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黑化徒弟的危险性》 第1章 云霄(捉虫) 尸山血海,冲天的黑气弥漫在临白城西郊,夜色太沉,沉浸在梦乡的人们没有一个发现了这般惨状。 被藏在不远处一颗大树上的幼童,慢慢的睁开眼睛。他红色的衣角在树枝里飘动,格外显眼。 幼童面前飘过来一个黑影,全身被黑袍遮住,一张清秀的脸中间被一道闪电状乌黑疤痕的分为两半,显得格外狰狞。 他咧嘴发出了桀桀的笑声,伸出一双瘦骨嶙峋的手在幼童头上摸了摸,低声说了句。 “凌云老祖,我等着呢” 幼童懵懂的看着他,歪了歪头,低头吐了吐舌头。 云霄宫真的伫立在天上山顶上不假,虽没有鸟语花香,绿草如茵的仙家之景,但白雪皑皑,灵气浓郁,令人心旷神怡。 终年积雪的云霄宫显得格外清冷,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外门弟子在低着头扫雪,打扫山道。偶尔得以见到几位筑基期的师兄御剑飞过,眼中羡艳不已。 “天天在这守门都快发霉了,看那些内门弟子,一个个又清闲修炼又快。” “入门大典完了,听说今年的内门弟子的数量很少,我们没准有机会成为内门弟子。” 一女子突然御剑飞来,往生门的守门弟子只感觉一阵风拂过,却什么都没见到,其中一人觉得有些异样,连忙去回禀云霄宫的掌门以及几位长老。 是北越师叔回来了。 云霄宫掌门曲无极被惊动,唤着弟子前往北越真人凌雪儿的府邸迎接。 他眯着双眼负手立于云霄殿前,神情复杂。 这个性子傲然,天分又高的师叔,鲜少乖乖的待在云霄宫,反而常年在外闯荡,凌云老祖闭关百年,这个师叔也在外游历了百年。 “掌门师兄表情怎么这么严肃,莫非遇上了什么烦心事?”丹宗长老笑生晃着腰间的葫芦一步一摇的走了过来,显然也是收到消息过来的。 “只是有些遗憾师叔回来的不是时候,不然还能赶上第十七代弟子的入门大典。”曲无极笑了笑,待笑生过来后,两人一同走进了云霄殿外殿。 器宗长老苦生来的晚一点,听见这话,对此嗤之以鼻。“算了吧,今年这些弟子我都看不上,别说师叔了,除了被掌门抢去的那个叶盏是个好苗子,其他几个资质也不过尔尔罢了。” 苦生长老一踏进云霄殿就摆了一个苦瓜脸,语气也很是糟糕,曲无极想着前几天的入门大典里收徒之事。哭笑不得的问。“师弟还在气我收了叶盏?” 回答他的只有冷哼一声。 “你啊你”曲无极笑了笑,眉眼里还是有些得意之色。“你也知道那孩子明明更擅长剑道,师弟要是愿意,平日里再对他指点指点便是,我见他也是极喜欢师弟你的。” 器宗长老苦生冷笑一声,不与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曲无极争辩。 笑生出来圆场。“师弟啊,前天可是听说你朱雀堂有个弟子练出了上品灵器,这样的天赋就算那个叶盏也未必有吧。” 苦生吹了吹胡子,没讲话。 他们三人言语间,刚才前去凌雪儿府邸通传的弟子已经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名陌生幼童。 凌雪儿带着外人入门派的气息自然瞒不过掌门和几位长老,早早了收敛了元婴期的威压,等着人上门。 这幼童,不过三四岁年纪,身穿正红色长衣,亦步亦趋的跟着领路的弟子,小小的模样,五官分明,用红绳扎着一个小辫,白白嫩嫩的小脸上一双眸子分外明亮,咬着下唇懵懂的盯着面前几位修者看。 曲无极有些惊讶,他虽察觉到这位师祖带了人上天山,却没料到带了这么个小孩。 既然已经领到云霄殿来,北越师叔的心思并不难猜,之前神识碍着北越师叔的修为不能细察,如今看来却是个幼童,云霄宫还未曾有过这么小的弟子。 “哪里来的小童,这模样俊俏的。”丹宗长老笑生依旧是笑嘻嘻的,弯下身子摸了摸幼童的脸。 “这孩子身上气息不讨喜。”器宗长老苦生皱了皱眉,只是扫了一眼那小孩,便有着莫名的敌意。 曲无极有些诧异苦生的态度,但仍是一脸慈祥,弯下腰向正在不安的看着他们三个人的幼童招了招手,温和的说:“依我看来,这孩子肯定是和云霄宫有缘的,只是缘深缘浅,全看天意。” “你几岁了?会说话吗?” 幼童见了曲无极的动作,迟疑的迈着小步上前,任由曲无极摸头,两只小手背在身后,半句话都不愿意说。 曲无极只当是小孩子不会说话,也不恼,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一枚灵果。这枚灵果呈青色,表面发着浅浅的荧光,不过是小孩拳头大小,看上去清脆可口。 这果子是天山脚下的枯落树上长的,枯落树树干干枯,全身褐黄色,全是衰败之向,这果子是吸取全树的灵力长成,一个树上也不过三四个,枯落果在修仙界也不过是比较平凡的灵果,一是枯落树本身不是什么珍奇物,吸取的灵力也有限,二是枯落果成型需要大量灵力,但是大多数枯落果皆在成型前就吸干了枯落树的灵力。 曲无极一脸和蔼的将果子放在幼童手中,因为果子较于小孩是手还是大了一点,差点滚落在地,小孩因此还惊呼了一声。“吖!” 曲无极在幼童手边略施灵力,让枯落果能稳稳的待在小孩手中,一边说:“这个果子很甜很好吃的。” 大多数枯落果都不会包含太多灵力,对于修仙者而言无甚用处,其用途也只是酸酸甜甜的给小孩解馋,倒是被一些普通人得了,靠里面的少许灵力化解些小灾小病,才会宝贵的不得了。 幼童捏在手里,又放在眼前使劲的盯了盯,最后才低下头尝了一口,眉目确实放松了不少,少了些拘谨,乖乖的低着头啃着枯落果,依旧不发一言,也不似其他同龄孩童一般玩闹。 又等了会,四大长老里的无情和无心却迟迟未来。云霄殿的气氛有些尴尬。 曲无极叹了口气,低声说:“收个徒而已,资质差了寻一金丹长老便是,何必给师叔添堵。” 北越真人被外人传的神乎其神,但是在他们这代修者里,却是以嚣张跋扈闻名了的,也难怪另外两位师弟连面都不肯见。 也不过片刻之间,便听见外面一声长剑破空声,一个身着水红色蝶纹纱衣的女子披杏红色银白暗纹的斗篷走了进来。 一根镶玉双蝶镂空金钗松松散散的插入云髻,偶尔几缕发丝垂下来,衬托出女子精致的容颜。 虽说修仙之人早以看淡世俗之物,几乎无人在身上镶金带银,但是放着北越真人身上,金银玉石不仅不落俗套反而更显华贵。 北越真人的容貌放在皆是绝色的修仙界中依旧是佼佼者,眉眼虽不似大多女子般柔美婉约,却显出其坚毅的性子,浅粉的唇色又恰到好处的收敛了过于张扬的气质。 “这天山上真是冷了些,披着这么厚的披风都能感觉到寒意,曲师侄不觉得冷吗?”凌雪儿抖了抖披肩上不存在的雪道。 “我等在云霄宫几十年了,早已经习惯了这般。”曲无极笑道。修真之人对于外物的感受早已弱了七分以上,更何况云霄宫的弟子,在山门之中数年,哪里会觉得有什么变化。“相必师叔早已将北域游历遍了吧。” “哪里哪里。不曾去的地方多着呢。”凌雪儿嘴角,扫过挂着一丝笑容,扫过整个云霄殿。最后落到依旧在啃灵果的幼童身上,挑了挑眉道。“怎么只有三位师侄,其他几位呢?” 曲无极察觉这位师叔心情微恙,连忙解释道。“无情师弟和无心师弟一个在为内门弟子传道,一个在闭关修炼,便无暇过来了。” “是吗!还是师门重要,不来也罢了。”凌雪儿勾了勾嘴角,状似不甚在意。她喝了口茶,又微微停顿了一下,开始提及她带回来的这名孩子的来历了。 “这孩子名唤傅瑜,是傅家嫡孙。” “几位师侄也知我这次本意欲前往域界寻找南域的存在,只是中途收到消息魔道有了新的魔尊,便立马赶回师门早作打算,途经北越国的时候看见魔道中人正在傅家作乱,傅家上下数十口人除了这孩子无一生免,当年傅家对北越公主有恩,即是有缘,我便想将这孩子带回师门。” 傅氏是北越国有名的世家了,傅家之人皆是北越国清流人士,不参加党羽之争,也和修仙界没有来往,但是这次突兀的被灭门,让曲无极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是挺可怜的,这么小居然被魔道灭门。” 魔道许久不曾有动静了,百年前年凌云老祖杀了数位大魔以后魔道已是元气大伤,此后魔道中人就鲜少出现,如今这般大举动,虽然只是针对凡人界,但也是魔道中人想卷土重来的讯息。 曲无极不由得多问了几句。“这孩子怎么活下来的。” 如果北越师叔真想收徒的话,这孩子的身世必须干干净净的。 凌雪儿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我从傅家废墟中发现这孩子时,已没有魔人气息了。” 曲无极听闻魔道之事面上又凝重一些,又觉得废墟之中找到孩子未免太过蹊跷。本想多问几句,见凌雪儿已是不耐烦,只好问道:“师叔打算自己收这孩子为徒吗?” 凌雪儿沉吟一会,摇了摇头。 “我想收一火灵根女童,这孩子,还是请曲师侄先为其测资质,替他另选一个师傅吧。” 曲无极还未说话,苦生长老便讥诮的说:“师叔这是想把麻烦丢给我们啊,入门仪式都已经过了,这个孩子要怎么算。” 曲无极没想到苦生说话会这么尖锐,脸上挂着一个尴尬的神色、 凌雪儿挑起眉头,尖声问:“苦生师侄什么意思,是质疑我不公吗?” 苦生冷笑了一声。“那师叔要把他塞到哪个长老门下呢?我们云霄宫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先例” 凌雪儿被气了个仰倒,除了向来无视她的无情和无心长老以外,就数这个苦生对她态度格外嚣张。 她恨恨的说:“当然要看他的资质,苦生师侄不喜欢他,不收就是。” “师弟少说两句吧,这个孩子看着也是有福气的,想必资质也不错。”曲无极劝抚性的说着,一边从储物戒指中寻出验证资质的灵珠放在桌上,那是一颗白色的透明珠子,其中蕴茵着雾气。 这灵珠是修真界专门测灵根的东西,颜色代表灵根,深浅代表资质好坏,数千年也鲜少出错,他牵引着幼童的手放在上面,掐了一个灵决后指向灵珠。珠子里猛地爆发出一阵绿光和红光,红色的雾气占满整个灵珠,只有偶尔几丝绿色漂浮在红色中。 “吖!”幼童又是一声惊呼,飞快的将手抽回去,又怯怯的看了曲无极一眼,连忙转了个身子,小小的挪了两步,背对众人。 凌雪儿见其孩童般举动低声笑了笑,道:“这孩子资质不错,火灵根虽不是及其纯正,也无大碍,这少许的木灵根若是有机缘洗去便是,只是可惜是个男童,不然倒正和我意。” 丹宗长老笑生在见到这么浓烈的火灵根时便动了心思,器宗长老苦生眼观鼻鼻观心但却一点都不分神给幼童和凌雪儿。 丹宗长老笑生的心思太明显,曲无极略一思索便道:“北越师叔若无意收此子为徒,不如便让笑生师弟收了去吧。” 凌雪儿却有些迟疑,在修真界中实力无疑是最重要的,云霄宫剑道和术法数一数二的无疑是无情子和无心子,掌门曲无极在剑道也颇有造诣,只是因为门中事务诸多才不显,将傅家之子交给笑生她却不太放心,虽然丹道在修真界地位不低,可终究要依靠宗门,修真界的丹道大师在武力上皆远不如人,难以自保,实在不太可取。 可无情子和无心子根本不将她这个师叔放在眼里,而掌门明显对此子无意,真是个难题。 笑生见凌雪儿犹疑,喜色已失了一半,也有些不悦了,道:“师叔,难不成我还会亏待他不成。” 曲无极连忙附和着:“能有元婴期的长老指点,是这个孩子的福分才是。” 幼童在曲无极说话的时候就转过身子来,一会盯着曲无极看一会盯着凌雪儿看,然后默默的在地上画了一个不太规则的圈。 又大概是不太圆的缘故,小声的吐了吐口水,用脚碾去再画。 直到画了一个还算的圆的圈后,又小声的低呼一声。“哒哒哒!” 凌雪儿也别无他法,最终还是答应了让笑生收他为徒。面色不渝的点了点头。“好吧。” 笑生顿时喜笑颜开,不管怎么说这可是个相当于单火灵根的弟子,他毕生炼丹之绝学也算有着落了。 笑生弯下身子牵住傅瑜的小手。“如此,以后我就是你的师傅了。” “嗯?”傅瑜抬起头疑惑的看着他。 话未说完,竟见外面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 “不行!” 这如晴天霹雳的声音一时惊住了所有人,众人皆抬起头望向门。 “咦!”小小的傅瑜趁机摆脱笑生的手,抬起头颤巍巍朝门口的走去。 第2章 凌云 这个声音一出,众人皆是一怔。 凌云老祖出关了。 门外的男子身形颀长,一身云霄宫入门时的月白色道袍,青色的丝带将头发绾起一半,墨色的长发及腰,一双丹凤眼微眯,凌厉的目光从傅瑜身上收回,轻抿的薄唇显得不近人情。 曲无极忆起,百年前他入门时这位也是这般打量他的。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区别的话,大概是常年负于身后的长剑不见了,而腰间又多了一根墨绿色的玉笛。当年这位的风范,可远胜今日,北域爱慕其的女子皆称:恨不能与日月齐辉,方可与凌云真人并肩。 即使他今日如此随意的打扮,依然难掩其负立于众人之外,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气质。而他确实如此,虽然目光落在面前几人身上,神色间又分明冷漠如天山上最硬的寒石。 于修真者而言,岁月难以在其身上留下痕迹,可百年过后,有些老态也是掩盖不住的,像曲无极他自己,就已显老者之容,对于这位师祖,他们也只能羡艳罢了。 凌雪儿是第一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雀跃的走到他面前。“师叔,你出关了!” 凌云老祖顾青辞,北域唯一一个化神期的大能。其资质卓越在整个北域无人敢与之争锋,区区四百年就晋升化神几乎在修仙者中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虽然云霄宫千年来的底蕴资源让不少小门派散修望尘莫及,但是云霄宫之所以能立于修仙第一大门派,根本还是因为有化神期的凌云老祖坐镇。 只是凌云老祖闭关百年,竟然这么突兀的来到云霄殿,实在是罕事。 “见过老祖。”曲无极等人连忙迎至门前弯腰行礼。 顾青辞微微颔首,注意力转向傅瑜。三四岁的孩子白白嫩嫩,五官虽未长开,但也可见将来若是长大必是个俊俏的少儿郎,只是一双眼睛过于聪慧,身上又隐隐有着杀伐之气。 傅瑜见顾青辞在看他以后,手上的灵果也不顾,直直的盯着顾青辞挥手,眼中满是兴奋,嘴巴一张一合。 “呀呀湿苏,湿苏,苏苏。” 这样重复几次后,傅瑜欢快凑到顾青辞腿旁边,一边扯衣角一边叫道:“苏苏,苏苏。” 曲无极,凌雪儿也未料到从未开过口傅瑜竟然会讲话,面上不禁露出几分笑意。 顾青辞对于幼童的无礼不甚在意,低头端详了傅瑜很久,最后伸手在他头上轻轻拂过,转头对着凌雪儿说:“你怎么把他送上来的,就怎么送下去吧。” “什么!”凌雪儿惊呼,原以为顾青辞刚才的动作是喜爱,但是这话中的意思分明是不喜才是。 顾青辞沉吟了一会,才道:“这孩子天生凶煞,身上有着杀伐之气,来日只会是祸害。” 一个稚子被冠以大凶的名头,未免太过于荒唐。“师叔你什么意思。” “他不能入云霄宫!”顾青辞并没有关注凌雪儿有多震惊,只是淡淡的重复了一遍。 云霄宫之人并不太信命理,而且修仙本是逆命而行,故而顾青辞的言辞才让几人这般震惊,从未有哪个弟子是命中不祥而被拒的,可发话的是老祖,一时气氛凝固起来。 器宗长老神色莫测,也不插话。曲无极脸上则有些尴尬,宗门里最尊贵的两位对上,纵使他是掌门也不好轻易发话。 而丹宗长老笑生眼见着自己的弟子这样没了,有些不甘心的试探了一句:“不过一个孩子,日后多加看管便是,况且命理之事,若是如此避讳岂不懦夫所为。” 顾青辞一眼扫过去,笑生连忙闭嘴。 “他说的有什么错,师叔,这不过是个三岁的小儿,我云霄宫千年来的宗门,若是能被一孩子命理所撼动,那也不是被称之为修仙第一门派了,还请师叔三思!”虽然丹宗长老顾忌顾青辞,可已是元婴后期的凌雪儿却是半分也不怕,仗着往日顾青辞对她纵容,言辞也有些不客气。 顾青辞皱了皱眉,反问凌雪儿:“修仙第一门派是什么?” 这百年来他闭的不是死关,也是为了第一时间能够顾及到宗门,这个孩子一入天山上,他便算到了大凶的之兆,命中大凶,并非虚言。 曲无极听出了老祖的嘲弄之意,凌云老祖已是修真界第一人,修为甚至超过了当年建立云霄宫的云霄老祖。凭如今顾青辞的实力,将一个普通宗门推上修仙第一门派的位置虽然有些难度但并不是完全做不到。 “师叔,傅瑜他是我从傅家救下来的唯一血脉,当年傅家于我有恩,这份恩情我若不能报于傅瑜身上,难道还要我百年后去寻傅氏转世族人还恩吗?修真之人论因果,若是傅瑜出了事,我可能会有心魔,还请师叔念着我的面子上饶了傅瑜。”凌雪儿意识到顾青辞不是他能随便说服的,语气放软了些,求情道。 “师叔,老祖说的有道理,你何必为难老祖。”苦生插话道,随及就被凌雪儿瞪了一眼。 顾青辞瞥了凌雪儿一眼,又闭着眼睛再算了一遍,大凶。 “不行。”他抿了抿唇,冷硬的拒绝。 凌雪儿虽不精于卜算之道,但是凭她元婴后期的修为,对一孩童并不是分毫都测算不出来。她却算不出一点傅瑜的凶兆,她并不是不相信顾青辞之言,只是一个孩童对于一个宗门而言还是渺小了,这孩子何德何能能引起宗门之灾。 “我不信!” 顾青辞抬了抬眼皮,拇指滑过腰间的玉笛的第一个孔。“那你说你讲将他带回来,傅氏满门皆惨死,他命中凶煞,这难道不是印证?” “如果是命,更不应信,没有人生而应当悲惨,就算命中注定多舛,也应该给他机会,师叔师叔!” “就算他以后会毁了云霄宫?你也要留他?”顾青辞抽出腰间玉笛,尖端抵住幼童的喉咙。 傅瑜茫然的看了一眼贴着他喉咙的东西,伸出小手抓住顾青辞的玉笛,小手顺着玉笛在上面指指点点的,直到碰见顾青辞的手指才停下,抓住顾青辞的中指后仿佛找到了什么有趣的玩意一样把玩起来。 这个动作把凌雪儿一吓,生怕顾青辞再动作直接伤了傅瑜。 她径直扬起轻妒剑挡在身前,用力把将傅瑜拉到自己身后。直直的问道:“师叔你要干什么,我不会让你伤他。” 且不说顾青辞刚才的动作没有半分灵力,如果真的要对这个小孩做什么,也不是凌雪儿可以救下的。 顾青辞看了一眼凌雪儿的轻妒剑,不冷不热的说:“这里是云霄殿。” 凌雪儿虽是元婴后期之修为,但是对上化神多年的顾青辞也是心口一震,还得益于顾青辞并未使几分力。 凌雪儿咽下喉咙一口血,对顾青辞怒目而向。 “对啊,师叔知道这里是云霄殿,师叔也不想见血光吧。” “哼。”顾青辞冷笑一声。手中明明没有动作,但是一杆玉笛飞向凌雪儿面前,携卷着浓厚的威压。 两人竟到针锋相对之局面,曲无极等人也不得已御出法宝来造架,凌雪儿拉着傅瑜又后退了两步。 “师叔,你何不听我之言。”凌雪儿挡在傅瑜面前,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若是你放他下山,不过是将其送往其他门派,你我修为悬殊巨大,你莫要拦我。”玉笛又向前进一寸,顾青辞的语气也有些不耐烦了。 凌云老祖虽然素来待人冷淡,但并不是滥杀无辜之人。 傅瑜从凌雪儿身后探出头,皱了皱眉头,小脸挤到一起,大声的喊了一句。“苏苏!” 顾青辞一怔,有些恍惚,仿佛看见了当年凌雪儿入门之时,那一声清脆的“师兄”。 他摇了摇头,看着凌雪儿,表情有些冷然。“北越,你再拦我,就不是将他送下山这么简单了。” “我不让师叔,我不知是不是修真之人只会越来越无情,不过我既然救了这孩子,我在一日,我便要护他一日,至于什么天命,什么凶兆,我凌雪儿不怕。” 凌雪儿直接推开曲无极和笑生,一手拿着轻妒剑,一手掐诀,一人迎面对上顾青辞。长发在颈间拂过,眉目微凝,神情皆是无比的正经。 世人皆知北越真人擅双兵,其轻妒剑由两把短剑合二为一,若是北越真人认真起来,必是双刃出鞘。 顾青辞眯起双眼,往日里的冷冷清清完全变成一种不可抗拒的威严,若是刚才只是灵力造成的威压,这时稍稍泄露的化神气息便是让众人皆心悸了,不过也只一瞬,他顾忌到幼童便立马收敛了起来,但是对于凌雪儿的无礼他是动真怒了。 “哪怕是我九诛血脉,当年师祖也能容的我,如今我也安然无恙,遑论傅瑜不过是命中犯凶,修真一道本是逆命而为,师叔你不敢逆,我敢。”凌雪儿横眉扫向不敢多言的笑生,自顾自的道。 “我虽害怕不能尽心教导此子,可是若是你们皆不愿收他为徒,还不如我亲自教导。” 凌雪儿千不该万不该提到其九诛血脉之事,反而彻底惹怒了顾青辞。“放肆!” 凌雪儿话落,顾青辞的身影骤然消失,再看见时便是顾青辞用笛子抵住凌雪儿的脖子,如果稍一用力,北域的北越真人便要消失在历史的尘埃里了。 “师叔你”凌雪儿惊住了。 “师祖,不可啊!”曲无极,笑生和哭生皆伸出手阻止道。 “北越雪,这里是云霄殿,你也不是当初的北越公主,站在这里不是师祖定乙真人,是本尊,九诛血脉呵”顾青辞冷笑了一声。 “亏你说得出口。如果不是当初师祖执意”将你收入门下,顾青辞又重新想起当年之事,话语戛然而止,他收回凌雪儿脖子上的玉笛,脸上一片漠然,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凌雪儿,你逾越了。” “你倒是继续说呀,我九诛血脉怎么了?我竟不知,原来待我那般好的师叔也是虚情假意,也难怪你容不下我带回来的孩子,是不是见到我你都不满意啊!”顾青辞的话语太重,凌雪儿何时受过这般对待,九诛血脉之事从未有人介怀,但当初百般宠爱她的师叔竟会拿这事做筏子,一时气的她脸色苍白,双手连剑都握不稳。 哪怕顾青辞的话只说了一半,她却感受到了其中强烈的恨意。 不解,震惊,愤怒,百般滋味复杂。 她从来不知顾青辞原来是对她心怀芥蒂的,也不知原来顾青辞是介意她身上的九诛血脉的。言语间一旦撕破往日的情分,凌雪儿竟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位师叔了。 凌雪儿九诛血脉之事,曲无极只是听说过,却不甚了解。他见这事态愈发不可收拾,也是两边为难,纵使他是掌门,但是这两位皆是修为辈分超过于他者。 明明之前一直特别乖巧的傅瑜,却突然爆发。 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喊着。“苏苏苏苏” 整个大殿响彻了傅瑜的哭声,那片刻沉默带来的诡异气氛被打破,曲无极看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孩,难得动了些许恻隐之心。 他摇了摇头,上前一步道:“师祖,关于这孩子,可否听我一言。” 三人一同揭过了九诛血脉之事。 “你说吧。”顾青辞对于笑生和凌雪儿不留半分情面,对曲无极显得和颜悦色多了。 “师祖原意也并非取这孩子性命,不如师祖好好算算这孩子的归处,师叔祖今日是有些过激了,但其言也未必不在理,无论怎么说,还是不要轻易伤人性命为好。” 顾青辞又重新扫了一眼一脸懵懂的傅瑜。他可以不听凌雪儿的话,但是曲无极身为云霄宫的掌门,无论如何他都是要听三分的。若非不得已,他也不想取无辜人之性命。 静默片刻,他又闭上眼,掩去眼中的情绪。 凌雪儿自知修为离顾青辞甚远,黯然的收起轻妒剑,思虑片刻,她咬了咬下唇,猛地跪在地上,一脸倔强。 “若是师叔一定容不下傅瑜,那我凌雪儿愿意自请被逐出师门,只求师叔留傅瑜一命。” 言辞之激烈让曲无极都不禁跳了跳额头上的青筋,这不是胡闹么,曲无极实在是对这个师叔祖的性子无奈,连忙对顾瑾说道:“师祖别将师叔的话放在心上,师叔只是救人之心太过于迫切了。” 顾青辞一手抓起那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孩,向着凌雪儿冷厉的说。“我以为你这次远行应当收敛了些性子,看来还是那般执拗,你刚才所言勿得再提,明日便去冰洞里禁闭五年。” 凌雪儿挺直身板,倔强的说:“我的错我愿意一力承担,但是师叔不能伤傅瑜性命,如果师叔不把他留在云霄宫,我是不会认错的。” “胡闹!北越雪你是不是要一个人承担云霄宫百年的气运,就算以身受死也不怕吗。” 顾青辞额头冒出几根青筋,咬牙问道。 第3章 幼童 “我愿意。”凌雪儿一字一句的回答道,脸色格外平静。 顾青辞讥诮的看着她,所有的怒气面对这种自以为是的善良如同打在棉花上一样。傅瑜感受到了危机,紧紧的抱着顾青辞的手臂不放手。 随及凌雪儿坚定的说道:“我愿意以一人之力,承担这个孩子今后的所有,如果日后他对于云霄宫有所威胁,我会亲手杀了他。” 话已至此,顾青辞再说什么似乎都是多余,最后还是不得不妥协一步。 只因为她是凌雪儿。 顾青辞冷笑一声:“既然接受受罚,自个去冰洞吧。” 然后稍稍停顿了一下,对着曲无极说:“这孩子我带回无念山了,记为我名下的亲传弟子吧。” “老祖的意思,是要收他为亲传弟子?”曲无极还有些愣怔,一时反应不过来。凌云老祖数年来沉浸修炼,从未有过任何徒弟。 “自然。”顾青辞不欲再在这件事上纠缠,作势要拧着傅瑜回自己洞府。 四人因这突如其来的反转而诧异,眼见着顾青辞拧起傅瑜,那小胳膊小腿在空中晃悠,但是傅瑜还想顺着爬到顾青辞身上去, “师叔你真的愿意收他为徒!”凌雪儿惊奇的从地上站了起来。继而又警惕的问。“师叔你什么意思,这孩子这么小,莫不是要带回去折磨他吧。” “” 顾青辞冷哼了一声,明显懒得理凌雪儿。 这突如其来的转折太大,曲无极倒是松了口气,思索着送些什么去顾青辞的洗尘洞,凌雪儿则是开始反思今日有些冲动的行为。 顾青辞带走傅瑜前还吩咐了句。“这孩子以后改名为顾瑾。日后你们莫要向他提及傅家之事。” 怀瑾握瑜,日后便是顾瑾了。 一念成仙,一念成魔。 顾青辞不知道自己这样的做法到底是对是错,但他到底是仁慈了那么一瞬。 他不希望这个孩子会是第二个北越雪,更不希望当年的悲剧重演。 云霄宫的弟子一旦结丹便可以在门派给定的地点自辟洞府,而像顾青辞凌雪儿这样的大能更是可以随意选一地点开辟洞府,当年顾青辞为图清静,无念山洗尘洞离着云霄殿有着千里之遥,虽然千里对于顾青辞而言也就是施展一个缩地成寸的法术的时间,但是小小的顾瑾可经受不住这般的法术。 凌云老祖虽然经历过几百年的时光,大多都是独来独往,哪里知道这幼童该如何精细教养。略一思考,他随手召来两只仙鹤,将顾瑾抱上小的那一只仙鹤上面,又施了法术在顾瑾周围形成结界。 至于抱着顾瑾御剑回去,他想都没想过。 仙鹤飞的不高,足以看清云霄宫的高山流水。纷纷落下的雪花将整个云霄宫染白,不似凡间,经过树木丛生的密林之时,可见里面昏暗幽深,隐秘而惑人。 梅花潭似真真面,留我倚阑干。雪晴天气,松腰玉瘦,泉眼冰寒。 传言道,云霄宫的第一代掌门人是被天山景色所震惊顾而选择在此开门立派,此言虽不可尽信,却也可见天山上钟灵敏秀,犹如仙境。 和顾青辞所料相同,顾瑾在鹤上确实不会安分,因为有着结界的缘故,云霄宫的雪不会落在顾瑾身上,雪花落在无形的结界上便化散了,顾瑾看见却兴奋极了,总是伸手想去触碰结界,不安分的在仙鹤上扭动,顾青辞也心大,对此视而不见。 “拔拔拔拔唉”顾瑾有着婴儿肥的小脸上一本正经,眼睛瞪的圆圆的,拍着小手掌,嘴里嘟嚷着。“拔唉,拔唉,耶” 猛地爆发一阵欢呼,时不时还偷偷扭头盯着他身后的顾青辞。 他在说什么? 顾青辞虽面色不显,却对顾瑾莫名的兴奋十分不解。 但是很快又抛开这念头,顾瑾实在是太小了,顾青辞见到的这般大小的孩童不是在地面上捏泥娃娃打滚就是在妇人怀里哼哼唧唧。 顾瑾身上的杀伐之气仿佛与生俱来的,顾青辞都要有几分忌惮,若是这个孩子日后乖巧听话也罢,要是任性妄为的话,他还是将他关在无念山上吧。 顾青辞的府邸洗尘洞并不华丽,反而可以说极其简陋,本来也就是当初他随手在墙上凿的一个洞府,走到里面分为三个洞,一个摆放顾青辞的藏书与心得,一个只有一张床榻,榻上丢着一块破旧的蒲团以及一个石桌三个石凳。还有在暗处,是顾青辞的密室,也就是练功室。” 顾瑾开始还好奇的爬上床榻研究那个蒲团,但是没一会就兴致缺缺了,打量了再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以后,缩在角落里昏昏欲睡。 顾青辞坐在石凳上任由顾瑾自己摸索,等他睡熟后轻声喊道:“浅浅。” 一个身穿蓝白色道袍梳着双环髻的女童慢慢的从洞外走进来。这女童不过成人一半身高,身材瘦小,肤色苍白,相貌很是普通,而最为渗人的是她的眼睛呈墨色,不同正常的人的眼睛中的眼白,她的眼睛是纯黑,深沉的墨色里不透一点光亮。 “浅浅,他是你的小主人顾瑾,以后你要尽心照顾他。” 她是顾青辞好友无常君花湘子送的傀儡,极有灵性,可以听懂人语,平日里顾青辞的生活琐事皆是她打理的。 “是,主人。”浅浅垂了垂头,细细的打量了顾瑾一番,便转身退出去了。 浅浅是无常君早年之作,现在说起来有着诸多缺陷,单在外形上和常人就有许多区别,比如肢体的僵硬,似鬼魅的声音,要是被不知情的人看见了还以为是妖魔鬼怪,但是顾青辞向来随意,并不计较这些细节,是以这个傀儡陪伴了顾青辞漫长的岁月。 一身月白色的长袍,手执书卷,夜明珠的微光落在顾青辞无可挑剔的侧面,显得分外美好,遗世独立。 “唔呀唔呀喔二,唔呀,苏苏!” 顾瑾可不觉得破坏这样静谧的环境有什么不对,一觉醒来便不安分的在浅浅新准备的绸被上翻来覆去。 顾青辞不禁扶额,在云霄殿时并不见这小子闹腾,如今才第一天就开始吵嚷起来了。 顾青辞开始还不知‘苏苏’这个词是叫的他,后来才发现顾瑾特别喜欢叫苏苏这个词,每天都要不停的喊,每当顾青辞因为他喊的声音将焦点放在他身上后就开始咯咯咯的笑,一见顾青辞不理他了就开始接二连三的叫唤。 “苏苏,喔二,二,唔哼哼”顾瑾爬到床边,头不停的摇晃,双手抓着自己胸前的衣襟,不停的叫唤,试图吸引顾青辞的注意力。 小孩子动起来真是天翻地覆,顾青辞被他闹的倦了,把浅浅叫进来问应该怎么办。 浅浅也不知,盯着顾瑾看了许久觉得他是饿了。 “饿?” 顾青辞坐到床边摸了摸顾瑾的肚子,确实瘪瘪的,他辟谷多年,饿是什么滋味一点也不记得,反而倒是疏忽了顾瑾只是一个普通人的事实。 想着这孩子离筑基至少还有十多年的时光,便叫浅浅去弄一碗米粥来,并吩咐以后每日为顾瑾准备三餐。 浅浅端来米粥后,顾瑾却死活不肯吃浅浅喂的,一定要顾青辞亲手喂才肯张嘴,哪怕顾青辞不停的将勺子戳到顾瑾小小的牙齿上面,顾瑾也不喊痛,反而得意洋洋的样子。 即使顾青辞一点不想纵容他,但是顾瑾立马就开始大喊大叫,还会摆一张特别委屈的脸,不停的喊:“苏苏,苏苏。” 顾青辞被闹的没法子只好依他。 但是他肯定了一件事,这孩子之前的沉默乖巧全是假象,不知道有多顽皮。 好不容易喂完了米粥,顾瑾却没有消停,嚷嚷着:“锅锅,绕锅锅,绕锅锅” “” 锅锅又是什么东西!! 顾青辞扭头问:“你知道吗?” 浅浅那张几乎没有什么表情的木头脸百年来出现第一次为难的表情。“不知道。” 后来顾锦吵了好久,顾青辞才知道那是掌门当时给的枯落果,顾青辞自己尝了一下,再也不肯再尝第二次。 至此之后,负责采卖的弟子每日除了要给凌云老祖的洗尘洞送三餐,还要給洗尘洞送约莫二十个枯落果,还是越酸的越好。 “我说的能有假,我每日要往洗尘洞送一篮子果子。” “枯落果那么酸,凌云老祖真的吃的下?” “说不定我们去吃也能沾沾福气呢!” 云霄宫前山最外面不少外门弟子在偷偷采摘枯落果,一个紫玉发冠,身上还穿着镶着金银玉石的华服锦衣的幼童走过来,问道:“你们在干嘛?” 有人没有回头直接回了一句。“采果子。” “采果子干嘛?” “当然是送给老祖啊,你是不是傻?”那人继续回答,突然觉得不对,回头看了一眼,说话的不是入门弟子中天资最高的掌门人的亲传弟子叶盏是谁。 那人连忙转身行礼。“见过师兄。” 其他众人听见也反应过来,跟着行礼。 “哼,你们真无聊。”叶盏不屑的说完便转身走了。 凌云老祖出关,还收下一个亲传徒弟的消息很快便传便了云霄宫,羡慕嫉妒恨者比比皆是,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化神大能,普通人这辈子都未必能见一眼,就是不知道谁祖上烧了高香了。 这个消息放在其他人身上也不过是宗门最新的传闻而已,但是放在这些多嘴的外门弟子口里就变成了另一种说法。 刚才会恭恭敬敬的外门弟子皆换成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什么破少爷架子,这个叶盏不就是掌门的弟子吗,真是讨厌死了。” “谁不知道老祖收了一个徒弟,哪里还有这个叶盏什么事啊。” “老祖一声不吭的收了一个徒弟,不会比这个叶盏的资质还要逆天吧。” “也没听说老祖会收徒弟啊,到底是哪个人捡了便宜。” 几人抱怨了几句,又接着采枯落果想去讨好老祖,至于老祖新收的徒弟到底什么样子,纵使好奇,却一点消息都打听不到。 第4章 莲丘 直到夜晚顾瑾入睡后,顾青辞才得一时的宁静,他为顾瑾拉了拉被子,独自进了密室。 说是密室但也没有什么价值连城求之不得的宝贝,不过是一排柜子,陈列了一些小玩意,而最顶上摆着整整齐齐的古籍。墙上挂着一把青铜色的长剑,剑鞘上印着繁复的花纹。 顾青辞仪态不整的躺在角落里一个绑着藤条的桃木椅上——这还是他少年时做的小玩意。 慵懒的从储物戒指中取出几坛酒,轻轻哼着不成调曲子。 “我有一壶清酒醉人我不喝,你看着我你渴不渴美酒呀饶舌” 不顾形象直接整坛整坛的灌入喉中,酒坛便随意一丢。 洒漏的酒水溅湿-了胸前的衣襟,白-皙的脸上微-红,头发散乱。向来冷淡的气质被一种别样的旖-旎打破,想将其揽入怀中蹂-躏。也幸而此处无他人得以看见,如同高山白雪的化神老祖居然会有这样的场景。 只有抬头灌酒的时候能够看见被青丝遮住的,那双往日沉静如水的眸子竟变得赤红,宛如入了魔一般。 顾青辞抱着酒坛子,眼神迷-醉。 他低声喃喃道:“莲丘再来一杯。” 恍惚之间,似乎真看见一个青衣道人在竹林边倒酒,那笑容依旧温润如玉。“我这杯竹叶酒你可不能贪杯。” 他同样笑回道:“莲丘你又不是不知道,一杯怎么可能够,来来来,满上满上。” 青衣道人好脾气的又倒了一杯,道:“就一杯,不能再多了。” 顾青辞满足的捧着酒杯,却又听见那人叹了一句:“你呀你日后要是没有我为你酿酒怎么办!” “怎么会没有你!莲丘!” 猛地清醒,哪来的人影,一切都是虚幻,不过是空无一人的石室罢了。 顾青辞握住腰间的冰凉的笛子,细细摩挲间想到,是真的不在了啊! 嗜酒才是顾青辞少有的真正的陋习。 顾青辞在口腹之欲里面,美酒是真正离不得,原来的凌云道人虽然好美酒,还曾因美酒游历天下,却知道节制,从不曾酗酒,反而化神之后,梦回经年想起一些旧事,想忘又忘不了,只能刻在心中腐烂。 酒虽不能让他彻底忘记,但好歹也能一时迷醉,得以尽欢。 “我之过我之过啊,岂能怪他人。” 他原以为,化神之时早已祛除心魔,这些不过是他活的太久了的一些回忆罢了,直至今日面对凌雪儿的质问他才发现。 哪里祛除,反而魔种于心才是。 他终究是怨凌雪儿的,不仅是他,他们大抵都是吧。 都说修真无岁月呀。 那些白骨都已经被人所遗忘了,那为什么有的人还要记得那么清楚呢? 真羡慕那些会肆无忌惮的人。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凌云老祖,又能做什么呢。 又忆起当年掌门之言。“青辞,你生而便在云端之上,我希望日后若是有一日,你不要忘了师门才是。” “哈哈哈”又是一阵癫狂之笑。 顾青辞摸了摸笛子,将它贴到脸上,低低的说:“我知这世道又将大乱,而我,也只有你了。” 顾青辞挥手将狼藉的地面清理的干净,又给了自己一个净身术。他知晓现在心境一片混乱,若是情绪再波动下去,说不得就要被心魔控制。 他走向密室中间的蒲团盘腿坐下,闭上眼睛开始平心静气。 不知过了多久,眸中血红尽消之时他才睁开眼睛,揉了揉额头,眉眼尽是倦意。 他闭关百年就是为了祛除心魔,却至今难以除之。 他兀自思索着,突地听见“哇——”的一声哭声,外面的小顾瑾不知何时醒了,见顾青辞不在旁边,又闹了起来。顾青辞仔细一听,正喊着:“要碎碎,苏苏,碎碎。” 顾青辞沉重的心情却突然放松下来,无奈的离开密室去看顾瑾的状况。 虽然这个孩子身上有着不祥预兆,可是上了无念山后,也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吃喝玩乐皆于普通孩子相同,也许真的能好好教导一番才是。 顾瑾果然坐在床-上,见顾青辞过来,身子立马摆的特别的端正,如果不是脸上还有泪痕,那模样真是说有多乖巧就有多乖巧。 顾青辞已经见识到他的古灵精怪,不以为意的说:“小坏蛋。” 他凑近顾瑾想把他平放在床-上,谁知一靠近一点,顾瑾就用肥肥的小手拍开他。 顾青辞不解,凑上去又被拍了一次。 “好吧,我不碰你。”顾青辞站的远远的,示意他自己躺下。 顾瑾却指着顾青辞大喊:“坏蛋,坏蛋,臭臭,臭臭。” “” 向来说不准词的顾瑾突然一下会了两个词,而且还发音挺标准的,关键这两个都不是什么好词吧。 顾青辞一时无语凝咽。 顾青辞想不到喝过酒的气息还能被顾瑾发现,又见顾瑾挺排斥的就想哄着小孩睡后去沐浴一次。 “睡觉。” “唔”顾瑾听了他的话乖乖的躺下,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顾青辞,像在思考什么问题一样。 “闭眼,睡觉。” 顾瑾看了一会后收回目光,顾青辞还以为他安分了,结果顾瑾张口就是巴拉巴拉一堆。 “唔握,尼透透滴甘惹坏是,唔生起拉,米米唔卜汀尼滴,唔先尼呸唔碎碎” 顾青辞冷着脸,然后作势要走,看见顾瑾不满的样子,不得不又回去,这家伙,又不让走也不让留。 顾青辞永远拿顾瑾没辙,最后还是等顾瑾不拍他了,待在顾瑾旁边。 听着顾瑾的呼吸声,看见他香甜的睡颜。心中不自觉的有些羡慕,你啊,差点可是死在我的手中。 不知什么时候,顾青辞也倒在床-上跟着小顾瑾一起睡了过去,小小的顾瑾躺在顾青辞怀中,一只小肥爪搭在顾青辞脖子上面,一只抓着顾青辞的手臂,整个头埋在顾青辞胸膛里,充满占有欲的姿势。 一夜安眠。 有些东西是真不能纵容,顾青辞觉得这个小东西已经要在洗尘洞称霸王了。他每日要服侍这小东西用三餐,喂他吃枯落果,晚上还要黏着他睡觉,最过分的是,顾瑾不让顾青辞喝酒,别说酗酒,一滴酒都不让顾青辞碰。 开心的时候还要拉着顾青辞一起躲猫猫——前两天新发现的游戏。 不开心的时候要命令顾青辞给他洗澡——其实是玩水。 顾青辞从未觉得,原来每年,哦,不是,是每日的时间都如此难熬,每天被顾瑾闹的鸡飞狗跳已经变成了一种家常便饭。 他三四岁的时候也有这么闹吗?顾青辞有时候会想。 答:肯定不是。 有一日掌门曲无极上洗尘洞来看望顾瑾,围观了凌云老祖养孩子的日常之后,幸灾乐祸的说:“你以后不敢再收徒了吧。” 顾青辞无奈的道:“他就是最后一个了,怎么可能还收。” 顾瑾坐在旁边,把玩着顾青辞头发,玩了一会之后,觉得顾青辞冷落他了,一边叫嚷一边扑到了顾青辞怀里。 “抱抱,抱抱嘛”小顾瑾翘着嘴巴,委屈的看着顾青辞,最后顾青辞还是将他抱起,粉嫩的小脸贴在顾青辞颈间,暖暖的,像一个小火炉。 “哈哈哈”曲无极也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被顾青辞不着痕迹的瞪了一眼。 “师尊,师尊,我引气了。”七岁的小顾瑾欢快的跑到洗尘洞前,雀跃的看着正在看书的顾青辞。 顾青辞猛地抬头,神色晦明。他抿了抿唇,尝试将脸色变得和蔼的一点,快步走到顾瑾面前,握住他的手腕。 顾瑾甜甜一笑。“师尊是不是呀?” 双灵根的弟子,可从没有这么快引气入体的先例,顾青辞眼底复杂,连握住顾瑾的手腕也不禁更加用力。 “师尊,痛。”顾瑾感受到身边的低气压,怯怯的看了一眼顾青辞。 顾青辞漠然的收回手,沉默了许久,道:“既然你已经引气了,也算是半个修真者了,我会吩咐浅浅为你准备洞府,日后你便认真修习吧。” 顾瑾愣了愣,没懂顾青辞的意思,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顾青辞重新设了洗尘洞的结界,不再让他随意出入。 纵使顾瑾在洗尘洞门口哭了整整一天,顾青辞也没有改主意。 曲掌门知道了,告诉他。“你长大了,不应该再黏着凌云老祖了。”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小包子也变成了一个青葱少年,终年冷清的无念山也有了人气。 顾瑾和顾青辞没有半分相像,乖巧聪颖,与人相处都会面带笑意,和顾青辞的面瘫截然不同,有时候顾青辞都想不起来,这个少年身上有他不祥的预言。 曲无极对着顾青辞夸道:“顾瑾这孩子太听话了,今日还替我去栖云台讨要灵器。” “是你不想见苦生的冷脸吧。” 曲无极讪讪的笑了笑。 所幸顾瑾并没有在洗尘洞里被顾青辞养成如他一样的冰山,顾瑾的性子外向,无论做什么事情都笑意吟吟,让人感觉入沐春风,再加上他那俊朗的容貌和出众的气质,见过的人都要夸赞几分。 “顾师兄不愧是凌云老祖的徒弟,不仅资质过人,性格也十分温和。” “前些日子我被人欺辱,也是顾师兄为我解围。” “对呀对呀,顾师兄还送了我伤药,不知道顾师兄日后会不会在宗门找伴侣。” 顾青辞从未拘束他的出入场所,因着他是凌云老祖的徒弟,辈分还高上众人许多的缘故,顾瑾在云霄宫的前山后山都出入自由,有时采些药草送于其他弟子,云霄宫众人对他更是好感倍增。 顾瑾在人前笑了笑,转过身眼底却是一片不以为意,纵使天生就知道怎么去获得众人的好感,但是却不知道该如何去讨好他的师尊。 第5章 叶盏 与顾瑾的锋芒毕露相反,一直名声不显的掌门人亲传弟子,被誉为这代资质最高的叶盏。一直是被拿来与顾瑾比较的对象,但是这些一直声名不显,却在顾瑾十四岁之时与他一同到达练气后期,宗门里对于两人的关系又开始议论纷纷。 顾瑾没见过这个掌门亲传弟子,但是对于一些人的恶意揣测也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顾瑾原以为叶盏也是这么想的。 直到刚寻的灵草猝不及防的被人拔走,他抬头就见一少年得意的晃了晃手。 “传言中老祖的徒弟,也不过如此。”少年身穿云霄宫所有内门弟子一般款式的白色道袍,长发被白色的发带绑住一丝不落,眼角微扬,似轻蔑又似毫不在意。肤色胜雪,浅紫色的唇色显得他身体有些羸弱,但挺直的身板让人感受到这个少年内心的骄傲。 “确实只是如此而已。”顾瑾莞尔一笑,并不生气,站起身子拍了拍衣服边角的灰尘,转身欲走。 叶盏皱起眉,从背后拔出扁厚粗长的剑拦住他,沉重而又笨拙的剑身与少年身上的华贵之气格格不入。 没有开刃的重剑重重的插入地面,惊起一片飞禽走兽。 “你这是看不起我。”没有询问,肯定的说。 顾青辞笑了笑,漫不经心的说:“没有啊,掌门人的徒弟,谁会看不起。” “你”叶盏本就是故意来挑衅,但是对面毫不在意的样子还是让他动了几分真火。 “我要向你宣战,不是都说你很厉害嘛,我们来试试,三年之后,谁能更胜一筹。” 顾瑾微微眯了眯眼,剑修大多以剑身轻巧为主,如果用重剑的话远远要比轻剑难,叶盏能够驾轻就熟的拔出此剑就说明了其不凡的造诣。 传言叶盏是世家子弟出生,从来都是天之骄子,那份傲气,确实不假。 只是不知道,这个世家子弟是如何隐藏了多年,直至今日,才欲和顾瑾一争高下。 顾瑾竟觉得,这双眼睛,这份骄傲,像极他的师尊,凌云老祖。 “好。”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口干舌燥。 此约定不知被何人传了出去,倒是起了不少叶盏心胸狭隘与顾瑾不和的流言。 不过本就是被一直比较的对象,掌门人的亲传弟子与老祖的亲传弟子。虽然顾瑾的资质后来已经被众人知晓并不如传言中那般厉害,但是这些年飞快的修炼速度却是众人熟知的。 “我们来试试,三年之后,谁能更胜一筹。” 顾瑾控制不住的想将叶盏与顾青辞作比较。 白色的道袍随着微风拂动,飘逸绝伦,衣袂翻飞间,露出一截雪色的手腕,虽然只握一柄木剑,但是丝毫不影响其手中的招式凌厉。林中鸟儿被惊散,落下一地枯枝。 不,根本没有可比性,师尊身上没有那份矜贵傲气,反而更加沉着稳重,一举一动皆勾动着他的心弦。 他骤然抬头,眸中冷漠无情,仿佛世间没有什么能入眼。这般仰望师尊,根本不敢起丝毫猥亵之意。 顾瑾感觉自己仿佛心跳漏了一拍,手下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咔嚓——”一声,顾锦手中的木剑已断,对面的剑已直指他的喉咙。 “我输了。”顾瑾放下手中的断剑,低头认输。 顾青辞听闻并未放下手中抵在顾瑾喉间的木剑,反而慢慢的用力向前压下去。木剑虽钝,也留下一道红痕。 顾瑾抬头望向顾青辞,不明师尊的意思。 “你觉得,用尽全力,你能在我手下过几招?”顾青辞手中的剑向下划,划过脖颈,直指心脏。 “不到一招。” 顾瑾僵硬的任由他的剑作乱,那轻轻的触感仿佛不是长剑指向,而是师尊的手在抚摸。 “如此。”顾青辞手中微微施力,只听剑刃破空之声,顾瑾的上衣尽碎,破破烂烂的挂在他的身上,若是将碎片扯去,那便是着胸膛了。 “那就是说,本尊的剑术难以指导你了?”顾青辞眯起双眼,轻描淡写的抬手将木剑毁为粉末。 “弟子不敢。”顾瑾虽觉得师尊现在模样好看极了,心脏也忍不住乱跳,还是知趣的低下头,恭敬的道。 顾青辞冷哼了一声。“我看你可没有什么不敢。” 顾瑾连忙认错。“是弟子错了,弟子刚才因想起与掌门弟子叶盏定下的三年之约,方才走神。” “三年之约!”顾青辞重复一遍,看着眼前因着上身而微微抖动的少年。容貌俊朗,温文儒雅,眉目里尽是风流之意,不像是清心寡欲的修真之人,反而像北越国里那些拈花惹草的公子哥。 “你可知宗门之内不可私自斗殴。”这是他养出来的少年,莫非是他太宠他了,养成这副德行,顾青辞微微皱眉。 顾瑾见顾青辞皱眉,以为顾青辞生气了。连忙解释道:“这不是斗殴,是叶盏向弟子的挑战,弟子愿意一试。” “顾瑾。” “弟子在。” 顾青辞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负手转身。 “这几年来你不仅学会了偷懒,投机取巧,还学会了油嘴滑舌,我何时教了你这些东西?”“不仅如此,你还学会了撒谎,你刚才到底在想何事?那副春意盎然的模样,我倒想知道是哪家姑娘勾的你魂不守舍,还是说,是那个叶盏?” 这么多年来师尊第一次说这么多话,但是内容却惊的他冷汗直下。 “弟子绝无此心。弟子自知今日行为有失,愿师尊责罚。”顾瑾哆哆嗦嗦的说,不敢反驳顾青辞之言,他虽仰慕师尊之及,但又如何敢当着师尊之面夸赞师尊的容貌。 这个年龄的少年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有了意中人也不奇怪,顾青辞也只是稍稍点透他,却不想顾瑾反应如此激烈,以为是言辞过于严厉,少了些责怪之意,便不欲细究了。 “日后每日练剑多加两百遍,道德经多抄二十份。你还未结丹,不可行逾越之事。” “是。”顾瑾虽不清楚师尊所言的逾越之事是何物,但是还是狠狠的告诫自己不能再亵渎师尊。 顾瑾没想到这么容易过关,心中正暗暗松一口气,准备退下之时。又听师尊道:“我听说,那个叶盏,是曲掌门的亲传弟子,与你一般大?” 顾瑾一愣,答:“是。” 顾青辞挥了挥衣袖示意他离开。 对于师尊的赶人之举,顾瑾也未曾深想,岂知他的师尊此刻正在担心他是否好龙阳之癖。 不仅如此,依凌云老祖多年的阅历。顾瑾这般容貌的少年,多半是雌伏才对。 此话暂不表。 顾瑾有些担心。师尊对他到底责罚虽不算重,但是他已一月不曾传召他了。他连面都不曾见到,自从他七岁师尊将他赶到独立的府邸以来,若是没有允许,他是不能随意进顾青辞的洗尘洞的。 不管顾瑾怎么辗转反侧,顾青辞却在洗尘洞里与人相谈甚欢。 那人坐在石凳上,一身华贵的青莲色勾金线镶边锦袍,单看侧脸,棱角分明又刚硬,浓黑的双眉下一双桃花眼斜睨,似笑非笑,不是多情更胜多情,他的唇极薄,但是嘴角微微勾起的弧度邪肆而迷人。他手中摇着一柄红玉制的桃花扇,画上的人眉目艳丽更甚娇花。 通身华贵的气质与洗尘洞格格不入,与旁边一身朴素道袍的顾青辞比起来,宛如王公贵族之于落魄书生,此言虽过于夸张,却也验证了人要衣装,佛要金装这个道理。 第6章 无常〔捉虫〕 “你当初突兀的闭关可是让我吃了好几个闭门羹,今日我便讨债来了。”那人一把收起扇面,用扇子敲了敲石桌,做出一副泼皮无赖的模样。 顾青辞端起茶轻抿一口。“哪里寻的破扇子,莫非是学的七可道人不成。” “我可不像他那么俗气。”无常君花湘子笑的别有深意。“好看么,我新寻的美人,做这扇面最妙了。” 顾青辞扫了眼,显然兴致缺缺。 “你我也有百年未见,想不到你还是这副木桩模样。当初意气风发的凌云子,怎么变成这副鬼模样了。”花湘子不安分的伸出扇子想要调戏顾青辞,却被顾青辞一根手指拦住。 花湘子脸上一僵,若无其事的收回手,感慨道。“是了,我忘了,你都是凌云老祖了,我等望尘莫及啊。” 还记得那时五人携手游历北域大千秘境,这人便是最有主张的一个了。 说完又低低的笑了两声。“你说你多久没出这云霄宫了,你是打算待在这天山上空守无尽岁月吗?凌云啊,都是修仙者,及时行乐才是正经。” 顾青辞对花湘子的为人行事实在不算苟同,直接说:“你还是说说今日要与我有何事相谈吧?” “瞧,这上了年纪啊,记性实在是不太好。”花湘子用扇子拍拍头,一脸懊恼。 顾青辞对花湘子卖乖讨巧的行为不以为然,只等着他说后文。 花湘子稍稍端正脸色,道:“你应当知道,魔道中人联手将他们的魔尊弄的身死道消吧。” 自顾青辞曾经屠尽魔道数名大魔之后,魔道中人一直魔心散漫,虽然有魔尊也没有齐心,内斗更是常事,换个魔尊也不是什么大事。 顾青辞眯起眼睛不知想起何事,歪着头问:“你觉得,魔也有道?” 花湘子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了些。“世间大道三千,有以杀证道者,亦有千奇百怪不同的道,魔道自然也是道。” 顾青辞冷哼一声。“魔道至今可无得以证大道功德圆满之人。” “那修仙者有吗?”花湘子反问。 “” 修仙者至今,从未有历史记载的得以飞升过,而顾青辞是千百年来唯一一个化神修为的修真者。 “虽论道我肯定不如凌云老祖你,但是世间事物皆有灵,三千大道皆是道,这可是我们当初入门时便学的道法。” 顾青辞无话可驳。当年他的师祖便说过他太过偏执容易陷入困境。 “那魔尊身死道消后,为首之人便登上了魔尊位置,称之为浮夸魔尊,奇怪的是魔道几个长老皆真以此人马首是瞻,但我听说此人也不过堪堪魔婴中期而已。” 魔婴中期与修道人的元婴中期相当,但是魔功多半嗜血霸道,是以能稍稍胜于普通修真者。 顾青辞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说,这表面上的魔尊什么还不够看,顾青辞算到这世间马上有一场浩劫降临,正邪皆要被卷于其中,避无可避。他本意就是待顾瑾长大以后亲自去寻那源头。 “浮夸魔尊登上魔尊之位后魔道收敛了不少,只是他最近收了个炉鼎,听说那炉鼎艳丽无双,只是根基差了点,浮夸魔尊还想以百魂之法为其结丹,如今魔道又有人蠢蠢欲动,借此肆虐横行。” “百魂之法?”顾青辞眯起双眼,他曾在古籍中见过,是一个极为阴毒的法子,应当是取十名童子之魂,十名童女之魂,七十七人阴年阴日阴时之人,三名结丹圆满的修者献祭。故而得到鬼婴丹。 “现在已经有魔修借此名义动手,虽然他们未能得逞。这不过是个名义而已,但是现在修魔者都及其狂妄残忍,我太虚宗已有人发现了修魔者踪迹。” 太虚宗,仅此于云霄宫的第二大修真门派,若是真有修魔者意欲不轨,那才是找死。 “我今日前来主要是告知一些魔道的消息,另外,想向你来道别。”花湘子说完这些近闻,脸上一黯,握住扇子站起身子,抱了抱拳。 消息来的太突然,顾青辞皱起眉站起身轻呼:“你要去哪?” 花湘子笑了笑。“天下如此之大,不游历一番岂非君子,我也要寻觅进阶的法子,以期同你煮茶论道,我已向七可师兄道明我意,顺道来你着云霄宫看望看望你,只是这一别,不知何时能再见。” 自当初一别之后,他们五个人便鲜少相聚。 顾青辞一怔,轻声道:“那便,有缘再会。” 他目送着花湘子离去,突然想起一事又上前两步,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一道含有他神识的道符来。 “等等,这个给你。” 化神大能的道符,足以保他一次平安,花湘子接过,笑的更明丽了。“有心了,谢谢。” 顾青辞摇了摇头,将他送至洗尘洞门口。 若真说与凌云老祖相处甚久的道友,也只剩下无常君和七可君,即便如此,也已是百年未见,今日得以相见,想不到竟是离别。 花湘子背过顾青辞之后,眼底闪过一丝失望,轻叹了一口气,御剑离去。 而离洗尘洞不远的一个小洞府门口,顾瑾远远的看着离去的紫衣道人,眉头紧皱,心中莫名的堵着一口气。 那个紫衣人身上有着浓厚的灵气,想必是如同师尊一样的大能。 顾瑾觉得自己魔怔了。 自从看见那个紫衣男子从洗尘洞出来之后他就一直心神不定,本只想去后山熟悉一下剑法,结果闯入后山深处也不知。 繁密的树林遮天蔽地,交错的枝干紧密的缠绕,若不是还是白日,缝隙里还能透露些许日光,这树林里怕是伸手不见五指了。 顾锦从储物戒指中掏出夜明珠,幽幽的荧光在深林中也不过就能照亮十尺不到的距离 “吼!——” “嘶——嘶——” 越是深入,危险的气息越是让顾瑾暗中提高万分的警惕。 山中多精怪,更何况是云霄宫这般灵气聚集的风水宝地,为了磨砺弟子,云霄宫中人没有将前山和后山的妖兽赶尽杀绝,反而任由其生存繁衍。 越是修练多年的妖兽越通人性,远远的躲在深山老林处,但是若是有人踏入它们的领地,那它们也会毫不留情的将侵入者当食物解决。 密林里实在太暗,十尺的距离还是太短,他小心翼翼的放出一点神识,只敢探明危险情况,之所以这么还是害怕惹到高阶妖兽。 尽管在数次碰见一些妖兽之后,顾瑾对于这些妖兽的习性都了如指掌。但是毕竟这里过于昏暗,而且他闯入了太深的密林,万一遇上什么大妖就太麻烦了,凭他炼丹后期的修为,遇上一两只三四阶的妖兽还有一战之力,若是遇上五阶的妖兽便是与筑基前期的修士相当了,他还没有那么狂妄。 前段日子他在这后山颇有收获,剑法的提高也突飞猛进,反而遇到了瓶颈。 他已经在这深处转悠了一个时辰还未出去,万一回去迟了,给师尊留下懈怠偷懒的印象就太糟糕了。 “嘶嘶——嘶嘶——” 之前便隐隐约约听见的动静越来越清晰,而一条有顾瑾小腿粗细的,全身橘黄混合着黑色斑点的巨蟒猛地从前面的一棵树上窜下来,蛇头高高昂起,不断吞吐着猩红的蛇信子。一双碧绿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 如果仔细看可以发现此巨蟒的鳞片如刀片般锋利,足以显示其深厚的修为。顾瑾在心中苦笑,这条蛇已经六阶了,难怪他的神识也未察觉到。 六阶的妖兽已经接近筑基后期的修为了,在妖兽短短的几年寿命里面,算的上真正的大妖了,顾锦停下脚步不敢轻易妄动。 正如顾瑾握着剑一动不动一样,巨蟒同样原地深深的注视着他,如果不是其攻击性的姿态大概还会觉得它毫无威胁,一人一妖皆在试探对方的破绽,寻找一击必中的进攻方式。 面前的妖兽叫墨泽蛇,顾瑾曾遇见过低阶的墨泽蛇,和一般蛇打七寸不同,墨泽蛇的要害随着其修为变化,比如三阶的墨泽蛇,其要害在从尾部数六寸左右的位置,顾瑾遇见的墨泽蛇并不多,这还是从杂谈中看见过的,顾瑾上下凝视面前的巨蟒,观察其要害可能在的地方。 这个墨泽蛇的姿势很奇怪,蛇尾在身后延伸,而蛇身中下段不规则的盘曲,顾瑾心中飞快的思考哪里是真正的要害。 “嗖——”的一声,巨大的蛇尾突然朝着顾瑾的头拍过来 顾瑾连忙用发动灵力将灵希剑挡自身前躲了过去,这把灵犀剑是上品灵器,若不是顾青辞已经在里面灌注了灵气,顾瑾根本催动不了它。这也算是顾瑾的一个依仗,顾青辞并未给顾瑾什么逃命的灵器或者符篆。他师尊曾经说过,一个剑修选择逃跑之时他就是懦夫,如果不敢迎难而上,那就选择自爆吧。 顾瑾从来不觉得自己是懦夫,但是他依旧在寻找机会逃离这条蛇,在绝对的实力之下,任何自以为是的骄傲都是愚蠢,他不愿让师尊失望,更不想以后有人提到顾瑾,变成一个在筑基期便遇难的弟子。 这条墨泽蛇太快了,若是他也有筑基后期的修为必然是不惧它的,但是现如今他还是太弱小,他或许可以凭借着一些特殊的技巧与其周旋一些时间,但长期以往他的体力一定不如妖兽。 顾瑾仗着自己木灵根的优势悄悄催动最近的树干生长以阻扰墨泽蛇的速度,另外左手掐着聚火诀,右手提剑迎上它的蛇头。 一击不成墨泽蛇愤怒的将蛇尾拍打在旁边一颗有着千年的大树树干上,大树微微颤动了一下,树身也歪了一点点。 第7章 筑基 看见树上纷纷落下的树叶顾瑾知晓这条墨泽蛇果然是开了灵智的,同样具有极高的智慧,顾瑾连忙向后闪退,步法在错乱无章中又具有独特的灵性。 和诸多的枯叶以及枝干一起向顾瑾扑来的还有翠绿的毒液,带着腥臭的味道包围了顾瑾,让顾瑾避无可避。 糟糕。 纵使顾瑾飞快的后退着,可是已经明显处于劣势的他如果不拜托困境迟早会沾上毒液。他微微一思索,在灵希剑上覆上一层灵力,将灵希剑抛向毒液。 同时再次掐诀在面前树立一面薄薄的木墙,他侧身扭转到左边一颗树后,凭空驱使灵希剑去阻止墨泽蛇的来势。 灵希剑上覆着一层红光和绿光,以一种灵蛇般的轨迹飞快的向墨泽蛇的眼睛插去。顾瑾在这场对决中可以说尽是劣势,他往日里惯用的火系术法只能借以灵希剑施展,因为害怕不小心将其他树木点燃惹来更多的妖兽。 墨泽蛇在剑影冲来之时骤的将蛇身缩小了一倍,并且凭借灵巧的身子在树干上绕行了一圈,转而继续向顾瑾扑来。 但是这次妖兽显然没有警惕顾瑾诡谲的剑法,顾瑾凭着击杀不少蛇类妖兽的经验自创了一套灵蛇剑法,而灵蛇剑法第一式必取蛇眼,在墨泽蛇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灵希剑自插入那双碧绿的眼睛。 即使如此,其蛇尾毫无缓冲拍打上顾瑾的胸口,顾瑾被扫到身后大树上,又是狠狠一撞。左手的肩胛骨因剧烈撞击而断裂,已是完全使不上力气了。本来大蛇的下一击一定是狠狠地卷起顾瑾,将其勒死,但是因为双目失明的原因反而放缓了动作,顾瑾借此靠在树上微微喘息了一会。 但也知已是难以逃脱此蛇蛇口下了,纵使失了双眼但是凭着妖兽的神识虽说麻烦些但还是能准确的找到顾瑾的位置,而失了双眼的墨泽蛇只会有着更强烈的报复。 顾瑾能感受到左手灵力流动正在修复着伤处,但依旧一点力气都用不上,因着刚才受力撞上树,他错过了最好的接住灵希剑的时机,他刚才已经用了不少灵力,现在也灵力有限,而且他的木系灵根太弱,并没有攻击力。 刚才的灵希剑上除了有他的灵火,还有墨泽蛇自己的毒液,是以墨泽蛇应当还会被毒性侵蚀而有数秒不能行动。 这毕竟是筑基后期的的妖兽,虽然妖兽少有灵智而显得鲁莽一些,一个大境界在顾瑾面前却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 他也不过能用些巧力拖延些时间罢了。 顾瑾暗暗叹了一口气,下定决心拼着性命最后一击。他暗暗蓄力,手中出现一个巴掌大的火球,这是顾瑾将其浓缩后的,威力更甚普通火系术法。 在墨泽蛇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向其蛇尾丢去。察觉到危险的墨泽蛇在毒性最后一秒一跃而起再次向顾瑾扑来。 眼盲的墨泽蛇的速度还是受到了影响,而其蛇尾避免不了的碰到的顾瑾的灵火。 “嘶嘶——嘶嘶——”和最开始象征危险的叫声不同,这次墨泽蛇声音充满的暴躁与愤怒,它将蛇尾盘绕在蛇身中间,飞快的游过来咬住顾瑾,而它咬的不是别的地方,正好是顾瑾刚才受伤的左手。 此时的顾瑾,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凭这条大蛇折腾。 虽然顾瑾处于将死边缘,可这条墨泽蛇的境况同样狼狈,在这场战斗中付出了远远超过顾瑾这个食物的价值的代价,顾瑾最后朝着墨泽蛇攻击方向几乎是不偏不倚丢在它的要害蛇尾之上,让它起码要养三四年的伤。 因为这里是它的地盘,所以它可不打算让这个食物轻易死了,它要用毒液浸泡他的全身再享用他,然后挂在树上风干,让他被腐骨鸟啄食,再将其骨头丢到旁边吞日虎的领地里让他被分尸啃咬。 猩红的蛇信子不断的吞吐着,绿色的液体滴到顾瑾的衣襟上,顾瑾的道袍立马就被腐蚀出一个洞并且向顾瑾的皮肉里腐蚀着。越想越兴奋,墨泽蛇的舌头从顾瑾的左肩移到顾瑾的脸上。 顾瑾皱着眉头,不到最后一刻他一定不能放弃。 他一定要变得更强才是。 弱者更弱,强者更强。他之前的心态太过散漫,从未意识到修真界的危险。 不禁想到高高在上的师尊,曲掌门曾说过顾青辞十岁便筑基,三十岁便结丹,曾经只身闯过无数上古遗址,仙人洞府。 “在将来的无尽岁月,剑不仅是你的武器,更是你的伙伴,无论如何你都不能放下手中之剑。” 而他仅仅是面对一只妖兽,便有怯意,靠着投机取巧还将佩剑丢了出去,如何能做一名剑修。 无数的念头从心中闪过。 顾青辞终于真正认识到了剑修的意义。 吾剑吾命。 不远处插入土中的灵希剑骤然发出一道白光。 灵希剑发出的白光让墨泽蛇潜意识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下意识的咬上顾瑾的脖子,而此刻空中却落下一道惊雷,直直的劈在墨泽蛇和顾瑾的身上。 顿时狂风大作,顾瑾四周的灵气也以极快的速度向顾瑾体力涌去。天雷劈在墨泽蛇的蛇尾处,本就是伤处的地方再次受到重创,让它再也猖狂不得,横在树下一动不动。 而同样是被劈的顾瑾却比墨泽蛇的下场好了太多,因为不断涌入的灵气在帮他重筑了受伤的左臂,灵气在他筋脉里不断的流动,洗筋伐骨。 幸而只是一道雷,威力并不算大,而且绝大部分劈在了墨泽蛇的身上。 顾瑾此时专注的却是加强刚才对剑修的感悟,他闭着眼睛靠着树盘腿坐下,身旁便是奄奄一息的墨泽蛇,因为灵气的聚集顾瑾身体周围有一层浅浅的光晕,只是在沾染血污的道袍上显得有些滑稽。灵希剑在他的四周以着特定的招式旋转,若是顾青辞在,便能识出那是他教的无邪剑法。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顾瑾才从这种玄妙的境界里醒过来,他睁开眼睛,微微运功便将悬浮在空中的灵希剑握在了手中。 他竟然这么突然的筑基了。 顾瑾怔怔的看着手中之剑想着,转过头一看,前一秒还让他处于生死之前的墨泽蛇现在凄惨的卧在树下一动不动。 忆起刚才那道雷劫,虽庆幸之余更多的是疑惑。 他只是筑基,身上既无什么先天灵宝,他自己也算不上上好的资质,竟来会迎来天雷,这倒是闻所未闻。 顾瑾虽松了口气,可是看天色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原本的些许光亮都已经消失,深林里已经完全陷入黑暗。 看来他已经待了好几个时辰了,必然是要受到师尊的责罚了。 顾瑾叹了口气,内心深处的小顾瑾哭丧着脸翻滚着。 他瞥到地上装死的墨泽蛇,开口道:“你必然相当熟悉这后山,今日你若是为我指引出口,我便饶你一死。” 墨泽蛇动了一下,却没有更多的反应了。 顾瑾冷哼一声,将灵希剑立于他的蛇头旁边。威胁道:“我知晓你是通灵性的,你不说,我未必会葬身于这密林之中,但是你,一定会死在我的剑下。” 墨泽蛇被吓的剧烈的颤抖起来,本来以它的修为不该受顾瑾所胁迫,但是它现在深受重伤,还失去双目,完全不是顾瑾的对手。 墨泽蛇微微放出神识试探了一下,转而将身体弯成一个v字型,尖端指向一个方向。 它并不敢指引一个假的方向,要是顾瑾发现不对劲回头来寻它,可没有它的好果子吃。 顾瑾分了一缕神识向那个方向探去,觉得确实没有什么异样便收回了手中之剑。看了一眼墨泽蛇,便向那边走去。 顾瑾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树木之中,而墨泽蛇微微松懈下来,而正当它要盘起身子疗伤之际,一条翠绿的小蛇向它袭去 顾瑾沿着墨泽蛇所指之路顺利的离开了云霄宫后山,他换了一身干净的道袍之后飞快的御剑回了洗尘洞。 果不其然,顾青辞正负手站在洗尘洞门口,面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和往常没什么区别。 “筑基了?”顾青辞扫了顾瑾一眼,道。 “是的。”顾瑾乖乖的站在顾青辞面前,丝毫没有什么得意之色。 “你筑基之时可有什么异样?” “回师尊,弟子筑基似乎和他人有所不同。”顾瑾丝毫不敢隐瞒,将在后山际遇一字不落的说于顾青辞听。 顾瑾不知道的是,顾青辞化神期的修为不是摆在哪里看的,云霄宫上到云霄殿,下到天山山脚,皆是其神识覆盖之处,而他后山的一举一动也被顾青辞完全收入眼中。若是他今日说谎,顾青辞虽不会就此责罚他,但却会对他心生芥蒂。 顾瑾与其灵根不相符合的修练速度,筑基时的异兆,身上的疑点接踵而至,反而更证明顾青辞当年的卜算确有预兆。 纵使如此,师徒十多年,顾青辞并不想轻易揣测面前的少年。如果可以,他更希望好好教导这个少年,不要再出现当年的悲剧。 顾青辞虽思虑万千,表面上也不过是风轻云淡的样子,他没有说出顾瑾在筑基上有什么不妥。转身进了洗尘洞,说:“随我进来。” “是。”顾瑾有些日子没进入师尊的洞府了,又想起今日清晨和师尊言笑晏晏的紫衣男子,心中没由的有些发堵。 “身上衣服脱了。”顾青辞指了指往日里小顾瑾胡乱攀爬的床榻,示意顾瑾上去。 顾瑾脸上猛地爆红,师尊让他脱衣服做什么。 顾青辞抬眼看见羞涩的模样,暗暗想到他莫不是养了个闺女。沉声道:“还不快点。” “是。”顾瑾慢吞吞的解开腰带,然后开始脱衣服,道袍卸去一半露出里面白色的亵衣。 顾青辞一抬手,一道术法落在顾瑾身上,让顾瑾没有磨蹭的机会,比上次小树林还过分,现在顾青辞全身上下仅只留了一条亵裤。 赤-裸-裸的被师尊注视的感觉让他有些尴尬与羞涩,又暗暗的想,这身材太单薄了,师尊会不会觉得难看。顾瑾不自在的摸了摸肩膀,又乖乖的盘腿坐好,将腰背挺的笔直。 顾瑾脸色绯红的问:“师尊你要干嘛?” “我替你疏导筋脉。” 数百年清心寡欲的顾青辞并未想到顾瑾的小心思,虽然顾瑾每日挥剑而锻炼出来身材并不如他自己想象那般柔弱,反而更为结实刚毅,充满着力量,可顾青辞他而言,顾瑾只是一个小豆芽而已,再者剑修往往注重体修,不说顾青辞自己那看似清瘦实则道袍下曲线分明的身材,就顾青辞杀过的诸多修者里面,身材顶好的也比比皆是。 他现在要以神识探清顾瑾的七筋八脉,顺便为他疏导体内因无人看护骤然筑基导致的一些郁结,滞涩的小毛病,这些毛病虽然问题不大,可以若是筑基,结丹,元婴都不注意的话,日后顾瑾基本没有化神的可能,是以多数弟子筑基之时,都会有一名结丹以上的修者为其护法,并且在其结丹之后,替他疏理。 因要境界者高着灵力入体,从百汇穴牵引灵力至气海俞,不能有外物所阻挡,顾青辞才让顾瑾脱衣服的。 “哦。”顾青辞绕到顾瑾身后,盘腿坐下,准备偷瞄师尊脱衣的顾瑾被顾青辞拍了一巴掌。 “看什么,转过去。” “是。” 然而不情愿扭过头的顾瑾还是在顾青辞即将运功之前又转头瞄了一眼,却见师尊衣冠楚楚,什么都没发生,顾瑾心中受到会心一击,怎么会这样,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集中注意力,不要胡思乱想。我要分一缕神识进入你的识海,你必须高度警惕,不然若是这般轻怠,日后你受到修为高深者神识攻击,你连一战之力都没有。”顾青辞皱起眉头,对于顾瑾这种轻慢的态度十分不满意,言辞也较平时严厉了些。 听了顾青辞的话顾瑾再也不敢开小差了,慢慢褪去浮躁,沉静下来。他收回自己的神识内视识海,果然感觉有一缕浅蓝色的神识牵引着灵力从百汇穴进入他的筋脉,慢慢游走着。 虽然那缕神识细若游丝,但附着的灵力的强大让顾瑾筋脉的灵气分子都忍不住四处逃散,最主要的一股灵气流也分开了。这股灵气是顾瑾调动灵气的来源,它的分流让顾瑾下意识的调动神识将它们重新拉到一起。 顾瑾在修炼之中虽进度极快,但是很多方法并不得当,他这般拉回灵气反而惊动了顾青辞的神识,顾瑾的神识太弱,碰见顾青辞的神识不论多少必定会被全部吞噬,是以顾青辞不得不中断退了出去,而中途退出去造成的后果就是不仅疏理没有成功反而惹了更多的麻烦。 “你在做什么?”顾青辞脸色沉了下来,恼怒的问。 “我”顾瑾自知做了错事,羞愧的低下头。 顾青辞停下疏理之事,他发现了一个不可忽视的问题。 当年他颖悟绝伦,宗门上下无人能及,是以掌门定乙真人都鲜少教导他诸多修真界的基础。他在进阶之中也少有瓶颈,故而有什么疑惑一查阅典籍便知。 但是他未曾想大多数修者并没有这样的领悟力。 顾瑾七岁便自己引气入体之时,他未觉有异,只将有关玉简给他让他自行参悟,虽然留了句不懂可来询问他。 那时顾瑾喜欢问太多在他看来低级又幼稚的问题,他不耐烦时便态度敷衍。后来顾瑾大概是知他不喜了,向他寻求解惑的次数也少了不少。 他原以为是顾瑾知晓事理,不再刻意缠着他。现在看来,根本是被他吓到了,也不再询问,最后造成现在的弊端便是,顾瑾许多细节之处皆被忽略,若是长久以往,贪图捷径,日后恐怕会根基不稳,更有甚者,怕是还会因此入魔。 如果因为顾青辞的疏于教导而让顾瑾入魔的话,顾青辞觉得他自己就真的是罪人了。顾青辞突然感觉有些头大,骤然发现弟子浮躁的一面说不上是何心情,之前过于忽略他,还觉得他进阶的速度与其灵根不相匹配,却未曾想会有如此大一个麻烦,幸而发现的早,还来得及。 “师尊?”顾瑾见顾青辞一直沉思,忍不住出声问。 顾青辞斟酌了一下言辞,说道:“往日我对你多有忽视,是以你根基不太稳,日后我会亲身督促你修炼,以防你误入歧途。” 顾瑾脸上一红,觉得是因为自己修行浅薄让师尊不得不费心。 第8章 妖孽 顾瑾筑基之后,顾青辞对其教导愈发严厉,特别是发现顾瑾经常以一种巧法应敌,更是好好训了他一番,修真之人修为才是最重要的,若是投机取巧反而会误入歧途,是魔道的路子。 师尊费劲神识为他疏理后,他发现了他诸多不足之处,将筑基带来的最后一点喜色的淡去。顾瑾对顾青辞说的话深信不疑,而每每在师尊指点之后,他总会有醍醐灌顶的感觉,和师尊相比,总是忍不住自惭形秽。 顾瑾发现师尊每当提到魔道一词时,脸色总是不太好看,似与魔道势不两立的样子。 大多修魔者都和修仙者水火不容,魔道中人皆生性残暴,以人之血肉魂魄的修炼之源。这些修魔者虽进阶之快,而修真者和修魔者在同阶里往往修魔者更胜一筹,因为魔功皆是残暴无情的功法,以暴虐嗜血为主,但是其弊端便是修魔者往往心境不稳,那些贪图捷径,喜好一些邪门歪路,又杀戮过重的魔修,极容易产生心魔,最后多半会被自己的心魔弑主,不是自爆就是彻底变成嗜血的疯子。 彼时顾瑾连天山都没有下过,更没有见过魔道中人,只是受了师尊的影响,同样对修魔者深恶痛绝,立誓以除魔卫道为己任。 顾瑾这么快便筑基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宗门,有人还说他是凌云老祖第二,百年来的奇才。 他刚向掌门送去师尊传音的纸鹤,回头就碰上了叶盏。 “想不到你竟然比我先筑基,恭喜。”叶盏与那日模样有些不同,换了身兰色云边长衣,少了几分傲气凌人,脸色却稍稍红润一点,只是因着顾瑾先于他筑基的缘故,神色有些恹恹的。 “叶师弟不要焦急,只是筑基而已,想来凭着师弟的资质,应当很快就能筑基才是。”顾瑾脸上并没有得意之色,谦逊的说,云霄宫内筑基的弟子数不胜数,只是筑基,证明不了什么。他的目标,应当是成为师尊一般的人才是。 “是吗!不过是个筑基而已,你我都知道。”叶盏勾了勾嘴角,昂起头自信的说。“我必须向你说明的是,我是光明正大的挑战你,上次和你约定不甚明确,但是我既然定了时间,不如你来定地点吧。” 顾瑾不是争强好胜之人,但也被叶盏挑起了战意,略一思索道。 “听闻宗门每隔三年都有一次宗门大比,正好与你我约定时间相同,不如就在这宗门大比之上,一决高下。” “拭目以待。”叶盏挑了挑眉,颇为期待,本欲转身离去。 顾瑾突然想起一件事,喊道:“叶师弟留步。” “怎么?”叶盏回头疑惑的问。 顾瑾问:“云霄宫来了外人吗?” 叶盏略一思索,道:“我并未得知这方面的消息。” 顾瑾眼底暗了暗。“谢谢叶师弟。” 叶盏瞥了他一眼,毫不客气的说:“你别一口一个叶师弟,我听着难受,你直接叫我名字就行了。” “好的,叶师弟。”顾瑾顺口说。 叶盏瞪了他一眼,快步离去。 顾瑾应付完叶盏后回到洗尘洞,这几日师尊为他讲解道法,故而他能在师尊洞府通行自如。 面带喜意走进去,却见里面空无一人,仔细扫了扫,确实无人,顾瑾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这个时候,师尊去哪里了? “浅浅,师尊呢?”顾瑾喊道,把师尊惯用的傀儡叫了出来。 “不知。”身着蓝白色道袍的女童俯了俯身,语气毫无波动。 顾瑾收起笑容,眉头微皱,脑海什么东西一晃而过。 师尊不在,他应当一人练剑才是,他提着剑心不在焉的走向竹林,开始温习顾青辞教他的剑法,长剑所到之处,惊得周围有灵智的小动物四处逃散。 正当他将最后一式练完后,他猛地忆起今日是腊月初八。 腊月初八,自他有记忆以来,每年的腊月初八师尊都会消失整整一天,他怎么会忘记这么重要的事情,他曾向师尊询问此事,师尊却避而不谈。 腊月初八到底是什么日子! 师尊有很多事情他都不知道,比如那日他在云霄宫从未见过的紫衣道人,比如师尊每年都会消失一天,这些事情师尊从来不会向他说。 思及此时,心中一阵烦乱,哪里还有心思练剑,只得扫兴而归。 入夜,月光落在雪地上,反射出浅浅的荧光,湛蓝的天空上,稀稀落落的星星三五成群聚集在一起,映照着大地,一串浅浅的脚印从树林中印到雾气缭绕的温泉池旁直至消失。静谧的夜晚里只有偶尔响起的鸟雀声,风吹过树林的簌簌声,以及林中主人在温泉中的流水声。 这处温泉尽头便是两座山脉相连之处,温热的灵泉从上飞流直下,时不时溅起一片水珠。 月白色的道袍整整齐齐的叠在池边,温泉之中,一人精瘦的身形若隐若现。青丝垂落在石阶之上,遮挡住纤窄的腰身,只露出因热气熏蒸而染上浅粉色的长臂,修长入竹的手指捧着一坛酒,歪着头一灌而下。 池中人渐渐放松起来,转了一个方向,将身体向后仰,慵懒的靠着山壁,空空如也的酒坛被随意的丢在池边,白皙如玉的脖颈与那精致的容颜尽收眼底。 微微熏红的眼睛紧紧闭着,挺拔的鼻梁,微张的红唇,整个人透露着清冷又禁欲的气质,透明的池水将脖颈以下的风光藏了起来,只有偶尔主人抬起手臂时得以见到优美的曲线,如美玉凝脂般的肌肤。 水波荡漾之间,好几坛酒被饮尽,他取出一杆玉笛,放于唇边,轻快的曲调蔓延开来。 “我有一壶清酒醉人我不喝,你看着我你渴不渴美酒呀饶舌”古怪的歌词的意外的与他吹的小调重合。啼笑皆非之外却能感受到淡淡的伤感。 而顾瑾正是被笛声吸引过来之人,此温泉处离洗尘洞并不远。顾瑾还曾经来过,他还猜想会不会是师尊,故而很快就到了树林边,将温泉之景一览无余。 袅袅的雾气不能尽掩池中的美景,顾瑾忍不住轻轻抽了一口气,未曾想竟真是他那如谪仙般的师尊,也未曾想他竟撞见了师尊沐浴之际。所以明知这是亵-渎,却忍不住悄悄的隐藏自己的身形,眼睛都不眨的看着。 师尊真的好美虽然努力想收回视线,却依旧控制不住。 “魔的味道好香啊” 池中人猛地睁开眼睛,一双完全不同于往日的血红的眼睛直直的望向顾瑾方向,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勾起一抹兴味笑容,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上唇,眸光流转之间,勾-人的风-情,混合着绯红的双颊,妖媚至极。他眯起双眼,嗜血的眸子轻垂,唇边突然变换吹笛子的方式,原来的小调变成了靡-靡之音。 他抬手之间,掀起一片水花,而暴露出来胸前一大块羊脂美玉般的皮肤,漂亮的蝴蝶型锁骨之下有一颗红痣,充满着诱惑。 顾瑾并不知他的师尊已经睁眼,只觉心头一阵荡漾,受眼前的美景迷惑,身不由己的向前走了去。 来呀,再向前一点。 无论是你要什么,只要你过来。 我就会满足你的欲-望。 顾瑾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欲-望,只是跟着内心深处的渴望向前走,双目失去焦距,渐渐变成同样的血红。他不由自主解掉身上所有碍事的衣服直直的踏入温泉中,搂住那个让他欢喜的男子。 “好纯正的魔的气息啊,甜甜的”入魔后的顾青辞冷艳无双,轻覆在顾瑾身上,径直吻住了他。 顾瑾一怔,一双手插-入顾青辞发间,主动的回吻了过去,虽是顾青辞主动勾-引的顾瑾,可是论技巧两人皆是初次,主动权很快便被顾瑾给夺了过去,霸道的攻城略池,毫不留情的蹂-躏,让顾青辞原本冰冷的唇染上他的气息,魔的气息。 顾青辞同样十分享受这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任由他掌控着节奏,对面纯正的魔的气息也让他有些失神,整个人被反客为主的拉入顾瑾怀中。虽然占了下风,但是一旦顾瑾要抽身,顾青辞就会用不舍的唇舌勾住他。 