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治不服:这个草包惹不得》 第一章:找到了 ♂, 春雨下过几遭,雍州满城的牡丹开了。 人间万般好,牡丹锦如被。 这是富人的春天,不是穷人的 近了晌午,几间搭在山坡上的草屋子里起了炊烟。薄薄的青烟夹在细密春雨间更添了愁绪。 林里黄鹂叫得婉转清脆,她无心去听。 藏蓝布巾裹着发鬓,露出一张瘦小蜡黄的面容,细看之下尚未长开的五官极是精致,但因长期的饥寒交迫,显得怯弱不足,像是一簇颤颤巍巍开着的芫花。 相比之下,那双清澈的眸,真是又黑又亮,露出贫家女才有的坚毅与天真。 这双眸地从地上扫过,仔细分辨着哪些是能吃的野菜。 春雨一下,满地的荠菜都开了花,一会的功夫就能摘满一筐。 看着不起眼的荠菜,经过娘亲的手,就能变得倍儿香,剁碎焯水拌上些荤油,能就着吃下两碗干饭。最好是能包饺子,只是白白的面,要等过年才能吃上。 粗糙绽裂的小手抖去根上的泥,娴熟地扔入背的竹筐内,采了一路,再回泥草屋时,一筐已经满了。 她站在门口,灶台前,面色同样蜡黄的妇人正费力地拉着风箱,不远处竹床上发黄的被褥上坐起一道瘦如纸片人影,见她回来,喘息着咳了两声。 爹爹你躺着,我给你上山再挖点草药。她将竹筐放下,就要去拿锄头。 妇人在围兜上擦了手,拦了她,竹丫,不用你去,山上路滑,还起了雾。你爹的药,还能再吃上几天。 盯着大锅里烧着的水,妇人絮絮叨叨又道:你爹是痨病,治不好我们就你这一个孩子,你不能出事。 娘,等我长大挣了钱,就把你和爹爹接入城里,让城里的大夫给爹爹治病 好妇人露出慈爱惆怅的笑容,竹丫你快些长大,我和你爹也不指望这辈子能享福,只盼你有个好归宿。 她不是爹爹娘亲亲生的孩子,村里的人没少笑她。 知道你为什么叫竹丫 因为你是从竹林里捡来的弃子。 呦呦,真可怜,又没爹又没娘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爹爹娘亲对她好,就是她的亲爹,亲娘。十岁那年,发高烧,家里没钱看病,是娘亲整夜用凉水帮自己擦身子。咽不下东西,娘亲一口口地哺喂。 爹爹在村里郎中家门前跪了一夜,求人家看病,这才加重了痨病,再也不能下床干活。 要不是爹爹和娘亲救她,她早该死了。而她的亲生父母,这么多年从未出现过,也从未找过她。 竹丫憨厚坚定地想,就算他们找来了,自己也绝不会跟他们回去。她要照顾爹娘一辈子。 春雨绵绵的夜,比十三年中其他的夜更黑,更沉一些。 一家人已经睡下,或许是吃了一顿饱饭,睡得格外的沉,直到被外面明晃晃的火把,和纷乱的马蹄声惊醒。 娘亲,外面是什么人竹丫靠在床边瑟瑟发抖。 难道是强盗竹丫你快躲起来说着妇人慌忙下了床,在不大的草房子里面乱转,想要找个地方把自己的孩子藏起来。 还没找到个能躲人的地方,门就被撞开了,刺眼的火把照亮一色人等的面容。 走在最前面的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锦衣绫罗,满头珠钗,在一旁的火把下刺得人心口发紧。 你们是什么人竹丫的爹爹声音发颤问道。妇人将竹丫紧紧搂在怀里。 没有人回答,或者是不屑去回答,确定是这吗龙家血脉高贵,万不能弄错了 属下追查了很久,确定是这里没错。况且大小姐背后不是有块丹砂如珠般的胎记,一验便知 贵气逼人的女人抬了抬手,两个持刀的侍卫不由分说上前,从妇人的怀中将竹丫抢了过来。 你们要干什么 闭嘴老东西 竹丫不停挣扎,吓得满脸是泪,别打我爹爹别打 瘦弱的竹丫被提到女子的面前,竹丫望着她冰冷审视的面容,连连往后退。 十三年前,大夫人进香还愿的路上弄丢了大小姐,她的年纪倒是跟大小姐相仿。女人幽幽道,不等竹丫听明白,一双微凉的手猛然抓向她的后背,将衣襟往下极快一扯。 瘦可见骨的背后果然有一块如碧丹红的印记。 真是大小姐女人微惊,神色变化不定,眼中并无太多喜色。 随手将竹丫给了背后的侍从,将她带上马车,送回龙家。 那这两个人该如何处置 女人似是思量的眸光从惊恐不定的两个人身上划过,溢开莫测的笑意,尽管是乡野村民,但他们也照顾了大小姐十三年。该好好感谢他们才是,来人奉上赏钱。 竹丫爹娘连连磕头 他们现在才迷迷糊糊明白,捡回来的竹丫并不是一般人。他们不想要赏钱,只想竹丫回去之后能安好。 出了草屋子,女人深吐了一口气,狠下了心。 上马车之前,她又交代了一句,大小姐身份特别,回龙府之事,不能走漏一点风声。所以处理干净一点 马车渐渐驶远,那间矮小的茅草屋突然起了火,火中夹杂着惨叫声,在寂静冰冷的黑夜中格外清晰。 竹丫撩开帘子,回身去看,涕泗横流地哭叫道:不 她想要跳下马车,却被身后的女人一把拉住,记着你现在不再是乡野间的村姑,你是龙家的大小姐。不把他们杀了,就会永远有人嘲笑你的身世,更或许那些贱民会时不时上龙家勒索钱财。要想重归荣华,就要舍弃那些肮脏卑贱的过往。 你叫龙绯云,记住你的名字我是龙家的管事嬷嬷,你也可以叫我云嬷嬷。以后到了龙家,我会打点你的一切说着,她斜眼从龙绯云的身上打量而过,叹道:你身上有太多登不上台面的乡野习性,等到了龙家,都要好好改改。 马车越驶越远,烧着的草房子渐渐化为了她生命中的一个句号。 龙绯云从马车边挪回了身子,怯怯地在黑暗之中缩成一团,耳边爹爹娘亲的惨叫声萦绕不去。 这些人,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她不要去什么龙家,她只要爹爹娘亲等她长大了,还要接爹娘去城里,还要给爹爹治病,这些人为什么不留给她一点希望 云嬷嬷兀自坐在一旁,离龙绯云远远的,神色一片冷漠地听着她在黑暗中痛哭。 不知多久,哭声止住了。黑暗里,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泛着光,瞳仁带赤,像是烧着一把艳丽的火焰,又像是两团跳动不息的愤恨之火。 她对自己轻语:不要哭我会替你报仇 龙家吗是你们自找的 云嬷嬷睁了眼,疑惑地望着她,你一个人嘀嘀咕咕地再说什么 黑暗之中,十三岁的少女笑盈盈地望着她,漆黑的眸泛着诡异的赤红,没什么,只是在记住你们的大恩大德。 第二章:接入龙家 ♂, 马车行了一夜,终于到了龙家的门口。 从马车中醒来的龙绯云,眼中的赤红已经褪去,脸上泪痕未干局促地跟在云嬷嬷的身后下了马车。 说是龙家,不如说是龙城更贴切些。 千斤重的石门上刻着古朴的腾龙图案,两边立着栩栩如生的金龙。 城楼上守卫看见来人是云嬷嬷之后,才命几十壮汉,将石门推开。龙家的繁华展露在眼前,龙绯云看呆了眼睛。 这儿不是人间仙宫吗 快点跟上云嬷嬷唤了一声,才把她从震惊中唤醒,步子匆匆地跟了上去。 一步一景,精致的楼台错落有致,花草都极有讲究地摆着,玉石凳子随处可见,就连脚下踩得都是打磨光滑的金石砖。两边游廊里经过的婢女,皆穿得绫罗精致,看见她们当即跪下,大气不敢出。 龙绯云从地上看到天上,目不暇接,再看看身上粗麻补丁的衣裳,只觉得格格不入,越发显得畏惧与无措,恨不能缩成一道影子,贴在云嬷嬷的身后。 瞧瞧,你们的大姐可算是找着了一声婉柔贵气的声音响起,头戴八宝衔珠钗的贵妇人缓缓走近,手里摇着象牙挂坠的罗扇。 身后三个年纪稍小的少女缓缓走近,捎着一股好闻的香风。她们看着龙绯云的目光之中只有鄙夷不屑,似是在看一个从乡下被接回来的跳梁小丑。 她就是我们大姐吗怎么看着一点都不像站在稍后一点,长得像一对玉娃娃似的两个双胞胎姐妹淡淡,不无讽刺地笑了起来。 是呀她不是薄天哥哥的亲妹妹吗薄天哥哥英俊神武,她怎么看着呆头呆脑的 龙绯云愣愣地望着她们,脸颊火烧一般的烫,随即无措求助地瞄了一眼云嬷嬷,云嬷嬷没有做声。 我是我龙绯云尴尬地动了动嘴皮子,一句完整的话没挤得出来。如鼓的心跳间多了一丝期待,听她们的话,自己好像还有一个亲哥哥。 养父母都死了,那未曾谋面的哥哥成了龙绯云心底的倚仗。 行了,行了贵妇人典雅端庄地摇着罗扇,似是解了龙绯云的局促,你们两个丫头就是被宠坏了,哪能刚见面就这么跟姐姐说话绯云被养在乡野里十三年,没见过世面,难免有些认生害怕,你们应该多帮着她些。龙家不同于一般世家,绯云你得赶紧适应这儿的生活,不可叫人看了笑话。 是龙绯云低着头,猫儿叫一般细细地应了一声。 贵妇也没让她为难,向龙绯云一一介绍了身后的三个女儿,这个是龙香君,是我的女儿,亦是你的二妹。这一对姐妹,唤名,龙璧月,龙璧茵。虽不是我所出,但也过寄在我的膝下,同香君一般。绯云你还有一个哥哥,名为龙薄天,最受你父亲器重不过,是家中独苗,这些日子出了雍州,等他回来的时候,我再引见与你。 龙绯云格外用心地记下,不时轻轻颔首。 她这样的反应,又换来两姐妹的一阵轻笑。只有龙香君淡淡地望着她,像一只高傲的孔雀,美眸中流转的光芒,莫名让龙绯云背后一凉。 介绍完之后,美妇人掩着绣帕,不堪凄婉地哭了起来,幸好绯云是找回来了,总算是了了她父亲的一桩心病,姐姐在天之灵也该放心了。 一直没开口的云嬷嬷安慰道:夫人您瞧大小姐不是好好的嘛能回府是一件好事,您该笑才是。 是呀这是件喜事,我是糊涂了。美妇人用绣帕点了点泪痕,典雅之中添了娇媚,嘱咐道:云嬷嬷以后你就跟在绯云的身边伺候,绯云的衣裳用具都该添些好的,到底她才是嫡出小姐。也不知那些下人有没有上心,你随我去看看,让她们姐妹几个先去玩会。 云嬷嬷跟着二夫人离开之后,院中的气氛陡然变了。 你是哪里来的野丫头,也配当我们的姐姐滚回你的乡下去,龙家不欢迎你穿着蜜合色缎裙的龙璧月款款走到龙绯云的身边,上扬的眸子冷冷地瞪着她。 就是,就是龙璧茵帮腔道,还说你是薄天哥哥的妹妹,我看你跟薄天哥哥一点都不像,你呀说不定是从哪冒出来的野种也不知为何父亲要接你回来。 龙香君停在原地,风吹起她素色烟纱的长裙,垂在耳间的流苏一晃一晃,像是欲滴的美人泪。 她就这么静静看着,也不帮腔,也不阻止,似想借两姐妹的手探一探龙绯云的底细。 龙璧月想起二夫人走之前说的话,越发咬牙切齿,什么龙家嫡女你也配二姐才是真正的龙家嫡女二姐出身时满屋异香萦绕不散,背后还有一条栩栩如生的金龙,她才是天生的金龙命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跟二姐抢身份 我没有龙绯云手足无措地辩驳了一句,就被龙璧茵狠狠地推倒在了地上。 还敢说没有你这小野种来了我们龙家,我们什么好的都需要与你分,竟还要叫你一声姐姐告诉你,我们只认香君一个姐姐,以后你要是敢跟香君争,看我们能不能饶得了你 龙绯云倒在地上,看着手背上划开的口子,默默地擦了擦眼泪。 院子中仆人来来往往,都装作看不见,更没有一个人上前帮龙绯云说句话。 确定这个从乡下回来的嫡姐是个懦弱无能的草包之后,龙香君轻轻浅浅地笑了起来,都是一家人,姐姐刚从乡下被找回来,璧月,璧茵你们这么欺负她可不好被我娘亲知晓了,免不了一顿训斥呢不如我们玩一个游戏吧 龙香君的美眸顾盼生辉,盈盈道:院子后面有一树紫木槿,上面开得花父亲最喜欢不过,我们就比比谁摘得多,到时候装在花篮里给父亲送去。 此提议一出,龙璧茵,龙璧月的眼睛皆是一亮,好呀父亲最喜欢紫木槿,给父亲送去,一定能博得父亲一笑。 龙绯云两只手放在身前交缠在一起,神色犹豫。院中的花草看着都极是珍贵,她不敢去摘。 龙璧月昂起头道:摘花而已,你不会连这个都不会吧 我会。龙绯云小声道,不敢去看龙璧月骄横的眼睛。 这就行了,走,我们一起去摘。你摘得越多,到时候献给父亲,他才会越高兴。 第三章:想要她死 ♂, 来到紫木槿的树下,三个人笑眯眯地望着龙绯云,你快爬上去摘吧我们穿着绸缎的裙子不方便呢你在乡下长大,一定很擅长爬树。 龙绯云望着满树艳紫色的花朵,嗫嚅道:我我觉得这花开着挺好,还是不要摘了。 龙香君脸色微微沉下,只是一个游戏而已,你还真是畏头畏尾的 香君姐姐我们走吧有些人就是给脸不要脸,不识趣的很。我们还是别浪费时间了。龙璧月,龙璧茵一左一右拉着龙香君就要走。 站在紫木槿树下的龙绯云犹豫之后,还是叫住了她们,我上去摘花就是。 她想要融入这个家族,养父母已死,世间再没有能容她的地方了。哪怕是吃亏,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好你快点爬上去摘花,我们给你去找花篮。龙璧月促狭一笑,几个人对视了一眼等着看好戏。 龙绯云爬上了树,三个少女望着她狼狈的姿势,忍不住捧腹大笑,你看她像不像个猴子,爬得又快又高呢 快点摘,多摘点龙香君又催促了一声。 看她将盛开的紫木槿一朵朵摘下,三个少女眼中划过得逞的笑意,拎着裙裾一溜烟地跑出了院子。 柳伯,父亲回来了没有一转眼的功夫,三个少女已来了书房门口。 柳伯望着她们问道:三位小姐怎么一起来了可是院里出了什么大事老爷已经回来,正在房中更衣呢 是出事了龙璧月沉不住性子,眉飞色舞地叫嚷起来,那从乡下回来的龙绯云没见过世面,觉得紫木槿好看,非要爬上树去摘,拦都拦不住呢 柳伯一听慌了神,使不得,使不得紫木槿有毒,赶紧去让她下来 龙璧月,龙璧茵变了脸色,她们一直只知道紫木槿是父亲最喜欢的花,从不许人去摘,却不知那花有毒。 只有站在后面的龙香君脸色未变,水亮的美眸中极快地掠过阴狠的光芒。 她就是想让龙绯云死 她的母亲虽掌管了龙家,却也只是贵妾,下人尊称一声二夫人罢了。 而那那乡间野种却是当年金龙女将的亲生女儿,薄天哥哥的亲妹妹,是龙家的嫡女千金。而她出生时满室异香,是圣龙转世,也只能做庶女 她得了十二年的宠爱,绝不许任何人抢去 凭什么凭什么十三年前她没死凭什么还要找她回来 龙英华换上家居衣袍出来的时候,龙香君已收敛了满脸的狠戾,不声不响地站在两个姐妹的后面。 怎么回事龙英华目光沉沉地望着她们,犀利如刀。 龙璧月和龙璧茵哪敢去看父亲的眼睛,扭捏着自己的裙裾,几分不自在道:我们也不知道,她要去摘紫木槿,是她自己要去的,跟我们没关系。 当真如此龙英华厉声又问了一遍。 两姐妹不说话了,犹豫着是不是该跟父亲说实话。 这时,龙香君婷婷而出,不急不缓道:都怪我不好,说要跟姐姐玩一个游戏,就领着姐姐去了后院。姐姐看见紫木槿觉得奇特,就想去摘,我们也劝过,那是爹爹最喜欢的花。可姐姐听不进去,要是知道紫木槿有毒,我们几个定然会拦着姐姐。 龙英华深深看了自己的二女儿一眼,道:算了,这事跟你们没关系都是她自作自受也是我没有教导好她,让她在乡野里活了十三年,沾了满身的粗鄙之气。你们姐妹几个万不能学她,特别是香君,你是整个龙家的骄傲,有机会要让龙绯云跟你好好学学才是。 龙香君乖巧地弯腰行礼,女儿有所建树,全赖父亲的教导有方。姐姐刚回龙家,想来还不适应。日后若有机会,女儿愿意好好教导姐姐龙家的礼仪规矩 第四章:不想去看 ♂, 紫木槿的树上,龙绯云摘了满怀的艳紫色的花朵,等来等去也不见三姐妹回来。 满怀的花香闻着有些醉人,渐渐的眼前的景物变得模糊,额角突突地在疼。 一瞬的分神,龙绯云从树上跌落,满怀艳紫色的花朵一同散落 咚的一声之后,龙绯云躺在了地上,没了意识。 用过了晚膳,二夫人换了一身绯色绣蝶的长裙,手中捧着一盅刚炖好的人参燕窝,娇柔的模样,与早间的典雅端庄完全不同。 夫君,她叫了一声,将白瓷的炖盅放在了躺椅的小几上,大小姐并无大碍,大夫已经去熬药。大小姐还真是小孩子心性,刚来龙家就爬树摘花,幸好摘得不多,中毒不深。夫君不去看看吗到底大小姐刚回府,对一切还生疏得很,或许想得夫君的在意。 龙英华顺手将手中的书放在了一旁,端起炖盅,慢慢喝了起来,龙家的事情一切有你打点就好十三年没有我这爹,她不是都好好活下来了吗不去看了,三家蠢蠢欲动,我已劳心伤神,哪还有精力再去管她。等她哪天学会了礼仪,站出去不会给龙家丢人,我再去看她。 二夫人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下去。看来她的担心是多余了,龙绯云就算回来,也没能影响到香君的地位。 龙绯云从梨花雕木的床榻上醒来,盯着玉枕和盘金苏绣的锦被看了好一会,才掀开了鹅黄色的床帘,她从没有睡过这么好的床榻。 小姐你醒了一个圆脸,穿着青缎比甲的丫鬟靠了过来,奴婢叫云烟,是夫人赐给小姐的丫鬟。 另一个脸略长,没什么表情的丫鬟见她醒了,也走了过来,奴婢叫绿荷,也是夫人赐下的丫鬟。 既然小姐醒了,我就把药端上了。云烟起了身子往门外走。 等等,我是生病了吗龙绯云问她。 云烟停步转身道:小姐并未生病,只是中了紫木槿的毒,并没有什么大事,小姐好生在屋里调养便是。 喝了药,龙绯云睡了一觉,一觉醒来,桌上已摆了粥和一叠小菜。 一夜赶路来了龙家,她还不曾吃过东西,当下捧着碗,吸溜吸溜将粥喝了干净,犹豫了一会才没有向身边的丫鬟再要。 云烟和绿荷都松了一口气,主子的膳食不论三餐都是三菜以上。 不说最受宠的二小姐,就连过寄在二夫人膝下的两姐妹,早膳也是三个菜。一碗米粥外加一叠开胃点心,下饭的菜也是每日都换。 好在大小姐从乡下被接回,能吃饱三餐就已不错,一点都不讲究在意。 她们也不想为难大小姐,奈何都是上头主子的意思。 绿荷收拾了碗碟,云烟望着外面的天色道:小姐,这几日春色正好,您对龙家还不熟悉,不如出去转转 待在屋中实在无趣,龙绯云也不拒绝,起身就要往外走。云烟一把拉住了她,道:小姐已是龙家嫡女,穿成这样可不行,让奴婢为您打扮一番吧 身上粗布麻衣是有些窘迫,龙绯云被云烟拉到了镜子前面,给她换上了一件昨日送来的衣衫。 杏红色的裙子,料子是好料子,就是上面没什么花纹装饰。 也不知云烟是不是故意,杏红色最衬皮肤不过,也最挑肤色。龙绯云五官精致,特别是一双眼睛,又黑又亮,像泉水般纯澈干净,但因为常年营养不良而整张脸显得又干又黑。 穿上杏红色的衣裙,完完全全就像是村里来的村姑。 妆奁里也没几件像样的首饰,云烟挑来挑去,捡了一支厚重的金簪子戴在了龙绯云的发髻上。 云烟捂着嘴想笑,真是应了那句话,麻雀插了凤凰毛,也装不成凤凰。经她的手一打扮,将龙绯云的劣势放大到了极致。 瘦削的身子罩在杏红色的长裙里,显得又干又瘪,毫无少女该有的灵气烂漫。头上戴着金灿厚重的簪子,更是俗气可笑。 人靠衣装,马靠鞍,还真是不假小姐你看看,经这么一打扮,您真是动人了不少云烟昧着良心阿谀道。 龙绯云傻傻一笑,摸了摸头上的金簪子。是真金的这么重的金子能换不少钱,管他们一家半辈子的温饱。想到死在大火中的养父母,龙绯云唇边的笑淡了下来,眼中浮起恨意。 有钱人就是不一样,能把金子铸成簪子戴在头上,还能轻而易举要了别人的命。 云烟注意着龙绯云脸上的表情,心中生出了几分不屑。眼前人说是龙家的嫡女大小姐,却是连一般的下人都不如,更像个蠢笨短浅的草包。也难怪其他三个小姐都看不起她,不肯认她这个姐姐。 第五章:金龙女将 ♂, 天下四分,合为屏障,守护其中的雍州王朝。四方诸侯割据,为苍龙,白虎,朱雀,玄武。 龙家一脉,就是四方诸侯中的苍龙。而今雍州王朝衰微,四方诸侯各守一方,但每年开春后都要入雍州向君王诉职。 野心归野心,为了不叫世间夫子学士唾弃,四家仍是遵循君臣之礼,维持着表面上的盛世安平。 春暖风和,龙家的花园中设了宴。宴请了朝中几位高官家眷。 院中摆了几重幔帐掩了春日骄阳,上等的妆缎随风摇曳,若美人细腰,好生曼妙多姿。 层叠幔帐下摆着一张酒桌,和几只小巧的红木玫瑰凳,拦水线的后头,青花素碟的小碗上摆着晶莹剔透的糕点,样式不一,色彩极是可人。 金兽铜炉销青烟,藜香正盛,春日正浓。 几位诰命夫人坐在玫瑰凳上说说笑笑,不时翘着兰花指,掩着唇尝上一两块精致的糕点。 龙英华穿着龙纹覆纱的锦袍,同几位高官权重高谈阔论。 幔帐中央用薄而透光的丝绢屏风隔着,男人谈男人的事,女人说女人的话。 祁二夫人领着龙家三个小姐依次而坐,招待来龙家的女眷。这样的场合,偏偏没有人去通知真正的龙家嫡女龙绯云。 龙璧月,龙璧茵对视了一眼心知肚明。二夫人嫌那乡下回来的野种拿不出手,不好意思领出来见人。 坐在二夫人身边的龙香君,似是要在龙绯云回府后抢尽风头,巩固自己的地位,今日宴会打扮得格外用心。 唇上点了绛红楼的胭脂,如花轻绽。眉黛用紫墨勾勒出最柔美的弧度。 青丝秀发用芙蓉墨玉的步摇绾住,再配上额间白玉垂珠的坠子,显露出不同于这豆蔻华年的高贵之态。 身上一袭振袖收腰的银丝罗裙,也是二夫人特意命人为龙香君定做的,要得就是让天下人只知龙家二小姐。 龙绯云回来又怎么样在乡野被养了十三年,龙家早就当她死了。就算是活着,龙家也不过是养个闲人,绝无她立足的地方,更别提拿回嫡女的身份名头。 龙香君典雅细致地吹着玉盏中的茶沫,青稚的眉眼垂下,也掩盖不住如孔雀开屏般的娇贵。 论样貌,龙香君未必能比得上龙璧月,龙璧茵的烂漫娇艳,但偏偏身上有种临风暮雪的清雅贵气,出众至极。 太师王夫人,看着笑赞道:祁夫人真是好福气,生下个这么举止高贵典雅的女儿。 我听说二小姐来历不凡,出生时有馨香满室,背后还有一道金龙般的胎记,故而取名香君。算卦的天师说二小姐是圣龙转世,他日必定尊贵无双,可有这回事太宰内室忍不住好奇惊异,问道。 二夫人拢着凤蝶云袖,浅笑掩唇,香君出生时是跟常人不同些,天师算卦从未出过错,但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香君要是真能尊贵无双,定然要好好感谢天师。 龙璧月放下手中的杯盏,无声剜了浅笑的龙香君一眼。 她们姐妹两个不过是龙家妾室所生的庶女,就算寄养在二夫人的身边,种种待遇也远远比不上龙香君。 龙家嫡女都已经回来了,龙香君还是能独占风头龙璧月锦袖下的手不甘握紧。 王夫人又道:听说十三年前失踪的大小姐,这些日子接回龙家了,可有这回事 二夫人典雅面容上的笑颜一僵,龙香君也显出了几分不自在,只有龙璧月微微弯了唇角。 巾帼不让须眉,龙家大夫人可是王朝中第一位女将军,被帝王钦赐为金龙女将,只可惜死在十三年前歹人手里。当年的金龙女将何等锋芒毕露,绝代无双,天下大多男儿都比不上她。王夫人显然对当年的龙家大夫人,钦佩至极,自顾自感叹完,丝毫不顾二夫人的脸色。 二夫人的脸上像是蒙了一层灰,还要勉强牵出笑,回答道:绯云刚接回家中,认生得很,原本想让她好生休息上一段时日再 不等祁二夫人说完,就被王夫人挥手打断了,既然大小姐回了龙家,就让她出来见见人,到底她的身上才流着当年金龙女将的血。 这二夫人一噎,几乎想要拂袖而去。她不带龙绯云出来的原因,这些深闺妇人明明清楚得很,却一口一句提那小野种,分明是在戳她的痛处。 香君再特别又如何永远都只是庶女 二夫人只差气得喘不过气来,不过她们想看,就让她们看吧 在乡下养大的龙绯云,就像根不起眼的狗尾巴草,身上没有一点当年生母的影子。她来了这,也只能衬托出香君的高贵不凡。 第六章:丢人现眼 ♂, 不远处,云烟和绿荷陪着龙绯云在龙家四处乱逛。 大大小小的厢房就有一百来间,更别提数不胜数的别院,游廊。若非有云烟,绿荷领着,只怕她再也寻不着走回的路了。 游廊之中挂着龙腾的玉屏,就连八角的琉璃灯上都缠着雕龙。龙绯云看了一路,总是忍不住想伸手摸摸,微微张开的嘴就从未合上过。 龙家祖祖辈辈都信奉苍龙,故而在龙家能随处看见苍龙图腾,也没什么可稀奇的。 当然这个从乡野接回来的大小姐没有一点眼界见识,一直露出可笑的惊叹之色,也不足为奇。 云烟打心眼里越发瞧不起龙绯云,表面上却似好意一提:院中移栽了几株紫重楼,是牡丹中的上品,这些日子沾了春雨开得正艳,不知小姐想不想去看看 怕龙绯云不肯去,云烟又道:这花娇贵得很,日头不能太大,水也不能浇太多,开过这一年,也不知明年还有没有。 龙绯云迷糊听着,便顺着云烟点点头,跟在身后的绿荷露出了得逞的笑意。 两个丫鬟一左一右将龙绯云领去了花园,园中层叠的幔帐下宴会正酣。 云烟走在前面,将龙绯云领到幔帐的对面,指着花廊外紫玉般的牡丹道:小姐您瞧瞧,这就是紫重楼。 龙绯云瞪着眼睛看着,实在瞧不出这一簇簇碗口大的花有何特别,虽开得艳丽一些也跟田野间的春花并无太大的区别。 她忍不住问了一句,这花可以吃吗田野间的春花就有不少好看也好吃的。 云烟和绿荷顿时变了脸色,眼睁得有铜铃大,望着龙绯云。 我是不是说错了龙绯云被她们看得不自在,绞着手指,难堪讪笑。 许久,云烟才忍住没笑讽,幽幽道:小姐这花不能吃,只是用来看得。不过,今日奴婢总算明白什么叫牛嚼牡丹了。 牛嚼牡丹龙绯云觉得奇怪,牛能吃它,人怎么就不能吃了 云烟不再言语,背过了脸,心中愤懑不平的在想,上天还真是不公平,这样大字不识,粗鲁庸俗的村姑也能是龙家的嫡女大小姐。自己样样都比她强上千百倍,却只能做伺候她的下人。 对面的幔帐之中,龙璧月同样心中溢满嫉怨,随意一瞥,就看见花廊里扎眼的杏花红衣,再定睛一看,她裂唇笑了。来得不是别人,正是从乡下回来的村姑龙绯云。 她眼睛一转,打定主意要拿龙绯云的身份挫一挫龙香君的傲气,当然也不会让龙绯云讨了好去,她这幅畏畏缩缩的样子,只会给龙家丢人。 原来大姐也来啦龙璧月清脆地叫了一声,正在相谈的贵妇不约而同停下,向龙璧月所指的方向看去。 二夫人淡淡地看了龙璧月一眼,眼神中似有警告。 她管得了龙家上下几百口人,还摸不清龙璧月这点阴暗的心思虽说养在她膝下十几年,但到底不是她亲生的,就是养不熟。 想要让香君难堪 二夫人淡然随意地摇着手中的象牙扇,龙绯云虽占了嫡女的头衔,却连给香君提鞋都不配,她出现在宴会上只会自讨苦吃。 有了对比,那些尖酸的贵妇人才会知道她女儿的娇贵不同。 既然绯云来了,岂能不让她入宴你去把绯云叫来。二夫人使了身边的丫鬟道。 一会的功夫,龙绯云就被二夫人身边的人带进了幔帐内。 她挑开妆缎,闻着熏人的藜香,忍不住打了一个极响的喷嚏。 一时间,在场的几个官妇人都变了脸色。 龙绯云赶紧擦了擦嘴,尴尬地望着众人一笑。 二夫人不急不缓摇着扇子,她就知道龙绯云迟早会出丑,在乡下活了十三年已是定了型,那些粗俗举止是想改也改不过来了。 况且她也不会提醒龙绯云去改,越是粗鄙可笑,越是能显出她女儿的典雅高贵不是 绯云赶紧坐吧二夫人让人添了小巧的玫瑰凳。 龙绯云捏着自己的衣角,一步步蹭了过去,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生怕再做出什么失礼的事情,让人看了笑话。 第七章:一无是处 ♂, 落座之后,龙绯云发现众人的眼光都停留在自己身上,手脚都不知放哪是好,僵硬地坐在玫瑰凳上,唇边硬生生挤出难看的笑容。 杏红色的长裙不甚合身,亦无取巧的地方。 干瘦的小脸配上头上明晃晃的大金簪子,真是不搭调到了极点。 几个官夫人都连连摇头,嘴上不说,心里皆是无比的失望 一点都不像当年的金龙女将军,十三年的错失,她的女儿彻底成了一块朽木。 或许太师王夫人对当年的金龙女将太过崇拜,见了龙绯云之后,还有那么一丝的不死心,丫头你可会些什么可念过书识过字没有 龙绯云不敢去看王夫人那双殷切的眼睛,那双湛亮的眸子像是透过她在看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我识得一些草药,以前会帮娘亲耕地看着王夫人越来越灰败失望的脸色,龙绯云嗫嚅道:我以前家里很穷,没有钱供我念书识字。 叱咤风云,金龙女将的女儿,龙家的嫡出大小姐,竟是个大字不识的废物。 王夫人再也听不下去,坐不下去,她猛然站起了身子,对祁二夫人道:多谢夫人今日的殷切款待,我忽然记起家中还有一些要紧的事情,就先告辞了,等他日再来拜访。 二夫人起身,故作挽留,有甚要紧的事情难得来龙家一趟,王夫人不如再多坐一会再走。还有几样糕点还没来得及端上呢金嬷嬷还不赶紧再去催一催。 当真是极其重要的事情王夫人性子直率,说一不二。她实在看不下去,当年的人中龙凤,十三年前死后,女儿竟成了乡野间养大的废人。 不顾二夫人的再三挽留,王夫人直接转去了屏风的那一面,将自己的夫君叫了出来。 谈笑风生的男人们被闯入的王夫人打断,龙英华望着眼眶微红的王夫人,问道:夫人出了何事可是我们招呼不周 太师也起了身,询问安抚自己的妻室。 王夫人抬头盯着龙英华道:玄瑛身死不过十三年,她的女儿却成了这样,龙家家主你可有一丝愧疚,你对得起玄瑛吗你再怎么宠爱祁夫人,宠爱龙香君,她们不过一个是妾室,一个是庶女。堂堂的龙家嫡女,大字不识,传出去丢的是谁的脸 王夫人还没有说完,就被自己的夫君捂住了嘴巴,这是人家的家事,哪容得你在这指手画脚 王夫人挣脱开他的手,眸子冷冷地瞪着他,不容我说,我们就走我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内子口无遮拦,还望龙家家主海涵,家中还有要事,我们就先告辞了说罢,太师便扯着自己的夫人出了幔帐。 龙英华脸色铁青,手中的茶盏波纹迭起。 虽有一道屏风隔着,却挡不住方才王夫人说得那些话。 二夫人脸上的假笑再也维持不下去,捏着绣帕,嘤嘤凄婉地哭了起来。 几个官夫人安慰了几句,便也匆匆离开。同样请来的几位朝中权贵也找了不同的理由,告辞而去。 幔帐之中安静下来,只有二夫人不甚凄楚的哭声。 龙香君搂着自己母亲的肩膀,不停安慰。 龙璧茵手足无措,没想到一场宴会会如此收场。她想上前安慰二夫人,却又不知如何安慰。 自己到底不是她亲生的女儿,一些话不好说。 只有龙璧月悠然地喝着茶,一幅看好戏的模样,她斜睨了一眼发懵的龙绯云,暗自发笑,这个没见识的乡下野种,怕是到现在还不明白为何会变成这样。 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她自己要不是她一无是处,愚蠢无用,也不会有人看不下去,要替她出头讨个公道。 公道,哪有什么公道一切都已经注定好了,龙绯云被村野贱民养了十三年,已然成了一个可笑的废物。 十三年前是这样,十三年后还会是这样,什么都不会改变。 龙绯云就不该回到龙家,占了她配不上的嫡女之位。或许十三年前,她就该随着大夫人一起死了,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 龙英华十指握拳,从屏风那边转了过来。 剑眉紧蹙,凌厉的双眼寒波粼粼,似在忍着勃然怒气。 龙璧月轻笑着朝凳子上僵硬呆坐的龙绯云投去怜悯的一眼,父亲这么多年都没这样动怒过,她这个乡下回来的姐姐真是好本事,一顿打,一顿罚怕是躲不过了 祁心不要再哭了,你为龙家操劳这么多年,我对你和香君的宠爱,都是你们应得的今日的事情,让你和香君受了委屈。龙英华说着,冷厉的面容上透出一丝柔情。 夫君二夫人从掌间抬起娇容,委屈楚楚地唤了一声。 龙香君扶起自己的母亲,为她擦了泪之后,龙英华阔步走到了龙绯云的面前。 身为四方诸侯,龙家的家主,龙英华的身上有股叫人不敢直视的杀伐威严之气。 你好大的本事,刚回龙家三天就会挑拨人为你出头,还连累了你爹娘被人耻笑我倒要看看你那卑贱的养父母到底教会了你什么说谎还是装可怜你大字不识,怪得了谁这样的罪责,难道还要推到你二娘,妹妹的身上 爹她刚唤了他一声,就被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了。 四洲人皆习武,龙英华的武功更不在话下。 这一下用上了三分的力道,龙绯云被打得跌出老远,半张脸高高肿起,眼睛都模糊了起来。 就在她起身的瞬间,漆黑的瞳孔再次泛起了诡异的赤红色。 被打乱的长发遮住了半张脸,她抬手轻轻擦去嘴边的血迹,望着幔帐中所有的人,露出妖异冰冷的笑意。 为夫不仁,为母狡诈,姐妹狠毒竹丫,这些人都不配做你的亲人 第八章:她蠢,你们也蠢? ♂, 今日还是没有饭吃吗龙绯云被关在沉香院中,罚了禁闭,也不知是不是龙英华的命令,已经整整两日没有人来送过吃食。 龙绯云饿得头昏眼花,无力地坐在美人椅上。 云烟,绿荷也懒得伪装下去,脸上的鄙夷不屑展露无遗,只站在屋外伺候,都不愿进屋多看龙绯云一眼。 云嬷嬷搬了藤椅坐在沉香院外晒着太阳,用银针磨过发鬓,略略又穿过几针之后,才搁下手里的绷子,脸上无甚表情,不阴不阳答道:大小姐要是饿就先喝点水垫垫,您也是好大的本事,惹了家主和夫人之后,还指望有人锦衣玉食地继续供着你以后说话做事之前,可得长些脑子,饿上几天只算是小罚,要是上了家规,你这一身好皮就一点不剩了 云烟,绿荷不无讽刺地往屋里瞥了一眼。 龙绯云无力地伏在桌子上,眼睛发绿,脑子发晕,她记不起自己到底是说错,做错了什么,才会落得如此惩罚。 在村里生活的时候,也时常三餐不继,爹和娘亲却从未苦过她,宁可自己没得吃,也不会叫她饿着。 龙绯云揉了揉绞痛的肚子,要再饿上几天,她怕是就要没命了满屋子的金器琳琅,看着奢华,但没有一样东西能拿来充饥。 龙少爷今儿已经回了龙家云嬷嬷引了线,说了这么一句,也不知是说给谁听。 龙绯云一个激灵,强撑起身子去听云嬷嬷说得话。龙家就一个男丁,是她的亲哥哥,她的亲哥哥回来了 大小姐可想去看看云嬷嬷望着绷子上逐渐成形的祥龙戏珠,眉眼精锐噙笑。 龙绯云脱口而出的想字,还是止在了舌尖,她无力虚浮道:父亲下令我不许从这里出去,我我不敢去看。 大小姐既是想去,就不必拖拖摸摸的。云嬷嬷捏着手中的银针转了转,龙家这么大,我只需让云烟领你过去避开那些眼睛就行。再者说,你到底是龙家的嫡出小姐,只消说一句你是去看大公子的,哥哥妹妹情谊深厚,自然没人敢多嚼一句舌根子,就算捅到家主那,也无多大干系。 云嬷嬷的一席话有些绕人,龙绯云缓缓地眨了眨眼睛,似懂非懂,诺诺道:可是,我怕 没那么多可是的云嬷嬷停了穿线的手指,眼眸露出不耐,你再这么畏畏缩缩下去,天都快要黑了,大公子回了自己的院子,哪还会再出来看你 我知道了龙绯云被云嬷嬷语气不善数落后,垂头轻点,我想去看我哥哥,还请嬷嬷让人带我过去。 等云烟领着龙绯云出了沉香院后,绿荷尖着嗓子不平问道:嬷嬷为何要发善心帮她那草包空占了嫡出小姐的名头,却无嫡出小姐的命。嬷嬷难道还以为她能拿大公子做助力 解了指甲套的手指,怜惜地从绷子上抚过,停在了饱满如血的龙珠上,云嬷嬷闻着炉中幽香,似笑非笑道:我帮她她蠢,你们也跟着蠢起来了她身上没有玄瑛夫人的一点影子,气质,容貌,心智手段都相差甚远。我只想看看一个人被逼入绝境之后,会做出如何有趣的反应,是死,还是断骨舍肉地活下去。 第九章:不承认的野种 ♂, 云烟将龙绯云领到龙凤台的百年石阶前,冷冷道:这儿是龙家宴请宾客的地方,奴婢身份低微不能进去,也不想一并儿跟小姐受罚,小姐想去看大公子,就自己去吧 五层的楼宇似要直入云霄,琉璃金瓦,映天蔽日。龙腾飞檐,气势磅礴。巍巍高楼矗立在玉石地基上。 入龙凤台,要登上九百九十九层玉石台阶,方可进入青铜苍龙的大门之内,光看这气势,龙绯云已经软了脚。 大小姐不敢去,这会子没人看见,回去还来得及。云烟揶揄笑道。 龙绯云咬了咬牙,脸色发白道:你在这等等我,我去见过哥哥,就随你一起回去。 云烟轻哼了一声没有说话,龙绯云强撑着两天没有吃过东西的瘦小身子,一步步艰难地拾阶而上。 走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才气喘吁吁地来到了龙凤台的门外。 古老苍厚的龙腾大门后面传来一阵轻快悦耳的笑声,听到这笑声,龙绯云抬起的脚又落了回去,躲在大门后面缩头缩脑地向里面看去。 黑色冷曜石铺成的地板晕开窗棂后冰冷的春晖。 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踩着黑底盘龙纹的皂靴,昂首出现在冷曜石泛起的流光之上,遒劲俊挺的背影,高贵冷傲,如松竹而立。 纤尘不染的黑色长发,用青色镶银的发带系着,如锦缎般垂落在腰间,衬着深紫色莽纹绣袍,越发显得贵气逼人。 他背对着门外,将松脂木盒送到了龙香君的手上,这次从玄武洲回来,给你和两个妹妹都带了礼物。 龙香君掩着嘴唇,淡淡一笑,惹得发间环珠玉钗,一同轻晃,显得贵气又娇娆,她声音软软道:薄天哥哥去玄武洲是干正事的,想不到还能帮我们姐妹几个带礼物,真是要好好谢谢薄天哥哥。 龙璧茵眼睛直直地盯着龙香君手中的长木盒子,心中不免嫉妒,就似笑着开口:薄天哥哥刚回府怕是有所不知,您的亲妹妹已经找回来了。薄天哥哥素来待我们几个如同亲妹妹一般,不知这回有没有给龙大小姐带上一份更稀奇的玩意 龙薄天眉宇轻蹙,龙香君的花容也是一僵,一双明眸落在龙薄天的脸上。 龙薄天微顿之后,随意而笑,我妹妹随母亲上香时,已死于歹人之手,是我亲眼所见。这么多年过去,父亲不知从哪又找回这么个人,是不是我母亲的血脉也未可知。罢了,香君你打开木盒看看,这是我为你买回的名琴绿婀,你擅琴技,这把名琴声音轻扬婉转,最适合你不过。 薄天哥哥轻飘飘一句话就岔开了话题,龙璧茵心中赌气,却也扬起了几分喜悦。 龙绯云虽然回了龙家,但一切都还没有变没有人承认她的身份,就连她的亲哥哥也是如此,不过是乡野里带回来的野种,谁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嫡女血脉 龙香君的娇颜缓和了几分,慢慢打开了松脂木盒,一把绝世名琴就出现在了眼前,一股淡淡的木香味萦绕不散,龙香君扬唇而笑,薄天哥哥送香君的礼物,香君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等过些日子,还希望香君妹妹能为我抚琴一曲。送上名琴之后,身边的人又递上两个盒子。 龙薄天也依次送到了龙璧月,龙璧茵的手里,两个人迫不及待打开来看。 龙璧月收到的是玄武洲最有名的飞霞胭脂,龙璧茵收到的是一套祖母绿的首饰,银器上的玛瑙不算大,绿头却很足。 每一样都价钱不菲,却都比不上龙香君的那把名琴。 两姐妹面上不露,心中计较起来。薄天哥哥说是一视同仁,但偏心的还是龙香君,就跟家宅中的其他人一样 胭脂,首饰再好,用钱都能买,而绿婀的名琴,普天之下就只有一把。说什么龙香君会弹琴,她们就不会吗 龙璧茵心有不快地撇了脸,正巧看见铜门角下路出的一段裙裾,就用手肘拱了拱自己的姐姐,柳眉一挑示意她看去。 龙璧月正好嫉妒没处发,看见那杏红色的裙裾就知道来得是谁。 龙家嫡女想要见自己的哥哥还要躲躲藏藏,一幅没脸的样子,还真是好笑 索性,自己就帮她一把。 龙璧月眼噙了寒谲,清了清嗓音,叫了起来,妹妹你有没有听见这殿里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有老鼠在爬 我听听,龙璧茵作态听了一会,笑嗔道:龙凤台这样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有老鼠,定然是姐姐听错了,要不然就是有人躲在暗处,悉悉索索得像个老鼠吧 龙香君听她们话里有话,就顺着她们目光看去,看见苍龙铜门下的裙角,心中洞明。故作柔和得体道:是不是绯云姐姐来了姐姐来了龙凤台怎么不进来来人,快把大小姐请进来。绯云姐姐定然是知道薄天哥哥回来了,故而来看呢 当即龙香君身边伺候的两个丫鬟,来了铜门后面,把贴墙躲着的龙绯云领到了众人面前。 龙绯云拽了拽衣服上的皱褶,努力想要给自己的亲哥哥留下个好印象。 自打她进门起,龙薄天的深眉俊目就一直紧蹙,微微厌恶地望着她。 第十章:我不是你哥哥 ♂, 龙绯云目不转睛地望着眼前人,有些痴了,世上竟真有如此俊美不凡的人儿,眼若寒星,眉宇像父亲一样英气凌厉,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从容傲气。 这样万中无一的人,是她的亲哥哥 这一刻,什么样的言语都不足以形容龙绯云的激动与骄傲。 但很快她又失落地垂了眼睛,自己的哥哥英俊又尊贵,而自己却似他身后的一道影子,比不上他的万分之一。 而在龙薄天的眼中,她又黑又难看,说是龙家长女,看上去却比龙璧茵还显得瘦小单薄,怯生生的样子,真像她们口中的老鼠。 这样的人,怎么会是他的妹妹 大殿之中寂静无声,坐着的三个龙家姐妹都在等一场兄妹相认的好戏。 哥哥龙绯云鼓起勇气,声音微弱满含期待地叫了一声。 听到这声猫儿叫的呼喊,龙薄天眉头皱得更深了,忍不住厌烦地掏了掏耳朵。 冰冷的目光似一把锋利的剑,吓得龙绯云咬紧了自己的嘴唇,瑟瑟缩起了自己的身子。 看见她这幅惶惑的样子,龙薄天恨不能将她赶出去,这一刻,他多想父亲没有多事找回来这么一个丢他人的妹妹。 哥哥龙薄天讥讽地笑了笑,冷眸淡淡地从她身上掠过,你在叫谁我的亲妹妹早就死了你是怎么混进龙家的,我不想去管,但是请你不要妄称我的妹妹我的妹妹,就只有她们三个。 龙绯云望着他,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是看不懂眼前的人。 轻颤的瞳孔间,充斥着不解,羞耻和失望 所有人都说他是自己的亲哥哥,但为何他不肯承认 她不要礼物,不要其他任何,只想听他喊自己一声妹妹 睁得发酸的眼睛刚一合上,豆大的眼泪就一颗接着一颗从尖瘦无肉的脸上滚落,滴在满是细纹粗糙的手背上。 龙璧月戏谑地讽刺道:薄天哥哥最心软了你多哭一会,说不定就能逼薄天哥哥认下你这个来路不明的妹妹。 龙璧茵也在笑,没听见薄天哥哥说只有我们三个妹妹吗难不成你在外面偷听见薄天哥哥带了礼物,所以也想从薄天哥哥这里讨一份礼物龙家难道缺你短你的了真是浅薄无耻得可笑 不是,我不想要礼物龙绯云涨得通红的脸色泛着苍白,慌乱地抹了一把眼泪。 一直没说话的龙香君,温温浅浅地开了口,看似帮龙绯云说话,但句句都是绵里藏针。 两位妹妹别这么说绯云姐姐,姐姐或许只是想来看看薄天哥哥罢了。只是龙香君素手拂过松脂琴盒,美眸幽幽,只是姐姐突然从乡间被找到,送回龙家实在有些可疑。当年随大夫人进香的随从都被杀光了,怎么就尚在襁褓里的姐姐活下来了。薄天哥哥又不是傻子,不肯认姐姐,也在情理之中。人呀,还是不要太贪心的好,安安分分守着本分,还能有口饱饭吃,有块瓦片遮头。绯云姐姐,你觉得我说得对不对 龙香君文绉绉的话,她听懂了一半,好不容易擦去的眼泪,又淌了下来。她们分明是在说自己不是龙家的人,是来历不明的野种。 既然龙家不肯认她,怀疑她的身份,何苦要一把火烧了她住过十三年的草屋,活生生烧死她的养父母。 为什么穷人就要轻贱如蝼蚁,富人者就能坐在云端,摆布穷人的人生 龙绯云身子不停打颤,她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直到咬出血来。眼泪滴在冷曜石的地上发出清晰,脆弱的声响。 人丑又卑微,就连哭得样子,也不显得梨花带雨,而是可笑可憎。 龙薄天再没有耐心看她哭下去,你要没其他事情,就快点离开龙凤台。龙家尊贵之地,非血亲,权贵不能进,你没资格站在这里哭。 听到没有还不快点离开这里别让你的眼泪珠子脏了这儿的地非得让下人来撵你吗脸皮可真厚龙璧月毫不留情地驱赶道。 龙绯云伤心到极致,哭到哽咽发颤的身子慢慢止住,她放下了被泪打湿的衣袖,红肿的眸子泛着诡异的赤红,如同嗜血的凶兽。 她定定望着所有人,像是要记住这一张张人皮蛇心的面容。 冷血愚蠢。她望着龙薄天轻声吐言。 龙薄天不由诧异,就见她目光从在座的三姐妹身上慢慢划过,唇角在笑,目光却似一条带血的鞭子,看得姐妹几个皆是背生芒针。 虚伪做作,心狠恶毒,帮腔作势。不错不错,果然物以类聚。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你是哭坏脑子了龙薄天又惊又怒地瞪着她,他在龙家是天之骄子,从未有人敢这么羞辱他。 我有没有胡言乱语,你们很快就会知道。龙绯云笔直而站,一改刚才的懦弱卑微,像是一柄开锋利刃见血方收。 不等他们再开口驱赶,龙绯云毫无留恋踌躇,转身而去。杏红色的寻常衣裙却被她穿出张扬利落的风采。 记着你们的罪,我会一笔笔地讨回来 第十一章:“恶魔”苏醒 ♂, 龙绯云出了龙凤台,石阶下的云烟早就跑得没影了,压根没把她的话放在耳边过。 要换做以前呆头呆脑的龙绯云只怕就要记不得回去的路,要急得哭了。 但眼下的她,一点都不着急害怕,慢悠悠地想了一会,嘴角弯起若有若无讽刺的笑意。阳光照在少女尖瘦的脸上,陡然多出别样的锋芒与狡黠。黑夜中潜伏沉睡的凶兽终于被惊醒了,只能以血为安抚 这些人,不管是主子还是下人,都不想要她好过。她说过,会帮竹丫一点点全都讨回来,龙家的人都该死 凭着记忆中零散的印象,龙绯云在偌大的龙家中走走停停,用了一盏茶的功夫回到了沉香院。 守在院中跟绿荷正说笑的云烟,缓缓僵住了嘴边的笑意,惊诧地望着院门外走回的人影。草包小姐竟还能找回来,真是叫人没想到 只是一瞬,云烟脸上的惊诧又变回了不屑。 她笑嘻嘻迎了上去,没为自己丢下龙绯云一个人先回来的事感到一丝不安,大小姐见着大少爷了如何奴婢听说大少爷给几位小姐带了不少玄武洲的礼物,大小姐空手而回,莫不是没有大小姐的份 杏红衣衫的少女抬起头,漆黑的瞳孔,幽深带赤,眸中冷厉迎面袭来,惊得云烟往后退了一步。那一瞬,她像是看见了九冥炼狱中的烈火,满目的血腥与灼热。 大小姐一向瞧不起龙绯云的丫鬟,这一次竟是连话都说不周全。 啪一声脆响,龙绯云赤眸微眯望着云烟,像是在欣赏她脸上的佳作。 疼吗 她问了一句,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却让云烟不寒而栗。 云烟从惊恐中醒来,眼前的人明明还是草包大小姐,怎么又像是完完全全变了一个人。她想不到自己会被一个粗俗无用,龙家上下都轻视的人甩了一个耳光,一瞬间她只觉得羞耻难堪,一双眼睛恨恨地瞪着龙绯云,仿佛在质问她凭什么打自己。 你 龙绯云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话,掌心又抬,毫不犹豫地在她另半边脸添上了鲜红的五指印。 少女瘦小的脸上绽开了浅笑,宛若层叠盛放的玫瑰,艳丽至极却又布满利刺,还是同样的话语问她,疼吗 忽然间,云烟心中所有的气焰都消了,只剩下了恐惧,她捂着自己的脸,不敢再去看龙绯云的眼睛,唯唯诺诺道:疼 知道疼就好,好好记着等你有资格甩回来的时候,再来我的面前狐假虎威。龙绯云随意擦了擦手心,从云烟的身边走过,步履沉稳从容地向院内走去。 绿荷望着这一幕,惊得不敢张嘴说话。 云烟望着她的背影,满眼愤恨之中多了一丝恐惧。 草包大小姐变了,这般张狂厉色,无所畏惧,仿佛有了当年女将军的影子 云嬷嬷还不知院外的事情,屋中点了蜡烛,淡黄色的牛油一滴滴落在青花底座上。 绷子上的祥龙戏珠就快要完成了,云嬷嬷用手抚过自己的心血,忽然像是凭空中探出一双手,从她手里拿过了绷子。 云嬷嬷对龙家还真是忠心耿耿。龙绯云望着那颗鲜红似血的龙珠,微弯唇角,不尽揶揄。 大小姐云嬷嬷看清眼前的人,露出惊讶之色。 龙绯云将绣绷扔回云嬷嬷的怀里,一拂裙裾,优雅地在美人凳上坐下,不慌不忙地为自己倒了一杯清茶。 一双奇异的眸不去看云嬷嬷的神色,而是望着木窗冰纹外湛蓝色的夜幕。 既是对龙家忠心耿耿的人,就应知道上令下违的后果是什么。 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云嬷嬷一惊之后很快就平静下来,大小姐是谁教您说了这些没影的话 没影的话吗少女指尖掠过杯沿,在蜡烛照不到的昏暗中朝云嬷嬷抬起黑中带赤的眸子,锐利得像是一把妖刀,父亲虽下令罚我,却没想过要我的命。云嬷嬷你也是聪明人,二夫人手下的饭也不是那么好吃的。我还顶着龙家嫡女的名头,非要饿出好歹来,牵不出幕后的大鱼,也得让一些小鱼小虾跟着陪葬。云嬷嬷你当真这么想给别人当筏子 你不是大小姐云嬷嬷难掩脸上的震惊,斩钉截铁道。 一个人不可能在短时间出现这么大的改变,她的言行举止,跟之前的龙绯云完全不一样。要说之前是龙绯云装傻充愣,但是一个被养在乡下十三年,不曾见过世面的少女,绝不可能说出这些话来。 龙绯云对云嬷嬷的质疑一点都不介意,反而笑眯眯地望着云嬷嬷,我是不是龙绯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很饿,还请云嬷嬷去厨房里端点饭菜过来。 云嬷嬷没动,不知是吓傻了,还是另有所谋。 人哪就是贱,偏偏喜欢敬酒不吃吃罚酒,少女勾勒起嘴唇,赤瞳冷冽,唇边的笑却近乎妖冶。 原本干黑的小脸,顷刻间变得活色生香。 拿不住绣绷的云嬷嬷更加肯定自己是撞见妖魔了。 龙绯云从头上拔下金簪,对准自己的胸前,嬷嬷你说我刺下去以后,你在龙家还能待多久 你到底想干什么云嬷嬷的声音,气息不稳。 以下犯上,苛待主子,甚至刺伤虐待主子的恶奴,打死也不为过吧龙绯云笑意盈盈,却让云嬷嬷知道她并非是在说假话。 自己不顺从她的意思,美人椅上的少女就能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最终,云嬷嬷从罗汉榻上起了身,心存畏惧地对龙绯云道:奴婢这就去给小姐拿晚膳 第十二章:借手试探 ♂, 同样的夜,酸枝木雕花大床上李香君姣好的脸上冷汗涔涔。 她做了一个噩梦,梦见自己坐在黄金凤椅上却被龙绯云一把拉了下来,她大笑着望着自己,我回来了,龙家嫡女的位置属于我龙香君你永远只是个庶女 不是的我是父亲最宠爱的女儿,是整个龙家的骄傲,我是圣龙转世龙绯云你不许跟我抢龙香君在一阵胡乱挣扎之后,坐起了身子。 云母片隔着的窗外,夜凉如水,龙香君发鬓湿润满是冷汗,她盯着寒月看了一会,柳眉紧蹙,生了杀意。 一大早,龙香君就请了龙璧月,龙璧茵两姐妹来了自己的紫微阁中用膳。 梨花桌上的几道菜,色香俱佳,远胜过别处的吃食。 龙璧茵连夹了几筷子,细细尝着云乳膏的清甜,就被自己的姐姐用脚推了一下。龙璧月斜着象牙筷,指了指龙香君的方向。 满桌子的糕点,香露,龙香君却像是没有食欲一样,不动筷子,静静出神。 龙璧茵顺势殷勤问道:香君姐姐你怎么不吃呀是食欲不正,还是有心事 龙香君被她一问,方才回神一般,歉然一笑,薄天哥哥好似不高兴,今日本是要来紫微阁中听琴的,却又不来了。是不是我们昨日说得太过,惹得薄天哥哥不喜了 想到龙凤台中龙绯云陡然露出的惊艳锋芒,龙香君捏紧了落在膝盖上的手。那是自己都比不上的锐利无双,恣意风华。 她不知之前的蠢钝是不是龙绯云装出来的,她只知龙绯云将成为她最大的敌人。龙绯云回了龙家,势必要从她手里抢回一切她绝不容许,必须先下手为强。 这管我们什么事龙璧茵不以为意地说了一句,眼中掠过气恨的光芒,都怪那野种胡言乱语,才会惹得薄天哥哥不高兴也不看看自己卑微可怜的样子,还想逼薄天哥哥认她这个妹妹。 龙璧茵越说越气,一向心地狠毒的龙璧月倒是在一旁细细喝着米粥不语。 龙香君像是被她逗笑一般,温声软语道:好了大家还都是亲姐妹,这样的话传出去不好。薄天哥哥不认她这个妹妹,我们却还是要认得,她到底是父亲命人接回来的龙家嫡女。我今日身子不大爽利,怕是要休息一会,这饭盒里是些糕点小食,都是娘亲备下的。这些日子父亲罚她禁闭,也不让人多送些吃得去,绯云姐姐许是饿坏了。娘亲心疼她不过,就想要我送些吃食给她,也好笼络一下姐妹间的感情。我想贪睡一会,这饭盒就劳烦两位妹妹送去可好 自是好的。龙璧茵很快就应下,在香君姐姐吃了顿早膳,帮她一些小忙也是理所应当。而且,她也很想去沉香院里好好拜访下那位草包大姐。 惹得二夫人伤心,香君姐姐分神担忧,薄天哥哥心情不悦。这样的野种,丧门星也配留在龙家,当嫡女大小姐饿死她是最好不过,还给她带吃的二夫人和香君姐姐,就是太好心了,要换做是她,早要那野种死千百次了。 去往沉香院的路上,一直没吭声的龙璧月忽然问自己的妹妹:茵儿,你有没有觉得龙香君是在利用我们 一听,龙璧茵就笑了起来,香君姐姐无比高贵,又一直对我们姐妹两个人多加照拂,极为善良大度,怎么可能会利用我们呢再说我们不过是姬妾所生的两个庶女,有什么值得香君姐姐去利用 龙璧月的步子一僵,只差用手去戳龙璧茵的脑门子,龙香君高贵,善良她的妹妹还真是天真,辨不清人心。她们是庶女,难道龙香君就不是 说什么圣龙转世,她压根不信。圣龙如此高贵的命格,怎会转世在一个庶女的身上一切不过是二夫人为了抬高自己女儿的谎言,手段 姐姐你的脸色不大好看,龙璧茵不掩脸上的讥诮与恶毒,姐姐不会是同情那草包,不想去找她的麻烦吧 龙璧月轻哼一声,没有答话。在没法取代龙香君的位置之前,她只能欺负龙绯云,找点成就感。 龙家嫡女呵呵,她真想看看龙绯云像狗一样跪在地上的样子 第十三章:羞辱 ♂, 龙绯云醒来后,还有些迷糊。 云烟走近了床榻边,眸光畏惧又憎恨地盯着龙绯云道:小姐,洗漱的东西我都已经备好了,奴婢来伺候你更衣。 见惯了云烟冷脸的态度,突见她大献殷勤,龙绯云还有一些反应不过来,以为自己还在梦里,暗暗咬了自己舌尖一下,还真疼 云烟将拧干水的布巾送到龙绯云的手上,紧盯着她的表情,醒来的大小姐好似又变回了以往的蠢笨木讷,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大小姐,你还记不记得昨晚的事情云烟试探问道。 昨晚龙绯云挠头想了一会,她就记得自己去了龙凤台,听他们说了些很伤人的话,自己忍不住大哭,哭着哭着就像是睡着了,后面发生的事情,她费力去想也是一片空白。 不等云烟套出她的话,云嬷嬷撩开珠帘进了屋,将早膳恭恭敬敬地放在了桌上,退到一旁道:小姐,老奴已把早膳领来了,还请您趁热吃。 云嬷嬷一说,龙绯云才揉了揉肚子,记忆里已是饿了两天,胃里绞痛的滋味却消了。 她拉开椅子坐下,望着三菜一粥有些难以下口,这是她来龙家吃得最丰盛的一顿早膳。握紧筷箸的同时,龙绯云侧身望着云嬷嬷,小声问道:是不是父亲不生气了,所以许我吃东西了 云嬷嬷奇怪又尖锐地看了她一眼,带着稍许怨恨道:大小姐好本事,昨晚不就吃上东西了吗又何苦再问老奴寻开心 这原来她昨晚就吃过东西了,难怪没有再饿得胃疼,只是昨晚用膳的事情,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屋中气氛奇怪,三个人木头一般站在旁边伺候,让龙绯云好不自在。总觉得三个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背上,几分忌惮,几分探寻。 她吃了半饱,就听见院外中气十足,尖锐刺耳的叫声。 龙绯云,我们给你来送吃食了,还不快点滚出来迎接 云嬷嬷朝外面看了一眼,道:是三小姐和四小姐来了大小姐快点准备干净,出去迎接两位妹妹。 在云嬷嬷的催促下,龙绯云胡乱擦了擦嘴,就诚惶诚恐地跟在云嬷嬷的身后走出了房间。 只见龙璧月,龙璧茵领着四个丫鬟大摇大摆地进了沉香院。龙璧茵的手上拎着三层的食盒,正趾高气昂地盯着龙绯云。 饿了三天,都没把你饿死啊不愧是乡下来的人,怕是经常没东西吃,饿惯了真是可怜 听到龙璧茵的冷嘲热讽,云烟扬了唇角,像是出了闷在胸口的恶气。敢打她耳光,她一定会让龙绯云这个草包感到后悔 龙绯云站在原地,瑟瑟地并拢脚尖,看都不敢去看龙璧茵一眼,更别提从她手上要过食盒。 饿了三天还能有站的力气,定然是先偷吃了东西好啊,你们这些贱奴都帮着这来路不明的野种,胆敢无视夫人老爷的命令龙璧月阴毒的眸盯着龙绯云的嘴角仔细看着,吓得龙绯云赶紧擦了擦,以为上面还粘着碎屑。 云嬷嬷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昨晚那个心机手腕,无一不缺的大小姐哪去了她擦嘴的动作,简直是不打自招。 自己竟还上了这个傻子的当,给她拿来了吃食。想着,云嬷嬷恨不能甩自己两个耳刮子。 果然是偷吃了龙璧月得意又恶毒地盯着龙绯云和她身后的三个奴才,说说看,违背主子的命令该当何罪 云烟扑通一声先跪了下来,连连磕头道:还请三小姐明察,这件事跟我们没有关系,都是大小姐逼我们去拿吃食。若有不从,大小姐就又打又骂,奴婢脸上到现在还肿着呢 说罢盈盈可怜地抬起小脸,脸颊上依稀能看见两耳光的印记。 龙璧茵看清楚后,阴阳怪气笑道:想不到乡下来的野种脾气还挺大,不顾父亲娘亲的命令,就敢逼着奴才帮你做事你是哪来的雄心豹子胆 我没有,我没有龙绯云惨白着一张脸,连连摇手。她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还敢说没有龙璧月横着柳眉,厉声呵斥。忽而又笑了起来,伸手理了理百花膏梳理的云鬓道:姐姐饿了这么多天,人饿极了想吃点东西也是常情。我们身为姐妹,自然不会去告发姐姐,只要你愿意下跪给我们磕三个响头就行。 此言一出,云嬷嬷都不免震惊,怎么说龙绯云都是她们的姐姐。三小姐,竟一点都不顾忌,毫无姐妹之情,要让龙绯云给她们磕头。 好呀姐姐的提议真不错龙璧茵乐得拍手,扬了扬手中的饭盒道:你磕了三个头,再帮我舔去鞋面上的灰,我就把这饭盒给你如何里面的珍馐佳肴,都是你连看都没看过的好东西 我听说你们穷人饿极了什么都吃,吃点灰土也不算什么吧 两姐妹站在一起,皆是鹅蛋脸儿,柳叶眉,笑起来唇边还有浅浅动人的梨涡,分明是一对璧玉娃娃,却偏偏都生出一幅歹毒至极的心肠。 龙绯云两腿发抖,想要逃,但她又能逃到哪去 两位妹妹,我求求你们饶了我龙绯云吓得泪花直转,凄凄惶然。 饶了你龙璧月一笑,说不出的阴寒,你当初就不该回龙家现在求我们饶了你已经晚了想要不连累伺候你的下人就赶紧磕头认错 云烟膝行到龙绯云的面前,拉着龙绯云的衣角,可怜道:小姐您就磕头吧这件事本来就不是我们的错,一人做事一人当,您何苦要连累我们受罪 绿荷也跟着跪了下来,小姐磕个头又不会少块肉,我们若是挨罚,说不定要被撵出龙家,卖给人牙子。大小姐您行行好,别连累我们 怎么还不磕头吗我们可没有那么多的耐心等你龙璧月斜睨着两腿打颤的龙绯云,一脸的冷漠与不耐。 快点吧难道你还想挨饿受罚不成只要你磕头舔脚,我们只当什么都不知道,你还能继续留在龙家当嫡女大小姐,吃好的,喝好的。说到嫡女大小姐的时候,龙璧茵自己都忍不住想笑。 嫡女给庶女磕头,真是史上头一遭,解气得很呢 云嬷嬷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说,眼睁睁看着龙绯云屈了膝盖,背上似有千斤压着,缓缓跪在了龙璧月,龙璧茵的面前。 几颗泪珠顺着尖瘦的下巴,聚在了一起,滴落在地,溅起了额头前的尘土。 第十四章:水里的臭泥好吃吗 ♂, 磕头就要好好磕嬉笑声不绝于耳。 一个,两个,三个好姐姐你头都磕了,就把我鞋面上的灰尘也一并清理干净吧少女银铃般的笑声,却似一根寒针狠狠钉入她灵魂深处。 一双高底绣鞋探到了龙绯云的面前,精致的合欢花用金线裹绣,艳丽的红色烫入眼帘。 跪着的少女,探出纤细的小手抓住了龙璧茵的脚踝。 你干嘛龙璧茵惊疑叫声刚落,就被龙绯云握住脚踝狠狠一拽,扔入了一旁的景观池里。 清澈的水花溅起,龙璧茵狼狈地在水中不停挣扎,救命救命啊我不会浮水 龙璧月上前一步,又惊又慌想要拉住龙绯云,小贱种,你是想害我妹妹的命你找死 狗不犯我,我不犯狗。狗若一再挑衅,那只能斩草除根龙绯云微微抬起下颌望着她,赤色的眸恍若是打开的地狱之门,血色蔓延。 奇异的一幕又出现了,龙璧月觉得自己已经揪住了龙绯云的衣领,却不知怎么被她一晃一扭,只觉得腰上一痛,竟也被扔到了水池里。 快救三小姐,四小姐跟来的四个丫鬟都不会水,找来了竹竿,让两姐妹抓着,死命往岸上拽。 无人问津的沉香院一时间乱成了一锅粥。 趁她们救人,无心跟自己算账的空当,龙绯云径直走到了云烟的面前,云烟跪在地上还来不及起身,就感到迎面而来的压迫力。 大小姐她忍不住心里害怕,叫了一声。 龙绯云冷冷望着云烟,轻嗤一笑,昨晚两耳光,以为你记住了。看来还是没有记住 云烟风倒转向,刚想要求饶就被龙绯云打断了。 既然你想跪,那就好好的跪上一回我不是圣母,你楚楚可怜的样子,对我没用说着,龙绯云抬脚朝云烟的头踩下,使了全身的力道,将她的脸狠狠踩入满地尘土之中。 啊小姐饶命云烟拼命挣扎,也是无济于事。她感觉自己的脖颈似要折断了。 直到云烟放弃求饶挣扎,满脸鼻涕眼泪混着泥土的时候,龙绯云才移开了脚,将她踹到一旁,冷声又补了一句,我养的狗,想怎么打,都由我意。云烟你好好记着,别真逼我剥了你的皮 绿荷见此情景,拔腿就往院门外跑,没跑到院子门口就被一块飞来的石头砸破了后脑勺,满头是血地倒在地上。 跑呀怎么不跑了想跑出院子跟谁去告状 身后的影子挡住了太阳,绿荷蜷缩着身子,像是坠入了地狱浑身发寒,她战战兢兢地指着龙绯云道:你不是大小姐,你是谁 我是国家中央情报局,特务组长,简称,怎么有兴趣加入我们龙绯云双手交叠放在胸前,微眯的眸子,邪佞带笑。 绿荷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警戒地望着她,一手捂着后脑勺的伤口。 龙绯云蹲下身子,勾起绿荷的下巴,逼她直视自己赤红摄魂的眸子,我不想给竹丫树立太多敌人。今天的事情,不管你看见了什么,都好好闭紧你的嘴。不然,我不介意下次我再出来的时候给你缝上。 听明白了吗龙绯云极有耐心地问了一遍。 少女纤细的手指抚过面颊,像是刀锋,蛇信从脸上划过,绿荷背脊绷紧,连连点头,奴婢听明白了。 那就好龙绯云起身饶过了她,径直走到池水边,满意欣赏着龙璧月,龙璧茵落水狗的模样。 衣服散了,妆容花了,就连头上梳得整齐的发髻也全乱了。 发丝凌乱的贴在脸上,映着两双浸水发红要杀人的眼睛,真是有趣 两位妹妹,水里的臭泥好吃吗你们富贵人高高在上,肯定是没尝过,怎不留在水里多吃一会龙绯云斜靠在院中梨树上,漫不经心地启唇笑问。 乡下回来的贱种,你是找死你且等着,我们姐妹两个定要你付出代价龙璧茵一边喘着气,一边恶狠狠地威胁。 一旁被救上来的龙璧月没有说话,但流泻出的眼神同样是想要扒皮抽筋的恨毒,一双泛红的眼珠死死地瞪着龙绯云。 我不想找死,我只想活下去龙绯云淡淡地接了一句。低头她抚着自己的心口,似对自己道:竹丫,人善者,人横欺之。一味忍让,未必能保全自己。我不想夺了你的身体,但你要强大起来,无所畏惧地活下去 第十五章:父亲你要做主 ♂, 整理一番后,龙璧月,龙璧茵两姐妹出了沉香院。 姐妹两个满身的戾气,使得下人丫鬟只敢远远跟着,谁都不敢上前触了霉头。 姐姐,难道就这么便宜了那野种乡下来的野种怕是没吃过板子,竟敢如此欺负我们绝不能让她好过了姐姐,我们回屋子换身衣裳,就去父亲那告状吧龙璧茵转了转自己的脖子,愤愤不平道。湿哒哒的衣衫贴在身上,快要难受死她了 龙璧月冷眼看她,怒道:你有没有脑子现在还想回院子换衣裳若是换了干净的衣衫,谁还会再信我们的话 可是姐姐我真的很难受龙璧茵委屈地叫了一句,她长这么大,还没有人敢这么欺负她过。 龙璧月极不耐烦,行了,忍一忍都不能吗想要看那贱种倒霉,就闭上嘴,再走不远就到父亲的住处了。到时候,我们都要装得可怜一些,最好能让父亲气得剥了她的皮 转念想到龙绯云挨打的样子,龙璧茵解恨一笑,勉强穿着又冷又湿的衣衫跟着自己的姐姐向龙华院走去。 龙华院中,祁二夫人也在。 正陪着龙英华,两人小意缱绻地下着棋。 二夫人戴着指甲套的手捏着玉润的白子落下,娇声提醒道:夫君,该你走棋了。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两道哀哭声,父亲,你要帮我们做主啊 捏着黑子的手一顿,龙英华皱眉道:谁在外面哭 祁二夫人透过雕花木床薄薄的云母片看了一眼,笑道:是璧月,璧茵两丫头过来了,这两丫头不省心看样子不知又是在哪闯了祸呢 说着,二夫人收了棋子,温婉柔顺道:夫君先去看看吧两丫头哭得叫人心肝子都碎了。 龙英华点头披了件靛青色的华服,径直走出了内室。 龙璧月,龙璧茵一见自己的父亲出来,忙不迭在龙英华的脚前面跪下,用湿透的绣帕遮着脸,哭得不堪委屈可怜。 龙英华绕开她们,径直在四方椅上坐下,问道:你们俩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掉河里了衣服怎么都湿透了 不仅是湿透了,上面还粘着水草,看着滑稽又可怜。 龙璧月抢先开了口,委委屈屈道:我们好心给绯云姐姐送吃得,谁知道她突然发了疯,把我和茵儿两个人都推进了河里。幸事是身边的侍女将我们拉了上来,不然她就要看着我们活活淹死了父亲,我们都将绯云姐姐当成亲姐姐,心疼她关了禁闭,没吃的。没想到她竟这样对我们。 你姐姐说得可是实话龙英华脸上看不出喜怒,目光转向了一旁同样抽抽搭搭的龙璧茵。 龙璧茵连连点头,别看她一幅没吃饱饭的样子,力气可大了将我和姐姐推入河中,还问我们臭泥好吃吗父亲,您一定要给我们做主,好好惩治那野种不是,是绯云姐姐。 龙英华没说话,一张脸阴沉得可怕,来告状的姐妹两个都噤了声,不敢再添油加醋。 祁二夫人迈过内室的门槛,裙裾展开一朵花般在龙英华的身边坐下,轻声细语道:两丫头说得都是实话,我怕那些下人刁难大小姐,克扣了三餐,就准备了些小食。原先想要让香君送去,哪知香君入了风邪,突然头疼,就只能麻烦三小姐,和四小姐送去。沉香院中池水深,又无人打理,想来璧月和璧茵也不会凑到边上去看,其中应该是有些原委的 不愧是长家的二夫人,一句话说得滴水不漏,看似哪边都没偏颇,却一直都有意无意指出两姐妹落水是事出有因。 至于其中的原因,沉香院里的人定然脱不了干系。 龙英华沉吟了一会,眼眸微深地看向一旁的管家道:将大小姐领过来,她若反抗,便擒过来。 光是这个擒字,就可见一斑,龙绯云在父亲的眼中根本不值一提,与龙家奴才并无二致。 两姐妹看似哭得伤心欲绝,但帕下掩着的唇角,皆是阴毒解气的弧度。 第十六章:我脑子有病 ♂, 龙绯云被领来的时候,眼中的赤红已经消了。 沉香院里闹得鸡飞狗跳,不少丫鬟下人探头探脑地在看,她却连到底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管家脸色不善,趾高气昂,吓得龙绯云也没敢多问,糊里糊涂就被押来了龙华院。 跪下龙英华见她束手束脚地站着,忍不住怒叱一声,如同响雷。 龙绯云一惊,反应过来,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四方椅的面前,战战兢兢如秋风中的寒蝉。 是你推两个妹妹入河的龙英华色厉辞严问她道。 不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龙绯云头摇得像是拨浪鼓。 龙璧月嗤笑,攀咬道:我们还能冤枉你不成,不说我们院里的四个丫鬟都能作证,就连你院中的下人也是亲眼所见不是你想害我们性命,其心歹毒,都到父亲面前了你还一味狡辩不肯认错,姐姐,我真是看错你了 说罢,龙璧月掩唇哭得格外伤心欲绝。 一旁祁二夫人,摆出了慈母之态,亲手将龙璧月扶起,用自己染香的帕子,帮她擦去眼泪,温柔道:好孩子,不要再哭了。瞧瞧这一身狼狈极了,真是没少受罪你们几个丫鬟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将三小姐,四小姐扶下去换身衣裳,真要冻坏了她们的身子,就拿你们是问放心,有我和你们爹爹在这,绝不会叫你们委屈去了。 爹爹龙璧茵几分不甘心,她想亲眼看着那贱种倒大霉。 龙英华望着她们道:你们先下去换了赶紧衣裳再来,同是我龙英华的女儿,绝不会偏颇了谁 这句话让龙璧月像是吃了颗定心丸,扶起自己的妹妹道:茵儿,我们先去换衣裳,若是染了风寒,只怕就要遂了某些人的意了。 两姐妹出了龙华院,房间之中只剩下跪着的龙绯云一人。 她跪着的身子不住发抖,似乎比落水的两姐妹还要冷。 龙绯云擦了把额间冷汗,磕磕绊绊解释道:父亲,二夫人,我说得是真话十岁那年我发了一场高烧,家里没钱请大夫,后来我的脑子就有了病,时常不记得自己做过些什么 二夫人笑意不明,淡淡道:这样的病,妾身还真是头一回听到呢 跪着的龙绯云咬紧了牙关,想要让自己不要发出牙齿轻颤的声音,她说得都是真话。十岁那场高烧大病之后,她身体里就多出来一个人,甚至还多出一些不属于她的记忆。 她看见了很多高楼,直入云霄。还有铁的车子满地乱跑,最奇怪的是有能坐人的大鸟在天上飞。 之后的三年里,那多出来的人一直沉睡在她的身体之中,从不干扰她的生活。但是进了龙家之后,每次当自己陷入极端的情绪之后,那人就会出来,而自己就会陷入沉睡,从不知道她到底帮自己做了些什么。 龙绯云知道村子里有巫医,会帮人驱邪避凶。但每次被巫医看过的人,要么会被烧死,要么会被浸入河中,家人都不敢去救,只因说是邪灵附体。所以她一直守着这个秘密,连最亲的养父母都没告诉。 当然,她更不敢告诉眼前的两个人。她说自己脑子有病,都无人信,更别说她身体里还藏着另外一个人。 第十七章:罚跪祠堂 ♂, 龙绯云,我看你脑子里面一点病都没有,这样的借口都能找得出来龙英华沏开茶沫,抿了一口,剑眉上扬道。 龙绯云不再说话,瘦弱的身子缩成一团,像是一只受伤的小猫儿。 绯云,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让璧月,璧茵送吃食给你也是一片好意,你怎能这么对她们她们都是你的妹妹啊夫君,这也是因为妾身管教无方,妾身会教导好绯云相关的礼仪规矩。您看璧月,璧茵也无大碍,稍稍惩戒一番也就算了。二夫人透过耳边的琉璃玉珠,婉柔地望着龙英华求情道。 这件事也要给璧月,璧茵一个交代,夫人不能太心软。你觉得该如何处置龙英华对龙家家宅中的事情,并不关心,向来都交由二夫人一手去办。 二夫人保养得体的面容上露出犹豫之色,好一会才似想出折中的法子,就让绯云跪几天祠堂吧夫君您看如何 只跪祠堂会不会太轻了十三年未见,龙英华对这个女儿并无太多感情与在意。 妾身去交代一下,命人只给大小姐一些粗茶淡饭便是。二夫人温柔地补充道,眸光却是一片粼粼的幽寒。 也行到底她是我和玄瑛的孩子,你注意些分寸便是。 只要不弄死,其他的皆由祁氏做主。 龙英华拂袖回内室休息,多余的目光一点没舍得投在龙绯云的身上。 典雅娇美的二夫人像是换了一幅嘴脸,冷冷地盯着跪着的人影,对管家老李道:听明白了没有将大小姐带去龙家祠堂罚跪三天,以儆效尤。 老李走到龙绯云的身边,冷声冷语道:大小姐起身随我们走吧 由府中家丁看着,老李领着龙绯云一路七弯八绕走了好一会,才有一间无窗的房子依稀出现在半山腰上。 里面有点点烛光透出,迎面的风吹来浓重的檀香气息。 上了半山腰,龙绯云已累得直不起腰。 这儿就是龙家祠堂了,大小姐好好进去跪着,反省自己犯下的错。管家眼皮不抬,做了个手势。 不等龙绯云喘上几口气,就被龙家的家丁粗鲁地推进了祠堂之中。 你们龙绯云向里面供奉着的几百尊灵位看了一眼,浑身发寒,她跌跌撞撞向祠堂大门跑去。 将门锁上。管家吩咐道。 近在咫尺的大门被紧紧关上,龙绯云跌在了地上,听着上锁的声音响起。这些人竟是要把她在这关上三天,让她日夜对着阴森森的灵位,白幡。 放我出去,求求你们不要把门锁上龙绯云爬到门口,用手一遍遍拍打着木门,外面人似乎已经走了,无人应声。 龙绯云紧贴着祠堂大门,恐惧地望着跳动的烛火,和烛火映出的密密麻麻的灵牌。 群芳院中,二夫人从玫瑰花瓣水中收回了精心保养,莹润如玉的手指,向身后的嬷嬷问道:龙绯云押去祠堂了 押去了穿着马面裙,头戴白玉簪花的女人上前一步,年近四十的年纪,长着一张极是精明厉害的嘴脸,老奴以为她能推三小姐,四小姐下水,是个厉害有心的主,结果一点浪花都没能翻起,就老老实实地跪去了祠堂。想来绝不会是二小姐的对手,夫人还请宽心。 宽心就凭她身上流着金龙女将的血,我就宽心不了我虽也是祁家的人,头顶上是玄武一脉,也比不得那早死的贱人尊贵。这一回先废了她的腿,待到下一回,再想法子要了她的命我女儿尊贵无双,绝不许任何人做妨碍 铜镜中二夫人的娇颜陡然变得狰狞扭曲,鲜嫩的玫瑰花瓣在她手指间溢出芳香辛辣的汁液 第十八章:剧痛折磨 ♂, 一道暗黑的影子从百盏摇晃的烛火中走出,如同祠堂中生出的鬼魅。 她望了一眼躲在门边哭泣的龙绯云,冷声开了口:我若是大小姐,现在就不会哭。过会哭得时间还长,得留点力气。 女人稍显尖锐的声音在晦暗的祠堂中回荡,龙绯云身子一颤,害怕地问了一句,是谁在说话 她抬头怯怯看向祠堂摆放灵位的大桌子,在桌子旁看见了一道人影。 那是个三十岁上下的女人,形容姣好,面色却阴沉,手里捏着块帕子掩着口鼻,似不习惯祠堂中的烟香,踏着脚下的高底绣鞋,在清晰的哒哒声中向龙绯云走来。 龙绯云看清了她的容貌,终于想起她是二夫人身边的金嬷嬷。 夫人命奴婢来给大小姐上上规矩,好生长点记性说着,她从袖中拿出一只布口袋,松了系绳,将满袋子的碎瓷片抖落在了地上。 龙绯云捂着耳朵,不敢去听瓷片落在地上的刺耳尖锐声响,一双眸子惊恐不定的望着眼前人。 金嬷嬷面无表情的脸蒙着一层蜡烛的火光,像是上坟时一齐要烧的纸人,看着就让人心生害怕。 大小姐,跪吧金嬷嬷捏着嗓子叫了一声,脸上无甚表情,冷冷地盯着龙绯云。 什么龙绯云恐惧茫然地盯着满地的碎瓷片,拢在袖里的手指不停轻抖。 看来大小姐的脑子是真的有病金嬷嬷撇唇讽刺道:怎么奴婢的话,您是听不懂吗这满地碎瓷片都是为大小姐准备的,大小姐且上去好好跪着。说来,大小姐差点害三小姐,四小姐失了命,这点惩罚比起大小姐的蛇蝎心肠也算不得什么。 龙绯云瞳孔紧缩地盯着满地碎瓷片,棱角分明的碎片在烛火下泛着橘色似血的光亮。这般跪下去,她的腿岂不是要被戳烂了。 金嬷嬷,求您饶了我吧龙绯云吓得跪都跪不住,不停给金嬷嬷磕头,每一下都像是用了全身的力气。 现在知道求饶了之前是干嘛去了金嬷嬷脸色不变,唇边的笑意称得眼眸格外冰冷无情,你真以为你是龙家大小姐得了些颜色,就敢开染坊了告诉你,龙家之中连最末的下人都比你高贵,都比你处境好出许多。求我也没用,不把你的腿废了,我也没法跟主子交差。 识相点就赶紧跪,不要逼我动手金嬷嬷眉峰耸动,脸上多出了一抹狠戾。 龙绯云望着尖锐扎人的碎瓷片,实在没有胆量跪上去。她一边擦着泪,一边不停的小声求饶,哪怕知道求饶也无用。 金嬷嬷等得不耐烦了,她一只手抓住龙绯云的肩膀。她下意识的想要挣扎,奈何自己没长开的身子,太过瘦小无力,没几下就被金嬷嬷制服了。 金嬷嬷双手使力,死死地压着龙绯云瘦削的肩膀,逼她重重地跪在了满地的碎瓷片上。 啊一声似刀刮骨的惨叫,响彻祠堂,连百盏烛火都跟着摇摆。 切肤碎骨的痛从膝盖上传来,龙绯云一个不稳,双手撑在了地上,满地的碎瓷片同样深深扎入她的手心中。 不一会,几点血迹如同血梅,开在了祠堂的地板上。 金嬷嬷掩唇看着,淡淡道:跪满了三天,自会有人将你放出去。还望大小姐在这三天内好好反省自己犯下的错,别辜负了二夫人为你求情的一片好心。 第十九章:拿刀来 ♂, 金嬷嬷走了,祠堂内几百盏灯影,像是几百双嘲谑鬼气的眼睛。 无窗闭门的屋子内,却似有冷风刮过,吹得她遍体生寒。 龙绯云不知跪了多久,再也支撑不住,侧身倒在了地上,她睁着眼睛出神空洞地望着房梁,一行凄楚无力的泪珠子从面颊滚落,她喃喃对自己道:我再也坚持不下去了,实在不想活了,我想去见爹爹,娘亲你替我活下去吧 竹丫空荡荡的祠堂内响起一声心疼的叹息。 三日之后,龙家祠堂的大门打开,龙绯云早已昏死在里面。手掌,膝盖上的瓷片还扎在肉里,血已经干了,流出淡黄色的脓水,还有一股腐臭的味道。 金嬷嬷摇了摇绣帕,极是嫌弃地对后面家丁催促道:快把她抬出去,送回沉香院。 管家多嘴问了一句,要不要给大小姐请个大夫 换来金嬷嬷的一记冷眼,这事问我,我也做不了主,要去问二夫人才行老李你这般好心,那你就亲自去问二夫人如何 管家头一缩,伸手轻刮了自己两耳光,恕我多嘴 龙绯云在沉香院的床上醒来,赤红的眸子动了动,警觉地望向周围。 刚一起身,手心,膝盖上便传来一阵剧痛。 一抬手,就看见满手流脓的伤口,龙绯云神色平静,对身旁伺候的云烟道:拿刀,蜡烛和酒来。 刚醒来就使唤她云烟满心不悦,暗暗嘀咕:怎么不死了算了 话是这么说,云烟不情愿还是给龙绯云拿来了她要的东西,将刀递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嘲讽道:大小姐莫不是想不开要自杀吧院子里就有一条景观河,何必要死在床上,还麻烦我们几个收拾 一阵风划过,脖颈一凉,云烟不曾反应过来,一段碎发就掉在了地上。 别再让我听见些不想听的,大动脉割破血会喷得到处都是,确实不好收治龙绯云看都没看她一眼,手腕一转收回了刀。 云烟吓得赶紧捂住自己的脖子,脸色发青。对面的绿荷给她使了眼色,大小姐古怪得很,惹不得,她头后面的疤还没完全好呢 你过来,帮我把烛台点上龙绯云下巴轻抬,示意绿荷过来。有了云烟的前车之鉴,绿荷哪敢再有怨言,赶紧帮龙绯云点亮了手中的蜡烛。 她把烛台放在床边的小柜上,将刀贴近火焰,正反都烤了一遍。 待刀锋散了余热之后,龙绯云仔细割开自己手心上的腐肉,将一块块碎瓷片都挑了出来。脓水挤掉后,流出嫣红的血。 绿荷和云烟看着都心里发慌,不知大小姐如何做到一声不吭的。 手心,膝盖的碎瓷片都剔除干净之后,龙绯云拿过酒淋上,做最后的消毒。 鲜红的血肉碰上刺人的酒水,比刮肉时还疼。龙绯云皱紧了眉头,牙关紧闭,顺手撕下身上换过的中衣,裹在了伤口上。 云嬷嬷进来的时候,刚巧撞见这么一幕,少女瘦小的脸上流泻出近乎英气夺目的隐忍与镇定。 大小姐需不需要找大夫,您这样随意处理,怕是会留疤。云嬷嬷将饭盒放在桌上,似是关心道。 不用了。龙绯云并不放在心上,她知道二夫人下令废了她的腿,就不可能放人进来给她医治,她亦没闲工夫去讨没趣。 云嬷嬷不知怎的转了性,端了一碗燕窝粥送到龙绯云的床边道:小姐趁热喝,若是没有吃饱,老奴再去盛一碗。 龙绯云接过也没道谢,对云嬷嬷的转变仿佛未见。 裹着布条的手拿着瓷勺轻轻搅了一会,黑中带赤的眸子从身边云烟的身上划过。 她有更要紧的事情需去做,比如拔除二夫人在她身边布下的眼线,比如让欺负过竹丫的人都痛不欲生。 她说过龙家人的罪,她会一笔笔地讨回来。 第二十章:云烟死了 ♂, 沉香院本就无人问津,又下了小雨,就更无人往沉香院这边走。 龙绯云躺在床上修养了几日,膝盖上的伤口渐渐是好了。屋中有几本书,不过是用来充门面的,而今却被龙绯云摊开在手里,似乎是在看上面写得东西。 跟在一旁伺候的云烟撇了撇嘴,大字不识,不通笔墨的草包也学人看书认字,附庸风雅了吗 她唇边的戏谑冷笑还没收回,就听见龙绯云淡淡的声音,快到晌午了,就劳烦云烟去厨房跑一趟腿,帮我拿回饭菜可好 这拿饭盒的事情,向来都是云嬷嬷做得,况且外面还下着雨。 云烟一直迟疑着没有说话,龙绯云赤红的眸子看了她一眼,却似知道她在想什么,便对外屋的云嬷嬷道:嬷嬷去把梳妆台上的螺钿首饰盒拿过来。 云嬷嬷应了一声,影子在窗棂上转过,拿过首饰盒就交到了龙绯云的手上,也不多问一句。 龙绯云掀开了首饰盒,在无几件好货的饰品里挑选起来,将几支精致像样的发簪,放到了云烟的面前,温声慢语道:云烟你也在我身边伺候一段时日了,我却没什么东西可以打赏给你们。这几根发簪希望你能收下,往后时常跟在我的身边伺候,我也需个得力的人。 大小姐,这云烟一时有些糊涂,自己明明跟她作对过好机会,大小姐却像是忘了一般,竟还要打赏拉拢自己。 有东西不拿白不拿,对上绿荷隐隐嫉妒的目光,云烟从容地将发簪收入了囊中,对龙绯云大言不惭道:还算大小姐有心,日后云烟定会好生伺候服侍小姐。 龙绯云轻轻点头,也不在意她的张狂,似是有些不好意思道:那就劳烦云烟帮我跑一回腿,拿些饭菜回来。 拿人的手短,云烟也不好再推辞,撑了油纸伞慢悠悠地出了院子。 等纸窗上映照的人影不见之后,龙绯云黑中带赤的眸子冷了下来,手指间多了一颗从花盆中取来的鹅软石。 半柱香的功夫,云烟撑着油纸伞走回沉香院,不远的路程,用了小半时辰,还真是尽心尽责。 云烟一手撑着伞,一手拎着饭盒,得了点赏赐,便轻浮起来,一路都哼着小曲。 屋内,纸窗半开,龙绯云靠在窗边而坐,手指一弹,一颗圆润光滑的石子就落在了云烟的脚前面。 云烟是听见了一些声响,却未多想,目视前方,抬脚就踩了上去。 绣花鞋底本就湿滑又踩在了鹅软石上,云烟身子剧烈一晃,两只手皆抓着东西,饭盒那边还重一些,一声惊叫之后紧接着就是落水的声响。 沉香院,院子偏远荒芜,院中的唯一一个荷塘早就生满了水草,旁边的栏杆断裂了不少,加之河水又深,平日里根本无人敢往荷塘边上去,偏偏通往厢房的路就建在荷塘的旁边。 之前龙璧月,龙璧茵落水,幸好有四个丫鬟搭救,要是无人搭救,那只能越陷越深最后淹死在荷塘里。 绿荷听到呼救声,就要往门外跑。龙绯云先她一步,关上了房间大门。 大小姐,云烟她落水了绿荷听着外面的惨呼声,焦急道。 龙绯云神色平静,毫无波澜地点点头,我听得到 大小姐你不去救她绿荷心中泛起恐惧,六神无主地问道。 是她自己跌入河塘的,跟我有何关系绿荷看清了龙绯云眼中的幽冷与杀意,再者说,救回个以下犯上的刁奴,不是给我自己添堵吗 小姐绿荷慌张跪了下来,云烟做过的事,她同样也做过。 龙绯云淡淡地望着她:你跪什么 绿荷不敢抬头,恐惧道:奴婢知错了奴婢以后一定忠心侍奉小姐,再不敢以下犯上 外面挣扎声,惨叫声渐渐弱了,云烟沉入了河底。绿荷的一颗心也似跟着沉入了河底,又冷又怕。 起来吧龙绯云打开了房间门,对屋中一直未做声的云嬷嬷道:嬷嬷去看看,死了没有 云嬷嬷脸上的神色辨不分明,匆匆出了屋子去看。 龙绯云盯着绿荷惶恐的面容,轻轻勾勒起唇角,知道云烟的下场就好,跟在我身边好好伺候,我少不得你的好处。 说着,小手拿过螺钿首饰盒,整个放入绿荷的手心里,这里面的东西,全是你的了。 掌心中沉甸冰冷的首饰盒似有千斤重,绿荷战战兢兢地握在手里,以头贴地道:我定然对大小姐忠心不二 这就好,唇角的笑添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讽刺,龙绯云继续吩咐:去厨房再拿些饭菜回来,顺便将云烟失足落水的事情禀报给管家。绿荷你应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绿荷起身的时候,云嬷嬷已经回来了,半个身子被雨打湿,而脸上不见半分怨色,恭敬地对龙绯云道:回禀小姐,云烟已经淹死了。 龙绯云听后,拍了拍自己的手,身影笔直,脚步从容地走回了内室,不忘对绿荷道:去吧将我交代给你的事情,一一做好。 第二十一章:我只相信死人 ♂, 通报后,管家带人来捞了尸首,绿荷的脸色有些发白地给龙绯云布了菜。拿碗的手都在抖。 云烟是和她一起入府,一起训练的,没想到就眼睁睁地死在了她的前面。 龙绯云盯着她手看了一会,移开了目光,捞尸的皆是府中胆大阳气重的家丁,他们三两个靠在一起,暗暗指着沉香院的厢房,不知在说些什么难听的话。 云嬷嬷合了窗子,大小姐,仔细雨能打进屋里。 龙绯云抬头多看了云嬷嬷一眼,道:嬷嬷有心了。 伤痕未好的小手端起芙蓉汤,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神色自在平和,也不去管屋外的闲言碎语。 入夜,一向睡在里屋伺候大小姐的绿荷,找了个由头搬去了外屋去睡,换了云嬷嬷守夜。 大小姐给的首饰盒子她就放在枕头下面,一伸手就能摸到。 螺钿盒上裱了花,还嵌了五色的玛瑙珠子,摸在手心里特别凉,像是在摸云烟泡得发白的脸。 屋外雨声渐大,开始响起了雷。绿荷睡得并不安稳,梦中反复出现云烟淹死前的呼救声。 绿荷,你为何不救我为何不救我在地府中等着你云烟瞪着双漆黑的眼睛,面色惨白地扑到她的身上。 咳咳绿荷喘息着,陡然发现自己喘不过气来。 她猛然睁开了眼睛,接着外面的闪电,看清了一双伤痕累累的小手正死死地捂在自己的口鼻上。 大大小姐绿荷又惊又慌,拼命想要推开身上的人,越是挣扎,越是喘不上气。 云嬷嬷听到了声响,站在内屋的门槛边,静静望着,再没有上前一步。 绿荷脸色发紫,拼了命的求救:云嬷嬷救我 电闪雷鸣中,云嬷嬷的脸色同样沉寂如镜,冷眼望着她最后挣扎咽气的模样。 龙绯云收回了手,拿过绣帕仔细擦了干净,嬷嬷,知道我留你性命的原因吗 风雨交加的黑夜中,少女泠泠的嗓音响起,透着一丝清寒。 老奴不知。云嬷嬷脸上并无惧意。 沉香院里唯有你冷眼旁观,没有落井下石。龙绯云起身,纤瘦的身形带着弱柳扶风的味道,款款走到云嬷嬷的面前,嬷嬷是个聪明人,我的身边也正缺一个聪明人。我不管你以前是谁的人,只要你愿意跟随我,我会留下你性命,并能帮你得偿所愿。 每个人都有欲望,欲望就是最好的手中线。 云嬷嬷突然跪在了龙绯云的面前,不敢瞒大小姐,老奴是二夫人的人。但大夫人在世时,老奴一直跟随在大夫人身边伺候,对大夫人极为敬佩,只可惜大夫人红颜早逝老奴原以为大小姐百无一用,故而试探过大小姐,让大小姐吃了苦头,还请大小姐责罚。若大小姐肯留老奴性命,老奴愿意一生一世跟随服侍小姐。 在交织的电光之中,龙绯云黑中带赤的眸子,异常诡艳,她幽然莫测地盯着云嬷嬷看了一会。 九分真,一分假的谎话最容易让人相信,而这一分的假往往最是致命。 她没忘了是云嬷嬷下令,让人点燃了茅草屋的大火。 嬷嬷起来吧龙绯云伸手扶起云嬷嬷,不管她话中掺了几分假,自己身边都必须留一个可用的人,若是双刃刀,她尽其用之后,再想办法折断。 多谢小姐。云嬷嬷起身。 龙绯云忽然问道:嬷嬷知道我为何要杀绿荷吗 大小姐知道她们是二夫人派来的眼线云嬷嬷猜测道。 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只相信死人才能守住秘密。龙绯云朝着已死的绿荷看了一眼,眸光潋滟微凉。她不仅只相信死人,还锱铢必较。 政客们的游戏,永远只为利益,只为自己。国家也不过是统治机器。所以永远不要相信一个政客许下的承诺,况且这个政客还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特务。 听到龙绯云的回答,一股寒意爬上了云嬷嬷的后背。还没等云嬷嬷将这寒意驱散赶紧,一双小手就已抚上了她的肩头,嬷嬷可会武功还有一些善后的事宜,需要嬷嬷去做,人死了,总要让她们死得其所才行。 第二十二章:绿荷也死了 ♂, 跟在大小姐身边伺候的云烟死了,绿荷也死人,没人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绿荷被发现的时候,头都已经摔破了,血水混着雨水,流了满地都是,让搬尸的家丁们都有些发憷。 管家带人去了沉香院,厢房门是云嬷嬷开得。 大小姐呢院中出了大事,她还能缩在房里,难不成是心虚害怕李管家一进院子就开始大声嚷嚷。 等他叫够了,云嬷嬷才不卑不亢道:管家许是忘了,大小姐腿受了伤,现在还行走不便,只能卧床休息。 管家脸色一僵,似才记起这茬,咳了一声,就随着云嬷嬷进了内室。 内室之中多了一股幽香之气,一张寒梅薄绢的屏风隔着,隐隐能看见后面未曾起榻的倩影。 明知龙绯云又干又瘦,很是一般,但有一层屏风隔着,反显出了几分不同的韵味来。就连来兴师问罪的李管家,都不由软下了声音,隔着屏风对龙绯云行礼道:见过大小姐,这些日子腿上的伤还好些了 龙绯云轻咳了两声,声音如水道:好些了,要不是二夫人帮我说话,怕是我连命都不保了,改日我会亲自去谢过二夫人。 二夫人留了她的命,废了她的腿,还真是帮她说话呢 大小姐何时变得如此温婉有礼,能说会道了李管家几分不自在,拢了心思,记起今天来的事情,便开始询问:大小姐可知道绿荷死了 死了吗屏风后面娇怯的嗓音难掩惊愕,我腿疼不便下床,都是云烟和绿荷过来伺候,昨日云烟落水,我来不及去救。今日竟连绿荷也死了 说着,稚若黄鹂的声音宛若带上了哭腔,听得李管家心都有些软了。 他不由安慰道:大小姐别哭,这般的下人龙家不少,死了两个也无事。小姐身边无人照拂,可以再去找夫人调派人手。 二夫人需得掌管整个龙家,我怎好意思一再麻烦二夫人,屏风后面,龙绯云捏着绣帕擦了擦毫无泪痕的面容,赤瞳中一片诡异的深色,继而淡淡问道:管家前来,是为了绿荷吗可是找到她了 绿荷被发现死在前院的门外,似想翻墙逃出,失足跌下几丈高的院墙摔死了。李管家从怀里掏出从绿荷身上搜出的螺钿首饰盒交给了云嬷嬷,送到了龙绯云的手上,大小姐,这首饰盒你可识得 这屏风后面传来少女低低的惊呼声,管家大人,这螺钿盒真是从绿荷身上搜到的 是,怎么小姐这螺钿盒有何不对管家追问道。 榻上的龙绯云捏着绣帕犹豫了一会,云嬷嬷替她回道:前些日子小姐被罚跪祠堂,沉香院中无人料理,这放在梳妆台上的螺钿盒子就不见了,里面放得都是二夫人赏赐的首饰,也值不少钱。小姐回了院子,一直养伤无心去管,只问了两丫头一句,没想到今儿就出了这等的事情,真是寒了大小姐的心。 嬷嬷别说了,绿荷许不是这种人一道不胜娇弱轻颤的声音打断了云嬷嬷的话。 云嬷嬷连连摇头,按照昨晚大小姐交代的话,说了下去:那两丫头都骑到小姐您头上来了,几时服侍过小姐您您何必还在为她们说话您就算在乡下养了几年,好歹也是龙家的嫡女小姐不是 李管家在屏风后面听了明白,二夫人派到大小姐身边伺候的人,狐假虎威也属正常。只是没想到眼皮子浅,手脚还不干净,竟从大小姐这儿偷了东西,妄想翻出龙家去。昨儿夜雨湿滑,就一脚踏空给摔死了。 虽然这番说辞听着合情合理,却也经不起细推,李管家眯起眼珠子,想了一会也没深究下去。大小姐的两膝盖伤成什么样,他是亲眼看见的,不好好调理,这辈子走路都不容易,沉香院中就只有这么几个人,谁能害死绿荷不成 就算是被人害了,无凭无据,也动不得大小姐。这件事他也只是来一探虚实,到底该如何处置,还得问过二夫人的意思。 话说回来,接连两日,沉香院里的两个下人都死了,偏还是二夫人的眼线,说不蹊跷也蹊跷。 管家起身,微微行了礼,都已问清楚了,小的就先告辞了,大小姐好生修养,免得落下病根。 大小姐年芳十三,过不了几年就能婚配,谁家也不想娶个瘸子。 赤瞳中锋芒稍露,透过屏风,龙绯云冷冷地看了管家的声音一眼,轻咳两声道:多谢管家的一片好意,我腿脚不便,嬷嬷替我送一送管家大人。 两条命,只是龙家血腥序幕前的开胃菜。龙绯云解开手心上裹着的布带,神色不动地望着满手深浅不一的伤痕。 第二十三章:大小姐变了 ♂, 云嬷嬷送管家到了沉香院的门口,将红袖包悄悄塞到了管家的手里。 管家一捏,就知里面装得不过是几两碎银子。这点数他压根就瞧不上,却还是不动声色地收入了袖中。 大小姐在沉香院中活得不易,劳烦管事在夫人那说几句好话。云嬷嬷低声求道。 管家眼梢微抬,睨了她一眼道:我记得你是夫人的人,怎帮她说起好话来了 云嬷嬷偏开头道:我看大小姐实在可怜,上次害得三小姐,四小姐落水,也是先因三小姐,四小姐逼她下跪磕头。管事你说,哪有庶妹逼着嫡姐下跪的。龙家也是一方诸侯王,这等事情传出去 管事抬了手,止了云嬷嬷的话。他记起,云嬷嬷原先是大夫人从娘家带来的丫鬟,至于大夫人娘家是何方神圣,他们这些下人至今都不知道,只知当年家主都要让大夫人三分,亦是因为畏惧大夫人的娘家势力。 四洲皇权衰微,四家割据独占一方,其中属龙家和凤家势力尤盛。故而,他想不明白,还有怎样的家族能凌驾于龙家之上,让家主都为之忌惮。 不过当年大夫人死后,她的娘家亲眷就再也没有露面过,无比神秘难寻。大夫人身边的人有的离开了龙家,有的则另选他主,例如云嬷嬷,在大夫人死后,就选择留在龙家,改在二夫人的身边伺候。 她这般为大小姐求情,也就不足为奇。 我和你一样同为龙家老人,嘴有门把风。我会把大小姐的事情,如实告诉夫人,云嬷嬷只管伺候好小姐。李管事眸光一转,幽幽道。 云嬷嬷半弯了身子道:是 走出不多远,李管事就把荷包扔进了游廊旁的菡萏池中,咚的一声,鲜红的荷包沉入了水底。 他还没那么傻,为了一个名不副实的大小姐,得罪了二夫人。像龙家这样的门阀大家,势力盘根错节,只有两面三刀的人,才能吃得开些。 李管家领着人进了群芳院。 雨幕方散,天青色烟雾缭绕。露天的院子中央放着斗彩三色的鱼池,幽碧色的水草间金鲤闻见生人味,缓缓甩尾而出,艳色逼人。 这几条鲤鱼是祁夫人从玄武本家带来的宝贝,不爱吃鱼食,爱吃生肉也是怪哉。 管家看了一眼,让手下人等着,自己径直上了檀木小楼。 楼中,一阵嘚嘚的轻响,只点着一盏极暗的琉璃灯。祁二夫人斜躺在罗汉床上,身下靠着暗金斜纹的垫子。 一丫鬟握着小玉槌,正以鼻观心地帮着二夫人捶着小腿。嘚嘚的声音就是这玉槌发出来的。 二夫人的身后还立着另一个丫鬟,隔着护额,不紧不慢地帮夫人按着头。 管家进来的时候,二夫人闭着美目,似在休息。 一看这架势,他便知连着下雨,二夫人的头风又犯了。 二夫人管家跪下,脸上堆满笑,小声地唤了一声。 二夫人美眸不睁,懒洋洋问道:如何可问明白了 小的,该问的都问了大小姐还是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连失了两个丫鬟,眼下正可怜着呢看她连起榻都不能,绿荷的死应该是个意外。管家献媚道。 二夫人挥了手,两个丫鬟恭恭敬敬退下。 话是如此,那小野种大字不识,懦弱无用,哪有这般心智手段连除掉我两个下人。不过二夫人挑起细长的眉梢,握着茶盖轻轻沏过,我总觉得这事像是跟她脱不了干系 管事眼睛一转,附和地说了下去:二夫人说得不错,小的也觉得大小姐变了。说话条理分明,沉稳有度,莫不是云嬷嬷教过她了 那贱人,以前是大夫人身边的一条狗,我养了她几年,还是养不熟她一个人陪在龙绯云的身边,也成不了什么气候二夫人眼神一刺,将茶杯盖重重摔了回去。 那是大小姐就算开了窍,也远比不上二小姐知书达理,高贵动人在二夫人动怒前,管事赶紧溜须拍马。 也好,我倒也要看看云嬷嬷教了她什么不开窍的蠢物能留,要是太过上道,反而就不能留着了她的身份,迟早是个祸患 第二十四章:这个朝代尚武 ♂, 沉香院中外面起了薄雾,里面点着一盏牛油灯。 龙绯云靠在床榻上,手中的书摊着,许久才翻过一页。一会,就要揉一揉眼睛。 云嬷嬷见状将油灯挑亮了些,劝道:小姐看书认字不急于一时,不要累坏了眼睛。 闻言,龙绯云将书合上,靠在后枕头上,闭了闭眼睛。书上的字,她连蒙带猜勉强认识一些,这样远远不够,她需要知道有关这个时代,这个世界更多的信息。 嬷嬷,对我的变化好奇过吗龙绯云优雅地靠在床榻边,闭目养神的同时淡淡问道。 发丝垂落在小脸边,多了一份幽魅莫测。 云嬷嬷看着她的侧颜,平静道:老奴并不好奇,不管小姐有何变化,只要您是金龙女将的女儿,老奴就会尽全力辅佐。 龙绯云似笑非笑,细碎睫毛映着瞳中赤红,凌厉似讽,这也包括要活活烧死我的养父母 云嬷嬷跪下,恳切道:这是因为大小姐身份特别,老奴是为了保全大小姐不得已而为之。 到底有何特别龙绯云缓声问道,流泻出好奇与压迫。 云嬷嬷的嘴似是缝上了线,老奴现在还不能说,总之真正的圣龙转世是您而非二小姐。 圣龙转世龙绯云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不知哪个算命先生胡诌的话,也值得他们信以为真,为一个转世之说,争得头破血流。 想到龙香君自诩圣龙转世,矜傲的嘴脸,龙绯云唇角微弯,继续问了下去,嬷嬷,你伺候过我娘亲,她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说起龙绯云的娘亲,云嬷嬷脸上同样露出惋惜敬佩的神色,大夫人是人中龙凤,万夫莫及。当年一人率军守住了雍洲王朝的边关,得到帝王亲自召见,被册封为金龙女将。 金龙将军可是因为龙家的关系龙绯云注意聆听云嬷嬷的每一句话,冷不丁问道。 不是其实夫人她出自龙谷,身上本就流着真正的龙血。云嬷嬷说到这,就再不肯说下去。 龙谷和龙家是什么关系见云嬷嬷不肯说,龙绯云也不逼问,留了个心眼,想要查清楚自己身上的秘密。 嬷嬷说到雍州王朝,我不甚清楚,能否仔细说说少女脆如黄鹂的声音叫人无法拒绝。 云嬷嬷找了椅子坐下,她知道大小姐在乡野间被养了十三年,不知天下事实,也属正常,就说道:雍州分为四洲,四洲为四家所占据,守护雍州城中的君王。但如今君王无权,四家已成为四方诸侯,各领一方,不听朝中调配的事情时有发生。四家取自远古的四方神兽,苍龙为龙家,白虎为狄家,玄武为祁家,朱雀为凤家。四家每一代都会相互联姻,巩固势力。 云嬷嬷顿了顿又道:每年入春后四家都要入雍州城述职,而今四家都聚在雍州城内,小姐如果能出龙家,说不定还能遇上其他家的公子小姐,其中凤家的公子最为优秀,可谓是举世难寻,无论是容貌还是才得。二夫人一直想要把二小姐嫁给凤家嫡公子为妻。 原来如此。龙绯云浅浅应了一声,这世界远比她想象中的有趣。 不过云嬷嬷又道,露出了忧虑之色,王朝中尚武不尚文,这也是您母亲被人推崇的原因。王朝中人都习武,也只是三脚猫的功夫,四家之中都有不外传的武艺,唯传给嫡系血脉。大小姐而今不受家主重视,怕是学不到了。您不会武功,出了龙家兴许会遇上危险。 赤瞳中掠过一丝光亮,想到不到这个朝代会崇尚武力,正合她意。她虽没学过这个世界里的武功,但来到这个王朝之前,她是中情局中的特务组长,近战格斗术是满分,手撕鬼子都不成问题。 只是竹丫的身子太过瘦弱了一点。不过,不着急,她会一点点练回来。 小姐还有什么想问的云嬷嬷望着她的眸子,这才发现细微的不同,漆黑的瞳孔之中像是跳跃着一团炙热的火焰。 龙绯云收敛了兴趣盎然之色,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嬷嬷,我的娘亲是怎么死的 云嬷嬷脸上露出悲痛之色,老奴那天留在了龙家没能随夫人一同出去,大夫人生了大小姐极是高兴,想要去雍州城中古刹进香还愿。没想到,路上遇到了一群神秘厉害的杀手,他们屠戮了大夫人的车队,大夫人将大公子藏了起来,大公子才能躲过一劫。而夫人却是死了,等龙家人接到消息赶到的时候,大小姐早已下落不明,龙家人皆以为小姐也死了。 龙绯云观察着云嬷嬷脸上的痛惜不像作假,就问道:嬷嬷对我娘如此忠心耿耿,为何在我进龙家之后,并不帮我,还有意为难 二夫人是祁家的庶女,代表着玄武一脉的势力。在大夫人死后,二夫人独大,虽只是贵妾,却掌管了龙家上上下下,还深得家主的信任与宠爱。可以这么说,龙家早就没有大小姐的立足之地。我是当年大夫人身边少数留下的人之一,这些年阳奉阴违,才得以在二夫人手下活命。云嬷嬷解释道,谈及大夫人死后,她们这些人的日子,不过三十年华的脸上多了一丝沧桑憔悴。 龙谷的人一直都找寻大小姐的下落,而龙家的人早已为大小姐死了,这么多年根本无人问过。后来是龙谷的人告知老奴,小姐下落,老奴才得以将小姐接回府中。但小姐心智愚钝,养在村野十三年显然已成了一块朽木。老奴独木难支,庇佑小姐,也只会随小姐一块受苦。老奴并非怕死,怕得是老奴死后,龙谷中人再无法跟小姐取得联系。唯一的办法,只能是逼着小姐变得强大。 云嬷嬷的话合情合理,龙绯云听后,平静的小脸上多了一丝怅然。 谁都不是谁的避风港,人活一世只能靠自己要不是恰好她的魂落进了竹丫未断气的身体里,只怕再过不久,淳朴弱小的竹丫就会无声无息的死在龙家的宅院之中。 第二十五章:夫人饶不了你 ♂, 腿上的伤好得七七八八之后,龙绯云坐在桌子面前鼓捣了起来,几株叫不上名的花草被搁在桌上一角。 圆桌的中央放着一只小炉子,火慢慢烧着,里面烧着的不是茶,而是用绢布裹着的花瓣。令有个小碟子一并放在旁边,里面盛着的是晒干切碎了的花草碎末,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龙绯云碾着小碗中的石磨,将刚摘的花草汁液挤出来。 闻着芳香辛辣的草汁,龙绯云的脸上划过一丝莫名的笑意,赤瞳变得邪气异常。只要她活着一天,二夫人就不肯能放过她。 与其被人牵着走,倒不如先下手为强。杀人,害人都是一种艺术,不经意的物件,都能成为一道催命符,就比如香料。 二夫人身边的紫扇,紫绢不等云嬷嬷通传,就推门闯了进来。 哟大小姐忙什么呢弄得满屋子都是一股怪味比龙绯云大不了几岁,双环髻的丫头,就是二夫人身边颇为得宠的紫绢。 此刻,她掩着面,挥着手中的手绢,一脸的嫌弃。 云嬷嬷跟着进门,对龙绯云道:大小姐,她们是二夫人身边的人。 龙绯云淡漠答了一句,看出来。这般狗仗人势,不是一手遮天二夫人的人,还能是谁的 不过是做点香料打发时间,不知两位找我有何事龙绯云停了手中的事情,神色如常地望着门边的两个人。 制香料紫扇嗤笑了一声,大小姐莫不是想开间铺子学人经商吧就你这榆木脑子。 笑够了吗这位姑娘,你牙齿发黄参差不齐,笑起来,三分姿色去了两分,我劝你还是不要笑得好。龙绯云慢悠悠道,眼眸潋滟,看似无比诚恳。 就是这份诚恳,紫扇尴尬得脸都挂不住,你你这 她想骂野种,却被紫绢止住了。管家说大小姐变了,她原本还不信,草包能有什么改变。 想不到几日光景,大小姐还真的能说会道了她们到底是下人,给颜色这种事,还是交给夫人去做。 看大小姐的精气神不错紫绢皮笑肉不笑地咧了咧嘴,想来腿也是好得差不多了。夫人这些日子正好有空,就教一教大小姐龙家的礼仪规范,免得再做出推妹妹入河,这样罔顾伦常,其心可诛的事来 云嬷嬷知道,龙绯云这一去肯定要受大夫人刁难,便赔笑道:大小姐腿上的伤疤还未脱落,要不再等几天 你算什么东西哪容得你在这讨价还价二夫人的话就是命令紫扇积了一肚子火,正好全撒在云嬷嬷的身上。 龙绯云三步并作两步,握着紫扇指手画脚的手指一折,直痛得她嗷嗷乱叫。目光三分冷,七分邪佞,眸中的赤红也化为了地狱中引魂的彼岸花,你连东西都算不上,有什么资格在我沉香院里叫嚣 到底力气小,没能废去她的一根手指,在紫扇要反抗之前。龙绯云抬起一脚,踹在她胸下肋骨处,那有一穴,重击能使心脏休克。 紫扇只觉得心口一痛,惨叫了一声就瘫软在了墙角,好久都没能起身。 紫扇一向心思伶俐的紫绢慌了神,蹲下身子惊慌失措地叫着紫扇的名字。 你伤了紫扇,夫人饶不了你紫绢怒目而视道。 她身上没有一点伤痕,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我伤的龙绯云漫不经心地擦了擦刚才碰过紫扇的手心,二夫人不是让我过去学习礼仪吗两位姑娘在此磨磨蹭蹭,到时候只怕被罚的人不是我,而是你们。 好紫绢扶起紫扇,怒极笑道:我倒要看看大小姐添了多大的本事最好也能让二夫人服服帖帖地对你 大小姐云嬷嬷欲言又止,她惹怒了二夫人身边的人,这一次二夫人逮到机会绝不会饶了她 龙绯云向云嬷嬷投去安心一瞥,就算是魔窟蛇穴,也得走一遭。只要我不死,受过的罪定会加倍讨回来 第二十六章:被虫豸咬一口 ♂, 群芳院中,水果点心一样不缺,就缺领来给她折磨的人了。 四月的天已经热了起来,软榻上的娇娆美妇,穿着对襟织锦的长裙,香肩上罩着银丝勾线的牡丹披肩。 配着飞天髻上的五凤挂珠钗,恍若神仙妃子般,艳光照人,贵不可言。一旁站着一位瞧着就显精明厉害的嬷嬷,替她撑摇着象牙扇遮阳。 怎么还不见紫扇,紫绢的影子二夫人颦了颦柳眉,不悦道。 身旁的马嬷嬷笑道:夫人别急,那两丫头嘴不饶人,夫人不是不知道。这会子说不定在给沉香院的那位拿乔摆谱呢 哼这两丫头就是给我惯坏了,派头倒是要比我大了二夫人葱玉的指尖弹了弹杯中茶沫,美眸不抬。 马嬷嬷一个激灵,唇边笑容更是谄媚,哪能呀那两丫头不过是想帮主子您出出气,谁让那乡下野种死乞白赖地回了龙家,给您和二小姐添堵。 马嬷嬷半弯的身子微抬,往院外看了一眼,眼眸一喜,正说着呢夫人您瞧,紫绢,紫扇帮你把人带来了 祁二夫人稍稍抬了眼,丰唇微启责备道:领个人用了小半时辰,你们倒是越不把我的话当话了 紫绢扶着紫扇,委屈地叫了一声:夫人 二夫人察觉不对,定睛看了一眼,坐起身问道:怎么回事 紫绢嘴皮利落,开合道:我们去沉香院唤大小姐过来,没想到紫扇教训了云嬷嬷一句,就被大小姐给打了。到现在紫扇,还喘不上气 龙绯云,紫扇真是你打得二夫人危坐,美眸噙威含怒地望着面前的淡薄少女。 几个人戏谑含笑等着龙绯云瑟瑟发抖,跪地求饶。 谁知龙绯云微微行礼后,不紧不慢答道:二夫人,绯云虽然来自乡野,是个粗人,却也知主仆之别。紫扇姑娘言行无状,肆意编排侮辱我和云嬷嬷,完全把自己当成了沉香院的主子。绯云知道夫人心善仁慈,这般刁奴只会坏了夫人的名声。所以绯云替夫人,给了紫扇姑娘一点教训,若是夫人要责罚,绯云亦毫无怨言。 二夫人听完之后一愣,在场的其他人也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龙绯云。大小姐真是不同了 先说了紫扇的罪状,又口口声声说是为了二夫人,让二夫人想要护短,责罚她都不行。真是好一张伶牙俐齿。 马嬷嬷多看了院中的龙绯云一眼,眼神带着刺,似想将她里里外外都看个头。 龙绯云也不惧各色人的目光,赤瞳微抬,淡淡向马嬷嬷投去一瞥。 倒是逼得马嬷嬷先移开了目光。 紫绢气不过,从牙缝中挤出:龙绯云你你根本就是在颠倒黑白 二夫人冷冷斥了一声:紫绢不得无礼,先扶紫扇下去休息 紫绢忍着气,应了一声。从龙绯云身边走过的时候,一双眸中几乎能射出刀子来。 罢了,都是我管教不严,二夫人典雅浅柔道,语气中并无歉意。玉手从马嬷嬷那拿过象牙扇子,自己轻摇了起来。 看着二夫人的这个小动作,龙绯云垂下了眼眸,她知道二夫人现在极是心烦意乱。她终于尝到被自己一直瞧不上眼的虫豸咬一口的滋味了。 第二十七章:这不是讹人吗 ♂, 二夫人摇了好一会扇子,才似记起什么,一脸伪善的笑道:绯云你虽不是我亲生的,但我对你也是视如己出,所以对你才更外上心。 夫人的拳拳心意,绯云明白。少女淡淡的声音听不出一点喜怒,只有黑眸中的那点赤色,亮得怕人。 因为对她格外上心,所以才格外苛待她吗 这个理由听着,还真是可笑,偏偏祁夫人还能装出一副仁慈大义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像灰姑娘的后妈。 今天找你来,是想教你一些贵族小姐该有的礼仪。再过不久,就是三小姐和四小姐的生辰了,到时候其他三家都会来龙家,势必会问起你。绯云你万不能再给龙家丢人。二夫人姿态高贵的喝了茶,对身边的马嬷嬷道:好好教导大小姐,若是以后绯云再出丑,我就拿你是问。 这句话的真正含义是,好好磋磨龙绯云一顿,不要客气。 院中的日头晒得厉害,二夫人迤迤然起身,抚着额头道:我头风未愈,身子不适,就先回楼中休息了。马嬷嬷教导大小姐的事情,就全权交与你了,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马嬷嬷眼眸泛光,像是毒蜂亮出了尾尖上的针,声音夹着一丝阴测道:夫人放心,老奴绝不会负夫人所托,一定会教导好大小姐 华美的织锦裙摆消失之后,马嬷嬷走到龙绯云的身侧,凉凉道:大小姐请吧龙家规矩甚多,堪为名门典范。而二小姐就是龙家中的典范大小姐虽说是龙家嫡女,但比二小姐差太多了,满身都是乡野里带出的陋习。好了,我们就从走路姿势开始改吧 嬷嬷说什么便是什么 马嬷嬷以为她会出言顶撞,自己正好借机发落。没想到龙绯云一改之前的锐利,软软应了一声,眉眼似笑非笑,赤红的瞳,邪然魅生。讥诮的表情,马嬷嬷看得心里发毛犯堵,却又无计可施。 贵族小姐,当立如芍药,坐如牡丹,行如弱柳生风。娇而不媚,裙下鞋尖露出不能过半寸。马嬷嬷的手中多出了一根藤条,轻轻点在龙绯云受过伤的膝盖上。 大小姐听明白了吗藤条没有移开,马嬷嬷贴近龙绯云的身侧,气势凌人问道。 嬷嬷教诲,绯云自是听明白了。刺眼的春日下,站着的少女身上透出一股沉寂之气,过于平静的眉眼,幽深莫测。 她再不是一朵怯怯吐芳的春芫之花,而是一只纯黑野性的豹子,静静蛰伏着等待噬血啖肉的那一刻。 马嬷嬷收了藤条,冷淡道:那就麻烦大小姐走一圈,给老奴瞧瞧。 龙绯云刚走了两步,风声响起,马嬷嬷一挥手中的鞭子,重重打在龙绯云的膝盖上,露出的鞋尖太多了 是龙绯云神色不变,只有指尖轻颤了一下。 方才那一下,重重打在她的伤口上,猝不及防的剧痛差点逼得她屈膝跪下,但膝盖稍弯的那一瞬,她又站稳了。 马嬷嬷脸上极快地闪过失望之色,她手中力道极大,竟还没让龙绯云这野种出丑。 继续走马嬷嬷在身后不耐烦地叫道。 又走了几步,藤条再次打来的时候,却被一双细弱的小手给握住了。马嬷嬷反手想要抽回,却发现拉不动。 慢慢的,她对上一双黑中带赤,竖瞳般的野兽之眸。看不到底的黑仁中,泛着碎雪的寒彻,马嬷嬷是单纯有折磨人的癖好,所以打上瘾了吗 马嬷嬷被她盯得,心口一紧,使了力气将藤条拽回。龙绯云陡然松开了手,马嬷嬷连着往后跌了好几步,才难堪地站稳了身子。 她想让龙绯云这野种出丑,不曾想先出丑的却是自己。 马嬷嬷攥紧了手中藤条,尖声叫嚷了起来:大小姐,老奴也是为了你好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龙绯云浅浅笑了笑,只是不想让人打断了腿。 你胡说老奴下手有数,怎么可能会将你的腿打断小姐莫要在这小题大做,血口喷人马嬷嬷叫嚷的声音又尖又高,群芳院中不少丫鬟探头探脑在看。 嬷嬷没这心就好。龙绯云也不含糊,直接戳破了脸扬声道:我的膝盖上有伤,嬷嬷下次打的时候,劳烦注意一点。要是将我打残了,这辈子就只能赖在二夫人的院子里了。 这不是讹人吗 马嬷嬷脸色一青,以为龙绯云会忍气吞声,谁知道她不按套路出牌,就这么嚷嚷开了,也不知楼上的二夫人听见没有。 握着藤条的手气得发抖,马嬷嬷嘴里像是吃了一坨屎,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心里暗恨道,果然是贱民养出的刁种,别人要脸,偏她不要脸。 偏是这般直来直去,撕破脸的人,你就拿她没有办法。 第二十八章:拜见渣爹 ♂, 从群芳院到沉香院,一个钟头的路程,她走了两个钟头。马嬷嬷那一藤条没有留情,说不痛,那是假的。若是再挨上几棍子,她的腿非残不可。 但她始终记得一句话,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龙绯云手腕轻抬,拂开树影下低垂的花枝。金色的斜晖穿过飞龙的屋檐,印在少女的侧颜上,宛若半面诡异的刺青,黝黑的小脸上展露出猎食者才有的野心,野性。 回了沉香院,云嬷嬷快步迎了上来,发现大小姐走路的时候,腿有点坡。赶紧端了凳子,扶着龙绯云坐下,急切问道:二夫人使了何种手段可是打你了 龙绯云瞧着云嬷嬷担心的神色,摇了摇头,淡淡道:不过是膝盖上挨了一下。 膝盖上云嬷嬷变了脸色,麻利地卷起了龙绯云的裙子,就看见密布伤痕的膝盖上,有道大拇指宽的红痕,已经高高肿了起来,她咬牙气恨道:好个二夫人,真是佛面蛇心。逼大小姐跪了碎瓷片还不够,还专让人用藤条往小姐的旧伤上招呼,这是决意要让小姐成瘸子 又能如何龙家已是二夫人的天下,她是想要我的腿,还是要我的命,不过是一句话的事。龙绯云转过身子,拿白布裹着掀开小炉上炖着的铁锅盖子,里面的花汁已熬得差不多了,深褐色的水中泛着些许金色的油脂。 她拿小勺,一点点盛了出来,装在了手边的瓷瓶中。 大小姐龙绯云变了一个人后,云嬷嬷就再也猜不透她的想法。 劳烦嬷嬷去帮我打些凉水过来,敷一敷或许能消肿,明日还要去群芳院中学习礼仪规矩。沉香院中花草不多,费了这么久的功夫,也只得了这儿点的精油。 龙绯云一手支着下巴,晃了晃手中的瓷瓶。看来想要让鱼儿上钩,还得出府一趟才行。 云嬷嬷端了水盆进来,将布巾浸湿之后,拧干水珠,敷在了龙绯云的膝盖上。 大小姐可有了对策云嬷嬷心中十分不安,大小姐日日都去二夫人那儿受罪,总不是个办法。 她一时也想不到好的办法,在龙家后宅里,二夫人的话就是圣旨,谁都拒绝不得。 士吃卒,卒吃将。 云嬷嬷抬了头望着椅子上坐着的少女,垂下的睫毛遮住迫人的赤瞳,流泻出从容莫测的气息。这一瞬,她像是看见了大夫人在世时的模样。 小姐您说什么云嬷嬷飞快地擦了擦眼中酸涩,问道。 龙绯云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问道:我娘在世时和父亲关系如何 极好云嬷嬷想也不想道:家主对夫人极是敬重宠爱。 还算不是渣得彻底,提裤无情。龙绯云支着下巴的姿势不变,纤细的手指在木桌上敲了敲,多了几分慵懒,若说龙家二夫人还有忌惮的人,那便是我的父亲无疑。看来是时候拜见一下我的渣爹了。 翌日,龙绯云来到群芳院的时候,祁二夫人已捧茶候着了,身边一左一右站着脸色阴沉锐利的金嬷嬷和马嬷嬷,像是两大金刚护法。 龙绯云一讪,这般排场终于不再当她是脚下虫豸,而是劲敌了吗 见过夫人。龙绯云略略行礼。 说来,二夫人只是贵妾,担不得嫡女小姐的礼,但二夫人在龙家的地位极不一般。 二夫人锦袖下的玉手轻抬,柔唇噙笑道:马嬷嬷都与我说了,大小姐学礼仪认真,一点就透呢 看着二夫人这幅惺惺作态,没安好心的样子,她就瘆得慌。二夫人瘆她一回,她也要还回去,看谁先受不了。 龙绯云半垂了瘦尖的小脸,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女儿愚钝,担不得嬷嬷如此夸赞。 二夫人美眸波动了一下,脸上的僵硬很快就被掩盖过去,依旧典雅婉柔道:今儿天热,就不让绯云你练习走路姿态了,就先练一练站姿如何 女儿家站着,也不能弯腰驼背的,仪容实在难看腰要直,腿不能弯,绯云你就站半个时辰吧 第二十九章:人和畜生的不同 ♂, 半个时辰并不久,龙绯云赤瞳闪了闪,事出反常即为妖。这般阵势,祁二夫人绝不会只让她站半个时辰这么简单。 二夫人让龙绯云在日头下站着,自己的软榻则摆在小楼前的阴凉中,金嬷嬷站在一旁摇着扇子,马嬷嬷半跪着替她捶腿。 群芳院中一片安静,倒是无人再去多看龙绯云一眼。 半个时辰过去了,二夫人靠在软榻上睡着了,马嬷嬷与金嬷嬷恭敬站在一旁,没有一点叫醒二夫人的意思,冷眼瞧着日头下站着的人影。 龙绯云动了动身子,刚要出声,金嬷嬷就压低声音阴沉道:大小姐刚站了这么一会就忍不了了夫人身子不好,这些天头风发作,都不曾好眠过。要不是为了大小姐,夫人何需要在院中躺着人和畜生的不同,在于人有感恩之心。大小姐可要好好思量 感恩之心她真要好好感谢二夫人的一番磋磨。 至于畜生 龙绯云眼波微凛,淡淡道:嬷嬷此言差矣,畜生和人的不同,在于畜生不知天高地厚,身份悬殊,总会乱吠不止,最终落得被人烹杀的下场。所以分寸有度的是人,而口无遮拦,不得好死的皆是畜生。 金嬷嬷被她一讽,气得脸色发青,身子乱颤。顾忌身旁休憩的二夫人,才硬忍了下来没有发作。心下已记下了这笔账,脸色格外阴狠含恨地盯着龙绯云。 这张嘴不是很有能耐吗她倒要看看这小野种在太阳底下站一个下午,还能剩下几分力气 比起以前在部队中的特工训练,在日头下站一下午也不算什么。只是膝盖上的旧伤未好,又开始作痛起来 等日头偏西的时候,龙绯云满身的汗都渐渐干透了。二夫人似做完了美梦,懒懒地伸了腰,娇柔的声音微哑的唤了一声,金嬷嬷。 金嬷嬷赶紧递上了清茶给二夫人漱口,二夫人美眸微抬,这才注意到院中站着的人一般,脸上露出极是吃惊般的神情,绯云,你怎么还在这 夫人莫不是忘了,您正在教导绯云的站姿礼仪。不得夫人认可,绯云怎敢离开。龙绯云微微福身,动了动酸疼的膝盖,一幅毫无怨言的模样。 金嬷嬷,我睡了多久二夫人颦眉问道。 不过是两三个时辰,夫人日夜操劳,休息这么一会并不多。金嬷嬷笑道,小心地将二夫人扶着坐起。 二夫人面露嗔怪:你们真是疏忽,也不将我叫醒,让绯云站了这么长时间 话是这么一说,并无真正追究的意思,马嬷嬷,金嬷嬷脸上都是嘻嘻的笑意,眼白儿从龙绯云的身上划过。 软榻上的美妇,娇颜含着倦色,手中捧着茗茶又喝了一口,才柔柔淡淡道:绯云,委屈你了,赶紧回沉香院休息吧 她是很想回去休息,但在回去之前,她还想再讨回点东西,至少要让典雅庄淑的二夫人再也笑不下去。 是,龙绯云行礼,起身的时候忽然眸子定定落在二夫人的唇边,迟疑地开了口:夫人你 祁二夫人的笑僵在了脸上,摸了摸龙绯云目光落下的地方,怎么她的嘴唇有问题吗 不等身边的马嬷嬷,文嬷嬷去看。 龙绯云已走到了二夫人的身前,从怀中掏出丝绢,温柔细致地替二夫人拭了拭唇角。 移开的手帕上赫然粘着一点水渍,显然是二夫人睡觉时嘴边淌出的口水。 二夫人朝龙绯云的手帕上看了一眼,娇颜顿时变得通红,眼神如刀从身边两个服侍的人身上剐过。 她仪态有失,怎不见这两个蠢奴才出声提醒 龙绯云像是看不见二夫人脸上的扭曲尴尬,无比诚恳好意道:夫人脾胃湿热,才会寝时泄津。虽只是小病,却也会影响夫人高贵的仪态。绯云养在乡下的时候,曾听人说喝糙米粥能去脾胃湿热,米越糙效果越好,夫人可以一试。 不等二夫人开腔,龙绯云颔首优雅道:夫人若无别的吩咐,绯云就先退下了。 走出群芳院没有多远,就听见里面传来二夫人发作下人的尖利斥责声。 走出的少女转身看了一眼,黑赤的瞳中,似一片诡静的血海,里面有巨大的凶兽浮游而过。 第三十章:最佳穷摇戏码 ♂, 出了群芳院,龙绯云并没有回去,而是走着八字步,叉着腿,扭着腰一步三摇地去了通往龙家大门的林荫路上。 站了一个下午,她两只腿都似没了知觉。方才在群芳院中是忍着,不让二夫人瞧出痛快。眼下没人,她当然怎么舒服怎么走 等等这个姿势很像古代老鸨和官家老爷的混合体是怎么回事 等龙绯云扭腰走到林荫路旁的时候,正好龙英华从皇宫回来,穿着绛紫色的官服一路远远走来,身后还跟着哈巴狗一样的李管家。 年近四十英气勃发如初,面容棱角分明,五官俊朗凌厉,特别是在身后哈巴狗的映衬下,修长的身影利落耀眼得如同一把剑。 真是难得一见的美大叔,只可惜心肝太黑了龙绯云几乎要扼腕叹息,岂止是太黑,简直能和腊肉有得一拼。 瞧着美大叔离自己越来越近,龙绯云一捏自己的大腿,想要挤出几滴眼泪珠子。奈何手劲使得太大,忍不住发出嗷呜一声。 龙英华停下了脚步,疑惑地看了看四周,问管家道:龙家中何时养了狼 管家好不容易跟上,一边擦汗一边道:宅中岂会养狼,家主应该是听错了 刚说完,路旁的花影深处响起悉悉索索的声响。 龙英华厉眸横起道:谁在那出来 李管家吓得腿一软,畏畏缩缩地地躲在了龙英华的身后,家主难不成龙家里面真的有人养了狼 真是好大的胆子李管家吓出了兰花指,还不忘补上一句。 父亲。一道柔婉微弱的声音响起,少女娇小的身影从花影中探出,她怯怯地扬起瘦小微黑的小脸,伸手拿下了发鬓上的草叶。像是一只灰不溜秋的小猫儿,正用水汪汪的眸子望着他。 大小姐李管家认了出来,捂着胸口没好气道:您怎么躲在花丛里吓人啊 我没有想吓人。对上龙英华不动声色,锐利的目光,龙绯云声音低低道:我只是想见父亲一面 家主住的地方,大小姐又不是不知道。您要是想见,只需通报一声,何人敢拦着您何必要整这么一出知道躲着的不是狼,而是怯弱的大小姐之后,管家的脸上添了一抹讥诮。 龙绯云闭上眼睛,膝盖一软就跪在了龙英华的面前。细弱的小手向面前的男人伸出,想要拉住他的衣摆,却还是犹豫着缩了回来。 收回手的时候,恰到好处地露出了布满手心的伤痕,还有衣袖下不堪一握的细弱手腕。 中情局养出的特务,不止是杀人的利器,还是一只攻心的狐狸。 她睁开水雾流转的眸子,一捧欲落不落的泪珠子噙在眼眶中,像是藏了万般委屈,父亲,绯云知道父亲不喜欢绯云。但这十三年之中绯云一直都在想你 十岁那年,我发烧不止,在半睡半醒的时候,似乎看见了父亲的脸。家中清贫,无钱给我治病,我一直在想,要是能在死之前看一眼,我的生父生母,这一生也就再无任何牵挂了 瘦弱的少女半仰着小脸,儒慕钦佩地望着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像是陷入往年的回忆之中,一边浅浅笑着,一边缓缓流下了泪。 进了龙家,我才知道父亲是个了不起的人。我一直想亲近父亲,就像三个妹妹一样。但父亲就像是站在高高的云端上面,只能让我仰望着,钦佩着,却无法靠近。我不想要什么嫡女身份,不想要任何东西,只想让父亲抱一抱绯云,允许绯云靠近一点。 跪着的少女明眸噙着濡湿的泪光,期待又卑微地望着他,似怕他拒绝般,小声哽咽着急切道:父亲不喜欢绯云哪,绯云都可以改。绯云这些日子都跟着夫人学习礼仪,极是认真绯云还可以学习认字,学习妹妹们会的东西。父亲求你不要嫌弃我,不要扔掉我 起来吧龙英华俯下身子,亲手将她扶了起来。掌心中的小手,又细又脆,摸着极是粗糙,就连手心里都长着老茧。可想而知,她在乡下的十三年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 饶是石头做的心肠听着亲生女儿的这般哭诉衷肠,也软了碎了,更何况绯云是他最爱女人生下的孩子。 就连由二夫人一手提拔的李管家,都红了眼眶道:大小姐也是个可怜见的,这般又瘦又小,定是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 他说这话也是顺着龙英华的意思,家主都对大小姐生了怜惜之情,他怎好再做阻拦。 不过话说回来,看不出乡下回来的大小姐,也是一身好演技之前的愚钝蠢样,把人骗得团团转,还以为她真是个草包。眼下一番说辞,几滴眼泪,就将家主哄得服服帖帖,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二小姐的位置,怕是要不保了管家的眼中掠过了一丝审视与忌惮。 第三十一章:躲不过的麻烦 ♂, 天色已暗,七星斗列。 沉香院中云嬷嬷坐立不安,等待已久,不时地朝院外看去。大小姐这时还未回来,难道又被二夫人责难了 听到院外响起的脚步声,云嬷嬷慌张放下手中的活计,匆匆忙忙走出了厢房。看见龙绯云安好回来,云嬷嬷松了一口气,但看见她身后跟着的李管家时,心又提了起来。 让嬷嬷久等了。龙绯云微笑着,瘦小的面容上闪过疲惫之色。 云嬷嬷挑起帘子,要扶大小姐进了房间。李管家手中捧着物件,只停在厢房的门口,也不进去,叫住云嬷嬷道:嬷嬷歇会再去伺候小姐,先领了家主的赏赐。 云嬷嬷折了身子,一脸发怔的神情似以为自己听错了。一向不问家宅内事的家主,竟亲自赏了大小姐东西 李管家两手一抬,将几件华服和一只描银钿花的盒子送到了云嬷嬷的面前,皮笑肉不笑道:大小姐好本事,三言两语就从家主那讨了赏。这儿是几件新制的衣裳,还有些女儿家好用的首饰头面。大小姐到底是龙家千金小姐,不能寒酸去了。 另外李管家将东西交到云嬷嬷手上后,又道:大小姐身子太过瘦弱,家主好意要让大小姐多补补。自明日起,每晚厨房里都会为小姐炖一份金丝燕窝的银耳汤。这份恩宠倒是跟二小姐都一样了呢 二小姐再受宠不过只是庶女,而大小姐是整个龙家的嫡女。拿嫡出的跟庶出的相提并论,根本是在讽刺贬低大小姐 云嬷嬷心中冷笑,面色不露地对管家道:多谢家主一片好意,也劳烦管家亲自将这些东西送来。 这都是做奴才的本分,担不得嬷嬷的道谢。大小姐刚进龙家,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光有小聪明还不够,小心才能使得万年船李管家居高临下地又敲打了一句。 云嬷嬷应了一句,等管家走后才起了身,唾了一口:什么玩意二夫人养得一条狗,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 内屋中,龙绯云站了一个下午,又跑去龙英华的面前演了一大出戏,已是累得抬不起手了。 云嬷嬷见状赶紧将东西放下,来到床榻边关切问道:大小姐,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龙绯云勉强抬起眼皮,我只是太困了,想要睡一会。 云嬷嬷连连应道:我这就去打水来伺候大小姐洗浴。 龙绯云拦了她一下,不急着去打水,先把管家送来的东西拿给我瞧瞧。 云嬷嬷转身,将送来的东西捧到了龙绯云的面前。 细弱的手指抬起,在衣服中翻了翻,几件刚制的织锦长裙,上面绣着几朵雪色的白梅,料子是上好的云锦料子。拿在身上验了验,大小也合适。 钿花盒子打开,里面是红玉珊瑚华胜,外加几只翡翠的镯子,戒指和耳坠。绿光剔透,色泽浓郁,是极品老坑里面出来的尖货。 这一回,她一哭还真换来了不少好东西。她那便宜爹终于记起自己是他的亲生骨肉了。 只是这衣服龙绯云眸光幽凉地停在上面,淡淡道:我是讨了赏,但怕是过不了几天,就有人要找上门了 云嬷嬷正高兴,听龙绯云话中语气,脸上的笑渐渐淡了,几分紧张地问道:大小姐,这些赏赐有何问题 我在府中地位尴尬,虽有嫡女名头,却无嫡女身份,谁会花心思给我用这么好的料子做衣裳而且衣角上的白梅,分明是龙璧茵最喜欢的花样。府中也只有她,身形与我相似。家主一句要赏,绣房中哪来得及给我做新衣,便把四小姐的衣服给了我。龙绯云弹了弹指尖,烦累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四小姐发脾气,发不到她们的身上,定然会来怪我 云嬷嬷捧着衣衫的手一顿,细细想来还真是这么个理,小姐这衣服该怎么办要不还回去,让她们重新为大小姐再做 不用了。这么好的绸缎锦裙,不穿太可惜了她一直都穿着大夫人送过来的不合身的衣裙,照镜子看着的时候都觉得难受。 该找上门的麻烦,迟早都会找上来,到时候在慢慢收拾。龙绯云揉着太阳穴的手指停住,掀开的羽睫下露出诡艳冰冷的赤瞳,恍若是幽冥地狱深处开出的引魂花。 第三十二章:不得不防 ♂, 灯火通明的院子中,二夫人换了件浅色薄裙,体柔无骨地伏在美人榻上,尝了几颗嫣红如珠的樱桃。 差去龙华院的下人回来了,禀夫人,家主说今夜就在龙华院中休息,不来了。 二夫人手一紧,捏碎了指尖圆润鲜红的果子。 真是小看那野种了,几滴假惺惺的眼泪,就得了家主的重视怎的,还因为这野种念起了旧情,想起十三年前的那个死人了二夫人一挥衣袖,彭的一声,吓得跪在地上的丫鬟护住了脸。 琉璃水晶的托盘砸在了地上,鲜嫩的樱桃散了一地,滚得到处都是。 屋中伺候的丫鬟都跪了下来,这么多年了,二夫人是头一回如此怒不可遏。 金嬷嬷端了白玉瓷的小碗进来,看见满地鲜红的樱桃使了眼色,跪着的丫鬟手忙脚乱将樱桃一颗颗地拾起。 夫人您消消气,说着将小碗放在了二夫人的面前,这是刚炖好的糙米粥。 龙绯云说她脾胃湿热,才会寝时多津。二夫人听后将信将疑,就让金嬷嬷做了一糙米粥,想要喝着试试看。 二夫人掀开瓷碗上的盖子,闻到一股米香,待凉了一会之后就端着喝了一大口。 咳糙米刚入喉,就像是咽下了一把沙子,刮得喉咙都疼。二夫人顾不得仪容,赶紧又吐了回去。 金嬷嬷瞧着慌了神,夫人,您是不是烫着了 二夫人将瓷碗重重一摔道: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难喝 金嬷嬷跪下磕头,露出无辜之色,夫人,这就是糙米粥。比平常吃的米要粗一点硬一点,奴婢也问了,糙米确实有生血去湿的作用。 二夫人端着瓷碗细看了一眼,米粒上泛着黄,像是外面的稻壳没有去干净。这样干硬难喝的东西,怎么叫她咽得下去。 行了,端下去又是那野种搞的鬼,居然骗我喝这么难喝的东西她又不是大夫,哪里会懂得岐黄之术,我还真信了她的话明日找大夫来,我就不信我真有什么湿热之症,就算是有,也绝不会再喝糙米 听二夫人发完火,金嬷嬷委屈地端着糙米粥退了下去。 站在二夫人身边伺候的马嬷嬷道:夫人,您别动怒,金嬷嬷也是一片好心。马嬷嬷劝完之后,话锋一转,尖诮的眉间多了几分寒意,夫人,如此看来那小野种真有些本事该提防着她才是,以免她日后成了气候,威胁到二小姐的位置。夫人您看,要么把她赶出龙家,要么把她 马嬷嬷手一横,嘴一咧,无声做了一个杀的动作。 用过午膳,龙绯云坐在铜镜面前,身上换了一件昨日赏赐的锦裙。 云嬷嬷站在身后,一双巧手帮她绾着发髻。 龙绯云瞧着铜镜中的自己,在龙家待了一段时间,尖瘦如猫儿般的小脸终于胖了一点。皮肤虽还是显黑,但轮廓已丰盈起来,五官也渐渐变得精致立体。 嬷嬷,你还记得我母亲的模样镜中少女如狐狸般眯了眯狡黠的眸子。 自是记得 那就好,劳烦嬷嬷一双巧手,帮我添上她三分影子。 第三十三章:等着看戏 ♂, 更衣梳妆后,龙绯云出了沉香院,没有去二夫人的院子,而是去了龙英华的书房。 书房外柳伯守着,他看清走来的少女模样时,脸上露出了吃惊神色,极快地就恢复了正常。 上次三小姐,四小姐来告状,他就知道大小姐被接回龙家了,但还不曾见上一面。今日所见,跟传闻中并不一样。 裙裾下绣鞋微晃而过,腰间两片月牙玉佩撞在一起,发出悦耳的轻响。 一袭淡黄色的云袖束腰锦裙穿在身上,显出少女单薄纤细的身段。再配上发间翡翠簪子,显出了几分素色与雅贵自若。 不知为何,他第一眼就看出大小姐的身上有大夫人的影子,但细看之下,他又找不出是哪相似。 见过大小姐。柳伯行了礼。 龙绯云抬手示意他起身,脸上露出少女常有的天真之色,唯有一双赤瞳沉如血海。不管笑与不笑的时候,都透不进光,久看之下灵魂都似能被吸进去。 父亲在书房中吗少女泠泠声音含笑。 在,但家主正忙于政事,大小姐眼下进去并不合适。柳伯双手抱拳,向龙绯云好意劝道。 少女落下一串风铃浮动的笑声,娇小的身子一转,竟在柳伯这等高手反应过来之前,先溜进了书房之中。 龙英华武功不弱,早就听见了书房外的喧哗声,剑眉微蹙,极是不耐。又见门边多了一道人影,怒气便到了顶峰。 无他允许,任何人都不得闯入书房打扰他,就连二夫人都不敢这般放肆。 龙英华抬了眼,准备怒声训斥,但他看清门边的人之后,就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龙绯云靠在门边上,含笑望着他。 玄瑛以前来书房找他,也喜欢靠在门边上,也不进来打扰他,只睁着一双温柔的眸子饶有兴趣地看他做事。 玄瑛他用自己才听见的声音,温柔怀念又极尽悲怅地唤了一声。 她在来之前,就仔细问过云嬷嬷一些关于她娘亲的习惯。攻人攻心,在于细节。她就是要这般陡然出现,让龙英华猝不及防,让他捕捉到自己身上另一个人的影子,并永远都不能忘记。 十三年她不曾养在龙英华的膝下,论感情亲疏,她永远都比不过自己的三个妹妹。那她就要用另一种方法让她名义上的父亲记住自己,偏爱自己。 父亲龙绯云脚尖一点,像只欢快的鸟儿落到龙英华的身边,展开臂膀转了一圈道:父亲你看绯云穿这衣服好看吗这件衣服是父亲昨日让人送来的,绯云好喜欢 纯真的笑声,让书房中的光线都似亮了起来。 柳伯无声的出现在书房门口,龙英华手指点了点,示意他退下。 绯云喜欢就好龙英华望着她脸上多了一丝笑容,就连目光都柔和了几分,今日怎么突然来父亲的书房了 淡黄色的裙裾展开,似一朵开出的小雏菊。龙绯云已来到了龙英华的身后,一双小手落在了他的肩头上,不重不轻恰到好处地揉捏起来。 习武之人最忌旁人随意触碰身体,龙英华身子一僵,但很快就在龙绯云极有技巧的揉捏在下放开了戒备,软下了绷紧的身子。 人的背后有几十处穴位,其中有十几处穴位只要重击,刺入都会造成致命的危险。她对人体构造极其熟悉,不论是表面的肌肉,还是埋在血肉中的骨骼。 这些经验不止来源于特工组的魔鬼训练,更多来源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刺杀。 待龙英华舒服地眯起眼睛的时候,龙绯云微弯了唇角,瞳中的赤红诡艳生辉,女儿,有个不情之请。 龙英华没有开口等待她讲下去。 女儿想要父亲教女儿读书,写字。少女软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几分天真倔强,女儿身为龙家嫡女,想为父亲争光,不想给父亲丢人 龙英华睁开了眼睛,笑道:你这样的性子才像你的母亲,你想学读书写字也不是难事,父亲教你便是。 群芳院中,龙香君前来拜访自己的娘亲。 院中软椅都已摆好了,龙香君陪着二夫人等了许久,都不见龙绯云过来。 龙香君实在有些不耐烦了,金嬷嬷殷切地递了糕点茶水上来,龙香君看都没看一眼,微昂着下巴问道:不是说,龙绯云每日都回来母亲这学习礼仪的吗都过了一个时辰了,她怎么还没来 她不来,哪还有什么戏可看 马嬷嬷腰弯得极低,像是只大虾般将茶送到了龙香君的面前,极尽了奴媚相。一边捧着龙香君,一边踩着龙绯云道:那小野种真是连二小姐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上。人前一幅样,人后一幅样,满肚子的坏水。昨日又哭又闹,得了家主的一些赏赐,立马就觉得腰杆子硬了,就连夫人的命令都敢不放在眼里了。 二小姐您等等,我马上就去把那贱种给您带来。来了群芳院,您想怎么惩治她,给她苦头吃,都是您一句话的事 说完这些话,马嬷嬷朝二夫人看了一眼。 二夫人没有反驳,显然是默许她这么做。马嬷嬷得了撑腰的靠山,立马露出爪子,龇起牙,派头十足地去了沉香院拿人。 第三十四章:她是龙家大小姐 ♂, 马嬷嬷趾高气昂地去沉香院,却没看见大小姐。 立马脸色一沉,拿出七分威势,向云嬷嬷责问道:大小姐人呢不在沉香院里待着,也没去大夫人那学礼仪,难不成跟龙家宅子里的阿猫阿狗勾搭上了 云嬷嬷记得大小姐的嘱咐,硬是忍着脾气回道:马嬷嬷您这说得是什么话大小姐乃是龙家嫡女,怎么可能做出辱没身份的事情因为昨儿得了家主的赏赐,大小姐下午去了家主那里道谢。 好,我就去家主那找一回,要是找不到再拿你是问马嬷嬷用眼白看人,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小野种前不久才因推三小姐,四小姐入水的事情,挨了家主的责骂。哪还有胆子往家主前面凑 再者说,家主政务繁忙,又是个没耐心的。平日里就连最受宠的二小姐都不敢留在家主身边太过打扰,她就不信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小野种还能留在家主的身边。 说不定是惧怕二夫人,故意找了个地方躲起来了 等她找到那小野种,再好好给她长点记性龙家后宅,就是二夫人的天下,她还妄图翻过二夫人的手心不成 马嬷嬷面带冷笑出了沉香院,去了家主常待的书房。 靠近书房门前马嬷嬷就探头探脑地望了起来,柳伯守在门外不让任何人打扰,见此情景就咳了一声。 马嬷嬷笑盈盈地凑了上去,柳伯,老奴有要事去见家主。 柳伯面色冷淡地看了她一眼道:家主有令,现在谁都不见 书房之中传来一阵笑声,家主低沉的声音混着少女银铃般的轻笑声,落在马嬷嬷耳朵里无比的刺耳。 想不到那小野种真留在了书房里,陪在家主的身边。这样一来,二小姐的位置 马嬷嬷扭着手中绢帕着了慌,不行她要把那小野种赶出来。二小姐比她聪慧得体一万倍,怎能被刚回来的乡下贱种抢了风头宠爱 想不到大小姐也在,老奴禀了夫人的命令有急事要找大小姐。马嬷嬷的老脸上勉强地牵出笑意,老奴进去只说几句话,还请柳伯通融一下 柳伯犹豫了一下,马嬷嬷反手把一枚金锭子塞进了他的手里。 这这柳伯袖下的手半露,正好能看见金锭子灿烂的一角。他在家主身边伺候,平日里赏赐也不少,不过都比不上这锭金子的分量。 不愧是掌家二夫人身边的心腹下人,出手就是阔绰 就在他掂量手中金锭子的时候,马嬷嬷瞅准了时机,大屁股一摇,迈过了门槛,就往书房院子里面钻。 柳伯想了一下还是追了进去,家主威严难测,又喜静处。今日放进一个大小姐已是他失职,要是再放进马嬷嬷,只怕要挨罚了。 嬷嬷还请你站住等家主通传柳伯在后面追着,想不到穿着高底绣鞋的老婆子跑得飞快,一溜烟就来了书房门口。 书房中,龙绯云坐在酸枝梨木的椅子上,家主站在她的身后,握着她的小手教她写字,一幅其乐融融的景象。 马嬷嬷看到这场景,像是吞下了一根针,扎得心里难受。 听到书房门边的声响,书桌后一大一小两道身影都抬头看来,龙绯云眸光冷谑,龙英华剑眉深皱,一脸被人打搅清净后的恼怒。 终于是把不识趣的人给等来了龙绯云极淡扬唇,不留痕迹地笑了笑。 家主赶来的柳伯瞧见龙英华脸上的厉色,慌忙跪在了地上。 马嬷嬷也一并跪下,到底是二夫人的心腹,心想家主也不会拿自己怎样便自顾自地开了口:大小姐原是躲这来了,真叫奴婢好找您规矩礼仪还没学完,夫人还在群芳院中等您呢 要不您先和老奴回去,把该学的东西学完,再来跟家主学写字。马嬷嬷老脸上带笑,看似一幅恭恭敬敬的模样,但一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龙绯云,叫人极不舒服。 爹爹龙绯云小声叫唤了一声,带着害怕无助。一只小手紧紧地按在自己的膝盖上,而另一只被龙英华握着的小手轻轻颤抖起来。 他虽不过问家宅中的事情,但不代表他不知家宅中发生的一切。 哪怕做得再隐蔽,也会有人将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禀告给他。 他以为祁心会知道轻重分寸,她也料理了龙家不少年。没想到她命人毁了绯云的两条腿后还不够,还要一再折磨她。 就这般容不下他和玄瑛的孩子吗 龙英华抬头盯着马嬷嬷,在锐利逼人的目光下,马嬷嬷才似兜头浇了盆凉水,整个人清醒了不少。 家主,老奴并无别的意思马嬷嬷掩着慌乱,话还没圆回来就被龙英华打断了。 回去告诉你主子,杀威棒打一棒就够了绯云到底是我的亲生骨肉,是龙家的大小姐。她该知些分寸,不要一再跟一个孩子过不去。 这一句话就已承认了龙绯云的身份,她才是真真正正的龙家嫡女 马嬷嬷伏下身子的同时变了脸色 第三十五章:从长计议 ♂, 马嬷嬷和柳伯两人一同被罚了跪,不到太阳西落不许起身。 被他们一打搅,龙英华又教几个字,就没了心思。龙绯云一眼看出,惩治二夫人走狗的目的已达到,她也不再纠缠,得体地起身,对龙英华道:爹爹愿意教女儿习字,女儿感激不尽。天色不早了,女儿就先回沉香院了。爹爹忙于政事,也要注意保重自己的身子。 她盈盈弯腰,体不胜衣地朝龙英华行了礼。削肩瘦腰,显出几分弱质纤纤,却非之前的怯弱卑微,愚钝痴憨之态。 细看下来,容貌仪态比之其他三个女儿都不差。也不知自己之前为何那般轻贱厌烦她。龙英华收回了目光。心生怜爱道:明日起你不用再去二夫人那学习礼仪规矩了,若还有欠缺之处,我会请别人教你。 多谢父亲龙绯云起了身,水润的眸子盯着龙英华多看了一眼,极是感激的模样。唇边绽开了暖人的笑意。 龙英华望着,心口蓦然揪得一疼,他欠了玄瑛,也欠了他们的女儿。 离开书房之后,龙绯云一扫方才的娇怯之气,步态从容倨傲地从跪着的马嬷嬷面前走过,看着她袖下缓缓捏紧的手指,赤色瞳中流泻出幽魅莫测的笑意。 她就是想让二夫人沉不住气,扑上来。 那些自诩美玉的贵人,撞上她这块不值分文的顽石,先碎的反而会是中看不中用的美玉贵人。 二夫人怎么也想到,浪费了一个下午,不仅没有看见龙绯云那个小野种,就连去拿人的马嬷嬷也没了踪影 马嬷嬷从书房回来的时候,已到了掌灯时分。 群芳院中灯火通明,丫鬟们衣带翩跹而过,将精致的菜盘有序地摆在香檀八仙桌上。描花金边碗中盛着八珍汤,鲍鱼烩汁,清蒸香菌每一样都合了春季时令,滋补不腻,易于晚间消食。 满院飘着菜肴香气,也掩不了紧张阴沉的气氛。 龙香君亦留在了群芳院中用膳,端着玉瓷的小碗,小口小口地喝着红枣粥。 马嬷嬷回了院子,便又跪在了饭桌的面前。只听见碗筷响动的声音,无人敢多喘一口气。 终于待二夫人吃得差不多之后,才重重搁了手里的银质镶花筷箸,接过布巾掩唇后道:我还以为自家养出的老狗,也跟人跑了 老奴对夫人是忠心一片,天地可鉴马嬷嬷跪着身子,连磕了好几个头,等额间青肿一片才止住。 让你去拿人,你倒是跑去哪打秋风了二夫人摘了指甲套,再铜盆中净手问道。 夫人是冤枉老奴了谁能想到马嬷嬷这么精明厉害的人,也有哭诉的一天,老奴去沉香院抓人,哪想那小贱人去了家主的书房。老奴找去书房后,就看那小贱人哄得家主合不拢嘴,家主竟还手把手教她写字。当年的二小姐,也没这待遇 后来呢二夫人美眸微挑,冷冷问道。 后来老奴不过说了一句,让大小姐来夫人这学规矩,就惹了家主不快,罚跪了几个时辰,这才让老奴回来马嬷嬷擦了擦眼泪,又咬牙恨道:不知道那野种给家主灌了什么迷糊汤家主竟让老奴给夫人带个话。 带什么话二夫人擦了擦手,妆扮娇娆的眉宇间多了一抹狠戾。 马嬷嬷哆嗦犹豫了一会才小声道:家主让夫人以后注意一些,不要再为难大小姐。家主还说,大小姐是他的亲生骨肉 这怎么可能二夫人陡然变了脸色,花容变得震惊扭曲起来,家主怎么会突然承认那野种的身份这么一来,我的女儿又算什么 龙香君将母亲的失态看在眼里,也暗暗焦急起来,手中一滑,没有喝完的红枣粥就跌碎在了地上。 她顾不得擦去衣角上溅到的粥水,起身道:我现在就去找父亲问清楚 坐下身后传来一声厉喝夹着几分怒气。 龙香君转身望着母亲失色的花容,委屈地叫了一声,娘亲 她一直被母亲捧在手心里,母亲从未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过话。 你去又能说什么那野种是你的姐姐,是名义上龙家的嫡女你去一闹,只会中了她的计,让你爹越发厌烦我们母女两个眼下只能从长计议,再想办法把她赶出龙家,或者直接想办法让她意外死在龙家 从长计议龙香君姣好的小脸上露出不耐,心急之色。她等不了那么久 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龙绯云把她拥有的一切,一样样地都夺走。那样她会疯的 香君,你是母亲手中的掌上明珠,是母亲毕生的骄傲。所以你千万不能卷进任何事中看出自己女儿脸上的心急恨意,二夫人放缓了声音,语重心长地劝道。 你要记着你是龙家的典范,你是圣龙的转世,你的名声清誉重过一切。你只需保持着高贵娴雅的姿态,剩下的一切就交给母亲来处理 她绝不会让那小野种嚣张得意太久后宅中杀人不见血的手段多了去了,龙绯云最好祈求不要哪一天再落到她的手里来 龙香君一面应下,一面在心底打起了别的主意。母亲不让她卷进这些事情里,她不亲自动手便是,龙家还有一些蠢货可以供她驱使利用。 第三十六章:被人当枪使 ♂, 自那日之后,龙绯云每日都要去书房给家主行礼,陪家主待上一会。 家主倚仗她捏肩松骨的手艺,每日也都让她在书房中停上一会,偶尔还能教她多习几个字。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家主训斥马嬷嬷的话在龙家传开了,如今宅中下人遇上大小姐都带上了恭敬与讨好。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二小姐受宠了十几年,到底不是从大夫人肚中爬出的嫡女。大小姐受了家主重视,说不定哪日就能凌驾于二小姐之上。 他们再给大小姐眼色看,岂不是找死正所谓墙上草,哪边风大往哪倒。 但府中的几位庶出小姐显然有了危机感。龙绯云照常去书房里给龙英华请安,在路上就遇见了两位不速之客。 龙绯云见了龙璧月,龙璧茵这对姐妹花,脚步也不停,径直从她们身边走过。 两姐妹没想到她会这样目中无人,当即龙璧茵沉不住气,尖利叫道:小野种,你给我站住 龙绯云充耳不闻,脚步不停地继续往前走。龙璧茵一跺脚,娇俏如花的脸皱成一团,怒气冲冲地跑到了龙绯云的面前,伸手拦住她的去路,恶声恶气道:跟你说话,你是耳聋了吗 龙绯云抬了眼帘望着她,眼中的阴冷几乎化为了实质如冰冷的刀锋从龙璧茵的身上划过。龙璧茵下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绣帕,身子微不可见的一抖。 我耳朵没聋。龙绯云唇角讥诮,神色冷淡道:小野种是叫谁我有名字,四妹妹脑子不好记不住吗 龙璧茵被她一噎,好一会才僵着脸道:好龙绯云,你告诉我你这是要去哪是又要去献媚巴结我们的父亲吗 你算什么我要去哪需要与你报备龙绯云毫不客气地冷然道。 被她这么一讽,龙璧茵再也忍耐不了,娇俏的小脸失了颜色,尖声叫嚣道:你就是个乡下野种,父亲不会认你的,龙绯云你就死了这条心在龙家安分待着还会赏你一口饭吃,要是一再生幺蛾子,惹了众怒,你就等着被赶出龙家,饿死在街头 等她上蹿下跳完了,龙绯云才伸手撩过发鬓,目光冷淡含笑地盯着龙璧茵,似有几分怜悯地道:光长了一张脸,却没有长脑子。给人当枪使,还在这洋洋得意。当然说到枪也分好丑,有的人是冲锋枪,有人的就是半天憋不出一响的老爷枪。显然,四小姐就是后一种,银样镴枪头。 龙璧茵,龙璧月皆是家中姬妾所生,身份低微无比,好在是养在二夫人的膝下,就自以为长了脸,能和龙香君平起平坐。 不过这一对姐妹花皆是好模样,继承了她们宠姬娘亲的美貌,芙蓉面,柳月眉,水汪汪的眸子一笑起来就半弯,本是一张极讨人喜欢的娃娃脸,偏偏时常露出尖刻,目中无人的蠢样。 你在乱说什么龙璧茵大声反驳道,仿佛这样就能显出几分气势来。 果然是没脑子,连人话都听不懂了来了这么久,一直都是你在这当猴演戏,你姐姐可曾说过一句话 龙璧茵吐了一个字,你就没了下文。经她提醒,龙璧茵才发现和她一起来的龙璧月确实一直没开过口。 不可能的她的姐姐怎么可能帮这个野种 龙璧月漂亮的眼眸中露出寒霜之色,立马斥责道:龙绯云你少在这挑拨生事我没开口是因为 是因为你虽然厌我,恨我,瞧不起我,却也不想给龙香君当枪使是吗还算你有点脑子龙绯云不紧不慢地接了下去,一语就道破了龙璧月的心中所想。 龙璧月目光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姐姐龙璧茵诧异地望着自己的亲姐姐,我们不是说好一起帮香君姐姐出气的吗 龙绯云笑了起来,好一会方才止住。 龙璧月冷声道:有什么好笑的 我笑你们和龙香君一样同为庶女,却非要低别人一头,心甘情愿将她奉为主子龙绯云靠近了一步,黑中染赤的眸子仿佛能摄人心魂一般盯着龙璧月道:你比你妹妹聪明一点,应该明白什么圣龙转世,贵不可言都是骗人的鬼话。你如果能生在二夫人的肚子里,一定能比龙香君更优秀,更得龙家人重视喜爱。 龙璧月咬了咬唇,眸光中的锐利减去了一些变得迷惘起来。龙绯云说得话,她都想过,但每次都如同禁忌一般,这样的念头冒出来,她只能压抑着,不敢多想,生怕会踏入万劫不复之地。 她嫉妒龙香君,处处拿龙香君与自己相比。发现自己除了出身不如她之外,其他的都比她更出色 但凭什么,龙家所有人的目光都只落在龙香君一人的身上 看着龙璧月脸上松动的神色,龙绯云声音幽幽,蛊惑地继续说了下去,你比龙香君生得更美,有人跟你说过吗她也只是贵妾的女儿,完全不比你高贵。你完全不用处处让着她,护着她,将她奉为神灵。只要你愿意,你完全能够将她取而代之 第三十七章:脑残有法治 ♂, 龙璧月怔怔的望着龙绯云眸中的赤色,像是一把诡异的火烧去了她所有理智,解开了她心头的一把锁,放出了她压抑太久的野心欲望,嫉恨不平 终于有人承认她,承认她比龙香君更优秀这一刻,龙璧月听着自己砰然跳动的心跳声,就连血液都变得炙热。 姐姐你不要听她挑唆龙璧茵摇着自己姐姐的手臂,唤回了龙璧月的一点神智,重回现实之后,龙璧月忽然感到落空与寒冷。 野心的种子已经发了芽,再难拔去。她发现自己已迷恋上那种血液燥热,心跳加速的感觉。 那种感觉称为欲望。 香君姐姐生来背后就有一条金龙,她和我们不同,她比我更高贵龙璧茵不服道,渐渐的眼中露出仰望之色,香君姐姐对我们极好,又温婉有礼,我就是愿意帮她出头,就是愿意帮她教训你这个种不识趣的人 龙璧茵落在龙绯云身上的眸子不住打量,忽然发现她衣裙上的白梅花纹,眼中的厌恨立即又多了一分,好啊我说下人去拿新衣时拿不到,原来是被你占去了龙绯云你还真不要脸抢香君姐姐的宠爱还不够,还敢抢我的衣衫你赶紧给我脱下来 听见院中小桥上的吵闹声,几个在暗处伺候的丫鬟侧身看去。 龙绯云笑看了裙裾边上的白梅花案一眼,嘲谑道:四小姐有何凭证,说这是你的衣衫 衣服上明明描得是我最喜欢的白色雪梅,你还不承认龙璧茵咬牙切齿道,恨不能上前扒光龙绯云,抢回自己的衣服。 龙绯云脚下一扫,气急败坏的龙璧茵便没站稳往木桥边上倒去,龙璧月眼疾手快将自己的妹妹一把拉住,才没叫她跌入池水中。 四小姐可要站稳些,河塘里的臭泥虽然好吃,也不必这么心急龙绯云站在原地,笑得云淡风轻。 是你用脚绊我的你这贱人龙璧茵受了惊吓,满脸都是怒意,难听的叫骂声让院中伺候的丫鬟下人听得清清楚楚。 四妹一口一个贱人,许是忘了我是你们的大姐。这般口无遮拦小心遭了天谴龙绯云慢悠悠道,对上龙璧茵要杀人的嘴脸,反是一幅不以为意的懒散模样。 龙璧月心思较深,几番交手,她就发现面前的龙绯云再不是刚入龙家时的那个傻子。想到她对自己刚才说得话,龙璧月眼中多出了一丝复杂。 想不到真正了解她的人,不是她的亲妹妹,而是她一直瞧不起的乡下野种。 龙璧月目光扫了一圈院中探头探脑的下人,拉住自己的妹妹道:好啦几件衣服而已,非要闹到整个龙家都人尽皆知吗 龙绯云眼下正受父亲重视宠爱,龙璧茵跟她对上绝对占不到好处 姐姐龙璧茵瘪了嘴,委屈不甘地叫了一声。 你在龙家这么久,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为了几身衣服闹成这样,小心有人说你眼皮子浅,没教养。听龙璧月这么一说,龙璧茵才住了嘴。 行了,我们走吧别凭白惹了笑话。龙璧月拉了自己妹妹一把,她等着看龙香君吃瘪还来不及,哪会为龙香君出头,要不是她这个妹妹,她才懒得跑这么一趟。 龙璧茵吃了亏,正在火头上,将龙璧月的手一甩,又急又气道:我不走要走姐姐你就自己走我还没帮香君姐姐出这口恶气呢 龙绯云靠在木桥边上,裙裾上的白梅翩然欲飞,比之一直养在龙家的三小姐,四小姐更像是名门闺秀。 一声笑叹响起:龙香君是断了手,还是断了脚,要你帮她来出气说来,你还是有病,重度脑残晚期。 什么脑残龙璧茵皱眉瞪眼望着面前姿态优雅的人影,极是疑惑,这病听着怎么更像是骂人的话。 脑残就是生理,心理发育皆不健全,龙绯云眸光潋滟夺魅,偏装得一本正经地向龙璧茵解释,说白了就是脑子没长开,里面积了太多的水。当然偶尔发病,也常见被门夹,被驴踢了之后。 门夹,驴踢龙璧茵听了她的忽悠,还居然认真思索起来,自己到底有没有被门夹,驴踢过。 龙璧月已经转过了身子,再没脸看下去。龙绯云分明是在耍她玩呢她还傻愣愣地信以为真,同是一母同胞,她的妹妹怎么就真的像是脑子没长开 龙绯云一片好心地告诉她道:四妹妹也不用太担心,是病总有医治的方法。只要你每天坚持甩自己耳光,总能把脑袋里面的水都给打出来。 第三十八章:躲着看戏 ♂, 好啊龙绯云你竟敢耍我龙璧茵总算是听明白了,顿时睁大了眼睛,拔尖声音叫道。 扑闪的美眸之中闪过气恨之色,身子突然前倾,伸手就向龙绯云的脸上抓去。染着蔻丹的指甲足有半寸长,艳红剔透的蔻丹里含有丹砂,抓破了脸就会留下疤痕。 龙绯云敢耍她,她就毁了这贱种的脸 看着龙绯云似被惊呆一般,站在原地也不躲,龙璧茵眼中闪过一丝得逞快意的喜色。然而,她锐利的指甲停在龙绯云的脸前面,再也近不了一点。 龙绯云握着她的手腕,眼睑轻抬,唇角溢开一点笑意,泠泠的如同浮雪,残酷又狡黠,一瞬间龙璧茵眼睛一晃,像是看见了开在寒雪中层叠吐艳的血莲花。 痛龙璧茵娇躯陡然摆出一个扭曲的姿势,手腕被龙绯云一折扭到了身后,身子被狠狠压下了地面,像是一把美人椅。 贱种赶紧放开我痛刺激着龙璧茵的神经,逼得她不管不顾地尖叫出声。 龙绯云不紧不慢地又使上了几分力道,看着手心中充血发红的手腕肌肤,轻笑道:四小姐你在说什么再说一遍 龙璧茵嘴里呜呜乱叫,娇美烂漫的小脸扭曲成了一团。手腕间传来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似乎已经被人扭断了 姐姐救我龙璧茵一边泪珠成串地往下掉,一边可怜兮兮地朝着龙璧月叫道。 龙璧月从震惊中回过神,她是想借龙绯云的手给她妹妹一点教训,让她清醒一点。但看龙璧茵哭得这般可怜,龙璧月又变得心疼不已。 大小姐,还请你饶过璧茵。璧茵年纪还小,难免会口无遮拦,况且她也是你四妹妹龙璧月心疼焦急地向龙绯云求情道。 龙绯云松开了手,将龙璧茵往前面一推,拿出绣帕擦了擦手,冷笑道:我可没有逼我下跪舔脚的妹妹。 龙璧月一把扶住龙璧茵,仔细帮她检查了手腕。只是有点红痕,并没有伤到筋骨,龙璧月松了一口气,看向龙绯云的眼神多出了点忌惮与凉意。 姐姐,走我们去找父亲告状,她想扭断我的手腕,真的好痛龙璧茵泪眼汪汪怨恨道。 住嘴龙璧月抬手,似要给她一向宠爱的同胞亲妹妹耳光,但抬起的手始终没有落下。 龙绯云冷哼一声:妇人之仁。有这样的脑残妹妹,迟早都是祸害。 龙璧茵盯着龙璧月的手,哭得格外委屈伤心,姐姐,你要打我你居然帮着她你看着她差点扭断我的手腕,不帮我出头就罢了,竟还要打我 龙璧月收回了手,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她的脑子也很乱,她们是亲姐妹,几乎从未吵过嘴,今儿是怎么了 她竟然差点失手打了自己的亲妹妹。 龙璧茵擦着眼泪,记恨地望了望龙绯云又望了望自己的亲姐姐,发脾气道:你们都欺负我一人,我现在就去找香君姐姐帮我撑腰 听到香君的名字,龙璧月眼中光芒一闪。还没来得及出声,龙璧茵就已经跑远了。 看来在你亲妹妹的眼中,你还比不上龙香君不过,你做得很对。龙璧茵跟我对上绝不会有好结果,她刚才泼妇般的叫骂声,想必院中很多人都听了清楚。龙绯云转过了身子,目光落在临水的桥影上。 龙璧月盯着龙绯云比她更显娇小淡薄的身影,眸色幽深。 刚入府时蠢钝无用的草包,何时打磨成了一把利剑,就连她都不敢再直视其锋芒。娇小的身体里像是住进了一只怪物,龙璧月站在她的背后,仿佛能看见从她瘦小身体里伸出的利爪。 她只要上前一步,就能把毫无戒备的龙绯云推下河。就像上次龙绯云对她们的那样。但许久,龙璧月都不敢上前,她也不知自己在畏惧什么。 用不着你在这挑拨离间龙璧月嗤哼了一声,离开了木桥水榭。 龙绯云听着背后远去的脚步声,伸手折了一朵垂落的紫藤花,轻嗅芳香后,淡淡轻笑道:哥哥,她们都走了,你还要继续躲着看戏吗 第三十九章:亲妹比不上庶妹 ♂, 花动影拂,龙薄天从水榭的柱子后面走出,一转眼,玄色苍龙花纹的锦衣已来到了龙绯云的身后。 他听到院中吵闹的声音就过来看看,没想会看见这么一出戏。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离间她们姐妹两个,还要辱没香君的名声龙薄天冷声质问开了口。 龙绯云一朵朵折下手中的紫藤花,扬唇轻笑:原来哥哥也是护花使者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哥哥难道看不明白吗 一道厉喝传来,龙薄天难掩厌恶道:不要叫我哥哥我没有你这样的妹妹你一回龙家就搅乱了龙家十几年的安定 所以呢少女的轻笑不绝,凝着浓浓的讽刺,转身凉薄浅笑望着龙薄天道:你想我滚出龙家还是想我死在十三年前龙薄天你说这些话,可曾考虑过我们母亲的感受我到底才是和你从一个地方托生到这个世界的人 龙薄天一挥衣袖,脸色僵硬铁青道:不要给我提我们的母亲,那是我的母亲,不是你的我妹妹早就死了,你根本不是她 是或不是,可不是你说了算得龙绯云毫不在意龙薄天的怒气寒意,依旧不起涟漪道。赤红的眸多了一分邪佞魅色。 你想待在龙家也可以,收起你的那些肮脏手段和心思,不许再找任何人麻烦龙薄天发现她比想象中的更难缠,就退一步威胁道。 如果我说不呢龙绯云眸光潋滟逼人,娇小的身子陡然泻出凛冽的刀锋之气。 龙薄天横眉冷竖,没想到她敢这么大胆,几乎要下意识地拔出腰间的剑。 那本是属于我的东西,我才是龙家嫡女,我亲手讨回来有何不对龙绯云侧眸望他,目光从他握剑的手背上划过,眸光寒彻似冰。 不那不属于你那是香君的,不是你的龙薄天满脸正色地指正道。 香君比你典雅,比你高贵,她才配当龙家的嫡出小姐。龙家是一方诸侯,百年世家,堪为门面的大小姐,绝不能是乡下来回来的村姑草包龙薄天目色沉沉地望着她,一言一语都是极其的无情严厉。 龙薄天你生了一双好眼睛,可惜还是个瞎子龙绯云发出低沉的笑声,不住摇头,龙香君不过是徒有其表的绣花枕头,说难听点就是一坨镶金的狗屎。 你闭嘴龙薄天恶声道,额角青筋爆出,好似她再敢玷污龙香君一句,他就能动手。 我说错了吗龙绯云毫无畏惧之色,赤色瞳仁直视着龙薄天怒气横溢的眼睛,还是你喜欢龙香君舍不得我对她下手,抢回她所拥有的一切 黑瞳中的赤色,就像匕首上的血,能顺着肌理割开任何人的皮囊,看清楚每个人内心中光明或丑陋的一切。 龙薄天倏忽转过了脸,耳根泛红,极是愤怒的样子道:你不要在这胡言乱语,香君只是我的妹妹,我关心她,在意她是理所应当 是理所应当龙绯云的笑声蛊惑诱人,在紫藤萝的花架下回荡,理所当然为她翻遍天下,找出绿婀这把绝世名琴理所应当将所有的目光投注在她的身上,听她弹琴轻歌还是理所应当将一切最好的都给她,不容许任何人伤害她,哪怕是你的亲生妹妹都不行 龙薄天握着剑柄的手在颤抖,尖锐漆黑的眸光要将眼前的少女生生撕碎。 每个秘密都是一个潘多拉魔盒,但总有能打开它的钥匙。龙绯云布满伤痕的小手抚上他了握着剑柄的手背,缓缓把亮出的剑锋又推了回去,是秘密就要付出代价,龙薄天你想好要付出什么代价了吗 龙绯云不需要他的回答,她只想达成一桩交易。娇小的身影优雅地走了几步,融在光影交织的深紫色花藤中,也成了一抹刺目的春晖光影。 她停步,看着龙薄天不动的身形,眸中的赤红跳动如火:该拿回来的,我都会拿回来,至于利息多少看心情而定。我不需要你做任何,只需要你让得远远的,不要挡了我的道。当然你如果不愿,非要与我为敌,我也乐于让你或龙香君尝尝身败名裂的滋味。 死是最容易的事,而活着却是最难的事龙薄天你应该明白 第四十章:父亲,我要两个人 ♂, 龙绯云来书房的时候,已比往常晚了许多。 龙英华坐在书桌后面忙着政事,眉峰浅浅耸着,皱成一道川字。 龙绯云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唇角勾勒出极淡的弧度,看来已经有人把后院的事情告知了龙英华。 裙裾下的绣鞋露出半朵盛放的芍药花,如行云流风一般,已来到了龙英华的身后,一双小手抚上他的头顶。 风池穴常按可治百病,若用银针刺之,可立毙。 少女莹润纤细的指尖落下,就落在龙英华脑后的风池穴上。 顷刻间,近乎痛的触觉从风池穴传来,龙英华的身子绷紧,反手就要打开龙绯云的手。但就在他手腕抬起的那一刻,一阵沁润寒雅的香气从龙绯云的袖中流泻而出,恍若翠竹盈雪,让龙英华抬起的手又放了回去。 风池穴的痛楚过后,是一阵难言的舒适,配着龙绯云袖间怡人寒香,让龙英华的身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 等半柱香后龙绯云移开了手,帮他捏肩的时候,龙英华才闭眼享受般道:后院桥上的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璧茵被宠坏了,口无遮拦,你不要与她一般见识。 龙绯云闻言,启唇轻笑,眼中却无笑,口吻顺从道:璧茵是我妹妹,我本不该与她计较。只是她说绯云是野种,辱没了娘亲和父亲,所以我才会责罚了四妹妹,还请父亲恕罪。 少女娇小的身子一晃,已在龙英华的书桌前面跪下。 平静的面容,从容至极,哪怕是跪着也不显卑微。龙英华放下手中的书卷,多看了她一眼,到底她是自己和玄瑛的孩子,骨子里的韧性还真有当年玄瑛的影子。 起来吧你是龙家嫡女长姐,管教几个妹妹也在情理之中,只要掌握分寸就好龙英华淡淡说了一句,并无责怪的意思。 多谢父亲。龙绯云起身的时候,膝盖上的旧伤似又痛了,身子晃了一下,就从袖子里面掉出一只藏蓝色的香囊。 香囊落下的同时,一股沁人的寒香缓缓散开。 龙英华闻到这股香气,就朝地上的香囊看去,金色的绣线绣出了龙纹,下面还歪歪扭扭地绣着一个龙字。 龙绯云小脸一红,慌忙将香囊捡起。 龙英华笑道:方才你袖中的香气就是从这香囊里传出来的 龙绯云点点头将香囊送到了龙英华的面前,羞怯小声道:这个荷包本就是想送给父亲的,但是女儿的绣工拙劣,怕父亲不喜欢,所以才一直没敢拿给父亲。 纤弱小手收回的时候,在龙英华的眼皮子底下一晃。几个深红色的血点印在手指尖上,极是明显,看得龙英华眉头一跳,露出疼惜之意。 书桌上放着的香囊,绣工确实一般,龙纹歪歪扭扭,金色的龙字上还有几点嫣红血色,想来是刺绣时不小心扎破了手,留下的血迹。 父亲龙绯云唤了一声,唇边噙起浅浅的笑容也难掩眼中的局促,女儿不才,手艺拙劣,还请父亲见谅。香囊中有冰魄,薄荷,沉香,柏叶可提神醒脑,明目解乏。父亲忙于政事,劳累不过,女儿就 话没说完,龙绯云咬了咬唇瓣,一副羞怯难当,再不好意思说下去的样子。 这个香囊我很喜欢龙英华真心实意道,家中的几个女儿,只有龙绯云将他真正放在心上。两只手扎得都是伤,就为他缝制出一个香囊。 父亲喜欢就好龙绯云受宠若惊地低了头,露出纤细如天鹅般的脖颈,担心龙英华疑心她的变化,就解释道:女儿的养父身体不好,时常需要女儿上山挖药,所以就认识一些药草功效。恰巧沉香院中也长了一些能制香的草叶,女儿就帮父亲做了一只香囊,还望父亲不要嫌弃。 不会嫌弃,只是绯云,为难你了看着香囊上拙劣,很不娴熟的绣技,龙英华就能想象出她在绣这个香囊时,受了多少罪。 只要能为父亲分忧,女儿一点都不为难龙绯云微微抬起头,用一双璀璨剔透的眸子,诚恳儒慕地望着他。 龙英华心一动,目光在她身上逡巡而过道:你太瘦了,我听厨房的下人说这几日你都不曾让院中嬷嬷去领过燕窝,怎么是不合口味吗 不是龙绯云连连摆手,有些惶恐,女儿以前从未喝过燕窝汤,如今每晚都能喝到已觉得很满足了。只是这几日女儿都央着云嬷嬷学刺绣,院中伺候的人就剩下云嬷嬷一个,实在有时候走不开 说话间,念及厨房下人的嘴脸,龙绯云心中暗嗤。只要晚一点,厨房就会关了门,任凭你怎么敲门,里面的人都不会理睬。至于没有取走的燕窝银耳汤,是被他们倒了,还是分去喝了,谁知道 这回事,她没工夫跟厨房里的下人计较。没想到他们还敢捅到家主这边来,是想反咬她一口,说她不知好歹不用想,厨房中定然有不少二夫人的狗腿。 女儿斗胆,想要父亲再拨两个下人进沉香院。龙绯云浅声道,似犹豫了一会才开口。 第四十一章:对自己狠 ♂, 你的院中只有一人伺候龙英华问道,剑眉又拢到了一起。 龙绯云一脸懵懂认真道:女儿不敢骗父亲,之前伺候我的两个下人都死了,现在沉香院中就剩下云嬷嬷一人。 坐在书桌后面的人点点头,皱在一起的眉头并没有松开。龙家有家规,任何一主子身边伺候的下人不得少于四人。 他以为祁心是祁家嫁来的小姐,就算不喜绯云,至少不能落了表明功夫。但没想到,她不仅不把龙绯云的衣食住行放在心上,还有意克扣刁难。 这也不能完全怪二夫人,说来还要怪他。他对绯云之前都不曾上心过,从未承认过她的身份,也难怪龙家从下人到主子都不把她放在眼里。 心中思量一圈后,龙英华开口又问:如今你月银可曾发过一个月领到了多少 龙绯云愣愣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小声道:女儿还不知道原来能领月钱,从未有人向女儿提到过此事。 龙英华抬手重重敲了桌子,龙绯云一惊,小脸微微发白。而眼中光芒乍现。 父亲,是女儿说错话了吗龙绯云试探着,软声问道。 不怪你龙英华安抚般看了她一眼,朝门外叫道:柳伯你进来 柳伯闻声,像一阵穿堂风,脚下步子极快地来了龙英华的书房,两手贴着膝盖唤了一声:家主 传我的命令下去,任何人都不得再苛待大小姐。原先每月十两月银,提到二十两,再让二夫人挑些首饰珠翠给大小姐,让绣坊也为大小姐多制几件好衣裳龙家大小姐反反复复就那么几件衣裳,再让外人瞧见,不是丢我龙家的脸像一阵鞭炮般,龙英华一叠声含怒说完,柳伯连连点头应下。 家主的吩咐,奴才都记下了奴才这就去通知二夫人和账房管家柳伯满面笑容地应下,从龙绯云身边经过的时候,免不得抬眼盯着她看了一瞬。 二十两的纹银足够普通人家一年的花销,况且二小姐每月也只能支取十五两银子罢了。这么一来,大小姐的身份地位真真是在二小姐之上了 只是来龙家一月,大小姐就彻底翻了身,还真是叫人不惊讶都不行柳伯收回目光之后,匆匆去了书房院外传达家主的命令。 龙绯云笔直站着,绣帕轻抬,遮了嘴角的莞尔。 不急,一切不过是刚刚开始罢了 出了书房,龙绯云看着沉沉暮色,想着二夫人听到柳伯传令时该会露出的咬牙切齿的表情,就畅快地扬唇不止。 她从怀中掏出绣帕擦了擦手上血点的胭脂红,和眼下用眉黛晕染开的乌青。 送给龙英华的香囊,是她拜托云嬷嬷绣的。她实在没兴趣给便宜爹绣香囊荷包,至于歪歪扭扭的针脚,是她刻意安排云嬷嬷如此做的。 一个乡下野姑娘,怎么可能会学过名门闺秀陶冶心性的刺绣,几日的功夫,绣得太整齐才会叫人生疑。 绣帕擦去了嫣红的胭脂色,露出指尖几个清晰可见的针眼,只是没有方才用胭脂染过时的明显,吓人。 在来书房之前,她用针在食指和大拇指上戳了几处,又用怀中的胭脂盒一染。看上去就像是绣香囊时,被针扎得极重极深,手指都有些肿了。 不这么做,龙英华岂会为她的孝心所感,大加赏赐之余,还明确了她在龙家的地位。 人要想对别人狠,先要学会对自己狠。 浓密卷长的睫毛轻轻扑闪,盖住赤瞳中的流光碎彩,印下一片神秘莫测的暗影。 第四十二章:有心安插 ♂, 二小姐也在群芳院中,正向自己的母亲说着龙璧茵找她诉苦的事情。母女两个商量着将龙绯云逐出龙家的对策,柳伯就进了院子。 正巧二小姐也在,柳伯道了一声,就弯腰向二夫人行了礼,拜见夫人,家主让我来传令。 二夫人抬了纤纤玉手,神色矜傲,手指间戴着的祖母绿戒指,如水碧莹。 家主有何命令二夫人清雅庄持的声音传来。 柳伯直起身子道:老爷让夫人挑选几件像样的首饰珠翠给大小姐送去,另外让绣坊的人给大小姐做几件衣衫。大小姐就那么两件衣服,翻来覆去的穿,老爷觉得太寒碜了。还有一道命令,奴才要去通知账房,但也知会夫人一声。往后大小姐的月银克扣不得,每月提到二十两银子,还请夫人心中有个数 龙香君听完,满身的娇贵之气陡然变成了寒气,眉黛勾勒的姣好柳眉弯成凌厉的弧度,父亲这话是什么意思母亲对整个龙家都是尽心尽责,何曾苛待过谁前些日子不是才给她送过衣服首饰,怎么又来伸手要了而且 龙香君两只手捏得紧紧的,脸上神色僵硬,明显想动怒,但还要保持着高贵的姿态,质疑道:而且后院之中从未有人能银月达到二十两之数,就连薄天哥哥不过也是十五两罢了她怎么能支取这么多钱,柳伯是不是你听错了 柳伯对上龙香君紧锁的柳眉,不急不慌道:奴才没有听错,确实是二十两银子。想来大小姐是龙家嫡女,又在乡下吃了几年的苦,老爷想要补偿她,才会如此厚待。奴才要去账房通知了,还请二夫人好好挑选些东西送去沉香院。 走到群芳院门口时,柳伯又说了一句:家主说大小姐是龙家嫡女,任何都不该怠慢去了。夫人掌管后院已久,想来是明白事理,极有分寸的。还请二夫人多为家主分忧,别再让家主为后院之事动怒心烦。 二夫人典雅的娇颜上出现了裂痕,等到柳伯走后才发作:好啊那贱蹄子又去家主那告状了她伤了璧茵还不够,竟还敢倒打一耙 龙香君有些慌了神,两只手紧紧地攥在一起,姣好晶莹的眸中,水雾朦胧快要漫了出来,娘亲,父亲都承认她是嫡女的身份了,还给了她一月二十两的月银。我该怎么办 不要哭二夫人紧紧抓着龙香君的手安慰道:娘亲绝不会容许撼动你地位的人存在放心吧,你才是龙家最完美,最夺目的明珠。那小野种再怎么嚣张,也只会成为你的踏脚石 二夫人的眼中光芒迸溅,宛若刀剑相击出的火花。 来人二夫人娇颜上的狰狞之色并未淡去,割肉咬牙般道:去开了库房,我要亲自给龙绯云挑几样东西 龙家库房,堪比皇宫的国库,稀世珍品不在少数,一人高的红珊瑚,镶嵌八宝玳瑁的白玉大鼎,碧玉饕餮的纹香炉一眼看去只叫人眼花缭乱。 二夫人半弯着腰,绿绦环带从打开的木箱上划过,几次拿起华美的琳琅首饰,又放了回去。 这些都是她准备给香君的陪嫁首饰,一样都不想便宜了那野种可眼下那野种得了青眼,受家主的重视,她不做出些样子又不行 二夫人将银牙咬得极响,心想着,先给那野种一点甜头,迟早都会让她吐出来。就当将这些东西,借给她戴上一段时日,装装样子。 这才狠下了心,挑了几支累丝嵌宝的簪子,一条绿松石的罗汉手串,几只羊脂白玉的手镯 这边,二夫人在龙家库房里挑着东西。那边,柳伯又来了群芳院,院中只有龙香君一人坐在四方椅的软垫上,娴静喝茶。 二小姐。柳伯行了礼道:还请二小姐通知夫人一声,大小姐身边无人打理,还请夫人再许两个人去沉香院伺候。 龙香君轻轻放下手中的杯盏,用绣帕掩了掩唇角,好似白梨压枝,好不娇弱贵气。一双与二夫人一样的桃花眸中,一缕寒波极快地荡漾开去。 这样的小事何须再去麻烦我娘亲龙香君启唇道,朝身后站着伺候的丫鬟叫道:玉鸢,玉芙,你们过来,从今日起你们就不用再跟在我身边伺候了,去沉香院好生服侍绯云姐姐。 柳伯微讪:这怎么好这都是伺候二小姐的人 龙香君一副大度得体,极其亲厚的姿态道:不过是两个丫鬟而已,哪比得上姐妹情谊。听说之前的两个丫鬟还曾手脚不干净偷拿过姐姐的东西。 柔如花瓣的唇边,弯出一抹浅笑,龙香君温声软语道:玉鸢,玉芙这两丫头跟在我身边也有些时日了,极是乖巧得体,调教得极好。送去绯云姐姐的身边伺候,也省了她再去敲打下人的功夫。 第四十三章:通知龙谷 ♂, 得了二小姐的命令,玉鸢,玉芙领着二夫人赏赐的东西进了沉香院。 刚一进院子,玉鸢,玉芙两个人就叫嚷起来:人呢青天白日的,院子里怎么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云嬷嬷打了帘子走了出来,见人三分笑问道:两位姑娘是 玉鸢,玉芙略略行了礼,眼睛一抬道:我们是原先在二小姐身边伺候的丫鬟,二小姐见大小姐身边缺人伺候,就让我们两人来了沉香院 两丫鬟穿着杏粉色的长裙,柳腰束着银牙白的掐腰缎子,粉白色的鹅蛋脸配着头上的珠钗,更像是半个主子。 不愧是常跟在二小姐身边伺候的人,气度就把常人都给比了下去。 进了院子,两人的眸子都兀自滴溜溜地转个不停,显然像是瞧不上太过简素的沉香院。 云嬷嬷任由她们鄙薄乱看,也不恼。只微微笑道:二小姐身边的人真是不一般,只是我们院庙小水浅,怕是容不下二位作妖。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玉鸢呛声道,我们二小姐一片好意,难不成还成了被狗咬的吕洞宾 你的主子既是二小姐,跑我院中撒什么野一道寒彻如水的声音插入,龙绯云从厢房门后的阴影中走出。 小姐云嬷嬷毕恭毕敬地叫了一声。两个丫鬟盯了龙绯云一眼,也闭了嘴。 龙绯云看着她们手中捧着的东西淡淡道:把东西拿上来,滚回你们主子的紫微阁中去两个下人我倒是能要,两条会咬人的狗,恕我要不起 玉鸢,玉芙一哽,对上龙绯云摄人的气度,没敢吱声。 云嬷嬷上前接了梨木的托盘,送到了龙绯云的跟前,龙绯云抬手掀开盖布,朝里面的首饰看了一眼,眼眸微眯笑道:二夫人这回真是下了血本不知割得这些肉,要疼上几天 龙绯云动了动手指,示意云嬷嬷将赏赐的东西收进屋里。自己也转身要走。 玉鸢,玉芙见龙绯云真没有要收他们的意思,傻了眼,忍气吞声地叫了一声:大小姐 二小姐将她们送进了沉香院行监视刁难之举,就绝不会允许她们无功回去。 龙绯云顿住了脚步,侧身望着她们道:怎么还有事我不留你们吃晚饭 玉鸢,玉芙对视了一眼,狠下心给龙绯云跪下道:我们已是大小姐的人了,还请大小姐让我们跟在身边伺候。 龙绯云长长的哦了一声,像是这才记起龙香君好意给她送来了两个使唤的下人。 一仆不侍二主,我不信你们。龙绯云直接道,眼眸像刀子一般锐,看得人心里发慌。 当然你们想留下也可以龙绯云眸中寒威散去,换上了一种极好说话的亲切口吻,俨然是藏了尾巴的狼外婆,只要证明你们的忠心便可。 两个丫鬟的眼睛一亮,暗暗打着腹稿,准备好好表一番忠心。 谁知眼前的大小姐不按常理出牌,是个十足的变态 沉香院中太过安静,实在有些太乏味了,龙绯云随口说了一句,两个丫鬟不明所以也奉承着连连点头。 你们就扇耳光给我听吧自己扇自己的没意思,互扇耳光才能比较出谁更忠心。扇得越响,说明你们越是忠心不二。快点开始吧龙绯云笑眯眯地望着她们,眼瞳中的那抹嫣红绚烂逼人,如蘼荼盛放。 大小姐跪着的两丫鬟茫然地望着龙绯云,眼神中带着一丝恨意。竟用这种方式折辱她们 龙绯云抬起了手指,我数一二三,你们不想扇,就给我滚出沉香院去,至于回去之后龙香君怎么处置你们,这就跟我没关系了 两个丫鬟对望着,像是一对大眼瞪小眼的王八,谁都下不了手。 龙绯云微微莞尔,一二都没念,直接蹦出个三字,随即就转身要进屋子。 玉鸢,玉芙急了,也不知谁先抬手往对方脸上招呼去,一声脆响,院中安静了不过一瞬。 好啊玉芙你敢先打我玉鸢捂脸,震惊地尖声大叫。 两个都是以前二小姐身边得力的人,玉芙也不该示弱,打你怎么的我可是对大小姐忠心耿耿 靠在门边细听的龙绯云都要感叹,这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敢情友谊的小船是纸糊的。 好啊平日叫你作三作四惯了,你还真蹬鼻子上脸了今儿,我非要抓烂你这贱蹄子的脸不可玉鸢像夹了尾巴的猫,尖利叫了一声,就往玉芙身上扑去。 只见院里两丫鬟扭成了一团,谁都不肯吃亏,一下打得比一下狠。往日沉寂的沉香院还真热闹了起来。 云嬷嬷收好了东西,也凑过来看,笑赞道:还是大小姐有法子只是大小姐真要留这两人在身边她们都是二小姐栽培出来的人 我又不傻养两白眼狼,浪费粮食感情不说,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咬一口,这年代又没有狂犬疫苗 大小姐话说得不错,但狂犬疫苗是什么 龙绯云饶有兴趣看院中两丫头打架,脸上抓得一道道的不说,就连平展的绣花裙子都被扯破了,眼瞅着都要把对方的红肚兜给扯出来了,还真是香艳 嬷嬷说过,龙谷是我娘亲的来的地方,应该就是我娘亲的本家。龙谷的人也一直追寻我的下落,想来我对龙谷的人而言还有点作用。龙绯云缓声道,噙笑的小脸融在门外照进的流光之中,侧脸的线条变得格外璀璨莫测。 这一刻,她更像是一只蛰伏在雨林间的斑斓艳丽的花豹,优雅危险地舔过嗜血的利爪。 小姐的意思是云嬷嬷低下头,不敢去看身披光芒的少女。她太过锋利,锋利到任何人都握不住。 顺者昌,逆者亡。 还请云嬷嬷通知龙谷,我要两个对我绝对忠心的人 第四十四章:龙家的小媳妇 ♂, 山岚雾气萦绕的葱玉山谷,与世隔绝,连绵的苍山远绿似乎看不到尽头。与天交接的白色雾气常年不散,恍若一层面纱,为这座无人能进的山谷增添了一分危险与神秘。 巨大雪白的鹰隼飞过如刀劈开的岩堑,划过布满毒蛇与桃花瘴的山岭,终于停落在了一片依山而建的山庄之中。 山庄前布有桃花迷阵,千株桃花按以奇门遁甲排列。按照天时不同,八门位置不停变化,非山庄中人,无人能进。 鹰隼落在桃花树上,呆呆侧头看了一会,绕来绕去也飞不进,近在咫尺的山庄院内。最终又停在了花枝上,发出无辜的叫声。 院外鹰隼的长鸣声,引来了一位小姑娘。蜡染刺绣的长裙在风中开出一朵五色招展的花,她纵身一跃就坐在了墙头上。 黑色的麻花辫压在沉甸甸的银冠下,白嫩嫩的小脸如同水磨的豆腐,她一抬手,臂弯上的银镯子撞在一起,发出悦耳的轻响声,配着清灵的笑声在桃花林间回荡,宛若碰碎的韶光。 大白你过来她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鹰隼就像只听话的大白狗儿落在了她娇弱的肩头上。 小姑娘解开鹰隼脚上系着的封蜡竹筒,倒出里面的纸条。天真无邪,白嫩如玉的小脸上就露出了吃惊的颜色。 竹楼临山近水而建,四面无墙无窗,只有随风而舞的轻纱白帐。透过清风吹拂起的白帐就能看清楼外翠绿欲滴的山峦与映着天色的清湖。 人杰地灵不外如是。 能看尽水天山色的竹屋之中,香炉纹鼎中芝兰淡香盘旋而上,风吹不散。 寒竹编织的椅榻上垫着一张毫无杂质的白虎裘皮,如同一层白雪,极尽奢靡华贵。椅榻上斜躺着的人影伸出了手,玉一般的手映着白色锦缎间的繁复金绣,如同一件巧夺天工的传世精雕。 光是一双手,就夺去了竹屋中名品华器的所有色彩。 这双手上戴着一层薄如蝉翼的金丝手套,在日光下泛着流彩金辉。 谷主,这是从龙家送来的密信。同样穿着一袭白衣的温润美男,在椅榻前跪下,双上奉上了密信。 白色轻纱飞舞,榻上的人若有若现,似九天瑶神,似流月碎雪。只能隐隐瞧见,那一段黑色如水的长发垂在如雪华裳间,黑白分明,极具禁欲之美。 惊鸿照影一瞥,就足以神授魂与。 密信可有人看过白色纱帐后面一双戴着金丝手套的手探出,与之一同穿过纱幔的还有那如同寒潭照雪般清冽,悠扬的嗓音。 没有跪着的白衣美男不敢抬头。 椅榻上的人影,精致的下颌凝着雪色冷辉,唇角轻勾,似在笑。一手解了金丝手套,一手轻抚着从他肩头爬过的金色物种。 那金色物种,鹿角,鱼鳞,蛇腹,凤足,赫然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龙 纸条从眼前移开,在玉骨雕琢的指尖成了齑粉。 清冷的笑声,无情无欲却偏叫人听出一种诱人的暧昧,养在龙家的小媳妇,总算是记起我来了。 第四十五章:要去见未来嫂嫂 ♂, 竹楼的屋顶上,一个小脑袋垂着在偷看,一只手捂着胸前脸盆大的银圈,生怕发出一点声响让里面的人听见。 到龙谷中挑两个服过生死药的女死士,给龙家送去。疏离清冷的声音响起。 他也想看看,自己失散了十多年的小媳妇如何能在龙家站稳脚跟能想到求龙谷出手帮忙,看来还不算笨。 白帐外跪着的温润美男,恭声应了一句是刚准备退下,就听见他们的谷主,又道:帮我准备一顶轿辇,我要出谷 十三年也该长成了,他要去验验货,看看臭老头到底给他订下了一位什么样的小媳妇。 手指重新隐没在金丝手套中,端起琉璃玉的茶盏轻轻靠近唇边,却不饮。指尖沾了一滴水珠向房顶上弹去。 躲在房顶上偷听的人敏捷地翻了一个身,方才自己躺着的地方已破了一个洞,隐隐还冒着白气。 要是打在她身上小丫头脸一皱,气道:喂,你这是在谋杀亲妹妹 脚下一滑,她差点从茅草盖的屋顶上滑下来,一只手吊在房檐上,整个人像是悬在空中两脚乱踢的小兔子。 谁许你偷看,偷听了靠在白虎裘上雍静容华的背影端着茶盏,轻抿了一口。 挂在屋檐上的小兔子理直气壮道:你要去看小媳妇,我也要去我要去看未来嫂嫂嫂嫂孤身一个人在龙家好可怜,我要去龙家帮她 我不可能许你出谷的,素儿你最好给我安分一点风清月霁的声音,听着却叫人浑身一冷。 趴在他肩上的金龙,摇头摆尾地盯着屋檐边垂下的人影,像是看着一块挂着的腊肉,蹦跶着想要咬一口尝尝。 挂在屋檐边的影子,晃了晃去,引得小金龙上蹿下跳。小丫头晶亮的水眸,圆圆瞪着,一点也不在意他威胁警告的口吻。 哥哥你欺负人我要去找嫂子告状素儿好可怜,从小既没爹又没娘,被一个恶毒哥哥欺负长大说罢,龙素一咧嘴就哭了起来。漂亮的眼眸中没有一点泪光,映着那道雪白的背影,机灵又天真。 还没等她哭完,就被扔出来的小金龙砸了下去。小金龙也是一脸的无辜,人家龙宝宝就是想吃块窗边腊肉有错吗小嘴一张叼着龙素的衣带,一人一龙扑通两声掉进了竹楼下的花丛里。 戴着金丝手套的玉指抚过衣襟边的皱褶,龙什么的不好养,妹妹什么的就更难养了 如寒山远水的隽眸修眉皱了皱,白色华裳从竹楼间摇曳而过,金色的繁纹如海波般腾叠。 隔着金丝手套的玉手把一大一小两个影子从花丛中提起。 一黑,一金两个眸子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我离开龙谷之后,你乖乖待着,一不许出龙谷,二不许没等他说完。 龙素就接了下去,不许生事嘛哥哥你说过那么多遍,你不烦,我都烦了我一定乖乖待在龙谷里等你回来 五官精致,白嫩嫩的小脸上露出讨好乖巧的表情。 换了的是一声冷哼,上次他出谷,龙素差点一把火烧了庄外的桃花。再上次,她妄图挖一条地道离开山庄。 被领着的小金龙,后面两只小脚一缩,扑闪着金色的大眼睛,也露出讨好的表情。 等白衣绝尘,贵若神祗的身影消失之后,龙素拎着小金龙的头上两个角,贼兮兮地道:走本姑娘带你出去闯天下,每天都有肉干吃,说不定还能找到另一条绝色母龙跟你配种 有肉干,有母龙,就这么成交啦 翌日一早,浓芳滴露,十八抬的轿辇就已停在了龙谷的山庄门前。 桃花林中落花迷离,十八死士都穿着雪色白衣,脸上戴着青龙獠牙面具。 千金一匹的流云坠随着落英而舞,上绣金龙图腾,昂然欲飞。 龙素躲在墙角后面,探头探脑地望着,几次小金龙想从她怀里拱出来吸一口气,都又被她按了回去。 山庄中一道白影射出,姿态优雅出尘,白色的锦衣衣摆在空中划过一道耀眼的弧线,金色的繁纹如同步步生起的莲花。 抬轿的一人跪下,白玉锦靴从他背上轻踏而过,穿过纷飞的落花,已稳稳地坐进了轿辇之中。 惊鸿一影,只叫人记住墨缎的长发和白玉面具下一双幽寒潋滟的眸子。 她一定要出去看看,到底是哪位可怜姑娘配给了她这个万年僵脸,寒气四溢的哥哥。 亲眼看着十八抬的轿子踏风而去,龙素从墙角缩了回去,跑向了龙庄要出发的马车。左右看了看没人,她就抱着小龙,钻了上去。 不一会,挑选好的两个女死士也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驶动,离开了山庄。龙素从马车箱子里探出头,将两个死士吓了一跳,她们刚准备出声。 龙素就从怀中揪出了懒洋洋要睡觉的小金龙,对着她们,一捏尾巴。 龙宝宝吃痛就从嘴里吐出一团火来 谁都不许动,不许叫人,我手里有龙可不是闹着玩的看两个死士没敢出声,龙素爬出了箱子,很满意笑了起来,露出两个浅浅的小梨涡,别怕,我也跟你们一起去龙家,我要见我未来嫂嫂 第四十六章:我还是单身 ♂, 龙谷里送来的死士秘密进了龙家,一同送来的还有生死药中的生药。 龙家的死士无一例外都吃过死药,只有每次完成任务之后,才能换得生药活命。生死药乃是龙谷中一种独特的毒药,除了龙谷的谷主,世间再无人能解。 故而龙谷调教出的死士,都从未有人敢背叛谷主的命令。死药一旦发作,便会穿肠烂肚,剧痛而亡,许多没有能完成谷主命令的死士宁可自裁,也不肯等到死药发作的时候。 龙绯云坐在沉香院的凉亭中晒太阳,玉鸢,玉芙跟在一旁伺候。耳边似有一阵凉风刮过,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龙谷送来的死士击晕倒在了地上。 煞气凛冽的两个白衣女子的身后,还跟着一只小鹦鹉,穿着蜡染五彩的长裙,戴着一身银质的配饰,每走一步,身上的配饰就发出清脆的声响。 奶白色的脸蛋抬着,剔透夺目的眸子不染尘烟,正好奇地盯着自己打量。 之前她以为龙璧茵,龙璧月是玉做的娃娃,等见了眼前这个五彩斑斓的鹦鹉小丫头,龙绯云才发现,她才是名副其实的白玉娃娃,不说能挤出水来的小脸,和精致如琢的五官。这一身人畜无害的纯净气质,就足够叫人心生喜欢。 好想让人将她抱入怀中,捏一捏小脸。正在喝茶的龙绯云咳了起来,将茶盏放回桌上后,向身边的云嬷嬷问道:你们龙谷搞活动买二送一 云嬷嬷对龙绯云的话似懂非懂,也对着龙素打量了起来。她写给龙谷的密信,只提了要两个武功不弱,忠心耿耿的死士,怎么多送了一个八九岁的小娃娃过来而且这娃娃看着有点眼熟 这么小的姑娘,你们谷主就练作杀人工具童工都不能用这么大的未免有些太过分了龙绯云握着手中的白瓷茶盏,眉色间添了一丝怒气,对还没见面的龙谷谷主完全没了好感。 小姐怕是误会了,她的穿衣打扮应该不是龙谷中的死士没等云嬷嬷说完。 白嫩花哨的小鹦鹉扑闪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像是肉球般直直地撞进了龙绯云的怀里。 龙绯云本可以躲开,但看着这么漂亮的白玉娃娃,终究是没动身子,任由她扑进了自己的怀里。 怀中小人抱着她粘了一会,抬起粉雕玉琢的小脸道:嫂嫂你的身上好香,素儿喜欢 听到嫂嫂这个称呼,龙绯云眉尖耸动,一旁的云嬷嬷变了脸色。 谁是你嫂嫂我还是单身,小妹妹龙绯云懒得跟一小娃娃计较,难得有耐心地想要摸摸她的头,奈何她带着白银帽无从下手,只好摸了摸她柔软的小脸。 大小姐,老奴记起来了,她是谷主的亲妹妹云嬷嬷赶紧朝着龙素道:小小姐,你怎么出谷了,谷主知道吗 龙谷女子一生不得出谷,当年大小姐的娘亲离开龙谷之后,就被除了名,一世都不得再回去。 亲妹妹龙绯云疑惑地重复了一句,拿了一块糕点递给了怀中小娃娃,确定不是谷主的女儿吗 提道谷主,她脑子里自然而然浮现出骗小龙女成亲的禽兽大叔。 怀中小娃娃一本正经地纠正道:我是妹妹,不是女儿我哥哥年方十七,玉树临风,就是有个面瘫的毛病但配嫂子刚刚好 龙绯云看了她一眼,笑了笑:小妹妹,我还没见过你哥哥,你怎么就开始叫我嫂子了你问过你哥哥吗 云嬷嬷闻言,解释道:小姐有所不知,龙谷之中常有订娃娃亲的风俗,特别是龙谷的谷主,出生之后就会跟谷中某一族的女儿订下婚事。小姐的娘亲是龙谷中人,所以小姐可能就是这一任谷主订下的夫人。 包办婚姻是你们的事,我可没答应龙绯云咬牙气恼地哼了一声,早知就不该跟龙谷有交集,莫名其妙多出个未婚夫,屁点大的小姑子还找上了门。 龙素站在石桌边,吃完点心之后,水汪汪的眼睛地盯着小碟子看。外面的东西比龙谷里面的好吃多了,难怪哥哥每次出谷都舍不得将她也带出来。 龙绯云瞧见了她小狗儿般的眼睛,顺手端过了碟子送到了她的面前。 嫂嫂真好小手抓着一块糕点送入嘴中之后,一双扑闪的大眼睛朝龙绯云的脸上看去。 她这嫂嫂除了黑一点,瘦一点,其实长得还挺好看。哥哥见了她肯定会满意的,想来很快嫂嫂就能被接入龙谷跟哥哥拜堂成亲,到时候他们仨就能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她好想要个娘,没娘,要个嫂嫂也好 嫂嫂你的眼睛好特别,我哥哥虽是重瞳却没姐姐的眼睛这般好看,姐姐的眼中像是开着一朵花龙素吃得像个小仓鼠,还不忘拍自己未来嫂嫂的马屁。 你呀龙绯云摇了摇头,倒了一杯茶送到了龙素的面前,慢些吃,别噎着了。 揣在龙素怀中的小金龙实在憋不住了,特别还闻着糕点的香气,猛然一探头从龙素的衣襟里面钻了出来。 龙绯云手一颤,差点把热茶浇到小金龙的脑袋上去。 尼玛受了惊吓的龙绯云身子极是敏捷地退了一步,顺带爆了粗口,这是什么玩意 龙素揪着金龙的两个角,将它拎了出来。 四目相对,小金龙身上的龙鳞突然全部竖了起来,从鼻子里喷出一股青烟,金色的瞳仁戒备又畏惧地盯着龙绯云。 咦小金龙你这是怎么回事吃坏肚子了她是嫂嫂,你不能对她无礼龙素拎着小金龙的两个角,毫无怜惜地抖了抖,完全没有哥哥对它时的温柔怜惜。 它好歹是龙谷的镇谷神兽,一千年就出了这么一只 云嬷嬷盯着金龙变了脸色:想不到传说中的苍龙,竟还是被谷主寻到了。 这玩意是龙龙绯云睁着一双眼睛,一幅我绝对是在做梦的表情,但细看之下,有手臂长的金色物种,还真的跟传说中的龙极其相似。 龙谷亦是传说中的龙窟之地,远古时龙神与龙谷血脉定下契约,被龙神选中的人能成为龙谷首领,侍奉龙神,御龙而战。因为有龙的存在,才守得龙谷一方安宁。龙有獠牙,毒液,能吞云吐日,凶猛异常,唯有龙谷嫡传血脉才能驭龙。 本以为只是传说,龙谷祖祖辈辈已不知有多少年不曾见过龙的踪影了,云嬷嬷难掩激动之色,想不到,神龙又重现人间 几次龙神现世,皆适逢天下更迭之际。神龙出现,并不是一件祥瑞之事。关于这一点,云嬷嬷没有说。 龙绯云听完点点头,仍还是一副梦游的神色。 在她穿越前的时代,龙是传说中的传说,别说活体了,连一个指甲片都没被人发现过。 这个我能摸摸吗神龙嘴下死,做鬼也值得。龙绯云向朝她金鳞满竖的龙靠近了一步,已经做好被它咬上一口的准备。 但奇怪的事发生了,当龙绯云向它真正靠近的时候,小金龙一甩尾巴,竟朝着龙绯云露出了肚皮,金鳞缓缓收了回去,露出一副又讨好又畏惧的神色。 就连龙素都忍不住道:小金龙你是怎么了它见到哥哥时也不会露出这幅巴结的姿态。 龙绯云的手指落从它的肚皮上抚过,凉凉的,滑滑的,指尖下的触感有点像蛇,又有点像鱼,总之是一只冷血动物。 小金龙尾巴一卷,绕上了龙绯云的胳膊。 冰冷的触感贴上来的时候,龙绯云一颤,反射性地就想把它甩出去。 但看它金色的大眼睛里没有一丝恶意,甚至带着一丝尊崇讨好,龙绯云就停住了手,任由它绕上自己的胳膊,停在了她的肩头上。 很久之后,龙绯云才明白苍龙初见她时的反应,竖起的金鳞,不是威慑,而是畏惧。 既然小金龙这么喜欢你,那就送给嫂嫂做聘礼了龙素笑眯眯道,两个小酒窝像梨花般盛开。 我不要龙绯云要把赖在她肩上的小金龙扯下来。拿人的手短,她不想因为一条龙,就将自己的后半生卖给一个见都没见过的男人。 小金龙可怜地呜呜叫,死死地用爪子扒在龙绯云的肩头上不肯松开。 看小金龙可怜兮兮的样子,龙素有些不忍心,嫂嫂你别这么快拒绝,等你见过我哥哥之后再决定好不好我哥哥长得可好看了至少她没见过世上有比她面瘫哥哥更灼眼的人。 龙绯云真想翻眼睛,好看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再说能多帅,能帅过吴彦祖,貌比金城武她才不信虽然小鹦鹉长得很不错,想来她哥哥也是个颜值颇高的帅哥。但感情是靠培养的,谁能盯着一张脸,过一辈子 云嬷嬷随大夫人一同离开龙谷也有不少年了,但这些年龙谷发生的事情,她也知晓。不得不说,如今的龙谷谷主极有手段谋略,将龙谷管理得井井有序。 龙谷中人虽避世山林,几乎不与外界接触。但龙谷的势力,绝不容小觑。商,政,龙谷皆有涉足,产业极多,甚至比龙家更有影响力。 另外龙谷山清水秀,乃是灵气聚集之地。龙谷中人容貌皆是出众,想来还未露面的谷主也是个出色的人儿,配得上大小姐 如此思索后,云嬷嬷也劝道:龙谷之中订下的婚约也不是无法更改,大小姐要是执意不肯嫁给谷主,也可以等见到谷主后商议。眼下应先解决龙家中的忧患。 说着,云嬷嬷的目光落在了昏过去的玉鸢,玉芙身上。 第四十七章:穿裤子的优势 ♂, 龙绯云亦低头看了一眼,眼中锐芒划过,淡淡道:先把她们两个人弄进屋里再说。 两个死士看了左右一眼,确定无人注意后,一人背起一个送进了沉香院的厢房之中。 进了厢房,龙素左右瞧着,嫂嫂住的地方太小太简素了一点,得让哥哥多送些东西过来才行 很快龙素注意到小桌子上的瓶瓶罐罐,还有一只小炉子,不由爬上椅子,东摸摸,西看看。 龙绯云随她研究,在一旁坐下与云嬷嬷商讨起了正事。 小姐,这两个人你打算如何处置她们两个都是二小姐身边的熟脸,若贸然杀掉,换成旁人顶替,只怕很快就会被察觉。云嬷嬷盯着地上两个毫无知觉的人,思索起来。 很简单龙绯云目光从玉芙,玉鸢两张不错的面容上划过,割下她们的面皮,让旁人顶上。 她记起以前自己在情报局的时候,时常需要换装易容,顶替别人的身份。只不过那时,不需要割人面皮这么麻烦,用电脑就可以仿真出一张别人的脸。 此言一出,身后龙谷来的两个死士皆多看了龙绯云一眼。 十三岁的瘦弱少女,行事却格外老练狠辣呢 云嬷嬷倒没有任何意见,只是犹豫道:割面皮是个细致活,老奴没有做过,只怕 只要刀锋偏了一点,一张完整的面皮就会毁了,戴在脸上也会被人看出破绽来。所以没有金刚钻,也揽不了这样的瓷器活。 无需嬷嬷动手,我自己来做龙绯云神色平静,却把云嬷嬷吓了一跳。 小姐云嬷嬷面露惊讶,这张血腥的活计,怎能让小姐亲自动手 龙绯云起了身子,望着云嬷嬷,比这更肮脏血腥的活,我都干过,嬷嬷不必介怀。还请嬷嬷帮我找一把锋锐的刀,一捧水,一条布巾过来,最好再能找一些止血的药。 是,老奴这就去帮小姐备齐了。云嬷嬷应声之后,就开始准备要用的东西。 龙绯云清灵的声音,透着一股叫人发毛的寒意,她望着地上昏睡的两个人,像是看着两头死猪,活人脸上取下的面皮,才能栩栩如生,细软不僵。你们两个想法办让她们没法动,也没法发出声音来。 说完,身后的两个死士抬手在玉鸢,玉芙的身上点了两下,对龙绯云拱手道:主子,现在她们就算醒来,也如一具活死人。 想不到这时代还真有点穴手的存在,龙绯云盯着龙谷的死士看了两眼,以后再想办法威逼利诱地学过来。 将她们抬到里屋去。白嫩嫩的小鹦鹉还在这,她不想这么小的孩子就看见如此限制级的画面。 屋里腾出了两张桌子,将玉芙,玉鸢放了上去,一会的功夫,云嬷嬷把该找来的东西都找来了。 龙绯云在铜盆中洗净了手,拿布巾擦过,肩头上伏着的小金龙就给她叼来了刀 一圈血痕滴落,玉芙被痛醒了,她睁了眼就看见龙绯云贴近的面容,专注的眼神,仿佛她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器物。 她张开嘴,想要发出痛不欲生的尖叫,却像是堵着一团棉花般,一点声音都不曾有。 怎么会这样她不能动,也不能求救,整个人就像是一块砧板上的肉,任凭龙绯云宰割。 微凉的手指从她脸上拂过,将她的脸偏到一旁,又是一阵刺痛落下。 玉芙闭紧了眼睛,闭紧牙关忍着疼痛,如果她现在能开口,一定要将龙绯云的祖宗十八代骂遍。 耳边有风拂过,浅浅的笑声传到她的耳中,不尽戏谑,我劝你还是省点力气,既然做了龙香君的狗,就该想过被人剥皮抽筋的下场。能为二小姐尽忠,也是死得其所不是 玉芙睁了眼,对上龙绯云冷谑无情的赤瞳,身后站着两个面无表情的女子,像是地府中的鬼差。 玉芙张嘴用尽全身的力气唾了一口,龙绯云脸一偏就躲了过去,唾沫又落回了玉芙的脸上。 急什么,想死还不简单过会,会让你舒舒服服地上路。纤细的小手划过她的下巴,往下极有技巧地一拽,就扯断了玉芙的骨头。 两张面皮都割下之后,龙绯云在血水之中又洗了手,转身看向两个死士道:我说过的话不变,让她们两个舒舒服服的上路,最好也别弄脏了我的房间。另外,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别让任何人找到她们的尸首,最好连一根骨头都不要找到 龙绯云擦干净手走出房间之后,里面响起两声刀剑入肉的闷响声,云嬷嬷听着里面的响动都不由脸色发白,而眼前少女的脸上只有一派平静,像是一片漆黑深沉的海。 想要活下去,就必须学会残忍两个字。对敌人仁慈,就是给自己掘坟。自诩圣龙转世,贵不可言的二小姐,可一直都想要她的命。 她当然不会给龙香君任何一点机会。 这一刻,隐没在雨林中的艳丽猎豹陡然亮出了獠牙,血腥黑暗的气息无声溢开。云嬷嬷彻底相信了她的话,眼前的少女是真正行走于黑暗中的魔。 压抑安静的气氛,被龙素的笑声打断,她拍手道:不错,不错嫂嫂这样的恶女,我喜欢,与我杀人不眨眼的哥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她算是明白了,她这八九岁的小姑子也是朵奇葩。 两个死士扶着血肉模糊,已没了声息的玉鸢,玉芙出了屋子,两人脸上撒了止血药,免得血流得到处都是,不好收拾。 云嬷嬷看了一眼就慌忙移开了目光,龙素反而一脸平静的看着,小脸上弯弯的笑意一直没有褪去。 她那恶毒哥哥折磨人的手段,比起这位嫂嫂来是有过之,无不及。 肩头上的小金龙闻到血腥味,不停地转来转去,要不是龙绯云揪着它的尾巴,只怕它早已扑上去了。 龙到底是一种嗜血凶残的动物,也许是因为龙谷嫡传血脉身上有他们忌惮的气味或基因,才能让它们驯服。 死士把两个已死的人扔到了院中,淋上了淡黄色的化尸水,一股皮肉烧焦的味道伴着蒸腾起的白衣,很快两具尸体就成了一滩泛红的血沫。 两个人再进来时,脸上已戴上了玉鸢,玉芙的面皮,除了眼神透着一股阴冷,除此之外再无区别。 见过小姐两人跪下。 龙绯云抬了手,唇边的笑意莫测,很好,以后你们就是玉鸢与玉芙。 素手从怀中掏出两个白色纸包,送到了她们两人的面前,这是生死药中的生药,我不喜欢拿生死做要挟筹码。 玉鸢,玉芙看着纤细手指间的纸包,脸上露出震惊之色,都不敢抬手去接。 若无异心,就接了这药,往后安心跟在我身边便是。威逼利诱的话,我不想多说,我能有饭吃,就绝不会让你们饿肚子。当然假如你们以为得了解药,就能寻到机会逃离我身边,我也不会计较。龙谷应该有处理叛徒的方法。少女娇小的身子坐在椅子上,却生出逼人的压迫。 嫂嫂龙素张了张嘴,想不到龙绯云这么轻易就将生药给了她们。她尚是年幼,还不懂,威能服众,恩能收心。恩威并施,乃是驭人之术。 玉鸢,玉芙将纸包接了过去,紧紧地攥在手心里,朝龙绯云重重磕头,声音坚定道:我们绝不会辜负背弃主子 自从她得了青眼之后,已再无人敢来沉香院惹事生非。龙素留在她院子中,还算安全。龙素睡了一觉醒来之后,打了一个哈气,发现大家闺秀的生活还真是无趣,整天只能闷在屋子里面哪都去不了,还不如她在龙谷的时候好玩。 一阵石磨敲打的捣捶声吸引了龙素的视线,玉鸢,玉芙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一个帮龙绯云扇着小炉,另一个用药秤帮她调配香料的钱数。 肩头上的小金龙一脸的好奇,从龙绯云的左肩溜到右肩,偶尔忍不住凑上前闻闻,立马就被熏得喷嚏连连。 龙素趿拉着绣鞋跑到龙绯云的身边,也顾不得去用早膳,就托着圆圆的小脸,问道:嫂嫂,你在做什么炼药吗 她昨天就研究过这些东西,每一个小瓶小罐里都盛着一种不知名的草药。她身在龙谷,也算是阅草无数了,只有几种能通过气味分辨出来,其他的,她都不认识。 不是炼药,是在制香。龙绯云解释道,将玉鸢配好的香料混在了一起,立马气味就变了,闻着就让人心神一畅。 嫂嫂为什么要制香你也教教我好不好龙素的小脸浮现出好奇又跃跃欲试的神色。 无利不起早,我制香,是为了引鱼上钩。龙绯云的赤瞳中掠过一抹深色,将一个盛着粉末的瓷碟推到了龙素的面前,香料分为很多种,液香,线香,香膏你想学哪一种制香复杂程度不亚于炼药,你若是对炼药没兴趣,对制香也不会有兴趣。 果然听她这么一说,龙素粉嫩如琢的小脸立刻蔫了下去,算了,我还是不学了。 龙绯云知道她年幼闲不住,就莞尔柔声道:我正好缺几种香料,需要出龙家去买,你要不要与我一起去 话音落下,龙素水汪汪的大眼睛中立马绽放出夺目的光彩,但很快光彩就暗了下去。她溜出龙谷的事情,肯定已经被哥哥知道。 龙家这么大,哥哥不一定能很快找到她。但是她去城中溜达,就可能立马被龙谷的死士发现。想到哥哥戴着金丝套的手指,落在她屁屁上的场景,龙素就彻底成了霜打的茄子,闷声道:我还是继续留在龙家当大家闺秀吧 龙绯云知道她在担心什么,笑了起来,小鹦鹉的哥哥真的有那么可怕吗她还真想见一见。 换了一身简单的裙装之后,龙绯云借力一个轻跃,双手一握就已经骑在了墙头上,但一声撕裂的声音响起,裙裾从中间撕成了两片碎布。 她真想无语问苍天,为什么古代女人不穿裤子,穿裤子翻墙的时候多方便 为了早去早回,不被发觉,龙绯云也顾不上撕碎的裙裾,一翻一滚已经从墙上落到了地上,爬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就进了熙熙攘攘的雍州城。 第四十八章:遇上古代追星族 ♂, 青石为地,雕楼红柱,路边行人摊贩络绎不绝,演绎着千年古城的热闹。 在城中转了一圈,终于找到了一间香料铺子。 掌柜,我需要麝香,龙延香,降真香你快些帮我找来。这几种原香价格不菲,若不是她领到了二十两的月银,只怕还买不起这些香料。 好咧掌柜拿来铜药秤,每种香料各称了三两,用纸包包好,送到了龙绯云的面前:小姐,一共十三两银子。 龙绯云解开腰间的荷包就听见外面喧哗尖叫之声,外面的街道上不知何时聚满了女子,高矮胖瘦全都有,挤在街道的两旁,尖叫声震得耳朵都疼。 不是说古代女子都很矜持吗外面那群类似追星族的姑娘们,显然跟矜持无关。 递上银子的同时,龙绯云忍不住好奇问道:她们是在看谁 掌柜收了银子,吃了口烟袋笑了起来:看来小姐极少出门是有所不知,今日四公子之首的凤家公子上街,全城的姑娘都去看了。小姐若想去看,可要趁早点,晚了连站脚的位置都没了。 四公子古代f4 掌柜鄙夷地看了她一眼,开口道:小姐不会是连四公子都不知道吧四公子乃是四方诸侯家的公子,其中要数凤家公子最为俊美雍容。 龙绯云眼皮不抬地哦了一声,并无一点兴致,接了香料就走出了铺子。 她这次出门将二夫人送来的首饰也带了出来,打算找个当铺换成银子。一月二十两,看似不少,龙家上下不少人脉需要打点,二十两未必能够。 这几根簪子,手钏,看得出来是二夫人给自己亲生女儿准备的,拿来给她只是装装样子,不知什么时候就能找个由头再要回去。 她岂能遂了二夫人的心思,偏要她拿出的东西有来无回。 淡金色的斜阳照在雍州城最雅致奢华的茶楼上,靠窗的位置空荡无人,唯有一道白色如雪的身影优雅而坐,雪色锦衣泛起耀眼华光。 戴着金丝套的手指端起琅琊玉杯,在指尖轻轻摇晃,陈年梅花雪水浮着碧玉色的雨前龙井,淡香怡人。 白脂色无瑕的面容隐没在玉质面具后,漆黑的重瞳恍若璀璨的黑玉石,凝澈微凉,注视着从茶楼下走过的少女。 这就是臭老头给我订下的媳妇微微挑起的嗓音,冰冷惑人,又干又小,黑不溜秋的像只没长大的小猫儿,还真是丑得碍眼 指尖轻轻用力,无价的琅琊玉杯就碎成了几瓣,跌落在了金丝桦木桌上。 杀意无声散开,两只戴着金丝套的手指交织在一起,面具下的重瞳眯起,像是在思考该怎么弄死他这未过门的小媳妇才好。 走着的龙绯云突然停下了脚步,她嗅到了一股危险的味道。背上寒彻一片,像是有无形刀刃轻轻滑过。 龙绯云猛然转过身子,朝茶楼上看去。 窗边映着一团极冷极寒的白光,无形的杀意就是从他身上发出的。 显然盯上她的人是一个顶尖高手,这是龙绯云几经生死培养出的直觉告诉她的答案。竹丫在来龙家之前,一直养在乡野,绝不可能惹上这样的仇家。 龙绯云思索了一会,赤瞳中流光划过,扬唇而笑露出雪白森然的牙齿,用嘴型对着窗边坐着的男人,无声道:相公 看来要让小鹦鹉失望了,她的哥哥显然很不满意自己,甚至还想把自己弄死。但她龙绯云的命也不是这么好拿的 对视了片刻之后,龙绯云轻松自在地转过了身子,继续向当铺走去。等她未来相公上门取命的时候,她再好好跟他聊一聊婚约的事情。 他不愿娶,她还不愿嫁呢装什么清高冷傲 看着眼皮底下的小黑猫走远之后,龙谷的谷主龙浔,轻轻笑了起来,一笑如冰花碎裂,冰冷又夺目,倒是有几分胆识,姑且先留她性命,好好养着。小丑猫,你最好不要让我失望 不得不再次感叹,这个朝代民风真是开放,不宽的路两边挤满了姑娘,让她寸步难行。 姑娘们都做西子捧心状,一幅我要晕了的柔弱姿态,嘴里却还能高分贝地叫着:凤卿公子,吾心悦你 让一让一路走过,龙绯云的绣鞋上沾了好几个脚印。 怀中的小金龙一拱一拱,非要探出一颗脑袋去看,龙绯云将它按回去好几次,最后咬牙切齿道:再敢往外面跑,回家就刮了你的鳞,炖龙肉汤喝说不定能跟唐僧肉一样功效。 小金龙一歪脑袋,委屈可怜地望着她,金灿灿的大眼睛中聚起一片朦胧雾气。 人家龙宝宝这么可爱,你怎么舍得吃人家 卖萌,卖完了没有龙绯云冷眼望着它,不为所动。 小金龙耷拉下两个角,怯怯地又缩回了她衣襟里,嘴里吐出一阵青烟。 经过的几个姑娘朝她指指点点,这人好奇怪,身上还能冒烟 龙绯云冷眼扫去,捂着自己的胸口一阵狂奔,钻入无人的巷子之后,龙绯云利落地爬上了屋顶,把怀里的东西揪了出来。 龙鳞痒了是不是要不要我帮你拔几片龙绯云横眉磨牙道。 小金龙四只小脚一缩,继续扮无辜状,小尾巴讨好地摩挲着龙绯云的手心。 真是败给它了龙绯云面色冰冷的抬了手,让它爬到自己的肩头上。小金龙两只后脚踮起,站在龙绯云的肩头朝街道中央看去。 话说,你到底是公的还是母的龙绯云一只手支着头,叹了一口气,任由一条粗壮的龙尾发春般在自己的背后甩来甩去。 雍州皇城的道路中央,大红色的轿辇缓缓出现在众人眼前。 十人抬的轿辇中,影影绰绰坐着一道雍容华贵的影子,墨发,红衣,极具色彩冲击。 大红色的纱羽绣着绚烂鎏金的凤凰,风拂而起,满城都能闻到醉人蚀骨的香气。 啊凤卿公子掀开帘幔让我们看一眼吧痴心少女的叫声响成一片。 公子潋滟无双,惊华照世,何必用帘子挡着我们等了数月,才盼得公子上街,公子何不露面,以慰我们的相思之苦守在街边的姑娘推推搡搡,都想靠近一点,最好能摸到凤家公子的轿辇。 凤家侍卫持剑开道,凛冽的刀光映着红纱掠影,好生凉薄。 坐在屋顶上的龙绯云,略弯了唇角,淡淡笑道:看似多情却无情,天下间瞎眼的姑娘还真多 龙绯云懒洋洋地揪了揪龙尾巴道:别看了,这样的人类配不上你,以后娘亲再为你另谋佳婿。 坐在红纱绣凤轿辇中的凤卿透过嘈杂的尖叫声,将这龙绯云的这番话清晰地听入耳中。 戴着红宝石戒指的修长手指轻抬,低沉的声音,如琴声暗哑,浓醇如酒,惑人心魂,将帘帐掀起。 跟随伺候的侍卫上前,用金钩挂起了飘扬红纱,坐在轿辇中的无双公子,如一道沥血残阳,如满城尽开的牡丹。 流云鲛纱的红衣裹在身上,没有一点女气,只显出无可匹敌的雍华与风流。 如此玉郎,风华销魂,一眼倾城。无怪乎满城的女子都为他倾倒,为他癫狂。 龙绯云坐在屋顶上,虽看不清他的容貌,却也能感受到他绝代华贵的气场,不由咂嘴叹道:好一只勾魂的狐狸精,行走的大骚包。龙儿还请你把滴在我肩头上的哈喇子,收回去。 小金龙一卷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大嘴巴,一双金色的大眼睛只差要掉出来。 龙绯云毫不客气地拎过它的龙角,强行塞进了自己的怀里,边塞边道:那男人就是千年的妲己狐妖转世,浑身都是毒,女人碰上他可定被吸干精元,渣都不剩。你再看下去,小心变龙干,赶紧跟我去当铺卖东西,卖完东西我们就回龙家。算算时辰,云嬷嬷应该已经准备好生肉片了。 在龙绯云怀中挣扎得小金龙立马安静了下来,美男诚可贵,肉肉价更高。 龙绯云揣着龙,从屋顶上滑下。凤卿的轿辇已过,追星般的少女们跟在他的轿辇换了阵地,继续声嘶力竭地尖叫。 进了当铺,龙绯云找了一位置坐下,等了好一会才有人过来搭理。 当铺伙计四下打量过龙绯云后,鼻孔看人道:这位小姐,不知您想典当何物 龙绯云直接将簪子步摇,手链玉镯拿了出来,放在了手旁的小桌上。当铺伙计亦是识货,立马眼睛一转,换上了恭敬的态度对龙绯云道:小姐稍等,小的这就去请掌柜来估价。 不一会,圆头胖耳满脸富态的当铺掌柜就走了过来,朝淡漠喝茶的龙绯云揖了手,就用手绢捏着步摇,镯子,透过块能放大的水晶片,仔细考量起来。 等他将东西放回之后,龙绯云淡声问道:怎样价值几何 掌柜见她不过是十三岁的小姑娘,身上衣服布料虽是上乘,却无精美纹路,腰间无配饰,头上发簪也是寻常,看不出是有多大来头。 不过她拿出的几样东西,还都是拔尖的好货。 圆脸掌柜弯下腰,皮笑肉不笑道:小姐拿来典当的几样东西都是仿货,这镯子也不是羊脂玉,而是一般的白玉,所以这些东西加起来,我至多能给小姐五十两银子。 龙绯云终于抬首,正视了他一眼,黑中带赤的眸子凌厉异常,眼瞳深处似有诡艳的蘼荼花浴血盛开,奇异的眸仿佛能够摄魂夺魄。 她笑了起来,弧度极美,极冷,这几支累丝嵌宝的簪子,丝是金丝,宝是鸽子血宝石,光是一颗珠子就远超过五十两之数。至于这绿松石的手串和羊脂白玉的手镯,价值多少,就不用我多说了。掌柜,我再给你一机会,开个价。 肥又大耳的掌柜两颊上的肉一跳一跳,眼中射出一道阴狠的精光。 背在身后的手朝伙计做了一个手势,店铺伙计看清之后,就无声地退了下去。 光天白日,当铺的大门悄然关上,店中多了三个虎背熊腰的壮汉。 龙绯云不急不慌地看向掌柜,冷笑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在天子脚下公然开黑店 掌柜摸着两撇小胡子,阴笑挑眉道:小姑娘可不要乱说,我们哪敢开黑店五十两价钱,不多不少,正好对得上你手里东西的价钱。姑娘可要好生考虑,要不然 掌柜肥头一扬,三个壮汉靠了过去。 龙绯云翩跹起身道:那我不卖了。还未抬脚,三个壮汉如一堵墙般,将她的去路挡得严严实实。 第四十九章:被公狐狸缠上 ♂, 小姑娘你可想清楚了,哪桩买卖更划算。是拿五十两银子走,还是打晕了卖去窑子里。肥猪般的当铺掌柜站在柜台后面,闲闲拨着算盘珠,目光阴寒凝笑地望着她。 龙绯云闻言,却笑了起来,娇小的身子笔直站着,似一把出鞘的剑,我想清楚了,这两个我都不选我选第三 一阵风掠过,龙绯云脚下一个错步,三个大块头还没反应过来,龙绯云已轻轻一跃,如猫儿般轻灵地坐在了一人高的柜台上。 一只纤细的小手拨着算盘,另一只手握着累丝嵌宝的簪子正对着掌柜的咽喉。 咽喉亦是人体最脆弱的地方之一 龙绯云唇角微弯,似笑非笑,欣赏着掌柜惊惶震惊的表情,第三就是要了你的命 你会武功掌柜声音颤抖,脸上冷汗直冒地问道。 四洲尚武,但武功秘籍传承下来的少之又少,唯有名门大家嫡脉才能学到不传武艺。民间任何一个颇通拳脚的人,都能不愁吃穿。 想不到眼前弱不禁风的少女,武功却不弱,几招之间就能要人性命。是他太贪心,太大意了 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掌柜哆嗦着道。 龙绯云移开了簪子,淡淡道:多了我也不要,只要你把该给的钱给我就行,这些东西就都是你的了 袖子一扬,镯子,簪子又重新掉落在掌柜的面前。 掌柜胖成球的身子微颤着,朝身后的活计使了眼色,伙计看清后拿出一个小匣子,递到了掌柜的手中。 他一边擦着汗,一边打开了匣子,里面是一叠银票,这儿是一千两银子,小姐您看够不够 龙绯云接过点了一遍,收入了自己宽大的云袖之中。这几样首饰用不着一千两之数,但她就是喜欢黑吃黑,既然惹了她,就不要怪她收利息。 够了裙裾飞扬,龙绯云一跃,落在了地上,朝着吓破胆的当铺掌柜笑靥如花道:以后别再做坑人勾当,这世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她当真是一片好心,但还没走到当铺的门口,后面三道风声朝她背后袭来。 胖皮球也不抖了,眼中一片剥皮抽筋的恨意,给我抓住她把钱抢回来 龙绯云从怀中把打盹的小金龙抛出,裙裾下的脚抬起,极其暴力地将当铺的门一脚踹烂。 蜷成一个圈的小金龙在空中一转,就落在了的龙绯云的肩膀上,嘴一张就朝着背后的三个壮汉吐了一阵毒烟。 还没等他们看清少女背上的东西时,就已经全瞎了。 小金龙看任务达成,极灵敏地一转,就又钻回了龙绯云的衣领里。 人有失足,马有失蹄。没想到当铺的门这么不经踹,脚下的力道过大,龙绯云来不及收力就这么从当铺门前的台阶上滚到了街道中央。 等龙绯云揉着胳膊几欲骂娘,费力要起身的时候就看见大红色的轿辇如火星撞地球一般朝她奔来,轿辇后面跟着一群疯狂痴迷的少女。 凤卿公子,不要跑 凤卿公子,让我们看一眼你的正脸好不好 凤卿公子,奴家非你不嫁,收下奴家的肚兜可好 浩浩荡荡追逐轿辇的少女身后,一阵烟尘腾起,这架势比得上千军万马。 龙绯云瞳孔微微放大,她不想成为死在追星脑残粉脚下的第一人。 一个鲤鱼打挺,龙绯云腰间用力打算跳起,偏偏这个时候膝盖上的旧伤复发,脚还不曾碰到地上,就又摔了回去。 什么人,还不赶紧让开抬辇的凤家随从喝道,从腰间拔出了剑。 她也想让开,摔回来的时候好像扭到了腰,眼下已经疼得不能动了,容她躺在地上缓缓。 至于招蜂引蝶的公狐狸,追上也属他活该,最好让后面的花痴大军生吞活剥掉了。 不管你是什么人,对我们家公子有何企图,现在都赶紧让开不然我就送你见阎王剑已出鞘,向龙绯云的脖颈划去。 却不想躺在地上的少女,伸出两只手指,轻而易举地就夹住了他的剑锋。赤瞳如火,目光却如雪般寒彻,老娘对你们家公子一点企图都没有老娘是扭到了腰,现在动不了了你们最好找一个人把我抬走,要不然就等着你们家公子贞洁不保吧 你剑锋从龙绯云的指尖划过,又贴近了她的脖子一寸。 竹丫的身子没有内力,凭她练就的眼力和手速能夹住剑锋,却不能挡住剑锋前进的力道。 清风,不得无礼轿辇中美男的声音,比熏人的暖风更醉人。 红色纱曼飞舞,熏香拂过,潋滟风华的红衣已落到了龙绯云的身边。 她微微抬头迎着薄暮,就对上一张可谓妖孽倾国的面容,眉宇若画,眸似桃花,藏尽万般多情风华。悬鼻如雕,唇瓣饱满鲜艳,总似带着蛊惑人心的笑意。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天际的霞光层叠出千万种胭脂丽彩,也比不上他倾颜一笑。当真是一只祸国殃民,骚气横溢的公狐狸。 红衣垂落,莹润的指尖绕过龙绯云的腰,就将她从地上,温柔地抱进了自己的怀里。 卿卿身上好香他魅惑展颜,一言一语皆如江南细雨般缠绵多情。 换做是情窍初开的小姑娘,早该醉死在他怀里了。 龙绯云拍开了他落在自己腰间软肉上的手,眼角一抽,说到香味,小女子哪能与凤家公子相比。一袭红衣,一炉熏香,就引得全城姑娘都骚动了 调戏她还嫩了一点 卿卿对我有意见靡靡嗓音伴着诱人熏香,真叫人听得骨头都酥了。 但龙绯云冷眼望着他道:没意见。劳烦公子,将小女子放到路边。她不想惹上一身的狐狸骚。 卿卿确定凤卿眉梢轻抬,示意她朝后面看去。 这来历不明的丑丫头,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为什么,凤卿公子会抱着她还这般温柔地对她 贱人,竟敢轻薄我们的凤卿公子 看着身后一众姑娘们咬牙切齿,又嫉又恨的表情。龙绯云发现还是待在凤卿的怀里更安全一点。 卿卿还想让我把你放到路边吗抱着她的公狐狸,眸光潋滟似春波粼粼,只是唇边的笑意真是欠打。 她相信,凤卿走后,那群花痴军团一定会上来将她撕个干净。 那就请凤公子,送小女子一程,小女子定当感激不尽龙绯云微微仰起小脸,蜜色的肌肤配着精致灵秀的五官,真似一只收了利爪,无比乖巧的小灰猫。 凤卿抱着怀中的少女,足尖一踏,红衣招展,无限风华间已坐进了轿辇之中。 美男临风的姿态,又是引得身后一众女子的尖叫声。 透过轻薄飞舞的纱幔,隐约能看见雍容而坐的凤家玉郎,和他膝间青丝散开柔弱娇躺的美人。真是一幅令人血脉喷张的画面。 速行低醇的声音中多出了一丝冷意与厌烦。 抬轿的十人脚下生风,渐渐听不见后面尾随尖叫的声音。 龙绯云身子一滚,就从凤卿的膝间落到了绣凤的地毯上,赤红色的瞳仁噙满戒备厌恶地盯着他。 卿卿,好生薄情。利用完,就准备弃我而去了我是卿卿的救命恩人,卿卿打算如何以报魅惑天成的声音,自带勾魂效果。不同于女子的柔媚,微显沙哑的音质,如同轻柔的羽毛从你身上划过。 别亲亲,爱爱的乱叫本姑娘有名字这只公狐狸一出声,就能激起她满身的鸡皮疙瘩,至于救命恩人 龙绯云冷笑了两声,一手摊开,一手揉着腰,还请凤公子先付了医药费 凤卿噙笑,柔软菱唇勾起妖冶的弧度,他俯身,缓缓靠近。似在看一件有意思的玩物一般,将精致的鼻尖贴近龙绯云的脖颈,似在细嗅她身上的气息。 这种姿势暧昧,但更危险 敢问姑娘芳名,家住何处医药费同聘礼,一起给了如何惑人的香气伴着低吟般的嗓音,如一张大网落下。温热的气息从弧度怡人的唇齿间溢出,从龙绯云脖颈间的肌肤上拂过。 龙绯云中的警惕冷色没有化开,反而更浓了一些,她伸出手指,点在了凤卿柔软的唇瓣上:女人分很多种,有的是兔子,有的是刺猬,显然我不是只可口的猎物。另外,我对集邮男没兴趣,还请凤公子离我远一些,免得听着凤公子腻歪歪的情话,会吐公子一身。 四目相对,良久,一阵轻笑声响起,凤卿撤回了身子。 龙绯云揉着自己的腰,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坐好:我叫小龙女,家就住在路旁边。 将红色纱幔撩开,龙绯云随手指着一个茅草屋道:行了,我家到了,停轿 十人抬的轿辇停下,龙绯云跳下轿子之前,转身又看了凤卿一眼,赤目泛着狡黠的光辉,凤公子若愿真心相待,不嫌弃我家贫,就来提亲吧别忘了医药费。老娘一定收了你这千年狐妖,当捶腿男宠 轿辇停了许久,直到龙绯云的身影消失不见之后,才从绯红的帘帐中传来慵懒的命令声:回凤家 小龙女,真心相待呵,龙家大小姐还真有意思。纤长的羽睫晕开黛色浅辉,妖冶多情的桃花眸,深浅莫测。 第五十章:好生养着 ♂, 沉香院中掌了灯,大小姐还未回来,云嬷嬷的脸上现出了几分焦急之色。龙素坐在罗汉床上,吃着大小姐让人备下的糕点水果,倒是一点都不担心。 嬷嬷,你别转了,转得我眼晕。嫂嫂不是一般人,不会有事的,说不定是路上遇见了我哥哥,才会耽搁了没回来龙素伸出小舌头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 但愿如此云嬷嬷叹了一口气。 忽然之间,屋中的油灯,蜡烛皆是一晃,靠近门边的几盏铜鹤灯盏都灭了。