一起抬着,似乎很重的样子。像天上银河一样璀璨地望不见尾,却更要耀眼几分。 唐泽知道在现代元宵佳节才要闹花灯的,不知道这个朝代是怎么个习俗? 正疑惑着,身侧就传来了李翃淡淡的声音:“也是今天日子好,即有举办婚事的,又有民间花灯会。” “你也会关心这种民间事情?我还以为你只呆在宫里不出去呢。”唐泽用余光瞥他。 李翃嘴角几不可见的一抽:“朕是皇帝,自然要关心百姓。”默了默,又想,他何时只呆在宫里不出去?从前时候,不管是江南水患,还是北戎挑衅,他都是奉先皇旨意亲自去治理和镇压的,只不过如今坐到了皇帝的位子,更需要调兵遣将,掌控全局,其余之事自然要安排别人去做。 李翃撇了撇唇角,看了一眼正聚精会神瞧着外面的唐泽,光芒笼罩在她白皙的脸庞更显精致绝美。他心里微微一动,朝她伸过手去。 唐泽赏花灯正出神,手心突然一热,竟是被李翃握住了手。 “既然这么感兴趣,朕不妨带你去看一看。” 唐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拉出了马车,顺便被抱了下来。 按理说,皇帝出行都要清道的,可李翃偏偏就很低调,不仅穿了一身便装,连马车和侍从的阵仗都要求极力简化,所以这会儿跟花灯队伍遇上了,他便让侍卫将马车带到另一条偏僻的胡同避一避,自己和唐泽径直走向人群之中。 李翃紧紧牵着唐泽的手,见她有脱离的意思,便扭头说道:“这里人多,不好好跟着朕,容易走丢。” 唐泽听他说的也有道理,毕竟自己现在是个柔弱的妹子,确实要谨慎一些,于是只得由他拉着手。 李翃带来的一群侍卫也隐没在人群里,暗中保护着他们。 花灯一簇簇光晕般地从眼前漂浮而过,美轮美奂,唐泽看了也暗自感叹,这年代可是纯手工做的,这么富丽堂皇,想来人力和财力不会少花,足以可见祁国老百姓挺有才,也挺有钱的。 一队伍花灯过后,后面的紧接了上来,造型奇妙,光芒璀璨得几欲绚花人眼,将两侧灯笼照得黯淡无光,相形见绌。 唐泽情不自禁地笑了笑,下意识地就想和身边的人探讨几句,一抬头,无奈身量太小,只看得到李翃的下巴,弧线在光芒中勾勒得愈加完美,脸如玉质一般光润俊朗。 似乎感觉到了唐泽的视线,李翃低头看了看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唇边莞尔一笑。 这个人,还真是一点没被花灯比下去,反而被衬托得更加丰神俊朗,唐泽心里突然冒过这样一个念头。 “怎么了?”李翃被他盯着,口中疑惑问道。 “你长得不错。”唐泽脱口而出,对于赞美外貌的话语,他在现代随口拈来,可都是对着妹子说的,这会儿竟然对着一个男人这样说了,虽没感觉有很大的不妥,但还是心里咯噔一下。 他刚才可是看一个男人看得入迷了? 李翃听到后也是一愣,不过很快掩饰下去,褐色眸子里透出意味不明的光芒,喉间压抑着淡淡的笑意,低声说道:“你喜欢就好。” 他的气息拂过唐泽耳边,有点酥酥麻麻的感觉。 “呵呵。” 唐泽尴尬之后傻笑了一声,在心里狠狠地抽了自己几下巴掌,为色所迷!为色所迷!他知道自己以前挺为女色所迷的,可这会儿竟然会为男色所迷了!不不,简直太可怕了! 唐泽随即调转视线,盯了前面一个梳着妇人发髻的女子看了半响,直到看得人家脸上露出恐惧,才心满意足地收回了目光。 花灯队伍慢慢走过,人群追随而去,街道逐渐空下来了。李翃牵着唐泽正要回马车,突然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一个方向,又迅速扭过视线。 唐泽匆匆往那个方向瞥了一眼,是四五个商旅模样的男子,正随着人流走动,低着头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唐泽还想仔细听,就被李翃强力拉走了。 抬头一看,只见他面色淡定不变。 走回胡同,李翃眼神示意了一下刚才的方向,立刻就有侍卫拱了拱手,带着几个人往那边追去。 坐到马车上,唐泽按捺不住好奇,问:“怎么回事?那几个人是谁?” 李翃抬眸看他一眼,“听口音是赵国人。” “哦,”唐泽知道近来祁国与赵国边境有冲突,此时祁国境内出现赵国人还真是不得不令人提防,“可看他们的样子,就是一些普通商旅啊。” 唐泽知道李翃如此重视,他们几个必不简单,于是就装傻装糊涂希望多套得一些消息。 “祁赵两国边境早已封锁,他们扮作祁国人悄悄潜入,意欲何为?”李翃冷冷一笑。 “你怀疑他们是赵国奸细?”唐泽眉头一凛,作为一个男人,他也是对这种国家大事比较感兴趣,至于掌管后宫什么的······就当饭后甜点了! “嗯,所以朕才没有打草惊蛇。”李翃淡淡地回了一句,眼睫一垂,估计又是思考他的政务去了。 唐泽见他不愿多说,也就识趣地闭了嘴。 祁国境内方言甚多,那赵国奸细恐怕就是吃准了这点,才敢肆无忌惮地用赵国语言商谈,可谁让他们倒霉,遇见了个懂赵国话的人,人家还是祁国皇帝! 唐泽啧啧地叹了声,也没多想什么,反正他现在只是深宫妇人一枚,男人的事情还是少插嘴的好。 唉,深宫妇人······怎么感觉那么心酸呢? 回宫之后,李翃径直去了养心殿,唐泽知道他这时候必然是赶着去处理那几个赵国奸细的事情。 到了景仁宫殿内,趁着酒意上头,唐泽飞快地洗漱完就趴床上睡着了,期间还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魂穿回了现代,重新拥有了那具有八块腹肌的躯体,还找到了心仪的对象在大堡礁结婚,两人念完誓言后,他轻轻撩开新娘的头纱,结果出现了李翃的脸! 他吓了一跳,再往李翃身上看,穿的竟是整整齐齐的西装,咦,那自己穿的是什么?唐泽低头一看,一袭洁白的婚纱在身后铺展开来,胸前还挤挤的。 李翃逆着光向他伸手,“泽儿,过来,朕给你戴上结婚戒指。” “啊啊啊,你不要过来啊!”梦中的唐泽大喊,于是一下子挣扎着醒了过来。 唐泽有点失魂落魄地起床喝茶,不对劲,最近怎么老做这么奇怪的梦?还有,为什么是他穿婚纱?要穿,他也要穿西装啊······哎呀,都乱七八糟地想什么呀! 张嬷嬷刚伺候完唐泽梳洗用早膳,一个小宫女就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娘娘不好了,慕贵人和姜修媛争执不下,在正殿快要打起来了!” 张嬷嬷一听,不满地呵斥道:“如此慌张做什么!她们要闹就随她们闹!还敢扰了娘娘清静不成?” 张嬷嬷对后宫里其余女人带了一种天生的抵触感,就连孔思思,她也是不给几分好脸色的,因为她觉得,任何女人,只要有跟唐泽争宠的可能性,就是小贱人。 宫女委委屈屈地说:“嬷嬷,可她们人在景仁宫,万一真的闹起来,对娘娘也不好啊。” 张嬷嬷还要说什么,唐泽忙制止了她:“本宫这就去看看,你先下去。” “娘娘,你就是太心善了。”张嬷嬷一敛眉。 “我也是为了后宫安宁,若我管不好,皇上责怪我怎么办?”唐泽瞥了她一眼,心里微微无奈,张嬷嬷确实是一心一意帮自己争宠的神助攻,但自己却还肩负着后宫妇女委员会主席的重任啊! 到了正殿,唐泽坐到高座上,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才不疾不徐地瞥了眼战况。 慕贵人和姜修媛妆容整齐,神态悠闲地坐在椅子上喝茶,眼神交流之间隐约可见闪电呲呲作响。倒是她们脚底跪着的两个小宫女发髻凌乱,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怎么了?”唐泽问道,凭着这半年胜任妇女主席的丰富经验,他心里明白,两个主子不好撕破脸动手,就指挥着手下的宫女打起架来了。 不过她们俩既然没亲自动手,那就说明事态并不严重。 “娘娘,您可要为嫔妾做主啊,”慕贵人仗着平时和唐泽要熟一些,立刻哭诉起来,“姜修媛的宫女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嫔妾就叫小红扭送她过来,顺便教训一下以正风气,谁知姜修媛包庇,反而叫人将小红打了一顿,您看看,本来多么清秀的一张脸,都快让打成猪头了!” 小红跪在慕贵人脚边,听主子这样形容自己,抬头看了她一眼。 姜修媛倒是很冷静:“娘娘,怜儿不是这种人,是慕贵人无中生有,想借着教训怜儿打嫔妾的脸罢了。” 第十二章 “我用得着诬陷一个小小的宫女?姜修媛拿我当什么人呢?” “慕贵人是什么人,自己还不清楚吗?” “哼,身边宫人胆大包天,行苟且之事,却还要窝藏包庇,想来这个做主子的也是不知深浅,不识廉耻!” “慕贵人身为后宫嫔妃,却出言如此粗鄙,试问和市井妇人有何区别?” “······”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又开始撕了起来。唐泽认真地听,才总算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搞了个清楚。 慕贵人的宫女小红无意捡到了怜儿的一个香袋,不想里面却藏着一首情诗,于是立刻和主子禀报了。慕贵人与姜修媛本就不和,抓住了机会岂能放过,就差人将怜儿抓了过来,姜修媛得知,气不过她插手自己的事务,便也过来讨个说法,于是,两个女人一见面,话都没说开,便炸了毛一样吵起来。 唐泽感到有点好笑,女人之间,就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也算是吵架话题了? 直到张嬷嬷附在耳边说了几句,唐泽才意识到这件事不可小觑,写情诗放在现代是浪漫,可搁在古代尤其是后宫里,那就是浪荡了。 唐泽看了眼所谓情诗,又看了眼怜儿,妹子五官肿都起来了,看不出是个什么模样,只是瞧着怪可怜的。 “娘娘,如此秽乱后宫之人,断不可留她了。”慕贵人火上浇油,她讨厌姜修媛,自然连带着看她宫女不爽。 “娘娘,单凭这首诗怎么可以断定怜儿秽乱后宫?”姜修媛帮着自己宫女说话。 “这香袋的花样,只有怜儿绣的出来吧?若不是她自个儿的东西,那让她说,还送给谁了?”慕贵人斜了她一眼。 唐泽放下香袋,问:“怜儿,本宫问你,这东西究竟是不是你写的?”唐泽心想,只要她不承认,那自己也会放她一马,毕竟在现代的观念里,写首情诗就要挨打挨罚,也太不近人情了。 谁知宫女妹子哆哆嗦嗦了一阵,突然双手伏在地上,头埋下去哭泣道:“贵妃娘娘饶命,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娘娘饶奴婢一命吧!” 慕贵人见状,高兴道:“娘娘,这贱人都不打自招了!嫔妾想着让她把那奸夫说出来,一块挨了板子再赶出宫去,免得败坏宫里风气!快说,是哪个宫里的太监或侍卫?” “他不知道的,一切都是奴婢自作多情!要罚就罚奴婢一个人吧!” “怜儿,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姜修媛脸色铁青,气愤地说道,“罢了,我也不能留你在身边了!娘娘,怜儿但凭您处置!嫔妾绝不会多言一句!” 唐泽牵强地笑了笑,得了,这皮球踢来踢去还是砸在自己脑袋上了。要是处罚轻了,对宫里其他人没法交代,要是处罚重了,会让姜修媛难堪,嘴上不说心里肯定是会不满的,他上个月刚开始获得她的好感,现在正是关键时刻啊! 这宫女妹子也真是,连一句谎话都不会说吗······ 唐泽想了想,说道:“既然怜儿也挨过打了,仗责就免去,暂且罚她去浣衣局当值一年,以示惩戒。” 浣衣局这个地方,活重薪水少地位还低,比起在姜修媛身边伺候,那是一个天差地别,而且这宫女是犯了错被贬到那里去,少不得会让人轻视捉弄,也算是个不小的惩罚了。 慕贵人眨了眨眼睛,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姜修媛却起身感激说道:“嫔妾教导无方,怜儿犯下如此大错,娘娘肯留她一命,嫔妾心中甚是惭愧。” 唐泽笑笑,转眼问慕贵人:“慕贵人,你觉得如何?” 慕贵人起身行了个礼,说:“嫔妾是信得过娘娘的,娘娘处事公正不偏,嫔妾谨遵娘娘教诲。” 唐泽听她的话有几分耳熟,蓦地想起来昨天李翃好像也说了信得过这几个词。 待得慕贵人和姜修媛告辞,唐泽还在细细咀嚼,信得过?嗯,这个词语好啊,如果他也能成为李翃信得过的人,将来唐太师一事,是不是就不会受牵连? 那——如何成为李翃信得过的人? 养心殿。 李翃负手而立,背对着桌案朝向窗户漏进来的几缕阳光。 一人跪在殿中央,垂首拱手道:“末将无能,让那几个赵国奸细逃了去,还请皇上责罚!” 李翃沉默良久,殿内一时寂静得气氛凝固,半响,才听到他开口的声音。 “罢了,他们既能突破边境防守,想来也不是简单的人。吩咐下去,洛城戒严,尤其要加强城门守卫,他们此时必定还隐藏在城中。” “是,末将领命。” 那人应允,抱拳得令,在退出去前忍不住抬头,偷偷看了眼立于窗侧的年轻帝王。 一袭龙袍衬得身形高大修长,俊脸如玉,面无表情,浑身笼罩在晨曦金芒之中,气势凛然又有几分逼人。 他心中一颤,忙磕了一个头退出殿外。 李翃淡淡地瞥了眼他退出去的方向,走到桌案前坐下,上面已经堆积着一摞高高的奏折。近日祁赵两国冲突愈加激烈,文武百官对于是战是和争议颇大,早朝时商议不下,一天就递上来许多折子需他批阅。 李翃眸色沉凝,认真地刚批改完几个,就听到太监来报,说是贵妃娘娘求见。 “让她进来。”他眉头不自觉地舒展开来,眼里几不可见地晃过一丝笑意。 这几日她来得勤快,虽然他看得出她脑中想的是什么,但每次看到她脸上小心翼翼的讨好笑容,心里还是不可抑制地感到几分好笑。 唐泽一踏进殿门,就对上了李翃带着几分不明意味的打探目光,他心里顿了顿,忙将手上拎的食盒搁在茶桌上,然后亲手从里面端了一盅东西。 “皇上,这是臣妾叫小厨房煮的药膳,加了莲子,枸杞,百合,山药,还有一点菊花,是清热去火的好东西,皇上天天熬夜看折子,喝这个正好,”唐泽将药膳端到李翃手边,小心地问,“皇上要不趁热喝一点?” “贵妃有心了。”李翃淡定地瞥了一眼,手却动也没动。 唐泽见状,咬咬牙,绕到他身后将手搁在他的肩膀,说道:“皇上也累了吧,臣妾给你捏捏肩。” 李翃没有拒绝,却在他捏了一会儿肩后,突然一把捉住他的手腕,语气揶揄地问:“贵妃最近为何对朕······如此殷勤?” “皇上不喜欢臣妾这样吗?”唐泽脸色依旧笑吟吟的,心里却暗自叫苦。 在唐深婚礼之后,他就在心里做出了一个决定,刷李翃的好感!这是他经过深思熟虑的,原因有三。 一是李翃的好感度价值高,刷积分来得快,二是只要他讨得李翃好感,唐太师想把唐沁送进宫这件事就得思量着做,那他暂时便不会失去价值,三是万一到时候离宫有困难,只要李翃对他的好感足够多,他就不一定会受到唐太师的牵连。 唐泽本想着利用自己的才华在政治上展露一下手脚,让李翃另眼相看,毕竟他以前在现代也算是青年才俊,政治头脑还是可以的,只是后来打听了些宫闱秘史,祁国开国以来,有两位皇后级别的后妃因为干政,被言官参了几本,然后就被赐毒酒赐白绫了。 唐泽先是觉得夸张,但一想到当朝太后都是一点也不过问朝政的,心里惊了惊,便机智地换了个刷好感的方向。 李翃抬眸斜睨了她一眼,手中一用力,唐泽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回过神来时,已经坐在了对方的膝上,胳膊肘还抵在对方的胸膛上。 “皇上······这是干嘛?”唐泽僵硬地扯出一个笑容,只觉得臀部发烫,他想迫不及待地从怀中蹦出来,可是对方力道很大,他动弹不得。 这几天他一直努力地将刷好感控制在合适范围内,因为同样作为一个男人,他很清楚好感刷过头的后果! 他现在可是个娇滴滴的妹子啊!!! 李翃不明意味的笑了笑,手掌游移到唐泽的小腹处,说:“贵妃不是一直想要个皇嗣吗?这样对唐家有个交代,在宫中地位也稳固。” “不不不,等一下!”趁着李翃力气一松,唐泽手忙脚乱地从他怀中挣扎出来,急急说道,“以前的唐泽或许这样想,但是皇上你忘了,我不是啊!” 让他一个直男给另一个男人生孩子,那他宁愿狗带! 李翃见他一副惶恐的样子,对自己唯恐避之不及,眉头不由不悦一皱,“那贵妃的想法如何?” 唐泽冷静下来一想,知道李翃关于皇嗣那话多半是讽刺,因为一旦唐家女儿诞下皇嗣,唐太师势力只会更盛,李翃是绝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的。 想到这里,他神色放松下来,说道:“生孩子多痛啊,臣妾还从没想过这件事。如果皇上赞同,以后宫中有谁诞下皇嗣却无力照顾,可以让臣妾代为抚养。” 唐泽自觉这话说的滴水不漏,既没拂了李翃的面子,又表明了自己没有争宠的野心。可他一抬头,发现李翃脸色并不是很好,好像蒙了一层阴郁的浓云。 唐泽看着他,面露几分不解之色,试探地问:“皇上?” 默了许久,李翃却是笑了笑,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贵妃如此心胸,为朕管理后宫尽心尽力,朕······心甚慰。” 第一章 唐泽有点失魂落魄地回到景仁宫。 殿内摆放着炭盆,暖烘烘的,张嬷嬷迎上来解下唐泽的披风,又仔细地打量了下他的脸色,问:“娘娘,药膳可是亲自送给皇上了?” 唐泽点头。 张嬷嬷又问:“那皇上就没有将您留在养心殿?” 唐泽对上张嬷嬷的视线,紧了紧衣襟,坐到桌边喝了口茶水,说:“嬷嬷,你就别再给我瞎出主意了。” “娘娘,”张嬷嬷恨铁不成钢地说,“老奴看得到这几日您对皇上的态度热切了许多,可是您也得使些手腕啊!”复又压低声音说,“老奴是担心,要是您再生不出皇嗣,老爷狠了心真将二小姐送进宫,到时您可如何自处啊?” 啊!为什么每个人都这么关心他生孩子的问题! 唐泽太阳穴跳了跳,故作高深地说:“嬷嬷,你难道没听说过欲擒故纵吗?” “欲擒故纵?”张嬷嬷沉思片刻,再望向唐泽时,浑浊的眸子都清亮起来,“只要娘娘有心就好,老奴必定为您肝脑涂地!” 终于哄走了张嬷嬷,唐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躺倒在床,尝试着凝神,眼前金光一闪,巨大的现代屏幕复又出现。 系统恢复了! 唐泽心中一喜,忙将视线转到积分栏,想看看自己最近的刷好感成果。可打量清楚以后,他眉头皱了皱,问:“系统,这积分清算怎么和以前不一样了?都分不清谁增了多少好感?” 系统应声而出:“宿主,我最近一直在更新,所以大家增加的好感度就混一快儿了,等稳定以后就会恢复的。” “什么时候恢复?” “呃,少则小半年,多则三五年。” “你——”唐泽刚想用鞋子扔它,可怕它再次抽掉,只能默默地按捺了下来。以前可以从积分看出谁对他的好感是多少,便可以得知谁是真心实意,谁是虚情假意,可现在大家的都混在一起,根本没法分辨人心。 “宿主,别生气嘛,你看你最近积分涨了这么多,又可以换个两三年的生命值了!”系统语气略带撒娇。 “罢了罢了,”唐泽心知怪它也不顶事,干脆直接问起正事,“三天后就要开始选秀,秀女们的好感度可以换成积分吗?” “本系统只能将皇上太后和妃嫔的好感度换成积分,”系统顿了顿,“所以说,只要是能够入选为妃的秀女,好感度可以换成积分的,那些落选的就不可以了。” 唐泽摸了摸下巴,沉吟道:“那岂不是说,谁对我的好感度高,我就得在皇上面前多说她的好话?或者说,谁入选的可能性大,我就多刷她的好感?” “宿主貌美如花,聪明绝顶,想必一定会找到最最合适的方法。” “行了,少拍马屁!” 唐泽凝神从二元空间回到寝殿,拖着腮沉思良久,其实这个选秀,和公司招聘新员工都是差不多的道理。 谁外貌气质好,工作能力强,思维敏捷,会讨好上司,给公司带来利益多,那谁就能过了试用期成为正式员工。 谁姿色容貌佳,脾气品性恭,端庄贤淑,善拉拢人心,家世可助国一臂之力,那谁就能赢了选秀成功入选妃嫔。 三天后,正值开春,冰雪初融。 皇墙威严耸立,飞檐高高翘起,一抹晨曦金芒洒在青色琉璃瓦上折射出绚烂光辉。汉白玉石铺造的地面宽阔平整,一路通到正红朱漆大门。 朱门破开,黑色楠木匾额之下行驶来一辆辆高大马车。车帘子被风吹动,时而席卷出一股淡淡的脂粉香味,除了马车轮子咕噜咕噜作响,皇宫之内安静寂然。 马车内坐着的秀女们面色带了一丝丝紧张期待,虽然对宫内陈设多有好奇,但没人敢尽情打量,纷纷一言不发,拿出自己最端庄沉稳的一面。 她们此时要去秀阁参加第一轮采选,过了,便可入住储秀宫,离泼天富贵就又进了一步。 景仁宫内,唐泽应付完一群醋意翻天的小婊砸,便匆匆赶到长禧宫,谁知太后的贴身嬷嬷告诉说太后今早犯了头风,唐泽进去请安时,果然有太医服侍在侧。 太后见他来,还拉着他的手一番细心嘱咐:“哀家身子骨不行,选秀之事只好交给你一人主持。贵妃大度明事理,又聪慧机敏,交给你哀家是放心的,只是选秀中难免多生事端,处理起来麻烦,真是难为你了。” 唐泽明白太后的意思,忙笑吟吟地客套了几句,又侍候了她一会儿,才出去乘着轿撵赶往储秀宫。 唐泽到的时候,秀女们已经过了第一轮采选,教习嬷嬷分了房间,许多宫女和从外面带来的丫环正忙着搬东西进殿内。 教习嬷嬷将秀女们叫到正殿。 唐泽慢悠悠地啜了一口茶水,心里暗自数了数人头,竟然有三十八人之多!啧啧,李翃这货真是艳福不浅啊! “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一个身材娇小的人影忽然走出来屈膝行了礼。 唐泽定睛一看,这妹子正是在唐府婚宴见过一面的孙嘉柔,御史大夫的小女,倒是挺机灵的,家世也不错,入选的可能性很大。 唐泽默默地将她划分到了要刷好感的名单之内。 “倒是个明艳动人的佳人。”唐泽笑笑,夸赞的话听在耳里一定是高兴的,不过自己也不能表现出特别热情,否则其他秀女就要有微词了,所以这种讲外貌的客套话最为合适。 能入选秀女的,谁没有几分姿色呢? 其余秀女见有人夺得了先机,面色不由微微一变,可这时候也不阻止对方在贵妃娘娘面前露脸,只能暗恨自己不够机灵,不过还好贵妃娘娘并不是很看重那人的样子。 “娘娘万福金安。”众秀女齐齐跪地行礼。 “都请起吧,”唐泽放下手中茶杯,眼睛一寸寸打量过面前的这些妹子,十六七岁年华,长得娇嫩如花,他清了清嗓子,说道,“既然是世家推举上来的秀女,想必都是贤淑端秀,温婉德恭的,不过,能否入选还得看个人造化和皇上太后的意思。” 唐泽自觉怜香惜玉,不忍心在妹子们面前树立一个坏娘娘的形象,但一想起太后话里叮嘱的意思,又想起将来入选的人还是要归自己管,不如先旁敲侧击几句比较好。 于是,继续说:“本宫跟随多年,深谙皇上脾性,他最是心悦安分守己之人,最恨那些搬弄是非,多生事端之人。你们可都记得了?” 秀女们都是些聪明伶俐的,很快就明白唐泽话里的意思,纷纷垂首应道:“谨遵娘娘教诲。” 唐泽满意地点点头,虽然他知道自己这一席话多半是废话,别看妹子们面上恭恭敬敬,心里说不定还拿自己当竞争对手,但把李翃搬出来效果就不一样了。 看,有的妹子眼睛已经开始发亮了,简直可以从她们身上看到后宫那群小婊砸的影子。 唐泽有的没的又说了几句,才起身准备回宫。 他觉得自己非常像给新生做国旗下讲话的教导主任,当然,他是颜值爆表的教导主任。 半路上,唐泽吩咐停下轿撵,只带了张嬷嬷一人折返储秀宫。 “娘娘,您这是要干什么?”张嬷嬷不解。 “待会儿小声说话,不要兴师动众的。”唐泽提醒道,嘿嘿,他当然是要去物色几个优秀学生干部了。 储秀宫主侧殿加起来共八个,每个殿内又有五六个房间。小太监们在教习嬷嬷的吩咐下,将各位秀女带的大件东西搬到各自的住所。 孙嘉柔沉静地站在殿门口,看着自己的两个贴身丫环往房间里搬小物件,忽然身后响起了一阵闷响,她回头一看,只见是乌黑檀木首饰盒掉落在地,珠翠从里面散落出来。 她目光上移,转到旁边站着的一位高挑女子身上。 姜令萱看她眼神略有责备,心里顿时不爽起来:“怎么了,我又不是故意的。” 其实她就是故意的,方才看到孙嘉柔在贵妃娘娘面前卖乖讨巧,她就觉得这人定是个小贱人,以后入了宫,肯定是要和自己争宠的,心里难免有几分危机感。 她打落首饰盒,不过是为了给对方添堵,就凭这件小事,对方又把自己怎么样呢? 谁知孙嘉柔却笑了,笑容温和,“我知道姜秀女不是故意的,反正这些首饰也没摔坏,不用在意的。珍珠,你去捡起来吧。”吩咐一旁的贴身丫环。 姜令萱找茬不成,反而给自己添堵了又怎么会甘心?她眼神示意了跟在身旁的丫环。 珍珠正蹲在地上一件一件捡起首饰,猝不及防地头顶落来一只脚,将她的手狠狠踩住,来不及躲闪,她的手按在了银钗上,只觉得手掌刺痛,血珠滚了出来。 “啊——”她吃痛惊叫,条件反射地用另一只手推开了脚。 “哎呦。”睬她的丫环一屁股摔倒在地。 孙嘉柔心疼自己的丫环,忙上前将她拉起来,眼里带着几分怒意,“你这个丫头想干什么?” 这边,姜令萱也假惺惺地扶起了自己的丫头。 那丫头眼里含着委屈,对姜令萱说道:“小姐明鉴,奴婢刚才只不过想给您去外面打盆水,走得急了点,不小心踩到了珍珠姐姐的手。” 姜令萱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看向孙嘉柔,“孙秀女也都听到了,我这丫头不是故意的,她跟了我多年,生性老实本分,好端端的去踩别人干嘛?倒是你这个丫头,小肚鸡肠地还把人推倒在地,真是个不识管教的。” 第二章 “姜秀女颠倒黑白,分明是她故意踩我。”珍珠手掌被划伤,痛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你一个奴婢竟敢如此对我说话!有没有规矩了!”姜令萱柳眉一竖,不由分说地抬手给了她一巴掌。 孙嘉柔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再看姜令萱,她眼里掩饰不住的得意。是的,她只是打了一个丫环,自己也不能说她什么,因为珍珠刚才的话确实是冒犯了。虽然自己知道,她只不过借着打珍珠的脸给自己难堪。 “珍珠在家里被我纵容惯了,方才言语冲撞,还请姜秀女见谅,我自会教训她的,”孙嘉柔忍了忍,又说道,“不过你的丫环做事莽撞,今个儿只是踩了珍珠的手,别日还指不定要犯什么错误,你也应该好好管教一下才对。” 她拉着珍珠往房间走去,“我那里有云南白药膏,给你涂一点。”姜令萱这种脾气的人,自己要是和她较真才失了姿态,不过珍珠这口无遮拦的脾性自己得好好调|教一番,宫里规矩多,不比家里有人护着。 “你!”姜令萱见孙嘉柔就这样撇下自己了,心里更是生气。 “对了,”孙嘉柔转过身,面带微笑地说道,“姜秀女不要忘了,这宫里可不是你府上,要是你的丫环再不识好歹,我会替你亲自教训她的。” 姜令萱听她的话语带着一丝威胁,不由一愣。 “小姐。”丫环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 “放肆!谁让你碰我!”姜令萱一巴掌甩到了丫环脸上,打得她都蒙了。 丫环捂住脸,小声抽泣起来。 “不准哭!”姜令萱挥挥衣袖,往自己房间走去。这个孙嘉柔,刚才自己明明是想惹怒她看她出丑的,可这会儿子,怎么自己更加生气了。 她自小便是被捧在手心的,凡事只有她想不想,从没有她对不对,这个孙嘉柔竟还敢威胁自己,等着瞧,她不会让她好过的! 这一幕尽数落在唐泽眼中。 “娘娘,这便是姜修媛的嫡妹姜令萱,外界传言端庄贤淑,温婉德恭,却没想到竟是个泼辣的性子。”张嬷嬷在一旁低声说道。 “外界传言信不得。”所以说,他这不是来实地考察了嘛!方才众人请安时,肯定都是温柔乖巧的小白兔,只有私下里,才能知道是不是张牙舞爪的大灰狼。 这个姜令萱泼辣无度,爱挑事端,想必是被宠坏了的娇娇女,竟还把宫里当做家里呢! 倒是孙嘉柔,善于隐忍,进退有度,两者相较,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唐泽暗自感叹了下自己挑妹子的眼光不错,便又带着张嬷嬷低调地转悠起来。 拐过一个廊架,唐泽看到一扇小窗洞开着,里面传来一股淡淡的花草清香味,不由好奇地往里面瞧了瞧。 殿内坐着两个妹子,衣服一粉一紫,围在桌前看着一盆兰花草。那香味便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只听黄衣妹子说道:“苏姐姐,我方才在西侧殿看了个笑话。那姜令萱故意刁难人,却没得逞,倒让别人讽刺一通,正拿自己的丫环撒气呢!你说好笑不好笑?” “我从不关心这些事情的。”紫衣妹子淡淡说道。 “我知道苏姐姐的脾性,”黄衣妹子亲热地拉着对方的手,说,“我呀,就是喜欢极了你的性子,恨不得与你是亲生姐妹才好!不像那姜令萱,性格泼辣刁钻,说话又莽撞,不就仗着自己有个姐姐在宫里当娘娘,自觉得高人一等,这又有什么,我们也是要进宫当娘娘的,我还听说她那个姐姐根本就不得宠·······” 紫衣妹子一直安静地听着,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话却不多说一句。 唐泽听了一会儿,黄衣妹子一直在叽叽喳喳,说来说去也不过是抱怨哪个秀女性子高傲,或者嘲笑几句哪个秀女出身不高。 他看到紫衣妹子眉头微微一皱,唇角弯起的弧度却丝毫没变。 唐泽问张嬷嬷:“这两人是谁?” “穿黄衣服的是宋大学士嫡女,宋品言,那穿紫衣服的,”张嬷嬷思索了一会儿,“奴婢也不清楚,许是地方上来的秀女吧。” 既然是地方上来的秀女,出身肯定比不上在朝中当值的,怪不得刚才这个妹子表情有点不高兴。可她却没发作,仍是淡淡的笑容,可见其秉性不错,谨言慎行,不在背后乱嚼舌根,又能按捺住脾气。 唐泽挑了挑眉,有意多看了她几眼,说不定也是个可刷好感的对象! 唐泽回到景仁宫,刚用完午膳准备小憩,一个宫女进来通报说,储秀宫来了一位秀女正在殿外候着。 唐泽皱了皱眉,按理说,秀女们除了呆在储秀宫之外,不得随意走动,即便她们不懂规矩,侍卫们也是会拦着的,她怎么就毫无阻碍地走到了景仁宫呢?还来求见自己? 唐泽吩咐将人带到正殿,自己也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走了出去。 座下站着一个紫衣女子,身边跟着一个丫环。 正是今天偷看到的那位高冷妹子。 唐泽意外地挑了挑眉。 “小女通州长史之女苏沐之,见过贵妃娘娘。”她屈膝行礼。 这个妹子方才远远看去,只觉得浑身清冷,并不感觉有多惊艳,可走近一看,脸白如脂玉,眉黛若远山,下巴尖尖,纤细腰身盈盈一握,姿态如春日扶柳,眼波似水,散发着些许凉薄光芒。 是个标致的江南女子! 唐泽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自己其中一任女友,气质相似,都是高冷御姐型的,他与她交往时间最长,足足达到一年之久。 看着苏沐之,唐泽倍感亲切,眼眶发热! 那时,他可是个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青年才俊,身边无数美女环绕,只有她们为自己争风吃醋,哪里想过会有今天,美人近在咫尺,却抱也抱不得,亲也亲不得! 唐泽想仰天捶胸顿足,但是不行,他是贵妃娘娘,要端庄有气度! “苏秀女来景仁宫,所谓何事?”唐泽端足了姿态,问道。 苏沐之盈盈浅笑,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香袋,“娘娘的东西落在储秀宫了,正好被我的丫环捡到,想着是娘娘的贴身之物,我便亲自送来了。” 怪不得她能一路走到景仁宫畅通无阻,想必是借着香袋的作用,唐泽了然,又问:“你如何得知这是本宫的东西?” “只有娘娘的身份才配得起香袋上的图案,而且我今早看到了娘娘佩戴此物,”苏沐之的眼神落到香袋上,流露出一丝赞许,“这凤穿牡丹的绣艺倒是精妙,敢问娘娘这可是苏绣?” 她倒是善于细心观察! 唐泽愣了愣,不过他一个大男人哪里懂什么刺绣,本来也没想戴这么骚包的饰品,只是不好拂了孔思思的一番心意罢了。 于是便笑笑:“本宫绣艺拙劣,这香袋还是别人送的,她和苏秀女一样,是南方人。” 苏沐之听唐泽这样说,自觉失言,也只得笑了笑,说了几句话后,知道不便久留,便行礼告退。 唐泽特意让苏嬷嬷拿了几匹上好宁绸给她。 苏沐之走后,张嬷嬷不解地问:“娘娘,这位苏秀女家世一般,老奴瞧着她的心思也不是十分活络,您何必待她这么好?” 张嬷嬷一整天的心情都不好,早上陪着唐泽去储秀宫,她就觉得这批秀女不是省油的灯,不管是御史大夫的女儿,还是那爱嚼舌根的宋小姐,都是可能和娘娘争宠的存在隐患。 唐泽知道她的老毛病又犯了,只得说:“总归是要有新人入宫的,我当然是要挑一些安分守己,对我有利的人了。苏秀女性子高冷,想着也不会是那些偷奸耍滑之人,更好控制懂不?” “老奴不懂,老奴只知道,娘娘要真是挑了人往皇上身边送,那——”张嬷嬷顿了顿,忧愁地说,“那您何时才能怀上皇嗣啊?” 唐泽撇撇嘴,他已经懒得吐槽了。 秀女们入住储秀宫后,前七天要采集画像,学习宫规和礼仪,在第八天将会迎来第一场筛选,唐泽和太后商量了一下,准备考验绣艺,只是这题目还没拟定。 唐泽暗自吐了吐舌头,这方面他可是一窍不通,什么时候得空还得请教一下孔思思,如果显得太门外汉,难免要被瞧出端倪。 这天晚上,唐泽用过晚膳,命人带上秀女们的画像和选秀名单往养心殿赶去。毕竟要娶老婆的不是自己,总得先摸摸当事人的心思。 夜已深,养心殿内点着几盏烛火,亮如白昼。 桌案上放着青铜烛台,外面罩了一个宫绸纱罩。桌上堆着一摞奏折,李翃端坐于案后,脊背挺直,右手执笔圈划,眼神认真而平静,昏黄的烛光照映在他白皙的脸上,黑翎羽般的睫毛投下一小片密密的阴影。 唐泽没敢打扰他,转身接过小宫女手里的秀女画像和名单,挥挥手让她出去了。他单独走进殿内,放轻动作把东西搁在一旁,自己找了个位置便坐等着。 过了一刻,李翃终于从奏折中抬起眼眸,瞥了一眼唐泽,“贵妃找朕所为何事?” 他一直等着唐泽开口,却没想到对方这么沉得住气。 唐泽见他终于搭理自己,精神一振,赶紧抱着画像和名册放到了桌案。 “皇上,选秀之事臣妾也不能全权做主,她们都是要选来伺候您的,所以臣妾想着,要让您亲自过目了才好。” 第三章 唐泽摊开一张画像,却见李翃拿起了选秀名册。 “孙御史府上尚未有女眷入宫,就将孙氏留下,赵国之事,朕打算派李尚书出使议和,这次便将他嫡妹李氏也留下。”他眼神薄凉地说道。 “臣妾明白了。” 唐泽摸摸鼻子,眼观鼻鼻观心。 他以前勉强算是个花花公子,虽然交往过一堆女朋友,但都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他对感情是抱着玩玩的态度,可挑选女友也是要看脸的! 这位哥们儿却直接对着选秀名册中的身份介绍挑选了起来,闹哪样?怎么一副更像是看上了御史大夫和尚书大人的样子? 李翃一抬头,便看到唐泽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怎么了?” “呵呵,没什么,”唐泽笑着,“就是觉得皇上挑选嫔妃的方式好独特啊!哈哈!” 李翃合上册子,不语。 唐泽怕气氛又要僵硬,忙递上手里的画像,“皇上,这就是御史大夫之女孙氏的画像,您不妨先看看,臣妾见过她本人,颜色比画像还要艳丽几分。” 李翃垂下了眼眸,淡淡说道:“朕还有政务要处理,贵妃没什么事就先回去吧。” 唐泽的热情被打击了几分,他隐隐感觉到对方的气压低沉,但不清楚为什么,只当是政务繁杂惹他心烦,于是便屈了屈膝告退。 “把这些东西也拿回去。” 唐泽被李翃叫住,回头时却见他垂着首批阅奏折,面无表情,声音也冷淡辨不出喜怒。 唐泽没有再多说一句,闷闷地抱了一堆东西便走出殿外。他今天来的目的,一方面是为了讨好李翃,另一方面便是打探一下谁可能入选进宫。 这打探倒是打探出来了,可似乎没有讨好到李翃! 不应该啊,唐泽皱眉,按理说自己应该投其所好了的,虽然李翃是个勤于政务,不沉迷美色的皇帝,可哪儿有男人会对选美人这种事情不热枕呢? 唐泽在心里唉声叹气。 身后,李翃抬眼看了一下唐泽的背影,唇角轻抿,眸色微微一沉凝。 长禧宫内,唐泽陪太后说了一会儿话。 太后的头风一直没好,却很是关心选秀之事,唐泽得了应诺,便回到景仁宫找孔思思一同来商量两天后的绣艺比拼。 “姐姐,三天时间也完成不了什么大作,依着妹妹看,倒不如将题目拟为牡丹。” 唐泽眨眨眼,不敢多说什么,他怕自己一张嘴就露馅。 孔思思继续说道:“牡丹国色天香,被视为百花之王,又是富贵吉祥、繁荣昌盛的象征,这寓意再好不过了。闺阁女子学女红时总逃不过要绣花鸟山水的,倒也不偏颇了谁。” “可这不是太简练了些,能看出绣艺高低吗?”唐泽说完,就看到孔思思微微一怔,他心里一紧,难道自己说错了话? 孔思思很快收敛起了表情,笑道:“刺绣种类众多,不胜枚举,名气最盛的便有苏绣和湘绣、蜀绣、粤绣,技法又分为平绣、打籽秀、彩锦绣、精微绣、双面绣等,绣品讲究构图工整先练,主题突出,牡丹虽简单,但若想有流韵灵气,必不能只有用线讲究罢了,还要看谁更细致耐心,和独有一颗七巧灵珑心。” 唐泽一头雾水,他只听得出孔思思似乎很懂刺绣,也很喜欢,所以说这次的绣艺比拼带她去是没有错的。 孔思思见唐泽面色尴尬,忙说道:“妹妹出生小门小户,又是在江南,家里便对女红抓紧了些。像姐姐高门嫡女,必是看不上这些东西的,妹妹听说姐姐琴艺独绝,不知有没有机会一饱耳福?” 唐泽知道孔思思是在替自己找回面子,可惜自己也不会弹琴啊! 于是僵硬地笑了笑:“妹妹谬赞了,我许久未弹指法都生疏了,而且宫中琴艺最佳的是姜修媛,赶明儿我请她来景仁宫弹奏一曲好了。” “姐姐谦虚了。” 孔思思柔和一笑,也没强求,只是心里隐隐觉得奇怪。在前世她就听说过这位早死的贵妃琴技绝佳,绣艺精湛,可这些日子接触下来,却从未看到过她弹琴,今个儿听她所言似乎对刺绣又是一窍不通。 孔思思默了默,还是觉得自己想多了,贵妃娘娘就算是绣艺不精,那也不可能一窍不通,许是她想试探一下自己的能力吧。自己可千万不能让她失望了。 唐泽让张嬷嬷去储秀宫传达了刺绣题目。 第三天,他才亲自过去看看秀女们的进展如何。 宫殿后有一小片湖泊,宫墙环绕,垂柳覆水。此时冰雪初融,暖阳倾倾,山石点缀,清幽宁静,一进去便可看到湖畔边修葺的凉亭小阁,富丽堂皇,贵气非凡。 这便是秀女们进行才艺比拼的场所。 唐泽接受众人的行礼之后,就挥挥手让她们继续刺绣。他只是来看看进程如何,等这些绣品完成后是要拿去给太后过目定夺的,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是得先去请教孔思思,了解个大概,免得太后问自己意见却搭不上话。 “小女宋品言见过贵妃娘娘。” 唐泽路过一个秀女身边突然被叫住,侧头一看,一个穿嫩黄色纱绸的妹子屈膝行了礼,低眉顺眼,模样乖巧。 唐泽记得她就是宋大学士那个爱嚼舌根的嫡女。 宋品言拿过一个绷子,说道:“小女这压瓣总是绣不好,水路也不知怎么留才妥当,早就听闻娘娘绣艺精湛,还望娘娘能指点小女一二。” 唐泽僵笑着拿过绷子,压瓣是什么鬼?水路又是闹哪样?拜托,妹子你别说专业名词好嘛! 唐泽脑子转得快,只笑了笑说道:“宋秀女还是自个儿琢磨吧,本宫要是帮了你,岂不是让人说本宫偏心了?” 宋品言没听出唐泽语气中的推辞,继续说:“若我们都得了娘娘指点,绣艺必定会更上一层楼的!” 上一层楼你妹!唐泽额上青筋微微一跳,他知道这个妹子本意是讨好自己,但也未免太不识眼色了,非弄得自己下不了台? 唐泽正想着怎么不动声色地打发走她,另一个温软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见过贵妃娘娘,”苏沐之朝唐泽屈了屈膝,又转头对宋品言道,“这点小事怎么好劳烦娘娘,妹妹若不嫌弃,把绣品给我看看。” 唐泽松了一口气,把手里的绣品交到苏沐之手上,“本宫知道苏秀女心思玲珑,绣艺高超,有你帮着宋秀女真是再好不过,看到你们感情深厚,互相扶持,皇上和太后一定会很高兴。” 唐泽记得自己和苏沐之自谦过绣技拙劣,没想到她竟然放在心上,还过来给自己解围,确实是个有心思又伶俐的人。 唐泽默默地将她也划到了刷好感的名单之内。 不过苏沐之出身不高,且性子有点高冷,不一定会入选,他还是多去李翃面前说说她的好话吧。 唐泽回到景仁宫,张嬷嬷迎上来收起他的披风,脸色有点凝重。 “怎么了?”他问。 “老奴有重要的事情和娘娘说。”张嬷嬷神色有点焦急。 唐泽以为是唐府里又出什么幺蛾子了,于是禀退了殿内宫人。 “嬷嬷,是二姨娘和唐沁又作威作福了?”唐泽喝了一口茶水,自从寿宴过后,唐夫人封了浩命夫人,就不曾听到二姨娘欺压主母的事情了。 “不是府内的事,是宫里的事,”张嬷嬷压低声音,说,“奴婢听说,昨晚皇上召了慕贵人去养心殿。那慕贵人就是个小贱人,上个月还让小厨房钻研新菜色,巴巴儿地送到养心殿去,不过皇上不爱搭理她,也就再没蹦跶了。可是昨晚,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竟然深夜才从养心殿出来。” “你怎么知道的?” “老奴买通了养心殿的一个小太监,让他盯着皇上召幸哪个嫔妃,就来和老奴说一声。” 唐泽一口茶水快要喷出来。 这······也太猥琐了吧! “嬷嬷,以后不许这样做了,让皇上知道不好。”唐泽语气略有责备,李翃是什么样的人,张嬷嬷这点手段他能不知道?说不定还以为是自己指使的呢! “娘娘,老奴是为了您打听啊!要是宫里有哪个小贱人先怀了皇嗣,皇上和太后难免要对她高看几分,您的处境就更困难了。” 唐泽知道张嬷嬷是为自己操碎了心,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劝道:“我心里自有打算,总之,养心殿不许再让人盯着,小贱人这话······私下里说说还行,出去可千万别说。” “老奴知道。” 张嬷嬷话音刚落,门外就有宫女禀告说,慕贵人来了。 “娘娘您还没找她算账,她倒是自个儿找上门来了。”张嬷嬷一脸忿忿不平。 唐泽苦笑,他找她算什么账啊,这几天忙着选秀之事,后宫的才艺比拼便耽搁了,谁能得到皇上召幸那便是凭各自的本事了。 唐泽走到正殿,慕贵人正坐着喝茶,几天没见,她脸色略显憔悴,眼下有淡淡的乌青。 唐泽便关心问道:“慕贵人这是怎么了,昨晚没睡好吗?” “娘娘,皇上昨晚召嫔妾去养心殿了。” 张嬷嬷压低声音在唐泽耳边说道:“娘娘,老奴就说过这慕贵人是小贱人吧。昨晚刚得了宠幸,今天就到您这里炫耀了。” 第四章 唐泽示意张嬷嬷别说话,看向慕贵人:“哦?皇上许久不来后宫,却是惦念着妹妹,要知道可从来没人在养心殿过夜呀,看来还是妹妹深得圣心。” 唐泽想适时地夸赞慕贵人几句。 他还指望着刷她的好感换积分呢! “娘娘就别打趣嫔妾了,”慕贵人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说,“昨晚听说皇上翻了嫔妾的牌子,召嫔妾去养心殿,嫔妾当时高兴的不得了,还特意好生打扮了一番才去,谁知······” 慕贵人拿帕子擦了擦眼泪,抽泣说道:“谁知皇上拉着嫔妾下了大半夜的棋,后来嫔妾很困,见皇上也有倦色,就走过去想给皇上捏捏肩,可皇上却拂开了嫔妾的手,让嫔妾回来了······娘娘,您说皇上是不是厌弃了嫔妾啊······” “呃——”唐泽也没料到会是这么个情况,只能安慰,“皇上最近为边境事务烦忙,想来是让慕贵人陪着下棋散散心,林婉仪棋艺也很好,你想,皇上为什么偏偏召你去?不召她去呢?” 慕贵人眼睛一亮:“娘娘的意思是说,皇上没有厌弃嫔妾,反而是将嫔妾放在了重要的位置?” “当然了。”唐泽表情严肃地点点头,她爱这么想就这么想,左右挂着黑眼圈的不是自己。 慕贵人神情振奋,低头想了一想,娇羞地说道:“娘娘这么一说,嫔妾也感觉是的呢!要说棋艺,林婉仪是比嫔妾高明几分的,可皇上却是召了嫔妾去,嫔妾······真是受宠若惊!” “慕贵人放心,本宫与你一向相熟,当然会时常在皇上面前提起你,皇上对你也是赞不绝口的,端庄贤淑,温和貌美,总之,慕贵人好好伺候皇上,不怕位分晋不上去,到时候本宫也会助你一臂之力的。” “嫔妾多谢娘娘了!”慕贵人原先沮丧的表情一扫而空,忙站起来给唐泽屈膝行礼,“可是娘娘,您再这么打趣嫔妾,嫔妾都要害羞了!” 唐泽微微一笑。 其实慕贵人这个人,心思简单。 他要想刷别人的好感,总得把对别人好的事情搬到明面上来说,要是只在背后默默付出,那别人如何得知,如何感激他呢! 哄走了慕贵人,他沉思片刻,李翃这哥们儿也真是守身如玉,大半夜的叫一个妃子去殿内,竟是陪自己下棋? 这算什么癖好? “娘娘,”张嬷嬷俯下身,凑到耳边说,“老奴想着,慕贵人上个月的做法不错,给皇上送了一个月特制点心,虽然皇上也不是很搭理她,但竟然在养心殿召见了她。” 养心殿除了太后和皇后,其余妃嫔没有特许是不准去的,唐泽虽是贵妃,在没有皇后的情况下也算是后宫之首,又得了李翃特许,所以平时才来去自如。 唐泽望着张嬷嬷。 张嬷嬷说:“娘娘要不吩咐小厨房做几道精致点心给皇上送去?” 唐泽挑挑眉,她这是将李翃当成吃货了!不过也有几分道理,要想抓住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男人的胃。 诶不对,他抓住李翃的心干什么用? “嬷嬷,我亲自去小厨房做些点心吧。”唐泽想了想,先不管抓不抓住李翃的心,反正自己目前有求于他,让他对自己青眼有加是有大大的好处滴! 晚上,唐泽带着食盒来到了养心殿。 李翃竟然没有在处理政务,而是静静地盘腿坐着,观摩一副棋局。 唐泽心里有点忐忑,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食盒,还是咬咬牙走了过去。 “皇上,臣妾亲手做了一些点心,您尝尝?”他说着,将食盒里的一盘子东西端了出来。 其实唐泽并不擅长厨艺,接管家里公司后,他就一个人搬到了外面去住,也没找什么保姆,大部分时间在公司食堂吃饭,周末不想去外面吃就叫外卖,或者自己动手做一些方便的食物。 而这做法方便的食物,便是披萨。 网上有面饼,他买回来只要放点芝士,洋葱,西红柿,牛肉,再往烤箱里那么一放,定个时间,半小时就出炉了,费不了什么事。 所以张嬷嬷一提新鲜点心,他就自然而然地想起了自己的拿手好菜,披萨,对于这个年代来说总够稀奇的了吧? 不过这时候没有芝士,他就用干乳酪代替了,可这古代大锅不比现代烤箱,火候极难把握,所以等他看到了成品之后,嘴角不禁抽了抽。 这怎么看着像是······烧饼? 李翃瞥了一眼唐泽拿出来的东西,问:“贵妃亲手做的?” “是······啊。”唐泽笑笑,其实他看到成品之后不想拿过来的,但又想到这是自己亲手做的,总比小厨房做的更能表达自己心意。 “贵妃也会做这种民间食物?” 李翃望了望唐泽,拿筷子夹了一块放进嘴里。他吃的很安静,可咬了几口又把东西放下了。 唐泽自己没尝过,看着对方毫无变化的表情,也不知道味道如何。 “皇上,这是臣妾家乡的食物,叫披萨,您觉得味道怎么样?”唐泽怕他误认为这是烧饼,特意说是自己家乡,指的是现代。 李翃没有回答,而是重新夹了一块递到唐泽嘴边。 唐泽觉得这动作发生在两个男人之间可怪异了,但对方盛情难却,只能就着咬了一口。 “噗——”唐泽差点呛住,李翃又给他递了一杯水。 “多谢皇上,”唐泽好不容易咽下去,忙抢着把披萨收回食盒里,“臣妾知错了,第一次做这种东西,火候没把握好!” 也真是难为李翃吃那几口了! 可李翃的目光却柔和许多,说道:“这没什么。朕当年奉先皇旨意攻打北戎,军中干粮比之更难下咽,有几场战役十分凶险,祁国大军被困荒原,粮草足足断了三天,军中将士只能以树皮草根果腹,朕也不例外。就当做忆苦思甜了。” 他的眼神有几分怀念,又有几分锋利。 就像是暗夜里匍匐的狼。 原来他并不是一直养尊处优啊,唐泽感叹了下,又觉得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什么叫更难下咽?什么叫忆苦思甜?他做的东西有这么糟糕吗? “朕对贵妃的家乡倒是有点兴趣了。” 唐泽闻言抬头,只见李翃盯着自己,褐色眸子深不见底。 “皇上想听什么?” 唐泽知道自己上次的那番说法瞎扯过头了,李翃根本就不会相信。所以这次,他问什么,自己就老老实实回答。当然,除了性别问题。 可李翃却唇角勾了勾,笑得不明意味,“贵妃如今是不会和朕说实话的,朕问了,也没什么意思,等有一天,想明白了,再来同朕说吧。” 这话说的······唐泽笑笑:“皇上就不怕我没有想明白的一天?” 哼,你说话藏一半,那我说话也就藏一半。 “朕自然有把握,”李翃的目光又落到了棋盘上,“慕贵人的棋艺着实不错,朕昨晚召她来养心殿陪朕下了几局。” 唐泽心想我知道啊,你还耽误了人家妹子睡美容觉的时间以致于挂了两只大大的黑眼圈! 李翃掀起眼皮,望着唐泽。 唐泽接触到他的目光,心里怔了一怔,他怎么觉得对方的眼睛里带了一丝丝期盼,似乎在期盼他说点什么。 唐泽心领神会,清了清嗓子说道:“皇上是喜欢棋艺好的妃子?臣妾明白了,下一轮秀女采选,臣妾就安排棋艺比拼,后宫正好有林婉仪和慕贵人擅长下棋,可以帮着臣妾处理此事。” 李翃额上青筋微微一跳,心里忍了忍,说道:“贵妃对朕的后宫······着实尽心尽力。没什么事了,你就先回去吧。” “臣妾告退。” 唐泽心里有点踟蹰,忙匆匆往殿外走去,就在刚才那一瞬,他心里跃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李翃······不会是有点喜欢自己吧? 同样作为男人,他可以理解对方的眼神。他对自己说慕贵人的事情,不会是想让自己吃醋吧? 可唐泽想到前几天他对着选秀名册挑选后妃的眼神,又觉得不太可能,凭这位哥们儿工作狂的个性,一切都为了朝堂服务,怎么可能分出心思喜欢自己呢? 不过或许是有一点点喜欢的,也说不准啊。 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唐泽紧了紧衣襟。 他可是个大直男······ “等一下!”身后李翃忽然叫住了他。 “皇上还有什么吩咐?”唐泽一想到他对自己可能有那么点心思,一对上他的眼神,心就跳得非常不自在。 其实李翃这个人吧,相貌俊朗,年轻有为,而且人还是祁国的皇帝啊!简直是高富帅中打了鸡血的高富帅!只是可惜了,自己也是个男的······ 唐泽在心里幽幽地叹了口气,如果自己不是男的,或许也会和后宫里的小婊砸们一样,每天翘首以盼吧······ 李翃见唐泽的眼神怪异非常,还充斥着一股淡淡的哀怨,刚要问出口的话便又默默地吞回去了。 “贵妃方才说,这食盒里的膳食称作披萨?”他换了个问题。 唐泽没想到他是问自己这个,愣了愣,随即尴尬地笑笑:“那是臣妾家乡方言呢,用洛城的话说,就是烧饼!” 第五章 唐泽回到景仁宫后,才想起自己把正事忘了办。 他带膳食去养心殿,本想是讨好李翃,然后为苏沐之美言几句的,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竟忘了夸赞苏沐之几句。 唐泽默默地看了一眼食盒里的“披萨”。 张嬷嬷走过来说:“娘娘,储秀宫的嬷嬷送来绣品,请您过目挑选。” “先让她放着,我明天带着这些东西去和太后商量,”唐泽想了想,吩咐,“顺便去说一下,下一轮比拼就是棋艺,给五天的准备时间。” 张嬷嬷应诺去了。 唐泽又找来孔思思,让她瞧一瞧绣品,心里暗自记下她的一些品鉴话语,最后才放心地就寝。 戌时,唐泽闭目凝神,转眼跨入了二元空间。 几天没来,积分倒是涨得很快,可以换一年的生命值了。 唐泽指挥系统换购之后,突然听到弱弱的一句:“宿主,你明天要小心哦……” “什么意思?”唐泽皱眉。 “嘿嘿嘿,天机不可泄露,宿主还是赶紧休息,养精蓄锐才能应付啊!” “等一下,你把话说清楚……” 话音刚落,唐泽眼前一暗一亮,又回到了景仁宫寝殿内。他真的很想掀桌子!说话说一半的系统,好想拆了它! 第二天一早,唐泽就带着秀女们的绣品来到长禧宫。 太后细细地看了一遍,又问了唐泽几句,才说:“这绣工都是不错的,让哀家挑选,反倒是为难了。不如这次就不筛选人了,全留下吧,总归还是要再挑选几轮的。” 唐泽当然得尊重太后的决定,随即遣了张嬷嬷去储秀宫说明情况,自己则在长禧宫用过午膳,服侍了太后一会儿才出来。 临近夜晚,唐泽亲自坐着轿撵去储秀宫,将棋艺比拼的细则同教习嬷嬷说了一遍。 吩咐好一切事情后,唐泽正从殿门出来,就看到两个人影亲密地挨着朝后院走去,似乎在说什么有趣的事情,脸上神色飞扬。 唐泽不由觉得奇怪,这宋品言不是一向很瞧不起姜令萱吗?这会儿子两人怎么如此亲昵? “娘娘,这宋秀女可会笼络人心呢!这一批秀女中彼此之间难免会有矛盾嫌隙,可唯独她和每一个人关系都异常的好!”张嬷嬷小声说道。 “脚步轻点,跟过去看看。”唐泽挑眉,这种人,他还是挺感兴趣的。 这边,宋品言和姜令萱聊得过于投入,借着夜色漆黑,根本没发现后面有人跟着。 “姜姐姐,要我说呀,我们这批人里就你入选的可能性最大,不仅容貌出众,家世好又脾性好,而且宫里还有一个当修媛的长姐,她要是在皇上面前多美言你几句,还怕入选不了吗?” 姜令萱从小被人吹捧惯了,这时也只是语气高傲地回答:“借妹妹吉言了,我看你放在人群里也很惹眼,说不定也会选上。” 宋品言面色微微一僵,姜令萱的话听起来实在令人不舒服,可她还是笑笑:“到时候入了宫,还得指望姐姐多照顾一点呢!” “你同我关系好,我自然会照顾你的。” “我就是喜欢极了姜姐姐的性格,待人真诚热情,真恨不得与你是亲生姐妹才好,”宋品言挽着姜令萱的手,压低了声音说道,“姐姐知道那个苏沐之吗?地方上来的小门小户,还整天摆出一副冷冰冰的样子,真不知道给谁看呢。比起我们的出身,她连给我们提鞋都不配,妹妹我也是同情她,所以平时才和她多说几句话……” 两人越走越远,唐泽没有跟上去,心里却不免感到好笑。 这个宋品言不仅爱嚼舌根,还是个挑拨离间,两面三刀的小婊砸啊! 张嬷嬷上次和唐泽一起偷听过宋品言和苏沐之说话,这时也皱了皱眉头:“娘娘,老奴觉得宋秀女为人着实不善,她想与人交好,也犯不着贬低他人啊!更何况,上次瞧着,她和苏秀女的关系亲密,竟是装出来的。” “不用管她。”唐泽笑笑,转身离去。 在两股矛盾势力中,根本做不到两边讨巧,能置身事外就不错了。更何况是在矛盾众多的秀女们之中,宋品言想要讨好每一个人,却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她也不怕此刻说的话传了出去! 不过有些人的性格就如此,多年养成一时改变不了的。在姜令萱面前贬低苏沐之,在苏沐之面前又贬低姜令萱。她讨好其余人的方式一定也是说另一个人的坏话! 这种踩高捧低的人都不需要收拾,说的话积累多了,到时自己就会打自己的脸! 唐泽拐过一个回廊,风吹动小竹林沙沙作响,带来了低低的细语声。 唐泽脚步一顿,见张嬷嬷也愣了愣,随即拉着她走到一边,吩咐:“嬷嬷,你呆在这里守着,有人来了就喊一声,我去看看。” 要是没听错,这说话的声音一男一女,女的……是苏沐之! “娘娘,这太危险了!”张嬷嬷拉住他,反对地说。 “这是宫里,哪儿有什么危险。”唐泽摆摆手,命令张嬷嬷听话。要真是苏沐之与侍卫之类的人在幽会,被人发现了不好……不过凭那妹子的高冷性格,应该不屑于这种事情吧? 他放轻了脚步往竹林里走去。 大晚上的一男一女躲在树林里说话着实不妥,唐泽不禁想起了写情诗被罚的宫女,更决定要去看看了。 苏沐之是要刷好感的对象,这时候要被扣上私通的帽子,可怎么办?他也不是想护着她,只觉得,这要刷好感度的对象,自己总不能太陌生,得摸清一些脾性啊。 树林不大,唐泽走了几步远,果然看到苏沐之和一个黑衣男子相对而立。月光穿过细叶,澄透透的,可以清楚地看到眼前一景一物,刻意压低的声音也听得明明白白。 “沐之,我知道你是被逼的,我带你走好不好?” 啧啧,唐泽暗自感叹,这两人分明没有幽会的经验啊,选的地方不好,而且这男的情绪也太激动了吧,说话这么大声,唯恐别人听不见似的! “你怎么进到宫里的?知道这是什么罪行吗?快点走吧!”苏沐之难得地露出一丝焦急。 “我怎么进来的,以后慢慢和你说。现在我带你离开这个地方,一起去天涯海角!” 唐泽听他这样说,差点笑出声来,这男的琼瑶剧看多了吧! “我是不会和你走的。” “为什么?你不爱我了吗?你忘记我们的誓言了?我们曾在月老殿前盟誓……” “你够了!”苏沐之轻喝一声,打断他说道,“你何必执着于年少无知的时光?这些都过去了,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进宫选秀的机会是我同家里几个妹妹争夺来的,不是被我父亲逼的,我是自愿的!” 黑衣男子后退一步,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打击,看着她不敢置信地说道:“年少无知?不,我不信!你一定有难言之隐对不对!你一定还是爱我的,否则为什么会担心我?为什么愿意出来见我?” “你偷偷潜进我的房间,我是被逼着来和你说清楚的。”苏沐之气结地说。 “我不管!我一定要带你走!” 说着,上前扣住了她的手腕。 “你干嘛!你放手!被人看到,我们两个都得死!”苏沐之脸色又红又急,看着黑衣男子,眼中露出了怨恨的神情。 唐泽觉得这个男的真是有病,妹子都这么果断地拒绝他了,还婆婆妈妈,拉拉扯扯!更何况,敢来和皇帝抢老婆,胆子也真是够大的哈! 唐泽想帮一帮苏沐之,但一看自己纤细的皓腕,决定还是先去找帮手比较靠谱! 唐泽往后退了一步,正欲转身,突然又想起,若是被太多人发现,苏沐之名声就毁了,恐怕还有性命之忧。 不行,这做法不厚道! 于是,他捡起地上的一块小石子,朝两人扔了过去。 先搞出点动静吓他一吓!识趣的就赶紧走! “谁?”黑衣男子被石子扔中手臂,目光充满警惕地射过去。他今晚本就冒险而来,怎么可能不紧张,这时看到人影微动,心中暗叫不好,忙一运轻功跳了过去。 嘿!竟是个不识趣的! 唐泽见对方来势汹汹,忙拎着裙摆,迅速往林子外跑去。 可对方动作却快了一步。 唐泽脚步猛地一顿,差点撞个满怀。 “你——”靠,他可没料到对方会有轻功。 “你都看到了什么?”黑衣男子亮出一把明晃晃的剑。 还真是有备而来! 唐泽吐槽,心里却也不是很害怕,张嬷嬷就守在附近,宫里又有巡逻侍卫,他只要喊一声,保证对方吃不了兜着走。 “你这是做什么?”唐泽斜了他一眼,镇定地说,“本宫的嬷嬷守在外面,你敢动本宫一根汗毛,她听到动静就会立刻喊来侍卫,到时你走的了吗?本宫有意放你一马,识趣的话就赶紧走。” 唐泽也是不想把事情闹大的。 他看了一眼刚才的位置,苏沐之已经去无踪影,空留竹叶月影随风晃荡。 黑衣男子脸上蒙着布,露出一双幽长的眼睛,犹豫了一下,他也是为情冲昏了头脑,第一次做这种冒险的事情,根本没想过杀人,更何况,杀人会有动静的,到时自己也跑不了,说不定还会连累沐之。 就在他犹豫的一瞬,外面忽然响起一阵嘈杂。 “不好!”火光电石之间,他来不及想太多,伸手就捉住了唐泽,将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拖着他就往林子深处跑去。 第六章 林子里亮起一阵昏黄火光,他又往右侧逃去,可那边也涌来一群侍卫。 唐泽被掐着脖子,只觉得呼吸都困难。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巡逻侍卫发现了? 黑衣男子被逼到了宫墙一角,后面是坚硬严密的围墙,而其余方向都被皇宫侍卫层层包围,举着火把,配着刀剑,形成了铜墙铁壁般的圈子 黑衣男子俨然处于一副困兽局势。 随着一阵踏步声,侍卫往两侧挪了挪,中间让开出一条道路,李翃从那里走了出来,一袭明黄龙袍,眼神冰冷薄凉。 黑衣男子明显慌乱起来,手上一抖,剑锋划破了唐泽的颈部肌肤。 “咝——”唐泽倒抽一口冷气,疼痛使他脑子清醒了。 凭着皇宫的守卫严密,怎么可能让人轻易进来?恐怕守卫早有察觉,报告了李翃,他便布置了个这么严密的抓捕吧! 私闯皇宫,罪责不小,其心可诛! “我手上有人质,你们不放我离开,我就杀了她!”黑衣男子见唐泽穿着打扮华贵,又听她自称本宫,便知她身份不普通,这时只能以挟持换取一线生机了! 唐泽此刻才感到心跳得极快,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怎能不恐惧? 狗急了还跳墙,这个男的要是想拼个鱼死网破,那自己岂不是很悲催了? 李翃神情未动,冷冷地盯了他一会儿。 双方僵持了一瞬。 黑衣男子见李翃没有放自己离开的意思,把剑往唐泽脖子上深了一分,对李翃喊道:“你不放我走,我就杀了她!” 唐泽看着李翃的神情,心一寸一寸冷了下来,凭他对李翃的了解程度,是绝对不会管自己生死的! 似乎是为了映证他的猜测,李翃唇角突然阴冷一勾,从身旁侍卫接过一把弓箭,搭箭,拉弓,直直地瞄准了自己的方向。 虽然猜到会如此,但看到他冷漠的表情,没有犹豫的眼神,以及挽着弓箭凉薄而嘲讽的笑容,唐泽心里还是感到一阵钝痛。 随即而来的就是愤怒,不知道是对李翃的,还是对刺客的,亦或是对自己的。 靠,不救就不救,拿弓箭指着老子是怎么回事? 黑衣男子也愣了愣,他没想到自己劫持的这个人对皇帝这么不重要,竟然眉头皱都没皱,就搭起弓箭想要射过来。 他一个犹豫,银箭离弦,穿破空气和火光呼啸而来。 他连忙推开唐泽,运起轻功翻出墙外。 银箭划过唐泽耳边,“叮”的一声撞入宫墙,溅起了一小丝火花。 “追!”李翃干脆果断地下令,看也没看地上的唐泽一眼,带领着守卫往那个方向而去。 唐泽很快就听到了墙外的挣扎声。 他没有什么感觉,恍惚间回过神来,只觉得手脚还是冰冷的,心里一阵空荡荡。 一股劫后余生的感觉。 “起来。” 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唐泽仰起下巴,眼前伸过来一只手,指骨分明,修长有力,视线再往上移,是李翃熟悉俊朗的脸,眉间凝着月色的清冷。 “多谢皇上。” 唐泽口中这么说着,却没有去拉他的手,而是自己撑着地站起来,满不在乎地拍了拍手上的泥土。 捉拿刺客的动静太大,储秀宫里的秀女们和宫女嬷嬷都出来了,站在廊下神色惊慌地看着殿前举着火把的守卫。 “刺客已捉住,方才……你受惊了。”李翃眼里闪过一丝不自在。 唐泽嘴角一扯,方才?方才老子都没想到你会冷漠至此! 他眼神瞟向廊下站着的秀女们,她们此刻的视线都落在了李翃身上,表情不一,眼睛都亮亮的。 唐泽在心里冷冷地笑着,心中的讽刺却愈渐膨胀。 “你受伤了,朕让太医给你看看。”李翃见唐泽不答话,却也没有生气。 “臣妾应该恭喜皇上捉拿到刺客,臣妾这点小伤又算得了什么呢?皇上还是不用如此麻烦了。臣妾先告退了!” 唐泽说完转身就走,他也不知道自己置什么气。或许是刚才惊险的一幕,他感到被人抛弃的滋味,心里十分不好受,这时只想快点离开,不要见到李翃。 他现在看到这张脸,就恨不得一拳头挥过去。 怎么了,大男人也是有脆弱的一面的好吗! 李翃望着唐泽背影,眼里飞快地闪过一丝愧疚失落,转瞬即逝。他闭了闭眼睛,复又睁开,里面清亮一片,倒映着月色清辉。 “把刺客带去慎刑司,连夜审问。”他冷冷地吩咐。 “是。”侍卫首领见皇上脸色并不好,忙垂着头应诺,一刻也不敢耽误。 李翃被簇拥着往殿门外走去。路过回廊,突然跌落一个人影,正摔倒在了他的面前。 “哎呦!”宋品言扶着小腰,娇怯怯地抬头,眸子里水光波动,“皇上——” 李翃低头瞥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径直绕过她走了。 宋品言面色一僵,脸上有点挂不住,刚才她是故意跌在李翃面前的,不过是为了有一个在皇上面前露脸的机会,说不定皇上看她漂亮又柔弱,心生怜惜,就会…… 可宋品言坐得屁股都冷了,直到一众侍卫离开,储秀宫安安静静的,皇上都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有些人就是不长眼,敢扰了圣驾,也不怕皇上责怪?” “我看宋秀女哪儿是不小心跌倒,这分明是早有预谋啊!能做出这种狐媚样子也是宋秀女放的开,换了我们可没这勇气呢!” “呵呵呵,狐媚样子又有什么用?皇上又不喜欢狐媚样子!” 秀女们见皇上和守卫均离开,从刚才的惊慌中回过神来,看到宋品言竟敢豁出去争宠,心里纷纷厌倦极了她。 宋品言脸色难堪,只能低头装柔弱:“各位姐姐错怪我了,刚才真的是有人推了我一把,我才不小心跌倒了。” “宋秀女真以为我们都没长眼睛吗?早不跌晚不跌,又偏偏跌在了皇上面前,有这么巧的事情?” “宋秀女还是快起来吧,怪丢人现眼的,难怪皇上会瞧不上你。” 宋品言听着嘲讽的话语,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她抬眼,想要寻求几个关系较好的人帮她说话,可视线转了一圈,都没看到苏沐之,她又望向姜令萱,谁知对方冷哼一声,眼里尽是鄙夷,挥挥衣袖就走了。 最后还是教习嬷嬷劝了几句,看热闹的秀女们才散了,各自回房间。 宋品言从地上爬起来,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她捏紧了手指,心里狂风骤起,哼,枉费自己平时拉拢人心,关键时刻没一个人靠得住的! 姜令萱回到房间,喝了一口茶水后,将杯子狠狠砸在桌上。 小丫环站在她身后,吓得一言不发。 “宋品言算什么东西!真是个不省心的小贱人!”姜令萱想起宋品言平时和自己说过的话,说什么一定会好好帮助自己入选后宫,现在看来,全是废话! 姜令萱平息了一下心绪,又嘲讽的冷笑道:“不过看今天皇上的样子,根本就没瞧上她!呵,简直是丢人现眼!” 她转了转眼珠,对身后的丫环说道:“我们得想个办法教训她一下,也好让她认清自己是什么身份!” 丫环看到自家主子阴冷的眼神,不由浑身一抖,可还是强打起笑容,又给她添了一杯热茶。 唐泽回到景仁宫,一言不发,坐在桌子边发呆。 张嬷嬷是陪着他走回来的,头一次看到自家娘娘如此狼狈的神情,吓得话都不敢说一句。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张嬷嬷依照唐泽吩咐,守在小树林边,可等着等着突然听到响动,她心急,跑到竹林里去找,却又没有人影了,反倒是四面八方火光围绕朝着前殿的方向涌去,等她跑到那里,前殿被守卫围得水泄不通。 这么大的阵仗,后来她才听说是宫里出了刺客。 “娘娘,老奴让人去叫太医,帮您处理一下伤口。”张嬷嬷看到唐泽白皙的脖颈上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心疼不已。 “不用,你下去。”唐泽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语气。 张嬷嬷从没听过他用这样的语气和自己说话,叹了口气,屈膝行礼告退:“那老奴到太医院帮您讨瓶药去。” 唐泽看着她阖上门,便起身走到床边躺下,累极地闭上了眼睛。 说实话,他挺理解李翃的做法,皇宫进了刺客,虽然是那么狗血的一个抢婚刺客,但李翃当时并不知情,万一是敌国密探呢?确实不应该轻易放过,至少不可以为了一个女人,耽误了江山。 唐泽张开眼睛,入目的是精致贵气的雕花床栏。 他讥讽地弯了弯唇角,前几天,他还以为李翃有那么点喜欢自己,如今看来,呵呵! 唐泽是气愤又失望的,虽然他不知道自己气愤什么,又失望什么?仔细想了想,他找出了一个大概的答案。 他如此尽心尽力地为李翃掌管后宫,渐渐收起了自己不纯的目的,可对方呢?在银箭寒芒映入他眼底时,唐泽就懂了,不管如何,自己在江山面前,都是不值得一提的。 唐泽幽幽地叹了口气,猛地意识到自己的这份心绪有点奇怪。生气归生气,咋感觉有点幽怨呢? 怎么像个娘们似的多愁善感起来? 不过,如果李翃搭起弓箭时,眼里能有一丝丝犹豫不忍也好啊,哪怕只有一丝丝,他也不会和现在一样心情沉闷。 唐泽胡思乱想着,逐渐昏昏欲睡,脖子上突然一阵清凉的感觉,他睁开眼,只见李翃正坐在床边,手上拿着一个瓷瓶,正往他脖子上涂抹东西。 第七章 “你这是干什么?” 唐泽下意识地就避过了他的动作,紧紧盯着他。 李翃微微一愣,“还醒着?不想看太医,总要涂点金疮药。” “呵,现在装什么好人?”唐泽话语脱口而出,说了之后,又觉得有些不妥。 对方或许是出于内疚,但毕竟也是好心,自己这种态度有点冲。 李翃也是怔了一怔,默了半响,才说:“还记得上次花灯会上看到的那几个赵国奸细吗?他们隐匿城中多日,遍寻不得。朕原先以为那刺客便是赵国奸细,所以不想放走他。” 所以,便可以牺牲我? 唐泽气闷地想,不过渐渐冷静下来,他觉得自己继续言语冲撞李翃,是讨不到好处的,便干脆闭了嘴不说话。 “朕对自己箭法有把握,是不会伤到你性命的。”李翃又解释说。 那万一受了重伤半死不活的呢? 自己在他心里,就还没有一个赵国奸细来的值钱?唐泽沉默地想了想,自己好像的确不是很值钱。 最后还是说了句:“臣妾都懂的。” 人皇上都这么解释了,如果他还继续计较,岂不是太不知好歹了?他现在就是寄人篱下,哪儿有什么立场闹脾气? 而且,他有什么好闹脾气的? 男子汉大丈夫,这种小事又有什么好斤斤计较的? 唐泽心中安慰了自己半响,心情才舒畅许多。他从床上坐起来,笑了笑,笑容爽朗:“皇上不必担心我的,我好着呢,您还是去审讯刺客吧。” 这是下逐客令呢! 李翃唇角抿了抿,目光一瞬不动,盯了他半响才松开。 他觉得唐泽脖子上的血痕很是刺眼,而对方的神情更是令人内心发涩。心里明明就像憋了一团怒火,却怎么也撒不出来。 “朕先走了,你……好生休息。” 说完,他站起身,跨步到殿门口,一下子就消失了身影。 唐泽见他离开,慢慢收起了唇角漫不经心的笑容。 他想到不久之后的唐太师事件。这是最让他担心的。 本以为刷多了李翃的好感,会给自己留一点点生存余地。 可照今晚的情形来看,李翃是决计不会护着自己的,虽然自己是假冒的唐泽,但为了安抚人心,他说不定也会把自己推出去! 唐泽觉得自己清楚他的性子。 所以,任何事情都要靠自己,别人都是不牢靠的。 唐泽气馁地仰倒在床,想起系统昨天提醒自己的话,说的就是刺客一事吧……不过该小心的倒不是刺客,而是人心呢…… 唐泽抿抿唇,握起了手掌,心里情绪翻涌。 不行,他得赶紧刷好感,刷好了就离宫! 宋品言咬了咬下唇,眼看着过来的两个秀女对她指指点点,也只能忍了气不出声,低头往苏沐之房间走去。 如今,也只有苏沐之肯和她说几句话了。 宋品言已经十分后悔昨晚冲动的一举了,她只是没有想到,皇上会对自己那么不屑,那以后,自己还有机会入选吗…… 宋品言来到房门口,只见苏沐之正心不在焉地刺绣,绣针刺到了手指,她才猛地反应了过来。 “苏姐姐,怎么这么不小心?”宋品言忙走了过去,拿出手帕帮她抹了指尖上的血珠,虽然她挺瞧不起苏沐之的出身,但现在又有什么办法呢?自己总不能被所有人孤立啊,还是多巴结一下她吧。 苏沐之放下绷子,苦笑着摇了摇头。 宋品言眼珠一转,开始找话题:“苏姐姐,昨晚你去了哪儿,怎么没在前殿见着你?” “我只不过去了后花园散散心。”苏沐之见她问起自己行踪,不由抬眸警惕地看她一眼。 宋品言毫无察觉,说:“还好苏姐姐你不在前殿,昨晚那里闯进了一个刺客,可把我们吓坏了。像你这么柔弱的性子,肯定见不了血腥的场景。” “血腥?什么意思?”苏沐之脸色一白。 宋品言以为她有兴趣,便添油加醋地说道:“那个刺客也真是愚蠢,竟还想翻墙跑呢,他当宫里是什么地方,哪儿是这么容易逃脱的!结果呀,自然是被守卫打断了腿,被丢尽了慎刑司拷问,你也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折磨得血肉模糊都算轻的,要是他还继续不识好歹,有更可怕的……哎呀,苏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妹妹说的话吓到你了?” 苏沐之勉强一笑,“我突然有点头疼,想睡一会儿。” “那妹妹就先告辞了。”宋品言知道她这是送客的话,走出房间后,细细地回想了一下自己的措辞,并无什么不妥当,便真的以为苏沐之是被吓到了。 “哼,真是小家子气,这又有什么好害怕的?”宋品言撇撇嘴,不屑地说道。 夜色渐渐深起来。 慎刑司前走过一队巡逻侍卫,和门口的那拨交接了班,表情严肃地伫立着。 苏沐之远远地眺望了一眼,守卫严密,怕是连只苍蝇都飞不出来。 她脚步逗留一会儿,叹了一口气,转身往储秀宫方向走回去。 她是偷偷出来的,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眼看着快要回到储秀宫,不远处突然出现一个人影,苏沐之心里一紧,避无可避,只能上前屈膝行了行礼:“见过贵妃娘娘。” “起来吧,借一步说话。”唐泽让张嬷嬷在旁边守着,不由分说地拉了她退到一侧宫墙。 苏沐之毕竟还是二八年华的闺阁女子,饶是平时再怎么高冷,此时神情也惶恐起来。 她知道昨晚偷看的那人就是唐泽。 “娘娘,小女罪该万死!”她闭了闭眼睛,认命地跪了下去。她也没料到他会如此大胆,不仅偷闯皇宫,还劫持了贵妃娘娘,这件事并非她所愿,可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唉。”唐泽也不拦着她下跪,只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昨晚他因劫持事件情绪波动,如今已经全部恢复了,便又赶紧思索起正事来。这苏沐之是他看上的,可若她心里喜欢着那人,不愿进宫,他自然不会招人怨恨地把她弄进宫来。所以,得找她问个明白。 “昨晚的事情,本宫都看到了,也都听到了,你再隐瞒我是没有用的,如果你把话说清楚,本宫自然会既往不咎!”唐泽瞥了她一眼。 “我与他绝无私情。” 唐泽皱眉:“那你刚才跑慎刑司去做什么?” “毕竟有一块儿长大的情分,我于心不忍。”苏沐之神色微微动容。 “你不是想救他?” “娘娘说笑了,我若出面认下这事,到时候死的不仅是我们两人,还会牵连两个家族。小女子人微言轻,举步艰难,若娘娘非要将昨晚之事说出去,小女子只能以死明鉴,绝对不会承认的。” 唐泽见她面容坚定,笑笑:“我既然承诺过不宣扬此事,就会守信到底。” 站在积极角度想,不说出去,可以刷到她的好感,换个卑鄙点的角度想,苏沐之这等于是有把柄握在自己手里。 嘿嘿,像他这样的智商,当然分得清哪种做法才对自己有利! 苏沐之见唐泽似乎真的没有威胁的意思,不禁松了一口气,站起来说道:“不知娘娘昨晚听去了多少。我与他确实是青梅竹马,但这些事情都是年少无知罢了……我出身卑微,母亲早逝,在家中并不得宠,若不是样貌比几个妹妹好,选秀的机会也是不会落到我头上的。” 她吸了一口气,又自嘲地说道:“小女子贪恋荣华富贵,让娘娘见笑了。” 唐泽想了想,说道:“我本有意帮你入选,只是昨晚见到你们两人款款情深,怕拆散了鸳鸯。” “本是他一厢情愿罢了,”苏沐之望了望天,月色倒映在她眼中,“我若真与他出宫,又能得到什么?凭他的性子,又怎么护我周全?娘娘,沐之自知生性薄凉,今日去慎刑司,只不过想着送他最后一程,断没有任何别的心思。” “他目前死不了,不过明天就要被送去刑部大牢,”唐泽看了她一眼,“你不怕他把你交代出来?” “我知道他对我情深,就算死,也绝不会拖累我。” 唐泽突然觉得没什么话好说了,这样心性的女子,如果脑中再多点算计,真是非常适合宫斗啊,他并不想去评价她如此不为所动,究竟是对还是错。 只能说,这妹子很冷静,不被感情左右的那种冷静。 唐泽冲她又笑了笑,什么也没有说,转身就走了。 苏沐之愣了一会儿,看着夜色又空旷起来,心知这一关算是过了,而且贵妃娘娘说过帮自己入选,应该不会骗她。不过她为什么帮自己? 苏沐之想了想,凭自己所了解的后宫局势,贵妃娘娘应该是在培养自己的势力吧。 她微微松了口气,眉间轻蹙,望了一眼慎刑司的方向。 毕竟是曾经喜欢过的人,心里说不失望都不可能。为了一个女人,以身犯险闯皇宫,不顾家族,不顾性命,这样的男人,苏沐之向来是瞧不起的。 曾经就没那么多感情放在他身上,如今更是消失殆尽。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是不会为任何人放弃的。是了,她就是生性薄凉,贪慕荣华,可那又怎么样呢?只要知道这些才是她真正喜欢的,想要的,就够了! 不过,这次确实是她对不起那个人了。 苏沐之闭了闭眼眸,一刻又睁开,眸光略过,清冷又高傲。 第八章 又过了几天。 经棋艺比拼筛选,略掉了十人,储秀宫内只剩了二十八位秀女。 孔思思来看望唐泽,犹豫了一下,说道:“姐姐,上次宫里出了刺客的事情,妹妹略有耳闻。” 唐泽看了她一眼,那个刺客已经押往刑部大牢处置,后事如何他也不得而知。 “妹妹带了舒痕胶,抹在脖子上就不会留疤的,”孔思思说话总是循循而来,“姐姐也不要多有忧思,皇上待你还是很好的。” 唐泽呵呵笑了几下,那件事就和这道疤痕一样,很淡,他生气了一晚上,也就不将它放在心上了。 不过孔思思倒是很有心,还特地委婉地安慰他。 “我哪儿有什么忧思,妹妹尽管放心呢。谢谢你的舒痕胶了。”唐泽打开舒痕胶闻了一下,味道清冽,脖子上的疤痕虽然不明显,但总归不好看,这东西来的还真是恰是时候。 诶,话说他何时这么在乎起容貌来了…… 孔思思却以为唐泽在说气话,又劝慰说:“若皇上真的全然不顾姐姐,那时便会下令侍卫上前抓捕,又怎么会亲自搭弓箭,多此一举呢……妹妹看得出,皇上待姐姐还是不同的……” 孔思思说着,不禁想起了前世,那时虽然快要爬上贵妃的位置,但她并不算得宠,李翃看她的眼神总是淡淡的,他对其他人也是这个态度。 “去正殿吧,她们该来请安了。”唐泽并不想探讨这个话题。 “好。”孔思思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唐泽。 正殿内,茶叶清香弥漫着,几声低笑传来。 众妃嫔正说得热闹,一见唐泽到来,忙打住了话题,放下手中茶杯,站起来请安。 唐泽让她们坐下,眼睛环视一圈,姜修媛面色难看地坐在右侧,胸前起伏不定,似乎正压抑着怒气,而林婉仪和慕贵人唇角勾着,很得意地在笑。 “刚才都在说什么有趣的事情?不妨说给本宫听听。”唐泽啜了一口茶水。 “哎呀娘娘,最近还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可说,说来说去不就是选秀之事吗?”慕贵人笑道,“嫔妾们是正在讨论前几日的棋艺比拼呢!” “是啊,”林婉仪接了话头,“上次嫔妾和慕贵人是跟着娘娘去的,见了各位秀女们,唉,还真是有许多感慨呢!论起棋艺,这批秀女中最出色的要数姜修媛的嫡妹了。” “姜秀女容貌家世皆佳,棋艺又出众,加上姜修媛在后宫扶持,想必肯定能入选的,”慕贵人笑吟吟地看向她,“既然是姜修媛的嫡妹,嫔妾必定要为她在皇上面前多美言几句。” “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姜修媛冷冷一笑,“慕贵人等有机会见了皇上的面再说此话吧。” “你!”慕贵人斗嘴向来不是对手,脸色顿时不好了,“姜修媛这是什么话?我也是好心好意,难不成你不希望姜秀女入宫?她可是你嫡妹啊,你父亲难道没嘱咐你助她入选?” 姜修媛手指捏紧了茶杯,额角青筋微跳,慕贵人这话虽然没脑子,但确实扎在了她的心上。父亲前几日来信,竟然要她帮姜令萱在皇上太后面前说话。 林婉仪看向了唐泽:“贵妃娘娘是一定可以见到皇上的,姜修媛不妨求一求贵妃娘娘,恳请娘娘帮着姜秀女入选呢。” 唐泽正默默地喝茶,听到这话动作不由一顿,小婊砸们这几天总爱冷嘲热讽,撕来撕去,可这皮球滚来滚去,最终还是会踢到自己头上,着实令人头疼。 “本宫前几日带着秀女名册和画像去了养心殿,都由皇上亲自过目了,但皇上并没有说什么,圣心难测啊。” 唐泽看得出姜修媛不希望姜令萱入宫,而林婉仪和慕贵人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所以这皮球他只能踢给李翃了。 当然,李翃钦定的那两位秀女,他也暂时保密了,免得多生事端。 姜修媛听了唐泽的话,心里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是怕唐泽会帮姜令萱说话。不过明面上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于是她站起来屈膝行了行礼:“娘娘若帮小妹说话自然是好的,不过圣心难测,嫔妾也不想让娘娘为难的。” 柳平儿安静地看着这一幕,在心里阴冷地笑了笑。以前她协理六宫免不了得罪人,可大家都看着身份地位也会巴结她,但如今,唐泽掌管后宫,这群小婊砸风吹哪边就往哪边倒,她现在几乎快要成为一个透明的存在了! 深宫向来是一个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的地方,等秀女们入选进宫,就更没有她的位置了。不过她还算好的,至少有家族可以倚靠,想那姜修媛才是最惨的,家里会把嫡妹送进来摆明了不愿再扶持她。 想到有人比自己更焦灼,柳平儿忽然感觉心里舒畅了许多。 近几日太后的头风好了许多,一大早就把唐泽召去,商量了下一轮采选的画艺比拼。用过午膳后,又差人去储秀宫吩咐,才携着唐泽一同摆驾过去。 储秀宫的秀女们和嬷嬷早就听闻消息,等唐泽和太后到的时候,一众人跪拜迎接,态度恭谨。 太后仪态万千,唐泽在她旁边也不得不端足了姿态。连眼睛也不敢往妹子们脸上乱瞟了。 太后让众人起来,又吩咐嬷嬷宫女在后殿摆上桌案画纸,她要看各位秀女的画艺。教习嬷嬷应诺,退下去安排了。 一切准备妥当后,太后才放下茶杯,拉了唐泽去观摩妹子们作画。 “太后娘娘贵妃娘娘安好,”一个秀女突然搁下画笔,拿着一张画纸走了上来,“小女所作寒梅暗香图,却不知该怎么画出遒劲枝桠,还请太后指点一二才好。” 这说辞,这语气……唐泽瞥了瞥,果然是宋品言。 太后眉头微微一皱,这秀女的言行于礼不合,未免太不顾规矩,心里顿时对她生了几分厌烦之感。不过念在她言辞谦逊,也不想十分计较。 太后没接她手里的画纸,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说道:“既然不擅长作寒梅,那就换个题目,做事总要灵活应变才行。” “是,谨遵太后娘娘教诲,”宋品言听太后语气冷淡,面色微微一僵,不过想到自己还留了后手,便又露出笑容,从袖中拿出一个瓷白小瓶,“小女听闻太后娘娘近日犯了头风,心中担忧不已,这药是小女父亲托人从蜀地带来,又给了小女带进宫里,对治疗头风效用不错。” 唐泽斜了她一眼,这送的东西和言语似乎有些不对吧,太后每餐膳食都是要用银针试过毒的,况且宫中有医术精湛的太医在侍候,怎么会服用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 况且,皇宫里什么东西没有?宋品言说的好像这东西很难得似的…… 唐泽看了太后一眼,太后的脸色果然也不太好。 谁知宋品言下一句更是语出惊人:“太后娘娘,您年纪也大了,平时要注意膳食习惯,才不容易得头风……” 什么叫做……年纪大了? 妹子,不会说话就不要乱说啊! 唐泽好不容易将嘴里的茶水咽下去,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眼太后的神情。 太后不愧是太后,踩着无数小婊砸上位的女人,此时饶是心里再不舒服,脸上的笑容还是端庄明媚:“宋秀女真是有心了。嬷嬷,你将这东西收起来吧。” 宋品言丝毫没有意识到刚才自己的话已经得罪了太后,还以为太后是真的在夸奖自己,于是面上一喜:“伺候太后娘娘是应该的。” 唐泽在一旁连连叹气,宋品言这双商,就算运气好入了宫,也是要被炮灰掉的! 傍晚,唐泽陪着太后回长禧宫。 太后坐在铜镜前照了照,突然叹了一口气:“哀家还是老了,再多的脂粉也遮不住。” 唐泽见状,忙笑道:“太后娘娘真是爱说笑,您的气色多好,放眼后宫都没人比得上的。” 太后虽然年过四十,但保养得当,养尊处优的平时也没什么压力,脸蛋看上去就和三十岁差不多。太后对自己皮肤是很有信心的,加上唐泽隔几天就帮她做水疗,要不是今天受了宋品言的刺激,才不会说自己老了这种话。 “还是贵妃会说话。”太后拍拍唐泽的手背,笑道。 “臣妾会说话,但臣妾说的都是实话。臣妾近日新钻研了一种护肤霜,用晨露,玫瑰膏子,还有香油做成,感觉效果不错,太后要不要试试?” “哦?贵妃有心了。”太后明显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伺候太后是臣妾的福分。太后您的皮肤底子好,气色也红润,所以这种护肤霜隔天涂一次就好,保证让您的皮肤更光滑柔嫩。” 看,拍马屁也是要有特殊说话技巧的! 太后听了,果然很是喜悦,拉着他的手直夸他貌美贤淑。 唐泽给太后做完护肤,回到景仁宫的时候,打量了殿内一眼,颇为震惊。 “这是干什么?” 为什么他的寝殿内突然堆满了金光闪闪的珠宝,还有绫罗绸缎,熏香,金子银子…… 张嬷嬷走过来,高兴地说道:“娘娘,这些都是皇上赏赐您的。看来皇上是对娘娘越来越上心了,您诞下小皇子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唐泽摸摸脖子,吩咐张嬷嬷把东西都收好,径直搬了张凳子坐下好好思考。 第九章 李翃为什么突然送这些东西给自己?想来想去也就只有前几天刺客事件的原因,他是为了弥补心中的愧疚? 不过,他对这些女人喜欢的东又没兴趣! 唐泽喝了一口茶,上次的事情都过去了好几天,他早就不放在心上了。不过这些天都没去养心殿叨扰,估计李翃还以为他生着气呢。 其实他哪里敢生气啊!哪里敢甩脸子给李翃看呢? 唐泽招来张嬷嬷,吩咐:“让小厨房准备一些点心,我今晚去养心殿一趟。” 在后宫里,皇上就是老板,哪儿有让老板心里过不去的道理?还是把话说清楚比较好! 养心殿内,李翃看了一眼食盒,又看了一眼笑容如花的唐泽。 “皇上放心,这次的点心是让小厨房做的,不是臣妾亲自做的,”唐泽把东西端出来,又说道,“皇上今个儿赏了臣妾那么多东西,臣妾喜欢的不得了,是特地来多谢皇上的。” 李翃看了她一会儿,见她真的很高兴的样子,也笑了笑,“喜欢就好。” 顿了顿,又问道:“脖子上的伤都好了吗?” “好全了,孔采女还送了我一瓶舒痕胶,连疤痕都没有了。” “那就好。”李翃淡淡地笑了笑。 “皇上,孔采女进宫也有一年了,平时帮着臣妾处理了不少事务,”唐泽想了想,提了一个要求,“皇上可不可以晋一晋她的位分?” “嗯,等新人入宫,一同晋位分吧。” “那臣妾替她多谢皇上了,”唐泽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这下子又该刷到一票好感了,“臣妾不知道皇上喜欢什么样的女子,这采选也着实不好办,不如皇上什么时候亲自去储秀宫看看,也好挑选挑选?” 要是小婊砸们知道皇上是他拉来的,怎么也得感激他几分啊! “贵妃看着办吧,”李翃唇角一抿,又抬眸看她,“你喜欢就好。” 唐泽愣了愣,什么叫我喜欢就好?又不是我选妃子! “皇上这话怎么说?要是臣妾挑的妃子不合您心意怎么办?”唐泽仍旧笑眯眯的。 李翃对上她的目光,突然觉得有几分刺眼,她今晚的笑容格外虚假,不是真心实意对着自己的。 他心里不由涌上一股难明滋味,“朕将选秀之事交于你,自然是信得过你。” “呵呵,那臣妾就放心了,先告退了。”唐泽屈了屈膝,正欲离开,又被李翃叫住。 “等一下,你过来。” “啊?”唐泽不知道他想干什么,犹豫了一秒,还是慢慢踱步了过去。 谁知对方伸手就往自己的脖子上探去,唐泽吓了一跳,想要退开几步,却被对方强硬地捉住胳膊。 “别动,朕看看你的伤口。” “真的已经没事了,皇上不用担心的。”唐泽尴尬地笑笑,心里松了一口气。 “嗯,果然已经好了。”李翃的声音很柔和,带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此时殿内已经撤了炭盆,空气微凉,李翃的手指也是冰冰冷冷的触感,可唐泽脸上忽然一热,毕竟两个男人这么暧昧的姿势挺尴尬的,可又好像不仅仅是尴尬的缘故…… 唐泽脑中很乱,忽然听到头顶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 “以后不会这样了。” “不会哪样?”唐泽莫名抬头,直直撞入对方褐色深眸中。 殿内烛火跳跃,李翃的眸子更显幽深,目光坚定,似乎在对她做着一个承诺。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突然伸手揉了揉唐泽的头发。 唐泽一脸懵逼。 喂喂,动手动脚的也就算了,不要露出一副“你懂的”’的表情。他是真的没听明白啊! 储秀宫,宋品言刚回到房间,去打探消息的贴身丫环便回来了。 “小姐,奴婢打听到了,皇上今晚要路过铜雀台那边。” “哦?”宋品言眼珠转了转,上次跌倒事件后,秀女们就低看她一眼,反正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她们骂自己狐媚样子,那就骂去吧!只要她讨得了太后欢心,又能得到皇上青睐,进了宫当娘娘,谁再敢多嘴一句! “把柜子里的粉色缂丝纱裙拿来,我穿那件最好看。”宋品言笑着道。 “小姐,那铜雀台接近冷宫,晚上又没个人影,万一皇上临时改了路程,我们去那里多不好啊。”丫环有点犹豫。 宋品言呵斥她:“你懂什么!机会都是挣来的!你这个心思,也就只能当个丫环!” 丫环瑟缩了一下,连忙转身按她的吩咐做了。 宋品言精心打扮一番,照了照镜子很是满意。凭她的花容月貌,皇上怎么会不动心呢?上次是个意外,肯定是她摔倒的位置不好,皇上看她的角度不对,否则水灵灵的一张脸,怎么会吸引不了男人? 宋品言到了铜雀台,发现这里果然很冷清,夜幕低垂,冷风吹过,似乎还能听到幽幽的低泣声。 她心里打了个寒颤,心里暗自奇怪是不是丫环打探的消息错了,皇上怎么会路过这种地方? 不过来都来了,她是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这时,远处渐渐传来一阵脚步声,宋品言心里一喜,忙推了推身边的丫环:“你快去外边守着,不要让其他秀女过来!” 她忙抬手整理了一下发髻,挑了个显眼的高处,长袖一挥,脚尖轻点,开始跳起舞来。 吸引皇上,肯定是这种柔媚的方式比较好。也不怪天气这么冷,她穿了一件薄薄的纱衣,只为跳舞的时候更显腰身纤细,动作轻灵。 脚步声愈来愈近,宋品言心里紧张又窃喜。她一挥衣袖,媚眼如丝地看了过去。 可脑海中的情景一个都没有出现! 反倒是一个女人刻薄又嘲讽的笑声传了过来。 “宋秀女这是在干什么?大半夜的还站在跳舞,穿这么少不冷吗?刚才可把我吓坏了,还以为是冷宫里出来的鬼魂呢!” 宋品言脸色难看,姜令萱这个贱人! 到现在了,她还有什么不明白?什么皇上会路过铜雀台,都是姜令萱捏造的消息,为的就是让她出丑! 此刻宋品言也不得不卸下平时柔和的伪装,直接骂道:“姜秀女也欺人太甚!平时就泼辣无度,别人都不愿意和你说话,只有我看你可怜,才会和你聊聊,没想到你恩将仇报啊!” 姜令萱可从没被人当面骂过,气急了就三两步走过去站到宋品言眼前,抬手就是一巴掌:“你这个小贱人算什么东西?也敢这样说我?你就是个不知羞耻的东西,还想着勾引皇上呢?皇上怎么会看上你?上次的事情都忘了吗?怎么会有你这么不识好歹的下贱东西?” 她这话说的难听又刺耳。 宋品言又气又羞,眼泪都忍不住掉落下来,也管不了什么大家闺秀风范,直接揪住姜令萱的头发,哭喊道:“从小到大还没有人打过我?你凭什么甩我巴掌?谁下贱了,你才下贱呢!” 姜令萱吃痛地皱起了眉头,她身形高,力气也不小,宋品言哪里是她的对手。她也被惹怒,狠狠抓着对方的肩膀往后一推,将肚子里的气全都撒在对方身上。 “啊!”宋品言惊呼一声。 她们站的地方是高处,宋品言脚下一滑,不可抑制地跌了下去,黑暗中传来了一声闷响,接着就毫无动静。 姜令萱愣住了,她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本来只是想羞辱宋品言一下,没想着把她推下去啊。 “快去看看,”姜令萱拉过小丫环,又喃喃地安慰自己,“这里又不高,掉下去顶多摔断腿。” 小丫环很快就回来了,吓得语无伦次:“小姐……宋秀女的脑袋磕在了石头上……好多血啊……” 姜令萱这时才慌了,手指狠狠掐着丫环的肩膀:“我们回去,快回去!记住,我们从没有来过这里!我今晚被长姐叫去喝茶了!记住了!” …… 唐泽一早醒来,还没梳洗完,一个小宫女就面色慌张地跑进来。 “这么慌张做什么?”张嬷嬷轻斥。 “禀告娘娘,储秀宫那边出大事了,连皇上和太后都惊动了,太后吩咐您赶紧过去呢!” 连李翃和太后都惊动,那事态就不容小觑了。 唐泽连忙洗漱完,连早膳都没来得及用,就赶紧乘着轿撵赶过去。途中,他才知道是宋品言今早被人发现昏倒在铜雀台底下,只剩下一口气儿了。 她是待选秀女,世家女子,又是在宫中出的事,难免要追究清楚了。 唐泽到储秀宫的时候,人都已经聚集在前殿,教习嬷嬷和宫女面色紧张地跪在下方,李翃不在,只有太后坐在高座,一副头疼的样子。 唐泽一过去,太后就拉住他,说道:“皇上也来过了,他的意思是,既然昏迷不醒就不能继续参加选秀,让送出宫又派几个太医好生照料着,哀家也是如此想的,不过,这件事总不能没个说法。” 唐泽抿了抿唇,宋品言大晚上的去铜雀台吹什么风? 