两双血红的眸子相对,竟是同样的冰冷无情,只剩下赤-裸的欲-望。 待顾瑾松开顾青辞后,顾青辞的双唇已经红肿,嘴边还有着因为两人亲密无间接触的津液。 本就艳丽的顾青辞两人唇舌交缠之后显得更加旖-旎,眼前浮现一层朦胧的水气,让人控制不住想侵犯他的欲-望。 而顾瑾只是深深的望了他一眼,眼中血色几乎要溢出来,随即飞快的推开他,在池边穿好道袍逃一般的离去,动作迅速的让顾青辞都来不及反应。 “你该死”低声咒骂了一句。 被留下一人的入魔的顾青辞靠着山壁喘着气,眉头轻蹙,脸色潮-红,他刚才已然情-动,另一位戛然而止的后果让他有十分的暴躁,过了好一会才稍稍平息下来。 顾青辞心中却满是迷惑和愤懑,如果没看错,这个少年应当还在受心魔控制才是,怎么会这般弃他离去,该不会不行吧。 “魔啊”顾青辞轻叹一声。从池中捡起因刚才一时的激-情而落下的玉笛细细摩挲了一会,然后收入储物戒指里。 哼,他可不是顾青辞那个死顽固,及时行乐才是王道。 血红色双眸的顾青辞将整个人放松躺入池中,双眼闭合,而一双修长如竹的手在水下飞快的动着。 第9章 回梦 他的手指一寸一寸划过那羊脂美玉般的肌肤,划过白皙无暇的脖颈之时,覆身吻住那人,让他因为亲吻而晕红了双眼,因为亲吻身上爬满潮红,因为亲吻任他为所欲为,看着那人明明想拒绝却只能被人禁锢在怀中,纱幔重叠之间,忍不住狠狠欺负他。 而当那人睁开双眼,一双血红的眸子冷冷清清的看着他时,他骤然惊醒。 “师尊”顾瑾惊的从床上坐起,低头一看,床榻濡湿一片。梦中的情景还栩栩如生,几乎让他以为是真的。 那个人是师尊。 顾瑾脸色煞白,第一次对于独自一人一个洞府有着无比的庆幸。虽然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也隐隐约约感受到了不对劲的地方,第一反应便是一定不能让师尊知晓。 他为什么会做这样荒诞的梦,师尊知道了一定会嫌恶他的,顾瑾慌慌张张的将被褥收起,换了一身干净的道袍。 纷乱的心思搅乱了一次清水,也惊动了潜藏在深处的鱼儿。 顾瑾自知事以来从未有过如此的失态,无论是幼时第一次被顾青辞责罚,还是上次临近生死边缘,对于他而言都不是那么严重,唯有这一次,他感觉他仿佛踏在刀山火海之上,一个不小心就会坠落万丈深渊。 “道可道也,非恒道也。名可名也,非恒名也”他坐于石桌之前提笔誊写日常的道德经,试图平心静气。 笔尖不经意扫过,墨迹在纸上晕染开来,将原本苍劲有力,亦浓亦纤的文字覆盖成一团。 这般糟蹋了数张宣纸后,顾瑾最终还是放下了笔。 他静不下来。 脑海里无时无刻都是师尊的身影,师尊教他习字的模样,师尊教他练剑的模样 可是他却连这洞府都不敢出,他现在的模样一定卑鄙极了吧,心中脸上皆是邪念。他原本以为那不过是仰慕之意,是师徒之情。 不由自主的又忆起梦中之景,那双血红的眸子一闪而过。 那个人不是师尊。 那是谁,师尊不可能有着那样的血瞳,只有魔,只有魔才会是血红的双瞳。 电光火石之间,未曾细想,昨日闯入深林之景被他回忆起来。比梦中之景旖旎似幻的画面一幕一幕浮现。 脖颈完美的曲线,漂亮的蝴蝶骨,锁骨下可小巧的红痣 他竟然偷窥了师尊沐浴。 顾瑾倒抽一口气,随而更令他觉得自己不堪的是,只是回忆,他早上作乱的地方分明又g了起来,羞耻与胀痛让他手足无措。 分不清到底是心魔作祟还是他自己本来有着邪恶的念,顾瑾索性不去管那个地方,师尊沐浴之景已不敢回想,只得努力回忆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记忆仿佛出现断层一般,从他偷窥师尊以后变成一片空白。 那他是怎么回来自己洞府的?自己走回来的?还是师尊送他回来的? 想到后一种可能,他突然全身发冷,刚才的遐思统统丢于脑后。 也是,师尊那么强大,怎么可能发现不了,师尊一定发现了他,看见了他丑陋的样子。 什么旖旎,什么春-色,被抛之脑后,顾瑾一刻都坐不住了。 匆匆忙忙像孩童一般奔了出去,却又在只剩下一步要踏入洗尘洞时停住脚步。 他低头理了理衣襟,摸了摸两鬓,确认没有落下的发丝之后才抬起手欲进去。 师尊会怎么待他。 会将他逐出师门吗? 还是会杀了他。 一个又一个糟糕的念头冒了出来,刚鼓起的勇气顿时烟消云散,明明只有一步之遥,却仿佛跨了千年。 “咳咳,顾瑾,你站在门口有何事吗?” 清冷的声音从洗尘洞里传出来,只是比起往日多了几分沙哑。顾青辞早就发现顾瑾了,等了许久也不见人进来,只好出声询问。 “弟子弟子”顾瑾走进去,见到顾清辞在床榻之上打坐,只是肤色如纸,嘴唇也少了几分血色,眉目里满是疲倦。 墨发黑瞳,和梦中之景截然不同。 顾瑾本不知应如何回禀师尊,见到顾青辞这般模样又是一惊。连忙问:“师尊你怎么了?” “无妨,昨日一天未指点你的修炼,不知有没有耽误,你若是有什么问题,今日皆提出来吧,过几日我要闭关。”顾青辞垂下眼帘,并未解释,只是岔开话题轻描淡写的说。 “闭关!师尊怎么突然要闭关?”顾瑾惊疑的问。 从师尊的神色上看不出来对他的嫌恶,这是不是说明,师尊并没有发现他,也许昨日他是自己回去的。可是师尊突然的闭关,和他有关系吗?还是说师尊并不想提及这件事,借着闭关回避他呢! “近来若有感悟,想闭关巩固一下修为,你还有何事吗?”顾青辞神色有些不自然,明显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 顾瑾心里一动。说道:“师尊,昨日弟子” 话未说完便被顾青辞打断。“昨日本尊有事不在洞府,勿得多问。” “是。”师尊规避昨日之事的话题和往年一模一样,并不像发生了什么事情,顾瑾确定自己昨日偷窥之事未被师尊知晓之后松了口气,暂时忽略这件事,上前向顾青辞提出一些修炼上的问题。 顾青辞的闭关比顾瑾想象的还匆忙一点,而这一闭,就闭了三年。 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于顾青辞不过是举手抬足的一瞬,而对于顾瑾,则是入骨相思。 三年让顾瑾清醒,彻彻底底的意识到对师尊的感情,不可言说的不论之恋。本应该被沉的心在不断想念和猜测中又火热起来。 从来都不是师徒之情,而是倾慕之意。 他倾慕师尊,心悦师尊,更想得到师尊同样的回应。 他想抱住那个皑如天上雪,皎若云间月的师尊。 管他什么世俗伦理,只要让师尊眼里只有他,就应当如此。 故而他更加勤奋的修炼,即使如此,他与师尊依旧还差的太远了,他不应当是师尊身后的弱者,他要变得更强。他开始庆幸师尊冷冷淡淡的性子,不会轻易去给寻个伴侣,他还有时间去追上师尊的脚步。 他又有些担心这次师尊突兀的闭关,闭关前师尊的脸色并不好,不像是有所突破,更像是受了重伤的样子。 连忙暗自否认,师尊化神期的修为还会受什么伤,关心则乱,他告诫自己不过是胡思乱想。 “顾师兄,宗门大比就要开始了。”一个外门弟子前来通传道。 三年的时间里,顾瑾已经是筑基后期,外表愈发内敛,性子也少了几分少年的浮躁。 “知道了,你先去吧,我随后就到。”顾瑾笑了笑,温和的态度让人如沐春风,看的那个外门弟子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转身离去。 顾瑾望了望洗尘洞,叹了一口气,师尊还没出关啊! 云霄宫三年一次的宗门大比,涵盖内外门包括顾瑾在内的所有练气期和筑基期弟子,是表现自身实力的绝佳机会,也是外门弟子撇开资质获得宗门赏识唯一的一次机会,只要在宗门大比之时胜过五名内门弟子,就可以被一名金丹期的修士选去为徒弟,日后的待遇远远要比在外门为了资源抢破头的要好,云霄宫历史上还有被掌门选去的外门弟子。 故而每次的宗门大比都竞争激烈,也让云霄宫上下及其重视,四大长老皆会出席。 除此之外大比过后的奖励也是非常丰厚的,像前十名,都会奖励一灵器,并且允许进入云霄宫的藏书阁,第一名还奖励一枚蕴灵丹,对于筑基弟子而言,蕴灵丹可以稳固境界,而对于练气的弟子而言,运气好者,跨越一个小境界都没有问题。 于顾瑾而言,这些奖励还不如师尊的稍稍指点,化神期的老祖随手给的东西都能让整个修真界趋之若鹜。 大比一共要持续半个月左右,在七星广场举行。今日便是大比的第一日,所有弟子都要前去观礼。 平日里寂静的云霄宫也热闹了起来,顾瑾御剑飞行的路上也遇见了不少向他打招呼的弟子,其中也不乏想要套近乎之人,皆被他一一委拒了。 七星广场平日里是云霄宫外门弟子集中练武之地,广场中间有一块人形石雕,那是一个胖道人,头发只至耳际,杂乱无章,双眼眯成一条缝,浑浊的眼睛被雕刻的栩栩如生,肥大的道袍上腰间有着“雲霄”二字,弯着身子,手中用剑挑着一个大酒壶,一副懒散的模样。 传说这是云霄宫的创始人,云霄老祖,听闻云霄老祖放荡不羁,又极为好酒,无论什么时候都要背着一个大酒壶。 广场东南西北皆已经摆好了比武的擂台,中间围绕雕像一圈摆上了满满的桌椅,一些弟子正在端上美酒灵果以及精致的点心。而其中几把高大的石椅一看便是为几位元婴长老准备的。 广场外围已经到了大部分外门弟子了,反而是内门弟子倒是稀稀落落未全到。内外门弟子的道袍还是很好区分的,虽然同是白色道袍,外门弟子的道袍要粗劣些,而内门弟子的道袍则是法器了,腰带上也会绣有一个雲字。 第10章 北越 顾瑾御剑一落地,就有一个金丹期的师叔迎了上来。他仔细一看,是负责这次宗门大比的执事长老之一。 “顾师侄这么早便来了。”那人身材中等,面色浮肿,眼睛底下一块青紫,不像是勤学苦练之人。 顾瑾只是微微颔首,一作示意,虽然知晓应当是执事长老,多的却不大了解了。 “按照规矩,师侄应当要抽签后,方可去那边休息区等候比赛了,不知师侄喜好哪边的风水,师叔我也好作安排。”执事长老的态度十分恭敬,他对面的人的师傅可是北域仅有的化神大能,是他这种人无论如何都惹不起的,反而要是态度好一点,得这位师侄馈赠,说不定还是莫大的好处。 云霄宫弟子有数百人,而为了节省时间,四个擂台会同时比武,这四个擂台是有讲究的,其中西北边是练气期弟子的擂台,东南边是筑基期弟子的擂台。而因为有些练气后期弟子是有挑战筑基初期弟子的能力的,故而练气后期的弟子会有东西北三个方向的抽签,若是实力不够又抽了东边的擂台,那只能自认倒霉了。 这个执事长老的意思便是任顾瑾选一擂台,他可以在方向上给顾瑾放水。 而顾瑾对于这种阴私不感兴趣,只道:“师叔将玉签与我,我随便抽一个便是。” “那请吧。”执事长老也不做纠缠,递与他两个一模一样的玉筒。 顾瑾随手从左边中抽了一签,还正好是东边擂台二十三号。 “多谢师叔。”顾瑾再次颔首后,便向东边走去,走了一段距离后神识悄悄向刚才那个师叔方向放去。却那个长老正在呵斥一名炼气期弟子,对话间好像是那名弟子未向其缴纳灵石,最后那名弟子抽了东边的擂台。 顾瑾微微皱眉一瞬,随意寻了东边内门弟子的位置坐下。 他虽有诸多与妖兽对战的经历,也和顾青辞对剑过,但是真正和真人比拼却几乎没有,他再自信自己的能力,心中还是在演练等会如何应敌。 此时东南西北的弟子都已就绪,中间的金丹长老的位置也坐满了,只剩最中间的几个空位。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曲无极和另外四大长老无情,无心,笑生,苦生,皆御剑而至。 五位元婴大修士气质各异,曲掌门曲无极较为温和,貌似很随意。笑生长老则满面笑意,让人很有亲近感,苦生板着脸,很严肃的样子,无心和无情一个冷淡一个懒散。除了曲无极状似在认真打量众位弟子以外,其他四位长老皆是漫不经心的样子。 顾瑾先是抬头打量一下鲜少出没的无心和无情长老,随即便低下头。 “来这么早,不自信吗?”他感觉肩头被人拍了一下,一抬头,叶盏竟走到了他身边,今日的叶盏穿着一身墨色锦衣,在诸多白衣道袍的弟子里格外显眼,背后一把细剑,衬着他的气质愈发凌厉。 “怎么会。”顾瑾轻笑一声,细细的打量了这个出色的对手。叶盏确实是一个相当天才的人物,前些日子还有他已经到了结丹边缘,只是为了与他一战才刻意压制修为。就算叶盏是天纵奇才,他也不差,没有必要自惭形秽,只等着这次的较量吧。 “若是输了,不若我们换个位置,我来做这化神大能的徒弟,你去做掌门徒弟如何?”叶盏见顾锦依旧是风轻云淡的样子,激将道。 果然顾瑾变了脸色,有些不悦的问。“你什么意思?” “顾瑾,该不会你其实只是一个徒有一个好师尊的花架子吧,不然为何我提到凌云老祖你便如此大反应。”叶盏挑了挑眉,其实他对谁是顾瑾师尊并不介意,挑战顾瑾也不过是因为顾瑾是这些年唯一一个能和他旗鼓相当之人,不过话语也未必完全是玩笑之意,修真界第一人,谁不仰慕,哪怕他除了仰慕以外还多了些别的心思。 “是不是花架子等你上了擂台就知道了。”顾瑾并不想与叶盏争辩,更不想提及他的师尊,态度淡淡的。 “话虽这么说,不过我们今天可碰不上了,我在南边擂台。”叶盏扬了扬手中玉签,有些遗憾的说。 顾瑾也没想过第一场就能碰见叶盏,也算不上失望。“比赛都要开始了,你还是早点回南边擂台为好。” 云霄宫的大比要比好几轮,前七天要进行轮流比,每个弟子要同五人比,胜四场者方可过。第八天到第十二天,是初胜者比较,每人要比三次,胜两场可过。最后一场是擂台赛,擂台赛上坚持到最后的是第一名,其余的便是长老依据擂台赛的表现排的名次。 “不急,我的名次靠后。”叶盏对除了与顾瑾对战以外根本毫不在意,云霄宫有些名气的弟子他都揍过了,大比也不过如此。 顾瑾还欲和叶盏说几句话,远处突然飞来一位身穿红衣拢纱绣牡丹锦袍的女子,以金簪琯发,一把四五尺左右的长剑背于身后,白鹤为骑。 近了些再看,瓜子脸,只是颧骨显高,有几分刻薄的感觉,杏眼,菱唇,虽美艳动人,但全身都是迫人的气息。 他在云霄宫怎么从来未见过这个修士。 见顾瑾看着不转神,叶盏眼底闪过一丝复杂,道:“她是北越真人,就是她把你带回云霄宫的,你该不会不记得吧。” “什么?”顾瑾诧异的问。 “你不记得?还是根本不知道?”叶盏也有些惊奇,他年幼时曾远远的见过北越真人一次,便是顾瑾被带回来那次。只是后来便再也未见北越真人踪迹了,听说北越真人是在闭关。 “并不知。” 顾青辞从未给顾瑾提过幼年之事,顾瑾也没有问过,是以他根本不知道这个女修和他有什么关系。 “北域四君之一,你要是真的不知道就有些寡闻了,修真界女修本就少,可见这位元婴长老的能耐了。”叶盏眸中幽深,话中颇有深意。 顾青辞很少见到这般的叶盏,对这个北越真人又多了几分留心,不经意想到曾经见过的北域四君的介绍。 鬼魅如无常,肆意如北越,无情如七可,谪仙如清酒。 “你刚才说我是她带回来的是什么意思?”顾瑾对于这个北越真人生平并不感兴趣,反而对于叶盏刚才提到的事多了几分好奇。 “也没有什么,只是听说你是北越真人看到资质不错抱回来的,但是她不想收徒,不知道为什么凌云老祖就收你为徒了。”叶盏这些话都是听其他弟子讲的,具体情况反而不太了解。 “哦。”顾瑾暗暗记下,欲日后再向师尊询问此事。 反而叶盏对于北越真人的情况了如指掌,难得热心的说道:“她可是当年仅此于你师尊的人物,一把轻妒剑扬名北越,听闻她极善双兵,在北域四君中排行第三。” 这么厉害吗?顾瑾抬起头远远望去,那女子已坐到了最高的位置,掌门曲无极都挪了一个位置,似是若有所感,北越真人也朝顾瑾的方向望了一眼。 只是一眼,其中气势却让顾瑾和叶盏都冒出了冷汗。 第11章 九莽 “算了,不提了。”叶盏意识到无礼,言语间也慎重了些。但是因为刚才那一眼,却有些跃跃欲试,这般的人物,日后元婴后好好挑战一番才是。 叶盏向着顾瑾告辞后就回了自己南边的擂台,此时,宗门大比是真的开始了。 先由金丹期的执事长老宣告了大比规则,而后曲掌门讲了几句鼓励之辞,另外四位长老只是随便的说了几句,而姗姗来迟又引人注目的北越真人并未接话。 因着刚才顾瑾和叶盏两个云霄宫风云人物贴在一起讲话,平日里周围凑上来不少内门弟子的顾瑾身边也清静了不少,叶盏那边亦是。 执事长老宣布开始之后,四个擂台上纷纷跳上八名弟子,西擂台是一名练气后期的火灵根弟子,一个练气初期的水灵根弟子,北边则是两名练气后期弟子,一名金灵根一名火灵根。南边是两位筑基初期弟子,分别是土灵根和木灵根。而北边居然是一名筑基中期火灵根弟子对上一名练气后期的水灵根弟子,而那名水灵根弟子,正是顾瑾刚才看见那位被执事长老呵斥之人。 四个擂台的比武情况顾瑾皆用神识观察了一番,大多是你一个火球丢过来,我一个水球丢过去之景,而身法稍微不错的还是北边擂台那位水灵根练气弟子,虽然遇见如此强劲的对手,依旧凭借着实力不落下筹。顾瑾北边擂台观察了好一会,直到摸清了那名练气弟子的路数才收回目光。 那名弟子虽是外门弟子,但足以见得修炼之时非常用心,身法敏捷,剑术里与其水灵根融会贯通,配合着身法相当精妙,若是不看透其招式一时半会也不容易化解。 最终那名练气弟子还是落败,修为差距太大,他已经坚持很久了。 大抵是因为云霄宫弟子这几年甚少磨练的缘故,接下来的比试虽有出众者,却大多都是花拳绣脚,几乎看不见几场精彩的比试,顾瑾朝长老的位置看过去,也见几位长老皆是皱着眉头,不甚满意,只有少数金丹长老觉得自己的弟子表现的不错,低声攀谈,面带喜意。 原本以为很快就轮到他的顾瑾直到下午才上台比赛,前面几人的比赛足足比了一个时辰。 他的对手是一名筑基前期的土灵根弟子,本着谨慎的心态,顾瑾并没有急着出手,反而细致的观察对手的习惯。他看见对手立了一块土墙,他则握着剑准备蓄势待发,谁知对面躲在墙里就没有动作了,顾瑾只得上前以敏捷的剑招破开土墙,在对方下一面土墙立起来之前直取他的脖颈。 “承让了。”顾瑾微微一笑,道。 “师弟剑法拙劣,远不如师兄。”输了的弟子飞快的下了台。顾瑾听闻其言,却也暗自吐槽着,什么剑法拙劣,你根本没拔剑吧。 相比顾瑾的速战速决,叶盏那边则是把对面打的落花流水,明明逼得人家节节退让,偏偏还不让人家认输。 “你是不是过分了一点?”待到叶盏下台后,顾瑾问道。 “怎么了。”叶盏虽然把对面打的很惨,可是还是不痛快,语气里也有些不耐。 顾瑾并未注意这些,只是道:“那个人明明想认输,你何苦如此待他。” “看他不爽。”叶盏淡淡的说,没有向顾瑾细说的是这是当年送叶盏来云霄宫的仆役,凭着嘴皮子爽利进了云霄宫,当初顾瑾先他一步筑基之时还得了这人几分嘲笑,叶盏此举并非是心胸狭窄要报复,不过是顺手之举。在凡人界时叶盏出身就极高,天分又如此,还轮不到一个仆役笑话他。 “怎么,揍了那个家伙一顿还不尽兴?”顾瑾看出叶盏有些闷气,估摸着叶盏没遇上好对手还郁闷着,这三年里,顾瑾也与叶盏切磋过,两人都未尽全力,但是却极为了解叶盏骨子里的好战,几乎是不打架不展颜。 像叶盏的性子,若是长相一莽夫模样,举一大刀才相配,反而这清冷贵公子的样子,是半分都不相配。 “没意思极了,我想睡觉了。”叶盏将长剑放于两膝之间,下巴顶于剑柄上,眼睛懒洋洋的眯起,样子懒散极了。 哦对了,叶盏除了爱好打架以外,还十分爱睡觉,据他说是原来在家里之时,礼节诸多,鲜少睡个安稳觉,叶盏的筑基还是在睡觉中突破的。 在顾瑾看来,实乃奇人。 两人皆是没精打采的关注着擂台,直到曲掌门传音入密向两人道可以回去了。顾瑾为了维持其温文尔雅的模样等到弟子散了一半才走,而叶盏则迫不及待的离去了。 剩下六天之内的比试皆是如此乏味,顾瑾也一次都没碰见叶盏,两人的对手皆是不入流之辈,叶盏也不急了,只道反正最后王不见王。而四位长老只剩了两位,北越真人也不曾来。 第二轮的比试就要出彩多了,顾瑾抽到名次依旧在后,反而叶盏,居然抽了一个第一名。 叶盏遇见的是第一轮里面顾瑾一直注意的那个水灵根外门弟子,不过这名弟子居然已经筑基。 顾瑾不知该如何评论这名弟子的运气,能够在短短几天筑基说明其确有本事,但是第一名遇见叶盏就不得不说其有多倒霉了。 叶盏是筑基之内除顾瑾就无对手,遇见新的筑基师弟,别提有多欢快了,上去就是一顿揍。若说叶盏与顾瑾的剑法差别就在于,顾瑾胜在凌厉,而叶盏则是霸气之中全是狠厉。 那名水灵根弟子虽难及叶盏,但险险避过叶盏好几次直逼要害之招,将水灵根融于剑法的他婉转多变,胜在以退为进,十招下来将还稳固了境界,在叶盏手下渐渐不再一直躲闪。可也不过如此罢了,叶盏开始不过才用了三分力,以着逗弄的心态对敌,察觉对方找到状态之后立马招式犀利起来,这名弟子面对叶盏以着筑基后期的修为对敌之时,也不过堪堪撑了三招便败了。 “你不错。”叶盏漫不经心的道。虽是无意间的夸赞,但是能被叶盏认同之辈,皆是有真才实学之人。 “多谢师兄夸奖,承蒙师兄指点。”那名弟子原来姓高,名亮,为人不像其剑法那般灵动,反而有些憨厚的样子。 而后顾瑾等着自己的比试,最后却被告知轮空了。故而顾瑾直接少了一场比试。 那个叫高亮的弟子倒霉是真不假,他第二轮抽到的对手居然是顾瑾。 天才之称的两个人都轮到他手上,真是不知道是为之得意还是难过。 顾瑾上台之后没有急着出手,道:“前几日便有幸观看师弟的比试,觉得甚有灵气,如今能够领教,实乃幸事。” “让师兄见笑才是,师兄请吧。”高亮拱了拱手,道。 因为知道高亮确实不错,所以顾瑾并不敢托大,直接用了日常惯用的,也是师尊教的归元剑法。只见数道剑影直向高亮,让人眼花缭乱。高亮当然不会因为一招就乱了神,他不慌不忙的祭出一把长剑,伴随长剑而至的是一道迅猛的水柱,拦截住顾瑾的所有剑影之余变幻为百来道小剑朝着顾瑾迎面而去。 这样拦截顾瑾的剑影并非表面上那么轻松,反而需要消耗灵力,顾瑾在前面几场比赛中就发现,虽然高亮将水灵根的属性与剑法融合的不错,但是由于消耗巨大,并不是长久之道,而现在果然如此,故而顾瑾转而将剑法变幻为诡谲莫测的招式,刚开始高亮还能凭借灵动的优势进行防御,后来就有些招架不住,屡屡露出破绽,最后以顾瑾的长剑越过他的剑,直指心脏告负。 “承认。” “高亮甘拜下风,得以与两位天才人物切磋,此生无憾。” 顾瑾只是笑了笑,未曾接话,本来依着这人的本事,只要不遇见他和叶盏,进入第三轮也是有七八成可能的,如今却因为与着他们二人连输两场,失了一次在长老们面前露面的大好机会,若是长老不曾注意到他,这次大比的分数也不会好看。 叶盏遇见的第二人还是个平庸的对手,才三招便落败。 “你我再比一场之后,就是我们的擂台了,你准备好了吗?”叶盏抱着剑在胸前,与顾瑾一道离开七星广场。 “翘首以盼。”相比叶盏的热切,顾瑾反而没有特别的感觉。 “我听闻这届弟子实战能力太差,长老们要将他们送往九莽秘境。从未进过什么秘境,我很是期待呢!”叶盏扬了扬嘴角,眼底跃跃欲试。 “恩?”顾瑾皱了皱眉,不曾听说这个消息,但是叶盏怎么说也是掌门弟子,说的消息至少有着七分可信了。 云霄之上,秋鸿之界,勘破不冥,皆为虚妄。四大修真界的地名,分别为云霄宫,秋鸿界,不冥山,虚妄之海。九莽秘境是云霄宫和太虚宗共同掌握的秘境,传闻与魔道的九幽窟相通,故而其中虽然有着各种珍奇的天才地宝,也有也不少宁人闻风丧胆的大魔。原本云霄宫每隔几年皆会派弟子进入九莽秘境,除去一部分大魔,但是如今已经很多年未曾开启九莽秘境了,绝大部分原因是因为这些弟子实力不足,纵然进去也只是魔的养料。 “此事长老还在决议之中,我也不便细说,反正若是真的要去,也定会有你我二人。”见顾瑾疑惑,叶盏道。 “是吗。”他听闻九幽窟是魔尊关押一些被心魔所噬的鬼窟,这些大魔要是被放出来,定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但是九幽窟是一个单独的领域,外面有九莽秘境结界,就算魔尊想把这些魔放出来也要等着九莽秘境开启之日。 二人言谈间,只见一道虚影,一名红衣女子落于顾瑾面前。 “你便是顾瑾?”元婴期的修为未加收敛,让叶盏和顾瑾几乎忍不住要跪下去,可他二人皆是傲气之人,如何愿意这般轻易跪下。 顾瑾头都抬不起来,强忍着对方的威压不屈服,叶盏也好不到哪里去,额头上已经冒了冷汗。 “是。” 顾瑾话音一落,对面便收了气势。只听见一句状似评价之言。“还可以。” 而后又重复了一遍。“想不到他把你教养的还可以。” 那人自顾自的说了这么一句,便飞身离去。 叶盏皱了皱眉头,望见对面离去的背影心生不悦,且不说行为这般无礼,仗着修为欺负小辈便让他将这个人列入了不喜的范围里。 “她好像是北越真人。”她离去前留的那句话让顾瑾对于他幼年的事情再次充满了疑惑,那般轻慢的态度好像是与师尊有什么过节一般。他在从未听过师尊提过他幼年之事,也不曾听闻他是如何入的云霄宫,这里面莫非还有什么隐情。 “是吗。”叶盏因为不忿,语气也不太好。 “你知道她和我师尊的关系吗?” 叶盏微微思索片刻,道:“传闻北越真人是凌云老祖的师妹,可是又有人说是凌云老祖的师侄,按照我师傅对于她的称呼来说,应当是师侄才对,这些都是传闻。” 顾瑾皱了皱眉,理不清两人的关系,只是暗暗将此人记于心底。 大抵是整个大比太过乏味,数百名弟子中优胜者寥寥无几,让顾瑾和叶盏都提不起兴致来。这个差距是指的实战能力而不是修为,虽然同是筑基期,可明显不同的人有天壤之别。 不过还是有个人在大比之中格外出色,风头仅次于顾瑾叶盏。 第12章 孟双 顾瑾和叶盏的天分实在让旁人难以企及,是以一代弟子都被衬得平凡无奇,几位长老都是连连摇头。只有苦生长老脸色稍微好一点,因为他座下那个亲传弟子表现还不错,前几次也没有遇上顾瑾叶盏,发挥稳打稳扎,可以看的出是下了功夫的。 比赛临近尾声,这位亲传弟子还是遇上了顾瑾。 “我叫戚孟双,是苦生长老的亲传弟子,对顾师兄敬仰已久,还望顾师兄不吝赐教。” 对面的女子虽然身着内门弟子的白色道袍,但是袖角处被高高挽起,腿脚也被绑的极为严实。发髻盘于脑后,身上无任何饰物,模样在修真者中有些普通,高挑眉,大眼,稍厚的嘴唇,看上去很是精神,与顾瑾见过的其他女修皆不同。 她手中拿着一条红色的鞭柄,鞭身大概有十多尺,被她缠于腰间。言语间十分爽利,给人别样的潇洒。 “请吧。”顾瑾从身后拔出长剑。 戚孟双,顾瑾想他应当是知道这个人的,若是亲传弟子里面还有谁稍显名声,那就是她了。其他长老皆未收徒,唯一在器宗苦生长老的亲传弟子便是她,平日里乐善好施,大比里也一直连胜,已然是仅次于顾瑾叶盏之人。 戚孟双是火木灵根,同是筑基后期,和顾瑾刚好相反的是其木灵根占主导,火灵根稍弱。前几场比试里她皆是以术法取胜,故而顾瑾还不曾见过她的鞭法,只是长鞭这种东西,优势劣势都十分明显,优势在于其灵活而且远。但是同时力度却不够,若是无功力者很难用好。 顾瑾虽不曾在身法上下功夫,但是在身法上的造诣也是不浅的,但是如今面对戚孟双,反而是慢了一步,戚孟双本人虽在远处,可其身法诡谲之余长鞭处处落在顾瑾身边,若是顾瑾动作稍慢便会被击中,而她在除了挥鞭之外,木系术法凝聚的木刺常常在顾瑾闪躲之时飞来。 顾瑾本是以剑术见长,若是不能近身便是劣势,一时之间难以破除僵持的局面,以他的能力,倒不会被戚孟双之鞭困住,只是若是缠了烦不胜烦。 远远的苦生长老坐在台子上面,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凌雪儿凝神看了戚孟双的鞭法一会,轻轻的摇了摇头。 “顾师兄看好咯。”戚孟双轻喝一声。 若说刚才只是远远的戏弄顾瑾一般,这次戚孟双的身形却出现在四个方向,长鞭与木刺交错,俨然要形成一个阵法。 叶盏在台下看着,皱了皱眉头,这个女人,他不是没有与之较量过,那时也不过是个普通术修,身法招式皆是平凡无奇,如今看来,这套鞭法,这个女人倒是专门研究过顾瑾的剑法,不过顾瑾的剑法这么好破解的话,也不配做他的对手了。 倒是这个戚孟双有鬼。 顾瑾微微偏头,躲开戚孟双最近的一鞭,戚孟双的鞭可以勾住顾瑾的剑,但顾瑾的剑却拿他无可奈何,如此一两个回合后顾瑾便开始暗暗改变策略,他长剑所指之处画下一道聚火术,如此几次,已画下十多个聚火术,然后骤然发动灵力,十多条火龙以顾瑾为圈,张牙舞爪的向戚孟双扑去,而从鞭法中逃离的顾瑾压力骤轻,以凌厉的剑式朝着戚孟双近身而去。 原本戚孟双的优势便是抢了先机,如今局势逆转,顾瑾近身之时长鞭的优势不再,她反手用鞭柄应敌,鞭身配合着身法抽打顾瑾,又趁着旋转躲避之际,将长鞭折成短鞭。武器变成短鞭之后戚孟双便不再躲避,迎身向前,企图钳制顾瑾的长剑,但与顾瑾比近身作战不是什么好法子,只能偶尔以术法向顾瑾攻击。只可惜火天生克木,术法上被顾瑾屡屡占了优势之后,短鞭比及顾瑾的长剑又实难取胜,最后还是落败。 “承让。”顾瑾笑了笑,这一战打的酣畅淋漓,实在爽快。 “戚孟双在此谢过师兄指教,若是日后有机会,还望师兄多多指点。”她脸上并未有失败的懊恼之意,神情一如上台之时,倒显得十分勤恳,是个大方的女子。 “自然。”虽有欣赏之意,顾瑾也没有主动搭话,客气几句之后便下台了。 第二轮的比赛也落入尾声,最后进入第三轮的只有十人,除了戚孟双以外其他七人均是内门弟子,但是顾瑾倒不怎么看好。 顾瑾问道叶盏时,叶盏只道:“都没有兴趣。” “难不成你和他们都比试过?” “他们还没有与我比试的机会。”叶盏只是冷笑了一声。 “顾师兄”远远的听见一声爽朗的女声,就见着戚孟双神清气爽的走了过来。 “戚师妹”顾瑾笑了笑,回道。 叶盏上下扫视了一下戚孟双,嘴角微冷。“这伪君子可是老祖的亲传弟子,你这句师兄不太妥当吧。” 戚孟双愣了愣,笑了起来。“是不太妥当,孟双失礼了,只是不知道这样的话该如何称谓顾师兄呢?要不,叫师叔如何” 话说到一半,便笑了更欢快了。道:“顾师兄这般的人物,叫师叔也使得” “夸大了而已,这辈分分的哪里有这么清,师妹尽管叫师兄便可。”顾瑾虽不知叶盏突然发难的意思,但是对戚孟双也稍稍提高了警惕。 叶盏在一旁冷哼了一声,没接话。 “承蒙二位师兄厚爱了,孟双能有今日的成绩,也得益于两位师兄平日里的指导,孟双也没有什么珍稀玩意,听说顾师兄喜欢吃枯落果,特地去摘了些来,正好叶师兄也在,一并拿去吧。”戚孟双笑意吟吟从袖中取出两个储物袋递向两人。 “呵呵”叶盏低笑了两声,伸手取了那个储物袋在手中掂量。“戚师妹啊,你是不是忘记了,大比的时候不能随意互赠东西的。” 戚孟双的手僵了僵,却没收回去,期待的看着顾瑾。 顾瑾伸手捏了捏那个红色的储物袋,最终推了回去。笑着说:“既然是大比,师妹的心意我受了,但是东西还是师妹带回去吧。” 叶盏眯了眯眼,将储物袋放回去。“诺,我可没有这么多说辞,我可不贪嘴,还你。” 戚孟双笑容还是有些尴尬,也没强求。“是我想的不周全了,今日也晚了,两位师兄先行吧,孟双也回栖云台了。” “那师妹慢行。”顾瑾侧了侧身子,依旧是让人入沐清风般的态度。 “慢走。”叶盏懒洋洋的说了句,扬了扬手中的重剑。 顾瑾拍了拍叶盏的肩,说道:“你呀,除了切磋比试以外,就真的没有其他爱好了吗。” 叶盏斜睨了他一眼,嘴唇微张。“不管在哪里,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艳红的霞光映在叶盏脸上,有着顾瑾不懂的沉重,往日王公贵族般的气质散落开来,似游龙行过。 甚至顾瑾也不得不思索起来,假如没有他,师尊会不会将叶盏收入门下,传功授道。 念头不过一瞬,顾瑾微微低下头,掩去眼底的阴鹜,没有这种可能,师尊只能是他的。 只是叶盏实力究竟如何,即使顾瑾也说不准。 第13章 双剑 歇了三日后,便是擂台赛了。先前的四个擂台被拆除,重建了一个高一尺的擂台。即是压轴,四位长老皆是都到齐了,却见无情和无心长老脸上依旧淡淡的,并不在意擂台赛,北越真人未来。 “顾师兄。”未开始前,戚孟双走到顾瑾身边,笑着说。“想必顾师兄应当有信心夺魁吧。” “未必。”顾瑾说。顾瑾对自己从来没有盲目的自信,而论修为,其实他还要略逊叶盏。 戚孟双的笑容更大了,眼中亮亮的。“我相信师兄,师兄一定会赢的,如果师兄是但心叶师兄的话,在我看来,胜负未必呢!” 顾瑾不知道她对他何来的自信,对其所说也是一笑了之。 擂台赛其实是一个很难的比赛,除了最后站在擂台之上的会是魁首以外,其余名次是长老商议所评,这便表示,你如果消耗了体力又守不住擂台,那么你也不一定会有一个好分数,或者说即使在先前的比赛里胜过的人,在最后也依旧有可能比名次要高,所以擂台赛时大多数人会选择展现所有的长处出来,也为了在长老那里留一个好印象。 叶盏踩着点才来,十名弟子一同立于擂台之前,待长老喊道开始之时,最左侧的一个弟子与叶盏一同飞上了擂台。见到叶盏这么早就上去,那名弟子一脸茫然,还未在状态之时便被叶盏打出了局。 顾瑾虽猜想叶盏会上擂台比较早,也没有想到他会直接上去,见他上去如此凶残,有一名内门弟子直接选择放弃了。还有三个觉得无论如何都要表现一番,都送上去被叶盏一番狠揍。 原本戚孟双是准备再晚一点等叶盏体力消耗了些再上的,可是如今的样子,畏畏缩缩待在台下,反而不美。她只好在叶盏这般压倒性的场面之下,飞上擂台。 一根长鞭携卷着浓浓的火灵力,但是鞭身却牢牢的掌握在戚孟双手里,她昂了昂头,脸上毫无畏惧。 “赐教吧。” 顾瑾见到忍不住轻轻皱眉,长鞭并不是一个好的武器,从戚孟双与他的对战便可看出,而遇见叶盏那般蛮横的剑术只会一败涂地。 叶盏同样皱了皱眉,目光只落在戚孟双的武器上一瞬,便道:“你不如换个武器。” “不必。”戚孟双甩了甩手中鞭子,却是极为自信的模样。 “呵。”叶盏冷笑一声,原来怎么没有发现,这个女人这么烦。 不与其多话,猛地闪身出现在戚孟双身边,根本就不给其出手的机会,长剑在叶盏手中不像剑,更像刀,仿若每一剑都要见血一样迅猛又有力。 这般下来,戚孟双的鞭子还未有用武之地,便被叶盏牢牢缠住,不经意间的鞭法甩到了叶盏手臂之上,直接撕开了叶盏道袍的袖子,露出里面白皙的皮肤,足以见其在长鞭上的功夫。 纵然一道青紫落在叶盏手臂上,但是他眉头都不皱,肆无忌惮的像戚孟双袭去,叶盏手中用的一柄细剑,剑身轻巧,但依然能看出叶盏惯用的招式,勇猛有力,在绝对的力量差距之下,戚孟双也是节节败退。戚孟双本就不善近战,刚才的自信仿佛笑话一样,没几招便落败。 “我输了,领教了”戚孟双漫不经心的回道,就像走过场一样直接跳下台,但是脸上也没有气馁之意,状似毫不放在心上。 叶盏冷着脸向她问:“你故意的?” 戚孟双也没言语,只是在无人关注的时候朝着叶盏挑衅的一笑。 叶盏朝着长老那边看过去,除了他的师尊脸色如常以外,其他几位长老的皆是怒其不争的脸色,苦生长老的脸色最难看,还瞪了一眼叶盏。 这个戚孟双,什么意思?难道是因为昨日他的无礼而报复? 袖中的手微微握紧,他抬起手臂,就像为眼睛挡住耀眼的日光一样,眉头深索,他是不是忽略了什么很严重的问题。 顾瑾也在台下沉思,戚孟双的状态完全没有挑战之意,反而像是玩闹,率性而鲁莽,好古怪 其他几位弟子见戚孟双都落败之后,都有些心灰意冷,只是上去草草完成了一个被揍的结局。 轮到他们两人的对决了,顾瑾没有犹豫,径直跳上台。 待到顾瑾跳上台后,之前的问题被抛之脑后,叶盏露出一个兴奋的笑容,拔出一直在身后未出鞘的重剑,双手持剑而立,时不时摩擦的剑刃显示其迫不及待。 “终于到你了,我等了三年,今日就让我看看你的能力把。” “你也不要留手才是。”顾瑾微微颔首。 两人表情皆是从未有过的凝重,两个天才的对决,必有一折。 叶盏一如既往的暴力,而这份暴力遇上顾瑾更是有着前所未有的疯狂,携卷着强大的水灵力的剑法直指顾瑾,不容顾瑾丝毫分心。 顾瑾眯起眼睛,凌空跃于叶盏身后,避开叶盏的剑的同时朝着叶盏脖颈刺去,和叶盏不一样,顾瑾的剑法遇柔则柔,遇刚则刚。叶盏反手格挡然后借力转身,快速的缠在顾瑾面前,剑法凌利与只靠力量的对决让原本漫不经心的长老们都惊奇的看过来。叶盏的剑法简练有力,没有任何花样与技巧,顾瑾的剑法凌厉多变,剑式中暗藏杀机。一个是义无反顾的力量,一个是善于利用各种优势的灵活,连长老们都难以评判到底是谁输谁赢。 “你就只有这样了吗?”叶盏讥诮的问,这样的僵持在之前私下比较便出现过无数次,两人隐藏的实力皆没有拿出来。 叶盏说完,手下剑法气势一变,再出手时招式竟和顾瑾先前路数分毫不差,不,还是有差别的,叶盏的剑招要比顾瑾的快上许多,明明是顾瑾的剑招,节奏却掌握在叶盏手中,顾瑾手中的招式渐渐变化为见招拆招。 正当有人为顾瑾遗憾之时,却见顾瑾明明是拆招,一招一式里均是进攻,分明是将叶盏的每一招都算的恰到好处,也是,本就是顾瑾的剑法,不可能不知道如何应对,有人这般想。 叶盏也自然发现了这一点,手下剑招又一变化,每一招皆伴随着雨滴的落下,顾瑾知这雨滴里面别有玄机,不断的闪躲,手中之剑劈开雨滴之时,空中绽放出一朵火莲。 “两人皆领悟了剑之属性。”曲无极见此有些惊喜,忍不住大笑起来。 水火不容,互相克制,两人各自的灵力消耗皆是极快的,如果这般继续下去依然是平局。 第14章 魔蛊 却见叶盏脸色一白,额头竟落下一滴冷汗,手中之剑也慢了下来。 果然叶盏心中暗道不好。 顾瑾见此机会,只直叶盏剑法破绽之处。口中不自觉的问:“叶盏,你怎么了。” 叶盏却不语,虽前面的失误让他有所疏漏,但是依旧强撑着应敌,手中之剑反而比顾瑾快了一倍不止。 因着叶盏刚才不对劲的神色,顾瑾的动作要放缓了许多,反而给了叶盏反扑的机会。 只见他气势暴涨,剑法里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几乎成倍的向顾瑾袭来。 这不是常人的水平,顾瑾皱着眉头,看着叶盏发白的脸色有些顾忌。只能狼狈的躲闪,最后闪避之间让叶盏寻了一个疏漏,要害之处被叶盏的剑抵住。 顾瑾皱着眉头放下剑,并没有争辩,很直接的认了输跳下了擂台。“你胜了。” 这样的结果是顾瑾从未想到的,他甚至怀疑刚才叶盏是否用了什么禁术。还是说这才叶盏的真正实力吗?那快的恐怖的速度。 擂台之上叶盏站的笔直,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若是顾瑾此时回头,就能看见叶盏倒下的样子。 叶盏的晕倒引得几位长老一片哗然,连忙飞上台察看情况。 而一双白皙的手先于他们五人将叶盏抱起,月白色的长袍衬得清冷俊逸。 云霄宫众人连忙附身行礼。“见过师叔(老祖)。” 顾瑾也察觉了擂台的动静,一转过身就看见将叶盏拦腰抱起的顾青辞——他的师尊。 叶盏晕倒了师尊出关了顾瑾愣了愣,还不容他思考,思绪便不由自主的被吸引。 师尊好像瘦了,但是更美了。 三年来的思念化作一种实质的感情,浓烈又深厚,冲击着他的心脏,让他几乎忍不住要冲上去抱住他,吻住他 然而那不过是他的臆想罢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特别嫉妒叶盏,能够那样安静的待在师尊怀中。 虽然想到许多,也只是一念之间。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将这些心思藏起,走到师尊身边,轻声唤了句。“师尊。” 顾青辞只是看了他一眼,稍稍颔首。 师尊好像又冷淡了些,顾瑾偏头看了看叶盏,右手握成拳头,努力克制住对师尊与众不同的,将注意力放在叶盏身上。 他察觉到了刚才在台上确实叶盏确实有一瞬间不对,是因为后来那样狂暴的气势所导致的吗? “师祖。这”曲无极的脸色不太好看,这毕竟是他的亲传弟子,竟然在众目睽睽下发生这种事情。 “让其他弟子散了吧,回云霄殿再说。”顾青辞的面色有些凝重,他刚出关见到云霄宫竟有两位弟子都感悟了剑之属性本是很愉悦的,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了这个名唤叶盏的弟子有所不对劲,他身体里有一缕暗黑的气息在不断肆虐,他还来不及阻止,叶盏便昏倒了。 “是。” 曲无极也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他尚且不知道叶盏是运用了禁术还是遭了暗算,这件事要是处理的不好,日后对叶盏和顾瑾的名声皆有影响,要是再让云霄宫以外的人知道了,这么多元婴修者坐镇还能发生意外,也会让云霄宫的声誉大大下降。 叶盏被抱回云霄殿东边的屋子里,曲无极与四位长老立于床边,顾青辞则皱着眉头沉思。因为避嫌,曲无极让顾瑾先回去了。 叶盏在床榻之上双眼紧闭,脸色十分苍白,额间不断冒着汗,身上的温度也忽高忽低。 “笑生,你能看出什么吗。”曲无极已经检查过,叶盏的状况并不像用了禁术的后遗症,但是筋脉中的灵气被一种奇怪的力量牵引着逆流。 笑生皱着眉头为叶盏检查了一遍,又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一块玉简翻阅。最后不太确定的说:“叶盏应当是被人下毒了,这种征兆状似食梦魇。” “食梦魇是何物?”曲无极有着百年阅历也从未听说过此词。 “食梦魇,一种魔物,或者说一种魔蛊,吸取修士的灵力长大,以梦为食,最后变成修士自己也无法控制的心魔,从而控制修士,而最后被控制的修士,被称之为魇魔。” 顾青辞从进了云霄殿后便不曾说话,直到笑生提到食梦魇的名字的才开口道。 “对。”笑生附和道,他对这种魔物并不太了解,只是听过而已。 “食梦魇无药可救,杀了他吧。”向来沉默的无情开口道,若是说顾青辞冷,只是因为其气质如此,而无情长老人如其名,除了剑什么都不认,比顾青辞还要偏执。 “无情你在说什么?发生了何事。”门被人推开,手持轻妒剑的凌雪儿走了进来,她并未听全无情的话语,只听见什么“杀”字。 “师叔祖。”五个人行礼道。 曲无极低声说:“在大比之上叶盏被暗算了,中了魔蛊。” “什么!”凌雪儿惊呼了一声,她虽然并未出席擂台比试,但是如果魔蛊这种东西出现在云霄宫,她可不会一无所知。 “并非无药可救。”顾青辞眯着眼睛说道,目光在六人身上一扫而过。 “可我所见古籍就是无药可救。”无情脸色变了变,坚持己见。 “解食梦魇有两种法子。” 只见曲无极和笑生表情热切,一个是对叶盏的热切,一个是想增长见识,其他几人听的也很认真,但是仔细分辨可见,凌雪儿还有些茫然,无情不太高兴,无心和苦生神色游离,不知在沉思何事。 顾青辞微微停顿,又继续道:“一种是寻了一根月火净魂枝的灵木,炼制还魂丹。” “根本没有这种木。”无情反驳道,这种法子无情也是知道了,只是这种东西北域根本就没有。 曲无极还未升起希望便被无情打破,神色忽冷忽热的,只得道:“另一种呢?” 顾青辞多看了无情一眼。继续说:“另一种法子很简单,只要有人自信可以将叶盏的魂魄从梦中拉回来便可,我这里有一颗破灵转神珠,可以助人入梦,此法需要中食梦魇的人和入梦之人极为契合才可,不然入梦之人也会被食梦魇缠上,甚至被叶盏的生魂吞噬。” 曲无极为难起来,叶盏那孩子性格孤僻,平日里鲜少与他说话,依他看来,若说谁与叶盏走的最近,那还非顾瑾莫属,可是姑且不论顾瑾是否能将叶盏的魂魄拉回来,顾青辞也未必会舍得自己的徒弟冒这种险。 “说这么多,其实一点用都没有吧。”无情见曲无极脸色就知第二种法子也不行,嗤笑一声。“还不如依我的,杀了他。” “无情你今日怎么阴阳怪气的。”凌雪儿虽对叶盏不太关心,可是宗门的天才弟子若是这么轻易就杀了,云霄宫如何立足修真第一大派。 无情还想说几句,被无心给拉住了。 无情撇了撇嘴,这半个月的宗门大比看他一肚子火气,宗门的资源全用来培养一群废物了,像叶盏这样子的,当年他入门之际何其多,还不是大多折在修炼途中了,最近百年都没有什么像样的弟子,修真界远远不如百年前鼎盛,若是长期以往,估计修魔者可以直接灭了修仙者了。 “我知第二种法子颇为艰险,故而其实第一种法子更为可靠一点。”顾青辞走到叶盏身边,分了一缕灵力从其手腕输入,见叶盏脸上痛苦缓解些后才放手。 “可是这月火净魂枝要从何处寻才是。”曲无极也心疼弟子,但有些古籍上记载的天材地宝现在早就消失殆尽。 “虽然月火净魂枝没有,但是阴煞海那里有一根阴火引魂枝,虽然作用比起月火净魂枝差些,但也是可以用的。” 曲无极眼前一亮,但是阴煞海是魔修的地方,那里魔气极重,又靠近虚妄之地,若是要取得那阴火引魂枝怕是要他亲自去才行。 “此事不急,我们可稍后再议,把你们六个人都叫到这里,是想让你们来看看,到底是谁下的蛊,若此事不查明,我云霄宫将永无宁日。”顾青辞没有再细说引魂枝之事,反而神色凝重的究其根源。 六人皆想到了若不查清此事的后果,皆是应声附和。 “我从冰洞出来之后,从未察觉宗门里有任何魔修的迹象,此事应当不是魔修所为才是。”禁闭过后的凌雪儿沉稳了许多,多半时日皆是在洞府里静修。 笑生摇了摇头。“不是这般,食梦魇可在宿主体内隐藏很长时间,只有种蛊人想让其发作才会发作,若是叶盏入宗门之时便被种下食梦魇,根本无从察觉。” 一直不曾发言的无心道:“叶盏不可能在入宗门之时被种下蛊,入宗门之时他只是个凡人,一旦被种下食梦魇会立刻发作。” 笑生未想到此处,又陷入了深思。 “那如果是几年前就已经下了蛊,也很难深究啊。”苦生吹了吹胡子,无奈的说。 第15章 魔道 “宗门是该清理了,你们回去之后好好清理各自门下弟子吧,另外北越,你来找这个作恶之人。”顾青辞挥了挥衣袖,示意众人散了。 “是。”因着顾瑾入门之事,凌雪儿与顾青辞疏远了许多,她也不似过去一样贴近顾青辞,除了点头示意,态度淡淡的。 曲无极愣了愣,让北越师叔来处理这件事的话,其严重性可想而知。 顾青辞暗自向凌雪儿传音道。“食梦蛊需修真之人身上有伤口才可放入,我刚才已在叶盏身上发现几处伤痕,其中有刀剑所致,也有长鞭所致,你需仔细查探与叶盏切磋之人。” 除了凌雪儿,其他几人各自回了洞府。但有一人在外绕行了一圈又回来见顾青辞。 “老祖。”曲无极恭敬的道,刚才临行之际,顾青辞传音于他,让他私下来见他。 “我今日直接代你做了决定,不知道你会不会有些不忿。”顾青辞坐于床边,刚才的化神老祖气势卸了下来竟显得有些羸弱。 “自然不会,老祖是一心为宗门着想。”曲无极摇了摇头,他从小仰慕着顾青辞,虽然顾青辞是这宗门第一人,却鲜少凭修为压人。 顾青辞叹了口气。“刚才与他们我没有细说,食梦蛊是魔修之物,出现在云霄宫我总觉得是个征兆大比之时我去的晚些,没能阻止叶盏被下毒。但是在我神识之下,云霄宫不会有魔修闯入,而若是有其他修士闯入云霄宫,只要在元婴之下,你们应当都有所感应,故而,这幕后之人,只会是我云霄宫众人,并且还有可能身居高位。” 顾青辞的话中有着太多深意,让曲无极一时反应不过来。 见曲无极一脸不可置信,顾青辞也没有点明。继而说道:“三年前无常君向我说道魔道好像有些异动,我只是向你传音让你早作布置,后来发生意外,我不得不闭关,也没有与你详谈,故而不知如今情况怎么样。” “目前情况还好,我并未收到太多魔道异动的消息。”曲无极道,但又想到顾青辞刚才话语中的意外二词,连忙问道。“什么意外?” 顾青辞皱起眉头,低声向曲无极说了一句话,让曲无极脸色大变。 相比曲无极心中的波涛骇浪,云霄宫上下也因为凌雪儿的大肆搜查引起一片骚动。 “听说北越师祖明日就该查到朱雀堂了。” “叶盏出了事,掌门都要急死了,朱雀堂算什么。” “说不得连无念山都要去寻一寻才是。” 顾瑾原本只是到敬事堂取一些丹符,听见身旁的其他弟子都对叶盏昏倒之事议论纷纷,叶盏在大比之时昏迷,众目睽睽之下掌门就算想掩盖也掩盖不了。 那些弟子见到顾瑾过来,连忙闭嘴,转过身忙自己的。 若换成往常之时,这些人早就扑过来顾师兄长顾师兄短了。这般的动作不是避讳是什么,顾瑾暗暗在心里苦笑一声,暗害同门这个名声他可真不敢当。 重新回忆与叶盏比试的场景,那让人震撼的速度如果是叶盏的真实水平那他之前还是自负了,天灵根的弟子,天赋果然不同凡响。 顾瑾取完丹符后径直离去,不去搭理那些窥视他反应的人。 本是拿着丹符直接御剑飞回无念山的,不知怎么顾瑾突然心中一动,转头朝着七星广场飞去。 大比之后,除了记录影音的洗遇石,其他东西都被撤掉了,七星广场回到了往日的平静,当日比试的擂台真是普通弟子练剑的地方,现在已经看不见几个弟子了。 顾瑾望了望,当初大比这么多长老都在,如果叶盏不是自己用了秘术,难道是在比赛之前被下了毒。 可是那几日他和叶盏大多待在一起,怎么会有问题。 顾瑾走了没几步,面前一个人快步走过来,如果不是他反应及时侧过身子,就要撞上对面了。 顾瑾定神一看,喊道:“戚师妹。” 顾瑾的喊声似乎没有拉回戚孟双的思绪,她只是抬头茫然的看了一眼顾瑾又继续向前去。 顾瑾心中奇怪,转身又高声喊了句。“戚师妹留步。” 不知是不是声音过大的原因,竟把戚孟双吓的一震,不过这一次倒是让戚孟双回过神来了,她拍了拍胸口,转过身,笑着说:“想不到能在这里遇见师兄,师妹刚才走神没有留意到师兄,先多多赔罪了。” “师妹在何事苦恼啊,不如说出来,没准我也能为你解忧。”顾瑾道。 “啊无事,只是最近修炼有些瓶颈而已。”戚孟双脸上的笑容因为顾瑾的关心更加明媚了,她随意摆了摆手,轻描淡写的说。 “修炼之事应当循序渐进,师妹莫急。”顾瑾安抚道。 戚孟双点了点头。“师兄说的是。” 顾瑾温和的说:“若是有什么困惑的,日后来无念山上与我谈论也可。” 戚孟双受宠若惊的说:“不敢不敢,万一叨扰了老祖就不好了。” “不会的。”顾瑾笑着道,却没往下说。 “那便先谢谢顾师兄了。”戚孟双弯腰鞠了一个躬。 顾瑾连忙将她扶起,道:“无碍,想必你们器宗弟子应该忙的紧吧,我便不耽误你了,我先回无念山,师妹也莫要再多思了。” 戚孟双因着顾瑾的触碰红着脸,腼腆的回答:“好,师兄慢走。” 两人分别御剑朝着不同的方向离去,顾瑾站在剑身上,眯起双眸,眸中幽深,与刚才的谦谦君子模样截然不同。 如果不是刚才遇见戚孟双,他差点就把大比之前发生的事情忘记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戚孟双确实有一点点针对叶盏,那么原因呢,她为什么要针对叶盏,单纯嫉妒叶盏的天赋吗?可是又不像。叶盏之时宗门遍知,她却丝毫不提此事,如果北越真人明日真的要搜查朱雀堂,这个反应是不是太平静了。 第16章 朱雀 栖云山是天山里唯一一个火灵气最浓郁的地方,细雨绵绵的景致与其他地方的冰天雪地迥然不同,但是进了栖云山就会感受到一股热浪迎面袭来。 虽然未曾结丹之际凌雪儿还来过此处,但骤然踏进还是有些不适应。 “不知北越真人突然来我栖云山有何贵干。”苦生穿着一身玄色长袍,头发散乱的走了出来。 “我来寻一人。”器宗有着自己的传承,所有弟子都在朱雀堂修习,凌雪儿要找器宗的人,也只能来栖云山。 苦生皱着眉头,不太欢迎的说:“北越真人这时应当在查叶盏之事才是,这是查到我栖云山来了。” “既然苦生长老知道,不如就直接把你的弟子唤出来吧,也免得我进了朱雀堂扰人清修。”凌雪儿挑了挑眉,指了指朱雀堂的方向。 “我的弟子?”苦生眉毛一拧,直直的看向凌雪儿。 “你是说孟双吗?” “正是。”凌雪儿已经将其余几名可能是加害叶盏之人的弟子带到刑审堂了,就只剩下苦生长老的弟子戚孟双。 苦生长老听闻凌雪儿这几日的动静,闹得沸沸扬扬,今日过后,哪怕戚孟双与此事无关也会被人议论纷纷。 戚孟双可是他朱雀堂最资质最好的弟子,如果这样被带走了,他长老的脸面哪里放。 他厉声道:“你若是要问话,我带她来见你便是,但是你要是想把她带去刑审堂,我可不会答应。” “苦生长老莫要为难我,这都是云霄宫的规矩,我若是单独询问,苦生长老要是又觉得我仗势欺人怎么办。”凌雪儿不耐烦的说,待在栖云山让她浑身都不舒服,只想快点带走戚孟双离去,而且这个苦生长老真的很讨厌。 她说着便要闯进朱雀堂,却被苦生一手拦住,不让前行半步。 “其他普通弟子你这般对待也就罢了,戚孟双可是我的亲传弟子,怎么能任由你带去审问,而且他肯定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凌雪儿晃了晃轻妒剑,脸色不太好看。“苦生长老是想与我打一场吗,北越愿意奉陪。” 苦生的脸色僵了僵。凌雪儿是北越四君之一,若真是动手起来,谁都不好看。 当初无情和无心两人都和凌雪儿比试过,也没落下好处,而且他也不能开这个先例,不然云霄宫的长老都能翻了天了。 两人僵持了片刻,苦生还是不得不让步。如果这次来的不是凌雪儿,而是其余三大长老其中任何一位,甚至哪怕是掌门,他都不会让人这么轻易的进朱雀堂,但是这位可不是这么好相与的。 凌雪儿本来已经预计好了与苦生打一场了,但是苦生这么轻易就让步还是让他有些诧异,跟着他走进戚孟双的洞府里时还在担心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那个叫戚孟双的女弟子,最有可能是那个加害叶盏之人,叶盏身上最重的一条伤痕便是大比之上戚孟双留下的。凌雪儿觉得根本不用审问,就可以断定是这个女弟子了。 朱雀堂东边的阁楼里,木门敞开着,里面的场景一览无余。一个正在梳头,穿着粉红色襦裙的女弟子端坐在铜镜绾发。 脚步的动静惊动了女弟子,她回过头,从来不见修饰的脸上化了红妆,显得有些盛重,额间染了梅花烙,艳丽的妆容俨然和预备行双修大典的女修一样,原本平淡无奇的脸上多了些光芒。 凌雪儿愣了愣。瞥了眼苦生。“这是你徒弟吗?” 苦生显然也未料到往日端庄正经的徒弟今日会是这般样子,有些怔愣的同时皱着眉头斥责道:“胡闹,孟双,你在干什么?” 戚孟双没有回答,慢条斯理的回过头在发髻里插入一根银钗后,站起身子来看着凌雪儿问:“师祖,师傅,我美吗?” 凌雪儿轻蔑的笑了笑,没搭理她,对着苦生说:“这是你徒弟没错吧,那我先带走了。” “你要问话在这里问便是。”苦生顾不上呵斥询问戚孟双,依旧护短的对着凌雪儿道。 “你还要拦着?”凌雪儿不可思议的问。 却听到戚孟双说:“师祖,你让我承认什么事都可以,说我是加害叶盏的凶手也可以,但是在这之前,你们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苦生本不想徒弟被污蔑,没想到戚孟双会说出这种话,气了个人仰马翻。一脸不可置信的指着戚孟双:“怎么会是你做这种事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你孽徒。” 苦生的脸都憋红了,没骂出下一句,人便倒了过去。 凌雪儿唤来几名弟子将苦生长老带到别处休息,对于戚孟双的条件却是直接忽视。 视若蝼蚁的看着戚孟双说道“你还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 “哼,你要是不答应我,我是不会说出实情的,就算你是元婴长老又如何。”戚孟双不服气的仰头,鼓着脸威胁道。 凌雪儿笑了笑。 她没回答戚孟双的问题,凭空指着戚孟双身上点了几下,吩咐人将戚孟双押住。 押住他的人动作十分粗鲁,让她之前精心琯起的头发也散落开来。她连忙大喊道:“你们走开,不能这样对我。” 可是押送她的弟子只听从凌雪儿的话,即使戚孟双喊的再多也没有用。 戚孟双又愤怒的瞪着凌雪儿,说:“你在没定罪之前,你不能这么对我!” 凌雪儿勾了勾嘴角,头也没回的说:“你应该荣幸,这辈子你能看见我,和我说话,这已经是你的荣耀了。” 戚孟双脸难看下来,她想过会被人审问,她也没有打算否认,她只想见见她喜欢的人而已。而传送中的北越老祖,没想到会是这种人,这种对于晚辈轻慢的态度,根本愧对元婴修士的位置。 戚孟双被送到刑审堂之后由凌雪儿,曲无极与其他两位位长老一同审问,她的师傅苦生长老因为受到的打击太大,又是与戚孟双亲近之人,不参与此事,闭关修炼去了。 第17章 寒洞 云霄宫很久没有犯了重罪的弟子送入刑审堂了,幽深的地洞中寒气逼人,这里是天山之上灵气最贫瘠之地,却是整个天山之上最寒冷的地方,被送到这里的弟子连以灵气御寒都做不到。 “啊” 身穿粉红色襦裙的戚孟双惨白着脸被锁链禁锢在地洞中的寒潭里,旁边有几个弟子正不断像锁链输送火灵力,这也是云霄宫有名的刑法,水火不容。被锁住的弟子无法运用任何灵力,身上的寒毒与火毒交替,只能保持清醒承受。 整个地洞响彻戚孟双的惨叫,那些施法的弟子脸上却没有半点动容,依旧半分不留情的执行刑罚。 “你和叶盏有私仇吗?”凌雪儿慢悠悠的从洞外走进来,金色的光芒斜漏在她的侧脸上,仿佛天神一样。 “呸“戚孟双只是恨恨的看凌雪儿一眼,咬了咬牙不让自己发出半点。 凌雪儿眯起眼睛,稍稍走近她。“你这个表情,让本座以为本座抢了你的什么天才地宝呢。” 修长的手指从戚孟双因为刑法和恨意而扭曲的脸上划过。“本座以为,依你敢在大比之上下魔蛊的举动来看,应该是个大魔才对,难道本座猜的不对?” “我还以为元婴修士有什么了不得,你也不过只有这些伎俩呵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戚孟双别过头,嘲讽的咧开嘴笑了笑。 “如果不是你师尊还在我这里服软,你以为你能安然在这里受这不痛不痒的刑。”凌雪儿轻笑一声,目光中却一片阴沉。“你不说,也不过是麻烦些,还要让本座搜魂而已。” 戚孟双咬了咬下唇,想起那人对她说的话。“只要不是凌云老祖出手,这云霄宫也没人能动你。” “那你来便是”戚孟双扬起头嘴硬道。 凌雪儿眯起眼,很久没有遇见这么不识抬举的人了,她左手拂过嗡嗡作响的轻妒剑。低声对刑法弟子中领头的那位说道:“你们下去吧,本座亲自来。” “是。”其他弟子纷纷点头离去。 只有那个领头的弟子在所有弟子离去之后,迟疑的对着凌雪儿说道:“师祖掌门还想见见她,还望,师祖手下留情。” 凌雪儿扫了那个弟子一眼,不悦道:“你什么意思?” 那个弟子惶恐的弯腰行礼,飞快的回道:“弟子多嘴了,弟子这就离去。” “现在没有人了,你想怎样,搜魂吗?”没有刑法弟子的火灵力加持,让戚孟双稍微歇了口气,她扯了扯手中锁链,一脸无所谓的道。 凌雪儿随手拈起一朵莲花形的火焰,赤色火焰跳动着,让戚孟双心头一阵无形的恐慌。“你要做什么?” “本座向来好脾气,怎么会做出搜魂这种事情呢,只是你这性子太不讨喜,多多少少要给一个教训才是。”凌雪儿手指朝着戚孟双脸上一点,语气却波澜不惊。 戚孟双只感觉眼前一片赤色,却一点疼痛都没有,被碰到的地方反而冰冰凉凉的,就好像贴上了寒冰一样。她的声音也不禁颤抖起来,厉声道。“你做了什么?” 云霄殿中,一身蓝白长袍的曲无极皱着眉头道:“怎么,师叔,她还没有承认么?” “没承认又如何,我听说,大比之时,她只接触过两个弟子,一个是叶盏,一个是顾瑾。不妨把顾瑾叫来问问。”凌雪儿道。 曲无极沉思一会,道:“师叔,如果把顾瑾叫来,是不是还要问问师祖的意见?” 凌雪儿冷哼一声。“找个弟子去通传一声便是,难道师叔会不肯。” 曲无极有些尴尬,心中暗想就不该提这件事。“自然不是。” 戚孟双在被送入刑审堂之前有要求的话语并不是只有凌雪儿一个人知道,而戚孟双在地洞之中受刑的事情也不是凌雪儿一个人可以决定的,这些都被曲无极传音给顾青辞了。 让顾青辞在意的是,这个名不经传但是敢胆大妄为的和魔修勾结的女修,要求居然是见顾瑾一面。 “师尊,弟子,在大比之时遇见戚师妹,也只是说了这些。”戚孟双被着召进刑审堂的事情,顾瑾也略有耳闻,急忙向顾青辞澄清道。 顾青辞看着相比他闭关之前已经褪去少年的青涩的顾瑾,淡淡的问:“她想给你送枯落果,你这爱好已经宗门皆知了吗?” 顾瑾脸上一僵,师尊的嘲笑太明显,他只得违心的说:“弟子没有喜欢枯落果。” 顾青辞眯起眼睛,嘴角不可觉察的勾了勾。“那送上无念山的果子都停了吧,真是辛苦那些外门弟子了。” 顾瑾一噎,沮丧的低下头,眼睛偷偷瞄向顾青辞,却被捉了个正着。 看着顾瑾低着头委屈的小模样,顾青辞莫名就想起顾瑾年幼时,其他什么都不怕,但是只要没有枯落果就扯着他的衣袖哭闹之时场景。他无奈的摇了摇头。“修真之人不应沉迷口腹之欲。” “是。”顾瑾闷闷的回道。 不管顾瑾怎么眼巴巴的看着,顾青辞都没有再提枯落果之事,也没有提及戚孟双之事,反而提起顾瑾的修炼。 “我闭关这些日子,你都已经筑基后期了,那日大比我见你已经领悟了剑之属性,虽然还不熟练,但是也下了一番功夫,只是还有些不足之处,日后练剑之时还需多加注意。” “弟子,弟子遇见了瓶颈。”顾瑾抿了抿唇,想起大比之时师尊也在,不由得有些羞愧。 “你心性不定,妇人之仁,与叶盏比试之时,是不忍,还是别的?”顾青辞看出他的心思,一针见血的道。 “我”顾瑾愣了愣,那日比试,他确实是不忍伤叶盏,所以最后他还是迟疑了。 “我修真之辈,以道为本,剑修之道,唯有最强,有违道心者,皆应除之,你之道心还有待磨练,这云霄宫太宁静了,过些日子,你该去山下磨练磨练了。” “弟子知晓了。”顾瑾眼底暗了暗,若是下了山,是不是就好久都见不到师尊了。 随及顾青辞挥了挥衣袖示意顾瑾出去,顾瑾后退了两步,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师尊,叶盏他怎么样了?” 顾青辞想起顾瑾待叶盏与众不同的态度,问:“你想知道?” “弟子是不是逾越了。”顾瑾试探的问。 “没有,你关心他,我带你去看看便是。”顾青辞风轻云淡的说,只是顾瑾听着怪怪的,又仔细想了下,未果。 第18章 缘故 顾瑾跟随顾青辞来到云霄殿之时,地上跪坐着一个被锁链禁锢的女子,她头发散乱,一身囚衣,低声咒骂。“北越真人,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而一旁的北越真人一脸漠然,浑然与她不相关一样。 顾瑾轻轻扫视过去,发现除了苦生长老以外其他长老都在,气氛有些冷凝。 地上的女子无意间抬头,让顾瑾看清了脸。 他迟疑了一下,低唤道。“戚师妹?” 那女子脸消瘦的和骷髅一般,很难想象经历了怎样的折磨,顾瑾也只是看着几分神似才喊出的。 “不要,你不要看着我转过去转过去。” 戚孟双敏锐的听见顾瑾的声音,慌慌张张的转过身,低头掩面嘶吼着。 顾青辞扫了一眼神色游离的顾瑾,向曲无极问道:“她就是戚孟双?” “正是,她就是苦生师弟亲传弟子戚孟双。”曲无极应道。 顾瑾微微皱了皱眉,目光落在别处,想到先前戚孟双念叨的话语,心中暗暗记下北越真人名字,想起上次遇见北越真人的场景,没有去窥视她。 顾青辞的袖摆微动,因着戚孟双疯疯癫癫的模样,语气有些不悦。“北越,你过分了。” “知道了。”凌雪儿服了服身,不痛不痒的应下,依旧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顾青辞似乎没有在意北越真人的轻慢,只是道:“顾瑾已经随我来了,你要是有什么问题,现在即可问。 凌雪儿没理顾瑾,反而弯下腰温柔的对着戚孟双说:“人呢,我也帮你找来了,现在该说说你的故事了吧。” 戚孟双抬头恶狠狠的瞪了凌雪儿一眼,眸中血红,拽着锁链的手几乎磨出血来,喉中发出低鸣,只能偶尔听清北越的字样。 凌雪儿嘴角勾起一抹狠厉的笑容,不轻不重的在戚孟双耳边说:“不要忘记本座的手段,之前你是怎么答应我的恩?” 在场的长老皆默不作声,连顾青辞都有意识的忽略了凌雪儿的威胁。他把事情交给凌雪儿,本就是因为太过于了解凌雪儿的本事。 戚孟双低着头,手开始颤抖,似乎回忆起什么不好的事情,不再低声咒骂,她哆哆嗦嗦的说:“你让他出去,让出去。” 虽然顾瑾的名字被吞没的几乎不可听清,但是戚孟双手指的方向却没错,说着这话之时戚孟双依旧低着头,长发散乱的将脸完全遮挡,什么神情都看不见。 “师尊?”顾瑾后退了两步,问道。 顾青辞不语,看着凌雪儿。 “戚孟双,你说想看见顾瑾,看也让你看了,现在又说不想看,你耍本座玩么。” 凌雪儿嘲讽的走了两步,右脚踩在戚孟双伸出的手上,一字一句的说:“你本来想做什么,对顾瑾表白?伤害同门,就因为你的爱慕之心?” 戚孟双身体猛地一震,不可置信的看向凌雪儿。 顾瑾同样被北越真人所说之言震惊了。 却又回忆起大比之时戚孟双所说之言。 “顾师兄。” “想必顾师兄应当有信心夺魁吧。” “未必。” “我相信师兄,师兄一定会赢的,如果师兄是担心叶师兄的话,在我看来,胜负未必呢!” 顾瑾脸色沉了沉,北越真人所说的,并非不可信,如果戚孟双真的有那样的心思的话,叶盏叶盏他是因为他被人加害的。 “咳”顾青辞轻咳一声,对凌雪儿说:“北越慎言。” 凌雪儿奇怪的看了一眼顾青辞,又看了一眼顾瑾,顾青辞向来寡情,倒是第一次表现出维护之情。 听见此言,曲无极都多看了顾瑾一眼。 顾瑾没注意这些,只是慢慢走到戚孟双面前,向来笑意吟吟的脸上有些僵硬,他轻声问:“叶盏师弟,真是你下的毒手?只是因为你想让我赢了大比?” 说不出是愤怒还是悲伤的情绪让顾瑾握紧双手,但是他还是尽力维持着常日里彬彬有礼的模样。 戚孟双在地上缩成一团,偶尔发出几声悲鸣。 这样的态度无疑是默认。 “你怎么会这样?” 顾瑾有些失望,没有指责,什么多余的话语都没有,他默默的退回顾青辞身后,双膝跪下。 “师尊,这一切是因为弟子而起,弟子愿意承担责罚。” 顾青辞皱着眉头看着果断认错的弟子,脑海间无意闪过一些片段。 “喂,你这样把他带入宗,师傅知道了会骂的。” “师弟,你和我瞒着不就好了,就算骂了,也是骂我,不是骂你。” “师尊,青辞他是我带入宗的,弟子愿意承担所有责罚。” 顾青辞自嘲的摇了摇头,明明没有什么关系,也会突然想起来。 顾瑾紧张的看着顾青辞,因为师尊的摇头心口猛地一窒。 “你先起来。”看着已是面如冠玉,眉清目朗的顾瑾,顾青辞思绪突然有些发散。 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哪里有半点像了,顾青辞撇开一些荒唐的念头,对着顾瑾说。 “是。”顾瑾应下,只是心中还是有些忐忑。 这时戚孟双猛地爬到顾青辞面前,扯住他的衣角喊道:“老祖,老祖你不要罚他,和顾师兄没有关系,全是我的错,我承认,是我对叶盏下了毒。” “这一切都和顾师兄不相干,是我讨厌叶盏,讨厌他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因为他,我们这些弟子被显得那么平凡,就好像被人遗弃一样。” “都是北越国人,他却把我们所有人都踩在脚下,我已经讨厌他很久了,这次也是早有预谋的想让他这个所谓的天子骄子从云端上落下来,让他尝尝失败的滋味。” 戚孟双说的很快,生怕顾青辞不给她解释的机会,加重对叶盏的讨厌想撇开和顾瑾的关系。 顾青辞看着皱褶的衣角,没有推开她,问:“叶盏身上的毒-药,你从何得来?” “是一个黑衣人给我的。”戚孟双哀求的看着顾青辞,低声说。 而此时,云霄宫的某个山脉上,一个黑衣道人折断一段树枝,低声笑了笑。 “老祖啊你发现了吗?” 第19章 内鬼(捉虫) 往日张扬的少年没有血色的躺着床榻上,双眉紧皱,隐隐透出几缕黑气,不断冒出冷汗。绛紫色的唇一张一合,隐隐约约可以听见几个词。“娘亲,娘亲。” 娘亲,叶盏想娘亲了吗,那他呢,他有没有娘亲,他的娘亲又在哪里? 师尊好像从来没有讲过他的来历,顾瑾垂下眼帘,弯下身轻轻替叶盏掖了掖被子,有些怅然。 “你在担心叶盏?”顾青辞站在顾瑾身后问道。 “叶师弟是因为弟子才牵连此事,弟子心中有愧。”顾瑾一脸忧色。 顾青辞伸手探向叶盏的手腕,眼中一抹暗色划过。他飞快的收回手,负手道:“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 师尊的动作,有些奇怪。 “真的吗?”顾瑾看着顾青辞有些不自然的动作,多问了一句。 “嗯。”顾青辞稍稍颔首。 顾瑾又追问道:“师尊,叶盏他到底中了什么毒?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啊?” 顾青辞抿了抿唇,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丢下一句“你陪他半个时辰以后就回无念山练功。”便离去了。 顾瑾坐在床沿,看着顾青辞离去时关上的房门,心中却有若干疑问。 那日戚孟双承认罪行以后,师尊似乎又与她另外谈了一些什么,虽然戚孟双下毒之事已经在宗门都传开,可是他总觉得没有这么简单才是,他似乎感觉到,宗门有一双眼睛时不时的窥视着他。 戚孟双,顾瑾在心中重复这三个字,虽然那个女人的神情有异,可是那是感情吗?为什么他没觉得她有多喜欢他。 还有叶盏师尊的样子叶盏中的毒不是什么简单的毒吧。 这件事处处透露着不对劲才是。 “戚孟双承认,下在叶盏身上的食梦魇是大比前夕一个黑衣人给他的,那个黑衣人境界比戚孟双高,她并不清楚究竟是何人,戚孟双说,这个黑衣人告诉她这是一种停滞灵力的灵药,只要到时候大比之日她能在叶盏身上留下伤口,这个灵药就能发挥作用。”曲无极向顾青辞重复了审问的结果。 “对了,那个修者身上没有魔气。”曲无极又补充了一句。 虽然戚孟双一事已经了结,可是背后却留下了不少谜团,譬如一个筑基期修为的女修身上如何会有这种禁药,又譬如大比众目睽睽之下她是如何成功下毒的。 顾青辞坐在桃木椅,脸上没有丝毫波澜,似乎早就料到了一样。“那你怎么看?” “虽然戚孟双没有说黑衣人的修为,但是依我看来,能在大比之日下毒,那药上起码应该有元婴期以上的修者布置的结界方可。” 曲无极能当上云霄宫的掌门,待人处事方面可以说远胜于四大长老,他一句话就抓住了重点。只有元婴期的修者布置的结界才会瞒过当时那么多长老的神识。 “目的呢?”顾青辞把玩着手中的茶盏,随口问。 曲无极一时陷入了沉默。一个元婴期修者针对叶盏可以有很多原因,而最可能的一种情况,如果是针对云霄宫的话,那么他下一个出手的就是顾瑾。但如果仅仅是针对叶盏的话,元婴大能要是真想教训一个才筑基的小子犯不着这么麻烦,食梦魇这种魔蛊,能活下来的没有几人,不是深仇大恨,那就是有人在布了一个大局。 思及顾瑾,曲无极急忙问道:“不知师祖可有在顾瑾身上留下一些保命信物防止他被奸人所害。” 顾青辞的把玩茶盏的手顿了顿,沉声道:“他手中那柄灵希剑里有我的神识,能留他一线生机。” “如此甚好。”曲无极也觉得自己担心有些过头了,老祖怎么可能不为自己的徒弟留些手段。 但是顾青辞之前真的没有想过给顾瑾什么特殊的信物,连神识都是上次顾瑾险些丧命在墨蛇手下后放进去的。 无论那个黑衣人有什么目的,云霄宫都别笼罩在阴谋之中,让曲无极不得不提高警惕。 曲无极想了许多可能,但都无从证实。只好道:“单暗算叶盏一人,师侄还不能肯定其目的是为何。” 顾青辞面上并不担心。“你留心便是,如果不是我云霄宫出了魔道的内鬼,那便是有人心思活络,有其他想法了。” 又想起一事,顾青辞将手中的茶盏放于桌上,冷淡的问:“我听顾瑾说宗门最近有重开九莽秘境的意向,是你们长老之间商议的吗?可有决定好?” 曲无极不知为何顾青辞突然提起此事,虽然疑惑还是老实回答道:“这事也只是长老们提了一下,九莽秘境事关重大,尚且没有做出决定。” 这事曲无极也就告诉了叶盏一人,想是叶盏趁机透露给了顾瑾,没想到他们关系这么好。 “长老之中谁提的!”顾青辞的声音骤然提高。 原本还不以为然的曲无极想起九莽秘境事关九幽窟,此事不可轻易决定,自知行为欠妥当,道:“是无情无心对这代弟子不太满意,提出将他们送往秘境磨练,笑生想起了九莽秘境。” 顾青辞眯了眯眼睛,心底已经有了计较。“只是这样吗?” “是的。” 顾青辞摸了摸腰间的玉笛,不轻不重的说。“曲掌门还记得我那日所说之话吗?” 曲无极袖中的手猛然握紧,脸色也变了。又忆起那日顾青辞所言。“你是说,那个黑衣人是四大长老中一人!” “还有北越”顾青辞轻轻说道。 “北越真人向来是一心为宗门,怎么会?”曲无极有些不解为什么顾青辞还要提到凌雪儿。 “那你向着宗门吗?”顾青辞的目光落在曲无极身上,无形中威慑让曲无极都有些慌乱,连自称都改了。 “弟子不敢做出任何有违云霄宫之事。”曲无极低着头恭敬的说。 这五人都是少年时期入的云霄宫,可以说是顾青辞看着长大的,但是如今,居然会有人起了不一样的心思,那日顾青辞将五人都叫到一起也是为了观察他们。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顾青辞叹了一口气。并没有怀疑凌雪儿,只是提点一下曲无极罢了。 曲无极回忆起师祖的行为,不得不钦佩。师祖的举动大多有着先见之明,若不是师祖心不在此,掌门之位也不会落于他身上。可同时他依旧不敢相信,同门里居然会有想要算计云霄宫这之人。 “那师祖知道是谁了吗?”曲无极颤抖的话语足以体现他同样难以置信的心情,若说顾青辞只是长辈,而曲无极与四大长老之间更是手足情深,他们当年一同被送上天山修习。曲无极任掌门的这些年,修真界风平浪静,宗门上下也很是和谐,从未出现这么重大的事情,如今告诉他被视作亲兄弟的长老是祸害宗门之人,感情上受到了剧烈的冲击。 “你觉得会是谁?”顾青辞虽心里隐隐有了想法,但并未直接说出来。 曲无极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向前走了一步,拉着顾青辞的手划了十笔,神色有些恍惚。“是他吗?” 顾青辞知曲无极一时不能接受,也没有下定论。“此事需从长再议,这暗中之人目的还不明确,尚且让他潜伏着吧,你为云霄宫的掌门,理应有独当一面的能力才对。如今魔道中人蠢蠢欲动,你日后的担子更重。凡事要多思量。” “师祖说的是。”曲无极连忙的点头应下,这段时间的事情让他知道他确实有诸多疏漏之处,若不是师祖发现及时,日后怕是会酿成大错。 “是我让你烦心这些事了,叶盏怎么样了?”顾青辞知道这些天曲无极为这些事忙的焦头烂额,又担心徒弟,几次对他欲言又止,就是想提为叶盏解毒之事。 曲无极接二连三受到打击,连原本想亲自去给叶盏采药的心思都冷了下来,左右为难的说:“他这两日还是那般高热不退,师侄也不知如何是好。” 顾青辞抿了抿唇,若是以前,他还能用修为稍稍镇住叶盏体内的食梦魇,而现在如果拖下去,叶盏的情况只会更加糟糕。 “不管怎么说,叶盏也是因顾瑾之故才至此的,我应当帮上一帮才是。”顾青辞宽慰道。 曲无极心中一动,脸上的紧绷也少了些。“师祖的意思是” “我想带着顾瑾下山,然后前往阴煞海替叶盏取来那阴火引魂枝。正好也可借此机会,带上一部分宗门弟子,历练一番。” 顾青辞并不是突发此言,下山本来是三年前的打算因为意外才推迟至今,替叶盏取药也是顺便之举。 曲无极有些犹豫。“师祖,如今多事之秋,你这样下山不太好吧。而且你的” “无妨,宗门之事你不必担心,你已对幕后之人有所了解,只要联合其他几位长老,将其揪出来并非难事。”顾青辞说,让曲无极不必担心。 即使如此,曲无极依旧悬着心。“师祖打算何时出发?” “后日。” “这么快!”曲无极不自觉提高了声音。 顾青辞微微颔首。“你今日便将此事与诸位长老说了罢,然后选一批弟子跟着我下山。” 曲无极还想多说几句,又想到叶盏的解药不能再拖,也只好应下。 凌云老祖要带着弟子下山历练之事很快就传遍云霄宫,有金丹长老私下议论,化神期的老祖在旁,那也叫历练。 但不管怎么样,众弟子却是为了这个机会争破了头。 雪花悄无声息的落满寂静的山坡,一片白茫茫中,嫩黄的树苗显得格外突兀,上山的小径一尘不染,一看就是有人用心打扫过的,待得凌雪儿落于最高处的空地上,看着一片荒芜突然有些陌生。 都说凌云老祖的无念山冷冷清清,连灵草都比别处稀稀落落。 “青辞青辞,你这里的雪兰这么好看,让我摘几株回去好不好。” “万物有灵,喜欢的话常来便是,何必留住这一时的灵气。” 不是这样的,她记得很多年前无念山上风景如画,虽不是云霄宫最美的去处,但也让来的人称赞不已。 “主人,是北越真人。”一个苍白而诡异的女子立于洞府一旁,见到凌雪儿走过来,朝着紧闭的洞府喊道。 女子说完,洞府的石门打开,一身白衣的顾青辞从里面走出来,冷凛的气息让空气都凝结了起来。 “北越?你怎么来了。” “我听闻你要带着众弟子下山历练,这消息实在太过突然,便来询问是真是假。”凌雪儿轻蹙眉头,两人立于洞府门前,顾青辞却没有半点迎她进去的意思。 “没错,我会带着顾瑾下山,顺便替叶盏取那株阴火引魂枝。”顾青辞回道。 凌雪儿忍不住眉头皱的更紧,又想到那个不知好歹的戚孟双,那女子真是够心肠歹毒的,嫉妒叶盏与顾瑾的感情,竟寻了魔蛊来加害叶盏,不过也真是好笑,那个戚孟双居然觉得叶盏爱慕顾瑾,两个男子,两个男子哪来的爱慕。 “师叔若是为了叶盏,只是拿一株小草而已,我去便是,何必师叔劳神劳力。”凌雪儿开口道。她虽然因着顾瑾之事与顾青辞伤了情分,但若是遇上宗门之事,却是义不容辞的,而且叶盏怎么说也是曲无极的弟子,若是真有必要,她也不介意接下这桩事。 顾青辞抿了抿唇,靠近虚妄之地的阴煞海,哪有这么容易进入,也只有她有胆量夸下这个海口。 “不必了,事情因为顾瑾而起,我这个师傅也有责任,而且本是为了让顾瑾下山历练,不必你费心了。”顾青辞淡淡的拒绝道。 顾青辞的拒绝太直接,凌雪儿也不好强求,转口道:“师叔,我记得无念山上应该是雪兰花开的最好的地方了,怎么一朵都没看见。” 无念山的温度骤降,顾青辞面无表情的转过头,冷冰冰的说:“死了。” 凌雪儿脸上有些挂不住,不清楚为什么顾青辞突然这样的反应。“你什么意思?” “没有其他意思,北越,无事时勿来无念山。”顾青辞毫不留情的走进洞府,石门合上,将凌雪儿一人留在门外。 “顾青辞你什么意思!”凌雪儿忍不住朝着洞府门口喊道。 回应她的只有浅浅的俯身行礼。“真人,请吧。” 凌雪儿眯起眼睛,抬手扇了她一巴掌。