雪色的人影,如一道清寒无瑕的月光,缓缓映入屋中。 白色的流云锦衣,无风而动。墨色的长发垂在腰间,如一匹江南织锦,似有似无萦绕着芝兰香气,叫人忍不住想要靠近触摸,却又心生畏惧。 脸上的白玉面具已撤去,精绝的面容隐没在雪白银鼠毛的斗篷下,只露出完美如削的下巴,在油灯的光晕下泛着近乎透白的玉白色。 哥哥龙素忍不住从罗汉床上坐了起来,脸上露出亲昵又害怕的表情。 他就是如今龙谷的谷主云嬷嬷半垂真身子,极小心地看了他一眼。芝兰清寒似雪,而他身上的气质比雪更冷,仿佛世间无关紧要的一切都进不了他的眼。 云嬷嬷看了他一眼之后,就再也不敢抬头。 哥哥,你找来的真快龙素讨好一笑,两朵梨涡乍现。 清冷玉立的身影,轻哼一声没有说话,戴着獠牙青龙面具的两个白衣死士端来玉凳,龙洵一展雪白的璃龙斗篷才清贵优雅地坐下。 门外又无声进来四个白衣死士,抬着红樟木的箱子,在龙洵的背后无声放下。 这两箱,一箱是药材,一箱是万两黄金。到底是我父亲为我订下的女人,我想不管都不行。好生将她喂养着,我不喜欢女人太瘦太黑太丑两年之后模样若还能将就,便再论当年婚约之事。寒潭清泉般的轻语声响起,带着无上的压迫力,整个沉香院中都安静无声,所有人都仔细恭听着。 等话音落下,许久,云嬷嬷才哆嗦着嘴唇道:奴才记下了,一定会照顾好大小姐,让谷主大人满意 龙洵起身,两个白衣人赶紧将玉凳撤下。 一双漆黑无光,如同子夜深潭般的重瞳隐没在白色斗帽间,他盯着龙素看了一眼,淡声道:跟我回龙谷。 溯雪流风的声音,令人心魂一颤,却又感觉到一股刺入骨髓的冷锐。 哥哥龙素露出甜甜的笑容,唇角弧度几分僵硬地撒娇道:我想留在这多陪嫂嫂一会。 龙素,同样的话,不要让我说第二遍。隐没在白衣下,冷若神祗般的男人,轻轻解开了一只手上的金丝手套。 诡美不似凡人所有的玉手指尖都有一点血红。 见自己的亲哥哥解下了手套,龙素都不由脸色悚然,赶紧扑了上去,拉住龙洵雪白的衣袖:哥哥,我跟你回去走咱们现在就走 再不走,只怕整个沉香院的人都要没命了。 很好薄粉色的唇微启,龙洵姿态优美地将金丝手套重新戴了回去,以后,我来见她的时候,会考虑将你也带上。 龙素才敛了脸上的惊慌,重新露出纯真喜悦的笑意,哥哥说话,可不许骗人。 龙洵转了身子,龙素乖乖地跟在他身后像只闷闷不乐的小狗儿,恋恋不舍又朝屋里看了一眼,她芙蓉糯米糕还没有吃完。十八抬的轿辇已经备好,白衣死士无声站着,更像是月夜下一群毫无人气的亡魂。 等龙谷带着他妹妹离开之后,云嬷嬷松了一口气,僵硬发麻的手脚才似重新能动般。 这样冰冷强大的男人,也不知大小姐能不能驾驭得住。 龙绯云回到龙家的时候,龙素已经被人带走了,屋子之中还有一股冰冷陌生的芝兰香气未散。 这味道龙绯云嗅着空气中的残香,眉黛颦起,谁来过沉香院小鹦鹉她 云嬷嬷不敢隐瞒道:龙谷的谷主来过了,小小姐也被他带走了。 龙绯云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旁人带走了小鹦鹉就好,出去一天,她也累得够呛。转身就在桌子边坐下,玉鸢,玉芙两人上前布菜。 尝了瓷碗中的汤之后,龙绯云似想起了什么,眼睛一眯戏谑问道:嬷嬷可看清我未来相公的模样了如何 茶楼上的一瞥,他整个人都笼罩在耀眼刺目的光辉之中,像是昆仑顶上的白雪,只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冷意,杀意,没能看清他的面容。 云嬷嬷想起方才屋中的场景,就忍不住手指一颤,斟酌着道:谷主是个天上的月,容貌气度都是举世难寻,只是只是太冷,太强大了。 寻常人待在他的身边都感觉极度的不自在,压抑。 天上的月龙绯云弯唇似笑,这个比喻还真适合他可望而不可即,对待自己的态度,就像是对待凡尘的蝼蚁,还真是叫人讨厌。 他来是退婚的吗龙绯云想了想,问道。 不是,谷主让我等照顾好小姐。谷主倒是说了,他喜欢丰润白皙些的姑娘,等小姐再长两年,便会接小姐入谷成亲。云嬷嬷心思细腻,早已看出那般强大冷酷的男人,怎么可能会被一条订下的婚约束缚住。对大小姐的态度,显然是默认了这门婚事。 小姐是不是已经见过了谷主 龙绯云收敛了脸上的惊讶之色,淡淡开口:见过一面,过程并不愉快。我还以为他会来退婚,想不到他还想再等两年。 是想等第一眼看见的小丑猫儿,能不能变得漂亮夺目些龙绯云龇牙笑了两声,他喜欢丰润白皙的姑娘,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不知什么原因,让龙谷谷主改变了心意。但她的心意没变,她不想嫁 自此起,龙绯云每个晌午都去院子的日头下练马步冲拳,誓言将自己晒成小麦色的施瓦辛格。 用完晚膳之后,玉鸢用托盘端着冒热气的小碗,放在了龙绯云的面前。 又是银耳燕窝羹龙绯云歪头望着碗中黏糊泛白的东西,痛苦地叫了一声。这些日子,她天天都喝燕窝羹,实在有些腻了。 况且厨房里准备的燕窝,也不是什么好燕窝。色泽泛黄不说,里面还有不少杂质,吃多了她都怀疑自己会不会得结石。 玉鸢没有说话,难得面无表情的脸上添了一丝笑意,小姐喝了就知道了。 龙绯云端起小碗靠近闻了闻,不似燕窝炖银耳的甜腻味道,心知玉鸢,玉芙不会害自己,端起小碗之后,就一饮而尽。 舌尖的触感比燕窝还似粘稠一些,龙绯云不由挑眉:到底这炖得是什么玩意 一旁的玉芙接口道:谷主送来了一箱难寻的好药材,想让大小姐养得丰润些。这是云嬷嬷亲手熬炖的雪蛤配灵芝,极是滋补养颜 雪蛤 龙绯云捂着自己的喉咙,脸色发青。雪蛤说得好听,其实是雌性林蛙的输卵管 输卵管赔灵芝,真是极好极好 龙绯云哇了一声就往门外冲,玉芙在身后一脸疑惑:小姐你这是要去哪 容我先去吐一会 云嬷嬷追在后面一脸的心疼:小姐别吐,这东西珍贵着呢旁人想吃都吃不到您身子小时受了亏空,比之四小姐都差了一截,脸色黄,头发也黄,只能靠药膳调理回来。玉芙,小姐要是吐了,你就再去熬一碗。 扶着墙角的龙绯云终于不敢吐了,两腿颤颤地扶着云嬷嬷的肩头:嬷嬷,我们商量一下,不喝这玩意,继续喝燕窝如何 云嬷嬷也摆出了一副没得商量的冷脸:不行从今天起,小姐每晚一碗雪蛤炖灵芝。不过看这脸色,貌似加到两碗的量才够 龙绯云幽凉怨恨地朝天上月亮看了一眼,就从你送雪蛤这事,别想老娘这辈子委身于你 千金一匹的流云坠随风而动,寒月挂天,清辉洒落,十八抬的轿辇无声从幽暗的山谷林间穿过,如同鬼王的车队。 一股清寒之气伴着芝兰淡香溢出,所有毒虫蛇蚁都自动远远避开。 一道不合时宜的喷嚏声想起,如玉华骨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拉过披在肩上的银鼠斗篷。 哥哥也能染风寒肯定是有人想你了,会是谁呢脆如稚鸟的笑声响起,减去了几分无声的寒意,定然是嫂嫂,嫂嫂回了院子,知道哥哥来过,就开始记挂哥哥了 那只小丑猫 悦耳欢快的声音接着道:哥哥,我们过几日就再去龙家看嫂嫂好不好 如银辉般的身影,一直没有回答。他缓缓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漆黑幽冷的重瞳深处隐隐泛起细碎的光芒。 第五十一章:有精力就去折腾人 ♂, 这几天绝对是她的噩梦,每日晚饭一过,一碗香喷喷,热乎乎的雪蛤炖灵芝就能准时端上桌子。 每到这个时候,云嬷嬷哪都不去,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龙绯云等她喝下去。 从最初的艰难,到后面的麻木眼下,小瓷碗放在桌上,龙绯云就能眼睛不眨一下地拿过去,咕咚一口喝干净,颇有炸碉堡的英勇就义感。 小瓷碗一丢,龙绯云抽身而去,玉芙又追在后面问道:小姐你去哪 去种花上次她出龙家,不只是买了原香,还买了一些花草种子。等这些种子发芽,龙家的后院掌权人就该换了。 一早,龙绯云就坐在小圆桌前面,压碎的花泥已阴干制成了香饼,捡了几块用生宣宣纸包好,她不善刺绣,做香囊实在太麻烦,索性用纸来包制好的香料。 未免纸上光秃秃的一片太难堪,龙绯云就让云嬷嬷代笔,题了一句小诗,还在一旁应景地添上一些花样图案。 这样一来,用宣纸包裹的香料,更显得风雅独特。 将香料备好后,龙绯云带着玉芙,玉鸢去了二小姐住得紫微阁,一路上不忘提醒道:你们本是二小姐身边伺候的人,不要在龙香君的面前对我变现得太过恭敬顺从。若有人跟你们接头,打听我的近况,你们就顺着话说,七分真,三分假便可。 玉鸢,玉芙应下之后,心中多了份小心。 转过几道九曲的回廊,过了莲池,就到了龙香君的住处,屋子门前就有三四个丫鬟守着,极具气势。 大小姐见了龙绯云,三四个丫鬟皆还是行了礼。她们虽打心眼里瞧不起大小姐,却又不能太过显露,以免坏了二小姐的贤淑名声。 龙香君喜欢装好人,而她就喜欢当坏人。 龙绯云袖子一转,一股浓郁香馥的气息掠过,娇小的身影已迈过门槛直接走入了紫微阁。姿态狂放从容,似没有看见朝她行礼的下人,就这样没规没矩地直入了二小姐的住处。 几个下人对视了一眼,忍着气恼不屑,等龙绯云走了之后,纷纷直起了身子。 透过雕花的木廊,就听见里面说笑的声音。 香君姐姐,头上的这颗夜明珠钗可真好看龙璧茵难掩羡慕之色的惊叹道。 龙香君倒也爽快,她这样的钗子首饰不知有多少,当即拔下送给了龙璧茵,夜明珠,珠润色雅,倒配妹妹烂漫无瑕的花容。 龙璧茵受宠若惊地接了过去,巴结道:璧茵谢谢姐姐姐姐真是善良高贵,难怪整个龙家都以姐姐为荣 我听说,过几日凤家主事的人就要过来了,要与我们龙家联姻。以姐姐的盛名,玉姿,定能嫁给凤家嫡长子。我可听说,凤家公子玉容冠天下,风姿世无双。唯有这样的人,才能配得上姐姐 至于有名无实的龙绯云,她不过是个跳梁小丑,连香君姐姐的万分之一都比不上 听着龙璧茵的吹捧声,龙璧月的美眸幽冷了一瞬,闪过嫉恨的光影。 是吗一道不咸不淡的声音插入,龙绯云领着玉鸢,玉芙已走到了众人面前。 龙璧茵的脸色一僵,冷冷地打量着龙绯云。 龙香君也掩了脸上的惊讶之色,细声慢语道:原是绯云姐姐,姐姐进来怎也不见下人通传一声。 言语之间,都在含蓄指责龙绯云的无礼。 龙绯云笑了笑,却晃花了龙香君的眼睛。之前又干又瘦的小野种,眼下却像是胖了一点,脸颊上添了肉,看着饱满了许多。就连肌肤都泛着一层健康水嫩的光泽。虽然还是有点黑,但显出与一般女子不同的野性之美。 我原想给香君妹妹一个惊喜,却不想听见了四妹的有趣评价。不曾想,我竟是连香君妹妹的万分之一都比不上不等龙香君开口,龙绯云的裙裾一转,身形利落地已挑了一个椅子坐下,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龙香君看着她无礼粗俗的举动,眼眸凛起,硬是压抑着怒气,柔声笑道:璧茵不过是打趣而已,绯云姐姐宽宏大度,自然是不会当真的。 原本龙香君想给她戴上顶高帽子,让她无从发作,没想到龙绯云竟顺势赶驴下坡,心安理得道:二妹说得不错,我确实宽宏大度,不想得跟脑残儿计较。说来,四妹一直养在二夫人膝下,这般口无遮拦,也不知该怪谁好。 被龙绯云反将一军后,龙香君脸色难看地摇着手中的杯盖,遮掩着喝了一小口。到底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就算常年浸淫在家宅内院,有二夫人这样的娘亲,口授身传,还是做不到不动声色。 龙璧茵气不过要为龙香君出头,却被自己的同胞姐姐暗中拉住了手。 龙绯云将她们的神态动作都收于眼底,合了杯盖,一脸亲厚地笑了起来:二妹妹勿怪,我这人也是心直口快。四妹说得也无错,我养在乡下十几年,岂能跟深闺典范的二妹妹相比。前些日子,我为父亲制了一个香囊,也顺手为妹妹制了些香饼,平日熏香染衣都可用,希望妹妹喜欢。 这番说辞,才使得龙香君的脸色好看了一点,同时水眸之中闪过倨傲不屑之色。她就说龙绯云这蹄子突然跑来她这是干嘛,原是为了讨好她。 龙绯云从袖中拿出香料块子,身边的玉芙就懒洋洋地接了过去,递到龙香君手中的时候,却显得讨好又恭敬。 绮丽柔情的香气在空中四散开来,特别是玉芙拿着走过时,闻得格外清晰,仿佛连骨头都酥了。 龙香君本是不屑的神色,在闻到这种香气之后,也免不得露出几分惊讶。 白色的宣纸上,烟雨缭绕的楼阁在远,浅粉稀疏的桃花在近,寥寥几笔就勾勒出暖风吹得游人醉的江南。 配上暖香馨芳,格外应景,撩人。 咦龙香君低低叫了一声,引得龙璧茵,龙璧月齐齐伸长了脖子去看。 莹细的指尖拂过,龙香君念出了上面题的一句诗,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养在乡下的草包,野种竟是这般独具匠心,连她都未必比得上。龙香君捏着手中的香块,想露出个得体感谢的笑容,抽动的嘴角却泄露出她的嫉妒。 就连颇通文墨的龙璧茵,龙璧月都失了神。 龙绯云见自己的目地达到,也不多逗留,妹妹喜欢这香就留着用,若还想调制其他香料,随时都可以去沉香院找我。 等她出了紫微阁之后,龙璧月,龙璧茵两姐妹也找了借口追了出去。龙香君倒也没有挽留,水雾朦胧的眼中多了一丝厉色,对身边的丫鬟道:伺候我更衣 她不相信这野种会如此好心,虽然自己一直没有跟她对上过,但后院嫡出之争就从未停过。说不定这香料里面,掺了些不该的东西 龙绯云没有走出多远,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娇喝:站住 仿佛充耳未闻,又往前走了两步,便听见龙璧茵似厌恶似无奈的声音:龙绯云你不许走 这一回,龙绯云倒是依她的话,乖乖地停在了原地。 龙璧茵拉着自己的姐姐,一溜烟跑到了龙绯云的前面,趾高气昂道:你这养在乡下的野丫头,怎么会制香 四妹都说我是养在乡下的野丫头了,乡下人比不得深闺小姐,我不仅会制香,还会扶乩测字,叫魂驱邪。四妹,需要我替你叫一叫魂吗龙璧茵对上她一双似笑促狭的眼睛,胸口气得发疼。 龙璧月也羡慕她制香的手艺,特别是送给龙香君的香料,一股暖酥的香气,比春风还要醉人些。 龙璧月态度没有龙璧茵那般蛮横,却也一直端着高傲的架子,大小姐在后院闲着无事,能帮龙香君制作香料,那顺带帮我们也做上一份。 两位妹妹,知道脸大二字怎么写吗龙绯云慢悠悠开口。 别给你脸不要脸,制香术不过是三教九流的玩意你在这端什么架子龙璧茵一股脑地气恨道。 既是三教九流的玩意,还是不污了两位妹妹的眼了。说完,龙绯云脚一抬就要回自己的院子。 等等龙璧月叫了起来,一双眸子阴沉地注视着龙绯云,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出来。说罢,为我们制上一回香料要多少银子,我们都能给 龙绯云轻笑展颜:三妹这话有意思,我们是亲姐妹,谈钱只会伤感情。所以 龙璧月,龙璧茵眼巴巴地盯着她,以为她就要答应了。 可谁知,龙绯云懒洋洋望了一眼日头,淡淡地接了下去:所以两位妹妹不管出多少银子,我都不会给你们制香。嗯,这是原则问题。两位妹妹无事,还请挪一下位置。院中还有要紧的事,需要我回去打理。 这分明是不把她们放在眼里 之前有事要求于她,龙璧茵还能忍气吞声,现在就如只炸毛的猫,阴阳怪气的尖诮道:你在府中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大闲人,这么急着回去能有什么事我告诉你,不要以为巴结香君姐姐就有用,惹恼了我们两个人,依旧能让你在龙家待不下去 一番慷慨激昂,言辞激烈的话,碰上一颗软钉子。 龙绯云漫不经心地微挑了眉尖,唔,那就让我在龙家待不下去好了。 懒得站在太阳底下跟她们多言,龙绯云身形一晃,就从龙璧月,龙璧茵两人站得中间,穿行而过。等两人转身去看的时候,龙绯云轻扬的身形,已如一片飘叶,走出了很远。 贱种,贱种,贱种龙璧茵怒不可遏,一连跺脚发泄着心中气恼。 龙璧月将手抚在身边人的肩头上,冷凉出声:这会子再发火有什么用这野种担着嫡女的头衔,我们还捏不扁,搓不圆她不过是得了父亲的几天宠爱,就真真如开屏孔雀,不可一世了 姐姐龙璧茵带恨的唤了一声,我实在见不得她如此轻狂姐姐你可得想一想办法灭了她的嚣张气焰 龙璧月眸光如刀,无声抿唇望着龙绯云逐渐远去的背影,办法当然是有只要让她从云端跌下来,吃一嘴的臭泥,看她还如何得意到时候,有的是痛打落水狗的人 第五十二章:绮丽香 ♂, 龙香君换了衣衫之后,就由两个婢女撑着青天素花的油纸伞,去了二夫人的群芳院。 马嬷嬷见了她,就笑着腆脸迎了上去,小姐怎么今儿来群芳院了夫人正给小姐准备衣服首饰,再过几日凤家的人就要来提亲了 龙香君想到龙璧茵早上说过的话,玉嫩的小脸染上了一层薄红。她也听说凤家大公子,是举世无双的妙人,也不知到底是何等的风华绝代。 难道还能比薄天哥哥更英俊,潇洒吗 这么一想,龙香君的脸上浮起一抹羞涩的笑意,款款婀娜地进了屋子,微微行礼:拜见娘亲。 香君你来了,二夫人脸上盈盈带笑,来瞧瞧,这些我帮你准备的衣服首饰,看满不满意。 是娘亲一手准备的东西,香君自然满意龙香君起身,一双水亮婉转的眸子看了看左右。 祁二夫人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庄重道:你们都先下去,不用在里屋里伺候了。 等屋中的下人都出去之后,龙香君才从怀中拿出了宣纸包着的香囊,今日,那野种来紫微阁见了我,特意送来了这些香料。母亲你找人瞧瞧这些香料有没有问题,若是有问题,或许还能成为赶她出龙家的把柄。 香料二夫人修剪工整的眉头一蹙,她哪来的香料 龙香君微微摇了摇头:女儿也不知,看她样子倒像是她亲手做的。 二夫人柳眉不展,将宣纸包得东西接了过来,还未靠近就闻到了一股酥柔暖心的香气。连她都忍不住赞道:这香料块子的味道还真是特别真是那野种亲手做的 一旁的金嬷嬷面露惊色:夫人,这香气奴婢似是闻过,还请拿给奴婢细察一番 二夫人抬了手,金嬷嬷就接了过去,观闻之后确定了心中所想:大小姐,这香料并无问题。 龙香君忍不住露出失望之色,细细询问:金嬷嬷你确定吗 金嬷嬷点头,眸中光芒迭起,如果奴婢没有闻错的话,这香是绮丽香。此香能舒筋通络,驱寒化湿,对女子而言极有裨益,能治宫寒之症。不过制做极为繁琐,需得兰花,沉香,白玉兰,茉莉种种。唯有茉莉或白玉兰能取鲜花,其他必须是陈年干花,细磨,粗磨都极有讲究。最后调上蜂蜜,才能压为饼,阴干制成香料块。 想不到那野种,竟还有这样的本事二夫人柳眉紧锁,葱白的玉指拍在桌子上,也不知跟谁学来的这些手艺,难怪前些日子,我听人说她给家主做了香囊,本还不信看来,对她需得多上几分心才行 坐在二夫人身边的龙香君闻着满屋子的香气,将铺在膝盖上的裙裾抓出了一道道的皱痕。 龙绯云去了紫微阁,将小金龙留在了沉香院内,用一条铁链扣着。 在龙绯云面前撒娇卖萌的小东西,旁人却靠近不得,一旦有生人气息靠近,它就会张开利爪,摆出进攻的姿态,同时露出流着毒液的锐利尖齿。 龙绯云还未走入院子,小金龙就闻到她身上的气息开始兴奋起来,死命扒着四只爪子,想要摆脱身上铁链的禁锢。一条粗壮的龙尾甩来甩去,生风如鞭,断金碎骨,无人敢靠近一步。 看来是大小姐回来了它比我们还惦记着大小姐。云嬷嬷说笑着,龙绯云已出现在了厢房的门口。 小金龙摇头摆尾就想扑上去,圆亮的金色眼睛盯着她,龙嘴一张喷出一阵青烟还不够,还发出一声低嗥。 四只爪子乱蹬一气,就要往龙绯云的身上黏。 小姐总算是回来了,它在院子里折腾了一个下午云嬷嬷叹了一口气,院子中的三个人都是提心吊胆,就怕铁链断了,它会逃出伤人。 龙绯云也有点发愁,这么大点还能藏在怀里,等越养越大之后,说不定就能驮着她跑了。到时候根本没地方藏,还是找个时间还给小鹦鹉为好。 小金龙歪头望着她,像是看出了龙绯云的忧虑,凑了过去,歪着小脑袋贴着龙绯云的手。 表示自己会很乖,想一直留在她的身边 龙绯云感受着掌心间的磨蹭,赤瞳中泛起一阵柔软,缓缓抚摸过它的头顶,解开了它脖子上的铁链。 没了禁锢之后,小金龙尾巴一甩,就绕上了龙绯云的手臂,紧接着整只龙都赖在了龙绯云的身上。 两只小脚踩了踩,在龙绯云的肩膀上找个一个合适舒服的位置伏下了身子。 嬷嬷,等肩膀上的小金龙安静下来之后,龙绯云一展裙摆,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细碎如羽的睫毛轻轻扇动,龙谷谷主送来的一万两金子可在 在云嬷嬷忙不迭应声,都在里屋中放着呢这么多金子,老奴连看都不敢看。 雄霸一方的龙家都未必能拿出这么多的金子来,这么多金子搁在小姐的屋里,云嬷嬷的心中总有些忐忑不安。 羽睫下的赤瞳半眯,显出悠远与凝沉,龙绯云缓声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么金子,就像颗定时炸弹。我用不着他出手相助,也能过得风生水起。哪天沉香院出了事,只要一搜,这么多金子想解释都找不出借口。嬷嬷,玉鸢,玉芙随我去院中挖坑把这箱金子都埋了。 小姐云嬷嬷犹豫道:要不留下些金子,放在身边也能傍身,以防不时之需。 不用龙绯云干脆利落地回绝了,有我在,就绝不会再出现捉襟见肋的情况用别人的,永远都没有用自己的自在。 听大小姐这么一说,云嬷嬷也点头同意。 万两黄金放在眼前还能不为所动,坚持靠自己的力量,大小姐又一次让她刮目相看。 龙绯云领着云嬷嬷,玉鸢,玉芙在沉香院中找了块不起眼的地方,一锹锹掘开了土。小金龙闻着她身上舒服的味道,昏昏欲睡,就被龙绯云毫不怜惜地扔了出去,趴在墙上守着,有任何人靠近,你就吐火报信,别烧着人。 小金龙恋恋不舍地甩着尾巴,爬上了院墙,找个个阴凉的地方待着,无精打采地垂着脑袋。一会朝院外瞄一眼,一会盯着龙绯云手中的铁锹极有兴趣地望着。 万幸的是,等她们埋完了装金子的箱子,也没有人来沉香院打扰。 填完坑后,龙绯云又将土抹平,撒上了些未用完的花种。只要这段时间无人注意,过段时日等花种发了芽,就再无人能看出不同。 将金子埋好,心头的一桩忧患也算解了。这一夜,龙绯云睡得格外香甜深沉,天明之后,她早早起身,给院子外种下的花草浇水施肥。 中午过后,练了马步冲拳,打了一套军体操。龙绯云戴着顶草帽,蹲下身子在给一片新翻不久的空地除草。 柳伯进沉香院的时候,就看见大小姐蹲在院子外面,也不嫌热,拿着小铁锹忙活得正欢快。 他咳嗽了一声,走了上前,这种下人干的活,大小姐怎么也亲力亲为眼下在龙家,不比以前在乡下,大小姐很多事情可以让下人去做 柳伯责备的目光从院中三个下人的身上掠过。 龙绯云起身,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拿着草帽摇着风:下人也是人,也会嫌热,嫌累。既是我养的花草,当然是由我亲自打理。 不等柳伯开口,龙绯云就又询问道:是父亲找我吗 柳伯点头:正是家主在书房中等着大小姐,还请小姐换身衣服去见家主。 还请柳伯先回去复命,我随后就到。送走了柳伯,龙绯云回了屋子,在云嬷嬷的服侍下,简单擦了擦身子,换了一身百蝶穿花的绣裙。 平日里她嫌梳妆麻烦,都随意一绾,或是绑个马尾辫。这次去见她的渣爹,难得让云嬷嬷好生打扮了一回。 梳了一个坠马髻,插着支搂银碎花的华胜,垂下些流苏,在耳间闪烁着斑驳流光,也就不显得太过单薄素净。 长辈见晚辈都没有久等的道理,约莫半盏茶不到的功夫,龙绯云已到了书房里面。 屋中萦绕着墨香与寒香缠绕的气息,使得人心都静了下来。 父亲找我龙绯云缓步走进了屋中,略略屈膝行礼。 龙英华见她来了,放下了手中的笔墨,一双极具威势的眸子落在龙绯云的身上。几日不见,大丫头似乎又长开了一点。这双深邃凉澈的眸子,真像是当年的玄瑛。 过些日子,凤家的人会来商讨婚事。龙英华收回了目光,温声道。 龙绯云装作一脸懵懂的样子,这件事我也听四妹妹提起过,但好似要嫁入凤家的是二妹。 龙绯云回了龙家,成了嫡女,与凤家联姻之事,首先考虑的应该是她。况且她的年纪又是几个女儿中最大的。 但,二夫人与凤家见面商谈之后,凤家人指明了要香君嫁入凤家,似嫌绯云失散的这些年一直养在乡下,不成体统。 后院的事情,他本不想插手。总归,绯云是他的亲生骨肉,又到了豆蔻的年纪,迟早也得嫁出去,也该为她谋个好人家。虽比不得香君,总也不能差太多,免得落人口舌。 一道剑眉蹙了又松,松开又蹙,龙英华望着铺在桌上的书页,良久才言:你先准备着,凤家嫡长子虽风采盛世,但凤家并不只有一个儿子 剩下未说的话,不言而喻。 到时候,龙香君瞧不上的,不肯嫁的,就介绍给她。龙绯云无声揶揄地弯了唇角,只因在他们眼里,自己比不上龙香君,所以就该捡龙香君挑剩下的一切 龙绯云恭敬从容地半弯了身子,女儿记下了。 眸中的赤色,幽幽转转。 她不会拿人剩下的,同样也不会让龙香君挑得最好的。 第五十三章:凤家来提亲 ♂, 对方来得是凤家,是四方诸侯之一,宴会就设在了龙凤台。 龙英华作陪,二夫人领着龙香君坐在一旁。龙璧月,龙璧茵本来也想来,但二夫人没同意,生怕旁人抢了自己女儿的风头。 而凤家来的人,并非是凤家的家主夫人,是一些旁支亲戚。一位是凤家的管事,一位是凤家大夫人的妹妹,剩下的几位皆是凤家的三姑六婆。 二夫人陪着笑脸,但心里无比失望。看这阵势,要提亲的肯定不是凤家的嫡长子。但凤家除了嫡长子,谁还能配得上她宝贝女儿。 偌大的水晶石桌上,摆了一溜的美食佳肴,用描金白瓷的碗碟装着。 水晶酱肘子,火腿笋子汤,蜜丝山药,桃花鱼十几道菜,色泽鲜亮,香气四溢,看着就叫人食指大动。 推杯换盏,互相寒暄,一顿饭足足吃了一个多时辰。 酒足饭饱后,下人撤去盘碟,又在龙凤台中点了熏香。 凤家大夫人的妹妹,才打量着高贵娴静的龙香君,极是满意地称赞:二小姐果如传闻中的一样,碧玉兰芝之貌,明月照影之彩。举止得体,贤淑适宜,堪配主母之位 一番夸赞让龙香君,又羞又喜。不知不觉脸上浮上了两片红霞。 一袭散花水雾的百褶裙,配着肩头翠色的水薄烟纱,娇怯又高贵的龙香君,真如一朵重楼牡丹。 坐在椅子上,捧茶嗑瓜子的凤家婶子,用绣帕一掩嘴角,嗓门清亮地就说了起来:可不是二小姐闭月羞花,蕙质兰心,跟二公子乃是绝配。之前送来凤家的那张双面绣的屏风,真叫我们开眼了 有这样心灵手巧的宝贝女儿,乃是龙家家主你的福气这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名门闺秀 龙香君脸上闪过错愕,随即看了自己的娘亲一眼。龙家二公子怎么会是二公子呢 二公子虽和凤家大公子是一母同出,但名声气度,样样都比不上嫡出的长子。这样平庸无奇的人,她怎么可能会嫁 二夫人捧着茶喝了一口,心中暗暗头疼自己女儿的痴傻。眼瞧着今日凤家的来人,就该知道要说得绝不是嫡长子的婚事。 单凭凤家大公子的名声风头,连公主都能娶得,难怪瞧不上她的女儿。 凤家来人说是家主夫人有要事在身,脱不得空,但他们也不是傻子,心里清楚得很,凤家人压根没把这桩联姻的婚事太放在心上。 正是因为这样,她绝不能把自己一心栽培的女儿这么轻而易举地嫁出去。 龙香君掩饰着脸上的失落,变得有些不耐烦,气愤起来。要不是父亲在这压着,要给凤家人面子,她真就想甩袖而去。 管家放下手中的茶杯,对身后的人道:将二公子的画像捧过来。 是凤家随行的下人拿出一支檀木盒子,将里面的画卷捧出,一点点铺展开来。 上等的松烟墨,极为流畅画出一张矜贵傲然,姿容华美的人像。 龙香君目不转睛地盯着画像,她不得不说画像上的人很是俊俏,隔着画卷就能感受到他身上的高贵之气。 一双狭长的眼睛,似带着野心与寒意,叫人看着并不舒服。 说来,凤家二公子确实与薄天哥哥不分伯仲,但比之他的亲哥哥凤家嫡子还相差甚远。看过凤家二公子的画像之后,龙香君对凤家嫡子格外向往好奇。 到底是何等风采,才能使得天下人都为之倾倒 水色的美眸中划过一丝羞怯,一丝倾慕。能得到她的人,必定要举世无双才行 术士说过她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圣龙转世,命数贵不可言,岂是随随便便什么样的男人都能得到她 瞧着龙香君目不转睛,俏颜犹带红晕。 大夫人的妹妹,抿唇笑了起来:二小姐觉得如何二公子亦是家中嫡出的公子,容貌,气度都是一等一的和二小姐在一起,定能成就一段佳话。 等她说完之后,龙香君绷着一张脸,强装出笑意,柔声娇婉道:二公子是不错,可可我不想再姐姐之前成婚。绯云姐姐才是龙家的嫡女,龙凤两家联姻,似乎应该先问过我姐姐。 凤家来人的脸色一僵,已经看出龙香君并不满意这一桩婚事,想要将龙家失散了十几年的挂名大小姐推出来。 其实也无什么,挂名也罢,好歹还顶着一个龙家嫡女的名头。只是,他们也曾打听过,龙家大小姐是个草包,容貌一般,大字都不认识一个,活脱脱的睁眼瞎,更别提有何拿得出手的才情。这样的人,送入凤家做下人都不够格,怎能给二少爷当妻子。 香君不得无礼龙英华怒斥了一声,绯云的婚事以后另谈,今日商量得就是你的婚事 龙香君娇躯一僵,美眸之中是满满的不敢置信和委屈。她又没有说错,龙绯云才是龙家嫡女,她又比自己年长些,这门婚事本来就该属于她才是 父亲凭什么朝她吼,竟在凤家这么多人面前,不给她一点面子。 二夫人心疼地拍了拍自己女儿的手,得体典雅道:家主不必生气,香君也是一片好意。反正绯云的年纪也不小了,迟早也得婚嫁。不如就让人请她来龙凤台吧若能订下与凤家的婚事,也是美事一桩。 说话间,二夫人装模作样地双手合十,满脸的假仁假善,大夫人在世时,我与她情同姐妹。绯云的终身大事若能订下,我和姐姐的在天之灵就都能安心了。 龙英华的脸色冷沉,二夫人的话一出,就变得格外难看。往日沉稳得体的祁心像是变了一个人,龙香君不知轻重,她也跟着不知轻重,非要将大丫头推出来。 不合适的婚事回了也就罢了,非要推给绯云,整一出闹剧。龙英华满心不悦,打量着凤家人脸上阴沉恼意,拱手道:是我管教不严,还请凤家各位不要见怪。 龙家大夫人的亲妹妹,笑了起来,无妨,无妨是我们顾虑不周,原是忘了二小姐虽金枝玉叶,却不是嫡女大小姐。既然原本的嫡出大小姐已回了龙家,这门亲事是该先考虑大小姐才是 二夫人的身子一僵,握着茶盏的手指发白。龙香君也似被人扇了两耳光一般,面颊气恼得发红。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龙英华只好招来了人,去把大小姐请来龙凤台。 好在他事先提点过大丫头,想来这一回不会再出丑丢人。 凤家人也没抱什么希望,毕竟十三年都养在乡下,就算不是个草包,也绝不会是个钟灵毓秀的人儿。 真是可惜了当年金龙女将的威名 他们之所以请龙家大小姐露露脸,无非是为了挫一挫二夫人和龙香君的傲气。一个是贵妾,一个是庶女,多夸了两句,还真就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在凤家众人无所期待的目光中,龙绯云出现在了龙凤台巨大的青铜门后。 娇小的身子踏光掠影,从门外耀眼的光芒之中缓缓走进,步态从容优雅,直腰昂首,目视众人。 不是高高在上的傲慢,也无少女特有的娇怯婉柔,她的从容镇定,如一阵清凉的风,如一缕十五的月光,让人不由正眼相看,满心舒畅,挑不出一点不适。 这才是一方诸侯,龙家嫡女该有的气度风华。 凤家众人都不由紧盯着她,打量着她。 传闻中的凤家大小姐,头戴一只玉钗,身上穿着一件素色的罗裙,简单利落得很,与精心装扮的龙香君形成鲜明对比。 简单的装扮不显单调,一举一动之间的自若淡然,成了最好的装点。 蜜色的肌肤,饱满细嫩,五官精致。眸子不似女子的水汪秋色,而是澄澈的黑中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嫣红,细密的睫毛如同凤翼,眼梢上扬深邃,落下淡淡的暗影。 不是明媚,不是姣好是一种危险又天真的野性,在简单素色的装扮下,显出一种奇异的美。 难以描绘,独一无二。 龙绯云快步走到众人面前,逐一行了礼。 走到凤家主母的亲妹面前时,她起身,亲手扶起了龙绯云,打量着她,笑道:好姑娘不愧是龙家嫡女,气度就是不一样呢 她怎么也不能将传闻中一无是处的草包,跟眼前人联系在一起。 多谢夫人夸赞龙绯云一点头,就应了下来,没有闺阁小姐的忸怩作态。这幅从容爽朗的姿态,反让人眼前一亮。 凤家婶子也起身迎了上来,拉着龙绯云道:让我瞧瞧,真不错,是个标致的人儿。说话间,凑近了一点,大小姐你用了何种熏香身上的味道还真是好闻 方才父亲让人唤我时,我正在调香,所以染上了几分香气。龙绯云不紧不慢道,也没挣脱开凤家婶子拉她的手。 大小姐还会调香凤家婶子露出极是惊讶的神情。 不怪是养在乡下的,哪家大户人家会教女儿调香。这手艺说特别也特别,但总归登不上大雅之堂。 二夫人轻咳了一声,似嫌龙绯云丢人。龙香君也一边喝着茶,一边揶揄地望着她。 会调香的小姐也不多,大小姐还真是特别凤家婶子松开了龙绯云的手,眼中仍流露出几分失望与不屑。 是啊凤家夫人的妹妹也盈盈笑着,望着龙绯云。暗中做了一个手势,下人将二公子的画像收了起来,显然不想跟龙绯云谈及联姻婚事。 这么一来,二夫人,龙香君脸上的看戏之色就更浓了。 龙绯云笔直站着,整个人像是笼罩着一股清贵之气。不同于龙香君的刻意伪装,时时刻刻都端着架子。她的清冷从容是源于灵魂深处的自在平静。 当面是人,背后是鬼的,她见多了。不想计较也懒得计较。 纤细的小手从袖中掏出用宣纸包着的香料,送到了凤家人的面前,这几种香料都是我亲手制的,各位不嫌弃的话,就请收下。 凤家人犹豫了一番,香料本不是金贵的东西,再说想要何种香料,是她们买不到的但大小姐一番盛情,却之不得,也只好收下。 来龙凤台之前,龙绯云就已经打听过凤家来得都是哪些人。男人的是寒香,女人的是暖香。依照每个人的性格,送上的香料也各不一样。 凤家夫人的妹妹,给的是南唐月,香气端庄静雅。 凤家婶子,给的是百里香,由不同种鲜花制成,香味暖融热闹。 凤家人接了香料,凑近一闻,都不约而同露出惊讶赞叹之色。宣纸透过的淡香,像是一只看不见的手,从心弦上拂过。 比之她们买来的香料,更合心意百倍。仿佛香气能透过呼吸,贴近她们的灵魂。 第五十四章:跟头栽多了就会习惯了 ♂, 送走了凤家人之后,龙绯云出了龙凤台。 素衣从石阶上轻拂而过,浅碧的衣色,恍若江南烟雾。 走进回廊的时候,龙香君从后面追了上来,娇柔的声音在空荡无人的庭院中响起:姐姐 龙绯云停步,龙香君加快了脚步,靠近她的背后,姐姐会制香的事情,以后还是不要在外人面前提起了。姐姐养在乡下十三年,很多事情都不知道,你今日差点害得龙家出了丑。妹妹也是好心提醒,还望姐姐莫怪 当然不会怪你龙绯云转过身子,龙香君抬头的瞬间,就像是落进了一片冰冷的血海之中,你只是心有不甘,才会眼巴巴跑来跟我讲这些话。 姐姐,你怎么会如此认为龙香君仰起的小脸一派震惊之色,夺人的眸中光芒灿灿似碎裂的水晶,是香君枉作好人了。 随即螓首垂落,委屈地起身就要离开。 身后传来龙绯云的轻哼声:话没说清楚就想走龙香君你还真会演戏,不去拿奥斯卡奖都可惜了 龙香君站住了身子,没有回头,水薄烟纱轻罩着的香肩不住颤抖,好像在忍受着天大的委屈。 别装出这幅别人欠你千儿八百的样子。龙绯云抓着龙香君的衣袖一扯,就逼着她正对着自己,一只纤细却力道极大的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龙香君哪里想到她一言不合就敢动手,而且就在离龙凤台不远的后院之中。 柳眉轻蹙,龙香君又惊又怒,一张娇嫩的容颜在龙绯云的指尖变了形,她努力挣脱道:龙绯云你到底想干嘛快点放开我 话说清楚了,自然会放开你龙绯云望着指尖愠怒的娇颜,缓缓道:今天这么一出,不是全赖二妹的功劳吗自己瞧不上的垃圾,丢掉就好,不要以为人人都是垃圾桶,都该捡你不要的。 放开我龙香君也撕下了高贵典雅的嘴脸,冲龙绯云怒喝,你有什么资格碰我你不过是个从乡下回来的野种 随即讥诮地瞪着龙绯云,怎么难道觉得凤家的二公子配不上你吗我给你这次机会,乃是上天赐给你的福分你无才无德,光有登不上台面的制香手艺又有何用凤家连二公子的画像都舍不得让你看一眼,你还不明白根本没人瞧得上你 嗯,经二妹这么一说,我还真明白了龙绯云懒洋洋地翘起唇角,眸光微抬朝院门外看了一眼,二妹的这片好意,我真不知该怎么报答才好,就在妹妹脸上刻上王八二字如何正配妹妹的气质 锦绣下的手指捏紧,龙香君的手中悄无声息地多出了两根银针。龙绯云未回龙家之前,她就是龙家的嫡女,龙家不外传的武功秘术,只教了她和薄天哥哥两人。男儿学剑,女儿学的便是防身暗器。 她不敢要龙绯云的命,至少也要让她疼上几天。 龙绯云的手从她头顶擦过,龙香君水眸中掠过一丝阴狠,手腕一转,指尖夹着的银针就飞快朝龙绯云的肚子上刺去。 一瞬之间,她像是看见那抹诡异嫣红间掠过的笑意,还没等龙香君反应过来。龙绯云陡然松开了手,撤去了身子,像是躲让她手上的暗器一般,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你们在干什么一道厉喝穿插进来。 龙香君一惊,偏头去看,满头的青丝都披落在了肩头。二夫人费尽心思给自己女儿培养出的高贵庄重,此刻都付之东流了。 透过发丝看去,龙香君变了脸色,不是说凤家的人都走了吗怎么会没走,还由爹爹,娘亲陪着进了后院 龙香君脸上的震惊还没转过来,就听见地上传来一道浅淡稍显委屈的声音,妹妹,我不过是将你的发簪碰掉了,你何必发这么大的火 龙绯云似是才注意到龙香君手中的毒针一般,忽然脸色变得苍白,来不及起身就仓皇地往后退去,妹妹你这是想要我的命吗 凤家人盯着这一幕看了半晌,脸色变化不停,惊愕,不耻,厌恶,怜惜最终轻咳了两声:多谢家主夫人的挽留,天色晚了,改日再由两位带着游园,我们就先告辞了。 龙英华尴尬忍怒地又挽留了一番,让人将凤家人送出了龙家。 等管事将凤家人送走之后,院中恢复了一片死寂,就连吹过的风都变得冰冷。 见龙英华沉着脸大步向自己走来,一幅要吃人的样子,向来受宠的龙香君也慌了神,赶紧将银针藏了回去,盈盈轻泣道:父亲,你听我解释是龙绯云先对我动手,我才会出于自保,吓唬吓唬她,并没有想过要伤她 龙绯云起了身子,站在一旁静默不语,只用一双沁红的眼睛无声地望着他。 绯云身子弱,又没习过武怎么可能先对你动手她是你的姐姐,姐妹间就算吵吵闹闹,你也不能将暗器亮出来难道你真想要她的命龙英华一连串的指责,让一向被捧在手心里的龙香君脑中一片空白。 她咬着柔唇,不断抽泣,只重复着一句话:是她先动手,这件事不是我的错 二夫人岂能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哭得如此伤心,也劝道:家主你别生气,我们踏入院子刚好看见这一幕罢了。你瞧香君的头发都散了,说不定我们来之前,大小姐真的是在欺负香君。 龙绯云抬头,目光莫测地看了祁二夫人一眼。不愧是宅斗高手,还不笨,只可惜将生出的女儿保护得太好了,空长了一张脸,却没长脑子。 她很想看看,没了二夫人的帮助,龙香君这只花瓶还能维持多久的光鲜亮丽。圣龙转世贵不可言这样的花瓶姑娘,在宫斗戏中压根活不过三集。 一边是龙香君的不肯服软,另一边是二夫人的猜忌护短。 龙英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隐隐有要动怒的迹象,龙香君伏下了身子,浅澈如水的声音中含着一丝退让体贴,是绯云的错,绯云不该撞掉了二妹的发簪。至于妹妹手中的银针,应该只是一时气急 你起来吧龙英华良久道:此事一出,与凤家的婚事应该是无望了。 听父亲这么说,龙香君的心中隐隐泛着气恼。她虽不想嫁给凤家二公子,也该是由她说了算,岂能由凤家的人退婚。 家宅不宁,门第不兴。 此言一出,二夫人的身子一晃,家主是在指责她了。比起龙英华的指责,眼下她更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香君一直温婉守礼,这一次也是无心之过。绯云也并未受伤,不如小惩以罚,不要伤了姐妹两人的和气。二夫人温声笑语,一副顾全大局的模样。 龙绯云眸光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等待龙英华开口。 这件事丢人在外,为保全龙家名声,不能轻纵了。来人将二小姐领去祠堂,罚跪两日。龙英华负手而立,神色阴沉。 只是罚跪祠堂两日,罚得一点都不重二夫人明显松了一口气,而龙香君露出委屈惊讶之色。 往日她是龙家的珍珠美玉,只有父亲将她捧在手心的份,碰她一手指头都舍不得。这一次竟要将她罚去祠堂下跪,龙香君震惊之后,满心皆是恨意。 想要狠狠剐罪魁祸首一眼,碍于龙英华的威慑,龙香君硬生生忍住了。 大小姐也禁足沉香院,在香君从祠堂出来之前,也不许踏出沉香院半步 龙绯云没有任何异议,淡声应下,心中嘀咕了一句,真是躺着也挨罚,亏了自己这么好的演技小公举手拿银针,犹如容嬷嬷附体。处罚她是理所应当,处罚自己是为了让龙香君心里平衡 娘亲女儿真的是被人设计了龙香君委屈娇弱地朝二夫人叫了一声,祈求她能为自己求求情。 二夫人怎能不知自己女儿丢人出丑,都是眼前这个野种搞的鬼,但也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咽:香君听话,这件事我一定会查清楚,绝不会让人白白毁了你的名声。 龙香君被带去祠堂后,龙绯云也走回了自己的院子。 游廊拐角处,她并不意外地撞上了等待已久的龙薄天。 墨绿色的华衫隐没在廊角阴影下,轩昂的身子无声站着,像是一株茂盛带刺的植物。他手指腾起,一拉一握,想要将龙绯云扯到自己的面前。 却没想到指尖已经触碰到的胳膊,以极快的速度弯折避让,就轻而易举地从他手中挣脱而去。 素衣迎着游廊外的碎芒,龙绯云落在离他两步之遥的地方,目光清冷审视地望着他,似在看一个陌生人。 是来道谢的吗那倒不必了龙绯云身子一跃,坐在游廊的扶拦上,翘着二郎腿笑望着眉眼深皱,如同幽潭的龙薄天,她们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对她们。这是龙香君小公主第一次尝到栽跟头的滋味,也别着急,以后跟头栽多就会习惯了。 住嘴一声厉喝从龙薄天的唇齿中泻出,我不会因为你毁了香君的亲事而感激你 龙绯云没有住嘴,笑声格外轻快恣意,看着龙薄天的俊颜能滴出墨来,指尖才点上自己的朱唇,你让我住嘴,我就住嘴,岂不是很没面子。想来警告我什么让我猜猜离龙香君远一点,还是要我在所有的事上都让着她 真不愧是个好哥哥龙绯云含义不明扬唇,从栏杆上跃下,提步就要走。 你十三年前就该死了这些年香君才是龙家的嫡女,她从小就被娇生惯养,她如有做错的地方我向你道歉。就此,我希望你收手,你想要什么,我会尽量补偿你。只要你安分,不再与香君作对。她受尽十几年宠爱,再被一个陌生人夺走,龙绯云你不觉得残忍吗龙薄天双手握拳,眸寒似雪,朝着龙绯云的背影一字一句,认真无情道。 第五十五章:有意思,我喜欢 ♂, 要说残忍,又有谁比得上你们一把火就可以轻易烧了别人的性命我要的东西你给不起,我要整个龙家灭亡,龙薄天你能帮我吗龙绯云转身,向他逼近,冷声相问。 颤抖的赤瞳,红黑分明。黑色是无间地狱,红色是嗜血引魂的花色。 一瞬间,像是巨大的妖兽冲他露出血腥的利齿。龙薄天被她的话,被她眼瞳中的森寒,震得站在原地,无法动弹。 你以为你是谁,有什么资格代替龙香君祈求我的原谅龙绯云缓缓弯了唇角,露出一道不屑又轻蔑的弧度,是高高在上惯了,所以觉得自己开口,旁人就理所应当应该宽恕谅解。不,我不原谅。不原谅你们龙家任何一个人 你疯了龙薄天望着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少女,藏不住震惊道:你说得这些话,就不怕我告诉别人将你赶出龙家。 告诉吧龙绯云一脸的坦然戏谑,在他们眼中,我只是一个被养在乡下十三年,一无是处的草包,命若蝼蚁。可很多人忘了,蚂蚁亦能一点点的吞噬完一头象。 龙薄天站在游廊中,看见那抹素衣消失在拐角。他有种奇异恐惧的感觉,那具娇小的身子之中藏着无穷可怕的力量,足以实现她说出的每一句话。 游廊外紫藤萝花已经凋谢,光芒被枝叶割碎,成了点缀在碧叶间的宝石。 身为一方诸侯霸主的龙家,依旧一片繁华有序,似是无人察觉到慢慢聚起的风暴。 说亲的凤家人,已安然回到了凤家宅子。 从马车里下来的几个妇人,也不急着往内院走,三五个聚在一起在二门处,说着有关龙家的种种。 龙家二小姐看着温婉端庄,想不到也是个心狠手辣的 可不是要不是后来折了回去,还看不见这一出戏呢庶出的小姐,再娇贵也配不上二少爷,这门亲事没成也好 这么一说,龙家大小姐倒是个可怜的。被庶妹都欺压到头上了,也无人去管。要不是生母死得早,凭着金龙女将的名头,哪轮到是祁家的旁支独大,在龙家里作威作福。 虽养在乡下,我看单薄是单薄了一点,也不像传闻中的一无是处。一双巧手还能制香,是个讨喜的丫头。 提到香料,聚在凤家二门前的几个妇人从袖子里拿出了香料,不由靠近细闻。 风一吹,凤家院内就弥漫着一股怡人香气。 几位姑姑婶婶,在聊些什么有趣的事情靡靡之音响起,红衣倾城而至。 几个妇人转身就看见靠在门边的凤家大公子,浓烈的墨发缱绻落在鲜红夺目的锦衣上,微微敞开的衣领,似露出白玉般的肌肤。 上挑的桃花眸一眼扫来,几个年纪不小的女人都经不住他这么看,凤卿的姨母笑嗔道:你这么一来,都把人的魂给勾没了。我们正说着龙家的事情。 龙家的事情这一问,又似夜风拂过,精美线条画出的唇微微莞尔,可是二弟的婚事 正是美妇温声带笑地说了下去,凤家与龙家联姻是早有的事情。龙家大小姐失散太久,听人言是个一无是处的草包,这桩亲事本不与她订下。今日去见了,却也不是,比之龙家规规矩矩养大了的二小姐还要知礼些呢早知就不敢听信祁二夫人的话,白白耽误了一天的功夫。 可不是一旁的胖婶子,止不住嚷嚷起来,二小姐是个深藏不露的狠角色。大小姐在宴上给了我们些香料,就让二小姐觉得自己的风头被抢了。这不,我们一走就发作了,借口大小姐碰掉了她的发簪,就要用暗器去对付自己姐姐。大公子你评评理,世上怎么能有这么恶毒的庶出小姐。幸好没进我们凤家的门,真是该烧香拜佛 唔凤卿不置可否的笑叹了一声,他知道一些关于龙家二小姐的事情,她是相术师断言的圣龙转世之人。 圣龙转世之人应该不是个蠢人才对 大小姐是个蕙质兰心的姑娘,生母早死,又无家族帮衬立足,真是可怜。胖婶子一直絮絮叨叨,显然龙绯云送她的香料,给她留下了极不错的印象。 蕙质兰心黑羽般的睫毛闪了闪,桃花眸中潋滟万千。他遇见的那只长有利爪的小野猫,可跟蕙质兰心这个词毫无关联。 心狠手辣,或许更适合她 凤家二门前,一阵阵浓郁,却不呛人的馨香风吹不散。 龙家大小姐会制香掀起的睫羽映着余晖,朦胧的一层金色,更添了几分多情。 胖婶子脸蓦然一红,嘹亮的嗓门也小了不少,会龙家大小姐送了我们每人一种香料,香味各不一样,真是生得七窍玲珑心。少爷要不要看看 胖婶子不等凤卿回答,就从怀中拿出宣纸包得香料,两只手捧着送到了凤卿的面前。 稍显硬质的生宣裹着香料,胖婶一抬手,热闹的百花香气就随风而散。 戴着嫣红宝石的修长指尖微微抬起,从胖婶子的手中接过,生宣上绘着浓烈鲜艳的繁花,旁边还题着一句诗。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指尖从青墨字迹上摩挲而过,醇厚如美酒的瞳中泛起细金般的流光,朱艳的唇峰翘起,似笑:龙家大小姐真有些意思。 胖婶身子一抖,这语气怎么就这么的风流又流氓呢 凤家嫡长子的婚事,谁都做不得主,要是大公子能与龙家大小姐订下婚事,也算一桩幸事。 总好过,每日都有不少姑娘,想尽法子要钻进凤家的大门。 婶婶,这包香料送我可好凤卿握着手中的香料,显然没有再还回去的意思。语调恰好拿捏在尊敬与温柔之间,不显轻浮,而是一种无法抵挡的摄魂。 听得旁边伺候的丫鬟都红了耳根。 胖婶,哪敢说不行,少爷喜欢,尽管拿去便是 等靠在门边的招摇红衣消失之后,空气之中多出了一丝百花欲落的香气,越发蛊惑人心。 卿卿,我们很快就会再见。温柔微哑的嗓音含笑轻念,上挑如勾的桃花眸抬起,看了一眼天边的斜阳。大红色的衣摆拂过,此间再无颜色。 靠在床边制香的龙绯云打了一个喷嚏,玉鸢赶紧过来,将木窗落下。 云嬷嬷道:起风了,小姐早些洗漱上床休息吧,仔细着凉了 龙绯云应了一声,将几种香料分门别类装好之后,就灭了蜡烛,放下了床帐。 到了半夜,用铁链扣着的小金龙发出呜呜兴奋的叫声,不停挣扎翻滚,扣在脖子上的铁链发出一阵阵清晰的碰撞声。 龙绯云陡然睁开了眼睛,从床上翻身而下,手中多出了一把剪刀。 难道是龙谷的人找来了 在黑暗之中,她发现内室的窗子打开了,一阵阵微凉的夜风从窗棂外卷入。 同时卷入的还有一阵血腥气息。 难怪小金龙会这么兴奋,它闻到了食物的味道。 为了不惊动其他人,龙绯云没有点灯,凭着一次次在危险任务中练就的危险感官,她很快在离窗子不远的美人榻上发现了一个闯入者。 呦呵沉香院成旅馆了你进来避难也就算了,还敢身上有血的往老娘的美人榻上躺简直是作死 那是老娘身有大姨妈的时候,都舍不得睡的地。 龙绯云收了剪刀,居高临下地望着美人榻上巨大的一团不明物体。手往下抓去,随即听到一声闷哼,也闻到了一股熟悉骚包的香气。 卿卿,你想摸哪你跟我说。我身上有伤,你乱抓会弄疼我。她的手腕来不及抽回,就被一只修长冰冷的手指握住。 细长的睫羽在黑暗中泛着细碎的光,她看不到公狐狸眼中的轻佻,就被他恰到好处的一拽,即将要倒向他的怀中。 在两人之间还剩一寸距离的时候,龙绯云飞快地撑在美人榻上,与他四目相对,气息交缠。 卿卿,好快的反应。炙热的气息夹着一股诱人的香气,向她扑来,微颤的声音不无惋惜。简直是猎人设下的陷阱。 凤家公子你什么时候转行当痴汉淫贼了龙绯云面无表情地望着身下的娇弱美男,赤瞳中的冷笑几乎要冻成了冰。 卿卿何必说得那么粗俗。美人如花,不好好怜惜就会凋零成土,岂不可惜。 黑暗之中,一双手细条慢理地抚上了龙绯云的腰,似是在好好怜惜轻抚一朵娇花。 你找死是不是龙绯云一只手撑着美人榻跟身下的千年狐狸精保持距离,一只手毫不怜惜地掐住了他的脖子,再不把你的脏手拿开,就让你尝一回花下死的风流滋味。 卿卿真不解风情身下娇弱美男一边惋惜而叹,一边移开了手。 感受到腰间的酥麻冰冷消失之后,龙绯云也收回了手,身子灵活一转,不给凤卿再抓她的机会,就优雅地坐在了身侧的椅子上。 凤家公子这回是栽在哪了她看得出来,公狐狸看似自然优美的横躺姿态,实际上是受了很重的伤,根本动一下都费力。 栽在一个绝世美人的身上。 横躺疗伤的人也不隐瞒,勾魂蚀骨的桃花眼合上,苍白的面容多了一份脆弱荏色。 这份荏色如失色的牡丹,十里凋零的桃花,叫人看之不忍。却又生出一种奇怪的欲望。 狠狠蹂躏他,欺负他 等等,她什么时候成了拿着皮鞭的抖s女王。这画风不对 狐狸,你老实说你是不是会媚术龙绯云又把剪刀拿了回来,打算一剪刀下去破了他的功,让他后半生只有看春宫图的机会,再没有演习春宫图的机会。 狐狸正在疗伤的凤卿精致的眉宇一跳,慢慢收了功,一双蚀骨的桃花眸睁开,似笑非笑地凝望着她,行走四洲这么久,在下不才还没听闻过名为媚术的武功。不知卿卿在哪见过,可否教我,需要双修才能练吗 除了女人,就是双修 龙绯云揉了揉眉心,这绝对是她见过最污的物种没有之一。 呵呵龙绯云笑了两声,嘲谑地回视着他,不仅要双修,还要脱光衣裳不能动,最好在外面月光下练,这样能采集天地灵气。当然两人身份关系越禁忌越好,是不是很对凤公子的口味 靠倚着的凤卿琢磨了一会,居然很认真地点了头,这门武功听着很特别,不知有何用处 大大的用处龙绯云翻了一个白眼,只要学了这门武功以后一夜七次郎不是梦,御男御女都没有问题。凤家公子有兴趣吗 卿卿也会这等一夜七次郎的武功凤卿笑问。 男人能学,女人为什么不能学龙绯云一脸的正色,完全把瞎编吹牛演绎到了极致,女人学了,采阳补阴,睡尽天下美男都没问题。想学吗 凤卿一直含笑望着她,勾魂的眸子变得饶有兴趣,想学,卿卿愿意相教 教你也没什么不可以,只要你以后不要再叫我卿卿,另外再回答我几个问题就行。她一早就在这挖坑等着呢。 小龙女想问什么,只要我知道的,就一定会告诉你。苍白的面容间,一双精粹的招子濯濯生辉,饱满的唇形沾了一点方才收功时反涌的血气,变得魅色入骨。 哪怕是对待陌生人,或是敌人,他也这幅温柔似水,脉脉风流的姿态。 龙绯云的手抖了又抖,才忍着没一剪刀下去。 咳龙绯云偏过脸,神色恢复了冰冷平静,小龙女只是胡诌的名字,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就请凤公子叫我的名字。 绯云缠绵似情人呢喃的轻呼声,从这张诱人的丰唇中溢出。 心脏似是突然麻痹了一下,龙绯云咬唇,冷冷地睨着他。这公狐狸真不会媚术吗 第五十六章:虚假的繁华 ♂, 凤家公子,我们并不熟。我也不可能像其他女子那样对你痴迷不已,所以凤公子还是唤我的全名。 凤卿舌尖微动,就听见耳边清冷不含一丝感情的声音,你没有权利拒绝,也没有权利跟我谈任何。你伤得很重,躲进我的房间也只是无奈之举。能伤凤家嫡长子的定然不是等闲之辈,也不知他们有没有离开。 你很聪明凤卿不得不赞叹一声,眸中常年不变的多情轻佻下多了一丝别样的光芒,也和传闻之中的龙家大小姐完全不一样。龙二小姐栽在你的手中也不算冤。 冤龙绯云眉眼闪动,唇角添了一抹极淡极冷的笑意,凤公子不愧是惜花之人。能跑来偏僻荒芜的沉香院,想来也能找到二小姐的紫微阁。为何不去她那避祸她见受伤的人是凤公子,定然会好生照顾。 龙绯云,你是在吃醋吗轻语笑声,穿过夜色,如一根弦轻轻撩拨。 哪怕他叫全了你的名字,也有一种难言的韵味在里面,难怪雍州城中有那么多女子迷恋他,渴望他。 凤公子你的想法很奇特,可我一点都不喜欢。原先坐在的姿势累了,龙绯云伸了个懒腰,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 已经三更天了,夜幕很黑,很寂。玉鸢,玉芙可能已经发现动静了,只是没有进来。有些问题,她必须尽快问清楚。 想要复仇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她必须分析清楚内外环境,哪些势力需忌惮,哪些势力可以利用。 四方诸侯盘根错节,相互借助却又相互忌惮这是必然的事情。我想知道,除了祁家之外,龙家还与哪一家相近 四家本为落在棋盘上的子,所欲不过是吃尽天下,相近亦相杀。凤卿的一句话让龙绯云深思起来。 哪一家的消失,对剩下的三大家族只会有利无害。细密的睫羽闭上,凤卿说完这句话之后,继续闭目养神。 龙绯云一愣,冷笑起来,你对我在想什么倒是清楚得很,真是一只令人讨厌的狐狸 细密的睫羽轻轻扇动,凤卿发出一阵浅笑,是你表现得太过明显,想与自己家族为敌的不止你一人,但没有谁成功过。世家的势力,绝非一人能摧毁。云儿,你的爪牙尚且不如那人锋利,所想不过是妄想。 我知道。龙绯云并没有反驳,而是注意到凤卿所提的那人,眸中闪过一丝光芒,妄想也罢,总要试一试才知道。 需不需要我帮忙凤卿轻问,暗哑诱人的嗓音似黑夜中盛放的蘼荼。 条件龙绯云略微挑眉。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 凤卿侧过了身子,上挑动人的桃花眸穿过夜色,落在她的身上,专注又温柔的目光,让龙绯云生出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龙凤两家联姻不就是最好的条件慵懒微哑的声音,一点点缠绕而上,像最细柔的春雾绸纱。让人辨不清是无情还是多情,是真心还是无心。 这样的男人,绝对是女人的克星。 龙绯云笑了,龙凤两家联姻并不是一件难事,我二妹瞧不上凤公子的弟弟,想来一定会为凤公子所着迷。凤家公子打算何时来提亲 云儿分明知道我说得是谁,我不想娶任何人,只想娶你。看不清公狐狸的表情,龙绯云也能想象得到他说话时一脸的宠溺与无奈。 我不想嫁给种马,这个话题结束龙绯云起身,自己一定是脑子出了问题,才跟一流氓废了这么长时间的话,耽误自己睡美容觉的工夫。 但身后的人明显还没有打算放弃,低哑的笑声伴着一阵轻咳,云儿,我觉得这个提议不错。你不再考虑一下吗凤家的势力远胜过四家中的任何一家,你愿许以终身,我就能为你实现一切愿望。 实现一切愿望 龙绯云一把将铁链扣着的小金龙抓了过来,真正打盹的龙宝宝就这么简单粗暴地被捏醒了。 我不知道凤公子还有另外一个名称叫活菩萨,龙家土崩瓦解,得利的人也有凤家。这样一来,我能得到什么好处,跟一个下半身不干净,处处留情的破烂玩意过一生这绝对不是诱惑而是惩罚。龙绯云让小金龙停在自己的臂膀上,冷眼相对。 凤家公子要想不出其他交换条件,那就闭嘴。再让我听见一声云儿,我不介意将你切成片,给它当口粮站在龙绯云肩膀上的金龙,竖起金鳞朝凤卿发出一声攻击性的嘶鸣。 看来你的味道,它并不喜欢,那就只能切碎了做花肥了。龙绯云惋惜地勾了一下唇角。 凤卿桃花眸眯起,极快地闪过一抹异色。 这是丰润的唇微动。 小金龙在龙绯云的肩膀上摆出一个昂首挺胸的姿势,金色的大眼睛轻蔑地瞥着凤卿,老子是龙,尔等凡人还不快来跪拜。 谁知龙绯云轻飘飘道:哦,这是我前几天在院子抓到的大点蜥蜴,一般吃吃蚊子,偶尔吃点生肉什么的。凤公子不用害怕,它咬人极快,一般你察觉不到疼的时候,一条胳膊就已经没了。 龙宝宝顿时就委屈了,在龙绯云的肩膀上扑腾不停。老子是如假包换的苍龙,四方神兽中的龙 金色的蜥蜴唔,真是平身初见。公狐狸唇边蚀骨的浅笑,多了丝难以揣测的味道。 四洲在洪荒时,尚无凡人,苍野之中生存着各种珍奇异兽,四方神兽掌控着天地秩序。直到凡人的出现,将异兽当作果腹之物,加之人与兽不同的野心,战火出现在四洲之上,异兽渐渐消亡,最后连四方神兽也消失了。 四洲成了凡人的居所,而四方神兽并没有灭亡,而是躲去了凡人寻不到的仙境。 一切不过是传说,若真有一只神兽尚存人间,四洲的浩劫或许就要到了。 仅此一只,凤公子喜欢就拿回去养一段时间。龙绯云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气,她不知道凤卿在怀疑什么。 也许龙这样的生物,在这个地方也并不常见。她不想这只公狐狸把心思也打到小金龙的身上。 养不了。凤卿收回了目光,落下的眼帘遮住了眸底的光影。 四方神兽岂是一般人能驯服得了的他记起十三年前朝廷天师的预言,金龙者,破星军也,天下祸乱之源,生当杀之,永除后患。 这才是当年朝廷之中的真正预言。 而后来谣传于民间,圣龙转世,贵不可言,都是遮在血腥密谋上的谎言。 窗外响起了鸡鸣声,龙绯云连着又打了几个哈气,今夜,救了凤公子一命,凤公子别忘了。 龙绯云将小金龙放回自己的窝里之后,就要躺回自己的榻上。 云儿,龙家只是开在朽木上的花。你这般聪明应该明白。 明白什么龙绯云站在了原地,迷迷糊糊思索着他的话。只是开在朽木上的花 四家皆有外人无法知晓的秘密,有些秘密只能由你亲手去发掘。 那些掩藏在岁月下的真相,连同着白骨,滋养出虚假的繁华。 一觉醒来,凤卿已经离开了,美人榻上并无血迹,只遗留着她熟悉的百花香气。她送给龙家人的香料,倒是便宜他了。 美人榻上留了一块玉佩,玉佩下压了一方手绢。龙绯云指尖挑开玉佩,将流云坠的手绢掀开。 俊秀流畅的楷书写着一行字,云儿救命之恩,卿不敢忘。此恩甚重,卿愿以身相报。 龙绯云咬了牙,脸色变了又变,将手绢和玉佩递给了一旁的玉芙,赶紧拿出去烧干净 她们也知道昨夜凤家公子来过,这些东西想来是凤家公子留下的。玉芙没有多问,拿着手里的东西就要去执行小姐的命令。 等等龙绯云又唤了一声,将玉佩留下吧。 凤家的玉佩,日后说不定还能派上用场。 玉芙出了屋子烧帕子,龙绯云将屋中的窗子全都打开,等公狐狸身上的骚味散尽之后才坐回了桌前,由着云嬷嬷布着早膳。 放高点,对将这些彩带都系上 一大清早门外就传来下人们的叫嚷声,龙绯云放下小碗,朝门外看了一眼,不由颦眉问道:系彩带府中有喜事 云嬷嬷也朝外面看了一眼,三小姐,四小姐是一母同胞的姐妹,过些日子就到十岁寿辰了。她们一大清早就来沉香院外吵吵嚷嚷,也是有意而为,小姐要不要老奴去把她们赶走 不用了龙绯云淡淡地说了一句,盯着爬梯子挂彩带灯笼的下人,忽然问道:龙家的财政状况如何 财政状况云嬷嬷不是不明白,只是觉得大小姐的说法有些奇怪。 龙绯云见云嬷嬷的反应,就解释道:就是龙家的收入和支出情况,龙家这么大的地方,又养着这么多闲人。父亲就算是一方诸侯也得有个收入来源。 云嬷嬷想了想道:小姐有所不知。家主在朝廷任职,俸禄只是极少的一部分。更多的是龙洲的田地。 龙州她忘了龙英华还是一方的土皇帝。 是四洲之中,整个龙州都是龙家的财产。这么大一块地,每年收的赋税就已吓人,大部分都归龙家,还有一部分需得上交朝廷。 这么说来,她也是小公举一辈子不愁吃穿但也不像,一个月二十两的月银并不算多。跟龙谷谷主一出手,就是一万两黄金比起来,根本就是九牛一毛。 开在朽木上的花龙绯云眯了眯眼睛,思索着凤卿留下给她的话。或许龙家并没有表面上那么风光。 第五十七章:一言不合就脱衣 ♂, 没等龙绯云理清楚龙家的事情,龙谷的人就来了。 坐在桌边调配香料的龙绯云听到一阵清脆的响声,小金龙嗅了嗅猛地扑向了窗口,朝着窗外发出一声响亮的嘶鸣。 嫂嫂一个顶着银帽的小脑袋从门后面探了出来,声音娇软悦耳地唤了一声。 随即整个人像只出笼的小鸟扑了进来,一溜烟就钻进了龙绯云的怀里,拿白嫩的小脸一个劲地蹭着龙绯云胸前。 小小姐又能出谷了云嬷嬷笑眯眯地望着她,让玉鸢,玉芙去厨房里拿些龙素爱吃的点心过来。 是呀龙素连连点头,哥哥要来看嫂嫂,才肯把我也带过来。这么久憋在山谷里,可把我憋坏了。 清澈的大眼睛盯着龙绯云的胸前,极是满意道:嫂嫂的小肉包好像长大了一点哥哥见了肯定会欢喜 龙绯云满脸黑线,一只手将龙素从怀里揪了出来,胸是我自己的,跟你那哥哥没有半个铜板的关系。好端端的姑娘,别长歪了。 小鹦鹉的话,让她有种自己是被人圈养的牲口的感觉。哎呀,真好,自家的猪又长膘了 对了你哥哥呢龙绯云左右看看。 原来,嫂嫂也想我哥哥了。龙素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笑成了月牙,这个也字极是耐人寻味。 龙素转过小脸朝院外唤了一声:哥哥快进来,嫂嫂说她想你啦 不,我不想,一毫毛都不想古代的小丫头片子都这么早熟吗龙绯云才龇牙吼完,就发觉屋中陡然凉了几度,恍若是下起了一阵寒雪。 龙绯云一转头就看见软椅上多出的人,毫无皱褶,流畅如云的白色锦衣垂落在地上。偏冷的芝兰芳香压抑住所有的香料气息,霸道地充斥屋中每一个角落。 近乎透明的白色容颜被玉质面具遮住,只露出一双漆黑冰冷,如同渊裂的重瞳眸子。 无形的压迫力如一堵冰墙,如一场暴雪,让任何人都无法忽视,直面他的存在。 这么冷的冰山,真的是活泼烂漫的小鹦鹉的亲哥哥跟这种人一起生活,应该算得上是一种挑战吧 很好,总算胖了一点,但还是很丑很黑。宛若金玉碰撞,天籁般的声音响起。不含感情的语调,依旧像是在点评自家养的猪。 龙绯云: 有时候,人和人的交流就是这么困难。 你们是来看我的现在看完了,是不是可以走了龙绯云看着云嬷嬷及身后两个龙谷出来的死士脸上不自在的神情,贴心问道。 龙素小脸一揪就不乐意了,气嘟嘟地对自己哥哥道:哥哥你赶紧笑一笑,要不然嫂嫂就要赶我们走了。 龙浔极淡漠地看了她一眼,接过旁边鬼面侍从奉上的茶,她不敢的。 这么笃定,自信。龙绯云一口气提到了胸口,随即又憋了回去,确实,她不敢。 琉璃冰纹的茶盏被一双堪称完美的手优雅握着,莹白的指尖隔着金丝套摇了摇杯盖,随即停住了手间的动作。 看不见玉质面具下的容颜变化,龙绯云也能感觉到龙谷谷主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变了,漆黑的瞳更加幽冷深邃,仿佛能将人的灵魂吸进去。 屋中有其他男人的气息。冰山大神嫌弃不悦地冷声道。 这是属狗的吗都吹了这么长时间了,还能给他闻出来显然是诈,龙绯云神色不变,安稳地坐着。 小鹦鹉则用同情复杂的眼神盯着她,嫂嫂是寂寞了吗是因为哥哥没有时常来找你,所以嫂嫂出墙了 不是龙绯云眼角跳了跳,忍着将这对奇葩兄妹扔出去的冲动。 话音刚落下,微寒的芝兰香气拂面,白色锦衣已落在了身边。戴着金丝手套的玉指抚上龙绯云的肩头,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股强悍的冷流透过肌肤,穿入经脉之中。 龙绯云深吸一口气,挥手想要挣脱,就被落在肩膀上的手轻而易举地调转了一个方向。 她正对上一张白玉面具,和一双毫无光芒,浓沉如同子夜的重瞳。 我不喜欢人撒谎。戴着金丝手套的指尖从她肩头一寸寸轻柔拂过,正是这看似掸去灰尘的力道,却让她动弹不得。 一瞬间的慌乱之后,龙绯云极快地平静下来。她轻叩着唇瓣,清晰感觉到敌我之间的差距。 我没有撒谎。龙绯云毫无畏惧地对上那双漆黑的深眸。 有没有撒谎,我会检查。重瞳之中的压力审视并没有撤去,漫不经心地语调让龙绯云生出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你是龙谷为我订下的妻子,身心都必须保持纯洁。 去你娘的纯洁,龙绯云在心里唾了一口。 在她身上划过的金丝手套让她有了很不好的联想,外科医生,纳粹狂魔,分尸变态 直到这只手游弋到了她的衣襟前面,开始要往里面探的时候,龙绯云再也坐不住了,炸毛道:你不顾及我的感受,好歹顾及一下你妹妹行吗她还未成年,这种少儿不宜的画面会影响她的身心健康。 这句话似乎起了那么一点作用,想要解开她衣襟的手停住了。 但下面一句话,又逼得龙绯云抓狂。 龙浔眸光微抬看了自己的妹妹一眼,声音依旧是不变的冷寒,素儿,把头转过去。 转过去,转你妹 就在说话的瞬息,龙绯云双指并拢,下盘聚力。指尖极快地从龙浔的身上划过,与其同时,她一跃而已,如同一只华美危险的猎豹,身形在空中划过一道流畅平滑的弧线。 将近身格斗术发挥到了极致,在任何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落在了一丈开外的地方。 玉鸢,玉芙望着这一幕,都忍不住惊叹,大小姐好快的身法。 龙浔反应之后,转身的刹那,白色流云的锦衣从中间散开,露出白皙精壮的腰线。这跟她想得有点不太一样,禁欲冰山里面竟然没有穿中衣 果然是外表高冷,内在火热闷骚那一挂的 龙绯云微怔地盯着白衣下露出的迷人人鱼线,眼睛都舍不得眨,满满都是探究与兴致。 暴寒之气陡然散开,屋中的光影微微晃动,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仿佛有什么凶残食人的异兽被激怒了。 龙绯云就在他正对面站着,对龙浔满身的狂暴寒冷气息,视若寻常。 一只手指挑着白玉腰带,吊儿郎当地转着,我们也算扯平了。你别再脱我衣服,我就把腰带还给你。 坐在不远处的小鹦鹉,都为她捏了一把汗。从没有活人敢戏弄,违抗她哥哥。当然她希望龙绯云是活着的第一人,而不要被抽光血做成傀儡娃娃。 很好从森然白牙中吐出的两个字,让屋中的光影又诡暗了一分。 我不答应的事情,没有任何人能够逼我。龙绯云手腕扬起,将腰带抛到了龙浔的面前,自若平静的神态,几乎能与眼前人的寒怒相抗衡,我不欠你,也不有求于你,所以我们是平等的两个人。你的要求,我有权利拒绝,这是这么简单。 龙浔不说话,只用一双没有任何感情,漆黑冰冷如夜的重瞳望着她。 被这双眼睛看着,任何人都有一种走在深渊边的感觉。 龙绯云暗中咬着舌尖,保持着心境的镇定与澄明。费了极大的力量才移开了与他对视的目光,接着说了下去,婚嫁之事,需得你情我愿。龙谷谷主这般嗯,玉树临风,锋芒盖世,显然是瞧不上我这个一无是处的草包。不若将龙谷订下的婚约作罢,我们就当不曾遇见过 最好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经验告诉她,跟一变态搅一块太久,只有两种下场。要么被他同化成了变态,要么被他折磨成了变态。 这两种下场,她都不想要 轻笑如风过琴弦般响起,龙绯云一怔,其他人也是一呆。她们没有想过冰山玉人般的龙谷谷主也会笑。 只有小鹦鹉眼中的担忧又重了一分,她哥哥无情无欲才是正常状态,怒到了极致才会笑。 玉质面具下的清绝容颜,一笑夺世。而这一笑亦如阎王之笑。 你说得任何事,我都能答应你。唯独婚约不行,这是龙谷按照历代规矩订下的事情,你没有权利改变。清冷的一句话,不给她任何可以商讨反驳的机会。 龙素瞪大了水汪汪的大眼睛,这还是她亲哥哥吗他竟能生生止住怒意,停住自己没有完成的事情。 晶亮的眸子落在龙绯云的身上,龙素缓缓吐了一口气,嫂嫂是特别的只有这样特别的人才能逼得哥哥做出如此大的改变,将当年的婚约坚持下去。 一颗心才放下去没多久,立马又高高地悬了起来。 龙素看见她哥哥,优雅缓慢地解下了金丝手套,露出一双白璧无瑕般的手指。 完了,小鹦鹉一口气喘不上来气,哥哥这是要亲手弄死嫂嫂,然后做成活死人偶拜堂成亲吗 可是她更想要一个会笑能说话,有体温的嫂嫂。 哥哥龙素含着心惊恐惧地叫了一声。 这一声让龙绯云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 如玉雕琢的十指摊开,每一个指尖都有一点血色,像是被针戳破没有愈合的伤痕。 血点之中,忽然生出诡异的血线,如同会蠕动的生物,卷向了龙绯云的四肢。 十道嫣红的血线同射而出,更像是东方不败手中的绣花针线,看似脆弱不堪一击的血线,却能在瞬间穿透肌骨,将任何猎物织在其中,无处可逃。 龙绯云一个旋身,飞快躲开,另外几根血线已缠上了她的手腕。 冰冷的血线亦如冰山变态身上的温度,龙绯云定睛看了一眼,当即头皮发麻。 这玩意压根就不是线,而是空心的细管,宛若蝙蝠的尖齿。 这他娘的到底是哪派邪门武功,当年称霸一时的葵花宝典都要甘拜下风。 第五十八章:留下烙印 ♂, 谷主您这是云嬷嬷面露惊色,颤声求情道:还请谷主手下留情 不管怎么说大小姐都是大夫人的亲骨肉 赤瞳之中寒光迭起,龙绯云提脚踹向桌子,桌子上银剪滑落的同时,被她一只手接住。 刀锋张开,龙绯云毫不拖泥带水地就向缠在自己右腕上的血线劈去。 面具下的修罗,暗粉色的菱唇无声勾起。不等她动手划开血线,另外几道诡异的红线又缠上了她的脚踝。 一声惊呼,银剪跌落回了地上。 缠绕在她脚踝,手腕上的血线收紧,龙绯云生生被他拽到了面前。 抬头,龙绯云就又对上了漆黑无光,如同万里冰封的重瞳。技不如人,她服输,但在搓圆了,拍扁了之前,还是忍不住唾了一口。 干你娘的变态我不就是解了你腰带,谁让你里面不穿中衣,这也怪我我只看见一截细腰,连点都没露。龙谷谷主,你是不是保守过头了这都要杀人灭口,咱们商量一下,我负责行吗 所有的声音陡然止住,只因一双如连城璧玉的手抚上了她的喉咙,修长的指尖并无太多的力道。 但龙绯云相信,自己只要稍稍表现出挣扎的姿态,落在她喉间的手指都能像折花般折断她的喉咙。 大大爷从喉咙间挤出的哆哆嗦嗦的叫唤,陡然变成了尖叫。 另一只手优雅地取下脸上的白玉面具,不等龙绯云看清他的模样,一道铅重逼人的阴影就压了下来。 柔软的唇如同花瓣,带着朝露的凉薄。 龙绯云彻底僵住了身子,直到一阵刺痛传来,锋利的齿咬破了她脖颈上的肌肤。灵活轻柔的舌尖从她伤口处舔舐而过,酥麻微痛的感受,叫人恐惧又迷恋。 一阵针刺般的剧痛让她的身子一颤,像是有人从她动脉处注射进了某种药水。 赤瞳垂落望着盘绕在她颈间的细柔乌发,赤红的瞳仁骤然紧缩。她伸手绕过龙浔线条结识的腰肢,如同怀抱伏在颈间的人一般,狠狠地在他腰间软肉上一捏。 贴在肌肤上的唇在一瞬间撤去,龙浔往后翩鸿一掠,泛着华光的发丝挡在面容前面。 顷刻一瞥,只看见白玉色的额间有一道血红的印记,状若龙腾。使得眼前冰琢玉魂的男人,如同九天神祗。 柔软如同薄樱的唇粘着淡淡的血色,冰冷漆黑的重瞳盯着龙绯云,倨傲冷然至极。 他抬起手掌,五道血线一瞬间射出几乎要穿透龙绯云的心脏。 但血线贴上她胸前的时候又停住了,最终,缓缓收进了指尖。 不识好歹冷哼声淡淡响起,戴上金丝套的手拭去唇边血珠,将白玉面具重新戴回了脸上。 龙绯云捂着自己的脖间,丝毫不敢放松警惕地望着他,你对我做了什么 留下烙印。面具下漆黑的瞳,毫无变化,依旧冷淡地望着她,像是做了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你的身体里面种了相思蛊,从此,你再与别的男人接近,蛊虫就会逆行啃噬完你的整颗不忠之心。 相思蛊啃心脏 龙绯云松开捂在脖间的手,凝视着手心中淡淡的血痕。她不敢确定龙浔的话到底是真是假,但那一阵刺痛,确实像是有什么东西钻进了她的体内。 混蛋除了这两个字,她不知该怎么表达这一刻的愤怒和慌乱。 难道她这辈子就注定只能跟这个冰山变态绑在一起了炙热滔天的气息在她胸腔里翻涌,她的感情,一生,凭什么要被这个男人所控制 龙素看着龙绯云泛红的双颊,眼中掠过异样的光芒。她的哥哥,从十几年前起就从不会靠近任何一个人。 每次解开金丝手套,都代表即将会有一场杀戮。血丝从指间蔓延而出,必定吸干了血才会收回。 而这一回,他没有弄伤嫂嫂,甚至还将身体内的血蛊给了她。 这是娘亲亲手培育出的蛊虫,亦是留给他最后的东西。 血蛊融进血脉之后,能增长修为,辅助宿主武功修习,养在血脉之中越久,用处就越大,甚至能帮宿主打通玄关,臻破化境。 想着,龙素的小脸上露出焦急之色。嫂嫂怕是错怪哥哥了,血蛊能增进修为,祛除体内毒素,此外并无哥哥所说得啃噬心脏的威胁。 但龙浔对她的指责愤恨,毫不在意,漆黑的重瞳从龙绯云的身上划过,是练武之才,荒废了十几年,可惜了。 你愿教我武功龙绯云眼梢微扬,显然不觉得冰山变态会这么的好心。 我不想我的女人太过娇弱无用。这就是他愿意帮她的原因,龙浔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视,我容许你在我面前反抗,但现在的你还没有反抗的资本。 实话往往很伤人,特别是从冷面大神嘴里吐出来的话。 龙绯云不怒不恼,蜜色的面容上,露出一记极具挑衅炫目的笑意,龙谷谷主你记着自己说过的话,等到后悔的时候,可不许哭。 当晚,龙谷来的人就在沉香院住了下来。 沉香院,院子偏,自然格局占地也比其他院落小些。唯一的一间厢房让云嬷嬷腾出来,供小小姐休息。 至于谷主睡在哪,云嬷嬷没想出个地来。跟龙浔接触了这么久,云嬷嬷也知他是个极难伺候的主,只怕对床褥被子都讲究,也许身边的随侍都常年准备着谷主要用的东西。 云嬷嬷不敢擅自做主,这件事也就耽搁了下来。直到晚上,雷打不动的一碗雪蛤炖灵芝喝完之后。 云嬷嬷靠了过来,附在龙绯云的耳边道:小姐,龙谷谷主今夜休息在哪老奴也不知该准备哪些东西。 龙绯云定眸,看了一眼不远躺着的白衣面瘫,很想说让他出去住店。 不必准备了,我今夜和她睡在一起。美人榻上铺了一层雪白的裘毯,说话的人躺在裘毯中,仿佛要与那雪白融为一色。 懒懒躺着的高挑身形不动,戴着金丝手套的手,指着龙绯云的方向。 这让她自欺欺人都做不到。对,她没有幻听。今夜,只见过几面的人形冰雕要与她同床共枕。 男女授受不亲龙绯云撑着桌子起身,力道之大,几乎能听见桌子发出的咯吱声。 无妨,白玉面具下的薄唇轻然吐言,你是我定下的妻子,我们迟早都要成亲洞房。早一点,晚一点,并无实质区别。 他娘的,她不想跟这变态成亲,更不想洞房。这理所当然的语调,很想让人抽他两巴掌。 有区别龙绯云按在桌上的手指,绷紧发白,脸上的笑意又深了一分,太早同居或同床容易擦枪走火不说,更容易失去新鲜感。成亲之后有的是睡在一起的机会,我的睡相也不太好,打呼磨牙,流口水抱着人,都是常态。谷主不如 没等她说完,就听清冷如冰,极难忍耐的声音响起:帮我在这屋里,准备一张干净的玉榻。 第二日,小鹦鹉知道他们没有睡在一起还颇为惋惜,粉嘟嘟的小嘴撅了起来,哥哥就是太计较了,我什么时候才能看见小侄子 龙绯云刚从里屋就听见这句话,一阵头疼。瞥见依旧戴着白玉面具,青丝白衣一丝不乱,如同一夜未睡的龙浔,伸着懒腰打招呼道:早啊 幽暗的重瞳冷淡地朝她投来一眼,辰时将过,已经不早了。 云嬷嬷端上了早膳,只有一人份,显然龙素和龙浔都已经吃过了。这样一来,很明显表示出她是最后一个起床的人,龙绯云一顿,尴尬地笑了两声:我是难得起这么晚,你们何时起的榻 龙浔对这个问题没有回答的兴趣,还是龙素笑眯眯道:寅时啊寅时是昼夜交替之际,天地间灵气最盛,这时调息练功才是最好。当然嫂嫂不习武,没必要天未亮就起身。 龙绯云听完之后,赶紧捧着小碗,吸溜吸溜地喝着粥不敢说话了。 她是堕落了,以前在中情局工作的时候,绝不敢放心大胆地睡这么长时间。她所学的近身格斗术,跟他们所学的武功相比,只算得上小儿科。 特别是在龙浔这样的高手面前,想杀自己易如反掌。她不知四洲到底有多大,与龙浔武力相仿的高手还有多少。 一时间,龙绯云有了危机感。 她没有野心,也不求在这异世干出一番大事。只想找个机会,脱离龙家,过上没有拘束,没有威胁的日子。 一边在四洲大陆上旅游,一边试着找寻能重回现代的方法。 这个地方还不错,与他们历史上记载的古王朝相仿。但是,她一个现代人,习惯了电脑手机,出行开车坐飞机,活在这样的一个陌生封建年代还是很不适应。 再者说,这具身体是竹丫的,她才是真正活在这个时代的人,自己不能一直占据着她的身子。 龙绯云捧着白瓷碗,思绪一下子发散出去很远。 直到云嬷嬷轻咳了一声,她才反应过来,草草用了早膳之后,她就走到了龙浔的面前,挡住了他身侧的阳光。 教我武功 学武功不是一件易事,耐心,恒心,苦心,缺一不可。非一时兴起,所能成事。 微凉的声音,如玉珠滚落,携着冰山大神惯有的冷傲。 龙绯云不耐烦了,不就是以前在军队里受磋磨的日子有苦吃是一件好事,总好过一辈子当弱者,将自己的身家性命系在别人的手里。 她俯下身子,带着一丝不温柔,不耐烦地将纤细的指尖点在了那张姣薄如樱瓣的嘴唇上。 时间在这一瞬间,仿佛静谧,停止了。 第五十九章:接近他,温暖他 ♂, 龙素呆呆望着这一幕,小嘴巴张得能吞下一颗鸡蛋。 又要完了,嫂嫂没洗手就碰了哥哥的嘴唇她很担心,龙浔会不会一伸手就把她这根指头拧下来。 面具下的重瞳光影幽幽,如同两汪汇聚在一起的秋池寒潭。 微凛的眼尾,如同锋芒,冷冷地瞧着龙绯云。很明显对她触碰自己嘴唇的这个动作极是不悦。 但除了皱眉之外,龙浔并没有其他反应。周身的气息依旧平静。龙素暗暗松了一口气,真应了那句话不知者,无畏。嫂嫂要知道哥哥洁癖的严重程度之后,定然不敢这么冒着生命危险去触碰他的禁区。 非白衣不穿,从衣服到头发,不能出现一点瑕疵不整。每日尽可能要沐浴三遍。经过的地,要用的东西都必须纤尘不染。另外没有人能碰他,任何不长眼妄图接近他的人都成了死人。 嫂嫂是唯一的例外可能也是因为哥哥不想打一辈子的光棍。 指腹下的唇很凉很软,让她想起沾雨的杏花,生起一种想要轻揉的冲动。前提是不看龙浔这双幽暗阴沉的眸子,龙绯云讪笑着移开了手指。 素色的云袖拂过,光影从眼前交织,忽明忽暗,又带着一股淡淡的花草香气。龙浔望着她青稚淡笑的面庞,精致的五官还未长开,一双眸子却是出奇的明亮艳澈。 一抹深红印在漆黑的眼底,像是地狱轮回路上的引魂花,又像一簇永远跳跃不熄的焰火。 心中的不多的厌恶排斥,一点点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从未有过的感觉。渐渐归于平静的心湖,泛起一丝暖意。 由她陪在自己身边,经江湖跌宕,岁月染暮,或也不错。 我有东西给你。龙浔起身,白衣如风随着微凉的嗓音从她的身边划过。 待龙绯云反应过来,也紧跟在他身后来到了沉香院的院子中。 一名戴着青铜面具的侍从跪在地上,手中捧着的盒子高过头顶,戴着金丝手套的指尖轻轻一弹,陈年的木盒就打开了,露出一把沉重华美,异常耀眼夺人的绝世神剑。 龙绯云半眯了眼,看着暗金色剑鞘上泛起的刺目金辉。 剑鞘上并无宝石,玳瑁等名贵装饰,苍犷流畅的线条绘出巨大盘转的苍龙,从龙鳞到藐视众生的龙眼,皆是栩栩如生。 剑未出鞘,就已感受到王者之气。这才是能让天下人都追逐渴望的绝世名兵。 龙浔单手握起,从剑盒中拿出了暗金色的神剑。 金丝手套下的修玉指节,成了剑柄上最完美的妆饰。剑出鞘,寒光映着金辉,逼得人无法睁开眼睛,只听见一声刺入灵魂的龙啸声。 锋芒已出,天地光芒都似聚在三尺青锋之上。 白衣去,形若风。剑锋斩,天地空。 劈,扫,截,撩,四式,如蛟龙出水,优美至极却又狂傲凌厉。惊落流光飞絮,停住过风流云。 一声尖锐啸声响起,玉华指尖握着的神剑陡然分开,两道冷光若寒星逐月,在空中交织而过,发出冷器相击,破风锐利的啸声。 冷辉扫过之处,不留一物。 白衣寒袖止,剑锋凝辉,分出的子剑重归母剑之中,万千金芒归于手中凛凛神剑。 被剑气激起的碧叶,花瓣纷飞落下。而那一袭雪色白衣,立于倾泻的流光中,重瞳傲视苍生,恍若是从一场花飞婆娑的梦中走出的神祗。 龙绯云站在原地,怔怔地望了半晌,才记得将自己的下巴推回去。 大大神她真想献上自己的膝盖,立刻脸上露出狗腿的笑意。不论是剑还是人,都是世间的顶尖货。龙绯云靠过去的时候,实在不知该先看哪一个才好。 如火的目光对上龙浔冷冰冰面具间毫无波澜的双瞳时,嘶的一声就熄灭了。得了,她的未来相公是座千年冰山,不食烟火的小龙男,碰不得。 龙绯云将目光收回,落在了他手中的神剑上,能分开的剑,她还是第一次看见。 赤瞳中露出一丝兴趣,她不由含笑,直勾勾地望着龙浔:能让我摸摸吗 她很想仔细研究一下这把剑的构造。 漆黑的重瞳莫名闪过一丝光亮,微凉如玉碎的声音浅浅问道:想要摸哪 摸哪龙绯云也被他问迷糊了,摸哪有讲究吗当然最好是将这把剑从上到下摸个透,随便哪都行。 戴着金丝套的玉指忽然握起她的手,指尖重叠交缠在一起。龙绯云一僵,没明白他想干什么的时候,隔着丝薄手套的手心按着她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胸膛前。 龙绯云顿时就懵了,手感极好的白色锦衣下,一阵阵有力的心跳透过她的手心肌肤,传遍全身每一处的感官。 不知为何,耳根随着他的心跳声,一点点燥热起来。 你这是 你不是要摸我吗龙浔淡淡地俯视着她,面部红,心不跳道。 龙绯云深吸了一口气,从紧贴的金丝手套下抽回了自己的手。再不抽回来,不止耳根,整张脸都要红透了。 美色惑人偶尔脑抽的冰山大神,简直浑身都散发着禁欲之美。 我想看一看你手中的剑。这一回她学聪明了,言简意赅地说出了自己的要求,免得大神莫名给她看一些不该看的东西。 龙浔抬起手,重瞳暗了一瞬,将手中削铁如泥的神剑转了一个方向送到了龙绯云的面前。 龙绯云见他握剑的时候,优雅又潇洒,姿态美得恨不能踏风而去。等真正剑入手的时候,她才发觉这把剑极重,几乎让她一只手拎不动。 看着并不厚实的剑,也不知用哪种密度极高的合金制成,锋锐异常,同样也异常沉重。 她索性让一旁的鬼侍拿来的剑盒,将神剑放了回去,由鬼侍捧着,仔细端详起剑身来。 母剑之上覆着两片锋锐异常的子剑,贴合在一起。只有细看之下才能发现,细密的龙纹是一对子剑契合的暗扣。当剑身颤动的时候,才能使暗扣松开,两片细薄锋锐的子剑才会迎风飞出,来回撞击。 这样的设计,可谓是精妙至极。 龙绯云惊叹之余,向身后的白衣人影问道:这剑叫什么名字由谁锻造而出在几千年后的现代博物馆中,她也没有见过如此无双华美的古剑。 这是三刃剑,龙谷存在了多久这把剑就存在了多久。相传是用天外飞石制成,由万年前的龙神锻造,凡间火无法烧化,需用龙息之焰。这把剑一直是龙谷的镇谷之物。龙浔神色随意地解释,并没有将这把绝世神兵太过放在心上。 这把剑送给你。冰山大神轻描淡写地又补上一句,像是在说这根白菜帮子你拿走吧。 龙绯云呆了呆,有些跟不上龙浔的思维。 这是龙谷的镇谷之宝,你就这么轻易地送给我,不好吧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收。龙绯云从惊讶中回过神,淡淡拒绝了。 旁人的东西,永远都不是那么好拿的。 龙浔正视她,极认真道:你以后就将是龙谷的人,龙谷的一切都属于你。一把剑算不得什么。物尽其用才有价值,这把剑一直留在龙谷,也就是一堆破铜烂铁罢了。 这般淡漠冷傲的口吻,又让龙绯云呆了一阵子,这好歹是一把神兵利器,怎么能将它比成破铜烂铁 一阵无语后,龙绯云奇怪问道:这把剑你不用吗 不用天天背着一把剑太麻烦。杀人见血,需要时常擦拭极不方便。漆黑的重瞳蹙了蹙,显然一点都瞧不上这把神兵。 龙绯云记起,他手指间诡异生出的红色细管,如同活物一般,背上的寒毛忍不住又竖了起来。 有了那种诡异的东西,杀人越货都是一把好手,确实没必要用剑。只要优雅地解开手套,就没有一个人能活下来。 看着如神祗一般的玉人,偏偏用邪门诡谲的武功。 你打算何时教我武功这才她最关心的事情。 龙浔淡淡看了她一眼,随口道:等你能自如挥动这把剑的时候再说。 很好龙绯云磨牙,又被鄙视了。 天际泛着鱼肚白,龙素就听见外面响起奇怪的口号,夹着一阵阵的风声。 一二三四,再来一次。 她披了衣服出来,就发现自己的哥哥也站在屋檐下面,一袭白衣沾染晨雾,随风飘扬的衣摆恍若寒烟,越发显得高贵清寒。 哥哥龙素软绵绵地叫了一声,走了过去,看清院中人影之后,忍不住露出惊讶之色,嫂嫂怎么起这么早 龙浔回眸,淡漠柔和道:时间还早,素儿你回去再睡一会。 龙素点点头,揉了揉自己发涩的眼睛,嫂嫂身子弱,只怕用不了三刃剑。哥哥不如教她其他防身的武功,省得嫂嫂如此辛苦。 幽暗无边的重瞳望向了天际的清辉,微凉的嗓音如同晨雾不可捉摸,素儿,我终究不是神,守护不了太多的东西。接管龙谷时起,我就发了誓,再没有人能从我身边夺走任何东西。 龙素清澈的大眼睛中掠过一丝痛色,她知道哥哥又想起了往事。 哥哥并非一直这么清冷孤傲,而是亲眼看着爹爹娘亲跳崖之后。他的肩上背负了太多的东西,没有人能为他分担,所以才像带着玉面一般,用冰冷,难以触碰的气息将自己包裹起来。 没有人能接近他,就没有人再能伤害他。 龙素望着庭院中挥汗如雨,不停挥剑的龙绯云,心中响起了恳切的希冀。 嫂嫂是哥哥唯一一个愿意接纳的人,她希望这唯一的特殊,能接近哥哥,温暖哥哥。不要再伤害他,让他痛苦。 第六十章:生日宴 ♂, 龙浔与龙素在沉香院住了几日,终究还是要再回龙谷。 龙素恋恋不舍,想要多陪嫂嫂几日,偶尔看嫂嫂制香,看嫂嫂练剑,看嫂嫂跟哥哥相处的画面都很有意思。 回了龙谷,她就是孤零零一个人了,哥哥时常不在谷内,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根本无暇顾及到她。 水汪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了龙浔一眼,就被哥哥满身的冷意止住了下面想说的话。她忘了,自己不是嫂嫂。哥哥决定的事情,她改变不了。 嫂嫂,我过些时日就再来龙家看你龙素垂着小脸,干净如洗的眼睛中噙了流转的水雾。 好龙绯云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脸,看着玉娃娃可怜的模样,真叫人不舍,等你再来龙家,我让云嬷嬷多备下些你爱吃的糕点,再带你去雍州城中看看。 龙素听着,小脸上的愁苦总算散去了些,一边含着眼泪,一边笑着露出了梨涡。 趴在龙绯云肩头上的小金龙也知道他们要走,也显出了几分有气无力,怏怏地将大脑袋耷在龙绯云的脖颈旁。 小金龙,要不你陪我回龙谷待一段日子吧龙素朝龙绯云肩头上的小金龙伸出了小手。 小金龙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龙绯云,犹豫了一会,还是躺回了龙绯云的肩头。 白嫩嫩的小娃娃再也忍不住了,龙素抿着小嘴,哭出了声:小金龙连你也不要我了龙谷好生无趣,连小金龙都不肯回去了 一直玉立一旁,静默以待的龙浔,无奈地拉过自己的妹妹,不要哭了苍龙是择了主,它不会再跟我们走了。 龙素揉着红通通的眼睛,一脸好奇地望着自己哥哥,一时间忘了哭,什么是择了主 每当苍龙现世,都会在龙氏嫡传血脉中择一主人,与其相伴。除非宿主死了,不然苍龙不会再选第二个主人。 她听明白龙浔的话后问道:那嫂嫂是它选中的人吗那小金龙以后就一直只会跟在嫂嫂的身边了 龙浔轻轻颔首,是的她是苍龙的主人,苍龙认主后,只会效忠听命于她。 龙素苦着小脸,认真思索了一会,乖巧地点了点头,素儿明白了。素儿不要小金龙了,哥哥我们回龙谷吧 龙绯云不知龙还会认主,自己到底何德何能吸引了这条小龙赖着不走。 但看龙素委屈不舍的小脸,龙绯云心底泛起一阵笑意。她将小金龙从肩上抓起,送到了龙素的面前,它陪你一起回龙谷,小丫头不许再哭了,小脸哭成包子样,就不美了。 龙素接过小金龙,一脸的惊讶,却忍不住破涕为笑。 小金龙的尾巴还想往龙绯云的手臂上缠,它也不想跟主人分开,最好能把主人一同带去龙谷。 龙绯云眸光冷淡地看了它一眼,小金龙就乖乖地将尾巴收回了回去,不再动弹地伏在龙素的膝上任由她抚摸轻蹭。 嫂嫂,我一定会尽快把哥哥和小龙带回来看你。龙素踏上了轿辇,一手抱着小龙,一手朝龙绯云挥舞。娇嫩的小脸哭成了一只小花猫。 龙浔在走之前,缓步来到龙绯云的面前。 白衣广袖,随风轻舞。一阵清寒的芝兰香气将她笼罩其中。 极具侵略压迫的寒香无处不在,仿佛能透过她的肌肤,触摸她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戴着金丝套的指尖,微微挑开她的衣襟,抚摸她被自己咬伤的地方。 伤口衣襟愈合,留下淡粉色的印记,像是两片花瓣停驻在她的锁骨上面。 龙绯云忍着没有动,丝薄的金丝摩挲着她的肌肤,激起颤栗又酥麻的感觉。这样的感觉不受她的控制,让她格外难受。 龙浔注视着自己留下的烙印,眼瞳中并没有暧昧的情感。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她是父亲为他订下的妻子,她的一切都只能属于他一个人。 娘子,等我再来的时候,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舌尖轻转,如玉相击。娘子这两个称呼从眼前这尊冰山大神嘴里说出的时候,龙绯云有种很奇妙的感觉。 这样暧昧的话语,不含一丝过多的感情,仿佛不是由他亲口说出一般。 火与冰交织的感觉,让龙绯云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应答。默认是他未过门的妻子,还是严词抗议 她叹了一口气,或许在冰山大神的世界里,根本不明白爱情这两个字的含义。娘子于他或许只是一种身份,称呼罢了。 但她还是得想个办法摆脱这个称呼。 龙谷两兄妹走了没两日,龙璧月,龙璧茵这对双胞胎姐妹花的十岁寿辰就到了。 这场生日宴办得盛大又隆重,龙家以外的其他三家诸侯王世都会出席宴会,龙家上下自是怠慢不得。 偌大的龙家院子,里里外外都被清扫得干干净净。每一棵花木上都系上了彩带,花灯。 祁二夫人忙得不可开交,也没忘了在龙家已待了一段时日的龙绯云。 在生日宴开始之前,二夫人身边伺候的金嬷嬷就来了沉香院。 大小姐金嬷嬷在院子外唤了一声,端着架子,不肯踏进厢房屋内一步。 今日因为是三小姐,四小姐的寿辰,连带着家中下人也穿得光鲜亮丽起来。 上面一件暗紫色交领云纹的缎褙子,下面配着一条白底紫边绣蝙蝠的马面裙。鬓角上戴着一支不常见的点翠镶宝朱钗。 她掀了掀眼皮,淡淡瞧着走出的龙绯云,笔直端庄地站着她的面前,完全没有要屈膝行礼的意思。派头比她这名义上的嫡出小姐还大。 身后两个丫鬟,也面无表情如同两个纸人,丝毫不将沉香院中的任何人放在眼里。 龙绯云已是见怪不怪,想着今日龙家有寿宴,倒也没想计较。 金嬷嬷面露傲慢,冷声开了口:夫人心善,挂记着大小姐,特命奴婢给小姐送来些新制的衣服和首饰。小姐今日也是要出席寿宴的,万不要再像上次宴会时,出丑丢人。 不成体统也就罢了,还总想着出风头。金嬷嬷斜眼打量着龙绯云,嗤了一声,少说少错,连累了旁人,也没得好果子吃 金嬷嬷虽没指名道姓,但明眼人都知道她羞辱得是谁。 偏是被她羞辱的人,一脸的平静,似笑非笑道:嬷嬷说得话不错,爱出风头的人固然可笑。但狗仗人势的人,才格外讨人嫌。沉香院中风大,嬷嬷说话可要仔细些,免得闪了舌头。 她指尖一抬,一根绣花银针就刺在了金嬷嬷脸上的四白穴上。 金嬷嬷的脸一抖,竟跟中风似的,突然眼歪口斜起来,半边脸不受控制,舌头半露在外面,收不回去。 我我的脸金嬷嬷口齿不清,惊慌失措地叫了起来。 身后的两个丫鬟赶紧迎上,帮金嬷嬷把穴位上的银针拔出,金嬷嬷的脸才算恢复原样。 她揉着自己的脸,阴狠地盯着龙绯云,这根银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大小姐你最好给奴婢一个解释,如若不然,不要怪奴婢将这件事禀报到家主夫人那里去 罪魁祸首一脸无辜地望着她,刚才不是同嬷嬷说了沉香院中风大,风一吹,针这么细的东西,当然就会飞出去。至于飞到哪,也不是我这等不会武功,一无是处的草包所能控制的。嬷嬷你说是不是 金嬷嬷一脸气恨地死死瞪着她,大小姐养在乡下,不会武功的事情,谁都知道。银针拔出后,一点痕迹都没留下,事情闹大了,也没个凭证。 这闷亏,只能由她咬牙咽下去。 好,好气急之下,金嬷嬷脸上肉抖着连说了几个好字,我倒要看看你能嚣张到几时好运总有用光了那一天,到时候跌入地狱里,看你如何再能爬出升天。 走金嬷嬷冷声厉喝,阴沉地剜了龙绯云一眼,领着跟来的丫鬟出了院子。 厢房之中,云嬷嬷将衣裳,首饰摆开,仔仔细细地检察了一遍。二夫人记恨着大小姐,说不准会在衣服上做点手脚。 查了一遍,也没找出不对之处。云嬷嬷略略放下了心,蹙着眉头,摸了摸衣服的料子,又将几件首饰细细看了一回。 嬷嬷可有问题龙绯云不紧不慢地问道,想着二夫人还是有些心机手腕的,她送来的衣服首饰,再在上面做手脚,若出了问题,无异于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云嬷嬷摇了摇头,皱着的眉头没有松开,衣服是没有问题,只是料子和这几样首饰,都不是些好货色。这衣衫是仿的云锦,色泽,柔软都不及真正的云锦料子。这几样头钗,颜色太老旧了些,大小姐年纪小,这样的发饰怕不适宜。 依老奴看不如重新挑件衣服,换两件首饰戴着去宴会。云嬷嬷一片好意道,既知二夫人没安心好心,小姐可不能着了她的道才是。 在云嬷嬷看来,这一次宴会是个好机会。朱雀,白虎,玄武,三家的人都会来。小姐只要表现得出众一些,就能借此正了嫡女的头衔,从此在龙家站稳脚跟。 龙绯云摇了摇头,黑中带赤的眸子从几样东西上划过,不用换,二夫人精心准备的东西,当然要戴去宴会上让旁人也开开眼。 大小姐的意思是云嬷嬷眉眼一挑。 龙绯云似笑,静谧的面庞变得懒样起来,就是表面上的意思,二夫人待我如何,是该也让外人见见。 将二夫人送来的衣裳换上,云嬷嬷又为龙绯云梳好了发髻,将几样首饰都戴在了身上。 奇怪的是平庸的首饰,到了龙绯云的身上也没能掩盖住她独特从容的气质。 仿佛不是那几样首饰点缀了她,而是她的风华点染了饰品的光泽。 蜜色光泽的容颜,晕开薄薄的浅辉,精致的赤瞳,妖冶莫测。没有涂脂抹粉,显出十三岁少女该有的稚嫩美好,还有一丝与年纪不符的锋锐野性。 打扮妥帖之后,玉芙,玉鸢就跟着龙绯云去了龙家摆宴的龙凤台。 练了几日出剑,舞剑,手腕酸疼的同时,小腹间的丹田处聚集起一阵阵浩瀚的真气热流。 得了龙浔的指导之后,她知道该如何调节自己的呼吸频率,汇气于丹田。挥剑百下,也不会再累得气喘如牛。 几日下来,挥剑加打坐冥想,四肢渐渐变得有力起来,时常有热流从下腹升起,在百脉之中运行。 这就是她为何指尖一弹,就能将银针准确无误地射在金嬷嬷脸上的穴位间。 第六十一章:脸上挂不住 ♂, 龙凤台前九百九十九层的玉阶上,不时有穿着粉色束腰裙的丫鬟上下其间。 有的手捧铜盆布巾,有的拿来鲜花玉瓶,更多的是端着沉木的托盘,将一碟碟瓜果点心送入设宴的凤华台上。 一路走来,撞见龙绯云的丫鬟下人不少,停下来朝她行礼的,寥寥可数。 在二夫人掌权的龙家后院,她至今都没能站稳脚跟。不过这也是一件急不得的事情,只能徐徐图之。 龙绯云登上台阶顶端,双颊透着一层红晕,并不像第一回来龙凤台时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狼狈至极。 身后的玉鸢,玉芙是龙谷出来的死士,下盘极稳,爬点台阶同样是气息不变。 没有迈入青铜大门,就听见龙凤台楼中传来的笑语声。 或沧桑,或豪迈,或靡靡,或动人的声音无一不清晰传入龙绯云的耳中。 她站在门外,眼瞳幽深。玉芙靠近身边问道:大小姐有何不对 龙绯云笑着摇头,没有什么不对的,只是我没想到四家之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这一回,能纵横四洲天下的人,总算都在龙凤台中聚全了。 玉芙没有移开,压低声音道:天下习武强者寥寥无几,唯有四家掌握着天下不传的武功秘籍,小姐如有计划,还请小心行事。 是要小心才行,该来的人来了,不该来的人也来了。龙绯云轻叹了一声,迈过了门槛,迤迤然走入龙凤台。 冰冷如镜的冷曜石映出各色人影,其中一道如鸢尾花盛放般的潋滟红衣,最引人注目。 公狐狸站在哪,都掩盖不了满身的骚气。 龙绯云闻着空气中的百花香气,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这个喷嚏成功吸引来凤卿的目光,细绒如扇的睫毛抬起,似一汪春水的眸子,含着最摄人心魄的暖意,柔情,从龙绯云身上划过。 有种触电般酥麻蚀骨的感觉,从他眼神接触过的地方传开。 龙绯云停下脚步的同时,垂下了眼睑,指尖多出了一根寒光闪烁的银针。弄瞎千年狐妖的招子,让他再不能随意勾三搭四,或许还真是为民除害。 除了她以外,龙家的其他三姐妹一早就已来了龙凤台。龙香君穿着金丝软烟罗的散花裙,发间覆着绿玉头面,整个人若明珠染光。 身侧端坐着的龙璧茵,龙璧月这对姐妹,也是挖空了心思,从头到脚装扮了一番。 两人皆是一袭刺绣曳地的长裙,配以碧玉瓒龙的簪子,除了长裙的颜色不一,两人的发饰,配饰皆是一样。宛若一对姝艳明丽的双生花。 相比之下,自己的妆扮显得老气横秋,连衬花的叶子都算不上,只是一滩花泥。 龙家三姐妹注意到她的到来之后,上下打量了龙绯云一圈,毫不掩饰唇边恶劣的嘲笑。 她们费尽心思打扮,为了不止是凸显出她们的高贵美好,更重要的是吸引到凤家嫡长子的注意。 谁不知凤家大公子是四家公子之首。今日,玄武家的公子,镇守于边关无法前来赴宴。白虎家的嫡子从出生后不就就下落不明,只剩下庶出的公子。 唯有凤家,龙家的嫡出公子,聚在了龙凤台。论起样貌,风华,凤家嫡长子乃是天下难寻,只要他出现的地方,任何姿容不错的檀郎公子皆会被夺去光彩。 自凤卿出现时起,龙璧月,龙璧茵这对姐妹花,就似看花了眼睛,她们一直觉得薄天哥哥已是极其俊美的男儿了。但跟倾艳天下,风华绝代的凤家大公子相比,还是显得平庸了几分。 他的那双温柔精致的桃花眸,如妙笔丹青勾画而出,总似带着无上柔情与暖意。被他看上一眼,就有如沐春风之感。 心口就似揣进了小兔,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不止是这对姐妹花,就连一向自视甚高,目下无尘的龙香君,也被凤家嫡长子迷得神魂颠倒。 被他看上一眼,就能脸红心跳上许久。 但自从无一是处的龙绯云出现之后,凤卿就将目光久久地停驻在她的身上,纤长如凤羽般的睫毛下,两汪清澈醉人的眸中更是流泻出不同的浅柔与在意。 仿佛那双动人之至的眼瞳里映入了龙绯云之后,就再也无法映入其他人的影子。 心地不善,手段恶毒的姐妹花哪里再能坐得住,龙璧茵率先站了起来,也顾不得莲步款款的优美姿态,而是三步并作两步地挡在了龙绯云的面前。 四小姐,你挡着我欣赏美男的视野了。龙绯云淡笑着将戏谑的目光落到了龙璧茵隐含怒气的娇颜上。 古代女子哪有她这般直白的。龙璧茵愣了一下,随即厌恶地大叫出声:龙绯云,你不知羞耻 熙熙攘攘的龙凤台中,龙璧茵的一声叫喊并不算大,但胜在声音又尖又锐,加之她们两姐妹都是宴会的主角。不少贵妇,小姐们都将目光投到了她们两人的身上。 我是不知羞耻,怎么四妹是嫉妒了凤家大公子看了我这么长时间,却无暇顾及打扮得如同娇花一般的几个妹妹。龙绯云对上她怒气腾腾的眸子,一点点扬起唇角,一脸好意地道:四小姐也不用太过心急嫉妒,只要你们学着如我一般不知羞耻,凤家大公子定然也会注意到你们。 龙璧茵被她的一番言论,刺激得又气又羞,只注意到眼前可恨的龙绯云,丝毫没有感觉到楼台中的其他人都探究地望着她们。 渐渐的楼台中谈话的声音小了下来。龙英华也注意到她们两人的争吵,凌厉的剑眉不悦地皱紧。 二夫人察觉不对之后,赶紧领着人朝龙璧茵的方向走去。 坐着的龙香君不咸不淡地看戏,显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而且四妹和那小野种出丑,只会对她有利无害。 龙璧月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捏紧,知道自己的蠢妹妹又着了龙绯云的道。她犹豫着要不要趟这趟浑水,也许一个不慎就能将自己也给卷进去。 龙绯云注意到向这边走来的二夫人,脸上浮现出玩味的神色,似打量了一眼龙璧茵,岔开了话题,四妹妹身上的衣裳真好看。 龙璧茵方才被她羞辱,此刻得她称赞,立马就像解了气一般摆出高傲的姿态,这是当然的,今天是我和璧月姐姐生辰,身上的衣服首饰都是让专门人量身打造的。可不是有些人捡得落脚货色所能比得 看着龙绯云微微暗沉下去的脸色,龙璧月像是尝到了胜利的滋味,紧追不舍地讽刺道:怎么前些日子没有人去找姐姐量衣裳,挑选首饰吗 龙绯云抬头,淡淡望着她,赤瞳中的一线嫣红,冷锐逼人,像是一把要剥开陷阱中猎物皮毛的刀。让龙璧茵陡然一惊。 她生出一种不对的感觉,还没发现哪儿不对,就听见龙绯云似微哑伤心道:没有,没人通知过我要量衣服,也没有人通知我要去挑选首饰。三妹,四妹才是寿宴的主角,二夫人或许不想让我夺了两位妹妹的风头,才没有命人通知我。 龙绯云用浅澈黯然的声音,徐徐说道,不少人都听了清楚,开始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起来。 二夫人赶到的时候,恰巧将这话收入耳中,保养得宜的容颜上顿时显出了青红交织之色。不想身后的家主也慢她几步走了过来。 她想指责龙绯云的话,只能咽了回去。这小野种好手段看着像帮她开脱,却是在欲盖弥彰,将她推向更深的深渊。 龙英华仔细比较了龙绯云身上的衣衫,明显比她娇小瘦弱的身子大出一些,头上的发饰皆是宝蓝色的碧玺珠片,还有沉香木制成的龙头簪。 这些东西,本该赏给上了年纪的下人去戴,让方是豆蔻年华的龙绯云戴着赴宴,显然是有意的贬低刁难。 他以为自己给过祁心几次警告,她会长些记性,有所收敛,没想到还是闹出了笑话,给龙家丢了脸。 龙英华冷沉地忍住怒意,这么多人面前还不是责问怪罪的时候,他冷冷地充满警告意味地向身边的二夫人投去一瞥。 二夫人精心打扮的美颜一僵,唇边抖了抖,才勉强牵出一抹柔笑,家主,这其中想来有误会。绯云是姐姐留下的孩子,又是龙家的嫡女,我怎么可能苛待于她 我知你温良贤惠自然是不会的,这件事等宴会之后,再查清楚吧龙英华收回目光,正色说了一句,就开始招呼来龙家的宾客往顶楼走去。 这场生日宴的宴席摆在了五楼之上,能享受佳肴美食的同时,又能将龙家的整个风光景色尽收眼底。 见楼底的宾客散了大半之后,二夫人收敛了脸上娇柔美好的笑意,冷冷含怒地盯着龙绯云和龙璧茵。 龙璧茵被她这么一看,立即就变得害怕慌乱起来。 今日这么多宾客在,我不想处罚你们,你们谁都不要再给我惹事二夫人气势逼人地用美目瞪着她们。 是龙璧茵乖巧畏惧地应了下来,哪还敢再多说一句。 唯有龙绯云淡淡地望着她,用一种平等,毫无波澜的眸光与她对视,这不是一个十三岁孩子该有的眼神。 我以为你是个聪明的,还是让我失望了。龙绯云不乏挑衅地挑眉,压低声音道。 二夫人盯着她,尖锐的眼神想要看破她的心,将她的肉一片片割下。 她想尖声叫骂,想抽烂眼前少女的嘴巴,将她这双幽冷讥笑的眼睛挖下来踩烂。但在理智的提醒下,二夫人只能忍住,她不能动手,一旦动手就会永远背上恶毒后娘的骂名。 这就是小野种的手腕,难怪龙璧茵会被她耍得团团转。 我们上楼,寿宴马上就要开始了二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对龙家三姐妹道。 龙香君跟随自己娘亲踏上台阶的时候,微微侧过身子,向龙绯云投来一眼。 这一眼包含了浓重的恨意,像是一滴冰冷的露珠滑落在漆黑的夜里。她发誓,只要她龙香君活着一日,就一定会将这些羞辱,十倍百倍地还回去。 龙绯云是个不该回来的野种,她不该回来 第六十二章:姐姐,听说你会跳舞 ♂, 宽阔的龙凤台五楼之顶,红柱间轻纱飞舞,风吹画屏。 十几圆桌依次摆开,都正对着五楼廊外的绝佳风景。每一圆桌旁都有一名美婢娇娥恭敬站着,用以服侍宾客,添酒加菜。 等落座之后,龙绯云才发现凤家来的嫡子不止凤卿一人,他的身边还坐着一位与他年纪相仿,五官极为相似的青年才俊。 貌若冠玉,眉眼似修,只有一双眼睛似与凤卿不大一样。狭长上挑的眼睛,总含着一股不怀好意的戾气一般,生生破坏了整张脸,整个人的气质。 坐在容倾天下的凤卿身边,就越发显出美玉和美石之间的区别。 凤卿和身边相仿的少年同时觉察到龙绯云的目光,都向她的方向看来。两张争艳夺目的面容,怎么都叫人看不够,这才是真正的一双并蒂娇莲。 龙绯云举杯,朝他们扬唇一笑,无冒犯之意,举手投足之间是闺中小姐没有的爽朗之气。 凤卿知道她的性格,眼瞳中闪过玩味,也没让她难堪。修长的指尖端起酒盏,以袖半挡,露出白皙脖颈,优雅地一饮而尽。 从姿态到风度,都堪称贵族典范。 而身边与凤卿容颜相似的少年,却用狐疑奇怪的目光看了龙绯云一眼,又侧目打量着自己哥哥的态度。 狭长的眸闪了闪,不知在想些什么。 说凤卿是只千年公狐狸,他身边的那位就是只道行不够,还偏偏喜欢作妖的小野狼。对于这样貌不合心的小美男,龙绯云实在没有欣赏的兴趣,只看了一眼之后,就规矩地收回了目光。 饭桌上谈笑风生,推杯换盏,本该无人注意到的一幕,挡不住有人有心在意。 龙香君握着和田青玉的酒杯,被罗袖覆盖的手,一直不停颤抖。 她为什么敢如此大胆敢如此光明正大的勾引凤卿。 贝齿死死地咬着唇角,她分不清看见他们举杯相邀时,到底是震惊多一点,还是嫉妒多一点。 在镇定下来之后,龙香君做了决定,她碰了碰身边吃菜的龙璧月,一贯高高在上的语调中泛着一丝刺骨的寒意:你恨那个野种吗 龙璧月停下了手中的筷箸,眼瞳闪过复杂犹豫的光芒,片刻冷然似笑地对身边的龙香君道:怎么可能不恨但是夫人嘱咐过我们不能再生事,二小姐不如忍一忍算了。那野种一直活在龙家后院,要对付她也不急于一时。 听到她的回答,龙香君一脸的不可置信。 与龙璧茵是一丘之貉的龙璧月,竟然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妹妹受欺负而无动于衷。 龙香君无意捏紧了手中的杯盏,龙璧月像是越来越不好控制了。至少不再像以前那般好鼓动了。 龙璧茵听见她们的谈话之后,怨恨地望着自己的姐姐,她都欺负到我的头上来了,姐姐你也不肯帮我出气。那小野种不过是仗着自己龙家嫡女的身份罢了,也不知姐姐你在害怕什么自从龙绯云回来之后,你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我不管,你一定要帮我报仇。反正今日是我们的寿宴,只要不过火,没有人会责怪咱们。 龙璧月恨不得将手中的筷箸折断,她哪是怕龙绯云,只是不想替龙香君出头。她这么恨大小姐,为何不亲自动手收拾,非得拾掇着别人给她当刀使。 偏她的蠢妹妹看不出来,还一个劲地跟着龙香君起哄。 龙绯云栽了跟头,对她而言并无太多的好处,左右能成就的不过是龙香君的名声。这样出力不讨好的事情,她实在是不屑去做。 三妹妹考虑清楚了吗龙香君美眸眯起,划过厉色,这一回龙璧月想不答应也由不得她,是帮着我们,还是向着龙绯云那野种放心吧,这么多人在,我们也不会把龙绯云怎么样,最多不过让她出点丑而已。 看龙璧月犹豫不应的神色,龙香君启了柔美的娇唇,冷凉地又说了下去:三妹别忘了,这么盛大的寿宴还是我娘亲一手操办的。三妹一直以来也都是寄养在我娘亲膝下,视如己出,你也看到了龙绯云是怎么欺辱我娘亲的,你不该帮我娘亲出点气吗 龙香君的话已是赤裸的威胁。养在后院主母膝下的庶女,要想日子过得好,必须学会曲意逢迎才行。 龙璧月没有拒绝的资格,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帮夫人出气。龙璧月缓缓道,半垂下小脸,望着盘中的珍馐。娇艳如花的脸上闪过一丝狰狞的恨意。总有一天,她会摆脱龙香君,二夫人的控制。 这就对了。龙香君幽幽渺渺而笑,高贵至极又寒冷至极,过来,我告诉你待会该怎么做 酒足饭饱之后,一早就安排好的舞姬甩着水袖而出,和着屏风后的琴声在龙凤台上翩跹优美起舞。 十几名舞姬,都是十七八岁,一个女子一生中最美好的年纪。 她们皆是从龙州中层层选来的,个个皆是花容月貌,肤白纤腰。十几道水袖齐甩,香风一阵,配上花容之貌,只叫人心神一荡,辨不清今夕何夕。 舞罢之下,她们齐齐朝宾客行礼,柳腰半弯,露出天鹅般的脖颈和一双隐藏在裙裾下的小脚,明艳异常。 好身穿白虎锦袍的狄家家主首先抚掌而笑,人到中年,依旧俊美风流,许是常年沉浸在酒色之中,脸上的肤色泛着不太正常的青白之色,整个人显得萎靡不振,没有精气神。 赏花品月实乃妙事。龙家家主眼光极好,这十几个美人都是白中无一。但跟龙家的千金小姐们相比,也只是名花下的绿叶。狄家家主起身奉承,一眼扫来,隐含的欲望叫人极不舒服。 不等龙英华含笑答话,龙璧月就站了起来,小脸上含着天真又妩媚的笑意。 一双皎洁的眸子笑眯成了月牙,这些不过是庸脂俗粉,舞艺也只算得上是平平。 看着尚未长开,就已显露出风流娇美之态的龙璧月,狄家家主显出了几分兴味,哦这么说来,龙家还藏了天仙佳人,舍不得让我等一睹 正是龙璧月含笑接道,大姐虽从乡间被接回龙家,却习得了独到的制香之术和舞艺。前些日子姐姐还曾跳给我们看过,说要在我和璧茵的寿宴上展示,算作是给我们的寿礼。 狄家家主笑眯眯的神色,一下子就僵住了。他没有想到,龙家三小姐口中的美人舞姬会是龙家极具争议的大小姐。 就算是失散了十三年,又是乡下贱民养大,大小姐依旧是嫡出血脉,代表着龙家的颜面,岂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如同舞姬一般供人赏玩。 狄家家主笑了两声,不知该如何接话,就又坐了回去。 龙凤台的顶层之中一片压抑的寂静,龙璧月手心生满了冷汗,唇角还硬生生保持着甜美无辜,看似毫无心机的笑意。 但在心底,她将龙香君痛骂了无数遍,她就不该受她要挟,替她出这个头。 终于,在龙璧月心如擂鼓的时候,龙英华声音冰冷,听不出感情地向一侧的龙绯云问道:绯云你当真学了什么舞蹈,要在宴会上展示,给璧月,璧茵祝寿 一阵清淡的笑声响起,一直没有做声的龙绯云抬眸,赤瞳中的一线嫣红又深了一分,漆黑的瞳仁泛着冰冷讥诮的笑意。 龙璧月咬紧嘴唇,用疼痛勉强保持着神智清明,才没有在龙绯云的目光下发起抖来。 龙璧月在给她下套的时候,没有一个人肯为她出头。就连她的亲哥哥也是这样。龙薄天在她对面坐着,握着手中的玉杯,一言不发,甚至都不肯多看她一眼。 满身绷紧的冷意疏离,都似在与她划清界限。 这样的场景无比熟悉,亦如她刚进龙家的时候。不是第一次出现,也不是最后一次出现。 人若做了包子,那就只能注定被狗追着咬,最后被分食干净,连点碎末都不会留下。 所以,她更喜欢做打狗的人。 父亲莫不是忘了,女儿这些日子一直都在自己院中静思己过,何曾学过什么舞蹈,更没有与几个妹妹接触过。龙绯云慢悠悠地提醒道。 龙英华这才记起因为上次她与龙香君起冲突的事情,事后就被罚了禁足沉香院。根本不可能跳什么舞给龙璧月,龙璧茵看。 龙璧月说这话,显然是想让她出丑。 龙英华脸上露出愠怒之色,这就是祁心教出来的大家闺秀简直快要将他的脸面丢尽了。 龙凤台上一片安静,不少人似看好戏一般看着龙家内斗的这一幕。 邻座的公狐狸,将身子慵懒地靠在椅背上,端着白玉酒盏轻品,潋滟的桃花眸噙着诱人的笑意,落在龙绯云的身上。 凶狠的小猫儿,利爪可是一点都不留情。蠢笨不自知的人与她对上,可就是自讨苦吃。 而身旁,他的亲弟弟收回看戏的目光之后,就用一种深究莫测的眼神盯着他,像是想要看穿这张绝色面具下所有的心思打算。 望着龙璧月无法下台,苍白发懵的脸色,龙绯云清冷噙笑,莫测道:妹妹不过是想看我跳一段舞,何须扯出这么多的借口。今日是你的寿辰,寿星为大,妹妹这点小心愿,我做为长姐自然会满足你。 就让你们三个蠢货,丢尽人可好 龙璧月惊疑不定地望着她,心头一片混乱,完全没了主意,不知龙绯云打算搞什么鬼。 三妹妹说得没错,我一直养在乡下,学得也是登不上大雅之堂的江湖之术。龙绯云起身,不急不慢,从容似玉。 她这么一说,反让人收敛了嘲笑鄙夷的心思。 舞是不会跳,怕要让几个妹妹失望了。但制香之术,确如三妹所言,堪为一绝。龙绯云一脸平静地自卖自夸,丝毫不在意楼阁中响起的嗤笑声。 眼波阴靡,阴晴不定的凤家二公子出声道:既然大小姐说自己制香术是一绝,不如就让我们见识见识。 制香术也不是何等罕见奇异之术,雍州城内就有不少店铺出售胭脂香料。 从世家贵族到门阀皇家,都喜用熏香,香膏,饶是香味各异,也无甚特别之处。 一直没吭声的二夫人,装作慌忙起了身,捏准时机地做拦道:绯云你先坐下,璧月她许是记错了,你不要与她一般计较。前些日子跳舞的是香君,却不曾想璧月却说成了绯云,让各位看了笑话。 二夫人这盆脏水泼得好,自己哪句话是与龙璧月计较了 龙绯云冷眼睨着二夫人,慢吞吞拖长了音,哦原来是三妹妹记错了,原来前些天跳舞的是香君妹妹,那要在寿宴上献舞的也是香君 二夫人不曾想自己会被龙绯云绕进去,当即哑声了好一会,才干巴巴做掩道:香君她昨日扭伤了脚,原先是要给璧月,璧茵一个惊喜的。你也知道香君对两个妹妹极好,奈何出了意外,只能作罢。行了,绯云你坐下吧,献艺这样的事情,用不着你去做。 原来二夫人说了这么多,都是因为瞧不上龙绯云的制香之术,怕她丢人,又怕她出彩之后盖过了龙香君的风头。 龙绯云摸清二夫人的心思之后,哪能让她如愿。正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第六十三章:春香花满堂 ♂, 夫人此言差矣,这不是献艺,而是我准备得为两妹妹贺寿礼物。龙绯云望着二夫人发僵难看的脸色,笑着继续说了下去,正所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术业有专攻,却无高低贵贱之分。若无低贱的种田,养蚕之人,再多的银两也买不来饱腹之食,蔽体之衣。 这番大道言论,不仅说懵了二夫人,也让龙凤台中的宾客惊异议论起来。 好像是这个道理。 不错不错龙家大小姐小小年纪,想不到竟有这等心思远虑。 听到来宾的赞扬,龙英华绷紧的脸色缓和了些,这样的话,一般的夫子都难以脱口而出,龙家更没有人能教她这些。 龙英华看她的目光含着异样与揣测,他的这个大女儿,却是让他越来越看不透了。难道是冥冥之中,玄瑛的亡魂在帮着她。 想不到合理的解释,龙英华只能想到他已逝的夫人。女流之辈中,也只有当年的金龙女将,才有这般的真知灼见。 看戏的公狐狸,眼中的兴趣又浓了一分,脉脉似江南水烟,朦胧温柔的眸光让紧盯的人生出满腔嫉恨。 那大字不识的草包,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话不可能一定是有人教她的 根深蒂固的封建统治之下,平民与贵族之间的区别,可谓是一道天堑。历代门阀世家早已习惯高高在上,将低于他们身份之下的人视为粪土。从未有人会从平民的角度,为他们说过话。 正因如此,龙绯云的一番话才会引起如此大的震动。 龙香君紧抓裙摆的手,似要深深抠出一个洞来。坐回位置的龙璧月,吐了一口浊气,冷眼瞥着龙香君的反应。 她不关心龙绯云说了什么,她只想看见龙香君慌乱嫉妒的模样,这样,她才能平衡一些。 真好一直高高在上,将自己视为天之骄女的龙香君,也有从云端跌落的一天。 与她们坐在一起的龙璧茵却是一脸的莫名,她刚才说了什么,什么行行出状元,香君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四洲崇武不崇文,如此一来,一些精辟之言反而会被人津津乐道。但大家门阀却更注重对武道的培养,这也只针对嫡出血脉。 庶出的不管男女,也就不做睁眼瞎罢了,哪有机会接触诗书礼教,武道功法。故而,庶出子女更显得粗俗庸碌,与嫡出血脉相比,便是天壤之别。 她们只精于宅斗弄术,小心思层出不穷,却无深思远见,更不懂天下大事。 龙香君一直被当做嫡女培养,自然看得,懂得都比她们多得多。 龙香君冷冷看了龙璧茵一眼,没有回答。她知道自己解释再多,龙璧茵,龙璧月这俩蠢货都未必听得明白,就无需白费力气。 龙璧茵被她一瞪,立刻缩到了一旁,再也不敢多问。 在大家议论不止的时候,龙绯云招来了玉芙和玉鸢,让她们去沉香院中将她早已准备好的香料拿来。 这么多人等着看戏,她不好好演一出,也对不起这三姐妹的煞费苦心。 原本舞姬跳舞的地方被清理开,摆上了一张小方桌,桌上摆着一排颜色,气味各异的香料粉末。 不少靠近的人都闻见了香气,不由又凑上前一点,想要看清语出惊人的大小姐到底有何不得了的能耐。 几百来双眸子紧盯她的一举一动,龙绯云依旧从容镇定,眼眸淡淡垂下,晕开如墨晕染的阴影,专注于自己手中的事情。 见不得她好的,也大有人在。 龙璧茵为讨好龙香君,不屑冷哼一声,不过是雕虫小技,还敢自夸海口,我就不信她能制出一朵花来。要是在三家面前丢了脸,我看她从此就得禁足在沉香院,再没无颜面见人了。 小方桌后面,龙绯云用小勺将瓷碟子中的各种香料都盛出一些来,用药秤量出准确的钱数之后,分类摆在几方剪好的宣纸上。 她在中情局中,杀人,套取情报的方法就是用各种特殊的气味。 气味能通过感官,刺激人的大脑,能让人一瞬间平静下来,也能让人失了理智,为旁人所控制。 宫妆临晓日,锦缎落东风。念完一句诗之后,龙绯云抬手将宣纸上暗红色的粉末,轻轻抖落进金钵之中。 众人来不及品味她念出的诗句,就又听她轻声道:一拳古而媚,美人伴幽独。 声音落下,白色的香粉也抖落进了金钵里。 暗暗淡淡紫,融融冶冶黄。不过一钱之数的明黄色粉末,亦混入金钵之中。 楼阁聚集的四家人开始议论纷纷,大小姐好才情,出口就能成诗 也有人不屑,念诗算什么跟制香有关系吗我看她就是哗众取宠 龙绯云不疾不徐,又念了几首诗之后,将几方宣纸片上的香粉都放入了金钵之中,用小勺轻轻搅开。 随即朝众人微笑,此香名为春香花满堂,已经制成。 这么快 这是在糊弄人吧 议论声越来越大,龙家三姐妹唇边的冷笑也越扬越高。草包以为她能制点熏香,就敢在这么多人面前班门弄斧了,真是不自量力 龙绯云一只手捧起金钵,朝空中一扔,跟抛绣球似的,也不怕砸到人。 混在一起的香料,立马倾泻而下。众人连连往后避让,以为龙家大小姐这是疯了。 但意想中的香料淋满身的状况并未出现,金钵跌落在地上时,有人才发现金钵上蒙了一层极细的隔纱。 金钵里的香料在空中转了一圈之后,细密如尘的香粉,散落漂浮在风中,随后充斥在顶楼楼阁的每一寸角落。 融融,浓浓的香气,宛若看不见的彩云,绣带在空中徜徉不散。 呼吸之间,一幅春日冶游图仿佛一点点展现在眼前。 春光暖融,百花争艳。一方软席与亲友团坐其中,赏百花,沐春风,恍若是人间极乐之事。 这是有人高声惊呼。 不少人才从香气营造的绝妙幻境中惊醒,看见不少蝴蝶飞进了龙凤台的顶楼,缠绵交织,飞舞着不肯离去。 就在所有人仰头惊诧于蝴蝶飞进的时候,龙绯云的袖间多出了三根银针。 坐着同样看蝴蝶的三姐妹,只觉得腰间一痛,像是被虫子叮了一口,一时间也没有去在意。 等香味渐渐散去,蝴蝶也飞出了窗外,众人才像从一场美妙绝伦的美梦中惊醒,重新回到人世间,心中多了一丝怅然,不舍。 用香气勾画出的盛景,更像是人间仙境,能乐而忘忧。 能以香画境的制香之术,真乃举世罕见,天下无双。大小姐制香手艺是名至实归的天下一绝。 一袭红衣从人群中穿过,捎带着一股诱人迷迭的香风,锦纱衣摆上的金凤随着脚步轻展,似要乘风而去。 宛若从幻境中走出的无双玉郎,停在了方桌的前面,正红色的锦纱流泻铺开,露出皓白手腕。 不知公狐狸从哪变出一把十三骨的白玉折扇,指尖一推便雍容打开。 流云锦缎蒙着一层金纱,扇面所绘的也是庸俗至极的凤穿牡丹。牡丹花色艳丽,繁复层叠,看上一眼就似能闻见牡丹糜艳的香气。 而更美的是那双握扇的手,和扇子旁祸国殃民的绝色玉容。 指节间嫣红的宝石戒指,流光溢彩,靠近之后才看清,硕大的红宝石上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火凤凰。既骚包,又豪气。 如同暴发户般的装扮,换了一个人,就显出风流妖冶之态。 云儿公狐狸眼含秋波,低哑勾魂的声音响起,一副与她很熟的样子。 要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龙绯云真想操起金钵砸在公狐狸这张摄人心魄的脸上,难掩生理性鄙夷的冷眸从凤卿身上划过,淡淡道:凤家大公子麻烦你直起身,好好说话。 那啥,公狐狸穿衣服也不正经,衣领敞开那么大,跟穿低胸似的,入目就是一片白皙如雪的玉肤,还能看见胸肌的起伏。 看上一眼,她就要燥热上好一阵子。 近旁的人听清他们的对话之后,都忍不住露出惊讶之色。凤家嫡长子四处留情的艳名早已在外,但世间的女子见过他的容颜之后,还没有能不动心的,哪怕知道凤家嫡长子尊贵至极,不可亲近,也愿意为他痴迷癫狂。 能用这种清冷厌弃眼神盯着凤卿的,只有龙家大小姐一人。 丰润的唇间发出一阵怡人悦耳的笑声,凤卿直起了身子,潋滟的桃花眸依旧落在龙绯云的身上。 花容玉色的容颜上露出近乎宠溺包容的笑意,云儿不必这般排斥我,我无冒犯之意,只想问清此香的制作方法。 凤卿问的话,也是在座许多人想问却又不好意思贸然询问的话。 龙绯云故作犹豫,增添了制香术的神秘。 易得,难惜。她岂能放过这次绝佳的扬名立身的机会。 云儿,此香的制作方法不能说吗凤卿用温柔的语调轻声问她,璀璨如星辰的桃花眸中泻出浅浅的失望之色。 美人伤心或失望,都会叫人心疼怜惜。但心疼怜惜的人中,绝不包括龙绯云。 龙香君望着这一幕,心中溢满了说不出的气恨。不过是区区的制香方法,龙绯云怎敢让凤卿失望实在是太不识好歹了 如果凤卿问的人是她龙香君痴痴地幻想起来,不一会,娇嫩的雪肤上就泛起薄薄的红晕。 第六十四章:哎呀,站不起来了 ♂, 二夫人做梦也想到龙绯云的制香手艺已到了如此高的境界,这样一来,自己辛苦培育出的女儿,就被龙绯云轻松地给比了下去。 早知会这样,她定然会千方百计地阻挠,不给龙绯云一点出头的机会。 不同于二夫人暗自咬牙的阴狠,龙英华对大女儿的表现,极其惊艳满意。看着几家夫人,小姐脸上满是好奇,心痒难耐的神色,龙英华起身对自己女儿道:绯云,三家都不是外人,定不会将你的制香之术外泄,不如你就告诉大家,你是用哪几种香料制成了这春香花满堂。 龙绯云就等他这句话呢赤瞳中闪过别样的狡黠,这样的狡黠明媚落在凤卿的眼中,惊起心湖中的点点涟漪。 她微微一笑,打蛇上棍道:其实女儿对几种调制的香料并无隐瞒,方才念的几首诗,对应的就是那几味香料了。 这么一说,众宾客才恍然大悟,原来大小姐早已埋下伏笔,只等有能耐的人才一一对照猜出那几种香料来。 只可惜,那时无人能理会大小姐的蕙质兰心,还以为她是在哗众取宠。 在龙绯云打算说出几种香料名称的时候,一道暖人温醇的声音插入,靡靡惑人道:云儿,让我猜猜那几种香料可好 龙绯云眉头一拧,这人怎么就这么讨厌 空有一张脸就行了,偏偏还喜欢秀智商。这让旁人还怎么活 凤公子既然想猜,试试也可龙绯云笑意凉薄地盯着他,现在装骚包,要出风头,等过会猜不出,下不来台,看她如何落井下石。 凤卿岂会不知这只凶狠的小猫儿在想什么,只是微微扬唇,眼波变得格外多情,云儿,不如我们打个赌,若是我猜中了所有香料的名称,你就答应我一件事情如何若是我猜不着,便应你一个要求。 龙绯云思考了一下,觉得凤卿猜出所有香料名称的可能性并不大。她所说的香料,一共有八种之数,再对应上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诗句,一般人记都记不住,更遑论去猜。 除非这只千年狐狸,能有过耳不忘的超强记忆。 中情局中具备极佳脑力,眼力的特务并不少,但都是后天苦练才具备的本领,天生就有过目,过耳不忘能力的人,几乎是万分之一的概率。 她不信,凤卿就是那千万人中的最特殊一个。 行。龙绯云也不是犹豫不决的人,心中有了定论之后,就痛快地应了下来。 凤卿又看了她一眼,精致诱人的眼梢上扬,墨色的睫羽泛起细碎的光泽。 龙绯云眼前顿时浮现出一只火红艳丽的狐狸,悠闲妖娆摇尾的景象,而就在这只千年妖物的前面已经挖好了一个深坑就等着她往下面跳。 宫妆临晓日,锦缎落东风。不得不说公狐狸有一把好嗓音,低沉靡靡,如同后世才有的悠扬醇厚的大提琴。 一句诗,被他念出销魂蚀骨的味道,直让楼阁中的不少女子都听酥了身子。 云儿,我猜此花为玫瑰。细密的睫毛抬起,凤卿含笑望着龙绯云,等她的答案。 这都能猜出来龙绯云着实震惊了这句诗从哪能看出跟玫瑰有关还是这千年狐狸精能读心 龙绯云谨慎了一些,不敢再多想,面色不变地望着凤卿,凤公子好记性,你猜得不错,第一种香料确实是玫瑰。 这第二种 没等龙绯云说完,凤卿悠扬动人的声音渐起,一拳古而媚,美人伴幽独。此香料为幽兰。 龙绯云脸色暗了一分,但还是淡淡应道:确实是幽兰。 暗暗淡淡紫,融融冶冶黄。凤卿抬起红色锦袖,如同思索一般,轻轻优雅地摇晃着手中折扇,是菊花可对看方才的明黄成色,大小姐应该只取了花蕾部分。 这一刻,龙绯云幽暗的眸子陡然归于了寂静。 她总算想通了,公狐狸压根不会什么读心术,而是提前知道了她制香配方。难怪要跟她作赌,还一幅你上钩的贱样。 凤家公子真是天赋异禀,神通广大,不如直接说出接下来的几味香料吧龙绯云轻嗤挑眉,冷眼横对。 凤卿摇扇而叹,摆出温文尔雅之姿,又赚得了大把姑娘的火热目光,云儿何必如此心急,想这么快就履行赌约不过既是云儿的要求,我怎敢不依。剩下的几味香料分别为,栀子,檀香,白芨,龙延香和龙脑香。云儿,我说得可对 对对得跟背书一样龙绯云极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梁上君子偷看她的手札,还敢在这穷嘚瑟,她真恨不得一巴掌呼过去,把他这张漂亮过分的脸,打到那些姑娘看都不想看上一眼。 凤卿公子竟是如此聪慧龙香君掩着唇,喃喃叹道,眼中止不住痴迷之色。 不止是龙香君,身边的龙璧月,龙璧茵也用一种赞叹着迷的眸光盯着凤卿。 在这么多人面前,龙绯云没有证据,证明这只蔫坏的狐狸是偷看了她的制香笔记,才表现得如此神通聪慧。 说罢,凤家公子想要我答应你什么事她只能愿赌服输,这笔账先记下,总有一天她会剥下凤卿这身完美的狐狸皮,做围脖。 凤卿合了折扇,如江南春风卷花廊一般,风流潇洒。 龙绯云几乎能听清一群姑娘咽唾沫的声音,这就是传说中的秀色可餐 你与我的约定,我不想让旁人听见。一袭红衣倾城夺魄的公狐狸,洋溢着满身骚味,温柔多情地靠了过来。 龙绯云手指动了动,硬忍着没出掌将他推开。任由炙热湿润的气息,如三月暖阳,如朦胧水烟,萦绕在她的耳垂间。 这一幕,直让不少春心荡漾的门阀小姐,看得牙根发痒,恨不能亲自上前将他们两个分开。 有话快说龙绯云冷冷道,闻着公狐狸身上撩人的香气,她就一阵阵犯晕。 从今日起,不管我叫你云儿,还是其他名字,你都必须应下。小猫儿,想来这么简单的事情,你一定会答应吧嗯凤卿挑着迷醉的尾音,让龙绯云浑身一僵,像是心底最柔弱的地方有片羽毛轻轻拂过。 很快她就退后了几步,拉开与这只道行颇深的狐妖距离。 她很想骂,滚你丫犊子都这么大人了,天天给人取外号有意思吗 但龙绯云还是忍了下来,一线嫣红逼人的赤瞳,含着薄暮冷光与凤卿相对,没有开口,算是默认了他要求的事情。 云儿,你算是答应我了凤卿挑起精致的修眉,眉梢含着动人的情致,我真是极其高兴。 楼层中像是炸开了锅,刚才凤家公子与她说了什么 难道他们两人订下了终身 这怎么可以 这是哪跟哪,凤卿靠过来说了一句话,就被她们脑补出一场大戏。她要是与这只黑心肝的狐狸订下终身,那绝对是人生最悲哀的事。 凤卿也不解释,笑得格外灿烂莫测,让几家的闺中小姐格外坚定了自己的猜测,只差当场流下伤心失望的娇泪。 不远处,端庄坐在椅凳上的龙香君,软烟罗裹着的娇躯不住颤抖,一种叫嫉妒的滋味在心底不断扩散,如同滴入水中的墨汁,渐渐嫉妒变为了凝沉漆黑的恨意。 她不该与凤卿这般亲近,她哪一点都配不上风华绝代的凤卿公子 凤卿坐回了自己的位置,龙绯云也从方桌后面回到了龙家的宴席上,大厅中嗡嗡响了好一会才安静下来。 十几个舞姬换了舞裙,重新来到屏风前面,起舞弹琴。只是见过龙绯云的制香术之后,这些寻常的歌舞任谁也提不起兴趣再去看。 凤家家主携着夫人来桌前,给龙璧月,龙璧茵敬酒贺寿。 他们两人靠近之后,龙绯云才看清凤家家主及夫人,看上去都很年轻贵态,特别是凤家主母夫人,气质淡雅出尘,优雅又华贵。 稍长的裙摆逶迤铺在地上,乌黑的发丝盘起,几颗饱满的夜明东珠如同星辰散落在青丝间。美目顾盼生辉,红唇潋滟多情。 站在高大威仪的凤家家主身边,构成一幅极美极和谐的画面。 细细打量之下,龙绯云总算明白公狐狸身上的好基因是从哪里来的了。有这么个天仙般的娘亲,想长成歪瓜裂枣也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凤家家主聚起白玉酒杯,身边的夫人红唇轻启,声音柔似春风般称赞道:龙家家主真是好福气,瞧瞧,这几个女儿一个赛一个的水灵,又是多才多艺的。等再长开些,出落得更是欺花赛雪,倒时只怕是一家有女百家求。 有了凤家大夫人做对比,一贯在龙家作威作福的祁二夫人仿佛失去了原有的光彩,在雍容大气的凤夫人的面前,二夫人显出了一丝局促,还是故作大体地浅浅笑道:凤夫人说笑了,凤家的几个嫡公子,才是人中龙凤,玉树琼芳。哪家姑娘能嫁入龙家做媳妇,才是真正的好命 两家夫人说笑打趣了一会,也不见龙家三姐妹有反应,三个丫头像是长在了凳子上一般一动不动,完全没有起身谢礼的意思。 只有龙绯云站了起来,从容得体地朝来敬酒的凤家两人回礼,能得家主,夫人的称赞,绯云不胜荣幸。 二夫人干笑了一声,不停地朝自己女儿使眼色。 龙璧月,龙璧茵不懂礼数也就罢了,她辛苦教养出来的香君,向来以高贵典雅闻名,岂能在外人面前失了礼数。 龙香君也看见自己娘亲如抽风一般不停地朝她眨眼,可她两腿像是失了知觉,想站也站不起来。 不止是龙香君一人如此,龙璧月,龙璧茵同样是这样的境遇,下半身失了感觉,完全不听她们的控制。 姐妹几个对视了一眼,洁白的额头上汗珠子直往下滴,几张娇艳的小脸都涨得通红。 凤家家主,夫人有些站不住了。 龙英华忍不可忍地拉下颜面道:平日里是怎么教你们礼仪规矩的,还不赶紧站起身来道谢。 龙香君颤颤弱弱,带着哭腔,无比尴尬羞涩道:父亲,女儿不是不想起身,而是没法起身。 没法起身这是怎么回事龙英华剑眉深皱,将信将疑,方才她们上楼时腿还是好好的,怎么一会就不能动了 龙璧月,龙璧茵一脸的窘迫害怕,我们也不知道,这腿就似动不了了爹爹,快找人来帮我们看看 看着三姐妹心慌害怕的样子,不像是作假,凤家家主,夫人一时站着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只有坐回去的龙绯云,嘴角弯起淡漠冷谑的角度。 能在中情局里活下来的特务,不仅是近身格斗高手,还是数一数二的神枪手,车手。指哪打哪,绝不会偏差一点。 而她不仅手稳,眼明,还学过人体解剖构造。知道人体每一个穴位。 方才射出的绣花针,钉在了龙家三姐妹身上的章门穴上,阻了她们经脉通往下半身的气血。 此针不拔,就别想站起来。 第六十五章:云儿,我又救你一回 ♂, 二夫人听闻自己女儿下半身没知觉了,立马就慌了神,香君你是不是吃错了什么东西还是有人给你下了毒,怎么就会站不起来了 辛苦培养出来的女儿,一时不察竟莫名成了瘫子,所有的心血全都付之东流这让祁二夫人如何能不慌 家主快快去找大夫祁二夫人顾不得其他宾客在场,急声叫道。 你慌什么龙英华冷眼一瞥,让二夫人稍稍回笼了些神智,但两只手还是紧紧地交织在一起。 听到这边喧闹的凤卿,摇着玉骨折扇,翩跹而至,拱手温雅道:夫人不必着急,凤卿亦懂些歧黄之术,可以替三小姐先检查一番。 凤卿自三岁之后,就被云山尊者选中,入山修行。再回凤家时,已展现出惊华才绝,举世无双。 连凤家家主都有几分看不清,摸不透自己的这个亲生儿子。知道他通岐黄药理之后,眼眸微亮,出声道:卿儿定要尽全力医治好龙家的三位小姐。 夺目璀璨的桃花眸蕴起烟波渺渺的笑意,将龙家三位小姐看得是芳心乱动,一时间也忘了担心害怕,毫不掩饰倾慕地盯着凤家嫡长公子,舍不得移开眼睛。 龙绯云见状,冷嗤了一声。真是狐狸改不了偷腥,走到哪,就勾搭到哪 凤卿似是感觉到龙绯云不屑的目光,丰唇勾勒,一笑夺魂,云儿不要生气,我只是为她们看病而已,别无他意。 凤家人,龙家人皆是一愣,凤卿对龙家大小姐的态度,怎会如此亲昵宠爱难不成是他们的儿子看上了龙家的大小姐 假如龙家大小姐不曾失散十三年,这桩婚事倒也不错,只是 凤家夫人看向龙绯云的目光变得晦暗起来。 龙绯云感觉到几道投在自己身上扎人的目光,微微一笑,优雅淡然,低头继续喝自己的茶。他们心中百般计较,觉得自己配不上凤家大公子。 谁知她压根就瞧不上那风骚玩意。 龙家三位小姐心中起伏不定,酸涩,苦闷混在一起。像是掀起了惊涛骇浪。人人仰慕的凤家大公子,竟对她们瞧不上的草包野种,青眼有加。 修长如玉的手指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盖在龙香君的手腕上。 冰冷丝滑的帕子带着凤卿身上独有的风华香气,让她的心湖惊起了朵朵涟漪。冰凉的丝帕,宛若是凤卿指尖肌肤,龙香君的心口不可抑制的跳动起来。 莹润泛着清辉的手指落在丝帕上,轻柔又清晰的触感,让龙香君娇颜上的红晕越发清晰。 一会,凤卿移开了手指,若有所思。 二夫人忍不住问道:凤公子如何我的女儿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凤卿轻笑,不疾不徐,一汪能揉碎人心魂的眼波从淡定喝茶的龙绯云身上划过,片刻间就收了回来。 夫人且自心安。几位小姐体娇身弱,只是坐久了,血脉不畅所致。说着,红鸾锦绣像是一阵柔风从三位龙家小姐的腰间拂过。 三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凤卿就已收回了手,也不解释自己刚才做了什么,温言玉润的声音响起,三位小姐,现在能站起身吗 龙家三姐妹试着动了动腿,这一回不费力气就站了起来,龙璧月,龙璧茵脸上闪过惊喜之色。她们还以为自己从此就要瘫了呢 只有龙香君优雅柔美地向凤卿表达谢意,多谢凤公子出手诊治,香君不知该如何感谢才好。 一双盈盈水润的妙目,含着娇怯,含着倾慕落在凤卿身上。 美人的感激盛情,放在以前他定然会好好相待,但这一回,龙香君同他说话的时候,他却忍不住想要去看龙绯云的反应。 小猫儿坐在梅花凳上,翘着二郎腿,喝着茶,好不自在。将头微微偏向没有他的一侧,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投过来。 她当然没心思去看他撩妹,整天对着这些乌七八糟的玩意,她会长针眼。 凤卿看她一瞬,就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心中竟隐隐有些失望。 失望什么凤卿自己想起来,也觉得好笑,难道失望小猫儿并不在意自己,对自己不屑一顾 说来,小猫儿真是第一个不屑于他的人,真让他生出了几分新鲜感,想要好好逗弄她一番。 龙香君的话久久没有回应,就忍不住奇怪,大胆地朝凤卿看去。这一眼,正对上凤卿看来的目光,柔柔绻绻。龙香君顿时面如桃花,轻轻抿了柔唇,赶紧羞怯地垂下了螓首。 二小姐不必谢我,凤卿既懂岐黄之术,就没有坐视不管的道理。凤卿恭却的一句话,让龙香君心神荡漾起来。 这一幕被龙璧月看在眼里,心中顿生不耻,高贵典雅的二姐也有春心荡漾的一天,跟那些庸俗的世家小姐相比,没有一点区别。 就是因为她是二夫人的亲生女儿,自己才要处处让着她,受制于她,真是可气 看茶杯见了底,龙绯云掏了掏耳朵,实在有些听不下去了。 她起身向龙英华和二夫人行了礼,女儿肚子有些不舒服,想 剩下的话不用说,旁人也能听明白。龙香君心中暗讽,不愧是乡下养出的种,真够粗俗的。 凤卿一定不会看上这样的人美眸闪了闪,龙香君这般安慰自己。 龙英华颔首:去吧。也无多在意。 龙绯云一溜烟就往楼下跑,她真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笙箫酒肉也就罢了,一个个还虚伪做作。虚伪做作也就罢了,还满脑子的春色无边。 她那二妹,脸都快要红成猴屁股了,还要装得矜持高贵,真是让人看着就瘆得慌。 凤公子龙绯云的离开,让龙香君轻松了不少,她又启朱唇,想着自己学过琴棋书画,应该能与凤家高雅的大公子聊上。 凤卿听她软绵的叫唤,含笑向她看来,龙香君又似触电一般,身子又酥又软,气也喘不上来。 她下面的话还没说完,潋滟的红衣已起身,如琢似玉的容颜上闪过歉意之色,卿也想出恭,不知西间在哪 龙香君整个人就呆住了,凤家大公子怎么也如此的奔放,不拘一格 二夫人让身边的紫绢领着凤卿去了西间,龙香君眼巴巴地望着那抹红色渐渐消失,心中失望之极。 紫绢指着前面的西阁,闻着身侧人身上醉人的气息,结结巴巴道:凤公子前面就是了。 多谢你了。凤卿回眸看了她一眼,紫绢只差一口气没喘上来,醉死在他的温柔之中。 等紫绢回去之后,凤卿也消失在了西间门前。 龙绯云出了龙凤台,还没走出多远,后面一阵诱人的香风就寻至了。 还没等凤卿来到她的面前,就听龙绯云冷冷开了口:你大爷的离我远点,每天闻你身上的香气,我鼻炎都快给熏出来了。 一阵悦耳低沉的嗓音伴着胸腔间的轻轻颤动,云儿不喜,以后我只用你亲手制的百花香气可好 你用什么我不管,只求你不要总出现在我眼睛前面乱晃。她想寻个安静的地方好好休息一会都不行。 我不在云儿眼前乱晃,如何才能入了云儿的心勾魂的声音又离她近了一步,几乎温柔得能挤出水来。 龙绯云无语望苍天,她到底造了什么孽,才摊上这么个阴魂不散的狐狸精跟着。 你就算无时无刻挂在我的眼前,也进不了我的心。龙绯云恶狠狠地吐了一句,就大步往前走。 一阵风声响起,红纱轻拂,凤卿在空中优雅地折了一个腰就落在了龙绯云的面前。 不等龙绯云开口,白皙干净的手心在她面前摊开,露出三枚醒目的绣花针,云儿,我又救了你一回,这一次,是不是轮到你以身相许了 龙绯云抬眸,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看着他,凤家公子你到底救过我多少次 凤卿垂下细密的睫毛,潋滟诱人的桃花眸中泛起伤心的点点光芒,云儿你忘了之前你摔倒在路中央,是我将你抱起送回了家。 凤公子品德高尚,又喜怜香惜玉,做这种事难道不是理所应当难道老奶奶摔倒在路中央,你将老奶奶送回了家,也要老奶奶以身相许龙绯云斜着眼睛,凉凉地望着他。 唔,我不要老奶奶以身相许,我只要云儿你。公狐狸熠熠眼瞳眯起,露出一脸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的旷世专情。 承蒙凤公子厚爱,我不要你,谢谢。她要是信这只片叶不沾身的公狐狸的话,才是脑子里面有坑。 云儿不愿以身相许也无关系,不过云儿欠我一次,我不介意入赘龙家,求云儿照顾一生。公狐狸绝滟惑人,眸光流转似水柔软。 这人还真是没节操,没下线。脸皮厚得连她都自叹不如。 龙绯云双手环在胸前,冷凉地盯着他,我可没有欠你的是你自己多事我敢动手,就有应对的法子。不需要凤公子插上这么一手,装神医好人。 不过龙绯云话锋一转,赤瞳含笑打量着他。这风流轻佻的一笑,让凤卿都看呆了眼睛,很快他就明白这只小猫儿又打坏主意了。 凤公子想要入赘龙家也不是不可以。冬暖床,夏扇风,只要你一直如此貌美如花下去,养你一辈子也无妨。龙绯云邪笑一记,倾身上前,伸手挑起了比自己高处一头的凤卿的下巴。像是看货色一般,细细打量着他的玉雕之容。 这种被女人调戏的感觉很不好,凤卿微微挑了一下眉头,看着下巴间的纤细指尖,硬忍着没有移开身子。 凤公子肤质如玉,俊美难言,龙绯云邪魅勾唇。蜜色的肌肤,赤色的瞳都显出寻常小姐不该有的狂野大胆,手指离开凤卿的下巴,顺着他的脖颈线条,一路轻佻地滑下,衣服里面的玉体定然也是温香软玉,胸肌健硕,蜂腰翘臀。 不错,我很满意。凤公子何时来商讨入赘的事情龙绯云收回了指尖,浅笑不羁地望着他,我定然会好好待你,就算以后养了其他面首,也不会撼动你正房的位置。 云儿凤卿脸上风流动人的笑意,多了一丝僵硬与无奈。语意依旧温柔如风,潺潺似水,云儿,我是认真的。 雍州的女子,看他一眼都会脸红心跳,连说话的勇气都没有了。唯有她,竟能大胆到反过来调戏于他。 养其他面首,不撼动他正房的位置 小猫儿真是大胆,狂放。哪家的女儿敢说出这般惊世骇俗的话 旁人听见她这番惊世骇俗又带着羞辱的话语,只怕早已恼羞成怒。而他却生不出一点怒意来,身上似乎还保留着纤细的小手一路蜿蜒往下的触感。 让他的身边都变得滚烫又紧绷。他的身边一直不缺如花美眷,红袖添香,但这颗心从未真正在意过谁,为谁而动。 只有眼前少女倾身靠近,用指尖划过的时候,他的心底起了涟漪,像是细密的雨滴散落,一圈圈晕开,难以平息。 龙绯云收敛了唇边玩世不恭的笑意,眼波清寒道:我也是认真的。不以成亲为目地的骚扰都是耍流氓。凤公子如果不想入赘龙家,就请离我远一些你要是再这样纠缠不清,我不介意帮你换张脸,看看没了这张绝色的面皮,凤公子是不是照样能招蜂引蝶。 该心狠理智的时候,她从来都不会手软。 她不会异想天开的以为公狐狸是对她动了真心真情,论地位她不如龙香君,论容貌,她也不如龙璧月,龙璧茵这对姐妹。 公狐狸的纠缠不休只有一个解释,她的身上有他想要的东西。才使得他乐此不疲的用美男计。 第六十六章:二夫人又头疼了 ♂, 衣袖拂过,龙绯云说完这句话,就丝毫没有留恋地从凤卿的身边走过。 水粉色的绣裙,如一树开到极致的桃花,恣意浓烈,丝毫不在意世俗的眼光。 浅粉映着他一身蘼荼般的深红,一浅一深,分明又相映。 远远看去,如同一对璧人,风采相当,气韵相融。 传闻中龙家的草包大小姐,站在凤卿的身边,没有被他绝代风华影响到一分一毫。淡然从容之色,如风过山谷,流云聚散。 也只有这样的玉骨风姿,才能与凤卿的雍容倾城相媲美。 看着浅粉色袖间那双细弱,遍布伤痕的小手,凤卿青玉雕琢的心,猛然一揪,难以明说的感觉一齐涌上。 他想也不想,伸手就想将这双纤弱的小手握入掌心之中,想暖她冰冷的指尖,想遮去她满身的伤痕。 在龙绯云擦肩而过的刹那,他握住了她的手指,用自己的掌心包裹住。 入手微凉,如同寒玉,如他想象中的一样。 龙绯云没有想到他会握住自己的手,掌心温暖覆上来的那一瞬,她的身子一僵一颤,心底最深处的那根弦鸣响。 凤家公子,风流绝冠,艳名天下皆知。这双手到底拉过多少女人的手,轻抚过多少朱颜面容,她想起之后,脸上浮现出厌恶冰霜之色。 反手捏住凤卿的胳膊一折,同时将一根绣花针重重拍向他的肩膀。 绣花针没有封住他的穴道,而是刺入肩胛骨。凤卿没有闪开,而是接下了她这一击。肩头痛后便是一阵酸麻,他只能松开了手,眸中朦胧似雾的光影不散,温润地望着她,云儿当真这般厌恨我 流氓谁不讨厌凤公子不过是长得好看点的流氓。看来我刚才说得话,凤公子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见去。龙绯云侧过身子,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云儿,我剩下的话,不等凤卿说完。龙绯云就已转身离开。 龙凤台前只剩下凤卿一人,惊艳灼世的红衣随风拂动,流泻出无边的落寂。谁都不敢想象,一袭红衣乱天下,风流潇洒的凤家嫡长子身上会出现格格不入的孤清气息。 站在不远处的凤家二公子望着这一幕,微微眯起狭长的眼眸。 宴会散了之后,三家人陆陆续续离开了龙家。也无人发现不对,唯有凤家二公子凤琪知道自己的哥哥被龙家大小姐伤了左臂膀,之后的一个下午都不曾抬起过。 原来一向最受宠爱的哥哥,也有得不到的东西。 回了凤家之后,凤卿将自己关在房内,用刀划开一个切口,运功将钉入骨缝的银针逼了出来。 沾血的银针掉落在软垫上,凤卿睁开了眼睛,将内力收回丹田。眸光落在银针之上,久久未曾移开。 而另一边,凤琪来了自己母亲的院子。 孩儿拜见母亲。凤琪行了礼,凤夫人就让人赶紧端来了梨木雕椅,服侍他坐下。 凤琪虽比不上凤卿,却是一直在她身边养大的。若非要比较,她待凤琪只怕比凤卿要更加用心。 奈何凤琪一直瞧不出别人对他的好,一心只想超越从云山中修行回来的亲哥。 不等自己的娘亲相问,凤琪收敛了脸上的阴沉,含笑道:孩儿想要母亲去龙家提亲。 哦凤夫人放下手中的茶盏,杜若琼芳的玉容上暗含惊色,随即笑问:琪儿是看上龙家哪位小姐了之前母亲也为你去龙家求过婚,龙家似无联姻的意思。 凤卿站起了身子,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狞色,志在必得道:我不管我必须娶到龙家大小姐,我要她 琪儿看上的是龙家大小姐凤夫人黛笔勾勒的纤眉,轻轻蹙了蹙,在她心里对龙绯云的评价并不是很好。 在乡下养了十三年的野丫头,定然不会是什么大家闺秀。虽然会制香,但这样的手艺,成为后院主母后也无任何用处,在自家妹妹的寿宴上出头,锋芒未免太露。说到底龙绯云的样貌,才情,都不得凤家大夫人的喜欢。 细细想来,那丫头五官还说得过去,只是皮肤不够白,一言一行都不够庄重矜持。特别是那双眼睛,她看着有些特别,又极其不喜。 总觉得龙家大小姐不会是个安分守己的,话说回来,龙家几个姐妹,她真正瞧得上眼的只有龙家二小姐。 琪儿你再好好考虑一下,为娘觉得龙家大小姐未必是合适人选。凤琪是她心头肉,她真心实意是为她这个儿子在打算。 凤琪神色变了变,他倒不是觉得龙绯云有多特别,多优秀。他只是要将这个女人抢到自己身边来,哥哥喜欢的,拥有的,他都要抢走。 你不要再说了凤琪起身,神色不耐烦地叫道。 我说过了,我要娶她,就是要娶她母亲不喜欢她,等她进门之后,再给我挑几房侧室就是。但龙家大小姐,我必须要凤琪言辞间透出一股狠意。 这是他的报复,凤卿没有回凤家之前,他是凤家上下唯一的珍宝。但凤卿回来之后,他就被凤卿夺走了一切,再无人将欣赏赞叹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 好,好凤夫人无奈,看着自己亲生骨肉眉眼间的急色,只好软声应了下来。也罢,龙家大小姐总归也是龙家嫡女。等入了凤家大门,再好好调教便是。 琪儿说得不错,她还可以再为自己的儿子挑选其他合她心意的侧室,龙家大小姐进门也只是一件摆设而已,由不得她升天去。 我会让人好好准备,等礼仪全备之后就去龙家提亲。凤夫人安慰道,这才平息了凤琪心头灼烧的火焰。 生母不在,娘家无人。想必祁二夫人会很愿意将龙大小姐嫁出去,好为自己的亲生女儿清出一条道来。 寿宴过后的几日,天公就不作美了,接连着下了好几日的雨,天气也渐渐转暖。 沉香院外,龙绯云亲手种下的花草种子,有不少都成活了,打着花骨朵,煞是好看。偏僻的院落,也被花草点缀得热闹繁盛起来。 圆桌后面,龙绯云搁下手中的石磨,看了一眼木窗边聚集滴落的雨珠,淡淡道:二夫人的头风该发作了。 古代人觉得头风是因为痰火,寒风入体才会导致头疼不愈,放在几千年后的现代则被称为偏头痛。 也无根治的办法,不过人一旦放松之后,偏头疼就会减弱不少。 来龙家不久的死士并不了解,但云嬷嬷一听之后就露出惊诧的神情,大小姐真是神机妙算。 龙绯云笑了笑没解释,神机妙算担不得。只是照常推理罢了,连绵阴天容易影响人的心情,又加之空气潮湿阴冷,大夫人身上又有月事。诸多因素碰在一起,就会引发偏头疼。 云嬷嬷又接了一句,这一次大夫人头风格外严重,好几个大夫都入了群芳院,家主也在那儿陪着,却还是没用。 难怪,自她上次在寿宴上出了风头,让二夫人难堪之后,想象中该有的刁难却没来。 走吧,去群芳院一趟。龙绯云停下手中的活计,开始调配一些香料,之后用宣纸包裹起来。 云嬷嬷不解,大小姐难道能治头风就算小姐有这本事,也不该去帮二夫人。她可从未真心对大小姐好过。 龙绯云浅淡地弯了一下唇角,嬷嬷多虑了,我对敌人可从未心慈手软过。若非有所图谋,我还不屑去她的院子。 云嬷嬷眼眸一亮,瞬间就明白了龙绯云的意思。 知道群芳院不比其他的地方,稳妥起见,云嬷嬷道:老奴愿陪小姐走一趟。 群芳院的婆子丫鬟没有想到龙绯云会来,不少人都露出惊讶之色。二夫人身边的心腹,马嬷嬷从群芳院中走出,顾忌家主在这,难得对龙绯云露了好脸,大小姐,夫人身子不舒服,您还是改日再来拜见。 龙绯云也不动,抬眸淡淡看了她一眼,气度沉稳又逼人,让马嬷嬷唇边的假笑一僵。 只听见她缓缓道:我知道夫人的头风犯了,我是来给夫人治病的。 大小姐会治头风大夫们都束手无策。马嬷嬷狐疑地望着她,一时不知该让她进去,还是继续劝她走。 马嬷嬷没考虑清楚,龙绯云就利落地绕过了她,领着云嬷嬷径直走进了院子。 院中下人见大小姐过来,都多看了几眼。 龙绯云一身从容,踏着木梯就上了二层的阁楼。阁楼上一片安静,能闻到炉间翻滚的浓重药味。 头风听不得吵闹,故而经过的下人都格外小心翼翼,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 龙绯云推门进去之后,就看见碎玉珠帘后,斜躺在紫檀架子床上的二夫人,头上戴着藏青色的护额,似睡非睡。 脸色少了往日的盛气凌人,多了一丝苍白荏弱。 而一旁的罗汉榻上,龙英华盘膝而坐,手上捧着一本古书。屋中安静至极,只有铜炉鼎中安神的熏香,一圈圈盘旋着青烟而上。 龙英华从书上移开目光,就看见门边站着的龙绯云。 龙绯云迈过门槛入内,让云嬷嬷守在了门外。 绯云你怎么来了龙英华压低声音,诧异问道。 给夫人治病。龙绯云平静地答了一句,就向床榻上的二夫人看去。 二夫人听见说话的声音睁了睁眼睛,看见来的人是龙绯云,又一阵厌烦地闭了上去。 绯云你会治病为父知道你会制香,但治病之事非同儿戏。龙英华沉吟后说道,显然对龙绯云的医术不太相信。 龙绯云莞尔浅笑,小脸上显露出自信的风采,女儿在乡间时曾同一位隐居的奇人学过制香和调理之术。曾也听闻调治头风的方法,还请父亲让女儿一试。若治不好夫人的头风顽疾,女儿甘愿受罚。 龙英华看她神色坦荡,把握十足,不由多出了一分思量,想起龙绯云以香幻境的手艺,终于点了点头,绯云,你就去试一试吧 第六十七章:当下人使唤 ♂, 是得了龙英华允许,龙绯云起了身,从怀中掏出了宣纸,将制成的香料放入了铜炉鼎中。 一时间屋中的香味变得绵长悠然,闭上眼就如同能看见皑皑雪山,天地都变得透明澄澈起来。 坐着看书的龙英华,都忍不住闭上眼睛,在这片空灵纯净的香气中吐纳养神。 龙绯云隔住珠帘对里面的大夫人,行礼道:夫人,绯云来为夫人医治头风之症。 二夫人早就听见了外面的声音,此刻才懒洋洋地睁了眼,抬了头,淡淡道:原来是绯云呀难得你这孩子一片好心好意,我这头风之症有许多年了,吃了不少药都不见好。 夫人放心,绯云为夫人医治头风,不用药剂,只需按摩便可。隔着珠帘,龙绯云目光清冷地望着架子床上的二夫人。 祁二夫人年纪也不小了,还跟小姑娘一般喜作,爱拿乔。 略微安静了片刻,金嬷嬷撩开了珠帘,目光戒备地盯着龙绯云,让她走近了二夫人的身边。 二夫人径直又闭了眼,对身边的人爱搭不理。 金嬷嬷尖着声,似笑道:大小姐打算怎么个按摩法夫人每次犯头风的时候,身边可少不了按头敲腿的丫鬟。 龙绯云拿出一只棕色的小瓶,在自己手上倒上些她提炼出的精油,两手搓热后,让精油安神的香气散发出来。 她转身,淡淡地看了金嬷嬷一眼,犯头风者,畏光,畏声。嬷嬷这般尖利嗓音,只会吵了夫人,加重夫人的头痛。 金嬷嬷被她一噎,忍气吞声地站到了一旁。她倒要看看这牙尖嘴利的野种,到底有何能耐 龙绯云走近床榻边,将二夫人扶起,解了她额间的护额。染着香气的手指,点上了她的太阳穴,从前往后按摩起来。 半个时辰过后,龙绯云收回了手,将夫人轻轻放回了软垫上,问道:夫人可曾好些 二夫人睁了眼睛,难得露出了笑意,是好些了,绯云这双巧手,当真要比我群芳院中的丫鬟要好出不少。 龙绯云眼眸一暗,二夫人真是个不识好歹的,受了她的恩情,还要将她与自己院中的丫鬟相提并论。 夫人身子不调,病根一下难以拔出。最好是施以针灸,但恐夫人不信绯云的手艺,绯云便不敢造次。夫人时常用些熏香,调理心情,身子,也可减少头风发作。说完之后,龙绯云将另一包宣纸包好的香料给了金嬷嬷。 金嬷嬷接过之后,不留痕迹地靠近细闻了一番,才收了起来。 二夫人看着金嬷嬷的动作,就知这香料并无问题,她确实不信龙绯云,不仅不信她能治病的手艺,更不相信她这个人。 按理说龙绯云应该恨她入骨,让她给自己针灸,谁知她会暗中做些什么手脚。 想着龙英华就坐在外面,二夫人也只好摆出良母的嘴脸,示意金嬷嬷捧出的小匣子,笑眯眯地望着龙绯云,这里面是一些胭脂首饰,都是姑娘们爱玩的东西,你且收下。 龙绯云也懒得陪她演戏,笑着应了一句,多谢夫人。就从从容容地从金嬷嬷手里接过了小匣子。 金嬷嬷没想到她如此直接,连推辞的工夫都懒得做。眼中闪过一抹鄙夷,也将东西给了龙绯云。 夫人好好休息,绯云就先告退了。龙绯云拿了匣子,就缓缓退出了楼阁外。 云嬷嬷随着龙绯云出了群芳院,院中的丫鬟下人想不到大小姐真有能治病的本事,一时间,不少小丫头都盯着龙绯云,一直看她出了群芳院才罢休。 见左右没人,云嬷嬷才笑道:大小姐真是好本事能从二夫人那讨了赏。 龙绯云将匣子丢给了嬷嬷,蜜色的面颊上蒙着一层清辉,二夫人不是蠢人,知道什么时候该装装样子。能大方赏赐给我的定然不会是好东西。 回了沉香院之后,云嬷嬷开了匣子,两小碟二夫人平常爱用的胭脂水粉,剩下的就是几副耳坠,和几只镶嵌着碎玛瑙的戒指,真是没有一样好东西。 云嬷嬷气道:二夫人可真会膈应人,这些东西也拿得出手。可不是瞧不起我们大小姐 龙绯云出了屋子,摘了几株刚开的花草,听见云嬷嬷气骂的话语,脸色不变。 二夫人成心羞辱,打发她,她自然也不会让二夫人过得舒坦。 院子外采来的花草,被龙绯云阴干之后,就细细碾碎制成了香料沫子。 没用等上几日,她等的大鱼就来了。 到了梅雨季,淅淅沥沥的雨接连下了半个月,还是没有放晴的迹象。 金嬷嬷撑了素花的油纸伞,就来了沉香院。 小炉子中熬着精油,龙绯云坐在窗子下面,一只手握着一支奇怪的笔,不时在宣纸订成的本子上涂涂改改。 玉芙匆匆进了里屋,对龙绯云道:金嬷嬷来了。 话音刚落下,金嬷嬷就进了屋子,脸上皮笑肉不笑地望着龙绯云,大小姐正在忙呢前些日子小姐给夫人的香料快用完了,夫人的头风减轻了不少,所以还请小姐再给些之前的香料。 这是求人的态度显然不是,这是居高临下的命令。 玉芙从龙谷出来,原来身份是死士,但在龙家大宅中耳濡目染久了,也听出来人语气中的傲慢。 玉鸢,玉芙对视了一眼,心中忍着气。 但大小姐懒懒地靠在美人椅上面,正眼没瞧金嬷嬷,像是没看见她这个人,也没有听见她说得说。 大小姐金嬷嬷脸色不善地又叫唤了一声,龙家上下还没人敢这样轻视她。 云嬷嬷挑了帘子进来,奉上了热茶,说是热茶,不过是热水上飘着几片叶子,闻着没有一点茶香。 二夫人是怎么对大小姐的,她们就依葫芦画瓢地还回去。 金嬷嬷一看这茶,眉头立即就碰在了一起。 不等她开口抱怨,云嬷嬷就发话了,大小姐在思索制香的方子,容不得外人打扰。金嬷嬷要为二夫人取香,不如在这等上一会。 金嬷嬷眉尖竖起,轻叱道:这怎么行取香不过是一会的功夫,让大小姐顺手拿来就是。她要是思索上一下午,难道也要旁人跟她一同耗着 云嬷嬷脸色也一样阴翳起来,敢情二夫人还真将大小姐当下人使唤,她要什么,大小姐就必须给她什么,耽误一会都不行。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大夫人去世了十几年,二夫人也掌家十几年,十几年的光景真让她忘记了自己不过是妾室的身份。二夫人有何资格,这般盛气凌人地对待嫡出的血脉。 金嬷嬷等不及的话,就改天再来吧要不然,就在这等着。等大小姐有了空闲,再见你这奴才。云嬷嬷毫不客气地回道。 金嬷嬷陡然变色,立马起身要走,想到回群芳院内无法交差,只好忍气吞声地又坐了回去。 一双漆黑含怒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窗边的龙绯云。 这拿乔装横的野种总有一天,她会让这野种尝到后悔的滋味。 过了两个时辰,金嬷嬷坐的屁股都疼了的时候,龙绯云似乎才敲定了最后一味要用的香料,放下了手中的本子,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气。 金嬷嬷见状,起身往前走了两步,语气怨恨冷厉地开腔:拜托大小姐办点事可真不容易,让旁人白白干等上二个多时辰,眼瞧着这天都快黑了。 院中哪个人不是靠着二夫人,二夫人头风未愈,来大小姐这取点香料,可真真是件难事。龙家素来也是注重贤名的,这样的事情传出去,对大小姐乃是不利。还望大小姐往后注意些。金嬷嬷冷言冷语数落完之后,不忘再补上两记眼刀。 龙绯云下榻,掀了小炉子,又往铜锅里添了一些水,才抬了赤瞳,不甚放在心上地看了金嬷嬷一眼,嬷嬷方才说什么来着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原来气焰极高,一肚子怒气的金嬷嬷,对上龙绯云冷凉浅淡的眸子,一句话都不敢再说。忍了半天,才重复了一遍自己的来意,还请大小姐再拿出香料,夫人在群芳院里等着要用。 哦,是这样啊龙绯云软绵地拖了音调,二夫人要用,自然是要给的,要不然传出去,可是要被扣上不孝的名声。只是,眼下没有现成的,需要再配。 大小姐分明听清楚她刚才说得话了,眼下正拿她的话做文章。金嬷嬷又气又悔,早知她就忍一忍算了,哪会有这么多的麻烦。 金嬷嬷无法,只能忍气吞声问道:大小姐要等多久才能配好 龙绯云看她笑了笑,视心情而定,快则一盏茶,慢则一炷香。 金嬷嬷顿时就没了言语,所有的锐气不平,都被大小姐给磨平了。 屋中安静之后,龙绯云开始调配香料,一会的功夫就将香料调配而出送到了金嬷嬷的手上。 这儿是一个月的量,不劳金嬷嬷一次次往沉香院跑。龙绯云将包好的宣纸,递到了金嬷嬷的手中。 金嬷嬷掂量着手中的纸包,目光幽冷地盯了龙绯云一眼,才出了院子。 等一个月之后,二夫人就再也离不开她的香料了。 这一回,她在配料中加入了些特别的东西。龙绯云偏过头,望着纸窗下盛开的花草。 第六十八章:一百抬聘礼 ♂, 等明黄色的花苞全开了之后,龙绯云剪下了几株,插入玉瓶中,交给了云嬷嬷。 小姐,你这是云嬷嬷不解。 给群芳院送去,这是金玉兰,香气芬芳,有安神助眠之用。纤细的指尖抚过花苞,龙绯云眸光清冷如水。 云嬷嬷叹了一口气,这一回是十分的不解了,小姐,何必对二夫人这么尽心。 龙绯云笑了起来,想谋其性命,怎么能不尽心。 云嬷嬷明白了大概,再不敢多问,小心翼翼端着玉瓶去了群芳院。 金玉兰香气极浓郁,不管二夫人会不会放在里屋,只要和她调配的香料一同混在一起,就能够使人神智一天天的昏聩下去。 一个月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 六月天气渐热,龙家上下都换上夏衣的时候,凤家来人了。 这一回,凤家的倚仗极其盛大,来的不再是凤家的三姑六姨,而是凤家大夫人本人。 设宴之后,龙家几个待在闺中的女儿都被请到了龙凤台。 此番要联姻的凤家二公子也到了,穿着一袭大红色的锦衣,规规矩矩地坐在凤夫人的身边。 手中也有一把玉骨折扇,打开之后,轻轻摇晃。 一言一行都在刻意模仿他的哥哥。 当然,穿红衣的不都是骚狐狸,还有可能是只不伦不类的火鸡。 龙绯云坐在太师椅上,看了一眼凤家二公子,就实在没有再看第二眼的欲望。 龙香君也一脸的失望之色,同样在她看来,凤琪比凤卿差远了。只有那双摄魂夺魄的眼睛,才能让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 而龙璧月,龙璧茵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比不上大小姐,和二小姐,这辈子都没有机会接近名动天下的凤家长子一步。故而,两人退而求其次,皆用钦羡仰慕的目光望着凤家二公子。 她们也知,凤家这一次是来提亲的。上次与二姐的婚事没有谈成,这回再来,说得肯定不是与龙香君的婚事。 二夫人又把她们都叫来,说不定是订下她们其中一人与凤家二公子的婚事。龙璧月,龙璧茵向来是瞧不起从乡下回来的龙绯云。 想想也觉得不可能,凤家人能看得上一个养在乡间十几年的草包废物。 坐在对面的凤家大夫人,一袭艳紫色的云锦长裙,衣摆上绣着大朵银边牡丹。飞天髻上戴着白羽搔头,和顶级墨玉的步摇,整个人比东面坐的二夫人更显雍容华美。 这就是正房与二房之间的差别。 凤家大夫人,清了清嗓音,戴着镶珠指甲套的手,优雅地捧着青花白瓷茶杯,矜持雍容地微微露笑,启唇道:只是一月未见,大小姐似又长开了不少,越发有当年金龙女将的飒爽英姿。 此言一出,龙璧月,龙璧茵心中都咯噔一下,像是从山顶坠到了谷底。 龙绯云神色淡淡,辨不出喜怒,凤夫人谬赞了。 祁二夫人的脸色也变了一瞬,她找龙绯云过来,不过是想让她走走过场。却不曾想,凤家人真的是为她而来。 龙璧月,龙璧茵的身份嫁给凤家嫡子,顶多只是平妻,而龙绯云却不同。她嫁给凤琪,便是主母正妻之位。 虽然,她也巴不得这野种,早早地离开龙家,却也不想让她能风风光光地嫁出去,享福。 二夫人也知自己女儿的心意,一心也想让自己的女儿能许配给龙家嫡长子。但若龙绯云与凤琪订下婚约,那她女儿嫁过去,岂不是还要受龙绯云的身份压制。 再者说,由外人看来,龙家嫡女只许配给凤家二公子。龙家二小姐不过是个庶女,怎么能再配给龙家嫡长子。二夫人也有这般顾忌。 绯云这丫头是不错。二夫人脸色一换,称赞般的笑了起来,当然,三丫头,四丫头也都是好的。这两丫头都养在我的膝下,我对她们一视同仁,也同香君一般教导。 二夫人显然更想把,龙璧月,龙璧茵推荐给凤家大夫人。 凤家大夫人美眸间添了一丝柔软的无奈,她也觉得龙家三小姐,四小姐更优秀,更像是深闺小姐,可她这儿子偏偏对龙家大小姐情有独钟。 也是孽缘 三小姐,四小姐亦是名门闺秀。但今日,我携琪儿来,是为了订下与嫡小姐的婚事。凤夫人索性开门见山。 听她如此说,二夫人一时间也想不出法子再阻拦。 脸色僵了僵,那笑如同标本一般,挂在脸上。 龙绯云听着,一脸事不关己地平静漠然。她知道二夫人心里不痛快着呢用不着她想法子,二夫人定会用尽全力让自己入不了凤家大门。 果不其然,二夫人僵了一会,干笑道:凤家二公子,龙姿凤章,与绯云是一对良配。不过婚姻大事,不同于儿戏,需得天时地利人和。不如挑个日子合过八字再做决定,凤家夫人您觉得如何 先拖上一拖再说这就是二夫人的战略。 哪知,凤夫人让人拿出了庚帖,不用麻烦了,来龙家前,我看过日子。今儿就是个订婚事,合八字的好日子。你瞧,我一早就让人把庚帖拿来了,免得一趟趟跑得麻烦。 二夫人不知她有备而来,看着推到面前的庚帖,唇角抽了抽,向龙绯云看了过去,绯云你可记得自己的生辰八字 龙绯云只能摇头,她的魂进入竹丫的身体不过三年,对竹丫以前的事情都是一无所知。 不止是她一无所知,就连二夫人也为难地锁了柳眉。 是这样的,绯云失散了十多年,当年接生的稳婆早就不在了,大夫人也二夫人讪讪扬唇,为难之色,也掩盖不住眼底的光彩。 言下之意,龙家没有人还记得龙绯云的生辰八字。 这样啊凤夫人,美人脸上神色怏怏的,显然并不高兴。 合八字,是婚嫁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谁知新妇进门是旺夫,还是克夫 一袭红衣,故作风流倜傥的凤家二公子坐不住,他抬起狭长晦暗的眸子向龙绯云看去。 龙家大小姐只顾喝茶,要不然就是拨弄着自己的指尖,一幅兴致缺缺的模样,明显对他没有兴趣,对他们的婚事更没兴趣。 凤琪眸光变得凛冽,暗沉。他愿意娶她,只是因为凤卿对她感兴趣。要不然,他怎么肯要一个一无是处,大字不识的蠢笨女人。 话说回来,他那哥哥还真是可笑,居然看上这么个女人。要样貌没样貌,要才情没才情,完全比不上龙家的其他几个小姐。 自己肯娶她不是一件天大的幸事吗她怎敢无动于衷难道她也只对凤卿着迷真是个肤浅可笑的草包他哪点比不上凤卿 同样都是嫡出血脉,是亲兄弟。从样貌到学识,他都不比凤卿差,为什么,所有人只痴迷崇拜凤卿,却不重视倾慕于他 他不管龙家大小姐只能属于他,哪怕得到之后毁了,也不可能让凤卿如愿 娘亲把婚事订下吧凤琪脸上墨色描绘的眉深深皱起,孩儿以为生辰八字并不重要。龙家大小姐如此蕙质兰心,又有绝高的制香之术,让别人抢去了岂不可惜 凤夫人精心描绘的眉黛皱了皱,生辰八字怎么会不重要呢她本来就对龙家大小姐无甚好感,眼下连生辰八字都没有,凤琪又非她不娶。 她总觉得龙家大小姐有古怪,说不定她嫁入凤家之后,有琪儿在背后撑腰,就会搅得凤家上下鸡犬不宁。 在凤夫人审视咄人的目光下,龙绯云放下茶盏,缓缓抬首。 漆黑如夜的瞳中绽放着一簇诡艳逼人的彼岸花,极致的黑与浓厚的红交织在一起,引魂夺魄。 在对视之下,凤夫人感到前所未有的寒冷与压迫,没有人敢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仿佛身子堕入黑暗的深渊,耳畔有无数凄厉的嚎叫声。 大惊之下,凤家夫人匆匆,慌乱地移开了视线,擦了胭脂水粉的脸上泛起霜一般的惨白。 凤琪发现母亲的失态,也戒备奇怪地朝龙绯云的方向看去。龙家大小姐,淡淡似笑地看了他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凤家二公子一怔,俊颜顷刻间变得绯红。 赤瞳中泛起的光泽,如同寒夜中的星辰,锋锐又冷澈。一点也不掩饰,她的不屑与嘲弄。 这个女人竟敢如此看他凤琪气愤至极,碍于自己还在龙家,只能忍下怒气。好,很好等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人进了凤家之后,看他如何将她训得服服帖帖。 收回目光的龙绯云,遮掩住眼瞳中的戏谑之色,深思起来。凤家二公子并非受虐狂,一方面厌恶她,另一方面还千方百计地要娶她。她的身上到底藏了何种秘密,还是凤家两个公子都有不得不接近她的理由 龙绯云嘲弄地微弯了一下唇角,一下子成了香馍馍,人人想抢的感觉,还真不好 罢了凤家大夫人好一会才恢复了正常神色,朱唇抿着,恹恹道:不合庚帖也就算了,谁让琪儿一直想要将她娶进门。到底是龙家嫡女,一百抬的聘礼一点都不会少,这回就订下个过门的日子吧 二夫人身子一悚,一百抬的聘礼凤家人还真是出手阔绰。 乡下回来的小野种也不知道交了什么好运,才能被凤家二少爷看上。 听到聘礼数后不止是二夫人,龙家三姐妹也是一脸的震惊与羡慕。 龙香君咬了咬自己的唇瓣,娇弱的身子绷得紧紧的,一双妙目透过眼前垂下的头面玉珠盯着凤琪。 要是当初她答应了与凤家二公子的婚事,或许,能得一百台聘礼,风光出嫁的就是她龙香君了。 是她太心高气傲了,一直以为能配得上自己的人只有凤家嫡长子。但见过凤卿的仪容玉姿之后,她反而没了信心。 那样举世无双的檀玉郎君,哪是寻常胭脂俗粉能配得上的。 嫁给了凤琪,或许她还能离凤家大公子近一些,想着龙香君的妙目变得黯然沉寂,天下没有后悔药。就算如此,她也绝不会让龙绯云如愿。 暗中,龙香君扯了扯自己娘亲的衣袖,用阴沉的眸光看了二夫人一眼。 母女两人心思如出一辙,打定主意,不让龙绯云嫁入凤家,过上舒坦荣华的日子。 第六十九章:嫁不得 ♂, 盛装打扮的龙璧茵,龙璧月这对姐妹,将豺狼般的目光落在静默无声的龙绯云身上,寒冷刺骨的眼神如同一把把尖锐的匕首,誓要将她的肉一片片剃下才罢休。 初闻一百抬聘礼的震惊过去之后,二夫人朱唇微张,似是记起了什么,保养得宜的娇颜上露出为难之色,绯云与凤家二公子的婚事本是极好的,只是 只是什么凤夫人身边的嬷嬷率先开腔问道,主子不喜龙家大小姐,她们这些心腹下人自然也不可能对龙家大小姐有何好印象。 看龙家二夫人这吞吞吐吐的样子,定然是没有好事 一向注重尊卑礼仪的门阀诸侯,下人抢在主子面前说话,那便是无法无天了。但凤夫人并没有怪罪自己身边嬷嬷的意思,而是淡淡噙笑,问道:大小姐有何不妥之处,不能成婚 一直看二夫人演戏的龙绯云没有出声,幽静的赤瞳看向祁二夫人,倒看她能编出什么理由来。 绯云前些日子出了疹子,还没有好全,大夫说会过人,所以二夫人用绣帕掩住了唇,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 凤夫人,凤家二少爷一听之下齐齐变了脸色,特别是凤琪想到龙绯云身上的疙疙瘩瘩的疹子,就浑身发寒,狭长的眸中充斥满厌恶之色。 凤夫人气愤地起身,大小姐身有疾症,你为何不早说有传人的病症,怎能谈婚论嫁 二夫人如愿毁了龙绯云的婚事,被凤家人责难上几句,也未太过放在心上,只赔礼道:真不好意思,绯云这几日都在自己院中养病,身子也好了七八分,我就将这件事给忘了。并非是有意隐瞒。 凤夫人身边的柳嬷嬷,也不是个好相与的,眉眼尖诮,声音拔高道:说是出疹子,谁知是不是得了天花。凤家的几个公子都是娇生惯养的,保不准能要了命。龙家夫人你真是个不会做事的 龙绯云站起了身,冷冷地盯着这一群人。二夫人毁了她婚事也就罢了,还不肯死心收手,非要将她的名声一同毁去。 身有恶疾的事情一旦传出去,她这辈子都别再想嫁个好人家。既然二夫人这样赶尽杀绝,也就别怪她将龙香君一并毁了。 转瞬间,龙绯云的身上无声蔓延开冰冷的杀意,指尖多了三根银针。 龙香君一直以为自己是用暗器的高手,却不知真正的高手就在她身边。雨林中华丽矫捷的猎豹之王,露出了血腥的獠牙。 在凤家人咄咄逼人的责难训斥声中,二夫人眼前的景物晃了晃,紧接着一阵晕眩如潮水般铺天盖地而来。 夫人金嬷嬷在她耳边焦急叫唤,一声高过一声。 祁二夫人眼睛一翻,露出眼白,耳中一阵嗡鸣,似渐渐听不到她们说得话了。与此同时,锦缎包裹的身子,不受控制地一阵抽搐乱抖。 娘亲。 夫人 龙香君第一个跑到了自己娘亲的身边,紧紧地抓住自己娘亲抽搐的手,龙璧月,龙璧茵也紧跟着围了过去。 龙绯云站在人群后面,冷眼相看。一月的熏染,终于让两种香气混出的慢性毒药侵入了祁二夫人的身体内,这只是第一次发病而已。 以后会越来越频繁,越来越严重,直到二夫人变成屎尿都不能自理的傻子。 原本喋喋不休,不肯作罢的凤家人都闭了嘴,无措地站在人堆外面。龙家人看她们的眼神中多出了几分愤怒与埋怨。 要不是她们得理不饶人,二夫人也不会气急攻心一下子就成了这样。 先前声音最高,骂得最凶的柳嬷嬷蔫了下来,外强中干地望着倒地不醒,不停抽搐的龙家二夫人,声音杂着一丝怯意,方才不好好的,怎么突然一下子就难不成龙家二夫人也有什么隐疾看样子倒像是 柳嬷嬷吞吞吐吐地没敢再说下去。 二夫人发病的样子实在吓人,猛不丁叫她想起自家小侄子羊癫疯发作起来的情形。 凤夫人领着自己儿子站在一边,观望着,没有搭腔。本来是想说亲的,没想到一桩喜事到了最后,竟闹成了这般收尾。 龙绯云拨开了乱哄哄的人群,走到了二夫人的面前,沉着冷静道:你们让开太多人挡在这,夫人没办法呼吸。 二夫人身边的人也知道大小姐治愈头风的事情,加之她清冷不容置喙的语气,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往四周退开。 去准备些薄荷叶,冷水过来龙绯云冷然命令,跟在二夫人身边的金嬷嬷犹豫了一下,就赶紧去准备冷水和薄荷。 龙香君经此一吓已是六神无主,茫然地望着龙绯云,声音颤抖地质问道:我娘是什么病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龙绯云出手点住了二夫人的几处穴道,看着倒在地上不停抽搐的人安静下来之后,才掀起睫羽,用清冷的目光看向龙香君,二夫人脑子中有病灶,受不了刺激。 什么病灶龙香君呐呐问道,浑身娇贵的气息撤去,如一朵带雨的梨花楚楚可怜。 二夫人一直头疼并不是因为头风,而是脑子中长了瘤,你听明白了吗龙绯云镇定至极的满口胡诌。 长了瘤这不可能龙香君的身子瑟瑟发抖,她想象不出脑子里长瘤会是怎么一种情形。而且脑子里怎么可能会长东西一定是龙绯云胡说的 你爱信不信。龙绯云也懒得继续编下去。想想,当年的华佗非说曹操脑中有结症,结果被曹操一刀砍了,她可不想成为被砍的第二人。 站在人群外观望的凤夫人对身边的柳嬷嬷道:想不到龙家大小姐不仅会调香还会治病救人。虽在龙家不受宠,但也是金龙女将的亲骨肉,身上流着那人的龙英之血,镇得住大局。比娇生惯养的二小姐,还惹人注目些。 柳嬷嬷点点头,一时猜不透自家夫人的意思,这婚事 凤夫人笑了笑,你瞧不出那些话都是祁二夫人自己胡编的吗她说那些话时,大小姐也没吱声。我以为她是个心软胆小的,没想到,她只是不喜我这二儿子,也不想订下这门婚事。 强扭的瓜不甜,罢了 凤夫人与柳嬷嬷的对话,凤琪没有心思去细听。他站在原地,一直紧紧地注视着龙香君。 在龙绯云冷静自持的衬托下,她的惶然娇怯,宛若一场绵绵的雨雾笼罩在他的心头上。 在凤凰台初见到龙香君时,她高贵清冷难以接近,但这一刻,她褪去了所有冰雪,露出最娇嫩的花蕊。 让他的心动了,乱了。但凤琪没有忘记之前联姻的事情,龙家明珠般的二小姐无心于他。甚至在寿宴上,她也只对他的哥哥露出娇怯动人的笑意。 凤琪捏紧了手指,他从未这么记恨过一个人,恨不得他去死,恨不得他从未出现在这个世上。 一会的功夫,金嬷嬷就急急端来了冷水,从袖中拿出几片刚摘来的薄荷叶交给了龙绯云。 躺在地上的二夫人已经不颤抖了,却还是没有醒过来。 龙家下人围成一圈,焦急的等着,望着,也不知大小姐是不是真有那本事能救醒夫人。 龙绯云将薄荷叶子揉成团,塞入二夫人鼻下。从金嬷嬷的手里接过铜盆,将整盆冷水毫无预兆地兜头浇下。 抓着二夫人手的龙香君躲闪不及,也被淋了个遍。 众人顿时目瞪口呆,这也是救人的法子不等金嬷嬷和龙香君回过神来,龙绯云点了二夫人身上几处刺激性的穴位。 一冷,一痛。二夫人就醒了过来,猛吸了一口薄荷叶的凉气,整个人顿时清朗得不得了。 这是怎么回事二夫人妆花发散,如同一只落汤鸡狼狈地坐起了身子。 谁都没想到,大小姐真的就将二夫人救醒了。 金嬷嬷和二小姐也顾不上发作了,两个赶紧将二夫人扶了起来。 夫人您没事吧金嬷嬷一脸忧色。夫人以前也没有这病,怎么突然就发作了。 我没事二夫人由她们搀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我怎么了刚才我头有点晕,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龙香君动了动嘴唇,抬头看了一眼从容坐回椅子的龙绯云。暗暗心想,难道被她说中了,娘亲脑子里真的长了东西 没等龙香君开口,金嬷嬷就安慰道:夫人您没事,兴许是身子虚弱才会晕了过去,过会奴婢就找圣手神医入府给您把脉。 她总不能在外人面前,承认二夫人也有毛病,岂不是丢了龙家的颜面。 二夫人点点头,总觉得自己并非是累晕过去那么简单。 凤家人看够了热闹,特别是凤夫人唇边一直噙着笑意,是她低看了龙家大小姐,想不到她是个有手段的狠角色。 记仇,心狠。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 龙家二夫人排编她身有恶疾,她就敢当这么多人的面浇二夫人一身冷水。 这样的丫头看着叫人又爱又恨,但要说将她娶回府当媳妇,只怕没有一个婆家会乐意。 琪儿,还想娶龙家大小姐为妻吗凤夫人似随口一问。 凤琪看着坐在椅子上,懒洋如猫儿般的龙绯云,眼中闪过厌烦之色。他实在搞不懂凤卿怎么能看上她这个没有规矩教养的女人。 坐没坐相,站没站样。 满肚子的坏心思,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泼后院主母和自己妹妹一身冷水。 这样的女人,他真是看着就讨厌,和知书达理,贵气典雅的龙家二小姐相比,她就是美玉旁的烂泥巴 不想了凤琪声音发僵带着浓浓厌恶,幸好这桩婚事没成,要不然,他非得后悔一辈子。 第六十七章:何不选我 ♂, 与凤家的婚事没有谈成,自然龙凤台中的人就都散了。 龙香君身子也湿了大半,回了自己的紫微阁更换衣服,二夫人由金嬷嬷一路搀扶着,回了群芳院。 浑身湿透的二夫人和二小姐,一路走回,被不少院中的下人看见。片刻不到的功夫,龙凤台中的事情传遍了整个龙家。 成了不少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料。 原来尊贵典雅的二夫人有羊癫疯,一受刺激就会发作,这一回当着凤家来人的面就发作了,真是丢人丢大了。 回了群芳院的二夫人顾不得去管那些流言,即刻命令马嬷嬷将相熟的大夫招进了龙家内宅。 屋中寒香袅袅,沁人心脾。 二夫人坐在罗汉床榻上,锦丝罗袖下的玉臂垂落,白皙的腕间系着一根红线。红线绕过屏风,缠绕在看诊的大夫手中。 一盏茶的工夫过去,大夫才松开手中红线,连连摇头。 金嬷嬷赶忙迎了上去,夫人到底是何种病症 夫人脉象起伏不定,似虚热又似寒浮,两种不该同时存在的脉象交织在一起,还是在下平生未见。许是两种脉象冲突,才导致夫人昏迷抽搐。在下也只能尽其所能开方子从雍州城里请来的名医都束手无策,金嬷嬷的脸色垮了下去。 坐在罗汉床上的二夫人一只手捏着矮几一角,生生刮出几道指印。 金嬷嬷伺候完名医开方子,又给了不少诊金,才让马嬷嬷将他送了出去。 没用的东西大夫一走,二夫人再也不用装得端庄得体,她一挥锦袖,玉瓷花瓶就跌落在了地上。 满瓶的水洒落一地,满地狼藉,碎瓷片夹着金玉兰花的花瓣迸溅得到处都是。 花蕊染着晕开的水渍,将幽幽的香气,传遍屋中每一个角落。 二夫人闻着这香气,怒气渐渐散去,但眼前的景象又晕眩起来。她一手扶着自己的额头,一手抓着矮几,好一会才平息下来。 夫人金嬷嬷看她脸色不对,慌忙上前,夫人是不是又难受了奴婢这就去给您抓药去。 二夫人甩开她的手,直接将金嬷嬷重重一推。金嬷嬷一屁股坐在碎瓷片上,疼得发不出声来。 废物,废物全都是废物这点小病都治不好,我是白养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了二夫人尖利狰狞地大叫。 她原来不止是晕过去,还像死鱼一般抽搐,凤家人都还在场。这样的事要是传出去,她还有何颜面 金嬷嬷下半身已见了血,费力地爬起身跪着,夫人您消消气,千万不能再动怒了 二夫人将她伸出的手一推,指尖没有碰到金嬷嬷,自己就又倒在了罗汉床上,头晕眼花的感觉又涌了上来,浑身如同棉花做得一般,使不上一点力气。 金嬷嬷大惊失色,眼见着二夫人又要犯病,赶紧将她扶了起来,学着龙绯云的方法。用手帕沾了冷水敷在二夫人的脸上,又拿了清凉的薄荷叶子给她闻,好一会才让二夫人缓过来。 从下午到用完膳的时候,二夫人又接连头晕目眩了好几次,金嬷嬷煎了药给她喂下,也没有一点效果。 群芳院中人仰马翻,沉香院中却是一片寂静。 龙绯云喝完雪蛤炖灵芝后,有了困意,就躺在罗汉床上睡着了。云嬷嬷知道大小姐今日费了神,不忍心将她叫起,就让玉鸢关了窗子,以免大小姐晚睡着凉。 月色朦胧在天,银辉浅浅,如一滴晕开的浅墨。 院中虫鸣唧唧,为夜幕添上了一份宁静安然。 但这份安然寂静很快就被打破了,萧声响起,月色为嫣红的轻纱镀上了一层皎洁的莹光。 红衣玉手,萧声清月,一切美如画境。 龙绯云被萧声吵醒,迷糊不悦地推开木窗就看见月光下可谓勾人的风流身影。 她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确定自己不是在梦里遇上了聊斋的桥段。 哪座野山上的狐妖看上了她,在圆月下幻化出倾国绝艳的人形,用萧声勾魂,表达相思倾慕之意,将她迷得七荤八素后,随即将她从里到外吃个干净。 聊斋中意志不坚定的书生,如今换成了她 龙绯云抹了一把脸,立刻坚定地准备将木窗重新关上。门窗合了大半的时候,就被一只修长如玉的手给挡住了。 月光下这只白玉般的手指晕开莹润浅辉,美到不真实的地步,指节间的红宝石戒指灼灼其华,点缀在这片雪色间,只叫人想到艳色无边这样的形容。她不得不承认除了龙浔以外,公狐狸的这双手已算得上是天下无双的精粹珍宝,就如同他这个人一样,倾国倾城。 云儿这一声低唤从凤卿丰润的唇间溢出,百转揉肠。 龙绯云定定地望着他,随即,拍开他挡在窗边上的手,凤公子好兴致,大半夜不睡觉,来我这里吹箫赏月凤公子不会不知道我是养在乡野中的粗人,体会不了风花雪月之美。凤公子也不用白费心思了,赶紧回家洗洗睡吧 云儿,你听我说修长的指尖用上了几分力道,不许龙绯云将窗子合上。 看着木窗上出现的裂痕,龙绯云眸中闪过心疼之色,上好的梨花木要是碎了真是可惜。她松开了手,坐回了罗汉床,就看见大红色的轻纱从窗边掠过,如同红狐狸的蓬松大尾巴。 百花醉人的香气在屋中弥漫开来,凤卿姿态优雅翩跹地落在罗汉床前面,一展红色的衣摆,想要坐到龙绯云的身边,就看见她指尖寒光凛冽的三枚绣花针,只好一晃,选择在龙绯云的身边站定。 凤公子半夜吹箫,扰人清梦,最好给我个解释,要不然龙绯云冷哼了一声,赤瞳从他身上掠过。 要不然如何凤卿低低润润地笑了起来,桃花眸眯成了月牙,道不尽的柔情蚀骨,云儿是想要我肉偿吗 偿你个大头鬼 龙绯云指尖一动,冰冷的针尖已贴上了凤卿白皙诱人的脖颈,是要你肉偿凤公子一身细皮嫩肉,皮可剥了做扇子,肉可切碎做肥料,哪儿都不浪费 指尖下的美人,细密如扇的睫毛不停扑闪,潋滟的眸搅碎了窗外的月光,脖颈微抬,如一只被捕获的绝美白天鹅,没有挣扎,没有恐惧,有的只是不变的温柔。 仿佛将自己的性命,一切都交给了面前的少女,任由她如何欺负自己。 针尖再不能近一点,龙绯云最终还是收回了手。她总算明白当年姜太公斩妲己时的心情了,明知是妖孽,却屡次三番地下不了手。 云儿,可是不忍心了低沉迷离的笑声在耳边响起。 龙绯云像是被人看穿心思一般,蜜色的小脸镀上了一层桃花般的红晕,咬牙低吼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好了凤卿止住了缱绻笑意,小猫儿脸皮薄,再说下去就要恼了,今夜我是来道歉的,寿宴那日,我我一时不察行了轻薄之举,希望云儿能原谅。 寿宴那天,龙绯云想了一会才记起他说得那回事。 公狐狸非要寸步不离地跟着她,还抓了她的手,那时正在气头上就给了公狐狸一针。她本没放在心上,以为公狐狸经常调戏良家姑娘,也时常会被人揍,应该也是习惯了。 没想到,他记了这么久,扭扭捏捏地跑到她院子里如泣如诉地吹了半天萧,引起她注意后,又摇着大尾巴来道歉。 我原谅。龙绯云轻而易举地就答应了,男女授受不亲放在古代是大防,但对她而言并无什么。 公狐狸吃她豆腐,她也给了公狐狸一针,也算是扯平了。 凤卿一怔,似没想到龙绯云会如此轻易地就说出了原谅。原本因为见到她,而变得充实饱满的心间,忽然变得空荡起来。 凤公子还有其他事吗没别的事,我要继续睡了,凤公子走得时候记得帮我把窗子关上。龙绯云斜靠在罗汉床的软垫上,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气。 美色再诱人,也没有周公来得有吸引力。况且这朵倾国乱世的妖花,也不是什么正经的花,采不得。 不要叫我凤公子,好一会,凤卿美如玉璧的脸上才重新露出温柔潺潺的笑意,叫我凤卿。云儿想更亲近些,叫我怀玉也可。 怀玉有匪君子,如玉无瑕。凤怀玉,这个名字比凤卿更适合他。 凤卿浅笑莞尔,怀玉是我的字,无人叫过,但许云儿一人这样唤我。 在古人眼中,字号比名字更显亲昵,所以往往只有好友亲朋之间才能独叫字号。 无人唤过龙绯云觉得奇怪,又有些难以置信,凤家中人也没人唤你怀玉吗 没有。凤卿在她分神的时候,就找了个时机在罗汉床边坐下,铺开的红衣凝着诱人香气,如蔓延开的潮水,落到了龙绯云的手边。 因为这个字,是我自己取得身侧的大狐狸笑了起来,夺人的桃花眸像是在夜色中绽放的罂粟。 是她低估了公狐狸的闷骚能力,竟能无聊到自己给自己取字号。 云儿,今日凤家提亲的事凤卿斜侧着身子,也半靠在罗汉床上,远远看去像是两个人同床共枕一般。 当然他不敢靠这只小猫儿太近,将她惹怒了,可是没有好果子吃得。 龙绯云清冷的异瞳闪了闪,声音戏谑,凤公子也是来说亲的也想让我嫁入凤家,嫁给你弟弟 当然不是他极快否决了,看着落在自己红衣旁的纤细小手,想着上次入手的冰凉脆弱,他的心口多了一丝悸动。想着钉入骨头里的绣花针,凤卿才打消了再去握住她手指的欲望,我想云儿能嫁入凤家,不是给我弟弟,而是嫁给我云儿始终都要嫁人,何不选我 身边平躺的少女身上有一股清冷的花草香气,亦如她身上荣辱不惊的气息。这样的气息让他心生安定,又忍不住靠近。 凤公子你看上我什么清冷的眉眼,淡淡地凝视着他,似要看进他的心底。 对上这样的眼神,凤卿潋滟如潭的眼底浮过一丝迷离。看上她什么这个问题,他一直都有答案。 不等凤卿开口,就听龙绯云凉凉道:凤公子想清楚了,你说出来,我都改。 云儿,你改不了小猫儿可真是狡猾,凤卿对着她,支起身子,如精墨绘出的青丝垂落而下,红鸾锦绣的袍子从衣襟处张开,露出白月色的肌肤,莹玉诱人。 只因是你,我才在乎。 看似深情一语,直到多年之后一语成谶。 第六十八章:败絮还是金玉 ♂, 龙绯云闻言,冷笑了两声,凤公子是演技派,这话骗骗红鸾刚动的小姑娘还行,骗不了我。公子再想撩骚,我不介意将你剥光了挂在龙家大门口。 得了玉芙,玉鸢的指导,她已学会如何指尖运气封住穴位脉门。将公狐狸剥干净,挂出去也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有事没事过来撩拨她一回,不是言语挑逗,就是色诱。害得她这具没长开的小身子,大姨妈都不准时了。 云儿你误会我了。凤卿软了声音,一脸的无辜,慢条斯理地想拉好衣襟,结果手一滑就将腰带给碰开了,展开的大红衣摆下露出笔直修长的大腿,云儿上次说要教我媚术,我一直想学 龙绯云眉头皱了皱,这就是你宽衣解带的原因 云儿不是说,需要脱光衣服吗外面月色正浓,无人打扰,正是我们练功的好机会公狐狸动了动身子,衣襟敞得更开了一些。 眼见着就要露点了,龙绯云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替他严严实实地遮了起来,你丫的再给我发浪,我现在就废了你 云儿只是骗人凤卿玉琢如画的容颜上闪过失望之色,两双水光流动的玉魄眸子似碎裂一般。 面对如此祸国狐妖,大罗金仙只怕也要动了凡心。 龙绯云盯着他那张祸水皮囊,看了一眼,气息不稳。狠狠地撇开了脸后,一脚踹了过去,就将红衣潋华的公狐狸踢下了床。 凤公子不用学了,你的媚术已达到十级,堪为最高等级要是再学下去,神佛都要堕入红尘了龙绯云闭了闭眼,神色烦躁,那一眼的摄魂夺魄一直印在她的记忆深处,忘不掉。空气之中都是他身上迷惑人心的香气。 云儿从地上传来一声浅浅的痛呼,无奈宠溺,似温柔细腻的泉水能包容她的一切。 凤卿起身,掸去衣袂上的灰尘,眸中没有一丝怒意,只有不变的浅柔。 他刚靠近罗汉床一步,三支银针贴着他的面颊飞过,钉在远处的墙上。小猫儿下手留了情,这三根力道极狠的绣花针要是钉在他的脸上,只怕此刻他已经没命了。 凤卿看着钉入墙壁的绣花针,一时不知该庆幸,还是该失望。 别过来龙绯云闭着眼睛,清冷道。 我和凤公子绝无可能,请凤公子日后不要再相缠。她有她的打算,她不想困于龙家后院,不想困在这陌生的朝代里。 这身体是竹丫的,若她为竹丫定下了一切,竹丫醒来之后会不会恨她 四大门阀皆是卧虎藏龙之地,她费尽心思想离开龙家,又怎会再入凤家那片沼泽。最好的方式,就是她在未曾动心动情之前,就断去一切可能祸患。 云儿你红衣夺目的身影站在离她不远处,微微暗哑下去的嗓音,惹人心疼。小猫儿终于肯他靠近一些,为何突然又冰封起自己的心。 我不想再看见你,这辈子凤公子最好都不要再出现于我的眼前。清冷的音调,如同窗外幽寒的碧月,再不带一丝感情。 凤家嫡长子,名扬天下的四公子之首,无数女子芳心暗许的春闺梦中人。无论他的哪一种身份,都是她与竹丫接近不了的。 为什么一声轻问如裂锦般响起,极其暗哑,极其低沉。 龙绯云睁了眼,目光如刺,清透逼人,凤公子每一字每一句可是真心我若如同传言中一样,一无是处,大字不识,样貌平平,凤公子还会倾心于我天下红颜无数,凤公子喜游戏花丛,完全没必要将心思浪费在我的身上 我身上如有凤公子在意的东西,凤公子直说便可。我们等价交换便可,凤公子完全没必要来欺骗玩弄感情,来达到目地。 如玉相击的声音落下之后,久久没有听见身边人的回答。 唇边清冷灼灼的笑意止不住浮起,果然如同她想的一样,有所图谋,才会一再的花言巧语欺骗。 滚一声轻喝,如雷惊鸣,赤瞳如染血开锋的妖刀,红衣冠世,惊华无双。呵呵凤公子自以为能玩弄天下任何一个女子的感情,却忘了有些人没有心。在我没想动手杀你之前,立即马上从我眼前消失 她只是一缕异世的魂魄,没有安身立命之所,没有身体,更没有一颗跳动的真心。等她为竹丫做完该做的一切,就会长长久久的沉睡下去。 一缕香风穿过沉沉夜色,窗子也应声关上。 他走了,屋中静了。龙绯云闭上眼睛,却再也睡不着。 窗外萧声又响起,空旷悠远,幽然似泣,和着霜色的清月,一夜缠绵不散。 在悲远苍然的萧声中,她不知何时睡着了。再睁眼时,清冷的月色已经不见了,明媚的骄阳一泻千里。 屋外妖异的红衣已然不见,龙绯云坐在罗汉床上向窗外看了一会,恍惚觉得只是一场梦。昨夜不曾睡好,一直做些奇怪的梦境,醒来之后脑勺一阵跳疼。 她用力甩了甩头,想把昨夜的一切情景都从脑子里清除出去。 小姐不舒服吗玉芙进来伺候的时候,正好看见龙绯云发怔的模样,往日神采耀人的小脸显出几分苍白与慵懒。 龙绯云刚睡醒的声音多了一丝淡哑,我没事,去把清欲香点起来,我想再休息一会。 玉芙点了点头,无声地退了下去。 不含一丝情欲,不染世俗般的香气在屋中弥散开之后,龙绯云深吸了一口,一切繁杂的念头都消失了,她躺回床榻,补了一会回笼觉。 方才睡了一会,闹腾了一夜的群芳院就派来了人。 小姐正在里面休息,嬷嬷你不能进去打扰玉芙,玉鸢阻拦道。 金嬷嬷一夜未睡,又挨了打,满肚子的怒焰,也顾不上尊卑有别就要往里面闯,你们两个没脸没皮的东西也敢拦我都什么时辰了,大小姐怎么可能还在睡觉赶紧让我进去,我有要紧的事情找大小姐 玉鸢,玉芙对视了一眼,沉下了脸色,手指开始聚力。 她们只听大小姐的吩咐,大小姐在休息,那便是谁都打扰不得。 云嬷嬷一看,赶紧拦住了她们,金嬷嬷来沉香院,定是受了二夫人的指派。要是死在这里,大小姐就要惹上麻烦了。 就在玉鸢,玉芙忍气退下的时候,金嬷嬷将房门一推,挑了帘子,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去,闻见满屋子的香气,又看见躺在罗汉床上好眠的龙绯云,气不打一处来,叫嚷了起来,大小姐,你醒醒赶紧醒来二夫人召你去群芳院 龙绯云睁开冷邃异瞳的那一刹,一股寒冷威势扑面而来,金嬷嬷身子忍不住一哆嗦,下意识地变得畏惧恭敬起来,大小姐,夫人病发得越来越厉害了,奴婢实在不得已才过来请小姐过去看看。 素手拿过架子上的外衣披在肩头,龙绯云冷淡至极地看着她,找我有什么用我又不是大夫,上次能缓解二夫人的头风也是碰巧而已。 金嬷嬷心中一叹,城中的名医圣手都找了一个遍,没有一个人能治二夫人的怪病,若非如此,她又怎会死马当活马医地过来看龙绯云脸色。 龙绯云起身后,云嬷嬷端进洗漱的用具,又将早膳简单地布好,这才退了下去。 我之前跟二小姐说过二夫人的病症,这病根源在脑子里,我也看不了龙绯云漱口洗面,一样没落下,说完这么一句之后,就把金嬷嬷晾在了一旁。 金嬷嬷只能继续陪着脸儿,大小姐您就再去看看吧只要能缓解夫人的病症也是好的 眼下连薄荷叶和冷水都不管用了。 裙摆一晃,龙绯云已坐在了桌子面前,用筷子夹起糕点不紧不慢地吃了起来。 这一回,金嬷嬷也不敢再催,生怕惹了这尊大佛不高兴。等半个时辰,龙绯云吃完了,金嬷嬷才小心翼翼,殷切道:大小姐,就随奴婢去一趟群芳院吧 大夫人一直发病,头晕目眩,抽搐不止龙绯云淡漠开口。 是啊金嬷嬷连连点头,大小姐这般清楚,定然是有法子治疗。 龙绯云端起清茶喝了一口,这跟我有什么干系我可没答应过嬷嬷要去群芳院。 金嬷嬷顿时眼前一黑,差点气昏过去,双膝一跪给龙绯云连连磕头作揖,大小姐求求您了,您就去群芳院里看看吧 等金嬷嬷磕满了一百个响头,还了她毁了竹丫两腿的债之后,龙绯云才不紧不慢地开了口,嬷嬷起来吧我随你去群芳院中看看,能不能治好二夫人的病,我也没有把握。 金嬷嬷连连点头,喜形于色,只求大小姐去看一眼,能缓解二夫人的痛苦就好 整个雍州城的大夫都说没法治,金嬷嬷也没指望龙绯云能医治好二夫人的怪病,只是莫名觉得大小姐应该有办法。 细细想来,金嬷嬷也觉得很糊涂。按理说大小姐养在乡下,平时吃不饱饭,又没见过世面,完完全全就该是个草包废物。 但见过她制香的手艺,缓解二夫人头风的法子之后,金嬷嬷不得不重新审视龙绯云。眼前的少女气度沉稳不惊,姿态雍华从容,无形之中就有一种叫人臣服仰望的力量。跟刚进龙家时候的模样姿态相较,完全是两个人。 素衣罗裙所覆之下,到底是败絮,还是金玉,精明锐利,看人极准的金嬷嬷也迷惘了。 第六十九章:不要闹了 ♂, 出了院子,温暖炫目的光芒从树影间照落,碎碎点点停留在龙绯云发丝间,成了比华胜步摇更亮丽的点缀。 周身浅白素裙,被染上了一层柔光清辉,宛若山巅至高至纯的白雪,又似俯瞰人世,聚散随意的苍云白霭。 金嬷嬷走在后面,注视着龙绯云的背影,目光惊艳中又带着震撼。 龙生龙,凤生凤。大小姐不愧是金龙女将的血脉,身上越来越有当年大夫人的风采。 相比而言,二小姐虽一直被养在府中,夫人请了最好的夫子先生教导她,但二小姐娇贵有余,却无大小姐身上锐利冰锋般的雍容沉稳之气。 金嬷嬷惊觉自己所想之后,恨不能给自己一耳光。她怎能这样想她照顾二小姐长大,府中最优秀的人只能是二小姐 群芳院外紧窒又安静,素日里最喜狗眼看人低的丫头都无声无息地跪成了一片。 龙绯云从正门走过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从丫鬟们发白的脸色看来,二夫人真的是病的不轻。 二夫人这一病,龙家上下都不得安生了。 这不,龙香君,与龙英华都来了。一个陪在二夫人的身边,端茶倒水地照顾着。另一个坐在罗汉床原来的位置上,眼睛似闭,转着手中的菩提子。 女儿见过父亲,见过夫人。一进沉闷压抑的屋子,龙绯云就坦然自若地行了礼。 良久,龙英华盯着她,目光幽深莫测,才道:起来吧 龙绯云起身之后,金嬷嬷就引着她往里屋走,劳烦大小姐替夫人看看 就在珠帘前面,龙绯云停住了脚步,浅澈的声音如同屋中的寒香,丝丝的冷凉,丝丝的沁人心脾,夫人的病想来已经找人看过了,其他大夫怎么说 金嬷嬷思量了一会,又偷偷看了一眼龙绯云的脸色,才回答:几位大夫都说夫人是劳累过度导致脾胃不调,上气下行才会使得夫人头晕发搐。 龙绯云赤瞳一片看不到底的幽静,唇角浅浅勾勒。金嬷嬷没看懂她唇边冷暗的笑意,裙裾已划过,素手拨开珠帘,人已走到了二夫人的架子床边。 坐在床边服侍的龙香君,听到声音,转头看向走来的从容人影,美眸中一丝狞恨一晃而过。 她猛然起身,指着龙绯云,声音尖利地质问金嬷嬷,为什么要将她找来她根本就不懂医术金嬷嬷你存了什么心,是想害死母亲吗 如同骄傲孔雀般的龙香君,在看见龙绯云之后,立刻就变为了竖起翅膀的母鸡。 小姐您别生气,金嬷嬷僵笑着一张脸劝道:奴婢实在是没办法了,姑且就让大小姐试一试。先前不是大小姐救醒了夫人 雍州中只要是有名气的大夫,都请来看过了,谁也确定不了二夫人到底是得了何种病症,各种各样的药都试了一个遍,一点效果都没有。 想来想去,实在无法,只能想到了龙绯云。 没等金嬷嬷劝完,就被她冷冷打断了,不用试了,她的病,我治不了 金嬷嬷就傻了眼,赶紧拦住龙绯云的去路,再没有往日的盛气凌人之姿,伏低做小地挡在龙绯云的面前,一个劲地陪着笑脸,大小姐,您别跟二小姐一般见识。二小姐她只是急糊涂了您先去帮夫人把把脉,再做决定如何 龙绯云低头淡淡望着金嬷嬷脸上的假笑,金嬷嬷在她清冷的目光下,假笑一点点僵硬,凝固在唇边变为了抽抽。 我不会把脉。龙绯云平静的说了一句,所以我说金嬷嬷是找错人了 大小姐金嬷嬷一脸的错愕,一时竟忘了去拦她。 龙绯云刚往前走了几步,就听见身后龙香君嘲讽戏谑的话语,我就说她什么都不会,嬷嬷你是急糊涂了怎找个不顶事的人来 素色的裙裾停住,清澈凉薄的声音,像是冰泉在屋中的两人心头上淌过,我只说一遍,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二夫人得的是绝症,除非华佗在世,能开颅剖脑,要不然谁都没有本事能医治好二夫人。 她们不知道谁是华佗,却也听清楚了龙绯云说得话。金嬷嬷脸色梭然变得雪白,天下谁有开脑的本事 这脑壳一旦打开,人不就是死了吗 金嬷嬷你听听她根本就无心医治我娘亲,还想诅咒我娘亲死龙香君声嘶力竭地叫道,二夫人是她在龙家的唯一支柱。 如今二夫人病倒了,龙香君高贵典雅的嘴脸再也装不下去了。 龙绯云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我娘亲根本没病,都是因为你,因为你的那些香料龙香君贝齿轻叩,美眸充斥着淡淡的红血丝,父亲就在外面,你识相点,还是赶紧收手,把解药交出来 龙绯云转过了身子,淡笑促狭地盯着她。 气势汹汹的龙香君,在她的眼光下,反而倒退了一步。 漆黑的痛,裂出一丝魅惑血色,细看之下就能感觉到无边的诡寒与压迫。 二小姐,说话得讲证据 冷凉戏谑的声音刺激着龙香君紧绷的神经,她忘了刚才袭来的威慑,重新露出高傲逼人的姿态,我没有证据,但我知道这一切就是你龙绯云干得你恨我,恨我娘亲,所以你才在香料中下毒,害得我娘亲躺在床上再也不能掌家。现在你如愿了 恨你,我为何要恨你龙绯云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赤瞳冷嘲地打量了龙香君一圈,还请二妹告诉我,我恨你,恨二夫人的缘由。 本来顺理成章的推测栽赃,被龙绯云这么一问,反而让龙香君没了言语。 她原本打算,娘亲的病不管跟龙绯云有没有关系,都可以借此将她从嫡女的位置上拉下去,赶出龙家,或者是给娘亲陪葬。 所以她才每一句都说得如此大声,为得就是让外面的父亲听清楚。 但被龙绯云这般毫无顾忌的一问,她踌躇了片刻,才继续冷声道:因为你嫉妒我,嫉妒我抢了你的一切。嫉妒娘亲护着我,宠爱我,而你什么都没有 二妹你说错了。龙绯云望着龙香君脸上的狰狞恨意,缓缓一笑。 龙香君气不打一处来,说到这份上了,小野种还能笑得出来她笑什么她本来就什么都没有,还敢沉稳镇定地在她面前露出如此刺眼的笑容。 是你嫉妒我,而非我嫉妒你。我才是真正的嫡出血脉,莫不是二妹鸠占鹊巢久了就给忘了至于二夫人的宠爱,我不稀罕。不稀罕的东西,自然看都懒得看一眼,何必费上那么多的心思。 龙绯云含笑自若的说完这些之后,龙香君身子经不住巨大震动般,来回轻晃。抓着桌边的白嫩手指,生生折断了三根指甲。 娇生惯养的小白花这点打击就已经受不了了 金嬷嬷,我无能无力,是不是可以走了龙绯云淡漠问道,赤瞳之中蒙着一层灰色的厌烦。 这这金嬷嬷原本只想找龙绯云过来给二夫人治病,哪想到会发生这么一连串的事。 二小姐说得也有道理,二夫人的身子本来一直没有问题,只是偶尔头疼。上次大小姐治好了夫人的头风,但不久之后,二夫人就染上了怪病。 说来,真是不得不让人怀疑 金嬷嬷眼睛转了转,没有回话之前,龙绯云就往珠帘外走去。 站住身后传来一声凄厉震耳的叫唤,龙绯云你不许走今天这件事必须弄清楚 二小姐觉得我在香料中做过手脚,大可让懂香的人过来查看。二夫人中了慢性香毒之后,她再也没有让人往群芳院中送过金玉兰。 香料本没有问题,只有和特殊的香气混在一起才能产生变化。 至于二夫人身体内的慢性毒素,确实如同脑癌一样,无法根治,只能随着时间推移,香毒入骨,成为一具活死人。 一山下来容不下二虎,她承诺的事情,就定然会做到。 这些欺辱过,算计过竹丫的人,都该死二夫人手握后院之权,几次三番对她设下圈套阴谋,不肯老老实实做个贤妻良母。 那她就把风韵犹存的二夫人做成一具最美艳动人的美人干,不能说话,不能动。让她眼睁睁看着,她自豪,渴望的一切,最终都归于灰烬。 至于她这个讨了便宜还不肯卖乖的妹妹 赤瞳一瞬间冰封而起,如一面冰冷光滑的诡异红镜映出龙香君微微扭曲的花容。 姐姐好聪明,是在攻心吗以为我不会去查龙香君冷声言道,看清龙绯云的瞳色之后,剩下要说的话都陡然止住,就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 珠帘一阵响动,龙英华在外面听了半晌,再也坐不住了。 绣着龙纹墨色的锦袍出现在里屋众人的面前,剑眉冷目,周身萦绕着威仪沉稳之气。 一见他来,龙香君就不敢再造次了,而是柔柔地抿着嘴唇,方才高贵倨傲的眉眼化为了零落秋花,蒙着一层哀伤,叫人怜惜。 龙绯云则是平静地站在一旁,不惊不澜,永远都让人猜不透她到底在想什么。 父亲龙香君软声含着哭腔叫了一声,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谁知龙英华剑眉不动,威仪严厉地望着她道:香君,不要再闹了 第七十章:贵女变恶女 ♂, 龙香君垂下的螓首,蓦地抬起,不敢置信地盯着自己的父亲,爹爹你说什么香君香君没有闹香君只是怀疑这香料有问题。爹爹你为什么要偏袒她 龙英华的脸色一沉,我没有偏袒谁香君你要记着绯云是你的姐姐,你怎能说出这些伤人的话 可她并不是娘亲亲生的我只是怀疑她而已,难道只是怀疑都不能了吗龙香君揪着手中的绣帕,一脸的急切。 她不是祁心生得又如何她是我的女儿,是你的姐姐,光凭这一点香君你就不能如此对她香君你一直都是龙家的典范,是我和你娘亲手中的明珠,你要注重自己的言辞。你母亲的病也找了名医圣手看过了,只是身体不适,跟香料没有关系。龙英华沉着气,冷声道。 龙香君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看向龙香君,用阴冷的眸光地盯着她。 她忘了她是龙家最出色的小姐,怎能和龙绯云那草包野种一样 父亲你说得对,绯云若是大夫人亲生的孩子,她必然是我的姐姐。但已经过去了十三年,大夫人早就已经死了,谁又能确定她到底是不是龙家失散的亲骨肉龙香君慢悠悠地开了口,一双美眸冰凉漆黑。 你在胡说什么龙英华震惊气氛之下,抬手就给了龙香君一耳光,直打得她跌跌撞撞往后倒了好几步。 这些话是谁教你说得是不是你娘龙英华满身的寒厉,愠怒的脸色吓得龙香君捂着自己的脸,再不敢乱说,用水汽萦绕的眸子委屈又惊恐地望着他。 这么多年了,龙家上下谁不把她放在心尖上宠着,护着,就连同父异母的薄天哥哥也是如此。从没有人敢动过她一个指头,更没有人扇过她耳光。 龙香君捂着红肿的面颊,晶莹的泪珠子划过泛红的面颊,她满腔怒恨地看向了龙香君。都是因为她,因为这个野种 她害了娘亲,父亲还帮着她,甚至不惜动手打自己 龙绯云望着倒在地上,可怜又可恨的龙香君,极淡的弯了一下唇角,露出怜悯揶揄的冷笑。 这记冷笑像是一把刀,劈在了龙香君的心上。 不是,我娘亲没有教过我任何话龙香君爬起了身子,扬起半张红着的小脸,不怕死的继续说道:这些全都是我自己想说的父亲,我这么说也是为了龙家薄天哥哥也说了,当年他亲眼就看见尚在襁褓里的大小姐已死了,眼前这个从乡下接回来的人,根本就不是龙家大小姐 这一句话将龙英华的目光引到了一旁悄然无声的龙绯云身上。 素衣如云,雍容沉静。站得笔直的腰背,纤瘦却又坚韧,仿佛能扛得住一切诋毁与侮辱。蜜色的肌肤上,精致的五官带着一丝锋锐。这样的锋锐被纸窗边投下的光影冲淡,化为难以描摹的灵秀。 这样的安静从容,与龙香君的歇斯底里形成最鲜明的对比。 龙英华望着她,恍惚想起许多年前与玄瑛初遇时的情形。她带兵从边塞而归,坐在金甲马上,面对全城百姓的欢呼仰慕,也是这般从容不惊。 闭嘴龙英华收回视线,沉久未动的心弦似被弹响,蓦然一痛,她就是你的姐姐她就是玄瑛的亲生骨肉你若是再敢胡言乱语地诋毁,就去祠堂面壁跪着,跪倒哪天明白自己的错,再给我出来。 这张不失英武的面容因为愤怒而变得扭曲狰狞,无形的怒煞弥漫开来。龙香君从未见过父亲这般动怒失态的模样,吓得花容惨白,连眼泪都给憋了回去。 为什么会这样 她养在龙家十多年,相当于就是龙家的嫡出小姐。爹爹,娘亲都对她寄予了厚爱与期望。 但为什么龙绯云才回来龙家短短半年不到,她就什么都没有了,没了宠爱,没了信任。甚至爹爹还偏袒这个野种,要把她赶去祠堂罚跪。 说不定是这个野种会妖法,才把爹爹迷得辨不清是非。 对一定是这样的要不然,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大家闺秀,怎么会处处都比不上一个养在乡下,没念过书,连字都不认识的草包村姑 女儿知错了龙香君伏下身子,给龙英华磕了头,忍气吞声地委屈含泪道。 没了二夫人的指点帮助,龙香君早已乱了阵脚。她做梦都想把龙绯云赶出龙家,龙家的嫡出大小姐,只要一个就够了。 龙英华冷冷望着她,许久才开口,夫人需要安静休息,你马上也回自己的紫微阁吧别在这儿多生事端了 女儿过会就走龙香君抓着铺开的裙裾,从牙缝间挤出这句话。但在走之前,她还得再拼一拼。 只要能将龙绯云这野种赶走,她可以牺牲一切。 爹爹,女儿恳求您让人来检查一下这些香料。龙香君不死心地请求。 一声浅淡的笑声响起,淡淡清冷,如同一圈圈晕开的水波涟漪。龙绯云走到跪着的龙香君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妹妹,依然觉得是我害了二夫人我制的香料,不止送了夫人,妹妹那,父亲那都有。这么长时间以来,妹妹用着可有不适 龙香君紧闭着嘴唇没有答话,她用了确实没有问题,但这并不代表娘亲的病就跟她龙绯云没有关系 香君你真是让我失望都说绯云是你姐姐了,你何苦还再纠缠这一刻,龙英华忽然发觉自己一心培养出来的女儿,竟是这样的卑劣不堪。 龙香君不屑地垂下脸,姐姐又如何她根本就没有把龙绯云当成亲人过,她就是野种,是绊脚石。 只有将她撵出去,自己才能过回原来高高在上的生活。 女儿这么做也是为了娘亲还请父亲能原谅。龙香君重重磕头,长跪不起,演足了慈孝的戏码。 也亏龙香君能想出个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龙绯云懒洋洋地笑了笑,龙香君肯定觉得自己是宅斗高手,有心智有手段。以为占了别人的人生,当了十几年的公主,就真觉得自己有公主命。 要知道小公举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妹妹,你非要这样冤枉我龙绯云也露出了委屈之色。 龙香君直起了身子,清贵的小脸上一片濯濯冷色,面不改色:冤不冤枉,也等检查过了之后才知晓。姐姐现在就说我冤枉你会不会太早了 妹妹想验就验,我不会阻挠。龙绯云摆出一副极好说话的姿态,就连清淡的声音听上去都带着慵懒随意,但假如这香料毫无问题,妹妹该当如何 我龙香君捏紧了手心,小脸一揪,到时我给姐姐赔礼道歉就是 赔礼道歉值几个钱 赔礼道歉就不必了,我看妹妹的紫微阁富丽堂皇,不如跟我的沉香院换一换,如何龙绯云淡淡含笑。 偏僻简陋的沉香院如何能跟她的紫微阁相比 况且紫微阁一直是龙家历代嫡女所住的地方,要是龙绯云将紫微阁都夺回去,她还剩下什么 看着龙香君咬牙变换的脸色,龙绯云更是添了一分兴致,就这么定了,香料没有问题的话,妹妹就赔偿我名誉损失,将紫微阁让给我。 不行龙香君想着紫微阁里面的玉璧字画,都是她辛苦收集到的,立刻脸色发白的尖声叫了起来。 那妹妹想拿什么来补偿我妹妹不是慈善仁厚吗为了找出二夫人的病因,连自己的姐姐都怀疑上了。紫微阁再富丽,也比不上二夫人的性命吧赤瞳轻佻,清冷的声音讽刺地在龙香君的面前响起。 龙香君没法反驳她的话,但是她实在做不到将紫微阁让出去,美眸阴冷地盯着一个地方许久,才看着龙香君慢慢艰难地说道:除了紫微阁,其他的都可以 她一定会想办法让龙绯云身败名裂不管这香料有没有问题,她一定会让它们出问题 这都是龙绯云这野种逼她的 没点本事还想学别人生幺蛾子。龙绯云不屑地收回了视线,到底到头来谁害谁,还真说不定呢 她就等着龙香君走出这步蠢棋。 龙绯云收敛了眼中的冷邃,转向了珠帘边站着的龙英华,父亲,女儿问心无愧,但求清白。所谓赌注,女儿并不想从二妹这获得什么,只想让二妹明白诋毁旁人,都要付出代价。劳烦父亲为我们做个见证。 龙英华略微思索之后,就应了下来。 香君自从绯云回龙家之后,就多了浮躁之气。或许能借这一次机会,磨一磨她的心性,让她沉淀下来,接受绯云的存在。 第二天一早,管事接到家主的口谕就要去雍州城里找一个能制香懂香的师傅回来。 刚走到龙家的大门口就遇上了等待已久的二小姐。 一张雕木香樟的座椅,一把遮阳的帷盖。 二小姐穿着浅蓝色织锦的长裙,安坐于木椅间,一手摇着团扇,远远看去如一株高贵雅秀的兰花。 二小姐您怎么在这管家走上前,谄媚行礼。 一双妙目清淡矜傲地落在管家的身上,我在等你 第七十一章:逐出龙家 ♂, 下午的时候,香料师已经找到,进了龙家。 管家也把二小姐的吩咐,一字不露地告诉了香料师。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帮我把龙绯云那野种赶出龙家只要能让她身败名裂,我自会感谢管家你 管事从袖子中拿出水玉镯子看了看,阳光下碧绿的镯子剔透冰凉,是极其难得的绿玉碧镯。 美滋滋地看了一眼之后,管事又小心地把镯子收了回去。换了一幅倨傲的嘴脸对身侧的制香师,冷声问道:刚才我跟你说得话,想必你都听清楚了 听听清楚了小的这有种香料,名为天仙子,并无什么气味,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入香料里面,长期闻着,就会产生毒性,能叫人癫狂。香料师的手一边抖着,一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密不透风的香囊。 管事看了一眼,就让他收了回去,大小姐,家主都不容易对付。过会你可得镇定一点,别让旁人看出破绽来。特别是这手,稳妥些,不要抖个不停。 小小的省得。他也不想抖,谁让龙家是一方诸侯霸住,里面的景象又是这样的繁华似锦,奢华万千。 他就像是走入了人间仙境,身边经过的丫鬟下人都显得高贵动人,如同天上的仙子。让他想不发抖都不行。 在香料师来龙家之前,龙香君身边以前与玉芙,玉鸢交好的丫鬟又来了一趟,说是送些点心,将玉芙,玉鸢两个人叫了出去。 嘱咐了好一通之后,才让她们回了厢房。 比起龙香君的细密筹划,龙绯云这般是半点动静都没有。 她每天寅时就要起床练剑,积聚内气,真真是起得比鸡还早。以致天亮之后,就困得厉害,调香的时候哈气打个不停。 好几次打瞌睡,差点把脸磕到小炉子上去,幸好一旁有玉鸢,玉芙看着,在她毁容变成烫猪扒之前,将她拽了回来。 听到外面悉悉索索说话的声音,龙绯云一点都不介意,只捂着哈气连天的嘴巴念叨了一句,二妹真以为我是瞎子,还是傻子 把她身边伺候的人叫出去谈话,是不是太明显了一点 云嬷嬷笑了起来,很快脸色又露出了担忧,二小姐这一次肯定是做了完全的准备,大小姐可得想些应对的办法才是 不用想应对的办法。他们查不出所以然,又不想在我这吃了亏,丢了脸,那只能栽赃嫁祸。说来,她以前专修过心理学,但用在古代十几岁的小丫头片子身上,是不是有些太屈才了 云嬷嬷看大小姐如此镇定,也就不再劝了。小姐说得对,二小姐拿不出香料有问题的证据,那只能想些旁门左道的法子。 想不出自诩高雅尊贵,不染尘烟的二小姐,也跟二夫人一个样,为达目的,用尽了手段。 大小姐收拾得了二夫人,自然不会把不成气候的二小姐放在心上。 玉芙,玉鸢回了房间后,云嬷嬷朝外面看了一眼,确定二小姐的人走后,才小声问道:她都给你们交代了些什么是不是要使些下作手段 两人齐齐点头,二小姐的人要我们到时候落井下石,指证大小姐的香料有问题,要害二夫人的性命。 云嬷嬷脸色微变,真被大小姐猜中了。二小姐这样谋划,定然是想好了栽赃的办法,到时候大小姐要是有理说不清该如何是好 小姐云嬷嬷准备将这件事同龙绯云讲一讲,结果进了里屋才发现大小姐已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手上的小石磨还没有丢开。 云嬷嬷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大小姐这到底是心大,还是心理素质高她们火急火燎地担心这,担心那,她倒好,一趴下来就舒坦地睡着了。 这一回,要是二小姐栽赃成功,家主信了她的话。大小姐不仅会被赶出龙家,说不到还会身受极刑。 光是这样想着,云嬷嬷的眉头就又拧了起来。 紫微阁中,龙香君隔着屏风见了香料师,待会见了我父亲,你不用害怕,千万不要露出马脚来 是小的记住了刚才二小姐已经把该说的话跟他交代了一遍,只要他一口咬定香料有问题,能致人晕眩抽搐就行了。 很好龙香君扬起柔唇无声地笑了起来,只要能让她永远离开龙家,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眼前。我一定会重重赏你 小的,一定会帮着二小姐达成心愿。