他把目光投向了宋品言的小丫环:“宋秀女为什么去铜雀台?” 小丫环本来就吓得够呛,这时被问到,立刻大哭起来:“娘娘饶命啊!我家小姐昨晚听说皇上会路过那里,就想去那里跳舞,奴婢在远处守着,后来见天色深了,便过去看看,可根本就找不到小姐的人影了,奴婢想或许是小姐被皇上带走了,奴婢就一个人回来了,今早才知道……” 第十章 看她那副样子,唐泽就知道她没说谎。 其余秀女听了,原本有些同情的表情立刻轻蔑起来,原来是想着勾引皇上啊,还好没有得逞,不仅没得逞,如今还成了这副样子,真是有点活该呀…… 太后说道:“这件事错在宋秀女本身,不守宫里规矩,想着狐媚惑主,落得如此下场,也是不值得同情。” 唐泽看了太后一眼,她是想把这件事情压下来? 也是,如果深究起来,牵出什么丑事,或者和哪个秀女有联系,都是十分棘手的问题,最好的说辞,不过是宋品言自身犯错,失足跌落。 “太后说的有理,”唐泽跟着说,“宋秀女伤势不便,等太医照料着稳定下来,过几天再送出宫去吧。” “也好,”太后点点头同意,“宋秀女的丫头护主不力,不能劝阻主子胡闹,留着也没什么用了。” “是。”两个嬷嬷闻言,上前就把小丫环架了起来。 “不,不关奴婢的事情啊……” 姜令萱听着声音渐渐消失,先是松了一口气,复又担心起来。如果宋品言不醒还好,一旦醒了,她一定会指认自己的! 回到房间,姜令萱心绪难以平复,她喝了一口茶水,狠狠地将杯子朝地上扔去砸碎。 小丫环吓得哆嗦,忙跪了下来。 姜令萱瞥了她一眼,一把抓起她的手:“昨晚的事情只有你一个人知道!” “小姐,奴婢什么都不会说的……” “我知道你不会说!”姜令萱指尖狠狠陷入,“我要你帮我想想办法,如果宋品言醒来,把事情说了出去,我还好,父亲会保我,可你就一定会死!所以你得帮我想个办法,和这件事脱离关系!” 小丫环吓得直哭:“奴婢……奴婢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啊!要是宋秀女不会醒来就好了!” “不会醒来?”姜令萱一愣,默了半响,唇角忽然露出一丝残忍笑容,“你说的对!她要是永远都不醒来,我就没事了!她要是死了……就好了!” 宋品言房间门口,守着的宫女屈了屈膝,“姜秀女好。” 姜令萱笑了笑,问:“今天都有谁来看过宋秀女了?” “苏秀女,陈秀女,还有几个和宋秀女要好的都来过了。” 姜令萱的笑容更深,她就知道,宋品言昏迷不醒就要被送出宫了,其余人不管真心还是假意,都是要做做面子来探望她一下的。毕竟她和她们已经没有利益冲突了。 姜令萱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故作伤心的说:“我和宋秀女关系最好,如今见了她这个模样也是伤心的很。唉。” 说着,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宋品言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头上包了厚厚的一层纱布,上面有稍许血丝渗了出来。 姜令萱神色冰冷,从袖中掏出一枚寒光闪闪的银针。 宋品言伤的是头部,可惜伤势不够重死不了,那她就不妨加重她的伤势。这可比下毒的手段可高明多了! 姜令萱坐到床侧,喃喃说道:“宋品言,你也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命不好吧。” 她吸了口气,捏住银针刺入宋品言头部。宋品言眉头一皱,竟是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姜令萱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捂住了她的嘴巴,手上的力道更是加重了。宋品言身体虚弱,此刻根本没有挣扎的力气,连喊也喊不出来。 姜令萱做完一切,伸手探了探宋品言的气息,才舒了一口气,全身松懈下来,这时她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 “不要怪我!”她闭了闭眼睛,轻声说道,“我也是无可奈何啊。” 宋品言重伤不治身亡的消息,很快就又传遍了后宫。 唐泽听闻,眉头深深地皱起来,他明明听太医说过,伤势已经稳定了。 “皇上和太后怎么说?” “回娘娘的话,皇上和太后吩咐按宫里的规矩办,宋秀女已经被送出宫了。”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唐泽挥挥手,教习嬷嬷应声退下。 唐泽总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这其中难道就没有陷害算计?不过他毫无证据,连个怀疑对象都没有,纯粹是靠女人的第六感猜测的。 呃,靠原身的第六感。 更何况,皇上和太后都没计较此事,分明是想把事情压下去。总归不管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都不可伤及皇家颜面和影响前朝安定。 事已至此,唐泽所能做的,就是天天去储秀宫转悠一下,旁敲侧击地警告一下其余秀女们,安分守己,勿要惹是生非。 两个月的时间飞快过去。 初夏时节,冷意早已褪去,荷花池碧水青波,几枝尖尖的叶子突破水面,卓然而立,生机勃勃。 皇宫经过大雨冲刷,氤氲着一股淡淡的水雾,琉璃瓦泛着金光,目送着匆匆而过的宫人。一道明黄圣旨将入选秀女名册的消息往三宫六院传去。 唐泽看完入选名单,微微一笑。 除了孙嘉柔,苏沐之和姜令萱等一十八人均入选。而孔思思则晋了贵嫔的位分。 “真是恭喜孔贵嫔了。”小婊砸们瞧了孔思思一眼,目光意味深长。 孔思思颔首微笑。 “娘娘,各位入选的秀女们明日还要出宫,等挑选了好日子再次进宫,安排位分,”慕贵人眼珠一转,问道,“不知道其中是谁的位分最高啊?” 唐泽冲她笑了笑,“位分安排,本宫自然是要听皇上和太后的意思。新人进宫,大家还要多多照应,要是本宫知道哪个新人受了委屈,可是要帮她出气的呢。” 他这是在提醒,都不要给我找茬啊!谁敢找茬我就打谁屁股! 慕贵人嘟起了嘴,撒娇地说:“新人都没进宫呢,娘娘就先偏心了!” “本宫哪里是偏心,新人进宫,位分肯定是比不上大家的,都会被安排到各宫住,你们有的是一宫主位,自然要照料好自己宫里的人,这样才会让皇上太后宽心,”唐泽抿了口茶水,“如此一来,皇上太后见诸位尽心尽力,怎么能不高兴?再说了,本宫平时待你们不好吗?” “娘娘待嫔妾们自然是极好的。”慕贵人扭过了头,若有所思地说道。 唐泽又交代了几句,才放心地让她们回去了。 等新人入宫,他还准备召开一个夏日清凉大会,一来让妹子们多一些友好互动增加感情,别一天到晚的阴谋算计,二来在新人面前立威,可不能让新来的小婊砸破坏了目前后宫里一团和气的氛围,三来刷一刷好感,除了孙嘉柔和苏沐之是重点刷好感对象,还得物色一下其他人选。 啧啧,真是个绝妙的安排! 唐泽心中满意,晚上睡觉也香甜了几分。只不过没等他睡深,就被匆匆而来的小宫女吵闹醒了,他一起来,就听到张嬷嬷低声呵斥那宫女。 “怎么了?”唐泽听到外面隐隐约约的说话声,心里忽然产生一股不好的感觉。 “娘娘,”张嬷嬷进来掌了灯,“储秀宫那边传话来说,姜秀女面容被毁,状似疯癫,本来明日就要送出宫的,这会儿子教习嬷嬷也慌了,没了主意。” 唐泽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堵得慌。 姜令萱已经入选,算是宫里半个主子了,这会儿子出了这样的事情,肯定是别想入宫了!都到这个节骨眼了,究竟是谁那么狠? 可别告诉他,姜秀女是拍蚊子把脸给拍坏的! “嬷嬷,伺候我起身,去储秀宫!”唐泽无奈,虽然他并不喜欢姜令萱,但人妹子都这样了,烂摊子还是需要他去收拾的! 唐泽刚进储秀宫,就听到了女人凄厉的惨叫声。 进了前殿,只见姜令萱被两个小太监制止着,她的脸又红又肿,有的地方已经溃烂流脓,简直不忍直视! 要不是听教习嬷嬷说,唐泽差点都认不出她就是姜令萱。 “啊啊,放开我!我的脸好痛!” “一定是宋品言,是宋品言害我!是她!” 储秀宫内安安静静的,只有姜令萱疯狂哀嚎的声音。 前殿站满了被惊醒的秀女们,她们被姜令萱的模样吓到了,纷纷大气也不敢出。 唐泽问一旁的教习嬷嬷:“请太医了吗?” “回娘娘的话,太医已经来看过了,”教习嬷嬷吞吞吐吐地说,“太医说……姜秀女这是中毒了。” “中毒?”唐泽目光一凛,“储秀宫的膳食都是统一安排的,为什么其余人都没事?” “娘娘恕罪!”教习嬷嬷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储秀宫出了这样的事情,她难辞其咎。 唐泽知道现在责怪她也没用,把目光一转,落到了姜令萱的小丫环身上:“你来说,你家主子还吃过什么别的东西?” “回娘娘的话,”小丫环哭得厉害,“小姐并没有吃什么奇怪的东西,今天下午,小姐只在姜修媛那里喝了一杯茶水。” 姜修媛? 唐泽顿了顿,虽然姜修媛不希望姜令萱入宫,可毕竟是她的嫡亲妹妹,不至于吧,更何况姜修媛平时为人冷傲孤高,不屑于用这种手段的……不过也不排除这个可能。 唐泽正思索着,殿外响起一声“皇上驾到——”“太后驾到——”的声音。 听到皇上和太后都来了,众人脸色更加紧张了。 李翃和太后一同跨进殿内,太后看了一眼殿内场景,出口就呵斥:“都是怎么办事的?怎么会出了这样的事情?” 第十一章 后宫风平浪静太久,如今选秀倒是接二连三出了意外,着实让人心里不悦。 教习嬷嬷哆哆嗦嗦地伏在地上,将前因后果简单地禀报了一遍。 李翃听完,淡淡地说道:“心思如此阴险之人,找出来了,就赐死吧。” 关键是还没找出来啊!唐泽抬眸看了李翃一眼,惊讶地发现对方的视线也落在自己脸上。 “皇上,”唐泽屈膝行了行礼,“方才臣妾找太医问过了,此毁容毒|药只能通过口服,所以只要排查姜秀女所用膳食,便能找出毒|药。” 李翃点点头。 这时,一个太医从殿外走来,跪下行了礼,说道:“皇上,微臣查过姜秀女所用膳食,毫无问题。” 唐泽一愣。 角落的小丫环喃喃说道:“二小姐在大小姐那里喝过一杯茶……” 她的声音很轻,但还是清清楚楚地落到了每个人的耳中。所有人的目光都往一个方向而去。 后宫有点身份地位的嫔妃都被此事惊动,被召来了储秀宫,此时,姜修媛和林婉仪慕贵人站在前殿右侧,受到众人投射而来的异样目光,面色不禁一变。 她走到李翃面前,跪下说道:“茶水臣妾还留着,皇上可以派人去查。” 李翃瞥了她一眼,没说话,挥手让旁边的一人去办了。 残茶很快被带来,太医检查了一下,顿时面色大变,说道:“皇上,这茶水中的毒|药和姜秀女所中之毒一模一样!” 众人纷纷吃惊讶然。 姜修媛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磕了一个头,哭泣道:“皇上明察,姜秀女是臣妾嫡妹,就算是所有人都要害她,臣妾也绝不可能害她啊!” “姜修媛明明是最不希望她入宫的人……”慕贵人正要插话,被唐泽一个眼神制止。 “那你如何解释这茶水中的毒|药?”李翃看了她一眼。 “这茶水是分开沏的……”姜修媛看了一眼身后的宫女,“修竹,这东西是你端上来的,到底怎么回事?” 修竹吓得啪的一声跪倒,声音哆嗦:“娘娘,都是小厨房弄好了,奴婢才去端来的……不过娘娘,奴婢有一事要说!奴婢今天去小厨房的时候,看到了怜儿。” “怜儿被贬去了浣衣局,怎么会出现在宣若宫?”姜修媛问。 “奴婢也不知道……” 答案似乎已经清晰起来。 李翃面色未变,挥挥手,吩咐:“把她们说的那个人带过来。” 还真是多有波折啊!呵。 不出半会儿,怜儿就被两个侍卫架了过来,发髻散乱,神色慌张,很明显是在睡梦中被人硬拖了出来。 一旁的姜令萱还时不时发出呵呵哈哈的诡异笑声。 怜儿被这阵仗吓坏了,匍匐在地上半天,哆哆嗦嗦一个字也不敢说。 姜修媛见到她,冷冷问道:“怜儿,是不是你下的毒?” “娘娘饶命,奴婢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拖下去打几十大板就知道了。”太后坐在高座上,一手扶着额头,很是头疼和厌烦的样子。 “太后娘娘饶命,奴婢都说,奴婢认了!”怜儿忽然伏地求饶。 这干脆的态度让唐泽都吃了一惊。 “奴婢因为犯了一点小错就被贬到浣衣局,心生怨恨,怪修媛娘娘不护着自己,所以便想在茶里下毒,但时间来不及,奴婢就在一碗茶水里放了□□,想着反正不是修媛喝就是姜秀女喝。谁喝了都无所谓,能害到修媛就好!奴婢没想到,会被人发现……” “怜儿,我待你不薄,你竟然如此算计我?”姜修媛伤心地说。 “修媛娘娘,奴婢跟在你身边多年,只是犯了一点小错而已,你连求情都不帮奴婢求,奴婢心寒啊……” 主仆两一唱一和,唐泽看着,心里逐渐涌起一股冷冷的笑意。 “拖出去杖毙。”李翃突然下令。 “皇上饶命啊!太后娘娘……”怜儿很快被拖出去,求饶的声音远远还能听到。 “都回去吧。”太后看了一眼皇上的脸色,站起身吩咐。 众人识得眼色,忙屈膝行了行礼,正要退出去时,前殿蓦地响起了一阵尖叫。 “啊啊,宋品言,你不要过来!我不是故意推你下去的!” “宋品言,我错了!你放过我吧!我的脸已经毁了,我和你一样进不了宫了!你为什么要缠着我!” “呵呵,宋品言,你就是小贱人!我就是有办法杀了你,你有什么不爽的!你斗不过我,我要进宫当娘娘了!哈哈哈……” 姜令萱看着空气,时而尖叫,时而大笑,疯疯癫癫的话语连起来,众人一听,不禁面色一白,秀女们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了。 “宋品言是被她害死的?” “她现在疯了,所以把事情都说出来了?不会是宋品言的鬼魂找她报仇吧?” “都给我住嘴!”太后呵斥一声,又对李翃说道,“皇上,姜秀女这个样子,也是不适合出宫了,暂时关到甚邢司吧。” 那可是个收押犯人的地方。看来太后是怀疑姜令萱害死宋品言了。 李翃点点头。这些后宫事务,一直都是由唐泽和太后管理,要不是今天的事情闹得太过分,他也是不打算插手的。 “贵妃跟朕出来。”他淡淡地说了一句,扭头跨出了殿外。 唐泽心里一紧,他觉得李翃的背影,像极了当年的学校校长,而自己就是不负责任的教导主任,把学校管的乌烟瘴气,难辞其咎! 唐泽跟随李翃出了殿外。 “此事贵妃怎么看?”李翃负着手,问。 “啊?”唐泽愣了愣,谨慎地说,“依臣妾所见,此事必不简单。” (狄仁杰and元芳:→_→) 李翃转过身看着她,没有说话,似乎想要听一听她的说法。 唐泽摸摸鼻子,“皇上,其实臣妾觉得那宫女认罪态度也太干脆了点,而且这套说辞好像早就烂熟于心,最重要的是,凭她的身份怎么可能弄到那种□□?皇上是怀疑谁吗?” 李翃仍旧一脸高深莫测地盯着她。 唐泽叹了口气,好吧,都由他来说。于是他问:“皇上怀疑姜修媛?” “你为何怀疑她?” 唐泽感觉和李翃说话有点累,很容易被他绕进去。 “皇上大半个月都不来后宫一趟,关于后宫嫔妃的各种脾气秉性,臣妾了解的可能比您多那么一丢丢。” 是啊,护花使者我当了,花都是您老人家的! 唐泽又试探着问,“如果真是姜修媛,皇上打算怎么处置?” “赐死。” “赐死?”唐泽皱了皱眉,“皇上难道就不考虑一下?” 李翃沉思片刻,叹了口气,说道:“罢了,若真赐死姜修媛,恐怕会令姜太傅心生嫌隙,留她一命吧,朕以后也不会再见她了。” 他心里其实也认定了是姜修媛吧。 不过姜太傅膝下只有两个嫡女,姜令萱在宫中中毒容貌被毁,而若揪出姜修媛是凶手,这就是在狠狠打姜太傅的脸啊! 李翃所作的一切必定是为了政局考虑。唐泽知道他有他的无奈,但心里还是有点不是滋味,犯了错,就这么轻易地逃脱吗? 唐泽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刚垂下头,手心就一热,于是又蓦地抬头,眼神警惕地瞟向李翃。 李翃却已看向了别处,执着她的手腕走出储秀宫。 “朕送你回景仁宫。” “不不……皇上,不用这么麻烦,臣妾坐着轿撵来的……” 李翃脚步一顿,缓缓转身,一瞬不动地盯着她:“贵妃很抗拒朕?” “没有没有!”唐泽好不容易抽回自己的手腕,笑着摆手,“今夜月色尚好,臣妾约了孔贵嫔喝茶的,她给臣妾带了一支金簪,我俩一不小心就吃多了,她还在我那里留宿呢!”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总之,不能让李翃去他的宫殿就是了!毕竟大晚上的,反正他很容易想多的! 李翃看了看自己空掉的右手,唇角微抿,恍若听明白了一样:“朕知道了,那你回去好生休息吧。” “恭送皇上。”唐泽屈膝垂首,再抬起头时,李翃已经走远了,挺直孤拔的背影映着月色,虽然身后跟着一大票人,但落入唐泽眼中的,似乎只有他一个身影,渐渐没入夜幕之中。 第二天戌时,唐泽进入二元空间,将商城翻了个遍,终于找到了一种可用的东西。 “大实话药丸,不说实话就打脸!”系统突然蹦跶出来,把唐泽吓了一跳,“宿主,你打算用这个对付姜修媛?” “你咋啥都知道?不错,我怀疑她,不把心中的疑虑消除掉,她来给我请安,我看着就很变扭,”唐泽瞟了眼价格表,惊讶道,“两百个积分?系统,你咋比我还奸商!” “宿主,商城里的东西可都是物美价廉!您这么说我,我要好伤心了……” “有头脑又会做生意的才可以叫奸商!我是在夸你!”唐泽瞥了它一眼,边安慰,边伸手选择了购买。 “哎哟,宿主你好坏啊!”系统扭捏了下,“不过这一颗药丸可以分成两次用,吃多了容易得中二病。” 唐泽从二元空间出来,掌心已经多了一粒浑圆的白色珠子,啧啧,两百个积分买的,肉痛!他想了想,把珠子掰成两半,一半用纱布包好储存到梳妆柜里,另一半留着明天给姜修媛用。 做好一切,唐泽找来张嬷嬷,说:“去各宫吩咐一声,明早不用来请安了。姜修媛那里就不用去说了。” 第十二章 第二天,暖阳高照。 姜修媛刚走进景仁宫正殿,身后的大门就吱呀一声关上。 殿内空旷,只有唐泽一个人坐在上座,端着一杯茶悠闲啜饮,见她来了,笑着指了指一个位置,让她坐下。 姜修媛脚步顿了顿,脸色不禁一白,这种场景,这种气势,已经让她心里慌了一大半。 “娘娘,今日怎么不见其他人呢,嫔妾来迟了?” “是我免了她们的请安,因为,”唐泽放下茶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因为本宫要和修媛讨论一下姜秀女被害的事情啊。” “娘娘这是什么意思?”姜修媛一向是个冷静的人,心里慌了片刻便沉着下来,端起手边的茶水喝了一口压压惊。 唐泽见她服下了大实话药丸,眉头一挑,开门见山地说道:“本宫的意思是,姜修媛为什么要害自己的嫡亲妹妹?” “娘娘怎么能这么冤枉嫔妾?这件事情怜儿已经认罪了,和嫔妾无关,嫔妾虽不希望她入宫,但毕竟有姐妹情分,怎么会下狠心伤害她呢?” 姜修媛刚说完,空气中忽然有一股力道袭来,狠狠拍在了她的右脸上,令她不由吃痛地偏过了脸去! 而落入唐泽眼中的是,姜修媛莫名其妙地转了转脸,姿势同脖子扭了落枕了之类差不多。 “姜修媛……这是怎么了?”唐泽问道,心中却暗暗吃惊,不说实话就打脸!还真是打脸啊!太简单粗暴了!他喜欢! 姜修媛回过神来,震惊地抚了抚自己的脸,刚才怎么回事?“娘娘……可能嫔妾昨晚没睡好,脖子有点落枕。” “哦?”唐泽笑笑,说,“本宫还以为是姜修媛说了谎话,惹得姜秀女魂魄不安……” 今早传来的消息,姜令萱昨夜在甚邢司暴毙,姜修媛必定已经得知了这件事情。 “娘娘,嫔妾怎么可能说谎?真不是嫔妾……” 姜修媛的话还没说完,只觉得脸上又火辣辣的一痛,力道更强劲,脸狠狠一偏,脑袋都磕在了高几上。 “啊!”姜修媛神色惊恐地跌坐在地上,瞪大了双眼看向半空中。 第一下打脸可能是错觉,但第二下打脸可是真真切切的!难道真是姜令萱的魂魄在作怪?来找她报仇了? 唐泽看她慌乱的神情就知道成功了一半,凭姜修媛的性格,若不是吓她一吓,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说实话的。 “来人!来人!”姜修媛跑到殿门口,却怎么也打不开门。 唐泽早就遣退了宫人,让张嬷嬷在殿外把守着,没有人会听到殿内动静的。 唐泽准备再逼她一逼,大实话药丸的说明书上写了,打脸三下,不说实话也得说!于是他一步步走到姜修媛面前。 “本宫再问你一遍,姜秀女的事情和你有关吗?” “不……和嫔妾无关……”姜修媛跪坐在地上,美眸中流下一行清泪。 “啪——”她的脸径直撞在了门框上。 白白净净的脸蛋丝毫看不出被打耳光的痕迹,就是脑袋上有自个儿磕出来的一个大包。 这下好了,打脸三下,不说实话也得说实话! “贵妃娘娘,嫔妾错了!萱儿的毒是嫔妾下的。”姜修媛惊恐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嫔妾不想成为家族弃子!萱儿她从小便得父母宠爱,凡任何事情我都让着她,难道我比她年长,是她姐姐,就得把什么东西都让给她吗?” “我知道,是她害死了宋品言,如今这个下场,也不过是她罪有应得!” 唐泽看着她,问:“怜儿怎么回事?一开始的情诗事件,是你们主仆两个自导自演吧?” 姜修媛听见自己的声音,将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怜儿待我忠心,只有把她和嫔妾撇开关系,嫔妾才会不惹人怀疑,全身而退。” 唐泽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睛,这个姜修媛,竟是从一开始就打算好的,步步为营,招招谨慎,可惜还是差了一点。 “嫔妾无心害她!这一切都是情非得已!”姜修媛恢复了几分常色,跪坐在地,看着唐泽,声嘶力竭地说道,“只要她没有入选后宫,我待她还是同亲妹妹一样的,但她竟然入选了,要和嫔妾争夺一切啊!嫔妾再容忍她,也不能伤害自己啊!” 为了保护自己,所以伤害别人。 姜令萱害宋品言是一回事,姜修媛害姜令萱又是另一回事。两个人的做法,同样都是恶毒的。 唐泽令张嬷嬷进来,身后带了几个宫人,他坐在高座,冷冷吩咐:“姜修媛禁足宣若宫,没有本宫首许,不得放她出来!” 姜修媛一言不发地坐在地上,等到几个嬷嬷来捉她,她才挥开了她们的手,神情呆滞地爬起来往殿外走去。 一路走回到宣若宫,贴身宫女修竹大惊失色,忙过来搀扶她。 姜修媛这时才回过神,她已经不想再计较自己为什么说出了实话,事到如今,她心里也不是没有愧疚的,姜令萱再坏,也是她的妹妹,从小看着长大的,若不是走投无路,她也不会去害她。 更何况,她害姜令萱,和姜令萱坏不坏没有关系。她害她,是因为她触犯了自己的利益。 “修竹,怜儿为我而死,你把这些金子拿去,给她在宫外的兄弟吧!”姜修媛翻出一袋东西,塞到了修竹手里。 修竹急得大哭:“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姜修媛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以后也不需要这些东西了。我会每日吃斋念佛,为自己犯的错误赎罪。修竹,去把门关上吧,外面太吵了。” 修竹起身往外面看了一看,宣若宫的宫人乱做一团,朱红色殿门被缓缓阖上,这是要封宫了。 “娘娘,到底怎么回事?”修竹慌了神。 姜修媛脸色茫然地看向外面,没有回答她的话。 这一禁足,恐怕就是一辈子。皇上不会在乎她,家里虽不说,但也该猜到是自己害了姜令萱,也要将她抛弃了吧。 还不如赐一条白绫给她。 贵妃娘娘用禁足惩罚她,到底是仁慈了,还是狠心了? (__)要变画风了(__) 洛城六月,丽日流金,风动花落。 皇宫倚靠着挺拔俊秀的青山而建,已经过了数百年历史,一道道深红色宫墙嵌入汉白玉铺路,琉璃金瓦闪烁着刺目光芒,巍峨宫殿如一座座海上仙屿错落有致地排列着。这祁国最尊贵的地方,岁月沉淀,恢弘大气。 如今新选秀女入宫已过了一月有余。 景仁宫,唐泽淡淡地扫了一眼座下的众妃嫔,多了许多新面孔,均是娇嫩如花,明艳动人。 不错不错,他喜欢! 张嬷嬷立在一旁,提高声音说道:“夏日清凉大会,正式开始!” “娘娘,夏日清凉大会是什么?”孙嘉柔昨晚就被告知,今早请安后有一个大会要开,可这又是什么意思? “孙才人有所不知,”林婉仪和孙嘉柔同住一个宫殿,身为一宫主位自然要多提点,“我们贵妃娘娘是最为公正民主的,召开夏日清凉大会自然是为了后宫和谐风尚的建设啊。” “民主?和谐风尚?”孙嘉柔疑惑,这都是什么鬼啊! “哎呀,孙才人还没听明白吗?”慕贵人放下手中茶杯,和她好好说了起来,“贵妃娘娘如今执掌六宫之权,但涉及到众人利益时,便会听取嫔妾们的意见,这样一来,共同讨论,取多数人意见,以不至于偏颇于谁。” 唐泽在座上听着,心里十分欣慰,林婉仪和慕贵人这两个小婊砸历经一年多的耳濡目染,终于是有点开窍了! 只听林婉仪又说:“等到了年关,还有隆冬暖炉大会呢,到时候孙才人也该是熟悉后宫的规矩了。其实这两个大会性质是一致的,避免大家争风吃醋,好尽心尽力侍候皇上。所以凡事都会讲究公平,比如说……侍寝?” 听林婉仪这么一提,妹子们眼睛亮了亮,不过都很好地掩饰了内心的躁动,有的喝茶,有的拿手帕捂着嘴轻咳几下,视线却是有意无意地瞥向了唐泽。 唐泽就知道这个话题必不可少,还好心中早有措辞,于是不慌不忙地说道:“以往是进行才艺比拼,优胜者可获得翻牌机会。不过如今宫中嫔妃多了,这个法子就有点过时。” 就比如说一个幼儿园里,原本只有五个孩子,每人每天可以分到三块糖果,后来突然来了三个插班生,糖果总量没有变化,每个人平均分到的糖果就少了,虽然方法还是公平的,但原本的五个孩子心里肯定就不舒服了,仗着先来后到,旧人说不定会欺负新人。 这个原理可以推论到后宫。 原本每个嫔妃半个月可以见到皇上一次,可新人一来,就变作一个月了,换谁心里都会不爽,明里暗里使点小绊子啥的,最后收拾烂摊子的还是他! 皇上就那么一个,又不可以掰成两半用!所以,他得想些有趣的事情转移小婊砸们的注意力! “那娘娘可有什么好的办法?”慕贵人问。 “各位妹妹琴棋书画都是样样精通的,要是比拼起来,难决胜负,”唐泽眼眸一转,“不如本宫教你们一些新的东西,半个月后再比拼,如何?” “娘娘,什么东西啊?”林婉仪也好奇,其实她不是很喜欢才艺比拼,都练了十几年早就没什么兴趣,更何况,每次慕贵人老是跟条尾巴似的和她拼棋艺,也忒烦! 唐泽笑笑:“明天开始,大家都到我这里来学习吧。” 第十三章 半个月后,一个小太监匆匆走进了养心殿。 李翃正看着奏折,头也没抬,问道:“朕让你盯着景仁宫,有什么事吗?” 小太监想了想,颇为难地说道:“回皇上的话,奴才按您的吩咐,一直注意着贵妃娘娘的动静,可奴才也不知道这算不算事……就是娘娘把后宫小主都召集到了景仁宫,做一些很奇怪的事情。” 李翃听罢,抬头,“什么事情?”他派人盯着唐泽的一举一动,关于侍寝方面的才艺比拼大赛也是有所耳闻,不过也算不上什么奇怪。 想到这里,他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莫名情绪。 “皇上,奴才也不好说,娘娘把太监们都赶出来了,奴才偷偷看了一眼,就来回禀您了。” 李翃想了一想,放下手里的奏折:“起驾去景仁宫。” 他倒是很好奇,她又干出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李翃到了景仁宫,殿门口只有两个宫女守着,他挥手命令她们不得发出任何动静,自己径直走了进去。 还没跨入前殿,不远处就传来了一阵阵嬉闹欢笑声,夹杂着水声,时而还响起一声高亢激动的尖叫声。 他皱了皱眉,绕过一叠假山岩石,只见后花园里白云漂浮,树影林荫,温泉池子,流水叮咚,然后,眼前出现了一众……他的妃子们。 半人粗的老槐树底下,摆了一张小桌,四个妃子围成一圈,每人面前竖立着一排夜明珠大小的方形玉石块。 “幺鸡!吃不吃?” “我出八筒!慕贵人,该你了,可不要和上局一样出老千!” “谁出老千了!莫要冤枉人!” “你们都别吵了!看我的牌!啊哈哈哈,我胡了!” 视线一转,牡丹花丛旁。 三个妃子坐在一块湘妃色的锦布上,中间散落着许多纸片,她们手上也拿着几片厚厚白纸,上面还画着许多奇形怪状的图案。三个人脸上额上均贴满两指横宽的小纸条,眼睛里都是亮闪闪的神色。 “三带二,飞机!何人接牌?” “这有何难?看我的王炸!” “哎呦,又输了!又要贴一张纸条了!真是的!” 一阵响亮的嬉笑声将李翃的视线又牵引到了温泉池子。 此时正值夏季,泉水透明,池子里泡着一群只穿薄纱的妃子们,她们散着黑发,露着肚脐,轻纱湿透,身姿婀娜,正在抢漂浮在水面上的一个圆球,岸上一个宫女拿着一个竹条编成的圆圈举着。 那个圆球被抛入其中,接着响起了一阵欢呼。 “耶,我们赢了!” “贵妃娘娘,我们红队赢了哦!” “知道知道,张嬷嬷,给红队记一分!” 唐泽说完,就将视线转了过来,继续拉着苏沐之的手,仔仔细细摸了一遍,说道:“从你这掌纹和指纹来看,你是水瓶座,生性清冷孤高,命中注定有几朵桃花,不过都没什么结果,还好有贵人相助,一生也算顺遂。” “嫔妾的贵人就是娘娘。” “苏宝林可真会说话。”唐泽笑着摸了摸她的脸。 “娘娘,那我又是什么星座?”孙嘉柔伸过来手,又问,“娘娘说的星座,真的是从天上星辰看出来的吗?” “当然了,你晚上来本宫这里,本宫亲自教你看啊!”唐泽拉过孙嘉柔的手,冲她抛了个媚眼,“你这是双鱼座,生性敏感多情,易犯花痴……” 小太监们都被赶到了外面,只有宫女们在伺候。她们或站立打扇,或端了盘子鱼贯穿行,或坐着给妃子们捏捏肩膀,彼此之间还调笑几句。 总之,一片热闹非凡,其乐融融! 李翃盯紧了唐泽。 此时她半倚靠在苏沐之身上,裤腿卷到了大腿侧,双脚伸进温泉池子里一晃一晃。玉质般的胳膊也露在外面,香肩外露,肤如凝脂,笑靥如花。 一个宫女剥了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递到她嘴边,她笑嘻嘻地启唇,葡萄便滚进了她的口中。 李翃嘴角抽动几下,再也忍不下去,跨出假山后面,眯了眯眼睛,低喝一声:“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听到有男子的声音,众妃嫔们纷纷惊呼,待从兴奋的状态中回过神来,看清楚了水雾缭绕之中的皇上,顿时面色一喜。 七八个泡在水里的妃子神色纠结,她们穿的太少,不成体统,怕皇上责怪,可又一想,这种半遮半掩的轻纱很性感,尤其是在皇上面前…… 于是,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干脆决定不多穿了,就湿漉漉地爬到岸上,和大家一起跪安行礼。 “臣妾参见皇上!” 李翃一言不发,没有叫她们起来。 唐泽心里有点忐忑,偷偷抬头看了李翃一眼,糟了,对方的脸色很不好!难不成是责怪自己看光了他的妃子们? “都给朕出去!”李翃阴沉着脸色。 妹子们小心谨慎地打量了一下皇上的神情,咽了咽口水,一声也不敢吭地收拾好自己,迅速地退下了。 唐泽见状,也默默地想溜。 “贵妃留下!” “是……臣妾遵旨。”唐泽只好又默默地返回来,站在离李翃几步远的地方,不敢靠近。 李翃瞥了她一眼,“把衣服穿好。” “啊……哦。”唐泽忙撂下裤腿,把袖子也放了下来,顺便抓起温泉池子旁的一件外衣披在身上。 “以后不准这样了。” “不准哪样?” 李翃吸了一口气,压抑着怒气:“衣衫不整,成何体统!” 这又有什么好生气的?不就是露胳膊露腿吗?不过,搁在古代确实是尺度有点大,但他把太监们都撵出去了,女人看女人,又有什么关系?诶,哪里有点不对的样子…… 唐泽呵呵地笑了几下,点头,“是是,臣妾知道了。” 李翃见她乖乖认错,唇角微微一动:“你刚才和她们说什么?” “啊?”唐泽反应过来,“臣妾在和几位姐妹讨论星座问题呢?哦,那是臣妾家乡流行的一种朴算方式。皇上,我给您看看吗?” 李翃沉默地看她一眼。 唐泽自然是想哄他高兴的,于是积极地走过去,拉起他的手,抚了抚他掌心的纹路,故作玄虚地说道:“臣妾愚钝,只懂得浅显之处,皇上是真龙天子,此乃天命,星座之类不可勘破……” 李翃随她拉住手,低头看她,皮肤白如脂玉,眉毛睫毛沾着晶莹水珠,湿漉漉的像晨曦林间奔跑的小鹿,小巧玲珑的鼻子侧翼投下了一小片阴影,如檀乌发黏在白皙修长的脖颈,演绎着一股致命的诱惑。 她手指柔嫩纤长,落在他掌心的地方微微发烫。 李翃心里一动,不由自主地收拢起手指,将对方外怀里轻轻一带。 唐泽正滔滔不绝地瞎扯着,身子被一股大力扯过去,撞倒了结实的胸膛,他莫名地抬头,唇上就忽然一热,温热的气息喷在鼻翼之间。 唐泽一懵逼,在对方撬开他的唇齿之前,一把推开,蹦出了几步远的距离。 “你……你你,你干嘛?”唐泽有点惊恐,李翃这货,果然是想泡他来着! 李翃眸色一沉:“你是朕的妃子。” 这话不言而喻,唐泽愣了愣,“我我……你下次先说一下,我得有个心理准备先!” 李翃斜她一眼,气势甚人的逼近几步,“那贵妃需要准备什么?” “我我……”对方靠近一步,唐泽就后退一步,直到被逼到了假山旁边,退无可退。活这么大,他还是头一次被男人调戏,一时说不出个什么来。 李翃见她睁大眼睛,如受惊小鹿一般,心下感到好笑的同时又有几分失落。他收敛了脸色,稍稍退开一步,负着手说道:“后日赵国使者就要到洛城,到时宫里会举办酒宴,贵妃同朕一齐赴宴。” 话题突然变得这么正经,唐泽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是,臣妾遵旨。臣妾到时候一定盛装出席,必不丢皇上的面子!” 李翃掀起眼皮,目光淡然,却又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什么都没有说,转身走了。 看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唐泽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酒宴什么的到时候再说,先把目前重要的事情解决掉。 唐泽挥手招来张嬷嬷:“她们都回去了?” “都回去了,”张嬷嬷望了眼李翃离去的方向,满是遗憾地说道,“娘娘,皇上许久不来景仁宫,您应该趁着今个儿的机会把皇上留住啊!” 唐泽没理她,摸着下巴在想,他最近教小婊砸们搓麻将斗地主玩水球,可能平时太孤独寂寞冷了,这些在现代深入人心的游戏带来的效果比他想象的还要好。 不仅可以增加小婊砸们之间的互动,也让她们忙于准备此些项目比赛以无暇宫斗,他还趁机一饱眼福,大刷了一把好感,嘿嘿嘿…… “张嬷嬷,我上次让你们做的东西都弄好了吗?” “都弄好了。” “那明天就发到各宫吧。”唐泽嘴角轻轻一提,他要趁热打铁地刷好感,那些东西,应该没有女人不喜欢吧? 他说着,有点不确定地看了看自己的胸。 张嬷嬷也看了看他的胸:“娘娘,您对小贱人们这么好,她们可不知道感激您。” “张嬷嬷,人都是不一样的。”唐泽笑了笑。 与人为善,有人铁石心肠自然不会感激,但有些人还是能感受到他人真心的好,至少,每晚去二元空间,看到积分一直再涨就够了。 只是,他的好意会不会显的有点猥琐?呃,应该不会。 第十四章 第二日,众妃嫔来景仁宫请安,大家端着茶杯心不在焉地喝着,眼睛却是有意无意地瞟向了彼此的胸前。 等唐泽出来,众人才放下手中茶杯,纷纷起身问安。 唐泽让她们坐下,端起白瓷杯子不慌不忙地浅饮一口,然后才笑着说:“本宫昨日送给诸位的胸衣可还合适?” 众嫔妃闻言脸色一红,平常她们用的都是裹胸布,穿着并不舒服,而且大夏天的着实炎热,贵妃娘娘昨日竟然送给她们几套胸衣,造型是从未见过的奇特,而且穿起来更贴合舒适,最重要的是,看上去……胸更挺了! 慕贵人轻咳一声,红着脸说:“贵妃娘娘送给嫔妾们的东西,自然都是极好的。” “那就好了。”唐泽见大家虽然害羞,但都是一副满意的表情,又仔细看了看她们的胸前,确实是比以前更性感了,于是放心地松了一口气,这下子应该又能得到一票子好感了吧! 所谓胸衣,就是现代文胸的古代改良版,唐泽不会制作,但好在会画图,景仁宫的嬷嬷宫女都是一等一的缝纫高手,唐泽那么一说,她们立刻会意,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超额完成了任务。 反正他现在穿的就是现代文胸……咳咳,毕竟这个身体是女人,他随遇而安罢了。 “娘娘待嫔妾们这么好,嫔妾们都不知该如何感谢娘娘了。”林婉仪颔首说道,这个好东西特显身材,贵妃娘娘明是可以一人独享的,届时风姿卓绝,在后宫里一枝独秀,却还偏偏做好了分给她们。 如此尽心尽力,心胸宽阔,果然是母仪天下的风范。 “大家都是姐妹,何必这么客气?只要大家和和气气,好生服侍皇上,那就是对本宫最大的感激了,”唐泽放下茶杯,朝座下扫了一眼,又说,“赵国使者来访,明晚宫里会举行一个酒宴,大家也都略有耳闻吧?” 众嫔妃点头,脸上并没露出什么感兴趣的表情,前朝之事又涉及外国,这种场合的酒宴肯定轮不到她们参加。 唐泽垂下眼眸,漫不经心地拂去了茶叶的浮沫,说:“宫宴上必会有歌舞表演,本宫想着,各位姐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若能在宫宴上一展才华,入了皇上的眼……” 唐泽点到为止,众妹子却都已心领神会。 “可是娘娘,如果没有皇上允许,嫔妾们怎么进得去啊?” “这你们就尽管放心,一切本宫自有安排。”唐泽挑挑眉。 宫宴上歌舞表演这种事,李翃铁定是不会管的,反正也要交给他和太后安排。太后不止说过一回担忧皇室子嗣单薄,巴不得自家儿子多看上几个妃子宠幸宠幸。 所以说,他若是给安排好了,太后高兴还来不及。 唯一纠结之处就是,不知李翃到底喜好哪一口? 很快就到了第二天。 赵国使者乘坐马车来到皇宫,在金銮殿上觐见了祁国皇帝,据说带来了盖有赵国国玺的议和文书,不过他并没有及时呈上,而是卖了个关子,要求等宫宴过后,才亲自交给祁国。 李翃也没有怪罪,只说远到是客,令人安排好赵国使者。 天黑之后,宫宴才正式开始,届时皇宫外停满了豪华马车,因为祁赵两国关系紧张,此次赵国出使祁国事关重大,满朝文武百官都得参加宫宴,自然不是为了吃吃喝喝,而是为了表达出祁国的重视和诚意,以及应对意外情况。 未央殿内灯火辉煌,觥筹交错。宫女太监端着盘子进进出出,鱼贯而行。 李翃携着唐泽出现时,座下的文武百官纷纷站立,跪下叩首拜见。赵国使者也从左侧位置走出,行了行礼。 唐泽随李翃落座后,看着殿下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心里一闪而过一丝变扭,但很快就压抑了下去。 就当做是出席公司的年度晚会吧,换了个身份而已。 “众卿平身。” 李翃叫大臣们起来,开口宣布了宫宴的开始,又举起酒杯说了一些话,众大臣们唯唯诺诺,跟着端杯一饮而尽。 杯盏之间,君臣与赵国使者寒暄起来。 唐泽瞥了眼座下右侧的前两个位置,竟然是唐太师和唐深。也是,唐太师作为朝中第一人,自然是百官之首,该坐在最前面的。 唐泽收了目光,正欲喝一杯酒水,突然感觉一道视线正注视着自己。 唐泽望向唐深一笑,对方却已撇过了脸去。 “皇上,”赵国使者走出来,拱了拱手,说道,“我近日从祁国一路走来,看到祁国百姓安居乐业,商业繁华,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祁国,也算是有资格和我们赵国比肩而行。” 他这话说的有点狂妄。 能够被选中作为出使大臣,肯定不是说话没有脑子的人。他的话,一定程度上也代表了赵国国君的意思。 在座文武百官隐隐躁动起来。 唐泽瞟了瞟李翃,只见他轻轻放下了酒杯,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赵国使者,语气平稳地说道:“朕听闻,赵国也是个繁华之地,两国商业之荣盛不相上下,若能修成和好,于双方必定更加有利。” 从综合实力上来说,祁国强于赵国,但祁国北边常有戎人来犯,若是抽调兵力以武力解决祁赵两国边境之争,恐怕会令北戎渔翁得利。 想来赵国就是吃准了这一点,料定祁国不会轻易出兵,才敢肆无忌惮,连送个议和文书都如此趾高气扬。 赵国使者见祁国皇帝并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态度更加傲慢无礼,又说了几句话才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 唐泽低眼瞥了一下,只见李翃握在酒杯上的手指微微拢紧,指骨用力得有点泛白,但他仍旧目光淡淡,嘴角甚至还擎了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当然,这笑容还是很假的,纯粹是格式化,毕竟赵国使者在祁国地盘竟敢这种态度,他心里肯定不满。 但面子上的功夫必定是要做到家的。 唐泽压低声音:“皇上,这赵国使者说话也太无礼了。” 李翃望了她一眼,同样压低声音,意味深长地说:“这里是祁国,他必不敢做出格的行为,口舌之争罢了,朕让一让他又何妨?” 酒过三巡,文武百官均喝的有点醉意。 接待赵国使者最大目的就是交换两国议和文书,可如今酒吃了一半了,正事还没办一件呢! 唐太师于是站起来,对李翃说道:“皇上,赵国使臣此次出行时间短,老臣认为,不如今晚就将文书之事办妥了。” “唐太师说的有理,”李翃挥手让他坐下,又看向赵国使者,“不知贵国意下如何?” 赵国使者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眼珠一转,说道:“议和文书自然是要交换的,只是……微臣来之前,赵国皇帝有所吩咐,若祁国都是些贪生怕死,无智无谋之人,那文书也就没必要交与了。” 他这话说的阴阳怪气,李翃不禁皱了皱眉。 他目光微冷,面无表情地问道:“赵国这是何意?” 赵国使者站起身行了个礼,拍拍手,身后立刻涌出三个赵国人,每人手上捧了一个黑瓷坛子,上面均用青色竹艾密封,看不到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议和文书就放在其中一个坛子里,其余两个坛子放的均是我们赵国特有的毒蝎子,一旦被蛰中则三步之内丧命。若是祁国有人敢只手从三个坛子中取出议和文书,那赵两国必能保证五年无战事!”赵国使者解释道。 “万一选中装有毒蝎子的坛子,岂不是要死人了?我看你们赵国根本就没有诚意!”一个将军模样的大臣反对说。 “非也非也!此言差矣!”赵国使者晃了几下脑袋,说道,“正是因为我们赵国有诚心,才希望交和之国是存在些有勇有谋的聪明人,而不是一群莽夫和酸人。若你们无人敢出来试一试,那微臣也是愿意将和平文书呈上的,只是在此之前,想见识一下据说在疆场上无人能敌的祁国人究竟是怎样的骁勇罢了,并非不诚心呢。” 不愧是被选为使臣的人,果然是个能说会道的角色!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若仍是无人敢试,岂不是要被打脸了?而且,他话里话外都带刺,说的好像祁人善战只是吹牛皮。 可这话又偏偏说的讨巧,字面上并没有不恭敬的意思,祁国要是发怒惩治了他,议和文书必得不到,两国关系还要僵化,而且也会在其余小国中失了面子,说祁国仗着强盛欺辱他国。 只听赵国使者又说:“只能选出一人来试,倘若不成功,那便算了。”这蝎子剧毒非常,咬一口便可以毙命,只要选错了坛子,哪儿有力气去试第二个坛子? 听闻此言,坐下的文武百官又不平静了,脸上显出愤怒的神色。 即使有人敢冒险尝试,若是错了,那也只是莽夫罢了,算不得智谋之士。 唐泽冷冷一笑,这赵国皇帝还真是个事儿逼! 他看了看李翃,对方的脸色也并不好。 唐泽定下心神,这会儿子,他肯定是要站在李翃这边的,只是有什么办法能帮祁国解决赵国的故意刁难呢? 唐泽抿了抿唇,看看天色,这会儿也到了戌时了。 第十五章 唐泽凝神进入二元空间,赶紧翻了翻系统商城,自言自语:“上次看到过一样东西应该可以的……啊,找到了!” “宿主,这个要花三百积分哦!” 唐泽手指停顿了一下,接着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购买,“知道。” “嘿嘿,宿主,你要帮皇上啊,舍得花这么多积分?” “谁帮他了,我是帮着祁国呢,好歹这个身体也是个祁国人吧!”唐泽翻了翻白眼,“再说了,李翃那家伙将来是要除掉唐太师的,说不定还要牵连我,我为什么要帮他?他上次还那样对我……” 系统发出了坏坏的笑声:“嘿嘿,其实宿主想要帮皇上也很正常啊,为什么解释这么多,难不成你心里有鬼?” “你话真多!我心里可正常得很!” 唐泽不想再搭理它,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后就立刻凝神出来了。 未央殿内,灯火明媚,双方还处于刚刚对峙的那一刻。 一个将军拱了拱手,站出来上前说道:“皇上,微臣愿意一试。” 李翃瞥了他一眼,竟走到了座下虚扶他一把,压低嗓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程将军有几分把握?” 程将军骁勇善战,他并不想他为了这么一件事白白搭上性命,况且若是没十足把握,也会使赵国使臣气焰更加嚣张。 程将军面色一僵,惭愧说道:“微臣没有把握,可岂能让那赵国使者小瞧了祁国,认为祁国均是贪生怕死之辈?” 李翃抿了抿唇,脸色阴沉几分。 唐泽见状,缓缓从上座走下来,站到李翃面前,行了行礼,笑道:“皇上,此等小事怎可麻烦程将军?程将军是要上沙场列阵杀敌的,区区几只毒蝎子而已,岂不是大材小用?此等幼稚之事,就让臣妾这个深宫妇人来解决吧。” 赵国使臣闻言,眉毛不悦一跳。 李翃则皱了皱眉,低喝:“回去,不要胡闹!” 虽然是呵斥,但唐泽看到了对方眼中明显的担忧和怒气,心里不禁微微一动。 他摇头,朝李翃屈了屈膝,便径直走到赵国使者面前,唇侧弧度灿烂一弯:“我祁国文化博大精深,有的是智勇双全之士,就连我一介深宫妇人也深受文化熏陶,这种简单的事情自然由我代劳,何必麻烦祁国文武栋梁呢?” 赵国使臣愣了愣,方才远远一看,只觉得祁国皇帝身边的这个女人极美,连他都忍不住要多看几眼,这会儿走近了,更觉得五官惊艳,浑身还有一股高高在上的气质,似乎是在蔑视自己…… 而殿内其他文武百官终于明白了唐泽是要干什么,不由得开始交头接耳,小声议论起来,贵妃娘娘身份尊贵,况且是个女人,怎么可以…… 唐太师绷着脸,表情阴沉,他现在是越发看不懂自己这个女儿了。 一旁的唐深眉尖紧紧一蹙,看向殿中央的目光带了毫不掩饰的焦急担忧,她知道这有多危险吗,简直是乱来! 要不是唐太师按住了他的手,他这时已经冲了过去将她拉回来了! 赵国使者缓过神来,虽然唐泽的语气不善,但他还是拱了拱手说:“娘娘愿意一试,微臣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心想真是可惜了这张脸,因为那三个坛子里…… 唐泽得到应诺,缓步踏到三个坛子前,不料手腕上却一紧。 “够了!给朕回去!”李翃捉住她的手腕,脸色阴沉得像是天上乌云,“朕还不需要一个女人……” “皇上,”唐泽拍了拍李翃的手,给他使了一个眼色,小声地说,“您放心,臣妾不会给您丢面子的,臣妾自有办法。” 她的眼珠乌黑深湛,璀若琥珀,透着一种镇定人心的智慧,李翃撞入她的目光,手腕不禁一松。唐泽冲他笑了笑,转身走到三个坛子面前。 李翃望着她,眼里溢出几分探究而复杂的神色,心想,朕分明不是为了面子啊…… 这一边,唐泽已聚集起精神力,盯紧了面前的三个坛子,方才他在二元空间购买的商品就是透视眼,这些黑瓷坛子对现在的他来说不过是小意思。 可惜使用权限只有一个时辰。 过了一瞬,唐泽便看清楚了坛子里的东西,唇角弧度不由得渐渐冷凝起来。 三个坛子里,装的竟然都是毒蝎子!根本就没有议和文书! 唐泽转过脸,冷冷地瞧了一眼赵国使者。 赵国使者正摸着小胡子,边叹气边得意,叹气是为了一个极美的女人就要香消玉殒,得意的是,若这个娘娘出了意外,对于祁国将是狠狠的打脸,他完全可以把消息歪曲一下,对外说是祁国人无能,竟然推了一个女人做替死鬼…… 他一抬眼,就对上了唐泽冰凉的视线,她的眼神很可怕,似乎已经察觉了什么。但下一秒,他就又觉得这是自己的错觉,因为这个娘娘忽然对自己笑了笑,容貌艳丽得几欲晃花人眼。 “这道考题既然是贵国所出,想必贵国能人众多,使臣大人一定是其中佼佼者吧?”唐泽伸手随意指了一只坛子,说道,“本宫选这只坛子,请使臣大人也选一只坛子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赵国使者面色一僵。 “使臣大人竟听不明白本宫的话?”唐泽继续笑着说,“既然赵国可以试探,那本宫就没权利试一试赵国人的智勇吗?这样,本宫敬使臣大人远来是客,您就先请吧。” 赵国使者摸小胡子的动作一顿,神色开始不自然起来。 “您放心,要是您不小心选中了装有毒蝎子的坛子,宫里御医都在旁边候着呢,祁国医术也是极好的,必不会让使臣大人殒命,顶多落个半身不遂,不用太担心的。本宫也会信守承诺,在接下来的两只坛子里选一只。” “若您选中了装有文书的坛子,那这次就算祁国输了,祁人智谋不如赵人,如何?”唐泽逼近一步,眼神不屑而轻蔑,“难不成使臣大人的勇气竟不及本宫一个女人?” 赵国使者毕竟是能被选中出使的,脸皮也比普通人厚几分,饶是唐泽如此说了,他脚下仍生根不动,只讪讪地说道:“娘娘勇气过人,叫微臣好生佩服,不过……” 他哪里想的到会有这样的变故,按理说,没人会知道坛子里装的均是毒蝎子,而且他之前说过,只许一人尝试,等那人被蝎子蛰了中毒,谁还会去管剩余两个坛子里装的究竟是什么?这个计划应该是好好的才对! “来人!”李翃命令一旁的守卫,“送使臣大人去选!”这个机会正好,他才不想让唐泽去冒险,这个赵国人,已经超出了自己的容忍限度! 赵国使者被守卫按压着来到坛子前,眼看着右手被粗暴地抓起往坛子里去,他吓得扑通一声跪下。 “皇上饶命!微臣知错了。” 李翃见他这个样子,眉头微微一皱,心里生出疑惑,命令守卫说:“把坛子都打开!” 守卫领命,将坛子打开检查了一遍,脸色大变:“皇上,三只坛子里装的都是毒蝎子!” 赵国使臣闭了闭眼睛,脸色苍白,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李翃冷笑一声,问:“赵国是什么意思?” 赵国使者磕了一个头:“皇上,这些都不是赵国的意思,是微臣愚钝不堪,都是微臣之错!” 赵国皇帝要是知道他搞砸了这次的出使任务,到时候不仅自己会死,还会连累家人,倒不如自己把责任承担下来,即使丧命祁国,好歹远在赵国的家人会平安无事。 唐泽见赵国使臣一副色厉内荏的样子,唇角不由一勾,这叫什么? 这就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己挖的坑自己跳! 李翃淡淡地瞥了一眼浑身发抖的赵国使者,若以戏弄祁国为由,完全可以杀了他,但两军交战犹不斩使者,若是此刻杀了他,恐怕祁赵两国议和之事就要无限期推迟,而北戎近来骚动异常,祁国暂时抽不出足够兵力征讨赵国,非要一战,恐怕会元气大伤…… 这么一瞬,李翃就想了许多,身居高位者,往往需要容忍更多的事情。 “这件事,朕就权当赵国开的一个玩笑,”他抬起眼眸,声音沉稳,“但若使臣执意继续刁难,祁国必定也不会客气了。” 赵国使者吓得满头大汗,到了现在,他哪儿再敢刁难了!“微臣知道!微臣必定竭力促成两国议和!” 宽严相济,最能唬住人了! 唐泽看赵国使者的样子,心里更加确信这个真理!他嘲讽一笑,眼眸一转,就对上了李翃的视线。 他看自己干嘛? 唐泽没有多想,条件反射地冲他一笑。 李翃身子微微一僵,随即也笑了笑,走过来牵住唐泽的手,缓缓一同走回高座,边回头吩咐:“宫宴还没结束,继续吧。” 唐泽由他牵着坐回了位置,经历刚才的事情,他觉得自己和李翃算是同一条战线的兄弟了,所以对于此时的亲密心里也丝毫不介意。 赵国使者惊魂未定地爬起来,坐回了位置,可他现在哪儿有喝酒的心思,拿起杯子手都是抖的,刚才差点不是被毒蝎子蛰死,就是被祁国这帮蛮人斩首…… 而祁国文武百官都觉得十分解气,这个赵国使臣就是嘴巴会说了点,其余还不是一无是处?赵国皇帝怎么就派他来了?可见赵国人眼光不咋的! 倒是自家贵妃娘娘,虽是一介女流,却勇气可嘉,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第一章 唐泽享受着文武百官尊敬的目光,心里很是受用。 “贵妃早就看出来了?”李翃端起酒杯浅啜一口,侧过脸淡淡问道。 唐泽一愣,继而点点头,这没什么好瞒的,而且估计也瞒不住李翃。 李翃眉尾一动,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这是臣妾的秘密。”唐泽神秘地笑笑。 李翃见她不愿意说,也便不再继续问了,揭露赵国使者的阴谋,狠狠打了赵国的脸,这件事大快人心,有一半得是唐泽的功劳。 李翃想起方才唐泽坚定智慧的眼神和从容不迫的气度,唇角不由勾了勾,她果然和其他女人不一样。 宫宴继续无风无浪地进行,笙歌袖舞,似乎一点也没被刚才的插曲打扰。 赵国使者冷汗又滴下来,这祁国人,怎么都那么沉得住气啊! 宫宴进行了一半,唐泽津津有味地欣赏着座下歌舞,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于是凑近李翃耳边,低声说:“皇上,臣妾准备了一个惊喜给您。” “嗯?”李翃转脸看了看她。 只见她皮肤白皙,双颊透着一丝酒意的红晕,在殿内昏黄灯火的照耀之下,更显的脸如脂玉,眼如琥珀,里面似乎洒满了细碎星辰,闪烁着动人心魄的光泽。 他笑了笑:“什么惊喜?” 唐泽见他有兴趣,自己的兴致也提高了,笑道:“皇上待会儿就知道了。”他转身吩咐了张嬷嬷几句。 张嬷嬷听完,脸色有点不情愿,但还是喏了声便退离。 李翃见唐泽眼神期待,心下倒是有几分好奇,不知她又想出了什么点子?而且是为自己准备的惊喜? 他唇角不由自主地勾了勾,算了,随她做吧。 过了片刻,大殿之中响起了一阵空灵的丝竹声,似乎从遥远云端传来,将其余乐声渐渐压了下去,只余一丝袅袅缠绕在梁柱之间。 这时,殿中灯火忽然熄灭了大数,只余几盏散发出微弱的光芒,人群中先是发出了不明所以的骚动响声,随后又是一阵赞叹的惊呼。 因为此时殿中央升起了一层洁白柔和的锦布,之后倒映出一个影影绰绰的黑色人影,正踮脚跳着舞,看不清容貌,但可以想象是个姿容卓绝的女子,长袖广舞,身姿曼妙,一团巨大的金芒从她身后投射而来,恍若天上皎月,和远在云端的广寒仙子。 丝竹声响彻空气,复又慢慢减弱下去。悠扬典雅的古筝声色取而代之。 锦布划碎光影,接着,后面隐藏的人影贯涌而出,足有七八人之多,她们腰肢纤细宛若无骨,动作整齐翩然起舞,两侧端坐着几位容貌端秀的女子,她们垂眸弹琴吹奏,笑意盈盈,明显都是一副精心打扮过的样子。 …… 李翃唇角的笑容不禁一僵,她们……不都是后宫的嫔妃们吗? 唐泽则同其他人一样心思沉浸在优美奇特的舞蹈中。只有一天的时间,他肯定不能排演现代舞蹈,所以就让小婊砸们发挥特长,将丝竹古筝和古典舞融合起来,演绎了嫦娥奔月和梁祝化蝶的结合版。 他再想了一些小特效,就使整个大型舞蹈显得更神秘柔美,意境斐然了。 如果李翃满意,看中了哪个妃子的话,就说明效果不错,他会考虑着过几天排一曲恰恰舞,穿着性感的比基尼,甩发扭腰翘起臀,必定十足啊!到时将李翃约到景仁宫,就自己一人陪着看,沾沾光,过过眼瘾啥的,嘿嘿嘿…… 因为人多了,他怕小婊砸们放不开啊,毕竟她们都是接受过三从四德教育的人……所以,只有李翃和他两个人看就够了。 唐泽扭过头,试探问道:“皇上,您有没有觉得谁,尤其突出啊?”这支舞蹈可是把后宫二十几个小婊砸全都安排上去了,符合了他一贯公平公正的原则。 谁能一朝得宠,就各凭本事吧! 李翃深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唐泽,她的这个安排,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光影灰暗,唐泽没注意到李翃脸上的笑意一丝一丝淡了下去,自顾自地说道:“臣妾瞧着,这孙才人和苏宝林就很不错,刚才跳月上舞的是陆芳容,也是惊艳非常,还有慕贵人,臣妾都没想到她丝竹吹奏得如此曼妙……” 唐泽越说越兴奋,啧啧,小婊砸们的质量都很高啊,这样的女人们在后宫聚集到了一块儿,怪不得有那么多宫斗戏可看…… 李翃额角青筋跳了跳,按压住心里的烦躁。她就这么热情地把自己推向别的女人?他忍不住伸手一把按住她的手背。 “皇上,您怎么了?”唐泽这才注意到李翃脸色似乎不对。 “贵妃如此用心,朕心甚慰。” 唐泽观察了一下李翃的神情,唇角的笑容逐渐僵硬起来,心想,您看着也不像心甚慰的样子啊,而且…… “皇上,您抓得臣妾手都疼了。” 李翃闻言,嘴角抽搐了下,淡淡地瞥她一眼,手上的力气却是松开了。毕竟还在宫宴上,他是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失态的。 唐泽抽回自己的手,揉了揉,满脸疑惑地望了一眼李翃。 他不高兴,他一点都不高兴,可是为什么?舞蹈有问题吗?可他刚才明明看得挺开心呢。似乎看清楚了跳舞的人之后脸色就有点变了。 难道祁国的习俗不允许妃嫔出来现眼?会丢了皇上的面子?也不应该啊,小婊砸们可没一个人反对过…… 这么多妹子随他挑选,还有不高兴的道理?真是……唐泽偷偷斜睨了李翃一眼,叹了口气,想来想去也就只得出了一个答案,那就是,李翃这货,眼高于顶! 反正换了他,坐拥这么多貌美妹子,做梦都会笑醒滴! 过了一会儿,舞蹈结束,宫宴也已接近尾声。 李翃站起来说了一些话,才在文武百官的跪拜中离去。 唐泽一路被他扣住手腕,他的脚步又急又快,似乎带了一股怒气,唐泽不敢多说废话,只好一路默不作声地被他扯着回到了景仁宫。 “都给朕出去!”他刚跨入殿内,就冷声屏退了所有宫人。 宫人纷纷吓得噤了声,一言不发地退了出去。张嬷嬷担忧地看了一眼唐泽,刚想开口说话,就被唐泽一个眼神示意,只好关上殿门走了出去。 伸手不打笑脸人,虽然李翃这股火发得莫名其妙,还好像是冲着自己的,但唐泽还是挤出了一个灿烂笑容,小心翼翼地唤了声:“皇上?” 李翃冷眼看她:“贵妃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呵,”李翃探究目光扫过她的脸,“安排嫔妃表演歌舞,不就是为了让她们入朕的眼吗?” 果然是为这件事!唐泽扯扯嘴角:“皇上既然知道臣妾的心思,为何还问什么意思?臣妾也是听从太后吩咐,皇嗣单薄,国本不稳,皇上不喜欢到后宫,也是臣妾管理后宫不善的原因,没为皇上培养出一个贴心之人……新选秀女入宫不久,皇上甚至都没看全人呢,所以臣妾私心想着……” 唐泽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捏住了下额,一阵酸疼传来,令他不禁咝了一声。他缓了缓心绪,掀起眼皮,神色冷静地盯着李翃。 李翃见她这副神情,愣了一愣,手上的力道却没放松,褐色眸子闪过意味不明的光芒:“贵妃若真如此大度,为何派人监视养心殿?” 监视?养心殿? 唐泽一怔,随即想起前不久,张嬷嬷跟自己说过买通了养心殿一个小太监的事情。 李翃都知道!他竟然都知道了!那他应该也知道自己的目的?诶不对,这也不是他的目的,可是张嬷嬷的目的一定程度上也代表了他的目的…… 唐泽脑子有点乱,但一个念头还是清晰的。 靠,惨了,这罪责是有多重?误会可要逆天了啊!他生气该不会就是为了这事吧?然后自己的形象还是,表面大度,暗地里监视皇上私生活,争风吃醋? 可李翃以前怎么没什么反应? 心机啊…… “那个,皇上,你听我解释!”唐泽暂时管不了其他事情,胆敢监视皇帝,光这条罪状,就够他砍好几回头了! “你说。” “臣妾派人监视养心殿,也是关心皇上啊!”这锅自然还是他背啊。 李翃眯了眯眼睛,神色略有缓和:“哦?” “臣妾想着,皇上召了哪个嫔妃去养心殿,派人看着的话,臣妾可以及时得到消息。” 李翃松开她的下额,问:“得到消息?意欲何为?” “一来可以平时多照顾一下那个嫔妃,毕竟是皇上宠幸过的人,也好在意着给升升位分,二来万一那个嫔妃怀有皇嗣,臣妾可以好生照料着,保护她产下皇嗣,三来,若是没有哪个嫔妃被召见,那臣妾就好好提升一下后宫之人的质量,保管让皇上找到一个合心意的。” “贵妃真的这么想?”李翃冷笑一声,脸色又开始阴霾起来。 “当然,皇上可不要想多了,臣妾真的没有其他什么意思!”唐泽说的义正言辞,他知道李翃生性多疑,万一他认为自己是帮唐太师监视养心殿,那真是有嘴说不清了! 李翃听她说完,却阴测测地勾了勾唇角:“那贵妃,为何不为自己想想?” 他蓦地逼近一步。 第二章 “臣妾……臣妾为自己有什么好想的?”唐泽觉得他表情带有几分微妙的危险,心猛然一跳,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退, “呵。”李翃见她这样,嗤笑一声,伸出大手捉住她的手腕往后轻轻一推。 唐泽脚后跟绊到了床杌,身子不可抑制地往后跌去,仰面摔在了床上,幸好后脑勺撞在软枕,没有弄疼,身上一个重量却狠狠压了下来。 炙热的吻落在他的脸上。 对方撅住他的唇瓣,一寸寸摩挲,一寸寸深入。混乱凌落的气息彼此交缠在一起,夹杂着一股浓浓的酒意,意乱情迷。 唐泽怔了一瞬,脑中警铃大作,李翃这货平时冷静得很,可今晚貌似酒喝多了! 酒量不好就不要喝这么多嘛! “等……等等!”唐泽费了好大力气才抽出自己的一只手,一把制止了李翃进一步的动作,“臣妾有话要说!” 李翃从她颈窝处抬起脸,褐色眸子果然带着酒意迷蒙,呼吸略微急促,寝殿内昏黄灯光之下,双颊浸染了一丝微红,倒是将他侧脸弧线勾勒得格外好看。 “什么事?”他声音低沉黯哑。 同样是男人,唐泽都懂的!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脑中思绪翻飞,他不可以直接拒绝,但他当了二十六年的直男一时难以接受侍寝这茬,最重要的是,他目前身份是贵妃且对方对自己或许有一丝可疑的好感,他总不可以把真实性别说出来…… “咳咳,”唐泽清了清嗓子,露出一副严肃的神情,说道,“皇上,您心里也清楚的,真正的唐泽从太子妃到贵妃,陪了您将近两年吧?为什么她不受宠,一直无所出呢?” 李翃神色一顿,眯了眯眼睛,眸光渐渐凝聚起来。 唐泽继续说道:“如果她受宠,那唐家气焰会更嚣张,如果她一旦诞下皇嗣,那唐家就有了说辞,来日借口扶持那孩子登上太子之位,更甚者,会逼宫!后宫之中除了雯月公主,就没有别的孩子了,难道不是皇上忌惮唐氏会夺了皇嗣自己抚养?皇上防她防唐家到如此地步……” 唐太师的打算和野心,唐泽是知道一点的,他本来就是个精明的生意人,虽然李翃的心思埋得很深,但经过这一年,他多多少少也能摸清一点,希望自己分析的没有错吧。 “够了!”李翃低喝一声,探究打量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微凉指尖拂过她的下巴,“那你倒是说说,这些与你何干,与现在何干?” 他一侧唇角往上提了提,笑意嘲讽,她以为自己不知道此刻她脑中想的是什么吗?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更加愤怒。 唐泽怔了一怔,不得不说,在如此暧昧情形之下,他还能一本正经地分析朝堂后宫的关联,自己都挺佩服自己的!真的! “表面上我就是唐泽,是唐家的女儿,与唐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只能看表象,因为表象比内里更有意思,不是吗?就像皇上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但又有什么关系,会影响您的筹谋吗?” 在所有人眼中,他就是唐泽啊,李翃之前防着原身,现在也防着自己! 唐泽说着,不经意间加深了这点认识,心里不禁微微一冷。 他扭头,见李翃的手仍按在自己的肩头,于是干脆一把抓住,加重语气,语重心长地说道:“皇上筹谋已久,小不忍则乱大谋,所以,皇上一定要继续保持洁身自好啊!” 李翃嘴角抽搐一下,叹了口气,她都在说什么啊……他翻身躺在了她的边上,唇角划过一丝无奈的笑,闭了闭眼眸,再次睁开,一片清明。 她无厘头的话语,并不是一分都没有点中了他的心思。只是…… 他握住她的手,说道:“你既然知道朕的心思,那就好好扮演朕的贵妃,不要生出一些其他的想法。” 他语调沉稳,透出一股漫不经心的威胁。 唐泽笑容僵了僵,侧过脸看他,这一瞬,他几乎以为对方已经得知了自己要离宫的想法,可这怎么可能? 而且从李翃的神情又看不出一丝端倪。 唐泽想了想,探头凑近李翃耳边,语气坚定地说道:“皇上,您放心,臣妾永远是站在您这一边的!” “嗯。”李翃轻轻应了声,侧过身,手臂一拢将唐泽圈在了怀中。 唐泽不由浑身一僵,对方没了进一步的动作,他却一动也不敢动,好半响,唐泽望了望深红色木质床栏,试探地说道:“那个……皇上,夜色已深,臣妾答应过妃嫔们,今晚一定会让皇上召见她们其中一个的……” 李翃睁开眼睛,眸光冷凝:“贵妃答应的事情,告诉朕做什么?” 诶哥们儿,不带这样装傻的啊!唐泽心中一急,小婊砸们还肩负着他的好感增长任务呢! “臣妾告诉皇上,自然是想皇上……去见一见啊。”唐泽干脆直接说了出来。 李翃瞥了她一眼,突然坐起身,冷冷地一笑,道:“好!你很好!看来朕以后要对贵妃刮目相看了!” “呵呵,皇上谬赞了。”唐泽也开始装傻,端出一副端庄矜持的微笑。 李翃深深看她一眼,拂了拂袖子,站起身大步跨出了门外。 唐泽见他背影消失,逐渐收起了唇边的笑容。 他不管李翃究竟是回养心殿还是见妃嫔们去了,心头被另一件事填充。 距离唐太师被抄家不到一年的时间了。 原身上辈子死后都被牵出了皇陵,那他,又会有怎样的下场呢? 唐家位高权重,朝中树敌也不在少数,到时唐家倒了,肯定有人不会容忍唐家的女儿继续在宫里当贵妃娘娘。 李翃会护着自己?反正,他不信。 二元空间里他的积分已经足够换取二十多年的生命值,再刷个一两个月,也就差不多达到平均寿命水平,他也挺满意的了。 唐泽四十五度角仰望,看着雕花床栏,嘴唇抿了抿。 离宫这件小事,是时候好好谋划了! 对于李翃拂袖怒走,唐泽不想去猜他的心思,也没这个力气去猜。一连过了三天,唐泽没再见到李翃,倒是从张嬷嬷口中得知赵国使者已经走了。 祁赵两国交换了议和文书,祁国暂时避免了腹背受敌的威胁。 这天,唐泽刚打发走请安的小婊砸们,一个娇小的人影就哭哭啼啼地从殿门外跑了进来,看到他,一下子冲过来扑进他的怀里。 唐泽有点手足无措,拍了拍李修宜的后背,看着她抬起梨花带雨的面容,眉头微皱,问:“呃,你又怎么了?” “泽……泽姐姐,”李修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要被送去和亲了。” “和亲?”唐泽讶异,拉着她坐下来,“究竟怎么回事?” “赵国使者递来的议和文书上,说要祁国的公主嫁去赵国和亲。皇室公主都已成年嫁人,只剩下我一个了,”李修宜擦了擦眼泪,说,“皇兄已经答应了,可我不想去赵国!” 唐泽抿唇沉思了片刻,像李修宜这种身份,嫁去他国一定是贵为皇后的,况且有祁国在身后撑腰,赵国必不敢亏待与她,只是路途遥远,且在异国皇宫得凭她一人克服各种勾心斗角,必不会像现在这样被人保护得好好的。 和亲这件事,于她而言有利有弊。 唐泽看向了李修宜:“为什么不想去?你还喜欢着唐……我哥哥?” 李修宜沉默了一会儿,眼睛红肿地点点头,神情闪烁了下,“泽姐姐,你会不会觉得我……不知廉耻?” “怎么会。”唐泽有点心疼这个小姑娘。 李修宜虽心思灵透,但毕竟年纪小,况且自小养在太后膝下,贵为金枝玉叶其实没真正体会过宫中明争暗斗和暗流波涌,若要在赵国皇宫站稳脚跟,肯定要经历一番磨砺和困苦,这对一朵温室里长大的花,着实太过残忍。 唐泽摸了摸她的头发,叹了口气,他也不想她远嫁,但这件事涉及两国,关乎民生大计,他能插上什么手呢? 默了半响,唐泽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安慰一下眼前这个小姑娘的。 “修宜,我听说,赵国皇帝不过而立之年,且长得面如冠玉,一表人才,玉树临风……” 没办法,多夸夸那个赵国皇帝吧。虽然唐泽一直觉得对方是个事儿逼。 “泽姐姐,你都说什么呀,”李修宜瘪了瘪嘴角,又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他再好看,有深哥哥好看吗?” “情人眼里出西施,你嫁过去之后,可能看着看着就顺眼了。” 李修宜还是一个刚及笄的小姑娘,情窦初开,唐泽并不感觉唐深在她心中有多么重的分量,人都是一样,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安慰了几句后,李修宜情绪也稳定下来,吃了一碟点心喝了一杯茶后就告辞了。 唐泽一个人坐着,静静地沉思许久,心里涌上来一股从未有过的无力感。 晚上,唐泽用完晚膳正准备洗漱休息,一道口谕传来,是李翃召他去养心殿。 他思索了一小下,找来张嬷嬷替自己梳妆打扮一番,照了照镜子,觉得满意,才乘坐轿撵赶去了养心殿。 养心殿外,只站着两个守夜的小太监。 唐泽刚走进殿内,李翃就头也不抬地问道:“修宜去找你了?” 第三章 唐泽原以为他还是纠结前几天晚上的事情,这时听他说起李修宜,倒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修宜确实来找过臣妾了,”唐泽抬起眼皮,观察李翃的神情,“她说,皇上要将她嫁去赵国和亲。” 李翃从桌案后抬起头,褐色眸子深深打量着她,突然站起来缓缓走到她身边,不发一言地执起了她的手,往殿外走去。 唐泽不明所以,随他拉着走了一段路程,穿过回廊,路过一排昏黄摇晃的宫灯,踩着青石子上了几十级台阶,双脚终于站定,踏在了一片平稳宽厚的高台上。 这是皇宫的城墙之上,放眼望去,万家灯火尽入眼底。 此时正值初夏,夜风微凉,漫天星子点缀黑丝绒般的夜空,一轮皎月熠熠生辉。远眺洛城,灯亮如豆,人间烟火,映衬着月光星光,可见一片繁华盛景。 唐泽望了望李翃。 领路的掌灯太监取下灯罩,将烛火点亮在了一支半人高的青铜烛台上,又套上宫绸琉璃灯,才默默地退到了远处的阴影之中。 “你觉得这些是什么?”李翃随手一指,眺着远方,目光深邃而沉凝,眼中蕴藏着许多看不懂的情绪。 唐泽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是……皇上的江山。”他这大晚上的拉着自己来城墙上吹风,就是为了携手一人看江山? 李翃笑了笑,“是朕的江山,不过不仅仅是朕的江山,也是祁国百姓的家。” 唐泽默了默。 李翃侧过脸,眸子里跳动着烛火微弱的光芒,“所以,朕的所有决定,不仅关乎皇室,也关乎祁国百姓的安居乐业。” 他和自己说这些干什么?唐泽心下疑惑,却还是垂着首敛着眉,默不作声地倾听。 “修宜同朕一样,自小便养在太后膝下,先帝子嗣众多,她是朕幼妹,也只有她和朕亲近几分。此次同意赵国将她嫁去和亲,便不能像以前一样护着她了。” 他是在解释什么?唐泽定下心神。 “你会不会也觉得朕寡凉无情?”李翃问道。 唐泽矜持一笑,他确实是怎么觉得的,但他怎么会承认! “臣妾并不这样想,臣妾知道皇上有皇上的考虑。皇室看着体面尊贵,却还是有许多常人的无奈。修宜虽是远嫁和亲,但有祁国在背后支持,赵国必不敢欺负她,更何况,她早晚是要成亲的,金枝玉叶少有人能配得上,赵国的皇后之位勉强算是可以吧。所以臣妾觉得,皇上是对修宜做了一个最好的安排。” 公主和亲这件事,不是谁心血来潮决定的,而是两国政治交往需要,作为皇室公主,享受了利益,必定也是要担起责任的。 唐泽觉得李翃薄凉,倒不是因为和亲这件事,而是来自于对这位皇帝哥们儿平时的观察。不过他为什么忽然这么问自己?是谁说他坏话了?不过有人敢说他坏话?还传到了他耳朵里? 李翃盯了她一会儿,表情有几分欣慰,却又夹杂着其他古怪情绪,“这并非是一个好的安排……” 他眯起眼睛眺了眺城墙之下,眸中气势凛然,俯瞰天下。 唐泽回味着他未说完的话,却不知是什么意思。 两人沉默半响,李翃又轻声问道:“你会不会恨朕?” 唐泽一愣,随即笑道:“皇上说笑了,臣妾怎么会恨您?”于他个人来说,他俩又没有利害关系,恨什么恨呀。 不过,他咋觉得李翃今晚的情绪有点敏感? “嗯,旁人也就罢了,朕却是不愿意贵妃认为朕寡凉无情的。” 唐泽眼睫弧度一顿,抬头笑笑,看,他刚才的回答多么机智!不是领导让你尽管提意见,你就真的傻不拉几地当面说领导的坏话,多学学说话技巧,言辞中不仅要表现出对领导的体贴理解,还要顺手拍拍马屁! 领导高兴了,才会有糖吃嘛! “皇上放心,臣妾说过了,臣妾一定是站在皇上这边的!”唐泽说的铿锵有力。 李翃低头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说,牵起唐泽的手缓缓走下城墙。掌灯太监极有眼色,默默地提了宫灯跟在后面,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到了养心殿门口,李翃伸手替唐泽把耳鬓垂下的一缕碎发拂到脑后,柔声说道:“夏夜也是极凉的,快回去吧。” 突如其来的亲密动作,唐泽吓了一跳,不过还没来得及避开,对方就已经收回了手。他抬头看看,目光触及对方的视线,心脏无缘无故漏了一拍。 耳边肌肤还有点酥麻触感,唐泽伸手碰了碰,心想,还不是你大晚上的拉着我去吹风的啊! “臣妾告退。”唐泽屈膝行了行礼,低下头,转身往远处走去,张嬷嬷跟在她身后。 唐泽觉得心里涌上一种莫名的感觉,可具体又说不出个什么情况来。 李翃站在殿门口,看着唐泽远去的背影,眯了眯眼睛,神色复杂难辨,盯了一会儿,直到只看得见苍茫夜色,他才转身走进殿内。 两个月后,李修宜远嫁和亲。 唐泽作为后宫之首,在仪式那天,和皇上太后一同前去送行。 百级台阶之下,黑压压的人群排成两列,雄浑厚重的祁国国乐缓缓响起,有巫祝跳舞,立于两旁的黑红色旗帜迎风猎猎作响。 距离有点远,唐泽只看得到李修宜娇小的身影跪在白色冰冷的汉白玉石板中间,面容模糊得看不清楚。 仪式进行完之后,李修宜一身红色嫁衣,跪拜祁国土地。 太后将她养大,感情深,忍不住当场掉了眼泪。 唐泽想起,前几天他见了李修宜一面,将从系统中花了三百积分买的一个玉手镯送给了她。 玉手镯可以在梦中令主人预见即将到来的危险,提醒人早做防备,但只有三次使用机会。他没有和李修宜说系统的存在,但旁敲侧击地告诉了她手镯的作用,她应该是明白了的。 李修宜这一走,也算是和天真无邪的少女时代做了个告别吧。唐泽缓缓吐出一口气,心中不禁有点感慨。 和亲队伍渐渐远行,华丽马车,陪嫁宫人,连同着几千护卫队一齐缓慢而极有气势地踏往远方。过了一会儿,红色装裹只看得到细碎的小影子了。 “回去吧。”李翃望了一眼远处,命令起驾回宫。 唐泽侧脸看了看他,面容冷峻,表情没丝毫波动,但他望着和亲队伍远去的方向,眼底有一闪而逝的复杂情绪。 唐泽突然觉得,或许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冷血薄凉吧。 显然,李翃不是妹控,但对李修宜还是挺好的,从嫁妆和宫人护卫的精心安排中就可以看出来。 只是有些事情无可奈可,有些情绪必须深埋心底呢。 时间渐渐到了八月,盛夏。 景仁宫温泉池子里,潺潺流水引入进来,清澈凉爽,熠熠刺眼。 一群披散着黑发的薄纱美人浸泡在水里,嬉笑玩闹,彼此追逐,一个小球在众人手中传来传去,溅起透明晶亮的水花。 唐泽看着眼前这一幕,心情却没以往激动了。 李修宜和亲过去了半个月,这些天没见到她,心里当真是有点思念。人就是这样,相处的时间久了,会生出一些感情。 “贵妃娘娘,您不下来吗?”孙嘉柔倚靠岸边,睁着水灵灵的眼睛,粉嫩色轻纱中露出一半酥胸。 “本宫有些累了。”唐泽本想提醒她一下,但一想又懒得说了,反正大家都是女人。 “哦。”孙嘉柔有些失望地回去了。 唐泽眼睛一转,低头看了看自己,又望了望水中嬉戏的美人们。 以前他都只注意小婊砸们的胸啊,腰啊,腿啊,胳膊啊,如今仔细地比较了一下自己与她们,其实发现,貌似自己身材更有料的样子。 比如说,胸更大,腰更细,皮肤更白。 唐泽唇角弯了弯,再次细致地对比了一下,心中不可抑制地产生了一股骄傲感。不过片刻,他又拉下嘴角,他和女人比什么身材? 要比,也该和男人比腹肌呀! 日头升高,外面空气慢慢发烫了。 小婊砸们转移到了景仁宫殿内,殿内放置着冰窖里刚拿出来的冰块,铜盆周围散发出一丝薄薄的白色水汽。 温度很是宜人。 同往常一样,小婊砸们一边端起宫人递上来的茶水,一边开始了例行的唇枪舌剑。 虽然刚才大家一起玩水球很开心,但你来我往的舌战才是本职啊,怎可舍本逐末?娶了媳妇就忘了娘? 呃,都是差不多的意思啦! 唐泽理解她们,整天呆在宫里没事可干,唯一的乐趣就是斗斗嘴了,只要别太过分,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随着她们去了。 俗话说,床头打架床尾和,啊不,是小吵小闹更能巩固革命友谊! “娘娘,再过几天就是中秋了,不知是个怎样的安排?” 慕贵人不想和林婉仪继续纠结到底是君山银叶还是碧螺春的茶渍更适合做凤尾竹的养料了,就干脆不理她,开始和唐泽搭话。 气得林婉仪捏着一颗瓜子干瞪眼:“慕贵人问这做什么,安排中秋宫宴可是需要脑子的,你不如学学怎么养好凤尾竹!” “恐怕林婉仪有这个脑子,也没这个福分呢!” 唐泽挥手,制止了她们的争吵:“中秋宫宴时,你们若能帮本宫处理一些事情也是好的。本宫和太后商量过了,这次驻守边关的几个亲王被皇上召回,所以这次中秋宫宴会办的比以往更隆重盛大一些。” 第四章 小婊砸们闻言眼睛一亮,这种热闹的场合最适合争奇斗艳了! 上次宫宴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舞蹈明明很成功,却没一个人入得了皇上的眼。这次的机会可要好好把握,万不能错过了啊…… 慕贵人委婉地表达了一下大家的心声。 唐泽听后,思索了一下,摇头说道:“这次恐怕不行,毕竟是几位亲王都在的家宴,大家还是矜持一点比较好。” 其实倒不是矜不矜持的问题,而是经过上一次试验,唐泽觉得,李翃这种闷骚腹黑型的人,不喜欢太过热情的女人。 那种明目张胆的争宠行为,已经令他不快了。既然领导不喜欢,那他为什么要当这只出头鸟干一些没有效果的事情? 小婊砸们听完有点失望,一失望,彼此之间说话的语气就酸了不少,她们自然是不敢将矛头对准唐泽的,于是开始互撕起来。 唐泽一看,也跟着有点失望。据他打算好的离宫时间,还差两三个月的时间,这群小婊砸在他调|教之下虽然进步许多,但还是改不了脾气。 不过他可以理解。 当初构想的和谐后宫其实有点天真。因为小婊砸们之间存在着不可调和的矛盾,若达成真正的一团和气,相亲相爱一家人,那也着实为难后世的哲学家了。 只是他希望,等他走后,这个后宫能少些下毒堕胎的戏码就好,毕竟,是他辛辛苦苦带出来的后宫啊……手心手背都是肉…… 小婊砸们见唐泽面色凝重,几个有眼色的立刻噤了声,又给几个没眼色的使了使眼色。景仁宫正殿里突然又恢复了安静。 唐泽掀起眼皮,目光一一扫过妹子们,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觉得有必要和她们传达一下多读书多看报,少吃零食多睡觉这个通用真理! 于是说:“以色侍人,色衰而爱弛。本宫帮你们在皇上面前露一次脸,只是给了你们一次机会而已。而这机会还有抓不抓得住之说,与其以色争宠,还不如多提升一下内涵,这样的宠爱才能长久。肤浅之人才只注重外貌,诸位说是不是?” “这……”小婊砸们手指绞着小手绢,若有所思地垂下了眼睫。贵妃娘娘是意有所指啊,这肤浅之人说的是她们,还是皇上? 唐泽见她们一脸纠结,笑笑,又说:“大家不要误会,本宫没说脸不重要,而是提醒各位,美貌内涵并举才是明智之道。这几天好生保养保养,到时中秋宫宴上气色俱佳,皇上看了也是会高兴的。” 小婊砸们眼珠一转,觉得这话中听且有道理,外貌还可以看出来,分得出个谁美谁更美,可这内涵,谁知道呢?说不定最有内涵的就是自己! “嫔妾们谨遵娘娘教诲。”于是纷纷叩首跪安,各怀心思地回去了。 唐泽伸了个懒腰,随手拿过案上的中秋宫宴名单看了起来,妃嫔们按等级排位置,亲王们按功勋排位置,两者之间要保持一定距离,还有餐具规格安排,歌舞预演,宫人司职……一堆儿的事! 张嬷嬷走过来,小心谨慎地打量着唐泽的脸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张嬷嬷,有话就说吧。”唐泽拿竹册子敲了敲略微酸疼的后颈。 张嬷嬷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娘娘,本来也不该老奴多嘴……老奴看得出,娘娘最近一年性子变了许多,对皇上也上心了。” “呵……呵呵。”唐泽抽搐了几下嘴角,心想你是从哪儿看出来的,眼睛斜了她一眼,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清河王这次也回来了,娘娘可莫要做出格的事啊!” “嗯?”唐泽愣了愣,喝茶的动作一顿,抿着唇,思考着前半句和后半句之间的逻辑关系。 张嬷嬷看着唐泽长大,自然很了解她,虽说近年性子变好了许多,但骨子里却倔强得很,见她这副模样,心里一急,更加语出惊人:“娘娘,您可莫要红杏出墙啊!” “噗——”唐泽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咳咳,嬷嬷,你都在说什么啊?”唐泽拍着胸脯,剧烈地咳嗽了几下,心里却跟着有点明朗了。他记得原身记忆里存在个初恋,但样子模糊得很,这个清河王,和原身该不会就是那种关系吧? 靠,李翃知道吗? 我老婆初恋是我亲兄弟……用不用这么狗血?! “娘娘,您就是责怪老奴,老奴也是要说的,”张嬷嬷神情严肃,一本正经地道,“清河王是过去之事,娘娘该忘掉的!俗话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唐泽幽幽地瞥了她一眼。 默了默,也露出一副严肃的神情,信誓旦旦地说:“嬷嬷尽管放心,我早不是那情窦初开的少女了,孰轻孰重,我分的清看的明!” 张嬷嬷抬起老脸,看一眼唐泽,在心里叹了口气,自家娘娘大病一场后,性格变了许多,可她也不知是好是坏,总觉得娘娘心里更藏得住事了。 “娘娘不闲老奴多嘴就好。” “怎么会,我知道嬷嬷是真的关心我。”唐泽擦了擦唇角的水渍,心里闪过一些想法。 晚上戌时,唐泽进入二元空间。 “系统,快给我翻翻清河王的资料!” 毕竟是原身的初恋,多了解一些,以备不时之需。作为一个杰出的资本家,唐泽就是这样有危机意识。凡事都要未雨绸缪嘛! 话音刚落,大屏幕上就立刻显示出了几行黑字。 清河王李煊,太宗皇帝第八子,其母敦肃贵妃宠冠六宫,加之少时聪敏过人,有军事之才,七岁封王,荣宠无限……开元初年,新皇登基,流放贵族大臣三十八人,遣亲王驻守边疆,清河王亦在其中,守于北戎边境……开元七年,清河王行谋逆之事,计败露,上闻,大怒,遂杀之。 “就这些?”唐泽有点失望,“他和原身之间的事情呢?” “宿主,别开玩笑了,宫闱密辛怎么会记录到史料中?你当史官都是八卦小能手啊?”系统闻声蹦跶了出来。 “这清河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光从这些干巴巴的资料中,唐泽实在无法分辨他的性格之类,也不知道原身和他的亲密度如何,以及他对原身究竟是怎么个感情? 唐泽皱眉,仔细看了看大屏幕上的资料。七岁封王,后又造反,其他的先不说,光从这些看来,这清河王也不是省油的灯! 唐泽略有所思,正欲离开二元空间,系统幽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宿主,你听说过蝴蝶效应吗?” 唐泽站定,回头:“听说过,怎么了?” “嘿嘿嘿,听说过就好!这个原理可以引用到历史中的……”系统奸诈地笑了笑,却停止了说话。 唐泽眯眯眼,以往有情况要发生,系统总会先提醒一句,可每次都是说一半就不说,说了和没说一样,他习惯了,于是也没深思,转身踏了出来。 半个月后,祁国中秋宫宴。 远在边疆的亲王们前一天就风尘仆仆地赶到了洛城,停留在各自的王府里歇息,只等一道圣旨传来召他们入宫。 说起亲王,就不得不提一下太宗皇帝,比起如今皇嗣单薄的李翃,太宗皇帝最大的一个特点就是——能生! 李翃排行第七,除了他,太宗皇帝还有十一个儿子,最大的早几年前就已经抱上了孙子,最小的今年才会打酱油,另外还有一十八个公主,不算上私生的也都生了三十几个孩子啊! 不过这孩子多也有孩子多的烦恼,比如说糖果只有一块,总不能你先舔一口我再舔一口,然后又轮流着舔一口。 当然,皇室不缺钱买糖果。 但金光闪闪的皇位只有一个啊! 搁在哪个朝代都一样,除了清心寡欲之人,没有不喜欢权利的,而皇家的成长环境注定培养不出清心寡欲之人。故每逢新帝登基前,皇子们之间总要开展一场腥风血雨,明争暗斗的夺嫡之战。 其手段,其智谋,其惊心动魄,其精彩绝伦……所以,往往这段时间最受宫斗穿越剧的编剧的欢迎! 据唐泽所知,两年前李翃登基时,除了那个刚学会走路的亲王,其余都被发配了边疆,说是保家卫国,但实际是为了什么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 自古以来都是如此,就算被流放到了边疆,离都城远远的,但毕竟还是一个隐患,皇帝自然是要隔一段时间就把他们召回来表现一下兄弟情深的! 所谓中秋宫宴,不过是延续了一贯的说辞罢了。 是夜,晴空无云。宫宴安排在未央殿旁的荷花池旁,灯火辉煌,皇家气派十足。 唐泽随李翃一齐走到了上座,视线一览无余,看着自己所安排的一切,嘴角弯起了满意的弧度。 “参见皇上!” 众人见皇上到来,纷纷跪下垂首问安。几个亲王都穿了庄重的深色朝服。 李翃挥挥手,示意众人起身,又笑着说:“此番不过是中秋家宴,大家不必如此拘谨,随意就好。” “多谢皇上。” 场面话听听就好,谁敢真的随意? 唐泽刚坐下吃了一粒葡萄,就看到各位亲王像是彩排好了一样,按照年龄大小,一个接一个站出来,连台词都是差不太多的。 行礼,问候,感念皇恩浩荡!顺便报告一下自己所驻边境的状况。 就连年龄最小的亲王,说起话来也是一板一眼,老气横秋的。 唐泽挑了挑眉,心想,这家子,还挺有意思的哈! 不过不等他感慨完,眼前就走出了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异类。 第五章 为什么说是异类呢? 首先,光从衣着就可以看出来。 不同于其他亲王的深色朝服,来人一袭潇洒白衣,黑发半束,映着月光,衣袂飘飘。他五官精致,眉目清透,身姿挺拔,端的是一副玉树临风,丰神俊朗的模样! “臣弟刚从边境赶回,未来得及换一身朝服,还望皇兄见谅!”李煊拱了拱手,不卑不亢地说道。 唐泽挑了挑眉,这孩子不诚实啊,既然刚从边境赶回来,连衣服都来不及换,这身潇洒的白衣怎么一点灰尘都没有,这小脸怎么还如此白皙干净?啧啧啧。 李翃笑了笑:“朕说过了,这次中秋宫宴只是一场家宴,八弟不必如此见外。” “多谢皇兄。臣弟许久未回,听说修宜一月前嫁去赵国了?不知一切可好?” “前几天从赵国传来书信,一切安好。” “那臣弟就放心了,本以为修宜性子柔弱,会不适应异国……听说太后娘娘前个月又犯了头风,臣弟从边境处寻觅一良方,明日就送到宫中来。” “太医院御医看过,已无大碍,八弟倒是有心了。” 唐泽听着两人你来我往好似打太极一样的唠家常,眼皮不由跳了跳,这个白衣哥们儿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他从关心太后身体一直问候到了御膳房主管,又从自己贴身侍卫说起聊到了边疆美食,愣是没提一句驻守军队的发展情况。 避重就轻,运用得很成熟嘛! 两人表面上谈得很是高兴,在座的几位亲王都默默地滴下了冷汗,说是家宴,但谁都知道,不可能真的是为了把酒言欢,聊表手足情深的! 清河王到底是装傻,还是耍帅?怎么态度这么拽啊……不过他们也都清楚,皇上没有登基之前,能角逐皇位的也就是清河王了,两人以前就不对盘,关系冷清疏远,但如今一切尘埃落定,清河王此举着实不太明智…… 大家心知肚明,但均默不作声。 等两人话说完了,亲王们彼此之间又表现了一下兄友弟恭,其乐融融,然后各自落座,端着酒杯兀自抿着。 天边一轮皎洁圆月散发清冷光辉。 几排露天宴席,左侧落座的是亲王,而隔着数丈远的右侧则是宫嫔们。 对面就是汉白玉修葺的荷花池,中央伫立着一座水中亭台,有美人在上面轻歌曼舞,夜风拂过,清冽花香伴随着笛声悠扬,弥漫而来,沁人心脾。宫人们鱼贯穿行,将流水银盘端上来摆在了杭稠锦布上,酒香食香伴随着笙歌阵阵,好不热闹! 柳平儿心思有点走神,这几天她一直在纠结一件事情。 唐泽不对劲!她真的有点不对劲! 但柳平儿又说不出具体是哪儿不对劲。她自认为心思通透,不似后宫里其余女人那么愚蠢,在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她就已经将唐泽的性格脾气摸了个清楚。 可如今,唐泽大病一场恢复后,简直就像变了一个人!一年前就有所感觉,如今这种感觉日益强盛! 唐泽绝对是哪里出了问题! 毕竟协理六宫一年,柳平儿在景仁宫有安插了眼线。 唐泽擅长琴艺,记得在太子府时,她就有一架极为珍爱的抚琴,旁人碰也碰不得,一个小丫头不小心弄断了一根琴弦,一向性格温和的她竟然发了好大的脾气,这琴她看重得和眼珠子一样…… 她无意问起此事,可眼线却说贵妃娘娘的这把琴早就不用了,挂在墙上落满了灰…… 要说一个人性格会变,会一夕之间变这么多?变得如此彻底? 柳平儿抬手抚了抚鬓角,眼神阴鸷起来。旁人看不出,但她可是清清楚楚,性格变化后的唐泽极有手腕,整个后宫中,皇上也就待她特殊几分,从前可不是这样的……后宫局势怎么就发展到了如今这种地步呢? 柳平儿感到了深深的危机之感! 任凭谁尝到了权利的滋味,都不想再次放手了!协理六宫之权,她从未想过放弃! 于是,她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露出一个端庄贤淑的笑容:“皇上,臣妾听闻贵妃娘娘擅长抚琴,却一直未曾见识过,今夜中秋宫宴,不知贵妃娘娘可否献艺,弹奏一曲应情之曲?也好让亲王和嫔妾们开开眼界。” 柳平儿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怀疑什么,只是她的直觉向来很准,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她,让唐泽弹琴,一定会令她出丑! 唐泽闻言抬眼,唇角浮出一丝嘲弄笑意。 柳平儿这个妹子,怎么说呢?在他大力推进和谐后宫建设的路途中,她就像一个狂拽酷霸的钉子户,不为情理所感,也不为利益所动,不仅如此,没事时还总爱暗地里使点绊子,挑拨离间一下啥的。 说的好听一点,柳妹子是心思倔强有节操,说的不好听一点,这妹子简直是脑子一根筋,宫斗这种落后的上位手段哪儿有他构想的手拉手一起往上爬来得轻松愉悦? 所以说,唐泽有点不喜欢柳平儿,他比较喜欢慕贵人那种胸大心思少的女人…… “本宫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只可惜晚上安排中秋宫宴时,不小心被碎掉的陶瓷片子划伤了手指,恐怕不能献丑了。俗话说知音难得,柳惠妃想听,那本宫岂能拂了你的意思?不妨隔几日来景仁宫,本宫亲自为你演奏一曲。”唐泽表情遗憾地说道。 他放在桌下的双手飞快地完成了动作,眉头不由疼得微微一皱。 柳平儿听了,脸色不由一僵。刚才她请唐泽弹琴的话本就有几分不妥,哪儿有一个普通妃子要求贵妃娘娘做什么呢? 而唐泽这番话,一来表现了她为安排宫宴尽心尽力,甚至受了点小伤,只会让皇上更加怜惜她,二来她表现得很大度,面对底下妃子言辞不妥,不仅看不出一丝不爽情绪,还热情满满。 不过什么叫做“没有拒绝的理由”“拂了你的意思”,说的好像是她逼的一样!还有那句“亲自为你演奏一曲”,她可承受不住这么大的面子! 可真是八面玲珑,明明是她不想献艺,大度端庄却都让她占全了,自己愣是显得没有眼色,事儿多了……柳平儿心里一颤,抬眼望向了李翃。 果然,皇上脸上已经有几分不满的神情了。 “嫔妾不知娘娘手指受伤,是嫔妾冒失了。”柳平儿连忙认错。 “无妨,柳惠妃客气了。”唐泽冲她颔首微笑,端的是大度温和,牡丹之范。 柳平儿面色一白,脚下差点绊了绊,唐泽绝对是故意的!刚才暗里贬自己的是她,这会儿子客气的也是她! 