“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无常做的傀儡罢了。” “真人,请。”浅浅对于凌雪儿的暴戾晃若未知一般,重复了一般。 “哼。”凌雪儿跺了跺脚,理了理衣裳,从无念山离去。 第20章 临白 云霄宫在天山之上,又藏于深林之中,出了往生门后能够看见数条连绵不绝的山脉,但是只有一条断崖能够攀爬上来,两侧都是陡直的峭壁。冰雪混合着茫茫雾气,让这条断崖显得更为神秘。 顾瑾随着顾青辞御剑经过这条断崖时想起曾他人说过,这条断崖是云宵宫的弟子入门的第一个关卡,不能从断崖上的人,也没有上云霄宫的资格。 顾瑾想起他从未听顾青辞提过他的出处,也不曾在他面前提过抱他上山的北越真人,他似乎和所有弟子不同,又没有什么不同。 “你想试试?”顾青辞瞥了眼顾瑾目光所在之处,问道。 “日后有机会弟子定当一试。”顾瑾点了点头,有些心不在焉。 他原本以为要会是许多人一起随着下山,没想到师尊直接让那些历练的弟子自行下山了,想到日后的行程里只有他和师尊两人,脸上的笑意也带了几分真实。 “我当日爬上这断崖,只用了一个时辰。”顾青辞很快就收回目光,只是淡淡的说。 顾瑾没想到师尊居然会向他讲他自己之事,心中暖暖的,同时立志日后也要做到与师尊同样的境界。 因着顾瑾在顾青辞身后,他才敢偷偷的向顾青辞投去目光,一举一动皆是小心翼翼,生怕被师尊发现。 御剑许久,从荒郊野岭到繁华都城,从了无人烟到熙熙攘攘。 顾瑾还不曾见过凡尘种种景象,偶尔忍不住向下看上几眼。他自以为做的隐蔽,却不知被顾青辞尽收眼底。 待前面就是北越国都城临白城之时,顾青辞问道:“这么久你也不曾下过山,前面就是北越国了,要不要逛逛?” 顾瑾脸上笑容渐渐变大,点了点头。心中的小人因为师尊的关心开心的满地打滚,随后又连忙矜持的坐好,收敛,不能被师尊发现。 顾青辞数百年前也曾来过临白城,那时的临白城在战火之中一片狼藉,与如今景象完全不同了,听说现在的国君是端王,应该是个勤政的国君吧。 两人收敛了气势,混在人流之中,虽然两人衣着普通,可通身气质却是掩饰不住的,时不时的另人侧目,以为是哪家出行的富家子弟。 路上卖着小玩意的摊贩吆喝不断,见到顾瑾和顾青辞经过之时还故意大声一点。 “卖糖葫芦咯,又酸又甜的糖葫芦” 纷杂的吆喝声中,顾瑾直觉的听到了这么一句,忍不住脚步顿了顿,看了顾青辞一眼。 顾青辞察觉到他渴望的眼神,也停下脚步,朝着左边一看,脸上僵了僵。 那个在摆弄着棒子上糖葫芦的大汉热情的看着他,喊道:“诶,这位公子,我这的糖葫芦可是这临白城里最好的了,您要不要来一串。” 顾青辞看了一眼顾瑾,向前走了两步,板着脸向着大汉丢了锭银子。说:“我全要了。” 跟在后面的顾瑾摸了摸鼻子,他是不是看错了,怎么觉得刚才师尊好像在瞪他。 “这这么多糖葫芦”大汉从未收过银锭,一时觉得手里有些发烫,随即又有些为难。“公子你住哪啊?我给您送府上去吧。” “不必了。”顾青辞伸手从中拿出一根糖葫芦递给顾瑾。 与此同时,四周之人皆停止了活动。顾青辞抬了抬衣袖,将糖葫芦全部收进了储物戒指,消除了大汉的记忆之后才解除周围人的时光停滞。 顾瑾欣然接过顾青辞手中的糖葫芦,给了顾青辞一个灿烂的笑容。 顾青辞觉得他好像想起了顾瑾四岁时那副小恶魔的样子,额头微跳。 顾瑾直接咬下了一颗糖球,酸酸的味道在舌尖融化,眼角眉梢都掩饰不住的喜爱。他将剩下两颗糖球的竹签递到顾青辞面前。“师尊,要不要来一个,很好吃。” 顾青辞抿了抿唇,想起枯落果的味道,突然觉得牙疼。没理他,直接向前面一个客栈走去。 顾瑾失望的看了眼手中红红的糖球,连忙抬脚跟上顾青辞。 待两人走远,那大汉茫然的看着卖完了糖葫芦的木棒,又看了看手中的银锭,一时想不起来刚才买光糖葫芦那位公子的模样了,他拍了拍头,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家。 顾青辞进了家挂着大红灯笼的客栈,客栈两边贴着过年时讨喜气的对联。里面的木椅虽然有些陈旧,但是一尘不染,一个拿着抹布的店小二正在为一桌客人倒茶。 他径直向掌柜走去,走了两步觉得不对劲,一股魔气从身后传来。 顾青辞下意识回头,却又什么都没有,只有跟着踏进来的顾瑾。 “我要一间上房。”一个妖媚又慵懒的声音传入顾青辞耳中。 他身前竟毫无声息的多出了一个男子,白色的长发如瀑,银线勾勒的白色面纱遮住半张脸,只能看见那双魅惑的眸子,与不经意显露的风情,他整个人被笼罩在一个玄色的长袍里,垂直的布料盖过双脚,除了手竟是半分不露。 那人拿了掌柜给的钥匙,却不上楼,挑衅的看了顾青辞一眼,从他身边飘了过去,轻盈的不像人似的。 顾青辞皱了皱眉头,那个人不对。 他想跟上去,冲到门前,人来人往的街道里却没有丝毫人影。 突兀的出现,又突兀的消失。 他还来不及深想,只听见顾瑾问道:“师尊,怎么了?” 顾青辞摇了摇头,朝着掌柜说道。“一间上房。” 掌柜的脸上有些不好意思。“这位客官,我们客栈已经没有空房了,最后一间上房给了刚才那位客官,这段时间临白城来了北陵国的商队,这边的客栈大多都满了,客官要是留宿,不如去西郊看看吧。” “这么不巧!”顾瑾皱了皱眉。早知道这里连留宿的地方都没有,他和师尊应该再飞远一点了的。 顾青辞点头应下。他们二人又寻了几家客栈,皆是如此言辞,顾青辞便对着顾瑾说:“我们还是去西郊吧。” 两人向着西郊走去。 “你刚才在客栈可看见有一玄衣长发男子?”顾青辞问。 顾瑾想到顾青辞刚才在客栈来回看的动作,有些疑惑的回答:“没有啊。” 顾青辞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的投下一片阴影。“我前面那人你没看清么?” 顾瑾道:“弟子进去时,师尊前面无人。” 顾青辞不再发问,只是微微皱着眉。 这世间没有可以瞒过他化神修为的修仙者或者修魔者,那人,是谁? 顾瑾看着顾青辞沉思的模样,回忆刚才之景。他确实不曾见到有人,但是他在师尊回头之时感受到身边有些不寻常的气息,甚至,有一种衣袖被人碰到的感觉。 那是什么? 两人各有心思,越走越偏远,直到顾瑾被一个弓着腰,拄着拐杖,白发苍苍的老人伸出手拦住。 “两位少爷不要再往前走了,前面那个宅子不吉利,会碰到不干净的东西的。” 顾青辞向前望了望,那是一座废宅,神识扫过去,皆是空无一人,里面遍布灰尘与蛛网,显然是很久不曾有过人了。那座宅院格局精致,有着水榭楼台,只是因着无人打理,花草丛生,足以显得这座宅子原先都是大家大户。 顾瑾问道:“前面宅子怎么了?” “那块地方不吉利,都死了,都死了” 那老人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后便不肯多说了,也不让顾瑾和顾青辞过去,一根拐杖横在那里。 顾瑾无奈,又问道:“老人家,这附近哪里还有客栈吗,我和我师傅刚到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刚才在北边想寻一个客栈落脚,但是听说最近有商队,临白城的客栈都满了。” 因为顾及老人的年纪,顾瑾的声音微微提高了些,说的也很慢。 顾青辞则盯着那老人脚上的布鞋看,这个人,身上有魔气,而且这种气息,和刚才他在客栈遇到的几乎一模一样。 那老人听完后,一双浑浊的眼睛仔细看了看两人。颤巍巍的问:“你们没地方住吗?” 顾瑾点了点头。 老人沉默了一会,最后说道:“我屋子就在这附近,只是有些简陋,你们要是愿意的话可以去留宿一晚。” 顾瑾看向顾青辞,见顾青辞点头后,道:“好的好的,谢谢您。” 老人的家确实很近,大约走了几百步就到了。那是一个青砖瓦房,三间屋子一个庭院,院子两边种着四株桃树,中间种了些小菜,比顾瑾想象中的还要好一点。 老人指了指角落里一个小木椅,替他们端了两碗水出来,说道:“你们先坐一会吧,东边的屋子很久没住人了,我去打扫一下。” 顾瑾连忙接过。“真是多谢您了,不知道怎么称呼您?” 老人眯了眯眼睛。“我姓梅,叫我梅嬷嬷就好。” “梅嬷嬷费心了,我们自己去打扫就好了。”顾青辞道。 梅嬷嬷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我来我来。” 老人虽然上了年纪,但是动作很麻利,很快就收拾好了屋子,带着两人过去看。 这时已经是夕阳西下,家家户户都飘起了炊烟,老人对着他们吩咐了两句,问道:“你们喜欢吃什么?” 顾瑾说道:“随意就好。” 老人听后捉了只母鸡然后又摘了些小菜去厨房生火去了。 顾青辞站在顾瑾身后,问:“你饿了吗?” “没有啊唔”顾瑾一回头,被塞了根糖葫芦。再看师尊,走到院子门口望着一株桃树不知在沉思什么。 第21章 桃树 梅嬷嬷的手艺不错,晚饭的时候一大碗鸡汤,三道小菜,还有一盘北越国特有的香果做添头。 梅嬷嬷不像其他老人一样拉着顾瑾他们家长里短,晚饭过后她收拾了下碗筷,吩咐了句不要随便走动就一个人进了西边的屋子。 顾瑾察觉顾青辞这一路都很沉默。在梅嬷嬷离开后就传音问道:“师尊,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 顾青辞传音告诉他。“北越城里有魔修的踪迹,你自己当心。” “是。” 魔修?顾瑾皱了皱眉,想到在客栈时诡异的感觉,他连忙应下。他还是太弱了,明明师尊这么早就发现了不对劲,他却只感受到一点异动。 就当他正在懊恼之际,一阵风吹过,刮断了一根桃树枝,明明只是树枝落地,顾瑾的神识却在一瞬间感受到了异样。 嗯?有人。 眼前之景猛地被薄雾笼住,袅袅白雾里什么都看不清楚。 师尊!顾瑾的第一反应就是寻找顾青辞,他朝身后探了探,他的灵希剑也不见了。 这是什么地方,怎么出不去。 “滚开。”顾瑾低斥了一声,手中掐了法决朝着迷雾最浓的地方丢去。 火焰碰到迷雾之时,雾气瞬间被点燃,如燎原般散开。赤色的火焰里,一个身穿红色纱衣,柔弱无骨的男人倚着桃树,手中把玩着刚才落地的桃树枝,转头看向顾瑾,熟悉的面庞,血色的眸子,嘴角噙着一抹充满邪气的笑容。 顾瑾一时愣住,那是师尊? 撇开那血眸,分明和师尊一模一样,只是浑身上下都充满着邪气。 男人抬手间,那根桃树枝灰飞烟灭,修长的手指轻轻碾磨,衣袖滑落露出一段白的近乎透明的手臂,上面一串银质的镂空莲状手镯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 他一步步的从火焰中走,他那清冷的声音与师尊如出一辙,但是却充满着诱惑旖旎,让顾瑾一时失了神。 “你在想什么?” “是在想我吗,徒弟。” 只见那人身形飘忽,一瞬间就到了顾瑾身后,双臂拦住顾瑾,修长的手指拨弄着顾瑾胸前的衣襟。 “喜欢我吗?”那人轻声呢喃,将头靠在顾瑾肩上,四周应景般的落下了一地桃花,花瓣飞舞之际,他的手也滑到了顾瑾的腰间。 好轻,一点重量都没有。 顾瑾垂下眼帘,任由身上的人动作,既不回应,也不拒绝。 从耳垂到脖颈,明明连腰带都已经松松散散的挂在腰际,可是被撩拨的人却无动于衷。 那人终于恼了,冷哼一声,一把推开他,道:“不愧是我最讨厌的魔修,全身上下都是让人讨厌的味道。” 什么魔修! 顾瑾眯起眼睛,一直不曾有动作的他探向那人的手腕,一把捏住人命脉。“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这个魔修当着师尊的面布了幻境,顾瑾不敢小觑,若不是他的话语里的暗示,顾瑾也不会贸然行动。 那人看看了自己的手腕,低低的笑了出来,只是这时声音没有再作伪装。 “你这个人呀,真是坏,这样捏住人家,人家好害怕哟。”清亮的嗓音里不免有着戏谑之意,似对顾瑾的行为毫不在意。 “你说还是不说。”顾瑾手中用了几分力,他一向对自己的身世不在意,但是这人说的话由不得他不在意,他怎么可能是魔修。 那人歪着头,无辜的笑了笑。“你就是魔修啊,你不仅是魔修,你还是我认识的人呢。” 像是想起什么笑话一样,止不住的笑声从那薄唇中溢出。“要不人家服侍你,你放过人家好不好。” 说着就开始宽衣解带,如果只是一般的勾引,顾瑾只会无动于衷,但是他用的是师尊的样子,让顾瑾恨极。 该死的魔修,师尊不是这样的,顾瑾咬牙道:“变回去,你没资格亵渎他。” “我不呀,我这副模样可是你最喜欢的样子,口是心非什么。”顾影自怜般的摸了摸自己的脸,笑的更加明媚,身上的红色纱衣也滑落至肩头,露出优美的锁骨。 这个魔修满嘴胡言,说的尽是些挑拨离间之语。明明是个男子,做出这些行为却仿佛习以为常。顾瑾还想套几句话,但是师尊如此被亵渎,他实在忍无可忍。 手上动作变幻,直接掐上那人的脖子。一声厉喝。“滚出去。” “你怎么这么凶” 那人的身影如一道青烟消失,只是消失之际还不忘猖狂的笑着留下一句。 “可怜的小魔修呀,你要是真想知道什么,那就去傅宅看看啊,肯定能找到你想要的东西的。” 他跑了。 他察觉到这里是属于他的幻境,但是他却控制不了,杀不了那个魔修,那个魔修到底是什么人。还有那个魔修提到的傅宅,会不会是附近的那个宅子。 场景骤然变幻,还是刚才的桃树,但是却没有丝毫旖旎之景,迎面而来一股肃杀的气息。 这里只有顾青辞在凝视他,目光里较之往日多了些顾瑾看不懂的严肃。 顾瑾心里咯噔一下。不禁问:“师尊,怎么这样看我?” 他回过神,竟见庭院里一片狼藉,树枝落叶一地。 “你刚才拔剑而立,入了魔。”顾青辞言语中还有几分针对之意,并不友好。 顾瑾原本一直在他身边,明明顾瑾身上的气息很平稳,但是却突然被心魔控制被拖入心魔之境。 心魔只能自己打败,顾青辞没办法帮忙,他本只想为顾瑾护法。但是就在一瞬间,他感受到顾瑾身上传来一股浓烈的杀伐之气——当年被带上云霄宫时的杀伐之气,若不是今日,顾青辞都以为顾瑾早已摆脱凶星的命运,但是那份比幼年时强十倍的杀伐之气点醒了顾青辞。 顾青辞的目光过于冷漠无情,师尊从来没有用这种眼神看过他,让顾青辞的手脚仿佛坠入冰窖一般,这样的师尊,如此的陌生,他清楚的感觉到只要他的言语有一字疏漏顾青辞就会对他出手杀了他。 思及那个魔修之言,明明是毫无说服力的话语却不自觉的信了几分。他慌乱的解释道:“弟子也不知道何顾,突然被拉进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一种深深的危机感蔓延开来,顾瑾下意识露出一个委屈的表情,抬起手扯住顾青辞的衣袖,眼底满是恐慌,就像是一个要被抛弃的少年一般。 顾青辞抿了抿唇,手欲抬起,但犹豫了一下,还是任由顾瑾扯住衣袖。 他的神色并没有缓和,目光如冰锥一般凌厉。“那你看见什么了?” “我我看见了一个血眸魔修在面前,他想杀我,然后我还击之后他就消失了。”顾瑾没说实话,将那个伪装成师尊的魔修之事隐藏,临时编了一套说辞。 顾瑾虽然多年戴着一副温润如玉的假面,但是装起纯良来也是不折不扣的,轻轻咬住下唇,一脸担忧。 顾青辞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心魔之境没有魔修能闯入。” 入魔指的只是修士的心魔出现,将修士拉入心魔之境,如果修士被心魔反噬,便会被心魔掌控,但是数千年来,从来没有魔修能进入修士的心魔之境。 且不说顾瑾刚筑基如何会有心魔,就算有也不可能是血眸。他分明是隐藏了什么。 顾青辞面无表情的模样让顾瑾心中一跳,但是伪装还是做全套,表面上丝毫都不敢表现。“弟子不敢说谎。” “弟子不知,弟子确实看见了一名血眸魔修。”顾瑾迟疑了一下,他并不清楚这点,但是刚才那个人分明是魔修。 顾瑾不是没有疑惑,他可以肯定他是被刚才那个魔修拉进去的,但是现在不是反驳的时候,师尊明显在怀疑他什么,他是师尊养大的,师尊为什么会怀疑他,他的身世到底有什么问题,还是和那个北越真人有关系 顾青辞沉默不语。 顾瑾咬了咬牙,面上满是孺慕之情。小声又带着一点害怕的喊道:“师尊” 不得不说这招确实有用,顾青辞还是有些动容。他闭上眼睛,他左手反手捏了捏顾瑾的衣袖,似是安慰。 “不要多想。” 世间意外太多,若是顾瑾入了魔,是他这个师尊的错才是,最近他的情绪愈发难以控制了。杀伐之气,是个未知数,他应当替他祛除才是。 顾青辞能成为北域第一人,踩过无数人的尸体,从来不是心慈手软之人,但他亦不会滥杀无辜,百年前的顾青辞自负于自己的选择,但是百年后的他却不敢如此了。 “弟子不敢。”顾瑾点了点头,仿佛从来都没有察觉师尊的杀心一般。只是衣角的皱褶显示了他内心的波涛汹涌。 他可以骗所有人,却骗不了自己,那杀意是真的。 云霄宫那么多弟子,只有他是凌云老祖的徒弟。 他为什么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会是他。 顾青辞分出一缕神识探入顾瑾的身体,同时问:“什么时候出现的心魔,你能控制吗?” 顾瑾感受到师尊的神识,凉凉的,暗自松了口气的同时,脸上还是茫然的样子。 “我不知道。” 顾青辞没有再问下去,只是微微皱起了眉头。“过几日我替你看看。” 现在时机不对,下个月腊月初八就要到了,那个家伙也要出来了。 第22章 鬼怪【捉虫】 夜色也渐渐侵蚀了临白城,没有星光的夜晚,远处的灯笼里的昏黄与黑暗渐渐融在一起,寂静的临白城里走动的人越来越少。 院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踏在青石阶上,转而匆匆远去。 “师尊,你来过这北越国吗?”顾瑾翻阅着相关的杂文异志,问道。 顾青辞扫了一眼他拿的那本野史,道:“恩。” “这北越国国君怎么是选举制,似乎有悖常理啊!”顾瑾简单扫了扫,奇怪的问。 顾青辞眸中光芒闪了闪,没有回应。 顾瑾翻页很快,一本野史很快就翻到了最后,正当他准备合上书页的时候,看见一段记载。 北越国有仙人庇护,皇室血脉乃四大真君北越真君子嗣,虽国君不为皇室血脉,但皇室血脉终代代相传。 顾瑾重新细细看了一遍那行小字。这北越真君应当是那个北越真人,她是北越国的皇室中人,他又想起北越真人那傲气凌人的模样,不禁揣测其中意味。 “这么好看么?”顾青辞见顾瑾入迷一般,问道。 顾瑾收回思绪,将书页合上,飞快的回道:“哪里,最好看的应当是师尊的风姿才是。” 顾青辞挑了挑眉,漫不经心的说:“这话不如等叶盏醒后与他说去,莫来试探本尊。” 顾瑾心中虽失落,但也不敢表现出来,尴尬的说:“师尊不要打趣弟子,弟子和叶师弟当真只是同袍之情而已。” 顾青辞抬手拂过眼角的发丝,不以为意的道:“过了这北越国我们路上要快些,也早日寻到为叶盏解毒的药。” “弟子自当紧随师尊。”顾瑾看着那白皙修长的手指,心口也有一些酥-痒。 顾青辞见顾瑾又有些走神,只当他想起了叶盏,没有多言。 宁静的气氛最终被哒哒哒的拐杖点地声打破。 梅嬷嬷端着红蜡走了出来,她的眼睛眯成了一线,在微弱的灯光下几乎看不见。“咳咳,咳咳,两位公子,夜色不早了,院子里风大,不如早点就寝吧。” “好的,嬷嬷。”顾瑾露出一个笑容应下。 他正想拉着师尊回房,一道沙哑的尖叫声响起,然后是重重的脚步声向着院子越来越近。 这时顾青辞拽住顾瑾的衣角道:“从那边那个宅子过来的。” 顾瑾与他对视一眼,暂时放下刚才的心结。 梅嬷嬷脸色骤然变得难看,她将蜡烛放于窗边,拄着拐杖飞快的朝着紧闭的木门走去,行动之中带着隐隐的怒气。 梅嬷嬷拄着拐杖站在木门前面,很快有一阵剧烈的拍门声。 “有人吗,有没有人啊!开门,快开门,救命啊,救命” 那是一个粗糙的大汉音,只是声音有气无力的,伴随着不停的粗喘。 梅嬷嬷抽开了门栓,冷冷的拉开门,说了句。“进来。”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壮汉惨白着脸,跌跌撞撞的倒了进来,带着凉意的天气里,他却大汗淋漓。他身上的布衣已经有几处刮破,像是被树枝刮到了一样。 “外面外面有鬼。”他休息了一会,指着门口大喊道,这是梅嬷嬷已经关紧了木门。 “呸大晚上的胡说什么。”梅嬷嬷呵斥了一声,脸色很不好看。 壮汉显然是真的被吓到了,看见旁边还有两位公子,扑过来扯住了顾瑾的袖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外面真的有鬼我刚才看见了,红衣服的,血全部是血” 红衣服顾瑾眼睛一眯,神识向着千里之外放去。 顾瑾还没接话,就见梅嬷嬷的拐杖朝着壮汉的小腿撵去,身子不停的哆嗦,像是气的不轻的样子。“再胡说你就给我出去” 顾瑾连忙婉言道:“嬷嬷别生气,不如让这位大哥先喝口水,休息一会,没准有什么误会。” 梅嬷嬷还是气呼呼的,但还是去堂屋里拿水了。 “这位大哥别着急,兴许是看错了,大晚上的有些话也不吉利。”顾瑾安抚着壮汉,余光却瞥了瞥顾青辞。 壮汉情绪稍微平复了一点,没有大喊大叫了,只是嘴里还是不停念叨着红衣服的女鬼,满身是血等词语。 顾瑾一边说着话安抚他,一边向顾青辞传音。 “师尊,那个梅嬷嬷是不是不对劲。她好像对鬼格外忌讳。” 顾青辞不语,修真之人都知道,北域除了人以外,只有修真者和修魔者,鬼是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如果真究其根源,顾青辞宁愿相信这附近有一个隐藏的魔修在暗暗窥视着他们。 梅嬷嬷将水递给壮汉,语气依旧恶狠狠的。“别胡言乱语,我暂且收留你一个晚上,明日你赶紧走。” 壮汉不敢再讲话,这个七尺男儿要不是被吓的厉害了,也不会被一个老太太威胁。 梅嬷嬷随即又对着顾瑾说:“两位公子还是去休息吧,日子很太平,不会有什么事的。” “月色正好,我与我师尊再赏会月。”顾瑾睁着眼睛胡说道。 梅嬷嬷鼓着眼睛,样子有些滑稽。她盯了顾青辞一会,最后语气不悦的说:“随便你们。” 说完就拄着拐杖回了西厢房,只是背影在夜色里显得有些佝偻。 顾瑾唤道:“师尊?” 自从这个大汉进来之后,顾青辞就没有说过话,顾瑾实在揣测不透他的心思。 “我师徒二人初来临白城,得以在梅嬷嬷这里借住一晚,不知这位兄台哪里人?”顾青辞彬彬有礼的说。 那壮汉身上的魔气澎湃,如果顾青辞不替他除去,他大概见不到第二日的朝阳。 “我我是一个镖师,来福客栈的,替人送货才过来的。”那人显然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都怪我,贪钱,早知道就不贪那点小钱了。” 受人所托顾青辞若有所思,看来有人早早的给他布了个局啊。 壮汉看了西厢房一眼,还是忍不住倾诉起来。“我家老母病了一个多月了,要不是治病的药材钱实在太贵,我也不敢大着胆子接这个单子,这个单子都挂了半年了没人接,别人一听是沈宅都不敢接,都怪我,不相信他们说的” 壮汉絮絮叨叨说了许多,顾瑾插嘴问:“什么单子?” 壮汉望了眼西边的方向,又看了看面前弱不禁风的两个贵公子,摇了摇头,泄气的说:“我不敢说,谁知道那鬼走远没有,我要是泄露了他的秘密,他找上门害了你们两个就不好了。” 顾瑾轻笑了一声,然后低下头神秘的说:“这位大哥,其实我们是修真之人。若是真有鬼,我师徒二人愿意除了他。” 顾瑾说话之时一直看着顾青辞,见顾青辞没恼他自曝身份才敢说下去。 只见那壮汉瞪大眼睛,指了指顾瑾和顾青辞,又叹了口气。“两位公子莫要诳我了,临白城已经百年不曾有修真之人了。” 这是不相信他们了,顾瑾哑然失笑。“大哥何出此言?” “谁不知道三百年前国主惹怒了上仙,受了上仙谴责,若是有福祉,临白城怎会有鬼怪作祟。” 在凡人眼里,修真之人就是上仙一样的存在,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顾瑾有些惊讶,转头用眼神询问顾青辞。 “你是说北越公主送入云霄宫之事?”顾青辞稍稍回忆了下三百年前,问。 “正是此事。” 见着那壮汉言之凿凿,若不是顾青辞清楚三百年前发生了什么,怕是也会信以为真。 他嗤笑一声。“不过是谣言” 顾青辞鲜少有情绪波动这么大的时候,顾瑾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即使是轻蔑的样子,依旧风光霁月,高高在上。 他眼神暗了暗,飞快的收回目光。心中想将师尊藏起来的蠢蠢欲动,等取完药之后,他宁愿一直和师尊待在无念山上,谁也没有,只有他们两人。 见着那壮汉眼神里似乎在斥责顾青辞对上仙不敬,顾青辞难得多说了一句。“那是假的。” 壮汉脸上依旧是显而易见的不信,顾瑾忍不住掐了个火诀,凭空冒出来的火焰在壮汉面前晃了一眼后,他的神色立马变成毕恭毕敬,连忙跪在地上。“小的拜见上仙,小的刚才胡言乱语多有冒犯,上仙千万别见怪。” “我想听听,国主惹怒了上仙是什么意思”顾青辞只是用术法将壮汉抬起,问道。 若是他记得不错,那一年的北越国国主不过是受了凌雪儿牵连罢了。 壮汉一脸诚惶诚恐,又想起刚才自己说的话,言语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害怕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引起上仙的反感。刚才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话立马改口。 “那谣言说的是北越国主不慈不仁,民不聊生,云霄宫的上仙将单纯善良,资质过人的北越公主带走后,对北越国主用了天罚,并且至此以后,没有上仙再眷顾北越国。” 顾瑾分明看见师尊的脸在大汉说道单纯善良的时候扭曲了一下。他忍了一下,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他不由得对那个北越公主好奇起来,什么样的人才会让师尊有这种反应。 “既然知道是谣言,听听就好,做不得真,你还是说说你在来福镖局接的那个任务是什么吧。”顾瑾没有忘记正事,向大汉询问。 提到鬼怪的时候,大汉还是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想起有两位上仙在旁边,才勉强定了定神。 “我是前两日去接那个单的,那个单报酬很丰富,足足有一千两银子。任务其实很简单,去长山当铺赎出一件胭脂色流云轻纱丝缎袍,那件衣服名唤锦绣生香,听当铺老板说是几十年前的一件衣裳,如果不是绣工好,也不会留在他那里。赎出那件衣裳后,拿到沈家大宅。” “沈家大宅在哪里?”顾青辞打断大汉的话,问道。 “就是西郊的那所宅子,出门往西走三百步就到了。”大汉道。 “你刚才说别人听说这个单子是沈宅的都不敢接,是什么原因?”顾青辞又问。 大汉脸色青了又白,说:“谁不知道沈宅出了名的鬼宅,我要是听了劝,就不去惹那个晦气了。” “怎么就是鬼宅了?”顾瑾好奇的问。那个宅子是沈宅不是傅宅那傅宅又在哪里。 大汉朝沈宅的方向看了一眼,声音也压低,显得神秘起来。 “五十年前沈家大宅的公子害死了一个女子,那个女子化为厉鬼回来找沈公子,把沈家上下近百人全部烧死了。” 顾瑾挑了挑眉。“掐死,沈公子是把那个女子烧死了?所以那厉鬼回来用相同的法子害人么?” 大汉摇了摇头。 “不是的,只说那沈公子负心薄情害死那个姑娘,但是谁也不知道那鬼怎么死的,那厉鬼将人全部烧成了焦骨,可是沈宅却好好的待在那里,有人好心替死去的沈宅众人收了尸,埋在临白城西门外的小树林里,可是那里也变成了乱葬岗,若是有人晚上经过,回去就会高烧不止,变成痴傻。” 第23章 女鬼 大汉摇了摇头。 “不是的,只说那沈公子负心薄情害死那个姑娘,但是谁也不知道那鬼怎么死的,那厉鬼将人全部烧成了焦骨,可是沈宅却好好的待在那里。” “有人好心替死去的沈宅众人收了尸,埋在临白城西门外的小树林里,可是那里也变成了乱葬岗,若是有人晚上经过,回去就会高烧不止,变成痴傻。” “当真?”顾瑾惊讶的问。 大汉摇了摇头。“我只是听过而已,不过西门外的乱葬岗是真的邪门,胆子再大都不敢去。” “那你怎么敢去沈宅?”这流言传的太吓人,顾瑾觉得不怎么可靠。 大汉挠了挠头,无奈的说:“生活所迫嘛,毕竟沈宅没有乱葬岗那里那么玄乎,平日里也并非完全不能靠近,而且那笔单子只是让人戌时在沈家大宅将衣裳烧掉,我想着烧完东西我就可以离开,未必会碰见那鬼。” “那件衣裳是红的?”顾瑾想起这个,问道。 大汉点了点头。“是红的,和出嫁娘子的嫁衣一般颜色,怪好看的。” 红衣,和那个魔修有几分像,或许就是那个魔修。 整个北域大陆都没有烧东西的习俗,花一千两银子来烧东西,这个“鬼”有什么目的 顾瑾表面上不显,只是兴味的说:“烧衣服,有意思!” “那你已经烧了吗?”顾瑾问。 大汉点了点头,说道这,他变得愁眉苦脸,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说:“我若是不烧,兴许那鬼也不会出来了。” 顾瑾挑眉问道:“你说那鬼是你烧了衣服之后才出来的?难不成是那衣裳有什么古怪。” 大汉说:“那件衣裳面料是极好的,拿去烧了还有些可惜。” “你知道那衣裳的来历吗?当铺老板可有提到?”顾瑾追问。 大汉想了想,不确定的说道:“说了那么一两句,只是说的也不太清楚。” “你说来听听。”顾瑾说。 “掌柜的只说什么是公子心头好,掌柜是文人,说的几句文绉绉的话小的听不太懂,两位仙人若是想知道的话,不妨小的明日再去一趟长山当铺。”大汉不好意思的回道。 顾瑾笑了笑。道:“一件衣裳这么多疑点,也是有趣。” “小的不敢说谎啊小的在沈宅烧完它,就出现一个全身是血的人,披散着头发朝走来,虽说夜色很晚了,但是小的看的分明,那人脖颈处都露出骨头来了我想这就是那传说中的厉鬼了,半句不假啊。”大汉见着两位上仙无动于衷,以为是他的言辞不足以取信,连忙把所见所闻一字不漏的说出来。 “骨头”顾青辞微微沉吟。 “就是骨头,那鬼整个都被衣裳遮住,脖颈处缠着白绫,但是没缠全,没有头发的地方就能看见,白白的,看上去特别渗人。”大汉脸上都冒出了冷汗,身子也发起抖来,眼神因为回忆当时的情节有些无神。 “你既然看见了骨头,那脸呢你说的鬼,样貌如何?”顾瑾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问。 大汉跟着顾瑾的问题回想本来还算冷静的脸上突然扭曲,他猛地的瞪大眼睛,长大嘴巴喊了两个字。“没有没有” 他的神情有些狰狞,直直的倒了下去。 顾瑾连忙将他扶起,探了探鼻息,他有些失望的对顾青辞说:“师尊,他晕了。” 顾青辞微微蹲下,探察了大汉体内气息,魔气在筋脉流窜,再过一个时辰必定流入肺腑,到时便无药可救了。 顾青辞挥手在庭院里布下结界,然后灵力从大汉两手之间引入,很快大汉头上便出现一缕缕青黑的魔气。 “以后如果遇见中了魔气之人,记得以灵力将魔气排出。”如此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顾青辞才收回灵力,向顾瑾说道。“你用灵火将这些魔气给烧了。” “是,弟子受教了。”顾瑾点头,对着魔气掐诀。 待所有魔气都被处理干净,顾青辞说:“今日替他除去魔气,他要昏睡好几日,等天亮了把他送去来福镖局吧,我们也去那个长生当铺看看。” 顾瑾一边将大汉扶到椅子上,一边问:“师尊,他刚才那句话还未说完,而且他描述的这般简单,我们还不了解情况,该如何是好。” 大汉最后说的那句,没有,是没有看见,还是没有脸顾瑾不得不多想。 “修魔者多有邪门歪道之法,作不得真。”顾青辞风轻云淡的说。 “师尊觉得,那个鬼的目的何在?”顾瑾问。他倒是觉得这个鬼很像他在心魔之境见到的那个魔修,如果是同一个人的话,那目的很可疑啊。 顾青辞微微沉默了下,回道。“宵小之辈而已,不要忘记我们要去找解药。” 他的神识留在傅宅,但是他却无法判断大汉所言虚实,顾瑾从心魔之境出来后没多久,他就感觉这个大汉鬼鬼祟祟的朝着那宅子走去,当时大汉手中拿着一个包袱,里面装着一件红衣。 大汉在那沈宅将衣服烧了之后就快步离开,结果走到沈宅门口的时候转头看了一眼,猛地尖叫了一声跌跌撞撞的跑出来,可是顾青辞的神识在大汉看的方向根本没有发现什么。只发现大汉一边跑一边回头张望,脸上一直是被追的表情。 后来到了梅嬷嬷宅院门口,大汉脸上骤然一松,显然是追的人不在了。 大汉的神色不似作假,那顾青辞只能怀疑,那个东西他看不见,可北域只有魔修和修真者,魔修的歪门邪道诸多,说不定是什么障眼法或者傀儡之物。 他不想纠缠这件事,那个魔修分明一直在诱导他们去那个宅子。 他想他大概猜到了那个魔修的目的,那个荒废的宅子应该和傅宅有关,北域国傅家,被魔修灭门的傅家,说起来,应该是顾瑾的本家。无论那个宅子里面有什么,他都不想顾瑾去。 他从未想过告诉顾瑾他的真实名字,他害怕悲惨的身世会让人滋生负面影响,而且如果顾瑾知道傅家灭门还与凌雪儿有关的话,顾瑾会不会记恨云霄宫他不知道,但是多多少少会有负面情绪。 他希望他是顾瑾,可以是旷世奇才的顾瑾,也可以是碌碌无名的顾瑾,但一定不要是背负血海深仇的傅瑜。 顾瑾敏锐的察觉了师尊神色里的不自然,这样的态度,有些奇怪。 “今日你也累了吧,还有几个时辰就天亮了,去休息一会。”如今的顾瑾比顾青辞还要稍稍高出一点,他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转身回了房中。 顾瑾连忙跟上,晚风吹动着顾青辞的长袍,一片静谧。 东厢房中只有一床软榻,五六尺左右,两个人睡未免拥挤了些。 顾瑾道:“师尊睡一会吧。” 顾青辞走到窗边的雕花木椅上,以手扶额,眉眼里虽有些倦色,依旧说:“你去躺着吧,我平日里修炼无日夜,没有凡人那些规矩。” 修真之人大多不食人间烟火也与凡人作息不同,只是顾瑾筑基才几年,依旧保持着这些习惯。 即使如此,顾瑾还是觉得师尊的脸色太苍白,自从师尊闭关出来便一直是如此。他皱了皱眉,还是忍不住站在师尊面前,固执的说:“去床上。” 顾瑾很少用这种倔强又孩子气的态度对顾青辞,至少在顾瑾有了自己洞府以后就几乎没有了,此时顾青辞的头隐隐作痛,罕见的拉住他的手,说:“乖,别闹。” 顾青辞真的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若是在梦中,他就会梦见清酒,会梦见当年肆无忌惮的张狂,明明没有感情,却还是觉得心的地方空出一块,冷飕飕的。 顾瑾站的地方再往前挪一点就能靠近顾青辞的肩,他低着头,感受着手中细腻的触感,师尊的手很凉,就和云霄宫的雪一样,常年没有温度。 他想用他的温暖来包裹这层冰雪,让他融化,为他化成水。为了享受这片刻的贪婪,顾瑾还是没有抽出手。 “师尊”顾瑾低唤了一声,轻轻的,怕惊醒梦中人。 但顾青辞并不是梦中人,卷长的睫毛微动,投下一片阴影,他不动声色的放开顾瑾的手说:“顾瑾,去休息。” 他没有睁眼,语气一如既往的冰冷,刚才的温情仿佛是顾瑾的错觉。 顾瑾向后退了两步,有些失神,他第一次觉得,师尊是没有七情六欲的。 “是”顾瑾应下,脱了靴子在床上盘膝而坐。 从神秘的魔修开始,事情一桩接着一桩,不让他们去西郊宅子的梅嬷嬷,提到沈宅就会变脸。和师尊样貌相同的魔修,可以闯入他的心魔之境。缠着白绫的鬼怪,被害死的怨女,以及态度奇怪的师尊。 顾瑾本来想好好理一下这些事,可是最后思绪又到了师尊身上,他忍不住偷偷睁开眼,瞄了一眼师尊。 顾青辞依旧坐在那里,姿势都不曾变动,未琯起的一半的青丝顺着脖颈垂在胸前,一手撑着脸,沉静如画。 第24章 故事【捉虫】 天蒙蒙亮时,屋子里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顾青辞和顾瑾对视一眼,两人皆起身走向庭院。 梅嬷嬷佝偻着身子打扫院子里的落叶,对角落里斜倚着墙的大汉视而不见,见到二人出来,不冷不热的说了句。“二位醒了。” “承蒙梅嬷嬷收留,我师徒二人还有要事。今日就告辞了。”顾青辞态度依旧是冷冷淡淡的,顾瑾不禁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梅嬷嬷手中的动作顿了顿,又指着大汉若无其事的问:“你们要带走他嘛?” “这位兄台是来福镖局的人,我们顺路将他送去。”顾瑾笑了笑说。 梅嬷嬷听闻,慢慢的转过身,眯着眼睛看着顾青辞说:“二位大人,老身知道你们不是普通人,只是有些事情还是莫要招惹的为好。” “门口的桃树,几年了?”顾青辞的声音缓慢而低沉,明明是面无表情,却让梅嬷嬷身体一寒。 她今日没柱拐杖,身子一晃,若不是手中的扫帚撑着,几乎要摔倒。 “大人在说什么,老身不知道,既然大人今日有事,不如还是先行吧。” “不管怎样,昨日对嬷嬷诸多打扰,在下奉劝一句,有些东西,来往不得。”顾青辞摸了摸腰间的笛子,脸上依旧面无表情。 顾瑾虽在梅嬷嬷身上察觉了古怪,但师尊的意思他也不太懂,暗暗琢磨没有插话。 “谢大人指点。”梅嬷嬷握住扫帚的手微微颤抖,语气中听不出什么情绪,飞快的转身回了屋子。 顾青辞皱了皱眉头,两道看不见的灵力朝着院门口的桃树注去。然后对着顾瑾说:“走吧。” 顾瑾点了点头,将大汉背起,跟在顾青辞旁边。 他的徒弟不是来干重活的。 顾青辞抿了抿唇,眼底闪过一丝不悦,低声说:“你把他放下来。” 顾瑾迷茫的看了一眼顾青辞,又将大汉放下,思虑一下觉得不对,以为顾青辞要自己来,连忙说:“师尊还是我来背吧。” 顾青辞瞪了顾瑾一眼,朝着大汉的眉心点了点,就见大汉自己站了起来,乖乖的跟在顾青辞身后,只是眼睛依旧紧闭着。 “好了。”头一次对着凡人用这样的术法的顾青辞有些不自在,径直朝着外面走去。顾瑾本想快步跟在顾青辞旁边,想了一下还是跟在了大汉旁边。 来福镖局很好找,就在他们昨日去的那个客栈附近,两人将大汉交给了镖局之人后便想去寻那长山当铺。 “诶,这位兄台,你知道长山当铺在哪里吗?”本来趁着天蒙蒙亮的时候,顾瑾与顾青辞将临白城的枫玉路与枫石路都逛了一遍,却没有看见那个长山当铺,只得寻了一个路人问道。 那个路人奇怪的看了顾瑾一眼,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长山当铺,不知道。” 就这样问了好几人,都是相同的场景。 “这个长山当铺,有什么不对嘛?”顾瑾疑惑的说道。 顾青辞回道:“也许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吧。” “啊?”顾瑾迷茫的问。 顾青辞看着顾瑾单纯的模样,刚才的异样散去的同时又有些不安心,临白城很诡异,很诡异。城中处处是魔气,又寻不到来源,身为北越国的都城,有着国运庇护,不该是这样的。 他垂下眼睑,将心思深藏,对顾瑾说:“我们去找一家茶铺坐坐吧。” “好。” 正午过了一会,太阳并不毒辣,茶铺里聚集了一堆闲人,而中间围着一个穿着麻布长衣拿着惊堂木的老人,那个老人放下惊堂木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喝完之后长呼一口气看着众人不语。 “先生今日讲什么啊?还要讲西郊女鬼吗?” 其他一人说到西郊女鬼的时候,众人发出一阵起哄声,皆是哈哈大笑。 顾青辞随手拉住一个年轻人,小声问:“西郊女鬼是什么?” 那年轻人回头看了他精致的服饰一眼。“你是别国的公子么,不清楚我们北越国的故事也是自然的,反正这个老头会讲的,你慢慢听就好。” 顾青辞致谢后,与顾青辞坐在角落里,这里普通人肯定是听不见说书人的声音的,所以坐在这里的人大多只是喝个茶而已,也不太引人注目。 “既然你们不想听西郊女鬼,那我就讲个新鲜的,保证你们一定没有听过。” 众人又是一阵爆笑,纷纷骂道:“这么多年你的故事也就这么几个,还新鲜呢。” 那说书人又倒了一杯水,指着桌上一个空瓷碗不语。 “呸,这还没讲呢,就好意思要茶水钱了。”有人看见这个动作低骂了一句,然后就从人群里走开。 然后陆陆续续又散了一大半人,只有小半人犹犹豫豫的从腰间掏出几个铜板放进了空瓷碗中,即使是这样瓷碗也只被铜板填满一半。 顾青辞走过去,拿出一吊钱填满瓷碗,清冷的声音和出众的容颜让众人不禁看直了眼。 那个说书人见到顾青辞宛如仙人的模样也是微微愣了愣,低声道:“好久没见过这么俊朗的公子了。” 顾瑾皱起眉头,不悦的对着说书人说:“快点讲吧。” 然后将顾青辞拉回角落里,满脸不开心。 顾青辞疑惑的问:“你怎么了?” 顾瑾鼓着脸,闷闷的说:“没什么?” 顾青辞想了想,端起茶壶为他倒了一杯茶递给他,说了一句。“乖,别闹。” 顾瑾端着师尊碰过的杯子,整个人都僵住了,脸也有些潮红,如果不是因为角落里没什么光线,顾青辞肯定能一眼看见顾瑾的异样。 不远处说书人的声音传过来,虽然声音有些苍老但是语调勾人心弦,跌宕起伏。 “说了来个新鲜的,那咱今日讲一个公子风华,要是有人听过,咱就不收茶水钱了。” “你们如果没见到刚才那位公子,可能这辈子都难以想象这世间有这般风光霁月的人吧。” 顾瑾重新皱起了眉头,看着有人探视的目光,不禁瞪了一眼说书人。 “那我就来说一个与那位公子一般出色的人物。” “放在五十年前,这个人的名声响彻整个临白城,旁人知晓都要称一句世上无初雪。” “嘁,你在说笑话吧,我怎么没听说过。” “这老头,又开始瞎编了,哈哈哈” 人群皆是不屑声,只有顾青辞认真的听着,五十年前,又是五十年前。 说书人摇了摇头,不去回应质疑他的人。“那时候无论是王侯将相还是平民草芥都尊称他一句初雪公子,这个名字留到至今,却无人知晓他真名是什么。” “咱要是说,这位公子即没有征战沙场过,也没有指点天下过你们肯定又要笑话了。这位公子,是映月楼的人。” “喂喂喂,老头,瞎编也不是这样的吧,映月楼是什么地方,是哥几个快活的地方,你是想光天化日来讲这位公子的风流韵事吗?” “还以为有什么新鲜玩意,原来连这种东西都要拿出来讲了。” 顾瑾脸色变沉,虽然不清楚那个映月楼是什么地方,但总归不是什么好地方,这个人居然敢拿那个什么公子和师尊相比,实在是太过分了。 顾青辞反应要平淡的多,默默的按住顾瑾的手。 顾瑾气不过,只能冷哼一声。 “这位公子曾经的结拜兄弟可都是数一数二的人物,连沈轻候也要给他几分薄面,连端”说书人的声音被一群骂声盖过,最后只能戛然而止。 “像你这样的水平,还是卷铺盖回家吧。你是不是还要讲入幕之宾啊,我们宁愿听西郊女鬼。” 顾青辞一直关注着那边的动静,他发现那个说书人并不是因为旁人的骂声不语,而是似乎顾忌着什么。 他低头整理了下衣襟,传音给顾瑾,两人悄悄的离开了茶水铺子。 果不其然,那个说书人没有讲完,而且还收拾着东西出来了,有几人追到茶水铺子门口骂骂叨叨的。 顾青辞带着顾瑾跟了上去。等着说书人走到偏僻点的地方,两人拦住了他。 顾青辞温和的说:“我对先生讲的故事很感兴趣,不知道先生愿不愿意将后续告诉我呢。” 说书人沉默的看着他,脸上有着些许颓废,片刻才说。“两位公子想知道,我当然愿意说些故事。” “愿闻其详。” 两人跟着说书人回到了他的茅草屋,现在很少有人还住着茅草屋了,足以看出说书人生活的窘迫。 “寒舍简陋,也没什么可以招待的,两位委屈一会。”说书人苦笑了一声,寻了三个小板凳搬到露天里。 “是我们打扰了。”顾青辞没有介怀,直接坐下。顾瑾也跟着坐下,只是脸色因为刚才说书人的言辞还是有些难看。 “公子来找我,想必是对初雪公子感兴趣吧。”说书人问道。 “准确来说,我对临白城五十年前发生的事情都敢兴趣。”顾青辞说。 说书人一愣,上下扫视了一遍两人。“五十年前啊!” “是的。”顾青辞说。 “五十年前发生了很多事情呢。”说书人俯身坐下,抬着头望天,仿佛在回忆。 “我那个时候还只是个小孩,正好经历过北越最繁华的时候,那个时候外无强敌,也没有诅咒一词,街头巷尾谈论的都是些邻里琐事。” “谁知先王暴毙,先王也没有留下子嗣,原本宁静的朝堂惊起波澜。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北越国的诅咒才传开,先王在位二十多年,却一子半女都没有留下来,又有人提到先王也不是上一代国君亲子,而是继子,是以有人说北越国的国君被诅咒了,不会有后辈继承那个位置。” 看来那个选举制,是不得不选啊,顾瑾了然。 第25章 初雪 “先王暴毙的突然,原本平衡朝堂的端王和瑞王都开始收买人心,想争一争那个位置。而他们不约而同想到的一个人,就是我之前说的初雪公子。” 说书人说到此处,停下来盯着顾青辞看了一会才继续说:“公子您也不似凡人啊!” “您谬赞了。”顾青辞不冷不热的回道,当年他脾气最不好的时候,曾经把一个想掳他做炉鼎的魔修给削成粉末,作为一个男子,他还是不太喜欢旁人对于他的容貌评头论足的。 说书人识趣的没有再提,接着说:“刚才讲到初雪公子,这位初雪公子,容颜和才华皆让人惊叹,让他出名的是那时一场袭卷整个北越国的蝗灾,他一人出了万两灾银运往各处受灾地,更是想出了诸多良计,使得灾情很快的平复下来。” “顾而他在平民中不仅有着很大的声望,而且与诸多王侯将相交好,这样的才俊,无疑吸引了两王的目光,他们纷纷有意招揽。” 顾瑾奇怪的问道:“这样的人物,怎么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说书人长叹一口气。“这些旧事,我也只能当成故事说与你们听听,听过就好,都这么多年了,该忘记的还是要忘记才是。” 他左右环顾四周,对着两人低声道:“鄙人也不过今日话多,想与两位说道说道,两位听了也别放在心上,日后千万莫要再传出去了。” 顾青辞自然是应下。 待得两人的保证之后,说书人才放下心接着说:“其实那个时候,能坐那个位置的不止是两王,还有一人,镇守两疆的沈氏一族,沈氏一族有一位出名的公子沈洛言,沈洛言本来该是沈敬候,但是因为他是庶子,最后只承了一个沈轻候的爵位,这位轻候,我想你们也该听说过,西郊女鬼,就是因他而起。” “他是那个沈公子?”顾青辞奇怪的问道。 “正是。其实这位沈轻候,在当时的风评也是极好的,他平过战乱,救过先王,功绩争争那个位置自然是不在话下。不过这个少爷对于初雪公子的态度,并不像两王那么功利,这位沈轻候仰慕初雪公子。” “这个沈轻候是真心的?”顾青辞说道。 “真心与否,谁知道呢,不过我倒可以说一件当时闻名全城的事,有一次瑞王将初雪公子请到府上去喝茶,第二日这位沈轻候就包下外城河上的画舫,当着全城百姓的面向初雪公子示爱。” 顾青辞身子晃了晃,一副没听清的模样的问:“什么,你再说一遍。” 顾瑾将顾青辞的反应收入眼底,心中想到,师尊好像不喜欢这种方式。随及又想到,日后他才不会在众人面前这样对师尊,师尊应该是他一个人的,他才不愿意让其他人看见他的师尊。 说书人笑了笑。“公子也想不到吧,这位沈轻候就是这么不拘小节,在全城百姓面前向初雪公子示爱,这事当时可羡艳了好多姑娘呢。” 顾青辞活了几百年,不是没见过男子之间的感情,只是,如此不顾世俗的做法,而且还是凡人之间示爱,他是真的闻所未闻。不过也不尽然,权利纷争里面,谁是牺牲品难以轻易定论。 “其实这个举动公子大概会觉得奇怪吧,那时此举一出,沈轻候的名声变得好坏参半,有人骂他玩弄感情的,也有夸他痴心一片的,不过这个举动,彻底把他和端王瑞王敌对起来,而且那时的初雪公子,也被两王的势力排挤起来。” “那位初雪公子倒是不得不和沈轻候绑在一起了。”顾瑾说道。 说书人晃了晃脑袋:“没有,初雪公子没有答应沈轻候的求爱,反而因为此事疏远了他。那时的局势初雪公子也万万不可能答应沈轻候的,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选择了瑞王府。而沈轻候之前的示爱就像是笑话被两王狠狠嘲讽了一遍。” “这个初雪有什么能力?”顾青辞问。 说书人对初雪满是赞叹。“他名满天下,可不是徒有虚名,他成了瑞王府的谋士以后,瑞王立马在三人里脱颖而出,当时他已为瑞王写好了变更税法的赋词,如果不是后面发生了意外,现在掌握局面的也该是瑞王。” “什么意外?” “沈轻候被初雪公子拒绝以后,日日流连花楼,连两王都不禁相信这个世家子弟无意于他们争夺位置,是真心喜欢初雪公子的。听闻那时瑞王还起了拉拢之心,谁知这日日流连花楼出了事,竟失手害死一个女子,引得沈氏一宅之祸,甚至如今在临白城中鬼怪作祟。” “原本盛势的沈氏家族湮灭在一场大火里,和那场大火一起不见的,还有初雪公子,原本初雪公子毫不留情的拒绝没有人以为他会对沈轻候有感情,但是至此初雪公子毫无踪影,初雪公子突然消失踪迹让瑞王的税法一论被迫停止,而这时端王趁机占据了上方。在两人分别斗法了三年之久,最后端王压过了瑞王,成了当今的国君。” 顾青辞哑然,说不清这到底是蓝颜祸水还是红颜祸水,较真起来,倒是像极了那些才子佳人的话本。 故事到这里也该结束了。顾青辞拍了拍手以作示好,起身行礼。“先生费心了,故事很精彩。” “故事啊,听听就好。”说书人懒散的笑了笑,背着手扬起头看着天空,眼角眉梢都是时间的沧桑。 顾瑾听出说书人其中的深意,想到如今的北越国国君,猜想这个说书人应当是几人里其中一位的家仆或者其他才是。 “不知先生为何肯费这么多心力与我们讲述这些?”顾青辞若有所感,问道。 “大概是因为觉得你们与众不同吧,公子,很像传说中的仙人。”说书人看似吹捧的一句话,却真真道破两人的身份。 顾青辞问:“那可要再麻烦先生一次,不知先生知不知道,长山当铺?” 说书人来回踱步动作停了停,声音沉下来。“你们找那个当铺做什么?” “我们受人所托,寻一件名为锦绣生香的物什。”顾青辞道。 “锦绣生香,锦绣生香”说书人将这四字重复了好几遍,最终一摸胡子说道“这个锦绣生香,我若是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当年沈轻候花了重金送与初雪公子诸多物什中的一件,是寻的北陵国的出名的绣娘用一种特殊的流云苏锦制的长袍。” 顾瑾与顾青辞对视一眼,惊疑的问道:“给初雪公子的长袍,那件锦绣生香是男子的吗?” “自然。” 这么会是男子,顾瑾一直以为,西郊的女鬼,像嫁衣一样的衣服,应当是那位沈家少爷送与那个被害死的女子的才对。 这么说来,那个鬼怪,与这个初雪公子也有关系。 “公子若是真的要找这锦绣生香的话,也还真只有长山当铺才能找得到了,那里一直是稀罕玩意最多的地方,听说确实有初雪公子的旧物在那里出现过。”说书人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先生言外之意,这长山当铺有什么不凡之处吗?”顾瑾想到之前路人那异样的反应询问。 说书人张着嘴巴,又摇了摇头,一副难以言尽的模样。 “还请先生指教。”顾青辞拱了拱手说。 说书人甩了甩衣袖,一脸无奈。“那长山当铺里面有着不少外人寻了许久的稀罕玩意,只是那地方古里古怪,那人也古里古怪,就是行家也不敢随便去买卖那里的东西,鄙人不曾去过,也不敢妄言,只是听说有个府里小少爷病逝了,那府里人给小少爷办了冥婚,一起下葬了很多价值不菲的东西,后来有些东西被人在长山当铺见着了。反正那个当铺有古怪,城中人都不太喜欢那里。” “原来如此”顾青辞皱了皱眉,大致明了这当铺老板背地干了些什么勾当。 说书人见说了这么多,索性将位置告诉他们了。 “在那枫石路走到头,会有一条小巷,你们走进去左转直行然后再右转就能看见长山当铺了。” 顾青辞从袖中取出一个小荷包,递向说书人。“今日劳烦先生这么多,一点小礼,望先生不要介怀。” 说书人会心一笑,大大方方的收下。“我这寒舍也不便招待公子,公子若是还有其他要事,鄙人就不打扰公子了。” “再次谢过先生了。”顾青辞与顾瑾躬身行礼之后,离开了那僻静的茅草屋。 顾瑾跟着顾青辞,感慨道:“师尊,这凡人之间的事,真是复杂啊。” 先前见到顾瑾老成的模样,顾青辞都要忘记他还只是未曾涉世的少年而已,叮嘱道:“日后行事,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无论是凡人还是修真者,都不可轻视。” “是。”顾瑾乖乖应下,满脸纯良。“师尊,那我们现在要去长山当铺吗?” 两人在茅草屋内说了许多,却也没有太长时间,外面的日光正好,映照了整个临白城的熙熙攘攘。 第26章 当铺 东门附近的小巷中的小巷里。古老又陈旧的木门半掩着,已经有着不少刮痕的木屋在红砖青瓦里还是比较显眼的,门口竖着一块写着斜斜歪歪的长山二字的木板。 无疑,这就是他们找的长山当铺了。 这个当铺的风水似乎不太好,正午时分的阳光半点没让它有暖意。 日光与阴影被一分为二,顾青辞走到门口之时脚步顿了顿,猛地回头攥紧顾瑾的衣袖。 “师尊?”顾瑾抬起头,脸上有些迷茫,却忍不住伸手在顾青辞手背上划了划。 顾青辞意识到自己反应有些剧烈,不动声色的放开手。“没什么。” 顾瑾下意识朝着长山当铺里面望了望,一个中年人正在柜台低着头翻着账簿,对站在门口的两人一点反应都没有。 顾瑾朝里面望去的时候,顾青辞的手揪紧胸口的衣襟,往日挺拔修长的身子在粲然的花了双目的日光之下晃了晃。 他低声说了句。“顾瑾,等会如果发生了什么,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他说的声音太轻了,如果不是修真之人,顾瑾都难以注意到,顾瑾回头看了一眼若无其事的顾青辞,心中猛地被揪紧,仿佛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样,他将身后的剑取下来握在手中,点了点头。 “咳咳。”顾青辞掩住唇轻咳了几声,又若无其事的说道。“瞧把你紧张的,走吧,进去吧。” 顾瑾觉得不对,师尊的样子,有些虚弱,紧跟着顾青辞,一走进那个窄小的屋子,就感受到一股阴冷,他握剑的手又紧了几分。 两个大活人走近的动静一点没惊动那个中年人,直到顾青辞敲了敲桌子那人才一脸恍然大悟的抬起头,换上一个热情的笑容,说道:“有客官啊。” “你是掌柜的?”顾瑾上下扫视了这个人几遍,疑惑的问道。 那人看上去不过三十左右,只是眼睛很小,透着商人的算计。 “对呀。我姓吴,是长山当铺的掌柜,二位想找些什么啊,小店虽然地方小,但是东西可全的很,这可不是我自夸,如果二位在我这里找不到的东西,其他当铺也未必看得上。”那人很快就一副老生常谈的模样,滔滔不绝的说道。 “吴掌柜的好。”顾青辞简单的问候道。 “不知道二位公子想要什么呢?”吴掌柜扫视了一番顾青辞,笑眯眯的说。 顾青辞敲了敲桌面,弯下腰凑近吴掌柜,面无表情的样子让吴掌柜的身子不禁朝后移了移。“你说你这里什么都有,那这里有没有上仙遗物啊。” 吴掌柜的笑容僵了僵,勉力维持着。“公子说下了,虽然鄙人夸了些海口,但是这上仙的东西鄙人岂敢乱说,公子眼力好,其实我这小当铺也不过是些凡俗之物罢了。” 顾青辞后退两步,不再给吴掌柜压力,反而逛起店铺里的一些布置。顾瑾手中的剑放了放,随及说:“当然是说笑,不过既然掌柜这么有自信,肯定还是有过人之处。” 吴掌柜干笑了几声。“两位都是识货的,小的也不敢托大,只要两位公子说说你们想找的东西,小的一定竭尽全力找来。” 顾青辞风轻云淡的拿起角落里一个一尘不染的笔筒,看着上面附着的浓浓的黑紫色,眼神凌厉起来,细细观察这里的每件物什。 “我听闻这里有件叫锦绣生香的古物,掌柜的可愿让在下一观?”顾瑾温和的问。 吴掌柜神色有些不自然起来,迟疑了一会才说:“有是有的,只是前两天被人赎走了。” “哦!”顾瑾挑了挑眉。问道:“是真的被人赎走了,还是被藏起来了?” 吴掌柜笑了笑,刚才的异样神情稍纵即逝。“确实被赎走了,那人花了一千两银子呢!” “这么说来我们倒是晚了一步。不知这赎走的人是什么模样呢。”顾瑾满脸笑容,没有丝毫不悦。 吴掌柜连忙正了正脸色。“小的经营这当铺这么多年,也是有些名声,断不敢哄骗两位公子。” 顾青辞微微偏头,向门外看去,如果仔细看会发现他的整张脸都紧绷着。 顾瑾若不是早知道说书人透露的消息,见着这个吴掌柜一本正经,没准还信了几分。 “这么说来还真是让人抢了先,不知掌柜的可愿意告诉在下带走东西的是何人。” 吴掌柜的脸色为难起来,推拒道。“公子这不太好吧。” 顾瑾会意,取出一锭金子放在柜上推了过去。“掌柜的随便说两句便是,本公子像强人所难的人吗?” 吴掌柜依旧是半推半拒将金子收进衣袖,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说:“拿走东西的是一名壮汉,只是我有缘在来福镖局见过一两次,若是两位去来福镖局问问,没准就有消息了。” “其实我们也只是听说这锦绣生香的绣工巧夺天工想见见,掌柜的这里还有什么其他珍品?”顾瑾见顾青辞明显无意离去,继续与吴掌柜周旋道。 “公子一看是识货的,若说珍品,这个可就是百年前战乱时留下的珍品了。百年前战乱时不少好东西都遗失了,小的辗转才寻到这么一物而已。”吴掌柜从柜台后走了出来,拿着顾青辞刚才碰过的笔筒笑意吟吟的介绍。 顾瑾怀疑的看了一眼那笔筒,若真是什么稀罕物,哪里会摆在最外面。 顾青辞自然知道他没说谎,这东西,他洞府还有个差不多的,这种款式的笔筒正是那个时候最兴盛的玩意了。 “烂大街的玩意,你这里没有别的稀奇物了吗?”顾青辞开口,满是嘲讽。 吴掌柜眯起眼睛,重新打量了一番顾青辞,说:“公子如果连百年前的东西都看不上,那我这里就真的没有什么公子能入眼的东西了。” 顾瑾心下生疑,这个吴掌柜说变脸就变脸,莫不是戳到什么痛处了。“掌柜的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怎么说变就变。” 吴掌柜紧紧盯着顾青辞,刚才的热络冷了几分。“公子才是来砸场子的才是,平心而论,这百年前的东西都不算古物了,我这里可真没什么好东西了。公子还是请另寻别处吧。” “我看你这里好东西不少才是。”顾青辞厉喝一声,腰间的祭霜笛爆出一道白光,径直飞向吴掌柜的胸膛。 若吴掌柜只是普通人如今怕是已经血溅一地了,可是他还真不是。 “还真是来砸场子的,今儿既然来了,就把命留在这里吧。” 那吴掌柜冷笑一声,从袖中掏出一面画着骷髅的黑色旗子挡在胸前。 顾瑾也暗中提防着,后退两步,挡在门口防止吴掌柜逃脱。顾青辞那一击吴掌柜身上爆出了冲天的魔气,竟是与顾瑾修为不相上下的样子。 不过吴掌柜还是托大了,原以为不过是个普通的修真者,但是那雄厚的灵气拍到身上时,纵使有着招魂幡挡在前面,他还是感到神魂一散,糟糕,摊上大麻烦了。 居然没魂飞魄散,那面小旗子不是凡物啊,顾青辞定睛一看,那竟是一块凝聚了上千尸气的招魂幡。 尸气这个东西,一定要死人身上才有,而且一定要那种死的惨烈死了很久的尸体身上才有少许,这么重的尸气,这魔修害的人可不少。 “他身上除了有魔气,还有尸气,顾瑾你等会离他远点。”这个吴掌柜还入不得顾青辞眼,但是他还是传音给顾瑾,让他小心。 “知道了。”顾瑾只是不想躲在顾青辞身后而已,但他也不会傻到成为顾青辞的弱点。 吴掌柜受到重击,背靠着柜子,脸上满是不忿。 “这临白城的古怪是你弄出来的吧。”顾青辞质问道。 “修真者,留在这里吧。” 吴掌柜朝着顾青辞诡异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件正红长衫,召出一道魔火,将其点燃的同时朝着顾青辞甩去。 “你不是要锦绣生香,我给你啊!” 顾青辞不明故里,但手下不比吴掌柜慢,一道冰锥径直扑灭了魔火接住那件衣裳。 顾青辞接住那所谓的锦绣生香之后就见那吴掌柜捂着胸口急忙大喊:“臭娘们,东西我给你了,还不出来帮忙。” 顾青辞轻蹙眉头,原本没有感受到有第二人的存在的空间里出现了波动,这种状况和之前在客栈里一模一样。 只见虚空之中走出一个身穿玄色长袍的人,依旧是戴着白色面纱,那双露出来的眸子有些阴沉。 不是客栈那人是谁。顾青辞心中警觉万分,这个人神秘莫测,他完全察觉不到修为。 “有了麻烦,知道找我了!”那人冷哼一声,清澈的嗓音让顾瑾一震。 是他,那个在他幻境的魔修。 客栈魔修,西郊鬼宅,西郊女鬼,当铺魔气,五十年前旧事,以及没有被提到的傅宅 第27章 宿夭 顾青辞垂下眼帘,是他被误导了吗,也许客栈的魔修和后面的事情没有关系,不对,也许背后不止一个人。最后的指向还是五十年前发生的事情,沈轻候和初雪,以及女鬼。 “宿夭,你不是一直想要锦绣生香吗,现在我给你了,你把这两个修真者给杀了。”吴掌柜脸上满是戾气,颐指气使的说。 锦绣生香,难道那大汉拿的是假的吗,这个吴掌柜果然没有一句真话。 被称之为宿夭的男子冷笑了一声。“吴青云,你知不知道,你也不过是浮夸的弃子而已,你若是知道他们的身份,就不该惹祸上身。” “什么弃子,你说什么?他们是谁?”吴掌柜变了变脸,有些不好的预感,他从地上慢慢站起,弓着身子问道。 “呵呵”宿夭掩唇轻笑,仿佛在嘲笑吴掌柜的无知,从袖中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指向顾青辞。“那个人是凌云老祖啊,你说,凌云老祖是谁。” 凌云老祖,就算修真界的散修会不清楚,但是修魔者可不会有没有听说过的人。百年前的屠魔一战,凌云老祖已变成了魔修们的恐惧。 吴掌柜脸色骤变,眉宇间除了凶煞更多的是恐慌,颤声道:“他是凌云老祖,凌云老祖来了临白城,你们居然不告诉我宿夭,你是什么意思!” 顾青辞从来都是掌控局面的人,而这个宿夭的出现,就像变数一样,即使是知道的他是化神修者,依旧是这么毫不在意,俨然是可以全身而退的态度。 宿夭慢慢走到吴掌柜面前。温言软语的轻声道:“你偷了我的东西这么多年,就没想过今天吗?” 将这些话联系起来,顾青辞倒是有个匪夷所思的猜测,这个被称之为宿夭的男人,大约不是沈轻候就是初雪公子。 吴掌柜自知理亏,态度也软下来,他自认不敢在凌云老祖面前夸大,还是先保命再说。 他好声好气的对宿夭说:“夫人,现在不是内斗的时候,原来的种种不是,小的先赔罪了,等解决了这两人,夫人原来的那些东西小的全部尽数归还。” 宿夭这风轻云淡的样子,没准有办法应付这个化神修者呢,实在不行,他要是死了,也要拉着宿夭垫背。 宿夭懒懒散散的打了个哈欠,直接把这些当了耳旁风,他抬眼对着顾青辞说:“尊者若是将那件衣裳还给宿夭,宿夭只当感激不尽,也不会在这扰了尊者的事。” “我不给你当如何。” 顾青辞目光沉沉,落于手中这件做工精致的长衫之上,听二人对话便知,那日晚上装神弄鬼的应该就是他了,目的就是这件长衫,虽不知这长衫是从何而来,但他在这长衫上感受到比那招魂幡还要重的魔气和尸气,这可是魔修的大补物,他岂会放虎归山。 宿夭听闻,骤然消失,再出现时已在顾青辞旁边,一手放在那锦绣生香上面,而另一手搭着顾青辞的肩,眉眼弯弯的说:“这可是宿夭的命根子,尊者若是不给,那宿夭日后只能跟着尊者了。” 他怎么敢贴着师尊! 他就要碰到师尊的手了! 除了他任何人都不能碰师尊。 原本就警惕着宿夭的顾瑾没想到他居然敢这么大胆,前所未有的怒火冲上心头,他直接冲上去拉住了师尊。 顾青辞欲掀开倚在他身上的人,却被人狠狠的拽住手腕,拖入怀中,禁锢力量让他一时失了神,他回头瞪了顾瑾一眼,目光示意他放开。 “宿夭你不要脸。”除了惊愕的两人,将所有收入眼中的吴掌柜骂道,但是却没人理会他。 “师尊。”被顾青辞横了一眼,顾瑾只得恋恋不舍的放开手。 顾青辞低咳了两声,不轻不重的说:“出去再与你计较。” 被顾瑾拉住虽然是意外,但是他刚才分明看见,顾瑾的手直接穿透了宿夭的身体,联系到之前他无声无息的出现又无声无息的消失,心中的忌惮更大。 也许魔修里又出了什么诡秘,他倒是从未见过这般的魔修。 顾青辞直直的看向宿夭,只见他斜倚在墙边,一双妖冶的眸子里满满笑意,他把玩着脸旁的白发,说:“尊者真的不将东西还给宿夭吗?” “这临白城是你搞的鬼。” 本来就没指望吴掌柜是幕后之人,引出宿夭是意外之喜了,这个人从顾青辞进入临白城以来就处处留下痕迹,可不是只是想拿到他手上这件锦绣生香这么简单,更多的,这个人想诱导他们去傅宅或者说沈宅,一时摸不清魔界是对顾瑾有企图还是这个魔修有所诉求。 “被发现了。”宿夭嘴上虽然肆无忌惮的调戏道,可是盯着锦绣生香的目光却从未移开。“凌云尊者,实在是您身上的味道太吸引人了,宿夭才一直跟着你。” 顾青辞没有接话,他手中的祭霜笛白光流转,仿佛下一刻就会飞出来直击要害。 “宿夭,你以为你这段时间在临白城做的事魔尊不知道吗!就算投靠了修真者魔尊也不会放过你的。”吴掌柜可看不得两人对话,如今对他的局势没有半点优势,行事诡谲的宿夭可未必一定会帮他,这两个修仙者又肯定不会放过他。吴掌柜只能搬出魔尊来威胁他同时也对着顾青辞挑明他是魔尊的人。 “呵呵。” 宿夭轻笑了一声,尾音上挑,一双血红的眸子里满是森森寒意。“这么说来只有弄死你我才安全了?” 那温柔如水的话语却仿佛毒药一样,吴掌柜瞠目,没见过宿夭翻脸的样子,颤抖的伸出手指。“你你要做什么!” 话音才落,吴掌柜连招魂幡都来不及祭出,仿佛全身失了力气一般,倒了下去。 有些不识时务的人永远不会懂他们自以为是的话会带来什么。就好像吴掌柜不把宿夭当一回事一样,他也从来没有入过宿夭的眼。 顾青辞甚至没见到宿夭抬手,这就是顾青辞没有轻易出手的原因。这个人的底细他完全察觉不到,他有种感觉,虽然宿夭未必能胜过他,但是同样拿宿夭没办法。 “你杀了他,怎么向你的上头交代。”顾青辞说。 宿夭根本不关心吴掌柜的死活,嗤笑道:“你是指浮夸吗?他与我何干,这世间,我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 如果不是这个吴掌柜把锦绣生香拿走了,还借此威胁他,他根本不想待在临白城。 临白城,说到这个词就莫名的心痛。 血眸中只有空洞,宿夭觉得自己玩累了,有些烦躁的说:“争辩无益,我也拿你没办法,东西给我,以后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走你的独木桥。” “锦绣生香我不会给你的。”顾青辞平静的说,却将祭霜笛放回腰间,似乎不打算出手。 “那我就一直跟着你。”宿夭回道,态度意外的认真。 “那你便跟着吧。”顾青辞转身,却正好错过宿夭眼中一闪而逝的流光。 宿夭在顾青辞身后,手指翻飞,一团黑雾在他手上凝聚,向顾瑾飞去。 顾瑾察觉不对,拔出灵希剑,呵斥道:“魔修你想干什么。” 一柄墨绿色的长笛挡在了顾瑾面前,那团黑雾顿时消散。 宿夭摇了摇头,明显有些失望,没有再动作,玄色长袍颜色渐浅,整个人都透明起来,最后如同空气一般消失不见。 “师尊。他走了。”顾瑾对顾青辞说,对宿夭的敌意却提到了最高。 “恩。”顾青辞并不意外,将那件锦绣生香收入储物戒指中,这般的空间之术,真的只是魔修的伎俩吗?他摸了摸黯淡的祭霜笛,思绪复杂。 顾瑾见顾青辞神色不明,似乎有些不悦。 也许是没有与那魔修正面较量的缘故吧,他如是想。 才踏出那当铺几步,顾瑾无意间碰见顾青辞的手竟发觉冰冰凉凉的,毫无温度,比昨日还凉。 “师尊你”顾瑾不解的唤道。“冷吗?” “怎么?”顾青辞回头问。心头一沉怎么会这么快,该死。 顾瑾眨了眨眼,是错觉吗,他好像在师尊的眼眸看见了一点泛红。再用力的眨了眨眼睛,没有了,那双好看的丹凤眼正疑惑的看着他。 顾瑾低下头,感觉心脏跳动的速度又开始加快,他闷闷的说了句。“师尊的手好冷啊。” “是吗。”顾青辞摆了摆衣袖,稍稍攥紧了一下左手又很快放开。“下次切莫要注意,不要中了奸人的诡计。” “是。”顾瑾应下,刚才确实是大意了。 孰料他一低头,顾青辞的身影就消失不见了,顾瑾一慌,神色所到之处,竟连一点气息都没有。 他连忙御剑寻去,等到他离去,宿夭的身影重新出现,正是刚才顾瑾所站之处,他喃喃自语:真是讨厌的魔修。 第28章 青焰 “无念山的雪兰还是那般的好。”莲丘一身青衫,在天山漫天的冰雪里,却让人感觉到一股暖意。 “确实好看。”花湘子勾了勾嘴角,那张妖孽的脸足以让世间失了芳华,他弯下腰,折下一朵还未完全绽放的雪兰花苞,纯白细腻的花瓣羞涩的散开,一碰就掉落。 顾青辞练完剑回来见到这两人,笑了笑。“清酒要是喜欢,折去酿酒便是,说起来,你最近可又有什么佳酿吗?” “有是有,但是现在不能给你们,等雪儿来了,一起分享才是。”莲丘拍了拍花湘子,不让他再祸害那些数年才成熟的雪兰。 顾青辞有些不满。“你这就是偏心了,什么都要给师妹才行,她又不喜欢喝酒,来来来,我们分了。” 说着便伸手去寻莲丘身上的储物法宝。 “别闹,当然要一起。”莲丘笑着躲开,身形闪了闪,再出现已是数次开外。 “还说你不偏心。”顾青辞摇了摇头,有些不乐意。 “他啊,心都是我的,怎么敢偏。”花湘子招了招手,浅浅识趣的拿上一把古琴。“来来来,让你们见识本公子的琴艺。” 莲丘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拿出祭霜笛放于唇边。 琴音与笛声结合,清清冷冷的曲调散开,余音袅袅。 细筝百宝间生辉,玉-柱成行雁成飞,对酒仙姿峕一按,十三弦上迸珠玑。 顾青辞认真的听了一会,笑了笑,搞怪的应和着:“我有一壶清酒醉人我不喝,你看着我你渴不渴美酒呀饶舌” “噗”乱七八糟的词成功让莲丘破功,他一脸无奈。“除了酒,你眼里还有什么。” 顾青辞抱着手中的剑。“除了酒,眼里当然只有我的剑了啊。” 莲丘无奈的摇了摇头,凌云子剑痴真不假。 “莲丘可是用本命法宝吹奏的曲子,你一边去,少捣乱。”花湘子臭着脸朝着浅浅指了指,只见浅浅向前走了两步,敲了敲顾青辞的头。 “我不管,莲丘快把你藏的酒拿出来。”顾青辞依旧喋喋不休道。 “今日要是七可在,我看你还闹不闹,还不是欢喜的去练剑了。”莲丘被磨的不行,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坛酒丢给顾青辞。 “七可打不过他,可不想被他揍。你以为七可为什么躲着我们。”花湘子笑着说。 “七可师兄不是被掌门留在宗门处理事务吗?” “那是借口,七可宁愿处理那些琐事也不愿意跟凌云比试,你又不是不知道,两人能打到天昏地暗的,又毁不少灵花仙草。” 顾青辞将莲丘丢过来的那坛整坛灌入喉,意识也发散开来,两人的声音越来越小。 只听见无奈的一声。“你看看他,又醉了,不知道这次要醉几天。” 散乱的回忆片段将顾青辞的识海搅的一塌糊涂。 情不敢至深,恐大梦一场,卦不敢算尽,畏天道无常。 他躲在城外的树林里,身上无法控制的化神气息让他身边一片树木都震为粉末,留出一块空地,如果不是提前布置好结界,可能连临白城都不免受到波及。 “出来,既然你醒了,我们谈谈。”顾青辞紧皱眉头,因为识海混乱而引起疼痛让他不得不双手抱头。 原本清隽雅致的脸有些狰狞,瞳孔在血红与纯黑之间变幻不停,嘴角溢出血丝,与苍白的脸形成鲜明对比。 对,他错了,三百年前就错了。 那场不冥之变,永远无法原谅的自己。 就算成了化神修者又如何,一切都是骗局,一切都是谎言。 清明不过一时,最终所有的负面情绪汇聚,互相影响。 “啊!”凄厉的哀嚎响彻天际,最终被结界锁住。 咔嚓—— 一道锁链断开。 一道红衣虚影从顾青辞身体里走出,红色道袍,额间一道焰状印记,瞳孔似血,明明与顾青辞有着一样的模样,却妖冶万分。 他眯着眼睛,舔了舔唇角,把玩着手中刻着繁复古纹银色的透明锁链。“真的很想吃了你。” 顾青辞虚弱的半跪在地上,冷冷的看着他。“终于出来了,等这一天很久了吧。” “三年,你也只是困住我三年而已,这还得感谢你的好徒弟。”青焰笑的肆意,俯视着地上的顾青辞。 他是顾青辞的分神。化神期的修者都会有分神,这个分神即有可能是第二条命,也有可能是修士修道路上所有的心魔。 而他,就是第二种。 顾青辞一震。“和顾瑾有什么关系?” “你既然知道他身负魔种,身负杀伐之气,还偏偏把他留在身边,本体,我是真不懂你。”青焰眯起眼睛,灵力如牵丝一般汇聚,与他手上的锁链化为牢笼困住顾青辞。 这就是束缚他百年的结界,如今他全部还给顾青辞。 三年前顾青辞再次入魔,缚住分神的结界松动,即使是闭关也没能重新束缚住青焰,故而顾青辞的灵力在这段时间一直不断被青焰抽离。 直至今日,顾青辞的修为从化神下降到元婴,根本不是青焰的对手。 “难怪这三年压制不住你,你分了顾瑾的杀伐之气。”顾青辞恍然,看着居高临下的青焰有些无力,只能庆幸青焰没有拥有杀伐之气,不然就算是三年前,他也没办法压制。 他还是夸大了,原以为他可以撑住,等到了秋鸿界太虚宗让七可道人重新封印青焰,想不到还是晚了一步。 青焰放声大笑,神情有些薄凉一同顾青辞往日的漠然。 “你自诩为这天下苍生除魔卫道,发誓除尽世间所有魔修,你却把魔种留在了身边。顾青辞啊顾青辞,你说好不好笑。” 似乎又错了一次,顾青辞摇了摇头,竟不知改如何挽救。 不过纵使如此,他也不悔收顾瑾为徒,一念之间,一念为魔,一念成神。 顾瑾,大约也不会辜负他的期望吧,手指划过地上的碎石,指尖磨出一道道伤口,不断渗出血珠落在地上。 他低头伸手掐住顾青辞的脖子,神情有着病态的偏执。“你不必失望的,魔种而已,我会帮你杀了他的,还有其他的,你憎恨许久的,例如北越雪,例如那些魔修,我会全部替你解决。” 顾青辞默然,突然觉得自己错的离谱,若是这世上还有魔,那么最大的魔,应该是他自己才是。 他是青焰,又不是青焰,集聚了他所有残念的青焰若是青焰变成了本体,只怕要把这世间毁灭也不解恨。 他不会让这些发生的,勉力撑起身子站起,开始调动仅存的灵力,口中念出一串陌生的禁术。 青焰脸色沉了沉。“本体,你还想挣扎什么。” 只见结界中的天地变得暗沉,飞沙走石,漫天飘动的枯树枝。 青焰抓取这结界里所有的灵力加重顾青辞的身上锁链的束缚,可是纵使禁魂链刻入了顾青辞皮肤深处,他却依旧没有停下口中的禁术。 青焰才从他一张一合的唇形中察觉到他的意图,猛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扑过去。“本体,你疯了!” 即使青焰想再进入顾青辞的身体也没有办法。 弑魂禁术一旦开始就不能停止,顾青辞是用本体的所有修为换取青焰暂时的封印。 即使青焰再能夺取本体,也不可能恢复化神的修为,最重要的是,顾青辞的修为原本就到了斩神阶段,只要他融合了分神青焰,北域的天道再没办法约束他,也就是传说中的成神。但是他今日用的禁术,直接断了日后成神的路,哪怕他恢复至化神修为,也只能是化神修为而已。 “即使付出这样的代价也要囚禁我,本体,你够狠!” 青焰脸庞扭曲,在禁术的力量之下重新回到顾青辞身体里面。 结界不再被青焰掌控,天空重新明亮起来。锁链消失不见,而顾青辞彻底无力的跪倒在沙烁地上,一阵苦笑。 成神而已,就算成神,也不过是另一个骗局。 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全身还有灵力抽尽的后遗症。 咳咳——喉间一痒,顾青辞连忙捂住唇,血红从手指中渗透出来,落在白色道袍上一片斑驳,苍白的脸色,手臂上锁链的囚痕,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狼狈过了。 不过这下彻底是个元婴的废人了。因为与青焰暂时的融合,他表面上的修为还是元婴,但是几乎没办法调用。 不能拖了,他必须尽快在禁术期间赶到秋鸿界,从临白城到秋鸿界,不,来不及了,他还是传音给七可道人,让他也动身出来。 消失了这么久,不知道顾瑾会不会担心,想必那宿夭还在城中,希望顾瑾不要出什么意外才好。 顾青辞重新换上一套新的道袍,朝着自己施了净身术,只有那双带着磨痕的手证明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第29章 鬼魂 这里也没有。 顾瑾御剑在临白城的大街小巷里穿梭,最终还是失望的在角落中停下,整个临白城他都找过了,没有踪迹。 无措感油然而生,化神期修为的师尊,若是铁了心藏起来,他又如何能发现。 他还是太弱了啊。 师尊到底怎么了,之前那血色不是他的错觉才是,难道师尊的修炼真的出了问题? 不知师尊现在如何了,身旁没有人,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顾瑾愈想愈不安,打算再寻一次。 “你找不到的。”先前消失的宿夭突然出现他面前。 顾瑾神色一凛,将灵希剑握于身前。“又是你。” “对啊,就是我。”宿夭说。 “你想做什么?”顾瑾一直觉得他不怀好意,而且他在这里拦住他,莫不是是什么调虎离山之计。 “我知道凌云子的位置,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一件事。”宿夭慢条斯理的说,可那模样,分明是咬准了顾瑾一定会答应。 顾瑾紧紧的盯着他,似乎在商榷他所言真假,宿夭也不急,耐心的等着他回答。 “你是要我帮你拿到那件锦绣生香吗?”顾瑾猜测道。 宿夭摇了摇头。“就算我真的让你去拿锦绣生香,你也未必能拿到吧。” 这话对顾瑾来说无疑是嘲讽,他握了握袖中的拳头,最终忍了下来。“说吧,你要我帮你做什么,你不先告诉我,我是不会答应的。” 宿夭嗤笑一声。