他不管龙家的小姐想害的是谁,他只知道只要成功之后,就会得到一大笔赏金。 玉釉,龙香君唤了一声,将香料师带到父亲那去,顺便将这一包天仙子和娘亲那儿所用的香料混在一起。 香囊中的粉末没有气味,和其他香料混在一起根本分辨不出来。这一回,龙绯云就算有一百张嘴也别想说清楚 是一个穿着掐腰绿裙的丫头从龙香君的手中接过的香囊,领着香料师出了紫微阁。 很快通传的人就来了沉香院。 大小姐,家主唤你去龙华院。香料师和二小姐都已经到了,就等着大小姐您了。 听到门外通传的声音,龙绯云坐起了身子,漫不经心地伸了个懒腰,这么说来,二小姐总算是布置周全了 云嬷嬷一脸的着急,小姐您去了之后可要万分小心,千万不能中了二小姐早已布置好的圈套。 龙绯云点点头,连眼睛都舍不得睁开。 云嬷嬷无可奈何又满心焦虑,为她换了一身衣服之后,就将龙绯云送出了沉香院门口。心里祈祷着大小姐一定不能出事 龙华院中气氛有些凝重,龙绯云进屋子的时候,就看见她们的父亲坐在书桌后面,脸色沉沉辨不分明。 左手边椅子上打扮矜贵,额间坠珠,蒙着面纱的正是龙香君。 龙家来了外人,生怕自己的绝世美貌被人看了去,龙香君一边打扮得格外鲜亮,另一方面又用轻纱蒙着面,只露出一双高贵动人的眸子。 这样的打扮,有些不伦不类,但又平添了几分诱惑风采。 有时候,龙绯云真的觉得自己老了,搞不懂这些十几岁的小姑娘到底在想些什么。 见过父亲。龙绯云简单地行了礼之后,就在右边的椅子上淡定坐下,简单的素钗,罗裙,可就被她穿出不一样的清华之气。 自从她进门之后,香料师就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龙绯云看着。 这一刻,他似乎才明白何为百年世家,簪缨握瑾。仿佛是从血脉之中就带出的荣耀,从一出生起就注定凌驾在寻常人之上。 这样的高贵,清冷,难以触碰,难以亵渎。想不到她就是二小姐要栽赃嫁祸的人 香料师眼中流出淡淡的为难,龙英华重重咳了一声,才惊得他收回了心神。 你仔细检查这香料到底有没有问题。龙英华面露不悦,偏颌轻点了一下,柳伯就端着香料走到了他的面前。 他知道这些香料里面掺了天仙子,可犹豫了好久才道:回回大人,这香料里面有一味香料不对,闻久了能让人头晕抽搐。 他不敢去看龙家家主的眼睛,将龙香君教他的话,磕磕绊绊地说了一遍。 你确定龙英华锐利地望着他,沉声又问了一遍。 左边座椅上的龙香君,心里没底地抓紧了衣角,面露紧张之色。 是香料师连连点头,担心龙英华不信又补充道:这一味香料叫天仙子,没有特别气味,故而混在其他香料里面分辨不出来。 屋中安静了片刻,龙绯云还是懒洋洋的神情,甚至多了一丝轻蔑。 她还以为龙香君能掀出多大的浪花来,没想到只是没脑地扑腾了一下,真叫她失望。 香料师也是冷汗涔涔,龙家家主不愧是一方诸侯霸王,身上的冷锐之气,压迫逼人,他坐在那,一句话不说就足以逼得人喘不过气来。 龙绯云,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龙香君受不了这压迫的寂静,先一步尖声责问起来。 没什么好解释的。龙绯云不高不低地说了一句,一点都没有被人陷害时该有的焦急害怕。 父亲你都听见了她都已经承认了龙香君美眸一闪,露出即将成功的喜悦。赶紧顺水推舟地继续污蔑。 绯云这真是你做得龙英华出声询问,脸上没有失望,没有愤怒,极其平淡地问了一句。 这与龙香君意想中的大相径庭,父亲应该怒不可遏,应该像昨天那样狠狠地甩龙绯云一个耳光,这样的反应才是正常反应。 绝不应该是这样的冷静,平和。 父亲,你还要偏袒她吗她这样的歹毒,满腹心机,害得母亲卧床不起这样的人,应该逐出龙家龙香君站起了身子,柳眉深深地蹙在一起,说不出的愤怒,失望与心慌。 这样的反应难道是父亲不相信香料师说得话,还是怀疑了 妹妹就这么想把我赶出龙家龙绯云像是终于有了该有的反应,清澈淡漠的眸子朝龙香君看去。 龙香君立马像斗鸡一般,浑身竖起了羽毛,咄咄逼人道:难道不该把你逐出龙家吗龙家百年清流,门风极严,绝容不下你这种包藏祸心的人 哦,龙绯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要是二妹口中包藏祸心的人不是我,那该如何也同样逐出龙家吗 话音落下,龙香君对上她那双诡艳无底的赤瞳,心虚地一颤身子,强装镇定地反问:龙绯云你这是什么意思就算不是你,其他人也一样该被逐出龙家。 第七十二章:你真叫我失望 ♂, 二妹不愧是夫人一手教导出来的名门典范,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说话间,龙绯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唇边的笑意,如层叠姝艳的彼岸花盛放,能将人的灵魂拽入无尽深渊。 龙香君在她的目光下,忍不住浑身一颤,来不及开口,就听龙绯云冷声向香料师询问:你说天仙子无味,你是如何从我配制好的香料中找出天仙子的别告诉我你是用看的。切成粉末压成块的香料,想要从材质上分辨出不同,除非你有高分子放大镜。 香料师的身子微微开始颤抖,是他们想漏了,只顾算计别人,却忘了无味的香料和其他香料的混在一起,根本也是无从分辨。 显然你没有高分子放大镜,说罢,是谁指使你诬陷于我的冷澈的声音在屋中响起,不啻惊雷。 站在众人面前的香料师哑口无言,身子颤栗不停的同时,汗水一滴接着一滴滑落。目光若有若无地朝着龙香君的方向看去。 绯云姐姐你还没有能摆脱嫌疑,怎么就说别人是在诬陷于你他可是雍州城中首屈一指的香料师傅,要从众多香料中分辨出天仙子又有何难。龙香君慌忙做掩饰。 说清楚你是如何分辨出有天仙子的龙英华一脸深究,冷厉眉目紧盯着眼前人。 小的小的看过香灰,天仙子烧完之后会有褐色灰块,味道闻着甘苦,所以小的才能分辨出来。香料师擦了一把头上冷汗,在龙家家主刀锋般的目光下,总算圆了过去。 绯云姐姐,这一回你还能狡辩吗龙香君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免有些得意。 一声叹息响起,紧接着是龙绯云冷凉似嘲的话语,二妹,忽然想起一句话,很适合你。 什么话看龙绯云的神色,悠然平静,一点都不像是被逼入绝境的人,龙香君心又提了起来。 你书读的太少,却想得太多。慢悠悠的声音如寒泉流过,平常的语调就像是在说你就是个傻叉。 你在骂我龙香君柳眉竖起,怒气冲冲地瞪着对面的人。 我不是在骂你,只是实话实说,天仙子属于天仙科,又名莨菪,生于高原。雍州处于盆地,根本就种不出天仙子。天仙子无味,一般极少用于香料,而多存在于药房。以现在的运输条件而言,天仙子从高原运到雍州,少则要一个月之久,而且价格应该并不便宜。 我一直没有出过龙家,从何处得来的天仙子,劳烦二妹解释一下这是学霸全方位的碾压。 不止是龙香君呆住了,就连她请来的香料师也呆住了。他只知道天仙子有毒,要从西边的玄武洲才能买到,却不知道原来天仙子只生在高原上。 这样一来,他怎么圆谎也圆不回来了 早知道龙家大小姐如此见多识广,是香料行家,给他十个胆,他也不敢做伪证,在行家面前班门弄斧。 眼下这可怎么办 香料师控制不住地一双眼睛不停地往龙香君那儿瞥。 龙香君也慌了神,她不是养在乡下的草包吗为何会知道这么多的东西 撒了一个谎,就要用一百个谎去圆。 越说下去,破绽越多。龙香君攥紧裙裾的手指间满是粘稠的冷汗,这一回要是害不了龙绯云,倒霉的人就要换成她了。 绯云姐姐没有离开龙家,保不准是你手下的人去药店买了天仙子。龙香君眼睛一亮,七上八下的一颗心也渐渐定了下来。 玉鸢,玉芙都是她的人,让她们反咬龙绯云一口又有何难。只要玉鸢,玉芙一人承认帮龙绯云买过天仙子,她就等着受刑,滚出龙家。 二妹当真这么认为这是她给龙香君这蠢货最后的机会,她若还没明白过来,那就等着失去一切。 龙香君以为她在害怕,在求饶,美眸中的气焰更加高涨,却偏做出一副惋惜的样子,我们同为姐妹,本不应该闹成这样。二夫人是我亲生母亲,我做不到眼见她受罪而不管,所以必须揪出真凶来。来人将大小姐身边的两个丫鬟带过来 父亲,你也这么认为龙绯云看向了书桌后面一直默然没有做声的龙英华。 龙英华没想到大女儿会来问自己的意见,沉吟了片刻,才缓声道:既然香君这么说了,绯云你若问心无愧,将身边丫鬟带来审问也无不可,正好能还你清白。 龙绯云的脸色冷了一分,还她清白这样拙劣的栽赃陷害一眼就能看出,但她说了这么多,还是没有人真正愿意相信她 或许不是不信,只是龙香君的分量更重一些 好既然龙香君要玩火自焚,那自己就送她一程。 绯云姐姐你不会是害怕不敢答应吧龙香君娇贵的小脸上写满了得意质疑。 清者自清,没什么不敢的浅淡的声音依旧不起波澜。 那就赶紧将沉香院的两个丫鬟带过来,我要当面对质胜利在望,她一刻都等不了了 马上就能看见龙绯云变色哀求的模样,光是想想,就让人高兴呢 很快,玉鸢,玉芙就被带进了龙华院中,两个丫头膝盖一软,有些害怕般地跪在了龙英华的面前。 见过家主,两位小姐。两道怯怯的声音响起。 二小姐问你们什么,你们就回答什么,不许有半句谎言书桌后面的家主威仪逼人,吓得玉芙,玉鸢连连点头。 龙香君直视着他们,有意无意地引诱道:是不是大小姐让你们出去买了天仙子 原先的玉鸢,玉芙都是龙香君身边的人,得了二小姐不少好处,她这么一说,定然会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但二小姐送来的两个人,早已死了。 玉鸢,玉芙对视了一眼,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奴婢们没有离开过龙家,更没有听说过天仙子。 已经满打满算的龙香君露出震惊之色,美眸瞪成了铜铃大小。只差问一句,你们怎么不按剧本念 你们明明应该龙香君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应对,开始胡言乱语。 二妹问清楚了吗她们原来都是二妹身边伺候的丫鬟,应该不会作假才是冰冷的赤瞳划过幽幽笑意。 不是的这香料里面加了天仙子,正因如此,我娘才会头晕病重你们龙香君语无伦次的说了一会,用手指指着玉鸢和玉芙,一脸的气恨,像是在责问她们为什么要背叛自己。 被她这么一瞪,玉鸢,玉芙都害怕地缩起身子,连连向龙英华磕头,泪珠四溅,家主,奴婢说得都是实话奴婢真的不知道什么是天仙子,也从未敢擅自离开龙家。 嘤嘤的哭声在龙华院中响起,此起彼伏惹人心烦。 够了龙英华厉喝一声。 玉鸢,玉芙吓得瑟瑟发抖,苍白着小脸不敢再哭。 一同瑟瑟发抖的还有龙香君,她做梦都想不到玉鸢,玉芙这两个吃里扒外的小贱人会背叛自己。 这样一来,她所有的筹谋计划,都算是前功尽弃了 父亲你听我说,我真的没有冤枉谁,这香料里面真的是有天仙子。母亲她没病,都是因为香料有问题龙香君眼含娇怜的泪珠,急切地辩解,做着最后的挣扎与努力。 妹妹是神医,还是香料师这么肯定是香料问题,而不是二夫人自己身体有问题龙绯云出声,冷凉问道。 恐惧又心慌的龙香君,如困兽一般,将所有的矛头都对准了龙绯云,你敢说这香料里没有天仙子吗你敢说你没有害过我娘亲吗 不敢 这样的回答,引得龙香君一喜,玉鸢,玉芙两人一颤。 龙绯云你也承认了是不是龙香君紧抓着这一线生机,逼问道。 赤瞳抬起,像看蠢物一般,嘲谑地望着龙香君,不是我做的,二妹想要我承认什么二妹带来的香料里面确实有天仙子,但与我无关。 龙绯云你这是什么意思香料的天仙子,不是你放的还会是谁往日高贵典雅的二小姐,已如强弩之末,露出了泼妇般的嘴脸。 二妹当真想知道吗龙绯云怡然起身,向龙香君身后的丫鬟走去。 坐着的龙香君紧张的站了起来,她是我的丫鬟,一直跟在我的身边伺候,绝不可能在香料里面做手脚。 世上无绝对的事丢下这句话,龙绯云就抓住玉釉的手,将她重重一扯,轻而易举就避开了龙香君的阻拦。 玉釉还想挣脱,没想到大小姐的力气如此之大。自己的手腕被她抓得生疼,跌跌撞撞来到了龙英华面前,吓得慌忙跪下,家主这件事跟奴婢没有关系 素衣垂下,一阵清淡的花草香气拂过,玉釉来不及反应,就被人抓起了手指,那你告诉我,指甲缝中的粉末是什么 玉釉一惊,她将天仙子混入香料之后,明明有洗过手,指甲缝中应该不可能再有粉末。 龙绯云垂下赤瞳望着她,一眼就似洞穿了她的想法,天仙子的粉末不溶于水,沾水之后会凝成糊,你看看你的指甲是否如此。 在玉釉低头心虚地查看指甲的时候,龙绯云又道:我为二夫人调制的月和香,沾染香气之后三天不散,水洗也洗不去问道,至于你有没有碰过香料,一闻便知。 玉釉看着指甲里青色的糊沫,又靠近闻了闻自己的手心,果真如大小姐所言的那样,有一股清淡的寒香气息。 闻到味道了吗龙绯云冷声笑问。 玉釉悚然一惊,已是无话可说。跪在地上,将身子缩成一团,不住的发抖,等待家主发话。 龙香君也颓然坐回了椅子上,失神地盯着龙绯云的背影。 她输了,彻底输了。她自以为是龙家上下的珍宝,见过的东西,懂得道理都会比龙绯云多得多,所以才会想出这样的计策,陷害于她。 没有想到,她一直瞧不上眼的野种,竟比她还要知识渊博,心思缜密。 香料师一看事情穿帮了,也慌张无措地跪在地上,心中戚戚然。 所有的一切以昭然若揭,龙英华审视冷怒的目光从地上跪着的几人身上划过。 良久,才看向龙香君,你真让我失望 怒到了极致,反而平静的叫人害怕。 第七十三章:我要绿婀 ♂, 不是这样的不是的龙香君死死地捏着绣帕,妙目失去了往日的灵动,被泪水刺得一片嫣红。 两片柔软的唇瓣上已被她咬出了深深的齿印。龙香君顾不得这些,只是不停地摇头,不停的辩解。 仿佛只要她继续哭下去,解释下去,龙英华就能够相信她。 够了从一开始我就不该相信你的话绯云因为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她都没有哭,你有什么资格在这哭闹一道怒喝响起。 惨白小脸上的眼泪没有停止,反而涌落得格外厉害。 从今天开始,你搬出紫微阁,其他的待遇也降为与三小姐,四小姐一样。龙英华如此决定,龙香君的眼泪没有一点作用。 这句话像是晴天中聚起的铅云暴雨,将她最后一点希望都给吞噬了。 二夫人当家的时候,她一直被当成嫡女对待培养,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龙家几个小姐之中最好的。 这一次,父亲竟要她搬出紫微阁,搬出嫡女住的地方。以后的待遇还会跟那两个贱妾生的庶女一样。 她不能接受这样的惩罚,还不如一刀杀了她。 父亲你忘了吗香君是圣龙转世,是整个龙家的骄傲。你不能这样对我她从出生起就是不同的,就应该拥有最好的。谁都不能剥夺 星相术士说过,她日后必定富贵荣华,一飞冲天。她才是整个龙家的希望与骄傲 听到香君小公举这么说,龙绯云差点笑出声。别人夸了她两句,没想到小公举就打算记一辈子,当圣旨用了。 这样一来,全天下的人都要宠着她,让着她。这脸皮真不是一般的厚。 是我太宠你,宠得你已辨不清是非了为父记得你一直是温婉得体的好孩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坐在四方椅上的龙英华,满脸的痛心疾首。 龙香君擦了擦眼泪,心中癫狂大笑,是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都是因为龙绯云这野种她不回来,一切都会是好好的。娘亲不会得上怪病,她也不会铤而走险,都是因为她她这贱种 满心沉重绝望的愤恨,让龙香君捏成拳头的双手不停的颤抖。哭到哽咽之后,她又放软了声音哀求道:父亲,女儿知错了,求你不要把女儿迁出紫微阁。紫微阁我已住了十多年,换其他的地方,我肯定住不惯。 龙英华沉默了一会,摇了摇头,你姐姐才是嫡出血脉,她已回到龙家,你再住在紫微阁已不合适。我会让人为你挑选一间合适的院子。 父亲她哀哀地又叫了一声,悲鸣凄厉。眼中的嫣红血丝,似要滴出血来。 行了我意已决,紫微阁你不许再住绯云是你姐姐,身体内流着与你一样的血脉,而你却不识大体,构陷于她,真是叫为父失望之极。顾念你年幼无知,又是初犯,就不施以家规处置,但希望你好好反省,绝无下次。 冰冷的决定像是一把砍头刀,像是斩断了她的过去,又砍断了她的未来。 龙香君忽然抬起眼睛,用一种记恨入骨,寒毒如雪的眼神望着龙绯云。 她不会认输的,她会将一切都夺回来 龙绯云注意到她的眼神之后,随意一笑,一点都不把龙香君的记恨放在心上。 要不是她这名义上的二妹跳得太欢,她实在是没兴趣去收拾。二夫人再不能掌家之后,那几个庶出姊妹,都再不能成气候。现在的嚣张跋扈,也只是最后的疯狂。 来人将这香料师乱棍打出去,另外命人撤去李管事的头衔。有些事他不管,不代表他不清楚。 李管事是二夫人的亲信,自然也听二小姐的吩咐。这一回的栽赃嫁祸,这些人一个都逃不了干系。 家主饶命,家主饶命啊小的只是奉命行事请来的香料师,一文钱都没拿到手就摊上了这样的无妄之灾,当即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将他嘴堵上,拖出去命令声落,上面的嘴堵住了,下面却漏了。 跪在地上被拖出去的人影,下半身湿透,暗黄色腥臊的液体流了一地。连龙香君的脸上都不由露出恶心厌恶之色。 在家主发怒之前,下人战战兢兢进了屋,又是换地毯,又是开窗点熏香,屋中的味道总算散去了一些。 趁这档口,龙绯云转向了脸哭得浮肿的龙香君,似笑非笑,二妹好像忘了答应我的事情。 龙香君放下擦眼泪的绣帕,眼中凝恨地瞪着她,我都已经被你害成这样了,你还嫌不够吗还想从我这得到什么 我从没害过你,只是妹妹你没那道行还想吃唐僧肉,自不量力,活该遭此一劫。龙绯云清幽的声音不紧不慢,极是满意地望着龙香君格外狰狞的面色,瞧瞧,越说越像吃不到唐僧肉的妖精了。 她不想吃唐僧肉,她只想将眼前的贱种给生吞活剥了龙香君满眸阴暗,用哭过的嗓音哑涩问道:龙香君,你到底想要什么现在我失了紫微阁,失了一切。而你得到了嫡女的位置,得到了父亲的宠爱。我这还有东西是你看得上的吗 有龙绯云极快地应道:我要你的绿婀。 绿婀是天下独一的名琴,用绿松木做琴身,千年不腐,经得住烈火焚烧,寒水浸泡。上面的琴弦亦是用天山纯丝,音律精准高昂,琴音存粹悦耳。如玉轻叩,如凤啼鸣。 这样的琴,千金都未必能买到。龙薄天为她寻来绿婀,必然是花费了很多代价与心思。 不行龙香君脸色一变,想都不想地就否决了。她也知这把琴的贵重,又是薄天哥哥送给她的礼物,平时用时都格外的小心翼翼,生怕弄断了琴弦,坏了琴音。 往日不用的时候,都仔细地放在木盒子里,时不时给琴弦擦上松脂油。这般小心爱护,可见喜爱至极。她哪怕生生从身上剜一块肉,也舍不得将绿婀给龙绯云。 龙绯云早知龙香君会是这样的反应,不过,这把名琴她是要定了,二妹不是说,出了紫微阁以外,其他的任何都能给我。现在是想出尔反尔吗 龙香君小脸一揪,眼泪又滚滚而下,几乎是怒恨道:我已经没有紫微阁了,龙绯云你如意了我告诉你,我绝不可能把绿婀给你那是薄天哥哥送给我的东西,只能属于我 给不给由不得你,龙香君你别忘了,我才是龙家的嫡出血脉,龙薄天的亲生妹妹。只要我想要,你一样都守不住这就是龙香君自不量力招惹她的代价 龙绯云你好歹毒龙香君流泪控诉,无比怨恨,当初就不该让你回到龙家,枉我娘亲一直厚待于你你竟是这样恩将仇报 厚待于我龙绯云转身,冷凉地看着满脸是泪的龙香君,二妹你是在说笑话吗是谁一心想要饿死我,又是谁在祠堂的时候逼我跪在碎瓷片上二妹别在这假惺惺地遮掩了,我脑子没问题,该铭记的事情,一件都没有忘记过。 若不是二夫人的一再刁难苛待,如今站在龙香君面前的人应该是善良淳朴的竹丫,而不是她。 好姐姐,我求求你,香君知错了。我愿意用其他的方式补偿你,你想要多少钱财,我都能给你。但是绿婀龙香君咬住了唇边,美眸含泪,一幅凄楚可怜的模样,再无以前的高傲自负。 龙绯云注意到她抓着自己衣袖的苍白小手,赤瞳中幽暗迭起,一甩袖子,就挣脱开了龙香君的手指,冰冷地重复:二妹这是准备打发叫花子我再告诉你一遍,其他的我什么都不要,只要绿婀 夺去她最心爱的东西,方才能让龙香君长点记性有些人,她永远都惹不得这也是报复她当初骗竹丫去采紫木槿的事情。 二夫人掌家的时候,账房和采办都是富得流油的差事,私底下想必克扣贪污了不少银钱,才能这样的财大气粗。 但说到财大气粗,龙绯云眼前莫名闪过一抹莹白如玉,清寒如雪的白衣。一出手就是一万两黄金,天底下恐怕没有比他更财大气粗的人了。 想到龙浔,龙绯云一瞬失神,他好像有一段时间没有再来龙家了。那把镇谷之宝,绝世神剑,还一直放在她这。 不管你用何等下作手段,我都绝不可能把绿婀给你。龙绯云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一声陡然尖锐的怒斥将龙绯云的心神收了回来。 清冷的赤瞳微眯,龙绯云淡淡地睨着她,说起下作手段,我怕是比不上二妹你。费尽心思想要把我赶出龙家,到头来自酿的苦果,自己品尝,味道如何 龙绯云十几年的教养在龙绯云的面前悉数崩化,龙香君气得声音发哽,恨不能上来掐死她。 屋中已经打扫干净,龙英华也重新走回了屋子里。 龙绯云见到他之后,声音清浅地开了口,昨日请父亲做了见证,如今二妹已向我道歉,我也不想责怪二妹。二妹答应过我,香料没有问题的话,她不仅要赔礼道歉,还许我向她要一样东西走。 龙英华点点头。昨天确实是如此约定的。 你说罢,你想从香君那要件什么东西他也打定主意,不管龙绯云说得是什么,他都会答应。 一来是补偿大女儿蒙受冤屈,二来是给心浮气躁的二女儿一个教训。 我要二妹的绿婀名琴。龙绯云轻声吐言,目光灼灼。 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龙香君就慌张地叫了起来,不行父亲我不答应。这把琴是薄天哥哥送给我的礼物,我不能把它让给任何人 一把琴而已,以后薄天出去办事的时候,再让他为你带一把便是。龙英华的话显然是在偏袒着龙香君。 这一刻,龙香君本就惨白的小脸,变得如死人般僵暗。 她以为这颗心已绝望愤恨到极致,但听见父亲说得话之后,又泛起刀割般的痛意。 不一样的,绿婀普天之下只有一把她不可能让给这野种。 给她冷沉的命令压下,龙香君面无人色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她不明白,一向最宠爱自己的爹爹,怎么能这样狠心地对她。 没了,一切都没了 颓然轻飘的娇躯晃了晃,龙香君两眼一翻,经不住绝望打击,身子倒在地上就晕了过去。 第七十四章:斩名琴 ♂, 左等右等也不见大小姐回来,同被招去的玉鸢,玉芙也没个影踪。 云嬷嬷坐了一会,又站了起来,忽然间右眼皮跳个不停。难道是大小姐出事了越想越担心,云嬷嬷却又不敢擅自离开沉香院去家主那查看。 天色渐渐暗下,如织锦的缎子吸饱了墨色。 云嬷嬷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再也是坐不住了,大小姐千万不能有事她写了信笺,用蜡密封,吹出一声奇异的哨声。 沉香院的院墙上多出了一只巨大的鹰隼,云嬷嬷将密信系在了它的利爪上,满脸忧色地对它道:快点飞回龙谷,大小姐或许出了事。 龙家有九百多条家规刑罚,二小姐若是栽赃成功,大小姐只怕就要去了半条命了。思来想去,唯有谷主能将大小姐救出龙家。 鹰隼也像能感应到云嬷嬷急切的心情,发出一声长鸣之后,就振翅向天空中飞去。 天黑之后,龙绯云才带着玉鸢,玉芙回了院子。云嬷嬷见她安然无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小姐没事就好老奴一个下午都不曾安心过云嬷嬷说得话一点都不带假,到现在她的心还扑通扑通乱跳呢 让嬷嬷担心了。龙绯云浅笑着说了一句,将拿来的名琴绿婀随意地放在了桌上。 嬷嬷不用担心,小姐厉害着呢把二小姐说得哑口无言,一个下午都在那哭玉芙说起来的时候,脸上都忍不住露出骄傲之色。 云嬷嬷点点头,也笑了起来,如何二小姐受了什么惩罚,有没有上家规 二小姐处心积虑要陷害大小姐,这一回被揭穿,就算没有上家规,也绝没有好果子吃。 二小姐被责令搬出紫微阁,又把最喜爱的名琴让给了小姐。我看不用上家规也就够她受的了玉鸢也觉得解气,她们被带进龙华院的时候,都为大小姐捏了一把汗。 跟在大小姐的身边久了,两个从龙谷中调出的死士也终于不再板着一张冰冷的面孔,多了一些人情味。 院中说说笑笑的时候,沉香院外多出了一道铅墨色阴沉的身影。 黑色的锦衣上绣着金色的龙纹,修长昂立的身影,流露出寒冷肃杀之气,宛若一块冰冷的墨玉。 龙绯云一声怒喝夹着内力,如一道劲风涌进了厢房之中。 帘动,影晃。内力稍差的人,只觉得一道凛冽的寒气撞击在胸口上,血气翻涌。 兴师问罪的人来了龙绯云冷哼一声,赤瞳泛起血色幽光,径直走出了厢房外。云嬷嬷只有浅显内基,好一会才平复了胸口前的钝痛,追着龙绯云走了出去。 昏暗的夜幕下,一深一浅两道身影遥遥相望,两人皆散开强大的气场对质,丝毫不让。 身边的玉鸢,玉芙不动声色地靠近龙绯云做出保卫的姿态。任何人想伤大小姐,先从她们的尸体上踏过去再说。 绿婀琴在哪龙薄天率先开口,冷声问道,周身像是有黑暗的气流涌动。 能在哪当然是在我这龙绯云冷笑了两声,对身边的玉芙道:你去把绿婀拿过来,顺便也将我的那把剑也拿过来。 绿婀,是我给香君的东西,你没有资格碰冷嗤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无比刺耳。 龙绯云笑了起来,弯起的嘴角,弧度冷锐,资格是个什么玩意我还真不清楚。我只知道天下的一切都是有能者得之 玉芙拿来了琴和剑都交到了龙绯云的手上。 她一手捧琴,一手握剑,目光冷如刀锋,回眸望着龙薄天,我不管绿婀之前是谁的东西,但现在它已经归我了 还给我你没资格拥有它黑如华缎的长发随风而舞,站在沉香院门口的龙薄天宛若一尊杀神。 想要就来抢没本事就别放屁龙绯云眉宇一横,周身聚起无形寒流。 手一扬,就将绝世名琴毫无怜惜地抛向了半空。 龙薄天见此情景,俊颜一慌,脚下踏起仙人步,身形极快,如一阵黑色旋风穿入院中。 提气跳起就想抓住从空中落下的绿婀。 龙绯云轻笑着拔出了手中的绝世神剑,一声直入云霄的剑鸣宛若蛟龙出世。 青锋映月,如三尺雪光。 冰冷的刀刃倒映出龙绯云眉眼间的清冷英锐,眉峰一转,她已出手,甚至比龙薄天更快。 剑光一闪,锐不可当的剑气袭来,龙薄天都只能倒退一步,错开逼人剑锋。 可还是慢了一步,半截黑色的锦袖落在了地上。 不要一声惊呼在夜色中回荡。 龙薄天怔在了原地,漆黑的瞳映着月光,也映着快如闪电般的剑光。 一声脆响之后,龙绯云收回了剑,绝世名琴绿婀从中间均匀地被切成了两段,琴弦裂响,也是这把绝世名琴弹出的最后一缕琴音。 两段劈开的琴身很快跌落在地上,落在龙薄天的墨色玉靴前面。上等的绿松木泛着薄薄的月光,温润怡人,却再也奏不出一点声响。 院中静了,连风声都消失了。 只有一汪清月,寒彻如水,从头顶照落。 墨色锦衣下的高大身子踉跄了两步,他半跪下身子,伸出泛着月光苍白的手指想把断成两半的绿婀捡起。 指尖还没有碰到,剑气已经袭来。 暗金色雕琢龙纹的剑锋,吞吐日月灵气,停落在绿婀之上。 漆黑染着杀意的瞳往上看,就对上龙绯云冰冷平静的眉眼,这是我的东西,还请龙薄天你不要乱碰 玉鸢来把这把破琴捡回去,切碎了之后正好可以烧炉子用。命令的声音透着一丝懒散与漫不经心。 龙薄天身子不动,依旧半跪在绿婀面前,浑身冷意逼人,仿佛在极度压抑着什么。 玉鸢刚上前一步,就听见他冷厉呵斥:住手我看谁敢碰它 无形怒煞从龙薄天周围溢开,玉鸢敏锐地停下了脚步,她相信自己再靠近一步,龙家大公子一定会杀了她。 手指从袖间滑落,玉鸢的手里多了一条缠绕着的细鞭。 大小姐的话,她必须执行。 但有人比她更快出手了,一阵花草的香气袭过,皓腕一转,素色的衣袖翻飞。 龙绯云拿起绿婀琴身的同时,龙薄天的眼瞳一凛,聚起寒厉的光芒。化掌为刃,向素衣下纤细的手腕劈去。 掌风最终还是没有能落下,冰冷的剑锋,割断了他几缕墨色的长发,抵上了龙薄天的咽喉。 告诉我,是想要命还是要那把破琴嗯与轻佻尾音不同的是这双赤瞳中的邪佞。 被龙绯云扔出的绿婀落在了厢房门口,玉芙和云嬷嬷弯腰捡了起来。 龙薄天眼中流泻出震撼之色,他学了这么多年龙家不外传的武功心法,竟还落了下风,挡不住她的一击。 眼前比他矮了许多的少女,看似瘦弱,却有着无人能比的反应与速度。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练武奇才 他想不明白养在乡下的草包,为何屡屡能展现出惊人的一面。莫非,这些年一直有人在暗中教导她 龙薄天穿过她瘦削的肩头,看了一眼早已破烂不堪的绿婀,生起一阵钻心的痛意与惋惜。 这是他费尽心思带给香君的礼物,最终还是没有能够要回来。 在她的剑锋之下还能失神,龙绯云不悦地一撇嘴角,抬起剑身敲了敲他的下巴,喂,龙薄天咱们打架呢你认真点行不 下巴间的凉意传来,他才收回了神,往后掠去。 瞳中涌起暗淡的流光,绿婀已经毁了,再争再打又有什么用 素袖下的手腕挥过,神剑已被她收回剑鞘,龙绯云忽然问道:知道我为什么要从龙香君那要走绿婀吗 因为你嫉妒香君龙薄天收敛了俊颜上的怅然,露出讥笑,你心有记恨,上一次我回龙家,给其他人都带了礼物,唯独没有带任何东西给你。所以你才趁机报复 龙绯云唇角扬起,像是听见了最好笑的笑话,你说错了,我不嫉妒任何人。与其嫉妒,不如去争取。我想要的一切,终将都会得到。你没给我带礼物又如何,我想要绿婀,不是照样到了我的手中 你龙薄天一脸的恼怒震惊,他从没见过这样恬不知耻的人,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野心,欲望与恶毒。 但从她口中说出来,却又是无比的霸气与理所应当。 竟让他一时无法反驳 龙薄天脸上忽青忽白,这幅样子使得龙绯云极是愉悦,赤红的眸泛着皎洁的月色,声音也褪去了凉薄,变得浅柔起来,我毁了绿婀,也是想要毁掉你内心最阴暗,见不得光的欲念。 你在说什么原本已卸下杀意的龙薄天,陡然又生出凛冽怒意。 龙绯云像是看不见他握紧的拳头,继续含笑说了下去,你是龙家的嫡长子,身份尊贵,代表着整个龙家。身上不该出现一丁点的污浊,否则就会踏入无望之境。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龙香君是你的妹妹,永远只能是你的妹妹。 你闭嘴,不要再说了眼前这张英俊的面容上蒙着一层冰霜,月光照落,晕开一片灰烬般的阴影。 你对她太过爱护,为了她一次次威胁我,甚至想帮着她将我赶出龙家。我才是与你一母同胞的妹妹,但显然,我在你的心中,远比不上龙香君重要。慢悠悠的话语,似一把尖利的刀,一点点敲琢开他禁闭的心门。 月光下黑色的锦袍在轻轻颤抖,线条分明,如玉光洁的面容上只余下一片苍白与空洞。 原本你的死活跟我没有关系,我们分开十三年之久,你没有将我当成过亲妹妹,同样我也没有认过你这个哥哥。龙绯云顿了顿,神色如常。 她难得多事一回,只是因为他是竹丫的亲哥哥,是竹丫在意的亲人。所以她不想看见龙薄天在畸形的感情中越陷越深。 我看得出来的事情,别人也看得出来。你要是真的怜惜她,在乎她,从现在开始就与龙香君保持距离。不要再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龙家那对姐妹花,特别是龙璧月一直对龙香君虎视眈眈,难保她们不会看出什么异样。 黑色的影子笔直地站着,沉默不语。 好在沉香院偏僻,你为龙香君出头,与亲妹妹争夺绿婀琴的事情,未必会有几个人知道。龙绯云又靠近了他一步,黑中染红的异瞳分外摄人,这样的话,我只提醒你一次,龙薄天你好自为之 第七十五章:她的“夫君”大人又来了 ♂, 群芳院中香气弥漫不散,淡淡的青烟像是勾勒出一场诱人的梦境。 睡在架子床上的祁二夫人一阵抽搐,嘴里发出一阵奇怪的叫声。 自从二夫人得了怪病之后,马嬷嬷,金嬷嬷都只得寸步不离地伺候。一听到这声音,金嬷嬷立马就惊醒了。 从椅子上起身,急急跑到二夫人身边去看,夫人,夫人 大夫看了,药也吃了,二夫人该怎么发病还是怎么发病,没有丝毫减轻,反而越发的严重起来。 二夫人每次抽搐的时候都会不省人事,金嬷嬷和马嬷嬷担心二夫人会摔着,都尽量让她在床上躺着。一日三餐都送到床边,服侍她吃下。 这样一来,二夫人就如同废人。后院的事情,她再也过问不了。 一时间后院大小的事情,全部报到了龙英华那里,让他焦头烂额了好一阵子。只是管理后院的事情非同小可,他犹豫了好久,也没有想好要将这权利交给谁。 金嬷嬷叫了好一阵子,抽搐的二夫人才慢慢平静下来。二夫人每次发病来得快,去得也快,过上一会功夫,她就能自己慢慢醒过来。 但这一回,金嬷嬷闻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味。没等她找出气味的来源,二夫人就慢慢睁开了眼睛,有些糊涂地望着她,我方才是不是又犯病了 金嬷嬷点点头,伸手要将二夫人扶起,嘴里安慰道:有奴婢在这伺候,夫人不用担心。这病虽然古怪,但说不定过上一段时日,就能慢慢好转。 二夫人脸色苍白的点点头,自从得了这个怪病,她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短短不到一月的光景,她就似老了十岁。 用心保养的容颜生了皱纹,失了颜色。就连光泽柔顺的发间也添了不少白发。金嬷嬷看着心疼不已,一直不敢让二夫人照一照镜子。 瘦而无力的手腕被金嬷嬷握着,二夫人一动身子,就忽然变了脸色。苍白瘦弱的脸上一双眼睛微微瞪大。 夫人,你怎么了金嬷嬷察觉不对,开口问道。 我二夫人吞吞吐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终于咬牙:快扶我下去 夫人你身子不好,有什么要紧的事就交给奴婢金嬷嬷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二夫人急迫的眼刀打断了。 快点扶我起榻二夫人急中带恼地又叫了一声,金嬷嬷不敢再多说,赶紧将二夫人从床上扶起,搀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被子掀开的时候,金嬷嬷才注意到褥子上晕开了一片水渍,泛着一股骚味。刚才她闻到的味道就是从二夫人身下传来的。 看了一眼之后,金嬷嬷就慌忙移开了视线,脸有点发红。 心头慌乱间,也不知该作何想。 帮我把床上的被褥全都换一遍二夫人脸色不善地命令。 云嬷嬷连连点头,奴婢这就去帮夫人换干净。 二夫人淡淡嗯了一声,厌恶地蹙着眉头闭上了眼睛,离开了床榻,她的下半身也在散发着一股湿臭味。 她这么大年纪了,竟然尿了床这样的事传出去,她还有什么脸见人 这件事谁都不许告诉二夫人咬牙,一脸阴沉。 要是让家主知道,或许就再也不会来她的群芳院了。二夫人失神地在想,一阵绝望无力浮上心头,她猛然起身,将茶桌上的所有东西都掀翻在了地上。 金嬷嬷听到声音,将床单一卷,交给了门外的丫鬟,嘱咐她们小心地拿去洗干净。 粉彩琳琅的瓷壶,杯盏碎了一地。二夫人坐在圆凳上,脸色发青,大声地喘着气。金嬷嬷又招来两丫鬟,让她们将落在织毯里面的碎瓷片一块块捡出来。 马嬷嬷熬好了药端进来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不对,将药碗轻手轻脚放在茶桌上,脸上带着讨好之色问道:夫人,是谁惹您生气了 闭嘴二夫人一道厉喝,吓得马嬷嬷不敢再吱声。 眼见着药凉了,马嬷嬷才壮着胆,笑着:夫人你趁热将药喝了吧 喝再多的药又有什么用根本就治不好我的病二夫人望着阁楼外面,目光沉沉木然。 金嬷嬷走了两步,跪在二夫人的面前,恕奴婢斗胆,奴婢以为大小姐没安好心。夫人原本健健康康什么事都没有,用了大小姐制的香料之后才得了如此怪病。说不定是跟这香料有关。 马嬷嬷也在一旁符附和,那野种向来跟夫人不对付,暗中使阴招害夫人也不是不可能 二夫人定眸望着青烟袅袅的铜炉,露出疲惫之色,行了,就按你们说的,将炉中熏香灭了。 金嬷嬷一喜,端了清茶就浇灭了香炉中的青烟。 可刚到了下午,二夫人就开始坐立难安起来,闻那香气闻惯了,能让她凝神静气。满屋的寒香刚一散,二夫人就浑身都开始难受,心里总像是藏着一把火,眼瞧着什么都不顺心。 金嬷嬷坐在罗汉床上的二夫人叫道。 应了声,金嬷嬷就进了屋,二夫人有何吩咐 将那香料给我点起来。二夫人捂着胸口,用力喘息。 金嬷嬷苦口婆心地在劝:这不行啊夫人这香料肯定有问题,您不能再用了 不闻那香料我难受,金嬷嬷去将它点起来,快去二夫人抓过矮几上的铜炉就重重地摔在地上。 一地的香灰落在金嬷嬷脚前面,夫人您听奴婢的吧您就再忍一忍,这香料里面肯定是放了让您上瘾的东西奴婢就知道那野种没安好心,她是想害了夫人您的命啊 金嬷嬷,连你也不听我的话了二夫人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金嬷嬷的脸,面容透着狰狞急迫。 就在屋里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马嬷嬷进来通传,夫人,二小姐来了。 金嬷嬷捡起地上的铜炉放回了矮几上,二夫人也整了整衣衫头饰。 娘亲龙香君见自己的娘亲从床榻上起身,露出了喜色,娘亲你的病是不是好了 二夫人笑了笑,心头的烦闷还是没有散去。 金嬷嬷在一旁道:夫人身体是好多了,再过些日子说不定就能重掌后院了,二小姐放心。 香料的事情弄清楚了没有二夫人问道,上次在她屋中的争吵,她听得清楚,也怀疑过是不是龙绯云那野种做了手脚。 不提就罢了,一提到之后,龙香君就捏着绣帕哭了起来,娘亲,你要为我做主那野种联合父亲,将我赶出了紫微阁,还把薄天哥哥送给我的绿婀琴也给抢走了 怎么会二夫人诧异地望着自己的女儿,心中的火陡然烧了起来,你真是没用,一个养在乡下的草包都斗不过我辛辛苦苦养育你,培养你,结果呢龙绯云一回来,你就什么都守不住了紫微阁是嫡女的住所,我当年特意安排给你,不就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就是龙家嫡女现在倒好,连紫微阁都没有了,都被那贱种抢去了龙家上下肯定都在看你笑话,你还有脸来我这哭。 娘亲她来这是想得到自己母亲帮助安慰的,没想到得来的却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我也不想失去紫微阁,我只是想把那野种赶出龙家 龙香君擦着眼泪,委屈至极。 二夫人冷哼了一声,胸前像是有一块巨石压着,又烦又躁,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娘亲你一定要帮我,帮我夺回紫微阁,帮我把她赶出龙家龙香君一只手死死抓着二夫人的衣袖,双眼通红地不停摇晃。 她不想失去早已属于她的一切,父亲现在宠爱那野种已远超过自己。娘亲是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只要娘亲身体好起来,一定会有办法对付龙绯云 耳边的哭声,心中的厌烦,一阵高过一阵。 金嬷嬷察觉出了不对,想要上前拉住二小姐,小姐,夫人的身子不好 不等她话说完,二夫人甩开了龙香君的手,倒在罗汉床上又晕了过去。这一回没有抽搐,却似连一点声息都没有了。 龙香君大惊失色,慌张地去摇二夫人的身子,一遍遍叫着:娘亲,娘亲,你怎么了 准备晚膳的马嬷嬷听见声音也赶了过来,将龙香君拉到了一旁。 金嬷嬷看着二夫人发青泛白的脸色,吓得掐人中的手指都在发抖,夫人醒醒,夫人您千万不能有事 掐了半天也不见二夫人醒过来,金嬷嬷慌张出了群芳院,一面命人通知家主,一面让人去找大夫进来。 娘亲怎么会变成这样她的病不是快要好了吗靠着马嬷嬷的身子不停发颤,龙香君哽咽着,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整个人抽搐乱抖。 马嬷嬷慌忙把龙香君扶到了另个房间,倒了一杯茶水给她压惊,二小姐您镇定些,千万别怕,别慌。夫人她不会有事的 是不是我害了母亲她记得自己抓着母亲的胳膊摇晃了一阵,母亲就昏过去了。 马嬷嬷用手帕帮哭得凄惨的龙香君擦了眼泪,夫人身体虚弱,经不得刺激。二小姐真想夫人快点好起来,以后就尽量少来些群芳院,也不要再在夫人面前掉眼泪。 这话像是一刀子捅进了她的心窝,二小姐略微止住的眼泪,这会流得更多了。 我我知道了 她一直以为娘亲会是她最后的靠山,没想到,到了最后,她连娘亲都倚靠不得。龙家之中,还有谁能够帮她 沉香院中,雕花的木窗半开。 龙绯云靠在窗边赏月,天上的月又圆又亮。天幕上没有一丝流云雾气,当真是月华如练,一泻千里。 这样的夜适合写诗,或者变身。这两样她都做不到,龙绯云笑了一声,从身后的矮几上拿过了茶盏贴近唇边轻酌。 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她辗转于各个国家,忙于各种危险的情报工作,从未有一刻这样静过,这样闲过。 就在她感慨万千,终于要眼含热泪的时候。 天上出现了一只巨大的飞船,千金一匹的流云坠随风拂动,宛若张开的翅翼,滚金的龙图腾刺绣,烈烈迎风。 招展的白衣,踏风而来。除了衣带翩跹的声音,再无其他一点声响。 黑色的影子,遮住了月亮,挡住了光芒。 十八道白衣鬼侍如同从月宫中走出的侍者,抬着轿辇缓缓落在沉香院的院中。 随着精致奢华的轿辇落下,熟悉又寒彻的芝兰香气四散开来,亦如那人强大冰冷的气场。 这样的出场,简直霸道又震撼到了极点。 龙绯云小心翼翼地把窗边的脑袋缩了回去,直挺挺地躺在罗汉床上,想要装出已经睡着的模样。 但嘴角还是忍不住抽了抽,完了,完了,她的夫君大人又来了 抱歉! ♂, 毕业了,搬了城市,换了地方,一直没有安装宽带网,所以一直没法上来更新,抱歉。 父母一直催促着找工作,他们觉得写是件不务正业的事情,但我说过是我的梦想。我会坚持将它写完。 在此,感谢每一位读者的支持也对我的断更,表示歉意。 第七十六章:他是天上的白月光 ♂, 坐在轿辇中抱着小金龙的龙素掀开了轿帘,一脸的好奇,咦嫂嫂呢刚才还在窗户那看见她的脑袋 轿辇的阴影中,一道冰冷悦耳的声音响起,恍若是冷泉潺潺而过,不用看了,她又躲回去了。 躲回去龙素又养胖了些的小脸上露出迷茫又伤心的神色,嫂嫂难道是不欢迎我们 难道嫂嫂不想她吗可她真的好想嫂嫂,每次来见嫂嫂才能离开龙谷,天知道她有多期待。 这次云嬷嬷写信寄到了龙谷,哥哥看过之后,放下所有的事情,连夜就赶了过来。但嫂嫂似乎并不想看见自己和哥哥。 戴着金丝套的手心落在她的头顶轻轻摩挲,不用多想,她只是害羞。 嫂嫂也会害羞龙素歪着小脸有点想象不出来。但她知道是个女人都会害羞,特别是看见自己心仪喜欢的人。 再过两年,等嫂嫂及笄之后,就能入龙谷跟哥哥拜堂成亲,到时候就能生出一堆胖娃娃。光是想想,她都忍不住有些激动害羞,难怪嫂嫂要躲回去,原来是心仪哥哥,却又不好意思看着哥哥。 一定是这样的 要是躺在床上装尸体的龙绯云能看见龙素脑补内容,定会大吐三升血。 躺着装睡的龙绯云,许久没听见动静,就睁开一只眼睛,悄悄地摸向窗边,偷偷向外看去。 最前面抬辇的白衣鬼侍恭敬跪下,权作谷主大人下地时用的脚凳。 一抹白色衣摆染着清华从纱幔间露出,玉骨手指掀开帘子,洁白龙纹锦靴踩在死士的背上,优雅清冷走下。 这极为碍眼的一幕,发生在龙浔的身上,却是那样的理所应当。仿佛他本就该凌驾于众生之上。 龙绯云不经想起上流贵族和暴发户的区别。前者的高贵来源于教养与灵魂,后者的高贵只因为钱财。 月光下千山暮雪般的白衣,无比清冷矜傲,不可亵渎。那是从骨子血脉中散发出的强大气场。 他出现的那一刻,天地间都似静了,暗了。只剩下那一笔清美入骨的银白之色。 龙素直接从轿辇里面跳了下来,她可没有哥哥那种喜欢踩人后背的癖好。 小金龙闻到了龙绯云身上的气息,在龙素的怀中不安分地昂起龙头,发出欢快愉悦的长鸣声。 白色高挑禁欲的身影身后跟着一个小不点,粉雕玉琢小脸上天真烂漫的笑意也没能掩去她哥哥天人般清寒寡欲的气质。 顶尖蜀锦制成的衣袍,柔软光泽,衣摆垂落在地上,金色莲纹涌动。一路摇曳而过,似开来了遍地金色的西番莲。 伏在窗边的龙绯云,黑中带赤的瞳中只剩下纯净的白色。那是沧海细浪织起的人间雾,是关塞外冰封十里的浩然雪。 清冷洁净的月光照落在他的白玉面具上,只令人想起,寒玉凝雪魄,风华碎芳魂这样的形容。 龙绯云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也见过不少明星美男。但像龙浔这样,不曾露出过真容,仅靠气质就能征服天下的,她还是头一次见到。她实在想象不出,白玉面具下遮挡的容颜会是如何的惊艳绝世。 抱着小金龙的龙素,又朝窗边看了一眼,正好看见龙绯云的头顶,晶亮清澈的眼眸眯起,开心地笑了起来,嫂嫂你不用害羞,哥哥就是你一个人的你放心大胆地出来看吧 她这么一说,窗边的头尖也消失不见了。 哥哥,嫂嫂在偷偷看你这说明嫂嫂也是中意你的等再过两年,我们龙谷就要热闹了。龙素这么想着,粉嘟嘟的小脸上就添了笑意,将怀里的小金龙往天上一扔。 小龙一脸的呆懵,在空中叼着尾巴转了几个圈之后,又掉入龙素怀中。 她马上就要多一个嫂子了说不定再过几年就能看见白胖胖的小侄子,侄女。 哥哥,到时候你们的宝宝,我来取名字好不好龙素漂亮的小嘴巴一直上扬,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片期待。 白玉面具遮住了容颜,龙素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那双漆黑的重瞳变得柔和温暖起来。 好 一个回答,几乎让龙素高兴地蹦起来,一双小手不停地摇着小金龙,小龙,小龙你听见没有等上几年,我也能当小姑姑了能给哥哥的宝宝取名字,还能照顾他们长大 小金龙伸出舌头,摆着一条大尾巴,也高兴地舔了舔龙素的手心。虽然它一点都不知龙素说得是什么 注意到院中动静的不止龙绯云一人,云嬷嬷领着玉鸢,玉芙早已在厢房中恭候了。 银辉色锦靴踏入门槛的那一刻,云嬷嬷等人齐齐跪下,不敢抬头道:见过谷主大人 白玉下精美的下颌轻点,云嬷嬷,玉鸢,玉芙才敢站起身子。 云嬷嬷看着龙浔欲言又止,斟酌之后才解释:那日小姐被带去了家主那许久未归,二小姐又一心想要栽赃于大小姐,奴婢一时心急才写信通知谷主。还请谷主责罚 刚起身的云嬷嬷又跪了下去。 不等龙浔开口,龙素就带着几分焦急问道:嫂嫂呢嫂嫂没事吧 小小姐不用担心,大小姐聪慧机警,并没有出事。跪着的云嬷嬷抬起头,回禀。 龙素一听,小脸上绽开了笑颜,我就知道嫂嫂厉害着呢嬷嬷你可不知,哥哥一路来都在心疼担忧呢 龙素似寒泉潺潺的清冷声音响起,带着稍许的不悦。 知道啦我不说了龙素小嘴一翘,晶亮的眸子还是忍不住笑弯成了月牙。嫂嫂和哥哥怎么都这么变扭呢心里记挂着对方还不让说。 戴着金丝套的如玉手心抬起,姿态清华,起身,她没事就好。没有你的信笺,我也该来看她了。 多谢谷主云嬷嬷起身,心中的怔然很快就变为了喜悦。谷主冰冷无情的性子,因为大小姐的缘故,渐渐开始改变了。 云嬷嬷领着玉鸢,玉芙恭敬地弯了身子,大小姐就在里面休息。 白色的锦袍如月光漫过,只闻见一阵寒香掠过,谷主和小小姐已经进了内室。 外面说得话,龙绯云听得一清二楚。云嬷嬷担心她出事,就搬来了这尊大神。但这尊大神极不好伺候 龙绯云捏着盖毯犹豫着继续装睡,还是起身跟他们打招呼。 没等她想清楚,一道月光白就出现在了雕花木门的门口,随即一道温浅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好久不见。龙绯云坐在罗汉床上,脑一抽就这么开了口。 说完这句话后,她就后悔了,怎么听着像自己很期待与他相见。 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颤动了一瞬。 一道五彩的娇小身影从龙浔身后跳了出来,身上的银铃响成一片,嫂嫂叫了一声之后,龙素就像只出笼的小鹦鹉,蹦跳着扑向了龙绯云的怀里。 待她跑到身边的时候,龙绯云才看清小金龙盘在她的银帽上,看见自己之后也高兴得直张嘴。 素儿好想嫂嫂龙素扑进她的身边之后,直接将脸埋进了她的胸前。 小金龙也顺势缠着龙绯云的脖子,在快把她勒死的时候,终于松开了粗重的龙尾,极其满意地站在了龙绯云的头顶上。 一个多月不见,小金龙又长大了不少,揪乱了她的发髻不说,更要命的是压得她抬不起头来。 黏在龙绯云身上的一人一龙都欣喜地蹭来蹭去,完全忽视了她渐渐黑下去的脸色。 嫂嫂龙素抬起水汪汪,亮晶晶的大眼睛,一脸惊喜地说了下去,嫂嫂的小包子又长大了不少,等到成亲的时候一定能长成大包子。到时候小侄子和小侄女,一定不会愁没奶喝。 的确,在每天一碗雪蛤炖灵芝的折磨下,皮肤嫩了,个子也长高了不少。就连胸前的平原也隐隐有变成高峰的趋势。但不代表,她想听见小鹦鹉当着龙浔的面,这样评价她的胸 特别是她的脖颈一下,有一双小手在乱摸。小鹦鹉一脸的好奇与羡慕,嫂嫂都长出了小桃子,自己的胸前怎么还是两朵小桃花 龙绯云一僵,脸色白中发青,青中带红,忍无可忍地叫了一声:下去 都他娘的给我下去发尖的声音伴着龙绯云满身竖起的寒毛。 龙素一愣,犹豫地收回了手,委屈地左扭右扭才从龙绯云的怀里离开,小金龙也垂着龙角恋恋不舍地从龙绯云的鸡窝发型中跳到了龙素的怀里。 嫂嫂你生气了龙素缩了缩脖子,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奇怪又小心地望着龙绯云。 坐在罗汉床上的龙绯云,月光从她头顶上照落,蜜色的肌肤几乎成了黑锅底。她硬是深吸了一口气,凉飕飕道:不生气我只是好奇你们兄妹两个的来意是定期来检查自家母猪的长膘和发育情况吗 母猪龙素歪了歪脑袋,一脸莫名,嫂嫂是人,当然不是母猪不过嫂嫂也能下崽。 龙素心心念念只想着嫂嫂快点和哥哥拜堂成亲,生下一堆胖娃娃。 站在檀香木门边的龙浔却是听明白她话语中意思,面具下的菱唇轻轻勾起。深邃漆黑的重瞳落在龙绯云的身上,她于自己而言是特别的存在,不是宠物,不是附属品,只是他想要得到,相守一生的另一半。 下崽 原来她还是跟母猪是有异曲同工之妙的 龙绯云终于忍无可忍,磨牙道:你们来龙家看也看过了,是不是可以走了外面天色还不算晚,赶回龙谷一定还来得及 素儿不要回龙家一听龙绯云要赶他们走,龙素立马扑了上来,紧紧地抱着龙绯云的腰肢不放,素儿想嫂嫂,素儿要跟嫂嫂在一起。 哥哥,嫂嫂不要我们了缠在龙绯云的身上还不够,龙素哭诉起来。 木门边的龙浔走到了床边,白衣晕开莹润的光芒,像是屋中藏着的另一轮明月。他俯下身子,姿态优美高贵,却一只手抓着龙素的衣领,毫无怜惜地将她拎了起来。 小脚乱蹬的龙素背上还挂着一只小金龙。 哥哥别把我带回龙谷我不跟你回去,要回去除非将嫂嫂也带回去龙素哭花了一张脸,对上自己哥哥冰冷的面具,心里难免有些害怕。但一想到要将她带回没意思的龙谷,立马就变得底气十足起来。 不许哭了龙浔将掌心中的人丢回地上,淡淡地说了一句。 龙素揉眼睛的动作停了一下,哥哥竟没有厌烦地将她扔出去。她跟龙浔生活了十几年,从小就由他一手带大,最清楚他的脾气不过。 他就是座无情淡漠的冰山,遇上任何麻烦都会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解决。 现在想来还是满眼心酸泪,她小的时候哭着闹着要找爹爹娘亲,就被哥哥直接丢进了龙谷后面的狼窟。等她吓得忘记了哭,忘了发脾气之后,才把她带了上来。 所以她每次跟哥哥对着干的时候,已经做好了掉一层皮的准备,但这一回不,从哥哥遇见嫂嫂之后就变了,变得柔和耐心了许多。 龙绯云看着小鹦鹉哭得可怜的模样,有些头疼地扶额,一定是她穿越前欠下了太多人命债,才会遇上这对兄妹。 行了,你们在沉香院里住下吧他们刚来,就要把他们赶走,确实不太好。 捂着眼睛的龙素一听立马就不哭了,满脸是泪地扑到龙绯云的怀里乱蹭,我就知道嫂嫂疼我素儿也最喜欢嫂嫂了等嫂嫂有宝宝之后,素儿一定寸步不离地照顾嫂嫂。 这丫头今天三句不离怀孕是吃错药了 龙绯云咳了一声,拍了拍她起伏的后背,我是因为要跟你哥哥学习武功才留你们下来,不用多想。 龙素扬起泪眼朦胧,哭成包子的小脸连连点头,她知道的嫂嫂就喜欢口是心非。明明喜欢哥哥,明明心软不舍得赶他们走 第七十七章:平沙落雁式 ♂, 沉香院一夜相安无事,寅时天未亮,龙绯云就在院子里扎起了马步。 扎了一炷香的功夫,龙素打着哈气,慢吞吞也走到了院子里面,懒洋洋地也开始扎马。 没办法哥哥从来不许她偷懒,从四岁之后她就开始跟着哥哥学武,不管冬夏时间一到就必须起床开练。 但这一次,龙素感觉身边有人,难道哥哥也来了兴致,想要再试一试扎马步的滋味她眯起眼睛向身侧看了一眼,顿时就觉就醒了。 嫂嫂龙素满脸的惊奇,她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次。站在她身旁,姿态到位扎着马步的还真不是别人。 她记得上次来嫂嫂都睡到三更才起,龙素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沉沉的天色如同深夜,连一点黎明的影子都看不到。嫂嫂竟然起床了 嫂嫂你起得好早难道也是被我哥哥逼迫了龙素一脸的同情,起这么早练武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扎着马步的龙绯云同样闭着眼睛如同老僧入定,许久才徐徐吸气,道:小鹦鹉你要记着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龙素打了一个哈气,泪眼婆娑,嫂嫂,人家不是小鹦鹉不想早起吃虫。 小丫头你这七彩的刺绣裙子,看得我眼睛都花了,还说不是小鹦鹉。龙绯云扎完了马步开始继续练剑,伸手在龙素粉嫩的小脸上捏了一下。 蹲着身子的龙素转过头,笑眯眯问道:嫂嫂觉得我的裙子好看吗我娘亲是龙谷苗族人,苗族的女儿都是这样打扮。很多人说苗族姑娘像孔雀一样漂亮。 好看龙绯云点点头,用手摸了摸龙素脖子上挂的繁复银圈,只是你每天起床一定很辛苦。这么多银饰一样样戴到身上,少说也得花上半个小时,看这就觉得挺沉。 确实很辛苦龙素苦着一张小脸连连点头,一幅遇到知音的模样,随即想到了什么笑了起来,不过也没关系,等嫂嫂嫁入龙谷之后就可以叫素儿起床,还可以帮素儿梳头发,编辫子。 她觉得自己点笨,看着庄子外好多苗族姑娘都编着一串串好看的小辫子,真是羡慕至极。可这么繁复的编发手法她怎么都学不过。哥哥倒是聪明手巧,只是让哥哥给她编发,那简直比母猪上树更不可能。 龙绯云浅浅而笑,编发并不难,但嫁入龙谷的事情另说。对了,小鹦鹉你没有娘亲吗 小鹦鹉不会编发,她的娘亲总该会吧 天真的小脸上笑容淡去,龙素咬了一下唇角,才支支吾吾开口:素儿是哥哥带大的,素儿的娘亲 没等龙素说完,身后厢房的门就打开了,一袭如雪的白衣翩跹而至。龙素犹豫了一瞬,没有再说下去。 但龙绯云已经听了明白,小鹦鹉的娘亲可能是早逝了,她由龙浔带大。不过,她实在想不出清冷寡言的龙浔养育带大龙素的场景。 龙素能没像她哥哥一样冷若冰山,真算得上是一个奇迹。 龙绯云拔出剑,挥了起来,她没用过这样沉重的古剑,不过还是学过日本的剑道和欧美流行的击剑术。 在没有剑谱的情况下也能将手中的剑用得有模有样。 冰山大神站在她的前面,看她行云流水地摆了一套造型,白玉面具下的重瞳幽深,看不出是赞许是轻蔑。 一套舞完之后,龙绯云就不乐意了,大神你好歹说句话呀闷声不吭的,叫人一直提心吊胆。 她确实有种班门弄斧的感觉,怎么看这双黑如子夜的重瞳里都没有一丝认同的神色。 尚可。负手而立的龙浔淡然地吐了一句。 那当然龙绯云狡黠一笑,剑光挥过,摆出经典的平沙落雁式。屁股一撅对着龙浔,这是青城派不外传的绝密武功,平沙落雁,如何 连扎马步的小鹦鹉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嫂嫂这样子不像是练剑,更像是在跳舞。哪有人会摆出这么奇怪的姿势,将空门对向敌人。 需要我说实话吗锦靴踏来,浅澈的声音响起。 龙绯云不由瞪了瞪他,敢情谷主大人刚才只是恭维我的 是也不是,清华白衣已走到龙绯云的身边,面具下漆黑的重瞳望着她,少了寒意,多了暖色,你动作还算流畅。 是吗龙绯云刚想笑的时候,就听见了他接下来的话。 不过全都是花架子。中看不中用。 龙绯云准备起身,忽然觉得自己摆出的姿势是有些可笑,穿越前她最多用枪和匕首,这样沉重的剑还不曾用过。 古剑不似西洋剑轻便,也不似日本剑灵巧。重而生风,一剑砍下去,不是留道伤口的问题,而是能将人拦腰斩断。 要想将这把剑用出冰山大神的如风化雨,气破长虹,少则也得苦练上十年才行。想到这,龙绯云真想叹一口气。 还没等她气叹完,有人贴上了她的后背,翘起的屁股就靠上了一双笔直的长腿。 龙绯云一愣,龙浔也是一愣。 面具下的容颜泛起薄樱色的浅晕,好在有一层面具隔着,无人能看见。 龙绯云一僵之后,慌忙站好了身子,两个人靠得太近,她又比龙浔矮出不少。这一动,又在龙浔的长腿间摩挲了好一会。 直把他雪白无痕的蜀锦衣摆都给弄皱了。 不许动了。薄暖的气息凝着寒香,拂过她耳边的发丝,落在她露出的脖颈间,引起一阵酥麻的颤栗。 清寒无绪的声音,这一回凝上了无端的低哑。细细,靡靡,如看不见的细线一直能缠入骨子里。 听他如此说,龙绯云立马就不敢乱动了,擦枪走火可不是闹着玩的。 她的未来相公看着像冰山,可远观不可亵渎,跟古墓小龙女似的。但抵在她身后的那玩意,雄赳赳气昂昂的告诉她,他是个纯爷们,而且尺寸惊人。 六月的黎明尚是寒凉,但已换上了轻薄的绢纱衣服。两个人贴得如此之近,她能清楚感觉到身后人笔直修长的腿型,还有透过蜀锦贴于她肌肤上的温热体温。 小鹦鹉也不好好练功了,一边偷工减料地扎着马步,一边偷望着他们。还不忘美滋滋地笑上一会,哥哥和嫂嫂的感情真好,想必很快自己就能抱上小娃娃了。 满身的血液涌上脑袋之后,龙绯云犹豫着要不要从他怀里先出去,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一阵深呼吸。 戴着金丝手套的修长手指握着龙绯云的手腕,往上提起,一剑已出。 剑光凌厉,势不可挡,像是顷刻间绽开的烟花。 神剑之上覆着一层薄薄如雾的剑气流光,龙绯云睁大了眼睛,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剑气。 第一式,披星揽月海潮生。清寒的声音拂过她的耳垂,龙绯云身子一紧,努力将注意力从身后移向别的地方。 她盯着剑气看了一会,忍不住伸出手想要碰一碰,确定这到底是光的折射,还是什么其他原理。 身后的人比她更快一步,捏住了她的手腕,不要碰 树叶落下,穿过剑气,落在地上的时候就成了两半。 这一回她是死心了,无剑胜有剑,高手对决,只在一瞬,剑气伤人原来还真不是武侠写着唬人的。 第一式,记住了吗清冷的声音多出了一丝温柔与耐心。 龙绯云点点头。 第二式,寂静山河叩玉魂。腰间的手臂扶着她的腰,在空中转了一圈,剑锋横扫千军万马。 剑锋所过,一切凋敝,无人可挡。这便是一力破十会。 白玉面具下的重瞳微蹙,光芒流转,如沉夜寒星。 她的腰肢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加纤细柔弱,如同细嫩的花茎,一折就会断去。 就算自己教会她一身武功,也不放心她一人独闯天下江湖。 这一刻站在寒山之巅的神祗,似乎也尝到了在乎一个人的滋味。 落在她腰间的手没有移开,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也没有移开。直到对上一双赤瞳,龙绯云推了推他的胸前,师傅,便宜占够了没 幽深不见底的重瞳不悦地眯着,泛着一丝寒凉,显然很不满意师傅这个称呼。 龙绯云对上他的清冷眸光,莫名浑身一凉,转开头解释道:不叫你师傅还能叫你什么咱们还没成亲,无名无分,总不能现在就开始叫你相公吧这不是白占她的便宜 龙浔移开了落在她腰间的手,若有所思的浅淡问道:你现在就想成婚 我不想龙绯云拔尖了声音,这具身子才十三岁,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他到底图自己哪 看着龙浔漆黑如子夜,寒彻如冬雪的眼眸,她真担心大神会将自己丢出去,这个婚事,咳咳,要你情我愿才好。再等两年,等我成年 等她两年后学成武功,就收拾包袱离开龙家天下这么大,打打游击战,冰山未必能找得到自己 清寒辨不分明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许久,才听见龙浔开口,两年,我只能再等两年要不是她年纪太小,他现在就想将她接回龙谷去,再不让她离开自己的身边一步。 这么清绝霸道的语气,还是她认识的冰山小龙男吗 龙绯云干笑了两声:两年而已眨眼就过去了,到时候师傅你想怎么样都行包办婚姻做梦十五岁的妙龄少女还没享受青春就开始学着伺候男人,想得美 萦绕在白衣间的清寒散去之后,龙绯云提醒他,师傅,你剑法好像还没有教完。 玉面下的额间又抽了抽,他十年七,比她大了四岁而已。但师傅这个称呼,像是生生将他叫老了一个辈分,大出了四十岁。 好在冰山闷葫芦话本来就不多,也没有再跟怀里人计较,声音潺潺冽冽地说了下去,第三式,万般峥嵘指尖鸣。第四式,风花雪落八云筝。 手指击在她的手腕上,神剑脱手而出,寒光凛冽,如龙破天发出一声啸利长鸣。两段子剑飞出,萦绕在华光不散的母剑周围,像是划破天际流云的星辰,无人敢靠近一步。 三道锐光划破天际,在他们的周围飞旋一圈之后,才落回了龙绯云的手中。 龙剑认主。你每日用它,它就会熟悉你身上的气息,将你认为主人。不得你的认可与允许,没有人再可以使用这把剑。 教过她剑法之后,龙浔松开了握着她手腕的指尖,不留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 太近的距离他怕自己控制不住,父母跳崖之后,他就再无想要的一切 但在龙绯云的身上,他看见了光 温暖细碎的光,清浅灵动的笑。那都是他曾经拥有过,却再也都可望不可即的东西。 冰封沉睡的心,苏醒出现了裂痕。他有了想要接近,得到的人。 第七十八章:后院撕B大战 ♂, 剑也认主龙绯云嘀咕了一句,将方才学会的四式使了一遍,动作还算流畅,却没有出现天地失色的剑气和剑鸣。 不是说认主吗神剑你好歹给点反应 小鹦鹉扎完马步走了过来,看着嫂嫂咬着唇,额间都有了汗水,而手中的剑还是没有反应,忍不住轻轻莞尔,露出了一对小酒窝。 嫂嫂急不得要与自己的剑心意相通之后,才能将内力注入剑内,练出剑气来龙素笑盈盈地解释。 这要练上多久龙绯云横剑,擦了一把汗。 少则几月,多则几年。当然也有人一辈子都可能练不出剑气。小鹦鹉吐了吐舌头,小心翼翼地补了一句。她也不是想打击嫂嫂,但练武这种事,确实讲究机缘和天赋。 她的哥哥就属于练武奇才,三月就领悟了剑诀奥秘。 而她到现在虽然也能使出那四式,却绝没有哥哥那样潇洒威风。嫂嫂以前没学过武,错过了最佳的练武时候,要想将这四句看似简单的剑法练得融会贯通,恐怕很难。 龙绯云一挑眉,精致的眉眼英气动人,小丫头直说吧你哥哥练会这剑法用了多长时间 葱玉的小手一竖,龙素笔出个三字。 三天龙绯云不免咋舌,三天时间练出剑气,是有些不容易 龙素连连摇头,不是三天,是三个月。嫂嫂你不用跟哥哥比,哥哥是练武奇才,连蛊婆婆都说他根骨绝佳,百年难得一遇。而我练了三年,都比不上哥哥。 三个月练出剑气,就已是百年奇才了龙绯云淡笑了一记,根骨固然重要,但她相信勤能补拙。 蛊婆婆是你们的师傅她轻问。 小鹦鹉看了看哥哥的面色,才点了点头,是我们的师傅,还照顾我和哥哥长大。哥哥手上的血蛊,就是蛊婆婆给他种下的。但蛊婆婆在哥哥及冠之后就离开了龙谷,素儿再没能见过她说着说着,小鹦鹉的声音就哑了下去。 不用伤怀,有缘的人自然还会相逢。龙绯云笑了笑,摸着龙素粉嘟嘟的小脸,眼中粼粼光芒一闪而过。 说到这些事的时候,小鹦鹉总是不自觉地会去看龙浔的反应,之后就开始吞吞吐吐。她知道小鹦鹉隐瞒了一些事情,可能是跟她有关,或者是跟她娘有关。 但知道秘密,总要付出代价。陈年旧事结出的疤痕下,定然藏着的是伤痛不堪的过往。她着实没有一点兴趣去深究。 安慰完小鹦鹉之后,龙绯云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气,三个月的时间够了。 嫂嫂小鹦鹉愣了愣,很快就换上了惊愕的表情,嫂嫂你不用这样着急,哥哥他根骨资质绝佳,才能只用三个月的光景。寻常人要是急于求成,说不定会走火入魔。 小鹦鹉有些心急的劝说,并没有改变龙绯云的想法,她侧过身子,淡淡地扬起唇角,小丫头不用担心我。我的身子,我自己有数,不会乱来。每个人的潜力都是无限的,不试一试,怎么能确定自己做不到 确实是这个道理,小鹦鹉睁着亮晶晶的眸子盯着龙绯云看了好一会,嫂嫂笑起来的模样,像是盛烈的朝阳,有一种温暖的力量。 可三个月就练出剑气,还是太冒险了。 等龙绯云打着哈气进屋之后,龙素才皱着一张脸看向自己的哥哥,哥哥,你怎么不劝劝嫂嫂嫂嫂没有武功底子,三个月内练出剑气,说不定会伤了自己。 一个不会武功的人,能练出剑气已属天方夜谭,能在三个月之内更是不可能做到。除非,嫂嫂的资质还在哥哥之上。 很快龙素就打消了这个想法,哥哥的根骨已是百年难得一见,在门阀世家弟子中属于最拔尖的哪一类。 应该没有人还能凌驾于哥哥的资质之上。 立于树影下的白衣,淡淡晕开一层清华,戴着白玉面具的容颜看不清神情,只能听见他清润淡薄的嗓音,她说得没错,不试一试,谁敢说她做不到而我相信她,可以。 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顿时圆圆地睁起,哥哥也相信嫂嫂能够做到可是嫂嫂她她根本以前就没学过武功,没有一点根基。 小鹦鹉也不想给龙绯云再泼冷水,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等到三个月之后,看一看嫂嫂到底能不能成功。 天际边夜幕掀开,露出鱼肚白的曙光。 有人早早的起来练武,而有的人则气了一夜不曾合眼过。 龙香君被赶出了嫡女住的紫微阁,住进了寻常的琉璃院里,要真比起来。琉璃院比沉香院还要大些,精致得多。但一直享受着嫡女待遇的龙香君怎能忍受 这床就比不上紫微阁里她睡的酸枝沉香木床,就连平日里跟着自己的丫鬟都变得碍眼起来。 玉釉被逐出了龙家,现在跟在她身边伺候的就剩下玉琼一个。 在陌生的床上打滚了一夜,天一亮,龙香君就坐了起来,硬是将玉琼也叫了起来,进来伺候我洗漱,梳头。 睡在屋外的玉琼片刻不敢耽搁,匆匆穿了衣服就进来伺候,看龙香君暗沉发青的脸色,小心翼翼道:小姐是不是昨夜没睡好这院子是比不上紫微阁,但小姐还是先将就着住吧家主一贯最宠爱小姐,等气消了之后,说不定就会让小姐重新住回去。 龙香君将衣服披在肩上,咬牙切齿,那是当然,紫微阁一向是我住的地方。除了我之外,还有谁配住进去要不是龙绯云那野种,我怎么会落到这般田地 她恨,提到龙绯云的时候,姣好的眸子中都射出阴毒的光。 小姐不要生气,不若小姐再去书房里求一求家主,说不定会有转机。玉琼顺着她的意思劝着。 也好父亲最疼我不过紫微阁我是一定要拿回来的,还有绿婀琴一想到被那野种抢走的名琴,龙香君的胸口就堵得发紧。 是她的东西,谁都不许抢走 梳妆打扮后,龙香君简单用了早膳,就迫不及待去了龙华院。 还没踏进院门,就被人拦了下来,不得家主传唤,二小姐不能进去。 反了竟然有人敢拦她往日她被父亲,娘亲捧在手心上的时候,龙家有谁见她不是客客气气的 玉琼见自家小姐脸色不对,上前出头道:你们看清楚了,来的可是二小姐,不是其他人 守在院前的下人不卑不亢就是不让步,这是家主的意思,奴才们也做不得主。二小姐要见家主,需得等上片刻,容我等奴才先进去通传。 龙香君微昂着脸,轻点,我也不为难你们,快点进去通传。 一会,龙华院的下人回来了,小姐,家主说他不想见你。 不想见我这怎么可能龙香君将手帕一圈圈地绕在手上,那件事都已经过去了,我也已经知错了,父亲为什么还不肯原谅我,不肯见我 二小姐你请回吧一大早就来家主院前叫嚷,实在有违深闺小姐的礼仪。 见不到父亲,她根本就要不回紫微阁。 龙家的每一样东西,她都想紧紧地抓在手里,但都被龙绯云一件件地全部抢走了。 甚至她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输在哪里。 小姐,我们还要留在这吗玉琼问她,那些下人的眼里都聚起了轻慢之色,像是在看龙香君的笑话。 真正的龙家嫡女回来了,她就像是掉光了满身的凤凰羽毛,变回了可笑的麻雀。 龙香君发凉的手心握住,玉琼搭在她手臂上的手。捏得玉琼生疼。 她想哭叫,想发脾气,但这么多年的教养,让她无法做出这样的事。 父亲不想见我那就算了龙香君硬忍着笑了笑,还是那副高贵得体的模样,我们走就算龙绯云回来了,她也是龙家最高贵的小姐。 回了琉璃院不久,龙璧月,龙璧茵这对姐妹就来了。二夫人病重不起之后,她们这对庶出姐妹的日子反而轻松了不少。 不等玉琼通传,龙璧月就带着龙璧茵悠哉哉地走进了屋子。而在琉璃院外,一道铅重的影子站着,俊朗的剑眉蹙着望着窗边龙香君的侧颜,一瞬不瞬。 好久不见,没想到二姐从紫微阁搬到了这,真叫我们不习惯呢一踏进屋子,龙璧月就声音高昂地笑了起来。 坐在窗边的龙香君一僵,脸色顿时就沉了下去,谁允许你们进来的 玉琼一脸的无辜,她刚去忙些别的事,一时不察屋中就多了两个人。到底是三小姐和四小姐,她不敢将她们再赶出去。 这般严词厉色,还以为她是昔日趾高气昂的二小姐吗 龙璧月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二姐不欢迎我们吗也对,这儿比之前的紫微阁可差了不止一点。 她早就等着龙香君栽跟头的这一天了,她不过是仗着二夫人的宠爱,就妄图从庶女变为嫡女,真是痴心妄想。 龙璧月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龙香君面色阴沉的冷哼一声,带着高傲之气,我现在失去的东西,我迟早能拿回来,而你永远都不可能住进紫微阁,这就是我们的区别。 穿着水蓝色绣花群的龙璧月,像是被刺狠狠扎了一下,花容一抽,随即凉凉地笑了起来,我劝二姐姐还是不要做梦了,不是你的就不会属于你谁都知道龙绯云才是龙家真正的嫡女,而你就算住进了紫微阁,也只是妾室的血脉。 姐姐不要再说了龙璧茵拉了她一下,极是愧疚地望着龙香君,我们不是说今天是来探望香君姐姐的吗 香君姐姐龙璧月好笑地重复了一句,我没有把她当成什么姐姐,我只知道她和我们一样都是庶出小姐,平常得很。 龙璧茵有些急了,香君姐姐现在已经很难受了,你就别再说这些难听的话了。我们三个才是一起长大的不是我们该一致对外,商量着将那野种赶出去 她们三个一起长大,原本情同亲姐妹。姐姐就算嫉妒龙香君,也从未如此撕破脸过。但自从龙绯云进了龙家之后,她们三个之间的感情就变了。 特别是她的姐姐一直对龙香君虎视眈眈,连伪装都不愿了。 安稳坐着的龙香君沉吟了片刻,端起了茶盏,典雅冷凉开口:璧茵说得没错,你对付我没有用眼下最要紧的是将那野种赶出去。 我不想赶她出去,她本就是龙家嫡女,龙家的一切本就属于她,这有问题吗我宁可紫微阁由她住进去,也不要让一个庶出血脉占着。她的心里有一把火,特别是听了龙绯云的那番话。 没错,她比龙香君更优秀,只可惜没有投生在二夫人的肚子里。 从小起,她就让着龙香君,哪怕都是庶出的孩子,她们就像是绿叶,而龙香君就是鲜艳夺人的牡丹,这凭什么 在二夫人的手上更是如此,她们的吃穿用具,永远都要比她第一个档次。这样活在龙香君影子下的日子,她受够了。 听她说出这样的话,龙璧茵惊呆了,姐姐你是疯了吗你是喝了那野种何种迷魂汤,竟胳膊往外拐,帮着她说话 原本坐着的龙香君忽然坐了起来,将热茶浇了龙璧月一脸,冲牙缝里挤出一段话,紫微阁是属于我的绝不可能让给任何人不止是紫微阁,龙家的一切都该属于我我才是圣龙转世,我一出生起就比你们任何人都高贵,龙璧月你听清楚了吗 你要帮着那野种,也可以到时候不要怪我不顾这些年的姐妹之情,将你也一并赶出龙家 没想到龙香君会用茶泼自己,龙璧月发出一声尖叫,将身边的龙璧茵吓了一跳。一时间,龙璧茵呆站着也不知该帮着谁。 龙香君我早就受够你了你以为你现在还有人护着,是高高在上的二小姐你连龙绯云那草包都斗不过,还有什么资格在这洋洋自得,摆出高傲的架子说自己是圣龙转世龙璧月深深吸气,沾湿的头发还冒着热气,一串串水珠从脸上,头发上滚落。 一双眼睛透过湿了的发丝,恶毒又记恨地死死盯着龙香君。 忽然,龙璧月拿起茶壶就向龙香君的脸上砸去。 猝不及防的尖叫在琉璃院中响起,很快被烫伤的龙香君红着一双眼睛,满身怒恨地向龙璧月扑去。 一时间两个身穿绫罗的后院小姐,就跟泼妇一般扭打在了一起。 第七十九章:连你也不肯帮我 ♂, 你们别打了龙璧茵慌张无措地叫着,看着两个人谁也不让谁,从屋子东边滚到屋子西边。 珠钗头饰伴着头发掉了一地,就连上等的绫罗裙子都碎成了片。 龙香君,龙璧月两个人卯足了劲,谁都不肯让,一会你压在我身上,一会我骑在你背上,姿态变化不停。 没有加入战斗的龙璧茵干着急,将玉琼一推,催促道:还不赶紧将她们两个人分开。 玉琼性子弱,原先也不受重视,紫微阁里的丫鬟去了一大半,龙香君才将她提拔到了自己身边伺候。 这会功夫见两小姐打架,心里又慌又怕,怕伤了自家小姐,又怕弄疼了三小姐,被家主怪罪。 奴婢不敢玉琼缩着身子,怯怯应着,要不奴婢去请家主来处置吧 不行龙璧茵一把将她抓了回来,爹爹脾气冷硬难测,知道她们打架的事,不管有理没理都要挨罚,到时候说不定连她也要被牵连上。 四小姐这该怎么办玉琼白着一张脸,完全没主意。 龙璧茵看着她们越打越凶,也不敢上去将她们拉开。一个是她的亲姐姐,一个是她敬重的香君姐姐,帮谁都不行。 两个人就这么站着,嘴里不停说别打,别打终于半个时辰过后,龙香君,龙璧月都筋疲力尽了,才不约而同的松开了手。 身上的衣服被撕成了一条一条,胳膊上,膀子上到处都是挠出的指甲印。 玉琼和龙璧茵慌忙上前,将两人扶了起来。 我们几个都是姐妹,好端端的何必要闹成这样。龙璧茵看着自己姐姐身上的伤,心疼又心乱。 披头散发的龙香君,再不复目下无尘的高傲模样,她挣脱开玉琼的手,指着门外,喝道:滚你们都滚出去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们。 香君姐姐龙璧茵嗫嚅了一声,她从没见过高贵典雅的香君姐姐发这么大的火。 龙璧月气性也大,一下子就站起了身子,将自己的妹妹一扯,走她不说,我也不稀罕待在这破院子里。 不用说,这三姐妹之间的关系算是破裂了,再也回不到从前的和睦互助。 两姐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外,龙香君才彻底瘫坐在地上。变了,从龙绯云回到龙家短短的几个月开始,一起都变了。 玄衣如墨,环佩似玉,轩宇挺拔的影子出现在厢房的门前。 玉琼注意到来人,有些脸红的结结巴巴道:见过大公子。 大公子正在掩面哭泣的龙香君一怔,慌忙擦了擦眼泪,难道是薄天哥哥来了 他来了多久,是不是连方才她和龙璧月的争吵,打斗,他都看见了。 这怎么可以龙香君咬了咬嘴唇,她在薄天哥哥面前一直都是贵雅的形象,她实在不想让薄天哥哥看见她这幅狼狈可怜的样子。 龙薄天俊朗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轻轻点头,示意玉琼退下。 玉琼离开房间之后,屋子里只剩下他和龙香君两个人。 薄天哥哥龙香君带着浓浓哭腔,颤颤地叫了他一声。 这一声,像是尖利的爪子从他心上抓过,让他一痛。 没有得到他的回应,龙香君理了理凌乱的长发,姣好的眸子含着泪光,怯怯地抬起了脸,向他看去。 白净的脸颊上还有未消的抓痕,龙薄天望着,烦躁地捏紧了背在身后的手指。 这么多年,她从没有这般可怜无措过。自己一直在暗处护着她,宠着她,只要是她想要的,定然会竭尽全力的满足她。 他只想看见龙香君笑的模样,高贵典雅,如牡丹,如幽兰。哪怕遥不可及,他也愿意默默地陪伴守护。 俊美的容颜更清冷了些,只有他知道压抑着自己不去帮她擦拭眼泪,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他垂下眼瞳,轻轻道:香君,对不起。我没办法帮你要回绿婀。 龙香君停住了哽咽,清瞳轻轻颤动。薄天哥哥帮她要过绿婀她就知道薄天哥哥一定会帮着自己。 哪怕院中所有的人落井下石,薄天哥哥也会做她的靠山支柱。 垂泪的眼睛陡然一亮,或许她可以让薄天哥哥帮着自己,夺回一切。 想着,龙香君含泪的脸上溢开淡淡,莫测的笑意,绿婀琴要不回来就算了。绯云姐姐喜欢那把琴,我就权作将绿婀送给她了。 玄衣下的高挑身影,微不可见的一颤。龙薄天的眼瞳中掠过一丝失望。 犹带泪痕的小脸轻轻扬起,轻声无助哽咽,薄天哥哥你最宠香君的是不是香君想要任何,你一定会帮我得到的是不是 龙薄天静静地望着她没有回答。 龙香君擦去泪痕,继续说了下去,薄天哥哥我不要任何,你帮我夺回紫微阁好不好那是属于我的地方,它只能属于我 柔弱如水的声音渐渐拔高,变得激动而尖利。 剑眉轻皱,龙薄天张开嘴唇,想要脱口而出的好又被他咽了回去。脑海之中回荡起龙绯云说过的话,我看得出来的事情,别人也看得出来。你要是真的怜惜她,在乎她,从现在开始就与龙香君保持距离。不要再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 不他不能再错下去。这样只会毁了香君,也毁了他。 唇角轻颤之后,龙薄天给出了答案,香君,我不能帮你他说出这个回答的时候,不敢去看龙香君的眼睛。 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维护龙香君,替她出头,肯定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他的宠爱,到最后也许会将她害死。 大滴的眼泪夺眶而出,她不停地摇头,连你也不肯帮我薄天哥哥是不是龙绯云跟你说了什么你不要听她的好不好 她不是你的妹妹,根本不是她只是个来历不明的野种,而你一直最宠爱的人不是我吗我要夺回紫微阁,我要夺回一切龙香君哭得格外凄厉,一声声急促的哽咽撞击在龙薄天的心门上。 她的痛,她的恨,他都明白,但他却什么都不能做。 龙绯云才是龙家名义上的嫡女,有些东西,你争不过她。龙薄天后背紧绷,轻声吐言,他不知该如何安慰龙香君。 或许从龙绯云被接回龙家的那一天起,她就已经输了。 站在龙香君的面前说这些话,对他而言,也是一种凌迟的痛,但龙薄天还是说了下去,除了紫微阁,除了嫡女的位置,你还拥有其他很多东西。香君你该看开点,不要把自己逼入死胡同。 不要你不要再说了龙香君捂着自己的耳朵大声尖叫,将手边的东西都向龙薄天砸去,我娘病了,你也变了。我还拥有什么假如她没有回龙家,一切不都是好好的都是因为她就算你不帮我,所有人都不肯帮我,我也会夺回一切,将她赶走。只要她走了,一切都会恢复原样。 这样歇斯底里的疯狂模样,让龙薄天感到陌生又不可理喻。 落在他脚边的碎茶碗飞起,将他手背划开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而龙香君却像是没有看见,依旧沉浸在自己癫狂的情绪中。 看着一滴滴血珠溅落在地上,龙薄天沉默了许久,才道:二妹你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随时都可以让人来找我。 等龙薄天离开之后,龙香君才似惊醒一般,怔然无措地盯着门外。收回目光的时候,才注意到了地上的血迹。 她做了什么她砸了薄天哥哥,还伤了他 龙香君跌跌撞撞起身追了出去,而那袭玄色锦衣早已不见了。 薄天哥哥叫她二妹,不再是香君 龙香君扶着廊柱,一点点滑下身子。想哭,却流不出眼泪。到最后,她连薄天哥哥也失去了吗 既然入了地狱,那就将自己最恨的人也拖进来吧 趴在窗边的龙绯云打了一个喷嚏之后,就惊醒了,入夏的风已经不冷了,她怎么还感觉有些凉。 龙绯云坐起身子,雪白如华的衣衫就从她的肩头滑下。 衣服上淡淡的芝兰寒香,沁人心魂。 怔怔地抓着手上的外衫,龙绯云转身看向身后。 小鹦鹉抿唇一笑,两个小酒窝缱绻,咕噜转着的眼瞳,向身侧的人瞥去。 她的身侧放着一张玉榻,榻上白衣横陈。一卷张开的竹简挡住了清冷的白玉面具。 这衣服是龙浔为她披上的 顶尖的蜀锦缎子,从指尖划过,余温尚在。如同他们贴近时,她从龙浔身上感受到的温暖。这人的体温,倒不像他看起来那般冰冷。 不管是在穿越前,还是穿越后,龙浔都是第一个为她披衣挡寒的人。 就在龙绯云握着外衫,神色飘忽变化的时候。玉榻上,戴着金丝手套的玉指优雅地将竹简卷起。 看了一眼龙绯云垂眸凝思的模样,龙浔不咸不淡道:不用想太多,你身子弱,染上风寒的话,不易医治。我不想两年后,独守空房。 一句话就让龙绯云收了所有绮念,干巴巴,冷嗖嗖地哼了一声:不会说话就闭上嘴当哑巴。 她的心口刚热乎,这一冷刀子就捅了进来。 冰山冷大神如她所愿闭了嘴,悠闲如画地闭眼休息。身若行云,态如苍鹤,好不优雅动人。 心尖没灭掉的小火苗,一下子窜得更高了,龙绯云冷笑咬牙,放心,到时候我绝不会让夫君大人独守空房,还会为你多找两个兄弟面首,一同伺候,轮换着来。我心情好了,就翻谁的牌子。 靠在玉榻上的白衣美男,倏忽睁开了漆黑如渊的重瞳,一道冷流射过,龙绯云手中的杯子碎成了几瓣。冷不防,温热的茶水溅得到处都是。 你再说一遍清冷的语调,霸道隐怒。仿佛只要她再胡说一句,她的脑袋也能像手中的杯子碎成均匀的几瓣。 袖子,衣领上湿了一片,龙绯云拿过手帕胡乱擦了擦。 心里嘀咕着,老娘最不喜欢被人威胁。但蜜色小脸上扯出服帖至极的笑容,那啥,您肯定是听错了。我说的是以后多找几个姐妹,大家一起融融恰恰,伺候夫君大人。 哪个男人不想三妻四妾,谁知玉榻上的冰山美男面色又阴沉了一分,龙谷的谷主夫人,只要一个就够了。 他洁癖甚重,一向不喜欢任何人的靠近。在没遇见她之前,自己就已做好一生不娶妻的准备。 她是如此的特别,像是一道纯净无瑕的光,引着自己去接近。如此,天下独她一人,已足矣。 不过依照龙浔清冷孤傲的性子,这些话,他一辈子都不会说出来。 龙绯云点点头,眼神中添了一丝怪异的同情。她的未来相公怕是个性冷淡患者。以后等有机会,她会帮他瞅瞅,这奇怪的毛病或许还能治。 第八十章:两个男人一台戏 ♂, 龙薄天离开后不久,龙香君伏在琉璃院的门口,肝肠寸断地哭了许久。 等夕阳收敛了最后一缕薄暮暖光,龙香君在黑暗的天幕下抬起了满是泪痕的面颊,愉快地,狰狞地笑了起来。 她见不到父亲,要不会紫微阁。那么就换个方式下手让龙绯云真正的身败名裂,比她更抬不起头。 这样一来,她得不到的东西,龙绯云也无法得到。 玉琼。龙香君坐在长廊的石阶上,理了理凌乱的发髻,眸中,脸上又恢复了以往的高傲矜贵。 小姐有何吩咐玉琼出现在龙香君身边,怯怯问道。 这大热天的,院中洒扫的下人都不容易。你去我箱子里拿些银钱,赏赐给她们。让她们洒扫的时候,多多留意些沉香院 话音落下,龙香君冷笑着捏紧了手中擦泪的绣帕。 月夜静柔,偶然能听见夜鸟的啼鸣,能闻见屋外夜来香的气息。 如果没有那风流入骨的萧声,这样的夜能令人沉醉。 靡靡动人的萧声,如情人耳鬓私语,如秋雨缠绵萧萧。但龙绯云惊醒了,脸色变了变,惊愕之后多了一丝气恼。 上辈子她一定是个折翼的天使,才会欠下这么多的风流债。 公狐狸来了,还真会挑时间,在她金屋藏娇的时候,又跑来叫春。她的屋里还藏着另外一个冰山寒雪般的小龙男。 龙浔的武功比她高出个喜马拉雅山,她能被萧声惊醒,外屋睡着的龙浔肯定比她更早就知道院外来了人。 龙绯云放轻步子去屋外看了一眼,玉榻上没人了 她赶紧跑回窗边推开一看,果然月辉之下站着一红,一白两道身影。 红衣潋滟倾国,白衣清冷夺世,两个人遥遥相望,气场全开,连院中的空气都似被凝固了。 原本站在树枝上求偶的夜莺,全都扑棱翅膀,远远地逃离开这座即将成为沙场的院子。 龙绯云很想继续躺回去装尸体,但她知道今夜不把这件事处理完,不等天亮,这院子就要成为一片废墟。 披了一件衣服,龙绯云从窗子间一撑,就跳了出去。 两个男人彼此横眉相对,不用出手,彼此幻化出的内气已开始交锋。 慢吞吞走过来的龙绯云打了一个哈气,这架势,跟两只公猫打架一般,不把对方挠死,誓不罢休。 大半夜的各回各家,各睡各床不是一件愉快的事吗 他们不睡觉,自己也得陪着干瞪眼。 等龙绯云走到他们中间的时候,两个彼此相望的男人收回了如锋犀利的目光,全都刺在了龙绯云的身上,几乎同时问道,他是谁 龙绯云挠了挠耳朵,是要想想,这阵势像正房抓小三。但到底是谁正房,谁是小三 凤卿先从红衣中拔出玉骨扇轻摇,无比风流温柔地笑了起来,轻软的语气凝着摄魂的靡凉,云儿,我不过是几日没来看你,你就开始养起别的男人了 云儿这个称呼,瞬间将龙浔眼底的黑暗之火点燃了。 他慢条斯理地解下金丝手套,高贵优雅地准备杀人。 在杀人之前,还不忘霸气全露地向龙绯云投来冰冷警告的一瞥,记住,你这辈子只能是我的人 唉不给龙绯云开口的机会,两只公猫儿就挠上了。 玉骨画魂,红袖翻转如浪。 月影下,黑发红衣的玉姿立影,风华冠世。 凤穿牡丹的折扇脱腕而出,快而凌厉,玉骨泛着皓月之光,撞向龙浔的胸口。 白玉面具下的幽深重瞳微眯,恍若站在云海间的神祗,只勾起清冷弧度。 十指间的诡异血线猛然射出,五道挡开飞来的玉骨扇,另外五道猩红血线刺向凤卿的脖子。 两个傲视四洲的顶尖高手,一出手都能使风云变色,直取对方性命。 红衣轻轻一折,宛若一支垂露海棠,避开了缠绕的五道血线。 雪白衣袖下的如玉指尖操控血线,临风优美的姿态如同在弹奏古琴。 飞旋的玉骨扇在空中绕了一弯,不曾碰到雾华般的白衣一角,就被诡异的血线挡了回去。 凤卿踏风而跃,红衣散开,墨发轻舞。速度同样凌厉的玉骨扇,被他轻而易举夺回掌心。 唰的一声,凤穿牡丹的玉骨折扇再次被他展开,白瓷手,青玉柄相得益彰。 金纱扇上如血的牡丹,也比不上他唇色丹砂,风流逍遥一笑。 玉骨扇轻摇几回,公狐狸的桃花眸上挑,几分兴味几分冷锐,越发蚀骨勾魂,龙谷谷主,倒也担得上山中谪仙这样的名号。 凤家大公子,也跟传闻中的一样,风流成性。白玉面具下的容颜,看不清表情,清冷淡薄地吐出这一句话。 龙绯云真要无语摊手,打了半天原来认识,那还要问他是谁 既然大家都认识,何必要打打杀杀,要不我们一起烤点肉,喝点酒她真的不想在同一时间应付两个男人,特别还是两个难缠的男人。 一瞬间两道目光齐刷刷又落到了龙绯云的身上,一道冰冷如霜,一道温暖如煦。 凤卿摇着玉骨扇,先春风化雨般笑了起来,只是这个温柔的笑让她莫名生了一层寒毛,云儿,你还没说他是谁你的谁 这个问题她能不回答吗 不等龙绯云开口,重新戴上金丝手套的微凉掌心,将她的手牢牢握住,甚至还捏得她有点疼。 清冷无边的重瞳忽然显出一点凉薄的嘲弄,凤家大公子,看清楚了吗她是我的 不等龙浔把后面的称呼说出来,龙绯云赤瞳紧蹙,一手点在龙浔的腰间麻穴上,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她不是任何人的谁谁谁,谁也别想在她身上盖上印记。 醉卧美人膝,沙场谈笑间。自由无拘,游历天下,才是她想要的生活。 他是我师傅就这样凤公子还有其他想问的吗没有的话,恕不远送。龙绯云谁也没看,径直走回了房间。 掌心中的温暖被抽走,龙浔眼瞳中的漆黑浓烈了一分。握过她手指的掌心,缓缓捏成了拳,仿佛这样就能留住散去的暖意。 云儿身后传来一声轻唤,红衣掠过龙浔沉默的背影,直接停在了龙绯云的前面。倾国的面容上竟有一丝慌乱,云儿你是不是生气了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应该明白,我也一直在乎你,牵挂你,想要娶你为妻。 龙绯云脚一抬,从潋滟红衣边跨过,不好意思,我暂时没有成亲的打算。 她往前一步,凤卿也紧退一步,不愿让开。 你暂时不想成亲,不要紧,我可以等等多久,我都愿意这双夺人的桃花眸像盛满了人间最烈的酒,忽然间,红衣展开,任何人都不曾反应过来,他就将龙绯云抱在了怀中。 耳边是他有力的心跳声,鼻息间是他身上温暖摄魂的百花香气。 放开我 放开她 两声怒喝同时响起,怀中的呵斥带着一丝娇嗔,而另一声如冰玉碎裂。 诡异的血线追逐而至,凤卿紧紧抱着怀中人不松开,迷离的黑发遮住了她的眼睛,耳边只有风声。 被他紧紧抱在怀中的龙绯云抬起了眸子,黑中带赤的眸,妖冶冰冷,宛若在眼底的黑暗中开着一簇猩红的引魂花。 她抬手结掌,就向凤卿的胸口打去。 这一掌带着怒气,极重极狠,用上了她的全部能力,击在了他最脆弱的心脉间。 疼痛瞬间就传遍了全身,怀中不安分的小猫儿这一掌,就似将他的心脏都震碎了。 当真下手一点都不留情 喉咙间翻涌的血腥,生生被凤卿咽了下去。风华绝代的面容在月光下变得惨白,丹砂唇色缓缓弯起苦笑的弧度。 这人是有毛病吗挨了她一掌之后,反而抱得更紧了,勒得她喘不过气来。 飞扬的红衣抱着怀中人落到了房顶上,这才缓缓松开了手。 云儿在她要远远逃离自己之前,凤卿强撑着,低哑轻唤。风流却冠绝天下的容颜,如欲碎的瓷玉。潋滟的桃花眸望着她,不复轻佻不恭,只有一派叫人看不透的认真深沉。 月光下,只穿了素白中衣的龙绯云站在屋檐上,背对着凤卿。青丝随风飞扬,纤细的背影透着坚韧与淡漠。 凤卿将手放在她打伤的心口前,微微蹙了修眉。 她已收了掌,但自己心前的疼痛没有减轻分毫,反而有些让他难以呼吸。 这样的疼痛,在看见龙浔之后,越发尖锐。 龙浔脱下自己的白衫,披在了龙绯云的肩头,而她并没有拒绝。 夜风凉,我们回去。龙浔为她批衣之后,淡淡道。玉面下冷若子夜的重瞳从凤卿的身上划过。 好龙绯云点点头,他们俩不打架,不拆屋,当然是最好的选择。 云儿,等等他展开玉骨扇轻摇,竭力不显出一丝狼狈。 站在龙浔身边的龙绯云转过身子,面无表情地望着他,问道:凤公子,还有何要紧的话 风流的桃花眸一瞬不瞬地与她相望,清澈的眼底,像是搅碎了一层月光。 红衣下,惊艳夺世的人,笼罩在清冷的月华下,多了些不属于他的哀伤与执着。 云儿,你说得那些话,我都认真考虑过了。 此言一出,白衣下戴着金丝手套的指尖微微颤了颤。龙浔身上的气息越发冰冷凛冽。 什么话龙绯云一个头有两个大,他们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来着 第八十一章:她的屋里有男人 ♂, 倾城红衣,背对着皎月。 凤卿浅笑,他知道小猫儿从未将他放在心上过。不过他不介意。 谁也没有能让小猫儿动心,他没有输。总有一天,他会在她的心尖刻下自己的名字。 感觉到身边的龙浔,面无表情,像中央空调一样散发着逼人寒气。龙绯云叹了一口气,硬着头皮对凤卿道:不管以前我跟你说过什么,你都不要当真。 说着,她扯了扯身边如寒雕的龙浔,师傅走吧,咱们回去继续睡觉。 大半夜的,还是少折腾些幺蛾子好 因为她的话,逼近于临界点的龙浔渐渐散去了杀戮寒意,朝着她轻轻点头。两个人皆是雪一般的白衣,站在一起,显得无比融洽耀眼。 而这样的融洽落在凤卿的眼中,只觉得碍眼至极。 云儿,别走。我只说一句话。你问过我,若是你不学无术,样貌平平,如同传言中一样,我还会不会倾心于你我的答案是会他的声音像月光倾泻而下,急切却又无比的温柔认真。 与龙浔转身的刹那,龙绯云停住了脚步。 你问过我,我对你可有一丝真心红衣墨发,这张耀眼的容颜如同精美的玉璧,露出颠倒众生的笑意,云儿,我愿意用我的心换你的心。以前我所谋是你的人,现在我所求是你的心你可愿意 不等凤卿说完,不等龙绯云给出反应。十道嫣红的血线,凝着血腥之风,如毒蛇吐信,朝着凤卿身体的几处大脉飞涌去。 电掣般的速度,诡异刁钻的角度,快得让她来不及出声提醒。 潋滟的桃花眸凛起,手中玉骨扇来回翻转,几道血线被切断,像是蚯蚓般落在地上扭动不停。 唯有一道擦着凤卿的容颜划过,割开了一条血痕。几滴血珠飞溅到半空,就被血线吞噬吮吸了干净。 够了龙绯云怒喝一声,眉宇轻轻蹙着,你们俩想打,滚出沉香院随便你们怎么打但坏了我的一片瓦,都得按十倍的价格来赔。 白玉面具下的重瞳冰冷得如同鬼蜮,清寒的声音飘散在夜风中,恍若飞雪,你是我的你的心也只能是我的他没有资格对你说出这样的话。所以,我要将他的舌头留下。 白色的玉靴,杀气凛冽地往前踏出一步,等拔了他的舌头之后,我就带你回龙谷。你想要什么,龙谷中都有。 在他指尖血线再次射出之前,龙绯云挡在了龙浔的面前,将他舌头留下有什么用能炖汤喝吗还有我的心是我的,谁都不给,你们就算争得你死我活也跟我没关系听明白了吗 清冷的重瞳盯着她微恼的面容,许久,龙浔才无声地垂下了指尖。 身后的公狐狸还在唯恐天下不乱,桃花眸眯起,玉骨扇轻摇不停,笑得分外灿烂,云儿果然是心疼我舍不得让旁人再伤我分毫。 心疼你妹她好不容易才让冰山大神平静下来,公狐狸还敢上蹿下跳,也不怕被人拔了舌头,凤公子以后还是少来龙家溜达。你说的以心换心的买卖,我觉得并不划算。凤公子四处留情,想必心中装了不少人。而我的心,一生只能容下一人换句话说,你的心论斤卖,我都不要 凤卿丰润唇角边摄魂的笑意,一点点暗淡了下去。他的小猫儿,糟蹋起人来,一点都不手软。 她不知道,他的这颗心是石头做的,从未真正装下过谁。 凤公子若还有吹箫的闲情就在屋顶上慢慢吹吧龙绯云径直就从房顶上一跃而下。 一红一白两道身影同时伸出了手。龙浔白玉面具下的眉宇紧蹙,紧跟着也跳了下去,她刚有些内力,但从屋顶这么高的地方跳下,还是可能会出现意外闪失。 凤卿下意识伸出的手,黯然无声地又收了回来。 他的温柔体贴在小猫儿这里完全没有用,她似乎更喜欢冰冷不解风情的木头。自己是不是也应该装得冷傲一些 一夜,红衣无双的人都站在屋顶上,动作姿态都不曾变过。这一夜很安静,又似很漫长。 小猫儿不喜欢他吹箫,他便不吹。 小猫儿想赶他走,他却舍不得走 什么时候起,自己变得不像自己了 等到天际亮了的时候,小猫儿身后跟着一个走路歪歪扭扭的玉娃娃。 龙素揉了揉眼睛,盯着屋顶上如朝霞耀华夺目的红衣,一脸的惊讶,嫂嫂你看,屋顶上有人 那人的背影雍容万千,随风浮动的红,美得难以言语。不像个人,更像个神仙。 龙绯云轻轻嗯了一声,每次公狐狸出现,她屋中的其他人似乎都不知道。也不知他用了何种办法。 那不是个人。龙绯云慢悠悠补充了一句,开始气定神闲地扎马步。 龙素张着小嘴,更惊愕了,难道还真是个神仙 他就是个得道千年的狐狸精,能采阴补阳,小鹦鹉你这样的小身板绝不够他采的,赶紧躲我身后来。龙绯云闭着眼睛,一边打瞌睡,一边严肃认真地诋毁。 小鹦鹉哆嗦了一下,亮晶晶的瞳中满是疑惑,嫂嫂没骗素儿吧 这么好看的儿郎,原来是只狐狸精,难怪,难怪 咦,嫂嫂屋顶上的人狐狸精不见了。龙素仰着小脸,兴奋地叫道。 风华雍容的红衣,此刻掉进了厢房后面的水沟里。 龙绯云懒洋洋睁眼,看了屋顶一眼,嗯,狐狸精总算走了,我还以为要找人来跳大神才行。 龙素则摇着小脑袋有些可惜,嫂嫂狐狸精会咬人吗我看他长得真好看,不如将他也一并养着算了。 那红衣服的狐狸精长得可比小金龙漂亮多了,还跟人一模一样,冬天放在床上暖被窝也是好的。 龙绯云扑哧一声,没忍住笑了起来,养着也行,虽然他浑身是毒,碰不得,但长得确实祸国殃民的,光是看着也能心情愉悦。只可惜 可惜什么小鹦鹉好奇地追问。 你哥哥不同意。龙绯云斜眼看着走来的如雪白衣,乖乖地闭上了嘴。 小鹦鹉转身看了一眼极其低气压的哥哥,也乖乖地闭上了嘴。那公狐狸精跟哥哥一样好看,甚至比哥哥还要多出些说不出的味道,这样的宠物放在嫂嫂的身边,往后肯定要将哥哥丢掉。 那还是不要了吧 沉香院外,几个洒扫的婆子探头探脑地往里面瞟着,几个人对视了一眼,像是发现了不得了的大事。悄无声息地放下了手里的活计,偷偷去了琉璃院。 珠帘后,坐在梨花椅上的龙香君搁下手中茶盏,睨了她们一眼,冷然道:你们说得话可当真大小姐的院子里真的有别的男人 跪在最前面的孙婆子,赌天发誓,我们这些下人,岂有胆敢骗二小姐是我们亲眼所见,大小姐跟其他男人私通,肮脏下作得很二小姐不如借此机会 孙婆子眼睛乱转,露出了满嘴的牙花。 龙香君冷笑了一声,我有什么打算,用不着你们多言。 孙婆子打了自己嘴巴一下,笑得格外谄媚,那是,那是,二小姐冰雪聪明,哪需要我们这些奴才多嘴多舌。 龙香君端着高傲的架子,淡淡地听着,不得不说看这些下人奴媚样,既让她心生轻蔑,同时又能满足她高人一等的虚荣心。 玉琼看赏。龙香君翘着戴着指甲套的手指,垂首抿茶。 玉琼端着小木匣子,挑过珠帘,送到了为首的孙婆子面前。 这里面有五百两银子,足够你们挥霍一辈子摇着团扇的龙香君表情矜淡,美眸中寒光闪烁不定。 孙婆子双手捧过木匣子,迫不及待地就掀开来看,后面几个龙家下人也都紧贴到孙婆子身后去望。 孙婆子朝手指上吐了点唾沫,就暗暗数了起来,二小姐没有骗她们,这儿真是五百两白花花的纹银。 她这一辈子,做梦都没看到过这么多钱 不止是孙婆子,她身后的人都窃喜地相望,她们这辈子吃穿都不用愁了。 多谢二小姐大恩大德珠帘外跪了一地。 龙香君抬起睫羽,眼波淡淡扫去,高贵至极,都起身吧这件事我与父亲直接提起,并不妥当。你们先让人将这件丑事在龙家传开,再有意无意去父亲那提起。待父亲起疑动怒之后,火上浇油也不迟。 是跪着的几个人连连应下。 孙婆子笑得合不拢嘴,二小姐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这件事保管给二小姐做得稳当,准让那从乡野里爬回来的小贱人,再滚回乡野里去 龙家中出身高贵的,永远都只有二小姐一个人这嫡出的位置,也只有二小姐才配坐上。孙婆子半抬着脸,一双精明市侩的眼睛里露出讨好的笑意。 谣言很快就被有心人传遍了龙家上下,听说了吗大小姐不检点,半夜跟男人幽会,还把野男人公然藏在了自己的院子里,还真是不要脸 这话当真 千真万确,有人起夜的时候亲眼看见的。大小姐跟野男人在月下幽会,两个人都抱在一起了 有人重重唾了一口,龙家是一方诸侯,怎能容下这样龌龊的事大小姐一直养在乡下,由贱民教养大,恐怕连廉耻两个字都不认识。无怪乎能做出这样伤风败俗的事来 可不是家主还不知道这件事呢要不然,早该将大小姐撵出龙家了。 第八十二章:你说藏哪好 ♂, 龙英华走回书房时,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闲话的下人立马就闭了嘴,继续干着手上的活。 一路走过,不少下人都偷瞄着他。待他转身看去的时候,洒扫的下人又赶紧移开了眼睛,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 书房内,柳伯已经将笔墨都准备好了。龙英华一踏进屋子,柳伯就上前替他解下了外衣。 家中是不是出了事 柳伯将龙纹蓝底的外衫挂好,就听见他这样问。 稍愣之后,柳伯笑着道:龙家后院如今也由家主管着,哪会出什么事情。 龙英华点点头,我既要上殿述职,又要管理后院大小事务,实在有些分身乏术。二夫人的身子怎样了转好了些没有 二夫人还是老样子,最近柳伯脸一红,吞吞吐吐起来。 最近如何龙英华剑眉微皱,等他说完剩下的话,龙家家大业大,二夫人伺候了我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能将她的病治好,花再多的钱,都不是问题。若治不好,也能养她一辈子。 柳伯点头应声,这是自然要是能治好二夫人,哪怕要天上的神仙肉,家主也能为她买来。只是二夫人最近神智越来越不清楚了,时常胡言乱语,还偶尔失禁。 闻言,龙英华也变了脸色,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了吗 是啊家主自从管了后院的事情,空闲的时间越来越少,也没机会再去二夫人的群芳院里转转。故而,还不知道二夫人已经跟疯子没甚区别了。 龙英华头疼地抚着额,后院的事情,不能总由我操心。这掌家的事,还得由女人去做。二夫人病重不能管事,其他姬妾,身份又太过卑微,兼之又住在偏院。让她们管家,怕是不能叫龙家上下信服。 是这个理。柳伯为他分忧,随即试探道:家主您瞧,大小姐和二小姐都还没有出嫁,都还是龙家人,要不让几位小姐中的一个来试着掌家。 绯云养在乡下,之前我以为她单纯无用,现在看来似乎还有点玄瑛的影子。龙英华交织着双手,缓缓道。 柳伯亦是认同,别看大小姐是在乡野养大的,心性倒也不差,说不定能挑起掌家的大任。只是一事,老奴也不知当讲不当讲。 藏蓝色的衣袖下一只手探出揉着眉心,龙英华几分疲倦道:你是龙家老人了,有话就直说,不用在我的面前吞吞吐吐。 柳伯这才半弯了腰,恭敬开口,老奴听那些乱嚼舌根的下人说大小姐的院子里藏了男人 啪的一声巨响,吓得柳伯赶紧住了口。 桌上一支上好的紫竹狼毫墨笔,就被家主一掌拍成了两段。 龙英华看了柳伯一眼,冷然问道:这种捕风捉影的话,到底是谁说得 柳伯擦了擦汗,勉强笑着,这种没影的事,老奴本也不想说。但这几天龙家上下都传遍了,老奴觉得,怎么也该告诉家主您一声。大小姐还没有出嫁,总不能因为这些难听的话,毁了前程。 连起来一想,龙英华总算明白,为何这些天龙家的下人总是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看到他来的时候,又跟耗子见了猫似的。 那你说应该如何办龙英华忍着怒气,冷声开口。 柳伯半弯着腰,凑到了龙英华的跟前,老奴觉得,大小姐断然不会做出这样伤风败俗的事来。龙家守卫严格,岂容外人随意闯进来。只怕有些不三不四的人,动了歪心思,以为大小姐心性单纯,又在乡间养大,故意想搭上大小姐,妄图辱没了大小姐的名声。 沉吟了半晌,龙英华才幽幽开口,你也认为绯云的院子中有男人 奴才不敢柳伯吓得跪了下去,一双老眼通红,奴才也是为了大小姐着想。家主不知那些刁奴说得绘声绘色,就像是亲眼所见一般。再这样下去,大小姐的名声就怕要被人毁尽了。 你起来说话。龙英华冷淡地说了一句。 柳伯如获大赦,慌忙起了身子。 这件事你说我该怎么做空穴来风,必有因。不管大丫头是真藏了男人,还是被人污蔑了,这件事都得查个水落石出才行。 柳伯拭了拭眼睛,才壮着胆道:老奴以为,命人搜查大小姐的院子。若什么都没有查到,那自然能还大小姐清白。要是查到了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就秘密处决了,这样一来还能保全大小姐和龙家的名誉。 左右思量之后,龙英华还是同意了柳伯的这个办法,行了,就按你说得去办,挑些人过去将沉香院里里外外好生搜查一遍。要是发现了可疑之人的踪迹,秘密处理掉便是,不要将这件事外泄。 出了书房,柳伯就挑了十几个壮丁,向龙绯云的沉香院进发。 这件事说是秘密处理,但这么多人往沉香院的方向走,难免会引起旁人的猜疑。 我就说吧,大小姐不检点这不,家主都下令去抓奸了 真看不出来。龙家好生将她这么养着,她小小的年纪就会偷汉子了。 走咱们看看去,大小姐到底跟谁有了首尾。 本来十几个人的队伍,到了沉香院的院门前已经壮大到了几十人。家中下人奴才都跟在后头,想要一睹这桩丑闻。 家主下令捉奸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龙家。 琉璃院中的龙香君一脸兴奋,来回地在屋中踱步。总算被她等到了龙绯云那野种嚣张至极,害得她失去了一切 这一回,她要亲眼看着龙绯云丢尽脸面,被众人耻笑。最好能抓到她与人私通的证据,到时候就不是逐出龙家这么简单,说不定能被处以极刑,活生生地痛死。 这才是那野种最好的下场她不该回来,更不该与自己相争 妙目闪过刻毒的光,红唇勾起轻蔑讥诮的浅笑,龙香君抬起了手,像是又变回了以前高高在上,想要一切都能得到的圣龙天女。 玉琼帮我准备好衣服,要最华丽的那件。相术师说过她是圣龙转世,这一生注定不凡高贵。 龙绯云会成为她的踏脚石也不足为奇。 外面的消息,同样也传入了沉香院。 玉鸢进屋的时候有些急,眸光扫过窗边白衣淡然的谷主,才压下了慌乱的心神,大小姐,外面来人了。有人向家主告状,说大小姐的屋中藏有男人。家主身边的柳伯领了十几个人过来,说是要搜查大小姐的院子。 前些日子老奴见一些人在院子外探头探脑地瞎转悠,就没有放在心上,没想到竟出了这么大的事云嬷嬷一脸的自责带着慌乱,这些人要是看见了谷主,大小姐就算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龙绯云抬头看了一眼窗边的人,慢悠悠道:确实是个麻烦,谷主大人,你说我将你藏在哪里好 小鹦鹉先是皱着张小脸,那些人真坏嫂嫂本就是我哥哥定下的媳妇,两个人理所应当在一起,要不然怎么生下小娃娃。 对了嫂嫂与哥哥有婚约,不用偷偷摸摸的哥哥你就正大光明地去见他们吧顺便将娶嫂嫂过门的事情也提一提。小鹦鹉眼睛一亮,炯炯有神。 这是什么馊主意她同意了吗 窗边的大神竟然觉得好,就这么优雅地点了点头,我是该见见他。 毫无皱痕的白衣,如水划过。玉树兰芳的身影,一举一动都透着刻在骨子里的高贵。龙浔起身,径直往沉香院外走去。 不知是不是她看错了,总觉得冰山大神身上有一股隐而不发的杀气。 等等别去龙绯云一瞬清醒了,来不及穿鞋就跳到了龙浔的面前。他这么大摇大摆地到众人面前一亮相,不就坐实了她养奸夫的事实 龙家大院里,这么恨她,想要她身败名裂的除了龙香君,恐怕也无旁人了。那对姐妹花虽然也不是吃素的,但总归自己不去招惹,她们也不会想着扑上来咬一口。 长嫂如母,小鹦鹉巴不得多一个嫂嫂,更何况这个嫂嫂比她大不出几岁,与她年纪相仿。这样一来,她相当于多了个嫂嫂,多了个娘亲还多了个玩伴。 一举三得的好事,小鹦鹉哪里坐得住,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盯着她与哥哥,嘟囔着:嫂嫂你就让哥哥去吧你迟早都是我们龙谷的人这些人不管来多少,哥哥都解决得了。 将旧厢恩怨解决之后,我会向他下聘,订下婚约,等两年之后就娶你过门。她抓紧龙浔雪白的衣袖,而一只戴着金丝套的玉手轻轻覆盖在了她的手背上。 旧厢恩怨龙绯云抬眸望着他脸上的玉面,龙家果然与龙谷有牵扯。 龙绯云抽回了手,她也说不清自己的心境。两年之后,嫁给这个男人,然后与他相守到老。听着无比的幸福美满,可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想要回去 要是哪天竹丫醒来,发现自己有了孩子,还有一个陌生的相公,她会不会吓疯 屋中,谷主还没走,大小姐也低着头不知想什么。玉芙急得想要挠墙,眼见着柳伯带人已经到了院子的门口,他们还没做好决定。 谷主,大小姐快点,外面人来了玉芙还是忍不住催促了一句。 清冷的重瞳,划过极淡的失望。他们两人站得如此之近,而他却一直握不住她的手,同样也看不透她的心。 白玉面具下,薄唇轻动,他问:你不想嫁我是吗 答案当然是不想,她要对自己负责,也要对竹丫负责。 龙绯云不敢去看他那双漆黑无边的眸子,盯着自己的脚尖,也能感受到他身上无形散开的清寒。 两年,你还有两年时间。 什么意思龙绯云错愕地抬头,盯着他白玉下优美流畅的下颌,如同一只高傲却孤独的白天鹅。 漆黑的重瞳垂下,像是两汪柔澈的深潭,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冷寒。 两年之内,爱上我如果不能,两年之后,我依旧会带你走。我说过,你只能是我的。 龙绯云挑起眉尖,怎么会有这么霸道的人她若不愿意,天王老子都不能掳她回去当压寨夫人。 这不可能她想也不想地回绝,这具身子是竹丫的。她没办法代替竹丫,做出选择。 清寒的白衣,如冬晨最冷的雾,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他说出的话,就是决定,无关她的意愿。 小鹦鹉缩着小脑袋,有些哀伤地望着她,嫂嫂嫁给我哥哥吧他会对你好的,就算他不对你好,我也会对你好的。两年时间,给我哥哥一个机会好不好 龙绯云靠在门边,手指抓着微凉的木板,没有说话。 有些感情,注定得不到回应。 他们就像银河边的两颗星,看着很近,却隔了亿万光年。 小鹦鹉也走了,一边走,一边回头看她。小人儿偏像个愁苦的老奶奶,不停唉声叹气。 屋中一下子静了,暗了。只遗下他身上寒寒潺潺的芝兰清香。 第八十三章:二小姐,你又蠢了 ♂, 他们刚走,门外就柳伯领的人就到了。 除了龙绯云还留在屋里,玉鸢,玉芙,云嬷嬷早已来到了院子门口,如临大敌。 柳伯你带这么多人来是什么意思云嬷嬷青白着一张脸,冷硬问道。 玉鸢,玉芙有意无意也流泻出杀气,笔直地挡在院子大门前,摆明了谁都不让进。 柳伯也是聪明人,脸上露出了三分笑意,嬷嬷你别见怪,奴才也是奉了家主的命令。龙家里进了歹人,有人说是往大小姐这边逃了。奴才领这么多人来,不为其他,只为寻歹人罢了。 跟在家丁后面的下人交头接耳,朝着大小姐的院子指指点点。 云嬷嬷气得嘴唇发白,哪有什么歹人再者说,沉香院是大小姐的住处,岂会让歹人藏入。你们找个由头,就能进大小姐的院子里乱翻,那还了得这样的事传出去,你让大小姐如何在龙家里抬得起头来 大胆刁奴,父亲都下了命令,还由得你在这推三阻四一声娇厉呵斥响起,跟来看热闹的人群分开了一条道。二小姐执着轻罗小扇,款款而至。眉如岫烟,云鬓苒苒,一袭软纱的鹅黄色长裙拖拽在地上,华美高贵得如同一只孔雀。 玉鸢,玉芙眼中露出愤怒之色,二小姐这幅盛装打扮的样,生怕别人瞧不出她是来看戏的。 在龙香君的身后,还跟着三小姐与四小姐,两个人的脸上也带着幸灾乐祸的嗤笑。 二小姐。云嬷嬷硬是忍着气,朝不可一世的龙香君行了礼。 龙香君看都没看她一眼,用罗扇半遮着脸,妙目幽幽瞥着柳伯,还不赶紧进去搜查,再晚些人就要跑了 柳伯一点头,做了手势就领着十几个家丁往里面闯。 不行你们谁都不许进去玉鸢,玉芙挡在门口,她们只听龙绯云一个人的命令。 龙璧茵冷嘲笑着,好忠心的奴才,是担心你家主子东窗事发,被人抓奸在床,你们也跟着遭殃吧 玉鸢,玉芙,双手捏成了拳,要不是顾忌着不给大小姐惹麻烦,她们真想杀光这些人。 龙香君放下手中的罗扇,矜傲的脸上闪过狰狞与迫不及待。 她处心积虑发现的秘密,必须让它大白于天下。那贱种必须滚出龙家 给我搜谁要是再给挡在前面,就按家法论处握着罗扇的手一振,龙香君发出一声尖利的冷喝。 往日自视甚高的龙香君,更像是嗅到鲜血的野兽,撕下娴雅的面纱,发出兴奋尖利的嘶鸣声。任何人都不能阻碍她夺回一切 一道素白的身影走近,与门外的紧张压抑完全不同,她每一步都极尽闲适从容。 龙香君看到这抹身影的时候,眼瞳一凛,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罗扇。 大小姐,云嬷嬷的眼眶有点红,一幅受尽委屈的模样,大小姐何必出来,有老奴守在这,绝不会让任何人扰了大小姐休息。 龙绯云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们都退下。 看着香君姐姐脸上的苍白愤恨,龙璧茵挺身而出,我还等着看你能躲到几时,怎么沉不住气了还是已经把奸夫藏好了 赤瞳冰冷看去,龙绯云莫测扬唇,问道:四妹妹你姓什么 龙璧茵一脸的莫名,我当然是姓龙。 一笔写不出两个龙子,我出了丑,四妹妹脸上很有光是吗龙绯云冷淡地移开了目光,继而盯着方才跳得最凶的龙香君。 反应过来的龙璧茵气得跳脚,尖声嚷嚷道:别把我跟你混为一谈,我是纯正的龙家血脉,而有些人就未可知了 龙绯云实在嫌龙璧茵尖声尖气叫得头疼,顺手摘了一把院子边的松针,直接塞进了龙璧茵喋喋不休的嘴里。 慌乱间,龙璧茵吓得闭上了嘴,尖利的松针在她嘴中一阵乱刺,一股难闻的草叶味从舌尖蔓延开来。 呸呸龙璧茵面色扭曲地不停吐着,尖利的松针还是刮破了嘴里好几块皮,吐出的唾沫都带着血丝。 她还从没被人如此戏弄侮辱过,龙璧茵当即就红了眼眶,泪珠儿淌了一路。 你这野种龙璧茵发疯般的尖叫一声,满腔怒火对上龙绯云清冷诡艳的赤瞳之后,就陡然清醒了。 她不是龙绯云的对手,自己已经在这贱种手上连栽了好几回。 龙绯云慢悠悠,讥诮问她,四妹妹还有别的话想说吗 龙璧茵不甘心地咬着嘴唇,不敢再说话,只用一双怨恨的眼睛盯着她。 这一回,最好能找出奸夫来,让这贱种彻底从龙家消失。 站在太阳底下,热得满身是汗的龙香君不耐烦地摇着罗扇,龙绯云你是在拖延时间吗要是你心中没鬼,院子里什么都没有,何必害怕别人进去搜查 龙绯云转回视线,不紧不慢道:我心里没鬼,但沉香院是我的住处。我有权利不让任何人进去搜查。对了,二妹妹你莫要逾越了本分,说来你只是区区庶女,还没有资格在我院子前面指手画脚,更没资格对我的奴才施以家罚。 在这么多人的面前,龙绯云像是毫不留情地扯碎了她的骄傲面纱。 龙香君动了动眼珠子,矜傲的脸渐渐龟裂,露出惊惶与怨恨。 她是庶女她受了十多年的宠爱,原以为能取代龙家嫡女的位置。但谁也没想到当年的嫡出小姐还活着,龙绯云回了龙家之后,她就被打回了原形。 从当年枝头上的凤凰,变回了卑微可笑的麻雀。 不管你说什么,龙绯云。这些人都必须进沉香院查个清楚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唯一能扳倒龙绯云,重回嫡女位置的机会。 龙绯云淡淡睨着龙香君脸上的变化,从一开始的怨恨绝望,变为了最后的疯狂狰狞。她无声弯了一下唇角,似看了一出极有意思的表演。 素衣盛满了日光,晕开一层炫目的柔光。蜜色的肌肤,赤色的瞳,无一不展现出锋利而强势的美。 唇边的这一笑,让龙香君彻底失去了理智。 她像是在看手中愚笨却会咬人的蚂蚁,轻蔑又漫不经心。 你笑什么龙香君歇斯底里尖叫道,柳伯快去搜她的院子,哪里都不要放过 柳伯看了龙绯云一眼,有所忌惮,大小姐还请让开,这也是家主的命令。 赤瞳嘲讽地眯了一下,光芒映入,眼底的血色蘼荼盛放,你说是家主的命令,我就会信你们非要搜查我的院子也可以,去把我父亲找来。 柳伯脸色一僵,作揖道:大小姐你就别为难我们了,这真的是家主的命令。若不是家主亲自开了口,给奴才十个胆,奴才也不敢来搜大小姐的院子。奴才保证让手下的人仔细着些,绝不会弄乱了大小姐院里的东西。 龙绯云耸肩冷笑,官府抓人还要讲证据,你们无凭无据就要搜我的院子,还给我扣上顶偷人的帽子,你们考虑过我的感受吗行,我不跟你们计较,你们说我在后院养了三千美男,都由你们说。但只有一点,谁想翻我的院子,必须将家主请来。 蜜色的面容上,眉尖微凛。她本来就是不是善茬,这次开了坏头,以为她是个软包子,往后谁都能来翻一翻她的院子,给她随便扣上莫须有的罪名。 柳伯一时拿不定主意,暗暗地向二小姐看去。 龙香君脸色阴沉,提了一口气,去请父亲过来 她也不是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的傻子,她问过厨房,这些日子云嬷嬷来取过不少水果点心,比平日里多出不少,显然,沉香院里来了旁人。 跟在她身边的玉琼,也被她支去了沉香院后面守着,不管沉香院里住着谁,都别想从她眼皮子底下溜走。 这一次定要抓到奸夫,让龙绯云翻不了身。 柳伯见两边僵持不下,大小姐守在院子门口,他不可能带人闯进去。 大小姐,二小姐稍等,奴才去请家主过来。 家主若是过来,这件事就算是闹到了台面上,搜不到人还好,要是搜到了人,大小姐这辈子都算是毁了。 柳伯走后,龙香君冷笑了一声,龙绯云你可别后悔,这是你自找的待会父亲来了,谁都救不了你了 龙绯云莫名挑眉,二妹你会大变活人吗 龙香君唇边的冷笑僵住了,大变活人什么意思 我院子里本就没有人,除非二妹你能临时变一个人进去。龙绯云耐心地解释道,顺带附送上你又犯蠢的同情笑容。 这不可能龙香君立马有些慌了神,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龙绯云,想要从她的脸上找出破绽。 但这张脸上,除了可恨的笑容之外,没有发现一点心虚害怕的影子。 难道真的消息有误,可她都已经趟入浑水里了,现在说要抽身,怕也不可能。 香君姐姐,她说得是不是真的龙璧茵方才说了不少难听的话,也想着落井下石。但看龙绯云淡然的表情,心里突然害怕了起来。 万一她的院里搜不出人,又找来了父亲,会不会将自己也连累进去 龙香君没有吱声,身后的龙璧月冷幽幽地笑了起来。 上次,龙香君将她身上挠下的伤,但现在还没完全褪掉呢 现在知道怕了旁人是给你好处了吗要你为她出头人家设计了这么一出戏,自然有唱下去的办法,你跟着瞎起什么哄。龙璧月伸出手指,戳在自家亲妹妹的脑袋上。 龙璧茵挨了痛,哎呀叫了一声,也不敢再回嘴。 一会的工夫,柳伯就随龙英华过来了。 龙英华面色阴沉,他只让柳伯将这件事秘密处理了,没想到沉香院的门口乌压压聚了一大批人。 围聚的下人见到家主过来,慌忙都散了。只留下龙家姐妹三个,不知是走好,还是留下好。 龙英华停下脚步后,威严问道:你们怎么都在这谁让你们过来的 龙璧月,龙璧茵吓得不敢说话。龙香君胆大不少,挤出浅笑,柔声说道:我们担心大姐姐,所以才来这 龙绯云听后,淡淡轻笑一声,没错,三个妹妹都担心我,担心我的院子里能不能搜出奸夫来。 第八十四章:院里没人 ♂, 奸夫这个词异常的刺耳,龙英华的两道墨色剑眉,几乎碰到了一起。 奸夫这话是谁说得龙英华一甩袖子,冷厉问道。 龙香君死死揪着袖中的绣帕,畏惧带着恐吓地盯着龙绯云。而龙璧茵,几乎想要拔腿就跑,她以为这话不会传到父亲耳朵里,没想到小野种软磨硬泡竟真的就把父亲给请来了。 龙绯云抬手一指,赤瞳微眯,二妹,四妹,你们躲什么 龙香君僵硬地站直了身子,声音不自然道:绯云姐姐你指着我干嘛我们可是姐妹,我怎么可能会说出那样难听的话。 是呀大姐你肯定是记错了,我没有说过那样的话。龙璧茵连连摆手,脸上露出慌张又无辜的假笑。 正巧,一直守在沉香院后面的玉琼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过来向二小姐报告情况,没想到竟看见了家主。 面色一慌,就给家主跪了下来。 奴婢见过家主。玉琼把脑袋贴着胸前,下跪道。 龙绯云看着玉琼微微发抖的身影,笑了笑,看清楚了没有,我的院子里有没有男人翻墙跑出去 玉琼吓得不敢说话,整个人抖得越发明显。 龙英华转头看着怯弱害怕如同兔儿一般的玉琼,像是认出了她,你是二小姐身边伺候的丫鬟,方才跑哪去了 奴婢奴婢去了茅房。玉琼小声嗫嚅道。 龙香君担心她说漏嘴,笑盈盈地上前一步道:玉琼方才是去如厕了,绯云姐姐不必多心。我们都是一家人,只会往好处想,哪会巴望着姐姐出事 赤瞳抬起,笑意莫测地望着龙香君虚情假意的模样,二妹说过的话,都能否认,我还有什么好说得呢二妹真要将我当成一家人,也就没今天这出戏了。 绯云姐姐的话,我听不明白。龙香君似抱歉般弯了弯嘴角,又乖巧守礼地退回了龙英华身后。 龙绯云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唇角极淡了勾勒起来。 想装小白兔是吧那就继续装吧她也不会傻到,这个时候去演狼外婆。 龙英华咳了一声,做了调停,绯云你可能是弄错了,香君向来知书达理,应该不会说出这样的话。这件事我也听说了,都是家中下人在胡言乱语。 父亲打算如何要搜查沉香院吗那就让人搜吧龙绯云操着手,一脸的平静坦然。 这样的平静坦然,反而让龙英华尴尬起来。 他咳了一声,绯云,为父这么做也是为了堵住下人的嘴,挽回你的名节。 龙绯云应了一声,下人怀疑我品行不端,父亲就要搜我的院子。下人怀疑我烧杀抢掠,父亲该当如何三人本就成虎,清者自清,父亲这般公然搜我屋子,就相当于坐实了流言,是最下乘的法子。 那你说该如何龙家从未有人敢这样顶撞他,但龙英华听了并不生气,反而多了一丝兴趣。 自是寻出流言根源,是有心人散播,还是真有人亲眼所见。若为谣言,就严厉处置以儆效尤。若真有这回事,那便秉公处置了我,清肃门风。谣言只是手段罢了,深究下去,只怕能寻见更多的东西。点到为止,能成为一方诸侯,龙英华也是个聪明人。她说太多,只会显得意图明显。 龙英华皱了皱眉头,神色平静依旧,心底却激起了极大的震撼。 这样的语气,这样的想法,像极了当年的金龙女将。或者,她比她的娘亲更理智敏锐,只可惜她是个女儿,不然她会比薄天更有出息,更适合继承龙家的诸侯之位。 龙绯云扭了扭肩膀,一脸的随意,也不想去猜龙英华变换的脸色到底是在想什么,人都已经挑好了,就不要让他们白跑一趟。柳伯,将人带进去搜吧,搜出个结果,我也好回去补觉。 柳伯迟疑着,等待家主的指示。 事情都已经闹到人尽皆知,无法收场了,龙英华也只好点头,进去搜清楚了。 为了避嫌,龙绯云留在了外面。 不同于她的闲适散漫,龙香君显得很期待也很紧张。要不是龙英华在这,她也想跟着柳伯他们一起进去,将沉香院里里外外翻个底朝天,找出前几夜都留在她屋里的男人。 回到龙香君身边的玉琼摇了摇头,她躲在沉香院的后院外,半点人影都没看见。 这点时间,应该没有人能从院子里溜掉。 这么一想,龙香君越发期盼,越发焦急。 沉香院不大,用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已经翻找完了。 柳伯领人出来后,恭敬朝龙英华禀报道:院子里什么人都没有,而且也没有可疑的事物。 冰山大神做事她最放心不过,他一走,肯定会将他所有用过的东西都带走。 有洁癖的人,还是有这么点好处。 龙英华转过身子,目光沉沉严厉地扫视了一圈,对龙家三姐妹道:你们听清楚了没有 龙家三姐妹心不甘,情不愿地答道:听清楚了。 龙香君更是咬紧了嘴唇,垂下的眸子透过睫毛往沉香院里看去。几个婆子都言辞凿凿地说她院子里有男人,玉琼也没见有人出来,一个大男人怎么就凭空消失了,难道会飞不成 想到自己打赏了五百两银子,半点没起风浪,龙香君恨恨地闭上了眸子,一阵肉疼。 十八鬼侍抬起的轿辇踏风而飞,龙素靠在轿辇边,看着嫂嫂住的院子渐渐消失,叹了一口气,不无担心地开口:哥哥,你说嫂嫂她会不会有事龙家里处处有人刁难她,素儿好想早点将嫂嫂接走,到了龙谷有哥哥护着,嫂嫂就能无忧了。 坐在金色软垫上休息的龙浔,淡淡睁开了眼睛,她不会有事。 幽暗不见底的重瞳中划过细碎的光泽,恍若幽潭泛起的波纹。他注视着自己的右手,金丝手套一片冰凉,只有将她的手心握入掌中才会感受到温暖。 私心而论,他宁可她蠢笨一些,无用一些,被龙家逼得走投无路。这样或许,龙谷就会是她唯一的去处。 两年,他只给她最后两年的自由。 母债女偿,当年龙玄瑛欠他们一家的债,就用她女儿的一生来偿还。 素儿不想离开嫂嫂。趴在窗边的龙素,小声无力地嘟囔着。 今日不回龙谷,清寒的声音听不不出起伏。 龙素一喜,娇小的身子几乎跳了起来,今天不要赶回龙谷吗那我们是不是还去龙家看嫂嫂 看着龙素天真烂漫的小脸,漆黑的重瞳难得泛起了一丝暖意,去龙家,但不是去看她。 原本高兴的小脸立刻垮了下去,不去看嫂嫂,还能看谁要是龙家没有嫂嫂,她也不稀罕去呢 龙家闹得鸡飞狗跳的捉奸戏码终于落幕了,搬来小板凳吃瓜子的龙家下人显得很失望。 早先传闻皆是有板有眼,那奸夫长得就是个小白脸样,跟大小姐如胶似漆,两个人在院子里又搂又抱,只差把细节都绘声绘色的描绘出了。 结果十几个家丁进入仔细搜了一遍,竟然没人 让坐等香艳丑闻的吃瓜子下人们大大伤心了一番。 家主都来了,在他眼皮底下都没搜出个影来,看来大小姐真的是清白的,没有偷人。枉他们期待了好些日子,以为大小姐要被浸猪笼,真是可惜可惜。 更觉得可惜肉疼的是琉璃院里面的龙香君,娘亲病后,后院的事情已经不归她管了。她能挥霍的不过是以前的积蓄,现在断了财源,过不了多久,她也只能靠每月的月银度日。 每月只有十几两银子,岂是够她花的,怕是补个发簪上掉了的珠子,也不止这个价。 玉琼躺在美人榻上的龙香君高声叫唤。 玉琼慌张进了里屋,小姐有何吩咐 自从搬入琉璃院之后,二小姐的脾气就格外难捉摸,不是发呆就是发脾气,一点小事都能气上好一阵子。 龙香君抿着嘴唇,僵着脸问道:那几个洒扫的婆子呢将她们给我都带来 给了她一条假消息,就想从她这儿骗五百两银子走,天下可没有这等好事。 玉琼一僵,吞吞吐吐害怕道:小姐那几个婆子,说家中有事,都已经离开龙家了。 闻言,龙香君手一掀,就将手边上的小几推到在地,怒斥道:你为什么不拦着她们五百两银子,白白被那些老家伙卷走了。 奴奴婢也想,玉琼一慌就跪在了地上,奴婢担心事情泄露,就让她们走了,不知道她们告诉小姐的是谎话。 玉琼跪在地上,小心地抹着眼泪。 龙香君疲倦乏力地揉着眉心,许久才呵斥道:下去 玉琼忙不迭退出了房间,小心地关上了房门。 五百两银子没了,她手头上可支取的银两已快见了底。她得尽快想出法子,解了燃眉之困。 娘亲的小金库里有不少给她准备的嫁妆首饰,可以悄悄拿出去变卖,换成现钱。 龙绯云那野种,也要尽快将她撵出龙家 一双漆黑染恨的妙目出神地盯着窗外,忽然她感觉不对。 拂面的风似冷了一度,空中袭来奇异冰冷的淡香 第八十五章:多事的女人,最不可爱 ♂, 玉琼冰冷的气息,从她肌肤上划过。龙香君尖着声音叫了两声,都无人回应,莫名添了丝慌乱。 关紧的木门忽然被风吹开,几片雪白的琼花也被清冷的夜风捎入,洁白细碎的花瓣落在了柔软的织毯上。 龙香君壮着胆,挑开珠帘,走到了门边,想要将木门关上。 目光瞥见门外的景象,龙香君顿时僵住,手停在半空之中,妙目圆睁,嘴巴也微微张开。 院子中,十几道白影跪着,众星捧月般围绕着中间的白衣之人。 乍一看之下,龙香君以为自己撞见了鬼,细看之后,她觉得自己更可能撞见了天宫仙官。 飞花随风,风拂影动。 宽袖束腰的白衣当风轻扬,宛若壁画上的仙君般,缥缈出尘,风姿清濯。 墨色的长发垂落在腰间,宛若上好的纱绸,柔顺光泽,晕开淡淡的月色冷辉。 清冷的白衣优雅雍容地转过身子,龙香君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这颗心跳得好快。 他若不是仙,那世上怎么会有这般清贵淡雅的人。 惊鸿初照影,犹似梦中雪。 龙浔转过身,透过玉面,冷淡地望着她。 看清他的容貌之后,龙香君不禁微微失望,看他的气度,未必会不如四公子之首的凤家长子,只可惜一张脸都被白玉面具挡住了,看不清他的容颜。 不过不用看清他的容颜,自己就几乎惊艳得难以呼吸。待对上他漆黑无底,冰魄般的重瞳之后,龙香君不由打了一个寒颤,彻底醒了。 眼前这个冰雕玉琢的男人,绝不是自己可以随意亲近的。 她小心害怕,又带着一丝女儿家的娇怯,缓缓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在我的院子里 从他身后走出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龙香君,随即不屑地一瘪嘴巴,多事的女人,最不可爱。哥哥你不必心慈手软,最好将她做成傀儡娃娃,带回龙谷去倒痰盂。 白衣映月,清冷入骨的男人,轻轻抚摸着身边小娃娃的头顶,素儿乖,不少所有的女人都有资格进入龙谷。 清冷的嗓音,没有一丝感情,如十二月的冷风夹着冰晶迎面拂过。 哥哥不要放过她谁让她欺负嫂嫂,为难嫂嫂。精致的小玉人气呼呼道。 一双扑闪的天真眼眸,无比的璀璨,也无比的冰冷。 龙香君这才发现离自己不远的玉雕娃娃,也长了一双与来人相同的漆黑眼眸。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龙香君拔高了音调,尖声害怕问道,随即就想将房间门关上。 月光下,清冷如谪仙般的男人,面无表情却又无比优雅地解下了金丝手套。 龙香君双手颤抖地关上了木门,两只脚僵硬地往后退去。 一瞬间,十道诡异的血线刺破了门板上的云母片,缠住了龙香君的手脚,不顾她的尖叫挣扎,生生将她从房间里扯了出来,门板碎了一地。 被诡异血线掉在半空中的龙香君,像是哀哀待宰的兔子,不停地两脚乱踢,一双俏丽的眸子,楚楚可怜地望着龙浔。 我是龙家二小姐,你们不能伤害我龙香君害怕道,她没想到看似仙人明月般的男人,竟是如此的心狠手辣,毫无怜悯。 龙素轻哼了一声,龙家二小姐是个多高贵的身份 龙香君见他们不为所动,慌乱之中费力思索起来,自己从未离开过龙家,怎么就会惹上这些奇怪的人。 快点放我下来龙香君娇喝道,晶莹的泪珠成串落下,你们到底想要什么是要钱吗 龙素做了个鬼脸,冷嗖嗖恐吓她:我们不要钱,只要你的命。 吊在半空中的龙香君吓得不停挣扎,而绕在她手脚上的红线像是有生命一般,越缠越紧,快要将她的骨头勒断了。 恍惚间,龙香君想到了蛇。蛇捕食的时候,也是如此,先将猎物活活勒死,随即再一口吞吃干净。 放开我放开我她不想死。 白玉面具间漆黑冰冷的瞳轻蹙,低语一声,真吵 随即两道红线缠上龙香君的脖子,渐渐收紧,窒息间,她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缠绕在四肢间的红线,像是闻到肉香游走的毒蛇,冰凉危险的触感让说不出话的龙香君几乎吓破了胆。 唔悬在半空中的人影发出一声闷哼,俏丽的妙目狰狞圆瞪。 四肢一痛,像是有锋利的刀刃划开了她的肌肤,又像是毒蛇将尖牙送入了她的体内。 缠绕在她四肢上的红线,贪婪吮吸经脉中温热的血液。 就在龙香君快要窒息的时候,缠在她脖颈上的红线微微松开。 啊龙香君迫不及待地深吸了一口气,急促地喘息着,望着头顶薄云如纱的夜空,才是恢复了神智。 她不在琉璃院的榻上,她被人掳了出来。 四肢一片冰凉无力,身体内的热源正不断的流逝。 垂下无力的脑袋,龙香君费力定睛才看清缠在手腕上的东西,诡异的红线,钻入了她的经脉。 鲜亮嫣红的血,透过细线流入那人的指尖 他是个怪物吗不然他怎么能吸人血液 啊龙香君又发出一声无力,却惊恐至极的尖叫。 缠绕着她四肢的血线收回指尖,毫不留情地将龙香君扔在了地上。 龙素歪着头,问道:哥哥不把她吸干,做成傀儡吗做成傀儡之后多省事再也不会给嫂嫂惹麻烦。 哥哥身体内养着血蛊,血蛊怕金,只有戴着金丝手套,才能压抑着体内的血蛊。 一旦手套解开,血蛊就会生出红色软管,将遇见的活人全部吸干,也只有哥哥才能驾驭得了它。 将人吸干之后,血蛊还能通过细管分泌出毒液,将人变成半死不活的傀儡,听命于身有血蛊之人的控制。 清冷的重瞳,没有一丝感情地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龙香君,留她一命。 血蛊吸了她一半的血液,至少她要修养半年才能恢复过来。 倒在地上的龙香君大口喘息,无力无处可逃,却又害怕恐惧到了极点。 她惊恐地睁着涣散眼瞳,天上的月变成了两个,三个 十八个雪色鬼影抬起一顶精致的轿辇,巨大的阴影挡住了天上的月光。 院子之中一片诡异的寂静,听不见半点声响,唯有清冷的芝兰香气弥散在夜风中。 龙香君偏头看去,只看见一片朦胧雪白,像是勾人的鬼魅,影影绰绰。 轿辇消失之后,芝兰寒香也渐渐淡了。龙香君重重舒了一口气,压在身上沉甸甸的恐惧才似散去,她挣扎了几次,也没能从地上爬起。 玉琼醒来的时候就惊恐发现二小姐不见了。 小姐,小姐玉琼出了院子才看见倒在院中一动不动的人影。 她慌忙飞奔过去,颤抖无措地将龙香君扶起。 二小姐脸色一片惨白,跟死人没有任何区别,只是尚有一口气在。 小姐你怎么了你怎么会在这昨晚不是玉琼吓得语无伦次,她昨晚眼见着二小姐坐在美人榻上。 被玉琼扶着的人幽幽转醒,尖声叫了起来,有鬼有鬼 小姐你在说什么玉琼害怕地四处乱看,院中一片安静,没有任何可怕的东西。 龙香君伸出一只手,死死地抓着她的胳膊,哭着说道:真的有鬼,好多白色的鬼,他们抓了我,还吸干了我身体内的血。玉琼,我好怕,我真的好怕,他差点勒死我 玉琼忍着胳膊上的痛楚,将龙香君搀扶起来送回了屋子。 小姐,你休息一会,我这就去请家主过来。 玉琼刚移开身子,就被龙香君一把抓住,秀美的脸上露出恐惧又狰狞的表情,玉琼你是不是觉得我疯了,是不是觉得我说得是假话你看我脖子上有裂痕,手腕上还有 龙香君急迫地撩开衣袖,手腕上只有一个血点,像是蚊子咬出的包。谁看了都不会相信她昨夜经历得那些恐怖事情。 我没有骗你,我真的差点被人杀了。散落肩头的长发不停摇晃,龙香君浑身哆嗦不停,拼命想要让玉琼相信自己说得话。 但玉琼害怕地往后退了一步,二小姐你别怕,我现在就去通知家主 说完,慌忙就跑了出去。 龙香君得了失心疯的消息,就像上次谣传大小姐偷人一眼,很快就被多嘴多舌的人传了出来,传遍了龙家。 传入沉香院后,龙香君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随后微讽地弯了一下唇角,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在院子门口蹦跶得比谁都凶。晚上回去是撞鬼了 谁知云嬷嬷点了点头,脸色竟然变得认真起来,老奴听人说了,二小姐真的是撞鬼了。她一直说有白衣服的人要取她的命,还说有人吸了她的血。 家主也去琉璃院看过了,但并不相信二小姐说得话,眼下已让人给二小姐开了安神药。 白衣,吸血 赤瞳微动,龙绯云伸了个懒洋,那倒不错,想不到鬼神也帮着我们。 二夫人卧床不起,二小姐得了失心疯。 被人交口称赞了十几年的龙家典范,像是天幕上的星,就此陨落了。 云嬷嬷有几分相信琉璃院中发生的事情,心中惶惶不安,特意问道:大小姐,我们要不要求点符回来避避邪 嗯,那顺便带点黑狗血回来。龙绯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云嬷嬷点头,不错,黑狗血也能辟邪。 我是想买回来烫火锅。她慢悠悠补了一句,随即翻了翻眼睛,别闹了,没做亏心事,何必怕鬼缠上身。要鬼神之说这么灵验,早该有大把人被雷劈死了。贴符能防止你们谷主再来这院子吗 她觉得那两个男人,倒是最可怕最烦人的玩意。 云嬷嬷摇了摇头,但大小姐的话怎么听着那么变扭。 那就行了。龙绯云懒洋洋地靠在软枕上,龙香君小公举也被吓疯了,这样子里也该太平了。只是闲着没事等着发霉,也是件极难受的事情,最近龙家有无我必须出席的活动,比如宴会之类 云嬷嬷思索了一会,摇了摇头,几个小姐的生辰都过了,二夫人,二小姐身子不适,无法见客,暂时应该不会再有宴会。 龙绯云搭着腿,一咕噜坐了起来,这就好。 大小姐为何这么问云嬷嬷一脸的不解,猜不透大小姐的打算。 天天困在这院子里,跟你斗,跟她斗,又不是斗地主,实在乏味得很。我打算去雍州城转转,看有没有商机能发家致富,顺带走上人生巅峰。 云嬷嬷一听,脸就垮了,大小姐,咱不缺钱用。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哪有诸侯家嫡出小姐在外抛头露面挣钱的 钱再多也不嫌多。挣钱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摸清外面的情况,日后好走马游江湖,逃离龙家这个笼子。 谁高兴一辈子当金丝雀 第八十六章:大小姐,这是账本 ♂, 天色渐亮之后,龙绯云收了剑,走回了屋子由玉鸢,玉芙伺候洗漱更衣。 小暑之后天渐渐热了起来,练上一个多时辰的剑之后,里衣就全湿透了。玉鸢,玉芙知道大小姐喜洁净,都在她练完剑后为她备上热水,擦拭身子。 换了一件贴身的素袍,龙绯云挑了帘儿出来,就看见云嬷嬷摆好了早膳。 往日用的素瓷碗都换成了青釉花底碗碟,一碟儿桂花莲藕片,盐水煮鲜虾,闷蒸肉圆,都是素净,易消食的菜,一点不见油腻,比之往日的早膳丰盛了不少。 龙绯云接过布巾擦了手,在桌边坐下,懒洋洋牵起了笑意,还真是稀奇,将原先二小姐的膳食送我这来了 云嬷嬷送上碗筷道:小姐别说,奴婢也问过,他们说这就是为大小姐准备得早膳。厨房里的下人,见了我倒是客气多了,小姐你说奇不奇怪 握着包金榆木筷子,龙绯云夹了几只鲜虾,掐头去尾剥了吃尽,才缓声开口,说稀奇也不稀奇,龙家这般讲究尊卑,提了我的饭食规格,亦是抬了我在龙家的地位。这些下人最会见风使舵,无怪乎会摆出另一幅姿态。 家主为何会突然对大小姐这么上心重视了云嬷嬷有些疑惑。 龙绯云尝了尝桂花莲藕片,笑了起来,藕片去了泥土腥味,拌了蜜糖,又有桂花的清香。厨房里的下人也是用了心。看来这一回,我父亲是有大动作了。二夫人,二小姐接连出了事,三小姐,四小姐年纪尚小,心性不足。这么一来,龙英华只能将注意力放到我身上。 小姐的意思是家主以后会重视小姐了云嬷嬷难掩脸上的笑意。 又随意尝了一勺圆子,龙绯云就搁下了筷子,轻笑了一声,重视我,未必是件好事。这龙家后院对我的吸引力太小,天大地大,拘于这一方院落,简直是浪费大好人生。 云嬷嬷没有再说话,大小姐的心性真与当年的金龙女将一模一样。恣意大胆,随性自在,仿佛只要是她们想做的,天下就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阻拦得住。 当年金龙女将,一介女流披挂上阵,守卫疆土的事情,到她身死之后,还为天下人所赞叹歌颂。 大小姐也要走上当年大夫人的道路了吗 风华盖世,必定会为一些人所嫉妒,所不容,最后往往不得善终。 云嬷嬷背过身子,轻叹了一口气,但愿大小姐不会落得同样的结局。 用过膳不久,沉香院就来了两个面生的嬷嬷,两个皆穿着绸缎的马面裙,头上戴着白玉簪花,打扮算不上有多精致华贵,却独有一股与平常下人不同的贵气。 打扰了,大小姐可在休息其中一个嬷嬷开口,温声问道。 玉鸢往里面看了一眼,大小姐正在看书,两位嬷嬷有何事情 龙绯云身体内的灵魂并不属于这个世界,加之竹丫原本也不识字,她一有空闲就捧着本书,让云嬷嬷教导她认字。 两个嬷嬷对视了一眼,笑赞道:不错,大小姐果真是个知书文静的,我们禀了家主的命令过来将账本给大小姐。 玉鸢一愣,还是云嬷嬷笑着将她们迎了进去,原来是静嬷嬷和安嬷嬷,你们原先不是在掌事那,今个怎来了沉香院 静嬷嬷,安嬷嬷有话直说道:家主想要让大小姐掌家管理后院,这不,我们将这几年的账目都带来了,还请大小姐过目。 云嬷嬷忍着笑容,大小姐能顶替了二夫人掌管后院,真是天大的好事 快请进云嬷嬷转眼就领着两个人进了屋子。 靠在美人榻上休息的龙绯云,早已听清了她们对话,神色平静依旧,没有丝毫的喜色。 龙家上下奴才就有几百个,她对这一大家子压根就不熟悉,让她管账,不是给她找罪受嘛 二夫人是贵妾出身,被名声赫赫的大夫人压怕了。极其重视培植自己势力,又喜欢克扣点油水钱,故而将掌家之事看得比什么都重。 但她院子里就埋着一万两黄金,这要从采办中克扣多久才能赚到。加之,她本就是嫡女身份,就算无权无势,眼下龙家之中也没谁敢欺负到她头上来。 安嬷嬷,静嬷嬷进了房间,就将两个大木箱子搁在了龙绯云的面前,随即典雅行礼,见过大小姐。 她们两个从小便生在大户人家,知书明理,脑子又是极其聪慧灵敏。所以才能进了龙家成为辅助管账的女管事。 对于龙家大小姐,她们虽不常入后院,却还是耳闻的。 大小姐失踪十三年,陡然又被接入了府中,不少人都说她粗鄙蠢笨,连个字都不认识。但渐渐的却也盖过了名门闺秀二小姐的风头,想必是有点手段心机的人。 不过也有人说大小姐是个丧门星,刚回龙家没多久,就害得二夫人生了怪病,二小姐撞了邪,整个人也从碧玉珍珠变成了歇斯底里的疯子。 暗中,安嬷嬷,静嬷嬷都在打量着龙绯云,似想看出她到底是不是个蠢笨的草包,到底有何种手段能在吃人不吐骨头的龙家站稳了脚跟。 龙绯云掀起羽睫,露出了黑中带红的妖冶眼瞳,淡笑着望着她们。 这笑,却冷到了骨头里。 两个嬷嬷不可抑制的一颤,莫名感到害怕,她们以为大小姐是个拿乔装痴的人,没想到她竟是如此的气势逼人。 不像是二夫人,二小姐那般高高在上的感觉,她让人感到更多的是畏惧和害怕。 静嬷嬷很快镇定下来说道:家主让大小姐管家,这些是账本,还请大小姐核对过目。 她说着又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绣袋送到了龙绯云的面前,这里面是库房的钥匙,日后龙洲收上的税款都会交到大小姐这,龙家上下开支也会从大小姐这里领取。还请大小姐仔细些。 龙家上下这么多口人都要养着,跟在主子身边的是一等丫鬟,洒扫的都是些二等丫鬟,在厨房里,绣坊里,洗衣院里干粗活的那都是三等丫鬟。 丫鬟品阶不同,每个月的月银也不相同,逢年过节发放下去的绸缎,首饰也是从好到丑,都得由管家之人一一安排。 这么一说,要管这么一大家子,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龙绯云淡淡地盯着紫粉色的绣袋,并没有伸手去接,这活,我不想接。 屋中所有人都是一愣,云嬷嬷有点着急,掌家这样的好事,一般人想一辈子都想不到。家主看重大小姐,才会将掌家重任交给她。 这到手的好事,大小姐怎么能往外推。只要掌管了后院,以后谁见了大小姐还不客客气气的 安嬷嬷,静嬷嬷从惊愕中转了过来,静嬷嬷神色依旧平静,但眼底多了些不易察觉的轻蔑。 安嬷嬷也同样讥诮地瞥向美人榻上悠哉哉的身影。 大小姐怕是跟传闻中说得一样,连字都不认识,更加看不懂账本,怕被人笑话,所以不敢接下掌家的权利。 也对,掌家这样繁琐又靠脑子的事情,也不是人人都能做,都会做的。 家主或许是因为心中有愧,才娇宠着大小姐,竟想着将掌家这样重要的事情,交给一个一直养在乡下的草包去做。 静嬷嬷半弯着腰姿势不变,声音冷凉地坚持道:这是家主的命令,大小姐要是不能接下掌家这活,还请大小姐亲自去与家主说。 她当然更希望看见大小姐下不来台,主动放弃掌家权利。大小姐掌家之后,未必会再用她们,她们到时说不定就要离开龙家,或者去干别的粗活。 而她们从小起,就与其他女子不一样,她们娇养着,从不用干一点杂活,只要从夫子那学到尽可能多的东西。 养在花瓶中的金枝,岂能再移回土壤中,和寻常花草混为一谈。 谁知大小姐,指尖一点,敲在她的手腕上。静嬷嬷只觉得手腕又痛又麻,不禁松开了手,绣袋掉下的同时,就被龙绯云轻而易举地握住了。 纤细的小手握着绣袋,漫不经心地把玩,嬷嬷似乎并不想把掌家的权利交出来。 静嬷嬷和安嬷嬷两人脸色一僵,想不到龙绯云会如此直接。静嬷嬷勉强开口:这是家主的命令,我等奴才自然听从家主的指示,大小姐不要多心。账本我们就放这里,大小姐慢慢过目。 说完,静嬷嬷和安嬷嬷就要起身告退,却被龙绯云叫住了,两位嬷嬷请慢,我从未看过账本,还请嬷嬷在一旁协助,有不懂之处还能请教一二。 两个嬷嬷微怔之后就露出了喜色,不免有些自得。 早知大小姐肚里没点墨水,屋里伺候的丫鬟奴才有哪个是懂账的还是得求着她们才行。 静嬷嬷与安嬷嬷收敛了眉宇间的得意轻蔑,淡淡道:奴才留下便是。 龙绯云抬了手,玉鸢玉芙两人上前将沉重的大木箱子打开。 箱子一开就露出了一本本,用线订起极厚的账本。 水牛皮作成的封面上分门别类标注着日期,类别,一眼看去倒也清楚。 一直没出声的安嬷嬷问道:大小姐想看什么账本,奴婢为大小姐找来。这儿账本极多,大小姐怕是弄不明白呢 前一句还算贴心贴意,后一句就已带上了微妙的嘲讽。 真以为她不认识字,看不懂账本极好糊弄龙绯云浅浅地笑了起来,赤眸中光芒莫测。 就劳烦嬷嬷将最近的账本给我捧来 第八十七章:砍手剁脚 ♂, 安嬷嬷挑了几本最厚,账目最为繁琐的账本送到了龙绯云的手边,随即退了回去,和静嬷嬷站在一起,等着看她出丑。 龙绯云一脸的随意,仿佛一点也看不出安嬷嬷和静嬷嬷的心机。 指尖一挑,牛皮账页就打开了,浓黑的笔墨从右向左,竖着记着一笔笔款项。乍看之下,确实有些不习惯。 眉间轻皱之后,龙绯云一页页地翻了下去,将静嬷嬷,安嬷嬷两个人晾在了旁边,不曾开口问过她们一句。 静嬷嬷,安嬷嬷站了半个时辰,开始变得不耐烦了起来,大小姐是有意折腾她们俩 也罢,她就不信没上过学堂的乡下草包,能从账本上看出什么名堂出来 又等了一个时辰,静嬷嬷和安嬷嬷实在站不住了,已接近中午,她们饿得慌,大小姐却没有让她们走得意思。 静嬷嬷实在按捺不住心头怒气,冲着玉鸢,玉芙叫道:你们过来去看看大小姐还有什么嘱咐没有,若是没有,奴婢们也该回去了。 玉鸢,玉芙清冷地看了她们一眼,这么多账簿,大小姐看出了困意,眼下正在补眠,两个嬷嬷非要进去打扰吗 安嬷嬷怕惹恼了大小姐,日后大小姐管家,她们总还得在大小姐手下混饭。 那么多账本,大小姐看乏了也是人之常情。这两箱账簿,不用上十天半月怕是看不完,两位姑娘通融一下,就让我们回去先吃口饭吧安嬷嬷带笑,说好话道。 玉鸢,玉芙脸色毫无变化,大小姐留两位下来商讨账本事务,大小姐没让两位走,我们做下人的也做不了主。 安嬷嬷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大小姐是要让她们活活挨饿吗难道还是大小姐瞧出她们的轻慢,所以有意刁难 她们并未表现得太明显,难道大小姐也能看出来安嬷嬷身子一僵,不敢再多想。 大小姐若是这般敏锐聪慧,也难怪能在短短数月之内,在龙家站稳脚跟,获得家主青眼宠爱。 自己还是不要与她为敌得好 两个嬷嬷暗中换了一记眼神,都不敢再生事,默不作声地站着。 到了午后,两个嬷嬷饿得头昏眼花,再没有站着的力气,沉香院里云嬷嬷端着饭菜来了。 让两位嬷嬷久等了,云嬷嬷淡笑了一声,就把饭菜放在了她们面前。 安嬷嬷,静嬷嬷为了不得罪龙绯云,还得扯出笑脸,假意逢迎道:能为大小姐效力是我等奴才的福分。就算大小姐让我们这些奴才等到天黑,我们也不敢有半句怨言。 云嬷嬷轻轻点头,两位嬷嬷请用膳吧,吃饱了才有力气。 两个嬷嬷一僵,只觉得云嬷嬷话里有话,也没多想,坐在桌子边,也不客气地用起了饭菜。 她们吃得正香,云嬷嬷从袖里拿出了几本账簿,丢在了她们面前。 厚厚的账本砸下,飞溅起一层灰,这还叫人怎么吃饭 静嬷嬷冷眼望着,极是用力地捏着筷箸。安嬷嬷则是拉起袖子,遮住了扑面而来的灰尘。 她们到底是读过书的,又在龙家管事这么久,向来比龙家下人都高出一头。旁人见了她们,哪怕是几个庶女小姐都得客客气气的。 还从未在谁那,这般受气过。 静嬷嬷冷冷地一摔筷子,安嬷嬷也没了吃饭的心情,两个人的脸色阴沉得像是面前搁下的账本牛皮面。 云嬷嬷却似看不到一般,盈盈笑了起来,两个嬷嬷为何不吃了,可是院子里的饭菜不合口味。就算是不合口味,两位还是吃饱了为妙,免得过会对不上账,要挨饿到晚上。 安嬷嬷,静嬷嬷两人一惊。 静嬷嬷率先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两位都是管过家的聪明人,应该明白我话中意思。云嬷嬷将几本账簿掀开,指着道:小姐已经核对过账款了,有好几处对不上的也用红墨圈出来了,还请两位嬷嬷仔细思量,将几笔对不上的都向小姐去说清楚。 这些账本大小姐已经看完了两个嬷嬷哪还有吃饭的心思,心中唯有惊愕,慌张。 安嬷嬷最清楚不过,她给大小姐挑得账本都是账目最多最繁琐的,账房里天天摸算盘的先生,一刻不停也得花上两日。大小姐怎么可能只用了半天工夫就全部看过了,还找出了错账。 云嬷嬷瞧她们脸上慌乱又难以置信的表情,眼底闪过讥诮之色。 若不是她们太目中无人,有意无意挑衅大小姐。小姐也不会这么快出手,让她们尝到自酿苦果。 两个嬷嬷好好核对,等核对完了就去向大小姐解释清楚。云嬷嬷扔下这句话就出了屋子。 安嬷嬷手指轻颤地摸向账本,随即掀开,而后不可抑制地瞪大了眼睛。 每笔款项下面,都用红墨标着奇怪字符,字符旁边都写着出入金额,清清楚楚,一点不差。 静嬷嬷看了之后同样,神色惊惶,大小姐没用算盘,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算清所有款项。 难不成有人帮她 天黑之后,静嬷嬷,安嬷嬷顶着熬红的眼睛来了龙绯云的房间,不等开口,就先给龙绯云跪了下来。 玉鸢点了灯,目光冷漠地盯着她们。 半靠在美人榻上欣赏暮色夕阳的龙绯云转过了脸,似笑非笑地道:两位嬷嬷,不知是我算错了账,还是你们算错了账。你们自小便学着打理账簿,又是两人审核,不应该会出现这样的问题才是。 最为沉稳,心比天高的静嬷嬷此刻也慌乱了起来,大小姐息怒,是奴婢算错了账。其实是那几个月绸缎,吃食的价格陡然提高,账房里又按往常的价格清点入库,才会出现了偏差。 龙绯云浅淡的笑了起来,云淡风轻的模样,却让静嬷嬷越发不敢抬头。 嬷嬷,憋了半天,就想出了这么个经不起推敲的理由说罢,管账的这些年,二夫人明里暗里到底贪污私扣了多少靠在美人榻上的龙绯云,手指轻点着矮几,一声声,像是躁动的鼓点,落在跪着两人的心上。 安嬷嬷也磕头道:大小姐,我们说得都是实话。这不关二夫人的事情,是账房伙计弄错了,才会对不上账。 你们让账房伙计背黑锅,人家答应吗云嬷嬷进来。矮几上的指尖轻敲一声,吓得两个嬷嬷都噤了声,安安分分地跪在晃动的灯影下。 云嬷嬷进了内屋,恭敬道:大小姐有何吩咐 龙绯云平静的容颜上带着莫测的笑意,没什么要紧的吩咐,这些年发生的事情,嬷嬷可还记得 云嬷嬷点头,稍有些不解,自然都记得,小姐想问的尽管问便是。 很好,龙绯云翻开了账本,手指渐渐滑下,落在了记账的日期旁,泰和八年,六月,七月,可方生过什么大事 泰和是当今皇帝的称号,在位九年。泰和八年也就是去年发生的事情。 云嬷嬷思索后摇头。 静嬷嬷咬牙道:云嬷嬷不记得了罢去年,六月,七月大雨淹了半个雍州城。田里的稻坏了大半,故而吃食都贵了许多。 经静嬷嬷一说,云嬷嬷有了点印象,那雨是下了很长时间,但院中无积水,所以老奴并不知道外面的情形。 龙绯云点头,六月,七月涝害,米栗,丝绸的价钱也不该有五倍之高。另外嬷嬷说田里的稻粮毁了大半,为何在这两月高价之时,府中收米粮,绸缎却格外多。难不成,你们都是冤大头,只喜欢买贵的 安嬷嬷想话,却被龙绯云止住了,过会我会让人点清库房里的东西,账本上记的也不能全信。去年涝灾收上的米粮,绸缎定然会与正常月份的有所区别,到时一点便知。 纤细的手指拿出了绣袋交给了玉鸢,去开了仓库门,你和玉芙将账本上的东西核对一遍。 跪在地上的静嬷嬷,两只手藏在袖子里,微微发抖。 货不对账,到时她们都得遭殃。 安嬷嬷壮着胆,强压着害怕道:小姐有所不知,去年到今年已吃了不少米粮,那些涝时的丝绸品质不好都赐给了下人,库房之中许是没有账本上记得这么多。 哦龙绯云一挑眉头,赤瞳上扬,冰冷又明亮,看得安嬷嬷一惊,莫名想到了矫捷又食人的豹子。 她轻声道:我没记错的话,丝绸唯有一等丫鬟才能用,而且不是每个月份都发,唯有逢年过节,才会给月银的同时发放赏赐。去年六七月至今,也不曾有过几个节日,想来库房中的丝绸应该还有不少。 安嬷嬷彻底没了言语,她没想到大小姐细致如此,将每一笔账算得一清二楚,根本糊弄不得。 这样的人又岂会是传言中蠢笨无才的草包 等了许久,玉鸢,玉芙才从库房里回来,向龙绯云禀报道:小姐,奴婢都仔细查找过了,未曾找到那批质量稍差的丝绸,米粮倒还有些,绝无账目上记得这么多。库房中的绸缎,都是今年年初才买入府中的。 巧立名目,贪赃敛财,两个嬷嬷都是好本事。这几处显而易见的错账,已有几千两银子。云嬷嬷你说,家法上如何处置欺上瞒下的刁奴龙绯云扬声问道,神色清冷毫不留情。 云嬷嬷冷声回禀:欺瞒糊弄主子者,砍手剁脚,扔出龙家。 小姐乍听之下,静嬷嬷与安嬷嬷都惶然地抬起头,祈求地盯着龙绯云。 软榻上的人影,垂下眸光,赤红的瞳宛若冰冷的妖月,两位嬷嬷还有什么想说的还是两位嬷嬷不想断手缺脚,想要揭露背后指使你们做假账的人 两个女管事,自然是没有这么大的胆。她们顶多能捞些油水前,而后面真正坐享其成,等着数钱入小金库的定然是以前的后院之首二夫人。 第八十八章:该沉塘的沉塘 ♂, 她们确实不想成为残废,但是话到了嘴边又没有胆量说出来。 二夫人只是病重,但还住在群芳院里,万一她哪天恢复了,重掌后院大权。她们这些叛倒的人,岂不是要遭殃 大小姐终归年纪不过十三岁,往后还要嫁人,不可能一辈子待在龙家,一辈子都握着后院权利。 静嬷嬷,安嬷嬷在脑中衡量着利弊。 龙绯云抬起了手,没有耐心再等下去,两位嬷嬷既然无话可说,那就先跪出去。日后没了手脚,就是想跪也跪不得。两位嬷嬷可要好生享受着最后一次跪的机会。 两个嬷嬷变了脸色,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被玉鸢,玉芙硬拖着带了出去。 小姐就让她们这么简单地跪着罚跪确实太简单容易了,静嬷嬷,安嬷嬷都不是一般下人,不用点非常手段,怎能从她们嘴里套出话来。 龙绯云点点头,似乎一早就有了打算。 小姐要不要让她们也尝一尝碎瓷片的滋味静嬷嬷,安嬷嬷为二夫人做事,那就没什么值得同情了。当年二夫人就是如此心狠手辣,要废掉大小姐的腿。到了如今,小姐的膝盖偶尔还会疼痛难忍。 一报还一报,也让她们尝尝跪碎瓷片的滋味。 不行,龙绯云摇了摇头,不是因为她心软。而是在她们两人身上留下伤痕,反而会被人误会她是屈打成招,找两瓷碗翻过来给她们跪着。 碗底不平,跪久了膝盖也会酸疼无比,却不会留下一点痕迹。 云嬷嬷点头笑道:还是小姐想得周全。 只等了一夜,两个人就受不住了,她们一夜未闭眼,也未吃过东西。而那双膝盖早就跪得酸麻无比,若不是玉鸢,玉芙将她们拽了起来,这两个人压根连走路的力气都没了。 我等要见大小姐。静嬷嬷,安嬷嬷青白着一张脸,有气无力道。 云嬷嬷望着她们,极淡地笑了一下,可是考虑清楚了大小姐可没有多余的时间陪你们耗着。 两个人连连点头,我们考虑清楚了。 大小姐这样的手段,已让她们尝到受苦的滋味。二夫人想要再要回权利,怕是很难。 云嬷嬷没有再看她们,而是对玉鸢,玉芙道:将她们带进去。 屋内,龙绯云已用过早膳,端着一杯香茶轻饮着,见了她们神色不动。还是静嬷嬷爬到了她的脚边,泪眼婆娑:小姐我们已经想清楚了,你饶过我们吧 嬷嬷这句话就说错了,龙绯云慢条斯理地移开了脚,嬷嬷没有错处,我也不会让你出去跪着。嬷嬷跪了一夜还没想明白吗 想明白了静嬷嬷哽咽道,大小姐之所以处罚我们,是因为我等做了假账。还请大小姐从轻发落。 既是你们做了假账,我也没办法宽恕你们,家法亦不是我定下的。龙绯云放下杯子,声音染着薄薄水汽,极是温柔浅淡。 就是这样温柔如水的声音,让静嬷嬷彻底明白过来。她们要不把后面的人供出来,大小姐绝不会对她们手软。 静嬷嬷惶然着一张脸道:大小姐,假账是二夫人让我们做得。这件事怪不得我们,您也知道往日二夫人才是这后院的掌事,我们怎敢不听她的。 龙绯云看向了一旁的安嬷嬷,淡声问道:她说得都是真话 安嬷嬷也同样点头不止,都是真话小姐我们也想活命,还请您网开一面,留下我们的性命。 我也想留你们性命,但这件事我还做不了主,你们要去跟家主说清楚。毕竟,合起来万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龙绯云说得很慢,让她们能听清每个字,每句话。 氤氲的茶水柔化了龙绯云的面容,而这双赤红的眼眸,淡漠依旧。 与龙家的几个小姐完全不同,或许她一直养于乡间的缘故。龙绯云身上更多的是野兽的味道,机警敏锐,残酷漠然,不受任何人的拘束控制,只为了更好地活下去。 龙绯云拿过桌上的账本交给了云嬷嬷,将这些给父亲看清楚了,龙家到底养了一只什么样的白眼狼。如果两位嬷嬷不想做白眼狼的话,就随云嬷嬷一并过去,将事情同父亲说清楚,或许还能完好地离开龙家。 她们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两个嬷嬷无声应下,两条腿极其僵硬地跟在云嬷嬷的身后离开了沉香院。 玉鸢你跟上她们,免得她们到了龙英华那儿不安分,到底是两个读书认字的,往往心比天高,想要自己活命,谁都能出卖,都能拖下水。 玉鸢面色冷沉地应下,也跟着走出了院子。 玉芙帮龙绯云添了热茶后问道:小姐需不需要奴婢也跟去看着那两个嬷嬷瞧着就不太省心。 龙绯云摇了摇头,不必了,她们也知道二夫人已经倒台,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要不然,怎会跪了一夜,就愿意拖二夫人下水唯一要防的是她们在我这吃了亏,就想着反咬一口。我本想留她们性命,她们要是实在不知好歹,那只能看着她们作死。 绿意逼人的英华院中,云嬷嬷将账簿交给了龙英华,家主,小姐已经审核过账本,将这两年的错账都标注了出来。 龙英华既惊讶又满意地点点头,绯云果然没叫我失望,账目可有问题 云嬷嬷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直接道:还请家主先过目。 龙英华掀开了账簿,一页页地看了下去。 渐渐的唇边的笑容不见了,面色开始绷紧,房间中的气氛变得压抑凝重起来。 静嬷嬷,安嬷嬷见状,赶紧跪了下去。 宽大的手心将账本一合,重重地压在了桌上,吓得两个人猛然一颤。 账目竟然差了这么多龙英华平稳微凉的声音,让两个嬷嬷生出了无边的恐惧。 静嬷嬷抢先一步认罪,家主,奴婢也是被逼的这一万多两银子,都不是奴婢们贪得,是二夫人命令我们这么做得。 安嬷嬷也同样涕泗横流道:奴婢也知道罪无可恕,但还是请家主网开一面。二夫人把持后院,我们不按她的话去做,就只有死路一条。这些钱被二夫人收入了自己的库房,家主若是去查,或许还能找回。 她好大的胆子冷沉的面容,暗得吓人,爆出的怒喝更是让静嬷嬷,安嬷嬷两人无从招架。 这只是一年的账目,这些年二夫人到底暗中多贪多拿了多少,真是想也不敢去想。 他一直以为枕边人是个温柔解语的,没有想到她会是这样的大胆妄为,难怪紫薇阁,群芳院中有不少珍奇摆件,原来都是从这儿得来的。 柳伯,将她们两带下去沉塘。另外,传我的意思,二夫人品行不端,今日起贬为一般侍妾,也将她从群芳院抬出去盛怒下,龙英华沉声喝道。 静嬷嬷,安嬷嬷吓得魂不附体,救命稻草般看向云嬷嬷。 大小姐说过会饶恕她们,她们是逼不得已才帮着二夫人办事大小姐难道是在骗她们,利用她们揭穿二夫人贪赃一事 家主,求您饶过我们其实二夫人并没有贪赃那么多,都是大小姐,她让我们这么说得。静嬷嬷为了活下去,惊恐得语无伦次起来。 云嬷嬷冷冷望着她,静嬷嬷你这是什么意思想死之前将大小姐拉下水大小姐何曾逼过你们你们自己做了假账,大小姐不过是罚你们跪了两个时辰。 安嬷嬷也慌张地解释道:家主,账目是对的那几个月下雨,颗粒难收,才会收高了价钱,我们没有做过假账。还求家主饶命 龙英华阴沉无比的脸色,这会只差打雷下雨了。 玉鸢跪在了门外。 柳伯瞧见之后道:家主,门外大小姐的人求见。 龙英华一抬下巴道:让她进来。 玉鸢进了屋子,恭敬地奉上了钥匙,声音清冷道:小姐一早就知道这两人不会认账,所以让奴婢将库房钥匙带来,家主心有疑惑,可去库房亲自验证。 玉鸢跪在地上,双手高举着钥匙过头顶,但龙英华并没有要去接的意思。 屋中陷入了沉默,柳伯见他脸色冷沉,也不敢瞎拿主意。 我信她沉默之后,龙英华说了这句话,他将掌家权利给龙绯云,当然是信任她。更何况,她才执掌后院,须得立威才能让下人们信服。 柳伯多嘴一句,问道:那这两个瞎说胡话的,该如何处置 龙英华一挥衣袖,按我方才的话去做,沉塘。 静嬷嬷,安嬷嬷彻底瘫倒在了地上如同死鱼一般,挣扎了两下就被护卫拖了下去。 久无人问津的群芳院,突然来了人。 金嬷嬷,马嬷嬷两人见了脸上都不由地露出了喜色。自从夫人得了怪病之后,家主就极少来过群芳院。 二夫人还曾怨恨过,眼下二夫人时而清楚时而昏聩,也不再计较龙英华来或者不来了。只有金嬷嬷,马嬷嬷两人时常在楼阁上张望,盼望着家主还能来群芳院里看看,还能将夫人放在心上。 见到柳伯带人进了院子,两人先是一惊,随后便喜形于色。 迫不及待地下了楼,朝着柳伯迎了上去。 第八十九章:引“魔”入室 ♂, 柳伯你来群芳院,可是家主的意思是不是家主想要见夫人了马嬷嬷走上前问道,一张脸上绘满了期待之色。 金嬷嬷也有些不平道:家主好久都没问过夫人的事了,夫人身子不爽利,时而清楚时而昏聩,还将家主放在心上,时常问我们这些下人,家主何时过来。 柳伯朝她们行了礼,两位嬷嬷不要再说了,家主的意思,岂是我们这些奴才能够左右的我来确实是奉了家主的意思。 说着,柳伯露出了难色,犹豫了一会才接着道:家主下令,要将二夫人贬为寻常侍妾。 什么金嬷嬷,马嬷嬷两人都像是遭了晴天霹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柳伯不敢去看她们的神情,干脆一次将话都说了清楚,家主不仅是要将二夫人贬为一般妾室,还责令二夫人搬出群芳院。 金嬷嬷抚着自己的额头,身子晃了晃,马嬷嬷一把扶住了她。 我们夫人一直在群芳院中养身子,不曾招惹过一件事,怎么会被家主削去贵妾的名头,贬出群芳院柳伯是不是你听错了,还是其中有什么误会。马嬷嬷一边扶着金嬷嬷,一边急切道。 柳伯看了看左右,这儿不是说话的地,先进去再说。 马嬷嬷扶着金嬷嬷进了房间,柳伯让家丁护卫守在外面,自己也跟着进了屋子。 靠在椅背上的金嬷嬷深吸了两口气,捏着嗓音,急促地叫了起来,是哪个挨千刀的害夫人,夫人都已经成这样了,那些人还紧咬着不放 马嬷嬷倒了一杯凉茶,照顾金嬷嬷喝下,见她顺了气,才直勾勾地看向柳伯,你告诉我,这件事到底是谁使了绊子,是不是大小姐 柳伯迟疑了一会,这件事也不能怪大小姐,早年的账目被查出了问题,两个女管事都被家主下令沉塘了。二夫人只是夺了贵妾头衔,搬出群芳院而已 马嬷嬷恨道:我就知道是那个小野种将二夫人祸害成这样还不够,非要赶尽杀绝才肯罢休吗 柳伯慌张往外看了一眼,祸从口出大小姐是龙家嫡出小姐,家主又将掌家权利给了她,现如今已是后院之主了。 马嬷嬷不甘心地闭了嘴,躺在椅子上的金嬷嬷伸出手,一把抓住柳伯衣袖,家主就这般不顾旧情账目有问题,不一定就跟二夫人有关系夫人身子这般差,哪能搬到偏院里去住这不是要夫人的命嘛 这是老爷的意思柳伯为难道,站起了身子,两位嬷嬷还是趁早收拾东西吧早点搬完,奴才才能早点回去向家主交差。 一万多两白银,家主没处置了二夫人,只夺了她名头和院子,已是顾极了旧情。 金嬷嬷咬着牙,连连摇头,不能搬夫人缠绵病榻,搬不得。账目问题,肯定跟二夫人没关系夫人一直为这个家任劳任怨,家主不能这般不讲情面。 金嬷嬷你话不能这么说,家主下了命令,二夫人必须从群芳院里搬出去,您要是有什么苦处就亲自与家主去讲如何柳伯苦口婆心劝道。 金嬷嬷也不再说话,只是不停地摇头。 马嬷嬷苦着一张脸,柳伯催促了几声,仍是闷不吭声地坐着。 二夫人虽贬为了妾室,但也是家主的女人,柳伯踌躇着没了办法,他实在不敢贸然闯入二夫人的闺房去。 暗中马嬷嬷给身边的小丫鬟使了眼色,小丫鬟说是要上茅房,一溜烟地出了屋子就拔腿向龙香君的琉璃院跑去。 进了屋子,小丫鬟就急急叫了起来,二小姐不好啦群芳院里出事了 玉琼赶紧拦下了她,二小姐身子不适,经不起你这样大吵大嚷的。 自从那一晚噩梦之后,龙香君时常魂不守舍,晚上都让玉琼将门窗关得紧紧的,生怕再有人闯进来,吸她的血。 听到外面的叫声,龙香君的身子一颤,心里有种极不好的预感。她三步并作两步起了身子,打开了房间的门,就看见被玉琼拦下的小丫鬟。 小丫鬟人也激灵见了大小姐之后,就一下子推开了玉琼的手,跑到龙香君的面前跪下道:二小姐你可得拿主意,二夫人要被削为妾室,搬出群芳院了。 龙香君的反应亦如两个嬷嬷,眼睛瞪得老大,身子仿佛遭了重击一般往后倒去。 小姐玉琼惊叫了一声,眼疾手快地扶住了龙香君。 是父亲下得命令龙香君也被吓糊涂了,能让祁二夫人变成祁姨娘的,龙家之中出了龙英华以外,谁还有这样的本事。 小丫鬟一个劲地点头,又哭又叫道:二小姐您可得想想办法,二夫人要是离了群芳院,没了贵妾头衔,以后就再也没有掌家的机会了 这么一来,从乡下回来的野种完全成了后院之主。 以前她还能当作嫡女培养,龙香君的妙目瞳中只有一片阴沉沉的恨意,她的娘亲若成了寻常妾室,她就彻彻底底沦为了庶女,再没有跟龙绯云平起平坐的机会。 想要嫁入龙家,嫁给龙家嫡长子,更成了千秋大梦。 那个人 雍容倾国的红衣,又似从龙香君的眼前拂过。 快点伺候我换衣,我要去群芳院,我娘一定不能搬出去她好歹以前也是龙英华的心头宠,只要父亲还顾念一点往昔情意,她就能想尽办法将自己的娘亲保下。 玉琼也呆了呆知道事情重大,慌里慌张地就开始为龙香君梳发更衣。 群芳院里,柳伯用尽了法子,也没能使两个嬷嬷挪下地。 这是家主的命令,两位嬷嬷别让奴才为难了柳伯连连作揖拱手也没用,金嬷嬷,马嬷嬷就是充耳不闻,如同木头人般,说白了就是一句话,想让二夫人搬出去,休想 柳伯转身,眉宇多了一丝不耐烦,来人收拾东西,将祁姨娘搬出群芳院 话音刚落,就被一声清脆高傲的娇喝止住了,我看谁敢 闻声,护卫家丁都收回了手,向身后看去,柳伯更是走上前行礼:二小姐,您怎么来了 龙香君冷凉地瞥了他一眼,柔唇开合道:怎么我不能来还是不该来 柳伯笑着解释:奴才不是这个意思,正好家主下了命令让二夫人搬出群芳院,二小姐也好劝劝夫人。 龙香君直接进了屋子坐下,一幅目中无人的高傲模样,我父亲绝不可能会下这样的命令谁不知父亲与娘亲伉俪情深,娘亲病重卧床不起,父亲怎会舍得将她赶出院子。 柳伯神色一僵,二小姐说得不错,家主是与夫人情意深重,但这命令确实是家主亲口所下。还请二小姐多通融体谅,不要让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为难。 就在胶着之际,一道浅淡又带着几分懒散的声音响起:都过去一个多时辰了,你们是在这站岗,还是在这看戏 龙香君忽然站起了身子,目光森寒地看向了屋外,那野种竟也来了 柳伯如闻佛音般,深深地泻了一口气,大小姐来了,一切应该好办了 不知不觉中,龙绯云已坐稳了嫡女之位,甚至比龙香君更得人心与尊敬。 龙绯云踏入群芳院起,柳伯带来的人都朝她行礼,直到龙绯云走后,方才直起了身子。 怎么还不搬等太阳落山么龙绯云径直走入屋子,也不顾一屋子夹枪带棒的眼神,朝着柳伯冷声问道。 柳伯半弯了腰无奈一笑,不是奴才不想搬,而是搬不了,您也看见了 嗯龙绯云挑眉,妖冶的赤瞳扫过屋中,轻笑问道:龙家谁做主 自然是家主柳伯毕恭毕敬答道。 龙绯云收回了目光,淡淡而笑,既然做主的人是父亲,那何需过问旁人的意见。给你半个时辰,不将父亲交代的事情做完,那就陪她们一起去河塘里凉快凉快,可好 柳伯眉尖一蹙,家主对这件事恼怒至极,已淹死了两个女管事,他若不能完成家主的命令,说不定也会挨一顿板子。 谁没事喜欢挨板子呢 你们听清楚没有半个时辰之内将群芳院里该搬的东西,全都搬出去柳伯面色冷硬道,再不顾忌二小姐的压迫威慑。 停下龙香君一振衣袖,发出一声尖斥。 龙家护卫稍稍停了手中动作,又旁若无人地继续往外面搬东西。 见自己的命令无用,龙香君将矛头,怒意都转向了龙绯云,我让你停下我娘亲身子不好,不能将她搬到别处去。 龙绯云侧过身子,眸色戏谑冰冷地望着她,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一句话气得最喜装高贵典雅的龙香君浑身发颤,她怒极冷笑道:你还真是不仁不义我娘亲亏待过你吗二夫人是我的娘亲,就跟你没有关系了吗 亏没亏待过,老天爷最清楚不是龙绯云耸肩,讥讽冷淡地笑了起来,天道好轮回,谁都不会饶过。二夫人若真是心慈仁善,也不会生出这样的怪病。二妹妹怕是忘了,我是嫡女,由大夫人所生,真跟二夫人没有一星半点的关系。 龙香君恨得牙都痒痒,气得眼珠儿发绿道:当初我娘亲就不该答应将你接回来,你这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白眼狼也好,大尾巴狼也罢,二妹想怎么骂就怎么骂。我问心无愧。你们继续搬,不许偷懒龙绯云一副丝毫不放在心上的模样,顺带用脚尖将几个偷听偷懒的下人都踹了出去。 这幅懒洋洋,却锋芒暗露的模样像极了舔舐利爪的猎豹。 龙香君词穷了好一阵子,世上为何会有如此不要脸之人,她不怕旁人耻笑议论吗她不顾忌别人的目光吗 她一直追求的目标,高雅,贤淑,文静,端庄,似乎到了龙绯云这儿都成了可笑的屁话。 这个野种不顾忌任何,她只在意自己。 活下去,更好的活下去。所有害她,欺她,骗她的人,都会成为她爪牙下的食物。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龙香君只感到刺骨寒彻。 她们似乎将魔引入了龙家 第九十章:你只是个怪物 ♂, 眉黛细细勾勒下的眼睫流泻出一丝狠意,她不管龙绯云是不是魔,她都必须阻止这些人将她的娘亲搬出群芳院。 一旦她的娘亲成了妾室,她就只能与龙璧月,龙璧茵那些蠢物沦为一谈。 鱼目与明珠岂能一样,她只能是捧在手心里的明珠,绝不要沦为鱼目。 不许搬你们谁都不许搬了龙香君挡在了群芳院的门口,声音凌厉至极地叫了起来,姿容不差的面容上露出傲慢狰狞之色。 她还以为自己是往昔高高在上的龙家明珠。 往外搬东西的护卫为难地互相看了一眼,金嬷嬷,马嬷嬷也趁着机会赶到了龙香君的身边,三个人像是筑起了一堵墙。 老刁奴马嬷嬷更是厮打护卫,从他们手里抢回群芳院的东西。 二小姐放心,有奴才在,绝不让这些人将夫人搬走马嬷嬷尖刻着一张脸,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保证道。 龙绯云冷眼望着她们,极轻,极淡地笑了起来,你说错了,龙家已没有二夫人,只有祁姨娘。 你不许说龙绯云你给我闭嘴龙香君激动地捏紧了手心。 搬继续搬,谁在阻拦直接上刑,一切有我担着。龙绯云淡淡地丢下这句话,甚至没心思看她们三个人做戏,二妹美名在外,依我所见不过如此。二妹还未嫁人,还是该多为自己考虑些,不要尽做些可笑的事情。 一切有大小姐担着,护卫也胆大起来,继续往院外搬东西。 不行,你们住手龙香君脸色涨红,伸手就要抢夺那些东西。 马嬷嬷,金嬷嬷也夹在其中,院子门前闹成一片。 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都忘了二夫人是怎么对你们的了她一个黄毛丫头,你们也听她的金嬷嬷抢着东西,不忘高声叫骂。 马嬷嬷也不甘示弱,一双尖爪子就往护卫脸上招呼,丧尽天良的玩意,得了宠爱就忘了自己身份,要不是夫人,她何来的今天身为晚辈,得了宠爱就敢这般欺压长辈,真是连畜生都不如。 好很好 妖冶的赤瞳幽深无底,泛起冰冷的笑意。恍惚一瞬间幽冥路上的引魂花妖娆盛放。 她踏入门前的争斗中,一挥一踢间就将那些没用的护卫全都清理干净。不尽优雅地走到了金嬷嬷与马嬷嬷的面前。 你这马嬷嬷的话还没有说清楚,就看见迎面而来的拳头。 一下子就飞出了几丈外,带着一声抑扬顿挫的惨叫。 马嬷嬷倒在草丛里半天没能爬起来,半张老脸肿得老高,嘴一张就吐出了一口血,还和着两个牙齿。 院中人惊呆了,大小姐还真是霸气十足。 人家姑娘顶多是扇扇耳光,她这上去就是一拳,毫不拖泥带水 金嬷嬷惊叫一声,狠狠地看了龙绯云一眼,就要跑去将马嬷嬷扶起来。刚从龙绯云的面前经过,背后就挨了一脚。 金嬷嬷在地上滚了几翻之后,就落到了马嬷嬷的旁边,一手扶着自己的腰,嘴唇抖啊抖,愣是疼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龙绯云你怎么能这么残忍龙香君一愣之后,花容失色道。 看着迎面走来的人,龙香君害怕地往后退去,动了动嘴唇,尖诮道:你随意打伤下人,就不怕我去告诉父亲 二妹,你再废话一句,就去陪她们躺着如何龙绯云扭了扭手腕,唇角淡淡勾起,你是我亲妹妹,我自然会下手轻些。 龙香君瞪着一双眼睛,满腹怨气,也只能恐惧地望着她。 二妹硬要作妖搜查我沉香阁的时候,可想过今天龙绯云收了手,含笑问了一句。 龙香君咬牙气恨道:我就知道这是你的报复 美丽的面庞苍白又扭曲,她巴不得用尽一切办法让眼前这个野种去死但看着金嬷嬷和马嬷嬷的下场,龙香君还是没敢轻举妄动。 总有一天她捏紧了手指,身子在颤抖,仿佛胸前的气恨有千斤之重,龙绯云,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她会让这野种后悔回到龙家,后悔自己十三年前没死 翩跹的素衣已经在她的面前转过身,轻笑的声音,是那般的不以为意,天下间真正聪明的人很少,自以为聪明的人很多龙香君,我等你让我后悔。 浅淡幽凉的声音如过往的风,却使龙香君心头的火越烧越旺。 她再也忍不下这口气,抬起了袖子,袖间藏了三根毒针。 素手一挥,就将三根毒针射出,直入龙绯云的后背。 龙绯云身子一偏,像是背后长了眼睛,轻而易举就夺过了射来的毒针。 云袖一挥,内力暗涌,一阵罡风迎面袭来。 龙香君只闻见一股花草的香气,随即被她的内气逼退了两步。三道银光就朝着她的脸打来。 等她看清时,三根毒针已到了眼前,想躲也来不及躲。 啊一声惨叫,龙香君急急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二小姐柳伯心焦地叫道,爬起身的金嬷嬷,马嬷嬷看见这一幕也吓得捂住了嘴巴。 等龙香君颤颤地收回手后,一道血痕从脸颊上流淌而下。 冷光耀耀的眸子中,流泻出近乎凄厉的光芒。龙绯云竟然毁了她的脸 野种,我要杀了你龙香君歇斯底里地尖叫道,她也一直最在乎自己的这张脸。怨恨之余,龙香君忍受不住痛楚害怕,落下了泪珠。 素白的面容上扎了三个银针,针扎得很深,所以流出了不少血,看着吓人,但拔出银针后,想必也不会留下太大的伤痕。 柳伯松了一口气,下意识地看向龙绯云。 大小姐气定神闲地站着,脸上没有丝毫的慌乱或是愧疚。 注意到众人的目光之后,才开了口,龙香君你害人不成,也要怪我我是不是得站定了,让你扎上三针消消气 龙绯云你胡说什么,明明是你银针上的毒进入了血液,龙香君的脸色渐渐发青,她赶紧拿出解药吃了一粒,才好转了些。 众人一看也明白了,银针是二小姐射出的,而且针上有毒。 柳伯担心她们姐妹两个争吵下去又要动起手来,就道:赶紧将东西搬出群芳院,不许再耽搁了 众人懒洋洋地又动了起来,龙香君也被金嬷嬷,马嬷嬷扶到了一旁。 两个嬷嬷帮她擦去了脸上的血,又帮她把毒针拔了出来。龙香君看着落在地上的毒针,眼中的愤恨浓厚得化不开。 马嬷嬷拉住了她的手,张着缺了牙的嘴道:二小姐您不能再动手了那小野种似乎也回点武功,您未必是她的对手。 金嬷嬷也劝道:二小姐,您先咽下这口气,不能乱了分寸。 龙香君脸色发青,死死地盯着龙绯云的背影,恨不能用歹毒的目光将她千刀万剐。 行,我先咽下这口气。等来日,我要她死无葬身之地 楼阁中,二夫人躺着床上,睁着一双眼睛惊恐地望着进进出出的人。 她想张嘴说话,只能发出僵硬奇怪的啊,啊声,谁都不敢相信龙家风韵动人,温婉典雅的二夫人会变成这样。 浑身僵硬不能动,皮肤泛着诡异的白色,像是打了一层白蜡。头发也掉了不少,露出苍白的头皮。 一眼看上去更像个死人,可她还活着,睁着一双大而凸起的眼睛,望着众人。黑色的瞳仁转来转去,异常的吓人。 肖想过美艳二夫人的不在少数,但此刻他们也只感觉到恐惧,似乎屋子中都有一股寒凉的气息。 要不是柳伯在外面看着,他们真想丢下东西就跑。 龙绯云也踏进了屋子,看着如同僵尸般的二夫人,一点也不感到诧异,甚至朝她微笑着道:二夫人,好久不见。哦,我忘了现在不该叫你二夫人了,该叫你祁姨娘。 床上僵尸般的祁姨娘动了动,但她发现自己的手脚僵硬得不停使唤,用不上一点力气,不能掐死面前的人。 她一张一合地想要说话,发麻的舌头吐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她只能用怨恨至极的眼神,盯着眼前的人。 一定是龙绯云害了她,害她变成了这幅不人不鬼的模样,激动之下,屋中又弥漫起一股骚味。 祁姨娘,不必着急,龙绯云轻轻浅浅笑了起来,赤瞳如同跳跃的红莲业火,你不会死,你会一直一直活下。亲眼看着你最疼爱的龙香君,是如何失去一切,被自己逼得疯魔。 如果她一直蠢笨,不识时务,或许会落得比祁姨娘你更惨的下场。 不她不能伤害香君 香君是她的希望,是她唯一的骄傲 祁姨娘费尽力气动了动,像是一只巨大僵白的虫子,丑陋又诡异。 最后从床上掉落在了地上,想要向龙绯云所站的地方爬来 你们让开,我要进去见我娘亲龙香君不顾阻拦,甩开了金嬷嬷,马嬷嬷的手执意要往里面闯。 自从上次娘亲晕厥之后,她再没有来群芳院里探望过一次,不知娘亲将养得怎么样了。 龙香君踏入房间,就惊恐地停住了脚步,地上挪动着的是什么怪物 苍白发亮的皮肤,僵硬丑陋的面容,稀疏发黄的头发古怪的模样,依稀瞧着有些熟悉。 她是 娘亲龙香君的娇躯一颤,宛若一只惊惶的鸟儿,用尖细颤抖的声音叫道。 龙绯云轻扬唇角,不无讽刺地问道:二小姐不认识了吗 祁姨娘勉强费力抬起头,暴突的眼眸中聚起了眼泪,她绝望又柔情地望着自己的女儿,望着自己倾尽心血养出的掌中花。 香君,是娘拖累了你 香君,你救救娘亲吧娘亲不想变成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 龙香君看着这人形虫子想自己爬来,恐惧地发出一声尖叫,就慌不择路地往后退去,你不要过来你不是我娘亲,你只是个怪物 她的娘亲风华动人,温柔如水,怎么可能会是眼前这样恐怖的东西。 地上的人影抬起头,无声地动了动唇角,眼瞳中满是哀伤痛苦。一行眼泪从凸起的眼眶中滑落,滴落在龙香君的绣鞋面前。 第九十一章:干点什么生意好 ♂, 搬空了群芳院,安顿好祁姨娘以后,龙绯云回了沉香院。 不想一早就有人在沉香院中候着了,是龙家的几个掌事嬷嬷,见了她之后都微微行礼。 龙绯云也没问,等坐定之后,才抬眸望着她们。 玉芙沏了刚入龙家的新茶,送到了龙绯云的面前。她并不喜欢喝茶,又苦又涩实在没什么滋味,还不如饮料的口感好,但喝多了之后便也习惯了,甚至能从茶的苦涩中品出不一样的甘香之味。 龙绯云接过茶盏,微摇着茶盖也不喝,只淡嗅着茶香。 好东西送到她这了,岂有不用的道理 惺惺作态,以示自己高风亮节的事情,恕她道德标准还没有那么高,实在做不出来。 大小姐先有人沉不住气,开了口。 她这一声叫唤,自然将龙绯云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为首的嬷嬷,碧绿色的褙子下面散花褶裙,发髻用头油梳得工工整整,只戴了一支簪子,看上去还算是稳重。 为首的嬷嬷也知道龙家里发生的事情,心里思量着,大小姐许是个不好相与的狠角色,自己还是三分小心为妙。 这么一想,嬷嬷脸上的笑格外虚浮小心起来。 小姐,快到月底了,我们来领每个院子的月银。怕大小姐刚当家不知道,为首的嬷嬷解释了一句。 龙绯云点点头,一个院子要多少银子 嬷嬷咳了一声,笑道:每个院子里的下人数目不一,倒还是不一样。奴婢是专管院中洒扫下人的,院中共有三百五十个丫鬟婆子,每月二两银子,一共七百两。 龙绯云眉头一挑,二两银子不算多,但七百两算来还真不少。 不过话说回来,龙家也大,要栽花弄草,洒扫打理,或许真要三百多个人才够。当然其中肯定也有不少闲人。 钱不是她赚的,龙家想养多少闲人,也跟她没关系。 她虽掌家,却没说过要帮龙英华省钱。 要多少钱,云嬷嬷去取了给她们。龙绯云弹了弹茶沫,慵懒道。 为首的嬷嬷没想到大小姐这么好说话,一时间脸上也不知该作何表情好。 大小姐下了命令,云嬷嬷自然没有异议,恭恭敬敬应下声:是 剩下的几个嬷嬷也都报了相应的银两,玉鸢领着她们去领月俸。 等她们领了钱,高高兴兴要走的时候,龙绯云叫住了她们,等等,劳烦几个嬷嬷填一下表格。 表格几个嬷嬷面面相觑。 云嬷嬷也不甚明白,大小姐的口中总能蹦出些没听过的新鲜词汇。 玉芙去取纸和笔来,将纸裁成账簿纸页大小。龙绯云一边说一边喝茶,十足的老干部派头。 玉芙麻利地找来了纸和笔,又按大小姐的要求裁成了账簿纸张大小,做好之后就送到了龙绯云的面前。 纤细的手指抚过纸张,龙绯云点点头,随即又想到了什么,再去找把尺子来。 要尺子干嘛留在沉香院里的嬷嬷越来越迷糊了,大小姐这是要裁衣服不成 尺子找到之后,龙绯云在木尺上涂了墨汁,在白纸上打上了方格。 方格打好后,龙绯云就招来了云嬷嬷,嬷嬷你来写字。 她本就用不惯毛笔,这个朝代的文字又格外难写。非要她亲自动笔,只怕要被人笑掉牙。 云嬷嬷接过墨笔之后,龙绯云指着格子道:在这写日期,接下来,竖着标好款项,金额,人数在这总写收入,支出。 云嬷嬷按照她的要求写完之后,龙绯云将纸拿起,思索了一会,确定没有遗漏之后,就等上面墨迹干了,将几个嬷嬷招了过来。 来按顺序将上面内容填好,在这写你是哪个院的,院里有几人,每人都少银子,总共支取了多少。 这个方法新奇得很,以前她们去账房里领月钱,说一声就行了,自有管账的活计记下。但到了大小姐这,她们领钱还得填上一堆云里雾里的东西。 等最先领月钱的嬷嬷按照要求填完之后,龙绯云指了指右下角,在这把你名字写上,到时候出了问题,也有对证。 嬷嬷定身看了看才明白,这些字据都是她亲手写的,到时候万一院子里没有三百五十个奴才,大小姐就能拿出证据,治她得罪。 想清楚后,嬷嬷不免心中咯噔一下,幸好方才没有虚报。大小姐真是好手段 但嬷嬷提了笔,半天也没能写下名字。 龙绯云奇怪看她,眸色深了一分,有问题吗这表格可是你亲手填的。 不是,奴婢填的都是真的,只是奴婢没有名字,只有入府后取的名。嬷嬷赶紧解释道,生怕大小姐误会了。 龙绯云索性化繁为简,行了,你就在这按个手印。到时,如有不实,就直接砍了你按下的手指。 嬷嬷一个哆嗦,慌慌张张地在旁边摁了手印。 后面的几个嬷嬷心情同样七上八下,依葫芦画瓢填好之后,都按了手印。 填好之后,就可以走了。她不想帮龙家省钱,同样也不想引火烧身,日后查起帐来若有了出入,谁知她会不会也被沉塘。 几个嬷嬷松了一口气,捏着手里的银子道了谢,就赶紧出了院子。看那样子,似被大小姐的新规矩吓得够呛。 大小姐这表云嬷嬷一时忘了叫什么。 龙绯云笑看了她一眼,表格 对,对云嬷嬷点头,这表格有何用处 龙绯云将纸张给了云嬷嬷,让她仔细琢磨。 云嬷嬷细看之后,总算明白了,这也是账本,只是比那些繁琐的记事要清楚明白许多。想不到大小姐还有这样灵巧的心思。 我就是银行,只管给钱,那些下人想什么心思,玩什么手段都跟我没关系。这纸也是证据,你们收好了。等这页写完之后,就再做一页。一年便可钉成一本账簿。 云嬷嬷脸色微变,大小姐掌家,这么重要的东西,当然是交给大小姐自己保管。 龙绯云摇了摇头,轻笑道:谁说我要掌家掌家又捞不到油水,给他们白打工么 云嬷嬷讷讷道:怎么会是白打工,小姐你要知道这掌家的权利是寻常人求也求不到的 行了龙绯云伸手,淡淡地打断了云嬷嬷的话,有了这个表格,往后掌家的事情会容易许多,我会帮你们多做几种,能将库房里的东西也清点在内。到时候,米有多少,绸有多少,一看就知道,省得谁的心里都是一笔糊涂账。 可是云嬷嬷仍觉得不妥,能掌管后院,必定是主子的身份。哪有奴才能够越俎代庖管事的 没有可是龙绯云浅淡的声音一出,云嬷嬷就不敢再说话了。 嬷嬷不用担心龙绯云一手落在她的肩上,你在龙家这么多年,比我了解得多,这个掌家的活,你应该比我更能上手才是。另外嬷嬷你心细如尘,掌家最适合你不过。嬷嬷要是担心自己做不好,你只管将每天的事情向我汇报一遍。 云嬷嬷这才点点头,她这样还算是替大小姐干活,并不算逾越本分。 那小姐你有何打算云嬷嬷疑惑问道,大小姐将掌家的事情都推了,想必是有其他计划。 龙绯云微微一笑,嬷嬷你还真是心细如尘,不错,我是有其他打算。我要离开龙家,自主创业,赚得第一桶金。 说完之后,龙绯云就觉得有些不对,这口吻,是马云附身了 自主创业,第一桶金,这些词屋中的三个人琢磨了半天,都似懂非懂。 故而得出个结论,大小姐真是深不可测 小姐你离开龙家是为了云嬷嬷小心问道,刚才大小姐的话,她真的没明白。 龙绯云竖起两个手指,赚钱 云嬷嬷几乎要急得跺脚,上次她以为大小姐是说着玩的,没想到她是认真的,她乃堂堂四方诸侯家的嫡女千金,竟要出去行商贾之事。 当年,异于天下女子的大夫人,也没有她这般不走寻常路。 大小姐,咱们换个打算行不行闺中小姐讲究的是情操高雅,最好十指不沾阳春水,怎能沾上一身的铜臭味。 但高雅这两个字,向来跟龙绯云绝缘。 她也知道商贾向来不受封建阶层重视,世家子弟更是以经商为耻,以读圣贤书,入朝为官为荣。 当然这个朝代,可能是以学武立身为荣,以投靠一方诸侯,助其成就霸业,为终身目标。谁让王室衰微,造反也只是迟早的事情。 但她一介女流,基本可以绝了入朝为官的打算,也没兴趣当造反老贼。只能谋划谋划,看能不能成为女版沈万三。 只要有金山银山在,想隐居在哪就能隐居在哪哪个人当皇帝,她半点都不在意。 龙家要是不能成为从龙功臣,或是登上帝位,到时只怕要被满门流放或是抄斩。她不想将性命和龙家完完全全地绑在一起,不能完全离了龙家,至少也要多做几个假身份,到时候能改头换面地逃走。 这些事云嬷嬷看不明白,她来自千年之后,历史更迭何其相似,她还能不明白吗 不管是入江湖还是经商,实则都是她在为自己找一条退路。 第九十二章:大姨父来了 ♂, 一大早玉鸢准备好洗漱用具,就去唤龙绯云起榻。 往日大小姐天不亮就起来练武,今日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小姐,该起身了玉鸢朝里面唤了一声,悬下的床帘没有半分动静。 大小姐玉鸢狐疑地走了过去,将床帘缓缓拉开,拔步床上空无一人。大小姐留下张鬼画符的信,就离开了龙家。 玉鸢拿着信急急忙忙出来,嬷嬷,大小姐她走了。 云嬷嬷从玉鸢手上接过信,勉强看懂了上面的字。大小姐担心她们不让她出去经商,就先一步翻墙离开了龙家。 玉芙也担心问道:嬷嬷,要不要奴婢出去,照顾大小姐的安全 四洲中不乏武登巅峰的高手,大小姐没出过门,对江湖中的事情并不清楚,说不定会遇上危险麻烦。 云嬷嬷放下手中的信,反而笑了起来,不用去了,她们娘两都是一样的性格,谁都看不住她们。让大小姐在外面闯一闯吧,说不定她也能像当年的金龙女将一般,让天下人刮目相看。 一片繁华的雍州城中,女扮男装的龙绯云显出了十足的兴趣。 她是做点小生意好,还是开家酒楼好谁说穿越人都是万能的 豪情壮志说要开店创业,走向人生巅峰,但细细想来,她真的对开店事宜一窍不通。 在哪选店址,前期要投入多少运营成本,要不要去衙门登基,都是一笔糊涂账 她还是对这个陌生的朝代太不熟悉,要不就先摆摊做点小生意卖卖炸鸡腿,烤串这倒是个好想法。 大娘,你这卖得是豆浆闻着空中熟悉的黄豆香,龙绯云找到了一个小摊。 大娘见来得是个如花似玉的公子,下意识地理了理头上的荆钗,笑得眯起了眼,公子好眼力,这却是是用豆子磨出的浆汁,公子可要尝尝,两文钱就能喝上一碗。 这么便宜龙绯云不由咋舌,两文前除去成本,只能赚一文了一天就算能卖出一百碗豆浆,也只能赚二百文钱,寻常人糊口是够了。 但要想靠卖豆浆发家致富,估计是不可能。农作物都没办法大规模生产,又无大棚养殖,到了冬天哪还能收到豆子。 大娘将碗递到了龙绯云的面前,还不忘用帕子捂唇一笑。 说来,她皮肤本就不白,眉眼也不如闺中小姐那般柔和秀丽,反带着锐利英气,穿上男装,反而比女装更动人,完全就是个翩翩檀郎。 卖豆浆的大娘见了,都忍不住想要亲近一番。 难得有女子愿意对她放电,虽然是个大妈。龙绯云牵了牵唇角,回以一笑。直把大娘看得羞红了脸,用帕子半遮脸,偷乐个不停。 龙绯云端起瓷碗,尝了一口,差点喷大妈一脸。 这玩意,白乎乎的也有豆子香气,看着闻着都像豆浆,就是喝起来,淡得跟白开水一个味,还夹着一些奇怪的说不出的味道,有点磨喉咙。 看龙绯云的反应,大娘扑哧一声笑了,您是世家子弟吧这粗浆,您怕是喝不惯。 什么是粗浆龙绯云皱了皱眉头,顺着大娘的话问了下去。喝过一口之后,她实在没兴趣尝上第二口。 这浆里豆渣还在,比水能填饱些肚子,就是喝得时候有些难以下咽。都是穷人喝得玩意。大娘局促地笑了笑。 人分三六九等,这吃的东西同样分三六九等。 龙绯云端着瓷碗,靠近闻了闻,不止有豆子味还有些其他谷物气味。 纯用黄豆磨浆,耗费极多,而且所得甚少。所以浆里还掺杂了些其他谷物,用水一调之后,味道就淡了许多。加上没有过滤掉的豆渣,口感实在比现代的豆浆差了不少。 没有喝完,龙绯云就把瓷碗还给了大娘,顺便问道:这样的粗浆,一天能卖多少 大娘擦了一把脸上的汗,天热的时候能卖三十碗,天凉的时候顶多十碗。日日都得早起打豆,磨豆,三更天便要起身了。 龙绯云叹了一口气,彻底绝了摆摊做小买卖的心思。 平民百姓的生活与王孙贵族,还真不是一个档次 有了对比,才发现她原来过得都是小公举生活,不愁吃穿,还嫌厨子做的花样不够多。 咱不摆小摊,咱去开酒楼,自创品牌,以后弄成连锁店。 正好到了中午,龙绯云挑了家酒楼,点了一桌子菜,酒足饭饱出来之后。她才记得自己是来干正事的 这家酒楼的酱鸭舌真不错,以后让玉芙,玉鸢出来帮她再买点。 不对,不对她以后要打造出一家跨越时空的肯德基才是,只是那么多的鸡腿,鸡肉要从哪里进货还买有烤箱,番茄酱 在雍州城转了一下午,龙绯云数清楚了,大的饭店就有几十家,小的茶馆,饭庄更是数不胜数。 自己再开一家,若是没有吸引人的独道地方,未必能竞争得过这些酒楼饭馆。 古代人的口味还是跟现代人有极大区别的,前期租赁,装修,请大厨,一千两银子算算都不够。 她实在不想动用龙浔给她的金子。 龙绯云看了一眼西沉落日,摆摊不行,开豪华大酒楼也不行穿越来到底有什么意思 这位小哥,要进去玩玩吗女人尖着嗓子的媚叫给了龙绯云灵感,不错她还可以开青楼,皮肉生意也极赚钱。 龙绯云踏入青楼后,两个妖冶女子就黏了上来。 公子还未及冠就来逛青楼了是不是还没尝过女人的滋味可要奴家作陪身覆红纱,穿了清凉小肚兜的美人靠近龙绯云的耳边吐气如兰。 赤瞳一晃,带着清淡的笑意,龙绯云也乐得美人如此热情,伸手挑起她的下巴,低沉道:你们这儿,不成年不许进吗 自然不是另一个蓝衣美人,露出白嫩的胳膊,缠上了龙绯云的腰。心里嘀咕了一下,这少年的腰怎么比我的还细在床上能行吗 但对上龙绯云俊气略显秀丽的容颜,露出了诱人媚笑,不愧是没有碰过女人的处子,身上倒没有难闻的浊气,只有一股浅淡的花草香气。 看她身上的衣着,黑色的宽袖锦衣,料子是绸缎的,想来还是个世家公子。陪他一夜倒也值得,就是雏儿的滋味,倒不如那些风花雪月的老男人。 只要有钱,多大岁数的男人都能来我们这享受。兰衣美人笑着,一双手就往龙绯云的胸口移去。 纤细的手指很快就捏住了她的手腕,蓝衣美人不解地抬起头,就对上了一双冷淡似笑的赤瞳。 奇异的瞳恍若能摄魂般,让蓝衣美人莫名心底一凉,不敢再造次地收回了手,规规矩矩地绕在龙绯云的腰上。 红衣美人见此情景,翘起了妩媚的红唇,还敢跟她争男人 像这种雏儿没有尝过女人滋味,才不喜欢女人太过热情献媚,恰到好处的魅惑,才能引起他们的兴趣。 红衣美人弯下身子,将涂满胭脂白粉的脸靠在龙绯云的肩头,娇滴滴道:公子,我们到厢房里面玩吧 在大厅中玩乐的价格自然要比包厢便宜不少,但世家子弟顾及颜面,怕被熟人撞见都愿意单独包下一间,与美人玩乐。 龙绯云是无所谓的,谁能想到龙家大小姐会逛青楼呢 她被两个女人一左一右夹着上了楼梯,一路上两个女人也是用尽了心急手段,不是在她背上,臀上蹭一蹭。就是将露出深深沟儿的胸部,在她面前晃一晃。 要她真是个带把的,说不定还真能拜倒在这些女人的裙子下面。 可惜她是个女人,一路上要忍耐着骚扰,还有她们身上呛人的香味。 好不容易进了屋子,龙绯云赶紧找了椅子坐下。 椅子不大,一红一蓝两个美人见没法缠到她的身上,才兴怏怏地坐到了旁边,还不时地朝龙绯云抛个媚眼。 咳咳,她实在忍不住咳了两声,摆出男儿的风流之姿,你们这可有什么游戏,服务之类 总不能一进屋子就脱衣,啪啪啪吧 红衣美人用罗扇掩着樱唇,娇柔地笑了起来。她就知道小雏儿不懂那事的妙处,总喜欢先玩点小游戏,等明白了女人的好,才会 蓝衣美人生怕不会留下自己,也争着道:当然有游戏,公子想玩什么鸳鸯浴,还是捉迷藏捉到的人就脱一件衣裳。 这么老土的游戏看来将现代的冰火两重天,大保健之类搬出来,还是很能开拓市场。 见龙绯云不说话,红衣美人就娇叫了起来,公子你想玩什么嘛要不要奴家来伺候公子喝酒,用膳 说着红衣美人喝了一口酒要渡过来,看着越来越近如同猴屁股的浓艳红唇,龙绯云撇开了眼睛,顺手拿起一支筷子点在了她的嘴唇上。 红衣美人被嘴里的酒水一呛,咳了起来,皱着细细的柳眉道: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嫌弃奴家吗 不是,我大姨父来了,不方便龙绯云面不改色地平静道。 两个美人同时皱了眉头,随即四处望着,一脸的困惑,公子,你大姨父在哪 第九十三章:藏兵阁 ♂, 在门外刚走了。龙绯云往门外看了一眼,气定神闲道。 一时间两个美人也辨不清她说得是真话还是假话,蓝衣美人忍不住问道:这位公子为何你逛青楼,你的大姨父也会跟来 龙绯云脸色不变,颇为无奈地轻叹一声,我这大姨父有个宝贝女儿,正是我表妹,一直想嫁给我为妻。但我一直只将她当成妹妹,着实没有其他心思 英美俊秀面容上的无奈为难之色,使得陪在身边的两个美人皆心疼起来。 公子你也不必为难,我们两人皆是解语花,只要公子愿意,一定能伺候好公子。蓝衣美人借机又贴了上来。 红衣美人也细声细气道:婚姻之事皆是父母之命,公子的难处奴家亦是理解。谁不想枕边睡的人是自己心爱之人不知公子有心上人没有 这个问题成功地引起了龙绯云的注意,还没等她去想,脑海深处自动跳出一袭雪色白衣,白衣美男在龙绯云的脑子里转过身子,露出白皙的脖颈和冷玉面具。 龙绯云扯了扯嘴唇,就使命去拍自己的脑袋,想要把里面的人影给拍出来。 怎么一说到心上人,她就会想到那座冰雕呢 公子你怎么了红衣美人提起皓腕就要去拉龙绯云的手。 蓝衣小妖精笑了起来,公子这样的反应,定然是有心仪之人了。公子这般英俊清秀,想必意中人也是一等一的美人吧 龙绯云干笑了两声,眼神幽幽,确实是个美人,可惜太冷,只能远观不能亵玩,可惜,可惜何止是太冷,简直就是古墓派小龙女转世,禁欲派代表。 冰山大神的风华,也只有那只红狐狸能跟他媲美了。 原来是个冷美人。蓝衣小妖精眼睛一转,促狭地笑了起来,公子气息清冽,肯定是还没得手。要不要奴家传授公子些技巧,保证把那美人弄得欲仙欲死。 就算她能把龙浔扑倒在床上,冰山大神也绝不会露出欲仙欲死的表情,说不定会冷眼,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解他衣服。 光是想到这样的场景,她就完全没兴致了。 得了,我还不想把他弄上床。美人是用来疼惜的,哪能这么粗鲁地霸占了。龙绯云挑起蓝衣美人的小脸,吹了一声口哨,直把小美人惹得脸红不已。 红衣美人耐不住,也凑了过来,故意扯开雪肩上的红纱,媚眼如丝道:公子既然不想玷污心中的美好,不如就先让我们姐妹二人伺候了 龙绯云看着盘在自己膝上的红衣佳人,微微一笑,不留痕迹地将她推开。她也想啊,但谁让她少个那玩意 不瞒两位美人,我来只是躲避大姨父,好让他死心,了却这桩婚事,并不是想在此过夜。龙绯云这么一说,两个磨人的小妖精都像是蔫了的白菜,摇着翘臀从龙绯云的身上挪了下来。 来青楼不睡女人,跟占着茅坑不拉屎有什么区别 公子可真是洁身自好红衣佳人翻着白眼,甩着手里的红绸缎,只差将她赶出去。 两位美人,春宵一刻固然值千金,但促膝谈心也不失为一件妙事。一只素手莹莹一晃,更晃眼的是她手中握着的银钱。 一看到钱,两个得不到滋润的美姬总算又找回了一点兴致,亲亲热热地又到龙绯云的身边坐下。 一嘴一个公子的叫了起来。 公子想聊什么红衣美人接过赏银,暗暗地在掌心地掂了掂重量,露出盈盈媚惑的招牌微笑。 蓝衣美人温婉掩唇:我们虽比不上大家闺秀,但棋琴书画还是懂一些的。公子是想聊诗,还是想谈画技 龙绯云温然一笑,她来这可是干正事的 手指轻勾起红衣美人的下巴,她低头哑声道:说说看,这楼里像你这样的美人,一共有多少。 红衣美人一抿嘴巴显得不太乐意,你又不是来风花雪月的,问有多少美人干嘛但瞥见手里的银子后,还是露出了笑意,我们这一共有一百多名美人,公子难道是嫌弃我俩不入眼,想要换别人伺候 这酸溜溜的味,龙绯云轻轻勾唇,故作风流地安慰她,怎么会你们俩人,一人如芍药,一人如兰花,各有千秋,我左拥右抱还来不及,怎会嫌弃。 公子两个美人娇滴滴地唤了一声,就扑进了龙绯云的怀里。 龙绯云被两坨胸脯肉挤来挤去,只差被挤出鼻血来,赶紧闭了眼睛,在心里算着,青楼里一百多个姑娘不算多,还比不上她那年代的天上人间呢 一个姑娘身上一天赚二十两银子,一天也就两千两,但这一百个姑娘都要包吃住,包养老,包看病 还有店里的装潢钱,酒水点心钱,小厮钱别看一天两千两数目不少,七七八八扣去之后也赚不了多少。加之要跟官府打好关系,少不得每月都要往衙门里送银子。 想想就肉疼,龙绯云睁了眼睛,想到了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 蓝衣美人见她不说话,就试探问道:公子是不是还想找其他姐妹作伴 龙绯云顺手搂着她的小腰,轻佻扬眉,像你这样水灵的美人,是不是玄武洲来的我听说那儿多雨湿润,盛产如玉美人。 公子说笑了,楼中大多都是孤儿,天南海北的都有,很小的时候就被卖给牙婆子了,哪还记得自己的家乡。蓝衣美人说着,妩媚的笑容里多了一丝复杂的苦涩。 谁不想清清白白的过一辈子,但她们根本就没得选择。小时家里贫穷,生得多,却又养不活,只有卖给牙婆子才能换得一口饭吃。 还有的便是跟家人走散了,被拐进了楼里,被一顿打,一顿饿,到最后也只能为娼为妓。 红衣也叹了一口气,眼角微红,遇见公子这样怜香惜玉的倒也罢了,若遇上那些凶狠恶霸,我们姐妹折腾一夜,说不定还会送命。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经营风月场所必须要有背景又要狠得下心,这些楼里的姑娘怕是没有一个自愿卖身的。 那些十几岁的孩子就开始躺在床上,做这样的皮肉生意。古代有无避孕,只能用水银麝香之类伤身的东西,以后可能一辈子就不能生育了。 她想赚钱,却赚不了这样不干不净,丧尽天良的钱。 想着龙绯云又摸出一锭银子给了她们,好好养身子,早日遇见良人赎身吧 两个美人破涕为笑,接过了银子。良人赎身是不指望了,唯有趁着年轻貌美多攒些棺材本,等老了被赶出青楼,才不至于饿死街头。 出了厢房,就遇上对面的两个江湖汉子。 两个人皆是虎背熊腰,留着络腮胡子,穿着褙子布衣,极重的煞气。 其中一个人的眼睛还被打瞎了,留下一寸长的刀疤。 看样子是刚爽快过,脚步有些虚浮,提溜着裤腰带。 那娘们叫得真孟浪,挨了鞭子反而叫得更大声了 可不是,细条白肉的,被我俩兄弟一上,只怕好多天都接不了其他客人了。 他们看见龙绯云之后,邪笑着一抹嘴巴,瞧见没有,这个小兄弟,怕比那些娘们还有味道。长得真不错 后面的人拉了独眼的汉子一把,他穿得衣服都是绸缎,应该是世家子弟,我们惹不得。 他们都是绿林汉子,虽杀个人也不怕官府,但也不想吃了人命官司。 他这么一说,独眼才不快地收回了目光,愤懑道:不过是个弱不禁风的世家子,咱们动手,尝个鲜,只要不弄死,谁会找到咱们。 行了,刚爽完就别生事了后面的人推了一把,独眼才骂骂咧咧地下了楼梯。 龙绯云站在二楼栏杆边,赤瞳幽凉地望着他们。 老子不怕等老子去藏兵阁领了赏,到时候要什么还不是有什么老子就算尝个世家公子的后庭花,到时候顶多赔些钱独眼高声叫嚷。 身后的汉子将独眼的嘴一捂,小声点,藏兵阁发榜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独眼哈哈一笑,怕什么,黄金万两这辈子都花不尽,就算跟旁人分些又何妨。 二楼上,妖冶的赤瞳微微眯起,像是听见了一件极有意思的事情。 不管藏兵阁是什么,黄金万两都值得铤而走险一次。 龙绯云跟着两个绿林汉子出了青楼,两个人钻进了一个黑胡同里解手。龙绯云踏着月光缓步走近,露出了英美的面容和一双奇异夺目的眼瞳。 两位好汉,我也想接藏兵阁的榜。刻意低哑的声音在黑胡同里响起。 将两个绿林汉子吓了一跳,慌里慌张地拉上了裤子,他们武功不算低,却没有听见身后的声响。 独眼将龙绯云打量了一圈,露出垂涎又不屑的神色,接藏兵阁的榜,就凭你细胳膊,细腿,跟只白斩鸡似的,经得住几下拳头 独眼身后的汉子盯着月光下陡然出现的少年,总觉得不对。 世家子弟洁身自好,爱惜性命,见了他们这些江湖匪贼都是绕道而行,他倒是第一个敢找过来的。 独眼人高马大,比娇小的世家子,高出了一个头,只怕胳膊都有他腿粗。这个世家子是不怕死还是身怀绝技,有意来找麻烦 我只想知道藏兵阁在哪龙绯云微笑着,慢条斯理地说了一遍。听他们的描述,藏兵阁像是个黑暗地下组织,专跟这些亡命之徒打交道,用丰厚的赏金,引诱这些不惜命的人完成极其危险的任务。 独眼唾了一口,大笑着露出一口黄牙,毛还没长其的小子就也想干杀人越货的勾当了要想知道藏兵阁的事情也行,只要伺候好大爷,到时候大爷领了赏钱也能分你一二。 说着他就要往龙绯云的身上扑。 第九十四章:四家宝藏 ♂, 月光下,娇小的身影穿着黑色的锦衣,宛若一只娇弱诱人的小黑猫。 看见扑上来的独眼,月下娇小的人影不知是被吓傻了还是怎的,唇边依旧凝着浅淡莫测的笑意,平添了一丝冷魅。 独眼扑上来的瞬间,不忘伸出舌头贪婪地舔过肥厚的嘴唇。世家子弟养尊处优,身上没有一点疤痕,更重要的是皮肤细嫩白净,比楼里的姑娘更带劲。 壮硕的身子,好似一只黑熊,速度不快,但显出强悍的力量。 他一扑一抱,满以为将龙绯云纳入了怀中,却不想肥厚的肚子上重重挨了一脚,飞出了几丈远。 见到这一幕,独眼身后的壮汉也惊呆了。 他眼睛不敢眨地盯着月光下的人,嘴皮子颤了颤,被他猜对了。这个娇弱的世家子弟,根本就是个练家子 独眼有百斤重,轻而易举就被他一脚踹了出去。 在地上滚三滚的独眼,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爬了起来,脸被刮破了,还撞掉了一颗牙。 独眼算了咱们赶紧回寨子里要紧汉子要把独眼扶起来,却被他用蒲扇般的大手,一掌推开。 放你娘的狗屁,回什么寨子黑狗你看着爷不把这小兔崽子办了,爷就不在绿林道上混了。敬酒不吃吃罚酒,爷本来还想怜惜你些,但看来非将你弄残不可独眼一个挺身,站了起来,两只手互相捏着发出咔咔声响。 龙绯云抬起头,英美的面容上露出极淡的笑容,告诉我藏兵阁的事情。 想知道赶紧把裤子给爷脱喽独眼阴鸷地冷喝一声,五指成爪,凌厉生风地向龙绯云的胸口抓去。 龙绯云侧身躲过之后,再用魁星踢斗的倒踢身法,踹向独眼的胸口命门。 不乖乖合作的人,留着也没有必要了。 独眼吃了一次亏之后,机敏了许多,他反手握住龙绯云的脚踝,五指用力,一瞬间要将龙绯云的脚踝捏碎。 半空之中,俊秀黑衣猛然翻身旋转,独眼来不及使力就被她挣脱而去。 在落地之前,龙绯云膝盖翘起,狠狠地顶在独眼的子孙根上。这阴狠的一下,顿时就让独眼去掉了半条命,倒在地上脸色发白地滚来滚去。 独眼在绿林道上,杀人无数的独眼竟在一个无名世家子手上吃了这么大的亏。 那汉子想要上前,但又畏惧龙绯云的狠辣武功,叫了一声之后,就踌躇地站住了。 龙绯云拎着独眼的后衣领,将满地打滚的肥猪抵在了墙上,手掌锁住独眼的喉咙。 冰冷的月照亮她眼底猩红的纹路,宛若闻着血腥盛放的招魂花。 告诉我所有关于藏兵阁的事情。她微笑着又重复一遍,手指缓缓收紧,甚至能听见独眼喉咙紧缩之下发出的脆裂声。 独眼肥硕的大脸涨得通红,真如同烧熟的猪头一般。 身旁与独眼同逛青楼的汉子跪下,吓得磕了几个头,这位少侠,求您大人大量放过独眼,您想知道什么,我全都告诉你 龙绯云抬起纤细的下巴,冲他颔首,先说,说清楚之后,我自然会放过他。 那人擦了一把冷汗,两眼无光道:藏兵阁在无生崖上,每年都会放榜,让道上的兄弟完成些事情。这些事情,往往一万个人都没有一个人能做到。但只要能完成榜上的内容,就能得到万两黄金,一辈子都花不尽。 听他三言两语诉说后,龙绯云就联想到了赏金猎人,一些游走于各个国家之间的雇佣兵。只要有钱,他们能走私一切东西,甚至能为雇主暗杀总统。 有钱能使鬼剃头,他们做得就是剃头买卖。 继续说下去,这次放榜,到底要完成什么事情龙绯云握着独眼喉咙的手没有松开,淡淡问道。 独眼艰难地转过头,冲他使眼色。 万两黄金固然重要,但也要有命花才行 那汉子看见独眼求救的目光,慌忙接着说了下去,这一次是藏兵阁中丢了一件宝物,只要能帮藏兵阁阁主找回来,就能以万金相谢。 听他们所言,藏兵阁也是卧虎藏龙之地。竟有人能从贼窝里偷走宝物以万两黄金做筹码,看来从藏兵阁里盗走东西的人绝非等闲之辈。 那汉子显然话没有说全,一双眼睛低垂着,不敢去看龙绯云的眼睛。 龙绯云松开了手,将垂死挣扎的独眼扔在了他的面前,说清楚,到底丢失的是什么 壮汉面露难色,左右看过之后,才压低声音道:是狄家交给藏兵阁保管的钥匙。 一把钥匙值得万两黄金龙绯云环住手,一脚踩在喘气的独眼身上。 独眼眼睛一突,两只手开始乱抓 看到他这幅样子,旁边的汉子也豁出去了,少侠有所不知,王朝内埋葬着一处从上古洪荒遗留下的宝藏。所谓龙家的人,凤家的口诀,狄家的钥匙,祁家的地图。这个宝藏由四家守护,缺一样都寻不到宝藏。狄家的钥匙本交给藏兵阁保管,却被人盗走了。或许是有人想要集齐这四家之物,打开上古宝藏。 龙绯云笑了笑,上古宝藏听着是有点意思。 藏兵阁发榜人人都可接太久没有这种血液燃烧,心跳加速的感觉了,甚至久得让她有些怀念当初在中央情报局工作的时光。 那汉子犹豫地点点头,少侠武功高强或可一试,但是,一旦接榜之后,就会受到藏兵阁的监视。若无法完成榜上任务,就会横死 万两黄金固然诱人,但赌上性命的筹码。除非是穷凶极恶,急缺钱财之人,也没有人愿意铤而走险。 很好龙绯云移开了脚,从怀中掏出一把刀,干净利落地朝独眼的下半身刺去。 独眼发出一声惨厉至极的嘶吼,身下溢开一滩血,龙绯云收回了刀。将独眼踢到了目瞪口呆的壮汉怀里,带他去包扎,太晚说不定会失血过多而亡。 我说过会留他性命,但没说会让他完好无损。龙绯云冷冷丢下这么一句,就着月光擦拭干净刀刃上的血迹。 那人背起变成太监的独眼,慌不择路地往胡同外逃。龙绯云放轻了脚步声,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瓢把子,独眼不好了,快让人给他包扎一进山寨,扶着独眼的汉子就又慌又急地叫了起来。 从山寨屋中走出个四十多岁的穿着灰色缎袍的中年人,长而瘦的面容上留着飘逸的长须。 看不出武功强弱,但沉稳的气度,精光闪烁的眉眼,都显出与众不同的气质。 不用急慌,先让人将独眼抬下去。瓢把子看了一眼独眼的裆部,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想不到好凶斗狠的独眼会被人割掉了命根子,这幅不人不鬼地样子被送了回来。 等独眼被人抬下去之后,汉子才擦了一把脸上的冷汗,仿佛还没从方才的惊恐中回过神。 瓢把子支开了众人才问道:你们惹了谁是不是遇上了仇家 随即瓢把子就觉得不对劲,要真遇上仇家,不可能就阉了独眼这么简单。 那汉子道:我们没有遇到仇家,而是遇见了一个奇怪的世家子弟。也怪独眼惹事,他见那世家子弟年轻体弱,就起了邪念。可那世家子弟并不简单,也看不出学了何种武功,简单狠戾,差点要了独眼的性命,还从我口中套出了藏兵阁的事情。 藏兵阁的事情告诉他也无妨,这狄家的钥匙非一般人能取回来。他要是去藏兵阁接榜,也只有一死,到时也算是替独眼报仇了。山寨中的瓢把子,摸了一把胡子,眸光幽幽。 躲在暗处的龙绯云将他们说得话,一句不落地听了清楚。 真人不露相,这人看似书生般能坐上山寨的瓢把子,定然有异于常人的心计手段。听他所言,像是已经知道了狄家钥匙的下落,而他却似不敢去招惹。 雍州王朝,四方诸侯才是权利中心。她入龙家太晚,很多秘辛并不知道。但她不清楚的事情,不代表四家中的其他人并不知道。 想要打开上古宝藏的人,最有可能是四家中的人。 狄家的钥匙,也是剩下三家的人盗走的可能性最大。 离开山寨之后,龙绯云敲晕了一个寨中巡查的喽啰,换上他的衣服之后,龙绯云绕过山寨,往深山密林中走去。 她打听过无生崖就在这片群山后面,而藏兵阁就在其中最高最险的山峰之巅。 想要接下他们的赏金榜,必须能走到山顶,光是这一点,就让不少逐利之徒望而却步。 穿过幽暗的森林,在黎明之际,龙绯云到达了无生崖的崖底。 垂直而下的斜坡,似乎没有一条可以攀登的路径,好似一把利刃刺在群山峻岭之间。 楼阁建在山顶之间,若隐若现,更像是云雾间的人间仙宫。 朝阳映彩,如梦似幻。 龙绯云扭了扭脖子,收回了仰视目光。能从无生崖的藏兵阁中盗出狄家钥匙,除非那人能有一流的轻功,或者就是猴子变得。 放眼四洲,武功算得上出神入化的,她见过的人只有凤卿和龙浔。 四家守护得到底是怎样的宝藏为何这么多年以来,都不曾有人找到,打开过 龙绯云耸了耸肩,开始热身准备攀岩。 以讹传讹的事情太多,远古流传下来的事情,又有谁知道是真是假。 她只想领到赏金,改善一下后半辈子的生活。 第九十五章:血腥优昙 ♂, 云雾之巅,黑色的流沙裙上点缀着暗红色的花纹,像是两朵盛开的妖花。两个女子缓缓来到了悬崖边上,临风而立。 芸梓姐姐,又有人上崖了呢戴着面纱的女子,低声笑了起来,这些人可真不怕死要不要现在就将他打下去 被唤作芸梓的女子,淡淡地蹙起眉头,没有阁主的命令,不得擅自行事 芸碧知错了,只是这些凡夫俗子总是贪图富贵,扰了阁主的清净。阁主与凤家嫡长子交手,也是一败一伤,就凭这些人还妄图完成榜上的任务年纪略小的女子,挑眉不屑道。 不过想到那日来盗宝的人,芸碧唇角不觉勾起了一丝甜魅的笑意。藏兵阁中能知天下事,可惜,她们这些侍婢,没有阁主的令牌就不能离开无生崖。 那日一见,才明白何为风华盖世,一顾倾国。 不愧是天下四公子之首,单凭一人之力竟能攻破她们布下的阵法,在机关重重的藏兵阁中来去自如。 生死有命,敢来藏兵阁接榜,就已是将性命交给了阁主。芸梓脸上一片冷清,手中多出了一只红色的玉瓶,她交给了芸碧。 他要是有命上来,你就把瓶中的药丸给他吃下去。 芸碧接住药瓶,看着芸梓走回阁中的背影,眼神中多了一丝嫉妒。 明明是一同入藏兵阁的,但阁主似乎更偏爱她,不仅将芸梓提为了侍婢之首,还允许她贴身伺候。 要知道阁主不仅讨厌男人,更讨厌女人 龙绯云攀住崖顶的手,被一只黑色艳丽的绣鞋踩住了。 踩住她手指的鞋底,轻慢用力地在山崖上碾着。只要龙绯云此刻松手,就会掉入云雾缭绕的深渊之下,尸骨无存。 芸碧垂下面容,隔着轻纱对龙绯云露出妖娆又轻蔑的笑容。 与其逼他吃下无生果,等十五日之后再要他的性命,倒不如现在就让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凡夫俗子跌入万丈深渊。 反正,无生崖下累叠的白骨早已成山。 淡漠的赤瞳望着芸碧,本该垂死挣扎的蝼蚁忽然朝她露出诡艳异常的笑容。 芸碧微眯了眸子,来不及收回脚,就被龙绯云扯住了脚踝。 一个踉跄,在惊呼声中,芸碧也被扯落到了悬崖上。 悬挂在悬崖边的人戏谑一笑,要么我拖着你一起死,要么将我拉上来。 芸碧娇容失色,咬牙狠戾叫道:快点放手 握住她脚踝的人,已凌空在悬崖边,却似一点都不害怕,我数三声,你不想办法上去,那我们只好一起去阎王那报到。 面纱露出的眼眸中流露出恼恨,她竟被爬上无生崖的蝼蚁威胁了 抓住她脚踝的人已经数到了三,猛然将她重重一拉,似要将她也拖下万丈深渊。 芸碧一慌,这人是真不怕死来不及计较,飞快地从袖中射出云纱绕在楼阁柱子上,将两个人都拽上了悬崖。 上了崖顶,芸碧收回了云纱,眼中厌烦不散,冷冷打量着龙绯云。 不知为何,她很讨厌面前少年的这张脸,精致锋芒,显得阴柔而危险。 就凭你也想接榜芸碧兀自冷笑。 龙绯云懒洋洋扬唇,无生崖规矩是只要等登上崖顶就能接榜,姑娘你在藏兵阁里也只是位无名小卒,有些事不要管得太多。 放肆芸碧的眼锋利锐,她是藏兵阁中的十二魔姬之一,亦是阁主身边的十二侍婢。只要报出她们的名号,江湖中人都要退避三尺。 一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虾米,胆敢小觑她真是找死 袖中两道云纱陡然射出,面纱下笑意冷冽动人。 龙绯云一个侧闪,折腰躲过了芸碧的云纱。 芸碧脸色一变,将内气注入云纱,两段黑色的纱缦变为了灵活缠绕的毒蛇。 美人你真想打龙绯云邪气扬唇,眼神多了一分寒意。 芸碧不答,手中的云纱追逐缠绕得格外迅猛,不将眼前的人撕成碎片,她就绝不会罢手。 躲了几番之后,龙绯云实在不耐烦了,在云雾之巅的藏道阁前吹了一声口哨。 黑色纱缦微停,芸碧收回云纱防御在自己的周围,眼眸间多了丝戒备,难道和他一起上无生崖的还有其他人 迟疑忌惮了片刻,看不到其他人影,芸碧气恼不已,自己被这少年耍了。 她将全部内力注入云纱,两道纱缦如两道黑烟向龙绯云的腰间射去。 就在这时,一只金色像是巨蟒一样的东西飞到了龙绯云的身边,嘴里叼着一把剑,歪歪扭扭地在空中转了一个圈,就停在了龙绯云的肩头,将剑从嘴里吐了出来。 一双暗金色的大眼睛讨好邀功地望着龙绯云,不要怪本宝宝飞得慢,这把剑实在太重了,宝宝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龙绯云摸了摸它的头顶,单手横握住了龙剑。 芸碧震惊地睁圆了眼睛,她肩头上趴着的灵宠,不像是金蟒,更像是龙 黑色的云纱如利剑,要将龙绯云从腰间撕为两段。 而她却没有要躲的意思,一只手立着剑,一只手摸了摸金龙的下巴。 顷刻之间,一道龙息之焰喷出,将云纱烧成了灰烬。 怎么会芸碧震惊地颤抖道,云纱是雪蚕丝做成的,应该无坚不摧才是,怎么可能一把火就烧掉了 她伸出颤抖的指尖,指着龙绯云,声音尖利而虚浮,你到底是什么人 龙绯云淡笑着,抚摸着肩头的金龙,你好久没吃过肉了是不是她虽然长得丑了一些,但好歹还能果腹。去吧,这顿就权当是晚饭了。 金龙一蹿而起,只留下一道金色的流光,就已来到了芸碧的身边。 尖叫还没有发出,就被粗重的龙尾卷起,无法言语的力量,将她的肋骨瞬间绞碎。 剧痛中,芸碧看着龙头缓缓靠近,凝着毒液的舌头舔上了她的面容。 啊一声惨叫之后,芸碧的脸瞬间被腐蚀掉了半面。 凄厉的惨叫惊动了藏道阁其他人,藏道阁中十一魔姬全部出动。芸梓再踏出楼阁时,就看见被扔在地上,毁去容貌不能动弹的芸碧。 