她深吸一口气,按压住心里波动的情绪,虚虚一笑,满心不甘地屈膝行礼,退回了位置。 唐泽眉毛一挑,心里略有得意,想当年谈判桌上,他凭一人就可以单挑十几个客户,口才岂是吹牛皮吹的?只可惜现在用来和女人斗嘴了…… 正感慨着,唐泽感到手上一暖。 李翃拉过他的手:“朕看看。” “皇上,不碍事的,臣妾回去涂点药膏就行了。”唐泽不动声色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方才他下狠心抓破了自己的手指,又偷偷用丝帕擦掉了血珠,伤口看上去没什么问题,就是有点疼。 “嗯,朕让太医给你配一副药,”李翃检查了一下她手上的小口子,确实无甚大碍,便放心地点点头,不过下一瞬眉头又微微皱起,问,“怎么这么不小心?” “嘿嘿,皇上都说了是不小心嘛,臣妾下次会注意的!”唐泽保证道。 李翃抿了抿唇:“以后不必如此亲力亲为,交给下面的人去办就是了。” 他这是在心疼人吗?唐泽愣了一愣,抬眼看看对方,他眼神有几分微妙的光芒。 唐泽眨了眨眼睫,呵呵一笑,点点头,信誓旦旦地说:“臣妾知道的,多谢皇上关心!” 话音刚落,座下却响起一个富有磁性的声音。 唐泽一看,又是那个白衣哥们儿! 只见他从腰间解下一支青色玉笛,执在手间,拱了拱手,说道:“皇兄,怎可劳烦了贵妃娘娘,臣弟不才,还是由臣弟来献丑一曲吧。” 这时,一个亲王说道:“八弟真是谦虚了,谁人不知道清河王曲艺高超,人间难得几回闻!” 唐泽没仔细听他们接下来客套了什么,脑中却蓦地一顿,这个白衣哥们儿就是清河王?原身的初恋? 是了,方才唠家常时,李翃称呼他为八弟,而资料上显示的清河王就是先帝第八子……唉,都怪他看资料时忽略了小细节,刚才眼珠子还一直在几个亲王脸上转悠,想找一找原身初恋究竟是个什么货色! 没想到,就是眼前这位白衣飘飘的哥们儿啊! 怪不得刚才他瞥来的一眼意味深长,估计是看不惯李翃和自己亲密的样子,那他自告奋勇吹笛子,是为了不让自己为柳平儿的话尴尬?还是为了打断李翃和自己腻歪? 唐泽这厢还在揣测人心,如丝如缕的笛声就传入了耳中。 唐泽不懂音律,更不懂这个年代的曲子,饶是如此,一触到那浑厚中婉转,清丽中优雅的音色,心神也不由震撼了一下。 这清河王,长相之中,可以依稀看出有点小白脸的底子,眉目间也充斥着几分阴柔,加上有这一项撩妹技能,对于那种情窦初开的小女生,绝对是必杀啊! 也难怪原身会对他念念不忘…… 一曲罢了,犹令人沉醉。 “八弟果然精通音律。”李翃手指点了点桌子,笑着称赞。 于是亲王们也跟着夸奖了一下,然后小婊砸们也起哄地奉承了几句。 李煊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笑了笑,长身立于月光之下,一身白衣飘动,显出几分清冷脱俗的气质。 他收起笛子的一瞬间,忽然抬眼,眼神复杂地望了唐泽一眼,接着转身走回了位置。 唐泽接收到了他的这一瞥,身子一僵,做贼心虚地觑了一眼身边的李翃,还好对方只是端着酒杯默默啜饮,面无表情,似乎什么也没注意到。 唐泽松了一口气。 一阵轻灵的乐声自水中央越了过来,夜风微动,荷花池中升起一群面罩轻纱,怀抱琵琶的年轻女子,仔细一看,原来她们是乘着小船,坐在船坞上弹奏曲调,摇摇晃晃,婀娜多姿,如一支支才露尖角的粉嫩荷花。 “是贵妃的心思?”李翃忽然问。 “是啊,不知皇上觉得可好?”唐泽小心翼翼地问,吸取了上次的教训,现在他只挑选了司乐局的专业宫女,稍微加了一点创意罢了。 “嗯。”李翃不置可否,表情淡淡的,声音也听不出喜怒。 嗯一声,到底觉得好呢?还是不好呢?唐泽搞不清李翃究竟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就是忽然发现,他浑身气压貌似有点低…… 可刚才明明还挺好的呀! 唐泽抿抿唇,视线一转,就迎上一道直辣辣的目光。 四目相接。 李煊的目光太过炙热烫人,不似方才的隐忍一瞥,此时似乎已经无所顾忌了,里面散发出浓浓的情绪。 他这是什么意思? 唐泽先是不甘示弱地抵抗了一会儿,可过了一会儿,饶是脸皮再厚,也有点挂不住了。 这个清河王,脸皮似乎比自己还厚一点? 唐泽想到李翃还坐在身边,可不能再继续眉目传情下去了,于是忙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皇上,臣妾去醒一醒酒。”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过了一会儿,唐泽还觉得李煊的视线时不时就往他脸上瞥,好像他脸上黏着什么东西一样。 脸皮挂得住,屁股却有点坐不住了。这事叫李翃察觉了什么端倪可不好!虽然他可以解释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但毕竟自己占了原身的身体,她的这些桃花债,自己能给她擦干净就擦干净吧! “去吧。”李翃盯着座下歌舞,看也没看她,点点头,指尖却绕着杯沿摩挲,蓦地停顿了一下。 唐泽得到应诺,行了行礼,转身退下了。 柳平儿一直偷偷打量着座上的情况,这会儿子看唐泽离席,留了个心眼,低声吩咐身旁的宫女:“跟着贵妃娘娘,脚步轻点。” 心腹宫女知道自家娘娘监视景仁宫的事情,这时只一脸郑重地点点头:“喏。” 柳平儿一脸平静地扫了扫周围,看到没人关注自己,又望了一眼唐泽离开的方向,眉头几不可见地一蹙。 唐泽带着张嬷嬷走出不远,让她留在假山外守着,自己径直走到湖边,捡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手中捏着颗小石子一掂一掂。 他倒不是很担心桃花的问题,夜风这么一吹,脑子清醒了几分,一清醒,积累在心头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涌了上来。 比如说离宫这件小事。 唐泽最近筹划了一下,发现实行起来还是有点困难的,首先,他得有借口离开皇宫,嗯,回娘家或许可以借口一下,但之后呢,就算避过了李翃的所有眼线,但他一消失超过正常时间,李翃就会得知,到时候城门那么一锁,就凭这年代交通工具的时速,恐怕还没一个公交车站的距离,他就要被乖乖地拎回去了! 还是一个技术活儿啊…… 唐泽正苦思冥想,就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他警觉地一扭头,额上不禁黑线滑落。 白衣哥们儿?清河王?八弟?初恋欧巴?……不是,你过来想干嘛? 唐泽站起身,不着痕迹地往后移了一步,保持距离:“清河王也是出来醒酒的吗?真是巧啊!” “泽儿……”李煊怔怔地望着唐泽,眼里闪过几丝痛色,“连你也要疏远我吗?” 泽……儿?叫得还真是挺亲密,李翃都没这么叫过他呢。 唐泽轻咳一声,继续装傻:“清河王何出此言?您位高权重,身份尊贵,又统领一方守军,别人巴结你也来不及,疏远一词从何说起?” 李煊闭了闭眼,复又睁开,唇角挂起一抹嘲讽笑意:“位高权重?身份尊贵?呵,我连生死都悬在一线,何以谈此……算了,不说这些了,泽儿,你明就知道,我是专门来找你说清楚的!” 说清楚?说清楚什么?谁知道他和原身有什么约定啊!唐泽肃了肃脸色,摇摇头:“清河王,本宫并没有什么想听的,出来已久,本宫也该回去了。” “泽儿,你以前从不这样称呼我,”李煊的眼中交杂着回忆和失望,“你只会叫我……煊哥哥。” 唐泽浑身颤了一颤,这……打死老子,老子也叫不出这么肉麻的称呼!于是,他准备什么也不说,低了头就匆匆往假山外走去。 可路过李煊身边,突然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你……干嘛?”唐泽不爽的目光向他射去,这哥们儿也太大胆了,这可是在李翃眼皮子底下,公然调戏他的女人真的好吗? “泽儿,你心里在怨我,对不对?” “没有。”唐泽坚定地否认。原身怨不怨,他不得而知,不过,哥们儿,你再动手动脚的,就别怪老子一拳头往你脸上招呼去了! 你自己不想活了,也别拉老子当垫背的啊! 李煊却仿佛没有听到一样,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当初,我被父皇派遣北戎巡视,本想着等回来就请父皇赐婚你我,可不过三月,就得到你父亲逼你嫁给七哥的消息,我便连夜赶回……” 可惜消息迟了一个月,路上又被诸事耽搁,最终还是眼睁睁看着她嫁入了太子府。这两年,他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当时正是角逐皇位激烈之时,为什么父皇会偏偏挑这个时候派他巡视北戎? 又为什么,他赶回来的路途中遇到了刺客? 要说这些只是巧合,与李翃无关,他是决计不会相信的! 皇宫守卫处。 唐深站在城墙上扫视一眼,没发现什么异常,便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刚走下城墙,一个心腹手下就匆匆走了过来,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他不禁面色一变。 作为轻军都尉,今夜本不该轮到他值班,只是听说宫宴时清河王也在,他特意和同僚换了班。泽儿以前的事情,他并不是不知道…… 所以,他特地安排了一个心腹手下盯紧了李煊,有什么特殊情况就来报告自己。 这时听说李煊和唐泽突然离席,他眉头紧皱,心下闪过一丝担忧,右手忍不住按了按腰侧佩剑,叮嘱下属几句,便大步朝着来人所报的方向走去。 宫宴上,柳平儿一直心不在焉,她总有一种有什么大事要发生的感觉,抬眼瞟了瞟皇上,对方时不时和亲王攀谈几句,又看几眼歌舞,视线不曾落到她这一边,这令她心里有些微的不爽和失落。 这时,贴身宫女回来,凑近耳边小声说道:“娘娘,奴婢方才跟着贵妃去了假山湖旁,张嬷嬷在入口处守着,奴婢为了不被察觉,绕了一个大圈子从小树林那边进去,贵妃倒也没干什么,就是坐在石头上发呆……” 柳平儿皱了皱眉,这个丫头也是个聪明伶俐的,就是废话太多,讲不出重点。她剜了一眼:“到底怎么回事?” 宫女缩了缩脖子,声音压得更低:“奴婢看到,清河王也过来了,和贵妃娘娘说了好几句话,两人还有肌肤之亲,奴婢看着吓了一跳,就来回禀您了……” 柳平儿也讶异地张了张嘴,清河王和唐泽有私情?什么时候的事情?清河王被派驻守北戎边境已经两年未回,要是真的话,他们岂不是早在两年前就暗通情愫了? 柳平儿心里涌起一阵莫名的激动,这可是个把唐泽拉下水的大好机会啊! “你可看清楚了?他们真的……有肌肤之亲?” “奴婢看清楚了!” 柳平儿捏紧了小手绢,唇角浮起一抹冷笑,大晚上的,孤男寡女独处一处本就于礼不合,更何况还有了肌肤之亲,说是没私情谁信啊?这唐泽也真是大胆,竟敢在皇上眼皮子底下行苟且之事,倒真是刷新了自己对她的认识! 各种心思在肚子里转了一圈,柳平儿觉得这机会着实难得,不如趁这时将皇上引起,饶是唐泽再受宠,也恐怕难逃责罚了。呵,赐死都算是轻的! 柳平儿眼珠一转,缓缓站起身,说道:“皇上,御花园那边八月丹桂开得正好,芳香扑鼻,不如请众位亲王一同前去观赏?” 从荷花池到御花园,假山湖是必经之路!更何况有亲王们一同在,到时大家亲眼见了,呵……唐泽只有死路一条! 李翃沉默不语,抬眼淡淡地瞥了一下她,这一道目光冰冷透彻,柳平儿心里不禁一颤,怎么觉得,皇上似乎看出了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可怎么可能…… 李翃收回视线,说道:“夜色已晚,众位亲王先回去吧,明日早朝之后,朕再请你们进宫一同观赏。” 柳平儿唇角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了。皇上是什么意思? 众亲王闻言也愣了愣,大晚上的看桂花确实太奇怪了,不知道这个嫔妃怎么想的,但这宫宴进行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要中止了? 不过这些也不是他们好过问的,于是纷纷拱了拱手,寒暄几句之后便行礼告退。 柳平儿垂着头,内心有点惶恐。 脚步声渐渐走进,李翃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柳惠妃很喜欢丹桂?” “是……臣妾喜欢。”柳平儿抬头望了李翃一眼,笑意僵硬地说道,为什么觉得皇上眼神里有责怪自己的意思? “既然如此,朕就陪你去看看,让人领路吧。” 第六章 “……泽儿,你那时来信要我带你走,可我没有办到,是我愧对于你!如今,你可还愿意与我一起走?”李煊望着她,目光认真而期待。 唐泽听李煊絮絮叨叨了半天,困得直打哈欠,可这话一入耳,不禁浑身打了个激灵,困意全无。 他忙说:“清河王醉了,这话是什么意思,本宫可是一点也听不明白啊!”开玩笑,老子怎么会和一个男人私奔? 李煊一愣,随即苦笑起来:“泽儿,不管你做如何的选择,我都不会怪你。我只想告诉你,人心会变,但我对你的心意从未变过。” 唐泽摸了摸鼻子,这赤|裸|裸的告白,他真的有点承受不住啊! “清河王也说了,人心会变,”唐泽叹了口气,抬头望向月亮,说,“我如今是皇上的贵妃,不是过去的唐府小姐了。我所言所行不仅仅是一个人的事,不但关乎唐家,更关乎皇室尊严,清河王也是一样。这些,清河王难道不应该比本宫更明白吗?” 李煊盯了她半响,才说:“泽儿……你果然变了许多。”他眼中隐隐可见波澜涌动,似乎压抑了很多情绪,唇角微微动了动,但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了。 “是,我变了,”唐泽承认,又说,“过去之事,我不想否认,但也不想回忆了,做人要朝前看,不是吗?”还好这清河王和原身许久未见,否则怕是要怀疑自己的身份了。 他显然误会了什么,那就让他误会去吧! 应付李翃一个就够麻烦的了,又来一个初恋,还怎么得了?此时就算是原身本尊,也不可能和他在一起了,还不如快刀斩乱麻! “清河王还要醒一会儿酒吗?本宫先告辞了。” 唐泽客套地笑笑,转身正要走,就见不远处亮起了几盏隐约灯火。 伴随着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唐泽不由眉头一皱,似乎有不少人正朝这边走来! 他脚下一回转,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李煊显然也注意到了动静,这里是皇宫偏僻之处,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过来?他来不及多想,上前一步拉住唐泽,伸手一指小树林的方向:“往那边走可以避开。” 虽然他们没做什么,但让人看到毕竟不好,正因为心里有她,才更要顾及她的名节。 唐泽的想法和李煊一样,于是应了声好,当机立断地一撂裙摆,倒把李煊吓了一跳。 “裙子碍事,这样才走得快!”唐泽推搡了一下李煊,对方才略尴尬地轻咳一声,扶住她沿着湖岸小跑而去。 可就在这时,外边动静大了些,只听张嬷嬷的声音传来:“老奴参见皇上,娘娘正在湖边醒酒呢……” 糟了,张嬷嬷并不知道清河王也在……如果李翃过来,发现自己不在这里,好像也不太好解释…… 电光火石之间,唐泽甩开李煊的手,急急说道:“我走不了了!你赶紧离开,不要让别人看到我们呆在一起!” 要是个热闹之处也就罢了,可偏偏是个僻静的地方,怕是有嘴说不清啊!李翃本就多疑,要是让他看出了一丝端倪,日后再那么一查,就问这事还兜不兜得住! 脚步声愈来愈近,小树林还有好些一段距离。 唐泽怕李煊来不及走,急中生智,咬咬牙转身跳入了湖里。虽说是夏天,但毕竟夜凉水寒,他不禁冻得倒抽一口冷气。 李煊见状,讶异地张了张嘴,动作快于思考,他也迅速地跳入了湖里,将唐泽抱住,从水中拖了出来。 “泽儿,你……”李煊神色焦急,不过一对上唐泽清醒冷静的眼神,也霎时明白了,刚才是情之所急,没有想到对方这一跳究竟是为何。 不过现在明白了。 泽儿似乎比以前更果断机敏了…… 假山之外,脚步声一顿,接着加快了速度疾行而来。 唐泽装出一副虚弱的样子,黑发打湿铺在身后,微微掀开眼皮,只见假山后面走过来了几个人影,是李翃和柳平儿,两人身后只跟了一个宫女和太监。 李翃视线一触及到唐泽,还来不及问话,就大步走过来,从李煊怀里抱过了唐泽。 “怎么回事?” 李翃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担忧,他抱着唐泽,又转头看向李煊,面色阴沉如水。 李煊望着自己空掉的怀抱,有一瞬间的失神,他抬眼,水珠从眉梢划过鼻梁,唇角抿了抿,不作答话。 “咳咳,皇上,”唐泽飞快地打量了一下两人之间的眼神交流,心里暗叫一声不好,忙出声说道,“臣妾喝多了,不小心坠入湖中,幸好清河王听到动静,及时救起了臣妾……咳咳,本宫在此多谢清河王的救命之恩……咳咳。” 李翃见唐泽这副虚弱的样子,转头吩咐小太监:“快传御医!”说着,他打横抱起唐泽,穿过假山往外面走去。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张嬷嬷看到皇上抱着自家娘娘出来,娘娘又一副浑身湿透的落魄样子,不禁吓了一跳。当她看到清河王也走了出来,双腿一软差点站不住,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唐泽冲张嬷嬷使了一个眼色:“嬷嬷,我落水了,多亏清河王救了我……” 张嬷嬷接收到信号,虽然还有点迷糊,但一看皇上的脸色,除了担忧好像真的没有什么了……自家娘娘和清河王的事没被察觉? “娘娘啊,都怪老奴,是老奴失职!让您受苦了!”毕竟是唐泽身边最得力的助手,张嬷嬷演技也是极好的,此时一抹眼泪,便痛心疾首地哭了起来。 柳平儿尚在疑惑中,张嬷嬷这么一哭,倒是吸引去了她的注意。于是,她柳眉一拧,问道:“张嬷嬷,这确实是你的失职,贵妃娘娘跌落湖中,你竟然没听到动静?” 她的宫女明明看到唐泽和清河王私会,怎么就变成了坠湖?况且这其中还有许多细节说不清楚啊…… “惠妃娘娘教训的是!老奴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加上距离比较远,实在是听不见动静啊!否则怎么可能不喊人救娘娘,难不成是老奴存了谋害娘娘的心思?等娘娘好了,老奴就请辞回唐家……” 柳平儿神色蹙了蹙,她可没这个意思,这张嬷嬷怎么这样说话?不过既然她是唐泽身边的人,自己也不好过分责怪她。 “张嬷嬷误会了,本宫可没说你谋害……” “都给朕住嘴!”李翃斜了一眼众人,气压低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他几步跨出假山湖,守候在外面的宫人立刻上前掌灯引路。 李翃抱着唐泽走了一小段距离,发现李煊犹在旁边跟着,于是脚步蓦地一顿,转过脸说道:“夜色深了,宫门快要落锁,清河王还是先回去吧。” 李煊默了一瞬,拱了拱手道:“那臣弟就先告辞了。” “嗯。”李翃点点头,不再管他,径直朝着一个方向去了。身后一大帮宫人簇拥着,灯火渐渐灰暗下去。 李煊站在原地,披了一身清冷薄凉的月光,心里五味交杂,空洞愈渐扩大,她就这么被带走了……他忍不住捏紧了拳头,眸色开始晦暗起来。 半响,他才极为隐忍地叹了口气,拂了拂衣袖,大步往荷花池踏去。 失去的,他早晚会一样一样拿回来! 唐深站在假山后,看到人影全部消失才走了出来,他先是望了望李煊离开的方向,露出若有所思的目光。 接着又看了一眼唐泽离开的方向,眼神复杂,但最终划归平静,泽儿没事就好了。 他放心地舒了一口气,转身要回去。 跟在身边的下属却低声说了一句:“大人,方才属下跟着清河王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宫女偷偷摸摸地躲在小树林里,好像就是刚才那个跟在柳惠妃身边的人。” 唐深斜了他一眼:“刚才怎么没说?” “属下以为是贵妃娘娘的人呢……”下属弱弱地辩解了一句。 唐泽眉头紧紧皱起,思索片刻,抬起脚步便往景仁宫的方向走去。 景仁宫寝殿内。 太医正给唐泽把脉。 唐泽知道自己没什么事,因为连口水都没呛,能有什么事?于是干脆闭上了眼睛,睡意渐渐袭来。 估计太医也检查不出什么,把了半天,才摸摸胡子,慎重地说道:“娘娘并无大碍,只是有点气血不通,微臣给您开几服药就好。” 既然没什么事,干嘛还要喝那些苦不辣鸡的中药?唐泽忙摆摆手拒绝:“多谢陈太医,不过既然本宫无事,就不必开什么药了,只是气血不通而已……” 谁料陈太医一本正经地说道:“娘娘,问题虽小,您也不可忽视啊!长期气血不通的话,娘娘会不容易怀上皇嗣的。” 唐泽口水呛了一呛,这陈太医是妇科的吗?他条件反射地摸摸自己的小腹,额角冷汗滴落,关键他也没想过怀上皇嗣的说…… “既然如此,以后贵妃的身体,就交由陈太医你来调理吧。” 听到这话,唐泽扭头看了看李翃,诶诶,啥意思啊? 李翃见唐泽望着自己,面上还透露出一股哀愁情绪,于是笑了笑:“陈太医医术极好,你不用太担心。” 第七章 谁……谁担心了!他看起来很担心的样子吗! 唐泽感觉一块板砖砸到了自己的脸,脑袋很晕啊!头很疼啊! 柳平儿本来安静地坐在角落里,此刻听到了李翃的话,也不由得脑袋一疼,心里一股酸气横冲直撞,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咔哒——”,手中端着的白瓷杯子应声而碎! 声响清脆而利落! 唐泽望了过去,这这……这柳平儿是大力水手穿越过来的吧,这白瓷杯子,搁在现代的他也捏不碎啊! 李翃这时终于注意到了柳平儿,视线一转,落到了她的手上,眉尖不由微微一蹙。 陈太医正收拾药箱,手一抖,针灸刺到了指尖,疼得他咧嘴咝了一声。 见寝殿里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一人脸上,也亏得柳平儿平时修炼的好,愣是没有露出尴尬的神情,把碎瓷片往高几上一搁,便起身款款地走了过来。 她屈膝行了行礼,唇角仍旧是一抹端庄贤淑的笑容,道:“听到贵妃娘娘没事,那臣妾就放心了。皇上,诸位姐妹担心贵妃娘娘,还在殿外候着,要不要让她们进来问候一下娘娘?” 唐泽打量了她一眼,心想,女人真是一种可怕的生物! 李翃则望了她一眼,语气淡淡地说:“贵妃需要休息,就不要让她们来打扰了,都回去吧。” “是,臣妾这就去吩咐。”柳平儿拢在衣袖里的手微微颤抖,笑容却毫无裂纹。 唐泽望着柳平儿的背影,露出思索的目光,今天是她把李翃引过来的吧?不过她又是怎么知道自己和清河王的事?看来过几天得好好敲打一下! 柳平儿还没走出殿门,一个小太监就进来报告:“皇上,唐都尉求见。” 唐深?唐泽眉尾动了一动,他怎么这时候来求见?今晚好像事儿比较多啊! 李翃瞥了一眼唐泽,说:“让他进来。” 唐深走进来的时候,正与柳平儿擦肩而过,本该是避礼,可他却直接拱了拱手说道:“柳惠妃能否让你身边这个宫女留下,微臣有话要问。” 柳平儿脸色一僵,一时没反应过来,她以前和唐深话都没说过,他找自己的宫女问什么话啊? 不等她回话,只见唐深径直走到李翃面前,行了行礼,字句铿锵地说道:“皇上,微臣今夜负责皇宫守卫,手下有人看到柳惠妃身边的宫女行事偷摸,躲在假山湖的小树林里不知干些什么,微臣怀疑娘娘落水与她有关!” 消息也传得太快了吧!唐深怎么也知道了唐泽落水,而且还发现了她的宫女偷窥之事……柳平儿脸色惨白,不过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是叫宫女跟踪唐泽来着,但又没害她落水!她岂会如此愚蠢,让自己的贴身宫女去陷害唐泽? 唐泽这个贱人,一家子也欺人太甚! 唐泽听了唐深的话也是一愣。他看了看对方,对方一脸平静,眸色深沉。 “不不,这事与奴婢无关啊!奴婢什么也没做!奴婢一直跟在惠妃娘娘身边!”柳平儿身边的宫女普通一声跪了下去,神色开始慌张。 背上谋害贵妃的罪名可不得了啊! 唐深盯着她冷冷一笑:“你裙摆上还沾着依兰草的草籽,整个皇宫内,只有假山湖边的小树林才有这东西!说,是谁教你撒谎的?” “奴婢……奴婢……”宫女低头检查了一眼自己的裙摆,上面果然有一些草籽。 柳平儿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自己的宫女,平时倒是聪明伶俐,关键时刻一点也不顶用!但是唐深也着实过分,明里暗里不就是说自己指使宫女陷害唐泽吗? 柳平儿深吸一口气,面上再也维持不住笑容,心一横,扬手甩了宫女一巴掌,骂道:“你这个贱婢,唐都尉问你话呢,还不快说?究竟去那里做什么?本宫本来还奇怪,怎么一转眼儿你就不见了……” 没办法,这时候只能先把自己摘出去了! 宫女被打得一脸懵逼,泪水朦胧地看了看自家娘娘,却得到了一个眼色,于是只能哽咽着说道:“奴婢……奴婢是去那里与人私会!绝没有陷害贵妃娘娘!还请皇上和大人明鉴!” 柳平儿听她如是说,心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虽然没有陷害唐泽,但派人跟踪监视这回事若被皇上得知,还如何维持她在皇上心中贤良淑德的形象…… 柳平儿没看到,李翃脸色微冷地斜了她一眼。 这么一闹,唐泽自然知道了是柳平儿派宫女跟踪自己,得知自己和清河王独处,所以才会将李翃引过来……不过,唐泽并不想冤枉他人,跟踪这回事以后再慢慢算账不迟,这小宫女也可怜见的,毕竟是受人差遣…… 怜香惜玉之心又隐隐作动,于是,唐泽拉了拉李翃的衣袖,说:“皇上,确实是臣妾不小心掉落湖中,与此宫女无关,莫要冤枉了她。” 李翃望了一眼揪着自己衣袖的一截白皙玉腕,视线上移,看着唐泽恢复了几分红润的脸蛋,她瞳仁晶莹透亮,露出几丝请求意味。 聪明如她,必定想明白了此中联系,即使如此,也选择原谅理解别人吗?李翃皱了皱眉,他并不想看到唐泽委曲求全的样子,她是他的贵妃,用不着受别人的气。 唐深抬眼看了一眼唐泽,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她总是这样心软…… 李翃眯了眯眼睛,扫视一圈众人,沉着脸色吩咐:“柳惠妃禁足三月。至于这个宫女,就交由唐都尉处置吧。” 柳平儿闻言吃惊地一抬头,眼里露出几分不敢置信的神情,这……这关她什么事啊?宫女不都承认了是她自己在私会吗? “皇上,臣妾……”柳平儿原想辩解几句,但一触及李翃薄凉微冷的目光,到了喉咙里的话语便全都咽了回去。 她从来都是一副温婉贤淑的模样,就算不怎么受宠,但还从未受过惩罚,禁足三月,这让她重新夺回协力后宫之权的计划如何实施! 可那又有什么办法? 皇上一定是知道了什么,他在维护唐泽这个贱人!柳平儿眼神幽怨地看了一眼唐泽,好半响才恢复正常表情,吸了吸气,屈膝行礼:“臣妾有错,臣妾领罚。” “娘娘,娘娘救救奴婢!”脚边,贴身宫女拉了拉柳平儿的裙角,满脸惶恐地说。柳平儿垂眼阴冷地瞥了她一下,站着如同木头一动也不动。 李翃挥挥手,命令所有人都退下。立刻有侍卫上前三两下就将宫女拖了下去,其余人也纷纷行礼走了出去。 “娘娘没事,微臣也就放心了。皇上,微臣告退。”唐深见李翃点点头,又神色复杂地望了一眼唐泽,才拱了拱手,转身退出。 过了一会儿,甚刑司的审讯室内,灯火灰暗。 唐深瞥了一眼哆哆嗦嗦的宫女,面无表情地下令:“行私通之事,按宫规理应处死!拖下去杖毙!” 宫女一听,大惊失色,连滚带爬地抱住了他的腿:“不不,大人,是惠妃娘娘让奴婢跟踪贵妃的,奴婢没有与人私会,更没有陷害娘娘!” 唐深当然知道这些,此刻弯腰捏住她的下额,厉声问道:“那你都看到了什么?” 宫女愣了一愣,她知道这位都尉是贵妃的兄长,但他看起来那么温文儒雅,如果自己将所知道的事情说出来,保证不外泄,再求饶几句,他应该不忍心杀害自己吧? “奴婢看到了清河王和贵妃娘娘在一起,似乎关系密切,其余的,什么也没看到了……”她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下去,因为对方脸上的表情很可怕,就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样。 唐深唇角勾起一抹残忍笑意:“所以,你非死不可了。” “不不,大人,奴婢什么也不会说的!” 唐泽直起身子,抬起脚毫不留情地踹向了她的胸口,转身走出门外,吩咐下属:“带下去,立刻杖毙!” 不管她有没有看到什么,非死不可,他是绝对不会容许泽儿身边存在任何危险的,哪怕只有一丝丝! 夜色已经很深了,景仁宫殿内烛火微微晃动了一下。 唐泽睁着眼睛,看着李翃,静静地等他自觉离开,否则自己也睡不着啊。 可李翃显然没有这份自觉,径自坐在床边,望了一眼唐泽,手指在床沿点了点,说道:“以后离他远点。” 这个他指的是李煊,唐泽知道,所以小心地打量了一眼李翃,发现表情没什么异常,于是定了定心神,说道:“臣妾也是无意遇到他……怎么,清河王有什么问题吗?” 李翃不答反问:“他有与你说什么奇怪的话吗?” 唐泽眼神一滞,随即垂下眼睫遮住情绪,李翃这货,该不会早就知道了原身和李煊那点事吧?但他并不知道的是,自己通过系统也得知了一切! 所以,这时候照着李翃心中想的,自己应该表现的一无所知才对!毕竟差点被戴绿帽子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都是男人,他都懂的! 于是,唐泽轻轻皱起了眉头,装作认真思考一番的模样,半响才回到:“要说奇怪,也没有什么奇怪的,臣妾不过和他说了一会儿子……” 唐泽话语蓦地一顿,啥说了一会儿子的话!应该是,他落水了,清河王听到呼救声赶来救他而已,根本没有说什么的机会啊! 靠,李翃这货套他的话?! 第八章 唐泽眉毛拧起,心头先是产生了些许薄怒,但一想,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而且这也怪他脑子进水,竟然这么容易被拐进话里去。 唐泽顿了一瞬,当机立断地辩解道:“皇上,我知道错了!可我真的是无意和清河王碰上的,他确实是对我说了一些奇怪的话没错,但我都听不怎么明白!后来见有人过来,想到这样的情景容易被误解,才出了落水这一下策!” 清河王殿下,sosorry啊!但俗话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个锅,还是你来背吧! 李翃冷笑了一下:“刚才为何对朕说谎?” “我……”唐泽想了一想,露出一副用心良苦的表情,“我这还不是为了保全皇上您的面子吗?而且,我也怕您误会啊!” “是吗?”不知是那一句讨好了李翃,他紧抿的唇角微微一动,露出了一丝笑意。 “皇上,”唐泽怕他对自己还有什么芥蒂,继续说,“这清河王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为什么对我说一些……那样的话?我不是唐泽,所以也不知道以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总觉得哪里不对!” 这句话将他的穿越者身份搬了出来,所以说,不管他今晚与清河王是不是在一起说了什么,他都是无辜的,他啥也不知道!虽然这样推卸有点没节操…… 李翃深深看了她一眼,说:“总之,你以后离他远一点就好了。还有,你即便不是唐泽,也是朕的贵妃,记住这点。” “哦……臣妾明白的。”唐泽一扯嘴角,充满探究地瞥了瞥对方。 李翃却转过了脸,视线笔直地穿过纱幔,盯了一会儿烛火,才站起身,说:“好生歇息吧,朕先回养心殿了。” 唐泽心里一松,忙说:“恭送皇上。” 李翃听她的语气带了几分愉悦,心里登时涌起一丝说道不明的情绪,目光意味不明地斜了她一眼。 默了默,又道:“以后遇到这样的情况,不要出什么下策了……以身子为重。” 唐泽一愣,讪讪地笑了几声:“臣妾知道了。” 李翃不再看她,大步跨出了殿外。 等脚步声远去,殿门阖上发出轻微的一声响,唐泽才真正放松地长舒了一口气,他将李翃的话语回味一番。 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皇帝哥们儿向来不说废话,而且说话还总爱说一半藏一半,唐泽知道,这是职业病的原因!但他还说什么,是朕的贵妃,记住这点……他不会是知道了自己想要离宫的心思吧? 不可能呀,这些事他只在二元空间说起过,在外头只是稍稍令人打探了下,李翃会这么快留意到了? 唐泽翻了个身,揉揉太阳穴,又想起假山湖边,李煊同自己说的一些话,他问自己是不是还愿意一起走? ……一起走? 唐泽倒抽一口气,猛地坐起身。 这简直是个绝佳的机会啊! 方才自己脑子太热,只想着私奔不私奔的问题了,没考虑李煊这个人还是可以好好利用一下的! 自己力量太弱小,而且只局限在后宫之内,而李煊就不同了,他不是在驻守在北戎边境吗?手中好歹还握着一些兵权,况且他堂堂一个亲王,在洛城一定也是有些人脉势力,更何况他敢问出那一句话,必是有把握的…… 唐泽啃着大拇指甲,有些纠结,因为这事毕竟有点冒险,一个不小心被发现,皇上的妃子要跟着别的男人跑了……这,这还有活命的机会吗! 而且,他似乎还义正言辞地拒绝了李煊,还在李翃面前把所有责任都推给了他……唐泽这时才感觉自己有点不厚道。 罢了罢了,他还是再想一想吧! 第二天,唐泽正在用早膳,一个宫女走进来,说是各宫娘娘在寝殿外等候着。 唐泽奇怪,今个儿来得那么早不说,怎么还巴巴跑寝殿来了?他擦了擦嘴,让宫女把她们都叫进来。 唐泽刚起身,就听到殿门外你争我赶的脚步声,还没见到人影,就听到了小婊砸们推推搡搡的吵闹声。 “哎呀,慕贵人跑这么快干嘛?都踩到我的脚了!” “还不是陆芳容故意抢在我前面,被踩脚也怨不得我啊!” 唐泽伸出去的脚又缩了回来,重新坐到桌边,随手端起一杯茶在手中。这时,寝殿外涌进了一群小婊砸,每个人手上捏了一条小手绢,一见到唐泽,小手绢捂住嘴巴或抵在眼角,立刻哭哭啼啼起来。 “娘娘……” “停!谁再哭,本宫就取消她这个月的侍寝机会!”唐泽淡淡地斜了她们一眼,威胁说道。他还没死呢,小婊砸们是要闹哪样? 这句话果然顶用,妹子们闻言,卡在喉咙里的哭声立刻咽了下去,顺便把鼻涕也给吸了回去。 “娘娘,您没事真是太好了,昨夜,嫔妾们担心得都睡不着啊!”慕贵人首先扑了过来,正要抱住唐泽大腿,不过一看到他手上那杯滚烫的茶水,便又往后缩了缩。 林婉仪也不甘示弱,说道:“贵妃娘娘,嫔妾们都听说了,您昨晚不小心落水是柳惠妃有意为之,娘娘您平时待嫔妾们如此好,她还行此歹毒之事,真是人神共愤!” “柳惠妃看着温婉端庄,没想到暗地里竟是心肠歹毒之人,听说她在景仁宫安插了眼线,早已预谋几个月,就等着这次宫宴陷害娘娘。”孙嘉柔接口道。 唐泽哭笑不得,这谣言传得还真是快啊!他都替柳平儿感到冤枉呢。不过,孙嘉柔提到的眼线一词,倒是让他留了个心眼。 “也算是恶有恶报,柳惠妃那个贱人已经被皇上禁足三月,以后怕也是不受待见了。” “要嫔妾说啊,那种毒妇怎么可以区区禁足就算了,应该赐死。” “慕贵人是对皇上的处罚不满吗?” “我何时不满,陆芳容可不要胡说八道!” “停!”唐泽生怕小婊砸们一言不合就要撕逼起来,忙打断了她们的对话,站起来扫视了一圈满屋子的莺莺燕燕,笑道,“诸位姐妹如此关心本宫,本宫很是欣慰!你们也都看到了,本宫毫发无伤,至于柳惠妃陷害本宫一事,纯属谣言,大家还是不要乱说话了,谣言止于智者。” 就事论事,柳平儿派人监视这茬他会算账,但其余的,他并不想无中生有。至于柳平儿为什么会被李翃禁足,这事问他,他又问谁去啊! 谁知道人皇上脑回路怎么长的? 小婊砸们互相看了看,其实柳平儿有没有陷害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被禁足了!那就说明她犯了错惹恼了皇上,以后恐怕也不会得宠!不过既然贵妃娘娘都这么说了,她们自然是要给面子的。 “嫔妾们知道了,嫔妾们一定会谨言慎行,不给贵妃娘娘添麻烦的。”林婉仪首先声明立场。 “嗯。”唐泽笑着点头,他就喜欢这种聪明的女人。 “不过既然皇上惩罚了柳惠妃,那就说明她还是难逃其罪!嫔妾们一定要帮贵妃娘娘出气!”慕贵人愤愤说道。 “没错,贵妃娘娘受了这样的委屈,嫔妾们一定不会放过她的!”其余人也忙着表露忠心,信誓旦旦。 林婉仪眼看着风头都让慕贵人抢了,心里生出一丝不爽,眼珠一转,笑道:“娘娘,您才是皇上心尖儿上的人,这柳惠妃竟敢暗害于你,着实不知好歹!” “是啊,谁不知道贵妃娘娘宠冠六宫,那个贱人还想着和您争,简直闹笑话呢!” 唐泽喝茶的动作一顿,诶不对,怎么话题又给绕回去了,不是说好谣言止于智者吗?他知道小婊砸们是来拍马屁和落井下石的,但宠冠六宫这话不能乱说啊,你们啥时候看到的啊?咋不吃醋了呢? 唐泽这厢还没纠结完,满屋子的小婊砸突然齐齐跪下,脆生生地说道:“贵妃娘娘盛宠,嫔妾们恭贺娘娘!” “……” 唐泽无奈捂脸。 中秋宫宴过后三天。 唐泽听说了皇家围猎的消息时,孔思思正帮他梳了一个飞天发髻。 唐泽激动得手一抖,差点打翻了梳妆盒子。 “姐姐想一同前去?”孔思思擅长察言观色,这时见唐泽眼睛一亮,便顺着说道,“皇上一向宠爱姐姐,姐姐若是和皇上说了,皇上一定会答应带您同去的。” “不,本宫自然还是要留在宫里……替皇上打理后宫的,”唐泽思索了一下,又说,“围猎应该不适合带着女眷吧?本宫又怎可恃宠而骄?” 趁李翃不在,正是离宫的好时机啊!围猎?去什么去! “姐姐真是贤良淑德。”孔思思夸赞。 “妹妹谬赞了。” 晚上,唐泽亲自监督小厨房做了一盅补汤,又端到房间里,从梳妆盒里拿出一团锦帕,打开,里面躺着半颗夜明珠大小的圆润珠子。 这就是上次给姜修媛用剩下的大实话药丸,不说实话就打脸! 离宫这个计划,他不得不做的保险一点,谁让李翃这货心思深,他实在看不出来对方是否已经察觉了蛛丝马迹,所以只好用点手段喽! 唐泽将大实话药丸扔进去,拿起勺子边搅拌着补汤,边奸诈地嘿嘿笑了几声。 乘坐轿撵来到养心殿,守在门口的小太监行了行礼,说道:“贵妃娘娘,清河王正在里面,奴才这就进去通报一声。” 唐泽点点头,心想,既然清河王也在,那他恐怕得等一会儿了,先挑个隐蔽的地方站着,免得到时候清河王出来,两人见面尴尬,而且李翃告诫过自己要离他远一点,在李翃眼皮子底下,自己貌似表现的听话一点会比较不吃亏…… 正当唐泽目光瞟来瞟去,搜索一个隐蔽之地时,小太监走了出来,弯腰恭敬地说道:“娘娘,皇上召您进去呢。” “诶?”唐泽有点讶异,不是说离清河王远一点吗?这会儿子召他进去,三个人同处一室,面对面手拉手啥的真的好吗? 不知道李翃在想什么,唐泽满肚子疑惑地走了进去。 殿内弥漫着一股淡雅熏香,李翃坐在桌案后,一手扶着椅背,正面带笑意地说了什么,而李煊坐在高几旁,身姿端正,双手放在膝上,一副冰冷疏远的模样。 李翃正对着唐泽,这时见她进来,笑道:“贵妃来了。” 唐泽眼珠子飞快地打量了一下两人,他们应该正在说些什么政务之事吧,可这时叫他一个“妇道人家”进来干嘛? 李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唐泽感到头皮有点发麻,脚步顿了顿,行过礼之后,便挑了一个离他们比较远的地方站着。 李翃却站起身,绕过桌案,走到唐泽身边,伸手亲密地牵过了她,对李煊说道:“上次八弟救了泽儿,朕让她好好谢过你。” 泽……儿?唐泽一脸见鬼地看了看李翃,这货今天是吃错药了吗? “是臣弟该做的,哪里用得着贵妃娘娘亲自感谢,更何况,皇兄已经给过臣弟许多赏赐了。”李煊拱了拱手,低垂着眼睫说道。 “八弟真是客气,私下里,你唤朕七哥,唤泽儿为七嫂就好,”李翃微微一笑,伸手揽过唐泽,说道,“泽儿,清河王救了你一命,你该当面谢过他才好。” 唐泽有点知道李翃为什么叫自己进来了,真是……实力心机婊啊! 唐泽在心里叹了口气,抬头,一脸平静地行了行礼,道:“多谢清河王救命之恩,本宫没齿难忘。” 李煊目光落在他脸上一瞬,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轻微的情绪波动:“七嫂不必如此客气。既然七嫂来了,臣弟就先告退了。” 唐泽闻言心里霎时松了一松,不得不说,虽然他灵魂也是个男的,但就这样夹在两个男人之间,气氛也是超级诡异的…… 李煊估计也是心里难受,吸了一口气,便拱了拱手作揖道别。 可李翃却又叫住他:“八弟别着急走,你七嫂带了吃食来,她的手艺极好,你不妨也留下尝尝。” 唐泽立刻斜眼看了看李翃,啥啊,他怎么一句也听不懂!什么叫做手艺极好,这也明明不是她做的…… 唐泽不自觉地抬手擦了擦额头,从指缝里偷眼觑了一下李翃,哥们儿,秀恩爱差不多适可而止哈! 李煊推辞不过,于是三人便在一张矮几上坐了下来。 唐泽打开食盒,把补汤端了出来,心想这可怎么是好,里面可是加了大实话药丸,谁心里没个小九九啥的啊,这下子三个人可是要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李煊盯着白瓷碗有点走神,他听了李翃的话,当真以为这东西是唐泽亲手所做,心里不禁涌起一股悲哀,他记得她以前极爱干净,从不踏入厨房,可如今,却为了另一个男人洗手作羹汤。 唐泽盛了一小碗递给李翃,李翃却客气地挪到了李煊面前。 “八弟先尝尝。” 李煊看了一眼补汤,想到这是她为别人准备的,心里情绪翻涌,实在没什么胃口。 “臣弟谢过皇兄好意,不过,臣弟早对甜食忌了口。” “哦?那真是可惜了。”李翃也不强求,转眼看向了唐泽。 唐泽暗叫一声不好,就见到李翃端了小碗,右手舀起一勺递到她唇边。 “泽儿平日里最喜好甜食,就多尝一些吧。” 谁说老子喜欢甜食了,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唐泽看着嘴边的勺子,冷汗滴下,却又不能不喝。不喝,岂不是不给李翃面子? 唐泽此刻就想捂着脸挖个洞钻进去,但是……他还是呵呵笑了几声:“多谢皇上。”硬着头皮就着李翃的手喝起了一口。 好不容易咽下去,又一勺递了上来。 唐泽的心在滴血,里面可是加了大实话药丸啊……抬头看了看李翃,对方目光中透出笑意,但里面却藏了几丝不容拒绝的威胁。 “呵……呵呵,真是太好喝了。”唐泽扯扯嘴角,只好把嘴唇又凑了上去。 很快,一碗见底,唐泽偷偷看了看李煊的脸色,阴沉如水,乌云密布。 “皇兄,臣弟还有事,先告辞了!”李煊刷的站起身。 “嗯。”李翃达到了目的,也不再挽留他。 唐泽抬手遮住脸,避开了李煊的视线,刚才这位清河王哥们儿的目光简直是失望中透着哀痛,悲伤中散发出苍凉,他看着都有点不忍心。 李翃这家伙,自己果然没看错他,闷骚腹黑,还拉着自己一齐演戏往别人心上捅刀子! 想到自己以后说不定还要借助清河王的力量离宫,这下子可好了……恩爱秀得把人家心都给伤透了啊! 唐泽无奈地望了一眼李煊离开的方向,回过神来,才发现李翃正盯着自己看。 唐泽立刻肃了肃脸色,问道:“皇上,您这是什么用意?” 李翃瞥她一眼,又挪开视线,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轻轻地说了一句:“他不该惦念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包括皇位和你。” 唐泽僵僵一笑:“皇上说笑了,臣妾哪儿有这么大面子,和皇位相提并论啊……” 李翃打断她的话:“你还喝吗?”他手指动了动白瓷小勺。 唐泽摇摇头,说:“臣妾喝饱了,先告退了。”他想到自己肚子里正装着大实话药丸,面对着李翃,再说下去,着实太过危险了! 于是,屈膝行礼,转身往殿外走去。 “站住!”李翃喊住他。 “皇上还有什么事?”唐泽立定,讪讪地问道。 “你以前叫什么名字?” “我也叫唐泽。”唐泽谨慎回答,现在不管说什么话,都要先在脑子里绕几圈才好。 李翃点点头,褐色眸子里漾出笑意:“朕知道了。后日围猎,你也一同前去吧。” “啊?为什么我也要去?”唐泽愣了愣,不行,他可不能去!今日来养心殿的目的就是试探李翃,想趁着他去围猎的功夫离宫……虽然试探不成,大实话药丸还让自己吃了,但是计划却是可以实施的,只不过把握少了几分而已。 李翃看了一眼他的神情:“怎么,你不想去吗?朕还以为你会有兴趣。” 唐泽怎么好拂了皇上的意思,于是笑笑,说道:“臣妾自然是想去的,但是臣妾作为一个深宫妇人……” 话还没说完,空气中突然凝聚了一股力道,毫不留情地扇向了他的脸。 唐泽脑袋一偏,伸手捂脸。 “怎么了?”李翃见她突然奇怪地一扭头,不由问道。 唐泽摸了摸脖子,咬咬牙说道:“没事,臣妾昨晚没睡好,所以……脖子落枕了,已经让太医看过,并无大碍。” “啪——” 唐泽脸又一偏。这……这句话tm也算谎话啊!还让不让人活了! 唐泽决定闭紧了嘴巴,李翃再说什么,他也不会接话了。打脸三次,不说实话也得说,到时候要是将离宫计划全盘拖出,他……他就一哭二闹三上吊去! 李翃见唐泽脖子又歪了一下,不由皱了皱眉,伸手拉过她。 脖颈上接触到微凉的感觉,唐泽触电般地跳开一步,谁料手腕却被对方桎梏住,接着,蕴含一丝薄怒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贵妃似乎总在避开朕?” 唐泽差点脱口而出没有,幸好死死咬住了下唇,才没有发出声音。 李翃见她不答话,心里怒意更盛,虽然她表面上总是带着讨好笑容,但他清楚,她心里对自己疏远冷淡,甚至还带了一丝警惕。 “贵妃为何不回答朕的话?”李翃捏住她的下额,逼迫她抬起视线看向自己。 这叫他怎么回答?唐泽一脸悲苦,要是他回答是,那李翃铁定生气啊,要是回答不是,那自己会被打脸,无论哪一种回答,他都讨不了好啊! 唐泽抿唇,脑中忽然灵光一现。他准备换个角度来说。 于是,唐泽闭了闭眼睛,又睁开,换上一副郑重表情:“皇上,你也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不管怎么样,我在属于我的那个地方呆了许多年,至少我现在心里还是无法接受身份的转换,我不是你的妃子,这个事实无法否认,所以谈不上避开不避开之说。” 从李翃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唐泽垂下了眼睑,细密的黑色羽睫微微颤动,遮住了所有情绪。她说罢,掀起眼皮,眼神平和柔缓,里面闪过一丝冷静光芒。 他不禁想到了李煊一事,内心隐隐躁动,握住她手腕的力道忍不住加大几分,音色却是淡然平静:“你心中……可是有什么放不下的人?” 唐泽一愣,李翃这是在问自己有没有喜欢的人?他飞快地扫了眼对方的神情,觉得明智之举自然是说没有,但是……他脑海里晃过了五六张年轻漂亮的脸蛋,和妖娆性感的身材。 他知道,他的这些女友们不过是喜欢自己的金钱和地位,而他对她们虽然远远谈不上爱,但总归是有点喜欢的,比如说喜欢她们的脸蛋,喜欢她们的身材,喜欢她们巴结着讨好自己…… 李翃见她神色犹疑,脸色一寸一寸阴沉了下去。 唐泽见状,忙说:“我可以发誓,我绝对,绝对没有喜欢过任何一个男人!” “那你方才犹疑什么?” “我……”唐泽语塞,哥们儿,不带这么步步紧逼的啊!难道非让他说出自己喜欢过女人吗? “罢了,”李翃却突然放开了她的手,冷着脸说,“朕不管你过去做过些什么,但你要记住,从今往后你只能是朕的妃子,就算不能接受这里的东西和目前的身份,也得一点点接受!心里不准记挂着他人!也不准生出多余的心思!知道了吗?” 他勒个去,给老子立规矩?唐泽暗地里比了比手刀,却又默默地放下,人是皇上,和人计较个啥咧? 于是,唐泽深吸一口气,笑了笑:“是,臣妾谨遵教诲!” 人小姑娘穿越后都是金手指大开,在古代呼风唤雨,怎么搁在他身上感觉越活越窝囊?天啊,您老人家可别搞性别歧视这一套! “行了,退下吧。”李翃转眼看向了别处,语气冷淡。 唐泽皮笑肉不笑地屈膝行了行礼。 从养心殿出来,唐泽一回到景仁宫就闭门不出。 大实话药丸的药性得持续一天,他还是避过所有需要说话的场合比较好。 张嬷嬷见自家娘娘一脸兴奋地出去,又满脸落寞地回来,心里担忧顿起,走到床边,轻轻推了推蒙头睡觉的唐泽:“娘娘,您是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有点累了。”心累! “娘娘,您有什么事就和老奴说,别一个人闷在心里,”张嬷嬷想了想,问道,“是不是和皇上有关?” “无关。”他只是心累自己的窝囊而已。 “娘娘,”张嬷嬷却不信,又劝道,“老奴看得出,您心里渐渐有了皇上,这是好事,不过皇上是九五之尊,您迁就着些,等来日诞下皇嗣……” 唐泽抬起脸,抚了抚额头,无奈说道:“嬷嬷,你什么时候看出我心里渐渐有了皇上?还有,以后皇嗣的话不许再说了!” “娘娘,老奴哪里说错了,您心里难道就没有一点儿皇上的位置?” “当然没有!”唐泽回答得掷地有声,开玩笑,他本人性别男,爱好女…… 啪! 清脆的响声仿佛正在他耳边回荡。 这一巴掌力道之强劲,唐泽毫无心里准备,猝不及防地整张脸一下子被拍进了软枕里,脑袋嗡嗡作响,彻底懵逼! “哎呦娘娘,您还害羞什么?您嫁给皇上也都三年了……”张嬷嬷见唐泽羞涩得藏了脸,连声安慰。 “本宫……没有害羞,也……没有说谎!”唐泽咬牙切齿的声音从软枕里传来,额头青筋微微突起,双拳捏紧,系统,你……你给老子等着,老子今晚非打得你抽了不可,竟敢卖假药给老子! 老子分明没说谎,怎么还是被打脸?! 两天后,秋高气爽,晴空万里。 一行浩浩荡荡的队伍从皇宫出发,朝着坐落在青城山的皇家围场而去。一路上,皇族旗帜随风飘扬,御林军如流水一般严密地护卫于两侧。 此次围猎也是祁国皇室祖先留下来的风俗传统,据说百年来,这个方法对于兄弟们之间增长感情有着非常好的效果。主角自然是皇上和亲王们,随行的还有数十位大臣。 数百马匹踏踏而行的铁蹄声,几十辆猎车上放置着齐全的围猎工具,偶尔发出哐嗤哐嗤的金属碰撞声。 唐泽听了这些声音觉得头疼,他放下车帘子,抱起双臂,翘着二郎腿,心里抑制不住地开始吐槽。 外面一大帮男人骑着高头大马,作出一副英姿飒爽的模样,却让老子一个人像个娘儿们似的坐在马车里……咳咳,好吧,他现在就是个娘们儿,但这随身配备的啰啰嗦嗦的嬷嬷宫女算是怎么回事? “娘娘,注意仪态。”眼生的嬷嬷小声提醒。 唐泽扯了扯嘴角,放下了二郎腿。 他越想就越来气,今天一早,他特地收拾了一下穿了身男装,除了胸太大,其余还过得去,总算是恢复了几分以往的英俊潇洒。 打发了张嬷嬷,与李翃会合时,对方瞧了他一眼,却意味不明地笑笑,然后就指了指马车,说是路途远,怕她一个女人体力不支,还是坐马车比较舒服,没给她说话的机会,等候在一旁的几个宫女嬷嬷就簇拥着她坐上了马车。 这……简直是欺人太甚有木有!刚才触及到不远处李煊那一受伤的小眼神,他就猜,李翃这家伙带自己来不会又是为了秀恩爱吧? 用不用这么幼稚啊!秀一次就差不多了,还有完没完?知道老子得花多大精力陪你演戏……不过,或许他还有别的什么想法? 唐泽吸了一口气,啧啧了几声,咬着大拇指认真思索。 大约又过了一个时辰,马车吱呀一声停了下来。 唐泽正昏昏欲睡着,一个俯冲差点摔倒,吓得嬷嬷宫女连声惊呼,伸手扶住她。 唐泽甩开她们的手,一撂衣摆,掀开马车帘子,外面暖阳倾泻,李翃从不远处走过来,朝他伸出了手:“下来。” 唐泽眨眨眼,把手搭在了他的手上:“多谢皇上。”说着,跳下了马车。 李翃牵着他走到了众人面前。此处正是围场中心,先行的队伍已经搭好了营帐,一顶顶气派大帐恰好围成一圈,只漏了一个出口供车马通行。 唐泽他们就站在这个圈子里。 王公大臣大多认识唐泽,此时见到她也没有表现出十分惊讶的样子,因为方才他们就注意到了那辆马车,只不过皇家围猎带女眷同行,倒是从未有过的情况。 可既然是皇上的意思,谁敢多嘴说什么呢?于是,众人互相偷偷交换了眼神,行了行礼,口中却啥也没说。 这时,负责围场的一个官员走过来,拱了拱手说道:“皇上,微臣前来请示,此次围猎是要几围?” 李翃想了想,说:“三围吧,余一围放生。凡事不必做的太绝,留一条生路,聪明的便知道往哪边跑了。” 这话说的颇有深意啊,唐泽看了一眼李翃。 简单的用过午膳之后,一切准备就绪。唐泽不由摩拳擦掌,想着既然来都来了,那就要好好玩一番,他在现代时马术就不错,只是这野外打猎还从没试过,倒真是有点小期待。 李翃带领着王公大臣骑马走在最前面,缓缓踏出了营帐的范围。唐泽则跟在最后面,穿过人群远远地望了李翃一眼,他身着轻便骑装,执着马鞭,背上架着一副弓箭,仍旧是一身矜贵气质,高高在上。 唐泽出了营帐之外,替他牵马的小侍卫却手一转,将马往另一个方向拉了过去。 “喂喂,走错方向了!”唐泽连忙出声提醒。 小侍卫拱了拱手,说:“娘娘,皇上有所吩咐,围猎太危险,娘娘还是呆在这里比较安全。” “什么?” 唐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意思?耍老子玩呢?说带他出来围猎,结果把他一个人放在这里了?! 真是……衣服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啊? 唐泽气得牙关咯吱咯吱响,一夹马肚准备往众人离开的方向赶去,可小侍卫却死死拉住缰绳,劝道:“娘娘,娘娘,人都走远了,您追不上的!” 唐泽泄气地眼睁睁地看着一大波人影消失在视线里。 小侍卫见唐泽不动作了,便走到一旁的低矮草丛拨了拨,说:“娘娘,皇上怕您闷,就让奴才给您准备了一些猎物供您玩着。” 唐泽看了一眼草丛,里面躺着几只半死不活的小白兔,双脚还让人给捆上了。 小侍卫递过来一把弓箭,恭敬地说道:“娘娘,您尽情地打猎吧,奴才保证您百发百中!” 打你个头啊!这……这简直是在侮辱他的人格! 唐泽张了张嘴,握着弓箭,气极反笑。 小侍卫总算是感觉到了从贵妃娘娘身上散发出来的一股幽怨气息,吓得帽子一歪,赶紧伸手扶正,紧张地问:“娘娘,您可是闲奴才准备的不好?” “好,你很好!”唐泽阴测测地笑了笑。 他坐在马上,牵着缰绳,朝四周看了一看,荒山野岭,了无人烟。李翃带着亲王大臣们和一拨侍卫去了另一个方向的围场,营帐里虽然还剩下另一拨侍卫,但如果他这时纵马狂奔,他们也来不及反应,就算被追上了,那他也可以推辞马匹受惊乱跑…… 总要试上一试,才知道会不会成功啊! 唐泽想罢,用弓箭戳了戳小侍卫的肩膀:“你,站那边去!” “娘娘,皇上吩咐了,要奴才贴身保护您。” 唐泽笑了笑:“这样打猎多没趣,你去站在那棵树下,把小兔子放头上顶着。放心,本宫远程射箭极准,所以你站的远一些就好了,不要担心。” 小侍卫颤抖了一下:“娘娘,万一射不中兔子,射中了奴才的脑袋怎么办?” “那本宫自然会请示皇上,给你风光大葬的。” 小侍卫腿一软,差点摔倒,哽咽着道:“娘娘,奴才家中还有一个老母……” 唐泽揉了揉耳朵,说:“怎么,连本宫的话都不听吗?还是信不过本宫?唉,今晚就和皇上说一声,让他明天派一个听话的,能把本宫放在眼里的侍卫过来。” 唐泽斜了他一眼,其实自己就是吓唬吓唬,也没真想着往人家头上射箭,谁知道这小侍卫如此实诚和不禁吓呀。 “奴才不敢不听,奴才也没有不将娘娘放在眼里!娘娘可千万别和皇上说!”小侍卫咬咬牙,认命地走过去将小兔子放置在脑袋上,接着,闭紧了眼睛,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唐泽拿出弓箭,搭箭拉开,瞄准了他,眼睛却迅速地瞟了瞟几条路线。 “娘娘,您准备好了吗?您不射,奴才心里害怕。” “闭嘴!不准睁眼!”唐泽眯了眯眼睛,在心里挑选了一条路径,唇角绽开一抹笑容,正要搁下手里弓箭拉缰往那边跑时,一个冷冷的声音在背后响了起来。 “贵妃娘娘果然和听说中的一模一样。” 第九章 真是——哪儿来的事儿逼? 唐泽眉头一皱,很不高兴地转眼打量了一下那个坏他好事的家伙。 只见来人身着一件蓝色直缀,身姿挺拔,五官俊秀,眸含媚色,只可惜脸上带了一丝病态苍白,好像阳光一照他整个人就会蒸发在空气里一样。 唐泽打量着他的外貌,倒是暗自吃了一惊。这个人是男的,但若给他梳个女人发髻,再往胸前塞两个石榴,绝对是倾国倾城的妖孽美女啊! 这种男生女相的俊美,可当真是担得起俊俏一词!最难得的是,作为一个男子,他眉目之间竟还透了丝隐隐的媚色…… 来人见唐泽紧紧盯着自己,也不觉得尴尬,反而露出一丝意料之中的笑容:“娘娘莫要这样看着微臣了,恐怕皇上要怪罪的。” 唐泽回过神来,唇角不屑一撇,切,自恋!说的好像自己看上他了一样?他可不会喜欢这种小白脸! “你……是何人?” 唐泽估摸他应该是随行的官员一类,年纪这么轻,不会是太高的职位,所以他通过系统查资料时没注意过他。 “在下蔺玄越,蔺太傅之子。”蔺玄越也知道唐泽不认识自己,便报出了父亲的名字。 “哦,”唐泽应了声,蔺太傅他还是知道的,印象中是一个刻板严肃的老头,“蔺公子有何贵干?为何说本宫和听说中一模一样?你又听说了什么?” 唐泽见他眼中散发出毫不掩饰的嘲讽神情,心头也是一火,他今天本就诸事不顺,还被一个小白脸莫名鄙视了,算是闹哪样?老子看着很好欺负是不是? 所以他说话语气很不善。 蔺玄越也是个清奇的货色,看着唐泽有怒气,反而轻轻一笑:“微臣只是不忍心看见娘娘如此体罚一个下人,多说了一句而已,娘娘若是不高兴,就当没见过微臣好了。” 唐泽皱起了眉头,开始认真打量起这个小白脸来,别看他一副文弱模样,还真是挺会说话的,暗指了她暴虐,又自夸了善良,最后还来那么一句,看着把主动权交到了她手中,实则不给她选择的机会啊! 可谁又是省油的灯呢? 唐泽跟着笑了笑:“本宫只是和这个小侍卫玩笑而已,何曾想过真的罚他?蔺大人光看表面,不知情况就妄下结论,岂不是要冤枉了本宫?还有,蔺大人方才说,本宫和听说中一模一样,那就说明本宫在你的听闻中一定是个不好的存在喽?” 唐泽眼眸一转,盯着他:“那蔺大人,究竟是听谁说的?” 蔺玄越面色微微一愣,倒不是因为她问的话,而是感觉她似乎和自己听说的很不一样,至少她说话很有水平,并不是胸大无脑。 蔺玄越掩去眼中情绪,拱了拱手,说:“是微臣错怪娘娘了。” 唐泽斜了他一眼,这货答非所问啊! “死里逃生”的小侍卫见气氛有点不对劲,忙走过来拉了拉缰绳,压低声音说道:“娘娘,蔺大人是柳惠妃的表兄。” “哦?”唐泽若有所思地瞥向了蔺玄越。 蔺玄越也听到了这话,一对上唐泽的眼神,微微扯了扯嘴角,抿着唇不说话。 “本宫有些累了,就先回去了,蔺大人请自便。”唐泽不想多生事端,想着反正也不能围猎,还不如回去睡觉。 至于这小白脸,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于是就让小侍卫牵着马回去了。 蔺玄越负手站着,望着唐泽背影一点点消失,唇畔一直维持的笑容终于黯淡下去,与此同时,眼里露出一股阴鸷神色,和他浑身的气质截然不同。 半响,他唇角一斜,才转身离去。 唐泽回了营帐,问:“那个蔺玄越怎么没跟着去围猎?” 小侍卫回答:“蔺大人自小体弱,蔺太傅担心他去了围猎出现什么意外,所以就让他留在营帐这边负责守卫安全了。” “哦,你还知道挺多的。” “奴才在军中做事,所以才知道一点。” 唐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蔺玄越对自己充满敌意,是不是有几分柳平儿的原因? 夜幕降临。大帐之前矗立的灯柱点起了光亮。 唐泽正在营帐前走来走去,百无聊赖地踢着小石子。远处依稀亮起了几豆灯火,火光愈来愈近,马蹄声车轮声脚步声渐渐传了过来。 唐泽看着人影走近,李翃犹是被簇拥在前,弓箭拿在手中,黑发被风微微吹乱。身后跟着一大票人,似乎正在热闹地讨论着什么。 唐泽表情冷冷地站着,哼,他们倒是玩高兴了! 李翃翻身下马,随手将弓箭扔给了一旁侍卫,径直朝唐泽走过来,看了她几眼,问:“今日可还开心?” 唐泽翻了个白眼,开心!老子开心得不得了!过得比你们还有意思! 李翃却像看不到她抗议的眼神一样,拉了她的手走过去,指了指所得的猎物,说道:“朕今日猎得一野狐,正好回去给你做一件狐皮衣饰。” 保护野生动物,人人有责!唐泽一肃表情,想了想,话到口边却是:“多谢皇上,臣妾喜不自禁!” 唐泽瞥了瞥李翃身后的小车,收获颇丰,满满一车大大小小的猎物,而其余亲王都是寥寥几只罢了。 哦呵,看来大家都是很给皇上面子的嘛! 唐泽这厢刚感叹完,几声马蹄声踏踏而来。 “皇兄,臣弟半路上看见一只梅花鹿,便追赶而去,倒是来迟了,还望皇兄恕罪。”李煊跳下马,走过来拱手说道。 “无妨。”李翃淡淡道。 几位亲王偷眼瞧了瞧李煊装载猎物的车子,满满一堆,和皇上所猎相差无几,不由意味不明地瞥了他一眼。 李煊却熟视无睹,笑道:“臣弟想着,用这鹿皮给贵妃娘娘做一件披肩倒是极好。” 好你个头啊!唐泽摸了摸脸,从指缝里偷偷打量了一下李翃的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就是在李煊提起自己时,眉尖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 “本宫多谢清河王了!只是本宫对这鹿皮过敏,做成披肩送给本宫怕是要浪费了。”唐泽客气拒绝,虽然他也想和清河王搞好关系,来日好借助他的力量离宫,但是……人皇上在这里啊! 这清河王也真是,不知道怎么想的,为什么不和其他亲王一样敛去锋芒?这样不会更好吗? “皇嫂客气。不过既然如此,那便可惜了。”李煊笑着说,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神色。 不一会儿,篝火被架起来,火光映映,很快就传来了一阵阵烤肉的香味。围场中央摆了小桌,亲王大臣落座后,随行服侍的宫人们端上了美酒和烤好的野味。 唐泽先是不屑,但挨不过饥肠辘辘,便管不了什么野生不野生动物了,夹起一块就吃,结果发觉味道竟还不错。 晚宴结束后,唐泽又借口吃的太撑绕着营帐四周转悠了几圈,可李翃派的小侍卫却像条尾巴一样,寸步不离,即便得了唐泽无数个白眼,也只是露出一副委屈的,视死如归的表情。 唐泽叹了口气,看来真是下午的事情吓到他了。 “行了,你也别跟着,本宫这就回去休息了。”唐泽瞥了他一眼,有这个跟屁虫在,加上天色已黑,他也不好打探路线。 小侍卫却摇摇头,一直坚持将他送到白天所呆的大帐口,看他进去才离开。 唐泽无奈地抽抽嘴角,转身,一撂帐帘子便走了进去。帐内点着灯火,明明暗暗,一个修长身影立于光影之下。 唐泽一愣。 李翃听到有人进来,立刻收起了手中的一张白纸,转眼望向她。 唐泽意识到了什么之后,喉咙里发出几下呵呵的笑声,小心翼翼又不确定地问道:“皇上,咱俩住一顶营帐?”他指了指地面,这里似乎只有一张床的样子…… 李翃斜眼觑了她一下:“你说呢?” 唐泽迎着他的目光,调整好表情,自然地说道:“一起就一起吧。” 李翃不再理她,走几步到小桌旁坐下,手中执起一支毛笔写了起来,唐泽便默默地挑了个凳子,离他远远地坐着,随手端起一杯茶水啜着。 烛火微黄,李翃眼睫低垂,唐泽即使离得远,还是可以看到对方白皙的侧脸倒映了一小片密密的黑影,光芒跳跃在他的鼻梁,显得神情专注而认真。 唐泽盯了一会儿,又思索了一会儿。困意袭来,他轻轻打了个哈欠,一只手不自觉地拖上腮,另一只手揉了揉肚子,小腹隐隐作痛,可能是吃的太撑不舒服。 再被细微声响惊醒时,唐泽蓦地掀起眼皮,只见李翃叫进来一个侍卫,将写好的东西塞进信封交给他,又低声吩咐了一句。 唐泽困意连连,他没啥兴趣关心李翃写了些什么,又说了些什么。这些事情,如果李翃不想让他知道,那他似乎也无从得知了。 直到李翃向他走来,唐泽才一个激灵完全清醒,于是连忙站起来。 李翃朝他张开双臂。 “啊?”唐泽愣了一愣。 “替朕更衣。”李翃见她一脸迷茫,忍不住出声提醒。 “哦,好好好。”唐泽赶忙点头,上前就伸手往对方腰间摸去。平时都是宫女嬷嬷替他穿衣,所以唐泽对于古代服饰没什么研究,加上李翃这身骑装比较复杂,于是他手忙脚乱地弄了一阵,围着李翃转了一圈,愣是没把外衣给解开。 第十章 “算了,朕自己来吧。” 李翃估计也是看不下去了,轻轻推开她,自己动手开始脱骑装。 唐泽便退到一边,尴尬地笑笑,他一个大男人忍着满头黑线替另一个男人脱衣服啥的,已经很不容易了!若真要他和个女人一样心细如发,那也太不可思议了……唐泽思来想去,觉得都是这身骑装的错! 看着李翃脱下了外面的衣服,唐泽为了缓解气氛,忙殷勤地走过去,试图接过他手中的东西。 可李翃却把东西搁在了一旁。 于是唐泽的手僵在了半空,他不解地一抬头,就撞入了对方深沉的目光中,琥珀般的褐色眸子里折射出几分微妙的光芒。 营帐里烛火微微跳动了一下,唐泽的心也跟着一紧。 晦暗不明的光线之下,对方侧脸线条和下巴弧度被勾勒得格外优雅,鼻梁挺直坚毅,两道狭长黑眉画在光洁宽阔的额头上,眉目之间显露出几分凌厉霸道,此时不知是不是因为光线的缘故,却又充满了柔和之情。 唐泽先是讶异了一下自己的反应,不过转念一想,自己貌似也不是第一次为色所迷,也该习惯了!于是便收起了情绪。 李翃也正低头看着他,薄唇轻抿,眸色一动。 “皇上,那个……”唐泽嘴唇有点发干,口中支支吾吾地嗫嚅着,他觉得自己该提起些什么严肃的话题,才好缓一缓这充满了荷尔蒙气息的诡异气氛…… 正思索间,腰部忽然被一股力道拢紧,接着整个身子往上倾斜,被圈禁在了一个炙热的怀抱中,对方气息下一瞬就逼近。 唐泽懵了懵。他就知道!美人在前,他们男人一般是抵挡不了诱惑的,换做平时他会挤眉弄眼地说一句兄弟我理解,可关键现在这个美人就是他自己……唐泽下意识地将手挡在自己胸前! 不同于身体接触之处的烫人温度,对方的嘴唇噙着一丝凉意,不是攻城略地,而是十分讲究地,似乎在一点点啃噬着什么。 唐泽一脸僵硬地挣扎了几下,可对方的手指拢在脑后,动弹不得。 这个吻的时间相当漫长,漫长到他有点意乱情迷,开始分不清现实与虚幻,有一种真实的错觉,仿佛他真的是唐泽,是一个千年前的女子,随之而来,胸腔里的心跳乱了节奏,里面蔓延出一丝丝情窦初开的悸动…… 等唐泽回过神来,才发现两人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床上,而他……似乎衣衫凌乱! “等……等等!” 唐泽冷汗顿时下来了,他他……竟然被一个男人成功勾引了?!要不是他意志力足够强大,还真是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怎么了?”李翃指尖划过她的侧耳。 “不……不太好吧!”唐泽一把捉住他的手指。 “有什么不好?”李翃的眉头皱了皱。 唐泽视线瞟了瞟,只见一阵凉风吹进账内,烛火摇晃,将两个人暧昧相拥的影子投到了白色大帐上……唐泽不由得面红耳赤,真的,他以前调戏起美女来毫无压力,谁知如今自己处于被调戏一方,才发觉真的是……太羞耻了! “别人会看见的。”唐泽肃了肃表情,郑重说道。 李翃却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嘴唇凑近她耳边,嗓音低沉,说道:“没人会看见的。”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携带着一种痒丝丝触电般的感觉,唐泽不由浑身一僵,面颊涌起了滚烫温度,一部分是羞耻的,一部分是急的…… 对方的眸色却愈渐深沉,唐泽心里叫苦不迭,手中力量下意识地将他往外推。 可李翃的一只手已经及不安分地解开她的衣带,唐泽手忙脚乱地又给系了回来。 “别乱动!”对方轻斥一声。 “不不……我冷!”唐泽一本正经地说。 这时,他忽然感觉下腹一痛,似乎一股热流从自己体内流了出来,这熟悉的感觉……唐泽从没有想到原来来大姨妈的感觉这样好! “臣妾大姨妈来了!”唐泽精神一振,握着李翃的手喊道。 “什么?” “臣妾月事来了。”唐泽换了个他听得懂的词语。 李翃显然也注意到了,表情变了几变,虽然停止了进一步的动作,可也没从她身上起来,于是,两人维持着微妙的姿势僵持了一会儿。 李翃最终还是起身松开了她,伸手将她也拉起来,顺便帮她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服。 唐泽一得到自由,赶忙翻身下了床,这具躯体有痛经的毛病,虽然已经细心调养了一年,但还是没好全,唐泽捂住肚子,面色有点苍白,心想,怪不得方才小腹就有点难受,原来不是吃撑了的原因…… “皇上,臣妾去找嬷嬷处理一下。” 李翃抬头,看到唐泽略显苍白的脸上犹带着几分不正常的红晕,想起方才的事,唇角不自觉一抿,他本想说派几个侍卫送她到嬷嬷的营帐里,可一想,又觉得不合适,便没说什么,看着唐泽几乎落荒而逃的身影,他垂下眼眸若有所思。 唐泽出了营帐,先是找随行嬷嬷处理了一下。 这个年代只有月事带,垫着非常不舒服,唐泽不禁想起了现代广告中打的某种东东,不侧漏还卫生,还有那个不痛月月轻松的药,不像现在只能喝点红糖水……要是他还在现代多好,就不会和现在一样肚子痛了…… 诶不对……现代的他,也不会来大姨妈啊!!! 唐泽被自己的想法给逗到了,讲真,他也觉得自从魂穿到了这具躯体,他的灵魂似乎一天天在变娘……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外头夜风一吹,唐泽感到脑子清醒了不少,脸上灼热的温度消散了。 他抬手整理了一下头发,刚才去找嬷嬷拿东西的时候,对方一脸微妙表情地打量着自己,还是偷偷摸摸的,眼睛里恰似开过一辆小火车…… “呵。”唐泽嗤一声,对于自己方才为色所迷的行为,他就权当是激素作怪的身体本能吧! 反正他现在大姨妈在身,李翃又不是啥兽性大发的人,现在还是赶紧回去安安心心地回去睡一觉吧! 唐泽走了一半的距离,路过亲王们所住的营帐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他脚步不由一停。 李煊听到脚步声,回过头,见是她,面色也微微一愣。 方才李翃在,唐泽自然不能对皇上的情敌表现出热情,但此时李翃又不在……他静静地看着李煊,仿佛看到了离宫两个大字正愉快地冲自己招着手! 于是,唐泽便冲他笑了一笑。 李煊眼里顿时情绪翻涌,大多是掩饰不住的又惊又喜。 前几天他被李翃叫去,现场直播地看完了一段秀恩爱,今晚又被唐泽冷漠态度所伤,原以为真的是她变心了……可他却不愿相信,心里总是存着一份侥幸,觉得她是被逼无奈,是为人所迫…… “泽儿……”李煊有些怔怔地看着她,脚步往前上了一步,却又蓦地顿住。 唐泽上前,压低声音说道:“清河王,不如进去一叙?”他眼神示意了一下营帐,外面说不定有李翃或者其他亲王的眼线,实在不适合说话。 李煊虽然不清楚唐泽要找自己说什么,但对于她的要求,他从来不会拒绝,于是点点头,将唐泽邀进了账内,命自己一个心腹侍卫在外守着。 谁也没注意到,不远处一个身手矫健的黑影飞快地隐匿了下去。 唐泽进了账内,先是喝了一杯热茶,也不寒暄,便直接问道:“清河王,你如今驻守北戎边境,手中可握有多少兵士?” “不过十万而已,泽儿怎么突然问起这些?”李煊眼神复杂地看了唐泽一眼,她叫自己清河王,终究是同以前不一样了。 唐泽敏锐地察觉到了李煊低闷的情绪,垂下眼睫想了想,一咬牙说道:“煊……哥哥,你上次中秋宫宴时问我的一些话,我心中甚是彷徨不安。我若真的跟随了你,叫皇上发现,岂不是连累了你和唐家?这可是死罪。” 唐泽这话说的客气,实则是为了探一探李煊的打算,他好判断是否靠谱,计算一下风险率和成功率如何。 李煊听到唐泽换了称呼,而且话里的意思……他有点不敢置信地望向唐泽,声音带着一丝抑制不住的激动情绪,“泽儿,你真的愿意随我一同离开?我自然是有万全的准备,泽儿不必担心。” 唐泽叹了口气,说道:“我时常在想,人生的意义是什么?被困于宫墙之中,一生只依傍他人而活,与其他女人争风吃醋,斗得你死我活?呵,这并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想要的,不过是一方自由天地,可以任我潇潇洒洒。” 唐泽没有直接拒绝,但也没答应……因为他还没想好。 李煊则是眼神怪异地看了她一眼,泽儿……果然变了好多,不但说话风格与从前不同了,心性似乎也发生了巨大变化,一方自由天地,可以潇潇洒洒,她都在想些什么啊? 唐泽见李煊没说话,便笑着告辞,时间不早,他再呆下去恐怕李翃要起疑心了。 唐泽出来后,抬头看了看天。 今晚和李煊说话,只不过是为了试探一下对方。 方才的几句闲谈,他摸了摸李煊的实力,北戎边境,天高皇帝远的,况且有十万驻军的兵权握在手中,在亲王里算是有些实权。 虽然李煊看起来是深爱着原身,但唐泽并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谁知道这么多年了感情会不会变质?谁又知道李煊这货可不可以信任? 做人最欠缺不得的就是谨慎和审时度势。 如果李煊是真心对原身,那么借助他的力量离宫自然是好事一桩,但若他并不是真心,那么,他所许诺带自己离开是出自感情?还是为了利用自己做什么?就值得怀疑了。 唐泽疑心病也不轻,他抿唇思索半响,觉得等有机会继续和李煊联系一下,听他说说计划再做决定。 这么想着,唐泽不知不觉已经回到了营帐。帐前,一个修长人影正笔直站立,灯火将他的影子拉得又长又高大。 唐泽脚步一顿,心里莫名紧张了下,脱口而出问道:“皇上,您怎么出来了?” 第十一章 或许是心虚的缘故,唐泽暗自观察李翃的神情,摸了摸鼻子有点不敢靠近。 李翃掀起眼皮望了她一眼,见她停住脚步,唇角浮起一抹奇怪笑容:“怎么去了那么久?” “今晚月色不错,臣妾便看久了些。” “哦,是吗?”李翃眯了眯眼睛,目光意味深长。 唐泽笑容一僵,抬眼望了望夜空,幕布漆黑,云层厚重,月亮星子,全无踪影…… “臣妾觉得,这种半遮半掩藏在云里的圆月,令人捉摸不透,看起来似乎更加有意思!”唐泽盯着夜空,半是欣赏地说道。 “呵,捉摸不透?”李翃眼里一闪而逝探究神情,不过他很快收起了情绪,转过身,伸手掀开帘子就往里走去,边说道,“外面天冷,先进来。” 声音不辨喜怒。 “哦……哦哦!”唐泽摸了摸有点胀痛的小腹,一手狠狠拍在自己脑门,咋感觉最近老是心不在焉,连编谎话的水平都下降了啊……啧啧,一定是来大姨妈的原因! 唐泽进去的时候,李翃正坐在桌边,身姿挺拔,右手轻轻地摩挲着茶杯,垂着眸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皇上,臣妾先去睡了。” 唐泽觉得李翃的脸色有点阴沉,也不知道是为了方才那事没继续,还是为了别的事……比如说,他知道了自己和李煊谈话之事? ——可这怎么可能? 唐泽和衣躺在床上,心绪不宁。 其实也不是不可能,整个围猎场大多是李翃的眼线,虽然自己行事谨慎,但也不能保证一定不会被发现…… 唐泽咬着嘴唇,暗自叹了口气,这时,营帐里烛火忽然熄灭,他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光线暗了下去。 身边床榻动静微微一响,唐泽默默地将脸转到了另一边。 虽然知道不会做啥,但毕竟活了二十几年,他也不过才是第二次以这种身份和一个男人同枕而眠,第一次貌似也是和李翃这货……还是有点尴尬滴说! “手怎么这么冷?”话语之间,一双温暖的大手覆了上来,李翃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呃,肚子有点疼啊。”唐泽意有所指地说道,来大姨妈了,失血过多,所以体温就低了点喽。 他刚说完,小腹上突然也一暖……是李翃将手放在了他的小腹上,别说,他火性好,手掌挺热,这么一来,果然感觉腹痛略有缓解。 可这么一来,唐泽整个人就被对方圈在了怀里,温热的气息将他包围,两人像是相拥而眠的样子…… 唐泽睁开眼睛,小心翼翼地瞥了李翃一眼,他想起两人第一次同枕而眠的时候,他也来大姨妈了,李翃这货貌似对他说了一句多喝热水……如今,倒是贴心多了,嗯哼? 唐泽情不自禁心里一暖。 世上没有粗心的男人,只有他把你放不放在心上,放在心上了,你的一点一滴他都会在意,不放在心上,自然就不够细心了,这个道理,唐泽自身就深有体会。 所以李翃这货,会不会是有点喜欢自己了? 怎么感觉他对自己的态度较之以前变了许多,嗯,变亲密了许多…… 啧啧,想什么呢!唐泽甩了甩脑袋,管他是不是喜欢自己呢,就算喜欢,那也是原身的事!自己是现代的唐泽,而且是个男人!喜欢啥的又能怎么样? 反正他也回应不了……正胡思乱想着,唐泽感到李翃指尖微微一动,划过自己的耳畔,带来一阵触电般酥麻的感觉。 唐泽缩了缩脖子。 “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黑暗之中,李翃的声音很轻,轻的像是一句喃语,轻的唐泽怀疑是不是自己幻听了。 “皇上,您刚才说什么?”虽然听不太清楚,但唐泽的心却不由自主地一紧。李翃是什么意思?这话怎么问的像是察觉了今晚他和李煊谈话之事。 可李翃默了半响,搂着她的手紧了紧,才说:“没什么,睡吧。” 唐泽嘴角扯了扯,他现在哪里还睡得着。李翃绝对已经知道了什么,但他为什么没啥反应?诶不对,他似乎已经有所反应了……比如说他的脸色很不好! 可仅仅是脸色不好就过去了? 唐泽表情沉凝下来,李翃这货究竟在想些什么?到底有没有知道自己和李煊说的话? 他仔细地回忆了一下今晚同李煊说的话,似乎也没什么,那些只是试探话语,没什么过线的,也没提到离宫计划。左右李翃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总不至于觉得自己会和李煊私奔吧? 那清河王这股力量,到底该不该依靠?如果不依靠,凭他自己,离宫难度似乎更大! 唐泽幽幽地叹了口气。 他转脸看了看身侧之人,对方正闭着眼眸,呼吸平稳,眉头轻轻蹙着,似乎在睡梦中也不忘运筹……唐泽抿了抿唇,忍不住伸手,试图抚平他的眉尖,当指尖触及,对方却是突然睁开了眼睛。 “皇……皇上您还没睡啊?呵呵呵。”唐泽吓了一跳。 “嗯,”李翃轻轻嗯了一声,眸色清明,他定定地盯了唐泽许久,才揉了揉她的头发,“睡吧。” “哦,好好。”唐泽真心觉得尴尬,忙埋了脸闭上眼睛,他刚才的一伸手完全出于强迫症,可没啥别的意思啊,嗯,就是这样的。 对方怀抱很温暖,唐泽小腹也渐渐不痛了,听着外面偶尔的一阵夜风刮过,他掩嘴打了个哈欠,不由得困意袭来。 第二天一早,唐泽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人了。 听说这次围猎要进行三天,可惜没他啥事了,本来想着目前不是离宫的时机,还可以和李翃说说带自己一起去,可现在大姨妈来了,他也不好骑马啊…… 唉,又被孤零零的一个人扔在这里了…… 帐外走来一个嬷嬷,行了行礼说道:“娘娘,皇上吩咐老奴照顾好您。老奴现在伺候你起床梳洗吧。” 唐泽点点头,掀开被子下床。 嬷嬷先打了水让唐泽洗脸,又给他梳了一个发髻,恭敬地说:“娘娘,皇上说您肚子还疼的话,就让太医来给您看看。” “不用,本宫已经好了。”唐泽摆摆手,他一个大男人,哪儿就这么娇气了!况且,随行的太医也是个男的,多有不便呀。 唐泽用完早膳,走出营帐一伸懒腰,感觉神清气爽。他四处瞥了瞥,除了巡逻守卫的一些兵士,这里并没有什么人。 唐泽看到不远处拴着一匹高大骏马,长鬃褐红,肌肉健美,一看就是名贵品种。他兴致一来走过去瞧了瞧,骏马闻到陌生气息,鼻子里哼哧哼哧,表现得有点焦躁。 “娘娘!” 唐泽正伸手要摸安抚一下骏马,一个声音突然响了起来,他吓了一跳,回过头一看,又是昨天尾巴似的小侍卫。 “娘娘,这是皇上的御马,脾气不好,您小心点。”小侍卫提醒道。 “是皇上的?”唐泽问道,“那皇上怎么没骑着它去围猎?” “也不知怎么回事,它今天状态不好,皇上就换了一匹马。”小侍卫说着,伸手牵过了缰绳。 唐泽笑着拍了拍马鞍:“本宫瞧着它状态挺好的,你给本宫牵出来……” 话还没说完,骏马突然吃痛地嘶了一声,后腿扬起灰尘,紧接着,唐泽就感到胸口狠狠一痛,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后飞了几米,然后砰的一声坠落在地,钝痛从后背漫延到心口。 “咳……咳咳……”事情发生的很突然,唐泽被踹飞之后,脑中是空白的,心里是抓狂的,他捂住心口剧烈地咳嗦了几声,反反复复只有一个念头。 靠,不是老子的脸先着地的吧? “娘娘!娘娘您没事吧?”小侍卫也懵逼了,回过神之后,忙飞奔到了唐泽身边。 “咳咳……”唐泽费力撑起身子,伸出一只手揪住他的衣领,说,“别……别给本宫说废话……你觉得本宫……像是没事的样子吗?快把本宫送进营帐里,然后去找太医!” 喉咙里有点血腥味,唐泽也顾不了那么多,现在最重要的是保住自己的小命,到了离宫的关键时刻,他要是这时被一匹马给踢死了,那说出去都要笑掉大牙! 小侍卫定住心神,忙按着唐泽所说的做。 唐泽被抱进营帐里,伺候的嬷嬷见他这样大吃一惊,接着便抽泣起来:“哎呦,娘娘您这是怎么了?您别吓老奴啊!您要是有个好歹,老奴可怎么向皇上交代啊!” “闭嘴。”唐泽咬着牙忍着痛,虚弱地说了一声。 “娘娘!您一定要没事啊!老奴不想给您陪葬啊……” “……”唐泽额头滑下黑线,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这时说什么都像是在交代遗言,于是干脆闭了眼睛不搭理,径自调节呼吸,身上疼痛倒是慢慢缓解了。 过不了片刻,小侍卫就带着太医来了,他这才睁开眼睛,发现竟然还多了一个人,就是昨天遇到的那个蔺玄越。 蔺玄越很平静地看了唐泽一眼。 太医放下药箱,在嬷嬷协助下,慌慌忙忙地替唐泽检查了一遍,才说:“娘娘骨头并无大碍,只是受了一点内伤,还需药物调养,只是这次出来微臣并没带够充足的草药……只能先差人回宫去取。” 唐泽尝试着动了动胳膊腿脚,已经没什么大的疼痛了,坐马车应该不成问题。 他脑中立刻联想到另一件事,于是指了指小侍卫说道:“你留在这里,等皇上回来了禀告一声,就说本宫先回去养伤了。” 从皇宫到围猎场的路途中有许多岔口,到时候他避过众人眼线,驾着马车一跑,谁还能追到他……这可是离宫的好机会!虽然仓促了点,但他随身所携带的金银首饰也足够花销了,去了别处他也可以自己做生意赚钱,这些都不是问题…… 唐泽眼睛亮了亮,按着肩膀从床上坐起来,这具躯体好像没想象中那么没用,虽然被踹飞了几米,但竟只受了一点小伤而已。 “既然本宫没事,就用不着劳师动众的了,安排几个人同本宫一起回去就行,皇上那里,就先别说了,免得扫了皇上与众亲王的兴致。” 蔺玄越却拱了拱手,说:“娘娘,此事不妥,您还是先好生静养着吧。微臣已经派人通知了皇上,既然娘娘并无大碍,还是先留在营帐里由太医照看,免得出了什么意外,微臣也担不起责任。一切,还是等皇上回来再做决定吧。” 唐泽不爽地瞥了他一眼。 蔺玄越半垂着眼睫,表情不为所动。 这时,太医随侍从帐外端了一碗黑乎乎的中药,放到了唐泽手边。 “娘娘,为了凤体安康,您还是先喝了这碗药吧,”蔺玄越观察了一下唐泽神情,唇角勾起一抹极其嘲讽的冷笑,他离唐泽最近,这时便用两人才可以听到的声音说,“微臣以前真是小看了娘娘,没想到娘娘为了争宠对自己也下得了狠手,难怪后宫无人能及,您独得圣宠呢。” 第十二章 唐泽握勺子的手一顿,抬起脸觑了他一眼,这货显然误会了自己什么,但是……就算是自己争宠——关他什么事啊?他们两人有什么利害冲突吗!真是事儿逼! 不过,难道他是为了柳平儿?或者是为了其他什么…… 蔺玄越柔软细长的眉毛微微蹙着,露出一种意味不明的神色,唐泽看着他那张充满阴柔气的脸,阴测测地笑了笑,不是他腐,而是对方真的是一副十足的小受模样! “蔺大人如果进宫,本宫一定是争不过你的。”唐泽忍不住调侃一句。 蔺玄越奇怪地瞥了他一眼,说道:“微臣不懂娘娘在说些什么。” 唐泽也不再理他,端起小碗一口气喝干净了药。 不一会儿,营帐外响起了凌乱的马蹄声,似乎是许多人回来了。脚步声越来越近,唐泽抬眼看去,李翃熟悉的身影踏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位亲王。 “怎么回事?”李翃见唐泽还能好端端地坐起来,受伤并不是很严重,不由松了一口气,不过下一秒,他眉头紧拧,目光责怪地看了一眼小侍卫。 小侍卫忙神色紧张地将情况说了一遍。 李翃听了,眉间微微一动,不过很快恢复了平静,又问了太医几句。 太医将情况禀明。 李翃听到这里药材不足,没有犹豫地就下令:“立刻启程回宫。” “不不,皇上,臣妾怎么好扫了您的兴,臣妾一个人回宫就可以……”唐泽话还没说完,就被李翃瞪了一眼,对方眼神微冷,令他不禁打了个寒颤,把要说的话都给咽了回去。 亲王们都是极会察言观色的人,见皇上此刻也是无心围猎了,都纷纷关怀了唐泽几句,也说着还是赶紧回宫比较好之类的话。 唐泽扯了扯嘴角,其实他真没啥事,但大家都这么说,他的计划就得搁置了。 所有人动作都很麻利,很快就整装待发。 李翃担忧唐泽伤势,就遣了一批人先随行回宫。唐泽被他抱上了马车,穿过人群看到了李煊,对方正定定地望着自己,表情一如既往的复杂,双脚往前挪了一步,却又顿住了。 唐泽松了一口气,这货可千万别冲动啊,这时干出什么惹李翃心疑,恐怕以后的离宫计划会更艰难。 坐在马车上,李翃似乎是怕唐泽不舒服,于是抱着他,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又问了一句伤势还痛不痛。 唐泽感到略略变扭,心不在焉地回答应付了一下。 “你怎么碰了那匹马?”李翃忽然问。 “我就轻轻拍了它一下,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唐泽见李翃目光有几分深意,心里不禁一颤,问,“皇上,那匹马有问题?” “嗯,”李翃点点头,表情有点森冷,“马鞍里藏了银针,还好你只是轻轻拍了一下。若是有人骑上去,一夹马肚,马匹必会吃痛不受控制。” 唐泽的心紧了紧,突然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幸亏当时没想着骑马逃跑,否则这时候他的这条小命恐怕要被践踏在马蹄之下了…… 很快,他又意识到另一个问题:“皇上,那可是您御用的啊……” “嗯。”李翃面无表情地点头,又看了一眼马车外,唇角噙起一道凉淡笑意。 唐泽见他不说了,便识趣地不再问下去,心里却闪过无数念头,是谁胆敢谋害皇帝?围猎场也是守卫森严的,刺客应该混不进来,那么只有内奸喽? 是大臣,还是亲王?大臣是依附于皇帝的,自然没什么理由加害,若非要一个理由,那也便是为了扶持某一个亲王争皇位,换而言之,一定是和某个亲王脱不了干系……靠,不会是李煊那货吧? 唐泽一咬下唇,又觉得不会,李煊虽然行事张扬了点,但还不至于如此吧! 唐泽感觉肩膀一凉,只见是李翃掀开了自己肩上的衣服。唐泽连忙用手一挡,急急说道:“皇上,臣妾受伤了,而且这里是马车,不太好吧!” 李翃望着她警惕戒备的眼神,心中不由感到好笑,伸手敲了一记她的额头:“脑中都在想些什么?朕看一看你的伤势又如何?” “呵……这样啊。”唐泽松了一口气,犹豫着放开了衣领。 “朕又不是没看过。”李翃突然来了轻轻巧巧的一句。 可落在唐泽耳中,却是莫名地脸色一红,不是吧,咋感觉李翃这货最近会撩了许多,以前不是这样的画风啊,说好的禁欲高冷系呢? “以后不要接近一些危险的东西了,知道吗?”李翃手指轻轻扣了扣她的下巴。 唐泽不动声色地移开对方的手,笑道:“臣妾知道了,当时也没想那么多,看着那匹马还不错,就想骑一骑试试。” 古代的一匹好马可不相当于现代的一辆好车嘛,他在古代待久了,心里自然会有这种看到好马想试一试的冲动,毕竟这是男人的本能啊…… 李翃盯着她,无奈一笑:“你们那里的女子都如你这般好动吗?” 唐泽一愣,想了想,祁国虽算不上很封建,但还是讲究女子温婉贤淑,相夫教子,没事谈谈琴绣绣花什么的,他表现得似乎确实好动了一点…… “也不都像我一样,我们那里也是讲究女子三从四德的。”所谓现代三从四德,即从不温柔,从不体贴,从不讲理,说不得,打不得,骂不得,惹不得。 不过和他貌似也没什么关系。 “哦,是吗?”李翃挑了挑眉,打量审视的目光在她脸上转了几圈。 为什么这么看他……唐泽唇角僵僵一笑,脸色肃了肃,问道:“皇上,您觉得我有什么不妥之处?您尽管指出,我一定改!” “无何不妥,你这样……”李翃眸光动了动,斟酌着说了一个词,“甚好。” 唐泽有些讶异地抬头,直直撞入对方深邃眼眸中,他被圈在怀里,对方的脸近在咫尺,两人呼吸只有一寸距离。 唐泽的心微微一乱。 李翃突然俯身在他额头落下很轻的一吻,而他条件反射地颤抖了一下。 “你似乎总是很抗拒朕?”李翃声音压低,方才还明朗的情绪中带了一丝不爽愠怒。 “呵呵……皇上怎么会想?”唐泽反问着否认,心想,你要是得知我的真实性别,还不知道谁抗拒谁呢? 想到这里,他脑海中晃过一个人影,便试探着说:“皇上,我今日和蔺玄越,就是那个蔺太傅之子说了几句话,总觉得他眼神话语着实奇怪。” 李翃知道她在转移话题,不禁眸光微敛,默了半响,才顺着她的话问:“你怀疑他?” “这倒不是,”唐泽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地问道,“皇上,祁国皇室有好男风的传统吗?我瞧着这蔺玄越肤白胜雪,容貌甚姝,此等姿色并不输于后宫中任何一个妃嫔。” 李翃额角青筋微跳,斜了他一眼:“你都在胡言乱语什么?” 唐泽能感到蔺玄越对自己充满敌意,但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也没抢对方的女人,难道是抢了对方的男人? “我只是觉得,这蔺玄越细眉媚眼长得和个女子似的,如果他真是一个女子,皇上纳入后宫也挺好的。” 李翃终于忍不住眼角一跳,捏着唐泽的手腕一用力,说道:“脑中成天装的是什么东西?你一个女子这种话以后不准乱说!朕纳谁入宫,不纳谁入宫,也不用你操心。” “是是。”唐泽小鸡啄米般的点头,心里却不由一凉,看来李翃这货很直啊,那若他知道自己灵魂是个男人,表情还指不定能有多精彩。唉,还是好好保守这个秘密吧! “你看别的男人倒是仔细?”李翃又冷哼一声,散发出了稍许低沉气息。 唐泽见他情绪不好了,讪讪笑道:“我也没仔细看……皇上就当我胡言乱语,什么都没听到吧。” 李翃盯着他不语。 唐泽摸了摸鼻子,默默地转过脸看向了车外景色。 一时无话。 李翃的目光停留在唐泽侧脸,看着看着,眼中神色忽然微微一顿,紧绷的视线将他打量了几遍,眉尖蹙起一道几不可见的细弧。 唐泽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李翃收回视线,半响,褐眸里翻涌的情绪才慢慢平息下去。 唐泽回了宫,好生调养了三天,伤势就恢复得差不多了。这几天,他一直没见着李翃,估计对方是正在忙着调查马鞍藏针之事吧。 小婊砸们倒是来了一拨又一拨。 “娘娘,皇上的御马都是北边进贡来的烈马,野性难训,极其认主,您一个弱女子就不要靠近那些危险的东西啊,还好没伤到骨头,否则事情就麻烦了。”慕贵人嗑着瓜子,说道。 林婉仪瞧了一眼她手里的瓜子,唇角一扯地说:“慕贵人会不会说话?什么叫一个弱女子?贵妃娘娘乃是凤体之躯!” “林婉仪怎么老揪着我的话挑毛病?我这也是关心贵妃娘娘,所言字字句句都是出自真心,可不像某些人只会作表面文章!” “慕贵人可真是会说话,不过这表面文章一词,你说着我怎么觉得有些讽刺呢?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可不是一副巧嘴就能说出来的,”林婉仪笑了笑,端起自个儿带来的一盅药膳,舀起一勺递到唐泽唇边,“娘娘,嫔妾笨嘴拙舌的,也不会说一些哄人开心的话。这药膳是嫔妾亲自炖的,活血补气,还希望您喝了早点恢复。” 66.第一章 蔺玄越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起一双潋滟眸子望了过来。 唐泽心下一顿,匆匆转身走进自己房间,又赶紧锁好了门。 蔺玄越?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 他突然出现在此处,绝对是为了自己而来,唐泽坐下,喝了一口茶水定了定心神,越想越感到不好。 不行,必须今晚就要离开了! 唐泽拧了拧眉,放下手中茶杯,转身拿起床上的包袱,就准备下楼去找马车夫。 谁知刚拉开房门,蔺玄越就站在门口。 他披着一件黑色披风,衬得肤色白皙如瓷,嘴唇鲜艳红润,细长深邃的黑眸中划过一道锐利的光芒,浑身散发着夜幕薄寒。 唐泽不由自主地退了几步。 蔺玄越径直跨了进来。 唐泽缓过神来,嗤笑一声:“蔺大人有没有意思?追着我不放到底有何好处?” 蔺玄越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拱了拱手说道:“微臣是受皇上吩咐,来接娘娘回宫的。” 唐泽唇角一抿,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不悦神情:“蔺大人终究是没忍住去告密了?”说着,摸了摸系在腰间的对方的玉佩,心想,看来自己还是揣测错了人心。 