“我又不会让你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说起来,你帮我做这件事,没准还能造福临白城的百姓。” 说话间,宿夭解下了他常年的面纱,一张清秀雅致的脸显露出来。 顾瑾愣了愣,不是因为宿夭长的有多惊世倾城,而是因为如果不看宿夭那双艳丽惑人的眸子,那张脸更似出淤泥而不染的清莲,干净到仿佛他之前的样子都是错觉。 “我想让你,去寻我的生前。” 寒风从枯树枝桠中穿过,齐人高的荒草在风中摇曳,灰白的石碑在暗红的土地里露出半截,入目之中,一片阴森。 “哐当——”顾瑾又踩到了一截白骨,浓浓的煞气让他在全身上下御起灵气才不觉得阴冷。 而他旁边的人,哦不,是鬼,若无其事的飘在这片乱葬岗上。 西郊城外的乱葬岗,比那谣言中更慎人。 “我是在一棵桃树里清醒的,就是我第一次进入你的幻境那次的那颗桃树。”宿夭看着荒凉的场景,孤寂了那么多日子的心莫名的安定下来。 “这世间是没有鬼的,从未有过这种记载。”顾瑾皱着眉头,不知如何解释时而透明时而实体的宿夭。 又想起那日师尊对着梅嬷嬷奇怪的态度,原来那桃树真有古怪。 “我知道,所以他们一直把我当魔修。”宿夭没有反驳,如果真的说起来,他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要来这里,这里有什么吗?”顾瑾的神识在乱葬岗蔓延,除了浓浓的尸气与魔气,却没有寻到根源。 “最开始清醒时我只能在桃树附近游荡,那个时候我什么记忆都没有,直到后来临白城来了不少魔修,不知道是不是魔气的缘故,我可以在临白城里活动,而且,拥有了类似魔气的能力。”宿夭没有回答他,自顾自的讲道。 “魔修?你是说吴掌柜,他做了什么?”顾瑾问。 面对顾瑾的问题,宿夭突然停下来,对着顾瑾古怪的笑了起来。“你真的想知道?” 顾瑾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说不出是为什么,但是下意识的想阻止宿夭说下去,可是最后他也没说出那个不字。 “那群魔修啊,杀了好多人,就是你们说的鬼宅,我还记得那时血光漫天,整整一个宅子的人,都死了,一个没留。”宿夭低声笑着,只是声音中莫名的悲泣。 “你说的是沈家的人么?”从宿夭那癫狂的神情里,顾瑾似乎就看见了当时的惨状。 “当然不是,其实二十年前,那座鬼宅还住了人的,那座宅子的主人,姓傅。” 还住了人!顾瑾困惑的看着宿夭。 “知道我为什么要来找你么。”宿夭看着顾瑾,眼中有着莫名的怀念。 “你和其他人都不同啊!”宿夭的眼中,有两种人,一种是魔,一种是仙。而顾瑾,是他见过的最脏的人,他身上的黑气比他见过的所有魔修都要重,但是他身边却站了一个这世间最干净的人。 凌云子,真不愧是化神老祖。 “你什么意思?”顾瑾皱眉道,心中的不安愈加严重。 “其实我告诉过你的,西郊那座宅子,除了叫沈宅以外,曾经被人叫傅宅,二十年前,吴掌柜带了一群人闯入傅宅中,将上下百人灭口,而你,是唯一的活口。” 宿夭的话就像一道晴天霹雳一般落于顾瑾身上。 “她是北越真人,就是她把你带回云霄宫的,你该不会不记得吧。” “你刚才说我是她带回来的是什么意思?” “也没有什么,只是听说你是北越真人看到资质不错抱回来的,但是她不想收徒,不知道为什么凌云老祖就收你为徒了。” “你便是顾瑾?” “想不到他把你教养的还可以。” 他只听说过其他弟子皆是北域各国各大家族选送上来的弟子,却从来不知他自己的身世,如果宿夭的话是真的话,那他,不是资质不错抱回来,而是一堆魔修中救回来来才是。 思绪一片混乱,表面上却依旧镇定。“我不信。” “与我何干,我只要你替我找到与我前世相关的东西。”宿夭满不在乎的说道。 虽说不信,却又莫名信了半分,原来他竟是,背负了血海深仇的么。 “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认出你是当年那个被人抱走的小孩。”被魔修抱走的小孩。宿夭在心中补充道。 “说这么多,你要我如何寻与你有关的东西。”顾瑾不想再听所谓的傅宅,烦躁的说。 “你既然要我不说,那我不说便是。”宿夭耸了耸肩,继续讲。“让你来这里,是因为吴掌柜手里的东西,例如那件锦绣生香,便是他从这里拿出来的,我想让你再找找,有没有其他的东西。” “你为什么不自己找。”顾瑾拨弄着地上的枯枝,问。 宿夭一听,整个人飘到远处,在昏暗的乱葬岗里,透明的身体仿佛随时都要被吹走一样。 过了许久,顾瑾才听见幽幽的一句。“这所有的东西,我都碰不到。” 手中的枯枝被折断,想到宿夭所说,他已经在临白城晃悠了五十年,没有记忆,看尽凡世,却与这凡世隔绝。 顾瑾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在乱葬岗翻找东西却更加仔细起来。 “其实我对那件锦绣生香,真的有很深的执念,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吴掌柜拿着是想凭借上面的魔气修炼,但是我只是想穿穿那件衣服而已。”宿夭轻轻的说,却无助的像个孩子。 顾瑾的手顿了顿。看着宿夭清绝卓然的模样,只觉得他也许是故事中那个初雪公子,却又不像。 明明之前那么憎恨他耍着他与师尊玩,在知道一些事后却又改了态度。 说书人也不曾说初雪公子最后的下落,更没有提到初雪公子是如何过逝的,而且还有传闻中的女鬼,真正见过宿夭的人,也不会想到女鬼吧。 可是如果宿夭真的是初雪公子,也许初雪公子是喜欢的沈轻候的吗,毕竟这件锦绣生香是沈轻候专门定做的。 纷乱的线索没有方向,顾瑾已经在这乱葬岗中寻了好长时间了,他随口问道:“你为什么会叫宿夭。” “我认识的第一个人取的。”宿夭想了想,漫不经心的说。 “这个名字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吗。”宿夭二字,实在算不上吉利。 “那天他心情不好,胡扯的。”宿夭对于名字本来就无所谓,而且顾瑾选的话题,他是真的不怎么愿意回答。 自他有记忆以来遇见的第一个人,不,是魔修,不是人,名唤浮夸,他们说,他是魔修中的魔尊。 但是对他而言,浮夸只是留下第一缕魔气的人的而已。 顾瑾翻翻找找,无意间踢翻一块石碑,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从泥土里滚落出来,正巧落在顾瑾脚边。 宿夭注意到这个盒子,有一种淡淡的熟悉感,他唤了顾瑾一声。“顾瑾,这是什么?” 待顾瑾拿起盒子以后,宿夭伸头看过来。 ——留予吾爱,宜修 只是一句话,宿夭沉默了。 木简之上,工整的字迹足以显现主人在行文提笔上不浅的造诣。 只是这个宜修,是什么人? 顾瑾刚想问这个问题,抬头看向宿夭,只见他泪流满面,血瞳里流下来的,是血珠。 第30章 相依 顾瑾低头看向那木简,一双枯骨伸向他的喉咙。 “你做什么!”顾瑾厉声问,背后灵希剑当机立断的挡在了那枯骨面前,顾瑾一手握剑看向对他出手的宿夭。 乱葬岗里狂风大作,原本没有主人的尸气全部向宿夭涌去,风掀起宿夭的长袍,却见里面空空如也。 先前看起来柔弱无骨的宿夭现在看来全是表象,他赤红的双目里只有仇恨,沾染血色的脸颊看起来妖冶无比。 “沈宜修,是你先负我的。” 只听见宿夭一声凄厉的哀鸣,又是数道枯骨纷纷从四周的泥土里飞出朝着顾瑾袭来,乱葬岗的怨气居然是顾瑾刚来之时的十倍以上。 来不及管那个沈宜修是什么人了,顾瑾一跃而起,仗剑将那些附着怨气的白骨击于一边,躲避之间碰见白骨的衣角竟化作了黑灰。 从未想过这些散乱的尸气与魔气竟会被宿夭所操控,纵使顾瑾警惕万分,也踏入了宿夭的局。 宿夭远远的看着顾瑾,嘴角发出桀桀的声音,他身上的气势越来越甚,长长的白发乱舞,却遮不住他喉间一道显眼的红痕。 他想起他是怎么死的了。 看着被白骨缠身的顾瑾,目中可见的是游荡的孤魂野鬼,那些惨痛的呻吟还和他从墓地里爬出时把那些人一个一个掐死一般悦耳。 “嘻嘻嘻”宿夭咧嘴笑着,顾瑾越是狼狈他越是觉得有趣。 这临白城,罪恶的深渊罢了,不如同他一起下地狱吧。 一道青色的火焰在宿夭身边蔓延开来,凡所过之处,皆是熊熊烈焰,灿烂的颜色让宿夭笑的愈发妖艳。 烧的好,烧尽这世间的罪恶和荒唐。 顾瑾低骂一声,凝神掐诀,一道火墙的屏障将宿夭围绕起来,也围住那诡异的妖火,他才筑基后期修为,能做到的也仅此而已。 那沈宜修是什么人,把这个家伙惹成了疯子。 “宿夭,你醒醒。” 顾瑾丝毫不怀疑,今日如果宿夭不能清醒过来,整个临白城都要被他拿着陪葬。 一道白绫从火墙之中穿出,硬生生的穿过所有枯枝残树,把灵希剑打落于一边,灵希剑爆出一道白光,转瞬又逝。 顾瑾闪身避开一次,却来不及避开第二次,准备聚力抗下这一击之时,一人落于他身前将他推开。 顾瑾一抬头,就见他心心念着的人半膝跪地,嘴角溢出的不是血丝还是什么。 “师尊!”几乎是立刻就红了眼。顾瑾奔至顾青辞身旁,慌张的抓住他的手。“师尊你怎么出来了,师尊你怎么样?” 顾青辞抿着唇,轻描淡写的拭去嘴角的殷红。虽然很想安抚顾瑾,可到底是心脉受损,大抵如果开口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摇了摇头,就着顾瑾的手支撑起身子,宿夭那相当于元婴修为的一击,竟是连支撑片刻都做不到,倒在了顾瑾怀里。 “师尊!”想象过许多次美人在怀,可是如今的场景他宁愿不要,慌慌张张的向师尊输入微薄的灵力,却仿佛石沉大海一般毫无作用。 看着师尊苍白的脸色,哪怕顾青辞不语顾瑾也不会以为他真的没事,心中懊悔,何必与宿夭掺和在一起,如今将师尊也连累。 宿夭看着突然闯入的人,皱了皱眉头,等到看清那人的模样,神色一滞。 他不想杀这个人。奇怪的思绪时有时无的闪现,让他烦乱的嘶吼了几声,想不通这个人是谁,却又不想碰他。 了无生气的荒野中只有呼啸的风声和鬼怪般的嘶嘶声,顾青辞从脚下灰黑的骷髅之上挪步,却又碰上一根断肢。 似魔非魔,虽然荒谬,可似乎只有那魂魄一说方可解释。 纵使是凌云老祖,也从未见过这般厚重的尸气,只能从那艳丽的身姿里勉强认出宿夭的影子,对方眼角眉梢的狠厉都说明了这次无法全身而退。 脆弱不该是他所有的,他没有责问顾瑾宿夭变成如此的缘故,将能够瞬移千里的灵舟塞入顾瑾手中,轻轻在顾瑾手上划过几个字——我会留下,记得跑。 只希望他用法宝撑过的时间,顾瑾能够逃出去,那样就算葬身于此,也没什么了吧。 顾青辞从顾瑾怀中出来,颤颤巍巍的要站起身子。 顾瑾不可置信的看着顾青辞,很快就发现了顾青辞身上的气息紊乱,他连忙用灵气探察他的手腕,若是换做以往,他是断断不敢的,只是师尊状态实在是糟糕,灵气入体,却碰不到丝毫的修为。 这是修为尽失。师尊是在毫无修为的情况下受了宿夭一击。 几乎是立刻白了脸色,顾瑾感受到了彻骨的寒意,师尊他怎么敢,怎么敢,如果是如此他宁愿独自承下。 顾青辞无所察觉的瞪了他一眼,意思分明是让他快走,顾青辞将顾瑾推开,一个人走向宿夭的方向。 指甲嵌入皮肉之中,顾瑾握紧拳头,心脏跳动仿佛随时都要蹦出来一样。 所谓喜欢,就是看着心悦之人替你送死吗,撇开那个无所不能的师尊,顾青辞也不过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终究没有如顾青辞的意,顾瑾拾起落于地上的灵希剑,一把拽住他,坚定的说:“我不会走的,就算是一个人,那个人也不该是师尊。” 宿夭歪着头看着握手的两人,仿佛一道烟火在脑海之中炸开,内心深处强烈抗拒这样的画面。 他不想回忆那是什么,他不想看见顾瑾,这个人让他恶心。执念之下,他缓缓伸出手,尖锐的指甲足以穿过任何一人的喉咙,然后杀死他。 “滚开。”顾青辞皱着眉头,掀开顾瑾,一字一句的说:“你不走,就再也不是我的徒弟。” 即使是这般威胁的话语的,顾瑾也无动于衷一般,用灵力把顾青辞给他的法器驱动。 顾青辞意识他要做什么,不想让他得逞,却发现这逆徒用了灵力,根本不让他动作。 只感觉顾瑾的手从他脸上拂过,然后眼睛被捂住,一个柔软的东西印在脸上,顾青辞避了避,不懂顾瑾在做什么。 然后听见顾瑾在他耳边轻轻说道:“师尊,我一定会没事的。” 灵舟驶动之际,宿夭已近身,顾青辞被推入灵舟之中,只来得及看见顾瑾拿起剑的背影,他回头微微一笑,乖巧的其实一点也不乖巧。 眼见灵舟安全的消失在虚空中,顾瑾毫不犹豫的扬剑对上宿夭,今日就算没有师尊,他也应该战死,而不是逃跑。 实力悬殊不可能轻易弥补,灵希剑再次被击开,那双手掐住了顾瑾的喉咙,指甲划过脖颈的皮肤,一道细长的伤痕逐渐变深,鲜血浸泡的指甲变成粉红色,宿夭看着顾瑾漠然的表情,明明只有一寸就能致命却再也无法深入。 一道声音彻底在脑海里炸裂开来。“棠初雪,你掐死我吧,你掐死我吧,至少,是死在你的手里,所有的遗憾的没有了。” 沈宜修! 指甲断裂,却抵不过撕裂灵魂的疼痛,心中空空,他丢了什么。 他一定丢了什么,不行,他要找回来。 宿夭用白绫将顾瑾缚于空中,疯疯癫癫的翻找泥土中的白骨,这根,不是他,这根,也不是他。 顾瑾看着宿夭将那些乱葬岗的白骨全部堆于一处,嘴中念叨着他听不懂的话语,想要解开自己的束缚,却又没有办法解开。 虽然暂时安全下来,但是却更加焦急师尊的情况,师尊没有修为,还受了重伤,身边也没有人可以照顾他,不知道到底怎么样了。 宿夭呆呆的看着那一堆白骨,却仍不死心,又召集乱葬岗的孤鬼游魂,那些飘离的透明的影子乖乖的站到他面前,每一个都是前世熟悉的面庞,可寻尽也寻不到想找的人。 沈宜修,沈宜修。 心中不停默念这个名字,蓦然发现,哪里还有心。 还是应了那句话,生不相见,死却相离。 宿夭跪下掩面长笑,那些混沌的记忆还是归于原处。 等到笑够了,笑累了,他伸手的解开掐住顾瑾的白绫,身上的气势骤散,怨气也随之而散,数十年阴暗的乱葬岗也重见天日,虽然依旧是白骨遍野,却少了几分渗人。 “我还是讨厌你。”他斜了一眼顾瑾。“去找凌云子吧,他现在很不好。” 顾瑾原本都预备好死在宿夭手下,谁知这疯子又莫名清醒了,懒得去想他言语里的深意,摸了摸还在流血的脖子,拾起灵希剑朝着顾青辞的方向追去。 至于还在原地的宿夭,从泥土里拾起因为打斗落下的木简,神思恍惚。 第31章 暖暖 似乎又回到年少练剑时,因为习剑的天赋在诸弟子面前被定乙真人夸奖之时。师尊一边摸着白胡子一边摸着他的额头,说:“青辞,你日后一定是北域的大能。” 明知是梦,也不由得攥紧师尊的手。他不要当这所谓的大能,只要岁月安好就行了。师尊破天荒的没有推开他,反而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轻轻的叹息。 他想他是什么都不懂的,什么都不要懂。 只觉有些热,忍不住扯了扯衣衫。一阵阵的耳鸣,世界最终陷入天昏地暗,再也看不见任何事物。 大约是病了吧,还不曾体验过大病一场的感觉呢。 虽然忽冷忽热,却感觉额头有人温柔的放上了什么东西冰冰凉的。 “冷”忍不住呓语道。 又感觉脸贴上了什么温热的东西,那人在他耳边絮絮叨叨,虽然一句话都听不清,却感觉好甜好甜,大约能比上清酒的如梦酿了吧。 如果能这么甜下去就好了,一边想着,眼前世界却骤然明亮。 漫天的冰雪和极热的火焰交织,这是不冥山,不冥山是哪里?他迷茫的向前走着,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猛地听见一人骂道:“凌云小子,快交出不冥山的命钥。” 身体比神思反应还要快,明明不知道那不冥山命钥是什么东西,他已经在雪地里狂奔了好远。 不能停,不能停 为什么不能停? 停了就会死,停了就会死。 “会死!”顾青辞猛地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没有什么冰与火,没有什么不冥山,但是却难得失神了好久。 “师尊你醒了!”转过头,就见着顾瑾惊喜的扑过来,眼睛亮亮的。 说不出为什么,只觉得顾瑾的笑容的怪怪的,顾青辞按下心底的异样,板起脸训斥道:“起来,像什么样子。” “好。”师尊已经昏迷十天了,如今能够醒过来,就算被骂几句也无所谓。 忆起在临白城乱葬岗之事,顾青辞还想骂几句,喉间一痒,他连忙捂住嘴,却还是慢了一步,暗红的血顺着嘴角滑下。 顾瑾连忙拿出布巾替他擦拭,却被顾青辞抢过去,只是胡乱的抹了几把,不自在的说:“没事。” 顾瑾简直要被气笑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什么样子,心脉受损,筋脉错乱,内息混乱。” 从未见过顾瑾如此强硬的样子,又不禁想到那日他把他塞入灵舟里面的行为,顾青辞沉下脸来:“何时轮到你来训斥本尊了。” 本以为顾瑾会像以前一样乖乖认错,没想到他走了出去,又飞快的端着一碗黑乎乎的东西走了进来。 顾青辞轻蹙眉头。“你要做什么。” 顾瑾瞥了他一眼,在碗中舀出一小勺,放在嘴边吹了吹。然后伸到顾青辞唇边。“喝。” 这是什么态度。顾青辞冷着脸,他知道这碗药里花了多少心思,但也只是就着顾瑾的手喝掉那一小勺,便直接抢过那碗药一饮而尽。 药很苦,顾瑾看着师尊的脸更冷了。犹豫了一下,也没敢把枯落果拿出来。 顾青辞斜倚在床头,脸色虽然苍白,但是比之前多了不少血色,因着汤药滚烫的缘故,显得那唇色格外的艳丽。 顾青辞看着顾瑾直勾勾的眼神,不明缘故,但是莫名的恼意。 “去给我拿壶酒来。” 冷着脸颐指气使的态度,顾瑾却察觉到了师尊的小情绪,心中好笑,脸上却不显。 “你现在还不能喝酒。”顾瑾耐心的哄着,语气里有自己都无从察觉的宠溺。 只见师尊用着他好看的丹凤眼瞪了他好久,最后张嘴吐了两个字,然后就拿起床边的衣衫往身上套。 顾瑾看的分明,师尊说的是逆徒。 突然觉得以前是太乖了,以至于从来没有发现师尊与众不同的一面。 虽然胡思乱想着,却还是关注着师尊的动作,问着:“师尊你要去哪?” “你应该先告诉我这是哪里。”顾青辞从床上起身,越过顾瑾朝门外走去,虽然不知他昏迷了多久,但想必时日不短了,顾瑾这段时间也肯定灌了不少灵草仙药入他腹,不然他也不会有这么好的精神。 “这里离着北陵国不远了,前面就是北陵国边上一个叫度牧城的小镇。”顾瑾跟在顾青辞背后说道。 门外一片山清水秀,树木青葱,花草显得勃勃生机,这大概是某个猎人在山中的小木屋。 秀丽的景色稍稍解了顾青辞心中的压抑,只是惦记着早日与七可真人相见,怎么也放松不下来。 北陵国,离阴煞海倒是不远了,只怕接下来,难免撞上魔修才是。 从高高在上的化神修者变成空有名头的普通人,虽然顾青辞没有因为落差而不平衡,却还是影响了沉稳的心态。 胸中有些闷,顾青辞又咳了咳,一转身便看见顾瑾关切的眼神。 眸中的炙热怎么也忽视不了,心中烦闷想呵斥两句,却又想起那日乱葬岗,如今顾瑾虽安然无恙,却也怕是死里逃生。 忍不住问道:“你如何逃出来的?” 顾瑾没有意外顾青辞的发问,也不避讳,照着实状说了,只是隐下宿夭提到傅宅的那部分。师尊未与他说过身世,他便当不知道就是,免得生了间隙。 顾青辞沉思许久,理不清其中的恩怨情仇,只得长叹一口气。 “后来我寻到师尊后又回临白城看了看,听说那乱葬岗已经没那么阴煞了,想必过几年便能恢复正常。” “那是好事。”顾青辞淡淡的说,似乎并不关心临白城的状况。 其实不止这些,顾瑾回去还打听了更多的事情,比如沈轻候的真名便是沈宜修,比如五十年前死过一个歌姬,是瑞王府上的,还比如那乱葬岗里埋着的,不少傅家人 知道的越多,疑虑却更多,也只能藏在心里。 顾青辞抿唇,从储物戒指中拿出那件锦绣生香,递给顾瑾。“你拿去烧了。” “是。”顾瑾掐出火诀,将那衣裳点燃,眼见一件古董化为灰烬,两人皆是无话。 “外面风大,师尊还是回屋内休息一会吧。”顾瑾担心顾青辞的身体,劝道。 顾青辞蹙眉,却也知晓确实容易疲惫,日后行程也只有让顾瑾驱使灵舟才行。 “师尊在担心什么?”顾青辞的焦躁太明显,顾瑾想忽略都不行。 “你不担心你叶师弟的身体吗?”顾青辞横扫一眼他,言语中也莫名带着怨气。 顾瑾被这突然发作的莫名其妙,但还是耐心的说道:“从这里到阴煞海还有一个月的行程,便是再急,也要以师尊如今的身体为重。” “我身体好的很。”冷冷的呛回去。 说完这话顾青辞不禁揉了揉额头,到底是怎么了,自从觉得顾瑾态度有所变化以后,他也弄的不师不长了。 他在和徒弟较什么劲,难不成修为没了,人也倒退回去不成。甩开那些怪异的念头,只觉得疲惫涌上心头,还是遵从顾瑾的建议又在床上小憩了片刻。 到了夜晚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本就忧思不少,作息也与凡人相距甚远,再让他在床上躺几个时辰简直是折磨。 没了修为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 不用覆盖数千里的神识其实要轻松不少,可是对于顾青辞而言,更多的是不安。 而黑夜中,茫茫的未知更是让他不习惯。 他就这样斜倚着木门望着外面的星空许久,直到青焰都忍不住骂道:大晚上,你有毛病吧。 之前被禁锢的时候,青焰是完全沉睡的,也只有如今因为禁术的缘故,这段时间青焰抢夺不了这具躯体,但是可以与他沟通。 先前都是青焰因为他擅自动用禁术气的不行,根本不想与他讲话。 没有,突然觉得和凡人一样生老病死挺好的,没有这么多烦恼。顾青辞道。 连七情六欲都没尝过的老顽固就想死了,还是省省吧,先操心你的天下大事吧。青焰满是轻蔑。 你无欲无求又如何,我可不像你纵情声色,被主导。 对啊,我就是纵情声色,我跟你讲,情字你不懂,欲字你也不懂,人生还有什么意思,听我一句劝,你不如趁着良辰美景,与你那个徒弟享受一番才是,保证你以后再也忘不了。 你在胡说什么! 我可没有胡说,你那个徒弟,未必没有这个心思。 你以为人人像你这般龌龊么。 我便是你,你便是我,你是真的不懂我的意思么。青焰懒洋洋的丢下这么一句话,不再言语了。 独留顾青辞眉头紧皱,神思不宁。直到顾瑾都再也没办法再屋里装睡,走到顾青辞身边询问:“师尊为何事困扰?” 顾青辞被一惊,古怪的看了他一眼,故作镇静的说道:“无事。” 第32章 魔修 师尊在躲着他。 不知师尊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最近总会若有若无的避开他的靠近,有时候还会用探究的眼神盯着他。 顾瑾回头看着闭着眼睛枕着舟身小憩的顾青辞,这些日子顾青辞的精神一直不太好,时常在灵舟里就困倦了,可偏偏灵舟太过颠簸,看着师尊微皱的眉头,显然是睡的不稳的。 向外看了看深山里的云雾缭绕,大约还有两个时辰就能到度牧城了吧,到时候寻一住处让师尊好生休息才是。 顾瑾从储物戒指中寻出一白狐兽皮慢慢的盖在顾青辞身上,然后就飞快的走向了舟头不敢回头。 人都是想要的越来越多。离他那么远的时候,想待在他身边,待在他身边的时候,想握住他的手,再往后,希望那双眸子里也能映满他的身影再也容不下其他。 想将他拥入怀中,想看那张万年冰雪的脸上覆上笑意。 却也只能想 修真界并不那么遵从礼法,男修之间双修虽然罕见,也不是没有,可是想师尊这般风光霁月的人,怎么会忍受自己的弟子有这样的邪念,每思及此处,顾瑾只有愧疚不安。 可是虽然不知师尊的修为为何尽失,但不得不说,如今是一个好机会。 他与他,没有那遥不可及的距离,现在的师尊,更像是伸手就能触碰到的星辰,不断的吸引他靠近。 顾瑾觉得他踩在悬崖上,一边想肆无忌惮的像师尊表明心意,一边有不断告诫自己这是一条歧路。 大概宿夭说的也没错,师尊就是他的心魔。 也许真的有一天,他宁愿被世人所不齿也要与师尊结成道侣。 师尊是他一个人的。 将那些惊世骇俗的想法的沉入心底,面上依旧装的风轻云淡。 “砰——” 一道焰火在天边绽放,青绿的光芒在天空盛开。 是云霄宫的青焰灯。 来不及思索,灵舟已经向下落去。连顾青辞也被惊醒,披着白狐兽皮走到顾瑾旁边向外张望。 “门内弟子与我们一同下山历练,如今有青焰灯,想必他们遇见了什么东西。”顾青辞说。 灵舟落稳之后,顾青辞与顾瑾走出来,茂盛的树木互相缠绕,看不清前面发生了什么。 “不到危机时刻他们也不会放出青焰灯,难道他们遇见魔修了。”顾瑾提高警惕,时刻关注的身边环境。 “应该不会。” 北陵国素来与魔修勾结,顾青辞没把这件事说出来,脸上也一片凝重。 虽然顾瑾与顾青辞皆是心存侥幸,只听见丛林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白衣道袍练气期弟子狼狈的提着剑滚了出来,头上有着草屑,衣袖也被树枝刮破。 那弟子连滚带爬的扑到顾瑾面前,哭着喊道:“这位师兄救命,那边有魔修。” “起来,成何体统。” 顾青辞冷着脸把顾瑾拉到一边,声音快冻成冰渣了。 那弟子身体一震,抬头一看,说话的不是自家老祖还是谁,忐忑不安的站起身子理了理道袍上的皱褶,小声的喊道:“老祖。” “如你这般似丧家之犬,如何称得为我云霄宫弟子。”顾青辞冷哼一声。 先前大比他不曾观看,竟不知云霄宫的后起之辈已经没落成这个样子了么。 “弟子知错。”那弟子窘迫的低下头,可是脚步还不断的向顾瑾身后挪动着。 顾青辞实在不忍见他那副畏缩的德行,拂袖向前走去。 顾青辞见状,连忙跟上,恨铁不成钢的回头对着那弟子说:“前面发生何事,其他师弟师妹们呢,还不一一道来。” “弟子万山,侥幸从一赤脸魔修手中逃出,万幸能与老祖相遇,一时失态还望老祖见谅。。”那弟子可怜兮兮的说,显然经受了不小的惊吓。 魔修顾青辞眉头一跳,停下脚步问。“赤脸魔修,你是如何遇见的,你的同门呢?” “其他师兄皆落于那魔修之手,怕是已经遇害了”万山想起那些惨遭毒手的师兄,嚎啕大哭道。 顾青辞皱起眉头,质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本是二十人出来历练,领头师兄是万向,这些日子才到这里,想着已经是北陵国的范围了,准备去前面的度牧城落脚,谁知还没出这丛林,接二连三的有同门在半夜遇害,我们也被困在这丛林里了,寻了许久也没找到出路,反而损失了更多的同门,直到昨日,竟与那神出鬼没的魔修正面相遇,那魔修赤脸红瞳,修为十分高深,我等十人还不曾出手便被他困住,后来领头师兄为了让我们逃出来而自爆,趁那魔修猝不及防时我们跑出来几位弟子,放了青焰灯看看有没有其他修士可以求助。” 万山断断续续的说,脸上仍有忧色,他第一次见到真正的魔修,想不到真是如玉简上说,食人皮肉,嗜血残暴。 顾青辞听着万山的描述,北陵国的魔修已经如此猖狂了么,此处的太虚宗弟子去了何处。 不似北越国里鲜少有修士踪迹,靠近阴煞海的北陵国经常会有驻守任务太虚宗弟子留下,监察魔修动向并出手对付他们。 忆起三年前花湘子与他所说之言,魔界时有复出苗头,太虚宗应该早有准备才是。 “弟子逃出来之时也未注意方向,所以与其他几位师兄弟走散了,不过放了青焰灯,想必几位师兄应当能寻到。” 顾青辞冷笑一声。“青焰灯魔修也能看见,恐怕到的不是其他几位弟子,而是这位魔修才是。” 顾青辞话音才落,就听见“桀桀”的笑声,一个身形粗壮,赤脸红瞳,右脸有着鳞状的男子拿着一柄红木杖从天而降。 “阁下好眼神。” “老祖,我们应该怎么办啊。”万山恐惧的看着那魔修,又后退了几步,颤抖的问。 顾瑾眯起眼睛,向前走了一步,拔出灵希剑。“你是何人?” “哈哈哈这位小兄弟,你闯了我枯山老魔的地界,既然来了,就留下命来。”那魔修眼中闪着红光,贪婪的看着顾瑾,好久没有遇见这么高修为的修真者了,若是吃了,他修为应当还能再上一层,到时候去度牧城,岐罗长老也会对他另眼相看了。 顾青辞稍稍松了口气,不是元婴老魔。 “哼。”顾瑾见这枯山老魔身上煞气厚重,已然是杀了不少修仙者的,只是金丹初期,也敢这么嚣张,顾瑾拿定注意除了这祸害。 他一剑刺向那魔修,但求能在争斗之中占上风。 只见那魔修不慌不忙,虚空一指,四面出现四个巨大的骷髅,那四个巨大的骷髅大张着嘴巴,泛着黑气与血光,朝着顾瑾袭来。 顾瑾凌厉的剑气径直穿过靠近枯山老魔的那个骷髅,剑气所到之处足以劈山裂谷,直接震开了其他几个骷髅。 顾青辞眼底有几分喜色,顾瑾的剑法较之以前更强势,必然是心境有所提升,想来结丹也不远了。 枯山老魔惊疑不定的后退了一步,他还不曾遇见过这么强悍的修士,顾瑾的剑意完全推翻他对修真者的弱不禁风的印象,心中有些怯意。 随之而来就是想把顾瑾拆吃入腹的,吃了这个修真者,想必他可以一举上了元婴,到时候成了魔界的长老,何必在岐罗面前伏低做小的。 枯山老魔一想到此处不禁满心得意,狂笑了一声。他眼中凶光闪烁,地面翻滚,树木摇晃,他面前凝聚起一个巨大的黑色石圈,而这石圈有延伸出无数黑色的触手,从四面八方包裹顾瑾,那触手上还覆盖着恶臭的魔气。 那触手有古怪。 “顾瑾躲开。”顾青辞轻喝。 顾瑾将灵希剑化为五把拍飞几欲近身的最粗壮的触手,纵身后跃。 可不能这么一昧躲下去,顾瑾身形不断穿梭,将木灵气附于剑身上,形成绿色藤蔓与一股一股的黑色触手缠绕在一起。 有用。 顾瑾眼中一亮,渐渐在黑色触手之下如鱼得水起来,更多木灵气凝聚起来抵抗那黑色触手,交缠之下,反而是顾瑾的木灵气占了上风。 顾瑾一鼓作气直接把这些触手撕成粉碎,连在后面操纵的枯山老魔都掀飞好远。 “想不到你有些本事。”枯山老魔原本就赤红的脸上又涨红了几分,恼羞成怒之下,气势骤增,手中木杖插入地面好几尺,地上裂开巨大的裂缝,带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 顾青辞瞪大眼睛,这魔修必然是用了秘术,这气势是元婴老怪,顾瑾不是对手。 除了地面,连天空也流泻下一道血红的河流,汹涌澎湃,直朝着顾瑾淹去。 顾青辞顾不得别的,冲上去抓住顾瑾。 第33章 试探 天旋地转之间,顾瑾的腰间被人环住,是师尊。 除了照顾昏迷的师尊的几天几夜里,他从未与师尊贴过这么近,只要稍稍低下头,就能贴在师尊的脸上。 紧张又小心翼翼的握住师尊的手,然后十指相扣。 有那么一刻,顾瑾想不管天不管地,不去管四周的天崩地裂,飞沙走石。 师尊没有反应,顾瑾又惊又喜,目不转睛的盯着师尊的脸,生怕一眨眼就错过他的厌恶。 那人缓缓的睁开眼睛,一双陌生又冰冷的血瞳盯得他全身一震,嘴角露出轻蔑的笑意,毫不留情的推开他。“在想什么呢,蠢货。” 顾瑾只觉心凉了半截,这不是师尊,他是谁! 那人不管顾瑾的反应,脚稍稍点地便直接浮于血河之上,祭霜笛在虚空之中旋转,迸发出强烈的青光,一道强大的灵气径直穿过血河击中枯山老魔的身体。 只听见枯山老魔惨叫一声,身体便被撕裂成碎片。 解决完罪魁祸首,他随意的挥了挥手,枯山老魔引发的山崩地裂在顷刻间恢复为原状,青山绿水,燕语莺啼。 好强大的气势 顾瑾站在远处的土地上,被震撼之后立马反应过来不对,那人不是师尊,不是他所熟悉的师尊,可是,却又像极了时常出现在梦中的,旖旎的艳色。 “你把师尊怎么了?” 那人勾了勾嘴角,肆意的笑容在那张面无表情时就足以令北域无数女子痴迷的脸上,更是俊美无双。 “我就是顾青辞,顾青辞就是我。”青焰漫不经心的把躲在一棵树下发抖的万山拽起丢到一边,说。 “你不是他。” 两种截然不同的行事方式,若不是细节之处还能寻到相似之处,顾瑾几乎就要以为师尊被魔修附身了,可是明明师尊失了修为。 青焰上下扫视了一番顾瑾,猛地走近他环住他的脖子。 两人贴的很近,以着及其亲密的方式相拥,在顾瑾都没有预料的情况下被青焰吻住。 顾瑾只觉神魂一震,温热的唇舌交缠在一起,就像梦中那样 青焰技巧性的亲吻着顾瑾,一边用舌尖撩拨一边关注着他的神情,柔软的舌尖在他唇边轻轻舔舐着,迷离的双眼里尽是诱惑之意。 亲吻大约是世上最美妙的事情,可是若是对方毫无所动大概就只有无趣了。 青焰失望的放开僵的跟木头一样的顾瑾,眼底一片阴郁,他理了理因为两人磨蹭而皱褶了的衣衫。“这不是你心中一直想做的事情吗,装得这么正人君子做什么。” 顾瑾侧过脸抹去嘴角黏腻的水丝,不去反驳青焰,只是吐了两个字。“恶心。” “你!” 青焰眼中血色旺盛,怒火被挑起,在心口翻涌起来。 不行不行不能被情绪控制,会被本体责骂的。努力压下杀人的,明明想缠着顾瑾让他暴露出那副好徒弟底下潜藏这么多年的念头,却又被他嫌弃的神情影响。 心中堵着一口气,只道不与这个不知所谓的小魔修理论。 “你把师尊怎么了,你到底是谁?”顾瑾质问道。 青焰还记得顾瑾上次撩完就跑的事情,心情不好,懒得跟他讲话,只是一味向前走着。 青焰化神期的修为顾瑾也拿他没办法,只能沉默的跟在他身后,回忆起刚才那番惊为天人的行为,猜不透这个人想的是什么,莫名的觉得他和师尊有什么联系。 万山好不容易从懵然的状态里清醒过来,没看见之前那足以让他骇然的景象,小跑跟上两人,感觉老祖与顾师兄两人之间的状态有些不对,又不敢插话。 你该把身体还回来了。顾青辞在识海警告道,分明是对于青焰拿着身体胡作非为的行为生气了。 我不。青焰不满的拒绝道。 你什么意思。顾青辞警觉起来,如果不是因为刚才情况紧急,他根本就不会让青焰暂时占用身体,还让他做了这么荒唐的事情。他真是迷了心窍才会相信青焰会好心帮他,他自己斩出的分魂,什么德行他还不知道吗。 不让你看清楚你所谓的好徒弟有着什么样的念头我是不会罢休的。青焰冷笑着,不肯承认是被顾瑾拒绝而恼怒的原因。 青焰,你别无理取闹。顾青辞不悦的说,在识海里施展起禁术来。 本体,等等。青焰惊呼一声,就被重新禁锢在识海里。 顾瑾只见师尊身子稍稍摇晃,扶着额头在原地停了下来。 “你怎么了?”因为不是师尊的缘故,顾瑾虽然是关心的话语,语气却不是很好。 “无碍。”顾青辞说,不过一想到青焰用身体做了这么羞耻的事情,数年来毫无波动的脸上也有些火辣辣的。 顾瑾听见熟悉的语气,惊疑不定看着面前已经没有那么强大的气势的顾青辞。 感觉到脚步声停下,顾青辞回头瞥了顾瑾一眼,说:“还不快走。还有其他几个弟子不知下落。” 顾瑾看了看旁边的万山,本想质问的话语收了回去。“好。” 这么多年来,师尊总是这么若无其事的样子,无论是每年都会消失的一天,还是突然失去修为,这些事情从来不会向他解释,他根本是一个无关轻重的弟子吧。 心中郁结一时之间缠绕起来。明知毫无道理而言的想法盘旋不消,陷入师尊根本不在意他的死局。 不是这样的,他怎么能这么揣测师尊,乱葬岗里毫无修为也会帮他挡下致命一击的画面重现。 想借此而反驳,却又觉得无力,师尊会关心他,是因为他是他的徒弟,仅此而已。 那双无情无欲的眸子里面,盛的下天下苍生,却根本不可能只盛下一人。 如果在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化神老祖,如果他再强一点,是不是就可以撕开师尊所有的秘密,是不是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告诉这个人他的爱意,是不是就可以肆无忌惮的拥抱,亲吻,甚至更亲密的事情。 “老祖,前面就是和几位师兄弟分开的地方,也许能找到什么线索。” “前去看看吧。” 顾瑾垂下眸子,现在的师尊,能看到的实在是太多了,多的累赘,甚至一个小小的外门弟子都能吸引他的注意,充满占有欲的望了一眼顾青辞,又不着痕迹的瞥了万山,他的步子快了两分,缩短与顾青辞的距离。 前面突然传来踩踏树枝的声音,万山眼中一亮。“有人有人,看样子像是几位师兄了。” “是吗。”顾瑾说。 三人的步伐快了起来,走了十几步果然看见七八个白衣道袍的云霄宫弟子在树下歇息。 “唉不知道那魔头还会不会再寻来。” “要真是寻来了我们就拼死一战吧,万向师兄因我们而死,我们也不能做那贪生怕死之辈,要是有幸能除掉那魔头,也为度牧城的百姓做了件好事。” “现在看来,我们在天山之上见识实在浅薄,只知道羡慕长老们的修为,却不知那是拼是换来的。” “我云霄宫弟子,本就应该除魔卫道,只是这度牧城的魔头如此猖狂,理应向掌门传递消息才是,别说那些丧气话了,养些精神了我们就回天山向掌门禀明,别让这些师兄师弟们白死一场。” “万古师兄说的在理,我们理应快点秉明掌门才是。” 顾青辞说:“不必了,那魔修已经死了。” 几位弟子还在长吁短叹,猛地听见顾青辞的声音,转过头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第二反应连忙站起来行礼道:“见过老祖。” “只剩你们几个了吗?”顾瑾看着寥寥无几的人问。 万山数了数人数,摇了摇头。“那时一起逃出来的师兄弟只有这么几位了。” 几人听万山此言,想到估计他们的遭遇老祖已经知道了,皆站起来走到顾青辞身边不语,气氛有些凝滞。 “修真之路,生死莫测,也算是一次历练,望诸君牢记此次教训。”见惯了生离死别的顾青辞显然不把此事放在眼里,轻描淡写的说道。 “是。”诸弟子应下。 顾瑾看着天色渐晚,说道:“师尊,这魔修显然祸害了这附近不少人,不知道度牧城现在如何,我们还是快些前往度牧城吧。” “好。”提到那枯山老魔,明明只是一个金丹魔修,行事如此乖张,事出反常必有妖。 十人一路向度牧城前去,夕阳之下,顾青辞的身影逐渐被拉长,与顾瑾重合到一起。 待到夜晚,寻了溪边一个空旷之处落脚,顾瑾抱起一堆木柴在顾青辞身边点燃一个火堆,焰火在黑夜里跳动,暖暖的。 几名弟子不敢与顾青辞待在一起,与万山在一边搭了帐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即使是歇息顾青辞依旧坐的十分端正,顾瑾不禁问:“师尊,你在想什么?” “魔尊浮夸” 果然,还是天下苍生啊,顾瑾眼底黯然。 “师尊了解浮夸么?” “听说他喜好享乐与奢靡,并未见其他动作,可是也不见其他魔道长老有动作,表面之言并不可尽信。”浮夸上位这么几年,魔修虽然越来越不安分,但也没有什么大动作,不像是善茬。 “那个宿夭似乎与浮夸有所联系。”想到宿夭,顾瑾想起他所说与傅宅相关的消息,不禁攥紧拳头。 “似魔非魔,若是再有遇见之日,必将除之。”顾青辞冷冷的说。 顾瑾猛地瞪大眼睛,想不到顾青辞会突发此言。 原来顾青辞对宿夭的看法,并不似他想的那般好。 第34章 闲聊 夜色渐凉,顾青辞披着白狐披肩倚着树闭上了眼睛,似有倦意,青丝如墨,白衣胜雪。 那些劫后余生的弟子依旧在闲谈,顾瑾做了个手势让他们离的远些,又检查一番在顾青辞身边留下的结界,才走向那群弟子。 “从未与老祖离的这般近,我也是三生有福了。” “传言说老祖当初性格狂放不羁,一把凌云剑单挑整个魔道,可是这样看来,老祖脾气很好诶。” “老祖是用剑的吗,我之前瞄了一眼,并没有看见剑啊,倒是他腰间的长笛,不知是出于哪个器修大师之手。” “说起剑,你们知不知道那位北越真人,她的轻妒剑法也是扬名北域的。” “北越真人啊,我还记得当初我入门之时她也在,当时我看见有个师妹给她送错了果盘,结果被罚了一个月,你说是不是修为高的女修都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啊。” “谁知道,像北越真人那样的女修,北域不也就独一个。” “北越真人你也敢非议,要不要命了,不过你说你入门的时候北越真人在,那你现在多少岁了啊。” “七八十?也许过百了,记不清了。想不到我也在天山之上待了这么久了。” “我入门时还想着以老祖为榜样,将来能斩妖除魔,扬我云霄宫之名呢。” 顾瑾听了几句,与他们坐到一起,笑着问:“聊什么呢?” “顾瑾师兄。”几位弟子见了纷纷噤声不语。 其中一个弟子毫无所觉,推了推刚才还在讲话的人。“接着说啊,现在下山历练,是不是吓坏了。” “没事没事,你们聊着就是,我也不会说出去的。”顾瑾摆了摆手,平易近人的样子让别人多了几分好感。 “顾瑾师兄啊,你与老祖相处的时间最长,老祖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啊?”一个弟子不怕死的问。 “大约是这世间无可阻他之人,更无与之并肩之人吧”顾瑾扬起头,闪烁的星辰映入眼中,冷冷清清,映不尽心中的苦涩。 “与老祖并肩,嘿,那可真不敢想,哪怕是北域四君,都与老祖差的远吧。”无人察觉到顾瑾晦暗的神色,顺着话头说下去。 “北域四君到底是哪几位啊,真好奇,他们为什么这么有名?” “我们云霄宫只有北越真人一位,她是北越真君,其他的好像是太虚宗的,无常真君,清酒真君,和七可真君吧,七可真君是太虚宗宗主,无常真君和清酒真君真的是少有消息。” “他们成名是因为那场不冥山之变吧,据说进了不冥山的修仙者,最后只出来五位,老祖也是因为那时一举突破化神的。” 顾瑾从未听过这么五个字,不由得问道:“不冥山之变是什么?” “顾师兄年岁小,没听过也是正常的,西边的不冥山现在成了禁地,也没有修真者会再往那里去了,当年不冥山出了一个秘境,引得无数修真者前往,只是那秘境进去容易出来难,好些有名的修真大能都陨落在那了,不过出来的皆得了莫大的好处,听说那时还出了一件神器,只是最后无人寻之。” “这般大事为何没有古籍记载?”顾瑾问。 “活着出来的就这么几位,皆对不冥山之事缄口不言,时间久了,除了告诫弟子不要前去不冥山,也没人会提当时发生了什么了,我知道的这些还是当初一个师叔告诉我的,那个师叔都已经老死几十年了。” “是吗。”顾瑾把这些话暗中记下,安静的听着他们讲些别的秘事。 “之前经过我家那个村的时候,现在的村民我一个都不认识,没想到都是我已经是他们的祖宗了,时间过的真快。” “谁说不是呢,我家原来不过是个卖柴米油盐的商铺,没想到我现在也是修真者了。” “你们之中有谁家境特别好的么?” “反正我不是,我知道家境最好的应该是叶盏叶师兄了,他可是北越国哪个家族的小公子,对了,顾师兄你修真之前是什么样子的啊?” “你说什么呢,顾师兄小时候就被老祖带上山了,羡慕吧。” 顾瑾听见这些也是淡淡的笑着,任谁也看不出他笑容背后藏着的沉重。 宿夭的话现在还刻在他心中,魔修是魔修屠了傅家满门 可是傅家真的与他相干么,自有记忆以来,见到的第一人便是师尊,师尊教他习字,教他修炼 “有什么好比的,你们再比也比不过北越真人,北越真人上山之前是北越国公主,还能有比她幸运的吗?” 其他人听了纷纷摇头,有些人的命真是让人羡艳。 顾瑾听到这里想起之前在北越城里那位大汉讲的,北越真人就是那位出名的公主么,师尊那时古怪的反应似乎也有了解释,北越真人傲慢的性子出了名,和单纯善良半点搭不上关系。 聊着聊着声音渐渐小了,顾瑾又待了一会,然后回到了师尊身边。 殊不知师尊竟睁眼看着他,那双清清冷冷的眼睛眸光流转。“听了些什么趣事?” “只是师兄弟之间的一些牢骚而已。”顾瑾低头拢了拢顾青辞散开的披肩,浑然不觉自己的动作有多暧昧。 “你对北越很感兴趣吗?”顾青辞任凭他动作,甚至在顾瑾的手擦过他的脸时偏了偏头。 顾瑾的手微僵,却还是继续做完下面一系列的事,然后自然而然的贴着顾青辞坐下。 “元婴修士的杂闻,自然好奇。” “专注修炼比知晓这些琐事有益。”顾青辞说,重新阖上眼睛。 “比起北越师叔来,我更想知道师尊的故事。”顾瑾无奈的说,却也没指望顾青辞能有回应。 谁知顾青辞猛地睁眼,矫正道:“叫她师姐,她不是你师叔。” 顾瑾从未见过顾青辞有过这么大的反应,言辞如此激烈。算一算,每当提起北越真人师尊总能有着不同的反应,顾瑾反驳道:“北越真人已是元婴长老了,这不合礼法。” “你是我的弟子,云霄宫无人辈分高于你。”顾青辞淡淡的说,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顾瑾竟觉得多有纵容。 原来的猜忌只因为一句话而被抛之脑后。 喜欢一个人,恨不得低在尘埃里,而那人,高高在上的望着你,即使是稍稍伸出手,也能欢喜好久。 只因那人的一言便牵动神思,是错还是病。 顾青辞背靠着树,脸上依旧是万年的冰雪,只是眼中有些困惑。“顾瑾,你想知道什么?” 想知道什么想知道的太多,又如何能一一问尽。思绪已掠过万千,顾瑾还是说:“师尊昨日遇见那魔修,你怎么了?” “咳咳”又是一阵轻咳,顾瑾连忙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背后,心中想要是师尊不愿回答,便也算了,反正不是第一次了。 顾青辞喘的厉害,好一会才缓过来,等到开口时,嗓子也有些哑。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魔,你也有,我也有。” 骤然听见这句话,顾瑾几乎以为自己的心思被发现了,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惶恐许久,才反应过来师尊是在回应他刚才的问题。 师尊心中也有魔 “魔那是什么,师尊是在说心魔么。”顾瑾问。 “魔,执念化象,能暂时恢复修为的方式,当时情况紧急,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你不用担心。”顾青辞发现自己说的有些多,连忙含糊不清,遮遮掩掩的说。 “真的对师尊的身体没有影响么,那魔也是师尊么?”顾瑾追问着,不肯再让顾青辞搪塞过去。 顾青辞神色有些不自然,又想起青焰对着顾瑾无礼之事,耳角悄悄晕红,还是忍住羞耻回道:“无事,他确实是我。” 一直关注顾青辞的顾瑾很快就发现师尊的小变化。 师尊居然是知道的心中惊愕,又想起师尊方才的小动作,原来是在试探他么。 师尊发现他的心思了,心中再惊涛骇浪,面上丝毫不敢显现,依旧一本正经的问:“那他做的事情师尊也知道么?” 顾青辞偏过头,从未撒过谎的回答显得有些示弱。“这倒不知。” “是吗!”顾瑾点了点头,脸上故意做出咬牙切齿的表情。“师尊的魔趁着师尊不清楚之时” “什么?”眼见着顾瑾就要把那无礼的行为说出来,顾青辞的心悬了起来。 若是顾瑾真的说了出来,他日后还如何以师长的身份自居。 “揍了弟子一顿。”顾瑾扁了扁嘴,一脸委屈的把衣袖撩高,露出一截青青紫紫的手臂。 可是那些痕迹,是刚才才掐出来的吧。在顾瑾看不见的角度,顾青辞嘴角抽了抽,斜睨了他一眼,鬼使神差的说:“要不本尊给你吹吹?” 顾瑾也愣住了,随即低下头埋在双膝之间,双肩不停的耸动,可是再掩耳盗铃,顾青辞也看出来他是在笑了。 绷紧了脸拽了拽他的衣袖,冷冷的说:“起来,别以为本尊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顾瑾连忙收起笑容,一脸无辜的把手臂伸到顾青辞面前喊道。“师尊。” 顾青辞瞪了他一眼,掏出一根糖葫芦塞进了他口里,拂袖离去。 第35章 尸城 一路上顾瑾与着诸弟子谈笑风生,还是天山上那个温润如玉的顾师兄。 顾青辞偶尔瞥过去几眼,之前的几番生死已经让顾瑾少年的面庞渐渐成熟起来,人若是大了,心也大了,可是到底,顾青辞也不曾见到顾瑾有为祸世间的潜质。 越靠近度牧城,山间活物的踪迹越少,只见天色也暗了下来,雷霆声若有似无。 “听这动静,是要下雨了吗。” “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走了这么久,一个人都没有。” 几个弟子窃窃私语道,顾青辞望了望越来越暗的天空,乌黑的云层互相挤压,时不时闪过的紫色闪电。 这何止是不对劲,见那闪电流动之处分明是魔修聚集之处。 再往前面走了一段,远远见到有几个人影在前面晃动,顾青辞眯了眯眼睛,那动作,不像是人。 “前面有尸气。”顾瑾低呼一声,众人皆停了下来。 前面的人影嘶吼着朝着顾瑾这边晃晃悠悠的过来,待顾青辞看清之时,也不由得瞪大眼睛。 那些人脸色青黑,嘴边有着足足一寸黑色獠牙,躯体枯瘦如骨,有的”人”没有肢干,有的”人”没有大腿,就像游尸一样随处走动。 而这些游尸经过的地方,皆是草枯花谢,足以见其危险性。 “不知这是什么妖物,诸位师弟千万要小心。”顾瑾叮嘱道。 “不必多言,速将其除之,这是魑魅,被魔修吸干了神魂精血的活人,若是被其咬住或者抓伤不久就会被同化。”顾青辞冷着脸。 “吼——” 眼见一个魑魅就朝着他扑过来,顾青辞虽然没有修为,但是底子在那里,他闪身移到一颗大树旁边躲过了那魑魅的抓挠。 顾瑾飞快的拔剑将那个魑魅的将那个的头斩了下来,可是即使这样没了头的魑魅还是朝着顾青辞追去。 顾青辞身形在树身周围旋转,那速度让其他正在努力消灭魑魅的弟子都是一阵惊叹。 围过来的魑魅越来越多,可是顾瑾每一只魑魅只有被斩成五马分尸才不会再具有攻击性。 几位弟子有些撑不住,背部相抵绕成圈互相帮忙之下才能勉强抵御。 “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怪物,杀不完啊。” 顾青辞也注意到了这些魑魅就跟不死人一样,他借着树干之力腾空跳起落于顾瑾身边。 魑魅百年前束戈那个家伙从死人中提炼的魔物,想不到还是流传了出来,以活人为祭,除了焚之无解。 “师尊你过来做什么,这边危险。”顾瑾惊呼,替着顾青辞造架那些不安分的魑魅。 “我教你一串符咒,你以灵火燃之,我去将这些魑魅诱到一起,你等会把他们焚烧。”说着顾青辞飞快在顾瑾耳边念了一串符咒。 顾瑾才记住就见顾青辞走向着魑魅最多的地方,急忙大喊:“师尊不要。” 他一边用剑推开围在身边的魑魅,一边跟着顾青辞过去,可是魑魅太多很快就把顾青辞包围在圈中。 顾青辞穿梭在其中缝隙之中,顾瑾看的心惊胆战,每一次顾青辞就差一点点就要被抓伤了,顾瑾斩开的魑魅越来越多,只恨不能再快一点。 眼见着一层层的魑魅聚集在一起,顾青辞回头对着顾瑾做了一个口型。“烧。” 顾瑾瞪大眼睛,若真是将符咒点燃,烧到了最中间的师尊怎么办。 将祭霜笛抛在空中,灵器发出的剧烈的白光让这些游尸的动作停了片刻。顾瑾咬了咬牙,点燃那张符咒,朝着魑魅聚集的地方扔去。 于此同时他自己也踩在灵希剑上冲向其中,拽住顾青辞的手从烧红了一片天空的火焰之中飞出。 两人滚落在草坪之上,顾瑾垫在顾青辞身下防止师尊受伤,两人的姿势就像上次一样的暧昧,清晰可见的睫毛,冷漠如霜的眼眸 顾瑾猛地一震但是顾青辞并没有其他反应,只是若无其事撑着手站起身来。“做的很好。” 顾瑾跟着爬起来,眼底满是失望,心底却仿佛有一道邪火,不断的燃烧,叫嚣 远处熊熊火焰覆盖了一片大地,发出皮肉被燃烧时的兹兹声,浓浓的尸气在灵火的燃烧之下渐渐殆尽,但是乌云密布的天空之下,前路的凶险也不得而知。 其他弟子也都找了过来,有着劫后余生的唏嘘声。顾青辞把飞回来的祭霜笛收回腰间,对着众人说:“这次接二连三的意外,想必度牧城也不是什么宁静之地,你们还要向前去吗。” 几位弟子从未见过这么多凶骇的东西,要不是有老祖在旁边,早就吓破胆了。听着老祖这么说难免心生怯意,皆是面露难色。 其他几位弟子羞愧的说:“我们几人想先行返还天山,也好向掌门报信。” 这但是还有人义无反顾的说:“愿随老祖前行。” 一代弟子终究比不得那个邪魔横行的年代 顾青辞也没有指责他们,只是让他们自行离去。 顾瑾才发现留下来的竟来是一直以来都胆小的万山,私下问道:“你为何不随着他们离去。” 万山不好意思的回答:“还是在老祖身边安心。” 这话顾青辞也听见了,不过倒没有恼他,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就算没有那坚韧之心的,虽然不能有在修炼之上登高望远,但也有图个自在逍遥的。 “师尊,这一路之上这么多魔修行事,我们要不要向曲掌门说明。”大概是烧了一大部分魑魅的原因,接下来的魑魅零零散散,顾瑾很容易就解决了。 “那些弟子不是去回禀了吗?”顾青辞淡淡的说。 “师尊也知道那些弟子品行修为皆一般,万一”顾瑾没有把话说尽,可是后面的意思大家都懂。 顾青辞说:“天山之上有诸弟子的魂灯,之前一些弟子身遭不测,应当已经有金丹长老出来探寻详情了。” 顾瑾笑了笑,知道自己是多此一举了。 原本几日的路途,已经拖了好久了,三人接下来的路上都是紧赶慢赶,终于在天黑之前到了度牧城之下。 “滴答——滴答——” 万山战战兢兢的说:“我感觉怪怪的” 只是临着城下,刺鼻的血腥和尸体的腐臭味让几人惊骇。 滴滴答答的声音经久不消,天空之中劈下一道青白的闪电,就着闪电的光芒,他们看见了洒满了血迹的城墙,而那声音的来源就是一直滴落的血珠,城下一片断肢残臂,尸体互相堆叠,血流成河。 “啊——”万山哪里见过这么恐怖的场景,直接尖叫了起来。 “简直荒唐!”顾青辞低喝着,怒目切齿。 好嚣张的魔修!他经年面无表情的脸上也出现了不忍和憎恨,眼前一片血色,似乎又回忆起当年魔修在凡世间造的杀孽。 顾瑾也被这么残酷的景象震住了,他低下身探了探其中一具尸体的鼻息,遗憾的说:“这样子像死了三四天了。” “顾师兄,你怎么敢碰。”万山哆哆嗦嗦的朝着后退着,一不小心踩到了一个死人的手臂,吓得他跌落在地,可是手撑着地面一摸,全是粘稠的血液。 “不止三天,十天有余了。”顾青辞蹲下仔细端倪了一会其中一具散发着恶臭的尸体,双手紧绷,青筋暴露。 “不会一个活口都没有了吧。”万山简直快哭出来,颤抖的说。 顾瑾终于知道为什么顾青辞这么憎恨魔修了,原来魔修,是真的视万人性命若草芥,这一城的百姓,就这般惨死。 “度牧城是太虚宗弟子的辖地,除非所有太虚宗弟子都遇害了,我们再找找吧。”顾青辞沉着脸说,可是这样的场景,他都说服不了自己还会有人存活下来。 万山紧紧贴着顾瑾,头也不敢回。“我们要进城吗,不会还有魔修吧。” 顾瑾神识小心的展开,蔓延到城中,城中之景比城外还要恐怖,血色弥漫了整个城,毫无活气,真真就是一座死城。 顾瑾与顾青辞对视一眼,摇了摇头。“我并未发现魔修。” 顾青辞只觉心脏快要从胸膛中跳出来,强烈的不安感几乎令他头皮发麻,他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一盏宫灯,昏暗的光亮照着血红的地面,慢慢的向前走着。 “能屠整个城的魔修至少是元婴以上了,而且想必不止一个,不要大意。” 顾瑾点了点头,城门还开着,守城的士兵的头挂在墙壁之上,未和上的眼里皆是恐惧,不知生前到底见了怎样惨烈的事情。 三人几乎是踩着尸体进了城,不知沿着街道走了多久,仿佛前面只有看不尽的尸体。 在一片死寂之中,一道细细的出现的突兀又让人惊喜。 “是不是有人。”万山停了下来。 “是太虚宗的师兄们吗?”细微的声音从一个角落里传出。 第36章 太虚 顾瑾拦住顾青辞向前的脚步,朝着他做了一个手势。 顾青辞愣了愣,自失去修为以来,顾瑾倒是一直在前面护着他,这番感觉,真是从未有过,心底难得的柔软了几分。 在两个青砖瓦房之间的缝隙中,一双沾满血污的手扒开身上的死人,挣扎了好一会才冒出一个散乱着道冠的头。 那是一张很稚嫩的脸,即使蓬头垢面也可以看出不过是个少年年纪,是个刚到筑基期的修真者。 他见到顾瑾三人后脸上掩不住的失望,从死人堆中爬出,身上的暗纹道袍已经变得破破烂烂混着血渍。 “几位道兄,你们是何门何派的,在下太虚宗明平道人座下白欢哎呀”那少年想站起,踉跄了一下半扶着墙脸色难看,他的右腿明显受过伤。 顾青辞看过去,那破烂的布条混合着被翻出的血肉,狰狞的骨头已经有些青黑。 “他中了尸毒,顾瑾你快帮他把毒逼出来。”顾青辞说。 顾瑾应下。“我们还是去找个舒服点的地方吧,这到处是尸体骨头,不太方便。” 万山和顾瑾扶着白欢,寻了一个没有太多尸体的住宅。 顾青辞说:“我们是云霄宫中人,经过此处发现魔气特地前来查探,不知这里发生了何事,怎么会如此惨烈。” 白欢只觉这三人身上的道袍有些眼熟,听顾青辞这么一说才想起这是云霄宫的道袍,原本有些悬着的心顿也放了下来,慢慢对着他们说起一个月前度牧城发生的事情。 “我与师兄们乃驻守度牧城的弟子,平日里负责保护这度牧城的百姓的安危,也察探一些魔修的动静报于宗门。” 顾青辞点了点头,太虚宗不似云霄宫般清闲,必定是时时刻刻观察着魔修的动向的。 顾瑾帮着白欢逼出尸毒,白欢一边讲述他的经历。 “我们本是下个月的驻守弟子,结果这个月的驻守弟子失去了消息,宗门的灵牌也碎了,几位长老觉得不对,本来这段时间魔修也确实侵略了不少村镇,好多师兄弟们都忙着与魔修作战,为了防止北陵国边境这么重要的地方失守,我随师兄弟们来到度牧城查探情况,本来我师尊明平道人就觉得此事有古怪,魔修近来已经杀了不少凡人了,所以我们足足来了一名金丹长老四十名筑基期的弟子,结果” 前面一些语句白欢说的还算清晰,可是说道此处也是红了眼,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你们正好遇见了魔修?”顾青辞皱着眉头问道,一名金丹长老四十名筑基弟子确实不少了,魔修至少要有名元婴长老出动才能做出如今这血流成河之景。 “是的也不知何故,魔修与我们到达的时间是相同的,我们前来度牧城的时候魔修还未屠城,我们没有寻到之前的驻守弟子的消息,结果那日晚上,来了一个元婴期的大魔和数名金丹期的魔修趁着我们毫无防备就杀了数千百姓,那元婴老魔实在太厉害,长老根本敌不过,我是诸位师兄中最小的,长老希望我能把消息带回宗门所以特地给了我保命法宝假装假死才幸存下来。” “你的其他同门全部遇害了”顾瑾不忍的问。 白欢点了点头,以手掩面,小声的啜泣着。 “你可还记得那些魔修的特征?”顾青辞心底越来越沉,白欢所言魔修与其到达时间是相同的太虚宗也出了内鬼。 糟糕,希望云霄宫不要有事这一路的古怪,应当是有人把他的行程也泄露了才是。 白欢猛的吸了一口气,勉强压制住难过的情绪。“记得的,我正要把这些讯息传给宗门。如今想必我也一时难以回到太虚宗,只期望有来调查的师兄才好。” 一边说着一边仔细看了看衣冠楚楚的三人。“你们云霄宫也是为了魔修而来吗?” 顾青辞点了点头,指了指顾瑾。“他是凌云真人座下弟子顾瑾。” 白欢惊讶的看了看顾瑾。“你便是顾瑾吗,久仰。” 顾瑾没想到太虚宗也知道他的名字,谦虚的说:“哪有什么仰不仰的。” 白欢摇了摇头。“掌门师叔说你是凌云老祖的弟子,天资聪颖,是这一代最杰出的弟子了。” 听闻顾瑾的名字后,白欢也彻底放下心来,说起那魔修的特征来。 “我听为首的那魔修被称之为岐罗长老,红发鬼面具,他们把城中所有人都杀了,还在城里待了好几天确定没有活口了才离去。” 顾瑾把白欢腿上的尸毒全部逼了出来,只是那条腿受伤太严重,怕是以后也难完全恢复了。 岐罗顾青辞拂了拂衣袖,脸上已是有控制不住的怒意了。他当年屠尽大魔,独留了这么一个看着最无害的魔修,当初岐罗跑的太快,没被卷入其中。 “师尊。”顾瑾扯了扯他的衣袖安抚他。 顾青辞眼眸红了又黑,黑又转红,情绪几欲控制不住,魔修一个都不该留 他对着顾瑾说:“岐罗擅长布织幻象,修为并不高,但是对于旁门左道颇有研究。” “对了他们提到了什么大阵,我没听清楚,但好像就是他们杀这么多人的缘故。”白欢补充道。 “浮夸魔尊登上魔尊之位后魔道收敛了不少,只是他最近收了个炉鼎,听说那炉鼎艳丽无双,只是根基差了点,浮夸魔尊还想以百魂之法为其结丹,如今魔道又有人蠢蠢欲动,借此肆虐横行。” 花湘子那张妖孽脸在顾青辞脑海里闪现。 炉鼎炉鼎顾青辞闭起眼睛回忆着 顾青辞问:“你可听你的师兄说过魔尊身边的那个出名的炉鼎。” 白欢歪着头想了想。“炉鼎啊浮夸魔尊的炉鼎我只听师兄们说过,浮夸魔尊身边时常跟着一个白发妖艳男子,那男子修为好像很低,有几次都要被师兄们抓到了,最后还是逃了出去。” 顾瑾猛地瞪大眼睛,这样的描述除了宿夭还会是谁,连忙问道:“那那个白发妖艳男子可还有什么具体的消息,可有姓名?” 白欢有些不确定的回答。“我听师兄说那个人喜欢穿红衣,名字名字好像是” 白欢的话未说完,一道黑光从屋外射入,直直的插入了白欢的喉咙 万山惊恐的摸向白欢的鼻息,对着顾瑾颤抖的说:“老祖他死了” 白欢软软的倒在顾青辞怀中,刚才还生龙活虎的少年竟被人一招杀害。 顾青辞脸色青黑,果然还有魔修潜在这度牧城里。 顾瑾连忙转身,朝着屋外看去,可是又担心是别人的调虎离山之计,迟疑的看了一眼顾青辞。 顾青辞朝着他摇了摇头。“去看看吧,我没事,一定要小心。” 再三确认顾青辞不会有问题之后顾瑾才追了出去。待得顾瑾追出去以后,顾青辞的双眸再也忍不住泛红,低低的喊出一个名字,宿夭 顾瑾循着那气息直接出了度牧城又追了好远,离度牧城越远顾瑾渐渐觉得古怪,身边的场景也有些奇怪。 穿过城外的官道之后竟出现了乱葬岗的景象。枯藤老树上歇着阴森的黑鸦,成片的坟头散布在荒郊之中,随处可见的白骨埋在黑红的泥土里面。 这熟悉的场景,顾瑾忍不住低唤道:“宿夭,宿夭。” 顾瑾担心有诈已经不敢向着前走了,狂风呼啸之间,一股凶恶的魔气朝着他吹来。 “你是谁!”顾瑾警惕问。 “嘻嘻嘻你认识宿夭啊,宿夭可是我们魔尊大人最宠爱的男宠呢。”一道尖细的声音响起,顾瑾面前出现一个红发鬼面具的魔修,那魔修佝偻着身形,显得有些老态。 即使是看不透他的修为,自觉让顾瑾肯定着这是岐罗。 元婴期的修者,顾瑾没想硬碰硬,一直在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伺机逃脱。 岐罗挥了挥暗红的长袖,露出了得逞的笑容。“凌云老祖最得意的弟子啊,我等这一天好久了。” 顾瑾摸不清这魔修想做何事,只觉那笑声分外刺耳。 “别人都叫你顾瑾,其实你的真名应该是傅瑜才是嘻嘻嘻。”岐罗绕着顾瑾转着,一副得意杰作的样子。“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我,如果不是我你怎么会有今天。” “你!”顾瑾恨恨的看着他,几乎要忍不住出手。 这老魔是要引他动怒么,顾瑾反复握了握手中的灵希剑,目不转睛的盯住岐罗。 “嘘!”岐罗把食指放在面前,双手朝着天空一掀,周围的场景猛地变幻。 原本就阴暗的天空变幻成无边的黑夜,没有星星,也没有月光,寂静的让人喘息不过气来。 岐罗突然消失,顾瑾站在一座雕梁画栋的府邸门口,朱漆大门紧闭着,只有两个凶神恶煞的石狮与他对立。 他抬起头,一块写着傅府的匾额悬挂其上。 岐罗想干什么,顾瑾向前走了两步,想推开那扇门,但是手指直接穿了过去。 顾瑾一回头,一群披着黑袍戴着獠牙面具“人”从天上落了下来。 “是这里么?这可是北越城,如果北越雪过来了怎么办。” “北越雪,怕她作甚,你们这些魔头,被那些传言吓破胆了吗,不过是个女修,我还怕他不来呢。” 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后面这个人的声音就是岐罗。 这是二十年前的北越城!这是来屠傅家的魔修! 就在顾瑾想拔剑阻止的下一秒,那些魔修直接破门而入,鲜血在空中飞溅,妇女幼儿的惨叫一道一道的灌入顾瑾耳中。 刺激性的画面映入眼中,遍地的尸体,血色染遍青石砖瓦,和度牧城的惨状一模一样。 他看着岐罗把那些毫无还手之力的凡人撕裂开来,肢体抛向一边,尽情的屠戮。 他以为傅家是和他没有关系的,可是当身临其境的时候,那种被人灭门的悲愤根本无从压抑。 恨意滔天,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魔修随意的丢弃火把,烈焰把死寂的夜晚点亮。 不知过了多久,傅宅再也没有任何动静,魔修们弃之如敝履的离去。 那他呢,那个时候的他在哪里? 第37章 魂乱〔捉虫〕 不远处的一颗树上猛地爆发一阵婴儿的哭声,顾瑾连忙朝着声源地走去。 一个婴儿被裹在红色的襁褓之中在寒风之中瑟缩,幸而那个树干够粗大,不然那婴儿翻个身便能掉下来。 一个华衣女修从天边御剑而至,精致的衣裳宛若再世女仙一般。 她看了看已经被熊熊烈火掩埋的傅家,绕着傅宅飞了一圈之后落于那婴儿的旁边,轻轻的抱起。“你与我有缘,我欠傅家的债便报于你身上吧。” 是北越真人。 原来真的是北越真人将他带回天山。师尊呢,师尊想必也知道他的身世吧,从来不向他提,是不是担心他心生心魔。 顾瑾突然忍不住埋怨,只要北越真人再早来片刻,傅宅也不会被灭门,从老到小,近百条性命就这样白白丧生。 岐罗! 狠狠的把灵希剑插入地上,顾瑾半跪在傅宅门口低吼一声。 只觉得之前的想法实在是太不孝了,他只听说傅宅一夜之间被灭满门,却不曾感同身受,可当他真正身临其境,如何能不痛心。虽然他从未见过傅氏族人,可毕竟是融于血肉的亲人,这么多人的血债,他又怎么能不报。 “岐罗你给我出来!”顾瑾觉得理智有些失控,可是他不想去思考是非对错,他拔出灵希剑在空中挥舞着,却破不了这场幻境。 手中毫无章法的剑法,大概是魔障了。 “是不是很有意思啊。”岐罗从虚空中走出,毫不掩饰的得意,似乎顾瑾越受影响他就越开心。 傅宅的幻境被撤掉,重新变成了一片乱葬岗。 顾瑾看着那些白骨,才发现,原来是傅氏族人的尸骨,双目充血而赤红。“你到底要做什么?” “啧啧意志真坚定,这样都没有变成我们魔修的一员吗。”岐罗不以为意的避开顾瑾挥过来的长剑。“我不想出手,你大可自行离去,今日也不过只是想告诉你你那可怜的身世而已。” 顾瑾竭尽全力,却连岐罗的衣角都碰不到,只能愤恨的看着他。 “嘻嘻嘻,告诉你哦,度牧城我也是这么做的,嘻嘻嘻。”岐罗放肆的笑着,从顾瑾面前消失。 岐罗走后乱葬岗的场景也随之消失,他根本没有离开度牧城,脚下踩着的是真正的白骨 他终于知道为何师尊对于魔修深恶痛绝,师尊经历过那么多岁月,见过魔修肆虐之事远不能想象吧。 岐罗把他单独引出来,难道就是想告诉他他做过的恶事么,顾瑾把对魔修的恨意压在心底,只想快点回到师尊的身边,免得出了什么意外。 可是一个没想到的人出现在他的面前。 血红的衣袍,白发齐肩,一双血红的眸子悲悯的看着他。 “你看见的,比我当初告诉你的还多吧。” “你还敢出现,就不怕我把你与魔修划为一起么,在那当铺我就该知道,你确实与魔修有染。” 顾瑾冷冷的看了一眼,想从他身边走过。他原本以为宿夭只是因为锦绣生香妥协于魔修,可是联系到白欢还有之前在当铺里的对话,宿夭应当是与魔修纠缠不浅才是。 “我不担心你伤我,不过是想多几句嘴而已。”宿夭勾起嘴,笑的妖艳。 “倒是师尊好心把你的宝贝衣裳还你了,你又出来作祟?”顾瑾现在只要看见与魔修相关的事物都觉得厌恶至极,根本不想与宿夭说话。 “对啊,我是魔修的人,我还是浮夸宝贝至极的男宠。”宿夭转了转手腕,又绕到顾瑾面前,化了浓妆的脸十分艳丽。“顾瑾,魔修杀这么多人,布下的局,可不是灭傅氏满门这么简单。” “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宿夭喜欢和魔修走近,却又不忠于魔修,顾瑾实在是不懂他图什么,世上能把男宠一词不遮不羞的挂于嘴边之人,也只有他了吧。 “大约是无聊吧。”宿夭怜悯的看了一眼顾瑾,身形化为虚无。 顾瑾说不清宿夭那是怎样的眼神,可是却因为那个眼神信了宿夭的话。 魔修目的是什么萦绕不散的不安,可是揭开迷雾之后他却更觉得魔修是冲着他来的,他身上有什么是魔修想要的吗,还是说要利用他来伤害师尊。 猛地想到这一可能性,飞快回到之前三人寻的住宅。 还好还好,两人都在。 “顾师兄,你终于回来了。”万山并没有在屋内,反而不停的在门外踱步,看见顾瑾过来,满脸惊喜。 顾瑾看着万山慌张的样子,心底一沉。“你为何在外面,师尊呢?” 万山连忙说道:“顾师兄一走,老祖就把我赶了出来,老祖把门关紧,也不让我进去,我也不知是什么意思,顾师兄你怎么去了这么久,你还是去看看老祖把。” 顾瑾听闻只觉不好,径直冲进屋子。 顾瑾一推开门就闻见了浓浓的血腥味,不是那种死尸已经凝固的血腥味,而是新鲜的血液。 不安感到了极致,就见到师尊蜷缩在一张木桌之下,衣袖被掀起,肤若凝脂的手臂上血迹斑斑,深可见骨的抓痕让顾瑾心中猛地抽痛。 “师尊。”顾瑾抓住顾青辞不断自残的手,将他从桌下拉了出来。 “师尊,你怎么了。” 只见顾青辞脸色苍白的惊人,那双红色瞳孔里面只有空洞,顾瑾虽然抓着顾青辞的手不让他再动作,可是顾青辞仍旧一直挣扎着。 顾瑾强硬着抱住顾青辞,他虽然不知道师尊到底怎么了,但是他是绝对不会让师尊再这样自残下去的。 顾青辞凶狠的瞪着顾瑾,嘶哑的吐出一个杀字。趁着顾瑾闪神的片刻,猛地咬住顾瑾脖颈的地方。 明明是疯狂的啃噬,可是顾瑾却没有感觉丝毫痛意,脆弱的血管因为毫不留情的撕咬涌出大量的血液,溅在顾青辞的脸上。 顾瑾从未如此清晰的感觉到师尊柔软的唇,当顾青辞伸出舌头舔舐咬痕周围的血液之时,顾瑾只觉得神魂一震,脖颈被舔舐的地方也酥酥麻麻的。 顾青辞的手不在挣扎,顾瑾趁机紧紧拽住,输送灵力将师尊自己抓伤的手臂还原。师尊的手还是那般的冰凉,就像天山之上的冰雪。 顾瑾稍稍侧了侧脸,看着顾青辞清冷的容颜上因为染上血迹而显得更加真实,竟觉得有一种玷污仙人的美感,忍不住低下头,轻轻吻过师尊的侧脸。 虽然失血的感受并不好受,顾瑾都觉得有些晕沉起来,他还是没有推开顾青辞。 只要师尊不自残,就算被吸干血液又何妨。 顾青辞并没有像顾瑾以为的那样吸干他,顾瑾感受到师尊骤然停顿下来,抬了抬头,但是没有推开他。 “你对我是什么样的念头。”顾瑾听见这么一道声音在耳边炸裂,之前所有的爱慕,痴恋,仿佛在一瞬间被戳破,然后爆炸。 顾青辞没有推开他,两人依旧保持着相拥的姿势。师尊的发丝拂过他的脖颈,他看着顾青辞转过头,半褪的血眸冷冷的看着他,冰冷里面更似茫然。 “我心悦你”事已至此,就算再瞒也没有什么意义。 顾瑾紧扣顾青辞的手,更加坚定的一句一字的重复道:“我心悦你,师尊。” 原来向心爱之人表白是一件这么愉悦的事情,抛开那些杂念,义无反顾的说出最想说的话,就算下一秒会粉身碎骨也在所不及。 顾青辞只是沉默了片刻。 “出去你出去。”没有意料里的暴怒,他依旧是用平日里最冷清的语气这样说着,如果不是因为状态并不好,这句话大概会更加有化神修者的气势。 顾瑾的脸刷的一下白了,如果师尊责罚他也好,打骂他也好,可是这样的态度难道他只是他身边的一粒尘埃,连分神也不愿多余。 他如顾青辞所愿放开了他,站起身走向门边之时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出去。”祭霜笛被顾青辞给甩出,声音骤然提高。 顾瑾连忙拾起落于地上的玉笛,掩上门退了出去。 你居然拿笛子砸他,你动怒了。青焰说道。 没有。 我早说你会出事的。青焰无奈的说。 我能怎么办?顾青辞低着头趴在地上,一头青丝散落,掩住脸上所有情绪。 青焰也不语了,他没有说的是,他是本体所有的喜怒哀乐,本体不应该也不会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可是现在,除了他的私心以外,本体也 等我找到七可之后,把你魂飞魄散了你也没有意见?难得你这么安分。顾青辞冷冷的说。 我本就是你,无非是融合而已,但是我敢保证,到时候你一定会后悔。 你喜欢他!顾青辞脸色变了变,难以相信的问。 等你找到七可再说吧,能融合你也不会苦恼这么多年了。就像本体不愿提起这话题一样,青焰同样不愿提起此事。 第38章 发誓 顾瑾站在门外细细摩挲着师尊常年佩戴的笛子,心中发冷,在这废墟之中更加绝望。 万山见那凄惨的模样有些不解,凑过去问道:“顾师兄你怎么了,被老祖责罚了吗?” “没有。”顾瑾摇了摇头,眉眼尽是倦意,他还是冲动了么,他又怎么能在这种时候向师尊说明这种事。 可是师尊未免太过无情。 师尊会做出怎么样的决定呢,会把他逐出云霄宫么,不行,无论如何,他都不会离开师尊的身边,绝对不行。 已经预感到最不堪的结局,心底还是抗拒着接受,师尊不会这么对他的。 “师兄,老祖让你进去。”万山的声音猛地打散顾瑾的思绪。 顾瑾对着他勉强的笑了笑,可是那笑容实在是太过难看。 门推开,那人负手背对着他,一身白衣就像数年前他因为犯错而被责罚之时,可是他再也不能走上前拉着他的手向他撒娇求原谅。 “你何时起这念头的。”顾青辞的声音冷的能冻出冰渣来,室内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分。 “三年前”再多的花样也掩饰不了最真实的想法,他老老实实的承认。 “咳咳”停不下来的咳嗽声让顾瑾无法克制的走上前向为师尊顺气。 “滚开”顾青辞掀开他,唇间溢出血丝。 “我只道你对叶盏别有想法,原来其实不是。我对你这么多年的教导,你就把心思放在这些上面” 虽然内伤反复不能情绪激烈,可真的怒气攻心之时又如何能抑制住。 “师尊你别动怒,弟子知道错了,是弟子心生邪念,亵渎师尊”顾瑾再迟钝也发现顾青辞身体的不对劲,连忙拿出布巾为他擦拭唇边止不住的鲜血。 顾青辞把那布巾打落,一双丹凤眼中最终染上了阴霾。“闭嘴。你何时把我这个师尊放在眼里。” “不是的不是这样弟子断不敢忤逆师尊。”顾瑾直挺挺的跪在顾青辞脚边,连续不断的以头磕地。 本来因为师尊无情的反应而颓丧,可真当师尊因为他而动怒的时候他却只想师尊没有他这个逆徒,更不会因为他气的吐血。 顾青辞沉寂了许久,最终丢出一句让顾瑾心惊胆战的话。 “既然如此,那么你发誓,日后不会做出背德逆师之事,更不会伤害天下苍生,如果做不到,凌云子顾青辞不得好死。” 顾瑾不敢置信抬起头,师尊脸上风起云淡,仿佛诅咒的不是他自己一样,可是就这么轻轻浅浅的一句话,足以把顾瑾打入地狱,他可以不背德逆师,也不会伤害天下苍生,可是他却断断不敢说出最后一句话来。 “你说你不敢忤逆,那你便发誓吧。”顾青辞冷冷淡淡的看着他。 “不行,我不会发这个誓的,无论如何也不会。”顾瑾抿起唇,毫不犹豫的拒绝道。 “就算我把你逐出云霄宫你也不肯发誓吗?”这句话无疑于火上浇油,顾青辞脸色铁青的说。 “不肯。”顾瑾固执的回答,他不会拿师尊的性命作为赌注,万万不会。 “你真是我的好徒弟真是我的好徒弟,是我造孽,我就不该把你收入门下,没把你教养好是我的错,我凌云子今日在此发誓,日后此子若是祸害人间,有害天下苍生,我必为修真界除害。” 顾青辞气的扬起的手都是哆嗦的,可是每一字一句就像石头一样砸在顾瑾身上,师尊真是对他失望透了吧。 “师尊不要!”顾瑾抓住他的手不让他发此毒誓,却听见窗外一道雷鸣响过,天道为证。 无力的放开顾青辞的手,有些彷徨的看着他,痛心的问:“弟子在您眼中就这么不堪吗?” 顾青辞闭上了眼睛,不去看顾瑾那无助的神情。“你今日之念,日后莫要再提。” 师者不能身正为范,何以为师,不能授之以道,何以为师。 从他把他从云霄宫带到无念山以后,他的一生,言行举止,都由他教导。明知他是魔种,明知他的日后会以杀伐证修真界引得世间大乱,可是他还是把他留了下来。他希望他是美玉,又怎么能容忍他有瑕。 花瓣铺满白玉石殿,琉璃宝灯照亮殿外的石阶,貌美如花的侍女跪与一旁行礼。“宿夭大人。” 宿夭裹着一身玄色长袍,里面单薄的红色长衫并未合拢,露出胸前细腻白皙的锁骨,一路走上去之时身上铃铛碰撞出悦耳的声音。 殿门前的侍女走上前轻声道:“岐罗长老在与魔尊大人议事。” “议何事是我不能进去的。”宿夭斜睨她一眼,自是风情万种,连侍女都羞红了脸。 “不敢不敢,宿夭大人您快进去吧。” 大殿之中摆放着各式各样奢侈难寻的物什,宿夭却懒得投去一眼,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慢慢的向前走,听足了室内淫-靡的欢声笑语。 浮夸那慵懒的声音在其中分外显耳。“岐罗,我听说你瞒着我在人间做了不少好事呢。” “回禀魔尊上大人,臣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魔界的发展,请魔尊大人明察。” 床榻之上一身着黑衣的男子歪着身子坐在三四个艳丽的侍妾之中,岐罗半坐在矮凳之上,脸上全然是恭敬。 “确实做了不少好事呢,岐罗大人如此忠心,等到太虚宗找上九幽宫时,还请岐罗大人将他们杀的一个不留。”宿夭轻笑,掀起珠帘分花扶柳的走近浮夸的床榻,见宿夭过来,浮夸身边的诸位侍妾连忙退下,为宿夭空出位置。 宿夭理所应当的倚上床榻,一手搭上光裸着的浮夸的背。 “我在和魔尊大人议事,你来做什么?”岐罗瞪了他一眼以作警告。 浮夸皱了皱眉,却不是因为岐罗的话,而是因为宿夭把一众侍妾给遣开。 宿夭是最了解浮夸的人了,浮夸的一蹙一颦他都知道何意,当着岐罗的面扭过身子向浮夸送上一枚香艳的吻。 唇舌交缠的声音响彻整个宫殿,浮夸的神情温和下来,反而岐罗的脸上更加难看。 一吻罢了,宿夭轻蔑的看了一眼岐罗。 “你刚才说太虚宗是何事?”浮夸搂住宿夭抓住一双柔荑,温柔的问。 “岐罗大人啊,可是率着诸魔跑去人家太虚宗的地界屠了整个城呢。” 宿夭毫不掩饰的告状,把岐罗气了个仰倒。 “尊上,臣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魔界着想,请您千万不要听信谗言。” “嗯?什么谗言,你难道是说我的宿夭在挑拨你我吗?” “臣不敢。” 浮夸横眉扫了一眼,尽是不悦,岐罗再有意见也只能忍下这口气。 “无事就退下吧,本尊与宿夭有事相谈。”浮夸不耐烦的说。 能有什么事,无非就是床榻之事而已。只要想到宿夭是他亲手送上浮夸的床的,岐罗就觉得悔恨不已,这个贱人当初一脸纯良,如今却三番四次的阻他好事。 岐罗咬了咬牙,行礼告退,可是当他退与门口之时,浮夸又加了一句。