啊芸梓姐姐你要救我芸碧捂着半张面目全非的脸,艰难道。 芸碧虽是十二魔姬最后一位,但在藏兵阁里也少有对手,竟有人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将她折磨成了这幅模样。 芸梓手中多了双刃,戒备冰冷地看向来人,是你对芸碧下此毒手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金龙不满意地用龙角蹭着龙绯云,为什么不给吃说好当晚饭的难道还要人家龙宝宝晚上继续吃野果子吗 龙绯云难得有耐心地摸着它的头顶,淡淡地看向围聚过来的藏兵阁十一魔姬。 我只是过来接榜而已。至于其他事情,没有人来招惹我,我也不喜欢先动手,特别是这样的美人,弄残弄死了,多可惜。 被人搀扶起来的芸碧,剩下的独眼露出浓烈的憎恨,尖利叫着:杀了他,杀了他 芸梓脸色微沉,回身看着芸碧道:又是你先动手的芸碧,我跟你说过,不要违背阁主的意思,惹是生非。 我她杀的不过是些蝼蚁,这些人连她都对付不了,还有什么资格见阁主,接下藏兵阁的榜。 芸梓收回了双刃,拱手行礼,这位少侠,你能登上无生崖顶,自然可以接榜,但你伤了我们藏兵阁的人,就要领罚。 什么刑罚半弯的赤瞳,妖冶夺目。 芸梓不敢大意,她从面前少年身上,感受到不同寻常的气息。 何种刑罚,要由阁主定论。芸梓抬了手,示意十一魔姬将她抓下,带到阁主的面前。 龙绯云眼梢抬起,淡淡问了一句,若是我不愿意呢 那就休怪我们不客气了芸梓丢下这句话,十一魔姬一同行动,宛若十一道鬼影,十一朵诡艳盛开的黑色莲花,一齐袭向了龙绯云的各个空门。 龙绯云拔出了剑,一道呼啸龙吟,直冲云霄,震得十一魔姬丹田气息乱涌。 这是芸梓脸色微变。 披星揽月海潮生。她轻念,一剑去,破光碎影。 藏兵阁内,幽暗华美的屏风后面,蒙着面纱的人影,轻轻放下手中白玉生香的杯盏,细听阁外的厮杀之声。 幽幽渺渺的笑了起来,总算来了一个有趣的人。 幽魅低哑的声音,犹如透过屏风的暗沉光影,冰冷迷迭,像是子夜中幽冷潺潺的萧声。 看似简单的两招剑式,没有一人能抵挡,更没有一人能破。 十一魔姬组成的杀阵,也抵不住剑锋横扫。龙剑锋锐无双,任何兵器与它对上,都碎裂成了几段。 左手击出右手中握着的剑柄,龙剑飞旋而出,绕着龙绯云周围萦绕盘旋,铸成了一道无法攻破的剑墙。 第三式,万般峥嵘指尖鸣。 她现在能使出的剑气,比不上龙浔的十分之一。十一魔姬,她对阵时,还很吃力,要是遇上的是龙浔,应该一招一式就能顷刻间解决干净。 子剑与母剑融合之后,重新回到了龙绯云的手中,十一魔姬身上多多少少都添了伤痕。而她体内练出的内气,也快要消耗尽了。 再僵持下去,她只有一死 鲜红的血,星星点点落在藏兵阁的楼前,在残阳下宛若佛道中净化三千世界的优昙花。 第九十六章:又是那货 ♂, 第四式,也是最后一式。 她的发髻落下,青丝随风飞舞。英美的面容融在夕阳之中,宛若一块暖玉,泛着蜜色的光泽。 只是那双赤红的眸,噙着极淡极冷的笑意,更像是一只嗜血敏捷的野豹。 风花雪落八重筝。龙绯云闭上了眼睛,记起了小鹦鹉的话,人与剑心意相通,才能将内气注入剑内,发挥出剑气的最大威力。 无声崖之巅,风声,云影,都消失了。 天地一片空白,只有她,还有手中的剑。 握着龙剑的手提起,没有别的任何招式,只是一剑落下,斩断了流光,劈开了薄暮。 像是最后一声琴音由指尖落下,天地归为了虚无寂静。 十一魔姬的阵法被彻底冲散,剑气所过之处,出现一道碎裂之痕。 芸梓虽躲过了这一道强悍至极的剑气,却被四散的剑气割伤了臂膀,十一魔姬中有人躲闪不及,直接毙命倒在了地上。 没有人再敢靠近龙绯云一步,除了被人搀扶着的芸碧。 你们放开我她叫了一声,从怀中拿出几粒药丹,咽入了喉咙。 半张露出鲜红血肉的脸上露出似笑似癫的表情,她的肋骨全断了,脸也毁了。 阁主绝不会将一个丑陋没用的废物留在身边,她只有一死,但就是死,也要将害她到这般地步的人,一起拖下地狱。 她本是藏兵阁,人人仰望敬重的十二魔姬之一,居然会被一个无名小卒害得不人不鬼。 哪个女人不爱美,不爱自己的这张脸。 她原以为能凭借美貌,获得阁主赏识,却被人毁了干净 丹药入腹之后,一阵阵奇异充沛的暖流,从气海涌出。芸碧毁容的脸上露出狞笑,肋骨断去的疼痛渐渐缓和,手心之中多出了一颗腥红的珠子。 十一魔姬退下的时候,芸碧狰狞地冲到了龙绯云的身边。 闭目的龙绯云豁然睁开眼睛,手中的龙剑横斩落下,芸碧用诡异的身法躲了过去,一把死死地拉住了龙绯云的手。 半张面目全非的脸露出似快意,似得逞的冷笑,你毁了我,那就陪着我一起死吧 龙绯云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开她的手,却发现芸碧一脸疯癫,手指冰冷牢固地扣在她的手腕上,像是镣铐。 在这疯女人报复之前,龙绯云握住龙剑一转,就要将她这只手砍下。 而芸碧像是知道她会这么做,更快一步地捏碎了手中的珠子。 一阵诡艳的红火立马将芸碧包裹起来,烧焦的臭味贴着龙绯云的面容袭来 这是火硫珠芸碧她是疯了芸梓脸色发白的望着。 听到她这句话,原本要上去救火的魔姬都停下了脚步。火硫珠用白磷和桐油制成,只要捏碎之后就会燃烧,不将靠近的一切烧尽就不会停歇。 说白了,芸碧她只求一死,哪怕是死,也要将伤她的人拖下地狱。 火焰就要蔓延到龙绯云身上的时候,金龙用尾巴一卷,将人形的火球生生从龙绯云的身边拽离。 粗重的龙尾飞腾而过,就将卷起的人,扔下了悬崖。 一道明艳的火光伴着阵阵黑烟消失在了悬崖后的云海间 顾不得藏兵阁的人,龙绯云走到了金龙的身边,仔细检查它身上各处,赤瞳蒙上了心疼,龙儿你没事吧 金龙转过大脑袋,朝着龙绯云摇头摆尾,将一对龙角凑过来蹭着她的手心。 龙绯云暗自松了一口气,幸好那奇异的火没有将金龙烧伤。 不远处,望着这一幕的芸梓忍着惊愕,淡淡道:真龙不怕火,果真如此 她们都以为这个少年将必死无疑,没有想到他一直带着身边的竟是一条龙 人间本该再无四方神兽的踪影,但这只遍布金色鳞片的龙,活生生地出现在她们眼前。 四方神兽是要重回人间了吗 还要再打吗龙绯云轻抬起下巴,冷冷地睨着她们,金龙也重新回到了她的肩头上。 若要再打,她必然不会留下一个活口。 芸梓握紧了手里的双刃,一时间拿不定主意,身负金龙的少年绝非一般人,他手中那把削铁如泥的神剑,她要是没看错的话,一直都该是龙谷的镇谷之宝。 而他显然不是传闻中的龙谷谷主,那他怎么会同时拥有神龙与龙剑 藏兵阁号称能通晓天下事情,而她第一次遇见了摸不清来路的神秘之人。 余下的魔姬只能望着芸梓,等她下达命令。 就在这时,一道用内力发出的醇厚之音,如金石相击,在云雾缭绕的藏兵阁间回响不散,带她入阁 这一声落下之后,魔姬统统收回了手中兵器,面无表情地退到了一旁。芸梓更是拱手朝着无人的天空应了一声是。 龙绯云眯了眸子,看向声音发出之地。不愧是藏兵阁的阁主,能化气为声,千里传音,至少要有几十年的修为。 但也有可能是凤家狐狸,龙谷大神那样百年一遇的天纵奇才。别人需要修炼几十年,而他们能在短短十几年之内,达到常人无法企及的武道巅峰。 芸梓走到她的面前,面纱下的容颜清冷至极,丢下一句,跟我来。就头也不回地往楼阁深处走去。 龙绯云来不及问就跟着她一同踏入少有人能涉足的藏兵阁。 踏入藏兵阁后,龙绯云就察觉不对,楼台之间相连,如同迷宫一般没有尽头。又像是依照某种格局而建造,叫人分不清东西南北。 直到芸梓将她带到了一间檀香建造的楼阁面前才停下了脚步。 这间楼阁建于悬崖边的峭壁之上,险峻之至,手可摘星,将其余每一个房间,每一道回廊都能收于眼下。亦可看见无生崖上绚烂的日出日落,浩瀚星辰。 楼阁上有个门匾,只写了两个字无生。或许无生崖的名字,就是因为这两个字。 芸梓站在楼阁前,黑色的轻纱长裙在山风中摇曳,不看那张冰冷的面容,这道背影倒是曼妙至极。她转身看了龙绯云一眼,进去,阁主就在里面。 说完这句话,楼阁的镂空木门无声地自动打开,露出里面幽暗的布置。 藏兵阁处处都透着奇怪,龙绯云进了楼阁,看着梳妆台,琉璃镜,胭脂盒,嫣红似血的桃花屏风,反而无比的镇定。 这儿明显更像是一个品味独特,审美扭曲的女人家的闺房。 屋中很暗,特别是关了门以后,光影幽幽宛若是置身在一口古井之中。 或明艳,或妖冶的桃红,紫红,都成了未干的血迹一般 龙绯云频频挑眉,她这是进了黑山老妖的窝了吧 直到 一声粗犷得不能再粗犷的男声从桃花流水的屏风后面传来,你就是要接榜的人 龙绯云下意识地差点拔出剑,劈过去。这浑厚的老爷们声音,跟黑暗系少女闺房画风一点都不搭难道屏风后面坐着的真是亦男亦女的黑山老妖不成 您就是藏兵阁阁主不错,我就是要接榜的人。龙绯云说这话一点没有客气的意思,差点被藏兵阁里的女人害死两次,她着实用光了耐心。 哈哈一阵震耳欲聋的笑声响起,不愧是英雄出少年,既然你想接榜,我不妨告诉你,盗走狄家钥匙的人正是凤家嫡长子,凤卿。 龙绯云下意识地皱了眉头,又是那货他就不能消停一点吗 见龙绯云不语,藏兵阁阁主以为她心生了胆怯,就用粗犷的声音继续道:这榜你接还是不接只要能从凤卿那拿回狄家钥匙,藏兵阁自会奉上万两黄金。要是你不敢接,现在就离开藏兵阁,就当从未来过。 万两黄金固然诱惑,但她实在不愿再跟那只公狐狸有任何交集。 阁主不用激我。龙绯云抬起头,盯着鲜红似血的桃花屏,淡淡的微笑着,有钱赚的买卖,谁舍得往外推呢我跟凤家公子有些过节,这便是我犹豫的原因。凤家嫡长子,武艺高强,想必阁主也知道。而狄家的钥匙,乃是无价之宝,所以 幽暗的屏风后面,鲜红的桃花色泽映照在一张冰清雪肌的面容上,正巧点染在微微勾勒的朱唇之间,显出无可比拟的勾魂之艳。 所以什么 龙绯云摸着龙,不紧不慢地开口,万两黄金这个价码似乎不合适。 胃口可真不小,屏风后的笑声不置可否,似有些讽刺,可以,万两黄金先作为定金,只要你能将狄家钥匙带回来,剩下的,你想要多少,都能给你。 好龙绯云轻轻击掌,这榜我接了。 刚从幽暗鬼气的楼阁中出来,面无表情地冷美人芸梓就迎了上来,手中拿着红玉瓶送到了龙绯云的面前。 这是什么她就不信,自己当着她面杀了几个魔姬之后,藏道阁的人还能好心给她送来进补的丹药。 芸梓拨开了瓶塞,拦在龙绯云的面前。 这是无生果,你接了榜就要吃下去,十五日后不能拿钥匙来换解药,就等着暴毙而亡。 十五日,要从公狐狸那偷回钥匙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要知道公狐狸,要武功有武功,要心计有心计,要脸皮没脸皮,要下线没下线,简直是她的克星。 只有吃了无生果,我才能将万两黄金的定金给你。冰冷的语气中添了一丝诱惑的味道。 龙绯云接过红玉瓶,倒出一颗红中透紫的果子,眼睛不眨地咽了下去,既然玩这个游戏,当然要遵循游戏规则才行。 芸梓冰美人的脸上陡然露出一丝笑意,抬手就击向龙绯云的胸口。 这一下,确定她将无生果咽下去之后,才收回了手,眼神有些异样,想要跟藏兵阁玩猫腻的人实在太多了,还请少侠不要怪我无礼。 这一击并没有用上内力,但偏偏打在了她的软包子上,疼得她差点骂娘。 为了不让芸梓起疑,龙绯云硬是忍着痛,还要淡定道:我能理解。 这是一万两黄金,请少侠收下。芸梓的身后还跟着两个魔姬,她从身后人的手中接过托盘,托盘上放的不是现钱,而是钱庄票号。 一万两黄金带着下山,确实有诸多不便。 龙绯云验过票号之后,就收回了衣袖里。不错,用命换钱,就是快。 芸梓在这恭候少侠十五日后归来。她半弯了腰,黑色的裙摆在风中开出一朵妖异的莲花。 十五日后,她要是不能完成任务回来换得解药,那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看着龙绯云离开的背影,芸梓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方才那一下的触感,他根本就是个女人。 看不出来,世上还有女人能得到龙谷谷主的欢心,能从他手中获得两样举世无双的龙谷至宝。 据她所知,龙谷一向避世,特别是龙谷中的女子,更不能随意离开龙谷。 接榜的人,到底会是谁难道阁主早已知道她的来历,才会将一万两黄金,先行给她 走到无生崖的悬崖边,龙绯云紧握的手心摊开,赫然躺着一枚红中透紫的果子。 击她胸口,逼她将无生果咽下,是个好想法。可这些人还是太嫩了,谁说她将这剧毒的玩意给吃了呢 龙绯云手指一弹,果子就向悬崖下掉去。 肩膀上的金龙跟着跳了下去,不一会将无生果又叼了上来,当着龙绯云的面,欢喜地将果子咬成了两瓣,嘎嘣脆地吃了下去。 第九十七章:爪下的肉 ♂, 吃完一个无生果,金龙还觉得不够,尾巴一卷盘到了龙绯云的身上,不停地在她衣袖里嗅来嗅去,希望能再找出一颗来。 龙绯云一把揪住它的龙尾,将它倒着提了起来,用力甩了甩,谁让你吃下去的果子有毒,赶紧给我吐出来 金龙连连摇头,将大嘴巴一张,表示自己已经咽下去了 为了吃,你还真是连命都不要龙绯云将它往地上一丢,自己绕到一旁寻找下山的路径,过会死了,告诉我一声,我就地给你挖个坑埋了。 金龙睁着水汪汪的金瞳委屈至极,嘤嘤,主人好小气,就是吃了一颗她不要的果子,她居然不要人家龙宝宝了。 龙绯云一走,金龙哪肯留在原地,脚前脚后地就粘了上去,一直小心翼翼地叼着龙绯云的裤腿,生怕她不肯要自己。 刚走了几步,裤腿就被身后的那货扯破了,白皙的小腿露在斜阳下,像块雪白的粉蒸肉。 金龙凑上来闻了闻,满满都是主人的香气,最好是能舔上一口。 它还没来得及舔,龙绯云就已转过身子,目光冰冷地盯着它,你丫的是不是果子没吃够,连我都想吃了 挨了骂,金龙摇晃着大脑袋,一幅犯了错的可怜模样,还不忘喷几口青烟,哼唧两声。 算了,龙绯云叹了一口气,自己养的龙,总不能真一锅煮了吧 她低下身子,将金龙抓起重新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安分点等下了山,咱们先去打顿牙祭,吃饱了之后再去找那只公狐狸。 金龙高高兴兴地踩在龙绯云的肩膀上,下山,赶紧的,龙宝宝已经好久没吃过肉了 离开了无生崖,天色已暗,一轮皎洁的明月挂在天幕之上。 离雍州城少说还有一夜的路程,龙绯云擦了擦手上的泥土,肚子里发出一阵咕噜声。金龙也蔫蔫地趴在一旁,说好的肉呢 大嘴一张,将地上的青草啃去一大块。 眼前是一片山林,看不到尽头,想要穿过这里,少说还得再走半夜。 龙绯云琢磨着是不是先抓些野味,填饱肚子,无生崖上下一趟,她的鞋底都已经磨破了。等这回龙浔再来,她一定要先将轻功学好。 金胖子,别吃草了龙绯云摸了摸它的龙角,目光探寻地打量着懒洋洋的金龙。 吓得龙宝宝立马直起了身子,主人,你不会是想把人家烤了吃掉吧 胖子,你会喷火,会吐烟,功能还挺全面的,那你会不会飞只要你能把我带进雍州城,今晚就管你吃饱如何龙绯云将金龙抱进了自己的怀里,赤瞳直勾勾地盯着,怎么看都像是不怀好意。 一听到管饱,金龙就精神了,立即点点头。 龙绯云像是捡了宝一样,将它来来回回摸了几遍,我忘了,你会飞。自己的剑还是金龙给叼上来的呢 她一翻身子,毫不客气地压在了金龙的身上,走起飞 金龙动了几下,又躺在地上没了动静,本宝宝太饿,实在飞不了。可怜兮兮地转过龙头,用水雾朦胧的大眼睛望着龙绯云,像是控诉你丫实在太胖了。 龙绯云摘了一把草递到金龙的嘴边,商量着问它,要不你先吃点草,垫垫肚子 你当人家是牛吗金龙傲娇地将脑袋扭了回去,人家是食肉动物 月亮越攀越高,树林里传来一阵阵夜莺的叫声,清脆的叫声却使得看不见底的黑暗,越发幽深。 再不走,一人一龙就全都要饿死在树林里了。 要吃肉是吧 龙绯云拔出龙剑,割破了手指,将指尖血淋在了草叶上。 金龙闻着空气中的血香躁动起来。这一回,再将淋了血珠的青草送到金龙的嘴边,它毫不客气地一口吞了下去。 就这样哄骗它吃了几把草叶之后,驮着龙绯云的金龙用四爪之力站起了身子,一声龙啸之后,驮着龙绯云慢慢飞了起来。 走,带我回雍州,我请你吃真正的肉龙绯云一扬手,就在龙尾巴上拍了一下。 苍龙食肉,特别是主人身上的气息,比天下任何食物都能诱惑它们。但苍龙恋主,吃了任何人,也舍不得将自己的主人吃了。 金龙慢慢飞高,河流山川都成了身下的画卷。 再高一点,云烟都触手可及 而在无生崖上,最高的楼阁间,黑色如墨的身影独立栏间,黑色及踝的长发,如展开的绸缎,染着银月,寸寸生辉。 银丝面纱遮住半张容颜,只露出一双艳临天下的眼眸。 这双眸在看见绕过无生崖飞行的金龙时,缓缓勾起了莫测的弧度。 在几经周折之后,金龙驮着龙绯云终于来到了雍州城,一看到城墙,金龙就高兴地鸣叫一声,随即俯身就往下面冲,最后的结果,一人一龙挂在了城墙角上。 龙绯云打算将金龙塞进怀里时,才发现它现在长得太大了,再不能乖乖地盘在自己的腰上。 你在外面等我,吃完了我打包带给你龙绯云跟它商量着。 龙宝宝瞪着大眼睛,不停地摇头,不行,你有肉吃,我也要有肉吃。 最后,龙绯云只能妥协,进了酒楼要了一间包厢,等菜上齐了之后,才偷偷摸摸开了窗子,将金龙叫了上来。 一人一龙吃饱喝足之后,开始谋划大事,在进凤家之前,龙绯云换了一件女装,又买了一些迷药。 夜半三更之后,龙绯云骑在金龙背上,溜进了凤家大宅。 她没想到凤家比龙家还大,大大小小的院子一个接着一个,天知道那只公狐狸住在哪 好在,凤家的婢女端着手里的白瓷小盅,迤迤然出现在龙绯云的视线中。 龙绯云一个轻纵,突然就出现在了婢女面前。 吓得她手一滑,手里端着的托盘就要滑落在地上,龙绯云眼疾手快在掉落之前,将托盘接住,稳稳地送到了婢女面前。 婢女受了惊吓,非但不感激龙绯云,还质问道:你是谁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我是刚入府的丫鬟,姐姐怕是不认识。龙绯云笑意盈盈地望着她,随即问道:你知道大公子的院子该怎么走 婢女戒备地打量她道:凤家最近没有新买入丫鬟,你连凤家主子所住的院子在哪都不知道,该不会你根本就不是凤家里面的人吧 龙绯云望着她,赤瞳幽幽转转,忽然一笑,你说对了 盘在后面的金龙,用粗重的尾巴一甩,就将婢女打晕过去,龙绯云抱住了她,将她拖到了无人的树影后面。 再出来时,龙绯云已换上了凤家婢女的衣服,手里端着托盘,不紧不慢地向凤家深处走去。 而在她身后,月影照亮的地方,总跟着一道黑色灵活的影子。 龙儿,你能闻出那只公狐狸身上的味道吗龙绯云端着托盘在凤家后院不知转了多久,手里的小盅都已经凉了。 她索性在游廊的长凳上坐下,捏着自己的两条腿。 金龙从藤蔓里钻了出来,沾了满头的叶子,靠近龙绯云身边蹭了蹭。 她记得自己身上还有一块公狐狸留下的玉佩,现在总算派上用场了。 从袖子里拿出荷包后,龙绯云倒出了一块玉佩,之前没有细看,今日才发觉玉佩上刻着怀玉两个字。 她记起来了,怀玉是公狐狸的字。 有匪君子,如雕如琢,还真是不要脸。 她将玉佩送到了金龙的面前,让它细嗅上面的气味,公狐狸喜欢用浓香,玉佩上的香气只怕一时半会都不会消去。 果然,金龙连打两个喷嚏之后,从藤蔓后面钻出了身子,往游廊的左边蹿去。 龙绯云紧跟它的身后,一会的功夫就来到了一座富丽奢华的院落前面。 玉石为地,繁花锦簇,从栏杆到窗棂用的都是南洋才有的酸枝梨花木,这样奢华无度的手笔,喜好,确实符合公狐狸的品味。 奇怪的是偌大的院子里,一个守夜伺候的下人都没有。 龙绯云一个前空翻落地之后,才察觉到这院子的古怪,看似精巧的院子,竟布下了阵法,想要踏入近在咫尺的厢房大门,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她虽不会解五行八卦阵法,但她有龙。 随即将小金龙招来,金龙载着她凌空躲过机巧暗器之后,无声地将龙绯云放在了房间门口。 她拿出刚买来的迷烟,吹入了房间里。似乎太过容易了些 迷烟唤作三步倒,卖药的人吹得神乎其神,打包票说中了迷烟之后,天王老子都别想走出三步。 约莫等了五分钟之后,龙绯云蒙着面,让金龙在外面放风,自己小心谨慎地踏入房间之中。 屋中很暗,龙绯云屏气凝神,脚下步伐轻若无声。 公狐狸会把那把极其重要的钥匙藏在哪衣柜里暗格夹缝里 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龙绯云摸向了床榻,十有八九狄家的钥匙,被公狐狸随身带着。 掀开千金一匹的流云坠床帘之后,龙绯云就看清了玉枕上,青丝横陈的公狐狸。 安静的面容,宛若无暇白玉雕琢而成,细碎的睫毛落下轻浅的阴影,宛若斑斓的蝴蝶翅翼,丰润的嘴唇,微微翘起。少了白日间的逼人风华,多了一丝难寻的温柔静谧。 龙绯云盯着眼下红润的丰唇,心中生起奇异的蛊惑,总想吻上去 在低头的一瞬,龙绯云猛然就惊醒了 盗亦有道,她是来劫财的,不是来劫色的。 听着身下人绵长的呼吸声,她确定公狐狸还在熟睡。于是,她拿过床边的衣服,一件件开始搜寻,衣服是公狐狸一向最爱的大红色,轻薄的衣服里面,什么都没有。 收回的目光,重新落在了公狐狸的身上。 赤瞳中闪烁的光芒,活像野豹望着爪下的肉,思量着该先从哪里下手。 第九十八章:云儿,你是解我衣裳吗 ♂, 手指在摸向他腰间系带的瞬间,被一双修长的手反握住了。 龙绯云呆了呆,那卖假药的混蛋,不是说好天王老子吸了迷烟,都走不出三步嘛为什么,这只公狐狸还醒着还抓了她的手 这一定是条件反射,龙绯云在胡乱安慰自己的时候,就看见身下人睁开了他那双温柔含笑,勾魂夺魄的招子。 公狐狸一只手握着她的手,另一只也不闲着,绕过她的腰,将她压在自己的胸口前。随即,翻了一个身,将不约而来的小猫儿牢牢禁锢在了身下。 龙绯云一咬嘴唇,发现自己动不了身子,只看见公狐狸那张祸国殃民的脸慢慢贴近,两人的呼吸都纠缠在了一起。 丰润的唇几乎贴在她的唇边上,只要她一说话,两人就能碰上。 所以,龙绯云聪明地选择了不说话,只用眼神瞪着他。 公狐狸似乎很满意自己抓获的猎物,潋滟深邃的眸子,恍若春日流转的潭水,温柔至极地落在龙绯云的身上。 云儿,你是打算解开我的衣衫吗说罢,柔软的唇就绽开了笑意。 这样的笑意,恍若人间四月之辉,仿佛自己就是他一生珍视的宝贝。龙绯云的心脏麻痹了一下,血液不争气地开始加速流淌。 公狐狸一笑,真是大罗神仙都挡不住。 她撇开脸,想办法离开公狐狸的怀里,他们俩的姿势实在太亲密了,恕她自制力有限,抵不住千年狐狸精的诱惑。 再这样下去,铁定要发生点什么。不是公狐狸将她吃干抹净,就是她将公狐狸推到在榻。 哪知道,公狐狸不按常理出牌,伸手就点住了她的穴道,完全不给她逃的机会。然后慢条斯理,性感撩人地开始脱下自己身上绯红轻薄的中衣。 那啥,你大爷的,你胸肌露出来了 咦,等等,那是人鱼线还是马甲线 鼻腔一热,龙绯云流下两道鼻血,还没办法擦。 只留了下身裤子的公狐狸,凑了过来,龙绯云赶紧闭上了眼睛,声音忍不住发紧,微微轻颤,喂,乘人之危算不上英雄好汉,你赶紧把我穴道解开,你这变态狂 云儿,你留鼻血了。 你大爷的,老娘知道解开穴道,我自己擦。咳咳还不是因为天热上火 精瘦白皙的手臂就伸了过来,将她搂在自己的怀里,用手帕仔细温柔地帮龙绯云擦去了鼻血。 你丫的变态狂,要不要这么贴心她快把持不住了 你把衣服穿上龙绯云不敢睁眼,生怕一睁眼,又流下两道鼻血。 不穿。温柔的声音无赖至极,她的脑袋贴在公狐狸啥都没有的怀里,脸边就是他微凉似玉的肌肤。 他一笑,耳尖都能感觉到他胸腔间的震动,很酥麻。龙绯云只感觉整个人都要炸了。 不劳烦云儿再来脱我衣裳。凤卿望着怀中耳根发红的人儿,眼波变得迷离缱绻,似落下了一场江南夜雨。 她错了,早知道钥匙不在公狐狸的身上,就算打死她,她也不敢去脱千年狐妖的衣服。 凤卿搂着怀中人,放下了床帘,视野一下子就暗了下来。 龙绯云呼吸急促起来,慌张问道:你想干什么 云儿,你想干什么,我都能让你满意。公狐狸莞尔,丰润诱人的唇尖微微贴近她的面容,魅惑的香气溢开伴随着公狐狸呼出的暖气,让浑身的血液都涌上了龙绯云的天灵盖。 我只想让你解开我的穴道龙绯云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品着舌尖的血腥,她一字一句咬牙道。 她差点就着了公狐狸的道,说是风华倾城,其实更是床榻间的尤物。 凤卿望着她黑暗中发亮的眼瞳,用手心轻轻覆了上去,天亮之后,穴道自然就能解开。风月之事,乃是人间最妙之事,云儿不愿意,我自然舍不得强迫云儿。 那你还把我困在床上她要是能动,真恨不能扑上去扇这狐狸精两大耳刮子。 覆在她眼睛上的手心,轻轻滑下,带着魅惑馨香的指尖,划过龙绯云的唇瓣,我只想尝试一下与云儿同床共枕的滋味。 说着,他两只手臂都缠了上来,将龙绯云整个搂进了怀里,不要多想,与我同眠吧 喂,睡觉就睡觉,你放开我龙绯云叫了几声,搂着她的人愣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叫了一阵子之后,龙绯云也觉得累了,就这么躺在凤卿的怀里,迷迷糊糊地也睡了过去。 陌生而危险的气息,不熟悉的床榻,天亮之后,龙绯云很快就醒了。 醒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用内力去冲击被封住的穴道,一夜之后封禁已经减弱,几番冲击之后,终于破开了穴道。 她从凤卿的怀里挣脱而出,吹了一声尖利的口哨。 门外打盹的小金龙,跌跌撞撞飞了进来,嘴里叼着龙绯云交给它的龙剑。 在龙绯云离开的刹那,凤卿也醒了。 睁眼的时候,看见的便是冷锐无比的剑锋,正对着他的喉咙。而比剑锋更冷的是龙绯云的神色。 你占了我一晚上的便宜,以为我不会跟你算账很不巧,我这人记仇,喜欢加倍讨回。金龙也落在了龙绯云的肩膀上,对欺负它主人的凤卿,发出一声凶悍的龙吟。 凤卿望着她不躲不闪,眼瞳中闪过破碎的流光。浅薄的笑意,不复风流,唯有苦涩。 云儿,你真想杀我他在笑,说话的声音却低沉沙哑。 龙绯云冷淡一笑,几分戏谑,不杀你,难道要你负责不成 她几次三番栽在这公狐狸的身上,昨天晚上差点就被这狐狸蛊惑了,该死 我一直想对你负责,云儿你知道我 凤卿的话没有说完,一道剑光划过,白皙的脖颈间露出一道鲜红的血痕。 龙绯云清冷无声地笑了起来,赤瞳之中满是讥讽,别给我装情深龙家的人,凤家的口诀,狄家的钥匙,祁家的地图。怎么,我就是龙家的人是吗凤公子。 纤长如黑翼的睫毛抬起,凤卿只望着她,清浅温润的眼如破碎开的琉璃。他不动,任由脖间伤口血迹蜿蜒而下。 雪玉般的胸膛被血色纹路点染,妖冶异常,也触目惊心。 他伸出手,似想抓住眼前人儿,云儿,我不想骗你。或许,我以前谋的是你的人,但现在我想要的是你的心。 说实话她握剑颦眉,两世她都从未爱过一个人,不知该如何分辨真情还是假意。 公狐狸这样的情场高手,每一句情话都像说过千万遍,百转柔肠。她宁可一句都不相信。 柔软的唇,轻轻无奈翘起,云儿,我说得都是实话。 很好她一剑挥下,将难寻的金丝楠木桌劈碎,这是昨晚陪睡的代价。凤公子若再有下次,你就代替了这桌子。 凤园中的响动,惊来了凤家守卫。 大公子,出了何事一会功夫,守卫头领领着不少人围聚在了厢房门前。 没有大公子的命令,他们也不敢贸然闯进去。 而厢房之中久久没有回应,守卫头领斗胆推开房门就看见一地碎木片。 大公子正被一个少女用剑指着,这这还了得 最主要的是大公子没穿衣服,脖子上有伤,难不成被女淫贼给逼迫玷污了 大胆淫贼守卫头领怒喝一声,一把就推开了门,领着十几个守卫就往里面闯。 看见凤卿脖子上鲜血淋漓的剑伤,心疼得只差嚎啕大哭。 我没事。凤卿温声细语的说了一句,就扯过了一旁的衣衫,披在身上。 他们少爷就是太人美心善,怜香惜玉。胆大包天的女淫贼怎么下得去手 女淫贼,是不是你玷污不成,伤了我家公子守卫头领一声怒吼,眼睛赤红的样子,仿佛龙绯云玷污的人是他。 龙绯云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想法不错,你们家公子被我玷污了一整晚,那又如何 凤卿很配合的,用含情脉脉地目光望着龙绯云。甚至还红了耳根,一幅小娘子的害羞模样,云儿不要再说了,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自愿你大头鬼,拜托被吃豆腐的人是我,你当我想跟你睡一晚上龙绯云跳脚,一剑又扫了过去。 晾在一旁的守卫头领虚弱地扶额,这信息量有点大 这一回,凤卿轻轻一避,从床榻上跃下,绯红的轻纱如同展开的凤凰翅翼。 云儿,我现在还不想死在你的剑下。一瞬间,凤卿就来到了她的身后,一只手轻搂着她的腰肢,一只手握着她的手腕轻轻一转,就将龙剑收回了剑鞘。 那一剑,他是有意承受下的。为什么 黑中带赤的瞳轻颤,狐狸果然就是狐狸,已经知道自己来他这是为了寻找东西。所以敢拿命去赌,自己不敢杀他。 放手龙绯云一个后旋踢。 没踢到后面的人,公狐狸就已经松开了手。 龙绯云用剑一撑,半跪在地上,十几个守卫将她团团围住,刀剑相加。 金龙在龙绯云身边焦急地爬来爬去,嘴一张就喷出一团龙息之火,逼得十几个守卫连连往后退。 龙儿,不要伤人她夜探凤家,无异于是贼。将这件事闹大,对她而言绝对是有害无利。 金龙满不情愿地退回了龙绯云的身边,依旧睁着硕大的眼瞳,警惕地望着所有人。 守卫头顶不敢再靠近龙绯云,他拱手向凤卿问道:大公子,这女贼该如何处置 她不是女贼。凤卿抬眸温润道。 门外很快就有人通知了凤家中的大夫,几个婢女鱼贯而入,难得有机会接近大公子的身边伺候,便格外的殷勤细致。 但这一幕落在龙绯云的眼中,只觉得横竖都碍眼,忍不住轻嗤了一声。 狐狸就是狐狸,改不了招蜂引蝶的臭毛病。 凤卿听到她的冷笑,惹人的桃花眸,闪过一丝笑意。他摆手,示意所有的婢女退下。 婢女们魂不守舍,兴怏怏地退了下去,一双双眸子还落在凤卿身上流连望着。好不容易才能靠近大公子这么一会 公子,她是 天下人都知道凤家嫡长公子偏好红色,就连包扎伤口的绷带,也选了绯红之色。一道红色的绸带缠绕在白皙的脖颈间,更添了风流魅色,宛若是装饰一般。 这幅模样出去,只怕天下人不止要效仿凤家公子穿红衣,还要效仿他在脖子间系上一道红色丝巾。 她是龙家大小姐,龙绯云。桃花眼梢,笑意夺目流转。 守卫首领吓了一跳,来轻薄大公子的女淫贼,怎么会是龙家的大小姐幸好他们刚才没有动手,要不然龙家找上门来,他们有十个脑袋也赔不起 第九十九章:比武招亲 ♂, 龙绯云偏过面容,赤瞳泛着一层寒意,盯着凤卿。 公狐狸故意报出她的身家姓名,不用想肯定又打了其他坏主意。 唯一的好处是,凤家的守卫立马收回了刀,生怕将她伤了一分一毫。 守卫头领干笑了两声,凤家大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昨晚貌似还跟大公子同床共枕了一夜,有奸情,大大的有奸情。 龙绯云还没开口,就听见公狐狸那厮,似笑非笑,靡靡动人的嗓音潺潺响起,云儿,想要得到我,何必急于一时。 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没有听懂,一旁的守卫头领却是听明白了,龙家小姐,原来也是来参加比武招亲的 比武招亲她没听错吧 一群姑娘扭打在一起,就为了抢这货 公狐狸懒洋洋地坐在美人榻上,下人担心大公子饿了,一早就送来了点心花露。此刻这双如玉的手,握着银勺,品着一夜冻好的花露。 云儿想要得到我,只要通过比试便可。 龙绯云在他身边坐下,也不客气地拿过花露与点心填肚,若是不想得到你,是不是现在就可以出门右转了 她对比武还有点兴趣,但奖品是他,那就另当别论了。这次没找到钥匙,只能再想办法。 公狐狸让人有准备了些其他膳食,一一放在了龙绯云面前,你是女儿家,早膳不要用冷食,红豆圆子粥可喜欢 龙绯云倒也来者不拒,端起天青色的瓷花碗就品尝起来。不得不说伺候公狐狸的大厨,是五星级别的,一碗粥,黏软香滑,里面似乎还放了其他配料,几乎唇齿留香。 粥里有燕窝龙绯云扬眉,奢侈还真奢侈。 是金丝海燕的燕窝,五六月份没有杂质,最为滋补。云儿喜欢的话,以后就留在凤家如何凤卿偏头浅笑,清眸缱绻生辉,总能叫人情不自禁地陷下去。 龙绯云用完粥后,从容起身,多谢凤公子款待,但一碗粥就想把我买了,出价未免太低了。 云儿你想要什么公狐狸一双桃花眸扑闪着,似乎料定了她会是这样的反应。 龙绯云俯下身子,赤瞳中多了一丝兴味,靠近公狐狸的精致耳垂轻语,我想要狄家的钥匙 能被凤卿猜出来的事情,她也没有必要一直遮遮掩掩。 他费尽心思从藏兵阁中得来的四家之宝,定然不会轻易再拱手相让,她这么做只是试探而已。 兵者诡道,人心亦是诡道。 没想到,公狐狸沉吟了一下,勾人的唇间轻轻扬起,只要云儿能赢下这次比武招亲,我就满足云儿的心愿,如何 公狐狸这么好说话龙绯云反而蹙了眉尖。 凤卿似看出她所想,温然道:云儿赢下比武招亲,就是我未过门的夫人了。我的一切自是你的一切,只要是我拥有的,你皆可拿去。 包括他的这个人,这颗心 这腻死人不偿命的甜言蜜语,龙绯云冷不丁竖起了寒毛。 凤家大小姐一直留在大公子的房间里,似乎有违礼节,守卫头领轻咳了一声,凤家小姐,时候不早了,您是去擂台还是想奴才将您送出龙家 没有狄家钥匙做筹码,龙绯云绝对不会去参加什么比武招亲,平白得一只公狐狸回来,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但为了狄家钥匙的下落 龙绯云俯身,手指挑起凤卿精美的下颌,等我回来 她不要人,只要那把钥匙。 厢房中的一干人等呆住了,大大公子被凤家小姐给调戏了 所有人没合拢惊掉的下巴,凤卿就已握住了龙绯云的手心,温润的声音徐徐如风,云儿,别伤着自己,我会心疼。 龙绯云慌忙挣脱开他的手,耳根一热,在流鼻血之前,她向守卫头领问道:擂台在哪劳烦带路。 守卫头领僵硬了好一会才记得带路,这一路,倒是没少回头。大公子风流多情,是整个雍州王朝都知道的事情。 但他从未见大公子对哪家的姑娘小姐,这样这样用心细致过。 就像是大公子真的对凤家小姐倾了心。 有了这个念头之后,守卫头领脸色变得更微妙了,一路上频频侧目打量着龙绯云,想要找出她身上的过人独到之处,能让大公子都动了凡心。 王朝之中,上到公主,下到平民女子,对大公子动心的不知几数,但从未见大公子真正对谁如此温柔容忍。甚至默许她伤自己一剑。 可看来看去,守卫头领都没能看出龙绯云的不同,除了她身份同样高贵,与大公子门当户对,除此之外,容貌,礼仪都显得很一般,几个一直追求公子的大户小姐,都似比她要温柔雅致许多。 看够了吗龙绯云清淡地问了一句,吓得守卫头领赶紧收回了打量的目光。 两人走到凤家宽阔的前院之中,守卫头领停下了脚步,凤家小姐,这儿就是比武招亲的地方了,里面全是四洲中各家名门女眷,奴才不方便进去。 言下之意,今日来打擂台,夺得美男归的都是身份高贵,战斗力报表的女人。 龙绯云点了一下头,背着剑径直走了进去。 凤家的庭院中央用几十根柱子搭建起一个巨大的擂台,擂台上绘着火红色展翅的凤凰。而在擂台下面围聚了一群女人,高矮胖瘦不论,上至风韵犹存的大妈,下至还咬着手指的十岁小姑娘,应有尽有。 龙绯云再次拜服公狐狸的吸引力,这人山人海的架势,能围聚这么多女人,穿越前只有不要钱大甩卖的时候才能看见。 而在女人中,打扮得花红柳绿的占大多数,穿着华美冗长的裙子,还不忘再扑一扑粉。剩下一部分就像她一样,十足的男人婆打扮,不是背着剑,就是拿着砍刀,鞭子。 龙绯云刚站定没多久,就被一个身穿金丝绣花马面裙的婆子推开了,肩头的金龙要上去咬她,被龙绯云按住了脑袋。 乖乖给我继续当装饰品,要不然就把扔到外面去龙绯云压低声音,收回了手。 小金龙委屈地盘在龙绯云的肩膀上,再也一动不敢动,看上去就宛若戴在肩膀上的金雕装饰一般。 那婆子推开还嫌不够,一双翻着眼白的眼睛上下打量过龙绯云的穿着,讥讽道:你就是凤家里面的丫鬟吧还不赶紧给我们家小姐搬张椅子过来,我们小姐可是三品元帅的女儿,身娇体贵,经不得晒也经不得站。 龙绯云侧过脸多看了一眼,才看见那五大三粗婆子后面跟着的豆芽菜一样的小姐,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打扮得倒是精致,但又瘦又白,倒是有点像弱不禁风的大家闺秀模样。 走一步都带着娇喘,这种小姐都来参加比武招亲,这是为了美男连命都不要了 哎你这下人是怎么回事啊让你搬张椅子过来,你是耳朵聋了吗一个劲地盯着我家小姐看,一点礼仪教养都没有我看凤家的下人也不过如此那胖婆子两手叉腰,拔尖了喉咙叫嚷,生怕旁人不知她家小姐尊贵。 她身后的豆芽菜也不声不响地站着,仿佛一点也不觉得哪里不妥,一双小眼睛清冷傲慢地盯着龙绯云。 她这声尖喉咙将院中所有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龙绯云本该面红耳赤,觉得无比丢人才是。而她却并不在意,唇角凉薄地弯了弯,目光冷淡地望向这一主一仆,我不是凤家的丫鬟,不好意思另外,我看你家小姐手脚健全,你也虎背熊腰的,搬张椅子过来想必也不费力吧 那胖婆子气得脸色发青,碍于院中不少千金小姐在才没动手,腮帮子一鼓一鼓道:你是哪个破落户家的是没衣衫穿,才偷凤家下人的衣服穿得吗我们家小姐金枝玉叶,自然不能去干下人干的活 龙绯云怔了一瞬才记起昨晚为了寻找到公狐狸的住处,就换了一身凤家丫鬟的衣服便于行事,没想到还真被人当成使唤丫鬟了。 诡艳逼人的赤瞳眯起,盯着豆芽菜打量了一瞬。逼人的气势,将豆芽菜吓得格外面白如雪,战战兢兢地就要往后退。 我方才是看错了,你家小姐四肢无力,头脑简单。下人的活,她确实干不了,因为她根本就是个废人。龙绯云不紧不慢道,之间看那胖婆子已高高竖起了手。 赤瞳微凛,笑意横生,只要胖婆子这一巴掌敢落下来,她就让这只手再也装不回去。 胖婆子将心一沉,就要去打,看她穿着凤家下人的衣服,肯定没什么来头。给她点教训才能挣回脸面来,省得有人以为她家小姐好欺负。 这一耳光还没落下,凤家的管事就来了擂台上,镇定儒雅的气质倒是一下子将全场女眷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凤家还真是人杰地灵,就连管事都是一表人才。 各位小姐都是远道而来,参加这次的比武招亲。大公子文成武德,乃是世间难寻。这次不仅要比武,还有比智,唯有容貌淑丽,文武双全的女子,才堪为大公子良配。 说话间,胖婆子眼睛一转起了坏心思,用肥胖的身子朝着龙绯云撞去,想让她摔个狗吃屎,最好能摔掉几颗牙。 胖婆子假装脚下一绊,就朝龙绯云压了过去。 没想到就在她眼前的人,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轻松躲过去之后,就看着她像头死猪般跌倒在了地上,啃了满嘴的泥。 还没起身,一只脚就踩在了她的背上。让胖婆子像乌龟一样,四肢乱拨,就是爬不起来。 第一百章:就是欺负人,怎的? ♂, 胖婆子望着擂台上的凤家管事,发出杀猪般的嚎叫,救命啊打人啦 引得院子中人纷纷侧目。 那豆芽菜小姐也小步跑到了龙绯云身边,看她一只脚踩着自己嬷嬷的背上,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连着轻咳了好几声,才从一双绿豆眼中挤出星星点点的泪珠,控诉道:你你欺负人实在是太过分了 龙绯云垂下羽睫,霸气冷笑道:就是欺负人,怎的 听到这么无赖的话,豆芽菜小姐也懵了,惶然无措地望着四周,希望有谁能帮帮她。 你怎么敢欺负我我可是三品元帅家的小姐见无人帮她出头之后,豆芽菜终于扭捏着手帕,尖细着声音叫了起来。 三品元帅家的小姐龙绯云笑了笑,终于移开了脚,将胖婆子踢到了一边,那又如何高官女眷就能仗势欺人吗 豆芽菜小姐对上龙绯云逼人嫣红的赤瞳,吓得捏着绣帕的手颤个不停,硬是勉强小声道:我我们没有仗势欺人,所有人都看见你将我嬷嬷踩在地上。 擂台上的管事咳了一声,他方才没有看错的话,倒是那位肥胖的妇人先撞来的。 豆芽菜哭哭啼啼,跟死了爹娘似的,凤家管事,你一定要为我们要做主呀这样的刁蛮凶狠的女人,怎可为凤公子的良配,不如现在就取消她比试的资格,将她赶出凤家 龙绯云笔直地站着,一脸的无所谓。她本来就没想过成为公狐狸的良配。 管事转向龙绯云问道:敢问小姐是哪家的千金 龙家。龙绯云不耐烦地报了一声。 此言一出,下面议论纷纷,龙家哪个龙家难道是四方诸侯之一的龙家 这下子可有好戏看了,四方诸侯来了两家,龙虎相斗,不知谁更厉害一些,能拔得头筹,成为凤家的媳妇。 豆芽菜苍白的脸色泛起了一层灰败,娇弱的身子更是摇摇欲坠,身后的胖婆子也不敢再哭喊了。 就在这时,凤家院中小厮上了擂台,在管事耳边低语了几句,管事一惊,冲着龙绯云拱手:失敬,失敬,不知您竟是龙家的大小姐。 龙家大小姐下面炸开了锅,谁都知道龙家大小姐身份特殊,失散了十几年,一直被乡下贱民收养。现在虽然回了龙家,但跟养在闺中知书达理的二小姐,简直是天差地别。 名头虽大,但谁都知道她是个草包。 豆芽菜慌忙将自己的嬷嬷扶了起来,哪还敢再多话一句。四方诸侯家的嫡出大小姐,就算是个傻子,也是她招惹不得的。 方才只是个误会,是我嬷嬷不小心摔了一跤,正好摔在了龙小姐的脚下,不知有没有撞伤龙小姐豆芽菜缩着脖子,小心翼翼地过来套近乎。 龙绯云眼睛都没抬,更别提搭腔了。 豆芽菜讨了没趣,一脸尴尬地缩了回去。 管事见状清了嗓子,院子中女眷众多,明显很多都是歪瓜裂枣。年纪大的能给凤卿做婶娘,年纪最小的连路都不会走,就被人给抱来了,也要给大公子做媳妇。 接下来会有龙家嬷嬷来审查各位小姐的容貌仪态,合格者留下,不合格者请自行离开龙家。另外大公子身份显赫,非朝中正二品以上嫡出小姐,都请现在就离开院子。管家此言一出,下面哀哭声一片,正二品以上又是嫡出小姐身份的,放养整个王朝都是屈指可数。 但没有一个女子愿意离开,不我不走我要见凤卿公子一面,我要嫁给他为妻 方才还自视甚高,以自己是三品元帅嫡女身份沾沾自喜的豆芽菜,此刻摇摇欲坠,梨花带雨地抓着胖婆子的手,一遍遍问道:为什么我没出身在更好的人家我已经是三品元帅的女儿了,竟连见他一面的机会都没有,我不要走我要见他,我活着就是为了嫁给凤公子。 于是乎,擂台下哭喊声响成一片,我们不走,我们要见凤公子。 谁都知道凤卿是惜花怜玉之人,温柔雅致。仿佛只要她们能见凤卿公子一面,公子就会被她们一片痴心所感,将她们全都留在后院之中。 管事头疼地望着这一幕,好在他们早已习惯如此情形。 大公子每次出门,凤家护卫都必须全部出动才行。经常还能从公子乘坐的轿辇里面找到街上女子丢进来的印了红唇的手绢,绑了青丝的珠钗,还有原味肚兜 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那些女人不能丢的。 清场管事眸色冷了一分,下了命令,院中护卫闯入院子。将正二品以下的千金小姐,全都押出了院外。 凤家隐隐有四家之首的趋势,朝中无人敢得罪,故而也不担心这些官家小姐的记恨。 看着平日里娇娇弱弱的小姐,撒起泼来,真是两三个男人都扛不住,折腾了有一炷香的事情,才把这些不够资格的官家小姐请出了院外。 院子里人像是一下去了大半,变得安静许多。就在这时,三个身穿苍翠罗衫,下着湖绉裙的端庄嬷嬷进了院子。 三个人样貌不同,但脸上的神色却出奇的一致,严谨之余带着一丝清冷的矜傲之气。 凤家的一等嬷嬷,只怕比一般的世家小姐,身份还要高些。 她们依次检查每位小姐的仪容,甚至还要再摸一摸胯骨。龙绯云听云嬷嬷说过,内宅妇人有套不外传的秘法,能通过看形和摸骨,确定一个女子有没有生育过,甚至都能确定她是否为处子。 一轮检查之后,又有几个姿容一般的小姐被请出了院子。 偌大精巧的院落之中只剩下四个人,龙绯云扫视了一圈,其中两位姿容尤为艳丽,眉梢间捎带着煞气,并非一般的柔弱小姐。 而另一位,看着极是特别。 女扮男装不说,这张脸还真是显出了几分男子才有的冷峻,手中直接握着一把银蛇长鞭,看似用玄铁铸成,上面有无数钩子,如同蛇的鳞片。 一鞭子下去,就如同虎舌舔人,能勾下一片皮来。 龙绯云心中笑了起来,这样的女中豪杰,哪是一般男人降服得住的。要是真成了公狐狸的媳妇,以后夜夜春宵,那只尤物狐狸也只有被压在身下蹂躏的命。 第一场比试就是比武,由抽签来决定,谁跟谁较量,哪一组先上擂台。 小金龙感受到压抑的杀气,和即将到来的血腥气息。身上好战的龙血哪里能平静得了,直接弯下身子,用大嘴帮龙绯云叼出了一个牛皮卷轴。 对上龙绯云冷淡的目光,金龙满脸写着本宝宝也要打架,本宝宝不要作装饰品。 但主人的命令高于一切,它只能继续怏怏地趴在龙绯云的肩膀上,用一双赤金色的大眼睛四处瞅着。 龙绯云打开了牛皮做成的卷轴,上一行写着她对手的名字,下一行写着对手的身份。 这个朝代尚武,还真是对她的胃口。 想要得到的,就凭武力去征服。 胜者为王,才是亘古不变的法则。不论是男人,还是疆土,想要,就凭拳头 她的对手是狄家二小姐,狄蔓。而狄家便是四方诸侯中的白虎一族。难怪之前有人说,这一回是龙虎相争。 而对面身穿白色锦衫,腰间环玉的女子,握紧了手中的牛皮卷轴,明亮的眸抬起,对龙绯云露出一记冷魅笑意。 忽然间,龙绯云想起一件事,几次龙家设宴,狄家嫡子都从未出现过,甚至没有人愿意提起。 而看狄家二小姐这样的打扮举止,更像是从小便当做男孩来培养没有一丁点女儿的娇柔婉约,只有男儿的冷酷不羁。 铜锣一响,两个平分秋色的美人,一人用弓箭,一人用缎带,就开始交手起来,下手丝毫不留情。 而狄家的二小姐,狄蔓则走到了龙绯云的身边,唇角划过一丝笑意,不咸不淡,你就是龙家小姐,你学得可是梨花未落暗器能防身,却未必能赢过我的鞭子,我可不懂怜香惜玉 龙绯云回眸望她,气势丝毫不让。 暗器我从来都不屑去用毒蛇虽能咬人,却只能咬上一口。只有猛虎的利齿,才能将猎物生吞活剥,吃肉拆骨。 狄蔓的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看来学得龙家不外传武功的人并非是你。听闻龙家有位小姐流落民间十三年之久,不通文墨,不懂礼节。 她忽然一笑,眸中锋芒暗涌,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相信一个十三年没有学过武功的人,能活着从我鞭下离开。龙家大小姐,幸会 肩膀上的金龙,见不得狄蔓对自己主人的挑衅,忍无可忍地发出一声进攻的嘶鸣,露出森然利齿,喷薄出一阵带着毒烟的血腥之气。 龙绯云手指轻轻点在它嘴边,金龙极为驯服地闭上了大嘴,靠在龙绯云的脖颈间蹭了蹭。 狄殊难掩讶然之色,很快她就弯了唇角,眼眸变得冷诮,你竟然能驯龙龙谷千年才出的一只神龙,竟将你当成了主人,还真是稀奇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能让这只神龙,认你为主 说了这么多,龙绯云才似有了反应,与之相望的赤瞳,光芒流转,摄人心魂,仿佛一瞬间能看清里面红色怒放的引魂花。 说再多都算不得本事。狄家二小姐既然这么自信,就让我再教一教你,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个道理如何 第一百零一章:你服了没有 ♂, 第一轮的擂台比武很快就分出了胜负,弓箭适合远距离进攻,相反注入内气的绸带就显得游刃有余许多。 手握玉弓的美人,被绸带击伤了几处,又输了比试。盈盈的睫毛上蒙着一层水珠,看着叫人心生怜惜。 铜锣一敲,凤家管事朗声宣布:方太师之女,方芊柔获胜。 芊柔真是个温雅的名字,与名字相反,夺目的佳人更像是只艳丽的孔雀。擂台上获胜的方芊柔收回了绸带,美眸间凝着淡淡的矜傲与轻蔑。 她苦练这么多年,又有着出类拔萃的天赋,为得就是能站在那人的身边,成为他的正妻 接下来,就是龙绯云与狄蔓之间的比试,也就是龙虎之斗。 狄蔓一个飞云踏步,从容流畅地落在了擂台之上。 相比而言,龙绯云的轻功一般,她只练会了内气与剑招,还从未跟龙浔学习提气凌空的法门。 半人高的擂台,龙绯云只能凭借跑酷的方法,借力冲刺之后,一踏一跃,就翻身跳上的擂台。 院中人彼此交换了眼神,龙家小姐身手利落不错,但这武功套路,还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狄蔓眼中也流泻出诧异之色,收起了轻慢的心思,清亮的眼眸勾勒出杀气凛冽的弧度。 铜锣刚敲响,她便先发制人。 一道银鞭,快如蛇信般飞射而出,刁钻的弧度,极快的速度,一抽一卷之间都能听见令人胆寒的风声。 谁都以为龙家大小姐定会被鞭子抽得血肉模糊。 可谁知,龙绯云竟不出剑,一闪一避,就躲过了勾人皮肉的铁鞭。 脚下踏步,飞旋转身之后,龙绯云就来到了狄蔓的面前。双手握拳,脚下踮步,用起了她最擅长不过的格斗术。 铁鞭长而灵活,但一旦被人近身,就会陷入被动之中。 慌忙间,狄蔓想要收回银鞭,龙绯云左右勾拳就已朝狄蔓的脸上招呼。 怎么会狄蔓变了脸色,发出一声惊呼,龙绯云的速度怎么会如此的快而敏捷,甚至没有出剑就已让她陷入两难的境地。 银鞭一转,从擂台上弹起,激起一阵青烟,留下一道极深的鞭痕。 如赤链蛇般的鞭子,就要卷向龙绯云打来的两只手腕。可就在这一瞬,赤瞳中光芒闪过,快若流星。她忽然收回了手,一记高抬腿横踢,直接踹向狄蔓的腹部。 腹部没有骨骼保护最脆弱不过,男人挨上一下也会痛得翻江倒海,狄蔓虽是女扮男装,身体终究没有真正男人那般结识。 这一踢下去,狄蔓躺倒在地,滑到了擂台的柱子边才停下。 胃部受到猛烈撞击,直接吐出了一口血。 龙绯云走到她的面前,似笑,看似娇弱的身影,却挡住了所有的光芒。 背逆的流光,恍若是她张开的翅翼,嚣张狂放,却又无可比拟。 她勾了勾手指,唇角邪肆:还打不打 狄蔓同样是女儿身,男儿心,岂能服输,硬是扶着柱子,重新站起了身子。 清瞳森冷,用手背狠狠擦去了嘴边的血迹。 再来她握紧了手中的银鞭。 龙绯云轻笑,这一回,我不会再让你了。说罢,从身后拔出了龙剑,一声嗡鸣,吸引住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沉重锋锐的神剑,流金溢彩。 方出鞘,就能感受到逼人的剑气锋芒,这把举世无双的剑,更像是兵器中傲视群雄的王者,无可比肩。 狄蔓脸色变得极其难看阴沉,她练武十多年,难逢对手,一直自视甚高。不曾想,会被传闻中的草包赤手空拳打成这幅狼狈模样 想着,狄蔓露出了莫名的笑意。 传闻不尽实,世人只会偏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情。龙绯云这样的人,本就是一把锋芒毕露的名剑,又怎会是蠢笨可笑的草包。她真想知道现在的龙家,因为她的归来,变成了何种模样。 台下雅坐着品茶的方家小姐,脸上渐渐失去了获胜者的喜悦。 她也以为龙家大小姐不堪一击,没想到,她没有出剑,就将狄蔓击败了。要是自己对上的人是她,又会有几分赢的把握 在此之前,她一直以为狄家二小姐才是自己最大的对手,但眼下看来,龙家的草包或许更难对付一些。 方芊柔交握紧了双手,美眸中光芒阴晴不定,甚至多了一丝阴狠。 能成为凤卿妻子的人,必须是她 看来只能在下一场比试中用上一点法子了 狄蔓受了重伤,再次挥舞手中的银鞭,无论是力道还是速度都大不如之前。龙绯云握着剑,从肩头挥到腰下,如此往复,构成交差的十字,织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剑网。可攻可守。 眼前人的实力,她还不必用出龙浔教她的剑诀。 这是什么武功擂台下几位名门小姐忍不住相问。 但没有一人知晓,就连凤家管事眼中都露出惊艳之色 狄蔓想破她的剑网,正面进攻了几回,都被挡了回去,玄铁制成的银鞭,生生被削去了几节。 防守之余,龙绯云猛然开始进攻,上提的剑锋刺出,直指狄蔓的喉咙 不好不知擂台下谁叫了一声。 但这一剑太快,太过狠辣,根本避无可避 银鞭卷起,绕在剑身之后,狄家二小姐做了最后的抵抗,妄图扯住龙绯云刺来的剑芒。 鞭子与剑身之间剧烈摩擦,迸出耀眼的火花。 至纯至硬的玄铁,被火光灼烧得一片焦黑,尽数从剑身上断裂成碎片。 凤家管事,脸上显露慌乱之色,叫道:龙家小姐,剑下留人 设擂台比武招亲,只为切磋,万不能伤及人命况且狄家二小姐,同样是身份高贵。 狄蔓闭上了眼睛,只等着锋芒毕露的剑尖落下。 龙剑堪堪停留在她的脖颈之上,没有多一寸,也没有少一寸。 擂台下惊呼声此起彼伏,不少人心里都捏了一把冷汗,以为狄家二小姐多半要死在剑下。 但凝着流光,带着罡风的剑,却停下了。偌大的凤家花园中唯有一片安静,没有人不惊诧于这一剑。 方才心中还有轻慢的人,都纷纷改观,甚至忍不住喝彩。能收能放,才是武道的最高境界。 这样看来,龙家大小姐,才算得上是真正难得一遇的练武奇才 冰冷的剑尖抵着皮肤,狄蔓艰难地清了清干哑的喉咙,她抬起头脸色发白,宛若是丛林之王利爪下的猎物。 清亮的瞳中再无轻蔑之色,唯有钦佩之色。 输了就是输了她不同于那些矫揉造作的女儿,赢得了,同样也输得起 龙绯云手腕一转,挽起一道夺目的剑花,收回剑鞘后,她睥睨而问:你服了没有 狄蔓没有说话,慢慢垂下了面容,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终于还是轻轻点了头。 她一向最讨厌女人,但对眼前将她打败的少女,竟生不出一丝厌恶,还多出了一些难言的兴趣和好感。 她比自己更强大,更霸道。她就是自己一直想要成为的样子 龙剑入鞘后,安静的后院恢复了喧哗,凤家管事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才记起让人敲响了铜锣。 这一场比试,龙家大小姐,龙绯云获胜 狄蔓走下擂台,一直不动声色观察的方芊柔就迎了上去,示好地想要帮狄蔓擦去脸上的汗水,却被她用手打开了。 方芊柔脸色僵了一瞬,还是明艳动人地笑了起来,狄小姐,你方才的鞭法已经很不错了,只可惜遇上了龙绯云,不知她从哪学来了这些歪门邪道的武功,才使狄小姐您败下了阵。 见狄蔓脸色冷沉不说话,方芊柔只以为她心情不好,便继续安慰,我们都知道学习龙家武功的人是龙家二小姐,而非是她,她不过是运气好罢了,不知从哪学了些皮毛。再者说,武力超群又能如何,草包就是草包,空有一身蛮力。下一场比智,我知狄小姐见多识广,不如我们联手如何 狄蔓正眼望着她,冷笑了一声,没错是我运气不好,要是遇上的是你,现在方小姐只怕浑身上下都没一块好皮了特别是这张娇滴滴的脸,不知留上几道鞭痕,会变成何种模样。 方芊柔再也笑不下去了,脸色僵硬难看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好心安慰,拉拢你,怎么难道你还想帮着那草包不成 口口声声说别人是草包,方小姐也先自己掂量一番,真要上擂台比武,是否能比得过自己瞧不上的人狄蔓丝毫不接受她的好意,她最不喜欢女人惺惺作态的那一套,最让她恶心不过。 说是拉拢她,不过是想利用她罢了 她自认成败,却绝不可能给别人做踏脚石。 方芊柔美艳的脸变得尖刻起来,笑声如银铃,却变得极其冰冷,狄二小姐你真让我失望,我们既然做不成朋友,那就只能做敌人下一场见 方小姐。狄蔓忽然叫了一声。 就在方芊柔淡笑,以为她改变主意的时候,却听见狄蔓如此说:有没有人告诉你,自命不凡又空无本事的人,叫做绣花枕头当然,绣花枕头比方小姐瞧不上的草包要好听一些。 狄二小姐,我们走着瞧便是你会知道谁才是绣花枕头方芊柔花容扭曲,冷冷丢下了这么一句话。 既然不肯跟她合作,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第一百零二章:她在哪里 ♂, 龙家之中,龙绯云这一离开便是四天,自从得了掌家的权利,偏僻的沉香院都变得热闹了起来。 不少院子里的下人婆子都要见大小姐,但偏偏龙绯云不在龙家。 云嬷嬷心急如焚,好在玉鸢,玉芙都够镇定,直接打发了那些找事儿的下人,大小姐身子不爽利正卧床休息,谁都不见。 大事小事都报到了云嬷嬷这里,由她代替了龙绯云处理。 掌灯之后,沉香院才安静下来,云嬷嬷用了些晚膳,就愁得吃不下了,大小姐一去不回,也不是个法子这些下人还好糊弄,要是家主,其他几位小姐找来门来,可如何是好 嬷嬷也不用太过担心,小姐才出去了四日,只要我们镇定仔细些,应该是不会被人发现的玉鸢劝道。 玉芙也点点头,实在不行,便让我们其中一人充当了小姐,躺在床榻上,也未必有人会掀开被子去看。 云嬷嬷点点头,事到如今,也只能往好处去想。 紧绷的心弦还不曾松开一会,一阵清冷的兰芝香气在院中散开,连同天上的月光都似变得冰冷如霜。 闻到这熟悉又清冷的香气,坐着吃饭的三个人都似一瞬间被人点住了穴道,用膳的动作皆停在了半空中,脸上露出惊惶又害怕的神色。 完了这是谷主大人来了 这可怎么办谁也没有这个胆去乔装成大小姐。 清冷雪白的蜀锦衣摆从夜草间划过,草叶间没有一丝折痕,清华高贵的身影已如风般优雅掠过。 而这道冰冷似月华的身影后面跟着一个蹦蹦跳跳的小姑娘,腰间悬挂着的银铃发出悦耳动听的声响。 但这悦耳清脆的苗铃,落在屋中三个人的耳中,无异于是催魂铃。 嫂嫂还没踏入厢房,龙素就高兴地叫出了声。 但屋中一片安静,或者可以说是一片奇异的死寂。 但雪白的玉靴踏入房间的那一刻,三个人同时跪下,将额头紧紧地贴在冰冷的地面上。 龙素跟着进入房间后就迫不及待往里屋里跑,嫂嫂我和哥哥来看你啦 里屋中没有灯光,一片黑暗。 龙素白嫩小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泯灭,清澈如葡萄般的大眼睛失去了光泽,多了一丝慌乱,嫂嫂呢嫂嫂去哪了 檀香门前,颀长的身影玉立,没有一丝声息,但无形冰冷的压迫力,让跪着的三个人几乎无法呼吸。 好似有只看不见的手,同时捏住了她们的心脏。 不用找了,她不在这里。在踏入房间的那一刻,他就感觉出空气中没有她的气息。 漆黑的重瞳格外幽深冰冷,仿佛能吞噬人的灵魂。 龙素走回了他的身边,看着戴着白玉面具的哥哥,心里无端变得恐惧起来。 出尘的白衣,皎皎如同月华,却让人看见无尽的冰冷与黑暗交织。这样的哥哥似乎又回到了许多年前的模样,完美如天阙仙神,却毫无人性。 她记得那个雪夜,他屠戮尽了身边所有人,也将所有人都制成了傀儡。 身体内的血蛊吸饱了血液,他那双漆黑的重瞳,化为了两轮重叠的妖月,只有一片猩红,黏稠可怕的猩红。 一股寒意,饥渴,从身体深处涌出,一波一波没有尽头。 血液能给他温暖,就像是阿母的怀抱。血液能让他感到慰藉,就像是能填满灵魂中的饥渴。 这样的冷,这样的饿,他好久都不曾再感受过了。 她像是光,让他趋近,让他着迷。只要能闻到她身上的气息,就能填饱他灵魂中的空缺。但她消失了 她去了哪里清冷幽暗的声音,那样的轻,那样的幽柔。 却似一场罕见的暴雪,顷刻之间就能将世界湮没,不留一丝生机 云嬷嬷早已颤抖不停,将指尖掐了又掐,才保持着神智。张了几次嘴,都发现自己在这样无形如水淹没的寒意下,根本发不出一点声音。 谷主饶命大小姐离开了龙家,说要经商老奴也不知她的去向。 云嬷嬷面若金纸,费了极大的力气,几次咬伤了自己的舌头,才哆哆嗦嗦说完了这句话。 我要知道她确切在哪否则白玉面具下的容颜,像是轻笑了一下。 漆黑的重瞳异常浓黑,配上唇边缥缈清冷,无情无欲的笑意,更像是由仙化成的魔 金丝手套摘下,完美似玉的指尖,鲜红的血丝生长而出,如同毒蛇般缓缓靠近有生命的猎物,迫不及待地想要尝一尝鲜血的滋味。 龙素不停摇头,眼中写满了惊恐,哥哥不要,她们都是嫂嫂在乎的人哥哥若是杀了她们,嫂嫂一定会伤心的 因为龙素的话,诡异的血丝在仨人的脖颈前停下,扭曲挣扎了一瞬,又回到了龙浔的手指血点中。 这次饶过你们,但绝没有下一回。一道裂痕从玉靴之下蔓延开,咔嚓碎裂的声音不绝于耳,巨大的裂纹宛若是开在地上的花枝。 我不容许,她再消失于我的眼前 他的小新娘,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是为了赎罪而生,就是为他而生 玉鸢,玉芙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直到额头上见了血才抬起,属下定在明日之前,找到大小姐的下落。若完不成任务,属下当自刎谢罪 清清冷冷的身影笼罩在门外的月光下,那般如梦似幻,那般遥不可及。 龙浔再没有说一句话,周身如霜雪般的寒意始终未曾散去。 跪着的三人却似松了一口气,总算能多活一个晚上了,但在明天日落之前找不到大小姐,她们仍只有一死 玉鸢,玉芙连夜离开了龙家,寻觅龙绯云的下落。 龙绯云身边跟着金龙,龙谷中有虫蛊,喜食龙涎,想要找到大小姐所在并非难事。 云嬷嬷战战兢兢地留在院子里,连眼睛都不敢合上一下,因为谷主大人就站在院外,如一座冰玉之雕。 夜风吹开了他墨缎长发,吹起蜀锦雪白的衣角,翩然清冷的姿态,异乎寻常的清贵,也异乎寻常的寂寥。 他就是那月宫神君,踏遍了人间山水,看遍了云起云落,勘破幻境红尘,却始终孤单一人。 千山暮雪,为谁白头 龙素看着心疼,她已见惯了哥哥的冷漠无情,冰冷强大,从未发现他独立的背影是这样的寂凉。 哥哥,她小心翼翼凑了上去,拉着龙浔雪白的衣角摇啊摇,嫂嫂一定没事她们一定很快就能找到嫂嫂 素儿,当一个人感受过温暖与光明,就再也无法忍受黑暗与冰冷。清幽的声音似从远方飘来,又似在耳边轻念。 当蒙着白月光的玉面转下,龙素害怕地倒退了几步,这双眸,露出妖月一样的猩红。 他在笑,清冷中却带着修罗般的魅惑。 带着金丝手套的指尖抬起,修长的五指分割开月光,呢喃的声音,清幽入骨,如果没有光,那就让所有人都永堕黑暗吧 第一百零三章: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 擂台比武之后,最后余下的四位小姐,也就在凤府住了下来,以便第二日一早的另外比试。 最终留下的四个小姐,身份是一个比一个高贵,龙虎两家的嫡女不说,还有两位分别是太宰和太傅家的千金。 四个女人都要竞争成为大公子的妻室,要是住在一起,难免要生出些事来。 夜宿的院子安排的也极是巧妙,东南西北各居一边,大家互不相见,也不会发生些掀房上顶的戏码。 四道身影走出了凤家花园,一前一后,一左一右都隔了一丈的距离。只要是有眼睛的人一看,都能知道四位小姐极不对盘。 巧的是刚出花园,各回院子的时候,就偶遇上了她们要争的男人。 夺目的红衣潋滟妖冶,手中执着的玉扇轻摇,浪荡到不行的样子,配上这张玉冠华容,就成了风流雍容之态。 果然不管做什么,都得先看脸 龙绯云与狄蔓两个人同时停下了脚步,一个人脸上写着懒得搭理,另一个直接脸都青了,就像是看见了一盆发霉的猪肉。 狄蔓撇开了眼睛,心里一阵阵泛着恶心,她还是没办法接受一个男人 非要逼她娶一个人为妻的话,她宁可选择 站在最后的狄蔓,将细碎流转的目光落在了龙绯云的身上。 而方家小姐和余家小姐的表现则正常许多,两张明艳的脸上同时露出笑意,一个逼人耀眼,一个含蓄内敛。 都明明白白写着,凤公子,我很中意你 如天边夕日的红衣还没走近,性子外向,矜傲的方家小姐便耐不住了,提着裙裾一路小跑到了凤卿的身边,声音甜甜腻腻地叫了一声,凤公子。 公狐狸扬唇,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懒洋洋地将目光落在龙绯云的身上。 方芊柔看见他丰润唇边,摄人心魂的笑意,忍不住的心花怒放,暗暗地抿了下嘴唇,脸上犹带红晕。 而余家小姐正好站在龙绯云的前面,以为凤卿看的人是自己,同样也心跳如鼓,握着玉功的手不知往哪放才好。 自己用弓箭,会不会太粗鲁了些凤公子会不会不喜欢 刚才比武,自己的发髻乱了没有 余家小姐慌忙压了压云鬓,泛红的耳尖听着凤卿的脚步越来越近,她的这颗心都似要跳出来了。 染着魅惑香气的红衣来到她的身边,余家小姐羞得连脸都不敢抬起,小声如蚊,讷讷娇柔叫道:凤凤公子。 凤卿伸出了手,如玉的指尖穿过树影下的日光,温柔地为龙绯云拿去了落在青丝间的叶片。 云儿,你受伤了没有我一直担心你娘亲一直不许我来擂台这,担心我会出手相帮。云儿,我现在才来,你不会怨我吧 柔似江南春烟细雨,缠缠绵绵的嗓音,真是叫人一听就醉了。 但方家小姐和余家小姐,脸上都露出见鬼般的震惊,随即这份震惊就变为了苍白中浮现起的嫉妒。 龙绯云冷哼了一声,对上两个小姐赤裸嫉妒的目光,心中异常烦闷。毫不客气地打开了公狐狸的手,你知道我参加比武招亲,为的是什么。凤公子喜欢怜香惜玉,我没意见,但我既不是香也不是玉,还请凤公子离我远一点 有事没事就来招惹她,还嫌给她树敌不够多吗 同时身后,狄蔓的眸子也晦暗了一下,不留痕迹地走到了龙绯云的身边,挡住了凤卿的目光,向他拱手,清冷道:凤大公子,幸会 凤卿似笑非笑,狄二小姐,许久未见。我没想到你也回来,参加我的比武招亲。 狄蔓也不隐瞒,直接爽利道:父命难违,非我所愿。 两人打过招呼之后,凤卿依旧惦记着他张牙舞爪的小猫儿,云儿,你的厢房在哪我送你过去。如有需要之物,直接就与我说。凤家就是你的家。 站在周围的三位小姐,齐齐变了脸色。特别是方芊柔美眸嫉妒阴狠地闪烁不停,凤卿这么说的意思,难道已经将龙家那草包当成自己内定的夫人了吗 余家小姐摇摇欲坠,嫣红的花容变得苍白,眼眶之中更是聚起了一片水雾。 凤公子竟然已经心有所属了 不用,我认得路龙绯云背着剑,目不斜视从公狐狸的身边走过,另外,我姓龙,你姓凤,咱们成不了一家人。 凤卿无奈一笑,他的小猫儿还是一样的难以亲近。 不过他不介意,他可以等,可以一次次尝试着走入她的心,只要她的这颗心里还没有住进别人。 龙绯云还没走出两步,就被气势汹汹的方芊柔拦住了去路,艳丽的脸上一片怒意与冷煞,站住 赤瞳抬起,龙绯云神色漠然而慵懒,方小姐有何指教 方芊柔一僵,她太嫉妒了。凤公子对她这般上心在意,沐风化雨,几乎可以说是降低了身份尊严,只要换得她的一笑在意。 而她呢这个龙家草包,要什么没什么,还敢摆出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伤了凤公子的心。 你凭什么对凤公子出言不逊方芊柔神色含怒地质问道。 龙绯云轻嗤了一声,方家小姐哪只耳朵听见我出言不逊了再者说,这是我和他的事情,方小姐是凤公子的家眷吗有何资格质问我 方芊柔娇容腾的一红,一双矜傲凌人的美眸中隐隐有了泪水,并有意无意地朝凤卿望去。 她这是为凤卿出头,凤公子是出了名的怜惜美人,风流倜傥,怎么也应该安慰保护她一番才是。 更何况这样一对比,凤卿更应该明白,谁才是真心在意他,心悦他的人。 僵持了一会,方芊柔向来高傲要强,还从未这样丢脸过。一串泪珠儿,便再也忍不住地从眼眶里一串串地滴落。 美人落泪,便如兰花泣露,叫人哀怜不已。特别是方家小姐这样矜傲夺艳的美人,寻常如带刺玫瑰,一哭起来,更叫人百般心怜,恨不能满足她一切所愿。 一直看戏的公狐狸总算有了反应,摇着手中的玉骨扇慢步走到了龙绯云的身边。 方芊柔瞥见夺目红衣之后,心中一喜,哭得格外百转柔肠。 可没想到的是,凤卿来到龙绯云的身边,就用一只手轻轻揽住了她的腰,丰润诱人的唇贴近龙绯云的耳尖,似轻语呢喃般道:云儿,来者都是客。你这样把人欺负哭了,可不好。 龙绯云抬手,就用手肘去撞他的胸膛。 这么短的距离,还是被公狐狸挡住了,玉骨扇点在她手肘的麻穴上,在龙绯云不由自主落下手臂的时候,他就自然而然地将她手心握住。 方芊柔哭得如风雨中的落花,偏偏自己倾慕的男人还在她的面前跟其他女人秀恩爱,这叫她如何能咽下这口妒恨之气。 伸手就解下绕在臂膀间的绸带,朝两人中间扫去。 她不许凤卿碰其他女人更不许龙绯云这个草包霸占了她倾慕已久的男人 龙绯云还没拔剑,握着她的手就松开了,玉骨金丝扇展开,扇面上的倾国牡丹糜艳生香。 红袖飞扬,玉色的手腕飞转,只看见扇面上的牡丹忽明忽暗,织出了满院春意。 裂锦般的声音不断在耳边响起,等凤卿浅笑收回扇子轻摇的时候,方芊柔手中的缎带已全部成了漫天纷飞的碎片。 没有人可以伤了云儿,更没有人能在我的面前杀了云儿如风过琴弦,柔到骨子里的声音,同样也冷到了骨子里。 看着满天的碎絮,方家小姐这一回是真哭了。没有什么比自己中意的男人为了别的女人而伤了自己,更痛,更恨的事情了。 她用赤红阴狠的眼神,盯了龙绯云一眼,随即狠狠跺脚,跑去了自己的厢房院落。 看到这一幕,余家的小姐却是连哭都不敢哭了。 而狄蔓则目光变得有些暗,有些冷。 龙绯云挣脱开他的怀抱,轻笑了一声,凤公子怜香惜玉,原来也是会伤红颜心的 凤卿微微弯下唇角,眸中盛满了宠溺,柔得似一汪清泉,弱水三千,终究只能取一瓢而饮。 遇见了你,那些人,那些事都成了可有可无的风景。 凤公子是不是背过情话大全龙绯云赤瞳清亮,极淡地笑了笑,你饮完了三千弱水,也与我无关。明日比完之后,还请凤公子按照约定,交出该交的东西。 云儿赢下招亲,你就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了。凤卿更想提醒她这一点。 他不愿他们两人之间只是利益利用关系。 妻子龙绯云诧异了一瞬,忽然觉得这个词还真是陌生又遥远。 她想将自己托付给谁龙浔还是凤卿。 比起嫁人,她更想回到真正属于自己的那个时空去,赛车,夜店,狂欢,不眠。似乎一切都变得遥远而模糊。 再过些日子就是秋分了,在我们那会吃西瓜,还会说了几句之后,龙绯云突然停住了,神色莫名变得安静起来。 云儿你怎么了是不是想家了还是凤卿握住了她的手腕,发现她太像一个谜团,像一场不期而遇的雾。看不透,也握不住。 正是这样,他才想留下她,甚至用自己的一颗真心去换。 龙绯云手腕一转,抽回了自己的手,没事,我只是突然有点累。明日我会尽量赢下比试,至于婚事,我会认真考虑也希望凤公子也认真考虑。 赤瞳抬起,里面的光亮有些灼人,要想娶我为妻,那凤公子从今往后都只能有我一人。照顾,陪伴我,直到生老病死。如果凤公子还想拥有其他的红颜知己,小妾美姬。那拜堂成亲的事情就免谈。 丰润的唇微动,龙绯云就用指腹点住了他的唇,不要现在就告诉我答案,请你考虑清楚。等我赢下比试之后,再告诉我。 第一百零四章:迷宫寻宝(一) ♂, 雍州城,夜半无人的街道上,两个女子如同鬼魅般穿梭于各个街道之间。 终于一只米粒大小的蛊虫飞回了指尖。 而就在这时,一辆马车疾驰而来,车夫重重地甩了马鞭,嘴里怒喝道:滚开,不想死的统统滚开。 玉鸢轻轻一滚避开了马蹄践踏,同时小心至极地护住了手中的寻龙蛊虫,手背被划开一道极深的血口。 而在另一边,站在黑暗中的女子,轻轻打开了一只木盒。 哒的一声轻响很快被滚滚的马蹄声掩去,木盒中飞出一只黑色的巨大甲虫,玉芙拿出短笛轻轻吹响。 黑色的甲虫就停在了马头之上,将尖锐细长的虫刺插入马脑之中。 马甩了甩脑袋,难耐地发出一声嘶鸣,却又挨了重重的一鞭子。很快黑色的甲虫飞回了玉芙的手中。 驾车的马变得狂躁起来,不受车夫的控制,在尖锐的惊呼中。 疯癫的马撞在了城墙之上,成了一滩肉泥,而马车同样变得四分五裂。至于里面的人浓稠的黑暗里,没有一个人活着从马车里爬出。 龙家,沉香院中。 玉鸢,玉芙跪下复命,龙浔一夜未睡,眼中的赤红已经褪去,只剩下一片幽冷的浓黑,仿佛任何光芒都无法照亮。 小睡了一会的龙素见她们回来,来不及穿上鞋就跑了出来,怎么样是找到嫂嫂的下落了吗嫂嫂在哪你们快说 玉鸢磕头不起道:属下已找到大小姐的下落,大小姐如今就在凤家的后院之中。 凤家吗龙浔轻声呢喃,幽幽的重瞳无人敢看。 他抬手的刹那,椅子的扶手已无声碎成了齑粉。 安静的夜,龙绯云睡在北边的厢房中,清冷的月光透过木窗,一寸寸爬到她的枕边。 空气似乎陡然变得冰冷而馨香,有一只微凉的手,隔着薄如蝉翼的金丝手套,轻柔地抚摸过她的睡颜。 龙绯云陡然睁开了眼睛,屋中只有月光,像是一地流泻的水银。 她抚上自己的面颊,微微失神,是做梦吗还是有些思念那个人了,所以才会梦里都出现他的身影 当龙绯云再次睡去之后,白色如雪的锦缎才重新落回了地上。 龙素一脸不解地望着自己的哥哥,用内力传音道:哥哥为什么不告诉嫂嫂,我们来了 玉面下的重瞳,望着她睡熟的侧颜,雪夜般的漆黑深处多出了星星点点细碎跳动的光芒。 还好,她并没有和凤卿睡在一起。 如若不然,他怕控制不了体内的血蛊,会将凤家变为人间炼狱。 夜深了龙浔淡淡地给了回答,玉面下露出的下颌弧度都似变得柔软起来。 夜深了,他舍不得将她惊醒,不愿看见她没睡饱,不舒服的模样。 当心真正被一个人填满时,喜怒哀乐会因她一人,所做的一切,也只会因为她。 哥哥对嫂嫂真好蹲在房梁上的龙素托着胖乎乎的小脸嘟囔了一句,也只有嫂嫂能克制住哥哥心中的魔念。 要是再找不到嫂嫂,她真怕哥哥又会入魔疯癫。 第二天一早,第二场比试就开始了,昨日受了委屈,哭着离开的方芊柔似乎一早就知道要比试的内容,将繁复的裙装,也换成了贴身的骑射装扮。 见了龙绯云之后,方家小姐和余家小姐都表现出极强的敌意,都不愿靠近她身边半步,偶尔目光对上时,也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嫉妒。 反而是昨日被她打败的狄家二小姐,看见她之后,还与她说了两句话,脸上没有丝毫的怨恨之色。 四人用完早膳之后,就被凤家人带到了一处荒僻无人的古怪之地。 荒野之上有一处洞穴,洞穴之中漆黑一片,不时有蝙蝠飞入飞出。一阵阵阴冷的风从幽暗看不见底的洞穴里吹出,吹得人后脊发凉。 胆子稍弱一些的余家小姐,脸上已露出害怕的颜色。 凤家管事环顾了一圈道:四位小姐,这儿便是凤家的迷塚,里面埋葬的皆是凤家先祖。墓塚之间都修有迷道,可以说进去便如迷宫一般。而在迷宫中央,放有象征龙家主母之位的,红凤戒指,能拿到这枚戒指,就算是获胜。 管事又让人拿出一些必备物资,这儿有水和干粮,能支撑三日,若是三日后,各位小姐还不曾出来,就会有人进入迷塚将其带出。另外迷塚中阴暗不见天日,有无毒虫,毒蛇,野兽之类,就不得而知了 余家小姐尖声叫道:什么迷塚里面还有带毒的东西,这不是进去让我们送死吗 管事不疾不徐道:各位小姐武功不弱,想必对付这些毒物也不难,另外我们会给各位一颗解毒丸,但只有一颗,希望各位小姐能谨慎使用当然,若现在想要弃权的,也可不必进入迷塚,直接就能离开凤家。 要知道凤家乃是四方诸侯之一,大公子更是举世无双,想要成为大公子的比肩之人,必定是武力过人,同样心智超凡的佼佼者。凤家管事谈及自家公子,眼中多出了自豪之色。 也难怪,公狐狸生得一幅好皮相,又喜欢招蜂引蝶,要嫁给他的女子,真是能绕雍州城一圈,也为难凤家人能想出这么个筛选的法子来。 余家小姐露出尖尖的小脸,往日动人的艳丽全无,只剩下苍白与害怕。 高官子嗣,哪个不是捧在手里,含在嘴里长大的,虽习武吃了一点苦,但平时都是好吃好喝供着。 只怕一点委屈挫折都没受过,一看见这黑漆漆的洞口,余家小姐腿就软了,又听闻里面是墓地,还有藏在黑暗中咬人的毒物,几乎拔腿就想跑走。 方家小姐还算是冷静,艳丽的脸多了一份冷诮,怎么害怕吗现在逃走还来得及反正也不是人人都配得上凤公子。 余家小姐被她嘲讽之后,脸上讪讪地反而没法提出离开的话。 四位小姐有要离开的吗凤家管事提高了声音又问了一遍。 无人回应,凤家管事眸光一闪,也不再多问,就让下人将四个包袱交给了她们,这里面还有火折子,但未必够三天只用,所以奴才劝四位小姐还是组成两队,互相有个照应也是好的。 这句话让余家小姐脸上添回了一线光亮,她渴求可怜地望着方芊柔,希望自己能跟她组成一队。 那龙家小姐一直养在乡下,又得公子的青眼,横竖看着都不顺眼,她不想跟龙绯云组成一队。 另外那狄家小姐,一身男装,对谁都冷冷淡淡,不屑一顾的样子,她还是跟方芊柔在一起为好。 方芊柔美眸转动,不屑又矜冷地看了她一眼,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她才不屑依靠任何人呢 但想到包裹里的粮食和火折子未必够用,才勉强倨傲道:过会进去之后,你都得听我的,可别拖累了我 余家小姐连连点头,对黑暗的恐惧超过了一切,早已将方芊柔当成了浮木,哪还敢去计较她说话的口气。 她们既成了一组,那就只剩下龙绯云和狄蔓两个人。 她在工作时,执行过不少挑战极限的任务,在黑暗,危险中求生都极有经验。 但多一个人总算是多一份力量,特别是在有野兽,毒虫出没的地方,两个人可以轮换着休息。 若一个人紧绷着神经在黑暗中,三天三夜不眠不休,身体上不出问题,精神都会被击垮。 你愿意跟我合作吗龙绯云首先抛出了橄榄枝。 狄蔓稍微一愣,一直绷紧的俊俏容颜上出现了稍稍松动,我怕黑 随即苦笑了一瞬,你选择跟我一队,说不定我只能拖累你罢了。 既一条绳上的蚂蚱,就没有拖不拖累这句话。如果你信任我,我会保护你队友的意义就是相依相偎,互相扶持。若只是一时的利用,那只是踏脚石罢了。 狄蔓紧盯着她这双奇异赤红的眼瞳,心里说不出是何种感觉,只觉得像是一道光照进了她封闭的心房中。 就像小时候被关的黑屋子里,偶尔泻进的一两道薄暮,成了她在黑暗中唯一的慰藉依靠。 你若怕黑,进了山洞之后,就一直握紧我的手。龙绯云将包裹背在了身上,朝她摊开了自己的掌心。 迟疑了一瞬之后,狄蔓缓缓伸出手,与她握在了一起。 她的手心不大,甚至有些薄茧与伤痕,但很温暖。这样的温暖,让狄蔓的心平静了下来,幼时的恐惧与哭喊声,终于从脑海深处渐渐消失。 管事看了看日头之后,对四人道:各位小姐可以进山洞了,天色尚早,毒虫野兽还不会出来,等再晚一些,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方芊柔首先踏入了山洞,将心有戚戚的余家小姐直接甩在身后。 余家小姐忙不迭跟了上去,生怕方芊柔会将自己丢下。 龙绯云握着狄蔓的手,也踏入了洞穴中未知的黑暗里。 刚进入深不见底的迷宫中,狄蔓的瞳孔就紧缩起来,紧紧地捏住了龙绯云的手心。 幼年最恐惧的事情,似乎又重新浮现在眼前。 第一百零五章:迷宫寻宝(二) ♂, 那是十年前的狄家,一个被封死窗户的屋子,偶尔有几缕极淡的光线从木板间透过。 小小的女孩蜷缩在黑暗的角落里,衣衫褴褛,因为害怕早已抠破了自己的指甲,干硬的血迹沾满了手心。 她紧紧地抱着自己,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驱散黑暗寂静的恐惧。 门忽然被打开,头戴华胜宝钗,间披银鼠缎子的妇人走了进来,她的身后跟着两位嬷嬷,神色冰冷至极,手里捧着的托盘上,赫然是一把细如牛毛,极长的银针。 看见她们之后,女孩瑟缩了一下,眼瞳紧缩,身子剧烈的颤抖起来。 她知道银针刺入身体内的滋味,痛极,却有人按着她不让她拔出来。那样长的细针,能刺破她的内脏,能让她生不如死,但却有偏偏不会死。这样的折磨,一日复一日,直到她瘦可见骨的背上布满了针眼,青紫一片。 哥哥呢我的哥哥在哪看见她们,小女孩用尖利颤抖的声音在问。 蔓儿,你忘了吗你没有哥哥,你从来都没有哥哥忘了它,不要跟任何人提及,狄家曾经出现过那样畸形的怪物 不我有哥哥是你们杀了他小女孩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叫,拼了命地想要离开这漆黑冰冷的屋子。 但两个高大的婆子很快就抓住了她,将她死死地按在地上。 被撕扯褴褛的衣服间露出瘦削可怜的后背,密密麻麻的针眼,新的,旧的重叠在一起,叫人头皮发麻。 蔓儿,记住你没有哥哥,你就是狄家的嫡子,记着你就是男孩子,你以后就要承担狄家所有的希望 不我不是我是女儿,我要像其他妹妹一样穿裙子哀弱的一声哭叫之后,一根细长的银针就缓缓刺入她的体内。 美丽的妇人逆光而站,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记住了吗蔓儿你是男儿,你就是你的哥哥 随着越走越深,迷塚里已是一片伸不见五指的漆黑,龙绯云擦亮了火折子就看见狄蔓蜷缩在地上,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身子,紧缩的眼瞳不停颤动,像是陷入了某种极其可怕的回忆。 龙绯云察觉不对,方才靠近,狄蔓就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不要把我锁在屋子里面,我有哥哥,我不是男孩,不是男孩 狄蔓,你镇定下来,不要害怕,我是龙绯云她一边说,一边将火折子移到狄蔓的身边,让她看清楚自己的模样。 不要害怕,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狄蔓的模样,显然是压抑的黑暗勾起了她内心深处受过的创伤。 许久之后,狄蔓像是感受到光亮,才缓缓抬起面容,露出苍白满是水珠的面容。一时间,龙绯云也分不清那些是泪,还是汗。 绯云她轻轻念出龙绯云的名字,不是刻意压低的男声,而清脆轻颤的女音。 龙绯云靠过去,轻轻环住她的肩膀,有我在,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狄蔓朦胧的望着她,好似还陷在过去的回忆里,绯云,我有个哥哥,他很漂亮,像一个玉娃娃。但他在我六岁的那年就消失了。她们说他是个畸形的怪物,将他沉了塘。那些人逼我成为哥哥,我不要,我好害怕,我想将哥哥找回来,我也想穿上漂亮的裙子 龙绯云将怀里的人抱紧,她终于明白为何狄家的嫡长子从未出现过,而且所有的人都讳莫如深。 从狄蔓的话猜测,狄家的长子,极有可能身有畸形。这些疾病在现代可以通过各种办法治愈,但在古代往往会被视为不详。 所以她的哥哥就被狄家的那些人扔入了河塘活活淹死,不过是六岁的年纪,稚子无辜,这些人还真是残忍愚昧。 但同时,龙绯云也感到疑惑,到底是何种畸形,才会养到六岁的时候才被发觉,而且选择用这种极端让人发指的方法处决。 她的女扮男装都是被逼出来的,小时候就被逼着像男孩一样活着,甚至要顶替她的哥哥活着,这样的痛苦,龙绯云无法想象。 靠在龙绯云的怀里,狄蔓渐渐平静了下来。 想穿裙子就穿吧,没有必要为了任何人压抑自己。她将狄蔓搀扶起来,伸手为她擦去了眼泪。 狄蔓睁着水汽朦胧的眼睛望着她,神色震惊。她以为龙绯云会鄙夷,会蔑视,但都没有,她的神色很平静,平静之中透着坚韧。 人没有办法活在过去或者未来,只能活在当下。狄蔓,你心里也很清楚,你的哥哥可能已经死了。你要么忘记过去那些伤痛,要么就让当初那些人偿命,就只有这两个选择。龙绯云理智道,没有多余的同情怜悯。 我若给你安慰,只能暂时的疗伤剂。任何人活着,都只能靠自己这双赤瞳像是跳动的火焰。 狄蔓没有再说话,只是拼劲全力地捏紧了自己的双手。 百年世家,千年门阀,世家子弟看着光鲜,其实不过是上一辈人手中操控的傀儡,为了延续香火,振兴门第,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牺牲的。 爱之深,恨之深,皆是至亲之人。 龙绯云看她脸色渐渐好转之后,轻声问:休息好了吗 狄蔓缓缓点头。 那我们继续上路。 走了约一个时辰之后,她们早已跟方芊柔那队错开,迷塚本就是一个巨大的迷宫,两边虽从同一地方出发,选择了不同的岔道之后,就再也看不到彼此身影。 而在黑暗中,身后传来一阵似有似无的脚步声,若非凝神细听,根本就听不到。 隐隐的还有银铃的轻响,但在黑暗中这样的响动听上去格外诡异。 狄蔓下意识地就拔出了手中的鞭子,挡在了龙绯云的面前。 一道黑色游动的影子,宛若巨蟒,从岩洞中飞快掠过,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绯云,小心这里可能会有蛇 除了哥哥,龙绯云是这么多年以来,第一个说会保护她的人。她同样也绝不会让龙绯云受到一点伤害。 火折的倒影中,一道赤金色的巨尾落了下来,瞬间就缠到了龙绯云的身上。 狄蔓下意识地将银鞭挥出,龙绯云来不及提醒,鞭子已落到了她的面前,身上的金龙发出一声怒鸣,马上就要发动攻击。 这一瞬,一道诡异的血线从黑暗中射出,缠绕在银鞭之上,让鞭子堪堪停留在半空之中。 这是狄蔓一惊,就看见血线顺着银鞭蜿蜒而上,如同藤蔓根须,缠绕上了她的脖子。 雪白如皎洁月光的玉影,从黑暗中优雅走出,身边跟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 小姑娘一见龙绯云就迫不及待地扑了过来,嫂嫂,终于找到你了你怎么跑进这么又黑又深的地方来了 龙绯云摸了摸龙素的小脸蛋,就对优雅走近的龙浔急道:快点放开她,她方才以为金龙是巨蟒,才出了手。 哪知满身清辉,如月无瑕的大神,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他方才贴你那么近,死不足惜。 哎呦,她的未来相公真是越来越爱吃醋了 看着狄蔓青紫,喘不过气的面容,龙绯云忍无可忍地吼了一声,你大爷的,瞎吃醋就算了好歹也看清点,她是女的,女的 龙素歪着脑袋看了看,又不放心地上前观察了一番,没错有桃子,确实是个女的。 缠在狄蔓脖子间血红蠕动的丝线这才收了回去,狄蔓捂着自己的脖子,就猛咳了起来。 你还好吧龙绯云心有愧疚,她是为了保护自己,竟还差点丢了性命。 但她的醋神大人,看着狄蔓一身男装,又看看龙绯云一脸心疼的模样,就又莫名吃起了醋儿。 一边雅致地戴上手套,一边清冷道:留了三分力气,没有要她的命,你不必这么担心。 等狄蔓顺过了气,龙绯云才抓过肩膀上的金龙一阵摇晃,你丫装什么大尾巴蛇,是想吓死人是不是 金龙被她摇得七荤八素吐了舌头之后,龙绯云才松开了手,无奈地仰天长叹,你们怎么找到这的我只是想出来度个假 给她点私人时间好不好她这才离开龙家几天,还有昨晚轻抚她面容的人果然是冰山美人儿。 度假是什么龙素搂着龙绯云的腰,随即看了看黑咕隆咚的四周,没意思地嘟起小嘴,嫂嫂我们离开这吧这儿又臭又脏,一点都不好玩。要不是小金龙能寻到嫂嫂身上的气味吗,我和哥哥只怕还找不到这呢 嫂嫂气息调理过来的狄蔓,沙哑地念了一声,凝着疑惑。 龙素高兴地笑了起来,就是我哥哥的媳妇呀 狄蔓听了她的话,朝龙浔看去,走了这么远的迷塚,他雪白的锦缎衣摆上一点灰尘都没有,可见武功之高。 银带墨发下,面容被玉面挡住,只看见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对上的瞬间,狄蔓就感受到无形的寒意与压迫。 仿佛有无形的冰刃,在一寸寸凌迟她的肌肤。 慌乱之下,狄蔓狼狈地撇开了面容。 但不得不承认,这是她见过的最强大,最令人畏惧的男人。 第一百零六章:迷宫寻宝(三) ♂, 迷塚内,几个人围着火折子照亮的微弱的光站着。 龙素打了个哈气,嫂嫂我们出去吧这儿的气味真的好难闻。 难闻龙绯云嗅了嗅,并没有闻到任何特别的气息,顶多是洞穴中潮湿阴沉的水气。 龙素仔细嗅了嗅之后认真点头,是臭味,死尸身上的臭味 说着,小鹦鹉骄傲地一扬嘴唇,我们龙谷里的人,和寻常人不一样,对气味格外敏感。所以也只有我们才能控蛊。 狄蔓微抬起眉毛,原来你们是龙谷之人,那这位就是传闻中的谷主大人了失敬。 龙浔清冷而立,玉面下的重瞳甚至都未抬起。 龙绯云疑惑了一瞬,我的娘亲同为龙谷之人,为何我闻不到 龙素抬起小脸,在龙绯云的身上蹭了蹭,低笑着:因为嫂嫂没有用龙谷里的花开六识,等开了六识之后,嫂嫂就能闻到寻常人闻不到的味道,看到寻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看到寻常人看不到的东西,这句话在诡寂的迷塚里听来有些毛骨悚然的意味。 咕噜噜黏在龙绯云身边的小鹦鹉,肚子里轻响了一阵,随即用小手捂着肚子,想要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来吃点东西吧龙绯云打开包裹,拿出了干粮送到了龙素的手里。 小娃娃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经不得饿。 但狄蔓却拉住了龙绯云的手腕,将自己的那份干粮递了过去,吃我的吧 手心握着的手腕极是细弱,她一度怀疑龙绯云是如何能挥动有她半人高的长剑。 重瞳一寒,狄蔓背后紧绷起,仿佛有巨大的妖兽盯上了她。惊觉之后,她才缓缓松开了握着龙绯云的手。 龙绯云回眸浅笑,蜜色的小脸在火光下,少去了淡漠,多了暖玉般的光泽,不必了,小鹦鹉就是我的妹妹,我理当照顾她。现在来了这么多人,两个人的干粮仍是撑不到三天,得另想办法才行 就在说话间,曲折看不到尽头的黑暗中传来一声尖叫。 狄蔓与龙绯云同时站起了身子,看来像是另一队遇上了危险。 这尖叫声,听起来像是余家小姐的。龙绯云颔首,但在黑暗里,她们分辨不出这声尖叫到底是从哪里传来。 狄蔓慢悠悠又坐了回去,那两人的死活,我们不必担心。弱质蠢货非要进来送死,那是谁都拦不住的 龙绯云没有说话,忽然间肩膀上的金龙躁动不安起来。 小嘴塞满干饼的小鹦鹉,突然一噎,脸上露出惊恐不定的神色。 狄蔓知道龙谷人,能力非比寻常,看见他们的异样后,不禁同样绷紧了神经,问道:怎么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潮水般涌动的声音,不绝于耳。 墓葬之地,干燥无比,哪来这么大的水声 直到一只黑得发亮的巨虫出现在火光圈外,龙素才局促了叫了一声,嫂嫂,快跑,是虫虫潮来了 一只虫子出现之后,四面八方都传出水流般的密集声,每一条迷塚甬道中爬出无数密密麻麻黑色的尸虫。 在火折子微弱的亮光下,泛起暗绿色诡异的光泽。 它们似乎畏光,迟迟不敢上前,暗绿色甲壳的尸虫堆成了一具虫山。 小鹦鹉害怕地躲在龙绯云的身后,龙谷的人虽然都会控蛊,但她从未见过这么多密密麻麻的虫子。 随着虫圈越来越小,四个人几乎靠在了一起,只靠着手中微弱的火折子驱散黑暗。 先清出一条道要不然我们插翅难逃龙绯云拿下肩膀上的金龙,摸了摸它的下巴,用龙息之火,将这条通道清出来 现在也顾不得分辨迷塚中的反向,逃命才是最最要紧的事情 金龙一声嘶鸣后,喷出一道青红色的龙息,布满整个通道的尸虫都化为了焦炭。 快走龙绯云叫了一声,将龙素放在金龙的身上,让金龙首先带着她穿过通道。 随即狄蔓与龙绯云紧跟而上,大神,快点跟上 火折子的光芒消失之后,身后瞬间被黑暗吞噬,密集而行的尸虫,发出浪潮般的涌动声,铺天盖地地追了过来。 而那袭白衣站在通道的入口,如莹如雪,清贵独立的背影,像是在跟她作最后的道别。 你先走。面对成千上万蜂拥而至的尸虫,他的声音还是平静得不起波澜,仿佛早已下定决心,要这样做。 不不行她不可能将冰山大神一个人丢下。 金龙带着龙素早已没了影踪,在拐角处,狄蔓望着涌来的虫堆,惊惶叫她,绯云,快走 龙绯云转身看了她一眼,从背上拔出了龙剑,要死,那就一起死我绝不可能将你一个人扔下 巨浪般尸虫即将涌入通道的刹那,红色的血线从十指指尖飞速生出,电光般交织成网,封住了整个甬道的入口。 黑暗的甬道中很安静,安静得她只能听见自己剧烈起伏的心跳声,握着龙剑的手粘腻地生出了一层薄汗。 她从未这样怕过,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怕失去眼前的这个人。 怕这一抹天地至纯至净的雪色,被黑暗吞没,被万虫咬噬,成为一堆她无法找回的枯骨。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红色血丝网外尸虫的撞击嗡鸣声渐渐小了下去。 紧张消退之后,她才发现自己脸上都是汗水,而眼前人依旧如清冷的寒月,挡在她的面前。 仿佛无论是天塌地陷,他都会这样平静从容,将生死置之度外,永远替她挡下一切。 脚下一软,在要瘫倒在地上的时候,龙绯云紧紧抱住了他的腰,有些贪婪地嗅着他身上清雅的芝兰香气。 腰间感受她急促呼出的热气,龙浔的身子一僵,没有躲开,而是任由她就这么抱着,紧紧的抱着。 还好,你没事。她轻轻呢喃,却抱得格外格外的紧。 余悸未曾过去,她还是害怕一松手,怀里的这个人就会消失,让她愧疚一辈子,再也找不回来。 不知这样拥抱了多久,确定甬道外的尸虫消退之后,他才收回了指尖的血丝,将手套重新戴上。 他转身之时,龙绯云松开了手,发麻的脚踝没有站稳,没有摔倒在地上,而是摔进了他寒香温暖的怀中。 逃跑中,火折子也不知掉在了哪里。 一片虚无的黑暗,她却感受不到恐惧,只有一片宁静,或许是因为有他。 为什么不走清淡的声音,潺潺如清泉,带着一丝薄怒的寒意。 她伸手拉住了他雪白微凉的衣袖,轻笑一声,我走了,你怎么办口口声声说我是你未过门的娘子,难道想让我未过门就守寡吗 没有,我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更不会让你守寡。我不会独留你一人大神一本正经地回答,让怀里的人失笑,大神您能长点幽默细胞吗 龙绯云想从他的怀中起来,不知道金龙将龙素她们带到了哪里,我们要不要跟上去 金龙会保护好素儿,你的朋友武功足够防身,你不用担心她们。龙浔双手扣在她的腰间,明显是不想让她起来。 那我们孤男寡女在一片黑暗里能做点什么呢 说话间,龙绯云打了一个哈气,大神不让她起来,她也不客气地将脑袋靠在大神的胸前。 蜀锦的绸缎冰凉丝滑,而他的胸膛却是温热的带着丝丝缱绻的芝兰香气,让她舒服得实在不想动弹。 睡一会,有我在。 这句话让龙绯云彻底放下了所有的防备,在龙浔的怀中沉沉舒服地睡去。 黑暗之中,漆黑的重瞳仿佛能看清一切。 他轻轻拂开龙绯云落在脸侧的发丝,戴着金丝手套的微凉指尖流连而过。 不知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龙绯云只觉得自己在一叶小舟上,随着水流轻轻摇晃。 等等,这不是小舟,而是雪白的蜀锦。 清醒之后,龙绯云才发现自己伏在龙浔的背上,他背着自己在黑暗中行走。 将我放下,迷塚中空气流通极是缓慢,一觉睡醒,脑袋异常昏沉疼痛,就连喉咙也火辣生疼,为什么不把我叫醒 龙浔背她没有放下的意思,听见她干哑的声音,玉面下的眉尖轻蹙了一下,还没到素儿那,你可以再睡一会。 龙绯云揉着昏沉的脑袋问道:我们是不是跟她们走散了 龙浔淡淡的嗯了一声,并无太多担心,金龙熟悉你身上的气息,就算迷塚中岔道繁多,她们也能找到我们,只是费些时间而已。 那我们走了多久了龙绯云有些无力地靠在他的脖颈间,只觉得似乎这块蜀锦缎子格外柔软,便忍不住蹭了蹭。 呼吸间满是她身上的气息,感觉到她轻轻摩挲自己脖子间的肌肤,一种难言的酥麻让龙浔停下了脚步,淡淡地弯起了笑意。 三个时辰。 一听之后,龙绯云就彻底清醒了,在他背上一拍之后,就落在了地上,你疯了是不是背着我走了六个小时,你当你是永动机 她睡了这么久都觉得又渴又累,龙浔背着她走这么久,岂不是哪哪都难受要是她不醒,他是不是打算就会这样一直背着她走下去 我修为在你之上,走这么一点路,并不累。听大神说话,确实没有喘气的迹象。 但她就是难受,说不出的难受。 除了愧疚之外,还有些别的滋味,又酸又涩,这种感觉更像是心疼。 心疼这个词刚冒出来,龙绯云眉心就跳了一下,赶紧将这念头抛到了脑后。 坐下休息,不许再走了龙绯云不管不顾就握住了他的手,将龙浔扯下,跟自己坐在一起。 但坐下之后,这手是松开好,还是继续握着好。 没等她纠结完,龙浔就搂过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上。 喂,你不要总对我这么好他的肩膀匀称有肉,靠着极是舒服。 但这样的舒服,让她心里极是不安,好似渐渐的就有了依赖。 耳边传来大神极淡的一声轻笑,阿母说过,当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动了心,就会想将最好的一切都给她。 那你娘亲是不是很幸福龙绯云随口一问,但空气却似陡然凝固了。 龙绯云感受到他绷紧的身体,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龙浔松开了轻搂着她的手,声音淡到了极致,让人听不出其中的感情,没有,有些事你迟早都会知道。阿母祈求的幸福,她一生都没有得到过。我的父亲将最好的一切,都给了另外一个女人。 原来是个悲剧龙绯云在心里轻叹了一声。 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看似华美的旗袍,亦如四方诸侯世家,但这旗袍之上爬了多少虱子,也只有身披荣华之人,自己知道。 所以,你是我的握着她的手,猛然捏紧,似想将她融入自己的血肉之中。 龙浔她忍着痛,轻叫了一声。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吗还是因为,他和小鹦鹉早逝,一生没得到幸福的娘亲,跟她有关系 重瞳中的赤红一闪而过,很快龙浔就平静下来,松开了龙绯云的手,并远远离开她的身边,抱歉,我 血蛊本就是凶邪之物,本只有纯正的龙族血脉才可以压制。但在那年埋下仇恨的种子之后,血蛊成了他的心魔,渐渐的开始出现反噬的征兆。 第一百零七章:迷宫寻宝(四) ♂, 奇异而压抑的气氛持续了一会,就被一声狼嚎给打破了。 想不到迷宫般的迷塚里面还会有狼,野外的狼群喜欢洞居,无人的迷塚就是一个能躲避天敌,繁育后代,储存猎物的最佳地点。 龙绯云苦笑地牵了牵嘴角,他们的运气还真不够好,刚躲避过尸虫群,就遇上了野狼。 很一声低嗥在他们不远处响起,一对绿色泛光的狼眼,宛若是黑暗中的鬼火。 像是闻见了生人的气息,一对又一对绿得发亮的狼眼出现在他们的周围,狼群不动,在窥探着猎物,等待头狼发出号令,一同进攻。 黑暗之中,劣势就显现而出,她只能根据跳动的狼眸分辨出狼群所在,而他们在夜视极佳的狼群眼中,就如同待宰的羔羊,根本无处可逃 龙浔望着逐渐逼近的狼群,并没有动手的意思。 血蛊反噬越来越强,终有一天,他或许会入魔,被血蛊控制。 到那时候,自己或许就再也不能出现在她的面前了 幽暗的重瞳闭了闭,光是想到与她永别的画面,他就痛得难以呼吸。 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她强大起来。哪怕未来没有他的陪伴,她也能纵情四海,无所畏惧地走下去。 他知道,他的未来娘子是一尾将要翱翔九天的苍龙,没有任何人能留下她,也没有任何枷锁能禁锢住她。 既是这样龙浔清冷地开口,闭上眼睛,用心感受。黑暗挡得住眼睛,却挡不住你其他感官。 龙绯云一怔,看着身边风清月白的身影,他就是九天上的月,无论都黑暗的地方,他都能为她照亮出一片光芒。 眼睛闭上,她能感受到狼群的低嗥,一阵阵喷薄出的血腥气息,还有利爪在地上的摩挲 哦呜巨大的头狼发出了号令。 群狼一拥而上,开始撕咬猎物。 风动,心动,同时手中的龙剑也开始动了。 她格挡开扑向她脖子的利齿,反手横斩,炙热腥臭的血淋了满身。 看不见的黑暗中,其他感官被放大数倍,她能依靠细微的风声,分辨出每头狼的所在。 她一击手腕,直接用出了四式剑法的第三世,万般峥嵘指尖鸣。 龙剑飞出的瞬间,分出两把子剑,穿梭之后,只听见狼群的哀鸣之声。龙剑回到她的手中,浓稠的血自剑锋滴落。 龙浔望着站在剑辉中的少女,面庞婉柔中透着坚韧,飞扬的青丝点染开唇边恣意邪肆的笑意。 与天下间的女儿皆不一样,她是黄泉幽路上的曼珠沙华。 需要用血去灌溉,才能看她吐露出最邪艳勾魂的花蕊。 狼尸遍地,龙绯云才缓缓睁开了眼睛,挑了最大的头狼,一剑刺破脖间动脉之后,就将嘴唇凑了上去。 鲜血的狼血,除了有股淡淡的腥臭,倒也不难下咽。说实话比冰冷滑腻的蛇肉要好出许多。 为了活着,她从无顾忌,哪怕是生肉也能咽下,但眼下还不到去啃生肉的境地。 她抬起身子的时候,唇边还粘着嫣红夺目的血迹。 龙浔望着她,黑色的重瞳边缘晕开一丝妖红。血蛊在他身体内悸动,引诱他去尝一尝她的味道。 她的唇,鲜红饱满,带着血液的芬芳,让他好想 玉面下,龙浔无意识地舔舐了一下唇瓣。 看着冰山大神直勾勾地望着自己,龙绯云抬起袖子,擦了擦唇边的血迹,她记起大神有洁癖,光看身上一尘不染的白衣,就知道他有多厌脏了。 那些狼血,你要不要喝一点龙绯云戏谑道,也不知还要走多久才能遇上小鹦鹉她们,有的吃总比没得吃要好但她也没想过冰山大神,能跟她一样去贴近狼尸豪饮上两口。 没想到冰山大神点点头,优雅地解下了金丝手套,血丝刺入狼尸的伤口里,饮血的方式要比她干净省事许多。 体内的血蛊能为我产出醇厚的内气,只要喂饱它就可以。龙浔解释了一句,体内的血蛊更喜欢人血的味道,尝了一两口之后就回到了龙浔的体内。 浓郁的血腥味,引来了火光。 看见遍地狼尸后,来的人先是一惊,再看看胳膊腿全都在的龙绯云和龙浔,小鹦鹉直接从金龙身上跳了下来,嫂嫂,哥哥你们没事吧呜呜,我们找你们找了好久,素儿还以为再也找不着你们了 看着遍地的肉,金龙也显得分外兴奋。 龙绯云流下最大的头狼之后,就拍了拍金龙的头,剩下的都归你了,拖到黑暗无人的地方去吃,免得吓坏小朋友。 金龙甩着大舌头,一脸晃着脑袋,二话不说将十几具野狼都拖带了另一边无人的通道里,大快朵颐起来。 这狼留下来有什么用狄蔓看着巨大的狼头,还有那双没有闭上的幽绿狼眼,毛骨一悚。 吃肉龙绯云言简意赅地给了答案,就拔出剑,轻抚着剑身,龙剑委屈你了,偶尔就充当下菜刀吧 刮下皮毛,龙绯云就开始娴熟至极地分骨削肉,沾染了满手的血也不在乎。 如果不是知道她是龙家的大小姐,狄蔓简直怀疑她是专业的猎户。 狄蔓犹豫了一会,才道:你在民间的时候,是不是也经常上山打猎,做这些活计 这个问题怎么回答好,她知道竹丫会去山上挖草药,顶多布点陷阱抓点山猪,小兔子,哪敢去猎狼虎。 但她受过野外训练,荒野求生是基本技能。 龙绯云含糊地应了一声,没注意到狄蔓眼中的怜惜。 等将肉切割好之后,狄蔓就抚上了她满是血腥还没来得及擦拭的手,日后你要是在龙家受了欺负,就来白虎洲找我我断不会,再让你受一点苦。 龙绯云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番话,一愣之后,微微一笑。龙家欺她,压她的人,早已被她清理干净。剩下的几个龙家小姐,见了她,都只有绕道走的份。 好,以后有空,我就去白虎洲的狄家找你。但眼下寻点枯木草叶来,我们先吃点烤肉再说 半个时辰,几人总算找来些被风吹进的枯草落叶,用火折子点燃之后,龙绯云就用狼骨穿了几片狼肉放在火上烤着。 滋滋的声音伴随着一阵青烟,几个人都呛咳出声,等肉半熟之后,烟渐渐散了,一股肉香弥漫而出。 但从始至终,龙浔都坐在离她们较远的地方,闭目打坐,就像尊不染尘烟世俗的玉佛。 肉片熟了之后,三人分食了几块,龙绯云带了些剩下的熟肉来到龙浔的身边坐下,你不饿吗没放调料的肉确实味道一般,但总归比饿肚子要强。 龙浔睁开了眼睛,漆黑的重瞳,幽冷寂静,对上的瞬间,龙绯云也感到了丝丝寒意。 她忽然发觉龙浔往常望着自己时,目光并不是这样无波无澜的,而是带着不易察觉的柔软与光芒。就像是江夜中晕开的明月。 你哪里不舒服从尸虫那儿起,她就感觉出龙浔的不太对劲。 龙绯云微微靠近,赤瞳扑闪着,似想看出他的不对劲的地方到底在哪,是不是被尸虫咬了咬在哪了我这儿有颗解药。 我并没有被尸虫咬伤,望着靠过来的面容,特别是面容上不染自红的唇瓣,他体内的血蛊再次躁动起来。 欲望克制不住的欲望想要得到她,完整,永远的得到她 忽然,戴着金丝手套的修长指尖捧住了她的面颊,青丝垂落,隔着白玉面具,龙浔缓缓凑近。 漆黑的重瞳从边缘起一点点被朱红的颜色吞没。 第一百零八章:迷宫寻宝(五) ♂, 龙浔你龙绯云望着他的双眸,像是两汪漆黑无底的深潭,浓黑的色泽泛起迷迭的嫣红,宛若白骨潭中开出的妖异之莲,一点点要将她的理智蚕食干净。 修长莹润的指尖带着微凉,轻轻,缓缓地在她嘴唇边摩挲流连。 冰冷的玉面即将贴上她的容颜,闭上眼,只觉得清幽的芝兰香气变得格外浓烈,不可捉摸。 围坐在火堆边的龙素小脸一揪,慌张捂上了自己的眼睛,胖乎乎的小手不忘留下一道缝隙去偷看。 而狄蔓几乎要将手里的狼骨给捏碎。 就在嘴唇几乎相碰的那一刻,龙浔从魔怔中惊醒,他放开了龙绯云,倏忽站起了身子。 而龙绯云也像是从幻境中惊醒,看着龙浔清冷压抑的背影,完全记不起方才发生了什么。 白色锦袖下,十指紧握成拳。 对,他是想得到她,但不是在这种情况下,不是用蛊惑的手段 养在体内的血蛊,最清楚他的爱与很,所以一次次地引诱他魔化,再这样下去,他害怕自己不仅会占有她,说不定还会吸干她的血,将她做成不死不灭的傀儡。 素儿,我们走一贯清冷的声音变得紧绷而局促。 龙素一脸的莫名,哥哥方才要亲嫂嫂,怎么现在又突然要走。 哥哥你看见龙浔指尖一次次挣扎欲出的红色血丝,龙素就明白了一切。 白色颀秀的身影不曾回头,就往黑暗中走去,龙素走过龙绯云的身边,用圆乎乎的大眼睛看着她,白嫩的小脸同样绷得紧紧的,却还是欲言又止,匆匆跟着哥哥走进了黑暗。 他们是怎么一回事狄蔓不悦地皱了皱眉头,占了便宜就想走,还是不是个男人了 龙绯云一脸的茫然,唇边似乎还遗留着微凉酥麻的触感。 出了迷塚,站在阳光之下,龙素才真正看清自己哥哥的眼睛,漆黑的重瞳,一方瞳孔已彻底变成了嫣红。 看着格外的诡艳妖异 不染凡尘的谪仙,即将彻底成魔。 哥哥,我们必须尽快找到蛊婆婆,你身上的血蛊快要压制不住了一直爱笑的小鹦鹉,这一回带上了哭腔。 被血蛊控制后的哥哥,不会记得任何人,只会不停地残杀周围的一切活物。 何必要解了血蛊一向清冷的龙浔,杏花色的薄唇边露出妖冶魅生的一笑,我很清楚,我想要的是什么。我想要的是温暖,血一般的温暖。而只有她,才能给我这样的温暖 龙素畏怯地往后躲去,这不是她的哥哥,这不是她熟悉的龙浔 自龙浔,龙素走后,龙绯云坐回了篝火旁,望着跳动的火苗一直不知在想些什么。 算算时日,或许已经过去了一天多了,但还是没有与另一队人遇上。 狄蔓将另一块烤好的狼肉递到她的面前,要不要再吃一些 龙绯云摇了摇头,你先睡一会,我们过会上路。黑暗中总有野兽,毒虫出没,需要留下一个人守着,正好我将这些肉烤熟,可以留着慢慢食用,总归再能撑上一两日。 狄蔓忽然握住她的手,认真地望着她的眼睛问道:你是不是喜欢那个人 被狄蔓握着的手一僵,许久抬起了眼眸,赤瞳深处像是凝着一片血珀,似笑地勾勒了一下唇角,我没有资格喜欢上任何人。 因为这具身体终究不是她的 得到她的这个回答,狄蔓似有似无地松了一口气。 木材噼里啪啦地在响,狄蔓靠在她的身侧已经睡着,十几头狼似乎有点多,耳边还有金龙啃骨头的,令人牙酸的咔嚓声。 没过多久,就又传来一声女子尖利刺耳的叫声,这一次叫声就在她们的周围。 叫声刚落下,一道不悦的龙吟声就接着响起了。 金龙满嘴粘着血,叼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飞了过来,直接将她扔在了地上。 被这声尖叫惊醒,狄蔓也坐起了身子。 扔在地上的女人,衣衫破烂不堪,露出的胳膊腿上都有不少尘土伤痕,从碎裂的衣裳上看,她似乎就是跟方芊柔一队的余家小姐。 不知遇上了什么事,胆小内向的余家小姐已经被吓得神智错乱了,趴在地上不停地往后爬,惊恐地挡着脸,对金龙尖叫着: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狄蔓一把拉起了她,将凌乱的长发拨开,随即一惊,慌忙收回手,余家小姐就又跌回了地上。 这一跌,似乎让她清醒了一点,匍匐着朝龙绯云她们伸出了手,干得起泡的嘴唇一开一合叫道:救救我,方芊柔那贱人,她不肯救我,把我推入虫堆里,还把我的包裹抢走了 你们也遇上了尸虫龙绯云问了一声,就看见余家小姐的皮肤下有一个个鼓包,那些包块还在不停地移动。 听到尸虫,余家小姐脸上又露出惊骇至极的神色,神经质地不停四处乱看。 放心吧这儿没有尸虫了。龙绯云想要靠近一步看清她身上的东西,就被狄蔓挡住了。 不要靠近,她被尸虫咬了,那些虫子从伤口钻进了她的体内,大概再过不久,她就会被那些体内的尸虫吃干净。 余家小姐听见她们的话之后,舍了命地爬了过来,想要去抓龙绯云的脚踝,却被狄蔓的鞭子挡了下来。 不许碰她 余家小姐只能抬起满是尘土伤痕的脸望着龙绯云,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我还不想死 她闻到肉香的气味,就不管不顾地朝着那堆烤好的狼肉扑了过去。 狄蔓眸光一冷,就要将她拦下。 让她去吃吧她到底没有害过我们,不该就死在这里。另外她是太宰的女儿,在迷塚了出了事,我们也会惹上麻烦。 狄蔓收回了鞭子不屑一笑,不过是太宰的女儿,就算是一品官女又如何我杀了她,也没人敢来白虎家兴师问罪 让她活着吧龙绯云若有所思道,方芊柔似乎一早知道凤家比试的内容,或许她知道这迷宫里的路径,所以才抢了余家小姐的包袱,她到现在都未出现过来,可能已经到达迷宫的中心了。 你也想要那枚凤戒还是你也想成为凤卿的妻室狄蔓提高了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气与紧张。 龙绯云摇头,美男虽好,但他身上有件东西对我而言才是最重要的。也许狄二小姐也知道,狄家的钥匙丢了。 狄家钥匙就是那把四家宝藏之一的钥匙吗狄蔓嘀咕了一句,这钥匙我听说过,但从未见过,似乎很早之前这把钥匙就从狄家消失了。 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们狄家没有找过吗赤瞳中闪过一丝疑惑。 狄蔓看着火堆旁如饿鬼一般狼吞虎咽的余家小姐,轻笑了一记,自然找过,但这把钥匙一直由狄家正室保管,也就是由我的娘亲所保管。但我娘亲生下我和哥哥之后,不久就过世了,当时狄家上下都忙着葬礼。等葬礼结束之后,才发现装钥匙的盒子空了。狄家其他人也不知这把钥匙是何等样子,自然也无法寻觅,也只能任由这把钥匙从狄家消失了。 龙绯云没有再说话,只觉得这把钥匙后面牵扯着一根线,而线的另一端系着一个怎样的秘密,她猜不出来。 余家小姐吃得肚大如球之后,才有力气走到她们的面前。 她望着身体内游走的尸虫,同样无比的害怕恶心。 你们能不能帮一帮我她不想被这些虫子从里到外地吃干净。 狄蔓撇开了眼睛,像这种人她是不屑去救的。 龙绯云看着她脸上鼓动的包,沉思了一会道:救你也不是没有办法,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余家小姐的眼中倏忽亮起了光。 你还记得走来的路吗或者你身上有没有方芊柔遗留下的东西,我们要找到她 她跌入虫堆之后,一路爬滚,不知在黑暗中跑了多久,哪还记得方芊柔带她走的路。 余家小姐抬起脸,被尸虫撑得面目全非的脸上露出狰狞的笑意,我身上没有她留下的东西,不过在她推我跌入虫堆的时候,我狠狠抓烂了她的胳膊。 她笑着抬起手,两只手的指甲之中全是红褐色已经干涸的肉沫。 狄蔓冷哼一声,她真是疯了 狄蔓说得没错,之前婉约娇柔的余家小姐,现在变得狰狞而神经,说话时总是一惊一乍。 被万虫咬噬的痛楚,已经成了她永远都挥之不去的梦魇。 龙绯云招来了金龙,你闻闻她指甲里的血沫,看能不能找到方芊柔。 余家小姐一看见金龙,就惊恐地缩了起来,金龙也懒得搭理她,靠近她身边嗅了嗅之后,就回到了龙绯云的身边,粗重的龙尾摆来摆去,显得很自信。 余家小姐小心翼翼问道:我能帮你们的都已经帮了,现在你们是不是能救一救我了 龙绯云割下野狼的獠牙,用火熏过之后,对余家小姐道:想活命,那就忍着痛 余家小姐看着她手里的獠牙,恐惧了一瞬之后还是挪到了龙绯云的身边。 先用两只手困住移动的尸虫后,龙绯云握着獠牙刺下,余家小姐发出一声闷哼,等尸虫死了之后,再割开旁边的皮肉,将尸虫挤出。 只要它活着就会在皮下乱窜,唯有死后才能挤出。 而余家小姐体内的尸虫有几十只,已经有不少已经进入她的内脏,就算将这些皮下的尸虫挤出,她也活不了多久。 真正的实情,龙绯云并没有告诉她,将皮下尸虫处理干净之后,龙绯云将解毒的药丸给了她,吃下去。 看着皮肤下再无拱起的包块,余家小姐松了一口气,劫后余生般笑着问道:是不是我没事了是不是我就不会死了 龙绯云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只要尽快找到方芊柔,拿到迷塚中央的凤戒,我们才能离开这里。到时候余家小姐身上还有哪里不适,也可以尽快地让人诊治。 余家小姐也觉得她的话说得在理,便点点头。 狄蔓已经开始收拾东西,等将火堆灭了之后,龙绯云点亮了火折子,让金龙走在最前面带路。 余小姐最怕黑不过,生怕她们会将自己丢下,再遇见那些可怕的黑虫子,就紧紧地跟在狄蔓后面。 甚至想握住狄蔓的衣袖,还没碰到的时候,就被狄蔓狠狠甩开了,不想死的话就别碰我,我可没有绯云那样的好心,会将一个懦弱无用的废物留在身边。 余家小姐挨了骂之后,哪还敢靠近狄蔓一步,只可怜兮兮地含着眼泪走在队伍的最后面。 第一百零九章:迷宫寻宝(六) ♂, 金龙不知带着她们在黑暗中穿行了多久,余家小姐在后面小声嘀咕了一句,到底找不找得到 她总觉得身体里面又疼头痒,像是有东西从她嗓子里爬过,忍不住用手狠狠抓了一把。 闭嘴狄蔓一记眼刀划过,余家小姐怯怯地闭上了嘴巴,不敢再多言。心里不平道,真是个粗鲁至极,令人讨厌的男人婆。 很快黑暗之中就出现了一点火光,而迷塚的中央景象由朦胧变得清晰。 凤家历代祖先的坟墓埋在山内,迷阵只是保护这些坟茔的方式。而站在迷塚的中央,龙绯云都不由微微失神。 整座山似被掏空了一般,雕刻着展翅欲飞的巨大石雕。 微弱的火折子光芒,只能点亮最下面的凤爪,难以观其整个面貌。巨大耸立的石雕,像是守护墓葬的凶兽一般,人走近的时候,心中不由产生压抑的恐惧感。 这原来是墓葬的中央了。狄蔓喃喃说了一句,伸手就想去摸巨大,栩栩如生的凤爪,却被龙绯云拦住了。 不要去摸,恐有机关。 一阵尖锐刺耳的笑声,在空旷黑暗的迷塚中央回荡,龙绯云你倒是还有几分见识,想不到还能找到这来。我还以为你们被外面那些尸虫野兽给吃干净了 让方家小姐失望了,我们毫发无损,还同样走到了这里,龙绯云找到凤雕旁的长明灯,将它点亮。 黑暗驱散,巨大凶猛的凤雕完完全全显露在所有人面前。 在迷塚中央,除了凤雕并无他物,凤家的戒指又会藏在哪呢 活着走到这里又怎样,你们根本不可能找到凤戒。凤家主母的位置是属于我的方芊柔美艳的脸上划过狞笑。 狄蔓看见她手中的牛皮纸,猜疑问道:你是不是有凤家迷塚的地图,就凭你的资质,也不可能在黑暗的岔道里摸到这儿来 方芊柔被她的话一激,脸上红白交织了一会,才愤懑狞笑,那又如何因为我本就是凤家大夫人定下的人选,这张地图就是凤大夫人命人交给我的她希望我胜过你们所有人,成为凤卿的女人你们不明白吗从一开始起,你们就都输了 所以你就假意与我合作,为得是趁机夺走我的包裹,将我置之死地是吗方芊柔你好狠的心一声尖利的斥责声,在空荡的迷塚中央回荡,带着一股头皮发麻的寒意。 谁方芊柔美艳的脸上露出慌乱,看见从人影后缓步走出的余家小姐,反松了一口气,冷而不屑地嗤笑了一声,那样怎样反正你们这些人都将成为我的踏脚石,统统都会死在这里而只有我,才能成为凤卿的正妻娘子 谁死还不一定呢狄蔓握紧了手中的鞭子,目光阴寒地落在方芊柔的身上,担心她出现异动。 谁知,方芊柔冷冷地盯上了龙绯云,凤公子一直待你极是不同,我还真想看看,你哪儿不同,你能猜出凤戒藏在哪里 我告诉你有什么好处龙绯云淡而不屑地勾起唇,方芊柔有意诈自己,肯定是地图上并没有标出凤戒的具体位置。 龙绯云不用跟我故弄玄虚,其实你也不知道吧我真看不出,你除了身份地位比我高些,还有哪能比我好的凭何你能勾引住凤公子方芊柔牙痒痒地恨道。 方小姐这么想知道,不如直接去问凤卿毕竟是他一直单方面地勾引我龙绯云靠在凤雕边休息,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气。 你真不要脸方芊柔尖叫了一声,花容扭曲,凤公子怎么可能勾引你分明我比你 你觉得你比我美女人长点脑子可好不是所有的男人都爱花瓶龙绯云没好气地答了一句,翻眼睛的时候,正好看见凤雕上的一点红光,映在凤目之上。 方芊柔顺着她的目光,也瞧见了黑暗中的一点红芒。美眸中异色一闪而过,不留痕迹地解下了臂膀上的绸带。 绯云小心狄蔓低呼一声,只见碧绿色的缎带,如一尾绿蛇腾起,犹如冰冷的水练,直接打向了龙绯云的面容。 长明灯的映照下,方芊柔的五官挤在一起,说不清的狰狞,能配得上他的人,只有我 龙绯云一个后仰,身子不知撞在了凤爪上的哪个机关,只听见石门洞开的声响,自己就跌入了一处黑暗里。 惊呼声,抓挠声都被厚重的石墙隔在了外面。 绯云狄蔓整个人都扑了过来,不停地在石墙附近摸索,想要找到再次将石墙打开的机关。 找了一圈毫无发现之后,她用手狠狠地敲了敲石墙。金龙踩在狄蔓的肩上,用爪子来回扒着石缝,想要将它的主人救出来。 不用费心了,方芊柔冷凉道,脸上多了一丝得意,迷塚里面机关众多,她说不定已经掉入化尸池里,连渣滓都找不过来了 在石墙边,用力敲了许久之后,狄蔓冷静了下来,解下了银鞭。 既然这样,你就永远留在黑暗里,陪着绯云吧狄蔓的眼睛染着赤红,分明有些湿意。 金龙也朝她发出一声怒吼。 这不关我的事情,是她自己运气不好,掉进去的方芊柔望着狄蔓的双眸,浑身冒起了寒意。 你们不要过来 话音落下,如飞雪穿虹的三鞭已经追来,狠狠地打在方芊柔的脸上,肚子上和腿上。 我的脸,我的脸她颤颤地捧着自己的面容,望着满手的血迹,我要杀了你们 她起身的刹那,冰冷而尖锐的簪子狠狠地扎入了她的后背心。簪子的主人似觉得还不够,将簪子在她体内用力地搅动着。 阴嗖嗖的声音在方芊柔的耳边响起,你推我入虫堆的时候,可想到自己也会有今天 鲜红的血水顺着方芊柔的嘴边滑下,她僵硬转头就看见余家小姐的脸。 一只眼睛已经被尸虫吃掉了,黑色巨大的尸虫从她眼中掉出,落在她的手腕上,而余家小姐恍若未觉,脸上只有快意阴测的笑。黑色的爬虫顺着她的手,循着血腥味要往方芊柔的体内钻。 不不要她背僵硬地扭动着,只感觉那黑色巨大的尸虫钻入她的体内,开始一口口蚕食她的内脏。 一起死吧余家小姐露出解脱般的诡异笑容,硬生生抱着方芊柔跌入黑暗的甬道里。 犹近似远地传来方芊柔的一声尖叫,之后便再无声息诡暗的迷塚重新归于寂静。 无意跌入暗门后面的龙绯云并不紧张,她闭上眼睛,用其余的感官感知周围的一切,摩挲着冰凉的石面,在黑暗中走了一盏茶的功夫,还未走到尽头。 确定周围没有危险之后,龙绯云睁开了眼睛,她被一道红色的光芒所吸引,紧接着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四方甬道的尽头,放着一颗暗红色的宝石,而网上砌着一块块打磨光滑的水晶镜子,将红宝石的光芒,折射往上。 从下往上看,只有一片令人炫目的红芒 红宝石并没有镶嵌在凤凰的眼睛上,或许石凤的内部也是空的,红宝石的光芒折射而上就成了石凤的那双眼睛。 要不是她误打误撞跌入了里面,在外面寻找千万回,也不可能找到真正的凤戒。 捡起一块碎石丢过去,确定没有触动任何机关后,龙绯云走到了红宝石的面前,将它从石台上取下。 红宝石离开原来的位置之后,所有的红光都消散了。 来不及细看,龙绯云将戒指放入怀里,开始寻找离开石道的路口。 找了一遍之后,都再没有发现任何机关暗门。 或许是当年修葺迷塚的能工巧匠有意设计的,暗门石道能从外面打开,一道有人进入之后,就会被活活困死在里面。 这样一来,就算有人能误打误撞得到红凤戒指,也没办法将它带出去。 该死龙绯云骂了一句,被凤家这些人摆了一道 有了几个时辰没再用食,龙绯云有些困乏,放空一切之后开始打坐调戏,将内气运行一个周天后,人像蒸了一场桑拿,排了不少汗,也有了精神。 眼睛看不到的东西,心能看到。这是龙浔教过她的话语,此时又在龙绯云的脑海中浮现。 守在石门外的一人一龙都有气无力的模样,绯云,她不会出事的 狄蔓轻念了一声,不知在安慰谁。她不相信方芊柔的话,龙绯云只是转入了密道中,跟她们失去了联系而已。 我们一定要救绯云出来狄蔓不死心,又站起了身子,拿出银鞭,妄图将石门打碎。 击打之下,一粒细小的石沙从上面滚落,从水晶镜上来回撞击之后,落在了原先摆放红凤戒指的托盘上。 黑暗再细小的声音,都变得清晰异常。 龙绯云站起了身子,寻着声音走到了托盘边上,轻笑了一声,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而我非要开出一条道来 随即翻身而上,提足了内气,在滑不留手上的水晶镜子上攀爬。 别看她似壁虎般,毫不费力,游刃有余。但这短短的一段镜子墙,就耗去了七八分的内气。 好在两只石雕凤眸就在眼前 凤眸并非空的,同样也蒙着一层水晶罩子,这样一来光线可以来回折叠不散。 古人的智慧不可小视,但还不足以将她困住 赤瞳横起,手中龙剑飞出,剑光似练,石落的声音不绝于耳。 龙剑入鞘时,整个薄弱的凤头已经被削平。 龙绯云一跃,就站在凤雕的至高之处。红裙烈烈,在长明灯的光影下,仿佛她才是从石凤中重生的血色凤凰。 绯云狄蔓激动地大叫一声。 声音刚落,整个山洞就开始摇晃起来,金龙穿过碎石,来到龙绯云的身边,将她载在背上,同时俯身而下,直冲狄蔓的身边。 龙绯云拉过狄蔓,一同伏在金龙的背上。 这山洞要塌了 石凤中可能有关窍,凤头又与山峰相连,我毁了整个凤头,结构平衡就被破坏了 还真是环环相连,灾灾不断要想得到红凤戒指,必须运气够好,八字够硬才行 龙绯云忽然想起两个人,余家小姐和方芊柔呢 都死了狄蔓轻飘飘的来了一句,就算没死,她们跌入甬道里,漆黑摸不到出路,也只能被碎石埋葬在这 眼下关头,她们确实无暇去救两个无关性命的人,能不能从坍塌的迷塚里逃出都是个问题。 碎石越落越多,石块也变得越来越大。 龙剑一阵披斩,勉强开出了一条路。 一分一秒过去,之前进洞的路口还未找到,或许已经被震塌封死了。 绯云你看头顶被掏空的山体,山顶最为薄弱,石头落下后,竟出现了一方缺口。 龙绯云拉起龙角,仿佛手里握着的是方向盘,只差没找到个地方踩油门,往上飞马上我们就能重见天日了 第一百一十章:娘子,为夫等久了 ♂, 凤府后,山脉间传来连绵不绝的崩塌之声,其中最高最陡的涅槃山峰,肉眼可见的往下塌陷崩塌,发出震耳欲聋的惊雷之声。碎石激起的烟尘,直冲天际,遮天蔽日。 在出口处等待的凤家管事,变了脸色。 不止是他,所有的凤家人都露出惊呆之色,埋葬历代凤家先祖的涅槃山竟就这样消失了 那里面的四位小姐 快点快进去救人还有斗大的碎石不停地滚落,谁敢靠近崩塌的山崖一步 就在这时,一条金龙从尘烟中飞腾而出,扶摇直上,云巅照耀下的光芒,落在粼粼金甲上,傲然于众生之上,光华盖世。 那是龙真龙现身了一片惊呼声响起,不少人都望着凛凛金龙跪下,朝拜磕头。 你们看神龙过来了 金龙直上云霄之后,又俯冲而下,掠过众人头顶,终于停在了地上,龙绯云与狄蔓从金龙背上一跃而下。 金龙则听话驯服地跟在龙绯云的左右,一步都不肯离开。 一向沉稳镇定的凤家管事,脸上的神情变了又变,惊恐惊讶惊喜,过了许久才镇定下来,两位小姐福大命大,安然无恙,终于可以叫奴才放心了。余家,和方家的两位小姐呢怎么没有同两位一起出来 龙绯云没有开口,狄蔓就冷凉傲慢道:都死在里面了,你们要是不嫌累的话,也可以把塌方的山凿开,把她们的尸首挖出来。 凤家管事为难地变了脸色,诺诺道:这这,另外两位小姐怎么会死在里面的还请狄二小姐尽诉一番,我们也好给方家,余家一个交代 狄蔓眼眸轻扫,还没开口,巨大的声响就将所有的凤家人都吸引了过来。 凤家之主与凤家夫人匆匆而来,看见涅槃山的废墟之后,两人面面相觑,神色变得苍白。 都是你惹的好事在还有外人的情况下,凤家家主就好不容情地责备起来,祖先坟地已毁,你让我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凤家大夫人打扮雍容华美,此刻也像犯错的孩子般不敢去看凤家家主的眼睛,嗫嚅道:这这怪不得妾身历年来凤家的正妻都是这么选出来的 你还敢说凤家家主厉喝一声,涅槃山倒,天下变,还是应验了我以为涅槃山终不会倒,若非亲眼所见,真是如何都不敢相信 为卿儿挑选儿媳固然重要但我一而再地强调,不要让她们再进涅槃山,你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吗 妾身举止典雅高贵的凤家大夫人,唯唯诺诺好一会,脸上牵起淡淡惹人怜惜的笑容,夫主不必介怀,百年之前的一个疯癫道士说得话,当不了真涅槃山建了这么多年,风吹雨打,总归会有倾倒的一天。只要几位小姐没事便好花上几年功夫,或许可以再将山建起。 凤家家主淡淡冷哼了一声,不想在外面与她太过计较。 而凤家人群后面,只有昂首而立的狄蔓与龙绯云,并无其他两位小姐的影子,凤家大夫人急躁起来,柔儿呢芊柔跟你们一起进去的,她们怎么没有出来 管事凑来说了两句,凤家大夫人陡然一惊,轻呼了一声踉跄要摔,幸好被身边的丫鬟扶住,你说方家,余家两位小姐都死在里面了这这怎么可能 狄蔓冷笑道:有什么不可能的大夫人以为给了方芊柔迷塚地图,就万事大吉了吗那样心狠手辣的蠢女人,老天都不想让她活着出来 摇摇欲坠的大夫人,回过神,颤抖问道:你说什么 方芊柔被余家小姐拖下甬道后,她手里的地图掉在了地上,顺便也被狄蔓捡起带在了身上。 此刻,凤家大夫人还装傻,她也不客气,直接将地图从怀里掏出,扔在了凤家大夫人的面前,看清楚了没有这就是夫人你泄露给方芊柔的地图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凤夫人的身上,端庄的倩影变得无措起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捂着面容轻泣道:妾身妾身怎么可能有迷塚的地图那么柔儿和方家小姐呢她们是怎么死的 大夫人慌乱地问道,透过狄蔓的身姿,看见了她身后静默站着的龙绯云,怎么是你你怎么也参加卿儿的比武招亲了 龙绯云笑着行礼,淡淡道:怎么我没资格来参加比武招亲还是大夫人本就不想见到我 大夫人摇了摇头,不愧是狐狸的娘亲,妥妥的另一只母狐狸,立马露出亲切温柔的笑靥,怎么会我只是没想到龙家大小姐也会来而已 说实在的,她瞧不上龙家的嫡出血脉,这一回比武招亲的庚帖压根就没送到龙家去,也不知她从哪得来的消息。 柔儿和余家小姐死在迷塚里,两位小姐皆是同行的人,不知看到了什么,知道谁才是害死两位小姐的凶手这样的人,我们龙家绝不会姑息凤大夫人温柔的语调,透着浓浓的伤怀与恨意。 假如方芊柔还活着,这黑锅铁定是要让她们背了。 凤家大夫人话中话,龙绯云听得很明白,两个人活着出了涅槃山,但只有一个人才能成为凤卿的妻子。正常情况下,两个人应该互相攀咬,反正人都死了,死无对证。 到最后,凤家大夫人偏向谁,那谁便是无辜清白的。 可惜凤大夫人这点花花心思,对狄蔓毫无影响,她本就讨厌男人,甚至也讨厌后院女人的肮脏手段。 她这话一出,狄蔓就皱起了眉头,将龙绯云拉到了自己的身边,大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谁要害她们两个蠢货是她们自己作贱死的,要怪谁你给了方芊柔地图,方芊柔就以为自己定能入主凤家,便起了杀心要害余家小姐的命。谁知余家小姐命大,被我们救了,结果在抢夺戒指的时候,余家小姐趁机报复,两个人一起滚到甬道里面,下落不明,你说这跟我和绯云,有什么关系 管事也微微颔首,方家小姐与余家小姐确实是一队进入迷塚的,迷塚内岔道极多,一旦走散后,两边人很少再有可能遇上 这就是承认了狄蔓说得话的可靠性,大夫人娇颜僵了僵,笑呵呵地没法再开口。 凤家家主对自己夫人的这些小心思,已见怪不怪。 说来自己的这个夫人,还算是温柔大度,也不好争风吃醋,就是太喜操心。凤家大大小小的事,都由她打理还不够。 就来将来要入府的媳妇,都必须由她来亲自挑选。 方家小姐,容貌艳丽夺人,一张嘴又极会说话,自然就深得她的喜欢。为此她还特意找来了迷塚的地图,就让让方家小姐能找到凤戒,名真言顺地成为凤家媳妇,但奈何人算不如天算。 方家小姐太过狠辣,没能成为凤家媳妇,还丧命其中。 方家小姐,余家小姐出了事,现在已无力回天,你也不要再多问了,先瞧瞧这两孩子有没有伤在哪里。凤家家主提醒道。 大夫人笑了笑,极好地收敛了自己剩下的情绪,瞧瞧,我光顾着伤心来着还不赶紧来人,将狄家小姐,龙家小姐扶下去休息,再让大夫过来检查一番。 两个婢女上前,要将狄蔓和龙绯云搀扶走,就看见十人抬的红椅软帐来了,人未走近,动人心魄的百花幽香先弥散开来。 看着那软帐中风华夺世的身影,狄蔓的眼中露出一丝敌意。 龙绯云则偏脸去看风景 大夫人见凌空而至的绯红纱衣,暗暗向身边的丫鬟问道:谁通知大公子来的你们还嫌事情不够乱吗 卿儿,你怎么来了娘亲说过一定会为你挑选出,最适合你的妻室。大夫人笑盈盈迎了上去。 凤家家主见了风光比自己更耀眼的儿子,反而咳了一声,没有说话。 当年云山尊者游历四洲,见凤卿根骨独特,与天上红凤星宿相对,就将他收为弟子带入云山深处避世修行。 凤卿只有三岁大小,大夫人如何舍得,但在他强逼之下,只好将凤卿交到了云山尊者的手里。思儿心切,就又生下凤琪,对他百般爱护,更甚从前。 凤琪甚至不知他还有个亲生哥哥,等凤卿从山中归来后,在凤家的处境反而尴尬起来。看着自己冠世无双,风姿卓越的儿子,凤家家主,夫人自豪的同时,也感到陌生与疏离。 仿佛眼前这个红衣倾城的人,跟自己并无关系。 但这张脸与凤琪七分相似,但比凤琪更加绝美难言,若大夫人说不关心他,那也是不可能的 所以才费尽心思为他选妻,想要找一个自己心里满意,也合适凤卿的高门贵女。 对大夫人的殷勤,凤卿视若无睹。从自己的父母身边经过,都不曾慢下脚步,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走到了龙绯云的身边。 桃眸璀璨,潋滟含笑。就像只得道千年的绝世狐妖,懒洋诱人地扬起了火红的大尾巴。 娘子,为夫久等了。让为夫仔细看看,我的娘子瘦了没有,伤了没有 第一百一十一章:我不要他 ♂, 公狐狸还没能靠近一步,狄蔓就挡在了龙绯云的前面。目光颇冷地盯着凤卿。 凤家大夫人也掩唇,淡笑:卿儿可不能乱叫,只有找到凤戒才能算是我们龙家的媳妇虽然龙小姐能从涅槃山里死里逃生,但还不算通过考验。 凤卿摇着玉骨扇回眸,温凉的声音,却让大夫人遍体生寒,娘亲当年也不曾拿到凤戒,也成了我父亲的女人,为何到了我这就不可以了 大夫人的娇颜僵硬了一瞬,随即抚了抚珠钗,浅柔而笑,卿儿你比你父亲更优秀,是天下间都闻名的四公子之首,娘亲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在考虑,你可千万要明白为娘的一片苦心 说着,用绣帕擦了擦眼角。一幅极是委屈,极是为自己儿子考虑的慈母模样。 娘亲莫要哭了,温柔的声音中没有一丝责怪,大夫人装模作样地擦了泪,就看见自己儿子唇边魅惑诱人的笑意,层叠生香的笑意夹着一丝冷诮,我的事情,向来只有我能做主。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大夫人颤声问道。 我的意思,娘亲应该听得很明白,我的妻子只能是她,而我娶的人只会是她公狐狸摇着折扇,气场全开,桃花眸上扬,风华睥睨。 这不可能她没有凤戒,就不可能成为你的夫人大夫人被逼急了,捏着声音尖叫起来,察觉到下人们打量的眼神,又软下了声音语气,娘这都是为了你,先祖有过规矩,凤戒必须成双。你父亲的凤戒传给了你,这样一来,得到凤戒的女子,才是天定下的缘分。 家主拉了自己的夫人一把,忽然间觉得她专横得有些过了。龙家,狄家小姐都是诸侯家的嫡出小姐,与凤卿正是良配,也不知她非要计较什么。 一直没出声的龙绯云,从怀中掏出戒指,丢到了凤家大夫人的脚下,这就是你们要找的凤戒 鲜红的宝石在大夫人的脚边蹦了蹦,棱角溢开的光辉,刺痛了在场人的眼睛。 这是 明明红凤戒指就在眼前,所有人却似呆住了,没有一个人弯腰去捡。 大夫人接来往后退了几步,生怕那火一般的戒指能烧坏她繁复雍容的裙裾。 还是管事一个箭步,小心地将凤戒捧起,两只手因为激动而颤抖。 这只凤戒在几百年前被带入迷塚之后,就再无人寻到过它。先祖曾遇到过一个疯癫道人,留下这么两句批语。 涅槃山倒,天下变。红凤戒出,红鸾星动。 云山尊者一直说凤家大公子乃是天上的红凤星宿,凤鸾乃为一对,红凤戒重现人间,那红凤星宿旁的红鸾星也该亮了。 能拿出红凤戒的人,必为大公子一生良缘伴侣 天幕沉寂而下,半为深蓝,半为艳紫,天上的星宿一颗颗亮起,其中有一颗红星陡然现于天幕中央,夺去了群星光芒。 红鸾星真的动了管事捧着戒指,难掩激动地叫了一声,所有的人都抬头看向天穹。 这颗耀眼的红星,在天穹中央闪烁之后,拖着耀眼的光辉向天际划去。 什么红鸾星,压根就是块陨石。龙绯云收回目光,微弯了唇角。 天意啊这是天意百年前的批语全部都应验了 大夫人被天上的异象,震惊得说不出话来,难道龙家不学无术的草包,真是自己儿子的良配 管事将戒指送到了凤家家主的手中,大夫人也不甘心,凑到一旁仔细观察,心里巴望着这颗红宝石是假的。 凤戒的雕工早已失传,不损坏宝石表面,又能在其中栩栩如生地雕出图案文字,堪为一绝。而宝石里面雕琢的神鸟,比凤小一些,乃是真正的鸾。 这枚戒指是真的凤家家主哈哈大笑。 大夫人还似不甘心地问了一句,这戒指真的是龙家小姐找到的吗不要怪我多心,这婚姻大事并非儿戏。 狄蔓回道:不是绯云找到的,难道还是那两个蠢货找到的要不是绯云跌入密道,也不会找到这个戒指。不过是个戒指而已,你们凤家藏得可真严实 被狄蔓这么一顶撞,大夫人兴怏怏地闭了嘴。 公狐狸摇着手中玉骨扇,一双流转动人的眸就盯着龙绯云看个不停,我们姻缘是天定的,云儿这回你想赖都赖不掉了。选个良辰吉日,就与我订下终身吧 狄蔓一僵,大夫人也一僵。 只有凤家家主笑得合不拢嘴,越看自家儿媳,就越是满意。 女儿家嘛要多大学问有什么用处只要能帮着卿儿打理家务也就够了。 管事,快去把黄历捧来,我来瞧瞧哪几天是好日子,我们就去龙家提亲凤家家主一抬手,管事就滴溜溜地往回跑,这回凤家要有大喜事啦 龙绯云冷眼望着他,带上了几分恼怒,压低声音道:我可没说过要嫁给你,凤戒我也找到了,比试我也通过了。凤公子也该履行诺言,把狄家的钥匙给我了 我当初是这么与云儿约定的吗公狐狸懒洋洋地摇着折扇,扑闪勾人的桃花眸望着天际,一幅老子卖萌耍赖到底,你奈我何的模样,我只说,云儿跟我成亲后,我的一切都是云儿的。到时候,云儿想要什么,都可以从我这里拿走。 狐狸狡诈,最喜骗人,一点不假龙绯云怒极反笑,握紧了手中的龙剑。 偏偏某人还转过玉面华容,一幅无辜哀伤到极致的表情,难道在云儿心中,我还比不上那把破钥匙卿卿真是好伤人心 管事捧来了黄历,凤家家主正在兴头上,也不回屋商量,就站在凤家的荒野里翻起了黄历。 这日子不错,宜嫁娶,宜出行。 这日子也好,还是个双日。 管事在一旁连连附和点头,大夫人却连往黄历上看一眼的心情都没有,清冷的眸光有意无意地瞥着龙绯云。 凤家家主不用看了龙绯云一抬龙剑,就将剑鞘压在了黄历上,赤瞳清冷又带着几分懒洋,我通过比武招亲,是另为他求,不是为了这个男人。简而言之,就是我不要他 龙家大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想嫁给卿儿吗你觉得卿儿有哪配不上你的地方,老夫都可以督促他改正捧着黄历的老爷子,一脸的纠结与认真。 龙绯云, 凤家众人更是炸开了锅,我没听错吧龙家小姐竟不愿嫁给我们公子 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有姑娘不被我们公子所迷的 这可怎么办就只有她过了比武招亲,拿到了凤戒,难道我们公子要打一辈子的光棍了 狄蔓脸上一喜,像男儿般俊俏的面容垂下,望着龙绯云,你真不想嫁给他绯云,不用担心。只要你不喜欢他,就没有人能逼迫你嫁给他 大夫人更是一脸的和颜悦色,婚姻之事,也是讲究你情我愿。虽然龙家大小姐通过了比试,但对我们家卿儿无心,不如给龙家大小姐一些补偿,这门婚事,就另行再定吧 公狐狸眯了眯漂亮的眼瞳,将丰润的嘴翘起,娘子,你可不能这般始乱终弃我还未过门,你就要将我休弃掉吗 咱两不合适她说得是认真的,此乃分手的最佳借口。 哪不合适红衣一转,就来到了她的身边,无赖至极地搂着她的腰。垂下的羽睫,露出明澈动人的眸子,你不试一试,怎么就知道我们不合适,娘子大人。 别对我动手动脚,这么多人看着龙绯云红了耳根,恨恨地撇开了眼睛,想要将缠在自己身上的公狐狸推开。 哪知公狐狸看似轻轻一抱,却用上了强悍的力道,硬是将她圈禁在怀里,强行秀了一回恩爱。 看着怀里人漂亮玲珑的小耳朵变得柔软红润,真忍不住想要咬一咬。 娘子这般青涩诱人,叫我如何舍得松手。那就等到洞房花烛夜的时候,再对我的娘子动手动脚,可好 靡靡的声音上挑,百转千回,几乎是在蹂躏她的心脏。 这么流氓的话题,就不要再征求她的意见了 而在龙家中,沉香院里已无一个人影,所有人都被关在了牢室之中。 大小姐,现在身在何处坐在雕龙椅上,气势逼人的龙英华又拔高声音问了一遍。 云嬷嬷像是拔了舌头般一声不吭,玉鸢,玉芙是死士出身,更是剃肉削骨都不会吐露半个字。 而龙香君穿着一身华美的琉纱裙,上面点缀满了珍珠碎玉,一走一动,皆是光芒闪耀。 乌黑的长发用白玉步摇绾着,手里握着绫罗小扇,可谓是矜傲高贵,动人万千,仿佛又摆出了龙绯云不曾回到龙家时的姿态。 她早就恨死那抢走她一切的野种了,无疑间发觉龙绯云不在龙家后,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要让龙绯云这辈子都别想再回到龙家 父亲您消消气,为了几个贱奴,不值当。龙香君为他捏了肩膀后,又端上了一杯清茶。 喝了茶之后,龙英华的脸色依旧冷沉,好,你们几个贱骨头不说,那就继续打吧,直到打到她们肯开口为止 第一百一十二章: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 龙英华离开了昏暗的牢室后,龙香君缓步优雅夺人地走到了她们三人的面前。 身后跟随伺候的丫鬟更是小心地帮她拎着裙裾,生怕雪白的缎子会染上这些低贱下人的血沫。 身边行刑人手中的鞭子又快又狠地落下,三个人身上没有一处好皮,却都死死咬牙,连一声闷哼都不曾发出。 龙香君蹲在了云嬷嬷的面前,似笑道:我记得你以前也是跟在我娘亲身边伺候的人,我给你个机会如何只要你指证龙绯云是害我娘亲不人不鬼的凶手,指认龙绯云在外面勾搭男人,我就去替你求情,饶过你这条老命如何 玉鸢,玉芙忍着痛,两张脸都紧紧绷着,盯着云嬷嬷。 无论是任何人都不能出卖大小姐,都不允许对大小姐不利 听到她的话,云嬷嬷费力抬起了脸,用一双被痛楚折磨得木然的眼睛盯着龙香君这张打扮动人的面容。 突然张开嘴,唾了一口带血的痰。 龙香君避闪不及,这口血痰就落在了她的娇颜上 啊你这老贱东西龙香君慌张站起身子,身后的玉琼见状,惊恐地从怀中拿出绣帕。 龙香君抬手就是两个耳光,扇在云嬷嬷的脸上,染着豆蔻的指甲,深深抓出两道血痕,老东西,我给你脸,你偏不要那就等着死在这吧 十八人抬的朱纱轿辇招摇过市,路两边皆是女子一阵高过一阵的尖叫声,凤公子,凤公子 公子,一日不见君,我等思之如狂 而轿辇中不止有凤卿一人,还有一位离他远远坐着的龙绯云。 外面震天的尖叫声,吵得耳朵都疼,龙绯云挠了挠自己的耳朵,厌烦道:我再说一遍,我只要钥匙,不要你人 娘子,公狐狸酥酥麻麻地叫了一声,我冬可暖床,夏可扇凉,可谓是居家必备。你就当我是钥匙附赠的礼品,嗯 轿子就这么一点大,公狐狸动了动身子,翩跹的红衣就坐到了她的身边。 我不嫁,这是最后一遍 父亲已经定下,下月初一,乃黄道吉日。那日成亲,能尽快得子。 龙绯云摊开手心,恶狠狠地磨牙,将钥匙给我 公狐狸也不客气,将这只细弱的小手握入掌中。在龙绯云挣脱之间,就感觉一只冰凉的东西划过指尖。 卿卿,先睡我人,才能得到钥匙。纤长如翅羽的睫尖扇动,桃花眸中尽是诱人笑意。 这是强买强卖,没道理一闻到公狐狸身上的香气,她就心跳得厉害,再看见他唇边的笑,立马就不争气地浑身燥热难安起来。 云儿,你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了。准确的说,你已经是名义上凤家的主母了公狐狸一挑眼梢,将人迷得七荤八素。 你这是什么意思龙绯云一低头就看见手指上耀眼逼人的红凤戒指,比公狐狸手指上戴着的略小一些,看上去就知道是一对。 一戒指就像困住我龙绯云冷笑,就开始拔戒指,但这戒指就像是生了根一般,套在她指间不大不小,就是褪不下来。 这到底是个什么鬼玩意难道自带字纹识别不成 看她拔得通红的手指,凤卿不忍心了,轻轻颦了眉,凤儿不用再白费力气了,戒指上有关窍,一旦戴入指间,就会调节大小,再也不能拔下。说来也奇异,等到戒指主人咽气之时,它又会自动脱落,留待下一任凤家之主。故而,这一对凤戒,一直被视为凤家的家传之宝。 纤细的手指算不上白皙,但被嫣红饱满的凤戒一衬,也变得夺目起来。 龙绯云轻轻皱眉,自己难道真要戴着这凤家的烙印,直到死为止吗 她最恨别人为她选定人生,决定下未来之路。 就在龙绯云起身,决定跳下轿辇之际,轿辇忽然停了下来,龙绯云一探身子就看见龙家漆金泼墨的牌匾与青铜筑起的大门。 公子,夫人,龙家已经到了 抬轿辇的侍从恭敬禀报。 云儿不下去吗还是想与我一双温柔销魂的手抚上了她的腰,轻轻揉捏,像按摩,但更似爱抚。 龙绯云一记兔子蹬鹰,直踹后面吃她豆腐的狐狸精。 凤卿轻旋,红纱绽开。而龙绯云已安然落在了地上,朝他挑衅扬眉。 看她走近高耸的青铜大门时,公狐狸轻抚过自己的手掌,笑叹了一声,小猫儿还是一如既往地难以捕捉亲近。 很快,柳伯就把消息传进了龙华院中,家主,大小姐她回来了 几位小姐那也有亲信去报了消息。 龙绯云她回来了,这一回还是从正门走的还真是够胆大 走,我们去看看,省得父亲偏袒了那个小野种 最先来到大门前迎接的是龙香君,一袭藕色的锦裙,显出了她的柔美与典雅,越发有当年作威作福的二夫人的姿态了。 她看见了龙绯云,自然也看见了她后面的绯红轿辇,只觉得极是眼熟,却记不起在哪见过了。 红色的鲛纱折射出光影,叫人看出清里面到底有人没人。 姐姐,你终于回来了龙香君笑着迎了上去。 这一层笑蒙在面皮上,叫人看着恶心。所以龙绯云没有去看,而是直接往龙家里面走,就听见一声娇喝:站住龙绯云你以为龙家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 龙绯云停下脚步后,龙香君走到了她的面前,脸上依旧是盈盈笑意,有句话叫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姐姐回来的也巧,说不定正好能看见你院子那些人咽气的最后一刻。 你说什么赤瞳中射出冰冷的光芒,将龙香君吓得一颤,随即她恢复镇定,笑容格外柔美。 我说什么,姐姐听不懂吗你的那些仆人,因为你的擅自离家,马上就要被全被打死了而你,则会被驱逐出龙家,永远都没有资格再回来龙香君不再笑了,神色变得冰冷而讥诮,眸中闪烁着恨毒的得意。 龙绯云一挥手,身后的玉琼还没看清她是怎么出手的,二小姐就跟冬瓜似的在地上滚了一圈了。 二小姐玉琼慌忙去扶她,看着锦裙上的灰尘,玉琼吓得收回了手。 而龙香君爬起之后,捂着自己的面容,恶狠狠地盯着龙绯云,你还有脸打我你出去勾搭男人,夜不归家,简直就是丢我们龙家的脸 怎么回事头戴紫龙冠,身穿黑底绣金莽纹袍的龙英华阔步而来,极具逼人的气场。 让龙香君都不敢再造次,乖乖地退回了他的身边,抽抽搭搭地抹着眼泪。 香君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哎呀,我看着好像是被人打了偏帮着龙香君的四小姐,龙璧茵大呼小叫道。 龙英华也多看了一眼,龙香君有意撤下丝绢,正好让他看清自己脸上的一道血痕。 待龙英华收回目光后,气息变得粗重许多,每一下都忍着怒气。 龙绯云,这些天你去了哪里他问话之余,手已落在了腰间的剑上。 他也感觉到,从未学过武功的大女儿,不知跟谁学了吐纳之术,绵长浅淡的呼吸声,似乎已是中流的武道水准。 去见了一个人,做了一些事。望着龙英华握剑的手,龙绯云慵懒地摸了摸眼睛,怎么打算杀了她清理门户 可惜,他错了。自己不是竹丫,对龙家的人都无感情。只要龙英华敢出手,她同样不会退让。 龙璧月没有参合的意思,龙璧茵却显出落井下石的兴奋嘴脸,哦龙绯云这么久你是去见了谁不会是情郎吧 崇尚武术的雍州王朝对男女之防看清了许多,但高官门第的子女仍是不许私下相通,需得经过父母的商定,才能与别家的小姐公子见面。 诱人的红纱绸缎动了动,一双如玉手指探出将纱幔卷起。 一道如烟雨点入朱砂,倾国倾城的身影,从红纱间优雅踏来。 我见情郎又如何怎么四妹开始吃不到葡萄嫌葡萄酸了龙绯云同样手握剑上,赤瞳中光芒森然,我院子中的人谁都没资格动 为出鞘的龙剑一转,就指着龙香君,不用装出这幅楚楚可怜的模样,我知道你的心肠有多黑,蛇蝎碧池。她们若死,你偿命。她们若活,身上有多少道伤,我就会在你身上捅出多少窟窿来 龙香君怯怯地站在龙英华的身后,小声呢喃:父亲,女儿好怕 龙绯云,她是你妹妹,而你院子里的不过是几个下人。要不是我问不出你的下落,也不会让人责打她们。龙英华护女心切道。 龙绯云手腕一转,龙剑出鞘,原来你也有份很好说是百年世家,早已腐朽不堪,既是如此,不如就让它趁早彻底毁灭。 龙家几个姐妹吓得花容失色,她们想不到龙绯云竟敢对父亲出剑,这样冰冷的语气,这样玩世不恭的淡笑,仿佛一切门阀府邸,在她眼中都是摧之及倒的朽木。 龙英华握剑的手在颤抖,迟迟没有拔剑,她这样冷厉的表情,像极了玄瑛,像极了那个他辜负一生,欺骗一生的女人。 天道轮回,玄瑛未能报的仇,终由他们的女儿来报了吗 第一百一十三章:上门女婿 ♂, 剑未落,就被一双如玉无瑕的手握住了,绯色倾城,凤卿从后面抱着她,温暖的手心轻轻覆盖在她握剑的手之上。 云儿,不要伤了岳父大人。公狐狸温柔似弦轻拨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 龙绯云一抬肩膀,将剑收入鞘,冷淡说了一句,这是龙家的恩怨,与你无关。 岂会无关云儿忘了,我是你的相公。凤卿丝毫不介意小猫儿语气中的冰冷,唇间浅笑依旧。 龙绯云回身极冷地看了他一眼,咬牙,闭嘴 赶来看热闹的三姐妹,彻底傻了,从看见凤卿的痴迷中惊醒,露出一脸茫然惊讶的神色。 同样一脸茫然的还有龙英华,咳咳,他什么时候起多了个上门女婿。 这几日你都是跟凤家公子在一起的龙英华对这个上门女婿似乎较为满意,语调也柔和了些。 红衣倾城,而龙绯云的一身素衣同样英姿飒爽,两人站在一起,融洽又夺目。 一浓一淡,极是相宜。看得龙家三姐妹恨得牙痒痒 龙璧茵不合时宜地咄咄逼人道:龙绯云原来这些天,你偷跑出龙家,就是去勾引凤公子的 公狐狸修眉微挑,气息不再温润似玉,而变得雍容尊华,不是凤公子,请叫我姐夫你姐姐与我一见钟情,互定终身,绝没有勾引这样的说法。 不是一见钟情龙绯云头疼地在旁补了一句,她只是扭了腿,就被这混蛋趁机抱上了轿辇,哪来狗屁的一见钟情。 那是日久生情我来云儿的住处也有几回了。公狐狸继续补充,正常的一句话,被摇着玉骨扇的公狐狸说出来,便是暧昧横生。 龙璧茵脸色都气青了,原来你们早已 狼狈为奸,不清不楚,这样肮脏的形容,她如何也不能放在一顾倾城的凤卿身上。 暗中思慕凤卿已久,苦于身份之别的龙香君,此刻的脸色,更是没法形容。惊愕,嫉恨,痴迷,失落种种表情绘在一起,让龙香君的脸色看上去极为灰败。 她用干哑的声音硬是挤出几个字,姐姐真是好运气。 她这样的草包,容貌才华都不是天下出名的女子,能被凤卿看中,不是天大的好运吗 不是好运,我凭的是实力。龙绯云经过龙香君身边的时候,不高不低地丢下这句话,我方才说得话,希望二妹记住。我的人死了或是残了,那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在龙绯云经过的霎那,龙香君看清了她手指上的戒指,剔透欲滴的红宝石,让人不注意都难,流动的宝石光影下面,似乎有什么图案。 这样的戒指,她也从凤卿的手指间看过。这样一对的戒指,凤卿竟把它给了龙绯云 龙香君怨恨地咬住唇边,那草包到底有何吸引人的地方 龙绯云进了龙家,凤卿还留在门前,同龙英华说着什么,如工笔描绘的侧颜,透过光影,柔和生辉。 竟让龙香君一时间忘记了怨恨嫉妒,痴痴不舍地望着。 云儿已经通过凤家中的比试,我的爹爹娘亲都极为满意,所以我这次来是想定下与云儿的婚事。凤卿声音潺潺,温和有礼,让龙英华震惊之余,想不出任何拒绝的理由。 他们谁都没有想到,能嫁给天下女子都倾慕的凤家大公子的,竟会是自己遗失多年,早已不成器的大女儿。 绯云那丫头龙英华叹了一口气,用传音入密的方式,微微开口,以前怕是碧玉蒙尘,让我们所有人都看走了眼。现在的她像极了当年的玄瑛,要强坚韧。我只怕她会踏上玄瑛走过的旧路。别人不知道,但我相信天下闻名的凤公子定然知道,当年的那场暗杀都是因为绯云身份特殊当年的星象术士已死,我硬是让香君顶替了她的命运,也不知能瞒过朝廷多久。 只要我活着一天,就绝不会让云儿受到一点伤害。天若要她死,我便反。命若要她亡,我便逆。牡丹玉扇合起,凤卿玉容上浮现出极淡的苦笑,我知道她的心中,现在还没有我。而今,我不求入她眼,入她心,只想为她撑起一方自在天空,无人能辱她,伤她。 听凤卿说完这些话,龙英华只有一声长叹。要是当初他也这般无畏无惧,能放下生死,也不会在愧疚之中寥过余生。 这些事,你不要让绯云知道,我怕她知道她娘真正的死因后会怪我。谈到他的正夫人,当年震慑天下的金龙女将,龙英华一瞬像是老去了十多年。 凤卿点头,手中玉骨折扇再次展开时,十八侍奉已将箱子抬入了龙家。 这些都是先下的聘礼,等云儿嫁入凤家后,自还有其他礼金奉上。 十几只箱子不必看,只端详上面龙凤呈翔的描金花样,就能看出箱子都并非凡品。千年的香樟木,镶了金边,上镂空花样栩栩如生,不知熬伤了多少工匠的眼睛。 龙英华命人开了库房,将聘礼清点封存,让凤卿在龙家中随意看看。 龙璧茵,龙璧月没讨到好处,就像没吃到肉的狗一般,夹着尾巴就是舍不得走。 而龙香君就更是胆大了,她自诩样貌,才情都不让龙绯云分毫,甚至更在龙绯云之上,除了她是庶女以外,就没有比不上龙绯云的地方。 十几年嫡女般的娇养,让龙香君聚起了足够的胆量走到了凤卿的身边。 凤公子龙香君柔声叫唤,提着裙裾款款在凤卿身边典雅行礼。 凤卿抬起潋滟的桃花眸,难得多看了了龙香君一眼,很快我就是二小姐的姐夫了,往后一家人,二小姐也别再生疏地唤我凤公子。 龙香君楚楚的脸色一下暗了下去,姐夫这个称呼,让她如鲠在喉。她更希望自己能叫他夫君。 既是一家人,公子也别叫我二小姐。就唤我闺名香君,如何龙香君垂下眼帘,一幅极是羞怯又极是期望的模样。 香君,香春色,惹君怜。低哑靡靡的声音,让龙香君花容红欲滴。玉骨扇轻抬起她的下巴,龙香君就望着凤卿俊致无双的容颜,一瞬不瞬,此名甚美,但二小姐未必能配得上。 龙香君轻轻眨了眨眼睛,脸色由红转白,似一盆冷水从头浇下。凤卿竟说她配不上这个名字,她忘了凤卿就坐在轿辇里面,她对龙绯云说得那些话,他全听见了 冰凉的玉骨扇顺着她的脖颈滑落,只激起龙香君遍体的寒意。 二小姐,我素来对美人格外怜惜。但也有例外,例外便是,任何人都不能辱没伤害云儿 凤卿手腕一转,收回了折扇,用丝绢仔细擦拭,龙香君这才看清潋滟桃花眸中的凉意与厌恶。 凤公子龙香君急急转身,想要唤住他,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发不出声音。 玉骨扇轻抬的那一下,就已点住了龙香君的哑穴。 昏暗的牢室中,不时有皮毛发亮,巨大的老鼠跑过。阴湿的草席混着鲜血的味道令人作呕。 没想到挨了这么多下鞭子,这三个人还有一口气在。 大小姐院子里的几个丫鬟还真有骨气,不过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不如在死之前,让我们爽快一把。 另一行刑的汉子,看了手中沾血的鞭子,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那两个丫鬟兴许还是雏儿,这年纪略大些的,正是风韵年华,就让我先来尝个鲜。 说着他就弯下身子,伸手去扯云嬷嬷胸前的衣衫。 云嬷嬷发出一声闷哼,却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想要碰我院子里的下人,也该先问过我的意见吧清凉透骨的声音在昏暗的牢室中响起,龙绯云缓步走下,赤瞳似笑,光芒却冷到了极致。 优雅危险的姿态,更像是黑暗中走出的捕食者。 大大小姐两个行刑的下人吓得跪倒在地上,两股颤颤。 他们没想到龙绯云这么快就会回来,还有命能走到这里。 听到龙绯云的声音,椅子上趴着的三个人同时费力地睁开了眼睛,苍白的嘴角硬是扯出了笑容。 只要大小姐能安然无事地回来,她们受再多的苦,再多的罪都值得。 云儿 凤卿也找到了这儿,见到被绑在凳子上一被抽打得体无完肤的三个人,不由地皱起眉宇,快步走到龙绯云的身边。 云儿不要害怕,我一定会救活她们。他用手珍惜至极地捧起龙绯云的面容,你不会失去她们,一切有我在。 方才昏暗的光线下,她的背影显得太笔直僵硬,太清冷决绝。仿佛太久了,她都是一人,用稚嫩的身躯扛起一切不公与折磨。 这样的背影,让他心疼到了骨子里。 你把她们三个人带回后院,不管用何等珍惜药材,都要把她们救下。这两个人就交给我龙绯云很理智,但握剑的手指依然微不可见地在轻颤。 凤卿清楚她说一不二的性子,当即解下了三个人身上的绳索,也不在意她们满身的血污,将云嬷嬷背着,两只手各托起一人,脚下踏起凌虚步,一眨眼的功夫就将三人带出了牢房。 凤家公子走后,牢房里只剩下三个人,急促恐惧的呼吸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大小姐,求您开恩,饶我们一命吧两个人磕头,甚至有一个已吓得屁股尿流。 他们还没得手,或许还能求得大小姐的原谅。 龙绯云没有说话,折腰转身,背对着他们已收回了手中的剑,只似一阵剑风拂过,惊起尘埃,两个的人,头已落在了湿臭的草垫子上。 第一百一十四章:娘,一定会帮你 ♂, 入夜后,凤卿没有离开龙家,在沉香院中住下,陪着龙绯云一同照顾三个病重的下人。 凤家已下了聘礼,未来姑爷在龙家住下也无不妥,唯一叫人惊叹的便是未来姑爷的身份,竟是四公子之首的凤家嫡长子。 天知道多少女子为嫁给凤卿,嫁入龙家削尖了脑袋,没想到最后得到凤公子心的人竟是刚回龙家不久的大小姐。 龙家婢子们哪按捺得住一颗芳心的乱跳,都想争着找机会见上未来姑爷一面。知道院里多了一个人,要添置些物品,都积极地抢着活干,要往沉香院里跑。 谁知沉香院的院门紧紧闭着,谁都不让进。 不少丫鬟换了衣衫梳了妆过来,却是连凤家大公子的一个背影都没看见,气得在沉香院门前直跺脚,也只能怏怏不快地回去。 离沉香院不远的荷花游廊边,也有道倩影来回晃着,一点没有要回自己院子的意思。 正巧龙璧月用完了晚膳,出来走走消食就遇上了跟陀螺似乱晃的龙香君,就迎了上去,冷不丁打趣:我以为是哪个不懂事的丫鬟,跟没尝到腥的猫儿一样在这乱转。原来是二小姐。 龙璧月行了个礼,就站起了身子,揶揄冷笑地望着龙香君。 你出来干什么龙香君摆出高人一等的姿态,问道。 龙璧月捏着手中的绣帕掩唇,二姐姐在干什么,我自然就是来干什么的。说来凤家公子真是玉树临风,俊美之姿,真是世间罕见,又有哪个女人见到他能不心动的呢特别是二小姐,下午的时候还单独同凤公子说上好一会话呢 一想到凤卿看自己的眼神,还有那柄从自己脖子间划过的玉骨扇,龙香君身上的寒意又聚了起来。 过了许久,她的哑穴才解了能说话。而自己却总还想着再见他一面。龙香君站在游廊的栏杆边,纤纤玉指忽然死死地捏紧了栏杆。 她不甘心呐不甘心那般如玉完美的人,不属于她,甚至都不愿多看她一眼。龙绯云到底哪儿比她好 要是朝中公主,其他诸侯家的小姐成了凤卿良配也就罢了,偏是那曾经被她玩弄在手中的草包蠢货 扶着栏杆的美人摇摇欲坠,眼中更是聚起了一层幽怨不甘的泪水。 龙璧月上前一步,与龙香君并列,我劝二姐还是绝了不该有的心思,婚事已合过日子,就定在下个月初一。真没想到,我们很快就要叫凤公子姐夫了。二姐除非有能耐阻止下月的婚事,用法子入了凤公子的眼,说不定还能促成一段娥皇女英般的佳话呢 被爱情蒙蔽的女人,都是蠢笨盲目的。 龙璧月抚着额间的头面,幽幽笑了起来,她才不会这么好心地替龙香君出主意,她只想让龙香君死得更快而已。 往常的龙香君做事谨慎小心,自然不会着了她的道,但现在这幅哀兵之姿,心慌意乱的龙香君就说不定了 福儿,我们继续走。龙璧月留下这番话之后,就领着自己的丫鬟,经过龙香君的身边继续绕着游廊赏荷花。 而靠在栏杆边的龙香君缓缓松开了手指,打磨光滑似玉的指甲,狠狠地在自己手心内留下几道月牙掐痕。 龙璧月说得没错,她不该就这样将凤卿拱手相让她要想办法杀了龙绯云,毁了下个月的婚事 小姐玉琼见她手心里的红痕,有些心疼害怕,天凉了,小姐还没用膳,我们回琉璃院吧 龙香君一甩衣袖,恨道:回什么琉璃院去姬妾住的后院,我要见那女人 二夫人失势之后,二小姐甚至都不愿再开口叫她一声娘亲。 玉琼见她脸色不善,哪敢反驳,小声地应了一声是就提着防风灯,在前面引路。 住着下等姬妾的院子,算不上破旧,但无处不透着一股衰败与寂寥,特别是低矮的院子外种着一棵参天的梧桐树,风一吹,沙沙作响,听着就叫人心里生寒。 祁姨娘在院子里修养一段时日,精神稍微好了一点,总还时不时发作,留下了难以医治的病根。 好在能下床走一走,能将人认清楚了 玉琼留在青石砖瓦的厢房外伺候,龙香君挑了竹帘进去,祁姨娘没想到她会来看自己,蜡白的脸上露出的欣喜之色遮都遮不住。 金嬷嬷被遣散出府,如今在祁姨娘身边伺候的就只剩下马嬷嬷一个。 二小姐,您用过膳没有,锅里还有些酒酿圆子是您最爱吃的,老奴再给您热热去。马嬷嬷将祁姨娘扶起,殷切道。 龙香君正眼都未瞧上她一眼,只冷声开口,我不吃你出去,我有些话想跟她单独说 马嬷嬷踌躇着,慢慢吞吞不肯走,这二小姐您也知道,姨娘这病身边不能没人伺候。 马嬷嬷,不要忘了你的身份龙香君冷厉地提醒了一句。 榻上的祁姨娘摆了摆手,示意马嬷嬷退下。马嬷嬷这才无声地出了屋子,低矮的厢房里,只剩下两个人。 龙香君环顾了周围还算清洁整齐的环境,却没有坐下的意思,就站在自己娘亲的病榻前,冷言冷语地开了口:我需要你帮我 祁姨娘动了动嘴巴,她患了抽搐的毛病之后,连说句话都极为费力。 没等祁姨娘哆哆嗦嗦将话说出口,龙香君抬起眸子,这是一双漆黑凝着欲望与嫉妒的眸子,你一定要帮我 随即她死死地绞紧了自己的衣袖,癫狂自语般道:我不能让那野种夺走我心仪已久的男人娘亲,她抢走了我的一切,我的身份,我的荣耀 龙香君颤抖着,一行清泪从大而空洞的黑眸中流下,她夺走这些还不够,她还想抢走凤卿你也见过凤家嫡长子的是不是那样雍容华美到极致的男人,为什么会看上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你要帮我,帮我得到他,杀了她漆黑的瞳露出一丝狞笑。 祁姨娘磕磕绊绊从嘴里挤出几个字,你要娘怎么帮你香君是她的肉中肉,骨中骨,但她知道以香君现在的身份肯定争不过龙绯云。 但看见女儿脸上的泪珠,比杀了她更痛苦。 龙香君勾了勾嘴唇,龙家闲杂人太多了,想要杀了那野种并非容易。娘亲只要你去劝说父亲,让她去龙家外私塾教场学习礼仪武道,我就能想方法在外面将她弄死。 纤纤玉手捏紧,笑意越发残酷,到那时候,我要让她的尸首都找不回来 病榻上的蜡白妇人颤抖缓慢地伸出手,她好想再仔细看一看自己的女儿。但看清龙香君眼中的厌恶与恐惧之后,只能慢慢落下手心。 许久,祁姨娘用颤抖干哑的声音道:女儿不管你想要做什么娘,一定会帮你 沉香院中,凤卿陪着龙绯云照顾三个重伤病人,无人发现窗边多出了一双干硬如枯枝的手,用乾坤袋一装,就将打盹的金龙偷走了。 龙谷中的一处百花谷内,瘴气缭绕的百花谷深处有一汪漆黑冰冷的寒潭,寒潭上漂浮着一只青绿色的竹筏。 白衣胜雪的龙浔,无声无息地躺在竹筏上,身边放满了妍丽的鲜花。 玉面被摘下,垂落肩头的青丝宛若是墨色晕开的背景,而他的面容便是墨色中点染开的冰魄之莲。 体内的血蛊越加强盛,只有在极阴极寒之地,才能压抑住血蛊的生长,逼迫它进入沉睡。 蛊婆婆,我的哥哥会不会一直这么睡下去一道娇俏似黄鹂啼鸣的哭叫声,不依不挠地在安静的百花谷中响起。 她每日都会采一束最美的花放在哥哥的身边,再将枯萎凋零的花拿走,现在竹筏上放满了各色艳丽的花朵,哥哥却还没有醒过来。 龙素身边跟着的古怪老婆婆,拄着一只铁拐杖,整个人又驼又矮,皮肤更似千年的老树皮。一双眼睛更是奇异,眼白泛着淡淡的绿色,眸光阴狠古怪,就像是老而不死的妖物。 白嫩天真的龙素在她身边更像是狼外婆身边跟着的小红帽。 蛊婆婆在整个四洲都极为出名,乃是顶尖的驭蛊,用毒高手,任何人见了,想要活命都得恭恭敬敬地唤她一声太祖奶奶 龙素却一点都不怕她,摘了一把小黄花,也不顾蛊婆婆手里挥舞着的铁拐杖,就要簪在她的发间。 婆婆,你戴上花,就像年轻了好几十岁。 蛊婆婆摸了摸发鬓间的黄花,从没牙的嘴里发出一声冷哼,也没拔了扔下,你这小丫头就是嘴甜。 婆婆,那你治好我的哥哥好不好以后素儿天天给你簪花 本来还有点笑意的老婆婆,立马沉下了脸,将铁拐杖在地上狠狠地敲了敲,他这辈子,迟早要跟他那薄情寡义的父亲一样,要毁在女人的身上我不救他,让他变得不人不鬼,倒也省事 龙素吓得拉着她的胳膊一摇一晃,婆婆我要哥哥醒过来,还跟以前一样我也要我的嫂嫂我的嫂嫂不是坏女人,她对我和哥哥都好 蛊婆婆不屑地轻嗤一声,不再说话,一只手拄着拐杖,另一只手拖着乾坤袋从齐腰高的深草中涉过,走向寒意逼人的深潭。 第一百一十五章:花开生两面,人生佛魔间 ♂, 蔓草深处,萤火缭绕。或许得到瘴气的滋养,无人能走到的山谷深处就如同一片花的海洋。 一汪漆黑得寒潭就在花海的中央,后面靠近一座较矮的山崖,若遇上雨水繁盛的时候还能看见飞流直下的小瀑布。 龙素无意间寻到的僻静寒潭,竟成了医治龙浔的疗伤之地。 婆婆,就是这了,你说我哥哥为什么就一直不醒呢银铃般的声音,惊起了花丛中的彩蝶。 蛊婆婆站在寒潭边,望着竹筏上白衣青丝,宛若沉睡的身影,叹了一口气,他要是醒了,龙谷只怕早已变成一片血海了 铁拐杖在潭水中一搅,竹筏就缓缓靠向了岸边。 驼背苍老的蛊婆婆蹲下身子,让龙素将龙浔抱起,放在了岸边的花丛里。指尖在他脉上一探,微微变了脸色,血蛊入脉太深,已经难以引出了。我当初就说这血蛊是至阴至邪之物,寻常人克制不住,这孩子为了报仇偏是不听。现在呢仇未报,还被那妖女的女儿给祸害了 脱下鞋袜在潭边嬉戏的龙素一脸的懵懂,蛊婆婆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和哥哥的娘亲是被嫂嫂的娘亲害死的吗 蛊婆婆移开了手指冷哼一声,不是那妖女又会是谁,可怜了我的湘儿,一辈子没得到你们父亲的爱怜,最后绝望跳崖。你们那父亲又不肯让她走得安心,非要陪着她共赴黄泉。 龙素望着潭中的清水,没有再说话。 心中暗暗疑惑,既然是哥哥记恨之人的女儿,那哥哥为何又会爱上她呢 你们最近去过什么地方干过些什么血蛊经不得刺激,一旦刺激便会噬主,要想控制血蛊,最好是清心寡欲一辈子无情无爱。但浔儿偏偏动了情,助长了血蛊的魔性。 龙素犹豫了一下,哥哥是动了情,在迷塚里甚至要强吻嫂嫂。 你不用说,龙浔一定又是去见了那小妖女。依我看,想报仇,直接一刀杀了她,何必那么麻烦 蛊婆婆一边念叨,一边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石钵,在钵里倒入药粉后,打开了乾坤袋。 金龙一见到她,张嘴就要咬。 小东西,几年不见,长大了不少,还长了本事蛊婆婆古怪一笑,也不怕龙咬,直接用沾了粉末的手在它笔尖上一弹,金龙便开始连连打喷嚏。 这下疏忽,就被蛊婆婆从乾坤袋里抓了出来,翻了个身,将柔软的肚皮露了出来。苍老的手执了锋锐的苗刀,在它肚子上划开一道伤口,将伤口中流出的红中带金的血,全都装入了石钵中。 金龙吃痛,想要翻身,就被蛊婆婆按住了,你要是想让浔儿死,就动吧 闻言,金龙僵了僵,一双大眼睛可怜汪汪地望着龙素。 小金龙,现在只有你能救哥哥了,你就忍一忍好不好龙素伸手轻抚它的脑袋,金龙就在龙素的手心里安静下来,也不再挣扎。 等石钵满了之后,蛊婆婆才放开了金龙。失了这么多的龙血,金龙没了力气,龙素心疼地把它抱进自己的怀里,过会带你去吃肉。 转手的功夫,蛊婆婆又从自己的袖子里拿出一支毛笔,浔儿身上的龙血已镇不住血蛊,只能用真龙之血,素儿告诉我他的哪边眼睛是红色的 龙素张了张小嘴,刚想问你怎么知道哥哥的眼睛变红了,就被蛊婆婆打断了,血蛊要是控制了他全部神智,我们也不会安然无恙地坐在这了。浔儿这孩子,心已经变得坚强了,宁可与血蛊一同陷入沉睡,也不愿再伤人。 是左边的眼睛,婆婆你能治好哥哥吗龙素抱着怀里的龙,小声问道。 放心吧毛笔沾了调和的龙血之后,蛊婆婆转身对龙素道:去把他左半边衣服都解开。 龙素犹豫了一瞬,这么多年除了嫂嫂外,哥哥就没再让任何人碰过。 还想不想将浔儿治好 想应了一声后,龙素手脚麻利地来到龙浔身边,脱下了他左半边雪色的锦袍。 从脚踝处落笔,蛊婆婆闭上眼睛,一边念咒,一边从下往上绘起诡艳的符文。龙素在旁边紧紧地搂着小金龙,半分都不敢打扰。 符文绘制地极为精细,像鲜红的藤蔓缠绕住了龙浔的半个身子,大腿,腰间,胸前,没有一处落下,一直绘到他的发间为止。 禁锢符咒能控制住他体内的血蛊,过一段时间,浔儿的眼睛就会变回原来颜色。石钵里的龙血见了底,蛊婆婆也收回了笔。 哥哥冷清似玉的容颜之上像是开出了半朵血莲,妖冶的色泽,有种奇异的美。 小丫头是不是觉得你哥哥不好看了等血蛊被封印之后,他身上的这些咒纹也会随之消失。 那多久,哥哥体内的血蛊才会被封印龙素凑上前,揪住了蛊婆婆的袖子。 少则几月,多则数年。以后你哥哥都不能再使用血蛊,但也跟寻常人无异,娶妻生子都不影响,只要不再受太大的刺激,让他体内的血蛊再次苏醒。蛊婆婆洗石钵的手一顿,望着寒潭倒影的眼睛变得深远莫测。 几月,数年,那岂不是要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出谷,也不能去见嫂嫂龙素恹恹地掰着手指。 婆婆,要是哥哥体内的血蛊再次苏醒会怎样 到时候,婆婆可就没法封印喽。蛊婆婆收回了石钵放回了自己的袖子里,不止是婆婆我,天下任何人都没法再封印。所以不要让龙浔再靠近那个小妖女,记着她是害死你们爹娘仇人的女儿 可是龙素怎么也不能将嫂嫂和仇人的女儿联系在一起,白胖胖的小脸皱成了包子,嫂嫂就是族长们给哥哥定下的妻子。 不许叫她嫂嫂蛊婆婆不满地叫了一声,她就是个小妖女,她的母亲祸害了我的湘儿还不够,她的女儿还想将我的浔儿也害死那些族长,不过是群没用的废物,我们龙谷苗族的女儿蕙质兰心地不知几凡,竟定下她那个祸害。只要我在,她就别想踏入龙谷一步,更别想成为龙浔的妻子。 见婆婆发这么大的火,龙素憋着小嘴抱着金龙不敢再说话。 躺在花影中沉睡的龙浔,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一双重瞳,一红一黑,宛若奇异的鸳鸯眼。 坐起身子之后,他才察觉到身子上绘满的血色符文。 哥哥你终于醒了龙素迫不及待地来到他的身边,帮他把衣服轻轻合上。 雪白的衣衫半垂,绘满鲜红符文的胸口微微敞着,异常的糜艳,妖娆。 就连修长的指尖同样爬满了符文,鲜红欲滴的色泽恍若沁入了皮肤之中,龙浔望了一会自己的手背,手指抚上了自己的额头,我睡了多久了 龙素掰着自己的手指,三日还是四日还是我记不清了,我只知道哥哥睡了好久好久,吓得我以为哥哥要一直这么睡下去。 龙浔想要摸摸她的脸蛋,但看着自己布满咒纹的手还是止住了动作,拿起花丛间的白玉面具戴上了面容。 他不喜任何人看见他的脸,这张令人惊叹的面容总会让他想起龙谷上一任的谷主,那个抛弃他们母子的男人。 婆婆,龙浔起身,整理好衣服,又是往日不变的清寒孤傲之姿。 蛊婆婆没有转身,没好气地说道:难为你还记得我这个老太婆,你说你要报仇,婆婆帮你。但你为什么会对那个小妖女动心 她摸着铁拐杖站起,佝偻的身子转过,用异常冰冷甚至仇恨的眼光望着龙浔。 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孙儿,我决不允许你再跟妖女的女儿有任何来往龙谷订下的婚事,我会想办法退了。 不用,我会娶她,奇异的重瞳看了面前的老人一样,就淡淡地收回了目光。 不可能,我绝不会同意浔儿你忘了你母亲是怎么绝望自尽的了吗 话音落下,白衣如烟的身影停下,眼中的赤红似乎又浓烈了一分,我永不会忘记娘亲的死。 那你就去杀了那个小妖女,母债女偿 婆婆不要龙素抱着小金龙,惊叫道,嫂嫂她是无辜的,她甚至都不知道有这样的事情 她也是今日才知道娘亲原来是因为得不得爹爹的爱,才选择了自尽。而爹爹的爱,似乎都给了嫂嫂的娘亲。 那他们和嫂嫂是不是也是血脉至亲当年他们三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喜欢却不能在一起 龙素想来想去,反而更糊涂了。 因爱生恨,因恨生爱,我不会杀她,伤她。但今生的债,只能由她一人偿还。哪怕堕入魔道,永失人性,我也想得到她。清冷的声音,带着勘不破的执念。 他抬手,一只彩蝶扇着极美的翅翼,停留在他的手指间。广袖随风,白锦融光,无人能比他更像红尘谪仙。 妖异的重瞳无波无澜地望着,任由它停留,飞逝。 因为无欲,故而无求。因为生欲,故而想折断翅翼,永留身边。 花开生两面,人生佛魔间,不外如是。 佛与魔,不过一步之遥。一念成佛,一念入魔。 而她便是自己的一念 你疯了蛊婆婆拄着手里的铁骨,用缺牙的瘪嘴气得大叫,为了一个女人,甚至不惜将自己变得不人不鬼吗那我更要杀了她 婆婆,一声轻叹在百花谷馨香温暖的风中响起,如果不愿我屠戮天下,那就留下她。 一个女人竟值得整个天下去陪葬,蛊婆婆吃了一惊,慌忙问道:何以如此你的心魔已如此之深,难怪血蛊会难以控制冤孽啊冤孽我的女儿,我的孙儿都折在了一个女人的身上 龙浔没有回答,是缘是孽,这辈子他们都已注定纠缠一生。 你站住,看着凌风踏水的清冷白衣消失眼前,蛊婆婆急得举着铁拐乱叫,这些日子,我老婆子也不出去云游了就守在龙谷里你身上的血蛊没有消失,我就绝不许你去见那小妖女 第一百一十六章:千年狐妖的盘中餐 ♂, 沉香院的后院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香气息。 云嬷嬷挨了几下狠大,加之年纪稍大,躺在床榻上一直昏昏沉沉的未曾醒过来。 玉鸢,玉芙是龙谷的死士,这点责罚算不上太重,身子虽不能动,但并没有发热昏睡。 凤卿让凤家送来了最上等的金创药,龙绯云为玉鸢玉芙敷上之后,才敢到云嬷嬷的身边坐下。 就因为云嬷嬷狠唾了龙香君一口,背上的衣服都被鞭子抽烂了,和血肉混在一起紧紧地黏在背上。 最深的地方,肉都被抽烂了,只瞧见雪白的骨头。 龙绯云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不管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她手下的人都从未受过这么重的伤 在中情局工作时,她宁可接下最危险的任务,都不愿看着自己一手培训出来的孩子出现任何状况。 但云嬷嬷为了她,说不定连命都保不住 龙绯云的手心冰冷一片,微颤着握紧了云嬷嬷垂在一旁的手,她俯下身子,将额头抵在云嬷嬷的手背上,声音暗哑至极,是我的错嬷嬷一定要挺过来。龙香君欠我的这笔账,我记下了嬷嬷,我一定不会叫你为我平白受累 云儿凤卿轻唤了一声,将她纤细的肩头拢入自己的怀中,你若是害怕,就让我来为她上药夜已经深了,你休息一会好不好 不用在极短的时间内,龙绯云就恢复了冷静与理智,劳烦你帮我拿剪刀,刀过来,再烧一盆热水。 云儿靠在她身边的公狐狸,声音轻软地又唤了一声,带着无比的心疼,你现在有我了云儿,好多的事情,你不用再一个人硬扛着 我没有硬扛着龙绯云侧过身子,目光极淡地望着他,这一切都是我该做的,应该去承担的她是我的人,我必须对她负责到底。软弱害怕都不是退却的理由 凤卿潋滟的眸中划过震撼之色,他的小猫儿比他想象得要强韧得多或许她不是一只放在手心中轻抚逗弄的猫儿,而是一只能捍卫自己领土,无所畏惧的丛林之主。 去吧把我要的东西找来,她失血过多,加之伤口恶化感染,随时都有生命危险。龙绯云收回了目光,继续望着昏迷不醒的云嬷嬷。 凤卿起身,他甘愿为云儿承担力所能及的一切。 待身边的红衣走后,龙绯云冰冷地说道:龙香君,你最好祈求云嬷嬷能活下来 为云嬷嬷剪去背上的衣服,处理好伤口,天色已经亮了。 深可见骨的地方,龙绯云用针线缝合起来,神色冰冷到了极致。 哪怕心中充满恨意,她落手都极稳,仿佛处理过这样可怖的伤口不下百回。 凤卿端着灯台,不敢打扰她,就静静看她手起手落。静谧的侧颜,在光晕下显得线条分明坚韧,一双赤瞳更是清冷又明锐。 只有在她停下时,凤卿才会拿出自己的帕子,为她仔细温柔地擦去额间的汗水。 发热不醒的云嬷嬷,除了迷迷糊糊发出一两声闷哼,从始至终都没有醒过来。 帮云嬷嬷每一处伤口都上好药之后,纸窗上已透过清浅的日光,窗外早醒的鸟儿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一盆热水,为云嬷嬷擦拭身子,早已被染得通红。同样一片染血通红的,是龙绯云的双手。 坐了一夜,当她起身去洗手时,一阵晕眩涌上,踉跄之间就倒入一片柔软馨香的怀里。 凤卿丝毫不介意,她满手的血腥落在自己的腰间。 辛苦你了,云儿耳边潺潺温柔,像是世间最动听的琴音,褪去了浮华轻佻,只有一片醉人的温柔。 或许是自己太累太困了,竟不再厌恶这个魅香盈盈的怀抱,好想倒在这个怀中,一直一直地睡下去。 见怀中的人不挣扎,不排斥自己,凤卿心中不可抑制地泛起一阵暖意喜悦。 丰润的唇角微微上扬,玉冠之容显出了难言的温柔,如月之莹。 他很早很早之前,就想将她这样拢入怀中,再不放手,这般抱着她,守着她,一辈子。 一辈子说来太长,但遇见她之后,他只嫌太短。 云儿不要再抗拒我,不要再抗拒我们的婚事了,好不好你不知我有多想与你举案齐眉,白头偕老。红袖下白玉般的修指,融入她漆黑的青丝间,轻柔地为她梳理。 龙绯云没有回答,继续靠在他的怀里,听他温柔似水的声音如琴音奏响。 你说你不想我们之间再有别人,云儿我答应你。我此生只娶你一人,眼里,心里都只有你一人 龙绯云闭上了眼睛,在他怀中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聆听他的心跳,竟似睡着了。 得不到狡猾小猫儿的回答,凤卿无奈又宠溺地望着她安然沉静的小脸,打算将她抱起放在床榻上安睡。 静谧的时刻,被门外不请自入的人给打破了。 玉琼闯入沉香院的厢房,没想到就看见凤家公子抱起龙绯云的一幕,红色云纱的轻衣穿过流光,玉冠下青丝微拂,宛若宫廷画师笔下的精魄玉魂。 虽然他的目光很冷,但这张绝世如瑰璧般的容颜,依旧让玉琼微微张开了嘴巴,过目永生难忘。 世上竟有这般俊美,这般雍容如画的公子 不等玉琼从惊艳难忘中回过神,就听见凤卿低声不悦的斥责声:龙家的下人,都像你这般没规矩,不等主子发话,就敢随意破门而入 不,不是的玉琼红着小脸,急切地解释,生怕自己在凤卿的心中留下不好印象,是二小姐的命令,二小姐请大小姐去一趟家主的院子,说是有极其要紧的事商量。奴婢怕耽误了事情,才进了大小姐的屋子。还请凤公子不要怪罪。 方才闭眼睡了没有一会的龙绯云就被玉琼惹人怜惜的说话声吵醒了,她从凤卿的怀中微微起身,目光清冷地望着她,我才是沉香院的主人,玉琼你到底把谁当成主子还是我在你的眼中,根本就不是主子。所以你才敢擅自做主,想进我的屋子,连敲门的工夫都给省了 奴婢没有奴婢见小姐在休息,才没敢惊扰小姐,奴婢知错了玉琼吓得跪在地上,巴掌大的小脸上,水汪汪的杏眸中泪光点点。 龙绯云端详了她一眼,以前还真没看出来龙香君身边跟着的小白菜,原来也是朵小白花,哭一哭也是能让人心怜的狐媚子。 知错就好。龙绯云疲倦地打了声哈气,去我院子外跪着吧没我命令,不准起身。 玉琼楚楚可怜地看了凤卿一眼,总希望自己能得到他的另眼相待,至少这位未来姑爷能帮她说句话。 还不滚出去等着谁为你求情呢龙绯云发出一声厌烦的冷喝。 这些女人见了凤卿之后,都跟丢了魂似的,恨不得个个都往他的面前扑,真叫她烦不胜烦。 玉琼被这声冷斥惊回了魂,怯怯可怜地出了屋子,在院中跪下。 放我下来龙绯云冷冷道,方才玉琼眼中的爱慕惊艳,让她胸前一闷。所有的好心情都毁于一瞬。 他的小猫儿似又炸毛吃醋了,凤卿微微一笑,硬是不肯将她从怀里放下,我来帮你梳发,换衣。 不劳凤公子费心,我有手有脚,你这份好心还是留给其他蝶蝶燕燕吧龙绯云没好气地冷哼一声就从公狐狸的怀里挣扎而去。 古代的发髻极为繁琐,龙绯云嫌麻烦,要么直接将长发披下,要么直接扎个男儿般的马尾辫。 刚把马尾辫绑好,换了一身衣服,一双如玉的手从她发间一晃,就取下了她的发带。 柔长的青丝如泼墨般又落满了肩头。 喂,你存心想找揍是不是龙绯云转身,懒懒地靠在梳妆台边盯着凤卿。 公狐狸将发带放回了梳妆台,如玉的手指从发匣间划过,挑出了两支簪子,云儿,不会梳发便说不会,我又不会笑你。 龙绯云轻蹙眉尖,你什么意思是在笑话她吗 坐下,温暖的手心落在她的肩头,用上稍许力道,便将她按在了梳妆镜前的软凳上。 红衣下的玉手拿起木梳,缓缓梳开她的长发,灵活地为她绾上发髻后,将两只对称的绿玉发簪,插入发髻。 临窗贴花,对镜描眉,都是闺房乐趣。等到我们成亲之后,我再为云儿描眉。说罢,莹润的指尖从她眉间划过。 酥柔的触感,似一道电流,一直传到了龙绯云的心底。 铜镜中蜜色动人的小脸,顿时就不争气地红了起来,她慌张站起身子,与凤卿温柔清浅的眸相对。 他的眼,就像是落日夕阳下的瑶池,总能让人感到温暖,心安。 这样的感觉,与龙浔给她的感觉完全不同。她说不出,更喜欢哪一种。 我要去龙华院,你守着她们,不要让她们再出事。龙绯云移开了眼睛,公狐狸的招子温润如同琥珀,少去了蛊惑的魅色,反而让她更加不敢相对下去。 云儿,安心地去吧,这儿有我凤卿抬手,唇边细碎笑意生辉,柔软的指尖划开她耳边的碎发。 龙绯云胡乱应了一声,匆匆离开了沉香院,走出很远之后,她摸了摸公狐狸碰过的耳尖,依然带着一片滚烫。 不行,再这样下去,她非要成了千年狐狸精的盘中餐不可 第一百一十七章:再作妖就弄死 ♂, 来到龙华院,龙绯云才发现半死不活地祁姨娘也被人弄过来了,蜡白的肌肤,稀疏的头发,跟蜡像馆里的女鬼一样,坐在龙英华的身边,用一双染恨的眸子死死地盯着自己。 待龙绯云走上前行礼的时候,祁姨娘又恢复了平静木然的模样,仿佛刚才恨之入骨的眼神从未出现过。 正当龙绯云疑惑她们要唱哪出戏的时候,以至还要将这半死不活的怪物也要给挖来,龙香君粉墨登场了。 她盈盈行礼,恭喜姐姐下个月就要嫁入凤家,成为凤公子的妻室了。 虽是演戏,但这句话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时候,龙香君还是极不甘心,手指死死地捏着绣帕。 这边刚说完,祁姨娘就又开始唱了。 绯云啊以前都是妾身亏待你了,从未让你入私塾学过一天的礼仪教化。但你马上要嫁入凤家,一切都得另当别论,我害了你一时,不能害了你一世入了凤家,你以后便要成为凤家主母,得多学些东西,料理好府中上上下下才行祁姨娘一边咳,一边断断续续道,还不时挤出几滴眼泪,做足了一幅幡然醒悟的样子。 龙绯云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她坚信狗改不了吃屎 祁姨娘能放下身段,半死不活地来她面前忏悔,定然是为了给她的宝贝女儿铺路。不用说,母女两个又挖了一个大坑,就等着她往里面跳 姨娘说笑了,我从未记恨过姨娘。龙绯云幽幽道,随即话锋一转见招拆招,绯云资质愚钝,学东西慢,况且这么多年都不曾进过私塾,一个月的时间也学不会太多的东西。不如就算了。 这怎么可以。龙香君陡然一叫,十分突兀,随即温雅笑道:姐姐就算不学持家后院之术,也得学些武功防身不是万一有人在凤家欺负姐姐,姐姐也可自保,我们也能放心。这样不如姐姐就去教场测试一番,看达到何种品级,再让教头教姐姐一些武功。 父亲您觉得呢龙绯云没有回答,而是含笑望着椅子上端坐的龙英华。 龙英华迟疑了一瞬,自己这个女儿的武功已是中流水准,只怕薄天都不是她的对手,香君担心的事情算是多余了。 但自己亏欠这个女儿良多,若是她琴棋书画一样不通,针线也不会,字也不认识,就这样嫁入凤家,丢人不说,难免会遭到凤家人的白眼与嘲讽。 绯云你就去私塾学上些日子,父亲也不指望你样样学会精通,至少要把字认全了。其他的事可以慢慢学,但四方诸侯家的嫡出血脉竟大字不识,说出去只怕要被笑掉大牙。 龙绯云应了一声,龙英华也会为她着想还真是难得。 听到这句话的龙香君,美眸中露出不屑轻嗤,真是可笑之极,龙绯云这个草包,连字都不认识,居然还能嫁给凤卿。 不要说是凤卿了,她连一般的世家子弟都配不上 凤卿日后一定会后悔的龙香君暗暗捏紧了手指,所以她一定不能让这场婚事办成 婚期将近,我们就事不宜迟,明日我们就随姐姐一起去龙家私塾如何龙香君一片好意道。 还附到龙绯云的耳边轻语:姐姐放心,私塾只教龙家子嗣,也就是说只教我们几个兄妹,姐姐不用害怕丢人。 龙绯云笑了笑,回望着龙香君的眼睛,我不怕丢人,就怕丢命妹妹这一片好意非要作妖,你说我该怎么回报才好 捏着绣帕的龙香君一僵,瞪着龙绯云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总而言之,我一切都是为了姐姐好,姐姐不要误怪了我。龙香君干巴巴地收回目光,极不自在的模样。 二妹怕是不知道有句话叫不作不死。龙绯云说完这句话后,眸光冷了冷,唇边却勾起极淡的笑意,既然如此,我明日就和其他妹妹们一起去私塾上课。 龙绯云回自己院子,龙香君非要跟着一起过来,美其名曰,提醒她该带哪些东西去私塾。 这一回,龙绯云连白眼都懒得翻,这些萦绕不散的莺莺燕燕,多龙香君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 她就不信这些脑残花痴多看凤卿一眼,就能多长一块肉。 云儿,终于等到你回来了。公狐狸斜靠在门槛边,妖冶的红衣,分外的夺目。 龙绯云没搭理,倒是身后一个跪着的玉琼,一个站着的龙香君,齐刷刷地将炙热的目光投了过来。 凤公子一见了他,龙香君就仿佛有说不尽的话要说,一双美眸更是百转千回,犹如琼瑶女主附体,两行清泪不用挤就下来了。 龙绯云停下了脚步,饶有意思地转身望着龙香君到底能玛丽苏到何种地步。 龙香君见凤卿看着自己,虽然目光不冷不淡,但好歹也落在了她的身上,就更加入戏地说了下去,昨日香君冒犯了凤公子,还请凤公子见谅。 这句话真叫人想入非非,原来公狐狸跟龙琼瑶也有一腿 接下来的戏码应该是,她醋意大发,然后公狐狸上前死死拉着她,说:云儿,云儿你听我解释,我和她不是你想象得那样的 而自己则捂着耳朵,跟泼妇一样喊:我不听,我不听 龙琼瑶则更应该哭哭啼啼,姐姐,是我对不起你,但是我跟凤公子真的是情意相通 龙绯云脑补出一场大戏,没想到就被凤卿轻飘飘一句话就解决了,二小姐,昨天我们是见过面,但我已不记得我们说过什么了。你还记得吗 龙香君花一样的脸,瞬间就蔫了,昨天说过的话,她当然记得。凤卿警告她,不要侮辱龙绯云。 但凭什么一个草包,能得到他这样的优待 一转眼,她就看见凤卿露出温柔如风的微笑,丝毫不在意龙绯云的冷淡,甚至将手绕过龙绯云的肩头,亲密之至地将她抱着。 云儿,外面起风了凉,你身子骨薄弱,不宜久站,我们进屋吧。 那你把手放下老娘不开心,不要你抱,哼 云儿不要多想,我只是为你挡风。本狐狸就是这么无赖 两个人一言一语,直接把龙香君和玉琼扔在了屋外。 龙香君捏紧了手指,愤恨无比地望着他们两人的背影,只差将指尖捏碎。 直到玉琼怯怯地拉了拉龙香君的衣角,委屈地叫了一声,小姐 龙香君才注意到她,那野种好大的胆子,连她的下人都敢随意处置了,起来,跟我回去 可是,大小姐说没她命令,奴婢不能起身玉琼小声地嘀咕了一声,就遭到了龙香君的大声训斥。 好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这么听她的话,就索性跪死在她的院子里算了龙香君指桑骂槐完之后还嫌不够,尖声又道:你是我的亲信,她有什么资格处置你不过是犯了点小错,她就这样让你跪着,还真是蛇蝎狠毒这样蛇蝎狠毒的人,只怕进凤家没有几天,就要被家法惩治了 龙绯云在窗子后,不甚在意地听着,听见没有,有人说我蛇蝎狠毒。 公狐狸懒洋洋地靠在她的身边,特意为她洗了些水果,将葡萄剥了皮送到龙绯云的嘴边,声音醇厚地补上一句,女人不毒,男人不宠。 检查完三人的伤势,龙绯云松了一口气。 除了云嬷嬷还昏迷不醒,玉鸢,玉芙已无大碍,这会已经昏沉地睡了过去。 云儿不要皱眉头,我给云嬷嬷渡了些真气,能帮她渡过难关,加快伤势愈合。凤卿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又开始专心地为她剥葡萄。 看小猫儿从他手指间吃东西,舌尖从他指尖划过,让他舒服得心尖痒痒。 潋滟的桃花眸眯了眯,不急,要驯服这只凶悍的小猫儿,得多费上些耐心才行。 龙绯云忽然握住他的手腕,手指探上了他的脉门,收回手的时候,龙绯云的脸色有些难看,声音隐含一丝责备一丝气恼,你竟耗费了一半的真气 云儿是担心我潋滟的桃花眸,像是春湖流转,光芒生辉。 不是龙绯云气恼地说道。 凤卿朱润的唇微微翘起,魅惑众生,云儿说谎,云儿分明是在担心我 他握住龙绯云的纤细小手,紧紧地握在手心内,用不了多久,我就能把消耗的真气修炼回来。只要能救回云儿在意的人,就算耗尽我全部内力,都值得。 我的人,我会救她,该耗费的也应该是我的内力。龙绯云淡淡道,眉尖皱着,我不会感激你,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凤公子下回不要再做了。 龙绯云挣脱开他的手心,明日我就要离开龙家,去龙家私塾学上一段时间的礼仪教化。 我随龙儿一起去他倒是不担心龙绯云会出事,他担心的是那龙谷冰山会再次出现在龙绯云的身边,把他未过门的媳妇抢走。 龙家私塾,只有龙家子嗣才能进去,你没法跟我一起去。你回你的凤家。公狐狸要是再留在龙家,不过多久,龙家的丫鬟婆子就会挤破沉香院的院门。 我想随你一起去他放在心尖上的人,绝不容许任何人来抢。公狐狸拖着绵绵诱人的嗓音,在她耳边吐气如兰:下个月就是我们俩的大婚了。 一个月都等不了吗龙绯云淡淡问他。 我能等,我只是怕怕他千辛万苦即将得到的小猫儿,再次被人抢走。 第一百一十八章:需要我再教一遍吗 ♂, 精致的楼台掩映夕阳,一道残阳似血半铺在莲池的水中。 四个丫鬟抬着软椅,将不能动弹的祁姨娘送回后院姬妾住的梧桐院里。 而在迂回的游廊中央,有座高亭,可供赏花赏鱼。 盛暑已过,莲花都已凋谢了,此处的凉亭再没有小姐丫鬟驻足观赏。 但这一回,凉亭中有道人影慵懒地靠在栏杆边,喂着河里的锦鲤,仿佛等待已久的模样。 素色的衣服,简单的头饰,亦无香料,看背影不像是龙家的丫鬟,更像是 四个丫鬟放下软椅,行礼道:见过大小姐。 残阳中龙绯云转过身子,灿烂的融光映照在这张蜜色的面容上,有种奇异的英气之美与凛冽。 她缓步走下台阶,素色的裙摆从石阶上划过,四个丫鬟竟没有一个人敢抬头。 祁姨娘,久等了。龙绯云似笑非笑,赤瞳在血色的夕阳下,异常邪肆,叫人不敢去看。 软椅上祁姨娘不停哆嗦,费了极大的力气,才咬牙断断续续说道:龙绯云是你把我害成了这幅德行。 龙绯云轻轻莞尔,祁姨娘忘了你现在是贱妾身份,没有资格喊我的名字,要跟这些人一样尊称我为大小姐。 祁姨娘眼梢凝恨,身子抑制不住,一阵阵抽搐颤抖。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龙绯云转身看了一眼身后的夕阳,在这儿赏落日残荷之美,别有一番风味,祁姨娘不如替我下去摘一只莲蓬上来如何 祁姨娘脸色发僵,大力地摇晃脑袋,她现在已经是个手脚麻木的瘫子了,怎么可能帮她去摘莲蓬。 就算她手脚健全,也绝不可能答应龙绯云,因为她压根就没安好心。 朱唇扬起夺目而又冰冷的笑容,看来祁姨娘已经答应了,那姨娘可要帮我好好挑选。 说罢,她拎起软椅上的祁姨娘,毫不费力地将她扔进了莲池里。 四个抬椅子的丫鬟尚未反映过来,莲池中就惊起了一阵巨大的水花,祁姨娘哆哆嗦嗦地在微凉的水里起起伏伏,连喊救命的力气都吓没了。 大小姐你怎么能把祁姨娘扔进河里一个丫鬟吓慌了神,生怕自己被连累就冲龙绯云叫道。 龙绯云一抬脚,踢在那丫鬟的心口上,丫鬟发出一声尖叫也落进了莲池里不停挣扎。 祁姨娘是怎么掉进河里的,你们看清了没有龙绯云抬眸,清冷的赤瞳从三个丫鬟的身上划过。 三个丫鬟战战兢兢地跪着,没有一个敢再为祁姨娘出声,生怕自己也会被大小姐一脚踢入河里。 祁姨娘是想摘莲蓬,一步小心掉进去的,跟谁都没有关系,你们听清楚了吗大小姐的声音似比深秋的风还要冷些,三个丫鬟忍不住牙齿打颤,硬生生地都点了头。 终于龙绯云将丫鬟和祁姨娘都从莲池里捞了上来,那丫鬟呛得直咳,而祁姨娘更是浑身湿透地不停发抖,身下晕开了一大片水渍。 素色的裙裾走到那丫鬟的身边,龙绯云蹲下身子,赤瞳盯着她发白的脸,轻笑问道:需要我再教你一遍,祁姨娘掉入河里的原因吗 那丫鬟早已被吓破了胆,连连摇头,忍不住哭求道:大小姐饶奴婢一命吧 龙绯云站起了身子,声音清浅,你救主心切,跳下去要救祁姨娘,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丫鬟明白过来后,连连点头,是奴婢下水救祁姨娘的,大小姐只是路过而已。 龙绯云对她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较为满意之后,又将去了半条命的祁姨娘拉了起来,这一次,算你替龙香君还上了欠云嬷嬷的债,你还要再帮她还上两回人命债,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你的造化了。 祁姨娘张嘴,想要说什么,被龙绯云淡淡打断了,姨娘不必做辩解,弱肉强食这本就是规则。当初我刚回龙家,姨娘是怎么待我的,姨娘许是忘了。这两条腿和两只手上的伤,都要感谢姨娘的恩赐。 是你们逼走了懦弱善良的竹丫,逼出了她体内隐藏的魔。 苦因种下的苦果,也只能由她自己去品尝。 龙绯云松开了手,再次将祁姨娘扔进了河里,我本打算秋后算账,但谁让你和龙香君还不安分,半条腿入土的人还要作妖,那我只能再送你一程。 等祁姨娘沉入池中之后,龙绯云又将她拽了出来,等祁姨娘恢复一点意识之后,就再次将她扔入池水中。 再将祁姨娘拉出池水,她已彻底不动了,龙绯云探了探她的呼吸,还有一丝尚存,就扔给了抬椅子的四个丫鬟,祁姨娘溺水不行了,还不赶紧送回院子,说不定还能救回一条命。 四个丫鬟总算回过了一点神,将祁姨娘往软椅上一放,飞快地就往梧桐院子里面抬。 晚上,祁姨娘落水的事情传遍了龙家,龙香君急匆匆地来了萧条的梧桐院。在她眼中,祁姨娘对她还有一点利用价值,不该就这么死了。 而龙英华却未出现,只让大夫过来医治。马嬷嬷看着肚大如球,面如白纸的祁姨娘急得团团转。 四个丫鬟跪在院子外,龙香君刚到就一个人赏了一个耳光,你们怎么看护她的竟还让她掉进了河里。说这件事到底是谁干的 四个丫鬟挨了耳光,也是一致的缄默,咬定了说是祁姨娘要摘莲蓬看荷花,一不小心从软椅上翻下去的。 其中浑身湿透的丫鬟,更是说自己特意跳下河,才将祁姨娘救了上来。 马嬷嬷骂个不停,这群贱蹄子,嘴里压根就没句真话姨娘都病成这样了,怎么可能还会去看什么荷花,摘什么莲蓬,说不定是她们自己不小心碰掉了姨娘,才找的借口。 给祁姨娘诊治的大夫连连摇头,这位姨娘本就身患怪病,溺水的时间又长,老朽已经无力回天,就算用药吊着命,也活不了多久,你们还是早做准备吧 马嬷嬷一听,整个只觉得人天晕地转,一咕噜就坐在了地上。 龙香君的脸色还算是镇定,她早已看出自己娘亲这幅样子是救不活了。好在她已将龙绯云骗出了龙家,很快就能将这根眼中钉除去,祁姨娘是活是死对她而言都是一样。 有个这样的娘亲,对她而言反而是一种累赘。 没错,她的娘亲早就死了。从夫人变为姨娘的那一刻起,她那尊贵雍容的娘亲就已经死了,留下的只是一具僵硬丑陋的身体,对她毫无帮助,甚至更多的是耻辱和拖累。 那就给她准备后事吧龙香君冰冷地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开了房间,她一刻都不想留在这萧条的院子里。 龙香君扫了一眼四个跪着的丫鬟,把她们都活埋了,给我娘亲陪葬 四个丫鬟哭成一片,其中一个更是胆大地拉住了龙香君的裙摆,二小姐放了我们吧不是我们害祁姨娘落水的,是大小姐,大小姐将姨娘推下水三次,说是要为她的人赎罪。 龙香君目光冰冷地望着她,吓得那丫鬟哆哆嗦嗦地收回了手。 马嬷嬷听后不依不饶,那野种竟敢堂而皇之地害姨娘性命,二小姐我们一定不能放过她,现在就去找家主做主 听到自己娘亲真正的死因,龙香君反而很平静,找我父亲理论有什么用,就凭这几个丫鬟的一面之词再者说我娘早已成了贱妾,而她呢她是龙家正经的嫡出大小姐,又手握掌家之权,处死个卑贱的妾室有何不可 马嬷嬷大吃一惊,盯着龙香君平静到诡异的面容,不甘道:难道就这么放过她二小姐,她害死的人,可是您的亲生母亲 龙香君忽然扯开嘴唇笑了笑,反正人早晚都会死的,我娘是如此,那野种也是如此,终归都是一命还一命。 马嬷嬷一脸的莫名,二小姐的话细细去想,便让她陡然一惊,毛骨悚然。 二小姐你想杀了她,为姨娘偿命可她终究是龙家的嫡出血脉,怎么能以下犯上而且她是你的亲姐姐 马嬷嬷说完这句话,就遭到龙香君冰冷的眼刀,嬷嬷你在我娘亲身边伺候也有好多年了,我娘在下面也缺个贴心的人在身边伺候,等我娘咽气后,嬷嬷也就一同陪葬吧 二小姐,你不能这么狠心我是您的奶娘,看着您长大的马嬷嬷苦苦哀求,早知道她就当做没听懂算了。 何苦为了一个秘密,赔上自己的性命 人都会死的,嬷嬷也不必再挣扎了,你也活了大半辈子了不是吗龙香君冰冷狞笑,美眸中一片诡异的漆黑。 没有人能阻止我,她夺走了我太多的东西,一样又一样,一个又一个,我受够了龙香君望着天上的月亮,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为了能万无一失,我必须先除掉所有碍事,会走漏消息的人 冰凉的手抚上马嬷嬷发怔恐惧的面容,你们不都是为了我吗那就先去死吧很快,世上就再也没有龙绯云了,我就成了龙家的嫡女,薄天哥哥最宠爱的妹妹,凤卿将要迎娶的妻子。 呵呵龙香君望着月,在笑,笑声愉悦又凄厉。 马嬷嬷坐在地上,连滚带爬地往后退,她看着长大,一直被奉为龙家明珠典范的二小姐,像是疯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私塾风波(一) ♂, 一大清早,三驹马车就已在龙家大门外候着了。 龙家的私塾与教场连在一起,都在雍州城外的一座山上,龙家小姐少爷往往要在山上与世隔绝学上一月,才会再回龙家。 原本要等秋凉之后再去山上学习,因为龙绯云的婚事,不得已早早提前了。 院子里,玉鸢,玉芙已经醒了,因为凤家上等金创药的缘故,一夜后伤口已全都愈合。两人还要下榻帮龙绯云收拾东西,龙绯云自是不放心她们,随意从柜子里拿了两件衣服。 云嬷嬷听见说话的声音,也迷迷糊糊睁了眼,大小姐 龙绯云听见她说话声,便放了手中东西,快步来到了床榻边,嬷嬷你总算醒了 大小姐我没事,我这把老骨头扛得住云嬷嬷声音干哑有气无力地说道,她见了龙绯云手里拿的东西,担忧问道:小姐您这是要去哪难不曾家主真要把你赶出龙家 龙绯云摇了摇头,帮云嬷嬷掖好了被角,我不想离开,就没人能把我赶走,我只是去龙家的私塾学一月的诗书礼仪。我尽量早些回来,照顾你们 云嬷嬷摇了摇头,眼中流泻出复杂的光芒,长叹一声,说来,龙家的私塾还是大夫人一手创办的。但大小姐自小失踪后,这私塾却便宜了其他三位小姐,特别是二小姐,一直被当成嫡女培养,更是一年几回被接入山中上课,由夫子几个亲自督导。 这回,大小姐总算能进私塾学习礼仪教化了本来大小姐刚回龙家就该去私塾听学认字,也不至于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但被二夫人压了下来,生怕您影响了二小姐的地位。 嬷嬷你好生养伤,这些事情就不要再操心了龙绯云柔声劝道,赤瞳不无讽刺地蹙起。 祁心那么做,不就是想让竹丫一辈子不识字,一辈子当个文盲,也好坐实了草包的名声。这样一来,就算是龙家嫡女,也远远比不上样样精通的龙家庶女二小姐。 到时候竹丫虽顶着嫡女的头衔,却处处要被龙香君压上一头,说不定连最末的三小姐,四小姐都不如。一辈子都要被人耻笑,被祁心算计折磨,这样的日子,活着都比死了要痛苦百倍。 昨天折磨祁心的手段还算是轻了,她欠竹丫的一切,就算死上百回,千回都不为过。 好在,她来自未来,好多东西都能无师自通。不然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未必能比得上琴棋书画,武道礼教样样精通的龙香君。 云嬷嬷拉住了她的手,眼里噙了泪,老奴怎能放心,您是大夫人的亲骨肉,却失踪了这么些年,如今难得在龙家站稳了脚跟。老奴是拼了命都要保护好您的可惜老奴身子不中用,不能跟您一起去山上私塾,在您身边提点一二。总之那几个教学夫子,都是脾气古怪,却极负学识的一方泰斗,当年也是瞻仰大夫人的风采,才愿意在龙家教书育人,您万事小心些,在山上学习得封闭一月,吃了苦,受了罪,都没有人能为您做主 嬷嬷说的话,我都记下了,没有人能欺负得了我龙绯云又安慰了一句。 她最烦的就是跟这些酸腐文人打交道,一个个自以为肚子里有些墨水,皆眼高于顶,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清高姿态,软硬皆不吃,除非你能在学术上打败他,才能让他心愿臣服。 可想而知,这一趟的私塾之行,又将是麻烦不断,困难重重。她还不知道龙香君特意将她弄进私塾里,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 门外小厮已来催促了,大小姐您东西收拾好了没有,马车就要走了。 收拾好了。龙绯云个应了一声,转身望着玉鸢,玉芙,你们照顾好云嬷嬷,院中如果出了任何事都飞鸽传信给我,我一定回来。 一个月,时间太久了她也不可能在山上,听那些文青吐沫横飞教育上一个月。等进山之后,她要想办法尽快脱身才行 龙绯云拿了一个轻巧至极的包裹出现在龙家门前时,才发现要去山上私塾的人还真多。 那一对黑暗系姐妹花,一夜没睡好眼肿得像金鱼的龙香君,还有她久不露面的亲哥哥都到了。 龙璧茵一见了她,就没好气地冷哼一声,将车帘一卷就钻进了马车,脸臭得跟臭豆腐似的。 龙璧月同样什么话都没说,只给了她一记意味深长的眼神。 龙薄天更是将她这个名义上的亲妹妹当空气,只柔声劝了龙香君一句,祁姨娘的事情,你放宽心,人死不能复生。你若伤心就留在龙家,等祁姨娘下葬之后,再去山间私塾,四位夫子定然能理解。 龙香君一瞬间红了眼睛,香君岂能叫四位夫子失望,四位夫子一直对香君寄予了厚望。娘亲早已病重难医,去世只是迟早的事情,但没想到这一次竟被人推进了莲池里 玉莲墨冠下,青丝掩映的俊颜露出一丝冰冷的厌恨,一双凌厉的眸抬起,更是不加掩饰地从龙绯云身上划过。 香君你也不必太伤心,善恶终有报你这般善良,老天爷一定不会苛待你的。 龙绯云趁他们说话的功夫,直接坐上了红绣金龙帐的马车里,车窗外两人令人作呕的对话,一句不落地飘进了龙绯云的耳朵里。 唇边似有似无划过一丝笑意,翘着二郎腿靠在软垫上,轻松自在地哼着歌。 善恶终有报不错,老天就该落道闪电下来,劈死装逼绿茶的龙琼瑶。 从贵妾贬为了寻常姨娘,加之没了龙英华的宠爱,祁姨娘的死根本在龙家就没有惊起多大的波澜,用寻常的棺材一装,就抬入乱葬岗里埋了,更别提将灵位送入祠堂,供人祭拜的事。想当年身为贵妾,还要被人尊称一声二夫人,是何等荣耀。 这便是生前风光,死后凄凉,连带着金枝玉叶的龙香君也凄凉起来。 龙薄天温声软语,心疼不已地又安慰了几句,自己也坐上了马车。 三辆马车都被坐满了,龙香君一时无车可坐,捏着手绢,尴尬不已地站在外面。 上山的路陡峭,最宽之处也只能由两辆马车并行,马车多了反而不安全。再者,往日上山入学都没有龙绯云的份,马车也只打造了三驾而已。 这不,大小姐突然要上山入学,三辆马车就变得不够坐了。 最前面这辆红帘白马的佳乘,向来都是由龙香君坐的,这么多年以来,龙香君就相当于是龙家的嫡女小姐。 可龙绯云一回来,她的地位处境就处处尴尬起来。 听着帘子内,龙绯云好不自在的轻哼,龙香君柔美的脸庞瞬间变得狰狞,龙绯云这野种连马车都要与她抢么 龙香君瞬间掀开了车帘,目光冰冷含毒地对上龙绯云云淡风轻的面容,冷冷道:大姐,你好像坐错马车了这辆马车向来是我坐着上山的 龙琼瑶终于不演玛丽苏了,露出一副我要吃你肉,剥你皮的阴狠模样,这演技要加分 是要跟她比狠吗龙绯云极淡地一扬唇角,就别怪她不带脏字,将她逼回姥姥家去哭。 二妹,听说你娘死了,年纪不大就手脚不利落,还真是可怜,听说是掉进河里淹死的。淹死的人最惨了,二妹看你好像也不伤心呀龙绯云不知从哪掏出一把瓜子,一边嗑着,一边慢悠悠道。 这直戳人心窝子的话,让龙香君瞬间变了脸色,从恶毒的狼外婆,立马变为了受尽委屈的窦娥姑娘。 龙绯云你这是什么意思龙香君哭着,质问。 龙绯云无辜耿直地眨眼,就是你听到的这意思,你死了娘,怎么还有心思作妖嗯 龙绯云你太过分了龙香君死死地抓着车帘,哭红了眼,明明是你害死了我娘,你怎么能没有一丝愧疚地坐在这里大言不惭 龙绯云捏着瓜子壳轻轻一弹,锐利的壳尖就划过了龙香君的脸,疼得她松开了握着帘子的手,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瞧瞧你这张小脸被我打过多少回了,还没长记性吗二妹说我害死了祁姨娘,证据呢空口说白话谁不会龙绯云挺着一张老娘就这么猖狂,有种你来打的脸,硬是逼得龙香君没话可说。 那几个抬轿的丫鬟都招了龙香君擦了泪,稳住自己的情绪,冷冰冰道。 哦,这样啊龙绯云拿过丝绢擦了擦指甲,云嬷嬷也跟我说了,二小姐策反她不成,就下令将她打死,也不知有没有这回事我记得龙薄天方才怎么说来着,二妹最善良不过,老天一定会优待你的。没错,祁姨娘跌入河淹死,不是最好的善恶有报吗 龙香君紧张地看了龙薄天的轿子一眼,咬牙切齿的低声警告:龙绯云你不要胡说,因为你私自逃离龙家,才连累了你的几个下人。这跟我没有关系 冰冷的赤瞳微微眯起,讥诮杀意袭来,让龙香君绷紧了身子。龙绯云慵懒而危险地靠了过来,用手指勾起龙香君尖巧的下巴,真没有关系吗不要以为只有你一个人会在沉香院外布眼线我现在只是不想动你而已,不要一而再地蹦跶得太厉害,挑战我的底线听明白了吗 龙香君望着她赤红的瞳孔,浓稠的红色化不开,似三途河边饲以鲜血,盛放引魂的曼珠沙华。 相对的一瞬,龙香君有种极其奇异的感觉,原来的龙绯云已经死了,现在寄居在她身体内的只是地狱中不息的厉鬼亡魂。 龙香君挣扎起来,才感觉到耳边一凉,不知何时,一把冰冷的匕首已贴在她的耳朵下,只要她大力挣扎,整只耳朵就会被割掉。 二妹,听明白了吗不要挑战我的耐心。她轻佻勾眉,冰冷的刀锋在她耳尖摩挲,声音轻柔而又残酷,这辆马车我要坐,如果你有胆量,我也欢迎你与我同乘。 刀锋收回,龙香君惊恐不定地捂着自己的耳朵,深深,恨恨地盯了龙绯云一眼放下了轿帘,往后走去。 她确实没有心情,也没有胆量与自己恨之入骨的人坐同一辆马车。 第一百二十章:私塾风波(二) ♂, 龙香君将帘子一撩,顾不上龙璧月,龙璧茵惊诧的目光,就坐了进去。 七年,男女不同席。另外,龙薄天又是那野种的亲哥哥,她实在拉不下脸,坐进龙薄天的马车里,只能跟自己瞧不上的人勉强挤一挤。 原本不大的马车空间因为又多了一个人变得格外狭小拥挤,龙璧茵没有怨言,龙璧月则不同。 马车行驶之后,帘子外照落的光影一晃一晃,零落的光斑照亮了龙璧月唇边的讥笑,二姐不是有自己的马车么二姐的马车豪华得很,跟我们的都不能比,你何必屈尊来与我们同乘一辆这么小的车厢也不嫌挤得慌 龙香君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龙璧月我到底哪里惹着你了,你要一直针对我我们才是一起长大的好姐妹应该互帮互助对付龙绯云那野种才是往日我娘掌家的时候,可曾亏待过你一星半点 龙璧月翻了一记白眼没有吱声。 龙璧茵露出甜甜的笑容,握住了龙香君的手,香君姐姐说得没错自从那野种回来,我们龙家就没有太平过香君姐姐更是被她逼得苦不堪言姐姐,我们应该帮着香君姐姐才是 龙香君望着握着自己的小手,美眸中划过一丝讥诮,虎落平阳又如何她的身边依旧还有护着她,帮着她的人 反观龙绯云整个龙家,就没有一个人向着她,就连薄天哥哥这么久以来都没有唤过她一声妹妹。 香君姐姐你也不必置气,马上就要到私塾了,私塾中的四位先生不是最喜欢姐姐一直觉得香君姐姐是他们的骄傲。只要姐姐说上两句,四位夫子一定能帮姐姐出了这口恶气,在这一个月里,让龙绯云吃尽苦头龙璧茵长着陶瓷娃娃一般讨喜可爱的小脸,但说起话来眼中的恶毒,也叫人毛骨悚然。 龙香君握紧了她的手,沉沉的眸中添了一丝亮光,唇边更是牵起若有若无的冰冷笑意。龙璧茵能想到的,她早也想到了,龙绯云得意,就让她现在得意好了。 她就不信那草包能通过四位夫子先生的考核她早就修书交代过,让四位先生好好教导龙绯云琴棋书画,闺房六艺。 出了雍州城,三辆华美的马车驶过荒野。 荒野间大片农田空置长满野草,劳作的百姓少之又少,更多的是拖儿带女的乞讨流民。这些流民见了豪华马车就涌了过来,像是不怕死一般,跟着马车高高举起手中的破陶碗。 龙绯云靠在马车边看了一眼,却没有敢施舍银钱,因为流亡的乞丐实在太多了,马车一旦停下就会被这些人团团围住。 这些又饥又饿的乞丐哪还有道义可讲,为了活命说不定能抢光他们马车中所有的东西。另外这些乞丐中有不少老弱妇孺,自己一旦将钱给了她们,一定会被其他强装的流民抢走,说不定还会因此害了她们的命。 施舍不能改变这么多流民的现状,真正能救这些流民的唯有国家皇权。皇城外都是流民遍地,龙绯云想不到其他四洲会是怎样的情形。 她看过些史记,也知道雍州王朝现状,四方诸侯割据,明争暗斗,联姻对抗,谁都想取天子而代之。而雍州城内的皇室,已然成了空壳,无权无钱,一旦遇上天灾,无法开仓放粮,赈灾救济。 而四方诸侯只为各族兴盛,每年收税极重,私囤粮食,私铸兵器,哪管这些百姓的死活。 每到历代王朝末年,烽烟起,叛军兴,往往苦得都是这些最低层的百姓平民。 龙绯云收回了目光,看着马车横冲直撞,将那些流民远远地甩在后面,哭叫声,咒骂声,在马车后面响起一片。 更听见龙璧月那一车的尖叫声,快点把车帘拉起来,别让那些贱民把手伸进来。 车夫快点,这些贱民要是敢挡道,就让马儿踩死他们 三辆马车惊起一道尘烟,极快地离开了雍州城外的官道。 后车中的三姐妹还心有余悸,雍州城外这些贱民越来越多了,幸好他们进不了雍州城的大门,要我说不如将这些没用的贱民全杀了 龙璧茵细声细气道,眼中射出害怕又厌恶的光芒。龙璧月躲则在马车角落里,理了理方才被颠散开的发髻。 是啊,那些贱民身上又脏又臭,看见我们龙家的马车竟敢不避让,真是找死 龙香君神色也是冷而厌恶,行了,只是这一路上有而已,马上就要到宁静山了,我们要是对这些流民动手,传出去只会对我们龙家不利。 马车行了一段路,没有尘烟,也没了流民,苍翠欲滴的青山展露在眼前。与方才流民暴乱的景象相比,眼前的青山绿水更像是世外桃源。 龙家三姐妹的心情也变得轻松快乐起来。 而龙绯云则皱了眉头,不愧是簪缨世家,在皇城内有座广阔奢华的豪宅,在皇城外还有一个洲的封地,而在这不多远的城外还包下了一整座山,里面建了私塾,只供自家子嗣学习,避暑。 这样的生活,岂止是奢靡两个字所能描述的。 宁静山下有龙家人常年把手,见了马车上的标记,才允许他们上山。 山路颠簸不已,后面马车中的龙家姐妹吐了好几回,就是不肯下来自己走上山。 不行,我受不了了你们慢点驾车龙璧月满腹怨气地叫了一声。 龙香君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狭小的马车坐三个人本就挤,原来她一人舒舒服服地躺在软垫上哪里需要遭这样的罪。 停车龙香君唤了一声,没等马车停稳就迫不及待地跳下马车,到一旁的山崖边不停干呕。 听见龙香君干呕的声音,龙薄天也让人停下了马车,自己拿了手绢清水来到龙香君身边,一脸的担心心疼,是不是反胃厉害,要不要喝点清水 龙香君捂着胸口,小脸煞白地望着他,干呕了几次,眼中添了些泪光,眸光流转时就格外动人。 自她搬入琉璃院与薄天哥哥发脾气之后,薄天哥哥已好久都没同她接触过了。这回娘亲的死,换来薄天哥哥的在意与同情,或许也是值得的 龙香君从他手里接过水,像是小鹿一般,小口小口地喝着,委屈自责道:都是香君没用香君往日都是一个人坐在马车里,现在同璧月,璧茵两位妹妹坐在一起,就觉得胸闷的厉害,喘不过气,让薄天哥哥担心了。 龙薄天听后,俊脸微沉,目光抬起就看向了最前面的朱红色马车。 那马车上红绣的布料,还是他亲自为龙香君挑选的。 听到几个妹妹难受得这么厉害,最前面马车里面自始至终都没有半点动静。 龙薄天将自己的手绢递给了龙香君,对她道:你等我一会,我马上回来陪着你。 龙香君接过他冰蓝色的丝绢后,就看见龙薄天向龙绯云的马车走去。 因为后面两辆马车停下,最前面的马车也只得跟着停下,车夫已去泉边喝水,将马车系在了山路旁的大树上。 龙绯云躺在软垫上,闭目养神就听见声音极沉的脚步声。龙薄天也是练武之人,与寻常人不同,练武之人时常需要提气运气,走路几乎都悄然无声。 这般重的声音,只能说明龙薄天的心乱了,丹田中的气也乱了。 他掀开朱红色的车帘,就看见睡在软垫上的龙绯云,层叠青丝垂落,夕阳落在她蜜色的小脸上,竟少有的流露出青涩与柔软的味道。 龙薄天这才记起,他的这个妹妹,不过也只是十三岁的小丫头,比香君大了一岁而已。 很快这份柔软就被他心头的怒意取代了,香君天真娇憨,而她呢手段恶毒,城府极深,善于玩弄人心,就连父亲都被她的外表假象迷惑了 起来龙薄天难忍怒意地冷喝一声。 夕阳下,龙绯云睁开了赤红的瞳,像只夺目的大猫儿伸了个懒腰,随即靠在马车窗边望着日落。 从马车里下去,这马车本就是为香君准备的龙薄天捏着车帘的手青筋微露,不留情面地要将她赶走。 龙绯云看了他一眼,被夕阳染成漂亮橘色的唇瓣微动,淡淡吐出一句,关我屁事。 你这幅样子,哪里像名门闺秀,凤家怎么可能要你这样粗鲁的小姐龙薄天的俊颜顿时涨得绯红。 我像不像名门闺秀,凤家要不要我这样的粗鲁小姐,又关你屁事龙绯云换了一个姿势,叠着腿,将手指垫在脑后靠在车壁上,闲散的模样一点也不符合大家小姐的坐姿仪态,但偏偏有种行云流水般的闲适雍容。 龙薄天被她噎得无话可说,脸色涨成了猪肝红,好一会才组织好语言,我也不厚此薄彼,你没回龙家的这些年,这辆马车一直都是香君坐的。所以我也不赶你走,但香君现在不舒服,你就让她跟你同乘一辆马车,我们也能早些抵达山顶私塾。 第一百二十一章:私塾风波(三) ♂, 龙绯云就笑了,这么说起来还是我的不是了,是我鸠占鹊巢,不让她坐马车还是这马车本就不该属于她我可没听说过哪个诸侯世家的嫡出和庶出,能平起平坐的 龙绯云,你真是冷血无情香君不舒服,她也是你的亲妹妹,难道你就不该让她坐一下本就属于她的马车吗龙薄天低声怒斥,俊颜上翻滚着浓墨般的愤怒,你不答应就不答应,何必扯到嫡庶之分,香君就算是庶出,也未必比不上你她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你呢你上了私塾只会给我丢人,倒不如现在就掉头回龙家去 本该属于她龙薄天你的话可笑之极龙绯云冷笑了一声,她就算是天上的瑶池仙女,庶出就是庶出,这便是她的命她若争不过我,那便不要指望我能拱手相让我能走到今天的位置,都是我自己经营来的,因为同情,可怜就要把这些再让给她那谁又来同情可怜我你是我的亲哥哥,但你从未帮过我,为我考虑过 素衣一展,龙绯云跳下了马车,清冷的赤瞳满满都是讥讽,她抢了我的身份,我的命运,代替我在私塾学了十几年的教诲。但我告诉你龙薄天,我未必会输给她弱肉强食,这是我生存准则,同样我不会有同情,不会有怜悯,就如你说的冷血无情。要不是我冷血无情,早该被她们母女俩设计害死了。 你胡说什么香君她不是你说得那样龙薄天俊颜上闪过一丝慌乱,他确实没有将龙绯云当成亲妹妹过,碍于还有龙家驾车的下人在,龙薄天懊恼道:你何必非要将事情闹大,我没有让你下马车,只是让你让出一半的位置给香君而已 龙绯云转身,懒得再同龙薄天说上一句。 她名义上的这个哥哥,却与她势如水火,将所有的宠爱与耐心都给了与龙香君。这样争吵下去,龙薄天也只会继续偏袒着龙香君,存粹是浪费口舌。 龙绯云握着龙剑走到龙香君的面前,幽冷的赤瞳似开满了业火重莲,你想要回马车 方才争吵的声音,龙家这对姐妹也听了清楚,龙璧茵翻着白眼,帮衬道:有些人就是小气,不过是让出一半位置而已,就跟要她命似的香君姐姐跟我们,三人挤了一辆马车,我们都没有半句怨言。也是有些人从小便是旁人家养大的,跟我们虽是一个姓,却不像是一家人呢 我跟你说话了吗龙绯云抬眸,无形的煞气四散开,像是打开了九幽炼狱,竟惊起了满地尘埃。 龙璧茵踩着裙裾,吓得倒退了好几步,硬是想要反驳,就被自己的姐姐拉住了。她看得出龙绯云满身的怒煞,谁跟她对上,都是往霉头上撞。 龙璧茵不甘心地一嘟嘴,但对上龙绯云冷彻入骨的眼神,确实也不敢再多言。 龙香君同样对她逼人的气场感到害怕,仿佛有无形的东西逼得她难以喘息开口,我我 想要的东西就自己来拿,天天拿别人当枪使,你真当自己是琼瑶女王龙绯云冷笑轻言,但每一句都似撕开了她虚伪的面纱。 