蔺玄越视线轻轻略过唐泽的小动作,眯了眯眼睛,面色透出一股阴鸷,和他浑身雅透气质不符。 “微臣原本是不想去禀告皇上的,所以才将娘娘送回了唐府,”他顿了顿,说,“微臣心想,唐家势大,必会为娘娘安排一个妥当说辞……虽然微臣用心良苦,但还是抵不过后来出的一点小意外。微臣对皇上和皇室一片忠心,娘娘之事,自然不可坐视不理。” 真他妈的冠冕堂皇啊! 唐泽瞪了他一眼,说:“旁人也就罢了,本宫却不相信蔺大人是一片好心忠心。” 蔺玄越闻言抬起眼皮,将她盯了一会儿,眼神意味不明,最后笑了笑说:“娘娘怕是对微臣有所误解了。” 其实她说的不错,他确实不是一片忠心好心,他所做的每一件事,自然是为了自己——人怎么会没有私心呢? 将唐泽弄回宫这件事,由他直接来做并不好。他知道皇上看重唐泽,如果自己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必会惹皇上忌惮。 所以他才将唐泽送回唐家,一来可以避免皇上忌惮,二来可以利用此事与唐家交好,或者,威胁唐家。但计划出了一点小状况,唐深那个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脑子抽筋了吗?竟然还帮着唐泽逃出洛城…… 以至于他只好亲自追来。 “娘娘,皇上这几天为了寻你,命暗卫四处调查搜罗,又戒严了洛城城门,出行十分不便,您就算是为了民生着想,玩儿够了也该回宫了吧。” 蔺玄越说着,逼近一步。只要他略过了在清河王府里看到唐泽一事,直接说,他是看见了劫持贵妃的刺客追赶而去便可,办好这件事,必可以获得信任。 “呵……”唐泽警惕地看他,双脚往后慢慢挪移,不管李翃寻不寻他,这宫他绝对是不会回去的,民生啥的和他又有多大关系? 这货,说起话来倒是够好听的哈? 思索之间,蔺玄越又逼近了几步距离。 唐泽双脚触到了墙根,手肘一不小心撞开了小窗子,吱呀一声,他回头看去。 窗外夜色迷茫寒凉,这个房间处于二楼位置,并不算高,楼下正对着的是马厩,草棚子里拴着几匹绑着缰绳的马。 “娘娘,恕微臣得罪了。”蔺玄越显然不想再废什么话了,直接大步跨上前来,二话不说捉住了唐泽的手腕。 明明两人是井水不犯河水,唐泽实在想不出来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他!于是斜了对方一眼,冷冷说道:“蔺大人对本宫动手动脚的,也不怕皇上怪罪吗?” 这时候只能把皇帝的女人这个身份搬出来了……唐泽知道自己挣扎也没用,因为这小身板肯定打不过对方,他视线一瞟,秒到了蔺玄越腰上的匕首。 “娘娘说笑,微臣谨遵礼节,不敢逾越。”蔺玄越口中虽这样说,但手上力道倒是减轻了几分。 唐泽瞅准时机,用另一只得空的手飞快地伸向他腰间,刷的一声拔出了几寸长的匕首,握紧了冲着空气胡乱地挥了挥。 蔺玄越没有防备,眉头一皱,退开了几步。 唐泽见状,当机立断地就翻身越过窗子往楼下跳去! 底下正好有一堆柔软草料,减轻了不少俯冲力道,唐泽站起来,也不管头发衣服上沾了灰土,忙用匕首割断了一匹马的缰绳,骑上去,就往外面飞驰而去。 蔺玄越也跳下窗子,他的人手还留在客栈大堂,来不及找他们了……于是,他也砍断一匹马的缰绳,干脆利落地翻身上马,追着唐泽离开的方向奔去。 夜晚,养心殿。 殿门轻轻开启,一个小太监垂着首进来禀告说:“皇上,惠妃娘娘求见。” 李翃手上批阅奏折的动作不曾停止,头也没抬地就说:“还需要朕告诉你怎么做吗?” 小太监犹豫了一下,才说:“回禀皇上,柳惠妃说是为了贵妃娘娘之事而来。” 李翃动作一顿,抬起眸子看了他一眼,扔下手里的奏折,说道:“让她进来。” “喏。”小太监连忙去殿外通传了。 柳平儿站在偏殿等候,这时听到皇上召自己进去,忙抬手整理了一下发髻,将眼底思虑的情绪全部隐藏起来,才缓缓地提了步子往正殿迈去。 殿内放置了炭盆,空气微热,飘散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木制香味,只是偌大的有些空旷冷清,显得一方实木桌案尤其郑重严肃。 桌后,坐着的正是身着一袭明黄色龙袍的年轻男子,黑发用紫金冠高高束起,脸上弧度如雕刻一般,五官明明是俊美柔和的,可此时狭长黑眉却弯成两道冷峻弧度,眼皮轻轻一抬,里面流露出几许薄凉神色。 柳平儿心里先是一怵,她知道,皇上处理政务时最不喜人打扰,自己没有旨意不该冒然来养心殿……但皇上这是什么眼神啊? “说吧。”李翃简简单单地丢下两个字。 没料到对方如此直接,柳平儿脸色微微僵硬了一下,心想,如果她不拿唐泽之事做说辞,皇上也许根本就不会召见自己…… 她极力掩饰住内心波动,低下眉眼行了屈膝礼,才将蔺玄越教她的那番说辞讲了出来。 “皇上,蔺侍郎在路上看到形迹可疑之人,探查后发现和贵妃娘娘有关,他不敢怠慢亲自追赶而去,又派心腹和臣妾私下说了,还叫臣妾一定要保密,禀告皇上一人就行。” 虽然这番话模糊不清,很多细节都没有,但李翃一听探寻到了唐泽踪迹,心中猛然一动。 这几日派暗卫四处寻人,封锁了城门,也不过是抱着一点自欺欺人的希望,因为他心中更倾向于她回到了自己未知的那个地方……原以为她会永远消失不见,可这会儿子,前方突然出现巨大的金色光芒,李翃心中产生了一种失而复得的惊喜。 “皇上?”柳平儿小心地唤了一声,她能看出,虽然皇上面色仍旧是淡淡的,但眸子里的情绪却是抑制不住的激动高兴。 其实这件事,她到现在都是懵逼的,唐泽不是呆在景仁宫养病吗?这会儿子怎么忽然被人劫持? 蔺玄越让她来禀告皇上,却也不把话说清楚。 她一开始自然是不答应的,唐泽被不被劫持与她何干?更何况,她可是巴不得日后见不到唐泽才好! 可蔺玄越却说,要想扭转她如今的境地,多一个唐泽少一个唐泽无所谓,最重要的是重新获得皇上的信任,如果她帮皇上找回唐泽,皇上说不定会高看她几眼…… 如今看来,倒是让蔺玄越说对了? “他有说什么方向?”李翃问。 柳平儿将蔺玄越告诉她的说了。 李翃沉思一秒,径直站起身往殿外走去,吩咐随侍小太监:“去把御林军找来,朕要出宫。” 柳平儿吓了一跳,忙说:“皇上要想找回贵妃娘娘,也不用亲自去啊,毕竟宫外危险……” 她话没说完,就被对方打断了。 李翃斜了她一眼,声音凉凉地说道:“你做的很好,但是,出了养心殿就该将这事忘掉,知道吗?” 柳平儿在他微凉目光的注视下,心里不由颤了颤,低下头应诺:“臣妾知道。” “嗯。”李翃应了一声,便不再管她,转身踏出了殿外。 他步子匆匆,外面飞舞的雪风卷起了黑色披风的一角,高大的身影很快就看不见了。 柳平儿怔怔地收回目光,眼中有几分泪意。 呆在皇上身边这几年,她并非不知道皇上生性凉薄,对于女人他似乎总是不上心的,就算没有唐泽,他的心也不会在自己身上。 可是那个男人极权势尊贵于一身,永远是那么高高在上,长相又英俊不凡,饶是知道,她的心也是忍不住会沉陷的……不过现在看来,她已经不该再期望什么宠爱了…… 柳平儿抬了抬下巴,手指一根根泄愤似的握紧,即使如此,皇上的信任和六宫之权,她使劲手段也要得到! 冬夜里的风是寒冷刺骨的,刮过耳边就像冰刀子割破肌肤。 唐泽不知骑马跑了多久,直到手指都被缰绳嘞得生疼,也可以听到身后紧追而来的马蹄声。 此时,他只觉得内心犹如一万只草泥马践踏而过,蔺玄越……你他妈果然就是个蛇精病啊!!! “驭——”马长嘶了一声,蹄子高高扬起,一阵沙土掩面而来。 蔺玄越竟是纵马横到了眼前。 唐泽眼看着就要撞上,急忙勒紧了缰绳。 马背顿时倾斜而下,蹄子高过头顶,手指僵硬不由一松,唐泽一个不稳竟坠落下来。 “啪嗒啪嗒——”受到惊吓的马儿以飞一般的速度哧哧地朝着林子深处跑去。 唐泽坐在地上:“……” 蔺玄越翻身□□马,修长笔直的身影走到了唐泽面前,微微上挑的眼尾酝酿了一种讽意。 “娘娘,天意如此,你就该随微臣回去。” 唐泽拍拍手上尘土,从地上站起来。 蔺玄越见她不答话,端起一副耐心的样子,说:“娘娘,此处距小镇没有半天的脚程是倒不了的,您不如和微臣同乘一骑。” 唐泽看了他一眼,眸中闪过一道精光,说:“蔺大人,这恐怕于礼不符吧?其实呢……你此刻放本宫走,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娘娘为何这样说?”蔺玄越见她这样,心里提了几分戒备。 唐泽忽而璀然一笑,趁对方愣神的功夫,飞快地从发间拔下一支簪子。蔺玄越却似早有预料一般,轻松地侧过身子一避,正伸手要夺她手中的簪子,就见……唐泽一簪子捅到了马屁股上! 马痛得嘶吼一声,尾巴一甩,蹄子一扬狂奔到林子里,夜色沉沉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蔺玄越:“……” 唐泽见他吃瘪的样子,心情顿时大好,望了一眼来路笑着问道:“哎呀,蔺大人,你方才说这里距小镇多远来着?”。 67.第二章 蔺玄越沉着脸,没回答。 唐泽又笑了笑,方才他们纵马狂奔了大约一个时辰,这会儿早将小镇甩得不见踪影,更何况现在所处的山林里,夜色阴沉,树影叠叠,跟个迷宫一样。蔺玄越也是个外来人,必定不熟悉此处地形,他的那些手下,一时半会儿又不可能找到这里来…… 把时间拖得越久,逃跑的可能性就越大! 蔺玄越从突如其来的情况中回过神,表情缓了缓,盯了唐泽半响,才说:“夜晚太危险,等天亮了再走,我劝你老实呆着比较好。” 大概是被气得够呛,他此刻不称呼娘娘,也不自称微臣了,语气很不客气。 但唐泽才懒得搭理他,双眼随处瞟了瞟,笑道:“蔺大人怕天黑,我可不怕,你还是一个呆在这里思索人生吧,我可是要去自寻出路了。” 说着,抬脚便跑。 蔺玄越倒没想到唐泽会如此不顾形象,竟敢当着自己的面就伸手卷起了裙子,双腿还跑得飞快。 他一皱眉,抬步追去。 唐泽心知跑不过人家,所以只是试探性地跑了几步,谁知跑出一段距离后还没被逮住,身后却突然传来金属的咔嗤一声,伴随着一阵闷哼。 他回头一看,借着月光,只见是蔺玄越的右脚绊到了捕兽夹子…… 月光如水,树影婆娑,一袭披风的翩翩少年长身玉立,眉宇之间有种化不开的媚色,鲜艳的薄唇,细致的长眉,本该是美景美人互相映照,可此时,却因少年右脚套着的一个生锈捕兽夹,而多了一份莫名的喜感。 “噗,哈哈哈……”唐泽再也憋不住,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 “闭嘴!”蔺玄越脸色极其不好,呵斥一声,半弯下腰试图将捕兽夹子给扒拉下来。 唐泽看他卖力的动作,擦擦眼睛笑出来的泪花,怡然自得地说道:“蔺大人既然腿脚不便,就好好坐着休息吧,反正你的手下明天也会摸到这里的,我就先告辞了,不劳远送。” 说着,得意地冲他挥了挥手,以示告别。 “蹲下!”蔺玄越忽然面色一变,冲着唐泽大声喊道。 他语气急切,如有万钧之重,饶是唐泽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也顺着他的话意嗖地一声抱头蹲了下去。 脑后传来一阵窸窣声,接着,头顶响起利箭刺破空气的声音。 唐泽心中一颤,抬头看去,只见蔺玄越拖着不便的腿脚,肩膀一侧,险险地避过一箭。 两人均是大松了一口气。 “你……”蔺玄越正要对唐泽说什么,突然瞳孔一缩,眸子里映照出一块吊在树藤上的两个拳头大小的石子,迎面撞来,他没有防备,额头被狠狠地砸了一下。 “咚”的一声,唐泽眼睁睁看着蔺玄越仰面摔倒。 这声音……他听着都觉得疼啊! “蔺大人?你没事吧?”唐泽边问着废话,边随手拾掇起身边一根枯枝。 都说打死一只怪兽后,千万不要再靠近它的身边,否则,按照套路,怪兽一定会再次醒来,然后蹿起来啊呜一声吃掉那个愚蠢的人类…… 于是,唐泽又捡起一块小石子,朝蔺玄越身上扔了过去。 ……对方仍旧呈躺尸状,一动不动。 唐泽松了一口气,这才小心翼翼地挪到了过去,用树枝戳了戳他。 蔺玄越紧闭着双眼,额头靠近发际的地方被砸了一个血窟窿,鲜红血液沿着额头滚落下来,俊美小脸配上这凄惨的伤势,有点不忍直视的感觉。 “靠,你可别是挂了啊……”唐泽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不禁松了一口气。那些东西应该是山里猎人用来捕捉动物的连环陷进,触动一个便会引发全部……蔺玄越这货也真是人品爆棚啊…… “小子,看在你刚才救了老子一命,老子又不是冷血动物的份上,就顺手帮你一下,”唐泽怕他再这样下去会血流而尽,“不过老子没学过医术,伤口处理的不好,毁容了可别怪老子啊!” 唐泽说完,伸手正想从自己裙裾撕一块布条,想了想,又松开,把手挪到了蔺玄越的衣服上,一用力,撕拉一声,扯破了一大块衣饰。 他挑拣了一下,找了块合适的布条给蔺玄越裹住了额头的伤口,又费了好大力气,把他从地上搬起来,拖到了一棵大树下靠着。 做完这一切,唐泽身上都沁出了一层薄汗,他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蔺玄越。 他倚着树干,白皙俊脸此刻因失血而显得过分苍白,密而长的黑色眼睫轻阖着,遮住了暗含阴鸷的眼眸,整个人的阴郁气息减弱了不少,乍一看,就像一个俊美无双,单薄瘦弱的纯良少年。 唐泽刚要起身,却发现对方的手指不自觉地扯住了自己衣袖,他一愣,伸出手拽开,站起身来。 蔺玄越身子微微哆嗦了一下,鲜艳薄唇此刻涌上一层暗紫色,细致长眉上染了一股冬夜冷冽。 凉风一吹,唐泽身上的薄汗散去,还真是感觉到了几分冷意。他望了望蔺玄越,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算了,救人救到底,总不能眼睁睁看他冻死吧? 反正这货如今受了伤,战斗力还不如自己呢。 唐泽在周围捡了一些枯枝,堆到了蔺玄越的跟前,手往怀里一探,才发现没带火折子,他觑了蔺玄越一眼,伸手便在他胸前和腰间摸索起来。 “呃……”蔺玄越喉咙里发出了一丝声音,缓缓睁开了眼眸,然后就对上了唐泽微皱着眉,目光有点急切……他感到自己胸口被一只手摸来摸去。 “你在干什么?”他顿时沉了脸色。 唐泽见他醒来,愣了一秒,随即对上对方警惕闷怒的眼神,不禁有点好气又好笑:“喂,老子是不忍心看你丫冻死,你这是拿什么眼神看老子啊?思想能清纯点不?” 蔺玄越瞥了一眼枯枝堆,心里明白过来,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神色,轻咳一声,径自从腰间掏出火折子,递给唐泽:“拿去。” 唐泽斜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径自转身打好火光,将一堆枯枝点燃,又填塞了几根,拨了拨,火光大亮,周围空气顿时温暖了起来。 他转身,只见蔺玄越正低着头,眼神复杂地盯着胸前破了一大块的衣饰发呆,面色一阵青一阵红,最终又将这些意味不明的目光全部收拢进眼底。 “喂喂,”唐泽把火折子扔回给他,不客气地说道,“撕你衣服是为了给你包扎伤口。老子可不是饥不择食的人,你别想多了!” 蔺玄越额上滑落几道黑线,唇角抽搐了一下,半响,忍了忍,才说:“我以前倒没发现,你说话如此粗鲁。” “咱俩以前又不熟,”唐泽顿了顿,又说,“当然,现在也不熟,以后更不会熟。你救我一次,我也救了你,从此两不相欠,就此别过,后悔无期。” 唐泽将一根长枯枝扔给他,站起身便要走。 “等一下,”蔺玄越似乎想站起来,但碍于脚伤,面色一痛又坐了回去,他抬起漆黑眼眸,里面潋滟着一道魅惑雾气,问,“为什么救我?你完全可以抛下我独自跑掉,管我死活做什么?” 唐泽叹气般地摇了摇头,折回几步坐到他身边,一本正经地说道:“因为老子心善貌美啊,老子胸腔里跳动的这颗心脏就像老子这张脸一样漂亮,所以不忍心见死不救罢了。” 说着,拍了拍胸口。 蔺玄越抬眼看了她一眼,表情就像吞了一只苍蝇一样。 “其实哥们儿,我说句实话,你现在这样也挺活该的,”唐泽脸色一严肃,说道,“咱俩有何利益冲突?非追着我不放干嘛?要不是你死脑筋,也不会落到这个下场。别皱眉,话粗理不粗,你说是不是?” 蔺玄越额角青筋微跳,半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说道:“夜晚林子有野兽出没,太危险了,等明天天一亮,你再走吧。” “你想通了?”唐泽看了他一眼。 “就当做是我回报你的人情。”蔺玄越斜了他一眼。 “那也好。”唐泽想了想,拍拍手在他身靠下,夜晚出行着实太危险,还不如借着火光可以避免野兽袭击,今晚休整一番,明天也好有精神赶路。 最重要的是,蔺玄越现在伤成这样,估计也不是自己的对手。 想到这里,唐泽神经蓦地一放松,浑身的疲惫卸下来,睡意立刻涌上来。 蔺玄越见她睡过去,抬起手指触碰了一下额上的伤口。 伤口被简单处理了一下,血已经止住了,但还有点微微疼痛。 他抬起眼皮,望了一眼身边的唐泽。她今晚似乎很不一样,不管是言语还是其他什么,都刷新了自己的认识……虽然粗鲁了一点,但好像也不太令人厌恶。 蔺玄越有心事,此刻根本睡不着,他更仔细地看了看身边的人。 她侧着脸,纤细柔嫩的脖颈如芦苇,额头饱满圆润如珠如玉,雪肌光滑肤如凝脂,微微凌乱的黑发垂在身后,一张五官姣好生动的脸笼着微黄光晕,睡颜安静而美好。她眼皮跳动了一下,翻过身,似乎是寻了个更加舒服的位置。 是梦见了什么吗? 蔺玄越突然好奇地想,但他随即意识过来自己这种行为不对劲,细致长眉一拧,立刻扭过了脸去。 他望着漆黑深邃的夜色,又抬起纤长手指摸了下额头的伤口,唇角微微勾起一细小弧度,但很快就隐匿了,眼睫轻轻一眨,乌黑眸子里透出一道复杂深光。 68.第三章 山林间响起了一阵鸟鸣,清脆悦耳。唐泽一觉醒来,入眼的就是一片皑皑的白色雾气。 几缕清透阳光穿过树梢,刺破晨雾,洒入林间照醒了沉睡万物,也驱散寒冷使空气蓦地温暖了起来。 唐泽舒服地伸了个懒腰,一扭头,结果就对上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 蔺玄越见她醒来,默默侧回去了脸。 唐泽看了一眼他的额头,又看了一眼他的脚,再看看他的脸色,觉得对方精神似乎好了许多。他不想多说什么,拍拍手站起身。 蔺玄越也扶着树干慢吞吞站起来,脚伤未愈,他细长眉毛拧了拧,抿着唇,盯着唐泽说道:“你不能走。” 唐泽觑了他一眼:“你小子别说话不算话,忘了昨晚说要还我人情吗?” 蔺玄越面色未变,说道:“昨晚未趁你入睡捉住你,便已是还了人情了。今日之事,又都重新开始了。” 唐泽瞪大了眼睛,他还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啧啧,真真可惜了这一副如花似玉的好皮囊啊! “蔺大人这样说,我似乎不能辩驳什么了。只不过,我能不能走掉,你能不能捉到我,就更凭本事喽!”唐泽笑了一下,就凭蔺玄越这副受了伤的单薄样子,不信能跑得过自己? 蔺玄越闻言,飞快地伸出手抓住唐泽手腕。 唐泽堪堪往后一躲,动作稍微迟了一些,竟被他按住了两只手,不过好在对方受伤气虚,他大力挣扎了一下,便脱离了控制。可谁料,蔺玄越衣襟也随之被一扯,脚下一绊,身子就往唐泽身上压了下来。 “啪嗒”一声,唐泽后脑勺撞地,疼得嘴角都抽了一下。 蔺玄越也微愣片刻,不过随即回过神,趁着这会儿的功夫,他重新扣住了对方的手腕。 “喂!你用不用这么拼!我和你有什么仇?”唐泽双腿一齐用力蹬向他。 “别动!我可不想伤到你!”蔺玄越压在唐泽身上,漆黑眼眸映照着晨雾愈发深邃,微微上挑的眼尾流露出几许意味不明的光芒,似是喃喃地说了句,“但你是不可或缺的一步棋呢……” 他声音很轻,唐泽此刻只顾自己挣扎,所以并没有听清这句话语。他没有想到蔺玄越看起来像是一个弱不禁风的花瓶,但力气着实不小,就算受了伤,自己一时也难以斗得过他。 “喂,这山里白天可是有人过来的,信不信我喊非礼啊,就算我被弄回宫里去了,到时候我和皇上那么一说……”唐泽咬牙切齿地威胁,被逼急了,他干脆上女人的招数,开始动用起牙齿来。 可蔺玄越只是眉头轻轻蹙了下,面色依旧岿然不动,用一只手将唐泽的双手都按在地上,腾出一只手不知道在怀里摸什么。 唐泽见状,吸了一口气,大声喊了起来:“来人啊,救命啊!有人非礼啊……” 蔺玄越没想到唐泽还真的喊出来了,一时腾不出手去捂她的嘴,面色一青,胸中一股气血翻涌上来,他身子往前倾去。 下一瞬,唐泽就感到唇上一软,对方微冷的气息逼迫在鼻端之间。 气氛稍微凝固了一秒,唇上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唇瓣和唇瓣的碰触而已。 蔺玄越好像也被自己这一个冲动给整懵了,他睁着眼睛看着唐泽,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 唐泽大脑有一瞬的空白,但立刻清醒了过来……擦,老子又被一个男人强吻了?! 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恼怒,唐泽翻翻白眼,想抽出手推开身上的人。 可蔺玄越却不知发什么神经,扣住他手腕的手指蓦地收紧,然后嘴唇上一点湿润,对方的舌头撬开了他的唇齿,滑入口中…… “呃……你……”唐泽内心犹如狂风过后般的凌乱……这货想干嘛?这货想干嘛!老子现在好歹是皇帝的女人,你丫说亲就亲的啊!!! 可对方的动作并没有停止,反而是一寸寸深入,一点点试探,好像动物的舔舐,又好像风动花乱的纠缠……这个吻正激烈的时候,唐泽却感到手上力量一松,鼻端空气又重新流动了起来。 蔺玄越默默坐起身,面容淡定地整了整衣衫。 唐泽也默默地坐起身,斜眼看他,抬手擦了擦嘴。 “娘娘,你若随微臣回去,不起逃跑的心思,微臣必不会为难你。”半响,蔺玄越又来了这么一句,眼睛却是望向了别处,避过唐泽的视线。 “哦,是吗?”唐泽故意拉长了尾音,冷冷一笑,说道,“难道刚才就是蔺大人所说的为难?那可真是难为你还记得本宫是娘娘啊。” 蔺玄越抬眸看了她一眼,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弧度漂亮的唇角紧绷着,眼睫垂了垂,面色有点阴郁。 “不过也没事,只要本宫不回去,皇上是不会知道的。如此一来,蔺大人可以继续安稳地做官,至于本宫呢,就权当刚才是被猪啃了一口。”唐泽说的刺耳,眼神嘲讽又认真。 蔺玄越唇角抽搐一下,脸色变得很难看。 “微臣只负责送娘娘回宫,同不同皇上说,便是娘娘自己的事情了。” 呵,这货还真是执着的很呢,软硬不吃?唐泽瞥了一眼他的腿脚,刷的一下站起身退开几步,飞快地和他拉开了距离。 蔺玄越望着她的动作,眸子里闪过一道深光,却仍旧坐着也不站起来,漫不经心地摸着自己被咬出血的手腕,一点追赶的意思都没有。 “喂……你什么意思?”唐泽见他这样,心里反而不安起来。 “娘娘若觉得可以跑掉,那不妨试一试?”蔺玄越忽然笑了笑,艳丽嘴唇如樱花般诱人,长眉尾处挑起一丝讽意。 对方就像一只狡猾的狐狸,唐泽嗅到了一种叫做阴谋诡计的气息,不过管不了那么多,他咬咬牙,心里一横,抬眼飞快地扫视一圈树林,根据树叶梳密决定出了一条道路。 可他刚抬腿没走几步,脚底忽然软绵绵起来,整个人仿佛被抽光了力气,山岭树木都变得摇摇晃晃。 “呵,原来是在这等着……”唐泽扶住树干,控制着膝盖落地,他回望了一眼蔺玄越,巨大光芒笼罩之下,对方脸上意料之中的淡淡嘲讽,如此刺眼。 唐泽腿脚一软,终是昏迷过去。 身后,蔺玄越张开手将她接入了怀中,他抬起手指细细地摩挲了一下她的脸颊,乌黑深湛的眸子里卷起一团阴鸷浓云:“其实我现在倒还有点舍不得把你送回去呢……” 说罢,他眸子里的情绪慢慢平息,唇角停留了一抹诡异的弧度,似笑非笑。 唐泽昏迷不醒的时候,一场场梦境虚晃。 东郭先生与狼,农夫与蛇轮番上阵出演,在梦中,他泪流满面,这耳熟能详的寓言故事啊……怎么就记不住血淋淋的教训? 不知过了多久,唐泽才稍稍恢复一点意识,他睁开眼睛,呆呆地盯着雕花床板看了半天,这……是哪儿? “咝——”他揉揉脑袋,正准备支撑着爬起来时,才发现边上还有一个人影。 愣神了一秒,唐泽才嘴角抽了抽。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脸色一定很精彩! 不过,最终一切都归于平静,他还是非常淡定地唤了一声:“皇上。” 李翃闻声转过头,慢慢从桌边站起身,踏着稳健的步调走到床边,伸手掀开一方帘子,双眸定定地望着她不发一言。 他身着一袭青色便装,身形高大修长,黑发用一顶银冠简单束起,从唐泽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他棱角分明弧度优雅的下巴,此时天色已黑,屋内点着烛火,他背光而立,侧脸落下了一小片黑色阴影,遮住了显而易见的情绪。 “这是哪儿?”唐泽转了视线,不知为何,他觉得两人对视之间,对方无形之中散发了一股压迫感,使他不得不首先投降。 而且,这样的情况下,气氛简直迷之尴尬! “洛城之外的客栈。”李翃也收回视线,淡淡地回答。 “哦,皇上出宫特意来找我的?”唐泽突然想明白了李翃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但还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他竟然亲自来找自己? “哼,你说呢?”李翃轻哼一声,转而在床边坐下。 唐泽一时没有答话,心中却如沸水翻滚,惨了,他竟然亲自来抓自己回去?真是好大的面子啊!可是,自己的脸却是被打的啪啪疼啊…… 唐泽摸了摸自己的脸。 李翃伸手握住她的手,拿下来,然后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她的脸。 “朕看着你气色不错,这几日玩的可还开心?”他口中虽有淡淡的讥讽意味,但从绷紧了的嘴角可以看出他情绪不妙。 “皇上说笑了,谈何而来的开心?”唐泽虽笑着,心里却在咬牙切齿,这几日他除了奔跑什么事儿也没做,昨晚还在树林里迎着冷风将就了一晚,哪儿来的好气色? 不过,李翃没有想象中的暴跳如雷,也没有将他像犯人一样压回去,反而是你一言我一句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像打太极一样……倒是有点出乎唐泽的意料。 “饿了吗?”李翃又问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啊?”唐泽愣了一愣,随即应道,“饿!” 69.第四章 /strong一顿酒足饭饱之后。 唐泽抬头,发现李翃目光正停留在自己脸上。 他鼻梁一侧落了小片阴影,眉宇之间的神情,在烛火朦胧笼罩下少了几分戾气,侧脸线条也柔和了不少,只是眸子里犹透着复杂和深沉。 唐泽摸了摸脸,确定上面没沾着饭粒之类的东西后,也抬起眼眸,直视了过去。 李翃手指点了点桌面,问道:“为什么离宫?”他声音低而轻,似是不经意的提问。 唐泽听后,眉尾挑起一丝不出所料的弧度,该来的早晚都会来的! 于是,他侧了侧脸,唇角轻轻一勾,语气轻松淡然地回答:“其实也不为什么,就是不想呆在宫里了。” 李翃斜了他一眼,唇线紧绷。 唐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说:“皇上,你也知道我并非唐泽,你要求我扮演她,我肯定是会同意,但您又怎么保证我心甘情愿?别说是你,就连我也无法要求自己心甘情愿。这么说吧,我来自的那个地方,和这里很不一样,有些思想上的东西深入骨髓无法改变,我不想被困于宫墙之中,我想……” 唐泽顿了顿,捏了一个潇洒的词:“我想浪迹天涯!” 李翃目光怪异地瞥了他一眼,默了默,说道:“呆在朕身边,朕又不会限制你的自由。” “这不一样,”唐泽放下茶杯,漆黑眸子里旋过一道深光,说道,“我若呆在宫里,一生只依傍皇上而活,然后与其他女人争风吃醋,斗得你死我活。” “你这么想?”李翃嘴唇抿了抿,眼神复杂地盯了他一会儿。 唐泽自嘲般地一勾唇角,无奈地撇过去头,他知道,他也理解,就像自己一样,李翃身处在这个时代,很多观念自然是属于这个时代的。他不可能非让人家思想进化个一千年,和自己同一个想法吧? 那也太无理取闹了! “你不用和她们斗,也不用争风吃醋,”李翃褐色眸子深处忽然溢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语气却是淡淡地说道,“因为朕只会宠你一人。” “嗯?” 唐泽眼睛微微睁大了些,他刚才没听错吧?只会宠你一个人,这话真是……让人颇有压力啊! 唐泽失神了片刻,虽然他的话听着特像告白,但语气听起来着实不那么深情,所以他心里只触动了一下,便没什么感觉了。 唐泽轻咳一声,指尖摩挲着杯沿,表情认真地说道:“哦,但是皇上,你可以有很多女人,可你的女人们只可以有你一个,所以,如果你独宠我一人,对她们来说也太残忍了。” 他不是不知道,后宫里的小婊砸们最期盼的就是圣宠,倘若他回了宫,她们表面上肯定不会有什么,但在心里还不得把自己生吞活剥了?好不容易稍微建立起来一点和谐氛围啊…… 更何况,他不觉得自己对独宠有什么很大兴趣…… 唐泽这厢在怜香惜玉,没看到李翃的脸色蓦地沉了几分。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李翃手指捏紧了杯沿,竭力抑制着内心情绪。 唐泽看了他一眼,心里一顿,嘴上却拒绝的干净利落:“我的意思是,皇上若想独宠一人,那便独宠吧,唯独那个人不是我便好。” “够了!”李翃猛然站起身来,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怒意,目光居高而下地逼视她。 他头一次对一个人有所感觉,头一次产生想把一个人留在身边的强烈,即使知道她对自己满口谎言,对自己假意奉承,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同别的人谋划离宫……虽然心中有翻滚怒意,但真正找到了她之后,这些情绪便又被吞没掉了…… 他不是视而不见,不是默然无视,而竟是想……小心翼翼地讨好她? 可即便他做到如此,她却是一脸冷漠,毫不在意,甚至拒绝自己如此的干脆利落! 唐泽感到下巴一痛,但他还是咬咬牙关,逼迫自己抬起头,丝毫也不畏惧地对上对方的目光,里面透露出了无比倔强的光芒。 李翃气极反笑:“好,很好,看来是朕平时太纵着你了!” 话音刚落,唐泽便感到身子一轻,竟是被对方打横抱起。 “喂,你干什么?” 唐泽揪紧李翃的衣领避免自己掉下去,看对方的神情,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事情似乎有些不妙。 身子往下一坠,后背撞到了柔软的锦被上。 唐泽正挣扎着要起来,对方高大身躯已经压了上来。 “等……等等!”唐泽满脸戒备地护住自己的衣领,“你想干嘛?”其实他知道对方想干什么,但该说的台词还是要说的! 李翃的脸逼的很近,炽热的呼吸尽数缠绕在她鼻端,微弱跳动的烛火从背后袭来,更显得他五官清俊,鼻梁挺直,眉宇之间流淌着深邃的光芒。 他伸出手指,划过她的下巴,褐色眸子一眯,语调是前所未有的轻佻:“呵,你说还能干嘛?” “我不……”唐泽抗议话语还没说完,唇就被堵上了。 对方气息深一步逼近,灵活舌尖撬开唇齿吮吸啃咬,丝毫不留情地攻城略地一般。 这个吻是毫无感情的,充斥着怒意的。 唐泽情绪也渐渐跟着起来了。 靠,这一言不合就推倒算是闹哪样?! 连他以前都没对妹子这样干过呢!虽然貌似没有妹子这么不留情面地拒绝自己…… 唐泽手指按在对方胸前,一根根拢紧,抓着他的衣服往外推,可无奈身娇体弱的没什么力气。 空气似乎一点点流逝,呼吸快要凝滞,唐泽的双手被对方牢牢桎梏住,只好停止了挣扎,心想着反正也动不了,心一横,干脆在唇齿之间热烈地回应了起来。 老子可是有丰富的接吻技巧的…… 可李翃却蓦地一顿,睁开褐色眸子略带讶异地近距离盯着她,两人微微翕动的眼睫触碰在一起。 微冷的舌滑入口中,彼此之间的吻忽然轻柔起来,唇齿之间,一寸寸探索摩挲,似乎是在贪婪地攫取着什么。 心脏仿佛被某些东西轻触了一下,唐泽感到浑身都柔软起来,脑中在怦然响动,他以前与很多女人接过吻,但似乎,没有和一个男人接吻来的美妙,啧啧…… 心驰神往,气息紊乱。 可这时,唇畔忽然分离开来。 感觉到身上的重量减轻,唐泽不明所以地睁眼,只见李翃起身慢慢松开了他。 “你……”唐泽差点问出你怎么不继续了,幸好对方轻轻捂住了她的嘴。 “别说话。”李翃压低了声音,表情凝肃几分。 唐泽一皱眉,他这戒备的表情…… 李翃站起来走到桌边拿起佩剑,拔开剑鞘,银剑在跳动的烛火之下愈显寒光闪闪。 怎么回事……唐泽还未回过神,只听房顶上响起一阵瓦片碎裂声,接着,窗户啪嗒一声从外面破开,四个蒙面黑衣人提着刀纵身越了进来。 靠,什么情况! 唐泽愣了一愣,完全没有回过神,这是……听墙角的节奏? 李翃飞快地伸手将唐泽从床上拉起来,护在身后,面无表情地望着面前几个刺客,手中银剑寒芒一闪。 “谁派你们来的?”他声音冰冷地问。 这几个人一看架势就是武功极高的,飞檐走壁悄无声息,一队御林军就守卫在楼下,竟然没有发觉,能搜罗来此等高手的必不是简单的背景。 刺客们互相看了一眼,没有回答,很有默契地一齐举剑,杀了过来。 李翃也不避让,手中握紧银剑,推开唐泽:“御林军听到动静会很快上来,你躲去安全的地方。” 气氛很紧张,他语速极快地说完,唐泽就被推到了一边,然后眼睁睁看着几个人气势汹汹地打了起来。 唐泽紧张地盯着战况,有点担心李翃,毕竟一对四呢,这帮刺客也着实太不要脸了!他头一次痛恨自己穿越到了这个身娇体弱的躯体,一点儿忙也帮不上! 不过他没想到,虽然李翃平时在宫里看着养尊处优的,武力值还不弱,饶是一对四,一时也没让刺客们占了上风。 剑花飞舞,灯影晃动。 隔着门框,已经听到了楼梯上传来一阵阵稳健的重甲兵器撞击声。刺客们见时间紧迫,一时又得不了手,招式不由迫切起来。 一个刺客捂着胸口被逼退一步,露在外面的眼睛一斜,视线落到了唐泽身上。 他神色一闪,立刻运起轻功跳落到了唐泽身边,刀光映着烛光,直逼人眼。 唐泽:“……” 眼见头顶一把银光闪闪的大刀旋即就要落下,李翃注意到了这边情况,狭长眉毛一凛,挑开刺客一剑,立刻闪身到唐泽身边,将她一把拉到身后。 而刺客则趁他分神的功夫,一剑袭来,李翃一侧身,虽是接住了对方一招,但护住唐泽的那只手臂还是被剑划伤了一道,鲜红血液立刻浸透衣衫。 “小心!” 唐泽看着他身后又袭来一剑,忙大力推开他,一脸英勇就义地挡了上去。 谁知刺客剑势却稍稍顿住了。 门被猛地推开,一道身影飞快地挡在了她的面前。 刺客的剑长驱直入,没入皮肉发出咝的一声。 “你……”看清楚为她挡剑之人,唐泽不由讶异地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地说道。 70.第五章 /strong一队御林军持剑气势冲冲般地涌入屋内,四个刺客见状,互相交换眼神一致地不做逗留,立刻纷纷鱼跃似的跳出了窗户。 御林军分为跳窗追赶而去,一路则留在了屋内守卫。 蔺玄越肩膀受了一剑,血流沿着指缝啪嗒啪嗒滴落在地,他细致长眉此刻痛苦地拧了起来,脸颊嘴唇泛起一阵无力苍白。 “你……没事吧?”唐泽废话了一句,看他指缝里漏出了一丝丝猩红血液,只觉得触目惊心。 “多谢娘娘关心,微臣不要紧的,”刚才随着刺客的剑势力道,蔺玄越后背撞着唐泽,两人一同跌倒在地,这时他捂着肩膀费力地坐起身来,看向李翃,说道,“皇上和娘娘无事就好,是微臣护驾不力。” “蔺爱卿不必如此说,你护驾有功,朕回去自会嘉奖你。” 李翃将唐泽从地上拉起,又亲自扶了蔺玄越一把。 “多谢皇上。”蔺玄越捂住伤口,低着头,神色恭敬而冷静。 李翃虽然还冷凝着脸色,但看向他,眼里露出了一丝缓和神情。 毕竟刚才是他为唐泽挡了一剑。 “快去找懂医术的人!”御林军首领见皇上受伤,心神早就慌乱了,刺客竟在他眼皮子底下如此明目张胆地行刺,这责任他无论如何是逃脱不了的。 他抱拳刷的一声跪在地上,痛声道:“皇上,是微臣失职,请赐微臣死罪吧!” “一切等捉到刺客再议,今夜在外加强防卫,他们的来历没那么简单,”李翃眼睛一眯,若有所思地冷冷吩咐道,“明日一早就回宫,先下去准备吧。” “是。”御林军首领抱了抱拳,应声退下。 蔺玄越坐在一旁,抬起眼眸看了李翃一眼,又飞快地瞥了瞥唐泽,才垂下密密的黑色睫毛,烛火在他此刻因失血而过分苍白的侧脸映照了一片阴影。 这次出宫匆忙没有随行御医,所以御林军只能找来一个当地的大夫。 大夫是被架着走进来的,他头一次见到这样的阵仗,吓得腿脚都有些不利索了。 在御林军气势十足的围绕下,他战战兢兢地帮李翃和蔺玄越处理了伤口。 唐泽望了一眼李翃的伤,还好刀口不深,只是看着觉得刺眼难受,他转移了视线,望向蔺玄越,才突然想起来他脚上和额上还带着伤,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他都忍不住要同情对方了。 也不知道他刚才是怎么飞快冲过来替自己挡剑的? 唐泽抿了抿唇,突然感觉有一道微冷目光朝自己射过来,他一转眼,发现李翃正盯着自己。 “皇上。”唐泽轻唤了一声,立即挪了一小步贴近,帮他扶着受伤的手臂由大夫敷上药。 “哼。”李翃目光从她脸上移开,视线笔直地投向了前方,鼻腔里轻轻地哼了一声。 这货又怎么了?唐泽暗自奇怪,对方情绪似乎更不爽了的样子? 送走大夫后,御林军自觉地退出了房间,蔺玄越也站起身,由人搀扶慢慢地挪着脚步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去追赶刺客的御林军也回来了。 李翃站起身走出门外说话。 隔着门框,唐泽隐约听到,好像是说什么刺客武功高强,只抓住了一个,还咬舌自尽了……只有只字片语,听不太真切。 唐泽坐在桌边端起茶杯啜了一口,远远地传来御林军首领吩咐的声音,盔甲兵器碰撞声,脚步声,掷地有声地响起,过了一会儿才渐渐听不到了。 他知道这是御林军派兵列阵守在门外加强了警惕,于是心里一安,紧绷的神经不由松了下来。 可这一松,心头顿时涌上一股疲惫之感。 “不用担心,没事了。”李翃的声音忽然在头顶响起。 唐泽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手臂上的伤不轻,此时脸色有点苍白,唇色也淡淡的,不过这样更显得一双褐色眸子流光溢彩,氤氲着一簇烛光如琥珀般璀璨。 “很疼吧?”唐泽视线落到他受伤的手臂,抬起指尖触在绷带周围,眼睛定定地盯着稍许血丝渗出来的地方。 刚才他是为了护住自己,才不小心被剑划了一道……唐泽自觉从来没给人这样拖过后腿,心里不禁一阵愧疚,人是皇上,本来该好好呆在皇宫就行,大老远的来找他干嘛……诶,不对,貌似矛盾又回来了…… 唐泽想关怀一下,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觉得心里闷闷的难受。 李翃不甚在意地瞥了一眼自己的伤口,转而望着她说道:“这点伤不算什么,朕以前随先帝出战沙场,遇到过比这危急百倍的情况。” 祁国尚武,无论亲王大臣,若想封爵必须要倚靠战功,唐泽知道这点,所以也不奇怪李翃上过战场,只是他刚才拼力护住自己,倒还是令人心中讶异。 还有蔺玄越那货竟然为自己挡剑,更是出乎意料。毕竟唐泽一直觉得他挺自私的,而且对自己犹有敌意,难不成是看着李翃的面子? “谢皇上刚才救我。”唐泽淡淡地说了一句,挪回轻放在他伤口上的手指。 “你非要如此吗?”李翃一把抓住她的手,目光深沉,直勾勾地凝视了她一会儿,半响才微微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罢了,明日一早就回宫,今晚早些歇息吧。” 说完,松开了她的手。 “哦,那我去熄灯。” 唐泽抽回手拢进袖子里。明日一早就回宫……即使前面谈了这么多,但他心里早已打定主意,根本就不给自己拒绝的机会喽? 他这一趟出宫,不是来问自己为什么的,而是要把自己弄回的! 唐泽在心里冷冷地一勾唇。 李翃眼中眸光复杂了一下,却是牵着她的手走到烛灯旁,抬手拿过灯罩盖了上去,然后又拉着她走到床边,两人躺下,伸手从后面抱住她。 “皇上……”唐泽冷汗滴落,这姿势简直苏透了有木有?! 况且,他不觉得两人感情好到了如此腻歪的程度! “嗯?”李翃的手掌贴在她肚子的位置,传来一阵燥热的温度。 唐泽不敢动了,作为一个心理上是纯爷们的女人,他很明白灯火漆黑孤男寡女的能维持这样纯洁的姿势很不容易……他可不想再继续方才的一言不合被推倒了。 “没什么,就是困了。晚安啊。”他说道。 屋内光线昏暗,一片月光越过窗棂静静地洒到了床边。所有一切在光影晦暗中显得影影绰绰,暧昧不明,气氛一下子安静,树被风吹了一下,屋内影子也跟着摇晃。 虽然躺着,但谁都没心思睡觉。 “你怎么离的宫?”李翃闭着眼眸,在唐泽耳边轻声问道。她有许多秘密是自己不得而知的,这种感觉很不好,无法掌控的恐惧,就像她随时会离开自己身边一样。 唐泽沉默半响,这事儿,似乎不好说出来吧。 李翃也没有为难她,半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说:“罢了,朕也不急于一时。等你真正想说了,再告诉朕吧。朕只想听实话。” 他相信只要她呆在身边,总有一天,会改变心思的。 唐泽仍旧保持着沉默。 只觉得对方环在他腰上的手臂扣紧了一些,炽热的体温隔着衣衫浸透了进来。夜静悄悄的,稍许紊乱的气息渐渐平复了,传来均匀平稳的呼吸声。 唐泽睁着眼睛看了一会儿落在窗前的月光,才闭上双眼,渐渐入睡了。 第二天一早,在御林军护送下,唐泽踏上了回宫的马车。 一行队伍有百余人,且都是些拿矛持剑的高手,想趁在路上的功夫再次跑掉,难度似乎和徒手劈砖也差不多了。 唐泽放下帘子,默默地垂了脸。 李翃和他一同坐在马车内,目光时不时落在他脸上。唐泽知道,但他不想搭理,从早上开始,他就保持了一种冷漠态度,行动上虽然没有抗拒,但从心底到脸上,全部写满了老子不乐意,很不乐意! 李翃见他对自己避之不及,脸色自然很不好,但也没说什么,径自做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御林军骑马护卫两侧,马车不疾不徐的前进。 不过两日的路程,他们便回到了洛城,皇宫里。 唐泽不知道李翃对外是怎么解释自己失踪事件的,反正回宫第二天,小婊砸们就争先恐后地挤进了景仁宫的大门,行事一如往常,见到他也没露出什么奇怪疑惑的表情。 “娘娘,见到您没事就好,这几天您养病,嫔妾可是日日夜夜祈求上苍,盼望着娘娘赶紧好过来,想必一定是上苍听见了嫔妾的心声!”慕贵人率先扑了过来,泪眼盈盈的样子,好像真是喜极而泣。 “娘娘,您大病初愈,一定好生养着,不能劳心劳力,嫔妾给您带了几样补品,还望娘娘不要嫌弃。”孙嘉柔让小宫女拿了东西过来。 其余小婊砸们也是有备而来的,此刻纷纷让宫女太监搬了东西进来。 有补身体的食物,也有几盆颜色样子奇特的花草,说是可以用来观赏解闷,甚至还有几个扮相夸张的江湖杂耍人士…… 满满当当地挤满了景仁宫。 唐泽甩了甩满头的黑线,原来李翃对外称她病了啊……可竟然能瞒这么久,让这群心思颇多的小婊砸们也看不出来?还是说,她们看出异常了,只是表现得一无所知? 唐泽清了一下嗓子,说道:“各位姐妹关心本宫,本宫心里甚是感动啊。” 虽然他是不情不愿被李翃揪回来的,心里充满了憋闷,但面对一屋子娇滴滴的美人,饶是有气也撒不出来啊。 妹子们坐下,谁也没注意到唐泽脸上一闪而逝的苦闷表情,喝了一盏茶水之后,便同以往一样径自说开了。 慕贵人捏着手帕,阴阳怪气地说道:“娘娘啊,您是不知道,您养病的这段时间,有些人尾巴都快翘上天了,简直是不把您放在眼里!” 71.第六章 /strong慕贵人话里指的是柳平儿,众妹子心知肚明。因为唐泽掌管后宫之后,就对请安做什么的不做严格要求了,柳平儿原本还是会勤勤恳恳来,但自从中秋宫宴她被禁足出来后,就一直不曾出现,似乎是想干脆撕破脸了。 柳平儿不在,小婊砸们便更是肆无忌惮地开踩了。 “娘娘,您生病错过了这次祭祀大典……可是柳惠妃竟然代替您主持了,嫔妾们心里为您感到不公啊!”林婉仪说的义愤填膺。 立刻有其余人附和道:“是啊,不光如此,嫔妾的小宫女上次还看见,柳惠妃夜晚去了养心殿,呆了好一会儿才走。” “她也真是不要脸,这种谄媚争宠的事情都做的出来。” “哎呀,你听我说完,后来小宫女又看到皇上出来了,行走匆匆,看来是一眼都不想多看到她呢!呵呵。” “哎呦,我就说嘛,就凭她……” “……” 这熟悉的氛围……唐泽忽然有一种老子他妈的又回家了的感觉! 小婊砸们冷嘲热讽了一会儿,才总结说道:“娘娘,您尽可放心,那贱人是入不了皇上的眼的,后宫之中嫔妾们也只听您一人差遣。” 这是争抢着表忠心的节奏? 唐泽微微一笑:“诸位姐妹的心思本宫都懂,时间不早了,你们先回去吧。” “那嫔妾们先行告退了。”小婊砸们觉得该上的眼药也上了,又纷纷言语关怀了唐泽好一阵子,才起身告辞。 一屋子的莺莺燕燕袅娜地移出了景仁宫。 唐泽见她们都走远,才逐渐收起了唇边笑容。 他遣退左右宫人,将张嬷嬷单独留下来,仔细地问了一遍这半个月来他不在宫里所发生的事情。 张嬷嬷一一地细说了。 听到李翃发了很大脾气,还命令紧闭景仁宫殿门,唐泽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复杂滋味。 张嬷嬷心里隐隐约约是猜到什么的了,此时只小心地说了一句:“娘娘,老奴看得出,皇上待您和原来不一样了,和别人更是不同,您以后可莫不要做傻事了。” “本宫心中有数。”唐泽沉凝片刻,心中不禁自嘲一笑,手指撑着额头,挥挥手让她出去了。 下午,唐泽去长禧宫给太后请安。 太后见到他,微微讶异,赶忙让他坐到身边,拉着他的手关怀地问道:“贵妃身子可好全了?哀家瞧着你平时气色还不错,怎么就忽然大病一场?” 唐泽默了默,心想,还不是你儿子找的借口。 幸好太后也就是这么一问,她继续说:“贵妃身子刚好,该好好调养,不必急着来给哀家请安。唉,这几日哀家惦念贵妃,可皇上却不许哀家去探望……” 太后说着,打量了一眼唐泽的神情,她知道此事必定没那么简单,可皇上不想让她知道,她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皇上非她亲生,关系终究是隔了一层的…… 唐泽知道太后这欲言又止的意思,于是抬起眼睫,笑道:“臣妾这是老毛病了,无什么大碍的,只是发病时需静养,不能吹风见日光的,也不能受到一点打扰……皇上和太后如此关心臣妾,臣妾不甚感激。” “宫中太医也都是无能的,”太后叹了一口气,又顺水推舟地说,“这次贵妃病重,主持不了祭祀大典,哀家便让柳惠妃暂代了,不过哀家心中自然更属意你,贵妃可要好生调养身子,万莫再错过了。” 唐泽听太后一提,才蓦地想起早上小婊砸们似乎说过柳平儿代替自己主持典礼一事,感情是太后安排的,柳平儿即使想着避风头也不行啊。她若拒绝,岂不是得罪太后,若不拒绝,那就避免不了被人眼红,然后就像现在一样被人踩……这两面不是人的活儿,还真是得算她倒霉了。 不过,太后这话里有些许解释的意味,她是怕自己介意什么吗? 唐泽想了想,将思绪都掩藏下去,说道:“臣妾谨遵太后教诲,一定会好生保重身子的。” 太后点头笑了笑。 唐泽回到景仁宫后,一下午都默默地坐在殿内发呆。以前的时候,好歹还有个离宫作为生活目标,可如今,和李煊的联系断了,这宫也暂时离不了了,内心忽然空荡荡起来,有一种不知为何活着的郁闷之情。 尤其是藏在一具不属于自己的异性身躯里。 唐泽低头看了眼自己分料十足的身材,无奈地长叹了口气,话说,也不知道是不是脑电波被雌激素影响了,如今面对着小婊砸们,他似乎没有当初的热烈激情了……啧啧。 晚上,李翃来了景仁宫。 他在殿门外立了一会儿,双手负在身后,望着唐泽坐在烛火之下发呆。他默了片刻,目光沉沉,修长玉立的身影衬在一方深紫夜幕显出了几分落寞。 唐泽听到他走路的声音才回过神。 见他进来,才起身敷衍地行了个礼,表情和昨天一样冷冷淡淡的。 李翃瞥她一眼,没说什么,径自在桌边坐下。 景仁宫的宫人们捧着晚膳进来,他们均垂着头表情十分的小心谨慎,前不久,刚见识了不轻易动怒的皇上大发脾气之后,他们都感觉有心里阴影了,幸亏娘娘被找回来了,否则他们还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下场? 宫人们摆好佳肴汤羹,便颇为识趣地退出了殿外。 唐泽视线随宫人离去的方向一转,接着又拉回来,伸手拿起桌上筷子,默不作声地吃了起来。 多一个人多一双筷子而已,况且吃的也不是他的钱,就当做视而不见呗! “你还要闹变扭到什么时候?”李翃见她如此态度,却是忍不住冷哼一声。 唐泽笑笑,说道:“臣妾什么时候在闹变扭?皇上说笑了,臣妾怎么敢和您闹变扭啊?”左右是回到宫里了,他干脆又自称起了臣妾。 李翃瞥了她一眼,她的眼神冷淡如水,以往至少会笑着敷衍应付自己一下,如今却是直接冷了脸色。 他心里不由一怒,可情绪到了脸上,却是唇角讽刺一勾:“离宫之事可是和李煊有关?” 唐泽眼睫眨了眨,说:“皇上心里明镜似的,还用的着问臣妾?” 看着她漫不经心,略略讥讽的笑意,李翃强按捺下翻滚的怒意,要不是知道她和李煊只见过寥寥几面,根本不可能有什么,他现在就想立刻杀了李煊。 “如果朕强留你在宫中,你是不是准备以后都这样对着朕?”李翃眸光一沉,侧过脸问道。 “那皇上希望臣妾什么态度?您希望臣妾用哪种态度,臣妾就用哪种态度,怎么敢违抗您?”唐泽笑容绚烂,语调却讽刺,心想着既然这样了,干脆索性挑起对方的怒气。 不过李翃的忍耐性比他想象的要好,只是放在膝上的手指拢紧了,捏了捏拳,说道:“你想要什么,朕都会给你,这样还不够吗?” “我只想要出宫,皇上应允吗?” 李翃话语一噎,盯了她许久,唇角一点点紧绷起来,看她的眼神似乎觉得对方是在无理取闹,他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冷冷道:“朕知道了。贵妃最近就呆在景仁宫好生反思,想通了,朕再放你出来。” 说罢,他收回视线,毫无表情地抬脚就踏出了门外。 唐泽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啪的一声扔下手中筷子。 呵,又来了个一言不合就禁足? 或许这就是他拼命想出宫,不愿意呆在宫里的原因呢…… “禁足就禁足,反正老子最近也没心思应付人情世故了。”唐泽愤愤地嘀咕了一句。 景仁宫殿外,一直跟随伺候的小太监见李翃满脸怒容迈着大步子走出来了,心中不禁吓了一跳,赶忙迎上去喊了声:“皇上。” 可李翃没有搭理,看也没看他一眼,也没有坐上轿撵吩咐回去,而径直朝远处一个方向走去。 小太监伺候多年,自然瞧得出皇上情绪极其不好,连忙吩咐一众人远远地跟在身后,不许发出任何声音。 李翃走了一段路,直到眼前出现了高高的百级台阶,才蓦地停住脚步。 他嘴角苦涩地牵扯一下,心中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来到这里。 他想了想,还是抬起步子,拾级而上。 皇宫城墙之上,放眼远眺,万家灯火,星星点点,一片片朦胧温馨的橘色灯火连绵不断,映着暗夜里的山峦,深紫色的夜幕,万里江山繁华绮丽,恢弘大气。 这美景,这权势,催生了多少人的,当然也包括他的。 只是如今,这些都在他一人掌中。 可心里,却仍旧没有满足,权势操纵带来的喜悦,浩渺天地,高处不胜寒,愈是居于高位,拥有的多了,看见的多了,心里反而有一阵难以抑制的空旷落寞…… 也或许,是他太贪心了,得到了权势,也想得到她。 李翃记得,半年前,他拉着唐泽站在这里,一同欣赏过洛城夜景的绮丽繁华,那时正值祁赵两国议和,他心知和亲对修宜并非一个好的安排,但为了祁国,亦或是自己的野心吧,他还是选择将修宜远嫁赵国。 可她却是说了一些令他没想到的话,虽然知道,或许她是为了讨好自己,但在内心困苦的时候,有一个人能支持你,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却能抚平情绪,温暖人心。 李翃定定地望了一会儿远处,闭了闭眼眸。他知道自己生性薄凉,对于很多人很多事都漠不关心,甚至可以冷下心肠,或许就是因为这个性子,他才可以成功地登上皇位…… 可是对着她,似乎又不同了,即使满心怒意,却也选择隐忍不发,一次次的容忍,不自觉的小心讨好,她不想说便不去计较秘密和过往,也拿出足够的耐心等她……到底还让他做到怎样,才可以换得她的真心实意? “皇上,下雪了,您早些回养心殿吧。” 身后传来小太监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扯回了现实。 李翃抬头望了一眼夜空,不知何时,整片幕布灰皑皑的,纷纷扬扬的雪花如鹅毛般从头顶坠落,青色砖墙上迅速地积起了一层莹白色的薄雪。 他侧脸看了看身侧,空无一人。 “走吧。” 他凝神片刻,才低低说了一句,伸手弹了下肩上落雪,迈着步子朝夜色深处走去。 70.第五章 /strong一队御林军持剑气势冲冲般地涌入屋内,四个刺客见状,互相交换眼神一致地不做逗留,立刻纷纷鱼跃似的跳出了窗户。 御林军分为跳窗追赶而去,一路则留在了屋内守卫。 蔺玄越肩膀受了一剑,血流沿着指缝啪嗒啪嗒滴落在地,他细致长眉此刻痛苦地拧了起来,脸颊嘴唇泛起一阵无力苍白。 “你……没事吧?”唐泽废话了一句,看他指缝里漏出了一丝丝猩红血液,只觉得触目惊心。 “多谢娘娘关心,微臣不要紧的,”刚才随着刺客的剑势力道,蔺玄越后背撞着唐泽,两人一同跌倒在地,这时他捂着肩膀费力地坐起身来,看向李翃,说道,“皇上和娘娘无事就好,是微臣护驾不力。” “蔺爱卿不必如此说,你护驾有功,朕回去自会嘉奖你。” 李翃将唐泽从地上拉起,又亲自扶了蔺玄越一把。 “多谢皇上。”蔺玄越捂住伤口,低着头,神色恭敬而冷静。 李翃虽然还冷凝着脸色,但看向他,眼里露出了一丝缓和神情。 毕竟刚才是他为唐泽挡了一剑。 “快去找懂医术的人!”御林军首领见皇上受伤,心神早就慌乱了,刺客竟在他眼皮子底下如此明目张胆地行刺,这责任他无论如何是逃脱不了的。 他抱拳刷的一声跪在地上,痛声道:“皇上,是微臣失职,请赐微臣死罪吧!” “一切等捉到刺客再议,今夜在外加强防卫,他们的来历没那么简单,”李翃眼睛一眯,若有所思地冷冷吩咐道,“明日一早就回宫,先下去准备吧。” “是。”御林军首领抱了抱拳,应声退下。 蔺玄越坐在一旁,抬起眼眸看了李翃一眼,又飞快地瞥了瞥唐泽,才垂下密密的黑色睫毛,烛火在他此刻因失血而过分苍白的侧脸映照了一片阴影。 这次出宫匆忙没有随行御医,所以御林军只能找来一个当地的大夫。 大夫是被架着走进来的,他头一次见到这样的阵仗,吓得腿脚都有些不利索了。 在御林军气势十足的围绕下,他战战兢兢地帮李翃和蔺玄越处理了伤口。 唐泽望了一眼李翃的伤,还好刀口不深,只是看着觉得刺眼难受,他转移了视线,望向蔺玄越,才突然想起来他脚上和额上还带着伤,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他都忍不住要同情对方了。 也不知道他刚才是怎么飞快冲过来替自己挡剑的? 唐泽抿了抿唇,突然感觉有一道微冷目光朝自己射过来,他一转眼,发现李翃正盯着自己。 “皇上。”唐泽轻唤了一声,立即挪了一小步贴近,帮他扶着受伤的手臂由大夫敷上药。 “哼。”李翃目光从她脸上移开,视线笔直地投向了前方,鼻腔里轻轻地哼了一声。 这货又怎么了?唐泽暗自奇怪,对方情绪似乎更不爽了的样子? 送走大夫后,御林军自觉地退出了房间,蔺玄越也站起身,由人搀扶慢慢地挪着脚步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去追赶刺客的御林军也回来了。 李翃站起身走出门外说话。 隔着门框,唐泽隐约听到,好像是说什么刺客武功高强,只抓住了一个,还咬舌自尽了……只有只字片语,听不太真切。 唐泽坐在桌边端起茶杯啜了一口,远远地传来御林军首领吩咐的声音,盔甲兵器碰撞声,脚步声,掷地有声地响起,过了一会儿才渐渐听不到了。 他知道这是御林军派兵列阵守在门外加强了警惕,于是心里一安,紧绷的神经不由松了下来。 可这一松,心头顿时涌上一股疲惫之感。 “不用担心,没事了。”李翃的声音忽然在头顶响起。 唐泽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手臂上的伤不轻,此时脸色有点苍白,唇色也淡淡的,不过这样更显得一双褐色眸子流光溢彩,氤氲着一簇烛光如琥珀般璀璨。 “很疼吧?”唐泽视线落到他受伤的手臂,抬起指尖触在绷带周围,眼睛定定地盯着稍许血丝渗出来的地方。 刚才他是为了护住自己,才不小心被剑划了一道……唐泽自觉从来没给人这样拖过后腿,心里不禁一阵愧疚,人是皇上,本来该好好呆在皇宫就行,大老远的来找他干嘛……诶,不对,貌似矛盾又回来了…… 唐泽想关怀一下,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觉得心里闷闷的难受。 李翃不甚在意地瞥了一眼自己的伤口,转而望着她说道:“这点伤不算什么,朕以前随先帝出战沙场,遇到过比这危急百倍的情况。” 祁国尚武,无论亲王大臣,若想封爵必须要倚靠战功,唐泽知道这点,所以也不奇怪李翃上过战场,只是他刚才拼力护住自己,倒还是令人心中讶异。 还有蔺玄越那货竟然为自己挡剑,更是出乎意料。毕竟唐泽一直觉得他挺自私的,而且对自己犹有敌意,难不成是看着李翃的面子? “谢皇上刚才救我。”唐泽淡淡地说了一句,挪回轻放在他伤口上的手指。 “你非要如此吗?”李翃一把抓住她的手,目光深沉,直勾勾地凝视了她一会儿,半响才微微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罢了,明日一早就回宫,今晚早些歇息吧。” 说完,松开了她的手。 “哦,那我去熄灯。” 唐泽抽回手拢进袖子里。明日一早就回宫……即使前面谈了这么多,但他心里早已打定主意,根本就不给自己拒绝的机会喽? 他这一趟出宫,不是来问自己为什么的,而是要把自己弄回的! 唐泽在心里冷冷地一勾唇。 李翃眼中眸光复杂了一下,却是牵着她的手走到烛灯旁,抬手拿过灯罩盖了上去,然后又拉着她走到床边,两人躺下,伸手从后面抱住她。 “皇上……”唐泽冷汗滴落,这姿势简直苏透了有木有?! 况且,他不觉得两人感情好到了如此腻歪的程度! “嗯?”李翃的手掌贴在她肚子的位置,传来一阵燥热的温度。 唐泽不敢动了,作为一个心理上是纯爷们的女人,他很明白灯火漆黑孤男寡女的能维持这样纯洁的姿势很不容易……他可不想再继续方才的一言不合被推倒了。 “没什么,就是困了。晚安啊。”他说道。 屋内光线昏暗,一片月光越过窗棂静静地洒到了床边。所有一切在光影晦暗中显得影影绰绰,暧昧不明,气氛一下子安静,树被风吹了一下,屋内影子也跟着摇晃。 虽然躺着,但谁都没心思睡觉。 “你怎么离的宫?”李翃闭着眼眸,在唐泽耳边轻声问道。她有许多秘密是自己不得而知的,这种感觉很不好,无法掌控的恐惧,就像她随时会离开自己身边一样。 唐泽沉默半响,这事儿,似乎不好说出来吧。 李翃也没有为难她,半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说:“罢了,朕也不急于一时。等你真正想说了,再告诉朕吧。朕只想听实话。” 他相信只要她呆在身边,总有一天,会改变心思的。 唐泽仍旧保持着沉默。 只觉得对方环在他腰上的手臂扣紧了一些,炽热的体温隔着衣衫浸透了进来。夜静悄悄的,稍许紊乱的气息渐渐平复了,传来均匀平稳的呼吸声。 唐泽睁着眼睛看了一会儿落在窗前的月光,才闭上双眼,渐渐入睡了。 第二天一早,在御林军护送下,唐泽踏上了回宫的马车。 一行队伍有百余人,且都是些拿矛持剑的高手,想趁在路上的功夫再次跑掉,难度似乎和徒手劈砖也差不多了。 唐泽放下帘子,默默地垂了脸。 李翃和他一同坐在马车内,目光时不时落在他脸上。唐泽知道,但他不想搭理,从早上开始,他就保持了一种冷漠态度,行动上虽然没有抗拒,但从心底到脸上,全部写满了老子不乐意,很不乐意! 李翃见他对自己避之不及,脸色自然很不好,但也没说什么,径自做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御林军骑马护卫两侧,马车不疾不徐的前进。 不过两日的路程,他们便回到了洛城,皇宫里。 唐泽不知道李翃对外是怎么解释自己失踪事件的,反正回宫第二天,小婊砸们就争先恐后地挤进了景仁宫的大门,行事一如往常,见到他也没露出什么奇怪疑惑的表情。 “娘娘,见到您没事就好,这几天您养病,嫔妾可是日日夜夜祈求上苍,盼望着娘娘赶紧好过来,想必一定是上苍听见了嫔妾的心声!”慕贵人率先扑了过来,泪眼盈盈的样子,好像真是喜极而泣。 “娘娘,您大病初愈,一定好生养着,不能劳心劳力,嫔妾给您带了几样补品,还望娘娘不要嫌弃。”孙嘉柔让小宫女拿了东西过来。 其余小婊砸们也是有备而来的,此刻纷纷让宫女太监搬了东西进来。 有补身体的食物,也有几盆颜色样子奇特的花草,说是可以用来观赏解闷,甚至还有几个扮相夸张的江湖杂耍人士…… 满满当当地挤满了景仁宫。 唐泽甩了甩满头的黑线,原来李翃对外称她病了啊……可竟然能瞒这么久,让这群心思颇多的小婊砸们也看不出来?还是说,她们看出异常了,只是表现得一无所知? 唐泽清了一下嗓子,说道:“各位姐妹关心本宫,本宫心里甚是感动啊。” 虽然他是不情不愿被李翃揪回来的,心里充满了憋闷,但面对一屋子娇滴滴的美人,饶是有气也撒不出来啊。 妹子们坐下,谁也没注意到唐泽脸上一闪而逝的苦闷表情,喝了一盏茶水之后,便同以往一样径自说开了。 慕贵人捏着手帕,阴阳怪气地说道:“娘娘啊,您是不知道,您养病的这段时间,有些人尾巴都快翘上天了,简直是不把您放在眼里!” 71.第六章 /strong慕贵人话里指的是柳平儿,众妹子心知肚明。因为唐泽掌管后宫之后,就对请安做什么的不做严格要求了,柳平儿原本还是会勤勤恳恳来,但自从中秋宫宴她被禁足出来后,就一直不曾出现,似乎是想干脆撕破脸了。 柳平儿不在,小婊砸们便更是肆无忌惮地开踩了。 “娘娘,您生病错过了这次祭祀大典……可是柳惠妃竟然代替您主持了,嫔妾们心里为您感到不公啊!”林婉仪说的义愤填膺。 立刻有其余人附和道:“是啊,不光如此,嫔妾的小宫女上次还看见,柳惠妃夜晚去了养心殿,呆了好一会儿才走。” “她也真是不要脸,这种谄媚争宠的事情都做的出来。” “哎呀,你听我说完,后来小宫女又看到皇上出来了,行走匆匆,看来是一眼都不想多看到她呢!呵呵。” “哎呦,我就说嘛,就凭她……” “……” 这熟悉的氛围……唐泽忽然有一种老子他妈的又回家了的感觉! 小婊砸们冷嘲热讽了一会儿,才总结说道:“娘娘,您尽可放心,那贱人是入不了皇上的眼的,后宫之中嫔妾们也只听您一人差遣。” 这是争抢着表忠心的节奏? 唐泽微微一笑:“诸位姐妹的心思本宫都懂,时间不早了,你们先回去吧。” “那嫔妾们先行告退了。”小婊砸们觉得该上的眼药也上了,又纷纷言语关怀了唐泽好一阵子,才起身告辞。 一屋子的莺莺燕燕袅娜地移出了景仁宫。 唐泽见她们都走远,才逐渐收起了唇边笑容。 他遣退左右宫人,将张嬷嬷单独留下来,仔细地问了一遍这半个月来他不在宫里所发生的事情。 张嬷嬷一一地细说了。 听到李翃发了很大脾气,还命令紧闭景仁宫殿门,唐泽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复杂滋味。 张嬷嬷心里隐隐约约是猜到什么的了,此时只小心地说了一句:“娘娘,老奴看得出,皇上待您和原来不一样了,和别人更是不同,您以后可莫不要做傻事了。” “本宫心中有数。”唐泽沉凝片刻,心中不禁自嘲一笑,手指撑着额头,挥挥手让她出去了。 下午,唐泽去长禧宫给太后请安。 太后见到他,微微讶异,赶忙让他坐到身边,拉着他的手关怀地问道:“贵妃身子可好全了?哀家瞧着你平时气色还不错,怎么就忽然大病一场?” 唐泽默了默,心想,还不是你儿子找的借口。 幸好太后也就是这么一问,她继续说:“贵妃身子刚好,该好好调养,不必急着来给哀家请安。唉,这几日哀家惦念贵妃,可皇上却不许哀家去探望……” 太后说着,打量了一眼唐泽的神情,她知道此事必定没那么简单,可皇上不想让她知道,她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皇上非她亲生,关系终究是隔了一层的…… 唐泽知道太后这欲言又止的意思,于是抬起眼睫,笑道:“臣妾这是老毛病了,无什么大碍的,只是发病时需静养,不能吹风见日光的,也不能受到一点打扰……皇上和太后如此关心臣妾,臣妾不甚感激。” “宫中太医也都是无能的,”太后叹了一口气,又顺水推舟地说,“这次贵妃病重,主持不了祭祀大典,哀家便让柳惠妃暂代了,不过哀家心中自然更属意你,贵妃可要好生调养身子,万莫再错过了。” 唐泽听太后一提,才蓦地想起早上小婊砸们似乎说过柳平儿代替自己主持典礼一事,感情是太后安排的,柳平儿即使想着避风头也不行啊。她若拒绝,岂不是得罪太后,若不拒绝,那就避免不了被人眼红,然后就像现在一样被人踩……这两面不是人的活儿,还真是得算她倒霉了。 不过,太后这话里有些许解释的意味,她是怕自己介意什么吗? 唐泽想了想,将思绪都掩藏下去,说道:“臣妾谨遵太后教诲,一定会好生保重身子的。” 太后点头笑了笑。 唐泽回到景仁宫后,一下午都默默地坐在殿内发呆。以前的时候,好歹还有个离宫作为生活目标,可如今,和李煊的联系断了,这宫也暂时离不了了,内心忽然空荡荡起来,有一种不知为何活着的郁闷之情。 尤其是藏在一具不属于自己的异性身躯里。 唐泽低头看了眼自己分料十足的身材,无奈地长叹了口气,话说,也不知道是不是脑电波被雌激素影响了,如今面对着小婊砸们,他似乎没有当初的热烈激情了……啧啧。 晚上,李翃来了景仁宫。 他在殿门外立了一会儿,双手负在身后,望着唐泽坐在烛火之下发呆。他默了片刻,目光沉沉,修长玉立的身影衬在一方深紫夜幕显出了几分落寞。 唐泽听到他走路的声音才回过神。 见他进来,才起身敷衍地行了个礼,表情和昨天一样冷冷淡淡的。 李翃瞥她一眼,没说什么,径自在桌边坐下。 景仁宫的宫人们捧着晚膳进来,他们均垂着头表情十分的小心谨慎,前不久,刚见识了不轻易动怒的皇上大发脾气之后,他们都感觉有心里阴影了,幸亏娘娘被找回来了,否则他们还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下场? 宫人们摆好佳肴汤羹,便颇为识趣地退出了殿外。 唐泽视线随宫人离去的方向一转,接着又拉回来,伸手拿起桌上筷子,默不作声地吃了起来。 多一个人多一双筷子而已,况且吃的也不是他的钱,就当做视而不见呗! “你还要闹变扭到什么时候?”李翃见她如此态度,却是忍不住冷哼一声。 唐泽笑笑,说道:“臣妾什么时候在闹变扭?皇上说笑了,臣妾怎么敢和您闹变扭啊?”左右是回到宫里了,他干脆又自称起了臣妾。 李翃瞥了她一眼,她的眼神冷淡如水,以往至少会笑着敷衍应付自己一下,如今却是直接冷了脸色。 他心里不由一怒,可情绪到了脸上,却是唇角讽刺一勾:“离宫之事可是和李煊有关?” 唐泽眼睫眨了眨,说:“皇上心里明镜似的,还用的着问臣妾?” 看着她漫不经心,略略讥讽的笑意,李翃强按捺下翻滚的怒意,要不是知道她和李煊只见过寥寥几面,根本不可能有什么,他现在就想立刻杀了李煊。 “如果朕强留你在宫中,你是不是准备以后都这样对着朕?”李翃眸光一沉,侧过脸问道。 “那皇上希望臣妾什么态度?您希望臣妾用哪种态度,臣妾就用哪种态度,怎么敢违抗您?”唐泽笑容绚烂,语调却讽刺,心想着既然这样了,干脆索性挑起对方的怒气。 不过李翃的忍耐性比他想象的要好,只是放在膝上的手指拢紧了,捏了捏拳,说道:“你想要什么,朕都会给你,这样还不够吗?” “我只想要出宫,皇上应允吗?” 李翃话语一噎,盯了她许久,唇角一点点紧绷起来,看她的眼神似乎觉得对方是在无理取闹,他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冷冷道:“朕知道了。贵妃最近就呆在景仁宫好生反思,想通了,朕再放你出来。” 说罢,他收回视线,毫无表情地抬脚就踏出了门外。 唐泽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啪的一声扔下手中筷子。 呵,又来了个一言不合就禁足? 或许这就是他拼命想出宫,不愿意呆在宫里的原因呢…… “禁足就禁足,反正老子最近也没心思应付人情世故了。”唐泽愤愤地嘀咕了一句。 景仁宫殿外,一直跟随伺候的小太监见李翃满脸怒容迈着大步子走出来了,心中不禁吓了一跳,赶忙迎上去喊了声:“皇上。” 可李翃没有搭理,看也没看他一眼,也没有坐上轿撵吩咐回去,而径直朝远处一个方向走去。 小太监伺候多年,自然瞧得出皇上情绪极其不好,连忙吩咐一众人远远地跟在身后,不许发出任何声音。 李翃走了一段路,直到眼前出现了高高的百级台阶,才蓦地停住脚步。 他嘴角苦涩地牵扯一下,心中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来到这里。 他想了想,还是抬起步子,拾级而上。 皇宫城墙之上,放眼远眺,万家灯火,星星点点,一片片朦胧温馨的橘色灯火连绵不断,映着暗夜里的山峦,深紫色的夜幕,万里江山繁华绮丽,恢弘大气。 这美景,这权势,催生了多少人的,当然也包括他的。 只是如今,这些都在他一人掌中。 可心里,却仍旧没有满足,权势操纵带来的喜悦,浩渺天地,高处不胜寒,愈是居于高位,拥有的多了,看见的多了,心里反而有一阵难以抑制的空旷落寞…… 也或许,是他太贪心了,得到了权势,也想得到她。 李翃记得,半年前,他拉着唐泽站在这里,一同欣赏过洛城夜景的绮丽繁华,那时正值祁赵两国议和,他心知和亲对修宜并非一个好的安排,但为了祁国,亦或是自己的野心吧,他还是选择将修宜远嫁赵国。 可她却是说了一些令他没想到的话,虽然知道,或许她是为了讨好自己,但在内心困苦的时候,有一个人能支持你,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却能抚平情绪,温暖人心。 李翃定定地望了一会儿远处,闭了闭眼眸。他知道自己生性薄凉,对于很多人很多事都漠不关心,甚至可以冷下心肠,或许就是因为这个性子,他才可以成功地登上皇位…… 可是对着她,似乎又不同了,即使满心怒意,却也选择隐忍不发,一次次的容忍,不自觉的小心讨好,她不想说便不去计较秘密和过往,也拿出足够的耐心等她……到底还让他做到怎样,才可以换得她的真心实意? “皇上,下雪了,您早些回养心殿吧。” 身后传来小太监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扯回了现实。 李翃抬头望了一眼夜空,不知何时,整片幕布灰皑皑的,纷纷扬扬的雪花如鹅毛般从头顶坠落,青色砖墙上迅速地积起了一层莹白色的薄雪。 他侧脸看了看身侧,空无一人。 “走吧。” 他凝神片刻,才低低说了一句,伸手弹了下肩上落雪,迈着步子朝夜色深处走去。 72.第七章 /strong半个月后。 唐泽从送饭的宫女口中得知了祁国与北戎开战之事,李煊封了主将,唐深则封了副将。 关于战事,唐泽早先从李煊那里已经得知过,所以并不很惊讶,只是没想到李煊竟会被封为主将。 这样一来,他手中的兵权不是更大了吗?李翃怎么想的,不是一直忌惮着他吗? “娘娘,如果少爷立了军功,唐家荣宠会更盛,您的困境就能迎刃而解了。”张嬷嬷眼睛亮了一亮,说道。 “本宫知道。”唐泽说着,在心中掐算了一下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按照他以前在系统提供的史料中所见,这时候祁国该和赵国开打啊,然后唐太师通敌叛国被发现,满门抄家问斩的…… 如今时间却对不上了? 不行,晚上得去找系统好好说道说道! “娘娘,您别怪老奴多嘴,这次清河王要回北戎出征,即使战事结束,恐怕他也不会继续呆在洛城的,”张嬷嬷叹了一口气,说,“老奴看着娘娘长大,虽知道娘娘心里苦,却也不忍心娘娘做傻事啊!” “本宫……不会做傻事的,嬷嬷你放心,先下去吧。”唐泽眼角跳了跳,感情张嬷嬷在心里认定了他上次离宫就是为了私奔啊……不过事情表面看起来,确实是私奔来着! 张嬷嬷退下后,唐泽转念一想,其实,李煊驻守北戎边境,这次战争来的意外,除了他似乎没有其他更好的人选,况且北戎人凶残,战场生死之事说不准啊……就不知道李翃是不是打的这个主意? 李煊不在,系统奖励的大礼包也没有了,加上现在的景仁宫重重守卫,搞得和个兵营一样,离宫希望更是渺茫了。 唐泽静下来沉思,李翃这么困住他,除了自己身份是贵妃和唐家的女儿,还有其他原因吗?难道他真的是在乎自己? 唐泽不由想起了一个月前在二元空间,系统说李翃的好感被刷爆了,大礼包还是因此得来的呢……而且在洛城外,他还说过独宠自己一人的话。 当时只当个笑话听听,可现在想想,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哦?…… 那自己呢? 唐泽心里顿了顿,其实,在和对方的亲密相处之下,他并非没有一丝丝心动,但也仅仅是为色所迷,算不上真正的喜欢吧? 他不觉得自己会喜欢一个人,在现代的时候就没有对一个女人动过心,更何况在这个年代,对一个男人……他也是个男人,不是吗? 唐泽看看自己纤细白皙的手腕,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胸。 好吧,其实对于性别……当处于这么一具□□的身体时,他已经没多大感觉了。 不过,世界上没有一个女人不爱听男人的甜言蜜语,但是伤害不是爱情。 就像李翃凭一句话就将他禁足,人与人之间的等级分明,他可以理解,但无法接受。 唐泽默默地叹了一口气,他现在还真是越来越像个娘儿们了,连情绪都变得如此多愁善感了? 又是三天过去。 唐泽终于收到了景仁宫外一个眼线递进来的消息。 和以往一样,消息藏在了食物里,这次是一个包子,唐泽吃了一半才发现。 忍着恶心,唐泽把搁牙的小纸条吐了出来,默默地打开,一边想着下次见到这个眼线一定要好好教育他,给他普及一下什么叫做病从口入,以及食物卫生的重要性。 说回正事,消息是李煊传的。 信里简单地说了他要带兵去北戎,临阵受命,无法抽身,以及他已经知道了唐泽回宫一事,一笔带过,言语之间充斥着一股浓浓的酸意…… 唐泽读完信,随手撕碎,将它放到烛火上烧掉。 李煊这哥们儿显然听错了消息,误会了一些什么。但——他暂时没法利用李煊离宫了,这是个摆在眼前棘手的事实! 其实唐泽觉得李煊也是被自己利用的够可以了,总不能现在回信,让他直接帅兵闯宫吧? 唐泽抬起手指揉了揉太阳穴,起身走到窗户边。 他伸手支起小竹杆子,将窗户大开着,外面冷冽的气息一涌而进,夜空漆黑深湛,漫天繁星点缀,空气中似乎飘着一层细小肉眼不可见的白霜。 唐泽脑子冷静了几分。 可越冷静,心中的一股莫名惆怅就越清晰。 他突然想起去年冬天收集过梅花枝头的白雪,还酿了一壶佳酿不曾用过,本以为离了宫没有机会喝到了,却不想天意弄人,他又给回来了…… 唐泽想了想,转身拿了放置在殿内的褐色酒壶,坐到桌边,将茶碗里的水尽数泼掉,一拆开封布,一股清淡梅香夹杂着酒香顿时弥漫了殿内,令人心旷神怡。 将酒倒入茶杯,唐泽一碗接一碗喝了起来。 借酒浇愁这事他在现代经常干,或是为了工作压力大,或是被他爸批的一无是处,总之只要是心烦了,想心里轻松一下,酒精真是个麻痹神经的好东西! 可自从穿越后,为了调养这副身子,他许久不碰酒了,这会儿子一喝,倒是将隐藏的酒瘾给重新勾了上来。 天气虽冷,但借着体内的酒精,唐泽却感觉浑身发烫,脸颊上也不自觉地染了一片火红晕色。 现代的一幕幕如光影般迅速消退,涌入脑海的是古香古色金碧辉煌的宫殿,温泉池子,青色城墙,白玉石阶,一群穿着古装嬉戏的美人,还有排场盛大的宫宴,纸醉金迷的歌舞,以及那一个坐在龙椅上高高在上的人…… 唐泽喝的有点迷糊,视线不清楚,但心里却是清晰的。 愈渐清晰,他便愈渐地想,自己是不是同庄生梦蝶一样,分不清现实与虚幻,现代的唐泽和古代的唐泽,或许一个便是另一个的梦境…… “呵,真是醉了……”唐泽使劲晃了晃脑袋,阻止自己继续胡思乱想。 这时,一阵轻微脚步声传来,唐泽扭头,朝殿门口的位置看去。 那里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双手负在身后,端正挺拔地立着,月光自他背后洒下澄透的一片,空气中因寒冷凝结的细小水珠愈显清晰,一颗颗有如尘埃一般上下浮动。 他走了进来。 唐泽这才看清,李翃一袭明黄色龙袍,黑发半束,落在肩头的那部分几乎与深沉夜色融为了一体。他就那么站着,面无表情,浑身却散发出了一股清冷高贵的气质,眼神冷漠,比月色还要薄凉几分。 唐泽看不清李翃的神色,但心里隐约知道,他大约是不高兴的样子。 “臣妾不是被禁足吗?皇上怎么大半夜的来了?”唐泽转回视线,盯着手里的酒杯,抬起来喝了一口,话语之中不可抑制地透出几丝讽刺意味。 李翃走到身边,不发一言地伸手夺过了她手中酒杯。 “呵。”唐泽嗤笑一声,也不抗拒什么,径自趴在桌上揉了揉略微疼痛的额角。 “你想离宫,朕禁你的足,难道还是朕错了?”李翃的声音压抑着一丝怒意。 “怎么会是皇上错了?自然都是臣妾的错。”唐泽唇角一弯,露出一个不明意味的笑,他就是要保持这样一个软绵绵的态度,让对方所有的话就像拳头打到了棉花上一样。 想起景仁宫里有许多他不知道的李翃所安排的眼线,而自己浑然不知地进行着计划,如同一个跳梁小丑一般,然后现在又被捉回来禁锢在宫殿内,唐泽心里就有点膈应。 一膈应,他就想让对方也膈应一下。 于是,顿了顿,他抬起朦胧双眼,一字一句地问道:“离宫之事,皇上一早儿就是知道的,您容忍臣妾这么久,不就是为了借此机会,给清河王安插个罪名,然后趁机夺了他手里的兵权,顺便可以铲除臣妾,避免日后外戚之乱吗?多好的机会啊,皇上怎么就放过了?” 李翃眸中冷光一凝,两道狭长黑眉紧紧拧起,转眼看她:“你胡言乱语什么?” “难道不是吗?”唐泽站起身,迎着清冷月色,盯着他,“臣妾愚钝,实在想不明白皇上还是为了什么?” “朕想对付李煊不假,”李翃直视她,说道,“不过朕更想的是,你心中能想明白,做出正确的选择……那日花灯和宫宴,朕原是以为你已经想明白了。” 他微微吸了一口气,眸色沉淀下去,平静温和了许多,“朕倒是希望,你每次对着朕笑,是出自真心实意。” 唐泽愣了片刻,嗯了一声,才说:“哦,皇上的意思是,皇上很在乎臣妾?” 他漆黑眸子凝聚起一片光芒,忽而破散,嘴角嘲讽地提了提:“那就奇怪了,如果皇上真的在乎臣妾,为什么当初围猎还给臣妾和清河王制造机会,还放任我们密谈?是皇上太自信了,觉得一切尽在自己掌握之中?” 李翃沉默地看他。 唐泽唇角弯起的弧度更深,嘲讽意味更浓:“就像今晚,皇上还故意让消息传到了我的手中,是试探谁呢?” 李翃抿了抿唇,眼神略微复杂。 唐泽忽而一笑:“不过臣妾也是好奇了。皇上就不怕臣妾与他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这话成年人都该听的懂吧? 果然,李翃的神色瞬间变了,褐色眸子里卷起一股风暴,伸手毫不留情地扣住了唐泽的下巴,忍着怒气道:“你敢!” “我有何不敢?”唐泽斜眼看了他一眼,其实上次离宫失败后,他就猜到围猎之时,李翃一直派人监视着自己,包括和李煊在一起时的一言一行,估计都一字不漏地传到了对方的耳中。 李翃肯定是知道自己和李煊不会干什么出格之事,但那又怎样,他就是存心想激怒一下对方。 李翃紧绷着唇线,眸子里闪过复杂情绪,光芒点点跳动,似乎是怒意,似乎是隐忍。 唐泽视线迷糊,但下巴上的疼痛还是清晰的,他勉强地扯开唇角露出一个笑容,伸手覆上了对方的手,往前摸去,径直到达了对方的肩部。 借着酒意,他脑中一根弦跳跃了下。 嗯,很好!唐泽唇角蓦地一勾,身子往前扑去。 柔软的身子带着一股冲击力撞到怀里,李翃双手不由自主地扣住了对方的腰身,两人身子一倾斜,紧抱着跌倒在地。 “你做什么?”李翃皱了皱眉,方才唐泽出乎意料的一扑,他下意识就搂着她护住她,此刻正要把她从地上抱起,可一只纤纤手掌却不由分手地搭在他的胸前,将他又按了回去。 “你说我想做什么?”唐泽启唇邪魅一笑,口中吐出甘甜清香的酒气。 李翃一愣,眉头更皱紧了些,沉声道:“你喝醉了吧,起来!” “本宫酒量极好,怎么会喝醉?呵呵,小美人你害羞什么啊?” “你胡言乱语什么……”李翃还没说完,话就被堵住了。 唐泽酒精上头,根本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凭着身体里一股最原始的冲动,当下伸手扣住了对方的后脑,手指穿过发间,嘴唇狠狠地贴了上去,唇齿之间弥漫着一丝甜腻香味。 亲了一会儿,唐泽感觉底下的身躯有点僵硬,不由伸手掐了一把,又抬起迷蒙双眼想看清楚,可突然一股力道掀开她,后背贴上了略微冰凉的地面,紧接着,身上一股重量压了上来。 似乎一切都变得被动起来……火热干燥的唇贴上他的脖子,一寸寸摩挲,一寸寸探索,所过之处带来一阵令人战栗的酥麻感。 空气也燥热起来,有些东西在半明半昧的殿内蠢蠢欲动…… “不对……”唐泽呻|吟了一声,声音有点黯哑,他不太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但隐隐约约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耳边传来一句轻喃低语,似引诱,似轻哄,模模糊糊像是从遥远异空传来…… 唐泽一个激灵脑中清醒了稍许,等一下,老子好像…… 把一个男人扑倒了! 72.第七章 /strong半个月后。 唐泽从送饭的宫女口中得知了祁国与北戎开战之事,李煊封了主将,唐深则封了副将。 关于战事,唐泽早先从李煊那里已经得知过,所以并不很惊讶,只是没想到李煊竟会被封为主将。 这样一来,他手中的兵权不是更大了吗?李翃怎么想的,不是一直忌惮着他吗? “娘娘,如果少爷立了军功,唐家荣宠会更盛,您的困境就能迎刃而解了。”张嬷嬷眼睛亮了一亮,说道。 “本宫知道。”唐泽说着,在心中掐算了一下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按照他以前在系统提供的史料中所见,这时候祁国该和赵国开打啊,然后唐太师通敌叛国被发现,满门抄家问斩的…… 如今时间却对不上了? 不行,晚上得去找系统好好说道说道! “娘娘,您别怪老奴多嘴,这次清河王要回北戎出征,即使战事结束,恐怕他也不会继续呆在洛城的,”张嬷嬷叹了一口气,说,“老奴看着娘娘长大,虽知道娘娘心里苦,却也不忍心娘娘做傻事啊!” “本宫……不会做傻事的,嬷嬷你放心,先下去吧。”唐泽眼角跳了跳,感情张嬷嬷在心里认定了他上次离宫就是为了私奔啊……不过事情表面看起来,确实是私奔来着! 张嬷嬷退下后,唐泽转念一想,其实,李煊驻守北戎边境,这次战争来的意外,除了他似乎没有其他更好的人选,况且北戎人凶残,战场生死之事说不准啊……就不知道李翃是不是打的这个主意? 李煊不在,系统奖励的大礼包也没有了,加上现在的景仁宫重重守卫,搞得和个兵营一样,离宫希望更是渺茫了。 唐泽静下来沉思,李翃这么困住他,除了自己身份是贵妃和唐家的女儿,还有其他原因吗?难道他真的是在乎自己? 唐泽不由想起了一个月前在二元空间,系统说李翃的好感被刷爆了,大礼包还是因此得来的呢……而且在洛城外,他还说过独宠自己一人的话。 当时只当个笑话听听,可现在想想,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哦?…… 那自己呢? 唐泽心里顿了顿,其实,在和对方的亲密相处之下,他并非没有一丝丝心动,但也仅仅是为色所迷,算不上真正的喜欢吧? 他不觉得自己会喜欢一个人,在现代的时候就没有对一个女人动过心,更何况在这个年代,对一个男人……他也是个男人,不是吗? 唐泽看看自己纤细白皙的手腕,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胸。 好吧,其实对于性别……当处于这么一具□□的身体时,他已经没多大感觉了。 不过,世界上没有一个女人不爱听男人的甜言蜜语,但是伤害不是爱情。 就像李翃凭一句话就将他禁足,人与人之间的等级分明,他可以理解,但无法接受。 唐泽默默地叹了一口气,他现在还真是越来越像个娘儿们了,连情绪都变得如此多愁善感了? 又是三天过去。 唐泽终于收到了景仁宫外一个眼线递进来的消息。 和以往一样,消息藏在了食物里,这次是一个包子,唐泽吃了一半才发现。 忍着恶心,唐泽把搁牙的小纸条吐了出来,默默地打开,一边想着下次见到这个眼线一定要好好教育他,给他普及一下什么叫做病从口入,以及食物卫生的重要性。 说回正事,消息是李煊传的。 信里简单地说了他要带兵去北戎,临阵受命,无法抽身,以及他已经知道了唐泽回宫一事,一笔带过,言语之间充斥着一股浓浓的酸意…… 唐泽读完信,随手撕碎,将它放到烛火上烧掉。 李煊这哥们儿显然听错了消息,误会了一些什么。但——他暂时没法利用李煊离宫了,这是个摆在眼前棘手的事实! 其实唐泽觉得李煊也是被自己利用的够可以了,总不能现在回信,让他直接帅兵闯宫吧? 唐泽抬起手指揉了揉太阳穴,起身走到窗户边。 他伸手支起小竹杆子,将窗户大开着,外面冷冽的气息一涌而进,夜空漆黑深湛,漫天繁星点缀,空气中似乎飘着一层细小肉眼不可见的白霜。 唐泽脑子冷静了几分。 可越冷静,心中的一股莫名惆怅就越清晰。 他突然想起去年冬天收集过梅花枝头的白雪,还酿了一壶佳酿不曾用过,本以为离了宫没有机会喝到了,却不想天意弄人,他又给回来了…… 唐泽想了想,转身拿了放置在殿内的褐色酒壶,坐到桌边,将茶碗里的水尽数泼掉,一拆开封布,一股清淡梅香夹杂着酒香顿时弥漫了殿内,令人心旷神怡。 将酒倒入茶杯,唐泽一碗接一碗喝了起来。 借酒浇愁这事他在现代经常干,或是为了工作压力大,或是被他爸批的一无是处,总之只要是心烦了,想心里轻松一下,酒精真是个麻痹神经的好东西! 可自从穿越后,为了调养这副身子,他许久不碰酒了,这会儿子一喝,倒是将隐藏的酒瘾给重新勾了上来。 天气虽冷,但借着体内的酒精,唐泽却感觉浑身发烫,脸颊上也不自觉地染了一片火红晕色。 现代的一幕幕如光影般迅速消退,涌入脑海的是古香古色金碧辉煌的宫殿,温泉池子,青色城墙,白玉石阶,一群穿着古装嬉戏的美人,还有排场盛大的宫宴,纸醉金迷的歌舞,以及那一个坐在龙椅上高高在上的人…… 唐泽喝的有点迷糊,视线不清楚,但心里却是清晰的。 愈渐清晰,他便愈渐地想,自己是不是同庄生梦蝶一样,分不清现实与虚幻,现代的唐泽和古代的唐泽,或许一个便是另一个的梦境…… “呵,真是醉了……”唐泽使劲晃了晃脑袋,阻止自己继续胡思乱想。 这时,一阵轻微脚步声传来,唐泽扭头,朝殿门口的位置看去。 那里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双手负在身后,端正挺拔地立着,月光自他背后洒下澄透的一片,空气中因寒冷凝结的细小水珠愈显清晰,一颗颗有如尘埃一般上下浮动。 他走了进来。 唐泽这才看清,李翃一袭明黄色龙袍,黑发半束,落在肩头的那部分几乎与深沉夜色融为了一体。他就那么站着,面无表情,浑身却散发出了一股清冷高贵的气质,眼神冷漠,比月色还要薄凉几分。 唐泽看不清李翃的神色,但心里隐约知道,他大约是不高兴的样子。 “臣妾不是被禁足吗?皇上怎么大半夜的来了?”唐泽转回视线,盯着手里的酒杯,抬起来喝了一口,话语之中不可抑制地透出几丝讽刺意味。 李翃走到身边,不发一言地伸手夺过了她手中酒杯。 “呵。”唐泽嗤笑一声,也不抗拒什么,径自趴在桌上揉了揉略微疼痛的额角。 “你想离宫,朕禁你的足,难道还是朕错了?”李翃的声音压抑着一丝怒意。 “怎么会是皇上错了?自然都是臣妾的错。”唐泽唇角一弯,露出一个不明意味的笑,他就是要保持这样一个软绵绵的态度,让对方所有的话就像拳头打到了棉花上一样。 想起景仁宫里有许多他不知道的李翃所安排的眼线,而自己浑然不知地进行着计划,如同一个跳梁小丑一般,然后现在又被捉回来禁锢在宫殿内,唐泽心里就有点膈应。 一膈应,他就想让对方也膈应一下。 于是,顿了顿,他抬起朦胧双眼,一字一句地问道:“离宫之事,皇上一早儿就是知道的,您容忍臣妾这么久,不就是为了借此机会,给清河王安插个罪名,然后趁机夺了他手里的兵权,顺便可以铲除臣妾,避免日后外戚之乱吗?多好的机会啊,皇上怎么就放过了?” 李翃眸中冷光一凝,两道狭长黑眉紧紧拧起,转眼看她:“你胡言乱语什么?” “难道不是吗?”唐泽站起身,迎着清冷月色,盯着他,“臣妾愚钝,实在想不明白皇上还是为了什么?” “朕想对付李煊不假,”李翃直视她,说道,“不过朕更想的是,你心中能想明白,做出正确的选择……那日花灯和宫宴,朕原是以为你已经想明白了。” 他微微吸了一口气,眸色沉淀下去,平静温和了许多,“朕倒是希望,你每次对着朕笑,是出自真心实意。” 唐泽愣了片刻,嗯了一声,才说:“哦,皇上的意思是,皇上很在乎臣妾?” 他漆黑眸子凝聚起一片光芒,忽而破散,嘴角嘲讽地提了提:“那就奇怪了,如果皇上真的在乎臣妾,为什么当初围猎还给臣妾和清河王制造机会,还放任我们密谈?是皇上太自信了,觉得一切尽在自己掌握之中?” 李翃沉默地看他。 唐泽唇角弯起的弧度更深,嘲讽意味更浓:“就像今晚,皇上还故意让消息传到了我的手中,是试探谁呢?” 李翃抿了抿唇,眼神略微复杂。 唐泽忽而一笑:“不过臣妾也是好奇了。皇上就不怕臣妾与他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这话成年人都该听的懂吧? 果然,李翃的神色瞬间变了,褐色眸子里卷起一股风暴,伸手毫不留情地扣住了唐泽的下巴,忍着怒气道:“你敢!” “我有何不敢?”唐泽斜眼看了他一眼,其实上次离宫失败后,他就猜到围猎之时,李翃一直派人监视着自己,包括和李煊在一起时的一言一行,估计都一字不漏地传到了对方的耳中。 李翃肯定是知道自己和李煊不会干什么出格之事,但那又怎样,他就是存心想激怒一下对方。 李翃紧绷着唇线,眸子里闪过复杂情绪,光芒点点跳动,似乎是怒意,似乎是隐忍。 唐泽视线迷糊,但下巴上的疼痛还是清晰的,他勉强地扯开唇角露出一个笑容,伸手覆上了对方的手,往前摸去,径直到达了对方的肩部。 借着酒意,他脑中一根弦跳跃了下。 嗯,很好!唐泽唇角蓦地一勾,身子往前扑去。 柔软的身子带着一股冲击力撞到怀里,李翃双手不由自主地扣住了对方的腰身,两人身子一倾斜,紧抱着跌倒在地。 “你做什么?”李翃皱了皱眉,方才唐泽出乎意料的一扑,他下意识就搂着她护住她,此刻正要把她从地上抱起,可一只纤纤手掌却不由分手地搭在他的胸前,将他又按了回去。 “你说我想做什么?”唐泽启唇邪魅一笑,口中吐出甘甜清香的酒气。 李翃一愣,眉头更皱紧了些,沉声道:“你喝醉了吧,起来!” “本宫酒量极好,怎么会喝醉?呵呵,小美人你害羞什么啊?” “你胡言乱语什么……”李翃还没说完,话就被堵住了。 唐泽酒精上头,根本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凭着身体里一股最原始的冲动,当下伸手扣住了对方的后脑,手指穿过发间,嘴唇狠狠地贴了上去,唇齿之间弥漫着一丝甜腻香味。 亲了一会儿,唐泽感觉底下的身躯有点僵硬,不由伸手掐了一把,又抬起迷蒙双眼想看清楚,可突然一股力道掀开她,后背贴上了略微冰凉的地面,紧接着,身上一股重量压了上来。 似乎一切都变得被动起来……火热干燥的唇贴上他的脖子,一寸寸摩挲,一寸寸探索,所过之处带来一阵令人战栗的酥麻感。 空气也燥热起来,有些东西在半明半昧的殿内蠢蠢欲动…… “不对……”唐泽呻|吟了一声,声音有点黯哑,他不太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但隐隐约约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耳边传来一句轻喃低语,似引诱,似轻哄,模模糊糊像是从遥远异空传来…… 唐泽一个激灵脑中清醒了稍许,等一下,老子好像…… 把一个男人扑倒了! 73.第八章 /strong宿醉醒来的第一感觉就是头疼,然后脑子还一片空白。 唐泽睁开眼睛盯了一会儿头顶的雕花床板,断断续续的记忆和酸疼腿软的感觉,已经足以让生理知识丰富的他认识到了昨晚的……放荡。 腰上还搭着一只大手,唐泽小心翼翼地挪了挪,将赤|裸的身子全埋进了锦被里。 这一个动作,也惊醒了身边的人,接着,温热有力的手臂一拢,就将他圈进了怀中。 “等等……”唐泽下意识地就捂胸,如果换做是和一个妹子同床共枕,那他肯定会好言好语调戏一番,但这个妹子的角色落到了他的头上,还真是……脑中惊现过一道万孚闪电啊! 