“这些日子你也闹够了,不要在带着诸魔去骚扰人间了,本尊可不想被太虚宗盯上。” 好你个宿夭!听见浮夸这声命令,岐罗心底已经把他诅咒了万遍,幸好事已成,不需要再调动诸魔,浮夸这个草包,根本不懂复兴我魔界大计。 当初因为这个贱人有本事让浮夸在床上只听他的他才放心把宿夭带到浮夸面前,可如今这却不是什么好事。 先前宿夭一直待在临白城不动还好,如今来了九幽宫,架子摆的十足,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明明每次都把宿夭引到了修真者面前,可是就是除不掉他。再这样留着他,只会坏他更多事,他要与那人好好商量才是如何把宿夭给巧妙的杀了。 “你啊,就仗着我宠着你,怎么说他都是长老,日后还是要留几分颜面的。” “不要,他每次对着我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浮夸,这一次我差点就回不来了。” “什么,发生了何事。” “那个岐罗,专门去挑衅太虚宫的弟子,把北陵国周遭的村镇都屠了,这般大肆行事,太虚宗不来九幽宫算账才怪,现在太虚宗已经分外警惕魔修了,我在外也被一个太虚宗弟子缠住,从才死里逃生。” “岂有此理,岐罗竟然仗着本尊的信任做出此事,本尊明日定饶不了他。夭夭,你可有哪里伤着了,来让我看看,帮你检查检查。” “你看这里,这里,这里都伤着了,尊上来摸摸。” 九幽宫的灯亮了一晚上,殿门外的侍女也眼观鼻鼻观心的守了一夜。 第39章 孤行(捉虫) 祭仙阁中烛火摇曳,守夜的弟子紧张的盯着那奄奄一息的光亮,心中暗暗祈祷。 木门突然被一阵狂风刮开,守夜弟子急忙奔去关拢,可是还是迟了,之前那烛光黯淡的一盏魂灯还是灭了。 完了完了,这已经是第十七代弟子熄灭的倒数第二盏灯了,守夜弟子惶恐的轻手轻脚从祭仙阁中退出,朝着云霄殿直奔而去。 云霄殿之中四大长老再聚集,曲无极坐在上位,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 “掌门师兄为何如此匆忙召我等前来”无心见曲无极脸色,想着莫不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其他三位长老神色莫名,纷纷揣测曲无极的用意。 曲无极招了招手,让前来回禀的守夜弟子说话。 守夜弟子不安的跪在云霄殿中重复说道:“此番下山历练的弟子只余生一人,其余魂灯全灭。” 魂灯全灭,那便是毫无还生的希望了。 四大长老皆是脸色大变。笑生惊呼道:“怎会如此,虽然这届弟子确实弱了些,也不至于全灭吧。” 曲无极不着痕迹的扫了他一眼,然后观察着其他几人的反应。 无情皱着眉头。“这是有大魔出世了不成,为何没有消息。” 无心摇了摇头。“这世上剩下的大魔,大多关在九莽里面呢,而且就这些弟子的资质,也用不上大魔出手,但是当初这些弟子下山前往的皆是不同方向,如今都难逃敌手,必然是有魔修针对我云霄宫。” 苦生奇怪的说:“我也不曾听说有大魔的消息,倒杀了老魔尊上位的新魔尊浮夸,确实有一统魔道之意,难道他真有这么大的野心想要带着魔道众人卷土重来。” 曲无极揉了揉额头,近来弟子接二连三惨死的消息让他白发都多了不少。“怎么说都是我们大意了,让这么多弟子枉死,先前从未把浮夸放在眼里,如今,我们云霄宫还是要早做准备。” “那浮夸是个什么人,难道要挑衅我们云霄宫不成,真是忘了当初数千魔修尽数折在我修真之门手里的痛了么。”无情愤愤的说。 笑生担忧起来。“可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了。修真者安逸了这么久,都懈怠了,之前大比之景就是一个例子。” “今时当然不同往日,魔修不也是颓废不振了许久,现在的魔修比起传说中束戈魔尊的名声来可是差之千里。”无情轻蔑的说。 “无情。”曲无极警告的低喝一声。 无情自知失言,不再说话。 束戈是什么人,几百年前人人喊骂的魔尊,凭着一己之力挑动整个北域风起云涌,战火不停。 那时惨死的凡人,修真者难以计数,提起他的名字俱是闻风丧胆,那个时候凌云老祖也不过才勉强与之平手,如果不是作孽太多自爆而死,还不知要祸害多少天下苍生。 所以哪怕是现在,只要知道束戈的事迹的修真者都不愿提起他的名字,也只有魔道之人,每当提起这个名字都会敬仰不已,束戈除了修为高深,还极为擅长阴谋诡计,其鬼算让以智谋为称的七可道人都自叹不如,这样的人,若是生于修真界,与顾青辞平分秋色也不为过。 “这个浮夸能凭着元婴修为把老魔尊给赶下台还集齐了一众魔修确实不容小觑,掌门师兄,可是需要我等带前往九幽宫会会这魔头。”无心站起,,双手握拳自告奋勇道。 祭仙阁中烛火摇曳,守夜的弟子紧张的盯着那奄奄一息的光亮,心中暗暗祈祷。 木门突然被一阵狂风刮开,守夜弟子急忙奔去关拢,可是还是迟了,之前那烛光黯淡的一盏魂灯还是灭了。 完了完了,这已经是第十七代弟子熄灭的倒数第二盏灯了,守夜弟子惶恐的轻手轻脚从祭仙阁中退出,朝着云霄殿直奔而去。 云霄殿之中四大长老再聚集,曲无极坐在上位,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 “掌门师兄为何如此匆忙召我等前来”无心见曲无极脸色,想着莫不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其他三位长老神色莫名,纷纷揣测曲无极的用意。 曲无极招了招手,让前来回禀的守夜弟子说话。 守夜弟子不安的跪在云霄殿中重复说道:“此番下山历练的弟子只余生一人,其余魂灯全灭。” 魂灯全灭,那便是毫无还生的希望了。 四大长老皆是脸色大变。笑生惊呼道:“怎会如此,虽然这届弟子确实弱了些,也不至于全灭吧。” 曲无极不着痕迹的扫了他一眼,然后观察着其他几人的反应。 无情皱着眉头。“这是有大魔出世了不成,为何没有消息。” 无心摇了摇头。“这世上剩下的大魔,大多关在九莽里面呢,而且就这些弟子的资质,也用不上大魔出手,但是当初这些弟子下山前往的皆是不同方向,如今都难逃敌手,必然是有魔修针对我云霄宫。” 苦生奇怪的说:“我也不曾听说有大魔的消息,倒杀了老魔尊上位的新魔尊浮夸,确实有一统魔道之意,难道他真有这么大的野心想要带着魔道众人卷土重来。” 曲无极揉了揉额头,近来弟子接二连三惨死的消息让他白发都多了不少。“怎么说都是我们大意了,让这么多弟子枉死,先前从未把浮夸放在眼里,如今,我们云霄宫还是要早做准备。” “那浮夸是个什么人,难道要挑衅我们云霄宫不成,真是忘了当初数千魔修尽数折在我修真之门手里的痛了么。”无情愤愤的说。 笑生担忧起来。“可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了。修真者安逸了这么久,都懈怠了,之前大比之景就是一个例子。” “今时当然不同往日,魔修不也是颓废不振了许久,现在的魔修比起传说中束戈魔尊的名声来可是差之千里。”无情轻蔑的说。 “无情。”曲无极警告的低喝一声。 无情自知失言,不再说话。 束戈是什么人,几百年前人人喊骂的魔尊,凭着一己之力挑动整个北域风起云涌,战火不停。 那时惨死的凡人,修真者难以计数,提起他的名字俱是闻风丧胆,那个时候凌云老祖也不过才勉强与之平手,如果不是作孽太多自爆而死,还不知要祸害多少天下苍生。 所以哪怕是现在,只要知道束戈的事迹的修真者都不愿提起他的名字,也只有魔道之人,每当提起这个名字都会敬仰不已,束戈除了修为高深,还极为擅长阴谋诡计,其鬼算让以智谋为称的七可道人都自叹不如,这样的人,若是生于修真界,与顾青辞平分秋色也不为过。 “这个浮夸能凭着元婴修为把老魔尊给赶下台还集齐了一众魔修确实不容小觑,掌门师兄,可是需要我等带前往九幽宫会会这魔头。”无心站起,双手握拳自告奋勇道。 曲无极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前些日子我也遣了金丹长老下山查明情况,可是至今都没有消息,想必也大多生死难测,老祖前往阴煞海寻药,若是这时还有长老下山,我担心宗门不稳啊。” “叶盏都要死了你还担心宗门不稳。”一声冷笑响起,殿门之外猛地走进一人。 这种唯我独尊的态度除了凌雪儿云霄宫也再找不出第二人了。凌雪儿向来独来独往,曲无极也说不好她到底会在哪,所以这次商议没有叫上她。 曲无极脸色青了又白,可他到底涵养好,还是耐着性子对着凌雪儿说:“北越师叔祖怎么来了。” “我不来你的徒弟可就要死了,曲师侄你这般态度,是不把叶盏放在心上吧。” 尖锐的语气就像诅咒一样,无情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师叔祖,我们又不会拿师侄的性命开玩笑,而且去寻药的是老祖,您着什么急。” “师叔祖放心,老祖自有分寸。”笑生温言劝道。 凌雪儿扫了无情一眼。“那你们以为我就会开玩笑了,我虽然不知道师叔为何迟迟不归,但是我知道叶盏现在的状况糟糕透了。” 曲无极迟疑了一下,想到那内鬼还隐藏在其中,没敢把顾青辞受伤的事情说出来。 他心底又何尝不急,老祖音讯全无,必定被其他事情缠住了,叶盏是他的亲传弟子,可是老祖是整个云霄宫的顶梁柱。 果然当初老祖要去太虚宗之时他就应该再劝劝,若是老祖真的出了什么事,这十七代弟子死的死,伤的伤,云霄宫怕是就真的毁在了他曲无极手里。 一代弟子的生死,无疑于宗门的未来,而此时,只能把所有希望都寄与在老祖身上。 “我自然忧心叶盏。昨日还去看了他,应当还能撑一段时间,之前老祖也说过,凭着叶盏的意志,他撑的越久对他日后修行越有益。” “我昨日还见着祭仙阁的弟子魂灯全灭,曲无极,你这番犹豫不决,如何当得了云霄宫掌门。”凌雪儿厉喝一声,元婴修为的气势溢出,在场五人皆是一震, 忍不住向她屈服。 曲无极定了定心神,直起背对着凌雪儿说:“无极掌门之位乃诸位师叔推选而出,这点师叔祖不该有任何异议才是。” 凌雪儿冷哼一声。“既然你不管,我来管就是,我来带着叶盏下山寻药。” “万万不可!”曲无极高声阻止道。 “有何不可。”凌雪儿满是不以为意,根本不把曲无极放在眼中。 “有师叔祖坐镇云霄宫我等也安心,而且老祖去了这么久,想必不日就回来了,要是师叔祖带着叶盏去寻药,错过了反而不美。”无心不想掺和其中,但是出声劝道。 “是啊,老祖去了这么久,也该回来了,你这样贸然去了,到时候老祖回来了,我们如何交代。”笑生附和道。 “要是叶盏真出了事,第十七代弟子一个不留,我看你们还能不能这样说着风凉话。”凌雪儿嗤笑道。 “平日里不见师叔祖你这么上心,怎么今日想着去看那叫叶盏的弟子了,还这么担心他。”无情依旧是冷嘲热讽道。 反倒是向来与凌雪儿不对付的苦生犹豫着对着曲无极说:“掌门师兄,师叔祖说的也有理,叶盏毕竟是仅剩的第十七代弟子,我们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云霄宫到这一代无人继承,新弟子要么年幼要么才练气期,为了宗门着想,叶盏无论如何都不该出事,不如还是让师叔祖带着叶盏下山吧。” “不妥不妥”笑生满脸不赞成,此时时局莫测,他也认同曲无极的观点。 “第十七代弟子还有顾瑾呢。”无情插话道。 笑生摇了摇头说道:“顾瑾是老祖的徒弟,严格来说不算第十七代弟子里面。” 无情语噎,继而又说道:“那魂灯还剩一个没灭,叶盏也算不上最后一个。” 无心拍了拍无情的手。“你少说两句,这些诌语你私底下说说便罢了,现在是讨论正事的时候。” 曲无极坐在上位之上,看着凌雪儿一意孤行的样子,却怎么也说不出答应的话语,他想他现在的感受大约和当初老祖收下顾瑾一样。 如今宗门不定,世恐有大乱,他怎么能放任凌雪儿随着自己心思来,可是连老祖都依着她,他修为不抵她,就算阻拦也明显无用。 看着曲无极还是那犹豫不决的样子,凌雪儿气不打一处来,这个师侄,什么都好,就是遇事不果决,实在难坐好掌门之位。 “我来也不过是知会你们一声,我已经准备好下山了,日后宗门之事你们还得多用心。” 凌雪儿转身欲走,曲无极连忙拦着她面前。“此事一定要从长计议,师叔祖你不可乱来。” “请师叔祖三思。”其余四人也连忙躬身行礼。 “何止三思!我已经千思万思了,你们日日困于这方寸之地又如何能看清世间万物,几位在天山待久了,实在是迂腐。”凌雪儿推开曲无极拂袖而去。 到底是元婴真人,等曲无极赶到叶盏房门之时,房内已经空无一人了。 苦生摇了摇头,无奈的说:“事已至此,掌门师兄也不要太忧心,凭着北越师叔祖的本事,应当能带着叶盏无恙的回来的。” 第40章 七可 “这城中实在是太渗人了顾师兄,我们要找什么啊?”万山紧紧跟在顾瑾身后悄悄的问。 已经是子时以后,可是老祖非要提着灯笼在这一片漆黑的小巷中穿梭,偶尔从死人堆里面拿出几根骨头,细细观察,不知为何,老祖从房内出来之后的气压一直低的吓人,他都不敢凑过去讲话。 狂风吹打着不知从何处刮来的破碎布料,整条路万山走的战战兢兢,恨不得贴在顾师兄身上。 “我也不知”顾瑾摇了摇头,但是看师尊的动作师尊应该是在找之前白欢提到的那血祭大阵的线索。 血祭大阵听名字就不是好东西,他倒是在古书上见过有点类似的,祭礼,用这一城的百姓来献祭 “顾师兄,你那日追出去,那魔修真的不在了么?他不会回来再来暗算我们吧。”万山胆小的问,这个问题他已经问了好几遍了。 “我那日追出去已经没有人影了。”顾瑾对着万山重复着之前应付师尊的谎言,不愿再在这事上纠缠。 自从那日见过那般惨状之后,他真是恨极了魔修,日后定要亲手将那个岐罗碎尸万段。 顾青辞依旧在前面不紧不慢的走着,全然无视两人。 顾瑾一直留意着顾青辞,因为他的举动神思纷乱,自从师尊表明他的态度以后心早就沉到了最底下,师尊对他只是对弟子,又如何容得他那肮脏的念头,原来真的是不可能,就算不是师徒不是师徒,也许更没有一席之地了。师尊说过那决然的话语以后,再对他的态度都是旁若无人一般,至今除了向他询问杀死白欢的魔修相关的几句话以外,再没同他讲过一句话。 这大概是最好的结果了,师尊既没有将他从云霄宫除名,也没有驱逐他可是心中依旧是不甘心呐。 他贪婪的盯着顾青辞的后背,想将他拉入怀中的几乎要将理智吞噬,指甲狠狠的嵌入皮肉,告诉自己师尊现在的身体有恙,他不能再惹师尊发怒。可是一边又想着,若不是现在师尊虚弱,日后师尊修为恢复了他哪里还有机会碰到师尊,说不得等回了云霄宫,便把他赶的远远的,再也不让他上无念山。 充满恶意的念头在头脑里一闪而过,他连忙清醒,后背都惊出一身冷汗,他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念头,若当真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师尊非得恨极了他不成。 顾瑾面上不显,脚步还是牢牢的跟着顾青辞,他也没有把握岐罗一定不会回来,如果岐罗知道师尊如今的状况,一定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都是他的错,明明师尊的身体渐渐好转了,若不是他把师傅气成那样,也不会如此。 虽然师尊一直很自信,可他却不希望师尊再召那什么魔出来,谁知道是不是真的无害。 前面的人脚步骤然停下,顾瑾以为师尊发现什么了,明知道他不会回答,还是下意识关心的问:“师尊怎么了?” 顾青辞抬起头,夜幕褪去,一缕霞光露出,穿过集聚了太久的阴云,泄露出一点点明亮,一群雪雁盘旋在霞光之中,纯白的羽毛染上了淡淡的粉红,与这静寂的度牧城格格不入。 那群雪雁抖擞着翅膀,缓缓的落了下来,才能看清原来每只雪雁都齐人高,背上坐着一名勾勒着蓝色暗纹道袍的修仙者。 雪雁之中落下一人,身穿蓝色长衫,头束紫白发冠,眉眼温润中透露几分精明,手持一柄乌黑墨扇,扇上有七道锐利的尖峰,扇面上画着凡间普通的市井之态。 七可道人。可生可死,可爱可恨,可去可留,可轮回。 顾青辞低咳几声,先前周身的低沉顿时一松,朝着那人说:“你来了。” 苏墨走上前,探了探顾青辞的手腕,继而皱起眉头。“不过一个月时间,你怎么把自己折腾的这么惨。” 顾瑾看着这个元婴大能,又看着后面跟着的与白欢相同款式的道袍的弟子,很快就猜到了来人的身份——太虚宗宗主七可道人苏墨。可见他与师尊熟稔的模样,心中有点不悦。 传说中的七可道人,长的跟狐狸一般狡猾,这应当不是师尊喜欢的类型吧。 顾青辞看了看四周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苏墨很快就反应过来顾青辞的意思,对着毫无人气的一城叹了一口气。 “如今度牧城的惨状也是我太过大意,我让诸弟子先去清理一下城中被害的百姓吧。” 顾青辞转过身对着还在打量这么多人的万山说:“这是太虚宗宗主七可道人,我与他有事商讨,你们先跟着这些弟子去帮这些无辜的百姓的收殓一下吧。” 万山应下,苏墨顺着顾青辞的目光看向顾瑾顾瑾对视回去,毫不示弱。 顾青辞瞥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你也跟着万山去。” 苏墨虽不知缘故,不过觉得这个青年有趣极了。 顾瑾见顾青辞肯与他讲话,心底好受了些。可是想到师尊和这个七可道人有事要谈这两人私下相处他如何能放心。可是师尊必然有重要事情商谈,他不能再惹师傅发脾气犹豫了下,还是不甘的跟着万山走了。 天上依旧阴云密布,风雨欲来的前兆。 苏墨与顾青辞出了城,找了一隐秘位置布下结界,方才开始对话。 顾青辞与苏墨盘膝坐下,连日来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下。 “刚才那个青年便是你的徒弟顾瑾么?似乎身上有杀伐之气你怎么会留着他”苏墨觉得顾青辞对弟子的态度很怪异问道。 顾青辞心头一紧,见苏墨面上没有反感之意,才说话。“他与那些魔修是不同的。” “不同他若是魔化,不就是祸害么。”苏墨觉得莫名,从未见过顾青辞面对魔修这么软化的态度。 顾青辞脸上一僵,听见祸害这个词心里不太舒服,冷冷的说:“我不会让他魔化的。” “你若是能看紧他,日后修真界也少一劫难。不过他倒是次要,我看你才是这修真界的劫难,说过多少遍你不能再放任情绪滋生,才百年你的心魔已经成长到如此恐怖的境界了。”苏墨不明所以,以为顾青辞是护短,见刚才那青年模样眉目端正,便不再细问了。慢慢的为顾青辞调息他紊乱的内息,无奈的骂道。 “只是个意外。”顾青辞争辩道,只是看着苏墨的目光气势又弱了下去苏墨这些年为了他的心魔翻遍数本古籍,时不时还去一些蛮荒秘境寻秘宝,他本是太虚宗掌门,本就事务繁多,还要为他操心。 “从未有人知晓化神是什么样的,你是这北域第一个达到化神境界的,根本无迹可寻,你当年到底如何突破化神的,为何会有这么重的心魔” 苏墨唠叨着,看见顾青辞依然是不愿意提到化神的样子,还是没有深究下去。 “算了,不说也罢。” “那你总要告诉我你现在是什么状况吧,你的灵力呢,你的修为呢?都被心魔吃了?” 苏墨在顾青辞面前完全没有一派掌门人的样子,他收回灵力拿着扇子狠狠的拍了拍顾青辞的肩。 顾青辞斜了他一眼。“是被吃了。” 最终苏墨拿着扇子敲了敲自己的头,他当初是怎么想出把顾青辞的七感转移到心魔上这种馊主意的,本来顾青辞就是一个气死人不偿命的性格,现在还活生生的变成了一个面瘫,简直是终极大冰山。 “得,我自己找的麻烦,我为什么不让你在走火入魔的时候猝死算了呢。”苏墨嘴上骂着,却也还是绕着顾青辞开始施术。 青焰的灵体闭着眼睛从顾青辞身体中飘出,妖艳的模样让苏墨一惊。 “你这心魔先前不是一脸凶煞毁灭世界的吗,怎么变得满面了,凌云子你有心上人了?” 就知道从苏墨嘴里没什么好话,顾青辞额头一跳,正想瞪过去,可是看见青焰的虚影心中也是一怔。 苏墨说的没错青焰百年前确实不是这样的 那时他困于清酒之逝,青焰也是一脸阴沉,慌乱的闭上眼,一些残影在眼前晃过,竹林之间,被诱惑的顾瑾。 仿佛一道雷电劈在身上,顾青辞全身一震,荒唐荒唐,实在太荒唐,他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根本不是顾瑾的错,顾瑾都是受了他影响。 念及这几日顾瑾失落的神色,他只觉心口被堵上了什么东西,难以纾解。 数年来除了清酒从未忆起其他人的身影蓦然变成了顾瑾的样子,再也挥之不去。 苏墨看着他奇怪的神情,随口道:“我也就是开玩笑,原来你七魂俱在也没见你有爱慕的人,如今爱恨皆不在身上就更不可能了。” “此话当真?” 苏墨见顾青辞一脸认真,又多说了几句。“当初你因为受七感影响太大我将其分离到青焰身上,爱恨两魂也随之引了过去,不然青焰也不会有神智,之前的封印如今已经失效,你多多少少会受到七感的影响,我这次再帮你把青焰封印了便是。” 即使是这样,顾青辞还是不能确定他对顾瑾的心思,如果真的有了那种想法,又该怎么办。 他抿起唇,眼底有些无措。 之前沉睡着的青焰猛地睁开眼睛,瞪了苏墨一眼。 “放心,你接着睡,我不会吵到你的。”苏墨冲着青焰笑了笑,双手掐印。 “本体用禁术了,你封不住我的。”青焰蔑视的看了一眼苏墨,围绕着顾青辞走了两圈。 青焰看着顾青辞那纠结的模样,突然也跟着纠结起来,觉得烦闷不过,坐在顾青辞面前打起坐来。他是顾青辞的心魔也是顾青辞的分神,顾青辞不知道的时候他却是受了好多影响。 苏墨没见到两人的古怪,因为青焰的话脸色大变,又仔细的探察了一下顾青辞的身体,神色也郑重起来。“你你你胡闹难道你不知道成神是多少修真者梦寐以求的愿望吗,你居然用这种禁术。” “当仙都没什么意思,别说成神了。”顾青辞眼皮都不抬,冷淡的说。 无欲无求没了七感的顾青辞一直是无欲无求的样子。苏墨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因为顾青辞擅自用了这么严重的禁术而跺脚。 “这是禁术啊!我说你怎么能凄惨成这个样子不对你那个筋脉受损程度,你没了修为还干了什么其他事吧?” 第41章 浮起 心绪不宁,却还是能想起乱葬岗之时顾瑾将他推开之景,顾青辞别过头。“之前遇见魔修,交手了一番。” 苏墨气急败坏的说:“凌云子你越来越能耐了啊,没了修为还敢凑上去。” “你见过我何事不敢。”顾青辞揉了揉眉心,把那些影响心境的画面甩开。 “算了算了,你让我想想,你这个样子我该怎么办”苏墨绕着青焰踱步,手中不断掐算。 “此事不急,我要问你,当初束戈到底死没有?”顾青辞从袖中拿出一根染血的白骨递给苏墨。 “束戈的气息消失在天地之间这么久了,你怎么突然这么问。”苏墨定睛一看,惊呼道。“骨阵,你在度牧城找到的?” 顾青辞脸色沉重的点了点头。“度牧城的百姓皆被抽干精血神魂,除了束戈,又怎么会有第二人会这种阴险狠毒的法子。” “束戈气息消散你我都确认过了的,这么多年人,死绝了才是。” 苏墨仔细端倪着那根作为阵眼的骨头,繁复的血色花纹深刻其中,不细看更像是一道裂痕,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却抓不住,想到他一路赶来的景象,不竟骂道:“这些魔修实在恶毒,我接到你消息赶来之时,已经经过三四个被屠尽的村子了,算上度牧城,被害的百姓达数万以上,那个魔尊浮夸上位这么久,终于按捺不住了么。” 顾青辞皱了皱眉头。“你太虚宗境内魔修怎会如此猖狂?” “便是一月前,你与我说要来太虚宗之际,北陵国四处出现一群魔修,专门屠杀无辜的百姓,可是每每我太虚宗弟子赶到之时,已经没有魔修的踪影了。”苏墨提起此事也是长吁短叹。 “凭你太虚宗的势力,又怎么会屡次让人逃脱,你难道不曾清查一番宗门吗?”顾青辞眉头皱的愈发紧,一路之上被人算计的感觉很很不好,明明知道有人在布局,可是却找不出背后之人。 苏墨摇了摇头,语气有些惭愧。“我已经发现宗门上下竟有数百人与魔修串通,把他们暗中控制起来了,虽然我已经审问出那个引线的人位于太虚宗高处,可是一直找不出他的真正身份,如今魔修又愈发嚣张,度牧城便是其中一个例子,我派遣的太虚宗弟子全部落入魔修之手。” 他已经将太虚宗上下翻来覆去调查了个遍,抓到数百个给魔修通风报信的弟子却找不到幕后之人,宗内收到的消息屡屡错误,惨死的弟子愈来愈多,只能亲自率诸弟子来查看,顺便解决顾青辞目前的难题。 太虚宗数年来与魔道九幽界比邻,宗内门规严苛,怎么可能一时之间有这么多叛乱的弟子。 顾青辞顿觉不妙,虽然不清楚魔修图谋什么,可是在两大宗门里皆有魔修的身影,这恐怕不是短短三年便可以轻易布置的才是,难道浮夸真的如束戈一般有意拖整个修真界入血海。他太大意了!若是真的有什么事情,曲无极根本压不住北越雪,他有一种感觉,他已经走到了有人的棋局最中间那人的下一步动作,必定掀起腥风血雨。 苏墨也知晓顾青辞担心什么,这次的世间大劫他也是早就算出来,避无可避。 “宗门内我已经布置好了,我带的诸弟子中,有一名名为修逆水,我给他留了一封密信,若是宗门以内有什么意外或者我” 苏墨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顾青辞打断。“你别再说了,不会有事,我们谁都不会有事。” 苏墨干笑几声,知道顾青辞在避讳什么,随即觉得有点不对,今日顾青辞和他说话这么平和,连青焰也只是乖巧的坐在顾青辞旁边。 他聚神的看了一眼青焰竟在他额间看见一根桃枝吓得他擦了擦眼睛,再看过去之时果然不见了。 他拍了拍胸,幸好是幻觉。可还是觉得不对掐指算了算顾青辞的命格,凌云子的命格向来是他们这种普通人算不透的,当年他算出来的命格细若游丝,命途多舛。可是顾青辞依旧是顺风顺水一路成了化神大能,咳,也不算太顺风顺水,不过虽然化神的时候出了点意外,还是成功化神了啊。 顾青辞看到了苏墨的小动作问道:“你又有什么鬼主意?” 苏墨脸上皱成一团,他总不能说他在算顾青辞日后的道侣吧。他转过身不敢看顾青辞心里嘀咕着,果然又失败了,他居然算出顾青辞会和一个男子在一起。 坐在地上的青焰看见苏墨那傻样,翻了翻白眼。“苏墨,把我弄回去,我困了。” 今天青焰的脾气也格外好,苏墨伸了伸手,又缩回去,最后还是没忍住,揉了揉他的软软的脸。 “你是不是欠揍。”青焰身上的气压立马低了下来,顶着一头被揉乱的发丝阴沉沉的盯着苏墨看。 苏墨连忙后退两步摆了摆手,顾青辞嘴角抽了抽看着苏墨对他的分魂做这么幼稚的事情,想必苏墨已经想这样做很久了。 “若是暂时没办法恢复修为,就先让他回去吧,我们去城中寻一寻有什么线索。”顾青辞说。 苏墨想了想说:“办法不是没有只是弊端有点多。” “什么办法?”顾青辞惊讶的问。 “堵不如疏,当初强制分开你的七绪也是不得已而为,近年来你压制不住青焰也是因为七绪分开太长时间了,我有一古法,能让你们慢慢融合,融合之后你的修为就可以恢复到元婴期,七绪也会还原。不过你之前用了禁术所以你的修为也只能在元婴期,若是以后慢慢修炼,方能回到你的化神期。”苏墨说。 “融合”顾青辞和青焰对视,青焰只是冷哼一声后就不语了。 禁术的作用还是有的,青焰没了争夺本体的机会以后已经收敛许多了,可真是要融合,顾虑实在太多了,顾青辞问:“有什么弊端?” “我这古法很完整,缺点就是融合期很慢,在融合完全以前你都只是元婴修为,无法前进半分,融合期你和青焰互相影响的会很多,毕竟青焰曾经是心魔,你若是能成功融合,心魔也会从此消失虽然你不会被心魔所控,可难免受到很多情绪影响,如果不能接纳的话,融合会很难。” 顾青辞沉默了,青焰是他的分神,按理说青焰的情绪他都会有,可是当初他断绝了七绪的联系,也只能知道青焰最浅显的想法,譬如毁灭世界这种,青焰瞒着他,他也完全不知道,他们同体,他性格有多复杂青焰性格就有多复杂分神分化这么多年,与他也有诸多不同,万一融合之后变成了另一个人,又该如何是好。 你想岔了,我就是你。青焰在潜意识里对他说。 你竟然愿意融合?我是本体,融合之后你会消失。顾青辞有些意外,又意料之中的不懂青焰的想法。 随便吧,反正也成不了神,我都懒得要躯体。青焰不耐烦的说。 顾青辞愣了愣,青焰身上有他的七绪,青焰会在意不能成神,原来他自己也是有成神的么,揉了揉头,突然觉得实在不能像现在这样下去,融合也许还能解决这些问题。 “就听你的,那古法要准备些什么吗?” 苏墨没想到顾青辞这么快就考虑好了。“没什么要准备的,材料我都有,只需要三个时辰便好。” “那开始吧。”青焰先于顾青辞强硬的说,他自然是有私心的,如果真的融合了,也许反而是好事,不用他一个人承担那些怨,那些恨也许还能对着那人温言软语,和颜悦色他慢慢的闭上眼睛,感觉一团柔和的光晕笼罩住了他。 顾青辞从未见过青焰这么顺从,闭上眼睛少了乖戾的青焰俨然是他的翻版,压下未知与压抑的情绪,他也慢慢闭上眼睛。 两人都很配合,苏墨顺利的布下合魂阵,一边引天地灵气一边对着顾青辞说:“凌云子,青焰与你融合之后,你们的记忆,情绪,都会互相影响,坚持本心,千万不要迷失自我” 七绪融合,重新经历一遍少年时过往,那时斩妖除魔,肆意潇洒,无名洞府,九莽秘境直到不冥山。 顾青辞紧闭着眼睛,睫毛因为不安而颤动,额头也落下一滴滴冷汗,脸色越来越白 赤黑的铁链不断的摇动,下面是不断翻滚着气泡,散发着血腥味的火山口,灼热的血砂石紧贴这岩壁,巨大的石块从空中落下砸动本就晃动的铁链,白衣道人的塑像立于最顶端,满脸慈悲的看着困在秘境之中的众人。 你们全部留下命吧。 苏墨紧盯着他的状况,却没办法叫醒他终究要面对的。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青焰的灵体完全融于顾青辞身体里面,顾青辞的状况也渐渐稳定下来。 苏墨眉目松了松,只剩半个时辰了。 顾瑾与着太虚宗的弟子收殓那些尸体,遇见身着太虚宗道袍的弟子拖于一边,细细数来已经有三四十具太虚宗弟子的尸体了。 他看着太虚宗人皆是悲鸣痛心之状,其中一人虽然佯装镇定,可从神色看来分明为逝去的同门愤愤不平。 顾瑾拖着尸体的动作又放缓了一些,暗自骂道,那些该死的魔修。 万山还是那般胆小,只敢待在顾瑾身边捡捡骨头。 “万山,你可知师尊去了多久了?”顾瑾问。 万山放下骨头算了算。“大概有三个时辰多了吧。” 三个时辰,他都收殓这么多尸体了,师尊在做什么呢 “竟有这么久了,不知师尊何时回来。”顾瑾心神不定的说道。 “这里死了这么多人,老祖是在与太虚宗宗主讨论如何安葬他们吧。”万山回道。 万山的心思实在单纯,压根就不会去想这一城背后的目的,顾瑾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一道影子骤然落在他面前,顾瑾还来不及看清手腕便被一道白绫勾住。“跟我走,快点。” 宿夭焦急的声音落入耳中,待顾瑾抬头之时已被宿夭扯出数尺之远。 “你又要做什么”他已经被宿夭带离太虚宗弟子的聚集地,眼见着人群越来越远,他不禁恼怒问。 宿夭却嫌这速度还不够快,袖间又多出几道白绫直接卷起顾瑾的身子朝天空抛去。 “你到底在干嘛?”顾瑾想扯开那白绫却扯不开,大声问道。 “你必须快点离开度牧城,越远越好越快越好。”宿夭头都不回,语气十分迫切。 “你总要给我一个理由吧。” “岐罗的目的从来都不是凌云老祖,而是你!” 重音与一道雷电声一同落下,宿夭抬头看了看,脸色大变。 天空突然晦暗下来,原本的阴云飞快的聚集起来,一片黑色遮天蔽日再也看不见半点光芒,四团血雾从度牧城四面城墙之上攀岩而上很快的形成四道血柱朝天指去。 血柱之间渐渐出现缠绕的黑色骷髅状的雾气,从城中蔓延开来,远远看见,碰到的太虚宗弟子皆化成了血雾去填补那快要撑天的血柱。 “那是什么!” “血祭大阵,以数万人的鲜血与灵魂与上古罪孽最深的魔头交易,可以起死回生。” 宿夭最后还是没能带顾瑾出去,顾瑾被已经隔离外界的阵法结界给挡在了城里。白绫被结界给搅碎,两人落于地上,明明只有一墙之隔,却差之千里。 天空已经开始落雨,雨水混和着血水渗入泥土里。 “还是迟了。”宿夭一脸颓丧,说不出的失望。 顾瑾伸手却被无名结界给弹开。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异象是什么?” 宿夭看了他一眼,又看着已经开始出现的紫雷飞快的说道:“如果我没猜错,九劫紫雷马上就要落下了,我不能再呆在这里了,无论等会发生什么,你千万不要被任何东西影响。” 丢下这么一句话之后宿夭就消失在空气之中。 这人还是这般的不靠谱,顾瑾低骂了一声,突如其来的异象实在是诡谲,他提起剑,周身特地笼罩了一身灵力的保护罩,朝着黑色骷髅的地方走去。 这难道是魔修布的阵么,他们是在等太虚宗的弟子前来一网打尽吗? 那些黑色雾气不断侵蚀着他保护罩的灵力,顾瑾一边撑开保护罩,一边用火焚烧这些黑色骷髅。 火能灭世间所有不洁净的东西,万幸,也能对付这些黑色骷髅。 城中心的黑色雾气已经浓的看不清人影了,顾瑾根本找不到万山他们在哪里,而城墙之上的血柱开始交缠,四道血柱朝着城中黑气最浓的地方汇聚,地上的白骨开始飞起,齐齐的飞去中心点。 顾瑾被骷髅缠住,根本没工夫关心这些,毫无方向的躲避与焚烧着这些骷髅,开始担心师尊的安危。 这度牧城已经出不去了,只希望师尊并未在城内才好。 中心点已经凝聚了一团不规则状血色茧状,顾瑾猛地感觉到一股剧烈的撕扯,就像撕裂灵魂一般的大力,把他扯向虚空之中。 他看见骨头在他头上飞过,骷髅贴着他的脸,还有一个一个变成血雾的太虚宗弟子,眼前渐渐被一团血色笼罩,看不清真正的景象。 这到底是什么,宿夭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他想抓住什么减轻这失重感,最终什么都没有抓住。 耳边除了呼啸声,惨叫声,更多的是被无限放大的雷电声,他能感觉到那是一道非常粗壮的紫雷,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描述,可是他会下意识的恐惧。 师尊,阿瑾怕。 无故想起小时候遇见蛮荒兽的时候,明明是一头并不凶恶的幼兽,他却扑倒在师尊身上。 可是师尊又是谁,他从小在九幽长大,在死人的尸体里面捕食,讨好过最不堪的低魔,一辈子唯一的遗憾不过是没能死在老仇人凌云子手里而已,束戈没有亲人,只有仇人。 凌云子,呵。 没想到还能有回来的时候,束戈漫不经心的撕开面前的血茧,魔气已经汇聚至顶端,直接冲破这具身体的瓶颈,结丹,元婴,最后到了元婴后期。 束戈伸了个懒腰,感觉全身充沛的力量,不禁对着手下的得力干将岐罗愈发欣赏了,当初只能留下一个魔婴,想他那时对下属残忍的手段,被发现了不被那些狼心狗肺的魔修生吞活剥了才怪,魔道之间,撕扯攀咬都算不上什么,也就岐罗有能力把魔婴给养大了。 空中已经变成实体的紫雷直直的朝着束戈劈了下来,他伸出手,指尖与这天道最狠厉的惩罚相触碰,刺骨的疼痛扩散开来,束戈冷笑了一声,直接捏碎这道紫雷。疼痛是他最享受的珍馐。 他凌空立于这座恐怖的血池之城上,天道也拿他无可奈何。 第11章 .07| 灵气汇聚,顾青辞身上的光渐渐弱下来 苏墨勾了勾嘴角,准备进行最后一步之时,度牧城里一股强大的魔气直接牵动了他的神识。恩?有魔修出现。 “岐罗!”顾青辞突然睁开眼睛,目光望向度牧城。 “和魂阵还没有结束,你怎么停下了。”苏墨看见顾青辞的动作大惊失色。 顾青辞已经恢复了元婴修为,苏墨能感受到岐罗的出现,他自然也可以,可是最后一步没完成,他和青焰还只是初步融合而已。 “岐罗在城中布阵,必须阻止他。”顾青辞感受到骨阵的力量,根本顾不得管与青焰融合是否成功。 苏墨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度牧城骨阵之中毁天灭地的恐怖气息让他一震,知道顾青辞为什么宁愿终止阵法也要朝着度牧城飞去了。所幸和魂阵并不会反噬,只是以后的融合会麻烦一点。 天色骤然暗下来,度牧城被血色所笼罩。 两人飞向城上,阵眼之中,果然看见无数骨头飞向一个穿着黑衣长袍的老头,岐罗口中念念有词,那些骨头也随之转换为不同形态,附着在骨头里的血气溢散出来,飘向城墙之上。 “束戈竟然把骨阵教给了岐罗。他想做什么?”祭霜笛在空中卷起一道旋涡,爆发出剧烈的白光,可即使是这样却没有震动那些骨头半分。 “不是骨阵这是血祭大阵,上古召唤魔神时的祭祀。”苏墨目光陡然变得凌厉,不再像之前一般嘻嘻哈哈。他的乌黑墨扇骤然在空中变成数百倍的大小,扇针锋利细长直接刺向岐罗的胸膛。岐罗不屑的闪躲开来,手下开启阵法的动作不断。 纵使两人皆竭尽全力阻止阵法的开启,血气还是以着恐怖的速度汇聚着,天空之中的乌云也越来越厚。 “你们来太晚了。” 岐罗勾了勾嘴角,满是嘲讽,北域第一人又如何,今后的北域,可不会是修真者的天下了,二十年的布置,终于如愿以偿。 阵成,吾主,束戈,归来。 天空之上,血柱已经朝着城中心汇聚成了一个血茧,血茧之中显出一道虚影,肆意邪气,狂傲尊大,正是束戈。 魔神降临。 魔神怎么会是束戈这个杀星,百年前束戈便能把修真界搅的天翻地覆,若是真的让他现世了,北域的浩劫是真的来了。 “趁着献祭之人还未出现,我去打散那个虚影。”苏墨心急如焚的说,率先飞向城中心。 顾青辞心中骤然一沉,献祭之人,他神识朝着度牧城一扫,一道熟悉的身影被卷向中心。 顾瑾!岐罗选中的人是顾瑾,难怪,天生杀伐之气,又是魔种,不会有比顾瑾更好的选择了。 身形比神识还要快,他奋力在空中拉住顾瑾的手,血祭大阵之中的煞气朝着顾瑾不断涌去,这是他的徒弟,他又怎么能让别人算计他。 顾瑾早已意识不清,若不是被顾青辞拉住手早就飞向中束戈的虚影里面去了。 苏墨与束戈的虚影打斗在一起,向顾青辞传音。你徒弟是祭品,别让他被束戈附身,血祭大阵只能召引魔神一个时辰,一个时辰过后阵法就会失效。 不行,不能再让顾瑾承受煞气了,就算不被束戈夺舍,顾瑾也会入魔。 顾青辞右手紧紧拉住顾瑾,用牙齿咬破左手的食指,以血为引,将阵中的煞气吸引到他身体里。 仙魔相逆,煞气入体,筋脉逆流,顾青辞强忍着被煞气侵蚀的疼痛,拉住顾瑾的右手愈发用力。 束戈的虚影渐渐模糊起来,岐罗又怎么会白白让两人破坏他的大计,他大喝一身,召集周身的骷髅鬼怪朝着苏墨袭去。 束戈的魔神化身本就是元婴修为,元婴后期的苏墨勉以与之持平,再加上一个岐罗,动作不得不慢了下来。 “岐罗,你私自唤醒束戈,可跟你的新主子浮夸说过。”苏墨脸色难看的说。 岐罗嗤笑一声。“浮夸,浮夸算什么东西,当初要不是之前那个老不死的发现了尊主留下的魔婴,我会让这个草包上位。七可道人,你也别挣扎了,百年前你就不是尊主的对手,更别说现在了。” 岐罗步步紧逼,招招狠厉,苏墨应付两人,手下破绽渐多。 束戈的魔神随着时间的拖长越来越不稳,可是血祭大阵的效果却变到了最大,拉扯顾瑾被的吞噬之力也到了最大。 顾瑾的手骤然从顾青辞的右手脱离,身体直直的朝着束戈虚影飞过去。“顾瑾!” 顾青辞没能再次抓住他,顾瑾被束戈的血茧包住,煞气也不再被顾青辞所牵引,转而朝着束戈汇聚。 “哈哈哈”岐罗看着顾瑾的身体与束戈相融合,不禁快意的大笑,手下动作愈发狠毒,每一招都取向苏墨的要害。 夺舍的过程非常快,很快束戈就撕开了血茧,不可一世的将天道落下的紫雷捏碎。 眼睁睁的看着顾瑾与束戈融合,顾青辞脸色一白,可苏墨的局势不容乐观,他最终还是心一横,握着祭霜笛朝着顾瑾出手。 “嗯?凌云子。”束戈眯起眼睛,黑暗之中顾青辞脸并不清楚,隐隐约约感觉,似乎比百年前要瘦了些,依旧是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复杂的看着他。 老仇人啊,能在第一时间看见,感觉真好。 束戈嘴角勾起一个放肆的笑,用着顾瑾的身体,让顾青辞觉得分外碍眼。 轻佻的躲过顾青辞的来势,一手毫不顾忌的握住祭霜笛的顶端。“这不是你的老情人清酒的笛子吗,怎么,你的凌云剑呢?” “束戈你不该回来的。”听闻束戈的言语,顾青辞眼神一厉,另一手朝着束戈拍去一掌。 “有何不能,北域之人不过蝼蚁,本尊应当为这些蝼蚁寻个好去处,创造一个新世界才是。”依旧是那般狂妄,束戈以掌迎上顾青辞的攻击,元婴修者之间的打斗在将整个度牧城笼罩在光与暗中。 这么一瞬,又回到百年之前诸魔之战,顾青辞对上束戈,势均力敌,不分胜负。 “尔等还是不要挣扎了,乖乖的迎吾主吧。”岐罗哈哈大笑一声,见单打独斗胜不过苏墨,朝着后方疾退了几步,衣袖扬起一道黑雾,再拍拍手凭空出现一堆黑色的蝙蝠将苏墨与顾青辞围住。 顾青辞与苏墨皆是施展自身擅长的术法以分化的形式去消灭那些魔蝙蝠,一人持笛向束戈,一人握扇对岐罗。 束戈笑了笑,虽然看不上岐罗的小把戏,却对他的示忠十分满意。 他暂时还不想杀了顾青辞,反而那个苏墨,碍眼的很。 眼底闪过一道冷意,束戈伸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苏墨的心脏抓去。 顾青辞没想到,束戈的对手本来是他,反而会舍弃他去攻击苏墨,只能大喊:“苏墨小心。” 阻止不了束戈的出手,顾青辞只好去分散岐罗的注意力,减轻苏墨的压力。 而在此时苏墨像是有预料的转身,手中墨扇飞快的在虚空之中画出一道蕴含天道道义的符咒,就着束戈正面迎来的姿势拍向束戈的身体。 “什么东西。”束戈烦躁的挥了挥手,却没能拍开那道散发着金光的符咒,符咒与他的手掌相接,立马隐于其中。而顾青辞在苏墨压力减轻之后,重新与束戈缠斗在一起。 岐罗暗道不好,骂道:“亏你们也称自己为名门正道,修仙证道,也不过是暗算的小人罢了。” 苏墨冷哼一声,不与这种小人争辩,以扇柄将束戈击开,转而扇面飞出七道扇叶,直指岐罗的双目,双臂,双腿,以及心脏。 岐罗慌张的闪开,可是这是苏墨的成名绝招,即使他以及尽了最快的速度逃开也不可避免的中了其中两道。 骤失一目一臂的岐罗大怒,不顾一切的向着苏墨扑去。 而一边束戈和顾青辞打的不相上下,束戈心知无法胜过顾青辞,并未尽全力,而顾青辞因为束戈用的顾瑾的身体,也有所留手。 始终是岐罗比苏墨弱些,苏墨力压岐罗之时向着顾青辞传音道:血祭大阵召引的并不是真正的魔神,你徒弟只是暂时拥有了束戈的记忆受到了影响,只要唤醒他原本的意识将这股束戈残留的执念给击溃便可,我刚才的道符映入他的体内,再过一会他就该清醒了。 顾青辞一怔,被束戈的一掌击中,气血翻涌,唇边溢出一丝血迹。 束戈本想乘胜追击,可不知何故,看见顾青辞泛白的唇色,唇边的殷红,识海猛地一震。 眼前突然被一团迷雾笼罩,脑海里也有什么声音嗡嗡作响,可是在顾青辞看来,束戈突然停下所有动作,胸中也爆出一道灿烂的金光。 苏墨回头朝着顾青辞喊道:“快帮他一把,让他清醒过来。” 混乱的记忆让束戈,不,应该说是顾瑾双目充血,面庞扭曲狰狞足以让人知晓他的痛苦,他抱起头,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一份记忆告诉他曾经被欺被辱皆是假的,一份告诉他这世间之人皆是虚伪恶毒。 至善亦或是至恶。 第42章 |11.08| 几乎快炸裂的疼痛让他忍不住拔出灵希剑胡乱的劈砍来发泄。 顾青辞抿了抿唇,这是他亲自养大的孩子,他又怎么忍心他这么痛苦,他绕背至顾瑾的身后,折了他的灵希剑收回剑鞘中,双手点于他的肩胛骨处,缓慢的输送灵气进入,又牵引出一道神识进入顾瑾的识海。 大约是原本就为顾瑾调理过多次的原因,顾青辞的神识进入顾瑾识海里时意外的畅通无阻,唯一有的阻碍,大概是顾瑾原本的灵气在身受了太多煞气之后变成了魔气,因为顾青辞之前也吸收过煞气,这些魔气并没有理会顾青辞的灵气。 神识小心翼翼来到顾瑾的识海,因为祭祀而得来的记忆将顾瑾的识海搅的分崩离析,顾瑾自身的神识是一团团白光,而束戈的记忆是一团形状不规则的黑球,还在努力去撞击那些白光想把每团小白光给撞散。 顾青辞避开那团黑球,轻轻附着在周围一团小小的白光之上,那团白光友好的接近他的神识,贴了上来,而就这么一瞬,顾青辞感受到一道令他神魂都震动的酥麻感,让他差点站立不稳。 修士的神识本就是非常珍贵的,互相提防都来不及更别说进入别人识海与贴近神识了,如果稍有不测就会被人吞噬,对修士而言无疑是巨大的损伤。可顾瑾的神识会与他如此的亲近,只是轻轻靠近就足以影响到他。 顾青辞勉强定了定心神,慢慢的在顾瑾识海中游走,将其他神识也迁过来融合在一起,融汇起来的白光愈多,对顾青辞的刺激感就越强,原本输送灵力的手反而变成了以着顾瑾为支撑。 若不是苏墨与岐罗还在打斗中,定能看见顾青辞双颊显现着不自然的酡红。 有着顾青辞帮助,顾瑾的情绪也渐渐平和下来,此时顾青辞已经汇聚了顾瑾一多半的神识了,可是那团狂暴的黑色球状体显然不会让顾青辞这么轻易的将顾瑾神识团结在一起,它猛地暴起,径直朝着最大的白团撞来。 顾青辞皱起眉头,小心翼翼的输了一小股灵力,操纵着白团开始吞噬那团黑色球体。比起白团软软糯糯的,黑球几乎满是肆虐之意,不过还好有着顾青辞的帮忙,白团成功胜过黑球,从黑球身上扯下一大块记忆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顾青辞的错觉,吞噬过黑球的白团不再像之前那么软萌,似乎凶狠了一点。黑球吃过一次亏之后不再贸然的冲过来了,顾青辞继续接近剩下的白团子,又小心的提防黑球下一次动作。 没想到这黑球仿佛有神智一样,这一次不再朝着白团撞过去,而是恶狠狠的向顾青辞的神识扑来,顾青辞的神识连忙躲闪,可是这一击实在凶恶,直接把顾青辞的神识推出了顾瑾体内,若不是还有白团挡在前面,这一缕神识估计只能被斩断了。 顾青辞揉了揉额头,再看向顾瑾的情况已经好了很多。 可只这么一瞬间,顾瑾毫无征兆的睁开眼睛,因为识海中黑球的最后一击,连带着身体也不由自主的动作。 刀光剑影之间,顾青辞半膝跪地,肩胛骨中穿透了一柄长剑,那是顾青辞亲手交给顾瑾的灵希剑。 他做了什么?面前的人流血了他怎么能让他流血。 鲜血晕红顾瑾的双眼,可又什么都看不清,心痛的跪在地上,想再去抓住面前的人的手,又好像抓不住。 “凌云!”苏墨惊呼道,以一道阵法困住岐罗奔至顾青辞身旁。 顾青辞冲着苏墨笑了笑,毫不在意的拔出那把剑丢至一边,抓住苏墨的手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不知道是顾青辞的笑容太惊艳,还是剑花上的鲜血花了眼,亦或是苏墨与顾青辞交缠的手太碍眼。 一种发自心底的再没办法遮掩,瞳孔微缩,锁定住那个碍事的人,顾瑾一步一步的捡起地上的剑,呼吸渐渐粗重。 他厌恶这两人这么亲密的举动,也厌恶师尊对别人笑的这么开心,师尊的眼中只能有他才是。 顾青辞从未想过顾瑾在伤了他之后还会这么大胆,而顾瑾也不曾想过他会做出这种后悔一生的举动。 剑尖穿透苏墨的心脏的时候,天地被一道夺目的雷电劈分成了两半,而顾瑾那毫不留手沾染魔气的一剑,足以划开任何一个元婴真人的躯体。 顾青辞根本来不及反应,就看见鲜血染红了苏墨胸前的衣襟,染成一朵好看的花。 顾瑾被顾青辞击飞在远处,吐出一大口鲜血,不甘的望着两人。 苏墨还对着顾青辞笑着。“我不会死的。” 修仙修仙,仙是不会死的。 滴答——那是什么声音,顾青辞呆愣愣的在苏墨胸前探去,沾了一手的粘稠。 他飞快的从储物戒指中掏出各式各样的药物朝着苏墨口中塞去,慌慌张张的说:“苏墨,苏墨,你不会有事的。” 元婴真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死呢,苏墨,苏墨,若是连你也不在了,北域四君就真的只是笑话了。 苏墨也对顾青辞重复着。“我不会有事的,你不要担心。” 顾瑾骤然从入魔中清醒,看着面前之景,煞白了脸,将那双颤抖的手举在眼前,始终不敢相信他做了什么 苏墨握住顾青辞的手,断断续续的对着他说:“你替我去找我的大弟子修逆水也许他能躲过这劫替我看好太虚宗,去把师弟找回来。” 可是到最后,连苏墨自己都笑不出来了,最终阖上了眼睛。 无数光华从他身体里飘出,修真之人死后,灵气尽归天地,什么都不留,和莲丘当年消失的一模一样。 如果有人告诉你,百年之后孤老一人,你还会不会选择踏上这条修真之路。 他当时怎么回答来着,弟子青辞,心向天道,不惧外物,誓以成仙。 顾青辞将苏墨的墨扇收起,拾起刺透苏墨心脏的灵希剑,慢慢站起身走到顾瑾面前。 似乎意识到顾青辞要做什么,顾瑾跪爬到顾青辞脚边,低声下气的说:“师尊你杀了我吧,杀了我为太虚宗宗主谢罪。” 灵希剑从顾瑾的喉咙滑至心脏,顾青辞看着顾瑾卑微的模样,那张平日里笑意盈盈的脸上一片灰暗。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对苏墨出手。” 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是青焰第一次引诱他的时候就错了,还是从来就不该将他留在云霄宫。 顾瑾又如何敢将他卑劣的爱意说出口,因为不堪的喜欢,所以容不得师尊身边还有其他人,如此可憎可恶,自私自利,即使说出来又能改变什么。 “即使被束戈附身,你却半点束戈的胆量都没有。” 一直是错,他却一错再错,这世间又怎么会有善良的魔,魔就是魔,只会在你软弱的时候捅你一刀。 顾青辞闭上眼睛,掩去憎恨,酸涩与不忍,双指用力。 顾瑾已经做好被师尊杀死的准备了,却只听见两道冰冷的断剑落地声,格外清脆。 他睁开眼,断剑划过顾青辞的手指,一条血迹顺着剑身滑下。 “是我不曾好好教导你,也没能把你从魔修手下救下来,我没能尽到师者的责任,这剑是我昔日赠你,如今竟染上了同袍的血,倒不如毁了也是。” “我说过,你若有一日为祸,我凌云子要以身作则,将你除之,可今日不全是你之过,束戈已灭,你也算为天下苍生做了件好事,功过相抵。” “可你即以入魔道,那便不再是我云霄宫弟子,待我下次相见,必是兵戎相对之时,好自为之。” 冰冷的话语一字一句的砸在顾瑾心上,顾青辞将他攥住衣角的指头一根根掰开,半点目光都没有落下便拂袖而去。 顾瑾想要追上去,却忽然意识到顾青辞刚才那句话的意思,他不再是云霄宫的弟子,顾青辞也不再是他的师尊。 白衣道袍的身影被拖长,宛若这世间最后的光芒,而他却只能蜷缩在黑暗之中。 好自为之。 顾瑾双手环抱住自己,却感受不到半点暖意,仿佛置于冰天雪地,比天山上紧闭的寒洞还要冷。 师尊,不要他了。他还是犯错了,师尊不要他了。 为什么会这样,因为他杀了七可道人啊,神智不清的时候杀了七可道人。为什么要杀人,因为他和师尊靠的太近了,他嫉妒,他不甘。 他就是这样的小人。哈哈哈 仰天长笑还是走到了这步,从悬崖落下的滋味,他当初对着师尊有着悖德之念,也许就该想到有今天。 他现在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云霄宫自然是不容的。 “跟我走吧,我的魔尊。”岐罗不知是怎么出现的,走到他的身旁,恭敬的说。 如果不是这个人,他也不会沦落至今,骨关节已经泛白,顾瑾几欲动手,最终还是忍住了。现在不是时候,这个人利用他这么多,不报复回来怎么行。 顾瑾冷笑一声,看着岐罗失了一眼一臂的狼狈样子。“魔尊,我是什么魔尊,岐罗,你彻底败了,你想效忠的那位魔尊可没有回来,你要怎么向浮夸交代,还是自求多福吧。” “您就是魔尊,您才是命定的魔主,其他人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的傀儡罢了。”岐罗固执的说。 “我是傅瑜,这是你告诉我的,你现在又告诉我说我是魔尊,岐罗,我就这么好骗,看着你自己的计划失败了,主子要来算账了,就要拖着别人当救命稻草吗?” “浮夸根本活不过今日,魔宫上下等着您回去呢。”岐罗脸上不变,仍然谦卑的说。就算顾瑾没有魔神上身,他也是被选定的魔婴,岐罗将顾瑾送入云霄宫的那天就等着他长大迎回来。 依旧是华丽精致的白玉石殿,可是殿中的主人被铁链囚禁,披头散发,再也没有之前的尊贵。 “你们你们岂敢如此大胆,擅闯本尊的寝宫,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浮夸从温香暖玉中/出来,上半身只披了一件暗金色的长袍,胸膛印着吻痕的皮肤赤/裸/着,便被人推到在地上。 只听从岐罗命令的魔卫根本不搭理浮夸,确定他不会逃跑之后便立于珠帘旁边守着,整个九幽宫都被控制在浮夸的人手中。 虚空之中窗边一道身影若隐若现,只是那白发格外显眼,他静静的望着已成阶下囚的浮夸,那人空有元婴修为,却被人束缚至此。 那一年,那个男人对他说他要重振魔界,一统北域,可到最后不过是声色犬马,暗帐暖香。 此时岐罗大概已经带着顾瑾进入九幽界了吧,九幽宫果然又要换主人了,这世间,是正是邪,修仙修魔,又与他何干呢! 他拢了拢身上的披肩,不再留恋的从这华丽空荡的大殿之中消失 真当与青焰融合之后,找回原本的情绪,对着顾瑾的一点点幻想也被粉碎。 若是青焰也对顾瑾有那么一点岐恋,可因着苏墨之故,只会永远的恨上他。 顾青辞在度牧城里游荡,若不是苏墨还让他去寻那个名唤修逆水的弟子,他大约根本不会再呆着这里半分。 之前一战将这座城毁的一片狼藉,断井颓垣,那些尸骨被掉落的青砖掩盖,想必今后百年,这里都不会再恢复之前的人气。 神识再三扫过,却没有任何生机,就连苏墨带来的弟子也尽数被这血祭大阵所埋葬。 顾青辞眼底闪过一丝痛心,准备前往阴煞海为叶盏取药返还云霄宫,之后再亲自前往太虚宗拜会。先前苏墨还说他在宗门之中已有安排,想不到竟是一语成谶。 就当顾青辞要离去之时,一道呼唤声从他身后响起。“老祖,老祖别走。” 那慌慌张张的声音,不是万山是谁。 “万山?”顾青辞有些诧异,没想到这个胆子特别小的弟子居然能在这次劫难之中活了下来。 “是啊是啊,就是我,还有一位太虚宗的师兄。”经过之前那场毁天灭地的场景之后,万山还能看见熟人简直兴奋的不得了。 万山身后走出一个金丹修为,眉目内敛,沉着稳重的青年,朝着顾青辞鞠躬道:“参见凌云道人。” “你是何人。”顾青辞细细看了一眼,顿觉这青年身上气质出众,不似普通弟子。 “太虚宗七可道人座下弟子修逆水,请问这位师叔,宗主现在何处。”那弟子态度不卑不亢,不禁让顾青辞高看一眼,原来他就是修逆水,苏墨看人的眼光比他好多了。 顾青辞垂下眼帘,有些不忍的说:“苏墨他以身殉道,已经殁了。” 修逆水猛地一震,脸上不敢置信,本不是全然没有怀疑的,可是那惊天动地的场面他也见到了,便以为苏墨是死在了魔修手下。 “师叔你说我师尊他” “魔修实在是太可恨了。”万山愤慨的说。 两人都没再往下说话,万山听闻也有些悲痛,若不是这位修师兄的法器,他也不能活下来,几位真人一场打斗便是几天几夜,这几天他与修逆水谈了许多,都没有想过最后会是这样的结果。 “此次一战魔修也许会暂且收敛一点。”顾青辞向还沉浸在悲痛之中的修逆水说道。“你师尊为太虚宗掌门,宗内必有诸多要务,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你是否要赶回太虚宗处理后续事物。” “多谢师叔提醒,师尊确实对弟子多有交代,弟子这便赶回太虚宗。”修逆水回过神来,连忙道谢。 “我要去取一物,会耽误些时间,不能与你同行了,你回去的路上千万要小心。”顾青辞歉意的说道,一边赠与他几道蕴含修为的符咒。 修逆水接过之后,又是一番感谢。“不必劳烦师叔,弟子心中有数,一定会完成师尊所交待之事。” 修逆水心中有事,与顾青辞寒暄几句后便道别离去。 待到修逆水走后,万山想到顾瑾没了踪影,便小心翼翼的问:“老祖,顾师兄也那个了吗?” 顾青辞变了变,冷着脸对着他说:“你今后没有什么顾师兄,顾瑾弑师堕魔,已不是云霄宫之人。” 万山张大嘴巴,明明老祖的每个字都是这么清楚,可拼凑起来他却完全听不懂。 顾青辞并不想与万山在此事之上多言,飞快的写下一封手书以灵力封之,对着他说:“你将此信带回云霄宫交于曲掌门。” “我我一个人”万山犹豫的接过,畏畏缩缩的看着顾青辞,又见到顾青辞眸光一厉,缩了缩脖子。 “你这一路前来,难道还没有意识到这修真之路上的凶险么,你还想贪生怕死一辈子?”顾青辞说。 被顾青辞这么当头棒喝,万山羞红了脸,这一路上要不是三番四次的躲在别人身后,他恐怕早就死在了哪个荒郊野兽口里,人总不能一辈子都活在别人身后的,他也想像老祖这般无所畏惧。 他直了直背,努力让自己显得有胆气一点。“一定完成老祖的任务。” 万山直起背之后,人也显得精神不少,让顾青辞稍稍欣慰,不过到底知道万山是什么德行,也没指望他真的能不贪生怕死,交与几道灵符保他性命。 他不知道这个少年因为他的一句话而咬定再也不借助外物,更没有想到这名少年日后会成长到一个完全认不出来的模样,不过都是后话。 九幽界是什么,死血为河,白骨为梁,人皮铺造的路面这里是北域最暗黑的地方,由狠毒,贪婪,狡猾各种负面能量聚集在一起。 顾瑾还记得从束戈的记忆里看见的各种欺凌,诈骗你不要期望能在这里找到信任,找到希望,只能不停的沉沦。 九幽没有光,最亮的地方是镶满夜明珠的九幽宫,低魔最向往的地方。 大抵是吞噬过束戈的记忆的缘故,连带着顾瑾身上的气息也变得狠戾起来,而在度牧城吸收够了足够的煞气之后的他,踏进九幽之时那些低魔都不敢直视。 岐罗跟在后面夸耀道:“您是天生的尊者,只有您能带领魔道走上至高的荣光。” 顾瑾嘲讽的看了他一眼,不知是那魔神束戈洗脑太成功,还是这个魔道长老自己脑补的太厉害,真当他会像他一样做那些丧心病狂的事情吗。就连束戈,也根本不想统治所谓的魔界,束戈的想法只是毁灭而已。 “你也许该向我解释解释,傅家是怎么回事?”坐到那个象征九幽尊者的位置,顾瑾眯起眼睛看着岐罗,不怒自威。 “二十年前傅家真正的嫡子早就被我们掐死,我们将尊主与之替换然后送入云霄宫。”岐罗语气轻描淡写,就好像说着一件完全不相干的事情一般。 “吴掌柜带了一群人闯入傅宅中,将上下百人灭口,而你,是唯一的活口。”结合宿夭说过的那一句悖论。 魔修怎么会留下活口,更别说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婴儿,傅家早就满门灭口了,他自然也就不是傅瑜。 “这么说,你之前在骗我。”顾瑾侧着脸,眸光幽深又低沉。“北越真人会经过北越城是巧合还是你们早已熟知,您们不仅算计北越真人,连着我师尊也算计进去了。” “成大事者,必然是有人牺牲的。”岐罗没有否认顾瑾的话。 顾瑾眸中骤冷,将这一连串的事情联合起来,心中骤然得到一个结论。他狠狠的揪起岐罗胸前衣领,狠厉的问:“云霄宫有你们的人,叶盏是你们投的毒,我与师尊下山的消息也是那人传出来的,说,那个人是谁?” 顾瑾的气势太甚,让岐罗有了危及性命的感觉,可是表面上还勉强维护着魔界长老的身份,温言对顾瑾说:“尊主您先放开,容臣慢慢道来。” “我为何要放开。”顾瑾嘴角勾起一抹邪笑,将岐罗拎起。“魔修都是什么脾气,我今日便是让你死在这九幽宫也不会有任何人有异议吧。” 岐罗不仅没有害怕,脸上反而绽放出惊喜的笑容。“不愧是尊主,臣愿臣服。” 顾瑾嫌恶的将他丢在地板上。“说,那个人是谁?” “我们魔界的一位隐藏长老,我也不知晓他的真实身份,这位隐藏长老许诺,待得尊主举行继任仪式,他必会为尊主献上一份大礼。” 大礼,顾瑾眯起眼睛,岐罗说的大礼,可不会是什么好东西。他厌倦对着岐罗说:“滚吧。” “那臣便退下了。”岐罗俯身行礼,退出九幽宫。 终于留了一片清净,顾瑾闭上眼睛,刺向苏墨的一剑,师尊离去的画面,不断在眼前重现,师尊不会原谅他,哪怕苏墨只是一个路人,师尊都不会原谅他,而苏墨是太虚宗宗主,是师尊的挚友。 以手掩面,却也怎么也掩不住眼中的灰暗。 又想起他亲手插/进师尊身体的一剑,他心脏也猛地收缩,脸色变的格外难看。 师尊之前身体那般虚弱,虽不知因为什么缘故恢复了修为,可与他交手之景来看,修为并未完全恢复,也只是还原到了元婴期而已,如果师尊暗伤未愈,再受他一剑,现在情况一定不太好。依着师尊的性格,他一定会无所顾忌的去阴煞海取药,阴煞海那个地方,有着各种有利条件的魔修也不敢硬闯,他不能让师尊一人闯入阴煞海。 他慌张的将守在门外的侍女喊进来。“来人,来人。” 侍女惶恐的走进来,摸不透新主子的脾气。“尊主,您有什么吩咐。” “替我将所有与阴煞海有关的古籍异志都找来。”顾瑾说。 “是。”侍女松了一口气应下。 幽蓝的海洋之中漂浮着各种异种,就连看起来很普通的一株植物,也会在无人注意的时候伸出触手将周围的鱼虾吞噬至茎叶之中。 阴煞海之所以让很多修士望而生畏,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因为它太靠近北域最神秘的禁地虚妄之地。虚妄之地到底有什么力量,谁也不知道,但是它带来的改变,只看阴煞海之中奇奇怪怪的物种就知道了。 顾青辞站在一块礁石之上,神识向海底探去,直至他现在能达到的极限依旧没有深入海底。 果然如此,还是与原来前来此处之时一样,望着无边无际的阴煞海,顾青辞开始掐符捏阵,阴煞海不是指这表面上的海,而是从海中的暗洞进去的空间,他曾在这里探过秘,但也没进去阴煞海里面的空间,若要进去,还得准备完全才是。 “哪里来的小修士,这细皮嫩/肉的” 顾青辞才收起避水符,身后就跳出一群贼眉鼠眼,嬉嬉笑笑的魔修,为首的那个魔修虽然长相平平,可是眉目中流露出一丝猥-亵的邪意。 “小修士,前面可不是什么好去处哦,要不要陪爷们玩一会,让爷们爽了嗯,把你带出去啊哈哈”几个魔修对视一眼大笑起来。 只需一眼,顾青辞便清楚这些人打的什么主意,他不禁大怒,一挥衣袖将其中一个不知死活凑过来拉扯他衣袖的魔修拍死。 为首魔修似乎有些惊讶,可是明显不在乎被顾青辞打死的那个修士的死活,望着顾青辞的目光更加赤/裸。“是个有脾气的不过这里可是爷几个的地盘,可不管你是不是什么高阶修士。” 这些魔修大多金丹修为,不过那个为首的魔修倒是接近元婴期了。 顾青辞眉头一拧,不想与这些人废话,手中/出现数道冰刃分别朝着那些魔修的心脏刺去。 那些魔修没料到顾青辞脾气这么暴躁,皆是架出自己的法宝来抵御,可是他们实在是低估顾青辞的修为,错过了最好的躲闪时间,冰刃击中要害只剩一道惨叫。 唯有那个魔修头目早有准备,不仅躲了过去,还向顾青辞撒出一道银网。“美人儿,这些蠢货不识抬举,我跟他们不一样,会好好待你的。” 顾青辞脸色铁青,挥出一道冰刃发现无法切碎那道银网之后,立刻闪身离开了原地。他站的这块礁石并不大,为了躲开对面的法宝,他跃身跳上了另外一边的平地。 “别躲啊!”那个魔修跟着扑过来,迎接他的却是一根足有人形长度的冰锥,只见血肉在空中炸开,顷刻之间,那魔修便成了粉碎。 嗯?就这么死了,顾青辞有些意外,避开空中的秽/物,盯着那堆血肉看了好一会,又在周围补上一座符阵才放心的离开。 他拿出避水符贴于周身之上,然后潜入水中,在他完全沉入海中以后,礁石之上的血肉动了动,符阵爆发剧烈的光芒,将那一坨不明物体震住后失效,又过了许久,那些血肉开始慢慢组合重塑成一个完全不同的魔修。 那魔修伸出舌头舔/了舔手指,眼中颇有兴味,这个修士这么有味道,他要得到他。 海中是一片与大陆截然不同的画面,星星点点的光芒散布开来,在幽蓝的背景之下就像是星空一样浩瀚,但是这片海会让人窒息,蓝色浸染的世界之中除了顾青辞再也找不到活物。 顾青辞也不知道他到底找了多久,本来沿着同一个方向走但依然像是在原地转圈。 四周光芒的分布都重复了几次之后,顾青辞停了下来,方向果然不对,这个方向并不是他随意选取的,而是他原来看见暗洞的方向,如今看来,这海中的暗洞经常会变幻才是。 又观察了一番海中每点光芒分布的地方,顾青辞皱起了眉头,没有规律,没有任何规律,又选取几个方向试探一番还是无果。 他静下心来推算,阴煞海中就像有着阻碍一样屏蔽了天机,他也只能推算出一点点。 眼前猛地出现一道七彩的光芒,绚丽夺目,顾青辞用手半掩着眼睛,在缝隙之中看见一个青绿色的洞府,盛芒之后亮光渐渐变暗 顾青辞觉得那洞府出现的实在巧合,原想观察一番,可又见着它就要从蓝色幽幕中消失,顾青辞不得不朝着那方向走去。 那青绿色的洞府并不是蜃影,顾青辞犹豫了一下,朝着里面走去。 洞府之中是一片绿林,葱葱茏茏,鸟语花香,许多在外灭绝许久的灵宠在树下嬉戏,奇花异草随处可见。顾青辞心生警惕,那些外界修士能争破头的灵物半点都不敢碰。 如此走了许久,前方出现一阵剧烈的灵力波动,顾青辞感受了一下,确实是真实的灵力波动,前方有人打斗? 馥郁的浓香传到鼻间,一大/片艳/丽的花海映入眼前,繁花似锦 不对,这香味之中还有血腥味,顾青辞蹙了蹙眉,慢慢的朝着前面走去。 “去死吧”只见一个黑衣男子拿着一把滴血的大刀指向一个看不清身形的人。 那拿刀的男子一脸狰狞举着刀就要朝着地上的人砍去,倒在地上的人回头哀求的看向顾青辞,那人的模样模模糊糊,却又与顾瑾有几分重合。 顾青辞心中一窒,忍不住又向前走了几步,只见地上的人一滚,哪有什么重伤的样子,赤手空拳的与那个拿刀的男子朝着顾青辞袭来。 顾青辞从未松懈,一直提防着对方,一道冰幕从天而落,将两人挡在其外,避开两人的暗算之后,顾青辞袖中飞出几道冰刃,与两人缠斗在一起。 那两人一击未中,本想逃离,却不敌顾青辞,两三个回合便败了下来,被顾青辞斩杀。 顾青辞哼笑一声,果然有诈,可没等他走几步,又是一股浓郁的香味传来,他眼前一花,意识模糊起来,摇摇晃晃的倒下。 待到顾青辞晕过去以后,地上哪里还有什么黑衣男子和被砍的人,只有有着异香的花海。 花海之中走出先前那个企图染指顾青辞的魔修,嘴上挂着得逞的笑。 呐,真是警惕啊,连幻境也是这么逼真,画面里地上那个长的也挺俊朗的男子,莫非是这位修士的情郎不成。 魔修这样想着,又是一阵快意,他捏了捏自己平庸的脸,贼笑了一声,便幻化成了顾瑾的模样。 蹲下/身子从顾青辞的脸上划过,嘴角的笑意愈发掩饰不住,如果不是他在阴煞海中有这么个洞府幻境法宝,也骗不到这么高阶的修士啊。 他还从未见过长的这般好看的人,就跟画里出来的一样,淫/邪的目光将顾青辞的紧束的道袍扫视遍,最后朝着他的腰带扯去解了一半,不知想到什么,嘿嘿一笑,静静立于一旁不再动作。 第11章 .09 浅粉色的骨朵摇曳,层层的花海之中一身白衣若隐若现,禁欲的脸上渐渐染上了艳色,绯红的花瓣落在薄唇之上,让人浮想联翩。 眉目紧闭,微微蹙起,因着周遭迷/情的香味呼吸急促起来。 “嗯”一道压抑不住轻/喘声从他唇中溢出,清冷的声音勾上一点点撒娇的尾音,听的魔修神魂不守,正想上去扯开那碍事的衣服,却又见美人稍稍侧过身,骨节分明的手指动了动。 美人终于自己动了,魔修强行压下浴火,心中还是期待美人自亵的场景的。 那双白/皙的手缓缓抬起,落于胸口松了松衣襟,反而将先前被魔修扯开的缝隙拢上,冰凉的手覆上发烫的额头,直接遮住了半张脸,此后再也没有其他动作。 魔修气急,却也再也按捺不住心底的念头,俯下/身去采撷那诱/惑他已久的红唇 视线并不清晰,身上却一种奇异的束缚感,似乎在渴求什么,这种感觉让顾青辞很难受,影影绰绰之间,顾瑾的脸在眼前放大,就在鼻尖相对之时,识海之中一种针刺感让他不甚清晰的五感变得格外敏感。 不加思索的怒火涌上心头,手肘抵在“顾瑾”胸口将他掀开,顾青辞从花海之中站起,祭霜笛抵在“顾瑾”喉咙处,质问道:“你要做什么?” “顾瑾”的脸色很是古怪,看了他一眼就朝着反方向奔去。 很好,几天不见,居然还知道跑了。顾青辞扬起衣袂,四堵冰墙将“顾瑾”牢牢围住。 顾青辞正欲好好清理门户,筋脉之中却猛地窜出一道邪火,热度顺着纤细的脉络传至全身,他手腕微颤,皮肤之上不断上升的灼热温度让他冒出一个突兀的想法。 “你对我下/药!” 只见“顾瑾”不知想通了什么,露出一个淫/邪的笑容。“一点助情的玩意而已,难道你不愿意和我行鱼/水之欢吗?” 他怎么敢!怎么敢对他用这种下作的东西,顾青辞额间青筋暴露,盛怒之下行至“顾瑾”面前,举起一掌拍向他胸前,这一掌没有留任何余力,直将“顾瑾”的身体都打散,变成了一团血肉。 挥之不去的恶心感让顾青辞来不及顾及“顾瑾”的死活就不假思索的瞬移至远方。 不对一道灵光闪过,先前因为药性和情绪影响的头脑突然清醒起来,刚才那人根本不是顾瑾,顾瑾的眼神永远是濡慕而小心翼翼,根本不可能有那么猥亵的神情。 他转身回到刚才那地方,却什么都没有,想象中的一滩烂泥也没有。 又跑了! 把刚才那一滩肉泥的场景与进入阴煞海之前被他打死的那个血肉横飞的魔修联系起来,不由得低骂了一声,想他修仙这么多年,这回差点就着人道了,那个魔修居然会用顾瑾的脸来骗他。 差一点被人迷=奸的事实让顾青辞情绪愈加躁动起来,鼻尖又传来一阵沉香。 血液以着顾青辞自己都意识不到的速度流动着,白/皙的脖颈之间已是掩不住的嫣红,心脏也因为药性的发作剧烈的跳动着。 嘭——嘭——嘭。 眼前之景又开始虚晃,他拭去额间的薄汗,紧/咬下唇,强忍住想要解开衣衫的冲动,口中反复念着道德经,手中飞快的掐诀。 他本就是冰木灵根,常年温度便低于常人,何时像现在这样过,一层薄冰覆直周身,不仅没有缓解,灵力的流动让筋脉之中的邪火更是四处乱窜。 嘭——嘭——嘭。 即使衣料与皮肤摩擦之间会带来一种奇异的酥/麻感,他却固执的攥紧手,不去碰自身上下任何部位。 “师尊!”熟悉的声音响起,一个黑衣男子落在顾青辞面前,浓烈的魔气让他一震。 顾青辞心下一慌,若还是那个魔修他努力瞪大眼睛,却瞧不清那俊朗的模样到底是真是假。 他来不及辨别,将祭霜笛挥出,跌跌撞撞朝着后面跑去,还没跑几步,脚下就一软,意识彻底陷入混沌之中,只记得落入一个熟悉而陌生的怀抱 顾瑾看着昏睡过去的师尊,有些满足又有些悲哀的亲了亲他的脸颊,用着灵力将师尊身上被肆/虐的痕迹消去,又出于私心,脖颈处还是刻意留下了几处吻痕。 将师尊道袍整理好,然后去溪边舀水。 他知道阴煞海中有不少无主的芥子洞府,也是因为发现了这个芥子洞府才找到师尊,没想到师尊会被人下/药,一想到他如果来迟一点,师尊会被人猥/亵便是一阵后怕,暗自发誓将那个下/药的贼人找出来,碎尸万段。 一些虚幻又淫/靡的场景在眼前炸开,那些画面断断续续,充满情/色与荒唐,连最后是如何失去意识都不得而知。 而这些记忆回笼,让顾青辞的脸变得愈发惨白。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一棵树下,衣袍之上毫无痕迹,只有酸痛的身体告诉他那些确实发生过,孽徒,他怎么敢!怎么敢做出这种事情。 骨节泛白,失望与愤怒让他全身都在发抖,手中祭霜笛一扬,面前的参天大树拔地而起,轰然倒地。 “师尊你醒了!”顾瑾手中拿着刚找到的灵果,惊喜的走过来。 回答他的只有顾青辞满是怒意的祭霜笛,他根本不与顾瑾多言,修长的身形闪至他旁边,毫不留情的朝着顾瑾出手。 师尊果然怒了,他心底一沉,将新鲜的灵果收起,迎上去。 顾瑾虽然没有武器,可是度牧城之后修为更胜顾青辞一筹,何况顾青辞的每个招式皆是过去教与顾瑾的,他被动的招架着顾青辞的攻击,口中还是忍不住说:“师尊你内伤未愈,应当好好调理。” “我不是你师尊。” 顾青辞眼中闪过一道冷光,若不是内伤未愈,又岂会让这个孽徒胡作非为。手下动作愈发凌厉起来,招招致命。 顾瑾有些无奈,根本不想与顾青辞正面敌对,袖中伸出一道青色的藤蔓将他的笛子夺来。 被顾瑾这么轻易的夺了武器的顾青辞恼怒起来,他是冰木灵根,自然也是会木系法术的,指尖凝聚起碧绿的光芒,一根同样的藤蔓飞出,抽打在顾瑾身上。 顾瑾已经是魔修,藤蔓上附着的也是魔气,两根藤蔓缠绕在一起,一根碧绿,一根墨绿。顾瑾故意勾绕着顾青辞的藤蔓,两道藤蔓紧密的缠绕起来,他眼底露出一丝笑意,师尊和他果然是天作之合。 顾青辞瞥见他那愉悦的神情,又想起之前被诱哄的行为,血气冲上头,收回藤蔓直接举掌拍去。 顾瑾稍稍躲了躲,借着顾青辞的力从背面搂住住他,反手握住他的手心。“师尊我错了,你别气了,你真要想杀我,等你伤势痊愈以后,我站着不动好不好。” 两人肌肤相贴,顾瑾呼出的热气喷洒在顾青辞颈边,难以自持的想到那些画面,悲凉在心底,顾青辞咬了咬下唇,冷冷道:“你杀了我吧。” 心中的恨意与怒火不断燃烧,却拿他丝毫办法都没有。 一双清冷的眸子缓缓闭上,顾青辞重复了一遍。“既然我杀不了你,那你杀了我吧。” 顾瑾心中黯然,被顾青辞的冷淡所伤,可看着他绝望的样子,却又忍不住怜惜。 他是得到了想要的,可是师尊不开心,他又如何开心的起来。他扳过顾青辞的头,狠狠的吻了上去。 不带情/欲的吻住师尊冰冷的唇,眼睛紧紧的盯着他的面部表情,不放过每一个细节,手指将他紧锁的眉头揉开,青涩而温柔的表达着自己的情意。 唇/舌相接的快/感让顾青辞一震,又因居然会在这种行为之中产生快/感而耻辱,他用力推开顾瑾,头也不回的朝前走去。 顾瑾是魔,名副其实的魔修。 顾青辞心里反复告诫着自己,情绪愈发复杂,只要看着他,就能想起苏墨魂飞魄散的场景,就能想起荒唐而屈辱的一夜。 顾青辞无法面对顾瑾,他将他从小养到大,他却杀害了他的挚友,甚至对着他有着恶心的欲/念。 顾瑾很快追了上来,将洗净的灵果递给他,说道:“芥子空间的灵气蕴养而成,有助于调养。” 顾青辞不想理他,如同没看见一样自顾自的朝前走。手却被顾瑾给拽住,将果子硬塞进手心。“你要是不吃,我就喂你了,你不会想我用我的方式喂你的。” 顾青辞瞪了他一眼,不情愿的接过,放入口中,入口即化,灵气化散开来,甘甘甜甜的。 顾瑾看见师尊吃下,心底松了一口气,直到做完他才想起,魔气会损害顾青辞的身体,幸好这个芥子空间有一种散灵果,能将他不经意侵入师尊身体的魔气给化散为灵气。 虽然顾青辞不搭理顾瑾,但是顾瑾一路之上都跟着他,若是遇见什么妖兽异物,顾瑾也会先出手消灭。但是两人困于芥子空间许久,始终找不到出路。 第11章 .09首次 之前顾青辞重伤之际,顾瑾几乎是寸步不离的守着他,待到他的情况不这么危急之后,顾瑾才敢稍稍松一口气,布下严密的结界以后在这小岛之上察看着。 这里很古怪,顾瑾完全感受不到灵气,只有若有若无的魔气稍纵即逝,若不是这稀薄的魔气,顾瑾体内魔气也恢复不了,反倒是没有灵气,会更加影响师尊的伤。 皱着眉头绕着这小岛走了一圈,无边无际的海洋完全看不见尽头,没有太阳,也没有光,天空压的很低,永远是深蓝的颜色。 粗略的了解一下岛上的情况以后顾瑾便回到了顾青辞身边。依旧如往日一样将灵果喂入他唇中,然后给他传入魔气,用转换而来的灵气慢慢调理他的经脉。 他将顾青辞抱去怀中,用体温温暖他的身体,温言细语道:“师尊,我真的好喜欢你,喜欢你握剑的模样,喜欢你训斥人的模样,如果你不醒来,你就要陪着我在这里待一辈子了,只有我们两个” 说到这,他愣了愣,将顾青辞搂紧了一点。“只有我们两个人才好,不会有人觊觎你,你也不会分神去关注别人了。我讨厌你看别人看那么认真,不管是那个北越也好,还是苏墨也好,你永远会特别的关注他们,我真的很不喜欢。”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杀了苏墨吗,苏墨可以和你这么亲密,我却不能,我好嫉妒,为什么你眼中一直没有我。”顾瑾低声说,语气越来悲伤,转而突然变得轻快起来。“现在好了,再也没有其他人了,你永远是我的了。” 他低头吻上顾青辞的唇,虽然对方的唇冰冰凉凉的,也毫无反应,他没有注意到,顾青辞的睫毛颤了颤。 其实这段时间顾青辞一直是有意识的,被海风吹打,被顾瑾抱走,顾瑾魔气耗尽倒在他的身上,他都知道,但是他睁不开眼睛。 那黑洞的力量很厉害,将他经脉尽损,五脏六腑都受了重伤,他都觉得他真的活不下来了,可是顾瑾却那么认真的想救他。 他终于知道顾瑾杀害苏墨的原因,可是又那么可笑,苏墨还是因他而死。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多么卑鄙的爱。 情绪在顾瑾的温柔与卑劣里面起伏,郁结在心,忍不住低咳了起来。 顾瑾见了顾青辞的反应,有些惊喜,慢慢的拍着他的后背为他顺气,师尊有反应了,那想必也快醒过来了。 让他失望的是,顾青辞依旧双眸紧闭,一阵咳嗽便没有其他反应了。 大约是又过了一日吧,顾瑾算不清时间,但是看见海里的异物又爬了上来。 他本来不以为意,可是突然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气势,不是魔气或者灵气,而是另外一种他从未接触过的力量。 一根黑色细绒的触手很快就拍上了顾瑾的结界,让整个结界一震,开始摇晃起来。 顾瑾一回头,一只巨大的和黑蜘蛛形状类似的异物趴在左边结界上,白色空洞的瞳孔直直的盯着顾瑾,顾瑾看出了这个异物的意思,它要吃他。 岛上想吃掉顾瑾和顾青辞的异物可不少,之前一些没有威胁的小东西都被顾瑾烧死了,这些异物大多没什么攻击力,顾瑾也不怎么放在眼里,但是这只黑蜘蛛不一样,身上的气势几乎与元婴修为的顾瑾不相上下,有着王者的气息。 结界快破碎了。顾瑾不加思索的抱起顾青辞,从原来的结界里跳出去,赶在那蜘蛛伸出触手之前,将顾青辞放在他以前找到的一个不易被发现的洞岩里,布置好新的结界,才转身面向那个黑蜘蛛。 