龙香君吓得委屈至极,梨花带雨地哭了起来,绯云姐姐,我真的是不舒服而已,我没有想要回马车,我只是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哭了龙绯云的笑意更凉澈了,女人的眼泪最不值钱,特别是你这样的女人要想休息,这儿遍地都是石头,二小姐不能挑个地方坐一下玩心计你不是我对手,但装可怜确实是你的强项,当然赏美人哀伤落泪之态,也是一桩妙事 龙薄天再也看不下去了,当即将高大的身姿挡在龙香君的前面,伸手就要去扇龙绯云的耳光,你还有完没完香君都哭了,你还要把她欺负到何种境地 他的手还没有碰到龙绯云的脸,就被她纤细的手掌握住了,动弹不得。 蜜色面容上,露出凛冽逼人的笑意,宛若沙漠中怒放的荆棘之花。 光要她哭还远远不够,我要让她清楚记得,她不是我的对手,无论哪一点我拿回的每一样东西,她永远都不要再肖想 纤细的手掌捏紧,就看见龙薄天露出痛苦之色,甚至能听见骨头脆裂的声响。 龙家姐妹花犹豫了一瞬,还是没敢上前,她对自己的亲哥哥都能下此狠手,更别说对她们了。 身后的龙香君听见骨头一寸寸碎裂的声响,忘了兰花泣泪,一脸震惊呆怔地望着 以后要逞英雄救美人,先看自己够不够格龙绯云重重一捏,脆裂的骨声伴着一声男人的嘶吼响彻山谷。 她收回手时,龙薄天的手已软软垂下,显然已经是断了。 本来高大威武的身影此刻半跪在地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地从额头滚落,他紧紧地握着自己断掉的手腕。 龙香君已经吓懵了,她没想到龙绯云真的会捏碎他的手腕。 龙绯云,你疯了他是你的亲哥哥,你知道手腕对练武之人有多重要龙璧茵尖声叫道。 他是你们的哥哥,不是我的龙绯云拔出了龙剑,锋锐冰冷的剑身映照出她面无表情的半张容颜,赤瞳似血凝碧,手腕固然重要,但性命更重要,四小姐你说是不是 剑锋划开弧度,在龙璧茵不曾反应的时候,就落在了她细嫩的脖颈间。 管好自己的这张嘴,或许能活得久一点剑锋一抬,锋锐的剑身就割开了龙璧茵脖颈间的肌肤。 感到疼痛后,龙璧茵吓得浑身发抖,发出一声尖叫。真以为龙绯云一剑会杀了她。 我我再也不敢乱说了,绯云姐姐你饶了我吧龙璧茵昂起头,尽量避开剑身的锋芒,僵硬至极的身子不停地哆嗦。 龙璧月也上来求情,我一定会管好璧茵,你就看在我们同为姐妹的份上,饶过她这一回,璧茵年纪小,很多话该说不该说的她都不知道,有些话都是二姐怂恿她说的。 龙绯云收回了龙剑,龙璧茵还僵在原地,发现自己的手脚都不听使唤,无法动弹,吓得大哭不止。 龙璧月查看了她的伤口,只是碰开了一些皮,并无大事,为她止血后就将龙璧茵抱在怀里。 龙家姐妹息事宁人重新回到了马车,龙薄天因为断腕痛得剑眉不展,龙香君站在一旁绞着手绢,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不会接骨帮不上忙,眼下龙璧茵因为她也受了伤。 一时间她从人人爱护的柔弱小白花,变为了灾星,霉星,没有人再敢为她多说一句话。 龙香君你要这辆马车是吧龙绯云走到马车边,又问了一遍。 龙香君惊恐不定地望着她,裙裾下的两条腿,经不住的微微发颤,带着浓浓哭腔求饶道:绯云姐姐我真的错了,都是我不好,你不要再为难任何人了 确实是你的错,龙绯云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你少生些事,世界都会和平安宁许多。 龙剑在渐沉的夕辉下划开一道耀眼的流光,一声轻响,车辕从白马身上断裂开。系在树上的白马,发出一声不安的嘶鸣。 你的东西我不稀罕,二小姐费了这么多心思,无非是想要回这自己坐惯了的车厢。车厢原封不动地还你,二小姐你想从日落坐到天亮,都没人再会与你争了。龙绯云解下绳索,翻身利落地上马。 一声马鸣之后,她扬鞭起,素群烈烈在晚霞中生辉夺光,不顾后面这些磨蹭的人,自己骑马向山顶的私塾进发。 嘚嘚的马蹄声从山谷间掠过,发带系着的青丝随风而舞,凛冽精致的眉目显出女儿家少有英华之美。 冷月照清辉,月牙攀上了天际,龙绯云也到了山顶私塾的门前。 门前石径由白玉石砌成,两边栽了郁郁葱葱的青竹,环境清幽,绿意丛生。倒是符合避世文人的喜好。 私塾前用同样的白玉石搭建了一道高门,上写着龙出云海,岁观天下。 泼墨描金的字,显出非同一般的洒脱傲然,龙绯云记起云嬷嬷说的话,这私塾是她娘一手创办的,门匾上留下的字迹,也极有可能是她娘亲的手笔。 听见门外的马蹄声,一个穿着白色布衣,头戴纶巾学生模样的少年开了木门。 龙绯云转身就向私塾大门走去,那少年见她陌生,一下子警惕起来,厉声问道:你是谁这儿是龙家的私塾,只有龙家的子嗣方能踏入。 那你呢你又是谁是龙家的哪房亲戚龙绯云挑眉问道,气势夺人,言语间带着一丝戏谑。 少年一愣,硬是绷着脸,不无自豪道:我虽不是龙家的人,但我是三夫子的门下弟子 龙绯云不甚在意地应了一声,素色的裙像是月下笼起的一阵青烟,优雅翩跹地从少年的身边经过,留下极淡的花草香气。 少年不曾回神时,她已跨入了私塾大门,顺带留下一句,我是龙家的大小姐,龙绯云。 少年想要阻拦的话全都噎在了嗓子里,望着她从容笔直的背影瞪大了眼睛 他也略有听闻,龙家大小姐失踪多年,没想到她竟是这般的不同,气质凛冽,清傲出尘,真似有当年金龙女将的风采。 第一百二十二章:像是得了失心疯 ♂, 私塾中的夫子早已收到了修书,知道龙家的几位小姐和大公子今夜都会抵达。一听见外面说话的声音,四位夫子便以为是他们到了,毕恭毕敬地走出了书斋的门槛。 但踏着清冷月色而来的,只有一个人。 赤红的瞳抬起,龙绯云负手与他们相望。 那小少年追了上来,想不到龙家大小姐走得会这样的快。 各位师傅,她便是龙家的大小姐,龙绯云。少年喘着气道,而站在他面前的少女,神色不变,素色裙摆随风招展,笔直清冷的身影如同一把尚藏鞘中的利剑,锋芒隐现。 听到大小姐这个称谓,四位夫子隐秘地交换了眼神,神色微变。 其中一位女夫子,面色清冷,眼神冷厉,见了龙绯云直接问道:怎么你一个人来了私塾,香君,大公子他们呢 还在山中。说完这句,龙绯云再无与他们打交道的心思,眼梢微挑道:我累了,帮我准备住处,晚膳还有沐浴。 四个夫子中高而瘦的老夫人,眼露不悦的精光,捏着胡子,像说书般道:大小姐养在乡下多年,怕是连礼仪教养都给忘了就算是大公子见了我们,都得先行礼,唤一声先生 龙绯云停住了步伐,姿态清傲不变,嘴角微弯,轻笑了一声,我远道而来,怎么还得先三叩九拜之后,才能休息这便是几位夫子讲究的待客之道 女夫人一听便似猫儿炸开了毛,满口胡言,目无尊长看来这一个月必须要好好教导大小姐规矩礼仪才行 你们想如何教导,尽管随意,我现在需要休息,用膳,听清楚了没有冷月下,赤瞳凝笑幽凉无比。 几个夫子对视了一眼,显然对她的态度极不满意,没有一人回应龙绯云的要求,都似没听见一般,深深地蹙着眉头。 龙绯云也不急,慢悠悠启唇,在山中待久了,还真以为能占山为王别忘了,我是主,你们才是仆我娘请你们当夫子先生,但我娘已死,现在一切由我说了算另外,龙家现在已由我掌事,包括账房。各位夫子铮铮傲骨虽好,但也要为三斗米折腰,不想饿死在这山上,我想你们知道该怎么做 这已是赤裸裸的威胁,但这番话比任何恭维奉承都有用。四个夫子面容耸动,暗暗露出惊愕之色,短短的时间内,一直掌管龙家的二夫人竟被这小丫头片子取代了。 领头最为年长的胖夫子当了和事佬,胖脸上多出了三分和善笑意,大小姐远道而来,是要好好休息才是清安还不赶紧将大小姐带去最上等的厢房休息。 被点名的少年一愣后才点点头,领着龙绯云绕过书斋往后院走去。 胖夫子一拱手,大小姐先稍作休息,过会就将晚膳和沐浴用具都送过去 龙绯云一点头,懒得转身去看,只露出线条微凛的下颌。 等清安将龙绯云带走后,其余的三个夫子才愤懑不平起来,小丫头片子好生猖狂当年金龙女将捍卫疆土,立下战马功劳,才有狂傲资本她凭什么,敢对我们这般不恭不敬 一道女声尤为刺耳,她不过是仗着嫡出的头衔罢了,就敢目中无人难怪要送上山来好好磋磨心性。真是苦了香君那孩子,从小就被我们教育得妥帖恭敬,一直以为她能顶替成为龙家的嫡出血脉。没想到这样桀骜不驯的山野村姑竟又回了龙家她简直就是龙家的耻辱 唉,金龙女将盛名一时,竟将名声毁在了自己目空自大的女儿身上,无名无德,真乃草包明日倒要好好测一测她,到底有何能耐,敢这般轻狂 后院的厢房,临山靠水,极是清雅。再往后便是相邻的另一座山,用一道摇晃的铁链木桥相连。 清安见她看那木桥,就为她解释,那是公子,小姐学武的地方。前一座山教文,后一座山习武,那山上有位教武的教头,平日里不住在山上,只有龙家来人了,才会上山教一教武艺。 龙绯云点点头,筑基练武,讲究的就是日积月累,不怕吃苦,哪能两天打渔,三天晒网。能在山上苦心钻研,吸纳灵气是最好不过的事情,那武教却似耐不住山中的寂苦。想想便知是龙家从哪请来的三流货色,难怪龙家的那几个都是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大小姐,这儿就是你住的地方了清安进了小院,替龙绯云推开了房门。 门一开便是一股呛人的尘烟味,清安的脸一红,这房间太久没人住过了,因为大小姐一直一直没来过山上,这房间虽为小姐备着,却一直无人住进。 我自己打扫就行。一阵呛人的尘土过后,龙绯云神色恢复了平静,四处打量了自己的房间,并没有流露出太多的不满与嫌弃,这让清安很惊讶。 就算是温雅贤淑的二小姐对衣食住行都极为讲究,这样的房间,只怕她待都不愿待,更别说自己亲手打扫了。 方才他还觉得龙绯云跟四位夫子说话,太过不客气,锋芒太过,像个纨绔子弟,但这回反而对她改观了。 大小姐与二小姐不同,二小姐像是秋月霜花,一举一动柔美典雅,却又让人觉得高不可攀。 而这位大小姐却似院外的野蔷薇,满身的荆棘利刺,但只要小心些也能靠近了细细观赏,并无太大的架子。 我我也帮你一起打扫。想起自己对她的无礼,清安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想要能弥补回来。 龙绯云看了他一眼,我的事情,我自己做就好,你与我走得太近,你的师傅未必高兴。 她没有龙香君的公主病,喜欢用小心机使唤人帮自己达成一切。 清安呆呆望着她,眼中没了之前的警惕,露出清亮干净的光芒。大小姐是在为他考虑吗虽然说话硬邦邦的,但还是让他心头一颤。 他不吭声地出了屋子,去帮龙绯云找木桶和抹布,打定主意要帮她清理干净住处。 而在私塾的前院,一行车队终于到了山顶。 这一路,龙香君一直抹泪,楚楚可怜的模样,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下了车的时候,龙香君脚下一软,差点摔倒在地,被女夫子眼疾手快地扶了起来。 就看见龙香君一双又红又肿的眼睛,连忙帮她擦了眼泪,心疼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这一问,龙璧茵反而先哭了起来,璧茵差一点就看不见琴夫子了说着露出脖子间的伤痕,这便是她用剑伤我的 女夫子看了龙璧茵脖子上的伤痕并不深,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听龙璧月催促:夫子不要管璧茵了,璧茵她伤势不重眼下要保住大哥的手腕要紧 最后面的马车被撩开,玉冠锦袍的龙薄天脸色惨白,一路走来都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这幅虚弱忍痛的样子,可把四位夫子都给吓坏了。 赶紧将龙薄天搀扶进了房间里,其中颇通医术的书夫子,将龙薄天的衣袖卷起,看着他扭曲的手腕,脸颊的肉都经不住抖了抖。 是谁将大公子的手腕扭断了一旁高瘦的棋夫子高声焦急问道。 书夫子仔细检查后松了一口气,只是错位而已,骨头并没有断裂,分筋错骨拿捏精准,想不到你们还遇上了这样的高手想要复原,得要大公子忍着痛才行 知道龙薄天的手没有断,三姐妹松了一口气。 屋内,书夫子帮龙薄天正骨,只听见骨头被推回的咔嚓声,叫人寒意四起。 屋外,三姐妹被其余的三夫子围住,一再追问下,龙香君才犹犹豫豫,可怜道:是龙绯云下得狠手都是因为我不好,薄天哥哥要不是保护我,就不会遭此一劫了 什么三个夫子震惊得异口同声,他们想不到龙绯云会武功,能分筋断骨。更没想到她竟如此心狠手辣,连自己的亲哥哥都敢下此毒手 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她竟要毁掉薄天的手腕画夫子,看上去较为年轻俊秀,但听到这话,同样一脸的气恨。 龙香君犹豫不肯说,龙璧月刚要开口,她的妹妹就叽叽喳喳地叫嚷开来,显然忘记了山下龙绯云给她的教训。 我们三辆马车上山,有一辆本就是二姐一直坐的,这回被龙绯云强占去了。二姐经不起颠簸,身体难受,大哥就要为她出头。也没说什么难听的话,好言好语让龙绯云让出一半的位置让香君姐姐坐着上山,谁知那龙绯云就跟得了失心疯一样,跟大哥争吵还不够,还羞辱香君姐姐大哥瞧不下去,拦在香君姐姐面前,就被那疯子捏碎了手腕,我还被她划伤了一剑 想到那一剑给她带来的恐惧与羞辱,龙璧茵又嚎啕大哭起来。 是这样的吗画夫子又问了一遍。 龙璧月没有反应,眸光清冷揶揄。而龙香君含着星星泪光,委屈不已地点点头。 第一百二十三章:他不配 ♂, 香君都点头了,这事情还能有假琴夫子一脸冷沉,重重一甩衣袖,用尖刻的声音痛斥:这样蛇蝎狠毒的人,怎配留在龙家当年的金龙女将怎会剩下她这个六亲不认的畜生 一道幽幽的声音,似清冷的夜风传入所有人的耳中,我是畜生,你们这些在后背妄论之人,又算是什么 龙绯云提着水桶不紧不慢走来,身后还跟着清安,清安手里同样提着一桶山涧清水,显然没想到三位夫子会如此评价龙绯云,用上了最肮脏难听的词汇,与平日里谈艺论道的清高模样判若两人。 清安听着都觉得心里难受至极,但他前面的人却似风轻云淡,一点也不在意这些人的诋毁咒骂。 龙龙绯云龙璧茵陡然回过身子,像是见了猛虎一般,一惊一跳,吓得躲到了三个夫子的身后。 四小姐若是说得都是实话,见了我为何这么害怕龙绯云放下木桶,捏了捏手指,做热身运动。 龙香君同样一脸的慌乱,也如一只瑟瑟发抖的小白兔,遇上了要吃人的猛兽。 龙绯云你就是这么对待你妹妹和兄长的琴夫子一直将龙香君视为得意门生,护犊子般,将龙香君挡在了身后,一脸凶神恶煞地盯着月光下走近的单薄身影。 心狠手辣,六亲不认,欺凌手足,说你是畜生又有何错琴夫子没有吃过亏,往日一直自视清高,哪怕是龙家的小姐公子都要对她毕恭毕敬,这会直接对龙绯云痛骂出声。 龙绯云轻轻拍掌心,笑意极冷,夫子说得不错,人本就是从畜生进化来的。茹毛饮血,互相残杀。诸恶莫作,来生才能免堕畜生轮回之道,那我问你们,你们有谁是纯善之人,怜悯苍生,一件恶事都未做过 琴夫子目光阴沉,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画夫子清寒道:人无完人,哪有纯善之人。我们是凡夫俗子,当然不可能做到尽善尽美。但龙家大小姐你 龙绯云扬唇,目光寒锐如刀:你们非仙非佛,又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自诩清高出尘,旷世白莲,实则都是一样若要换个处境,我也能高高在上,笑看你们这些人为了活着,用尽心机手段,可悲可怜。 坐着说话自然不腰疼。龙绯云鄙夷地收回目光,轻轻莞尔,其实你们连坐着说话不腰疼的资格都没有,没了龙家,你们都得流落民间,我还真想看看你们能出淤泥不染到什么时候。 棋夫子是老学究,最是吃软不吃硬。一听龙绯云的威胁诋毁,立马火冒三丈,你不过是小辈,怎敢顶撞我们要不是当年金龙女将再三拜请,你以为我们稀罕来龙家教书你不知感恩,还敢出言不逊,我真要去见一见你父亲,当面质问他才行 这位夫子既然不想留在龙家教书,我也不勉强,请吧龙绯云指着私塾的大门,你在龙家辛苦这么多年,我也不会亏待你,给你高于一般私塾先生两倍的工钱。一旦离开私塾大门,夫子就是布衣平民了,还没有资格去见我的父亲。 棋夫子被她气得捂着胸口,你你 喘不过气的震怒模样,吓得画夫子将他搀扶进了屋中休息,生怕他一口气喘不上。 屋外龙家三姐妹心有惶惶地站在琴夫子身后,她们本以为能请四位夫子好好给龙绯云一点教训,没想到反而是龙绯云将这几位夫子教育了一番。 眼下就只剩下琴夫子一人,望着月光下清冷带笑的少女,一股寒意从脚下升起,直冲她的脑门。 这样的惧意,只有当年初见金龙女将时才有。 她从沙场征战归来,哪怕一身女装,也掩盖不了满身的凛然杀伐之气,论容貌她或许算不上倾国倾城,但只有站在那里,任何人的第一眼都会落在她的身上,却无人敢去直视她的面容。 要说当年的女将是王朝的耀阳,她便是清寒莫测的月,身上的气息亦正亦邪,不推崇善,也不会堕入恶中。 瘦弱的身体内像是藏着无比强大的灵魂,任何人都有畏惧,她却似没有。 她便是这般信马由缰,将所有的规则,道义全都踏碎。除非能够比她更强大,不然所有人都只能成为她抓下的猎物。 身后房间的门从里面推开,周围的风才似流动起来,琴夫子舒了一口气,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书夫子对她们道:大公子的手,我已经推正回去了,并无大碍。 龙家三姐妹松了一口气,龙香君一眨眼睛,又扑簌簌地落下了泪。 有书夫子撑腰,琴夫子的胆子又长了回来,龙绯云,你还不进去向自己的哥哥道歉 龙绯云笔直地站着,纤长的睫毛下,赤瞳如同一片血海,她轻笑,跟他道歉他不配 你说什么琴夫子眉头一拧。 龙绯云望着琴夫子一笑,夫子为人表率,却出言不逊。我不喜欢欠别人,也不喜欢别人欠我 琴夫子脸色微变。 月光下裙展如花,龙绯云已来到了琴夫子的面前。 书夫子看着虽胖,手上功夫却不慢,一下挡下了龙绯云的出招,大小姐好俊的身手可否让老夫领教一番大小姐的分筋错骨手若是赢了,大小姐便息事宁人。 分筋错骨是军队中必学的擒拿格斗术,分上下盘,和大小擒拿。 放在古代有种更奇特的叫法,沾衣十八跌,比得就是对人体构造的熟悉,出手脚速度的快慢。 只要碰到衣角,便能缠身锁骨,身上十八大关节在他们手中都可拆卸,想让你怎么跌,你就得怎么跌 若是你输了,该如何说话间,两人手已交叠,你来我往,太快的速度只能看见虚影,须臾之间已过了十几招。 胖夫子一笑,手腕翻转,手臂如蛇般缠上龙绯云的胳膊,一拉一转之间,就想卸下她的肩胛骨。 我若输了,我便代替其余夫子,向大小姐赔礼道歉。素衣一转,墨衣追上,两人已来到私塾庭院的中央。 上盘相对,下盘相踢。手来脚往,六合归一,抓拿化打,每一个技巧都被运用到了极致。 这可不行龙绯云翻转灵巧的手心穿过胖夫子的脑后一转,便想捏住他的后颈。 纤细的手像穿堂而过的飞燕,又像是半开的白兰花。 出言不逊的人是琴夫子,我只要她向我赔礼道歉。两人相对,手腕互握,互相牵制。 平手间,龙绯云赤瞳微挑,一笑生辉,下盘错腿分步,硬是逼得胖夫子松开了她的手。 轻灵的素裙在空中三转,凌空折腰,优美落下。 胖夫子微眯起眼睛,不敢再掉以轻心,道:那也待大小姐赢过我再说 夫子可知分筋错骨手的最高境界是,千叶藏花。龙绯云落地后,手腕一转,摆出极其优雅的兰花指。 四洲中能习武者寥寥无几,能得一门绝学真传者,更是屈指可数。书夫子也是从一本古书上学得分筋错骨手这门武绝,原以为天下间无人再会,没想到龙家大小姐竟是高手中的高手。 古书上都未曾记载过千叶藏花这一武功招式。 胖夫子抬手,脸上笑意不散,愿见其详。 她内力比不上这些高流武者,但在格斗进攻技巧方面,她受过最专业的训练,不管是反应还是速度力量,在的特种部队中都是顶尖的无双存在。 太久了,她没有再遇上对手 在书斋屋檐下已聚满了人,就连心性高傲的棋夫子都忍不住来观战。 龙薄天自以为自己天资出众,武教教的一招半式,他都能很快领悟,但不得不说,分筋错骨这样全凭技巧的武功,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一招一式快准,如蛇扑咬,如蝎针刺落,胜负只在一瞬一眼。 如果不耗内力去放慢他们的招式,他几乎连他们的出手都看不清楚。 龙家三姐妹就更不用说了,只听见衣带掠过的风声,手脚相对的撞击声,剩下的皆是两人出手的虚影。 她们可不管这武功有多精妙,高手对决有多难得一见,她们唯一想的,便是让龙绯云输,灭一灭她的傲气,让她在四个夫子面前抬不起头来。 想不到龙家大小姐武功如此之高书夫子都未必是她对手,书夫子博览群书,怎能败在一个黄毛丫头的手下棋夫子说话字正腔圆,古板得厉害,宛若说书。愤懑不平时,倒让人觉得好笑。 画夫子倒是叹息了一声,自古都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们忘了当年金龙女将是如何石破天惊,她的女儿如此,也不让人意外了。 此言一出,让一直出言不逊,瞧不起龙绯云的琴夫子,都安静下来。 他们对当年的金龙女将抱有多大崇敬,就对现在的龙绯云抱有多大的敌意与不屑。 只因当年的金龙女将光芒实在太过耀眼,所以他们永远无法接受她后人的平庸与不足。 这么看来,或许是他们错了,金龙女将的亲骨肉,或许比她更加的天资卓越,更加的光芒夺目。 风声起,清月临空。 素手一转,指尖变换如闭紧的兰花,速度并不快,击向了胖夫子的胸口。 胖夫子下意识地想要握住她的双手,素手来到他胸前的那一瞬,兰花似开了。 变化从指尖起直到手腕,再到手臂,最后素衣在他身边翩跹旋转,招招似影,快若流光过隙。 快极却又慢极,演绎了兰花从枝头打苞到落下的每一个瞬间。 龙绯云站定,指尖依旧捏着兰花指,赤瞳波澜不惊望着眼前的胖夫子缓缓倒下,收回了手印,垂于素色衣袖间。 十八关节都被千叶藏花打了三遍,总共五十四式。若龙绯云真要下狠手,他此刻已经成了彻彻底底的废人。 胖夫子倒在地上久久不能动弹,却是大笑,承让了千古无同局,英雄出少年。龙家大小姐真是让老夫刮目相看也多谢大小姐手下留情 私塾庭院中一片安静,这一回刮目相看的不止书夫子一人。 第一百二十四章:你会慢慢失去一切 ♂, 龙薄天捏紧了衣袖下被她折断的手,手腕依旧隐隐作痛,忌惮猜疑的目光落在龙绯云的身上,她养在乡下十多年之久,不该能学会这般精妙的武功才是。 他还记得龙绯云刚入龙家时的蠢笨懦弱,短短的时间内绝不可能发生这么大的变化是她演技太好,扮猪吃虎还是眼前这个人已经被调换了,根本就不是从乡下回来的草包 几位夫子眼中的不屑厌恶,渐渐收敛,却而代之的是惊艳与忌惮。 龙绯云又轻而易举地抢走了龙家几个兄妹所有的风头,龙璧茵,龙香君两人眼中满满皆是失望,气恨。 但她们此刻也看明白了,龙绯云的武功远在她们之上。 王朝内以武为尊,崇尚强者,哪怕是平民布衣只要有奇遇学会武功,都能得到王侯的赏识与重用 她们说在多,装再多可怜也没有用强者才有话语权,强者才会得到旁人的信服显然,四夫人对龙绯云的印象已经慢慢改观。 再这样下去,只会对他们更加不利龙香君美眸中闪过冷凉的狠戾,她要尽快,让龙绯云消失干净 她才是四夫子用尽心血培养出的明珠美玉,绝不能让龙绯云再次夺去她的位置 书夫子被人扶起,只怕一时半会都不能恢复过来。 琴夫人一脸的尴尬僵硬,眼神躲躲闪闪都不敢去看龙绯云脸上的神情。 琴夫子该向我道歉了龙绯云淡淡道,并没有因为获胜而显得盛气凌人,只是流露出清冷雍容的风华。 大姐,你何必这样咄咄逼人龙香君声音婉柔不平道,夫子为长,长幼有序,就算夫子有错,你也不能逼长辈向你道歉不是 但这一回琴夫子没有让龙香君继续说下去,香君罢了,输了便是输了大小姐凭实力胜过了书夫子,我便履行诺言向大小姐道歉 琴夫子不改身上的文人的桀骜之气,走到龙绯云的面前,半弯下腰,请大小姐原谅我之前的出言不逊。 夫子知道错就好,我不希望接下来的日子,再听见你们对我和对我娘的任何一点诋毁龙绯云转过身子,继续拎起木桶。 清安眨巴着眼睛愣了好一会,才提着木桶跟上,少年像泉水的眸中多了一丝敬仰殷切,像个龙绯云的小跟班。龙家大小姐比他年幼,也比他瘦弱,没想到竟能胜过他的先生这是他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他一直以为书夫子是四洲中博览群书,无所不通的人,他教自己的分筋错骨手只是几招,自己还没能融会贯通,今夜见了大小姐的千叶藏花,才知道有些人注定是传奇,只能仰望,一辈子都无法赶上,更无法超越。 龙绯云走了几步,又回过身子,她一转身,身后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将心又提了起来。 大小姐还有其他要求吗得了教训之后,目中无人的琴夫子也恭恭敬敬地唤她大小姐,谁才是龙家小姐中的正主,已不言而喻 在四个夫子的心中,一手教导出的龙香君也只能排在第二。 龙绯云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气,我饿了帮我多准备些饭菜。一身汗闻着难受,多烧点热水,我要泡个热水澡。 说完之后,龙绯云提着木桶在众人的瞩目中,目不斜视地继续往后院走。这些人平白浪费她的力气,屋子不打扫干净,晚上连个歇脚的地都没有。 他们还以为大小姐还有什么顶重要的话要交代,一个个屏息以待,原来她饿了,要沐浴。说话懒洋,漫不经心的模样,还真有点像一直来私塾里讨食的山猫。 靠在椅子上休息的书夫子哈哈大笑起来,这小丫头的性子,比当年的女将军还有意思。 棋夫子瞪圆了眼睛望着他,还头一次见人挨打后还能笑得这么开心的 大小姐武道一绝,不知心智谋略比之当年统帅千军万马的女神将又如何 四个夫子说说笑笑,话题都围绕着龙绯云,将同样风尘仆仆赶来的龙家兄妹晾在了一边。 听到他们一遍又一遍提到龙绯云的名字,龙香君觉得无比刺耳,那野种的名字就如同令她无比痛苦的魔咒,一遍遍在她脑海里翻涌回荡。 龙香君脸色苍白,眼神中只有狰狞的恨意,她恨所有人 明明是将她当做亲生女儿教导看待,但龙绯云出现之后,他们这些人竟也偏了心思 琴夫子注意到龙香君眼神中狰狞漆黑的恨意,被惊了一跳,香君在他们心目中一直是温柔典雅的,何曾露出过这样恶毒的目光。 香君你没事吧琴夫子体贴问道。 三个夫子也停下了讨论,将目光落在了龙香君的身上。 龙香君美眸含笑,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所有的狠戾,捏着绣帕的手抚着自己的额头,香君坐马车上来,身子有些不舒服,想先回去休息了 龙薄天眸光柔和地看了她一眼,香君身子弱,又在马车上颠簸了一天,就让香君下去休息吧另外多准备些去乏解疲的草药,放在沐浴的汤池中,这样也能让她舒服一些。 龙香君脸色一红,喃喃道:多谢薄天哥哥的关心。 没得到关照的龙璧茵羡慕不已,龙璧月则发出一声冷嗤,自己的亲妹妹在,还要对二妹这样体贴关照,难怪龙绯云会不认他这个哥哥。 四位夫子看看天色,时候不早了,你们都回去休息吧。晚膳,浴桶都会送到你们各自的院子里。其他的事情,等明日再商讨 是,夫子。行完礼后,四人各自走向了自己的院子。 龙绯云,龙薄天的院子隔得较远,她们姐妹三人的院子则是连通在一起,所以从小就一起长大,说来姐妹之情应该更加深厚。 但,龙璧月走到了龙香君的面前,阴阳怪气地开口道:薄天哥哥对二姐可真好为了让二姐坐上马车,不惜跟自己的亲妹妹翻脸,连手腕都被捏断了我们就不同了,虽然都是薄天哥哥的妹妹,但薄天哥哥一直对我们也只是不咸不淡的。 龙香君美眸泻出冷寒光芒,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龙璧月古怪的笑了笑,要是薄天哥哥不是我们的亲哥哥,而是我们的表哥,说不定还能亲上加亲。连沐浴这样的事情都为二姐考虑周全了,真叫我们羡慕不已呢不知情的外人,肯定以为二姐才是龙家的嫡女,大公子的亲妹妹 你胡说什么龙香君花容发白,又羞又气地斥责道,薄天哥哥不是一向对我们很好吗 龙璧茵细细一想,也觉得薄天哥哥对龙香君格外的不同与在意。 不是对我们而是对你龙璧月冷笑着补了一句,从小到大,你想要什么,薄天哥哥都尽量会满足你。而我们,则是厚着脸皮去要,才会得到一些小恩小惠。上次薄天哥哥从外面回来,送给你的是绝世名琴,给我们的则是不值钱的首饰,这还不能看出谁轻谁重吗 龙璧月你不要胡说细细想来,确实是这样的难道薄天哥哥真像她们说得那样,对自己分外的不同 她一直以为那是哥哥对妹妹的宠爱,但龙薄天对自己的亲妹妹都是冷漠的态度,对她却一直关心呵护 就在龙香君心乱如麻的时候,龙璧月斜抱着胳膊,冷凉地补了一句,龙香君你也不用高兴,薄天哥哥马上就要到了娶妻的年纪了,等到他娶了妻子之后,就不可能再与你走得这般近,对你这样上心。哦,说来我们都快忘了,下个月就是龙绯云嫁入凤家的大喜事了龙香君你眼见着自己仰慕的人,被人夺走,是何等感觉嫉妒吗怨恨吗 不要再说了龙香君抬手捂着自己的耳朵,眼瞳中布满了血丝,恶狠狠地盯着龙璧月,反而就扇了她一个耳光,不会的她不可能会嫁入凤家的 龙璧月捂着自己的面颊,眼神同样无比阴狠,忽然同情地笑了笑,龙香君你就继续做你的梦吧你跟我们一样,只是庶女,只是麻雀。就凭你的身份,就算是杀了龙绯云,也无法嫁入凤家你代替她活了十几年,一定没想到她还能活着回来,抢回一切吧 龙璧茵慌张拉住自己姐姐的胳膊,好了,不要再说了我们应该想办法让那野种出丑才是 龙璧月甩开了她的手,你要是继续帮着她,龙璧茵,你总有后悔的一天她和她的娘亲一样,比任何人都自私残忍,对我们所有的好,不过都是怜悯与利用我早就看清她们了,好在,龙绯云回来了,我终于不要再仰望你了龙香君 论琴棋书画,你哪都未必比我优秀,可那些夫子就是偏爱你,就是用尽心思地教导你凭什么呵呵,只是因为你代替了龙绯云的身份,代替了她的命运。龙璧月松开了手,雪白的脸上印着鲜红的五指印,可她不在乎,继续笑着说下去,你会慢慢失去一切的,龙香君我等这一天,实在等了太久 是吗发髻间的罗钗轻轻摇晃,晕开细碎的光芒,点缀得龙香君的面庞格外柔美冰冷,又带着一丝矜傲,你们别忘了当年术士留下的预言,我才是圣龙转世她是嫡女又如何日后富贵荣华,贵不可言的人,只能是我龙璧月你最好帮着我,否则,不要等哪天预言成真后,追悔莫及 第一百二十五章:琴棋书画样样不会 ♂, 龙绯云回了自己的院子就打了个喷嚏,是谁嘀咕着说她坏话了 清安见状,忙不迭帮她关上了木窗,马上要入秋了,夜风凉。 龙绯云听见他说话,才注意到清安也跟着自己回了院子,看他手上拿着抹布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屋子我自己打扫就行。龙绯云淡淡说了一句,就自顾自干手上的活。 少年站在她身后,就是不肯走,半晌委屈地问道:你是讨厌我吗还是你还在生我的气 生你的气青春期少年的心怎么就这么敏感呢 龙绯云只好在擦桌子的空当抬头,安慰他,我不讨厌你,也没有生你的气。收拾屋子不是件多麻烦的事,没必要让你帮我。 少年水汪汪的眸望着她,就像只要被人赶走的小狗,可是我想帮你 龙绯云洗了洗抹布,我不喜欢欠别人的,你帮我,也未必能从我这讨到好处 清安一听,格外固执地站着,我不要任何好处,我就是想帮你。 龙绯云怔了怔,青春少年的心还真是猜不透啊 行,你帮我,我教你千叶藏花。龙绯云似随口一应。 清安刚一弯腰,就被她吓得站直起来,千叶藏花,不算是独门秘诀吗这么难得的武功,我怕学不会。 四洲崇尚武道,可偏偏上古流传下来的武学少之又少,谁能偶然学会一门秘术功法,都能在江湖上掀起轩然大波,无数人都会争相拜师,或者用尽手段抢夺秘籍。 而她却似一点也不在乎,轻飘飘一句话,就要把能打败书夫子的独门武功教给他。 书夫子也说他天资并不聪颖,根骨也极是一般,这辈子习武的话,只怕难成大用,所以他才习武的同时,习文,想要以后下山之后也能在私塾中做个夫子先生,一辈子能混个温饱便好。 清安惊喜之后,脸上又显露出一丝不安愧疚,我我根骨不佳,学一辈子也不知能不能达到大小姐的一半水准,大小姐收我做徒弟实在太可惜了不能将分筋错骨这一武道秘术,发扬光大 我不收你做徒弟,我只把该教的都教你,你能学到何种境地,也跟我没关系。这算是,你帮我打扫屋子的报酬。 清安讷讷地想说什么,最终也没能说得出口。龙家大小姐,终要嫁人的,自己确实没有办法拜她为师,在她身边学一辈子武功。 而且大小姐比自己还小了两岁,自己叫她师傅,听着也别扭。 他其实挺想跟在大小姐身边,就算帮她打打杂,做做这些琐碎的小事。这一念头刚冒出来,清安就腾地红了脸。 龙家下人无数,这些小事,哪里用得上他去做。清安在心里笑话自己,想要打消留在她身边的念头,但想着想着就失落起来。 他也说不出为何失落,脑子里又慢慢浮现起她与书夫子对决时的从容凛然,一招一式凌厉而优美,旋转开的裙裾就像一树飘零的雪梨花,一直飘呀飘,飘落到了他的心底,生了根。 等屋子打扫干净了,清安还红着脸,看了一眼龙绯云唇边似有似无的弧度,慌忙将脸埋到了胸前,鼓起勇气道:大大小姐,我想留在你的身边,我会做事,我还能保护你 口渴之余,龙绯云为自己倒了一杯茶,茶幸好没喝,要不然非要喷一脸。 清安也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大小姐这样的身手,需要谁去保护他垂下脸,脸烫得灼人,生怕会引来龙绯云的耻笑,他是太痴心妄想了。 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留在大小姐的身边,想帮小姐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他只想静静地守护心里的那树雪梨花。 龙绯云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放下手中的茶杯,清安对着自己,就像个犯错的孩子,等待夫子教训。 自己能教训他什么青春期的少年都是玻璃心,龙绯云皱了皱眉尖,她虽然也是十多岁豆蔻年纪,但偏偏是老黄瓜刷绿漆,早忘了青春那会的滋味。 斟酌之后,龙绯云还是决定不要将少年的玻璃心碰碎了。待他再长大些,自然就会打消这些不合实际,天真单纯的想法。 等你学好我教你的武功,能真的保护我时,就来我的身边吧。龙绯云淡淡地应了一声,吹着瓷杯上的茶沫,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一个月之后,她就会离开私塾,嫁不嫁入凤家另说,反正是不再会回这座山上了。等清安长大,也许江湖茫茫,两人连再相见的机会都不会有了。 少年一喜,清秀的脸上仿佛蒙上一层耀眼的光彩。他似听见心底梨花盛开的声音,他原来真的可以留在她的身边 他不祈求任何。只希望这一树雪梨,能在他的守护下,夺目地绽放下去没有任何人能毁去她的风华,她唇边的笑意。 少年时代的仰慕是最坚定,最热切的。像是一团火灼烧在生命最初,最单纯的岁月里。哪怕燃尽后变为了灰烬,也能珍藏一生。 一大早,就有人来敲她的房门,大小姐醒来了没 龙绯云没反应,翻个身抱着枕头继续睡,琴夫子便直接推门而入,将衣服,早膳都放在了桌上。 声音依旧刻板冰冷,卯时太阳初升,灵气富余,大小姐不起来练功吗大公子与其他三位小姐都已经起了过会要去书斋中汇合,上早课,大小姐莫要迟到。 她就是起得太早练功,这回实在累得不行,刚补了个回笼觉就被琴夫子叫醒了。 等门被合上了龙绯云爬起了身子,闭着眼睛穿好衣服,用了早膳,才晃晃悠悠地出现在了书斋门前。 将体内内气运行一个周天之后,人才清醒了些,确定衣服没有穿反后,龙绯云迈过了书斋门槛。 五张书桌,只有一张是空的。龙家三姐妹和龙薄天都早早到了,四夫子更不要说,就等她一个人。 他们都知道四夫子最讨厌晚起偷懒的人,平日里在私塾没少挨罚,所以四个人都长了记性,龙璧茵偷偷打了个哈气,都要用手遮着,生怕被夫子瞧见。 清安瞧见她,就止不住露出笑意,雪白的牙齿发亮,目光更是没从龙绯云身上移开过。被书夫子看了一眼后,才恭敬地站着,收回了眼神。 龙绯云朝空着的书桌走了没有两步,就被琴夫子叫住了,大小姐不宜和其他人一起上课。 书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移聚到了龙绯云的身上,龙璧茵更是讥讽地一弯唇角。 被观望的人倒是从善如流,站着等看几个夫子到底想耍什么花招。 他们上的课,过于高深,大小姐听了也只怕听不懂。我们四夫子先测试一下大小姐到底是何等水准,再为大小姐制定专门的课程。琴夫子冷声道,昂首挺胸,走到了龙绯云的面前。 大小姐先请坐,琴棋书画,是任何世家子弟都必须学的礼仪教化,我们便先从琴开始吧琴夫子伸手,指着椅子示意龙绯云坐下。 一展粉色的裙摆,龙绯云从容地在椅子上坐下。 坐定之后才注意,在私塾上课,都要穿着统一的衣服,女子是粉色的长裙,无刺绣,无任何装饰,男子是白色广袖的袍子,同样没有任何装饰。 没了装点之后,龙家的三个小姐都似变得平庸了几分,龙绯云一向不计较打扮,最厌烦繁琐的头饰,饰品,看着倒和寻常没有任何区别。 大小姐可会弹琴 龙绯云摇头。 好了,既然大小姐不会弹琴,那就从最基础地学起。 琴夫子问完之后,字正腔圆的棋夫子就上场了,大小姐可会下棋 龙绯云再摇头,棋夫子满意一摸胡子,那大小姐就从最基本的学起。 书夫子犹豫了一瞬,问道:大小姐,您总认识字吧连字都不认识,他真要无话可说了。 龙绯云点头,认识,就是还没认全。 书夫子无奈,那就先教大小姐认字,将字认全了再教其他书目。 画夫子摇着折扇,大小姐连字都认不全,那就更不用说绘画了,我也只能从最基本的教起 一旁龙璧茵耐不住得意,笑着出声,我早就说她是琴棋书画样样不会的草包了。 但此话一出,四个夫子的脸色并不好看,四小姐还请谨言,大小姐乃你长姐,龙家嫡女,你不能如此羞辱她 龙璧茵被训斥后闭了嘴巴,但眼神中还是透露出得意洋洋之色。 从最基本的学起,要学多久一个月时间太长,她院子里几个都是重伤患者,她得尽快回去照顾她们。 琴夫子眼睛一翻,冷声道:大小姐还是不要操之过急,您什么都不会,只能一样一样的慢慢学,就算以后嫁入凤家,还是得入私塾继续学习。您是金龙女将的嫡出血脉,我们自然要对您负责到底。 意思竟是要让她学一辈子她可没那么多的闲工夫。 大小姐上午就开始学琴吧琴夫子领着她要往琴室走,就被龙绯云叫住了。 等等,我学这些东西有什么用落魄的时候,是能出去卖唱,还是能怎的 琴夫子也被她问住了,随即脸色不善道:别人都会的东西,大小姐您不会,您不觉得丢人吗况且,我听说你要嫁给凤家嫡长子为妻,您可知凤家嫡长子正妻身份相当于命妇几品您以后要是出入朝堂,宴请宾客,却是一窍不通,到时丢的不止是龙家人,更是丢了凤家的面子 我不觉得丢人,琴棋书画只是陶冶情操,毫无实际作用,也只有世家子弟闲来无事,操琴作画。龙绯云相当不给面子的评价道。 如今四方权利过大,朝廷微弱,天下局势紧张至极,学这些东西毫无用处。该学的乃是武道,治世之道。从乱世中兴,一统天下,让百姓安居,这才是上位者,门阀子弟真正应该学的东西。 龙绯云说完之后,四个夫子都变了神色,这些话不是您能说得 起兵造反是必然之事,但也要掩盖在道义之下,要不然就要成为遗臭万年的叛臣贼子。就是为何四方诸侯成了一方土皇帝,也不敢贸然起兵,攻占天下。 第一百二十六章:文以载道,武以当兴 ♂, 龙薄天都不曾说过的豪言状语,竟从龙绯云的口中传出。 就连当年的金龙女将,也只是位朝廷效力,征战沙场。从未真正敢从上位者的角度为天下,为百姓考虑过。 大小姐,这话到底是谁教您说得书夫子皱眉问道,龙绯云连字都认不全,更不可能读过史书兵法,她是如何说出这番天下之言的 龙绯云平淡道:没有谁教过我,想到就随口说了。登高者望远,我说的话,几位夫子未必想不到。只是你们还是心有畏惧,活在王权之下,太多事情不敢想,更不敢去做。时势造英雄,夫子们不敢想,不敢说的事情,总有人要去做。 历史更迭,无非是内忧外患,叛军起义,外敌入侵。 在古代,历史政治乃是帝王之术,寻常世家子弟根本学习接触不到,所以往往他们只能活在历史的框架内,无法像她这个未来人能纵观天下,如观棋局。 书夫子眉头一跳,在手下暗暗掐诀。他虽不会观星象,却也略懂周易推算。 他们一直以为身负颠倒天下金龙之命的人是龙香君,但现在看来 书夫子掐完指尖后,脸色骤然一变。 他们错了,或许天下人都传错了,真正的乱世金龙竟是最令人意想不到的人 本该大字不识,却偏能出口成章,这是天意吗 三个夫子见书夫子脸色不对,都开始暗暗猜测。龙薄天,龙香君的脸色尤为难看,他们平日里至多能让夫子们满意,却从未能让夫子们露出震惊惶惑之色。 但满口胡言的龙绯云却做到了 琴夫子定了定慌乱的心神,冷声道:不要空说些大道理,治国治家乃是男人该做的事情,女人就该相夫教子,通四书,学六艺,这样一来才能在后院里站稳脚跟,才能保住自己盛宠不衰的地位。大小姐还是跟我们乖乖学习琴棋书画吧 龙绯云轻笑,文以载道,武方能兴国。这就是为何建安风骨会败在胡人的铁蹄战马之下算了,跟你们说这些你们也未必能明白。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几千年总结出的经验教训,哪能一时半会就跟这些古人讲清楚,让他们都接受。 要知道,在这社会可无平等可言,阶级层次已经决定了一切,科举,武举算是唯一的鲤鱼跃龙门。 龙家几个兄妹,越听越糊涂,龙璧茵轻嗤讽刺道:琴棋书画什么都不会,就能说些乱七八糟的大道理装门面 龙香君还要表现出自己也明白的模样,往脸上贴金,璧茵不要这么说,大姐说得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但夫子中的几个却是越听越心惊,要说当年的玄瑛是有将相之才,眼下的龙绯云便是有旷世谋略的帝王之才。 但纵观四洲历史,从未有过女帝。她的娘亲,也是千古唯一的传奇女将,才会被人如此津津乐道。 琴夫子依旧不以为意,这琴技,你到底是学还是不学 书夫子一声轻叹,本是翱翔九天的金龙,硬是要被培养成深闺中的贵妇,真是可惜了。要是金龙女将还在世,这孩子的前途定然无可限量。 不学。龙绯云想也不想地回答。 琴夫子脸色微怒,你既然什么都不会,还敢不虚心求学真是不求上进 琴棋书画最高的境界,不在于会,而是在于品。龙绯云抬眸,看了一眼琴夫子,慢悠悠道。 这么一说,大小姐不会弹琴,却会品琴音琴夫子并不相信,一脸讽刺。 夫子,弹一首,自然就知道我会不会品了。龙绯云慵懒地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翘起了腿。 颇有阔少上茶楼听小曲的范儿 琴夫子黑了脸,还是在其他夫子劝说下才勉强拿出了琴,放在矮几上,自己盘腿坐下,指尖徐徐拨起了琴弦。 龙绯云闭上了眼睛,一边喝茶,一边听琴,看模样倒是享受 龙家三姐妹气恨眼红不已,她们这么多年为了练琴,手指上受伤无数不说,还长出了厚茧。琴夫子对她们的要求极为严格,只要稍有弹错就会挨竹板子,这些年手心不知被打肿过多少回。 琴夫子只指导她们练琴弹琴,从未真正示范过一回,她们还不曾有耳福听过琴夫子的琴音,所有的好处,都被这不要脸的野种赶上了 琴声起,抑扬顿挫,琴夫子自己亦是陶醉其中,用了极其繁复的指法,展现出自己琴技的高妙。 龙家三姐妹见过琴夫子弹琴后,才明白自己的琴技水准比夫子差了一大截,难怪夫子会对她们极为苛责严厉。 一曲落,龙家兄妹都忍不住抚掌而叹,琴音动人,夫子的琴技更是无可挑剔。 如何琴夫子收起琴,自傲问道。 龙家姐妹也觉得这一回,龙绯云该无话可说 龙绯云睁开赤瞳,似笑非笑把玩着手中的茶盏,琴不在音,而在魂。夫子的技巧,琴音都无可挑剔,独独少了琴魂。 龙璧茵不服气地叫了起来,你别在这故作高深了你连弹琴都不会,更不可能懂得鉴赏妙音。夫子的琴技,只怕无人能超越 龙香君也掩着唇,渺渺淡淡道:我也觉得夫子弹得极好,姐姐说缺少琴魂,我们不懂何为琴魂,劳烦姐姐为我们解释一番 琴夫子亦是觉得自己琴技无双,听到龙绯云的评论,心中气恼又不屑。 一个连弹琴都不会的人,哪里懂得琴技高低之差,正如龙璧茵说得那样,她不过是在故作高深,故弄玄虚罢了 既知曲中意,何劳琴上声。琴中无意,则为无魂。真正会弹琴者,能将自己的情感赋于琴声之中,听者能听其音,知其心。而琴夫子的琴声,唯有琴音,却无琴心。龙绯云轻饮茶水,曼声道。也不去看琴夫子挂不住的脸色,自顾自地评价完。 经龙绯云这么一说,细细品来,似乎悠扬华丽的琴声中确实缺少点东西。 大小姐既然这么会说,会品,不如自己来弹一曲,我倒要看看大小姐能演绎出什么琴魂来琴夫子一甩衣袖,脸色难看至极。 我都说我不会弹琴了,琴夫子何必为难我,不过我也可以指点琴夫子,让琴夫子的琴音中多出灵魂。 龙绯云大言不惭的话把龙家兄妹都逗笑了。 就凭你也能指点琴夫子龙璧茵笑得捂着肚子,龙绯云,你就别丢人现眼了 龙香君拉了龙璧茵手一把,妹妹别笑了,让绯云姐姐说说她有什么高妙的办法,能让琴夫子的琴音更上一层楼。 龙璧月同样一脸的不相信,这一回,龙绯云的牛皮怕是吹得太大了,要惹人笑话了。 琴夫子也耐着冷笑,倨傲道:大小姐既然说我的琴声中无魂,我还真想听一听大小姐有何高见,能让我的琴音多出魂来哼 夫子可以把高音处改为低音,将婉转出加上颤音。另外这一曲琴音还可以配上诗,我写给夫子,夫子一边弹琴,一边轻颂,或是清唱,便能大为不同。 龙绯云也不耽搁,拿来了纸和笔,歪歪扭扭写了词曲之后交给了琴夫子。琴夫子念了一遍后,脸色古怪不屑,句尾又不押韵,又不像是绝句诗章,加在琴音里轻念,岂不是干扰了旁人听琴声 真不知道这龙家大小姐到底打什么算盘。 琴夫子坐下百般不愿地又展开古琴,手指从琴弦上轻化而过,依照龙绯云说得那样将高音改为低音,又在琴音转折处加上了颤音,一曲弹下,华丽的琴音变得低绵悱恻起来,似乎在诉说一个故事。 不懂琴的人听不出其中的奥妙,琴夫子却是确确实实感觉到琴音的变化,由高昂华丽变为了低转缠绵,像是风打落叶,雨落秋花。 她改了一遍琴谱后再弹,这一回按龙绯云说得,加上了轻颂词句,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刚开始念时,琴夫子显得很局促,不好意思,但念了第一句后,琴声似乎就被词句所点染,就如同滴入湖心的秋水,一圈圈晕开了涟漪,多了一丝说不出的味道。 琴夫子也渐渐放开了声音,加入了感情,念到最后,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更是带上了一丝一缕难言的哽咽感慨。 这一次琴声落下,没有一个人鼓掌喝彩,反而是一片无声叹息。 不知为何听到夫子改变过的琴声,听到她念的那些词句,龙香君就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凤卿,他一身红衣,风华盖世,偏偏乱了她的心。 此情无计可消除,一点不假,刻入心里的人,又怎么能抹平挖去。 琴夫子自己也久久不能回过神,坐在古琴旁黯然出神。 直到龙绯云问道:夫子觉得如何 琴夫子才从难言的苦涩情绪中转醒,盯着龙绯云许久没有说话。 有曲无词,有词无曲,都算是一种遗憾和不完美,只有将词曲结合,才能真正的触动人心。 雍州王朝里还没有流行这种唱法,龙绯云算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难怪会给他们这么大的震撼。 眼高于顶的琴夫子,都久久没法吭声。她不得不承认,琴声加入唱词之后,确实多了魂可以说,龙绯云开创了琴曲的新流派。 龙绯云也没有为难她,非逼着琴夫子承认什么。只淡笑道:夫子如果觉得还不错的话,就免了绯云学琴的事情,绯云感激不尽。 她就是个懒人,懒得学琴,也懒得附庸风雅。 有这闲工夫,她宁可回去多睡一会觉。 琴夫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大小姐,我们逼你学这些都是为了你好。 但望着龙绯云不以为意,慵懒散漫的模样,琴夫子也知道没法硬逼,只好道:行了,大小姐可以不用跟我学琴 这话一出,可把受了十几年折磨的龙家三姐妹嫉妒坏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是草包还是天才 ♂, 龙璧茵首当其中地站起身子,尖声问道:她凭什么能够不学琴夫子您不能这样不公平她根本就什么都不会,不学琴的话,出去不是丢我们龙家的颜面吗 琴夫子冷喝一声,坐下 龙璧茵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了回去,一个劲地扯着自己的衣袖。 你要是能有大小姐这样的造诣,能将诗与琴融合在一起,你也可以不用学琴。敢问四小姐你能吗琴夫子冷言冷语问道。 龙璧茵愤愤不平,嘴硬,这有何难不过是让夫子改了几处琴音,写了一段诗不像诗,赋不像赋的东西 四小姐既然说不难,也请四小姐写上一段应曲的诗词如何琴夫子负手,冷眼瞥过龙璧茵。 龙璧茵绞尽脑汁想了一会,嘟着嘴没有再说话,她确实没那水平写不出来,但看龙绯云做来无比简单,心里就是觉得愤懑不平 龙香君也想了一会,好像写诗念起来,反而没有她写出的不押韵的句子有韵味。 棋夫子上前拱手,昨日被龙绯云气得不轻,今日听说龙绯云不会下棋,便想挫一挫她的锐气,给她一个下马威。 大小姐能得赦免,不用学琴,可不能不学棋棋讲究的是万般变化棋夫子自得地摸了一把自己的胡子,有板有眼地向龙绯云介绍起来。 龙绯云抬起手中的茶盏,轻淡打断,世事如局,局局新。下棋如习武,同样讲究天分,有的人学一辈子棋艺,也有勘不破的残局。不如我与夫子对弈一局,若是我赢了,就请夫子不必再费心思教我棋艺。若是我输了,就安心与夫子学棋如何 大姐不是说自己不会下棋吗原来只是谦虚而已龙璧茵方才吃了亏,现在便不阴不阳地怪叫起来。 一开始就要跟棋中圣手,棋夫子对弈,龙绯云真是好大的口气 棋夫子脾气也是桀骜,大小姐要跟老夫对弈,真是叫老夫想不到老夫这么多年还从未遇见过敌手,与大小姐比上一回也无不可 比围棋太过麻烦,我们就速战速决,以五子取胜。龙绯云放下茶盏,微微一笑,似有十足的把握。 清安一直没能说话,但这一回也为龙绯云暗暗捏紧了手心。如果说赢过琴夫子,有侥幸的成分,但与棋夫子对弈,就得全凭实力。 棋夫子眉头一皱,五子怎么比这样的棋名,老夫可从未听过 跟围棋无多大差别,一人执黑子,一人执白子,在棋盘上落子,横竖斜皆可,只要摆满五子就为赢。当然在五子成型之前,可以用尽法子,堵住对方下一步落子之地,夫子听明白了吗 棋夫子沉默了一会,这规则也不难跟围棋也有共通之处,大小姐真要与我比 龙绯云点头,轻佻扬唇,有赌便有输赢,无论输赢,绯云都能接受。但夫子还是不要太轻敌的好。 清安拿棋来高瘦的棋夫子笔直地立着,一挥衣袖。清安应了一声,就在桌上摆好了棋盘,将黑白两子送到了棋夫子和龙绯云的面前。 两人对坐,龙家兄妹几个便再也坐不住了围了过来。 龙绯云怎可能赢过夫子先生 龙绯云指尖捏着莹润的白子,淡淡说了一句,夫子先落子。 棋夫子冷哼一声,也不客气,将黑子落在了棋盘的中央,这一子在围棋上称为,落子天元,天下大同。龙绯云紧随其后。 黑白棋子交叠在一起,互开生面,互封对路,如黑白两道蛇紧紧攀咬缠斗在一起,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半柱香的时间也过去了。 棋盘摆了大半,还是没能分出胜负来。 棋夫子落子的速度越来越慢,斟酌的时间也越来越长,龙家几个兄妹也皱紧了眉头,本以为简单无比的五子棋局,竟也是变化多端,横竖斜皆能成五子,叫人防不胜防。 龙绯云指尖为数不多的黑子落下,收起了早已布下的八卦阵,五子已成,棋夫子回天无力。 夫子额间一滴汗落在了棋盘上。 五子棋看似简单,却也是变化无穷,比心理也比布局。剑阵,燕阵,八卦阵层出不穷。讲究先埋子后收网,一点也不比围棋简单。 围棋尚可以挽回败势,但五子棋一招落错,一步没看清,那便是输了。 棋夫子是围棋界的泰斗,她肯定是比不过的,但她也知棋夫子心高气傲,经不得旁人引诱讥讽。他听到有五子棋这样的新奇玩法,当然会忍不住要与龙绯云较量一番。 棋夫子刚明白规则,还未摸透里面的变数,与龙绯云交手,自然是输多赢少。 不过她也费了极大的力气,极多的心思,处处埋子,才堪堪赢了棋夫子。 棋夫子捏着黑中的棋子,像是接受不了自己下败的事实,眼睛圆瞪着龙绯云,耍起了小孩般的脾气,不行,不行,再来一局 再来一局当然可以,夫子是不是承认自己输了不必让我再学棋艺龙绯云笑起来时,眼梢勾勒,带着狡黠的魅色。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棋局上,只有清安一人望着她,看见她眼梢间凌厉的美,只觉得自己的这颗心跳得好快。 棋夫子忍着暴躁怒意,硬是点了点头,不说那些了,我们再来一局。 棋局一直从中午持续到了傍晚,龙绯云有意让子之后,棋夫子总算赢回了一次,这才心满意足地放龙绯云走。 龙绯云站起身子,疲乏地捏了捏自己的肩膀,两位夫子,还要继续教我书画 书夫子一拱手,圆胖的脸上露出了笑意,不敢大小姐乃是石中藏玉,世人只见其表,不见其实,所以才对大小姐产生了诸多偏见。要我说,大小姐无论琴棋书画的造诣,都在我们四夫子之上,我们尚要请教大小姐,岂敢自称是大小姐的夫子。 书夫子过奖了。龙绯云抬了手,同样行礼,还好书夫子好说话,不要她费心再讨价还价比上一回。 大小姐日后有不懂的字,便来问我。书夫子脸上忽然露出自嘲的笑意,大小姐明理善论,我的眼界比之大小姐,太短太浅,也没办法教大小姐任何。最多能教大小姐将字认全了。 画夫子打了个哈气,摇着手里的纸扇,书夫子说得不错,我们要做大小姐的老师还不够格说来,大小姐像是琴棋书画样样不会的草包,可谁知并非草包,而是天纵之才,早已能脱其形,关其神,领悟琴棋书画中的精髓,这一点我们都不能做到。大小姐在私塾中可随意来去,想听谁的课便听谁的课,想学些什么便学些什么,我们绝不再干涉大小姐。 这样的评价,可谓至高无比,龙家子嗣中没有任何一个人得到过四夫子这样的评价与折服。 龙绯云分明是个养在乡下什么都不会草包,但四个夫子居然说他们还不配做龙绯云的老师 龙家兄妹除了震惊,剩下的还是震惊。 她她怎么会龙璧茵太过震惊,以至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她身边的几个人同样是无比的惊愕,却默然无言,他们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他们永远都得不到夫子们这样的评价,龙绯云像是比他们高出太多太多,连嫉妒都变得可笑起来,剩下的只有难言的酸涩与苦闷。 特别是龙薄天与龙香君,一个是一母同胞的哥哥,一个是精心培养的典范,统统都输给了龙绯云。 你们明天继续来上课不许迟到琴夫子依旧是冷冰冰的面容,但对上龙绯云时,却飞快地移开了目光,再没有之前的心高气傲,连正眼相对的勇气都没有了。 出了书斋的门,龙家兄妹各走各的,谁都不愿再靠近龙绯云一步。 往日爱生是非的龙璧茵,这一回走得格外的急,格外的快。 龙香君望着西边落下的太阳,恍惚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她错了,她不该让龙绯云上山进私塾,不该让她展露出自己的光芒。 她以为的草包,却是夫子口中的天纵之才 一直被贱命养大的野种,怎么可能是天纵之才呢龙香君想不明白 明月升空后,繁星都被夺去了光辉,成了点缀,而她也成了龙绯云身边的点缀。 香君姐姐,龙璧茵凑过去,看她脸色极其难看,想要安慰她,却被龙香君阴狠地瞪了一眼。 不要跟我说话,你们不配对,她是比不上龙绯云,但还不至于和这些一出生就是麻雀命,贱妾生下的庶女沦为一谈。 龙璧茵被她吓了一跳,委屈至极地捏着手中的绣帕,龙璧月冷冷地笑了起来,妹妹看你热脸贴人家冷屁股这么久,有用吗到头来,得到的不过是一句你不配 不是的龙璧茵挨了骂,委屈气恼地哭了起来,都是因为龙绯云,她惹恼了香君姐姐,香君姐姐才会这样对我 龙薄天的心中同样像是压了一块石头,他们瞧不起,戏弄的乡野草包,竟一天比一天展露出夺目光彩。 他一直以为香君才是淑女典范,才是真正大家闺秀该有的模样 龙薄天收回了出神的目光,冷冷一笑,香君依旧是他心目中最完美的大家小姐,龙绯云满身的纨绔恣意,根本没法与香君相比。 她能赢得夫子们的关注,不过是用了投机取巧的方法,都是些登不上台面的小聪明。夫子们因为她是龙家嫡女,才会称赞不绝,竟将那草包说成是什么天纵奇才,石中藏玉,真是可笑甚至让那纨绔草包夺去了香君的光芒。 现在香君一定很伤心,很难受吧 龙薄天捏紧了拳头,这个野种回龙家就是个错误,有了香君,她就不该再活在世上 第一百二十八章:作妖的货,能歇上两天吗 ♂, 离开书斋,清安像条小尾巴一直跟在龙绯云的身后。 盯着龙绯云的背影许久,终于似鼓起勇气,快步走到了龙绯云的身边,跟她肩并着肩。 看着比自己矮出一些的少女,空气中似乎都有她身上淡淡的花草气息。清安红着脸,小声叫了一声:师傅 啥受了惊吓后,龙绯云停下了脚步,一脸你是不是吃错药的神情,望着清安。 清安手足无措,然后就羞答答地垂下了脸,不敢去看龙绯云,却不忘自顾自说:你答应教我武功,自然就是我的师傅师傅,你好厉害,我我都为你捏了一把汗,没有想到你能赢过几个夫子。 我只是运气好而已,另外你不要叫我师傅这种称呼有点太奇怪了,总让她想起小龙女将杨过养大,然后再吃掉的桥段。 眼前的少年说话的时候,清秀的面容就会染上一层绯色的红晕,就像是懵懂又想亲近人的小鹿,看上去颇为秀色可餐。 不许自己叫她师傅,清安显得有些不开心,少年垂下了清秀干净的面容,闷闷道:那我应该叫你什么,大小姐还是龙小姐 他理应唤龙绯云,大小姐,这是尊称。可这么一唤,眼前的人就似乎离他更加遥远,他们就彻底成了主仆关系。 做她的仆人,清安心中并不拒绝,但是他不想跟其他人一样,他想成为她身边特殊的存在。 你就叫我的名字吧哪有那么多麻烦的事情,只是一个称呼而已,青春期的少年同样敏感多娇。 这一回如同小鹿般的少年连耳根都红透了,我我怎么能直呼你的名字 连夫子都只能唤她大小姐,自己怎能连名带姓地叫她。 清安犹豫了一会,抬起了清亮至极,宛若山涧泉水的眸,声音微颤地祈求道:就让我唤你师傅吧只在没人的时候这样唤你,好不好 天知道他说出这些话,用了多大的勇气十六岁的仰慕,无比的青涩,无比的渴望,说话的时候,就连他的灵魂都似在轻轻颤栗。 龙绯云看着他面红耳赤,气息不稳的模样,无奈地笑了起来。她以前给人递情书的时候,也没像他脸红成这幅模样。 你想叫就叫吧。或许是因为清安的眼睛太过纯净,纯净得能让人看清自己的倒影,让她觉得碰碎少年的玻璃心,是一件很不地道的事情。 总有一天,玻璃会变得坚硬,会变成石头。她一路走来,看见的石头太多,遇见的玻璃实在太少。 少年清秀的脸上绽开夺目至极的笑容,将天边的晚霞都比了下去,他凑上来,眼中跳跃着灼人的小火苗,声音轻轻脆脆地又唤了一声,师傅 龙绯云懒得应他,为师肚子饿了,不吃饱,晚上可没力气教你武功。 这么一说,清安像撒欢的小狗儿绕在龙绯云身边转来转去,师傅,你想吃什么清安跟书夫子也学过厨艺,明天起,我亲自做菜给师傅吃好不好 好收徒弟是拿来用的,能改善伙食,她当然一百个乐意。 是夜,风吹开翩跹的裙裾,一道娇柔的身影站在自己后院树下。 一道黑影披着斗篷挡住了自己大半面容,见到树下娇柔的身影后便屈膝跪下,二小姐 龙香君见了他,淡淡柔柔地绽开了笑意,眸中阴寒一闪而过,都已经准备好了吗我要那野种死无葬身之地 同样的夜晚,书斋中四夫子没有离开,房门掩着,屋中通明。 书夫子停下了来回踱步,道:要是我没算错的话,大小姐才是真正的圣龙转世。 三个夫子无不惊愕,画夫子收起手中折扇,此事非同小可,书夫子有没有算错当年朝廷中天师批语,说得乃是二小姐,更何况我听说二小姐的身后有金龙胎记,这都符合圣龙转世的身份。 棋夫子更是将手一摊,要是圣龙转世之人是大小姐,这些年我们对二小姐的辛苦栽培不都白费了当年女将在遇害之前,似乎早已预料到会有圣龙转世这一说法,还叮嘱我们四个照顾好圣龙转世之人。 琴夫子也摇头,这件事关系重大,这些年四家一直蠢蠢欲动,谁都想打开上古宝藏,得到一统天下的力量。但因为口诀中龙家身负金龙者,一直没有出现,才一直没有能打开宝藏,眼下不管是谁才是真正的圣龙转世,这天下怕是要乱了。 绕了一圈之后,书夫子摇头,我的通天补卦也只是略懂皮毛而已,圣龙转世,天上必有星宿相对,只要懂星相的人一看便知。我总觉得当年女将的死,或许跟朝廷中的预言脱不了关系。 预言画夫子一脸的好奇,问道:预言不是说,身负金龙的人乃是大富大贵,日后前途无可限量这跟女将的死有什么联系 书夫子掐着手指,摇头非也非也,龙主凶,碍主。圣龙转世之人大富大贵不错,但也命中带煞,对天下不利。当年的天师只说了一半,另一半或许被有心人听去了,才酿成了当年悲剧。 三夫子都不知真正的预言还有后半句,想起当年的事后,身上渐生冷汗。 这么说来琴夫子在迟疑,一直不敢说出后面的话。 棋夫子才喃喃说完后面的话,大小姐才是身负金龙者,这才是当年女将遇害的原因,他们想铲除的人并非女将,而是大小姐预言已成,天道难改,没想到大小姐还活了下来。但同样的预言,怎么会又应验在二小姐身上。 书夫子轻叹一声,这就要问当年的人了,我们久居山上,龙家中有多少秘密,能让我们知晓或许一龙二命,她们两人皆是圣龙转世,也未可知。但总归只有一人,才是真龙之命。 而在门外,淡粉色的裙裾快速掠过,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她惊愕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眼珠子乱动,像是一时间没办法接受夫子们说得那些话。 第二天一早,一切照旧。昨夜发生的事情都如船过水,再无波澜。 琴夫子的课,龙绯云也来了坐在最后面的桌子上,一边打瞌睡,一边听琴夫子讲解琴音发面的技巧。 琴夫子对她也无可奈何,授完早课后,龙香君就款款站起了身子,夫子,我听闻武教已经回到了后山。姐姐对学文没有什么兴趣,不如让她去见一见武教姐姐还有一个月就要出嫁了,让姐姐多学些武艺防身也是好的。 龙璧茵昨日挨了骂,今日还是一样的积极,香君姐姐说得不错,大姐武功不弱,但总归没有人正儿八经地教过她,不如让武教看一看大姐到底达到了何种水平,也好多指点大姐一番,说不定大姐以后也能像她娘亲一样,成为一代女将军。 龙绯云趴在桌子上打盹的姿势不变,对龙家姐妹一唱一和的戏码,懒得去看。 琴夫子看了龙绯云一眼,沉声问道:大小姐你觉得如何你对琴棋书画不感兴趣,对习武可有兴趣 龙绯云坐起身子,当老师也累,昨晚指导清安武功,费了她不少体力,脑力,现在真是心力憔悴,偏生那两作妖的货还是蹦跶不停。 要对付她,能歇上个两天吗 武教特意回了后山,想要见一见姐姐,姐姐可否赏脸龙香君柔声问道,眼中极好地掩着冰冷的锐芒。 我不去,二小姐怕也不答应,会想出其他逼着我去的办法。龙绯云清冷抬眸望着龙香君。 龙香君捂住自己的嘴唇,做出一副惊讶又委屈的模样,姐姐你误会我了,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龙绯云笑了两声,清淡的声音里面多了一丝寒意,你要作妖,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二小姐把我千辛万苦弄上私塾,不就早有打算吗你想玩,但我没有时间陪你继续玩。因为你的那些心机手段,只让我觉得可笑。 不点明的时候,像龙香君这样的货色还会以为自己有多大能耐。 龙香君的脸色一僵,眼中的恨意止不住流泻而出。 在这么多人面前,这野种就敢这样侮辱她她一定会让龙绯云付出代价。 我龙香君委屈至极地捏紧了绣帕。 琴夫子也觉得龙绯云的话有些刺耳,他们看着长大的香君,一向温柔贤淑,心地纯良,哪有她说得那般诡计多端。 龙薄天冷声怒道:妹妹还请你在外面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要给我们龙家丢人 这一声妹妹无比刺耳可笑,龙绯云站起了身子,龙薄天你也不要一再挑战我的耐心,不要让我在所有人的面前,把你心底的那些肮脏抖出来。 龙薄天高大的身子一僵,龙璧月颇为好笑地看了龙薄天一眼。原来有些事情,龙绯云早就知道了 身为哥哥,不顾念自己的亲妹妹。却屡次三番为旁人出头,换做是谁都忍不了。 龙香君的手指也颤抖了一下,龙绯云真是恶毒,难道想败坏她和薄天哥哥的名声 但好在龙薄天闭嘴之后,龙绯云也没有再说下去,只冷淡讥诮地盯着她,二妹如愿了,不如现在就把我带去后山吧我也想要见一见二妹一直提到的武教。 第一百二十九章:内力测试 ♂, 用过午膳之后,龙家兄妹几人来到了后山的铁锁木桥边。 龙璧月,龙璧茵望着摇晃的木桥还有下面深不见底的山崖都吓得腿发软,香君姐姐你带大姐过去见武教吧,我们就不去了。 每一次从前山到后山,都要被吓得腿发软。 龙香君淡淡一笑,学武,当然要两位妹妹一起去。武教不是教过两个妹妹提气的方法吗还是两个妹妹没有勤加练习 龙璧月,龙璧茵怏怏地闭了嘴,她们确实没有好好练武,体内的内气寥寥无几,根本不敢从木桥上走过。 龙璧茵指着龙绯云身边的清安,要不让薄天哥哥带我姐姐过去,让他带我过去。 清安站在龙绯云的身边,一脸的为难,他不喜欢出言不逊的四小姐,这些日子,她总是跟他的师傅过不去。 龙绯云本来就是看热闹的,没想到龙璧茵非要找麻烦上门。 龙璧茵觉得清安眉清目秀,虽比不上薄天哥哥英俊不凡,但也能叫人眼前一亮。看他这几天一直殷切地围着龙绯云转,她心中就嫉妒不已。 龙绯云你不会不答应吧龙璧茵眉毛一挑,没其他人在场的时候,她才不会叫她大姐装亲近。 清安为难地看了龙绯云一眼,感觉是自己给她带来了麻烦。 龙璧茵你是没长腿吗不会走路龙绯云冷声开口,赤瞳凝着锋锐的光芒,自己学艺不精,别人凭什么帮你 我问的是他,又不是你,哪里要你回答。龙璧茵恨恨咬牙。 说来你是书夫子的徒弟,只是下人而已,带我过桥,也是职责所在的事吧龙璧茵咄咄逼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清安的脸涨得通红,袖子下的手更是死死捏紧。四小姐说得没错,他只是个下人,根本就没有拒绝的权利。 身边的龙绯云没有说话,蜜色的容颜一片清冷,仿佛清安做什么决定都跟她没有关系。 清安只觉得心头一痛,手指捏得格外的紧。 喂,你快点回答你若不答应,我就去告诉书夫子,让他把你赶出私塾。龙璧茵威胁道,瓷娃娃般的小脸上一片骄纵阴狠之色。 一向被人称赞的龙香君,却似没有管教自己妹妹的意思,淡淡地催促道:你们快点,不要让武教等久了。 终于,清安点了头,他不想被赶出私塾,留在私塾里,才能有见到他师傅的机会。 龙薄天抱起龙璧月,锦袍招展,踏着木桥而去,姿态俊雅至极。 龙香君也平静地踩着随风晃动的木桥,淡粉色的裙裾在风中翩跹,宛若盛开的桃花,自始至终都保持着高贵出尘的风姿。 清安不得已将龙璧茵抱起,也踩在木桥上,一晃一晃地往前走。 龙璧茵躲在清安的怀里,也不顾他满脸冰冷忍怒的神色,指着他的胸口威胁:你可要小心一点,千万不能让我摔下去你是贱命一条,但我不同,我要是在私塾里出了事,你的师傅都要跟着倒霉。 清安抱着她的手紧了紧,忽然低下头用寒彻入骨的目光望着她,将龙璧茵吓了一跳。 你你怎么敢这么看我,我说错了吗龙璧茵在他怀中喋喋不休。 清安没有再说话,往日如山泉般干净的少年多了一丝寒煞之气,没有任何人能伤害到他的师傅,龙璧茵更不配提到这个词。 等所有人过了桥之后,清安迫不及待放下四小姐,走回了龙绯云的身边。 但龙绯云没有理他的意思,清安一下子手足无措起来,小声委屈道:师傅,你是生我的气了吗我不想带四小姐过桥,但是我我不想被赶出私塾。 龙绯云看了他一眼,声音浅淡不变,你不想的事情,没有任何人能为难你。一个人的强大不止来源于武力,更来源于灵魂。 清安一下子红了眼睛,呐呐应道:我我知道了。 龙绯云转身跟着龙香君她们往后山深处走去,没走多久,从山上的石屋中走出一个中年壮汉,长须浓眉,下盘结识有力,太阳穴拱起。见了他们便行礼,在下便是武教,见过大公子,几位小姐。 龙香君一脸矜傲,指了指龙绯云,这便是来学武的龙家大小姐,你先带她去测一测内力。 是武教应了一声,便走到了龙绯云的面前,大小姐请随我来。 龙绯云没有动,而是望着比她高出不少的武教,这人身上的气息让她很不舒服。他骨子里藏着血性阴狠,这是杀手屠夫才会有的气息。 难道是江湖逃犯隐姓埋名后,成了龙家的武教真是叫人意想不到。 怎么测试内力龙绯云环着胳膊,赤瞳幽幽,像是一把锋利的妖刀出鞘了,气息比眼前的武教更为凛冽莫测。 武教眼瞳一颤,二小姐给的银两只怕不够,这个小丫头比想象中的更难对付,她身上的气息,正邪难辨,无所畏惧,显然也是刀尖上磨练出来的。 但他想不通,一个十三岁的小丫头怎么会有这样强悍的气场。 高手相对,可以通过看与感,先判断出对方的虚实。 显然,龙家大小姐已经察觉到了不对,武教将头埋下,想要遮掩身上的气息,拱手道:山中有块水晶石,能根据内力高低释放出不同色彩,故而能测试内力。 龙绯云点头,这样的石头她从未听说过,不用想就知道是个阴谋。但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那就请武教带路。 见龙绯云毫不起疑,乖乖跟武教走了,龙香君暗暗松了一口气,目光交织着兴奋与露骨的恨意。 一处石洞中确实有块晶莹剔透的水晶石,折射出洞外七彩耀眼的光芒。 大小姐,只要把手按上去,水晶石就会出现反应了。 龙绯云盯着水晶石,转又看了武教一眼,不如武教给我做个示范如何 武教的身子一僵,眼梢抬起,他就知道龙家大小姐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对付,听二小姐说,她的武功颇高,一般人都可能不是她的对手。 武教不愿意吗龙绯云扬眉,冷笑一声,那就不必测了,直接交手,武教或许更能知道我内力深浅。 大小姐身份高贵,我只是一介武夫,岂敢对大小姐动手。武教拱起手,挡住了自己的脸,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大小姐心中存疑,那我就先试一番,让大小姐放心。说完,不给龙绯云说话的机会,就将手按在了水晶石上。 水晶石一瞬就起了变化,从透明变为了绿色,又渐渐变为了淡黄色。 武教很快就收回了手,看了自己掌心一眼,大小姐放心了没有 龙绯云摇头,没有。随即就要往山洞外面走。 这时一道淡而秀丽的身影出现在山洞外,这水晶可是极难寻到的宝物,绯云姐姐不试一试,岂不太可惜了。 龙香君缓缓走近,挡住了龙绯云的去路。 龙香君,这就是你处心积虑让我来后山的原因,以为一块石头就能杀我龙绯云一点都不慌张,精致的五官在光芒渐暗的山洞中,显露出锋锐般的别样艳色。 姐姐你多虑了龙香君柔柔婉婉地笑了起来,美眸抬起,一片森冷的狞恨,你早就该死了 手腕一甩,一片银光飞出,每一片都轻如花瓣。 龙绯云一转身,躲过铺面而来的银色花瓣,只听见利物破空的声音,嗡嗡地响成一片。 花瓣贴面划过的瞬间,龙绯云看见花瓣边缘泛着暗蓝色的光芒,显然龙香君在暗器上都涂了毒。 花瓣在空中相互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织成了一片银色的花瓣之网,如同落不尽的梨花。 一旁静候的武教也猛然出手,狠戾地抓向了龙绯云的后背心,这一抓得中,能撕下她一片肉来。 龙绯云下腰,翻转,躲避开漫天的梨花未落,五爪贴上她后背的时候,龙绯云敏捷地在墙洞上一踢,借力躲过,但还是撞在了水晶石上。 水晶石出现了变化,紫色的光芒陡然升起,又渐渐变为了朱红色。 后背贴上水晶时,龙绯云就清楚感觉到身体中的内力,被身后的水晶一丝一缕全都吸走了。 武教看见水晶颜色的变化,眼色幽深,想不到她小小年纪,竟能达到这样的修为 内力越高,颜色越深。自己练武几十年,修为内力都无法与她相比。 那又如何龙香君一脸的不屑冷霜,我们两人联手,还怕她一个龙绯云你已被水晶石吸走一部分内力了,我看你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漫天的暗器,一部分钉入山洞岩石里,一部分落在了地上。 武教再次出掌,向龙绯云天灵盖劈去。 龙绯云一个折腰跳起,武教一掌便将水晶石打得粉碎。 这儿不方便动手,将她带去后面的教场,在那我可是为她准备了其他东西龙香君长袖一展,银色染毒的花瓣再次铺天盖地袭来。 这本是龙家要教给嫡女的独门武功,却被龙香君先一步学去了。 龙绯云几个轻纵,先一步离开了山洞,而山洞的外面就是一片广阔的练武教场。 第一百三十章:为你准备了一份“大礼” ♂, 而在教场之外,龙家兄妹几个已是等得不耐烦了。 龙绯云不就是去测个内力吗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龙璧茵抱怨道。 龙璧月看了山洞一眼,龙香君也走了很长时间,莫不是其中有问题。 能有什么问题,香君姐姐总不能吃了她吧我们还是再等一等好了 但清安已经待不住了,我去看看。说完就往山洞的方向走去。 龙璧茵追了上去,这后山是我们龙家的地方,谁允许你乱跑了。 清安看了她一眼,顾念龙绯云的安危,没有搭理龙璧茵。急匆匆地踏入山洞之中。龙家其他人也跟了上前。 进入山洞之后,所有人都被眼前景象惊住了。 嵌入石壁的梨花未落,满地碎裂的水晶石,任何人看了,都能知道方才是发生了什么。 香君姐姐,是不是遇上了危险怎么会满地都是暗器难道是龙绯云对香君姐姐痛下杀手了龙璧茵焦急地叫了起来,眸中却暗暗流泻出冰冷的歹毒之色。 清安更是心急地皱紧了眉头,不可能,一定是她遇上了危险。 龙薄天拿出了手中的剑,外面有打斗的声音,我们跟出去看看。 出了山洞,外面的教场上,龙香君与武教联手,对付龙绯云一人。 龙绯云,你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你必须死龙香君手腕一转,又发出一阵细如牛毛,带毒的暗器。 龙绯云手握龙剑挡去之后,半跪在地上。那水晶确实诡异,吸走了她不少内力,现在的丹田只剩下一片空荡,再这样下去,她非要死在龙香君的手上。 清安一动,就要上前去帮龙绯云,没想到被龙薄天用剑挡住了去路。 龙璧茵同样眸光一冷,今天看见的事情,谁都不许说出去。 清安转过身子,用急怒的眼神盯着他们,你们疯了吗他们要杀了大小姐她可是龙家的嫡女,也是你们的亲人啊 龙璧茵冷笑淡淡,那又如何,不过是个碍事的野种罢了,死了才是好事 清安的目光冷到了极致,也不去管这些人,挡开龙薄天的剑,就要上教场帮龙绯云。 他还没走出两步,就被龙薄天点住了穴道,冰冷的剑指在清安的脖子上,不想死的话,就留在这里。 你们这些人怎么可以这样残忍大小姐有哪儿对不住你们的地方你们非要置她于死地清安清秀的面容上一片绝望之色,干净的眸盛满悲怆,划出一道泪痕。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眼睁睁地望着,哪怕是离她这样近的距离。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这件事我一定会告诉夫子,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禽兽龙薄天剑一划,清安的脖子被割破了,鲜红的血蜿蜒而下。 龙璧茵望着渐渐体力不支的龙绯云,笑容幽魅,用丝绢捂住了清安的嘴,你不会喜欢她吧可惜,你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眼睁睁看她死在你的面前。要是你什么都不说,或许还能活命,要是你将这件事走漏出去,那就陪龙绯云一起上黄泉。 被封住的嘴中,发出一阵阵痛苦至极的呜咽。 清安闭上了眼睛,不停抽噎,是他太没用了,他什么事情都做不了,也帮不了她或许他早点跟来山洞,师傅还不会遇上这样的危险。 武教使的是掌上功夫,握指成爪,能劈金断石,每一下都带着雷霆之力,只要被他碰到一下,就可能被生生撕碎。 龙绯云躲过漫天的针雨,还要挡住武教力破千军的攻势。 太多的暗器落下,她不能进攻,只能被动防守。 渐渐的被逼到了教场的边缘,在她身后就是无底悬崖,绿色的树影被云烟遮挡,一眼看去,看不到崖底。 龙香君一抬手,武教停止了进攻,收回了鹰爪般的五指。 美眸眯了眯,龙香君幽幽柔媚地笑了起来,龙绯云,你知道我为你准备了一份什么样的大礼 龙绯云握剑护在胸前,气息微乱,龙香君为了要我的命,你可真是处心积虑 龙香君冷笑,花容变得扭曲狰狞,龙绯云你不该死吗你害了我娘亲,也害了我你害得我失去了一切,你本该千刀万剐不过 纤纤手指抬起,龙香君抚了抚自己的发鬓,眼梢冷凉狠毒,你死了之后,我就能重新拿回属于我的一切了。你这样罪该万死之人,千刀万剐还不够,我要让你粉身碎骨 站在悬崖边的龙绯云,微微变了神色,但并不慌乱。 龙香君仰天大笑,笑声尖锐刺耳,我在这下面埋了火药,一经点燃,你就等着被炸成碎片吧为了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我可花费了不少心思代价。 没想到香君姐姐在这埋了火药,炸死龙绯云就算了,要是将山炸塌了,我们不是也要死在这龙璧茵眼睛一眨,慌乱起来。 龙薄天收回了剑,对龙家姐妹花道:我先送你们离开这里,再带香君走。 龙家姐妹点点头,为了活命,拼命往木桥跑去。点住穴道的清安,被留在了原地,他非龙家人,又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只能跟龙绯云一起死在这。 清安睁开泪眼朦胧的眸子,望着悬崖边的龙绯云。他救不了她,那便陪她一起死,此生也再无遗憾了。 龙绯云站在悬崖边,目光扫过,这才注意到山崖下被凿空了许多地方,引线互相连接,藏在藤萝下,不仔细去看,根本发觉不了。 古代火药威力虽比不上后世的炸药,但这么多火药一起点燃,确实能将整个教场夷为平地。 要是金龙在,说不定还能救自己一命,但是金龙似乎被龙谷的人带走了。 龙绯云轻叹一声,看来自己的性命是要交代在这儿了。 龙绯云你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的龙香君点燃了早就准备好的火折子,笑意森然又动人地望着悬崖边的人影。 只要我将火药点燃后,一切都会恢复原状。龙绯云十三年前你就死在外面,该有多好何必再回龙家遭这份罪呢龙香君阴柔冷笑,又似惋惜叹息一般,将火折子一点一点贴近了引线。 站在悬崖边的身影烈烈,盘旋的山风吹起她墨色的长发,吹开她翩跹染尘的裙裾。 龙绯云张开了臂膀,宛若一只即将翱翔的凤凰。 龙香君你还不配拿我的命,就算是死,我也绝不会死在你的手上清淡的声音带着从容藐视,在山谷中回荡。 在火折子点燃引线之前,龙绯云向悬崖后倒去,青丝在山风中飞扬,像折翼盘旋的蝶,唇边带着不变的笑意。消失在了清安的视线之中。 封住他嘴巴的丝绢落下,咸涩的泪混着舌尖的血。 他朝着龙绯云消失的地方,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叫,不 山谷风在响,落日在头顶上。 一切是那样的安详寂静,世间还是原来的世间,只有她再也不见了 山铃,山铃,叮叮咚咚地在响。 泉儿,泉儿,流过她站的天涯。 那一年山上的落日,像极了九泉下怒放的彼岸花。 那样鲜红,那样灼目。 灼出泪,烙在心尖上,成了永不会结痂的疤。 二小姐有人在听到声音,武教猛然回过头,再不掩饰自己满身的凶煞。 龙香君淡淡地看了一眼,是书夫子身边的小弟子,不足为患,赶紧先去看看那野种死了没有。 两人走到悬崖边上,绿树掩映,云烟缥缈,半个人影都寻不到了。 武教眯着眼睛仔细寻找一遍后拱手,此处山崖陡峭,摔下去也只会粉身碎骨,二小姐不必担忧。任凭她武功再高,也不可能再活着回去。 龙香君望着深邃陡峭的山谷,收回了身子,没见着那野种的尸体,我总觉得不放心。不过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她肯定必死无疑。 二小姐,这么多火药还点吗 龙香君看了一眼跳跃的火苗,唇角浅浅勾起。 点,为什么不点这么多碎石震下去,那野种就算是九命猫,也该被砸死活埋了。必须做到万无一失才行,我绝不要让那野种有一线活命的机会。 手中火折子一扔,便滚到了火线旁。 火线滋滋烧起,爆炸声如五雷击顶,一声接着一声,不绝于耳。 武教连忙往后退去,但碎石太多,根本无借力的地方,片刻的功夫整个教场都陷落了下去。 同样龙香君也没料到火药会有这么大的威力,一瞬间半面山峰都塌陷了下去,根本没有时间逃跑。 龙薄天正好赶来,凌空抱起要坠下去的龙香君,几个凌空轻纵之后,将她带到了安全的地方。 与龙绯云交手,又被水晶石吸去大半内力的武教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他好不容易攀上一块巨石,巨石也随着半面山崖,渐渐往下滚落。 二小姐救我他大叫一声,方才伸出手,就随着巨石一起震落,掉下了山崖。 龙香君望着这一幕,后怕无比,要不是龙薄天正好赶来,她就要落得一样的下场,去地府陪那野种。 薄天哥哥龙香君靠在他的怀里,心有余悸地垂泪起来。 龙薄天紧紧地抱着她,轻抚她的长发,没事,不用害怕了。 龙香君想起方才看见清安的地方,立马又将目光投了过去,他站的地方已陷入山崖,只余下空荡荡的一片。龙香君松了一口气,他肯定也是像武教一样,随着山石坠入了悬崖。 这样一来,所有知道龙绯云死因的人都不存在了,真是老天爷都在帮她 龙家嫡出已死,她便是以后的嫡出血脉她将能继续顶替龙绯云的一切,包括嫁入凤家 想着,美眸中流泻出淡淡的笑意。 薄天哥哥,你不会怪我吧我也是逼不得已我只是真的不想再见到她。龙香君将脸埋在龙薄天的怀里,带着哭腔可怜道。 薄天哥哥,你是最宠我的,我才是你的妹妹。要是你将这件事说出去,我就会死 龙薄天抱紧了怀中微微颤抖的娇躯,柔声安慰道:香君不要害怕,我知道你讨厌她。所以我没有阻止你,我帮了你。这件事,不会有任何人传出去她死了,以后再也没有人能欺负你,威胁到你,君儿不要怕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水下的白大腿 ♂, 龙绯云从悬崖边跳下,在半空中微微收拢身子,想要护住内脏。 其实都是徒劳的,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来,就算有真气护住身子,也是必死的结局。 睁着的眸,看着四周的景物倒退,伸出手,抓住的只有微凉的山风。 她忽然想起迷塚里的那个吻,未曾落下,似乎有那么一点的遗憾。 还没等她缅怀完,身子就扑通一声坠入了山崖间一处温泉池子里,激起了一阵极大的水花。 咳咳,为啥,悬崖上会有露天温泉 龙绯云憋住一口气,在水中睁开了眼,挣扎着要爬起来。好在温泉的水池并不深。 等等,她好像摸到了莲藕,何等品种能养在温泉里。 她顺着莲藕一路抹了上去,细腻光滑有弹性,龙绯云在水里凑上了前,仔细端详后,她确定这是一条大长腿。 白嫩匀长,是条好腿。 噗龙绯云从水里钻出了脑袋,一口水吐完,就对上了一张妩媚天成,绝代妖娆的脸。 剔透玉瓷般的面容上,眉尖微蹙,精致如画的眉眼如用最细的墨笔描成。羽翎般的睫毛,纤长如扇。 水雾晕开的玉眸,凝着怒气好奇盯着她。 而在水烟雾绕的眸下,一点红痣,犹如落在白釉上的朱砂。 龙绯云动了动喉咙,同为女人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眼前的绝世佳人,就连皱眉,都叫人心醉。 佳人微微靠在温泉池边,青丝横陈,玉腿交叠而龙绯云的手还按在她的大腿上,摸着还真是丝一般的顺滑。 她下落溅起的水花太大,将美人的青丝都给打湿了,一粒粒晶莹的水珠,顺着美人柔顺的长发滚过锁骨,一路往下。 龙绯云盯着她胸前的时候,僵住了 上天也是公平的,给了你绝色的脸,给了你勾魂的大长腿,定然要留下点欠缺。 妖娆绝色的美人儿,竟是大平胸,像是被一万头草泥马踩成了大平原。那宽宽的沟,看着更像是胸肌。 但好在那对平原也是吹弹可破,肤如凝脂。 龙绯云心疼地收回了目光,她好像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 但好在美人一直没有说话,就连自己摸她大腿这么久,美人都涵养极好地忍下了,只是那对精致的眉尖,越皱越深。 温泉的下面铺满了鹅软石,颗颗圆润光滑。龙绯云努力站起身子,将手从美人的大腿上移开。 但下一秒,龙绯云就深切理解到,什么叫天不遂人愿。 脚下一滑,她摔了,直接摔进了美人宽宽的沟里,撞出了两道鼻血,沿着美人宽广的沟,一路蜿蜒而下,点缀在美人最隐秘的地方,开出一朵朵红莲极其妙哉。 艹,说好的柔弱易推倒,身子怎么硬得跟块大理石似的。 龙绯云一抬头,鼻尖就蹭上了美人弧度精致的下巴美人高挑的身子,顿时僵得比大理石还硬。 山上传来一阵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一颗颗碎石铺天盖地地落下,巨大的黑影,在龙绯云的眼底逐渐变得清晰。 她猛然一跃,顾不得去擦鼻血,就将光溜溜的美人压在了身下,小心 龙香君那疯子,竟还是点燃了火药,是怕她还没死吗 两人沉入了温泉水之中,在她怀中的人,却如灵活的鱼儿一滑而过,从她怀中挣脱离开。 巨大的黑影压下,激得水流乱晃,只听见轰的一声巨响,眼前的一切都陷入了黑暗。龙绯云裹在四晃的水流中,重重撞在了温泉石壁上,晕了过去。 一道柔白的身影从水中跃出,将龙绯云也带了出来,来不及拿衣服。 美人望着漫天落下的碎石,眼中划过一丝厉色,指尖虚空一划,所有迎头落下的石块都被轻易切成了碎片。 她转身拉着昏迷的龙绯云贴上了山壁,手指不知按动了哪儿的机关,山壁间竟多出了一道暗门。 她将龙绯云抱起,看见她左手上戴着的嫣红凤戒,眼神中多了一丝冷诮。 石门落下,将漫天的碎石也挡在了外面 龙绯云醒来的时候,全身都疼,最疼的还是脑袋上的包。 而她的身旁,温泉中的佳人已穿上了衣衫,暗紫色的纱衣裹着高挑雪白的身段,真叫人想入非非。 跳动的烛光下,纤长羽睫阴影下的红痣,格外的媚色生香。而下半边脸被淡紫色的面纱蒙住,隔着薄薄的面纱也能看清她动人的五官和雪色肌肤,只平添了诱惑罢了。 龙绯云看了她一眼,就赶紧移开了视线,完了,快要被掰弯了 金丝楠木床,幽暗的光影,色泽奇异的屏风,周围陌生的一切总带着一丝见过的熟悉。 桃红色的床帘轻轻飞舞,在晃动的灯影下,折射出糜艳的光泽。 床上的美人儿低吟了一声,两只玉手轻颤了一下,旋即死死握紧。 龙绯云听到轻呼声,放下了床帘,半跪着来到她的身边。 熟睡的人似乎在做噩梦,柔软的红唇被贝齿咬着,极是用力 她不停地晃动身子,绝色的容颜泛着一层苍白,更有汗珠从发丝间滚落。 喂,美人姐姐,你没事吧龙绯云唤了她几声,睡着的人都没有回答,只是在不停地挣扎。 龙绯云喃喃自语:难道是梦魇了 她知道有梦魇这种病,说白了就是意识醒了,身体还没醒。一般情况下是能够被叫醒,但龙绯云叫了几声,榻上美人都没有一点反应。 柔软如朱砂的唇瓣被越咬越深,细腻的唇纹间渐渐有嫣红的色泽溢出。 龙绯云探了探她的鼻息,果然气息有些紊乱。 她伸手握住美人的手腕,将内气渡入她的体内,内气刚一进入她的奇筋八脉,就被一股强大的内气反弹而出。 放出的内气顺着指尖回流,似一把刀刃刮过,疼得龙绯云立刻收回了手。 能在山崖之巅沐浴的,岂会是寻常弱女子。但她深厚难测的内力,还是让龙绯云吃了一惊。 习武之人灵台清明,并不容易梦魇。龙绯云坐在她身边,看着她在噩梦中苦苦挣扎。 她是走火入魔了还是得了一种奇怪的病不管是哪种情况,龙绯云都飞快地掰开了美人的嘴。朱唇间两道深深染血的牙印,真是触目惊心。 她最担心的是身边睡着的人会在无意识时会咬破自己的舌头,但怎么才能叫醒她 龙绯云俯下身子,掐住她的人中。掐了一会,身下的人有了反应,像是溺水的人难以喘息般大力挣扎起来。 怎么会龙绯云怔了怔,看她脸色渐渐发青,似乎是缺氧。 顾不上其他,龙绯云深吸了一口气,用手指捏住她的下颌,就打算做人工呼吸。 就当她嘴唇即将贴上的时候,身下的美人蓦然睁开清冷幽深的玉眸,苍白的脸面无表情,宛若诈尸,惊得龙绯云岔了气,一阵猛咳。 美人坐起了身子,轻轻拢了拢身前敞开的衣服,玉眸半抬,神色有些戒备,蒙着面纱的妖娆面容带上了嗔怪的意味。 不要多想,我只是看你昏睡不醒,以为你梦魇,方才只是要给你渡气而已。我们同为女人,我也不可能去占你的便宜,我也没有那种癖好。龙绯云尴尬地轻咳着,解释了一句。 美人从她身边绕过起身,绝色的脸上一片清冷,甚至可以说是厌恶。 随即就拿过梳妆台上的玉杯,为自己倒上清茶,漱口。 这是有多嫌弃她,已经不言而喻了。 但龙绯云忽然注意到一件事情,这么长时间以来,美人儿都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哪怕是厌恶,也全凭表情来描述,莫非上天不仅这样的绝世佳人是个大平胸,还是个哑巴 上天未免有点太过了 龙绯云起身,向正在漱口的美人,行了谢礼,多谢小姐的救命之恩,我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紫衣佳人猛然握住玉杯,指尖用力,似要将手中的杯子捏碎。 龙绯云当然也注意到了她的变化,轻问:我还不能离开吗还是小姐救我,本就另有所图 佳人极其暴力地将玉杯放回了梳妆镜前,收回手的霎那,玉杯成了一堆碎渣。 没有得到回答,美人就拂袖而去。 哑巴就哑巴,您还不能写字了发了这通脾气到底是为什么呀龙绯云盯着摇晃不停的房门,一脸的不解。 她出了房间之后,又怔了怔,天然形成的巨大溶洞,被彩灯映照得五光十色,洞顶一块块白色的钟乳石,宛若是彩色的珊瑚。 巨大的溶洞下有一汪碧蓝色的洞中湖,而湖上则是千万个洞穴,每一个洞穴都似被建造成了一间屋子。 龙绯云回身细看,才发现自己所住的地方,也是洞穴之一。 紫衣美人出去之后,就再也找不到影踪。 修葺的栈道后面千洞密布,一眼望去没有来路,也没有去路。 这样一来,她想要离开这里,也成了件短时间内无法办到的事情。 不过,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能在山巅沐浴,极有可能这几座山脉都被人凿空了,里面建造了这样的地下空间。 紫衣美人清楚里面的构造,能够来去自如,也能够随心所欲地出现在这几座山脉的任何一个地方。 自己掉落山崖的时候,美人正在泡温泉,这么难得的几率都被她碰上了 这算是有缘千里,共泡澡 第一百三十二章:凤公子来了 ♂, 凤家私塾教场半壁山崖被毁,龙家大小姐下落不明的事情,很快就传回了龙家。龙英华没有来得及赶来,凤家的车队已连夜不歇地出了雍州城,一路马蹄踏尘烟,赶往城外的宁静山。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后山怎么就会突然塌了书斋中,气氛紧张凝固,四个夫子的脸色无一不紧紧绷着,写满了焦躁心忧。 书夫子来回踱步,不仅是大小姐下落不明,跟过去的清安,也没了踪影。再者,教他们武功的武教,也是失踪在了后山上。 龙家的其他兄妹几个倒是毫发无损,面对夫子们的问话,龙璧茵显得很不在意,龙薄天,龙香君则是沉默以对,看不出脸上的神情。 唯有坐在最后的龙璧月,露出了一记悠远莫测的冷笑。 以为所有人都神不知,鬼不觉吗就算龙绯云死了,龙香君你也别想得意太久 龙香君握紧了手中绣帕,闷声道:姐姐跟武教在教场上习武,谁知地龙突然翻身了,一阵地晃山摇,两个妹妹都吓坏了。一时间就没有来得及去救绯云姐姐 说着,龙香君握着丝绢,擦了擦眼泪,无比自责心痛,我们当时站得较远,没有来得及去救姐姐和武教,清安想去拉住姐姐的手,没想到山石下坠,他跟着姐姐一起掉入山崖了。 四位夫子互相看了一眼,脸上的冷沉不变,对龙香君的话并不完全相信。 最近一直没有什么异动,怎么会突然地龙翻身而且正巧在后山,还真是一件怪事 不过话说回来,昨日确实一阵巨响,连带着我们这儿都摇晃不停,二小姐说得应该是真的。 这么说来,大小姐跟清安两个人都死了你们可是亲眼所见书夫子忍着心痛自责,又向龙家几个兄妹问了一遍。 龙香君用绣帕掩去唇角的弧度,轻轻点头。 龙薄天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捏紧,目光从龙香君的身上掠过。 要是这件事说出去,我就会死 他同样是帮凶,怎么能让夫子们察觉出不对。那野种死都已经死了,现在他要做的是帮香君洗清嫌疑,再无后顾之忧。 龙薄天俊颜上展露出心痛的神色,我当时也在那里,但绯云他们离我太远。夫子这一切都是我的过错,绯云是我的亲妹妹,我却也只能无能为力没能救下她,也没能救下清安 夫子,您也别怪香君姐姐和薄天哥哥了,事情紧急,要不是薄天哥哥带我们离开,说不定我们也要死在山上了。生死有命,只能说绯云姐姐的命不好龙璧茵收敛起脸上的笑意,装模作样可怜道。 她早巴不得那野种死,龙璧茵抬手摸了摸脖子,眼神讥诮,幸好她细嫩的脖子间没有留下疤痕。 听了龙璧茵说得话,四个夫子只有一声长叹,不管是不是因为地震,大小姐和清安已死在后山,都是不争的事实了。 他们眼下最担心的是,如何向龙家家主交代。 龙香君起了身子,娇躯仿佛经不住悲痛般,轻轻晃了晃,一双微红的美眸望向四个夫子,绯云姐姐不在了,我们留在这望着后山,也只会徒增悲伤。香君想向各位夫子辞行,今日就离开宁静山。希望四夫子能找人寻到姐姐和清安的尸首,让他们入土为安。 说罢,又忍不住垂泪,娇柔的面容似朵风雨中摇曳的枝头花,几欲凋零。 她要早点离开这里,以免四个夫子发现些什么,到时候难以脱身。 琴夫子最心疼龙香君不过,就点了点头,姐妹情深,大小姐不在人世,龙家的几位公子小姐,只怕心里也不好受,就让他们先回龙家等待消息吧说不定,大小姐福大命大,还活在世上,几位公子小姐不要太伤心了。 笑话,龙绯云活在世上,才是最让人伤心的事情 她处心积虑谋划这么久,半壁山都被炸没了,龙绯云怎么可能还能活下来。 但龙香君还是梨花带雨,柔声应了下来。 龙家兄妹几个出了书斋就开始匆匆收拾东西,一只信鸽咕咕地停留在后院的屋檐上。 龙璧月看了信鸽一眼,眸中划过期待的光芒。 龙家下山的车队,在半山腰处停下了。 怎么了龙香君坐回了本就属于她的马车,优雅地靠在软垫上,脸上哪还有半分伤心,只有一片舒适与惬意。 天色渐暗,马车却停在了山麓间,这让龙香君睁开了眸子,露出不悦之色。 龙香君将车帘掀开,一阵魅人的暗香随风袭来。 一辆朱红色,雕刻着展翅金凤的华贵马车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薄薄的鲛纱,隔不住里面祸国雍容的身影。销魂的绯色,宛若由天边的霞光织成,叫人看一眼之后,便再也移不开目光。 凤凤公子龙香君又惊又喜地低唤出声,柔美的脸庞映着夕阳,薄薄地染上了一层红晕。 但是凤家车队却显得很安静,鲛纱帘后的人影,风华之中显出几分冷意。 龙香君迫不及待地跳下马车,仿佛凤卿已成了她要嫁的如意郎君一般。 龙璧茵掀开了车帘,伸长了脖子去看,倾国倾城的凤家嫡长子,哪个女人会不爱 可她们的身份太低微,就连嫁入凤家做妾的资格都没有。 看着龙香君在风中飞扬的裙裾,龙璧茵瓷娃娃般的脸上硬是挤出了一分笑意,香君姐姐典雅贤淑,可比那已死的野种,更适合凤家大公子。姐姐你说是不是 龙璧月没有去看凤家的马车,而是望着天边如火似血的残阳,似笑非笑地问了一声,是吗 如玉的手拨开了光影浮动的鲛纱,雍容天成的修长身影从马车中走下。 龙香君望着夺目的绯红,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想看他,却又不敢去看,一时间,龙香君垂下了螓首,默默地捏着手中绣帕。 闻着他身上靡靡香气,龙香君按了按自己的胸前,只希望心能跳慢点,终于忍不住,轻声柔语问道:凤公子,你怎么来了宁静山是不是为了 想到那已死的野种,龙香君的脸色一白,多了些狞恨。 死了都不肯安生,还要纠缠着凤公子的心吗 凤卿终于转过了身子,望着她。墨色勾染的青丝,画一般风流俊秀的容颜,上扬的桃花眸无比清澈温柔,叫人看上一眼,就会心醉。 二小姐,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吗凤卿俯身缓缓靠近,清澈的眸色宛若丝绒般的夜空,漆黑的眸捎带着勾人的魅色,可谓是一笑倾国。 颀秀的身影带来无形的压迫力,让龙香君微微睁大美眸,无措害怕起来。 凤公子你想说什么龙香君挤出笑颜,眼神中却透露出恐惧,为什么凤公子温柔似水的笑意,却让她感觉冰冷刺骨。 难道是他已经知道了什么龙香君暗暗咬了下嘴唇,告诫自己要镇定,不可能的夫子们都不知道的真相,他怎么可能会知道 没有人能伤她,害她二小姐你忘了是吗丰润的唇,唇色诱人,宛若血樱点染。 龙香君望着他唇边极淡极美的笑意,只觉得手脚一片冰凉,她结结巴巴道:凤公子是不是弄错了我我怎么可能会伤害绯云姐姐,她跟我同样血脉相连。香君不可能会这出这样手足相残的事情 一串串珍珠般的眼泪,从龙香君娇柔的脸蛋上滑落,她伸手想要拉住凤卿绯色轻纱的衣袖,凤公子,你一定是误会了香君绝不是那样的人姐姐的死只是一场意外 她还没碰到凤卿的衣袖,冰冷的玉骨折扇就抵上了她的脖子。 别碰我,脏。含笑的眸,无比精致诱人,却又无比绝情冰冷。 凤公子龙香君哭得越发惹人怜惜,宛若在风中凋零的杏花,这样的话,怎么可能是由凤公子亲口说出的。 二小姐已知道云儿是你的至亲血脉,那云儿遭受的一切,就劳烦二小姐与她一同承受红袖一展,玉骨扇打开,上面的牡丹栩栩糜艳。 而比牡丹更为糜艳摄魂的是凤卿唇边的浅笑 啊一声惊呼惨叫,龙香君只觉得两只手腕一痛,整个人就腾空飞了出去,眼见着要撞在山崖上。 坐在马车中的龙薄天凌空一跃,将龙香君抱进了怀里,但极大的力道,让龙薄天顶替了龙香君,重重撞在了山崖棱角上。 这一撞内脏受损,龙薄天弯下身子,噗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 薄天哥哥我好痛龙香君落泪不止,抬起了自己的手腕。 龙薄天来不及查探自己的伤势,焦急地端详龙香君的手腕,满手的血淋漓不止,两只手腕的手筋都在一瞬间被玉骨扇割断了。 香君你不要怕,我给你止血包扎。说着,龙薄天点住了她几处穴道,拿出自己的手绢撕成了两段,包扎在龙香君血肉翻开的手腕上。 为什么龙香君透过朦胧的泪眼,绝望痛苦地盯着红衣雍华的身影,凄厉又不甘地问道。 最近失眠,头疼,请假修养几天。 ♂, 如题,坐久了老毛病又犯了,熬了几天码字,有点吃不消了,失眠,心脏不舒服,休息几天,跟宝贝们说一下。 第一百三十三章:你的命,我先留着 ♂, 马车中的龙璧茵看见这么惨烈的一幕,倏忽放下了车帘,无措害怕道:凤公子怎么会知道难道有谁走漏了秘密 姐姐怎么办香君姐姐都被他废去了双手,他要知道我们也有份,会不会将我们的双手也废去龙璧茵望着自己的手腕,猛然收回了袖子之中。 龙璧月倒是很平静,这件事龙香君才是主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早就说过,跟着龙香君绝不会有好下场。 可是龙璧茵还是很不安,外面龙香君痛苦的呻吟声,一阵阵都能清晰地传到她的耳中。 要不是薄天哥哥替香君姐姐挡了那么一下,说不定现在香君姐姐已被撞破内脏,气绝身亡了。 为了一个草包龙绯云,揽尽天下女儿芳心的凤家公子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把玉骨折扇,一袭潋滟红衣,唇边温柔笑意不变,却更似冷情冷心的玉面修罗。 没有那么多可是,龙璧茵你只要镇定一点没有人会怀疑到我们身上的,至于龙香君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龙璧月收回了目光,冰冷地说道。 对,没错这一切都是她通知凤家大公子的,龙香君想要得到的一切,她偏要让她一样都得不到。 被凤家公子一招毁掉手腕筋脉,龙香君彻底成了废人,一个废人,还能有什么样的前途 漫天夺目的梨花未落,龙香君这辈子再也使不出来了。 就算龙绯云死了,一切也都回不到从前。 龙香君休想再顶替龙家的嫡出血脉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她受够了在风中飘零的滋味,所有的一切都由不得自己。龙香君不过是托生在了当年的祁二夫人肚里,才能成为枝头抱香的春花,眼下她什么都没有了,凭何还能继续停留在枝头,供人仰望观赏 若是零落成泥,便一起零落成泥 一会的工夫,手腕筋脉涌出的血,染湿了两段手帕。 龙香君像是魔怔了一般,望着他,不停落泪,不停地追问,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龙薄天抬眸,阴冷记恨地看了凤卿一眼,这仇他一定会报。 转身,龙薄天就抱起龙香君进了马车,手腕间的血止不住,只能尽快下山,让人将她手腕上血肉模糊的伤口缝合起来。 玉润的手指握着玉骨扇轻摇,饱满的血珠沁在金丝扇面倾国的牡丹花蕊间,更添妖娆。 你们这些人是傻了吗二小姐受这么重的伤,还不赶紧驾马,将二小姐送回雍州城龙薄天怒喝一声,牵扯到受撞击的内脏,又咳出了两口血。 龙家人像是被一语惊醒,慌乱地开始驾马,但狭窄的山路,凤家马车挡在前面,他们根本就无法下山。 大公子这车夫看了一眼挡在前面的凤家车队,一脸的为难。 让开龙薄天擦去唇边的血迹,眼神阴冷急切,香君已经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说不定她的两只手都会保不住。龙薄天将车夫一把推落,自己坐上了驾马的位置。 他手握缰绳,眸光一片冷到了极致,凤公子还请你们让开,要不然不要怪我不客气 凤卿摇着手上的牡丹折扇,笑意倾国,龙公子大可以对我不客气,试试。 驾龙薄天握紧了缰绳,马鞭狠狠地抽在马背上。 马吃了痛,开始不顾一切地开始狂奔。 两家车队离得极近,眼见着吃痛发狂的马就要将凤家车队冲散。 玉骨扇脱手而出,在空中划过凌厉的弧度,在马腿间穿梭而过,很快又回到了凤卿的手中,唰地一声金丝扇面打开,握于指尖雍容轻摇。 马发出惊天的一声嘶鸣,随即跪倒在地,两条断断腿飞出极远,鲜红的马血染了遍地。 在冲击力下,马车剧烈地颠簸,龙薄天控制不住从车座上飞出,在地上滚了几圈落在了凤卿的锦靴面前。 龙公子何必对我行此大礼凤卿唇展轻笑,眸光灼灼,如同狡黠诱人的红狐狸,却没有将龙薄天扶起来的意思。 凤家人站在凤卿的身后,面无表情地望着,公子没有命令,他们没有一人敢上前将摔得灰头土脸的龙家嫡公子扶起。 还是龙家的下人跑了过来,将龙薄天搀扶起,少爷您没事吧有没有摔着哪里 龙薄天捂着自己的胳膊,望着红衣惊华的凤卿,眼神阴刻,我没事。 方才落地,左胳膊先着地,现在一阵剧痛,怕是已经断了。 躺在马车中的龙香君也被摔得七荤八素,怯怯地来到车帘后面,望着龙家人将龙薄天从地上搀扶起。 若说,以前龙香君看凤卿的眼神中还有倾慕爱意,此刻就只剩下了畏惧和绝望。 两只鲜血淋漓的手扶着车门门框,泪珠儿如断线一般止不住地往下落,是她害了薄天哥哥。 凤公子,你已割断了我的手筋。香君从此以后就是废人了,你还嫌不够吗龙香君哭叫着,哀怨问道。 画扇拂起耳边如墨晕染的青丝,凤卿极淡地弯起丰润的唇角,靡惑诱人。柔的声音似弦轻拨,却带着令人胆寒的温度,不够云儿死了,你本该下去陪葬。但你的命,我先留着。云儿绝不会死在你们这群庸碌之辈的手中,我一定会将云儿找回来。到时,你的命,交由云儿去处置不管是千刀万剐,还是剁下肉喂狗,都随云儿的意思。 唯有提到云儿的时候,凤卿的面容才会不自觉地流泻出一丝温柔。 这一丝温柔如滴入水中的墨,如吹过琴弦的风,让望着他的人,心尖都不由地一颤。 可天下间,真正能得他这份温柔的人,唯有龙绯云。 龙香君动了动指尖,想要握紧门框,手腕便传来一阵锥心的痛意。 痛意让龙香君清醒,同时也在提醒她,面前风华盖世的男人有多么残忍无情,他所有的温柔与细致都给了那野种 专情到了极致,便是无情 上山他没有太多的时间在这耽搁,云儿一定还在等他来救。他绝不相信,他的云儿会被这群蠢货害死。 她是旷野中的野蔷薇,满身利刺,气味芬芳,让难以采摘,却又割舍不掉。坐回马车的凤卿,缓缓捏紧了手,清澈的眸微动。 又像是记起了什么,修长的指尖缓缓抚过自己的脖子。 小猫儿一次次伤他,他还没有收回本钱,怎么能让她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离开了。 他不管黄泉还是碧落,哪怕颠倒了这个尘世,也要将她找回来 凤家的马车缓缓驶动,龙家赶紧让开了一条道,眼见着凤家车队大摇大摆地上山,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拦。 只能任由凤家嫡长子,伤了二小姐和大公子后,再扰龙家私塾的安宁。 龙薄天将先前推下马车的车夫拉起,驾车,快点,将我们送回雍州城龙薄天忍着肩膀断裂的疼痛,从牙缝中挤出这番话。 车夫被大公子满身的怒煞吓得够呛,看了一眼倒在血泊里的好马,一脸的为难。他也想驾车离开,可这马前面两腿都被凤家公子削断了。 龙薄天松开了车夫,来到了后面马车,将帘子掀开,毫不客气对龙家两姐妹道:你们先下来,香君受了伤,让人先将香君带去山下治疗。 可是龙璧茵一脸的不情愿,外面的天色都黑了,难道要让她们两个人徒步走回山顶,还是要让她们在半山腰上吹一夜的凉风 下来龙薄天不耐烦地重复了一边,声音染怒。 龙璧茵,龙璧月这对姐妹才拎着裙摆,不情愿地从马车里跳下,龙璧茵望见倒在血地里不停痛苦挣扎的马,又发出一声尖叫。 龙薄天懒得管她,将龙香君从前面的马车中抱出,放入了后面的马车里,对车夫道:快点赶去山下,要是香君的这双手保不住,你们就等着赔命吧 车夫一个哆嗦,应了一声是赶紧驾着马车,朝着山下疾驰而去。 龙薄天也坐回了自己的马车,捂着臂膀的手从未松开过,快点下山 看着两驾马车消失在天边的斜阳中,龙璧茵气得跺脚,姐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难道要我们饿着肚子,在这荒山野岭里站一夜吗 你们快点想办法龙璧茵对剩下的龙家仆人怒吼。 龙璧月冷冷地望了她一眼,我早就说过,龙薄天对龙香君不一般这种感情,根本就超过了兄妹之情。我们在龙薄天的眼中根本算不得什么,如果凤家公子要得是我们的性命,薄天哥哥也许根本不会出手相帮。 被山中的冷风一吹,龙璧茵也清醒了几分,恨恨咬牙,薄天哥哥确实也太厚此薄彼了竟把我们两人不管不顾地丢在深山里面。姐姐,我们该怎么办 龙璧月捏紧了双手,她担心的不是眼下的情况,而是回龙家之后的事情。 有龙薄天的宠爱,龙香君或许还能再作威作福上一段时间 不不行她得想个办法,让龙薄天与龙香君彻底决裂,要么就让他们两个人身败名裂 第一百三十四章:可以随意享用 ♂, 地底的山崖洞极大,密集的山洞栈道外有黑影在移动,似乎是居住在洞底世界的人。 提了一口气,龙绯云翻身而上,几个轻跃站在了栈道的栏杆上。 黑影见了她皆停下了脚步,行礼。 龙绯云靠近之后才看清,这些黑影都是穿着黑色锦衣的男人,容貌掩在黑色的斗篷下,只露出常年不见光,弧度怡人的下巴。 你们是龙绯云往他们身后的山洞看了一眼,亮着灯火的山洞中,似乎隐藏着什么东西。 黑衣侍卫注意到龙绯云的眼神之后,不留痕迹地往山洞前移了一步,挡住了龙绯云的视线。 龙绯云细细观察后,发觉巨大的山中溶洞更像是一个隐藏在底下的组织,难怪隐隐给她熟悉的感觉。 黑衣侍卫衣袍的颜色,上面的花纹,都与藏兵阁里十二魔姬的衣服极其相似,唯一的区别,藏道阁中都是女人,而这儿全都是男人。 小姐,请回您的住处。主子虽然救了您,但是您没有权利在这随意走动。黑衣侍卫不含感情地说道。 主子龙香君觉得这称呼有些奇怪,那个美人是你们的主子 黑衣侍卫一僵,有一回听见有人敢称呼阁主为美人,不过,阁主的容貌确实太过绝色妖娆。 是黑衣侍从应了一声。 龙绯云的眸光闪了闪,如果救下她的人跟藏兵阁有关系,她能有如此深厚的内力,也不足为奇。 但她会是藏兵阁阁主的什么人女儿还是夫人 小姐请回,晚些时候,主子就会去看您。黑衣侍从补了一句,斗篷下的眸子,打量了龙绯云一眼。 眼神惊奇又怪异,这样的神色让龙绯云并不舒服,我对刺探你们的秘密没有一点兴趣,能不能放我离开 黑衣侍从想也不想地回答,不行,主子交代了小姐是贵客,要我们不惜一切地将小姐留下。 怎么不惜一切龙绯云笑了笑,眼神中多了一丝冰冷的讥诮。那位神秘美人可能一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了,救下她,留下她,都另有所谋。 她就知道天下间没有白吃的午餐。 挑衅的话语从龙绯云口中说出,面前的黑衣侍卫脸色却蓦然一红,然后就垂下了面容埋在黑衣斗篷里,只隐约能看见抿紧轻颤的嘴唇。 他又看了龙绯云一眼,极不自在,然后鼓足勇气道:主子交代了,只要大小姐愿意留下,可以随意享用我们。 龙绯云呆了呆,一时间没有能明白他说得话。 那黑衣侍从觉得自己说得不够明白,补充道:就是就是,小姐喜欢我们任何一个,都可以招去侍寝。 说着,黑衣侍从掀开了自己的斗篷,跟大姑娘掀开盖头似的,对龙绯云露出羞涩一笑。 斗篷下的脸,线条分明,俊秀异常。 他掀下斗篷之后,栈道上所有的黑衣影子都掀下了斗篷,有百人之多,样貌也是各异,沉稳类,冷酷类,天真类,应有尽有,简直就是百人美男后宫团。 龙绯云的嘴角抽了抽,一时间完全不知道该做出何种表情 面前的黑衣侍从最为羞涩期待,看了龙绯云一眼,又垂下了面容,小姐你对我的容貌还满意吗愿意让我伺候吗 龙绯云连忙摇头,这一招实在是太狠了简直是美男杀 你们继续忙,我只是随意走走,呵呵我还是回屋里继续待着,等美人回来。龙绯云干笑了两声,看着黑衣侍从脸上失望的神色,差点从栏杆上掉下去。 就这么希望得到她的临幸少年有点追求好不好 地下洞窟里养着这么多的美男,叫人不怀疑也难,冒昧问一句,你们都是美人的面首吗 当然不是黑衣侍从的脸色扭曲了一瞬,这样的问题你以后不要再问了,主子不喜欢任何人过问太多他的事情。另外 黑衣侍从犹豫之后才小声道:另外主子不喜欢男人。 主子既讨厌男人,也讨厌女人,但比起男人这样的东西,他更愿意让女人伺候。但同样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在主子眼里都一样的肮脏难以忍受,平日里只许人远远地跟着伺候,绝不许任何人多靠近一步。 主子的东西不管是衣服,还是用具,任何人多碰一下都不能。 故而,主子将这位小姐抱回洞中,简直是天上下红雨了,要他们不吃惊都不行。 美人不喜欢男人龙绯云瞬间毛骨悚然,难道她喜欢女人难怪她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别有深意。 黑衣侍从不再说话,将斗篷戴了回去,颇为怜惜道:小姐在主子身边时,多小心些。不要一个不小心,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龙绯云从栏杆上一跃而下,回到了美人住的山洞里,心里想着措辞,怎么不动声色地拒绝美人的一片芳心暗许。 洞中的彩灯一直长明,看不出时辰变化。龙绯云在屋中来回踱步,朝门外看了又看,终于把紫衣的美人盼来了。 美人进了洞屋也不说话,径直脱下了身上的缎袍,然后坐到了龙绯云的面前。 果真如黑衣侍从说得那样,美人身边连半只苍蝇都没有,更没个伺候的人。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坐着,准确的说是龙绯云直勾勾地望着她。而美人垂下的睫毛,在桌子上轻拍了一下,桌子往两边张开,露出满桌子准备好的饭菜。 不等龙绯云开口,美人已优美地端起瓷碗,开始用膳。 龙绯云也只能端起碗,一口一口僵硬地吃着菜。 好不容易挨到用完膳后,她刚准备说话,就看见美人站在屏风后面,开始一件一件地解衣裳 这雪白的肌肤,窈窕的曲线,让她彻底忘了词。 能被美人掰弯,似乎也是一件幸事 我其实龙绯云站在屏风后面,酝酿了半天准备开口。 美人一转就从屏风后面出来了,身上裹着艳紫色的轻纱,原本绾着的黑色长发垂落,长及雪白圆润的脚踝。 龙绯云望着她,脑子反反复复,只剩下尤物这两个字。 美人没有理她,直接走到了洞屋外准备沐浴。溶洞中央就是一汪碧蓝色无比纯净的洞中湖,似被天上掉下的重物砸怕了,美人开始选择在洞内沐浴,免得要再检些不必要的麻烦回来。 美人隔着面纱,看了洞中湖一眼,就优雅如白鹤般跳上了栏杆,打算一跃而下。 龙绯云跟了出来,一只脚踩在了美人的垂地腰带上。 在她优雅轻灵一跃而下的同时,只听见刺啦一声轻响,美人身上的衣服在半空中解了体,光不溜秋的身子在空中打了三转,扑通一声掉到了水里,只余下一道雪白耀眼的弧线。 栈道上的黑影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主子最最忌讳的便是别人在他沐浴时打扰,要说在沐浴时打扰还不算是主子的底线,那便是别人看见他的身子,那只能是必死无疑 主子捡回来的那只,不仅打扰他沐浴,还一而再地看光他的身子。 主子没有杀她,只能说明一点,死已经不足以消除主子的心头之恨了。 栈道上的黑影齐齐打了冷战,随即消失在洞穴之中。 龙绯云看了脚下一眼,没错,她将美人的衣带踩掉了美人刚飞到半空,衣服就离她而去了。 从湛蓝湖水中浮起的绝代佳人,用千刀万剐的眼神盯着龙绯云看了一眼,湿漉漉的长发粘在脸上,宛若落汤鸡。 美人缓缓抬手,擦去脸上的水珠。随即一挥手,碧蓝色的潭水如同沸腾一般,激起几十米高的水浪。 水珠溅落在哪,就留下一个圆坑。 低处的栈道无一幸免,水浪落回之时,栈道也化为了碎木片,纷纷扬扬从岩壁间落下。 龙绯云所站的地方也成了一个大窟窿,她提气飞起,好不容易在稍高的栈道上站稳,谁知栏杆上沾了水珠,她脚下一滑又从半空中跌了下去。 她算是明白了,这是上天注定的缘分,不论她如何挣扎,到最后总要和美人一同泡澡。 破开湛蓝的湖面,冰凉的湖水将她瞬间淹没,没要龙绯云挣扎,一只冰冷的手就捏住了她的喉咙,将她提出了水面。 一睁眼就对上美人,怒气滔天的玉眸。 勒着她手在不停收紧,这样的力道不该是一个女人所能有的,龙绯云不停挣扎,没有注意到玉臂上拱起的二头肌。 力量悬殊太大,她只能逼迫美人松开手。 一个旋踢,正对池中人的胸口。 他注意到龙绯云垂下手指间的凤戒,眼神中掠过一丝光芒,在她脚落下之前,就松开了手。 龙绯云又掉入了水中,这一回没有人再拉她上来。 求生的本能,让她试图抓住水中能抓的任何一切,于是她又抓住了一条光滑细嫩的大腿。 水面上,美人绝代妖娆的脸,僵硬扭曲到了极致,他的大腿一次次被这蠢丫头摸了个遍。 大腿肌肉绷紧,准备将搂着他不放的蠢货踹开。 还没踹,龙绯云乖乖松开了手,一把环住了他精瘦白皙,宽窄适宜的蜂腰。 第一百三十五章:可惜我不是个男人 ♂, 美人捏紧的手指松开,并为了掌,准备将一掌将黏在自己后背的蠢丫头,送去西天。 但,他的掌风还没落下,就停住了 湖水太深她踩不到底,为了不再沉下去,她只能费尽力气抱住美人的细腰。奈何美人皮肤太好,滑不留手,她只能将两条腿也缠了上来。 龙绯云此刻就像只树袋熊,紧紧地缠在美人的身上。 两腿夹在他的胯骨处,时不时要往下滑,苦了龙绯云不停地要在他胯骨上摩挲,摩挲 美人这张像剥了壳的鸡蛋般的容颜上,泛起一阵难言的青色。 没有人能看过他的身子而活着,更没有人能在他的身上蹭这么久,吃遍了他的豆腐,而不去见阎王 龙家的大小姐,他留着本是要有极大的用处。但是,现在看来,必须得杀了她才行不对,是要剁碎了腌咸菜才行 龙绯云似乎还没感受到这张绝美面皮下,隐藏的滔天怒意,还不怕死地凑了过来,在他发鬓间摸摸看看,美人你是用的何种洗发水头发都到脚了,还没有一丝分叉。哦,洗发水就是洗头发的东西,你用的是皂角还是什么闻着挺香的。 被她缠着的人,僵住。 他讨厌任何人的触碰,哪怕十二魔姬中的芸梓也只能站在屋外伺候,还必须遮住面容才行,不然他看见女人的样子就会恶心。 但这一回,被天上掉下来的玩意猝不及防砸中后,他却发现自己被人陡然触碰后会僵住,完全没法动弹。 他思索了好久也没想出原因,将龙绯云带入溶洞后,他也找了其他人试过。 统统不行,不论男女,一旦靠近他,他的身子就会出现自然反应,呕吐颤抖,想要将所有靠近他的人屠戮干净。 杀了两个下人之后,他停止了试验。或许只有在他没有防范的情况下,他的身子才会出现这样奇怪的反应,龙家大小姐能掉进浴池一次,绝不可能再掉进第二次。 但绝不可能的事情又发生了,龙绯云又一次掉进了池子里,又一次缠到了他的身上。 结果,他还是出现了同样的反应,被她触碰之后,身体因为太紧张,反而没法动弹,只有在极端恼怒的情况下,才能恢复正常。 可惜极端的情绪只出现了两回,他一次都没能把握住。美人青白着一张脸,恨得咬牙,早知就不该救下她这个祸患。眼下身子又奇怪地僵住了,只能任由身后的人靠近,贴上,在他发丝间轻嗅抚摸。 少女呼出的气息,拂过他的发间,落在他的耳垂上,酥麻到了极致,却偏偏没法动弹。 龙香君看着他青中染红的脸色,觉得有趣。更让她觉得有趣的是他纤长细密的睫毛,龙绯云伸手轻轻摸了摸之后,又伸手抚过自己的睫毛,比了比。 美人你的睫毛真长果然人美,一切都得天独厚,受到老天爷的优待,除了平板胸。 见美人不说话,龙绯云伸出手在他胸前摸了摸,平是真的平,微微有那么一点曲线起伏。 美人你不用伤心,多吃点木瓜炖猪脚,保准能二次发育龙绯云含笑地刮了一下他的眼睫毛,我方才不是有意的,美女你掐我也掐了,也该消气了吧 说实话,妖娆美人的脾气真大,差点她真以为自己会被掐死。 美人的指尖颤了颤,用冰冷含怒的目光望着她,偏生这张脸生得太美,再狰狞的表情做出来都显得勾魂。 她忘了美人不喜欢男人,极有可能是看上她了,这可不行她没那方面的考虑 龙绯云刚松开缠在他大腿上的脚,整个人就往下滑,吓得龙绯云赶紧猴子上树般蹭蹭地往上窜,这回直接搂住了美人的脖子,两条腿缠在了美人的腰上。 这样一比较,龙绯云才发现美人真高,难怪有那么笔直诱人的大长腿。 美人龙绯云犹豫着开口,她这人也是怜香惜玉,舍不得让美人伤心,可这种性取向问题,勉强不得,我是直的,不好意思。 美人偏过面容,一脸的疑惑。人又不是鱼钩,还分弯的和直的 龙绯云舔了舔唇角,解释道:其实呢就是我是喜欢男人,不喜欢女人。虽然美人你的容貌,可以说是女人中的翘楚,堪为国色,但可惜我不是个男人,我不能带给你真正的幸福,你懂吗 终于,他又能动了满心的愤怒再也忍不了了 去你大爷的二次发育,去你大爷的喜欢男人 十指捏得咔咔作响,一个过肩摔,将缠在背上的龙绯云拎起,毫不怜惜地扔了出去。 龙绯云在空中飞旋,没有再落进水里,而是借势跳上了栈道,探着身子望向湖水中的婀娜倩影。 我说美人,你能温柔点吗你又不是练标枪的,哪来的这么大臂力龙绯云嘀咕了一句。 眼见着洞内湖的水又像是要沸腾了,赶紧将身子缩了回去。 美人沐浴完,一直在水下不出来。 龙绯云等了好久,都已靠在栈道上打盹,早上见的黑衣侍从又跑了过来,拿出一身崭新的衣服递给了龙绯云。 小姐你醒醒,把衣服给主子送去主子的衣服不知落到哪去了,没有衣服蔽体,怕是泡上一夜都不会从水里出来。 龙绯云望着颜色相近的衣服,才记起自己把人家姑娘的衣服踩掉了,难怪美人一直泡在水中。 她又不能说话,湖水这么冷,也不知有没有将她冻伤。 龙绯云拿着衣服下去的时候,美人已闭目休息,任凭白皙的身子浸没在冰冷的湖水中。 绝色妖娆的容颜,无处不精致,无处不动人。特别是睫毛垂下,显得异常静谧温柔,没了睁眼时的冰冷戒备,仿佛是一株盛放凝露的牡丹。 一记蜻蜓点水,龙绯云从湖面上掠过,将美人拉起。 闭目休息的玉眸忽然睁开,露出一丝杀意与惊慌,但随即衣袍就覆盖在了他的身上。 龙绯云将他拦腰抱起,踏空而上,洞屋前的栈道已经损毁,龙绯云只好抱着他站在栏杆上。 修长的身形,横卧在龙绯云的怀里,这是标准至极的公主抱。 玉眸睁得大大,望着她,眼中有无数的情绪掠过 躲回洞屋的黑衣侍从们差点吓掉眼睛,阁主居然被一个小姑娘这么娘气地抱在了怀里最主要的是阁主居然一动不动,没有当即将她的头给拧下来。 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女人搂在怀里,还僵硬得不能动 玉眸垂下,眼中杀意翻滚,等利用完她之后,定要将她灭口。就算她还不知道自己的秘密,他也绝不能让一个对他又蹭又抱的女人活在世上。 龙绯云帮他系好了衣服,慢条斯理地又用手帮他梳开湿漉的长发。温暖的手心,掠过他发间的时候,怀中的美人忍不住轻颤着睫毛。 应该厌恶的情绪并没有产生,相反有种奇异又温暖的感觉。 他的娘亲很早就去世了,他没有感受过任何人掌心的温暖,记忆最为深刻的是那夜冰冷及顶的湖水,哪怕被湖水淹没,他也能听见恶毒的言语与难掩的讥笑。 我带你回屋,女儿家身子到底柔弱,哪怕是习武之人也不能贪凉知道吗龙绯云轻声说完,凌空一跃,将她抱进了洞屋中。 洞穴里面潮气很大,龙绯云点亮蜡烛后,就将怀中的佳人放在了床榻上。 看着长发下微微发白的面容,龙绯云想运功为他驱寒,但想他内力深厚,自己根本没有必要这么做,就对他道:你运功取暖吧,头发这么长,湿着休息会着凉。 床榻上的美人像是愣了一瞬,便轻轻点头,随即闭目运气,身上散开一阵阵的水汽。 等水汽散尽之后,龙绯云蹲下身子摸了摸他的长发,已经干了,可以休息了。 手指掠过他长发的时候,心中又是泛起一阵奇异的温暖感。 就像只从未得到抚摸的傲娇猫儿,总对周围的一切抱有恐惧和敌意,突然一天得到抚摸之后,才发现人的掌心温暖又舒适。 最重要的是能驱散心底的不安,每夜纠缠他的噩梦,也只有她才能将自己唤醒。 而站在床边的龙绯云,没有一点脱衣休息的想法,脑海中浮现过早上侍从跟她说过的话。主子不喜欢男人,伺候她的时候要格外小心些 龙绯云一脸的纠结,她实在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成为美人榻上的欢宠。 美人注意到龙绯云站在床边一动不动,知道她肯定是听到了什么,所以不想跟自己同床共枕。 洞窟里的那些男人还真是讨厌,看来下次要将他们的舌头全都割掉才行 美人脸上掠过一瞬阴翳的神色,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指了指脚边,示意龙绯云可以跟他分头睡。 很久之前,有个小丫头怕雷又怕黑。总是在响雷的夜晚,哭着喊他哥哥,然后钻到他的被窝里,缩在他的脚边,躲一夜。 是脚冷吗龙绯云在他身边坐下,自然而然就将他一双白嫩微凉的脚放进了怀里暖着。 说来也是她的过错,不是她将美人的衣服踩坏,美人也不至于泡在凉水里那么久,俗话说凉从脚下起,不养好身子,等下次姨妈光临时,定会疼得要死要活。 女人当然要心疼女人。 脚入怀,却是一颤,美人下意识地要把脚抽回。 别动我帮你暖暖。龙绯云按住他的脚踝,顺带帮他按摩脚上的几处穴位。 美人望着灯影下龙绯云的侧颜,玉眸颤动不停。脚心一片温暖,指尖在他脚面上轻轻揉捏,极是舒服。 这种温暖舒服的感觉,能让他忘记一切过往,只想在她身边沉沉睡去。 他们不过萍水相逢,为什么她会愿意这样对待自己 而那些骨肉至亲为什么比不上一个不相识的人所有人都恨不能要他死,恨不能将他的名字从宗谱上挖去。 他一直以为人心本恶,或许是因为他从未见过心怀善意之人。 第一百三十六章:想活下来吗 ♂, 漆黑的洞穴之中,一个少年动了动身子,轻声呢喃道:师傅 一滴眼泪从清秀的面容上划过。 龙绯云被美人强行抱在怀里睡了一夜,这一夜他也梦魇了几次,每一次都死死地搂着怀里人,就像抱着水里的浮木。倒是将龙绯云硬生生勒醒了好几回。 醒来的时候,龙绯云就看见美人坐在梳妆镜前梳理着自己长及脚踝的秀发,跟吸饱了精气的女妖精似的,铜镜中映出的娇颜,简直是容光焕发。 肤色如玉,眉黛如柳叶轻扬,最妙的是杏花般的眼眸与那张纤巧如描的小嘴,眼下的红痣如精细的红宝石。 这张脸,像是绘尽了人间芳菲之色,艳到了极致。 只要在外面露个脸,任何男人见了他都会移不动脚步。 美人望着自己镜中的容颜,玉眸中没有一丝波澜,甚至极快地闪过一丝厌恶。随即,他就戴上了浅紫色的面纱,遮住了自己半张容颜。 素手一转,拿过了屏风上艳紫色的纱衣披在肩头,来到桌子的面前坐下。 不知按住了哪儿的机关,桌子再次打开,机巧运转,将准备好的早膳送到了美人的手边。 龙绯云起了榻,洗漱完看见铜镜中的自己被吓了一跳,蜡黄的脸色,散乱的头发,一看就像是纵欲过度,肾虚,气血不足。 梳了两把自己黯然无光的头发,龙绯云就没了打理得心思,飘飘悠悠来到桌边坐下,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气。 美人抬起玉眸望了她一眼,极其嫌弃,随即就放下了手中的筷箸。 傲娇的神色,明明白白写着,你到底是不是个女人啊对着你这张邋遢的丑脸,我实在是食不下咽 龙绯云看了他一眼,特别是望着他这张艳丽矜傲的面容,一股子怒气直冲心头,你还敢嫌弃我不知道谁大半夜死死地搂着我,差点让我一口气没上得来。你能这么容光焕发,至少要有我一半的功劳 这话似乎有那么一点不对,龙绯云揉了揉自己的腰。姑娘家事水做的,只有他是大理石做的,又冷又硬,半醒半睡的时候,她都以为自己抱着的是块棺材板。 要不是怀中人死死窝在她的怀里,枕着她的胳膊,她真想一脚踹下床去,一夜姿势没变搂着怀里的大理石,她的腰都酸了。 紫衣美人冷淡地看了她一眼,一掌拍在桌子上,桌子没碎,洞屋中震下不少碎石头。 龙绯云一转身端着自己的碗,美人,你这么暴躁的脾气,怎么配得上你这张风花雪月的脸 在美人再动怒之前,龙绯云将碗里的粥一口吞完,擦了擦嘴巴,我说错了,美人姿容卓越,跟我没有半点关系,皆因美人的爹娘生得好。 爹娘这个词让紫衣佳人一僵,他看了龙绯云一眼,随即甩袖而去。 在此同时,洞屋里下起了一阵石头雨。 龙绯云用衣袖遮着脑袋,从洞屋里跳出,站在栏杆上。只是这么一会的功夫,紫衣佳人又没了踪影。 龙绯云眯了眯眼睛,轻功能达到这种境地,四洲之中也没有几人。 昨日被美人损坏的栈道,洞中的黑衣侍从开始一点点修补起来,但一时间还是没有落脚的地方。 跟龙绯云相熟的黑衣侍从,笑嘻嘻凑了过来,斗篷下的眼睛抬起专注地盯着龙绯云的脸色,大小姐,昨晚是侍寝了吗瞧你脸色,没少折腾吧今天午膳,我让人为你准备点滋补的汤药如何吃了我们的药之后,保证大小姐雄风再起 闭嘴龙绯云回过身子,一脸哀怨冰冷地看了他一眼,再多说一句,今晚就让你侍寝,陪着你主子可好 黑衣侍从立马闭上了嘴巴,斗篷垂下,难掩害怕道:主子只对大小姐是特别的,我们这些人多靠近主子一步,都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 见他们的害怕恐惧并不像作假,龙绯云无声一叹,难道美人姐姐真的是个弯的 她还是早点离开这个溶洞为好,以免哪天真的被霸王硬上弓。 屋子里面的桌子设计得倒是特别龙绯云称赞了一句,这个时代的木工机巧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不错了。 那当然不论是桌子还是这洞中的其他都是我们主子一手设计的。桌子下有滑轮,每当桌子打开,我们就把准备好的饭菜放在木板上,滑轮就能把木板上的饭菜送到主子的手边。黑衣侍从一脸的骄傲,主子不喜人伺候,我们也只有通过这种办法,照顾主子的一日三餐。 能有这般心思的人,已非寻常之辈,只要在凡尘露脸就能创下一片嘉业。加之,美人又有深不可测的内力武功。 龙绯云看着岩壁上不计其数的洞屋,眸色微深。 在黑暗中,微微响起痛苦的轻呼声,伴随着一阵阵的呢喃,师傅,师傅 火光很快点亮了黑暗的洞屋,躺在干草上的人也被黑衣侍从拉起,带到了一人的面前。 清安被扔在地上,头重重撞击在坚硬的石壁上,疼痛逼迫他从噩梦中醒来。 他缓缓抬起脸,望着站在他面前的人影,露出惊艳之色。 淡紫色面纱遮住了容颜,只留下一双光芒流转,如玉似珠的眸子。他望着跪趴在地上的清安,轻声开口,幽幽的声音,亦如他的容颜,带着娇娆难测的意味,但显然并非女声。 清安微微惊愕,便听他道:这儿没有你的师傅。 清安瞬间惊醒了,他顾不得眼前的人是谁,就祈求道:我的师傅是龙家大小姐,她在我之前掉落下山崖,你们能救下我,也一定能救下她求求你们再去找一找,一定要把我的师傅救下 眼前的人极淡的轻哼一声,你以为我想救下你不过是洞影巡查的时候发现你还没死,将你带回了溶洞,但你身上的骨头已断了七七八八,就算救活了,你以后也只是个废人,一点用处都没有。 匍匐在地上的清安这才发现自己四肢都已经失去了知觉,怪异扭曲地躺在地上,只有脑袋微微能动,能仰头望着面前的人。 瞪大的眸子惊恐地望着自己的身子,他从山崖间滚落,能留下这条命已是万幸。 想活下来吗紫衣美人轻问,声音似魔铃般轻响。 清安费力地点头,他要活下来,他要帮师傅报仇,他要杀光那些畜生不如的龙家人 少年清澈的眸出现了裂痕,一缕缕黑暗从裂痕中涌出,随即眸色变得阴沉冷酷。 师傅跟他说过,以后等他能保护好她的时候,他就能一直留在她的身边 想到这,少年的眸一瞬恢复了清澈,甚至还露出了笑意。 紫衣美人注视着他脸上的变化,戏耍般冷笑:可惜,我不喜欢救活人。 清安诧异地望着他,随即垂下脑袋,无比坚定道:我已经死了书夫子的徒弟清安,已经死在山崖的崩塌之中。 紫衣美人看着他眼中的黑暗恨意,似觉得有些意思,我可以救你。 清安一喜,就听美人冷声道:但你的一生都必须卖给我也许余生只能活在幽暗的地下。 眸中的光亮一点点淡去,又成了一片漆黑。 终于,躺在地上的人用沙哑的声音道:我愿意奉上一切,只要能让我活下来,能让我去报仇 报仇 我要杀光龙家人是那些龙家人炸平了山崖,他们不许我去救她,他们眼睁睁地让我看着她从山崖间跳下清安激动地嘶叫,不能动弹的身子不停颤栗。 还真是有趣淡紫色面纱下,玲珑精致的唇瓣微微扬起,你知道你想要活下需要经历什么吗 清安静静地贴在冰冷尖锐的石壁上不说话。 你的根骨本就一般,四肢健全对我而言也毫无用处。美人如笔描摹的细长眼梢抬起,妖娆魅生,我知道一个易筋伐髓的法子,倒是一直没有人成功过。需要将人骨一寸寸敲碎碾烂,再用秘药让它们重生生长起来。但涂上秘药之后,就会感到火烧虫咬般的痛楚,每一天,每一个时刻,直到皮肉骨头重新长好为止。很多人都承受不了这样的痛苦,死在半途。你要是想活,这是唯一的法子。 身上所有的骨头经脉都会被敲碎碾烂,包括你的这张脸。就算能成功,你的面容也会变得面目全非。你还想活吗 靠在岩壁上的清安想也不想就给出了答案,我要活哪怕不人不鬼,哪怕每天都活在炼狱里 我要活着回到她的身边,我要活着为她报仇少年艰难地抬起身子,清澈的眸只余下一片血红。 他的心底开着一树梨花,他每天最快乐的事情,就是看着梨花盛放。 那树梨花开在他的心尖上,融在他的血脉里,他说过要用一生去守候 但有人毁了他的梨花,毁了他生命中最耀眼的光芒。 从眼见她跳崖的那一瞬,他的心像是被人挖走了,只剩下血肉模糊的空洞,痛和绝望纠缠着他每一夜。 哪怕是梦境,都是她发丝轻扬,唇边带笑的模样。 下一瞬,她就化为了折翼的蝶,翩跹旋转随着山风跌入了无尽的深渊 不 任凭他怎么哭,怎么叫,她都不见了,再也找不回来。 他的梨花散落一地,他抬头就能看见的光芒,沉落黑暗。 没了心的行尸走肉,何种模样,活在哪里,又有什么区别 第一百三十七章:云安 ♂, 在黑衣侍从要将他拖入黑暗之前,紫衣美人似是想起了什么,眉尖微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匍匐在地上的人,轻轻地动了动嘴唇,一个死人不需要名字,如果非要的话,我叫云安。 取她名字的最后一个字,只愿她一生长安。 在洞穴之外,龙绯云提着内气在栈道间穿行。为了不半空落入湖内,她必须学会凌空换气,渐渐的也摸索出了一些换气门道,从未出现过半途掉入水中这样丢人的事情。在溶洞的这些日子,她的轻功有了不少长进。 几个提气轻纵,龙绯云跳上了顶层的洞屋,屋子外的黑衣侍从没有见过龙绯云,但也知道主子救回了一个女人。 整个溶洞内全是男人,那唯一的女人只会是主子救回来的人。 小姐,黑衣侍从行礼,刚准备说:小姐你不能随意乱走就被龙绯云敲晕了。 龙绯云飞快地将他带入洞中,溶洞中形成的窟窿或深或浅都被改造成了居住的屋子,虽然外面灯火不分昼夜亮着,但依旧没有一丝阳光透入这地底世界。 进了屋子后,龙绯云打量着里面的构造。很简单只有一张床,一把椅子,阴暗的洞屋中没有点灯。 龙绯云摸到墙边,想要将油灯点亮,这才发现油灯被固定在岩壁上。 随意一转之后,油灯竟从中间分开,吐出了一张纸条。 龙绯云捡起落在地上的纸条打开,微微变了脸色。 纸条上只有一句话,凤卿已经来到了后山,正在寻找龙家大小姐的尸首。 龙绯云将纸条放回中空的油灯里,立马又跳出另一张纸条,龙家一行人已回到龙家,龙家二小姐的手没有保住。 龙香君的手没有保住她到底消失了几日在昏暗的溶洞中根本就没了时间感,在外面到底发生了多少事情 龙绯云将纸条放回,同样另一张雪白的纸条又跳了出来。 源源不断的,有各种各样的信息在这儿传递,龙绯云没有再打开手中的纸条,而是凑到了岩壁前,将耳朵贴了上去。 里面是空的,像是有巨大的机械藏在里面,不停运转。 她现在已经能肯定,这个洞穴就是藏兵阁的地下延伸部分,藏兵阁之所以能知道天下大事,都是因为有这个洞穴。 外面的密探将消息传入洞中,再经过一层层的筛选,到最后将最重要的信息送到他们的阁主那里。 这么多洞穴,里面住着这么多的黑衣侍从,他们的作用可能只有一个,就是传递,筛选信息。 整个地下世界宛若一个巨大的蚁巢,这些侍从不过是工蚁,为蚁后服务才是他们唯一的使命。 被龙绯云扔在床上的侍从已经醒了,看见龙绯云手中拿着的纸条,微微变了脸色,看来你还是知道了 知道什么你们的身份,还是这个溶洞的作用龙绯云合上了嵌在墙壁上的灯盏,走到了黑衣侍从的面前。 那黑衣侍从动怒问她:阁主对你这般好,你为什么要背叛阁主 我没有背叛。龙绯云一脸的莫名,随即笑了笑,我只是好奇这个地下组织的作用,另外,我好像还不知道你们的阁主是谁。 什么你不知道黑衣侍从发现自己说漏了嘴,先惊诧之后就冷静下来,发出一阵冷笑,你以为你发现了不该发现的秘密,看见了这些纸条后还能活下来 龙绯云反复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并没有中毒的迹象,就拉起了床上的人,说清楚了 黑衣侍从的斗篷落下,一张柔美俊秀的面容展现在洞屋微弱的光影里,眸子偏向一旁,不屑去看龙绯云。 洞屋外燃着的彩灯,晕在眼底,宛若没有落下的水汽一般。这幅傲气又纤秀的模样,莫名让龙绯云想起不正经漫画上的孱弱美少年。 或许是她的手劲太大,惹得身下的柔美少年咳了两声,常年不见光的苍白肌肤上泛起胭脂色的红晕,气息轻喘的模样,让龙绯云眼眸一晃,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 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把话说清楚,休怪我不客气龙绯云说完还不怀好意地笑上两声,把手就这么摸上了美少年的胸口。 吓得美少年声音都尖了,颤颤地拉着自己的衣襟往后退去,身子抵在岩壁上,宛若一只楚楚可怜的小鹿儿,你别过来,不许碰我 不想我动手,你就把你知道的都跟我说一遍。要不然龙绯云一挑眉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美少年吓得睁着水汪汪的眸子道:密信上都有标记,少一掉任何一张都会被发现,另密信上的标记是按顺序排列的,只有我们才知道何种顺序,其他人打开过,来不及放回就会打乱密信的顺序。下一个洞窟里的侍从就会发现不对,说不定他们现在就已经发现了。 龙绯云看了一眼手中的雪白信纸,暗叹一声该死密报,编码中世纪才有的东西,想不到这个时代已经出现了。 放回去都已经来不及了,龙绯云索性光明正大地打开来看。 还没看清上面的字,就被小鹿般的美少年给抢走了,外人看了阁中的密信,必死无疑,你是想死吗 龙绯云笑了笑,反正那两封我都已经看了,一个人能死上几回 小鹿少年一噎,只要我不说,其他人不会知道的,这封密信你还是别看了。 你是想帮我小少年。龙绯云轻佻地靠了过去,还没抢到他手里的纸条,就被他藏进了衣襟里。 他转身,闭上眼睛,一幅任你贼人宰割的模样,你除非能解开我的腰带,不然休想再看见密信。 龙绯云扑哧一声就笑了,眼中掠过戏谑的碎光,压低了声音似蛊惑般问道:你是想我解你腰带,还是想我看密信 美少年一时间红了面颊,不敢去看龙绯云,低低的声音响起,我都是为了你好,你是主子难得愿意亲近的人,我自然不想你死 而在另一边,很快就有人通知了阁主。 耸立在云雾间的无生阁中,鲜红似血的屏风后面,桃红色的帘帐飘飘渺渺,只看见一只雪白的手握着镀金楠木的旱烟杆子,靠近精致的唇边轻轻一吸,便从血樱点染的小巧唇瓣中吐出一阵青烟。 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发现了,我早知她不是个省心的丫头。 十二魔姬中的芸梓面无表情地跪在门前,看来她并不知道主子的真正身份,那是不是先下手为强,免得她走漏了藏兵阁的事情。 是该杀了帘帐后面渺渺幽幽的嗓音,宛若带着一丝可惜,我本想让她多活一阵子,可惜蠢丫头不够听话。好在凤家那只狐狸也快发现我们的踪迹了,有些账,我正好能跟他算一算,蠢丫头死之前还能有些用处。 打磨圆润的指尖,似是流连般拂过烟杆子上的纹路。 赶来的黑衣侍从打开洞屋门的时候,正巧看见这么一幕。 阿一已经被逼入角落,正用力抱着自己的肩膀,不让黑色的衣袍散开。 而大小姐手握着阿一的腰带,如同饿狼般邪笑着一步步逼近。而眼见着阿一无处可逃,就要惨遭大小姐的毒手。 正好,他们推门进来了。 阿一逃命似地扑向了赶来的黑衣侍从,像个差点被人玷污了的小媳妇,躲在人群后面,连一眼都不肯再让龙绯云瞧见。 你们坏我的好事。龙绯云抓着手里的腰带,有些不悦地扫向门外的人,差一点她就能抢到密信了。 众人都下意识地收腰提臀,将手按在了自己的腰带上。 他们要是再晚来一步,是不是就要羊入虎口,被大小姐就地正法了难怪主子让他们伺候好这位小姐,哪怕用美色来留人,原来真是好这一口的 阿一耳尖的红晕一直没有消,听龙绯云这么一说,更是羞得恨不得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 就在阿一躲在人群后面的时候,有道黑影悄悄靠近他,附在他的耳边说了什么。 阿一脸上的红晕渐渐退去,柔弱的少年脸上浮起了诡异的沉静。 被带出洞屋之后,龙绯云在栈道上随意转了转,每一个洞口都有黑衣侍从把手,几步就有一个站岗的,目光紧盯着她不放。 外面的守卫比之前严格了不少,她在想进去探一探洞穴里面的秘密,几乎不再可能。 转了一圈,发现实在没法再进这些山洞之后,龙绯云只好回到自己住的地方。 刚推开门就闻到了饭菜的香气,美人儿像等待丈夫未归的小媳妇,娇嗔着向她迎了上来。 半搂着龙绯云的腰,把她带到了桌子前面坐下,然后眼梢含媚地开始给她夹菜。 几乎将桌子上所有的菜夹了一个遍之后,美人才停下了手,含情脉脉地望着她。这眼神让龙绯云的寒毛全都竖了起来。 心里生出一个念头,完了,完了,要被霸王硬上弓了。可她还没做好跟一个天仙似的美人儿长相厮守的准备。 第一百三十八章:竟然是个男人 ♂, 在美人含情脉脉的目光下,龙绯云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美人,我们同为女人不合适龙绯云干笑了两声。 给她夹菜的素手微微停住,淡紫色面纱下的容颜抬起,玉眸中水雾缭绕,竟是一副要哭的样子。 龙绯云索性说开了,我们做朋友可以,但我不可能成为你压在身下的那个不管如何,我明日一定离开。 屋中的气氛一时间变得凝沉而奇异,美人颤颤地收回了夹菜的手,一声不吭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只看见她纤长细柔的睫毛轻颤个不停,仿佛是在暗暗流泪。 龙绯云一下子站起了身子,径直往门外走去,没想到被身后的人一把抱住。 一双玉腕紧紧地环住她的腰际,将面纱隔着的面容也贴上了龙绯云的后背 本来要走的人,一下子就僵住了。 如果美人不是个哑巴,此刻,他要说的肯定是不要走 伏在她腰间的美人一动不动,隔着衣服,似乎还能感受到他睫毛的颤动,像是小刷子一般从龙绯云的心头上掠过。 龙绯云僵了僵,她像是成了辜负佳人芳心,始乱终弃的负心汉。 我不走就是了。犹豫了之后,龙绯云转过身子,美人抬起玉眸,似笑似嗔地望着她,眸底凝着细碎如钻般的泪痕。 别伤心了。龙绯云捧起他的面容,温柔仔细地给他擦去眼泪。 美人怔怔地望着龙绯云,玉眸微颤,他忽然起身推开了龙绯云,手指颤颤地抚过她方才抚摸的地方。 仿佛她指尖的温度太烫,灼得他生疼。 怎么了龙绯云不解轻问。 紫衣美人笑了笑,眼中的波澜已恢复了平静,他朝龙绯云淡淡一笑,不再犹豫地离开了房间。 龙绯云望着他的背影一脸不解,女人心海底针,若即若离还真难猜。 她将放下的床帐掀起,打算过会去洞内湖中擦一下身子就好好休息。 床帐一打开,一股惑人的香气就传了出来,龙绯云看见床上还坐着一个玩意,跟玉雕似的一动不动地摆造型,冷不丁吓得她往后一跳,叫道:什么鬼 谁在她们睡得床上藏了一个大粽子 用丝绸被褥半遮住身子的人动了动,一脸的哀怨,才分开这么一会,大小姐就不记得我了吗 说话的声音有点耳熟,龙绯云走近之后才认出躺在她们床上的正是溶洞顶层的柔美少年。 柔美少年此刻衣服尽除,露出纤瘦的胳膊和锁骨,下面白皙的胸膛半隐半现地遮盖在被褥之中。 那双白大腿不太安分,从被褥中伸了出来,摆成妖精的s型。 又美又污的画面,龙绯云不敢去细看。 你怎么会在我床上龙绯云理智归位后,忙不迭问道。 阿一翘起嘴唇,略显羞涩无措,是主子,主子知道大小姐中意我,所以让我来陪大小姐过夜。 下去龙绯云深吸了一口气,难怪美人脸色变化不停,原来给她藏了这么大的惊喜。 阿一眸色一沉,在床上撒娇地扭了扭身子,两条匀称修长的大腿白花花地晃眼,伺候小姐是主子的命令,属下不得不服从。阿一虽是初次侍寝,但也知道要温柔仔细些,大小姐不若来试试阿一绝不会让大小姐失望的。 下午跟小鹿般生涩的少年,一到了晚上就成了床榻上勾人的牛皮糖。龙绯云浅浅地弯唇,其中的原因,真叫她很好奇。 顺势,龙绯云不再拒绝而是在阿一的身边坐下,目光在少年纤细的身子上游走。 阿一下意识地僵住了身子,唇边纯良无害的笑容也变得僵硬。不行,卖色这种高难度的活他还是干不来 我记得你说过,我是你们主子特殊相待的人,你就这么爬上我的床榻,不怕你们主子吃醋吗龙绯云挑起他的下巴,极有兴致地看着小鹿少年脸上极不自在的神色。 阿一很想将龙绯云推开,但还是忍住了,一脸害羞的模样,让属下来侍寝,也是主子的命令,主子应该不会吃醋。 龙绯云淡淡一笑,眸光幽深,很好,既然是陪我过夜,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还不乖乖躺好 阿一直挺挺地躺了回去,一脸的生无所恋,随即闭紧了眼睛。 耳边传来悉悉索索像是脱衣服的声音。 随即灯就灭了。 当龙绯云滚上榻的时候,缩在被褥下的阿一立马坐起,迅雷不及掩耳地朝着龙绯云的脸吹了一口迷烟。 看着倒在他身边的少女,阿一松了一口气,总算保住自己清白的同时将主子交代的任务也完成了。接下来就该将她带过去,派上大用场。 阿一扛着肩上的人,脚下的步伐却没有一丝累赘,如同一道影子轻飘飘地从栈道间掠过,来到了一处偏门洞穴。 洞中亮着灯光,两个人说话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耳中。 凤卿你终于来了。幽幽渺渺的嗓音,比寻常男人的声音,听上去稍尖,尾音润泽,似带着妖娆的媚意。 她在哪公狐狸说话时依旧不疾不徐,但也比往常稍微低一些,略带疲惫与恼意。 一阵轻笑响起,得意至极,想不到你凤卿也有一日能被人威胁,我看见她手指上的凤戒,我就知道这个蠢丫头一定对你意义非凡。怎么当真在意她的死活,还是在意的是四家宝藏 下个月就是我的大婚,阁主你觉得我在意的是什么靡靡的嗓音,宛若一坛开封的陈酿,醉人悦耳,却又品尝不尽其中的味道。 凤公子说话依旧是滴水不漏。 若说滴水不漏谁又比得上狄公子,狄家的人做梦都不会想到你不仅没死,还一手创立的藏兵阁。 趴在阿一背上的龙绯云眉尖轻颤,他就是狄家的公子,这么说来他就是狄蔓的哥哥但是狄家嫡子在小时就被投河溺死,他竟然真的没死还真是命大 这么说来,这么多天跟她同床共枕的一直都是个男人她两次撞见了一个男人洗澡还为他披过衣服,捏过脚 男生女相,寓意不详。难怪跟她在一起的这些日子一直没有说过话,不是因为他是个哑巴,而是他一说话就会穿帮。 他的声音偏中性,但绝不似女声般柔和娇媚。 龙绯云为了不让阿一发觉自己根本没有中迷药,硬生生地趴在他的背上一动不动,继续听了下去。 闭嘴不要再提狄家,狄家的嫡长子早就被那些人活活溺死了洞屋中,翩跹的黑影陡然站起,将所有的东西都扫到地下。 凤卿只摇着手中的折扇,看着眼前人发怒失控。 我要狄家的钥匙,我留下她的性命,就是为了引你过来。凤卿你马上把狄家钥匙交出来,要不然我就让你的婚事变丧事,让她立刻死在你的面前娇娆的声音变得冰冷尖锐,似一把横在脖子上的刀。 趴在阿一背上的人,从后面伸出手,陡然死死地握住他的嘴巴。 阿一大惊,想要反手将龙绯云从背上扯下。 还没碰到龙绯云就被一记手刀从后面敲晕过去。 阿一倒在地上的时候,像是还不明白,为何龙绯云中了迷烟为何没有晕过去。 龙绯云从他身上跨过,传音入密丢下一句,美色最不可信,老娘在千年狐狸精身上栽过一回,差点把后半辈子卖给他。还能再着你们这些小虾米的道 外面发生的一切悄无声息,屋中谈话照旧。 小猫儿最是狡猾不过,这么长时间她不可能没有怀疑过你。手中的玉骨扇轻摇不止,桃花眸中盛满了笑意。 你这是什么意思阿一,将她带进来紫衣妖娆美人一脸霜色,眸光似剑,轻笑了一声,我为了给你送上大婚贺礼,特意让阿一侍寝,供她取乐,凤卿你觉得如何 如玉的手指不再轻摇手中的折扇,桃花眸中的光芒耀眼逼人,丰润唇边的笑意越发倾国,阁主是在跟我开玩笑吗这个玩笑太大,恕我开不起要是云儿少了一片指甲盖,你就等着将藏兵阁换地方吧 这是她自己选的,凤公子可是怪错人了玉眸中多了一丝得逞的笑意,总算是在凤家狐狸这儿赢回一局了。 我现在就要见到云儿凤卿起身,桃花眸变得深邃凛冽。 紫衣佳人却似一点都被畏惧,摊开了手心,将狄家的钥匙给我,我就把人给你。我还真想看看在你的心里,到底是那个女人重要,还是你们凤家的野心重要 绯色衣袖下如玉的指节微微捏紧。 一瞬间玉骨扇脱手而出,正在石洞内两人交手不分伯仲的时候,只听见外面一声清晰的落水声。 两人同时停手,紫衣先一步掠出洞外,就看见倒在地上的阿一,但他带来的人早已没了踪影,极有可能他们的对话都被龙绯云听去了。 阿一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看见阁主脸上怒不可遏的神色,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后颈。 人呢他还没起身,紫衣佳人就一脚踩在他的胸口上,居高临下问道。 属下把人带来了,但是她没有中迷烟,方才将属下打晕之后,就不知去向是属下办事不利阿一忍受着胸口疼痛,艰难说道。 滚紫衣美人玉足一踏,硬生生踩碎了栈道,阿一就从碎木中跌落而下。 他靠近栏杆,湛蓝的湖水中已恢复平静,那蠢丫头平白从他的眼皮底下消失了。 找一定要给我找到她声含内力,在溶洞内来回震荡,所有的黑衣侍从倾巢而出寻找龙绯云的下落。 溶洞中人影晃动,每一个洞穴都没有放过,挨个巡查,想要找出龙绯云。 唯有一袭耀眼的红衣,不急不躁地依旧靠在栏杆边,望着下面湛蓝不见底的湖水。 清亮的桃花眸似含笑意,小猫儿,我就知道你不会让人欺负去。连我都不能多靠近你一步,那些人就更不配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执子之手,将子抱走(一) ♂, 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出紫衣美人望着他,一只手狠狠地敲在栈道的栏杆上。 若是料不到,你觉得我会来吗凤卿笑着反问。 是了,你跟那蠢丫头一样都是不着调的面纱下的朱唇抿紧,恨恨磨牙,那你知道她现在在哪 未过门的小妻子跑了,他倒是一点都不着急。 凤卿侧过身子,手中多出了一把钥匙,这是从藏兵阁中拿走的狄家钥匙,现在还给你。 紫衣美人靠在栏杆边,如画的眉黛微点,想不到她在你的心里,比凤家的前程未来还要重些。 狄家的钥匙已经还你,以后你不许再拿她做要挟。桃花眼梢抬起,风流的一眼却尽是威胁。 美人没好气地轻哼一声,拿不拿她做要挟,看我心情而定。蠢丫头虽蠢,但比你们这些心怀不轨的臭男人有趣许多。 凤卿轻笑,你以为她发现你是个男人之后,还会再靠近你一步小猫儿最讨厌的便是别人的欺骗。 这可不一定,美人一脸的懒洋,她可很是喜欢我的这张脸,一直以为我是女人才拒绝我,若要知道我是男人凤卿你可要看好你未过门的小娘子 唰的一声,手中的金丝牡丹折扇合起,公狐狸一直在笑,但这一回带上了森然咬牙的味道。 这是自然 在上次落入水中的时候,她就发觉了这汪内湖是跟外面想通的,下面暗流涌动且探不到底。若是功夫一般的人落入这洞内湖,就会被里面旋转的水流越拖越深,绝没有机会能游出这片深湖。 龙绯云跃入水中之后,深吸一口气,就随着湖水越卷越深,果然在湖底的位置看见了一条暗道。 逆着水流游入暗道之后,过了许久,终于离开了溶洞。 水流的外面是一片山谷,龙绯云一跃而出,落在了干燥的山谷石壁上,解开了头发,用手缓缓梳理。确定幽静的山谷中没有人之后,就解下了湿透的外衣,一件又一件,只留下了里面的兜衣。 她实在很想将湿漉漉的肚兜也解开,但是看了看周围幽暗的草丛,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到时候有猛兽毒蛇突然窜出来,她总不能光着身子跑吧。 用内气将身上的湿意蒸干之后,舒服了许多,一时间辨不清自己身在何处,龙绯云打算捡些柴火回来在山谷中休息一晚。 看了一眼丢在地上的湿衣服,龙绯云还是决定光着两个膀子出去,八九月的天气并不太冷,另外深幽的山谷里铁定是遇不上半个人,她遮了也等于白遮,蛇虫鼠蚁能懂非礼勿视 说实话,她着实不喜欢古人的衣裙,一层裹着一层,夏天再热也没法脱得露出腿和胳膊。 遥想当年,她穿这么点布料到处跑,还是在穿越之前晒沙滩的时候。 龙绯云不经低头看了自己的胸口一眼,小笼包微微鼓起,挡在肚兜下只能看出一点起伏,完全不必担心走光问题。 当她准备踏出山谷的时候,从天上飘下一件绯红的衣服,将她兜头盖住。 一闻到衣服上熟悉又魅惑的香气,龙绯云脑子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果不其然,从山谷的顶上,幽幽传来如风过琴弦的嗓音,谷中多毒瘴蛇虫,云儿你先将我的衣服穿上。 龙绯云一把将盖住半个身子的红衣扯下,几乎想要撕成碎片。 一抬头看见悠闲坐在山谷顶上,笑得颠倒众生的公狐狸,她瞬间就白了脸,顾不得嫌弃,立马将红衣裹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真会挑位置,坐那么高,岂不是能一览无余真是无耻,下贱,狗屁 混蛋,你坐在这多久了你是不是全看见了龙绯云捡了几块石头,当做飞镖,全往凤卿那张祸国殃民的脸上招呼。 看见什么修长玉指抚过自己的下巴,笑意斐然。 这要她怎么说被看光的人反而词穷了,你好好的正人君子不当,非要当什么淫贼 云儿是我未过门的夫人,我来找你有什么不对吗一双夺目的桃花眼扑闪,诱人至极又带着一脸的无辜,我哪知道娘子刚从水里出来,就开始迫不及待地脱衣服,我怕娘子害羞,一直忍到现在才出声。 你忍得真辛苦你怎么不等我把肚兜脱了才出声龙绯云气恼到了极致,好一会才说话,恨不能将他那对勾人的狐狸招子挖出来。 凤卿从山谷之顶优雅落下,风吹起绯红的衣摆,又带来惑人心魂的香气。 我也想等娘子将肚兜脱了,湿透的衣服穿在身上会着凉,但是娘子聪明知道要用内力取暖。公狐狸说话时,无比真挚,一脸完全是为了她操心的模样,让龙绯云无话可说,自叹不如。 脸皮厚到如此,实乃罕见被他看光了身子,他还一脸其实我也不想看,但是我担心你只能继续盯着看的有理模样。 龙绯云披着凤卿绯色的外衫,只想找一个地方静一静。 别跟着我龙绯云面色暗沉冰冷,犹如黑锅底。 但身后的人恍若未闻,而是问她,你知道我来藏兵阁找你,为什么不见我 我为什么要见你龙绯云炸毛。 公狐狸的桃花眸中划过受伤之色,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就把走在前面炸毛的小猫儿硬生生地拽进了自己的怀里,我是你的夫,你是我的妻,还有几日时间我们就要拜堂成亲,相守一生了云儿你的心里还是没有我是不是,一点都没有吗 本想挣脱他怀抱的龙绯云一僵。 凤卿抱紧了她,似想将她揉入自己的血脉里,让她的心和自己的心连在一起,能知道她所有的想法与心境。 温暖的手心落在龙绯云的后脑勺,轻轻抚摸。 潺潺微哑的声音在无人静谧的山谷中响起,如惊起的波纹,一圈圈荡漾进她的心底。 我这些日子一直都没有合眼,没有你的消息,我一直坐立不安。我去了后山,翻遍了每一块石头,每一次希望又失望。希望能找到你,又害怕在巨石下看见已无声息的你。石头下没有你的踪迹,我又失望,我不知道是不是这辈子都将与你错过。一旦这么想,云儿我的心真的好痛,好痛他握紧龙绯云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前。 龙绯云动了动嘴唇,发现自己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的身上只批了一件凤卿的外衣,此刻被他紧紧地钳制在怀中,两人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互相感受着。 云儿嫁给我好不好安心做我的妻子好不好微哑的声音带着难以察觉的祈求。 风华盖世的凤家嫡长子,天下女子都梦寐以求的玉郎,却在她的面前放下一切。 所有的好不好,都只想得到她的肯定答案。 不好龙绯云想要推开他,我不可能做你的妻子,因为我 龙绯云的话没有说完,就僵住了身子,凤卿竟在她说话的时候点住了她的穴道。 你骗我,你这混蛋快点解开我的穴道龙绯云目光冰冷地盯着他,是她太大意了,早知道公狐狸没安好心,就不该被他一片真心的模样给骗了,居然让他近身得手了 云儿,你已经给了我答案。公狐狸抚摸过她的面颊,不在意她要杀人的目光,诱人的唇角缓缓弯起令人心疼的弧度,不管什么原因你不能成为我的妻子,我都不会放手几日之后的婚礼照常举行。云儿,我可以等,等一辈子,等你看清你的心,等你爱上我。 你就是个疯子,我没心龙绯云清寒的目光,似刀刃般从他身上划过。 这具身子是竹丫的,竹丫的灵魂只是在沉睡,她没有理由占着竹丫的身体一辈子。 她不可能爱上任何人,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离开这个世界,回到原本属于她的地方去 云儿你有心,你感受不到吗暖人心扉的气息喷薄在她的耳畔,无比温柔的声音却让龙绯云身子一颤。 莹润似玉的手中隔着兜衣,一路滑下,带着难言的酥麻与羞耻。 最终落在了她微微起伏的心口上,云儿你有心,为什么要骗我,你懂得恨,为什么不能试着去爱 桃花眸清澈又深邃,让人看得清自己的倒影,却看不清他眼底的色泽。 摸够了没有摸够了就放手龙绯云偏过脸,身子在轻轻颤抖,气恨的蜜色容颜上仍是不由地浮起风月初动的绯红。 我有心,我也懂得爱,但是我的心和爱都不可能给你龙绯云望着他,眼底不争气地聚起淡淡的水汽。 凤卿缓缓收回了手,望着她。声音轻而淡,宛若飘雪,是龙浔吗你的心,你的爱都给了他 龙绯云迟疑了一瞬,缓缓点头。 师傅大人,您老人家原谅我这一回 公狐狸笑了两声,暗哑低沉,这样的笑不如不笑。 玉冠之容很快就恢复了颠倒众生的笑意,你在骗我,云儿我知道你在骗我我不可能放手。我们的婚事会照常举行,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阻止。 云儿你可以不爱我,但我会对你好,一辈子。 第一百四十章:执子之手,将子抱走(二) ♂, 一辈子龙绯云笑容冷凉讥讽,喜欢谁,想要嫁给谁,都应该由我自己决定凤公子许我一辈子,我也不稀罕你现在赶紧解开我的穴道,要不然我让你后悔一辈子 凤卿依旧将她禁锢在怀中,玉容潋滟动人,小猫儿,好不容易我才能捕获到你,怎么舍得放你离开。乖,听话,忍一忍,等大婚过后,我就会还你自由。 龙绯云眸色清冷至极地望着他,难道你还想点着我的穴道,压我拜堂成亲 自然不是。公狐狸温柔一笑,清亮的眸似流转的桃花春潭,却让龙绯云心头一跳。 他握住了龙绯云的手腕,手指扣在她的脉门处,一道霸道的内气直冲龙绯云的奇筋八脉,全身的经脉逆行,只觉得一阵剧痛。 龙绯云发出一声轻呼,脸色发白。凤卿玉冠华容间划过一丝不忍,很快又封住了龙绯云几处穴道,疼痛终于止住了。 你到底做了什么龙绯云微微喘息问他,试着调用丹田内气之后,她就发现自己的经脉像是堵住了,丹田中储存的内气,半点用不出来。 她被凤卿封住了穴道筋脉,换句话说她现在成了没有内力的寻常人。 你废了我的武功龙绯云声音冰冷微颤,因为她不敢相信凤卿会做到这种地步。 公狐狸望着她眸中的霜色,只觉得心中沉闷异常,半俯下身子将面容贴在她的青丝云鬓间,不愿去看龙绯云的神色。 小猫儿别怕,我只是暂时封住你的经脉,等成亲之后,我就给你解开。 龙绯云任由他跟自己耳鬓厮磨,眼中冰冷不褪,你说我看不清自己的心,你又何曾看清过自己的心你明知道我不愿跟你成亲,为何一直相逼难道真的是因为四家的宝藏 抱着她的人微微一僵,龙绯云唇边的讥讽又深了一分。 云儿不是凤卿松开了怀中人,望着她的眼睛,你和龙香君两人,谁才是真正的圣龙转世,现在还未可知。何况,她才是术士口中的转世之人,若为宝藏,我该娶的人应该是她。云儿,我说过,我想谋的是你的心,我想你的心上能刻下我的名字。 龙绯云淡漠地打断了他下面的话,我的心上不可能刻下任何人的名字,我只跟你再说一遍,我不可能跟你成亲。你困得住我一时,困不住我一世 是吗凤卿脸上温润怡人的笑意淡去,清澈的眸越发如酒醉人,里面藏着叫人不敢深看的光泽,他轻轻抚摸龙绯云耳边的秀发,我从没想过困住你一世,小猫儿你太过狡黠聪慧,只怕天下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真正留得住你。我只想在你的名字面前,冠上我的姓氏,这样一来,天下人都会知道你是我的。凤绯云,当有人念起这个名字时,你总会有一瞬能想起我。 耳边的抚摸太过轻柔,似春日里的夜风,龙绯云躲不开,硬是忍着不去在意面颊边传来的酥柔,咬牙恨恨道:你也是个疯子 不是疯子,又怎会不惜一切地留住你凤卿柔和弯唇,目光之中唯有宠溺,望着指间好不容易驯服留住的丛林之王。 手尖从龙绯云的肩头滑下,一直落到她的腰间,在她尾骨上一按。 龙绯云不由地身子一软,未曾滑落,就被凤卿抱在了怀里。 你要带我去哪清冽微凉的声音从怀中传去。 绯色的衣摆在风中翻滚,绝顶的轻功,哪怕不要借力,就能踏风而行。 再过几日才是我们拜堂成亲的日子,我先送你回龙家。 回龙家吗龙绯云靠在凤卿的怀里不再说话,一双眸格外幽凉冰冷,黑中凝赤的瞳中光影交叠,宛若浮游而过的狰狞凶兽。 凤家的车队将龙绯云送回了龙家。 龙家已知大小姐遇难的噩耗,虽一直没有找到尸首,但龙英华心中愧疚难安,早早让人准备好了灵位放在了祠堂。 没想到大小姐又回来了,完完整整,哪儿都不缺,只是一身素衣更衬托出她冰冷难近的气息。 容貌似乎又张开了些,越发肖似当年的大夫人,精致的五官,显露出世间女儿少有的英秀凛冽之美。 随龙英华一起来龙家门前的两姐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们亲眼看见龙绯云从那么高的悬崖间跳下,她还居然能活着,无损地回来 龙璧茵脸上闪过害怕又嫉恨的神采,这野种回来的还真巧,赶在大婚的前面,这样一来,再没有人能阻止她嫁给凤家大公子了 看见满身寒凉,缓步走近的龙绯云,龙英华迎了上去,激动不已地盯她望着,绯云,你还活着为父一直以为你被埋在后山的碎石里,为此这些日子一直心有愧疚,觉得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的娘亲。 你安然无事回来,真是上天保佑。你出嫁的嫁妆,嫁衣都已经准备好了,为父再去让人多为你添置几样东西。 龙绯云轻笑了一记,她记得她上次回来的时候,龙英华还拿剑相对。这次她死里逃生,龙英华的表现倒是有几分像个关心几女的好父亲。 难道真是受了她死讯的刺激,幡然悔悟了 这个疑惑没等多久,便解开了。 龙英华望着她,有几分为难尴尬的一笑,我知道这件事是香君的不对,那孩子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竟然得了失心疯,对你下手但你看在她是你亲妹妹的份上,又被凤家大公子毁去了手筋,你就留下她这条性命吧 没想到龙香君对她下手的事情,纸包不住火,还是传到了龙家。 但更没让她想到的是,龙英华知道真相后,还能舔着脸皮,让她饶过龙香君这一回。 失心疯算个理由吗龙绯云极是不屑地笑了笑,龙香君对我下手的时候,清醒得很,她早就想铲除我好夺回一切,为此还布下了能炸掉半面山的火药。这般缜密恶毒的心思,一个失心疯,可解释不了 绯云你想怎么样她是你的妹妹,我看着她长大,十多年了。总不能因为这件事,就杀了她吧龙英华拔高了声音,急切又无奈。 蓄意谋杀,一命抵一命不是很应该吗龙绯云毫无息事宁人的意思,眼眸中锐利的光泽微露,父亲要是下不了手,我就代父亲下手。 龙绯云抬步要走,龙英华挡住了她的去路,绯云,我知道香君是罪无可恕,但二夫人已经死了,这是我和祁家唯一的血脉。祁心的死我都未曾追究,你就饶过香君这一回吧香君已经让我软禁起来,说不定会关一辈子,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也不会再阻挠你和凤公子的婚事。 如果真能禁闭她一辈子,我倒是能留下她的性命。龙绯云幽幽抬起凌厉的赤瞳望着眼前人。 听到这话,龙英华暗暗松了一口气,也不怪他厚此薄彼,手心手背都是肉。香君固然是做错了,他也舍不得真的处置杀了。 但假如她再出现在我的眼前,我想对她做什么,谁都拦不住冰冷的话语带着无限煞气,留下这句话之后,龙绯云径直走进了龙家大门。 龙英华站在原地望着龙绯云的背影,轻叹一声,她真的与当年的玄瑛越来越像了,再过些时日,连我都管教不了她了。 龙绯云走后,一直没敢出声的龙璧茵凑上来问道:当真要关香君姐姐一辈子吗 龙英华脸色凝沉,这事不是你们该过问的,就算要将香君放出来,也要等绯云离开龙家再说但这一次,确实是香君做错了我一直以为她是温柔,识大体的孩子,怎么会变成这样 龙家姐妹走回后院,就看见站在游廊凉亭中的龙绯云。 看见她的身影之后,龙璧茵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就捏紧了手中的绣帕,不安地看向了自己的姐姐。 凉亭中,微凉的秋风吹起龙绯云垂落的发丝,素色的背影稍显单薄,却带着让人胆寒的威势。 龙家姐妹看见了龙绯云,自然,凉亭中的龙绯云也看见了她们。 这一次是想跑都没了机会。 龙家两姐妹硬着头皮朝着凉亭慢慢吞吞地走了过去。 龙绯云没有转身,龙璧茵想跑,被自己的姐姐拉住,硬是朝着龙绯云行了礼,拜见姐姐。 龙璧茵不情愿,带着害怕地也念叨着:拜见姐姐。 一声冷到骨子里的讥诮响起,还知道我是你们的姐姐当日在后山的事情,你们也有份吧 龙璧月先跪了下来,这件事真的是龙香君一手谋划的,我们也是跟过去之后才撞见,事先真的并不知情。 见死不救跟刽子手有区别吗幽暗莫测的赤瞳望着她们,两姐妹皆是背生芒刺。 龙璧茵没有跪下,还不怕死道:龙绯云你也该适可而止了,香君姐姐都已经被关禁闭了,还因为你被凤卿公子毁掉了双手,你还不满足吗就连薄天哥哥的手都被扭断了,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第一百四十一章:就当没你这个姐姐 ♂, 龙璧月用力地扯了扯龙璧茵的衣摆,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龙璧茵的气势汹汹,渐渐在龙绯云冰冷的目光下,再也说不下去了。 说完了吗龙绯云清淡地问了一句。 龙璧茵不敢回话,一耳光就扇上了她的面颊,打得龙璧茵的脸一偏。 啊一声短促的尖叫,龙璧茵慌忙捂住了自己的面颊。 龙绯云看了看自己的手,眸光清冷,似笑道:龙璧茵也算是你好运,这一次没有用上内力,不然真该打下你几颗牙来。 龙璧茵恨恨地捂着自己的脸,用刀子般的目光剜着龙绯云。 不服气吗龙绯云再次抬手,吓得龙璧茵慌忙捂住了脸。 只听砰的一声,龙绯云一脚揣在龙璧茵的胸前,将她踹出了几丈,撞在了游廊的栏杆上,随即又滚落到了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龙璧茵吃痛地捂着胸口,费力地才爬起身子,就被人揪住了头发,被逼着抬起了脸。 放开我,啊一阵慌乱的挣扎,龙璧茵发出一阵阵凄惨的尖叫,头发被拽得生疼。 她一伸手就要往龙绯云的脸上抓去,龙绯云轻而易举地捏住了她两个手腕,将她往地上重重一丢。 看着龙璧茵披头散发的样子,龙绯云蹲下身子,慢条斯理地拨开了她凌乱的长发,想要跟我翻腔,龙璧茵你有胆量却还没资格 龙璧茵刚想说什么,又挨了两记又快又狠的耳光,终于没了声,趴在地上嘤嘤可怜地哭了起来。 现在哭什么上挑的赤瞳,邪气异常,方才作死的时候,不是很有胆量嘛 龙绯云将痛哭流涕的龙璧茵一把扯起,将她抵在了荷花池的栏杆边,你脑子一直不清醒,分不清行事,那就先去池塘里洗洗脑子。 不要,姐姐救我龙璧茵两脚乱蹬,满脸泪痕,无比可怜地朝着跪着的龙璧月求救。 就在龙绯云要松手的时候,龙璧月抓住了她的衣摆,磕头作响,大小姐,求你放过璧茵吧 龙绯云懒得去看脚边的人,淡淡问道:给我一个放过她的理由。 龙璧月不敢犹豫,直接道:给凤公子通风报信的信笺,是我写的,是我让他来宁静山救你的。在信上我也告诉了他事情的原委,我告诉他都是龙香君害了你。 悬在半空中不停挣扎的龙璧茵一脸的震惊,原来是你姐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可害死香君姐姐了 闭嘴龙璧月怒斥一声,依旧跪在龙绯云的脚边不停磕头,凤公子救回了你,也算是将功赎罪了,求你高抬贵手饶过璧茵这一回吧 龙绯云松开手,将龙璧茵扔回了地上,我可以饶她不死,但惩罚还是免不了。 龙璧茵的手指捏紧,她恨死这个野种贱人了都是她这个蠢姐姐误事,不去通知凤卿,或许这个野种早就魂归地府了,哪里还会再找她麻烦。 四妹以下犯上,跪在这好好反思。龙绯云弹了弹指尖,幽幽道。 只是罚跪,龙家姐妹都松了一口气,四妹嚣张跋扈,也是你做姐姐的惩教不严。龙璧月我给你一个好好教育她的机会。 什什么龙璧月惊愕地抬起脸,像是不明白龙绯云的意思。 四妹这张嘴,是该好好管教管教,免得再说出些以下犯上的话。在天黑之前,不扇满五百耳光,不许起身。龙绯云斜倚在荷花池的栏杆边,神色淡漠。 摔在地上的龙璧茵不甘地跪着身子,又听见她这番话,眼睛里几乎要挤出毒液来。五百耳光,龙绯云是想毁了她的脸吗 不愿意吗龙绯云望着自己的指甲,拖着冷凉的尾音,实在不愿意,那只好由我来亲自动手。 顿时,龙璧茵就瑟缩了一下。方才龙绯云打得五指印,还清晰地挂在她的脸颊上。 愿意龙璧月慌忙代替她妹妹回答。 龙绯云淡淡抬眸,那就好,快点扇吧,要么自己扇,要么让你的姐姐亲自来管教你。 龙璧月神色微变,让她扇龙璧茵耳光,她如何下得去手。 龙璧茵迟疑了好久,终于抬起了手,一耳光打在了自己脸上。屈辱愤恨比脸上的痛楚更难以忍受,一串泪珠儿,从龙璧茵微肿的面颊上滚落。 都是龙璧月的错,就是因为她帮着龙绯云,才会害她受罪 动作快点,我可没有那么多耐心。龙绯云不耐烦道。 又是一耳光落在自己脸上,龙璧茵哭得格外伤心。 四小姐只怕没吃饭吧非要逼着别人往你脸上招呼 龙璧茵咬紧了牙,又给了自己几个耳光眼皮垂下,遮住满眼狰狞的恨意。 一百个之后,龙璧茵的脸早已火辣生疼,龙绯云却没有让她停下来的意思。 天渐渐黑了,龙家下人看见凉亭中跪着的三小姐,四小姐都远远地避开,谁不知大小姐马上就要成为凤家夫人,这当口谁都惹不起。 静谧的河塘间中听见清晰的啪啪声。 二百下之后,龙璧茵的脸已高高肿起,嘴边也破了皮,她再也忍不住求饶道:大小姐求你饶过我吧我以后再也不会乱说了 龙璧茵我警告过你好几回,你自己没长脑子,就怨不得别人。龙绯云清冷的看了一眼披头散发,面颊通红的龙璧茵,毫无怜惜之色,你自己下不了手,就让你姐姐来帮你如何五百耳光扇不完,也不用回去休息了。 龙璧月下意识地想说不要,但对上龙绯云讥诮,冰冷的赤瞳,所有的话又咽了回去。理智告诉她,不要跟龙绯云硬碰硬,凡是跟龙绯云对上的人,到了最后都没有一个好下场。 龙璧茵转过脸,用阴冷至极的目光望着自己的姐姐。 她绝不相信一向最疼爱她,与她同胞的姐姐会下此狠手打她耳光。 龙绯云,你真是心狠手辣我真恨你当初为什么没有死在后山里你为什么还要再回龙家,因为你的到来,我们的一切全被你毁了 龙璧茵咬牙切齿还没说完,就被龙璧月一耳光打断了,你不要再胡言乱语了,罪还没受够吗 姐姐你打我龙璧茵一脸的震惊,仿佛不敢相信一般。 龙璧月看着自己亲妹妹的模样也心疼无比,只能压低声音,带着一丝祈求:璧茵你忍一忍,你别再跟龙绯云做对了 但龙璧茵一把将她推开,你懦弱无用,只会叫我忍着她没有回龙家之前,我们本来不用受这些罪,都是因为她回来了,我们才会沦落到如此下场 龙璧月不再说话,而是又手快地给了龙璧茵两个人耳光。她再说下去,惹怒了龙绯云,受到的处罚,绝不会是几百个耳光这么简单。 对,她是没用但看人下菜,也是为人处世的法子要不然她能在祁二夫人的手里容忍那么长的时间 连祁二夫人,龙香君都不是她的对手,她区区一个贱妾生下的庶女,哪有资本与龙绯云抗衡 俗话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但龙璧茵这骄横愚蠢的性子就是明白不了说不定还会为此赔上性命。 姐姐你真的打我龙璧茵哭得双眼通红,我恨你你这没用的东西就知道打我,你怎么不知道帮我出头 龙璧月也不说话,下手格外的狠。是她太宠爱自己的这个妹妹了,让她的脑子一直没开窍,是非不分 挨上一顿打,或许才能让她明白什么叫敬畏与低头。 刚开始龙璧茵还不甘心地还手,到后面一边嚎哭,一边任由龙璧月扇耳光。 天色擦黑之后,五百耳光终于打完了,龙璧月望着自己通红一片的手心,怔怔地说不出话。 龙绯云什么都没说迈步离开了凉亭,龙璧茵站起身子,哭得没了力气,用尖锐的哭腔冲着自己的亲姐姐怒吼,为什么要听她的话为什么要扇我耳光,我说错了吗我恨死她了恨死那野种贱人了我也恨你 龙璧月皱着眉头,到现在龙璧茵你还没明白吗跟着龙香君绝不会有好下场她只会害了你她说不定要被关一辈子,而龙绯云呢她马上就要成为凤家的正妻夫人了 龙璧茵捂着自己的耳朵,一句话都听不下去,我不管,你要帮着龙绯云,你继续帮着她我就当我从没有你这个姐姐 沉香院中,她们知道大小姐失踪的消息也向龙谷送过不少信笺,却没得到一点答复。 谷主也有许久都不曾露面过了,想来是龙谷中出了大事,谷主才没能理会到大小姐的事情。 院中的三个人是日也盼,夜也盼,就希望什么时候能看见大小姐回来。 秋至之后,院中的树叶落了一地,小姐早先种下的花,因为一直无人料理,也都凋谢枯萎了。 这一个月的光景,她们身上的伤好了七七八八,只有云嬷嬷受伤太重,依旧不能干些粗活。 玉鸢在院子里扫着落叶,就看见龙绯云走过了院门。 笤帚从手中掉落,玉鸢又仔细看了一眼,跳着往屋里跑去。惊喜的声音,里里外外都能听得清楚,玉芙,嬷嬷,大小姐回来啦 第一百四十二章:多谢“吉言” ♂, 玉芙搀扶着云嬷嬷走出了厢房,两人见了龙绯云,半晌没说出话来。 云嬷嬷一眨眼,眼窝就泛起了红,喃喃道:老奴就知道有夫人在天之灵的庇佑,大小姐一定不会出事 龙绯云见她们三人已安然无恙也松了一口气,离开龙家的这些日子,我最担心的便是你们,身上的伤都养好了吗 三个人连连点头,不劳小姐惦记,都已经好了。 我这就去通知厨房多为小姐准备些晚膳,眼瞧着大小姐离开龙家这些日子,整个人都像是瘦了。云嬷嬷擦了擦眼泪,就要往屋外走。 龙绯云拦下了她,嬷嬷你不必去了,你身上的伤还没有痊愈,让玉鸢,或是玉芙去吧。 玉鸢,玉芙亦是点头,玉芙先一步挑开了门帘,含笑道:小姐,奴婢去通知厨房,今日定要他们炖上一锅鸡汤给小姐补补。 云嬷嬷不放心地嘱咐:那些下人只怕不会好好办事,你盯着他们些,要让他们给小姐挑只最肥的母鸡,用文火慢慢熬,要把肉熬烂了。 玉芙应下声:嬷嬷您放心吧谁敢偷懒,怠慢了我们小姐,我第一个不饶他 玉鸢,云嬷嬷将龙绯云引进了屋。 不放心她们的伤势,龙绯云又让她们解下衣服,看了她们身上的伤痕。玉鸢身上只留下些深色的伤疤,但云嬷嬷的背上入骨的伤痕交叠在一起,不少地方都少去了皮肉,再也长不成原来的模样。 龙绯云让她们穿上衣服后,脸色变得凝重。 都是我害了你们。 云嬷嬷,玉鸢连连摇头,这跟大小姐您没关系,我们是下人,就是为主子豁出了命也是应该的。 话不能这么说性命都是等同的,没有孰轻孰重。你们都是我的人,而我却害得你们受了伤。龙绯云眸光格外清冷,轻声念道:我真的该杀了她 玉鸢和云嬷嬷自然知道龙绯云口中的她是谁。 但再过几日就是大小姐与凤家嫡长子大婚的日子了。 云嬷嬷咳嗽了两声,拉住了龙绯云的手,大小姐,我们真的已经好了,您别再往心里去。再过几日就是您的终身大事,奴才虽不是看着你长大的,但也像在天之灵的大夫人一般只希望您能平安幸福。二小姐现在已经有些疯疯癫癫的了,又被软禁在自己的院子里,不让出门,已是受到了惩罚。您啊,只管好好过日子,以前的事便让它过去吧 龙绯云握紧了云嬷嬷的手,凤家的婚事,其实我并不想嫁 大小姐您不是与谷主订下婚约了吗玉鸢实在忍不住道,要是谷主知道您要嫁给凤家公子,他绝不会答应的 云嬷嬷也皱了眉头,玉鸢说得不错。谷主心性冷酷凉薄,认定的事情就绝无放手的道理,虽然龙谷里一直没有传出消息,但她总觉得几天后的婚事并不会顺利。 可婚事已经定下,现在说要反悔也不可能了大小姐您自己可有办法她们都是龙谷里出来的人,当然更希望大小姐能嫁给谷主。 没办法龙绯云闭了闭眼睛,同样也是头疼不已,我被他封住了经脉,已经无法再用武功内力,想要逃婚并非易事。 什么小姐您的内力被封住了玉鸢一脸惊愕,随即按上了龙绯云的命门。 松开手后,玉鸢脸色依然不展,有股霸道的内气滞留在大小姐的经脉中,使得小姐的经脉堵塞。有人封住了大小姐几处穴道,将内气一直留在大小姐的体内。要让大小姐恢复内力也容易,只要解开穴道就行了,但奴婢不知他封住的是哪几处气门穴位,也不敢随意去帮大小姐解开。 随便试一试也不行吗听玉鸢的说法,似乎也容易。 玉鸢摇摇头,必须将穴道同时解开,若是只解开一处,就会使得滞留在大小姐体内的内气乱窜,说不定会撕裂大小姐的经脉。奴婢不敢试。 行了,那就不解开吧就算没了内力,她也不是可以让人随意揉捏的软柿子。 天色染黑之后,厨房里做好的饭菜也送来了,云嬷嬷刚布好晚膳,院子里就来了人。 龙绯云坐在桌子面前,只当听不见外面的通传。 奴婢玉琼有事,想要拜见大小姐。 龙绯云的筷子不停,蟹黄膏,莲子炖山鸡,山笋鲜肉样样都是好菜。吃了约莫半个钟头之后,玉琼还在门外跪着,不肯起来,也不肯走。 玉鸢,玉芙眸中尽是冷色,身上的疤痕都在,对二小姐身边的人,她们同样恨之入骨。 端起白瓷的小盅喝了几口后,龙绯云拿起帕子擦了擦唇角,才对云嬷嬷道:让外面的人进来。 云嬷嬷有一丝犹豫,二小姐屡次三番没安好心,大小姐您婚事在即,何必再见她的人,不如直接打发了。 龙绯云笑了一声,想要打发恐怕还没有那么容易。世间不要脸的人不在少数,但像龙香君这般不要脸,不知进退的,我还是第一次遇见。让她进来,在龙家的几日我也无趣,找个人修整修整,也能打发时间。 云嬷嬷应了一声,将怯怯弱弱的玉琼带了进来。 玉琼一进屋子,双膝一软就跪在了龙绯云的面前,奴婢拜见大小姐。 龙绯云不看她,只淡漠吐出一个字,说 玉琼不敢耽搁连忙道:我们小姐知道大小姐您回来了,想要见大小姐一面。 我听说她的手筋断了,怎么还没学会安分吗龙绯云讽刺地弯起唇角。 玉琼没法回答,怯怯的身子蜷成一团,奴婢恳求大小姐去一趟。 要是我不去呢龙绯云淡淡反问。 跪在地上的人梆梆磕头,大小姐您仁慈心善就去一次吧要不然奴婢回去没法交差,会被饿肚子。 玉鸢看不下去,上前一脚就将磕头不止的玉琼踹到在地,你这是在强迫我们小姐你饿肚子,与我们小姐有什么关系 玉琼头撞在椅子边上,疼得眼泪婆娑,奴婢岂敢强迫大小姐,奴婢只是想求大小姐行行好,不要让奴婢难做。 龙绯云站起了身子,径直走出了门外。月光下的赤眸,锐利得像把染血的刀刃,我这人不姓圣,你会遭遇什么,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我确实要见龙香君一面,有些账,我没去找她算,她倒是敢先开找我我还真是佩服她有胆量。 玉琼发懵地跪在原地,就见龙绯云已走了出去,忙不迭起身,畏畏缩缩地远远跟在龙绯云的身后。 琉璃院中没有灯,远远的能听见女人似哭似笑的声音。 一片黑暗之中,似乎有女人在唱歌,檀郎,檀郎,你可知吾心。吾心悦你,宁死不变 玉琼似乎很怕已经疯疯癫癫的龙香君,听着门里面传来的歌声,打了一个寒颤,随即就停下了脚步。 龙绯云从容不变,推开了门,将月光掩在了门外,踏入屋中令人生寒的黑暗中。 龙香君坐在地上,手腕间不知夹着个什么东西,龙香君不住地望着它痴痴笑着。 听到脚步声,便抬起头不再唱歌,露出一记诡寒的笑容,你来了 你竟然没有死,龙绯云为什么你这么难死呢我费尽了心思,都没有将你除去对,有的人就是命贱,像荒草一样,春风吹了又会复生,还真是叫人讨厌她幽幽地在黑暗中笑着说,同时捏紧了手中的东西。 龙绯云清冷地望着她,看来你还没有疯,也对凤卿只是毁了你的双手,没有毁掉你这颗有毛病的脑袋。 这句话像一根刺,猛地让龙香君身子一颤。 她突然捂住自己的耳朵,大声尖叫起来,不停地问,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我一心一意地仰慕你,你却要这么对我 发疯够了吗你要装疯卖傻,你随意,只是我没那么多工夫看你表演。清冽的声音让龙香君又安静了下来。 龙香君抬起眸,像是不认识她般,盯着龙绯云,你其实不是她,对吧 诡异的语气,让龙绯云也忍不住心口一跳,你到底想说什么 龙香君又低下了头,像是自言自语一般,你明明是一无是处的草包,为什么能夺回一切为什么连他都会愿意娶你,我不甘心,不甘心 龙绯云轻哼一声,不甘心又有什么用你所有用的一切本就不属于你哪怕是占了十几年嫡女的位置,身份,这都不属于你。得陇望蜀,绝不会有好下场。 你心心念念倾慕的男人,旁人未必会放在心上。与凤家的这门婚事,本就不是我想要的 龙香君露出震惊嫉恨之色,天下竟还有人不仰慕于他哈哈龙绯云,你知道我有多嫉妒你我所没有的一切,你都拥有了但你不要在这自鸣得意,你根本就配不上他。 那就配不上呗她根本就没稀罕过。 龙香君一噎,唾了一口,阴厉地尖声叫道:我诅咒你跟他此生有缘无分,相爱相杀,绝无宁日 多谢吉言。龙绯云无所谓至极地应了一声。 诅咒本就是件可笑的事情,她要是能跟公狐狸白头偕老,恩爱和睦,就是一件更可笑的事情。 这间屋子是你龙香君最后的容身之所,以后你若是离开龙家,出现在我的眼前。我定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让你也尝尝死无葬身之地的滋味。清冷的声音落下,龙绯云迤迤而去。 留在黑暗中的龙香君陡然发出一声刺痛耳膜的尖叫,手腕一颤,手腕间费力夹着的东西掉在了地上。 月光从窗户爬进,照在地上的布娃娃上。 狰狞可怖的布娃娃上插满了银针,中间写着三个字,龙绯云。 第一百四十三章:大婚在即 ♂, 山清水秀的龙谷中,竹楼窗子边,带信而来的飞鹰落在铁棍之上。 干瘦的手指轻抚着鹰隼,拿下它爪子上绑着的竹管,揭开蜜蜡之后,药丸般的纸条就落在了蛊婆婆的手中。 看完之后,窗子边佝偻的老妇人发出低哑的笑声,那贱人的孩子要出嫁了竟还是凤家的嫡长子,果然跟她贱人娘亲一样有本事能勾搭到男人上次山体崩塌,没把她活埋了,真是可惜 不过这样也好,她别想来龙谷,祸害我的孙儿 倒挂在竹楼外的龙素听了清楚,一双黑葡萄般的眼睛瞪得极大,一翻身就坐回了屋顶上。 嫂嫂要出嫁了那我哥哥怎么办龙素心里有些慌乱。 蛊婆婆敏锐地听到了屋顶上的声响,暗哑的声音,厉喝道:谁在外面偷听是活腻了吗 听到蛊婆婆说话的声音,龙素手脚并用灵活的在竹楼顶上滚了一圈,撒开脚丫就往她哥哥住的地方狂奔。 蛊婆婆一敲手里的铁拐杖没好气的一声冷哼,我就知道是这丫头在外面偷听还不赶紧给我回来 她哪敢回去,若是慢一点被蛊婆婆抓住,嫂嫂就要嫁给别人了 她得赶紧将这个消息告诉哥哥 换做是旁人,蛊婆婆哪有手下留情的道理,但偷听的人是龙素,是她的亲孙女,只能在后面追着,一个翻身跃下想要挡住龙素的去路。 左晃右躲,蜡染刺绣的裙裾在半空中开出一朵花,身上的银饰更是发出悦耳的声响。倒真像一只灵巧敏捷的小鹦鹉。 眼见着哥哥的院子越来越近,龙素索性放开声音大叫:哥哥快去劫亲,嫂嫂马上就要嫁给别人了哥哥 还没叫完,就被蛊婆婆死死地捂住了嘴,一只手还拧着龙素的小耳朵,你告诉他也没用有我在,他就别想离开龙谷 龙素在蛊婆婆的手心里扭来扭去,眼巴巴地望着哥哥庭院的方向。 终于,在被蛊婆婆带走之前,龙浔出现了。白衣临风,尊华秀逸地落在庭院院墙之上。 身上的血色符咒还没有褪去,白玉面具遮住了脸上的纹路,衣袖下手臂上的血纹依旧清晰可见。 左边的重瞳边缘染着血色,清冷无双的风姿,诡艳逼人的容色,更像是堕入魔道的魔仙。 哥哥龙素被捂住嘴,模糊不清地高兴叫道。 她怎么了微凉的嗓音,如秋日泛起涟漪的寒潭。 蛊婆婆知道他已经听到,索性松开了捂住龙素嘴巴的手,眯着眼睛,沙哑道:那丫头要嫁给别人为妻,就是明天。这样也好,可以绝了你的念头。 龙素咳了两声迫不及待叫着:哥哥快点出府将嫂嫂抢回来素儿要嫂嫂素儿不要嫂嫂嫁给别人 蛊婆婆一把将龙素扯到了身后,训斥道:闭嘴那贱人生下的孩子不配成为你哥哥的妻室,我会为你哥哥在苗家女儿中重新挑选一位合适的,以后不许再提到她了 不要,我不要我就要嫂嫂龙素开始耍性子,往地上一蹲抹眼泪。 那丫头害得你哥哥入魔,差点给整个龙谷带来灾难她根本就跟她娘亲一样,是个祸害蛊婆婆眼皮耷拉的浑浊眼瞳中划过狠色,与其留着这个祸患,我现在就去杀了她,为我的湘儿报仇 坐在地上的龙素立马抱住了蛊婆婆的大腿,不要我不许你对嫂嫂动手 龙素抬起头,对停落在院墙上的龙浔道:哥哥快走一定要把嫂嫂抢回来 如雪白衣刚一动,蛊婆婆就一掌打在了龙素的肩头,龙素受痛后松开了手。蛊婆婆随即速度极快地朝着龙浔追去。 浔儿你给我停住,我绝不许你去找她更不许她来龙谷蛊婆婆面色冷沉,厉声说道。 龙浔躲开她的铁拐杖,手中多出了一支竹萧,这支竹萧由他娘亲亲手磨制,想要送给他的父亲,却一直没能送出。 竹萧的末端刻着娘亲与父亲的名字,这支没送出的竹萧,最后到了他的手里。成了这么多年唯一的回忆。 戴着金丝手套的手一转,竹萧飞出击向蛊婆婆的肩头,蛊婆婆不得已收回铁拐杖。 竹萧再次入手时,玉华似雪的身影已站在了山庄的大门之上,雪白的衣摆随风,宛若驾临红尘的谪仙。只要轻轻一跃便可离开山庄。 蛊婆婆自知不是龙浔的对手,自己也舍得不伤他,万般不得已之下,蛊婆婆举起铁拐杖对着自己的天灵盖,你要是敢踏出龙谷山庄一步,我就死在你的面前。 龙素捂着自己的肩膀也赶来了,望着这一幕,心中惊骇万分。蛊婆婆不能死,但嫂嫂也不能嫁给别人 婆婆你非要逼我入魔吗站在山庄大门之上的雪色身影轻问,白玉面具下的眼瞳,血红渐渐晕开,吞噬尽黑色的眼瞳。 清淡的声音犹如碎雪,一直飘零到蛊婆婆的心坎间,冷得她一颤。 为什么你非她不可她都愿意嫁给别人,说明她的心里没有你浔儿你不要在重蹈你父亲的过去,他一辈子都爱着那个贱人,辜负了你娘一片真心,你娘才会可那贱人执意离开龙谷,嫁给了外面的人,再没有回过这儿佝偻的老人抬起头,费力地望着逆光的雪色,眼中泛起了泪光。 她们母女两个都是祸害,都是一样的薄情寡义浔儿,你就忘了她吧 重瞳从蛊婆婆的身上掠过,一点淡粉色的薄唇,轻声吐言,我做不到她与我定下婚约,她只能属于我 交叠的重瞳,一圈已被血红吞噬尽。 蛊婆婆担心他真的入魔,不敢再刺激他,冤孽冤孽你父亲爱上了那个贱人,而你却爱上了那贱人的女儿 等她絮絮叨叨说完,再抬头时,山庄大门上的那抹惊鸿雪色已经不见了。 龙浔蛊婆婆发出一声凄厉绵长的叫喊,用上了十足的内力,漫天的群鸟从龙谷山脉中飞出,落下漫天羽翼。 龙素捂住自己的耳朵,陡然靠近,一下子点住了蛊婆婆的睡穴。 猝不及防间,老太太慢慢转过身子,即将合拢的眼睛盯着龙素,问她:为什么为什么连你也不帮着婆婆,要帮着那个女人 龙素蹲下身子,让昏睡过去的蛊婆婆靠在自己的肩头,婆婆,你让哥哥去吧只要嫂嫂才能打开哥哥的心扉,才能让哥哥生出红尘眷恋。如果嫂嫂嫁给了别人,哥哥一定会发疯入魔,到时候不止是龙谷,只怕整个天下都会陷入浩劫。 而在龙家,龙绯云靠在美人榻上休息,身子微微一颤,便惊醒了,眼皮兀自跳个不停。 她伸了个懒腰,用手按了按自己的眼皮。 绣坊里的嬷嬷见大小姐醒了,便凑了上来,让身后的两个丫鬟把嫁衣托着送到龙绯云的面前。 大小姐您看这喜服您还满意吗绣坊里的嬷嬷堆着满脸笑意。 这上面的龙凤都是双面刺绣的,珠子颗颗都是从龙州快马加鞭送回来的东珠,任何一颗上面都没有一点瑕疵。 龙绯云点点头,让玉芙将衣服收下。 这凤冠金面,也是让城里最好的手艺师傅加紧打造的,大小姐成亲那日,定能艳压群芳。 纯金打造得头面上雕刻着龙凤呈祥的图案,上满缀满了栩栩如生的蝴蝶花卉,蝴蝶的眼,花卉的花蕊都是用碎宝石点缀,工艺确实无比细致精美。 垂下的珠帘都是一颗颗小巧圆润的珍珠,省去了盖头的麻烦,能恰到好处地遮住新娘子的面容。 不知为何,看见嫁衣凤冠之后,龙绯云眼皮跳得格外厉害。看了一眼之后也让玉芙收到了旁边。 能嫁给凤家嫡长子,是天大的喜事,但大小姐脸上没有一丝笑容。这让绣坊里的嬷嬷不知该怎么说下去是好。 还有家主给小姐准备的嫁妆,小姐要不要看一看每一样都是从库房里精挑细选出的宝贝。嬷嬷一脸的笑意。 龙绯云唤来了云嬷嬷,劳烦嬷嬷帮我去点一下嫁妆,若无问题,也就不用来禀报我了。 云嬷嬷应声而出,沉香院里就三个贴身伺候的,她们自然也要跟着大小姐嫁去凤家伺候,算是大小姐身边的陪嫁丫鬟。 若是嫁妆太少,只会丢了大小姐的人,让大小姐入了凤家后抬不起头,被人耻笑。 大小姐不在意的事情,她们得格外上心些才行。 绣坊来的嬷嬷没话说了,站在美人榻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只好勉强笑着道:大小姐还有什么不满意,不顺心的地方只管跟奴婢们讲,明日就是大小姐的出嫁之日,万不可以出一点差错。大小姐瞧着不满意的地方,我们连夜赶工还能来得及。 龙绯云看了一眼正红色的嫁衣,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变扭感觉。她要嫁人了,嫁的人还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公狐狸。 她心里半点喜悦甜蜜的感觉都没有,只有无尽的心烦头疼。包办婚姻,害人不浅 一入侯门深似海,龙家这边她刚扫平,就又要嫁入凤家做媳妇。凤家的水,只有比龙家更深。 凤家大夫人,二公子,其他的亲戚祖宗,个个都不是好相处的,龙绯云又叹了一口气。 在古代做千金小姐难,嫁人之后做新媳妇就更难了 总而言之,一句话,这婚她是逃定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逃婚与暗杀(一) ♂, 天蒙蒙亮,沉香院里就热闹了起来。 不少的丫鬟婆子都来了,就连一下跟龙绯云不睦的三小姐,四小姐碍于礼节也都来了。 大小姐这会该起身了,不能错过送嫁的吉时。云嬷嬷靠近床榻边,小声唤她。 龙绯云半睁开眼,就被玉鸢,玉芙拉了起来,伺候完洗漱。将大红色的喜袍,从里到外一件件地给她穿上。 玉鸢,玉芙对视了一眼心中不是滋味。大小姐今日大婚,等拜堂成亲之后,只能与谷主形同陌路了。 云嬷嬷的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的笑意,能履行龙谷定下的婚约,嫁给谷主固然是好。大小姐要嫁的凤家嫡长子,也是一表人才,风采冠世,这桩婚事或也不错。要是大夫人还在世,也该赞成这门婚事。 龙绯云在梳妆台前坐下,一睁眼就看见穿着大红嫁衣的自己,红颜的色泽衬出了几分自己少有的艳丽惊华。 云嬷嬷握着桃花梳,从她的发间一梳而下,目光中透着暖意与笑意。 一梳,宜室宜家。 二梳,多子多孙 灼人红衣下的手指缓缓捏紧,龙绯云望着镜中陌生的自己,她就要这样将自己嫁出去了 竹丫,你要不要醒过来龙绯云在心底自己问自己,但是没有任何人回应她,仿佛竹丫已经沉睡消失了,再也不会醒来。 描眉,抿胭脂。三千青丝绾起,戴上沉甸甸的凤冠。 珍珠头面落在脸上,冰冷得似一颗颗眼泪。 大小姐真美云嬷嬷不由称赞,玉鸢,玉芙也连连点头。可惜这样的盛装容华,谷主也许是看不到了。 送亲的嬷嬷急忙进来道:大小姐吉时到了,该上花轿了。 龙绯云一把握住云嬷嬷的手,不知为什么,她一想到要跟公狐狸拜堂成亲,就有点紧张。 云嬷嬷反手轻轻拍在龙绯云的手背,大小姐不用担心,老奴会一直陪着你头一回坐花轿,任何姑娘家都会紧张不安 玉鸢,玉芙今天也换上了红色的罗裙,头上戴着金色的点翠,也是一派喜庆之色。 由云嬷嬷搀扶着,龙绯云出了院子,大红色的嫁衣摇曳拖拽在地上,金丝绣线的龙凤图案华美燿然。 大小姐刚出院子,院外赶来看热闹的下人目光都投注在了她的身上。龙英华也来了,看着与玄瑛极为相似的大女儿出阁,心中喜忧交织。 一时间,眸中竟涌出了湿意。 当年因为他身份特别,玄瑛嫁他,几乎是悄无声息,只在龙家办了几场喜宴。一代惊世女将出嫁本该十里红妆,她却什么都没得到过。 现在想来,他亏欠玄瑛实在太多东西。 大小姐可真美 这可不刚回龙家时,大小姐还面黄肌瘦的,一转眼已亭亭玉立了。 听说家主准备了百抬嫁妆,足跟聘礼一样多,真是给大小姐撑足了腰 这些话落在三小姐,四小姐的耳朵里,引起一阵嫉妒。 那野种真是好运气龙璧茵压低声音,没好气地冷哼一声。事到如今,龙璧茵依旧心怀恨意,处处还要与龙绯云作对。 香君姐姐这辈子说不定都没法嫁人了,都是她害得她却能风风光光嫁人,老天爷还真是不公平 龙璧月确实也嫉妒,但很快就平静下来,淡淡道:她是四方王侯家的嫡出小姐,身份贵比公主,百抬嫁妆也是理所应当。 龙璧茵冷眼瞧着自己的姐姐,没好气道:你就一直帮着那野种说话她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你就这么帮着她 璧茵,我知道你恨我,但你要相信,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龙璧月放缓了声音,环顾左右后,贴近龙璧茵道:她其实才是真正的圣龙转世,真正的贵不可言之人。 你胡说什么龙璧茵陡然尖叫一声,神色惊愕又尖锐,明明二姐才是 四周的人看向她们,龙璧月暗暗扯了自己妹妹一把,这件事我以后再跟你解释,龙香君都成了双手残废的废人了,怎么可能还会是天师预言中的人。 龙璧茵犹豫了好一会,才不甚相信地向自己的姐姐问道:这话你听谁说得 龙璧月望着龙绯云走出院子的背影,缓缓低语:夫子。 响亮的爆竹声,偌大的龙家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玉琼也去了前院,想要讨些喜钱,只有龙香君还被关在漆黑寂静的屋子里。 听到爆竹声,她抬起了眸子,在黑暗中待了太久,一双黑色瞳仁出奇的大。 无光的瞳仁泛着嫉恨,阴毒。 写着龙绯云名字的娃娃安静地躺在地上,每一声爆竹声都让蜷缩在黑暗中的人影一颤。突然,龙香君发疯一般死命地践踏它,嘴里呢喃嘶叫着:我不许你嫁给他龙绯云你去死,去死 城中的青铜大门缓缓打开,龙家门外爆竹声震耳欲聋,玉鸢,玉芙先一步来到花轿边,压下了花轿,掀开红帘,等待龙绯云进来。 大小姐出了龙家门在到凤家之前,您脚就不能落地了,云嬷嬷在她身边提点。 龙绯云一脸莫名,不能落地,难道要飞进花轿里才行 云嬷嬷弯下身子,老奴背您上花轿。 说罢弯下身子,龙绯云心疼她背上的伤,站了片刻才伏在了云嬷嬷的背上。 云嬷嬷笑着开口:大小姐身子轻,到了凤家之后可要好好养身子,争取尽快怀上子嗣才行 龙绯云身子一僵,她才十三岁,本还是个孩子,哪里能这么快就继续传宗接代 好在大门离花轿只是几步远,云嬷嬷将龙绯云送进轿子之后。 龙家同样换上红衣裳,一脸喜庆笑意的管事拖长声音叫道:吉时到,起轿 轿子晃悠悠抬起,鲜艳的送嫁人马吹吹打打,浩浩荡荡穿过半个雍州城,向凤家进发。 而在雍州城街道的另一端,一队归朝的兵马,金戈肃穆,铁甲萧萧。放眼望去一片整齐的黑色,如黑色潮水般,只叫人心头一紧。 祁家镇守边疆的嫡子今日领兵归来。 一红一黑,挑在同一日,非常巧地迎面走向了一条道。 生下的黑马听到锣鼓爆竹声,像是受了惊,前蹄抬起,发出一声嘶鸣。 坐在马背上的人,黑色披风招展,划开凛冽弧度,如同张开的翅翼。他极快地勒住了缰绳,控制住了身下不安的战马。 星眸剑眉微蹙,看向了身后的副官,城中有何喜事 他们这些人远在边塞,哪能知道皇城中的大事,但看锣鼓喧嚣的架势也能看出一二。 身后豪爽的副官放声一笑,今日是黄道吉日,应该是城中深闺小姐出嫁,正好被将军遇上了。 黑色战马上的人淡淡地应了一声,继续带兵前行。 跟在花轿旁的玉鸢,玉芙忽然察觉到不对,敏锐地向两边观赏的路人看去。 大小姐,小心有杀气玉鸢刚叫了一声。 从拥挤的人群中陡然窜出几十个黑衣人,身后背着奇特的莲骨弯刀,宛若一堆艳红的翅膀,又似一把剪人头颅的大剪刀。 他们冲入送亲的队伍中便是一阵屠戮,不管什么人,都将身后的两柄弯刀狠狠地捅进他们的身体里。 这样血腥的景象,吓得看热闹的老百姓四下逃窜,尖叫声,惨叫声,此起彼伏,杀人啦 救命啊快跑 龙家的送亲队伍一下子就被冲散了,抬轿子的轿夫扔下花轿也开始逃命。 但凡所有穿红衣服的,那些刺客一个都没有放过,奇异红色的刀刃宛若沾满了鲜血。 玉芙守护在花轿的周围,与刺客交手,狠狠唾弃道:你们这些人真是丧心病狂到底跟龙家有什么恩怨,连那些无辜下人都不放过 蒙面黑衣杀手自然不会回答,每一招都狠戾致命。玉鸢,玉芙同为龙谷中出来的杀手,能抵挡住这些黑衣人的攻势。 很快地上倒了一片龙家送亲的下人,嫣红一片,满地的血与红衣交织在一起,宛若一片血海。 龙绯云掀开轿帘走出,望着遍地,死不瞑目的尸首,喉咙发紧。脑子里有相似的画面划过。 十三年前的那场刺杀,同样没有留下一个活口,从她的娘亲到龙家随行的下人都死了,遍地都是尸体。 电光石火间,龙绯云突然明白过来,这些杀手,两次刺杀,都是因为她 大小姐小心云嬷嬷发出一声惊惶凄厉的叫声,随即朝着龙绯云扑了过来,挡在了她的面前。 越来越多人朝道路另一端跑去,嘴里不停叫着,死人了,死人了 黑马背上的高挑身影微顿,随即让紧随的士兵加快了前进的步伐。 副官也嘀咕了一声,难道是有人抢亲了不成 往前走了一顿,身穿红衣的龙家下人看见他们,像是看见了救星,跌跌撞撞往前跑了两步,救我 话刚说完就倒在了地上,背上鲜红的血淌了一路。 走在后面的副官察觉不对,这不像是抢亲,更像是 屠杀祁道远声音浅默道,眸光微寒,但神色不变,驾着身下的战马绕过遍地的尸首,走到了杀戮的中心。 谁有这么大胆,光天化日就敢当街杀人这还有没有王法了副官咬牙,脸上交织着震惊与愤怒。 第一百四十五章:逃婚与暗杀(二) ♂, 拿弓箭来黑马上的祁道远掸开墨色张扬的披风,摊开了手心。 身后的副官忙不迭拿过弓箭与箭筒递到了祁道远的面前,巨大沉重的铁弓拉开,竟是五箭齐发。 花轿前,黑衣杀手握着的莲骨弯刀在劈下的瞬间,就被身后凌厉的箭羽刺了对穿。 手中的弯刀跌落,鲜红的血珠溅落在云嬷嬷的衣袖间,像是烙印在喜袍上的诡艳花案。 云嬷嬷被吓得够呛,急促地发出一声尖叫。 五支箭羽破空而过,箭无虚发,围绕在花轿周围的五个刺客全都在一瞬倒地而亡,血腥气息弥漫在整条街道上。 更多的黑衣刺客放弃了屠杀龙家其他人,向花轿围聚而来。龙绯云才是他们的真正目标。 将军,人太多,新娘子怕是要有危险副官着急道,他实在想不到光天化日之下怎么会有这么多杀手,要取一个柔弱新娘子的性命。 珍珠头面虽然挡住了脸,但还是不难看出,要嫁的新娘年纪尚小,只怕还未行过成人礼。 这么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那么多杀手也真下得了狠手 骑在黑马上的祁道远没应声,驾起胯下的战马。马蹄越过遍地的死尸,向花轿前疾驰而来。 黑色的披风扬起,宛若巨大的翅翼。而马背上神色冷峻,一身铁血杀气的男人更像是闯入死亡之地的杀神。 鞘中剑出,只看见冰冷的锋芒划过,鲜红滚烫的血就散落一地。 修罗过处,彼岸花开。 龙绯云望着马背上器宇轩昂,眉宇冷肃的男人,只默默想起紫霞仙子说过的一句话,我的意中人会是一个盖世英雄。他会在万众瞩目的情况下,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色彩云来娶我。 黑色战马不停,他一路挥剑来到龙绯云的花轿面前。 就在这一瞬,龙绯云有了决定。这绝对是老天爷安排给她的逃婚机会 寒光的剑锋在滴血,他坐在黑色的马背上犹如救她于生死之间的杀神,冷俊的面容,线条分明,每一寸都似经过精细雕琢。英姿气宇,无人能比。 他坐在黑马之上,偏过身子。高挑的身影遮住了光,挡去了她面前所有的危险。 你没受伤吧低淳的声音,让花轿前几个人都放下了紧绷的心神。 龙绯云趁马背上的人一个不察,翻身上马,毫不客气地坐在了祁道远的身后,与他共齐一马。 云嬷嬷率先反应过来,大小姐您这是 龙绯云一下拽开头上的凤冠,满头青丝飞扬,她将凤冠往天上一抛,将自己妆点精致,堪为姣艳的面容完全展露而出。 你们脱下身上的喜服,赶紧先逃命这些杀手都是冲我来的玉鸢,玉芙你们两人保护好云嬷嬷 那大小姐你呢今日可是您成婚的大喜日子,您这是要去哪云嬷嬷急切问道。 我跟在他身边安全一点,你们不用担心我龙绯云一把扯住了他的披风,这尊杀神爷的大腿,她是抱定了。 身后又有不少黑衣杀手涌来,情急之下,几个人都脱了喜服。玉鸢,玉芙拉起云嬷嬷就往街道的另一端跑去。 云嬷嬷放心不下龙绯云,连连回头。 下来冰冷的声音中凝着淡淡的厌恶,现在雍州城里的大家小姐都已经这么大胆了吗 他只是想救她的命而已,没想让她跟自己共骑一马。 龙绯云索性一把抱住了他的腰,以免被狂奔的黑马甩下。 你低醇声音中的厌恶更加浓烈,竟有女子能恬不知耻到这种地步,冷俊的面容微沉,早知就不该救她,给自己惹上这个麻烦。 我是女人,你是男人,吃亏的人是我不过,现在逃命要紧这位仁兄,你忍一会,占一会我的便宜不行吗后面十几个莲骨弯刀向龙绯云的后背心劈来。 龙绯云一弯腰,吓得死死地搂紧祁道远的腰,大爷的,你能让你的马跑快点不刀剑无眼,再这样下去,我们俩就要成两具无头尸体了 她现在内力被封住了,要不然需要看别人的眼色吗分分钟早就将后面那群拿刀乱扔的混蛋给解决了 被她勒得快要喘不过气的祁家大公子发出一声冷哼,胯下的黑马倒是跑得更快了些。 眼见自己拥护的将军被一群黑衣人撵着跑,祁家副官不依了,看见黑马后面的小新娘,死死地搂着他们将军的腰。 刚要骂人的副官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咱们将军怎么把人家新娘给拐回来了这别人家能答应吗 随即副官一挥手,先不管了,管她是哪家未过门的媳妇,只要被咱们将军看上,就归咱们将军了要不是我们将军出手相救,这如花似玉的小娘子早就被人砍成肉泥了兄弟们咱们上,这些歹人敢跟我们将军过不去,就砍死他们丫的 上从边塞归来的祁家军蜂拥而上,跟黑衣杀手开始干架拼命。 你砍我,我杀你,场面一下子变得混乱不堪。 有了祁家军的阻挠,剩下的黑衣人没法再追上龙绯云。 胯下的战马穿过厮杀的人群,一路往城外奔去,他先打算处理掉马背上的这个麻烦。既然都已经将人救下了,就索性将她送到安全的地方。 眼见着雍州城大门越来越近,龙绯云心思一动,一个横踢就要把手握缰绳的祁道远踹下马背。 马背上铁甲黑衣的祁道远像是脑勺后面长了眼睛,这一踢被他轻而易举挡住。龙绯云踩在马背上,黑马就不乐意了,要把身上不安分的人抖下。 它站起了前蹄,龙绯云如它所愿翻落下了马背,这一摔没得轻,而且还是脸先着地。在滚落的前一刻,她想起凤卿那只臭狐狸,越发恨之入骨 一切发生的太快,龙绯云下意识地遮住自己的脸,飘扬的青丝已经垂落在了地上。 只听一声脆响刺啦 祁道远见她要摔落马下,下意识地想要拉住她,谁知没抓住她的腿,只抓住了她大红色的嫁衣衣摆,一声脆响后,大红色的裙子被撕开了,成了高开叉。 龙绯云还是落在了地上,有短暂的阻隔之后,她落地一滚,并没有哪儿被摔伤。 只是这条腿凉飕飕的,裙子少去了一大片,从脚尖到大腿根都遮不住了 祁道远勒住了马,看在倒在地上久久没起身的龙绯云,飞快地翻身而下。 这人不会是摔死了吧 他注意到大红裙裾边露出的雪白肤色,神色一僵,顿住了脚步。抬起手,才发现,人家姑娘的大红嫁衣被他扯碎了一大片,红艳艳的布料还留在他的手里。 冷峻雕琢般的容颜有了变化,祁道远稍楞之后,慌忙扔掉了手中的布料,走到龙绯云的身边就要想将她扶起。 刚扶住她的肩头,一支冰冷的簪子就抵上了他的喉咙。 高大的身形僵住,眸子冰冷地盯着她,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凑近了龙绯云发现这将军的脸长得还真不错,英姿勃发,剑眉星目。只是皱眉时,不威自怒,显出逼人的气势,叫人不敢细看。 我是谁不重要,将军救了我,我当然也不会要将军的性命,带我走便是龙绯云将他一把拉起。 后面祁家军杀光了刺客,也已经赶来,老远就听见那长得粗犷豪放的副官在叫,将军,将军 祁道远眯起眸,看了一眼远处黑压压如潮水般的自家军队,又看了一眼她露出的大腿,冷声道:先上马 龙绯云见他这么配合,就收回了簪子。 两人上马之后,出了雍州城,避开官道,沿着小路一阵乱跑。 追来的副官一转眼就发现自家的将军没影了。身后的小兵一脸不解,凑上来问他:将军为什么看见我们就跑呀 副官敲了敲他的脑袋壳,将军的事情,不许多问再说了,抢了别人家的媳妇,哪有不跑的道理。想不到我们将军守身如玉这么多年,猴急起来也真要命,嘿嘿 下来,我就将你带到这,你自己想办法回城。祁道远不再回身看她,眼梢微微一转就能看见她大红嫁衣下的大腿。 微冷的面容也多了一丝不自在的薄晕。 不行龙绯云表示拒绝,他们逃得不够远,这才刚出城,凤家的人想找,跟快就能找到她。 下去我不可能一直带着你低醇的声音显出了不耐。 龙绯云缓缓道:好吧在下马的一瞬,她点住了祁道远腰上的穴位。 你会武功俊颜泛起冰冷杀意,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龙绯云再次上马,双臂绕过祁道远握紧了缰绳。 两人的身子贴在了一起,哪怕是隔着冰冷的铠甲,他都似能感觉到她身子的柔软与温热。 一阵阵脂粉的香气,撩拨着他的神经,祁道远冷峻的面容出现了裂痕,怒意中夹杂着紧张,不自在。 脸上的淡红也渐渐变为了深红。 祁家世代为将,镇守边疆。他自小在军营中长大,从未与哪个女子这样靠近过。 龙绯云顾不得去在意他的反应,别紧张,我只是要逃婚而已你不配合,我只能连人带马一并弄走了。等到了安全地方,我就会让你走。 龙绯云像是半抱着个男人,驾起黑马就顺着乡间小路一路奔腾,越跑越远。 第一百四十六章:祁家的家规 ♂, 天色渐渐沉了,小路两旁的村落也变得稀稀落落。 一处野塘边垂柳依依,忽然坐下的黑马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一个打完之后,又接连打了好几个。 龙绯云渐渐握不住缰绳了,不由问两只手臂之间的男人,这马怎么回事 黑风最不喜花粉,应该是吸进了花粉,才会这样。 话音落下,原本乖顺的黑马开始狂奔。 龙绯云就感觉到臂弯中的男人晃来晃去,别晃啊,我快握不住缰绳了 祁道远脸色微青,我被你点住了穴道,控制不了还不赶紧将我的穴道解开 黑风后腿抬起,一踢一蹬,他们仿佛在骑着一只兔子。 臂弯中的男人一歪,连带着她,一齐滚下了马跌入了旁边的野塘中。没了累赘之后,黑风跑出了很远,等打够喷嚏之后,才吃着草慢悠悠地晃了回来。 看见自己的主人半个身子淹没在池塘里,似乎也有点着急,不停地拨着前蹄。 你还有脸回来龙绯云咬牙,爬上河岸之后,扯着他的黑色披风,硬是将不能动弹的祁道远拖了上来。 拖完一个大男人之后,龙绯云没了力气,躺在地上喘息了一会,发觉身上繁复的嫁衣格外费事,索性脱了下来,露出里面雪白的中衣。 抬起衣袖擦去脸上的胭脂水粉,再一模头上的水草,这一回,她敢确定就算凤家的人找来也不会认出她就是今日待嫁的新娘。 咳咳祁道远连吐了几口水,眼神冰冷似刀地望向了罪魁祸首。 龙绯云顶着他的眼刀走到了祁道远的身边,骑在黑马上的威武将军,硬生生被她弄成了这幅狼狈模样,况且他还救了自己一命。 将军,相信我这一切只是个意外龙绯云干笑了两声,蹲下身子,解了他的穴道。 祁道远站起身子,墨色的青丝粘在寒玉般的面容间,修长的剑眉微挑,冷眸锋锐,脸上只写着一个怒字。 刷的一声抽出了腰间的剑,一道明亮寒澈的剑光落下。 今天发生的一切,对他而言真算得上是奇耻大辱 龙绯云手脚并用,慌忙挪了身子,没了内力,好在手脚还算灵活。要不然她没死在那些刺客的手里,也死在这位将军大人的剑下了。 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 一剑没有劈中之后,祁道远收剑入鞘,怒意未散的冷傲目光落在龙绯云的身上缓缓打量。 龙绯云扯了扯嘴唇,对他露出一记颇为羞涩尴尬的笑意。 祁道远收回了视线,耳尖稍红。但冷峻的面容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之色。 砍一剑就行了,咱们有话好好说她现在没有内力武功,能躲得过一剑,未必再能躲过第二剑。 祁道远负手而立,哪怕披风沾了水,头发贴在了脸上,也不减他的威仪轩昂之气。 吹了一声口哨之后,黑马跑回了他的身边。 轻轻抚摸黑风的鬃毛之后,他侧过了身子,眼神颇为复杂,声音也格外僵硬,你还没有与人拜堂成亲按照祁家的家规,你应该许身于我。 龙绯云又干笑了两声,一脸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的神情望着他,将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祁道远收回了视线,抚摸着自己的战马,祁家历代子孙都洁身自好,按照家规,若是看过女人的身子,就该娶她为妻。若是不愿,就可以当即杀了她。 所以你想杀了我龙绯云呢喃了一句,怎么会有这么奇葩的家规 背对她的男人没有说话,按照家规是应该如此,但一剑落下之后,他实在没法再落下第二剑。 他杀伐果断,对异族从未手下留情过。但是,还是没办法对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少女下手。 见祁道远不说话,龙绯云顿觉不妙,你不会打算娶我吧我有婚约在身,不可能再嫁给你。 她的身上有好几门婚约,嫁给谁都是个麻烦。 这样一来,唯一的法子就只能违背家规了。 其实定制这种家规,也是想你们祁家人不贪图美色,洁身自好。至于娶妻杀人,这都是表面功夫,咱们就不要当真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说是吧说完,龙绯云扯着剩下的裙裾,慌忙遮住了自己的大腿。 早知道祁家有这么蛋疼的规矩,她宁愿摔成如花,也不愿祁道远救自己这嫁衣的布料未免太不结实了 她说得话,似乎有那么一点道理。 祁道远淡淡地看了一眼她遮腿的动作,翻身坐上自己的黑风,这一次我不想杀你,若下次再遇,我或许就会要了你的性命。所以,你祈求以后永远都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行,最好再也不见等她内力恢复之后,想要她性命,只怕没那么容易呢。 黑马载着背上的人走远之后,龙绯云茫然地望了望四周荒野,他们这是到了哪里 就这么将她一个弱女子孤身一人,留在荒郊野外了 天色已渐渐黑沉,光凭走路,走回雍州城不太现实。遭此一劫,龙家,凤家肯定派出了很多人寻找她的下落,她现在要是回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她不想就这么跟公狐狸拜堂成亲,然后将自己的一生都交付出去。 趁着黄昏的微光,龙绯云捡了些柴火,找了棵能遮风挡雨的古树,就打算凑合着在外面露宿一夜。 一大早就梳妆打扮,又遇上刺客,她早就饿了。 到了现在,几乎可以用前胸贴后背来形容。 被封住内力之后,她想打点野味,垫一垫肚子都不行,只能下池塘凭运气,看能不能抓到两条鱼。 找了根木棍之后,龙绯云卷起湿淋淋的中衣衣摆就下了河塘。 没想到运气还真不错,野塘中的鱼还不少,一转眼就抓了两三条,一顿晚膳的量是够了。 龙绯云拿起扔在草丛里挣扎不停的鱼,忽然想起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她没有火折子,也没有打火石,这鱼总不能吃生的吧 看来她只能沦落到原始人的境地,钻木取火。 一阵烟味传来,龙绯云转身就看见自己放在古树下的木柴已经点燃了,而且火堆旁边坐着一道白如月光的身影。 这道清寒高贵的身影,一眼看去无比的眼熟。 龙绯云手一滑,好不容易捉上来的草鱼差点又掉回水里。 龙洵,是龙洵来了他怎么能在荒无人烟的地方找到自己 一条从雪白身影后窜出的金龙给出了答案,金龙熟悉她身上的气味,想要找到她也不是难事。 金龙一见到她,就开心地吐出舌头,喷出一道青烟,迫不及待地往龙绯云的身上扑。 你别过来龙绯云叫了一声,金龙比之前又大了一倍,现在宛若一只巨蟒,跳到她的肩头,就能把她压死。 很多金色的鳞片似乎已经脱落,露出里面淡粉色的龙肉。 金龙一脸懵懂地停在原地,随即赤金的大眼睛中流露出伤心。人家龙宝宝和主人分开这么久,主人竟然不想人家,还一脸的嫌弃,真是太过分啦 随即一跃,人家龙宝宝不管,一定要跟主人在一起。 只听见扑通一声,巨大的水花溅起,一人一龙被压进了水里。 龙绯云再次湿哒哒地从野塘中爬出,顺便揪着一对龙角,将近一丈多长的金龙拖了出来。 打了几个喷嚏之后,龙绯云扔下了金龙,哆哆嗦嗦地坐到了火堆边烤火。 但是往大神的身边一坐,从骨子里又溢出了一股股寒意。 身体上是不冷了,但心里却凉得直哆嗦。 师傅,好久不见。龙绯云忍着牙齿打颤,朝着身边的千年寒冰打招呼。 白玉面具抬起,一双漆黑的重瞳看不见底,特别的是有一只瞳孔泛着猩红光泽。 龙绯云望着他,分别不过几月,龙洵身上的气息像是变了。变得像是一个陌生人,让她感到有一丝的恐惧。 清冷的声音,宛若寒冬飞雪,我不是你的师父,我才是你的夫君 左眼中的赤红浓厚似血,龙绯云望着他的眼瞳道:龙洵,你的眼睛 为什么会一只红色,一只黑色 她听见了龙洵冰冷浅淡的笑声,很可怕是不是你怕了是吗 听到他的笑声,龙绯云只觉得浑身冰冷,下意识地想要离他远一些。 这个动作落在龙洵的眼里,一切不言而喻。她害怕自己,甚至想要逃离开自己的身边。 你要嫁他为妻一黑一红的眼瞳盯着身子绷紧的龙绯云,白玉面具下的薄唇在笑,但这样浅淡的笑容,让龙绯云毛骨悚然。 以前的龙洵很少笑,小鹦鹉说过,神色清冷才是她哥哥的正常状态。也就是说,现在的龙洵很不正常 当然不是龙绯云尽量表现出真诚的模样,手心生出了薄汗。她一直都不是龙洵的对手,现在她武功尽失,更不是暴走模式下龙洵的对手。 龙绯云牵扯着唇边笑意,指了指自己雪白的中衣,我不想嫁他为妻,才逃婚了,你看我连嫁衣都没有穿 看着她一身如吊丧般的素白,龙洵的眼神变得缓和许多。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就连他左眼间的猩红都似褪去了一些,整个人看上去稍稍正常了一点。 你是龙谷为我定下的妻子,我不会让任何人将你抢走。龙洵忽然站起了身子,雪白的蜀锦从火堆的光影中划过,宛若一片清冷皓白的月色。 第一百四十七章:强行壁咚 ♂, 火堆旁,两个人相对而站。 