他……把一个男人吃干抹净了?啊,不对,应该是他被吃干抹净了? 唐泽呆愣了好久。 半响,他眨了眨眼,转头看向身边的人。 李翃也正盯着他看,褐色眸子在一缕清晨阳光映照下如琥珀清澈,两道狭长黑眉舒缓地展开,挺直俊秀的鼻梁,薄薄的唇,色淡如水,噙着一丝微微笑意。 唐泽不自在地往旁边挪了挪,对方脸上的表情他很熟悉,是一种将他吃干抹净后的心满意足。 “别动。”腰上的力量收紧了些,低沉黯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唐泽唇角僵僵一扯,问:“皇上不用上早朝吗?” 昨晚的事情他记了起来,似乎是他在酒精作用下强推的对方,虽然最后被反压了,但是……嗯,所以他该保持什么态度呢? “时间还早。” “哦。” 唐泽思绪混乱而尴尬,还未从昨晚之事中回过神,只好先腾出一只手去摸自己的衣服,可摸了半天也没找到,斜眼一觑,床外侧的地上散乱着几件凌乱衣服…… 李翃却没注意他此刻尴尬的神情,而是定定地望了他半响,忽然问道:“就呆在朕身边,不离宫,不好吗?” 如此坦诚相见的时候,该继续讨论纠结这种事情吗?唐泽想了想,只能说道:“好,那个,我能先穿衣服吗?有点冷……” 李翃见她神情窘迫,脸色微红,心里不禁感到几分好笑,唇角扯起的弧度便更深了,他伸手捡起衣服,替她裹好。 两人穿好衣服后,殿外宫人听到动静进来服侍,唐泽在小宫女伺候下好生梳洗了一番,才坐到桌边用早膳。 精致早点被端上桌后,还散发着一股白腾腾的热气。唐泽视线穿过热气,落到了站在一旁侍候的几个宫人脸上。 她们都是些十几岁的小姑娘,一个个低垂着脸眉,却时不时要抬眼偷偷打量自己和李翃一眼,然后抿紧了唇角不露出笑意,互相觑了觑,眼里露出暧昧不明的目光,心理活动简直写在了脸上……这群小污妖王们! 唐泽抬手,不动声色地拉高了一些衣领。 时间虽然还早,但李翃算是比平时起晚了很多,所以匆匆用完早膳后就去上朝了。 唐泽就一人坐在桌边,拿着勺子漫不经心地搅动着碗里的粥。 张嬷嬷觑了她一眼,吩咐几个宫人先退下,然后凑近身边小声地说道:“娘娘,老奴看着您脸色苍白,可是累着了?” 唐泽嘴里的粥差点呛到,但一对上张嬷嬷一本正经的眼神,觉得自己不该想多了,于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娘娘,您应该把握住机会让皇上多留宿在景仁宫,这样才能早点怀上皇嗣,”张嬷嬷又开始操心了,“唉,您要是早点使些像昨晚似的手腕,皇上哪儿有不宠幸您的道理?那些贱人怎么和您争?还好娘娘开窍了,老奴也就不必担心了。” 嗯,很好,啥都能扯到生孩子上面去,啥都能扯到宫斗上面去,不过……什么叫做昨晚似的手腕……他只是很醉了脑子不灵清好吗! 要不然,他要扑倒也去扑倒一个娇滴滴的妹子,能不受理智控制地扑倒李翃一个大男人……唐泽思绪一顿,抬手摸了摸脸,忍着心里的不适应,说道:“本宫知道了,嬷嬷,你先下去吧。” 他现在真的有点心累。 方才不敢在李翃面前表现出异常,忍了这么久,他现在很想静静。 对方是一副吃干抹净后心满意足的样子然后拍拍手走了,可若是,他知道了自己也是一个男人,不知道会有怎样精彩绝伦的表情呢? 会不会……觉得恶心呢? 唐泽安静地坐了一会儿,又自我调节了一番心理,他觉得,首先,这具躯体是原身的又不是他的,好像也没损失什么,再者,他这副身材也是腿长胸大,□□,只要他不说,李翃怎么知道他的灵魂是个男人? 虽然这些都是自我安慰,颇有一番自欺欺人的味道,但唐泽心里还是豁然开朗了许多。想起昨晚的事情,也没觉得有多大膈应…… 张嬷嬷去了一会儿,又从殿外走进来,手里拿了一个小瓷瓶,说道:“娘娘,这药是祛瘀化血的,老奴帮你抹一抹吧。” “为什么要抹它……”唐泽见张嬷嬷一脸猥琐地盯着自己的脖子看,顿时说不话来了。 “娘娘,虽然您和皇上还年轻,但皇上也太不知道节制了,都不懂得怜惜一下娘娘您,您身子娇弱,怎么承受得住……” “够了!”唐泽一脸黑线地打断了她,再说下去都可以写个小黄|段|子了,他手指点着桌面无奈地说不话来,“张嬷嬷,你你……”你真是一个超级老污婆啊! 老子思想都比你纯洁的好伐! 时间飞快地过了一个月。 自从推到事件发生后,唐泽就被解了禁足,这也是在意料之中,毕竟他付出了身体,啊不,是原身的身体和自己的灵魂,然后就是传说中的一炮泯恩仇喽。 不过此时北戎战事正火热,李翃这个月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没时间到后宫,这不禁让唐泽松了一口气……不用费什么脑子去推据侍寝啥的了。 但监视景仁宫的几队守卫还在,唐泽平时出个殿,身后也会跟着一大群宫女太监,所以他想着暂时是离不了宫了,干脆定下心来,干起了老本行——新后宫风尚建设! 唐泽这一次没重点抓和谐方面,而是搞起了身体素质的锻炼提高。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一来大部分小婊砸们在调|教下已经深刻领会了和谐风尚的重要意义,再多说也没什么意思,有些人倔强得很不改变就是不改变的,二来太后最近几天又在他耳边念叨起了皇嗣的事情。 要想富,先修路!要想生,先健身! 后宫里皇嗣单薄,除了皇上不勤奋,那便是妃子们的身体原因了。 李翃不来后宫,他总不能强拉硬拽地把人给弄来吧?凡事要先从自身反思一下嘛…… 唐泽让张嬷嬷把这个计划传递给了三宫六院。 小婊砸们整日心心念念的除了皇上,便是皇嗣了,所以一听到这个消息,纷纷积极地响应号召,就差没捋袖子露大腿的了。 唐泽拟定了一份健身计划,早晚练习瑜伽,下午羽毛球网球桌球毽子高跷蹴鞠防身术轮番上阵,七天一个轮回,规矩同以前一样,谁赢了比赛,就获得侍寝名单上的一个名额。 计划非常顺利的开展了。 这天下午,唐泽悠然自得地捧了一盏茉莉花茶,坐在景仁宫殿前晒着太阳,一边看着娇滴滴的小婊砸们进行着各项体育活动。 体育活动的工具都是唐泽画好图纸,选好材料,然后让景仁宫心灵手巧的宫女妹子们做的,为了弄个羽毛球,他特意亲自拔了湖里几只天鹅的羽毛,以至于它们都产生了心理阴影,从此见到他就怪叫着飞走。 此时,夕阳西下,冬日的阳光总带了一层昏黄暖融的色彩,潇潇洒洒地投射在宫殿琉璃瓦上,折射出绚烂人眼的金芒。 景仁宫殿前空出的一片地方,架起了两只手臂粗的木柱子,中间牵着一面一人高的绢布,四周用黄色油漆划了粗粗的几道线。 慕贵人和林婉仪一人占据一边,柔弱无骨的腰肢轻轻扭动,纤纤手臂轻一抬,拍子无力地触碰到了羽毛球,就像亲吻一样,只见羽毛球歪歪扭扭,然后飞半天才落到另一边。 唐泽看的心里急躁,小婊砸们平日里养尊处优,身体素质都太差了。就比如羽毛球,这也是讲究力量的,快狠准,可这两人胳膊无力,对打的和跳舞一样,简直看得人要跳脚和吐血。 唐泽喝完了一盏茶,终于是看不下去了,于是站起身走到慕贵人身边,说道:“还是本宫再来指导你一下吧。” “嫔妾多谢娘娘。”慕贵人擦了擦额上的汗水,脸色通红,气息微喘,正等着唐泽手把手教自己,却见她径自从自己手中拿走了拍子。 她愣了一下,以前贵妃娘娘对自己可亲密了,不仅帮自己全身按摩,带着她练瑜伽时还亲自上手掰正她的腿部姿势,可现在的举动怎么有点生疏了……难道贵妃娘娘不喜欢自己了?是不是哪个小贱人说了自己的坏话?是林婉仪吗? 唐泽没注意慕贵人一脸纠结的神色,他拿过拍子后,做好站姿,右手握拍,左手拿球,照着以前的经验按角度用力一挥……只见羽毛球轻飘飘地落到了对面。 ……呃,果然身躯太柔弱了……力量根本使不出来啊!小婊砸们都细胳膊细腿的,难怪打球像跳舞,木办法,做人不能双标啊……唐泽表示理解她们。 “贵妃娘娘球技出众,真是令嫔妾们大开眼界!” “多谢娘娘指导,嫔妾们一定会虚心求教,努力锻炼的!” “……” 虽然唐泽觉得自己打的一般,但在小婊砸们看来已经很好了,毕竟她们没接触过这类运动,此时更是抓准时机尽力地拍马屁。 唐泽轻咳一声,说:“没力道没关系,重要的是把握角度和技巧,看本宫和林婉仪对打一局就知道了。” 说着,唐泽示意林婉仪站到对面。 小婊砸们眼睛亮闪闪地站在两侧围观。 唐泽站好,抛起羽球,右手挥拍正要开打,可这时胃里突然翻腾起一阵恶心,这种感觉来的突然,他眉头一皱,立刻扔下拍子弯腰干呕起来。 “娘娘,您这怎么了?可是午膳吃坏东西了?”慕贵人在他身旁,忙关心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唐泽干呕了一阵又觉得不恶心了,见小婊砸们都围拢了过来,挥挥手说道:“本宫没事,继续吧。” 说着,他直起腰准备继续,可眼前却突然一阵眩晕发黑,双腿不自觉地向地面弯去。 74.第九章 /strong唐泽睁眼醒来的时候,床前只有张嬷嬷和一个太医在。 他扭头看了看窗外,一抹斜阳幽幽,应该没晕倒过去多长时间,太医还正手指搭在他腕上把脉。 张嬷嬷一看到唐泽醒来,紧张的表情松了下去,忙跪到床前轻声问他感觉怎么样。 “本宫没事,就是有点恶心而已……”唐泽咽了咽口水,压抑着胃里的呕吐感,心想自己身体也太弱了,不过是这几天吃的稍微油腻了点,就反应这么大,竟还晕倒了…… 张嬷嬷表情微妙地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却让唐泽心中忽然产生一种不好的感觉。 替唐泽把脉的太医是李翃原先就指给他的陈太医。陈太医半百多的年纪,两鬓斑白,此刻神情谨慎,摸着胡子把量了好久,一脸的高深莫测。 唐泽紧张地盯着他。 半响,陈太医才收回手,露出高兴的神情,说道:“娘娘,您这是喜脉啊!” “……” 脑中惊现过一道万丈闪电!唐泽有点被雷得外焦里嫩,说话都不利索了:“你你……你有没有搞错啊?本宫怎么可能怀孕?” 陈太医只当唐泽是高兴得厉害,忙甩甩袖子退后几步跪在地上,双手举过头顶伏在地上行了个大礼,郑重地说道:“微臣恭喜贵妃娘娘!贺喜贵妃娘娘!娘娘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脑中惊现过两道万丈闪电!唐泽瞪大眼睛张着嘴巴,只觉得一阵狂风袭来,把已然石化的他吹成了粉末渣子,随风飘散…… 老子怀孕了?老子tm的竟然怀孕了?! 老子这是要当妈了的节奏啊?!! “靠!”唐泽忍不住骂了一句,吸了一口气视线不知道往哪里放,半响才落到自己的小腹上,只觉得心中情绪更加凌乱了…… 张嬷嬷却是一脸喜不自禁,嘴巴都快合不拢了:“老奴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您终于盼来皇嗣了,若是生个小皇子,那在宫中地位就稳固了,那群小贱人……” 张嬷嬷太过于喜出望外,一时没意识到陈太医还在,忙打住了嘴,可还是抿着唇角乐颠颠的。 什么叫他终于盼来了啊……唐泽一脸纠结地望着自己的肚子,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他抬头看向张嬷嬷,问道:“本宫睡了多久,皇上他还不知道本宫……怀孕的消息吧?” 张嬷嬷看唐泽神色有点不对,会错了意,说道:“娘娘,老奴还没来及禀报皇上,这就派人去,您别心急。” 谁tm心急了!唐泽感觉内心有一万匹草泥马飞奔而过,他无力地抚了抚额头:“先别派人去,其他人呢?” “都在外面候着呢。” “就说本宫没事了,让她们先回去,不要说出去本宫怀孕的消息。”唐泽捏紧了手指吩咐。 张嬷嬷虽然觉得奇怪,但看了唐泽一眼,还是应诺出去吩咐了。 唐泽见她出去,又望向了陈太医:“陈太医,你留下,本宫有话和你说。” “是。”陈太医一脸喜色,这可是贵妃娘娘头一胎啊,她定是无比喜悦,把自己留下是要打赏吧。 “你凑近些。” “是。”陈太医挪着膝盖跪进了些,心想,贵妃娘娘掌管后宫又深得圣宠,手中肯定是有不少好东西,到底是什么赏赐想想就令人期待啊。 陈太医还没期待完,衣领一紧,就被一直白皙纤长的手给提了起来。 “娘娘……娘娘您这是干嘛?”陈太医见贵妃娘娘正一脸愤愤地望着自己,脑中转了半圈还是没明白过来她这是要什么? 唐泽咬牙切齿地问道:“你可诊断清楚了,确实是喜脉?” 陈太医哆哆嗦嗦地答道:“微臣行医二十年多年,专攻妇科,娘娘您可以怀疑微臣的人品,却不能怀疑微臣的医术啊!” 唐泽力气一松,觉得浑身都懈怠下去,有木有搞错啊,只有一次而已,咋tm的中奖了,以前买了那么多双色球也不见得中过一次……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他这是要当爹了还是要当妈了? “对了!”唐泽脑中灵光乍现,一个非常熟悉的词跃入脑海,他阴测测地扭头,看向陈太医,“你有麝香吗?” 这可是宫斗剧中的必备道具,传说中的小产良方,后妃该人手一份以绝后患……咳咳,貌似哪里怪怪的,但就是这么一个道理。 陈太医完全搞不懂唐泽脑子里在想什么,以为她只是太过高兴以至于行为失常,于是忙说:“娘娘,麝香化血排淤,有孕之时万不可用得,微臣会给您列一张单子,注明哪些食物禁用,哪些食物多用,安胎药每日都要喝的,微臣会给您送来……” “闭嘴!”唐泽烦躁地打断了他的话。 看来从陈太医手中肯定是得不到麝香了,而且这东西也只出现在宫斗剧里,安全性有效性不得而知……虽然不想生孩子,但这条小命他还是想要的。 唐泽咬了咬下唇,心里飞快地思索着应对方法。 这时,张嬷嬷从殿外走进来,看到唐泽坐在床上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又看到陈太医哆哆嗦嗦整理凌乱的衣领。 她叫了一声:“娘娘?” 唐泽回过神,神色冷淡地瞥了他们一眼,说道:“本宫有孕一事,谁都不能说,包括皇上。” 张嬷嬷心里奇怪,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问道:“娘娘,您不同那些小贱人们说老奴还理解,怎么还要瞒着皇上?” 唐泽斜了她一眼,呵呵,总不能说他是想在李翃得知前,把肚子里这个还未发育好的受精卵给弄掉吧? 陈太医抬头,目光颇为怪异地看了唐泽一眼,他从先皇在的时候就负责给宫里娘娘诊脉,哪个娘娘查出有身孕后不是一副喜不自禁的样子?这个贵妃怎么那么奇怪,还要瞒着皇上,她到底怎么想的?难道就是想法不同于常人,才深得圣宠? 陈太医拱了拱手,立刻义正言辞地道:“娘娘,此事关乎皇嗣,怎可瞒着皇上?” 唐泽觑了他一眼,挪开视线想了想,说道:“因为本宫想要亲自对皇上说,你们若先去说了,本宫还怎么给皇上一个惊喜?所以,你们谁都别说漏嘴了知道吗?” 语气威严了一下。 陈太医犹豫了片刻,低头应诺:“微臣知道了,谨遵娘娘吩咐。” 唐泽松了口气,又对张嬷嬷说:“陈太医辛苦了,嬷嬷你去拿一些东西赠与他,也是本宫的一番心意。” “多谢娘娘。”陈太医拿了赏赐,心情却没有方才那么高兴,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在他走出去之前,唐泽又说:“唉,陈太医也知道,怀孕之人最是脾气不好,喜怒无常,若是皇上从别人口中得知了本宫有孕之事,本宫会撕烂那人的嘴,你可知道?” 唐泽笑着,目光威胁地望了他一眼,张嬷嬷是身边人,他还可以看着,但陈太医不一样,他早晚会告诉李翃,不过也没事,在那之前他有足够时间弄掉肚子里的包子就行。 唐泽以休息为借口遣退了张嬷嬷。 他脱掉外衣打开窗户,只着一件单薄寝衣迎面而来的冷风令他浑身打了个哆嗦。其实除了麝香,还有很多方法可以小产的,比如多吃性寒的东西,多做剧烈运动……唐泽这方面的知识懂的不多,但大致知道,多作死就可以…… 想到这里,他又转到桌边端起茶杯咕噜噜地灌了一壶凉水。 而另一边,陈太医从景仁宫出来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贵妃娘娘好端端的提起自麝香做什么啊……他想了想,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涌了上来,心中不禁吓了一大跳。 他吸了口气,觉得比起撕烂嘴来,还是小命比较重要,于是脚步一转,匆匆往养心殿的方向赶去。 景仁宫寝殿内,窗户洞开着,寒风呼呼地往里灌入,可唐泽却仍旧是浑身发热,满头大汗。 因为他方才做了五十个深蹲,绕着桌子蹦跶了二十圈蛙跳,如今正躺在床上咬着牙做仰卧起坐。 “一百……一十五……” 就在他快要坚持不住,准备休息一会儿的时候,殿门忽然被人从外面大力推开。 “砰”的一声,声音又响又急,接着,他便被人一把揪了起来。 兜头罩下一件披风。 “你在做什么?”李翃把披风裹在他身上,声音里带着愠怒,又望了一眼洞开的窗户,脸色阴沉得能滴下水来。 跟随进来的宫人见状,忙跑过去把窗户关好。 唐泽见李翃突然出现,愣了一愣,随即一脸认真严肃地说道:“臣妾在锻炼身体!” 李翃斜睨着他,沉着脸色不发一言,眉间犹冷凝着一层夜色寒凉。 同朝臣商讨完北戎战事后,他才回到养心殿,等候的陈太医立即把下午发生的事情都说了,听到唐泽有孕,他有一瞬的讶异,接着自然是惊喜不已,当即便想去景仁宫看她。 可陈太医又提到了唐泽的奇怪举动,他只愣了一瞬,便全都明白了。 “你不想要这个孩子?”他面无表情地问。 唐泽怔了怔,他都知道了啊……不过知道也无妨,这个孩子在他肚子里,他掌握着主动权。 于是唐泽呼出一口气,抬起眼皮,毫不犹豫地说道:“对,臣妾不想要。” 74.第九章 /strong唐泽睁眼醒来的时候,床前只有张嬷嬷和一个太医在。 他扭头看了看窗外,一抹斜阳幽幽,应该没晕倒过去多长时间,太医还正手指搭在他腕上把脉。 张嬷嬷一看到唐泽醒来,紧张的表情松了下去,忙跪到床前轻声问他感觉怎么样。 “本宫没事,就是有点恶心而已……”唐泽咽了咽口水,压抑着胃里的呕吐感,心想自己身体也太弱了,不过是这几天吃的稍微油腻了点,就反应这么大,竟还晕倒了…… 张嬷嬷表情微妙地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却让唐泽心中忽然产生一种不好的感觉。 替唐泽把脉的太医是李翃原先就指给他的陈太医。陈太医半百多的年纪,两鬓斑白,此刻神情谨慎,摸着胡子把量了好久,一脸的高深莫测。 唐泽紧张地盯着他。 半响,陈太医才收回手,露出高兴的神情,说道:“娘娘,您这是喜脉啊!” “……” 脑中惊现过一道万丈闪电!唐泽有点被雷得外焦里嫩,说话都不利索了:“你你……你有没有搞错啊?本宫怎么可能怀孕?” 陈太医只当唐泽是高兴得厉害,忙甩甩袖子退后几步跪在地上,双手举过头顶伏在地上行了个大礼,郑重地说道:“微臣恭喜贵妃娘娘!贺喜贵妃娘娘!娘娘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脑中惊现过两道万丈闪电!唐泽瞪大眼睛张着嘴巴,只觉得一阵狂风袭来,把已然石化的他吹成了粉末渣子,随风飘散…… 老子怀孕了?老子tm的竟然怀孕了?! 老子这是要当妈了的节奏啊?!! “靠!”唐泽忍不住骂了一句,吸了一口气视线不知道往哪里放,半响才落到自己的小腹上,只觉得心中情绪更加凌乱了…… 张嬷嬷却是一脸喜不自禁,嘴巴都快合不拢了:“老奴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您终于盼来皇嗣了,若是生个小皇子,那在宫中地位就稳固了,那群小贱人……” 张嬷嬷太过于喜出望外,一时没意识到陈太医还在,忙打住了嘴,可还是抿着唇角乐颠颠的。 什么叫他终于盼来了啊……唐泽一脸纠结地望着自己的肚子,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他抬头看向张嬷嬷,问道:“本宫睡了多久,皇上他还不知道本宫……怀孕的消息吧?” 张嬷嬷看唐泽神色有点不对,会错了意,说道:“娘娘,老奴还没来及禀报皇上,这就派人去,您别心急。” 谁tm心急了!唐泽感觉内心有一万匹草泥马飞奔而过,他无力地抚了抚额头:“先别派人去,其他人呢?” “都在外面候着呢。” “就说本宫没事了,让她们先回去,不要说出去本宫怀孕的消息。”唐泽捏紧了手指吩咐。 张嬷嬷虽然觉得奇怪,但看了唐泽一眼,还是应诺出去吩咐了。 唐泽见她出去,又望向了陈太医:“陈太医,你留下,本宫有话和你说。” “是。”陈太医一脸喜色,这可是贵妃娘娘头一胎啊,她定是无比喜悦,把自己留下是要打赏吧。 “你凑近些。” “是。”陈太医挪着膝盖跪进了些,心想,贵妃娘娘掌管后宫又深得圣宠,手中肯定是有不少好东西,到底是什么赏赐想想就令人期待啊。 陈太医还没期待完,衣领一紧,就被一直白皙纤长的手给提了起来。 “娘娘……娘娘您这是干嘛?”陈太医见贵妃娘娘正一脸愤愤地望着自己,脑中转了半圈还是没明白过来她这是要什么? 唐泽咬牙切齿地问道:“你可诊断清楚了,确实是喜脉?” 陈太医哆哆嗦嗦地答道:“微臣行医二十年多年,专攻妇科,娘娘您可以怀疑微臣的人品,却不能怀疑微臣的医术啊!” 唐泽力气一松,觉得浑身都懈怠下去,有木有搞错啊,只有一次而已,咋tm的中奖了,以前买了那么多双色球也不见得中过一次……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他这是要当爹了还是要当妈了? “对了!”唐泽脑中灵光乍现,一个非常熟悉的词跃入脑海,他阴测测地扭头,看向陈太医,“你有麝香吗?” 这可是宫斗剧中的必备道具,传说中的小产良方,后妃该人手一份以绝后患……咳咳,貌似哪里怪怪的,但就是这么一个道理。 陈太医完全搞不懂唐泽脑子里在想什么,以为她只是太过高兴以至于行为失常,于是忙说:“娘娘,麝香化血排淤,有孕之时万不可用得,微臣会给您列一张单子,注明哪些食物禁用,哪些食物多用,安胎药每日都要喝的,微臣会给您送来……” “闭嘴!”唐泽烦躁地打断了他的话。 看来从陈太医手中肯定是得不到麝香了,而且这东西也只出现在宫斗剧里,安全性有效性不得而知……虽然不想生孩子,但这条小命他还是想要的。 唐泽咬了咬下唇,心里飞快地思索着应对方法。 这时,张嬷嬷从殿外走进来,看到唐泽坐在床上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又看到陈太医哆哆嗦嗦整理凌乱的衣领。 她叫了一声:“娘娘?” 唐泽回过神,神色冷淡地瞥了他们一眼,说道:“本宫有孕一事,谁都不能说,包括皇上。” 张嬷嬷心里奇怪,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问道:“娘娘,您不同那些小贱人们说老奴还理解,怎么还要瞒着皇上?” 唐泽斜了她一眼,呵呵,总不能说他是想在李翃得知前,把肚子里这个还未发育好的受精卵给弄掉吧? 陈太医抬头,目光颇为怪异地看了唐泽一眼,他从先皇在的时候就负责给宫里娘娘诊脉,哪个娘娘查出有身孕后不是一副喜不自禁的样子?这个贵妃怎么那么奇怪,还要瞒着皇上,她到底怎么想的?难道就是想法不同于常人,才深得圣宠? 陈太医拱了拱手,立刻义正言辞地道:“娘娘,此事关乎皇嗣,怎可瞒着皇上?” 唐泽觑了他一眼,挪开视线想了想,说道:“因为本宫想要亲自对皇上说,你们若先去说了,本宫还怎么给皇上一个惊喜?所以,你们谁都别说漏嘴了知道吗?” 语气威严了一下。 陈太医犹豫了片刻,低头应诺:“微臣知道了,谨遵娘娘吩咐。” 唐泽松了口气,又对张嬷嬷说:“陈太医辛苦了,嬷嬷你去拿一些东西赠与他,也是本宫的一番心意。” “多谢娘娘。”陈太医拿了赏赐,心情却没有方才那么高兴,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在他走出去之前,唐泽又说:“唉,陈太医也知道,怀孕之人最是脾气不好,喜怒无常,若是皇上从别人口中得知了本宫有孕之事,本宫会撕烂那人的嘴,你可知道?” 唐泽笑着,目光威胁地望了他一眼,张嬷嬷是身边人,他还可以看着,但陈太医不一样,他早晚会告诉李翃,不过也没事,在那之前他有足够时间弄掉肚子里的包子就行。 唐泽以休息为借口遣退了张嬷嬷。 他脱掉外衣打开窗户,只着一件单薄寝衣迎面而来的冷风令他浑身打了个哆嗦。其实除了麝香,还有很多方法可以小产的,比如多吃性寒的东西,多做剧烈运动……唐泽这方面的知识懂的不多,但大致知道,多作死就可以…… 想到这里,他又转到桌边端起茶杯咕噜噜地灌了一壶凉水。 而另一边,陈太医从景仁宫出来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贵妃娘娘好端端的提起自麝香做什么啊……他想了想,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涌了上来,心中不禁吓了一大跳。 他吸了口气,觉得比起撕烂嘴来,还是小命比较重要,于是脚步一转,匆匆往养心殿的方向赶去。 景仁宫寝殿内,窗户洞开着,寒风呼呼地往里灌入,可唐泽却仍旧是浑身发热,满头大汗。 因为他方才做了五十个深蹲,绕着桌子蹦跶了二十圈蛙跳,如今正躺在床上咬着牙做仰卧起坐。 “一百……一十五……” 就在他快要坚持不住,准备休息一会儿的时候,殿门忽然被人从外面大力推开。 “砰”的一声,声音又响又急,接着,他便被人一把揪了起来。 兜头罩下一件披风。 “你在做什么?”李翃把披风裹在他身上,声音里带着愠怒,又望了一眼洞开的窗户,脸色阴沉得能滴下水来。 跟随进来的宫人见状,忙跑过去把窗户关好。 唐泽见李翃突然出现,愣了一愣,随即一脸认真严肃地说道:“臣妾在锻炼身体!” 李翃斜睨着他,沉着脸色不发一言,眉间犹冷凝着一层夜色寒凉。 同朝臣商讨完北戎战事后,他才回到养心殿,等候的陈太医立即把下午发生的事情都说了,听到唐泽有孕,他有一瞬的讶异,接着自然是惊喜不已,当即便想去景仁宫看她。 可陈太医又提到了唐泽的奇怪举动,他只愣了一瞬,便全都明白了。 “你不想要这个孩子?”他面无表情地问。 唐泽怔了怔,他都知道了啊……不过知道也无妨,这个孩子在他肚子里,他掌握着主动权。 于是唐泽呼出一口气,抬起眼皮,毫不犹豫地说道:“对,臣妾不想要。” 75.第十章 /strong李翃没料到唐泽说的这么干脆利落,不由一愣,幽深瞳孔缩了一缩,接着眸子里不可抑制地散发出些许怒意 似乎忍了许久,他才唇角蓦地讽刺一勾,说:“这也是朕的孩子,不是你不想要,就可以不要的。” 唐泽闻言挑衅一笑:“哦?皇上真这么想?” 李翃眼睛眯了眯,吸了一口气深深地盯了她片刻,忽而站起身,吩咐守在殿门外的宫人们全都进来。 唐泽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 宫人们匆匆走进来,他们都是极会察言观色的,这时自然感觉到了殿内气氛的僵硬,纷纷垂着头不敢发出声音。 李翃神色冷肃地立在灯火之下,身后拉下一片高大修长的黑色影子。 此时,他轻轻抬起眼皮扫视了一眼噤若寒蝉的宫人们,又将视线转回到唐泽脸上,一字一句沉声说道:“贵妃怀有皇嗣,平日饮食出行皆需谨慎悉心照料,若皇嗣出了任何意外,景仁宫众人皆要陪葬!” 冰冷而威严的声音在殿内回荡了一刻。 宫人们立即俯首称喏,脸色谨慎小心。听到贵妃娘娘有孕他们自然跟着荣耀高兴,但为什么皇上和贵妃看上去不是很开心的样子,而且皇上还说那么一番令人心颤的话……究竟什么情况? 唐泽听了李翃的话则是心中又讶异又气愤,呵呵,感情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啊?拿别人的性命威胁自己? 但他就这么肯定自己会顾及别人性命不自私?……唐泽咬牙,弯长细眉轻轻一拧,抬眼便撞上了对方略带警告威胁的目光。 李翃挥手让宫人们退下。 殿内又剩下了两人,气氛安静凝滞片刻。 李翃原地站了一会儿,才抬起脚步跨到床前,笔直挺拔的身形挡住了斜侧漏出来的微黄烛光,背光而立,脸色埋在晦暗不明里,表情因此看不太真切。 “朕方才不是说笑的,贵妃若不想连累他人,就该知道怎么做。”他垂下眼睫低低地瞥了眼她。 唐泽身上落了他的影子,无感情地扯扯嘴角,扭开脸不说话。 李翃微叹了口气,在她身边坐下,视线落在她的小腹上,冷冷淡淡的眸色泛起了一丝柔和光芒,说道:“你也该明白,朕很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 唐泽视线随着他的也落在自己小腹上,心里却是颤了一颤,浑身有股不自在的感觉。 他张了张嘴,差点没忍住把自己在现代的身份说出来,憋了半响才控制住。要真是说出来了,还不知道李翃会怎么对他呢? 虽然系统说李翃的好感被自己刷爆,但他对自己的喜欢,也不过是建立在这具躯体这个表象上吧?如果他得知了自己是个男人,两人还那啥过,甚至有了孩子,他应该会感到恶心,会有想掐死自己的冲动吧…… 唐泽抬起手指摸了摸小腹,那里还很平坦,他不由失神了一瞬,抬起头问:“皇上竟是期待吗?可如果我生下了这个孩子,唐家势力恐会更盛,皇上……不忌惮?” “朕自有打算,”李翃伸手覆在她的手上,收回视线,表情带了丝认真和期待,“答应朕,不要对它做什么。” 这话说的……唐泽额上滑落一根黑线,微垂着眼睑默了半响,此时此刻,他还能说些什么,嘴上的抗拒是没多大作用的。 “臣妾……方才说笑的,臣妾怎么会对自己的孩子做什么呢?”唐泽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说着口不对心的话。 既然李翃已经摆明了态度希望这个孩子生下来,他嘴上自然是要服软的,否则怎么办,让人整天看着按着不得动弹吗? “你这样想就好。”李翃淡淡地回应,长手一伸,竟是指尖轻触了下他的小腹。 唐泽感受到他的动作,先是不自在地僵直了身子,随后便适应了。 他看不出李翃究竟是不是相信了自己的话,但只见得对方眉间微微一动,落在自己小腹上的目光柔和轻缓,慢慢的,唇边涌上一道淡淡的笑意。 殿内烛火噼啪地跳了下,影影绰绰的灯影摇晃微动,笼罩着室内一切都显得温馨安宁,就连人的心也被照得温暖平静。 唐泽感到心脏忽然一跳乱了节奏,待平稳下来,心头却似罩了一层朦胧云雾,有些事情好像被淡淡隐去,两种思绪蓦地交杂,分不出边界与清晰。 日子过了三天。 唐泽收到了唐太师来的一封家信。 他本来是不想搭理的,但碍于张嬷嬷在,又想起唐府里还有一个唐夫人或是需要自己照应的,便只得拆开看了看。 信中也没说什么重要之事,或许是听说了他有孕的消息,唐太师语气好了许多,洋洋洒洒都是一些装模作样的关怀话语,最后才提了一下正事,说是已经禀告皇上,隔几日就让唐夫人进宫探望他。 唐泽看完后,刚把信装回去,李翃就来了。 唐泽起身迎接,李翃却伸手制止了她的动作,牵着她走到桌边坐下。 “皇上,听说北戎那边传来了消息?”唐泽坐定,问道。 饶是身处后宫,他也知道祁国与北戎开战的时候,李翃每天忙得要死,可这货似乎是担心他对孩子下毒手,这几天,不管忙到多晚都要到景仁宫陪他。 当然,现在有怀孕当借口,两人也不能做什么,所以唐泽非常安心,即使晚上睡觉身边多了一个人,也不会介意什么的了…… “嗯,”李翃点头,眉宇之间飞扬神色,说道,“北戎初战告捷,你哥哥立了大功。” 说罢,他盯了一眼她的肚子,眸子里露出些许亮亮的笑意。 “哦。”唐泽应了一声,手指悄悄捏紧了唐家的信……荣宠越盛,便越危险,他还清楚地记得自己当初离宫的直接动因是什么…… 想了想,唐泽还是说道:“唐太师来信了,说要唐夫人来探望我。” “他已经同朕禀告过,”李翃端着茶杯从水雾中睨了她一眼,神情不辨喜怒,顿了顿,他才问,“你连朕都瞒不过,是怎么瞒过唐府之人的?” “唐太师根本不关心自个儿女儿,所以不能识破我也是正常,”唐泽说,“至于唐夫人……那便是我的秘密了,现在和皇上也解释不清楚。” 李翃沉默一会儿,抬起眼看她,眸子里升腾起稍微复杂的情绪。她的秘密确实很多,只不过她不愿和自己说,至少目前不愿意…… 他抿了抿唇角,努力克制下这股复杂情绪,只是说道:“你要是想让唐夫人来探望,朕就应允了,若不想……” “让她来吧,”唐泽目光坚定地说,“唐太师没那么关心我,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原因的,谁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李翃瞥了她一眼,眸子里有一闪即逝的光。 唐泽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唉,他这又算是站到了李翃这一边?不过也正常,这时候,懂得抱对金大腿才是一门深厚的学问! 更何况,唐泽幽幽地低眼觑了觑自己的肚子,里面貌似还揣着人家的包子…… “嗯,朕知道了,朕会着人安排的。”李翃指尖摩挲着杯沿,褐色眸子里透着若有所思的神情。 隔了两天,唐夫人便进宫来了。 唐泽站在景仁宫门口,远远地就看见一驾马车驶进来,唐夫人身着诰命夫人的华丽服饰,扶着小宫女的手从车上下来,脸上妆容精致,神色却有点黑。 唐泽奇怪了下,但当看到她身后又蹦跶出了一个人时,心里顿时明白了。 只见唐沁穿着件青色小袄,外罩着琉璃褂子,发髻好生梳理了一番高高地盘在头顶,粉嫩小脸上抹了一层白白蜜粉,双颊还涂了两团不明显的腮红。 她也跟着来了啊……唐泽了然地一挑眉,怪不得唐夫人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唐夫人看见唐泽时脸色才变好,不顾唐泽阻止,先是跪下行了一个礼,神情谨慎郑重。 唐沁则在一旁一脸不情愿地行了个屈膝礼叫了声长姐。她打心眼里不喜欢唐泽,在唐府时才不会给她面子,但现在是在宫里,不得不按着规矩来。 唐泽懒懒地抬起眼皮觑了她一眼。 唐沁见唐泽看自己,还一脸嫌弃的模样,脸上顿时露出不高兴的情绪:“长姐这是什么眼神?是爹让我随大娘进宫探望你的,不要好心当成驴肝肺!” “沁儿,怎么和娘娘说话?”唐夫人不高兴地说。 唐泽拉住唐夫人的手,笑说:“你能来探望本宫,本宫自然是高兴的,先进去说话。” 和唐沁这种人,又有什么好计较的?唐泽早就有这种觉悟,所以一点也不在乎和介意。 唐夫人却一副头疼的样子,趁着唐沁不注意,悄悄对唐泽说:“也不知道老爷怎么想的,非让我把她也给带来。” “无妨,多一个人也热闹。”唐泽口中这样说,眼睛却仔细地打量了一眼唐沁。 走进殿内,唐泽让张嬷嬷倒上茶水,三人便坐在一起说话。当然,大部分时间都是唐夫人在说,唐泽就是配合地点个头应一声。 至于唐沁,则是很认真地左顾右盼着装饰陈设。 她已经过了及笄的年龄,五官张开不少倒是秀气了几分,不过也没什么出彩的地方,脾气却和从前一样,说话不过脑子,唐泽只听她说了几句话,便全都了解了。 说话功夫很快,一下子就到了用午膳的时间。 唐沁用膳的时候极不安分,眼睛一直往门外瞟,一副坐不住的样子。用了一半,她皱了皱眉头问道:“长姐,你有孕在身,皇上不来看你吗?不都说你很受宠吗?” “皇上政务繁忙,今天怕是没空来了。”唐泽用膳动作一顿,非常好脾气地忽略了她的语气问题,温和地回答,心里却有个念头涌了上来。 唐太师不会是想把唐沁这货塞到后宫来吧?所以今天让她先来探探路? “哦。”唐沁听了满脸的失望,不再搭理唐泽,垂下眼睫搅拌着碗里的东西。 唐泽也懒得管她,但握勺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收拢紧,连自己也没有察觉,心里隐隐起了一股不好的情绪。 唐沁默不作声地吃了一会儿,忽然抬头看了看唐泽,只见对方雪肌黑发,头绾简雅发髻之中斜插了一支玉簪,清新淡雅,眸含春水清波流盼,脸如凝脂,五官精致…… 其实她很不愿意承认唐泽比自己美,但是当她看见碗里自己的倒影,浓妆重抹,五官平平,在对方衬托之下,倒显得庸脂俗粉了。 唐沁胸口一闷,心头翻腾起一股浓浓的嫉妒之意,嘴里什么味道都吃不出来了。 凭什么她唐泽就能在宫里当贵妃享受荣华富贵,还能怀上皇嗣稳固了地位?自己却顶着个庶出的身份什么都没有……想起二姨娘同自己私底下说的一些话,唐沁心中又有压力又有期待。 “哼,这是什么汤,难喝死了!”唐沁啪的一声扔下勺子,脸色不爽地说,“味道就和鼻涕一样!长姐,你是什么口味啊?” 唐泽一笑,说:“本宫的口味自然是很正常的,倒是你的口味出乎意料,竟然吃过鼻涕?” “我何时……”唐沁想起自己方才口误,不由面色一窘,怒红了脸色,“你不要老欺负我,总有一天……” 话没说完,她突然意识到了在宫里不可以这么放肆,于是立刻打住了嘴,心里的酸气却愈渐饱胀起来。 唐泽领会到了她未说完那一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因为唐沁这货以前就说过……想到这里,他不禁面色一冷。 唐沁见她面色变了,心里也是害怕的,毕竟这里是在宫里啊,可没人护着自己…… 这时,门外响起了一声“皇上驾到——” 唐沁眼睛蓦地亮了亮,扭头望去。 唐泽将她的神情收入眼底,更加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李翃从殿门外进来,一袭明黄色龙袍端严翩然,衬得身形愈显挺拔修长,发束白玉冠,两旁垂下了金丝璎珞,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高挺笔直的鼻梁下是紧抿的薄唇,显得面容不怒自威,深不可测,可却又俊秀雅致,贵气逼人。 他看了一眼殿内,挥手让众人起身。 唐沁站起来后心里忍不住偷笑,今天终于还是见到皇上了啊……她一动不动地盯着看,丝毫没注意自己的失态。 其实,她以前在唐府也见过皇上几次,只不过那时年纪小,没想太多,虽然二姨娘常在耳边说会让爹将她也送进宫去,但她就嘴上和唐泽炫耀炫耀,气气她,心里却没怎么想的。 可现在不一样了,她已经及笄成年,早晚要许配人家的……唐泽能进宫,她为什么不能? 皇上可不比那些世家公子好多了,九五之尊,又长得这样好看……唐沁心里偷偷地打着算盘,盯了一会儿,却发现李翃根本没看她一眼,视线都是落在唐泽身上的。 她捏了捏拳头,心里的嫉妒之火更燃烧得旺盛了。 有宫女端着茶水上来,唐沁眼珠一转,连忙站起来接过茶水,笑着倾过身子递给李翃:“皇上姐夫,请用茶。小女今日随母亲来探望长姐,真是多有打扰了。” 75.第十章 /strong李翃没料到唐泽说的这么干脆利落,不由一愣,幽深瞳孔缩了一缩,接着眸子里不可抑制地散发出些许怒意 似乎忍了许久,他才唇角蓦地讽刺一勾,说:“这也是朕的孩子,不是你不想要,就可以不要的。” 唐泽闻言挑衅一笑:“哦?皇上真这么想?” 李翃眼睛眯了眯,吸了一口气深深地盯了她片刻,忽而站起身,吩咐守在殿门外的宫人们全都进来。 唐泽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 宫人们匆匆走进来,他们都是极会察言观色的,这时自然感觉到了殿内气氛的僵硬,纷纷垂着头不敢发出声音。 李翃神色冷肃地立在灯火之下,身后拉下一片高大修长的黑色影子。 此时,他轻轻抬起眼皮扫视了一眼噤若寒蝉的宫人们,又将视线转回到唐泽脸上,一字一句沉声说道:“贵妃怀有皇嗣,平日饮食出行皆需谨慎悉心照料,若皇嗣出了任何意外,景仁宫众人皆要陪葬!” 冰冷而威严的声音在殿内回荡了一刻。 宫人们立即俯首称喏,脸色谨慎小心。听到贵妃娘娘有孕他们自然跟着荣耀高兴,但为什么皇上和贵妃看上去不是很开心的样子,而且皇上还说那么一番令人心颤的话……究竟什么情况? 唐泽听了李翃的话则是心中又讶异又气愤,呵呵,感情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啊?拿别人的性命威胁自己? 但他就这么肯定自己会顾及别人性命不自私?……唐泽咬牙,弯长细眉轻轻一拧,抬眼便撞上了对方略带警告威胁的目光。 李翃挥手让宫人们退下。 殿内又剩下了两人,气氛安静凝滞片刻。 李翃原地站了一会儿,才抬起脚步跨到床前,笔直挺拔的身形挡住了斜侧漏出来的微黄烛光,背光而立,脸色埋在晦暗不明里,表情因此看不太真切。 “朕方才不是说笑的,贵妃若不想连累他人,就该知道怎么做。”他垂下眼睫低低地瞥了眼她。 唐泽身上落了他的影子,无感情地扯扯嘴角,扭开脸不说话。 李翃微叹了口气,在她身边坐下,视线落在她的小腹上,冷冷淡淡的眸色泛起了一丝柔和光芒,说道:“你也该明白,朕很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 唐泽视线随着他的也落在自己小腹上,心里却是颤了一颤,浑身有股不自在的感觉。 他张了张嘴,差点没忍住把自己在现代的身份说出来,憋了半响才控制住。要真是说出来了,还不知道李翃会怎么对他呢? 虽然系统说李翃的好感被自己刷爆,但他对自己的喜欢,也不过是建立在这具躯体这个表象上吧?如果他得知了自己是个男人,两人还那啥过,甚至有了孩子,他应该会感到恶心,会有想掐死自己的冲动吧…… 唐泽抬起手指摸了摸小腹,那里还很平坦,他不由失神了一瞬,抬起头问:“皇上竟是期待吗?可如果我生下了这个孩子,唐家势力恐会更盛,皇上……不忌惮?” “朕自有打算,”李翃伸手覆在她的手上,收回视线,表情带了丝认真和期待,“答应朕,不要对它做什么。” 这话说的……唐泽额上滑落一根黑线,微垂着眼睑默了半响,此时此刻,他还能说些什么,嘴上的抗拒是没多大作用的。 “臣妾……方才说笑的,臣妾怎么会对自己的孩子做什么呢?”唐泽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说着口不对心的话。 既然李翃已经摆明了态度希望这个孩子生下来,他嘴上自然是要服软的,否则怎么办,让人整天看着按着不得动弹吗? “你这样想就好。”李翃淡淡地回应,长手一伸,竟是指尖轻触了下他的小腹。 唐泽感受到他的动作,先是不自在地僵直了身子,随后便适应了。 他看不出李翃究竟是不是相信了自己的话,但只见得对方眉间微微一动,落在自己小腹上的目光柔和轻缓,慢慢的,唇边涌上一道淡淡的笑意。 殿内烛火噼啪地跳了下,影影绰绰的灯影摇晃微动,笼罩着室内一切都显得温馨安宁,就连人的心也被照得温暖平静。 唐泽感到心脏忽然一跳乱了节奏,待平稳下来,心头却似罩了一层朦胧云雾,有些事情好像被淡淡隐去,两种思绪蓦地交杂,分不出边界与清晰。 日子过了三天。 唐泽收到了唐太师来的一封家信。 他本来是不想搭理的,但碍于张嬷嬷在,又想起唐府里还有一个唐夫人或是需要自己照应的,便只得拆开看了看。 信中也没说什么重要之事,或许是听说了他有孕的消息,唐太师语气好了许多,洋洋洒洒都是一些装模作样的关怀话语,最后才提了一下正事,说是已经禀告皇上,隔几日就让唐夫人进宫探望他。 唐泽看完后,刚把信装回去,李翃就来了。 唐泽起身迎接,李翃却伸手制止了她的动作,牵着她走到桌边坐下。 “皇上,听说北戎那边传来了消息?”唐泽坐定,问道。 饶是身处后宫,他也知道祁国与北戎开战的时候,李翃每天忙得要死,可这货似乎是担心他对孩子下毒手,这几天,不管忙到多晚都要到景仁宫陪他。 当然,现在有怀孕当借口,两人也不能做什么,所以唐泽非常安心,即使晚上睡觉身边多了一个人,也不会介意什么的了…… “嗯,”李翃点头,眉宇之间飞扬神色,说道,“北戎初战告捷,你哥哥立了大功。” 说罢,他盯了一眼她的肚子,眸子里露出些许亮亮的笑意。 “哦。”唐泽应了一声,手指悄悄捏紧了唐家的信……荣宠越盛,便越危险,他还清楚地记得自己当初离宫的直接动因是什么…… 想了想,唐泽还是说道:“唐太师来信了,说要唐夫人来探望我。” “他已经同朕禀告过,”李翃端着茶杯从水雾中睨了她一眼,神情不辨喜怒,顿了顿,他才问,“你连朕都瞒不过,是怎么瞒过唐府之人的?” “唐太师根本不关心自个儿女儿,所以不能识破我也是正常,”唐泽说,“至于唐夫人……那便是我的秘密了,现在和皇上也解释不清楚。” 李翃沉默一会儿,抬起眼看她,眸子里升腾起稍微复杂的情绪。她的秘密确实很多,只不过她不愿和自己说,至少目前不愿意…… 他抿了抿唇角,努力克制下这股复杂情绪,只是说道:“你要是想让唐夫人来探望,朕就应允了,若不想……” “让她来吧,”唐泽目光坚定地说,“唐太师没那么关心我,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原因的,谁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李翃瞥了她一眼,眸子里有一闪即逝的光。 唐泽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唉,他这又算是站到了李翃这一边?不过也正常,这时候,懂得抱对金大腿才是一门深厚的学问! 更何况,唐泽幽幽地低眼觑了觑自己的肚子,里面貌似还揣着人家的包子…… “嗯,朕知道了,朕会着人安排的。”李翃指尖摩挲着杯沿,褐色眸子里透着若有所思的神情。 隔了两天,唐夫人便进宫来了。 唐泽站在景仁宫门口,远远地就看见一驾马车驶进来,唐夫人身着诰命夫人的华丽服饰,扶着小宫女的手从车上下来,脸上妆容精致,神色却有点黑。 唐泽奇怪了下,但当看到她身后又蹦跶出了一个人时,心里顿时明白了。 只见唐沁穿着件青色小袄,外罩着琉璃褂子,发髻好生梳理了一番高高地盘在头顶,粉嫩小脸上抹了一层白白蜜粉,双颊还涂了两团不明显的腮红。 她也跟着来了啊……唐泽了然地一挑眉,怪不得唐夫人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唐夫人看见唐泽时脸色才变好,不顾唐泽阻止,先是跪下行了一个礼,神情谨慎郑重。 唐沁则在一旁一脸不情愿地行了个屈膝礼叫了声长姐。她打心眼里不喜欢唐泽,在唐府时才不会给她面子,但现在是在宫里,不得不按着规矩来。 唐泽懒懒地抬起眼皮觑了她一眼。 唐沁见唐泽看自己,还一脸嫌弃的模样,脸上顿时露出不高兴的情绪:“长姐这是什么眼神?是爹让我随大娘进宫探望你的,不要好心当成驴肝肺!” “沁儿,怎么和娘娘说话?”唐夫人不高兴地说。 唐泽拉住唐夫人的手,笑说:“你能来探望本宫,本宫自然是高兴的,先进去说话。” 和唐沁这种人,又有什么好计较的?唐泽早就有这种觉悟,所以一点也不在乎和介意。 唐夫人却一副头疼的样子,趁着唐沁不注意,悄悄对唐泽说:“也不知道老爷怎么想的,非让我把她也给带来。” “无妨,多一个人也热闹。”唐泽口中这样说,眼睛却仔细地打量了一眼唐沁。 走进殿内,唐泽让张嬷嬷倒上茶水,三人便坐在一起说话。当然,大部分时间都是唐夫人在说,唐泽就是配合地点个头应一声。 至于唐沁,则是很认真地左顾右盼着装饰陈设。 她已经过了及笄的年龄,五官张开不少倒是秀气了几分,不过也没什么出彩的地方,脾气却和从前一样,说话不过脑子,唐泽只听她说了几句话,便全都了解了。 说话功夫很快,一下子就到了用午膳的时间。 唐沁用膳的时候极不安分,眼睛一直往门外瞟,一副坐不住的样子。用了一半,她皱了皱眉头问道:“长姐,你有孕在身,皇上不来看你吗?不都说你很受宠吗?” “皇上政务繁忙,今天怕是没空来了。”唐泽用膳动作一顿,非常好脾气地忽略了她的语气问题,温和地回答,心里却有个念头涌了上来。 唐太师不会是想把唐沁这货塞到后宫来吧?所以今天让她先来探探路? “哦。”唐沁听了满脸的失望,不再搭理唐泽,垂下眼睫搅拌着碗里的东西。 唐泽也懒得管她,但握勺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收拢紧,连自己也没有察觉,心里隐隐起了一股不好的情绪。 唐沁默不作声地吃了一会儿,忽然抬头看了看唐泽,只见对方雪肌黑发,头绾简雅发髻之中斜插了一支玉簪,清新淡雅,眸含春水清波流盼,脸如凝脂,五官精致…… 其实她很不愿意承认唐泽比自己美,但是当她看见碗里自己的倒影,浓妆重抹,五官平平,在对方衬托之下,倒显得庸脂俗粉了。 唐沁胸口一闷,心头翻腾起一股浓浓的嫉妒之意,嘴里什么味道都吃不出来了。 凭什么她唐泽就能在宫里当贵妃享受荣华富贵,还能怀上皇嗣稳固了地位?自己却顶着个庶出的身份什么都没有……想起二姨娘同自己私底下说的一些话,唐沁心中又有压力又有期待。 “哼,这是什么汤,难喝死了!”唐沁啪的一声扔下勺子,脸色不爽地说,“味道就和鼻涕一样!长姐,你是什么口味啊?” 唐泽一笑,说:“本宫的口味自然是很正常的,倒是你的口味出乎意料,竟然吃过鼻涕?” “我何时……”唐沁想起自己方才口误,不由面色一窘,怒红了脸色,“你不要老欺负我,总有一天……” 话没说完,她突然意识到了在宫里不可以这么放肆,于是立刻打住了嘴,心里的酸气却愈渐饱胀起来。 唐泽领会到了她未说完那一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因为唐沁这货以前就说过……想到这里,他不禁面色一冷。 唐沁见她面色变了,心里也是害怕的,毕竟这里是在宫里啊,可没人护着自己…… 这时,门外响起了一声“皇上驾到——” 唐沁眼睛蓦地亮了亮,扭头望去。 唐泽将她的神情收入眼底,更加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李翃从殿门外进来,一袭明黄色龙袍端严翩然,衬得身形愈显挺拔修长,发束白玉冠,两旁垂下了金丝璎珞,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高挺笔直的鼻梁下是紧抿的薄唇,显得面容不怒自威,深不可测,可却又俊秀雅致,贵气逼人。 他看了一眼殿内,挥手让众人起身。 唐沁站起来后心里忍不住偷笑,今天终于还是见到皇上了啊……她一动不动地盯着看,丝毫没注意自己的失态。 其实,她以前在唐府也见过皇上几次,只不过那时年纪小,没想太多,虽然二姨娘常在耳边说会让爹将她也送进宫去,但她就嘴上和唐泽炫耀炫耀,气气她,心里却没怎么想的。 可现在不一样了,她已经及笄成年,早晚要许配人家的……唐泽能进宫,她为什么不能? 皇上可不比那些世家公子好多了,九五之尊,又长得这样好看……唐沁心里偷偷地打着算盘,盯了一会儿,却发现李翃根本没看她一眼,视线都是落在唐泽身上的。 她捏了捏拳头,心里的嫉妒之火更燃烧得旺盛了。 有宫女端着茶水上来,唐沁眼珠一转,连忙站起来接过茶水,笑着倾过身子递给李翃:“皇上姐夫,请用茶。小女今日随母亲来探望长姐,真是多有打扰了。” 76.第十一章 唐泽握着茶杯,自上而下冷睨了她一眼。呵呵,当他是死的吗? 唐夫人见唐沁这个讨巧的模样,心里也不由气不打一处来,她就知道,二姨娘怂恿老爷将唐沁也带来,安得准不是什么好心! 对于她们的想法,唐沁浑然不知,光顾着满脸笑意眼神期待地望着李翃。 李翃却是低头瞥了瞥她手里端的茶杯,放在膝上的双手没有动,而是眼神示意了身后站着的小太监。 小太监立刻明白,忙伸手去接。唐沁瞪了他一眼,心里登时有点不爽,于是两手故意一抖,茶盖子倾斜开来,稍许茶水漏出来滴到了龙袍一角。 “哎呀,是小女不小心,皇上姐夫别怪我啊!我这就给您擦擦!”唐沁故作慌张地说道,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身子凑得更近了些。 “不用。”李翃不动声色地避开她,面色隐隐有点不好。 唐夫人实在看不下去,唐沁这样故作丑态丢了唐家脸面也就算了,要是惹得皇上不高兴,看她该怎样收场!但是自己不为唐家着想,也得为唐泽考虑啊。 “沁儿,”唐夫人低声呵斥了一声,毕竟当着皇上的面儿,她也不好多说什么,于是就不轻不重地教训了句,“这是宫里,怎的这样没大没小,还不快坐回来。” 又歉然地对李翃说:“皇上,这丫头在府里被惯坏了,真是让您见笑了。” “无妨。”李翃淡淡地说道,视线一转落在唐泽脸上,只见她幽黑璀亮的眼瞳中露出几丝不高兴的情绪。 见他察觉,唐泽连忙挪开目光。他方才默不作声地看着唐沁做一系列动作,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有几分同情,看她一副卖力讨好勾引的样子,李翃却是理都懒得理她……还好他懒得搭理,否则自己心里的怒意会更盛吧! 虽然这股怒意来得有些突然和诡异,但唐泽静下心来仔细一想,唐沁这小丫头都敢爬到自己头上了,自己能不生气吗?脾气好,可不代表没脾气! 唐沁见李翃对自己的态度冷冷淡淡,又当面受了唐夫人斥责,心里感到又气又委屈,哼,什么叫做惯坏了!什么叫做见笑了!这个女人不就是看不得自己好吗?就是想让自己屈居于唐泽之下,好维持她在唐府的地位吧? 唐沁用力咬着下唇,脸色泛白,心里都被愤愤的嫉妒之情填满了,接下来别人说了什么她都听不到了。 唐夫人生怕唐沁再出什么幺蛾子给唐泽添麻烦,说了几句话后就起身要告辞。 唐泽客套地挽留一下,也便不阻拦了,亲自起身送她出去。 李翃也站起来,虽然碍于身份没有亲自去送,但还是慢了一段距离边走边盯着唐泽她们出去。 过了殿门,唐夫人才拉着唐泽小声说道:“泽儿,你心里别介意,唐沁这孩子让二姨娘教坏了,什么规矩都不懂,今日做出这副姿态,也是丢了唐家的脸面。” “她年纪还小,我和她没什么好计较的。”唐泽口中安慰道,心里却忽然感觉真的被某些东西堵了一下。 唐沁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手指揉着小手绢,眼珠滴溜溜地转了转,明显还是一副不死心的样子。 自从唐泽从一个失宠贵妃莫名其妙得宠后,爹就从不提把她送进宫之事了,二姨娘好不容易为她争取来这次机会,怎么可以轻易地放弃? 想到这里,唐沁咬咬牙,余光注意了一下李翃的位置,踩在台阶时左脚故意一歪,身子便半倾斜着朝对方的方向倒去…… 只要有了肌肤之亲,进宫就会容易许多吧……唐沁闭紧了眼睛,等着落进一个宽厚温和的怀抱…… 但事实显然是她想多了。 李翃见她朝自己倒来,眉头微皱身形轻巧一侧,然后面无表情地看着唐沁哎哟一声仰面摔在了地上,眸子里厌恶之情迅速闪了闪,撇开了视线。 他紧绷着嘴角,目不斜视地抬起脚步绕过了唐沁。 方才的容忍是给唐家几分面子,但这个女人也着实太不知好歹了,一而再的挑衅可快要突破他的底线了! 跟在身后的太监见龙颜不悦,纷纷垂着头立在原地,谁也不敢去搀扶摔在地上的唐沁。 唐泽走在前头听到动静,一回头便看到唐沁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的样子,立刻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他唇角冷冷一抿,后退几步从地上扯起了唐沁,挤出笑吟吟的弧度:“怎么这么不小心?晚上宫门要落锁的,还是快些走吧!” “我……”唐沁的发髻乱乱的,眼圈通红声音哽咽。怎么会?皇上竟然不扶住自己,竟然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摔倒出丑……她有这么惹人嫌弃吗?唐泽这个贱人心里肯定得意极了吧! 唐泽大大方方地迎接着她嫉恨的目光,手上用力捏紧了对方的手腕,回头对李翃笑道:“皇上,我有几句话想和家人说。” 李翃明白她的意思,于是点头停住了脚步,看着唐泽牵着唐沁走出殿门外。 一出景仁宫,唐沁就想挣扎着脱离唐泽桎梏,忍不住尖声叫起来。 “你干什么?放开我!” “闭嘴!” 唐泽一甩手,唐沁便往前跌去转了个圈儿,后背轻轻地撞到了马车外壁。 她还没回过神,就见唐泽身子往前一倾,单手支在了车壁上将自己圈住,目光微冷,另一只手挑起了自己的下巴与她逼迫直视。 “你……你想对我做什么?”唐沁抬手紧了紧衣襟,一脸惊恐的神色,面对长姐毒辣辣的目光,她感觉自己像是被剥光了衣服暴露在太阳底下。 这个长姐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从小到大,虽然对方是嫡出,她是庶出,但仗着母亲受宠,在府里作威作福的都是她,而不是唐泽这个柔弱不吭声的嫡女。 她瞧不起唐泽,深深的瞧不起,所以每次碰到她都会挑刺加嘲讽,多年下来,她也是将这当成了一个习惯,以至于现在也忘了。 时过境迁,她是贵妃,是嫡女,自己不过是庶出的小姐…… 看着面前脸色冷漠眼神嘲讽的长姐,唐沁头一次感到了些微的害怕,也意识到了自己方才做出的那些勾引举动是多么令人不齿。 她后背沁出了冷汗,但还是咬着牙倔强地不说话。 唐泽伸出两根手指捏了捏她的下巴,一字一句地说道:“唐沁,本宫方才没有发作忍着你,是看在本宫母亲的份上,也是留了唐家一点脸面……你要是将事情做的太过分,以为本宫会放过你?” “你……你竟然威胁我?我回去告诉二姨娘,让二姨娘告诉爹……”唐沁声音带了一丝哆嗦,渐渐低了下去。 唐泽见她眼神闪烁,微叹了一口气,神色嘲讽轻蔑地收回手,说道:“你也长这么大了,该懂得用脑子思考问题了吧?别再听二姨娘给你瞎出主意,她要是真有脑子,就不会到现在只是个姨娘。想回去告诉你爹,可以啊,尽管去,看他是不是会闯进宫里指着鼻子骂本宫帮你出气?呵,回去好好掂量掂量吧,仔细想一想本宫究竟是你惹得起的吗?” 唐沁闻言猛地抬头,神情一愣一愣的。 是啊,告诉爹又能怎样?这件事确实是她不对,告诉爹了,或许还会连累二姨娘一并受到惩罚,更何况,就算自己真的受了委屈,那也无用,凭着唐泽如今的身份,爹怎么可能帮自己出气? 见她有些想明白了,唐泽才唇角斜斜一勾,挺直身子双手交于腹前,一拢华丽水袖垂于腰侧,外罩淡紫色纱衣绣着金凤裹身,低垂鬓发斜插白色珍珠步摇,白皙脸上薄施粉黛,颜色娇嫩,气质端的雍容柔美,清灵透彻,却又是一副睥睨的仪态万千。 唐夫人看着自家女儿霸气侧漏的样子,眨了眨眼睛,也有点不认识她了。 “我我……”唐沁脸色苍白,嗫嚅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唐泽却忽然笑笑,伸手帮唐沁整了整衣领,然后拍拍她的肩膀,语气郑重地说道:“本宫以前给你造成了好欺负的错觉,是本宫的错,如今便帮你纠正回来,也算是补偿了过错吧。所以——少女,长点心吧!” 唐沁:“……” 看着唐夫人和唐沁坐上马车,车子摇摇晃晃地朝着宫门口走了,唐泽才收回视线,转身回去。 他情绪有点复杂,唐沁的出现和举动给他一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她勾引李翃,让他感觉就像是自己的一件东西要被抢走了,虽然知道抢不走,但她就算摸一下,他怕也是会介意的……啊,不对,李翃不是东西……诶,这好像也不对…… 不过,最不对的地方是,他竟然将李翃当成了一件自己的专属物品? 不对啊!这是什么逻辑!这是什么诡异的心理!唐泽边思索边头疼,觉得自己最近肯定受了怀孕的影响,都是些什么脑回路…… 李翃就站立在殿门口,静静地看着唐泽送走两人,一步步朝自己走来。 夜幕之中,她一袭紫色锦裙曳地边缘铺在白石地面,似乎是带着夜色迷离和清冷缓缓地走近,到跟前了,她抬起头仰望着,肤若凝脂的小脸,下巴尖尖莹莹,浓密卷翘的黑色羽睫下,一双璀璨生辉的黑色眸子定定地瞧着自己,似乎还有些失神。 他眉宇之间尽舒展开来,眸子里漾出一股淡淡笑意,朝她伸手:“回去吧。” 唐泽愣了一下,看着面前递来的修长有力指骨分明的手,犹豫片刻还是抬手搭了上去,温暖的气息立即裹紧她微凉的手指。 也将她内心的烦躁苦恼一并席卷而去。 两人走回景仁宫殿内。 唐泽观察了一眼李翃的神情,问道:“皇上不高兴了?” “恰恰相反,朕倒是有几分高兴。”李翃睨了她一眼。 “哦,原来皇上好这口啊。”唐泽默默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面色毫不动容,心里却忍不住吐槽,呵呵哒,他是喜欢投怀送抱的女人吗?这是什么重口味啊,不过话说,貌似自己以前也挺喜欢来着…… 李翃望着她,唇角弧度深了下,用非常正经的语气说:“朕高兴,是因为贵妃吃醋了。” “咳咳……”唐泽一口水呛住。 “喝得这样急,难怪要呛住了。” 李翃伸手替她拍了拍后背,脸上露出一丝好笑的表情。 是被你那一本正经的话给吓住了好吗……唐泽擦了擦唇边的小水珠,抬头说道:“后宫里还有那么多女人,要是臣妾真的吃醋了,吃的过来吗?” 更何况,吃醋?那他是吃李翃的醋?还是吃小婊砸们的醋啊? “随你说吧。”李翃也不计较,看唐泽捂住小腹小心翼翼的样子,不知想到了什么,眉目忽然舒缓,目光不禁柔和了许多。 唐泽顺着他目光看了看自己的小腹,平坦一片,暖色微黄的烛光映照在上面,除了将衣服照得好看了些,却也没什么特别的。 “朕倒期待是个小公主,”李翃喃喃了一句,又说,“是个小皇子也可以。” “我比较喜欢小萝莉……呃,小公主。”唐泽可是一个女儿控,这时听到李翃说起孩子性别,也不禁眼睛一亮,不过一想到这个或许是萝莉的小东西是要从自己肚子里蹦出来的,心中热情又减下去不少。 他看了看李翃,对方表情认真,褐色眼眸里还真是露出了几许期待,两道狭长黑眉眉尾微微上挑,神情都是放松缓和的。 唐泽的心脏蓦地怦然一动,不过片刻便恢复过来。 呃,真的有点不对劲,他怎么和一个男人期待起孩子的性别了呢……虽然两人就这么呆着是一件挺舒心的事情,但是,若真的迎来了这个孩子的出生,那自己的角色扮演还真是一个棘手的问题啊! 77.第十二章 时间飞快地一天天过去,转眼就已经是开春季节。 气温回暖,假山围绕的荷花池面已经化开了薄冰,柔和湿润的空气弥漫了整个皇宫,琉璃瓦被一阵绵绵细雨洗刷过更是刺眼耀人,彰显着皇家尊贵秀丽,朱红色廊柱,暗红色宫墙,颜色清亮,整齐伫立,恢弘大气。 景仁宫内。 陈太医给唐泽请完平安脉,又叮嘱了几句才告退。他刚出去,张嬷嬷就端着一碗安胎药进来了。 “娘娘,该是喝药的时辰了。” 唐泽一声不吭地伸手接过,嘴唇凑近药丸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唉,踹掉包子的计划没能有机会实施,此时这胎已经过了三个月,衣服穿的薄一些的话,可以看见肚子明显地鼓了出来。 事到如今,唐泽只能放弃小产的念头。因为他担心,就凭这个时候的医疗卫生条件,万一作死太过自个儿都得搭上小命,多不划算啊……反正已经占据这个躯体两年了,不就是生个孩子吗? 跨过自己心里的这条线就行了! 陈太医受吩咐照顾唐泽养胎,每天准时来把脉送安胎药的,唐泽也都乖乖配合,太后那里也时不时就派人送补品之类,他也照单全收了。 因为他觉得,既然已经打算把这个孩子生下来,那就应该好好养着身体,生产的时候还能少点痛苦……话说,他也会和个女人一样满头大汗,双手抓着被子,脸色苍白地痛苦嘶嚎吗……想想就有点惊悚呢! 这天,小婊砸们来景仁宫请安了。 她们行过礼后同往常一样各自坐在了位置上,虽然面色无异于平时,但毕竟后宫里已经好久没有皇嗣出生了,每个人的视线都有意无意地落在了唐泽的肚子上。 “嫔妾贺喜贵妃娘娘有孕之喜,这是嫔妾亲手为小皇子做的虎头帽,还望娘娘不嫌弃。”孙嘉柔说着,从身边宫女捧着的盒子里拿出一顶精致小帽。 贵妃娘娘怀有身孕之事,她们是昨天刚刚得知,慕贵人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到底是介意唐泽有了身孕,还是介意被瞒了许久,连她自己也分不清楚。 于是斜了孙嘉柔一眼,阴阳怪气地说:“就孙才人是心灵手巧,我们几个都是笨手笨脚的,舌头还不灵活,不像你能说会道地讨好人呢。” 林婉仪见状,小心地踢了踢慕贵人的脚,眼神示意她不要说蠢话,又立刻岔开了话题,说:“嫔妾看娘娘肚子显圆,又是冬日里怀的胎,定是个聪明伶俐的小皇子。” 其余人也不甘示弱地迎合着说:“是啊,嫔妾看着也觉得像小皇子,贵妃娘娘本就是后宫之首,加上有了小皇子,皇上待您就会更不一样了,嫔妾真是好生羡慕。” “皇上待贵妃娘娘本就是不一样的,你又羡慕什么?” “我是恭喜贵妃娘娘,替贵妃娘娘高兴,你这话又是挑什么刺?” “我何时挑刺,实话实说还能有错了?明明是有些人痴心妄想……” “……” 座下撕的火热,唐泽却觉得有几分好笑,肚子才这么点大就看得出来了?他双手不由捂住小腹,也低头仔细地看了看。 在现代时,他好歹也是被宫斗剧普及过人性阴暗的,别看小婊砸们笑着说着一些恭维之类的话语,可他知道,之中肯定有人会嫉恨,会蠢蠢欲动…… 毕竟在各自的利益面前,每个人都要学会伪装,学会明争暗斗。 不过,李翃早已吩咐了景仁宫所有用食都由专人制作,他人不得经手,守卫人数也只增不减,这样一来,唐泽又觉得自己没什么好太操心的。 等唐泽回过神来,小婊砸们的撕逼话题又转到了万年躺枪王柳平儿身上。 “娘娘啊,柳惠妃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整天呆在瑜景宫不出来,都不与嫔妾们来往了,嫔妾心里惶恐不已,谁知道她是不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陆芳容想多了吧,就凭她还能翻出什么风浪?” “你这话也有几分道理,一个没有子嗣又被皇上厌弃的人,能有什么能耐?呵呵……”陆芳容笑了一声就闭了嘴,因为她忽然意识到这话一说,等于得罪了在座大部分人,包括她自己。 就算皇上没有厌弃她们,可她们终究没有皇嗣依靠啊…… 唐泽捂着小腹,冷冷淡淡地接受了一道道小心觑来的目光,心里不由膈应了一下。 “本宫多谢诸位姐妹的心意了,”唐泽清了清嗓子,说道,“本宫有孕,所以皇上最近才多陪了本宫一些时间,不过放心,本宫非常清楚,皇上心里是有各位姐妹的……这样,本宫手中还有一份侍寝名单,今晚就和皇上说说,商量一下你们的侍寝事宜可否?” 小婊砸们闻言眼睛一亮,但又很好地掩饰了心底的火热,有的端着茶杯轻啜,有的拿帕子掩着嘴角轻咳,都是一副矜持羞涩的模样,谁也没有出声说话。 唐泽视线转了一圈,发现没有人反对,于是就敲板子决定了。 “多谢贵妃娘娘!”小婊砸们的心安定下来,纷纷起身谢安。 到了晚上,唐泽将侍寝的事情同李翃委婉地提了一下。 李翃轻轻地一挑眉,神色不辨喜怒,淡淡问道:“那贵妃想让朕去谁那里?” “今晚应该是林婉仪那里,”唐泽摸出了侍寝名单,眼睛一行行瞟过,说,“明晚是慕贵人,再后天晚上是苏宝林……” 话还没说完,侍寝名单就被李翃一把夺过。 哼,这么心急想看吗……唐泽心里微微感到不爽,只见李翃觑了一眼就把东西搁下了,然后挑起眉毛褐色眸子斜斜地瞟来,唐泽从中看见了一种叫做无语的表情。 “这都是什么东西?”李翃强忍着心中情绪,问道。 “侍寝名单啊,”唐泽一本正经地说,“臣妾为了鼓励后宫之人好好锻炼身体,为皇上多诞下子嗣,就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谁赢得一项比赛,就给谁增加一个侍寝名额。” “够了!”李翃突然站起身来,高大修长的身影挡住了烛光,浑身散发出一股逼迫气势。 唐泽心脏跳了下,牵扯着嘴角道:“臣妾也是为了大祁和皇上着想,如果皇嗣单薄国基不稳,很难保证朝中之人或亲王不会有异心……臣妾这个法子,采取激励制度鼓励大家锻炼身体,还是很有效的……” “你倒是有心。”李翃伸出手指挑起唐泽的下巴,四目相接。 他背着烛光站立,白皙脸上的神情在阴影之下更加高深莫测,只有薄唇抿成一道锋利直线,还是能清晰看见的。 “就这么急着把朕推向别的女人?”他声色微冷而讽刺,眸子里透出一点薄凉。 唐泽目光微微缭乱,迅速挪开了视线,他很清楚对方的话该怎样回答才能不得罪,所以立即解释道:“臣妾也不想把皇上推向别的女人,但臣妾……也是个女人!所以很能理解她们,毕竟谁都有空虚寂寞冷的时候……” “你不想就好,”也不知哪句话讨好了李翃,他神色明显缓和了一下,直接打断唐泽的话,说,“你现在有孕在身,早上请安的事情就免了,朕不准她们再来打扰你。” 听他明显是误会了什么的意思,唐泽感觉自己似乎把小婊砸们扔坑里了,心里不禁有点过意不去,忙说:“这不关她们的事,是臣妾听了太后的话,觉得皇嗣之事真的很重要,才想劝皇上……咳咳,也不过是想以大局为重啊……” 李翃闻言紧锁起眉头,似乎凝神考虑了一会儿,才慢慢抬起头来,说道:“太后说的也有几分道理,皇嗣单薄,确实对前朝之事有所影响。” 唐泽心里咯噔了一下,他这是忽然想通了?想去哪个小婊砸那里了? 只见李翃的视线落到了她的小腹处,眸光荡漾着烛火显得格外柔和。 “所以,贵妃以后要多为朕生几个孩子了。” “咳咳——”唐泽一口茶水差点呛住,喂喂,这种话难道不是用来调戏妹子的吗?为何神情这么严肃谨慎,语气还他妈的如此一本正经?! 李翃替她拍了拍后背,笑道:“都快生孩子的人了,怎的还如此轻躁?” “我——”唐泽捂住肚子咳嗽,心想,老子这还不是被你吓的吗!把小婊砸们从坑里刚捞出来,自己却又掉入坑里去了? 多生几个?呵呵,简直是在开突破宇宙边际的玩笑啊! 他低眼瞥了眼鼓起来的小腹,在心里默默地说道,喂,你这个还不知性别的小包子,老子只生你一个啊,千万告诉你其余兄弟姐妹,别再来了! 时间又过了一个月。 这期间,景仁宫里还真的没有小婊砸们来请安了。 唐泽的日子过得清闲而舒心,只是因为怀孕的原因,他愈发变得懒得动弹懒得思考,于是整天呆在殿内犯困,还好没有孕吐反应,在吃吃喝喝过程中,身子不知不觉地笨重了许多。 李翃仍旧每天晚上都会来景仁宫陪他,虽然唐泽直觉自己没什么需要陪伴的,但对方乐在其中,便也懒得说了,左右是睡觉的时候身边多一个人而已。 这天夜幕降临,唐泽正准备用晚膳,就听到殿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接着李翃走了进来,他仍穿着上朝时的一袭明黄色龙袍,袍裾衣袖绣着几条腾云驾雾威风凛凛的黄龙,气势威严十足,黑发用紫金冠高高束起,两道狭长黑眉形状优美,朝着发髻的方向斜斜飞去,脸上的神采如同飞龙一样精神奕奕。 “皇上怎么这么高兴,发生什么事了吗?”唐泽知道他这几天政务繁忙,平时来的时候总有几分憔悴神色,可今晚似乎特别精神。 李翃先是望了一眼她的肚子,眸子里漾开稍许柔意,在她对面坐下之后,才勾勾唇角,说道:“今日刚来的捷报,北戎大军七日前就被围困在荒漠之中,他们首领自知已是绝路便提剑自刎了,昨日,我祁国将士已经破开城门,深入腹地攻占了北戎!” “大军岂不是很快要班师回朝?”唐泽问。 “嗯。”李翃点点头。 “臣妾恭喜皇上。” 唐泽虽说的是客套话,但心里却真是替李翃高兴的,魂穿了这么几年,他也将自己当做祁国的一份子了。 大军班师回朝,那岂不是唐深和李煊都要回来了? 唐泽不禁想起半年前的离宫之事,本还想着再次借助李煊的力量离宫,可现在……唐泽默默地看了眼自己的肚子,这状态,还是先安分一点别冒险了!更何况,他还不知道李煊会不会介意…… 李翃大概也是想到了什么,神色蓦地变了变,不过很快就收敛起来。 沉默了一小会儿,他脸色无异又同往常一样,关心地问了唐泽几句今天的身体状态。 唐泽也都习惯性地回答了。 用完晚膳,洗漱后,宫人们都悄悄地退出去了,寝殿内安静的空气缓缓流动。 李翃似乎犹豫了一瞬,才从袖中拿出一封信递给了唐泽:“你先看看吧。” “嗯?” 唐泽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接过信拆开,略略地扫了一眼,不由大惊失色,脸色瞬间苍白。 78.第十三章 信中陈述的内容正是唐太师私通北戎,泄露祁军机密的事情,另外还附了一张盖章边关通行文书作为证据。 唐泽捏紧了信,抬头问道:“唐太师通敌北戎,皇上可还有其他证据?” 他记得唐太师明明是因为通敌赵国才被满门抄斩,如今怎么就变成通敌北戎了呢?唐家若是倒了,凭他的身份又该何去何从?还有,李翃给自己看这个做什么?…… “你可知这封信是谁给朕的?” 李翃不答反问。 唐泽摇了摇头,他怎么会知道。 李翃默了默,才说:“是唐深。” “……啊?”唐泽呆愣了半响,才惊讶了一声,唐深?怎么可能,他可是唐太师的亲生儿子!和自己这种内里调换的还不一样,揭发唐太师对他有什么好处? 关于祁北之战,唐泽并不知道其中的曲折弯绕,所以他只是猜测说道:“现今北戎战败大势已去,唐太师通敌之事早晚会被察觉。难道唐深是不想被牵连太多,所以才揭发了他?” “并非如此,”李翃站起来负手走了几步,又转过身,目光沉沉地说,“早在开战之前,他就同朕提供了唐太师通敌北戎的证据,这也是朕封他为副将出征的一个原因,况且,如若没有他从中周旋,北戎战事也不会短短半年内就结束。” 唐泽听了,怔了一会儿,李翃竟然早就知道了,那他还敢启用唐深?这决定也太大胆了吧?而且唐深,这个他名义上的兄长,到底是什么脑回路啊…… 唐泽想起以前自己一门心思想要离宫,多半也是为了唐太师通敌之事败露,自己不被连累罢了,没想到做了这么多的准备,没离得了宫,唐太师的事情倒是提前了。 “皇上准备怎么处置唐太师和唐家?私通敌国……论罪,可是要满门抄斩啊。”唐泽望了望李翃,心里忽然有点忐忑,他现在还是无法信任对方……在李翃心中,自己如何能与国家朝堂相比,唐家倾颓,牺牲自己也不是不可以…… 他清楚地记得资料上所写,亦累其女孝德贵妃迁出皇陵……原身死后都还得了那么凄惨的下场,他如今占据了她的身份,又会怎么样呢? 李翃见唐泽眼里散发出浓浓的警惕意味,心中不由一涩,她还是无法完全信任自己,对自己总是保持着一种距离。 他微微无奈地抿唇道:“唐太师私通敌国自然论罪严惩,不过唐家其余不知情人士,朕不打算处置了。至于唐深,此事与他无关且他检举有功,况且还立有军功,这次班师回朝,朕只会嘉奖与他。” 顿了顿,又说:“你该相信朕,不管事情到了如何地步,朕至少能护你安然无虞。” 唐泽撇过了脸,避开他的目光,微带寒意的眼眸忽然涌现出几分讽刺,他挑了挑眉,道:“皇上说要嘉奖唐深?呵,怎么嘉奖,他的利益和唐家息息相关,如果他还活着,有权势,难道不会憎恨您吗?放这样一个人在身边,您安心吗?而且——” 唐泽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鼓出来的肚子,心里涌上一股极其复杂的感情:“臣妾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又算什么?皇上以后看着一个带有唐家血统的孩子,心里不会膈应吗?” 李翃沉沉地盯了她几秒,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唐泽叹了一口气,抬起头瞥向窗外,外面暮色浓重,看不清月影和星光。 “皇上也知道的,左右我与唐家没什么关系,怎么处置唐家是您的事情,与我无关,我并不会因为血缘或利益记恨您,”唐泽认真地说,“这样一个与您无害的人,如果您真的对我有几分感情,就请放我出宫吧。至于这个孩子,皇上若是喜欢那就让它留在宫里好了,如果不喜欢,让我带走也可以。” 这个话题在心底压抑了好久,终于还是说出来了……唐泽忽然觉得浑身放松了不少。 谁知李翃脸色瞬间阴沉了,略带愠怒的声音立即响起:“离宫之事想都不要想,以后不准再提起!” “左右是后宫里少一个无关之人罢了,对皇上来说又没有什么影响,为何不放我出宫?” 李翃忍了好久,才忍住没把茶杯摔到地上,他手背青筋微凸,缓缓放下了杯子,压抑着心里蹿腾的一股复杂情绪,斜了他一眼说道:“朕做的这一些事情,难道你还不明白朕的心意吗?” 唐泽对上他深不可见的眸子,不由一怔。 呵呵,心意?这不会是告白的话语吗?可是……李翃这话说错人了,唐泽垂下眼睫,心底的讽意薄凉一涌而上,其实世界上总会有一些睿智的人能一眼看透事物本质。 而他自认为就是那种人,虽然想法这有点自恋,但在唐泽的世界观里,所谓的感情不过是构建在物质,外表,性格等之上,是一种很虚幻不可靠的东西,随时可以变化。 就算他相信了系统的话,也能够感觉得出李翃对自己确实有那么一点喜欢在,但是,谁能保证这种感情的长久呢?更何况,他也是一个男人,他不可能对一个男人产生哥们儿以外的感情,更别提回应对方的感情了……而且,一辈子呆在后宫里终老此生,与他的人生观也是略略不符啊! 李翃自然不知道唐泽心中想了这么多,他只看见她低垂着头轻倚靠在桌边,一头乌黑青丝在白天鹅般的脖颈后铺散开来,衬得脸蛋愈发光洁白皙,娇嫩清丽,只是眼中漏出的一丝落寞与无措,将他的心也牵扯了一下。 “罢了,先不说这些事了,”李翃闭了闭眼,将所有情绪都收归眼底,淡淡说道,“你许是不知,即使惩治了唐太师,也不必担心唐深造反。” “什么意思?” “唐深向朕禀告唐太师通敌一事时,也将另一件事同朕说了,朕也特意命人调查过那事,所以才会信任于他。” “何事?”唐泽问。 “唐深——并非唐家血脉。” “……啊?”唐泽觉得今晚所谈的信息量太大了,先是唐太师通敌,差点把他的小心脏膈应坏,后是唐深举报,刷新了他对这个兄长的认知,现在又来了一个唐太师疑似被戴绿帽子的八卦事件? 呵呵,话说这个隔壁老王是谁啊? 李翃见唐泽一副好奇的样子,便说:“其中缘由,等唐深回宫,朕再让他与你细说。” 李翃端起茶杯,朦胧水雾袅袅升起,飘过他俊秀挺拔的鼻梁,他突然想起了那一天,唐深跪在自己面前,揭发了唐太师之后,又求了自己另一件事。 唐深自愿请求出征北戎,愿以军功将功赎罪和被贬为庶民,只求放过唐家无辜之人……但他话里重点一句是,唐家若是倾颓,唐泽在后宫会无立足之地,自己怕也是会厌弃了她,所以看在以往情分,请放她出宫…… 李翃眉头几不可见地微微一皱,他自然是不会让唐泽出宫的,她是他的贵妃,怎么会让她离开自己身边? 至于唐家之事,他自然也会有所安排,不过唐泽似乎并不信任,竟还提出了离宫一事,所以唐深所说的话,他不打算告诉唐泽了,免得她多起心思。 “你不必担心,”李翃伸手牵过唐泽的手,声音平稳地说道,“朕已拟好圣旨,一个月后封你为后。” 唐泽刚缓过神来,李翃的话却又似一记重磅炸弹在他头上炸开。封你……为后? 唐泽怀疑是自己听觉出了问题,一脸怪异地看向他,停顿了好久,他才略略讥讽地勾了勾唇角:“没有了唐家,我根本无立足点。” 而且,他对于这件事确实没有很大的兴趣啊! “朕要惩戒的是唐太师一人,赏罚分明,唐深自然是论军功加官进爵,他在唐家便在,你如何没有立足点,”李翃说,“封谁为后是朕的家事,何人能阻止?” 这话有点任性啊……唐泽掀起眼皮,重新仔细地打量着李翃,他褐色眸子笼罩着细微金芒,唇角紧绷了一下,一向不透露情绪高深莫测的脸上竟显出了一丝倔强坚定的神情。 唐泽的心脏不可抑制地狂乱了下,或许,他该是相信对方,能护住自己? 半个月后,大军班师回朝。 接下来便是一场接风洗尘的宫宴。 唐泽有孕不适合操劳,且此次宫宴文武百官均得参与,所以一切事宜都交给了专门负责礼仪的官员操持。 大军归来的第二天,也是封赏的前一天,宫宴在未央殿举行。 唐泽随李翃一齐走到殿上,接受底下黑压压的文武百官跪拜之后,大家又客气地寒暄了几句,歌舞升起,酒水佳肴盛在宫人们的手中如流水一样端了上来。 唐泽落座不久,便感到了一道直辣辣的目光射来。 他扭头望去,只见李煊沿袭着以往的一贯风格身着一袭潇洒白衣,虽然征战沙场一趟人消瘦了不少,但仍旧端的是面如美玉,玉树临风。 他右手端着酒杯,视线落在她的肚子上,露出一副不敢置信的神情。 唐泽抬头遮了遮额头,算他对不起李煊这货好了,拿人家心上人的肚子揣了别的男人的包子……但这只是个意外不是吗? 李煊怔了许久,才捏了捏拳头转过去脸,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唐泽这厢还在尴尬中,视线不知该往哪儿放,手上突然一暖。 李翃握住了她的手,唇角抿了抿,神色有点不悦:“你看什么?” 他这是不高兴自己看李煊了?呵呵,不高兴就直接说啊,还问他看什么,明知故问嘛,真是……闷骚。唐泽不禁感到有几分好笑,说道:“臣妾现在大着个肚子,皇上是担心臣妾与他旧情复燃,还是随他离宫啊?” 李翃长眉拧了拧,说:“何来旧情?你是你,她是她。” “啊?”唐泽愣了一下,半响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皇上还分得清这个?有时候连我自己都搞不清楚了。” 说完,情绪中不自觉被牵扯出一丝困惑惆怅,原身和他,究竟谁是谁? 李翃的手握紧了些,似乎是将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传给了她,他说道:“她只是朕的贵妃,而朕喜欢的那个,却是你。” “呵……”唐泽的神经被触动了下,牵起唇角僵硬地笑了一笑,忙端起酒杯凑到唇边掩饰住自己的情绪。 喜欢?但你的喜欢又是建立在什么之上?你甚至没有瞧过真正的我,连我的性别也是不知道的…… 李翃见没得到她的回应,眸子里露出一许失望,但什么都没有说,转过脸端起酒杯轻啜了一口,心下同样的情绪复杂。 唐泽望着座下歌舞和灯火发呆,视线不禁缭乱了,自从怀孕,他所有的计划安排都被打乱了,现实中还出现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比如唐太师通敌北戎,不应该是赵国吗? 他本来是想找系统问个明白,可却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揣了包子后,不管怎么凝神都进入不了二元空间了。 如果系统就这样无影无踪了…… 他心里不禁泛起一阵恶寒,他属于现代的记忆怎么回事?有什么东西能证明他曾经是个二十一世纪的人类,是个男人? 这一切,难不保是庄生梦蝶? …… 酒过三巡,座下有大臣站出来请封。 “皇上,此次对战北戎大获全胜,真是天佑我大祁!清河王和唐都尉深入敌营,骁勇作战,功不可没,微臣胆敢为他们请封。” “是啊,皇上,清河王和唐都尉居功甚伟,唐都尉虽年轻,但行军打仗却是不输前人,应当加官进爵。”立刻有人附议。 唐太师端坐在位置上,半眯着眼睛,摸着胡子,视线笔直地望向前方。 唐泽看了他一眼,心里一声冷笑,这些大臣必定是受唐太师嘱托为唐深请封的……可他绝对想不到,唐深早已经把他通敌北戎的证据呈给了李翃吧? 李翃听完大臣们的表述,眉尾一扬,笑道:“诸位爱卿的提议正符合朕的心意。我大祁一向论军功行赏,此战大捷,多亏我大祁将士英勇善战,自然是要加官进爵。朕已拟好圣旨,明日早朝一并封赏。” 听皇上如此说,众大臣连忙从位置上站起来,跪地行礼,齐呼圣上英明。 唐泽冷冷淡淡地看着座下的一切。 只听李翃等众大臣起身,话锋一转,又说道:“凡事论功行赏,论罪处罚,护国杀敌者朕自会给予无上荣耀,可这叛国通敌者,又该当如何处置?” 唐太师摸胡子的手一顿,众大臣闻言,也都愣了愣。 李翃长眉一敛,神色蓦地严肃起来,褐色眸子里射出两道凌厉寒芒,他手中握着的酒杯轻轻往地上一砸。 重甲兵器摩擦声立刻从暗处传了过来,众人还没回过神,就见大殿内突然涌进来几队气势汹汹的御林军,宫宴处瞬间被围得水泄不通。 79.第一章 未央殿内的笙歌曼舞被突然打断,平和舒缓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歌女们纷纷拢起了水袖不知所措地聚作一团,很快就被人带下去,一些大臣也从位置上站起身来,满脸疑惑地望着面容严肃的御林军,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心里却是慌张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没听皇上刚才说吗?朝中有人通敌啊……” “啊?竟有此事……” 有些大臣稍微镇定点,仍旧挺直腰板一动不动地坐在位置上,通敌之人自当死罪,但他们置身事外,又何须慌张。 不过所有人的目光都是不安分的,瞟来瞟去猜测那个通敌叛国之人究竟是谁。 御林军首领和御史大夫从人群后一同走了出来,到李翃面前行了行礼。 李翃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按原先计划行事。 御史大夫领命,走到众人面前清了清嗓子说道:“此次战火由北戎率先挑起,我祁军将士为护家国,在前方浴血奋战,誓死不归,祁北之战折损我军三万兵力……不想朝中却有人通敌叛国,利用职权之便将军中机密泄露敌方,此举真乃泯灭天性,论罪当斩!” 御史大夫一脸悲痛愤恨,感情交加控诉的唾沫横飞。 不过众人早已没心思听他说话了,因为右面的最前座上,稳稳端坐的唐太师脖子上已经架了一把剑。 谁是通敌叛国之人,还有什么不清楚? 大臣们讶异非常,议论的声音瞬间变大就像炸开了锅。虽然有些人表示不敢相信,但如此情境下已是大局已定,平时与唐太师交好的几个大臣纷纷面色惨白,不敢发一言。 但唐太师毕竟是老狐狸,就算此刻被制住了,脸色也毫不慌乱,只是眼里还是流露出一丝不敢置信。 因为拿剑架在他脖子上的人,正是唐深。 御史大夫说完又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册子,将上面记录的唐太师罪证当众一一念了出来。 殿内另一侧,御林军首领压着两个北戎俘虏上来。 唐太师一看那两人,脸色才开始不好了,不顾架在脖子上的剑,一掀官袍跪在地上,语气沉痛地说:“老臣为祁国尽心尽力,辅佐两代君王,忠心日月可鉴,还恳请皇上明察!” “证据确凿,唐太师还想让朕查什么?”李翃抬起步子,缓缓走到他面前。 唐太师话语一噎,低下头眼珠子转了转,又偷偷斜眼看向平日里交好的几个大臣。 可那几个大臣纷纷避嫌地转过了脸去,其余事情他们说两句倒也无妨,但这可是通敌叛国啊,谁沾一点可就惹了一身的骚!更何况,人家儿子都知道明哲保身,他们又凑什么热闹,嫌官位太高小命太长吗? “唐太师勾结北戎,与敌暗通,险困我大祁军士于荒漠,损国利益,理应论罪处死,”李翃的目光凌厉地扫了一眼众人,声音冰冷而平稳地说道,“但,朕念其辅佐过两代君王,其子检举且立下军功,以功补过,遂撤去其官职,流放边疆。” 此话说完,底下又是一阵小骚动。 唐太师闻言,略微诧异地抬起头。 眼前的这个年轻帝王,踏着青缎朝靴,一袭明黄色沧海龙腾的长袍,黑发束着紫金冠两侧垂下金线璎珞,衬得他面庞白皙如玉,狭长黑眉飞扬微挑,褐色眸子里露出高深莫测的光芒,浑身散发出一股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 唐太师心中震颤了一下,这么些年,他早该认识到的,皇上早已经不是那个需要借助他力量登基的皇子了,他如今大权在握,皇位稳固,哪里再需要容忍自己?或许从一开始,他便没将皇上看透…… 皇上的心思太深,怕是从一开始就忌惮自己,一早就开始一步步谋划,通敌之事……皇上都看在眼中只是隐忍不发吧? “微臣——多谢皇上饶恕一命。” 唐太师闭了闭眼睛,表情微微动容复杂,此时情景,加上铁证在前,就连亲儿子也背叛自己了,他除了认罪还能有什么办法?要怪,也只能怪他这些年确实太狂妄了些,荣宠蒙蔽了双眼却忘了这究竟是谁家的天下! 他匍匐在地上的身影不禁显得有点苍老佝偻。 唐泽坐在上座挺直了脊背,神色淡淡地看着未央殿内所发生的一切,直到唐太师被御林军带下去,唐深仍旧安然无恙地坐着,其余大臣也没把话题扯到自己身上,才松开了紧握的手指,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在宫宴时趁其不备先发制人,扣住对方再细数其罪证,是最稳妥也是最容易的办法……这件事李翃并没有瞒他,所以唐泽一开始就是知道的,但心里的忐忑并没有因此而减少。 他抬眼望了一眼李翃的背影,高大修长,笔直挺拔地立于正殿中央,微晃的灯火在他身边一侧投下斑驳黑影,浑身显出一种睥睨天下的威严气势。 不知怎么的,唐泽忽然产生了几分安心的感觉,他收回视线,垂了垂眼睫,心下不禁微微一动。 之后半月,朝堂中涌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诡谲风波。在这场风波中,除唐太师通敌被惩之外,共牵涉出其党羽一十三人,均得到了相应处置。 而唐深作为唐太师之子却凭借着检举和军功,不但没受此事牵连,反而加官进爵,受百万金赏赐,更得圣上信任。 唐家——竟在这场微妙的朝堂变化中保存了下来。 随后,李翃的封后圣旨也下达了。虽然朝中对此事颇有微词,但李翃力排众议,加上唐深在朝中的地位,一些爱闲话的大臣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说到底,这毕竟是皇上的家事。 又隔了几天,李翃还真是安排唐泽与唐深单独见了一面。 这天下午,唐深刚从养心殿出来,便看到了在廊下等候的唐泽。 他看了一眼唐泽的肚子,眼里闪过复杂的光芒,顿了顿,还是抬起脚步走过来,先拱手行了礼,才开口问候一些她的近况。 唐泽笑着一一回答了,又见唐深面容略显憔悴,眼底还有一小片淡淡青黑,就知道他这半个月来肯定很忙碌,也承受很大的压力。 自古以来忠孝不能两全,他既然选择了忠君,那势必就要牺牲唐家,虽然唐太师罪有应得,朝中之人明面上肯定也是夸赞于他,但暗地里的一些闲言碎语只怕还是会传入他耳中的…… 唐泽还没开口问,唐深就说道:“泽儿,想必皇上已经同你说了吧?你——可是会恨我?” 唐泽微愣了一下,随即摇头道:“如果哥哥不这样做,势必不能保全唐家,等待唐家的只有一个下场——满门抄斩,那我现在又如何能站在这里与你说话?恨这个词又从何说起?” 唐深目光复杂地盯了她许久,半响,才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泽儿,你不怪我便好。” 顿了顿,又说:“皇上生性谨慎多疑,父亲通敌北戎一事,他怕是早已有所察觉……我揭发一举,一来是忠于大祁,二来也不过是为了顺应皇上的意思,与其等着唐家倾颓,还不如早一步做打算,至少我这样做,还能保全唐家,保全你。” 对方的目光透出几分炽热和隐忍,唐泽心底异样了一下,便不动声色地挪开了目光,望向远处说:“哥哥的做法,我不仅理解还很感激……不过,哥哥还称呼他为父亲吗?” 唐深蓦地一怔,眼里迅速地转圜过几道复杂光芒,最终却还是静默沉淀了,他撇开脸唇角略略苦涩地一扯,轻声说:“皇上还真的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了啊……” 唐泽默认,漆黑乌湛的眸子定定看他,等着他说下去。 唐深却转开视线,手掌按在腰侧佩剑用力握了握,思索了一会儿,表情稍稍出神。 “泽儿,你听到的没错,我确实并非唐家血脉,我只是二姨娘为稳固地位从外面抱的一个孩子,当时这件事瞒过了所有人,我也是七岁那年偶然得知……唐太师是你父亲,不是我的。” 唐泽沉默了一瞬。 唐深转过身,眼神颇为认真地望着她:“只是从今以后,我都会以唐家人的身份活下去,所以泽儿,你不要认为我很可怕,也不要与我生分,无论如何,我都会是……你的兄长!” 他说完这句话,似乎是花了很大的力气,原本紧握的手指松开垂在一侧。 唐泽却是笑了笑,唐深这是怕自己心里介意?其实他能有什么好介怀的,就连三天前,宫外传来唐太师流放路上畏罪自杀的消息,他也没有感到多大的惊讶。 只有唐太师一死,唐家才能安然无恙,也能给唐深和他减去不少压力。 唐泽觉得这并不是自己冷血的问题,一来是他和唐太师并无感情,二来像唐太师这种通敌卖国的行径确实为人不齿。所以,唐深这种担心很多余好吗? “我以后自然还是要仰仗哥哥的。”唐泽说道。 唐深表情放缓了下,却又突然想到了什么,有些失神地说:“唐家养育我多年,我虽非亲生,却也不是冷血无情的,尤其是二姨娘她养育我……她也是想不开才……” 唐深说着便说不下去了。 唐泽知道,唐太师畏罪自杀的消息刚传到洛城,二姨娘便在家中投缳自尽了,这倒是让他感到了几分意外,难道二姨娘对唐太师是真爱?又或者,觉得自己上多年为妾到头来还是上位无望? 唐泽安慰了几句。 “沁儿也是经不起事的,这几天已经哭晕过去好几回了。还好有唐夫人在,她虽然伤心,但还是咬牙支撑着唐府内宅,我必会把她当做生母侍奉的,你尽可放心。” “这段日子辛苦哥哥了,我却是一点也帮不上忙。”唐家虽然保全下来,但却还是不复以往荣宠,内府也是一团乱糟糟的情景,唐泽听了并不伤感,心里却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几许压抑情绪。 “只要你好好的,我便放心了,谈不上辛苦一说,”唐深视线从远方收回落到了唐泽脸上,顿了顿,语气郑重地说,“泽儿,半个月后便是封后大典,你放心,以后我便是你在朝中的依靠,会扶持于你!” 唐泽眨了眨眼睫,复又抬起头,轻笑着应了一声。朝堂,后宫,扶持……照目前看来,他的生活确实要按照这一轨迹进行下去了…… 唐深并不能久留宫中,加上朝中内宅都有一大批事务等着他去处理,于是说了几句话后就匆匆告辞,。 唐泽目送他离去,又在原地驻足停留了一会儿,心里压抑的情绪无端鼓涨涨起来。他看了一眼养心殿的门口,眼睫一垂,回头朝深宫方向走去。 夕阳半没,朱红色宫墙愈显颜色秀丽,磅礴大气,一抹斜斜的光线从天尽头挥洒余热,照射进来拉下一片连绵起伏的宫殿侧影。 唐泽没料到才走一小段距离,迎面就碰上了一个熟悉身影。 80.第二章 夕阳映照出一抹橘红色金芒,细细地描绘着宫殿琉璃瓦。 白玉石子铺砌成的宫路笔直通向远方,几道两人高的朱红色墙堆围成棋盘式格局,李煊一袭白衣飘飘,端立于拐角处,双手负在身后,一袭微风撩起了他的衣摆。 唐泽停住了脚步,略微无奈地摸了摸额头,唉,该来的总是会来的,还能咋着?硬着头皮上呗! 