那黑蜘蛛正是异物之中的领袖,顾瑾与之足足从潮起打到潮落,顾瑾应付的越来越吃力,打伤那黑蜘蛛的几只触手时,顾瑾已经没有魔气了,他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没想到那黑蜘蛛触手受伤以后突然就放弃了顾瑾,一瘸一拐的爬进了海里。 顾瑾松了口气,回到藏住顾青辞的岩洞之中,却骤然发现顾青辞的身影不见了。 难道那个黑蜘蛛有其他帮手顾瑾心中一沉,可是结界还在哪里,没有损坏的痕迹。 那就是师尊醒了,自己离开了 有些无力的靠在岩石之上,师尊还是那样讨厌他。 可是师尊根本没有灵气,这样一想,顾瑾振作起来,站起身朝外找去。 “你去哪?”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顾瑾全身一震,回过头,顾青辞在他背后淡淡的看着他。 “师尊你没走!”顾瑾欣喜若狂的转过身抱住顾青辞。 顾青辞推开他,冷淡的说:“这巴掌大的地方我能去哪。” 原来师尊只是去看四周的环境了。 没走就好。顾瑾开心笑了笑。 顾青辞看见顾瑾一脸傻样,别过头。 “师尊你是不是原谅我了。”意识到顾青辞与他主动说话,顾瑾欣喜的问。 顾青辞看都不看他一眼。“我没有修为。” 顾瑾的笑意凝固在脸上,师尊的意思他没有修为,只能让他带他出去,所以才留在他身边。 僵硬的收起笑容,还是尽量用着轻快的语气说:“师尊还是离不开我啊。” 顾青辞没有言语,洁白如玉的脖颈在阴沉的背景里格外显眼。 顾瑾眼底暗了暗,从背后环住他,在他耳边说:“师尊这么光明正大的利用我,是不是要付出一点什么呢。” 顾青辞感受着身后人的温度,闭了闭眼,厌恶的说:“滚开。” 顾瑾眯了眯眼,将顾青辞扯到面对他的姿势,强势的吻住那张薄唇。 血腥味散开,顾青辞这次直接咬破了顾瑾的下唇。 “我很讨厌。” 顾瑾看着怀中人那双清冷的眸子,毫无波澜的脸庞,悲哀的问:“你这么讨厌我吗?” “你的喜欢,不过是做这种肮脏的事而已。”顾青辞嗤笑道。 顾瑾放开了顾青辞,不再对他动手动脚。 始终没办法,接受师尊厌恶的神情,就算师尊依旧那么冷淡,也比讨厌他要好。 顾青辞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 “这里是阴煞岛,等到这里有月光的时候,会退潮出现一座桥梁,也许那座桥能离开这个地方。” “师尊来过这里?”顾瑾问。 “不别人告诉我的。”顾青辞说。 “凌云我跟你讲,我前些日子去了个好奇怪的地方,就是传闻中的阴煞海,那里的海是黑色的,海中有好多怪物。” “你一个人去的吗?” “当然不是,有无常,要不是无常,我都出不来。” “没有无常难道你敢乱跑。” “凌云你是不是忘记我祭魔曲的厉害了!” “你们怎么出来的?” “等到月光出来的时候,会有出去的桥的,我在出去之前,在海边一块礁石之上写下了我和无常的名字,你以后要是能去那个地方,也写下你的名字,日后别人看到了,没准会以为我们是大能呢。” 顾青辞醒后,便知道这里就是清酒说的那个地方了,他去海边找到了那块礁石,只不过早就在海水的侵蚀下糊成一团,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丘字。 “师尊你怎么了”顾瑾发现顾青辞神色不对,眼中像是哀伤的样子。 “没怎么。”顾青辞掩去情绪,走开两步。 顾瑾将顾青辞见师尊这般模样,心中突然有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 师尊心中有其他人那个人很重要很重要 顾瑾脸色一沉想不出那人是谁,可联系顾青辞身边的人,也只有北越真人能引起师尊的情绪波动师尊难道喜欢北越不,他不允许! 想起曲掌门说过,北越真人和师尊情同手足,和师尊有着不一样的情分,平日里师尊也对北越真人宠爱有加,再想到他是被北越真人带回云霄宫,却是师尊收了他为徒 怀疑的细节越来越多,顾瑾将手藏入衣袖之中,不让顾青辞发觉上面厚重的魔气。 如果师尊真的另有喜欢的人,他一定会杀了那个人,北越真人也好,其他人也罢眼中的血红深的几乎要溢出,顾瑾的执念也愈发偏执。 “三日过后便是月光出来之时了。”顾青辞观察天空许久,最后得出结论。 “是吗?”顾瑾故作愉悦的回答道,心中想的却是等找到引魂枝,就将顾青辞带回九幽宫,到时候谁也别想看见他,师尊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顾青辞没有发现顾瑾的不对,自顾自的打坐恢复伤势。 顾瑾见了,走过去为他输送魔气。 “不用麻烦你了。”顾青辞拒绝着,靠魔气恢复修为像什么样子。 “谁也不知道三日后会不会有意外,你多恢复一点,我们把握也大一点。”顾瑾劝哄着,将灵果送入顾青辞口中。 第58章 城 中殿里的剪纸已经全部被人撤下,取而代之的是各式各样的红色摇铃与编织的绳结。 顾青辞被顾瑾一路扯到殿中,看着满目红色好不讽刺。他拽了拽顾瑾的手,说道:“你该把曲无极他们放了。” 顾瑾听到顾青辞提云霄宫,脸色一沉。“师尊,我会言出必行的,可是不是现在。” “言出必行,那你现在就该履行承诺。”顾青辞紧盯着顾瑾道。 “师尊,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的处境吗,云霄宫在我手里,太虚宗没了掌门群龙无首,不管做什么,没有人可以阻止我,也没有人可以命令我。” 顾瑾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手中微微用力,将顾青辞拽入怀里。 “一刻值千金,师尊,我们应该好好享受,而不是探讨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 顾青辞偏过头,冷声道:“你答应过我不与修真者为敌的。” “呵!”空气顿时凝结起来,顾瑾只是冷笑了一声,伸出手将顾青辞的发冠取下,手指在青丝之间穿梭,顺势滑到顾青辞的后腰处,轻轻的揉/捏着他的脊骨。“既然你都说出这句话了,顾青辞,你为何不敢看着我,嗯?” 顾青辞仰起头,脸上有顾瑾在他身上作乱的隐忍,墨发散乱,配上从来不曾穿过的黑红锦袍,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顾瑾,我不欠你的。”他如是说。 “对啊,我也不欠你。”顾瑾漫不经心的放开顾青辞,将自己的发冠取下,把衣襟松了松,锦袍半解露出里面白色的底衣。 “顾瑾,你不能这样逃避,我们应该好好聊聊。”从顾瑾精瘦的身材上收回目光,顾青辞拧着眉焦躁的说。 顾瑾背对着他在木凳上坐下,把/玩着桌上精致的瓷杯,他懒洋洋的说着:“顾青辞,逃避的是你,你现在是我的主君,是我的妻,或者换个词,你是我的阶-下-囚。” “你!”这无疑是最刺激顾青辞的一句话,更何况顾瑾还用了重音,顾青辞双手紧握,青筋暴露。 怒火涌上心头,顾青辞空手击向顾瑾,没有用丝毫灵力,只是发泄心中之火而已。 顾瑾有些诧异,师尊应当是被气晕了才会做出这种举动,他斜了斜身子躲开,转身擒住他的手,又见他右腿踹了过来,顾瑾有些无奈,没有回击,只是避开他毫无章法的乱踢。 而后顾青辞仿佛反应过来了,招式渐渐迅猛起来,只是他肩胛骨伤未愈,每每出手都绵/软无力,顾瑾不想伤他,又怕他撞上殿中的柜子椅木,处处都是手下留情。 顾瑾躲闪着,一不小心撞上了床栏,后面退无可退,他就着床栏旋转了一圈,顾青辞出手却没有丝毫放慢。 顾瑾一躲倒在了床/上,他灵机一动,伸手把顾青辞一拉,然后环着他的腰,促狭的笑着:“师尊这是投怀送抱吗?” 顾青辞也不曾想过这般情景,脸上僵了僵,就要从顾瑾怀中挣脱开。却听见细细的脚步声,有侍女在珠帘外喊着:“魔尊大人,音儿她们的酒酿好了,是否要送进来。” 顾瑾看着身上的顾青辞,好心情的扬声道:“进来吧。” 顾青辞睁大眼睛,慌张的想将顾瑾的手掰开,却被顾瑾死死的压制住,顾瑾看着顾青辞慌乱的样子,捉弄了他好久,才在壹木踏进寝殿之前放过他。 壹木远远的虽然没看清,可是还是看见了两人交缠的身影,而且刚才魔尊的回复那么慢,她再迟钝也想到发生了什么。 她端着酒在桌上摆放好,无意间瞥见床边正在拉扯衣衫的顾青辞,和毫不顾忌外人肆无忌惮的躺在床/上的顾瑾,顾瑾胸口衣襟的皱褶还在,壹木飞快的收回目光,又想到刚才看到的姿势,似乎是主君在上,魔尊在下,原来主君也很主动的。 她红了红脸,想不到千挑万挑正好挑了两位主子妖精打架的时候前来,幸好两位主上没发怒,她利落的摆好酒壶酒杯后行礼慌张的退出,半分也不敢多留。 打架是真的,不过不是妖精打架。 顾瑾慵懒的朝着壹木的背影喊道:“出去之后不要再进来了,让门外的侍女都后退。” 壹木没有回头,顾瑾却一点都不担心她没听见。 顾瑾从床/上一跃而起,走到木桌边闻了闻壹木送进来的酒,很香,也很浓,不知道师尊会不会醉。 他拿出两个白瓷酒杯倒满,走到顾青辞身边将其中一个递给他。 “做什么?”刚才一时头脑发热过去,顾青辞冷淡的问道。 “洞房花烛夜,这自然是交杯酒。”顾瑾拉起他的手将其中一个酒杯塞入他的五指之中。 顾青辞看了顾瑾一眼,握住酒杯的手指慢慢张开,精致的白瓷酒杯从他手中滑下,摔落 顾瑾眼疾手快的接住,眼底一片阴沉。“你喝不喝!” 顾青辞不回答,闭目养神。 “好,很好。”顾瑾被气笑,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然后一把拉住顾青辞。 顾青辞只觉唇上一热,他立刻反应过来顾瑾要做什么,咬住下唇不让顾瑾侵入,注意力在唇齿之间,一时不防被顾瑾给推到床沿。 顾瑾知道上面不行,转而去拉扯他的衣袍,轻而易举的将腰带解开,外袍松松散散的挂在顾青辞的肩上。顾青辞忍不住斥责,唇齿被顾瑾给撬开,香甜的酒液灌入他的唇中,一些酒液从唇角溢出然后顺着脖颈流下,浸/湿/了白色的亵/衣。 顾瑾的手在顾青辞脖颈之上玩弄着,抚摸着他的喉结,顾青辞没忍住,将那些酒液尽数吞了下去,喉间因为这些酒火辣辣的,可在熟悉的刺激下眼前突然浮现很多凌/乱的场景。 顾瑾霸道的纠缠着顾青辞的唇/舌,看着他有些迷离的眼神,稍稍放开他,将另外一杯酒灌入他的唇/间,顾青辞无意识的咽下,眼眸无辜的看着他。 顾瑾眯起眼睛,知道师尊现在想的肯定不是他。 “你在想什么?”蛊惑性的问道。 “北越”很轻很轻的两个字从顾青辞唇中飘出。 顾瑾脸色顿时变得铁青,将手中的瓷杯丢于一边,然后把顾青辞粗暴的拽到床/上去。 顾青辞没有醉,只是两杯酒又怎么会醉呢,他可是千杯不醉的。 突然看见了很多想不起来的画面,譬如北越雪曾经向他告白,譬如清酒对北越雪的宠溺。 有些逃避了很久的记忆想起来,当初北越雪救他们,其中更多的原因是因为倾慕他这个师兄,而清酒喜欢北越雪,才会为了北越雪做出那样的事情。 这些记忆虚虚实实的在脑海里旋转,不真实,但是身体也跟着飘起,看不清顾瑾的脸。 其实他是喜欢顾瑾的,这点他可以确定。虽然习惯性的把顾瑾当成一个孩子,毕竟,这是他徒弟啊,谁会接受的了被自己的徒弟压在身下。 他想过将引魂枝交给曲无极,将叶盏救醒,再去找那个人,拿回苏墨的元婴,最后回阴煞海,等着顾瑾醒来可是他没想到那个人会对云霄宫动手,也没想到顾瑾会提前醒来 其实算错的,还是莲丘的死,如果莲丘的死不再影响他,他现在早就恢复了修为。 而且,他拿顾瑾的命当赌注本来就是错的。 顾青辞居然敢想着其他人。 顾瑾恼怒的红色的床幔扯下,而顾青辞却反常的乖巧的躺在他的身下,任他解/衣脱鞋,眼角有着一抹别样的艳/丽,双颊酡/红。 顾瑾简直要怒火中烧,顾青辞这副样子,难道以为他是那个北越雪吗! 理智被愤怒所掩盖,顾瑾凶狠的扯开顾青辞的衣物,亵/衣在他手下化为碎片,顾青辞瑟缩一下,委屈的看着顾瑾。 顾瑾都要气笑了,看着师尊迷蒙的眼神没有半分怜惜的拽住他的长发。“看着我,我是谁?” 顾青辞没回答,撑起身子手臂环绕住他。 师尊在主动解他衣。 顾瑾有些不敢置信顾青辞的动作,恍神间,长袍已经被顾青辞给脱下,纤细的手指勾弄着顾瑾的白色的亵/衣,顾瑾来不及阻止,胸膛便暴露在空气之中。 师尊的手指在他心脏旁边滑动,顾瑾听见一声师尊的口中发出一声叹息。 “顾瑾小瑾” 顾青辞不曾这么叫过他。 原本的愤怒一时被浇灭,心里五感交杂,再看着顾青辞那副晕乎乎的样子,终于发现了不对劲,顾青辞这肯定是喝醉了。 顾青辞还在他怀中,手指不安分的他身上滑动。 他知道顾青辞嗜酒,在云霄宫的时候掌门还会私下给顾青辞送酒,只是他几乎没见过顾青辞喝酒的模样,他还专门让侍女准备了多少酒,却怎么也想不到顾青辞的酒量这么浅,两杯就这样了。 可不管怎么说,顾青辞口中刚才念着北越雪的名字,必然是想到了北越雪,敢在他面前想别人,怎么能不惩罚。顾瑾眯起眼睛,看着顾青辞主动勾住他的长/腿,眼底暗沉。 这是你主动送上来的,正好是良宵。 红烛账暖,一夜颠倒。 顾青辞身着白色亵/衣坐于床榻里面,旁边是呼吸均匀的顾瑾。 他这人虽然酒量不好,可是酒意来的快去的也快,偏偏昨夜顾瑾在他每每快清醒之际又灌入大量酒,才会一夜昏聩,失态的那般厉害。 这辈子没逃避过几件事,逃避那几件也是无法挽回之事,可昨夜那般浪/态,他根本不想承认是他自己。酒后之事他记得清楚,顾瑾诱哄他喊了几声夫君都能数的出来。他揉着头,从未如此痛恨自己的好记性。 魔头,顾青辞看着顾瑾,在心底骂道。 “别装了,难道你还不承认你做的那些事吗?”顾青辞哑着嗓子对着顾瑾说。 顾瑾睁开眼睛,果然满目清明。 “我以为你身子不爽还会休息一会。”顾瑾说。 “你以为我是女人吗。”顾青辞冷笑着将他推了起来,拿着床边侍女叠好的衣物穿戴着。 “你身子好了?”顾瑾沉声道。 “恩。”顾青辞刚要应下,突然觉得顾瑾语气不对,转头看向顾瑾有深意的目光眉头一拧。还没来得及说话果然被顾瑾一拉,还没系上腰带的衣袍从肩上滑落,整个人倒在顾瑾身上。 顾青辞大惊。“你还要来?” 顾瑾眸光闪了闪,按住顾青辞的头吻了上去,唇/舌相交几乎要把顾青辞整个人给吞噬了一般,直将顾青辞的红唇都啃咬的肿起才作罢。 顾青辞立起身子,将衣衫穿好,轻轻浅浅的提醒道:“你该放了云霄宫的人了。” 顾瑾嗤笑。“我说师尊你为什么今日这般老实,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呢,师尊给自己贴的身份倒不错,你这是想当我的男宠,我随意蹂/躏之后,你就可以提要求了。” “你”顾青辞大怒,怒视着顾瑾大骂。“这本是你的承诺,该你兑现诺言了而已。” 顾瑾直起背,手指轻佻的勾住顾青辞的下巴,一双桃花眼里闪着红光。“如你所愿,我不仅放了他们,我还带你回云霄宫。” 第59章 城 在老夫人寿辰发生的事情被顾府的守口如瓶,因着一位少爷一位小姐身体的缘故,这件事最后不了了之,又听说顾四小姐性格大变,性情温柔了不少,顾五少爷养了几天也恢复了正常,哪里还有原来的痴傻。 等顾锦书回想起他刚穿来的时候的顾锦画说的话,想着八成是顾锦画为了陷害他,还好他反音快跟着跳了下去,他装傻的几天也弄清楚他和顾锦棋还有顾锦言的关系。 知道顾锦画也失忆的时候他是心还突地一下,想着难道这个四姐还和他一样被人穿了,后来又打听到四姐确实性情大变,虽然确定了同时穿越者但是毕竟柳姨娘和他现在的母亲关系紧张,顾府的形势注定这他们几个难以齐心便也没有相认的必要了。 他和一般的穿越者比起来的也许略有优势,顾府的状况他当时留着坑没有写出来,但是现在的样子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不清楚后来发生了什么让整个顾府走向颓败,也许那个风华绝代的三哥是原因之一吧,他只要将来在夺嫡的时候不要选错派系,争取让三哥活下来,也许后来的一系列都不会发生。 想着他又揉了揉头,他当时写用的是永宁皇帝登基后的名字凤屿,但是那是主役攻改过名字的,所以他现在不知道那个皇子才是主役攻啊!心好累剧情完全没有用处肿么办在线等。 顾锦书还在浑浑噩噩的想着,他的大丫鬟玉堂进来了。端着一盘刚洗净的葡萄,对他说:“少爷在想什么呢,莫不是担心府试。” 顾锦书一脸茫然看向玉堂。玉堂轻笑,剥了个葡萄塞进他嘴里。“少爷是忘了吧,再有两个月就是你的府试了,夫人还等着你考个童生回来的呢。” 顾锦书顿时变了脸,两个月,童生是什么鬼他什么都不知道啊。 玉堂以为他担心,又宽慰道:“少爷也莫慌,少爷从小就聪颖,区区府试自然不在话下,这可是皇上赏给老爷的葡萄,独少爷和四小姐有呢。” 看着玉堂献宝一样放在面前的紫葡萄,顾锦书反而不怎么理会,他现在脑子里什么都没有,要想考过府试还不得努力,吩咐玉堂将书和笔墨纸砚拿来。 玉堂见他如此好学便去寻来,道:“依少爷的勤奋,想来与三少爷也是不差的。今年三少爷与少爷高中,府上又能添两件喜事。” 三哥也要考试,该是春闱吧,那顾锦言今年肯定要开始入朝堂了。又看了看自己肥肥的小手,心中抑郁。 玉堂在旁边研墨,他翻了翻玉堂拿来的书,兵法,束子,虽然和现代的论语什么的略有不同,但却也有相同之处,有着他自己夫子的一些重点标注,凭着他成年人的记忆二个月熟读背下来倒不是特别难。 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把玉堂遣了出去,一个人在房里读起书来。 那日顾锦言看过顾锦画后就径直回了房间,对长辈不闻不问的态度让顾老夫人恼了,她又素来不喜欢这个孙子,柳姨娘和原来的顾锦画也没少在顾老妇人面前上眼药子,顾老夫人一时拎不清又把他唤到她的梅园去。 顾老夫人坐在堂中一脸阴沉,柳姨娘正伏低做小的给她捶腰,却没见着顾锦画。 不待他请安,老夫人就阴阳怪气的说:“听说平阳候老夫人身体微恙,不知道锦言可曾去侍疾,平阳候府到底没什么亲近的长辈,锦言可要万事注意,免得失了分寸,平日里不如多向你二哥学学。” 一边跪着的秋霖简直气笑了,又是指责少爷没教养又是说平阳候老夫人身体不好的,也亏的这个老太太说的出来。再说,那个所谓的二少爷,整日虚伪的样子,哪里有少爷好了。 请过安,顾锦言面无表情道:“外祖母虽年纪大了,但身子还算健朗,不知道老夫人听了哪个下人的谣言,依锦言看,此等多舌之人应当好好教训,锦言自知为人处世不如二哥般机敏,只是春闱在即,锦言整日在书房里,确实少了见识了。” 一个外祖母一个老夫人可见亲疏了,自从搬离了顾府,顾锦言的称呼就一直让顾老夫人气个半死。 顾老夫人脸色青了又白,她身边的柳姨娘脸色也不好看,顾锦棋原来在书院曾让院长训之“此子无大才,需勤学稳进”。当时柳姨娘和顾老夫人都不以为意,还觉得那个夫子是庸才,谁知道三年前的春闱顾锦棋真的没中,顾相虽没有失望,嘱咐着顾锦棋好好学,但是这一直是顾老夫人和柳姨娘心中的一根刺。 顾老夫人被顾锦言的话一堵,反而什么也说不出来了,柳姨娘虽然开始脸色不好看,但是想着顾相宠爱棋儿,昨日又带着棋儿去扬州处理些事情,带着棋儿,自然是为棋儿的将来铺路,就算有平阳候府,难道棋儿还差了哪里去不成。 顾老夫人看着顾锦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只觉晦气,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准备让顾锦言下去时又听顾锦言道:“前几日平阳候府已经遣人来信,锦言明日便要离去,若是老夫人有重要事情可遣人到平阳候府告知锦言。” 顾老夫人又是一噎。忍不住喊道:“锦言啊,莫非是嫌弃祖母年纪大了,不愿意多陪祖母几日。” 眼见着要用帕子去抹眼睛了,柳姨娘又接话道:“母亲别急,锦言是个好的,怎么会不念着您呢,想是要回去温书呢!” 秋霖低着头翻了翻白眼,这两个不省心的又要打少爷的注意了。 顾老夫人哭着道:“哪里不可以温书,府里的书还少了吗,再不得把锦言的书取来,自家府里还有什么不放心,难道还有谁要害了你不成。” 顾锦言笑了。 “锦言若真留府里,老爷才要不高兴呢,老夫人和姨娘的心锦言记着,若是能高中来日自然好好的谢过老夫人和姨娘,今日时辰也不早了,老夫人怕也乏了,锦言先告退了。” 见着顾锦言走了柳姨娘暗暗记恨,她还想着偷偷把顾锦言的书弄来给锦棋看看有没有什么春闱的消息呢,听说顾锦言的老师是平阳候专门请的,在京城很有名。 “少爷,你说他们又想干嘛啊?”秋霖嘟嚷着。 “最多也只是让我上不了场而已。”顾锦言毫不在意的说。 又问:“东西收拾好了,可有什么遗漏的?” 秋霖挺了挺胸:“哪能啊,我办事少爷你还不放心吗?一点都没落下。” 顾锦言本就没有带多少东西来顾府,也不过是随口一问而已。 “顾老爷带着二少爷去扬州了,少爷你说老爷这是什么意思?”秋霖作为顾锦言的贴身小厮,对于小道消息的掌握可谓灵通。 “扬州有老爷的产业,而且”顾锦言微微沉吟。“老爷应当是让二哥见一位故交。” 扬州知府柳清泉,此人他有所耳闻,是顾相的门生,早年因和右相常明卿的意见不合被外任一个小知县,但此人颇有才华,如今已是知府了,他大约猜到顾相的想法了。 才是初春,入了夜,一片寂静里偶尔有着河水的流淌声。 本是众人沉睡之时,却有一人猛地从床上坐起,脸上满是惊恐。 粗重的喘气声在黑暗里格外突兀,透过莹莹的月光,床上的人惨白着脸。 顾锦棋盯着面前的木屋,眉头紧蹙,借着少许的月光,他勉强能看清他现在的地方,不是那个充斥着血腥和黑暗的密牢。 他是被凌迟死的,一百三十七刀。 看着毫无伤痕的手,顾锦棋只觉得诡异。 他披了上衣走到窗前,不远处的那条河,像极了秦川河,他还记得当年父亲将他带到扬州,他仕途的开始。 唇边不自觉溢出嘲讽,那时的自己,多蠢,不知道凭借着什么非要和顾锦言争个高下。。 他聪慧的庶妹,凭着好算计让顾锦琴难产而亡。后来又布局把顾锦言毒死,说起来,还有他的手脚,结果发现那人和顾锦言的不伦之恋,被关起来,又知道顾锦画自作聪明的进了宫里。临死前他看见了同样被关进来的五弟。 到最后,顾家子女,竟无一善终。 可悲可笑啊! 父亲前世那般宠爱他,但最后把顾家交给了顾锦言,他却始终认为,顾锦言欠他的。 嫡庶嫡庶,顾锦言还是要压他一头的。 是他看不清。 第60章 城 作为凌云山的大弟子,承景的住处很宽敞,但东西却很少。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外,就只剩下窗台上那盆已经枯萎的花。 云容帮承景把床铺铺好,转而说道,“师兄早些歇息吧!我今天守在门外就好。” 承景皱着眉很不高兴的样子,云容倒也明白,只是他不懂承景怎么突然这么执着于一个才见一次面的陌生人,这很奇怪不是吗? 云容不忍心看他一个人生气,缓声安慰道,“师弟睡相不太好,怕跟师兄一起入眠会扰了师兄的清梦,后天便是排名战了,师兄理应养精蓄锐才是。” “他们也配?”承景冷哼一声。 承景的势力云容是清楚的,神剑宗虽然有几个修为在他之上的弟子,但云容一直相信真的实打实地拼起来,他们未必是承景的对手。 云容有些为难,其实能跟承景同榻而眠简直是不可多得的好事,但是睡觉总不可能和衣蒙面吧?身上未愈合的伤疤尚可用香草掩盖血腥味,可脸上的刀疤颇有些恐怖,他实在不想让承景看见这样的自己。 “即便如此,排名战之后我们便要下山了,接下来路途遥远,舟车劳累,师兄也应该趁现在好好放松一下,师弟先行告辞了。”云容匆匆忙忙说了告辞,转身便要走,结果被承景一把抓住了手腕。 “你留下。”承景的话更像是命令,云容对上他深邃的眸子只觉心神不宁。 “不,这不太好。”他有些慌。 承景冷冷地盯着他的眼睛,“为什么不好?你有什么秘密需要躲躲闪闪,我对你还不够好,不够让你信任我吗?” 云容低着头,“师兄待我很好,就算师兄对我并非真心,我也都是信任师兄的。” 承景抓着他的手腕又紧了紧,“那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因为” 云容从未与承景如此近距离地对视过,他的心跳都有些不听使唤,承景的眼中带着探究和决不罢休的坚持,与往常那副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烦躁模样相差甚远。这很难不让云容产生一种错觉——只有他是例外的。 云容释然了,他用刀割伤自己的时候尚没有惋惜,此时又何必退缩。更何况如果没有这些遮掩住他容貌的疤痕,他和承景或许根本没有这样相处的机会。 “因为师弟面容丑陋,实在不想。” “我看看。”承景立刻打断了他的话。 云容的脑中突然一阵轰鸣,甚至来不及抗拒就被承景解下了面纱。许久未见风的皮肤突然暴露在空气中,脸上的每一刀疤痕都带着凉飕飕的夜气,云容觉得自己现在一定难看至极,他伤口的结痂还没有脱落,印在白皙的皮肤上十分明显。 云容闭上眼,他害怕在承景的眼中看见怜悯,但他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在自己的脸上长久停留,一寸寸描摹着他的皮肤。 承景上辈子也见过云容这副模样,对于他来说这张脸虽不是赏心悦目,却是他最难以割舍的定心丸,“我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云容骤然睁开眼睛,但承景立刻把他扯到自己怀里带上床,“快点睡觉!我累了!” 云容被承景抱在怀里,紧张地攥紧袖口。他一直知道承景不是以貌取人之人,但却从来没有想过在自己落魄之时还能得到上天这般眷顾。他贵为尊主时的求而不得,都在他变成凡人后拱手送到面前,就像是上天在捉弄他。 云容露出一丝苦笑,缓缓地闭上眼。他身上的伤还没有完全恢复,之前又一直担心身份败露,睡觉都不踏实,现在窝在承景的怀里只觉得安心无比,没多久便进入了梦乡。 承景也很快就睡着了,但到底没有随了他的意,他的梦境中出现一片火海,他就站在火圈中央,四周是一望无际的黑暗。突然间面前的火海化成了一个人形,他的身体被火焰包裹着,而那张脸赫然便是云容。 承景顿时红了眼,拔剑便坎,他已经发现情况不太对劲。这不是梦,梦是天帝赐予凡人的东西,如他这样的修真者是不会做梦的,所以这是魔,是心魔。 可他却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这人杀了这世上唯一爱他关心他的人,甚至连金丹都要吞食,承景恨不得毁了他的一切,让他也尝尝那生不如死的滋味。 可他一剑刺去,云容却消失了,连同周围的火海都不见了踪影,只剩下忽然聚拢而来的黑暗。 “云容!滚出来!”他咬牙怒骂道。 并没有人回答他,承景满腔怒火无处发泄,一剑坎向自己的左腿,鲜血流出的瞬间便消失在黑暗中。 “出来!我恨你!我恨你!” 黑暗中,一个空洞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为何而恨?” 承景怒极,“他杀我所爱,难道还不够我恨吗?” 那声音却好像听不到他的回复一样,只是不停地重复着,“为何而恨?为何而恨?” 承景被他逼得几欲发疯,捂住嗡嗡作响的头昏死过去。 三日后便是神剑宗三年一次的排名战,排名战本身只是宗主用来测试门下弟子水平的考试,因为会按照排名先后决定挑选奖品的顺序,所以叫做排名战。 排名战的奖品并不算多丰厚,和百年一次的九大门派试练比起来相差甚远,但却都是一些灵石、丹药、符咒等修炼必需品,当然也会有一些小玩意,比如护身用的下品法器,收纳物品的储物戒指,三长老的剑意刻下的符咒,杂七杂八,不胜枚举。 这些东西都不算是多难得,但毕竟是免费提供的必需品,加上还能排出个名次先后,所以参加的弟子很多。承景对这个排名战已经不感兴趣很久了,那些奖品他都不需要,而三年一次的频繁程度也着实够烦人的,所以往年都不会参加,但今年他却专门报了名。 各大仙宗也还有尚未离去留下来观看排名战的,既可以了解一下神剑宗弟子的势力,为日后的九大门派试练做准备,还可以让门下弟子开开眼界,所以今年来观战的人比往年要多得多。 两人拿到牌子远远地便看见站在战武堂门口接待的孟游,他穿着一袭白底青丝的长袍,腰间挂着宗门极品的青玉剑,对往来的道友一一问候,笑容和煦又不谦卑,俨然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云容明显感觉到承景的气压变低了,孟游也看到了他们,跟正在交谈的弟子说了些什么,转头朝他们走来。 承景心中不喜,当即离开,但孟游立刻追上来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大师兄!”孟游又朝云容点了点头,“谢师弟。” 这下云容也不好再装作没看见,朝他行礼道,“孟师兄。” 他一开口,孟游顿时怔愣一瞬,不觉又多看了云容两眼。剑宗弟子四千余人,孟游对他自然没什么影响,但这人的声音如此温润顺耳,却让他觉得像极了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承景见他盯着自己的人看,冷声问道,“什么事?” 孟游这才回神,“只是有些事想跟大师兄商议,能否借一步谈话?” 承景拧着眉,云容会意道,“大师兄,我先在门口等你。” 云容走了,承景也不好说什么,孟游便带着他走到了远处的假山后面,孟游见四处无人又设下一道禁制,这才说道,“大师兄,实不相瞒,师弟其实是有事相求。” 孟游忽然在他面前跪下,恳求道,“师弟想求大师兄此番下山,从石天鹰那个恶人手中夺回云尊主的尸首后即日火化,以慰云尊主在天之灵,万万不要再带回神剑宗,任人侮辱。” 他这番话说的悲恸不已,似是左右无门,不得已才来求承景,“虽然家父对我一向要求严格,但师弟这些年也存了些积蓄,若大师兄能让云尊主的神灵早日安息,师弟愿奉上一百颗上品灵石助师兄晋级!” 神剑宗虽是大宗们,但上品灵石在修真界也实属难得,这一百块灵石恐怕已经是孟游的全部家当。 承景看孟游那副情真意切的样子便火气腾然,又想到上辈子让自己撞破的那点事,他一巴掌便抽到了孟游的脸上。 孟游被打了也不吭声,红肿着半张脸仍旧跪得笔直,“师兄打我也好,师弟此举已是忤逆家父,但师弟实在不忍看云尊主尸骨未寒就任人践踏!云尊主固然是魔修,但他几乎从未做过惊扰我神剑宗的事,反倒是自打我有记忆以来,几大宗门便屡屡挑衅魔宗。师弟曾与云尊主有过一面之缘,我相信云尊主必定不是父亲口中那等心狠歹毒之人!还望师兄明鉴,让云尊主死的安宁!” 承景压根听不得别人为云容辩说,怒道,“云容为人阴狠毒辣,你未出世前便曾几次三番骚扰剑宗,魔修修炼方式残忍无道,修真界每年死在魔修手下的修士又有多少?你只为一己私情便下跪求我,也不想想那等奸诈之人值不值你这一百颗灵石!” 孟游虽想过承景会反对,但未曾想他竟如此震怒,禁不住问道,“师兄一向对云尊主的事不闻不问,何以今日勃然大怒?难道云尊主做了什么” 这话又让承景想起死去的爱人,他一把揪住孟游的衣领,阴狠道,“对,我与他之仇不共戴天,恨不得将他剥皮拆骨,只要我承景还活着,他就是死都别想死得安宁!” 此话一出,承景只觉大脑一阵眩晕,胸中那熟悉的阵痛又一次袭来,承景猛地锤了下胸膛,驱散了又开始作妖的心魔。 第61章 城 国君突然传令召集所有未及笄的女童入宫,原本以为是选秀,可本不到大选之日,要求的年岁又太小,反而有谣言说是国君惹了邪祟,要让这些女子陪葬,吓的有未及笄的女童的人家皆是闭门不出,谣言越传越盛,那些未婚的姑娘们也不敢出门了,是以临白城街道上少有的冷清。 偏偏有一女子身穿杏色纱裙,容貌出众,背后一柄长剑,毫不避讳的走在街上,她旁边跟着一月白素纹长袍的男子,剑眉冷目,腰间一柄与身形不符的重剑,同样引人注目。 “为何街上人这么少?”凌雪儿不解的问。 叶盏瞥了她一眼。“师叔祖来过这里?” “我自小在这里长大的。”凌雪儿说。 叶盏笑了笑,意味不明。“师叔祖说笑了,按师叔祖的年龄来算,师叔祖若是还对这里有记忆,当真是做不得准了。” “你”凌雪儿气急,被叶盏堵得说不出话来。 “师叔祖若是没有什么特别事务,我们还是早些回云霄宫吧。”叶盏扫了扫那些熟悉的建筑,垂下眼帘将一些心思收起。 “怎么说这里也是我的桑梓,我便是在这里留几日又怎么了。”凌雪儿恼怒的对着叶盏说。 叶盏古怪的看了她一眼,相处这么久,凌雪儿是什么性格他也有几分了解了,可是有个疑问很久了,叶盏思虑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师叔祖,你当真是北越国公主么?” 凌雪儿挑眉。“你不是还说你是北越国人,怎么会这个都不知道。” 叶盏僵硬的笑了笑,还是继续问道:“虽然听说过师叔祖的传闻,总觉得太过奇幻,那些都是真的吗?” “你说的传闻是什么我不知道,不过我当年在战乱之际拜入云霄宫是真的。”凌雪儿漫不经心的回答道。 叶盏眸光闪了闪,不可能,翻遍当年宗室典籍,根本就没有名为雪的公主,还有外界那些传言,根本就是一派胡言,北越国皇室从来就没有这个人,三百年前那场战乱,虽然记载已经模糊,但是却将当年皇室女子记得清清楚楚,绝不可能血脉混淆。 “你怎么了?”叶盏突然沉默,凌雪儿奇怪的问。 “啊,没什么,对师叔祖传奇的事迹很佩服而已。”叶盏轻描淡写的说。 “没什么好佩服的,不过是天资好一点拜入了云霄宫,而后又成了”凌雪儿顿了顿,有点想不起来当时拜入云霄宫之后的事情了,又仔细回忆了一下,只好将这里带过。“成了内门弟子,再然后大比胜出,出门历练,其实也是靠时间堆起来的修为,毕竟我没有师叔那么好的天赋。” “是吗?”叶盏注意到刚才凌雪儿停顿的细节,暗地记了下来。 “你天赋不错,与师叔一般了,不,你比师叔还厉害,师叔元婴时也用了数十年,就没有人像你这般二十年就元婴的。” 凌雪儿夸赞道,虽然她眼高于顶,但是与叶盏在阴煞海生死劫难之下,也不得不佩服叶盏的意志力,叶盏是拿到引魂枝前清醒的,如果不是他那超乎常人的忍耐,也许他们两人都要葬身阴煞海也不得而知,这个少年能在那般恶劣的情况下直接结丹成婴,天资远远高于常人。 “真的吗?”叶盏挑眉,对凌雪儿的夸奖很受用。 “自然。”凌雪儿说。 “那你觉得我比及顾瑾如何?”叶盏问。 凌雪儿皱了皱眉。“你跟顾瑾有什么好比的,他如今有没有成功结丹都不得而知,难道你还在为大比之事计较?” 叶盏勾了勾嘴角,他自然是计较的,大比之时他不用全力,也胜不过顾瑾,而顾瑾,也是留手了,那一场比赛一点都不尽兴,他有一种预感,顾瑾如今肯定已经是元婴修为了,他们两个,还需再战一场。 “你不会为顾瑾有了心魔了吧。”凌雪儿看着叶盏那副为什么而坚定的神情,完全不懂他的想法。 “不会。”叶盏摩挲着腰间的剑,托了那个食梦魇的福,他看透了好多事情,原本想修为高深以为去复仇的心思都沉寂了下来,修行之道,有了足够实力便是胜者,不过现在,他一定要胜过顾瑾。 “没有最好,心魔不知道害惨多少修真者。”凌雪儿正说着话,突然感觉前方有着一股魔气。她与叶盏对视一眼,身形朝着魔气源处移动过去。 两人顺着魔气追寻到了一巷口,其中一青砖瓦房前一个年过七旬的老婆婆正在破口大骂。“这是我的桃树啊,你们怎么能将它这么毁掉。你们这些外来人,你们这是强盗。” 声音由远而近,一个老婆婆拿着拐杖敲打着几个蓝色道袍的人从庭院走出。 “太虚宗!”凌雪儿惊异的看着那几个太虚宗弟子,北越国向来只有云霄宫弟子出没,就算有太虚宗弟子,也是井水不犯河水,更不会前来临白城。 那几个弟子听见凌雪儿的声音,转头发现这是两位大修士,连忙恭敬的说:“见过两位前辈。” 那婆婆敲打的还不尽兴,气喘吁吁的直将几位弟子赶至巷口,凌雪儿再近一看,那位婆婆满脸泪水,一脸悲伤。 凌雪儿皱起眉头,觉得这几位弟子是在欺负老人家。“你们在干什么?” “我们我们发现她院里种的桃树像是在养魔,将那桃树的魔气驱散”其中一位弟子解释道。 “胡说,你们是在胡说,你们分明是拔了我的桃树。”那婆婆狠狠的敲打着地面,满腔怒火。 “这”叶盏展开神识扫了扫那桃树,发现确实如太虚宗弟子所说一般,只是驱散了其中的魔气而已。 “你们若是没有碰她的树,她的树又怎么会倒。”凌雪儿问道。 太虚宗弟子有些为难。“那树本来就是空心的啊,大概全靠那些魔气支撑才久久未倒,看样子,都已经空心了五十年了,却不知是怎么长大的。” 那婆婆脸色大变,拿起拐杖连着凌雪儿一起撵。“你们都给我滚,都给我滚” “诶你怎么这样。”凌雪儿的衣袍也被打到,留下一道显眼的灰尘印迹。 叶盏拉着凌雪儿与太虚宗弟子一道退出了巷口,走了好远,还能听见那婆婆嚎啕大哭的声音。 偶尔传来几句。“我的主子啊,丫头给您再栽一颗树,让您有安身之处,不让您被那些人欺负了去” “这真是怪事,那婆婆看上去也就是个凡人,怎么会知晓魔修这种东西。”太虚宗的弟子嘟嚷着。 叶盏垂下眼帘,那婆婆身上有故事才是。 “云霄宫北越真人,你们是太虚宗第几代弟子?”凌雪儿自报家门,问道。 “啊!你你是云霄宫的人!”那几个弟子脸色大变,作势要拔剑而立。 凌雪儿沉下脸。“你们这是何意。” 叶盏也跟着蹙眉,果然北越城出现了太虚宗弟子,是因为宗门有什么变故么。 “宗门吩咐,云霄宫已经投靠魔界九幽,凡遇见云霄宫之人格杀勿论。”那几个弟子哆哆嗦嗦的,碍于两人的修为,明明拿着剑还往后退。 “你说什么!”两人对视一眼,皆是不可置信。 “你们云霄宫,就是九幽的走狗,我们来北越城为了除掉这里魔修,也没见到你们云霄宫人半个影子,若不是有我们太虚宗,这临白城都是魔修的天下了。” “胡说八道。”听到宗门受此大辱,凌雪儿如何能忍,就要拔剑将这信口雌黄的弟子给斩杀,却被叶盏摁住。 “且听听他们是如何说的。” “没得辩解了吧,那新上任的魔尊就是你们云霄宫人,叫顾瑾,你们云霄宫真是不知廉耻,那个什么凌云真人,还是魔尊的师尊,居然跟凡世间娼妓一般,心甘情愿被自己的徒弟压在身下,简直是让修真者蒙羞。” “你们根本不是太虚宗的弟子。” 听到此处,凌雪儿勃然大怒,一刻也忍不了,当即拔剑取了太虚宗这几人的性命。 他们的话中包含了太多内容,连叶盏都有些恍惚,他也是不信的,他倒是更愿意相信这是太虚宗想对云霄宫出手才是。 凌雪儿的剑从尸体之中拔出,鲜血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其他的话她不信,可是有一句。 那新上任的魔尊就是你们云霄宫人,叫顾瑾。 若真是顾瑾,若真是顾瑾 这孩子天生凶煞,身上有着杀伐之气,来日只会是祸害。 北越雪你是不是要一个人承担云霄宫百年的气运,就算以身受死也不怕吗。 师叔不会让顾瑾入魔的,更不会成为顾瑾的男宠。 秉着这个信念,凌雪儿抬头颤抖的对着叶盏说:“我们去太虚宗,我们去太虚宗。” “为何要去太虚宗?”叶盏迷惑道。 因为如果顾瑾真的入了魔,也不会留在云霄宫,听这几个弟子的意思,师叔也不在云霄宫,她要上秋鸿界问个清楚,是不是他们管教不言,放出如此流言。 就算不回云霄宫的真正原因是逃避,凌雪儿在心底也不会承认。 她只是摇了摇头,神情有些萎靡。 “那便走吧。”其实现在不管是回云霄宫还是去太虚宗,都有着相同的危险,对于叶盏而言,没有什么区别。 第62章 城 当承景一剑刺破云容的丹田时,他发现了两件事。 其一,即便没有自己这一剑,一直在靠弑神丹续命的云容也活不成了。 其二,这位驰骋千年甚至在七日前刚刚灭了伏魔门满门子弟的魔道尊主竟然只有区区金丹修为,而他腹中的这颗金丹正是自己送给莫盏的那一颗。 承景的眼中氲着滔天怒意,一把抓住那嵌入腹中的金丹整个揪了出来,“你杀了他还不够,竟然还吞了他的金丹?!” 云容痛得弓着背,身体不住痉挛。金丹被人如此剥离体外,就像是从腹中拔下一层皮,痛得他几欲呕吐出来。 云容的样貌本是倾城绝代,他在七九门派讨伐魔宗时从天而降,容貌俊逸,气度翩翩,一时不知勾得多少修真高手动了妄念。但此时承景除了愤怒和仇恨,生不起一丝怜悯之情。 莫盏是他的爱人,十年炼气不得筑基,在修真界甚至跟凡人差不多。承景为了帮他续命,挖空心思,可不管堆了多少丹药,拿筑基丹当做一日三餐,莫盏终究无缘大道。 承景为此,不惜远赴荒漠取下深岭妖兽九头鸟的内丹,一路跋山涉水,九死一生,耗用百年修为、心头精血才祭炼魔丹为莫盏所用。不求结丹成婴,只求千年寿命。 可这个魔物,竟然只因对自己有爱慕之心便心生嫉妒,以合体后期的修为杀了莫盏,吞噬了他的金丹。 只是一时疏忽,便是天人永隔,他岂能不恨? 承景恶极,几乎用上七成真气,手中的金丹承不住如此威压,瞬间爆裂开来。 云容惨叫一声,一口鲜血染红了衣襟,痛得他直在地上打滚。但可笑的是,他却下意识地抓住了仇人的手臂,往承景的身侧蜷缩着身体,似乎在寻求慰藉。 云容缓缓撑起身子,他的声音沙哑难听,就像撕破了喉咙,“我命不久矣,你何必再耗费真元。神剑宗待你无情,孟长德妄为人师,我命丧你手,已够你名垂千史,何须再折磨一个将死之人。” 这番哀求情真意切,字字真言,却让承景更加恼火。 “孟长德死有余辜,你灭剑宗与我有何干系!我对宗主之位既无窥伺之心,也不图名流万世,但你杀我妻子,夺他金丹,我今日不灭你神魂俱散,此恨难消!” 云容怔住了,他瞪圆了眼睛看着承景,面色惨白,“你妻子?” 承景只当他不敢相信,偏生还要在死前刺激他,“莫盏,他是我爱人!我承景的心此生只给他一个人,我的命也只愿意交到他手上,我与他虽未有道侣之名,但我心中早已认定他是我的结发妻子,旁人不管动什么歪心思,都不可能插入我们之间!” 云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莫盏容貌尽毁,甚至不敢以面示人。他只是一介凡人,就算有金丹续命,也最多不到500年阳寿。如定道侣之约,他若身死,你必损修为,根基不稳,飞升无望!” 道侣之约取双方心头之血交换,一生一世,牵连不断,一人身死背叛,必折损另一人根基,魂魄动荡,即便是大乘期修为,也无缘仙道。正是因此,越是高阶修真者越不会轻易与道侣结缘,哪怕是低阶修者碰到心仪之人,也不过是两人互补双修,真成道侣大典者,整个修真大陆寥寥无几。 “那又如何?!修真之事又真能有多少人飞升?莫盏待我极好,我心悦于他,只求永生永世与他相好,做一对逍遥眷侣,他便是容貌不复,在我心中也比你美上千倍万倍!” 承景越说越恨,他一想到莫盏已死,自己纵有万年寿命,今后也只余孤单一人,身侧再无人嘘寒问暖,耳畔再无那人的细语叮咛,便觉生而无望,更是恨意绵长。 “可你竟然杀了他!!他与你无冤无仇,甚至只是个凡人!你竟然都不肯饶他一命!”承景怒吼着手中的剑泄愤似的接连插|进云容的身体,爆裂的金丹被他捣得粉碎。 云容痛得紧紧抓住胸口的前襟,他万万没想到事实竟是这样。 我承景的心此生只给他一个人,我的命也只愿意交到他手上,不求飞升大道,只求永世相好。 这样的蜜语,云容痛极也能生出甜蜜来。 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修真大陆几乎人人都知道云容喜欢承景,但承景从未与他相见,他或许甚至是厌恶自己的。 云容生性淡薄,从不强求。但二十年前,无念大师勾结孟长德与伏魔门主,在他闭关冲级的关键时刻横插一脚,害他经脉俱碎。幸得云容诈死逃过一劫,但魔功入心只得刮肤放血,他忍着剧痛在身上割下七十二刀,容貌俱毁,化名莫盏,潜伏在伏魔门。 对,承景的出现真的是意外。 云容本就倾心于他,见他有难必定倾力相助,久而久之两人便纠缠在了一起。 承景待他也是十分好的,用尽天材地宝助他晋级。但云容本已是合体后期修为,只因魔功入心,修为被毁才变为凡人。经脉不复,怎么可能成功筑基? 眼看阳寿将至,云容大仇未报,魔宗屡战屡败,而承景性情暴躁,其心难料,其意难猜。云容便抽身而去,毅然吞下弑神丹,以一月为期,恢复了合体后期巅峰的实力,只望手刃仇敌,若能在最后死在承景手中,他也算得偿夙愿。 可这样的结果却是始料未及,情之一字,云容不敢多求,但却在让他在死期已定之时听到承景吐露真言。 朝夕相伴二十载,若知他此番心意,自己又何须孤注一掷,定是奋力一搏告知真相,赌承景爱莫盏,也会爱云容。 金丹已碎,腹内中空,云容抬头隐约看见承景双目充血,眼眸中渐渐被黑气掩盖,正是心魔入侵之昭。 云容万没想到,莫盏的死竟会给承景带来如此沉痛的打击,合体期修为稍有闪失便会无缘仙道,况乎心魔入体? “承景”云容又是悔恨又是心疼,勉力去抓承景的手,甚至已经没有多余的真元去改变自己的声音。 这声呼唤温润婉转,瞬间唤回了承景的神智,但云容很快便看见他眸中的惊喜变成了恼羞成怒。 “谁准你学他的!” 莫盏分走了承景心中独一无二的温情,此时听到云容用爱人的声音迷惑自己,承景只觉他的莫盏被人侮辱了。 明明是温文无害,单纯善良的凡人,硬是被自己扯进修者之争,尸骨无存,甚至连金丹都被人吞食! 承景仰天怒吼一声,气震山河,声荡九霄,眼中黑云蔓延,再无清明。 云容痛心疾首却无能为力,他咬牙并指在心口画下一个古老的符咒,“天帝既认我为魔龙子嗣,身负神兽之血,何以磨难重重,千年不得飞升。既是天道亏欠,我也不再想着飞升仙界,云容愿永生不入仙途,换时空倒流二十年,此缘不灭,永生不入轮回!” 云容此时已毫无力气,他看着丧失心智的承景,流下两行清泪,勉强撑起身子环着他的头抱入怀中。 “承景,承景,是我错了,但你若真能回到二十年前,还会爱上我吗?” 金丹已灭,云容的最后一丝神魂也随风而逝。陡然之间,天地忽然颠倒,承景猝不及防被翻了个底朝天,眼前花白一片,身体不受控制,似有无数张面孔从身侧一闪而过,速度之快让他根本分表不清。 但很快,眼前的景物便清晰起来。承景双脚落地第一时间便去找云容,要问问他究竟干了什么好事情,可眼前的一切却让他顿住脚步。 这是一间装修别致的房间,身后石壁上雕琢金龙喷水,两侧各挂着一幅字,字迹刚劲有力,左边写着“静”,右边写着“修”。 这是神剑宗的静堂,专门关着门下犯了过错的弟子,但也不是什么弟子都可以进来的。此处有灵泉净身,灵气充足,故也为真传弟子闭关冲级所用。 承景易怒,是这里的常客,可即便如此,他也已经有些年头没有进来过了。因为他早已与师傅孟长德撕破脸,根本不可能踏入神剑宗的领域,更别提是只有真传弟子才能进的静堂了。 承景静下心来放出神识,却发现此时他不过元婴后期的修为,而屋外二十一道禁制正被层层解除,远远能察觉到神剑宗上空灵气混杂,起码百余位修者均在正西方。 承景想起来了,二十年前,他因打死了二长老的真传弟子而被关了10年禁闭,也是在此期间从元婴中期冲击到元婴后期。 而他被解除禁制放出静堂的这一天正是当年云容假死的祭典,各大仙派齐聚神剑宗,准备联手讨伐魔宫。 第63章 城 因为心急如焚,凌雪儿一刻也不歇的朝着秋鸿界赶去,只过了三天便到了太虚宗。 太虚宗门口有着不少弟子正在巡视,森严的状态确实和往日不同。 凌雪儿见此状况,对太虚宗恶感更甚,直直的走了过去,叶盏没能拉住她再观察观察,只好随她过去。 “云霄宫北越真人前来拜会。”凌雪儿冷哼一声,就要大步踏进去。 听到云霄宫三个字众弟子已是脸色大变,如今云霄宫对他们而言已经与魔修无异,又见着二人这般目中无人,有弟子匆匆忙忙进去禀报掌门,另外的人戒备的拦在凌雪儿和叶盏面前。 “你们不能进去。”华盛仰起头,义正言辞的说。 凌雪儿嗤笑一声。“这北域,就没有我凌雪儿不能进去的地,都给我让开。” 叶盏觉得凌雪儿在人家宗门这般放肆不太好,偏偏又制不住她,只能无奈的跟着她。 “百年不见,真人性子倒是变了不少。” 数道骨头从门中飞出来,飞快的变幻为几个少女立在太虚宗门旁,一个人影移至凌雪儿面前。 凌雪儿脸色变了变。“怎么是你,苏墨呢?” “苏师兄,哼,不是被你们教出的好弟子顾瑾给害吗?”花湘子摇着桃花扇,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凌雪儿旁边的叶盏,话语间却没有半分留情。 “你胡说什么,果然是你教唆弟子放出的流言,花湘子,云霄宫可从未侵犯过你太虚宗,凌云师叔也与你多年情谊,你怎么能这么诋毁他。”凌雪儿怒气冲冲的质问道。 “我是与凌云有数百年情谊,凌雪儿,你该知道,我太虚宗可不似你们云霄宫什么奸佞之辈都会收留,我辈也不是徇私情之人,他顾青辞犯了错,成了整个北域的罪人,我也不会包庇他。” 花湘子扬手,顾瑾在临白城西郊亲吻顾青辞和顾瑾一剑杀害了苏墨的画面以及顾瑾与岐罗一起出现在云霄宫之景在虚空之中浮现。 除了凌雪儿和叶盏,还有越来越多闻讯前来的太虚宗弟子皆是一片哗然。 “什么化神修士,纵容弟子干出这种伤天害理之事,简直是修仙者的败类。” “原来凌云老祖是这么放荡的人,连自己徒弟都不放过。” 窃窃私语传入叶盏耳中,让叶盏脸色沉了沉,他扬手击碎那回溯之景,大喝:“够了。” 凌雪儿脸色骤白,这些画面不会有假,顾瑾真的变成了魔头,而师叔也被顾瑾抓了去变成了禁-脔。 “何必动怒呢,是你们让我拿出证据的。”花湘子将扇子放在唇边,明明是笑着,却让人全身寒意。 “既然看到了,我们先回云霄宫吧。”眼前之景愈发不可收拾,老祖与顾瑾的事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只会让云霄宫的流言更甚,叶盏拉住凌雪儿,想回去再做打算。 凌雪儿却推开叶盏,拔出身后的轻妒剑化为双剑。 “无常,如今太虚宗是你做主,而你却任凭你的弟子造谣,我不会坐视不管的,那些画面一点都不信,其中的误会你根本不细细察探便与我云霄宫为敌,不就是欺负我云霄宫如今无人么,你要知道,这北域不是只有你一个元婴后期。” 花湘子眯起眼睛,手中折扇合拢,门旁的少女鬼魅般的身形在凌雪儿身边旋转。 “凌雪儿,这句话还给你,单论武力,你未必胜的过我,你若知趣,这便离去,我不与你计较,这毕竟是太虚宗,你再造次,先回去看看你的云霄宫再说。” “花湘子是你欺人太甚,是你先让你宗门弟子针对我云霄宫,我若不讨个说法,如何对得住被你们太虚宗杀害的弟子。”凌雪儿怒斥。 叶盏只觉情势被凌雪儿搅的一团糟,他暗暗观察那些被花湘子操纵的傀儡女子,原以为只是法器,可是那相貌太逼真,身上也有着不弱的元婴初期气势,可是凌雪儿这语气越来越冲,他掐了她好几次都收不住,等会还真的要较量一番了。叶盏喜欢与人打斗不错,可他也非常有自知之明,花湘子的修为在北越雪之上,若真动怒了,少不得一番狼狈。 花湘子不怒反笑。 “呵呵,凌雪儿,您贵人多忘事,我苏师兄的仇不与你计较,你却仗势欺人,百年来修为不见长,倒是愈发会胡搅蛮缠了。” 花湘子眉眼一厉,轻拍手掌,那些傀儡女子猛地以着阵势朝着凌雪儿攻击而去,其中有的拿琴,有的拿鼓,有的扬剑,有的持刀,武器皆不同。 叶盏眼尖的拉开凌雪儿,从剑柄之中拔出一柄断了一半的重剑,迎身而上,凌雪儿也不示弱,双剑凌厉。虽然凌雪儿脾气是不好,可是修为也是实打实的,单花湘子这些傀儡,还奈何不了她。 花湘子可不是为了杀凌雪儿,不过是给她一个教训顺便试探试探叶盏而已。看见叶盏拔出一柄断剑时一惊,不是一般人以为的取笑,而是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年,果然天赋异禀,恐怕会有碍他的计划。 面对数个堪比元婴初期的修士,叶盏越战越猛,几次击中傀儡要害,若不是这些傀儡没有灵智也不会疼痛,完全是被花湘子所操控,只要有灵气就能恢复如初,它们早已身首异处。 虽然招式对着这些傀儡,可叶盏还是暗中留意这个无常君,总觉得他有哪里不对,正奇怪着,突然瞥见傀儡其中一女子的侧脸及其眼熟。 像极了戚孟双而那傀儡的武器是棍,虽然招式不雅观,可是形态之中却能看出戚孟双当初鞭法的影子。 这一点让叶盏大骇,差点掩饰不住表面的神情,他也没有缠斗的心思了,暗中与凌雪儿传音说要先脱战再议。 没等到凌雪儿的回应,反而花湘子突然开口。“你们走吧,就当是我对凌云子最后一点情谊。” 说着那些傀儡也慢慢停下,重新退回花湘子背后。 叶盏因为那惊天的秘密再也不敢让凌雪儿再纠缠,强行拉住她的手臂离去。 花湘子看着他们的动作,眼中深不可测。挥手将那些傀儡重新变回一堆骨头收于袖中,又将看热闹的弟子呵斥回去,摇着扇子走进门。 修逆水从散了的人群之中走出,对着花湘子愤慨说:“云霄宫因此劫所害,若换成师尊,应当施以援手,将凌云老祖救出来才是,你却在外放出这种消息,你根本就不是为了太虚宗着想。” “哦!师侄,你是不是又忘了规矩,宗训里面可没有准许你这样对掌门说话,下次要是再犯,可别怪我不顾师兄的情面将你逐出太虚宗了。”花湘子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就要从他身旁走开。 “花湘子!你根本就是居心叵测!”修逆水大吼道。 花湘子用扇子堵住他的嘴巴。 “师侄,首先呢,如果今天在这个位置的是你,你根本连应付北越真人的能力都没有,再其次,我姑且不论天下大义伦理,单单私自双修这一词,在太虚宗就是要被处以剖丹之刑的,而顾青辞还是顾瑾的师尊,两人这般苟合,本就是让天下耻笑的事情,你又如何认定,我便是不与云霄宫交好,云霄宫修为最高的修士成了魔尊的男宠,就这一点,云霄宫就该被修真之人所抛弃,师侄,依你现在的目光,实在是难以胜任掌门之位,所以师叔这也是为了我太虚宗着想,你就莫要置气了。” 这些话能瞒过其他人,却瞒不过修逆水,昔日师尊在时,若提到凌云真人,无常君与师尊皆是夸赞,还说过好些凌云真人独闯秘境的事迹,虽然话语里鲜少提到今日来的这位北越真人,可是三人的感情却是毋容置疑的,他也见过凌云真人,确实是谪仙一般的人,又怎么会如花湘子说的这般下贱,如今无常君这般羞辱凌云真人,连脸色都不变,还有提到师尊名讳之时,也毫无敬意,这人就是狼子野心。 修逆水呼出一口气,瞪了花湘子一眼,拂袖离去。 前段时间宗门内事故频发,师尊明明找出了内鬼的踪迹,却不往下查,不知道是不是与花湘子有关。他要将那些东西找出来,说不定凌云真人也是被他给陷害的,那些画面,只有花湘子亲自见过,才能幻化虚影出来,回溯时光,只有化神修士才能做到。 不行这个人今日这么轻易的放过北越真人才是有古怪,要是凌云真人真的是被他陷害的,那保不齐他也会对北越真人下手,若是北越真人出了什么事,云霄宫确实无力与太虚宗抗衡,从而吞并云霄宫,可如今九幽势起,不去联合同盟,反而对人下手实在是太过卑鄙了一点。 修逆水才走到自己房门口,突然后颈一痛,晕了过去。 第64章 「 “魔尊,你要的血我已经带来了。”顾瑾正要前往地牢时,岐罗叫住他,递给他几个瓷瓶。 顾瑾接过,揭开盖子轻轻闻了闻,刺鼻的血腥味让他呛了呛,他不着痕迹的将瓶盖盖上,没有去问岐罗这是从哪来的,只道:“有劳岐罗长老了。” 岐罗眼中精光一现。“魔尊可是身体有恙,听说前些日子魔尊砸了好些物品。” 那日顾瑾在殿中发疯虽然外人不了解详情,不过还是被人给传了出去,岐罗都开始有所怀疑了。 “长老多虑了,不过有些不顺罢了,辛苦长老去北越城走了一遭,那国主可臣服了?”顾瑾淡淡的问。 岐罗叹了口气。“魔尊大人料事如神,那无常君当真出现了,已经让诸多太虚宗弟子在北越城与北陵城里巡视,臣还未与那国君商谈,不过已经派遣了魔修去知会那个北越城国君了。” “这么说事没成?”顾瑾挑眉。 岐罗还未至临白城,便无意中撞见了无常君,脸上也有些尴尬。“臣这是预备先回禀魔尊大人,然后再做打算。” 顾瑾懒得戳穿岐罗的谎言。“你去让那些魔修都准备好,本尊心中有数,如今时机未到,等时机到了我们便将太虚宗一并收拾了。” “好。”顾瑾说的一板一眼的,岐罗还以为顾瑾不日就要对太虚宗动手了,心中窃喜。 顾瑾挥手让岐罗离去,重新拿出那几个瓷瓶,沉思了好久。 等到顾瑾再踏入地牢之时已经是三日之后,他将顾青辞困在地牢三日,也把自己困了三日。 再打开门时面对空荡荡的寒室差点以为顾青辞是逃了,可是顾青辞没有逃,他好好的缩在一个角落,身子蜷缩着,只有微薄的灵气偶尔泄/出。 骤然进入的光亮让顾青辞有些不适,瞬间从之前冰冷沉重的感觉里清醒了许多。 他将手挡与眼前,低咳了几声说:“你这么快就来了。” 那张苍白的脸消瘦不少,眼底有一层浅浅的青色。 顾瑾走过去坐下将他揽入怀中,自顾自地说:“想我了没。” 瞬间便被温暖所笼罩,顾青辞没有再去推他,或者说根本没有力气去推他。 顾青辞仰望着顾瑾病样的神态,觉得他病的不轻。 顾瑾也不在乎他的回答,咬着他的耳根说:“我想你了。” 顾青辞依旧不回答,顾瑾转过头手指间窜出一朵火焰朝着墙上凸槽里飞去,却听一道破空声,顾瑾下意识折住顾青辞的手,可是还是慢了他一步,顾青辞的脸近在咫尺,一柄扇子抵在他的喉咙处。 姿势骤然换了过来,顾瑾被顾青辞压在身下,看着那双清冷的眸子,漂亮又疏离。 其实只要正面较量,顾青辞的身手绝对在顾瑾之上,如果不是被压制,顾瑾根本拿他没办法。 所以现在不能让师尊恢复修为,也不能让他有逃跑的念头。 “原来还漏了这么一样。”顾瑾轻嗤一声。“师尊,没有灵力的你,除了在我身上留一道爱的痕迹,这样的行为还有什么意义?” “我不想待在这里,还有,我的剑和笛子还给我。”扇针向前一抵,顾青辞沉沉的说。 “那我便让你威胁。”顾瑾嘴角微冷,迎着顾青辞锋利的扇针,掰住他的后脑勺吻了上去。 那根针穿透顾瑾喉咙的时候,顾青辞一怔,被顾瑾撬开牙关,唇齿相交之际,又被他推到在墙边。 顾青辞眉头紧锁,被顾瑾逼/迫的不得半分间隙。 呼吸被人弄的混乱,直嘴唇红肿之时才被顾瑾放开,顾瑾不甚在意的拔/出那柄扇子丢于一旁。 “可还满意?” 疯子。 “苏墨的扇上有毒。”顾青辞神情说不出的复杂。 “我死了,你不如意?”顾瑾挑眉,轻轻巧巧的拭去喉间冒出的血,然后将手指放于唇边用舌尖舔/了一下。 刚才那一下攻击已经用了顾青辞积蓄的所有力量,可不管因为什么原因,他都不能对顾瑾下死手。 死局。 不,不完全是死局。 色/诱。 他做不到。 顾青辞反手取出一枚丹药塞入顾瑾唇中,将头靠于墙上,不再看向顾瑾。“我输了,你不会死。” 顾瑾冷笑,他的师尊啊,总是一个巴掌一颗蜜糖。 他俯身歪着头吻上去,舌头被顾青辞狠狠的一咬,血腥味在两人口中散开,不过顾瑾没有因此而放弃,更加霸道的去撬顾青辞的唇,等撬开了,就主动去勾缠,却被他的舌给推开,明明只是一个吻,到了最后更像是两人的角逐。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瑾突然在空气之中捕捉道了一丝游离的神识,正疑惑着,那缕纤细的神识朝着他靠拢,顾瑾没有控制住自己的神识,两缕神识便融合在了一起。 而他怀中的顾青辞一震,瞪大眼睛看着他,两颊骤然变红。 顾瑾这才知道顾青辞在寒室里并没有他看上去那么强硬,是因为虚弱才会拢不住神识溢散开来。 最开始只是一缕小的,可是这一缕小的神识亲近了顾瑾以后更多的游离神识主动靠近顾瑾。 顾青辞蹙起眉头,顾不得回应顾瑾的吻,慌乱的要将那些神识唤回来,但是来不及控制三分之一的神识便与顾瑾搅在了一起。 神识相碰的那一瞬间,就像火花绽开,比交/欢还要强烈的快/感在识海扩散开来,顾青辞瘫软在石床/上,脸上有着惊慌失措,这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的后果。 顾瑾也有些迷惑,除了快/感,更多的是那种完全掌控对方的感觉,比单纯的进入顾青辞还要让他沉迷。 他在那些神识里看见师尊的年少,孩童时的顾青辞俨然是小大人的样子,功课从来不会落下,只有在被长老们夸赞之时偶尔嘴角翘/起,他很喜欢看书,常常整日整日的看书,修为的增长也确实妖孽。那个时候顾青辞还不算少言寡语,兴致来了还会去偷拿长老的丹药,不过不是吃,而是一个一个用着古怪的方法分解来学着自己炼制。 不过有些奇怪顾瑾在顾青辞神识里看见了一个小孩,一个与小顾瑾有点像可是又比顾瑾更儒雅的小孩。这个小孩有时候会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譬如前一段画面里面顾青辞还认真的在七星广场听学,后一段画面便是在相同的地方,而旁边多出了一个不该多出的人,和谐之中又突兀,小青辞会主动的去抱去牵那个小孩的手,亲密得让顾瑾嫉妒。 可是那小孩不是顾瑾,再像也肯定不是顾瑾。 顾瑾咬了一口顾青辞的下唇,阴森森问着:“告诉我,你神识里的小孩是谁?” 顾青辞从快/感中回过神,第一时间想着将神识从顾瑾那拉扯回来,却被顾瑾霸道的缠住。 “快说!”顾瑾道。 可是两人缠在一起的神识依旧有着源源不断的快/感散开,让连情/欲都受不住的顾青辞愈发崩溃。 “我嗯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顾瑾,顾瑾嗯顾瑾,快放开” 顾青辞好不容易忍住呻/吟,识海里受到一阵阵的冲击,可是他又仿佛幻听了,耳边一直重复这顾瑾的情话,有的婉婉倾诉,有的狂妄霸道,睁着眼看着面前的人表情不善,顾青辞都开始分不清现实与虚幻了。 顾瑾自然不会去吞噬顾青辞神识,不过他想占据顾青辞的更多,看着顾青辞绯红的脸蛋,想到小时候的顾青辞萌萌的样子,软下语气诱哄道:“放松点,我帮你巩固一下神识。” 顾青辞根本不相信他的鬼话,一点一点的自己收拢神识,虽然收拢的非常慢,但还是微有成效的,这三日在黑暗之中他还是受到了影响,什么都看不见的时候总会回忆点东西,他尽量回忆着一些快乐的事情,免得心境崩塌,愈是这样,神识反而愈散乱,别说有些事根本不能让顾瑾知道,就算顾瑾能知道,他也还没有勇气对着顾瑾敞开所有。 顾瑾眼底暗了暗,知道顾青辞倔强的性子。 他会让他乖乖的放开的神识的,在顾青辞没有注意到的时候,顾瑾嘴角稍稍扬起,诡秘又邪肆。 “好好好,我不逼你了。” 顾瑾突然松开,顾青辞顺利的将所有神识收拢,有些诧异的看向顾瑾。 顾瑾的手颇有深意的在他脖颈处滑动,声音有些低沉。“我已经知道了你不是想控制我,我会将你放出去的,先让我治好你的伤。” 顾青辞愣了愣,还不懂顾瑾的变化,就感受到暖暖的灵力输送进他的筋脉,比起之前只有顾瑾身上有温度,这一次则是将五脏六腑都暖了起来。 灵力绕过之前手腕失血处之时,还稍稍停留了一下,将恶化的伤势还原如初。 “你上次说的话我答应了,我知道师尊经过这次的教训,以后一定会乖乖听话的。”顾瑾捧起顾青辞苍白泛红的脸,深情的说。 “你肯放过我?”顾青辞怀疑的问。 “嗯。”顾瑾低下头,温柔的吻上顾青辞,一如两人不曾决裂之时,唇/舌勾缠噬咬,顾青辞嘴角都被勾出一丝银丝,他能感受到顾瑾是不带情/欲单纯的吻着他,而当他将顾瑾推开之时,顾瑾也顺从的放开了,没有再强迫他。 “放我出去?” “嗯。” 顾瑾突如其来的松口,让顾青辞觉得有些不正常,可是细细端倪,顾瑾脸色没有丝毫变化。 而且顾瑾又补充道:“只要你说出你的理由,我若是觉得合理,我就让你出九幽,不过你也要兑现你的诺言,你不能再骗我,而且我必须跟着你。” 顾瑾的条件并不难,甚至出乎意料。 “你肯相信我?” “你今日所说,我都信,但是这是最后一次,我要听真心话。” 顾青辞低头,像是思索一般,过了许久他的手慢慢覆上顾瑾的手,呼吸难得急促了些。“好。” “之前的事情串连起来都有无常的影子,无常是一个很危险的人,我需要你帮忙。” “你想要的感情,我现在给不了,我愿意以后试着回应你,但是你不能这么疯狂” 第65章 “修师兄这样的金丹修士,居然想不开为了一个女人触犯宗门训条。” “那个女人好像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外门弟子吧,你见到修师兄被剖丹的样子没有,好惨。” “唉,太虚宗本就是清修之地,又怎么能容忍这种私情。” 花湘子在万世阁眯着眼睛把玩从修逆水丹田处掏出的金丹,唉,师兄,真不怪我太无情,你告诉这个弟子的太多了。 没多久就觉得无趣的将东西丢到一个储物戒指里,他抽出一张纯白的宣纸,提起笔蘸了墨,细细的描绘着,每一笔都勾勒的十分细致,温润的轮廓浮现在纸上 “你不能对师弟有这种感情,你会害死他的。” 穿着蓝色道袍的少年将花湘子扯到无人处厉喝道。 “为何不能,难道我入了太虚宗,从此就要绝情断义,都不能有自己感情吗?” “长老们要是发现了,你和师弟都会被处置,花湘子,你不能为了你自己的私欲害了清酒。” “苏墨,你是大长老的弟子,被大长老教化的太可怕了,我已结丹,不日便能超过那些长老的修为,到时候他们想阻止也阻止不了。” “花湘子,你以为长老们只有表面上这些手段吗?那些触犯了规矩失踪的弟子你真的以为是失踪了吗?他们对太虚宗的控制欲远远超乎你的想象,而且,你只顾着你自己的感情,你想过清酒吗?你有没有想过他只把你当师兄,对你根本没有这种念头,你让他如何自处。” “我与师弟自小长大,不需要你来告诉我,我清楚师弟的性格,他只是还不懂而已,我会慢慢教他的。” “够了,你这般执迷,我不得不告诉你一件事,长老们商议过了,要让清酒迎娶云霄宫的凌雪儿,这件事情清酒也知道了,他对你根本不可能有这种念头,你没看他最近与凌雪儿走的很近吗?那是清酒主动的,他已经答应长老了。你不想他因为反悔而被长老处罚吧。” “你说什么!” 花湘子猛然回神,毛笔不自觉的被他折断,而画上温文雅致的少年被墨水溅到,糊成了一团。 清酒我的莲丘 花湘子捂住脸,指缝里漏出一点湿润,脸上的阴狠褪去,只有无尽的懊悔。 还有凌雪儿,顾青辞一个不落。 “师叔祖,你与那花湘子不是旧交么?原以为你们关系应该不错的?”叶盏反复回想着那肖似戚孟双的女子,觉得非常不妙,试探的问着凌雪儿。 “不冥山过后便没有来往了,他应当是和师叔走的近的,我倒是听了他去历练的消息,他会匆匆回来,苏墨师兄恐怕真的出了事,想不到你我在阴煞海中半点得不到消息,外界发生了如此巨变。”凌雪儿心中还有不忿,眉头紧锁。 “也不能听他一面之言,回宗门看看是什么状况吧。”凌雪儿和花湘子关系不好倒像是真的,可是与凌云老祖来往密切,又怎么会这般不留情面。 “依师叔的修为,又如何会被顾瑾那个孽障困住,我实在想不通。”凌雪儿苦恼的说。 “兴许老祖遭了暗算,修为出了意外吧。”叶盏猜想道。 他虽然意外顾瑾入了魔,但似乎并不意外顾瑾对凌云老祖做的事情,早在天山上,他就觉得顾瑾的态度不对劲,如今想来,都是预兆。 “哼,这个孽障,欺师叛道,杀害同道,我非要上九幽宫,将他撕烂不成。”凌雪儿大骂,狠狠的跺了跺脚。 叶盏不可置否,这件事,处处透露着诡异,他倒是相信其中另有隐情。 等回到云霄宫,山道上都无人打理,处处是落叶,透露着一片凄凉。 凌雪儿更是满心悲愤,她离开才多久,如今回来竟是这般萧条之景。 “师叔祖。” 走了两步见到曲无极迎上来,只是两鬓的白发更多,人也苍老了不少,他看见完好无损已是元婴修为的叶盏眼中一亮。 叶盏躬身行礼。“师尊,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曲无极笑着,终于多了几分喜意。叶盏没事,怎么说也算的上一件大喜事了。 “我以为我将叶盏带回来能让你们高兴的,不过看来,倒算不上什么。”在如今的云霄宫里,叶盏和曲无极之间也没有多少师徒重逢的喜意,三人皆是心事重重,凌雪儿自嘲的说。 曲无极观摩着凌雪儿的神情,想不到师叔祖已经有所察觉。“师叔祖知道多少了?” “师叔被人作为脔宠在北域沸沸扬扬,你说我知道多少了?”凌雪儿虽然不想对曲无极发脾气,可是一提到外界的传言,气的心中堵住,非要大声说点什么才舒服。 曲无极脸色白了白,如今云霄宫在魔修的监视之下,他也不曾再派遣弟子去蹚浑水,一直在固守自封,自欺欺人,没想到这消息早就被人传了出去,而且还传的这么不堪。 叶盏关注曲无极样子,不禁问:“师尊,您不知晓?如今太虚宗扬言云霄宫已经与九幽苟同,要为修真界清理门户。” 曲无极脸色大变。“怎会如此,太虚宗与我们素来交好,又怎么会在这种时候放出此言。” “难道顾瑾杀了苏墨之事您也不知晓吗?”叶盏不解道。 “这顾瑾还残害了同门不,他已经入了魔,也没什么干不出来的了。” 度牧城的事情曲无极并不了解,只知道顾瑾突然变成了魔修,还欺师逆祖,难怪发与太虚宗的讯息毫无回应,这样的大仇,太虚宗不直接攻上云霄宫来已经是情分了。 “师尊您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与我们说说吧。”叶盏道。 三人一边前往云霄殿,曲无极一边将苦生是叛徒,顾瑾成为魔尊与岐罗勾结的事情告诉凌雪儿和叶盏。 说到戚孟双被人救走之时,叶盏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但是没抓住。 凌雪儿大喝:“戚孟双不是被处死了吗,为何还活着。” 曲无极僵了僵,只好将他为了审问内鬼的想法说出来。 凌雪儿恨其不争的想要斥责他,最终没说出话来。 “那个女人根本就不会说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你以为我的审问是好看的吗?” “如今之计,还是想想如何救出老祖,为老祖洗刷这些谣言。”叶盏安抚着凌雪儿。 “自然是去九幽将顾瑾那个孽障给除了。”凌雪儿咬牙切齿的说。 “顾瑾如今已是元婴后期,修为恐怕与师叔祖不相上下,而且九幽神秘莫测,修真之人难以轻易找到九幽的位置,不然魔修也不能依靠此处苟延残喘至今,还布下这么恶毒的局。”曲无极提醒道。 “该死。当年我就该把这些魔头杀的一干二净。”凌雪儿也想到九幽完全不被所知的入口,愤愤不平。 “这件事急不得,还需好好谋划,这些日子师叔祖和叶盏应该也累了,且去休息一会吧,明日我叫上无心和无情,我们一同商议一番。”曲无极看着凌雪儿情绪实在不稳,担心她又一个激动冲下了山。 “休息什么,你觉得我现在能不急吗?师叔生死不明,还不知被那孽障怎么对待呢!”凌雪儿没好气的说。 “师尊说的也有理,师叔祖且去休息一会吧,放松一下神识,从阴煞海到现在你也没合过眼,哪怕只是一个时辰也是要休息的。”叶盏跟着劝道。 叶盏和曲无极这般说辞,凌雪儿最后还是回了自己颜华山的府邸,可这些事情压在心上,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难以安眠,只能靠着打坐来平心静气。 好不容易心静下来,想慢慢的思索如何应对现在的困境之时,门外突然传来一些声响。 凌雪儿将门打开,只见无念山上的傀儡女童在门外。 这浅浅她也是知道的,是花湘子做的傀儡,平日里在无念山寸步不离,怎么会突然来到颜华山,正奇怪着,那女童张了张唇,发出一道男声。 “我知道你想进入九幽,我有一个法子。” 那是花湘子的声音,凌雪儿瞪大眼睛,怎么也想不到这傀儡还会传音。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擅长傀儡之术,不必惊讶。” 凌雪儿看着那傀儡还是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不敢直视,凌雪儿也不是傻子,花湘子突如其来的话还是让她起了疑心的。 “你会这么好心告诉我,不是想将我云霄宫赶尽杀绝么!” “哼,我是讨厌你,不过凌云子这么多年情谊,也不会真的误解他,只是我该给宗门一个交待,但是你要是想进入九幽去救他,我可以给你些帮助。” 凌雪儿与花湘子不和很久了,有些人似乎天山气场不和一样,凌雪儿看不惯花湘子的花心滥情,花湘子也看不上凌雪儿自视甚高,只要两人相处,必当是针锋相对。 这语气正是他平日里的态度,凌雪儿倒不觉得奇怪。 “你有什么办法?” “你先告诉我你想不想救凌云子。” “废话,我自然竭尽全力将师叔救出来。”凌雪儿翻了个白眼。 “我告诉你一个法子,你不要就算做不到也不要外传。”花湘子的语气有些神秘,不过救人心切,凌雪儿还是答应了。 “太虚宗和云霄宫共同掌管的九莽秘境,连接着九幽的九幽窟,相传从九幽窟可以进入九幽,我有一份九幽窟的地图,是历练中在秘境发现的,不是很完整,大约是上古传下来的,不知还有没有用处,你若是需要,我可以给你。” “此话当真!”凌雪儿眼睛亮了亮,欣喜的问,她怎么没想到九莽秘境可以进入九幽。 “你若是真的肯去,给你又何妨,就算是为了除掉那个魔尊,我也会尽心的,我可以把太虚宗这份秘境钥匙给你,但是你云霄宫的那份钥匙,你要自己想办法拿了。” “自然。”云霄宫那份钥匙在曲无极手里,不过是去拿个钥匙,根本不是问题,凌雪儿有了进入九幽方法,心中的郁气也散了些,只想着怎么将那顾瑾碎尸万段。 第66章 顾瑾看着地上半跪的人,将他手腕上的锁链松了松,他身上本就只有一件亵/衣,拉扯之中早就破碎,露出皮肤上的青紫与抓痕,长发凌/乱的散开,脸上无半点血色,瞳孔也有些涣散。 正想将他抱起,却见顾青辞猛地抬起头,狠狠的朝着顾瑾的脸甩了一个耳光。“畜生” 顾瑾摸了摸自己被打的左脸,其实不疼,这样的折腾之后顾青辞还能有力气这样做已经是极限了。 锁链的碰撞声和顾青辞重重的喘息声在寒室里回荡,顾瑾没有再去碰他,只是幽幽的叹息了一声。 “即使是这样,师尊还是这么固执啊。” 即使是极致的疼痛与屈辱的调/教,顾青辞也没有因此软化态度。 “我杀了你” 顾青辞咬牙切齿的盯着顾瑾,刚才那一巴掌让他几乎没有力气再直起身子,只能撑着地面喘息。 顾瑾看着那张冷淡的脸上出现了从来没有过的憎恨,这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情绪,心底异样的满足,只有这样,只有这样师尊才会完全属于他。 从里到外,从身体到神识 顾瑾阴暗的想法扩大,拿出一个小小的瓷瓶,然后走近顾青辞。 “你又要做什么?” 顾青辞混沌的神智因为顾瑾的动作又清醒起来,他扬起手要掀开顾瑾手中的瓷瓶,可是只打到了顾瑾的手臂便被顾瑾制住。 “这可是好东西” 顾瑾喃喃自语,将瓷瓶的液体掐住顾青辞的下巴灌了进去。 顾青辞狠狠的瞪着他,怎么也不肯咽下去。他想推开顾瑾吐出来,却被顾瑾压的死死的。 “乖!”顾瑾温柔的笑着,揉动着他的喉结。“不是毒/药,徒弟不会害你的。” “滚。” 不是毒/药,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顾青辞挣扎着,可那些液体慢慢的划入喉中,眼前顾瑾的模样也开始涣散。 一点一点的看着顾青辞的眸子变得迷茫空洞,顾瑾嘴角翘的更高,将他揽入怀中,慢慢的滑过他的全身,将那些青紫消去,又将他身下的混合着血丝的白/浊也清理掉,为他换上一件新的衣袍。 是侍女早就准备好,与顾瑾玄色长袍款式无差的锦衣,上面绣着大/片九幽花,代表着顾青辞主君的衣裳,不过顾青辞从来都没有碰过。 从今天起,你什么都不是,只是我的九幽的主君。 顾瑾慢条斯理的抚平他衣襟上的皱褶,衣服有些宽大,又或许是顾青辞这些天瘦了,倒显得有些娇小。 一种要将人撕裂的疼痛在识海里蔓延,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眩晕的状态,顾青辞瞪大眼睛,却什么都看不清,本就混乱的记忆碎片变得更加支离破碎,压迫的他忍不住狠狠的敲打自己的头。 被撕扯开,又拼凑起来,最后只有一部分神识完整留下,来支配顾青辞。 “痛好痛” 却被人攥/住,被一双温暖的手所包裹。周身是抵不住的寒气,那人好像知道他冷,将他抱起,又盖上一层东西,虽然还是冷,可是那人的怀抱让人贪恋。 识海却仿佛被针扎着一样,一阵阵的抽痛,告诫他要记住什么东西。 “该回去了,我答应你带你回寝殿的。” 他听见这样一句话,温柔的,宠溺的语气。 终于在头痛欲裂里顾青辞睁开了眼睛,有些茫然看着四周,不清楚这是什么地方。 摇摆的珠帘与床幔看着有些熟悉,可是酸痛无力的身体和一片混乱的记忆让他无暇细想。 他是云霄宫的顾青辞。 前些日子凌雪儿拜入师尊门下 不对不对,他认识一个人,那个人笑的很好看,叫莲丘 还是不对 识海里最清晰的,是一张俊朗邪肆的脸,而对那个人最深的印象,是一朵九幽花。 他叫顾瑾。 他想见那个人,他想他。 不知为何,只要想到这个名字头似乎不那么痛了,顾青辞有些疑惑,可是一往深了想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再看到身上的黑色衣袍时,那种怪异的感觉重新出现。 记忆里,他喜欢白衣,那种白色的道袍,而不该是这样花纹艳/丽的黑色长袍。 这些思绪很快便被一个人的到来而打乱,穿着玄色锦袍,容貌俊朗的青年,他笑的温文尔雅,慢慢走到他旁边。 就是记忆中的那个人。 “师尊你醒了。” 顾青辞看着青年愉悦的笑容,莫名的心底空荡荡的地方被充实,等他走近了忍不住伸手去拉住他。 “顾瑾。” 顾瑾听见师尊柔软的声音嘴角微微勾起,细细的观察了顾青辞神情许久,最后坐在他身旁,反手回握住他。 “我在,师尊。” 顾青辞觉得自己的精神不太好,脑海总是一团迷雾一样,可是看见顾瑾以后似乎就不太迷茫了,因为他的动作而喜悦。 “那么,顾瑾,你是谁?”顾青辞苦恼的问,只知道面前的青年很重要,却想不起他的身份。 见着顾瑾久久不语,顾青辞不知道自己是否说错话了,他有些愧疚的说:“我的记忆好混乱,记不住其他的,只能记得你的名字。” 顾青辞见顾瑾轻笑一声,没有出现他想象的不悦,伸手将他拉入怀中。 