龙绯云朝周围的乡间小道看了一眼,过会要是跑的话,能有多大的几率让面前这个男人追不上。 今天绝不是黄道吉日,真算得上是她的忌日 肚子咕噜叫了一声,龙绯云颇为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肚子,我一天都没吃东西,百事食为先。你等我再下河捉点鱼,吃饱之后,我们再谈别的事情。 她好不容易捉到的三条鱼,被金龙这么一扑,全都又掉回了河里,她只能继续饿肚子。 不必下去捉鱼了。清冷的冰山大神不知从哪里变出个油纸包递到了龙绯云的面前。 一股食物的香气从油纸包中传出,顾不得大神满身的清寒之气,龙绯云一把拿过,迫不及待地打开油纸包。 里面是一整只烤鸡,龙绯云蹲下身子,哪里还顾及礼仪姿态,将腿一岔,就蹲着开始手撕鸡腿,吃得满手都是油。 龙洵站在一旁默默地望着她吃得欢畅,将一整只烤鸡吃完之后,龙绯云到野塘边洗了洗手。 金龙一直在她脚边绕来绕去,总想扑到她的身上。 吃饱之后,心情都变得舒畅许多。但龙绯云一转身,就愣住了,眼睛不眨地望着眼前人。 你的脸龙洵在她转身之后解下了脸上的白玉面具。 摇晃的火光之中,半张容颜上布满了红色的咒文,宛若妖冶盛放的红莲。 不止是脸上,就连脖子上,手上都布满了红色诡异的咒文。 而另半张脸清华似寒月照影,漆黑的眸宛若秋池寒潭。 玉魂冰骨,不过如是 清冷的玉色,绯红的纹路,交叠在一起,将一张脸分隔为两种截然不同之美。 不可亵渎同样也是靡艳倾生,太过震撼的容色,龙绯云垂下了眼睛,不敢再去细看。脑海之中隐隐浮现出一个词,魔仙。 我的脸很难看是不是绸缎般的乌发落在肩头,龙洵轻声耳闻。 龙绯云摇头,一时间所有的疑问都像是噎在嗓子里。他的脸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平日里一直戴着面具难道是为了遮住脸上的这些花纹 并不难看,我只是一时间没有适应而已。在后世,脸上绘纹身的人也不在少数,但任何人的脸都没有给她这么大的冲击与惊艳,太过奇异的美。 寒香袭来,龙洵陡然到了她的面前,戴着金丝手套的冰凉手指微微用力地捏住了她的下巴。 为什么不敢抬头望着我微凉的声音,亦如他身上清寒的兰芝香气。 龙绯云被逼抬头与他相望,挥手就想挣脱开他的禁锢,龙洵,你到底想怎么样 猩红的左眼中迸出夺目的光辉,我想要你 龙绯云这才记起自己光秃秃的大腿一直暴露在外面,这会是不是早已经被他给看光了。 她一扯裙子将自己的大腿盖住,随即望着他近乎靡艳妖冶的面容,龙洵你是不是疯了你给我清醒一点 我很清醒,薄唇靠近,淡粉的色泽宛若桃花瓣。他一点点逼近,龙绯云慢慢后退,直到退无可退,整个人抵靠在了古树上。 雪色的白衣俯下身子,一只手落在她的耳边,像是将猎物圈禁在了自己的怀中,只等着一点点品尝干净。 白色的锦衣一尘不染,上面暗金色的纽扣,一直扣到了脖子下面,一丝不乱。这所有的一切都说明,眼前的人就是如假包换的小龙男。 但为什么,眼前的人给她的感觉,不再是清冷高贵,而是邪魅莫测。那只猩红靡艳的左眼中似凝聚着扭曲的欲望。 我想要你想要完完全全地拥有你,得到你你知道吗这样的感觉已快要将我逼疯了,你身上的气息,你笑起来的模样,无一不让我着迷。戴着金丝手套的手指挑起她的长发轻嗅,垂下的眉眼烙下深深浅浅的阴影。 这样的口吻更像是在形容,他爪下的猎物有多么诱人,有多人叫他垂涎。 龙绯云一只手握着发簪,假如龙洵真的打算霸王硬上弓,她一定会拼死反抗 我想将你制成傀儡娃娃,这样你就能一直陪在我的身边,不会再爱上别人,也不会再跟我分离。寒香灼热的气息不停靠近。 蜀锦华服间露出苍白近乎透明的脖颈,龙绯云盯着,在火光的映照下,上面的血管都清晰可见。 龙洵你到底怎么了这样的你和平常不一样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我跟你说过,我不会嫁给凤卿 提到凤卿之后,眼前的人彻底失去了理智。 墨缎般的长发划过一道弧线,高挑的身子猛然压下,霸道的,强势的,吻住了龙绯云的嘴唇。 赤瞳微微睁大,眼瞳中映着跳跃的火光。 龙绯云的脑子中只有一片空白,甚至不明白这一刻到底发生了什么。 柔软凉薄的唇瓣掠夺着她的嘴唇,温柔中又带着强硬。呼吸间都是他身上的寒香气息,这一刻她什么都想不了,世间似乎只剩下唇边传来的触觉。 吻她的人似乎不满意她的走神与僵硬,一只手扣住了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直到舌尖与她相触的霎那,一阵电流般的战栗似传遍了全身,龙绯云身子一软,同时也恢复了理智。 呜呜她想要推开龙洵,却被他按住了手腕,将她整个人压在了古树上。 一树花叶洒落,龙绯云脸色绯红,只觉得自己忘了怎么去呼吸,眼眶中一片湿意,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地被他攻城略地。 等他松开手之后,龙绯云捂着自己微肿的嘴唇,喘息着。狠狠一擦唇瓣,抬手就给了龙洵一耳光。 她本以为他会躲,会拦住她的手,但清脆的声音响起。 这一耳光落在了他的面容上,龙绯云微怔。龙洵的脸一偏,在抬起脸时,眼中的猩红似已完全褪去。 漆黑如深潭的重瞳中闪过波动,薄唇微动,他轻念:绯云,我 滚龙绯云指着漆黑的荒野,心中五味杂陈,我不想再看见你 他站着不肯走,目光烁然地望着她,跟我一起会龙谷,我们今夜就成亲。 不要龙绯云倏忽转过了身子,声音无比冷淡,我不会跟你回龙谷,也不可能跟你成亲。我谁都不想嫁刚才的事情就当从未发生过,谷主还请你解除婚约,以后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我做不到我做不到不出现在你的面前你是我定下的妻子,这一点谁都无法改变龙洵的神色恢复了平静,眼中的猩红褪去,甚至连脸上的咒文都在变浅。 龙绯云转过身子,目光讥诮,我的婚事,谁都做不了主我不想嫁,那就不肯能跟任何人拜堂成亲。谷主如果真的想要得到我,那就将我抽干血做成傀儡娃娃吧 我不会将你做成傀儡娃娃,龙洵摇头,冰雕玉琢的容颜上眉尖轻蹙。他方才被血蛊控制住了心神,才会说出那样的话,做出那样的事。 他不知该如何做,如何说才能让眼前的女子不再跟他置气。 那你现在就离开龙绯云指着漆黑的夜幕,她现在的心很乱,头也很疼。自己的初吻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没有了。 这还是她两世的初吻,前世她一直为中情局服务,都不曾好好地交过一个男朋友,一直都是下属口中的女魔头。 想不到接吻是这种感觉,让人慌乱心跳加速,让她直到现在还是手足无措。 我不可能将你一个人留在荒郊野外。龙洵拿起白玉面具,重新戴上,手上的咒文开始消退。 他的心魔竟因为一个吻,被暂时封印住了。 我带你回雍州城他们的婚事可以再等两年,但是他不会将自己定下的妻子让给任何男人 龙绯云淡淡开口,眉黛微挑,你不怕我回去之后,再跟凤家公子拜堂成亲 我不会让你跟他成亲,更不允许他碰你。凤家的人一直想要打开上古宝藏,绯云你对他而言,只有利用的价值。如墨的重瞳闪过痛色,你为何就不肯与我一起回龙谷,那才是真正属于你的地方 这儿没有任何地方真正属于我龙绯云自嘲地笑了起来。 凤家的人想要找到你,并不难,哪怕你离开了雍州,去其他四洲也一样会被找到。唯有龙谷,凤家的人无法将你带走。 金龙溜到了龙绯云的手边,轻轻地蹭着她。 龙洵望着她,目光落在她微微红肿的嘴唇上久久没有移开视线,龙素也很想你,随我回龙谷。你不想与我成婚,我暂时也不会为难你。 既然这样,我就龙绯云的话没有说完,就被人打断了。 我不许这贱人的孩子回龙谷更不许你与她成亲这门婚事,已经取消了话音落下,一个长相奇异丑陋的驼背老婆婆落在了龙绯云的身后。 龙绯云转过身子,目光冰冷地望着她,贱人你在说谁 第一百四十八章:再回龙家(一) ♂, 老太婆的脸色一僵,仔细打量了龙绯云一眼,阴阳怪气道:跟她贱人娘亲长得还真像,一样的叫人厌恶 婆婆龙洵浅淡地叹息一声,他没想到蛊婆婆也会跟来。 古怪凶狠的老太婆一敲手里的铁拐杖,恶声喝道:洵儿,不许帮着她你不许再开口 龙绯云也不是软柿子,当即叉腰,我一向尊老爱幼,但也有例外老婆婆你再左一个贱人,右一个贱人的乱骂,别怪我不客气 你打算怎么不客气蛊婆婆横起手中的铁拐杖对着龙绯云。 龙绯云摆出接招的架势,打架这回事就是拼气场,虽然她现在没了武功内力,但是气势不能输 蛊婆婆从干瘪的嘴里发出一阵轻嗤,小丫头你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不打听打听我蛊婆婆在江湖上的名号,也敢对我不客气这一次,我就让你尝尝厉害,吃点苦头 铁拐杖陡然打开,射出三枚染毒的银针。 清冷的白衣落在了龙绯云前面,竹萧一转,就打落了蛊婆婆射出的毒针。 就知道你小子要帮着她,但我出手,岂有让她逃脱的道理地上不知何时多出了好几条银环蛇,一齐向龙绯云咬去。 只要被蛇牙碰上一口,她的小命也就可以交代在这里了 见龙洵要去帮她,蛊婆婆叫道:洵儿你别过去,这些蛇专咬活物,任何人靠近都只有一死难道你要陪着那小贱人一起死吗 龙洵清冷地看了蛊婆婆一眼,要是她死了,我活着也没有任何意义 龙绯云面对着几条吐着蛇信的毒蛇,僵硬着身子不敢动,只要稍稍一晃,这些毒蛇都会扑上来咬噬。 这一回,她总算明白什么叫最毒妇人心。这奇怪的老太婆,还真想要她的命 广袖锦衣拂过,龙洵凝起掌风,打碎了地上的毒蛇。随即掠下,将龙绯云抱起,而还有一条毒蛇躲在暗处,就在龙洵抱她入怀的那一刻,猛然窜起,咬向了龙绯云的大腿。 龙洵她埋首在龙洵的怀里不敢去看,蛇窜起的速度太快,几乎是在电光石火之间。 雪白的锦衣凌空一转,本该咬向龙绯云的毒蛇,咬在了他的腿上。 望到这一幕的蛊婆婆也发出一声肝胆欲裂的叫唤,洵儿 快点放我下来,你不要命啦运功的时候,蛇毒就会顺着经脉流向全身各处,一旦流向了重要器官,就连大罗神仙都救不活了。 搂着怀中的人从半空掠过,又落回了火堆旁边。有光亮照着,那条没死的银环毒蛇不会再靠近。 救人要紧,龙绯云顾不得其他脱下了龙洵的靴子,直接将有两颗牙洞的白色裤子一把撕开。 本来要呵斥她的蛊婆婆也被她的迅疾大胆给惊住了,一时竟忘了要呵斥的话语。 小腿上鲜红的牙印渗出了鲜血,还是被毒蛇咬中了。银环蛇是剧毒蛇类之一,方才他提气抱着自己离开,现在整个小腿都已经肿了起来。 龙绯云当机立断,又在自己破烂的中衣上扯下一块布条,系在龙洵的小腿之上,阻止蛇毒继续蔓延。 拿出袖里藏着的簪子,将伤口划开十字,用力挤出了一部分黑紫色的毒血。 又挤了一会之后,黑血被鲜红的血代替,龙绯云还是不放心,俯下身子,用嘴巴将龙洵将伤口中的蛇毒吮吸出来。 温热的唇贴上了腿上的伤口,龙洵本能地想要收回退,却被龙绯云按住了。 你也会中毒龙洵提醒道,清冷的声音多了一丝急切与颤意。 帮他吸出毒液的人一点都不在意,像是没有听见一般,继续吸血,吐血。 看着他肿起的小腿,渐渐消肿一些之后,才抬起了头看向了蛊婆婆。 喂,你还站着干嘛等着看他死啊还不赶紧把血清拿过来龙绯云说话的时候,才发觉自己的舌头也有些发麻。 蛊婆婆冷冷看了她一眼,掏出了一个瓷瓶,倒出了一颗药丸给龙洵。 真是要被你这个孩子气死 龙洵没有吃药,而是给了龙绯云,你先吃下。 龙绯云没有接,我没有中毒不碍事,你再不吃药,说不定马上就要毒发了。我这人恩是恩,仇是仇。之前发生的事情我绝不会忘记,但你用命救了我,我理当报答,其他的事情就不用多想了。 龙洵反手就要将解药扔了,你若活不下来,我也不会独活。 龙绯云眼疾手快地握着了他的手,眉眼皱着,声音微急:你疯啦我肯定死在你的后面,你先将解毒的药丸吃了。 龙洵未动,龙绯云握着他的手也没有松开。 蛊婆婆先看不下去了咳嗽了一声,你们俩不许牵扯不清,她是那贱人的女儿,我没有理由再去救她换句话说,她就算死了也是活该 你还真是心狠老太婆龙绯云冷哼一声,舌头发麻的感觉越发强烈,就连眼睛都似乎有些看不清了。 龙洵注意到她的反应,摊开了手心,手心中的解药已经化为了粉末。 戴着金丝手套的手心一转,药粉被夜风吹散干净,一点都没剩下。 洵儿你这是蛊婆婆拄着拐杖连连叹气,为了她当真值得吗 龙洵闭上了眼睛,露出白天鹅般的玉色脖颈,一副疲倦无力的姿态,轻轻拉住龙绯云的手,道:值得 他说过,她若是出事,他宁可陪她上黄泉,免她一人寂寞,也不愿独活在世上。 行了,我救她便是你先把药给吃了蛊婆婆一脸的不情愿,但为了自己孙儿的安危,还是先救下这个小贱人再说。 白玉面具下的重瞳微微睁开,注视着龙绯云的容颜,先救她。 蛊婆婆几乎气得跳脚,你真是个痴儿,你父母两人的痴情,怎么都传到了你一个人的身上她的命,怎么比得上你的命重要 半靠在古树上的龙洵不再说话,抚着自己的胸口微微喘气。 老太婆你再磨叽,你孙子就要没命了龙绯云同样扶着树干,目光凉薄地盯着她,要不是你放出那些蛇,也不会生出这么多的事情 你给我闭嘴杀了你是应该的,当初我的湘儿就是因为你那贱人娘亲才会 龙洵无力地抬起手,让她不要再说下去。 古怪的老太婆一撇嘴巴,又叹了一声没有再说下去,而是将蛇毒的解药给了龙绯云,要不是你帮我孙儿吸出毒液,我才不会救你。 龙绯云冷笑望着她,我要是不帮他吸出毒液,也不需要你的解药 你这丫头,牙尖嘴利一点都不讨人喜欢,反正这门婚事,我是绝对不同意。蛊婆婆絮絮叨叨,又拿出一颗药丸逼着龙洵吃了下去。 等这次回龙谷,我就把婚事退了,给你选一个温柔贤淑的苗家姑娘。老妇人索性在树下坐下,嘴里一直不停。 解药起作用之后,龙洵坐起了身子,运功调理内息,将最后的蛇毒逼了出来。 龙绯云则望着火堆,抚摸着凑过来的金龙。 树下面两个女人谁都不肯多看谁一眼,金龙茫然无措地两边望着。 龙洵起身,我送你回雍州城。 龙绯云没好气地冷哼一声,你还真打算回龙谷再挑一个温柔贤淑的苗家姑娘 一旁坐着的蛊婆婆,立马接道:这是自然我家洵儿这辈子都不可能娶你为妻 不用多想,我这一生只有你这一个妻子。戴着金丝套的手心落在龙绯云的肩头,漆黑的眸闪烁着微光,用传音入密的方式道:等婆婆离开龙谷之后,我就会带你回去。 龙绯云起身,将自己撕开的裙裾系成结,勉强遮住了露出的大腿。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等这段时间过去,她未必还需要去龙谷逃避两家的搜寻。 她不回龙谷才是最好的选择,否则,我迟早要杀了她蛊婆婆阴鸷地抬了抬眉头,你将她送回雍州城,继续跟那什么人拜堂成亲。你就赶紧跟我回龙谷,你身上的血蛊经不得刺激,要好生调理一段时间才行。 这句话直接被忽略,龙洵俯下身子将龙绯云抱起,驾风而去。 就听见后面干哑的叫声:我让你把她送回雍州城,没让你抱着她快点将她放下 雍州城的城门已经关上,一道雪白的身影踏着月光落在了几十长高的城楼之上,守城的护卫被惊动。 什么人 等他们再转头去看的时候,雪白修长的身影已经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淡淡寒香。 刚才有人吗没看错吧 这么高的城楼,寻常人根本上不来吧难道是活见鬼了 晦气,大晚上的不要瞎说 雪白清贵的背影盛满月光,墨色的长发泛着细碎的光泽,他抱着怀中的女子行走在无人的夜道上。 怀中的女子终于忍不住扯了扯他的衣袖,大神,你将我放下来吧 冰山大神不为所动,眸色垂落,清冷的声音飘散在寂静的街道间,你体内的内气被封住了是谁做的 第一百四十九章:再回龙家(二) ♂, 她内力被封住的事情没想到这么快就被龙洵知道了,龙绯云犹豫了一瞬,谁封住的,你就别问了,能不能帮我解开 你不告诉我,那便不能解开。大神面色清冷,在月光下犹如一尊玉佛。 龙绯云一咬牙,翻了个白眼,我说了,你可不许瞎吃醋,还要帮我把穴道解开。 抱着她的人没说话,白衣下的寒气凛冽了一分。 行啦,是凤卿是他将我穴位封住了,你有没有办法解开龙绯云从他怀中抬起头,盯着他线条绷紧,被月色镀上微光的下颌。 先回客栈再说。大神冷冷丢下这句话,掌风一弹,客栈的木门应声而开,倒将里面的掌柜伙计吓了一跳。 身穿青色袍子的掌柜迎了上来,看着龙洵的白玉面具,莫名打了一个寒战,这位公子,这位小姐,我们客栈已经关门打烊了。 龙洵也不接话,直接扔出了一锭银子,要一间上等的客房。 一锭银子,住十天上等客房都够了 掌柜接过银子,用牙一咬,是真银子。眼前公子出手还真是阔绰。 瘦瘦矮矮的客栈掌柜使了一个眼色,伙计一溜烟跟窜天猴似的跑到了龙洵,龙绯云的面前,两位楼上请,楼上有天字一号客房浴桶,夜宵,我们一会就送来。两位一看就是新婚燕尔吧 方才进店的时候,小姑娘还被眼前这位公子抱在怀里,这种亲密的姿态准是情投意合错不了。 不是龙绯云立马反驳,脸上闪过尴尬的嫣红,他只是我的师父 随即扯一扯龙洵的衣角,要不我们选两间房吧孤男寡女住在一起不太合适。 原来是师父,我还以为是见多识广的伙计也一时接不上话了,既然是师徒,那要不要挑两间客房 漆黑的重瞳冰冷地扫了过去,吓得小伙计立马闭嘴。龙洵又扔了一锭碎银子给他,方才说得不错,我和她确实是新婚燕尔。 小伙计被这一系列的转变弄晕了头,这一对到底是夫妻还是师徒真叫人看不明白。 本着少说少错的原则,小伙计拿着手里的碎银子一路乐呵呵地将他们领上了楼上的客房。 龙绯云走在龙洵的身后,伸手在他腰间拧了一下,没了内力无法传音入密,只好压低了声音,你瞎说什么,谁跟你是新婚燕尔,我们压根就没成过婚我还是单身 跟你住一起也不安全,我强烈要求两间房 龙洵停下了脚步,回身淡淡问道:还想不想解开穴道了 龙绯云被他这么一问,没了脾气,心不甘情不愿地答道:想 前面的雪色高贵身影极其满意地转过身,想的话,那只能跟我住在一起。 你流氓她怎么就没发现不染尘烟的冰山大神,其实是闷骚的流氓呢 白玉下的眉宇轻点,流氓是什么意思 正巧,两人已经登上了二楼,小伙计硬是挤出满面笑容。这样吵吵闹闹,打情骂俏的,可一点都不像师徒关系。 这是本店最好的一间房,两位请进。小伙计推开了门,别说里面的装饰还真不错,有屏风,有梳妆台,有精致宽大的拔步床。 两位还满意吗小伙计总觉得站在白衣公子身边,就浑身都在冒冷汗。 龙洵淡漠地看了他一眼,尚可,送浴桶的时候再带一身干净没穿过的衣服过来。 随即戴着金丝手套的手一扬,小伙计接过一看,又是一粒碎银子,立刻笑得合不拢嘴,公子,小姐您稍等,小的保准都给您准备好 她的裙子破了,没想到冰山大神还能一直记在心上。 进了屋子,龙洵合上了门,握着龙绯云的手腕一转,将她压在雕花的木门上,你还没告诉我,流氓是什么。 他摘下脸上的白玉面具,屋中的月光照亮了龙洵的容颜。 脸上的符文嫣红淡去,只留下极浅的粉色印记。就像是用水粉胭脂描摹上的花案。 龙绯云不禁抬手想要摸了摸他左脸上的咒文,你脸上的到底是什么 是不是觉得害怕戴着金丝手套的手心轻贴上她的手背。 龙绯云缓缓摇头,我不害怕,其实这些花纹很美,我说得是真的 这些花纹是婆婆写下的咒文,为的克制住我体内的血蛊。他凝视着龙绯云的容颜,声音清冽动人。 血蛊是你手指尖伸出的血管吗在见到他之前,她从未想过在这世界中还有如此奇异的武功。 是的漆黑的眸,像是黑色丝绒的夜空,能将她整个笼罩在其中。 看着他深沉的目光,龙绯云不自在地移开眼睛,我们能换个姿势吗你这样压着我,就是流氓 她听见龙洵发出清淡细碎的笑声,如风拂落雪,极是愉悦诱人。 那这样呢深沉幽暗的眸光看不见底,他缓缓靠近,寒香盈盈,淡粉色的薄唇即将要贴上她的面容。 龙绯云抓紧了门框,难道她还要被强吻一次 血气上涌,呼吸急促,她慌乱地闭上眼睛,只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生。 但这咚咚声未免太响了一些。门外伙计敲着门,屋中一片黑暗也没点灯,自己暗自奇怪,难道那两个人已经睡了 龙洵目光冰冷地朝门外看了一眼,松开了手,龙绯云跟受惊的小白兔似的,赶紧跑出老远。 他们刚才差点又亲上了,这伙计还真是及时雨 龙绯云抚着自己滚烫的面颊,她明明还没有确定自己的心,但为什么不抗拒他的亲吻呢 屋中的油灯点亮,伙计抬了浴桶进来,只觉得身后似有只吃人的怪物盯着,他哆哆嗦嗦第加了热水之后,将衣服放下,就忙不迭地出了屋子。 你先沐浴。 冰山大神的眸光恢复了冰冷,在没有之前的那般深邃惑人。今晚应该不会再发生其他一些狗血的事情了吧 站在屏风后面脱了衣服之后,龙绯云迫不及待地进了浴桶,她掉进河里两次,身上的衣服到现在还没干。 她相信龙洵不会是偷看的人,但屋中一片安静,反而让她有些紧张。 吻都吻过了,他们这样算什么 龙绯云伸出手指按在自己的嘴唇上,一闭上眼睛就能回忆起他灼热的气息,两唇相贴的触感。 打住龙绯云慌忙睁开了眼睛,不能再继续胡思乱想,要不然她过会连看龙洵的勇气都没有了。 洗好了吗清淡的声音从屏风外传来。 龙绯云一个激灵,连连应道:洗好了 不必穿衣服了。 龙绯云要拿衣服的手一顿,由于太惊愕差点从浴桶中滚出来。冷面大神刚才说了什么不要她穿衣服,那么接下来难道 坐在床榻上打坐的清冷白衣,似知道龙绯云龌龊的心思,淡淡道:你不是想我帮你解开穴道 龙绯云一愣,脸色微烫,那这跟穿不穿衣服有什么关系 大神亲,你确定不是找了一个理由,想要占人家的便宜 我需要用内力感知你的经脉,才能找出被封住的穴位,自此期间不能着衣,身上不能有一丝阻隔。龙洵难得耐心的为她解释。 可是让她什么都不穿地从浴桶里出来,她实在是做不到。 龙洵从衣袖中拿出雪白的手绢,蒙在了自己的眼睛上,我看不见,你出来吧 龙绯云从屏风后面探了探脑袋,确定龙洵看不进自己之后,才离开了浴桶,用布巾胡乱擦了擦自己的身子。 低头一看,自己的身子还很萝莉,要啥没啥,微微放下了心。 正常男人应该都不会对她这样的平板身材动心。 龙绯云挪到了床上,一头乌黑的秀发湿哒哒地披在身后。 解开金丝手套的玉手落在她的后背,缓缓划过,入手便是她湿润的长发。清华的面容上,眉尖蹙起。 将布巾拿给我。 龙绯云俯下身子,将布巾递给了身后人,难道还嫌她身上带着水珠,摸着不舒服 坐稳身子之后,龙洵开始为她擦拭头发。 大神你龙绯云微怔,显然没有想到。 你今天落水两回,以防风寒入体,要将头发擦干净。龙洵解释了一句,哪怕眼睛看不见,也能轻柔仔细地帮她擦拭着每一处长发。 龙绯云坐在打了一个哆嗦,她现在没有内力护体,身上又没穿衣服,夜风一吹就冷得够呛。 为她擦拭发丝的手微停,龙洵一粒粒地解下了自己的衣裳,披在了龙绯云的肩头。 屋中一片安静,过了半柱香的功夫,为她擦拭干净长发之后,龙洵灵巧地为她绾上,解下自己的发簪,插入她的青丝之中。 身后的冰山大神,绸缎般的墨发落在肩头,龙绯云眸光微闪,满是惊艳之色。 精魄如莲,玉骨销魂。 难怪他一直戴着面具,这张脸也足以让天下女子倾倒着迷。 第一百五十章:再回龙家(三) ♂, 三千青丝绾起,解开她披在身上的白色轻衣,龙洵将两只手心缓缓贴上了她的后背。 只觉得一股纯厚的内力从后背涌入,化为了一股热流钻入她的四肢百骸,探找着她被封住的穴位。 一会的功夫,龙洵收回了掌心落回膝盖之上,掌心涌出的内力重归丹田。 龙绯云转身问他:如何你能帮我解开穴道吗 指尖抬起,在她身体前面几个位置轻点,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在龙绯云还不曾反应过来之前,她身上被点住的穴道经脉已经被解开。 丹田中的内气重新在她的身体内涌动,龙绯云迫不及待地打坐,将内力在全身运行了一个周天。神清气爽,身轻如燕的感觉又回来了。 只是龙洵方才轻触的地方,一直还留有微妙的感觉。 龙绯云微微扬唇,打算不去在意这些细节,多谢你。 我们之间不必谈到谢字,将干净的衣服穿上,莫要着凉。潺潺的声音不紧不慢。 轻跃而下,手腕一转,衣服已经披在了肩头,从里到外一件件穿好之后。龙绯云又上了床榻,亲手帮龙洵解开了蒙在眼睛上的丝绢。 面前的人穿着一件淡灰色的长衫,三千青丝绾起露出尚是稚嫩却不失精致的容颜,五官带着锋利夺艳的美,哪怕是穿着一袭男装也不显突兀。 龙浔望着眼前这张面容,绵长有序的呼吸微滞,忽然脑海中就划过令人不悦的画面。她要是穿上大红的嫁衣,该会有多么美好 红衣滟滟,绝色锋芒,宛若怒放的蔷薇之花。 但差一点,这簇蔷薇之花就要被旁人采摘去了 两年之后,与我拜堂我们入龙谷,再也不问人间世事。龙谷中有规定,女儿十五及冠成年,才可以婚嫁,但是他等不了那么久 现在,此刻,他就想与她拜堂成亲,在她身上烙印上自己的标志,其他男人再也无法肖想。 他一把握住龙绯云的手腕,目光灼灼,绝不容许她有任何反悔。 而厢房的窗子无声打开,一道佝偻的背影悄然地坐在窗子边上,拿出旱烟吧嗒,吧嗒吮吸上两口。在她的脚边上,金龙费力地挤出脑袋,四肢爪子在墙壁上乱抓一气,也想看清屋里的景象。 老太婆不太乐意,一只脚挡来挡去,就是让它看不着。 他的掌心温暖有力,龙绯云张了张嘴巴,一时间不知道该拒绝还是该答应。 她的初吻都被他夺走了,理应是要他负责才是。龙谷听起来宛若世外桃源,真正打动她的是那句再不问人间世事。 她经历了两世,心神具累,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不被打扰,无忧无虑地度过余生。 可世上真有这样的地方吗 能消寂寞初长夜,只羡鸳鸯不羡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能求得小龙女与杨过那样的结局。 龙绯云眸子微微睁大,光芒流转,她想问龙浔。假如有一日醒来,她成了竹丫,再没有这般聪慧灵敏,变得傻气愚钝,他还会一样不离不弃吗 窗边极不识趣地传来一声轻咳,龙绯云抬眼看去,慌忙挣脱开龙浔的手心,抽回了自己的手腕。 龙浔不必转身去看也知道是谁来了,你们怎么来了 蛊婆婆移开了脚,又抽了一口旱烟,这个空档金龙从窗边窜出,跑到了龙绯云的身边。 我们不该来吗蛊婆婆没好气道,还不是担心你被这小贱人迷得神魂颠倒,做出不该做的事情来到时候就算生米煮成熟饭,我也不许她做你的妻子 我看幸好来得及时,再晚一点,说不定我不久就要再添个曾孙儿了蛊婆婆捏了捏烟袋,吐了一口烟,你都已经将她送回城内了,还不赶紧跟我回龙谷 龙浔起身,对龙绯云道:你先留在这里,很快我就会从龙谷出来看你。 蛊婆婆显得很不乐意,他体内的血蛊想要完全封印,没有个几年的工夫别想 婆婆龙浔低哑无奈地唤了一声。 蛊婆婆碎碎念道:她到底有什么好脚踏几只船她马上就要成别人的女人了,你还能把她抢回龙谷,还是怎的这样朝三暮四的女人,最不牢靠,难道你想跟你爹一样一辈子都耗在一个女人的身上 绯云她不是。龙浔清冷地吐出一句,眸光微寒,我随你回龙谷。 龙绯云拿起一只绣花鞋指着窗边坐着的蛊婆婆,老太婆,我真的忍你很久了。你说谁脚踏两只船,你说谁朝三暮四你这么一直毁谤我,真以为我不敢揍你 蛊婆婆也跳了下来,一手叉腰,你还没过门,还敢跟我来劲了,找死 龙绯云摸摸金龙的脑袋,去咬她 金龙看了蛊婆婆一眼缩回了身子,之前才被她抓着放血,人家龙宝宝还是有点怕 亲,你是条龙,你能吃人的你怕个球啊龙绯云忍无可忍,只能自己亲自上场。一手操起一双绣花鞋,就要往蛊婆婆的脑袋上拍。 人家老江湖也不是吃素的,拿起铁拐杖就加入战斗,两个女人你来我往。 绣花鞋轻便顺手,抽起人来都不带喘气,乃是居家必备。 龙绯云被扯开了头发,蛊婆婆脸上挨了好几下,额头中央还印着一道清晰的鞋底灰。 龙浔和金龙,同时无奈地扶额。 龙绯云被揪着头发,蛊婆婆整张脸上贴着鞋底。 泼妇,你放手 小贱人,你先将鞋底从我脸上挪开 行,数一二三,大家一起松手 好,松手就松手 一二三 两个女人各退了一步,一个手里的绣花鞋飞出,一个扔出三枚毒针。 绣花鞋挡住毒针落在了地上,这一次交手,谁都没赢没输。 龙绯云学着她叉腰的架势,老太婆你以后别让我再见到你 蛊婆婆换手拿过铁拐杖一敲,小贱人你反正也别想嫁给我的孙儿,龙谷不欢迎你。 不去就不去,龙谷我也不稀罕龙绯云抱起枕头砸给了无辜的龙浔,听到没有,我不可能嫁给你,你赶紧带着这疯婆子消失。 骂我可以,谁允许你对我孙儿动手一点教养都没有,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龙绯云撸起袖子,能动手就别吵吵,再来啊 来就来蛊婆婆同样卷起袖子,小丫头,我行走江湖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 婆婆够了月牙白的锦衣落在两人的中央。 蛊婆婆嘴一憋,满眼都是伤心,你帮着那个小贱人,你不帮着我你也不想想是谁把你拉扯长大的 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一回龙浔是尝到了。 婆婆,你应该明白绯云对我的重要我希望你能接受她她与她的娘亲,并不一样。龙浔声音潺潺微凉,眸色中竟带着恳求。 蛊婆婆本来还想再说什么,只不高兴地嘟囔了一句,哪不一样我看都一样都是破坏别人幸福的坏女人。 这句话被龙绯云听了清楚,她硬是忍了下去,算了,不跟半截身子入土的臭老太婆一般见识。 我们回龙谷。龙浔转身,白衣比门外的月光还要清冷上几分。 蛊婆婆转身之前,还不忘深深剜龙绯云一眼。 金龙选择留下,安静地伏在龙绯云的身边。 白玉面具重新覆上容颜,他转身,向龙绯云投来一瞥。 虽看不清他的容颜,龙绯云却觉得他在笑,他的眸光无比的柔和,像是星星点点的夜空一般。 一高一矮两道身影消失之后,屋中恢复了安静。 龙绯云摸了金龙的脑袋,喃喃道:我的问题还没问出口,该怎么办呢龙谷倒是个不错的地方,只可惜那老太婆不喜欢我。要是不找到一个真心相待的人,我也不敢轻易地沉睡下去。竹丫,竹丫,你听得到吗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凤卿,龙浔,要换做是你,你会选择谁呢 早早的客栈就开门营业了,楼上下脚步声不绝于耳。 更有人扯着嗓子叫着:昨天的事情,你们看见没有龙家送亲的队伍都被杀光了,好好的一桩喜事变成了丧事,到现在凤家的新娘子还下落不明呢 真是晦气,也不知道龙凤两家,到底是谁惹上了不该惹的人,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当街杀人,一个活口都没留下,真是残忍。 所以说托生在诸侯世家也未必是件好事 说话的那人刻意压低了声音,我听说,当年龙家的大夫人也是这么死的,说不定这些人都是龙家的仇家。 这就难怪了,还好新娘子没过门,凤家还能退了这门婚事。 要知道龙家送来的是这么个扫把星,就算长成天仙那模样,我也不要我也听我在龙家干活的叔叔说了,龙家大小姐是今年才被找到的,以前一直养在乡下,粗俗得可笑,完全是个草包这样的女人,也不知凤家怎么会要的 床榻上的龙绯云睁开了眼睛,赤瞳中一片冷色。 她起身穿上衣服,门外两个不知死活的人还在说说笑笑。 第一百五十一章:再回龙家(四) ♂, 房门推开,正在说话的两个人噤住了声,不由看了龙绯云一眼。 只见她穿一身布衣,眉眼锋锐艳华无边,不过是个长相较为出众的小少年罢了,两人也没放在心上,继续谈笑。 方才说到哪了 哦我说龙家那大小姐只是个草包,扫把星 刚一说完,就被人从后背提起,直接扔到了楼梯下面。 这人一路尖叫一路滚,将下面要打尖住店的客人吓了一跳,掌柜也不拨算盘珠了呆呆地往楼上看。 那一人见跟自己说话的人滚落楼下生死不明,吓得两腿发软,跪倒在回廊上一点点往后面挪。 龙绯云捏了捏手指,一步步走近。 这位少侠您有话好好说,我们可是哪儿招惹到您了倒在地上的人伸出手,想要挡住龙绯云的步伐。 你们没有哪儿招惹到我,但是我这人最不喜欢在背后嚼舌根的人说完龙绯云将他也拎起,悬挂到二楼回廊的栏杆边。 少侠您饶了我,我以后再也不敢说闲话了龙家小姐的事情不止是我们在说,现在整个雍州城里面都已经传开了被拎起的人往身后看了一眼,吓得尿湿了裤子。 看到他下身湿了一大片,龙绯云松开了手将他扔在了地上。 我没听到的我不管,但你们非要在我的房间门前叽叽喳喳,那只能算你们倒霉。 摔到楼下的人,早已被伙计抬走了,龙绯云从楼梯上走下,大堂中一片安静,无人再敢谈论昨日发生的事情。 龙绯云靠在柜台边,勾了勾手指,掌柜赶紧靠了过来。 昨天龙家新娘遇害的事情都已经传开了吗 掌柜脸上吓出的苍白还没褪去,连连点头,这位小姐,不是是公子,您还不知道吗确实整个雍州城里都传开了您说当街杀人,何况还杀了那么多人,街道两边的百姓都是亲眼所见,能说这能不传遍了吗 龙绯云一弯嘴唇,冷笑了一记,哦那些人都是怎么说的 掌柜又看了一眼地上的血迹,斟酌道:现在龙家的新娘子生死不明,大家都在猜测龙家的新娘到底是活还是死,听说昨天有人看见龙家的新娘子被人给带走了。就有人在传龙家的大小姐其实早就跟人私定终身,昨日是因为抢亲,才会杀了龙家那么多送亲的下人。 是吗龙绯云唇边的笑意又深了一分,吃瓜群众的想象力果然是无限的。以讹传讹,所以她就成了新婚之日,跟人私奔的草包,扫把星 这冷锐讥诮的笑容看得掌柜毛骨悚然,心里思量着眼前人估计也跟龙家有关系,才会出手教训那两个乱嚼舌根的人。 龙绯云随手丢出一支金簪子,眼梢微抬,打赏给你吃酒的钱,告诉我现在凤家是什么个情况。 掌柜看着金簪子,却不敢去拿,犹豫了一番,露出为难的笑容,凤家的事情,我们这些开店的小民哪里能知道,公子就不要为难我了。 你知道多少就说多少,我不会为难你。龙绯云收敛了笑意,神色平淡。 掌柜这才拿过了簪子,掂量后放入了袖子里,道:小民只听说凤家把喜堂,彩带都撤下了。昨日,龙家,凤家都派人找过了,将整个雍州城都翻了一个遍也没找到新娘的下落。凤家有人开始说龙家大小姐是死了,也有的说大小姐跟人私奔了,反正这门婚事,我看是办不成了就算龙家大小姐能活着回来,凤家心高气傲只怕也不肯再要。 听到这话,龙绯云反而笑了起来,龙家不肯要,正合她的心意。 看到龙绯云脸上的笑容,掌柜也大胆了些,凤家有些婆子出来买布匹,瓜果的时候就在说,龙家大小姐是个不吉利的,生辰八字差得很,这门婚事当初就不应该定下。 她被人追杀,差点丢了性命,凤家人没有找到她的下落,却一直在抹黑,嘲讽。真让龙绯云大开眼界了一回。 这些人啊,真是贱得慌。 见龙绯云脸色微沉没有再说话,掌柜小心问道:公子,您还有其他吩咐吗 她穿着男人的衣服,去凤家,肯定是坐实了她跟人私奔的传言。 兜了一圈,龙绯云反而发现天下还没有她能容身的地方,现在只能先回龙家,换回女装之后再做定夺。 这门婚事,取消了也好。至少她还是龙家的女儿,掌家权利在手,谁都欺压不了自己 我只在你店中住了一宿,昨日给你的一锭银子,是不是还有剩下的龙绯云转过身子,望着客栈外的车水马龙。 掌柜一连点头,是还有剩下的,要不要找给公子你 不用了,帮我租一辆马车过来。 租来的马车将龙绯云送到了龙家门前,龙家门前的喜字,彩带也被揭掉了,完全看不出昨日的热闹与喜庆。 也不知云嬷嬷,玉鸢,玉芙三个人有没有回到龙家。 龙绯云刚靠近一步,就被龙家守卫拦了下来,什么人 龙家大小姐。龙绯云拿下头上的发簪,青丝落下,眸色清冷。 守卫一惊之后,收回了手中的兵器,恭敬地让龙绯云进了龙家的青铜大门。 龙家人见了龙绯云回来,几个婆子,下人吓得差点拿不住手里的东西。龙家送亲队伍死了百人,一个活口都没留下,大小姐怎么可能还活着。 当年的大夫人,武功不弱,却也没有能够活着回来。 知道龙绯云失踪之后,四小姐龙璧茵便自作主张将龙香君放了出来。 龙香君双手已废,龙家姐妹花两人在龙家的地位反而高了些,比以前得宠许多。 三个姐妹嬉嬉闹闹,灿烂的声音在龙家的后花园中响成一片,谁也没有去顾忌龙绯云的生死。 反而像是松了一口气,龙家的嫡女没了,她们这些庶女,倒像是熬出了头,没有人再在上面压着了。 龙绯云从花影后面走出,龙家的三个姐妹正在玩捉迷藏。 龙璧茵蒙着手绢,露出白嫩的小脸,嘴边上挂着少有的明媚笑意。 陡然间花园中的笑声都停下,龙璧月,龙香君惊恐又震惊地望着眼前人。 她她怎么可能又活着回来。 特别是龙香君心神涣散,害了几次都没把龙绯云害死,她开始怀疑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人还是鬼 龙璧茵往前一扑,自以为抓到了人,高兴地叫了起来,瞧瞧,还是让我抓住了,让我仔细摸摸看你到底是璧月姐姐,还是香君姐姐。 说着就朝龙绯云的脸摸去,龙绯云微微仰过脸避开之后,龙璧茵只好去摸这双她抓住的手。 这双手细弱微凉,细细摸着,还有薄茧和凸起的伤口,根本就不是香君,或是龙璧月那样从未干过活,细细保养的双手。 龙璧茵陡然解开了眼睛上的手帕,厉声叫道:哪里来的大胆奴才,这后花园也是你能随意闯的 手帕解下后,龙璧茵呆住了。 龙绯云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眉眼浅澈冷凉,似堆积着薄薄的冰雪云霜。 怎么又是你龙璧茵不敢置信地尖叫,你不是已经嫁出龙家了吗你怎么还能够回来 我为什么不能回来,我不姓龙吗龙绯云反问,吓得龙璧茵赶紧松开她的手,后退了一步。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龙璧茵不依不挠地叫起来,你出嫁之后,就是凤家的人了。哪里能再回来一件嫁衣,岂有穿两回的道理,也对,只有荡妇才能穿好几回嫁衣。 说道嫁衣,龙璧茵打量着龙绯云的裙子,暗暗冷笑,我说龙绯云你身上的嫁衣呢怎么穿了一件男人的衣服不会真的是跟人私奔后,被人糟蹋了,凤家又不要你,你就只能回来吧 之前她的内力没恢复,没办法好好给龙璧茵长得教训。这一次,要是再饶过龙璧茵,她真的要改名叫蠢蛋了。 一个擒拿手,抓住龙璧茵的胳膊之后,就将她压在了地上,狠狠一折。 龙璧茵发出一声尖叫,痛得掉出眼泪。 龙香君见状不对,暗中找来玉琼,让她去通知龙英华来救人。 四妹,我知道你长了一张巧嘴,这会子别光顾着叫,继续说呀龙绯云扔下她被卸下的左手,依旧极其舒服服坐在她的身上。 四妹,身娇体软,坐美人垫子最合适不过。不如让我拔了你的舌头,将你做成一把美人椅吧微凉的手从龙璧茵的脸上划过,吓得龙璧茵尖叫连连。 龙璧茵被压在下面,脸色涨得通红,嘴里还不肯停,道:龙绯云你这被人破了身,无人可要的野种还有什么脸回龙家,要换做是我,早一根绳子吊死算了你活着就是丢人 一旁站着的龙璧月吓得手足无措,焦急喝道:璧茵你不要再说了你是真的想死吗 她看得出龙绯云一旦被惹怒了,下手绝不会留情。 四妹这么喜欢作死,我就成全了。另外告诉你一件事,像你这种口无遮拦,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连穿一次嫁衣的机会都没有龙绯云掐住她的脖子,将龙璧茵拎起。 龙璧茵死命敲打,想要逼龙绯云松开。 赤瞳中笑意诡艳妖冶,像是绽放开彼岸之花。 龙绯云抬手一扔,众人只听见一声惨叫声,就看见四小姐像倒栽葱一般,落入了遍布利刺的蔷薇花丛里。 第一百五十二章:再回龙家(五) ♂, 众人将龙璧茵从花丛里拉出时,她的脸上,手上早已被利刺划开,鲜血淋漓,整张脸更是面目全非。 有些地方伤口又长又深,四小姐这张玉娃娃般的娇颜算是毁掉了。 龙璧月望着自己妹妹脸上的伤口,心疼之余又带着些说不清的滋味。 心中隐隐有怨恨,怨恨谁 怨恨龙绯云的心狠手辣,还是怨恨自己妹妹的不知死活龙璧月一时也说不清楚。 龙璧茵坐在地上嚎啕大哭,龙家下人安慰不停,却没有人敢提议将四小姐带下去处理伤口。 龙绯云对刺耳的哭声,仿若未闻,而是将冷凉的目光落在龙香君的脸上。 龙香君垂下的指尖微颤,不留痕迹地躲到了玉琼的身后。 谁允许你出来的龙绯云笑着问,赤瞳中却只有一片刺骨的寒意,让挡在前面的玉琼都经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无边的赤瞳像是卷起波涛的血海,几欲将人吞噬。 姐姐,我只是出来晒晒太阳,都不可以吗龙香君轻柔哀哀问道,越发消瘦,只有巴掌大的脸上显出可怜的韵味。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龙绯云眼中冷锐不减,对龙香君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怜悯,我说过什么,龙香君你是忘了吗没关系,你脑子不好,我再告诉你一遍。你离开你的琉璃院,那就只有一个死字。 我早该杀了你了龙绯云抬起手,聚起了掌风。 龙香君眸光一冷,就伸脚一绊,让玉琼跌了出去,正迎上龙绯云的手掌。 龙绯云撤回了掌中内力,但还是将一点武功都不会的玉琼击出数步之远,玉琼跌坐在地上。 神色因为惊慌失措而显得呆滞,她缓缓抚摸自己的胸口,自己差点就死了。二小姐为什么能这么狠心将自己推出来 龙香君,你果真比我想象中的更蛇蝎狠毒,留你这样的人活在世上,迟早都是祸患龙绯云微微眯了眸,掌心再次聚力。 她在工作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收集情报,暗杀,本来都是刀尖上的活,她能活这么久,就是因为她从不会心慈手软。 龙香君是个祸患,她宁可错杀,都不会放过。 谁知龙香君突然变了脸,像只软弱无力的小白兔给龙绯云跪了下来,眼中泪光楚楚,姐姐,你就放过我吧我们可是同父异母的兄妹香君就算犯了再大的错,也总归还是你的妹妹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厉喝,绯云手下留人 龙英华赶来了,看见龙英华之后,龙香君像是松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的这条命算是保下来了。 龙绯云这一掌并没有打下,而是挑眉望着跪地不起的龙香君,唇间微动,用传音入密的方式道:龙香君你真是好算计,我也很想看看你能活到第几集。 姐姐你误会我了,我只想出来晒晒太阳而已,我都成这样了,还能再做什么。龙香君听到她的说话声之后,格外凄楚无辜道。 龙绯云淡笑,误会误会了你什么难道二妹不曾放过火药炸平了山,想要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龙香君张了张嘴,无话可说。这件事本来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偏偏让人给捅了出来 美眸中闪过一丝阴翳之后,就听龙英华呵斥道:谁让你出来的 我龙香君没想到自己的父亲对待自己也是这样的态度,心中怨恨又委屈。 你们这群下人,我的命令都不当一回事了吗二小姐有失心疯,将她放出来不怕她再伤人吗还不将她带去琉璃院以后没我的命令,谁都不许放她出来龙英华冷声下了命令,甚至没有多看龙香君一眼。 龙香君连连摇头,她在那间黑屋子里早已呆够了,她才十几岁,正是人生最买好的年纪 龙绯云能嫁给凤卿,能辉煌地过一生。凭什么她要在黑屋子里腐烂,活得没有一点希望 父亲,女儿的病已经好了,真的龙香君想去抓龙英华的衣袖。 龙英华却冷冷躲开,面色不变道:二小姐的病一辈子都不会好了,快点将她带下去。 三五个婆子围了上来,连拉带拽将龙香君弄回了琉璃院,一路上都能听见龙香君挣扎的悲泣。 龙英华冷沉的眉眼微微触动,不要怪他心狠,也只有这样才能留下二女儿的性命。他年纪也慢慢大了,再也经受不了丧子的痛苦。 只要香君这孩子不再惹是生非,他或许还能这样养她一辈子。 这点小心思,瞒不过龙绯云。 除非龙英华真能关她一辈子,要不然,她绝不会饶过龙香君。 家主,您看四小姐的脸龙璧茵身边的丫鬟小声道,无比畏惧地看了龙绯云一眼。 这点小动作无非是想让家主为四小姐撑腰,好好给大小姐点颜色。 之前大小姐是凤家的未来夫人得罪不得,谁能料到花轿没能进凤家。大小姐在外头鬼混了一夜,又不清不楚地跑回了龙家,完全是在给龙家丢人现眼。在小丫鬟看来,大小姐的好日子是到头了。 眼下又弄伤了四小姐的脸,正好可以让龙绯云吃点苦头。 龙英华看了一眼龙璧茵血流满面的脸。 龙璧茵借题发挥,可怜兮兮地抓住龙英华的衣袖,哭道:父亲您一定要为我做主,龙绯云她心地狠毒,将我扔入蔷薇花丛里,分明就是想毁我面容。再者说,她又没能嫁入凤家,跟旁人厮混了一夜,早就不是干净的身子了,就算送给凤家,凤家也绝不会要她。她这般丢人现眼,您就将她赶出龙家如何 龙绯云神色不变,站在龙英华的身后,眼眸淡淡,甚至还有一幅要看好戏的样子。 龙璧茵只觉得一把火在身上烧着,将她的五脏六腑灼得生疼。野种到了现在还不求饶,还敢用这种眼神看我我绝对要你好看 龙璧茵就继续拱火道:把她直接赶出龙家似乎太便宜她了父亲不如用带刺的鞭子抽她,将她浑身上下抽得没有一块好皮再把她赶出龙家这样一来,也好做个标榜,让天下人都知道我们龙家家规森严,容不下那些肮脏不堪的人 站在旁边的龙璧月连连给自己的妹妹使眼色,但她的妹妹就像眼瞎一般,自顾自好不得意地说着。 龙香君跟她对上,都被父亲赶回了琉璃院。很明显父亲在偏帮着龙绯云,自己的这个蠢妹妹怎么就拎不清呢 果然,话音刚落下,满脸是伤的龙璧茵就又挨了一记耳光。 绯云是你姐姐,是龙家嫡女,你这么说她,是要将龙家置于何种境地是要让天下人都耻笑我们龙家吗 这一席话把龙璧茵说懵了,她怯怯地捂着自己的脸,委屈地咽着泪水,不敢再造次。 让你得意了几日,璧茵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你只是个庶出女儿,哪有资格这般说话 龙璧茵捂着脸,忍气吞声道:是女儿忘了身份,女儿不敢再胡说了。 龙璧月也跪了下来,妹妹的脸被划伤,也算是给了她教训了,还请大姐,父亲不要再责怪她了。 说话的间隙,龙璧茵抬起眸子,满是怨恨地盯了龙绯云一眼。她这张脸要是恢复不了,她一定会让龙绯云好看 璧茵年纪小,我自然不会责怪她。龙香君顺着她的话,微微带笑地说了下去,但璧茵的心性太过骄横,大大小小不知闯了多少祸事,也怪我们这些做姐姐的管教不严。 龙璧月的身子一僵,敏锐地感觉到她话里有话,便警惕道:是我管教不严,还请大小姐高抬贵手。 璧月妹妹你这是哪的话,我所说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璧茵妹妹,可没有一点坏心。璧茵骄横无礼,需要好好管教才行。不如就把璧茵送去郊外寺庙里苦行一段日子,让她悉心改过。龙绯云慢悠悠开口。 龙璧月一惊,龙璧茵同样抬起了头,眸光怨恨又惊愕。这是要将她送去出家当尼姑龙绯云你真是好狠的心,难怪说她连一次穿上嫁衣的机会都没有 我不要,父亲你不要听她的挑唆,我不要去寺庙修行她根本就没有安好心。龙璧茵尖叫出声,死死地拉着自己父亲的衣摆。 没想到龙英华竟然点了点头,璧茵你却是太过蛮横无理,对自己的姐姐不够恭敬,将你送去寺庙修行也是为了你好。行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来人去帮四小姐收拾细软,尽快将她送去郊外僻静的庙中修行思过。 什么龙璧茵呆滞念叨,父亲我不去,我可是龙家的小姐怎么能去跟那些老尼姑过苦日子,况且我还没嫁人。有了这样的事情,哪户好人家还会再娶我。 龙英华似是安慰道:等你磨砺好性子,父亲自然会为你挑选一门好亲事,你是龙家的女儿,就算修行一段时日,也无人会计较。这件事,你不答应,也这么决定了。 龙璧茵忽然想起,之前在父亲院子里撞见过的黑衣人,便脱口问道:父亲到底是什么原因,你要这样帮着她,护着她 龙英华脸色陡然一变,龙璧茵你要是再胡言乱语,就也锁入后院,再也不要出来给我惹事了 父亲,我龙璧茵被他的脸色吓了一跳,颤抖瑟缩地擦着眼泪。 就在这时,龙家的小厮跑来通传,家主,各位小姐,凤家的人马来了,说要接大小姐入凤家过门。 第一百五十三章:入凤家 ♂, 一句话让园中的人皆惊愕无比,没想到龙绯云一夜没有找到,凤家的人还愿意再要她 龙璧月帮自己的妹妹擦去了脸上的血迹,龙璧茵这张布满划痕的容颜上闪过嫉恨之色。 却听见龙绯云想也不想道:我不想去凤家,更不想成为凤家的人 凤家在她失踪之后,放出得那些难听的话,让她彻底寒了心。 想在一提到凤家,她只余下厌恶的感觉。 听到龙绯云的话,龙璧茵幽幽笑了起来,牵扯得脸上伤口生疼。龙绯云那贱种最好是不惜福,错过了这次机会,看看还有哪个好人家会要她 龙英华轻咳了一声劝道:女儿不要意气用事,你已从龙家出嫁,就已算是凤家的人了。你先随我去见一见凤家的来人再做决定。 听龙英华的语气,她在龙家是待不下去了,十有八九还是会把她送去凤家。 龙绯云微微捏紧了手指,抵挡着心中的恼怒。她的命运,她的婚事,都应该由她自己来抉择 但现在,她还没有掌握自己命运的力量,只能妥协 龙璧茵也想跟去看看,最好能从中捣乱黄了这门婚事。 她刚一起身,龙英华就吩咐了其他下人,将四小姐带下去,给脸上的伤痕涂药,尽量不要留下疤痕来 父亲,我也想去见见凤家的人。龙璧茵不死心叫着。 龙英华一脸不满,你脸上都是伤口,怎么去见凤家的人,不是给绯云添乱嘛璧月将你妹妹看住,不许她乱跑 龙璧月微微行礼,应道:是一只手暗中扯住了龙璧茵的袖子。 花园中的人走后,龙璧茵立马就甩开了她的手,气恨不已,为什么不让我去我脸上的伤都是龙绯云那贱种弄花的我要让凤家人知道龙绯云的真面目,这样一来,才算是报了仇。 妹妹先去涂药,包扎一下伤口,再去前院也不迟。你的伤口不早些清理,小心会留下疤痕。龙璧月温声劝着。 龙璧茵这才脸色缓和了一些,对身边的丫鬟道:赶紧让大夫过来给我处理伤口,要是留下疤痕,就将你们这些贱蹄子的脸也都刮花了 前院待客的芙蕖院中,凤家人早已坐着等待龙家家主和大小姐的到来。 龙家人待他们也客气,面前琉璃托盘里水果点心一样不少。 让凤家各位久等了龙英华拱手。屋子里坐着的人也都站起了身子,朝龙英华和龙绯云行礼。 等他们两人落座之后,凤家来人道:大小姐安然无事,总算叫我等都放心了。 龙绯云细细看了一眼凤家人,凤家夫人,老爷依旧未至,来的都是些凤家无关紧要的亲戚侍从。 对她这个未过门的儿媳妇,也并未放在心上。 我也打听过了,当日救下绯云的是祁家的大公子那日正是祁家大公子班师回朝的日子,正巧遇上截杀,能救下绯云,也算是一桩幸事。龙英华三言两语想要打消凤家人的顾虑。 谁都知道祁家家规森严,祁家嫡长子又从戎多年,镇守边关,绝不可能跟绯云有私。所以那些有关劫亲私奔的谣言,也可以平息了。 原来是这样凤家人交头接耳说了一番,大小姐的品行我们还是相信的,这次来我们也是奉了凤家家主的命令,要将大小姐接回凤家,再挑个合适的日子补办婚宴,拜堂行礼。 一直与龙英华说话得似乎是凤家的长辈,五六十岁的模样,穿着赭色的缎袍,说话时总喜欢摸一摸自己花白的胡须。语气刻板,颇有些高高在上的意味,哪怕是面对这龙家的家主。 凤家这一脉善于经营,凤洲矿产吩咐,已成了四家中的翘楚。有实力撑腰,难怪凤家上下都喜欢昂着头说话。 毕竟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凤家的聘礼都下了,龙家大小姐既然安然无恙,就没有理由一直住在龙家。凤家老头说话的时候,晃着二郎腿,当真符合倚老卖老这个词。 龙绯云垂下羽睫,不言不语,唯有握着青花瓷杯的手在轻颤。她真怕控制不住自己,将这一杯热茶泼到凤家人的脸上去。 龙英华应道:亲已送出,自然没有留在家里的道理。 他一只手握住龙绯云的手背,宛若慈父一般,绯云,你一直都是个懂事乖巧的孩子。事已至此,父亲只能送你回凤家。 龙绯云收回了自己的手,神色很淡漠。龙家,凤家,不过一个是狼洞,一个是虎穴,有多大分别吗 父亲都已决定,绯云自是无话可说,与各位回凤家便是。龙绯云抬眸,黑色眼瞳中一线血色如洞开的地狱之门,逼人的寒煞气息扑面而来。 就来一直翘着二郎腿的凤家长辈,都不自在地放下了腿。喝了一口清茶,借机掩饰,不敢再去看正座上的龙绯云。 又说了几句寒暄的话之后,凤家人起身,门外车队轿辇早已准备好。 大小姐随我们走吧,以后你就是凤家的人了,是凤家的儿媳妇,凡是可都要学着一点。凤家老者,提高了声音一个劲地上眼药。 龙绯云没有应声,引得那凤家老者回身又看了一眼。对上龙绯云清冷的神色,老者冷哼了一声,极不满意,但也没有再多言。 出了龙家的青铜大门,一个三十多岁的嬷嬷迎了上来,穿着绛紫色水云纹的对襟,下面衬着老竹色凤凰绣的马面裙,这一身显得庄重,又不失气派。 她半跪了身子,微微垂下算得上秀丽的眉眼,奴才名为清鸾,以后就是夫人身边伺候的人了。 龙绯云低眸看了她一眼,你起身,我身边有伺候的人。 清鸾稍稍一愣,她听闻送亲的队伍都被屠杀干净了,龙大小姐说有伺候的人,但她身边半个人影都没有。 是,清鸾应了一声,以鼻观心,没有多问,只道:夫人有任何事情,都可以差遣奴婢去做。夫人入了凤家有不懂的地方,也可以询问奴婢。 坐上轿辇的龙绯云淡淡颔首,对清鸾的态度较为满意。 看着清鸾,她又想起失散了的云嬷嬷,玉鸢,玉芙,不知道她们三个人怎样了。 红色的绢纱隔着落日,龙绯云坐在轿辇里面摇摇晃晃,蜜色的面容上划过一丝讥诮,没想到绕了这么一大圈,她还是没能逃过被送入凤家的命运。 凤家到,落轿凤家守卫发出一声响亮的长吟。轿子落下,跟随的凤家下人上前撩开了轿帘,搀扶几个凤家长辈下了轿子。 清鸾也伸出手,龙绯云看了一眼,倒也没有拒绝,任由她将自己搀扶出轿辇。 过了正门,便是两道屏门与外院,清一色着装的丫鬟下人,以手贴膝,恭敬站着,连大气都不敢喘。 等凤家的长辈过了,才敢稍微偏过眸子朝龙绯云的背影看去。 到底是怎样一个天仙般的人儿,让大公子非要娶她为妻不可。凤家之中流言早就传遍了,龙家大小姐与人私奔了一夜,早就不再是清白的身子了。 这样的人本该浸猪笼,哪里还能将她再从正门迎回来当少夫人,几个小丫鬟看了一眼之后心中皆是愤懑不平,只为自家的少爷觉得不值。 身后的眼神,龙绯云感觉得到,步伐从容依旧,没有一丝顾虑。 大夫人身边的管事嬷嬷笑着站在二门前迎接他们,这圆胖的脸上,眼睛一笑,就找不到了。好在面色粉白,笑起来,只让人觉得可亲和蔼。 但龙绯云知道能站在内院前面迎接他们的下人,绝不是一般人。 走近了才看清,她梳得整齐的云鬓上戴着包金的簪花,手上戴着玉镯子,耳尖一串水绿色翡翠耳环。一个大户人家的丫鬟婆子,还真比得上一般人家的正儿八经的小姐主子。 呦,这就是龙家的大小姐吧我瞧着通身气派就不一样。可让大夫人,家主念叨了一夜呢幸好大小姐没出事,要不然我们家公子心头上的肉儿少了,可叫他怎么活呀。这八面玲珑的婆子说话就像是倒豆子,声音又脆又响。 清鸾靠近她身边,提醒道:这是大夫人身边的章姑姑,替大夫人协调后院的大小事情,后院的大小丫鬟都得听她调配。 章姑姑,龙绯云唤了一声,但也瞧得出她见人三分笑,背后三把刀,不是个好惹的角色。 章姑姑虚扶了一把,连连叫着,担不得,担不得您是龙家的嫡出血脉,叫我一声姑姑也是折煞我了,还是唤我奴婢吧 走在前面的凤家老者,一摸胡子,卿儿都叫你姑姑,她怎么能叫你奴婢再说你是二公子的奶娘,在凤家算是半个主子。她这声姑姑是应该的。 圆脸的章姑姑一笑,就算是应下了。 入了凤家之后,这些人就处处想让她吃编排,果然媳妇这角色不是好当的。 龙绯云对他们给的下马威也不放在心上,朝清鸾问道:我什么时候要去拜见凤家的夫人,家主 清鸾犹豫了一阵,她只是凤家的一般下人,许多安排她也无从得知。 还没走的章姑姑耳尖,接过了话茬,大小姐不用担心,高堂蜡烛都已经准备好了,还特意为大小姐赶制了一身嫁衣。只要大小姐与大公子愿意,今日就可以将上次未行的礼节,行完。这样也不算亏待了大小姐,以后您就是我们凤家的人了 龙绯云脸色微变,想不到凤家人手脚这么快,将她带回凤家,就要压着她与凤卿拜堂成亲。 古代没有领结婚证这一说法,拜了堂,喝了交杯酒,她以后就算是凤家的人了这一辈子,身上都得带着凤家的烙印,只能任凭这些凤家人将她搓圆了,捏扁了。 龙绯云一捏手心,下意识的想法就是,逃 第一百五十四章:分床睡(一) ♂, 她脚刚一迈开,一道摄魂夺魄,酥酥麻麻地叫唤就传来了,云儿 他站在后院石阶的尽头,宛若一簇跳动的鸢尾焰火。红色坠地的轻纱上绣着金色的凤凰与牡丹,墨色长发被金色的发冠绾起,雍华之气迎面而来,可谓倾国。 公狐狸只要站在那里,所有的目光都会追逐他而去。 龙绯云一转头,真想当做不认识他。 凤卿款步走来,魅惑香气一路散开,不论是凤家的长辈,还是能言善语的章姑姑,神色都添了一份恭敬。 大公子。 红衣翩跹而过,潋滟的桃花眸中只映入龙绯云一人的身影,也不管二门处聚集着多少人。 凤卿张开臂膀一拥,就将龙绯云纳入了怀中。 云儿,你没事,真好温润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轻呢喃,晚风捎带着醉人的馨香。 他的发丝拂过龙绯云的面容,酥酥痒痒的感觉一直传到她的心底。 你放开我龙绯云在他的耳畔咬牙。 公狐狸用淳淳的嗓音呢喃,不放,舍不得放开。 在龙绯云准备踩他脚的时候,凤卿松开了怀中,捧起怀中小猫儿的脸仔细端详着,龙绯云一双赤瞳圆溜溜地瞪着他。 小猫儿,以后你就是我的妻子了。凤卿只觉得掌中人张牙舞爪的样子分外可爱,俯下身子,丰润微扬的唇角,宛若色彩艳丽的花瓣,从龙绯云的发鬓间划过,若有若无地落下一吻。 大公子。从南边又来了两个嬷嬷装扮的下人,这两人似乎比她身边的清鸾嬷嬷身份地位还要高些,衣服上的花样都是用染色的银线缝制,衣角上大朵合欢花栩栩如生。她们看向龙绯云时目光格外矜淡。 唯有看向凤卿时,淡淡的眸子里面才会涌起一点光亮,就连唇边的笑意都显得动人一些。 三十多岁的妇人还能露出小姑娘一般的笑意。凤家这些雌性生物天天对着公狐狸这张脸,竟还没有产生免疫 谁说蓝颜就不能祸水,她眼前的这位就是龙绯云甩开他的衣袖,跟凤卿划开了距离。 红鸾,玉鸾嬷嬷,你们两人怎么来了上挑的桃花眸,光泽点点,看人时总带着温柔又缱绻的笑容。 任何女子见了他,甭管是八岁还是八十岁,都会心跳如鼓,有种重返青春的滋味。 两位嬷嬷如沐春风,龙绯云则是轻嗤一声,笑得风骚 红鸾,玉鸾两人走近之后,微微行礼,大夫人要见公子一面,奴婢是特来通传的。 凤卿微微颔首,我这就去。说完,转过祸国殃民的面容盯着他的小娘子,如玉的指尖划过她的面颊,顺着她的云鬓滑下,清润的声音带着谁都能听出的深情,云儿,先回我们的院子里,等我回来。 要不是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龙绯云真想打开他乱摸的手。 行了,我知道了,龙绯云声音淡漠地答道,任谁也都能看出龙家的大小姐对大公子极是清冷,甚至还有一些排斥。 当即两个嬷嬷的脸色就变得难看讥诮起来,她以为她是谁王宫中的公主都对大公子倾心不已,知道大公子成婚,更是不休不食,几次差点闹出人命来。 说好听了是龙家的嫡女,说难听了是龙家从贱命那接回来的草包。这门婚事,凤家就没有一个看好,同意的人,要不是大公子一意孤行地要娶她。 就凭她也配成为凤家主母夫人还真是做梦 红鸾,玉鸾两个嬷嬷对视了一眼,都有了算计。你嫁入我们凤家,以后是活在天上,还是活在地府,都由她们凤家人说了算 龙家大小姐既然心高气傲,还人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当然要给她好生上一课才行 玉鸾嬷嬷道:奴婢领公子回去复命,龙大小姐只怕对凤家宅院还不熟悉,让红鸾带她过去。 云儿你愿意吗凤卿仍是在征求她的意见,他知道凤家中不少人对她都抱有敌意。他不舍得自己的小猫儿被人欺负了。 龙绯云抬眸淡淡地看了趾高气昂的红鸾一眼,点点头,就让她送我去院子吧 有人送上门来想要被收拾,她当然不会手软。不杀鸡给猴看,这些凤家人都真以为她是个草包,想怎么欺负就能怎么欺负 凤卿自然知道他的小娘子在想什么心思,唇边的笑容似无奈似宠溺,随你怎么折腾,只要别弄伤了自己,别让我心疼。 龙绯云一扬翠羽般的眉梢,风华尽显,像是一把妖刀出了鞘,只等着血来祭奠。 两人离得近,旁人并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 等凤卿离开之后,红鸾嬷嬷走到了龙绯云的面前,半弯了身子,看似恭敬,实则挑起了眉头,声音颇尖道:大小姐跟我来吧 龙绯云却抬起手心,叫道:等等。 红鸾嬷嬷显出了不耐烦,大小姐还有何指教 没什么好指教的,龙绯云走到她的面前,盈盈一笑,却让人觉得冰冷,嬷嬷在凤卿那自称奴婢,就请在我这也自称奴婢。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主仆有别,不能乱了尊卑,红鸾嬷嬷你说是不是 此言一出,原本仗着自己是大夫人心腹,二公子奶娘的章姑姑脸上都像是挨了一耳光。 她们自以为是凤家老人,就能压一压龙绯云的气焰,没想到反而被她揪住了尾巴,反踩了一脚。 红鸾嬷嬷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支支吾吾开口,大小姐肯定是听错了,奴婢在您面前哪里敢自称我呀 章姑姑似也看出这个龙家大小姐并不好对付,难怪她还没进凤家,大夫人就已如临大敌。 红鸾你伺候大小姐可要认真仔细些,大小姐说什么便是什么可别叫人传出我们凤家苛待的名声。章姑姑话里有话,在警告红鸾的同时,也在警告龙绯云。 她以后也是凤家人,有些事计较得太厉害,传出去对她也没有好处。 红鸾心底对章姑姑极为畏惧,别看她整天笑得睁不开眼睛,但在大夫人那挑事告状都是一把好手。 要是得罪了章姑姑,基本在凤家就待不下去了。 奴婢一定格外用心细致,这句话,红鸾嬷嬷硬是咬着牙说出。 等没人盯着的时候,她非要让龙家这位拎不清身份的大小姐尝点苦头才行 清鸾跟在龙绯云的身边,从二门走入后院,一路上都没吭声,倒是红鸾一直指着两边,说个不停。 这亭子耗了多少工匠心血才筑成,这地上的石砖又是从多远的地方特地运来的。 简直一路都在花样炫富。 走进凤卿的院子,景象如旧,玉石为砖,楠木为柱,上等的檀香木都放在外面成了会淋到雨的游廊栏杆。 大公子喜奢华,又得老太太的宠爱,这院子里的一切尽是上品中的上品。 院中的几株兰花,牡丹都是珍贵品种,只怕放眼整个雍州城都见不到一株。 大小姐您一定是初来大公子的院子吧这些东西都贵重得很,往日没有一个丫鬟下人敢随意进出大公子的院子。红鸾嬷嬷还没踏入院子大门,就跟打了鸡血一般,恨不能让龙绯云知道地上的玉砖用黄金都买不来。 但龙绯云淡淡的一句话就让她傻了眼,我不是第一次来你们公子的院子,上次我还在你们公子的床榻上过夜,怎么没有人告诉你吗另外这院子里面布有奇门八卦,一般人想进去也进不去,嬷嬷要不要试试 什么这红鸾嬷嬷噎了好一会,真想骂眼前的少女不知羞耻,在没有婚嫁之前就跟男人过夜,难道是一件光荣的事情吗还好意思拿出来说 但没办法,谁让龙绯云睡的是她们的大公子,各种羞辱的话,红鸾嬷嬷一句都说不出来。 龙绯云带着清鸾进了院子,红鸾嬷嬷也知道大公子的院子中有奇门八卦,平日里别说是人了,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红鸾嬷嬷对凤卿的院子这么熟悉,不如在前面带路吧。龙绯云一弯唇角。 红鸾嬷嬷就哆嗦了,这奴婢哪有资格进主子的院子啊只是每次能路过瞧上一眼罢了,大小姐说自己在院中留宿过,肯定知道其中的关窍,不如您在前面先走吧。 龙绯云懒得应她,想看自己出丑,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带着清鸾顺顺利利地进了院子之后,红鸾嬷嬷还站在院子外有些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睛。 她进去了,轻而易举地进了大公子的厢房之中。 或许是因为知道她要来,屋中多了两个伺候的小丫鬟,容貌长得都不错。细看之下,一个眼眸总带着一层凉薄,跟瞎子似的,细看下来这双眼睛跟她有些相似。 另一个肤色微黑,看上去极为健康,眉峰上挑,看上去总带着锐利的艳色,好似跟自己也有点像。 有两个影子般的人在一旁伺候,换做是谁都不会舒服。她相信这两个人肯定不是凤卿安排的,看来在她入凤家之前,就已经有人打定主意不让她好过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分床睡(二) ♂, 屋中嵌八宝的酸枝梨木桌上已用小碟子放好了点心吃食,龙绯云定睛一看便笑了。偌大的白瓷碟子摆得点心极其好看,红枣山药糕数来不过三块,紫薯丸子只有两颗,就连切好削皮的水果也不过几小块。 这哪是给人吃的,只怕给猫儿吃,也不知猫儿能不能吃饱。 龙绯云拿起镶金的筷箸,夹了一块红枣山药糕,味道香甜软糯倒还不错。 这些东西,是你们给我准备的龙绯云淡笑问道,叫后面两小丫鬟猜不透她的意思。 两个小丫鬟细声细气答道:章姑姑知道大小姐来凤家路途劳累,特意让我们准备下一些吃食,也不知合不合大小姐的口味。 龙绯云笑意不减,也是章姑姑让你们来我身边伺候的。 左边的丫头迟疑了一瞬,右边的倒是脆生生应下,是章姑姑让我们来的。 新媳妇入凤家身边左右都需要个伺候的人,她们其实是由大夫人挑选出来的,大夫人似不喜这个还未过门的龙家小姐。暗中嘱咐她们伺候好大公子,最好是能被大公子收为通房丫鬟。 这样的事情当然是不能同龙绯云说得。 很好,就你。龙绯云指着右边那丫鬟,眼神总带着凉薄寒意,去帮我再拿点吃的东西过来。 那丫鬟一愣,显出了几分惊讶与不满,大小姐这是餐前点心,过会还得用晚膳,您这会吃得太多只怕会积食。 不愧是凤家挑选出的下人,各个都像你一样能说会道吗我是主子,还是你是龙绯云淡淡问了一句。 那丫鬟一僵,眼中划过阴翳,缓缓道:奴婢这就出去给大小姐再拿些点心。 出了院子,红鸾嬷嬷还没走,看见她出来一愣,流素,你怎么在大公子的院子里 被唤作流素的丫鬟微微行礼,是大夫人让我们过来伺候的。 红鸾嬷嬷气得跳脚,被那贱人摆了一道,大公子的院子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奇门八卦,我还一直不敢进去,定被那贱人耻笑了 流素见四下无人,眼波微转,方才大小姐是提道嬷嬷来着,我还以为 她欲言又止,红鸾嬷嬷狠狠扯着手里的帕子,冷眼望着她,你呢你这是打算去哪 流素抬起凉薄的眼眸,淡淡道:大小姐非说吃食不够,让奴婢再去厨房取些。 红鸾嬷嬷冷哼一声,龙家是怎么培养出这么个粗俗,不知礼教的嫡女她是饿死鬼投胎吗敢情嫁入我们凤家就是混吃混喝的 你先去拿吃食,我进去见她。红鸾嬷嬷满肚子的火气,直接闯入了院子。 是。流素转身,眸光幽幽。 刚进了屋子,红鸾嬷嬷就叉腰叫道:你为什么要骗我 骗你不知我骗嬷嬷什么了龙绯云淡声问道。 你还敢不承认你说大公子的院子进不得,根本就没有这一回事红鸾嬷嬷气得咬牙。 龙绯云将剩下的点心吃光之后才慢悠悠开口,大公子的院中确实有奇门八卦但是只有晚上才会打开,是嬷嬷你没有问清楚。 嬷嬷还有其他指教吗若是没有的话,我要休息了。龙绯云眼皮不抬打了一个哈气,直接下了逐客令。 红鸾嬷嬷咽不下这口气,站在原地怎么也不肯走,奴婢就留在这,照顾大小姐休息。 龙绯云极淡看了她一眼,嬷嬷想留在这那就自便,清鸾你在这看着,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打扰。 红鸾嬷嬷看着龙绯云悠哉哉地进了里屋,恨得咬牙。 小睡了一会醒来,天已经黑了,但凤卿还没有回到院子。 清鸾屋中传来一声叫唤,清鸾毕恭毕敬走进伺候龙绯云漱口。 龙绯云问道:凤卿还没回来吗 清鸾犹豫了一瞬,大公子被大夫人留下了,今晚不一定回院子过夜,另外大公子在夫人那用膳。大小姐饿了的话,便可以自己传膳了。 龙绯云点点头,没想到凤家大夫人真的是恨毒了她。用这种办法将自己的宝贝儿子扣下,要换做其他刚入门的媳妇,这会只怕要委屈的哭了。 但龙绯云无所谓的很,要真能把凤卿留下,那绝对是一件好事。若这些人逼着她跟公狐狸同床共枕,那才是一件令人绝望的事情。 那就传晚膳吧。那点塞牙缝的点心根本不够吃,她早就饿了。 清鸾点点头,没想到外面传来一声嘹亮的应答声,大小姐,这种跑腿的事情就让奴婢去做吧。 龙绯云听到这大嗓门,眉尖蹙起,没想到红鸾还没走。 非要在她这里得了教训,才会长记性吗这人真是缺心眼。 清鸾压低了声音,大小姐不想让她去的话,奴婢这就去回绝了她。 玉鸾,红鸾两个人时常跟在大夫人的身边伺候,也是眼高于顶的,这回一直赖在大小姐身边不走,压根就没安好心。 龙绯云却摆了摆手,她想去,就让她去吧。 珠帘外,红鸾早就跑得没了踪影。龙绯云穿好衣服,两丫鬟还站在原来的地方。 流素拿回来的点心是多了一些,但也就多了那么几块,看着就叫人头疼。这凤家一大家子就没一个叫人省心的。 不一会红鸾嬷嬷回来了,龙绯云已坐在梨木桌前,就在等她的晚膳。 漆器饭盒打开,三样菜摆在了龙绯云的面前,分别是白菜烧豆腐,凉拌黄瓜丝,辣椒炒豆芽,一眼看去极是素净,半点荤腥都没有。 龙绯云笑了,拿起筷子拨了拨黄瓜丝,凤家的厨子是从哪请来的 红鸾嬷嬷自豪地一挺胸脯,凤家的厨子好几个都是御厨,怎么菜不合大小姐的口味奴婢记得大小姐方才吃过点心不久,应该晚膳吃不了多少东西。 当真是从皇宫里请来的厨子吗龙绯云讥讽地一弯唇角,我还以为是从尼姑庵里找来的呢一点肉沫都没有,那厨子还真是菩萨心肠。 红鸾嬷嬷被她一刺,脸色不善道:大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已经嫁入凤家,再也不是什么龙家的大小姐了,说话还请注意一些。这般指桑骂槐,传出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红鸾嬷嬷提点的是,龙绯云浅淡的应了一声。 就在红鸾嬷嬷有些自得的时候,一盆子辣椒炒豆芽菜盖到了头上,辣汁流到眼睛里,疼得红鸾嬷嬷哇哇乱叫,不停地抖着身上的菜叶。 流素,流云想上去帮忙,被龙绯云一个眼神就止住了。 记好了,谁才是这院子里的主人。 唇边噙着一抹笑意,龙绯云望着双眼被辣得通红的红鸾嬷嬷,嬷嬷说得不错,可我这人就是不喜欢小心低调做人。指桑骂槐也没意思,我现在就告诉你,以后少出现在我面前,也少给我玩这些心思手段红鸾嬷嬷你要是不信,大可以再试试。 你给我等着,我马上就把这件事告诉大夫人红鸾嬷嬷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威胁道。 龙绯云漫不经心道:清鸾送客。我也很期待大夫人能为你这条走狗撑腰。 门外一道温温润润的声音响起,大红色的锦衣踏入门内,云儿,发生什么事了有没有伤着自己 满地的菜肴,碎片看着极是惊心。 红鸾嬷嬷顺势跪了下来,大公子,您要为奴婢做主啊 凤卿这才偏过身子,注意到红鸾嬷嬷身上满身的狼藉。不用想了,这一切肯定又是小猫儿的手笔。 看了她一眼之后,凤卿就收回了目光,捧起龙绯云的双手仔细检查,有没有烫着自己 凤卿的手很温暖,龙绯云容颜间闪过一丝不自在,收回自己的手道:我没事。 身后的流云,流素看到这一幕惊讶至极,两人的眸中都划过嫉妒的光芒。大公子竟这样宠爱龙家的大小姐。 她伤了红鸾嬷嬷,大公子不责备一句,反而心疼问她有没有烫伤自己的手。难怪大夫人会这般担心,担心大公子宠她太过,长了龙家大小姐骄横的脾气,日后更加的无法无天。 红鸾嬷嬷哭得几乎要昏死过去,她哀嚎了半天也没能换来凤卿的半点关注。 清鸾你将红鸾带下去医治。凤卿给了一句不冷不淡的回答,没有半点要过问的意思。 跪在地上的红鸾嬷嬷满肚子的委屈都没机会开口,就被清鸾拉了起来。 大公子,奴婢红鸾嬷嬷想不到凤卿竟是这么的冷淡,捏着手里油污不堪的绣帕,还打算告龙绯云的状。 嬷嬷的眼睛要紧,这双明眸毁了岂不可惜。其他的事情就不必再说了。温和浅润的声音,像是弥补了红鸾嬷嬷受过的所有委屈。 不依不饶的红鸾嬷嬷得他这么一句话,竟也愿意跟清鸾离开了院子。 龙绯云给自己盛了碗稀粥,立规矩是件要紧的事,她也不能饿了肚子,砸了一盘子辣椒炒豆芽菜,还有两道素菜能将就着吃。 夹了一筷子黄瓜丝后,龙绯云不无讽刺地开口,大公子真会心疼人,难怪凤家上下只有是女的都对公子你青睐有加。 小猫儿的话语中似乎带着酸味,凤卿在她身边坐下,露出皓腕,撑着风华玉容望着她,温柔的声音带着浅浅的宠溺,娘子你刚入凤家,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不让云儿你树敌太多。 第一百五十六章:分床睡(三) ♂, 你们凤家人本来就不喜欢我,树不树敌又有什么关系。龙绯云不以为意地念道。 公狐狸水波潋滟的眸子微眯,玉容上一派无奈之色,小猫儿你就是太倔强,不过有夫君我护着你,凤家没有任何人敢将你如何。 如玉的手指接过镶边的小碗又帮龙绯云添了一碗热粥,云儿,晚膳就委屈你了。你来了凤家以后会有很多事情需要面对,不能饿瘦了。 热腾腾的粥放在龙绯云的面前,凤卿顺带奉上一记柔和的微笑。 龙绯云捧过粥碗之后就垂下了眸子,懒得多看凤卿一眼,公狐狸诚意满满的倾城微笑就这么被她给无视了。 公狐狸懒洋洋地靠在她的身边,打定主意要跟自己的小娘子多说两句。 我娘亲唤我过去,是要商量我们补办仪式和婚宴的事情。 尝了两勺豆腐之后,龙绯云终于对他的话有了一点兴致,你答应补办了吗定在什么时候 逃婚的念头再次从她的脑海中划过,龙绯云握着玉勺的手指有些发紧,她还不曾定下心,想和谁过一辈子。 跟任何人拜堂成亲,都是对她自己,也是对别人的不负责任。 龙绯云在心底无声叹了一口气,看来想要回到原来的世界是件不可能的事情了。竹丫也一直沉睡着不肯苏醒,难道她真的要占据这具身体,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呆一辈子 一想到会这样,龙绯云嘴中添了一丝苦涩难言的滋味,就连心情也变得复杂起来。 来这个陌生世界这么多年,她从没有放弃过要回去。而现在所有的希望都像是被遮住了,再没有一点可供她祈盼的东西。 云儿,云儿凤卿唤了她两声,龙绯云才回过神,云儿,拜堂成亲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个仪式罢了。我知道你的心中现在还没有我,所以我不会逼你。不过现在就算你不和我拜堂成亲,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妻子,云儿这个身份是你拒绝不了的。 龙绯云淡淡的应了一声,只要不逼她拜堂成亲,其他的都好说。她才不顾忌什么天下人的看法她只有一个身份,那便是龙绯云。 用完晚膳后,流云,流素上来将剩下的饭菜撤下。 而流素故意站到了凤卿的身边,希望大公子能多注意自己一样,注意到自己与龙家大小姐的相似之处。 凤卿的目光一直落在龙绯云的身上,哪怕龙家大小姐态度不冷不热,大公子也依旧笑意温和动人地望着她。 那样的目光叫人嫉妒,更叫人恨不能取而代之。 出了院子,流云向流素抱怨,大公子都不肯看我们一样,我们怎么才能成为大公子身边可心的人儿 流素幽幽道:龙家大小姐是个心高气傲的,我看得出她对大公子并不中意。我们今夜只消盯着,假如她不肯让大公子近身,时间一久,是个男人都会忍不住腻味的。到时候我们就可以代替了龙家小姐,陪伴大公子。 夜深了之后,床榻已经收拾好,流云款款走到凤卿的身边道:大公子,大小姐可以上榻休息了。 凤卿看了她一眼,宛若工笔描画,惊华的眉眼微微凝着不悦。 只是一个细微的表情,却有着令人心惊的压迫力。 流云只痴迷地看了一眼,就慌忙害怕地移开了目光。她们只见过大公子温润似玉,风华盖世的模样,从未知道他微怒时,是这般叫人畏惧。 云儿是我的妻子,你们应唤她夫人。这样的称呼,不要让我纠正第二遍。 是流云畏惧地应下,这一幕被里屋中铺床的流素看在眼里,微微露出不屑的冷笑。 光跟龙家大小姐长得相似有什么用,身上没有半分她压迫冷然的气势。就凭流云这幅唯唯诺诺的模样,这辈子都别想靠近大公子身边半步。 大公子可以休息了,龙素从里屋出来之后,又不卑不亢地提醒了一声。 凤卿起身,在珠帘后面解下了红色轻纱的外衣,温润的声音淡淡响起,我的身边不喜欢有人伺候,云儿同样也不喜欢,你们可以回去向我娘亲复命了。 有些事,他不是不知道。天下间只有一个云儿,哪怕容貌与她再相似,也终归不是她,更不可能代替得了她 看着这些与云儿略微相似的面容,凤卿微微合上眼眸,玉容上浮现出厌恶之色。 流云,流素同时跪下,大公子求您留下我们吧,大小姐的身边终归需要一个人照顾。 流素清冷的眸子抬起,望着眼前耀眼,却遥不可及的红衣。陡然拔下了发丝间的簪子对准了自己的面容,声音淡淡道:公子若是觉得我们容颜与夫人相像而厌恶奴婢,奴婢愿现在就毁掉这张脸,只求大公子不要赶我们离开。 龙绯云从温泉池泡澡归来就看见两个丫鬟跪在凤卿的面前,一个梨花带雨,一个握着金簪一幅要自残的模样。 握着布巾一边擦着头发,龙绯云一边走了过去,你们俩这是在唱哪一出啊 凤卿转身,看见墨发湿漉的龙绯云,眼波微动。 他还没有开口,流云就像是找到救星一般,跪着爬到龙绯云的面前,求求夫人,让我们留下来伺候。 龙绯云哦了一声,原来是在唱这一出。 你们觉得求我,会比求凤卿有用我可不懂得怜香惜玉。龙绯云淡淡丢下这句话,就从流云的面前离开,继续擦拭自己的长发。 流素将簪子朝自己的面容划下,她在赌,赌大公子会心有不忍。 看着这双淡漠凝澈的眸中浮现起绝望的光芒,凤卿还是握住了她的手腕。 流素望着眼前这张倾国玉容,眼波流转,大公子你 龙绯云慢慢收回目光,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她就知道公狐狸没用,心太软,这辈子迟早得栽在女人的手上。 出去凤卿松开她的手腕,指着门外。 流云,流素终于收敛了眼泪,不敢再哭哭啼啼地造次,缓缓退出了屋子。 院子外,流云,流素并没有离开,注意着屋中的每一个动静,她们打定心思要留在大公子的身边。 能有幸侍奉大公子,是她们毕生的渴望。 晚上怎么睡比起门外哼哼唧唧赖着不肯走的两个女人,龙绯云更关心眼下的事情,她抬眸看了凤卿一眼,画外音便是老娘不想跟你一起睡。 祸国的这张容颜上,桃花眸轻轻扇动,平添了一分魅色,一起睡。 龙绯云瞬间心口咯噔一下,想也不想回答:我不习惯跟人同床共枕,你睡床,我睡地上就行。 凤卿摇了摇头,笑意靡靡,院中没有多余的被褥,入秋湿气重,你睡在地上,身子会受不住。与我同塌而眠,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可怕龙绯云点头不止,跟一只得道千年的公狐狸睡在一起,说不定半夜就被他吃干抹净了,这还不可怕吗 云儿不愿的事情,我皆不会勉强。公狐狸无比温柔说着,然后一件件地脱下了衣服 龙绯云只觉得口干舌燥,一边看他勾开自己的腰带,一边给自己又倒了一杯水,试图做着最后的抵抗,要不,我在椅子上将就一夜吧。 明日,云儿你需要去见龙家各个长辈并奉茶,我劝云儿还是与我一起睡,养好了精神为妙。公狐狸柔声细语劝着,身上的衣服所剩无几之后,他转入了屏风后面,换上了一件绯红轻薄的云纱睡袍。 线条匀称的大长腿露着,白玉般的胸膛也露着 云儿你的脸怎么了公狐狸靠了过来,含笑端详着龙绯云嫣红的面颊。 跟你没关系,嘴上清冷的说道,但垂下的眸子根本不敢去看凤卿一线分开的云纱轻衣。 待公狐狸丰润的唇贴近她的耳畔之后,龙绯云才听见他说,云儿不与我同榻,明日会遇上更多的麻烦。 龙绯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凤卿抱进了怀里,你想干嘛 狐狸微微一笑,干晚上该干的事情。 掌风一挥,床帘拂起,院外的人只在窗边看见大公子抱着她放在了床榻上,绯红的床帘又合了起来,如一朵含羞的花苞。 流云,流素都未经人事,看见这一幕,皆是脸红心跳不已。 而在床边,凤卿放下她之后就收回了手,指了指床榻两头,我们分开睡。 龙绯云看了他一眼,果断钻进了被窝里。 云儿你晚上睡觉不用脱衣服吗 闭嘴 虽是分开两头睡,但被子就只有一床,被子里有个热乎乎的人,让她想忽略都做不到。 就连盖在身上的锦衾,似乎都带着公狐狸身上的骚包香气。 龙绯云翻了翻身子,手一抬,就从一条大腿上摩擦而过。被摸的人没有反应,龙绯云自己却是一个激灵。 不行,跟公狐狸睡在一起,她没有安全感,实在是睡不着。龙绯云坐起了身子,打算趁凤卿睡着之后,在屋子里找个地方将就一晚上。 但以后的晚上呢她总不能夜夜都跟一个男人合盖一床被子,然后什么都不做听过日久生情的,不知道夜夜睡一块,会不会也生出些什么来。 龙绯云将被子掀了坐起,捧着自己滚烫的脸,自己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玩意 第一百五十七章:让我抱着你 ♂, 云儿,你睡不着吗温温润润的声音从床榻的另一边传来。 龙绯云打算起身,床上多个人,我不习惯。 她刚一动,就被凤卿握住了手腕,云儿睡不着,与我聊聊可好 凤卿握着她的手腕,丰润的唇间微翘,稍稍用力一扯就将龙绯云拉入了自己的怀中,两个人一同摔在床榻上之后,凤卿一个转身就压在了龙绯云的身上。 四目相对,气息纠缠。 他俯身在龙绯云的耳边又轻声呢喃道:云儿 酥酥麻麻的气息伴着他沉醉入骨的呼喊,如迷迭香般,悱恻迷人,瓦解了所有神智。龙绯云却是一个激灵,伸手就推开压在身上的人。 你想跟我聊什么没话说得话,我就下去了。龙绯云声音微颤,被公狐狸压在身下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凤卿卷起她一缕秀发在指尖缠绕,云儿别走,你知道吗你对我而言,不仅是一只不可靠近,张牙舞爪的小猫儿。你更像一团谜,我总是看不透你。云儿,哪怕你现在睡在我的身边,我也感觉你离我好远,一直都在我触及不到的地方。 所以呢龙绯云淡淡问了一句,你又想知道些什么 凤卿想将她抱入怀中,却被龙绯云躲开了。黑暗中潋滟生辉的桃花眸微颤,云儿,我想知道有关你所有的事情。 龙绯云盯着床幔的眸光晦暗了一分,所有的事情她来到这个世界不过只有几年的光景,但穿越之前的记忆似乎已经变得模糊,再难回忆。 几个由她带入中情局的孤儿,就如同她的孩子一般,但现在她只记得那几个孩子的代号,却再也记不起他们的容颜。 一瞬间,龙绯云感觉到恐惧,她正在慢慢遗忘关于千年之后的所有记忆,而她的灵魂与这具身体似乎越发契合。 或许有一天,她只能以龙绯云的身份活在这个世界之中,再也回不去了。 久久听不到龙绯云的回答,凤卿缓缓道:云儿,你就不想知道我的事情吗 听着公狐狸靡靡哀怨的语调,龙绯云唇边添了一抹笑意,也回过了神思。她不会放过任何能穿越回去的机会,至于其他,先走一步看一步。 你说说看,龙绯云敷衍地问了一句,作为特务的生存准则之一,便是不能拥有好奇心。对于公狐狸的过去,她更没有半个铜板的兴趣。但为了培养睡意,龙绯云勉强愿意当做在听睡前故事。 云儿,我三岁的时候就离开了凤家 龙绯云诧异了一瞬,想不到凤家的嫡长子竟不是在凤家养大的。 我的师傅是云山尊者,他带我入云山避世。在我回凤家之前,一直过着餐风饮露的世外生活。 世外生活也不错。龙绯云评价道,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江湖便是聚集了恩怨情仇,刀光剑影的地方。 凤卿淡淡应了一声,不置可否,我在云山中的十多年,师傅从未对我笑过。他说我是天上的红凤星宿,应以世事为棋,以天下为重,这一生都不该执着于儿女情长。 龙绯云犹豫着道:你师傅的意思是 云儿这般聪明一定能够明白,红凤星宿乃天下之主。当年真正的批语是,圣龙乱世,红凤当临。云山尊者颇有通天只能,用自己的寿命改了天时,让当朝天师术者算不出谁才是红凤星转世,这才逃过一劫。 黑暗中赤瞳眯起,这两次截杀她的人,难道就是因为她是圣龙转世会乱了天下还真是愚昧可笑 一条被尘埃埋葬的线索渐渐清晰,彼年的真相,开始一点点浮出水面。竹丫的娘亲或许是为了保护竹丫,才那些杀手灭了口,没想到竹丫没死,只是流落荒野。 命运齿轮扭转之后,十三年后将她又送回了龙家,所以朝廷才派了第二次绞杀的刺客,妄图在自己大婚那日,将自己灭口,阻止那条圣龙乱世的批语。 所有的悲剧,都源于当权者的私心,对权利的欲望。龙绯云握手成拳,如果可以,她一定会让那条批语成真,让百年雍州王朝彻底崩塌。 在云山的十多年,我并不快乐,那时候总觉得师傅要求太多,太严。每天三更就要起身,练武,习武,布阵,读史。云儿,我也挨打过很多次,每次落泪就会怨恨娘亲父亲,他们为什么舍得将我送来这么远的地方,这些年从未来见过我一面。我一直羡慕山下的牧童,他们很自由,一起玩耍,笑声有时都能传到山巅凤卿俯身,唇角轻轻从龙绯云的耳尖划过。 龙绯云睁着眼眸,眼前也能浮现出一个小小身影孤单站在山巅的景象。她淡淡问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云儿你是我的妻子,我本该跟你坦诚一切。凤卿望着她的面容,轻轻道。 我回到凤家的时候,才知道我多了一个弟弟,他与我眉眼无比相像。凤琪这些年一直怨恨我,对我抱着戒备。娘亲虽望着我笑,但笑容只剩下疏离与客气。 云儿我也与你一样早已失去了一切,分家也无我立足之地。从见你第一面起,你摔在街道上,身子娇小,眼神却很敏锐,毫无畏惧的模样像是幼兽,我就知道我们是相似的,或许我们能够依偎在一起相互取暖。温润的声音在耳边响着,两个人依靠在一起,在黑暗中真似两只被人抛弃依偎取暖的小兽。 他是一只艳丽却孤单骄傲的狐狸,而她是一只看似弱小却冰冷无情的猎豹。 龙绯云看了他一眼,这就是你选择我的原因 是。他轻声低语,青丝垂落,他轻轻靠在龙绯云的颈窝边。 这一次,龙绯云没有推开。他的经历,与她带入的那些孩子们极其相似,中情局可不是慈善机构,他们要想在各种危险的地方活下来,就必须起早贪黑的练习,最后将一颗柔软弱小的心打磨成一块冰冷坚硬的石头,这样才能无坚不摧。 一个习惯了孤单寂寞的人,又怎会渴望另一半。孤单的狐狸也善于编造最美的谎言。 龙绯云的手指轻轻拂过凤卿柔顺的长发,眸光微凉,他们确实是同一类人,活得清明,永远都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为了达到目地能够不择手段。 云儿,让我抱着你。凤卿贴在她的身边,说话时,湿热的气息拂过龙绯云的脖颈,引起她轻轻的颤栗。 龙绯云任由他抱着,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她手下的孩子替她挡去子弹,重重摔落在她的面前。 脸上满是血迹却露出最纯真的微笑,他最后说得一句话也是,让我抱你一会在她的怀中,轻轻地满足地合上了眼睛。 天亮以后,龙绯云从噩梦中惊醒,她又梦见了在中情局中服役的旧事。 凤卿已经起榻,却没舍得叫醒她,依旧是一袭大红色,风华的锦衣。他俯下身子,温柔地用手心抚过龙绯云的额头,云儿,又做噩梦了吗 龙绯云摇摇头,喉咙还是有点发紧。 公狐狸不高兴地嘟囔了一句,小亚是谁刚才你做梦,一直在叫这个名字。 龙绯云的身子一僵,小亚就是死在她怀里的孩子 偶然认识的一个人罢了,而且他已经死了。龙绯云淡淡地说完之后,就掀开了被子。 凤卿叹息了一声,神色诚恳,云儿,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计较这些。他不知道云儿在梦中念叨的人已经故去。 难怪云儿的脸色有些泛白。 龙绯云揉着太阳穴,一夜做梦,清醒之后还是脑袋发胀,要是这个朝代也有止疼药就好了。过去所有的一切,她都能坦然面对,所有她亏欠过的人,在她的心里都有属于他们的墓碑。 那两丫头呢龙绯云揉着额头问道,总要有人伺候她洗漱吧。 凤卿将细盐和清茶送到了龙绯云的面前,我照顾云儿就好了,流云,流素已经离开了院子。云儿还想她们回来伺候吗 身边有个女人伺候总归方便一点,要是她泡澡的时候忘了拿东西,总不能扯着嗓子叫凤卿的名字吧。 但那两个丫鬟也是大夫人安插进来的眼线,让她们离开也好。 龙绯云从自己拿出了自己一直随身带的牙刷,公狐狸好奇地凑上来,对木柄上带毛的玩意,无比感兴趣,云儿,这是什么 牙刷说完,她沾了白盐之后就开始背对着公狐狸刷牙。 云儿让我看看,这个东西该怎么用。他的小娘子总能给他带来无限惊奇。 一个要看,一个在躲,两人在屋中转来转去不亦乐乎。 就在这时,屋中进来了人,是个通传的凤家小厮,夫人,凤家外头来了三个人,说是大小姐原先身边伺候的人。凤家守卫不认识她们,担心是刺客,不敢贸然放她们进来,还请大小姐过去看一看。 龙绯云赶紧用清茶漱口,洗了牙刷,将东西往不起眼的地方一丢,就随小厮往凤家大门跑。 一定是玉鸢,玉芙,云嬷嬷她们找来了。 而在屋内,公狐狸拿起牙刷研究了一会,木柄用的是防水的楠木,上面的毛摸着还真挺软。 不知在嘴里刷来刷去,是个什么样的感觉。凤卿确定小猫儿走远之后,打算偷偷用着试一试 第一百五十八章:不好意思,手滑 ♂, 凤家的门外,三道身影焦急地望着,一看见龙绯云过来,玉鸢,玉芙脸上皆露出了笑意。 云嬷嬷双手合十,眼中有了湿意,上天保佑,大小姐没事 凤家的守卫见龙绯云过来后,便问道:夫人,这三个人当真是你身边的下人吗 龙绯云点头,让她们进来,你们谁都不许刁难她们。 守门的护卫移开了手中的刀剑,让三个人扑到了龙绯云的身边。 让我仔细瞧瞧,您伤到哪里没有玉鸢,玉芙将老奴带走之后,老奴一直都放心不下您。云嬷嬷说着拭了拭眼泪。 玉鸢,玉芙看了看周围,小声问道:大小姐您真的决定嫁入凤家了吗谷主有没有来找过您 她们一直觉得,大小姐跟谷主才是绝配。 许久未见,一连串问题问出,龙绯云含笑一一回答:我哪儿都没有受伤,祁家的大公子救我了,就是骑在马上的那个将军。你们谷主也找过我了,还 还霸道地抢走了她的初吻 龙绯云脸色一红,反正没发生什么事情,你们不用担心 听大小姐这么说,玉鸢,玉芙当然也不好再追问。 就在这时凤家两个婆子脸上带笑地走了过来,夫人原来您在这啊可叫奴婢们好找,这三个是 龙绯云淡淡道:她们是我从龙家带来的,以后就跟在我的身边伺候。 两个婆子连连点头,这行,我们回去就禀报大夫人一声,夫人要不让她们先用点膳,换身衣服 玉鸢,玉芙,云嬷嬷三个人身上穿得还是送亲那日的红衣,不过许久未换,又经打斗已经有些破破烂烂的了。 先带她们换件衣服,吃些东西,让她们在大公子的院里等我。龙绯云有些不放心,玉鸢,玉芙会武功,总不至于在凤家被人欺负了去。 好,奴婢这就领她们过去。一个婆子应了下来,就领着她们三个人往另一边走去。 刚见到大小姐就要分开,三个人都有点舍不得,一路上频频回头。但知道大小姐刚入凤家,处处都得小心谨慎,她们都不敢为大小姐惹麻烦。 剩下的婆子对龙绯云微微行礼:小姐刚过门,今日按照规矩应该去给大夫人奉茶了,凤家长辈都在凤来楼中等着了。 该来的逃不过,龙绯云抬眸看了一眼绿树掩映间高耸的凤来楼对婆子道:劳烦带路。 婆子走在前面,龙绯云跟在后面,半盏茶不用的工夫,就走到了凤来楼的跟前。 高耸的古楼已是年代久远,看上去古色古香,极有韵味。 婆子领着龙绯云迈过了门槛,果不其然,阴暗不透光的楼阁屋子中已经乌压压地坐满了人。 从老到少,神色各异都盯着龙绯云,打量的眼神,冷凉锐利,像是刀子刮过。龙绯云微蹙眉头,非常的不舒服。 凤卿已经到了,坐在凤家大夫人的下位,而他的身边坐在与他面容极为相似的凤琪。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同样凉薄泛着幽光地盯着她。 龙家大小姐你可叫人好找。面东而坐的大夫人不阴不阳开口。一袭枣红色的对襟盘扣服,下面衬着千福字的马面裙,手上戴着一只黄金镯子,头上一对镶金南珠华胜,珠子的眼色浅淡,平日里戴着还算是贵气,今日新妇敬茶,就显得寡淡了许多。只有一件枣红色的上衣,稍微显出那么一点喜庆意思。 旁边的章姑姑笑眯眯开口,往日是姓龙,以后就要跟着我们凤家姓了,也算是您半个女儿。 龙家小姐是个有能耐的,我可没福能有这么个女儿,还是规规矩矩地当凤家媳妇为好。凤家大夫人摸了摸自己的指甲套,眉眼不抬地开口。 章姑姑被一呛,本想打圆场的,现在也安安静静地不敢说话了。 刚进门,就被婆婆这般不喜,这位龙家来的大小姐,以后的日子只会更加不好过。凤家几个庶子,庶女彼此交换了心照不宣的眼神。 小猫儿性子急躁,凤卿以为她会反驳,没想到龙绯云在众人面前笔直站着,姿容从容不惊,似乎一点都不在意他娘亲话语中的夹枪带棒。 龙绯云淡漠地望着拿乔立威的凤家大夫人,她要是脑子里面有坑,现在就应该顶撞大夫人,然后被凤家这些老古董用以下犯上的名头,狠狠修理一顿。 在龙家时还有人顾及自己是嫡出血脉,但到了凤家,自己就什么都算不上了。这些凤家人定然不会心慈手软。 但她龙绯云绝不是任人欺负的包子 吉时到了,您该敬茶了红鸾嬷嬷眉眼带笑,眼睛里被辣椒辣出的通红还没有褪去,看到龙绯云分外眼红,但脸上丝毫没有显露出来。 托盘上的茶水稳稳地送到了龙绯云的面前,在她拿起的那一瞬,就察觉出了不对。滚烫的茶水太过烫手,很快手心里就被烫红,泛起了针扎般的痛意。 都说敬茶时,茶不能打翻。龙绯云眼波微寒,在手心里聚起薄薄的内气,挡住茶盏传来的滚烫热感。 红鸾嬷嬷眼神刻毒,嘴角噙着微不可见的笑意,就等着龙绯云出洋相。 啊在众目睽睽之下,龙绯云发出一声惊呼,手中的茶盏就落了下来,不偏不倚地砸在了红鸾嬷嬷的脚上。 绣鞋吸饱了热茶,红鸾嬷嬷发出杀猪般的尖叫。 龙绯云挑眉,不过是一杯茶水而已,嬷嬷为何会这么大的反应 红鸾嬷嬷来不及说话,众目睽睽之下就慌乱开始脱鞋袜。 大夫人皱了眉头,招来了玉鸾嬷嬷,快把红鸾带下去医治。 滚烫的茶水直接烫下了红鸾嬷嬷脚上一层皮,这下子痛得她直掉眼泪不止,恨恨咬牙望着龙绯云,你是故意的 我说嬷嬷你才是故意的,这么滚烫的茶水交给我,是想烫伤大夫人吗不好意思,方才太烫,是我手滑了。龙绯云侧眸,冷冷地望着她。 这么一说,众人都明白了。大夫人却没有怪罪红鸾的意思,够了,玉鸾快把她带下去。 红鸾瘸了一只脚,由玉鸾扶着,一跳一蹦地出了凤来楼。 阁中又恢复了沉寂,气氛甚至比之前更为压抑了一些。 这茶打翻了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章姑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凤家这么多代人,还不曾出过一次这样的岔子。 凤家大夫人一拍桌子,带着怒气问道:龙绯云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是不是不想进我们凤家的门 凉薄浅淡的赤瞳中添了一丝无奈与无辜,我方才说了,只是手滑而已。 一个手滑,让大夫人不知该如何发怒。 还是凤家家主咳了一声缓和了气氛,章姑姑,这次你去再沏一杯茶来。 章姑姑慌忙应下是 茶端来之后,龙绯云跪下身子,将茶杯送到大夫人和凤家家主的面前。 凤卿也站起了身子,走到了龙绯云的身边。 这时后院里的嬷嬷慌里慌张跑了进来,径直走到大夫人的身边,耳语了一阵。 大夫人陡然变了脸色,将茶盏重重一搁,这过门茶,我不喝了。 凤家家主不胜其烦,脸色微变,侧身问道:到底又怎么了 大夫人戴着金指甲套的手,直接指着龙绯云的脸,这事你不该问我,要问她才是我们凤家出一百抬聘礼,可不是为了娶一个残花败柳回来。 此话一出,龙绯云眸色越发冰凉,楼阁中响起嗡嗡的议论声,宛若有无数蝇蚊在飞。 凤卿握住了她的手,将龙绯云挡在身后。潋滟桃花眸中的光辉都变为了薄冰,丰唇轻启他问道:娘亲,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卿儿你还不明白吗这个女人早就不干净了,昨晚你们是不是同床共枕了大夫人原本柔婉大气的面容多了一丝狰狞。 凤卿没有说话,而是握紧了龙绯云的手。 见凤卿没说话,大夫人直接招来了流云,流素,两个丫头跪在了屋子中央。 你们昨日都在院中伺候,我问你们,大公子有没有与这个女人同床共枕尖利的声音在安静的凤来楼中回荡。 流素没有回应,流云先点了点头。 大夫人得到答案之后,发出冷凉,满是讽刺的笑声,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要说既然都同床共枕了,为什么床上会没有血迹 龙绯云想抽回自己的手,想给咄咄逼人,愚蠢可笑的大夫人两大耳刮子。 谁告诉你处子就一定会出血你大爷的,破菊还会流血呢再说昨夜凤卿根本就没有碰她,她哪来的血,难道要把大姨妈弄一床吗 凤卿以为小猫儿要赌气离开,便下意识地握紧了她的手,我没有碰云儿,自然床上什么都没有。 这一回,楼阁中的议论声格外的大,格外的响,所有人都像是在看一个笑话。 就连凤家家主都疑惑了,卿儿你不肯碰她,那为何非要坚持娶她难道她是 她就是预言中圣龙转世的那个人能帮他乱了天下 第一百五十九章:敢碰我者,死 ♂, 凤家大夫人可不管龙绯云有何用处,她只知道自己极不喜眼前这个人,便掀着眼白,冷冷开口:女人的作用便是传宗接代,卿儿你的年纪也不小了,该有个孩子了。你不肯碰她,莫非是不喜欢她这样为娘给你做主,让流云,流素做你的妾室如何 龙绯云刚入凤家,这过门茶还没喝过,大夫人就迫不及待要给自己儿子纳妾,也是传出去叫人笑话的事情。 跪着的流素,流云,脸上掠过欣喜之色。 只要大夫人开口,她们就能名真言顺地留在大公子身边伺候,到时候就算龙绯云不答应都不行。 凤卿握紧龙绯云的手指,神色冰冷,我只要云儿一个人绝不纳妾。 龙家有长一辈的老家伙,阴声开口:男人纳妾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就算是娶得公主,那也得纳妾。 惊艳灼世的眉眼间添了坚定与寒意,我不可能做对不起云儿的事情,我娶她,此生就只有她一人 龙家长辈拍着桌子叫道:反了,反了,你被一个女人迷了心智了 凤家大夫人捂住自己的胸口,一片哀叹之色,为了一个身子都已不清白的女人,你值得这么做吗流云,流素就算你嫌她们身份低微不肯收为妾室,好歹也要留在自己院子里当个通房丫鬟。行了,这两个人你必须收下。 龙绯云挣脱开凤卿的手,赤瞳幽暗冰冷地盯着大夫人,没有证据,就不要张口闭口都是身子不清白的女人。试问大夫人就这么希望自己的儿子娶一个残花败柳回来还是你们觉得这样能羞辱我不知道这些话传出去谁更丢人一些 大夫人端起龙绯云敬的茶就朝她泼了过来。 龙绯云侧身躲过,自然不可能被她泼中,大夫人你也觉得自己没长脑子,恼羞成怒了 这张点染了胭脂水粉的富丽容颜上闪过狰狞厉色,你给我闭嘴。那你成亲的那晚上去了哪里是不是跟祁家那孩子在一起还是你们早就勾搭上了 龙绯云无奈地一耸肩膀,你非要这么想,我能有什么办法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高座上的凤家大夫人发出了冷笑,这么说来,难道还是我冤枉你了你敢不敢让人验一验身子 来人,带龙家大小姐下去验身,如果她不是清白之身,这门婚事,就去退了。大夫人眼眸冰冷,寒光毕露。 她中意的儿媳妇本来就不是龙绯云,更何况,她极有可能不是完璧之身,这样的人还留在凤家不是凤家的耻辱吗 大夫人身后两个面色清冷的婆子走了出来,走到龙绯云的面前就要伸手抓她。 龙绯云冷凉开口,敢碰我者,死 赤红的眸如洞开的地狱之门,嫣红之色,似怒放的引魂之花。一瞬间,寒煞逼人之气席卷了整个楼阁,不止是她面前的两个婆子,就连其他人也被吓得噤了声。 龙绯云你是反了吗你这是再跟谁说话呢大夫人回过神之后,尖声责问道。 两个婆子犹豫不敢上前。 娘亲,你这是要逼我离开凤家吗云儿的一切我都不在意,我只要她她就是我的命中注定之人 凤卿拿出了玉骨折扇,玉容蒙上了一层冰霜,谁要敢碰他的云儿一下,他就敢剁下她的手。 大夫人露出了缓和的笑意,勉强道:卿儿,我这不都是为你着想。天下能配得上你的女子很多,你又何必执着于她一个人。 凤家家主淡淡道:龙家大小姐是与众不同的,你也不要在这妇人之见了。好了,绯云以后就是凤琪的妻子,这件事谁都不要再多说一句了。 为什么大夫人不敢置信,我这么做可都是为了卿儿。 凤家家主嫌她聒噪得叫人头疼,她对凤卿的事情未免管得太多了一些,我这么说也是为了凤家,有些事情你没有必要知道。 大夫人被训斥了之后,脸上无光,冷淡启唇,行了,我就认下她这儿媳便是。来人赏她些东西。 两个婆子走回了大夫人的身边,将事先准备好的东西送到了龙绯云的面前,几串东珠首饰,几支镶金的簪子。 这点东西,也值得她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龙绯云淡淡就笑了。她可不是要饭的,什么破烂玩意都会收下。 见龙绯云动都未动,楼阁中又响起了一轮声,龙家大小姐好大的派头。 是啊,这样不识趣的脾气,哪户人家敢要她 这些东西,难道你还瞧不上眼不成大夫人怒极反笑,冷凉问道。 怎么会,龙绯云淡淡一笑接了过去,随即就打翻在了地上,所有人被这变故惊得目瞪口呆。 大夫人脸上的笑意僵住,彻底要有撕破脸的架势。 多谢夫人的一片好意,龙绯云抬起脚,从首饰上踏过,我刚来凤家没点表示怎么行这些首饰赏给屋中的各位,不管是谁,只要想要都可以从地上捡起。 龙绯云狂傲至此,反而没有人敢再多说一句。 几个丫鬟交换了眼神,凤家的庶子,庶女也互相看了彼此。东珠项链,金簪子虽算不上多昂贵,但大夫人极少会赏赐他们这些东西。 被龙绯云踩了一脚也没有踩坏,只是沾了一点灰而已,白白地扔在地上不要岂不是可惜了 在大夫人要发怒尖叫之前,龙绯云抬手,淡淡一笑,夫人若没有别的事情,绯云先告辞了。 你站住见龙绯云要走,大夫人气不过发出尖利微颤的叫声。 却被凤家家主按住了手,你也收敛一些,以后凤家说不定还要指望着她 大夫人绞着手里的绣帕,狠狠地拍到了桌子上面,指望她怎么可能她的卿儿,琪儿才是一表人才,人中龙凤,以后凤家辉煌也该指望她的儿子才是,怎么可能指望一个没教养,有没品德的女人 凤卿追出了凤来阁,拦在了龙绯云的面前,云儿,你听我说 龙绯云抬眸,极冷地看了他一眼,你给我让开说完手心聚起内力。 云儿你的内力恢复了凤卿问道,精致的眉眼微微轻点,是谁为你解开穴道禁锢的 唇角微微露出笑意,赤瞳中添了一丝桀骜,凤公子你难道还想困住我一辈子不成你可能不知道,成亲那日我没有内力,九死一生才从那群杀手刀下活着逃出来。要不是遇上祁家大公子,说不定我早就已经死了。 凤卿微微一颤,想要握住她的手。潋滟的桃花眸中似湖光般泛起了水汽,云儿,对不起,我没想到那天会发生那样的事情。我到底该怎么做,你才能够原谅我 蜜色的面容上泛起讽刺凉薄的浅笑,我这人,恩怨分明。有些事,我很快就能释怀,而有些事情,或许终其一生都不能原谅。 不管是他,还是那些凤家人,都让她感到厌恶。 云儿公狐狸还是挡在她的面前,不肯她离开,云儿,我还有话对你说,不要让凤家中任何人看见你的身子。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翠羽般的眉黛皱得格外的深。 凤卿看了一眼从凤来阁中出来的凤家其他人,摇了摇头,云儿,现在我不能跟你解释。 不能解释,就从我的眼前消失龙绯云手心抬起,掌风一挥,神色间唯有冰冷。 掌风拂过之后,凤卿临空一转躲过了她的掌力,嘴里喃喃念叨了一句,小猫儿还是一点不可爱。 而他身后的一棵杨树从中间折断,将凤来楼中的凤家人吓了一跳。 流云,流素更是聚到凤卿的身边,殷情问道:大公子,你有没有受伤 凤家许多人议论纷纷,这个龙家大小姐还真是刁蛮,竟敢对自己的夫君也出手 凤卿摇着手中的玉骨扇,桃花眸冰冷地划过,不让流云,流素碰到自己分毫,我没事。 流云,流素堪堪停住脚步,眸中闪过失望,但还是恭敬温柔道:夫人将我们赐给了公子,以后我们就跟在公子的身边伺候了。 凤卿淡笑着看了她们一眼,我的身边不需要任何人伺候,两位卿卿要是不想丢了性命,最好不要再靠近我的院子一步。 他的小猫儿牙齿锋利着呢对谁都不会手下留情。 流云,流素对视了一眼,显然并不甘心。大公子这么温柔的人,肯定不会为难她们。那个龙家大小姐她们是大夫人赏赐过来的人,就不相信龙家大小姐真敢将她们打杀了。 流云,流素刚要去凤卿的院子,就被人唤住了,家主有事找你们,你们随我过来。 通传的那人看了看左右,确定没人注意到他们之后,才将流云,流素带去了家主的住处。 出了凤来阁的龙绯云并没有回去院子,凤家下人从她身边经过,不少人都在背后朝她指指点点。 龙绯云深吸了一口气,望着凤家的高墙,她真想离开这个鬼地方。 走到无人的僻静处,龙绯云刚在石凳上坐下,一只微凉似玉的手就落上了她的肩膀。 第一百六十章:背后的东西(一) ♂, 金丝手套在日光下泛着蝉翼般的光泽,龙绯云微怔之后转身,望着白衣如雪的龙洵,脸上添了惊讶与笑意,你怎么来了这儿是凤家,要是别人看见 凤家人也不是吃素的,不知道会不会将他给当成刺客处置了。 不想我来看不清他白玉面具下的容颜,只能听见他清冽潺潺的嗓音。 当然不是,龙绯云否认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看见他时会变得放松与安心。她伸手贴上龙洵冰冷的白玉面具,轻轻为他揭下。 这张脸清华之至,是凡人却带着谪仙般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左眼中的猩红彻底消失了,脸上的血红咒纹再也找不到半点,如寒玉雕琢的面容,每一处都是恰到好处的精致,他望着面前的少女,重瞳变得柔和而深邃。 你的脸龙绯云轻轻问他。 淡粉色的薄唇微扬,血蛊已经被封印了,所以咒文都消失了。 龙绯云依旧记得他那日的不同,邪肆而霸道,像是入了魔一般,硬生生抢走了她的初吻 想到这,龙绯云忽然没了面对他的勇气,血蛊被封印之后,再也不会出现了是吗 龙洵目光闪烁了一下,淡淡地应了一声。 血蛊已与他的身体融合在了一起,除非能将血蛊逼到一个地方,将他的那部分血肉削去。就连蛊婆婆现在没法将血蛊取出,只能暂时封印起来。而他必须保持清心寡欲,受不得刺激,如若不然,还是可能会再次入魔。 清冷的大神忽然上前一步,轻轻地将她拥在怀中。 满面的寒香扑来,龙绯云的面容贴上了他洁白的衣襟,脸顿时不争气地红了起来。 我想大神忽然垂下面容,墨发挡住了头顶的光晕,每一根发丝都似被镀上了金辉。白玉般的面容泛着淡淡的绯色,宛若白瓷上晕开的桃花墨色。美得叫人迷离 他缓缓凑近,漆黑的重瞳深邃得无法去看,龙绯云身子微僵闭上了眼睛。 手指不自觉地揪紧了龙洵的衣裳。 淡粉色的薄唇还未落下,就听见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金龙,你让开一点,我快看不见了 金龙不满地嗷呜一声,很快就为自己找到了一个位置绝佳的观赏之地。 嘿嘿,躲在花影后面的人传来一阵笑声,意犹未尽一般吸了吸哈喇子,快点亲,快点亲 嘴唇要碰到一起的两个人都停住了,龙洵松开了手,龙绯云也站起了身子。脸上的红晕没有消退,还要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后面的那两个,给我出来。 从花影后面冒出两个脑袋,跟串糖葫芦似的,龙素的小脑袋上顶着金龙硕大的脑袋。 金龙看见自己的主人,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还高兴地吐了吐舌头。 龙素又笑了两声,嫂嫂,好久不见,又长漂亮了差点叫素儿认不出来了。 拍马屁没用,龙绯云哼了一声,等龙素走过来之后,就捏了捏她水嫩嫩的小脸,以后这种少儿不宜的画面少看,不然就会长成一个小色女。 金龙表示很同意,又嗷呜地叫了一声。 龙绯云将它揪了过来,还有你,四洲说不定就你这么一条龙,一辈子打光棍,看这么多又没实践的机会 金龙被她一训就不乐意了人家一定能找到一条温柔漂亮的母龙,才不会打一辈子光棍呢 素儿就想长成小色女,小丫头许久未见学会顶撞了,龙素昂着小脸,一脸的向往,素儿就想看遍天下美男。 龙绯云又捏了捏她的小脸,志向不错,嫂嫂支持你,遇见姿色不错的别忘了嫂嫂。 话刚说完,就被龙洵重新拉回了怀中,冰冷的声音带着淡淡怒意,不行我不会允许你收男宠。 没错,他看见一个就杀一个,弄死之后就扔去后山喂狼。 在冰山大神真的动怒之前,龙绯云只好道:我只是说说而已。她一个柔弱女子,伺候一个冷面爱吃醋的面瘫已经够吃力了,绝没有那么多空闲出去打野味。 这句话,总算让冰山大神满身寒气散去了一些。 龙绯云不服气地嘀咕一声,素儿先说的,她是你妹妹。这人不先关心她妹妹的志向问题,反而先操她的心。 龙洵这样的顶尖高手,还能听不见她的小嘀咕,素儿长大后嫁人,自会有人管教她。而我现在要做的,就是看好你。 他的未过门娘子,当然是最最重要的。 戴着金丝手套的修长指尖挑起她的发丝轻嗅,龙洵清冷的容颜就变了脸色,你的身上有他的气息。 龙绯云表示无奈,我和他吃住都在一起,身上当然会沾染上他的气味,特别是那只公狐狸还很喜欢用香气浓郁的香料。 冰山大神沉默了一会,难得露出孩子气的一面,声音有些霸道还有些急切,我不许他靠近你,更不允许他碰你。 龙绯云一笑,很少能见他露出这样的神态。她知道大神脾气虽是清冷,看上去无欲无求,但比谁都霸道傲娇,一旦惹怒了,毁天灭地都不在话下。 她当然不敢再逗傲娇大神,我没有让他碰过我,也不会让他碰我。 不要骗我。冰山大神淡淡说了一句,神色微凉漆黑的重瞳像是两汪深潭,似要将她淹没你是我的妻子 隔着蝉翼般的金丝手套,龙洵捧起了她的面容,也不管身在何处,有谁在看,薄唇贴上她柔软的唇瓣轻轻一啄,就像是在宣誓自己的所有权。 蜜色的小脸像是醉酒一般,泛起迷离动人的红晕,两年,两年后不管天南地北,我都带你走,这辈子都不许你再离开我的身边。 龙绯云想应下,就听见不远处传来说话的声音,那龙家的大小姐呢怎么不见了刚刚还看见她往这边走的 我们去那边看看 听见说话的声音,龙绯云变得紧张起来,将白玉面具重新给龙洵戴上。她可不希望其他女子对他露出痴迷的目光。 龙素也知道他们该走了,毕竟这是龙家的地盘,哥哥现在不能再使用血蛊,未必还能以一敌百,毫发不伤。 嫂嫂,我帮你把龙剑从龙家取来了。说着龙素做了一个手势,金龙钻入了花丛将龙剑叼了出来送到了龙绯云的手里。 龙素不舍地望着龙绯云,嫂嫂,我们要先走了。你若是想哥哥和我,就来龙谷看看我们。婆婆其实是刀子嘴,豆腐心,她不会真的把你怎样的,何况我和哥哥都会保护你。 好龙绯云笑着应下,其实她看得出蛊婆婆是真的恨自己,恨当年的金龙女将。她暂时不想去龙谷,也不想给龙洵和素儿添麻烦。 得了她这个回答,龙素显得十分高兴,嫂嫂,我会在龙谷等你。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龙绯云道:你们先走吧。 嫂嫂你也要保护好自己,要是任何人敢欺负你,你就告诉哥哥,让哥哥把他大卸八块。龙素抓着她的手,实在不想松开。 我们走了,清清淡淡的声音响在耳畔,白衣拂过,结束了这个短暂的拥抱。龙洵拉过龙素,一高一矮的两道声音消失在花影后面。 龙绯云拍了拍金龙的脑袋,发现它身上很多地方龙鳞都脱去了,露出里面粉色的肉,而它似觉得很痒一般,时不时在身上抓一抓,挠一挠就有几片金色的龙鳞落下。 龙儿你是不是得皮肤病了龙绯云担心它这样下去会变成一条癞皮龙。 金龙停下了挠痒痒的动作,翘着一只脚一脸的茫然,皮肤病是啥 正在龙绯云打算是不是该帮它找两幅草药治治看的时候,忽然发现它最先脱鳞的地方已长出了苍青色的龙鳞。 她记得蛇也有脱皮的时候,说不定金龙也是在脱鳞。 四方神兽中的龙乃是青龙,难道小金龙原来是一条未长大的青龙 夫人身后的丫鬟刚说话。 龙绯云动了动嘴唇,找个地方藏起来。 金龙看懂之后,猛然腾起一下子就没了踪影,将后面的两个丫鬟吓了一跳,啊,那是什么东西。 龙绯云转过身子手中握着龙剑,神色淡淡,我在喂猫,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一个丫鬟拍了拍胸口,原来是只猫,但猫怎么会那么大,看上去像一条长蛇。 两个丫鬟平静下来之后道:也没有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情,厨房里差我们两人来问一问,夫人晚膳想吃些什么。 龙绯云握着剑向后院走去,随意皆可,只要有肉。 只要有肉两个丫鬟脸色一僵,龙家的这个大小姐还真是特别,难怪说一直被贱民养在乡下。 进了凤卿的凤华院,没看见红衣翩跹的公狐狸,倒是看见了两根木头一样杵在那,极其碍眼的流云,流素两个人。 她们还真不死心,凭什么以为自己能爬上公狐狸的床榻,就凭她们跟自己那么一丁点的相像 看不清自己几斤几两的人,绝不会有好下场。龙绯云懒得搭理她们,直接进了屋子。 第一百六十一章:背后的东西(二) ♂, 流云,流素站在屋外候着,这一回不知得了谁的提醒,乖觉了许多。不敢再随意过来惹龙绯云不高兴。 玉鸢,玉芙,云嬷嬷换上凤家的衣服之后,被人送来了凤华院。 你们是谁流云,流素站在门前,有意无意挡着门口,不让她们进来。 她们仿佛高高在上的语气让玉鸢,玉芙面色微冷,云嬷嬷为了不给大小姐惹麻烦,脸上露出了三分笑意,上前恭敬道:我们是大小姐在龙家时的丫鬟,今日刚来凤家,还请两位妹妹都包含一些,日后一同伺候主子。 流云像是听了笑话般反问,妹妹,谁是你们的妹妹我听说龙家送亲的人都死了,你们又是从哪来的 玉鸢听着她们嘲笑般的话语就忍不住想要动手,却被云嬷嬷暗中挡住了。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门后传来,她们的来历,还需要你们来过问当真将自己当成院里的半个主子了 流云,流素一惊,变得恭敬畏惧起来,低头道:奴婢不敢。 我的身边不需要你们伺候,识趣的话就自己离开凤华院,别等着我赶你们离开。她的身边可不需要两个大夫人的眼线。 流云,流素没有应声,过了一会,流云缓缓道:我们是大夫人赐给大公子的下人,夫人想要赶我们走,好歹也要过问一下大公子的意思。 在后宅中待了多年的云嬷嬷一听就明白了,这两丫头竟是大夫人送给凤卿公子的通房丫鬟,以后可是要跟大小姐争宠的。 云嬷嬷心里咯噔一下,大小姐刚进凤家,凤家人这么快就送了通房丫鬟过来,根本就没有把大小姐放在眼里。 这两丫头还没得宠呢就敢跟大小姐这么说话,日后真爬上了凤家大公子的床榻,说不定还能反踩大小姐一头 大小姐的心性跟她的娘亲一般,不喜后院争宠夺势,玩些小心机手段,所以才被当年的祁二夫人抢了宠爱。 她们在这,自然要帮大小姐撑腰,不能让大小姐被这些小贱蹄子欺负去了。 云嬷嬷眉眼一弯,极有涵养的一笑,原先老奴以为凤家是四方诸侯之一,也应该是门风森严的,没想到也养了些眼高于顶的刁奴。你们是什么身份,有资格同主子这般说话别说你们是大夫人赐给大公子的人,就算是帝王送来的姬妾,也永远都只是下贱之人,要打要杀全凭院中主子的意思 流云被她如此一训斥,不敢再言语,唯唯诺诺地低下了头。而一旁的流素从头到尾都没开口过,眼梢垂着,掩饰着里面幽幽的光芒。她知道自己现在身份微末,惹怒了龙绯云绝不会有好下场。唯有先能在凤华院中站稳脚跟,成了半个主子,才能有资格跟龙家大小姐平起平坐。 到时候,谁能成为凤家的下一任主母还不好说呢 大夫人不喜欢龙家小姐,或许能成为她的助力。流素不言不语,清冷的眉眼划过算计的幽芒。 院中掌灯之后,晚膳都送来了。正好是月半的时候,天上的月亮泛着淡黄色耀眼的光芒,饱满圆润。 晚膳没有放在屋中,而是一样样搁在了院子凉亭的石桌上。 凤卿回了自己的院子,但龙绯云却没有同他说话的意思。 云嬷嬷她们自然不知道为什么大小姐会跟姑爷置气,但因为通房丫鬟的事情,云嬷嬷也带着怒气,看向凤卿时也无好脸色。 几个漆器饭盒打开,云嬷嬷将每一样饭菜放在了石桌上。 许是金秋时节,板鸭中也放入了桂花,鸭肉白嫩配上桂花的幽香倒是叫人食指大动。厨房里也让人送来了一壶酒,说是去年埋下的桂花陈酿,此时喝着纯度刚好,绵长幽香。 流云,流素不死心地也跟来,就站在凤卿的身后,俨然是他身边贴身伺候的丫鬟了。 流云殷切地要帮凤卿布菜,手刚伸出,还没碰到凤卿面前的白玉碟子,就被冰冷的玉骨扇挡住了。 我的身边不需要你们伺候。哪怕是伤人拒绝的话,从凤卿口中说出也是温温柔柔,叫人没有一丝气恼。 被他拒绝的流云,面色竟是微红,轻轻抚着自己被玉骨扇碰过的手腕,安静地退在了一旁。 流素看了她一眼,眸光微凉。 边用膳,边赏月,凉亭中却没有这样的氛围,龙绯云低头用膳,想着早吃完早离开,都没有抬头多看一眼凤卿的意思。 公狐狸的唇角微微翘着,盯着小猫儿的头顶,不吃菜,只是一杯接着一杯为自己倒着桂花酒。 云儿轻轻软软的唤声,带着桂花酒的酒香。 月光下这张倾国的眉眼微醉,玉容泛着胭脂酒红,龙绯云抬头望着他,微微一怔,竟有些忘记了呼吸。 说妲己祸国,魅乱众生,眼前这只公狐狸的道行也差不到哪去。一笑,人间蔻丹尽浮屠。 我想与你单独说话,公狐狸似乎是喝醉了,语气靡靡上挑,像是蓬松艳红的狐狸尾巴从你心尖撩过,酥酥麻麻。 龙绯云犹豫了一瞬,还是应道:好,我没意见,只怕你身边的人不肯走。 凤卿一愣,晶亮剔透的眸子笑弯,云儿,你是不是在吃醋是不是因为她们,你才一直生我的气 龙绯云的不是还没有说出口,冰冷艳丽的玉骨扇就展开了,携带着一股魅人的香风拂过。 我杀了她们,云儿你不要再恼我了公狐狸声音软软的,甚至带着哀求撒娇的意味。 看着泛着月华,冷玉寒霜的玉骨扇,流云,流素吓得跪倒在地,不停求饶:大公子饶命放过奴婢吧 她们的求饶,凤卿仿佛一声都听不见,只微笑着等待龙绯云的回答。 似知道龙绯云才是她们的救星,流云,流素跪着来到龙绯云的脚步,流素不停磕头,满脸都是害怕的眼泪。 看着这张与自己有些相似的脸上露出这样卑微可怜的神情,龙绯云只觉得无比恶心厌恶。 她收回了目光,冷冷道:你能杀了她们,那能杀尽天下女人吗只要你凤卿在一日,就会有无数女子前赴后继地扑上来。 云儿你的意思凤卿一哑,慢慢收回了玉骨扇。 凤家那些人说得不错,是个男人就该三妻四妾,更何况你是凤家的嫡长子。你不碰我,总该也要碰其他女人。你杀了她们,又会有其他人再进凤华院,这有区别吗龙绯云淡淡问他,神色清冷似笑。 第一百六十二章:背后的东西(三) ♂, 云儿,我不会再碰其他女人。凤卿收回玉骨扇,在指尖用力捏紧。 龙绯云端起浓醇的桂花酒自己也轻饮了一口,这样的事情,就算你答应,凤家的其他人也不会答应。就算世事如棋,我们也有违抗不了的规则。如果当初我能够反抗,也不会选择嫁入凤家。 云儿潋滟的桃花眸像是碎开的琉璃,凤卿眸色微凉道:你们都下去。 是。这一次谁都没敢多停留一步,很快凉亭之中就只剩下他和龙绯云两个人。 云儿,我是真心对你,你可相信凤卿动了动喉咙,声音微哑,眸光像是一汪被揉碎的春水望着她。 龙绯云轻轻牵起唇角,真心不能当饭吃,该面对的事情我们还是要面对你的真心,不让我在凤家安然无事,反而会给我招来更多的麻烦,我更希望你只是逢场作戏。 云儿,从小到大,我的命运一直牵连着凤家与天下。凤卿醉了,靠在石桌上望着她,伸出漂亮的指节想要握住龙绯云的手,我从未知道快乐自由是什么样的感觉,但这些在你的身上看得到,我想将你留下。云儿,在你身边我觉得快乐。 龙绯云移开了手,每个人的命运都是自己争取的,凤公子不必羡慕我。出生在门阀世家就已注定了一切,凤公子亦可活得恣意风流,何必计较一颗真心与否。人生短短数十载,快乐或痛苦一样都是活着。 不要,凤卿摇头,我不想要天下,不想要复兴,我只想要你一人 龙绯云抬头看了一眼天际,明星闪烁,淡淡轻叹:我们的命运或许一早就已定下,圣龙乱世,红凤临世。是谁都改变不了。 哈哈凤卿轻笑,就连云儿你都在劝我接受命运的安排,可是我不想。是不是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我无论我做什么,你的目光都不会在我的身上停留 龙绯云又饮了一口酒,给了回答:是 凤卿慢慢坐起了身子,火一般的轻纱红衣随着夜风起伏,却透着无限的寂落。 月辉落在他的面容上,细碎的寒光蒙在他的睫羽上,红衣下的身影宛若一尊玉人。唇边恢复了雍容的笑意,而桃花眸中却微凉如雾,像是江南秋季连接江天的雾霭,从此再无人能看清他的一颗心。 黑发映着清月冷辉,宛若一瞬间到白头。 很多年后,他才明白,在那年的圆月夜中他丢失了一颗真心。 很多年后,她才明白,有份真挚的感情曾放在过她的面前,她没有珍惜,也不曾想珍惜 我想一个人坐着,你先离开。凤卿端起白玉的酒盏,在手中轻轻摇晃。 龙绯云起身,夜风凉,别贪杯。 秋风卷起她的裙角,满园月色摇开桂花香气。 厢房中云嬷嬷,玉鸢,玉芙已经候着,云嬷嬷见龙绯云神色淡漠,以为她跟凤卿又起了争执,想问却也问不出口。 大小姐,您没事吧云嬷嬷犹豫了一会,还是担忧问道。 龙绯云摇了摇头,嬷嬷帮我准备衣衫,我要去温泉沐浴。 好,小姐先去,我收拾好衣服就让玉芙她们送过去。云嬷嬷说着就去开柜子。 凤华院的后面,穿过层叠的花丛,一汪袅袅水汽蒸腾的温泉池子就展露在眼前。因为地热,旁边早该凋谢的春花,依旧还盛放着。 龙绯云轻抚过花瓣,就开始解了衣服,脱去衣裳后,整个人舒服地没入温暖的池水中。 而在外面两道人影轻手轻脚靠近,温泉雾气太过缭绕,两人张望了半天也没能看见想看的东西。 流素看了身边的人一眼,你进去,我在外面盯着。 流云有些害怕,每次到龙家大小姐的身边,她都感到畏惧害怕,实在不想再靠近龙绯云的身边半步。 不敢去吗流素冷淡地看了她一眼,面露讥讽,也不知谁在家主那答应下来,一定会完成他交代的事情。你若还想讨赏,就赶紧进去。随便找个借口,看清她的后背,龙家大小姐未必会怪罪。 流素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心中暗暗计较,这一回等事成之后,她一定要到家主那将所有的功劳都占去,绝不让流素讨到一点好处 隔着层叠的花影,龙绯云就听到了脚步声。 在温泉中泡澡的龙绯云抬起眼睛,极其冰冷地看了流云一眼,谁让你过来的 流云害怕之下就停住了脚步,结结巴巴道:奴婢是来,是来 在流云还没有编好借口之前,就听到龙绯云冰冷的呵斥:滚 流云吓得一颤身子,下意识拔腿想跑,刚一转身就看见花影后面流素冷淡的眼神。 站在原地僵硬半天之后,流云转过了身子,硬逼着自己往前面又走了两步。 我让你滚,你是听不到吗非要来送死一道巨大的黑影从温泉岩石上游走而下,对着走近的流云发出一声响亮,威胁的龙吟声。 借着月光,流云看见金龙朝着自己张开血盆大嘴,森然的獠牙,暗绿色的龙涎,粗糙带刺的舌头都在月光下清晰可见。 金龙转身看了龙绯云一眼,像是在征询自己的主人,这个呆头呆脑的人看上去好像味道还不错,我可以把她给吃掉吗 这是什么怪物是蛇吗震惊惊恐之后,流云才似回过神一般发出一声尖叫。 真难听龙绯云从水中起身,转过了身子,双手在水中一拍,无数的水花溅起。这一招还是跟狄家美人学来的。 每一颗水珠都似射出的子弹,带着极快的速度与力量,流云转身想逃,跌跌撞撞要往石径上跑去。 哪还顾得上家主交代给她的事情,但流云跑得再快,也快不过过后面的水珠。 水珠落回地上之后,流云也跌回了地上。后背遍布着几十颗大小不一的血洞,睁着的眼睛和张开的嘴,还似不敢相信发生的事情。 第一百六十三章:背后的东西(四) ♂, 繁花伴着漫天的水珠落了一地。流素躲在花丛后面不敢动弹,同样死死地咬着唇瓣不敢出声。有几滴水珠溅落在她的手背上,成了几个血窟窿,鲜红的血滴从她指尖坠落。 金龙缓缓爬了过来,金色的龙尾来回摇晃,嗅了嗅流云的尸体,显然没了吃的胃口。 躲在花丛后面的流素望着它变了脸色,她终于明白刚才流云为什么会发出那样的尖叫声。 金龙闻到了活人的生气和鲜血的味道,赤金色的龙眼向流素所在的位置看去,随即缓缓地爬了过去。 流素捂着自己的手背,希望能遮住血液的味道。 而石径上传来脚步声,玉芙捧着干净的衣服向温泉走来。金龙听到脚步声朝外面望去,看见来的人是喂养过它的玉芙,立马甩着大尾巴向玉芙爬了过去。 趁着这个机会,流素从花影后面离开,飞也似的跑出了后院的温泉池附近。玉芙看了她一眼,也认出她是一直跟在凤卿身后的丫鬟,嘀咕了一句,怎么跑这么快就跟后面有人追似得。 金龙在玉芙的脚边绕来绕去,玉芙捧着衣服走到了温泉前面才看见地上倒着的尸体。 小姐,这是 龙绯云缓缓睁开了眼睛,记起凤卿提醒过她的话,不要让任何人看见她的后背。流云,流素这番过来,肯定也是为了看清楚她身上的东西。 玉芙将衣服放下之后,探了探流云的气息,她已经死透了。 大小姐需要我帮你处理掉吗玉芙问道,大小姐不会无缘无故的杀人,这人死了一定会给大小姐惹来麻烦。 靠在温泉石边的龙绯云摇了摇头,赤瞳微眯,她们来了不止一个人,我杀了流云,还是让另外一个人跑了。或许现在,她已将看到的东西告诉旁人了。 玉芙眼眸一凛,多出了杀意,大小姐,我刚才遇见了流素,现在说不定还能追上杀了她。 龙绯云轻轻摆手,不用了,在凤家杀人太过冒险,我不想将你们也连累进来。 大不了一命换一命,我绝不会让大小姐至于危险之中。玉芙手中多了一把短刀,转身就要往外面走去。 等等龙绯云唤住了她,忽然从水中站起转过了身子,我的身体上到底有什么 玉芙一惊之后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盯着龙绯云的身子仔细打量。 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吗龙绯云问她。 玉芙摇了摇头,小姐的背后又一块丹砂色的印记,可能是胎记。就在肩胛骨的下面。 流素出了凤华院,脚下的步子不敢停生怕被后面的东西追上,那种像蛇的东西,长而巨大,不知有没有将流云的尸体吃掉。 看见凤家家主院中的灯火之后,流素松了一口气,脸上有水珠滑落,她才发现自己满脸都是冷汗。 流素不敢停留太久,匆匆就进了院子,禀报过后,流素跪在了席子之上,而面前便是凤家的家主。 凤卿大婚的缘故,一直居住在凤洲的老太太,老太爷都回了凤家,此刻正在院中同自己的儿子说话,没想到流素突然就来了。 这是怎么了这丫头一脸雪白。老太太转着手中的楠木佛珠问道。 流素慌忙又擦了擦脸上的冷汗。 凤家的家主也意识到不妙,是不是被她发现了 跪着的人点点头。 那你看见她的后背没有屋中的太太,太爷都不是外人,从凤家先祖起,凤家的历代都一直为凤家复兴,能一统天下而不断经营。 他们虽然老了,但一颗野心却还未老去。 龙家的人已经出现,打开四家守护的上古宝藏指日可待,只要能尽快找到宝藏,就能实现凤家历代祖祖辈辈的愿望。 老太太一听到自己的儿子问这话,也立马明白过来,我听说龙家二小姐才是圣龙转世之人,卿儿怎么不娶她,反而娶了龙家的大小姐 说到龙家的大小姐,老太太威严的眸中透露出轻慢之色。 流素摇了摇头,一咬嘴唇,流下了泪珠子,流云死了,被龙家大小姐杀了,我是拼了命才逃出来的。大小姐的背上只有一块丹砂色的胎记,除此之外并无任何东西。 什么老太太和凤家家主同时问道。 老太太手中的佛珠跌落,许久都没有弯腰去拾起,看来她不是我们真正要找的人既然不是,也没有必要牺牲卿儿的幸福了,将这门婚事去退了。另聘龙家的二小姐。 凤家家主摇摇头,龙家大小姐,是卿儿执意要娶的人,我也以为她才是圣龙转世,龙家之中注定能打开四家宝藏的人,没想到她竟然不是,我们都被卿儿骗了。 灯影下坐着的老太太,容颜松弛,早已看不出当年的美貌,只有岁月沉淀下的威势,宛若一尊古佛一般,神色漠然。 卿儿这孩子是大了,再也不受我们的控制了为了一个女人,连家族复兴的重任都给忘了。这样的女人,留在卿儿的身边只会是祸害,扰乱他的心智。老太太面色冷沉,淡淡哼了一声。 跌落的佛珠手钏还是由老太爷捡起,送回了她的手中,还不忘轻抚她的手背,安抚自己妻子愠怒的脾气。 凤家老太太捏着手中的佛珠钏,脸色缓和了一些,罢了,我们都老了已经不中用了。卿儿是红凤星宿转世,必定能一统天下,你们是万不能放过这一次机会。你说应该怎么办。 这些话被跪着的流素暗暗记下,眼中的光芒一闪而过。如果真如他们所言,大公子能一统天下,成为开国帝王,她只要能爬上大公子的床榻,成为公子身边的侍妾。到时候她就能顺理成章地成为妃嫔,甚至能成为皇后。 她不止可能成为凤家的主母,更有机会母仪天下,这对任何女人来说都是极大的诱惑 凤家家主在屋中来回躲着脚步,这件事还是要跟卿儿商量,龙家大小姐入了我们凤家,绝没有再退回去的道理,顶多只当养个闲人罢了。 老夫人摇摇头,能杀了院里的丫鬟,龙家的这个大小姐可不简单。我听说她失散多年,一直养在乡下,今年才被龙家找回。 凤家家主脸上多了一丝尴尬,自己的母亲极不满意这门婚事,龙家大小姐儿子见过,并非像传言中那样。 明日我倒要亲眼见一见她,确定她到底是不是我们这些年要找的人。一个村妇也敢如此刁蛮,也不看看凤家是何等地方,容得下她在这撒泼。老夫人停下了手中佛珠的转动,一双凌厉的眸子微微睁大,格外的严词厉色。 凤家家主不敢与自己的娘亲顶撞,只好应下,娘亲明日再见一见她便是,如果她不是圣龙转世,娘亲有何打算。 说来说去,到最后还是由凤家的老夫人来做决定,老夫人对他的问话极其受用,态度也缓和下来,莫要怪娘亲,不管是为娘,还是你的父亲,我们祖祖辈辈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凤家。能出卿儿那样的孩子,也是天命所归,我们必须要好好抓住。 龙家那小姐要是能乖觉一些,在后院好好待着,留下她也无不可。老太太说着,话锋一转:如果她不是圣龙转世之人,那龙家二小姐必然是,就让人再去提亲。将龙家二小姐也娶回凤家来,这样一来,她们两人之中总归有一人是我们要找的人。卿儿反正还要再娶妾室,便让那庶出的二小姐做妾,姐妹两人一同服侍,总归不会像外人那般争风吃醋,搅得后院不得安生。 凤家家主迟疑着道:龙家二小姐未必会愿意。他听说上次卿儿废了龙家二小姐的双手,使得龙家二小姐以后再也不能习武,结下这样的仇怨之后,龙家二小姐哪里肯嫁过来。 老太太不知这回事,显得不以为意,卿儿要身份有身份,要容貌有容貌,天下女子见了他只有倒贴的份,哪有人会不肯嫁。到时大不了多出一点嫁妆,一定要把龙家二小姐也娶入我们凤家,绝不能让真正的圣龙转世之人被别人抢去。 娘亲说得不错,等明日由您亲自验过之后,如果她真不是圣龙转世之人,儿子就让人再去龙家提亲,将二小姐娶入凤家。凤家家主最后还是做了妥协。 所有的一切,都比不上凤家的未来重要 跪着的流素暗暗攥紧了手指,龙家二小姐再入龙家,妻妾双全之后,哪还有她上榻侍寝的机会。 到时候她要想跟龙家两姐妹争宠实在是太难了,只有尽快将身子交给大公子,才有那一线机会让她从奴才变为主子。 流云被杀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大夫人这,流云是她亲自挑选出来送到凤卿身边的丫鬟,龙绯云就这么轻易地杀了她,简直是对她的挑衅。 正巧老夫人也从凤洲回来,也要找龙绯云,大夫人便带了人去老夫人那告了好一会状,说龙绯云有多么目中无人,轻狂自傲,完全不把她这个婆婆放在眼里。 老太太越听,眉头皱得越深,两个女人一合计,就打算好好给龙家这刚入门的新媳妇上上规矩。 第一百六十四章:验身 ♂, 逃出去的流素一夜都没有敢回来,凤华院中龙绯云坐在铜镜面前,正由云嬷嬷替她梳妆。 小姐,总归您现在嫁了人,日后做事不能再不顾后果了。云嬷嬷劝了一句,她年纪大了,只想着大小姐能平平安安,嫁得一个如意郎君。 得知流云死了,云嬷嬷心中一直不安,总觉得凤家人不会善罢甘休。 看着镜中为自己挑选发簪的云嬷嬷,龙绯云应了一声,嬷嬷不必太担心我,这门婚事,不会长久。我和凤卿,并不适合,何况凤家人也不喜欢我。 云嬷嬷眼睛微微有了润意,小姐不能说这样的话,现在您嫁入了凤家,凡事都得忍着些。可惜夫人去世的早,眼下连一个为小姐撑腰的人都没有了小姐您若是离开凤家,天大地大又有什么可以去的地方女子虽可以二嫁,但被夫家休弃的女子,大多只能孤独终老。 在古代,女子一旦嫁人,便是把自己的一生都交付了出去。 哪怕挨了冷眼,打骂也只能默默咬牙忍下来,可她不是个古代人不合适就离婚,各自安好,何必要受这些窝囊气。 如果凤家人一再苦苦相逼,她便离开。凤家嫡媳妇这个位置,谁想要,就让给谁去。 嬷嬷,你让我忍,我忍不了,我的性格如此。或许并不适合在深门大院中相夫教子,我宁可孤独一生也向往自由无拘无束的生活。一个女人若是为了一个男人而活,为了传宗接代了此一生,那活得未免太过可悲了。 云嬷嬷直摇头,当年的大夫人身为金龙女将,为了你和薄天公子,也选择脱下戎装,待在了后院,哪怕后来家主娶了妾室,她也未多言一句。女人总归是要找一个依靠的,不可能一辈子都打打杀杀,凡事都只依靠自己。 龙绯云没有再开口,她知道跟云嬷嬷说不明白。男人是人,女人也是人,男人能做到的事情,她同样也能做到。 她的娘亲就算做了将军,也没能逃开这个时代的束缚。为一个男人养儿育女,还有忍受他宠幸别的女人,除非是蠢到极致,又爱到了极致。 日后若是她所爱之人,又有了新欢。她宁可带着孩子远走天涯,也不可能留在他的身边委曲求全,看他和其他女人双宿双栖。 以她的性格,更可能做的是杀掉背板之人,送那对狗男女下地狱,做一对鬼鸳鸯。 说话的时候,玉鸾嬷嬷和章姑姑进了院子。 能得院中红人章姑姑通传,龙绯云眉眼微蹙,有了不好的预感。 夫人随我们走一趟,老夫人和大夫人都等着要见您。章姑姑脸上不露,依旧带着笑意。 老夫人龙绯云不知凤家还有这么一个人。 玉鸾姑姑阴测,不怀好意道:夫人可能有所不知,老太太和太爷一直住在凤洲,因为您与大公子成亲,才千里迢迢从凤洲赶过来,就为了见你这孙媳妇一面。 云嬷嬷紧张起来,凤家的老夫人都来了,这是要对大小姐上家法吗 云嬷嬷给玉鸢,玉芙使了一个眼神,让她们跟在大小姐的身边,将大小姐保护好。 龙绯云淡淡一笑,说来我的面子真够大的,凤家这么多人都想见一见我。是因为我对你们凤家而言,有利用的价值是吗 玉嬷嬷的脸色一僵,夫人您不要胡说,老夫人见见孙媳妇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你快点跟我们走,不要让老夫人等急了。 龙绯云起身,神色平淡,也很想从凤家人那里知道她的身上到底有什么,让这些凤家人要暗中派人来查看清楚。 她刚一起身,玉鸢,玉芙就迎了上来,奴婢陪主子一同过去。 两双戒备的眼睛盯着玉鸾和章姑姑,觉得这些凤家人就没有一个安好心的。 章姑姑一笑,两位姑娘跟过去恐怕不合适,老夫人只要见夫人一个人。再者说,夫人是老太太的孙媳妇,老太太只有疼她的份,你们只管安心留在院子里。 玉鸢,玉芙执意要跟去,夫人也是主子,身边总不能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吧凤家人不让她们跟过去,肯定是有古怪。 一直斜着眼睛的玉鸾嬷嬷冷不丁开口:大夫人,老夫人是为了给她立威的,你们跟过去难不成还想帮她撑腰 章姑姑瞥了玉鸾一眼,玉鸾便不再吭声。要先将龙绯云骗过去再说,要是让她知道一些,起了戒心,说不定就不肯再过去。 这玉鸾也是嘴快,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玉鸢,玉芙站在龙绯云左右,不肯她跟这两人走。 龙绯云淡淡道:我已嫁入凤家,总归一直在凤家的地盘上,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凤家人真想从她这里知道些什么,她是躲也躲不过的,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去弄明白一切。 玉鸾笑了一声,夫人还算是个明白了,跟我们走吧。 云嬷嬷拦在了龙绯云的面前,她怕龙绯云出事,也怕凤家的长辈会刁难她,让老奴跟在大小姐的身边吧。 玉鸾嬷嬷不愿意,章姑姑看了她一眼,行了,你就陪着夫人一起去见大夫人和老太太。 云嬷嬷连连应下,跟在龙绯云的身后,随着玉鸾和章姑姑进了一处偏僻的院子。 院子外守卫森严,院子里面也是占满了下人,这样的排场,倒像是皇宫里的娘娘回来省亲了。 大小姐里面就是了,章姑姑往日里一指,就看见三开的折门,门里面燃着淡淡的龙脑香,明目通神,是老人家爱用的香料。 门前门后的丫鬟婆子都悄无声息地站着,跟泥捏的人偶一般。 站在门前就能感受到风雨将至的紧张气息。 云嬷嬷小声提醒:小姐过会进去,不管她们说什么,您都忍着一些。云嬷嬷知道她刚嫁入凤家,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委曲求全未必不好。 她也看得出凤家少爷是真想对大小姐好,但这门阀世家之中最不该有的便是独宠,真心。 就连当年家主与大夫人恩爱齐眉,也要迫不得已娶了祁家的旁支,来稳固自己的势力。大夫人嘴上说是不怨,心中还是恨的。 但又能如何呢这天下是男人的天下,女人想要活出个头,还是得倚仗着男人的宠爱。 龙绯云看了一眼一丈多高的雕花大门,眼波浮动,她这一生从未向任何人低过头,以前不会,以后更不会。 她们一进屋子,身后的木门吱呀呀地就关上了。 屋中安静得叫人紧张,高堂上坐着一老一少,年轻的是凤家大夫人,年老的是凤家老太太。 一个穿着暗红色刻石青的锦衫,下陪着藏青色的撒花长褶裙。面露三分威势,明艳照人,却似一把刀子。 许是因为凤家老夫人的到来,凤家大夫人的着装格外用心了些,头上的簪子不多,多是沉稳昂贵的翡翠,八宝。 旁边的老夫人,赭色的薄袄外面用上好丝绸缝衬,泛着薄薄的光辉,上面绣着各式各样的福字,下面同样是一条深色马面裙,显得肃穆老沉。 唯有头上戴着的黑色护额,黑色底上绣着两朵牡丹凤凰,中间一颗碧绿色如松烟般的玛瑙石是块稀罕货,红绿一搭配,总算散去了一身的老气沉沉。 章姑姑,玉鸾两个人先一步上前去行礼,见过老祖宗,大夫人。 是了,她们这般的下人可是没有资格直接唤家主的娘亲为老夫人,需再抬一辈分,直接叫祖宗,可见规矩的森严。 龙绯云淡淡行礼,不卑不亢。 见过老夫人,大夫人。 高座上的凤家老太太这才懒懒散散地睁开了眼睛,打量了屋中站着的人一眼,笔挺的身子,少了女儿家该有的柔和,似多了一份倔强与机警。 在一阵阵燃起的香烟中看不清她的面容,只看见她穿着一身淡白色的裙子,样式有些特别,上面似乎有那么一点碎花,看着像是男装。头上只戴了两支珠钗,显得太素净。 来面见长辈,怎么也该仔细用心一点,很明显屋中的这个孙媳妇没有把她放在心上,穿一身白就来见她了。 说起来,前几日才是她入凤家成亲的日子,应该还没到脱红的时候 老太太喝了一口清茶,又招人端来痰盂,吐了嗓里的痰才开口,你就是凤家的大小姐 是。龙绯云直起身子,淡淡开口。 老太太看清了她的容貌,微微睁大了眼睛。这张脸像极了当年的金龙女将,说不上是艳丽夺目,却带着无可比拟的锋芒锐利,让人不敢直视,也不愿移开目光。 忽然间老太太有些明白了,为何她的宝贝孙儿非要娶她为妻。但这样的女人,绝不是贤妻良母。 老夫人也懒得兜圈子,想让龙绯云直接将衣服脱了,验一验身后是否有金龙胎记。 传言圣龙转世之人,身负金龙,那便是龙一般的胎记,并不难辨认。 但没想到凤家大夫人先开了口,质问道:龙绯云,是不是你杀了流云 第一百六十五章:将她赶出凤家 ♂, 是。龙绯云淡淡抬眸看了凤家大夫人一眼,很平静地一口应下。 凤家夫人似抓住把柄一般,你就算是凤华院中的主子,也不该滥杀无辜流云到底做错了什么,逼得你能下此狠手。 她做错了什么,大夫人不清楚吗龙绯云轻笑着反问。 大夫人神色微变,厉喝一声,反了 老祖宗你听听她是怎么跟我说话的,一点都不把我当成长辈。大夫人软了声音,向身边的老太太诉苦道。 老太太点点头,冷肃沉稳的脸上并无太多表情,她不过是一个孩子,你跟一个孩子计较什么。 凤家大夫人没能讨来老太太的撑腰,不甘心又道:老祖宗您或许不知,这丫头虽是龙家的嫡女,却失踪了十多年,听说是被乡野中的贱民收养长大的。我觉得她着实配不上卿儿呢 老夫人又咳了几声,她都已经嫁入凤家了,我知你不喜她,但也少说两句吧。 凤家大夫人讨了没趣,被怏怏地收回了身子不再说话,她知道不管是老太太,还是家主似乎都极看中龙绯云的身份,不知这不学无术的野种身上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昨晚发生了什么她真还不知道,只知道自己送过去的丫头被龙绯云当场给杀了。这才咽不下这口气,要来给龙绯云一点颜色瞧瞧。 来人,将她身上的衣服脱了。老太太抬了手,指着龙绯云。 龙绯云身子绷紧,陡然就变了脸色,清冷的眸烧灼着怒气。 身后的云嬷嬷也不敢置信地抬起了头,凤家的人怎么能这般折辱大小姐她以为这些人将大小姐叫过来不过是一顿训斥罢了,没有想到这些人竟要这么多人面前逼迫大小姐宽衣解带。 龙绯云抬起了手,清寒的声音结满了冰霜,不用麻烦了,我的背后什么都没有 高座上的老夫人迟疑了一瞬,似在考虑她所言是否属实。浑浊的眼瞳又闭起,手中的佛珠不停,脱,将她的衣衫都脱了,我要看见她的后背。 这一声令下,屋中所有的丫鬟婆子都动了。 云嬷嬷挡在龙绯云的身后,声音泛着怒气,看清楚了这是龙家的嫡出大小姐,也是你们这些下人能够碰的 大夫人,老祖宗。大小姐刚入凤家,有什么做错的地方,还请你们多多包涵。大小姐怎么说也是龙家嫡出的小姐,怎么能在这么多人面前脱衣。云嬷嬷跪下,给高座上的老夫人和大夫人磕头不止。 老夫人神色不变,目光淡漠,我只是要看她后背而已。这儿全是女眷,脱一下衣服又何妨 龙绯云轻笑一声,老太太穿着衣服说话,不会着凉,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你剥光光,你答应吗 一直神色淡淡的老夫人变了脸色,停下了手中的佛珠,看来媛儿说得话没错,你太过狂妄,还不学无术,这样的人确实不能再留在我们凤家。 媛儿是大夫人的小名,听身边的老太太如此说,大夫人的娇颜上更添了一丝轻蔑与幸灾乐祸。 卿儿是她最值得骄傲的儿子,定然不能被这个蠢女人给毁了。 云嬷嬷磕着头,听到这话,身子一颤还想为龙绯云辩解什么,就被龙绯云拉起,跪着求人,永远只会被人看低。我就站在这,看谁不怕死敢上来碰我一下。 大小姐云嬷嬷的眼中有了泪,露出自责之色,老奴不知大小姐遭受了这么多委屈,早知当初就不该答应下这门婚事。 天下没有后悔药,我也不需要后悔药。凤家人处处刁难她,想将她赶出凤家,她也不是死乞白赖的人。 天下之大,她有手有脚还怕活不下去 有大胆的婆子刚上来一步,就被龙绯云一个过肩摔,重重无情地扔在了地上,只听见那婆子发出一声惨叫,半天没有能从地上爬起。 这样一来,靠近龙绯云的丫鬟婆子没有一个敢上前。 老夫人重重一敲罗汉床上的手桌,你们这么多人还怕她一个 几个丫鬟邀功心切,就从后面偷袭,去扯,去撕龙绯云的衣衫。刚靠近一步,龙绯云压下身子,盘腿一扫,几个丫鬟全都摔在了地上。 大夫人凑近,翘着指甲套说道:那小丫头是会点武功的,我看不如先从她身边的嬷嬷下手,逼她就范。 老夫人浑浊的眼眸微闪,将那奴才给我拿下。 屋中的丫鬟婆子换了目标,全往云嬷嬷的身上抓去。 龙绯云刚一转身,就看见玉鸾不乏得意地掐住了云嬷嬷的喉咙,云嬷嬷被她掐得喘不上气来。 夫人不想看你身边人死得话,就听老祖宗的话将衣服脱了,让老祖宗看一看你的后背,你又不会少块肉。玉鸾加紧了手中的力道。 云嬷嬷被她掐得喘不过气来,泪眼朦胧地望着龙绯云连连摇头,用嘶哑的声音艰难道:大小姐不要 高座上的老太太又发话了,你自己脱,还是让别人来帮你 龙绯云面色如霜,却还是隐忍答道:我自己来脱,你们不要伤害她的性命。 赤瞳看了一眼高高在上的大夫人和老夫人之后,轻轻垂下睫毛,开始指尖微颤地解下了束腰,一件素色的外衫逶迤落在了地上。 她开始解自己的中衣。 云嬷嬷身子受伤,一直没好全,武功已失去了大半。这会用尽了全身的力量,从玉鸾的手指下挣脱开,含泪朝龙绯云叫了一声:老奴没用,保护不了大小姐,愧对泉下有知的夫人。大小姐不必为奴婢受这样的侮辱,日后老奴不跟在小姐身边伺候,也愿大小姐能照顾好自己。 龙绯云察觉出她的意图,慌忙想要抓住云嬷嬷的衣袖。 同时伸出手的还有屋中的丫鬟婆子,但云嬷嬷比她们任何人都快,转身就撞在了柱子上,额间破开了一个血窟窿,身子一转后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屋中所有人都没料到龙家大小姐身边的人会如此刚烈,会直接选择自尽的方式,不让自己的主子为难。 一时间没了主意,都怔怔地望着这一幕。 龙绯云蹲下身子,将已无多少生气的云嬷嬷抱在了怀里,任由她额间涌出的鲜血流了自己满身。 大小姐,你说得对,他不是你的良人。老奴死后,您就选择您想要的生活吧 自由自在,哪怕孤独一生也总好过寄人篱下,一辈子受人刁难欺辱。 嬷嬷,你真傻龙绯云扯了扯嘴唇,唇边的弧度还未扯开,一滴泪先落在了云嬷嬷的脸上。 云嬷嬷无力地张了张嘴巴,眼睛似要合上,大小姐不要哭,如果天下无你可去的地方你就去龙谷找主子,龙谷才是真正属于我们的地方 虚弱的尾音消失在她的耳畔,额间不断涌出的血,沾湿了龙绯云的双手,落在雪白的中衣上像是开出的彼岸之花。 为什么要为我死呢龙绯云轻轻问她,从身上撕下布条为云嬷嬷裹住额头上的血窟窿。 苍白的容颜温婉依旧,龙绯云为她理了理发鬓,似乎云嬷嬷只是睡去,很快就会醒来,依旧每晚守着小炉子,为她炖出雪蛤,微笑着逼她喝下。 龙绯云忽然站起了身子,屋中的光影都似冷了一分,暗了一分。 她轻笑:你们不是想看我的后背吗如你们所愿。 反手一撕,一声轻响之后,背后的衣衫成了碎片,光洁的后背露出。 老夫人立马瞪大眼睛想要去看清楚,纤细光滑的背上只有一块丹红如碧的印记,除此之外没有半分金龙的影子。 失望之色占据了老夫人的面容,端庄肃穆的老夫人似变得苍老,嘴里喃喃念叨:她真的不是,不是 大夫人好奇问道:不是什么 手一挥,楠木佛珠落地有声,她不是我们要找的人,将她赶出龙家 说完这句龙夫人还似不解气,立马去通知家主,让他准备聘礼,择日迎娶龙家二小姐过门龙家二小姐才是真正的天定之人,才是我们卿儿的绝配。 章姑姑应下,奴婢现在就去通知家主。 想走,只怕没那么容易龙绯云唇边的笑,冷酷而邪肆。赤瞳中的血色浓艳欲滴,宛若炼狱大门洞开,血腥煞气一瞬间涌出。 她一抬手,刚被下人推开的木门就又合上了。 龙绯云你疯了是吗你想干什么坐在高座上的大夫人,不知为何感到浑身发凉,尖利的斥责声中也添了一丝颤抖。 龙绯云转过身子,将云嬷嬷变得冰凉的身子从地上抱起。 让这些人为你陪葬好不好她轻声相问,自然得不到怀中人的回答。 听到这句话,婆子,丫鬟变了神色,尖叫着就想往屋外逃去。 龙绯云在带血的柱子上轻轻一拍,顷刻间,撑起房梁的柱子轰然倒下。满地烟尘卷起,只听见奔逃的声音与尖叫声。 快点保护大夫人,老夫人站在门边的章姑姑捡回了一命,忙不迭叫喊道。 第一百六十六章:她们不该死吗 ♂, 大夫人,老夫人坐得地方靠近后墙,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波及。撑梁的柱子倒下,激起了漫天尘烟,碎瓦片落了满地都是好几个丫鬟婆子都被砸破了头。 高座上的两个女人连连挥着衣袖,咳声不止。 听章姑姑这么一说,屋中的丫鬟也觉得大夫人,老夫人坐的地方安全一些,忙不迭向她们的身边跑去。 一群丫鬟婆子簇拥着两个夫人,眼神含怯畏惧地盯着柱子倒下的地方。 烟尘散去,龙绯云的背影渐渐显露而出,她的手中捏着一个人,像是拎破麻袋一般,拎在半空之中。 只看见一条鹅黄色的裙裾在半空乱晃乱蹬,烟尘散尽,有丫鬟认出了龙绯云掌心中的人。 是玉鸾嬷嬷。靠在大夫人身边的丫鬟,发出一声惊呼。 玉鸾嬷嬷像是被吓破了胆,被龙绯云掐住喉咙,舌头外神,眼睛暴凸,面色通红。 被掐着喉咙的人艰难地抬起头,望向了大夫人,向她投去了求救的眼神。 大夫人强装着镇定,朝着龙绯云的背影叫道:你赶紧将玉鸾嬷嬷放下,不要再杀人了 龙绯云转身,唇边凝着诡艳的笑意,目光冷凉入骨三分,不用着急,很快就轮到你们了 这些害死云嬷嬷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老夫人被她的目光吓得够呛,推着身边的丫鬟婆子,你们都挤在这有什么用她现在是疯了,想要将我们全都害死,你们还不赶紧去求救,找人过来 丫鬟婆子明白过来,踏着满地的碎瓦片向木门跑去,倒下的柱子已经将门闩抵住,眼下她们谁都出不去了。 一群丫鬟婆子死命地拍打着木门,救命快点救我们出去。 方才屋中一阵巨响,门外的人就已察觉到了不对,听到叫喊声门外所有的侍从婆子都围了过来,想尽办法想将门推开。 慌乱之中还有谁去在乎玉鸾嬷嬷的死活,在掌中人还有一口气的时候,龙绯云将她扔在了碎瓦砾中。 就在玉鸾嬷嬷以为自己捡回了一条命准备要逃的时候,龙绯云一脚将她踩回了地上。 别以为你能活下,我只是不想让你死得太过容易赤瞳中的一线血色,像是黑暗中开出的嗜血的花,玉鸾嬷嬷吓得连连作揖。 夫人,求求你绕过奴婢奴婢不是有意要害她性命的奴婢愿意给您当牛做马,求求夫人高抬贵手。 龙绯云不为所动,一抬手唤道:龙儿 头顶的窟窿间传来一阵摩挲爬行的声音,巨大金色的影子一晃而过,不少瓦片被扫落而下。 那是什么门前的丫鬟婆子停下了叫喊,恐惧地望着头顶上的东西。 坐在高座上的大夫人和老夫人两人也绷紧了身子,将身子紧紧地贴在座椅靠垫上。 金色的龙落入屋中,宛若一条粗重巨大的金蟒,赤金色的眼瞳闪烁着兴奋与狠戾,盯着这些猎物。 金龙抬起后爪站起,足有几米高度,人类在它的面前显得渺小而脆弱。它站在龙绯云的身后,等待她的差遣。 屋中尖叫声连连,不绝于耳,这是什么 是蛇吗怎么会有脚 人家龙宝宝怎么可能是蛇那样的低级物种金龙不高兴地发出一声高亢的龙吟直上九霄,头上的屋顶被这声龙吟彻底震碎。 龙宝宝也挨了几下砸,但还没忘记用自己庞大的身子将主人护住。 大夫人吓得花容失色,捂着自己的耳朵连连尖叫,这到底是什么怪物它会不会吃人,是不是要吃了我们 见多识广的老夫人站起了身子,脸上浮现出震惊又畏惧的神色,它是龙 什么大夫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千年一次的苍龙出现了,竟然还被她驯服了老夫人喃喃自语,一直以为是个传说,没想到竟都是真的。 娘,你到底在说什么大夫人听不明白她的自言自语。四方神兽只是传说而已,这世上怎么可能真的有龙,那岂不是真的也有朱雀凤凰的存在 烧了她。龙绯云指着眼前的玉鸾嬷嬷。 玉鸾嬷嬷望着渐渐爬近的金龙,吓得两腿发软,似乎连动都动不了。 一团龙息喷出,面前的人影瞬间笼罩在火焰之中,开始疯狂的大叫,在地上不停地打滚。 有几个丫鬟婆子想要将她身上的龙息扑去,衣服刚一靠近就燃上了火苗,扑甩之间,很快整个屋子都被龙息点燃了。 老夫人慌张叫道:这是龙息之火,扑不灭,赶紧叫人将大门打开,要不然我们都要死在这里 龙息之火碰到哪里,便烧到哪里,很快整间屋子都被龙火点燃。 整个桦木的大门烧着,门外的人慌忙跑着,叫着:快点救火,两位夫人都还在里面 大夫人被浓烟呛得满眼是泪,她跌跌撞撞走到龙绯云的面前。金龙转过身子,赤金色巨大的眼瞳倒竖,宛若蛇瞳,警惕地盯着大夫人。 被几丈高的巨龙盯着,大夫人吓得腿软,差点跪在龙绯云的面前,她叫道:快点将我带走 她不要被这些奇异的龙火,活活烧死。 龙绯云淡淡望着她,你求我 火光之中,这一袭白色的素裙,泛着冷辉,淡漠的神色,叫人绝望。 大夫人变了脸色,硬是咬着牙齿,没有说任何一句话。 龙绯云不要忘了你的身份,你是我们凤家的儿媳妇,而我是你的婆婆,是你的长辈你要是将我们活活烧死在这里,卿儿绝不会原谅你,龙家的人也不会原谅你。在绝望之下,大夫人显得慌张又尖锐,想要用咄咄逼人的方式让龙绯云妥协。 他们不原谅我,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想要你们死龙绯云平静道,眼神之中没有一丝波澜。 这一刻,大夫人才似真正看清她,龙家的大小姐不是草包,而是一个魔鬼 老夫人一阵丫鬟的惊呼声响起,老夫人年事已高,呛入浓烟之后已经晕了过去。 龙绯云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俯身将云嬷嬷的尸首抱起,我送你回龙谷。 金龙趴下身子让龙绯云坐到它的身上,金龙腾飞而起,脱离了火海,停留在半空之中,将身下的火光,偌大院中所有的光景都尽收眼底。 云嬷嬷安静地躺在龙绯云的怀中,额头上白色的布带被染透,成了一片化不开的绛红之色。 龙绯云拿出自己的手绢,轻轻为她擦拭去脸上的尘烟。 一道绯红的影子从她的身边掠过,直接跳入了火海之中,转眼将昏迷过去的老夫人和大夫人都救了出来。 一般的水根本扑不灭龙息,屋中惨叫声,木梁被烧垮跌落的声音不绝于耳,龙绯云却似听不见一般,仔细地为云嬷嬷擦拭着面容双手。 云儿,这一切都是你做的凤卿将自己的娘亲和奶奶交给凤家人之后,又飞身落在了屋顶之间,与龙绯云遥遥相望。 是我做的那又如何这些人不该死吗龙绯云没有抬头,轻轻问他。 倾国的容颜映着火光,显出了沉吟肃穆之色。但凤卿什么都没有再说,目光落在了龙绯云的背后,微微一震。 衣服被撕碎,洁白的后背露出,上面还有几道划痕与淤青。 凤卿脱下自己的衣衫,手腕一转,绯红的纱衣如拂过的云彩落在了龙绯云的肩头。 你告诉我,你娶我究竟是为了什么忽然之间,她想知道一个答案。 一个预言还是能打开四家的宝藏她抬眸,火光映衬下的赤瞳,嫣红如血。 凤卿沉默,墨色的长发在夜风中轻舞,我给你的答案,你从未相信过。 你还要坚持说,对我是一片真心凤公子你的真心真够廉价。龙绯云轻笑一声,你的父亲很快就会去龙家再次为你提亲。 我的背后什么都没有,所以我不是你们真正要找的人说到这,蜜色夺艳的脸上显出嘲弄之色,你会再娶龙香君为了你们凤家,为了你们的野心。 绯衣融入黑暗之中,久久没有给她回答。 不愧是红凤星转世,天下为重,家族为重你所说的真心真情,不过是留住我的借口,鱼和熊掌不能兼得,天下与私情也不能兼得。既然凤公子选择了天下,以后我们黄泉碧落都不复再见。龙绯云想拔下手指间的凤戒,拔了几次都没能拔下。 撕下一段衣袍,将手指间耀眼的红宝石戒指裹了起来。这该死的戒指,她迟早要想办法弄下来,还给他。 我们走龙绯云拍了拍金龙,将青色屋檐上的人抛在了身后。 从此她跟凤家再没有任何关系,至于凤家嫡长子的妻子,龙家的嫡女大小姐已经烧死在了那场火中。 垂下的羽睫微微抬起,眸底映着火焰的光芒,幽幽转转,宛若吹皱的春池。 他望着龙绯云骑龙而去的背影,轻轻抚过自己指间相同的红色凤戒,天下于我,从来都不及你重要。但你,从不相信 第一百六十七章:离开 ♂, 回到了凤华院,龙绯云从金龙上跳下,怀中抱着云嬷嬷的尸体。 玉鸢,玉芙在屋中等了许久,一见龙绯云回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她的身边。 大小姐两人微微行礼就看见龙绯云怀中毫无生机的云嬷嬷,两只手静静垂下,显然已经是 玉鸢接受不了,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才忍着没当着龙绯云的面哭出声来。 玉芙呆呆地盯着云嬷嬷看了好一会,仿佛都不敢相信她已经死了。 只是一个下午的功夫,就阴阳两隔,此生不复相见了吗 那些人到底做了些什么,才会逼死了云嬷嬷 玉芙一下子就抽出了袖中的鞭子,我去杀光那些人 扇动的羽睫,烙下两片阴影,像是碎雪落在面容之上。龙绯云拦住了她,不用了。 玉芙抬头,就听见龙绯云淡淡道:该死的人都已经死了 龙绯云俯下身子,将云嬷嬷放在花影之下,静谧的容颜安详之至,仿佛能为大小姐而死,也算是了却了她的一桩心愿。 云嬷嬷生前也极宠爱小金龙,在它尚小的时候,时常从厨房中带些切好的生肉,喂养它。 金龙俯身望着迷离花影下的云嬷嬷,用鼻尖轻轻拱着她,最终发出轻轻的哀鸣声,想要用这种方式将她唤醒。 但不管金龙怎么唤,怎么拱她,碰她。云嬷嬷都悄无声息地躺着,再也睁不开眼睛。 玉鸢望着这一幕,再也忍不住眼泪,问龙绯云:小姐你还要留在这吗还要再侍奉这一群禽兽 若是在龙谷,绝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谷主一定不会让任何人刁难小姐,也不会让小姐身边的人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 龙绯云转身看了她一眼,玉鸢擦了擦眼泪,奴婢知道,这话奴婢不该说。但奴婢有眼睛看得到,谷主比任何人对小姐都真心小姐何不选谷主呢 玉芙拉了玉鸢一把,小姐心里难受,有些话你就不要再说了小姐的终身大事,小姐自己会选择。 玉鸢跪下了身子,奴婢多言,还请小姐责罚。 赤瞳淡淡撇开,龙绯云没有责怪她的意思,我知道你们心里也很痛苦,玉鸢你起来吧我们一起送云嬷嬷一程。 这句话让玉鸢的眼睛更红润了些。 龙绯云抱起云嬷嬷,在凤华院找了一处空旷无风的地方,再一次俯身为云嬷嬷打理好一切。 解下她额头上的布带,轻轻为她擦拭去脸上的血痕。 金龙在她的身边蹭来蹭去,似乎是在问她,云嬷嬷怎么了为什么会没了声息 龙绯云轻轻抚过金龙的脑袋,吐火吧玉芙你去准备一只干净的瓷罐。 云嬷嬷走得太突然,一切都没有为她备下。 玉芙没有落泪,但绷紧清寒的脸色,任谁都能看出她的愤怒与伤心。 小姐时常不在龙家,陪伴她们的一直都是云嬷嬷,云嬷嬷就像她们的亲人长辈,却被这些凤家人害死了 凤家没有安葬她的地方,龙绯云想要将她火化之后送回龙谷,那是生她养她的地方。当年,云嬷嬷随金龙女将离开龙谷之后就再也没有回过她们的故乡。 落叶归乡,回到龙谷或许是云嬷嬷一直埋在心底的一个愿望。 金龙犹豫了好久,才吐出了龙息之焰。 温暖的龙火裹住了云嬷嬷的身子,青丝,面容都在一点点化为灰烬。 玉鸢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身子颤抖,不停抽噎。 在清冷的月色之下,所有过往的一切,都尘归尘,土归土,消失于红尘世间。 玉芙拿来瓷罐时,龙息已经灭了,云嬷嬷也不见了 扑通一声玉芙跪下,用手捧起骨灰,送入瓷罐之中。玉鸢也跪下,泪珠顺着面颊滚下,滴入炙热的灰烬。 忘川之上有彼岸花,如火照耀,你可看见 龙绯云转过身子,指尖捏入手心,你们明日就启程,将云嬷嬷的骨灰送回龙谷。 那大小姐你呢玉芙问道,比起玉鸢的伤心欲绝,她还能保持着一丝冷静。 我会离开凤家,至于去哪,还没决定。龙绯云的声音暗哑,嬷嬷最后的遗言,是想让她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事到如今,龙绯云才发现自己从未看清过自己的心,一直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是自由一生,还是回到自己原来的世界。 她重重吐了一口气,只觉得胸口沉重异常,像是压着一块石头。 玉芙道:大小姐让我陪在你的身边吧 玉鸢擦了擦眼泪,也点了点头,奴婢送云嬷嬷回龙谷,让玉芙留在您的身边。小姐您一直生活在龙家,不知四洲中亦是凶险异常,让玉芙守护在您的身边,也能让奴婢放心些。 龙绯云摇摇头,我想一个人走走,天下之大,总有我能容身的地方。等我安定下来之后,会再通知你们。没有必要让你们跟着我一起颠沛流离。 玉芙来到龙绯云的面前跪下,重重磕头,奴婢愿意跟着小姐颠沛流离。若是让小姐孤身一人在外漂泊,谷主知道一定也会责怪奴婢。 我的身边有金龙陪伴已足够,龙绯云轻抚金龙的脑袋。云嬷嬷是她刚入龙家时遇见的第一个人,也是陪在她的身边,第一个离她而去的人。 赤瞳闪过一丝缥缈迷惘之色,她不知自己还要留在这个世界多久,还有多少人要为自己而死。 她唯一能做的便是独自一人上路,不拖累任何人,也不再受任何人的牵绊。 可是小姐你玉芙还想说什么,被装好瓷罐的玉鸢打断了。 玉芙让她去吧 玉鸢捧着怀里尚有温度的瓷罐,似是流连般地抚过,小姐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们不该成为禁锢小姐的锁链。嬷嬷能为大小姐而死,我们为何不能成全大小姐的自由 云嬷嬷尚在人世的时候,就一直在说小姐向往自由,心性与当年的大夫人一样,谁都左右不了她。 大夫人为了入红尘,不惜离开龙谷,直到死都从未再踏入龙谷一步。 龙谷将她除名,而她却成了天下人都敬仰的金龙女将。 有舍有得,有得有舍谁都不知将来会发生的事情,唯一能做的只有遵从自己的内心。 玉芙不再说话,沉默了许久,小姐实在不愿奴婢陪在身边,奴婢亦不强求。大小姐遇上任何危险,都可以写信通知龙谷,奴婢定会立即赶来。 龙绯云应下之后,抬头望着月光。心中有了决定,离开凤家之后,不管她遇到了什么,哪怕是死也绝不会让玉鸢,玉芙来为自己冒险。 凤卿没有回自己的院中休息,而是宿在了明月阁中。 被呛晕的大夫人和老夫人已经醒了。老夫人年事已高,醒来之后也咳嗽不止,而大夫人则无大碍,只是受了惊,由下人服侍着喝了润肺安神的汤药。 流素来了明月阁,手里端着厨房里做好的晚膳。 大公子流素在门外声音浅柔地唤了一声。 进来,浅润微哑的声音隔着木门传出。 流素推开木门,将晚上放在了桌子上,一转身才看见凤卿站在窗边,微凉的秋风从窗外吹入,屋中都是一片冰凉。 公子你要仔细自己的身子,说着流素就要去帮凤卿将木窗关上。 绯色衣袖一挥,流素只觉得手腕一痛,嘴里发出一声轻呼。 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做主。凤卿转过身子,潋滟的眸子却很冷澈,宛若琉璃玉珠一般。 流云跪下了身子,知道自己是太心急求成了,反而惹了大公子的厌恶。 奴婢知错。流素小声说道,大夫人命奴婢过来,唤公子过去商量事情。 这么快就要逼他娶龙家二小姐了吗凤卿揉了揉眉心,惊华的面容泛起疲惫厌烦之色。 我知道了,你先退下。 是流云拿起桌上的托盘,恭恭敬敬地退出了房间,没有离开明月阁而是躲进了一处月光照不到的角落里。 等凤卿离开房间之后,流云又推门而进,从袖子中拿出一个小瓶子,拨开上面的软塞之后,就朝着凤卿还没碰过的粥汤里面倒了几滴,随即又放回了袖中。 她只要一晚上,让大公子碰她这一次。 站在屋中的镜子前面,流云解下了头发,脱下了衣服,随即穿上了一件素色的裙子,将头发随意绾起,一切都模仿着龙绯云的穿着方式。 流素又从袖子中拿出一个布包,摊开之后,露出眉石,胭脂 镜中人开始细细描绘,眉梢要上挑一些,眉尾锋锐生艳渐渐的镜中人的容貌,原先与龙绯云只有一两分相似,渐渐变为五六分相似。 龙息之火,除非用土掩埋扑熄,要不然不将烧着的一切烧为灰烬,就不会熄灭。若用水浇,只会越烧越旺。 一夜的火,将豫院化为了一片焦土,里面的丫鬟下人,没有一个人活着逃出,全被活活烧死在里面,连骨头渣都没有剩下。 这样的事情震惊了整个凤家。 第一百六十八章:只娶她一人 ♂, 老太太住的院子里面,还未走近,就听见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这个龙家大小姐就是一个祸害,决计不能再留着了凤家的二叔一振衣袖,冷厉说道。 身边的女人附和,她竟敢要谋害大夫人,老太太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这样歹毒的儿媳妇,哪个人家敢要我听说大公子还没有碰过她,不如就把这门婚事退了,让龙家人也丢人一回。 凤卿走近之后,那两人见了他,都行了礼,停住了下面要说的话,大公子 绯色的红衣,雍容华贵,凤卿未在他们身后停留,直接进了内室。 屋中围了不少人,他的父亲,娘亲都在床榻边服侍着老太太。旁边太师椅上坐着凤家的老太爷面色不展,一直唉声叹气。 大夫人脸上被烧伤了好几块,用白纱裹着,就连头发也被烧焦了不少。 儿子你总算来了大夫人忙不迭站起了身子,挤出了几滴眼泪,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娘不要再哭了凤卿安慰了一声,惊华灼世的脸上却很淡漠。 本来对休弃龙家大小姐,再娶龙家二小姐的事情,凤家家主还有些犹豫,发生了这件事之后,凤家家主同样怒不可遏,已经替凤卿准备好了休书。 这样的孽障绝不能再留在凤家,既然她不是我们要找的人,今日就将她休弃掉,将她赶出凤家。凤家家主难忍怒意道。 说着一抬手,就有一封休书送到了凤卿的面前。 卿儿,休书我早就让人帮你拟好了,那龙家大小姐大逆不道,阴狠毒辣,绝不能再让她住在凤家凤家家主就担心自己的儿子会心软,不肯将那恶妇休弃,索性先将休书准备好。 你只需在这休书上签上名字,明日就会有人将她撵出凤家,这样的恶妇,我看谁家还敢要她。凤家家主一脸的恼恨,要不是她还担着凤家大小姐的名头,说不定这会已经被秘密处决掉了,哪还能让她活着离开凤家。 桃花眸垂下,凤卿淡淡地看了休书一眼,伸手拿过,一点没有犹豫地撕成了两半。 屋中的人望着他指尖的碎片,无不惊诧。 凤家家主更是恶声道:事到如今,难道你还要护着那个恶妇这样的女人,心地狠毒,有无才情,她到底哪一点配得上你。 大夫人伸手就想去推凤卿,但对上儿子清淡雍容的目光,还是停下了手,你是被那女人灌了迷魂汤了吗大夫都说你奶奶吸入尘烟太多,已重病难治,随时都可能 她害死了凤家长辈,这是要遭天谴的事情我们留她性命已经是开恩了,卿儿你不能再被那女人迷惑了她必须离开凤家大夫人见自己儿子神色淡漠,仿佛一点没有将他们的决定放在心上,不由眉尖一横,卿儿你是我们凤家的希望,断不能毁在一个女人的身上为娘听闻凤家二小姐是个知书达理的,她才是你命中注定的人。行了,这门婚事一定要退了,等过些日子,就让人去龙家再提亲。 天下的女人再多,再好,我只要云儿一个人。我不会将她休弃,她永远都是我的妻子。白玉般的指尖松开,两片休书飞落在地。 床榻上的老太太捶了捶自己的胸口,喘着气道:你这个不孝孙儿,非要将我气死才甘心吗这女人,你不休也得休凤家二小姐必须娶入凤家你别忘了凤家历代先祖的遗愿是什么 丰润的唇间微动,凤卿眸色清冷,不紧不慢答道:先祖遗愿,孩儿自不敢相望,也一定会达成。但此生,我只会娶她一人 大夫人抬起手,啪的一声轻响,一记耳光落在凤卿的容颜之上。 这一清脆的耳光声落下,屋中一片安静,大夫人颤颤地收回手,似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打了下去。 如玉华容上浮起淡淡的绯色,以他的身手,又怎会躲不过一记耳光。 但凤卿受了下来,为了他的小猫儿。 老夫人气怒地大声咳着,所有的错,都是那个女人,是她勾引了咱们的孩子。你怎能下手打卿儿 大夫人望着自己的手心,滑出一串泪珠,我我也不知道,卿儿你为什么不躲 在满屋众人的注视之下,绯衣展开,凤卿笔直地跪在他们面前,面容微垂,只露出线条精致如琢的下颌,清润的声音唯有郑重,云儿犯下的错,我愿意代她承担。 惊骇之下,大夫人的娇躯摇摇欲坠,卿儿,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她犯下的错,死不足惜,你能代她去死吗 老太太气得直拍床板,你的心中有她,那女娃的心中有你吗我看她倔强冷情得很,她若为你考虑过一丝一毫,就不可能做出这样不计后果的事来 说完之后,老太太又是一阵咳嗽,凤家家主忙不迭为她端来清茶。 如果你们非要杀云儿,那便先杀了我凤卿抬起面容,惊华的容颜冷清平静,桃花眸淡淡晕开光辉,竟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 本该炸开锅的屋子,却安静得诡异。 大夫人定定地望着凤卿,仿佛自己从未看清过自己的儿子。 凤家家主一时也是无言,凤家历代祖辈都不是痴情人,唯有天下之心,从未如此顾及过儿女情长,为何偏偏生下这么个痴情种 老太太咳着,又吐了一口带血的痰。老太爷望着心惊,她却摆摆手,叫他不要声张。 那丫头怎么说也是凤家的嫡女小姐,我们怎会真的要了她的命卿儿你起身吧,不必担心。但这门婚事必须退了,另外也必须娶龙家二小姐进门,让她做你的正妻才合适。老太太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眉眼间已恢复了静默,浑浊的双眸却闪着叫人看不透的光芒。 凤卿长跪不起,孩儿说过的话不变,此生我只娶一人,便是云儿。 凤家家主叹了一声,你这孩子,为什么这么冥顽不灵呢女人如衣服,就算是帝王,后宫之中的女人还少吗 天下男人娶妾多少,与我何干如画一般的眉眼轻轻点着,丰润的唇似弯起极淡的弧度,似江南的水烟幽幽荡荡,娶她之前,我便答应过她,此生唯她一人。 其实小猫儿不如此要求,他也不愿再碰,再要别的女人。 混账这样专宠的恶妇,你要愿意娶她,卿儿我真不明白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凤家家主气恨不过,重重地哼了一声。 老太太冷不丁插入,龙家的二小姐必须娶眼下看来龙家二小姐才有可能是圣龙转世之人,这么一来,绝不能让给别人。 凤卿跪着,眼眸垂下,细长的睫羽如蝶翼般扇动,却再无言语。 他说过的话不会改变。 凤家所有长辈你一言我一语,开始数落龙绯云的不是,又纷纷列出娶了龙家二小姐的好处,但跪着的人似充耳不闻一般,等他们说得口干舌燥之后才有了反应。 我决定的事情,没有任何人能替我改变。低哑靡靡的嗓音响起,平静坚持的一句话,让凤家所有人都闭了嘴。 凤家大公子不愿娶别人,到时候就算龙家二小姐愿意嫁,没个拜堂成亲的人,又要闹出一桩笑话来。 大公子武艺高强谁能逼他拜堂成亲去 老夫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凤家有两个嫡子,卿儿不愿意也就不逼他了,就让琪儿去娶龙家二小姐吧这样传出去也好听一些。 大夫人脸色微僵,有几分不乐意,卿儿是嫡子,琪儿也是嫡子。而龙家二小姐不过是庶出罢了,岂能配得上她的二儿子做正妻,顶多也只能做妾罢了。 但这二小姐入门,只能做妻,不然哪有先娶妾后娶妻的道理。 但老夫人都已经开口了,谁还能反驳一句,大夫人只能面上不露地应了下来。 凤家家主倒是没有自己夫人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只想着从龙家挑出圣龙转世之人,辅佐自己的儿子成为天下之主。 一切说定之后,老夫人养身子需要早眠,各院的人都回去各自的住处。 凤卿犹豫了一瞬,知道云嬷嬷刚死,小猫儿的心中必然对他极是怨恨。 黄泉碧落都不复再相见 想到小猫儿神色冷绝说出这句话,凤卿的心口便似被什么蜇了一下,痛了许久,让天下女子都动容的玉容上才缓缓浮现起苦涩淡薄的笑意。 走回明月楼的时候,夜已经深了,屋中的灯影还亮着。 流素送来的饭菜还按原来的样子摆着,轻轻一触,早已经凉透了。 凤卿坐下身子,没有胃口,这些日子关于凤家,关于小猫儿实在有太多的事情让他心乱。 到底不是铁打的身子,靠在美人榻上休息一会之后,凤卿端起凉透的粥,随意用了两口,便放回桌上继续闭眼休息。 但很快他就察觉到了不对,一股奇异的火热从丹田窜起,涌向了四肢百骸。 第一百六十九章:赐死 ♂, 这是青楼中最烈性的春药,时常用在不肯乖乖接客的姑娘身上,没想到有一天也会被人用在了他的身上。 凤卿眉眼不动,调整内息,粥只吃了几口,所以体内的春药药量并不多。 就在内力要将春药压制住的时候,床帘忽然被女子掀开了。 一张颇为熟悉的面容出现在凤卿的面前,素衣,眉眼锋锐,夺艳的面容,宛若带着荆棘的蔷薇花。 潋滟的桃花眸一瞬不瞬地望着她,丰唇轻颤,像是呢喃出了世上最好听的弦音,云儿 听到这声轻呼,流素的身子都似软了,脚下微动,迈开了步子走到凤卿的面前。 从她迈出第一步起,凤卿的眸光瞬间聚起了寒意,眼前的人并不是龙绯云,哪怕装扮得再像,也依旧无法模仿她从容,行云流水般的气质。 流素刚靠近他的身边,冰冷的玉骨扇就抵上了她的喉咙,温柔的声音却说着最令人胆寒的话语,想死是吗 这张与龙绯云相近的面容上露出畏惧之色,流素一惊,她想不到大公子中了春药之后还能保持理智。 我我只是想流云慌乱说道,连自己也不知该怎么解释。 去把脸上的妆容洗掉,我不想看到这张脸。这一刻温柔如水的声音,只有刺骨的凉意。 他不想看到这张脸,准确的说,他不想看见云儿的面容出现在其他女人的脸上。 流素一愣,她以为自己装扮成龙家大小姐的模样,加之给大公子下了春药,就能够获得公子青睐,从而能伺候他一夜。 不曾想大公子竟不想看到这张脸,难道说大公子真的不是因为喜欢龙家大小姐,而是因为不得已的原因才娶她入门 慌张找来水之后,流素洗去了脸上的胭脂水粉,露出了自己原来模样。 原来的模样同样清秀可人,但除了一双淡淡浅浅的眼睛似乎与龙绯云有那么一点相似,除此之外,再无任何相近的地方。 洗净脸上的胭脂眉黛之后,流素跪在了凤卿的面前,等待他的发落。 美人榻上的人,黑色缱绻如墨,玉容冠世,每一处都如巧匠精心雕琢,他站在那不动,不言,风华就掩去了整个雍州城中儿郎的风采。 纤长的睫羽合上,凤卿似乎睡去久久没有出声,流素就一直跪着,不敢抬头。 膝盖传来凉意,如针刺一般,才让她清醒过来。大公子看似温柔风流,但一颗心却如琉璃般,冰冷透彻。没有哪个女子能真正敲开他的心扉,得到他的青睐。 如果大公子再心狠一些,她现在早该死了。流素有些后悔,后悔自己的莽撞。往日大公子对龙家小姐的温柔容忍,是谁都看在眼中的,没想到这一切也只是假象而已。 榻上青丝横陈,闭目休息的凤卿没有睁开眼睛,你想得到什么是我还是地位荣华 流素一僵,这样的问题太过直白。她捏住了自己的衣袖,许久才小声回答:奴婢是鬼迷了心窍,才会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还求公子原谅。 我想要知道你的答案,桃花眸睁开,流转惑人的光影,似乎有蛊惑人心的力量。 奴婢流素攥紧了手指,似犹豫了好一会才开口:奴婢更想要的是地位,奴婢不想一辈子做丫鬟,一辈子都被人使唤。 论姿容,天下间再无人能比得上大公子。宛若集万千云霞艳华于一身,三千春晖凝萃成了这样一人,任何女子都以能近他身边为荣。 可能服侍他一夜又如何,终究还是进不了他的眼,更得不到他的心。 日后情思纠缠,痛苦的唯有她一个人罢了,倒不如换得地位权势,再不用过这种被人呼来喝去的日子。 淡淡悦耳的笑声,如弦音弹奏,你选得倒是特别,和她真像。 他的小猫儿要天下任何,只是不肯要他。 忽然间,流素不明白大公子谈到的她到底是谁。 你要地位我给你,明日起你就是我的侍妾,就住在凤华院中。指尖的玉骨扇打开,摇晃间,扇面上的牡丹几欲盛放。 但比牡丹更灼人的是扇边的容颜,流素只觉得害怕,她一点都看不透眼前的男人,他没有责罚自己,甚至留下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 看着这双似曾相识的眸望着自己,丰润诱人的唇角微翘,怎么不想让我成全你的心愿 流素慌忙收回了目光连连摇头,奴婢只是受宠若惊,没有想到公子会收下奴婢 我的院中需要一个女人他虽说非云儿不娶,但凤家的那些人只会更刁难云儿,会想尽办法再为他院中送入女人。 与其这样,不如他主动纳妾,让那些人都闭嘴。 我不可能碰你。凤卿站起身子,红衣从她的身边掠过,雍容华贵却又带着不可触及的清寒,能不能常留在凤华院中,也全凭你的本事。 大公子的意思,流素很快就明白了。她成了大公子的侍妾,那些人极有可能要验她的身子。 如果她还是完璧之身,就会引起怀疑。流素不由打了一个寒颤,天下谁人知道风流温柔的凤家大公子,其实才是最冰冷无情之人。 半夜,老夫人的院中,灯火一直亮着,咳嗽声不适传出。 床榻边的痰盂中盛了不少血痰。 婢女又上前帮老太太擦了擦嘴边的血迹,老太爷一直握紧她的手,眼中满是心忧。 子珏,我怕是撑不住了老太太喘着气,握住了身边人的手。 我这就去找人来老太爷要起身,就被自己的夫人拉住了。 老太太气若游丝地摇摇头,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了,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也难就了,我我还有一些事情放心不下。 你说凤家老太爷握紧了她的手,眼中有了泪光。 我想看见我们的孙儿坐上皇位只怕是等不到那一日了,老太太喘着气,说话极是费力,那丫头会成为我们孙儿的阻碍,绝不能不能将她留下 老太爷点头,你歇一会,我去给你找大夫来。 老太太固执地摇头,苍老的容颜在灯影下如同染上了金漆,不不要去听我把话说完,那龙家的丫头必须死这件事要秘密去做,绝不能让卿儿知道,他若知道,一定会拼尽全力护下那丫头 老太爷含泪应下,我明日就让人在饭菜中下毒,绝不会让她再活在世上。 卿儿不该动情,天下为重,凤家使命为重怎能为一个女人破坏了大计老太太说完,又咳出了一滩血。 你休息吧不要再操心这些事情了老太爷枯瘦的手一直紧紧地握着她,生怕自己一松开,眼前的人就会离他而去。 老太太吐出肺中的血之后,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宛若当年刚嫁入凤家时,子珏,我只怕要先走一步了。 一辈子,她都是要强的女人,为了凤家奉上了一切,唯有梦回无人的时候才会流露出温柔的一面,唤他的小字,子珏。 这一生,像是一眨眼就过去了。 待卿儿登基,预言应验之后,你再告诉我说完这一切之后,老太太满足地,轻轻地合上了眼睛。 这一夜,浓夜未半,老太太殁了。 哭声,喊声,响了一夜都未停歇。 早晨,去明月楼中收拾的丫鬟,婆子看见床帘还放着以为大公子还在休息,就柔声轻语唤道:公子该起榻了,早膳已经 话还没说完,一双细嫩的小手从帐子中探出,一条玉臂若隐若现。 丫鬟婆子对视了一眼,难道龙家的大小姐也跟着睡来了明月楼真是个不害臊的,害死了老太太还有那么多的下人,马上就要被休弃出家门了,还敢痴缠着大公子,以为这样就能有用 看到这条玉臂,来明月楼的丫鬟,婆子立马没了好脾气,这都日上三更了,还不起榻,非要旁人三催四请才行么若不是被尘烟熏坏了肺,老太太也不会去得那么快 床榻上的人影坐起,将帘子卷了起来,露出只穿了肚兜的半身。 望见她们,流素似害羞般垂下粉颈淡淡一笑,劳烦二位收拾一番。 丫鬟婆子呆住了,大公子夜宿的床榻上睡得不是刚入门的夫人,而是身边伺候的小丫鬟流素。 你怎么会睡在这婆子掐腰问道,身边跟来的丫鬟,脸色都青了。 同为凤家的下人,没想到这个狐媚子就爬上了大公子的床榻 流素只是微微抿唇,似不好意思说一般,昨夜,奴婢在大公子身边伺候,大公子心情似是不好,奴婢就安慰了几句。许是大公子觉得奴婢与夫人有几分相似,便让奴婢留下来作陪,奴婢不敢拒绝,就 凤家人都知道大公子看似风流不羁,却也洁身自好,这么多年了都没有个贴身丫鬟伺候,怎么可能突然就临幸了一个丫鬟。 起来凤家的丫鬟上前粗鲁地将流素从床榻上拽起。 流素跌倒在地上,不胜柔弱,她们就看见床榻上确实有一块血迹。 第一百七十章:互不相欠(一) ♂, 明月楼里发生的事情,丫鬟婆子很快就报到了大夫人那,流素也被带去了大夫人的院子。 大夫人穿上了素净得孝服坐在椅子间,神色淡淡地望着跪着的流素。这丫头本来就是她赐给卿儿的通房丫鬟,只是没有想到她能这么快爬上卿儿的床榻。 难道真是因为她这张跟龙绯云有些相似的脸 想到这,大夫人反而不喜起来,她不喜自己的儿子对龙家的大小姐念念不忘。那个贱人,根本就配不上自己的儿子 还跪着干嘛,以后都是后院的半个主子了,好好地在卿儿身边伺候便是。大夫人淡淡道,脸上并无什么喜色。 流素应了一声,乖巧地站了起来。 就算入了院子,你也只能做妾,记好自己的身份喽千万别做出出格的事情来,这些日子忙着老夫人的丧事,你的过门礼就暂且不办了,等服丧之后再说。大夫人端起热茶饮了一口。 章姑姑大夫人唤了一声,红鸾从后面走出,脚还有些坡。 大夫人,红鸾福了福身子。 大夫人这才记玉鸾,章姑姑都死在了那场大火里,现在她身边伺候的人就只剩下红鸾一个。捏着丝绢的手,微微发紧,对龙绯云越发恨之入骨。 去挑些胭脂水粉,首饰衣裳过来,流素总归算是卿儿的人了,不能太过寒酸。大夫人吩咐道,她要让流素得宠,好挫一挫龙绯云的锐气。 红鸾应下之后,很快就捧来了首饰盒和几身新衣裳。 门外唢呐已经吹响,大夫人起了身子,理了理云鬓间的白色绢花,帮她好好打扮了,另外将吩咐下去的事情,仔细做了。 红鸾眸中光芒一晃而过,恭敬应下,夫人放心便是。 半夜的时候,老太爷找大夫人商谈了好一会,商谈的内容便是无论如何,都要让龙绯云死 凤家之中不知有多少人看她不惯,让龙绯云似简直是大快人心的决定。 大夫人出去待客之后,就将红鸾一人留下。 为流素换了衣裳,梳上妇人发髻之后,就听见门外有人在唤她,红鸾嬷嬷,这些东西 红鸾放下手中的簪子,让流素在屋中稍等她一会,便出了屋子,将门虚掩上。 见外面人端着饭盒,流素轻手轻脚靠过去,偷听她们说得话。 红鸾嬷嬷,这几样菜里面都加了乌头,保管万无一失厨房里的来人压低声音道。 红鸾看了一眼漆器盒中的饭菜,脸上划过一丝冷笑,这是大夫人布置下的命令,必须要斩草除根,绝不能让那贱人再活着 乌头有毒,她们是想要谁的命流素心头一晃,下意识地就想到了凤华院中的那个人。 除了龙绯云,还有谁能让大夫人这般恨之入骨,却又只能秘密除掉 红鸾进屋之后就看见流素依旧坐在梳妆镜前,又为自己戴上了两支金簪子。 这幅小家子气的模样,这辈子也只能做妾,红鸾在心中冷哼一声,嘴里道:这些赏赐,你都拿好了,能从奴才成为半个主子,没些心机手腕也不容易呢 流素接下大夫人赏赐的东西,一脸平静,仿佛听不出红鸾话中的刺,还一脸感激的模样,多谢嬷嬷为我梳妆,若无其他的事情,流素便先退下了。 红鸾自然不会将她留下,这张脸看着与那贱人有些相似,着实就叫人厌恶。特别她还用了些狐媚,见不得人的手段勾引了大公子 等流素出了院子之后,红鸾将门合上,自己坐到了梳妆镜的前面,将流素没有用完的胭脂水粉点在了自己的脸上。 要是她能够再年轻十岁,未必会比不过这些狐媚子,说不定也能在大公子的身边伺候。 出了院子,流素便匆匆向凤华院走去。 正巧遇见那些送饭菜的婆子们出来,流素往旁边院子角落中一躲,等她们走后,才闪身进入了凤华院。 院中,玉鸢,玉芙已带着云嬷嬷的骨灰离开,只剩下龙绯云一人,该收拾的东西她也收拾好了,只等着合适的时机从凤家离开。 饭盒中的东西,龙绯云刚拿出,就见流素喘着气跑了进来,大声唤道:不要吃这饭菜里面有毒 龙绯云抬眸看了她一眼,特别是注意到她妇人的发髻,眼中一刺。 这两日,凤卿再没有在她面前出现,流素做这样的打扮,难道是 心口传来的刺痛与窒息感让龙绯云无所适从,她从没有将公狐狸放在心上,更不要说对他有一丝感情。但为什么看见流素这样的装扮,她也会难受,也会嫉妒 流素迈过门槛,走进了屋子。一夜之间,仿佛脱去了丫鬟时的唯唯诺诺,青涩稚嫩,变得妩媚端庄起来,真显出几分做主子的架势。 龙绯云看着她走近,只觉得喉咙间像是哽着坚硬的东西一般,难受至极。 大夫人想要你的命。流素怕她不信自己,解释道。随即淡淡地笑了起来,不过凤家想要你命的人,远不止大夫人一个 龙绯云盯着她,赤瞳微眯,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若死了,不是对你更加有利 流素摇了摇头,露出温柔的笑意,如荡漾的春水般,在龙绯云的眼前一晃,你要是死了,公子他会伤心,你也知道我已经是他的人了,当然舍不得他为你伤怀。 凤卿他碰了你龙绯云下意识地扶住桌子,声音淡入尘埃,却是用了极大的力气才问出这句话。 公子若不碰我,我又怎能换上妇人的装扮。就在昨夜,公子他留下我侍寝,对我极是温柔体贴。他说我与夫人相像,却比夫人更懂他的心意 云嬷嬷死,他没有回来看一眼,更没有安慰她一句,而是在别处陪伴了其他女人。 够了赤瞳变得空洞,龙绯云抬起了手,不要再说了 流素幽幽一笑,真是稀奇呢这是她第一次在龙家大小姐的脸上看到这种神色,原来她也会伤心,也会妒忌 第一百七十一章:互不相欠(二) ♂, 云儿我待你是真心,你为何不信 想到他曾经在自己耳边呢喃的话语,龙绯云只想冷笑。 最善于玩弄人心,欺骗感情的狐狸怎么可能会有心 一瞬间的失态之后,龙绯云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你来我这不会就是为了耀武扬威吧 流素在她的面前坐下,抿唇一笑,夫人还真是聪慧,我救了夫人一命,也希望夫人能答应我一件事。 你在跟我谈条件龙绯云目光冷了一分,不得不说眼前这个人真像是她的西贝货。 夫人言重了,妾身岂敢跟夫人谈条件,只是希望互不相欠罢了。我助夫人离开龙家,但要夫人答应我再也不要回来,再也不许出现在凤卿的面前说这话的时候,流素盯着眼前人,神色间多了一丝冰冷,再无盈盈似水般的笑意。 龙绯云沉吟了一瞬,眼中像是蒙上了一层霜雾,但很快雾气就散了,恢复了云淡风轻。 你算什么有什么资格要求我再不出现在凤卿的面前 流素淡淡道:夫人不喜欢公子吧 龙绯云没有回答,松开的手心又捏紧。 但大公子喜欢你,你一定知道吧大公子对你是特别的,就连看你的眼神也是暖的。夫人,恕妾身直言,你就是一个自私的人,不肯接受别人的爱,也不肯自己去爱,却又让旁人为你牵肠挂肚不惜一切。你永远都不知道大公子为你做过什么流素收回了目光,昨夜大公子不仅没有碰她,还将她一个人扔下,让她自己一个人想办法,让所有人都以为她真的成了他的女人。 大公子离开的时候给她一个盒子,盒子中得东西,是她毕生都不会忘记的噩梦。 盒子中只有冰冷的玉势 他为我做过什么龙绯云的嗓子暗哑,浅默地笑了起来,他让云嬷嬷死了,他宠幸了你,他还是没能阻止凤家人想杀我的心思。 流素也不回答,只是一笑,夫人如此想也罢,既然你恨着大公子,以后便不要再出现在大公子的面前。我会照顾好他。 赤瞳幽幽转转,唇边溢开了笑意,淡而清冷,像是一碰及碎的花,不管上碧落还是下黄泉,我都不会再见他。这句话不用你来跟我说,我早已就决定了。 公子对你的情,我救你一命已还上,从此公子与你也是互不相欠,所以大小姐心中无爱无恨才最好。流素起身,忽然听到院子外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流素一下子扯开自己的头发与衣衫,将满桌子的菜扫落,对龙绯云道:老太太殁了,凤家来人都在南边厢房中你往北边跑,那儿守卫薄弱你可以离开凤家。 龙绯云转身从凤华院后门离开,她相信流素说得是真话,没必要救下她的命之后,再给她设下陷阱。 流素想自己离开凤卿的模样,也不似作假。这一次离开,或许再也不会回凤家,再也不会与他相见了 听到房间里碗碟碰碎的声音,外面的婆子加快了脚步,直接闯了进来。 只看见摔在地上衣衫凌乱的流素,龙绯云已经不见了踪影。 龙家大小姐人呢两个嬷嬷将流素扶起。 流素嘤嘤地哭着,夫人她吃完东西之后,肚子疼想要走,妾身拦着她,谁知她还有力气便对妾身动起了手。嬷嬷你们来晚了,她现在已经不知去向了。 另一个嬷嬷朝地上看去,发现窗子边有几块嫣红的印记像是吐出的血。 看来龙家大小姐真的已经吃下了饭菜,她是不是从窗子那逃出去了 流素点点头。 乌头的毒很快就会发作,我们去追,一定要找到她的尸首给大夫人交差 两个嬷嬷朝窗外追去之后,流素从袖子中拿出大夫人赐给她的胭脂,浓艳的色泽用水一调,真像是血一般。 龙绯云来到北边的围墙边,北边荒芜,只有几块菜地。流素并没有骗自己。 龙儿她唤了一声,手指轻轻从围墙上抚过。金龙出现在她的身边,似明白主人此刻复杂的心境,不停地用脑袋拱着龙绯云。 我们要走了。 金龙点点头,待在凤家没意思,看着那么多来来往往的人,它却不能尝一尝。主人还不许它经常黏在身边。 她忽然很想再去见凤卿一面,这个念头很强烈,也很莫名。 见到凤卿她该说什么,他们之间说什么都是错,或许她当初就不该踏入凤家。 龙儿,我想见他,我我恨他龙绯云握紧了手,在青砖堆砌的围墙上重重一敲,震落了一地尘埃。 她的心很乱,泛着酸涩难言的痛意。如果真的从未在意过他,这颗心为何而痛,又为谁而痛 龙绯云望了一眼墙外的天空,快刀斩乱麻,她不该有情爱,更不该对这个时空中的人产生感情。 流素说得不错,她在感情这一方面确实是个懦夫。 金龙睁着一双赤金色的眸子,似懵懂,似好奇地盯着她,它不明白人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浓烈而复杂的感情。 它的世界之中,只有吃和主人。 带我走吧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龙绯云拍了拍金龙的脑袋。 金龙带起自己的主人,飞过了凤家的院墙,飞入了繁华的雍州城中。 明月楼上,换下一身倾城绯衣,穿着一袭素衣白裳的凤卿,少了风华绝代的雍容,多了如霜似月的沉寂,到底还是难掩他的惊华风姿。 风卷起青丝如缎,桃花眸抬起,便望见天际翱翔而过的金龙。 他的小猫儿还是走了,没有一丝留恋,没有一点犹豫。 凤卿握紧了栏杆,想去追,还是停在了原地。小猫儿何其倔强的性子,她决定的事情再无反悔的可能。 现在的凤家如同囚笼,着实不适合他的小猫儿。 云儿你向往自由,厌恶一切禁锢。如果天下之地尽归于我,你还能逃到哪去 天下为笼,不为荣华加身,只为囚得一人。 如玉雕琢的指间,红宝石的凤戒燿然生辉。 他轻抚而过,眉眼凝笑,一顾倾国,碧落黄泉不见也罢,人间红尘,我总归要留下你。 第一百七十二章:走!我照顾你 ♂, 出了凤家不久,雍州城就被封了城。 原来,凤家的人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龙绯云,有人说看她朝北边逃去,在凤家北边一番搜查之后也没能找到龙绯云的踪迹。 有人便开始猜测龙绯云已经逃出了凤家。 大夫人怒不可遏,该死的人还没死,居然还让她逃了。这个龙家大小姐的命还真是够大的 凤家家主也着了慌。龙绯云要是回了龙家,龙家人见大小姐中了毒,再得知这些日子在凤家发生的事情,说不定会上凤家来讨说法,更不可能再将二小姐嫁过来。 得不到圣龙转世之人,凤家这些年的经营计划就全都白费了,所以一定要将龙绯云找回来,绝不能让她回到龙家。 很快凤家就下了命令,说是凤家的嫡夫人走丢了,不仅让城门护卫关了城门,还让城中金吾卫帮忙寻找大小姐的下落。 街道上,马蹄声过,尘烟起,金吾卫骑马而过,看见年纪相仿的女子便抓来比对,金色的甲衣叫人生寒,一时间城中街道上人仰马翻。 当街叫卖的小贩都早早收摊,生怕惹上麻烦。 等一群气昂昂的金吾卫过去,龙绯云才转过了身子,金龙在酒楼歌肆的房顶上游走,紧紧跟随着自己的主人。 再这样下去,她迟早会被这些金吾卫找到带回凤家,到时候她绝没有性命能再逃出来。 城门已经关上,所有进出城门的人都要受盘查。 现在唯一能出城的机会就是混在车队商旅之中,商旅人多,时常来雍州城里做生意,跟这些守城护卫兵也极为熟悉,只要塞一些银子,便能蒙混过关。 一身素白色的裙裾太过显眼,龙绯云看了看左右,蹲下身子拔下了头上的发饰。 小姐,这都是河塘你刚捞上来的鱼,你要买几条卖鱼的婶子抬起头,头上包着一块蓝色的布巾,身上穿着黑蓝色交织的麻布衣衫,裙裾上粘着尘土。蜡黄的面容望着龙绯云,露出殷切的笑意。 龙绯云将簪子递给她,这些发饰你去当了,能买下你这全部的鱼。 婶子望着银色镶嵌宝珠的发饰不敢去接,她从未见过这样精美的发饰。蜡黄的脸色怔然,小姐,你是要买下我全部的鱼吗 龙绯云低声轻语道:我不要你的鱼,我只要你身上的衣服 从僻静的小巷中出来,龙绯云俨然成了卖鱼女,身上穿着带着补丁和鱼腥味的粗布衣服,头上裹着一条蓝色的方巾。 脸上粘着尘土,又被落下的刘海挡着,叫人没兴趣去看清她整张面容。 左手破篮子中放着几条鱼,没有卖出去,已经死了,泛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她走到街道上,周围凡是穿衣打扮稍微考究一点的人都不愿靠近她的身边。 臭死了不少人皱着眉头匆匆从她身边走过。 龙绯云慢悠悠走着,刘海半遮着的脸上一片木然,跟那些活在最底层的穷人没有任何分别。 金吾卫几次驾马从她身边经过,都没有多看她一眼。 城门边,守城护卫不知从哪得来她一幅画像,只要是女的,经过城门都要被审视比对一番。 龙绯云犹豫了一瞬,她手上没有易容工具,不知道会不会被那些守城护卫们发现。 让一让,让我们车队先过去。城门前人群响起一阵骚动。 不少人都向后看去,龙绯云也转过了身子。 一队车马整齐走来,前面护卫都穿着青白色的衣衫,雪白的旗帜上写着狄字。 天下间能如此风光气派的狄姓,只有白虎一脉。 城中人一见狄家的旗帜,都慌忙让开了一条路,谁敢跟四方诸侯的人作对 龙绯云眼波一闪,如果是狄家人的话,也许她能有更好的办法出城 从城门前的队伍中走出,龙绯云慢慢来到了狄家的车马面前,被护卫守在中间,骑在白马上器宇轩昂之人果然是狄蔓。 青衫白衣,眉眼清俊秀丽,看不出半分女儿的影子。 不知道的人都以为她是狄家的二公子。 不要挡在车队的面前狄家侍卫注意到龙绯云之后,亮出了手中的刀。 狄蔓从马上低头看了她一眼,眼前的身影似乎有点眼熟。 龙绯云不介意狄家侍卫戒备的神色,被刘海遮挡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还不快走狄家侍卫觉得这卖鱼的丫头神色可疑,就要上来赶她走。 不要动她狄蔓厉声喝道,护卫停下了动作,又回到了原来位置。 白马上的人翻身而下,走到龙绯云的面前,眸子微闪,如晨星闪烁。俊秀的脸上难掩惊喜之后,也不顾龙绯云身上的尘土,难闻的鱼腥味,亲手撩开她挡在面容前的发丝,绯云,真的是你 你怎么会她听闻龙绯云嫁给了凤家大公子,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雍州大街上,还这么一幅打扮 赤瞳警惕地望着不远处赶来城门的金吾卫还有凤家人,语速极快道:狄蔓,我现在没有时间跟你解释。我必须离开雍州城,你能帮我吗 狄蔓什么都没问,极其利落地应下,我帮你 随即将马给了别人,那些凤家人在找你是不是你抛头露面的实在太危险,跟我进马车,就算那些凤家人来了,也别想将你带走 车帘落下,龙绯云已随狄蔓坐进了马车之中。 马车缓缓向城门驶去,狄蔓不介意她手上的尘土,轻轻地握紧了她的手。 就算跟凤家反目成仇,我都会将你护下 狄蔓目光灼灼,龙绯云点点头后移开了目光。她虽然知道狄蔓是女儿身,但是她举手投足没有半分女气,这张脸秀丽分明,更像是个纤细养眼的少年。 这样撩人的话说出,让龙绯云红了脸,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去应对。 绯云过城门时,还需要你配合一些。狄蔓抬起手落在她的发丝间。 龙绯云不知她有什么计划,但还是点点头。狄蔓解开了她头上的布巾,也脱去了她粗布的衣裙 天色渐黑,还是没能找到龙家大小姐的下落,凤家人越发急切。 亲自来了城门口对出城之人一一排查。 狄家车队经过城门时还是被拦了下来,一面是凤家的要求,一面是狄家车马要出城,两家都是王朝中举足轻重的世家,守城护卫自然是两边都不想得罪。 原来是狄家公子要出城,护卫查看了腰牌,随即扫了一眼四周的护卫,目光落在了马车之上。 但他没有胆去撩开狄家公子的车帘,更没有胆量盘查一番。 凤家嫡夫人走丢了,公子你看能否行个方便,将车帘撩起让我们一见在凤家人的要求之下,守城护卫赔着笑脸,轻声轻语道。 放肆狄家侍卫拔出了鞘中的剑,凤家夫人走丢了,跟我们公子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你们觉得我们公子是将凤家的夫人给拐走了 那护卫看着刀剑动了动喉结,唯唯诺诺道:岂敢随即对身后的士兵做了一个手势,放行 凤家的管事却拦住了狄家的马车,等等 这些人不知道,他们可是清楚的。狄家二公子不过是狄家二小姐,而且狄家小姐还在比武招亲时跟龙绯云有过交集,不是没有可能会将龙绯云带走。 找到龙家大小姐事关重大,宁可惹得两家不快,也不能放过任何一点可能。 狄家的车队再次停下,因为是凤家之人,狄家侍卫只是冰冷警惕地盯着他们,没有再拔出刀剑。 凤家管事拱手道:凤家夫人失踪一事事关重大,凤家与狄家也有百年交情,还请狄公子看在这么多年的份上,配合我们一次 马车中人仿佛没有听见他们说的话,车中一直传来娇喘轻嗔声。 凤家管事朝身边侍从使了一个眼神,因为没得到自家主子的命令,狄家护卫冰冷望着,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凤家侍从走到轿子面前,将轿帘掀开,一瞬间,轻呼和惨叫声同时响起。 众人只看见一美人横卧在狄家公子怀中,娇躯软软地贴在狄家公子胸前,似被人打扰了好事。 怀中美人青丝凌乱,发出一声惊呼,随即掀起裙摆盖住了自己的大腿。 何等香艳的画面,看得马车前众人目瞪口呆,守城护卫更是意犹未尽地盯着晃动的车帘看个不停。 凤家的侍从倒在地上,两只眼睛流血不止,在他掀起帘子刹那,一道强劲的内力射出,像是利箭一般直接刺瞎了他的双目。离得最近的凤家侍从,却什么都没来得及看清。 凤家管事叫人扶起倒在地上的侍从,心中掀起滔天巨浪,没想到狄家二小姐竟然喜欢女人,在马车里就开始了虚凰假凤的事情 一道不悦微靡的声音从马车中传出,我看谁还敢打扰本公子 看着被毁掉双目的侍从,凤家人互相看看,谁也没有胆子再敢去一探虚实。 凤家管事轻咳一声,不敢再生事端贵族当街行乐这样的事情也算不得稀奇,被人撞破之后杀人灭口的事情也不在少数。特别是狄家的二公子还是个女人,这样的秘密一旦被旁人发觉了,保不住狄家人也会杀人灭口。 狄家的车队在凤家人的眼皮底下缓缓驶离了雍州城的城门。 第一百七十三章:如果不是跟喜欢的人在一起 ♂, 出了雍州城,耳边就只剩下马蹄声。 龙绯云从狄蔓的怀中坐起了身子,神色淡淡,叫人看不出所想。 狄蔓轻叹了一声,解开自己身上的衣裳,披在了她的肩头。 我不冷龙绯云身子一僵,握着肩头的衣裳。 狄蔓浅声道:穿着吧,你的衣服有些地方被扯坏了。 龙绯云看了一眼裙裾遮不住的小腿,没有再推辞,将狄蔓的衣服披在了自己的肩头。衣服上没有女儿家的脂粉香,只有淡淡的似青竹一般的香气,闻着便心神一清。 月光从车帘中涌入,马车中忽明忽暗。 你离开了凤家有何打算你想去哪,我都送你过去。狄蔓望着眼前人,声音温和浅淡,显露出一丝女儿家的柔情。 沉默了许久,龙绯云摇了摇头,月光映照在蜜色的容颜上,神色间只有茫然。 龙家她不愿再回去,难道要去龙谷吗 那个地方有龙浔,有小鹦鹉,可也有讨厌她的人。她不想让龙浔,小鹦鹉夹在中间为难。 看着龙绯云脸上的迷惘,狄蔓不忍心握住了她的手,能告诉我那些凤家人为什么要抓你回去你和凤卿刚刚成亲,我以为你和他会 她曾经有过一时的怅然,不过她终究不是男儿,龙绯云跟她只能是朋友。但就算作为朋友,她也希望龙绯云能幸福。 但是看凤家人的架势,不像是心急如焚地找丢失的夫人,更像是在找凤家的犯人。 凤卿虽风流了一些,但也风华倾城,要不然也不会成为那么多女人春闺梦中人。 绯云身为龙家嫡女,气度仪容都与当年名满天下的金龙女将如出一辙。这两人若是能在一起,也算是一段佳话,为何会沦落到这般地步 龙绯云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外面的月光,忽然道:他不是我喜欢的人。 狄蔓诧异了一瞬笑了起来,绯云,你可知天下有多少女人想要嫁给他只怕能将凤家的大门挤破,你这个身份是雍州城中贵女小姐最为嫉妒的 一声轻笑响起,龙绯云望着月光,响起紫霞仙子说过的话,如果不是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就算让我做玉皇大帝我也不开心。 她不喜欢凤卿,或许凤卿的心中有自己也是另有原因。 居心叵测的爱情,不叫爱情。爱情中容不得算计,两个没有感情的人在一起,又怎么会开心 不开心,玉皇大帝的位置也只是囚笼罢了。 感情这回事,如鱼饮水。她们嫉妒,我便把这位置让她们好了。谁想成为凤家的嫡夫人,都跟我没关系。龙绯云放下了车帘,不冷不淡地轻语。 狄蔓眸光微闪,反而对龙绯云这样直来直去的脾性极其喜欢,若是一个女子在她面前磨磨唧唧,哭哭啼啼,她说不定眼下就要给扔出去了。 你是真不打算回凤家了 龙绯云淡笑回眸,怎么你想我再回去 狄蔓连连摇头,眸中有了星星点点的笑意,当然不想你都不喜欢他,回去干嘛如果你没有可去的地方,就跟我回白虎洲如何 你们车队是回白虎洲龙绯云问道,觉得有些奇怪,龙家,凤家都常年住在雍州城中。你们难道不是 至少她在龙家这么长时间,都从未去过龙洲一次。 雍州城是天子国府,繁华热闹,一般人住在了此处,哪还有愿意搬走的。四家之中,唯有我们狄家和祁家,只有在每年述职的时候才会来雍州城住上一段日子,其他月份依旧是住在各自的洲府。因为我父亲年迈,来回路途遥远,一般时日都住在洲府里。而祁家,祁家常年镇守边关,男儿上战场,女儿家才会留在深门大院中,住在雍州城离边塞太过遥远,只有自己的玄武洲才与边塞接壤,故而祁家的人也不留在雍州城中常住。 听狄蔓解释之后,龙绯云才对四家有了更多的了解。 靠在车中软垫上的狄蔓抬起了眸,盯着龙绯云若有所思的面容,还是清了清嗓音,绯云如果你愿意跟我回白虎洲,有些事情我还是要告诉你。 龙绯云见她欲言还休的模样,就知道狄蔓有些难以启齿的事情想告诉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狄蔓微微撇开了眼睛才开口:我的娘亲生下我和哥哥之后就死了,洲府中一直都是二娘当家。就是她发现了我哥哥的秘密,还怂恿我的父亲将哥哥沉了塘。 难怪都说后妈无情,狄家的二夫人简直比她所有见过的女人更加恶毒,令人厌恶。 你的哥哥龙绯云张了张嘴,有些话想说的时候,又觉得没有勇气说出。 她的哥哥没有死,还创立了江湖上鼎鼎有名的藏兵阁。 龙绯云端详了狄蔓的面容一会,发现她的脸跟美人的面容真有些相似的地方。 狄蔓神色沉寂,唇边在晃动的月光下泛起淡淡的笑容,陷入回忆一般喃喃道:我的哥哥,自小时起就长得精致夺目。他什么都比我优秀,娘亲去世之后,都是哥哥在照顾我。他时常问我,阿蔓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我长大了,可是他却留在了冰冷的湖底,停留在六岁的年纪。 都是他们都是那些人我的父亲宠爱二娘至深,任由她折磨我,也任由她杀了我的哥哥狄蔓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猛然抓紧了自己的衣裳。 不要再想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龙绯云抱住她的脖颈,轻声道:或许你的哥哥没死,他一直都在看着你长大 狄蔓清新秀丽的面容上露出孩童般天真又迷惘的神情,我哥哥没死吗他真的一直守在我身边看着我长大吗 搁在龙绯云脖颈间的容颜,轻轻合上了眼睛,她知道这都是绯云安慰她的话,她的哥哥早就死了,她亲眼看着那些人将哥哥装进木笼子里,不管哥哥痛哭害怕的模样,将木笼子丢进了冰冷的河塘中。 她看着一直照顾她长大的哥哥,一点点被冰冷的河水吞噬,稚嫩雕琢的小脸上只余下绝望。 要是她的哥哥还活着,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了见她 难道他已经将阿蔓给忘了为什么这么多年,他都不来将她带走,一直将她扔在白虎洲的宅子中,任由她变成这副不男不女的模样,任由她面对二娘的算计,颐指气使。 所以哥哥一定是死了,才会不来看她,才会任由她忍受着折磨痛苦,成了世人眼中的狄家二公子。 马车行驶了一天,两人只在马车上随意用了一些干粮。 天色渐渐又被夜幕笼罩之后,车队才停了下来,在旷野中过一夜,顺带着准备些水源,以备路上的饮用与沐浴。 马车停下之后,狄家的侍卫就捡来了柴火,点燃之后架上了铜锅,煮了一些随身带来的干粮。 狄蔓站起了身子,绯云你在这等我,我去猎一些飞禽走兽来,总不能让你跟我们一样吃这些东西。 二娘得宠,或许是坏事做多了,肚子一直没有动静,没能生下个一儿半女。 自从哥哥死后,她一直被当做嫡子培养,这些年一直是她在江湖上奔走,哪怕每年述职,也是由她顶替自己的父亲。 这些年风餐露宿已经习惯了,很多时候她也忘了自己是个女儿身。她吃惯的苦,绯云肯定吃不惯,况且她也不忍心让绯云跟自己一起吃苦。 龙绯云拉住了她,不必了,夜晚林中危险,我武功在你之上,要去也是我去才是。吃这些干粮已经足够,在回龙家之前,野菜野草,什么我都吃过,不必讲究。 她说得都是实话,竹丫活在乡野中,背靠大山,每年粮不够的时候,都是找些野菜野果子充饥,运气好的时候能在陷阱里抓到一些小动物。 在穿越之前,她去沙漠执行任务时,更是有什么吃什么,蝎子,蛇肉都尝过。或许就是因为忍耐力太强,什么都不讲究,反而被那些娇生惯养的世家主子奴才瞧不起。 龙绯云背起了龙剑,在狄蔓进树林之前,自己先一步踏入黑暗之中。 绯云狄蔓也追了进去。 树林中很安静,仿佛连一只活物都没有。 龙绯云闭上眼睛,靠耳朵去听。她没有听见野兽的动静声,听见的是风吹过衣袖的烈烈声响。 黑暗之中身子骤然紧绷,她确定昏暗的树林中藏着一个人,而且是武功一绝的高手。 若是手中有弓,此刻就能听身辨位,一箭射过去。 绯云,你在哪狄蔓进了树林之后,一声声唤着龙绯云的名字。 只听见风卷衣带的声音从不远处掠过,龙绯云不知跟踪她们的人是敌是友,不敢贸然回应狄蔓。 躲在暗处的人动了之后,龙绯云追寻着风声也跟了过去。 那人似在故意引她,追出了几里地之后才停下。 紫色的纱衣自半空中缓缓落下,宛若开出一朵妖冶的芙蓉花。 第一百七十四章:她是我丫鬟 ♂, 脚尖踏地,紫纱迭起,一瞬间叫人想起芳华绝代这个形容。面容上覆着一层轻纱,只看见一双杏花般精致勾勒的眸子,精致的琼鼻若隐若现。 龙绯云看见是他之后松了一口气,收回了手心中的剑,淡淡唤了一声,狄殊。 这个名字让紫衣妖冶的美人绷紧了身子,幽幽的声音似寒泉流淌而过,杏眸多了厉色,我不是狄殊,当年的狄家大公子已经死了 不叫你狄殊应该叫你什么阁主龙绯云望着月光下的紫衣美人,嘲讽般地微弯起唇角。 美人沉默地站着,黛色的眉紧紧蹙着。 龙绯云看了一眼天边月色,阁主不远路途遥遥追过来,不会说是为了我吧如果美人有这份心思,我还是很愿意承美人厚爱的。 凝固的气氛似有了缓和,紫衣佳人没好气地冷哼一声,你这女人倒是不知害臊我问了,你当真不要凤家的那只狐狸了,要跟阿蔓走洲府里的那一群人也不是什么好玩意不过你去了,兴许还能帮着阿蔓一些。 你追来还是为了自己的亲妹妹,狄蔓很想你,一直以为你死了。龙绯云一边说,一边望着他,你这么多年为什么从不在她的身边出现为什么不肯告诉她你还活着 美人一挥袖子,女人你未免管得太多了,你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我就该杀了你才是 龙绯云一抬脖子显得很无所谓,想杀就杀呗,你看狄蔓会不会伤心。别人的事情我才懒得去管,因为她帮过我,也救过我,所以我才会对她的事情上心。 紫色衣袖下的手本来已经抬起,看着龙绯云这幅无所谓又懒洋洋的样子,又收了回去,你这女人着实可恨,半点没有女儿家的样子。 狄蔓说不定很快就会找来,你打算见她一面吗龙绯云放缓了声音,狄家的恩怨纠葛,她本不该插手。 狄蔓一直以为她哥哥死了,突然让她知道狄殊还活着,说不定她一时间难以接受,还会生出怨恨。 美人又是一阵沉默,忽然仰起头,隔着面纱,发出一阵苦涩暗哑的笑声,就算阿蔓来了,也未必能认出我是她的哥哥。我这幅样子 纤细的手指抚上自己的面容,似恨不能将自己这张妖冶惑国的脸撕碎。从未有过如此,他怨恨自己的这张脸 男生女相,寓意不详。何况他还是 看着远处荒野出现的人影,美人收回了目光,替我照顾好阿蔓,暂时我还不能出现在她的面前。 就让阿蔓以为他这个哥哥死了吧 美人回眸看了一眼,紫衣一展,就消失在了龙绯云的面前。 狄蔓赶来的时候,旷野之中只有龙绯云一人,空气中似乎还残存着幽幽淡淡的香气。 你怎么来了这里狄蔓看了看四周,方才她没看错的话,绯云的身边似乎还站了一个人。 是不是凤家的人又追来了 龙绯云摇了摇头,没有人追来,刚才我只是追一只兔子,追到了这里。兔子跑了,我们回去吧。 狄蔓点点头,没有再问下去。绯云若有事情瞒着她,肯定是有绯云自己的苦衷。 在旷野的远处黑暗中,一袭被风吹动的紫衣站着,目光落在狄蔓的身上,深深浅浅。 面纱遮住的唇角微微一动,喃喃念叨:妹妹 狄蔓回过了头,向黑暗的荒野深处看了一眼。但只有一片昏暗与呼呼的风声。 经过几日的路程之后,车队到达了白虎洲。 凤洲与龙洲地处平原,矿场资源相对都充沛得多,这也是为何凤家与龙家是四家之中较为强盛的两家。 而白虎洲与玄武洲所在的地方都有山地,玄武靠近边塞,多是狂风沙暴。白虎尚在腹地,倒是一片山清水秀,高山耸立。 踏入白虎城之后,狄蔓叫道:停车 趁着狄蔓下车的空闲,龙绯云观察着白虎城中的风土人情。 许是湿润多雨的关系,两边街道上的姑娘一个赛一个水嫩,身上穿着刺绣的衣裳,叫人眼花缭乱。 远离王城,风土人情更为开放,不少姑娘都露着细细的胳膊和雪白的大腿,丝毫不介意旁人打量的目光。 狄蔓再回马车的时候,手中多了一套衣服,换上吧,进洲府别人若是问起,你就说是我的婢女。绯云,委屈你了。 做你身边的婢女也没什么好委屈的,狄蔓多谢你,让我有了一个能够容身的地方。在马车之中,龙绯云换上了衣服。 马车缓缓在驶动,向洲府驶去。 很快一座百年古宅出现在眼前,前面有一对白虎石像。木门木窗,雕刻着跟白虎有关的图腾。每一样都经过了岁月洗礼,显出木材特有的纹路。平日里爱护极佳,木质的大门窗户上没有半点虫蛀的痕迹。 狄蔓拉着她下了马车之后,白虎家的侍从就上前扣响了门环。 一个圆脸水嫩的小丫头探出半个身子来看,看见狄蔓之后,脸上止不住露出欣喜的笑意,二公子回来了 门倏忽打开,一溜烟地窜出好几个小丫头笑嘻嘻地围着狄蔓的身边。 狄蔓也极是还脾气任由她们拉着自己的衣袖,围着自己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 二公子,有没有替女婢买水粉胭脂回来 别的都可以忘,怎会把你们的胭脂水粉给忘了,这一回还帮你们带了一些雍州城里的特产。狄蔓一笑,带着女儿家的秀丽,也有男儿家的洒脱。 这些丫鬟没有一个不喜欢她的。白虎侍从来不及搬行李物品,倒是先将买回来的胭脂水粉,小玩意,先让这些姑娘们拿去。 姑娘们一拥而上,欢欢喜喜抬着盒子去院里挑东西。 但也有姑娘是不要胭脂水粉的,还站在狄蔓的身边,同她嘘寒问暖说个不停。 终于有人注意到了狄蔓身边站着的人,二公子,她是谁这姑娘看着面生,样貌倒也特别,像个冰美人似的。 龙绯云身上的气息太过冷淡,姑娘们见了她总有种望而生畏的感觉。 为了不让旁人起疑,龙绯云揉了揉自己的脸,露出一个笑颜。 狄蔓介绍道:她是我从雍州城买来的婢女,颇通武艺,这一路是她护送我回来的。 白虎洲中人说起话来,软软娇娇,尾音上扬,总有点打情骂俏地意味在里面。哪怕是刺耳的话,也叫人生不起气来。 还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呢比我们公子还要娇小瘦弱一些,没想到竟是个拿枪耍棒的。不过话说回来,眼前这面生的娇娇,说是奴婢,但往狄蔓的身边一站,气势毫不输她,比二公子还像个主子。 随意问了问之后,那小丫头耐不住终于羞羞怯怯问道:二公子你看见凤家公子了没有奴家听说他成亲了,娶得是谁家的小姐那小姐美吗可与他相配 狄蔓脸色一僵,下意识地看了身边的人一眼。 要怪就怪凤卿的名头太大,容貌生得过分好看,说是名满天下还真一点都不过分。就连白虎洲的姑娘,都为他红鸾心动。 不仅如此,有些字画店里还有凤卿的肖画卖,每次一挂出去,总是会被姑娘抢着要。 龙绯云神色淡淡,仿佛她们提到的人,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见此,狄蔓才暗暗松了一口气,生怕这些嘴上没数的小丫头会惹了龙绯云伤心。 我这次是去雍州城办事,哪有那么多闲工夫去见他再说凤家公子都已经娶亲了,你们还是另想他人吧狄蔓对这些小丫头没辙,每次只要她从雍州城回来,都一定会追着她询问凤卿的事情。 也不知那男人有什么好的,除了样貌出众一些,在她看来一无是处特别是他还没有照顾好绯云,使得绯云颠沛流离,这一点就更不能原谅。 小丫鬟不服气,娶亲又如何,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况且凤公子这般风流倜傥,高贵俊美。日后院中的姨娘妾室定然是不会少得。 身边的龙绯云轻轻一笑,小姑娘你说得没错,他这男人就跟狐狸似的,招蜂引蝶没个停歇的时候。所以谁做他妻子,谁就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 小丫头一呆,觉得她这种说法还真是稀奇,你怎么这么说她们向来只有羡慕的份,还没有谁觉得嫁给凤家嫡公子是件极其倒霉的事情。 狄蔓咳了两声,行啦你不是说自家的公子才是四洲最俊美的人,怎么一下子就改了口每天盯着我的脸还不够 二公子惯会取笑。小丫头被她说得不好意思,二公子自然也好看,但是 但是再好看,也是个女儿身,不过她们唤公子唤习惯了,一时间改不过口,而且小姐也一直做男儿装扮,唤她二小姐反而觉得变扭。 绯云随我进去吧,一起去见一见我的父亲和二娘。狄蔓在她耳边轻声道,似又想起什么,声音越发轻柔,入了府邸后,绯云你得换个名字才行,以免被人发觉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心性扭曲的怪物 ♂, 不愧是书香门第,虽比不上龙家,凤家的恢弘大气,奢华富丽,但处处都透着古色古香,八角亭,江南花,水榭回廊,每一处景都美得像是一幅画。 院子外是操手而站的嬷嬷,见了狄蔓行了礼节,又多看了龙绯云一眼,二小姐,夫人和老爷已经在里面等着了,您这次去雍州城待得时日太久了些,让夫人和老爷添了挂念。 