唐泽把随行的宫女支到了一边,才走过去打了招呼:“清河王。” 李煊闻言转过身。 许是去北戎征战了半年的缘故,他身形更显得清瘦了,气质倒和从前无差,端的是面容雅致,俊如美玉,风姿绰约。 他的视线先落在唐泽脸上,又慢慢挪到了她已经六个月大的肚子上,不由浑身一僵,再抬起眼时里面都是难以言喻的痛楚。 唐泽抬眼觑了觑天色。 毕竟以前也是个男人,他非常知道李煊这种疑似被戴绿帽子对方还搞出了孩子的心理阴影面积究竟有多大。 “我有一些话同你说。”唐泽想了想,决定自己还是把一些事情给说清楚比较好。 “若是我不想听呢?”李煊眉间带着淡淡的忧伤,黑湛眸子里涌起一丝倔强。 唐泽倒是从未在他眼中看到过这种表情,此时不禁话语一噎,看来他怀孕之事对李煊的刺激着实太大了? “清河王若不想听,那便罢了,本宫先回去了。”唐泽语气也生疏起来,不客气地说。 李煊盯着她,见她真的抬脚要走,才语气酸涩地说了一句:“泽儿,你要当皇后了,本王该恭喜你的。” 这话酸的啊……唐泽手臂上鸡皮疙瘩一起,正打算不理会拍拍屁股就走,但又突然想起以前利用对方离宫之事,虽然很大一部分原因源于对方和原身之间的情谊,但自己确实也玩弄欺骗了人家感情的。 于是复又停住了脚步,转过身看着他。 “是,我要当皇后了,但这并不是我们之间的问题,”唐泽思索了一会儿,斟酌着措辞说,“清河王,我接下来所说的事情,你可能不信,但我——所说的确是实话,信不信就由你了。” 李煊奇怪地望了她一眼。 唐泽瞥开视线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又看向他,认真地说道:“清河王与唐泽虽分别多年,但自幼便相识相知,情投意合,甚至私定了终身,但……难道没有察觉我,也就是此刻站在你眼前之人,有何不妥之处吗?” 李煊闻言,眼神更是怪异,问:“泽儿,你什么意思?” 见他还不懂,唐泽只能直接说道:“清河王,我的意思是,我这个人,也就是此时此刻与你说话的这个唐泽,早已经不是你所认识所喜欢的那个唐泽了,并非心性变了,而是整颗心都换了,也就是——魂儿换了一个。” 李煊眉头一皱,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用浑然不认识的眼神盯着她。 唐泽继续说:“所以,你没必要介怀伤心什么,因为我根本就不是你的心上人……上次利用你离宫,是我不对欺骗了你,只是现在我暂时不打算离宫了,所以……总之,我就是想告诉你,别惦记着错的人。” 说完这些话,唐泽心里轻松不少,先别管李煊信不信自己,他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非常明确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和打算,一方面是为了自己本身,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弥补一下心里利用了李煊的愧疚之情…… 当然,这事实可能对李煊更是一个重大打击,毕竟连心上人去了哪儿都不知道…… 李煊深吸了一口气,仍旧是半信半疑的表情,问:“那真正的泽儿去了哪儿?” “我不知道,”唐泽老实地回答,为了证明自己所言是真,又补了一句,“还记得上次我们离宫计划失败后,我又突然出现在你房间的事情吗?” 李煊沉默思索。 唐泽同他解释:“怎么说呢?当时那个借口是我瞎编的,根本没有人带我出来,你后来应该调查过吧?其实那是我依靠……呃,一个叫系统的东西,用了一种空间转移的力量,总之是很复杂的一种物理……你想,我若真是你认识的那个唐泽,怎么会办到?” 对于瞬间移动这种东西,唐泽自己都不是很明白原理,更别提和李煊一个古代人解释什么,所以只能模糊地说了一些。 李煊眼神愈加怪异地盯了她一会儿,眉宇间微微一动,似乎在思索和挣扎什么。 气氛寂静了一瞬。 可他最终却蓦地一勾唇角,眼眸里竟是自嘲和讽意,望向唐泽的目光带着深刻痛楚:“泽儿,你不必如此欺骗我,他能封你为后,能给你一切荣华富贵,我虽不能像他一样待你,但也绝不会做出什么伤害到你的事情。” “……”唐泽语塞,李煊这话不仅是不信,还把自己当做一个贪慕虚荣,抛弃前任的渣女了? 三角恋的关系本来就狗血复杂,像他这种三角非三角四角非四角的情况就更少见了,莫名其妙地就招惹了桃花啊…… 唐泽不想多作解释了,对于这种超乎认知的事情,一般人的确是不会接受的,所以他也只能默默地表示理解,随李煊继续纠结痛苦去了。 “清河王既然不信我,那我也无话好说,先告辞了。”唐泽抬脚就要走。 “等一下!”李煊忽然上前一步捉住唐泽的手腕,声音急切,“泽儿!如果我能像他……” “放开!” 唐泽还没回过神,一声冰冷怒意的喝止就在背后响了起来。 他闻声望去,只见李翃不知何时站在了不远处,他面容冷峻,表情威严,视线接触到李煊和唐泽手腕紧扣之处,眼睛一眯,眸子里更是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大步走到唐泽身边,伸手把她往怀里一带,然后目光似透着寒冰一样,盯着李煊毫不客气的斥责道:“清河王这是做什么?还不快放手!” 出乎意料的是,李煊神情忽然倔强起来,握住唐泽手腕的动作一刻也不放松,视线就这么直直地回望着。 李翃浑身的气压更低了,脸色很是难看,直接上手扣下李煊的手。 李煊却仍旧坚持着。 ……于是,三人就以一种极其微妙的姿势站在了一起。 李翃一手将唐泽揽在怀里,一手扣着李煊的手,而唐泽一手下意识地护住大肚子,另一只手则被李煊拉扯着非常尴尬地悬在了半空中……乍一看,好像是三个人手拉手围成了一圈…… 嗯,很好,非常标准的三角形式,稳定而固执…… 但唐泽却有点想哭,这都是什么情况啊?而且,他的手好痛…… 最终还是李煊先松开了手。 他面无表情,眼神冷淡地说:“是臣弟冒犯了,此事与皇后无关,皇兄惩罚臣弟一人便好。” 李翃也是面无表情的模样,可眸子里盛气的怒意却依旧放肆汹涌没有平息,他深吸了一口气,狭长黑眉轻轻一蹙,眉宇间透露出一股讽意和凉薄,薄唇动了动,正要开口说什么。 唐泽生怕他要说出严惩李煊的话,毕竟对皇上的女人动手动脚,还被看见了,这罪责确实不小啊,那他岂不是更亏欠李煊这货了? 于是,唐泽忙扯了扯李翃的袖子,低声说道:“皇上,你也知道我不可能和他有什么的,方才和他说了一下真正唐泽的事情,他情绪一激动才做出这样出格的举动。” 李翃听了这话,眼中情绪才平息了不少,唇角一抿,冷着脸色对李煊说道:“今日之事,朕暂且不与你计较,但清河王不该忘记自己的身份,凡为人做事务必遵循礼制,谨言慎行,怎可如此轻浮!” 李煊手指拢在袖中紧握了握,低头应道:“多谢皇兄,臣弟领教。” “天色不早,你早些回去吧。” “是”。 李煊说完抬头,两人又表情冷漠如出一辙地眼神对峙了一会儿,他才行礼告退。 见李煊的身影消失在暮色中,唐泽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从凌乱状态中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抬眼觑了觑李翃。 只见对方盯着李煊离开的方向,表情冷肃,唇线紧绷,褐色眸子里转过一道高深莫测的光芒。 “皇上。”唐泽叫了他一声。 “他也着实太放肆了。”李翃淡淡地说道,此时脸上情绪尽数敛去,又恢复了令人猜摸不透的样子。 “对对,臣妾也这样觉得,”唐泽顺着他的话说,“不过皇上宽宏大量,又同他计较什么?” 这话显然没有讨好到李翃,他脸色还是很不爽,冷哼一声:“你倒是关心他?” 唐泽感到了一股低沉气压袭来,连忙说:“皇上说笑了,我都没和他见过几面,上次离宫之事算是我利用了他,心里有些愧疚罢了,何来关心一谈?” 李翃神情缓了缓,眼里的凌厉冷冽却没有减下去,他眸子动了动,说:“朕有话问你。” “嗯?什么话?”唐泽等着他说。 李翃低下头,金芒在眼底积淀着:“系统是什么东西?” “啊?”唐泽愣了一愣,随即明白过来,问道,“皇上来了多久,听到了多少?” “朕自然是听到了全部,”李翃唇角一抿,眉间尽是不悦神色,“你可以将那些事同他说,却不愿告诉朕?” “原来皇上早就来了啊,”唐泽心里也不悦起来,为什么他总是处于被动状态,亏他刚才还想急着解释,原来人家默不作声地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呢,“既然如此,那我就没有解释的必要了,因为我所能说的就和方才一样,反正皇上都听见也都知道了。” 李翃紧绷着薄唇,冷冷地盯了她一会儿,说:“以后不准见他了。” “呵,皇上是在介意什么吗?”唐泽抬了抬下巴,望向远处讽刺地一笑,“如果真的介意,皇上刚才为什么一开始不站出来,为什么非等到我们肌肤之亲才喝止?” “你在说什么!”李翃狭长黑眉拧起,握着唐泽的手腕不由一紧。方才他来的时候正好听见唐泽同李煊说起了一些奇怪之事,略一想便知是属于她那个地方的事情,见两人只是谈话,虽然心中隐隐有所不悦,但还是容忍着听了下去。 不知道关于她的一切,总让他时常会产生一股不安的烦躁感,觉得她会随时离开消失,就像她口中的那个系统,上次离宫之事就是凭借它吧? 这件事弄不明白,他就要随时承担某一天她突然不见的恐惧,这是他最不愿意感到的,所以,即使她不愿说,他还是想尽力多了解关于她的东西……直到李煊动起手来,他终是忍耐到了极限。 “朕想怎么做,无需他人过问。” “是,皇上什么心思,确实无需告诉我。但关于我自己的事情,我想做什么,又为何要告诉皇上?”唐泽冷冷一笑,胸中翻腾起的自嘲和讽意愈渐扩大。 可就在这时,小腹突然一阵抽搐。 这种疼痛来的猝不及防,很快就蔓延了四肢百骸,他脸色一瞬间苍白起来,不由闷哼一声弯下了腰。 李翃见她神色不对,忙松开了她的手腕:“泽儿?” 唐泽咬着下唇痛得说不话来,只见李翃脸上闪过慌乱和自责,迅速将她抱了起来,他似乎还说了什么,但唐泽已经听不太见了,视线也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81.第三章 “宿主,该醒醒了。” “宿主,太阳都照屁股了,该起来了……” 唐泽睡得迷迷糊糊,感觉一只柔软小手在拍自己的脸,他费力地睁开眼睛揉了揉,这才看清楚自己身上正匍匐着一个浑身赤|裸的小婴儿。 “啊!你是谁啊?”唐泽吓了一跳,睁大眼睛怪异地看着它。这么小的孩子就会说话也着实太奇怪了,而且……还叫他宿主?难道…… “宿主,几个月没见你就不认识我了?”小婴儿眨巴着眼睛,很是可爱。 果然如此!唐泽回过神来讶异地问道:“系……系统?你怎么变成人了?” “嘿嘿嘿,多亏是宿主把本系统生出来了!”小婴儿嘴巴允吸着手指,咧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什么!我生的?”唐泽大吃一惊,低头一看,自己的大肚子果然瘪了回去,而周围的情境分明是在二元空间里! “本系统把一部分意识挪到了宿主腹中的孩子身上,所以宿主这几个月才暂时进入不了二元空间。” “你把意识挪到我孩子身上干嘛?”唐泽瞪大眼睛,微有些不爽。 “宿主,你不能这样说啊,我就是你的孩子呀,”小婴儿表情略略委屈,突然朝唐泽伸出莲藕般的胖小手,撒娇说道,“母后,我要抱抱!抱抱……” “你别过来……” 唐泽有点惊恐地后退了一步,让他怀孕生个孩子已经很触及底线了,然后从他肚子里蹦出来的还是系统这个小怪物? 靠,老子接受能力再无敌,也禁不起这种吓唬啊! 唐泽脚下一绊往后倒去,身子似被吸入一股漩涡,失重的感觉涌入四肢百骸,他正要开口惊呼,眼前却蓦地亮了起来。 映入眼帘的是朱红色雕花床板,身下垫着柔软温暖的锦被,景仁宫熟悉的暖色烛光照射进他的瞳孔,而耳边隐隐约约传来了对话声。 “回禀皇上,娘娘是因为情绪波动太大才动了胎气,一时气血不通才造成晕厥,微臣开几副安胎药即可,并无大碍的。” “既然无大碍,皇后怎么还没醒过来?”这是李翃的声音。 “这……皇上,毕竟动了胎气,没这么快醒来……”陈太医声音断断续续,小心谨慎地说。 唐泽躺在床上,踏实感重新归来后,他第一时间就伸手去摸自己的肚子,感觉仍是鼓鼓的,才蓦地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原来刚才的一切不过是梦境而已。 唐泽手臂动了动,想支撑着起来。 李翃原本是背对着她,此时听到动静立刻转过身来,见她醒了,眸子里毫不掩饰地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太医说你动了胎气,先别起来,好好躺着。”他坐到唐泽身边,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 “哦。”唐泽平静地应了声,又重新躺回去。 景仁宫殿内跪满了太医和宫人,都是低着头表情紧张惶恐,此刻见唐泽苏醒了,纷纷如蒙大赦般地松了一口气。 “没事便好,”李翃顿了顿,说,“朕方才不是有意……”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唐泽扭过了脸去,密密的眼睫垂下来遮住了所有情绪。 气氛明显的不对劲,大家的嗅觉都是灵敏的,于是互相看了看,把头低的更低了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还是陈太医先明白了过来,忙拱手说:“皇上,既然娘娘已经醒来,微臣先下去开一服安胎药。” “嗯,都下去吧。”李翃挥了挥手。 宫人们喏了声退下。 微黄色烛光弥漫了寝殿内,几道光线穿透雕花床栏,斑斑驳驳的黑色阴影漏到了锦被之上。 唐泽半垂着眼侧脸朝向里边,小腹的疼痛已经过去了,只是后背被濡湿了一层薄汗,也不知道是痛的还是在梦中被吓的…… 他没想到自己昏过去竟是因为动了胎气,还是情绪波动太大的原因?真是……有啥好波动的? 难道真是应了现代的话,怀孕的人喜怒无常情绪多变? 唐泽抚着肚子胡思乱想,只觉额上忽然一阵冰凉柔软的触感,他斜眼瞥去,是李翃拿着一帕子帮他拭去了额上的汗水。 “不劳烦皇上了。”唐泽伸手拿过帕子,不客气都说道。他记着就是眼前这货气得自己动了胎气,所以心里有点不爽。 李翃微怔了片刻,定定地盯了她一会儿。可唐泽仍旧撇过头不理他,白皙光洁的侧脸上闪过一丝倔强表情。 “方才是朕错了。”李翃微叹了口气,突然说道。 “……啊?”唐泽一愣。靠,没听错吧?李翃这货竟然向自己道歉! 他眼神怪异地转过脸,看了对方一眼。 李翃见她这副神情,不由轻轻地笑了笑,又说:“你不愿告诉朕,就不告诉吧,朕也不在乎那些。” “皇上不在乎了?”唐泽眉头蹙了蹙,问道。 “嗯,朕不在乎了。”李翃看着她,褐色眸子里光芒淡淡的。 方才见她在怀里脸色惨白满头大汗的痛苦样子,他心中便已后悔万分。什么秘密,什么李煊,他早已不想计较了。 于是,默了默,又说:“朕以后不会如此了,只要你一直在朕身边就好,其余并不重要。” “呵呵……”唐泽嘴角牵扯了一下,李翃这个态度还真是出乎意料,话说的他心里竟有些小触动……人皇上又是道歉又是保证的,他若是没有一点表示还真是有点不好意思。 唐泽想了想,视线落在烛灯上又收了回来,说道:“其实皇上所问的系统,我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它最近不见了,而且我也不可以带任何人去看它……” 这个似乎越解释越乱啊……唐泽打住话题,转了方向说道:“我以前所言的确是半分真半分假,现在也只能告诉皇上,我所来自的地方是未来的某一刻,那里有很多东西与祁国不一样,我也不是神仙,只是一个普通人类,我……” 唐泽停顿了一下,他还是没法将自己原来是一个男人的事实说出口。 “那你可会回去?”幸好李翃的关注点并不在此。 唐泽思索了一会儿,诚实地回答:“我也不知道。” 所谓庄周梦蝶,孰是庄周孰是蝶?是庄周梦见蝴蝶,亦或是蝴蝶梦见了庄周? 如果这里的一切只是他的梦境,那梦醒了,所有一切便都消失了,但这里并非梦境……至少他觉得不是。 哪儿有梦境会如此真实,会感到疼痛,会产生情绪,会感到心一点点在变化却控制不住…… 唐泽浑身一颤,急忙打断了自己的思绪,心脏却不由自主地猛烈跳动了几下。 他生怕李翃觉察到自己的情绪,忙抬起头看向他,只见对方垂着眼睫一副沉思的模样,没有注意到他此刻略显慌乱的神情。 也不知道李翃在想什么,唐泽只看到他神情落寞了几分,放在身侧的手指拢紧了一下。 半响,李翃才手掌松开,隔着锦被轻放在了唐泽的肚子上。 唐泽不明所以地觑他一眼。 “还有三个月便该出生了,朕得好好想一想它的名字。”李翃轻笑道。 说起这个,唐泽便记起刚才那个无比真实的梦境,不由担忧地望了一眼自己的肚子,神色淡淡地说:“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呢。” “那朕便将公主或皇子的名字各想几个。” 唐泽闻言抬头,忍不住问:“皇上很喜欢小孩子吗?” 反正他平时是没看出来李翃哪里喜欢小孩子,不过对方盯着自己肚子的时候,确实是满眼的柔和期待。 “你生的孩子,朕自然是喜欢的。”李翃说道。 “呵,这样啊……”唐泽嘴角扯了扯,挪开了视线。 话说,李翃这货要不一脸冷漠,要不说起情话来也是丝毫不留余力,和自己以前有的一拼……但是对方这一本正经的表情,却是让自己忍不住老脸一热,视线都不知该往哪儿放。 烛火噼啪地跳跃了一下,一殿暖意融融。 半个月后,封后大典。 按照祁国礼仪制度,册封皇后,前三天需斋戒沐浴,仪式在宗庙举行,到时文武百官齐列后宫妃嫔等人均要参加。 对于册封为后这件事,唐泽倒没什么多大感觉,不就是个隆重一点的婚礼吗?反正他已经是贵妃了,这会儿连孩子都有了,还在乎这个干嘛?况且他并没有代入感的说…… 不方便的是他现在大着一个肚子,仪式繁琐复杂得消耗许多精力,但这又不似在现代,封后的日子都是掌管礼仪的官员挑选好的,良辰吉日,不能轻易变动……哪儿能等生完孩子想啥时候就啥时候…… 而且大概是这胎养的实在太好了,唐泽的肚子比平常七个月的要大一些。皇后礼服花了一个月的时间赶制出来,又修改了几次才勉强合身,两天前便送到了景仁宫。 “娘娘,您终于等来这一天了,老奴真是为您高兴!”张嬷嬷激动地抚了抚皇后礼服,又抬头颇为认真地说,“等到您腹中皇嗣生下来,那些小贱人还能拿什么与您争?” 唐泽揉了揉额角,张嬷嬷的脑洞总是如此跳跃,怎么又扯到小婊砸们身上去了,但是话说回来,现在似乎也没有小婊砸和他争什么吧? 因为李翃的命令,他都好几个月没见到她们了,还真是有点思念一手调|教出来的妹子们啊…… 唐泽这样想了没多久,很快就到了正式封后这天。 一大早的,景仁宫殿外便站了一群浓妆艳抹的莺莺燕燕。 82.第四章 唐泽一走出殿外,小婊砸们便一窝蜂地围了上来。 “嫔妾们恭贺皇后娘娘,祝皇后娘娘如意吉祥!” “皇后娘娘真是雍容华贵,母仪天下,嫔妾们都自惭形秽了。” “嫔妾见娘娘的肚子又大了些,定是个活泼聪明的小皇子。” “……” 满满的热情扑面而来,要不是张嬷嬷一脸严肃地挡着,唐泽怕是要被小婊砸们扑倒在地了。 小婊砸们都是精心打扮过的,浓妆淡抹,云鬓花颜,此时说着话儿脸上笑吟吟的,态度巴结而讨好。 “本宫多谢诸位了。”唐泽眉毛一挑,唇角维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目光一一扫过众人。 别看每个人似乎都是衷心祝福的样子,但唐泽知道,有些人心中一定是经过了激烈挣扎,才接受竞争者——也就是他上位皇后这个事实,所有的心平气和,甜言蜜语不过是无力扭转局面之后的另一种生存方式罢了。 不在他面前的时候还不知道怎么发脾气呢?啧啧,宫斗剧里的全视角可惜这时不能看见啊! “娘娘,这是嫔妾给小皇子做的虎头帽,嫔妾手艺不如孙才人,还望您不要嫌弃。”慕贵人上前一步,将手中东西交给唐泽的宫女,低下头表情略有些变扭。 上次她为唐泽怀孕之事不爽了好久,但转念一想,后宫里左右是要有皇嗣出生的,如果这个人不是自己,那她宁愿是唐泽,因为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她就算有子嗣也不可能争过皇后。 只要别被和她地位相当的人争过去便好…… 唐泽冲她笑了笑:“慕贵人有心了,本宫怎会嫌弃?” “这是嫔妾应该做的,皇后娘娘这样说,倒让嫔妾惶恐了。”慕贵人手掩着帕子笑了声,心中立刻明媚起来,哼,后宫之中还是要数自己和皇后娘娘的关系最好了。 她怎么可以让别人在皇后娘娘面前抢了风头,不仅仅是要巴结讨好,更是心里不愿意娘娘对别人比对自己好……所以这不是效仿借鉴来了吗? “哎呦,慕贵人可真是会做事说话啊,那些说什么笨嘴拙舌做人不灵活的话,也不知道是谁说的呢?”有小婊砸提起了前几个月的事情。 “要嫔妾说啊,这做人谁不是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呢,慕贵人这样做也是情有可原!”陆芳容接着讽刺的话说道。 其余小婊砸一听,也都纷纷露出了异样嘲讽的目光。 “你们——”慕贵人脸色一涨红,愤愤地跺了跺脚,忽然想起了什么,眼珠一转捏紧了帕子说,“呵,旁人也就罢了,陆芳容你也好意思对我冷嘲热讽的?我做这些事,可都是为皇后娘娘腹中皇嗣,怎么说也是一片真心好意。可究竟是谁前几天趁着皇后娘娘有身孕,就不要脸地去勾引皇上……” 小婊砸们闻言身子一僵,收敛起脸上笑意,转了视线盯向陆芳容。 陆芳容见被众人敌视,心中不由一紧,又偷偷观察了一眼唐泽的表情,见并无多大变化,才反驳道:“慕贵人可不要乱说话,嫔妾谨遵本分不敢逾越,何时勾引皇上了?嫔妾这几个月可是连皇上的面都没见过。” “哼,我有说错吗?”慕贵人不屑地冷哼一声,道,“是谁整天眼巴巴地往养心殿跑,又是送东西又是称身体不适的,皇上都不愿搭理……” 小婊砸们一听,眼神立刻不一样了。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嫔妾们竟不知道陆芳容这样的好手段!” “是啊,陆芳容这是把皇后娘娘放在什么位置,干脆不要弄侍寝名单了,谁豁得出谁就去谄媚争宠啊!” “哎呀,你这是说什么话,我们可都是自恃身份的,哪里会同她似的不知廉耻。” “……” 景仁宫殿外站着的美人们,娇嫩薄唇轻轻一勾,说出来的话却似带刺一般刻薄尖酸,神情轻蔑鄙视。 这是一种革命友谊被背叛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和同桌明明押对了考试题目却不告诉你是一模一样的,这种感觉只有她们深宫女人才懂…… 慕贵人头一次这么成功地转移了仇恨,眼中不禁冒出激动的光芒,她转过头,见唐泽脸上露出不悦神情,忙说:“皇后娘娘,您不必为这种贱人烦心,有嫔妾们帮着您出气呢……” 唐泽实际上有点心酸,这才几个月不见啊,妹子们撕逼能力似乎更上一层楼了,话说这是要离他构建和谐后宫的蓝图越走越远的节奏了? 等生完孩子就是夏日清凉大会的时间了,看来他非常有必要好好说道一下子……不过,陆芳容这种举动,确实也令他心里微微感到不爽。可转念一想,站在对方的角度思考似乎也没什么不对…… 呵呵,要怪,只能怪李翃这货纳这么多妃子喽。人多热闹,掐架撕逼,该是他受的! “好了,”唐泽见陆芳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站在风中的身子单薄颤抖,怜香惜玉之心又开始作怪,于是及时伸出援手掐断了撕逼的火花,吩咐道,“时间不早了,都去奉天殿吧。” “是,娘娘。” 几个小婊砸不情不愿地打住了嘴,又狠狠瞪了陆芳容一眼,而看热闹的小婊砸们则是意犹未尽,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旭日初升,一抹金芒斜斜地透出云层照到了琉璃瓦上,折射出绚烂刺目的光泽。 一众人乘坐轿撵赶往册封的地方——奉天殿。 微薄的朝雾散去,朱红色宫墙浸透了云霞鲜艳,几段路走过去,便看到了白玉为基的宽阔广场和威严矗立的高高宫殿。 百级台阶之下,文武百官身着正式冕服等候已久,分列两侧的还有几队御林军守卫。皇家仪仗高贵威严,气势雄厚,廊柱下几道明黄色锦布在风中猎猎飘舞响动。 唐泽扶着张嬷嬷的手下了轿撵,一手下意识地护住肚子,轻抬脚步缓缓走入殿中。 小婊砸们则留在了外面,齐齐地跪在地上。 人群中沉默不言一直充当背景的柳平儿,这时终于抬头望了一眼唐泽进去的方向,神情变了几变,流露出复杂的情绪。 唐泽走入正殿,只见殿内空间比想象的还要大一些,右侧摆着钟鼓编钟之类的铜乐,中间是一张高大案几,上面放着明黄色锦布盖着的盒子,而左侧站着戴冠冕的礼部官员和拱手而立的宫人。 李翃一身明黄色衮冕立于大殿中央十分显眼,他头戴垂珠帘紫金冠,服饰郑重宽大,衬得身形愈渐高大修长,周身气势威严,高高在上。 见她进来,他侧过身伸出手,唇角轻轻地往上一提。 唐泽怔了一瞬,然后缓缓走过去,将手搭在了对方指骨分明的手上。 唐泽这一身皇后礼服厚重复杂,玄色袍滚朱色衣缘以金线绣翱翔凤凰,腰间戴白色玉佩镶嵌着十二颗暗粉珍珠,加上头上顶了个龙凤花钗冠,轻轻一动便环佩叮当,膝盖处更是不好弯曲。 他正想把裙摆提起来一点,李翃就伸手帮他做了,动作极其自然。 “多谢皇上。”唐泽对他说了一声,慢慢跪在了软垫上。 李翃也在她左侧跪下。按着祁国礼仪制度,册封皇后须在宗庙祭告,能让皇帝也下跪行礼的场合在宫中也就只有供奉皇室先祖的奉天殿了。 “一会儿就好。”李翃看了看她的肚子,握紧了她的手轻声说道。 “嗯。”唐泽点头,想了想,又冲他一笑。 她头戴的金色珠帘垂下来,隔着璀璨的几道细细金线,白皙脸庞犹如玉质,五官愈发精致美得动人心魄,鲜艳薄唇染了一层红色胭脂勾起一道叫人挪不开视线的弧度。整个人透出一股明艳娇媚,却又不乏清新气质,就仿佛一朵沾染了晨露金芒的兰花,清纯与明艳并存,媚色与气韵共生。 李翃微微一愣,随即回过神来,也弯了弯唇角,褐色眸子露出一丝毫不掩饰的笑意。 一旁站立的礼部官员摸了摸鼻子,视线上下来回了几趟,装作一副什么也没看到的样子。 奉天殿奏起礼典乐曲,钟鼓声响了三次以后,礼部官员打开册封诏书。 宣读册封的声音在殿内响起:“朕惟道原天地,乾始必赖乎坤成,化洽家邦,外治恒资乎内职,既应符而作配,宜正位以居尊,咨尔贵妃唐氏,祥钟华胄,秀毓名门,温惠秉心,柔嘉表度,六行悉备,久昭淑德……” 唐泽低头听着一大串不知所谓的形容词,不禁有点昏昏欲睡,幸好诏书并不是很长,他才刚闭了一会儿眼,礼部官员就宣读完了。 “……允合母仪于天下,以册宝册,立尔为皇后,钦哉!” 想起昨天被普及了一整天的礼仪知识,唐泽听到念完后,按照规矩行了礼。 官员奉上册封书和皇后宝玺,唐泽伸手接过。 李翃紧握住唐泽的手,将她小心翼翼地带了起来,而礼部官员和在殿内的宫人们却是径自跪了下去,头深深地埋在臂弯里,态度恭谨而小心。 接下来的收尾仪式是皇帝皇后共同接受百官跪拜恭祝。 李翃拉着唐泽朝殿外走去,身后持着仪仗的宫人立刻紧跟了上来,保持着一段距离。 百级台阶之下,文武百官齐刷刷地跪下,黑压压的一片身影,气氛庄严而盛大。远处是连绵不断的宫殿群,琉璃金瓦滚动着光芒一眼望去恢弘大气。 唐泽望着,不由有一瞬的失神,这一切这一步步走来,直到此时此刻站在这个位置,都充满了一种虚幻之感。 这些……从来未在他的预料之中,在前二十六年的生命中,他从未想过这样的情景,因为根本不可能往这个方面想啊…… 唐泽正情绪翻涌着,底下忽然出现了一阵骚动。 南北两个宫门被打开,一会儿就涌进来几千披甲骑马卫士,手持兵器气势冲冲,将台阶下的文武百官和御林军围了起来。 马匹嘶哑了声,人群中间破开一条道路,只见一人乘着轻骑出现,一袭白色战服翻滚,腰侧佩剑,马在台阶前停下,他胯下马后一步一步朝上走来。 唐泽略略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李煊? 这货干嘛?这阵仗……是要造反吗? 83.第五章 唐泽皱了皱眉,侧脸看了一眼身旁的李翃,却见对方神色如常,仍旧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皇上……”唐泽手指动了动,却被他握得更紧了些。 “不用担心。”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了一股镇定人心的力量。 只见李翃面容冷静,唇角微抿,狭长黑眉轻轻地蹙了一蹙,细长褐眸蕴藏着一道不易察觉的深光。 唐泽本来倒也没几分担心的,可见他这样的表情,心里一格登,不由将担忧的视线转向了李煊身上。 李煊已经走过了一半的台阶,身披战甲配着宝剑,和他平时气质很不相符,一身气势威风凛凛,携带着一股杀气。 唐泽觉得此时的李煊有点陌生,当然,以前也并不熟悉,他面对自己总是和颜悦色的,而现在却同上阵杀敌时一样的冷冽…… 李翃盯着他,面色不变,抬起另一只手轻轻一挥。 随着他的这个动作,周围兵甲相碰声,脚步声,摩挲声立刻响了起来,数不清的御林军如流水般从奉天殿侧门涌了进来,反将那几千披甲卫士围困住。琉璃瓦上也不知何时出现了手持重弩的守卫,搭箭拉弓,气氛紧张,一触即发。 李煊蓦地停住了脚步,抬起头,目光遥遥地望来。 可惜其中情绪距离太远看不清楚。 唐泽只见他右手伸向腰侧,拔出了佩剑,朝着天空一指。 虽然局势发生了明显转变,但叛军看到信号后,底下还是立刻传来了兵刃相接的打斗声。 而李煊却仍旧一步步不疾不徐地朝着台阶上走来。 唐泽张了张嘴,眉头深深地蹙起,靠,这货到底想干嘛,局势优劣已经很明显了,束手投降还有一线生机,怎么,难道他还想殊死一搏吗?房顶上都安排了□□手,这举动简直是自找死路…… “皇上!”御林军首领出现,拱手行礼。 “先撤了□□手。”李翃抬手,示意吩咐道。 “是。”御林军首领眼中愣了愣,立即领命。 又一阵刷刷的声音,唐泽回头望去,只见方才埋伏下的□□手神不知鬼不觉地隐没了下去。 “来人,带皇后进去。” 李翃轻轻将她往后一推,立刻有几个宫人过来搀扶。 “等一下,”唐泽挡开了宫人的手,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皇上,那你呢?这里危险……” 李翃却突然对她露出一个放心的笑容,说:“这是朕和他之间的事情,放心,朕不会有事的,外面不适合你呆着,进去吧。” 唐泽看着他的表情,心里不由一怔,他这是在担心李翃?算是吗? 唐泽松开了手指,宫人们搀扶着她小心翼翼地走入殿内。唐泽一手护着肚子,一边回望了一眼李翃,只见他一身明黄色厚重衮冕,面光而立,脊背挺直,浑身散发出一股掌控全局睥睨天下的气势。 唐泽心下安定几分,转了视线看向李煊,他已经走得很近了,五官愈渐清晰起来,但此时奉天殿大门哗的一声合上,几队御林军编列对阵挡在殿门前,俨然一副严守不透风的架势。 小婊砸们也在殿内,脸上都是一副惊慌失措的神情。 见唐泽进来,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又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皇后娘娘,这到底怎么回事?” “清河王是想做什么?拥兵造反吗?” “带兵佩剑闯宫,不是造反还能是什么?” “……” 唐泽还没说话,小婊砸们就叽叽喳喳地径自说开了。 唐泽此刻没心情搭理她们,扶着张嬷嬷的手找了个椅子坐下,挺着个大肚子参加完封后仪式就够累的了,没想到李煊还闹了这么一出,方才情绪一波动,肚子又隐隐开始有些难受了。 张嬷嬷见他脸色不对,忙关心地问:“娘娘,可是身子不舒服了。” “本宫没事。”唐泽摆摆手,外面已经打得一团糟了,他可不想自己再添什么乱。 李煊带兵造反一事,想来李翃一早便是有所察觉的,否则临时也做不出这样的安排,如今情形,倒颇有一种请君入瓮的赶脚啊…… 唐泽皱了皱眉,心里涌上一种猜测,李翃这货不会是故意的吧?他知道李煊对原身的感情,也知道李煊心中对皇位有所觊觎,所以就利用封后一事逼了逼他,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李煊性格又不是十分冷静…… 唐泽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件事到底是谁算计了谁,为什么御林军出现得如此及时,房顶上甚至安排好了□□手…… 他竟是连自己也算计进去了? 当然,这些只是猜测,但猜测说的通了,便是实际情况啊!靠,什么封后大典,主要目的就是端掉李煊这货吧?老子原来就是这盘棋里的一个小小棋子啊…… 想到这里,唐泽眸光沉静下来,唇角不自觉地擎起了一道凉凉的笑意。 他压抑着心里说不出的复杂情绪,抬眼望了一眼殿外,看不见外面情景,但隐隐约约的厮杀声却不绝于耳。 “皇后娘娘,皇上呢?外面这么乱,嫔妾很是担心皇上安危啊!”有小婊砸说道。 “皇上自有皇上的想法,你们好好呆在这里别添乱就行!”唐泽难掩心中的烦躁情绪,语气说的有些冲。 说话的小婊砸一听,略有些委屈地喏了声,便退到一边默默地伤心的不说话了。 唐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顺手端起旁边的茶水啜了啜。其实他开始确实也有点担心,不过一想到这盘棋是李翃下的,而且肯定会有很多人保护他,心里反而升起一股讽意。 思绪一转,他又想到了李煊。 记得以前在资料上看到过,开元八年清河王反叛,计败露后被贬为庶人……虽然和唐太师通敌被抄家问斩之事一样,时间对不上了,但该发生的终究还是发生了! 他不知道以前事情的原委。 但这一次,李煊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皇位……还是为了自己? 唐泽垂眼沉思,没有看到柳平儿正定定地盯着自己,眼中情绪若有所思。他一抬头,便与她的目光撞个正着。 柳平儿抬起帕子遮掩了下嘴角,不动声色地撇开了视线。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 小婊砸们的心倒是出乎意料的大,见此处被保护得严密没什么危险,便从一开始的慌乱无措很快就转变为了心平气和,悠闲地端着茶杯喝水,你一言我一语说的热闹了起来。 “惠妃娘娘,嫔妾听说您最近身体不好,总是闭门不出的,可有请太医看过了?”慕贵人斜了柳平儿一眼。 柳平儿喝茶的动作一动,唇角浮出一抹冷笑,呵,这个贱人又想找什么茬吗?她吸了一口气,放下茶杯,说:“劳烦妹妹关心了,我身子自然是无大碍,不过呢,这闭门不出也有闭门不出的好处,耳边总是少了些聒噪的。” “哦,是吗?”慕贵人想了想,才反应过来对方在暗讽自己,不由脸色一急,“嫔妾也是好意关怀,惠妃娘娘怎么如此说嫔妾!” “慕贵人说什么话呢,我何时说你了?”柳平儿不屑地看了看她,浅浅笑道。 林婉仪恨铁不成钢地瞥了慕贵人一眼,接过来话茬:“惠妃娘娘可不要生气,慕贵人也是无心的。其实呢,嫔妾有一事不知该不该当说,嫔妾可是经常看到娘娘身边的宫女和蔺侍郎来往密切,呵,蔺侍郎少年英姿,小宫女见了他春心妄动也不足为奇,多说几句话多接触一些也是正常,不过——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娘娘您与宫外接触甚密呢!” 柳平儿闻言表情一僵,慕贵人就是个胸大无脑的,不足为惧,但林婉仪却是一个实力心机婊啊!还说什么该不该当说的话,你有本事就别说啊! 不过,她是怎么知道自己派宫女和蔺玄越互通消息一事的?难道她派人监视了自己?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我要多谢林婉仪提醒了,回去一定好好教训那个宫女!”柳平儿露出一副毫不知情的神色,说,“也是我治下不严,记得上次中秋宫宴,一个宫女还不小心在假山湖边冲撞了皇后娘娘,好在皇后娘娘宽宏大量,不与她计较!” 柳平儿眼珠一转,看向了唐泽。 唐泽接过她这一记饱含深度的目光,唇边涌现一道冰冷的弧度,说:“柳惠妃倒是好记性,不过你有一点倒是说错了,本宫可不是什么宽宏大量的人,上次是那个宫女运气好,碰到了本宫心情不错的时候,要是换做其他时候,本宫可不会轻易绕了她!” 柳平儿笑容一滞,愣愣地盯着唐泽。 唐泽嘲讽地笑笑,扭过了脸不再看她。呵,柳平儿的神情话语是什么意思,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和李煊之间的关系,她怕是一早就猜测到了,这次李煊带军闯入宫中,柳平儿是想趁机踩一脚还是咋的? 别以为他平时怜香惜玉不与女人计较,但要真是威胁到了他的切身利益,还指望着他乖乖任人踩到头上去吗?别开玩笑了! 小婊砸们都是擅长察言观色的,这时见柳平儿分明讨不了好,反而得罪了唐泽,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但大家都是眼中一亮,终于又找到了一个撕点! “呵呵,其实啊,要嫔妾说,这做主子的什么样,管教出来的下人就是什么样的!” “哎呦,陆芳容你怎么这样说话,做人太实诚了可不好!” “我可不会说假话呢,要不你教教我……” “好巧我也不会,呵呵……” “……” 柳平儿咬着牙关,脸色一阵青一阵红。 唐泽抬头望向紧闭的殿门,只是隔了一道门,里面平和安逸,其乐融融,外面却正上演着腥风血雨,权谋争斗。 令人心悸的厮杀声还在响,唐泽手指搭在小腹,忽然感觉肚子抽疼了一下,但这种感觉过了几秒便又消失了。 等到殿外的声音才小下去,唐泽终于沉不住气。 他站起身打开殿门,还没走出去一步,一个将领就在她面前跪下。 “皇后娘娘,皇上吩咐微臣护送你回景仁宫。” “事情怎么样了?”唐泽问。 “叛军尽数已伏,娘娘不必担心。” 几万精装上阵的御林军和□□手对付几千的叛军自然是绰绰有余,结果怎么样想都不用想,他现在更关心的是后续事情怎么处理,还有,李翃这货究竟有没有同自己猜测一样……唐泽甩了甩脑袋,提醒自己目前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于是又问:“那……清河王呢?” 将领想了想,说:“清河王已经被捉住,带去了养心殿由皇上亲自审问……”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唐泽抬脚往外匆匆走去。 “皇后娘娘,你不能去啊!”将领想拦住她,但唐泽不顾阻止硬生生地往外走,碍于礼制,将领伸出去的手又飞快地缩回来,不敢碰到她。 唐泽随便瞟了瞟,便有些后悔出来了。外面一片狼藉,断肢残臂,散发着令人心颤的血腥味,这是厮杀过后的修罗场…… 唐泽胃里不由涌上一阵恶心,他捂嘴干呕了几下,瞪了瞪一旁的将领,说:“还不给本宫找顶轿撵来,难道让本宫走着去养心殿吗?” 将领原地踌躇了一下,最终还是应了声是,很快就命人找来了轿撵。 唐泽坐上去,一时心绪晃动,如果没错的话,他记得半个月前,李煊捉住自己的手模糊地说了一句,如果我能像他…… 这句话被打断了,但猜一猜也能知道其中意思。 资料上清河王反叛一事可是在六年后啊,难道真是他的出现引起了变化?那会有什么严重后果吗?会对整个历史进程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呃,这种事情谁能够论证得了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唐泽胡思乱想着,很快就到了养心殿。 谁知门口拦着一队御林军不让进去,唐泽只好让一个小太监进去禀告。 过了一会儿,小太监才出来说皇上让她进去。 唐泽整了整衣袖,呼出一口气,松开张嬷嬷的手缓缓踏入了养心殿。 84.第六章 唐泽进去后,才发现主殿内只有李翃和李煊两个人在。 李煊半跪在地上,一身白色战服沾满了血迹,黑发凌乱,不由显得有些狼狈,他看了唐泽一眼,又迅速地挪开了视线,面色深深一痛。 李翃立在桌案后,一脸冷肃神情,见唐泽进来,走了几步将她拉过,让她坐在一边的椅子上。 李煊将这个动作收入眼底,眸子里的情绪瞬间翻涌起来,但他努力地压制了一下,望向唐泽,满眼的受伤神色。 此刻,唐泽忽然觉得有点承受不起这种眼神了。 他怕李煊这货真是受了自己的刺激,脑子一抽筋才谋反…… 唐泽挡了挡脸,默默端起手边的一杯茶轻啜。 殿内气氛僵硬了片刻。 李煊撇开视线,目光直直地望向李翃,说道:“自古成王败寇,事到如今,我也无话可说,是死是活全凭你发落!” “哼,”李翃冷笑一声,“你以为朕真的不敢杀你?” “你自然是敢杀我的!”李煊眼神有些怨恨地说道,“为了皇位和权利,你何曾顾念过手足之情,早在先皇还在的时候,不就是这样的吗?” 怎么样……貌似信息量有点大的节奏啊,似乎还牵扯到了一些不该他知道的事情,诶,到底还要不要坐下去…… 唐泽放下茶杯,望了李翃一眼,却见李翃眼神颇有深意地望着李煊。 李煊却似乎豁出去了,咬着牙关愤愤地吐露不满之情:“我母妃敦肃贵妃,生前最得先皇宠爱,先皇爱屋及乌器重于我,朝中储君呼声最大的也是我,可是皇兄——先皇驾崩前,我却突然被派遣巡视北戎,一直都是你侍奉在侧,这其中有何猫腻恐怕只有你最清楚吧?” 唐泽皱了皱眉,李煊这话是什么意思,暗指皇位争夺战时李翃作弊了? 李翃斜他一眼,眯了眯眼睛,声音不辨喜怒地说道:“朕一早便知你心中会有如此想法。可你不妨再仔细想一想,立储之时,先皇为何封朕为太子,而不是你?” 李煊沉默地看他。 “能名正言顺继承皇位之人只有太子,如若先皇真的看重属意你,为何不是一早将你做储君打算?”李翃轻轻扫了他一眼,目光却似有千万钧重。 李煊身子微微震颤了一下,侧着脸依旧沉默。 李翃转开视线望向远处,冰冷而沉稳的声音继续响起:“先皇驾崩时,朕一直守于身侧,不过几个儿子中他最惦念的是你。”顿了顿,又说:“但他却同朕说,你年轻气盛不够沉稳,作为一个父亲他只希望你此生安逸富贵,子孙世承贵爵,他甚至特意留了遗诏,督朕谨记孝悌之义,即位后手足不得相残。” “呵,这些不过都是你说了算!”李煊面色冷郁。 李翃盯了他一响,忽然转身从桌案上拿起了一道颜色老旧的圣旨,扔给了李煊。 “这是先皇赐死敦肃贵妃,命她陪葬的遗诏,你可以看一看。” “什么……”李煊闻言脸色一变,忙打开手中的圣旨迅速看了看,不一会儿面容渐渐苍白起来。 “你现在还有何不信?”李翃瞥了瞥他。 李煊垂着头手指握紧了圣旨,只觉得滚烫发热,烧灼得他都有些拿不住了。 他不禁低声喃喃道:“怎么会,母妃已是贵妃之尊,她明明是感念先皇恩情自愿陪葬,怎么是会被赐死?” “你母妃若还在,又怎么会甘心朕登上皇位,她的家族也不会善罢甘休,与其朝纲动荡,影响家国稳定,还不如早做打算以除后患,先皇便是如此考虑的。”李翃面无表情地说。 李煊却还是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但目光所落之处,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末尾加盖了金印,又有何作假? 他双手有点颤抖,表情复杂地闭了闭眼睛。 唐泽坐在椅子里,听完这一番对话,心中也是暗自震惊。 敦肃贵妃虽然受宠,但一个女人哪里比得上朝纲重要,新皇登基之时政局最易动荡,想来先皇是个明智果断之人,先把李煊弄到北戎去,又赐死了敦肃贵妃,也算是为新帝登基铺平了道路…… 李翃分析得很有道理,看来脑回路倒是和先皇挺像…… 唐泽收回思绪,垂了垂眼睫。 只听李煊冷笑了一声,又用质问的语气说道:“这些便也罢了,先皇既然选你继承皇位,为你铺平道路,那我也无话可说。这个皇位我本来也不怎么想要,自你被立为太子后,我实则也没动过什么念头了。只是——” 李煊眼神复杂地望向了唐泽,看得唐泽心中一咯噔。 “你明知我与泽儿情投意合,却还是为了得到唐家的势力支持强行娶她,当初我得知消息从北戎赶回,路途中却遇刺受伤,这些刺客又是谁派来的?你何曾顾念过手足之情!” 唐泽端茶杯的手指一僵,擦,什么叫做情投意合,什么叫做强行娶她……熊孩子你当着人皇上的面说话这么冲真的好吗? 再说了,你冲就冲,拖老子下水算啥事儿啊!!! “清河王,本宫有话要说。”唐泽站起身打断了李煊的话,李翃这货顾不顾念手足之情他不知道,但是刺客的事情还真不是人家干的,他得站起来说句公道话弥补一下的…… “当初刺客之事,你错怪皇上了。此事是唐太师所为,他通敌一计败露后,所犯过的罪状都被挖了出来,为顾念唐家颜面,没有对外公开罢了。” “泽儿,你在说什么?”李煊皱了皱眉头,倒不是为了她所说的话,而是她提起唐太师的语气未免太奇怪。 唐泽摇了摇头,一脸郑重地说:“清河王,今日叛乱之事,我不知你是为了什么,但有句话我一定要说清楚,否则心里不安。我不是唐泽,和那天同你解释过的一样。” 李煊微微瞪大了眼睛,愣怔了好一会儿。 他前几天是不信唐泽说的话,但今天,她竟然当着李翃的面也说了,而且李翃脸色淡定如常分明是一早便知道的样子。 “你……”李煊脸色极其古怪地盯着唐泽,仿佛真的看出了什么一样,俊秀雅致的脸一寸寸苍白下去。 半响,他才好不容易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深吸了一口气,身子微微一颤。 李翃不动声色地站到了他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开口说道:“先皇为你用心良苦,你倒是让他失望了。”说着,挥手要示意正殿外的侍卫进来。 李煊却忽然说:“皇兄,你让我和她单独说几句话。” 李翃抬起眼,褐色眸子里闪过一道探究的深光。 “既然她不是泽儿,臣弟又是快要死的人了,皇兄还担心什么?”李煊说。 李翃默了默,脚步没有移动,半响,才启唇冷冰冰地说道:“有什么话就在朕面前说。” 李煊见他眼神坚定不容动摇,便也没强求什么,转过视线望向了唐泽,眼里神色微微动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他右手动了动在身侧握成一个拳头,声音略带着些颤抖:“你既然不是泽儿,那你同我所说的那一些话,也都是假的?” 李煊似乎要通过她看到另一个人。 唐泽避了避他的目光,轻轻嗯了声,此时此刻他没必要再骗他什么,更何况李翃还在这呢……他能说那些话是真的吗? 李煊眼神僵硬了片刻,缓缓地,唇角往上苦涩一牵,说:“我心中早已猜到会是如此答案,但心中总存了一丝侥幸,不问你便是不会甘心的。” “哦。”唐泽应了声,只觉得此刻气氛又尴尬又诡异,他摸了摸鼻子,偷偷打量了李翃一眼,对方脸色一如预料中的不好。 只听李煊又继续说:“不管你是不是泽儿,这些日子以来,我想……我也是喜欢此时此刻面对之人的。” 唐泽差点被口水呛住,瞪大眼睛略略不可思议地望向李煊,对方却冲他扬起一抹温和绚烂的笑容,与满身的狼狈浑然不符。 擦,老子又掰弯一个……他脑子里忽然冒出这样一个弹幕。 还没等回过神,视线却被人一挡,李翃站在李煊面前,脸色阴沉得滴水,周围充斥着一股令人倍感压迫的低气压。 唐泽不自觉地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低声说道:“那个……人刚才都说了单独说呀,是你非不让……” 李煊却淡淡然地拱了拱手,说:“皇兄,臣弟说完了。” 唐泽有些呆愣地看着李煊走到殿外,又看着御林军将他带下去。 “你看够了吗?”一道冷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唐泽被声音唤回来,见李翃一脸不悦神色,知道是李煊的话招惹了他,于是忙说:“皇上,是清河王他说喜欢我的,不关我的事啊!” 虽然此话颇是没心没肺,但事实就是如此嘛!先把自己撇开再说! 李翃唇角动了动,忍不住捉住唐泽的手腕,问:“你以前都同他说了什么?” “我……我想想啊。”唐泽说着认真地回忆了一下,他那时为了唬住李煊,确实是说了一些郎情妾意的话,但……这种事他会和李翃说? “时间过去太久,而且那些话也不过是我随口编造的谎言,都没放在心上,现在哪里还记得住啊。”唐泽斟酌了一个巧妙的答案。 一抬头,果然见李翃脸色缓了缓。 他不由心里一松,哼哼,对前任说的话没放在心上,这种话最是能讨好现任,放在哪个年代都是通用的,当然,这个年代最好是没啥前任,他这不是特殊情况吗……诶,不对,哪里不对劲的样子…… 唐泽打住了思绪,抬头问李翃:“皇上准备怎么处置清河王?” “行谋逆之事,自当该论罪处死,”李翃眸色微冷了一下,顿了顿,又说,“不过朕会看在先皇份上,饶他一命。” 他说着,放开了唐泽的手,转身缓步走到宽大桌案前,提起笔在一道圣旨上写下些什么。 唐泽垂了垂眼睫,回忆起方才李煊的神情,虽然看着很是一往情深,但他现在很怀疑李煊那货也是个腹黑闷骚的,毕竟都是一家子嘛……他说喜欢自己,不会就是为了给李翃和自己添堵吧? 反正他就这么想了! 唐泽默了默,又问:“此事皇上是一早便知道,所以有所准备,还是……欲擒故纵?” 李煊虽被饶过一命,但一定会面临重大处罚,削了手中兵权那是肯定的了,记得资料上所记就是被便为庶人发配岭南,毕竟这货干的是谋逆之事,留住一命已经是碰到皇帝心情好的时候了。 李翃眉尖微微一蹙,望向她。 唐泽笑了笑,说:“臣妾就是随便问问。臣妾知道,皇上一直是个很有计划的人,走一步便会想好后十步,就像皇上当初迎娶臣妾……呃,唐太师的女儿,也不是另有目的和打算吗?” 李翃放下手中的笔,走到唐泽身边,盯了她半响,才唇角撇了撇,说:“朕彼时只是太子,确实需要借助朝中权臣之力稳定储君的位置,朕不否认,迎娶她的确是出于另外考虑,但那时你并未出现,所以你心里无须变扭。” “呵,臣妾心里没有变扭啊,”唐泽否认说,“臣妾并非不明事理之人,皇上的做法自然是对的,不管是迎娶她,还是生擒清河王,一切都是为了大局考虑,臣妾自当理解,也会配合。” 李翃愣了一下,眼神颇有些复杂:“你想说什么?” “臣妾就这样随便一说,皇上不要多想,”唐泽面上仍维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屈膝行了行礼,“臣妾身子有些不适,先告退了。” “等一下,”李翃拉住她,探究的眸光在她脸上一一掠过,半响,才说,“身子不适,朕让太医给你看看。” “多谢皇上,不过不用了。”唐泽拒绝,缓缓地抽出了自己的手。 85.第七章 唐泽乘坐轿撵挑了另一条道路回到景仁宫。 或许是亲眼见了奉天殿外的血腥场景,亦或是心中涂抹不去的无端猜测,他感到心情十分压抑,胸口闷闷的有点难受。 到寝殿换下皇后礼服后,唐泽刚坐下,又觉得肚子开始隐隐地不舒服起来,像一阵阵抽筋似的,但又算不上很疼痛。 唐泽抚摸着大肚子,在心里算算生产的日子,怎么着还得过一个月,便只当做是情绪波动引起的,于是吩咐张嬷嬷:“嬷嬷,上次陈太医开的安胎药,你去给我端一碗来。” “是,”张嬷嬷看了一眼唐泽的脸色,关心地说,“娘娘,老奴看您气色不好,要不叫陈太医来看看吧?” “不用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没什么事的。”唐泽略有些烦躁地挥挥手。 “那老奴先去给您端碗安胎药。”张嬷嬷犹豫地诺了声退下。 她刚出去,殿门又响了一下。 唐泽抬头一看,只见是孔思思带着几个宫女来了。 孔思思挥手屏退了身后的几个宫女,才走过来屈膝行了行礼,喊了声:“姐姐。” “你来了。”唐泽示意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孔思思坐下后,先是同唐泽禀告了一下事情:“姐姐,各宫的人都已经送回去了,应该没什么大事。” “嗯,辛苦妹妹了,”唐泽冲她笑了笑,看她一脸疲倦眼底还有淡淡的青黑,不由关怀道,“最近是没休息好吗?怎么看上去这样憔悴?” 自从有了身子以来,唐泽干脆把手上的许多事务都交给了孔思思处理,一来这两年的相处,他比较信任孔思思,二来孔思思这妹子确实比慕贵人等人靠谱,心思虽也挺多,却没林婉仪那样不动声色,至少对自己不会。 孔思思抬起手指揉了揉额角,脸色疲惫地说:“妹妹最近这个月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神思怠倦,整天都睡不够似的。” 她说到这里,不禁想起了自己上辈子的时候,手指揉额角的动作一顿,她清楚地记得,死前那几个月也是这样的身体状况呢…… 她不是没怀疑过自己被下了慢性□□,最后毒性积累才暴毙而亡,所以这辈子一早便留了心眼,最近也请太医诊断过,却并没有察觉出什么问题……难道,是她想多了? “等本宫生产完,你就不必如此繁忙了,”唐泽只道她是太过操劳的原因,说,“本宫看着孙才人和苏宝林均是不错的样子,就让她们协助你一二吧。” “也好,多谢姐姐关怀,”孔思思点头答应,目光落到了唐泽肚子上,“姐姐这胎看着肚子圆乎,又是冬日怀的身子,必定是个活泼健康的小皇子。” “是吗?”唐泽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似乎大家都期盼着肚子里会蹦出一个小皇子……呃,话也不可以这么说,并不是大家都期盼的,只是大家都这么说罢了。 不过,这种看肚子形状就能说出孩子性别的,还说的有理有据一本正经,除了后宫里这群花言巧语的小婊砸,也是没谁了…… “自然是的,妹妹以前就听老人这样说过。” 孔思思笑了笑,神思略略走远,上辈子她与唐泽素不相识,她进宫前对方就已经不在了,后来又因唐家通敌落了个死后都不得安宁的下场,也算是可怜凄惨的人…… 这两年与唐泽相处下来,凭着两辈子的经历,她自然是察觉了唐泽的不同之处,或许像自己一样,对方也是有什么秘密的? 孔思思想了一会儿便收回了思绪,将手指轻轻搁在唐泽鼓出来大肚子上,忽然惊讶地说道:“姐姐,它似乎动了一下。” “本宫也感觉到了。” 唐泽额头沁出稍许冷汗,刚才包子蹦跶的幅度很大,令他的肚子忍不住又抽痛了一下。 “姐姐,你怎么了?”孔思思见唐泽脸色苍白,也吓了一跳。 “本宫好像……要生了?” 唐泽捂着肚子不知道如何形容,方才包子蹦跶的时候,他感觉下身忽然漏出了一股微热的液体,这种感觉和大姨妈来了差不多,可怀孕怎么会来大姨妈? 唐泽撩起裙角低头看了看,只见裤子已经被不明液体浸透了。 孔思思也跟着看了看,不由一愣,立刻转身朝殿外喊道:“来人,快去宣太医!皇后娘娘要生产了!” “等等……”唐泽拉住她,一脸懵逼还没从她的话中回过神,“本宫真的要……要生了?” “姐姐,你的羊水破了,快躺到床上去!”孔思思急急说道,忙扶着唐泽往床上挪去。 殿外很快就涌进来许多宫人,见唐泽脸色苍白捂着肚子,纷纷慌乱了起来,好在孔思思是个冷静会做事的,她指挥着几个宫女去打热水,又叫人搬来枕头锦被垫到床上。 唐泽躺在床上心里有点凌乱,话说包子怎么就迫不及待地要蹦出来了?他生理上心理上完全没有做好准备啊!简直是猝不及防的当头一棒!!! 竟然还羊水破了……擦,老子这莫不是动了胎气早产的节奏? 唐泽深吸了一口气拼命冷静下来,逼着仅有的一点生物知识回归到了脑中,这一胎又是动胎气又是早产的,肚子里装的一定是个不安分的家伙吧! 对了,生产的时候要保持什么姿势才能减少疼痛来着…… 孔思思见唐泽脸色凝肃,扑在床边握紧她的手说道:“太医很快就来了,姐姐不必担心,待会儿恐怕是要喝催产药的,否则生不出来就很危险!” 唐泽无语地看了她一眼,妹子,你不说老子还不紧张的,你一说,老子心里都害怕了啊!按照这时候的医疗卫生水平,生孩子的风险率是多大啊…… 这么一紧张,肚子又猛的抽痛了几下。 “呃……”唐泽忍不吃痛地呻|吟了一声。 太医来的时候,唐泽肚子抽痛的频率已经升高了,额头上布了一层密密的冷汗。 好在宫里早就备下了接生嬷嬷,太医院也做好了一切准备,所以陈太医只是给唐泽诊了脉,便赶忙吩咐一旁的宫人去准备催产药。 “娘娘,您不必担心,您身体健康,胎位又顺当,过不了十二个时辰就可以生产了。” “什……么?十二个时辰,现在不能生吗?”唐泽有点不明白他的意思,咬着下唇忍住疼痛问道。 “娘娘,等您一刻达到五次阵痛,宫口开到五指,方能进行生产,微臣已经让人给您开了催产药,也准备了参汤,您介时可以喝些补充体力,生产的时候最好不要大声喊……” “本宫知道了,你出去吧!” 唐泽感觉自己的表情一定很狰狞,疼痛越来越加剧,他已经没心思听陈太医普及生产知识了…… “微臣就在外面候着,娘娘尽可安心生产。”陈太医又保证地说了句,才拱手退下。 很快就有宫人端着催产药进来了,唐泽喝下去后,腹中抽搐感更强烈,就像有一个东西在里面搅动,痛得忍不住喊出声来。 “娘娘!”张嬷嬷跪在一旁紧紧握住她的手,脸色担忧地说,“娘娘,您这是第一胎,生产自然是艰难一些的,且忍耐着点!等到了第二胎就好了。” “嬷嬷……” “老奴在!” “你别再说冷笑话了,本宫真的笑不出来啊……” 唐泽手指捏紧了锦被,咬牙拼过一阵阵疼痛,他知道这是最开始的,更痛的还没来呢! 呵……老子生完这胎就仁至义尽了,你tm的才要去生二胎啊! 景仁宫外殿,站满了听到消息过来探望的小婊砸们,时而望一眼寝殿的方向,又时而望一眼李翃坐着的方向。 因为碍着皇上的面,没人不敢不露出一副担忧的神色。 李翃坐在上座,手边摆着一杯动也未动的茶水,他默不作声,听着殿内偶尔传来的痛喊声,嘴角不由自主地绷紧。 殿内气氛也是同样的紧张压抑。 陆芳容眼珠一转,上前一步说道:“皇上,皇后娘娘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为您诞下一个健康聪明的小皇子,您不必太过于担心。” 李翃睨了她一眼,没有搭理,而是问跪在地上的陈太医:“怎么还没有生出来?” 陈太医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拱手说:“皇上您别心急,皇后娘娘这是头一胎,且又是早产,是比普通的要艰难一些……” 李翃听后,唇角绷得更紧了,他站起身往寝殿的方向走去。 “皇上,您不能进去啊!”陈太医连忙阻止了他。 李翃脚步顿了顿,眼睛盯了紧闭的殿门一会儿,想到自己进去也没用,况且她方才离开时的神情明显就不对,说不定此刻见到自己还会影响了情绪…… 他点点头,叹了一口气,说:“朕不进去,就在外面候着。” 说着,又望了一眼那个方向,眸子里满是担忧和自责。 其余的小婊砸们见皇上如此神情,纷纷识趣地噤了声,几个蠢蠢欲动的也都打住了心思。 孔思思将这一切都收归眼底,她眼神复杂地望了李翃一眼。 她与皇上相处也有两辈子了,可他这个人一直都是令人捉摸不透的。 她上辈子在后宫里也算是得宠的,一路平步青云到了贵妃之位,但她清楚地知道,皇上对自己从来就不是喜爱,他看自己的眼神,即使带着笑意,内里深处也总是冷冷淡淡的,透着一丝与生俱来的凉薄之意。 他提携自己,不过是看在了自己出身低微无外戚之乱,又不爱惹是生非……但他对唐泽却是不一样的。 或许换做上辈子的自己,会嫉妒,会愤恨,但她很庆幸自己比别人多活了一辈子,将很多事情都看开了。这时候,她是真心盼望唐泽好的,对于皇上的宠爱,她不是没有期盼过,但从上辈子的求而不得中早已心灰意冷,她原以为皇上是不会真心对任何一个人的…… 至少上辈子,他就不会,所以有时候想想,皇上活得也真是累,也真是有点可怜…… 寝殿内。 不少宫人端着热水盆子和药碗进进出出。 唐泽满头汗水,费力地撑开眼睛,视线迷蒙地瞥了一眼窗外,见天色微微发亮。 “还没天黑啊……本宫怎么觉得过了好久?” “娘娘,已经是第二天了。” “哦……”唐泽有气无力地应了声,方才他被灌了许多补充力气的汤水,但还是痛晕过去了几次,这生孩子真是折磨人啊,他现在非常感慨女性同胞们的伟大…… 唐泽视线飘忽了一会儿,腹中传来的剧痛又猛烈地将他思绪拉了回来。 接生嬷嬷兴奋的声音响起:“娘娘,宫口开到五指了,已经看见孩子的头了,您用把力啊!” “娘娘,用力啊!用力啊!”其余接生嬷嬷的声音也此起彼伏地响起。 唐泽跟着她们的话下意识地咬牙用力,他已经分不清谁是谁了,只感觉接生嬷嬷的声音就像聒噪的拉拉队一样,虽然说的都是废话,但确实有那么一种鼓舞人心的力量。 没办法,这个时候也没个剖宫产,只能是周围聚拢起一堆人喊加油,一切还是得靠自己…… 意识到这个问题后,唐泽心上更觉压力大,于是深吸一口气,拼命咬着下唇使力量,额头上汗珠一串串滴下,划过耳廓濡湿了发丝落到枕头上。 腹中绞痛了几圈,呼之欲出的痛感愈来愈猛烈。 就在力气快要用完的时候,终于,一阵尖锐的坠痛感,唐泽感觉肚子一轻,浑身懈怠了下来。 “娘娘,恭喜娘娘,是一个小皇子!” “奴婢们恭喜皇后娘娘!” “……” 殿内响起了一片热烈恭贺声,朦胧遥远地传进了耳里,唐泽虚弱地呼出一口气,丫的,老子……可总算是生了啊…… 宫人们似乎在兴奋地说什么,但唐泽已经听不见了,一天一夜的生产几乎耗费了他所有的力气,他感到眼皮很沉,缓缓地快要闭上时,恍惚中看见了李翃熟悉的身影…… 他怎么进来了…… 86.第八章 “宿主,该醒醒了。” “宿主,太阳都晒屁股了……” “别吵,我很累啊……”唐泽翻了个身,喃喃呓语。 “宿主,你不想看看孩子长啥样吗?” “孩子……”唐泽念叨了一声,猛然惊醒过来,他坐起身低头一看,肚子果然已经瘪了回去,再转头看周围,竟正在二元空间里! “真是生了孩子就忘了系统,唉,本系统要伤心了。” “等……等等!”唐泽抬手摸遍了浑身上下,并没有生产后的不适感,又大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脸,有痛觉不是在做梦! 思绪断了片刻,他立即从地上爬起来,抛出一连串的问题:“系统,最近几个月怎么回事?我为什么不能进入二元空间了?现在怎么又可以了?” “宿主,二元空间依存您的意识而存在,”系统不慌不忙地解释道,“除了您,其余人自然是不可以进入你的意识,包括你肚子里踹着的这个包子!” “竟是这样的原因?”唐泽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心想果然是怀孕的关系,他默了默,又问,“这几个月发生了许多事情,我正想问一问你。” “宿主是想问关于唐太师和清河王之事吗?” “对,就是他们!我记得资料中唐太师通敌对象明明是赵国,可现实中却变成了北戎,还有李煊,他的反叛竟提早了六年,这一切究竟和我有没有关系?” “自然是有关系的,”系统似乎思索了一下,说,“宿主,这就是本系统很久以前同你说过的蝴蝶效应啊!雨林里的蝴蝶震动下翅膀,经过一系列连锁反应,可能就会引起一场热带风暴……历史进程也是相似的道理,您替代原身活了下来,虽然她对于世界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物,但这却好似蝴蝶震颤了下翅膀……” “我明白了,”唐泽沉思半响,才微叹了口气,问:“这对于历史没什么重大改变吧?轨迹会因此偏离吗?” “宿主,你这个问题也太高深了,本系统不知如何作答啊!”系统为难地说,“实践出真知,历史中的变动因素实在太多了,本系统可以推测出所有结果,但却不能确定某一种具体结果。本系统只能说一句,世上所有事物有其必然性,也有其偶然性……” “停,打住!”唐泽并不想和它谈论什么哲学,眼珠上下转了几圈,也没瞧出系统究竟是在哪个方向,他想起了前几天那个梦境,心有余悸地说,“系统,我前几天做了个噩梦,梦见你变成我的孩子了。” “诶?宿主,为什么说是噩梦,明明是美梦好不好,”系统委委屈屈地嘀咕了声,“再说了,那也不是梦,是本系统主动进入了你的意识,提醒你一下看在本系统的面子上,也要对小皇子好一点!” “什……么?”唐泽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你怎么可以这样做?” “本系统的意识到了外界,也便会融入外边的世界,又不会有什么异样,宿主,你这是什么表情嘛?那么嫌弃的样子……” “我……”唐泽无语了。 擦,话虽如此说,但他心里还是有点接受不了啊! 却听系统又说:“宿主,由于本系统挪转了一部分意识,二元空间支撑不了一个时辰了,以后恐怕只有半个时辰喽。” 话音刚落,唐泽就感到脚底一空,身体似乎被拉扯了下,直直地坠落到黑洞中。 但很快的,所有感觉就都回归平稳了,唐泽感到自己被锦被包裹着,身下传来踏实厚重的感觉,他眉头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景仁宫微黄色的烛火在眼前晃动了一下,头顶依旧是熟悉的朱红色雕花木床板。 李翃就坐在她身边,见她醒来,身子微微往前一倾,眸子里流露出关怀的目光,轻声问道:“你醒了?身子可有不适?” 唐泽盯着他怔了怔,随即缓缓摇头。 “是个小皇子,”李翃唇角弯了弯,看着她说道,“朕让她们抱过来给你看看。” 唐泽没有说话,默不作声地随他叫来了宫人。 殿外,几个嬷嬷簇拥着一个怀里抱着襁褓的中年妇人走了进来,李翃站起身从她手里接过孩子,然后抱到了唐泽面前。 唐泽支撑着坐起身,有眼色的宫人立刻走过来扶她,又在她身后摆了个软垫。 李翃看了一眼怀中的孩子,眸子里是毫不掩饰的喜悦神色。 唐泽也看了一眼,襁褓里的小包子闭着眼呼呼睡得正香,白嫩柔软的脸蛋还带着新生的褶皱,细软的头发黏糊糊地附在耳边。 这小东西……竟是从他肚子里蹦跶出来的吗? 唐泽心中涌上了一股不知所明的滋味,他抬起手想碰一碰包子的脸,可刚碰到襁褓却又似触电般地缩了回来。 “你不抱一下吗?”李翃见她如此神情,问道。 “不了,还是皇上抱着吧。”唐泽飞快地垂下眼睫,遮掩了情绪。 不得不说,他此刻心里是百般复杂的,既然包子都生出来了,那老子算是当娘了?而且,这包子还有系统的意识?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朕已想好他的名字,单名一个允字,”李翃似乎没注意到唐泽不对的情绪,褐眸里闪过一道期许深光,沉声说道,“允文遵祖训,钦武大君胜,朕望他以后文武双全,遵从祖训,壮大先君功业。” “哦,多谢皇上。”唐泽淡淡地应了声。 虽然是怀胎八个月才生出来的这个包子,但唐泽看着他,心里却实在没有很大的喜悦,李翃对包子有什么样的期望,他总觉得自己是置身事外的。 张嬷嬷听了,却兴奋地跪下谢了恩,又说:“皇上,老奴瞧着小皇子的眉眼像极了您。” 唐泽幽幽地觑了一眼张嬷嬷,啧,这不睁眼说瞎话吗?他看了看李翃斜斜飞入额角方向的狭长黑眉,又瞅了瞅小包子那两道惨兮兮的稀疏眉毛…… 可李翃却忽的笑了一下,眸中缱绻着笑意,说道:“朕也这样觉得,允儿眉眼像朕,鼻子却同皇后一模一样。” “呵呵,是吗?”唐泽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心想,老子鼻子才和这个小东西不一样。 毕竟才刚生产完不久,唐泽身子虚,说了一会儿话便累了,李翃嘱咐了宫人好生照顾,才说还有政务未处理,将小包子交给张嬷嬷后,看着唐泽躺下,起身离开了景仁宫。 他走后,唐泽让张嬷嬷把包子抱下去,又让人熄了几盏灯。 张嬷嬷抱着包子,看了唐泽一眼,犹豫片刻才说:“娘娘,老奴瞧着您对小皇子的态度也未免太冷淡了一些。” 唐泽睁开眼,愣了一愣。 “娘娘,”张嬷嬷凑近,轻声说道,“今个儿您生产的时候,皇上可是一直在外面,连早朝都没去,后来小皇子出生,皇上不顾旁人阻止就进来,第一眼看的不是小皇子,而是您。” 唐泽闻言心脏微乱了一下,沉默良久,才不冷不热地应了声哦。 是了,那又怎么样呢…… 张嬷嬷见她这副不为所动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娘娘,您想皇上给小皇子取名允,说什么望他以后文武双全,遵从祖训,壮大先君功业,这其中意思还不明显吗?皇上是将小皇子当做储君考虑的!” “嬷嬷,你到底想说什么?”唐泽抿了抿唇,侧过身子。 “娘娘,您别怪老奴多嘴,”张嬷嬷咬咬牙,说道,“您不为了自己,也得为了小皇子考虑啊!您……该对皇上好点的。” 唐泽口水呛了呛,一脸怪异地望向张嬷嬷。 他啥时候没对李翃好点啊,他敢不对他好点吗?真是……什么眼神啊!等一下,会不会李翃也这样觉得…… 唐泽微叹了口气,坐起身伸开手臂,说:“让本宫抱一抱吧。” 张嬷嬷高兴地喏了一声,小心翼翼地将襁褓递给了唐泽。 唐泽抱着软乎乎的似乎没长骨头的小包子,手臂上不禁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他抱了几秒,还是忍不住将包子还给了张嬷嬷。 对于这个从自己肚子里蹦出来的小东西,他着实提不起什么好感。 “以后皇上在的时候,本宫自然会对它好一点。”唐泽瞥了眼襁褓,里面的包子这时恰好醒来,睁开的褐色眸子里似乎氤氲着一层雾蒙蒙的水汽。 包子忽然咧开嘴冲唐泽笑了一下。 唐泽一愣。 张嬷嬷也看见了,不由兴奋说道:“娘娘,你看小皇子对您多亲啊,别的小娃娃都是又哭又闹的,他见了您第一眼就笑呢!” 话音刚落,包子嘴角一歪,哇啊哇啊地放声大哭了起来。 唐泽:“……” “小皇子定是饿了,老奴这就抱下去让乳母喂奶。” “嗯,下去吧。”唐泽点点头,看着张嬷嬷把小包子抱下去。 他重新躺到床上,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不鼓涨涨的浑身轻松了许多,但一时还真是有点不适应呢。 唐泽闭了闭眼睛,脑子里却放映着李翃方才抱着包子同自己说的一些话,允文遵祖训,钦武大君胜,朕望他以后文武双全,遵从祖训,壮大先君功业…… 看起来,他的确很看重这个孩子。毕竟是嫡长子啊…… 唐泽又想起了李翃利用封后大典时机对付李煊之事,心头不禁涌上一阵无力苍白感。 先别管他自己喜不喜欢这个包子,但是站在一个母亲的角度,呃,暂且算是这个角色吧,以他一现代人的思维,就不希望自己孩子在这样复杂的环境中成长。 首先,李翃还年轻,后宫里总还会有一群包子要出生的,到时候,呵呵哒,一群小婊砸领着一群小包子勾心斗角的节奏吗? 即使李翃赐他名允,将他当做储君考虑,但是谁能保证将来?皇位这个东西,有多少诱人就有多少争夺,小包子的路还长着呢…… 或许是生了孩子的缘故吧,唐泽一构想今后的场景,心里就有点不舒服。 脑海里出现众多小婊砸们的漂亮脸蛋,他却一点欣赏的兴趣都没有,反而无意识地透出了一种烦躁情绪。 身体太乏累,他想了一会儿,逐渐沉沉地入睡了。 87.第九章 之后的一个多月,唐泽便开始了坐月子的生活。 以前是个男人,他倒不知道女人生完孩子后还有这么多讲究。不能碰凉水,不能梳洗头发,每天还要进补各种甜腻食物,总之吃了睡睡了吃,“愉快”地过上了某种动物的生活。 在这段时间里,唐泽将后宫大多事务都交给了孔思思打理,又让孙嘉柔和苏沐之从旁协助一二,她们也没让人失望,所有事情都处理得井井有条。 其余的小婊砸们几乎天天来景仁宫探望,喝喝茶,聊聊天,撕撕逼,日子过得倒也轻松平和。 太后也来景仁宫看望了唐泽和包子好几次,每次总会带来许多东西,抱着包子半天也不放手,虽然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但她却是真心疼爱这个皇孙的。 当太后听唐泽说李翃给包子赐名允时,冲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至于李翃,他这段时间政务却又繁忙了起来,白天几乎没有空闲,不过每天即使很晚也会到景仁宫看一眼唐泽和包子。 这似乎已经成了他的一种习惯,也逐渐地成为了唐泽的一种习惯。 出了月子后,唐泽从旁人口里打听,才知道是祁赵两国关系又开始紧张了,怕是一言不合要开战的节奏。 对于赵国,唐泽并没有很多的映像,只记得自己曾经是将它当做发展地,不过目前看来并不可能了…… 还有就是李修宜。 她当初嫁去赵国不就是为了缓和两国关系吗?这两年虽和祁国还有信件往来,但必定都是经过赵国人之手,事实上也不知道她究竟过得好不好,自己那时还从二元空间拿了一个手镯送给她。 两年间隔回忆起来恍若梦境,没想到都过去这么久了…… 想到这里,唐泽满腹心事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一道沉如落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唐泽惊了一下,抬头看去,李翃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身边。 “为何叹气?”他在床边坐下,眉目之间均是认真神情,关心地问。 “没什么,就是想起了一些事情。”唐泽含糊地对付过去,挥手示意一旁的宫人。 宫人会意,立刻叫来乳母把包子抱了过来,李翃伸手接过,神态十分小心谨慎。 见唐泽愣愣地盯着自己,他不由感到几分好笑,笑问:“怎么这样看着朕?” “啊,”唐泽回过神,飞快地转了视线,又摸了摸鼻子,才换了话题说,“臣妾听闻祁赵两国关系似乎又紧张了,不知是否有开战的可能?修宜身处赵国,怕是夹在其中两头为难啊!” “你方才就是想这件事?”李翃抬眼问她。 “嗯。”唐泽点头。 “祁赵之事还有待商榷,祁国同北戎一战时隔半年多,如今倒也休养生息了过来,若是此时攻打赵国也未尝不可,”李翃语气沉稳平缓,褐眸里迅速地略过了一道深邃不可见底的光芒,他顿了顿,眸光一敛,又有几分感慨地说道,“至于修宜,倒真是难为了她。” 唐泽斜斜地瞥了他一眼,攻打?他说的竟然是攻打这个词,而不是开战什么的,难道这次祁赵冲突,不仅仅是小打小闹了,李翃这次是蕴藏了吞并下整个赵国的野心…… “噗,噗……”襁褓里的小包子发出声音,将两人的思绪都拉了回来。 养了这么两个多月,小包子不像刚出生时那样粉红褶皱,而是整个皮肤都变得水滑柔嫩,胖鼓鼓的脸上一双水灵褐眸扑闪扑闪,此时蜷缩的小粉拳挣出襁褓外不安分地挥舞了几下,粉嘟嘟的小嘴发出哧哧的声音,顺便流下了一串晶莹闪亮的口水。 唐泽表示很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李翃却笑了笑,拿起帕子亲自替包子擦了擦嘴,又对唐泽说:“再过半月,便是允儿的百日宴了,介时文武百官和各国使臣均会参加,朕也会下旨令大赦天下,算是为他积福吧。” “啊?”唐泽愣了愣,有点没回过神来。 饶是他一个外来者再怎么不懂祁国文化,也知道一个皇子的百日宴竟然让文武百官和各国使臣都来参加,这是得有多重视啊,况且这大赦天下,得是皇上多高兴的时候才会做啊…… 唐泽还在愣神中,小包子却咯吱咯吱地笑了起来,一边还把小拳头塞进嘴里啃着,李翃拿开了他的手,小包子便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然后仍旧不知所明地笑,露出了两排没有长牙齿的粉色牙床…… “朕就想让所有人知道朕对他的重视,”李翃缓缓道,“而且,他也会是我大祁唯一的继承人。” 唐泽撇了撇视线,说:“皇上说这个太早了吧,他才多大点啊?” 李翃却盯着她,笑道:“朕这样做,不仅仅允儿是朕的嫡长子,更因为他是你与朕的孩子。” 唐泽闻言身子微微一颤,心里的某根弦似乎突然被拨动了下。 他迅速低下头垂了垂眼睫,遮挡住了眸子里瞬间涌上来的一些情绪,可却还有一些不知所谓的情绪慢慢地从四肢百骸渗透出来,将他的心脏浸泡其中,略夹杂些苦涩与无奈。 半响,他才复又抬头,在空气中与李翃的视线碰撞了一下。 四目相接。 他酝酿了一会儿的情绪,才深吸一口气似乎鼓足了勇气,重新郑重地直视李翃。 “因为他是我与皇上的孩子吗?呵……”唐泽眨了眨眼,唇角忽然勾起一丝极尽嘲讽,问,“那皇上,您知道我究竟是谁吗?关于我的一切,您又知道多少?” 李翃嘴边笑意凝固,沉默不语,眉间却渐渐蹙起一道细弧。 “我上次同皇上说的话确实不假,但并不是全部,我可是向皇上隐瞒了许多事情的,”唐泽无视他的神情,自顾自地说了下去,“皇上真会放心地对一个不知来历的人?哦,不仅仅是不知来历,皇上还不知道我的家世,年龄,甚至包括了……性别?” 唐泽故意停顿了一下,抬眼斜斜地望向他,对方却好像猜到了自己即将要说的话,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皇上想知道吗?我可以全部告诉你……” “够了!”李翃眉头深深蹙起,猛然打断了她的话。 唐泽看他站起身,将手中包子交给了候在外殿的乳母,又挥手遣退了所有宫人。景仁宫殿内顷刻安静了下来,每一寸呼吸都可以听得到。 只见李翃转过身,负手而立脸色复杂地盯着她,薄唇紧抿成一道锐利的直线,狭长黑眉之下,褐色眸子里翻涌着一股风暴般的情绪。 “皇上以前说过,等我想说实话了再告诉您,怎么,现在我想说实话了,皇上竟是不想听吗?” 唐泽侧脸觑他,唇角犹蒙着一层若有若无的凉淡的自嘲与讽意。 李翃默然了一会儿。 半响,他才唇侧往上轻轻一提,露出了几许凉薄讽刺的笑意:“朕确实不想听了,所以你不必告诉朕!” “皇上是害怕听到什么?”唐泽语气进一步紧逼,“可有些事情,不是皇上不想听,它就真的不存在了。” 李翃闻言身子略微一僵,凝视她良久,终是眼睛一眯,说道:“朕不管它存不存在,朕不要你说出来。” “皇上这样自欺欺人有意思吗……” “好了,”李翃打断她的话,目光却落在了别处,“天色已晚,你早些休息吧,不要胡思乱想!” 他说完,竟转身大步踏出了内殿,头也不回地朝着寝殿外走去,似乎一刻也不想多留。 唐泽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直到传来了殿门哐当一声合上,才收回视线闭了闭眼,心里不禁涌上来一阵空旷苍凉之感。 同空荡荡的寝殿一样。 虽然温度不低,却仍旧感到手脚冰凉。 唐泽无力地挥挥手,让闻声进来的宫人和嬷嬷都退下。 微黄色灯火摇晃了下,灯柱落在床边的影子被拉得孤独细长。 唐泽呆呆地在床沿坐了许久,好一会儿才动了动手脚,双腿卷曲起来靠近胸侧,他甚感疲惫地将脑袋埋进了臂弯里,一时心里难以平静。 李翃这货……怕是早就察觉了自己是个男的吧? 他什么时候知道的? 就凭他今天的态度,看起来很直的样子呢,应该是在被刷爆好感之前吧,呵呵,那还真是讽刺了,今天之前,他或许只是有所猜测,但被自己这么一说,他心中应该很是震惊,否则怎么连听都不想听,竟是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如此接受不了啊…… 唐泽唇角的自嘲笑容愈渐变深变大。 李翃他知道了自己是一个男人,而且两人还那啥过,甚至生了孩子……心里一定感到无比恶心吧? 可是他这样的自欺欺人,又有什么意思呢?不接受就不接受呗,自己又不会像个女人一样的纠缠他…… 窗子被夜风吹动砰的响了一下,烛光明明灭灭地飘忽摇晃。 唐泽身子一颤,抬起头来,寝殿里空荡寂静,偌大黑暗里好像只有他一个人置身其中。 他微叹了口气,目光所落之处的锦被上竟然被濡湿了一片水渍,他一愣,抬手摸了摸眼角,尽是温热咸涩的液体。 他眸光怔了一怔。 他这是……哭了? 呵,哭什么?李翃那货不能接受,膈应的是他,又不是自己! 唐泽深吸了一口气,拉过被子躺下。 本想着多大点事儿,睡一觉什么都该忘记了,可他闭上眼睛,脑中反反复复竟是李翃的模样和话语。 翻来覆去了一阵,竟是一夜无眠。 88.第十章 接下来的几天,唐泽一直没见着李翃。 他也懒得去养心殿找对方,一来找了也无话可说,这种事情不是解释不解释的问题,二来他思虑许久,觉得对方心里不能接受自己是个男人,对于自己来说似乎也毫无损失啊! 他又不是后宫里的小婊砸们,缺了皇上的宠爱就跟活不下去一样。他现在占着皇后的位置,手中又有一个可以继承皇位的包子,地位稳稳当当的,又有什么好担忧? 李翃那货,爱避开自己不见就不见!老子还落得个自在! 百日宴的前几天,唐泽倒是有点意外,李煊安插在宫里的一个眼线来了景仁宫一趟。 唐泽觑了一眼那个小太监,说:“你倒是忠心耿耿。” 李翃判处谋逆之罪的圣旨上个月就下达了。李煊和上辈子一样是被贬为庶人发配岭南的下场,而且他在洛城的暗线情报网和宫中眼线都被挖了出来,此时此刻宫里竟还有人帮他传递消息,可见此人确实是忠心又有点本事的。 “娘娘打趣奴才了,”小太监俯首恭敬地说,“清河王对奴才有恩,奴才想报答他罢了。清河王临走前把这个东西交给了奴才,吩咐奴才转交娘娘,算作是给小皇子的生辰礼了。” 唐泽瞥了他手中的东西,是一支白色玉笛,通透无暇,温润光滑,是李煊一直随身携带的那支。 他收回视线,冷冷淡淡地拒绝:“离小皇子生辰还早着,清河王的好意本宫心领了,不过这东西,你还是还给他吧。” 小太监犹豫了一会儿,才应了声:“是。”话音刚落,他忽然举起玉笛朝地上狠狠砸碎了去。 唐泽吓了一跳,随即皱眉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回禀皇后娘娘,清河王有吩咐,说要是娘娘不接受,那不如干脆就砸了这个东西,乐器本是用来吹奏取悦心上之人,可倘若人生连知音都没有,那它的存在又有何意思?” 唐泽无语,这种煽情的话语,他相信李煊那货绝对说的出,但这小太监心眼也太实诚了吧?他难道不知道这根玉笛可以换好多银子吗?够他这辈子的俸禄了…… “罢了,”唐泽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想到此时李煊应该正在通往岭南的路上,于是说,“你以后若是有机会再见到清河王,不妨替本宫带给他一句话。人生若是觅错了知音,还倔强地一头扎进去,那才真是可悲可怜。” 对方留给他这么一句煽情多愁的话语,那他便还一句同样神经叨叨的弦外之音。至于其中的意思,让他自个儿琢磨去,在岭南闲暇之余也好用来打发一下时间…… 小太监抬头,奇怪地看了一眼唐泽,才点头诺了声。 他走后,唐泽又一个人默默地坐了一会儿。 其实说到底,李煊还是不信自己的话吧?又或者,他根本分不清唐泽与自己,将两个不同的人混为一谈。 所以说,从一开始,这种喜欢便是错的。 孔思思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唐泽坐在桌边发呆走神,窗子半开着一扇,一抹悠悠斜阳穿过晚霞投射了进来,正好落到了她深思的眼眸中,皮肤更显得白皙无暇,鼻子玲珑小巧,侧脸弧线流畅优美,身子依旧是纤细苗条,根本看不出是刚生产完三个月的人。 “姐姐。”孔思思叫了她一声,才将唐泽的情思唤了回来。 “你来了。” 唐泽冲她启唇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贝齿。在人前,他总是要展现出一副毫无心事的模样,不能叫人看了出来。 但孔思思是一个极其敏锐的人,她早就地洞察到了这几天的异样,只是见唐泽一副神色恹恹的模样,不好问什么罢了。 “姐姐,这是小皇子百日宴的名单和礼品,你看看可还有不妥之处?”孔思思将一个小册子递给了她。 唐泽接过只粗略地瞥了一眼便放下,说:“你办事,我总是放心的。” 孔思思笑了一下,又斟酌了一会儿,才说:“姐姐,据说祁赵边境的状况又不好了,皇上这几天一直忙于政务,连合眼的时间都没有,所以才没空来景仁宫探望姐姐,姐姐心里万不可多想啊。”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唐泽嘴角扯了扯,挤出一个温良贤淑的笑,说:“皇上政务繁忙,本宫自然知道的,怎么会不体谅皇上呢?” 什么忙于政务,这些不过都是借口而已!以前不管多晚他总是要来看一看自己和包子的,但是现在连个影子都不带出现的! 唐泽在心里翻了翻白眼。 恐怕并不是忙,而是没有这个心吧?是啊,他接收不了自己是个男人,看着自己就觉得膈应,又怎么会来景仁宫呢? 孔思思见唐泽脸色并没有变好,反而更阴沉了,急忙转了话题说:“姐姐,小孩子一般六七月就开始长牙,小皇子也该是快了,四五月的时候牙床痒,最喜欢啃东西的,你可要注意一些,别让他吃进去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嗯,谢妹妹提醒了。”唐泽不冷不热地应道,眼睛瞥了瞥殿外,心里似乎带着一些什么期待。 但这种期待还是落空,最终划归毫无波澜。 半个月后,时值金秋。 宫殿之上一方宁静高远的天空,颜色纯粹得好似被碧海洗过一样,几多白云轻盈如羽毛缓缓飘过折射璀璨光芒的琉璃瓦。一道道高墙铺砌在白色玉石路上,形成令人捉摸不透的复杂格局,苍穹之下,两条盘旋在檐上的金鳞金甲的飞龙,足踏云纹,口吐圆珠,一副威武不屈的架势似欲腾空飞去。 临近傍晚,金乌西沉,一片红透的火烧云燃于天边,映照得祁国皇城恢弘大气,美轮美奂。 一驾驾装饰华丽风格迥异的马车穿过朱红色宫门,一路嗒嗒地驶进了外宫,在进入内宫之前,马车上纷纷下来身着郑重服饰的官员和使臣,互相寒暄了几句,才提起脚步往里走去。 今天,正是祁国皇帝之嫡长子举行百天宴的日子。 满朝文武百官和各国使臣均到来祝贺。 唐泽在宴会上才又一次见到了李翃。 他身着正式的明黄色朝服,腰上绣着沧海龙腾的图案,绸缎墨发用一顶紫金冠束着,依旧是那个面如冠玉,眉如墨画的样子,只是眼底略略有些憔悴的神色。 李翃见到她,抿了抿唇,眸子里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复杂微芒,转瞬即逝。他面无表情地朝唐泽伸出了手。 唐泽明白他的意思,于是慢慢走过去,将手指搭在了他的手上,脸上却是同样绷紧了表情,抿直了唇线。 接受百官和使者参见后,唐泽才坐在了位置上,视线直直地打量着座下歌舞,不看身边的人一眼,话也不多说一句。 太后明显地感到了这两人的气氛似乎不对劲,但她并不知道怎么回事,于是忙叫人抱来了小皇子,送到李翃和唐泽的面前。 包子被打扮得很是喜庆,穿着件大红色绣云纹兽形的对襟圆衫,脖子上戴着金项圈,脑袋上套了顶虎头帽,更显小脸蛋胖鼓鼓的,粉色小拳握在胸前时不时就往嘴里塞去,一双葡萄般的褐色眸子滴溜溜地打转,似乎对于下面的热闹很感兴趣。 “小皇子见过皇上和皇后。”乳母替包子行了行礼。 包子已经三个多月,大概也有点意识会认人了,此刻见到李翃和唐泽,表情忽然兴奋了一下,口中发出咿呀咿呀的声音,先是冲唐泽挥舞着小手求抱抱。 唐泽冷冷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搭理。 包子露出一点受伤的神情,又转而朝李翃张开了双臂。 李翃却先是看了唐泽一眼,见她目不斜视,也便转过了脸去。 包子一脸懵逼:“……” 太后看不过去了,出声说道:“把小皇子抱到哀家这里来吧。” 包子这才找到了归宿,把呼之欲出的眼泪鼻涕又给吸了回去,委委屈屈地趴在太后怀里,咬着小拳头不明所以地望着父皇母后的方向。 李翃抽空瞥了包子一眼,眉目间微微动容,但一见唐泽满脸冰冷不为所动的气息,唇角又绷紧了些,转过脸将目光挪到了座下。 宴席上酒过三巡,文武百官和各国使臣均站出来说了一些祝福的话语。 李翃端着酒杯,一一应承了。 唐泽也依着礼节,端着酒杯,该喝就喝,该说就说。 最后是赵国使臣走出来,拱了拱手,说道:“皇上,微臣深知,近月祁赵两国边境略有摩擦,赵国却还能受邀祁国,派微臣出使,微臣实在不胜荣幸。未表赵国诚心和谢意,我赵国皇帝特意让微臣带来了一个惊喜。” 他说的神神秘秘,座下大臣听闻,不由交头接耳传出了稍许议论之声。 李翃放下酒杯,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说道:“既然如此,那朕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惊喜?” 赵国使臣见皇上同意,意味深长地一笑,抬起手拍了两下。 随着他的这个动作,殿里忽然遥遥地响起了一阵琵琶声,由远及近,亦扬亦挫,婉转深沉。 接着,殿外缓缓走进来一个盛妆女子,腰身纤细,身段撩人,她裹着一层层薄若蝉翼的紫色轻纱,包着玲珑有致的凹凸起伏,虽然看不清内里,却偏偏给人一种极大的视觉感触,浑身上下充满了一丝丝若有若无的挑逗。 她抱着琵琶,一边弹奏,一边轻踮脚尖翩翩起舞。 琵琶声犹如山涧的一道幽冷冰泉,在耳边叮咚作响,缕缕悠扬,时而高声,将人的心弦都跟着挑拨起来似的,同她跳的这支舞一样,极具魅惑之感。 一曲罢了,座下的大臣们看得眼睛有点直,殿中鸦雀无声,似乎还未从美人和妙曲中回味过来。 赵国使臣很满意这种状况,摸了把胡子,冲李翃拱手道:“皇上,这是我赵国云溪公主,两年前,祁国修宜公主嫁到赵国和亲,如今我赵国皇帝也是特意将己妹送来,献与皇上,以促进祁赵两国之感情,亲上加亲啊!” 此言一出,座下又响起了一阵小声议论。 美人袅袅娜娜地站在殿中央,乌眸滴溜溜地一转。她很是会讨巧,将琵琶轻轻一放,不等李翃发话,竟提着裙摆径自走到了上座,俯身给李翃斟了一杯酒,声音轻柔婉转地说道:“云溪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唐泽冷冷地斜睨了她一眼,赵国使者还真是会办事啊,皇子过百日宴,倒是给皇上送来了一个美人,真是好大的一个惊喜啊! 美人五官并不是很精致突出,但胜就胜在浑身上下透出了一股妖魅,不管是穿着打扮,还是腰段身材,亦或是说话声音,都给人一种诱惑之感,似乎是被刻意锻炼过一样,就是专门用来让所有男人都臣服于她的石榴裙下! 唐泽看了看李翃,只见对方的目光落在美人端着酒杯的白皙手腕上。 他心里有点不舒服。 而座下的小婊砸们早就有点坐不住了。她们方才听了赵国使者的话,就已经够受刺激了,此时又见美人走到皇上面前,纷纷瞪大了眼睛露出一脸的不可思议,要不是有文武百官和各国使者在,她们当场就要炸了! 赵国使者见李翃并没有在意美人的无礼,表情更加得意了,他摸着胡子转了转视线,却见对面祁国皇帝的后宫妃子们正满脸怒意地盯着自己,表情跟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了一样! 他心里颤抖了一下,慌忙收回视线,眼神却更加不屑。哼,原来祁国后宫都是这样一群悍妇,怎么和他赵国温柔似水的美人比较? 这样一想,他心中更笃定了几分,祁国皇帝绝对会收下赵国这么一份大礼。 李翃盯了美人半响,才抬手慢慢地接过酒盏,却并没有喝一口,而是径直放在了桌上。 美人脸色微微一僵,但飞快地敛去了。 李翃手指在桌上点了点,沉声说道:“赵国有心,朕却之不恭!” 89.第十一章 他这是接受了的意思? 唐泽终于忍不住侧过脸看了李翃一眼。 呵,不就是看上了,要纳这个赵国美人入后宫吗?还说什么却之不恭的话,用得着这么冠冕堂皇吗? 唐泽感到心里极其地不舒服,但这种感觉只持续了一瞬便消失。 因为他想到,反正后宫里已经这么多妹子了,多一个少一个的也不要紧,明年就又该是三年一次的选秀了,到时候还会有一批小婊砸进宫的……上次的选秀不就是自己亲自举行的吗?还招到了一批质量不错的妹子,那时他可是乐在其中,丝毫没有不爽的感觉啊。 但今天,是怎么了? 美人听到李翃收下了自己,脸上的喜悦神色显而易见,启唇一笑,眉目之间的媚色更加浓厚了,似乎她周围的空气都染指了一些甜腻诱惑。 “皇上,臣妾再给您斟杯酒吧。”美人娇笑着凑近,半个身子扑了过去。 唐泽闻言捏紧了酒杯,靠,要不要脸啊,还没纳入后宫就自称臣妾了,老子真没见过像你这么积极往上赶的妖艳贱货啊! 李翃却没有推却的意思,任由美人蹭着他的手臂。 唐泽终于忍无可忍咚的一声放下酒杯,倒把美人吓了一跳,妖魅蛊惑的眼眸立刻氤氲起了一层水雾,神情委屈而无辜。 唐泽冷冷一笑,对李翃说:“皇上,臣妾喝多了,去醒一醒酒。” “嗯。”李翃看也没看她,淡淡地应了声。 见他这样,唐泽立即站起身,他怕自己晚走一步就忍不住要掀桌子了。走下台阶,他看到了右侧坐着的一堆小婊砸们,她们也都是一脸愤恨嫉妒地盯着李翃的方向,小手绢被绞的一皱一皱的。 唐泽停住脚步愣了一瞬,等一下……他刚才为什么会觉得自己要掀桌子?他在生气什么? ……生气李翃被那个赵国美人勾引住了? 唐泽心中不由剧烈一颤,忙加快脚步走出殿外。 假山湖边,一弯月色清冷,倒映在平静无澜的湖面上。夜风吹过,带来了一丝夜色寒凉,将人的烦躁情绪都冷凝了下来。 唐泽心绪渐渐平静,他百无聊赖地坐在亭子里,不远处,随身跟着的宫人安静站立。 唐泽抬起手指揉了揉额角,方才情绪波动的有点大,太阳穴突突的有点疼呢…… 或许吧,他承认,这两年来,自己的心境的确变化了不少,很多时候,他会忘了自己是个男人。 也或许,是入戏太深。 虽然他可以对李煊说的明明白白,自己是自己,唐泽是唐泽,这是两个不同的人,但换做对自己说,他……早已分不清了谁是谁。 对于李翃,他可能是有那么几分感情在,毕竟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孩子也生出来了,再矫情地死不承认,说自己对对方一点感觉也没有,未免有点自欺欺人。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不觉得自己对李翃的感情达到了可以说爱这个词的程度,面对着有颜有权的一个人,朝夕相处,有稍许心动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不是吗…… 正这么想着,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响动,小宫女正屈膝对一人行了行礼。 