顾青辞瞪大眼睛,随及便亲密的与顾瑾贴在一起,顾瑾在他耳边说:“我是你的徒弟,还是你的夫。” 你的夫 这句话在顾青辞头脑里炸开,他下意识要反驳,可是记忆更多的是默认了这句话,他抬头呆呆的看着顾瑾,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师尊倒是好,睡了一觉就把我忘了。”顾瑾的神情似乎有些无奈,自然的抓着他的手替他把脉。 顾青辞看着顾瑾这么温柔的动作,怀疑变少,可是想再回忆,识海里仿佛有东西在搅拌一样让他集中不了精神,反而脸色越来越白。 一股熟悉的灵力从手腕中输入,让他的疼痛缓解了不少。顾瑾心疼的说:“想不起来就别想了。” “前些日子/宫里有个大胆的刺客给你下毒,是我做的不周全,让贼人得逞害,害的你现在这样。”顾瑾解释着,伸手在顾青辞太阳穴处揉按。 “是吗?”顾瑾的揉按的力气不大不小,让顾青辞很受用,他也不想再想其他事情,只想这样听他讲话。 “你还记得凌雪儿吗?”顾瑾问。 “唔你是说师妹?”顾青辞迷惑的看着他。 “嗯,你还记得多少?” 顾青辞歪头简单的想了想。“她不是入门没几天吗?提她做什么?” 顾瑾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面上不显。“看来师尊真的忘了很多东西,师尊记不记得一个叫莲丘的人?” “莲丘啊”顾青辞重复着,因为顾瑾紧张的神情拖长语调,顿时感觉到了恶趣味的满足,他想不起来莲丘长什么样子,只觉得这个人和顾瑾有几分像。 “我喜欢喝他酿的酒。”看着温柔的青年脸上绷的紧紧的,顾青辞忍不住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将头埋在他的脖颈间。 顾青辞没有细说,看样子像不记得了。 “我日后慢慢告诉你你忘记的东西。” 莲丘和凌雪儿两个占据师尊心中位置的人。 顾瑾眼底阴暗,不过面对顾青辞无意识的撒娇还是很满意的,任由师尊吊在他身上。 “好” “你头还痛吗?我帮你理一下神识吧。” “好啊。”虽然神识一般是不会让外人碰的,可是顾青辞莫名的就是对顾瑾全身心的信任,自然而然的答应道。 顾瑾低头与顾青辞额头相抵,一道细细的神识进入顾青辞的识海,知道他的状态不太好,顾瑾只用了一小缕游走在里面。 却见到顾青辞美/目圆瞪,直直的看着他。 顾青辞的识海和顾瑾预想的完全不同不仅是受药物的影响。 他的识海里面神识分为截然不同的两边,最中间一团连接的神识被一道黑色的锁链锁住,外面又被一团雾气包裹。除此之外,就是与顾瑾相关的颜色稍微深一点的神识团在一起努力牵连着完全分开的两团神识,药物的作用让其他神识都变成絮状,可怜巴巴的四处游离。 为什么会这样,被锁住的是什么? 顾瑾奇怪着,而当他一进入,顾青辞的神识就被吸引过来,与他缠在一起。 顾青辞一感受到顾瑾的神识就忍不住靠拢过去,两者结合在一起,一瞬间的快/感让他什么都不去想,瘫软在顾瑾怀里。 听说只有相爱的人的神识结合才会有快/感。 顾青辞突然想起这样一句话,对顾瑾不再有任何存疑。 顾瑾想知道顾青辞到底是怎么想的,更想知道那团被锁住的是什么,慢慢的替他抚平一些药物带来的损害,但是没有帮他理清那些絮状,只是碰过去一点点的剥开顾青辞的内心。 “请仙长收下小女子,小女子已无处可去,还望仙长收留。” 顾瑾惊讶的看见,北越真人平日里趾高气扬的脸上梨花带雨,在云霄宫的山门前以头磕地,鲜血染红了台阶,而站在一旁的少年模样的顾青辞死死的拽住白发道人的手摇着头。 “师尊,不能收下她。” “青辞,万物有灵,便可入道,而她凭借凡人之身能寻到我云霄宫,也可入道,这是她的仙缘。” 那个白发道人将北越真人扶起,而顾青辞只是冷冷的警告了北越真人一眼,随及离去。 白发道人是顾青辞的师尊定乙真人,北越真人成为了顾青辞的师妹。 他还知道了一个词,九诛血脉。 北越真人入门后十分勤奋,天资也是中上,不日便筑基,让不少对她有不满的弟子刮目相看。 可顾青辞却对她不假辞色,从来都是无视这个师妹。 因为北越真人是九诛血脉,只要在她身边的所有人,都会受到牵连。 顾瑾在顾青辞记忆里围观了好几次想帮助凌雪儿的弟子都会莫名其妙的倒霉,例如道袍被烧,长老传召犯错,最严重的一个弟子掉落山谷摔断了腿。 虽然这些事情匪夷所思,但是顾青辞是确实在刻意避开凌雪儿。 反而凌雪儿好像倾慕顾青辞,总是寻着各种各样的理由来接近顾青辞。 顾瑾看的恼怒,每每看到凌雪儿要纠缠师尊之时都忍不住要打碎这些神识,幸好顾青辞并不会回应,也是冷冷淡淡的。 那个时候的凌雪儿似乎与他认识的北越真人有很大的差别。总会犯错,还会让身边的人倒霉,但是她很单纯很善解人意,和现在截然不同。 顾青辞对着凌雪儿虽然不冷不热,也不曾亏待她。 他们交集的第一次是,定乙真人的死。 那时修真界突然出了什么变故,凌雪儿被束戈绑走,定乙真人前去救她,最后落入了束戈的陷阱里,虽然凌雪儿活着出来了,但是定乙真人在束戈面前自爆而死。 “云霄宫众人听令,第十三代弟子凌雪儿,几次三番违背宗规,连累元婴修士,根本不配为定乙真人亲传弟子,我今日代师清理门户,日后凌雪儿便为白霜长老之徒,从此与第十四代弟子一起修行。” 这就是为什么,顾青辞从来就不称呼凌雪儿为师妹的原因。 顾瑾低了低头,顾青辞双颊绯红,已经在他怀中睡着了。 已经可以剔除凌雪儿这个人了,师尊对北越真人一直是讨厌的,讨厌到,直接除了她的身份。 顾瑾心中又紧了紧,他是魔修,师尊定然也是这般厌恶。 第67章 顾瑾肆无忌惮的窥视着顾青辞的过去的时候,顾青辞在他怀中安静的睡着了,没有皱眉也没有呓语,他想这一定是关于他的安稳的梦。 其实能看见的东西很少,就连那些关于顾瑾的记忆也不是很明朗,师徒下山的画面重复循环,他猜不透师尊对他是什么感情。 想回去也回不去了。 顾瑾摸着顾青辞的脖颈,目光沉沉。 进不去被锁住的记忆,而与那个只有一个名字的莲丘相关的记忆更是寥寥无几。 只知道他是太虚宗的弟子,在秘境里与师尊相识,后来来往密切,算是不错的朋友。 直到看见那个莲丘的脸。 他该怒的尽管怒气也没什么用处。 他跟那个莲丘有点像,不过不是容貌,而是气质。 很小的时候师尊喜欢那种温润的人,他是从细节处发现的,因为其他时候师尊对他都很冷淡,只有表现成温润的模样,师尊才会多看他几眼。 顾瑾几乎要控制不住心中暴虐的心情,狠狠的揪紧床褥。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他就算装也不会装成那个样子。 顾瑾深吸一口气,眸中红色变深,他抚摸着顾青辞的脸,思考着下一次药量应该放多少。 只要七天,顾青辞眼中就不会再有任何人。 可是他有点等不及了。 那个莲丘是太虚宗的人,果然还是要将碍眼的人和物都给毁灭。 顾瑾将顾青辞放平在床/上,又给他输了些灵力,为他换了亵/衣,之前在他身上留下的施虐的痕迹只是表面上消除,被他锁了灵力太久,顾青辞现在的身体已经很虚弱。 就像现在,他放在毯子里的手还是冰冰凉凉的。 珍宝不应该有瑕疵。 顾瑾解了顾青辞一半的灵力,藤蔓也早在之前就收回去了。 他相信顾青辞现在会老老实实的待在寝殿里不会有别的心思。 又叮嘱壹木寸步不离的待在外面守着,有任何状况都要进寝殿看看。 壹木虽然想不通魔尊大人这么折腾到底是为什么,不过一想到魔尊大人拿去的迷失心智的药,不敢犹豫,老实的应下。 这位魔尊大人似乎比前一位脾气还要糟糕,前一位对待男宠也从来不曾施虐,可是看样子,现在魔尊大人是喜欢这口的。主君大人在九幽的日子几乎都是在床/上渡过的,好可怜。 顾瑾把岐罗找来,询问魔修们的情况。 岐罗连忙回答:“还没有完全集齐,您知道的,魔修们大多不太好调令。” 顾瑾冷冷的扫了一眼。“不听话的,杀了便是。” “是是是,您要对太虚宗出手了?”顾瑾的发问有些突然,岐罗完全没有准备,心底盘算着回去就把那些吃喝玩乐的家伙给叫醒。 “半月内吧,至少让我见见九幽的魔修都是什么德行!”顾瑾目光凌厉,让岐罗心底又是一抖。 之前他建议的去让北越城北陵城国君进贡之事至今都没有下落,岐罗以为顾瑾是恼怒了。 岐罗绞尽脑汁想再想一个能讨好顾瑾的办法,突然灵光一现,激动的对着顾瑾说:“魔尊大人,只要我们拿到九莽秘境的钥匙,将困在九幽窟的大魔放出来,我们实力一定能让那些修真者闻风丧胆。” “九莽秘境?”顾瑾眯起眼睛,想到莲丘和师尊就是在这个秘境认识的。 “是的,这个秘境钥匙肯定在曲无极手里,这里面可关了不少前辈大魔,只要将他们放出来,我们九幽可以统治天下。”岐罗斗志满满的说。 “你怎么知道在曲无极手里?我为什么听说太虚宗手里也有一份钥匙。”顾瑾问。 “这臣想,只要拿到了曲无极手里的钥匙,另外一份自然没有问题。”顾瑾知道的其实是修真者的秘闻,岐罗最开始不知道钥匙被分为了两份,现在知道了也有些为难。 他是想靠着那些大魔来增强攻打太虚宗的实力,反过来的话就显得有些鸡肋了。 “此事我记下了,那些大魔被关在九幽窟太过久远,未必能够带来助力,不过用以吸引修真者的火力倒是不错,让我想想如何拿到两份钥匙。”顾瑾微微颔首,倒是认可岐罗的话了。 “是。”岐罗想到顾青辞。又问道:“主君可还好。” 顾瑾挑眉。“你很关心他?” 岐罗连忙摆手。“不敢不敢,魔尊今日容光焕发,想必主君与魔尊大人很和睦吧。” “自然。”顾瑾颇有深意的笑着,岐罗领会,也跟着笑起来。 殊不知顾瑾的笑中,其实是对岐罗最大的恶意,顾瑾只是在掐着日子算还应该让岐罗活多久而已。 很快,他就要把这个九幽也给毁了,然后带着乖巧的师尊去一个无人所知的地方,履行他的承诺。 “我生于旱灾,一路乞讨至临白城,有幸得蒙傅家收留,却不想连累傅家被君上疏远,后来入宫,害的北越国与北陵国兵戎相对。顾师兄,我错了,我知道你为什么一直疏远我,是我不自知,明明知道自己是个灾星还妄想逆天改命,如今还牵连几位师兄至此,虽然我命途多舛,不过终归遇上了顾师兄你,所以,顾师兄你能不能不要忘记我。” 少女卑微的请求让顾青辞从梦中惊醒。 顾青辞扶着床栏,因为心悸而呼吸急促,目光也有些迷茫。 她是谁? 识海里多出来一些血腥弥漫,两军交战的画面。 沙土飞扬之际一个少女戴着凤冠,穿着红底缎绣金纹嫁衣,肩披霞帔,坐于车辇之上随着车队在官道上行走。 北越国为了求和送给北陵国的公主。 顾青辞还想知道更多,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那些到底是什么!心脏剧烈的跳动,顾青辞忍不住从床/上站起。 不他不要管这些是什么,他要找顾瑾,顾瑾呢。 顾青辞在殿内跌跌撞撞碰到了瓷器桌椅的声音被壹木听见,连忙进来察看。 只见主君神色苍白慌乱,壹木想过去扶他,被顾青辞甩开,她只好问:“主君您怎么了?” “顾瑾呢,为什么他不在?”顾青辞脑海里乱作一团,那些零星混乱的记忆翻/搅的疼痛。 “魔尊大人正在与长老议事,奴婢遣人去唤魔尊大人过来。”壹木转身要出去吩咐宫女,被顾青辞拉住。 “主君?”壹木疑惑的问道,主君大人脸色很不好看,不知道是不是病了。 “帮我拿一杯水来可以吗?”顾青辞问。 “好的。”别说一杯水,就算主君现在要一场盛宴壹木会做到。 顾青辞勉强在桌边站稳,却还是有些六神无主,窗外骤然吹进一阵冷风,他才发觉他只穿了一件亵/衣,赤脚踩在地板之上。 真是糊涂了,他晃了晃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回过头被一人抱住。 “你怎么这样就下床了?又忘记穿鞋了。”顾瑾揽住顾青辞的腰,将他冰凉的手紧紧抓/住。 “我有些走神了。”见到顾瑾,顾青辞安心不少。 “是想我了吗?”顾瑾低笑,从一旁柜里随手挑了件雪白的披肩为顾青辞盖上,等做完这些,顾瑾看着被白衣衬的愈发清冷的师尊眼底沉了沉。他不动声色的又拿了一件黑色的,将之前那件从他身上解下,然后将他裹的牢牢实实的。 只听见顾青辞嗯了一声,顾瑾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嘴角勾了勾,弯腰在他脖颈处蹭了蹭。“我要听你亲口说,再说一遍。” 顾青辞有些恼,耳根有些发红,推开他。“不。” “说嘛!”顾瑾又凑过来诱哄着,更像是撒娇。 什么莲丘,全部该死。 顾青辞无所适从,连忙从凳子上面站起身,想换个清静的地方。正愁没办法避开顾瑾,就见壹木端着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之中是一盅茶水和一道果盘。 “魔尊大人,主君大人。”壹木见两人没有做什么亲密的事情,松了一口气,将托盘上的东西摆放在桌上后行礼道。 “这是什么?”顾瑾将那盅茶水壶盖揭开,随意的看了一眼便盖上。 “是我让她端的,我想喝水。”顾青辞解释道,以为顾瑾对壹木不满意。 “这壶太凉了,换一壶温一点的吧,另外让人做一些汤水送过来。”顾瑾将那茶水推到一边,看着壹木的目光格外深沉。 壹木一震。 “凉一点不碍事。”顾青辞无所谓的伸手拿瓷杯,被顾瑾拉住。 “还是换一壶热的吧,你看你手都还是凉的,她很快就会送来壶新的,不急。”顾瑾在顾青辞没有注意的时候警告的看了一眼壹木。 壹木才领会顾瑾的意思,连忙又将那盅茶水端起,犹疑着要不要将果盘也换了,就听见顾瑾说道:“果盘不用动了。” 壹木端来的果子都是洗净了的,九幽没有什么灵果,这都是从外面送进来的,顾瑾拈起其中一个送到顾青辞唇边。 “先吃一个吧。” 顾青辞就着顾瑾的手咬了一口,立刻皱起了好看眉头,偏过头显然是不喜欢的样子。 顾瑾咬了咬顾青辞咬过的地方,倒觉得没什么,将整个果子吃下之后,向顾青辞问:“哪里不合口味。” “酸。” 顾瑾低笑,师尊真是一点酸都不爱吃啊。 壹木去烧了一壶新茶,又在里面加了魔尊要的药才犹犹豫豫的端了过去。 魔尊是这个意思吗?要是魔尊也喝了这壶茶怎么办。 第68章 “做噩梦了吗?”顾瑾将顾青辞凌乱的发丝拂到耳后,关心的问。 “嗯”顾青辞眸光闪了闪,本来就是要告诉顾瑾的,但是等顾瑾一问,似乎又想起什么不一样的画面。 树影穿动,俊俏的孩童坐在树枝之上。“师尊,这里好好玩。” 他看着那双澄澈的眸子,借力飞上树去将人揽住。“以后不要待在这么危险的地方。” 顾青辞沉默了一会。 “不想告诉我吗?”顾瑾眯了眯眼睛,其中一丝危险转瞬而逝。 “没有。”顾青辞回过神,看着明明有着熟悉感的青年,却忍不住后退了两步,站至窗边。 顾瑾自然是发现了这个细节,不动声色的问:“你怎么了,想起以前的事情了吗?” “什么都没想起来。” 这个青年应当是他养大的,凭他的性格为什么会是现在这样的关系。 “还是没有想起来啊”顾瑾似乎有些遗憾。“那我讲讲以前的事吧” “好。” “你为什么不过来,你在怕我吗?”顾瑾无辜的朝着顾青辞走过来拉住他的手,神情有些委屈。 顾青辞怔怔的抑制住要再次后退的双脚,违和感越来越重。 “魔尊大人,茶好了。”壹木掀开珠帘,打破凝固的气氛,两人同时看向她。 壹木不自在的将茶壶放在桌上,顾瑾很快就伸出手倒了一杯,放在手边吹了吹,走了两步递给顾青辞。 “师尊不是渴了喝吧。” 顾青辞接过瓷杯,端到唇边时顿了顿,看着顾瑾盯着他的目光,仰起头抬袖一饮而尽。 顾瑾顺势拿走空杯放在托盘之上,挥了挥手让壹木离去。 壹木本就不敢多看,怕露出什么让魔尊不悦的动作,识趣的快步退了下去。 顾瑾若有所思的看了顾青辞一眼。“师尊不是还有问题问我。” 顾青辞抬手扶额,眼前发黑,抬头看了看顾瑾欲言又止。 “师尊是累了吗?”顾瑾笑眯眯的走过来扶住顾青辞,将他扶至床边时,顾青辞闭上眼睛软软的倒在顾瑾肩上。 顾瑾解下他的披肩,解开他的亵衣,指尖滑过细腻的触感,滑至锁骨处那颗红痣时,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低头吻了吻他的锁骨。 又将衣衫合拢,将他抱上床,放下床幔走了出去。 等到顾瑾的脚步声渐远,顾青辞在床上猛地睁开眼睛,眸中清明。 “也罢师兄终究是恨我的,我凌雪儿这辈子负天下人,天下人负,只求下辈子生的富贵点,活的肆意点” 那个清丽的女子闭上眼,身体渐冷。 不冥山。 顾青辞从床上起身,轻手轻脚的踏至窗边,神识放远。 魔气。 这里是魔修的地方。 可是顾瑾不是魔修。 为什么? 顾青辞眉头轻蹙,没敢将神识伸展更远,只是扫了扫他在的这座宫殿的情况就收了回来。 如果猜的没错。 这里是九幽。 婢女的称呼是魔尊。 到底发生了什么。 顾瑾要对他做什么,骗他的理由是什么,还有那不寻常的心跳 时而迷茫时而澄明的瞳孔交替,顾青辞思绪有些混乱,还没理清,又感受到有人走了进来,他连忙翻身上床,被人拽住手。 顾瑾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顾青辞有些僵硬的躺在床上,目光游离。 顾瑾目光冰凉,指尖在顾青辞唇边点了点。“水那么烫,下次骗人的时候,记得喝慢点。” 顾瑾是在说他用灵力将茶水散去的事情。 “你刚才就知道?”顾青辞嗓子有些干涩。 顾瑾弯了弯嘴角,又在桌边倒了一杯茶水,没有端至顾青辞面前,只是慢慢的把玩瓷杯。 “你还渴吗?” “不”顾青辞才发出一个字,就被顾瑾掐住喉咙。 “我知道,师尊你是渴的” 瓷杯碰上嘴唇冰冷的感觉,顾青辞手上发力,将顾瑾的手掀开,瓷杯被他撞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你要干什么?” “师尊病了,要喝药。”顾瑾眼神一厉,桌上的茶壶飞至他的手里,顾青辞来不及反应,茶嘴贴在他唇边,液体粗暴的灌入,所有挣扎都被顾瑾压制。 “咳” 那些液体有些滑入喉结,有些沿着嘴角滑落 顾瑾低下身子,拭去他唇边多余的水渍。 “我是为你好。” 直到顾青辞眼眸真正变得迷茫,顾瑾才停下动作,将那茶壶丢到地上,覆身吻住顾青辞的唇。 “东西给我!” 凌雪儿高声道,曲无极却皱着眉怎么也不肯松口。 “不行,老祖说过,九莽秘境不能开!” “我要救人!”凌雪儿剁了剁脚,对曲无极难得的顽固不冥气的脸上涨红。 “师叔祖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去九莽秘境。”叶盏觉得师尊的坚持也是有道理的,问道。 “九莽秘境是唯一进入九幽的地方,你快给我。”凌雪儿咬牙道。 曲无极愣了愣,犹豫了一下,继而还是摇头。 “不行不行,老祖说过,九莽秘境一定不能开,如果出了什么事,里面的大魔会破开结界,进入人世间,到时候整个北域都要陷入绝境。” “我不会让那些大魔出来的。”凌雪儿信誓旦旦道。 曲无极嘴唇嗫嚅,将手背到身后。“二十多年前你也是这么说的。” 凌雪儿脸色一变,再也说不出话来,恨恨离去。 叶盏不解。“二十多年前发生什么了?” 曲无极摇了摇头,苦笑道:“没什么,没什么” 叶盏要追问,曲无极没有多言。 颜华山上,青莲色长袍的男子低声笑道:“你没拿到钥匙?” 凌雪儿正一口闷气,没好气的朝着他吼道:“没有。” 花湘子早料到是这样的情况,摇着扇子抬脚要走,被凌雪儿叫住。 “太虚宗的钥匙呢,给我。” 花湘子挑眉。“你既然没拿到钥匙,我为什么要给你。” “你!”凌雪儿美目圆瞪,拽住他的衣袖。 “我知道,你能救师叔的,救他” 花湘子嘲弄的看着她洁白如玉的手指。“我为什么要救他?” “你在说什么?难道你不想救他嘛?花湘子你这是什么意思?”凌雪儿看着走远的花湘子,追上去大喊道。 “我只说我会帮忙,可没说我会救他。”花湘子凉薄的语气让凌雪儿窒了窒,前面的人突然停下脚步。 另一个身材颀长的白衣青年拦在前面。 “你怎么来云霄宫了?”叶盏质问道,目光极其不友善。 “因为我想来啊” 花湘子扫了他一眼,身形消失不见。 “师叔祖”叶盏没来得及抓住他,花湘子的气息就消失在空气中,回过头看着蹲下的凌雪儿,有些疑惑。 凌雪儿抬起头,竟是双眸泛红,含着泪意。“叶盏我想救师叔” 叶盏僵了僵,只见过她盛气凌人,看见这么脆弱的凌雪儿,竟不知如何是好。 “那个花湘子别有目的,师叔祖不要相信他的话。” “他只是看不惯我而已。”凌雪儿偏过头,抹了抹眼睛。 “可是” “好了,就算他不出手,我没有钥匙,我也能进九幽的。”凌雪儿打断叶盏要说的话,站起身子高声道。 “你要怎么进去?”想到凌雪儿冲动的性子,叶盏连忙慌张的问道。 “总会有办法的,大不了我去打破九幽的结界。”凌雪儿抬了抬下巴,自信的说。 九幽的位置都摸不到,哪有这么容易,叶盏松了口气,知道凌雪儿这只是气话,不会真的做什么。 却听见一声惊呼,曲无极也来了颜华山,正朝着两人走来。 “师叔祖,你拿了九莽秘境的钥匙吗?” 凌雪儿皱眉。“我哪里知道你钥匙在哪?” 叶盏立刻意识到曲无极问话的意思,脸色一变。“师尊,钥匙不见了吗?” 曲无极点了点头,对着凌雪儿重复道:“师叔祖你真的没有拿吗?” “没有啊”凌雪儿也是一惊,答道。 “糟糕是不是那个花湘子拿走了。”叶盏脱口而出。 “无常君?他来云霄宫了?他怎么会来?”曲无极惊呼道。 叶盏看向凌雪儿。“他刚走。” “他为什么会知道你的钥匙在哪里?”凌雪儿皱眉问。 “这”曲无极也不懂其中关联。“九莽秘境的钥匙藏在祭仙阁,除了我无人知晓也许,他手里那份钥匙会有感应。” “我去找他。” 凌雪儿沉下脸,御剑而追赶而去。叶盏向曲无极道别,也跟着凌雪儿而去。 第69章 你爱顾瑾,顾瑾爱你。 黑夜之中仿佛有一头野兽追赶着顾青辞,而这句话反复的印刻着。 “等等凌师妹,她受伤了,走的慢些。”莲丘突然停了下来,花湘子只好跟着站在他旁边。 顾青辞冷着脸瞥了一眼脸色不太好的凌雪儿,还是停了下来。 “快点,谁也不知道这里还会不会有魔修,而且那些自诩修真正义人士还会追上来的。”花湘子没好气的冲着后面步子有些慢的凌雪儿喊道。 “她是女子,我们应该迁就一点的。”莲丘安抚道。 “还是快些吧,这里随时就会变成刀山火海,我们早点到虚灵之巅也好早日出去。”平日里不变如山的苏墨也没办法在这里保持镇静,面上有些焦急。 暮色沉沉,茫茫的冰雪之中看不见尽头。 “是我拖累你们了,你们先走吧。”凌雪儿咬住贝齿,迫于不冥山的虚无压力没办法迈快步子。 “晚了”顾青辞抬起头,天色骤变,冰雪裂开,大地的白色化为一片汪洋,继而被血红染尽。 狂风大作,五人如同无根的浮萍,顾青辞连忙伸出藤蔓卷住另外四人。 莲丘顺手拉住了最近的凌雪儿,要去拉花湘子之时一个巨浪打过来,将两人掀开。 “这又是什么破玩意!”花湘子大骂。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 “我抓/住了一根锁链,你们也过来吧。”莲丘欣喜的声音传入顾青辞耳中,一根巨大赤黑的锁链在空中摇晃。莲丘吊在上面,一手拉着凌雪儿,另外一只手朝他和花湘子的方向伸过来。 “你管好你自己。” 花湘子微微皱眉,一个傀儡娃娃从他手中飞出,稳稳的落在锁链之上,紧接着傀儡娃娃口中吐出一根银丝,他拽着那银丝踏上锁链。 顾青辞扬剑劈开水面,水花飞溅之时踩踏着虚空抓/住了那根锁链。 “哈你们真是慢啊。”苏墨摇晃着扇子大笑着,转过头,看见花湘子状似无意的侧着脸碰上莲丘的脖颈处时笑容僵了僵。 “不好意思,我连累大家了。”凌雪儿狼狈的拉住莲丘爬上锁链,头发还是湿漉漉的,目光看着顾青辞,有些期艾。 顾青辞没看她,环顾四周看见一个方向时,有些不确定的说:“我们好像到虚灵之巅了。” “哪里?”苏墨惊呼。 纯白的台阶从水中一道道的浮起,金色的光芒从天边落下,更让人惊叹的是像碎片一样在空中组合的华贵的殿堂。 星辉洒满整个世界,殿堂前一座宛如真人的雕像,慈悲而冷漠的目光,似乎凌驾于众人之上,高高在上的不屑的望着他们。 “好漂亮”凌雪儿惊叹道。 没等众人反应,一声冷冷的带着蔑视的声音从虚空传出。 “你们之中死一个人吧” 赤黑的锁链缠覆在顾青辞身上,他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顾瑾爱你,你爱顾瑾。 是的,爱顾瑾,爱你。 “怎么?压到你了?”寝殿之中,顾瑾握住他冰凉的手,看着他好看却无神的眸子,温柔的问道。 顾青辞摆了摆头,反手握回去,翻身自然的抱住顾瑾,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含糊不清的回答道:“大约是做噩梦了,记不清。” “又做了噩梦了?”顾瑾眼底晦暗,一手搂住他的腰,一手玩弄着他的长发。 “嗯,最近有些频繁。”顾青辞皱眉,要回忆起梦中之景,怎么也想不起来。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总是在噩梦里惊醒,之前还好,现在待在顾瑾旁边还是会这样。 “要不要喝些安神的灵茶。”顾瑾亲了亲他的脸,将他皱成一团的眉头揉开,建议道。 “不用了” 两人姿势很亲密,顾青辞就这样静静的贴着顾瑾,等顾瑾玩弄了好一会他的头发之后,他踢了踢顾瑾的小/腿。 顾瑾抬头不解的看着他。 顾青辞板着脸说道:“头疼。” 顾瑾愣了愣,感觉小/腿处又被狠狠的踩了一脚,才领会顾青辞的意思,嘴角微微弯起,坐直身子,手指放在顾青辞太阳穴处轻轻揉按。 “师尊又耍赖。”顾瑾低声道,手上规规矩矩的揉按,腿却悄悄的稍稍伸直,等顾青辞发现之时,顾瑾已经挤入他两腿之间磨蹭。 “我也有点疼呢”色气的话语喷洒在顾青辞耳边,最重要的是抵在他腿/根处的硬/物,他很快就被顾瑾弄的脸红气喘。 赶紧推开顾瑾的手,从床/上站直,还不忘再踢顾瑾一脚。 “起来,这都什么时辰了。” “这不是在陪你吗?”顾瑾笑着,拿起一件衣袍半披在顾青辞身上,又拿起自己的衣裳套上。 “你什么意思?”顾青辞冷哼一声,自顾自的系好腰带连个眼神都不分给顾瑾。 顾瑾听这语气,就知道师尊又在置气,好气又好笑,从床/上下去,箍/住他的脖子。“是我不好,嗯?是我整日不务正业,拉着师尊在床帏间厮混。” “手拿开。”顾青辞被他弄的不自在,抿着唇喊道。 “我不要。”顾瑾哼哼道,蹭住他的脸。 顾青辞脸上红了又青,要恼怒又生不起气来,抬起腿又踩了顾瑾一脚。 顾瑾低声笑的更欢,一把将他翻过来,封住他柔软的唇。 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该有多好。 “花湘子,钥匙交出来。”凌雪儿和叶盏一直追到阴煞海附近,才勉强追上这个身形莫测的人。 邪魅的青年站在礁石上挑了挑眉,笑而不语。 “你盗取云霄宫的东西要做什么?”凌雪儿厉喝道。 “我要”话未尽,一串闪着金光的符文丢在半空之中,叶盏瞪大眼睛,脚微微点地跃于空中要将那道符文抓/住。 花湘子嘴角一抹冷意,半空之中身形旋转,长/腿踢在叶盏胸前,没想到叶盏体修并不弱,两人皆震退几尺。 眼见着那符文要掉到阴煞海中,凌雪儿将轻妒剑掷了出去,剑尖穿过两人中间将符文勾了回来,她低头一看,符文已化为灰烬,大呼:“假的?” “你以为我会这么轻易给你。”花湘子轻蔑的道,转身就要再次消失,被叶盏一柄重重的残剑一砸,不得不显出身形。 “跑什么,来打一场!”叶盏扬声道。 “你不是我的对手。”一根银线从花湘子指尖飞出,朝着叶盏凌厉的飞来,叶盏以为是攻击,偏头躲了躲,那根银线却毫无感觉从他肩上飞向他的背后。 叶盏皱眉,正觉不妙,寒风扫过,一根白爪搭在他的肩上,回过头,一个不到人十分之一的娃娃站在他的身后,宛若真人的娃娃没有眼睛,空空的圆洞穿过去,让人毛骨悚然。 “想走,你先把我云霄宫的钥匙还来。”凌雪儿仗剑拦住花湘子,转眼,两人就缠斗在一起。 数个傀儡娃娃包裹住花湘子,凌雪儿挽着剑花要破开这阵势之时,花湘子的身形又骤远。 想追,又被傀儡娃娃给缠住,都是一些小人样的傀儡,却十分不好对付。 凌雪儿和叶盏皆被这傀儡缠住,遥看远远肆意的花湘子,只能憋气。 “正好到阴煞海了,这里有一处可以打开九莽秘境你们可知晓?”花湘子懒洋洋的声音传入二人耳中,还未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 两道金色的符文从他手中扬起,符文裂开落出两柄金色的有着九幽花纹的钥匙。 “他要开秘境。”叶盏大呼,也不管傀儡在他身上的攻击,就要冲出去把钥匙抢过来。 凌雪儿愣住片刻,也跟着叶盏要去夺那钥匙。 却听花湘子一声笑。“我开九莽秘境不好吗?凌雪儿你不想进去救凌云子了吗?” 叶盏暗道不好,不管三七二十一想直接劈开即将合成一柄钥匙的光芒。 而凌雪儿听了花湘子的话,果然犹疑住,只这么一瞬间,叶盏被花湘子给丢了出去,光芒四射,高空中散射着金光的正是真正的九莽秘境的钥匙。 “就算去救也是我去救师叔。”凌雪儿扬眉,眼见着就要将那钥匙抢过来,花湘子不急不慌,一根银丝击中那钥匙身上,那钥匙直直的下落,凌雪儿要伸手去拿,那钥匙落了一半突然停住,凌雪儿一喜,伸出手时被从未有过气势一震。 花湘子勾了勾唇,阴煞海上方的空间慢慢裂开,渐渐露出一道人高的青铜雕刻着凶兽的大门。 九莽秘境开了啊。 还差什么? 就差凌云子的呵呵 “你不是要去救凌云子,不敢进去吗?”花湘子嘲弄的看着站起的凌雪儿,激将道。 第70章 金色的钥匙停留在青铜大门上方,时间仿佛停滞一般,花湘子带着嘲弄的笑意看着凌雪儿离钥匙只差一毫的手。 阴煞海突然翻涌起来,惊涛骇浪映照着即将发生的改变整个北域的事件。 “进去吗?去救凌云子。” 花湘子话音一落,青铜大门发出亘古久远的摩擦声,一轮冰蓝的弯月从里面升起,浅蓝的光芒柔和又静谧。 “师叔祖,快点封印它,那是结界,别让花湘子破开结界。”叶盏一眼看出那弯月的奇景上面感受到了老祖的气息,才发现那是化神修士的结界,连忙大喊道。 凌雪儿迟疑了一下,还是如叶盏所愿拦在青铜大门前面。 “不能打开,你现在是太虚宗宗主,知道如果打开会有什么后果的。” 凌雪儿扬剑直指花湘子,如果到现在,她还不知道花湘子是在利用她未必就太傻了一点。 “不不不凌云子现在修为下跌,不过是一道破纸罢了。”花湘子没有将这所谓的结界放在眼里,微微颔首,俊美邪肆的脸上有些遗憾。 “我还以为他留了什么后手,也不过如此罢了。” 他轻笑一声,扬起手时飞出数根骨头,在空中变幻,很快就化为十二个女子,领头的那个女子拿着一根长棍,就要朝着凌雪儿的头劈去。 凌雪儿眯起眼睛,双手以着不可思议的柔韧性背至身后,双剑分别划在那领头的女子的脖颈和腰/腹处,毫不留情的直接破开虚假的皮囊。 叶盏也飞身过来帮忙,只是这些傀儡都是花湘子所操控,不死不灭,而观花湘子毫不费力的神态,不知这个人对傀儡的操控到底到了何等的恐怖境界。 花湘子冷笑一声,数道银线从天而降,将那轮冰蓝的弯月硬生生的撕裂开来 九幽宫/内壹木踏至寝殿,向顾瑾回禀道:“魔尊大人,岐罗长老有事禀报。” “等一下。” 顾青辞猛地全身一震,一阵心悸。他抬起头,顾瑾正在与壹木交谈,没有发现他的异样。 顾青辞垂下眼帘,将还止不住颤抖的手指收与衣袖中,强装镇静。 “你要与我一同出去吗?这些天待着这里闷不闷。”顾瑾与壹木谈完,回头问。 “我”顾青辞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了。“头还是有点晕,我就不出去了。” “是吗?你好好休息吧。”顾瑾勾了勾嘴角,走近顾青辞亲了亲他的额头。 师尊果然很乖,就是这样,什么都不要想,完美的属于他。 顾青辞抬眼看着顾瑾衣袖的皱褶,顺手抚平。 “我先走了。”顾瑾愉悦的笑着。 就在顾瑾抬脚要离去的片刻,顾青辞觉得一种空荡荡的感觉又充满神识,他晃了晃头,还是无法自持的伸手扯住了顾瑾的衣角。 “嗯?”顾瑾疑惑的转头。 “没什么,没什么。”顾青辞后退两步,靠着木桌才站稳,勉强的弯了弯嘴角。 “那我真走了。”顾瑾眉眼弯弯,没有再问。 “好”顾青辞失望的应下,可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失望什么,就在顾瑾身影穿过珠帘之际,他飞快小声的念了一句。“早点回来。” 声音再小,对于修士而言都足以听见了,顾瑾停下脚步回过头,对着顾青辞做了一个口型。 “我会想你的。” 顾青辞刷的一下脸红,背过身子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他到底在做什么。 但是还是不愿意顾瑾离开的,因为一离开,他识海里那种糟糕的感觉就会翻来覆去,那种绞痛卷土重来,他身上已经出了一层虚汗,全身开始发软。 好想去找顾瑾。 不行,不能这样。 眼前白色与黑色交织,看不清殿中的物品,他踉踉跄跄的摸/到旁边的小木凳,可是手指的力气比他想象的还要弱,没能把它拉过来,手臂的滑落的瞬间将木凳带落,哐当斜倒砸在地面上。 他扶着木桌边角,缓了好一会才感觉恢复了一些,蹲下/身子将木凳扶正。 对顾瑾的执着病态的缠绕在他的脑海之中,怎么也挥之不去。 顾青辞慢慢的坐下,趴在木桌之上。 这样根本就不对。 为什么不对。 不知道。 烦躁与失落让顾青辞觉得自己得了一种病,最终将侍女喊了进来。 “主君大人有什么吩咐?”壹木低眉顺眼的问。 “帮我找几本典籍来,随便什么都可以。”顾青辞说。 也许,看书能分散一下注意力吧。 “好的。” 壹木的动作很快,没一会就抱进一堆玉简,什么方面的都有,顾青辞翻了翻,满意的让壹木出去了。 随手拿出一道玉简,识海之中突然炸裂一句话。 “如果,你们之中没有人愿意死的话,那你们全部留下命吧。” 血色涌起,就像是延续之前的梦境一样,脚底下变成灼热的火山岩石,众人吊在锁链之上,仿佛落下去就会粉身碎骨。 “呵呵既然有人愿意代替别人送死,这一关,你们通过了。” 手中玉简摔落在地,顾青辞脸色愈白。 并不清晰的记忆之中,五个人的身影变成了四个人。 谁死了谁代替所有人死了。 越想回忆,越是疼痛。 桌面上一堆玉简被他无意识的扫落在地,他从凳子上蹲下去要捡起之时,双膝无力的跌倒在地。 如同失明一样,眼前是一片黑暗,手指在地面上摸索,摸了许久终于摸/到一块硬/物。 顾青辞握在手中,正好手掌大小。 这不是玉简,大小形状都不对。 他奇怪的朝着里面输送了浅浅的灵力,一段暴虐的记忆涌/向他的识海。 “对不起。” 顾青辞看见他自己毫不留情的朝着顾瑾刺去一剑。 看见自己,将顾瑾抛弃在阴煞海。 看见顾瑾,因为疼痛在阴煞海翻滚,白骨刺穿血肉,每一寸骨骼中都流动着血气,抽离,再还原,那些血肉先是剥离,然后重组,只是远观,也无法想象其残忍。 看见顾瑾,宛如从地狱之中重生,唇中念着他的名字,神情狰狞,充满恨意。 他将手中烫手的东西甩开,撑着地面急/喘着。 他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他怎么会这么对顾瑾。 顾青辞眼前渐渐恢复光明,他看清自己丢出去的东西,一块圆圆的有些精致的佩饰,只是上面有些破碎的划痕,没有什么光芒,灰暗的躺在地面上。 抬起头,他跪在床前,从方向看,这个东西是他从床底下摸/到的。心中不知为何抽痛,他捡起地上的孤孑,明明不知道是什么,但是还是攥在手心里。 跪在地面一会,他放空着识海不去多想,等恢复力气之后,慢慢的将地上狼藉的玉简捡起。 幸好没有跟着顾瑾出去,他这个样子,顾瑾还要照顾他。 胡思乱想的将玉简收拾好堆在桌面上,也没了看书的心情,坐到床边倚着床栏闭目养神。 那些离奇古怪的画面又开始作乱,强迫着顾青辞去正视。 你说啊,死的那个人是谁。 不知道,什么都知道。 顾青辞心里嘶吼,与质问的那个声音相对立。 自以为是正义,还不是让身边的人去送死。 那个声音嘲讽着,让顾青辞更加痛苦。 顾瑾回来的很快,岐罗只是跟他说一些九幽的近况而已,一回来就看见师尊脸色煞白的低着头坐在床沿。 他心头一紧,觉得顾青辞恐怕又开始头疼了,飞快的走到他旁边,将灵力送入他的识海。 才进去就一惊,顾青辞的识海一片黑暗,就好像被魔修掠夺过一般。 难道这是那药的副作用,他皱起眉头,打算停了对顾青辞下的药。 顾青辞朦朦胧胧的感觉顾瑾回来了,立马紧紧的抱住他。 “别走。” “我不走。”顾瑾看着顾青辞惨白的样子,为他把鞋脱了,然后抱着他放在床/上。 顾瑾脱了衣物上床搂住顾青辞的腰,温柔的拭去师尊身上的冷汗。 人心那么贪婪,得到师尊的依赖之后就想要更多。 顾青辞抓/住顾瑾的肩膀,因为攥的太紧扯开他胸前的亵/衣,没有看见之前幻境里那朵九幽花,只看见一把冰蓝色的小剑的浅浅痕迹。 可是他还是不能确定之前看见顾瑾痛苦的情景是真是假,害怕与愧疚让他将顾瑾抱的更紧,他轻轻的喘息着,贴着顾瑾的耳边说道:“顾瑾,我们做好不好,好不好。” 顾瑾一震,低头看着顾青辞纤细的颤抖的睫毛,还有绯红的耳根,几乎不敢相信刚才听到的是真的。 “你不想就算了。”久久得不到回复,顾青辞身上一僵,有些难堪的要推开顾瑾。 “没有我只是太欢喜了。” 顾青辞虽然冷着脸,低敛的眉眼还是有些不易察觉的恼怒,顾瑾将他重新搂回来,将他不安的神情吻去,床幔落下,两人身躯交缠着,吟吟低语 第71章 番外一.莲丘 枯黄的草地渐渐露出嫩绿色的生机,数次颠簸过后终于到了一个看上去安静祥和的平原。 莲丘紧紧皱着眉,苦恼的说:“不知苏墨师兄和凌云子到底去哪里了,怎么找也找不到。” 花湘子看着远方若有若无的青白,叹了一口气。“顾不了这么多了,不知道那个所谓的神会不会出尔反尔,总之,先出去吧。” “我”莲丘闭上眼睛,却怎么也没办法回忆凌雪儿落于火山之景。 能活下来,是用别人的命换的。 花湘子瞥了一眼,知道莲丘又在愧疚了,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不要多想,我们一定要出去才不辜负凌雪儿。” “可是明明不应该是她”莲丘想要辩驳,最后偏过头,争论又有什么意义呢,已经承了她一条命。 “我已经看见破晓之光了,向前走我们应该能找到出去的办法。”花湘子说。 “希望能遇见苏墨师兄和凌云子”莲丘祈祷着。 花湘子偏头看着他失落的样子,心下无奈,不会遇见苏墨和顾青辞了,如果真的遇见,也未必是什么好事,毕竟那个所谓的神,以着玩弄他们为目的。 两人走了一段路,路面渐渐变成了些坑坑洼洼的泥土。 “不知道还要走多久。”莲丘望着地面,心情低落,自从进了不冥山,事情一串接一串,想到生死不知的苏墨和顾青辞,他怎么也没办法笑出来。 “大约不远了”花湘子话未说完,突然脸色一变。 “怎么了。师兄?”莲丘顺着花湘子的目光望过去,前面一个稍大的水洼旁边,趴着一个人 白色的道袍染上了泥土,冰蓝色的长剑斜斜的插在泥土里面,他双手扶着剑,长发低垂,露出来的侧脸上一片灰暗,就这样看过去,没有任何生命的气息。 凌云子! 莲丘不敢置信的冲上去,心不断下垂,只期望不要是他想的那样。 可是等他掀开那长发时还是失望了 真的是他。 “师兄,师兄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莲丘几近崩溃的拽住花湘子,期盼的看着他。 花湘子怔了怔,蹲下/身子摸了摸冰凉的尸体,突然觉得荒谬绝伦。 他站起身后退两步,低声说:“他是冻死的。” “你说什么?修真之人怎么可能冻死,怎么可能!”莲丘本就不能接受这事实,而花湘子这样说,他半跪在草地上将顾青辞的上半身抱起,看着他没有气息的惨白的脸,灵气探视整个身体一遍。 只能得到和花湘子说出的话一样荒谬的结论。 “生死不过一念,不过我相信,我会成为北域第一人的,就算是死,我顾青辞也是死在历练之中,而不是困于某一境界灯灭油尽。” 莲丘还记得当初和顾青辞的玩笑话,问他会不会像那些头发发白的修士一样为了突破境界闭关几百年。 最后到头,简直是个笑话。 “我要把他的尸体带出去。”莲丘抹了抹发红的眼睛,开始拖拽顾青辞的尸体。 “我来吧。”花湘子神色莫名,他和顾青辞感情没有那么深,不过莲丘想做的事情,他自然也会帮忙,因为做傀儡的缘故,花湘子身上有专门的放置尸体的储物法宝。 “走吧”花湘子收起顾青辞的尸体,拉住还站立在那里发呆的莲丘。 莲丘眼圈还是红的,神情有些无助。“师兄你说苏墨师兄会不会也被害了” 花湘子握住他的手,保证道:“放心吧,苏墨向来聪明,不会这么不幸的。” 莲丘低头不语,其实都是自欺欺人,顾青辞是他们中修为最高的一个,苏墨是最精于算计的一个,他们两个被分散,不是巧合,而是那个“神”早就想好了怎么对付才是。 因为顾青辞的事情,莲丘只能强颜欢笑,花湘子偶尔说些奇闻异志,也没办法让他真正笑出来。 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活着出去,如果遇上了什么事情,他起码要让师兄活下来才是。 莲丘一直在想着这些事,识海里崩着一根弦,即使四周空旷无人也觉得被人盯着。 变故比他想象的来得还要快,师兄还在跟他说话,下一秒却化成了一堆白骨。 “放心吧,我们能出去的,这天下,哪有能拦的住我们的地方,你看看远处,已经灵气很浓郁了,想必离出口不远了。” “是吗?” “莲丘” “嗯?” “等出去了你不用娶凌雪儿了你愿不愿意” “无常师兄!” 莲丘跪倒在地,捧起那堆白骨,再也没办法抑制这些天的情绪大哭起来。 其实,想必苏墨师兄也没能幸免吧。 那个杀神! 他一定要杀了他。 莲丘握紧手中的祭霜笛,咬牙切齿的发誓道。 收拾花湘子的白骨之时从里面掉出来一个骨头娃娃,雕刻的跟真人一样,孩童模样的,看样子像是师兄自己做的。师兄的傀儡娃娃很多,他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个,这一定对师兄很重要,莲丘想着,将那个骨头娃娃另外收好。 后来再看见苏墨师兄的墨扇之时,已经麻木了,苏墨师兄的尸体很安详,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不知道走了多久,杀不少异兽,从悬崖边上走过,最终走到了这座秘境的尽头。 之前见过的那个幻境,天府神殿。 从高山白雪到暮天流水。 从冰魄寒镜到赤炎火山。 从不冥之洞到天府神殿。 到底有多远。 也不过是这寥寥众生的性命。 金色的光芒从殿堂顶上流泻下来,比之前的幻境还要夺目。高高在上的道人俯视着莲丘,傲慢又失望的说着:“你终于到了?比我想象的还要慢。” “呵传说中的神你是要放我出去?还是要让我也永久的留在这里。” 直到再一次见到这个人莲丘才发现,自己对于他而言不过是蝼蚁,那是他的化身,而不是本体。 神笑了笑,朝着莲丘勾了勾手指。 “你这样说了不如我给你一个选择?” “你说吧。”莲丘冷笑着,这个人之前说他们之中会活下四个人,对于玩物,可没有什么信用可言。 “你这么遗憾他们的死如果我说我能让他们活过来呢?” 神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让莲丘瞪大了眼睛。 “你说真的?”说不惊喜是假的,如果真的能让他们活过来,就算只有一线希望,莲丘也愿意答应。 “永恒的生命,无尽的力量,可以仰望众生的位置如果让你在得到这些和与救活你的友人相比,你选什么?” 神伸出手指了指,莲丘面前出现一个金池和一个冰蓝色的钥匙。 “当然是后者。”莲丘不假思索的回答。 “呵真善心的一个人,你就不再想想?” 再想,也只能想到凌雪儿都为了他们而死,他有什么做不到的呢。 “我生于旱灾,一路乞讨至临白城,有幸得蒙傅家收留,却不想连累傅家被君上疏远,后来入宫,害的北越国与北陵国兵戎相对。顾师兄,我错了,我知道你为什么一直疏远我,是我不自知,明明知道自己是个灾星还妄想逆天改命,如今还牵连几位师兄至此,虽然我命途多舛,不过终归遇上了顾师兄你,所以,顾师兄你能不能不要忘记我。” 凌师妹那么喜欢凌云子,最后义无反顾的成为被遗弃的那个人。 这个“神”在玩弄他们。 无论他选哪一个,这个“神”都未必会做到吧。 “其实来到这里的不该是你的,我看好的本来是你的师兄,可是他替了你既然你是最后来到这里的人,我会将奖励给你。可是你却想让他们复活我不是做不到,但是你需要付出代价。” “神”的声音有些遗憾,莲丘的心猛地抽紧。 那个时候他差点就掉进了一个陷阱里面,花湘子把他推开了,但是花湘子自己踩了进去,后来他把花湘子拉出来,他原本以为都没事了。 其实是尸气入体所以最后只留白骨。 师兄最喜欢摆/弄那些骨头了,落得如此下场,全都是替他而死。 “什么代价?”莲丘急切的问。 “我再给你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过后,告诉我你的答案。看见那冰蓝色的钥匙了吗?象征着无尽力量的北域之钥只要你想要,就可以将他拔/出来,你如果得到他” “那旁边呢?”莲丘打断他的话,他对什么无尽力量不感兴趣。 “旁边啊呵呵你不会想知道的。”神冷笑着。 “我非要知道呢。” “旁边是往生池,你如果跳下去,这辈子神魂煙灭自然也没有下辈子。如果你敢跳下去。我就会履行承诺让其他人都活过来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第72章 天空突然飘起一阵大雪,白白的,壹木忍不住伸手去碰,果然如想象里一般的柔软,只是落在手上,便化成了一滩水。 身边的侍女窃窃私语起来,因为在最亮的九幽宫里,也不曾见过这般的景象。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壹木不知何人这么大胆在这里走动,一转头,裹着披风的顾青辞站在她身后,眉眼如画,正好与外面白雪映衬。 她僵了僵,想起顾瑾的脾气,不敢多看,连忙低头行礼。 “主君大人怎么出来了?” “顾瑾呢?” 主君的声音还有些哑,但是依旧很好听,壹木回答道:“长老有事与魔尊商议。” 顾青辞看着这个娇俏的少女,听了她的回答皱了皱眉。 他今日是不是问过这个问题了,好像这个侍女才禀告他不久。 “主君大人怎么了?”壹木见他似乎是不悦的样子,连忙追问。 “没事。”顾青辞抿唇,眉眼稍稍放松。“顾瑾最近很忙吗?” “啊奴婢不知,魔尊大人兴许在与长老们商量什么大事吧。”壹木不确定的回答。 “是吗!感觉外面很冷的样子,你要不要进来?” 壹木听见这句话一愣,连忙摆头。“奴婢不敢,奴婢在外面候着就好了。” 顾青辞垂目,没有强求,转身回了殿中。 寝殿之中极尽奢华,金银玉石的珍奇随处可见,顾青辞望着一盏烛火,有些发冷。 顾瑾不在,他想找个人陪他。 每日都会噩梦缠身,如果顾瑾不在之时,清醒着的时候也会看见一些若有若无的画面。 有时候他自己都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他大概知道这里是魔修的地方,而他不应该在这里,大概还能记起莲丘苏墨,却想不起来他们是生是死。 这样活着有什么意义。 顾青辞扶了扶额头,眼前一阵眩晕,才扶住屏风一角,便双/腿发软跪了下去,额角与棱角相碰,他抬手一摸,有一种湿湿的粘/稠的感觉。 壹木听到声响在殿外问道:“主君你有事吗?” “无事。”顾青辞强撑着一口气喊道,只是依旧保持着跪坐在地面上靠着屏风的姿势。 身体上的疼痛远远不足以阻止他识海的翻腾,即使手中染上一片红色顾青辞也没去管它。 刚才那么一撞,他似乎又想起一些事情来了。 不冥山有圣光出现,被人发现秘境,魔修大肆掠夺北域的资源,不冥山的秘境也没有放过,是以当初一众修真者前往不冥山时与魔修恶斗一场。 后来进入了秘境里面,他和莲丘四人因为资质出众被其余修真者嫉妒排挤,再后来 其实不冥山没有什么法器,都是束戈为了绞杀修真者设下的局。 可是束戈没算到,不冥山真的有神迹出现。 顾青辞这般晕晕沉沉的回忆着,最终又陷入了黑暗之中。 “你是说九莽秘境被人打开了?”顾瑾挑眉问道。 “是无常君与北越君把九莽秘境打开了,所以今日九幽生了异象,落了大雪。”岐罗答道,他也没有想到无常君会和北越君联合起来直接开了九莽秘境。 顾瑾敛眉沉思着。“你说,无常君是想带人来攻打九幽吗?” 岐罗从未有过这个想法,先是一惊,可细思下来,又觉得不对。 “要从九莽秘境进入九幽,要先将那些大魔给除了,这般下来,可要耗费不少力气,等到进入九幽的时候未必还有能力与我们抗衡,实在不合情理啊。” 两种可能。 一种,花湘子能避开所有大魔,并且成功进入九幽。如果是这样,花湘子手中一定会有什么秘宝或者上古遗物。 二种,花湘子根本不打算管那些大魔,想将他们放到人间去。 思绪千转百回,顾瑾没有说出来,面上似乎松了松。 “这么说来,无常和北越真的打算硬闯九幽咯,如此,还望长老先布置布置吧。” 岐罗慎重的应下,虽然这么说,也难保不是一场恶战,又想到顾青辞,他提醒道:“魔尊大人,他们会昏了头做出这般举动一定是为了凌云老祖,您要好好注意才是。” “自然。”顾瑾眼底闪过一丝针芒,考虑着现在把师尊带到与世隔绝的地方有几成把握。 还不行如果花湘子冲着师尊来,他们是藏不了的。 把岐罗打发走以后顾瑾立马就回了寝殿,这几天事情比较多,岐罗经常找他,陪在师尊身边的日子也少了,师尊最近情况也不稳定,他不禁要怀疑那药有没有问题了,可是他试过的,应当不会出现师尊这么严重的影响才是。 才走到寝殿门口,顾瑾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不禁变了变脸色,向壹木质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壹木茫然的回道:“没有啊!” 顾瑾皱了皱眉,估计她在殿外也什么都不知,大步走了进去,壹木原本没反应过来,可是一想起之前那声碰撞声,估摸着主君大人可能出了什么事,也是脸色大变,战战兢兢的跟着顾瑾进去。 触目惊心的红色让顾瑾脸色一白,顾瑾飞快的把已经晕倒在屏风旁边的顾青辞给抱起,修士不主动灵力也会自发的愈合伤口,只是愈合的会慢些,所以顾青辞额头的撞伤已经止了血,不然情况更让顾瑾惊心。 “到底发生了什么?”顾瑾大怒。 壹木白着脸,哆哆嗦嗦的回答:“主君大人在外面向奴婢问了您的动向,然后就进来了,接着奴婢听到了声响,奴婢向主君大人询问,主君大人说无事,奴婢便不敢进来察看。” “他说无事就无事,那么大的声音你就不会仔细想一下吗?” 一边灵力安抚着顾青辞焦躁混乱的识海,顾瑾一边骂着。 虽然撞伤也不过是小伤,师尊真正晕过去的原因应该是又头痛了,可是一想到侍女听到了动静也没有任何反应顾瑾气的火冒三丈,如果有什么人进来把师尊掳了去这侍女也不会发觉吗? “可是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壹木迟疑着说。 顾瑾猛地回过头。“你说什么?” “主君大人在寝殿里经常会有碰撞声,前几次奴婢进来过,有时候是主君大人不小心把玉简掉在地上了,有时候是碰到了瓷器,大多是些小事,奴婢也不敢打扰到主君大人” 顾瑾脸色沉了又沉,壹木又觉失言,一般人怎么也不会三番四次把瓷器给砸了,她虽然进去看时,主君都若无其事的样子,可实际上还是有问题。 近段时间主君与魔尊大人很恩爱,可是想到这,又想到魔尊大人给主君大人下的药两人应该感情不太好,魔尊大人才会这么做为什么她会觉得主君大人有点可怜。 赶紧把这些乱七八糟的甩到脑后,壹木求饶道:“是奴婢失察,请魔尊大人责罚。” 壹木能想到的,顾瑾想的比她还多,师尊的识海问题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不然也不会摔砸东西,他皱皱眉头,也没心情骂人了,让壹木起来。 “去把那屏风换了,准备两套干净的衣裳。” 壹木诧异着顾瑾没有罚她,劫后余生的她呼出一口气,又被顾瑾叫住。“药停了。” 顾瑾之前就有不给师尊喂药的想法,可是太迷恋师尊乖巧的样子,可是要是停了药顾青辞又跟他犟起来,没准他还会亲手动手伤了顾青辞。 因为那个药可以让人有依赖心理,所以顾瑾的灵力对顾青辞识海的安抚会有不一样的效果,如果用到最后,顾青辞会忘记所有,只记得顾瑾一个人,而且会非常非常爱顾瑾。 这就是顾瑾想要的。 可现在这样子,是怎么也不能继续用药了,师尊应该是识海原本受过伤,才会有这么大反应。 “凌云子,我知道你不喜欢雪儿,不喜欢她也没关系,可是她这辈子吃的苦已经够多了。我希望,她能好好的,我想让她如愿以偿。” 莲丘的身影越来越远,神智飘忽之际,被一股温暖的灵力包围,就像泡在温泉里一样。 沉重感消失,顾青辞慢慢的睁开眼睛,顾瑾的模样映入眼底。 “唔你这么快就回来了。”顾青辞顺手扶着他的手臂要直起身。 “我要是再不回来,你是不是要死在寝殿里面。”顾瑾看着顾青辞醒过来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沉着脸要给他一个教训。 顾青辞皱眉,顺着他的手臂攀上他的脖子。 顾瑾脸色稍微好了一点,师尊自从上一次主动过以后,对他做这些亲密动作越来越习惯了。 “你在气什么?”顾青辞言语里更多是恼怒和无辜,目光里反过来质疑顾瑾出去时间太久。 顾瑾拿着这样的顾青辞没办法,覆身将他摁到在床/上,目光深沉。 看的顾青辞都以为他要做什么了,眼神闪躲的扯他衣裳的时候,听见顾瑾在他耳边问:“师尊,不舒服这么久也不告诉我,你不相信我吗?” 顾青辞僵了僵,一番兴致变得索然无味,朝着旁边一滚,从顾青辞身下滚到一边。 “头疼,我不知道。” 顾瑾叹了一口气,手臂勾住他的腰。“师尊,你这样子我不放心。” 顾青辞身体颤了颤,转过身来,盯着顾瑾说:“我要跟你做。” 他说着就来扯顾瑾的衣衫,顾瑾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师尊本就不是贪图快/感的人,近些日子两人欢/爱的时间占据了一多半。顾瑾捏住他的手。“你在逃避什么?” “不做你就滚下去。”顾青辞将手抽回来,闭上眼睛冷着脸,可是那纤细颤动的睫毛与紊乱的呼吸还是显示了他心底的不平静。 第73章 顾青辞说着就从床/上起来,顾瑾一下怒了,捏住他的脚踝。 “你识海问题那么严重,为什么不告诉我。” “没什么好说的。”顾青辞甩了甩腿,发觉甩不开便皱着眉头瞪着顾瑾。 又是这样,即使是在药物的影响下都不肯讲实话,顾瑾狠狠的按住顾青辞小/腿,顾青辞膝盖一软,跪坐在床/上。 “你又不想陪我做,我待在这里干嘛?”顾青辞冷笑,尖锐的说。 那是一个完全陌生的顾青辞,向来清冷的眸子里溢出的孤独和悲伤,一时震住了顾瑾。 顾青辞是变了,变得脆弱离不开他,变得敏感尖锐。 再也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顾青辞。 “我们难道不可以谈谈别的事情吗?”顾瑾恼怒道,即使顾青辞还在被他掌控着,却又什么都掌控不住。 顾青辞垂下头,觉得这话有些耳熟,可是想不起在哪听过,又揉了揉额头,想不起来的太多了,无所谓。 “我是认真的,我很不舒服,你不愿意陪我大可不必在这里和我所谓的谈心。” 顾青辞觉得顾瑾也许是厌烦他了,他总是因为头疼来烦顾瑾。 这些天的事情太糟糕了,片段般的记忆无时无刻不在折磨他,他真的没办法心平气和的与顾瑾讲话。 “我没有,我很担心你。” 顾瑾有些无奈的叹气,他不想让顾青辞想起过去的事情,以为这些不过是药物的后遗症,过段时间就会好了,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见顾青辞久久不语,他抓/住他的手,轻声问:“你在梦里看见什么了?” 顾青辞看了他一眼,目光中有些失神。 “我记不起来”顾青辞有些痛苦的闭眼,身子也微微颤抖着。 顾瑾不忍,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还是要求道:“算了,我不逼你,但是你不能自残,如果有什么状况,先告诉我。” 顾青辞皱眉反驳。“我没有自残。” 顾瑾不与他争辩。“那休息吧,是我错了。” 顾青辞悄悄看了顾瑾一眼,见他果然不再追问。自以为做的隐蔽,被顾瑾一扯,跌落在他怀里。 “你要相信我,这世上没有人比你更好了。” 顾瑾呢喃,顾青辞愣了愣,垂下眸子掩去情绪,翻身躺在床/上,只是身体有些僵硬。 顾瑾伸手勾住他的腰,一边拍着他的背。“我会修复你的识海的。” 顾青辞状似慵懒的闭上眼睛。 有些片段他能记起,他已经能大致勾画关于不冥山的完整记忆了,他只是不想告诉顾瑾。 和顾瑾交/欢时会快乐,会不去想那些难受的事情,他不想回忆那些事情,就算顾瑾希望也不想。 将心思藏起,顾青辞红着脸蹭了蹭顾瑾,眸子里的想法无所遮拦,顾瑾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眸,低头吻住他的唇。 直将他吻的神智不清时,将神识探入顾青辞的识海之中,就算顾青辞不记得,他可以自己去看 青铜大门完完全全的打开,门上的封印也被花湘子轻轻松松的破解,他笑着看着凌雪儿。 “可以进去了。” 那轮弯月坠落以后,再往门里看去只有无尽的黑暗。 暗潮翻涌着,浓浓的魔气随时都会从门中扑出来,如果仔细听,还能听见一些狠厉的惨叫声。 凌雪儿没能拦住花湘子,气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不过即使是这样,她还是挡在花湘子前面。 “现在重新封印还来得及,花湘子,你也不想放出那些魔修来祸害人世间吧。” 花湘子眯了眯眼睛,露出一个极其温和的笑容,可是在叶盏看来,却十分危险。 “凌雪儿,我自然是没有恶意的,现在秘境开了,你可以进去救凌云子,我可以带人消灭这些魔修的依仗,不是很好吗?” 凌雪儿怀疑的看着花湘子,心底摇摆着,这样做的话,花湘子的行为确实解释的通。 “你要带人来消灭这些大魔?” “对啊,我不是说过,我有上古遗落的秘境图,你凭借这个可以绕过很多危险的地方找到九幽的位置,而我,则在外面杀了这些大魔,等到将这些大魔全部斩杀,就可以进去与你们汇合,救出凌云子,顺便将九幽的魔修全部除掉,是不是很完美?” 花湘子嬉笑着,可是比起他一本正经的模样,更具有说服力。 这才是花湘子,如果花湘子真的要做什么事情,根本不会与他人商量,凌雪儿已经信了五分,心底还在纠结着,在救师叔的选择里徘徊,就算现在不进去,她也不会知道该怎么进去九幽。 叶盏却皱着眉头大喝。“我们为什么要相信你,你这样肆意妄为的行为,可看不出来哪里是为了修真界好。” “这不是你们不交出秘境钥匙,我不得已而为之吗?”花湘子无辜的耸了耸肩,又挑眉道。“秘境都已经开了,你们还想怎样呢?我们是可以封印,但是起码要两年时间秘境才会关闭,你们就能保证两年时间里不出现其他变故,这些魔修不会冲出来吗?” “这”凌雪儿咬牙,花湘子这么做,他们早已失了先机。“你说秘境图,先给我看看。” 叶盏一听这话,就知道凌雪儿还是妥协了,连忙大声说:“师叔祖不要听信他片面之词啊,他又怎么保证就能守住秘境入口。” “呵。”花湘子没犹豫,拿出一块藏青色锦帕丢给凌雪儿,虽然看上去只是一块普普通通的锦帕,可是凌雪儿扫了一眼,确实是上古的东西。 凌雪儿扬眉。“我怎么知道这份秘境图的真假,要是假的怎么办?” 花湘子哼笑。“你觉得我会害你们。” “这种事情谁能够保证。”叶盏说。 “你非要封印秘境也不是不可以,还有一个时辰,那些魔修才会从里面出来。你们可以考虑考虑。”花湘子突然松口。 其实九幽秘境当初他们都闯过,就算是不知道九幽的位置,但是也不至于完全陌生,凭着凌雪儿的记忆和经验来看,这份秘境图也是真的,这样说只是为了试探花湘子。 她又犹豫了一下,还是转头对叶盏说:“我们进去吧。” 叶盏皱眉,高呼。“师叔祖。” “事已至此,我们还是去救师叔吧。”凌雪儿冲着叶盏摇了摇头,率先踏进了青铜门中,叶盏看了看花湘子,见花湘子摊了摊手,与凌雪儿一同进去了。 花湘子的进入就是一个表示,但是叶盏还是觉得有诈,又不敢放任凌雪儿与花湘子在一起,花湘子要是在秘境里面对凌雪儿下手怎么办,叶盏一咬牙,跟着进去。 第74章 “外面下雪了,你要不要去看看?”顾瑾望着在看书的顾青辞问道。 “我看过了。”顾青辞淡淡的说,将手中的书页翻了一页。 “这里很少下雪的,你也不怎么出去,趁着这个机会来逛一逛。”顾瑾笑着,搭上顾青辞碰着书角的一手。 “不用”顾青辞抬眼看见顾瑾修长的手指,话临嘴边又改了口,他将书放下,站起身子看向顾青辞。“走吧。” “好。”顾瑾嘴角勾起,眼中盛满柔情,寻来一件披肩将顾青辞裹的严严实实的,然后牵住他的手向外走。 九幽是暗的,若不是九幽宫的莹莹烛火,只有阴暗幽深,雪是白的,影影绰绰,却化不开这地方的黯淡。 顾青辞站在台阶之上,遥遥看着远处飘荡的鬼影,突然伸出手放在屋檐外,手心一团薄冰,被顾瑾见了,连忙将他往后拉了拉。 “做甚?” 顾瑾将他手上凝结的冰花碾去。“天冷,这玩意也不吉祥。” “有什么吉不吉祥的!” 顾青辞轻笑一声,顾瑾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这雪来的突然,不是什么好兆头。” 师尊果然是好看的,真心的笑容比天边的繁星更耀眼,狭长的凤眼微挑,虽是轻轻浅浅,却也无人可及。 “师尊笑起来真好看。” “是么?”稍稍收敛脸上的神情,顾青辞看着目光尽头的人影。“你是魔尊,这雪要是有什么问题,你是不是又要忙起来了。” “过段时间确实会忙一点,我让壹木给你多找些书,免得你闷。”顾瑾目光闪烁道。 “给我寻把木剑吧,我想练剑。” 顾瑾脸色变了变,但是又很快的恢复了原样,顾青辞瞥了他一眼,似无所觉。 “不行么?” 顾瑾笑了笑,握住他的手。“自然是可以的。” 他寻了侍女去拿一把木剑来,在他与侍女说话之时,顾青辞突然在他背后伸手抱住他,下巴抵在他肩上,两人虽然身形差不多,不过顾瑾还是要高些的,待他与侍女吩咐完,他转过身回抱住他。 “这外边这么多人。” 殿门台阶旁的侍女皆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 原以为顾青辞不会回答,不过还是听见一句轻轻的“无所谓。” 听到这话时,顾瑾眼底笑意更深,即使是顾青辞一会就放开了手也不在意。 拿着木剑的侍女与岐罗是一起来的,顾瑾一看见岐罗就觉得有些不妙,不禁皱了皱眉。 顾青辞拿着一柄平常的木剑摩挲着,确实再平常不过了,唯一的特点大概是比普通木剑还要小,剑身都是钝的,任顾青辞的拇指随意挤压也不会见血。 “有人闯进来了。” 岐罗慌慌张张的声音不大不小,被顾青辞听了,还是面无表情。 “他们现在被我布置的九天大阵困住了,看来他们真是要攻打九幽。” “我随你去看看。”岐罗没有多话,顾瑾已经知道他的意思了,对着他说时歉意的看向顾青辞,见顾青辞冷冷淡淡的颔首以后才与岐罗离开。 顾青辞抬了抬眼皮,抬脚欲踏回寝殿,兀得又想起一件事。 他猛地拽住已经走了快步走了三四步的顾瑾,顾瑾疑惑的看向他,感觉到顾青辞将一个硬/硬的东西塞入他袖中,上面包裹了灵力,如果顾瑾不动用神识看不清。 他又听见顾青辞说:“回来时再打开,我有话对你说。” 顾瑾张了张嘴,还是抑制住好奇的心情点了点头。“好。” “你先去吧。”顾青辞放开他的衣袖,目光示意一边的岐罗。 顾瑾不觉有异,直到后来他才知道,一切早有预兆。 顾青辞踏入寝殿之时对着旁边的壹木吩咐道:“殿门关上。” “这不妥吧。”壹木迟疑着。 “我不会寻死觅活的。”顾青辞横扫了她一眼,眉眼里的气势不禁让壹木一震,她还不曾见过这么凌厉的主君,最终还是犹犹豫豫的关上殿门,看着主君的身影消失在转角珠帘处。 偏偏在关门的最后一秒,她从清脆的琳琅碰撞声中听见了一点奇怪的声响细细想来,好像是女人头上金簪银钗的晃荡/声和剑身的摩擦声。 壹木猛地脸色一变,再去推门之时,怎么也推不开了。 门后顾青辞的影子被烛火拖长,细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该出来了。” “师叔。”凌雪儿的身形从珠帘之中穿出,顾青辞看着她水红色的长裙,淡淡的说:“你不该来这里的。” “我是来救你出去的,那顾瑾狼心狗肺,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欺师灭祖,是我来迟了。”凌雪儿看着顾青辞愈发消瘦的身形,自责的说。 顾青辞握住木剑剑身,不可置否。 “你不必这样说他。” 凌雪儿怔了怔,表情古怪起来。“师叔你何出此言,那孽徒囚禁你这么久,你还要为他求情不可,你可知如今天下都以为你是他的脔/宠。” 顾青辞勾了勾嘴角。“本来就是啊。” 他本该是与她一般的义愤填膺,愤恨不已,凌雪儿却怎么也想不到那眸中竟是疏星朗月,毫不在意。 凌雪儿惊的后退了两步,脸色大变。“师叔你什么意思!你是要庇护那个顾瑾吗?” “你走吧,我不知你让何人去拦顾瑾了,那人修为肯定不及顾瑾,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我是来让你与我一起离开的,师叔,难不成你不想走?”凌雪儿大喊道,想用声音来唤醒顾青辞的理智。 “我知道,我不需要你救,我过的很好。”顾青辞没搭理她,独自在凳上坐下,又看了看凌雪儿几次变幻的脸色,漠不关心的说:“你若是不走,顾瑾让你肆意进出九幽的。” “师叔你在说什么,顾瑾是魔头人人应除之,叶盏和花湘子一定会杀了他,就算他还有命回来,我也会毫不留情,不过这里魔修之地,师叔不应久待,师叔修为这般虚浮,定是受了顾瑾重伤,待回了云霄宫,我再为师叔调理。”凌雪儿以为顾青辞是碍于顾瑾的修为,连忙将她的目的托盘而出。 顾青辞的脸色大变,站起身来问:“你说什么?” “花湘子和叶盏会联手杀了顾瑾的,师叔先随我走吧。”凌雪儿上前拽住顾青辞的胳膊,想要带他离开,却被顾青辞一掌大力掀开。 凌雪儿原本看着顾青辞灵力没有凝实,可被掀在地上受了这么一掌才发现顾青辞虽然修为有所下降,但是并不比她弱。 她还没反应过来,一柄木剑抵在她的脖子上,剑的主人没有用力控制剑身,如果剑刃再锋利一点,凌雪儿的脖颈一定会见血。 “我为什么没在你当初上山的时候杀了你。”凌雪儿听见顾青辞这样说。 “如果叶盏出事了,你会不会后悔你这些年做过的这么多事情。” 凌雪儿震惊的看着顾青辞一张一合的嘴唇,却一个字都听不懂。“师叔这是做什么,叶盏又怎么了,难道你真的爱上顾瑾了,所以甘愿留在这个魔修的地方你明明有修为,待在这里是图什么,现在还要为了顾瑾来杀了我吗?” “呵。”顾青辞嗤笑一声,将剑身挪开。 “去找叶盏,我不用你操心。” “叶盏哪里不会有事的,师叔你是不是被顾瑾给汤了,我要先带你回云霄宫,等给你解了毒,你就不会这样了。”凌雪儿以手撑地站起来,强硬的拉住顾青辞的手,再一次被顾青辞给甩开。 “师叔,顾瑾他是魔修啊,你是他的师尊,你怎么可能容忍他对你做出这么多荒谬的事情,师叔你醒醒,一定是顾瑾给你下/药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凌雪儿大吼道,企图让顾青辞改变想法。 顾青辞忍无可忍,额间青筋暴露。 “够了,顾瑾很好,反而是你,凌雪儿,不是你说的话都是对的,如果不是当初师尊临死前还要让我护着你,你这些年犯过这么多错死多少次都不够。” “师尊,谁的师尊,定乙真人?和他有什么关系。”凌雪儿茫然的问。 顾青辞暴怒的情绪戛然而止,只是听见定乙真人几个字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他后退几步撞上了木凳,喃喃自语道:“师尊,我不该纵容花湘子害死凌雪儿的,您要是觉得我不对,让我去死便是,何必连累莲丘,和莲丘无关的。” 什么死不死的,她还好好活着,凌雪儿一头雾水,明明像是师叔神智不清的癔语,可她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凌雪儿看顾青辞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心底骂着顾瑾狼心狗肺,要带顾青辞离开,顾青辞抱着头后退躲避,用一种渗人的目光看着她。 好不容易凌雪儿抓/住顾青辞的手臂,听见了一长段话震在了原地。 “莲丘是为你而死的,你是不记得了,你在不冥山里的遗言被莲丘记在心里,离开时他为了救活你神魂皆灭,莲丘他喜欢你是什么错呢,我喜欢顾瑾又怎么样呢,我不需要你救,你走,我不想看见你。” 有些誓言是不可逆的,莲丘当初让神许诺,凌雪儿下辈子不会记得那些悲惨的过去,换下辈子富富贵贵,任性肆意。 神没有给凌雪儿下辈子,而是让她再活了一世。 上辈子是一个孤零幼女,这辈子换一个欺骗世人的北越公主。 第75章 被封印的记忆想起来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顾青辞低着头自语。“束戈当初挑拨北越国和北陵国的战争,你是那个被代替成为公主去求和的女官,我不知道到底九诛血脉在你身上呈现了什么样子,可是自你出生,那一年的旱灾,后来傅家被牵连贬谪,再然后两国矛盾一触即发,说你有怨也没什么,那时是老天欠你的,可是后来的事情,怪不得老天了。” 顾青辞说着笑了笑,将如同被雷劈了的凌雪儿推开。 凌雪儿恍恍惚惚的想起什么事情,想要找顾青辞探讨清楚,只被他拦住。 “如果叶盏和顾瑾打起来,花湘子又怎么会帮忙,既然你不肯去,那就我去吧。” 顾青辞晃了晃头,朝着殿门走去,这时凌雪儿突然疯了一样拔剑挡住顾青辞。 “我做错什么,顾青辞你说啊,你可以不爱我,那也只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北越国那些事情又与你何干,我做错的不过就是私自去寻了束戈落进了他的陷阱,害的定乙真人为了救我而死罢了,都说你清高不屑尘世,你就那样远远望着将我这个九诛血脉打入死刑么,那时我拜入云霄宫,以为你这个师兄最值得敬爱的,现在看来,真是虚伪的发指。” “想起来了?”顾青辞嘴角勾勒起一抹嘲讽的笑。 “凌雪儿,我是不把你放在眼里,你是什么样的人,攀了傅家的高枝成为北越国的女官,你自己说,送进去的那个人是不是你,还是你踩着别人的尸体进去的,后来北越国国主要送人去北陵国和亲的注意是谁出给真正的北越公主的,其实你那时候只是要除去一个你看不惯的侍女罢了,没想到最后被送去的那个人是你,北陵国后来的一分五裂,你敢说没有你的功劳?” 顾青辞说着都觉得有些恶心。 “师尊不就是因为你那可怜的模样才对你处处留情,凌雪儿,你说,在已知自己与莲丘有婚契的情况下,你到底是因为什么来与我拉拉扯扯的。你真的不配,你配不上莲丘,也配不上你这重活的一世。” “我没有我根本没有做你说的那些事情。”凌雪儿大吼道,神情癫狂。“明明师尊知道我恋慕你,却让我去跟清酒结契,清酒,清酒算得上什么,根本及不上你半分,哦,那个清酒,还勾引自己师兄,又跟你牵扯不清,想不到男子里面还有如此不知廉耻的人,不现在不是一个了,还有你,是我当初眼瞎,与自己徒弟苟合,顾青辞,真是让云霄宫蒙羞。” “闭嘴”提到顾瑾,顾青辞脸色一白,木剑与轻妒剑相碰,凝上一层冰霜。 凌雪儿已陷入疯魔,直直的看着顾青辞。“你知不知道,好多人都想让你当男宠,束戈是怎么走火入魔的,你一定不知道,他对你也有着觊觎之心,真是荒谬,他要转世重修,成为修真者与你作伴,不知道顾瑾是不是他的转世,如果是的话,他这辈子还是一个魔修,哈哈哈顾青辞,你这么恨我,因为莲丘为我而死,让我想想还有一件事,我是故意引定乙真人去见束戈的。” “我都是故意的呢花湘子肯定是想给莲丘复仇的,莲丘又怎么会只救我一个人呢,也许,你,花湘子,苏墨,全是他救下来的呢,他是多么圣母的一个人啊,你说现在,是不是九幽秘境的门花湘子打开,那些你费尽心思封印的魔修全部进入了人世间,顾青辞,来杀了我吧,你要是杀了我,花湘子一定会后悔没有先对我动手的,来吧。” 凌雪儿主动将脖颈送在顾青辞的剑旁,面目狰狞而几乎让人难以识清。 “你记得你是故意的,你什么都记得”顾青辞低头看向这个已经不是少女模样的女人,目光里掩饰不了的憎恨。 “醒过来的第一时间我想的是,如果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你会不会看我一眼,不过你顾青辞果然是天生被人压的份,恐怕你的眼里只有男人才是,我苦心孤诣这么多年,你一直将我拒之门外,没准没有顾瑾,你和花湘子那个怪物正好凑成一对。我知道你修为下降了,你当年愿意和其他三个人一起把我抛弃,现在动动手指,杀了我应该能做到吧,正好以解你的心头之恨,你不是有心魔很久了吗?” 顾青辞手指关节泛白,谁比谁善茬。 能够走到北域最高位置的几个人,没有哪一个是毫无算计的。 “你果然是疯了这世上还有比你更狠毒的女人么,花湘子是什么脾气你不知道,你是刻意把他带进来的” “狠毒么,也只是狠毒而已,你当初在整个云霄宫弟子面前降了我的辈分,你是怎么想的?” 天空灰蒙蒙的,叶盏拧着断剑问道:“你确定你那些傀儡能守住九幽秘境大门吗?” 花湘子挑了挑眉毫不犹豫的回答:“不能。” “你”叶盏一噎,正要反驳,一道弧形的红色光圈从天而落,将两人笼罩在里面。 “这是什么?”叶盏迅速的要跳出去,碰到边缘处时怎么也出不去。 “你不会以为我们已经进入九幽了吧,没点手段怎么抵御外人。所以我才让凌雪儿先去救凌云子。”花湘子讥笑,抬手挥出数根白骨打在那结界上,那结界光芒暗了暗。 叶盏见状也跟着攻击结界,两人一同施力了许久,就在要将那结界完全打破之时,那结界自行消失了。 叶盏一抬头,穿着玄色长袍的熟悉的人影站在对面,只是那人身上多了几分君临天下的气势。 “新的魔尊久仰”花湘子昂起头,眼睛几乎要眯成一条线,透露出暗沉的光芒。 顾瑾皱眉看了一眼叶盏,冷哼道:“你们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顾瑾你” 叶盏心底还是失望了,他以为顾瑾怎么也不会真的变成魔尊的。 “好啊本君也只是慕名而来,魔尊大人果然英雄本色,本君还是不打扰魔尊大人的兴致了,就此告辞。” 花湘子骤然改口,叶盏瞪大眼睛,眼睁睁的看着他的身形消失。 顾瑾皱皱眉头,摸不清花湘子的意图转而问向这个久违的同门。 “他走了,你还要留在这里?” “想不到你已是元婴后期修为了。” 叶盏感慨道,花湘子是摆了他一道,可是他怎么也不能就这么离开,一旦他离开,顾瑾就会发现已经进入九幽宫的凌雪儿,他必须拖住顾瑾。 “多说无益。”顾瑾冷淡的看着他,两人的界限化的太清楚。 叶盏怔了怔,眼底闪过一丝战意,如今顾瑾修为在他之上,正好一战。 “你修为比我低。”顾瑾敛眉,有些不耐烦,他挥了挥衣袖。“你走吧,看在往日的情分我不为难你。” “不行当初比试没能尽兴,今日再战一场又何妨。”叶盏仰头,脸上满是不服输。 顾瑾眯了眯眼睛,那便来吧,他衣袖翻飞之间,手中多出一柄冰蓝色的长剑——顾青辞的凌云剑。 叶盏虽没有亲眼见过凌云剑的样子,可是却从那剑身上的气势上发觉了异样。 “这是冰属性的剑” “那又如何。”顾瑾双手一翻,一柄长剑向叶盏迎击过来,叶盏毫不畏惧的仗剑迎了上去。 虽然是一柄残剑,却丝毫不惧顾瑾之威,两人剑身撞击之时迸发强大的威力,若不是九幽本就藏在空间之中,必然是天地震动之景。 来往数十招,叶盏才忆起那剑应当是老祖的凌云剑,却不知为何明明与顾瑾属性相斥,也不曾认主,竟任由顾瑾驱使。 不过更加让叶盏惊疑不定的是顾瑾身上虽然萦绕着魔气,可剑招之中分明是修真者的灵气。 顾瑾灵气还在,又如何会是魔尊。 只是顾瑾的招招致命,叶盏不敢分神,来不及细想,原本是揠苗助长的修为可是在顾瑾身上依旧用的毫无压力,又因为修为的原因,叶盏屡次被他压了一头。 叶盏心有不甘,一柄断剑劈斩落下之际携带了磅礴的灵力,如果击中顾瑾必然是人头落地。 顾瑾也感到了铺天盖地的灵力,他双瞳一缩,眸子顿时变得血红,比叶盏气势更甚的灵气从四周涌起,凌云剑挡住那柄断剑,继而发力朝着叶盏袭去,剑式变幻,绕开叶盏的剑直击叶盏的胸口。 叶盏知道这一式不能强受,身形后退,飞快的闪避着,虽然闪避间顾瑾的灵力泄/了不少,最终还是受了一击,从空中摔落在地上。 他勉力爬起来,却发现顾瑾眼睛红的要溢出血来,本来顾瑾要乘胜追击取了叶盏性命之际,一块东西从顾瑾袖中掉落。 第76章 那是顾瑾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的孤孑。 看见它时顾瑾一震,不知道师尊是不是想起来了。 顾瑾摸着那块孤孑,心底有着不祥的预感,眼底血红褪去一点,恢复了些许神智,他深深的看了叶盏一眼。 “你在拖延时间,谁去找师尊了?” “咳咳”叶盏只是低咳着,没有回答。 “凌雪儿?哼。”顾瑾冷声确定了自己的想法,把叶盏给扯了起来。 “你要做什么?”叶盏问。 “岐罗带着他的手下在九幽宫里巡视,你如果不想让我把你丢进地牢就乖乖跟着我,如果师尊出了什么事,我让你好看。”顾瑾眯着眼睛警告道。 空荡荡的寝殿只留下有人打斗过的痕迹,顾瑾仔细看了看那些支离破碎的器皿,低声骂了一句。 没人。 来迟了,师尊被带走了吗? 为什么会有打斗的痕迹,是凌雪儿想对师尊不利,还是发生了其他变故。 岐罗突然进来回禀道:“花湘子没走他还在九幽,臣发现了他的痕迹,但是找不到他。” “凌雪儿呢?”