唐泽眯了眯眼睛,只见那人是唐深。 唐深绕过假山很快就走了过来,见她安然无恙地坐着,不禁表情一松,说道:“我还以为你……” “哥哥难不成以为我会做傻事?”唐泽觑了他一眼,心想,老子抗打击能力也没这么弱啊,更何况,这算是哪门子打击? 啧啧,也不知道原身是个多么经不起事儿的人,还是唐深对于她的关心太过了一点? 唐深怔愣了一瞬,垂下眼睫撇了撇视线,才说:“泽儿,你想的开便好。赵国使者也着实太过分,竟然趁着皇子的百日宴,晋献美人给皇上。” 唐泽自嘲地勾勾嘴角,说:“哥哥不必担心,我有什么好想不开的,后宫里总归是要有新人进来的。至于什么百日宴,不过都是政治上的需要罢了,赵国晋献美人,或许正对上了皇上的心思,皇上他……乐在其中呢!” 唐深话语一噎,眼神复杂地盯了她一会儿,说:“泽儿,你不必难过,我想皇上自有皇上的打算。” 呵,打算?他能有什么打算,不过就是打算多纳几个美人多生几个孩子……唐泽侧过脸望向湖面,无力翻了翻白眼。 “哥哥多想了,我并没什么难过的。”唐泽抬头看看月色,清凉如水。 其实他并不为赵国美人感到什么,后宫里的小婊砸们不都是他一个人的吗?自己又说过什么了?不还是热心地替他打理后宫事务嘛…… 他所介意的是,李翃这货一边冷落自己,一边却和另一个妖艳贱货眉目传情!哼,反正落在他眼里的情景就是这样的!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凡事总分得个先来后到吧?妖艳贱货还敢无视自己,爬到头上来了……唐泽想着想着,就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了。 况且,就算他感到什么,但又怎么样呢? 他总不可以跳起来指着李翃的鼻子质问,你tm的不是说过只喜欢我一个人的吗!!! 啧啧,这也太损自己英明伟岸的形象了吧! 唐深看她双臂伏在围栏上,衣角被夜风卷起飞舞了起来,纤细身形不由显出了几分孤单孱弱,他眉间露出些微心疼神色,伸出手正想触碰,却又似蓦地想起了什么,手指在半空收拢握成拳,终是默默地放下了,漆黑眼眸像是有千言万语要说,可还是化为了静默无声。 过了一会儿,唐泽想起前几天唐夫人来信和自己说的一件事,于是问唐深:“听说嫂嫂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唐深一愣,凝视了她片刻,才点点头,什么都没有说,径自转了视线。 唐泽见他并不是很喜悦反而一副有心事的样子,便垂了垂眼睫,也不过问什么了,本来就是没话找话,他又不会八卦人家生不生孩子的事情…… 风吹叶动,一片金黄的叶子掉落湖面,微微漾开了波澜。 唐泽枕着手臂趴在栏杆上,想起自己怀孕和生完孩子那一阵,李翃确实是很关心和喜悦的,虽然他一直做到尽力无视,但也是感觉的到的…… 可那又怎么样? 现如今,还不是谁也不搭理谁? 唐泽不由轻蔑地笑了笑。 管他呢!老子何必在乎那么多,你要真是接受不了老子曾经是个男人的事,大不了老子就不出现在你眼前,眼不见为净还不成? 所有在乎的性别的爱都不是真爱…… 唐泽扔掉手中的小石子,拍了拍手,眼神坚定而讽刺。 五天后。 景仁宫正殿内,如同往常一样聚集了喝茶聊天的小婊砸们,不过今日众人难得一致的没有互撕,而是共同声讨起了后宫里的新移民——赵国美人。 “哎呀,皇后娘娘,您是没见过她那副狐媚样子,成天穿的都是些什么衣服啊,一层层的纱布包裹着也不知羞耻,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会勾引人一样?” “听说还是赵国的公主,嫔妾可不信,”慕贵人一甩手上的帕子,眼神轻蔑而鄙视,“看她那行事和作风,简直就是一个狐媚子,哪里有一国公主的仪态?” “嫔妾也这样觉得,赵国人不知安的什么心,看她长一副勾引人的模样,便随便安插了个公主的名头送来,哼,皇上究竟是哪里被她迷住了……”陆芳容说着,神情颇为委屈地拿帕子擦拭了一下眼角。 “听说皇上将她安置在了映月宫,那可是离养心殿最近的地方,这几天还经常召她去养心殿……” 唐泽端起茶杯,不动声色地听着。 他记得,除了自己,李翃都是不愿意别的妃子去养心殿的,他嫌烦……可那个赵国美人,真有这么大的魅力? 让这个工作狂抛弃政务,去共赴春宵了?呵…… 小婊砸们说着说着,忽然意识到自己可不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于是迅速扭转了话锋。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小贱人也太没规矩了,这才来几天啊,竟就敢不来给皇后娘娘请安!仗着皇上一时宠她,便无法无天,藐视宫规,无视皇后了吗!” “慕贵人,话也不能这么说,虽然皇上宠她,却也没给她一个实实在在的名分,她若是来景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又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呢?” “也有道理,没名没分的,在宫里又有什么立足之地,不过是皇上一时贪图新鲜罢了……” 小婊砸们自问自答,自我开导,心态倒是十分的开朗乐观。 唐泽心情却有点冷郁。 站在一个男人的角度思考,他表示理解,对于这种热辣又主动的女人,确实有很少男人能够抵挡住诱惑……但,他就不能意志坚定一点吗? 刚冒出这个念头,唐泽又觉得不对劲。 意志坚定?凭什么叫他意志坚定,那个赵国美人就是特意送来供他享用的啊,又叫他为了谁意志坚定呢? 话说,自从生完包子后,他这情绪似乎一直调整不过来……可别是产后失调了…… 幸好慕贵人下一句话就说:“哎呀,什么皇上贪图一时新鲜,明明是那个小贱人不要脸地往皇上身边凑,天天巴巴儿地往养心殿跑,这种狐媚惑主的手段,简直为人不齿!” “说的也对,嫔妾们可学不来她的狐媚手腕,等这小贱人风头过去了,就等着被人收拾吧……” “是啊,映月宫那个地方离养心殿最近,可你们还记吗,沈婕妤以前可就在那里住的,最后落得个什么下场啊……” “呵,这小贱人恐怕也是差不多的……” 小婊砸们同仇敌忾起来,却越说越离谱。 唐泽正想打断她们的话多谈一些身心健康的话题,就见一个层层包裹着轻纱的美人进来,腰若无骨,媚眼如丝。 她走过来,杨柳腰肢微微一折,算是行了个礼。 唐泽眉毛一挑。 哦,是小婊砸们口中的小贱人来了。 90.第十二章 “嫔妾见过皇后娘娘,见过各位姐姐。”美人欠了欠身,说道。 “哼!” 小婊砸们冷睨她一眼,非常不领情地转过了脑袋。 美人见状也不觉得尴尬,而是面色如常地走到了唐泽面前,不卑不亢地说道:“皇后娘娘,嫔妾初来乍到,有许多规矩都不懂,有什么冒犯的地方,还望您不要责怪。” 唐泽放下手里的茶杯,将她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真的,这美人五官虽算不上极美,但浑身上下透出一种妩媚妖惑的气息,要不是他现在自个儿也是个腿长胸大的美人,怕也是会被撩到的! “规矩不懂是可以慢慢学的,你初来乍到,但毕竟来日方长啊,”唐泽指了指椅子,说,“先坐下吧。” 美人眼神闪烁了一下,笑容有点僵硬,但飞快地掩饰下去了。她在慕贵人身边坐下,眼睛却暗自观察着唐泽。 唐泽自然感觉到了,他也忍不住打量着美人,视线一转落到了对方的手上,只见一根根嫩葱般的手指红肿肿的,很是刺眼。 他唇角一撇,不由问道:“你的手指怎么了?” 美人脸色微微变了变,忙把手指收拢进衣袖,敛了一丝奇怪的神色笑道:“回禀皇后娘娘,皇上这几日时常召嫔妾去养心殿弹奏乐曲,嫔妾自当尽力不拂了皇上的兴致……呵,也是皇上宠爱嫔妾。” 唐泽心里一顿,收回视线后在心中冷冷一笑。 美人这话听着可是刺耳的很呢!他怎么不知道李翃这货竟有这样的好兴致?连人手指都弹肿了还惦记着…… 唐泽心中忍了忍,也没说什么,但小婊砸们却没有这样的忍耐力,茶杯一放手帕一捏,立即炸开锅了! “哎哟,看来这后宫之中只有妹妹曲艺超群,独得皇上恩宠!我们这几个尽是些笨手笨脚的,连弹个琵琶哼个小曲儿都不会呢!” “慕贵人你说什么呢,我们是后宫嫔妃,又不是花楼里卖艺唱曲的,做这些勾引人的行径又是闹什么笑话啊!” “陆芳容说的有道理,方才是我说错了,我们可都是被皇上亲自册封过的嫔妃,自然是不会同那些没名没分的一样,只能依靠下贱手段勾引皇上……” “慕贵人你说话可真是实诚啊……” 其余小婊砸们也都掩着帕子哧哧地笑。 赵国美人被这番狂轰乱炸弄得也有些懵逼,坐在椅子里怔愣了好一会儿,半响才反应过来,放在身侧的手指拢紧了一下,终是抬了抬头,神情委屈地说:“姐姐们误会嫔妾了,嫔妾今天不是来炫耀的,而是皇上有所吩咐,让嫔妾来给皇后娘娘请安。” 唐泽闻言一怔,奇怪地瞥了她一眼。 李翃让这货来给自己请安做什么?存心膈应自己是不? “赵国公主,不是我想说你,而是你着实也太没规矩了,如今让皇上提醒了,才知道要来给皇后娘娘请安吗?”慕贵人毫不客气地说道,她心中认定了赵国美人是个假公主,所以态度自然充斥着傲慢和轻视。 美人缓缓抬起一双流光潋滟的眸子,半是娇羞地说道:“姐姐误会嫔妾了,是皇上他……每天都留嫔妾在养心殿很晚,嫔妾又贪睡,早上起不来而已,并非存心不敬重皇后娘娘的。” 此话信息量颇大啊! 小婊砸们唇角的笑容还未消退,便僵在了嘴边,紧接着,恨恨的磨牙声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美人唇角得意一弯,但很快就隐匿,继而又作出一副柔柔弱弱,不胜惶恐的样子,说:“哎呀,嫔妾方才是不是又说错话了?姐姐们可千万不要生气,嫔妾总是这样笨嘴拙舌的……皇上还在养心殿等着嫔妾,嫔妾就先告退了!” 美人微微一垂眼睫,掩住了眸子里狡黠的光芒,站起来朝唐泽屈膝行了行礼,便径自转身退出了殿外。 小婊砸们深吸一口气,调整着杂乱的心情。 “皇后娘娘,您看看她,也着实没个规矩!”立刻有小婊砸愤愤地控诉。 “是啊,娘娘,如此目中无人,恃宠而骄,哪里有个嫔妃的样子?” “娘娘,您一定好好教训教训她……” 小婊砸们说来说去也不过就是没规矩,持宠而娇之类的话,可是——谁能得宠各凭本事,后宫不是皇后开的,而是皇上开的! 实际上,赵国美人做错什么了吗? 并没有。唯一的错误就是太招摇罢了。 “这后宫里是皇上说了算,他喜欢谁,准许谁恃宠而骄,都是他自己的事情,本宫无权干涉,”唐泽只觉得内心烦躁,挥了挥手,道,“都回去吧,本宫乏了。” 小婊砸们见唐泽下了逐客令,虽然脸上犹带着不甘和愤恨,可也都乖乖地闭上了嘴,屈膝行了行礼,退出了殿外。 “娘娘。”张嬷嬷喊了唐泽一句。 唐泽才回过神,问:“怎么了?” “皇上最近一个月不来景仁宫,娘娘也该自己想想法子了,”张嬷嬷见唐泽看她,便径自说了下去,“赵国美人来了不过五天,皇上是一时贪图新鲜而已,连个名分都没给她,不足为惧,要老奴说,怕是皇上与娘娘之间有了心结。” 唐泽略略讶异地望向张嬷嬷,不愧是跟在身边的人,这都能看出来?到底是观察入微还是太八卦了整天想着有的没的…… “娘娘,这是老奴的职责所在,您为何这样盯着老奴?”张嬷嬷又像是瞧出了他的心思。 唐泽默默端起茶杯啜了一口,将情绪都淹没下去,说:“没什么心结,嬷嬷你多想了。你也说了,皇上贪图新鲜,所以本宫也不可能一直受宠吧?” 是啊,想开一点就好了!赵国美人身份奇怪,凭李翃的心性能瞧不出来?谁知道他想干什么,美色当前难敌诱|惑,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但是,他们之间的问题可不是隔着一个赵国美人那么简单。这是两码子的事情。 “娘娘,您下午不如抱着小皇子去养心殿?”张嬷嬷提了一个建议。 唐泽垂眼思索了一会儿,还是摇头拒绝了:“皇上政务忙,不要去打扰他了。” 那个赵国美人不是日夜侍奉在养心殿吗,他去干嘛,三个人凑一桌斗地主啊? 很快就到了晚上。 包子哭闹不止,乳母没有办法只好抱到寝殿请示唐泽。 谁知包子刚被唐泽抱到怀中就停止了哭泣,枕着他的手臂酣睡起来。 宫人们都觉得惊讶,又纷纷欣喜地拍了几句马屁。唐泽却不以为然,挑了挑眉,便将熟睡中的包子匆匆交还给了乳母。 遣退了所有人,唐泽洗漱完正要就寝,只听殿门外传来了宫人问候的声音。 然后,便见李翃一身明黄色服饰踏入了殿中。 他走到离唐泽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就停住了脚步,黑色影子被烛光拉长,背着光芒负手而立,显得身形愈加孤拔俊秀,袖口绣着五色云纹和金色行龙,气势凛然,黑发简单半束,有几缕落到额前,之下是一双幽深狭长的褐色眸子,里面透露出几许令人捉摸不透的微芒。 四目相接,却无话可说。 唐泽牵动了一下眉毛。 李翃顿了顿,抬起脚步走近,眉宇间蕴藏着一丝不明情绪的神色。 唐泽从床上坐起,抬头问道:“皇上是来看小皇子的吗?” “朕是来看你的。”李翃抿了抿唇,说话间在床边坐下。 唐泽怔了一瞬,随即唇角一扬笑得有些讽刺,道:“哦?皇上不是天天召见赵国美人吗,竟有空来看我?” 李翃沉默了一会儿,忽的勾勾唇,说道:“你介意了?” “没有。”唐泽摇头,否认得干脆。 “朕心知你那几日为封后大典之事存有疑虑,认为朕利用你逼迫了李煊,”李翃抬起目光直直地盯着她,“不过朕要告诉你,朕并非将你算计其中,而是将计就计罢了。” “……是这样啊。”唐泽默然半响,才点点头,心中的哪根弦忽然舒缓了一下,原来他并没有利用封后大典,那就好了……诶,等一下,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皇上为什么提起这件事?”唐泽皱了皱眉,喂,哥们儿,咱们现在纠结的似乎不是这件事啊!而是这几天你接受不了老子是个男人,然后还避着老子不见! 唐泽正这么想着,就感觉对方气息猛地逼近,他下意识往后一缩,腰身却被一股大力搂住,接着,温热的唇贴上来。 唐泽浑身一僵。 李翃顺势将她推到,气息渐渐重起来。 唐泽感受到炽热的气息在攻城略地,脑中不由有片刻空白,这次似乎并没有一言不合,但……怎么又被推倒了? 直到对方手指游移到她小腹处灵活地挑开了单薄寝衣。 唐泽才一把握住他的手,想制止他进一步的动作,说:“皇上难道忘了我同你说的……” “别说话……”李翃却打断了她,声音黯哑,滚烫手掌径自伸了进来。 唇齿交缠之间,话语被淹没。 唐泽心中微微一颤,咬了咬牙,干脆伸手缠上了对方的脖子。 …… 第二天。 李翃起的时候,唐泽其实已经醒了,但他依旧闭着眼睛装睡。 不像上一次的酒后无意识,昨晚,他脑子可是清清楚楚的,可却还是……没能抵挡住诱|惑……这时候两人坦诚相见的未免也太尴尬了,都没个借口可以找…… 直到额上传来一阵略微干燥温热的触碰感,他身子微微一僵,一道低沉嗓音压抑着笑意响起:“别装睡了,起来吧。” 唐泽缓缓地睁开眼,窗棂照射进来一缕金色光芒,李翃站在床边,身上已经穿好了整齐的龙袍,褐眸定定地望着她。 “皇上不去上早朝吗?” 唐泽伸手摸到了自己的寝衣,但在对方注视之下又没这个脸掀开被子穿上。 “等你起来,一起用完早膳再去。” “呵呵……”唐泽嘴角牵扯了一下,现在两人竟又开始了正常的对话和相处吗?前几天的冷战就好像是一场错觉,果然又是……一炮泯恩仇了? 反正该做的都做了,他也不是薄脸皮的人,再不好意思下去自己都觉得矫情了,于是干脆一掀开被子胡乱地穿上衣服。 李翃见她脸色略有尴尬,倒是很识趣地挪开了视线。 两人洗漱完,坐在桌边用早膳。宫人们端上膳食后,又默默地退到一边服侍。 唐泽喝了一口粥,想起昨天赵国美人来请安的事。李翃昨晚来的时候,他本来是憋着一股子不爽的气的,可后来又被意外情况给打断了,就什么都没有说…… “昨个儿是皇上让赵国公主来请安的?”他问。 李翃看她一眼,嗯了一声,说:“她该懂点宫里的规矩。” 呵,这话什么意思,是要正式把她纳入后宫吗?唐泽在心里冷笑了一下,又说:“哦对了,她昨天还说皇上召她去养心殿,那昨晚,皇上就把她一个人搁在那里了?” 李翃闻言掀起眼皮望着她,不知是哪里惹得他高兴了,忽然唇侧弯起一道愉悦弧度,说:“朕又不曾碰过她,你不必介意。” 唐泽差点被嘴里的粥呛到,好不容易才咽下去,抬头幽幽地觑了他一眼,呵,对自己说这个干什么……再说了,他以为自己会信? “朕昨晚召她去养心殿,不过是为了给她一个机会。”李翃眯了眯眼睛,说道。 91.第九十一章 “机会?”唐泽手中白瓷小勺捏紧了些,心底隐隐地生起一种猜测。 只见李翃挥了挥手,一旁侍候的宫人极有眼色地退下了,他才说:“朕一早便察觉她并非赵国公主,而是赵国故意安插在朕身边的奸细,妄图魅惑朕,以及窃取祁国军事密报。” 他的语气非常轻巧淡然。 而唐泽却微微睁大了眼睛,果然啊……虽然有所料到,但他还是愣了一会儿,说实话,刚开始是真没想到这层,一般人见到如此一个妖艳蛊惑的美人,魂儿都被勾走了,哪里会将她与什么奸细联系起来。 恐怕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于是,唐泽又问:“皇上如何察觉她并非赵国公主?” “举止仪态,还有神情,不管再怎么调|教,假的就是假的,总归是不一样的。”李翃理所当然地说。 “这样啊,”唐泽了然地一挑眉毛,看来有时候奸细太妖魅了,反而令人生疑呢,“皇上的意思是,昨晚将她一个人搁在那里,是为了故意给她机会窃取祁国机密?” “嗯,”李翃点头,又说,“近两年来,祁赵利益冲突愈发尖锐,将再多的公主嫁去和亲也是无济于事的,这一战,怕是不可避免了。” 唐泽闻言又怔了一会儿,他想起远在赵国皇宫的李修宜。如果祁赵开战,不管是哪一方胜利或者得了便宜,李修宜都会夹在其中不好过吧? “就算她不是赵国公主,那皇上为什么笃定她是奸细?这也有可能是赵国为了讨好皇上,特意想献给皇上一个美人,安个公主的头衔名头上好听体面罢了。” 李翃手指点了点,眸光暗沉几分,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不管她是不是真正的奸细,朕想让她是,她便是。” 唐泽看了他一眼,心下略有情绪沉凝,垂了垂眼睫将思绪收拢进眼底。 李翃匆匆用完早膳,又逗弄了一会儿被乳母抱来的小包子,见离早朝的时间不远了,才站起身踏出了景仁宫。 乳母抱包子下去喂了奶,又给唐泽抱了回来。 “娘娘,皇上方才吩咐奴婢,说让小皇子与您多多接触,免得等小皇子以后长大了,与您生疏了就不好。” “嗯?”唐泽讶异了一声,李翃竟然还这样吩咐了? 他斜眼看了一下张着水眸茫然不知的小包子。 毕竟人都吩咐了,自己也不能拂了对方的意思,再说某些现代知识也提起过,父母的亲密接触对新生儿发育很关键,而自己似乎从小包子出生起就没关注过他……是不是真的有点不好? 再怎么说,这个小东西也是从他肚子里蹦跶出来的啊…… 唐泽想了想,叹了一口气:“给我吧。”伸手从乳母怀里抱过小包子。 包子在唐泽怀里寻了个舒适的位置躺着,转悠着一双玲珑剔透的褐色眸子,视线直直地盯着他打量,粉嫩小拳不住地往嘴里塞去,口中发出哧哧的声音,嘴角随之冒出了一点小唾沫。 “该是长牙了吧,怎么老爱往嘴里塞拳头?”唐泽想起孔思思同自己说过的话,便伸手拨了拨包子的拳头。 虽说包子有系统的一部分意识,但实际上和普通新生儿差不多,反正唐泽是没看出来他哪里不同,盯着包子看了许久,唐泽忽然发现,小包子的眉眼和李翃还真是长得很像,眉毛虽然还是淡淡的很稀疏,但依稀可以看见轮廓形状,而那一双水灵褐眸,简直和李翃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唐泽不禁唇角一抿,看来上次李翃和张嬷嬷并没有睁眼说瞎话啊,而是自己没有好好地认真地看过这个小包子? “允儿?李允?”唐泽戳了戳小包子胖乎乎的脸蛋,换上一副语重心长的口气说,“你父皇给你取的这个名字,母后也不大懂什么意思,总之呢,你父皇对你抱有很大期望,你以后要多读书多看报,少吃零食多睡觉就行了……” 包子眨了眨眼睛,依旧一片雾蒙蒙的茫然无知,过了好一会儿,才突然咯吱咯吱地笑起来。 反应神经也太长了吧……唐泽表示又有点嫌弃。 不过,或许真是多了接触的缘故,逗弄一下午的包子之后,唐泽明显地感觉到,心里原本的变扭感逐渐消除,跟着看包子也顺眼多了。 冬日的天黑的特别早。 到了晚上,用完晚膳,唐泽洗漱完准备就寝,就听到殿外响起宫人匆匆的脚步声。 “皇后娘娘,不好了,不好了!”殿门还未推开,慌慌张张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唐泽眉头不自觉地一蹙。 “皇上……皇上他遇刺了!”跑进来的宫女断断续续才把话说完。 唐泽心中一紧,动作快于思考,忙捉住她的手问:“皇上怎么样了?” “奴婢也不清楚……” 宫女还没说完,就见唐泽已经抬起了脚步往殿外匆匆走去。 乘着轿撵来到养心殿,只见外面已经围了一圈的侍卫,腰带佩剑,气氛凝重,而殿内灯火通明,人影幢幢。 唐泽令人禀告后才被召进去。 一跨入殿内,他目光就急急地搜寻着,直到瞥见李翃还安然无恙地坐着,只是右侧肩膀缠了一圈白色纱布,心中一定,不由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过来。”李翃朝她伸出手。 唐泽脚步原地顿了一瞬,直直地盯着他,又用余光瞥了瞥满屋子的人,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这份关怀和担忧似乎有点过了,刚才来养心殿的路上,他脑中反反复复都是对方半死不活的样子,情绪焦躁得不行…… 等回过神来,唐泽已经走到了李翃身边,对方温暖宽厚的手掌包裹着他的,将他拉得更近了一些。 唐泽急忙打住思绪,飞快挪开视线,避过了对方的目光。 “放开我!放开……”一声娇喝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重新吸引了过去。 地上跪着正被侍卫押解着的赵国美人,衣衫凌乱,黑发散落,此时的狼狈模样使她柔弱魅惑之感尽失,五官显得有些狰狞。 “你这个大胆奸细,竟敢行刺皇上,还有什么可狡辩!”御林军首领喝道。 “呵,你们这群祁国人懂什么!赵国会赢的……”赵国美人抬起头,充满媚色的眼睛流露出不甘的目光。 “你……”御林军首领还想说什么,却被李翃制止了。 “带下去审问吧。”李翃冷冷地斜睨了赵国美人一眼,挥手示意侍卫。 侍卫领命,很快就将赵国美人架了下去。 御林军首领拱了拱手,忧心忡忡地说道:“皇上,此女是赵国所派,可见赵国一早便是狼子野心,当真险恶!” 李翃面容有点阴沉,眸色沉凝了一会儿,才慢慢启唇道:“赵国异心,求和并无诚意,反派奸细偷取密报,且行刺于朕,祁赵绝无再次议和之可能,明日早朝,朕自当与众卿商榷攻打赵国之事。你们且都先下去吧。” 御林军首领见皇上脸色并不好,低头谨慎地喏了一声,便领着守卫们退出了养心殿。太医也收拾好药箱,嘱咐了几句便出去了。 殿内剩下了两人,一时气氛悄然,烛光安静地跳跃燃烧。 唐泽望了望李翃,只见他正端坐半垂着眼睫,似乎在认真地思索些什么,狭长黑眉之间稍稍蹙起了一丝弯弧。 唐泽看他脸色虽有些苍白但并无大碍,心里不由冷哼一声,该的,不知道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想了想,他还是忍不住问:“皇上明知道她是赵国奸细,怎么一点防备都没有?” 李翃抬头觑了她一眼,说:“朕是故意让她得手的。” “嗯?”唐泽愣了一下。 只听李翃继续说道:“让她窃取伪造密报还不足够,不如将计就计让她刺杀朕得手,方才有充分的理由对赵国下战书。” 下战书……唐泽心里一咯噔,祁赵一战竟真的要开始了? 不过这些事情也轮不到他来管,祁国还有个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在呢! 唐泽想了想,转换了思绪,抬起手指触碰了一下李翃的肩侧,说:“皇上为了找一个理由,也真是……太拼尽全力了!” 甚至还和赵国奸细逢场作戏,牺牲了美色是不?呵…… “你又想什么呢?” 李翃见唐泽神色有点不对,不由地问。 “没想什么,”唐泽收回思绪,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能这样说,但嘴上却不受控制地讽刺了起来,“皇上准备怎么处置赵国美人?当真舍得对她做什么吗?” 李翃皱了皱眉,目光含着一丝凉薄,说:“身为赵国奸细,又胆敢窃取密报且行刺于朕,自然是要赐死,以儆效尤!朕会命人将她首级同战书一同送回赵国。你方才说舍不舍得,朕又有何舍不得?” 唐泽眉头微微一拧,虽然这赵国美人确实惹人讨厌,但听到这样冷冰冰的处置话语从李翃口中说出来,丝毫不带一点温度和感情,又觉得他这个人……未免也太凉薄了些。 “她毕竟侍奉过皇上,皇上就算要处死她,用得着这样的方式?” “你想说什么?”李翃抿了抿唇。 “我不想说什么,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唐泽瞥了瞥别处,说,“赵国美人作为奸细,自然是不该留有活路,但她肯定没有想到,这几日皇上的恩宠,竟然都是假的吧……” 李翃盯了她半响,忽然眉间舒展开来,道:“朕知道你在想什么了。” “皇上知道?知道什么了……”唐泽说着说着,声音不禁轻了下去。 他表情蓦地变得有些怪异,回想起自己刚才说的一些话语,貌似有几分吃醋的味道。靠,老子啥时候将女人的脾性学了个遍,竟然会产生这种最要不得的情绪…… “皇上别误会,我可没有……”唐泽急忙否认,可话一出口,就又觉得自己有几分蠢。 “朕说了没有碰过她,你倒是不相信,”李翃意味深长地打量了她一眼,说,“这几日,朕便是故意让她瞧出来,朕对她有所怀疑。她身负赵国任务,又不是个能沉得住气的,今晚倒是等不及了,竟冒险行刺于朕。” 竟是这样? 唐泽想了想,赵国美人身为奸细,行事作风也太过招摇,想她来了没几日便敢到景仁宫和小婊砸们撕逼炫耀,可见其心性确实不怎么样。赵国倒没挑个合适的人选好好培养,就这么匆匆忙忙选了个蛊惑媚色的人儿来,看来根本就没把握住李翃这货的性格啊! 想到这里,他又抿唇看了一眼李翃,原来这一切不过是在他的掌控之下,真是……太心机婊了! 话虽这样说,但唐泽心中还是有异样,于是问:“那皇上这几天召她来养心殿干什么,除了故意给她错误的密报,就真的没做别的什么?” 话一出口,唐泽又后悔地忍不住在心中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叫你嘴贱,这语气也着太酸了,而且这事儿用得着你管吗? 李翃狭长黑眉微微一挑,意味不明地觑了她一眼,最终还是诚实地回答:“有。”见唐泽脸色变了一下,才又说:“她琵琶弹得不错,朕就让她弹琵琶了。” “呃?”唐泽怔了怔,弹琵琶?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然后这货就让人弹了大半夜的琵琶,还天天这样?怪不得上次见到赵国美人,手指都是红肿的…… “呵,皇上真是好兴致啊!” 唐泽讪讪地夸赞,心想,这货脑洞也太清奇了,估计那个赵国美人都要吐血了,明明是被调|教了来勾引魅惑的,结果却……她恐怕都要怀疑自己的人生了吧? 殿内烛火微晃了一下,唐泽回过神来,才发现两人的距离凑的有点近。 他忙往后退了一步,对方却一把扣住了他的腰。 “皇上受着伤呢……”唐泽推拒了一下,他很明白对方想做什么。 “无事。”李翃的声音有点黯哑,凑近的气息愈渐灼热起来,落在他耳边的吻是炽热滚烫的。 等一下,他……他有事行不!不过,唐泽挡在他胸膛前的手臂有点软弱无力,在被乖乖推倒后,还是没能说出这句话。 窗外,月色皎洁,竹影横斜,夜风轻轻拍打了一下窗棂发出细微声响。 殿内,微黄色烛火飘忽不定,荡漾开了一室暧昧。 时间飞快地过了半个月。 祁国于前两日正式向赵国下了战书,立足点高,又是赵国理亏在先,对方即使想不应战也没什么卵用,只能招兵买马匆忙备战。 而祁国似乎一早就有所准备,整顿军士,存储粮草,加上国库充盈,举国上下均尚武,民众士气充足。 这段时间,李翃政务也变得愈渐繁忙,除了实在脱不开身的时候,只要来了后宫,便会到景仁宫来。 唐泽和他两人,彼此心照不宣地未提起过现代身份之事,就恍若这个矛盾点从来都不曾存在过一样。 唐泽心中有芥蒂,但他知道,对方不想揭开这层纱布,那他便也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包子一天天长大,整个小身子养的盈润水滑。李翃对他也着实宠爱,逗弄他的时候眉目间盈溢的笑意显而易见,每次来总会抱一抱他,笑着说又重了一些。 然后胖鼓鼓的包子就好像听懂了一般,露出一脸不高兴的神情,他已经很胖了,不许再说他重了! 到了晚上,便是唐泽……呃,侍寝。 关于侍寝这一件事,唐泽不得不承认,他已经习惯了,嗯,反正拉了灯都一样。啊,不对,话不能这样说,或许是孩子都生了的原因……反正,他心里逐渐的没有以前那样膈应。 只是,有的时候,他都觉得快要遗忘了现代的自己…… 日子如流水过得紧张又缓和。 不过这种生活没持续多久,却被突然到来的一个消息打断了。 92.第九十二章 /strong“皇上要御驾亲征?”唐泽有点讶异地问李翃。 这个消息还是他从太后那里听来的,李翃一直没有说,他便也从未没提起过,但今天在养心殿看到册封主将副将的诏书,想起战事愈渐临近,他终于沉不住气地问了出来。 “嗯,”李翃一脸淡然地点了点头,搁下手中的毛笔,说道,“赵国国力并不弱,此战必定声势浩大,朕坐阵前线,一为督战,二为鼓舞军队士气。” “皇上怎么不告诉臣妾一声?”唐泽问。 李翃笑了笑,说:“晚说也是一样的,免得你早早就担心。” 担心?他会担心李翃吗?唐泽垂眼愣了一会儿,随即又抬头说:“皇上尽管放心地去前方吧,臣妾会替你打理好后宫的!” 李翃闻言眼神顿了顿,才道:“嗯。朕此番御驾亲征,攻打赵国,少则五六月,多则一二载,介时唐深也会随朕出征。不论前朝后宫,你若遇到什么棘手之事,就去长禧宫求助太后,不要总一个人扛着,太后母族说话还是颇有分量的。” “臣妾知道的,”唐泽摸了摸鼻子,李翃这话说的就像在叮嘱一个孩子,明明是他去战场更危险,此时却还为她考虑周全,于是想想,说道,“皇上不用担心,臣妾不会有什么麻烦的。就算有麻烦找来,臣妾也会尽力避开。” “允儿尚且年幼,朕不在身边的时候,便想多为你们作一些安排罢了,不过依皇后的心性,朕的担心倒是多余了。”李翃勾唇微微一笑。 “呵,多谢皇上。”唐泽继续摸了摸鼻子,心头故意略过他所说的言语。 李翃却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问:“朕见允儿前几日爱咬东西,可是要长牙了?” “大概是要长牙了,”唐泽不太确定地说,“孔贵嫔是这样告诉臣妾的,慕贵人还送来一些小孩子磨牙用的东西,允儿长得快,衣服一个多月就小了,苏宝林手巧这个月又给他做了好几件,孙才人昨天也送来了小鞋子和虎头帽,哦对了,陆芳容和林婉仪今早儿还抱着他出去转悠了一圈儿,回来时小脸蛋红扑扑的……” 一说起有关包子的事情,唐泽不由滔滔不绝,或许真是母爱泛滥,不知怎么的,他最近看包子是越来越顺眼了…… 李翃默默地听了一会儿,眸子里闪过的金亮微芒一点点熄灭,心里某个地方越来越感觉怪怪的……话说,为什么他俩养孩子的过程中,还穿插了这么多的人? 他不动声色地抿抿唇,走到桌案边拿起了笔。 唐泽见他脸色有点奇怪,以为是他嫌自己说的太多了,于是急忙打住,转了话题道:“皇上,臣妾刚想起下午还约了孔贵嫔喝茶,就先告退了。” “你对她们的事儿倒是上心。”李翃半垂着眼眸,笔尖未动,盯着桌案上铺开的白色宣纸,语气端的是意味不明。 唐泽笑容一僵,逐渐收起唇边弧度,李翃这货已经知道了自己曾经是个男人,他此时的语气,神情,言辞,究竟是什么意思? “皇上说笑了,臣妾对她们上心,还不是因为她们是皇上的女人。” 唐泽看着他,拾掇起消退的笑意,一脸大方端庄的表情,启唇慢慢说道。 是了,他曾经对小婊砸们是有过非分之想,不过也就是摸个小手瞧一眼胸脯罢了,即使脑中想干什么都是有心无力啊……但若不是李翃这货纳这么多女人入后宫,他还没这个机会呢!所以就算有哪里奇怪,这源头也不在他身上啊!错,也不能只是他一个人的错! 李翃握笔的动作一顿,遮住情绪的密密眼睫似乎镀了一层金光,半响,颤了颤,他轻叹了一口气,抬起眼望向唐泽,唇角微抿,突然说了一句:“若朕是一个普通男子,自然有你一人便足够。” 唐泽闻言一愣,接着心跳就不受控制地一乱。 “呵,皇上可真会说笑。”他急忙撇开视线,唇上涌起一抹不甚在意的笑容。 李翃盯了她一瞬,说:“朕没有说笑。” 唐泽心里无奈一笑,抬头,对上对方的视线,面上带了一股认真和严肃,说道:“皇上,您别这样说,臣妾方才所言可没什么多余意思。俗话说人多才热闹,吃饭都比较香,臣妾对目前环境很是满意!什么时候想打牌了,随时都可以叫人凑上几桌,这种便利条件实在是不可多得啊!” “……” 李翃盯着她默了半响,说:“……既然如此,皇后高兴便好。” 祁队出征的前三天。 皇宫举行了一场宫宴以鼓舞士气,不似以前的笙歌曼舞,其乐融融,气氛明显变严肃了许多,在座的文武百官也不敢尽性饮酒,大家各揣了一副心思端坐在位置上。 几个受封的重要将领交首洽谈了一会儿,每人表情不一,但脸上神色均是自信十足,似乎对这一场战役很有把握。 唐泽望了望那几个人之中,就有唐深。他穿着一身武官朝服,面容儒雅俊秀,气质平淡温和,外表端的是无害无辜,任何人见了,都是丝毫也不会将他与上阵杀敌时刀剑饮血猛烈厮杀的场景联想在一起。 唐深也望见了唐泽,冲她一笑。 唐泽冲他点点头,微微笑了笑算是回礼。 酒过三巡,李翃从高座上站起身,端了酒杯说了一些鼓舞人心的话,座下的将士们听了,不由面色动容,浑身气势更加逼人,文武百官纷纷端起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唐泽略略失神,刚才李翃说了些什么,他都没有听进耳朵里去,他只是有点呆愣地望着那个背影。 一袭明黄色龙袍罩在身上,长身玉立,背影孤拔挺直,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在未央殿内扩散开来,给人一种不可抵御的压迫之感。 却又恍若一道暖黄色灯光,点亮了他的心头。 唐泽不由想起李翃几天前在养心殿所说的话,若朕是一个普通男子,有你一人便足够…… 当时被他打哈哈地过去了,拼了演技表现出一副我听不懂我不在意的样子,其实心里……又怎么会不在意?可是,他都说了若是,现实却偏偏不是啊。 他不会是普通男子,他是皇帝…… 唐泽撇开视线,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老子一定是产后失调了,tm的越来越感觉自个儿是个娘们儿,对男人的甜言蜜语何时这样在乎了?还傻傻的可爱…… 就像此时此刻,明明殿内气氛都这么正经严肃了,他脑中回旋的情绪不是慷慨激昂,也不是忧国忧民,而都是小女儿家想着情郎般的心态……这,老子生理上变成个女人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难道连这心理都守不住了? 唐泽只感心绪杂乱,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宫宴结束后,眨眼就到了出征的日子。 这天,文武百官聚于外宫门一齐送行。 皇帝御驾亲征,以万乘之尊,驭百万之师,自然人心踊跃,争效死力。 排兵列阵的将士们均士气充足,十万雄兵手执兵械,身披重甲,气势雄厚庞大,高高的呐喊声涌过了千里宫墙和泛着金光的琉璃绿瓦。 后宫妃嫔们不得出了外宫门去,唐泽便随小婊砸们站在高高的楼阁之上,只远远地望着李翃骑在高头大马上,虽然五官模糊看不清楚,但依稀可见他一身银色盔甲衬得英姿勃发,天生一副君临天下的王者气势。 祁军整装齐发,踏步跨去,一副势不可挡的架势。 “唉,皇上这得多久才能回来啊?”有小婊砸发出了疑问。 “打仗这事儿谁说的清楚啊,总归得个一年半载的。”又有小婊砸给回答了。 “嫔妾一定会日日夜夜祈求上天,盼望祁国旗开得胜,大军早日凯旋而归!” “嫔妾也会祈求上天,保佑皇上平安无事……” “呵,慕贵人这话什么意思,说的皇上会出什么事一样!” “陆芳容可不要胡说,嫔妾为圣上祈求平安,还能错了不成?你也太会挑刺了……” “我何时挑刺……” “……” 这种一言不合就撕逼的场景每天都在上演,唐泽习以为常,他不准备搭理,转身往内宫方向走去。 斗嘴撕逼是女人的天性,尤其是对于这种处于深宫空虚寂寞冷的女人们。 谁叫李翃这货纳这么多妃子喽,平时耳根子不清静也是活该的! 谁知身后传来了小婊砸们的小声议论。 “哎呀,你俩别吵了,没看见皇后不高兴了?” “皇后娘娘怎么了?” “皇上御驾亲征,皇后娘娘自然担忧又思念,你俩这样聒噪,娘娘心情当然更不好了。” “是啊,昨天皇后娘娘晚膳都没用呢……” “……” 唐泽脚下差点一绊。 老子昨天没吃晚膳和李翃出征有半毛钱关系啊!你们联想力也太丰富了些吧! “咳咳,”唐泽转身,清了清嗓子说道,“皇上御驾亲征,身边自然会有重兵保护,诸位也不必太过担忧,只要做到安分守己,平时多注意保养,皇上回来见了你们也是高兴的。” “嫔妾们谨遵皇后娘娘教诲!”小婊砸们乖乖地行礼。皇上不在宫里,太后又不管事,皇后娘娘便是独一无二的老大了,她们平时就那么听话,此时更是该顺应娘娘的意思。 唐泽瞥了一眼大军出发的方向,抬脚一迈往内宫走去。 因为皇帝亲征,国事便交给了朝中最德高望重的蔺太傅,而按理说,此时应该由太子监国,但无奈包子年龄太小,李翃便将监国印玺交给了唐泽保管。 唐泽当时接过沉甸甸的匣子,只觉得心情都跟着沉重起来。 至于沉重的原因,便不得而知了,可能是压力大吧…… 之后的几天,唐泽照例打理着后宫,皇上不在,小婊砸们争宠的动力瞬间弱了许多,连请安时的撕逼斗嘴都比以前少了。 日子反倒过得更加从容安静。 唐泽在心里直直感叹好现象,为了以示奖励,又给各宫赐了许多绫罗绸缎和珠宝玉器。 这天,唐泽去长禧宫给太后请安,不料路过荷花池边时,竟碰上一个出乎意料之人。 蔺玄越一袭月白色官服,身姿浩渺,瞥见唐泽时眼里也闪过一丝淡淡诧异,不过他很快就收拢了起来,眼皮微一垂下,尾处不经意间就散发出了稍许妖娆媚色的雾气。 “微臣见过皇后娘娘。”他拱了拱手,说道。 “蔺大人好。”唐泽也冲他客气一笑。 虽然两人以前有些过节,但唐泽想到如今是蔺太傅辅助国事,蔺玄越这货自然也跟着势头正盛,所以和他的关系不可以僵硬,至于以前的事儿,也没什么大不了,该忘的也都忘的差不多了。 “皇后娘娘这是要去哪里?” “本宫去给太后请安,”唐泽客套寒暄,“蔺大人怎么到宫里来了?” “微臣父亲让微臣来向宫中御史讨要几份文书。既然娘娘要去给太后请安,微臣就不打扰了。”蔺玄越说着,颔首后退了几步。 “哦,那本宫先告辞了。”唐泽应了声,心里却不免感到有些怪异,荷花池离后宫一步之遥,但去司书局可不该往这个方向的。 唐泽没有多想,提步正要走,身后却又传来蔺玄越的声音。 “微臣甚是没有料到,昔日一别,娘娘身上竟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蔺玄越眼眸深深地盯着她,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露出几分奇怪的笑容,压低声音说道,“娘娘登上正宫之位,后宫里又只有您诞下可以继承正统的皇嗣,如今皇子尚且年幼,微臣真是要恭喜娘娘了。” 唐泽转头看他,眉间不着痕迹地轻轻一蹙。 这货的话听上去真是……酸极了!登上正宫,诞下皇嗣,包子年幼,他恭喜自己,什么意思,又暗指自己是心机婊?莫不是他在嫉妒自己…… “多谢蔺大人夸赞,”唐泽笑笑,本着礼尚往来的原则,说,“一别经年,听说蔺大人官运亨通,深得皇上赏识,本宫也是该恭喜你的。” 在唐泽看来,蔺玄越这个人充满了奇怪,从开始的敌意,到后来闹了那么一出捉自己回宫的戏码,都不知道他脑子里想的是一些什么东西…… 唐泽静默地打量着他细致的面庞,柔软的眉毛,鲜艳的薄唇,清丽的双眼,心中不由微微一怔,从前便有的一种想法如今又强烈了些。 蔺玄越这货……绝逼是看上了李翃啊!老子以后不仅要防着女人,还要防着男人啊,幸好李翃目前看起来很直……啊,不对,又有哪里不对劲了…… 唐泽思绪一时有点乱。 而蔺玄越只觉她落在自己脸上的目光怪异又惊悚,迎对了一会儿,他终于坚持不住地低垂了视线,手指轻握抵在嘴角轻咳一下。 “娘娘为何这样盯着微臣看?” “哦,没什么,”唐泽收回目光,淡淡地说道,“太久没见,本宫觉得蔺大人似乎又比以前好看了些。”似乎更受了啊…… 蔺玄越闻言一愣。 唐泽这才意识到自己言语有些不妥,便解释道:“本宫看宫女们的反应便知道了,蔺大人近日似乎更受她们欢迎了呢。时候不早,本宫还要去给太后请安,先告辞了。” 唐泽眼神复杂地看他一眼,转身领着张嬷嬷便往长禧宫去了。 蔺玄越定定地站在原地,目送着唐泽的背影逐渐消失,一阵微冷凉风卷起衣角,他先是唇角微微上扬了些,可随后又想到了什么,秀丽眸子里涌出一丝阴鸷暗光。 假山后传来一些响动,接着,一个身着杏色丝绦宫装的女人走了出来。 她身姿曼妙,皮肤白皙,低垂鬓发间斜插了一支珍珠簪子,美目流转,先看了眼唐泽离开的方向,又将视线落回到荷花池边站着的清冷阴郁的男子身上。 她正是一直告病不出的柳平儿。 柳平儿抬起脚步慢慢走到蔺玄越身边,面上一改平日里的冷漠表情,眸中波光流转,嘴角也勾起了一抹似笑非笑的媚人弧度。 “表哥,你怎么认识皇后的?”她抬起手指碰了碰蔺玄越的手臂。 可对方却是冰冰凉凉地斜睨了她一眼,丝毫没有温度的目光使她笑容一僵,收回手指垂到了身侧。 “我不问了还不行吗?上次她出宫的事情,你让我禀告皇上,我即使丝毫不知内情,不也都按照你说的做了。” 蔺玄越挪回视线,唇角线条紧绷,脸上不由得漏出一股不悦严肃的神色。他启唇冷淡地说道:“找我有什么事吗?不都和你说过了,能不见面就最好不要见面!” “我就是想问问,”柳平儿抬起帕子掩了掩嘴角,试探地问道,“你对我所作的承诺,什么时候可以兑现?” “不知道!”蔺玄越眼里闪过几丝不耐烦。 “蔺玄越!”柳平儿见他这样一副表情,不由急急地说,“你答应带我去魏国,我才帮你偷了祁军行军路线图出来,你怎么可以用这种态度对我?” “呵,不怕掉脑袋,声音尽管再大些!”蔺玄越伸手捏住她的下巴,一把将她拉进了假山后面,声音似乎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行军路线图是你自愿去偷的,我又不曾逼迫你,你想去揭发那就去吧,到时我可以避去魏国,而你呢?” 柳平儿浑身颤了一颤,好像不认识一样看着眼前之人,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似回过神来,抓住蔺玄越的手腕,喃喃地说道:“不,你不可以这样对我,我们都已经那样了,而且你说过会带我走……” “呵,”蔺玄越松开手,一抹极其不屑的笑停留在唇畔,他盯了盯柳平儿,说,“你还有脸说这个?要不是你给我下药,我会对你……” 柳平儿略略瞪大了眼睛,伸出纤纤细手揪住对方胸前的衣服,咬牙切齿地说:“蔺玄越,你装什么正人君子?我只对你下了一次药,后来还不是你情我愿!” “既然你都说了你情我愿,那就更不该来纠缠我!”蔺玄越眸色一沉,面无表情地伸出手一根根掰开了她的手指。 柳平儿被他轻轻一推,后背撞在冰冷的假山石壁上,她看着蔺玄越整了整衣服,头也不回地朝假山外走去。 “哦,对了。”他走了几步,好似想起了什么,蓦地停住转过身。 正当柳平儿以为事情有所转机,眼睛还来不及一亮,就听他轻轻巧巧地抛下一句话。 “你若是不嫌事大,尽管把我们之间的事去和皇上说,看他是惩戒我,还是先弄死你。” 他说完这句话就走了,丝毫也没有留情。 柳平儿呆愣了许久,不敢置信地望着他出去的方向看了半响,修剪整齐的指甲嵌入掌心,精致妆容早已被泪水冲花。 她本以为两人是绑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却没想到临了,她竟被对方踹下了水!原先给他下药,也不过是为了增加两人之间的联系,自己手中多一个可以牵制他的筹码,可没想到,他竟然一点也不在乎! 还很不屑的样子呢…… 柳平儿深吸一口气,缓缓松开手指,抑制住浑身的颤抖,美眸里不禁露出几分怨恨目光。 93.第九十三章 日子又过了五天。 离李翃出征已经过去了大半多个月,近日前方有战报传来,祁军已经到达祁赵边境,安寨扎营,等待后派的几批援军到来。 唐泽处在深宫,对于这种消息,听到的不过是只字片语,谁让后宫不许干政呢? 出乎意料的是,隔了半天,一个侍卫竟然给他送来了一封信,说是皇上吩咐专门给他的。 唐泽一脸期待地接过打开,心里正好奇李翃会写什么东西给自己,结果就看到偌大的信纸上只整整齐齐地写了两个字,勿念。 唐泽嘴角抽了抽,把信纸折叠好塞回信封里,心里吐槽,切,谁念你了,大老远的让人送过来就给老子两个字,也太吝啬了吧…… 这天,唐泽刚把包子哄睡让乳母抱了下去,一个小宫女就紧张兮兮地跑了进来。 “皇后娘娘,不好了,孔贵嫔方才忽然晕倒,现在躺在寝殿内不省人事!” “怎么回事?宣太医了吗?” “宣了,奴婢也不清楚,孔贵嫔和苏宝林她们正好好说着话,就忽然晕倒了……” 唐泽深深一皱眉,立刻站起身来走出殿外。 这个月他见孔思思脸色愈发的不好,本想让太医给她仔细瞧瞧,可孔思思却说已经请太医开了安神药,想来只是劳累并无大碍,他也就没上心了,怎么现在就晕厥了? 唐泽带着张嬷嬷来到孔思思住着的偏殿。 除了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孔思思,苏沐之和孙嘉柔也在殿内,此时见唐泽来了,两人纷纷心中安定下来,上前行了行礼。 “娘娘,方才嫔妾和苏宝林正和孔贵嫔商谈这个月的各宫开支,谁知说着说着,孔贵嫔忽然从椅子上跌落下去,吓了嫔妾们一跳,将她扶起来时才发现脸色惨白,嘴唇都有点青紫了。”孙嘉柔说。 唐泽看了一眼孔思思,她此刻脸色已经好多了,不过还是紧闭眼睛毫无意识。 “你们两个到外殿来,将情况与本宫细说。”唐泽觉得孔思思这一病很是奇怪,看她气色就并不像是普通问题,倒更像是…… 唐泽抿了抿唇,他一向不喜欢以最恶毒的心思揣测人心,但有时候不得不防,孔思思这个样子,是让他想起了自己刚到这副躯体时的事情。 孙嘉柔和苏沐之跟着唐泽走到外殿,又将情况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 唐泽听了,默然良久,乍一听起来,孔思思似乎没有被单独下毒手的机会啊! 唐泽再次回到偏殿,太医已经到了,正半跪在床侧给孔思思诊脉。 唐泽瞧着他面生,便问:“你是新来的?本宫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回皇后娘娘的话,微臣姓崔,两个月前刚来的太医院,一直负责给孔贵嫔和其他几宫娘娘请脉。” “嗯,本宫知道了。”唐泽应了声,又打量了他几眼。 崔太医回了话,安静地诊断片刻,才拱手回道:“回禀皇后,依微臣所见,孔贵嫔这是老毛病了,气血不足,心率不齐,易犯劳累,久而久之的忽视才造成晕厥,微臣这个月已经给她开了安神药,只要坚持使用,必不会有大碍的。” 一旁的苏沐之神色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唐泽顿了顿,他对医术不甚了解,但看孔思思这副样子怎么也不像是气血不足造成的晕厥,嘴唇发紫是和心脏方面有关不错,但也不会如此严重啊。 唐泽让崔太医退下后,又立即差人找了陈太医过来。 陈太医诊了老半天的脉,才慢悠悠地深吸了一口气,琢磨着说道:“皇后娘娘,孔贵嫔这脉象着实奇怪,说是生病也倒不是,微臣瞧着像是中毒,可好像又不是……” 唐泽最看不惯他这副磨磨蹭蹭的样子,忍不住抬腿踹了他一脚,道:“你不是专攻妇科吗?怎么就瞧不出来了?” “娘娘,这并不是妇科的问题啊……”陈太医有点委屈。 “你……”唐泽还想借他撒气,可袖子却被人拉了拉。 “皇后娘娘,借一步说话。”苏沐之小声地说。 唐泽回头看她,见她脸色小心谨慎,似乎有什么重要之事要说,便吩咐了陈太医继续诊脉,自己站起身随她走到外殿。 苏沐之禀退身边宫人,犹豫了一小会儿,才开口说:“娘娘,嫔妾略懂医术,方才崔太医来之前,嫔妾给孔贵嫔诊过了脉象,正如陈太医所说着实奇怪,但嫔妾大胆猜测,定是有人给孔贵嫔下毒!” 唐泽眉头一动,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嫔妾本来也不太确定,但方才见崔太医神情可疑,言辞矛盾,有许多说不通之处,所以嫔妾怀疑,是不是他给孔贵嫔开的安神药中加了什么不该有的东西?” 唐泽闻言垂下眼睫思虑片刻,苏沐之说的和他想的对上了,但有些地方仔细琢磨起来还是太过牵强,想了想,他问:“孔贵嫔几个月前身子便不适,崔太医是上个月才开的安神药,而且是为了缓解症状,怎么就怀疑他下毒,或许,是他医术不精呢?” “不瞒娘娘,虽然嫔妾出身并非高门,但因着家父贪恋美色,家中有二十几房姨娘,我自小便是见过各种各样为了争宠而使的阴暗手段,”苏沐之说,“娘娘有所不知,有些毒|药并非一日可致人死命,有些毒|药两种混合起来才能发挥效用,嫔妾怀疑,孔贵嫔的日常饮食,或殿内熏香,或贴身所用之物,该是早早地就被人下了毒。” 唐泽听了有一瞬的愣神,虽然苏沐之口中说是怀疑,但语气端的是言之凿凿。 这妹子……要不就是太聪明伶俐,要不就是话本子看多了吧? 虽然如此想,唐泽还是吩咐张嬷嬷:“你找几个人盯着崔太医,看他和后宫里谁联系密切,另外,派人将偏殿里的东西清查个遍,包括小厨房膳食,由谁经手,都要仔细盘问了。” “是。”张嬷嬷领命去了。 唐泽眉毛微挑瞥了瞥苏沐之,关于这一方面,他的知识可都是来自于宫斗剧,自然是比不过这妹子从小经历的。 到了晚上,这一查查个遍的结果,让唐泽对苏沐之刮目相看了。 苏沐之不是话本子看多了,她属于前者,聪明伶俐。 正如她所料,孔思思殿内的熏香被人加了东西,安神药端给陈太医看了,里面也加了东西。 两种东西混合起来,用的多了便可致人死命。 唐泽看着端到眼前的两样东西,脸色很是不好,呵,敢在老子的地盘动老子的女人,胆子也够肥的啊! 他立刻命人连夜就去捉拿崔太医。 孔思思这时候也已经清醒,小脸儿苍白的可怕,看的唐泽不禁有点心疼。 “娘娘,”孔思思捂胸轻咳了几声,将殿内所有宫人都遣了出去,才虚弱地拉着唐泽衣袖说道,“嫔妾怀疑下毒之人是柳惠妃。” “为什么怀疑她?”唐泽问。 “嫔妾没有多余的证据,但除了她,嫔妾想不出还有谁,一个小小太医,嫔妾和他无冤无仇,为何害嫔妾?” 孔思思目光停滞了一会儿,她想起上辈子的时候,后宫之中她和柳平儿分庭抗礼,后来她稍占优势,却在即将登上贵妃之位时突然暴毙而亡……这宫里,除了柳平儿,还有谁能做到,还有谁能得到更大的利益? 虽然这辈子情况可能略有不同,但她相信,柳平儿的心性是不会变的。 “皇后娘娘,”孔思思眼里光芒一定,似乎是下了很大决心,抬起头盯着唐泽说道,“嫔妾有一秘密相告,嫔妾知道娘娘可能不相信,当嫔妾是病糊涂了,但嫔妾一定要说!嫔妾……嫔妾活了两辈子,许多事情心中一清二楚……” 在孔思思妹子边咳嗦边陆陆续续的讲话中,唐泽总算是听明白了她要告诉自己的事情。 一言罢了,唐泽心中有那么几分诧异,但随即恢复过来。 就他可以是穿越的,难道别人妹子就不可以是重生的吗? “娘娘相信嫔妾?”孔思思见唐泽脸色很淡定,对她的佩服又加深了几分,换做旁人恐怕只会当她胡言乱语,也就是皇后娘娘会信任自己,所以自己当初决定跟随她,果然是一个极其明智的选择。 “嗯,本宫自然信你的,”唐泽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说,“任何一件事物,找不到承认它的证据,也找不到否认它的证据,那本宫宁愿相信它的存在。” 孔思思有点没听明白,但脸色还是微微动容:“皇后娘娘……” “好了,你好生歇息着,不要胡思乱想。既然毒|药已经找出,让太医开药调养几日便会好的,本宫先去审问一下那个崔太医。” “嫔妾多谢娘娘。”孔思思眼角泛出些许泪花,是啊,她活了两辈子了,一路无人关照,都是凭自己躲过诡谲暗涌一步步爬上来的,内心强悍早已超出常人百倍。 可即便如此……她心底深处何曾不渴望被人关怀温暖? 所以从一开始,从感受到唐泽那种出于真心的关怀,她便决定这辈子跟随于她,替她稳固好后宫之首的位子。 唐泽出了偏殿,径直大步走到了景仁宫正殿,脸色阴沉,一言不发。 李翃出去打仗,他信誓旦旦地在对方面前保证过,会替他打理好后宫,会维持好后宫的风平浪静,可这会儿子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他怎么能不生气? 小婊砸们闻讯早已赶过,叽叽喳喳地挤在殿内,见唐泽一脸阴沉地走进来,立刻识趣地闭上了嘴。 唐泽扫视几眼人群,见柳平儿不在,心中对她的怀疑更加深了几分,但也紧紧是怀疑,毕竟不能想当然地认为,谁能获利最大谁就是凶手,这样必会迷糊了视线,误入歧途。 崔太医被侍卫押解着,双手扣在背后跪在地上,脑袋深深地埋在臂弯里不敢抬起来。 唐泽笑了笑,就凭这种货色,简直很好审问啊! 唐泽坐到上座,命人将崔太医的脑袋抬起来,凌厉目光刮了他几眼,才恶作剧般地一笑,吩咐:“来人,把孔贵嫔殿里的熏香倒入安神药里头,让崔太医好好享用一番!” 侍卫领命,伸手就按住崔太医的肩膀,扣住他的下巴迫使他张开了嘴,一人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凑近,眼看着就要给他灌下去。 “皇后娘娘饶命啊!微臣全招了!全招了!”崔太医吓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浑身瑟瑟发抖。 唐泽挥挥手,让人放开了他。 “多谢皇后娘娘,多谢皇后娘娘!”崔太医手脚并用地爬近几步,哆哆嗦嗦地说道,“微臣受柳惠妃指使将这药放入孔贵嫔的安神药中,这东西也是柳惠妃给微臣的,微臣并不知这是害人性命的毒|药,以为只是……只是令人不易怀上皇嗣罢了。” “呵,你不知道?”唐泽冷冷一笑,就算他一早是不知情的,但后来给孔思思把脉过程中,他难道没察觉脉象虚弱有性命之忧吗? 至于这毒|药,他让陈太医看过了,成分复杂并不是普通毒|药,一般太医光看这药确实难以判断。 所以,柳平儿一个深宫妇人是怎么弄到的? 唐泽让侍卫将崔太医押下去:“给本宫带下去好好审问,究竟收了多少的好处?” 崔太医立刻鬼哭狼嚎地被拖下去了。 等他的喊声听不见了,唐泽又转头问张嬷嬷:“经手熏香的几个宫人,都一一盘查过了吗?” “老奴按着娘娘的吩咐,带人将她们分开审问,一个小宫女招不住拷问,松口承认是她往里面放了东西,也说是柳惠妃指使的。” 唐泽默了默,既然所有证据都指向了柳平儿,那自然是要听一听她这个当事人是怎么说的。 “随本宫去瑜景宫。”唐泽站起身来,冷冷吩咐。 第九十四章 柳平儿尚未就寝,她呆呆地坐在窗前,脑中一直回响着前几日蔺玄越冰冷绝情的话语。 从小到大,她便是一个心高气傲之人,何曾甘心屈居人下?在后宫中,就算得不到皇上的宠爱也就罢了,偏偏连期盼多年的皇后位置都得不到,不仅如此,那群小贱人还联合起来排挤自己,这怎能忍的了? 柳平儿捏紧了手指,指甲深深嵌进肉里。想当初,蔺玄越答应扶持于她,可自从她失宠后,他就对自己愈渐冷淡 要不是她无意得知他和魏国有某种特殊关系,突然想到,或许自己这个从小一块儿长大的表哥会是一个好的归宿所以他利用她,她便也趁机给他下药,让两人有了不可摆脱的关系,恐怕他现在都不会搭理自己了吧? 柳平儿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松开了手。 可惜啊,千算万算,她偏偏没料到蔺玄越竟然如此阴狠绝情!尽管从小一块儿长大,他却从不透露自己的心思,到了如今,她才发现他就是一条沼泽里的毒蛇! “以为我会这样罢休吗”柳平儿思绪正乱,就听殿门哐嗤一声被推开了。 “娘娘,不好了,皇后带了一大批人来,说是有些事情要问您!” “慌什么!”柳平儿瞪了一眼小宫女,轻斥道。 “奴婢知错,奴婢知错了” 柳平儿没有理她,起身走到殿门口张望,只听那边脚步声杂乱,几队侍卫配着刀剑涌了进来,果然是好大的阵仗!这大半夜的,难不成是来兴师问罪? 一想到自己做过的事情,她不禁心里微微一颤,捏了捏手指,暗自咬紧了下唇。 唐泽在瑜景宫正殿坐了一会儿,柳平儿就被传唤过来了。 “嫔妾见过皇后娘娘。” 唐泽面无表情地打量了她一眼,几个月没见,只见她面容憔悴黯淡许多,装束也是简简单单的,脸色倒是很平静。 “皇后娘娘,您这么晚了到嫔妾宫里来,不知所为何事啊?”柳平儿挤出一脸端庄大方的笑容,视线瞟过佩戴刀剑的侍卫们时瞳孔还是缩了一缩。 唐泽没有回答,而是目光一动不动地盯了她一会儿,直到对方脸上露出一丝不明所以的尴尬和紧张,他才收回视线,抬手轻轻一挥。 侍卫们顺势而动,瑜景宫的宫女太监纷纷被扣押住,殿内慌乱骚动了片刻,被唐泽视线一扫,又安静了下来。 宫女太监很快就被带了下去。 “皇后娘娘,您您这是什么意思?”柳平儿脸色开始发白。 唐泽往椅子后懒懒一靠,勾勾唇说道:“孔贵嫔中毒昏厥,下毒的崔太医和宫女口供均是指向了你,本宫不得不来求证一二。” 柳平儿眸色一滞,不过立刻垂下眼睫遮挡住情绪,不卑不吭地说:“请皇后娘娘明鉴,莫要听小人言语冤枉了嫔妾。嫔妾这几个月来告病不出,何来指使害人的机会?” “柳惠妃尽管放心,本宫自然会审问清楚,不冤枉无辜之人,也不会放过歹毒之人!不过这几日要暂时委屈一下你,瑜景宫宫人结束审问之前,不得踏出寝殿半步!” 唐泽看她脸色不自然,心中怀疑更是笃定,语气不由凌厉了几分。 “娘娘如此做,岂不是摆明了认定嫔妾是凶手?”柳平儿语气一急,“嫔妾唔” 柳平儿正还要说什么,但随着情绪一激动,胃里忽然翻腾起一阵恶心,她不由弯腰干呕了起来。 唐泽望着她捂住小腹干呕,目光一僵。 小婊砸们看见了,也都纷纷瞪大了眼睛。 她们还清楚地记得,唐泽上次怀孕就是这个样子的,难道说gg,柳平儿这个小贱人何时勾引的皇上! 唐泽脑中僵了一瞬就回过神来,他刚才也差点以为柳平儿是怀孕了,不过仔细想一想,李翃这几个月都是在景仁宫啊,柳平儿就算想怀孕也不可能的说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唐泽还是吩咐:“柳惠妃身子不适,找太医来看看。” 专攻妇科的陈太医很快就被找来。 他不慌不忙地诊断了半天,却诊出了一个出乎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的结果——柳平儿怀孕了,已经一个多月。 陈太医条件反射地拱手想说恭喜娘娘,但一瞥到唐泽的神情,又看了看满殿的侍卫,将喉咙里的台词默默地咽了回去。 “哼!”小婊砸们则捏紧了手帕,当场立刻不满地冷哼一声。 柳平儿坐在椅子上,有点不敢置信地捂住自己的小腹,微张着嘴唇,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 唐泽心情也有点复杂,虽然李翃前几个月只要来了后宫每晚都到景仁宫,但他不确定对方有没有背着自己做了什么 谁知这时,柳平儿忽然情绪崩溃了一般,抛开平时的高冷范儿,大哭着扑到唐泽脚下,口中直直喊道:“皇后娘娘饶了嫔妾吧!嫔妾知错了!嫔妾不该害孔贵嫔,也不该” 她话语一涩,浑身颤了一颤,眼神有点惶恐地抬头。 唐泽对上她的目光,其中意味只有她们两人清楚。 “本宫念你有孕,先禁足瑜景宫,一切等皇上回来定夺!”唐泽冷冷吩咐,心里某个地方却忽然松了松,看来李翃这货是没背着自己做了什么喽? 柳平儿听到处置,好似浑身的力气被抽光一般,愣愣地跌坐在了地上,等到宫人过来将她带去寝殿禁足也没有回过神来,低头捂着自己的小腹,脸色苍白而茫然。 唐泽揉了揉额头,他也没有想到查下毒之事竟还会牵扯出这样一个戏码,不过柳平儿方才已经认罪,孔思思一事该是可以尘埃落定了。 对于柳平儿,他只能先将她关起来,因为后宫妃嫔不仅仅是个人,且事关前朝,他只是皇后没有对她们的生杀大权。 这种事情,只能由李翃做决定了唐泽实在很难想象,李翃这货得知自己被戴绿帽子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不过一想到他还率领着祁士征战沙场,必定是很辛苦的,唐泽又不忍心,也提不起兴趣调侃他了。 连夜拷问瑜景宫的宫人,果然挖出了许多重大消息,孔思思的毒确实是柳平儿指使无疑,不仅如此,柳平儿的贴身宫女还说出另一个重磅消息——柳平儿曾经还对唐泽下过黑手。 当然,这个黑手下的是原身。 关于这件事,唐泽刷足了好感之后,也命人暗中调查过,不过一直以来没什么结果,此事柳平儿做的隐秘,只有她的贴身宫女知情,其余参与的几人要不就是被弄出了宫外,要不就是下落不明。 唐泽捏着记录罪证的纸张,半响,轻轻放回了桌上。 若不是原身香消玉殒,他也不会穿越到这具躯体上,现在也不会坐在这里清查此事,一切或许都和原来一样,哦,又或者不一样,还有个孔思思是重生的,如果没有自己,孔思思应该会是后宫的主角吧。 唐泽叹了一口气,他其实知道的,后宫风平浪静之下,小婊砸们暗自搞了许多小动作,不过他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利益相冲突之下,他不可能去压制所有人,不过柳平儿这个妹子,也着实太狠毒了些 唐泽坐着沉思了一会儿,有小宫女进来禀报:“皇后娘娘,徐美人来了。” “让她进来吧。” 唐泽手指抵在额角,徐美人一向与柳平儿交好,可她却是个最会明哲保身之人,柳平儿一出事,她恐怕是担心自己也跟着受牵连,这会儿子该是来哭诉求情的吧? 思索之间,徐美人一身素净宫装从殿外走了进来。 她走到唐泽面前几步远的距离,忽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又深深地磕了几个头,咚咚咚的声音听得人心有点慌。 “皇后娘娘,嫔妾知罪!嫔妾知情不报,着实该死!还望娘娘看在嫔妾今日前来揭发的份上,绕过嫔妾和雯月公主吧!” 唐泽斜斜地看她一眼,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啜了一口说道:“该查的事情本宫都查清楚了,徐美人还想来揭发什么?” “娘娘,嫔妾还知道另外的事情!娘娘定是心知肚明,柳惠妃肚子里的孩子不是皇上的,娘娘难道不想知道它的父亲是谁吗?” 唐泽翘起嘴角笑笑,这种八卦的事情他真不是很感兴趣,他愤怒的是柳平儿下毒害人,至于她红杏出墙之事,留着等李翃回来解决好了,毕竟是他被戴绿帽子,又不是自己,自己如今的身份是个女人,能理解这种孤独寂寞冷然后嗯哼? “本宫没有权利拿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万一是皇上的呢?” “皇后娘娘,”徐美人却等不及了,说,“柳惠妃私通之人正是蔺太傅之子,蔺玄越,嫔妾无意撞见过,还听到了他们密谋窃取祁军行军路线图一事,嫔妾胆小怕事,一直不敢声张” “什么!”唐泽闻言大惊失色,口中的茶水差点呛了一呛,这个徐美人说话总是爱卖关子,这么重要的事情她到现在才来说? “娘娘您您怎么这样看着嫔妾,嫔妾心中不胜惶恐” “你确定他们偷取了行军路线图?”唐泽逼近她语气急切。 徐美人被唐泽的表情吓得浑身哆嗦,断断续续地说:“嫔妾嫔妾确定” 唐泽闻言立刻扔下了她,快步走出殿外找了轿撵匆匆赶往养心殿。 行军路线图至关重要,如果落入敌方手中,就好似被掐住了咽喉,在路上事先设计好陷进的话,岂不是等着祁军自投罗网? 所以这种东西一般只会给核心将士看,养心殿也该是留了一份以令留守洛城准备粮草和派遣援兵的将领心中有数,不得带出宫去。 第九十五章 养心殿层层守卫,唐泽拿出了监国印玺才被准许进入。 他是知道李翃将行军路线图放在哪里的,翻找一遍之后,才发现果然不翼而飞了。 唐泽不禁手心一冷,倒抽一口气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他又仔细地回想了一遍徐美人的话,觉得她所言应该假不了,因为说这样的谎话对于她毫无益处,反而会惹来祸端。 她原先不就认识到了这点,才缄口不言吗? 记得几个月前林婉仪就无意提到过柳平儿宫里的宫女和蔺玄越来往密切,恐怕那个时候他们就暗通曲款了,但偷取行军路线图又是为了什么呢? 唐泽手指在桌面点了点,来不及多想,立刻找了纸笔将行军路线图失窃一事写了下来,写好后加印了监国印玺,才折好封进了信封里。 唐泽本想找来御林军首领诉说此事,但转念一想,蔺玄越可以偷取路线图,那蔺太傅能忠于祁国吗?御林军首领可信吗? 唐泽捏了捏拳,不可以,这个时候他任何人都不可以信! 可若这个消息不尽快送到李翃手里,只怕他和祁军都会处于危险之中 正当犹豫不决之时,唐泽忽然想起李翃临走前和自己说过,遇到任何棘手之事都可以找太后求助。 太后无子,李翃自小便养在她的膝下,登基后又尊她为太后,两人之间的利益息息相关,且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唐泽想来想去,这时也只有太后可以相信了。 于是又匆匆乘着轿撵去了长禧宫。 太后听唐泽说完路线图失窃一事,神情蓦地严肃起来,却也没有慌张,而是立刻命贴身嬷嬷带着唐泽所写之信出宫交给其母族。 “皇后不必担心,信一定会很快传到皇上手中的。”太后拍了几下唐泽的手安慰道。 唐泽点点头,又问:“太后,蔺太傅此人可不可信?”如今蔺太傅辅助国事,如果蔺玄越是受他指使干通敌卖国之事,那也真是太可怕了! 太后沉思了一会儿,才说:“蔺太傅此人最懂得明哲保身之道,蔺家与哀家母族算是世交,哀家倒是相信,此事他并不知情。当年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他是属于支持清河王一派的,后来皇上登基,他还不是立刻扭转了风向?” 唐泽听她这样说觉得有几分道理,蔺太傅位极人臣权倾朝野,冒险背叛祁国于他有害无利,不过这样一来就奇怪了,蔺玄越?这货想干嘛?怎么和敌国扯上关系的?此事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可谈? 唐泽和太后商量了一下,准备暂时压下消息按兵不动,等信送的远了,再命人将蔺玄越拿下,免得与他相关的人事先得知半路去截了信。 唐泽从长禧宫出来,径直去了关着柳平儿的瑜景宫。 本来还以为要费一番口舌,谁知柳平儿听到唐泽来意,只愣了一瞬,就非常痛快地承认是自己偷取了行军路线图。 “皇后娘娘,嫔妾如今这个处境,再狡辩什么还有何意思?”柳平儿脸色憔悴,神情讽刺地说。 她低下头手指抚上小腹,眼神中有片刻的柔和,可下一刻又交杂着凌厉怨恨的光芒。这个孩子,是她的孩子啊,却在最不该到来的时候到来,将她推入到了如此不堪的境地。 她到底是该爱它,还是该恨它呢 唐泽见柳平儿神情又开始恍惚,知道再说下去也没用了,便起身走出了殿外。 蔺玄越? 呵唐泽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唇角浮起冷笑。 这货好深的心机,按理说以他的身份,应该比柳平儿更容易窃取到行军路线图,可他却偏偏利用了柳平儿去做如果没有这个意外的孩子,就算东窗事发,他也有本事将自己完全撇清摘出去吧? 不过万事都有料不到的时候 唐泽皱了皱眉,还是觉得有些地方想不通,养心殿守卫森严就连他也是凭着监国印玺才进去的,柳平儿一个普通宫妃究竟是怎么拿到行军路线图的? 蔺玄越该是在暗地里打通了不少关系吧? 唐泽纠结了一会儿,也没心思深究,反正消息往祁军那边传了,偷窃的主谋也锁定了,接下来如何查处其党羽揪出其余参与之人才是最重要的。 是夜,圆月半悬,云淡风疏。 唐泽把包子哄睡之后就早早地就寝了。寝殿内熄了几盏灯,他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一面想着明天还要闹出一场抓捕,一面又担忧消息能不能及时传到李翃手里。 一直清醒着到了半夜,唐泽才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地眯了一会儿眼。 可寝殿内却突然响起一阵轻微窸窣声,唐泽睡眠浅,一下子惊醒过来,睁开眼竟看到床边坐着一个人影! 唐泽愣了一瞬,回过神来才惊觉被吓出了一身冷汗,立即条件反射地想喊出声音来。 对方却迅速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不明意味地说道:“娘娘不认识微臣了?” “唔”唐泽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心中更觉得惊悚,挣扎着掰开他的手指怒道,“蔺玄越!你疯了?你究竟想干什么?” 呵,大半夜的能闯到寝宫来,也算是有点本事啊! 蔺玄越左手扣住唐泽下巴使她说不出大声来,右手举起一个玉佩晃了晃,说道:“我倒是挺高兴的,你没有将它丢掉。” 唐泽定睛一看,借着月光清辉,只见他手中的玉佩玲珑剔透,正是自己当初在清河王府无意遇见他,怕他告诉李翃便拿来威胁他的,后来回了宫就随手搁在梳妆柜里这货今晚来难道就是为了拿回玉佩? “蔺大人若想拿回它,直接找本宫要就得了,偷偷摸摸地夜闯寝宫恐怕不是很合适呢!”唐泽看了他一眼,试探着说。 “呵,你可说错了。”蔺玄越薄唇斜斜一勾,露出几分妖冶诡异的美丽,面容在清冷光辉映照下更加白皙玉滑,鲜艳薄唇恍若月光之下盛开的罂粟花。 “我今夜此行主要目的并不是它,”他手一抖迅速将玉佩收起来放进了怀里,盯着唐泽说道,“而是你。” 唐泽心中一紧,这货知道了?消息还是没能完全封锁住? “我今晚如果不走,明天怕是活不成了,”蔺玄越自嘲地笑了笑,语气却很轻松如同玩笑一般,“没想到你还有几分小聪明,看来以前是我低估你了。” 他果然知道了啊 唐泽往后缩了缩,他相信这货冒险进宫不是来讽刺嘲弄自己几句那么简单,除非他脑子抽调了他是想来杀掉自己,还是劫持自己好逃出洛城? 唐泽的下巴还被对方扣住,实在说不出很有气势的话,于是只能让眼神看上去很是严厉,威胁着说道:“你信不信,只要本宫出了任何差错,柳平儿也绝对活不了!” 这货一开始莫名其妙的敌意,应该是为了柳平儿,虽然他利用柳平儿偷取了路线图,但两人好歹是一同长大还利用到了床上去,总归是有点感 谁知脑中的思路还没过完,蔺玄越就冷冷清清地瞥了她一眼,毫无感情地说道:“她的生死与我何干?” “你”唐泽一时语塞,瞪着对方看了半响,这货不按常理出牌啊,他都没词接下去了! “你难道不知道她已经有” “我没那么多时间同你废话了。”蔺玄越眸子一眯,伸手洒了一些白色粉末。 唐泽话还没说完,无力感便从四肢百骸席卷而来,视线渐渐模糊,脑子开始眩晕擦,你丫连迷药都和上次是同一款啊 不知过了多久,唐泽迷迷糊糊地感到有点冷,也感到有点恶心。 他是被颠醒的,醒来一个字也没说,就先干呕了一声。 唐泽强忍住身体的不适,拿眼睛四处瞥了瞥,这不知道是哪个荒郊野外,风呼呼地从耳边刮过,而自己正肚子朝下被放在马背上。 怪不得这么恶心,颠的酸水都要吐出来了。 幸好马蹄嘚嘚了一会儿就停下来了,他感到自己被一股力量打横抱下了马。 蔺玄越将她抱到一颗大树底下靠着,右膝半跪看着她说:“醒了?果然还是弄晕了比较安分。” 唐泽发现自己的手和脚都被绳子绑着,动弹不得。他眼睛一斜,讽刺笑道:“蔺大人真是好本事,将本宫绑了出来都没被发觉。” 蔺玄越笑笑,也没生气,站起身走到不远处吩咐手下做事。 唐泽四处打量了一会儿,天色已经蒙蒙亮,蔺玄越只带了十几个手下出来,像他们这样快马加鞭的,一定是离洛城很远了。 唐泽看看自己身上,被穿了和侍卫们一样的衣服,幸好他袖子里还藏着一根银簪子,或许可以割破绳子逃跑 唐泽有点紧张地捏紧了簪子,正当跃跃欲试,蔺玄越却端着一碗水过来了。 唐泽立刻收起了小动作,警惕地盯着他。 蔺玄越见她这副样子,唇角不自觉地升起几丝笑意,在她面前重新蹲下,又拿出几块点心,说道:“以前怎么不觉得你如此怕我?吃一点东西吧,抄近路还要再赶一天一夜,免得你体力不支,还没到地方就饿死了可不好。”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刺耳呢 唐泽盯着他手中的食物犹豫了一秒,咬咬牙,还是就着他的手大口吃了起来。虽说好汉不食嗟来之食,但毕竟他如今是个妹子,更何况吃饱了才有力气逃跑 “呵,你平时就这样没有吃相的?”蔺玄越话里讽刺着,唇角弯起的弧度却很愉悦。 唐泽瞪了他一眼,抛去一个关你屁事的眼神,要不是知道这货压根就是个蛇精病,自己一定会很奇怪如此情景之下,他竟还能好心情地调侃自己 蔺玄越又喂她喝了几口水,甚至在她噎住的时候极其贴心地帮忙拍了拍后背。 拍得唐泽心里有点毛骨悚然,连忙减缓了吃东西的速度。 唐泽将口中食物都咽下去后,才说:“蔺大人,其实本宫很是好奇,你在祁国什么东西得不到?为何非要做出这种通敌叛国,不忠不义之事?你自己也就算了,恐怕蔺太傅可是脸上无光啊!” 蔺玄越闻言长眉一拧,方才一丝笑意立刻消失殆尽,脸色有点阴郁地说道:“不要和我提那个老东西!” 唐泽镇定地观察了他几眼,心里料定他们父子之间一定存在很深的矛盾,说不定蔺玄越背叛祁国也有这个原因在 他不由心头一松。 还好蔺太傅没有黑化,包子和太后他们呆在洛城应该是很安全的! 蔺玄越回过神来见唐泽这副表情,面色又难看了几分,伸手一把扣住她的下巴,将碗里剩余的水都灌入她的口中,差点没把她呛个半死! “咳咳咳咳喂,你神经病啊!”唐泽缓过气来,忍不住抗议。 “你知道我为何冒险进宫将你带出来?”蔺玄越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突然问了个无关的问题。 “我怎么知道!”唐泽语气很冲,他实在没心情废话,其实大概能猜到是用自己来要挟李翃,但两军对阵他一个女人能有多大用处? 蔺玄越这货脑洞也太清奇了些 蔺玄越抿了抿唇,喃喃地低语一句:“你自然不知道的。” 唐泽:“” 蔺玄越站在面前,长身玉立,白皙如玉的面庞罩着晨曦微芒,鼻梁挺直,长眉清丽,微微上挑的眼尾处若有若无地散发出一股媚色,鲜艳薄唇不染而朱,五官精致得璀璨几欲晃花人眼 唐泽盯着他,视线隐隐约约模糊了起来,脑子逐渐沉重眩晕感袭来。 “你”唐泽讶异地皱了皱眉,身子微微一晃感到有点坐不住了。 只见蔺玄越缓缓蹲下身,抬起冰凉的指尖摩挲过她脸颊线条,唇角擎了丝不明意味的笑容,有点复杂,有点炫目,有点苦涩 唐泽眼皮终于坚持不住闭了起来,在意识沉睡过去的前一秒,他感到自己被圈进了一个结实冰冷的怀抱。 刚才喝的那碗水里加了迷药吧擦,老子果然不应该吃嗟来之食的 不过,这蛇精病到底要把自己弄到哪里去啊? 第九十六章 唐泽再次醒来的时候,首先跃入视线的便是上方一顶白色营帐。 周围空气微冷潮湿,帐内搁置着一盆火炭噼啪作响,显得气氛更加安静了。稍许土腥味夹杂着微醺的炭味弥漫飘散在空气中。 唐泽轻咳一声意识恢复。 只听外头隐隐约约传来了兵甲碰撞声和士兵巡逻的脚步声。 他抬手揉揉脑袋不禁有一瞬的懵逼靠,蔺玄越这蛇精病到底把自己弄到哪里来了? 唐泽掀开身上盖着的被子坐起身来,低头看了看,自己仍旧穿着出宫时的侍卫服没有换掉。 他抬眼四下打量了一会儿,只见帐内除了自己躺着的小床,还摆着几件简单用具,正对帐帘子的方向搁置了一张矮桌案,上面略微凌乱地堆叠着竹卷和书册。 这里是军营? 唐泽皱了皱眉,刚想站起来观察一下状况,谁知才挪动了些位置,帐帘子就被人一撂,刺眼的阳光毫不吝啬地照射进来,蔺玄越正背光站在那里。 唐泽一愣,忙停住了动作。 蔺玄越脚步顿了顿,随即负手踏进来走到她面前,垂着眼睫盯了她一会儿,才勾唇笑笑。 “足足睡了两天,总算舍得醒过来了?” 唐泽嘴角不禁抽搐几下,这鄙夷的语气算怎么回事?还不是你tm给老子灌迷药的?! “这里是赵国的营地?”他问。 蔺玄越没有回答,反倒是问道:“饿了吗?我让人给你准备一些吃食。” “这里是赵国的营地?”唐泽抿唇,重复了一遍问题。 蔺玄越见她神情执着,逐渐收起了唇边笑意,在她身边坐下后就毫不留情地伸手扣住她的下巴,道:“是魏国!我为魏国做事,可不是为赵国。” 唐泽吃痛眉头一拧,重新直视着他。 蔺玄越此刻换了一身戎装,在银装素甲的衬托下,脸部线条刚硬强势了不少,浑身气势显得有些凌厉,五官一如既往的精致柔美,薄唇鲜艳,配着眉宇间一丝低沉阴郁,却让人联想起战场厮杀的嗜血。 蔺玄越见唐泽盯着自己发呆,脸色不由缓了缓,说:“这里日夜都有巡逻的士兵,你若想逃跑,我劝你最好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本宫就不劳蔺大人费心了!”唐泽掰开他的手指,揉了揉自己的下巴,心里快速地盘算着计划,蔺玄越这货也不知道打什么主意,把自己弄到魏营里做什么? 至于他口中的魏国,唐泽大概知道是比赵国更靠北的一个国家,可蔺玄越怎么会跟它有联系的?而且这次祁赵开战,它又来掺和什么?行军路线图到底落到了哪一方的手里? “又在想什么?”蔺玄越看唐泽垂眼走神,长眉一蹙,又伸手捏住她的下巴。 “咝——”唐泽倒抽一口冷气,怒视着他道,“喂,蔺玄越,就算被你挟持,本宫依旧是祁国皇后,你竟敢对本宫动手动脚?” “呵,还自称本宫吗?”蔺玄越薄唇轻挑,凤眸一眯,说,“难不成你还想着回去祁国?” 唐泽心里一格登,这货什么意思?要对自己做什么?杀之而后快吗 唐泽深吸一口气,尽力维持着面容平静,试探着道:“那不知蔺大人认为,本宫该去哪里比较合适?” “反正我是不会让你回去了,”蔺玄越松开手指,站起身说,“我还有事情要办,先不陪你了。别忘了这里是魏营,明智一点的话就不要乱跑!” “本宫知道!”唐泽冷冷地睨他,心想,呵,谁要你陪了,最好赶紧消失在本宫视线里! 蔺玄越低头觑了她一眼,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睛。 他出去后没一会儿,就有个小兵从外面进来,然后不由分说地拿出两根绳子,不顾唐泽抗议三两下就将他的手脚都捆上了。 “这是蔺副将的吩咐,姑娘不要怪罪。”小兵神色奇怪地瞥了瞥她,态度恭谨又疏离。 “你”唐泽咬咬牙,知道此刻说什么也不管用。呵,蔺玄越这个蛇精病! 吃过午饭,前两天的蒙汗药后劲儿有点大,唐泽又被捆着活动不开,于是干脆躺到床上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下午。 直到肚子又开始饿了,唐泽才从睡梦中醒过来。 一睁开眼,便看到蔺玄越盘腿坐在矮桌边,手上拿着一张纸认真地在看。 唐泽抿抿唇沉思,这货到底怎么就和魏国有了关系?而且还当上了魏军的副将? 蔺玄越听到动静转过头,见唐泽看他,眸色一敛放下了手中东西,站起身走到床侧视线落在她的脸上。 “蔺玄越,”唐泽盯着他,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于是说,“柳平儿用来害人的毒|药,是你给她的吧?” 蔺玄越一愣,没出声,却不可置否地点了一下头。 “呵,本宫早该想到的。”唐泽身子微微一颤,孔思思和原身之前所中之毒是一样的,他本来还奇怪凭柳平儿一介深宫妇人是怎么弄到这种东西的 原来这都和蔺玄越脱不了关系啊,那一切就说的通了! 蔺玄越见唐泽眼神不一样了,皱了皱眉,在她身边坐下,说:“是她向我讨要的。怎么,她用来害你了?不过凭她也害不到你吧?” 他语气有点嘲弄。 不知是对唐泽的,还是对柳平儿的。 “她确实是害不到我。不过,看来你并没有得到全部消息,你难道不知道柳平儿”唐泽话没说完,就被外面一阵沉重脚步声打断了。 蔺玄越抬眸望了一眼,眉头深深一蹙,立即伸手拉上被子盖住唐泽的脑袋,低声说道:“不想死的话,就别出声!” 唐泽甚至还来不及点头,就听到帐帘子被撩开的声音,接着厚重呼吸声伴随着盔甲撞击声进了帐内。 “赵将军。”蔺玄越率先打了招呼。 “蔺副将,我不知道你们魏国是何意思?”那个被称为赵将军的人一开口,语气就端的是不善,“你们魏国皇帝既然答应了援助我们赵国,怎么只派了这么一点兵力过来?难道是怕我赵国诓你们不成?” “我魏国皇帝既然已经允诺,那必然会信守承诺。倒是你们赵国三心二意,一面派人前往祁营求和,一面却又向我魏国借兵,其中意图不得不令人猜忌几分”蔺玄越语气也不是很好。 唐泽听着他们的话,不由笑了笑,如今状况他算一清二楚了,是赵魏联合起来对付祁国,但他们明显内部有问题。这样的合作还不如没有呢! “哼!你也好意思说,”赵将军明显不是个人情达练之人,他直接骂道,“魏国何来的诚心?要是真有诚心,为什么派你一个原是祁国之臣的人来督战?” “赵将军此言差矣,魏国国君派我督战,正是看在我原先在祁国做事,对它多有了解,这恰恰是赤诚一片,怎么被赵将军说成了不诚心?” “算了,本将军也懒得与你们计较,总之提醒你一句,此战若是败了,赵国不得守,你们魏国也将是待屠羔羊!” 赵将军怒气冲冲地搁下一句话,唐泽就听到帐帘子被甩开的动静,脚步声愈来愈远,帐内又恢复安静,一寸寸薄薄的呼吸似乎都可以听见。 看来蔺玄越这货将自己身在魏营的消息隐瞒下来了?那他打算拿自己做什么?唐泽发现自己愈渐捉摸不透他的心思了 唐泽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挪开了被子,看到蔺玄越脊背挺直地站在原地,眸子定定地望着帐帘子的方向,脸色很是不悦。 “哼,一介莽夫!”他唇角讽刺地往上提了提。 似乎注意到了身后的目光,他斜斜地一回头,快步走到床边伸手掀开被子,意味不明地盯着唐泽,勾勾唇问道:“都听见了?” 唐泽讪讪地道:“我也不想听的” 无奈耳朵太好使了啊 “听到也无妨,”蔺玄越望着她,忽然失神了一会儿,又好像想起了什么,问,“你心里大约在奇怪,我为何帮着魏国吧?” 唐泽没有答话,保持缄默态度,心想,这货怕是哪根神经受了刺激,要对自己打开话匣子了 果然,只听蔺玄越径自说了下去:“因为我本来就是魏国人。” 唐泽闻言不禁一怔,掀起眼皮略微讶异地看了他一眼。 蔺玄越也看着她,嘴边弧度妖冶美丽,透出一股微凉嘲讽和入骨恨意,他薄唇轻启道:“蔺太傅那个老东西并不是我亲生父亲,不过他到如今也不知道呢” 然后——唐泽便听他娓娓道来了一个比唐深身世还要狗血的故事。 故事大致是这样的。 二十年前,祁国曾经帅兵攻打过魏国,城破之后,魏国守城主将自杀,祁军占领了城池,而蔺太傅时任军师,色迷心窍,见主将妻子貌美便随手撸了去,占为己有。后来主将妻子有孕,生产时却难产而亡,只留下了一个男孩,而这个男孩竟然是那个主将的遗腹子 蔺玄越对她说的时候,眼中神情阴鸷显而易见,而唐泽则是面色淡定地听完了整件事情。 说实在的,蔺玄越只讲了开头的时候,光凭他在现代陪女友们看过的连续剧电影之情节,他都能将后面的剧情给脑补出来 而且他觉得吧,这种事情都过去了那么久,蔺玄越那时尚未出生,其中周折他能了解多少?他又怎么得知自己身世的?什么时候开始与魏国有联系? “我五岁时才以庶子的身份进入傅家,后来过了几年,魏国终于有人找到了我。”蔺玄越也没打算让唐泽知道全部,所以只是含糊地说了一些。 “所以你恨蔺太傅,恨蔺家,恨祁国?”唐泽瞥了瞥他。 “换做你,难道不会吗?”蔺玄越下巴微抬,侧脸弧度划过一层冰冷的光泽。 “我不知道。”唐泽毫无感情地扯扯嘴角,他不知道蔺玄越这蛇精病经历了什么样的心理历程,自小在祁国长大,被蔺家抚养成人,一颗心却是对他们都充满仇恨的 毕竟没有体会过别人的生活,唐泽不想对他评论什么,而且他并不关心狗血事件和隔壁老王的故事。 他只知道,自己和他,目前的利益时相对的,冲突的。 所以唐泽深深考虑的是自己该怎么躲过这蛇精病的眼线逃离这里? 蔺玄越见她听着听着,竟然垂下了眼眸走神,细长眉毛不由蹙起一道不悦弧度,唇角紧抿,毫不留情地一把伸出手扣住她的下巴。 “喂!你又做什么” 唐泽下巴吃痛,条件反射地去掰开他的手。呵,动不动就捏下巴,你tm以为上演霸道总裁的戏码啊! “不准想不该想的事情” “哼,你倒是说啊,什么叫做不该想的事情”唐泽气极反笑,手上掰不动,便用指甲狠狠去抠,谁知蔺玄越眉头动也没动,任由她的指尖嵌进了手背里。 唐泽心里有点崩溃,果然不该和这货杠上的,他究竟是招谁惹谁了? 唐泽无奈地松开指甲,低头看了看蔺玄越被自己抓出血的手,谁知目光所落之处,竟然映着一道清晰的牙印。 他一愣,瞬间记起来这疤痕还是自己咬的。 那次蔺玄越追他回宫,两人骑马跑到了荒郊野外,这货还挺倒霉的从头到脚都受了伤想到这里,唐泽目光又移到了他的肩膀处,不禁想起了在客栈遇到刺客的事情。 现在将所有事情联系起来一思虑,他不由浑身一寒。 “蔺玄越,那时我们在客栈遇到刺客之事,是你安排的。”唐泽说的是陈述句。 “不错。”蔺玄越睨了一眼自己手上的疤痕,干脆地承认。 “呵,难为蔺大人一番苦肉计!”唐泽冷笑一声,一字一词似乎从牙缝里吐出来。 那时他就奇怪,刺客是怎么了解他们行踪的?蔺玄越又怎么会及时出现为自己挡剑? 这件事可以一箭双雕,要是刺杀成功,祁国必会乱上一时于国力和安稳均有不利影响,而若没有成功,蔺玄越护驾有功必会得到李翃信任而事实也是如此,不是吗? “倒也不全是苦肉计,”蔺玄越捏着她下巴的力道松了松,侧脸看了一下自己的肩头,说,“当时,我也是不想看到你受伤的。” 唐泽没心情体味他话里的意思,只觉得思绪杂乱,心中灌入了一股凉气。 凭着蔺玄越对祁国的了解,加上赵魏联合,此战恐怕对祁国很是不利啊也不知道自己写的信究竟传没传到了李翃手里? 唐泽还没理清思绪,身上忽然压下来一股重量,逼迫的气势漫在鼻端。 “我说过,不要想不该想的事情!”蔺玄越整个身子欺压下来,神情颇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微微上挑的眼尾处散发出愤怒和阴狠气息。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唐泽不悦地皱了皱眉,这种姿势令他感到浑身不舒服。 “呵”蔺玄越忽然莫名地笑了笑。 下一个瞬间,气息逼近,唐泽感到唇上一烫,接着唇瓣就传来被啃噬和微微撕咬的感觉。 唐泽脑中懵逼了一瞬,立即回过神来就立刻反咬了过去,可对方却没有停止,继续深入,彼此纠缠的唇齿间弥漫开了一股血腥味。 第九十七章 唐泽被压在身下动弹不得,挣扎了几下便也没用劲了,而是趁这会儿子的功夫用银簪割断了绑住手腕的绳子,然后右手握住簪子,冲着对方的脖子便插去。 可谁知蔺玄越像事先就得知一样,十分轻松地扣住她的手腕,稍一用力,唐泽手腕剧烈地一疼,银簪子掉落到了被子上。 “咝——”唐泽瞪他,揉了揉自己的手腕。他就知道偷袭会不成功,刚才只是为了制止这货的轻薄举动! 蔺玄越放开她,坐直了身子,意味不明地瞥她一眼,才慢慢抬起手,不甚在意地擦了擦嘴唇上的血迹。 “你倒是不安分。”他面无表情地捡起绳子,顺便没收了银簪。 “喂,明明是你发什么疯!”唐泽往后躲了躲,最终还是无奈地任由他绑了自己。 没办法,力量差距实在悬殊!但是,这蛇精病说的什么话?老子被男人强吻还不允许挣扎一下啊! 蔺玄越完成了手上的动作,又重新坐直身子,盯着她语气颇为轻巧地说:“等此战结束,你随我回魏国。” 唐泽古怪地斜他一眼,一时没明白他的脑回路,愣了一会儿,才瞪着他问:“凭什么?” “因为我想带你走。”蔺玄越掀起眼皮,眼中倒映着些微灯火眸光潋滟,语气很自然,也很理所当然。 唐泽默了默,皱眉打量他。 蔺玄越却长眉一动,视线被什么吸引住似的,定定地盯着她,然后伸出手指在她下巴轻划了一下。 他指尖微凉的温度使唐泽心里不禁打了个寒颤,什么意思啊等一下,该不会是这货瞧上自己了吧? 这个猜测令他心中嗖的一紧。 再次抬眼看蔺玄越的时候,唐泽感觉自己已经不能用正常的目光直视他了。 虽然和蔺玄越总共没见过几次面,但是就凭他不走寻常路的脑回路,或许他瞧上的不是柳平儿,也不是李翃,而是自己? 不是他自恋,而是极其有这个可怕的可能啊 “你不愿意?”蔺玄越见她神情奇怪,问。 唐泽幽幽地瞥了他一眼,老子脑子抽了才愿意和你去魏国! 蔺玄越显然看懂了她的眼神,鲜艳薄唇朝一侧嘲讽一弯,语气在唐泽听来简直阴阳怪气:“你不愿意也无妨,总归是要和我一起回去的。” “我们先不说这件事!” 唐泽刷的坐起身,打断了这个话题,然后垂眼整理了一下凌乱思绪,才抬起眼眸淡淡说道:“我告诉你另一件事情,你或许就不这样想了。” 蔺玄越抿唇挑眉。 唐泽也挑了一下眉毛,说:“你应该还不知道,柳平儿她——怀孕了!” 蔺玄越闻言明显一怔,可随后唇上又挂起一抹事不关己的笑,道:“哦?所以呢?” “是你的孩子。”唐泽对上他的视线,尽力地想从里面看到自己期盼的神情。 蔺玄越眼瞳紧了紧,突然就放声大笑起来,等笑得够了,他又伸手毫不留情地捏住唐泽的下巴,目光狠辣而冰冷直直地盯着她:“那又怎么样呢?你究竟想和我说什么,让我回祁国接她?” 唐泽深吸了一口气,这蛇精病完全不按套路出牌,都搞不懂他脑子里在想什么! 唐泽打开他的手,斜眼看他,也露出一道凉凉的笑意,无感情地说:“本宫好心告诉你一声罢了,你爱怎么做就怎么做,那是你的事情。” “既然是我的事情,便不劳皇后操心了!”蔺玄越忽的站起身,侧脸映着晦暗不明的火光愈显冰冷绝情,声音凉淡得像在谈论一件无关之事,“是我的孩子又如何?皇后若心中过意不去,真想做点什么,那当时就该赐她一壶红花!免得丢了祁国皇帝的脸面,也丢了我的脸面!” 唐泽闻言一怔愣,抬头略略瞪大眼睛望着他,好,你tm的非常好!老子是从未见过同你一样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我只是稍稍勾引了一下,她便上钩了,你说你的皇上知道了,会怎么想”蔺玄越俯身靠近,黑长细密的睫毛洒了层金色跳跃的灯火,脸部线条刚毅中又不失轻柔,鲜艳薄唇不染而朱,带了种天生的媚色和诱惑。 唐泽冷冷一笑,抬高下巴直视他,微热的气息交杂在一起。 然后,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 蔺玄越直起身子,表情端的意味不明。 幸好这种气氛持续没多久,就有士兵的声音在帐外响起,说是赵将军找蔺玄越有事商议。 蔺玄越应了声,又低头看了一眼唐泽被捆绑着的手脚,才转身掀开帘子出去。 唐泽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可只听到蔺玄越命令士兵看守的话语,然后脚步声便匆匆往一个方向去了。 唐泽收回注意力,呆坐了一会儿,百无聊赖之下干脆盯着矮桌上放的黄铜计时器,在心里一点点计算着时间。 终于等到了晚上戌时,唐泽连忙凝神进入二元空间。 一到二元空间里,他又可以活动开手脚,急急地向系统求助:“喂喂喂,系统,你快点出来啊!我要没命了!” “宿主,你明明还好好的嘛,别吓本系统啊!”系统果然应声蹦跶了出来。 “你不是全视角吗?别给我装傻了!快快,商城里有什么东西可以帮我逃出去不?”唐泽快步跳到大屏幕前,神情焦躁地快速翻阅商城页面。 “宿主,你上次出宫就废了老大劲儿,要是本系统有好东西,还不早早地给你了!” 唐泽翻看了半响,还真没找到什么东西,唯一有点用处的,也只有页面角落里一瓶迷药喷雾和一颗迷药丸了。 “宿主,这个迷药喷雾和药丸是配套使用的,喷雾起普通作用令人昏迷罢了,但密药丸却可以使你变成另一个人的样子,至于使用方法嘛,嘿嘿嘿” “喂,别卖关子了!快说!”唐泽想到二元空间的使用时间只有半个时辰,心里就有些着急。 系统这才收起了猥琐的笑声,说:“使用方法就是嘴对嘴啊,谁喂给谁吃,谁就可以变成谁的样子,不过只有一炷香的时间。” 唐泽眼角抽了抽,难怪系统笑得这么猥琐,也不能怪它,因为确实很猥琐啊 “算了!” 唐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点击了购买。 相应的积分减掉后,系统又说:“宿主,出了魏国营帐,一直往西走,到那里可以遇见祁国士兵。” “系统,算你还有点用!” “gg,谢谢宿主夸奖,不过本系统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 唐泽踏出二元空间之后,眯眼适应了一下光线,他低头一看,手中果然多了一瓶喷雾和一颗药丸,他透过营帐观察了一下外面走动的人影,偷偷拿了一只杯子小声敲碎,一点一点割断了绑在手腕的绳子。 手上一轻松,唐泽感觉整个人都有活力了,正当他专心划拉着脚下的绳子,帐帘子忽然被人一掀。 唐泽吓一跳,忙停住了手上的动作,幸好他是背对着帐口,此时听到脚步声就知道不是蔺玄越。 他回头一看,一个小兵端着饭菜进来。 唐泽盯着他,眼珠一转,忙说道:“这位小哥,麻烦你能把饭菜端进一点吗?我懒得走动了。” 小兵是个老实人,不疑有他,乖乖地将饭菜端到了唐泽跟前。 唐泽趁着他毫无防备之时,迅速拿出喷雾朝他面庞一喷。 “唔” 喷雾效用很快,小兵只是喉咙里咕囔了一声,还来不及发出声音,就双腿软绵绵的躺下了。 “系统,算你这次有良心!”唐泽边说,边连忙解开自己脚上的绳子,跳下了床。 小兵个子不高,块头也小,他毫无知觉地躺倒在床侧的地上,旁边洒落着饭菜。 唐泽瞥了瞥他,脚步一顿,来不及多想,立刻上手将他的衣服扒了下来,然后穿到了自己身上。 做完这些,唐泽又拿出药丸塞进嘴里,半跪在地上双手撑在兵小哥的脑袋两边,左右寻思着该以什么样的角度嘴对嘴 兵小哥很年轻,但不帅气,大概就是正值青春期的缘故,他脸上堆满了青春痘,尤其是下巴和鼻下那一块儿,嘴唇都要肿起来了 所以,该怎么下口呢 唐泽拍了拍脑袋,咬牙痛骂了自己一句,都这个时候了就算是头猪也要亲下去!老子一个大男人亲一口别的男人又怎么了,又不用伸舌头 相到这里,唐泽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撅起嘴巴,慢慢地低头凑近了兵小哥 可就在这时,一道冰冷愠怒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你在做什么?” 听到这个声音,唐泽只觉得头皮都要发麻了。 用不用这么赶巧啊 唐泽身子微僵,慢慢扭过头去,纤手一指,面无表情地说道:“是他想占我便宜,被我一掌拍晕了而已。” 兵小哥,算老子对不起你了啊 蔺玄越听他这样说,脸色瞬间阴鸷了几分,不过他目光扫过唐泽的装扮,唇角升腾起一股嘲讽,说:“呵,他想轻薄你?那你扒他的衣服做什么!” “我”唐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扮,一时无语。 蔺玄越见她如此神情,冷笑加深,一步步走到唐泽面前蹲下,一手捉住她的手臂,冰冷手指拂过她的面庞,唇角弧度愈发的意味不明。 “我还是小看你了,你果然很有趣,也不是很蠢” 唐泽被他摸得毛骨悚然,嘴里药丸的糖衣已经快要融化完了,盯着蔺玄越,他心一横,半个身子扑过去,嘴唇往前一送便紧紧贴在了对方的唇上。 蔺玄越身子猛然一僵,被唐泽突如其来的热情弄懵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后,他犹豫一瞬,还是手掌下移搂住她的腰身,腾出另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脑,舌尖轻勾撬开了唇齿,加深了动作。 唐泽闭着眼睛硬生生接受了对方的吻。 他能感到对方气息微热,似乎很动情的样子 呵,就让老子来教教你为色所迷的后果! 烛火被风吹乱,气氛愈加暧昧。蔺玄越忽然面色一变,唇齿稍稍离开,问:“你给我吃了什么?” 唐泽唇角弯起一抹狡诈弧度,轻吐道:“毒——药。” “你竟敢”蔺玄越长眉蹙起,脸上翻腾起怒意,可话未说完,他身子晃了晃,强撑了一会儿终于体力不支躺到了地上。 唐泽见他眼皮阖上,正感叹系统这次总算没坑了自己,就瞥到营帐外有一个身影站着,似乎翘着脑袋往里面张望。 唐泽心里一紧,忙又抱住他做出一副很暧昧的样子。 营帐外,跟随蔺玄越的一个亲卫兵听到些许动静,本想进来看一看,但一见帐布上投射出的两道黑影自家主子正和一个小兵拥抱亲吻着! 他眼珠子快瞪得掉下来了,纠结地站了很久,还是摸了把鼻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无奈地叹了口气,便识趣地走远了。 唐泽见他走了,连忙推开蔺玄越,将他放在了同样昏迷的兵小哥身边,想了想,顺便将他身上的盔甲也给扒了下来,又贴心地从床上拿了被子给他俩盖住。 做好这一切,唐泽摸了摸自己的脸,稍有忐忑地掀开帐帘子走了出去,不远处驻守的士兵看到他,立刻恭敬地低头喊了声蔺副将。 唐泽松了一口气,冲他们点点头,负手背在身后绕去了僻静处。 他抬眼打量四周,随手牵过一匹马,骑上去就往军营出口的位置奔去。 第九十八章 唐泽顺利地出了营帐后,就按照系统所说马不停蹄地往西边赶去。 沿途是一条水流湍急的河,周围空气潮湿阴冷,呼呼的夜风灌入衣襟,唐泽只觉脸颊被刮得生疼,握着缰绳的手指都僵硬了。 但没办法,还是得咬牙坚持。 否则后果不敢想象啊 谁知赶了片刻的路,马儿却似乎出了点儿问题,任凭唐泽怎么抽打也不肯前进一步,反而前蹄一扬,将他从马背上甩了下去。 唐泽揉揉摔疼的屁股,眼睁睁看它嘚着马蹄跑远。 “” “算了,老子徒步走过去还不成?”唐泽暗骂了一句,抬手紧了紧衣领,动了动胳膊,抬起脚便走。 沿着河岸往西不知走了多少的路,却仍然丝毫也不见祁国士兵的踪迹。 “系统升也升级过了,该更新也更新过了,不会出差错的!嗯,不会的!”唐泽边四处张望,边口中喃喃地安慰自己。 哗哗作响的水声飘荡在耳侧,伴随着身后一阵嘚嘚马蹄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唐泽心中一紧,扭头望去,心里顿觉泪崩 那高头大马上骑着的人不就是蔺玄越这个蛇精病吗!擦这货这么快就醒了?! 话说为什么他每次逃跑总要摊上这种事呢!!! 唐泽不管三七二十一,条件反射地迈开腿便跑起来,虽然他心里极其清楚,就凭自己这两条中看不中用的细腿是无论如何也跑不过四个蹄子的马的!但比起一条被人按在案板上等待宰割的咸鱼,一条会垂死挣扎的咸鱼看起来更令人感动也或许是味道更好 唐泽脑中乱七八糟地还没吐槽完,耳边一道尖锐的嘶鸣,就见一人一马横在了眼前,马蹄踏进浅滩里溅起冰冷的水珠,落到脸上使他不禁打了个激灵。 蔺玄越坐在高高的马上,居高临下地看她,脸色漆黑得可以和夜色融为一体。 唐泽紧了紧衣襟,往后退了几步。 “哼!你倒是聪明又果敢!”蔺玄越发出一声冷哼,语气讽刺嘲弄。他唇角抿成锐利的直线,连一贯的冷笑也懒得挤出来了。 唐泽无视他气极的表情,扬了扬唇角笑道:“多谢蔺大人夸奖,不过本宫也没那么聪明,否则怎么会没料到你这么快就醒过来?” 蔺玄越闻言握缰绳的手指一僵,不禁想起自己醒来时的场景,脸色瞬间更加阴沉了,真不明白她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东西 他跳下马,一步步走到唐泽眼前,朝她伸出手,道:“同我回去,我便不与你计较了。” “本宫既然出来了,便没打算过回去!”唐泽绷紧了唇部线条,眉毛轻轻一抬,神色镇定而执着。 呵,看来自己没把场景布置得够暧昧,在想象中,兵小哥该以死相逼让他负责,如果他不答应,然后兵小哥就一哭二闹三上吊,撒泼地吸引过来许多人咳咳,好吧,是他想多了。 蔺玄越逼近一步,唐泽就后退一步,与他保持着一段距离。 过不了片刻,蔺玄越就不耐烦了,眯了眯眼睛,薄唇一侧微扬挤出个冷笑,然后迈开大步子走过来。 唐泽双脚蹭到了岸边,再往后一步就是湍急冰冷的水流。他看了看蔺玄越,这货身上竟然没穿着铠甲,看来他发现自己不见后,什么都顾不得便追来了 自己对他竟有这么重要?他到底要拿自己做什么? 唐泽深吸一口气,眼神地复杂地瞥了瞥身后的河流。 他才不会信这货是看上了自己非得把自己留在身边,而最大的可能想来想去也就是两军对阵时被推出来,威胁祁军不得,便可以斩了鼓舞士气,也好一举两得! 左右一死,那他宁愿选个痛快点的,也好不给李翃和祁国拖后腿啊! 唐泽想罢,一咬牙,转身毫不犹豫地跳入了湍急的水流中。 水流兜头打来将他包裹住,冰冷刺骨的感觉瞬间麻痹了神经,唐泽上下浮沉了一小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会水的,急忙挣扎了一下,双脚踩水,伸出手臂划水稳住身子。 耳边传来扑通一声,唐泽回头,一看蔺玄越这货竟也跟着跳下来了,心不由一沉,冰冷哇凉的无力感浸透了四肢百骸。 喂喂喂,你tm做事可不可以表这么认真执着啊! 唐泽泡在水里无法张嘴吐槽,也来不及多想,张开手臂就往远处游去。 可天寒水急,加上体格处于弱势地位,他没游多远就蔺玄越追上了,还被对方扣住了腰动弹不得。 接着,比水还阴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真是疯了吗!” 呵,疯的明明是你小子!唐泽挣扎了几下,没挣开。 蔺玄越想拖着她往岸上游去,但无奈水流湍急天气又冷,他一时靠不近。 这时,一股猛烈水流忽然从右侧打来,击得人头脑一昏眼睛一暗,身子失去平衡往水底沉了沉,水面漫过头顶。 幸好唐泽在此之前深吸了一口气,以不至于很狼狈。 河中激荡着许多杂乱石子和泥沙,啪啪地拍在脸上生疼。唐泽感觉对方扣住自己腰部的力量更紧了一些,似乎是怕自己被冲走 蔺玄越一面护着唐泽,一面费力踩水往上游去。 好在两人水性都不错,即使水流急得不像话,还是勉强地将脑袋露出了水面,唐泽抽空瞥了蔺玄越一眼,只见他嘴唇也冻得青紫,湿漉漉的长发落在耳边额头,细长眉毛浸透得更加漆黑,沾了水色的眸子愈发地显出一股媚色来。 “水太急,不想死的话就别动!等到了下游地势缓的地方再想办法上岸!”蔺玄越呼吸有点急促,压抑着怒气说道。 “老子本宫知道!”唐泽心里也是满满的怒意,还不是这货追的把自己逼急了这下子可好了,两个人都要泡得半死不活了 不过这会儿子唐泽有再多的气也没地方撒,两个人相互照应总比一个人来得好,他识趣地没有多做动作,而是反手扣住对方的腰互相抱团。 随波逐流了一会儿,水势却没有想象中的减缓,而是愈渐湍急了起来。 就在唐泽快要坚持不住,在心里将蔺玄越骂了个狗血淋头的时候,远处岸边隐约出现了几抹火把亮光。 有人一定是祁国士兵!唐泽想起系统说过的话,不由精神一振,连四周充斥的寒冷都遗忘了。 “救命!救”唐泽没喊几声,就被蔺玄越捂住了嘴巴。 “闭嘴!”蔺玄越长眉一蹙,神色蓦地警惕起来。 唐泽知道他大约也察觉了是祁国人,于是掰了掰他的手指,含糊说道:“好歹能把我们救上去啊” “我让你闭嘴!”蔺玄越手指一紧,映着水光,他的脸色忽然阴鸷狠辣。 唐泽下巴吃痛,牙齿咬到了一点舌尖,血腥味立刻在口腔弥漫开来。啊啊啊,这个蛇精病啊唐泽使劲地掰着他的手指,认真地掰着他的手指,努力地掰着他的手指,但水中漂流差不多耗光了所有力气,竟然一点也掰不开 就在唐泽快要放弃挣扎时,眼前模糊地一晃而过一个身影,虽然看不真切,但还是令他不禁心神一颤! 唐泽手中力量猛然增大,一鼓作气地掰开了蔺玄越的手指,朝着好似心中幻影的方向大喊了一声。 “李翃!” 又一股水流兜头打来,银色月光下溅起的冰冷水珠美丽璀璨,让人一时迷蒙忘记了这里是可以致人死地的险境。 隔着一层透明晶莹的水帘,唐泽看到岸上的那个人影猛然僵住,然后迅速转过了身子。 唐泽忽然鼻头一酸,眼眶涩涩的。 可还来不及再看一眼确认,岸上却响起了一阵拔剑搭弓的声音。 凌乱的人声紧接响起。 “那边水里似乎有什么动静?我们过去看看!” “小心点,怕是有什么陷进,先放几箭试试?” “” 啊咧,唐泽一懵逼,你们都睁大眼睛仔细看看,老子是你们的皇后啊!!! 蔺玄越重新捂住唐泽的嘴巴,表情端的森冷。 随着水流飘荡着更近了些,唐泽心里却比刚才更紧张,老子别是没给冻死,就被自己人给弄死了 正思虑着应对办法,岸上传来一声喝止:“都住手,不准放箭!” 唐泽本来就被冻得有点迷糊,此时一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心中所有情绪都卸了下来,而心头一放松,眼前便突然黑了黑。 昏迷前,他听到扑通一声,接着响起了士兵们惊慌失措的喊声。 “皇上!皇上” 不知过了多久,唐泽又一次恢复意识——这次是被掐着脖子痛醒的。 他睁开眼看了看,嗯,很好,自己正被蔺玄越这蛇精病提着脖子。 “咳咳,”唐泽剧烈地咳嗦几声,吐出一口水,斜了他一眼,“你做什么!” 这个蛇精病刚才不是还挺照顾自己的,这会儿子又是哪条神经抽了? 蔺玄越不答话,神情戒备地盯着一个方向。 唐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李翃浑身湿漉漉地爬上了岸。 他不禁心里一颤,深处涌起了一股连自己也说道不明的滋味。 李翃抬起头,看到唐泽睁着眼睛看自己,脸上明显松了一口气,但视线一接触蔺玄越扣住她的脖子,脸色随即沉了沉。 “放手!”他眼睛一眯,厉声道。 “你若不放我走,我便杀了她。”蔺玄越盯着他,冷冷地说道。 第九十九章 这是防盗章啊,小可爱们买了会更划算的,作者今晚晚点替换,替换的字数肯定比这个多的。 这是作者另外的免费章节,有兴趣的话可以戳去看看!!!mmm进来看的肯定都是支持正版的真爱粉啊!!!爱你们辣么多!!! 女主有个外挂店故事一心生相 夜色浓郁,一道狭窄的小路直通向远处尽头。弯月如钩,将清冷光线投射下来,照清了墙角处开满的黑色曼陀罗,纤薄如纸的花瓣犹如向上苍祈求的手掌,无风而动,说不清的妖娆与诡异。 她紧了紧身上的外套,看着面前用黑色花瓣铺就的道路,犹豫了一下,还是踏出了脚步。 小巷弯曲而深,绕了几个弯就迷失了方向,她心里打起了退堂鼓,任谁在大半夜遇到这么奇怪的地方,都会不由自主地心生畏惧吧。 唉,她不该贪图近路的。正当准备沿路返回时,她的目光触及到了几米远的地方,也就是小巷的尽头,竟然出现了一座形状怪异的小屋。 不知怎么的,里面传来的白亮灯光让人心生安全感,也让人忍不住想去靠近。 等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小屋门前了,椭圆形的玻璃门缠绕了金属丝线,从外面根本无法看到屋内的任何东西。 镜香正窝在老藤椅上打盹,就听见门外传来笃笃的敲门声。 她精神一振,睡意全无,回应了声,“请进。” 门被推开了,后面露出一张年轻女孩的脸,大约二十出头的模样。 “你好,我叫宁静。我好像迷路了,想过来打听一下怎么走。”女孩走进屋里来,有点拘束的样子,不过语气很有礼貌。 镜香从藤椅上站起来,打量她一眼,“这里并没有其他路径通向外面,除非你往回走,但你一旦离开这里,就再也没机会踏上这条小道了。” 宁静奇怪地抬头,当视线停留在对方脸上时,不由一愣。 面前的女子不过二十岁的模样,长发及腰黑如墨染,有两缕发丝自耳边垂下流露出几分婉约美感,与她全身散发出的古典气质相得益彰,虽然她打扮时髦入流,漂亮大方,但若是披一件古装或许更为合适。 “既然有缘遇见,不妨在我这里看看东西,总会找到适合你的一款。”镜香弯了弯唇,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显出几分俏皮味道。 “这里是商店吗?”宁静皱眉,怎么会有人将店铺开在这么僻静的地方?她回头打量了下店里的摆设,心里触动不已。 店铺不大,只有一间教室大小,门口靠右侧是柜台,左侧则是一排排材质非凡的货架,不过搭配得格格不入。雕刻花式的复古紫檀木,晶莹剔透的水晶玻璃,甚至有用整块绝美玉石制作的,光是这些东西就价值不菲,世间难寻。 不过令人目瞪口呆的是,乍一看这是个狭窄的店铺,但目光所往之处没有尽头,就仿佛掉入了无限大的空间中。 奇怪,太奇怪了。宁静低头暗自吃惊,一联想这家店铺是半夜开张,顿时觉得周身充满了神秘的气息,害怕中带了点小期待。或许这深更半夜的奇遇,会帮到她。 “姑娘,能在这个点找到我这家店的,都是有缘人,”镜香说着绕到了她身前,迈着小步子走入货架之间,冲她回眸一笑,“我敢保证,这里绝对有适合你的东西,帮你走出现在的困境。” 宁静心里一惊,蓦地抬头,“你你知道我的心思吗?” 镜香耸耸肩,扶着一张水晶货架说:“是人,就一定会有烦恼的。我这里的东西,虽然不能直接帮你解决困难,但用你们的话来说,相当于一项外挂吧!” 虽然她的话没明说,但宁静心里止不住一阵激动,这个女孩一定不是普通人,这家店铺也一定是个神奇的地方,他们是上天派来来帮自己的,真是太好了。 “我,我想要变得漂亮一点,可以吗?”她握紧了拳头,抬起璀亮的眼睛期待地望着对方。 她今年大学刚毕业,有一个交往了三年的男友,两人感情很好,准备工作稳定后就结婚,可男友母亲是个颜控,知道儿子有女友后就极力反对他们在一起,原因就是因为她不漂亮,影响后代基因。情人眼里出西施,男友倒没觉得她外貌上有问题,更重要的是,他喜欢她的单纯善良,可再坚硬的感情,也经不起家长整天整日地在耳旁鼓吹,“咱们家条件好,为什么不找个漂亮点的呢,你看她的样子,将来生出来的孩子也这么丑怎么办?” 男友的坚持和耐心在一天天唠叨中开始动摇,对她的态度也逐渐冷淡,直到男友母亲放出一句话,“这个家,只要有我在的一天,就决不允许她进门!”之后,她和男友因为一件小事大吵一架,差点闹到分手的地步,就像今晚,她加班到这个点他连个电话也没打。 镜香安静地听完她的故事,又将视线落到她脸上,其实她长得不丑,就是五官十分平淡,没有什么出彩之处,组合起来勉强算入得了眼的那种。 她想了想,转身来到一个紫檀木货架前,从最上面取出个黑色木盒打开,“佛家有云,‘有心无相,相随心生;有相无心,相随心灭’。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相由心生的典故?” “啊?”宁静看了眼她手中的盒子,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据说唐朝裴度少时贫困潦倒。一天,在路上巧遇一行禅师。大师看了裴度的脸相后,发现裴度嘴角纵纹延伸入口,恐怕有饿死的横祸,因而劝勉裴度要努力修善。裴度依教奉行,日后又遇一行禅师,大师看裴度目光澄澈,脸相完全改变,告诉他以后一定可以贵为宰相。依大师之意,裴度前后脸相有如此不同的变化差别是因为其不断修善、断恶,耕耘心田,相随心转。” “其实,我想告诉你的是,相由心生,善良就会变美丽。”镜香说着,将手里的木盒递到她眼前。 只见里面静静地躺了一张薄如蝉翼的透明面具,上面没有任何装饰或花纹,平板得倒像是一张有弧度的宣纸。她伸手抚摸了一下,触手冰凉,没有一丝杂质就像上好的水晶石,可又比它更纯粹。 “这是什么东西?”她压制住心里喷涌而出的惊讶,轻声问道。 “我管它叫心生相,”镜香收回盒子,合上了盖子,“只要你能保持本心,那它会使你越来越美丽,但一旦迷失了本心,你会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要知道,世上每一样事物都是有矛盾的,善恶相随,福祸相依。” 宁静犹豫了一秒,接着坚定点头说道:“我一定会保持本心的,请你把它卖给我吧,多少钱我都愿意。”这明明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可不知为何,她却非常相信眼前这个女孩说的话。 “这里并没有金钱交易,你想要它的话,我可以给你,但你必须用一件东西交换,”镜香垂下眼睫,白皙的手指拂过木盒上略带沧桑的痕迹。 “什么东西?” “你的记忆。别担心,只是一段记忆而已,而且我会在你死之后才取走它。” “好。”她点头答应,一段记忆罢了,而且是死之后的事情,才管不了那么多了。现在她只想变得漂亮解决目前的尴尬局面。 镜香微笑着把木盒递给她,“记住,你只有二十四小时的后悔时间,一旦后悔这项交易了,心里默念三声‘取消交易’,我就会来收回这样东西。” “我不会后悔的。” “曾经很多人都这样说,”镜香不可置否地勾唇,指了指盒子,“把心生相取出来戴在脸上,如果你的心此刻够单纯,那它就会发挥出作用,使你变得越来越漂亮。” “就这么简单?” “很多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复杂。” 宁静抱了木盒子沿着黑色曼陀罗小道往回走,刚跨出小巷,就听到身后一阵细微的摩挲声,她回头一看不禁张大了嘴巴,原来那条道路竟然消失不见,只剩一堵高高的破旧围墙,怎么会,她明明刚从那里面出来 宁静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回到了租的小房间,她匆匆洗漱完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木盒,里面的透明面具在灯光下流转着璀璨光泽,仿佛活物一般。 她拿起来细细打量,心里充满怀疑,自己刚才是怎么了,为什么会不由自主地相信那个女孩子说的话?那些话明明就不科学。 心生相?戴上它就可以变得美丽,听起来好玄乎啊 不过管不了那么多,她又没为此花钱,就算那个女孩子骗了她,自己也没有什么损失。但她说的要是真的,那自己的人生就不一样了。 想到这里,宁静干脆扯下脸上的面膜,直接把心生相戴了上去。 这张面具仿佛有吸力一样,她感到自己的面部五官都被拉扯进去,不过并不疼痛,反而有种冰冰凉凉的舒适感,接着就觉得有什么东西融入自己的脸庞,在每根毛细血管里奔腾,脸颊开始发热,她的脑袋也跟着昏昏沉沉起来。 宁静昏过去前在想,那个女孩子果然没有骗她 手机响亮的闹铃声传出,宁静浑身一哆嗦,从梦中醒来。 她揉揉酸疼的脑袋,记忆如潮水般涌入,第一反应就是去摸自己的脸,好像也没什么改变嘛,昨晚的一切不会是自己在做梦吧? 她低头,余光瞥到了床头柜上摆着的木制黑盒,心里激动得一阵颤抖,是真的,昨晚的奇遇是真的! 她又紧张又期待地冲到了浴室,只见老旧的宽镜子上蒙着一层水雾,映出的仍是熟悉的五官,似乎什么都没变,可又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宁静掐了掐脸蛋,感到皮肤触感光滑柔嫩了许多,再仔细一瞧,以前的那些色斑都不见了,干干净净的一张脸。而且五官组合仿佛有了细微的改变,总之今天的自己看起来比以前顺眼多了,连一向无神的眼睛都有了些许晶亮的光彩。 那女孩所说的心生相,是真的。她不知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仿佛偷吃了奶酪的孩子,甜蜜之中夹杂了一丢丢忐忑不安。 如果她一直保持本心,那么会越来越美的,不仅可以摆脱整容的嫌疑,而且不会在受到男友母亲的冷嘲热讽了。 甚至,可以凭借自己的美貌找到更好的另一半 这个念头只维持了一秒便消失,因为她爱她的男友,根本没有考虑过分手这件事,即便他的母亲如此反对。 宁静看看手表,时间不早了,于是赶紧洗漱化好妆,拿了自己的包包往附近的公交车站跑去。 第一百章 防盗章!!! 穿越民国那几年选篇 宴会就在乔家大花园里举行。 这天,政界,商界,还有艺术界的各位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聚齐了,其中还有不少金发碧眼的洋人。男士们西装革履,风度翩翩,挽着妆容精致的女伴穿梭在人群,端着酒杯互相攀谈。一时间觥筹交错,无比热闹。 陆青恬和晓晓一起将雪白的蕾丝布铺在长桌,摆上烛台,端上食物,叠起七八层的水晶高脚杯,将上好的红酒倾注而下。 做好这一切,她拍拍手,问晓晓还需要做点什么。 晓晓指了指桌上的托盘,说:“你端着几杯酒,在人群中走来走去就行。” “好吧。”陆青恬耸耸肩,拿了几杯酒放在托盘上。 要不咋说丫环是个累人的活计呢,她连午餐都没来得及吃,早上只匆匆吞了个包子,现在早就饥肠辘辘,还要不停走动,给人端茶送酒。 一趟下来,陆青恬手中只剩一杯酒水了,她决定待会儿等晓晓接班后,就偷偷溜到厨房拿几块点心吃,否则等这些名流散完天就黑了,恐怕只有残羹剩饭了。 这么想着,一只修长白皙的手突然出现,露出衬衫上精致的银制袖扣,端走了她面前的酒杯。 她心里一阵轻松,终于可以换班了。 “等一下!” 陆青恬脚步一顿,疑惑地回头,心里咕哝着对方的事多,只是在她看清面前之人时,脚步不由自主往后一退,他不就是那天被唤作少爷的人吗?邵易风? 他笔直地站在阳光下,一只手微微摇晃着杯中透明的红色液体,边用深不可测的眼神打量着她。他的头发剪得很短,干净利落,浓眉之下黑沉沉的眸子仿佛要将人吸进去。 “请问还有什么事情吗?”她有点心虚。 “你不是快瞎了吗?” 陆青恬瞪大眼睛,露出疑惑的表情,“啊?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 邵易风冷笑一声,把手里的杯子扔进草丛,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她,说:“不要和我装傻。知道吗?你现在的表情,让我很有开枪的冲动。” 陆青恬僵笑着,瞥到随着他刚才的动作,腰间露出了黑色的一角,她想想也知道那是什么,于是立刻挪开视线,继续装糊涂,“这位先生,我真不明白你说的话。” “是吗?不过我不瞎,记忆也没问题。哦对了,”他指指花园的方向,“我刚才在那边已经看到你‘姐姐’了。” 陆青恬知道再装傻就没意思了,干脆说道:“啊,我记起来了,怪不得刚才听你的声音有点耳熟。唉,可惜我是个大近视,都看不清你的样子。” 她的话顿时梗在喉咙里了,因为邵易风将从腰间拿了出来,把黑洞洞的枪口指向她的脑袋,问:“那你现在看得到我手中拿的是什么吗?” “看不清!我还有事先走了。”陆青恬飞快地说完,立刻掉头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心里笃定他也就是吓唬吓唬罢了——她就不信他敢在这里开枪! “砰——”随着沉闷的一声,脚下的泥土突然飞溅起来,还有子弹落地的声音。 擦,这个神经病!还真开枪啊!还他妈的装! 陆青恬愤怒地转身,看到远处花园里的客人们依旧欢声笑语,丝毫没有感觉到这边的情况。 “好吧,我承认我视力很好,也看清了你的脸,所以怎么着吧?”她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 “早承认不就得了,浪费我的子弹。”邵易风从枪口升起的硝烟中抬起脸,极黑的眼眸闪过一丝得意。 “喂,你堂堂一个邵家老大,何必跟我这个小市民计较?那件事警察早就知道是邵家做的,也没拿你们怎么样,我只不过刚好在现场而已,干嘛为难我啊?”陆青恬越说越觉得自己可怜兮兮。 “我有说过要为难你吗?”他一皱眉,似乎很疑惑她为什么这么说。 靠,那刚才在干什么?吗?! 陆青恬心里万匹羊驼奔过。 “开个玩笑而已。”他轻描淡写地说。 有人这么开玩笑的吗! “那这样的话,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她的直觉告诉她面前的人很危险,像自己这种小市民还是滚远点比较好。 “我有说让你走了吗?” 他的声音落在陆青恬耳中显得阴测测的,她一脸苦逼地转过头,此时真想冲上前揪住对方衣领,然后在他耳边狠狠吼道:“老大,你到底还有什么事?快说快说!再不说,本姑娘就不伺候了!” 不过也就想想而已。 “邵先生,还有什么事情?”她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声音尽量放得温柔似水。 “帮我再拿一杯酒。”邵易风看了眼被自己扔掉的酒杯,说道。 “好的。” 陆青恬不敢怠慢,回到宴会主场拿了酒水放到托盘上,谁知刚一转身,撞到了匆匆走来的一个人影,她脚下一滑,眼看着就要撞倒那摞得很高的水晶杯。 幸亏对方眼疾手快,一把扣住她的腰,才避免了惨剧的发生。 陆青恬正要道谢,对方却抢先一步,问道:“不好意思,你没事吧?” 他声音温柔,令人心生好感。 “没事,谢谢你。”她稳住手里的酒杯,抬眼望去,笑着回答道。 对方是个二十五六岁的男子,面容白皙,身姿挺拔,穿着件剪裁修身的灰色西装,愈发显得长身如玉,更何况他鼻梁英挺,眉目朗朗,浑身上下充满一股正义之气,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安全感。 “你是这里的服务生?”他问。 陆青恬点头。 “那这样的话,你有没有看到邵先生?” “邵易风?” “对,我找他有一些事情。” 陆青恬想了想,说:“我正好要给邵先生拿一杯酒送过去呢。他就在那边,我带你去吧。” “好,麻烦你了。”秦朗松松领带,冲她绅士一笑。 乔家大花园的一隅与宴会主场隔了排青柏树,阳光透过密密的枝叶留下了斑驳疏离的光影,轻风微凉,沁人心脾,而且远离了宴会场的喧嚣吵闹,是个醒醒酒的好地方。 陆青恬来到这里时,才发现邵易风早已不见踪影。 她回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刚才他还在呢,现在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真是抱歉。” “没事,宴会时间还长,我到处走走总会碰到他的,”秦朗边说边拿起托盘里的酒杯,朝陆青恬一举杯,笑说,“既然他不在,那这杯酒就归我了。你不介意吧?” “当然。享用愉快。” “对了,你很怕见到邵先生吗?” “啊?”陆青恬一愣,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 “我问你有没有见过邵先生的时候,你眼里闪过一丝警惕,在表明给我带路之前眼睛低垂犹豫了一下,而且一路上你眉头微微皱起,大拇指不停摩挲托盘,直到我们来到这里,你嘴角往右上角翘起小弧度,手指上的小动作也停止了,明显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所以,我猜测你一定很不情愿来到这里,见到某个人。” 秦朗一手托着酒杯,一手随意插在裤兜里,站得笔直高大,斑驳树影投射在他细碎刘海上,发下是一双充满探究意味的眼睛。 陆青恬摸摸自己嘴角,心想自己真的表现得那么明显?还是说眼前的这个家伙是微表情专家? “我并不是很怕见到他啦,就是有点小紧张而已。”她解释道。 “是吗?”秦朗撇撇嘴,说道,“好了,你就不要管我了。快去吃点东西吧,你好像很饿的样子。” “咦?这你都知道,也是从表情和动作看出来的?”她有点惊讶。 “不是。因为刚才来的路上,你肚子叫了好几声了。” 陆青恬在厨房匆匆吃了几块点心,又被陈管家忙不迭地安排到另一个工作岗位。 她站在长桌后面,发现身旁的几个丫环围在一块,偷偷对着人群中的一个方向指指点点,脸色绯红,眼冒红心。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也挤过去问:“你们在看谁啊?” 一个年纪稍大的丫环压低声音说:“你看,就是那个穿黑蓝色西装的人,他是厉家的三公子。你有没有觉得他比咱们少爷还要好看?” 陆青恬眯起眼睛看了看,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距离不远,她可以清楚地看见对方的五官,怎么说呢?这位厉家三公子给她的第一印象就是,眼角眉梢尽是风情。 他额头光洁,眉毛细长柔软,一双天生的桃花眼微微上翘,加上挺拔的鼻梁下削得极薄的嘴唇,使他的五官看起来多了一份阴柔美,虽然他下巴和侧脸的弧线十分刚毅笔直。 陆青恬还是第一次见到长相阴柔却不显娘气的人,心里暗暗赞叹,对方确实是天生尤物,不过她还是比较喜欢乔子程这种长相,可能是爱屋及乌吧。 但这种男生女相的俊美对于小姑娘的杀伤力还是极大的,她看看身边几个满脸花痴的丫头就知道了。 “不过,我怎么听说厉家三公子的生活作风不好啊?”一个方脸丫环凑了过来,小声说道,“我听说厉家三公子是厉老爷的一个姨太太生的,那姨太太年轻时是唱戏的,深得厉老爷喜爱,可惜生下三公子后没多久就过世了。他从小由奶妈带大,又不得厉老爷关心,厉夫人和他两个异母哥哥可不喜欢他了。” “对呀,可能就是这个原因,听说厉家三公子从小就顽劣不堪,成年后更是变本加厉,不但不管厉家生意,还常常流连歌舞之地,喝酒作乐,据说他在外面包养的情人就这个数。”说着,比划了一下手指。 陆青恬一面听着劲爆的八卦,一面打量着那位被爆的仁兄,正津津有味的时候,一道冰冷的视线猝不及防地撞入她眼中。 第一百零一章 防盗章!!! 穿越民国那几年选段 月光如水,她近距离的看清了面前之人的样子。 皮肤白皙,身材高挑,蓝色洋裙裹在身上勾勒出胸前饱满的弧度,细长的眉尾高高挑起,褐色眼睛略显深邃,鼻子又高又挺,充斥着一种异域与东方结合的特殊风情。 乔薇薇见她愣愣地不说话,又问了一句:“请问,舞会大厅怎么走?” 陆青恬回过神,指了指远处,说:“我也正好去那里,要不一起走吧。” 唉,今天好像光给人带路了。 乔薇薇高兴地说:“真是太谢谢你了!你也要去那里跳舞吗?” 大姐!看她这身打扮就不是好吗! “我不是去跳舞的,”陆青恬摇摇头,看着她中西结合的美丽脸庞,猜测地问道,“那个,你就是表小姐?乔子程他表妹?” “哦对的,我母亲是乔夫人的妹妹,乔子程是我表哥。你是怎么猜出来的?”她露出好奇的表情。 “像您这样的混血美人很少见,而且感觉你和乔子程有一点点像哦。”最重要的是,她都看见乔子程陪你一天了好吗! “哦,是吗?”乔薇薇用手指点了一下鼻尖思索着,她对面前清秀的小姑娘很有好感,加上她刚才不着痕迹的拍马屁更是取悦了她,于是热情地伸出手说道,“我母亲姓乔,所以我的中文名字叫乔薇薇,很高兴认识你!” 这混血小妞的热情扑面而来,陆青恬深受感染,也伸出手与她握了握,说:“我叫陆青恬。” “对了,你怎么会来到这么偏僻的地方?而且身边连个丫环也没有?” 乔薇薇苦恼地皱眉,耸了耸肩膀,说:“唉,我是想趁舞会前出来透透气,就没让人跟着,没想到走太远找不到回去的路了。谁让我忘记了自己是个大路痴呢?” 说着,嘴角夸张地往上一提,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她本来就爱做各种表情,只是母亲千叮万嘱,回国后尤其是在人多时一定要端庄贤淑,笑不露齿。她矜持克制了一下午,肩膀和脸都好酸。 陆青恬笑笑,这混血小妞的面部表情完全继承了美国人,很丰富嘛!说话语气也没有世家小姐的娇惯,反而平易近人,还爱卖萌,很对她的胃口。 女人果然是爱聊天的动物,两人虽然刚认识,但一路下来说了不少话。走到舞会大厅门口,乔薇薇摆摆手向她道别,还表示以后有空会继续找她玩儿。 陆青恬也笑着和她告别,看她进去了才转身绕过柱子准备从后门进入,舞会大厅后面有个烧点心的小厨房,按陈管家吩咐她要去那里帮忙。 刚转了个弯,她看到小厨房外头一个隐隐绰绰的身影靠在墙面,他左脚微抬抵着墙壁,左手笼着火光映得侧脸忽明忽暗,更是风情无限。 风有点大,香烟怎么也点不燃,他似乎是烦躁极了,把手里的打火机往花丛里一抛,拿下嘴角的烟丢在地上,用脚尖狠踩发泄。 陆青恬装作什么也没看见,紧靠花坛边行走,与他拉开距离。 “有火吗?” “啊?”陆青恬应声侧过脑袋,意识到对方是和她说话,便指指小厨房,说:“那里有火柴,我帮你拿来?” 见对方点头,她马不停蹄地跑到小厨房,搜罗到一盒新的火柴,急急送了过去。 厉源见她拿来了火,从怀里摸出一盒香烟,抽出一根,又抬头半是慵懒的笑意,“来一根?” 陆青恬连忙摆手,“不用了,我不会。” “其实不会可以学的,我以前也不会。”厉源虽是这么说,却没有为难她,接了火柴滑出火花,凑进脸深深吸了一口。 他半靠着墙壁,吐出一口长长的烟圈,眼里尽是享受的愉悦快感,腾腾缭绕的烟雾中一双桃花眼水波流转,暧昧不明。 如果他的眼角再多一颗泪痣就完美了,陆青恬这么想。 “我想起来了,”他突然侧过脸,盯着她轻轻巧巧地说道,“你就是下午偷看我的丫环。” 陆青恬吓了一跳,“是啊。不过不算偷看吧,我挺正大光明的啊。”拿着望远镜的那种才算偷看吧?不对,那是偷窥! “你这么紧张干嘛?我又没有责怪你。其实我很乐意被人偷看的,尤其是像你这么稚嫩又漂亮的小姑娘。” 说着,他伸出一只手,纤长的手指带着冰冰凉凉的触感,轻佻地勾起她的下巴,桃花眼电光闪闪。 陆青恬“啪”地一声打掉他的手,她有点愤怒,擦,果然是个纯血的花花公子,是不是碰到个雌性都要言语轻佻,动手动脚?你他妈发情期啊! “对不起,我还有事情。把火柴还给我!” 厉源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把火柴递给她,还不忘揩一下油。 “真是个凶巴巴的小姑娘呢!” 陆青恬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心里暗骂,sb! 厉源看着她的身影消失,伸手拿下嘴里的烟扔到地上,几下踩灭火星,双手插在裤兜里吊儿郎当地往舞会大厅走去,眼角余光瞥到不远处树丛有个黑影一闪而过,他极其不屑地轻哼一声,唇角突然勾起一抹阴冷幽暗的笑。 刚踏进舞会大厅,他迎面撞到了厉淮。 “你这个臭小子,几次三番来偷吃,下次再敢来就打死你!” 他们骂骂咧咧,把少年狠狠丢在地上,不屑地淬了一口才离开。 那个被打的少年像坏掉的人偶,维持着手抱脑袋的姿势蜷缩成团,破烂不堪的衣服脏兮兮地黏在一块,十几秒后他突然动了动,撑着地站起来,眼神冷漠麻木。 “那个我请你吃东西吧。”陆青恬走过去,点了点他的手臂。 少年这种衣衫褴褛的形象使她想起了自己刚穿过来的那会儿,同样的忍饥挨饿,同样的处境困窘,她十分理解同情。 少年回头,平静无澜的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不需要。” “为什么?你不饿吗?不饿的话,干嘛要去偷吃?” “收起你那点同情心吧。我不需要你的施舍。”他的声音很强硬。 嘿!自尊心还挺强! “我并不是施舍,只是想给需要的人提供一点帮助罢了。”陆青恬热脸贴个冷屁股,心里好不自在,如果这个少年再说不需要,她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难道求着别人接受自己的帮助?她有病吧她! “那好,我想吃肉包子,你给我买十个”少年指了指一个包子铺,“还有,我并不是乞丐。” 虽然陆青恬心里感到怪怪的,但言出必行,她还是买了十个肉包子,看着他蹲在墙角狼吞虎咽。 少年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头发许久没打理纠结着泥土,挡了大半张脸,许是营养不良的缘故,他个头虽比陆青恬高一点,却十分瘦弱。 他迅速吃完三个包子,心满意足地抹抹嘴,指了指街角,“我还有几个同伴没吃饭,所以这些我带走了。”说着,把剩下的包子捂进怀里。 “万一他们不需要你的‘施舍’呢?”陆青恬故意揪住他刚才的话。 少年狠狠瞪她一眼,站起身跑向远处,经过她身边还不忘撞了下她的肩膀。 “咝——这么小心眼。刚才谁给你买的包子?”陆青恬揉揉肩膀嘀咕,看到少年跑到伙伴面前,把怀里的包子分给他们,几个年纪一般大的小流浪汉吃得很欢乐。 她微微一笑,转身时顺手摸摸腰间的钱袋,笑容立刻僵住了。不见了?怎么会?买包子的时候还在!钱袋里倒是没几块钱,但有乔薇薇送给她的银质耳环。 刚才她站的地方周围没有人,钱袋不可能凭空消失,除了她自己,只有那个少年,他跑走的时候还故意撞了下她 电光火石间,陆青恬明白了,猛然一转身,发现对方也正警惕地看她。 “你——”她伸手一指,气愤难耐。 她勒个去,还有没有良心了!披着羊皮的白眼狼啊!!! 几个小流浪汉见状,一哄而散。 陆青恬瞅准少年逃跑的方向,拔腿追了过去。钱袋一定还在他身上。 她倒是忘了,这个年代有许多小流浪汉组成的小偷团,专门在熙熙攘攘人群聚集的大街上下手。三毛流浪记看过没? 要怪只能怪她自己蠢喽!以为自己帮助过的人总会心存感激,至少不会做出伤害她的事,却忽视了人性丑陋的一面。总之,今天是得到教训了! “站住,小贼!有小偷啦,大家帮忙抓小偷啊!” 她大声喊道,可路边的行人神色漠然,有的甚至看热闹似的瞅几眼,幸灾乐祸。 陆青恬的心碎得渣渣的。 少年在前头跑得飞快,东躲西藏,明显是惯犯了,只见他哧溜一声钻入一扇大门,惹得措不及防的守门人员大骂,赶紧追进去。 陆青恬的脚力自然敌不过他,等她跑到门口却被一个保安拦了下来。 第一百零二章 敲黑板敲黑板!这是防盗章哦!!小可爱们买了也没事,反而会更划算,作者老时间替换啦!!!爱你们mmm 幸好是在人挤人的闹市区,车速很慢,否则她此刻真的要无语凝噎,念去去了! 陆青恬拍拍衣服站起来,低头看到自己的手掌被磨破了一块皮,渗出嫣红的血丝。 车上下来一个司机模样的人,见她没事,说道:“喂,你这个丫头干嘛自己撞上来?想敲诈也不看看这是谁的车子?” 被当做碰瓷的啦?! 陆青恬知道是自己不对,但对方横冲直撞的语气使她心里不爽,“我怎么知道这是谁的车!就算是谁的,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吗!” “嘿,你这个臭丫头!”那个司机没想到她会还嘴。 “行了,”副驾驶上又下来一个西装男,走到陆青恬面前,“我家先生让你过去。” “干嘛?”她没好气地问。 “去了就知道了!” 陆青恬看着面前两个孔武有力的西装男,想了想,还是挪步走到后车座的车窗旁边,大街上这么多人,她就不信对方会拿她怎么样?被撞的人是她,吃亏的人也是她好嘛。 车窗缓缓摇下,里面坐着的年轻男子西装革履,面容俊朗,纤长白皙的手指把玩着一副墨镜。 “你很拽啊。” 他看也没看她,饶是漫不经心的轻轻一句话,便浇灭了陆青恬熊熊燃烧的怒火。 “邵邵先生啊,真是巧呢!”她抬头看看刺眼的阳光,对呀,怎么就这么巧呢?! 邵易风勾勾手指,“进来。” “不用了,有什么话我就站在外面说好了。”陆青恬傻傻地笑。 “你听不懂我的话?”杀气! “那好吧。”她只能从命,绕到汽车另一侧,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邵易风放下手里的墨镜,看了她一眼,讽刺说:“别跟我摆出一副傻兮兮的笑,刚才的气势呢?” 没了,被你吓的,大哥!陆青恬收起他口中傻兮兮的笑,一本正经地问:“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邵易风也不和她废话,直接切入正题,“厉源这个人,你离他远一点!” 她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本来还以为是让她赔偿车子磨损费呢!所以陆青恬愣了好一会儿都没说话。原因无他,只因她和厉源说认识都勉强,关系远近这话又从何说起呢? 邵易风见她半响没反应,不悦地皱起了眉,“我好意提醒,你别不识趣!” “哦,我知道了,可是我和他”陆青恬急着解释。 “好了,你下去吧。” 邵易风对她的解释没兴趣,反正已经警告过,再不识好歹坏了他的计划,就怪不得他下狠手了。话说这次他已经够仁至义尽了,换做平时才懒得和一个女人废话那么多。 陆青恬看着对方阴晴不定的脸色,咽下了后半句话,动作利索地打开车门下去,然后看着汽车飞扬而去。 她的心情好像更乱七八糟了。 或许是隆冬腊月的缘故,街上行人渐稀,像是怕了这股从西伯利亚高原南下的寒流。 此时上海的天气阴沉沉的,铅云低垂仿佛随时能拧出水来。 陆青恬一连蹲守了五天,还是没能见到那少年的半点影子。难道是经过了上次的“猫抓老鼠”,他早有防备,躲她不及? 真是个狡猾奸诈的臭小子!等她抓到他,嘿嘿嘿 算了算了,还是先回去吧,别没教训到别人,自己倒是变成落汤鸡了! 陆青恬本来就是个重视友情的人,耳环是乔薇薇作为朋友送给她且是她在这个年代收到的第一份礼物,自己弄丢了,总觉得特对不起别人,而且感觉心里缺少了什么。 她心情失落地走在街边,对面走来一个身材窈窕,裹着貂皮坎肩,烫着时髦大卷发的女人,与她擦肩而过,带来浓郁芬芳的香水味。 陆青恬看到她掏出钥匙开门进了左手边的店铺,抬头一看,赵氏典当行。 这不由得戳到她心里的痛处,那个臭小子,最好永远躲着,别让她看见,否则她发誓一定会让他知道什么叫被揍得叫妈妈! 只听那女人抱怨了一声,“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不开门做生意?” 陆青恬驻足思考,想了想上海有几家典当铺,那臭小子最可能去哪家?她好去给赎回来。可貌似大大小小的典当铺实在是太多了 唉,真是令人头疼!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突然响起,划过这安静偏僻的街角,直接刺入人的鼓膜。 陆青恬讶异地朝典当铺看去,只见刚才那女人踩着高跟鞋蹬蹬地跑出来,面上惊慌失措。 女人一看到离自己最近的陆青恬,疯狂地冲过来一把抓住她手臂,长长的指甲快要嵌入她的皮肉。 “他死了,他死了,快报警!快报警!” “这位太太,你怎么了?有话好好说。”陆青恬被她的举动吓了一大跳,只能出声安抚。 “我丈夫,他心脏病发作,已经没有呼吸了,你快帮我报警!帮帮我!” 女人情绪激动,跪坐在地,掩面哭泣。 陆青恬听到她这样说,心下震惊,忙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邻近的商店借电话。 等她报完警回来,看到女人满面忧色地望向里面,细长的双眼早已哭的如核桃般红肿。 一些闻到动静的附近街坊和商家三三两两围在典当铺旁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却没有一个人过来安慰坐在地上的女人。 陆青恬见状,上前拍拍她的肩膀,“我已经报警了。”想了想,顺便说了句烂俗的可能更会刺激到人的台词,“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顺变。” 女人一愣,捂着帕子哭得更加伤心了。 当周围的人越聚越多,窃窃私语变成了热烈的讨论声,几辆绿色的警车闪着红灯,呼啸而来。 “都给我让让,给我让让!” 几名探员拿着警棍拨开看热闹的人群,让出一条路,后面走来一个身着褐色风衣的修长人影。 “去看一下现场。”他抬头看了眼典当铺,对身后的几名探员说道。 “是,头儿。”几个探员都是利索的,从车上匆匆提了几样设备,便蹬蹬地往二楼去了。 他的视线落在哭泣的女人身上,皱了皱眉,走过来问道:“这位太太,死者是你丈夫?” “是的。” “除了你,还有谁去过楼上的现场?” “没有,只有我一个。我今天早上从陈太太那里打完麻将回来,看到店里这么迟还关着门不做生意,心里还觉得奇怪。去二楼才发现我丈夫昏倒在地不省人事,早已没有呼吸了,都怪我昨晚出去干什么,要是” “嗯,刚才报警的是谁?”他换了个问题。 “是我。”陆青恬在一边小心地举手。 对方侧过脸,使她看清了他的模样。 秦朗? 秦朗也认出她,微微惊讶了一下:“你怎么在这里?” “这个说来话长,”陆青恬摸摸额头,解释说,“反正报警这件事情纯属巧合,其实是这样的” 由于事态严重,她跳过废话部分,三两句话将关键的情况说明了。 秦朗听完表情未变,只是吩咐得力助手小松:“把她们带回警局做一份口供。” 说完,他压了压帽檐转身往典当铺里走去。 “警官,怎么还要录口供?”女人问道。 “这是必要程序,请您配合,”小松把手里的笔记本塞回口袋,指了指停在不远处的警车,“麻烦两位跟我回警局一趟。” “嫂子,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了?” 女人抬腿正要走,人群里突然冲出一个神色激动的男人,跑过来拉住她的手臂,“我听说大哥死了?怎么会这样,昨晚不是好好的吗?难道是心脏病犯了?” 女人点点头,又哭泣起来。 “怎么会这样?大哥!你怎么忍心抛下我们啊!”男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干嚎起来,边抬手抹眼睛。 “赵四,你也别太伤心,你大哥一定不想看到你这样的。”女人蹲下身,抚着他的肩膀安慰。 “行了,你是赵老板的弟弟吗?那麻烦你也跟我们回一趟警署。” 小松说着,挥挥手找来几个探员,“你们在这里调查一下周围的街坊和熟人,采集一下他们的口供。” “是。” 陆青恬看着地上痛哭流涕的男人和温言安慰的女人,突然觉得刚才有一些地方怪怪的,可又想不出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 二楼卧室拉着厚厚的鹅绒窗帘,所以房间的光线特别阴暗。几个探员拿着专用工具,在房间各个角落搜集可疑的迹象,身影忙忙碌碌却又有条不紊。 秦朗拿出一副黑色皮手套戴上,蹲下身观察俯卧在门口的尸体。 死者是个四十几岁的男人,穿着一件丝绸睡衣,脸色铁青,嘴唇发紫,双眼还出现充血状况,看来是呼吸窒息而死。 第一百零三章 防盗章!晚上大概要十点以后替换了,小可爱们早点睡,明早儿再起来看吧 宁静被打懵了,随即跳起来反驳,“沈丽丽,你发什么神经?” “哼,”沈丽丽冷笑了一声,“你好意思勾引张厉,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要点脸行不行?” “我我什么时候勾引他了?”宁静心虚地回答,周围那么多同事看着,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那辆车子是谁给买的,别告诉我是你男朋友。你们有那个钱买这么好的车子吗?”沈丽丽的声音尖酸而刻薄,“我告诉你,我有照片和证据,你要是还想顾全点脸面的话,最好快点离开张厉,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周围同事开始小声议论,每个人眼中都是看好戏的眼神,宁静突然变得漂亮这件事已经让她们很嫉妒了,再加上张经理平时对她的照顾,她们心中早等着这一天了。 宁静看到平时相熟的王雅也露出鄙夷的神情,心突然像沉入了冰窖,要是,要是沈丽丽真的把事情抖出来,那她就别想在公司混下去了。 “我给你三天的时间,马上离开我的视线,”沈丽丽斜睨着她,高傲的神情就像看一条狗,“你以为张厉真的喜欢你?别傻逼了,照照自己的样子,他就是想玩你而已。” 晚上的时候,宁静约张厉偷偷见了一面,把白天办公室发生的事情和他说了一遍。 本以为他会生沈丽丽的气,谁知他只是淡淡说道:“那你就辞职吧,我了解丽丽,她说到做到,事情闹大了,恐怕连我都会受到影响。” 宁静张了张嘴,很惊讶地看着他。 张厉摸摸她的头发,笑着说:“你没工作了,我可以养着你。乖,别闹脾气了。” 早晨,宁静从张厉怀中醒来,她想起昨天的事情,心里忿忿不平,明明是沈丽丽的错,为什么忍让的是她?而且张厉竟然不帮她出气! 宁静捏紧了拳头,心想要是没有沈丽丽这个人就好了。 她揉揉疼痛的太阳穴,走到浴室里照镜子,突然发现脸色很憔悴,黑发中又多了好几根白头发,哼,一定是被沈丽丽给气的! 她收拾好化完妆,就提着张厉给她新买的名牌包包出门了。反正现在都辞职了,她没事可干,整天就是逛逛街买衣服。 宁静来到平时经常来的一家美容美发店,掏出vp卡付了钱,就随着美容师来到特定房间。 美容师给她做过几次服务,都认识她了,这会儿见了她说:“宁小姐,你最近工作很累吗,脸色怎么这样憔悴?不过放心,在我们这里做过保养之后,保证你重新容光焕发。” 宁静疲惫地笑笑,话说她也发现自己最近状态不好,看着都老了许多。想起自己头上的几根白头发,她干脆又掏钱做了护发保养。 宁静从美容院出来,开车经过商业街时,突然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是张厉和沈丽丽。 他们手挽着手,动作亲密,就像一起逛街买东西的恋人,张厉甚至抬手帮她抚平了被风吹乱的头发,这种动作他也经常对自己做。 宁静握紧了方向盘,怎么回事?张厉不是说快和沈丽丽分手了吗?怎么现在还这么亲密? 张厉和沈丽丽分别开车走,宁静也不知怎么来了,鬼使神差地跟上了沈丽丽的车。 这或许就是女人的奇怪心理,她并不责怪花心的男人,而是将所有警惕都放在了同性身上。 沈丽丽在车库里停好车,就拿着一个粉色包包下来了,宁静坐在车上,心里充满了挣扎。 她知道张厉脚踏两只船,但此刻她脑子里装的都是,如果沈丽丽消失了,那她就可以毫无阻碍地和张厉在一起了,然后结婚,享受物质充足的生活。 等宁静反应过来,车子已经不受控制地朝沈丽丽冲了过去,最后出现在她眼里的是沈丽丽那张美丽的却惊慌失措的脸。 “砰”的一声闷响,宁静也顾不得下车查看,忙调转方向往车库外面开去。她不知道沈丽丽死了没,但她希望她永远消失了 回到家,宁静匆匆洗了把脸就躺倒了床上。她闭上眼睛,将跳得极快的心一点点平静下来,车库里没有摄像头,只要没有目击证人,应该没人会告发她的。 这样一想,她放下心,慢慢陷入了沉睡。 第二天,宁静觉得脑子炸开了般疼痛,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一般,她喘息着走进浴室,当视线一触及到镜中的人影,不禁被吓得后退几步。 镜子里的老女人是谁? 半响,她才反应过来是自己,震惊地颤抖着摸上脸颊,为什么,为什么突然会变成这个样子?满脸皱纹,双眼无神,一半的头发都被银丝占据了。 她望着镜中几乎有五六十岁的苍老女人,害怕得流出了眼泪,怎么办,她的未来都要毁掉了。 宁静忽然想起那天晚上那个神秘女孩说的话,“一旦迷失了本心,你会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 难道迅速变老就是她付出的沉痛代价吗? 不,不可能,她又没有迷失本心,一定是自己生病了,才会变成这样的。 想到这里,宁静忙找出帽子和口罩戴好,拿了包就匆匆下楼开车去医院。 来到医院的时候,她也不敢说病情,只靠着自己的判断挂了一个皮肤科。 由于她包裹得密不透风的样子,引来无数好奇的目光,医院里人很多,等了好久才轮到她就诊。 “是脸上的皮肤出了问题吗?快把口罩摘下来,否则医生怎么给你看病啊?”一旁的护士拿起她的病历单看了一眼,说道。 宁静见房门关上了,于是伸手摘下口罩,小护士看到她的脸不禁吃了一惊,“你没登记错年龄吗?病历本上写的是二十三岁啊?” “我就是二十三岁。”宁静瞪了她一眼。 这时,里间走出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看到宁静时脸色微微一愣。 宁静尴尬地做到位置上,把自己的“病情”简单说了一遍。 医生给她检查后摇摇头,“你这不是病。” “不可能,不是病的话,我的脸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医生,你给我开个单子,我要做个全面检查。” “查不出来的,”医生合上了她的病历本,“你有没有往脸上戴了什么东西?” “你你说什么?”宁静吃惊地看他,只见对方眼中如深潭一般平静,望不到底。 “你不给开就算了,我去别家医院。”宁静抓起包包落荒而逃,不知为何,她觉得这个医生非常古怪,好像知道什么事情。 医生看着她的背影消失,眸色一沉,脸色难以捉摸,似乎陷入了某种沉思。 宁静一整天跑了两家医院,还去做了全面检查,都没查出什么问题,其中一家医院还说要把她的病情报给研究院,吓得她包都忘了拿就跑了。 宁静开车回到家里,心里涌起一阵悲伤,忍不住捂着脸哭了。 正当她伤心的时候,车门突然被拉开,露出了张厉熟悉的脸。 “啊——”宁静尖叫一声,赶忙用手挡住自己的脸。要是被张厉看到自己这副鬼样子,他们俩肯定没戏了。 张厉看出了不正常,用力拨开她的手,看清她的模样后不禁倒抽一口冷气,不过他随即嘲讽地笑笑,“整容失败了吧?” “你——你说什么?” “呵呵,宁静,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以前的丑样子吗?要不是看你变漂亮了,我会有闲心玩你?” 宁静完全出于震惊状态,“你玩我?你难道不是真心喜欢我的吗?” “你想太多了吧,”张厉开始不耐烦起来,“真没想到你有这个胆子去撞沈丽丽,现在她醒了,要告你。一日夫妻百日恩,我本来是想通知你一下,不过现在看了你这个样子简直倒胃口。” 宁静听着他好不留情面的话语,眼泪直扑扑地掉落,“你既然喜欢沈丽丽,为什么来骚扰我?” “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我只是试探一下,你就巴巴地上钩了,怪我吗?”张厉说着转身就走,“行了,你自首还是跑路,都不关我的事。我现在可是一秒都不想对着你了。” “你——”宁静看着他绝然的背影,突然想起那晚的奇遇。 对了,只要找到那个女孩,一切都可以解决的。 她擦干了眼泪,神情振奋起来,驱车按着那晚的记忆找那条开满黑色曼陀罗的小道。 天色漆黑,宁静见到了熟悉的破旧围墙,可就是不见了那条小道。 “怎么会这样?” 她内心绝望地冲下车,不断敲打着围墙,哭喊道:“求求你,求求你帮帮我,我后悔了,我不要变得漂亮了,只要恢复原来的样子就行”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嗓子都哭得哑了,围墙后终于传来了一声轻微的摩挲声。 月光下,地上掉落的曼陀罗花瓣被风吹起,迷乱了视线,在那黑色花幕之后,缓缓走出一个高挑纤细的身影,她的黑发飘舞在半空交织成了一张网,踏着月光和黑色花瓣而来,曼陀罗如羽蝶翅膀划过她浅浅的唇角,而她,就像暗夜里跳舞的黑色精灵。 第一百零四章 防盗章!!! 女主有个外挂店之狼人月篇 晚上十点钟。 一架从亚洲飞往匈牙利的客机在布达佩斯机场降落。 镜香下飞机后,给帕克拨了个电话,可显示没有信号。 对哦,她拍拍脑袋,忽然想起今天的日子,帕克应该在那个小村庄里。 镜香干脆捏了个诀,直接飞往那个小村落。 在东方,月圆之夜代表着团圆和和谐,但在西方,恰恰相反,月圆之夜象征着人亢奋、骚动的情绪,是一切罪恶的源泉。 此时,圆月如眸,高高地挂在天空中,轻纱似的薄云向四周散开,皎洁月光如流水般漏了出来,夜更寂静,透着几丝清冷的危险。 镜香刚落地,还没站稳,头顶突然传来呼啸声,一头巨大的狼人闪烁绿光,凶恶扑来。 镜香不慌不忙,往树枝上轻轻一跃,脚尖点着叶片,眉头皱起,沉声喊道:“帕克!” 狼人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原地呆愣三秒后,渐渐缩小,变为了一个中年男子的模样。 对付狼人的其中一个办法,就是准确地喊出他的名字,这个镜香早就知道了,而且除了帕克,村子里是不会有别的狼人可以走出她设置的结界的。 “哦,镜香小姐,”帕克清醒过来,揉了揉脑袋,“真是抱歉,在这个日子找你过来,我没伤害到你吧。” “当然没有,”镜香摇头,这世界上恐怕没人能伤害到她,“今晚是月圆之夜,你怎么没有进入结界,忘记我们的约定了吗?” “哦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帕克叹了口气,说道,“从上个月开始,这里来了一大波吸血鬼,也不知道他们怎么会发现村子的存在。我们已经交过几回手了,结界被他们打开了一些,村子里的人,有几个被杀掉了。” “所以为了防止他们袭击,我才留在结界之外的。”帕克说完,小心地看了看镜香,这么多年过去,饶是他能活三四百年,也老了许多,而这个女孩,岁月似乎在她身上停止了,模样居然一丝一毫的变化都没有。 镜香脸色很难看,竟然有人能打开她布置的结界!肯定是结界年代久了! “我会把结界修复的,”镜香打量了一下周围,“狼人是吸血鬼的天敌,他们怎么会如此嚣张呢?对了,现在匈牙利吸血鬼首领是谁?” “是vetre族的亲王,阿尔卡斯维克多。他可是一个傲慢无礼,野心极强的家伙。” “vetre族的亲王?”镜香摸着下巴,陷入沉思。 贵族化的re是密党的领导者,他们维护着密党的基础,曾经在密党最危险的时候指挥成员们渡过难关。到了现代,大部分城市的亲王也由re的成员担任,他们似乎是天生的领导者,决定着密党的发展方向。 而他们最大的特点,就是傲慢而贪婪,是十足的野心家。 “不管是谁,我们去会会他。”镜香看了眼月色,唇角勾起自负美丽的笑。 她才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敢动她罩着的地方,哼,会让他知道代价的。 古老的月光,幽暗的城堡,清冽的白蔷薇。 镜香他们穿过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入眼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城堡周围结界大开,里面灯火通明,人影晃动,不时传来曼妙舒缓的音乐声。 一只黑色蝙蝠张开巨大翅膀,划过月影,停歇在了高高的城堡顶部。 镜香观察一下四周,领着帕克大步往城堡大门走去。 吸血鬼是夜生活生物,白天是他们睡觉的时间,一般都会在城堡周围布置结界,而晚上,则是他们狂欢和进食的时间,会打开大门迎接客人。 沉重的雕花铁门挡住了去路,正中耸拉着两只巨大的古铜色手环,镜香看也没看一眼,指尖一动,大门轰然往两边撤去。 这一动静可不小,城堡里走出两个仆人,穿着中世纪服装,出乎意料地是,他们很恭敬地弯腰,做了个礼,“欢迎两位客人到来,亲王殿下正在里面等着你们。” 帕克停住脚步,小声问道:“会不会是个陷阱?” 镜香瞟了眼表情木讷的两个仆人,“怕什么,我们只是去谈判而已。”况且,是个陷阱又何妨? 跟随两个仆人进入大厅,扑面而来的是蔷薇花清冽的气息,不过其中夹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铺砌的深色大理石地板光可鉴人,视线一直延伸,便可触及正墙下安置的英式古典壁炉,发出了暖黄色的光和轻微的噼啪声,头顶一盏水晶吊灯投射出幽冷的光泽,将墙壁上点着的蜡烛都照得暗下去几分。 中央那张长得夸张的餐桌之后,坐着的正是城堡的主人,阿尔卡斯维克多——vetre族的亲王。 不得不说,吸血鬼是个两极分化严重的族类,要么丑得吓人,要么,美得可怕! 他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和疏离,银色长发如瀑般划过肩膀,五官完美得无可挑剔,尤其是下巴优雅的弧线,和那一双罕见的绯红色瞳仁,当嘴角噙着浅浅的微笑时,细微光芒给他眼睛添上一种和谐的色彩,眸子如沸腾的玛瑙般璀璨生辉。 高贵,美丽,邪魅,孤傲这些词仿佛很适合形容他,可又好像没一个适合形容他。 镜香只淡淡瞥了一眼,便挪开了视线,心中却是一惊,倒不是对方惊艳的外貌,而是他,长得很像一位故人啊 阿尔卡斯轻轻晃动了下水晶杯里的鲜红液体,慢慢啜了一口,问道:“两位深夜拜访,有什么事情吗?”他的视线略过帕克,带了丝厌恶。 镜香突然改变了主意,她绕过餐桌,拉出一把椅子直接坐到了他身边,“亲王殿下,呃,这样称呼你没错吧?其实呢,我们是来和你谈一笔生意的。” 她话语一顿,卖了个关子。 阿尔卡斯不屑地笑了,“我们血族不需要做生意,尤其不会和狼人做生意。” 帕克看到他嘲讽的笑意,怒道:“哼!你们不过是吸血蝙蝠的后代,有什么好拽的!” 阿尔卡斯绯色虹膜浓重起来,“呵,像你们这种野蛮落魄的族类,怎么懂血族的世界?” 帕克还没回击,就被镜香打断了。 “好了,帕克,你忘记我教你的话了吗?” “抱歉,镜香小姐。”帕克低下头,不发一言。 镜香无奈地伸手抚了抚太阳穴,吸血鬼和狼人已经争斗了几个世纪,双方不曾有过片刻停歇,新仇旧恨堆积纠缠。不过,她可没这个好心情去化解他们的矛盾。 阿尔卡斯的目光愈加不屑,作为血族,他们的社会更正规,组织更严密,尤其是顶层吸血鬼,仍旧保持着欧洲古代贵族的生活,这些都不是卑贱的狼人可以比的。但是,狼人存在一天,就仍然是他们尊贵地位的最大威胁。 镜香看了眼阿尔卡斯脖子上的蓝宝石挂坠,了然地笑笑,“这样吧,亲王殿下,你放过帕克他们村子,我就帮你解决一件麻烦事。” “我能有什么麻烦事?”阿尔卡斯的目光落到镜香脸上,“哦,看你的样子,是从东方来的,你可能不了解我们血族。总之,我是绝对不允许,在我的领地上,有狼人存在的!好了,杰瑞,送客!” “真的吗?”镜香故意睁大眼睛,问道,“包括血之诅咒和血族休眠,你都不在乎吗?” 阿尔卡斯面色一变,“你怎么知道?” 镜香淡淡地笑道:“可以说,只除了一件事情,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当然,包括怎样解除血之诅咒,避免休眠期,我都知道。” 镜香说着,视线有意无意地飘向他脖子上的蓝宝石项链。 阿尔卡斯没有意识地摩挲了一下宝石,睫毛低垂遮住了所有的情绪。 其实他并不是纯血统的血族,他身上有四分之一吸血鬼猎人的血液。血族,吸血鬼猎人,这两种本来就矛盾的血液,虽然能够繁育出后代,但同时也伴随着深深的诅咒,那就是他们所有的后代都会在两千岁时陷入永久的休眠! 虽然这并不意味生命的终结,但这样的永生,还不如死去 镜香看他眼里有所动摇,说道:“我想,你之前已经晕过几回了吧?据我所知,这代表你的休眠期就在最近几年了。那么,是陷入永久的休眠,还是接受我的生意呢?” 阿尔卡斯抬眸,闪过一道光,“你要什么?” “放过帕克的村子。其他就没什么了。” “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我到底可不可信?”镜香说着站起身,指尖弹出一片黑色花瓣,“考虑好了,可以拿着这片花瓣来找我,我随时恭候。” 阿尔卡斯伸手,掌心多了片曼陀罗花瓣,他紧紧抿起鲜红嘴唇,眼眸晦暗不明。 出了吸血鬼城堡,镜香问帕克,“你还记得当初我教你的那句话吗?” “记得。做生意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诱之以利。” “嗯,前两句话基本是废话,我用来凑字数的,最后一句才是关键,你看,今晚的事情就很好证明了吧?” “可是,你不是说过,做事要选择简单的方法吗?能用暴力就不要绕弯子吗?” “我有说过吗?你记错了吧。”镜香耸耸肩,心虚地看向了别处。 或许是阿尔卡斯长得太像那个人了,她不想动用暴力手段。话说,他这时候应该早就回到口中的另一个地方了吧 第一百零五章 防盗章!!! 女主有个外挂店之织成锦 艾唯第二天一早儿就接到了叶程的电话。 “唯唯,昨天是我不好,你别生气了,今天有空出来吗?我们好好聊一聊。” 叶程的语气很温柔,还带着一丝歉疚,艾唯拿着手机,心里狂喜,倒不是因为叶程的态度,而是织成锦,它竟然真的能修补感情裂缝诶! 昨天叶程把她送回家时,还黑着一张脸,今天就来了个十八度大转弯,绝对是织成锦的作用! 叶程久久没听到回应,急切地说:“唯唯,你要是真的介意,下个月我就不让贾佳来了。” 艾唯平息了下呼吸,说道:“我不生气了,那个贾佳,你先别辞退,这样搞的是我为难她一样。说不定人家心里会记恨呢!” 叶程在那头笑了笑,“唯唯,还是你心眼儿好。” 艾唯在心里吐了吐舌头,才不是咧,她只是觉得两人感情牢固了,那个贾佳就没机会了,自己正好可以在她面前秀秀恩爱,哼,气死那个准小三! 挂了电话,艾唯特地好好打扮一下,化了个韩式妆,看着镜子里美丽大方的自己,她心里生出一股优越感,那个贾佳,长相,学历都不如她,有什么资本和自己抢! 叶程开车过来,带着艾唯来到预定好的餐厅。 艾唯点了几样菜,趁着等菜的功夫,她将母亲关于结婚的想法传递给叶程。 叶程眼神沉了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顺口带了过去,“那今年年底,我陪你去你家一趟吧。” 艾唯点点头,没在意对方的脸色,低头玩起了手机。 “艾唯?好久不见呢!” 艾唯抬头,看到不远处走来一个高挑的人影,是谭艳,她的大学室友。 “呵,真是好久不见!”艾唯鼻子轻哼一声,语调怪怪地说。 艾唯和第一任男友陆雍的分手,多半是受到谭艳的挑拨离间,不过这也不算什么,气人的是,在他们分手后,谭艳竟然和陆雍好上了,之后,艾唯从其他室友那里得知,谭艳暗恋陆雍已久,听说他有女朋友时伤心地哭了好久。 谭艳一边劝自己和陆雍分手,一边又和陆雍说自己的坏话,这种两面三刀的人,是艾唯心头最恨的了 “艾唯,老同学过来打个招呼,你怎么看上去不太高兴?”谭艳眼里闪过一丝挑衅,嘴上仍挂着笑容。 她拉过一旁站着的陆雍,笑道:“你看,陆雍也来了,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咱们几个可以叙叙旧。哦,这位是你老公还是男友啊?” 艾唯懒得搭理她,但叶程出于礼貌,还是站起来介绍了自己。 谭艳掩嘴笑了笑,“那我们拼桌吧,艾唯,许久没见,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呢。” 艾唯这时候也不能站起来把他们赶走,只能看着他们坐在了自己对面。 谭艳打扮比大学时洋气很多,嘴上涂着鲜艳的口唇,一笑就变成血盆大口,艾唯心里嘲讽地想,这么浓妆艳抹,分明是掩盖外表的自卑嘛! 陆雍显得拘谨很多,他刚才一直对谭艳使眼色,但对方根本不理,情敌见面,不撕逼一场,都对不住这偶遇! 陆雍脸色尴尬地坐下,“艾唯,你越来越漂亮了啊!” 谭艳听到他这句寒暄话,脸色瞬间变了,在桌底下狠狠睬他一脚。 艾唯看到谭艳一阵青一阵红的脸色,感到出了一口气,刚才的阴霾一扫而空。看来陆雍还是和大学时一样嘛,不太擅长如何讨好女友。 饭吃了一半,谭艳不断言语轰击,艾唯懒得接招,起身去补妆。 洗手间里,艾唯正涂好口红,就见谭艳推门进来,还顺手关上了门。 “今天你很得意吧?”谭艳站到她身边,表情不爽。吃饭间,陆雍的眼神不断飘向艾唯,分明是牵挂旧情,这个艾唯真不是个省心的货,分手那么多年了,还想勾引陆雍! 还好艾唯听不见她的心声,否则要被气得吐血,她吃饭时头都没抬,哪里知道陆雍看她,再说了,她要是知道,一定一个白眼杀回去! 呵,大学时年轻不懂事,才会和他交往,自己能看上他,是他的运气,可这货竟然抛弃自己,找上了谭艳,简直拉低她艾唯的档次! 谭艳见艾唯不搭腔,于是上前一步,挺了挺胸,“我和陆雍商量过了,年底就结婚,而且我们也已经见过家长了。” “哦,那恭喜你们了。”艾唯淡淡地说了一句,心想,和她说这些干嘛,是要提醒她交礼金吗?不过,她才不要,凭什么送钱给她讨厌的人! “艾唯,你最好不要和陆雍有什么联系,”谭艳终于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小三是要遭人唾弃的!” “小三?”艾唯终于明白过来谭艳到底要和自己说什么,“小三是你,不是我!再说了,我对陆雍一点兴趣都没有,大学时不懂事才会和他交往的,他那个样子,现在根本入不了我的眼,不过倒是和你挺相配的。” 谭艳气歪了鼻子,皮笑肉不笑地说:“你长得漂亮,大学时男人缘就好,可也没见你找到什么高富帅啊!你那个男朋友很一般嘛,除了脸长得比较好,其他方面还不如陆雍呢!艾唯,难道是你挑男人的眼光退化了?” 艾唯瞪她一眼,视线落在对方微微隆起的小腹,“哟,谭艳,你是最近吃胖了,还是未婚先孕啊?” 谭艳摸了摸小腹,唇角勾起,“没办法,爱情的结晶就是来得这样猝不及防。我和陆雍交往了五年,有了孩子感情会更牢固的。倒是艾唯你,听说换了好几个男朋友,这一个,可千万别放过了,女人老了再漂亮的外表也不是什么资本了。” 艾唯还想反唇相讥,可这时有人进来推门进来,两人只能停止舌战,一前一后回到餐厅。 这顿饭吃得极不开心,艾唯觉得食物在胃里都消化不了,到车上吃了好几粒健胃消食片。 “唯唯,那个是你的前男友吧?”叶程问她。 艾唯把头靠在座位上,没好气地说:“是啊,大学时的,我瞎了眼才会看上他!” 叶程见她没准备再说什么,眼眸低了低,便发动车子往前开去。 艾唯回到家,拿出了织成锦,她拔下自己一根头发,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短发,系了个结。 这根短发是陆雍的,吃饭时被她偷偷藏起来,因为她当时突然想到了一个恶作剧,正好可以教训一下谭艳。 既然陆雍以前和她交往过,多多少少有点感情,那么就利用这点让他恢复对自己的感情,反正到时候她会拒绝他的,稍微恶搞一下也没事。 艾唯把头发放到织成锦上,像上次一样,一朵牡丹花如水墨般淡去,而那两根绑在一起的头发也同样消失不见。 艾唯心情转好,她可以想象出谭艳气急败坏的模样,真是好极了! 事情发展速度比艾唯想象中还快。 才隔了一天,陆雍竟然给她打来电话,说晚上要请她吃饭。 艾唯一口答应,邻近晚饭的时候,她顺便发了一个匿名短信给谭艳,告诉她吃饭的地点。 毕竟她只想气一气谭艳而已,不想和陆雍有过多来往,这种有妇之夫,她才没兴趣咧! 果然,晚饭吃了一半,谭艳就气势冲冲地来了。 “陆雍,你竟然真的和这个贱人在这里约会!”谭艳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餐厅里人很多,被她的声音吸引过来,陆雍有点尴尬地站起来,“我和老同学吃顿饭怎么了,你脾气怎么越来越大了?” “呵,老同学?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还装着她?”谭艳抚上小腹,“我们见过彼此的父母,都决定要结婚了,而且,我还有你的孩子,你怎么可以背着我干这种事情?” 陆雍的脸色有点难看,“我们只是正常地吃顿饭,你不要想歪了!再说了,你还好意思说孩子的事情,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假怀孕?” 谭艳脸色刷地白了,“你什么意思?” “你不就是看上我家的钱了吗?黏了我这么多年,我还不知道你跟着我是为了什么?” “不,不是的,我是真的爱你” 艾唯坐在位置上,看着戏剧性的一幕,突然感觉自己玩大了,她可没想过老实巴交的陆雍这时候竟然火大起来,把心里压着的事情都抖了出来。 这下可好,拉拉扯扯的两人把全餐厅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还有人用鄙视的眼神看她,好像她真的是个可耻的小三一样 艾唯扔下手里的餐具,忙拿着包包往门外走去,唉,明明只想气一下谭艳,怎么把自己也给搭进去丢脸了。 艾唯来到门口,惊讶地发现叶程竟然等着那里。 “你怎么会来?”艾唯感到有点心虚。 “谭艳给我打电话,说让我来这里看你和,陆雍。”叶程脸色有点不好看。 谭艳当时说的肯定是捉奸吧!艾唯嘴角一撇,“他们吵上了,我们回去吧,真是够丢脸!” “你不解释一下吗?” 艾唯感到好笑,“我又没干什么,解释啥啊?你以为我会看上陆雍吗?我又不喜欢他。” 第一百零六章 防盗章!!! 穿越民国那几年 日子又一天一天平静地过去了。 这天,陆青恬买完东西回来的路上,听到一家酒楼前吵吵闹闹,过去一看,竟是两个酒馆小厮在殴打一个瘦弱少年。 “你这个臭小子,几次三番来偷吃,下次再敢来就打死你!” 他们骂骂咧咧,把少年狠狠丢在地上,不屑地淬了一口才离开。 那个被打的少年像坏掉的人偶,维持着手抱脑袋的姿势蜷缩成团,破烂不堪的衣服脏兮兮地黏在一块,十几秒后他突然动了动,撑着地站起来,眼神冷漠麻木。 “那个我请你吃东西吧。”陆青恬走过去,点了点他的手臂。 少年这种衣衫褴褛的形象使她想起了自己刚穿过来的那会儿,同样的忍饥挨饿,同样的处境困窘,她十分理解同情。 少年回头,平静无澜的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不需要。” “为什么?你不饿吗?不饿的话,干嘛要去偷吃?” “收起你那点同情心吧。我不需要你的施舍。”他的声音很强硬。 嘿!自尊心还挺强! “我并不是施舍,只是想给需要的人提供一点帮助罢了。”陆青恬热脸贴个冷屁股,心里好不自在,如果这个少年再说不需要,她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难道求着别人接受自己的帮助?她有病吧她! “那好,我想吃肉包子,你给我买十个”少年指了指一个包子铺,“还有,我并不是乞丐。” 虽然陆青恬心里感到怪怪的,但言出必行,她还是买了十个肉包子,看着他蹲在墙角狼吞虎咽。 少年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头发许久没打理纠结着泥土,挡了大半张脸,许是营养不良的缘故,他个头虽比陆青恬高一点,却十分瘦弱。 他迅速吃完三个包子,心满意足地抹抹嘴,指了指街角,“我还有几个同伴没吃饭,所以这些我带走了。”说着,把剩下的包子捂进怀里。 “万一他们不需要你的‘施舍’呢?”陆青恬故意揪住他刚才的话。 少年狠狠瞪她一眼,站起身跑向远处,经过她身边还不忘撞了下她的肩膀。 “咝——这么小心眼。刚才谁给你买的包子?”陆青恬揉揉肩膀嘀咕,看到少年跑到伙伴面前,把怀里的包子分给他们,几个年纪一般大的小流浪汉吃得很欢乐。 她微微一笑,转身时顺手摸摸腰间的钱袋,笑容立刻僵住了。不见了?怎么会?买包子的时候还在!钱袋里倒是没几块钱,但有乔薇薇送给她的银质耳环。 刚才她站的地方周围没有人,钱袋不可能凭空消失,除了她自己,只有那个少年,他跑走的时候还故意撞了下她 电光火石间,陆青恬明白了,猛然一转身,发现对方也正警惕地看她。 “你——”她伸手一指,气愤难耐。 她勒个去,还有没有良心了!披着羊皮的白眼狼啊!!! 几个小流浪汉见状,一哄而散。 陆青恬瞅准少年逃跑的方向,拔腿追了过去。钱袋一定还在他身上。 她倒是忘了,这个年代有许多小流浪汉组成的小偷团,专门在熙熙攘攘人群聚集的大街上下手。三毛流浪记看过没? 要怪只能怪她自己蠢喽!以为自己帮助过的人总会心存感激,至少不会做出伤害她的事,却忽视了人性丑陋的一面。总之,今天是得到教训了! “站住,小贼!有小偷啦,大家帮忙抓小偷啊!” 她大声喊道,可路边的行人神色漠然,有的甚至看热闹似的瞅几眼,幸灾乐祸。 陆青恬的心碎得渣渣的。 少年在前头跑得飞快,东躲西藏,明显是惯犯了,只见他哧溜一声钻入一扇大门,惹得措不及防的守门人员大骂,赶紧追进去。 陆青恬的脚力自然敌不过他,等她跑到门口却被一个保安拦了下来。 “那里面是个小偷,我要进去抓他!”她急了。 保安打量了她几眼,“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不是你这种身份的人能进来的。” 陆青恬尽力不去理会他带刺的话语,只是说道:“他偷了我的钱袋,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我只想进去拿回自己的东西,都不可以吗?” “已经有人去追了,你就在这等着。”保安翻翻眼,挖着鼻孔说道。 “你——切!”她郁闷,可也没办法,只能干等。 不一会儿,一个保安走了出来,“刚才那小子不知躲哪里去了,我找了好一会儿都找不到,要不要派人搜一下?惊扰到客人就不好了。” “你傻啊,现在去搜动静那么大,小心经理开了你。要我说啊,他许是翻了哪里的窗户逃走了,先别管了。” 陆青恬听他们这样说,眉头紧皱,当下不管他们的阻拦,就要冲进去,“放我进去!我要去抓贼!” “唉,你这个疯丫头,别不识好歹啊!” 推推搡搡之间,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富有磁性的声音。 “住手!” “什么呀,那是邵家少爷带着几个随从过来呢。”晓晓笑着戳了戳她的额头。 “哦,这样啊,”陆青恬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她刚才还以为看到了平行时空的许文强,看来是个误会,于是继续问道,“邵家在上海是不是也很有名?和乔家比谁厉害?” “你刚来所以不知道,但在上海呆过一段日子的人都很清楚,”晓晓拿起枕边的围巾织起来,边说道,“这里形式虽错综复杂,但权势最大的要数乔家,邵家,和厉家,三家都有自己的势力范围和关系网,连租界里的英国人法国人也得给他们面子。说起邵家嘛——” “怎么了?” 晓晓干脆放下手中的活,和陆青恬好好唠嗑起来:“其实前两年邵老爷遇刺身亡后,邵家乱过一阵子,各大新闻社还报道过,都说邵家在上海的地位保不住。直到邵家少爷从英国中途辍学回到上海,接手了邵家的事务,他们的境况才慢慢好起来,如今势头甚至比以前更盛,我听说咱们乔家也不得不忌惮他们几分。” “哇,那么这样说,邵家那位少爷肯定很厉害啦!”陆青恬两眼炯炯有神地说,她觉得自己像是在听一曲很炫的民国商战戏。 “当然了,只不过我听说他脾气暴躁,残酷冷漠,还听说啊——,”晓晓压低了声音,“以前阻挠他接管邵家的一些人,在他掌权之后就莫名其妙失踪了,到现在连尸体都没找到,刚才去送茶水的时候,我头都不敢抬。说到底,还是咱们家少爷好,相貌生得好,脾气也好。” “呵呵,这么说你是不是很喜欢乔子程?”陆青恬打趣道。 晓晓脸颊微红,低下头继续织毛衣,说:“你总这样没羞没躁的说,我只是夸夸自家少爷,怎么就喜欢了?” “好啦好啦,我不说了。你不喜欢他,我喜欢他行了吧?”陆青恬跳到床上,拉住被子蒙上头睡觉,心想这年代的小姑娘还是很害羞的,不像她以前在学校,开起玩笑来尺度之大,恐怕会吓死这丫头。 二三十年代的上海街区,高高的欧式建筑林立两旁,五光十色的彩灯缠绕上盘,拉黄包车的汉子小心避让着呼啸而过的老式黑色轿车,玲琅满目的商品隔着玻璃窗花枝招展,东方与西方不同元素的风格完美地碰撞融合,在这座城交织了一片繁华绮丽。 陆青恬来了两个月,还是头一次借着买东西的机会逛逛这个向往已久的地方,她简直是大饱眼福,真正的上海滩果然比影视城的好上不知多少倍,复古与时尚并存,不觉有一丝矛盾,反而充斥着混血又野性的美感。 想想自己正在将近一百年前的街道散步,她狠狠踩了踩铺着的地砖,激动得快要热泪盈眶,历史的厚重感和真实感扑面而来,令她的心一阵颤抖。 “烤鸭打折大甩卖,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陆青恬一转头,看到右手边的烤鸭店摆出了一只只油光锃亮的烤鸭,她摸摸口袋,看看牌子上标注的价格,哼,奸商,打半折还这么贵,原价分明是虚抬的嘛。 算了算了,她还是去买份云片糕好了。吃这么油的肉会长胖,她减肥,不吃! 逛了一上午,陆青恬抱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到乔家,刚进屋,只听隔壁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 “怎么回事?”她皱眉问刚进来的晓晓。 晓晓叹了口气,说:“隔壁的两个小丫头为一个金戒指吵了起来,都说是自己的东西,争得厉害,连陈管家都惊动了,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怎么会这样?肯定有一个人在说谎,”陆青恬摸着下巴,皱眉思索,拉着晓晓往外走,“我们去看看。我最讨厌这种占人便宜的人了。” 房间中央跪坐着两个小丫环,都是十七八岁的样子,她们头发散乱,脸上还有红红的抓痕,看来是打过一架了。能让这年代的两个女的动起手来,必定是很重要的东西。 周围站着五六个看热闹的小厮丫环,对地上的两人指指点点。 陆青恬拨开挡在前面的几人,朝陈管家走过去,说道:“陈叔,我有办法分辨出这枚金戒指是谁的。” 陈管家的眉头松开,问道:“你有什么好办法?” “我可不可以先问她们几句?”陆青恬指指那两个丫环。 见陈管家点头,她笑了笑,蹲下身凝视她们,问道:“你们都说金戒指是自己的,那好,先告诉我它的来历。” 圆脸丫环擦擦泪水,说:“这枚戒指是我母亲留给我唯一的遗物,我放在身边五年了,平时都舍不得戴只放在盒子里,想念母亲的时候才拿出来看看。可今天我拿出来的时候被她看到,她突然一把夺过去,说这是她的。” “这本来就是我的,分明是你从我手中抢走的,”旁边的短发丫环急急说道,“这枚戒指是我老母亲给我的,当初我被卖到上海时,她从屋里拿了塞给我,嘱咐我好好保管,可没想到今天却被人抢走了,呜呜” 陆青恬摩挲着下巴,陷入沉思,都说是母亲给的,都说是对方从自己手里抢走的,戒指的款式和新旧她都观察过,她们的说法听起来也没什么漏洞,这下光靠说辞是难以判断的,不过,俗话说兵不厌诈 想到这里,陆青恬一勾唇,计上心头,走到陈管家身边附耳低声说了几句。 第一百零七章 防盗章!!!穿越民国那几年 感谢小可爱们能来支持正版!!!!今天的替换章是番外!晚上老时间替换!!! “软软的床,睡眠质量就是好,”陆青恬砸吧下嘴,睁开眼睛看到外面艳阳高照,“哇,天气好好。” 她伸伸懒腰,忽然感觉哪里不对劲。 丫环!工作! 她一个激灵立马翻身,穿衣洗漱叠被子,十五分钟统统搞定,连忙冲向了乔家最豪华的一幢建筑。 第一天可不能消极怠慢,被开了可就得去睡大街了! 当她匆匆忙忙冲进大厅,正好碰到乔子程。 他穿了件灰色西装褂,裁剪精致的衬衫袖口别着银扣,怀表的金色链子从胸口的口袋里泄露出来,就连端着咖啡杯看报纸的简单动作,也优雅到了极致,又偏偏不经意间透出慵懒气息,赏心悦目。 听到动静,乔子程微微皱眉,一抬眼见是陆青恬,眉头又松开,问:“你是来找我吗?” 陆青恬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我来打扫你的房间。” “吃早饭了吗?” “还没。” “我也没有,过来一起吃吧。”乔子程向她招招手。 “这个,不太好吧。”陆青恬站在原地犹豫了,换做以前的她肯定屁颠屁颠就跑过去,美人美食在前哪有不接受的道理?可现在不知怎么的,就觉得丫环和少爷不应该一起用餐。 啊呸,哪里来的奴性思想!陆青恬在心里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没什么不好的,”乔子程放下报纸,指指身旁的位置,“快过来坐下。” “那我就不客气了。”陆青恬挑挑眉,径直走过去坐下。 早饭很快就端了上来,吐司面包,荷包蛋,法式小烤肠,蔬菜沙拉,还有热气腾腾的咖啡,餐桌很长,所以这么多盘子只占了一半不到的位置。 看来乔子程同学喜欢吃西式早点,陆青恬暗暗记下。 “对了,青恬,”乔子程铺好餐巾,侧过脸问,“我记得你上次和我提起美利坚合众国,对他们很熟悉的样子。” “没有很熟悉啦,以前去旅游过一次呃,我的记忆模模糊糊,依稀记得好像去过一次。”陆青恬拿起刀叉,讪讪笑道,其实大部分知识都是教科书里学来的,旅游只不过是去吃喝玩乐,“怎么,你对美国很感兴趣?” “兴趣谈不上,不得不多做一些了解罢了,”乔子程抬手帮她的咖啡里加了糖,继续说道,“我姨母的丈夫就是美国人,是个军火商,乔家的一些生意就是帮他和国内军阀牵线售卖军火,所以多关注了点。” “哦,这样啊。”陆青恬默默啃着面包,想来乔子程特意跑到山西和刘师长谈生意,刘师长又这么巴结他,多半是因为军火交易喽。 此时山西军阀割据,战火连绵,能有条路子搞到外国人的武器装备,胜算可以增加一倍,而乔家从中抽取的利益必定可观,事关重大所以才会让乔家少爷亲自去一趟。 想起战乱,她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乔子程放下咖啡,转过脸关心问道。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在山西的时候,那么多军队驻扎着,隔三差五地招兵,炮声枪声常常响个不停,弄得人心惶惶的。”陆青恬皱眉搅拌着咖啡,她此时此刻真的非常想念21世纪的和平日子,如果能穿回去,她保证不抱怨生活了。 “不要想那么多,这里是上海,有外国人的租界,也有我们的警署,没人敢在这里明目张胆地交火。更何况你呆在乔家,很安全。”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似一股清流,她突然感到很安心,“对,我想太多了。” 她也想当个拯救民族于水深火热中的英雄,可惜金手指只属于中的女主角,她是个没用的穿越者,仅此而已。 “我吃饱了,该去做事了。”陆青恬擦擦嘴,向乔子程告辞,站起身刚走几步,又想起了什么,一拍脑门,只得悻悻地走回来。 “呵呵,乔先生,我还不知道你的房间在哪?” 乔子程看她脸红红的样子,心里一动,嘴角情不自禁带上笑意,吩咐道:“阿杜,你带她去。” 夏季悄然而至,乔家的大花园里盛开一丛丛颜色各异的花,浓妆淡抹,芳香扑鼻,引逗来几只蝴蝶蜜蜂翩翩起舞,流连忘返,俏丽的身影飞来钻去,好不有趣。 陆青恬不知不觉在乔家呆了将近两个月,对各种事务从陌生变得轻车熟路。她此刻小心地避过几只蝴蝶,摘了几多颜色淡雅的花放在小竹篮里,准备拿去放在乔子程的房间。 要说夏天什么惹人厌烦,那就是各种昆虫太多,陆青恬从上辈子就有的毛病,见到昆虫就感到恶心,尤其是色彩斑斓的蝴蝶,她看一眼都浑身发抖。 不过为了让乔子程的房间看上去不那么单调暗淡,她还是冒着被昆虫袭击的危险,偷偷摸摸避过雷区采几朵花去装饰。 瞧瞧这贴身丫环当得,她自己都感动得要哭。 来到乔子程的房间,陆青恬搬了个大花瓶,一边插花一边哼起哆啦梦的主题曲。刚刚完工,门锁咔嗤一声,乔子程回来了。 “你回来了。” 陆青恬忙走过去,接过他的西装外套,挂在梨花木衣架上。 “什么东西?好香。” “当当当——你看,我的劳动成果。”陆青恬往旁边一跳,露出身后的大花瓶,把怒放鲜花展示给他看。 “很美!谢谢你,青恬,”乔子程摸了摸花瓣,眼里充满笑意,盈润着点点光泽,看着她认真说道,“这是我收到最美丽的礼物。” 陆青恬被他的笑容小小地惊艳了下,脸颊微烫地低头,说:“哪有你说的这么好。”心里的小人却咧开嘴,得意得笑个不停。 “我说真的。”他微微俯身,凑近她的脸庞。 陆青恬感到对方的气息一下子接近,不由慌了神,往后退了几步,一抬头,发现乔子程脸上也闪过一丝尴尬神色。 “哦对了,今天的报纸送到了吗?”他假咳几声,及时转移话题,缓解了这略带诡异的气氛。 “啊,哦哦,送到了,送到了,”陆青恬心跳得很快,话也说不利索,深呼吸几下走到书桌旁拿起报纸,问,“我现在就翻译给你听吗?” “好。”乔子程解开袖扣扔在床上,走到书桌旁坐下,顺手拿起一份文件看。 陆青恬知道他可以一心两用,于是清清嗓子,开始朗读起来。里面的内容她提前看过,偶尔有几个专业生僻词不会,也拿字典查过,所以翻译起来很流利。 没错,乔子程发现她的英语才能后,她的日常工作又多了一项——念国际新闻。 乔家每天送来的报纸很多都是外国报纸,直接用英文写的,乔子程说自己英文不精,看起来累,就让她翻译成中文念给他听。 陆青恬求之不得,毕竟这个工作令她乐在其中,也让她没有那么多挫败感,因为自己的英语专业技能终于有用武之地了。 报纸念完后,陆青恬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抬头看看窗外,天色已晚,灯火如豆。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乔子程看文件很出神,没有抬头轻轻嗯了声。 陆青恬为了不打扰到他,蹑手蹑脚地走向门口,不料和匆匆忙忙进来的阿杜撞了个满怀。 “哎呦——陆姑娘,你没事吗?”阿杜身形高,只撞到了胳膊,见陆青恬都被他撞得摔倒在地,忙弯腰扶她。 “没事没事,你什么事情这么着急?”陆青恬揉揉屁股,借着他的力从地上爬起来。 “青恬,你还好吧?”乔子程走过来,看到她没事,又转头皱眉问阿杜,“匆匆忙忙的,有什么事情吗?” “邵家的人来了,老爷让我通知您去一趟。” 夜色深沉,浓云遮月,乔家花园里点着亮堂堂的路灯,照亮了白色的鹅卵石小道,几颗黯淡的星子瞬间淹没在人间灯火中。 陆青恬刚出来,就远远看到阿杜恭敬地领着四五个身穿黑色大衣的人,从花园穿过往客厅方向走去。 “他们就是邵家的人?穿的好像黑社会啊。”她好奇地嘀咕,踮起脚尖想看,却打量不清楚。 从阿杜的动作可以看出他对为首的人十分恭敬,那人身形颀长,带了顶黑色西洋帽,风衣领子高高竖起遮住半张脸,虽然看不清容貌,但浑身散发出的boss气场令隔了老远的陆青恬啧啧称赞。 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他突然脚步一顿,抬头往她的方向看。 “啊?”陆青恬心下一惊,赶忙捂嘴蹲下,面前的灌木丛正好遮挡了对方的视线。 等了许久没什么动静,她才小心地起身探了探,原来的位置空无一人,鸦雀无声,看来他们都走远了。唔,刚才好险,虽然她没做什么亏心事,但偷看这种事情被人发现还是能避免就避免的好。 不过那人也太厉害了,第六感这么强悍!隔这么远都能感觉到她的存在。要是有狙击手什么的想袭击他,也是挺不容易的一件差事啊! 陆青恬这么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就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刚坐下倒了杯茶喝,晓晓就推门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