顾瑾问。 “没有发现凌雪儿的踪迹。” 顾瑾皱眉,转头与叶盏对视一眼,见叶盏眼底也是一片迷惑要么是发生了意外要么有其他人插手了。 有花湘子和凌雪儿两个变数,他要先找到师尊才行。 昏黄的天空伸展至无边无际,地面上是一片枯黄的草地,顾青辞躺在其中,目光有些涣散。 冲击太大,再清醒过来的时候,无论是关于过去,还是关于顾瑾 “你醒了,在想什么?”温润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在想为什么会是你,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顾青辞从草地里站起,意外的发现他下/半/身都是漂浮着的。 宿夭是一个异类,顾青辞杀不死他,在知道以前的一些事情与宿夭无关之事就没准备招惹这个鬼。 “我没想插手你们的事情,救你只是因为我喜欢你而已。” 顾青辞回过头,穿着红衣的宿夭躺在一棵没有叶子的树上轻描淡写的说。 喜欢大概是这个鬼信口拈来的话而已。 “算是我把衣裳还给你的人情吗?”顾青辞仰头问。 “不算,我是真喜欢你。”宿夭歪头,眉眼里的风情渐渐敛于温和。 “好笑。”顾青辞收回目光,一点都不相信他的话。 “你修为恢复了,知道顾瑾对你做的混账事了,那为什么不考虑考虑我?”宿夭闪身出现在他身边,双手勾住他的脖子,长发拂过顾青辞的脸颊,只是紧靠着的两人,身上都没有温度。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听说过这句话吗?”顾青辞冷淡的说。 宿夭满不在乎的笑了笑。“顾瑾是魔修你都能接受,我又有什么不行。” “你不是人。”不太想听见顾瑾的名字,顾青辞眼神闪了闪,说道。 “你现在也不是人啊。”宿夭抓起他的手,让透明的手臂呈现在顾青辞面前。 顾青辞不与他争辩,想不到能够这么平静的面对这个曾经的敌人。抿了抿唇。“你既然拿到那件衣裳了,又消失了这么久,为什么还要搅这趟浑水。” “如果我什么都不做,不是太无趣了吗?我很好奇,顾瑾对你做了那么卑鄙的事情,你还要迁就他么。”宿夭挑眉,一针见血的问。 顾青辞的脸色白了白。“那是我的事。” “你记忆融合时唤了他的名字,你真爱上他了?”宿夭苦恼的问。 “与你无关。”顾青辞皱起眉头冷淡的回答。 “你真的不愿意留在这里陪我么?”宿夭惆怅的问,有些遗憾,毕竟,在北域最干净的就是顾青辞了,虽然现在有一点小瑕疵,可是他不在意的。 “你害死的那些人,我都没与你计较,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愿意留在这里。”若不是宿夭身上没有真正染上鲜血,顾青辞也不会这样心平气和的与宿夭讲话。 “你好像不急着出去。”宿夭望了望天上从昏黄渐渐变成血红的颜色,稍稍蹙起眉头。 “你带我来的地方,如果你不肯,我也出不去吧。”顾青辞醒时已经观察过周围了,不是北域的空间,更像是完全异于北域的另一个地方,没有太阳,云层都是昏黄色,空气中也灰蒙蒙的,草地树木全部都枯死,唯一有生命迹象的大概远处一片赤红的花海,虽然目光可见,可是顾青辞化神的神识也没办法碰到那里。 他可以肯定的是,这不是北域的任何一处。 “也许你可以称呼这里为鬼界不用惊讶,你也知道我不是人,如果是鬼的话,也该有鬼待的地方是不是。”宿夭看着顾青辞微微动容的神色,慢条斯理的解释着。 “你是说人死之后真的会有魂魄?”顾青辞质疑道。 宿夭勾起嘴角,指了指他刚才待的树下一块灰色稍深的空气,那团空气正在散开,不过仔细看还有一点人形。 “民间说的鬼,就是那个了,不过普通人,除非怨气很重的,在这里大多都呆不长时间,很快就与空间融合了。” 这样颠覆认知的说法让顾青辞怔了怔,向那树走近几步,那团灰色在缓慢的散开,因为只是灰色,如果宿夭不这样说他都不会在意。 “你是说北域的人都会变成这样么?”顾青辞心中生疑,没有完全相信。 “自然不是譬如上次岐罗动用的献祭大阵,那些死去的人的魂魄都变成了祭品,不会来鬼界,又或者是当初北越国被魔修杀害的人,因为怨气太重留在了北域,像这些都不会来鬼界。”宿夭说着,只是提到北越国时眼底闪过一些不自然。 顾青辞的眉头皱的愈发紧。“也就是说,还会有其他人与你一般么?” 宿夭脸色突然沉下来,眉心一点阴郁。“不是。” 顾青辞有所察觉,多看了他几眼。 “只有我北域有灵智的鬼只有我。”宿夭有些烦躁的解释着。“没有第二个。” 顾青辞若有所思。“你还能变成/人么?” 宿夭摇头。“当然不可能,就算其他人有起死回生的可能,我也不会变成/人。” “你这么确定?你试过?”顾青辞惊疑的问。 “没有就算复活又有什么意思,难道像你们这些修真者无止境的修炼之后自相残杀么?”宿夭嘲讽道。 顾青辞一时无言。 自相残杀,可不是自相残杀,当初去不冥山寻找神迹神器的时候。 重新想到莲丘,他突然多了些念头。 “你能看见修真者的魂魄吗?他们的魂魄也会消散吗?” “修真者的魂魄不会消散,他们会转世投胎,如果没有意外,他们会去轮回井转世,只是也许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因为鬼界里会不断产生新生的魂魄,轮回井那里排了很长的队。”宿夭说着,抓着顾青辞的衣袖,顿时空间变幻,两人到了截然不同的另一处。 那里有一口红砖青瓦盖成的井,旁边不断有与宿夭他们相同又不同的魂魄排队跳下那口井。之所以说不同,是因为那些魂魄虽然有人形,但是可以看出来是没有神智的。 顾青辞想,莲丘有没有可能转世投胎了呢。 宿夭似乎看出他的想法。“你如果想找什么人,我可以帮你找找,如果是修真者的话,他的魂魄不会变,就算转世的话,我也能帮你找到他的下落。” 顾青辞心上一动。“如何找?” “告诉我他的生辰便是。”宿夭说。 顾青辞有些紧张的将莲丘的生辰告诉他。 宿夭听了嘟囔着。“几百年的魂魄若是能找到,不知道转世多少次了。” 顾青辞看着宿夭手指翻飞划下一面圆形的镜子,口中念着他听不懂的文字,镜中一片灰蒙,什么都看不清。 他在旁边看着宿夭动作,只见宿夭的眉头越皱越紧,手指动作变得更快突然那面镜子落在了宿夭脚底下,表面还是灰蒙蒙的,然后化为空气。 顾青辞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是隐隐预约知道宿夭也许失败了。 宿夭看向顾青辞,摇头无奈的说:“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寻不见。” 顾青辞心头一痛,长呼一口气。 其实早知道的,当初他用北域之钥也没能救回的人。 魂飞魄散。 神说,如果莲丘没有为凌雪儿逆天改命,也许还能留下一线生机。 “那人对你很重要吗?” 两处茫茫寻不见莲丘第二次见到这句话了,虽然有所抑制,语气难免带上了情绪。 “友人”顾青辞虽然失落,不过心魔除去之后没有那么执着,面对这样的事实反而释怀了不少。 “我很好奇是什么样的友人能让你惦记着”宿夭挑眉问道。 顾青辞正要回答,却见他脸色一变,猛地拽起他的手。“花湘子找到你的身体了。” 顾青辞也是一惊,他没想到他竟是神魂分离的。 “九幽被岐罗守着,我没办法将你带出去,你的身体被我藏起来了,既然你不愿意留在这里,我将你送回去。” 宿夭是趁顾青辞记忆融合之际将他的魂魄带到鬼界的,而顾青辞的身体被他藏在了九幽里面,他想将顾青辞留在鬼界陪他,可是显然顾青辞是不愿意的,他也不会强人所难,他虽然可以随便进去九幽,但是没办法将活人随便带出去,要不然他早就把顾青辞带出去,也不会任顾瑾做出那些事情。 第77章 顾青辞的身体被宿夭藏在九幽的一个露天坊市里面,坊市中来往着一些修为底下的魔修,街道上便是欺骂。 花湘子在九幽寻了许久,差一点就漏掉了这里,但是还是在一堆魔气里感受到了顾青辞并不平稳的灵气。 他避开外面的魔修悄无声息的潜入坊市最里面的一家店铺,离着顾青辞的气息越来越近之时他不禁屏住呼吸。 他要顾青辞身上的北域之钥。 不能失手。 上一次去云霄宫时,顾青辞修为远在他之上他不敢下手,他计划了这么久,这一次一定要拿到。 眼神愈发锐利,正当他伸手要推开那扇门之时,突然一把剑刺向他,花湘子当即侧了侧身子,白骨从袖中飞出围绕在身边抵御。 “顾瑾”花湘子沉下脸,没想到顾瑾来的这么快,正好坏了他的好事。 “九幽不是你的地方,还容不得你撒野。”顾瑾大喝着,身形极快,拔剑的速度花湘子都未看清,不过即使是这样,他还不惧这个他一手捧起来的小辈。 两人的动静无从遮掩,原先热热闹闹的坊市顿时变得冷清,那些欺软怕硬的魔修皆避开两位大能的打斗。 准确来说花湘子是法修,并不擅近战,只是顾瑾的速度比他快,这样纠缠下来他也没办法发挥他最擅长的骨头傀儡。 两人都是元婴后期,打斗起来几乎是势均力敌,不分上下。 叶盏比顾瑾的速度要慢,过了一会才来到这里,看到天空之中那么耀眼的顾瑾,暗暗发誓一定要超越他。 花湘子之前从未将顾瑾放在眼里,可是交手之下,发觉他竟然可以得心应手的使用那些揠苗助长的修为,毫不阻塞,有些失策,他一走神,就被顾瑾抓/住了破绽。 这人算计他与师尊,还想对师尊不利,加上本来就没什么好感,顾瑾出手皆是满满杀意。 花湘子见没办法带走顾青辞,一咬牙,化出数个傀儡挡在前面,而他本人再一次消失在空间之中。 顾瑾察觉他的意图要抓/住他时,还是迟了一步,只抓到一个拿着长棍的傀儡。 等等有点眼熟。 “戚孟双”叶盏低头探了探女傀儡的脖颈处,果然是尸体。 “想不到花湘子这么残忍,竟然是用真人做傀儡。”顾瑾瞥了那尸体一眼,想到这个女人对叶盏下过毒,没什么同情,转身走进店铺里。 失去主人操控的傀儡一点灵气都没有,静静的躺在地面上,叶盏将她的袖子卷上去,在她手腕处看见了一道蛇形纹身。 北越国国君的人,难怪会针对他。 只可惜那国君留下的这枚棋子已废,他也不再将北越国放在眼里。 叶盏将她尸体收起,免得花湘子还能再操控,然后跟着走进店铺之中。 顾瑾才走进里面,里面的那扇门便开了,顾青辞站在里面,目光冷淡的看着他。 顾瑾心中咔嚓一声,见顾青辞的神情,那药必然失效了,不过让他心往下沉的是,师尊恢复了化神修为 顾瑾攥紧拳头,脸色十分难看,一旦顾青辞恢复了修为,他就能想起先前这个人有多么无情多么残忍。 “让让” 顾青辞收回目光,望向顾瑾后面的叶盏。 顾瑾见他这副无视人的模样,怒火更甚,在顾青辞从他身边走过之时拽住他的手,将他抵至墙边。 “你什么意思?” 顾青辞皱了皱眉,骨节泛白。他还能从容的面对顾瑾,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放开我,我不想与你动手,以后尘归尘路归路。” 前一句话就已经证明了顾青辞对他的不屑了,而后一句话更是让顾瑾瞠目欲裂,他不仅没有如顾青辞所愿放开他,反而将他禁锢的更紧。 “我不放。” 虽然顾瑾的怀抱只是单纯的力量,顾青辞只要稍稍用力就能推开,可是面对顾瑾这副无理取闹的模样还是被弄的心烦意乱。 他不想看见顾瑾,现在根本不想看见。 他无法去责怪顾瑾对他做出的那些荒谬的事情,但是也无法原谅。 他利用顾瑾在先,他不辩驳,后面的事情就当是弥补,再提到顾瑾,只会觉得累,与其如此,不如只修无情道,斩去烦恼丝。 “你想要的,你也得到过了,你也说过,你不喜欢这样的我,我还是我,不会变成你的玩物,放手,给彼此留点颜面。” 顾青辞不会承认被顾瑾下/药的向顾瑾求/欢的那个人是他自己,那样的他,只是顾瑾的玩物而已。 “不,我什么都没有得到,你的心是空的,根本就不在我这里,顾青辞,你谁都不爱,谁都不恨,但凡你对我有半点感情,你现在都会对我狠狠报复。” 顾瑾低吼着,痛苦的埋在顾青辞肩上,声音之中有着哽咽之意,虽然顾青辞看不见,但是他知道顾瑾的眼睛一定是红的。 叶盏没有打扰他们退了出去。 顾青辞靠在墙上,身体有些僵硬,他无法思考,但是听见了自己的声音。“我如果恨你,有用吗?” 顾瑾到底只活了几十年,不会懂顾青辞几百年来对尘世的漠然。 在过去很多年,成为北域高高在上的那个人,除了对莲丘无法挽回的愧疚,顾青辞眼里真的是没有什么喜怒哀乐的。 “顾青辞你好狠,你说你爱我是骗我的,现在让你承认你恨我都不肯,你非要将我打入尘埃吗?” 顾瑾颤抖着身子,牙齿无法制止的磨动,他做了这么多,都没办法在这个人心里留下痕迹,他比这个人修为低时只能仰望着他,比他修为高时就算互相折磨也得不到他,而现在,他说他们要陌路,他不会接受的,怎么也不会接受。 “顾瑾如果我说,我是爱过你的,如果我说,我也恨过你,你如愿以偿了吗?就这样吧,我的承诺已经履行过了,你做的那些事情就当是我对你的弥补,不管是师徒情谊,还是爱恨纠葛,我们都揭过吧。” 顾青辞轻轻的推开他,头也不回的带着叶盏离开。 顾瑾木然的待在那里,在顾青辞离开的那一瞬,眼底的红色全部褪去。 这些日子他做过什么。 阴煞海里死皮赖脸的缠着顾青辞,装疯卖傻以死让顾青辞愧疚。 囚禁他,强迫他,可是最重要的一点,不爱你的人,始终是不爱。 顾瑾失魂落魄的扶着墙,想着顾青辞离开时说的话。 他是他的师尊,到底还是给了他几分面子,什么都没有做,就是他的仁慈了。 再想到那时在他神识里看见的,那个真正温润如玉的男子那才是顾青辞真正喜欢的人吧。 顾瑾苦笑着,低头突然看见刚才因为激动被他丢在地上的凌云剑。 他怔了怔,顾青辞没有拿走他,那他应该拿去还给他,还能再见他一面。 “老祖?老祖?老祖!” 叶盏试探的看着顾青辞,顾青辞出来之后一直面无表情,叶盏也揣测不透他的想法。 唤了好几声顾青辞才反应过来。 “嗯?” 叶盏之前听见了几句顾瑾和顾青辞的对话,觉得怪怪的,可是又不能多问,看见顾青辞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只能腹诽,原来老祖真的对顾瑾有感情。 他是看了一出感情戏变傻了吗,顾瑾和顾青辞是师徒怎么会没有感情。 叶盏嘴角抽了抽,不是他心大,可是见顾瑾的样子,根本不像是作恶多端的魔修,而且老祖也没有明显厌恶之意算了,不是什么好事,还是先祈祷北域安宁吧。 “老祖,北越师叔祖呢?为何没有看见她。” 顾青辞脸色变了变,眼底闪过一丝憎恶。“我恢复修为除去心魔之际她不见了,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那时两人争吵的太激烈,顾青辞反而因为顾瑾破坏神识的药除去了多年的心魔,将记忆融合恢复了修为,凌雪儿则在他融合之际与他打斗了一番,他虽然不太记得,可是依后来宿夭所言,凌雪儿应当是被他重伤逃了出去。 叶盏察觉到这莫名的敌意,一方面是不明所以,一方面对现在的局面无所适从。 花湘子显然不怀好意,九莽秘境随时有可能被他打开,北越师叔不见了,九幽还是一个威胁。 “先去找花湘子,他会出现的。”顾青辞知道叶盏在担心什么,当务之急,应当先找到花湘子,不管是九莽秘境的大魔,还是苏墨的元婴,他都应该先去与花湘子计较一番。 “他方才与顾瑾交手了一番,现在不知去往何处了,对了,这是他留的傀儡”叶盏将戚孟双的尸体递给顾青辞。 顾青辞见到傀儡戚孟双时惊了惊,时隔多年,花湘子对骨头傀儡的操纵比原来更甚,这副傀儡的模样来看,分明是活着的时候被花湘子给做成傀儡的。 他还没有细察,傀儡口中吐出一张白色纸条。 “寻我,不冥山,花湘子,只你一人。” 顾青辞知道,这是对他说的。 顾青辞拿起那张纸条,完好无损,没有被傀儡身上的材料腐蚀,是花湘子才放进傀儡口中不久的。 第78章 “老祖,你不能去!”叶盏见状,连忙阻止道,之前就是因为他没能将凌雪儿拦住才会发生这么多事情,这一次不能再让花湘子得逞了。 那张纸条在顾青辞手中化为飞灰,他问:“为什么不行?” “这一定是他的阴谋。”叶盏喊道。 顾青辞垂目。“不,这是他的阳谋。” 叶盏懵了懵,听见顾青辞继续说:“太虚宗宗主,苏墨的元婴在他手里,我必须去。” “苏墨,苏墨不是死了吗?不苏墨是他的师兄”叶盏惊呼。 顾青辞微微勾起嘴角,笑意中有些凄凉。“我们这几个人,早就疯了,他能做出什么事情都不奇怪。” 叶盏似懂非懂,顾青辞却没有细说。 “那上面没有写时间,他还会再传信吗?” “没有时间他会一直在不冥山等着。” 不冥山,为什么会是不冥山重新玩一次死亡游戏吗!顾青辞心底冷笑。 “我去寻一把趁手的剑,三日后前往不冥山,等那个时候,你守在九莽秘境那里,别让那些魔修去了人世间。” 叶盏想到顾瑾手里那剑,古怪的看了一眼顾青辞。 被顾青辞发现了,他问:“怎么?” “没什么”顾瑾和这位大能之间的事情,他没什么资格插手。 顾青辞虽然没有追问下去,不过也知道叶盏为什么是这样的神情。 即使是跟了他多年的凌云剑,落在顾瑾手里,他是不想去拿的不过莲丘的祭霜笛也在他手里还是要再去见他一面。 顾青辞在心底苦笑,他若再果决一点,杀了顾瑾便是,情字一字,不过是拖累。 花湘子还算守信,他的傀儡在九莽秘境门口守的很好,没让魔修出来。 顾青辞重新布下结界封印住青铜大门,一边对着叶盏说:“我能保这里一时无恙,但是如果有人刻意破坏还是难免有疏漏的情况,所以麻烦你千万守好这里。” 关乎人世间众生安危的事情,叶盏坚定的点头。“我会的” 顾青辞颔首,想到凌雪儿,还是多吩咐了一句。“如果你如果你看见了凌雪儿,不要相信她。” 就算凌雪儿是重伤了,她要是存了其他心思,再帮花湘子一把,后果他们都没办法承担。 叶盏不解,可是北越真人惹出的事情还历历在目,便答应了顾青辞的要求。 虽然花湘子占了先机,可是如此,只要没有意外,也算是周密了。 若是花湘子真是想报复,也不过是一战罢了。 之前的大意让顾青辞吃了不少亏,他又特地多问了一句。“你能守好这里吗?” 叶盏想了想,说道:“如果顾瑾不插一手,肯定没问题。” 顾青辞皱起眉头,无意识的竟然忽略了顾瑾。闭着眼睛推理了一下天势,凶吉参半,前途未知。 顾青辞叹了一口气,与自身相关的,还是算不出来。 “我不会让顾瑾插手的。”顾青辞保证道。 “那我也一定拼死守住这里。”叶盏双手握拳,自信的说。 对于这个少年,顾青辞颇为欣赏,以防万一又留了几道含有他神识的符篆然后再告别。 离九莽秘境附近最近的是北陵国,顾青辞隐了气息在附近的散修坊市里逛了逛,散修资源与云霄宫相比宛如天壤之别,他挑来挑去最后选了一些铸造上品灵剑的材料,在其中一间火灵力充足的铸造室里住下。 他向来有将东西化成几份放在储物法器里面的习惯,放的最多的是他的簪子,作为男子他几乎是不爱用簪子束发,更喜发带,但是早些年为了多留一些保命之物,簪子也变成了习惯。 他布好了结界,从里面取出一个红铜炉鼎,等拿出材料时,才发现少了一样他是冰灵根,如果不加一块冰属性的材料的话,炼制出来的剑会是无属性的。 呆呆的望了炉鼎一会,顾青辞都要对自己无奈了。 顾青辞不是什么器修大师,他炼制出来的东西最多是刚刚能用,如果在他心情不怎么样的时候,没准还会炼制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他没把握这样就开始炼制,还是把东西又收了起来,想重新去外面再逛一逛。 这坊市其实简陋的很,出来摆摊的修士大多是筑基期,金丹期的修士几乎看不见,顾青辞先前挑的一些材料也是这些小修士不识货才摆出来的。 之前他没看见冰属性的材料,所以也没想起来还缺这么重要的一样。 气息被顾青辞压制到最低,是以从别的修士旁边经过时也几乎无人去注意他,除非刻意关注四周的环境。 倒不是因为害怕,只是不想与这些修士生出事端来而已。 随意的逛了逛,听见旁边有几个修士说话。 “有没有听说修真界两大宗门都出了大事情,太虚宗掌门被云霄宫所害那,云霄宫投靠了九幽与魔修为伍。” “这不是真的吧,两大宗门屹立这么多年,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云霄宫有一位化神修士,绝不可能与魔修同流合污的。” “我就说你们散修太孤陋寡闻了吧,可不就是那个被传的神乎其神的化神修士凌云老祖,二十年前收了个徒弟,现在正好徒弟长大了,你们能想到什么?” “收徒而已,还能怎么样,难道那个徒弟被魔修绑去了吗?” “呵呵真没见识,不知道修真界兴过一段时间男宠吗,那凌云老祖把徒弟养大,然后两人厮混在一起,结果世人所不容,太虚宗的掌门发现了,那个凌云老祖救恼羞成怒把太虚宗掌门给杀了,还带领云霄宫投靠了九幽,现在这两宗门见面如同死仇呢。” 顾青辞听到此处脸色青了又白,也没了选材料的心思,飞快的回了练器的地方。 等他关上门,胃部一阵恶心感,差一点就要吐出来。 他不是多么在意外人怎么探讨他,只是想到他确实做过这些事情,觉得可耻。 顾瑾是他养大的,两人的关系确实背德,他还从中获得过快/感。 他倚靠着门慢慢坐下,目光有些飘忽。 一闭上眼睛,就能想到那一天顾瑾对他用过的道具,还有被下/药后沉迷于鱼/水之乐的下/贱的样子。 真是不堪。 下唇被顾青辞咬出/血来,也不足以泄愤。 比起顾瑾,他更厌恶的是他自己。 道心不坚定,六根不净。 一些片段在脑海之中回放许久,顾青辞深吸一口气,平复心底汹涌的浪潮。 既然过去了,都承认过去了,就不必再想了。 去不冥山见花湘子之事迫在眉睫,顾青辞平静下来后重新出现在坊市,任外界流言蜚语也纹丝不动。 终于在角落之中挑选到一块冰属性的斐青石,买下之后匆匆回到练器室,就要踏进去时被人拽住。 顾青辞揪住胸前的衣襟,拉住他的是何人不言而喻。 “你找人很迅速。” 顾瑾沉着脸,低哑着声音说道:“我将你的剑还给你。” “剑就不必了,把祭霜笛给我。”顾青辞没有回头,默默的抽/出手。 “不让我进去吗?”顾瑾握住拳头,面上紧绷着。 “十块下品灵石一间的炼器室,没什么稀罕物。”顾青辞本不想与顾瑾纠缠的,但是要拿回莲丘的祭霜笛,只好转过身,一抬头,顾瑾憔悴的样子映入眼帘,顾青辞瞥了一眼收回目光。 “祭霜笛给我吧。” “我们好好谈谈。”顾瑾态度强硬,扫了扫顾青辞身后的炼器室。 顾青辞皱了皱眉头,顾瑾只站在他身边,气息萦绕着便挥之不去,那种反胃恶心感更甚。 顾瑾看着顾青辞脸色难看,心中又是几分寒意,但还是定定的站在那里不让步。 “好进去说话,免得要是打起来让这些散修平添恐慌。”顾青辞勉强扯了扯嘴角,将门推开随顾瑾一起进去。 顾瑾扫了一眼室内,并无杂物,还是师尊平时的习惯。 进了屋子以后顾青辞就没与他说话,顾瑾也不是来干站着,开口道:“我去问了叶盏,他说你要一个人去不冥山见花湘子。” “嗯。” “不行,花湘子提出这个要求,一定布下了陷阱,只等你自投罗网呢。”顾瑾紧张的否决道。 “我知道花湘子要做什么,我自有分寸。”顾青辞自顾自的拿出炉鼎,分拣材料。 “师尊你”顾瑾只吐出三个字,被顾青辞横扫一眼,将那几个字吞入口中说道:“你也与我说过,花湘子别有用心,虽然你现在恢复了修为,可是之前他会算计那么多,这一次也一定居心不良,你不能去冒险。” 将那些材料丢入炉鼎之中,然后再阖上盖子。 顾青辞冷淡的说:“说完了?把祭霜笛给我。” “我说的这些,你根本不放在心上!你现在是要做什么,练器!”看着顾青辞无动于衷的模样,顾瑾心中堵着一口气,低头抓起那炉鼎一看,全是练剑的材料。 他不禁倒抽一口气冷气。“顾青辞你宁愿不要你的凌云剑,还对那个祭霜笛这么执着,这笛子的主人是谁,是那个莲丘吗?” 一想到莲丘二字,顾瑾心头便点燃一股怒火,烧的他眼睛发烫,恨不得将这个看不见的人剁成肉泥。 “友人的东西,我要保管好。”顾青辞对顾瑾脸上的嫉妒根本不明所以,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情绪激动起来,从他手中拿回炉鼎,又确定了一遍里面的材料无误,将炉鼎放在地火之上,进行初次炼制。 “友人哪有这么简单我看是情人才是。”原来不曾注意,可是回想起来顾青辞曾经对那个破笛子简直爱护的让人嫉妒,如果不是因为莲丘是顾青辞的心上人,又何至于此。怒火中烧让顾瑾口不择言,嘲讽的话脱口而出。 第79章 顾青辞脸色变了变,冷冷的瞪了顾瑾一眼。 “你在胡说什么,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只有龌龊的念头么。” 此言一出,顾瑾不仅是红了眼,更是变得脸色铁青,他不顾一切的将顾青辞按到墙上,两人鼻尖相贴,彼此的气息混合在一起。 “你的莲丘就那般好,我只是说你爱慕他便是侮辱他了,顾青辞,就算你的莲丘再好,可是你已经和我结成双修道侣了,你和他没可能了。” 无论是顾瑾的动作还是言辞彻底触碰到了顾青辞的禁线,他拎着顾瑾衣襟将狠狠的丢在门上。 两颊因为愤怒晕红,呼吸也变得急促。 “你没资格提他,你也不知道他是谁,顾瑾,既然你不想将东西给我,就给我滚出去。” 顾青辞那一下没有控制力气,如果不是有结界,顾瑾就该冲破墙壁飞到大街上趴着了。 不过这样一震让他稍微清醒了一点,知道顾青辞正在愤怒头上,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莲丘,见鬼的莲丘,心底大骂几句,面上不敢显现出来。 他拿出顾青辞的凌云剑和祭霜笛放到他面前。 “还给你,但是去不冥山,你要带上我。” 就凭顾瑾刚才的言语,顾青辞就足以将他掐死一万次,顾青辞将祭霜笛拿起,冷漠如冰的说:“这件事不用你插手,我们两不相欠,请回吧。” “不行,顾青辞,我们是天道承认的双修道侣,就算你不认可,这也是事实,我可以答应你任何事情,但是我一定要跟你去不冥山。” 双修道侣四个字在顾青辞耳膜边震动,从未消退的恶心感愈发强烈,他捂住唇推开门跑了出去一阵呕吐。 顾瑾站在门边,因为顾青辞的举动心底发苦,竟是这么厌恶他么。 不再恶言相对,顾瑾收敛着自己的神色让面部表情看着柔和一点,他示弱道:“我的修为不会是拖累,多多少少能有所助力。” 顾青辞站起身子关上门,眸光闪了闪。 “只要你去就是最大的拖累,这是我跟花湘子之间的事情。” “我只是跟着你去,如果你无恙我不会出现,花湘子做了这么多事情就是要找你,我担心你” 看着顾青辞,顾瑾气势越来越弱,所谓担心,但是顾青辞还没恢复修为之时,他又是如何做的。 顾青辞看着顾瑾可怜巴巴的模样,就跟以前一模一样,几乎要被气笑,现在修为上胁迫不了他了,就开始卖惨。 “顾瑾?”顾青辞唤道。 “你答应了吗?”顾瑾眼底亮了亮,期盼的问。 顾青辞向前走了几步,手指动了动,顾瑾还不明他要做什么,顾青辞突然扬手,地上的凌云剑飞至他手中,只听哗啦一声,顾瑾外衫被他划破,修长的手指将亵/衣扒/开,从锁骨至腰间的皮肤皆暴露在空气中。 白/皙的皮肤上有一块突兀的浅蓝色印迹,印迹底下有道近乎不见的疤痕,但若非要细察还是能看见。 “顾瑾,你和我,都不该好了伤疤就忘痛,你知道我是怎么对你的,我也记得,你做过的一切。” 起初还不知道顾青辞是什么意思,等顾青辞的手指划过心脏处时,顾瑾变了变脸。 见顾瑾不说话了,顾青辞手指翻飞,为顾瑾重新换了一件干净的衣袍,不着痕迹的拢了拢他胸前的衣衫。 “你该走了。” 顾瑾拉住他的手,强行将顾青辞的手放在他的心脏处。 “你以前说过你会解释的,我现在想听。你原来隐瞒我那么多事情,难道现在说要恩断义绝也不给一个答案吗?” 顾青辞要抽回手,却被顾瑾拽的紧紧的。 “答案你是想要算一算谁受的刀子更深吗?你想说我有苦衷,我不是刻意杀你的?你也窥探过我的神识,你也控制过我,你觉得我还隐瞒了你什么?你是希望我再给你一剑吗?就算你今日是要与我诉说衷肠,顾瑾,你还剩什么,囚/禁下/作的深情吗?” 顾瑾握住的那只手还拿着凌云剑,顾瑾沉着脸,最终放开顾青辞。 拿着凌云剑和祭霜笛过来这么胡闹一通,反而再一次给两个人都难堪。顾瑾怔怔的后退两步,虽然说好只是要让顾青辞答应与他同去不冥山,其实心底想的还是该如何挽回。 他有些无力的望着顾青辞,喃喃道:“可是你可是你也不知道我一个人在阴煞海里有多痛” “我我不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吧。” 顾瑾发觉到失言,闭口不再谈那些已经过去了很久的事情,匆匆说了一句道别话之后离开。 如果顾青辞没有恢复修为,他也许还会禁锢着他。 他也不想伤害顾青辞的,师尊要什么他都会竭尽全力去做到,只要师尊肯承认他。 但是被情人插一刀的感觉犹如昨日,他自己都想不清楚他还要什么。 顾瑾逃也似的离开,而他背后的顾青辞,也是脸色苍白。 他不仅没有顾瑾离开了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胸口反而更加沉闷。 顾瑾生死不明被他丢下之时,他连夜想赶回云霄宫给叶盏送药,然后去找花湘子。 顾瑾,顾瑾,他默念着这两个字。 他愿意承认,那是他犯的错,他为人师,将他带上了歧途。 半大的少年,能懂什么,一直不懂为什么莲丘宁愿魂飞魄散也想让凌雪儿过的幸福一点,现在发觉,换做他,他也希望顾瑾能重活一世,不会被感情折磨到现在这样。 抚摸着凌云剑的剑身,手指冰冰凉凉的。 他很多年没有拔剑,拔剑之时却是为了杀顾瑾。 叶盏挺好的,将来把云霄宫交到叶盏的手上,大概不会像他一样做出这么多糊涂的事情。 顾青辞收回思绪,将凌云剑放到一边,将已经初次炼制好的炉鼎揭开看了看。 材料已经熔炼成液状,只是初次熔炼,里面还有不少杂质,他摒弃杂念,向炉鼎之中输送灵力。识海中想着要练出的剑的模样,控制着溶液一步步的化形。 他不是火灵根,练器只能凭借外火,不过到了他这个修为,练不出什么绝世宝剑,只是刚刚趁手还是没问题的。 空气突然扭曲,所有的灵气都向炉鼎之中涌去,顾青辞睁开眼皱了皱眉,这么大的动静,虽然有结界也会引起外面注意,他加大自己灵力的输入,让炉鼎对外界灵气的吸收稍稍小了些。 这般抽取了顾青辞几乎一半的灵力,炉鼎才不闹腾了,安静下来。 顾青辞长呼一口气,掀开盖子要看看里面到底炼制了一个什么玩意,一拿出来那柄剑,他的脸色变得古怪起来。 剑是好剑,看起来虽然不及他的凌云剑,但是有了主人之后染过血气定然又是不同的模样。 只是 “哇,火属性的剑,不愧是化神大能。”顾青辞还没动手取出那柄剑,那柄剑自行飞到空中,顾青辞一回头,宿夭飘到了剑身旁,目光欣赏。 宿夭的话可算不上夸奖,顾青辞的脸扭曲了一番冰属性的材料,冰属性的灵力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地火才能把它变成火属性的剑。 “其实还不错,你虽然用不上,不过可以给那个小子。”宿夭笑着说。 “” 顾青辞默默的将那柄剑收好,抬眼看着宿夭悠然自得的模样,问道:“你不是只待在鬼界的吗?” “谁说我只待在鬼界了,你第一次看见我的时候我不是待在北越国吗?”宿夭反驳道。 “那你这次又想凑什么热闹?”顾青辞问。 “凌雪儿被花湘子带走了。”宿夭紧盯着顾青辞的反应,果然看见他脸色一变。 “什么?” “你不是要去不冥山和花湘子决一死战吗?提前告诉你这个消息,能不能证明我对你的心意。” “” “你知道的太多了。”如果宿夭不是鬼,顾青辞一定会将这个知道太多秘密的人封口。 “花湘子把凌雪儿做成/人偶了。” 如果前一句话顾青辞只是该提高警惕,后一句话,他就足以重新判断花湘子的实力了。 “凌雪儿还活着?”之所以这么问,是想知道凌雪儿是尸体被做成/人偶,还是活着的时候被做成/人偶的。 “活着比原来修为还高。”宿夭稍稍蹙眉,想到他亲眼看见的画面,感觉自己魂体都有点飘,他不太敢在花湘子面前露面,能把活人做成那样的东西,谁知道会不会有办法来整治他这个鬼。 顾青辞脸色沉重起来,就算凌雪儿受了重伤,但是活着被做成/人偶,花湘子到底用了何其残忍的方法。 花湘子是真疯了。当初顾青辞在心魔控制下想毁灭北域,现在,说不好花湘子会做出什么事情。 枉他这么多年,只以为花湘子和莲丘之间是师兄弟情,当初从不冥山出来之时,花湘子就还能谈笑风生,后来花湘子游离在花丛中,俨然是纨绔子弟一般,谁还会知道,他是最记挂莲丘的那个人。 当初莲丘的死,还是埋下了今日的隐患。 “你是不是打算死在不冥山也不跟顾瑾来往了?”宿夭问。 “你怎么又提到他了。”顾青辞不悦的说。 “我想知道,既然你不接受他,那我有没有机会。”宿夭凑近顾青辞,笑眯眯的问。 顾青辞面无表情的看了看他的魂体,一手穿了过去。 “” 宿夭脸上僵了僵,不甘心的说道:“我可以凝聚实体的,只是不稳定而已,再不济,只要把你变成鬼就可以了,我上次试过了,可以带你进出鬼界。” 顾青辞眯起眼睛警惕的看了他一眼。 “好吧好吧上次是因为你神识不稳我才有机会带走你的魂魄,一般情况下我没那么大能耐。”宿夭坦白道。 “你死心吧。”顾青辞面上稍微松了松。“我不会喜欢你。” 宿夭绕着顾青辞转了转。“你还喜欢顾瑾,为什么不跟他讲清楚。” 顾青辞没理他。 宿夭歪头想了想。“人啊,有时候隐瞒不是什么好事,错过了就只能后悔了。” 顾青辞还是不理他。 宿夭皱起眉头。 “不如我跟你讲一个故事?” “随意。” “我还活着的时候有个哥哥,他名唤宜修,是家族里的庶子。那个时候我是嫡子,姨娘为了让这位哥哥继承家族的位置,让人把我拐卖了。” 顾青辞瞥了他一眼。“果然是傻的。” 宿夭美/目圆瞪。“我很聪明的,虽然被卖到了青楼,但是我可是靠着我的美貌与才华征服了世人。” “继续?” “我哥喜欢我,我喜欢我哥,完了。” 顾青辞皱了皱眉,再想起说书人讲的故事。“沈宜修害死的你?是因为发现了你的身份么?” 宿夭瞪了他一眼。“都告诉你了结局很圆满,你不要胡说。我跟你讲这些是为了让你好好想想顾瑾的。” “这有什么说服力?” 宿夭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有些泄气,收起嬉皮笑脸的模样,垂下眼帘,语气低落下来。 “我没找到他,我从坟墓里爬出来也没找他,我是他掐死的,后来我掐死了他,我说我再也不要看见他,结果他果然再也没有出现过。” 顾青辞抿唇,看见宿夭清秀的眉头皱起来。 “我假意投靠瑞王扶持他,表面上和宜修老死不相往来,但是被端王发现了,他派人给瑞王送了一群姬妾,瑞王赐了一个姬妾给我,我初得瑞王信任,不得不收下,可是我不知道那是套。” “我以发现了我是他的弟弟为由与沈宜修冷战,他与我吵了很久,真的以为我彻底背叛了他。端王趁机给宜修通风报信,说我很宠/幸那个瑞王送的姬妾,他大怒之下来质问我,结果一时失手误伤了我,后来我想如果不是误伤我的话,端王也会让人弄死那个姬妾,然后栽赃到他身上。” 顾青辞听罢,良久不语。 “我知道我会永生不灭,但是也永远都看不见他了。我告诉你这些,你会后悔么?” “我和顾瑾在阴煞海发生的事情你也知道?”顾青辞问。 “嗯。” 顾青辞拿出一个储物袋递给宿夭。“能帮我给叶盏吗,我知道你有办法做到。” 宿夭没接,也不再劝说,只是低声道。“我给你算了一卦,你会活下来的。” “承蒙吉言。”顾青辞僵了僵,收回半空中的手,又将储物袋收了起来。 第80章 结局上 “如果后悔了,记得来找我。”宿夭走之前说。 手握凌云剑,站在不冥山下,感受着上面神遗留的气息。 抬起头能看见山顶一片雪白,最高处原本是有一座石雕的,只是现在已经看不见了。 白色的光若隐若现,那是神的封印。 不过在神消亡的那一刻,封印也渐渐变弱。 顾青辞绕过山脚密布的丛林杂草,枝桠交错之间遍布荆棘,不冥山的秘境消失以后,这里比阴煞海还鲜为人知。 有人说北域的边界有着另一个世界,羽化成仙就能到达,只是这么多年来从来无人证实这个传言。 不冥山就在边界上,这里有过神迹,熟知的人畏惧它,陌生的人敬仰它,它高高在上,藐视众生。 顾青辞低笑一声。 他敢弑神,却没有勇气再来这里看一眼。 踩踏在枯枝之上,听着咔嚓声响,不知道走了多久,听见莲丘的声音。 “那边那位道友,我与师兄迷路了,你能不能帮帮忙,给指个路。” 顾青辞回过头,一片空荡。 怔了怔,继续朝着山上走,走到山巅时,金色殿宇的废墟映入眼中,废墟之中,一个千年寒冰的冰棺立于其中格外显眼。 冰棺之下是数根白骨堆积,凌雪儿穿着一身粉色长衫趴在旁边缓慢而僵硬的将散落的骨头捡起。 衣料摩擦声从顾青辞背后响起,转过头,一身紫衣的花湘子捧着一个骨头娃娃看着他,正逢着日光落下,映在他脸上,与那份阴郁低沉在空绝里悲哀。 “你居然会回这里。”顾青辞有些意外,又不意外。 “还记不记得,我们当初下山的顺序,第一个是师兄,第二个是她,第三个是你,我是最后一个。”花湘子抬了抬手,银线长长的,线的另一端凌雪儿歪着头看向顾青辞,嘴角勾起,古怪而泯灭人性的笑着。 “和顺序有什么关系呢?”顾青辞望着那座冰棺,不以为意的回答。 “我最晚清醒之时,看见的就是现在这样狼藉的场面,可是我们四个人都失去了最后的记忆,等出去之后,你回到云霄宫,我听说你晋升化神了。” 花湘子眯起眼睛,声音低沉。 “那么,唯一一个修为境界提升的你,到底有没有失去记忆呢?” 顾青辞淡淡的看着他。“没有。” 早就知道的答案,顾青辞这么肯定的回答,花湘子还是楞了一下,嗤笑出声。 “这些年我时常做一个梦,梦见你举着一块石头将我砸晕,我一直很疑惑,傲气如你怎么会用石头来砸人,而且还那么慌乱,只不过是梦罢了,直到有一天,我发觉梦不再是梦” 花湘子看向顾青辞,顾青辞将凌云剑丢到一边,蹲下去捡起一块石头,再站起来时模仿了一下投掷的动作,对着花湘子说。 “因为当初最先醒的是你,第二个醒的是我,不冥山秘境的主人说,要在你跟我里面选一个人,所以我砸晕了你。” 花湘子看着顾青辞依旧风轻云淡的模样,知道为什么当年没能胜过他,至少当年的顾青辞,心智绝对胜过他。 “棺里的人是谁?”顾青辞拍了拍手,走近花湘子。 “你知道的。” “不可能,他已经灰飞烟灭,根本不会有尸体留下。”顾青辞不假思索的反驳道。 “你就算是激将我,我也不会给你看的。”花湘子冷笑,突然伸出手朝着顾青辞的腰间袭去。 凌云剑从地上飞起,直直的挡在顾青辞面前,他扬手抓起剑柄,凌厉的回击着。 “苏墨的元婴呢?” 银线操控着骨头,白骨击在剑身上,花湘子气势外放,竟是毫不亚于顾青辞的修为。 没有进阶化神,只是修为强大的恐怖。 这才是真正的化魔。 不过不化魔,花湘子也只能和顾瑾平手罢了。 “我要一个元婴来救莲丘,你要是想拿,不如用你的来换。” 顾青辞眯起眼睛,面上嘲讽。 “靠着入魔来增强修为,你这是找死。” 花湘子冷哼一声,周身出现数道漩涡,每个漩涡里都有一个宛如真人的傀儡,凸出的眼珠锁定着顾青辞,朝着顾青辞张牙舞爪的扑去。 “总比你踩着自己友人的鲜血进阶来的好。” 顾青辞皱眉。“难怪你这些年修为毫无长进,原来在研究这种邪恶的法子。” 他扬剑在半空中挽起一个剑花,简单的剑花蕴含/着无上的剑意,法修的术符在剑身之上飘出,一道一道打入傀儡之中。 “你要见识见识你的师妹吗?” 阵阵狂风刮起,傀儡分解成白骨,又碎裂开来变成粉末,转瞬凝聚到一起成为新的傀儡。 “不管你做什么,莲丘都没办法复活的,你和苏墨同门情谊你都不要了吗?” 顾青辞低吼道,手中动作不停,剑影重重,将他本身也化为虚影。 “你说情谊,情谊情谊不是让他把莲丘送给你们云霞宮当做和亲的棋子,情谊也不是他明明知晓你在不冥山做过什么事情还帮你隐瞒。” “和亲从来就没有什么和亲,你以为苏墨知道什么,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些。” 顾青辞微微分神,回驳道。 “苏墨不知道,你这么多年修为有恙,不是苏墨帮你瞒的吗?如果不是意外发现你的心魔,我还真没办法做这么多,顾青辞,你来说说,你的心魔是不是跟莲丘有关。” “苏墨只知道我进阶化神之时走火入魔而已,其他的都与他无关。” 花湘子听了这话依旧无动于衷,动作愈发凶狠,虽然入魔之后修为凶悍,但还是逊色化神的顾青辞,他手指绕动,地上的凌雪儿像提线木偶一样被他抓到半空之上,一道灵力打入凌雪儿身体之中,凌雪儿双瞳深红,自发将轻妒剑化为双剑来劈砍顾青辞。 顾青辞躲避不及,手肘被划开伤痕,鲜血溢出之时,满满的魔气。 顾青辞在空中后退几步拉开距离,抬脚将凌雪儿踹开,凌云剑所指之处,宛若开天辟地的动静,剑气穿过大地,劈到地面上的冰棺之上,棺盖炸裂开来,露出里面躺着的温润青年。 青衫鲜绿充满着生机,仿佛棺中之人只是沉睡着,随时还会醒来。 两人皆是一愣,花湘子顿时停住手飞至地面,没有灵力操控的凌雪儿随之落下,可是顾青辞比花湘子更快。 他摸了摸棺中人的手臂,是尸体。 没等他辨别真假,花湘子一掌拍了过来,顾青辞被打退好远。 花湘子瞪了顾青辞一眼,动作温柔低头抓/住青年的手,然后低头吻了上去。 “莲丘的尸体是我们亲眼看见化为灰飞了的,这是什么!” 花湘子眼神一厉,面目狰狞起来。“我寻了百年的才找到的寒冰,你既然毁了,就拿你的北域之钥来偿吧。” 天空落下璀璨的光华,顾青辞四周出现一座星辰大阵,阵中剑痕飞舞,正是顾青辞刚才所用的剑法,那是比顾青辞的修为还要恐怖的力量,仿佛要撕裂整个北域一般。 “你果然是想要北域之钥,就算北域之钥有着整个北域的力量,也没办法救回莲丘,更别提你手中那具假的尸体。” 被困于阵中之后,顾青辞的修为骤然被压制,速度跟不上阵中力量,时有被剑痕划伤的时候,不过片刻便是伤痕累累。 “我要寻他的魂魄,上天入地也要找到。” 花湘子袖中飞出一个白色灵体娃娃飞向星辰大阵的顶端。 顾青辞仰头一看,闭着眼睛的娃娃正是苏墨的元婴。 “要么你自己将北域之钥剥离出来,要么就和这座毁灭大阵一起粉碎吧。”灵力涌/向星辰大阵,愈发星辉灿烂。 “这是禁术,只会反噬,你不要命了。”顾青辞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要选择不冥山,只有不冥山才能承受这样的禁术。 花湘子的目的是为了招魂,无上的力量加上元婴的献祭,只要莲丘的魂魄归体,就能活过来。煞费苦心,就是为了这一柄北域之钥。 顾青辞一边躲避阵中杀意,提着凌云剑就要破开大阵的顶端。 花湘子冷笑:“没有用的,就算你不肯交北域之钥,我也有办法剥离出来。” “休想。”不管花湘子能不能复活莲丘,如果北域之钥的力量被这座阵抽干,整个北域也离毁灭不远了。 “冥顽不灵。”花湘子势在必得的向阵中输入更多灵力,阵中剑痕飞舞的速度变得愈发快,顾青辞身上的剑伤越来越多,逐渐变成了血人。 所有的剑招都是以顾青辞刚才与花湘子过招时记录下来的,人最怕的,永远是自己。 顾青辞依旧在阵中坚持着,花湘子皱起眉头,觉得是灵力不够时,一个人影冲进了星辰大阵。 顾青辞瞥眼看过去,脸色大变,不顾那些剑痕就要把人给推出去。 “滚谁让你来的。”顾青辞大喝着,面色难看的抓/住顾瑾的手。 千算万算,最后还是被宿夭算中。 星辰大阵的光华骤然照耀整个不冥山,甚至流泻的更远,整个北域都感受到了动静。 一股巨大的力量把顾青辞推了出去,只剩顾瑾被笼罩在里面。 花湘子愣了愣,意识到现在的状况是什么,随即大笑起来,笑的弯下/身子眼泪都出来了。 “顾青辞,这是你的报应。” 顾青辞跪在阵外,冷漠如冰的面具崩裂,眼圈骤然晕红。 “孽徒你又不听我的。” 这座阵的阵眼是顾青辞,如果顾青辞身上没有北域之钥,就算外界灵力再多也没办法让这座阵启动。 “你早料到我要你身上的北域之钥,顾青辞,你机关算尽,我是被你骗你,不过你的算计还是毁在了你自己手里。” 只在一瞬间,常人无法想象的力量朝着苏墨的元婴涌去。 而顾青辞眼睁睁的看着顾瑾的肉/身被搅为粉碎,露出一柄冰蓝色的钥匙。 天地风起云涌,是一场巨大的风暴,千千万万道影子飘在空中。 北域之钥的力量被释放出来了。 那些影子漂浮在冰棺上,旋转,移动 花湘子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些影子,不敢错过一个。 不过也与顾青辞无关了,原来宿夭说的话是这个意思,顾瑾不是他的傀儡,不会顺着他的意思,以爱之名的所有想法,都是自以为是的枷锁。 他有什么资格指责顾瑾。 撕裂天地的力量突然停下来,顾青辞下意识的看向空中,苏墨的元婴落了下来,身体比意识还快,他直接抓/住那个小小的娃娃。 回过头,冰棺里的尸体因为承受不住这么磅礴的力量碾为碎末,千军万马的鬼魂已经散去。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不可能没有的,不可能没有的。” 花湘子笑容止住,死死的盯着在冰棺,脸色变得灰败,几乎疯癫的要抓/住还没有完全消失的魂魄。 顾青辞看向手里的元婴娃娃,眼睛里一片迷茫。 原来神还在玩弄他们。 顾青辞一手撑地要站起,袖中的祭霜笛被甩了出去,落得好远。 花湘子见了祭霜笛,将顾青辞掀开,哆哆嗦嗦的要捡起来。 一双修长的手将那笛子捧起,妖冶的冲着花湘子笑了笑。“笛子挺好看的。” 那人没理花湘子,越过他走到顾青辞面前问道:“你后悔了吗?” 卦不敢算尽,畏天道无常。 顾青辞想,他终于失去顾瑾了。 他是真心,是薄情,是真心薄情。 第81章 结局中 冰蓝色的钥匙敛去光芒,飞到了花湘子手里,最后与花湘子融合。 顾青辞扯了扯嘴角。“神选定的是你,神说莲丘不可能活过来,你不听,最后神恼羞成怒,把钥匙给了我。” “你现在可以尽情的嘲笑我,不过谁也不比谁好。”花湘子冷笑着,虽然与北域之钥融合之后隐隐有突破的趋势,他还是在原地没有动作。 “呵”顾青辞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手中握着白色的小娃娃。“既然你有能力做一个莲丘的尸体,那给苏墨还一个身体如何。” 花湘子扫了扫那个元婴,拂袖而去,凌雪儿被牵扯着跟着,一人一傀儡消失在顾青辞面前。 顾青辞转头望向宿夭。“你早知道顾瑾会出现在这里。” 宿夭望着消散的星辉大阵,神色不明。“他不是去找过你吗,他不会让你遇见危险的。” “你也知道我不会有危险。”顾青辞说。 “可是他不知道,而且如果没有顾瑾,你真的会被绞杀。”宿夭看着这个固执又自我的人,点明事实。 那一瞬间顾青辞终于无法自持的崩溃了。 “如果如果他没有从阴煞海里出来,等我回去,等到北域之钥和他融合,他身上的九幽花会被抹去,彻彻底底摆脱魔修的身份。” “如果如果他不出现,花湘子的阵不能开启” “明明都该是好好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宿夭想到自己的过去,摇了摇头。“就算你是化神修士,你也不能保证世事如你所想的发展。” “你们从来都不是平等的。” 顾青辞呆呆的望着他,最后放声大笑。 他顾青辞活的这么多年,爱的都只是自己。 所有以爱之名,都是无心无情。 所以在百年前,在神告诉他莲丘不会再活过来之时,夺了北域之钥,然后弑神。 他把过错推到神身上,推到凌雪儿身上,推到魔修身上,懦弱如他,百年来都不敢再拔剑。 他没有心。 等到顾青辞笑够了,拿起凌云剑,对着宿夭说:“我跟你一样不老不死。” 宿夭走近他,向他伸出手。“要不要跟我回鬼界。” “不必了。”顾青辞摆头拒绝,转身要离去。 宿夭看着他修长矜贵的背影,不轻不重的说了句。“虽然你的友人没有魂魄,但是顾瑾的还在。” 顾青辞的脚步顿了顿,转过身,宿夭低着头。 “你还能看他一眼。” 一条河,也许可以称之为忘川河,河水中有着魂魄淌着水一个一个走过,水中是化不开的浓墨色,很脏很脏。 因为这里是魔修的魂魄的经过处,而魔修,大多做了穷凶恶极之事,连带着灵魂都满是污秽。 “顾瑾会经过这里,沿着河水走到尽头,洗不净的灵魂下辈子还是魔修。”宿夭说。 “他这辈子没有做什么坏事。”顾青辞争辩道。 “可是你也知道,无论是度牧城的人命,还是云霄宫的弟子,这些都会记在他头上的。”宿夭说。 顾青辞无法反驳,却眼尖的看见顾瑾的身影从河中走过,他要跳进河里去拉住他,被宿夭拽住。 “如果你进去了,你的灵魂也会染上污秽,下辈子也会变成魔修。” “难道我还是干净的吗?”顾青辞从宿夭手里挣脱开,义无反顾的跳了进去。 宿夭说的污秽不仅仅是字面上的意思,顾青辞走进河水之时,便感受到了各种凄厉刺耳的索命声,除此之外,整个灵魂都有着要被腐蚀的感觉,越往深处走,将灵魂千刀万剐的感觉愈发重。 可是只是他恍惚的这么一瞬间,顾瑾的灵魂已经飘到了河水深处,与其他灰色人影混合在一起,快要看不清。顾青辞不敢多想,凝神静气的往前走,深处的水流更加湍急幽深,顾青辞有时陷入河水中抬不起脚前进,而他身边的灵魂都比他快,他慌慌张张的想将步子迈的快一点,被旁边的人一推,被淹入水中,眼耳鼻喉间充斥着魔气,灵魂也眩晕起来。 “如果你能将他带出来,我就能将他带回北域。” 顾青辞听到宿夭在岸上喊着,他从任水拍打飘忽感中冒出头,四周一片灰蒙蒙的,顾瑾的身影彻底消失。 如果顾青辞不是透明的,定能看见他的脸色白的恐怖,嘴唇也哆嗦起来。 就算不能将顾瑾带回去,他也不想顾瑾下辈子还是魔修了,顾青辞奋力朝前面走,努力让速度更加快一点,能够追上尽头消失的魂魄。 被人一踩,顾青辞又一次被掀到河水底下,没有真真的水灌入喉中,却有一种要窒息的感觉。 顾瑾被他推入水中也是这种感觉吧。 没有支撑点,顾青辞勉强站稳,再冒起头时身边又换了一批魂魄,朝着尽头看去,如果顾瑾一直朝着前面走着,现在定然已经跟着其他魂魄一起消失了。 心沉到最底下,不仅是失去,而是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也未必能赶上顾瑾的脚步。 茫然的往前走着,却已经失去了方向。 “顾青辞,快回来,不回来你就会跟着他们一起转世。” 顾青辞在河中狼狈的样子宿夭也看见了,因为他是外来的魂魄,还是修真者,本来就不可能像其他魂魄一样如鱼得水,他也不抱希望顾青辞能找到顾瑾,只是顾青辞现在的状态,俨然是失去了希望,很快就会被同化。 顾青辞定了定神,转过身要回到岸上,离岸上只有一步之遥,突然被另一个魂魄抱住,那种被抱住的感觉并不真实,轻飘飘的像是幻觉,但是接下来那个魂魄将他压住,顾青辞第三次被人弄到了河水深处。 只是这一次,他身上还压着一个魂魄,顾青辞不太能确定鬼魂能不能做出这么真实的动作,但是他身上确实有一个灰蒙蒙的影子。 顾青辞有些难堪的要起来,却推不开那个影子,影子是看不清模样的,就是一团空气而已,但是顾青辞就是被这么一团空气给压制,他气的浑身颤抖。 “不要上去,陪着我。”微弱的声音传入顾青辞的耳中,转瞬而逝像是顾青辞的臆想而已。 “什么东西。”顾青辞咬着唇,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规则,这团鬼魂能制住他,他怎么样也没办法站起身。 如此也就罢了,那团影子动了动,离顾青辞贴的更近,顾青辞原先不知道它要做什么,后来贴上他的脸时顾青辞才发现,这个鬼是要吻他。 就算顾瑾对他无礼过,至少他对顾瑾有感情,他又怎么能忍受一个莫名其妙的鬼做出这种举动,他挣扎着要推开它。 唇上被碰了一下,然后顾青辞感觉自己被放开,那个影子忽的飘远,静静的站在远处。 等到顾青辞站起身来之时,才知道那个鬼是在旁边看着他。 “哥哥,陪着我好不好。” 顾青辞哪里管它在说什么,自顾自的要回岸上时被它一扯,又一次的跌落在河水里面。 这一次影子的模样清晰起来,是一个小孩的模样,长的清秀俊朗,五官有些眼熟。 顾青辞却一眼发现。 它与顾瑾小时候一样。 莫名的心头突然激动起来,它是顾瑾吗。 他向前走了走,欣喜若狂的问道:“顾瑾,顾瑾,是你吗?” 小孩歪了歪头,懵懂的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顾青辞有些失望,还是不死心的问:“你真的不认识我?那你是谁?” “我啊我也不知道我是谁。”小孩嬉笑着,扬了扬手,溅起一片不存在的水花。 顾青辞莫名的肯定起来,他就是顾瑾,他靠近小孩,轻声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因为进不了阶,所以死了。”小孩眨了眨眼睛,无辜的回答。 顾青辞一震,不是顾瑾真的不是他。 “我师傅也不喜欢我,还不如死了呢。” 小孩接下来的话让顾青辞僵了僵。 “哥哥你要不要陪着我,我会对你好的。” “我”顾青辞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想牵住他。 “你也讨厌我吗,你是不是也讨厌魔修,果然人人都不喜欢魔修。” 小孩推开他,猛地扎进水中。 顾青辞这次可以确定,它就是顾瑾,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小孩,但是会有这样的想法,肯定是因为他。 他眼睛一酸,要去抓/住他。 又听见他说:“哥哥你喜欢什么样子的人?” “他他很单纯,很傻以为喜欢一个人就是一切。” 小孩子扁了扁嘴。 “你肯定不喜欢我了,我不单纯,我做过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所以我喜欢的那个人很讨厌我。” “没有没有,你很好。”顾青辞慌乱的说。 “不我真的很坏,我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他在秘境里受了重伤,我抢了他刚找到的秘宝,不过即使是受了重伤,他也和我打成了平手,还把我打的落花流水的,然后我就逃了,我发誓我要胜过这个修真者。” 顾青辞懵了懵,小孩说的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但是他的描述,有点耳熟。 电光火石之间,顾青辞想起第一次一个人去历练时,因为过于自信,被那个秘境里的怪物重伤,好不容易拿到那个秘宝,结果一个魔修窜出来抢了去。 那个魔修,是束戈。 至此结仇后,他们不死不休。 “他不喜欢我,我杀了他的师傅,我害死很多凡人,本来我差点就杀了他,不过我失败了。” 原来真是顾瑾的前世。 真正的,叱咤风云的魔尊。 顾青辞杵在那里,一时无法思考。 就算束戈活着,他们也是绝对没有可能的。 束戈嗜杀,视人命如草芥。他手下的冤魂,是这条河怎么也洗不干净的。 “我弥补不了他,我知道他有多恨我。” 小孩老成的叹了一口气,推了推发呆的顾青辞。 “哥哥你走吧,你不属于这里,它们会讨厌你的。” 顾青辞回过神,抓/住他的手。“你肯跟我走吗?” 就算束戈做过再多的错事,也是过去了,就如他和顾瑾之间的羁绊,总该有个了结。 小孩抽/出自己的手,拒绝道:“不用了,哥哥不喜欢我,我不想纠缠哥哥,哥哥快走吧。” “我很喜欢你。”顾青辞连忙说道。“真的,你愿意跟我走吗?” “可是我是魔修啊。” “魔修也不要紧的。” 小孩严肃的盯着顾青辞,仿佛在质疑他话语的真假。 “你别把我当小孩子,我其实活了很久了。” “我没有把你当小孩子。”顾青辞紧张的看着他,他像一个小老头一样皱了皱眉头。 “可是我不想出去啊,哥哥还是快点走吧。” 小孩冲着顾青辞笑了笑,转身就要离开,顾青辞手足无措的追上去,却怎么也跟不上消逝在黑暗之中的身影。 水流冲刷着将顾青辞淹没,在意识消失的那一刻他听见宿夭在岸上慌忙的喊他。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宠爱,没有无缘无故的讨好。 有一个人愿意为你转世重修。 弥补上辈子的过错。 你愿意不愿意接受他。 第82章 完结章 九幽的魔尊死了。 听说凌云老祖终于大义灭亲将孽徒斩杀,还复活了太虚宗宗主苏墨。 皆大欢喜。 长老岐罗彻底将九幽隐藏起来,九幽宫也消失在众人眼中。 相传不冥山上有南域的界门,又一次显现了神迹,无常君在此羽化成仙。 北越真人也消失了,有人说是追逐无常君而去。 “这些年你受委屈了,日后云霄宫还望你多多照看。”顾青辞将一些宗门要务交给叶盏,温言道。 叶盏皱眉问道:“老祖你真的要离开?” 顾青辞笑了笑。“宗门固然应当有修为高者坐镇,但是我在这里,只会影响你们的发挥罢了,我相信你能让云霄宫蒸蒸日上的。” 顾青辞去意已定,叶盏也无法阻止,只好问:“老祖你要去哪里?” “你觉得成仙怎么样?” 顾青辞眼底笑意满满,叶盏愣住,哪有什么仙。 “你也听见南域的风声了,也许南域就是仙界呢,我且去看看,日后你们若是得成大道,也可照应。” 叶盏还想再说几句,只见顾青辞摆了摆手,孑然一身,背着凌云剑飘飘离去。 顾瑾之事叶盏虽不清楚,却知道老祖定然不是欢颜的,他没法强求,只能回去协助曲无极处理云霄宫的事务,眼见着又要招一批新弟子上山,几位长老都在忙碌着。 顾青辞在空中御剑而行,只是没有刻意控制速度,时而快时而慢,就这样飘在空中。 不知道飘了多久,宿夭出现在他面前。 “你真的要去南域?” “不然呢?” “前些日子有个小孩很合我眼缘,我特地带着他来看看你,你要不要收他为徒。” 顾青辞瞪大眼睛,宿夭没说话,转身离去,顾青辞跟着他落在一个小城镇里。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小巷之中,一个眉清目秀的男童正在朗声背诵道。 宿夭走近他,低头熟稔的说:“怀玉,我回来了,我帮你找了一个师傅哦。” 男童脸上十分欢快,奶声奶气的说:“是像仙人一样的师傅吗?” 没等宿夭回答,他自己就看见了宿夭身后一身白衣的顾青辞,兴冲冲的跑到顾青辞面前。 “仙人,你会仙术吗?你要收我为徒吗?我想成仙,我很乖的。” 顾青辞勾了勾嘴角,弯下腰,牵住他的手,往他唇中塞了一串糖葫芦。 “好。” 宿夭噗的笑出声,摇头晃脑的说:“我以为,像你这种冷清冷性的人就该放过他,各过各的,几不欢喜。” “那你为什么要找他呢?”顾青辞敛眉,望了望宿夭腰间的笛子。“你把我的笛子拿去了,还不准备还来吗?” “这笛子我喜欢的紧,连花湘子来找我要我都没给,这样吧,就当是我辛辛苦苦找到怀玉的报酬吧。”宿夭飞快的抓起那笛子,警惕的看着顾青辞不让他夺了去,耍赖道。 顾青辞低头看了看好奇的望着他俩的怀玉,长呼一口气。 “这笛子我本来该还给花湘子的,你既然拿了,以后不要嫌花湘子闹你烦。” “我喜欢的东西,他当然拿不走,他还奈何不了我。”宿夭自信的说道,见顾青辞和怀玉都定定的看着他,心下奇怪,一转头,花湘子目光灼灼,站在他身后。 他唇角溢出一抹冷笑,冲着宿夭道。“有本事不要逃,显形打一场。” 他话音才落,宿夭的身形就消失在空中。 “鬼都不跟你打,凌云子有空给我烧点衣服。” 花湘子本来就是跟着宿夭来的,宿夭消失之后他望了顾青辞和怀玉一眼,点了点头示意,然后随之而去。 怀玉仰头问:“仙人,他们都成仙了吗,我什么时候能成仙呢。” “等你长大就可以了。” 顾青辞牵着他,穿过大街小巷,经过朝阳霞光 第83章 番外一.成仙 偏远的小镇里,质朴而单纯的人们在默默的忙碌着,挑着担子提着篓子准备年货,几个用红绳扎着小辫的小孩子嬉闹的跑过大街冲到小巷子里去。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抢了我的泥娃娃,别装傻” 小巷里正在收年货的老婆婆见了,扶了他们一下,他们的身影很快就跑远了。老婆婆只能喊了一句。 “慢点儿,当心摔着了,等会来婆婆这里歇歇脚,婆婆这里有牙糖。” 老婆婆佝偻着背拎着篓子要回屋,旁边的那个小宅院的门吱呀一声打开,身形修长的顾青辞从里面走了出来,见到婆婆的动作,便过来帮她提着篓子。 “先生怎么出来了,是不是被这群顽皮的吵到了。”婆婆连声道谢,看着顾青辞心中暗暗想着,这顾先生真俊啊,十几年模样都还是这么正,又会写字,虽然带着怀玉,踏进门的媒人都快把门槛轧平了。 顾青辞回头看了一眼那群孩童的背影说:“只是想到怀玉小时候了,忍不住出来看一眼。” 婆婆点了点头,怀玉生的端端正正,又乖巧懂事,和顾先生像极了,她随口提道:“怀玉也到了该订亲的年龄了,先生可有什么意向没?” 顾青辞愣住了,一时停了下来,不过已经到了后院,婆婆就着他的手把篓子给拿了过去。因为低着头,没看见他暗沉的脸色,只当他是不好接话。 “先生若是有意向,老婆子我可以帮先生相看着,怎么说怀玉也是婆子我看着长大的,若是先生不太知晓这些事情,婆子我可以帮帮忙。” 顾青辞飞快的收敛了脸色,有些僵硬的说:“劳婆婆费心了,我再问问怀玉的意向吧。” 婆婆跟着附和道:“也是,他自己要是看对眼哪家姑娘了先生再来给婆子我絮叨絮叨吧,快正午了,怀玉还没回来吗?先生要不要在我这里吃饭。” “怀玉去城西的裁缝铺里选衣裳去了,大概他贪嘴又去买那些小玩意了,想必过会就回来了。” “正长身体的时候,贪嘴也是应该的,先生等会就不要罚他了。”婆婆笑着道。 “我哪里罚他了,他是不是又向您告状了。”顾青辞无奈的说。 “没有没有,他口中的先生好着呢,想必等会回来肯定也给先生做了几身衣裳。”婆婆说道。 “就他大手大脚的让您见笑,我烧着水呢,回去看看,先不打扰婆婆您了。”顾青辞匆匆离去,婆婆应了一声,没大在意。 怀玉这辈子还是孤儿,即使顾青辞带走他也没有人说什么。 顾青辞没带着怀玉上天山,也没带着他去秋鸿界,哪也没去,寻了一个并不热闹的小城镇,买下一座小宅子,教他习字,练武,将他养大成/人。 现在成了人,如果按照凡间的说法大概该娶妻生子了。 顾青辞漫不经心的将热水灌入木桶之中,又随意舀了几瓢冷水,便解/衣踏了进去。 温热的感觉沿着皮肤表面散开,顾青辞还是觉得冷冷的。 刚才的谈话偶尔浮现在脑海里,说不出的闹心。 怀玉才多大,哪里有什么喜欢的姑娘,他连情/事都不知晓。 就算有,就算有思绪还没清晰,屋门被骤然推开。 迎着光线,一个翩翩少年郎站在门口,呆呆的望着顾青辞,不是他心里念的怀玉还是谁。 虽然只是一身布衣,却能从剑眉星目中看出日后的风采,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似乎是震惊。 明明都是男子,还隔着屏风,顾青辞还是有些羞赧,轻喝了一声。“出去。” “哦。”怀玉默默的应了一声,老实的关上门退了出去。 顾青辞松了一口气,心脏剧烈的跳动却没缓下来,就在怀玉在门口的那一刻,他神魂都要飞了。 他在想什么,怀玉不过是误闯罢了。 他低下头,以手捧水拍了拍自己的脸,好不容易将神经缓下来,他往水中沉了沉,倚着桶沿神智飘忽。 被水浸没的感觉让他想起去那条河里找顾瑾时他说的话,心开始抽痛起来。 恍恍惚惚里似乎看见了怀玉穿着大红婚袍牵着秀美的新娘进入洞房,彻骨的冰凉 只是水冷了而已。 顾青辞再抹了一把脸,直起身子去够屏风上的衣物之时,门又一次被人拉开,依旧是怀玉。 顾青辞腿一软,重新跌回木桶里,就见怀玉一本正经的拎着一桶水绕过屏风走了进来。 “你干什么?不是让你出去吗?”顾青辞皱着眉头问。 “我想着师傅的水大概冷了,便再烧了一桶,我帮师傅加水吧。”他熟练的走近木桶旁,用手探了探水温,然后在顾青辞相对的方向慢慢的倒入热水。 顾青辞有些僵硬的看着怀玉做完这一系列动作,抿了抿唇。 “水温好了,你出去吧。” 原以为他会像之前那样听话的出去,谁知怀玉的手顿了顿,将小木桶放在一边,走到顾青辞背后,将手放在顾青辞脖颈处。 “师傅是不是累了,要不要怀玉帮忙揉揉。” 怀玉十分乖巧,俨然是为师傅解忧的模样。 指腹划过顾青辞的脖颈处时顾青辞一阵战栗,发麻的感觉扩散至全身,没等他回答,怀玉已经自顾自的揉按起来,力道不轻不重,神经也跟着他的动作放松。 可是哪里敢放松,没等怀玉按几下,顾青辞转过头将他的手拍开。 “不必了,我要起身穿衣服,你出去吧。” “好吧。”怀玉应下,放手慢吞吞的退了出去。 怀玉退出到门口之时还回头看了一眼,顾青辞确定他出去以后才伸手去拿屏风上的衣物,心中却觉得古怪,是他多心了吗?怎么感觉怀玉有些失望。 他甩了甩头没多想,迅速的穿好衣物后拉开门走了出去。 怀玉正蹲在台阶旁,两手托腮,因为头发挡住的缘故,看不清神色。 顾青辞快步走到他旁边,稍稍挑起他的落下的发丝,看到一张红通通的脸。 顾青辞愣住,怀玉转过头眼神游离的看了他一眼,含糊不清的喊了一句。“师傅。” 顾青辞双眉蹙起,有种不好的预感。“想什么呢你。” 怀玉猛地站起身体,俨然比顾青辞还要高一截,顾青辞被他动作吓了一跳,就见着他说:“师傅,我刚才生火时发现我可以点火诶,你说我是不是要成仙了。” 顾青辞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怀玉拍了拍手,像耍杂技一样凭空拈出一朵火花来。 顾青辞连忙抓/住他的手指抹去那火花。虽然怀玉不知道为什么对成仙很执着,但是顾青辞不想他再接触修真界的事情,从来没有教过他如何修炼。 顾青辞的灵力探入怀玉手腕,可以碰见怀玉微薄的灵力,已经是练气的修为。 这地方不能再待了,他现在应该带怀玉去有灵气的地方教他筑基才是,练气期不能控制自己的术法,凡人里人多口杂,难免露出什么破绽。 这事情来的突然,顾青辞还没有做好打算,脸色晦明。 怀玉看着顾青辞不语,反手抓/住师傅软软的手,追问道:“师傅我是不是成仙了?” 顾青辞看见怀玉欣喜的样子,只好问道:“你就这么想成仙?” “对啊,仙人自由自在,还可以除恶扬善。”见顾青辞没有注意,怀玉将顾青辞的手握的更紧,满面笑意的回答。 顾青辞心情复杂,他觉得怀玉平平安安一辈子就好,可是这一世的他又偏偏想要入道。 “怀玉,你要是有喜欢的人,成仙了就不能看见她了。”顾青辞叹道,修真之人毕竟和凡人不同,真要修真,就要舍弃现在的地方,现在亲近的人以后也多半见不到。 怀玉听后果然沉了沉脸,有些愁苦。“师傅,我要是要成仙,就不能看见喜欢的人的吗?” 怀玉的反应比顾青辞预料的还激烈,不禁想到隔壁婆婆所说。难道怀玉真的有恋慕的女子了! 顾青辞试探的问:“怀玉你真有喜欢的人了?” 怀玉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顾青辞反而如雷劈一般定在哪里,好久才问道:“是谁?” 怀玉看了他一眼,又将眼神瞥开,吞吞吐吐的说:“就是就是很喜欢的人。” 这个反应,不是动心还是什么。他养大的少年,心还是向着别人去了。 顾青辞才发现还拉着怀玉的手,抽了出来,语气并不好的问:“那你还要成仙吗?” 怀玉怔了怔,失落的盯着自己的手。“我难道成仙就不能和他在一起吗,成仙了大家不都是仙吗?” 顾青辞反而要气笑了。“哪有这么容易,你一人修道便罢了,还要别人跟着修道,修道本就是九死一生的事情,又岂能把他人牵扯进来。” “我再想想。”怀玉没见过顾青辞这么大火的模样,想不到自己要成仙竟会惹恼他,只好作罢。 顾青辞吼了这么一句出了气,看怀玉有些委屈,心里更堵塞了,又只能想,怀玉要是真带着谁一起修炼他也认了,只要他喜欢便是。 第84章 番外二.成仙 顾青辞回了自己屋子就没有再出来过,怀玉盯着那扇纸糊的轻/盈的门,端着在外面买的糕点在门口徘徊了一阵。︾樂︾文︾小︾说| 按师傅的性子,今日怕是不会再见他了。 手指在瓷盘边滑动,最终还是按的死死的。 他抬脚欲走进去,又想到刚才去柴房鼓捣了一阵,不知道有没有弄乱衣衫,低头将衣角碰到的烟火的痕迹拍去,抬起手犹豫了几番,还是按在门上推开。 只是才碰到门并未用力,那门便自己开了。 一袭白衣在门内。 他站在门外。 “站了多久了?”顾青辞自然的接过他手中的点心,虽然语气淡淡的,但是怀玉知道他是关心。 “没多久,才来。”怀玉答道。 顾青辞看了看他腰间浅浅的被浸/湿的印子,小镇里霜气重,尤其是晚上,更别说屋外不知何时已经飘起了小雨。 “先进来。”顾青辞没与他多计较,将他拉进屋子。 怀玉有些诧异顾青辞还会与他说话,眉眼里掩饰不住欣喜,可是又瞟见顾青辞修长的身形,总忍不住想到那身布衣下令人着迷的皮肤,深吸了一口气,将那些绮恋收敛起来。 “师傅,我错了。”怀玉舔/了舔干涩的下唇,服软道。 顾青辞双眉拢起,怀玉心里咯噔一下,现在似乎不是提这个的好时机。 顾青辞朝着旁边的檀木椅点了点,让怀玉坐下。 怀玉忐忑的坐下,听见顾青辞问:“你哪错了?” 怀玉双手交叉握住,说道:“我不该反驳师傅。” 顾青辞站在他旁边为他倒了一杯茶塞到他的手里。“你还想成仙吗?还是坚定要修炼吗?” 怀玉对顾青辞直白有些惊疑,可是想到心里的念头,他默默的点头。 顾青辞看着少年眉宇之间的倔强心底叹了一口气,怀玉还是怀玉,顾瑾还是顾瑾。 生死轮回也不会改变。 虽然忍不住想抱抱他,或者握握他的手,最终还是不敢有所动作。怀玉有他的固执,若他一昧坚持自己的念头只会再害一次他。 气氛一时陷入沉寂,怀玉盯着顾青辞,看他脸上是不是又有怒色。 盯的久了,顾青辞依旧面无表情。 怀玉心地稍稍松了又紧,摸不准他的心思。 一道玉简突然伸到他面前,来不及欣喜,接下来的一句话反而是晴天霹雳。 “以后别叫我师傅。” 怀玉脸色一下就变了,收回手没有接过那道玉简,哆哆嗦嗦的问:“师傅你,什么意思!” 顾青辞瞥见他神情,才意识到这话里的歧义,眼帘垂下。“你也大了,当初师傅之言也不过是你小时任性非要叫的,以后,以后叫我青辞就行。” “青,青辞。”怀玉不敢置信的慢慢念出这个名字,脸上喜悦再也无处收敛。 顾青辞的手顿了顿,少年清脆的声音与顾瑾截然不同。 他看向怀玉的脸庞,少年的稚气还未脱去,五官还未长开,棱角不如顾瑾锋利,看面相反而是个圆滑的人。 有些事情一想起来就不可收拾,顾青辞将玉简放在怀玉怀中,匆匆的说:“我也没什么可以教的,这是我平生所记,你若是有什么不会再来问我,只是师傅一词担不得,夜深了,你先去休息吧,明日我再与你讲一些事情。” 怀玉虽然为顾青辞的改口狂喜,可还是听出顾青辞语调之中的不对劲,才道谢便被顾青辞赶了出去。 他看着手中的玉简,不好意思再打扰顾青辞。 再想到下午见到顾青辞沐浴的模样,脸上通红通红,飞快的进了自己的屋子关上门。 等关上门,点了蜡烛,怀玉就捧着那玉简翻来覆去的看,碧绿而繁复的纹路刻在上面,玄乎又玄。 把那精致摩挲个遍怀玉才发现他根本不会用这个玉简,只好先将其锁在床头的匣子里。 匣子底下有几张泛黄的纸,是顾青辞原来教他习字时写的,他幼时经常拿出来描摹,后来因为经常拿出来的原因有些破损了,他便放在匣子里只敢偶尔看一看。 世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人呢。 似乎他长这么大,就没有见到顾青辞有缺点。 虽然,虽然他并不怎么笑。 不过仙人也会这么真实的啊。 怀玉将脸贴在床幔后面,滚烫的温度让他整个人都晕晕然起来。 柔软而艳/丽的景色久久难以忘怀,平滑的后背被长发遮住一半,线条并不若妙曼的女子,但是偏偏记住了每一处,白/皙又诱人,每一滴水珠都依附着,企图分到几缕春光,而雾气如同薄纱一边阻碍着外人窥视一边炫耀着其中的动人。 想到他锁骨处那颗小巧的红痣,怀玉某处温度愈发升高,他紧绷起来的攥紧床幔。 另一只手碰到了床/上的匣子,心里又松了松。 听说仙人都无拘无束的,等他成了仙,大概,就能名正言顺的向他表明心意了。 不过,现在他应当做点什么才是。 怀玉弯了弯嘴角,走到书桌边拿出一张宣纸,细细的研墨,然后拿笔蘸了蘸,在纸上描绘起来。 因为人早就刻在心中,画的很快,等画完墨干之后怀玉站在桌边观摩着,嘴角不自觉的露出笑意。 思绪正飘远着,瓷盘碎裂的声音传入耳中,隔着几道墙,声音并不大,若不是今日怀玉的五感更加敏感些,还察觉不到。 听声音的方向应当是顾青辞的方向才是。 怀玉将那副画像塞入袖中,端了盏灯推开门走出去,才走到庭院就看见一道白色的身影。 长剑在皓月之下舞动,树枝也为止颤动,剑锋如冰,在空气之中留下一道道光影。 人再妙,衣襟湿透也让人不爽。 怀玉本想劝说,又想到顾青辞性子作罢,上前摘了根树枝有模有样的学着比划,顾青辞察觉他的到来,没有点破,将舞剑的速度放缓,如此几招之后顾青辞便收了剑。 “青辞?” “在下雨,感受不到么?”顾青辞将剑身收起,凭空拿出一柄画着梅花的纸伞撑在两人头上,拽着他朝屋檐里走着。 怀玉扁了扁嘴。“青辞也知道啊!” “不是说了让你去休息吗?”顾青辞无奈的问道。 “青辞的剑法真好。”怀玉岔开话题,夸奖道。 顾青辞目光沉沉,眸中闪着怀玉看不懂的东西。一边在怀玉身上拂过,下了一个净身术把衣裳上淋湿部分弄干,一边问:“喜欢吗?” “当然。”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顾青辞轻笑一声,抖了抖衣袖将自己身上的雨水也都化去,衣袖翻飞之间拿出另外一柄剑递给怀玉。 “拿去吧,以后我教你。” 本来就该送出去的剑,现在送出去了,以后也不要再想了。 那是一把好剑,拔开剑鞘的寒光即使不通武艺的怀玉也觉得锋利,他眼睛亮了亮,上前接住。 “你真的该睡了。”顾青辞提醒道。 “知道了,青辞是不是有心事?”怀玉担忧的问道。 “我你要修炼,我要准备些事情而已,不要多想。”顾青辞皱了皱眉,虽然不想再欺骗他什么,可到底没有办法完全告诉他以前的事情。 “好吧。那我真的去睡了。”怀玉有些失望,突然走上前抱了抱顾青辞。 两人的身体只是稍稍贴了贴,怀玉就很快的放开,他没有直视顾青辞说:“有点睡不着,想借一点青辞的仙气。” 因为接触而僵硬的顾青辞没有戳穿他信口胡扯的借口,只好说:“快去睡吧。” “嗯嗯。”怀玉点头,转过身朝着房里走去。 就在向来不敏锐的顾青辞也想结束这糟糕的一天的时候,神识紧贴着怀玉,意外又不可避免的发现了怀玉的袖中的东西。 一张出浴图。 霎时顾青辞头脑充/血,下意识的跟上了怀玉的脚步。 不妨试试,如果,不是那样,他死心就是。 “青辞今夜要和一起睡吗?”顾青辞跟上来,怀玉有些奇怪,戏谑的问道。 “嗯。”顾青辞眼皮都不抬,果真走到床边脱起靴子来。 怀玉没想到他会答应,愣了愣,不懂顾青辞唱哪出,关上门后呆呆的看着他。 顾青辞非常自然的做完这一系列动作然后上了床盖上被子,歪头看向怀玉示意。 “你不是睡不着吗?我陪你。” 怀玉后退了两步,觉得床/上的顾青辞有一种别样的风情,也只是面部柔和了一点,眉眼温柔了一点,嘴角那笑容真是妖精。 “我”如果不是对顾青辞有着不可告人的心思,大概也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吧。 “你不愿意?”美人微微皱眉。 “没有我再去抱一床被子过来。”怀玉转身,飞快的跑出去。 顾青辞垂下眉眼,心底因为紧张而揪紧,就赌一把,怀玉喜欢的那个人是他,那样他也不必再苦恼。 怀玉抱了被子过来磨磨蹭蹭的上了床,只希望这一夜能平静的渡过。 “青辞睡里面吧。”怀玉深吸一口气。 “嗯。”顾青辞挪了挪,衣襟不自觉的散开,露出胸前一片凝玉般的肌肤。 怀玉连忙移开视线,把自己塞到独一床被子里裹的严严实实的,又伸出手来帮顾青辞扯了扯亵/衣,含糊不清的说道:“秋日夜凉,别冻到了。” 随即他就翻了一个身背对顾青辞。 顾青辞皱眉,有些不满。 他揉了揉他那床被子。他这样会不会太无耻了? 大概,大概怀玉的反应已经表现出了什么吧,只是还不敢确认,怕真/相让人失落。 怀玉/背对顾青辞,身体还是一动不敢动,听着顾青辞平稳的呼吸声,不知道他是不是睡着了,心里正庆幸着,肩上出现一块冰冷的触感。 “不如把被子合起来吧,有点冷。” 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本来想寻个借口拒绝,可是顾青辞的手确实冰冰凉凉的。 “好吧。”怀玉勉强的答应,与顾青辞将被子合了起来,顾青辞那边是凉的,冷气透了过来,反而让怀玉自信不少,应当不会露出什么马脚吧。 只是他庆幸的还是早了一点,两人并肩没多久,顾青辞翻了个身,两人脸庞不过一寸距离,顾青辞的呼吸洒在他的脸上,怀玉心上如同一只猫爪子在挠一样 勾人又漫长的一夜。 比起怀玉的坐立难安捱过一晚,顾青辞似乎很快就睡了过去,而且睡的很沉,天亮之后怀玉还轻轻的叫了两声都没叫醒他。 醒时两人的姿势再正常不过了,没有出现怀玉想象的样子,顾青辞的睡姿向来如同他平时的作风一样规矩,怀玉紧张了一晚上也不敢越矩,真的只是抵足而眠而已。 怀玉看着他柔和的五官,趁着顾青辞还未睡醒吻了吻他的嘴角,做了坏事以后心跳的扑通作响,自他长大与顾青辞分房以后,就从未有过这么好的机会。 怀玉就这样痴痴的多看了一眼,心底有着从未有过的满足感,雀跃的不行,又怕时间流逝的太快,在他耳边用着非常轻的声音表达自己的心情。 “我好开心,青辞,青辞,我喜欢你。” “我知道了。” 怀玉听见这样一声回答,声音可不像他表白那样轻,反而沉沉的。 这一声炸的怀玉不知所措,恍恍惚惚不知今时是何日。 顾青辞又怎么会真的睡沉呢,他睁开眼,看着这个再一次喜欢上他的少年,拥有了一种极其霸道的想法。 如果前世,前前世,他都是喜欢他的,那么今世也该是他的,他不要再管那些恩怨纠葛,就算上一世顾瑾最后后悔了他也不许,他就该是他的。 顾青辞抬起头,吻住少年张大的嘴唇。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应该昨天放的,就这样番外就结束了,之前的和谐篇我再放在微博上几天,大家下一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