狄蔓颔首,领着龙绯云往厢房中走去。 那嬷嬷拦了下来,目光淡淡地在龙绯云身上逡巡,老爷身子不适,小姐一个人去看就行了,让这丫鬟留在外面候着便是。 狄蔓侧身,她是我从雍州买来的丫鬟,需得向二娘报账,免得二娘每次都说我去一趟雍州城的花销大。 挡在面前的嬷嬷脸色一讪,奴婢多言了,小姐领她进去便是。 刚进门便闻见水烟的气味,两只太师椅上垫着弹墨绣花的软靠,右手边太师椅上坐着年近五十的男子,无论是发髻还是衣着都打扮得中规中矩,一丝不乱。 而旁边则半靠着一个风韵犹存的半老美人,三十四岁的模样,用桂花油梳着高高的发髻,眉似弯月,面敷脂粉。神色矜淡,仿佛一切都不放在心上,但抬眼时才叫人心魂一颤,水一样的烟视媚行的眸子里凝着别样的妩媚。 看到她这双眼睛的时候,龙绯云才知道为何这个女人能长宠不衰,将白虎家的家主拿捏在指尖服服帖帖。 葱玉的指尖留着半寸长的指甲,如薄薄的玉片一边夹着一支紫檀的烟杆,神色缥缈沉醉般地吸着烟袋。 更添了一分魅惑之态,与旁边笔直坐着的白虎家老爷形成最鲜明不过的对比。 父亲,二娘。狄蔓抱拳行礼,龙绯云也顺势福了福身子。 蔓儿,这趟去雍州城可停留了一个多月,我和你二娘天天盼着你回来白虎家老爷开腔声音便带着沙哑,显得中气不足,难怪说他身子不好。 身旁的二夫人吐了一口青烟才淡淡道:总归蔓儿是回来了,我还以为她不要这个家了。 二夫人幽幽淡淡的话语声,就像是刺密密地扎在身上。 狄蔓握紧了拳头,再次行礼,让父亲,二娘担心了。 不过你回来的也巧,凤家与龙家联了姻,我们也该为你许一门婚事了。二夫人抖了抖烟丝,不紧不慢道。 狄蔓的身子猛然一颤,上次他们逼她去凤家参加比武招亲,没想到这么快,又要逼她去联姻 白虎家老爷也缓缓点头,蔓儿你也十几岁了,过了及冠的年纪,还未出嫁,已算是晚了。虽然你一直被当成男儿去养,但终究还是女儿身。我们还是得为你找一个好归宿 狄蔓的眼眶微微一痛,这样的话为何当年不说将她硬生生培养成男儿心性之后,却又因为世家的利益,要逼着她再嫁给男人 祁家的嫡子正好未娶,比你大不了一两岁。他跟你性子差不多,你们两个自己父亲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狄蔓激动地打断了。 我不嫁狄蔓毫不拖泥带水道,微红的眼眶像是灼烧着火焰。 你说什么这太师椅上坐着的白虎老爷捂着自己的心口,变了脸色。 龙绯云望着他发紫的嘴唇,明白过来狄蔓的父亲是有心脏病,经不得刺激,难怪狄蔓一直隐忍了这么多年。 但嫁人这件事,一而再地踩在了她的底线上,让她无法再容忍下去。 旁边的二夫人慌张放下手中的水烟,帮自家老爷按抚胸口,蔓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爹爹的身子不好,你还要跟他作对他这所做的一切还不都是为你了,为了我们白虎一脉 狄蔓不为所动,看向自己二娘的眼神中多了一丝冰冷的恨意。 这个女人一次次怂恿她的父亲,害死了她的哥哥,害她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她还觉得不够,还要再逼着自己嫁给一个素未蒙面的男人 因为她不是从二娘肚里生出的骨肉,就可以被作贱,可以被当成利用的工具。 二娘从白虎老爷的衣袖中摸出个精致的翡翠盒子,倒出两颗丹药喂他吃下之后,一边抚着他的心口,一边数落狄蔓的不是,凤家嫡长子会娶龙家小姐的原因,你还能不知道吗他们无非是想打开上古的宝藏这份宝藏我们四家祖祖辈辈守护了千年,怎么可以就这样被他们拿去所以,白虎必须也与玄武联姻 太师椅上喘气的白虎老爷,也渐渐好转了一些,蔓儿,你应该听你二娘说得话这份宝藏,是我们四家共同拥有的,不能就被凤家一人独占若真被凤家人找到这宝藏,我们三家就再没有与凤家制衡的可能,这天下就要归凤家所有了 狄蔓负手而立,神色冰冷,宛若覆着一层霜色,这宝藏归谁所有,这天下乱与不乱,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这不孝子半躺着的老爷拍着矮几,将茶杯震落在地。 门外丫鬟们探头探脑去看,彼此对望了一眼,脸上只有无奈之色。老爷说得对,二公子总归还是得嫁人的 二娘尖利地叫了一声,狄蔓你不想把你爹气死的话,就不要再说了 狄蔓脸色冷沉地不再开口。 这婚事,你不答应也不行祁家也有与我们狄家联姻的意思。缓过神之后,白虎家老爷捂着心口缓缓道。 狄蔓笑了起来,祁家有联姻的意思,是嫁哪个小姐过来 太师椅上的两个人都抬起头,不解又惊讶地盯着狄蔓。 狄蔓淡淡一笑,如你们所愿,我除了不是男儿身,其他的都与男儿一般我不喜欢男人,你们非要逼着我娶,我就娶祁家的女儿,最好是像小云一样。 什么小云半躺在太师椅上的白虎老爷瞪大的眼睛。 小云过来狄蔓朝着龙绯云一招手。 龙绯云很快就反应过来,狄蔓不想嫁人,想找她演一出戏。 龙绯云半垂下睫毛,一幅极其害羞的模样,捏着声音,台湾腔一般叫了一声,二公子 这一声成功地让面前的两个人都竖起了寒毛,二夫人更是用一种恶心又厌恶的眼神盯着她们。 狄蔓拉过了龙绯云,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手指从她的脸上轻佻划过。 龙绯云一副受宠若惊,又含情脉脉的样子。 你怎么能喜欢女人气若游丝的声音带着满满的怒气,若是白虎老爷有力气,龙绯云绝对相信他会上前将自己从狄蔓的身边拽开。 二夫人也附和道:狄蔓这种事情你可要想清楚了再说,传出去之后只会丢我们白虎家的人 我是不是喜欢女人,你们看不到吗狄蔓眼中掠过戏谑之色,难不成非要我证明给你们看 说着,她作势就要向龙绯云的面容间吻下 还未贴近,自己的亲爹就拿起杯子朝她们两人砸来。狄蔓抬手,轻而易举地就握住了茶盏,杯中水一滴都未泼溅出来。 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阴阳协调才是万物之本,你竟然喜欢女人女人能给我们白虎家传宗接代吗说着,白虎老爷整张脸都泛起了青色,青红交织,看得狄蔓也心生不忍,真怕自己的父亲会被气伤。 但这门婚事,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的 二夫人为他倒了一杯热茶,老爷您消消气,气坏了自己的身子不值当说起来,这事要怪还是要怪大夫人,不知道中了什么邪气,生下来的两个孩子都是这样。儿子是个怪物,女儿也是不伦不类都是妾身无福,妾身若能为你生下个一男半女,也不会变成这种局面。 哗的一声,狄蔓就拔出了剑,脸上只有恨,滔天扭曲的恨意,你说谁是怪物我的哥哥,他不是怪物都是你,是你害死了我哥哥。你们以为我想变成这样是谁说狄家无男丁,会被人笑话,硬生生让我从女儿变成了男儿现在这样的局面,都是你这毒妇一手造成的 冰冷的剑锋泛着寒光,落在二夫人的脸前。 二夫人吓得花容失色,我一手将你养大,你竟恩将仇报想要杀了我老爷,你看看这孩子心性扭曲,难怪会喜欢女人妾身说得有什么错,那个孩子本来就不正常,让他活着,只会给我们白虎家蒙羞。 狄蔓的父亲挡在了狄蔓的剑锋前面。 你不能杀她二夫人就像是你的亲娘。当年你的哥哥,是我下令沉塘的,跟二夫人没有一点关系。看着自己的父亲如此护着这个贱人,狄蔓握剑的手在颤抖。 我和哥哥都是你的亲生骨肉,你怎么忍心任由这个女人诋毁我们嫁人狄蔓笑着流出了泪,我是绝对不会嫁的,这么多年,我容忍她已经容忍很久了要不是你一次次相护,我早该杀了她 被狄蔓父亲挡在身后的二夫人发出一声尖叫,反了,反了。二小姐要以下犯上,欺师灭祖。快来人啊 第一百七十六章:把这个狐狸精关起来 ♂, 狄蔓你不能杀她,只要有我在这门婚事,你不同意也得同意过些日子,祁家的嫡公子就会来我们白虎家,与你见过之后,这门婚事也就定下了。 二夫人的尖叫声引来了白虎家守卫。 狄蔓目光冰冷地望着自己的二娘,哪怕是害怕,躲在她父亲的身后也是一副娇滴滴的模样。 狄蔓脸上的表情已不能再用愤怒来形容,那是一种凉彻透心的绝望混着腐蚀般痛楚的恼恨。 她活了十几年,从未为自己活过。 我先杀了她,再杀了祁家的公子,我不想嫁的人,谁都不能够逼我剑锋往前一分。 所有的白虎侍从皆跪下,不可二小姐请三思啊 二夫人虽是后进门,也非嫡出二小姐的生母,但这么多年过去,已相当于后院的主母夫人。二小姐若杀了她,传出去之后一定会背上不孝的罪名。 二夫人看着贴来的剑锋,身子微微一颤,叫着道:还不赶紧将二小姐拿下你们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白虎侍从对视了一眼,有所犹豫。但还是起身,亮出了手中的刀剑,二小姐得罪了 龙绯云挡在了狄蔓的背后,龙剑出鞘,剑气四溢,你去处理你的事情,这些人就交给我。 对阵之人不是二小姐,白虎侍从们也松了一口气,拔剑而上,一时身后刀剑身响起。 眼前的中年男子眼中聚起了泪,你这孩子,为何这般不叫人省心。祁家长子,身为朝廷大将,配你是绰绰有余,你还有哪里不知足的就算你喜欢女子,也要为我们家族考虑吧总归要为我们白虎家留个后人。 我不喜欢的人,就算是皇帝,我也不嫁。我的婚事,我的未来都由我自己做主这个女人几次三番挑唆,父亲你不能再宠幸她狄蔓的剑锋指到哪,二夫人就缩着身子,躲到另一边去。 狄蔓你不能杀她她是我夫人,也是你的娘 她是我的娘真是可笑她是害死我哥哥的刽子手说完,狄蔓陡然一剑落下。 二夫人吓得花容失色,用绣帕遮着自己的嘴角,身子颤抖得发出惊呼声。 这一剑被她的父亲挡了下来,正落在他的心口上,划开了一点伤口。 他的眼珠子转了转,盯着狄蔓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就晕倒在了二夫人的怀里。 爹,爹 快来人,快去请大夫 手中青光凛冽的剑落在地上,狄蔓慌乱无措地跪在了自己父亲面前。就算这个男人懦弱无用,一直沉溺女色,但总归是她的父亲,是她唯一的亲人。 二夫人伸出尖细的指甲就要去戳狄蔓的脸,你还有脸在这跪下,要不是你,你爹会被刺激得昏过去吗若是你爹因为你而死,我看你还有什么脸面留在白虎家 二夫人尖尖长长的指甲还没碰到狄蔓的脸,就被龙绯云用力地握住,捏得二夫人微微变了脸色。 说话就说话,别动手阿蔓顾忌她的父亲,才不敢动你,而我却没有任何顾忌。龙绯云扔下二夫人的手腕,找了一块布擦了擦自己的手。 二夫人揉着自己的手腕,冷声道:你是哪来的小贱人身为奴才还敢跟主子动手,我看你是活腻了 我的主子,就是阿蔓。除了她之外,其他人在我眼里都一样。当然也有点差别,有的是人,有的却是披着人皮的禽兽。龙绯云慢条斯理道,伸手将狄蔓拉起,不用担心,你父亲只是受了刺激晕厥了过去,我懂得一些急救的法子,能让他很快醒过来。 狄蔓微红的眼眶中闪过惊喜的光芒,小云你说得是真的我 别想去你带回来的人,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她说不定趁机会要了你爹的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什么算盘,以为弄死你爹之后,你就可以跟这狐狸精双宿双栖了二夫人跳脚道,一只手颤颤地指着龙绯云,满脸的狰狞恶毒。 脸上的粉蹭落了,白一块黑一块,极是丑陋。加之细细的月牙眉高高挑着,只让人觉得尖利刻薄。 原本龙绯云还觉得她有些秦淮名妓的风味,现在看来就是个人老珠黄的泼妇罢了。 二夫人你脑洞很大。要是阿蔓真想她父亲死,刚才那一剑就应该刺下,顺带将你也一并送上西天。龙绯云瞥了她一眼,直接在屋里找了个椅子坐下。 你这下贱奴才,这儿哪有你说话的份二夫人一翻眼睛,尖利说道。 狄蔓哪能容许二夫人这样羞辱龙绯云,你骂我可以,不许对她指手画脚,她可没有欠你的 二夫人发出冷而刺耳的小声,仿佛得逞一般,讥诮道:现在承认了那个狐狸精根本就是你的姘头吧。 龙绯云一听差点笑出声来,姘头这个词也亏白虎家的这个二夫人能想的出来。 屋中吵闹声未歇,外面守门的婆子跑了进来,二夫人,老爷他已经醒了,现在正在床榻上休息,让你全权负责二小姐的婚事。 那婆子抬眸瞄了屋中的人一眼,又退了出去。 听到这话,白虎家二夫人岂有不得意的道理,听到了没有你父亲被你气得卧病在床,你的婚事就由我负责了。 这祁家的长子,你不嫁也得嫁,哪怕将你绑着过去成亲,这婚也得照样办了二夫人理了理头上散乱的发髻,又恢复了矜贵又淡漠的样子。 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狄蔓又拔出了剑,抵在二夫人纤细的脖子上。 这一回二夫人似一点都不害怕,抬起烟视媚行的眸子,幽幽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你真想你父亲被你气死的话,那你就杀了我 这一剑始终都没有再落下,狄蔓将剑收回,俊致秀丽的容颜一片冷傲,你真有本事就把我绑上花轿,要不然休想我再成为你们手中的傀儡。 二夫人看了她一眼,拍了拍手掌心,来人啊,将二小姐锁入房内,她什么时候想清楚了,愿意嫁了再把她放出来。 白虎侍从看了自家小姐一眼,几个人围着她久久没有动手。 看什么,还不将她带下去,难道要让她跑了吗二夫人尖利的声音又催促道。 白虎家的侍从为难地看了一眼狄蔓,二小姐得罪了。 狄蔓一挥衣袖挡开他们的手,不要碰我,我自己会走 说罢便要转身,龙绯云跟在她的身后刚走出一步,就听见二夫人刺耳如刀刮的嗓音再次响起,把这个狐狸精关起来,就关到后山石洞中去,谁也不准给她吃喝 不用回身去看,龙绯云也知道这个女人说得就是自己。 想不到自己还有一天能成为狐狸精,龙绯云淡漠地勾了一下嘴唇。 狄蔓折回了身子,谁也不许碰她她若是出事,你们任何一个我都不会放过 二夫人抚了抚簪花,笑容像是藏着刺人的针,蔓儿你放心,只要你愿意嫁了,我自然不会让人再刁难她,还会将她放出来。 让她跟我走狄蔓握紧了龙绯云的手腕,面对二夫人丝毫不让。 这不可能我不可能再让这个狐狸精勾引你,让你变得不伦不类二夫人说话的语气中多了一丝厌恶,她说得没错,那女人生下的不管是男儿还是女儿,都是怪物。 龙绯云轻轻挣脱开狄蔓的手,冲她微微一笑,不用担心我,这些人不会把我怎么样的谁敢欺我,辱我,我都会让他们屁滚尿流,后悔这辈子做人。 我带你回洲府原想是让你休养一段时日的,没想到让你又卷进了这些事情里面。狄蔓眼中只有愧疚疼惜之色。 龙绯云摇了摇头,不以为意,你哪能料到这么多事情,再者说你被人欺负,我岂有坐视不管的道理。阿蔓,你是我的朋友,也是我唯一想要风雨同担的人。 狄蔓久久没有回过神,她想她若为男儿一定会给绯云名分,让她名真言顺地留在自己身边。可恨的是,她有男儿心,却无男儿身。 还让她们说什么话,赶紧将二小姐带下去。二夫人听她们说得这些话,就觉得厌恶。 狄蔓抓着龙绯云的手腕,不愿松开,我不会让你为难,哪怕就算是让我嫁人。 嫁便嫁吧离开洲府也好,不是嫁给祁家长子,这些人也会把她送给别人。她是女儿,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终归不可能永远留在白虎家,只要不连累龙绯云,不连累她唯一的这个朋友 哪怕嫁过去之后便自尽,或是想办法绝不让祁家长子靠近她一步。这便是她最后的妥协了。 不用勉强自己,龙绯云对她摇头,语意恳切,笑容柔和,如三月春阳般灼眼,我绝不会有事这些人奈何不了我人生短短几十载,做不到信马由缰,也不该委屈了自己。阿蔓记着我是你可以依靠信赖的人,绝不是你的软肋包袱 第一百七十七章:蛇丹 ♂, 等人将狄蔓带走之后,白虎家的二夫人冷冷打量着龙绯云,知道她武功不弱,只把她关进后山的山洞中,只怕还不够。 一个奴才也敢跟她叫板,捏痛了她的手,二夫人揉了揉手腕,眼中一片逼人的锐芒。 来人,将锁链拿来二夫人高声叫嚷。 白虎家的侍从们犹豫了一瞬,还是拿来了铁锁链。冰冷的锁链,丢在龙绯云的面前。 龙绯云神色不变,只淡淡地看了一眼。 二夫人又拿起了水烟,翘起了腿,来人给她戴上蔓儿何时想清楚了愿意嫁了,再给她解开。 狄蔓不会嫁的,哪怕你们拿我的命做要挟也没用龙绯云站着不动,眉眼沉静凝着墨色的光泽。 看得二夫人咬牙,她弹了弹手中的水烟袋子,小贱人不必嘴硬,等饿了你几日,你就会乖乖就范了到时候,我看狄蔓她还敢不嫁 给她戴上二夫人吐了一口烟气。 两个白虎侍从走上前,将冰冷的铁链缠上了龙绯云的手腕。 龙绯云倒也配合,确定铁链紧锁之后,白虎侍从推了她一把,随我们去后山。 在转身之前,龙绯云看了二夫人一眼,似笑非笑开口:不知二夫人有没有听过灰姑娘的故事。 二夫人拿烟袋的手一僵,烟视媚行的眼眸闪了闪,什么灰姑娘的故事 龙绯云没有再解释下去,我只想告诉夫人,做人太过恶毒,绝不会有好结果恶毒后妈这样的角色,向来是不讨喜的。 你说什么斜躺着的二夫人倏忽坐起了身子,拿起烟杆就要向龙绯云的身上打去。 龙绯云往一旁偏了偏之后,抬脚,一个高抬腿,芭蕾舞系高难度动作,成功将鞋印踩在了二夫人的脸上。 二夫人捂着自己的脸,又惊又怒地盯着龙绯云。 不用手,我一样能把你打得满地找牙,夫人真想试一试吗龙绯云一脸善意地问道。 将她带下去二夫人发出一声忍无可忍,尖利至极的叫声。 白虎侍卫按住龙绯云的肩头,防止她反抗。一路将龙绯云押去了后山。 后山荒芜,光秃秃的山腰间露出一个漆黑,深不见底的山洞。 两个白虎侍卫一松手,就将龙绯云推了进去。 一瞬间进入黑暗,眼睛还没有适应,两个白虎侍卫就点亮了火把,将山洞中的一道粗重的铁链系在了龙绯云的脚踝上,以防她逃跑。 龙绯云拽了拽脚踝上的铁链,别说还真的很重,每走一步都发出沉重拖拽的响声。不是要将她在这关一辈子吧 但龙绯云更关心的事情是,你们什么时候送晚饭 走到洞口的白虎侍卫转身后,看了龙绯云一眼,没有二夫人的命令,我们不敢给你送饭。或许等到二小姐的婚事订下之后,就能放你离开,也能让你吃上东西。 这是要活活饿死她的节奏啊 你就在洞中好好待着吧白虎侍卫离开之后也拿走了火把,洞中有陷入一片漆黑。 好在铁链够长,龙绯云在洞中走了一圈,提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发出一声脆响。蹲下之后,去细看,森白的色彩在黑暗中也散发着幽幽的光芒。 这是一个人骨,被吃尽了肉,风干成了苍白之色的人的脑骨。 洞穴深处有风吹来,龙绯云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这儿极有可能是白虎家关押犯错奴才的地方。 相当于是个监狱,但这儿比监狱更危险一点,没有遮挡的山门,背后山洞也是深不见底,天知道里面会蹦出些什么来。 再往前走两步,脚下硬物越来越多,森白的色泽像是开出了一片白骨之花。 这些白虎家关押的人到底是被活活饿死的,还是被什么东西给活生生吃掉的龙绯云望着洞穴一边成堆的白骨,身子绷紧,整个人进入战斗状态,无论是眼睛还是而耳朵,都在捕捉着周围的一举一动。 耳边只有风声,龙绯云缓缓往后退去,尽量远离这片白骨之地。 看着这片粼粼白骨,在黑暗中仿佛闪烁着幽蓝色的磷火,龙绯云皱起了没有,眼瞳眯起,宛若蛰伏的猎豹。 她可以确定这些人是被某种生物给吃了,它将洞中的人叼到同一个地方开始享用。 这样的认知让龙绯云不寒而栗。 天色很快就暗了,洞中没有火把更是伸手不见五指,龙绯云在洞穴的另一边坐下,调息打坐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夜半之后,龙绯云肚子发出咕咕的声响,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饿,这是她第几回饿肚子来着 就在龙绯云起身,准备在黑暗中找点吃的。对于吃她是不讲究的,除了死人肉,她实在无法下口,阴暗洞穴上的野菜青苔,哪怕是无毒的蜘蛛,都是能填饱肚子的食物。 只有活着才有资格挑剔,这是她在服役的年月里总结出的生存法则之一。 就在她起身之后,黑暗中传来轻软敏捷的声响,如果不是碰到了细碎的骨头碎片,几乎很难分辨。 龙绯云贴着洞穴岩壁,放缓了呼吸,尽量不惊扰从黑暗中出现的东西。 阴暗的洞穴中,一条巨大的水蟒缓缓游出,不停地吐出猩红的蛇信。 蛇信能感受空气中的热量,很快它就感觉到洞穴中的猎物,粗糙坚硬的蛇鳞摩挲过碎骨,发出百蚁爬行般,沙沙的催命声响。 蛇吃人,整个入腹,还没有留下碎骨这样的吃法。 龙绯云一个蝎子爬墙,紧紧地贴在冰冷的石壁上,这些人并不是被这条两人多长的水蟒吃掉的。 蛇身缓缓抬起,借助尾巴的力量昂起蛇首,足有一人多高的蛇身粗壮如树,烙下黑色阴翳的影子,猩红的眸盯着龙绯云的方向。 嘶嘶的蛇信吐得越发密集,随时都准备进攻将岩壁上附着的猎物一瞬间叼下。 就在蛇扑的霎那,龙绯云在墙上一踢,敏捷地落在地上翻滚而过,脚上的铁链哗哗作响。 她双手之间也被一条铁链锁住,几乎行动不开。 眼下她只有在巨蟒嘴下逃生的命,难以反击。 巨蟒掉头追击,一双猩红的蛇目丝毫不受黑暗的阻挠。 蛇尾一卷,腾起满地的沙石骨片,龙绯云伸手一挡,护住眼睛的同时,巨蟒就扑了上来。 一道铁链挡在巨蟒的血盆蛇口之间,蛇信几乎要贴上龙绯云的面容。 龙绯云的手臂绷紧,只有稍稍撤力,就会被这条巨大的水蟒整个吞下。 僵持了许久也没把眼前猎物吞下之后,蛇尾腾起,拉住了龙绯云的脚踝,开始一道道缠绕而上。 巨蟒已经失去了耐心,想要最原始的方式,将这只看似弱小的猎物绞杀掉。 蛇尾一旦过腰,那便没救了。 龙绯云拼尽全力在地上一滚,抬手拔下了头上的发簪。早知道山洞里有这么多吃人的东西,她应该把龙剑也带着。 方才从蛇尾中滚出,脚踝间传来一阵脱臼般的疼痛。 铁链的长度已经放到了最大,巨蟒挡住了她的前路,将她困在岩洞的角落里。 蛇信一下下吐出,它还不急着将逼入困境的猎物一口吞下,反而似想玩弄一番嘴下的食物。 越是在困境之中,龙绯云越是冷静。 巨蟒的蛇头垂下,蛇信伴着腥气贴上了龙绯云的脸,像是丈量着她的长度,是否能够一口吞下。 真愚蠢在黑暗中,赤瞳微微张大,一道寒锐的光芒划过。 簪子猛然刺入蛇瞳中,巨蟒发出一声嘶鸣,排山倒海一般再洞穴中翻腾打滚。 粗壮的蛇尾卷起石块,打碎满地的人骨,开始寻找龙绯云的所在。 一根岩柱,生生被蛇尾拦腰打断。 一只脚点在岩壁上的龙绯云,犹如花枝一般,半折着腰身。在巨蟒抬头的刹那,猛然跳下,握手为拳,用上了全身的内力,狠狠地击打在巨蟒的蛇头上。 身下的蟒蛇疯狂扭动,想要将身上的人甩下。 龙绯云握着刺入蛇瞳中的金簪子固定住身子,拳头不停,直到满身都是蛇血的腥味。 身下的蟒蛇终于不动了,洞中激荡的锁链声也停下了。 龙绯云从蛇瞳中拔出金簪,爬行类动物,往往头尾分离之后还能再活上一段时间。蚯蚓如此,蛇也如此。 等了半个时辰之后,龙绯云靠近,巨蟒也没了反应,她才握着手中的簪子从蛇头开始一路滑下,开肠破肚。 粘腻冰冷的蛇血流了一地,伴着洞中白色的碎骨,格外的令人恐惧作呕。 在巨蟒的腹部,龙绯云发现了一颗血色的丹丸。 俗话说,百物有百宝,猪牛狗身上都有宝,几百只里面都未必能发现一点,极有药用价值。 科学解释说是动物体内的结石,其实也未必。 曾有人出几百万的高价只为换得一宝,龙绯云望着手中血红色的蛇丹,不知感叹自己运气太差,还是太好。 按照古书上说,蛇活千年能化龙。蛇丹差不多也是龙丹。 她几乎从未在报道上看过,蛇的体内也发现过蛇宝,可见几率有多小。 三宝的作用,无外乎是开郁,解毒。蛇肉能明目,只怕蛇丹的作用也差不多。 龙绯云望着白生生的蛇肉,并无太多胃口,犹豫之下还是决定将这颗蛇丹先吃下,充充饥。 第一百七十八章:白虎 ♂, 蛇丹从嗓子间一划而过,龙绯云还没尝出什么味道就已经咽了下去。 有点蛇腥,又有点冰凉,像是跟吃过的蛇胆味道相似。 龙绯云盘腿开始修炼内气,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吃下蛇丹后不久,从内到外涌起一阵舒服的凉意。 就在龙绯云感叹,这颗蛇丹没白吃的时候,身子开始出现了变化。 凉意散尽之后,从丹田处烧起了一把火,五脏六腑都被灼得难受。龙绯云忍不住靠在冰凉的洞穴岩石上蹭了蹭,肌肤凉了些,但是体内的邪火还是灼烧得厉害。 龙绯云扯开自己的衣服,在冰凉的岩壁上扭来扭去,这些不知来路的野味果然还是不能多吃。 热,她真的好热 四肢经脉之中都冒着火,仿佛要将她蒸腾干净。龙绯云无力地倒在地上,她不会就这样不明不白地交代在这吧 就在这时洞外传来一丝虎啸声,巨大坚硬的洞穴都似在微微颤抖。 龙绯云忍着身上灼烧的难受,费力地爬起,准备找个高一点的岩石先跳上去,保命最要紧。 刚跳了一半,经脉中涌起一股热浪,龙绯云又从半空中跌落而下,摔得浑身都疼,这一回连站起来的力气都似没有了。 一只雪白巨大的虎王已出现在了洞穴前,嗅着地上的血腥气味,一路走近。 看到巨大的白虎之后,赤瞳骤然一缩,这一刻她终于知道洞穴里那些白虎下人到底是被什么吃掉的了。 洁白的巨虎,眼中泛着蓝宝石一般的兽性光芒。洁白美丽,又极致的危险。 倒在地上的龙绯云抬眸盯着离自己不远的白虎,四肢健硕有力,毛皮洁白发亮,是寻常额老虎几倍大。每一步落下,优美又带着力量,雪白的长毛轻轻拂动。 或许它便是传说中四方神兽之一的白虎。 白虎点头闻了闻死去的巨蟒,随即就抬起了虎眸,观察着龙绯云。对死去的蟒蛇没有太大的兴趣,更像是喜欢血液温热的活食。 龙绯云坐起身子,身体内滚烫的灼烧感还没有散去,像是愈演愈烈。 就算今夜遇不上白虎,说不定她也能被腹中蛇丹的灼热感折磨到死。 许是见惯了活人的尖叫畏惧,龙绯云的静默,让白虎迟疑着,试探着,不敢上前。 要是她没吃下巨蟒内丹,还能跟白虎周旋一会,现在从丹田到四肢都被火一样灼烧的痛意占领着。 额间滚下一粒汗珠,龙绯云却不敢抬手擦去。后背贴着冰冷的岩石,冷热交织,紧贴在身上的衣衫都被濡湿了。 迟疑了许久,白虎确定眼前的人没有威胁,一声虎啸之后,龙绯云都能感觉到胸口前的震麻激荡。 强有力的前爪抬起,一个猛扑,就要咬住龙绯云的脖子。 对待猎物做好的方式便是一击毙命,绝不给她逃跑的机会。 龙绯云勉强聚起力量,想要挡住千斤重猛虎的攻击。 在利爪按下的那一刻,一阵龙吟声响彻整个山谷,赶来的金龙用龙角重重一顶。白虎猝不及防,身子侧翻一滚,放弃了爪下的猎物。迅猛地翻身而起,对着金龙露出了尖利的獠牙,发出威慑性的嘶吼。 龙儿龙绯云叫了一声,忍着浑身的难受,想要起身。 金龙望着她,用龙尾将她圈起,裹在自己的身后,绝不让白虎再靠近自己的主人一步。 龙绯云无力地趴在金龙身上,贴近之后看清金龙身上以前细密金色的龙鳞已经全部脱掉,苍青色坚硬的龙鳞重新长出,就连龙角都似比以前粗壮了许多。 青龙抬起身子,比之前的巨蟒更大,更威猛,从嘴里喷出一道龙息之焰。 白虎敏捷跳过,四蹄间雪白的长毛展开,宛若踏雪沐云一般。 它找准了机会就向青龙最为柔软的腹部扑来 龙吟声,虎啸声,响彻整个山谷。 洞内两只神兽争斗得不分胜负,细碎的岩石如雨般落下,龙绯云的身子滚烫异常,青龙的身子稍凉,伏在它的龙鳞上稍微能缓解一点燥热。 洞外一片月光,清寒依旧。 在神兽的嘶鸣声中,一道清越如凤鸣般的萧声闯入。 听到这萧声之后,暴躁的白虎竟然渐渐平静了下来,一道雪白的身影,如最剔透的冰,最洁白的雪凝绘而成。 玉靴踏入,月光流离,照落在他上等华缎般的墨发间。 龙绯云抬头,看清月光下皓雪般的白衣,身上的燥热在一刻都似褪去。 白玉面具泛着清寒的光泽,哪怕见过他再多次,这一瞬,她还是以为自己看见了月宫中的神君。 龙浔她缓缓,不耐燥热地念出他的名字,声音仿佛中了媚药一般,微哑有透着轻颤。 声音刚落下,体内的火热排山倒海而至,她睁着眼睛,费力又迷离地望着那一身白衣。好想凑过去,龙绯云无意识地舔了一下自己干涸的唇角,他的身子一定像冰雪一般清寒。 这个念头一起之后,体内的燥热更是无法抵挡。龙绯云咬了咬嘴唇,唇瓣间溢出一丝血迹,她靠在青龙身上,擦去额间滚落的汗珠,浑身被汗水湿透也不能减去她体内煎熬的灼热。 以后再遇见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她再也不乱吃龙绯云咬牙,以为得到蛇丹是一场机缘,哪知道是要她命的毒药。 不知萧声何时停止,龙绯云靠在青龙身边迷迷糊糊睡去,又被灼热激醒。 醒来的时候,白虎已经不见了。 而她身边多了一抹诗画般的雪色,青丝垂下,戴着金丝手套的玉指落在她的手腕间,细细为她把脉。 白虎呢是不是已经被你杀了那样凶悍的猛兽,根本降服不了,唯一的办法只有杀了它。 可惜那么漂亮的皮毛,纯白得没有一丝杂质。 龙浔轻轻摇头,重瞳望着她绯艳如霞的面容,白虎是四方神兽之一,杀了它会改变天时,引得人间灾祸四起。 龙绯云伸手,攥紧他的衣袖,像是想要看看他有没有受伤。 你用了什么法子,才将它赶走难道是吹箫 龙浔按着她的身子,让她靠在青龙背上,龙谷族人都会控蛊,也能驭兽。白虎为神兽,控制它需耗费一些内力,但也能让它平静下来,离开这里。 龙谷中人会得东西可真不少。人和人还是不能比,知道龙浔没有受伤之后,龙绯云松了一口气,也放开了他的衣袖。 今夜幸好是他来了,要不然自己真有可能成为白虎嘴下的食物。 看着龙绯云松开的手指,重瞳中闪过细碎的光泽。 我吃了巨蟒身体内的内丹,现在好难受龙绯云说着,扯开了衣襟,原本白皙纤瘦的蝴蝶骨,此刻泛着淡淡的粉色,像是一株盛放的桃花。 漆黑的重瞳一瞬间涌起暗流,龙浔握住了她扯着衣领的手。 龙绯云只觉得他隔着金丝手套的指尖一片温凉,忍不住抓住了他的手腕,不许他离开。 龙浔想移开手心,但看她水雾弥漫的眸子,炙热又晶亮,灼灼地望着他。 心头不由一软,便再也舍不得移开自己的手,由她紧紧地握着。 重瞳抬起,已恢复了清冷,看了一眼地上的巨蟒。墨画般的眉尖轻轻蹙起,玉面下的容颜泛起寒意。 声音似比刚才又冷了一度,这只巨蟒少说已活了百年,它的内丹极为滋补,对你而言有利无害。只是你的身子太过薄弱,根基不稳,一时间承受不住内丹的效力。 一颗悬着的心缓缓落下,看来她还是捡到了宝贝,只是身子跟不上而已。 我还要难受多久龙绯云抬起水雾朦胧的赤瞳望着他,少了往日的从容冷静,多了撩人的魅色。 少则几个时辰,多则几天几夜。要看你身体的承受能力,何时能将内丹吸收了,何时就不会难受了。龙浔想收回自己的手,漆黑的重瞳半暖半寒。 被灼热折磨得意识不清的龙绯云,哪里肯放他离开,硬生生抓着他的手心贴上了自己滚烫的容颜。 他的手微凉,贴在脸上如同暖玉一般,金丝手套薄如蝉翼,感觉不到一点阻碍。 龙绯云发出一声满足的吟叹,被她握着的人微微一僵,眸中的光影摇曳不止。 如果几个时辰倒也罢了,几天几夜都让她这般灼热难安,还不如给她一刀痛快算了。好在,她找到了能暂时缓解燥热的法子 龙浔,我热抱怨的话语,说出来变得百转千回。 龙浔陡然抽回了手,眸光似又恢复了清冷。 龙绯云眨着水烟雾绕的眸子,不解又不悦地盯着他。这人真是小气,借他的手降降温,他都舍不得。 巨蟒内丹属阳,男儿吃了效果远比女儿吃了要好。不仅可以短时间内提升修为,百毒不侵,还能有助壮雄阳的效果。 女子吃下之后,便会如她这般,烈火缠身,难以排解。最好的方式,便是与她欢好,用阳息帮她调理体内的燥火。 第一百七十九章:不解! 龙绯云靠在青龙身上,因为燥热不适地扭动身子。 青龙似能感觉到主人的不适,轻声呜咽了两声,伸出舌头舔了舔龙绯云滚烫的面容。 “龙儿别闹”龙涎有毒,但龙谷中人却是不怕的。 龙绯云伸手轻抚青龙脑袋,就睁开绯红模糊的双眸盯着眼前雪落般的白衣。 “靠近我一些。”他的身子寒凉舒服,靠近之后能平息她体内的燥热难安。 雪衣不动,龙绯云咬牙。自己费力起身,抬手想要将眼前人拉过来。 手腕间冰冷的铁链一阵摩挲,清冷的重瞳察觉到她的意图,身子微微一动便躲开了。 “帮我解开它!”龙绯云语气中添了一丝懊恼,就是因为这两道碍事的链子,害得她差点死了两回。 白玉面具转过,目光清幽看不见底的从龙绯云手腕上,脚踝间掠过。 浓沉的黑色,宛若最冰冷的夜空。 “不解!”清寒的声音,想也不想地回答。 直接告诉她,龙浔生气了,但是她想不到龙浔生气的原因。 龙绯云愣了愣,没想到冰山大神会拒绝自己,忍不住有些气恼道:“举手之劳的事情,为什么不帮我解开?” 清冷的光影从身上掠过,就听见身边的冰山大神淡淡问她,“你离开凤家来到这里,为什么也不告诉我?” 冰山大神是因为这个才生气的吗?龙绯云被燥热折磨得晕乎乎的脑袋,一时间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我只是一时间没机会告诉你。”她离开雍州城太过紧急,甚至遇上狄蔓都是意料之外的事情。没想到她刚到白虎洲,龙浔也找来了。 两番恶战下来,铁链磨破了她手腕和脚腕上的皮肤,方才不觉得疼痛,危险退去,才发现磨出了血泡。 看到她细弱手腕间的鲜红,清冷的重瞳蓦然一痛,情不自禁地握紧了她的手,嘴里却忍不住冷斥,“活该!你不是很有能耐吗?能不声不响地离开凤家,甚至不许我留在你身边的死士跟着。弄成这幅模样,也是你自找的!” 龙绯云迷迷糊糊听着他训斥的话,忍不住将脑袋靠在他的肩头,一双泛红的眸子望着白玉面具下精致的侧颜,见他没有将自己推开,索性整个人都舒服地靠在了他的身上。 隔着丝滑的蜀锦,龙绯云能感觉到他的胸膛也是温热的。 这样的温热,一点也不烫人,反而让她觉得舒服,像一块温温润润的暖玉。恨不能解开他的衣服,将自己整个人都贴上去。 直到手腕磨破的地方传来刺痛感,龙绯云才不情愿地睁开了眼睛。 龙浔没有帮她解开锁链,而是撕碎了自己的锦衣,从怀中瓷瓶里倒出一些淡香的液体,裹在她伤痕累累的手腕处。 贴上伤口时便是一阵刺痛,刺痛过后,只余下舒服的凉意。 “帮我把铁链解开,”龙绯云歪在他的肩头,看着他白玉玲珑的耳尖,忍不住想要咬着试试。 解开铁链这样简单的事情,应该难不倒龙浔才是。 但龙浔只是清清冷冷看了她一眼,“我说过我不会帮你解开,这一次也是给你长点记性。你若自己都不爱惜自己,谁又能爱惜你?” 如寒玉清华的容颜上泛着薄薄的怒意,他没有陪在她身边的时候,她便这般不把自己的身体安危当一回事!如果今夜他没来,或是来晚了一步。 龙浔放下她的手腕,气息微乱。 龙绯云不服气地微眯起眼睛,“我知道可是狄蔓帮过我,我不想让她为难。她的父亲有心脏病,经不起刺激,我要真杀了那个女人,只怕整个白虎家都要人仰马翻了。” “你就任由别人这样对你?”你可知道,旁人见了也会心疼? 后面的话,龙浔没有说。淡樱色的薄唇,淡淡抿紧。只是轻轻握住她的脚踝,明明恨不能给她些教训,但看见筒袜上绽开的血色,便不由地将动作放到最轻,生怕会让她痛着。 “我也不想”她的性子是吃软不吃硬,可听着冰山小龙男在耳边低喃轻斥的话语,她却生不起一点恼意。 只觉得浑身燥热时听着他微凉浅淡的声音,也是一种享受。 入白虎家发生这些事情,都是她没有预料到的。本以为只是困一困,饿一饿她,哪里知道那些人是真的想要她的命,后山之中居然还养着白虎神兽。 要早知道,她才不会乖乖地束手就擒。 不过话说回来,只是吃了一颗小小的蛇丹,除了浑身燥热之外,再没有饥饿的感觉。看来龙浔说得没错,她吃下去的东西,也是个宝贝。 衣襟间传来芝兰淡雅的香气,平日闻着静心凝神,但现在闻着却像是诱惑一般,让她忍不住要往龙浔的脖子边凑。 一阵阵灼热的气息扑在他的脖颈间,龙浔的身子顿住,眼瞳中闪过挣扎。 还没等他想清楚的时候,这双小手已经不安分地抚上了他白皙如玉的脖颈,一路蜿蜒往上,留下一阵酥麻的颤栗。 她的掌心也是火热的,连他的肌肤也似被点燃了一般。 龙绯云睁着水烟缭绕的眸子望着他,小手不安分地摸着他冰凉的白玉面具,“龙浔,我想看你白玉面具下的容颜。” 戴着金丝手套的指尖,握住了龙绯云滚烫的小手。 优美的下颌线条精致,宛若经过工匠的手雕琢打磨。这张面容,她隐隐还记得,纯粹清华,如秋池映照出的山水,不染一丝尘烟世俗。 “等你嫁给我之后,我再将面具摘下。”他不喜任何人看着自己的面容,这张脸太像他的父亲,就连眼中的凉薄,唇角浅淡无情的弧度,都近乎一样。 但如果是她喜欢看自己的面容,他倒是可以忍受,只让她的眼眸中倒映出自己的模样。 不给看脸,总得给点其他福利吧? 龙绯云不耐烦地扯开他的衣领,像是恶霸一般,将“体轻易推倒”的冰山小美男压在了身下。 扑倒之后,龙绯云看他冰凉的眸子有些可恶,就用自己的袖子遮住。 这个画面似乎有点眼熟,冷不丁龙绯云脑海里闪过尹志平和小龙女的不良画面。 一袭白衣如雪,清冷高贵,体轻娇弱的小龙女,也是被恶人这般推倒,然后 龙绯云有些无奈,自己竟然成了尹志平! 身下的小龙男这么被她轻而易举推倒之后,竟然不反抗,这是默许她干点坏事吗? 青龙默默转个大脑袋,目不转睛地研究着,看到满意之处,还从一对大鼻孔中喷出一道青烟。 原来那啥是要这样,先要让母龙将它推倒,然后然后到底怎么样啊!就像青蛙一样,叠在一起吗? 青龙将大脑袋越凑越近,就被“那啥”无能的龙绯云给了一记爆栗。 “看什么看?把风去。”挨了揍的青龙,不情愿地往洞口挪了挪。 “等等”龙绯云叫住了它。 青龙高兴地一吐舌头,是邀请它观看吗? “将龙尾巴留下,地上太硬不舒服。” 可怜的大青龙,窝在洞门口吹着冷风。尾巴还要被主人垫在身下,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简直太气龙啦! 世上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猴急的尹志平推到了高冷小龙女之后,千载难逢的事情,却不知道如何下口。 在蛇丹的作用下,龙绯云将嘴唇贴上了龙浔的脖子,蹭一蹭,咬一咬,便听见身下人的轻呼声。 她还是太稚嫩,不过是十三岁的年纪,让他如何狠得下心,让这一切发生。 再等等,理智这样告诉他。 他的身上也似烧了火,血液奔涌,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但还是抬起了指尖,点住了龙绯云的睡穴。 龙绯云身子一软,倒在他的怀里,柔软细密的青丝微凉,横陈在他露出的胸膛上,铺散在他的心口间。 龙浔抱着她,将手臂给她做垫枕。温热的身子贴着她,为她挡住洞中的寒意。 细碎的眸光恍若星辰,落在她绯红未褪,已经熟睡的面容间。 清冽的声音多了一丝醉人的暗哑,“你快些长大吧我怕我也等不了两年之久。” 第一百八十章:你就从了我? ♂, 外面的啾鸣的鸟叫声,吵醒了龙绯云,她从青龙的尾巴中睁开眼睛,身边的男人不见了。 要不是手腕,脚腕间的白色布带还在,她简直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梦。 昨晚后来,发生过什么龙绯云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一片空白,怎么跟喝醉断片似的,她到底有没有跟龙浔那啥。 龙绯云起身看了看自己的身下,裙子穿得好好的,也没有什么不适感,看来昨晚并没有强占了小龙男的清白。 龙绯云松了一口气,看了洞外一眼,默默开始思量,龙浔为什么会离开,难道是被她吓住,害羞跑了。 吹了一夜冷风的青龙在半空中腾飞而来,落在龙绯云的身边,一双赤金色的大眼睛望着龙绯云。 它看自己主人的眼神都变了 龙绯云扶额,没脸见人了。哦不,是没脸见龙了,她昨天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幸好冰山大神走了,要不然她也得找个角落躲起来才行昨晚她依稀记得把大神压在身下,光啃还不够,还扯坏了他的衣领,这是得多猴急才能干出来的事 以后见面该怎么说,上次,老娘是乱了心智,做不得数,我们有没有那啥,你都忘了吧 还是说,上次有没有伤害到你要不要我做点补偿需要我负责吗 龙绯云在洞里来回踱步,蜜色的容颜上又泛起了一层红晕。不行,这些话,她一看见大神冷冰冰的眼睛就都说不出口。 都怪那颗蛇丹,跟他大爷的媚药似的。龙绯云摸了摸自己的面容,还好睡过一夜之后,身上的热度都已经消退了,经脉中灼热的感觉也消失了,一切都已经恢复了正常。 青龙凑到她的身边,盯着主人在洞里跟夹了尾巴的猫儿似的走来走去,猛不丁发出一声龙吟。 龙绯云被它吓了一跳,勾了勾手指,让青龙将大脑袋伸了过来。龙绯云掐着它的脖子一阵摇晃,昨晚的事,你也给我赶快忘了 青龙一脸委屈,不纯洁地盯着她,关人家什么事,人家帮你们把风还不够,还把尾巴借给了你们。人家的尾巴都变得不纯洁了。 松开青龙之后,龙绯云坐回了地上盘腿打坐,惊喜地发现自己的内力修为又提升了许多,五识都似变得比以前更加灵敏,一身清爽,只是肚子又有点饿了。 她扬了扬手中的锁链,龙浔走了,连个帮她开锁的人都没有了。 靠别人还不如靠自己,龙绯云坐下找来昨晚遗落的金簪,将簪子对准锁扣,不断调整,终于在一声轻响之后,手腕上的铁链解开了。 解开手上的铁链之后,脚踝上的锁链也没有花费多少工夫便也解开了。 解锁的事情,她昨天竟然没有想到,要不然也不用九死一生地遇上两次危险。她早说过,白虎家的人休想将她困住。 没了铁锁,铁链的禁锢,简直感觉身轻如燕。 龙绯云轻轻一跃就出了山洞,青龙也跟着她摇尾而出。 去山了自己找点吃得东西。龙绯云拍了拍青龙的脑袋。龙喜生肉,青龙又这么大一只,能将它喂饱,少说要十几只鸡。眼下只能散养。 青龙一摇尾巴,自己飞入山后的树林里,不一会就见山鸡在飞,野兔在跑还有熊在咆哮。 看见山林中的尘烟四起,龙绯云止住了脚步,算了还是吃点素吧。 走了几步就看见山后面有一片橘子树,颜色青中带黄,一看就知道会酸。龙绯云抬手摘下两个,忍着牙疼,吃了几瓣。 不止酸还带着苦,跟她吃过的橘子完全不是一个味道。 青龙吃饱喝足飞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自己主人龇牙咧嘴,甚是可怜地在吃果子。 果子这玩意怎么可能有肉好吃,青龙又钻回了树林,又是一阵尘烟四起之后,给龙绯云叼回了一只山鸡,一只野猪,还有一只豹子。 猎物从大到小排列,赤金色的龙瞳亮晶晶地望着龙绯云,满脸写着求表扬。 山鸡和野猪还勉强能吃,豹子还是算了。 龙绯云摸了摸它的脑袋,一手抓着山鸡,肩头上还扛着野猪,搬回了洞里。至于豹子,就留给龙儿自己打牙祭吧。 费了半天力气将鸡拔毛之后,龙绯云朝洞外唤了一声,龙儿 青龙一溜烟钻进,等待主人命令。 帮我把鸡烤熟了,龙绯云将千辛万苦拔完毛,清理完内脏的山鸡用一根木棒穿起,送到了青龙的嘴边。 这还不容易,青龙嘴一张就喷出了龙息。 青蓝色的火焰停下之后,不止是鸡,就连她手中的木棒都化为了青烟,一堆黑炭匀称地撒在地上,那是她辛苦弄好的山鸡 龙儿你过来,听说龙肉滋补。要不然也让我尝尝嗯龙绯云一挑眉,眼中冒着精光,上前就又掐着青龙的脖子摇得七荤八素。 让你给我烤鸡,不是让你给我烧成灰的现在怎么吃你告诉我 青龙抬起一只爪子,费力地碰了碰山猪,咱们没鸡吃,还有猪,一只猪老大了绝对比果子好吃 就在龙绯云饿得头昏眼花,蹲在地上镊猪毛的时候,一阵幽香伴着轻笑在洞门前响起,小丫头你怎么躲到这来了,可真让我好找 一道艳紫色的身影,懒懒地靠在山洞边。面纱上的妖魅娇颜盈盈带笑,眼眸一闪,还不忘给龙绯云一记媚眼。 抛你妹的媚眼啊她都快饿死了 美人踩着莲花步,走得叫一个优雅,看见巨蟒尸体,还有被龙绯云肢解得差不多的山猪,差点恶心得吐出来。 你跟这些恶心的东西待在一起,怎么活得下来的说啊美人掌心一抬,巨蟒的尸体就化为了碎片,炸得洞里到处都是。 于是美人更恶心了,忙不迭地踩着小碎步往洞外面跑,来,丫头你也出来,外面天气好,咱们出来聊。 龙绯云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继续镊猪毛。 紫衣美人一跺脚,忍着恶心进了山洞,抓住龙绯云的胳膊,直接将她拎了出来。 杏花般的玉眸微皱,嫌弃至极地上下打量龙绯云,你还是不是个女人身上这味,几天没洗过澡了还有,你抓着个死猪腿不放到底是为什么呀你是在帮它脱毛吗猪都死了,你还帮它脱屁的毛啊 说罢,美人伸出纤纤手指,捏着猪脚一扔。 龙绯云满脸心痛,直勾勾地望着自己的红烧猪蹄啪嗒一声掉到了泥土上。 震惊地终于合拢嘴之后,龙绯云叉腰,谁说老娘帮它在脱毛,你这蠢货,老娘的猪蹄没了它是我的食物 食物美人震惊又恶心,连带着离龙绯云都远了一步,你怎么会吃这样的东西白虎家没人给你送饭吗 龙绯云一脸心疼地望着自己快要拔完毛的猪腿,伸手就要把眼前这个妖娆的小贱人抓过来,拜托,我是你们白虎家的罪人,又不是客人,谁来这荒郊野岭给我送饭昨晚,我差点被你们家的白虎神兽给吃了 紫衣美人终于收敛了脸上嫌弃的神色,抓过了龙绯云的手腕,你有没有被白虎伤着 龙绯云没好气地翻了一个白眼,没有神兽捕食哪有伤不伤这句话,只有有没有吃完。你应该庆幸,今天来没看见我只剩下一只大腿。 紫衣美人松开了龙绯云的手腕,杏花般的眼瞳闪过复杂的颜色,许久才问道:你是不是因为阿蔓,才被那些人关到后山的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能帮我,还是能够帮她你们狄家人逼她联姻,嫁给祁家的长子。我不过是要挟的筹码,想来这几日狄蔓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你是她的哥哥,你说该怎么办龙绯云有气无力说道,眼神还是恋恋不舍地盯着自己的猪蹄。 阿蔓她不肯嫁是吗紫衣美人握住龙绯云的肩膀,不乐意眼前的小丫头居然盯着一只沾了泥的臭猪脚,也不肯盯着他这张妖冶惑国的脸。 龙绯云点点头,一脸怎么谈到你妹妹的事,你就智商为零的表情,狄蔓要是愿意嫁,那就是皆大欢喜,哪用为难我。 阿蔓现在在哪动人的杏眸眯起,三分凛冽,三分杀意。 他绝不会让那些人再刁难他的妹妹。 龙绯云指了指山下白虎家的老宅,你能找到我,还找不到狄蔓吗狄蔓被人软禁在她自己的住处。 美人淡淡一笑,美眸透露出无力淡薄的光芒,我说过再不会踏入这院子半步,我是一个已经死了的人。 小丫头,你愿不愿意帮阿蔓她是我唯一的妹妹,我不能眼睁睁地看她活得痛苦。杏花眸清亮润泽,如一颗夺目的水晶琉璃,望着她。 龙绯云叹息一声,我怎么帮她总不能代替她嫁给祁家长子吧 谁知美人眼眸一亮,捏了捏龙绯云的脸颊,小丫头你真聪明,这个主意不错如果那些人非要逼迫阿蔓嫁给祁家长子,你便代替了她。凤家人一直寻找你的下落,你若再以原来的样貌,身份出现,凤家人一定会再将你带走,不如顶替阿蔓活下去。 看似一举两得的主意。 龙绯云淡淡开口,一脸无力,狄蔓不喜欢的人,我也不喜欢 她虽然想帮自己的朋友,但还没有必要将自己也搭进去。况且祁家长子是谁这个身份听起来有点耳熟。 她是未来人,比这些古代人要看得开,但还没有开放到要将自己嫁给一个素未蒙面的陌生男人。 和凤卿成亲的风波还没过去,她现在对这些门阀世家的子弟没有一丁点好感。 美人捧起她的脸,脸上出现她从未见过的认真与祈求,这是一个哥哥对自己妹妹的疼惜与宠爱。 这样的疼惜,她从未拥有过,一时间竟有些羡慕。 小丫头,算我求你,如果阿蔓只能嫁给祁家长子,你就顶替了她如何我答应你一个条件,无论是什么,我都会为你达成。 嫁入祁家之后,如果你想走,我就会带你离开。你不想那个男人碰你,我也绝不会让他碰你一分一毫。我只要你顶替阿蔓走个过场。阿蔓的性子刚烈,我怕她在那些贱人的逼迫下,会自裁。 狄蔓现在被囚禁在院子里也不知道情况如何,依照狄蔓厌恶男人的性格和对这些白虎族人的厌恶,说不定真会自裁。 她现在被困在后山,也不知狄蔓心中会不会焦急担心,生出愧疚 斟酌了许久之后,龙绯云抬头望着等她答复的狄殊,如果我顶替了狄蔓,你是不是真的什么要求都能答应我 美人儿连连点头,小丫头你想让我答应你什么 龙绯云饿得头昏眼花,还要答应他这请求,真是一肚子火气。便试探调戏问道:要求就是我顶替了阿蔓,你就从了我,你答应吗 第一百八十一章:我只是开玩笑 ♂, 淡紫色面纱下的容颜微变,他没有想到龙绯云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杏花眸微微扑闪,里面闪烁着迟疑的光芒。 龙绯云一笑,刚想说我只是开玩笑而已,就看着紫衣美人抬起了面容盯着她,眼神奇异。 你当真想我从了你美人高挑的身子靠近压下,杏花眸变得魅惑莫测,小丫头你也不让我那么讨厌,世上能让我不讨厌的人也不多。 龙绯云清了清嗓音,我只是说着 还没有容她说完,美人芳华万千的一笑,小丫头我答应你的要求,就从了你。但是你也要履行你说过的话,代替阿蔓再上一次花轿。正好上次凤家那只狐狸也没与你拜堂成亲,这次就让祁家的人补给你。 龙绯云一僵,伸手将抵在面前的美人推开,什么鬼这样的要求你都能答应还有没有一点男人的尊严了 上花轿成亲这种事一点意思也没有阁主大人,要不你去找别人吧这样没节操没下限的要求他都能答应,还是自己太嫩了。 龙绯云一转身,就被美人握住了肩头,强行留下,眼下时间紧迫,我一时也找不到不让阿蔓嫁入祁家的法子。小丫头你胆大,连我的藏兵阁都敢闯,我相信只有你代替了阿蔓,才不会穿帮。你不用担心,很快我就会把你从祁家接出来。 美人压了压耳边被风吹乱的长发,幽幽的嗓音凝起笑意,祁家的长子也是一表人才,比之凤卿也差不到哪去,小丫头嫁过去是你赚了。 龙绯云掸开他的手,眼波淡淡,既然这么优秀,不如阁主自己亲自嫁过去,偶尔出出柜,也能成全一段佳话。 美人杏花眸危险不悦地眯起,我是男人怎么可能代替阿蔓嫁给另外一个男人而且男人这种东西最叫人恶心了,要是他敢靠近我一步,我非阉了他不可 你顶着这张牡丹国色的脸说自己是个男人,一点可行度都没有果然脑抽起来,连自己都能骂。 龙绯云扶额,让我顶替阿蔓这件事,容我再考虑考虑 小丫头别再考虑了我都愿意从了你,你还有什么值得去考虑的难道我不够美吗美人说着从袖子中掏出一面水银镂花铜镜,对着自己的花容又照了照。 美龙绯云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但美能当饭吃不阁主大人,你把我的猪蹄扔了,不要补偿我一点什么 美人撩开紫衣轻纱,露出自己看着显瘦,实际有肉的胳膊,扔了你一只死猪脚罢了,来,赔你一只玉臂。 龙绯云抓住他的胳膊就啃了一口,一声动人的惨叫响彻后山。 小丫头你是属狗的吗这么条胳膊,你也舍得咬得下去。他可是每日沐浴都要泡一泡玫瑰花瓣的。 龙绯云吐了一口,不给我找只烤乳猪过来,别怪我吃了你 美人揉着自己被咬红的胳膊,美眸哀怨,小丫头真是不解风情但还是身子一展,拖拽在地上的紫衣在空中像是开出了一朵木槿花,朝着山下的白虎州府掠过。 再回来的时候,美人一脸哀怨地盯着龙绯云。身子缓缓落下,纤细的手腕上端着一张圆桌,圆桌上的饭菜一点没有飞溅出来。 那桌子足有他两倍大,飘在半空中,让她以为大白日的撞见了鬼。 美人抬手,就将整个桌子丢在了龙绯云的面前,小丫头跟饿死鬼似得,还不快点来吃。 龙绯云站在桌子面前,毫无形象地吃了满嘴是油。 美人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一脸的嫌弃,从自己的袖子里拿出一张白色的皮质,开始细细描绘。 一边描绘,一边不时盯着龙绯云看上两眼。 桌上的菜所剩无几之后,龙绯云坐在石头上,满足地摸着自己圆鼓鼓的肚子。 阁主大人不是说再不回州府吗龙绯云望着枝头,轻若无物,紫衣似一朵盛放之花的狄殊笑着开口。 美人停下了手指,嗔怪地望了龙绯云一眼,我还不是为了你怕你真把我给吃了。 紫衣一跃,裙摆划开艳丽的弧线,他落在了龙绯云的前面,吃饱了没有若是吃饱了,就将这面具戴上。 龙绯云握着手中冰凉细腻的皮质,微微一怔,这样的触感像是真人的皮肤。 不用摸了,这确实是块人皮,不过不是人脸上的皮肤而是后背上的。狄殊说得云淡风轻,看着龙绯云变化的脸色,不悦道:你以为人皮是那么好剥得,可费了我不少心思。人皮最贴合肌肤不过,只有这样才不会让你穿帮。 戴上给我瞧瞧,美人催促道:看看还有什么需要修缮的地方。 龙绯云将面皮戴上,平整的肌肤上被狄殊一点点绘上与狄蔓相似的五官。 戴上之后并无任何难受的感觉,只似贴上了一层冰冷的薄膜。 美人仔细盯着这张脸,又从袖子中拿出小刷子,沾了粉黛改善这张面皮上的五官。直到这张脸与他妹妹十足相似,让人分辨不出之后,狄殊才停下了手。 不错,就算白虎家那群贱人也不会看出破绽来。小丫头委屈你几日,都需戴着这张人皮。说着美人又从袖子中拿出一只小罐子。 龙绯云好奇地看了他的袖子一眼,古人的袖子怎么都跟机器猫的百宝袋似得,什么都能从里面拿出来。 小罐子打开,便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美人从她脸上摘下面皮,将小罐子中的液体要往龙绯云的脸上抹。 等等,这到底是什么东西龙绯云慌忙避让,对罐子里的东西很不信赖。 别怕美人按住她的脑袋,不许她乱躲,只是让人皮贴合在你脸上的胶水而已,都是我亲自从植物中提炼出的,不会伤了你的脸。 可是龙绯云还没说完,美人就跟凃墙似的,将罐中的液体抹在了她的脸上。 均匀地抹上胶水之后,美人就将这张面皮贴在了龙绯云的脸上,仔细着调整着五官位置。 面前的人一定是处女座,左调一点,右移一点,弄了半个时辰,胶水都要干了,才移开了手。 他盯着这张脸,有些情不自禁地念出,阿蔓 脸上贴着一张面皮,就算再丝薄也不舒服,我洗脸的时候,会不会洗掉一张脸 到时候没把别人吓死,也能把她吓得够呛。 狄殊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小丫头你真有意思,这胶水是特制的,一个月之后才能取下。也就是说,这张面皮已经牢牢地给你的脸贴在一起了,别说是洗脸沐浴,就算是别人来扯你的脸,也扯不下来。 龙绯云有点懵,她要顶着狄蔓的脸一个月,有没有化开这胶水的东西 美人一愣,这个我还没有研究,小丫头委屈你先戴着一个月。 你这龙绯云想骂人,现在她说自己不是地幔,也没人信了。 狄殊安慰她道:没关系,只是一个月的时间罢了,又不是一辈子。嗯 龙绯云眼中冒火地盯着他,等你从了我之后,看我怎么鞭子滴蜡伺候 美人一僵,看龙绯云的眼神古怪,没想到你也是好这一口的到时候反正我都是你的人了,你想怎么折腾都随你的意思。 龙绯云收回目光,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老娘后悔了我不想要你这变态,你给我把这破面具取下来 美人同情地望着她,取不下来了,除非等一个月之后。小丫头为了我们以后的幸福生活,你就忍一忍。 谁要跟你有幸福生活龙绯云绕着自己的轮廓摸了一圈,愣是一点裂纹都没有,想撕开也无从下手。 摸了几遍之后,龙绯云无语望苍天,算是认命了 她还是太嫩了,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一个挖好了,等她跳的陷阱。 现在有两个狄蔓,该怎么办龙绯云起身,朝着山下的洲府看了一眼。 面具都贴上了,总要做点什么才行。 洲府的后院,侍从,婆子里三层外三层围着一座别院。 别说是人了,就是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院子里面传来一阵东西打碎的声音,很快两个下人将碎掉的碗筷又端了出来。 朝着二夫人派来的嬷嬷看了一眼,微微摇头。 不用说,今日的饭菜二小姐又没有吃。 这已经是第二天了,二小姐还是滴水未进,粒米未沾,再这样下去非得活活饿死。 嬷嬷倒是显得很平静,端下去,二小姐不吃便不吃吧对白虎家毫无作用的人,留着也是无用。 言下之意是不管狄蔓的死活了。 两个下人将饭菜端了下去,屋中只余下一片安静。 门外的嬷嬷不放心,不怕二小姐死,只怕她跑了没法交差。她不肯用膳,饿得没力气,反而是件好事,到时候押上花轿也容易些。 隔着雕木窗花,她看见狄蔓好端端地坐着,哪怕是对上她冰冷要杀人的视线,门外守着的嬷嬷也是一脸的平静。 只要人活着,哪怕只剩一口气在,这婚事都得照常进行。 二夫人说了过些日子,就让祁家长子来洲府相见,定下婚事。 第一百八十二章:想通了 ♂, 墙头上,龙绯云往软禁狄蔓的院子看了一眼,这么多人,我们要怎么进去 万一惊动了更多白虎家的人,说不定没把狄蔓换出来,还会生出更多的麻烦。 艳紫色的纱衣划过,只留下一阵幽香。 喂,你说好团队协作,一起动手的呢怎么说跳下去就跳下去了 只看见艳紫色的纱衣穿插而过,没容这些看守后院的人发出一点声音,所有的人就都倒下了。 狄殊重新走回院墙下,对龙绯云张开怀抱,小丫头跳下来吧 龙绯云无视他的怀抱,径直跳到了另一边,我说阁主大人你武功如此之高,想要带走狄蔓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何必将无辜的人往火坑里推 比如她就是无辜打酱油的。 阿蔓不见,白虎族人绝不会善罢甘休。但如果阿蔓嫁入祁家之后不见了,白虎家这些人反而没法计较。有句话说嫁出去的女儿 龙绯云隔着面纱捂住了他的嘴,打住再瞧不起女性,小心我揍你。赶紧换出狄蔓要紧。 对了,万一她不肯跟你走怎么办狄蔓不知自己的哥哥还活着,也不知自己哥哥长得这般妖娆倾国,只怕还以为是个变态。 狄殊幽幽一笑,隔着面纱都能看见他雪白的牙齿。他摸了摸龙绯云的头顶,我一定会将她带走。 这个笑容,让龙绯云不由一寒。 我只点了他们半刻的穴道,要快些。狄殊提醒了一句,一掌就打碎了门上的钥匙。 狄蔓听见声响,问了一句,谁在外面 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了紫衣销魂的狄殊和他身边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 看到这样奇异的一幕,狄蔓也愣了愣。眼前的女子,哪怕戴着面纱,也能窥探出他绝色的容颜。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张脸给她熟悉的感觉,她分明从未见过。 狄蔓将目光落在他身边的人身上,目光一路滑下,落在她的手指之间。 绯云,是不是你她不信世上会有人长着与她一样的面容,这人身上的气息她极其熟悉。 而且她的指间包裹着白色布带,只有绯云戴着凤戒无法脱下,才用布带裹着。 没想到自己刚一出现就被狄蔓认出来了,龙绯云看了狄殊一眼。狄殊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开口。 他的阿蔓心软,知道代替她的人是龙绯云,只怕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 绯云,她是谁狄蔓指着她身边高挑的美人,一点都不知道他便是自己念念不忘的哥哥。 龙绯云没有回答只是摇头,狄殊眸光一闪忽然动手,他不能任由狄蔓再问下去。 狄蔓猝不及防,躲过他从天灵盖落下的一击,身边便一软。 被狄殊抱在了怀里,他哪里舍得伤害自己的亲妹妹,只是想让狄蔓放松警惕后点住她的睡穴将她带走。 我将阿蔓带走了,这些下人很快就会醒来,你自己注意一些。我很快就会来带你走。狄殊深深看了她一眼,抱着怀中的狄蔓掠上了墙头。 龙绯云打开狄蔓的衣柜,换上了一件狄蔓寻常的装束,做完这一切之后院中的下人都醒了。 一阵哼声在院中想起,白虎家下人都不约而同地摸着自己的脖颈,自己怎么就忽然没了意识。 美人下手一点都没轻,龙绯云站在厢房的门前,目光从他们身上掠过。 醒来的嬷嬷最担心的便是二小姐还在不在,一抬眼就看见二小姐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吓得魂都没了,一把就抱住龙绯云的大腿。 快来人啊二小姐要逃,快点将她锁入房里去慌乱又急促的叫声让满院的人都动了起来。 龙绯云提脚,将死命抱着自己腿的嬷嬷踹开。 不用锁我了,龙绯云压低模糊了声音,神色平淡,跟祁家的这门婚事,我愿意嫁。 最靠近龙绯云身边的嬷嬷听傻了,院中的其他下人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二小姐饿了几顿之后竟就愿意嫁了,这是好事天大的好事 只有脚步的嬷嬷还是一脸的狐疑,她总觉得二小姐似乎有点不太对劲,二小姐你当真是想清楚了,愿意嫁了可别耍花招老爷的身子还没恢复呢经不住您这样折腾。 赤瞳垂下看了嬷嬷一眼,你不想我嫁 对上这双眼,嬷嬷莫名觉得眼熟,浑身一寒,连连摇头,能与祁家联姻也是一件好事,奴才巴不得二小姐听夫人的话,怎么会不想让小姐嫁过去 那还不赶紧去通知二夫人。龙绯云又踢了一脚,直把那嬷嬷踢得从石阶上滚下。 哎呦地叫了一路。那嬷嬷爬起身后,脸上都不敢有一丝怨色,慌慌张张就让人去禀报了二夫人。 很快院外就传来了消息,二夫人请她去院子一趟,商量联姻事宜。 在白虎侍从的紧盯之下,龙绯云踏入了二夫人的院子。 小桥流水,枫叶如火,别有一番诗情画意。瞧不出二夫人还有这样的品味。 二夫人让人摆了席位小几坐在屋檐下面,赏着院中的秋色,见龙绯云进来,神色也是淡淡,怏怏的,径直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香茶。 龙绯云站在台阶下,朝着软席上跪坐着的二夫人行了礼。 二夫人用银簪为自己插了一块点心,轻尝之后才道:听说你已经想通了,不再拒绝跟祁家联姻的事情了 龙绯云点点头,尽量不出声。 身边的婢女为二夫人掩了掩唇角,才听见她继续道:早答应了与祁家的亲事,也不用受这些罪。 那个狐媚子还是不要再留你身边了,免得不伦不类将你带坏。 二夫人摇了摇手中的团扇,方才她已经命人去过了后山,那狐媚子已经不见了,洞穴了倒是有不少肉沫,想来已经被白虎吃掉了。 小贱人敢打她的脸,她岂能由她活下。 龙绯云神色不变,仿佛一点不在意二夫人对自己的形容。声音淡而模糊,都听二娘的 二夫人对她的顺从极是满意,显出了几分上心,蔓儿你的喉咙是怎么了说话声音怎么跟平时不一样 咳咳龙绯云顺势又咳了两声,可能是感染了风寒,并无大碍,加之这两日没有用膳,有些气虚。 过几日你便要与祁家长子相见,可要养好自己的身子才行。你说这些日子无饭吃杨嬷嬷二夫人叫了一声。 方才被龙绯云踹了两脚的嬷嬷脸上带着伤,从人群里走了出来,卑躬屈膝地跪在二夫人的面前。 我让你照顾好二小姐,你是怎么做的怎么让二小姐饿了肚子。二夫人厉声问道,白虎这些年衰微,税入微薄,朝中又无人。 祁家虽也封地偏僻,但总归是朝中新秀。 再这样下去,白虎家只怕要没落下去。 这次与祁家联姻倒是一个转机,白虎家复兴的希望也全都押在了狄蔓的身上。 所以不管她意愿,这婚事必须举行。 杨嬷嬷身子一抖,奴婢哪敢怠慢了二小姐,二小姐自己不肯吃饭,奴婢也没办法 龙绯云站在的身子一晃,差点摔倒,被几个靠近的下人眼疾手快地扶住。 二夫人也不敢让她再站着,让人搬来了椅子。 龙绯云坐下之后,一双戏谑的眸子落在杨嬷嬷的身上。 蔓儿你身子没事吧二夫人语气中难得多了一丝真切的担忧。 龙绯云摇摇头,我头有些晕并无大事。 杨嬷嬷你这次做得太过了,竟把二小姐饿成这样蔓儿就算不吃,你隔断时间也要让人再送些饭菜过去,怎能让蔓儿连着两日不吃东西。二夫人一拍桌子,微怒道。 吓得跪着的嬷嬷连连磕头,奴婢知罪。 这些日子也不用跟在我身边伺候了,去勤杂院里工作一段时日。二夫人慢悠悠开口。 勤杂院里都是些洗衣,刷粪桶的苦差事。 杨嬷嬷磕头应下,走过龙绯云身边的时候多看了她一眼。 二小姐果然不一样了,往日心性高傲,多为男儿个性。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心机手腕。 龙绯云神色淡淡的,唇角勾起极淡的弧度,只是刚开始而已。 二夫人说她是小贱人,狐媚子,不让白虎家人仰马翻,也对不起这些称呼 蔓儿这些日子你还留在院中养身子,最好让祁家长子能一眼就相中你。这些偏男装的衣服就不要再穿了。二夫人对她还是不够放心。 想要将龙绯云软禁到祁家来人的时候,这期间不能出一点差错。 狄蔓比她高些,穿狄蔓的衣服有些嫌大。好在二夫人只盯着她这张脸,没有再顾及其他地方。 那就劳烦二娘了。龙绯云从善如流应下,要给她做新衣服,她如何会不乐意。要她顶替狄蔓再白虎家生活一个月,她也得捞点好处才是 二夫人喝茶的动作一顿,没想到她会这样乖巧听话,一时间觉得不对,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蔓儿你先回院子休息,用点饭菜,别把身子饿坏了。 等龙绯云走后,二夫人才向身边伺候的人问道:二小姐似乎有些不太对劲,是不是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她平时恨我入骨,怎么会突然这么听话 第一百八十三章:有缘千里来相亲 ♂, 身边伺候的人,半弯了身子,声音带笑,夫人不必在意,不管她玩什么花样,只要她肯乖乖出嫁,一切都不是问题。 二夫人又吃了块糕点,神色淡淡,你说得不错,我管她恨不恨我,只要能将她换得白虎家的荣华,就足够了。 你们都下去吧二夫人道,理了理自己的锦裙。 等院中下人离开后,跟在二夫人身边伺候的人才抬起了脸,赫然是个颇为英俊的男人。 二夫人娇俏一笑,像水蛇一般向他伸出了胳膊。 景郎一直委屈你了,等到那个男人死后,白虎家很快就是我们的了那个蠢男人活活淹死了自己的儿子,马上女儿也要出嫁了。等狄蔓一走,就是他死期二夫人坐到了他的怀里,软似无骨一般,用银簪挑起一块点心殷切地送到了他的唇边。 那男人搂紧了怀里的眼波含媚的二夫人,这些年委屈了你才是,让你一直伺候那个没用的男人。隐忍了这么多年,总算很快就能达成所愿了。 景郎,你可要好生待我,我为你做了不少事呢二夫人将嘴唇凑了过去,身边的男人显然比她年轻不少。 男人转过英俊的面容,目光粼粼,有些幽深,也不拒绝二夫人的献媚。唇边邪佞一笑,有些不怀好意,拦腰将二夫人抱起。 二夫人发出一阵娇笑,景郎,这可是白日,你就不怕被人撞见 那男人都要死了,有何好怕的再说你不是着急了吗,哪还等得了男人邪肆地摩挲过她的鬓角,二夫人又发出一阵娇笑。 房间的门被合上 二小姐,给您裁衣服的绣娘来了,外面的丫鬟通传了一声,一个身子瘦弱,模样颇为干净秀色的女子就走了进来。 奴婢给二小姐量衣裳,这儿有几种布料,还有花样随二小姐挑选。说着,绣娘将布样和几种花色都捧到了龙绯云的面前。 龙绯云记起狄蔓的衣裳多为银色,或是白青色,颜色也偏向素色,也是合她的心意。 挑了几种颜色之后,龙绯云又随意挑选了几种花案。 绣娘便道:还请二小姐起身,奴婢帮小姐量身形。绣娘的手中多出了一把木尺。 龙绯云站起身子之后,绣娘量了肩,腰,腿,在一旁纸上记下些什么。 二小姐您是不是瘦了,怎么腰和肩比以前窄了不少绣娘掩着脸上的狐疑,试探着问道。 龙绯云看了屋中的丫鬟一眼,你们都先下去。 屋中没人之后,龙绯云才开口,清淡的声音,跟大小姐并不相同。 脸可以改变,但体型很难作假,你是发现了什么 如刀锋般的气场无形散开,绣娘一僵,差点握不住手中的木尺,没,没有,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她现在可以确定眼前长得与二小姐一模一样的人,根本不是真正的二小姐 龙绯云两只手指夹着她手中的木尺轻轻一折,木尺便碎为了两段,抬起头看着我。 绣娘害怕地抬起面容,这人虽然跟二小姐长相一样,但身上的气息比二小姐更为冰冷莫测,叫人害怕。 我是谁告诉我漆黑瞳中一线血红宛若野兽。 你是二小姐,奴婢绝不会说出去。绣娘盯着地上轻而易举折断的木尺,惊惶无比。 很好起来吧嘴长在你的身上,但你的命却在我的手里,听明白了吗龙绯云问了一遍。 绣娘点头不止,甚至被吓出了眼泪。 假如你要说出去的话。屋中传出一阵诡异的声响。 绣娘再抬眼的时候,面前多出了一只巨大青色的蛇,它垂下身子,赤金色的瞳闪烁,似在不停嗅着她身上的气味。 啊绣娘慌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就来做它的食物如何龙绯云一笑,幽幽吐出这句话。 绣娘吓得彻底瘫倒在地上,爬不起身。 龙儿把人吓死可就不好玩了。青龙弯下巨大的身子,亲昵地蹭着龙绯云的手心。 等绣娘再抬眼去看的时候,青龙已经不见了,仿佛刚才出现的一幕,不过是她的幻觉。 二二小姐饶命她不想被那可怕的东西吃掉 龙绯云伸手将她拉起,我也不想要你的性命,衣服量好了吗 绣娘脸色苍白地僵硬点头,量好了。 有没有问题 没有 龙绯云轻轻点头,那就去做吧 绣娘撑起发软的身子,踉跄着往门外跑去。 两日衣服就送来了,不过换了一个绣娘,她进二小姐的院子也是怯怯的,不住四处望着。先前给二小姐量身形的绣娘已经吓疯了,一直念叨有蛇,有蛇 衣服送来后的第二日,祁家便来人了。 这些日子龙绯云被关在院子里,一日三餐都有人专门送来,就是不肯让她出去一步。 白虎老爷身子不适,就由二夫人见了祁家来客。 我们两家也有几年没有见过了。祁家家主寒暄道:不知道狄辕他身子如何 二夫人故作得体一笑,还是老样子,身子时常不好。说着将目光落在了祁家长子的身上。 坐在檀木雕椅上的人沉默品茶,身形颀秀,穿着一身黑色的锦衣,蜂腰宽背,双腿修长。一举一动都带着沙场磨练出的沉稳锋锐,倒是像一把藏在剑鞘中的名剑。 二夫人露在祁家长子的脸上,剑眉星目,线条分明利落。这张脸比她的景郎更加俊美,更多出些难以言语的威仪英气。 一转眸子,二夫人收回了眼神中的惊艳,真是便宜了处处跟她作对的死丫头 见白虎家的二夫人似对自己的儿子比较满意,便趁热打铁问道:二小姐呢我听闻二小姐亦是巾帼不让须眉,心性与众不同。我这儿子在边疆待傻了,整个雍州城中的姑娘,竟说没有一个瞧得上眼的。想来想去或许只有你们家的小姐,能与他相配了。 二夫人的脸色稍微一变,那丫头喜欢女人,不喜欢男人,就是个怪物罢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惹出麻烦来。 蔓儿啊,这几日身子不适在后院休息呢她打算让人把狄蔓请过来,让她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总归能放心一点。 那便让两个孩子见见吧。我这儿子心性高傲,放在边塞养坏了,他想娶谁不想娶谁,我都做不得主。难得他愿意来见一见你们家小姐。 我让蔓儿她过来 话还没说完就被狄家家主打断了,二小姐身体不适,就让远道自己去见见她。 可是二夫人心中没底。 反正以后都是一家人,都一样祁家家主也听说龙凤两家联姻的事情,凤家妄图染指天下,祁家世代为将,守卫边疆,卫国之功,岂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这也是为何祁家长子会默认下这门婚事。反正都要娶一个女人,不如就取了狄家的二小姐。 听祁家家主这么说,这婚事就算是定下了。二夫人也吃了颗定心丸,招来人身边的丫鬟,将祁家公子带去二小姐的院子。 早上龙绯云睡到三更起,一日三餐都随她挑,除了出门会受限,这样的日子简直就是在养猪。 她刚穿好衣服,门就被人推开了。 门外阳光照入,也送来了一个身形可以做模特的型男。 龙绯云一转身,刚准备问:你能不能敲个门再进来还好她衣服换好了,要不然岂不是走光了 看见眼前这个人,这张脸,所有的话都忘得一干二净。 冤家路窄老天爷是在玩她吧 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遇上那什么将军,没想到他自己送上门来相亲了 龙绯云下意识地捂着自己的腿,上次自己嫁衣被这货撕破了,结果他就说出了一段惊天言论。 要么杀了她,要么娶了她绕了一圈,结果剩下的选项还是娶了她 龙绯云默默地转过身子,想要挠墙。 型男酷酷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白虎家二小姐年纪也有十五六岁了,怎么还这么的矮 你腿疼祁道远看着她一直抓着自己的腿,眉眼微蹙,问了一句。 不疼,老娘头疼龙绯云嘀咕了一声,僵硬着身子不想去看祁道远这张脸。 祁道远站着,总觉得这个娇小的背影像是在哪见过,就连她说话的声音也有点耳熟。但他从边疆回来,见过的女人屈指可数。 最亲密的要数龙家那位逃婚的小姐,想到自己扯坏了她的嫁衣,两人又一同掉到了河里。 这张神色淡淡,堪称冷肃的脸上松动了一些,不自觉微微勾起了唇角。 狄家小姐与她不是一个人,自己为何会突然想到她呢 屋中静了下来,两个人尴尬站着,龙绯云吝啬地只给他一个背影。 一个是不想说话,一个是本来就话不多的寡言星人。 我要梳妆,你先出去龙绯云下了逐客令。 祁道远直接转身,出了她房间的门,初次见面,他连祁家二小姐的脸都没看清。 不过他倒是无所谓,这门婚事只是势力联姻罢了。长腿迈过门槛,冷酷笔直的身影引得院中小丫头纷纷侧目。 第一百八十四章:难怪单身这么久 ♂, 龙绯云一整天没出过屋子,祁道远也没再来找过她。 就在龙绯云以为能够相安无事过完一日,明日就可以不用再看见祁道远的时候。偏偏二夫人又来生事了。 丫鬟敲开了房门,看见龙绯云浅淡的脸色,费了好大力气,才开口:二公子不是,二小姐,夫人请你晚上过去用膳。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二小姐穿女装的模样,秀丽俊致的容颜,穿上女装并无突兀,反显出另一种别样的气质。 宛若翠竹一般,清朗玉秀。 小丫鬟看了她一眼,莫名有些脸红。这些日子,二小姐的气息似乎更清冷了一些,都不同她们多说会话了。 龙绯云一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 小丫鬟又补充了一句,夫人让你打扮得夺目一些,因为祁家的人也在 祁家的人也在就说明她还要跟祁道远一起吃饭,她还没忘记上次他给自己的一剑,要是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是不是得杀了她 等天黑了之后,小丫鬟又来敲门,二小姐,晚宴已经开始了,就等着你去呢奴婢见着了,祁家公子也是一表人才呢听说他是朝中将军,难怪威风凛凛的。 这小丫头可能素日里与狄蔓交好,说了好一会也不见屋里有动静,就径直把门推开了,就看见二小姐躺在床上,睁着一双眸子,扑闪扑闪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二小姐你不去吗小丫鬟又问了一句。 龙绯云将头偏向一边,一脸的生无可恋,无什么古代都有相亲这样麻烦又痛苦的事情 她虚弱地咳了两声,我身体不适,就不去用膳了 小丫头觉得二小姐的声音有些奇怪,歪着头又看了她一眼,眼前人确实是狄蔓主子没错。 就在龙绯云的身边坐下,一脸同情地望着她,二小姐你打小习武,身子比谁都强健。现在装病怕是来不及了,二夫人料到你不肯去,将府里的大夫都已经请过来了。 门外一个老者站着,朝龙绯云很含蓄的一笑。 二小姐哪里不舒服,让老朽来为您把脉。 龙绯云只能坐起了身子,头疼扶额,行了,我去 小丫鬟笑得露出酒窝,二小姐您去就对了,我看祁家公子也不比画像上的凤家公子差。您要是不好好争取,只怕就要被其他家小姐捷足先登了 龙绯云笑了两声,她真是命犯桃花,而且都是烂桃花。凤家公子她见过,还是她名义上的夫君。眼下,还要跟祁家公子相亲 起身之后,龙绯云将头发随意一绾,只用了一根发带,除此之外再无别的装饰。 见二小姐穿男装惯了,对这样简单的装束,小丫鬟也是见怪不怪。二小姐愿意穿上女装,已是叫人咋舌,不过二小姐这样简单又素净的装饰,也叫人耳目一新。 没有寻常女儿家的花团锦簇,胭脂浓郁,一身素色干净又纯粹。 桌上的菜都要凉了,龙绯云才姗姗来迟。二夫人的脸色微青,硬是忍着没有当着外人的面发作,还得温声细语地让人搬来椅子,摆上碗筷。 蔓儿的身子不舒服,还请各位见谅。 龙绯云径直坐下,似乎根本没有看见祁家的来人,更没有打招呼行礼的意思。 不管狄家二小姐品行如何,这儿媳妇他们必须定下。 不过祁家家主多看了龙绯云一眼,狄家二小姐模样清秀分明,一举一动爽利,没有一点女儿家的扭扭捏捏。 喜与不喜都摆在脸上,倒是叫他讨厌不起来。心中几乎就认定了龙绯云是自己的儿媳妇。 祁家是将门世家,祁家的儿女也皆是心性爽朗利落。之前他还担心狄家小姐会过于柔弱,现在看来,简直是天定的良缘。 蔓儿你怎么能这么没规矩二夫人生怕惹恼了祁家,黄了亲事,开口对龙绯云训斥道。 龙绯云没有抬头,风卷残云般夹菜,仿佛饿了几顿一般,嘴里含糊不清道:规矩这回事都是人定的,何必这么麻烦。我肚子饿了,多吃饭少开口。 二夫人脸色一讪,下不了台。 没想到祁家家主抚掌而叹,二小姐说得不错,规矩都是人定的,以后都是一家人,也不比拘束这些俗礼。二小姐想吃什么便吃什么,不要顾忌。 龙绯云抬头看了祁家家主一眼,她只是想表现得粗俗一点,彻底毁了这门婚事。哪想到祁家人这么不按常理出牌。 对面坐着的祁道远也望着她,锋锐的眉眼晦暗不明,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那样的眼神,是刺探,像是黑暗中捕猎者的眼神。 若有若无从她身上掠过的视线,让龙绯云后背绷紧。按理说他应该没有见过狄蔓,不该能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酒过三巡,二夫人一个劲地给龙绯云使眼色。 任她眼睛拧巴得跟抽风一般,龙绯云就是不为所动。想让她讨好祁家人,休想 二夫人见她如木头一样,实在忍无可忍地凑了过来,祁家公子难得从边塞回来,蔓儿你不该表示点什么这婚事已经定下,以后你便是他内人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龙绯云看了一眼急切的二夫人,慢悠悠问道:表示什么总不能现在就扑上去吧以为她是饿狼吗这么饥不择食 听到这话,二夫人气得眼珠子都青了。 正在端着酒樽的祁道远被呛了一下,轻轻咳嗽,神色冷肃的脸上竟添了一丝可疑的红晕。 一定是咳嗽的原因,她记得自己大腿被他看光,这厮都跟看萝卜白菜似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也对,常年军旅生活,又不近女色,又大年未婚。古代二十几岁未娶亲,绝对是剩男一枚。 是不是个直男,都值得商榷。 二小姐真是天真烂漫,祁家家主听到她这话,也是笑得合不拢嘴。 龙绯云无奈,大叔,天真烂漫是这么用的吗 二夫人对龙绯云彻底没辙之后,终于明确说道:蔓儿去帮祁家公子夹点菜,你这孩子一点都不懂待客之道。 龙绯云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我手疼,夹不了。 二夫人在桌子下面就要动脚,龙绯云稍稍一让,便躲过去了。 一直没开口的冷酷型男,也抬起狭长锐利的眸子,淡淡开口。别说声音,低沉微哑,又带着领兵之人特有的威仪冷傲。总得来说,就是好多小姑娘说得,好有磁性,好有气场。 我不喜吃别人碰过的东西。 这是赤果果对她的挑衅你不喜欢的事,我偏要做,这门婚事不了了之,是她最喜闻乐见的事情 龙绯云夹了韭菜放在他碗里,大公子无人问津了二十多年,得好好补补才行 祁道远的眼眸一冷,明白过来,她是在暗指自己不行 看不出娇娇小小的小丫头,胆子倒是很大。 那一筷子韭菜,祁道远当然没有去碰。 祁家家主越看越是满意,自己儿子虽然长得不错,但往那一站就跟尊冷面神似的,满身铁血肃杀,对皇城中的贵女更是爱答不理。 往往世家小姐见过他一面之后,就再没见第二面的欲望了。 只有狄家小姐,不怕自己的儿子,还敢挑衅回来不错,不错这儿媳妇,他是要定了。 用过晚膳,祁家家主留下与二夫人商讨联姻的事情。龙绯云没有心思去过问,反正她就是走个过场的替身,等到了祁家之后就会想办法逃走。 祁道远似乎也很不在意,晚宴过后便要起身离开,被盈盈带笑,极其殷勤的二夫人唤住了,祁公子这么晚就别离开了,洲府中空闲的院子不少,你便留下来住吧,也可以同蔓儿多见见面。 这是非要把他们两培养出感情来吗 祁家家主也点头答应,你们两个以后也是要在一起生活的,道远你就留下来吧有空多陪陪二小姐。 一道目光淡淡,凉凉的落在龙绯云的脸上。 龙绯云微微摇头,眼神恳切,别留下来,咱们培养不出感情你看我不爽,我看你发毛,何必要互相伤害呢 没想到这厮真的是完全跟她作对,竟点点头,可以。 可以你个大头鬼龙绯云抿紧了嘴唇,心底在咆哮。 二夫人掩唇而笑,无比满意,后面的沧澜院一直无人居住,蔓儿你将祁公子带去。 比起拒绝,龙绯云想起另一件事,她对白虎洲府一点都不熟悉,根本不知道二夫人口中的沧澜院在哪。 在龙绯云拒绝之前,黑色高挑的身影已经走了出去,昂首负手,军姿怡人,气场十足。 龙绯云走在他身后,倒像是一个跟班的。 两人在月光下的小路上走了一会,龙绯云打算先出手,让这男人彻底对自己产生厌恶。 祁公子你等一下龙绯云跑到了他的前面。 祁道远停下了脚步,也只是停下脚步而已眼眸微垂,黑瞳映着月色,泛着极浅的银辉,淡若琉璃。看了龙绯云一眼,连头都懒得低下。 这人,难怪单身这么久 第一百八十五章:我那方面有问题! 尴尬了一瞬,龙绯云轻咳了一声,抬眸盯着祁道远,神色郑重:“这门婚事你怎么看?” 面前比她高出一个头的男人,抱着自己的胳膊,线条分明的面容上不起波澜,“自然是娶你。” 只因她的身份,哪怕是瘫子,瘸子他都一样会娶。 龙绯云望着枝头压下的繁花,似犹豫,难以启齿道:“可是我那方面有问题!” 这句话本该是男人说得,从眼前这个世家小姐嘴里冒出,真是说不出的怪异。 轩昂的剑眉微挑,狭长锐利的眸中似凝着戏谑笑意,“敢问二小姐你哪方面有问题?” “我不喜欢男人,我我喜欢女人!”望着他的赤瞳,别提有多真诚。 难得的,祁道远多看了她一眼,棱角分明的面容上轻轻一笑。这一笑有点轻嗤,又带着些捉摸不透的幽远。 仿佛觉得被自己盯上的猎物越来越有意思了。 “没关系,我不介意。”说罢,指节分明的手心抬起,为龙绯云折下一枝压低的海棠,送到了龙绯云的面前。 龙绯云呆呆接过,面前的男人就与她擦肩而过,墨发轻扬,什么都没有再说。 望着手中花色艳丽的海棠,龙绯云回过了神,他到底算是什么意思?古人现在都已经这么开放了?连自己老婆是个弯的都能接受? 一大早龙绯云见到他之后,继续开始自己的计划。弯的你都能接受,品行败坏,一无是处,看你还能不能容忍! 早上在院子里乱转果然就遇上了祁道远,龙绯云一把将身边的丫鬟小蝶拉了过来,一个标准的拉丁舞下腰,将小蝶抱在了怀里,含情脉脉道:“你这磨人的小妖精,昨晚伺候得我真不错。” 小蝶眨巴着眼睛,脸上只写着二小姐你脑子坏了? “奴婢昨晚”昨晚压根她都没留在屋子里伺候! 这样惊世骇俗的动作与话语,成功的吸引住了祁道远的注意,并且使得霸道型男停下了赏花的脚步。 龙绯云眼睛咦眯,无尽销魂地点住了她的嘴唇,“蝶儿你什么都不用说了,你的心,我都懂!” 小蝶圆嘟嘟的小脸蓦然一红,二小姐虽然是女儿身,可做起这样的动作来,还是让她身子一酥。都怪二小姐这张脸生得过分俊致清秀。 小蝶一偏头就看见了饶有兴趣的祁道远,也就是未来姑爷,吓得赶紧从龙绯云的怀里站起了身子。 龙绯云也似方才才看见他一般,咳了一声,潇洒地一理自己耳边垂下的青丝。 在石凳子上坐下,顺带着翘起了二郎腿。 “祁祁公子。”念了半天,小蝶才勉强发全了音,羞红又害怕地垂着一张脸,根本不敢去看祁道远的脸色。 未来姑爷来了多久了?会不会误会什么? 龙绯云吃了一块点心之后,就将牙签刁在嘴里,翘着的腿晃来晃去,如好兄弟一般朝着祁道远打招呼,“这么巧啊!没想到祁公子看天气不错,也出来走走。来,坐啊!” “二小姐”小蝶看着她的仪态,差点惊掉了下巴,压低声音唤了一声。 昨天夜里,二小姐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 龙绯云不以为意又换了一只脚,继续晃荡个不停。 祁道远竟对她这幅吊儿郎当的样子,不以为意,展开墨色的缎袍,就坐在了龙绯云的对面。 龙绯云从盘起里,直接用手抓出两颗花生米,往天上一扔,再用嘴巴接住。没接得住的,直接滚落在了祁道远的手边。 小蝶撇开了眼睛,表示自己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往日二小姐再像男儿,也是儒雅涵养的贵公子,现在完全是个地痞流氓。 祁道远垂下眸子,看了一眼手边上的油炸花生,嘴角抽了抽。 “小蝶来倒酒。”龙绯云接了几颗花生米后觉得没意思,放下了两腿,朝着小蝶几欲奔逃的背影唤了一声。 如墨勾勒的剑眉皱起,冷肃的神色,让小蝶走来的时候,脚下都发颤。 “大早上,你就喝酒?”祁道远眉头不展地问了一句。 龙绯云一翻眼睛,露出个十足鄙夷,又十足豪放的神色,“那是自然,大老爷们喝什么茶,又不是老干部!别娘娘唧唧的!” “二小姐,喝酒伤胃。”小蝶不停的使眼色,再这样下去,祁家公子肯定要被她吓跑不可! “让你倒,你就倒,哪来的那么多废话!”龙绯云眉头一横,怒意自眉间起。 小蝶不敢再多言,两只手微微颤着,给同样气压逼人的祁家公子倒酒。 “来,咱们干一杯。”说完就抓住要走的小蝶手腕,调戏一笑,“小妖精别急着走,来继续帮我捶腿,就像昨晚伺候的那样。” 小蝶望着眼前人,嘴巴动了动,真想说,二小姐你正常一点好不好?祁公子她平时不是这样的! “快点捶,伺候我舒服了,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了你。”龙绯云勾唇一笑,十足的流氓恶霸。 小蝶也不敢走,缓缓蹲下身子,在祁家公子逼人的目光下,僵硬地帮着龙绯云一下又一下地捶着腿。 “祁公子快点喝,你不喝就是不给我面子。我先干为敬!”说完龙绯云拿起玉壶,都不用杯子就豪饮了一口。 喝完之后,一抹嘴巴,“爽快,这才是一线穿喉。做人就该骑最悍的马,喝最烈的酒。祁公子你说是不是?” 祁道远锋芒的眉眼微动,似轻勾唇角,淡淡开口:“二小姐还真是与众不同,后面的话说得倒是合我心意。” 修长有力的指尖握起玉盏,一饮而尽。 龙绯云大笑,“不愧是我辈中人,这婚事”你大爷的,老娘演得这么辛苦,你好歹也该有点心理转变吧! 狭长锐利的眉眼间,似泛起耐人寻味的笑意,“二小姐就这么不想让我娶你?这婚事,依然照旧。” 好,很好!老娘就喜欢你这样的硬骨头! 龙绯云抬起手,极其温柔多情地抚过小蝶的头顶。 小蝶被她抚得不寒而栗,微微颤抖。 “美人儿,告诉我,雍州城最上等的青楼是哪家。祁公子难得来我们洲府一次,我们也该尽点地主之谊才是。”龙绯云靠在软椅间,素衣青丝,面容秀致。赤瞳中暗藏的锋芒,竟也是丝毫不让。 话音落下,小蝶就抬了头,满脸的恳求,二小姐你是不是疯了,适可而止吧!哪有人会带自己的未来夫君去逛青楼? “奴婢不知道”小蝶不敢去看龙绯云的眼睛,总觉得二小姐的眸子比之以往更加锐利,能一直看到人的心底去。 “不知道吗?”龙绯云手指一转,挑起了她的下巴,“小妖精不说实话,晚上可是要受罚的!” 可怜的小丫头脸色红了又白,迟疑地望着祁道远,希望未来姑爷能救救自己。 祁道远一只手落在石桌上轻敲,对上小蝶求救的目光,缓声低沉开口:“我也想知道白虎洲有何闻名的烟花之地。” 龙绯云的手指微僵,不愧是杀破千军的男人,绝不会被人牵着走下去。 小蝶彻底呆住了,好久才回过神道:“奴婢只知道城中的醉红楼极是出名。” 白虎之地雨水湿润,本就有不少润泽白皙的美人。故而也是王朝之中,有名的英雄冢,美人乡。 “既然祁公子也有寻花之意,不如我们明日一起?”龙绯云促狭挑眉,终于让蹲着捶腿的小蝶站了起来。 “二小姐都同意,我有何不同意的。”祁道远气定神闲地坐在龙绯云的对面,墨色的瞳莹然似玉。 这么爽快就应下来了?龙绯云反而添了一丝狐疑。 在回去院子的一路,小蝶像是受了刺激一般,喋喋不休,“小姐,你怎么能去逛青楼!你怎么能把祁公子也带过去!他可是你未来相公!” “哦,他是我的未来相公吗?我怎么不知道。这门婚事是那些人定下的,可跟我没关系。”龙绯云考虑着明日去青楼,要做点什么才能让祁道远彻底死心。 “小姐就算你不喜欢他,也不能将祁家公子推给那些胭脂俗粉啊!万一祁家公子真的看上了青楼中的姑娘,您这还没嫁过去,不就失宠了吗?”小蝶真是为她操碎了心。 她只是一个被逼着打酱油的,能失宠当然最好!她要的就是祁道远能看上别人,退了这门婚事。 看来她明天得花上点钱,挑个最动人的姑娘,亲自送到祁道远的怀里。 翌日午后,一辆马车从洲府的门前驶离,里面坐着即将要去逛青楼的两个人。 二夫人只以为她陪着祁家公子出去散心,自是无比乐意,什么都没多问,就让他们出了府宅。 龙绯云懒洋洋地望着车帘外的街道,而祁道远身子笔直地坐着,闭目养神。一点都不像是要去找乐子,从骨子到外散发出的逼人气场,与龙浔的清冷疏寒不同,他是满身铁血肃杀,更像是要去上战场。 像是利剑一样冰冷的男人,谁敢焐热他。 这样的人进了青楼,真有姑娘敢倒贴着扑上来吗?龙绯云很怀疑。 第一百八十六章:找乐子遇上前任,是何种感受? 醉红楼的窗子边,一袭红衣迷迭,风华绝世。 四公子之首,天下无双,画容玉色,亦如雍州王朝最后的盛世繁华。 风拂乱他的青丝,魅香四溢,潋滟的桃花眸落在窗外,似在等待一个人的到来。 白虎家的马车在醉红楼门前停下,热闹浮华的脂粉香便迎面扑来。闻到这个味道,祁道远条件反射性地皱起了眉头。 龙绯云先撩开车帘,跳下了马车。狄蔓这张男女通吃的面容,配上锦素男装,让倚栏红袖招的醉红楼中姑娘眼前一亮。 磨蹭了一会,祁道远才撩开车帘。黑色锦袍坠落在地上,气场全开。 一时间醉红楼里的姑娘全都涌了出来,在祁道远这张线条利落,俊美如铸的容颜映衬下,龙绯云这张清秀有余,阳刚不足的脸就没那么大吸引力了。 哪怕身边的祁道远阴沉着一张脸,姑娘们都搔首弄姿地往他身边挤。 凌厉的眸扫过,姑娘们不自觉往后退开了一个圈。但眼睛还是紧紧地盯着祁道远的身上,这样英姿勃发的男人,实在太少见了。 他后悔了,就不该答应这个女人一起来逛青楼。 龙绯云一点都不在意背后冷怒的目光,不知从哪变出一把折扇,故作潇洒地就踏入了醉红楼内。 祁道远迟疑了一瞬,还是随她一同踏入楼中。围在他身边的姑娘,不敢靠近,却也舍不得远离。 以祁道远为中心,各个姑娘使劲浑身解数,转个不停。 在他面前经过的姑娘不是扭了脚,就是丢了手绢。 可偏偏这个男人就像是一尊黑面神,好不懂得怜香惜玉这四个字,无视泪眼汪汪扭了脚的姑娘,更从人家丢下的手绢上踏过。 她的这个“未婚夫”如此受欢迎,龙绯云很满意。 一个身披绫罗的姑娘跌跌撞撞而来,像是醉了酒,在她要倒的时候,龙绯云轻轻一扶。姑娘长得不错,肤白貌美,显然想要“碰瓷”的对象并不是她。 龙绯云一转手就将醉美人给了身后的人。 这么大一个暗器抛来,还带着浓郁的香气。如墨锦衣一展,从踏入醉红楼那刻起,祁家公子脸上的剑眉就未展开过。 这般行云流水,衣不染尘地一晃,就让醉美人扑了一个空,狗吃屎地摔在了地上。 染怒,低沉异常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不要随便把女人推给我!” 龙绯云一转身在醉红楼的空位上坐下,张开双臂,便有两个美人投怀送抱。 不止是美人,醉红楼最大的特色是男女皆有。 刚坐下不久,两个唇红齿白的小官也迎了上来,献媚的手段一点都不比女人差。 小鲜肉看着不错,龙绯云也照单全收,直接将一只沉甸甸的荷包丢在了桌上。 不得不说醉红楼中的妓子,小官都极有职业操守,也不急着去拿赏金,几双眼睛都黏在龙绯云的身上。 有的端来酒菜,剩下的便帮着龙绯云捶腿捏肩,红唇,小脸都往龙绯云面前凑。 祁道远冷眼相看,周围的气压更加逼人。不知为何,他看着龙绯云左拥右抱就极为碍眼。 浓烈如铅云压城的墨衣走近一步,龙绯云怀中的莺莺燕燕便全都散开了。 势破千军的将帅威势可不是闹着玩的,除了半靠在软椅上舒服躺着的龙绯云神色不变。 赤瞳闪了闪,纤长的睫毛如同漆黑的羽扇,她戏谑一笑,轻佻惑人,“祁公子不挑几个姑娘作陪吗?” 原先还想往祁远道身边凑的美人们,现在全都远远躲开了。这个男人气势太过冰冷恐怖,能靠近他一步已属为难,更别说还要卖笑在他身边伺候。 祁道远俯身,握住了龙绯云的手腕,“回去!” 在这些脂粉香气刺鼻的地方,他一刻都待不下去了,这些女人跟营中的军妓又有什么区别? 在他看来都是一样脏罢了。 龙绯云擦了擦脸上的胭脂唇印,好在戴着一张人皮,还不至于太排斥。 她一笑,这一笑灿烂夺目,像是在他眼底绽开的烟花。 在祁道远分神的刹那,龙绯云灵活一转就收回了自己的手腕。眸光一闪,祁道远多看了她一眼,之前只以为她颇通武功罢了,没想到她竟然能从自己的手中轻易逃脱。 “来找乐子而已,祁公子何必这么拘束,女子不合心意,那男子如何?”龙绯云一扬眉梢,便注意到从楼梯上优雅走下的一袭红衣,每一步都带着难言的风华气韵。 这抹红,纯正浓艳,像是织进了天下繁华之色。 他出现的那一刻,喧嚣的醉红楼像是静了,暗了,所有的颜色褪去,红颜成枯骨,只剩下那袭出现在她眼前的惊世红衣。 醉红楼中不管男女都痴痴相望,神魂尽失。 想不到世上除了那只黑心公狐狸之外,还有人能将红衣穿得如此耀眼绝世。 龙绯云望着眼前这道背影,说不出的眼熟。心头猛然一跳,难道真的是那只公狐狸。这儿是白虎洲,还是烟花之地,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还跟她相遇? 是偶然还是 龙绯云摇了摇头,她离开凤家这么久,凤家人都不知她的下落,凤卿又怎么会知道。就算知道,他还有什么必要来找自己? 自己背上什么都没有,根本不是凤家要找的人。 百转千回之后,龙绯云确定肯定不可能在这遇上凤卿,便风流地扯住他的衣袖,神色懒散,能让同天下无双公子凤卿相似的人作陪,也算是不失此行。 纤细的指尖触上那抹耀眼红纱的一瞬,眼前人转过了身子。 龙绯云缓缓变了神色,由懒洋、漫不经心变为了惊惶,失色。 鬓发如墨染,修眉滟眸,藏了一汪春池,开尽天下桃花。这张盛世容颜,每一处都精致到了极致,无法描绘。 能生出这张祸国容颜的人,除了凤卿,还能有谁? 龙绯云还保持着握他袖口的动作,直到凤卿扬起丰润如染的唇,朝她摄魂一笑。 慌张的,龙绯云就收回了手,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完了,丢人丢尽了!难得逛个青楼消遣消遣,居然遇上前夫! 公狐狸本性风流,特意赶来白虎洲享受美人恩,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要怎么办?怎么说?那姑娘人美条顺,要不一起? 还是该跳起来给他两大耳刮子,老娘才离开凤家多久,你就敢出来逛窑子了!真是不把我放在心上!臭男人,薄情汉! 可他们本就是有名无实的夫妻,凤卿这颗七窍玲珑风流心上,就从来没多在意过她吧! 更主要的是她脸上好像还有胭脂痕迹,完全没法站在道义高度,给他一顿教训。 “狄二公子,好巧。”靡靡如弦轻拨的嗓音,不变的温柔惑人。 一开口旁边围观的姑娘们,身子都酥了。 “是凤家嫡长子!” “竟然是他!果然真人比画像上要更俊美!” “不知他点了哪位姑娘作陪?真是三生有幸,叫人羡慕死了!” 龙绯云松开了捂脸的手,她记起来了,自己顶着狄蔓的脸,只要不出声,公狐狸一定不会认出她来! 龙绯云僵硬地点点头,算是故人相逢,打了招呼。 凤卿注意到她身边,脸色如墨的祁家公子,同样温和一笑:“想不到二公子,将自己的‘朋友’也带来了,真是好兴致。” 将“未婚夫”带来逛青楼,她绝对是旷古绝今的第一人。 明明知道自己顶着狄蔓的脸,凤卿绝对认不出来。可为什么一对上这双光泽闪动,如春池潋滟的眸子,她就不自觉的没底气。 特别是这张该死好看的脸上总露出她熟悉温柔,缱绻的笑意,让她不争气地又红了耳根。 这一次不是害羞,是害怕! 龙绯云心里不自觉冒出一个念头,招蜂引蝶的公狐狸是不是对所有女性,都这么笑? 这个念头出现之后,她莫名有点不悦。一直以为自己是特殊vp,到头来原来也是烂大街的一款。 祁道远也感觉出他们之间的不同寻常,下意识地将龙绯云拉到了自己的身边。 他同样知道凤家大公子的风评如何,不是说他有多在意自己白虎家的二小姐。只是不想让已和龙家结盟的凤家,再与白虎家有任何交结。 四方诸侯,两方制衡,天下才能太平。 看到祁道远握着她的手腕,公狐狸的眸光幽深了一分,宛若吹皱的春池,光影迭起。 他伸出手,握住了龙绯云的另一只手腕。小猫儿还是一如既往的纤瘦,手腕似一折便能断了。 心疼的念头一闪而过。 比起祁道远的用力,凤卿握得很轻柔,像是怕将她弄疼一般。 两男争一“男”的景象罕见至极,哪怕是做皮肉生意的醉红楼中众人也被这一幕震得久久回不过神来。 瞧不出中间的瘦弱公子哥,有这么大的魅力,能引得两个极品美男为“他”针锋相对。 黑衣铁血的祁道远,狭长的冷眸抬起,气场凛冽逼人,几乎化为了实质,如刀似剑。 红衣潋华的凤卿,唇角微展,笑意暖若春风,但同样雍容华贵,是世人难以企及的王侯之姿。 第一百八十七章:大闹醉红楼 两只手分别被两个男人握住的龙绯云忍无可忍,刻意压低声音叫道:“放手!” 凤卿,祁道远抬眸同时看了对方一眼,都等着对方先放手。 龙绯云手腕一转,反手擒拿,逼得他们松开了自己的手腕。 坐回椅子的龙绯云,目光冷淡地望着他们,“想找乐子,醉红楼里面都是姑娘,我可不奉陪!” 凤卿望着她,温柔一笑,眸光动人,“二公子,方才你还让我作陪,现在不愿了吗?还是凤某的姿色,让二公子失望了?” 龙绯云掀起睫羽,淡淡一笑,“凤公子又不是醉红楼里面的小官,我岂敢要你作陪。” “无妨,看见二公子莫名让我想起一个故人,我倒是很愿意陪着二公子。”公狐狸莞尔一笑,直让身边的姑娘们看得芳心乱动。 龙绯云的身子一僵,目光转为了冰冷,这个混蛋难道已经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 黑色的锦衣拂过龙绯云的面容,高大的身影莫名叫人安心,祁道远挡在了她的面前。 低哑的声音一派冷煞,如同宣誓主权一般,“她是我的人,她的身边有我陪伴这就足够了!” “是吗?”凤卿展开手中玉骨折扇轻摇,笑容无法温柔无边,“狄家二公子莫名很对我的胃口,这可如何是好呢?卿卿。” 龙绯云站起身子,打算立刻离开。卿卿是公狐狸刚见她时,死皮赖脸对她的称呼,现在这个称呼又从公狐狸的口中冒出来,龙绯云下意识地想逃。 自己逃出凤家,难道一直没有逃出公狐狸的视线?她不是凤家人要找的圣龙转世,为什么这个腹黑的男人还是不肯放过她? “祁公子我们回去吧!”龙绯云握紧了双手,说话间多了一丝急促,不敢再去看凤卿的眼睛。 她没有忘记云嬷嬷的死,不想再回凤家,更不想再跟这个男人有任何一点交集! 祁道远握住了她的手,这双手上有刀疤有薄茧,修长有力,将她的手指完全包裹在其中。 仿佛握紧之后,就不让任何人再从他的手心中抢走。 这一刻龙绯云忽然觉得如果狄蔓嫁给他也是不错的,不因为爱情,这个男人至少可以相信也可以依靠。 公狐狸站在他们的面前,望着他们交握的双手,目光温凉,春池一瞬间结满了寒冰。 “凤公子请你让开!”龙绯云开口,如同对待一个陌生人。 一双眸,洛水三千尽倾覆。 他不言不语,固执地不肯放她离开。 杀意起,墨发纷飞,祁道远狭长的眸中冷光四溢,准备动手。 就在这时,守在暗处的凤家暗卫陡然出现,在凤卿的耳边轻语一句。 这张盛世倾国的玉容之上浮现出浓浓的厌恶之色,红色锦袖抬起,“拦住那个疯女人!” 话音刚落下,就听见醉红楼外传来不依不挠的女人叫声:“凤卿,我知道你在里面!为什么你肯碰那些胭脂俗粉,就是不肯要我?” 这声音无比的熟悉,又让龙绯云一阵错愕。 “你们放开我,我要去见他!我一定要见到他!”一阵吵闹挣扎之后,龙香君披头散发地闯了进来,脖子上还横着一把刀。 龙香君以死相逼,假如见不到凤卿就死在外面,凤家的暗卫知道她身份特殊,不敢阻拦,只好让她闯了进来。 龙绯云注视着从门口闯进来的疯女人,做梦也不敢相信会在这里遇上龙香君。 龙家那些人还是靠不住,竟然还敢把龙香君放出来,赤瞳中划过冰冷的锐芒,身上聚起淡淡的杀意。 不过,她现在顶着狄蔓的身份,不宜动手。 绯衣的凤卿侧过身子,桃花眸几乎可以用含霜凝雪来形容。 醉红楼中也不营业了,所有人都在望着这场闹剧。 龙香君瘦了不少,脸色也泛着不自然的苍白,比之以前的清高傲慢,现在的她更像被人抛弃的怨妇一般。 她记得凤家人一直想去退了她与凤卿的婚事,逼他再娶龙香君。 凤卿有没有答应她不知道,只是没想到龙香君不死心一直追到了这里。 龙香君呆呆地注视着眼前人,欣喜又哀怨地唤了一声,“凤卿,为什么你不肯见我?” “我为什么要见你?”凤卿反问,手中玉骨扇轻摇,如画的容颜褪去了所有温柔风流之态,只剩下淡漠与清寒。 饶是如此也挡不住他眉宇之间的厌恶之色。 龙香君显出了几分急切与神经质,“你明知道我喜欢的人是你!凤家的人来提亲了” 说着,龙香君咬了咬嘴唇,“我宁可跟姐姐一起伺候你,给你做妾,也不想嫁给二公子。” 此言一出,醉红楼里面的妓子脸上都露出了同情又不耻的神情,又是一个被凤家嫡长子迷得神魂颠倒的可怜女人。 不过宁可为人妾,也不肯做人妻,真是够下贱,不要脸呢! “龙家二小姐你要是再痴缠不休的话,就别想再踏入凤家半步!”凤卿摇着手中的玉骨扇,冷冷道。 如果不能嫁入凤家,岂不是连他一面都见不到了? 龙香君垂下的手腕间传来痛意,这个男人毁了她的双手,废了她的武功,却还是铭刻在她的心头,让她得不到又忘不了。 一双妙目变得呆滞而空洞,她不甘心,一次次的折腾,却让凤卿越来越厌恶她! 为什么龙绯云什么都不做,甚至也不用献殷勤,他就愿意娶她,就愿意对她温柔以待呢? 在众目睽睽之下,龙香君无力绝望地给凤卿跪下,她千里迢迢追来白虎洲,就是为了见他一面! “凤卿,让我留在你的身边吧我不要嫁给别人,我只想嫁给你!”见过他之后,世上的男人还有谁再能入眼?哪怕是与他相似的凤家二公子,也比不上他一分一毫。 龙香君跪下之后,屋中响起了一阵唏嘘声。龙家二小姐,身为诸侯之女,竟然能为了一个男人做到如此地步。 龙绯云实在看不下去了,同为龙家人,龙香君简直是丢了他们整个龙家的脸。 “我们走!” 刚走出一步,凤卿就抬手按住了龙绯云的肩膀,俯下身子之后,唇边轻轻从她耳垂边滑过,“小猫儿,不跟我回凤家可以,你也不许嫁给他!” 龙绯云伸手就将他推开,脸色气恼绯红地握着自己的耳朵,眉眼讥讽:“我是狄家的人,凤公子是认错人了吧?” 凤卿眸光脉脉地注视着她陌生的容颜,“有没有认错,我知道。” 她手上的凤戒摘不掉,能骗得过别人,却骗不了他。更何况,她从离开凤家起,就从未离开过他的掌心。 祁道远拉过龙绯云,墨色缎袍扬起,一挥掌风,凌厉锐利的眉眼间一派杀意。 红衣惊鸾,竟在毫无借力的地方,凭空折腰,优雅一跃。 凌空的红的纱衣被掌风吹开,宛若凤凰的翅羽。只听见一阵碎裂的声响,掌风所过之处,桌椅尽折。 而跪在的龙香君像是受了刺激一般,不知从哪拿了一把短刀,就向龙绯云刺去。 所有靠近凤卿,或是被他亲近的人都该死! 这变故来得所料未及,她还没能靠近龙绯云的身边,就被祁道远握着喉咙拎起。 手中的短刀掉在了地上,龙香君不停咳嗽,不停挣扎。 祁道远的手劲极大,她似乎都能听见自己的喉骨发出紧缩的声响。 而要她命的这个男人,宛若杀神一般,周身逼人的气息,令人心惊。冷酷的眉眼,无情的唇角。眼神闪过厌恶之后,他将奄奄一息的龙香君扔在了地上。 如果她不是龙家的人,此刻就是一具尸体。 冷冰冰的声音落下,“凤公子,还请管好你的女人。” 凌空落下,毫发无伤的凤卿用玉骨扇点住了自己的唇角,俊美倾国的容颜上泛起漫不经心的笑意,“她不是我的女人,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说罢,幽幽转转的眸子落在龙绯云的身上。 龙绯云转过脸,装作没有看见他的目光。 被扔在地上的龙香君没人去管她,半天之后才缓过气来,缓缓爬起了身子。 瘦削苍白的脸上滑落泪痕,她想往凤卿的身边爬去,还没靠近就被暗卫拦了下来。 “二小姐请你跟我们回去,过几日就要举行你与二公子的婚事了!”暗卫要将狼狈不堪,疯疯癫癫的龙香君拉起。 就被她抓伤了手,“放开!你们不要碰我!我不要嫁给他。凤卿,你知道我” 凤卿给自己倒了一杯茗茶,凤翎般漆黑的羽睫垂下,玉容上晕开两片浅淡的阴影,宛若水墨轻描。他懒得去看跪在自己面前,哭诉衷肠的女人。 终于等龙香君无比痴心,惹人可怜的说完之后,葱玉的指尖沾起了一点茶沫,“龙家二小姐你很喜欢跪着?” 有人不喜欢做人,偏偏喜欢做一只厚颜无耻的狗。 “凤卿,只要能让我陪在你的身边,纵然是粉身碎骨我也愿意。”龙香君推开暗卫,死命地想要爬到凤卿的脚边。 “既然喜欢跪,那便一直跪着吧。”云淡风轻的声音叫人心头一软,但膝盖间却是一阵剧痛。 两滴茶沫从指尖弹起,穿过了龙香君的膝盖。 第一百八十八章:漫天的星光(一) 一滴圆润的血珠落在了地上,原本跪着的龙香君扑倒在地,抽搐地捂着自己的膝盖发出哀嚎声。 凤卿淡漠地拿出丝绢,擦了擦自己莹然的指尖,对凤家的暗卫道:“将她拖下去,送回龙家。” “不要,不要”两腿不能站起的龙香君,被人架起,一路挣扎哭闹。 醉红楼中的姑娘们都是侧目而视,真看不出来这样鲜廉寡耻的人竟是龙家的小姐。 闹剧看完了,龙绯云也没有再待下去的理由。 这一次,她带祁道远离开,凤卿没有再挽留,只是望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 醉红楼的老鸨壮着胆上前,“凤公子,您需不需要挑几位姑娘伺候着?” 姑娘们眨巴着眼睛,不时挤挤沟,抿一抿嘴唇。 凤卿端着茶盏,目光从这些美人身上掠过,淡而温和一笑,看得身边年近四十的老鸨都心肝一颤。 “不必了,我马上就离开。”他来醉红楼,只是为了见一个人。如今已经见到。 放下茶盏的凤卿,眼波温柔如水,微微一笑。他的小猫儿能来这种地方,也真是让他都想不到。 “是吗”老鸨幽幽一叹,说不出的可惜和不舍。 凤卿起身,凤家暗卫开路,姑娘们挤成一团,只差堵住门,不让凤卿离开。 十八抬的轿子已经备好,锦靴踏出醉红楼的那一刻,十八暗卫单膝跪地,将轿子压下。 绯衣从空中划过耀眼的弧线,余下魅香不散。 纱幔帘帐放下,展翅的金凤,摇摇欲飞。挡住了醉红楼上姑娘们恋恋不舍的目光。 他得赶回凤家,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置。特别是凤琪与龙香君的婚事,近在眼前 不把凤家涌动的势力肃清了,他也不能把自己的小猫儿接回来。 烟绯罗纱的帘子外,与狄家马车擦肩而过。 看着狄家马车中坐着的两个人,凤卿玩味地抚过自己的下巴,“小猫儿,我说过要以天地为囚笼,留下你可不是一句戏言!” 坐在马车中的龙绯云莫名打了一个喷嚏,一道熟悉的魅香随风而过,龙绯云挑开马车帘子往外看了一眼。 果不其然就看见了公狐狸拉风的轿辇,这些世家的公子都闷骚得很,不喜欢坐马车,偏偏喜欢让旁人抬着。 别说十八凤家暗卫踏风而行,比马车还要快些,这一路经过,一路魅香盈盈,让路两旁的百姓都停驻侧目。极尽风骚之能! 龙绯云放下了帘子微微挑眉,没想到公狐狸竟没有在醉红楼中多待一会,至少得过个夜,才能尝尽人间风月。 坐回位置的时候,龙绯云发现祁道远正在望着自己。 锐利清亮的目光,像是刀锋从她心头上划过。 “你很在意他?”祁道远的语意中显露出不悦。 龙绯云偏过身子望着车帘外的街景,心头有些混沌。自己是龙家大小姐,他名义上的妻子,想要完全跟他撇开关系也是不可能。 但自己真的在意他吗?每次见到那一袭红衣,她总下意识地反感想要躲开,忍不住想要与他针锋相对。 这样的心境,对其他人从未有过。 “我是狄家的小姐,在意他做什么?”龙绯云淡淡回答道,有些念头,她不想去深究。她只知道自己跟公狐狸之间不可能发生任何事。 祁道远不再说话,也没有置疑她的回答真实与否。 龙绯云的心情有些烦闷,回到不属于自己的狄家之后,又将面对一堆事情,为何不能放纵一次? 看到街边的酒肆之后,龙绯云唤道:“停车!” 马车挺稳之后,龙绯云跳下,向酒肆走去。祁道远望着她的背影,眸光深邃,同样也跳下了马车,跟在了她的身后。 龙绯云转身朝白虎家的车夫叫道:“我不回去用膳,你先回洲府禀报一声。” 白虎家的车夫犹豫了好一会,才驾着马车离开。 踏入酒肆之后,龙绯云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祁道远悄然无声地在她面前坐下。 “提到他之后,你似乎不高兴了。”祁道远缓缓开口,狭长的眼眸落在龙绯云的脸上。 龙绯云摆了摆手,“你不用试探我,我真的对他没有一点意思。以前有点过节,他才会对我有些不同。” 点了一桌子饭菜之后,龙绯云又要了酒。 小二半弯了身子,脸上挂着套好的笑容,“两位公子真是来对了地方,我们店刚拿出几罐几十年的陈酿女儿红,两位公子要不要试试?” “不要” “要!” 祁道远,龙绯云相互看了一眼,小二尴尬一笑,“两位到底是要还是不要?” “要,拿两坛过来!”龙绯云丢出一锭银子,小二忙不迭接过,笑眯了眼睛。 “两位稍等,美酒马上就能送来!” 祁道远眸光冷了一分,像是带着塞外风霜般的厉色,“你到底是女儿家,何必要喝酒?” 她很少碰酒,可以说是滴酒不沾。在中,她永远都要保持冷静理智。 但现在她的身份变了,再也不用紧绷着神经,突然有点想试一试大醉不复醒的滋味。 “小酒怡情,陪我喝一杯。” 很快两坛子女儿红就送来上来。 开封之后,酒香四溢,龙绯云为自己倒了一杯,将酒坛子给了祁道远。 自己端起酒盏一饮而尽,火辣的滋味从喉咙一直烧到了肚子里。 祁道远不语,为自己倒下的酒水未动,便看见龙绯云已经喝下了三杯。 “不要再喝了!”祁道远想要握住她执着酒盏的手,龙绯云身子微仰,手中的女儿红一滴不洒。 “光喝酒,没意思,我们玩点有意思的如何?”赤瞳晶亮闪烁,竟多出了几分少有的娇憨。 “你想玩什么?”祁道远耐着性子,问道。 龙绯云歪着头想了想,一笑:“真心话大冒险。” 剑眉微蹙,祁道远一脸的莫名与不解。 “何为真心话大冒险?” “咱们来猜拳,赢的人可以问输的人一个问题,输的人必须回答,如果实在不想回答,罚酒三杯。”这个游戏,她有多久都没有玩过了?想不到竟会在这个时空,跟一个古人玩这样的游戏。 祁道远点头,神色淡淡,“如果你真的想玩,我便陪你。”他只想要她不再喝酒。 龙绯云伸出了自己纤细的手腕,“来,咱们来猜拳。” 一轮下来,龙绯云输了。 祁道远审视着她,也不客气地问道:“你跟凤家公子什么关系?” 龙绯云想也不想回答:“朋友!” “假话!”祁道远的声音锋锐又冰冷,让周围的食客都陡然间僵住了身子。 龙绯云一笑,“你不信,我就罚酒三杯好了。”作为龙家大小姐,她确实说了假话。但她现在顶替了狄蔓,说得便是真话。 在祁道远冷锐压迫的目光下,龙绯云眼睛不抬地喝了三杯酒。几十年的陈年女儿红,确实浓香沉醉。 只喝了几杯而已,她就似乎有点微醺了。 “再来!”龙绯云抬首,脸上一片绯红滚烫,脸上戴着人皮面具,便觉得格外不舒服。赤瞳中细碎清冷的光影褪去,流露出几分十几岁少女该有的天真。 也只有在酒精作用下,她才会露出心底最柔软纯净的一面。 看着她宛若辰光的眼眸,祁道远不自觉地点点头,竟无法拒绝。 又一轮,这一次却是他输了。 龙绯云含笑望他,想看他这张冷肃,不动声色的面容上露出别样的神色。 “说吧,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祁道远缓缓摇头,声音低缓却很真诚,“没有,除了” “除了什么?”龙绯云好奇追问。 “除了有个我该杀,却没下得了手的小新娘”他坏了祁家的家规,没有杀了她,也没有娶了她。 他还记得她穿着一身嫁衣,焦急又慌张的神色。还记得她掉下河塘后,跟他周旋一脸狡黠的模样。 喜欢倒是谈不上,只是回到皇城这么久,他一直没有忘记,也曾打听过她的身份。没想到她就是龙家的大小姐,嫁给凤卿的人。 龙绯云一愣,没想到问着问着又牵扯到了她的身上。 第三轮后,祁道远也问了她相同的问题,“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望着清澈酒水中映出的模样,龙绯云沉默了一瞬,“我没有,我跟你说过,我只喜欢女人。” “你还是在说谎。”祁道远总能一眼将她看透。 龙绯云摇了摇头,“我没有说谎,因为我没法决定自己喜欢上任何人。” 她不是狄蔓,也不是竹丫,她只是一缕来自异世的魂魄。 窗外的天色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暗了,黑了 她不记得后面跟祁道远还说过什么,只记得自己头昏脑涨地趴在桌子上,嘴里还叼着半只鸡腿。 等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趴在一个温暖坚实的背上。 随即推了推背着她的人,“快点放我下来” 话还没说完就吐了,吐在了祁道远的身上。 脸瞬间黑了的祁道远还没来得及发怒,跪在地上的人就像小猫一般保住了他的大腿,在他裤腿上擦干净了自己的嘴巴。 一系列动作自然而然,然后一张嘴巴,嚎啕地哭起来,“我想回家” 第一百八十九章:漫天的星光(二) 所有的怒意都被腿边的湿意浇灭,祁道远很少见到有人在他的面前哭,况且这人还是他未过门的夫人。 冷眼看她抱着自己的大腿折腾好一会之后,祁道远蹲下了身子,一把将她拽起,也来不及去处理衣服上的秽物。 看她眼泪鼻涕糊在一起极其嫌弃,还是抬起手帮她擦了擦泪水,训斥道:“哭什么哭!”军中铁汉安慰起人来,就是不一样。 “不能喝酒,偏要逞能!活该!” 龙绯云捂着发胀的脑袋望着他,努力了半天,眼前的人影还是晃来晃去让她看不清楚。 这样的语气 龙绯云拉着他的衣袖,试探叫道:“龙洵?” 龙洵?龙谷的谷主?难道她也认识?浓墨勾勒的剑眉微蹙,就见她拉着自己的衣袖喋喋不休道:“咦,你怎么不穿白衣服了?还是白色比较适合你!” 祁道远笔直地站着,犹豫要不要把自己的衣袖拽回来。 发表完自己的看法之后,龙绯云迷迷糊糊想起了之前的事情,“那晚的事情,你不要介意。我其实没有碰你,对不对?” “那晚什么事情?”龙绯云费力摇着脑袋,就听见耳边有凉飕飕的说话声。 她牵了牵嘴角,笑容有些傻气,“那晚的事情你忘了?就是我扑到你的身上,然后扯你的衣服” “然后呢?”耳边的声音飒飒,宛若刀子般的秋风在刮。 龙绯云抬起脸,朦胧水汪汪的赤瞳像是无辜的猫儿,“然后的事情,我就不记得了,你记得吗?” 一双有力的手将她拽到面前,用力晃了晃,冰冷命令道:“看清楚我到底是谁!” “放手,你摇得我又要吐了”说完龙绯云就又转过了身子,留下祁道远满脸的黑线。 这次吐完之后,她似乎清醒了一点,确定以及肯定面前站着的是个男人! “你不是龙洵!”龙绯云指着他,“你是凤卿,是不是?” 提到凤卿这个名字,龙绯云的战斗力立马爆表,两只手就往祁道远的身上招呼,“你就是个混蛋” 祁道远脸如黑锅底,黑衣一展,躲过她的左勾拳,右勾拳之后,就被龙绯云一把扯住,拽到了自己的面前。她一说话,就能闻见浓烈的酒气。 脸上刚露出嫌弃的神色,就被龙绯云捏住了下巴,“你这花心大萝卜,天下有那么多女人,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的来招惹我?招惹我之后,却由着那么多人欺负我!你赔我云嬷嬷,你赔我!” 光捏着他的下巴还不够,龙绯云越看这张模糊的脸越来气,将嘴巴凑了过去。 看着她柔软的嘴唇靠近,祁道远眼瞳微凛,闪过莫测的光泽,问道:“你想干什么” 龙绯云捧着他的脸,就在他的侧脸上咬了一口,“你这黑心的狐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接近我都怀有目的。把你这张脸咬坏了,看你还怎么招蜂引蝶。” 这丫头下嘴真狠,只差要将他的一块肉给咬下来。 祁道远将她狠狠推开,龙绯云踉跄了几步,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脸的茫然。 抬起手背在面颊上擦过,隐隐有些血迹。这张线条利落的俊颜上不知该露出是笑还是怒的表情。 上阵杀敌,面对千军万马他都能全身而退,却拜在了这个小丫头的嘴下。 看着龙绯云一直揉着自己的臀部,毫无女儿家该有的顾忌和矜持,他反而笑了起来,墨缎的广袖间,手腕探出将一脸不知自己干错事的龙绯云拉起。 “你放心,我不招蜂引蝶。”祁道远轻轻开口,或许是夜色太温柔,让他一向冷淡少有感情的语调中,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柔和。 “你说什么?”龙绯云费力睁着眼睛,想要看清眼前人的容颜。 “不管你以前心悦于谁,和其他人发生过什么,我都不计较。以后你便是我祁道远的妻子记住这才是你的身份,也是你唯一的身份。”骨节分明的手指拉住龙绯云的手腕,用力一拽。 龙绯云懵懵懂懂地就跌入了他的怀里,他比自己高出许多,他身上的气息很陌生,像是带着塞外的尘烟沙土。 她脑海中莫名浮现起长河落日,金戈铁马的画卷。 这个男人让人觉得可以依靠,他能守护住一代江山,同样也能守护住自己怀中的人。 “祁家不同于别家,历来都是一夫一妻,所以我只会有你一人。等你嫁入祁家之后,我就会忘了她”忘了那个落在他身后,嫁衣如火的少女。忘了那个已经成家,与他永无可能的人。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怀中已经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 祁道远低头去看,她已经睡着。 眸光一闪,唇边浮起无奈的笑意。他难得会说这些儿女情长的话,她却睡着了。不过也没关系,他还有一生的时光,再去告诉她。 背上被她弄脏,祁道远将她抱起。 墨色锦袍在夜色中翻卷,怀中的女子枕着他有力的臂膀,睡熟安详,满头的青丝落下。 锦衣下的背影笔直如剑,白虎家的车队未至,他便抱着她,走回洲府。 铁血逼人的气场,哪怕显露出柔情一面,也让人不敢多看两眼。 龙绯云在他的怀中醒来,微微睁开眼眸。乡野道路间一片漆黑,只有草木的芬芳与虫鸣生。 她在这片漆黑中,抬起脸,就看见满天星光,还有星光下这张神色清冷肃穆,却让人心动的容颜。 坚毅的眉骨泛着月辉,显得异常清冷。薄削高挺的鼻梁,越发显得这张面容英气分明。 军人的气质,果然从古到今都一样。许是看惯了生死,祁道远身上的气息更加叫人望而生畏。 远处有灯影靠近,龙绯云又闭上了眼睛。 马蹄声响过,手中的防风灯将他们照亮,随即而来的便是七嘴八舌的高兴叫唤声,“找到了!终于找到二小姐和祁公子了!” 狭长锋锐的眸光扫过,原本七嘴八舌叫唤的洲府下人都不由安静下来。 祁道远什么都没说,黑色衣摆卷过,就将怀中的人抱进了马车之中。 半晌回过神的洲府管事,本着好心讨好的意味,问了一句:“祁公子你脸上的伤” 一圈非常圆,又非常红的伤口,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他们都很好奇这一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二小姐猛然跟祁公子的关系,像是拉近了很多。 脸上的这一圈伤痕,看着就像是咬的。 不得不说,祁家公子虽是领兵打仗的方刚汉子,但脾气好像还不错 马车中传来不耐烦,又有些冰冷的声音,“驾车!” 龙绯云已经醒了,酒劲也有些过去,她实在没办法装睡地躺在祁道远的怀里。 刚动了动身子,就被有力的掌心握住,继续将她扣在自己的怀中,“还没到洲府,你可以再睡一会。” “我头疼!”她第一次喝这么多的酒还是白酒,感觉连胆汁都吐干净了。 黑暗中有双发亮的眼眸盯着她,龙绯云联想起西伯利亚的野狼。狼盯着猎物时的眼神也是这样,专注,锐利,还有些说不出的味道。 等等,后面那句形容跟狼无关。是眼前这个男人的眼神,似乎比要吃人的狼,多出了些别样的情愫。 就像是母狼盯着自己的小狼崽!龙绯云揉了揉自己发胀的额头,心中唾了一口,这是什么破比喻。 墨色广袖下的手在黑暗中抬起,焐热之后,贴上了龙绯云的额头,为她不轻不重的揉捏。 指尖长着薄茧,像是蝉翼从她的皮肤间划过,这样的感觉极其微妙。 龙绯云本来想起来的身子僵住了,这还是她认识的黑面将军吗?为什么,突然要对她这么温柔? 难道她在醉酒之后,又做了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龙绯云僵硬地转过头,借着外面的灯火,清晰地看见了祁道远脸上的一圈牙印。 被她咬得很圆,也很深。印在这张总是“老子很烦你,不想跟你废话”的脸上,有着莫名的喜感。 但被这双淡淡,总带着威势的眼眸盯着,龙绯云笑不出来,生生憋出个扭曲的表情。 “还记得是谁咬得吗?”算账的人来了。 龙绯云点点头,神色恳切,语气真诚,“我错了,下次不会咬了”下次就算咬,她也绝不敢咬在黑面将军的脸上。 毁了一张型男的脸,确实也是造孽。 好在祁道远没有跟她计较,而是拍了拍自己的膝盖,示意她可以继续躺下休息。 龙绯云哪里敢躺下,恨不能坐到祁道远的对面去。 “我喝醉之后,有没有”龙绯云尴尬了一下,不自在地看向别处。 她都敢咬黑面将军的脸,还有什么事情是她不敢做的? 身边黑衣冷淡的男人点点头,“你抓着我的衣袖,叫了两个男人的名字。这一路上也在叫。” “叫了谁?”龙绯云望着马车车窗外,简直想要跳出去。 “龙洵,凤卿。凤卿多一点,龙洵少一点,唯独没有叫过我”说起这件事,祁道远还是有那么一点不悦与在意。 第一百九十章:她的表现,我很满意 龙绯云牵了牵嘴角,干笑了两声,“酒后的胡话,做不得真!” “那为什么不唤我?”祁道远声音淡淡藏着不悦,一脸认真地问道。 龙绯云:“” 他关注的焦点为什么有点奇怪,不应该问她为什么会叫别的男人名字? “我还有说过什么吗?”反正脸已经丢了,不如一次性问清楚。 似是思索了一瞬,祁道远缓缓开口:“你抱着我的腿哭,说要回家。” “看不出狄家二小姐,是这么恋家的人。”身边的黑面将军脸上划过促狭的笑意。 龙绯云咳了两声,脸上一阵火辣,慌张转头望着轿子外的夜景。 还好她没有再说些不该说的话,比如她想穿越回去,比如她不是狄家的二小姐 到了狄家,马车刚停下,龙绯云身子一闪,就赶紧从马车中跳下。 跳下之后就扭了脚,龙绯云揉着自己的脚脖子,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喝酒误事!差点将自己的老底都交出去了!就连手脚都不利索了。 “还能走吗?”从马车中走下的祁道远,目光凝着淡淡的笑意,望着蹲在地上龇牙咧嘴的龙绯云。 龙绯云站起身子,坡着脚往前面走了两步。 也只是往前走了两步,就被人从后面拉住了,“何必逞能?” “能不能走,我心里有数。不劳祁公子担心。”龙绯云没有转身,微微挣扎。 祁道远勾唇,“方才,还是我抱你回祁家的。现在才介意,未免有些晚了。” “所以呢”龙绯云微微咬住自己的嘴唇,喝酒之后她就没了意识,没想到是祁道远背着她走了一路。 到现在他衣服上还有她吐出的秽物,不过看他的样子并没有那么介意。不得不说,祁道远看着冷肃难以接近,其实脾气还不错。 她的话刚说完,就被身后的人打横抱起,“我送你回院子。” “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再不济,她还有一只脚能蹦回去。 “你早晚都是我的夫人,我只是提前履行一个做丈夫的义务罢了。”祁道远淡淡解释完这句话,不再开口,大步往狄家的后院走去。 两只手规规矩矩地抱着她,神色平淡,没有一点别的想法。仿佛他做这样的事情,是天经地义。 倒是一路看见的丫鬟,好几个都转过头盯着看,与狄蔓相熟的小丫头更是乐得捂住了嘴巴。 二小姐总算能嫁出去了!未来姑爷待她还真不错呢! 二夫人迎了出来,看到这一幕,有点惊又有点喜,刚一靠近就闻到了满身的酒味。 细细的眉黛一皱,嘴里嗔怪道:“你这丫头不会喝酒,何必逞能,还劳烦祁公子把你送回来。祁公子这丫头不省心,真是为难你了!” 龙绯云揉着发疼的额头,没心思跟二夫人在这打太极。能跟祁家联姻,是二夫人做梦都在盼望的事情。说这些话无非是担心她在祁道远的心里留下坏印象。 “你放我下来,我要回院子休息了。”龙绯云推了推祁道远的胸口,眉头微皱。 祁道远臂膀一紧,有力的双臂反而将她抱得更紧。 二夫人脸上笑容微顿,“祁公子就不劳烦你了,来人将二小姐送回院子去。” “不必了!”祁道远淡淡回绝,“她的脚扭伤了,就由我将她送回去。” 龙绯云眉头皱着,一百个不愿意。 在二夫人开口之前,祁道远已经转过了身子,走了几步,似想起一些未说的话,在夜幕中侧过身子。 微醺的烛火,晕开他线条分明,五官俊挺的容颜,“她的表现,我很满意。” 被抱在怀中的龙绯云呆了,二夫人也是一愣,等明白过来之后掩盖不住脸上窃喜的笑容。 祁家公子的意思,这门婚事就算是定下了! “能让祁公子满意,也是蔓儿这丫头的福分。这婚事是不是就”二夫人欲言又止,用丝绢遮住了嘴边上的笑意。 祁道远转过了身子,没有再说话而是点了点头。 龙绯云躺在他的怀里,不知在想些什么,盯着星空发呆。 等四周再无旁人之后,她问道:“为什么要选我?难道只是因为我是狄家的二小姐?你们需要联姻的对象?” 沉默了片刻,祁道远才回答道:“你不必太介怀,就算你不是狄家的二小姐,我也一样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龙绯云一闭眼睛,完全想不通,“我到底有哪点好?粗俗,无礼,喝酒,变态!几乎是集齐了所有的缺点!” 她演得很投入了,没想到祁道远的口味如此独特,还很“满意”! 低沉的笑声在夜空中回荡,他很少笑,所以笑起来才格外让人无法招架。 “你的粗俗,无礼,喝酒,还有什么态,在我眼中并非缺点。”祁道远在陈述一个他眼中的事实,并没有觉得有何不妥。 但怀中却反应很大,这算是告白? “你的这些坏品质,正是名门闺秀小姐所没有的我觉得很特别。” 龙绯云扶额点点头,这算是在“夸”她? “因为你没谈过恋爱,或者根本就是缺心眼!”谁会专门去挑歪瓜裂枣? 走到龙绯云所住的院子门前,祁道远将她放下,蹲下身子,撩开她的裤脚。 龙绯云腿一颤,下意识要收回,就被他握住,语气无比霸道,“不许动!不想明日不能下榻,就不许乱动。” 月亮在天上,照亮他浓黑乌密的长发,莹润的光泽落在他发冠的碧玉上。 听他的话,龙绯云不敢再乱动,脚踝传来一阵痛意。她只是蹙了眉尖,不吭一声。 温热,微微粗糙的掌心落在她肿起的脚踝间,反复按压轻揉。 “疼吗?” “还好。”龙绯云回答道。 便听见俯下身子的祁道远似笑非笑:“你这个深闺中的女儿,怎么跟边疆的汉子一般,皮糙肉厚的不怕疼。” 被取笑之后,龙绯云翻了翻白眼,“我应该喊疼是吗?” 看她肿起的脚踝消去之后,祁道远才站起了身子,“我只做我觉得对的事情,你喊不喊疼,都一样。只有让它疼过之后,才会痊愈。” 不愧是统帅祁家军的将军,龙绯云对他的理智冷静表示赞同。 “我虽冷静,但不表示我的心也是石头做的。它会在意你,为你难受。这门婚事是经过我深思熟虑才决定的,所以我不会后悔,也不希望你会后悔。” 月光下,狭长的眸子锐利依旧,却似藏着一片星辰大海。 “我只问你一遍,你与我相携一生吗?”低哑的声音,带着不变的冷肃与认真。 没有太多的温柔,只像在等待一个答案。 他低下头,两人的身影像是交叠在一起。逼人的气场不褪,黑色的锦衣随风而展,像是要将娇小的人儿笼罩在其中。 他的气息,气场无处不在,让她脑子很乱,想要逃开。 “其实我”龙绯云很想说出实话,她不是狄蔓,她不可能嫁入祁家过一辈子。 他这样的认真,只会让她愧疚。 反复考虑之后,龙绯云才开口:“我说不行,可以吗?我的意思是,你很好,但是我们不适合。”在古代,龙绯云发了一次好人卡。 “是因为你喜欢凤卿,是吗?”祁道远深吸了一口气,平稳住自己的情绪之后,才淡淡问道。 啥?你这问题,问得未免也太跳跃了些。 龙绯云惊讶之后,连连摇头,“我不喜欢他,也不喜欢任何人。我我跟你说过,我的取向不正常!我不喜欢你们这些男人!” 说到后面,龙绯云拔尖了声音,希望能用自己的变态,换得他的死心。 祁道远俯下身子,将她圈禁在自己的怀中,黑色的衣摆随风而舞,宛若巨大的翅翼。 黑面将军化身为了恶魔,耐心已经快用尽了。 “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眼睛骗不了人!”菱唇微动,他微凉的口吻,带着命令不容拒绝。 确实眼睛骗不了人,她连抬头去看他眼睛的勇气都没有。 计划不行,那就只能进行b计划,先答应嫁人祁家,再想办法逃跑。 她不是没有拒绝过,是黑面将军根本不许她拒绝。 龙绯云整理好情绪之后,抬起了面容,望着他这双凝视着自己的眼眸,“我答应。” “答应什么?”嘴角明明已经带上了浅笑,偏还要神色冷酷地再问她一遍。 “答应嫁给你。”你折磨人这么半天,不就是想要这个回答吗?我给你。 “还没有说完整,你要答应我,许我一生,不许逃离。”他从她神色中看得出,她的勉强,她的言不由衷。 龙绯云的心口猛然跳了一下,还真是难以骗过他。 她本就不是狄蔓,不要逃离,这怎么可能! “说一遍!”黑面将军在她耳边轻语道,霸道命令的口吻,又似乎带着无限的温柔与耐心。 龙绯云不自在地望着别处,身上寒毛都竖了,心却跳得很快。 向来镇定的她也难得口吃了一回,“我我答应你,许你一生,绝绝不逃离。”末了,在心底默默补上一句,放屁! 第一百九十一章:你不会真想嫁吧? 龙绯云牵了牵嘴角,干笑了两声,“酒后的胡话,做不得真!” “那为什么不唤我?”祁道远声音淡淡藏着不悦,一脸认真地问道。 龙绯云:“” 他关注的焦点为什么有点奇怪,不应该问她为什么会叫别的男人名字? “我还有说过什么吗?”反正脸已经丢了,不如一次性问清楚。 似是思索了一瞬,祁道远缓缓开口:“你抱着我的腿哭,说要回家。” “看不出狄家二小姐,是这么恋家的人。”身边的黑面将军脸上划过促狭的笑意。 龙绯云咳了两声,脸上一阵火辣,慌张转头望着轿子外的夜景。 还好她没有再说些不该说的话,比如她想穿越回去,比如她不是狄家的二小姐 到了狄家,马车刚停下,龙绯云身子一闪,就赶紧从马车中跳下。 跳下之后就扭了脚,龙绯云揉着自己的脚脖子,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喝酒误事!差点将自己的老底都交出去了!就连手脚都不利索了。 “还能走吗?”从马车中走下的祁道远,目光凝着淡淡的笑意,望着蹲在地上龇牙咧嘴的龙绯云。 龙绯云站起身子,坡着脚往前面走了两步。 也只是往前走了两步,就被人从后面拉住了,“何必逞能?” “能不能走,我心里有数。不劳祁公子担心。”龙绯云没有转身,微微挣扎。 祁道远勾唇,“方才,还是我抱你回祁家的。现在才介意,未免有些晚了。” “所以呢”龙绯云微微咬住自己的嘴唇,喝酒之后她就没了意识,没想到是祁道远背着她走了一路。 到现在他衣服上还有她吐出的秽物,不过看他的样子并没有那么介意。不得不说,祁道远看着冷肃难以接近,其实脾气还不错。 她的话刚说完,就被身后的人打横抱起,“我送你回院子。” “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再不济,她还有一只脚能蹦回去。 “你早晚都是我的夫人,我只是提前履行一个做丈夫的义务罢了。”祁道远淡淡解释完这句话,不再开口,大步往狄家的后院走去。 两只手规规矩矩地抱着她,神色平淡,没有一点别的想法。仿佛他做这样的事情,是天经地义。 倒是一路看见的丫鬟,好几个都转过头盯着看,与狄蔓相熟的小丫头更是乐得捂住了嘴巴。 二小姐总算能嫁出去了!未来姑爷待她还真不错呢! 二夫人迎了出来,看到这一幕,有点惊又有点喜,刚一靠近就闻到了满身的酒味。 细细的眉黛一皱,嘴里嗔怪道:“你这丫头不会喝酒,何必逞能,还劳烦祁公子把你送回来。祁公子这丫头不省心,真是为难你了!” 龙绯云揉着发疼的额头,没心思跟二夫人在这打太极。能跟祁家联姻,是二夫人做梦都在盼望的事情。说这些话无非是担心她在祁道远的心里留下坏印象。 “你放我下来,我要回院子休息了。”龙绯云推了推祁道远的胸口,眉头微皱。 祁道远臂膀一紧,有力的双臂反而将她抱得更紧。 二夫人脸上笑容微顿,“祁公子就不劳烦你了,来人将二小姐送回院子去。” “不必了!”祁道远淡淡回绝,“她的脚扭伤了,就由我将她送回去。” 龙绯云眉头皱着,一百个不愿意。 在二夫人开口之前,祁道远已经转过了身子,走了几步,似想起一些未说的话,在夜幕中侧过身子。 微醺的烛火,晕开他线条分明,五官俊挺的容颜,“她的表现,我很满意。” 被抱在怀中的龙绯云呆了,二夫人也是一愣,等明白过来之后掩盖不住脸上窃喜的笑容。 祁家公子的意思,这门婚事就算是定下了! “能让祁公子满意,也是蔓儿这丫头的福分。这婚事是不是就”二夫人欲言又止,用丝绢遮住了嘴边上的笑意。 祁道远转过了身子,没有再说话而是点了点头。 龙绯云躺在他的怀里,不知在想些什么,盯着星空发呆。 等四周再无旁人之后,她问道:“为什么要选我?难道只是因为我是狄家的二小姐?你们需要联姻的对象?” 沉默了片刻,祁道远才回答道:“你不必太介怀,就算你不是狄家的二小姐,我也一样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龙绯云一闭眼睛,完全想不通,“我到底有哪点好?粗俗,无礼,喝酒,变态!几乎是集齐了所有的缺点!” 她演得很投入了,没想到祁道远的口味如此独特,还很“满意”! 低沉的笑声在夜空中回荡,他很少笑,所以笑起来才格外让人无法招架。 “你的粗俗,无礼,喝酒,还有什么态,在我眼中并非缺点。”祁道远在陈述一个他眼中的事实,并没有觉得有何不妥。 但怀中却反应很大,这算是告白? “你的这些坏品质,正是名门闺秀小姐所没有的我觉得很特别。” 龙绯云扶额点点头,这算是在“夸”她? “因为你没谈过恋爱,或者根本就是缺心眼!”谁会专门去挑歪瓜裂枣? 走到龙绯云所住的院子门前,祁道远将她放下,蹲下身子,撩开她的裤脚。 龙绯云腿一颤,下意识要收回,就被他握住,语气无比霸道,“不许动!不想明日不能下榻,就不许乱动。” 月亮在天上,照亮他浓黑乌密的长发,莹润的光泽落在他发冠的碧玉上。 听他的话,龙绯云不敢再乱动,脚踝传来一阵痛意。她只是蹙了眉尖,不吭一声。 温热,微微粗糙的掌心落在她肿起的脚踝间,反复按压轻揉。 “疼吗?” “还好。”龙绯云回答道。 便听见俯下身子的祁道远似笑非笑:“你这个深闺中的女儿,怎么跟边疆的汉子一般,皮糙肉厚的不怕疼。” 被取笑之后,龙绯云翻了翻白眼,“我应该喊疼是吗?” 看她肿起的脚踝消去之后,祁道远才站起了身子,“我只做我觉得对的事情,你喊不喊疼,都一样。只有让它疼过之后,才会痊愈。” 不愧是统帅祁家军的将军,龙绯云对他的理智冷静表示赞同。 “我虽冷静,但不表示我的心也是石头做的。它会在意你,为你难受。这门婚事是经过我深思熟虑才决定的,所以我不会后悔,也不希望你会后悔。” 月光下,狭长的眸子锐利依旧,却似藏着一片星辰大海。 “我只问你一遍,你与我相携一生吗?”低哑的声音,带着不变的冷肃与认真。 没有太多的温柔,只像在等待一个答案。 他低下头,两人的身影像是交叠在一起。逼人的气场不褪,黑色的锦衣随风而展,像是要将娇小的人儿笼罩在其中。 他的气息,气场无处不在,让她脑子很乱,想要逃开。 “其实我”龙绯云很想说出实话,她不是狄蔓,她不可能嫁入祁家过一辈子。 他这样的认真,只会让她愧疚。 反复考虑之后,龙绯云才开口:“我说不行,可以吗?我的意思是,你很好,但是我们不适合。”在古代,龙绯云发了一次好人卡。 “是因为你喜欢凤卿,是吗?”祁道远深吸了一口气,平稳住自己的情绪之后,才淡淡问道。 啥?你这问题,问得未免也太跳跃了些。 龙绯云惊讶之后,连连摇头,“我不喜欢他,也不喜欢任何人。我我跟你说过,我的取向不正常!我不喜欢你们这些男人!” 说到后面,龙绯云拔尖了声音,希望能用自己的变态,换得他的死心。 祁道远俯下身子,将她圈禁在自己的怀中,黑色的衣摆随风而舞,宛若巨大的翅翼。 黑面将军化身为了恶魔,耐心已经快用尽了。 “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眼睛骗不了人!”菱唇微动,他微凉的口吻,带着命令不容拒绝。 确实眼睛骗不了人,她连抬头去看他眼睛的勇气都没有。 计划不行,那就只能进行b计划,先答应嫁人祁家,再想办法逃跑。 她不是没有拒绝过,是黑面将军根本不许她拒绝。 龙绯云整理好情绪之后,抬起了面容,望着他这双凝视着自己的眼眸,“我答应。” “答应什么?”嘴角明明已经带上了浅笑,偏还要神色冷酷地再问她一遍。 “答应嫁给你。”你折磨人这么半天,不就是想要这个回答吗?我给你。 “还没有说完整,你要答应我,许我一生,不许逃离。”他从她神色中看得出,她的勉强,她的言不由衷。 龙绯云的心口猛然跳了一下,还真是难以骗过他。 她本就不是狄蔓,不要逃离,这怎么可能! “说一遍!”黑面将军在她耳边轻语道,霸道命令的口吻,又似乎带着无限的温柔与耐心。 龙绯云不自在地望着别处,身上寒毛都竖了,心却跳得很快。 向来镇定的她也难得口吃了一回,“我我答应你,许你一生,绝绝不逃离。”末了,在心底默默补上一句,放屁! 第一百九十二章:他是你哥哥 狄蔓听见门被打开的“吱呀”身,随手拿起东西就朝门外丢去,“我不是说过吗?你们谁都不许进来!” 龙绯云躲过扔来的东西,朝着狄蔓的背影叫道:“阿蔓,是我” 狄蔓极快的转过身子,脸上的神色由惊讶转为了惊喜,“绯云真的是你?顶替我生活在狄家的人是不是也是你?那些人刁难你了吗” 将手中的吃食放下之后,龙绯云才开口:“我听说你这些天都没有好好吃过东西,你先用膳,我再与你说。” 见到她之后,狄蔓也不再拒绝,桌边坐下之后,开始端起了瓷碗,用起了饭菜。 稍稍填饱肚子之后,她就握住了龙绯云的手,“让我仔细看看,你在狄家这些日子有没有受苦?都是我的错,才还得你被连累,被那些人关入了后山。我大不了一死,也绝不会让你代替我嫁给祁家人!” “没关系,在狄家的这些日子我过得很好。或许是因为我妥协了,二夫人并没有为难我。”龙绯云笑着移开了手,又帮她盛了一碗粥,“你饿了好多日,再多吃点东西。” 狄蔓望着眼前的饭菜,忽然问道:“是不是藏兵阁的阁主为难你,你才会顶替我留在狄家?绯云,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她手上?如果是这样,他是想要钱,还是想要什么,我替你还上。” 龙绯云摇了摇头,“他没有为难我,我跟他算是旧相识。如果我不想,天下没人能逼我做任何事。我知道你不想嫁入祁家,我也担心你做出傻事,所以才答应他扮作是你留在祁家。” “绯云你为什么那么傻?为我在狄家受苦,值得吗?”狄蔓动了动筷子,却又放下,声音只有无奈与暗哑。 闻言,龙绯云轻笑:“为了我跟凤家为敌,将我千辛万苦带来白虎洲避祸,你可曾想过值得与否。” “这不一样!”狄蔓微微抬高了嗓音,撇开的眸光,闪烁着复杂的光影,“我都是自愿的。绯云,我不想让你再受一点苦,一点委屈,才将你带入洲府。没想到,我害了你!” 蜜色的面容上一派平静,“你没有害了我,朋友之间本就应该互相帮助才是。我不可能只享受你为我带来的一切,而什么都不为你去承担。” 沉默了许久,狄蔓才看着她,晃动的清眸映出她的模样,“你打算怎么办?一直留在狄家扮作是我?还要顶替我嫁给他吗?不行,绯云我不同意!我绝不许任何你不中意的男人碰你!” 龙绯云安慰她道:“我不会让他碰我,嫁入祁家也只是权宜之计,说不定成亲当晚,他就能带我离开。” 狄蔓还是想不明白,“绯云,你到底与藏兵阁阁主是什么关系?我总觉得她” 犹豫之后,狄蔓才说道:“不知道为什么,在她身上我总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特别是她看我的眼神,让我觉得心底很疼。但如果她逼迫你,或是伤害你,我绝不会原谅了她。” 割舍不断的血缘亲情,就算是分别了十多年,依旧能从灵魂深处感觉得到。 “绯云你不要再回狄家了,要回也应该让我回去。你怎么能确定祁家的长子是正人君子,能做到不碰你!我不能让你冒这样的险。你与祁家的婚事已经定下了是吗?”狄蔓放在梨花桌上的手握紧。 谈到这个问题,龙绯云脸色微讪,她以为自己能逼得祁道远退婚,没想到那男人莫名其妙地定下了婚约。 看着龙绯云微微点头,狄蔓眼眸变得幽深,“既然婚事已经定下,我就嫁给他” 龙绯云眸子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狄蔓你是认真的吗?和一个人共度一生绝不是儿戏之事。” “和谁共度一生,还不是一样,我身为白虎家嫡女,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很多事情就不再由我决定。”狄蔓微微一笑,笑容苦涩苍茫。 “阿蔓,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情。我希望你听完之后再做选择。”龙绯云神色郑重,狄殊不肯说的事情,便由她来说。 兄妹相见,却不能相认。不管狄殊有何苦衷,狄蔓都是他的妹妹,她都应该知道自己哥哥的生死下落。 她不是狄家唯一的子嗣,不必用肩头扛起一切,至少还有人爱她,希望她能真正过得幸福。 “其实,你的哥哥并没有死”龙绯云垂下眼眸,轻轻开口。 狄蔓站起了身子,神色像是做梦一般,唯有不敢置信,忽然笑了起来:“绯云,你是骗我的是不是?我哥哥怎么可能没死,我看着他被投入湖中。你不知后来很多年,他一直出现在我的梦里,还和当年一样,玉娃娃一样,叫我‘阿蔓,阿蔓!’可是我已经长大了” 说着说着,狄蔓的身子猛然一怔,“今日你也唤我‘阿蔓’了是不是?只有他才会这样叫我” “他真的没死吗?”狄蔓脸上露出怅然的神情,忽然又转为了绝望,“那为什么他不来看我,不来带我走?为什么!” 龙绯云按住了她抽泣的肩头,“阿蔓,他来带你走了。他希望你能幸福,这才是我愿意代替你留在狄家的原因。” 像个无措孩子哭得伤心的狄蔓,身子缓缓僵住,“绯云,你说得是谁?难道是” 清眸睁大,她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心底的答案。 “是他!”龙绯云缓慢而坚定地点头,“你的哥哥,就是藏兵阁的阁主。” 狄蔓一脸的不可置信,身子踉跄了一步,扶着桌子才站稳,嘴里无意识地说道:“我的哥哥,怎么可能长得那么美!她分明是一个女人!” 苍白的面色透露出青灰色,狄蔓扯了扯嘴唇,“难怪二娘说我们都是怪物,我女生男相,而我的哥哥却刚好相反。绯云,我们都是怪物!难道他不肯见我!” 看着狄蔓眼中的刺红,龙绯云一哽,“长什么模样是老天爷决定的,什么样的性格也不是完全能被自己左右的。阿蔓你不要自责,也不要怪他,我想他这么多年从未好过过一日。那日你从雍州城中离开,他一直远远地跟在马车后面,看着你,牵挂着你。” 刺红的双眸中,一行眼泪滚下,狄蔓握着桌角的手指发白,暗哑的声音只有绝望,化不开的绝望,“绯云,你说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娘生下我之后便难产去世了,哥哥便是我的天,他照顾我,陪伴我。但在六岁那年,我亲眼看他消失在了我的眼前。所有人都逼我,逼我穿上男装,逼我成为我的‘哥哥’,逼我成为狄家的嫡子终于在我承受完一切,变得不伦不类之后,再无希望之后,却又给了我希望。绯云,我不知该怎么办!我怕痛,我怕离别,我是个不幸的人。” 狄蔓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怕认他这个哥哥之后,他又会消失,又会遇上不幸。如果这样,我宁可没有看见过一点希望。” 龙绯云握住了她冰冷的手背,手背上一片湿凉,那是她落下的眼泪。 “你的哥哥,他已足够强大,他不会再消失在你的眼前,他不会再丢下你一个人。阿蔓,原谅他,接受他。不管他的样貌,身份,他永远都是最爱你的亲人。” 响亮的哭声在楼阁中响起,包含了太多的感情,反而让人无法安慰。 狄蔓抬起满是泪痕的面容望着龙绯云,“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我想把一些事想明白。” 龙绯云点点头,走出了楼阁,每一步都极为沉重。 楼阁外,狄殊听到里面的哭声,不停地来回踱着步子。意见龙绯云出来,就迫不及待地走了上前,问道:“小丫头你跟阿蔓说了什么?她怎么会哭了?” 龙绯云回眸望着他,“我告诉她,你是她的亲哥哥,你还活在世上!” 狄殊一惊,杏眸中划过无措与狠戾,“谁让你说得?谁给了你这样的权利,告诉她这些事情!” 无风,紫色纱衣层叠四起,狄蔓满身杀意怒气。 妖娆的面容也变得冷酷狞艳,而站在他面前的人还是一脸的平静,“你能瞒她多久,一年还是一辈子?她是你的妹妹,有权知道你的下落。如果我不告诉她你还活着,你以为她会继续留在藏兵阁。阿蔓的性子要强,不喜亏欠任何人,她知道我要代替她嫁入祁家,你以为她会答应?” 纱衣缓缓落下,美人脸上的狞艳褪去,只有冰冷之色,“这件事不该由你告诉她,阿蔓她会怨我,怨我没用,怨我没能保护得了她。白虎一族的兴衰,都应该落在我的身上,都是因为我,才害得阿蔓受了太多的罪!” 龙绯云笑了笑,“美人你追求完美,顾头顾尾的性子,要想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不知还要等到多少年后。到时候,会发生更多无法挽回的事情,不如在狄蔓未嫁之前,将所有的事情说清楚。让她知道,她还有至亲的人,她还有退路与未来。” 美人没好气地冷哼一声,似乎还没有原谅她,“小丫头都怪你多事!别以为我会感激你,阿蔓早以为我死了,现在让她知道我还活着,只会让她怨恨伤心罢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小丫头,我也给不了你幸福 一个下午,狄蔓都从未楼阁里出来过。美人儿也不知去向,倒是余下的十一魔姬中的芸梓来找了她。 “阁主让你晚上在藏兵阁中住下,还请龙小姐不要再生出是非。”芸梓穿着黑色长裙,一脸的清冷,看向龙绯云的目光淡淡的,都似带着戒备。 龙绯云听到她的传话就笑了,“我能生出什么是非?难道再血洗藏兵阁一次吗?” 冷美人芸梓脸上神色恼怒,格外清寒。她现在才知道眼前人原来是四方诸侯中的龙家嫡小姐,藏兵阁掌握天下秘闻,当然也知道龙家嫡小姐的来历。 一个被养在乡野间十几年,不被任何人看好的“草包”,谁能想到她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与凤家联姻,与藏兵阁交好,就连白虎家的二小姐都与她相识。 芸梓打量着眼前人,清冷开口:“阁主只是让龙小姐去见楼中人一面,可没让龙小姐吐露太多的东西。若不是因为龙小姐多言,也不会让阁主抑郁不欢,现在便” 一甩黑色的云袖,芸梓没有再说下去。阁主的事情,她没有必要向一个外人透露。 龙绯云眯了眯眼眸,含笑望她。妖异的赤瞳,闪过促狭之色,“看不出冷面冷语的芸梓姑娘,这般记挂你们的阁主大人。” 芸梓脸色微变,阁主待她不同,她自然也待阁主不同。 特别是阁主身世凄惨,她们从小便与阁主一同长大,这一生都要侍奉在他的身边,自然早就将自己当成了他最亲近的人。 心中起伏不定,芸梓这张冷漠的脸上却很平静,“奴婢侍奉在阁主身边,自然要担心阁主的喜怒哀乐。奴婢只是奉劝龙家小姐一句,听不听也全凭小姐你自己拿主意。” 说完,黑色的裙裾展开,上面红色的花纹艳丽夺目,转身就从龙绯云的眼前离开。 入夜,一个人用完晚膳之后,龙绯云懒得麻烦对她极有意见的芸梓带路,自己一个人在藏兵阁中转来转去,寻找自己休息的住处。 最高的无生楼上,一片紫色的轻纱落在青瓦之间,染着月华光辉,宛若一片落下的云霞,一片紫色的罗兰花。 龙绯云举头看了一眼,寻思着美人儿为何要挑那么高的地方待着休息。 不过话说回来,身负异禀的人都有些奇特之处。 比如古墓派的小龙女,喜欢睡冰床,还喜欢睡在绳子上。估计美人儿睡那么高,是在吸收月华灵气,修炼武功。 就在龙绯云不打算多管闲事,低头要走的时候,无生楼上那片紫衣飘飘渺渺落了下来。 像是天阙仙女下凡似的,紫衣飞舞,青丝弥漫,乘着风,如折翼的蝴蝶往下落。 美人的武功,绝对在她之上。但这一回,美人却似没有一点知觉一般,一点没有要用轻功的意思,就要落到她眼前的时候。 龙绯云踏地而起,仗着轻功,落到半空之中将要坠到地上的美人儿,抱在了怀里。 她眉头蹙着,赤瞳微怒地望着怀中人。他不会是真的想死吧? 及踝的长发未束,在风中纠缠飞舞,宛若千万只夜蝶。 狄殊在龙绯云的怀中抬起了脸,脸上的面纱不知何时落了,露出一张惊为天人的面容。眉眼妖娆,肤白如月。 眼下的一颗朱砂泪痣,宛若心头的一滴血泪,只让所见之人,万般生怜。 “小丫头”他一出声,幽幽流转的嗓音,蚀骨销魂。 两人在空中旋转,四目相对。他抚上了龙绯云的容颜,目光痴怔,噙着月光,宛若落不下的泪珠,“要是我真的是一个男儿该有多好,这样我就能兑现我的诺言。” 龙绯云落在了地上,他依旧靠在她的怀中,不肯离开,满身都是花香酒气。不知饮了多少酒,就连从屋檐上落下,自己都没有察觉。 好在她看见了,她接住了,要不然他岂不是就这么不明不白地香消玉损了! 知道他心有郁结,龙绯云就让他这么抱着,怀中托着一个大美人,任由他青丝横陈地靠在自己脖颈间。 “你喝醉了,”龙绯云淡淡地说道。 怀中美人摇头,柔软的青丝在她皮肤间划过,微凉有些痒 他抬起杏花般姣好的眸子,里面清亮的光泽,似乎真的未醉,“小丫头,我说得都是真话!我答应要从了你,但小丫头,我也给不了你幸福。因为我不是真正的男人。” 听到他说得话,龙绯云怔怔地皱着眉,思索着他想表达的真正含义。 怀中美人儿一笑,闭月羞花,“阿蔓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的‘死因’?” “没有,”她对狄家的旧事知之甚少,龙绯云抱着怀中高挑的大美人找了一个地方坐下,“阿蔓跟我说过,六岁那年你被沉塘了。后来阿蔓被白虎家人折磨,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美人软软靠在她的怀里,谈起陈年旧恨,眼中再无一点波澜,只剩下寒潭般的冰凉浅澈。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把我沉塘吗?”美人在笑,笑声动人,却藏着淡淡的讽刺与悲怆。 没等龙绯云开口,他已给出了回答,“小丫头,因为我是个妖怪。当时所有的白虎家人都是这么说,他们害怕,他们惊奇,他们用奇异刺探的目光看我。然后他们笑,他们窃窃私语,用最肮脏的词句形容我。” “没有人会是怪物!”龙绯云抱着他,心口蓦然有些疼。 六岁的孩子能懂什么,就算身有畸形,这一切都不是他的过错!而在他最懵懂纯净的年纪里,遭受非人虐待讥讽,那些无知的人强行要夺去他的生命! “小丫头,也只有你不嫌弃我。”美人说着,忽然脖子间有些凉,有些湿意。她不敢低头,怕看见这双动人眼眸间的泪。 靠在她脖间的人继续闷闷开口:“我非男亦非女,男儿身却多出了些不该多出的东西!我很早就发现了自己的不一样,一直小心地守护着这个秘密。娘亲无数次因为我的不同而落泪,她责怪自己,责怪自己造孽,触犯了神灵,所以才害得我变成了这样。” “娘亲她一直郁郁寡欢,她曾是白虎洲第一美人,在生下我之后,就从未笑过。她不让任何人抱我,碰我,不让任何人知道我的异样。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生下阿蔓,她再也受不住煎熬,生产的那日发生了血崩,我的娘亲死了” “阿蔓出生的时候我已经四岁了,许是因为我的不同,我比同龄人懂得很多东西。刚出生的阿蔓软软小小的,是娘亲生命最后的延续,我照顾她,用尽一切地对她好。就像是在弥补娘亲。娘亲在世的时候,她一见到我就会落泪,几年之中,我已数不清她为我哭过多少回。” “但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一直费尽心思争宠的妾室发现了我的秘密,娘亲去世之后,她受尽了我父亲的宠爱。在我六岁生日的前几日,她带人抓住了我,在我父亲面前,在所有白虎家下人面前,硬生生扯烂了我的衣服。小丫头,我不停地哭,不停地躲,不停地叫父亲,那个男人站在我的面前,一脸的木然。那时,四岁的阿蔓也知道这些人是在欺负我,小小的她被拦在屋外,满地打滚,一遍遍叫我‘哥哥,哥哥’。满脸的灰土混着鼻涕眼泪,像只最丑的小猫儿,她不停地抓咬看门的守卫,还是没能闯进来” “我身上没了衣服,皮肤上留下一道道抓痕,很疼也很冷。那一刻起,我没了秘密,有人抬起了我的腿,很快所有人都露出惊讶又恶心的表情。” “那个身为我们父亲的男人挥了挥衣袖,神色复杂,难掩眉宇间的耻辱。而扯烂我衣服的妾室,一脸的得意。她怂恿我的父亲,将我沉塘,千年白虎世家容不下一个非男非女的妖怪!这是天降不详的预兆。” “我被沉塘的那一天,阿蔓也被带来了。她不停地哭,不停地叫,几乎昏厥。我一点也不怕死,只是不想我唯一的小妹妹落泪。我是妖怪,不值得她为我落泪。” “竹笼子里面放入了石块,被丢入河塘之后很快就沉了下去。隔着冰冷的河水我听见他们奚落的笑声,还有阿蔓唯一的凄厉的哭声河水很凉,我睁着眼能看见浮游在头顶的日光。在我失去意识之前,我在想,阿蔓没了我,一辈子还有很长,她该怎么办?她怕雷声,又不喜欢吃素食,没了我,谁才能照顾她长大?” “后来那个妾室,如愿以偿登堂入室,成了洲府里的二夫人。她‘杀’了我,也没有放过阿蔓如果不是藏兵阁的原阁主从水流中将我救出,我早该死了!没有一日,我不想毁了白虎家!但是那儿是阿蔓的栖身之所,我毁了白虎家,我的小妹妹又能留在哪里?” 所有的安慰,在一个黑暗的悲剧面前,都变得苍白无力。 她所能做得便是抱紧怀中的人,将自己所有的温暖与力量传递给他。 “你和阿蔓,都还有我!”龙绯云在久久的沉默后开口,声音颤抖。 第一百九十四章:要我嫁,除非她死(一) “小丫头,遇上你是我命中最大的幸运。可惜我最终还是失了诺言”美人伏在她的怀中,长长的睫羽上粘着湿意,却忍不住勾出了笑颜。 龙绯云默然,只有收紧手臂,抱紧怀中的人。 阴阳人,非男非女,很难孕育出下一代。这样的畸形,在千年之后都极难治愈,这一生注定他得不到完整,永远都会受到别人的歧视。 无怪乎藏兵阁中有人跟她说过,阁主讨厌男人也讨厌女人他的不同,让他无法确认自己的性别,只能活在混沌绝望之下。 “没关系”龙绯云伸出手,指尖穿过黑色柔顺的长发,轻轻为他梳理开,“我不在意你的不同,如果你愿意,以后还可以将我当做倾诉的对象。” “小丫头你真的不在意吗?”他重复,轻声地又问了一遍,讽刺地闭了闭眼眸,“我连阿蔓都没有告诉,我怕她知道之后,会不肯再认我这个哥哥。” 龙绯云还是惊讶了一瞬,可想而知他守护了这个秘密有多少年,埋藏在心底,见不得光,却主动告诉了她。 美人靠在她脖颈间微蹭,宛若想要得到更多的温暖,“小丫头,不知道为什么,我见到你之后便觉得你可以信赖。这个秘密,不要再告诉任何人包括阿蔓。” “好!”龙绯云点头,她作为未来人能接受这样的不同,但是狄蔓,她不能肯定她能接受自己的哥哥是阴阳人这样的事情。 靠在她怀中的美人抬起水色的杏花眸,唇瓣微启:“小丫头你已经知道我的秘密了,要不要改一下我们的约定,我不能从了你了。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能答应你,也算是弥补你顶替阿蔓在狄家受得这些罪。” 龙绯云不自在地咳了一声,“当初说那些话,也只是随口一说罢了,没有真的让你从了我。我没有任何想要的,你也不必弥补我!狄蔓是我的朋友,我也不可能眼睁睁看她在狄家之中绝食,以死相逼。” “任何我想要的,应该由我自己达成,美人儿你的好意我心领了。”龙绯云又补充了一句,眼眸掠过幽深的暗影,“明日我会再会狄家,将一些事情解决完。” 美人抓主了她的衣袖,“不要再回去了,狄家的事情与你无关,以前是我私心将你牵扯其中,现在我不希望你再卷进狄家的事情里面。至于定下的婚事,我会让旁人顶替了阿蔓。” “你不想毁了白虎家吗?不想让当年的人血债血偿吗?”龙绯云问他,赤瞳中一片幽深的寒芒,像是一片深沉的血色之海。 美人握紧了自己的手指,尽失血色,撇开了目光,“小丫头如你所说,狄家与我的恩怨,也应该由我自己去了结,不该将你拖累进来。” “那个男人,终究是你的父亲,美人儿你真的下得了手吗?”龙绯云问道。 是啊,那个袖手旁观,无情无义的人是他的亲生父亲。他恨他,怨他,哪怕成了江湖上人人畏惧的藏兵阁的阁主,也没有想过要真的杀了他。 花瓣色柔软的唇抿紧,留下一道道暗色的纹路。 龙绯云没有逼他回答,而是望着漫天的星辰,慢声说道:“美人儿你告诉我一个秘密,我也告诉你一个。其实我不是龙家的大小姐” 怀中攀在她肩头的人失笑,“小丫头,我喝醉了,你也喝醉了吗?你不是龙家大小姐还能是谁?” 龙绯云望着他,目光濯濯,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如果我说我不属于这个时代你信吗?我来自一个很遥远的地方,或者说我来自未来。我只是一缕魂魄,占据了龙家大小姐的身子罢了。” “借尸还魂吗?”狄殊喃喃自语,似是明白了一点。这样的事情确实很难叫人相信,只有奇闻异录上面有过记载。 “差不多如此,在我们的那里把这样的事情叫做‘穿越’,因为时空交叠,莫名穿过了虫洞,回到了过去。”龙绯云斟酌着,缓缓道。 美人也忍不住惊呼了一声,“想不到还真有这样的事情,难怪你会如此不同一般。人人皆以为你是朽木,却不想你比任何人都夺目耀眼。也难怪你养在乡野,应该连笔墨都不通,而小丫头你却似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事事皆懂。旁人有所怀疑,也想不到你不属于这个世界,来自更遥远的未来。” 龙绯云为她挡去寒凉的夜风,“美人,其实我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回去!回到原本属于我的世界中,我的身体里还沉睡着另外一个灵魂,她才是真正的龙家大小姐。而我不过是鸠占鹊巢罢了。” “小丫头,你真的想离开这吗?”美眸抬起,落在她的面容上,带着不舍之意,“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信,可亲之人,真的不愿让你离开。你若回到你的时空去,就再也不会回来了吧?就算真的龙家大小姐苏醒,对我而言,也只是个陌生人而已。” 迟疑了许久,龙绯云还是点了点头,“我不属于这里,我在这找不到一点归属感。所有的一切于我而言都是陌生的,如果不是竹丫一次次受人欺负,我也不会从她身体中苏醒过来。这具身体,我最终还是得还给她。” “如果我不能回去,便会沉睡,我想在沉睡之前,再为你和阿蔓做点什么。” 杏花瞳落在她的脸上逡巡,许久才听见一声叹息:“小丫头,何必如此。你不必为我和阿蔓做任何,我也会记着你,这一生都不会遗忘。” 龙绯云低下脸,微微一笑,“如果哪日,我消失了,真正的龙家大小姐苏醒了,请你善待她。她是个单纯的傻丫头,如果没人保护她,只怕她会被人欺凌,难以活下。” 怀中的紫衣美人坐起,万千青丝垂下,泛着月华,墨色的及踝的长度,好似一匹云锦轻纱。 他将微凉精致的唇瓣轻轻印在龙绯云的额头上,被酒水浸润的嗓音,暖了夜风,“小丫头如果哪天你离开,记得与我道别。我不想哪里睁开眼眸后,再也寻你不到,你从这个世界消失,再也不会回来见我。那样,我会生气,气你一辈子,也惦记你一辈子。” 龙绯云勾住他的手指,做了约定,“如果我消失,一定会来见你一面。不过你要将我忘记,不许牵挂,不许思念,就当我从未来过,好好地活下去。还有,记着你不是一个怪物,你是我见过的最美的人儿。” 第二日一早,狄蔓从楼阁中出来了,一夜未睡,她想明白了很多东西,也原谅了自己的哥哥。 这世上除了狄殊,还有谁更爱她,更疼她? 哥哥一定是恨透了白虎一族,才不肯踏入一步,才没有接她离开。如果想要原谅一个人,总能说服自己,为他找到借口。 在用早膳的时候,狄蔓推开了厢房的木门。 紫衣美人见到门槛踏过的人影,手中的筷箸跌落在地上。 芸梓跪下捡起道:“奴婢去为阁主再拿一幅新的碗筷来” 等她退出房间之后,屋中只剩下两个人,遥遥相望。 片刻之后,狄蔓深吸了一口气,打破了沉寂,她唤道:“哥哥!” 狄殊盯着这张日夜勾画过无数遍的容颜,眼中瞬间涌上一片水雾。面对江湖事事都能笑谈风云的人,面纱下的唇瓣竟忍不住地颤抖。 嘴角开合了许久,才唤出她的名字,“阿蔓” 着声阿蔓,与往昔记忆中的重合。小时,她总像一条尾巴一样跟在他的身后。 “哥哥,我怕雷,我要跟你一起睡。” “哥哥,我不要吃这个菜,哥哥帮我吃掉好不好?” “哥哥!你们不要打哥哥!” 直到他被装进竹笼子里面,“阿蔓,照顾好自己,哥哥不能再陪在你的身边了” 狄蔓哭出了声,扑进了他的怀里,将他抱紧,“哥哥!你真的是我的哥哥!你没死!这么多年我一直都以为你死了,再也不会回到我的身边了!” “阿蔓,是我!对不起,这些年我没能去见你,也没能去接你,让你在狄家受了太多的欺负!”狄殊手心落在她的后脑勺,让她倒在自己的怀中哭泣。 “只要你还活着,再多的一切,我都愿意忍受!还好老天爷有眼,没有把你夺走!你是被人救下的吗?”狄蔓靠在他的怀里,一边抽噎一边问道。 狄殊为她擦去眼泪,她的每一滴泪,都让自己的心头微痛,“是藏兵阁原先的阁主救了我,也是他教会了我武功。他去世之后,便由我继承了藏兵阁。” “哥哥,哥哥”她一声声叫唤着儿时的呼唤,仿佛又能回到那段快乐纯真的岁月里。 哥哥领着她捉蚂蚱,看鸟儿织窝,为她戴上最漂亮的花环。 “以后我的妹妹,会是天底下最漂亮的人儿!会嫁给最俊美的郎君!”儿时,哥哥给她戴上花环时的话语还响在耳边。 可人事变化得太快,她不知自己这辈子还能不能穿上嫁衣,还能不能再对男儿倾心。 “我在,阿蔓我在!我一直都在你的身边,看着你长大。只是不知该如何出现在你的面前,我的这幅模样,你怕是认不出”他一身艳紫色的装扮,面容比天下任何女子都要美上三分,确实她见了也不会认出他就是自己的哥哥。 狄蔓紧紧地搂着他的腰,像是害怕再有人将她找回的狄殊抢走。 “什么都不用说!不管你变成什么模样,你都是我的哥哥!我这辈子最亲的亲人!” 第一百九十五章:要我嫁,除非她死(二) 狄蔓陪在狄殊身边用完早膳之后,忽然记起了一个人,“绯云呢?她还在不在藏兵阁中?如果不是昨日她劝我,只怕一时半会我还想不通。” 狄殊迟疑了一瞬,“绯云她昨夜就回到狄家了。” 狄蔓站起了身边变了脸色,“她为什么要回去,是不是又代替了我?哥哥,你为什么不把她留下?” “阿蔓让她去吧!这是绯云想要为我们做的事情,阿蔓你才是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人。如果非要说到私心,我宁可嫁入祁家的人是她而不是你。”解下面纱的狄殊容颜妖娆,说起这句话时,神色淡淡,不敢去直视狄蔓的眼睛。 “哥哥,她对我而言同样重要!我不想她受到一点伤害!”狄蔓转过了身子,望着楼阁之外的浩渺云海。 “我懂!”狄殊的美眸中同样闪过痛苦的颜色,“如果可以,我不想你们两个任何一个受到任何威胁。绯云代替你嫁入祁家之后,我就会带她走,绝不会让祁道远碰她!” 狄家的夜晚,夜已经深了,院中守夜的下人都不知去哪打盹休息。 龙绯云轻而易举地走入了二夫人的院子里,院子中弥漫着夜来香浓郁的花香。 二夫人再睁眼的时候,发现黑暗中的床榻边有道人影站着。 她发出一声尖叫之后,推了推身边的男人,“景郎,景郎,快去点灯,屋子里面有人。” 身边被吵醒的男人一脸的不悦,但听到二夫人后半句话之后瞬间就清醒了。 屋中怎么会有人?难道已经有人发现他和二夫人的事情了 景郎俊美的脸上露出少有的惊惶之色,他只是一个戏子罢了,好不容易才成了白虎世家二夫人的榻上欢。凭着这几年的宠爱,他以为能混入白虎家,继承了白虎一脉的家业,若是被人发现了,他们的计划就全完了! 床榻边的黑影悄无声息地消失了,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在二夫人屋中软椅坐下,用手支着额头,望着这对狗男女慌乱的穿上衣服。 被唤作景郎的男子,手抖了几次才将蜡烛点亮。 屋中果然有一个人,这人他和二夫人都无比熟悉! 二夫人颤抖开腔:“狄蔓?你怎会在这里?谁允许你来我院子的?” 龙绯云慢悠悠地扬唇,笑容让他们不寒而栗,“我若不来,岂不是看不到这场好戏,没想到二娘你也是个耐不住寂寞的。我爹爹缠绵病榻,你就跟这个小白脸好上了吗?” 二夫人的面皮抖了抖,脸上挂着一层假笑,勉强道:“蔓儿你不要误会,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我跟他是清白的。他只是府里的下人,只是只是帮我捏肩而已” 龙绯云拖着嗓音:“哦原来是捏肩,捏到床上去了?” 趁着二夫人与她说话的空当,景郎手上拿了一把刀,给二夫人使了一个眼神,让她退后。 从背后拔出刀之后,景郎嘴里喝了一声,既然她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那便要让她死! “去死吧!”俊美的面庞瞬间变得扭曲,刀刃就朝龙绯云的脸上劈去。 刀刃还没挨上龙绯云的手,就被两只手指轻而易举地捏住了刀刃,轻轻一折,刀刃应声而断,落在了地上。 一看手中的刀断了,景郎握紧拳头就朝龙绯云的脸上砸去。他做过武旦,颇通些拳脚,以为能击中龙绯云,拳头刚擦过她的衣袖,就被龙绯云单手握住,反手一扭,就用擒拿手逼得二夫人的姘头跪在了地上。 二夫人吓得花容失色,要从龙绯云的手中把自己的景郎救下,“景郎你有没有事?狄蔓你快点将他放开!” “放开?”龙绯云嗤笑一声,掐住景郎的脖子,将他扔在了一旁,慢步走到了二夫人的面前。 二夫人连连后退,未曾梳妆的脸上显露出恐惧无措的神色,“狄蔓你想做什么?我是你的二娘,是你父亲的妻子,你的父亲还重病在床,你绝不能伤害我!除非你想你父亲死” “我想我的父亲不会在意一个不贞的女人!二娘,你想怎么死?浸猪笼,还是被活埋?”龙绯云微笑着问她,捏着自己的手指。 景郎从地上爬起,衣衫不整地往院外逃去,将二夫人不管不顾地扔下。龙绯云随手拿起一个香炉往外砸去,正中景郎的后背,景郎踉跄一下倒在了地上,从嘴里吐出一口淋漓的血。 二夫人看到这一幕吓破了胆,疯了一般要跟龙绯云拼命,“你竟敢伤景郎!你这贱人!” “你这姘头,大难临头各自飞,你还这么在乎他,果真是眼瞎吗?不过不用急,很快你就能陪他一起了我会成全你们,让你们死都死在一起!” 二夫人哪在意龙绯云说得话,院外有下人被惊醒,已走入了她的院子中。二夫人焦头烂额,看着倒在地上不知是生是死的景郎,神色急促。 随手拔了一根簪在就朝龙绯云身上扎去,龙绯云侧了侧身子,轻而易举地躲过。一把握住了二夫人的手腕,二夫人疼痛之下,不由地松开了手,簪子落下。 “不要杀我,蔓儿我养育你长大,对你也是有恩的!”看下手不成,二夫人挤出几滴眼泪,摆出可怜的姿态。 “逼我成为白虎家长子,就便是你对我的恩情?”龙绯云将赤瞳贴近,一字一句地问她。 “蔓儿不要怪我,白虎家不能没有顶梁柱!要怪就怪你的哥哥,如果他不是个怪物,你也不用遭这么多的罪” 二夫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龙绯云毫不留情的一耳光打落在地。 在地上滚了滚之后,二夫人吐出了沾血的牙,她看着地上的牙齿,浑身颤抖,声音尖利地反问:“你竟敢打我!” “这一耳光,是替我哥哥给你的!” 龙绯云揪起她的头发,啪啪又是几记狠戾利落的耳光,“数数看我身上有多少针眼?我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你!所以这些耳光,也是你应得的!” 二夫人被打得说不出话来,脸上火辣辣的红肿,嘴里满是鲜血。 “求你饶了我” “我只是讨债的,可不懂原谅这个两个字怎么写!” 龙绯云一只手揪着二夫人的头发,不顾她的尖叫和挣扎一路拖到了门外院子中。 整个洲府都被尖叫声,吵闹声惊醒了,一看二夫人的院子里死了人,出了事,赶紧将身子虚弱的老爷请了过来。 “老爷救我”二夫人一见自己的夫君,立马扯着声音惊惶、破哑地叫了起来。 白虎老爷脸色青白,嘴唇乌紫,看上去就像个将死之人,看到这一幕连连喘气,浑身颤栗不停,由旁边的人服侍吃了药之后才勉强站稳了身子。 “快点放开她!”白虎家老爷命令道。 龙绯云一松手就将二夫人扔在了地上,挑眉望着自己的“父亲”,“一个天天跟别人私通,妄图害你性命的贱人,你也要留下吗?” 白虎老爷身子明显地颤了一下,像是经受了沉重的打击一般。 地上的二夫人衣衫不整,头发散乱,满嘴都是血,望着自己的夫君连连摇头,“老爷你要相信我是清白的!都是这贱人嫁祸我的,这个男人我根本就不认识” “是吗?”龙绯云冷哼了一声,将晕过去的景郎拽起,掐住他的人中,逼他醒了过来。 景郎一睁眼便看见满院的人,吓得惊慌无措。 龙绯云斜睨了他一眼,“还不认罪吗?非要等着上刑?” 景郎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看了一眼同样跪在地上满脸是血的二夫人,已经七魂吓得去了三魂,连连磕头,“不管我的事!都是她勾引我的是她说我们联手,就能夺下白虎家!” 二夫人望着他,一瞬间像是老去了十几岁,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微微睁大了眼眸,“景郎你怎么能这么说!你说过以后要为我遮风挡雨,你怎么能把一切都推到我的身上!” 龙绯云勾了勾唇角,赤瞳满是看好戏的眼神,“二夫人你终于承认了吗?他便是你的姘头,跟你私通的男人!” 二夫人明白过来之后连连摇头,“不是的,我没有我不认识他!他根本是你找来陷害我的!老爷,我对你一片真心天地可鉴!” 白虎老爷眼眸圆瞪,望着地上的女人,乌紫色的嘴唇不可抑制地颤抖,说不出一句话来。 看他们两个人衣衫不整,已经能说明了一切。他想不到自己宠爱了半辈子的女人,竟是个勾搭野男人的贱人!还妄图联合外人,篡夺了他们白虎家的一切。 龙绯云眼波淡淡地望着二夫人最后的挣扎狡辩,她最喜欢看相爱的两个贱人,最后相杀的戏码。 她在惊惶颤栗的景郎面前,一撩衣袍蹲下身子,“告诉我,二夫人身上有什么特征,你和二夫人何时私通在了一起?说不定我还能放过你。” 二夫人含着眼泪,祈求地望着自己的情郎连连摇头。 而她的景郎却像是得了救命符一般,迫不及待地说道:“她的胸前有颗红痣,我们在三年前,二夫人去戏园看戏时就遇上了,二夫人赞我容美音秀,很快就与我” “不要再说了”白虎老爷陡然间变了脸色,剧烈地咳了起来,“将二夫人关押起来,将这个野男人立即处死!” 暂不更新 要买房办婚礼啦,最近暂时不更新了,但这个坑一定会填起!等我!!! 第一百九十六章:要我嫁,除非她死(三) “不要处死我!老爷求求你,都是她勾引我的!”嘴角犹带着血迹,跪在地上狼狈不堪的男人,用手指着二夫人。 二夫人昔日艳丽夺人,矜傲的脸上只剩下一片灰败。 她嘴里喃喃念着:“景郎”无尽绝望颓败,颤抖的声音,仿佛至今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拖下去!”白虎家老爷又咳了一声,帕子上沾了血。 “救我救我!我该说的都说了!”景郎朝站着的龙绯云伸出手,俊朗的脸上一片卑微的祈求之色。 龙绯云不动声色地退后了一步,轻掸自己的衣袍,“方才我同你说了,我能饶你一命,但眼下要你性命的人并非是我!” 听到这话,神智几近疯癫的白虎家二夫人笑了起来,细细的笑声凝着嘲讽,“没人会饶过你性命!景郎你这般薄情对我,一样得不到好下场!枉我还真心对你,事事为你考虑” 跪倒在地上的景郎被人架起,白虎家老爷爷连连咳嗽说不出一句话来,气血不足的眼底泛着愤怒与羞耻。 景郎从院子里架出去之后,唯有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二夫人一人跪着。不知是哭还是笑,半露着香肩的肩头不住地耸动着。 “即日起封锁了院门,将二夫人关在里面,谁都不许再将她放出来!”穿着藏蓝色马褂的白虎家老爷身子摇摇晃晃,像是风中站不住脚的纸人。 龙绯云微微翘起唇角冷哼了一声,“这样红杏出墙的女人还要留着,是嫌自己不够绿吗?都已经处死姘头了,何必还要将她再留着,辱没门第!” 披头散发的二夫人忽然抬起脸,露出一记诡异,毫无眷恋的笑容,“对!她说得没错。你应该把我也处死!反正我陪你这个半死之人早就陪够了!也该去奈何桥边跟景郎把账算清楚了。” “够了!”白虎家家主怒喝一声,用手绢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喘气不匀道:“你是想气死我?就算我死了也不会让你跟那野男人在阴间地府团聚!把她关起来!” 二夫人脸上再无泪珠,而是露出诡艳癫狂的笑容,“老爷你最好杀了我!是我害死了你的儿子,马上你连白虎家唯一的子嗣都要失去了。狄蔓出嫁,偌大的白虎家还剩下谁?你连养老送终的人都没有!哈哈是你们害死了景郎!是你们逼得景郎对我不仁不义!如果不是你们,景郎依旧会温存小意地对我!” “闭嘴!”白虎家老爷脸色发青,剧烈的咳嗽身子都摇晃了起来,缓缓向后仰倒而去。 “老爷”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自怜。 一道清早就从关押二夫人的院子里面传来戏曲声,哀怨动人的戏曲声,却让洲府的下人丫鬟们听得不寒而栗。 二夫人疯了,为了一个戏子疯了。 时间过得也快,转眼三日过去了,二夫人日夜唱戏,都是同一折子戏,往日繁华的院子,倒像是一面斑驳的铜镜,一汪幽深的古井,里面拘着一只怨魂。 玄武家的人来提亲了,白虎老爷这一气一病,心脉受创严重,几乎躺在病榻上不能动弹。 重咳之下,便能吐出心尖血,也凭着大夫养心的药方强留了一口气在。 玄武家来人,白虎老爷是没法见了,二夫人又被关押在院子里疯疯癫癫,现在洲府上下就没有一个能掌事的人。 这日玄武家来人,十多抬鲜红的聘礼放在正屋门前。 正屋东面高堂上,一件湖蓝底色,白色祥纹的裙摆从梨花木的椅子间垂落。 龙绯云低头嗅着杯中的茶香神色浅淡,满身皆是四方诸侯子嗣该有的尊荣之气。 玄武家人见到会客的人竟是狄家的二小姐本人,不由地交换了眼神。历来定亲说媒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哪有女儿家自己主持婚事的道理。 龙绯云神色镇定,将他们的表情暗自腹诽都收入眼底,不紧不慢道:“家父身子不适,只能由我来见各位。” 白虎一脉子嗣凋零,这样做也无可厚非。 玄武一脉,历来从武,生于大漠之边,心性豁达。对白虎二小姐自己主持婚事的做法,惊讶之后也再无异议。 “既然如此,就请二小姐亲自验一验聘礼,如有不满意的地方,我们也能尽快补上。” 龙绯云端着茶盏暖手,眼波从门外的聘礼间掠过,这一幕还真是眼熟。不过她只是走个过场而已,聘礼多少,当真一点都不值得她去在意。 “无妨,聘礼不问多少,心意到便足矣。以后我是要与祁家将军过一辈子,又不是要与这些聘礼过一辈子!”龙绯云浅淡开口。 这句话惹得玄武家人大笑,“狄家小姐果然也是性情中人!难怪大公子见过小姐之后就过目难忘,这些日子都在催促我们来提亲,好早些将狄家小姐娶入门,免得给旁人抢去!” 龙绯云端起茶盏遮去唇边不自在的笑意,祁道远当真一直惦记她不成? 这婚事已经定下,她说好要替狄蔓嫁过去,走个过场。但绝对不可能假戏真做,跟祁道远洞房花烛。 不过按照黑面将军霸道的心情,到时候要是霸王硬上弓她该怎么办?是不是事先得准备点迷药才行? 就在龙绯云胡思乱想的时候,玄武来人又开了口:“二小姐都满意。这婚事也无异议了吧?” 龙绯云点点头,便听来人道:“之前已经合过庚帖,也与二夫人商量定下,婚事就在年末。二夫人不在这,不知道这定下的接亲日子还算数与否?” “算数,自然已经定下,那便在年末之时举行婚事。”龙绯云眸光淡淡,像是融着一点雪色。 这句话让祁家人吃了一颗定心丸,这门婚事看来也算是十拿九稳,就等着好日子一到,就与白虎家结为亲家。 送走玄武家来客之后,龙绯云来了白虎老爷养病的院子。 院子内外都泛着草药的味道,屋中一片安静,只有一盏油灯点着。外面的老聒似乎已经嗅到了垂死的味道,停在枝丫上不肯离开,一遍遍发出嘶哑难听的叫声。 院子里大夫已经离开了,只剩下一个喂药的小丫鬟。 病榻上的人已经睁不开眼睛,兴衰已到了最严重的时候,所剩不多的时间。 龙绯云从小丫鬟的手中接过了药碗,小丫鬟没听见来人的脚步声,一惊之后抬头看见是二小姐之后就无声地退了下去。 龙绯云端着药碗,随意搅了搅汤勺便放在了一旁。 从自己的衣袖中拿出一只布包,打开之后是一排长短不一的银针。 素手从银针上划过,挑出几根合适的,准确地扎在了白虎老爷心口的穴位上。 病榻上难以喘息的人似转好一般,幽幽无力地睁开了眼睛,嘴巴动了动费力唤她:“蔓儿,我我对不起你。”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一世走到尽头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做错的事。不管当年的狄殊怎样的不同,到底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他不该听信谗言,亲自下命令溺死了自己的孩子。 龙绯云不为所动,“现在道歉似乎晚了一点。”不管是狄蔓还是狄殊这一生都被这个愚昧无知的男人毁掉了。 床榻上回光返照的垂死之人,绛紫色的嘴唇兀自颤抖个不停,仿佛有无尽愧歉的话要说,却无力气说下去。 手指从银针上掠过,龙绯云飞快地又落下几针,以防床上的男人死得太快。 白虎这些人欠狄蔓,狄殊的债,她会一一讨回来。 “玄武一脉的人来提亲了,如果不想让白虎家彻底没落下去的话,我要你亲自下令杀了二夫人。”龙绯云飞快地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床上的人又咳了几声,嘴巴间溢出鲜红的血。 龙绯云望着这抹鲜红,没有为他擦拭的意思,一双赤瞳不起波澜地望着。 “不不要!”白虎老爷费力至极地从嘴里挤出几个字,“不要杀她。” 看来这一世,他真正爱过的女人,是后院里为非作歹的二夫人。哪怕害死了他的孩子,与其他男人私通,他都舍不得要她死! 对于这样盲目无度的宠信,龙绯云嗤之以鼻,直接站起了身子,“父亲不肯处死她,那我与祁家的婚事便不再作数!日后龙凤两家独大,白虎一脉彻底消失,也与我毫无关系。” “说来不过是一个红杏出墙的女人,早该处死了!父亲如此疼爱她,那就将她一直禁锢在后院,直到白虎洲府消亡的那一日吧。” 龙绯云转身要走,身后传来一阵猛烈的咳嗽,“蔓儿,别” 白虎一脉不能消亡,她必须要与祁家联姻才行! “要想我嫁,除非她死。白虎一脉的未来,和一个不洁女人,父亲你好好想清楚,到底选哪个。”龙绯云懒懒地站着,等待身后的回答。 逼着一个男人亲自处决自己一生最爱的女人,特别是在他弥留痛苦之际,也算是一种煎熬折磨。 她便是来讨债的!当年的人,自然一个都不会放过! 第一百九十七章:上古宝藏,或许能带你回去 身后久久没有传来声音,站着的龙绯云已经打定主意,不管白虎家老爷的决定如何,她都绝不会让二夫人还活着。 龙绯云坐回床榻边,拔去白虎老爷身上的银针。心脏病本就无法根治,她只是吊住他的最后一口气罢了。 气若游丝的白虎老爷忽然睁开了眼睛,垂死之人回光返照般,枯瘦的手指紧紧地攥住了龙绯云的手腕。 久病之下已无生气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龙绯云的面容,“杀杀了她!我快不行了,让她去地府陪我。蔓儿你一定要嫁入祁家,延续我们白虎一脉的荣华!” 四方诸侯,早已不如天下刚定时的局面。龙凤两家的繁华,似乎已经能嗅到烽火尘烟的味道。 枯瘦的手松开龙绯云的手腕之后,白虎老爷就断了气,头偏向一旁,眼睛还未闭上。为了白虎一族,也为了他自己,终于还是答应下令处死二夫人。 王朝将塌,以后的一统天下之人又会是四方诸侯中的哪一方?龙绯云起身,窗外的老聒惊起,划破风雨将至的夜幕,发出一声尖锐的长鸣。 龙绯云吩咐人准备白虎老爷的丧事之后,独自一人踏入关押二夫人的后院中。 院中有些时日无人打扫了,枯叶落了满地,风起,枯叶飞卷。颇有些繁华后的苍凉。 二夫人坐在屋前的石阶上,衣裳还是那夜的衣裳,发髻未梳,粘着一片枯叶。没人知道她在这坐了多久,她不过是关押在后院中的囚犯而已。 地上的血迹还在,是景郎吐出的鲜血。血迹早就干了,暗红色的一块印记,像是二夫人记忆里对那个男人唯一的念想。 龙绯云走到石阶前面,眯了眯眸子,还记得不久之前。二夫人优雅高贵地坐在屋檐下品茶赏秋,接受她的拜见,主持她的婚事。 没想到时光一转,她就成了白虎洲府中最落魄,最叫人不耻的人。要不是白虎老爷对她宠爱深甚,她早该被浸猪笼,就像当年她处死狄殊那样。 坐在冰冷石阶上的二夫人,木愣愣的眼睛望着地上的血迹,张开嘴巴道:“你来啦?来杀我吗?那个男人终于肯让我死了?” 坐在的二夫人笑了笑,再无生气的眼珠子里掉出一行眼泪,“我也该上路了,说不定景郎还在奈何桥上等我,我要问一问他,他为何这般薄情!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啊!” 龙绯云望着有些疯癫魔怔的二夫人,淡淡开口:“我爹已经死了” 二夫人愣了愣,“终于死了吗?我等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等这一天,可是我什么都没有了,景郎也不在了!你快点动手吧,我知道这些年你一直恨我,想要报仇。” 一片秋叶落下,龙绯云抬起手心接住,“不用你说,我都会动手。我只想问你,这么多年,你溺死了我的哥哥可有一丝悔恨?” 透过凌乱的发丝,二夫人望着龙绯云露出淡漠嘲讽的笑意,“悔恨?我为何要有悔恨!要不是因为发现他的不同,你以为我能坐上夫人的位置?他从一出生起就是个畸形的怪物,早晚被人发现都是会死的,狄蔓你不该恨我!这是他的命运。” “是吗?二夫人的这番言论是想让我放下仇恨?若我哥哥是你的孩子,你也会怂恿我父亲将他溺死?一切不过是你的私心作祟,不要装出这幅无辜的样子。”龙绯云握紧了手心,秋叶在指间碎裂。 二夫人裂开唇角,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怎么说便怎么说吧!反正你的哥哥已经死了。百年白虎世家绝不可能容下一个男女不明的怪物,让他活在世上,才是痛苦!如果狄殊是我的孩子,我同样会溺死他!不,我会在他生下来的那一刻就掐死他!” “你还真没有人性!不过在你死之前,我要告诉你两件事,第一我的哥哥,狄殊没有死。第二我不是狄家的二小姐。”龙绯云用沾湿的丝绢擦了擦面颊,撕下了贴在脸上的面皮。 “你是”二夫人的眼瞳微颤,认出了这张脸,“你是二小姐身边的丫鬟?难怪我感觉不对,这些日子留在白虎洲府的人一直都是你?也是你害死了景郎!” 龙绯云慢条斯理地走到二夫人的面前,“我不是阿蔓身边的丫鬟,那不是我的真正身份,我其实是龙家的大小姐,龙绯云!” “龙绯云,龙绯云”二夫人痴痴地念着这个名字,震惊地盯着她,“你怎么可能是龙家人?你怎么会出现在白虎洲?” “狄殊不可能没有死他被沉入塘中,所有白虎洲府的人都知道,”一系列的转折让二夫人格外的疯癫。 “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利!没有人能剥夺。”龙绯云冷淡地勾勒唇角,赤瞳如一线洞开的炼狱,“这就是我来洲府的原因,替阿蔓和狄殊报仇!” “不不怪我!他本该死,他的亲生父亲都没肯留下他的性命。”二夫人瑟缩起身子,神色尖锐疯癫。 龙绯云淡淡问道:“你不想去见你的景郎了吗?你手染鲜血,不择手段不就是为了他吗?可那男人负了你,让你失去了一切,落得不耻骂名。” 二夫人身子乱颤,嘶声叫道:“让我死,让我死” “那便去死吧!”龙绯云走到她的面前,蓝白色的裙裾随风迭起,染着淡淡的草药香气。 她捧住二夫人的脸一扭,一声脆裂之后,二夫人面露笑意地倒在了地上。 龙绯云转身,重新戴上狄蔓的面具走出了院子。 白虎家操办丧事,龙绯云没有留下,而是让真正的狄蔓回了洲府。在她父亲入土之前,让狄蔓再看上最后一眼。 她知道狄蔓对自己父亲的感情极为复杂,恨他的迂腐懦弱,同时也将他当成自己的血脉至亲,从未忤逆过他的命令。 不得不说血缘间的羁绊很微妙,爱恨交织,根本分不清楚。 但狄殊真如他所言,再未回过白虎家,哪怕知道自己父亲离世的消息。 藏兵阁中比之往常更为安静,十一魔姬把手在阁中各处,像是十一朵黑色艳丽的妖花。她们把手之处,都不让任何人通行。 龙绯云回了藏兵阁,找了一圈都没找到美人儿。 自从那一夜他喝醉酒,吐露了自己的过往就开始有意无意地躲着她。 实在没法,龙绯云纵身落在了栏杆上,芸梓见了她依旧是面无表情的冷美人模样,冷意逼人。 “美人他在哪?”龙绯云脚尖落地,落在了芸梓的面前。 芸梓冷淡地望着她,面无表情,“阁主说了,他谁都不想见。” “我只问他在哪?你回答我就行。”美人儿是在躲着她,因为醉酒吐露的不堪,让他无法再面对自己了? 龙绯云念及此,心中莫名有些气闷。美人不肯见她,她便主动些去找他。 “龙大小姐何需问?问了我也不可能放你过去。”黑色纱袖下的素手中多出了两柄短剑。 蓝衣白裙的少女却显得很懒散,锋锐夺艳的眉尖微挑,“你是想跟我动手?我要见他,谁都拦不住!” “龙大小姐想见阁主,就先问过我手中的剑。”芸梓身形一动,手中的双剑送出,一柄刺向龙绯云的咽喉,另一柄割向龙绯云的下摆。 龙绯云凌空一跃,躲过双剑,半空翻转时,一脚踢在芸梓的手腕上,一只短剑飞出,刺落在楼阁的柱子间。 龙绯云落地之后,芸梓握着手中剩下的短剑再次刺来。 黑与白交织而过,在龙绯云侧手躲过的时候,手指敲击在芸梓手腕的穴道上。手指不受控制的一颤,短剑从指尖划落。 在落地之前,龙绯云足交一挑,短剑在半空中翻了几转,落在了她的手上。 龙绯云握剑,指着芸梓的喉咙,“我不想伤人,我只是想见他而已。” 芸梓被刀锋逼着,微微抬起白皙的脖颈,目光冷冷地望着眼前人。余下的十位魔姬被惊动,很快赶了过来将龙绯云团团围住。 “快点放下刀剑,要不然休怪我们不客气。” 赤瞳凛冽地从周围的魔姬身上划过,龙绯云不为所动,剑锋依旧抵在芸梓的喉咙前,“别逼我,我只要见他!” 狄蔓是她唯一的朋友,而狄殊是她想要护的人。她本是异世的一缕魂魄,狄蔓,狄殊更像是她的亲人。 芸梓感受着脖子间的寒凉,眼中并无惧意,“龙家大小姐,阁主因为你的出现改变了太多!我不想再让你出现在阁主面前,阁主从不碰酒。但你离开藏兵阁之后,阁主一直将自己关在屋子中饮醉,不允许我们任何人靠近。” 龙绯云撤回了落在她脖子上的剑,“你们的阁主还有心结没有解开,这一切并不全是我的缘故,你们太过高看我的影响了。让我去见他,美人不能饮酒,上次他喝醉了差点从楼阁上坠下,好在我就在附近。要是这一回再出三长两短,你们是不是希望换一任新的阁主?” 芸梓沉默之后,开口:“让她进去!” 魔姬之中也有不赞同的,“可是阁主有命令不见任何人。” 芸梓神色不变,御姐范十足,眼神冰冷地扫视道:“如果阁主要责罚,我一人担着!”她不怕任何责罚,只担心阁主的安危。 龙绯云从她身边走过的时候拍了拍她的肩膀,“还好美人有你,你是为数不多真心为他的人了。就算美人要罚,也是罚我,是我拿剑逼你放行。” 芸梓侧身看了看被她拍过的肩膀,龙绯云已经走远。她忍了许久,终还是没有去掸龙绯云碰过的地方。 交错余晖的楼阁深处有一汪天然温泉。 龙绯云寻着酒香找到他的时候,狄殊不胜无力地靠在温泉边上,及踝的青丝飘荡在温暖的泉水间,如同晕染在白色宣纸上的浓墨。 这张妖娆绝色的容颜,能让任何人见之销魂,自叹不如。 羊脂色的肌肤泛着红晕,如同最妙的一点胭脂红。不知是泡了太久,还是酒水的晕染。 魅色天成一瞬的惑人之后,龙绯云在温泉池边蹲下。本想把他唤醒,却不由自主地将手贴在了狄殊暖熏的面容之上。 白玉色的肌肤浸没在温泉池中,像是一具极美的玉雕,就上身而言,与寻常男子并无任何不同。 只是稍显纤瘦。 只是轻轻一碰,靠在温泉池边睡熟般的睡美人儿便醒了。 他偏过头,看清身边的人儿,露出了迷离微醉的笑意,“小丫头,你终于回来了。” 看见这张国色天香面容上的笑意,龙绯云心尖微颤了一下,伸手探入温热的泉水中轻抚他柔顺的黑发。 “为什么要喝酒?我若不来,你打算醉几日?只怕淹死在这温泉池里都没有人会发现。”一只木质的托盘在温泉池水中飘荡,上面放着的青花酒壶被龙绯云夺过。 “小丫头,我这样的人生与死又有什么区别,这辈子都注定得不到完整!”杏花般的眸,被水雾晕染,淡淡落寂的笑意一直能沁入她的心底。 “不许这么说!”龙绯云目光冷了一分,“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当年折辱你和狄蔓的人已经死了,我希望你与阿蔓都能够重新开始。不要只活在过去,不要只在意自己,至少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 醉卧在温泉池里的绝代美人发出一阵笑声,他握住了龙绯云的手心,“小丫头,我真想让你一直陪在我的身边。没了你,拥有藏兵阁,哪怕是拥有整个天下都是寂寞。” “可你终究是不属于这,我不想因为自己的私心,将你禁锢在这个不属于你的地方这样小丫头你会不快乐。” 龙绯云眼波微动,许久才缓缓道:“不用想太多,估计有生之年我是没有办法再回去。” 穿越这样的事情,比中彩票的概率还要低,岂是她想来回穿梭便能够做到的。 狄殊顿了顿松开了她的手,“将酒水撤下去。” 说完这句话从温泉后面的屏风中走出一道黑影,龙绯云盯着那道黑影,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他全身穿着黑衣,从头到手指没有一丁点露出的地方。手上戴着黑色的手套,面容前罩着黑色的面纱网。 除了熟悉的感觉之外,还有的便是危险。他像是从黑暗中走出的未知凶兽,被封印在黑色的面纱网罩之下。 他端起托盘很快就退了下去,但出现的这一瞬功夫,龙绯云总觉得有一道若有若无的视线停留在她的身上。 “他是”龙绯云忍不住问道,那种熟悉的感觉让她很不安。 “他吗?”美人看了他消失的地方一眼,淡淡地收回了视线,“他是我身边新收的暗卫,也是蛰伏在黑暗里一等一的杀手。” 美人扬唇微微一笑,笑容渺渺动人,“小丫头,他还有个名字,你想不想知道?” 龙绯云点头,便听美人开口,“他叫云安。” 云安,云安这个名字在龙绯云的心底徘徊了几遍,仿佛与她有着莫大的关系,她却一时间想不起, 没等龙绯云再问,美人拉过了她的手腕,不知从哪变出一只奇异的镯子,套在了她的手腕上。 镯子由剔透无暇的白水晶制成,上面浮雕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白虎。 “这镯子是你们白虎家的信物?”龙绯云问道,顺手就要退下,她不想接受美人这么贵重的东西。 这只镯子倒是没有凤家的戒指那么变态,很轻易就要从她手腕上脱落,却被美人一把握住。 “小丫头这才是白虎家真正的钥匙!” 龙绯云有些疑惑,“狄家的钥匙不是被凤卿拿走了吗?” 美人戏谑抿唇,“我们白虎家的东西,岂是他想拿就能拿到的?放在藏兵阁中的钥匙不过是个赝品,娘亲在去世之前就将这只镯子给了我,就连白虎中人都很少有人知道这只镯子才是打开上古宝藏的钥匙。” “那这镯子我更不能要了,我不想打开什么宝藏!”因为宝藏,因为她的身份,她被卷入了太多的事情中。 而她自己只想过平淡无争的生活,假如有人知道她拥有了狄家钥匙,定然不会再放过她。 美人有些无奈,从水池中转过了身子,精致的杏花眸温柔地望着她,“小丫头等我把话说完,或许你就会留下这只镯子了。” “我听说上古宝藏中遗留着四方神兽的力量,也许能连通现在与未来,能够送你回去能窥探未来天机,这是神明才有的能力。这就是为何四家之人都尽全力想要集齐所有的东西,打开上古的宝藏的真正原因。” “小丫头,其实我舍不得送你回去。但是我知道回去才是你唯一的心愿。所以你要在凤家实现野心之前,先打开上古宝藏!” 第一百九十八章:又嫁人了 二月二,杏花枝头,女儿俏。 丙寅年,二月初,龙绯云又一次上了花轿,这一次是代替了狄蔓嫁入玄武一脉的祁家。 狄蔓暗中接手的狄家倒是没有亏待了她,送亲嫁妆,虽比不上她上次从龙家出嫁那回,但也满城皆知。 上花轿前,狄蔓扮作了白虎洲府中的护卫,握住了龙绯云的手,俊秀的眉眼微皱不展,“你嫁过去之后,我就会通知哥哥尽快将你接走,无论如何,你都不要让祁家的人碰你!” 龙绯云拨开眼前的琉穗,朝她微微而笑,“我只是代你拜堂成亲而已,洞房花烛这样的事情,我就不代劳了。” 狄蔓耳根一红,不自在地咳了一声,龙绯云握紧了她的手指。 穿着大红嫁衣的她,耀眼得如同火凤,金色的琉穗伴着细碎的发丝轻轻拂动。 她慢慢靠过身子,伏在狄蔓的耳边轻声说:“阿蔓,不管你喜欢的是谁,什么性别,我都希望你能幸福。答应我,总有一日,你也会穿上凤冠霞帔走向你爱的人。” 狄蔓身子微怔,抬头就对上龙绯云濯濯闪耀的赤眸。 胭脂色的唇莞尔,龙绯云望着她,一笑风华。 没有等到她的回答,龙绯云就被喜婆催促进了喜轿。 “二小姐时辰到了,祁家迎亲的人马还在等着我们呢!” 龙绯云颔首后,迈进喜轿之中,轿帘落下。朱红色的轿帘摇晃,一只雪色的神虎,栩栩生威。 “起轿——”绵长的叫唤声中,喜轿被稳稳抬起。 狄蔓站在原地,捏紧了自己的手心目光晃动,片刻才转身目光复杂不舍地盯着远去的花轿。 她长长吐了一口气:“绯云,我答应你。我这一生一定会情得所终,只是为了你” 花轿出了府城,就遇上了城门外守候已经的祁家军队。 这一次知道他们的将军娶亲,祁家的人来了,就连祁家兵也都到了。 上次遇见的那个大胡子,极为好爽的祁家副官也来了,眼睛瞅了瞅越来越近的花轿,还有黑马上姿容勃发的自家少爷,心底嘀咕了一句。上次将军冒着性命救下的小新娘,他觉得不错,可惜他们的将军矜持了一点没有抢回府里去。 眼下只能奉命联姻,不过看自家将军的脸色,弧度微锐的菱唇浅浅扬起,竟似在笑难道说,将军真的喜欢狄家的小姐?两情相悦的话,倒也是一桩美事。 狄家,祁家两军会合之后,狄家的送亲队伍慢了下来。 就在这时,胯下黑马嘶鸣,踏尘而起。红色的嫁衣,轩昂扬起,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之下。 黑马停在了花轿前面,一只手挑开了轿帘。 喜婆吓得变了神色,“祁公子使不得,还没拜堂成亲,你还不能见新娘子。” 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一弹,喜婆慌忙移开了手,祁家公子浴血沙场,满身威严煞气,喜婆说了这一句之后,再不敢吱声,畏惧地揉着自己微红的手背。 “我要先验人!”剑眉入稍,轻挑。他未过门的夫人,调戏婢子,喝花酒,天下就没有她不敢做的事情,其中也包括逃婚。 而且,好像还欠下了不少风流债。让他想省点心都不行。 所以他要先确定轿中人就是自己要娶的人。 如果她敢李代桃僵,只要被他找到,就一定会将她绑去边疆大漠,绝不会再给她任何一次出逃的机会。 副官揉了揉鼻尖,他们的将军还真霸气,这其实是怕未过门的夫人先将他抛弃了吧!没想到他们将军也有操心害怕的一天。 在花轿里面昏昏欲睡的龙绯云睁开了眼睛,外面刺眼的光芒泄入,下意识地挡住了眼睛。 耳边是琉穗碰撞发出的清脆之声,有一双修长粗粝的手指抚上了她的容颜。 龙绯云下意识就拔出袖子里的短刀,一刀就刺了过去。轻落在她脸上的手指收回,按住她的手腕一折一挡,手中的刀刃甚至连他身上的喜袍都不曾碰到。 这一下,困意全无,龙绯云看清了眼前的人。 深至泛蓝的黑发下,每一处如雕似琢的五官都描绘着锋芒与霸道。 狭长的眼梢上挑,戏谑的光泽宛若在笑,似一块光彩耀人的黑曜石。 龙绯云一挣扎,抽回了自己的手腕,收刀入鞘。 “你干什么!我们还没有拜堂成亲,你怎么可以掀开轿帘!这样于礼不合!”最主要的是扰了她睡觉,让她提前看见了这张叫她心烦意乱的面容。 “喜婆!”龙绯云夹着怒气唤了一声。 喜婆快步上前,走到了轿子前面露出为难的苦笑。 “快点将帘子放下来!”龙绯云移开目光,冷冷地看了祁道远一眼。还没成亲就已经迫不及待了吗? 脸颊上还似遗留着他手指的触感,龙绯云不自觉地咬了咬嘴唇,晚上洞房她得赶紧想出对策才行! 祁家公子一只手撑在轿子前面,没有一点要让开的意思,喜婆哪里敢上前。 龙绯云眉黛横起,稍稍流泻出冷意,她握住轿子帘子重重一扯,没有扯下就被祁道远握住了手。 “祁将军这”喜婆看呆了眼。 “果然是我的夫人!”握住她手的男人笑了笑,声音却是该死的低醇悦耳,“这样不讨人喜欢的性子,别人想伪装也伪装不来。” 在龙绯云不曾防备之时,祁道远握住她的手,重重一扯。龙绯云从轿子里飞出,撞入他的怀中,耳边是他有力的心跳,呼吸间是他侵略性的气息。 看到这一幕,白虎洲府送亲的人面面相觑,而向来豪迈的祁家人却是响起一阵笑声。 “将军,不如在这就洞房花烛吧!” 龙绯云从他的怀中挣脱起,就被祁道远钳制住了手腕,“我带你回祁家。” 头上沉重的凤冠被撞歪了,龙绯云环视了一眼,索性一把扯下,流泻下三千长及腰的青丝。 黑曜石般的瞳轻颤了一瞬,这一幕竟是无比的熟悉! 那日坐上黑风逃婚,紧紧环住他腰际的龙家大小姐,也做了同样的动作。扯下头上的凤冠,青丝飞扬。 可眼前人,分明长着不一样的面容,却给他无比熟悉的感觉。 一声轻问,急促压迫,“你到底是谁?” 而这一声问话淹没在嬉笑声中,龙绯云并没有在意。 “祁道远,”她低了声音,隐忍着怒意,“你要是再乱来,我现在就回白虎洲府,取消婚事!” 这句威胁换来的却是抓着她手腕的男人的一声低沉轻笑,逼人的气息从她耳边划过,“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你以为我会再把你送回去吗?” 龙绯云深吸了一口气,为了狄蔓,她也要把这出戏演完才是。 “你不把我送回去,也要让我坐回马车!”龙绯云手腕灵活一转,刚从祁道远的手心中夺回自己的手腕,就被他拦腰抱起,扛在了肩上。 这一回,祁家迎亲人的笑声就更大了。 龙绯云脸色一瞬涨红,她真的不想在大婚之日跟自己的“夫君”动手。 纤细的小手抚上了祁道远的脖颈,“你现在最好就放我下来!不然我就真跟你动手了!” “夫人,你既已是祁家的人了,也不用害羞了!”祁家副官扯着嗓子叫道。 龙绯云脸上的红晕又浓了一分,愤恨气恼地盯着祁道远深刻俊美的侧颜。她不是害羞,只是不喜欢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像待宰的猪一样扛在肩上。 袖中的匕首滑落到她的掌心里,被龙绯云紧紧握住,在没人看到的地方抵在祁道远的后背上。 “放下我!”她咬牙,冷声又重复了一边。 “不放。”想也不想的回答,祁道远一点也不将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你与我共齐一马,我的女人,我亲自带回去!” 红色的喜服交叠在一起,看上去无比的亲密。红色的喜服,也不减祁道远身上的铁血威仪之气,只添了稍许的柔情与喜悦。 黑风似乎还记得她,看见他们走过来,响亮地打了一个鼻鼾。 “你还真不怕死!”混蛋,要不是不想挑起两家的争端,她真想一刀就杀了这个霸道,无理取闹的男人。 “若我怕死,又怎么敢娶你。”祁道远淡淡勾唇一笑,就将身上的人送上了马背。自己也翻身而上,握住了缰绳。 这话还真是变扭,龙绯云一直用冰冷愠怒的目光盯着他,心中一再告诫自己要忍。等大婚之后,她就会离开,绝不会再跟这个男人有半点纠缠。 白虎家送亲的人还是呆若木鸡一般站着,谁都不敢上前阻拦。不说祁家历代从戎,根深叶茂,是雍州王朝中的股肱之臣。就是祁家公子身上凛肃,不容置喙的气质,也让他们谁都不敢上前一步。 将龙绯云送上马,禁锢在自己坚硬的臂膀中之后,祁道远向白虎家来人看了一眼,“你们都回去,新娘我已接到,不必再相送。” 说完,勒马离开,完全不给白虎家人任何说话的机会。 见自家将军走了,祁家队伍也全都尾随离开。只留下无措无奈的狄家送亲队伍。 第一百九十九章:你要再摔我一次吗 坐在马背上,祁道远怀中的龙绯云很不舒服。 第一次是携他逃走,那时候只想着怎么避开凤家的人,从未注意到跟他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有多不自在。 特别是他们两人都穿着喜服,今日还要拜堂成亲。 他身上的气息极具侵略,一闭眼仿佛就能听见金戈铁马,看见塞外的大漠夕阳。 龙绯云不舒服地动着身子,一刻都不想和祁道远多待,“能不能放我下去?我会骑马,我想自己骑马。” 握着缰绳的人,冷肃地回答道:“不能!自今日起,你就是我的妻,我们以后日日夜夜都会待在一起。你的不习惯,还是趁早改了。” 红色衣袖下的手指捏紧,龙绯云注意了一眼左右,祁家这次迎亲来了不少人,就来祁家军也来了,她就算是想逃,只怕也逃不了。 难道就要跟他绑在一起?离玄武洲还有很远,她不可能一直坐在祁道远的怀里。 “停下!”龙绯云叫道。 握着缰绳的祁道远剑眉轻蹙,“怎么,不舒服吗?” 龙绯云点头,“我想如厕!”这儿已入山峦,树林层层,或许她能找个地方藏起来,摆脱祁家这些人。 只要狄蔓不再出现在狄家,她恢复自己原来的身份,就再也没有人能找到失踪了的狄家二小姐。 “好!”祁道远倒是很随和,翻身下马之后就向她伸出了手。 龙绯云望着这张剑眉星眸,俊睿异常的面容,怔了怔之后任由他将自己从马背上拉下。 “你想去哪如厕?”祁道远等着她的回答,眸光幽幽。 龙绯云随意指了一个地方,刚提着裙裾想跑,身后的男人就跟了上来。 她总算明白哪里不对了,从一开始祁道远就打算跟着她,监视着她,难怪他会先下马。 唇角微抿之后,龙绯云转过了身子,“我要如厕,祁公子打算一起吗?我可没有互相窥探的癖好。” 狭长的眸微眯了一瞬,气场有些逼人,祁公子这个称呼异常的刺耳。 “我也没有窥探的癖好,只是不想你悔婚。”祁道远语气沉沉,没有隐瞒的意思。 龙绯云一僵,这人还真是直白,随即扯出了笑意,“悔婚?怎么会呢!祁公子贵为国将,又是一表人才,想加入祁家的贵女小姐想必也不在少数。我如此之幸,怎么舍得悔婚。公子放心,我去去就来。” 她这一次一定是能逃多远就逃多远! 溜须拍马没有一点效果,反而她的新郎官,面色越发冷沉难测,“那凤家嫡长子,龙谷谷主,与我相比,你更倾心于谁?” 戴着人皮面具的脸上笑容渐渐消失,龙绯云简直要扶额,喝酒后她不知随口说了点什么,居然他一直记到了现在。 一个是风流不羁公狐狸,一个是冰清玉洁小龙男,另一个就是黑面小心眼将军。这个选择题,绝不是一道送分题,而是送命题。 “你是不是吃醋了?”龙绯云羽睫扇动,随口问了一句。 没想到他一脸沉寂认真地点点头,菱唇启道:“对,我是吃醋!对你的一切,我都在意。以前的事情,我都可以既往不咎,但以后你的心里再不许住进别人!” 不住进别人龙绯云无奈,当她的心是旅馆吗?而且感情这回事,哪能由她全部做主。 没有等到龙绯云的回答,祁道远脸上的阴沉隐隐有越积越多的趋势,“你还要如厕吗?” 龙绯云翻着眼睛开口:“你一直盯着我,我怎么上厕所?” 祁道远已经知道她要逃的心思,现在只能忍着,等到了玄武洲之后再做打算,以免打草惊蛇。 她摆了摆手,赤瞳中光芒一线划过,“算了,不上了,没心情了!” 看她朝黑风走去,祁道远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 被他盯上的敌人,就没有逃掉的道理。同理,入他眼的人,也绝不会给她机会逃离。 队伍继续前行,而龙绯云只能继续乖乖地坐在祁道远的怀里。迎亲队伍里面只有几匹马,都有不认识的祁家人坐着。她要是不跟祁道远坐在一起,那就只有跟在后面跑得份。 一路上只有四处乱看,才能勉强忘掉身后还坐在一个男人。 而这个男人却不时注意着怀中自己即将拜堂成亲的娘子,目光掠过龙绯云的手指之后稍稍一顿,若有所思的眉尖轻点,却不留痕迹地问道:“你的手指怎么了?” 被他一问之后龙绯云低头看了自己的手指一眼,大红色的嫁衣下白色的布条显得格外明显,她想移开手,却又怕引起身后男人的疑心。 便故作风轻云淡道:“不小心被割伤的,不碍事。” 那枚凤戒不管她用什么办法都拔不下来,只能用布带裹起来。凤家的红凤戒指独一无二,任何人见了那枚戒指,都能猜出她的真实身份。 而她绝不会再回凤家。 或许她演技够好,身后的祁道远目光落在她的手指一会,便移开了目光没有追问下去。 只是一双有力的胳膊微微收紧,搂得她格外的紧。他不想去知道她身上的秘密,棱角分明的俊颜,线条绷着,他只知道她以后便是自己的妻子,她的秘密,他可以用一生去等她的答案。 不管她是谁,她有什么苦衷,他都想与她拜堂成亲,相守一生。 喜欢便是喜欢了,他爱恨分明,向来遵从自己的心。 但被祁道远突然抱紧了的龙绯云并不习惯,她想回眸看一眼祁道远的面色,犹豫了好久,还是没有敢回头多看他一眼。 或许他已经发现了什么不对的地方,龙绯云望着山峦外渐渐出现的玄武洲,目光微凛,变得锋锐。 她只能将离开祁家的计划提前了。 青山玉峦一过,就连拂面的风都变得锐利起来如刀在割,再无白虎洲时的柔和缱绻。 玄武洲同样高山起伏,但山上无树只有光秃秃的巨石。 一路走来花草很少,更多的只有连天的风沙,扑卷而来,睁不开眼睛,不敢喘息。 相比白虎洲的繁华,偏远的玄武洲显得格外贫穷,天广地阔。这样的地方干旱少水,难以种粮食。连食物都匮乏的地方,何谈兴盛。 若非祁家世代忠良,受朝廷器重,只怕早已似四方诸侯中最没落的一位了。 虽然玄武洲地广人稀,极是匮乏,但接近边塞。而边塞连绵的山脉之外便是异族,玄武洲亦如其名,是坚实的守护之地。 若异族人能跨过玄武洲,那攻下雍州王朝,便如刀切豆腐一般简单。 “狄家姑娘可还习惯?我们玄武之地不比其他三洲富饶,所以尽生出我们这些糙汉子。”祁家的副首领打马上前,笑着看了祁道远怀中小新娘一眼。 狄家二小姐按理说也该有十六七岁了,但看着还是娇娇小小,特别是在高大的将军怀里时。 玄武在北方,姑娘家普遍也高大些。这样一比较,格外显出狄家二小姐的不同,特别是她穿着一袭鲜红耀眼的嫁衣,就像是一朵本不该开在这里的江南春芍。 龙绯云转头望着他,她对这个留着络腮胡子,声音直爽豪放的祁家人生不出厌烦,看着要比身后的黑面将军要顺眼许多。 出于礼貌,龙绯云浅淡一笑,有周身内气护着,说话时气息没有一点被漫天的风沙吹乱。 “你叫什么名字?” 这一笑,倒是让骑马上前的祁家副官眼睛一晃。 狄家二小姐笑起来的样子,算不上灿烂夺目,那种清淡容华的气质,就像是让人饮了一杯上等的龙井一般,心神一畅。 注意到这一点,祁道远握紧了缰绳,故意加快了前进的速度。 他的女人必然只能完完全全地属于他,不想叫旁人看去一星半点,哪怕是自己最亲近的人也不行。 可偏偏有人傻,察觉不了自己将军的不乐意,还骑马追了上来。 远远的长风就送来爽利的笑声,“我叫石二,二小姐想叫我老石,阿二都行,我是将军帐里的副官营长。” 龙绯云侧身望着他,散落的青丝迎风飞舞,“我记得了!” 黑面将军小心眼,喜欢吃一些莫名的醋,她不介意让他多吃一会。 她跟自己说话,从未如此笑过! 祁道远心里涌起说不出的滋味,握着手中的鞭子,难得狠狠地抽了自己的黑风一鞭,像是撒气一般。 狭长的眸噙着冷锐不悦地看了自己的副官一眼,“谁要你跟她说这些?她日后一直待在祁家,你们的身份,她自然都会知道。” 石二挨了骂,憨憨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实在不知自己哪里惹了将军不高兴。 往日好生养着的黑风难得挨了痛之后,便撒开四蹄,踏风般地狂奔起来,将祁家的迎亲队伍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黄沙漫天,萧萧风吼。龙绯云的耳边只有凄厉的风声,黑风像是不要命一般往前狂奔,她坐在马背上不停颠簸,下意识地抓紧了祁道远有力的手腕。 而被她握住的男人,迟疑了一瞬,就不留情地抽回了自己的手腕。 俊朗非凡的面容上眸若寒星,泛着薄薄的怒意,与他自己都难以察觉的醋意。 龙绯云没了可以固定身形的助力之后,身子陡然向一侧滑去,要从黑风背上坠落。 这一幕于她而言也无比的熟悉,惊惶之下,龙绯云尖叫道:“祁道远你这混蛋,你要再摔我一次吗?” 第二百章:不想见到的人总会相逢(一) 狭长的眸中,黑曜石般的瞳迸出一瞬光芒。 骑在黑风背上的祁道远压下身子,在龙绯云跌落的一瞬间,搂住了她的腰,将她重新抱回怀中,坐回了马背。 风沙拂面,龙绯云微微喘息。 黑风跑得如此之快,要是她真摔下去,只怕这张人皮面具就真的保不住了。 祁道远一只手环固着她,一只手握着缰绳,厉声喊道:“驾” 沉沉如霭的面容,叫人猜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龙绯云僵硬地靠在他的怀中不再说话。 祁道远握住缰绳一转,没有直接去祁家而是绕去了一片沙漠荒野。后面祁家迎亲的队伍追赶不上,石二凭着内力唤道:“将军您这是要去哪?” 马背上的男人对后面的叫唤充耳不闻,鞭子落下,胯下的黑风一路疾驰,掠起黄沙尘烟。 眼见着追不上了,将军带着狄家的新娘越走越远,祁家迎亲队伍问道:“副官,这可怎么办?” 祁家虽对吉时礼仪这些并不计较,但也不能拜堂成亲的日子里没有新郎官和新娘子吧! 石二朝着黄沙一线的天际看了一眼,勒住了胯下的马,“将军肯定是有事情要处理,你们怕什么?将军上阵杀敌都不曾临阵退缩过,难不成还能跑了!我们先回祁家等着。” 将军不在,副官便是他们的主心骨。 他这么一说,祁家迎亲队伍就朝着祁家行去。 无人的沙丘上,灿烂的夕阳还没有落下去,一轮弯弯皎洁宛若银链的月牙就挂在了蔚蓝色的天幕上。 黑风疾驰到沙丘上缓缓停下了马蹄,祁道远翻身而下的同时,一掌落在龙绯云的背后,将她从马背上推落。 大红色的嫁衣还没有逶迤在地,龙绯云一记灵活优美的窑子翻身就稳稳地站住了身子。 祁道远眸色冰凉,满身杀伐之气地朝她走来,没有说话,直接抽出了马鞭卷向了她的脖子。 在马鞭打来的霎那,龙绯云伸出手握住了鞭绳,在风沙迭起,夕阳绚烂的沙丘上两人四目相对。 大红色的喜服被风烟吹起,剑拔弩张。 “你是谁?”祁道远从喉咙深处,冷酷防备地问出这三个字。 龙绯云从容淡定一笑,“我还能是谁,自然是狄家二小姐,你要娶的人。” “你不是!”鞭子扬起一卷,祁道远收回手,寒眸闪动,“告诉你的真实身份到底是谁?” “你在胡说什么?”龙绯云脸色不变,眉黛微蹙,微笑间却难掩眼唇间的锋芒与讽刺,“祁公子觉得我是谁,那我便是谁。祁公子问这些话,可是有悔婚的意思了?那我好走,不劳相送。” 龙绯云刚转身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金铁相撞般的怒喝:“站住!谁允许你走了!” 大红色的嫁衣扬起,龙绯云缓缓起身,“祁公子还想怎样?” 他踏步而来,握住龙绯云的手腕将她重重地扯向了自己,他望着这双淡漠的眸,夕阳下鲜红的瞳仁异样夺目,像是一线之间开满了血色沙华。 他从没有注意过狄家二小姐的眼睛与常人并不一样,这双眸,他似在哪见过。从容淡漠,却又狡黠多变。 “我不管你是谁,不管你在隐瞒我什么,今日的婚事都照常举行!我要的便是你!”话虽这么说,但祁道远的口吻中难掩冰冷压抑的气息。 龙绯云往后退了一步,淡淡冷笑,“祁公子还真相信我,不怕我是刺客,只是为了来杀你的?” 这个男人都已经怀疑她的身份了,为何还不肯放她走? “就算你是刺客,也一样是我的女人!只要你真能下得了手,我死在你的手上又有何妨。”祁道远眉眼横厉,说完这句话后转身走向了自己的黑风。 驾着黑马来到龙绯云的面前,朝她伸出了手,语气比之前冷漠了不少,“上马,跟我回祁家。” 现在还不是逃离的时机,龙绯云没有抓住他的手心,而是轻轻一跃落在了他的身后。 祁道远收回了手心,黑曜石般的眸深不见底。他握紧了缰绳,驾着黑风向祁家的方向赶去。 祁家到底是世家之一,又历代征战沙场,面对新郎,新娘双双失踪的阵势还算是镇定,院中的老夫人让下人一切照旧。 她相信她这个孙儿,不是不负责任之人,这门婚事既然是他愿意定下的,就一定不会出任何岔子。 天色沉了,祁家院子大红灯笼挂着,门前不时有小丫鬟探头探脑地望着。 院子里等着喝喜酒的祁家军都坐着,不知将军什么时候才能带着狄家小姐回来。 石二性子急躁,在祁家的院子来回踱着步子,一会都静不下来,要不是老夫人有命令,他早就策马而出去找他们了。 都结婚的大喜日子,将军会将夫人带去哪?有什么事情非要在今天解决? 门外的小丫鬟急急跑了进来,红扑扑的脸上笑眯了眼,“老夫人,将军和新夫人都已经回来了!” 石二一听一愣,祁家军脸上都露出如释重负的笑意。 头发已经花白的老夫人站起了身子,脸上并无太多意外,对身边的丫鬟道:“扶我出去,新人入府,我也该亲自出去迎接才是!” “是!”身边编着麻花辫的丫鬟应了一声,扶着祁家老夫人走到了前院。 祁道远走入祁家院子,龙绯云跟在他的身后,一声声恭喜不绝于耳。 她环顾了四周,祁家的院子并不富丽,与其他三家相比,都可谓是简陋,纸窗上的木窗花已退了朱色,依旧还用着。 祁家的下人衣着皆是半新不旧,但一个个眼神却清明干净。 玄武之地干旱贫穷,但这儿的人比皇都,比其他三洲都要显得纯粹许多。 “夫人,可真是漂亮!”守在祁家的女眷也纷纷将目光落在了龙绯云的身上赞不绝口。 “不愧是白虎家出来的小姐,气质就是不一样。” 龙绯云抽空看了祁道远一眼,墨发下,如雕如琢的面容上终于添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总算不再像是黑面神一般板着一张脸。 她倒不是在意祁道远的心情,只是不想穿帮了。 他注意到龙绯云投来的眼神,不留痕迹地移开了目光。 祁家的老夫人走到了龙绯云的面前,龙绯云同时也注意到了这个头发花白,却气质不同凡响的老太太。 祁家世代忠良,为国尽忠,哪怕是年过半百的祁家老人身上也有着铁血风骨,精神极为矍铄。 “奶奶。”祁道远见到她之后,抱拳行礼。 龙绯云同样唤了一声,“奶奶。” 祁家老夫人打量着龙绯云,“不错!我的孙儿果然有眼光!” “这可不是!这个儿媳妇,可是我一眼就相中了的!是道远的良配!”一阵中年人爽朗的笑声插入,祁家的家主阔步走出,身后还跟着 龙绯云看清他身后走出的宾客,眼瞳微微睁大,一瞬间脸上划过惊愕之色。祁道远成婚,没想到龙凤两家都来了。来的人还是凤家的二公子与龙香君! 疯疯癫癫的龙香君没想到又清醒了,只是整个人再无以前骄傲孔雀般的气质,变得瘦弱苍白,有些怯弱。 她忽然抬眼,看向新娘所在的地方,露出森然诡谲,满是怨恨之色。 龙绯云看清龙香君的神色之后,撇开了眼睛,龙香君与狄蔓绝没有什么瓜葛,她能露出那副神色,难道是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了? 顶着狄蔓容颜的龙绯云淡淡牵唇一笑,她的婚礼就从未太平过,就像是一个诅咒一般!龙香君知道她是假冒的狄家二小姐,不知道是打算做些什么! 她没忘记龙香君早已恨毒了自己!不止一次想要让自己从龙家消失。 这一次又会生出什么样的幺蛾子呢?龙绯云握紧了手指。 “恭贺两位新婚之喜。”凤琪上前,行礼道贺,淡淡的神色丝毫不掩饰他身为凤家嫡子的高傲之气。 凤家随行的人立马上前打开了锦盒,露出一对碧玉雕像。 祁道远看了一眼就让人拿了下去,“凤公子能来,已是蓬荜生辉,何须再带来如此贵重的礼物。” 凤琪一只手抬起,狭锐的眸子中微闪,笑了笑,“祁将军毕竟是玄武一脉的嫡子,怎可怠慢了。” 龙绯云望着这张相似的容颜,心头一紧,涌起一阵说不出的感觉。他们两个兄弟极为相似,只有这双眼睛完全不同。 公狐狸的眸如弱水三千,春池淼淼,能将天下女儿的魂都勾去。 而凤琪的丹凤眸,闪烁之间,总让人觉得不怀好意。哪怕穿着一身与自己兄长别无二致的绯红锦衫,也没有他万分之一的风华贵气。 今日幸好公狐狸没有来,龙绯云暗自松了一口气。 祁道远与凤琪寒暄之后,凤琪握着龙香君细弱的手腕,将她拉到了他们的面前。 “这位是”祁道远问道。 凤琪接道:“她是我的未过门的妻室,亦是龙家的二小姐,祁将军常不回雍州许是不认识。” “原来是龙家二小姐!” 祁道远的眸光晃动了一分,龙凤两家联姻,龙家嫡女嫁入凤家还不够,没想到就连龙家的庶女也入了凤家的门。 这样一来,龙凤两家必定会成为一个阵营。 四家宝藏打开在即,天下安宁,还能再维持多久? 第二百零一章:不想见的人总会相逢(二) “香君见过将军,祝祁将军能与狄家二小姐相偕到老。”说到狄家二小姐,龙香君的美眸中极快地划过一丝幽光。 “谢过龙二小姐吉言。”祁道远应了一声,握住龙绯云的手刚准备去见其他宾客,便听见龙香君道:“且慢!” 龙绯云神色了然,她知道龙香君出现在这里,肯定是听到了风声,想要将以前的事全都报复回来。 “香君怎么了?”凤琪问道,眉眼微皱,看不出是不耐烦还是担忧。 龙香君走到他们的面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香君有个不情之请,也不知祁将军能否答应。” 龙绯云微微挑眉,等她说下去,重头戏终于要到了吗? 龙香君微微行礼,瘦弱似不经风吹的身子拜下,裙裾展开宛若一朵晚樱,露出雪白的皓颈,只听她浅声道:“说来有缘,狄小姐很似我的一位故人,不过她现在已经不知踪迹。我想同狄小姐单独说两句话,不知祁将军能否答应。” 只是这么一个要求而已,祁道远自然没法不答应,只是剑眉下的眸光有些锐利,“龙二小姐不必征求我的意思,你想同蔓儿说话,你直接问她的意思便是。” 龙香君身子稍稍绷直,走到了龙绯云的面前,美眸中暗藏深色,“不知狄小姐愿不愿意与我一叙,想必我们能有很多话可以说。” 龙绯云也懒得与她打哑谜,她找上自己肯定是有备而来,一身大红色的嫁衣衬得她风华无双,沉稳从容。 赤瞳瞥了龙香君一眼,她开口淡淡道:“龙二小姐都已经开口了,我能拒绝吗?只是我想知道你膝盖上的伤好了没有?” 笑容藏锋的龙香君陡然一僵,用阴沉惹怒的目光盯着龙绯云。这贱人看来一早就扮作了狄家二小姐,还知道醉红楼里的事情。 眼下她要嫁入凤家,知道当日事情的人,绝不能留着! 龙香君被凤卿伤过的腿绷得笔直,收敛去眼中的杀意之后,又露出了端庄得体的笑意,仿佛听不懂龙绯云在说些什么。 龙绯云赤瞳幽凉戏谑地盯着她这张脸上变换不停的神色,笑着轻语:“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在这看见你,你还嫁给了凤家二公子,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呢!” 她说过只要龙香君从龙家后院中出来,她绝不会心慈手软!没想到她那个渣爹不仅将她的话当成了耳边风,还为龙香君谋了一个好前程。 能嫁给凤家嫡子做妻室,不得不说手筋尽断如同废人的龙香君,还是很有手段! 两人含笑说话,细看之下笑容皆是不寒而栗,远远看去还以为两人真是相识至深,感情深厚。 “狄小姐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换一个无人的地方如何?”龙香君看了看左右“好意”提醒道。 “如你所愿。”龙绯云轻颔首,既然躲不过,倒不如见招拆招。 龙香君将她带入祁家无人的院子之后,褪去了脸上所有的假笑,目光冰凉如刀地狠狠剜着龙绯云,“龙绯云你还真有本事,能移花接木再跟其他男人拜堂成亲!你祸害了凤家嫡长子,现在还要搅得祁家不得安宁吗?果然说,女人都是红颜祸水!” 身穿嫁衣,艳若红莲的少女不屑地耸肩,“酸味可真够大的!让我猜猜你对凤卿还没死心,还是在恨我还没死?红颜祸水,这个词我可担不得,不过二妹也是女人,不要骂人的时候将自己也一并骂了。” 龙香君的容色一直阴翳压抑,“你不配提到他的名字!要不是你不要脸,四处迷惑男人,他又怎么会不肯要我,甚至不许我进凤家!” 随即,龙香君朱唇微翘,露出鄙夷嘲讽一笑,“不过现在你已经不是他的妻室了,你不知道卿公子已经纳了妾室。你能嫁入祁家,说明你的身子还没被人用过吧!没想到你嫁入凤家这么久的时间,卿公子连碰都没碰过你!” “不过也是”龙香君傲慢,旁若无人地继续说了下去,“你要容貌没有,要才情也没有,他娶你也只是因为你是龙家嫡女。龙香君你说你从未回过龙家该有多好,就不会有人破坏我和卿公子的姻缘!你搅得凤家不宁,凤家再也不可能接你入府了。这种颠沛流离的感觉不好受吧!” 她早就知道凤卿纳了妾室,要不是流云放她离开,她未必能那么快离开凤家。不过,一想到流云,龙绯云就想到了云嬷嬷的死,不由自主地捏紧了衣袖下的拳头。 凤家不欢迎她,她也从未想过要回凤家!凤家欠了她太多东西! 面色不露,五脏俱伤。越是会隐忍的人,伤得肯定越痛。 她注意着龙绯云微微发颤的衣袖,笑容夺目溢开。 “人生在世,如鱼饮水,冷暖自知。我活得好与不好,二妹何必如此在意?我不能回凤家,对你而言不是更有利?何必苦苦前来,参加我的‘婚宴’?”她不会相信,龙香君引她过来只为了说这些泄愤的话而已。 果不其然,龙香君眼中极快地露出冷芒,“我不止是想让你无法再回凤家,我更想让你彻底消失!你抢走了我太多东西,我的位置,我的娘亲,我的幸福,我的一切!” 龙香君嘶吼完,幽幽诡诡一笑,“你早该死了,我也早该死了!我什么都没了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我爱的人,视我为蔽履。我不爱的人,却死死纠缠!但我不甘心就这么死了,因为你还活着!我死,也要拉你做垫背不是?” 美眸上羽睫扇动,划过冰冷的碎光。人被逼入绝境之后,会彻底丧事理智,任何最疯狂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她相信假如这个世界上有炸药包,龙香君一定会绑着炸药包来找她同归于尽。 “你疯了,但我不想陪着你一起疯。龙香君如果不是你与你的娘亲逼人太甚,你们也不会落得今天这样的下场!”龙绯云逼近一步,直视着龙香君满是怨恨的眼眸。 要不是竹丫在一次次的羞辱折磨之下不堪忍受,她也不会出现!这便是报应! “我是疯了,”龙香君鬼魅地笑了起来,“龙绯云,你以为你能逃得掉吗?” 说完眼睛一翻,毫无征兆地就突然晕倒在了龙绯云的面前。 这时不知从哪里跳出一个面生的丫鬟,将地上像是没了知觉的龙香君颤颤扶起,用惊恐的眼神盯着龙绯云,大声质问道:“你为什么要害我家小姐?” 原来又是栽赃陷害的戏码。龙绯云了然之后,心完全定了下来。 “我没有害她,她自己要晕讹人,关我何事?”龙绯云甩了衣袖,神色淡漠厌烦,刚转身要走就被身后的丫鬟叫住了。 “站住你不许走!你害了我家小姐,不能就这样轻易地让你离开。”随即那丫鬟扯着嗓子叫了起来:“来人啊!快来人啊!新娘子害人啦!” 这声惊天的叫唤,没出一会功夫就将院外的人都吸引了过来。 一看见地上晕倒的龙香君,凤琪率先赶了过来,将不省人事的龙香君抱在怀里。 “让开!”凤琪满是戾气焦急的怒喝一声,所有人都自觉地让开一条路,凤琪走过之时,目光冰冷猜忌地从龙绯云的身上划过。 龙绯云没有转身,姿态从容地站着,赤瞳凛起。 不知是不是事先安排好的,跟在龙香君身边的丫鬟并没有跟上去,一幅手足无措的样子留在后院,就似等待有人开口问起。 赶来的祁道远握住了龙绯云的手,将她拉向了自己的身边,“发生什么事了?” 龙绯云抬眸,定定地看了他一眼,“龙家二小姐犯病了,跟我无关,你会相信我吗?” 龙香君不死不休的心病,也不知这辈子能不能痊愈。 祁道远望着她,点头,“你是我的夫人,我不信你还能信谁?” 他握紧了龙绯云纤细微凉的手,这一次她没有挣脱,任由他粗粝的掌心牢牢握着。 很快,在前面会客的祁家老夫人,祁家家主都来了偏僻的院落。 龙香君留下的婢女,一见到他们便流泪不止,惶恐又祈求的模样让祁家的宾客嗡嗡议论。 “刚才听见院子里有人喊害人,到底怎么回事?” “看凤家公子的气势,看来是龙家二小姐不妙了” “难不成是新娘子下的手?院子里只有她们两个人!” “白虎家与龙家来往甚少,怎么会生出这种事来!今夜的婚宴,怕是要办不成了!” 祁家老夫人一敲手中的拐杖,威仪不减当年的气势让院中所有的声音都安静了下来,她走向院中的丫鬟,询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把你知道的都说清楚!” 那丫鬟怯怯地看了龙绯云一眼直摇头,“奴婢奴婢,不敢说!” “你但说无妨!”这一次开口的是祁道远,他握着龙绯云的手,态度沉稳强硬,“我相信这件事和我的夫人无关,所以还请你还她一个清白!” 第二百零二章:她中了毒 银白的明月在天,本来已经到了拜堂成亲的吉时了,偏偏横生出这档子事情。若是不解决,只怕白虎与玄武家的联姻是进行不下去了。 龙香君身边的小丫鬟犹豫了许久,才愤愤地开口道:“奴婢不是有意偷听的,我听见狄家小姐与我家小姐争吵,才多看了一眼。没想到不知道我家小姐说错了什么,好像说她不是真正的谁突然间狄家小姐就像变了一个人,从袖子里掏出一样东西,捏着我家小姐的嘴巴,硬生生地灌了进去,后来我家小姐就晕倒了。” 安静下来的院子,所有宾客的目光都落在了龙绯云的身上。 她穿着大红色的嫁衣,衣裙艳丽如云霞。面对龙家二小姐身边丫鬟的指认,也显得好不慌张胆怯,唇边戏谑的弧度不掩嘲弄,这般从容傲气倒也少见。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还能抚掌而叹,“你这么好的口才,在龙香君的身边做一条走狗实在太可惜了。” 小丫鬟打了一个激灵,脸色微红,不敢再去直视龙绯云的赤瞳,底气不足地叫唤道:“奴婢所说都是亲眼看见的,狄家小姐不承认也罢,怎能倒打一耙。” “亲眼所见吗?”龙绯云唇边的弧度又深了一分,玩味地笑了笑,“做走狗的下场便是被遗弃,被剥皮抽筋,你可想好了?” 小丫鬟僵了僵身子,硬生生道:“奴婢所说句句属实!” 就在院中气氛陷入僵持时,祁家的大夫到了,“禀报各位主子,龙二小姐病情异常,还请所有人到厢房中一叙。”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庭院又如煮开了的水一般沸腾起来。 “龙家二小姐是不是不好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少目光都落在了龙绯云的身上,更有人指指点点。 祁家老夫人临危不乱,只是脸色有些凝沉,“先将龙家二小姐治好,其他的事情稍后再说!” 她总觉得龙家二小姐突然晕倒,又有身边的丫鬟出来指认,听起来天衣无缝,但是总有些蹊跷。 龙绯云随祁道远踏入房间之后,坐在床榻边的凤琪立马站起了身子。 他不知从哪找来了一条鞭子,一句话都不说,就朝着龙绯云一鞭子抽落。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急,谁都没有反应过来。 握着龙绯云的祁道远,反手就将她拉到了自己的身后,足尖一挑勾过一张梨花椅,挡下了这一鞭子。 凤琪被力道反震得退后一步,冷锐的丹凤眸绞着龙绯云的身影。 衣袖一振,他伸出手心命令道:“将解药拿出来!” “原来龙二小姐中毒了,”龙绯云不急不缓开口,黛眉微挑,“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凤琪平日在凤家受尽宠爱,何曾有人对他这样不客气过,当即又握紧了手里的鞭子。 祁道远张开手臂,剑眉如刀,冷声霸气道:“她是我的女人,就算她做错事情,也轮不到你来教训!” “你的女人”凤琪低声重复着这句话,忽然轻笑起来,“香君如果出任何一点事情,我要你们整个祁家陪葬!” 这是对整个玄武一脉的挑衅了! 祁道远寒眸如霜地望着一身红衣的凤琪,“二公子说话,可要三思!你这是要与天下为敌?” 四方诸侯相互牵制,任何两家发动战争,剩下的两家绝不会坐视不理。到时候战火便会蔓延至整个天下,整个王朝。 凤琪一扬臂膀,红色的纱衣如翅翼般展开,他无比轻狂道:“那又如何?我们凤家想要的本来就不是诸侯王这个位置!” 龙凤两家联合之后,已然不再掩饰自己的野心。 凤琪抬起手指,指着龙绯云,傲然扬眉,“所以我劝你最好将解药快点拿出来,要不然你便是整个天下倾覆的导火索。” 龙绯云从祁道远的身后走出,刚上前一步,就被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握住,“你多小心些,不是你做的事情,你不要委屈自己!” 大厦将倾,这便是天下命数,十几年前星相术士早已看出。 既然谁都无法改变,那便顺势而为,只是不要让这罪名,因她而起 龙绯云回眸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随即走到了龙香君的床榻前面。 躺在床榻上的龙香君青丝散开,露出一张绛紫色的面容,呼吸有些急促,看上去确实不像是装得。 现在微微能睁开眼睛,用一种毒蛇般的目光盯着龙绯云。 龙绯云俯下身子,听了听她的心跳。 凤琪戒备地望着她,怒斥道:“你还想做什么!” 龙绯云起身,神色平静,“我只是帮她测心率而已,她的症状有些像过敏反应,就是你们说得中毒了。” 凤琪一甩衣袖,“那你还不赶紧把解药拿出来!” “过敏反应不需要解药,她没有出现休克反应,只要不再接触过敏源过一会就能自己痊愈。” 龙香君看来是在找她之前就吃了一些她平日里不能碰的东西,看上去像是中毒的症状,就是为了嫁祸于她。 这个时代没有抗过敏的药物,龙香君也真是拿命在赌。这个女人,还真是恨她入骨! 凤琪显然对她的话一点都不相信,“怎么可能等到她自己好,狄家二小姐如果你不把解药交出来,别怪我的鞭子无情!” 龙绯云回身,不甚耐烦地皱眉,“凤家二公子,你能不能有点脑子。我跟她素来不认识,害她是为了什么?而且还在自己的婚礼上动手,这样的事情,脑子有坑的人也未必会做得出来。” 凤琪被她一呛,俊颜蒙起一层极其难看的薄怒。 这样刁蛮无礼的女人还真是叫人讨厌,就跟他认识的龙家大小姐一样!真想不到他那聪明一世的哥哥,会把那样的灾星娶进门。 不过现在倒好,成亲不过几日的女人跑了,还连累了凤家不少人,弄得人仰马翻。能看他的哥哥丢人,自是再愉悦不过的事情。难怪今夜都不肯出现在祁家宴会上,是怕被人问起,颜面无存吧! “夫人,公子不要再吵了。”祁家大夫上前劝道,“依老夫所见,龙家二小姐是中了一种叫做‘血牵’的毒。” 凤琪睨了他一眼,“说明白一点!” 祁家大夫人不敢隐瞒,连忙道:“这种毒来自边塞山峦外的异族,极为罕见!此毒引子来源于下毒之人的血液,解毒的关键同样也是下毒人的血,故而叫做‘血牵’。因为不知下毒者究竟是谁,所以此毒也是无药可解。” 龙香君重重咳了起来,不停喘息,“这么说凤琪,我是要死了吗?” 凤琪抱住她,道:“我绝不会让你死的,下毒之人就在眼前,香君我马上就会为你拿来解药。” 他将龙香君小心放在床榻上之后,就用鞭子指向龙绯云,“放一碗血出来,快一点!” “你说让我放血,就让我放血?我是狄家的小姐,可不是你凤家的丫鬟!”龙绯云一把握住他手中的鞭子,目光更冷。 “好,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他一抽鞭子就想要动手,没想到看似细弱的小手却让凤琪用了一半内力都抽不出来。 他恨恨咬牙,为了不当众丢人,扔下了手中的鞭子。 龙绯云拿着鞭子随意把玩道:“怎么,凤公子不想请我吃酒了?你有何证据能证明我就是下毒之人?” “还需要证明吗?香君出事的时候就是跟你单独在一起,而且”他突然想要抓住龙绯云的手腕,却被龙绯云弹出的鞭子,惊得收回了手。 “你手指上绑着的布带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那就是你下‘血牵’割开的伤口!” 这么一提之后,所有人都注意到龙绯云手上白色的布带。 “看来真的是她,狡辩不掉了!” “没想到狄家二小姐,竟是这种背地里下毒害人的人!” 龙绯云移开了自己的手腕,眼神闪过一瞬不自在。她现在明白了,龙香君是招后有招,不是想栽赃嫁祸给她罪名,而是想让她龙家大小姐的身份大白于众。到时候,就更加难以收场。 “这是之前划开的伤口,祁道远可以为我作证。”她不能解开布带以证清白,这枚凤戒举世无双,根本无法伪造,一旦暴露出来,所有人都能猜测出她的真正身份! 她不是狄家的二小姐,而是凤家苦苦找寻的龙家嫡女! 祁道远走到龙绯云的面前,黑曜石的眸中跳跃中她看不懂的细碎火焰。而他高大的身形永远都会站在她的前面,为她挡去一切,不管是那日刺杀的危险,还是今日的流言蜚语。 “我妻说得句句属实。”他确实一早就注意到了她手上裹着的布带,从未见她拿下过,要说是伤口,未免伤得有些太久了。 厢房门内外议论纷纷,凤琪清了清嗓子,声音凉薄、不怀好意,“你都说了她是你的妻子,这样一来,祁公子的证明如何能当真。如果真想证明她是清白的,现在就让她在所有人面前解开手上的布带,让大家都看一看手指上挡着的到底是不是一道伤口。” 第二百零三章:胭脂血(一) 赤瞳横眯,再不掩满身的锐利芳华。龙绯云云淡风轻道:“我若不解,你又当如何?” 凤琪牵了牵唇角,眼波冷厉,“自是亲自帮狄小姐取血,到时候我下手没数,弄伤了狄小姐,可别怪我没有事先提醒。” 说罢,凤琪从祁家侍卫手中一把夺过了剑。 婚宴之上,刀剑相对,如果真见了血,这天下的安稳就再也保不住了。 “凤琪,你别想动她!”挡在龙绯云身前的祁道远也被激怒了,雪白的牙齿咬紧。铁血煞气无形散开,万军难挡,当真是冲冠一怒为红颜。 到底只是养在雍州城中的金丝雀儿,面对祁道远的无形威煞,凤琪的手指微颤,额前居然有了冷汗。 “够了!”一声威严苍肃的呵斥,伴随着一声重击之声,让整个后院再次恢复寂静。 祁家老夫人拄着拐杖缓步而来,首先走向了凤琪,“我的孙儿鲁莽,还请凤公子海涵。” 祁家历代忠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这烽烟战事,绝不能由他们祁家挑起,成为千古罪人。 凤琪手腕一转,挽起剑花,正好顺势下坡,傲慢不变道:“新婚燕尔,最是叫人羡慕不过。祁公子如此护着自己的夫人,也合常理。不过我未过门的夫人还躺在床榻上奄奄一息,今夜不论如何,我一定要拿到解药,救她的性命!” 祁家老夫人微微行了礼,“祁家还有几株千年人参,可以暂且保住龙二小姐无恙。至于解药,老生会尽快让大夫配制出来,一定不会让龙家二小姐出事。” “我不能等!”凤琪握着剑,一剑劈下,砍断了拜天地的香炉台,“解药就在我的面前,你说我为什么要等!你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让她自己放血,要么让我亲自动手。” 祁道远捏紧了拳头,青筋在跳。凤家实在是太过狂傲无礼,目中无人! 香炉台上的瓜果滚落一地,一只象征着平平安安的苹果滚到了龙绯云的绣鞋面前。 她以为祁家人会将她推出去,但祁家人没有。祁家人护着她,不疑她,就像将她当成自家人一般。看着花白头发的祁家老夫人还要因为她,受凤琪的侮辱。龙绯云的心头揪紧,忽然轻笑了起来,“凤公子想要我的血又有何难?只是我不是下毒之人,这血未必管用。” “你不是下毒的人,还会有谁?你别给我在这磨蹭,赶紧放一碗血让香君好过来。”凤琪冷眼望着龙绯云,将自己手中的剑丢给了她。 龙绯云接过了剑,对身后吓傻了的祁家丫鬟吩咐道:“拿一只碗过来。” 祁家丫鬟挑了一只最小的茶碗拿了过来,看着新娘将手腕在剑刃上一滑,一片鲜红。这一幕,不少人都不忍心再看下去。 祁道远嗔目欲裂,只觉得这一剑像是划在他的心口上,让他疼得五脏六腑都难受。 祁家祁家永远只能是肱骨之臣,不管谁做皇帝,都只能为人臣子,为人效力。如果如果他不是活在祁家,哪怕是以命相搏,也不会让他的女人受一点罪! 凤家!他绝不会让凤姓之人登基,绝不会! 注意到祁家来客脸上的不适,龙绯云转过了身子,将手腕搁在小碗上面。 “能为我倒些热水吗?”龙绯云望向身后不敢乱看的祁家丫鬟,脸色看上去有些虚弱发白。 祁家丫鬟心疼这位刚入府的夫人,谁能想到婚宴上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是,奴婢马上就去给夫人倒些热水过来。” 床榻上的龙香君渐渐好转,只等着龙绯云的血送过来,证实她就是下毒之人。 在龙家被软禁的日子里,她都想着如何让龙绯云痛不欲生,尝尽她百倍千倍的痛楚。她设下的计谋,经过精心策划,环环相扣。龙绯云以为只是这样而已吗?龙香君盯着床帘,漆黑的眼瞳宛若流转的黑色旋涡。 众叛亲离,受尽唾骂,无颜于世。这些都是你龙绯云该受的! “血满了吗?”凤琪不耐烦地催促道。 “好了!”祁家的丫鬟慌张地端起了茶盏,走向了龙香君的床榻。 “等等!”凤琪抬手拦下,看了茶碗中的血一眼。血色似乎偏淡一些,“这血” “凤公子觉得有问题吗?”龙绯云手上缠着白纱,缓缓站起了身子,神色不变。将剑丢在了凤琪的面前,“凤公子若不信,可以尝一口试试。” 剑锋上血迹犹存,这抹血迹让凤琪不自在地咳了一声。 晃动的剑锋,血色耀眼,刺痛了祁家人的眼睛。祁家老夫人垂下了眼帘,祁道远更是双拳握力,恨不能捏碎指节。 他先一步走到龙绯云的身边,盯着龙绯云手腕间的雪白布带,久久地说不出一句话。 “是我无用!”低哑的声音,像是放下了男人所有的尊严,听着便叫人心头一颤。 龙绯云望着他,轻轻摇头,“与你无关,凤公子觉得我是下毒之人,我这么做也是为了证明我自己的清白。凤公子如果觉得血有问题,大可以喝一口试试看。” 凤琪盯着茶碗里的鲜红,喉咙紧缩,他怎么可能喝下这种东西! 连忙一挥手,眉眼厌恶,“端去喂香君喝下。” 祁家的丫鬟来到床榻边,将龙香君扶起,一碗的血色就送到了她的唇边。 龙香君望着茶盏里的鲜红,眉眼缓缓舒展。她就是要啃其皮肉,啖其血骨,方能缓了她这么久以来的恨意。 不用祁家小丫鬟喂她,龙香君就端起饮下,初入口她就感觉不对,有一股淡淡苦味,苦味之中又夹着香味。 似乎并不像是血的味道 她喝了一半之后就咽不下去了,捂着犯恶心的唇角,勉强地挤出一个笑意,“琪郎,我觉得好多了。” “当真?”凤琪一转身子,衣摆撩开在她床榻边坐下,亲手将龙香君扶起。 龙香君脸上缺氧引起的绛紫色已经好转,所有人都以为她是解了体内的毒素。一时间,所有的一切都不言而喻,血牵之毒,解毒之物便是下毒人的血,看来狄家二小姐就是下毒之人! 龙香君身子娇软地靠在凤琪的身上,用怨毒得逞的目光看向龙绯云。 院中,厢房里都响起窃窃私语的声音,“原来新娘子真是下毒之人,只是想不到!” “可不是吗!差点害了一条人命!这样的人,祁家也敢要。” 祁道远默然不语,高大的身形凝聚着无形威势,藏锋在鞘。让看向龙绯云的客人都不敢再多说一句。 “蔓儿解释清楚,这一切都不会是你做的!”祁道远沉沉开口,声音如暮色钟音,有种让人心安的力量藏在里面。无比笃定自己的夫人绝不是害人之人。 “确实不是我做的”龙绯云淡淡应和一声,就引来凤琪嘲讽的嗤笑。 “你的血都已经解了香君身上的毒了,这一切不都已经明了了吗?狄家小姐你还想狡辩什么!” 龙香君靠在绯红的锦衣上,敛去了眼中的狠毒,美眸中盛着一层泪光,随着流转,莹莹润润,将委屈可怜演绎到了极致。 她还没开口说话,身边一直等待已久的丫鬟突然跪在了所有人的面前,“还请祁家各位主子,为我家小姐做主!确实是她要害我家小姐性命!” 丫鬟一抬头,就用手指着龙绯云,众人哗然。 祁道远身子一颤,剑眉凛冽,怒喝道:“不要妄言!我的女人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祁家老夫人看着地上跪着的人,又看了一眼神色如常的狄家二小姐,微微定下心来。不管这件事是不是狄家二小姐所为,她必然要给龙凤两家一个解释。 龙绯云漫不经心地斜睨着她,慢悠悠道:“给我一个要害你家小姐的理由!” 那丫鬟身子一抖,咬住了自己的嘴唇,不知是没有办法回答,还是有难言之隐。 龙香君无力起身,咳了两声道:“玉袖你起身吧!其实这一切都由我而起,因为我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所以才会被人” 龙绯云含笑等她的亲妹妹将话说完,赤瞳中寒芒迭起,却依旧不动声色。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议论声再起。 终于,祁道远眸光中也添了一丝不确定。他怀疑过眼前人并非是狄家二小姐,但他仍是不信她会下毒杀人。 “龙二小姐关子卖够了,那就直说吧!我也想听听你能说出个什么理由来。”龙绯云索性坐下,让祁家的丫鬟又为自己倒上了一杯热水。 龙香君抬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前,一幅不胜娇弱,却又无奈的模样,“事到如今,你还要唤我龙家二小姐吗?你根本就不是狄家二小姐,你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龙绯云幽幽冷声打断了,“龙家二小姐你毒已经解了,脑子还没清醒吗?” “我知道我在说什么!你不是狄家小姐,你害怕我在所有人面前将你真实身份说出来!所以你才想杀了我!如若不然,你为何要一直用布带裹着手指?”龙香君语气中褪去了柔弱无力,变得锐利,甚至能听出其中的怨恨。 龙香君不着痕迹地勾起唇角,龙绯云你还有什么能耐?你抢了我的一切,不照样都要加倍还回来! 第二百零四章:胭脂血(二) 龙绯云抬了抬手指,没有遮掩的意思,“我跟龙二小姐说过,我的手指受过伤,所以才用布带包着,龙二小姐是听不明白吗?你脑子有问题,我不怪你。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诋毁我,毁了我的婚事,这笔账该怎么算才好?” 也有人曾见过狄家二小姐,这张脸确实没变。 龙香君气得一噎,咳嗽了几声,咬牙道:“我脑子没问题!我说得都是实话,只要解开她手上的布带,一切就能真相大白了!” 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龙绯云的手指上,龙香君弯起唇角,不管这一回这贱人如何狡辩,都是没用了! 举世无双,用红宝石雕琢的凤戒,一旦戴上根本就拿不下来。也亏凤琪无意告诉了她这些,她才敢确定眼前人就是龙绯云。 这只凤戒着实不配她,若是能戴在自己的手上该有多好。龙香君不自觉地握紧了手指。 “狄家二小姐,你说你手指上是伤口,解开让我们看一看也无妨。” “就是!若是陈年旧伤,还能洗清你下毒的嫌疑。” 祁道远想上前为她解围,却被自己的祖母拦了下来。 “她的身份确实可疑,如果她真不是狄家二小姐,不需要龙凤两家出手,我们祁家也不能饶过这样身份不明的人。”祁家老夫人眼波微深,“到时候她也不可能与你拜堂成亲。” 这场婚事,关乎着白虎、玄武两族,更关乎着天下的安定。 为了能与龙凤两家相抗衡,他们娶得人必须是白虎家的嫡女! “我认定的人,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去。不管如何,这门婚事必须举行,她就是白虎家送来的联姻之人,这一点便足够了!”祁道远负手而立,狭长的眸灼灼望着椅子上坐着的人影。 祁家老夫人脸色凝沉,长叹一声,不再说话。 祁家血脉,忠心义胆,同样情痴难断。故而一生也只想娶一人相守,看得出她的孙儿已经对这个姑娘动了情,她也希望这姑娘就是狄家二小姐,不要生出任何变故来才好。 龙绯云把玩着手心里的茶盏,许久才缓缓放下。 院中的来客早已没了耐心,龙香君更是以为自己胜券在握。 “看来十有八九,她真的不是狄家二小姐!” “她顶替狄家二小姐嫁过来,定是奸细,是想挑起天下的战火!” “对,说不定她就是异族派来的奸细!想颠覆了我们王朝!” “这样的人留不得,要立即处死!” 大红色缀珠的嫁衣垂下,如红尘三千叠帐。龙绯云坐在梨花椅间,赤瞳微抬,周身溢开难言的镇定雍华之气,这样的人哪里像是异族派来的奸细。 她一抬手,屋中谈论的声音渐渐停息。 “诸位想看我的手指,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在此之前,我想让诸位看点别的东西。”她慢条斯理地解开了手腕上止血的白纱,白纱自她膝间逶迤落地。 凤琪也忍不住站起身子去看。 手腕间一道血痕赫然在目,在纤细的手腕间显得格外刺眼。 “你这是什么意思?”凤琪问道。 龙绯云懒得去看他,细密的羽睫轻颤,拿过一条布巾,淡淡道:“凤公子不必着急,一切马上都能揭晓。至于谁才是异族奸细,这就难说了。” 茶盏倾落,水珠沾湿了布巾。龙绯云握着布巾在自己手腕间轻轻擦拭,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现了。 她手腕间的血痕竟然消失了。 “怎么回事?”凤琪喃喃自语,随即皱眉问道:“你没有放血!” “龙二小姐没有中毒,我又何必放血。这样简单的圈套都看不破,能活到现在真不容易。”龙绯云轻笑,望着床榻上面色雪白,眼瞳微颤的龙香君。 她忽然捂住自己的喉咙,紧张地逼问道:“你刚才喂我喝了什么!” “龙二小姐不必紧张,我可没你这样赶尽杀绝。”绯红的云袖一展,一只精致的胭脂盒滚落在地,“试凭阑干春欲暮,桃花点点胭脂。我方才给你喝下的不过是胭脂调和的水,没想到龙二小姐同样也痊愈了。这样说来,给二小姐下毒的是这一盒胭脂!” 凤琪脸色滚烫,颜面尽失,丹凤眸中噙了怒气瞪着床榻上的龙香君,“你把这件事解释清楚!” 龙香君慌乱得六神无主,坐在床榻上只觉得天晕地转,“不可能!不可能的!她端给我的怎么可能是一碗胭脂水!” 她布局如此精妙,龙绯云毫无防范,怎么可能让她揭穿了! 凤琪一把将装病的龙香君拉起,怒喝道:“她的手腕上一点伤痕都没有,怎么会是她的血!龙香君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连我都给你骗了!” 龙香君慌张想要抓住他的衣角,泪如雨下,“琪郎你听我解释,真的是她害我,她不是狄家二小姐,她是你们凤家一直在找的人!” 凤琪一甩衣摆,将龙香君甩落在地。龙香君手筋已断,撑不住自己的身子,狼狈地在地毯上滚了几圈才停下。 “够了!你说得这些话还有谁会相信!” “我也曾见过狄蔓,与她长得一模一样。普天之下,你再给我找出这么一张相同的脸来!” 龙香君艰难地撑着身子,不敢去看院中宾客的目光,哽咽道:“她的手指上戴着你们凤家的戒指,这一点就足以证明她的真实身份。琪郎你要相信我,我说得都是真话!” 龙绯云不咸不淡开口:“龙二小姐还没死心,非要我露出手上的伤疤才甘心?” “你手指上不可能是疤痕”龙香君尖利哭叫的声音戛然而止,凤琪一道耳光落在她的脸上。 打得龙香君愣住了,眼眶嫣红,她怔怔地捂着自己的脸。 凤琪姿态高傲不屑垂下眼梢,警告她道:“不要再给我丢人!要不然,你就滚回龙家的小院子里去!” 要不是凤卿不肯要她,自己也不会要她这个残废的女人。 他是曾经对她动心过,是被她的典雅高贵所打动,但他在龙家幽闭的小院子里再次看见龙香君时,就发觉自己所有的期待都消失尽了。 她苍白畏缩,眼瞳里只剩下漆黑怨毒的光芒,像是一直活在阴暗里的毒物。 这与他初见时的美丽高傲完全不同,他也是凤家的嫡子,怎么可能会要一个庶女,况且她还成了残废! 但是凤家人一直逼着他娶龙香君为妻,他也忍了下来,想要从她身上找回原来的影子。可相处的越久,他越是失望,越是厌恶。 提到龙家的小院子,龙香君止不住地打了寒颤。她不要再回去了,那院子里没有光,没有自由,更没有她心魔入骨的那个人。 她要嫁入凤家,至少至少能靠近他,多看他一眼。 龙香君擦了擦眼泪,不顾满屋子人的指指点点站起了身子。透过打散的发髻,她看了座椅上沉稳如常的龙绯云,心中的恨意滔天,反而变得平静起来。只觉得痛苦羞耻,沉重的恨意,像是一把刀割过她的肌理,将她一寸寸凌迟。刮骨削肉。 或许命盘上早已写好,她与龙绯云只有一个才能活在世上。 双龙出世,唯有身负金龙者,才会是荣耀一生,无人可及。而冒顶金龙之命者,却会堕入黑暗,不得超生。 可她才是身负金龙者!她才是该一生荣耀的人啊! 她一定会揭穿龙绯云的假身份,要不是凤卿出现在白虎洲她也不会怀疑。他果然是为了这个贱人千里迢迢而来,甚至出现在青楼那么肮脏的地方! 祁道远拿过茶盏送到自己祖母面前,祁老夫人端起来轻嗅,点头道:“真是胭脂水,并非是血。” 这些高门贵女公子不见血腥,难怪会分辨不出。猜人心,赌成败,面不露色,她这个未过门的孙媳妇的确是有些本事! “两位还想留下喝一杯喜酒?”祁家老夫人将茶碗交给一旁的小丫鬟拿出去倒了。 出了这种事情,哪还有颜面继续留下! 凤琪一甩绯衣锦袖,冷声不自然道:“我还有其他事情需要处理,先告辞了!” 说罢也不管身后的龙香君,大步朝祁家大门走去。 龙香君慌忙跟在他的身后,但走过龙绯云身边的时候还是停下了脚步,眸光一片冷黑,“你给我等着!” 她想要的东西,绝不会拱手相让,哪怕是拼上一切! 龙绯云侧过身子,唇角微挑,带着邪肆意味,“我随时奉陪。” 龙凤两家离开之后,喜堂里也热闹不起来了。来客脸色都讪讪的,方才他们误会了狄家小姐,说了不少难听的话。 祁家老夫人倒是不介意,喜堂的饭菜放凉了,让厨子重新热了一遍之后重新端上,又让丫鬟扶着两位新人下去洗漱。 再出来时,祁道远大红的喜袍上掸尽了风沙,俊美如铸,威仪深邃的面容让人不敢直视。 龙绯云重新梳了发髻,大红色鸳鸯的盖头遮住了她满头青丝。 祁道远站在喜堂面前,看她穿过月色,越过众人的目光,向他缓步走来。 这一刻他的心像是暖了,满了 第二百零五章:为你,满盘皆输又如何? 龙绯云顶着盖头,耳边嬉嬉闹闹的笑声褪去,她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嫁衣下两只手指紧紧地攥着,说不出的紧张。她成亲了,她居然成亲了!想不到她也有穿上大红嫁衣顶着盖头,与人拜堂的一天。 盖头遮住了眼睛,龙绯云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脚下,被门槛一绊,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倒。 耳边一阵惊呼声响起,盖头扬起,龙绯云打算临空转身的时候,一双温热的手扶住了她的腰肢。稳稳地接住她,鸳鸯戏水的盖头落在他的怀里。 龙绯云动了动身子,被祁道远缓缓扶起,听见他叹息似笑的嗓音,低醇绵绵,“都与我成婚了,还在想些什么。摔伤了自己,你拿什么来赔我?” 龙绯云耳根一烫,慌忙挣脱开他的臂膀。 美人,你什么时候才来呀!再来晚一些,她就真的要与人拜堂成亲,洞房花烛了 赤瞳急切地扫视了人群一眼,也没看见狄殊的踪迹。 美人做事真不靠谱,认回了自己的妹妹之后,就忘了她的死活! “不许再看旁人。”祁道远不轻不重地捏住她的下巴,黑曜石般的瞳闪烁着不悦,“今夜不管是谁来了,都不可能将你抢走!你只能是我的” 霸道绝厉的口吻,让龙绯云心头微颤,赤瞳微微睁大,盯着眼前这张俊刻的容颜。 她刚想说点什么,祁道远拿起手中的盖头重新为她盖上,眼前重归一片喜庆嫣红。她的手就被祁道远紧紧攥住,走向了大堂中央。 他的指腹粗糙有力,禁锢着她的手腕,不容她挣脱。 “拜天地——”一声长唤之后,龙绯云最终还是跪了下来。 再等等,现在还不是动手逃走的机会。 行完礼节之后,在祁家的小丫鬟簇拥之下,龙绯云被送入了洞房。 到了新房门口,祁家小丫鬟眼神微微露出不好意思的光芒,“还请夫人先去房间里等着,等少爷喝完了喜酒就会过来陪夫人。” 或许是因为在北方,婚宴格外讲究热闹,酒不喝完,不把新郎灌醉了,就绝不会放他回来见自己的娇妻。 龙绯云点点头,表示自己知晓之后就推门进了新布置的房间。 让她意外的是屋中一个伺候的小丫鬟都没有,她索性一把扯下了盖头,打量着屋中的摆件陈设。 北方入夜多寒,用的并不是青砖石瓦,而是椒土。 屋中的物件没有一样不是新的,红艳艳的一片,极是耀人眼睛。 祁家虽不富裕,待她却是费了不少心思,可见祁家人也是在乎她的。 想到这份在乎,龙绯云看了云母片的窗外夜色一样,在铺了软垫的圆凳上坐下了身子。 她一走,祁家不知要乱成什么样。可是她不走,也不可能留下来真成了他的女人! 坐着难受,龙绯云又站起了身子,刚在屋中走了两步,她就察觉到了不对。 方才她乱了心思没有注意,此刻她才嗅到屋中一股不一样的气息。 浓郁的魅香隔着重重帘帐,似有似无,撩人心魂。就像是百花盛放的香气。 这样的香气她再熟悉不过,可是由她手亲自调制的! 龙绯云掀开朱红的帘帐,在帐子后看见了一道颀秀雍容的背影,衣冠绯色,如朱砂点染,天下的芳菲颜色,尽在这一笔丹砂朱华之中。 他抬首一笑,这一眼像是落尽了流年,停住了岁月。 龙绯云望着他,神色渐渐有了起伏,不敢置信地问道:“怎么会是你?” 龙凤两家人已经离开了,在婚宴上她也不曾见到过他,他是怎么会出现在她婚房里的? “夫人另嫁他人,我自然是要来看一看的。”公狐狸这张倾国的脸上看不出一点恼怒,笑意夺人的模样,让龙绯云顿觉不妙,他到底想玩什么花招。 龙绯云转过身子,只留给他一个背影,“我不是你的夫人!另外,龙香君知道我在这里,是不是你走漏了风声?” 公狐狸站起了身子,笑声有点轻,像是细碎的雪随风缱绻:“小猫儿,拜堂的礼仪虽是免了,但你手上戴着凤戒,这一辈子都不要想与我撇清关系。你若真想成为祁家的媳妇,瞒得过一时,瞒不过一世。是我的,总归只能还我!至于龙香君是如何找到这,又是如何猜出你的身份,我妻这么聪慧一定能猜到。” “还不是因为你!”龙绯云背对着他,声音沉了一度,“蝇逐腐肉。要不是你来了这儿,龙香君怎么会寻来,又怎么会怀疑到我的身份?” “另外!”龙绯云转过身子,赤瞳厌烦地盯着他,“我跟你,跟你们凤家没有半毛钱关系!别再让我听到‘妻’这个字!” 门外的小丫鬟觉得奇怪,用手敲了敲房门,问道:“夫人是您在说话吗?可是需要我们伺候?” 龙绯云压下身子,用手捏住凤卿红狐狸皮毛的衣领。四目相对,两唇相近。 赤瞳一片冷凉,威势夺人。而凤卿狼狈地被她捏着衣领,唇边温柔笑意却不减,似乎眼前人无论做什么,他都能无休止地包容下去。 听到敲门声之后,龙绯云才松开了手将凤卿一推,声音淡淡道:“不需要你们进来伺候,何时公子来了,你们通报一声便可。” 她可不想被人在新婚之夜“捉奸在房”! 外面的丫鬟觉着奇怪,皱着眉眼应了一声“是” “你什么时候走?”龙绯云移开目光望着云母片窗外越发冷沉的夜幕,声音听不出起伏地下了逐客令。 大红色的灯笼晕开一角,看着温暖又耀眼,但她的心一直高高悬着。屋里又多了一只道行千年的公狐狸,龙绯云几乎心烦得想将他扔出去。 “我不走。”凤卿扇动着玉扇般的睫毛,宛若在自己住处一般,很是闲适雍容地为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西北之地苦寒,今夜又是新婚之夜,哪有让娘子独守洞房的道理。”丰润的唇轻抿在白瓷杯沿,诱人得过分,看得龙绯云眉头一跳。 龙绯云快步走到他的面前,咬牙压低声道:“你想疯,别拉着我一起!想偷人家媳妇,出门右拐去别家,不送!但你要是敢在祁家宅子里乱来,凤卿你信不信我让你下半辈子都不举!” 一双修润如上等玉雕的手指,温柔抚上她想落下赶人的手心,“云儿,你的手凉,让我为你暖暖。这儿不比雍州,你怕是待不惯。冻伤了自己,我会心疼。” 在龙绯云回神之前,他已捧着她的双手送进了自己的狐裘之下,贴着他温热的胸膛。龙绯云一怔。 龙绯云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公狐狸握住了手腕,温润靡靡的声音像是雨落琴弦,一开口就消去了她所有怒意,“我在凤家都没有为难过你,又怎会在祁家这种地方碰你?小猫儿,你想如何,去哪儿,做什么,我都由着你。你代替狄蔓嫁入祁家,我亦没有为难过你。我这次来,只是为了看住我的女人,不让任何人占了便宜去。我们尚且还未洞房花烛,岂能让旁人先得偿所愿。” 他会为她建造出最华美的囚笼,天下山河为笼,只为囚住她耀眼高飞的羽翼。 这座山河囚笼尚未建造好,他怎会将她拱手让人。 赤瞳望着这张祸国殃民,温柔若桃花十里的容颜,一瞬迷离之后很快就恢复了理智,“你是不是做了什么手脚?” 他敢不走,是笃定了祁道远今夜不会来洞房,更不会留下过夜吗? “云儿,什么都瞒不住你。”公狐狸极浅的笑了笑,眸光像是惊鸿照影般晃动。 龙绯云忽然转过了身子,公狐狸心思玲珑,手腕极多,不管他用了什么法子拖住了祁道远,都算是帮了她这一回。 一声似笑似叹的声音响起,披着大红嫁衣的纤瘦肩头微颤,“凤卿,有时候连我都看不透你。我不是你们凤家要找的人,你从我这里得不到任何你想要的东西,为何要缠着我不放?” 她自知不是绝色佳人,也无超凡的本事,能让四公子之首的凤家公子为之转悠,她可没那么大的魅力。 再者说,像凤卿这样的人,美色财富于他而言唾手可得。他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当真是天下归顺的野心? 龙绯云转身就对上他一汪柔似清月,浅似水银的明眸。 眼前人如诗画堂前月,如江霜二月红。艳极人世的一抹红,又怎会是龙椅座上的白骨血她真的是越发看不懂他。 凤卿丰润的唇间掠过怡人的浅笑,刚要开口,便听见龙绯云淡漠的声音:“世间一切有所得,必有所失。正如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凤公子几次三番地出现在我身边,是为了什么吧!” 珊瑚鎏金冠下的青丝轻点间从肩头滑落,他端茶饮过,声音润泽,不高不低地开口:“世事如棋,步步为营,一切不过都是为了有所得。执棋者,当少失而多得,方能常胜。但唯有一样不能计较在其中,那便是——情!” “云儿,若说我是为了什么而出现在你的身边。那答案很简单也显而易见,我只是为了你。而你便是我的情之所往,为你,满盘皆输又如何?” 第二百零六章:你若不出声,他们便不会听到 公狐狸三番四次地撩她,这样直白、赤果果的表达心思还是头一回。龙绯云僵在原地,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应对,还是直接装作没有听到。 大红色的嫁衣像是晕开的红墨,一点点爬上了龙绯云的面颊,亏得有这张人皮挡着。但晃动的眼神,掩饰不了她的慌乱无措。 龙绯云轻咳,好不容易恢复了平常的淡漠之色,撇开的赤瞳依旧不敢去看凤卿的神色,“凤公子撩妹的功夫见长,这样腻死人的情话对几个姑娘说过?简直是信手拈来!” “我没有对别人说过,你可信?”他起身,润润浅浅的声音像是一场缠绵春雨将她笼罩在其中。 倾国的脸上闪过一丝夺人笑意,无奈勾起唇角,语气颇有些恼意:“小猫儿你为何就一直不肯信我?信我是很难的一件事?还是非要让我将心剖开给你看才行?” 龙绯云挑眉:“狐狸你有心?” 一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男人,怎么会有心? 谁知下一瞬,龙绯云就被他重重一扯,拉入了怀里,十指交缠。 “你干什么?”龙绯云动了动身子,惊诧之后便是气恼。 三千耀华的青丝垂下,这张难以描摹的玉容缓缓靠近她,目光不由自主地一寸寸划过他的容颜,最后落在了这张嫣润的唇瓣间。龙绯云咬了咬嘴唇,还是难以掩饰加快的心跳。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讨厌他,烦他。当他靠近时,心跳还是会加速,仿佛她的心境,她的反应都不由她自己控制。 不该是这样!她受过最专业的训练,能压抑自己的感情,不管是恐惧还是紧张。可是她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面颊的温度微微升高。 他微哑,在笑,气息却变得逼人起来。 “我有没有心,你当真是不知道吗?”他抓过龙绯云的手心,紧紧地按在自己的心口上,“还是云儿你没有心,所以才感觉不到我为你做过的一切。” 唇齿间传来的痛意让她清醒又迷茫,是她没有心吗? 对!她一直置身事外,将自己当成这个时代的看客,不敢去爱也不敢去恨。 她以为这颗心是竹丫的,但此刻她才感觉到这颗心是属于她自己的,它会不可抑制地跳动。它能感受到一切情感,只是都被她刻意忽略了。 “你为我做过什么?”龙绯云开口问他,浅浅一笑,刺痛了凤卿的眸,“是害死了云嬷嬷还是娶了流云?你明知道如果不是她去告密,云嬷嬷就不会为我而死!” 凤卿环住她腰肢的臂膀收紧,声音似含着怒意,却别样温柔:“我娶她也是为了你” 龙绯云微微睁大了眼眸,“你别找借口,这样的话骗不过”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他俯下身子,极快地吻住了她的唇,没有攻城略地,只是温柔的缱绻的落在她的唇瓣上。 他的唇温热,似乎还遗留着清茶的芳香。 他身上的气息诱人,像是能勾勒出一场最美的婆娑梦境。 墨色的青丝拂过面颊有些痒,她却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为什么,像是所有的感官都不受理智的控制,而是遵从了她的心。 她有喜欢过这个男人吗?哪怕是一丁点。龙绯云在问自己。 门外的三三两两的脚步声靠近,龙绯云猛然睁开了眼睛,芍药般绯红的小脸上带着气恼与慌乱,她顾不得跟凤卿计较,只想从他怀中挣扎出来,“快点放开我,外面有人来了!” “不要害怕。”修长的指尖轻点在她的唇瓣上,这只手指也染着盈盈香气,让龙绯云莫名回忆起刚才的那个吻。 混蛋!她想下盘踢。被凤卿先一步发觉,换了一个公主抱的姿势将她完完全全地拢入怀中。 抱着她的人没有一点自觉,直接在祁家准备好的新床上坐下。 怀中人紧张地望着门前的模样极是可爱,凤卿玉容上添了笑意,忽然发现自己落下的衣袖与云儿的交叠在一起,一深一浅,极是般配。 仿佛今夜是他与云儿的大婚之夜,想到这,公狐狸两条怡人的修眉也扬了起来。 门外的杂乱的脚步越靠越近,龙绯云的身子也越绷越紧。若是真有人推门而入,她一定会将这只祸害人的公狐狸当成暗器扔出去。 隔着门就能听见祁道远微醺爽利的笑声,“不用扶着我,我没有喝醉” 石二响亮的说话声也接连响起:“可不是嘛!我们将军是千杯不倒,光这点酒可甭想将他灌趴下,过会还有一场‘硬仗’要打,狄家二小姐能文能武可不是一般女儿家。” 此话一出,院子里响起一片笑声。 “蔓儿,蔓儿”还没进屋子,祁道远便唤起了她的名字。 “瞧瞧咱们将军可真疼人,这才分开一会功夫就等不急了?今夜洞房花烛,可要珍惜着点!” 外面荤话一句接着一句,院子里的女眷都散光了就剩下祁家的家臣。 龙绯云不想去听,偏生耳力极好,身子僵硬地往后靠了靠才发现身下的软垫有点不对劲。 “凤卿,你快点放我下来!”她居然还在他的怀里坐着,她的“夫婿”马上就要推门而入了! “好,”公狐狸一笑,风流莞尔,怎么看怎么都不怀好意。 他果断地一扑,一深一浅的红衣展开,两人倒在大红色绣金的缎被上,从床尾滚到了床头。 将被褥下面放着的桂圆红枣尽数压碎个精光。 换了一个位置,龙绯云还是被他放在怀中,丝毫没有让她起身的意思。 “云儿,这一次我们的礼算是全了,只等着下回补上拜天地之礼。” 龙绯云赤瞳圆圆地瞪着,又气又羞地望着这张妖孽面容。除了凤卿以外,她还真没见过更不要脸的。 “他们快要进来了!”龙绯云扑腾着手脚并用,却被公狐狸缠得越发紧。 凤卿垂下水烟潋滟的眸,眸光顺着她的发尖一点点往下,知道停落在了她染了胭脂的唇畔。 “十年花底承朝露,胭脂睡起春才好。”公狐狸的眸光越发柔和,柔和得让人发毛,像是在看一碟异常可口的点心。难怪皆说新婚娇娘便是这世上最美的人儿。 龙绯云紧盯着纸窗上映出的人影,哪有闲工夫听身边的公狐狸吟诗作对,不甚在意地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云儿,方才我没尝出你唇上胭脂的味道。”公狐狸贴近她的耳畔,幽幽靡靡地补上一句。 “什么?”龙绯云没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就被他反身压下掠去了气息。 他的唇软软地又纠缠上来,龙绯云揪紧了身下的锦缎几乎要抓狂,都在什么节骨眼上了,公狐狸还敢来占她便宜,是打算两个人都被拉出去浸猪笼吗? 对于这样的风月妙事,龙绯云是一丁点都不精通,本来还有挣扎的力气,但乱了心跳呼吸之后,她甚至都忘了该如何喘息。 染怒的赤眸一点点松懈,一点点染上了迷离的水汽,“你大爷的放开我,会被外面人听到” 两个人在床上扭来扭去,床褥子上还铺了一层的干果,这么一压都在咯嘣作响。外面各个都是练家子,这点响动,他们若在意很容易就会发觉。 公狐狸意犹未尽,丰唇润泽,诱人无比。这双勾魂的招子宛若妲己在世,染上春潮水烟之后,叫人看上一眼便能销魂蚀骨。 “小丫头,”他开腔,声音软软靡靡,格外磁哑,“你若不出声,他们便不会听到。” 龙绯云靠在他的怀里,嘴唇微肿地喘着气,实在没有骂街拼命的力气。她确定看似夜夜笙箫,风流倜傥的狐狸爷也是个生涩到不能再生涩的蠢蛋,方才将她的嘴唇都磕破了,混蛋! 凤卿任由她趴在自己的膝间,看着她唇边的血丝,眸中掠过一丝心疼又有一丝难掩的欢悦。 他的小猫儿总归没有那么难以接近了 或许只要多尝试几次,小猫儿就会心软,就会习惯他的存在。 就在木门要被打开之时,忽然院中来了急报,一个风尘仆仆的驿兵直接骑马闯进了院中。 “什么人?”喝得半醉想要闹洞房的祁家兵,被马蹄声惊扰之后纷纷亮出了腰间的刀剑。 驿兵看着满院子的寒刀也被吓得够呛,慌忙翻身而下,叫道:“奴才奉皇城中旨意,来给祁将军送急报。不知将军今日大婚,还请各位贵客原谅奴才。” 一看他身上的尘烟也知是在驿道上奔波了好几日,不知祁道远今日大婚也是情有可原。但说来还真是巧,洞房花烛之夜,皇城中的加急信笺就也送了过来。 石二不高兴地哼了一口气,但一身喜袍已经站在新房门前的祁道远还是转过了身子。 祁家历代为国尽忠,军情急报,君王信函自然比什么都重要。 石二看了屋中一眼,劝道:“将军,夫人已经等了这么久了,不如先行了礼之后再看信函也不迟。” 祁道远缓步走到院中,俊刻的面容被清冷的月光一照,俨然没有半分醉意。 望着满院子的兄弟只是淡淡一笑,又恢复了往日铁面将军的沉着之气,“无碍,若无紧急之事,先看过信函之后再去行礼也不晚。” 第二百零七章:卖萌撒娇求暖床 祁道远接过纸筒,揭开了封住纸筒的蜜蜡。信纸展开后三行字,他却似看了好几遍。 喜袍映衬下英挺的俊颜慢慢的变了脸色。 石二是个急性子,见祁道远久久没有说话便耐不住了,“将军,是不是朝廷那边出了事?朝廷那些官,往常大鱼大肉的时候想不到咱们,一旦出了事情这信寄得比谁都快。” 成婚这样的大喜事,一辈子才这么一回,竟是撞在了一天。 祁道远握紧了手中的信纸,喝道:“石二闭嘴!身为臣子,尽忠职守乃是分内的事情。” 石二挨了骂,脸色讪讪地摸了一把胡子。要他说,他们的将军就是太实在,要是谁敢坏了他洞房花烛这样的美事,他非要拿刀去剁了朝廷里那帮没用的狗官不可。 大红色的衣袖抬起,祁道远向他们拱了拱手,声音不疾不徐,“各位先请回,洞房之礼过几日再补办。不周之处,还请各位海涵。” 院中吵闹声响起,其中属石二的嗓门最大,“将军,你这是不洞房了?就将小娇娘一个人放在新房里?这怎么行!” “就是,就是”院中宴请的祁家兵也是一片附和。 有人提议:“不如先行了礼,再去处理急函,免得新娘子远嫁而来受了冷落。” 祁道远握着衣袖沉吟了一瞬,他也不想冷落了蔓儿。可是信函上说,帝王病重难支,为防几位皇子借此逼宫夺位,军枢处让他连夜带兵回雍州驻守 兵变一旦起,天下就会乱。 一边是他们祁家历代守护的天下王朝,一边是他不愿冷落伤害的女人。祁道远站着不动,手背青筋跳动,火红的喜袍也添上了一丝凝沉。 这时候,新房的大门被推开了,大红色的嫁衣从门槛上拂过。 龙绯云站在屋檐下望着院中的众人,将目光落在了祁道远的身上,他望着自己黑曜石般的眸闪烁过愧疚。 龙绯云想要开口,才发觉唇瓣间有些疼,那混蛋确确实实是把她的嘴给磕破了! 院中的宾客也把目光落在龙绯云的身上,没有再顶着盖头的新娘子将面容完全展露而出,清逸隽秀的容颜没有太多的脂粉气,却让人看着舒服。 不知是不是因为补了妆,润而微红的唇瓣和水汽未消的眼眸,莫名多了几分魅色,让祁家军这帮没有妻儿的光棍们看得喉咙一紧,不好意思再盯着将军的女人看下去。 “蔓儿”祁道远低醇地唤了她一声,想要走到她的身边。 龙绯云紧张地绷紧了身子,下意识地垂下了面容,不想让祁道远看见她红肿的唇瓣。 “将军!”龙绯云略拔高嗓音,稍显急促地叫了一声。 这一唤,祁道远便停下了脚步,耐心疑惑地问她:“怎么了?” 龙绯云故意偏过面容望着院中栽种的花草,淡淡道:“方才你同他们说得话,我都听见了。” 祁道远的心略微提了提,开口道:“蔓儿你是生气了吗?如果你想要我陪你,今夜我便陪着你。” 军机急函固然重要,但耽搁一夜的事情也不要紧,只要快马加鞭多赶些路程就能按时抵达皇城雍州。 这回换龙绯云提紧了心口,她屋里还藏着一只难缠的狐狸精,哪敢让两个男人遇上! “不用了。”龙绯云淡淡道,目光没有从花草上移开。这幅冷淡的模样落在祁道远的眼中,代表着“拒绝”的意思。 原本绷紧的心弦没有松下,反而泛起难言的滋味。 祁道远笑了笑,他也不知自己为何要笑。 他早感觉到她有心事,心里住着别人,现在算是应验了。 今夜只怕没有军机急函,她也不会允许自己碰她的吧!祁道远缓缓提起绯色的锦靴,往回走了两步,“如果你不需要我陪你,那我就先回书房。” 他不止会离开一日,若是雍州城当真发生兵变,他或许再也不会回来了。 祁道远转过身之后,龙绯云才敢望着他的背影,高大的背影穿着红色的喜袍,显得那么的俊美威仪。 坚阔的脊背笔直地挺着,仿佛无论他肩上压了多少东西,他都能扛着,顶着。一个人若是太过坚强,反而会让人觉得落寂。 他停下脚步,只留给龙绯云一个背影,等待她的回答。 明月在天上,而他就在眼前,龙绯云却没有留下他的勇气与理由。 当初,她或许不该答应狄蔓嫁入祁家的事情。一个人心不动则不痛,但望着旁人为你动为你痛,亦是一件难受的事情。 她迟疑了片刻,还是狠下心,开口说道:“我不需要你陪着我,你走吧。” 祁道远没有转身,也再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径直阔步走出了他们新房院落。 祁道远一走,龙绯云也回到了屋内,原本热热闹闹等着闹新房的宾客也都散了。 屋内,公狐狸懒洋洋地坐着,整个人窝在自己嫣红如火的狐裘里,青丝落满衣襟,只露出一张玉画般的容颜。 清眸抬起见龙绯云进来,不慌不忙地卷起了手中的信笺,修指如蝶。 龙绯云在他将信笺收起之前,捏住了他的手腕,赤瞳微微眯起,“凤家公子,还是我小看你了。不仅在朝廷中安插了人手,就连远在边陲的玄武洲也有你的人。不多一分,不少一分,正好在祁道远进洞房前,能将他拦下。” 公狐狸抬起水色的眼眸,细长的羽睫扇了扇,温温润润道:“云儿,你这是在夸我吗?若没有一点打算,我哪敢纵容着你乱来。” 龙绯云一下子就扔开了他的手腕,“凤家公子的脑回路果然清奇,我没有在夸你!以后我的事情,你不许插手!” “云儿”公狐狸软绵绵地叫了一声,拖拽着靡靡尾音。这一声,骨头都酥了。 龙绯云咬牙:“卖萌撒娇都没用!” 随后清冷起身,目光清冷地斜睨着眼前这尊狐狸尤物,“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外面风紧天冷,云儿当真舍得?我要陪云儿一起休息。”公狐狸收好信笺之后,就优雅地打了一个哈气,表示已经到了该就寝的时间了。 “你不滚?我走。”她赶走了祁道远,也不可能跟这只公狐狸同床共枕。 她方才迈出了一步,绯红的狐裘锦衣就挡在了她的前面,凤卿垂首望着她,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无奈又宠爱,“夜这样凉,你想去哪?云儿非要赶我走,我走便是,云儿你好好休息。与我赌气,也不要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 说完他便真的转了身,遗落满身繁花香气。 龙绯云站在原地冷眼望着,没有一点挽留的意思。如果这么容易就能将他赶走,他也不是数一数二厚脸皮的狡诈狐狸了。 迈出三步之后,墨发红衣的颀秀背影微顿了一下,开始捂着自己的唇角轻咳,仿佛是染了寒气。 龙绯云懒懒地看了他一眼,习武之人身子不可能这么弱吧! 走到门前,凤卿又转了身,玉容失色,像是一朵折落的白玉兰花。 龙绯云心头一跳,还是不屑地移开了目光,“要滚快滚,不要在这磨磨唧唧的。” “好,云儿你好好休息”他抬起修长的指尖方才碰到门框,绯色的锦衣就逶迤在地,绸缎般的墨发散落一地。 “喂!”龙绯云叫了几声,地上的公狐狸都没有一点反应,难道真不是装得,还真晕过去了? 她抬步走到凤卿的身边,探了探他的鼻息,呼吸有些弱,可能是真的受了伤。 人都晕在她的房间里了,现在再想要扔出去也是不可能的了。 “使苦肉计,你还真会挑时候。”龙绯云冷声说了一句,但还是没办法将他扔在地上坐视不理,只好将凤卿扶起,搀扶放到了床榻上。 公狐狸斜躺在新床上,苍白的玉容间羽睫轻扇,却没有醒来的迹象。 龙绯云不懂把脉,只能根据他身体情况判断他的伤势。于是,龙绯云撩起他的衣袖看了一遍,也没找到受伤的地方。 “喂,我给你三秒,你给我醒过来。”龙绯云心不慈,手不软拍了拍这张玉画之容,也算是讨回这前公狐狸强吻她的债。 “你若不醒来,我就要解你衣服了!”公狐狸白玉般的面颊被她拍红了,都没有一点反应。看来是真的昏迷过去了,一时半会醒不过来。 该说的她都说了,公狐狸若是醒来,发现自己光溜溜的可不能怪她。 龙绯云抬起手深吸一口气之后就解下了他的腰带,脱下公狐狸身上名贵的红狐裘之后,龙绯云耳根微烫,笑得有点傻气。 似乎这不是她第一次解开他的衣服。他们两人之间是不是有魔咒,纠缠几次之后就会坦诚相见。 想到上次只脱了公狐狸的上衣,没能解开他的腰带还是颇为可惜的。 龙绯云三下五除二脱去他上半身的衣服就开始细细研究起来,线条分明的胸膛,结实白润,就表面看来并无伤痕。 难道是内伤?龙绯云将手心落下,触碰到他肌理的那一瞬,感觉到一片滚烫。 掌心中溢开几缕内气从丹田处进入他的经脉,在奇筋八脉转了一圈之后也没发现淤血受伤的地方。 龙绯云收回了掌心,眼神落在这具美玉般的身子上逡巡。宽胸窄腰,是个勾人的小妖精,但问题是这只妖精躺在她的床上昏迷不醒。 第二百零八章:蓝瘦,要抱抱 “你到底伤在哪了?你倒是哼一句啊!”龙绯云嘀咕了一声,这只妖艳货儿已经成功赖上了她的床。 身上没有伤,难道是下面有问题。 可可她不是男科大夫啊!但这只半裸的玉狐狸一直赖在她的床榻上也不是个事。 龙绯云撸起袖子,完全是豁出去了。全当是给他做个全身检查,谁让他一声不吭说晕就晕。 就在准备扒下他裤子的时候,脸色苍白中泛着不正常红晕的凤卿悠悠醒了过来。 丰润的唇颤了颤,靡靡润润的嗓音带着迷惘,像是一只发懵的小鹿儿。水色朦胧的清眸像是睁不开一般,无力地望着手还抓着他裤腰带的龙绯云:“云儿,你打算做什么?” “我”龙绯云赶紧松开抓着他裤腰带的手,僵硬地咳了两声,耳根通红,“我只是打算帮你检查身体。” “是么?”上半身光溜溜的凤卿察觉到不对劲,垂眸看了自己的身子一眼。玉容上的红晕又似深了一分,只是无力的笑笑:“我也是第一次听人把欢好之事说得如此不同。” 龙绯云几乎要捶胸顿足,一口气憋在嗓子里许久才道:“我真的只是想帮你检查身体,你都晕过去了,你觉得我还能对你做什么!” 公狐狸勾勒着唇角,点点头,微哑孱弱的音线格外诱人,“原不知云儿的口味如此独特,是喜欢占据主动权吗?可惜眼下我身子太弱,经不住云儿的折腾。若不然,云儿想在这完成洞房花烛之礼,也是桩妙事。” “你给我闭嘴!”龙绯云忍无可忍地怒吼一声,要不是看他这幅弱不禁风,我见犹怜的样子,她真想将这发春的公狐狸从床榻上踹下去。 吼完之后,斜靠在喜床上的凤卿竟又晕了过去没了反应。身上的肌肤如冰晶般透明苍白,而面颊却渐渐泛起了芍药般的绯红。 青丝散落在鸳鸯枕上,这幅样子真像是托生人世的精魅花神,美得脆弱又不真实。 “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龙绯云在他身边坐下,看着他如丹砂晕染的面颊神使鬼差地伸手摸了摸。 入手的滚烫都可以煮鸡蛋了,看他的样子八成是发热了,而且温度不低。 龙绯云讥诮弯唇:“都烧糊涂了,还不忘呈口舌之快,当真是想贱死吗?” 嘴上是这么说,龙绯云还是极快地帮他穿上了衣服,难怪向来喜欢轻纱缥缈这类风骚装扮的公狐狸会穿上了狐裘,原来是一直在发热。 但是从他出现在屋中这么久以来,她都没有发觉。如果真狠心将他赶出去,是不是明日就要在祁家发现一具冻僵了的美男尸首了? 披上狐裘之后,凤卿似乎又从迷糊中醒来,虚弱无力地睁了睁眼眸,像是小鹿儿一般软软出声:“云儿,我难受,好冷” “你不是有内力吗?怎么会突然发热了?”看着他虚弱无力的模样,龙绯云也没了脾气。她一直以为他是受了伤,从没想过内力深厚如他也会生病。 发热到这种程度,绝非一时半刻。他也许在赶来玄武洲的路上就已经发热难受了,那又何必逞强,只是为了来见她一面,为了拦住祁道远不与她洞房? 明明是只黑心肝的狐狸,为什么有时候会傻得让人不知该如何去面对。 龙绯云抬起手落在他的脸上拍了拍,不再舍得用劲:“喂,别睡过去,我去要点热水来,放些艾草。你泡一泡或许会好一点。” 春潮潋滟的眸,此刻潮红一片。他勉强保持着神智,看了看眼前人,“云儿,我可能染了风寒,你离我远一些,不许在我身边坐着!我不想你也染上” 以前他入山修行时,云山下的村落曾传染过风寒,死了很多人。 没有想过,有一日他也会染上这样的病。 想要推开她的手,却被龙绯云握住了,他的手心一片滚烫。 龙绯云起身放下了被子,将凤卿严严实实地裹在里面。 “只是风寒而已”龙绯云握紧他的手没有松开,而是轻声地安慰。她知道在没有抗生素的古代,风寒一样会要命。 看着凤卿唇瓣间的细纹,龙绯云没有察觉地皱了皱眉头,忍不住起身去为他倒茶。 她松开凤卿的手,却被人拉住了衣袖,往日润泽的声音只余下干哑孱弱:“云儿,你别走” “我不走,你要多喝水才能退烧。”公狐狸往日便喜欢缠着她,染病之后就变得格外黏人。 不过这幅样子看着也不讨人厌,至少要比之前风流不羁,笑意惑人的样子要看着舒服许多。 她这么说,握着她衣袖的手还是执意握着。 龙绯云无奈,稍稍用力将他手腕拉下之后又塞进了被子里,“你乖乖躺着,我给你倒些茶,再要一只浴桶过来,顺便也煮点驱寒的姜茶。可能要去得久一些,你先睡一会。” 她刚起身,躺在被子中的凤卿忽然睁开了眼睛,眸中潮红布满了红血丝,他望着龙绯云一瞬不瞬,像是突然清醒了一般。 “云儿你还会再回来吗?”他轻轻,淡淡地问道。声音像是燃尽的烟灰,一碰便碎了。 这样的问话,像是一根刺芒般落在她的心口上,让龙绯云没由来的一疼。 龙绯云望着他笑容带着暖意,“我会回来,我一定会治好你。你乖乖休息着,才能让我放心。” 这个笑容在他最虚弱的时候,在模糊的光影下像是年尾时才会贴上的窗花,温暖又精致,足够他用一辈子去记住。 公狐狸帮她支走了祁道远,她也该帮他一回才是。 风华冠世的凤家嫡长子,此刻却像是得了糖食的稚子,青丝缠绕下的玉容轻点,潮红干涩的眼眸却不肯闭上,一直眼巴巴,不舍地望着龙绯云:“你要回来,要早点回来。云儿,我等你。” 龙绯云喂他喝下一杯热茶之后,推门走出了院落。 躺在床榻上的凤卿半支起身子一直望着云母片外薄薄的光影,无论如何都不肯让自己再昏睡过去,等着,盼着她回来。 三岁那年,娘亲骗他说会带他去看花灯,让他乖乖的睡一觉。 等他醒来之后,却被不认识的人带上了马车,不管他怎么哭闹,他的娘亲都没有再出现过。直到马车渐渐驶远,离开了凤家,进入了荒无人烟的云山。 他在云山待了十几年,十几年远离人世。不知寒来暑往,也不知凡尘间的冷暖变迁。 师傅告诉他,若要为帝,先要守心。 这颗心不该感受到冷暖,也不该尝到爱恨,只需要能清楚分辨对与错。 可他做不到,他向往山下的烟火,他向往牧童的自由。他想念母亲给他熬过的糖粥。但一切只能想着念着,他不能在尊者师傅的面前展露出一点。 无爱无欲,心怀天下,则为仁王。这才是红鸾星转世该为之事。 唯有断了七情六欲,再不被红尘纠葛卷入其中,他才算是出师,才能离开空荡荒凉的云山。 云山上的雪,每一片都那么冷,那么冷,娘亲你为什么不抱抱我? 龙绯云一人扛回了浴桶,又放入了艾草。端来的姜汤里面也放了暖身的红糖,他身子底子总好过寻常人,出一身汗应该就能痊愈了。 等水温怡人时,龙绯云走到了床榻前面,“凤卿”她唤了一声。 床榻上躺着的人睁着潮红的眼眸,却陷入了昏迷之中,他一遍遍呢喃,像是藏在心底看不破的执念:“我好冷,为什么不抱抱我?” 他在云山之巅雪海中行走,白茫茫一片,天地融为了混沌的白,像是最绝望,最惨淡的颜色。 雪迷了他的眼睛,没有前路也没有来路。他在这片冰冷的白中行走,要度过三天三夜,这是师傅给他的苦行之一。 周围没有人声,没有树影。没有任何能看见的景物,也没有任何能听见的声音。除了雪落,只余下一片能吞没他的苍白。 离开云山,他从不着白,身上的绯红他从未换过。 或许只有最炙热浓烈的色彩,才能让他遗忘云山上的冰冷与苍寂。 “凤卿你醒醒,不能再睡下去了!”龙绯云见叫不醒他,干脆将他从床榻上抱起。 昏沉中的凤卿似乎感觉到她身上的一点温暖,便紧紧地环住她的腰,将青丝微乱的脑袋搁在她的肩头。 若非她身有内力,只怕还不能将这么大的玩意搬去洗澡。 怀中人一路滑下,觉得她的肩头太过消瘦枕着不舒服,找了一个软绵又舒服的地方就将脑袋搁在了那里。 龙绯云手一颤,脸色一青,差点将怀里的大狐狸直接扔出去。 他的脑袋不偏不倚地枕在了她的胸口上,似乎对这双枕头很满意,还不时地蹭上一蹭。 “臭狐狸你等着!”龙绯云磨了磨牙,倒也没有计较,让他继续舒舒服服地枕在自己的胸口上。 怀中人磨蹭够了,软声哑靡地唤了一声:“娘” 龙绯云如遭雷劈,外焦里嫩地僵硬在了原地。 第二百零九章:给“白斩鸡”洗澡 抱着怀中人的手在抖,龙绯云的脸色由青转白,由白转红,定定地望着怀中人。 娘?公狐狸的脑子看来是彻底烧坏了! “娘,怀玉想回家怀玉好想你。”怀中人温柔轻声呢喃,柔软的青丝铺满龙绯云的胸口,他灼热的面容也不偏不倚地枕在她的心口上。 滚烫的温度穿过衣裳,在她心头间熨烫。她记得这只公狐狸说过,怀玉是他的小字,却无人叫过。 青丝下的玉容如春睡海棠,龙绯云停顿了一瞬,颤颤抬起的手还是收了回去。留下这妖孽绝没有好处,倒不如在他发热不醒的时候将他弄死算了。 这念头一晃而过,龙绯云还是抱着他走到了浴桶前面。 “公狐狸醒醒,该泡澡了。”龙绯云将他放在软椅上,一撒手他就软绵无力地向一旁倒去,幸好被她眼疾手快地抓住,又扯进了自己的怀里。 坐都坐不住的人,还能指望他自己洗澡? 凤卿昏沉不醒地靠在她怀中,呼出的气息都像是烧着一团火。 罢了,天下第一公子若被烧成一个傻子,也可惜了他这张倾国夺魂的脸。 “是你叫我娘的!”龙绯云不自在地哼了一声:“那我脱你衣服,帮你洗澡,也只是尽一个作娘的本分。” 这个破理由,也只能安慰安慰她乱跳的心。 怀里烧糊涂的人自然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龙绯云便蹲下身子开始又帮他解衣服。 不得不说有了三次解衣服的经验之后,龙绯云脱起他身上的衣服可谓是轻车熟路。但对这具玉雕般的身子却是毫无抵抗力,每看一次,眉头都要跳上好一会。 担心他被冻着,龙绯云解了他身上衣服之后,还将狐裘袄披在他的肩头为他挡风。 要脱他裤子的时候,椅子上软软靠着的人就不老实了。感觉到她是个温暖的人形火炉,凤卿身子一滑,不肯再坐在椅子上,而是像只小奶猫般非要靠到她的身上,躲进她的怀里,起了薄皮的唇间一个劲的轻声念叨:“冷” 这个拥抱来得猝不及防,龙绯云怕他摔到地上便不由自主地搂住了他光洁滚烫的腰肢。 染着魅香的青丝拂落了她满脸,他干涸滚烫的唇烙印在她的脖颈间。 肩头上的狐裘滑落,龙绯云慌忙接住,又将他小心裹紧。 “别闹了,听话!不要等水凉了。”她轻声说,说话间他的唇从她脖颈间划过,细碎的薄皮摩挲过肌肤,让这个吻显得更加真实。 细细密密的触感,像是小刷子挑动过她的心弦。 她的手心一颤,忍不住用力想要将他推开。灼热的感觉从他唇划过的地方,慢慢的传遍了全身每个角落。 手心抚上他的胸前,龙绯云还是减缓了力道,将他扶稳重新在椅子上坐好。 龙绯云握住了他的裤脚,嘴里念叨:“上辈子你一定是我没生出的儿子,这辈子才跟你这样纠缠不清!没想到我会在洞房花烛夜里帮一个不是我‘夫君’的男人洗澡!” 握着他的裤腿一扯之后,一双雪白健硕的大长腿就在龙绯云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一慌就站起了身子,古人可没有穿内衣的习惯,她再往上看就要自戳双目了。 龙绯云闭着眼睛,打横抱起脱得一件衣服不剩,像只拔光毛的白斩鸡的凤卿。在睁眼的同时,将他猛然按进了水里,一套动作一气呵成。 她抬手擦了擦满脸水珠,松了一口气,好在她动作够快,不该看的都没看见。 浴桶中放了驱寒的艾草,挡去了不少尴尬。龙绯云将手探了进去,试了试水温,要收回手的时候被人握住了。 公狐狸朦朦胧胧睁开了眼睛,稍显凌乱的青丝沾染在玉画无双的面容上,看得龙绯云心脏像是漏了一拍。 “云儿” 他一开口,龙绯云扯了一下唇角,“还好你没有再唤我‘娘’!我可没你这么大的儿子。” 在她的白眼下,凤卿一脸的茫然,他似乎梦到了云山上的事情。 红艳异常的唇轻弯了一下,他握着龙绯云的手不肯放,“云儿,我身上的衣服都是你脱下的?” 龙绯云靠在浴桶边看他刚转醒的无力模样,一时间也不忍心将自己的手抽开,“不是我脱的,还能是你自己脱得?放心吧,你光秃秃的模样在我眼里跟白斩鸡也没两样。多泡一会,出了汗,你的风寒也就能好些了。” 光秃秃的模样,白斩鸡 高热未退的公狐狸有些挫败,他的小猫儿的措辞形容还真是与众不同。他缓缓地松开了龙绯云的手,一点点沉入水中。 他在云儿的眼中只是一只白斩鸡 看着这双潮红微退的眸中闪过的哀怨之色,龙绯云只想大笑三声,她拍了拍凤卿的肩头:“多泡一会擦擦身子,我先去睡觉了,要乖。” 公狐狸这会虽是醒了,但这幅懵懂无力,娇弱可人的样子,更像是要让她操心的“儿子”。 “云儿别走。”公狐狸靠在桶壁上半起了身子,匀称的腹肌伴着诱人的人鱼线展露在龙绯云的眼前。 雪白的肌肤上,一滴水珠顺着人鱼线滑落 龙绯云站住了身子,移开了目光,嗓子有些干哑:“你让我站在这做什么?总不能盯着你洗澡吧!” “云儿,我没有力气。”公狐狸拖着靡靡的嗓音,软绵无力间又带着撒娇的意味。 龙绯云指着他:“做人可不要太过分,我帮你衣服脱了,还要伺候你做大保健不成?你当我是你什么人!夜都这么深了,我要去休息。” 公狐狸趴在浴桶边,睁着一双微红的眼眸望着她,绯红的眸染着水烟,幽幽转转有些失望委屈又极尽了温柔:“我不知夜已经深了,云儿累了,还是去休息吧。我自己来就好” 说完,眼睛又似眯起没了意识,整个人往水中沉下。 明知这只狐狸擅伪装,擅算计。但龙绯云还是忍不住伸手,扯着他的臂膀将他从水里拽起,“行了,为了不让你淹死在这浴桶里,我就帮你一次。” 话音落下后,墨发已湿的公狐狸睁开绯色水汪汪的眸子,声音清浅弱弱地问了一遍:“云儿,你方才说什么?” 龙绯云将他按在桶壁上,动作颇为粗鲁地解下了他的发冠,“别得了便宜不卖乖,我帮你洗澡这件事不许传出去,不许再有下一次!” 公狐狸闭上眼睛,水汽氤氲了他倾国难言的容颜,只传来一声温软的应答。 掌心下的人很乖,任由她粗鲁的摆弄着硬是一声不吭,一度让龙绯云怀疑他真的是晕过去了。 不知不觉龙绯云手指间的动作变得温柔起来,用木瓢盛满热水从他头顶浇下,手指为梳,仔细温柔地为他梳洗开长发。 手心中的发丝细软,浓黑,宛若锦缎一般。细闻之下还有淡淡的花香,也不知在这没有洗发水的地方,公狐狸是怎么生出这么一头亮泽的长发的。 为他梳洗完长发之后,龙绯云又拿起木瓢,盛了热水从他玉润的肩头浇下。 “喂,你好了一点没有?”龙绯云问道,忙活了这么一会,她的身上倒是生出了一层的热汗。 公狐狸睁开眼眸,潮红已经褪去了七八分,他偏过身子望着屋中的铜镜,恢复丰润的唇角勾勒出一道极美、极惑人的笑意,“云儿,你待我真好。” 听着他哑靡的声音,龙绯云还是受用地帮他多盛了一瓢水,慢悠悠地从他露出的脖颈肩头处浇落。 “云儿,你看铜镜。” 听他一说,龙绯云才注意到公狐狸一直偏着身子望着屋里的铜镜。 一面雕花的铜镜将他们两个人都映照在其中,而她一袭未换的嫁衣站在浴桶后面,给凤卿梳洗,就像是像是他的妻子一般! 凤卿望着铜镜,轻声说道:“云儿你穿嫁衣的模样真好看!”但这身嫁衣是她为别的男人穿得,那就另当别论了。 轻轻哑哑的声音凝着一丝怅然,“我们成了婚,我却没看见过你为我穿戴凤冠霞帔的模样。如果知道那日,会有人劫亲,我定然” 龙绯云声音冷了一度打断了他的话,“我们都没有拜堂过,哪里能算是成了亲。我们既无夫妻之名,也无夫妻之实,依旧是两个认识的陌生人罢了。再说,你们凤家要的不过是圣龙转世,能打开上古宝藏之人,至于娶得是谁,不都是一样?我听闻龙香君很快就要与凤家二公子成亲了,还要先道一声恭喜才是。” 一抬手,龙绯云将木瓢扔回了浴桶里,“我看凤公子神智也恢复得差不多了,自己洗吧。” “云儿”凤卿眸色微暗,后悔提起他们成亲的事情。他急促微哑地唤了两声,龙绯云还是没有一点犹豫停留地转过了屏风。 两个认识的陌生人坐在浴桶中的凤卿望着她的背影,心尖似有一道冰冷的利刃划过,将方才所有的温馨欢喜都给割碎了。 第二百一十章:云儿,我困了 龙绯云刚坐到喜床边上,浴桶中的公狐狸立马追了过来。 湿漉漉的墨色长发未擦,缱绻地沾在面容上,就连衣服龙绯云慌忙间移开了眼睛,她方才看见了红狐裘下面的白大腿了。 能将这样昂贵狐裘随便披在擦都未擦的身上的,也只有凤家大公子这样的土豪了。 白玉肤,火红裘,一白一红极是刺目香艳。再加上这张出水芙蓉,精魄点染,无处不夺人的面容,龙绯云只想到了兰若寺中不请自来,吸取精气的鬼魅狐妖。 这只里面什么都没穿,香艳至极的公狐狸精就这么撩人地跳上了床铺,压在锦衾上。修长的手指握着狐裘不散开,但那双若隐若现的大长腿根本遮不住好嘛! “不要生我的气,云儿。”他一只手握着狐裘不散开,另一只手抵在龙绯云的耳边,支撑着自己的身子。 龙绯云忍着将他踹下去的冲动,怒道:“我辛辛苦苦把浴桶搬进来,再将你这重物放进去,你以为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高热未退,不过是稍许恢复了神智,就敢不穿好衣服乱跑,是真的想死吗? “云儿,你的意思是”兴许是真的烧糊涂了,湿漉墨发下的玉容竟露出怔怔的神色望着她。 龙绯云一抬手就将真空包装的公狐狸,连人带狐裘整个都裹进了被子里面。 公狐狸枕在她的身边,清亮的眸闪烁起涟漪,丰润的唇角止不住露出笑意。小猫儿是在乎他的!方才似被刀割的心头,慢慢又聚起了甜滋滋的暖意。 龙绯云没有去看他的表情,而是硬邦邦地说了一句:“别冻着” 将凤卿裹好之后,龙绯云便要起身。 清眸中很快闪过一丝慌乱,臂膀伸出,想也不想地紧紧搂住了龙绯云的腰,声音闷闷传来:“你要去哪?我不许你去外面睡!外面太冷,你不想与我同床共枕,我现在就离开。” 龙绯云伸手抵着自己的唇角,她第一次发现发热迷糊的公狐狸如此有意思,宛若是个闹脾气的孩子。 搂紧她腰肢的臂膀缓缓松开,狐裘已散开的凤卿从被子里坐起了身子,竟似真的要穿好衣服离开。 龙绯云笑过之后,按住了他的肩头:“乖乖给我在床榻上躺着,我没有要离开。只是想起方才我帮你煮了姜汤,现在应该凉了,想去帮你再热一热。” “你没有骗我?”凤卿不放心般,声音软软似委屈般又问了一遍。 龙绯云忽然在想,要是能让他这么一直病下去,傻下去或许也不错,这样傻气的狐狸可比那只精明又腹黑的狐狸要好出百倍。 “我骗你有什么好处?你身上这么烫留着暖被窝也是好的。”龙绯云淡淡扬唇,准备起身却又被人抱住了。 他的高烧未退,就算不想与他再次同床共枕,她也不会在这么冷的深夜里将他赶出去。 狐狸黑泽的长发缠绕在她的身上:“不许你走!我不想喝姜汤,我只想你陪在我的身边。” 龙绯云僵了僵身子,不忍心将八爪鱼一样紧紧抱着自己的公狐狸扯开,手指拂过他微凉的发丝,目光沉了沉:“松手!” 头发未干就睡觉,他这样睡下去,明早只怕就起不来了。 凤卿对她忽然冷下来的语意有些不明所以,纤长如凤翎的睫毛轻轻扇动,闹脾气一般将她更紧地抱着。 带着鼻音的腔调软软的,像是受伤的小鹿一般呢喃着:“云儿,我困了。你就这样给我抱着,让我睡一会好不好?” 龙绯云握着他手指微微用力,语气越发冰冷染怒:“你想睡死在我的身边?现在,立马给我放手!” 公狐狸望着她,水色潋滟的眸像是笼罩着一层江南雾色。美人忧愁,便是铁打的心肠都会软下,况且还是妲己转世,祸国殃民的公狐狸。 “云儿”他又轻轻颤颤地呢喃了一声,这才舍不得地慢慢移开了手。 龙绯云看他这幅样子实在可爱,像是她养过的龙猫儿。就鬼使神差地俯下身子,在公狐狸微烫的额头间轻轻落下一吻,像是给他的安慰。 等她起身之后,这张春睡海棠般的玉颜上还是一副怔然,不敢置信的神色。 张牙舞爪的小猫儿主动愿意与他亲近了? 就在公狐狸这幅呆呆怔怔的神色中,龙绯云下了床榻从小桌上端起了姜汤又出了院子。 修长的玉指一只手撑着额头,乱成一锅粥的脑袋胀痛不已,他忽然有些后悔让自己染了风寒。没了清明的灵台,他再也没办法想清楚这一切的发生,也没法去猜测小猫儿的心思。只知道她吻了自己 这个吻公狐狸摸了摸他的额头,云儿留下的触感还在。他很惊喜,这样的感觉他从未有过,哪怕此刻身子像是放在寒冰中煎熬一样难受,他还是能感觉到别样的暖意,那是云儿给他的暖意。或许因为这个吻,他能这样浅笑一晚上。 他在床榻上辗转了许久,云儿一直没有回来。 一个人的时候才发现每一瞬都是那样的漫长,那样的煎熬。 难道是被祁道远那家伙截走了吗?还是云儿丢下了自己? 凤卿猛然坐起了身子,难以压抑地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他不能再等下去,也不敢再想去。 十几年了,他第一次生病,第一次如此的脆弱。正因如此,他才恍惚发觉在脆弱的时候,会格外期盼温暖,期盼有人陪伴。 咳嗽之后的面容变得尤为苍白,像是窗外悉悉索索飘起的碎雪。 昏沉的脑海中忽然有些明白师傅说过的话,人一旦有了企盼、有了执念,就会滋生心魔,影响自己的判断。 人世间最大的困厄,往往是一个情字。不得所解,不得所终。 就在凤卿准备穿衣服的时候房门被打开了,一阵寒风吹进,便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龙绯云听见咳嗽声,慌忙放下手中拿来的炭炉。脚步匆忙地走到床榻边,见他上身没穿衣服地坐着,龙绯云气恼中又带着一丝心疼。 “为什么要起来?”所有的怒意聚集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声音淡淡有些压抑,但凤卿还是感觉到了她的不悦。 他还没有说话,龙绯云已经拿起被子里的狐裘为他披上,又热了一遍的姜汤被她顺手放在矮几上,忽然轻声开口:“我知道你喜算计人心,看我这样为你担心着急,你可满意了?” “我没有”凤卿轻咳说完,手指划过她的手背才发觉她的手竟是冰一样的冷,发丝间隐隐还有些水珠。 他望着流落在她发丝间的水珠,喉咙微哑,“哪怕我算尽天下人,其中也绝不可能包括你。云儿,你是特别的。” “我现在悔了”他淡淡哑然一笑,这一笑如隔窗的牡丹,幽幽渺渺却又摄人心魂。 “悔了什么?”龙绯云随意一问,她方才说得也只是气话。她知道公狐狸脑子都烧坏了,哪还有精力来谋划她。只是看他呆呆怔怔不穿衣服坐着,她就忍不住动怒,想要让他脑子清醒一点。 “我该走出屋子再晕的,这样云儿就不会为我担心,为我忙前忙后。你这样对我,我很欢喜,却也心疼。” 满心的欢喜,满心的疼惜,交织在一起。让他恨不能将眼前人拥入怀中,再也不要让她为自己做任何一点事情。 他悔了,这些日子虽一直在奔波,为了凤家的事,也为了祁家的事,但他还不至于染上风寒沦落到这般田地。 但他知道小猫儿不会心软,在凤家发生的事情已经伤透了她的心。她不会接受祁道远,同样也不会接纳他。 兵者诡道,有一计,伤敌一千自伤八百。 他便用了最下乘的苦肉计,在进入玄武洲之后故意撤去了所有内力,如同寻常人一般,没了罡气护体,穿着单薄的锦衣没出几日,他便如愿地染上了风寒。 在她成亲的前一日,他已开始低烧,却硬抗着不让身边任何人知晓。直到晕倒在她的新房之中,每一步都按照他预料中的进行着。 小猫儿的心紧闭着,他却想用自己的命去搏,只为在她心口上留下一道缺口,让自己有机会走进她的心。 事到如今,他却悔了。 他算尽了一切,独独漏了自己的心。以心易心,也是会痛的。 特别是看见小猫儿为他进进出出,整夜不休,他的心被酸甜难言的滋味填满。 得偿所愿,他本该笑却为何一点也笑不出来 “你能早点好起来,我也不用伺候你多久。”龙绯云难得安慰了他一句,眼前人有些呆傻的模样,也没她想象中的那般讨厌。 靠在床榻边的凤卿,许久,轻声问道:“云儿,外面是不是下雪了?” 他听见细碎的声音,一层又一层落在屋檐上,静谧又安宁像是蚕儿吃桑叶的声音。 龙绯云点头,“到了年末也该下雪了,屋里冷,你又高烧不退,我特意要了一盆木炭过来。” “不说了,姜汤又要放凉了。”就在她要去捧姜汤的时候,忽然凤卿握住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不着寸缕,滚烫未消的胸膛上。 第二百一十一章:你要的,我都会为你寻来 指尖的触感传来,龙绯云像是一烫般,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一颤。赤瞳冰冷地睨着他冷怒道:“你脑子被烧坏了是不是?我的手这么冷也敢放入怀中!你要是不想活得话,现在就滚出去冻死算了。我也不用费这些心思来救你。” 龙绯云想要抽回手,凤卿却不肯放开,拉着她在床榻边坐下,要将自己身上的狐裘解开给她披上。 “云儿的手太过冰凉,我的身上正好暖和。眼下我病着什么都不能为你做,只能给你暖手。” 龙绯云的手已经从他胸膛前移开,却还被他温热的双手紧紧握着,暖着。 看他移开一只手要解身上的狐裘,忍不住训斥道:“你蠢成猪了?我身上还有内力,这点寒冷对我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你要是敢将衣服脱下来,我现在就把你丢出去,祁家女眷想必还没欣赏过凤家公子的美好玉体。” 小猫儿说得出做得到,公狐狸握着狐裘不敢乱动,湿漉长发下一双微红潋滟的眸无措又委屈地望着她。 龙绯云端起小碗试了试温度:“还好没凉了,来喝吧。” 说着,她就将小碗送到了凤卿的手边。 他手刚松开披在肩头的狐裘便又落了,墨发垂肩,露出如雕似琢,线条分明的肩头。 龙绯云一手端着小碗,一手握住了狐裘为他重新披上。 公狐狸攥紧了衣领望着她,糯糯为难地说道:“云儿,我没法喝姜汤。”他一松手,肩头的狐裘就会滑落。 龙绯云犹豫了一瞬。天下间还没有能为难得了这只公狐狸的事情,唯有他不想去做的事情,才会找出这样弱智的借口来。 就由着他一回,这样娇软无力,可怜惹人的公狐狸,她确实也没法狠下心去拒绝。 “等你病好之后就离开祁家远远的,别再让我看见。”她终究还是不想对任何人动心,目光从左手手腕间白水晶的镯子上划过。 狄殊给了她钥匙,还告诉了她上古宝藏里可能埋藏的秘密。有一线能回到未来的机会,她自然不可能放弃。 凤卿没有应声,静默地望着她,潋滟的眸像是空山间的秋雨,隔着一层薄薄的雾气。绯红异常的唇,更是线条绷紧地抿着。 他沙哑的声音,轻声开口,带着细微的祈求,还有一抹艰难挤出的笑意:“云儿,告诉我到底怎样才能走进你的心?让你愿意停下缥缈的踪迹,停留在我的身边。哪怕只有一刻,我也愿用尽一切去换。” 换不到的!她不能为任何人停下,她想要回去,想要回到原本属于她的地方。 龙绯云垂下了眼帘,油灯晕开的光影也照不分明她脸上的神色。 她淡淡地说道,声音听不出起伏:“喝汤吧,冷了就失了药性了。” 将身子掩在狐裘中的凤卿笑了起来,这样的笑缥缈又苍茫,像是天际边的流云,风一吹就散了。龙绯云撇开眼睛不想去看。 “小猫儿,有时候我真的想剖开你的心看一看,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当真不会有一点感觉?”倾国的面容露出讽刺的轻笑,不知是在笑她的冷酷,还是笑自己的固执。 咬牙间的愤恨,终究只化为了一声轻叹与笑意。 “你明明关心我在意我,为什么就不能尝试接受我?我不勉强你对我动心,至少你不该一再地赶我走。”公狐狸咳嗽起来,剧烈的咳嗽声像是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她主动落下的那一吻,便什么都不算吗? 苍白的脸上浮起胭脂般的绯红,龙绯云看着不忍,想要轻拍他的后背帮他顺气,却被凤卿躲了过去。 修长的指尖从龙绯云的掌心中拿过姜汤,一饮而尽,咳嗽声终于渐渐平息了下来。 看着手中的空碗,龙绯云轻轻弯起嘴唇,眸光异常的沉静幽深:“以后凤公子不用白费力气了,因为我根本没有心。我不会对你产生任何一点特别的感觉,不仅是你,其他任何人也是一样。” “我之所以照顾你,只是感谢你帮我支开了祁道远而已。再没有其他,凤公子不用自作多情。” 如果她的结局是离开,何必再跟这个时代中的人牵扯不清。 既然都已经出口伤人了,那就伤得彻底一些吧。 “原来真的是我自作多情了”他清咳,玉容泛着霜玉的苍白。断断续续自嘲地说着。 或许不是他自作多情,因为她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心口同样又痛又闷。 当真没有一丁点的感觉吗?她问过自己,却没有答案,只因不敢给自己一个答案。 等打开四家的宝藏之后,这儿发生过的一切,她可以只当成一场梦吧! 龙绯云静默起身,为他拿来了干净的棉布。 握着棉布的手轻轻裹住他的发丝,却被凤卿反手挡开,绯然惑人的面容上似又恢复了三月春光般的风流,笑容戏谑间又带着轻佻:“龙大小姐你这又是什么意思?既然我无论做什么,你都不会产生一点感觉,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一个人自作多情!就请你不要再靠近我,也不要再管我。” 龙绯云在他身边坐下,声音淡淡,望向凤卿的眸光却有一丝温然。 长发湿漉漉,神色暗沉的公狐狸就像个闹脾气,不听话的破小孩。 她淡淡启唇:“我救了你,肯定不能见你病情再次加重。一恩还一恩,你帮了我,而我说过要治好你的风寒,我说过的话向来算数。” 凤卿转过身子,潋滟的眸灼灼落在她的身上,似赌气又似认真道:“这样我宁可风寒一直不愈,一直留在你的身边让你照顾我,直到我死。” “你不会死,有我!”她每一句话从无戏言。 凤卿静默体会着她说过的话,乖乖地坐着。龙绯云端起火炉放在他的身边,布巾裹上他乌黑的长发,棉布从发间缓缓滑落至发梢。 清润的眸闭上,感受她温柔却又利落的动作,这样的感觉像是一片洁羽落在他的心湖上。 她的指尖一寸寸掠过他的发丝,细腻的触感,温暖的感觉 这是他期盼了太久,却早已忘记的感觉。 如果每一个瞬间都可以定格成为永恒,他宁愿她一直站在自己的身边,直到地老天荒。 微红的眸睁开,凝着一丝迷惘,像是细碎的流光。他问:“做我的妻子不好吗?” 龙绯云为他擦拭头发的动作停下,“不好。你有你的选择,而我有我想要的东西,我们殊途终究走不到一起去。” “云儿,我一直想知道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羽睫轻轻扇动,他轻问。 龙绯云握着棉布继续为他轻轻擦拭着长发,只是没有给回答。 屋中恢复了静谧,只听见外面的冬雪一层又一层地落下。 喝了姜汤之后,身子似暖了一些,他懒散无力地拥在狐裘间,靠在床榻边,风情撩人,极尽了慵懒靡靡。 听着窗外风吹雪的声音,他渐渐有了倦意,将身子靠在龙绯云的腰间,呼吸之间都是她身上熟悉的,花草般的浅淡香气。 这样的香气让他心安 就在他似睡非睡之际,恍惚间听到了龙绯云的回答。 “我想要的,你真的能帮我达成吗?”她移开了手,将半湿的棉布放在火炉上烤着,眸光却似掠去了很远。 凤卿睁开了眼睛,忽然惊醒一般紧紧地握着了她的手:“云儿,你告诉我” 龙绯云侧过身子,这张与狄蔓相同的面容莹莹映着橘色的火光,显出了几分难言的锐艳。 她轻笑:“我也想要打开四家的宝藏!” “云儿,你是当真的吗?”眸光落在她的脸上,凤卿问道。 龙绯云在他的注视之下移开的面容,淡淡道:“我知道你们凤家是何种打算,这天下我一点也不稀罕,也不会阻扰你成为人世间真正的红凤星宿。只是上古宝藏中,有一样也是我需要的东西。” 凤卿唇角一点轻扬,这记笑容很淡。他倒是希望她珍惜这天下,希望她成为自己命数中的变数。 红凤宿命注定为帝,也注定了一世的孤寂。他宁可自己没有背负上这样的命运,只是一个寻常人,觅得所爱,相守到老。 她这般的不在乎,仿佛随时都能离他而去,他再也寻不到,才让他怕,让他忧。 “你要的,我都会为你寻来。”他声音轻软,却带着别样让人相信的力量,“不论是上古宝藏,还是其他。” 龙绯云听着云母片上碎雪扑簌的声音,过了五更天,已到了黎明,如天鹅绒般的黑夜看不见一点光亮。 她弯下腰拨了拨炉中的炭火,赤瞳望着猩红的火苗,忽然问道:“我没心,对你无意。你不觉得为我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无功吗?” “狐狸,到底是你傻,还是我傻?” 他们各有各的执念,被蒙了眼睛,再也看不到其他。 凤卿莞尔,潋滟眸中的微光像是能将黑夜点亮,“是我傻!但为你傻,我乐意。”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来生。这一生,会遇见很多人,但有些人错过了,就再无相见的机会,余生后悔。我不愿后悔,所以想用最傻的方式换她一瞬回眸停留。” “云儿,我知道这些话听起来很傻。但每一句,都是我很早就想对你说的。不管能不能换得你的停留,我都心甘情愿。” 龙绯云的指尖微颤,火苗瞬间吞噬了手中的棉布,烧开绚烂的火光 第二百一十二章:情究竟是什么 火苗跃上她指尖的刹那,龙绯云才似感觉到痛一般,怔然地松开了手指。 “云儿!”身后一道低沉微哑的惊呼声响起,凤卿顾不得其他,慌张地握住她的手腕扯到了自己怀中。 “不要动!”一声轻叱:“让我看看有没有烧伤。” 看着她烫红的指尖,凤卿想也不想柔软的唇覆上了她的手指。 疼痛的指尖碰上微凉的唇齿,只余下错愕颤栗。 他精致的眉宇低垂,被灯影描摹是那样的温柔 回过神的龙绯云叫道:“你做什么?我的手指没有被烫伤,我没事!” 凤卿看着她微红的指尖,眸光难掩心疼:“我不该与你说话,让你分了神。傻丫头,火都烧到手指上了,你感觉不到疼吗?还好没有烧伤,我随身带了伤药。坐下,让我为你上药。” 龙绯云握住自己烫伤的指尖,脑子中一片空白。 他身上魅惑怡人的气息,巧夺如画的眉眼,忽然间变得无比清晰,她没在意过的一切,都变得在意起来。 比起指尖的痛,他身上所有的一切,他这个人更像是一团绚烂的火灼烧着她的感官。 她的脑子从没有如此乱过,好多东西闪过掠过。剧烈的情绪起伏就连沉睡的竹丫也被她惊醒了。 “你怎么了?也遇到让你害怕的事情了吗?”心底有一道微弱稚嫩的声音在问她。 “你是不是也想沉睡下去?只要睡下去,就不用面对那些可怕的事情了。” 龙绯云捂着自己的心口,渐渐的平静下来,对自己说道:“我不想逃避,竹丫再等等,等我打开四家宝藏”我就会把身体还给你。 她不能动心动情,这颗心,这具身体本就不该属于她! 身体中的另一个灵魂没有回答,一片空荡,竹丫像是又沉睡在了她意识深处。 凤卿感觉到她身上气息的变化,潋滟的清眸紧锁着她,问道:“云儿,你怎么了?” 灯影下,她的神色变化着,最后归于怔然寂静,一片雪白。 他见过她的喜怒,唯独没有见过她这样失神绝望般的模样,像是所有的感情又最终化为了雪一般的冷,雪一般的苍白。 凤卿身上的余热未退,指尖却褪尽了温度变得冰冷。他恨雪,更恨雪一般的她。 他的小猫儿终于有了一丝心动,心软,她却又要退回去,重新用冰冷坚硬的壳将自己包裹起来吗? “让我为你疗伤好不好?”他轻问,细听之下和煦如风的声音竟带着一丝颤抖。 他的手指尚未碰到她,就被龙绯云躲开了。她声音极尽了冰冷,再也寻不到一点暖意:“别碰我!” “你不该出现在我面前的!”她轻叹,赤红的眼瞳一片无波澜的静,就连他的倒影都再也映不入她的眼底。 他不该来,更不该让她乱了心弦。 少年不识愁,陌上花开,信马游。 可一旦初尝了人间的风月,爱恨入骨,哪怕削骨换髓都忘不掉了。再也无法信马而游,尘烟不染。 “云儿,为什么?”他固执不解地问道,墨色如蝶的修眉轻颦着,恨不能抓紧她,让她将所有的一切都说明白。 他感受到的一切,都不是这样的!为什么她就不能动心,不能尝试着让他靠近。 “没有为什么,该说的我已经说得够明白了。我不会为你有任何改变,不会心软,更不会心动。现在”她转过了身子,望着窗外漆黑的夜,唇间在轻颤,仿佛在积蓄力量才说出了下面的话:“我发现我厌恶你!厌恶你的靠近,厌恶你的触碰,厌恶你的一切!一个没心的人,凭何要让别人为你动心!一个能引得天下女儿都心动的混蛋,嘴里说过的情话不知道有多少,你对我说得每一句,我都不会信,只会让我感觉恶心。” “在我没有离开凤家之前,你已经纳了妾,凤卿你有什么资格说你心中有我,愿意为我付出一切!如果你当真有那么一点在乎我,现在就滚回凤家杀了流云,帮我给云嬷嬷报仇。” 她背过身子,心脏在剧烈起伏。说这些话的时候她闭紧了双眼,不敢去看他,也不敢去看这样的自己。 这些话中有几句是真,几句是假,连她自己都不知晓。 “你说得都是真心话?”压抑沉默后许久,她听见他这样轻问,暗哑的声音一直低入尘埃之中。 心口闷痛,龙绯云深吸了一口气,身形不动,不回答。 “云儿,我将心给了你,你却说我无心。若无心,我又拿什么给你这样践踏!我在你的眼中若是这样的不堪,我现在就离开,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他咳着说着,眼前她决绝如刀一般的背影在晃动,猛然间呛出了一口血,染在鸳鸯交颈的喜被上。 干涸唇边间的一点血色,宛若晚樱般鲜红。他抬手,目光泫然,不动声色地擦去。 听着他咳嗽喘息的声音,龙绯云眉尖紧皱着,紧闭的眼眸在轻颤。 他的每一声喘息,都像是细微的利刃在她五脏六腑间深深浅浅地割着。 长痛不如短痛,当断则断。要是再这样牵扯不清下去,她怕自己会动了感情。一旦有了感情,她也许就不想离开这个地方。 竹丫该怎么办?她当真要一辈子都留在这个陌生的时代中,再也回不去了? 她的头好乱,好痛。理智告诉她最正确的选择,但这颗不属于她的心却痛着,忍不住想要回头看他。 她从没有发现自己是这样的没用、心软。 床榻上的凤卿强撑着病弱的身子,费尽最后的力气凝望着她不肯回首的背影。 满头青丝垂落在鲜红的狐裘间,越发衬得这张吐了血的容颜苍白如纸。 在小猫儿的面前他从无骄傲自尊,从始至终他都在等她回首的那一刻,等她知道有一个人是想真的对她好。 而他强撑着等来的却是她清冷如霜的一句话:“你好好休息。” 她提步,一步两步走向了木门,走出了他的视线。 “云儿”他挣扎着坐起身子,顾不得胸前的剧痛,想要伸手挽留住她的脚步。 清眸中的绯红又似浓烈了一分,如凤凰泣血。 慌乱心痛的呼喊淹没在风雪之中,她推开门,冰冷的风雪涌入吹开她鲜红的嫁衣与长及腰际的发丝。 她要这样走了,将他一个人丢下。 “别走”眼前一黑,锥心的痛像是坚硬的锤狠狠砸下,他痛得忘了呼吸,只痴痴地,绝望愤怒交加地望着她毫无留恋的背影。 关上门的瞬间,她看见那抹夺目的红,像是折翼的凤鸾从床榻上滚落,重重地跌落在冰冷的地上。 红衣,墨发,逶迤一地,如颓然枯萎的红莲。 那抹红像是烧开的蜡滴落在她的心口上,滚烫的痛如何也磨灭不掉。 “狐狸我这样自私,你忘了我吧。”冰冷纤细的手轻抚在门框上,久久地没有移开。 冰冷的雪,纷纷扬扬宛若漫天的柳絮落了她满肩,黑发染苍雪。而龙绯云却像是感觉不到冷一般,石雕般站在房间门口,两只脚冰冷沉重,没有力气推门进去,也没有力气离他而去。 他一次次来找她,缠她,忍她,让她。但骨子里,凤家的嫡长子都该是个骄傲的人。 华冠天下,又何必为她一人而折腰呢? 她说了最冷情,最伤人的话,寻常人听了都觉得刺耳,骨子里骄傲的狐狸天一亮之后就应该会离开吧。 她不信他孤身一人出现在祁家,暗处连一个保护的人都没有。 在转身的刹那,她望着泛白的天际,伸出了已冻得失去知觉的手,捧住了一片晶莹的落雪。 “情究竟是什么?”她凝视着手中的雪花,吐气如雾,问自己。 她试图用理智分析给自己一个答案,却终究没有答案。 见时会心乱,不见时心更乱,这样的感觉便是动了情吗? 屋中再没有传来动静,她忍了再忍才没有推开门去看他。他是晕过去了,还是走了走了才是最好的结局,可她不懂,为何想到自己在风雪交加的夜将他赶走,心里会这样的不舍。 不知时间又过去了多久,干冷的地上已经积起了一层厚厚的雪,她才转身。 身子很疲惫,脑子却分外的清明没有半点困意。 院子里近近远远传来下人打水洗漱的声音,已经又是一天了,而她似乎还留在昨晚的黑夜中,浑浑噩噩。 大红色的绸带,灯笼还挂着,上面积着一层白雪,鲜艳亦如昨日,却又像经年隔世。 龙绯云僵硬地走下台阶,并蒂莲的绣花鞋踩在白雪中吱呀作响,每一步她走得很慢,很累。 单薄的绣花鞋被雪濡湿,脚尖冻得生疼,她却似没了知觉,一步接着一步漫无目的地走着。 鲜艳的红在雪地里分外刺眼,院中的祁家下人看着行尸走肉般的龙绯云,猝不及防地尖叫了一声。 待看清长发下的面容才恢复了镇静,发间沾满了白雪,有的已化为了水珠一颗颗顺着她苍白的面颊落下。 龙绯云抬起赤红的眼眸,睫羽上也粘着细碎的雪,整个人宛若被抽去了灵魂,再没有一点生气。 只是一夜,夫人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第二百一十三章:有没有地方能让我睡上一会 “夫夫人。”小丫鬟不知是冷还是怕,从牙缝里战战兢兢挤出这个称呼。 天还未亮,夫人一身大红嫁衣竟然未换,在院子雪地里漫无目的地游荡看着就宛若行尸走肉一般。 龙绯云望着她,目光游离,片刻,她移开眸子仰起头让冰冷的雪落了满脸。 她这般模样,像是寒风中艳到极致,却又折落的雪梅。 “祁道远在哪?我想要见他。”北地太寒,似连她的声音都被冻住了,听起来分外的浅淡。 丫鬟渐渐松缓了绷紧的身子,目光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丝怜惜,夫人看上去彻夜未眠在雪地中游荡,似乎有了答案。 昨夜公子因为军情要事没有与夫人洞房的事情,早已传遍了祁家上下。狄家小姐金枝玉叶千里迢迢嫁入祁家,却独守了空房,换做是其他女子也怕是接受不了吧! 龙绯云脑中一片空白,有一根弦一直紧绷着,自然无暇去猜这些下人到底在想些什么。她只想找一个暖和的地方,什么都不想,好好地睡上一觉。 她对祁家一无所知,又不能再回婚房,只有去找祁道远,她名义上的夫君。 “公子他在书房里宿了一夜。”丫鬟指了指院子外的一处厢房,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公子本是要连夜启程前往皇都雍州的,不知为何突然改变了计划,在祁家多休息了一夜,准备今早再离开。也不知现在公子有没有起身去了军营。 她看得出公子还是在意狄家小姐的,只是不知为何,没有行军离开,也没有陪狄家小姐过夜。 龙绯云点了点头算是谢过,踩着冰冷的雪朝着祁道远的书房走去。 丫鬟看着她艳红如血的背影,单薄的嫁衣在寒彻的风雪中根本抵挡不了寒意,风吹过,广袖流裙高高扬起,勾勒出她纤瘦的身形。 莫名的丫鬟有点担忧,这样冷的天穿狐裘都未必保暖何况只穿了这么点衣衫。 “夫人!”祁家的丫鬟在背后叫住了她。 龙绯云停住了脚步,冻僵的身子在凛冽的风中微微摇晃,鲜红的裙裾招展,这个背影,艳寂得叫人疼惜。 丫鬟急急地跑到她的面前,看着她毫无波澜的眼瞳,心头一跳。 这是怎样的一双眸,一线赤色,红而暗,像是香炉中烧尽的烟灰。 赤色之上蒙着一层寒凉,沉封了所有的感情,宛若凝固的血色琥珀,比漫天的雪还要清冷上三分。 猛然刺骨的凉意过后,便余下淡淡的心疼。她也不明白为何会心疼。 “夫人,我去为你拿把伞来吧,这风雪实在是太大了。”她说话的时候,北风吹着雪一个劲地往她脖子里面钻,一边说话一边打着颤。 “不必了,”龙绯云从她身边走过,缀珠的嫁衣在冰冷的雪上开满火一样的彼岸花,“我宁可这样,冷一冷让我清醒一些。” “夫人”丫鬟焦急地还想劝些什么,龙绯云已经走远了,只留下一排深浅不一的脚印。 祁道远收拾好东西方才准备出门就看见院子雪地里红莲般的身影。 她笔直地站着,风吹过露出一截冻得雪白的皓腕。 祁道远手中的东西跌落在地上,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试探着惊诧地唤她:“蔓儿” 青丝覆满了霜雪,水珠一颗颗顺着她的面容滑落,唇已冻得发紫,而她却一点也不在意。轻声道:“有没有地方能让我睡上一会?” 祁道远已换上胡狼制成的大氅,大氅下便是铁甲戎装。凝沉的黑与她鲜红却脆弱的红形成鲜明的对比。 厢房离她所站的院门还有一段距离,祁道远足尖轻点踏雪而过,直接落在了她的身边,张开大氅将她裹进了怀里。 “你怎么来了这里?为什么不多穿点衣服!”将她裹进怀中之后,祁道远搂着她微颤的肩头,声音低沉,又惊又恼地问道。 龙绯云僵硬地由他搂着,闭了闭干涩的眼睛,“我想睡一会。” “书房中可以休息,我带你过去。”说罢,他拦腰将怀中人抱起,落在了厢房门前。 龙绯云靠在他怀中,闻着他身上大漠斜阳般的气息,昏涨的后脑勺又疼了起来:“你今日是不是要走了?” 他身上的铁甲很冷也很坚硬,若非行军,他不会将这样沉重的甲衣穿在身上。 “你也会关心我?”祁道远淡淡的轻笑一声,有些嘲讽。 龙绯云没有与他争吵的力气,便闭上了眼睛,苍白的面容上一派疲倦之色。 祁道远垂下狭长的眼眸,看了怀中人神色一眼,气恼的话统统都咽了回去。他知道她心中无他,无需他相伴,但还是忍不住多留了一夜,就是希望能在离开玄武洲之前再看她一眼。 他以为她不会来的,她却来了,这样的疲倦脆弱。 在书房中独宿一夜,他也同样辗转难眠,想了一夜该如何对她,强要了她的人,让她恨自己一辈子。还是慢慢的守着,等她回心转意的那一天。 凡是他想要的,便会不惜一切去争取,铁腕冷血。故而异族对他闻风丧胆。可是不择手段的事情,对她却做不出来。 他想要的是一个伴侣,能伴他一世的人,而不是个敌人,永远恨他的敌人。 看见她的那一刻,他是气的,恼的。但看见她还穿着昨日鲜红的嫁衣,颤颤弱弱在风雪中飘扬,他所有的气,所有的恼都被慌乱所取代。 早知她这般不爱惜自己,不会照顾自己,昨夜他说什么也该留在她的身边,陪她一夜。 进入书房内,祁道远用脚踢上了门,转身将她放在坚硬的木床上。 床上铺盖的东西很少,龙绯云躺在木床上之后在想,这么冷的天没有炉火,这男人当真一点都不怕冷吗? 昨晚一夜风雪交加,他一个人是怎么熬过来的? 起身的祁道远,冷眸看了她一眼,似看穿了她所想,随意回答道:“在军营中已经习惯了。” 行军打仗之人,哪有那么多讲究的事情。 他道:“你若是睡不习惯,我让下人再多拿两床被子过来。” “不用了,”龙绯云轻轻摇头,她只在这补个觉罢了,何必那么麻烦。等她醒来之时,狐狸肯定已经离开了,她再回新房里住着也是一样。 再筹谋几日,美人若还不来,她定会想办法与藏兵阁取得联系离开这里。 龙绯云闭上眼睛,桃花债欠下太多,也是件伤人的事情。 闭眸之后,她开始运转内气,将冻僵的身子一点点焐热。而站在木床边的祁道远却没有走,将肩头的大氅脱下盖在了单薄的被子上。 待她睡着之后,就搬来了椅子在她身边坐下随手翻看着兵书。多个人在屋子里,总归暖和一些。 被雪沾湿的发丝蜿蜒而下挡住了她的面容,不大的面颊似乎比初见时又消瘦了不少。 云母片隔不住外面的雪光,薄薄的光辉点染开她的面容,苍白的脸泛着莹月般的光芒,唯有浅浅的唇瓣泛着一丁点柔粉。 到后来,手中的兵书再没有翻过一页,黑曜石般的眸染着一点雪光望着她熟睡的容颜,缓缓流泻出少有的柔软。 本该到了行军启程的时刻,他却一再地延迟,不想离开,只因贪恋着想多看她一眼。 “将军”石二站在门外扯着嗓门叫起。 祁道远俊刻眉宇间温柔散去,剑眉微挑走出了门外,转身小心无声地将门合上,不让寒风出入,不让她惊醒。 他一展身后的黑色披风,便用手指点在了唇边,狭长的眉宇间若有若无带着不悦之色,示意石二小声说话。 石二一看就乐了,没看出他们将军是个妻奴,这般小心翼翼,肯定是嫂子睡在里面没错了。 没想到昨晚没能完成的洞房花烛夜,却在书房里完成了,真是有情趣! 石二也有手指点在嘴唇上,笑得咧着嘴:“将军啊,咱们可不能贪图春宵一刻,外面士兵们都等着,准备启程呢!” “等天黑之后再启程。”祁道远看了一眼,淡漠果断地说道。 “什么?”石二缩了缩脖子,“这天寒地冻的,夜里行军那该多冷啊!” “我说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你先让祁家兵回营帐里面休息,中午让厨子多加一锅羊肉汤驱寒。” 看自家将军被打断了美事,跟黑面神一样满脸不悦,石二嘿嘿笑了两声:“有羊肉汤那便好说,我先跟兄弟们打声招呼去,将军您继续。祁家就您这么一根独苗,早添香火也是桩好事。” “要你多嘴!”被他这么一说,黑面神的脸彻底成了黑锅底。 祁道远转身关门,将石二一个人丢在了门外。 “哎,我说将军,我祝你早生贵子也不行,那该说什么?” 回到屋子里看见没将她吵醒,祁道远松了一口气继续坐在她的身边,屋中多出她的气息之后似乎就变得不一样了。 单调清冷的屋子也因为有她,而多了几分生气,多了几分温暖。 黑水晶般锐利而澄澈的眸,轻轻晃动,兵书上的字他再也看不进任何。 第二百一十四章:他在哪?我要见他! 过了下午,北风越的急,夹杂着鹅毛大雪厚重地压下。&bsp;&bsp;≈ 天色渐渐昏暗了,书上的字变得模糊,而她却还熟睡着没有醒来。 祁道远站起身子隔着薄薄的云母片听窗外疾风呼啸而过的声音 他从未感觉到时间会过得这样的快,像是指尖的细沙,珍惜的时候越想抓紧,却流逝得越快。 他该要走了下次再与她相见会是多久之后,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咚咚”书房的门再次被敲响,这回来的人还是石二,不过奉得却是老夫人的命令。 他笑了笑,满身的湿寒,刚抖落了肩头的雪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祁道远推了出去,顺手关上了房门。 自己女人的睡颜,他不想让任何人看了去。 石二知道自家将军占有欲强,了然地扬眉一笑:“将军这雪越下越大,若到了晚上结了冰那就没法走了。老夫人也让我过来催一句,要不然我们就现在走吧。至于嫂嫂我也知道你们新婚苦短,她留在祁家自然不可能逃了跑了,祁家上下都会照顾好她,将军你大可放心。” “我知道。”他说得那些废话,自己能不知道吗? 他并非是儿女情长之人,或许是因为猜不透她,所以这颗悬着的心从未放下过,想一直将她留在自己看得见的地方,这样方才能安心些。 石二看他脸色不善,又憋着嗓音问了一句:“将军那我们走还是不走?你想着夫人,要不然再多陪她一会?” 黑曜石般的瞳映着漫天的落雪,菱唇轻启,吐出白色的雾气:“多一会,少一会又能如何?”他总归还是要走。 黑色的马皮靴踏落,踩在冰冷厚实的积雪中。 浓墨般的披风被凛冽北风吹起,无声的落雪成了他离去的背景。 石二缩着脖子跟在祁道远的背后,看着他挺拔笔直的背影,叹了一句,这么冷的天,还能做到仪态不乱的唯有他们的将军了。 走到院门口的时候,石二陡然想起一件事:“将军,前院里来了人。” “是谁?”剑眉星眸不转,他手握着头盔迎风继续而行,只听见披风烈烈的声响。 石二缩着脖子没好气道:“还能是谁?这么冷的天,没事谁会出来找事!我看龙家的二小姐当真是有点毛病,上次陷害嫂子还不够,今天又闹上了门,赶都赶不走非要闹着见到嫂子不可。” “将军,你说我们要不要找几个人将她轰出去?”石二提议道,浓眉皱在了一起,对龙香君半分好感都没有。 “凤家人还没有离开玄武洲?”祁道远问了一句,停下了脚步,眸光有些深邃。 石二笑了笑:“昨日才是将军大婚,他们逗留几日也属正常,况且下了这么大的雪一时想走怕也是走不了的。” “凤家人也来了吗?”他若不在,没人撑腰,也许那些凤家人还会继续为难他的女人。他虽不知龙家二小姐与狄蔓到底有何过节,但他能清楚感觉到龙香君不怀好意。 石二看在停在风口中,墨飞扬的自家将军,俊刻的面容凝上了刀锋般的芒锐。 他跺了跺脚,牙齿打颤道:“凤家人倒没来,只有龙家二小姐一人来了,所以我说她有毛病,连个撑腰的人都没有也敢来我们祁家撒泼,真当我们祁家好欺负!” 得到这个回答之后,祁道远才继续前行,“她现在人在哪?” “在前院耳室里面坐着,不过是龙家的庶女,又是个有毛病的,谁还大费周章地伺候她呀!” 耳室不过是个偏僻狭小的房间,往常住的都是开门小厮。龙二小姐昨日闹了那么一出,祁家上下自然不可能再对她有礼相待。 “她要是想等,就继续让她在那等着,谁都不许打扰蔓儿休息!”不含感情的声音听来异常冰冷利落。 石二颠颠地跟在他身后,看着自家将军如风雪洗礼的杀神。 这样霸道又护短的杀神,天下还真再找不出第二个来。 书房内,听见雪地上渐渐消失的脚步声龙绯云睁开了眼睛,其实她早就醒了只是不想让祁道远知道。 她成为了他名义上的妻子,却不知该如何与他朝夕相处。 在兵马临行之前,祁道远又嘱咐了一遍,让他们务必照顾好他放在心上割舍不下的人。 祁家所有人都来送行了,祁道远坐在黑风之上,披着烟灰色的大氅,锐利的眸光在人群中划过,却依旧是失望。 她也许还在睡着,也许已经醒了,却还是不愿来送他一程。 剑眉轻蹙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如常。俊刻如雕琢的面容上一派冰冷轩昂,什么也没有显露出来。 只是高高地扬起马鞭落下,轻叱一声:“驾——” 五万祁家兵在风雪中渐行渐远,密密的黑影被雪帘遮住再也看不见。 祁老夫人一声叹缓缓捂住了自己的心口,满眼热泪。她的孙儿,她唯一的孙儿回来不过一日就又去了雍州,生死未卜。 龙香君也站在祁家的大门后面望着,揣着兔毛袖套里的手森森绞紧。 凤卿是四公子之,但祁道远的仪容也不遑多让,而这些夺目的男人都被龙绯云那贱人给占去了! 她都已经顶替狄家二小姐嫁入祁家,为什么还不知足?有何面目再纠缠着凤卿不放! 这样水性杨花的贱人,偏像蜂蜜一般,能吸引男人围着她转个不停。终有一日,她要毁了龙绯云的脸,剃去她的骨头,让她变得不人不鬼,看还有哪个男人会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在床榻上坐起身的龙绯云打了一个喷嚏,难道她真的被公狐狸传染,要感冒了? 门外候着的丫鬟听到声响,伸手敲了敲门:“夫人,您醒了吗?” “我醒了,”龙绯云开口,声音有些嘶哑。 几个丫鬟推门而入,依次端着洗漱的用具,衣裳和吃食。 站在最前面的是她早上见过的丫鬟,她将漱口杯具递到了龙绯云的手上,说道:“夫人不是玄武人,这儿的寒兴许受不住,早上只穿了那么一点,可千万别着凉了。” “公子在意您紧,要是让他知道您身体不适生了病,我们这些奴才可就遭殃了。” 龙绯云漱口后吐在了痰盂里,接过布巾擦了擦面容,忽然问道:“祁道远他走了吗?” 丫鬟点头:“公子领兵去了雍州,也是刚走不久,祁家人都去送了,唯有夫人不过公子也吩咐了,不让任何人来打扰小姐休息,这不龙家的二小姐还在前院干巴巴地等着呢!” “龙香君她又来了?”龙绯云净手之后,赤瞳露出不耐之色。 那个疯女人还没有死心吗?到底要纠缠她到什么时候才肯罢手! 丫鬟观察着她的神色,微微点头:“龙家二小姐已经等了许久了,但公子下了命令就是不许她进来。夫人要是不想见她,直接让下人回绝了她便是。” 龙绯云没有搭理疯狗的心情,微微颔:“回绝了,我不想见她。” 丫鬟在木床上摆起了小桌,将几样饭菜搁在了小桌上。 玄武之地为了驱寒,几样菜都偏辣,龙绯云尝了几口之后便让她们撤下。 最后面的丫鬟捧来了红色的狐裘,她是新婚嫁娘,成亲才一日,穿着也该喜庆一些。 龙绯云望着大红色的狐裘,眼瞳微颤,语气也多了一分急促:“我住的房间你们去过没有?” 为的丫鬟点头:“都为夫人打扫过了,知道夫人畏寒,以后每晚都会为您先将火炉点起来。” 她昨日半夜要了火炉又熬了姜汤,祁家人便以为她是怕冷,也没有怀疑。 “屋中有没有”龙绯云犹豫着,不知该如何问下去。 丫鬟的脸上掠过一丝疑惑:“夫人可是有什么东西落在屋子里了?” “没有。”她不用问也知道凤卿他走了,屋里若是有人,这些丫鬟也不会如此淡然如常。 她偏过身子看了一眼外面扑簌落下的寒雪,这么冷的天,他能去哪?高烧有没有退了 这些零零碎碎的念头闪过,龙绯云不由扬唇,露出自嘲的轻笑。 她该说不该说的话都说了,早已将他的心伤得彻底。恐怕以后他都不会再出现在她的面前,这些担忧只是徒增烦恼,庸人自扰。 换了一声衣衫披上大红色的狐裘,龙绯云走出了书房,身边的丫鬟为她撑起十三骨的油纸伞。 伞面是盛放的牡丹,在雪中看起来,别有一种傲然的美。 方才走上院子的廊道就听见前院传来女子尖利的叫声:“你们都给我让开!今日我非要见到她不可!” “我好歹是龙家血脉,凤家未过门的嫡夫人,你们谁敢动我!” 龙绯云听到熟悉的叫声之后停下了脚步,龙香君隔着几道院门正好看见了雪中的红衣身影。 看见宿命中的克星之后,龙香君不知哪来的力气撞开了那些阻拦她的祁家家丁,扬起一阵雪沫朝龙绯云跑来。 不曾靠近就被祁家的三个丫鬟严严实实地挡住,一点都近不了龙绯云的身。 龙香君望着她这张陌生的脸,眼仁如墨漆般凝恨。要不是这些碍事的人挡着,她一千次一万次地想要扯下龙绯云这贱人脸上的面具。 来不及喘息,龙香君就用异常刺耳的声音逼问道:“他在哪?我要见他!” 第二百一十五章:你为什么不敢看着我? “龙家二小姐这是祁家的地盘,还请你说话注意一点!”与龙绯云见过的丫鬟挡在最前面,与娇俏的模样不同的是她火辣的性子。 龙香君面色一凛,她好歹是龙家的小姐竟被一个祁家下人给教训了。 丫鬟转过小脸望着龙绯云,直率道:“夫人若是不想见她,现在奴婢就把人给轰出去!” 龙香君怒极反笑,笑声幽幽渺渺,极为刺耳:“你们要把我赶出去?龙绯云你可千万别后悔!” 她手上也有这贱人的把柄不是么? 龙绯云难得打量了她一眼,洋绉银鼠的缎袄上罩着杏花白的鹤氅,腰间挂着雪梅干花的织锦香囊。 发髻绾成了双刀髻,一色都带着银色的华胜。整个人倒与身后的雪融为了一色,素净不失贵气,看得出与凤家订下婚约的龙香君过得极好。可惜的是,莹然素色的装扮一点没能掩去龙香君眉宇间的戾煞。 龙绯云淡然望她的同时,龙香君同样也将刀刃般的目光落在龙绯云的身上。 墨色的长发整齐披在身后,不拘一束,随风而起。红狐腋裘的斗篷裹住了全身,就连手上也用着红狐毛的袖套。 霜叶红般的艳丽,站在那不言不语就已夺去了风华。 夫人是狄家的小姐,怎么会姓龙呢? “龙二小姐你休得胡言!”丫鬟瞪着眼睛怒斥道。 红狐斗篷下的手随意抬起,示意身边的丫鬟退下。 “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她们退下时,龙绯云向站在最前面的丫鬟问道,早晨也是她执意要给自己送伞。 俏丽泼辣的小丫鬟没想到夫人会问起自己的名字,一时有些受宠若惊,“奴婢唤作柳儿。” “柳儿你先带她们退下。”龙绯云吩咐道。 “是!”柳儿应下,离开之时还不放心地盯着龙香君多看了一眼。 廊外碎雪纷飞,宛若帘幔。廊内红白两道身影遥遥相对。 龙香君率先沉不住气,放声冷笑起来:“龙绯云想不到你也有害怕的时候!” 龙绯云含笑望她冷若冰霜的容颜,淡淡道:“疯狗咬人,谁会不怕?” “我今日来不想与你耍嘴皮子,我只想知道他在哪!龙绯云如果你不想自己的身份被拆穿,就快点告诉我!”龙香君压低声音,威胁道。 龙绯云拢着狐裘斗篷,纤长的睫羽缓缓扇动,对龙香君的危险并不放在心上:“龙香君你可能威胁错了人,这里是祁家,我怎么可能知道你说得‘他’在哪。” “龙绯云!”龙香君受了刺激之后陡然拔高了声音:“不要在我前面伪装,你知道我说的人是谁!天下间除了凤卿,还有谁值得我这样在意!” 听到凤卿的名字,龙绯云的睫羽轻轻又扇动了两下。 “你见过他是不是?他来了玄武洲却不露面,我知道他一定是来找了你!你这贱人有什么好,值得他费尽心思地讨好亲近,念念不忘!”龙香君绝望愤怒地嘶叫着,容色扭曲。 风吹起她耳边的发,龙绯云轻喃道:“我确实没有好的地方,也不值得他念念不忘。” 她提步,不顾龙香君的威胁从她身边走过。 “站住!”龙香君从胸肺中挤出一声锐利的尖叫,“求求你告诉我他在哪!我要见他,我要见他!” 她一只手落在龙绯云的手腕上,手已经废了,尖锐的指甲却依旧刮得她一痛。 龙绯云甩开衣袖,拂落龙香君的手指,同时一耳刮重重地打在龙香君的脸上:“你给我清醒一点,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你真以为我的身份,便是你握在手心里的把柄?就算你现在再去告诉祁家人,也没有一个人会信你。” “龙香君我不知道你会卑微到这种境地!凤卿他废了你的双手,你为什么还会着了魔一样地爱着他?”她不明白,锐利清冷的赤瞳望着面容偏到一旁的龙香君。 初见时龙香君是多么的高傲,琳琅满身,面容矜傲,完全是一只对任何都不屑一顾的孔雀。 她现在呢,像是疯了,毁了。只围着一个不爱她的男人转悠,如同被人下了蛊一般。她的矜傲,她的自负,全都消失不见了。 龙香君捂着自己红肿的面颊,牵扯出一抹古怪嘲弄的笑意,“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 她笑着,眼底却变得通红:“你这贱人不懂一心一意爱着一个人的感觉,所以你才会笑话我,鄙夷我!他毁了我的双手又怎样,可我依旧是爱他,慕恋他。如果爱能如此轻易地改变,这样的感觉也不能称之为爱。” “爱就是着了疯,入了魔!宁愿为了他低微到尘埃里面去,他为了你不也是这样吗?龙绯云你却不明白,一次次地推开他,一次又一次地伤害他!”一行冰冷的泪从龙香君绝望含笑的脸上滑落。 龙绯云的身子猛然一怔,在这一瞬,她像是听见碎裂的声音。风雪涌入,她感觉到难以言语的冰冷,像是要将她的灵魂冻住。 龙香君双眼通红,嘶声继续道:“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嫉妒你!但很多时候,我更想杀了你!你得到他的心,却不珍惜,践踏玩弄,让一个人为你变得千疮百孔。龙绯云你就是个恶鬼!也许只有杀了你,才能让他死心,才能让他将目光从你的身上移开。” “龙绯云,我一直不明白我到底输在了哪里!为什么你想得到的东西终究都能够得到,而我却因为你失去了一切!” 站在风雪中的龙绯云迟迟开口,沉吟:“彼之蜜糖,吾之砒霜。你羡慕的一切,未必是我想要的。造化弄人,或许就是这样的意思。” “造化弄人一切都是借口,都是你自私无情的借口!告诉我他在哪!”龙香君再次咄咄问道。 她一定要让凤卿看清楚这个女人的真面目,不能再让他错下去了。 执念起,万恶生。 龙绯云转身望着她,不起波澜道:“我是见过他,但他已经走了。至于去了何处,我并不知晓。” 龙香君摇头,眼眸怒睁:“你说谎!你骗我!他怎么可能走了。我派人寻遍了整个玄武洲都没有找到他的下落,他为什么要故意躲我?”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知道的都已经说了。”冷入骨髓的寒意,让她一刻也不想在冰雪中继续待下去。到底去哪,才能让她灵魂深处暖起来。 她不该听一个疯子说这些话,好不容易归于平静的心湖又乱了,每一片冰冷的雪都像是落进了她心里面。 “不许走!你骗我,你骗我!一定是你将他藏了起来,不让我见他!” 龙香君扑了上来,手腕一转就露出了藏在里面的暗器。 梨花未落,不止可以用手发出,她成了一个废人,照样可以要了龙绯云的性命。 淬毒的暗器方一露出就被龙绯云捏住了胳膊,手指用了三分内气,龙香君便痛得面容扭曲,缓缓跪下了身子。 “龙香君原先我对你还有一点可怜,现在看来你真的是疯了!在祁家我不想杀你,但无下次!”龙绯云松开了手,神色清冷地将她扔在了雪地之中。 尚未走远就听见雪地里传来一声非人般的尖叫,撕心裂肺。 龙绯云稍稍停下了脚步,才发现自己走回了成亲新房的院子里,她为何会来这?是还期望能再见他一面吗?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龙绯云轻笑着否决了。 房间的门是掩着的,仿佛里面魅惑的香气还没有散去,一推开门就能看见榻上躺着的那只红衣惊华的臭狐狸。 她站在门口许久,手指冻僵了才将门推开,他睡过的床榻上空无一物,被收拾得整整齐齐。 原本酸涩的心像是被凿开了一个缺口,龙绯云轻轻吐言:“果然还是走了” “你说那些话不就是想赶我离开吗?”一道靡靡暗哑的声音,像是雨落屋檐蒸腾起的雾气,袅袅又冰凉。 龙绯云瞬间僵住了身子,想回头却又不敢回头。 “怎么连看我都不敢了吗?”轻笑的声音,却让她心尖的温度又降了一分。 她陡然回首望着他,墨发红衣,倾国的玉容神色苍白讽刺,却再无昨日的虚弱之色。 “你没走?”哪怕望着眼前真真实实的人,她也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想问你为什么还不走?但想到龙香君凄厉的斥责,龙绯云你就是个恶鬼,让人为你变得千疮百孔她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 凤卿笑着,风流温润的笑却变得邪魅寒彻,“你这么想我走,为什么还要回来!还是因为祁道远走了,才想起了我?” “还是我在你眼里,就是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 “不是!”龙绯云捏紧手指喊道,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云儿,你为什么不敢看着我?是不敢看我,还是不敢看清楚你自己的心!”他忽然放软了语气,轻佻质疑。一步步逼近她的面前。 龙绯云灵台又是一片混沌,她不自觉地紧咬着唇瓣给不出回答。 第二百一十六章:是!我是疯了! “你这狠心的丫头!”他猛然捏紧她的肩膀,灼热的气息伴着他身上魅香的气息,像是一团火,一点点驱散她心底的冰凉。身子不可遏制的颤栗,转暖,血液变得滚烫,都是因为他。 他臂膀猛然收紧,将她紧紧地纳入怀中,不顾她的挣扎,不留一点空隙。 “凤卿你”龙绯云挣扎了一瞬,想推开却僵住了手,不知该说些什么,“你退烧了吗?” “你这是在乎我?”他轻笑了一声,丰润唇弯起惑人的弧度。 龙绯云淡淡轻咳了一声:“我将你一人丢下是我不对,我说要将你治好,却食言了” 他俯下身子,潋滟的眼瞳注视着她,幽幽转转,“说一句你在乎我如此的难吗?” “云儿你在乎我,你心中有我!”他肯定道。 “没有!不是的!”龙绯云剧烈挣扎起来,像是心里隐藏最深的秘密被人发现,她想自欺欺人也做不到了。 她怎么能动心!她怎么能爱上这个世界的人! “凤卿你放开我!”她手上聚起了力道准备朝他脖子后面劈去。 “不放!”说完,他却俯下了身子重重地封住了她的唇,他的唇依旧滚烫,带着她承受不了的灼热。 情急之下,她微微启唇,咬破了他的唇瓣。 鲜血的滋味在两人唇齿之间弥漫,却没能阻止他的动作,反而让他掠夺得更多。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脑中一片嗡鸣再也没有时间概念。 他终于停下了,线条柔和的唇角染着血色,分外嫣红诱人。 清眸染上雾气,朦胧缱绻,化作春风一缕落在她的身上。这样温柔灼热,专注的目光,分明已是情深之至。 玲珑骰子安红豆,相思入骨知是谁?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一瞬的迷惘,她再也分不清自己是谁,世间一切都变得模糊,只余下眼前的这个人,这抹烙印在她心头上的嫣红。 脚软得像是站不住,心跳得好似要从嘴里蹦出来。 要留下吗?可以相信他吗? 她自诩理智,可这一刻却没有一点头绪。 龙绯云用尽全身的力气从他怀中挣脱而出,踉跄地撞在了冰冷的木门上,抬手便给了他一耳光。 眼前人没有躲,没有让,宛若早已想到了她的反应,挨下了她的耳光。很快,苍白的面颊上浮现起胭脂色的红晕。 被打的人是他,她的掌心却在颤抖。 “你是疯了!”她失去了所有理智,赤瞳中泛起水色,尾音变了调。 “是!我是疯了!我该走,永远消失,再也不出现在你的面前,可是我做不到。遇见你之后,就连我也捉摸不清我自己” 龙绯云转身慌张地推开门,捂着自己的嘴唇快步地从雪地上跑过。垂腰的长发穿过白雪,扬起黑色决绝的弧度。 他站在原地,隔着茫茫苍雪望着她逃走的背影。 火红色的狐裘逶迤在地,却是无比的寂寥。 清润的眸在她消失的那一刻,失去了所有的光泽,凤卿凝望着朔风白雪,自言自语:“为你而疯的何止我一人小猫儿你真是我命中注定的劫。” 他设计拖住的人很快也会找到她的下落,他只想比那人快一点,能先在她的心头留下烙印。 雍州城外,无生崖上。 一片惨叫声响起,“咳咳,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一道雪白的身影临风而起,如同鹤舞一般高贵清冷地落在无生崖之巅,藏兵阁前竟没有一人能拦得住他。 十位魔姬都跪倒在地,身负重伤,藏兵阁之众见到如此情形没有一个人再敢上前。 玉冠青丝,日光晕染在出尘雪白锦衣之上,宛若谪仙临世。 清华冰冷的气息冻结三丈之内,哪怕以一敌百,也是纤尘不染,一丝不乱。 此间风华,如月出云岫,雪落寒山。 为之叹息的是,风华如此,举世无双的俊秀,竟用罕见白玉遮住了面容,只隐隐看见一双漆黑如渊裂,奇异冰冷的眸。 子夜隆冬般的黑,透不进一点光芒,唯有无尽的冰雪。没有一个人敢直视他的双眸。 藏道阁外被血洗,横尸遍野。雪白的玉靴轻踏而过,极尽了优雅,没有沾上一点血污,这般风姿,让人想起神佛的踏风沐云。 可眼前宛若谪仙,冰冷无情的男人更像是炼狱中的修罗。 他冰冷雍华的走进一步,藏兵阁所有的人便后退一步。 藏兵阁外血腥的气氛凝重,所有人都握紧了手中的刀剑,楼上弓箭手更是不敢松懈。 雪白的流云衣袖展开,这道人影便似化作了一道流光,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他已一掌破了藏兵阁的大门,闲庭漫步般走入藏兵阁内。 成千上万支箭雨瞬间落下,他的指尖多出了一柄竹萧,指尖一转,竹萧化为了一道碧色流辉。 箭矢被拦腰折断,没有一支能近他的身。 满地箭雨,最后一支利箭射出。 冰冷的重瞳微抬,青丝扬起,戴着金丝手套的手指轻而易举地捏住破空而来的飞箭。轻轻一折,断为了两截落在了地上。 藏兵阁上的弓箭手大惊,万支箭雨都伤不到他一分一毫,这人的武功恐怕已臻破幻境,出神入化。放眼阁内,所有人上去只有送死,唯有阁主才能与他匹敌。 阁中如临大敌,而外面一道娇娇脆脆的嗓音响起,如黄鹂啼唱般婉转,一下子所有的紧张气氛都像是烟消云散了。 “哥哥,你怎么又伤了这么多人!”一个总角的玉娃娃坐在巨大的苍龙之上,出现在藏道阁的半空之中。 两只手握着苍龙的龙角,俯身望着下面的人,用手指点了点,道:“龙儿快降下去,我们去找嫂嫂。” 巨大的苍龙发出一声震破耳膜的长鸣之后,甩着巨大苍青色的龙尾俯身而下。 阁中人从未见过这样的庞然大物,不少人吓得蹲下身子瑟瑟发抖地捂着脑袋,也有胆大的,躲在栏杆后面探头探脑地望着。 苍龙落地之后,龙素就从龙背上跳下,身上依旧穿着蜡染刺绣的苗裙,桃红翠绿娇俏至极,宛若枝头的一朵春桃。 头上的银帽摘了,一左一右绑了两个花苞头,发间戴着金色的小铃铛,每走一步都发出悦耳的声响。 她看着满地的箭羽吓了一跳,随后左顾右盼了一会,黑白分明的眸子,似最纯净的山泉。很快粉雕玉琢,桃花般的小脸上露出失望之色,用小手敲了敲大龙的脑袋。 大龙挨了几下,眨巴着赤金色的眼瞳没有一点脾气,看着巨大又危险,却乖巧讨好地舔了舔龙素的手心,像是安慰她一般。 “你循着嫂嫂的味道找来,这儿全是男人,哪有嫂嫂的踪迹!我不管,我要嫂嫂,你快点帮我把她找出来!” 苍龙努力寻觅中周围残留的气息,一路往无生楼游走而去。 一道艳紫色的身影出现在无生楼顶层,他出现的刹那,所有的弓箭手都无生恭敬地退了回去。 阁主不喜欢男人!他出现的地方,闲杂人等都必须立刻回避。 很快躁动的藏兵阁中又恢复了平静,宛若暗流涌动的深潭。 芸梓端来软椅,美人撩起裙摆,贵气优雅地坐下。 面纱遮住了容颜,只留下一双点翠如描的杏花眸,淡淡凝笑地望着楼下的来人。只是这笑透着股杀意澎湃的寒气。 龙素呆呆地举头望着他,喃喃对身边的龙浔道:“哥哥,我从不知道天下间还有这样的美人!” 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子都要美出百倍,说是国色天香也不为过。 不过楼顶上的美人儿却不乐意了,“小姑娘你说谁呢?” 幽幽悦耳的嗓音,如玉笛吹奏,比寻常男声稍显尖些,却也不是女儿家的清悦声音。 龙浔挡在了她的面前,接住了狄殊砸下的玉杯。杯中美酒一滴不洒,但看见杯间的唇纹,玉面下眉宇轻蹙,极为嫌弃地松开手,价值不菲的流光玉杯就这样摔碎了。 “他不是女人!”嫌弃神色一晃而过,白玉面具下的容颜恢复了清冷。 “不是女人?”龙素惊讶之后,还是移不开眼睛,她想不到男人家也能这般冰肌玉骨,长得比花都好看。 但再好看也不是她要找的人,她托着小脑袋对楼上的美人儿叫道:“叔叔,你见过我的嫂嫂没有?我的嫂嫂就是龙家大小姐。” “谁是你叔叔!”美人脸色发青,气得直接站起了身子,后槽牙都快磨碎了。他他有那么老吗?这臭丫头! 美人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之后,握着栏杆的手依然发白,看得芸梓在一旁揪心不已。 “臭丫头,就算我见过你嫂嫂,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龙素插着腰,粉嫩的小嘴巴嘟起,不服气道:“她是我嫂嫂,我找她有很重要的事情,你当然要告诉我。而且嫂嫂是我哥哥的人,你留着也没用,嫂嫂才不会喜欢你呢!” 他们也去过白虎洲府,但嫂嫂已经不见了,循着味道一路找来,就找到了无生崖上的藏兵阁。 小丫头,你走了没几日,就给我带来了这么个麻烦,美人在心中嘀咕。龙谷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谷主,岂是好对付的一个人!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小丫头跟冰雕玉魄般的龙谷谷主居然也有一腿! 讨桃花债,讨到他的门上来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她的下落 “你怎么知道你的嫂嫂不会喜欢我?”美人儿的杏花瞳眯起,像只斑斓魅惑的猫儿,幽渺的声音似笑非笑问道。 “我可一点不比你哥哥难看!”美人从紫色的锦罗织袖中掏出一面菱花水镜,对着自己的花容满意地照了照,顺带抬手压了压发鬓。 若是其他男儿做出这样的动作,只会觉得恶心变扭。偏生美人这张雌雄莫辩,精致得超出性别的容颜,做出任何动作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龙素看了看他的面容,又转头盯着自己的哥哥看了一眼,她也说不出谁更好看一点。 一个是水中清月,一个是镜中牡丹。 “哥哥,嫂嫂真的会喜欢他吗?”龙素糯糯道,一下子就没了骨气。要是嫂嫂喜欢上别人,是不是就不要哥哥和她了?也不会再跟他们回龙谷了? 龙浔淡淡开口:“她不在这里。” “不在这里?”龙素瞪大了黑葡萄般的眸子,粉嫩的小脸惊讶至极,“那龙儿怎么会把我们带到这里来?” “她确实来过这,不过已经离开了。有人用其他的气息掩盖住了她的踪迹,让苍龙分辨不出。”龙浔淡淡开口,声音清冽,重瞳中的墨色越发深不见底。 龙素吐了吐舌头,“谁能料到我们会找来?”这样的心思未免缜密得可怕。 龙浔没有回答,但心中已经猜出了八分。 楼台间的美人儿冷哼一声:“龙谷谷主不愧是山中谪仙,世上还真没有能骗过你的事情。小丫头现在确实不在藏兵阁内,不过我也不想告诉你们她在哪。谁让你们伤了我阁中那么多人。” 龙素听他说知道嫂嫂的下落,哪里还能沉得住气,提着内气叫道:“你快告诉我嫂嫂在哪,要不然” “要不然就怎样?”美人儿不以为意地拿过紫羽折扇,懒洋洋地挡住直晒的阳光。 这么点小姑娘,像是刚长了爪牙的小猫儿,还真当自己能咬人一般。说来真正能咬人的,也只有那个让他不省心的小丫头了,说来也比龙谷来的小娃娃大不了多少,却沉稳得叫人猜不透。 龙素挠了挠苍龙的下巴,漂亮的双眸一转,中气十足道:“我就让龙儿吐出龙息,将你们这个破地方烧个干净。” 芸梓露出了手中的双刃,冰冷地怒喝道:“藏兵阁岂容你们放肆!” “你不把嫂嫂还给我,我就放肆给你看!”玉娃娃脾气上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真有些可爱。 她武功虽不济,还有哥哥和龙儿撑腰呢。 “你”冷美人芸梓气得直要跃下动手,被美人拦了下来。 美人精致如工笔描绘的杏花眸中掠过一丝兴致,与龙谷为敌并无益处。龙谷乃上古遗留下的龙脉之地,灵气充裕,里面人所习的武功独成一脉,难有匹敌者。 能在短短片刻,闯入他藏兵阁内也不足为奇。他看得出龙浔的根骨是万中无一的灵骨,旁人需要修行十年,他一年便能达到。 若龙浔真想将无生崖之巅夷为平地,也非难事。 小丫头你惹上的都是些难缠至极的角色!不过他也想看看,龙谷谷主的武功到底到了何种境界,有没有到了传言中的臻破幻境,踏风凌云,花叶皆能伤人。 美人儿合起紫羽折扇,慵懒地站起身子靠在楼台的栏杆边:“要想我告诉你们小丫头的下落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要你们亲自上来问我才行。” 龙素白嫩的小脸上绽开笑颜,清脆笑道:“这有何难,龙儿带我上去!” 芸梓身形一动,想要下去阻拦,就被美人制止住了:“你不是龙谷谷主的对手,藏锋十年,也到了出鞘开锋的时候了。云安,你去会会他!” “是!”凭空一道腹语声响起。 诡异的黑影如同迅猛的妖兽,陡然出现,弹丸般从楼阁间弹跳而过,非人的速度快得只余下一道黑色的光影,他一跃出现在半空之中。 手中刃已出鞘,如一道寒星流光,当头朝着龙素劈下,毫不留情。 龙素还没注意到头顶空中有人,刀刃已经劈下。 更快的是一柄碧绿的竹萧,自戴着金丝手套的指尖弹出,直射他的手肘处。 黑衣人一跳,在无处借力的空中陡然折身,避开竹萧之后,如一只蜘蛛般斜挂在无生楼的栏杆间。 一击交锋过去,龙素才发现有人已经对她出手了,却没有听见一丝风声,如果不是哥哥救下了她,她此刻恐怕就成了两半。 这样快的速度,这样鬼魅的身形,如非亲眼所见,龙素不敢相信要取她性命的是个人,活生生的人。 龙浔凌风而起,同样不需要任何一点借力。蜀锦白衣散开,天青霜色,飘渺出尘,恍若天神。 不用哥哥说,她也知道是遇上了顶级高手,苍龙一摇尾巴将龙素送回了地上。 踏空临风的龙浔优雅随意地接住了折回的竹萧,目光不起波澜地与栏杆间的“鬼魅”遥遥相望。 落在地上的龙素费力地看清楚了方才对她下手的人,他一身紧身的黑衣,衣襟上绘着鲜红的彼岸花,似血妖娆。 手上同样带着黑色网状手套,面容也隐没在黑网之后,就连五官轮廓都看不清楚。 后背上背着两把黑色短剑,造型奇异,两面开锋。想来刚才要取她性命用得就是这两把短剑。 龙素望着他闭上了眼睛,在这个人身上她感觉不到一丝活人的气息,而他确确实实还活着有呼吸有心跳。 到底藏兵阁用了何种方法才造出这样一个为杀人而生的怪物 风起,云暗,刹那间两人同时出手,一黑一白交织,快得让人看不见他们的招式,只听见刀刃破空锐利的声响,像是过往的风都被切碎了。 从未为哥哥担心过的龙素,站在下面观望着,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百招之后速度渐渐慢下,龙素才勉强看清楚两人交手的情形,渐渐的面容上浮现起惊恐之色。 她终于明白为何自己觉得他不像个人,与哥哥交手时,他浑身上下每一块骨头都可以随意折叠旋转,就连脊梁骨也是如此,甚至连头都可以转到身后。 他能随意进攻躲避,手臂可以正倒着旋转扭曲,将一套锁人绝杀的擒拿手用到了极致。这套擒拿手,隐隐有些眼熟,龙素一时也想不起是见谁用过。 紫衣美人靠在栏杆边上,饶有兴致地嗑着瓜子,芸梓端着包浆的托盘一动不动地站在旁边伺候着。 “云安倒是没有让我失望,他是第一个经过易筋伐髓而不死的人!能在龙浔的手下过百招,也不枉我留下他的性命,以后还有更大的用处。”美人纤细如玉的指尖捏着瓜子,没了嗑瓜子的心思,姿态懒魅地把玩着。 他记得刚留下云安时,他还是个骨头断了七八,根骨极差的废物,经过易筋伐髓之后,经脉骨骼早已异于常人,说是怪物也不为过。 但就算是根骨异凛,但悟性还是差了一点,内力修为远不如龙洵。可惜这天下再没有换脑子的方法。 又过了七招之后,冰冷锐利的剑锋,割下了龙洵的一缕长发。 龙素看得心疼不已。雪衣清华,一晃而过,碧绿的竹萧洞穿了云安的肩头,看着掌心中染上的鲜血,龙洵的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抬手又将竹萧拔了出来,轻语道:“杀人确实麻烦,还是血蛊好用一些。” 血蛊杀人抽干了做傀儡,一点血都不会溢出弄脏他的手。 胜负已经见了分晓,云安捂着肩头跳上了栏杆,在美人的玉足边跪下,用腹语说道:“属下无能,还请阁主责罚。” 美人抬起手指,淡淡渺渺道:“你若真赢过他,我才觉得稀奇。行了,退下养伤吧。” 云安跃下楼阁,在半空之中陡然又消失不见了。龙素眨巴着晶莹的眸子,嘴巴微微张开,难掩惊叹的神色。这人一会出现,一会消失,像是鬼怪一般,也只有哥哥才能伤得到他。 龙洵踏风而起,稳稳地高贵地落在狄殊的面前,清冷的话语,不多一句也不少一句:“我要知道她的下落。” 美人掩着唇笑了起来:“想不到如云山皓雪的龙谷谷主也有动心的一日,不过谷主大人还是来晚了一步,小丫头她已经去了玄武洲。现在算算,差不多已经跟祁道远拜过堂,成过亲了。” 重瞳深处划过冷凝的碎芒,浑身的气息又冷了一顿,仿佛要将周围的一切冻结。芸梓忍不住露出了手中的剑,她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阁主。 “她是我的!没有人能与她拜堂成亲!”冰山大神,神色清寒至极,说话的声音轻若飞雪,冰锐的寒意一直刺入骨髓。 龙素骑在苍龙背上也飞到了楼阁之上,听到他们的对话,忍不住出声道:“嫂嫂与哥哥早有婚约,其他人出现那便是横刀夺爱!嫂嫂一直喜欢我哥哥,怎么可能与别人拜堂成亲?哥哥,我们现在就去玄武洲,将嫂嫂抢回来!” 美人听着她稚气未脱,却又强硬十足的话语,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你们兄妹两个可真霸道,小丫头喜欢谁,想要嫁给谁都是她的自由。就算把她抢回来,禁锢在身边,她的心不在你这也是无用。” 他知道小丫头不属于这个世界,他们争破了头,到最后更可能谁也没法留下小丫头吧! 龙素觉得这位绝色美人说得有道理,愁眉不展地望向自己一言不发,沉默冰冷的哥哥,劝道:“哥哥要不你主动一点,以身侍寝吧!说不定嫂嫂能被你美色所惑,回心转意也说不定。” 美人笑得差点握不住手中的瓜子:“想不到你这样冷冰冰的人,还有这么讨人喜欢的妹妹。说实话,我觉得这个提议不错。小丫头成了亲,有了孩子之后,或许会和这个世界有一丝牵绊,就能选择留下。” 第二百一十八章:月光太冷难入喉 龙绯云离开院子,慌乱地跑着。漫天的雪落下,湮没了她的眼帘。 她一遍遍地擦拭着自己的嘴唇,像是想要擦去他遗留下的气息。 直到将嘴唇擦破了,他唇齿间的温暖媚香还似残留在她的唇畔。龙绯云闭上眼睛,眼前闪过的都是方才发生的一幕幕。 “云儿你心中有我!” “说一句你在乎我如此的难吗?” 跑得太快,龙绯云摔倒在雪地里,冰冷的雪沫溅了满脸,她没有起身反而紧紧地捂住自己的耳朵,眼神慌乱地自语:“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路过的丫鬟见她摔倒,慌张跑了过来想要将龙绯云扶起:“夫人您没事吧?” 龙绯云赤瞳中映不进任何人的身影,她爬起身子,顾不得去掸狐裘上的雪,摇摇晃晃地往前走着。 “夫人您怎么了?”丫鬟们小声问道,不放心地站在一旁。 龙绯云望了一眼书房的方向,忽然提起了内气,驾着轻功而去。 留下几个面面相觑的丫鬟:“夫人是不是生病了?为什么我们说话,她像是听不见。” 丹田中的气息紊乱,内力在她经脉中乱撞,身体内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进了书房的院子之后,龙绯云从空中落下,勉强在冰冷的雪地中稳住身子,紊乱的气息在她身体中游走,冲击着她的心脉,痛得她喉咙腥甜,面色如雪。 身子一软,半跪在了冰雪之中。 柳儿正在书房前扫雪,看见龙绯云之后连忙丢下了手中的笤帚赶了过来:“夫人您这么怎么了?” 柳儿想要伸手扶起她,却被龙绯云拦住了,她现在经脉逆流,乱动的话会有生命危险。 她闭了闭眼睛,逼着自己将脑子中的一切清空,终于慢慢地平静下来。经脉的剧痛,让她在冰雪中生出了一身冷汗。 许久,她的灵台才慢慢恢复了清明,能听见柳儿焦急的呼唤,能看见她脸上慌乱无措的神色。 “我没事!”她起身,唇角间溢出一抹血迹。 “夫人,要不要奴婢给您去找大夫?”柳儿心焦问道。 龙绯云摇了摇头,剧痛后的虚脱让她没有力气说话,每一步走得很慢,推开书房的大门之后就将自己关了进去。 “夫人”柳儿在门外不停地踱着步子,看夫人的样子像是受了伤,是不是被龙家小姐欺负了,要不要紧? 关上门之后,龙绯云失去了所有力气,顺着门框一点点滑落身子,颓然无力地坐在了冰冷的地上。 她环抱着自己的身子,蜷缩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感觉温暖一点。 “我没事”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是这样的无力虚弱,龙绯云望着云母片外沉沦的天色,缓缓道:“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门外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柳儿似乎也离开了。 天地间一片静谧,只余下了她一人。 入了夜,屋中没有灯,她这般坐着,已与黑夜融为了一体。 细碎的脚步声踩过院中的雪,来到她的门前。 她绷紧了身子,没有出声。几个时辰都没有换过一个姿势,手脚冰冷麻木,她靠在木门望着窗外。 窗外的风雪已经停了,月光落在积雪上,漆黑的夜也被莹莹照亮。 木门上蒙着的云母片勾勒出翩跹的身影,墨发飞扬,倾华无双。是那般的熟悉,想忘却忘不掉。 他没有敲门,她没有说话。 两人静默相望,只隔着一道门,却像是隔着万水千山。 几次,他抬起手又落下,几次想转身离开却挪不动脚步。 火红的狐裘铺落满地映着白雪,像是落了一地的春红。 他也靠着门缓缓坐下,不在意满地冰冷的雪霜,只想陪着她,离她近一点。 背靠着背,却不知对方与自己只有咫尺之遥。 龙绯云望着屋中的月光,凤卿凝视着夜空清霜般的月牙。 再多的话,都被月光打断,一句也说不出口。 云儿我要走了,你不送送我吗? 云儿,我用命相换,也打不开你的心? 他抵唇轻咳,指尖剔透近乎透明,落在手背间的一抹血色格外显目。 龙绯云听着他的轻咳,心缓缓被提起。傻狐狸,你风寒还没好,来我的门前到底发什么疯? 为了一个不敢去爱,不能去爱的蠢女人,你当真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吗? 她想起身,打开门将他赶走,再不让他在冰雪中傻站着。 不知坐了多久,她听见了他起身的声音。狐裘扬起,落了满地的碎雪,他轻轻提步,每一步都似有千斤般的沉重。 云儿你不想见我,我会努力克制自己,不会再出现在你的眼前。 不论你会不会恨我,那个吻,我都不会后悔 直到脚步声消失了,再也听不见。龙绯云才缓缓起身,打开了房门,门槛边堆满了凝结的冰雪,唯有门前被人用身子暖化了,溢开一地冰凉的水。 龙绯云无声咬紧了自己的嘴唇,深切地叩入血肉。只有这样才能抵挡住心底排山而来的酸楚、痛意。 这一刻,她才发现,她渡得了永夜寂寞,渡得了人世尔虞,却渡不了他目光中的温柔。 白虎州府,准备入睡的狄蔓发现门外有人。 推开门之后,看见销魂入骨的紫衣,脸上不由划过惊喜之色:“哥哥你怎么来了?是有事来找我吗?” 狄殊望着自己的妹妹,犹豫了一瞬才道:“阿蔓,你需要去玄武一趟,将小丫头换回来。可能你还需要留在玄武洲一段时间” 清晨,鸟鸣声渐起。龙绯云一夜没睡,浑身没有了一点温度,像是一块寒冰。 柳儿推门而入就看见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龙绯云,吓得手中的面盆差点掉在地上,慌张将龙绯云扶了起来,碰到她的手之后冷得一缩。 “夫人您到底是怎么了?是思念公子吗?要不要奴婢帮您用信鸽送信?”柳儿边说着,边将龙绯云凉透了的手放入面盆里,用温水给她焐暖。 “秋儿,”柳儿跑到了门边朝着院外唤了一声,快将火炉盆子拿来,再拿一个汤婆子来。 指尖感受到暖意之后,龙绯云苍白的脸上才似恢复了一点神采。 秋儿端着火盆进了屋看见她苍白的面色也是吓了一跳,将刚灌的汤婆子用绒布裹着送到了龙绯云的手里。 “夫人您是不是病了?昨日奴婢看见你在雪地里摔了一跤,有没有伤了哪里?今日要不您就好好休息吧,不要去驿馆为凤家人送行了。”秋儿小声劝道。 “为凤家人送行?”干裂的唇微动,龙绯云沙哑问道。 秋儿点点头,“夫人昨日没用晚膳怕是不知道,凤家人今日会离开玄武洲赶回雍州城。老夫人想要尽地主之谊,不落人口舌所以要带人去驿馆送一送行。” “他们要走了吗?”两日都没有好好休息过,龙绯云只觉得脑子中一片混乱,没法沉下心去想任何事情。 看她身子不适,秋儿又应了一声:“夫人身子不适还是不要去了,凤家人对我们祁家可没有客气过,要不是老夫人心善,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才不会眼巴巴地去送他们呢!” 龙绯云站起了身子,淡淡沙哑道:“我要去。” “夫人你何必”秋儿不明白她的决定,但看龙绯云清冷却坚决的神色还是应了下去:“奴婢这就给夫人您准备衣服行头。” 柳儿在屋中伺候她洗漱,又端来了饭菜:“我知道夫人吃不过我们北方的东西,但为了您自己的身子,还是多吃一些吧。等不到公子回来,您就饿瘦了,这可如何是好。” 龙绯云没有拒绝,拿起馒头又尝了点清粥。 用过膳之后,整个人总算恢复了点神智,力气。 秋儿捧来了衣服,依旧是热闹的颜色。里面是海棠红缎袄,外面是一层兔绒坎肩,红白相称倒也夺目怡人。 “夫人这还有些首饰,”秋儿将带来的匣子打开。 里面珠翠,龙绯云却只看了一眼,“不必戴了。”她只是想去看一眼,没有别的心情。 绾了一个发髻后,戴着了一支石榴珠的簪子。三千青丝唯有这一点朱红做装饰,简单不显寡淡。 祁家的马车已备好,老夫人坐在前面,后面两辆一辆是给祁家家主准备的,另一辆便是给她的。 她听闻下人们说过,祁道远的娘亲因病早逝,去世了许多年,这些年祁家家主都是孤身一人。 祁家家训便不许历代子嗣纳妾,一生一世唯有一双人相守。 感情本就容不下多余的人,祁家先祖倒是走在了这个时代的最前端。也许跟她一样也是个穿越者。昏沉的大脑划过这个念头,龙绯云不由一笑,很快笑容就停在了嘴边。 如果是个穿越者,他传承下了子嗣,是不是说明他没能再回到未来,一直选择留在了这里? 她难道也要永远地留在这?原本抗拒的选择再次出现时,她忽然平静了。 “小姐该上马车了。”站在她身边的柳儿看着夫人不知神游到了哪里,不禁催促了一声。 龙绯云登上马车后,柳儿随她一起上了马车,也算是跟在身边伺候。 马车缓缓行驶,满地的冻雪没有化开,哪怕有了太阳,天还是冷得要命。她想起那个人在她的门前冰雪中坐了那么久,心口便抑制不住地难受起来,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她难以呼吸。 柳儿注意到她倏忽捏紧发白的手指,担忧开口:“夫人是不是你哪儿又不舒服了?心口难受吗?” 龙绯云微微失神,才发现自己一只手捂在心脏前面。 疼痛真实而剧烈 旁人都知道她在难受,她却一而再地自欺欺人,告诉自己,告诉旁人,她没有心!像是鸵鸟般躲避着。 若无心,她为何而痛。 承认我在意你并不难,我只是没办法接受一个为你动心的自己! 第二百一十九章:公子似玉,如凤来仪 祁家的马车尚未赶到,驿馆前就已停满了凤家的马车。 香车宝马极尽了奢华,暗香阵阵,笑声盈盈,与祁家讲究的简朴完全不同。 马车外挂了香囊,马车内也点了香炉,可以熏香亦可以暖手。就连挡风的帘子都是缝了鹅毛细绒的锦缎,双面刺着翱翔金凤。 缠金的车銮便有对称的十二只,随风而响,叮当做声,宛若琴音。 这般仪仗用度,堪比帝王。凤家野心,也算是路人皆知了。 龙香君坐在精致的车舆之间,半探着身子笑意盈盈地与并排马车中的人说话。肩头的淡粉色的坎肩滑落,婀娜的姿态,宛若风中颤颤欲落的杏花。 能在龙香君的脸上看到这幅受宠若惊,欢喜无比的神情,不用猜也知道旁边马车中坐得是谁了。 祁家的马车离驿站一里之外停了下来,祁家人下了马车,徒步走入了驿馆。 而凤家人却没有要下车相迎的意思,下了马车之后,龙绯云不经意抬眸,将目光落在了凤卿所乘的华美车舆间。 龙香君先一步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侧过身子,妆容精细的脸上露出冰冷仇恨的神色。 龙绯云淡淡收回了视线,她只是想知道他的风寒好了没有,昨夜坐在她的门前那么久,有没有再加重。 但那马车中的人始终都没有让她再见上一面。 “这些凤家人可真傲气!”柳儿愤愤不平,小声嘀咕着:“特别是那龙家二小姐总像是跟夫人有仇一样,那双眼睛阴冷阴冷的,让人看着真难受。” “我们上车吧!”她来是因为心中有愧,他昨夜离开,没有说一句话,或许就是不想再与她有任何交集。 他选择放手,她更不可能纠缠不放。 至于凤家的野心与祁家的恩怨,都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龙绯云方才转身,就被祁家老夫人唤住了:“蔓儿你也随我去见见凤家的嫡长子吧!前日凤家嫡长子有急事未能赶来参加你们的婚礼,今日既然来了玄武洲,我们就没有怠慢客人的道理。” 谁都知公狐狸是四家公子之首,风华燿然,无人能与之相比。 这样的名气在外面,谁敢怠慢了他。 不过,龙绯云的眸光暗了一分,背影僵硬。两人见面只有尴尬而已,见了还不如不见。 “蔓儿”老夫人不明所以地又换了一声。 柳儿见她迟迟不肯转身,便弯腰行礼道:“夫人的身子不适,方才在马车上还心口疼” 柳儿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龙绯云打断了:“我没事!” 她还没有那么矫情没用!一个男人而已,她还是敢见的。 龙绯云转身已走到了祁家老夫人的身边,神色平静如常,只有面色难掩苍白与憔悴。 祁家老夫人来送行,凤家人多少给了几分薄面,下了马车。 唯有凤卿依旧懒洋洋地靠在马车之中,只是让人撩开了车帘。 龙绯云跟着祁家老夫人走近的时候,龙香君脸上扭曲出冰冷暗恨的神色,压低声音地对她说道:“你这铁石心肠的女人,谁让你来送行的?是想看他有没有为你死了?” “龙家二小姐马上就要成为凤家二公子的妻室了,还惦记着旁人的事情,不怕被凤琪知道吗?”龙绯云神色不变地冷淡说道。 龙香君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凤琪,对上他不善阴戾的脸色,还是闭上了嘴。 祁家老夫人停下了脚步,看着龙家二小姐与她说话时的冷毒神色,微微皱了眉头,便让所有人都停下,等待龙绯云过来。 龙绯云走到祁家老夫人身边时,老夫人问道:“你与龙家二小姐认识吗?这丫头令我不喜,以后不管在哪遇上,你都让她远一些。我们祁家不比龙凤两家枝繁叶茂,根基深固,你遇上她许会吃亏。” “是”龙绯云神色不动地应道。到底谁吃亏,还真不一定。不过离龙香君远一点,确是有利无害,谁知道这疯女人会做出怎样疯狂的事情来。 “凤家公子,”拄着拐杖祁家老夫人走到了马车面前,龙绯云站在她的身边,闻着自己亲手调制的百花魅香,还是忍不住抬起了眼帘,望向了马车中那抹惊华红衣。 凤卿慵懒华贵地坐起了身子,身上的气息变得疏离而浅淡,仿佛真的不认识她一般,目光从始至终都未在她身上停留过一分一毫。 狐裘披在肩头,墨发下的容颜似乎比驿站外的雪还要苍白无色,丰润的唇角褪去了往日的颜色,宛若零落的淡粉晚樱。 “凤公子身子看上去欠佳,可是经不住玄武之地的酷寒,需要找大夫看一看吗?”祁家老夫人和蔼道。 坐起的公狐狸又斜靠进了软垫之中,像是遇上了不想见之人,疏离困倦地合上了眼睛:“无碍。” 温润却轻浅的声音,让龙绯云垂下了眼帘,忍受着心口再次聚起的不适。 这幅冷淡的模样,显然不想与祁家的人有太多交集,老夫人又说了几句,让他们路上多小心便带人离开了。 传言中凤家嫡长子温润尔雅,进退得益,但亲眼所见之下,似乎比凤家的二公子还要难以接近,倨傲疏离。 不过那通身的气质,谈吐间的雍华,当真是举世无双。 祁家老夫人退下,龙绯云却没动,像是脚下生了根一般站在他的马车前面,却说不出一句话。 她也觉得这样的自己可笑之极,但她不这样做,就会难受,浑身都在难受。 这个男人成了她无可救药的蛊,不见时纠缠入骨,千刀万刃,一闭上眼便会出现他的容颜。见时,却无言相对,心跳如鼓。 她的话没有说完,就被凤卿淡漠地打断了,他睁开清眸,而眸中的温柔尽去,春潮不在凝为了薄冰,一片她不熟悉的清冷与陌生。 “祁夫人你站在我的马车前不肯离去,是被我的风采所惑,还是打算休弃了祁道远自荐枕席,嗯?” “聘者为妻,奔者为妾。你不肯为妻,却又想来做我的妾!女人都像你这样朝三暮四,见谁爱谁?”他轻笑,笑容浅淡却比冬日的夕阳更没有温度。 龙绯云的身子一颤,看见他唇边的戏谑,浑身灼热。 她忽然明白将自己的心送上给人践踏是怎样的一种感觉了 “凤公子有力气说这么多话,看来是我多心了。”龙绯云努力压抑着语调的颤抖,用平静至极的话语对他说道。 “既然你死不了,我也不用心生愧疚。日后若相逢,便同陌路。”她转身,深吸了一口气,背上若有若无还停留着他的目光,龙绯云不急不缓地走出他的视线。 从容的姿态,仿佛她一点都不在乎他说得伤人话语。 至少,她还要为自己留下点什么,比如尊严。 凤卿凝视着她的背影,移不开目光,手心捏紧指尖溢出血珠,用痛逼着自己断开对她的念想。 “云儿”他呢喃咳嗽,无法喘息。 掌心摊开,指甲入肉,一片血肉模糊。 再痛,也比不上他说那些话时的千诛万剐,更比不上看她漠然离去背影的煎熬焦灼。 一阵咳嗽之后,他掏出丝绢淡淡捂住,雪白的蚕丝上鲜红一片。 原本浅淡失色的唇,再也没有一点光泽色彩,与他苍白的面色相近。 情与怜惜不相等,如果得不到云儿的心,他要她的心疼同情又有何用?不过是显得自己可怜罢了。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不适,难以支撑,所以一直避免开口,也避免见人。但她来了,他还是私心地多见了她一面。 害怕自己在她面前吐血,又只好用最伤人的话将她逼走。 他看得出小猫儿伤心伤透了,以后恐怕对待他会更冷漠决绝,但他却没有更好的办法,见到她亦不让她担忧。 龙绯云走回了马车,眸光沉沉暗淡。柳儿见她这幅样子,忍不住小心问道:“夫人是不是凤家公子刁难你了?奴婢方才听人说了,凤家嫡长子高傲得很,老夫人同他说话,他都爱答不理的。” “真不知道,‘公子似玉,如凤来仪’这样的盛名是怎么传出来的!” 龙绯云坐上马车耳边是柳儿絮絮叨叨的话语,她目光没有焦距淡淡道:“他与我说话了,不止说了一句。” 两句话让她五脏俱伤,疼得难以言语。 “要奴婢说凤家二公子都那样目中无人了,凤家嫡长子又怎会比他好到哪去,真真是名不副实!”柳儿轻嗤道,马车缓缓驶动,她跟在一旁走着。 龙绯云望着车帘外的景物,痛楚难忍的心肺一点点麻木,最终平静了下来。 祁家离开,凤家的马车也缓缓驶离了驿馆。两家马车各走一边,背道而行。 坐在马车中的龙绯云撩开车窗帘子,握住一片从树枝头震落的白雪,轻声呢喃柳儿说过的话:“公子似玉,如凤来仪。” 这短短的一句话最适合他不过了,红衣锦绣,陌上少年足风流。 他的温柔,他的文雅,她见过不知多少次,一个人怎会说变了就变了呢? 龙绯云想到了身子身子陡然绷紧,一下子撩开车帘,想跳下却犹豫了一瞬,现在凤家人应该也启程了。 她就算是想追也追不上了。 “夫人你怎么了?”跟随马车的柳儿看着她出神的表情,问道。 龙绯云放下车帘,疲倦的在马车中蜷缩着。她如果笨一点,傻一点是不是就可以被那只“精明”黑心肝的狐狸骗过? 他分明是想赶自己走,就像当初自己说厌恶他,想要赶他走一样。 那张苍白如纸的容颜,分明是寒气进入了五脏六腑,病重难支。他根本没有精力去见祁家的人,他却见了,还吹了那么久的寒风。 她转身走远时,听到的那声“云儿”原来真的不是她的幻觉。 融化的雪,像是一滴温热的泪从她指缝间滑落 第二百二十章:你怎么来了? 回了祁家,龙绯云一直将自己锁在书房之中。 新房中装饰一新,样样俱全可不比书房舒服?可龙绯云固执地不肯搬回去,只肯住在书房里面。 新房里有他的气息,有与他在一起的记忆,她住过去就会想起太多的东西,会难受。 柳儿,秋儿劝了几回就不再劝了,夫人一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她们说上十句,口都说干了,她才慢慢悠悠回过神,应上一句。 柳儿,秋儿也只好解释说夫人思念公子,不肯搬回新房住,执意要住在公子平日里长待的书房里。 祁家人都以为她长情,称赞她是不可多得的贤惠之妻。 唯有她自己知道,她的长情都给了旁人,并不是祁道远。 这几日混浑浑噩噩,她忘了与藏兵阁联系的事情商量离开的事情,但是有人先来找了她。 明月别上枝头,云母窗片外远远近近传来几声苍鸦啼鸣,像是呼应这漫天霜色的凄寒。龙绯云靠在火炉边暖着手,支走了身边伺候的人,赤瞳望着跳跃的火苗一瞬不瞬。 龙绯云并未注意到,自从凤卿离开之后,她发怔出神的时间越来越长。 入了半夜,三更鼓敲过。 一阵风吹开了门,一道淡青色的影子踏入门内,修影如翠竹。 她低低唤了一声:“绯云” 龙绯云急急的起身,差点碰翻了炉火,她上前几步,看清月光下来人的容貌,止不住讶然:“你怎么来了?” 她踉跄的时候,真正的狄蔓扶住了她的身子,“慢点,见了我就这么惊讶吗?” 若是屋中还有其他人,定然会被这样的场景吓坏,屋中有两个夫人,面容一模一样,只是一个略微高些。 “是狄殊让人来的?”龙绯云问道。 狄蔓轻轻点头,却没有放开她的手,清秀俊致的面容含笑:“藏兵阁中来了人,要见你。哥哥让我来祁家顶替你,要是你再不回去,那人怕是就要把藏兵阁整个拆了。” 谁有这么大的能耐能把藏兵阁拆了? 没等龙绯云开口询问是谁,狄蔓掌风拂过,门已经关上。 她拉着龙绯云在火炉边坐下:“绯云,你瘦了!又憔悴了许多。” 瘦了吗?龙绯云抬手从脸上拂过,她一直贴着人皮,许久都未见过自己的真容。 “是不是祁家那些人欺负你了?”狄蔓的声音变得急切起来,她目光落在龙绯云的身上,才发现她穿着鲜红的衣衫,就连发髻都改为了妇人的发髻。 她的指尖颤抖了一瞬,不敢置信:“你让祁家长子碰你了?” 龙绯云手指点着额头,无力道:“我怎么可能让他碰我!我和他之间又没有感情!” 她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将自己最宝贵的东西给一个她无心去爱的人。 狄蔓松了一口气,闷声道:“他如果敢碰你,我就剁了他的那玩意!” 说完之后,她拿过铁钎替龙绯云拨了拨炉中火,“绯云,你告诉我,你到底为了谁?看上去这般不悦。” 龙绯云移开了面容,“我脸上的难受很明显吗?” 狄蔓点头:“除非是瞎子才会看不出来” 龙绯云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下去,只问:“我什么时候能走?”她也想知道能去藏兵阁找她的到底是谁。 “我已经帮你准备好干粮和马匹了,本来想为你准备马车,又怕马车太过显眼。” “有马就够了。”龙绯云颔首,她还没有那么娇弱,出行必须乘马车才行。 她忽然又想到什么,看向了狄蔓:“那你呢?你跟我一起走吗?” 狄蔓没有回答,握着铁钎的手紧了紧,“我不能跟你一起走,我得留在这。” “为什么?是狄殊的意思吗?他知道你讨厌男人,怎么能把你换到这里来!”龙绯云摇了摇头道:“我不走,你不用顶替我!” 狄蔓听到她的话,眸光变得柔和:“绯云你必须走,那人就连我哥哥也伺候不了,只能让你去见他。况且,祁道远本就是我要嫁的人,不可能让你一辈子都代替我活在这里。我以前任性过,想着这辈子要么不嫁,要么找一个相爱的人厮守一生,绝不可能成为联姻的牺牲品。” “但现在”她轻叹了一声,语末转折:“自从我父亲去世之后,我接管了白虎一脉,看着白虎族群的没落,我忽然明白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白虎一脉若永远的消失沉寂,我一个人能获得幸福,也未必能心安快乐。与祁家联姻,成为祁道远的妻子,或许是唯一自救的办法。” “你真的想明白了?”龙绯云问道:“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尊重你的意思。”毕竟狄蔓与她不一样,她是白虎的子嗣,是白虎一脉仅存的希望。 狄蔓一人关乎着整个族群的未来,而她却只是个看客 “我想明白,很早之前我就想明白了。我扶着我父亲的棺椁走了好久,那样重的棺椁压在我的肩上,就如同白虎一脉的兴衰存亡。哥哥不可能再回白虎洲府,也不会再插手白虎一脉的事情,只有我才是他们最后的依靠。”狄蔓又往火炉中添了些金丝木炭。 “我一直在怕,一直在躲,一直不肯面对属于自己的命运责任。父亲死后,再没有谁能让我躲在他的身后,恐惧的事情一辈子不去面对,那只能害怕躲避一辈子。”狄蔓望着烧起的火苗,声音起伏不定。 “我已经行过成年礼,必须独当一面。你与哥哥保护我已经保护得够多了,或许也该轮到我来保护你们了。”狄蔓起身抚上龙绯云的容颜,拿出袖中的瓷瓶浸湿手绢,一点点顺着她脸庞边缘擦拭。 脸上的人皮面具浮起之后,她抬手轻轻揭下。 从此祁家的夫人,便是她狄蔓! 她拿过面具丢入了火中,断绝了任何退路。 龙绯云轻轻扬唇,精致的眉眼,锋锐的唇线,这张脸虽是苍白,却不失野性之美。这张脸与当年的金龙女将越发相似,一线赤红的瞳,比当年的女将更显出难以驾驭的强大气场。 “你能成为我的朋友,阿蔓我没有看错你。” 心性相投才能成为同行的伙伴,如果狄蔓如龙香君那般矜傲却无担当,她想她一辈子都不会跟狄蔓成为朋友。 狄蔓笑容流泻出一点苦涩悠远,她也是想了许久才下定了决心,毕竟她讨厌男人,却要跟一个男人过一辈子,甚至要为他生儿育女。 很早以前,她以为所有的一切都能为她自己所左右,但时间越久,她越是发现命运早已写好了一切。 这辈子她会遇上谁,做出怎样的决定,并非都能由她自己。 她只是命运长河中的一条锦鲤,偶然越出水面看见过阳光,便以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但她依旧只能落入长河,随着命运的方向流淌 真正不同的人,只有面前的少女。在遇见龙绯云时,便知道她是不一样的,她能不被命运左右,而能左右自己的命运。 自己渴望的自由,快马扬鞭,随心所欲的自在,只有她才能达成。 “绯云,我不能为自己而活,我希望你能为自己而活。”这是她踏入祁家,被禁锢在这里之前,最后的也是唯一的心愿。 天际微光,龙绯云换上了黑色的夜行衣,翻过院子,轻若雨燕。落下之后解开了扣在古树上的马匹,一路朝南绝尘而去。 人声渐起,窗外的天也越来越亮了。 柳儿端着衣服推门而入,“夫人你醒了没有?” 狄蔓睁开眼睛,坐起了身子,一切如同往常。当柳儿走近的时候,她还是紧张了一瞬,担心被人发现端倪。 柳儿望着她,轻轻而笑:“夫人的气色,比昨日好了许多。” “是吗?”她轻声开口。 柳儿察觉出了一丝不同:“夫人您的声音似乎有点不一样了。” 狄蔓轻咳了两声道:“可能是夜里受了风寒。” 柳儿慌张回身关上了门:“夫人要不要睡回后院的新房,新房刚翻新过不久,又贴了一层椒泥,比书房里暖和一些。” “好,”她起身言简意赅地应下,起身环顾了四周,满目的书籍旁边放着一副盔甲铁衣,看来是祁道远的衣服。 书房中有一股男儿的杀伐之气,陌生又带着侵略性她不喜欢。也不知绯云怎么会选择住在这里。 柳儿笑了笑:“昨日夫人说什么也不肯回新房去住,今日若是愿意搬回去,那奴婢就早点去收拾了。反正公子不在家里,您住在哪儿都是一样。” 狄蔓疑惑了一瞬,微微察觉绯云的变化或者与新房有关系 用过早膳之后,狄蔓换上了龙绯云之前一直穿着的衣服,样式很漂亮,就是磕磕绊绊的裙裾和大红色太过耀眼的色彩,她有点不适。 幸好冬衣普遍宽大一些,她比绯云高出一点,穿在身上也看不出大小变化。 出了书房,狄蔓随着秋儿去了后院新房,新房前面贴着喜字,还挂着一串鲜红的辣椒。她看着,轻轻蹙眉。 秋儿走在最前面推开了房门道:“夫人您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添置的东西?一个火盆若是不够的话,奴婢晚上再多拿一个过来。” 狄蔓摇了摇头:“不必了。”随即拖拽着裙裾,有些变扭地走了进去。 屋中陈设都很新,虽比不上白虎家那般讲究,倒也不差。这些日子下雪,窗子便没有开过,屋中还遗留着一股魅若花香的气息。 绯云很少用香,身上只有淡若芳草的味道。 祁道远常年领兵打仗的人更不可能会用香料,这香味细闻起来还有些熟悉。 狄蔓的眸子沉了沉,到底在祁家的这些日子里有谁来找过绯云? 第二百二十一章:他已留下烙印的人,怎会让旁人夺去! 几天几夜的赶路之后,龙绯云抵达了雍州城外的无生崖下。 望着耸入云端的崖顶,她提气而起,双掌展开,几个轻纵,凌空飞上了山崖之巅,身形似鹤。 藏兵阁中好吃好喝供着的苍龙闻到她身上的气息之后,在空中连连甩尾,扭着巨大的身子,吓得藏兵阁中护卫都蹲下了身子抱住了脑袋,生怕它一尾巴甩来,将楼台掀翻。 龙素仰头望着半空中扑腾的苍龙,脸上露出惊喜的笑意:“是嫂嫂,一定是嫂嫂来了!” 龙绯云收敛了内气落在无生崖之巅,抬步向藏兵阁中走去。 方才走近,就现藏兵阁中的护卫在修青铜铸的大门,“谁都不能偷懒,要快点修好!” 龙绯云在一阵敲敲打打中走过,就听见藏兵阁中护卫交头接耳的说话声:“那白衣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一掌就打碎了这千斤重的大门。” “谁知道呢?他毁了阁主的大门,阁主却拿他没办法。我们藏兵阁的名声在外,谁敢放肆,我看他绝不是一般人。” 龙绯云的脚步停下,准备上前询问,就看见冷美人芸梓来了:“龙家大小姐,我们阁主久候了。请随我来吧!” 黑衣美人莲步轻移,面纱下的容颜清冷得没有一点表情,说完这句话转身便走也不顾龙绯云有没有跟上。 “到底是谁要见我?”龙绯云跟在她的身后,蹙了蹙眉尖,问道。 芸梓没有转身,表情淡漠:“龙大小姐何必问那么多,见了阁主之后你自然都会知道。” 这冷美人还真是寡言少语,跟她都说一句都觉得是浪费。 转过了楼台,游廊,冷美人没有带她去美人常住的无生楼,而是去了后院温泉边的凉亭楼榭间。 上次她在这看见过美人沐浴,没有仔细注意过。这次来在袅袅水汽间,龙绯云看清了周围如梦似幻般的景致。 几个大小不一的温泉众星拱月般围绕在中间用玉石雕砌温泉池边,中间的温泉池如同月牙,旁边散落的温泉泉眼如同繁星。 除了中间的温泉池子用来沐浴以外,其他的池子都种满了莲花,各种品种都有,常年养在温水中花开不败。 看花隔雾,美人还真会享受。在温泉热意萦绕的庭院里,丝毫感觉不到一点寒气。仿佛她从玄武洲的寒冬一下子就进入了江南的雨季。 雾气中一抹艳紫色的流光溢开,美人摇着手中的紫羽折扇,堪为花魂精魅,将指尖拂过的牡丹嫣然都比了下去。 他幽幽一笑,招手唤她:“小丫头你过来,分别了这么久,倒是让我想你想得紧。” 美人的美本就雌雄莫辩,这把娇魅的嗓音更如琵琶声弦,龙绯云再一次想要捶胸顿足,为何这般国色天香,玉骨蚀魂的美人竟是个男儿身。 说是男儿身也不准确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在美人开口之后,周围的空气立马冷了一度,缭绕的雾气都似结成了刺骨的冰霜。 龙绯云缓步走了过去,美人心细地一早就在凉亭里让人准备好了饭菜点心。 “我的小丫头瘦了不少,是不是祁家人苛待你了?没让你吃好东西,嗯?”美人一边说,一边温柔贤淑地帮她夹了不少菜肴,直要将龙绯云的小碗堆满。 “祁家人对我还好,”龙绯云淡淡道,望着美人蒙着面纱的花容:“你当真舍得将狄蔓给他们?” 美人花容间的笑意缓缓散去,他幽幽回答:“阿蔓已经不是孩子了,她心性倔强,不再是小时需要我保护的妹妹。我为她做得决定,她未必领情。既然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会付出些什么,就由她去吧。这一生,终究只能由她自己走完。” 凉亭中沉默下来,龙绯云静静地用膳。 吃完之后芸梓捧上温热擦拭的锦布,龙绯云擦拭干净手脸之后才问道:“到底谁想见我?” 若是一般人,也不可能来美人儿的地盘上来找她。 这一问起来,美人翻了翻杏花美眸,没好气开口:“小丫头还不是你自己欠下的桃花债,你惹得都是些什么牛鬼蛇神,差点把我的藏兵阁拆了!不过话说回来,你的小姑子倒是可爱得紧,天不怕地不怕” 美人说完,笑着掩住了自己的嘴唇,掌心轻拍:“你要见的人,我都给你带到了,你们是不是可以走了?你们带来的那条玩意,天天要吃那么多肉,拉也能拉一堆,我的藏兵阁都快成臭龙窝了,快点将它带走!” 耳朵极敏锐的苍龙听见背后有人在说他的坏话,出一声响亮的龙吟,整个藏兵阁都颤了颤。 美人捂住自己耳尖,尖声叫道:“小丫头你惹出的事情,快点给我摆平,我最多留你们到明日!” 艳紫色的云纱水袖招展,美人穿过温泉池边袅袅烟雾消失而去。 凉亭中恢复了寂静,只有温泉池边流水潺潺的响声。 龙绯云听见龙吟之后,就知道来找她的人到底是谁。自从上次在白虎家分别之后,她就未见过龙浔和小鹦鹉。 不过想到龙洵,龙绯云神色变得尴尬起来,上次她吃了那颗古怪的蛇丹,就对他上下揩油,还要脱他雪白的衣袍。不过想想,幸好第二日他离开了,要不然自己也没有脸面再去见他。 似梦似幻的雾气中,雪白的蜀锦衣摆比雾气更清寒更难以捉摸。 雪白修挑的身影出现在龙绯云面前的那一刻,芝兰香气四溢 她心虚地端起茶盏轻抿,借此可以假装不在意。 龙素坐在苍龙的背上,看见凉亭中的哥哥和嫂嫂之后,硬生生扯住了苍龙的一对龙角,“咱们别过去,打扰了哥哥和嫂嫂增进感情多不好!也许哥哥听进我的建议,愿意以身侍寝也说不定。” 苍龙不乐意地在空中打了一个转,喷出一道青烟色的龙息。 主人就在眼前,却不能接近,人家不高兴! 它好想再扑到主人的身上,将她舔个遍,让主人身上满满都是它的味道。 龙素又弹了一下它的大脑袋:“快点跟我走吧,我带你去吃肉肉,把藏兵阁里的肉全吃光。”省得藏兵阁的阁主明日就要赶他们走! 听到肉,苍龙勉强有了一点兴趣,恋恋不舍地朝着主人看了一眼,随即欢快地摇着大尾巴去吃肉了。 多一个人总归能缓和点气氛,隔着烟烟袅袅的水雾,冰山大神浑身都带着丝丝缕缕的寒气,仿佛连雪白的衣袖间都结上了寒霜。 她实在不敢开口,也不知开口说点什么。 龙洵在她的面前没有戴白玉面具,一眼看去是纯净的白,宛若山巅纯净污垢的白雪。第二眼便是浓郁的黑,凝黑的,凝黑的眼瞳。第三眼色彩才似变得分明,宛若万千光线一缕缕照落,秋月湖光,山色怡人,容颜被一笔笔仔细勾勒分明。 额间的一抹枫叶红的龙腾图案,为这张雪融玉凝的容颜添了几分不可触碰的傲然之气。 在冰山大神的目光之下,龙绯云喝茶被呛住,不停咳嗽起来。 一段雪白的锦帕递到她的面前,龙绯云稍稍抬眼,从金丝手套间掠过,缓缓对上了他一点漆墨般的重瞳。 “谢谢,”她咳嗽着,淡淡道,接过他的锦帕捂住了自己的嘴唇。 手帕许是他贴身放的,有一股浅淡微凉的芝兰香气,还带着温热的体温。龙绯云又不由想起,那晚手指抚上他腰带的触感,于是乎,咳得越厉害,整张脸都红了起来。 “为什么要去祁家?”她听着冰山大神用清寒至极的声音问她。 龙绯云抬眸,神色有些不自然,但细细想来自己也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在他的面前却做不到理直气壮:“为了一个朋友,我只是顶替她嫁入祁家而已。其他的,什么事情都没有生过。” 她还是原来的自己,只是心境变了。 他从雾中优雅走出,冰冷的金丝手套握着她的下巴抬起:“你在躲我?” 被清冷的芝兰香气包裹,龙绯云手脚微软,不自在地想要往后退去:“我没有躲你!” “你忘了我说过的话了,是吗?”他轻问,寒玉般的容颜上再无其他神色,只有一双重瞳越深不见底,像是聚起了无尽冰冷的风暴。 他说过那么多的话,她哪记得他划重点的是哪句。 “不记得了?”冰冷的金丝手套划过她的容颜,一路往下,落在她的锁骨间。锁骨间的一点绯红未退,像是展翼的蝴蝶停留在她的锁骨间。那是他留下的印记,她的体内有他留下的蛊。 他已留下烙印的人,怎会让旁人夺去! 龙绯云在他的抚摸下有些哆嗦,特别是他的手指隔着一层金丝手套,冰凉又有着细密的触感。让她莫名想起外科医师指尖的手术刀。 暧昧的动作,由他做来只剩下恐惧。 她看得出小龙男的心情不好,极其不好。但她也清楚,哪怕自己吃上十颗大补的蛇丹,也绝不会是眼前人的对手。 所以龙绯云选择了驯服,隐忍,任由他冰冷的指尖从自己的脖颈间划过。 第二百二十二章:圣龙令 “我给了你两年的时间让你愿意留在我的身边,两年之后,不管你的决定是什么,我都会带你去龙谷。现在还剩下一年的时间。” 龙洵收回了指尖,深不见底的眸宛若交织的寒潭。 龙绯云感受到他周身冰冷的寒气,身子极是僵硬地紧绷着。小龙男何时成了霸道总裁? 不管是一年前,还是一年后都没有人能为她做决定,龙谷不是她想要的归宿。 龙绯云隐忍着,淡淡道:“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这个!你来见我,也见过了,还有其他要说的吗?” “你去哪从不告诉我。”龙洵清寒的声音听来似带着三分怒气。 龙绯云转过身子,似忍受不了凉亭中压抑的气氛,“这次去祁家也是我没有预料到的,你若生气,下次我会尽量通知你。” 龙洵眉宇轻抬,清冷地打断了她的话:“没有下次了。我不容许你再从我的目光中逃离第二次!” “随你怎么说!”她烦乱的心情本未平复,现在哪有心情再去招惹小龙男。 龙绯云留下这句话,转身便要离开,龙洵微凉的指尖握住了她的手腕:“你要去哪?见我一面就要离开,当真如此讨厌我吗?” “如果我说讨厌你,你是不是就能放手?”龙绯云没有转身,问道。 “不会!”他指尖一点点握紧,清寒的语调凝着堪不破的执念,“我宁可让你讨厌我一辈子,也不会放你离开。” “你这辈子若要嫁人,也只能嫁给我。” 这是从她母亲起便欠下的债,只能由她一人还上。 哪怕被她厌恨,互相折磨。也好过放她离开,天涯海角再不复相见。 她是他整个世界的微光,是他唯一想要接触的温暖,如何舍得放她走世间若无她,世间便没了存在的意义。 她忽然想要知道一个答案,“如果哪一日,我突然消失不见了,你会怎么办?” 如果她打开了四家宝藏,能够回到未来,是不是能够将所有的命运红线都给斩断。 “我会找你。”这是不懂浪漫的冰山大神给出的回答,清清淡淡的声音落下,仿佛能开出剔透的琉璃花,“会一直找,哪怕踏遍四洲天下,山河沟壑,直到找回你为止。” 龙绯云沉默着没了回答,所有的回答都变得苍白失色。她知道龙洵是认真的。 她若真的消失了,他会这样一直一直地找下去,哪怕到了晚耄之年,他还会固执地踏遍四洲山河,直到找到她。 “你来找我,到底是为了何事?”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缓缓从他手心里抽回了自己的手腕。 “你母亲是龙谷中人。” 龙绯云点头:“我知道。你来找我,是因为我娘亲的事情?” “你对她的死知道多少?”龙洵的眸光深不见底,隐隐的有细碎光芒划过。 她缓缓摇头,她对竹丫娘亲的事情几乎一无所知,只在旁人零碎的谈起中隐约知道了一些当年的事情,“我娘是被朝廷中人,害死的是吗?” 龙洵弧度优美,如白玉的下巴轻点:“当年真正害死龙玄瑛的另有其人,你也应该知道你才是真正的圣龙转世者。” 龙绯云望着眼前淡若神祗般的人影,赤瞳中闪过疑惑:“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龙谷中的鬼军快要现世了,你需要拿到圣龙令,去调用这批军队。”大神轻垂下睫羽,说起这天方夜谭之事也是不急不缓。 “鬼军?”从未有人告诉过她,世间有圣龙令还有鬼军的存在。她一直以为圣龙转世只是故弄玄虚的东西罢了,但听见鬼军的名号之后,更加觉得不切实际。 龙洵知道她的困惑,如碧珠落琴弦的声音缓缓道:“这是你母亲留下的一批大军,在你母亲身死之后,这批人决定为她复仇,饮下了黄泉蛊,埋葬在龙谷瘴气之地,吸纳瘴气入骨。半死半活,没有痛觉,血肉皆有剧毒。他们还有一丝神智尚存,只认身有金龙者的调令,而圣龙令可以唤醒他们。” “那圣龙令在哪?”从没有人告诉过她这些,鬼军听起来更像是实验后产生的非人怪物,在冷兵器时代简直无人能挡。拥有这批军队,她就拥有了自己的力量。 她没有想过要开疆拓土,有了自己的军队之后她至少能够安生保命,甚至可以赶在四方诸侯之前打开上古宝藏。 她从不相信任何人,只相信自己! 鬼军这样的存在,难道其他人就没有肖想过吗?如果朝廷拥有了这样一支特别又强悍的军队,他们可以将手收到山脉之外,攻下异族也不是一件难事。 龙洵目光渺渺,漆黑的重瞳是看不见底的渊裂,里面有光影掠过。雪白的衣角与雾气融为了一色,他轻启薄唇:“圣龙令在谋害你娘亲之人的手上。” 住在祁家宅子中的狄蔓有些不习惯,半夜的时候竟然梦靥了。 她在似睡非睡的时候,看见一道火红的影子推开了房间的门,在一地水银般的月光下走到了床边。 静静的,用一种近乎温柔的目光望着她。 空气中有股魅惑酥骨的香气,像是满城的春花都开遍了。 这样的香气,她很熟悉,是这屋子里原本就有的香气。 有人俯下容颜,在她耳边轻念一个名字。她睁开眼睛想看却看不清他的容颜,于是她伸出了手想要将身上厚重的杯子推开,将这一场奇怪的梦推开。 床边火红的身影像是一团跳跃拂动的鸢尾花,一阵风吹过,花瓣散了,那抹惑人的鲜红也消失不见。 狄蔓猛然坐起了身子,警惕地满身是汗地看了看左右,门开着,月光似水银般流淌,风中的花香还在,但能让满城春花开遍的颀秀身影却不见了。 她迷迷糊糊想起,方才那人在她的耳边轻念的是“云儿” 第二日一早,柳儿急急忙忙地跑进了新房里,手里拿着一封信笺。 “夫人,公子从雍州城写信来了!您快看看。” 狄蔓对她口中的祁家长子没有太多印象,也无太多感情,但看她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就伸出了手接过了信笺。 信纸上的字,落笔如刀,工工整整,笔藏锋芒。看着这字迹,狄蔓对素未蒙面的祁家长子倒是有了一点好印象。 信上面说,他已驻扎在皇城一切安好,三皇子已登基一切太平。过些日子三皇子将在宫中设宴,大赦天下,需要他带家眷一同出席。 他写这封信,是要让她乘坐马车尽快赶去雍州城参加国宴。 柳儿不识字,见狄蔓的神色起起伏伏忍不住问道:“夫人,公子写了什么?是不是他在雍州城里出事了?” 狄蔓摇了摇头,捏着自己的额角,昨晚来她床边的人到底是人还是鬼?吓得她后半夜都没敢多睡。 在柳儿焦急注视的目光下,狄蔓说道:“你们公子一切安好,三皇子已经登记马上要大赦天下,要我去雍州城陪他一起参加新皇的登基之礼。” 皇族早已衰弱,四方诸侯鼎立一方,根本不听朝廷调派。其中除了祁家忠心耿耿,龙凤两家早有取而代之的意思。 三皇子年纪尚小,担心皇帝之位坐不安稳,定然要宴请四家,让他们表态显出臣服之意。她是白虎家最后的嫡系子嗣,自然要出席宴会,以示无二心。另外,玄武,白虎两家出席,才能与龙凤两家抗衡,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柳儿一听笑了起来:“新皇登基是件大事,公子写了信回来,夫人自然是要去的。奴婢这就给您去准备行礼。” 狄蔓淡淡应了一声,去了雍州就要见到她嫁给的夫君了,这么一想,她忍不住有点紧张、排斥。 她宁愿祁道远一辈子在外面领兵打仗,见不到他才是最好! 隔了一日,狄蔓就启了程,半个月的路程总算是到了久违的雍州城。随行的柳儿左右看个不停,她还是第一次来皇城,这里的富饶堂皇,让她闭不上叽叽喳喳的嘴巴。 狄蔓倒是很平静,对女儿家她的容忍总是多些。 进了皇城,又看见了十里红妆的盛景,柳儿从马车中探出身子去望,大红轿子上红艳艳的双喜字,她还是认识的。 “夫人,这是哪位小姐出嫁这般荣重!”柳儿瞪大了眼睛,手指一个个点着:“奴婢数数这嫁妆就有好几抬呢!” 听她这么说,狄蔓难得朝马车帘子外看了一眼,宝顶的轿子上绘着金色的苍龙,被风吹起的帘子上亦是龙凤呈祥的喜图。 能用龙凤图腾的,除了那两家以外,天下再无人有这个胆。 放下帘子之后,狄蔓回答道:“是龙家的小姐出嫁了。” “嫁给谁?”柳儿一直待在祁家没见过世面,自然也不知王朝格局中的弯弯绕绕。 狄蔓心中冷笑,四家联姻早已不是新鲜事,四家的嫡系子嗣贵如皇子帝姬,哪能下嫁给别家坏了血脉。 她哥哥已不回白虎州府,祁家又只有祁道远唯一血脉,龙家的小姐要嫁只能嫁给凤家。 那些贪心的龙家人将绯云一人推进火坑里还不够,还要将龙家的庶出血脉再嫁入凤家。这些门阀世家的子嗣,从一出世起便是要为世族利益随时牺牲的。 第二百二十三章:龙香君的婚宴 跟在轿子的边的玉袖,脸上笑意盈盈:“小姐马上就到凤家宅子了!您与凤家二公子大婚,便再也不用回龙家的院子待着了。” “别再提起龙家的事情!”轿子里发出一声锐利的训斥,她恨死了龙绯云那贱人,要不是她自己怎么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她一心爱慕的人是凤卿,却只能嫁给他的弟弟。 玉袖遭了训斥,微微低下了面容不敢再说话。龙香君握着手中的缎带,神色不安地向轿子外的玉袖询问:“你说我与凤琪成亲,他会在吗?” “小姐”玉袖有些无奈,却只能安慰道:“您与凤家二公子成亲是大喜的事情,凤家嫡长子自然会在的。您只管安心便是!” 得了玉袖的宽慰之后,龙香君才稍稍安心,这一路进入凤家,她心中念着的都是凤卿。 “龙家新娘子来了!”喜婆拔尖了声音唤道,一路的鞭炮都放了起来。 住在凤华院中的流云听着外面的鞭炮声,神色寥寥,向身边的丫鬟问道:“长公子他在院子里吗?” 身后的丫鬟摇了摇头,“按理说今日龙家二小姐入府,公子怎么说都该在的,可是奴婢寻遍了整个龙家也没找到长公子。” “不过说来,龙家二小姐只是庶女而已,就算嫁得人是二少爷,在凤家也长脸长不到哪去。别忘了,龙家嫁了两位小姐入咱们凤家,可还有一位龙家的嫡女小姐,她又算得了什么!”跟在流云身边的丫鬟轻狂说道。 不过倒也奇怪,自她入凤华院起,还从未见过那位嫁进来的龙家嫡女。院子里的下人说起那位也是讳莫如深,谁都不肯多谈一句。 坐在窗边已换上妇人发髻的流云发出一阵奇异的笑声,落寂又苍白:“龙家的二小姐都不算什么,更何况我只是区区的一个丫鬟。” 她住进凤卿的院子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一面。 夫人总盯着她肚子,问她为何迟迟都没有消息。一个从未被男人碰过的女人,如何能生下子嗣! 她这一生只是一枚无关紧要的棋子,只是一件被人利用完便抛弃的工具罢了。 鞭炮在耳边震耳欲聋的响着,喜婆压下了轿子,与她成亲的凤琪穿着一袭大红的喜袍,冷眼望着花轿中走出来的人,却迟迟不肯伸手领她入府。 玉袖陪在龙香君的身边尴尬站着,喜婆脸上的笑意快要挂不住才催促道:“二公子快扶龙家小姐进去拜堂啊,别错过了吉时。” 龙香君早已不是他当初爱慕的女人,想起她出丑之时的狰狞丑陋模样,凤琪的俊颜上泛起厌恶之色,淡淡的丹凤眸里更是一片不耐。 这个女人根本不是他想要的,只是凤家那些长辈强加给他的罢了。他哥哥不肯要的破烂货,凭何他要接手? 在凤家大门前,众目睽睽之下,凤琪面色清冷厌恶的转身,连靠近龙香君一步都是不愿。 “这这!”喜婆没了主意。 玉袖更是叫道:“怎么回事?凤家二公子怎么就走了呢?” 龙香君落在玉袖手背上的手指捏紧,盖头下的容颜一片惊惶带恨的苍白。耳边的笑话声,闲言碎语声,一句接着一句传入她的耳朵里。 “听说这新娘子是龙家的二小姐,怎么凤家公子不肯接她入府?” “不会是未嫁先休,不要她入府了吧?” “喜钱没讨到,倒是看见了一桩笑话。” 凤家夫人让人传了话,说是凤家二公子身体不适,让喜婆代为扶凤家二小姐入府。入府之后拜堂成亲一切照旧。 “怎么能这样,我家小姐好歹也是龙家的血脉!”玉袖愤懑不平地小声抱怨。小姐还没进府,就被人看轻去了。 这府里可不止一位龙家小姐,虽同是嫁给了凤家嫡子,但这样的区别,难免那些丫鬟婆子会说闲话,以后说不准小姐会怎么被欺负呢! 龙香君握紧的手生出冰冷粘腻的细汗,她不在意凤琪对她是何种态度,她只在意那个人。只要那个人在凤家,哪怕削尖了脑袋,她也想踏入凤家的大门。 旁边的喜婆听了清楚,得了凤家的喜钱,自然是要帮着凤家说话。 “这一娘胎肚子里生出来的还分高低贵贱呢!更何况不是一娘胎里生出来的,只是个庶出罢了。二小姐这花轿都已经到凤家门口了,您是随奴婢进去呢?还是再坐花轿回去呢?”喜婆不耐烦地催促道。 玉袖气得说不出话,龙香君更是恨不能掌她的嘴,但为了能入凤家见到他,龙香君默不作声地忍了下来。 由喜婆搀扶着跨了火盆进了凤家大宅子。 一切礼仪确实照旧,一根绸缎被两人握着,龙香君甚至不知道与她拜堂成亲的到底是不是凤琪。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行完礼节之后,龙香君就再也忍不住掀下了盖头四处张望,想要寻找凤卿的身影。 她焦急地,慌乱地望着四周,来来往往的人影中都没有他! 为什么?为什么连她大婚,他都吝啬着,连一面都不肯让她看到! 喜婆撞见之后,捏着声音叫了起来:“新娘子快把盖头盖上!让人看清了你的容貌,这不是丢人吗?” 龙香君像是听不见一般,一遍又一遍地寻找着。只要能看见他一眼,她愿意放下所有跟凤琪成亲。 喜婆推搡着玉袖,斥责道:“你们家小姐不懂事,你这做下人的也由着她乱来?” 玉袖拉住了龙香君的手腕,哀求道:“小姐您别再看了,他没有来!他真的没有来!您快点把盖头放下吧!” 龙香君似着了魔般摇头,眸中一片混沌之色:“不会的!我是为了他才答应这门婚事的!他不能这样狠心对我!” “小姐,小姐”玉袖一声声叫唤,眼眶微微泛红。 坐在高堂上的凤家夫人皱着眉头,向身边换过的后院掌事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龙家二小姐与之前见面的时候有些不一样!” 龙香君在她心目中倒是名门闺秀的典范,譬若芳草兰芝。但为何在婚宴上会做出这样出格的事情? 后院的掌事嬷嬷看了摇摇晃晃的龙香君一眼,也摇了摇头。 倒是身边不屑一顾的凤琪厌恶出声道:“我早跟你们说过这女人有病,不能娶进凤家!现在看清楚了没有?一直被龙家关在后院的疯女人,你们还当成宝贝一般!龙家正愁没地方处理她,你们倒是害了我!” 凤夫人不自在地咳了一声:“为娘也是不知道,谁知道好端端的深闺小姐会变成这样。不过她既是圣龙转世,不论疯与不疯,我们都要留下。琪儿你若不喜欢她,便不要碰她便是,为娘会再为你挑选其他的人!她啊,不过是挂了一个名头罢了。” “圣龙转世?”凤琪不屑地发出一声冷哼,眉眼间的戾气越发浓烈,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听过红鸾星宿与圣龙转世的传闻。 一破一立,乃是日后的天下之主。而他的那个被人称颂的哥哥便是红鸾星宿的转世,所以凤家所有的人都让着他,顺着他,恭敬地维护、巴结他。 明明同是母亲生下的嫡子,他像是平凡的富家公子,而他却被捧得高高的,宛若天神。是他哥哥需要的东西,他便要得到,也要毁掉! “你们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他!”龙家二小姐若是圣龙转世,与凤卿注定是天生一对,为何凤卿不肯要她? 骗子所有人都是骗子,为了家族的利益,为了将凤卿送上天下之主的位置,就可以将他牺牲掉! 凤夫人对于儿子的怒意,心疼又无奈,柔声安慰道:“琪儿,话不能这么说!凤卿是你的哥哥,他若繁荣,你不一样能跟着他共享富贵?琪儿你忍一忍,这都是为了我们整个凤家。” 凤琪一把扯下胸前的绸缎,阴狠地摔在地上,“为什么我要与他共享富贵?就因为他是红鸾星宿?他能做到的事情,我一样能做到!他能得到的东西,我也能得到!” 说罢,他已怒气匆匆地出了喜堂。 而疯闹的凤家二小姐也被人押去了新房里候着。 凤家夫人疲倦地揉着自己的眉心,要说起来真正不让她操心的唯有凤卿,可偏偏他离开自己多年,再回来的时候已经与她不亲厚了。 想起自己的长子之后,凤家夫人便问道:“卿儿呢?这一整日我都没看见他人。” 身边的嬷嬷靠到她耳边,说道:“公子还未从玄武洲回来,似乎还留在祁家寻找宝藏地图的下落。” 凤家夫人不失明丽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神色:“还是那孩子让我省心,一直记挂着凤家的兴衰,也难怪他日后会是那般命运。” 先破后立,天下归顺。 她在自己儿子三岁的时候便知晓了那句预言,将他送入云山里锻炼心性,只等着他腾飞而起,凤翔四洲。 圣龙转世的龙家小姐也已经得到,狄家钥匙也尽在手中,那只等着找到祁家的地图,打开四家的宝藏,用上古神兽之力,统一天下。 第二百二十四章:贱人 凤琪一滴酒都没有沾,满心满眼的只有恨意。对自己哥哥的恨意,对凤家的恨意,还有对龙香君的恨意。 他说过,凡是凤卿想要的东西,他都会毁了,用最残忍的方式毁了! 有破才有立,如果没了圣龙转世之人,他看凤卿如何能登上帝位,验证当年的批语预言。 新房的大门被推开,桌子上摆着的瓜果点心被推落一地,凤琪看着满地的狼藉,眼中的冷厉叫人心颤。 拉住龙香君的两个丫鬟松开了手,眼神含着畏惧不安地望着红衣如血,慢步走来的凤琪,微微行礼道:“二公子。” 凤琪开口,语气间压抑着暴戾:“怎么回事?是不是她又发疯病了?” 龙香君顿住了身子,她早已掀掉了盖头,眼睛直勾勾地望着门外。凤琪打开的门没有合上,她便不顾一切地往外冲去。 “我要去见他!我要见到他!” 她拖拽着嫣红的嫁衣,没有走出两步就被凤琪捏住了喉咙,整个人被提起。 凤琪掌心中的力气极大,没有一点留情,像是要将她掐死。 龙香君在挣扎,用指甲掐他的手背。 跟在龙香君身边的玉袖也扑了上去,跪在凤琪的脚边,惊恐地求饶:“凤公子,我们小姐只是受了刺激,她一会就能好。小姐已经是您的夫人了,您不能杀她,今夜还是你们大婚的日子!” 大婚的日子,这个提醒越发激怒了凤琪。 他娶了一个疯女人!一个没有人要的疯女人,只因为她是圣龙转世自己就要留下她,还要让她占着自己正妻的位置。 凤琪猛然松开了手,像是对待破麻袋,将龙香君重重地扔在一边。同时一脚踹在玉袖的胸前,直把她提出了几丈远,重重地撞在了柜子上面。 玉袖本就没有习过武功,身子又弱,凤琪这不容情的一脚下去,她便受了极重的内伤,直接喷出了一口血。 看着玉袖喷出的血,龙香君怔怔地,目光之中恢复了一点神智。 凤琪真的会动手杀了她! 她是凤家的小姐,也只是庶出血脉罢了!在凤家,比那些下人也高贵不了多少。 龙香君两只手本就废了,没有任何力量支撑,她的胸骨重重地撞在地面上,痛楚让她许久都不能动弹。 看着她脸上的痛苦,凤琪却轻轻勾起嘴唇,露出了笑意。 他欣赏着龙香君脸上的痛惧,缓缓蹲下了身子,手指从她面容间划过,狭长的丹凤眸中一片邪佞,“我的夫人,你这是想要去哪?” 龙香君想要打开他的手却没有力气。 看着地上如蝼蚁般挣扎的龙香君,凤琪一甩袖子喝道:“滚出去!所有的人都给我滚出去!” “是!”屋里的丫鬟看见凤琪的阴狠之后哪敢多留,慌慌张张都退出了屋子。 屋里除了昏迷不醒,性命不保的玉袖之外就只剩下无力挣扎的龙香君。 凤琪像是逗弄掌心里的老鼠般,逗弄着恐惧又厌恨他的龙香君。 这张脸虽与凤卿有七分相似,龙香君却只感觉到恐惧。 凤卿温润带笑的模样,暖若春风,而他却是个不折不扣的魔鬼! “你在怕我?”凤琪用掌心拍了拍她微凉的面颊,狭长冷厉的眸中多了一丝嗜血的兴味。 龙香君没有说话,身子却止不住地在颤抖。她是个废人了,怎么可能会是凤琪的对手。 “你不要碰我!”她发出走音的一声尖锐叫声,将身子紧缩在一起。 “不碰你?”凤琪冷笑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你是我名门正娶回来的妻子,我怎么可能不碰你!” 他用脚踢了踢龙香君,幽幽冷声道:“告诉我方才你拼死要跑出去到底是要找谁?” 龙香君靠在喜床榻下,美眸中一片恨意,她忽然笑了起来:“我告诉你又如何?我就是要去找凤卿!我嫁给你,也是为了他!” 她刚说完,就重重挨了一脚,腹间的剧痛,让她发出一声痛呼。 “你这贱人果然是为了他!我哪点比不上他,你给我说清楚!”这句话像是戳中了凤琪的软穴,他猛然弯下身子不顾龙香君的挣扎,将她提到了自己的面前。 龙香君痛得半缩着身子,面若金纸,却轻笑着说道:“你哪点都比不上他,哪点都比不上!” “啪”一声响亮的脆响,龙香君被扇落在地上,她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挨这男人的耳光了。 她捂着自己半张红肿的脸,笑着笑着,满脸是泪和着嘴边的血。 “贱人,你是我的女人,我不许你的嘴里再说出他的名字,如若不然信不信我打烂了你的嘴!”冷厉的眸中一片血红,他一脚将龙香君踢倒,重重地踩在她的背上。 龙香君被紧紧地踩在地上,嘴里发出惨呼:“你不要碰我!痛” 门外的丫鬟听得毛骨悚然,担心龙家的二小姐能不能撑过洞房花烛夜。 二少爷从小便是院中的小霸王,与温文尔雅的长公子完全不一样,他想要的东西,大夫人没有不满足他的,也就慢慢养成了他冷厉残暴的性格。 夫人身边的亲信苏嬷嬷也赶了过来,到底是见过风浪的人,听见里面惨叫的声音,这张老脸上也是毫无表情。 只是对门外的丫鬟冷喝:“都不想活了吗?赶紧都散了!” 丫鬟散开后,有胆大的靠向苏嬷嬷的身边问了一句:“嬷嬷您要不要进去看看?这会不会闹出人命来?再怎么说,嫁入咱们凤家的也是龙家的血脉。” 苏嬷嬷抬了抬眼皮,岿然不动的架势。以前夫人身边一直是章姑姑伺候,但她也是凤家的老人了,打小看着二公子长大,被他活活打死的下人见过不少,深知他暴虐的心性,哪敢去触他的眉头。 “不是你们问的话就不要多问!”苏嬷嬷冷声说了一句,就算是打死了也只是个庶女罢了。 再者说,她相信二公子还是有些数的,在新婚夜里打死自己的妻子,这样的名声传出去只会被人笑话。 打死是不会,打残成怎样就不太好说了。 大夫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情,她哪有那心思去管,左右要得不过是圣龙转世这身份,只要留一口气在便成。 屋子里,凤琪将脚下的人折磨得半死之后,又揪着她的头发将她拽了起来,看她痛苦的模样,他眼中的凶光越盛。 “你不是倾心我的哥哥嘛,你叫他啊,叫他的名字,看他会不会来救你,会不会要你这个残废!” 这句话让龙香君青紫的脸上露出绝望之色,“不,我不是残废!” 凤琪捏紧了她废掉手筋的双手,捏得她骨头咔咔作响,兴奋地望着她痛哭的模样:“不是残废?你这双手还能动吗?我要是没有记错的话,你这双手是我那哥哥亲手废掉的。他对你无情无义,只有你这没长眼睛的贱人还记着他!” “不是的,不是的你不要再说了!”龙香君恨不能捂住自己的耳朵,满是泪水的眸中一片混沌。 凤琪将她扔回了地上,冷嗖嗖道:“我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叫他的名字,他真能过来救你,我便放了你!如果他不来救你,那就别怪我无情,都是他心狠!” “叫吧!快点叫啊!”凤琪厉声喝道。 在痛与绝望之下,龙香君不顾一切地唤他:“凤卿,凤卿” 没有回应,一直没有回应。她哭着,喊哑了声音,期望地望着门口,她渴望的那一袭绯红都未出现。 她的心一点点沉沦下去,最后一点神智,一点光亮都被黑暗吞没了。 “你叫了,他没有出现。看明白了没有,你在他的眼中,低贱如同尘埃”凤琪狞笑着弯下身子,对自己折腾玩物的反应还不够满意。 他要看她绝望入骨的模样,他说过他要毁了凤卿想要的一切,毁掉他红鸾星宿的宿命。 “你是我的女人,哪怕我杀了你,一遍遍地折磨你,你都是我的人!” 龙香君再次被他拽起身子,眼中半滴眼泪也落不下,只剩下干涸的鲜红,如同血一般。 她不说一句话,被凤琪摆弄推搡,也只如断线的木偶。 掌心中的老鼠若不挣扎,那便少了玩弄的意思。 他笑着开口,“凤家逼我要你,只因为你是什么圣龙转世。呵,我也听闻你背后有金龙,今日也想开开眼界。到底那条关乎天下命运的金龙是什么模样。” 一声锦帛撕裂的声响,龙香君终于有了反应,发出一声啼血般的悲鸣:“不要!不要碰我!” 她的身子、清白,只想留给心中的那个人。哪怕他不肯碰她,不会要她,也绝不会让眼前这个残暴的人夺去。 雪白的背上确实有一条栩栩如生的金龙,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条金龙不是她一出生便有的,是她的娘亲一针针刺上去的。 每一针都那样痛,巨大的金龙足有几千针,但她的娘亲从不许她哭,让身边的嬷嬷紧紧地捂住她的嘴。 “香君你记着,若有人问起这条金龙,你要说这是你一出生就有的印记!不能告诉任何人真相。你才是真正的圣龙转世之人,以后荣华一世的国后!” 娘亲你为何没有告诉我,圣龙转世之人的命运会是如此的痛苦。 不,她不是圣龙转世之人!双龙出世,冒顶命运之人,会永堕黑暗,不得超生。 第二百二十五章:宫宴(一) 看见她背上的金龙,凤琪的眼瞳冷蹙了一瞬,蹲下身子,手指从她的背上划过。 他指尖的冰冷,让龙香君不停地颤栗,恐惧。 “这条金龙”凤琪缓缓开口,这条金龙栩栩如生。她当真是凤卿要找的人? 龙香君的身子陡然绷紧,她生怕凤琪会看出什么。捡起地上被撕碎的衣服,龙香君慌张地披在肩头,挡住了背上的龙纹。 “我就是圣龙转世之人,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她急促紧张的说道。 只要不被任何人发现,她就能取而代之,她就能站在凤卿的身边。成为这世上最荣华的女人! 凤琪望着她,目光森凉地开口,英俊的面容难掩讥诮之色:“没想到圣龙会挑上你这样的蠢女人,就因为这条龙,我不得不娶你!” “求求你,你别碰我好不好?”龙香君跪在凤琪的脚前面,带着最后一线希望的苦苦哀求。 事到如今,她还想为凤卿保留着清白之身。 这句话引得凤琪冷笑不止,他挑起龙香君苍白的面颊,眸似刀锋:“你是我的妻子,我怎么可能任由你记着别人。这是我们的新婚之夜,我会不碰你?龙香君你未免太天真了!我不仅要碰你,还要毁了你。破,立星宿缺一不可,假如你死了,你说凤卿他还能坐上皇位吗?” 龙香君如坠寒潭,声音颤抖地问道:“你想杀我?我是你的妻子你怎么能?” 凤琪满意地勾了勾唇角:“你也记得你还是我的妻子,很好!那今夜就好好的服侍我,我也想知道圣龙转世的女人与其他女人相比,有何不同之处。” “不!”龙香君连连摇头,“只要你不碰我,等日后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报答我?”凤琪笑意冰冷地重复:“你拿什么来报答我?你只是龙家不肯要,锁在后院里的庶女,你当真以为自己真的有颠覆天下的能力?那些预言都是假话,他能得到的东西,我一样都能得到!” 说罢,又是一记耳光狠狠落下,“我现在就要你!你只是他不肯要的贱人,还敢在我的面前装清高。当时我也是被你这幅模样骗了,竟答应下了这门婚事。” 龙香君被他这一耳光扇得撞在了床沿边,额头磕破,流了满脸的鲜血。 脸上的血迹还没有机会擦拭,她就被凤琪提了起来,重重地扔在了床上,随即他就压了上来 女子细碎压抑的哭泣,凄厉的叫声响了一夜。 天一亮,凤琪就穿戴整齐地离开了院子,新婚之夜都不肯在新房里度过。 丫鬟们怯怯地踏入房中伺候龙香君洗漱,大红鸳鸯的帐子后面一直传来女子压抑低低的哭声。 “二夫人,夫人”端着铜盆的丫鬟不敢上前,隔着帐子小声唤着。 两个丫鬟对视了一眼,心里起伏不定,她们还以为龙家的二小姐会被折磨至死,听她哀痛沙哑的哭声,想来没死也去了半条命。 在凤家,谁忤逆的二少爷能有好下场? 站在前面的丫鬟壮着胆,小心翼翼地掀开了床帘,就看见龙家二小姐衣不蔽体地坐着,雪白的身子上面布满了青紫色的掐痕,打伤。 丫鬟手一颤,吓得装满热水的铜盆跌落在了地上。 她看见了血,干涸紫红色的血在她大腿内侧结成了痂,诡艳的纹路一直蜿蜒到小腿肚上。 哪怕是破了身子,也不该流出这么多的血除非是二公子下了狠手折腾她!这初经人事的龙家二小姐哪里能扛得住,下半身都是血,也不知会不会影响以后生养。 听到铜盆跌落的声音,龙香君微微抬起了头,隔着凌乱的黑发望着她们,渺渺自语道:“没了,我什么都没了” 想起她在龙家十年受尽的恩宠,如同嫡出般的地位,宛若一场易醒的梦。 龙绯云踏入她的生命之后,她的美梦就到了尽头 龙香君坐在铜镜前面,眼瞳中一片沉寂的黑色,宛若墓土,埋葬了一切。 铜镜里面色苍白憔悴似鬼一般的人,又怎么会是她? 她应该还坐在紫微阁里,拥有着龙家最好的一切,就连薄天哥哥都宠爱着她! 十四岁的年华,像是一朵枝头间的花,她没有等到她心仪的赏花之人,就凋零枯萎了。 凤卿,你为何不来?如果你来了,我就不会变成这样,就不会这样的痛,这样的冷! 你爱她是么?那我就毁了她,带着她一起下地狱。 她们本就是命运双生的花,一明一暗,只能有一朵开在世间。 身后为她梳发的丫鬟望着铜镜中沉默不语,神色诡暗的龙香君,心中无端害怕起来。手指一颤,就扯断了她一缕头发。 吃痛的龙香君站起身子,夺过丫鬟手中的木梳摔在地上,跌碎成了两半。 丫鬟吓得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夫人恕罪,夫人恕罪!” “滚!给我滚出去!”龙香君披散着头发,用尖锐的嗓音呵斥。 丫鬟起身退出去之后,房门关上,屋里透不进光芒,宛若一直囚禁她的院子,幽暗又寂凉。 龙香君一只手捂着自己苍白的面颊,仰起身子,嘴里发出怪异悲凝的笑声。 她沦落到了这种田地,像是被人推进了幽深的枯井里,再也爬不上去,触摸不到光亮。 一滴泪,两滴泪,从她的指缝间滑落,落在梨木浆漆的椅子上,圆润又饱满。 猩红的眸直勾勾地抬起,她没有输,她还没有输!至少她的手上还握着龙绯云没有的东西! 忍着身下撕裂的疼痛,龙香君从陪嫁而来的东西里面翻出一只雕木的盒子。 盒子打开,暗红色的软垫间静静放着一块青铜的令牌。 祁家来的马车停在了皇宫门前,祁家兵一直驻扎在皇城之外,祁道远却被当今圣上,也就是新登基的三皇子留在了皇宫之中。 朝见之后,祁道远才有空来见自己新婚小娘子一面。 看见祁道远出现在巍峨的宫门之下,狄蔓不管自己想不想见他,都下了马车,怎么说自己也是他的女人了,要是显得太过生疏,说不定会引起他的怀疑。 祁道远穿着玄武一脉黑色的朝服,宽袖紧腰,上面绘着鎏金色泽的玄武图腾。腰间挂着一条玉带,是黑色朝服间的唯一装饰。 他阔步走来,腿长,腰挺,带着军人的杀伐之气。 黑曜石一般的眸凝着光辉,无比的耀眼。 狄蔓细细闻了闻,空气中并无香料的味道。这一点她甚是满意,雍州贵族子弟都喜欢用熏香,这股风气说来还是由凤家嫡长子带起的。 不过,她却不喜那些熏人的味道,男人该有男人的气概才是,怎能像女子一样满身香味。 祁道远给她的第一印象极是不错,至少不让她厌恶排斥。 “蔓儿”他走到狄蔓的面前停下,狄蔓觉得自己在女子当中已算是高的了,却也只抵到他的肩膀罢了。 她低低地应了一句,不自在地想要再坐回马车里。 长臂一搂,就在狄蔓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将她拥入了怀中。 狄蔓靠在他结识的肩膀前,一时没了反应,呆滞愣神地由他搂过自己的身子。 她从未与哪个男人这样亲近过,哪怕是与她的哥哥也不曾拥抱过。 蓦然,被刚见面的男人搂入怀中,狄蔓不知该挣脱开,还是应该给他两个耳光。 他的胸膛坚实,与女子的柔软完全不同。狄蔓一直以为自己痛恨男子,喜欢的是娇柔的女儿,但被他这样一抱之后,还是红了脸。 特别是他垂下面容,靠近狄蔓的耳边低语:“分别了一月,我想你了” 低醇的嗓音,语意中的认真,稍许的温柔,无不勾魂。 这句话像是惊雷般在她的耳边炸开,这样的甜言蜜语向来只有她对旁人说,从未有人对她说过。 心湖如入巨石,澎湃不定。耳尖已先红了起来。 “我”狄蔓像是吓傻了一般靠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一双明眸大大地睁着,脑子里一片空白。 祁道远感受到她的僵硬,并不意外,只是看着能抵到他肩膀的高度,眸中掠过一丝疑惑。 直到这个拥抱结束之后,狄蔓脸上的滚烫还未褪去,她尴尬地不敢去看祁道远。 马车中的柳儿掩着唇角在笑,看将军对夫人这般在意疼惜,她也没有下车打扰。 不自在地咳嗽两声缓解气氛,她就垂着眸子盯着自己的脚尖:“我来雍州找你了,何时要参加宫宴?” “过两日。”他淡淡回答,温声问道:“身子好些了没有?我走后,有没有照顾自己?” 狄蔓胡乱点点头,脑子一片空白。绯云与他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走,我带你回军营。”如雕如琢的俊刻容颜上恢复了淡漠之色,越发叫人猜不透。宫人将黑风牵了过来。 祁道远利落的翻身上马之后就朝她伸出了手,广袖散开,高大的身形挡住阳光,像是新的轮回。 狄蔓看着他落下的掌心,犹豫了许久终将自己的手给了他。 第二百二十六章:宫宴(二) 她坐在黑风上,祁道远在她的身后,却又似隔得很远。 祁道远带着她绕过雍州城里的巷子,终于缓缓开口:“你是真正的狄家二小姐,对吗?” 狄蔓身子僵硬不止,不知该如何开口,慌乱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天下难道有两个狄家小姐不成?” 身后的人传来一阵轻笑,怅然道:“如果是她,她不会握住我的手,也不会如此乖巧地坐在我的前面。她总是一次次地想要逃离,她的心里住着别人” “我想知道之前代替你的人是谁。”祁道远缓缓开口,黑曜石般的眸抬起望着皇城中徐徐落下的斜阳。 狄蔓眉头轻蹙开口问道:“你难道对她有意思?”这怎么行!绯云已经嫁人了,就算不嫁人也不可能再跟他有任何瓜葛。 祁道远低头看了怀中人一眼,眼波微动,狄家二小姐说话真是直截了当!没有一点吃醋的意思,不过她既然让旁人顶替她,自然是不想嫁给他做妻子。 清冷的俊颜之上有了一丝无奈,想不到自己这样遭人嫌弃,不论是真的狄家小姐,还是冒名顶替的人都对他无意。 “驾”这个认识,让祁道远俊颜再也挂不住,一股无名怒火烧起,他握住缰绳让胯下黑风快跑起来。 狄蔓也不是弱质女子,马术可比龙绯云要好,坐在疾驰的黑马背上身子一点不晃,继续思考着方才的问题。 “我劝你还是打消了这个心思。”狄蔓自顾自说道,神色平静:“咱们两人被绑在了一起,就算是你不情我不愿,也没法分开。” 绯云是特别的,她的身上总有让人移不开眼睛的光芒,对她倾心的人又何止祁道远? “这些话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他定下的人是祁家二小姐,不管之前顶替狄蔓的人是谁,都与他无缘。 玄武与白虎必须结亲,是形势所逼,也是历代的习俗。不可能因为他一个人的喜好而改变。 狄蔓轻哼了一声:“你能看清楚是再好不过!咱们既是假夫妻,也没必要做戏太真,各取所需便好。” 久久的,她听到身后人的回答,“好。” 坐在前面的狄蔓松了一口气,至少现在她不用担心洞房,生育之类的事情。但祁家子嗣凋敝,到了他这一辈,也只有这一个嫡出的血脉。 她想祁道远一辈子不碰她,恐怕也不行。 到了军营,黑风还没停住,狄蔓一记潇洒的落雁翻云就从马背上跳下。 飞扬的裙裾展开,风流尽显,让军营中的祁家军纷纷举目来看。 石二走了过来,用洪亮的大嗓门打招呼:“许久不见嫂子,嫂子身上倒是有了将军的洒脱气概。难怪常言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狄蔓望着胡子浓黑,粗犷长相的来人,沉吟:“你是” 石二笑了笑,“怎么这才一月不到的功夫,嫂子就将我忘了!我是石二,将军的副官。” 狄蔓扬眉一笑,同样豪爽:“原来是石二,瞧我这记性,你像是黑了不少。”她不知道眼前人以前黑不黑,眼下瞧着这张粗犷的大脸又黑又红,就顺口说了一句。 石二瞅了自家将军一眼,闷声道:“天天在城外风吹日晒,给人看门能不晒黑嘛!”他心里有股气,不说不舒服。祁家军身经百战,是上阵杀敌的,眼下卷入皇权之争,充当了别人的看门狗,他能不气吗? 祁道远翻身下马,将黑风给了士卒牵去了马圈。 看着同石二有说有笑的狄蔓,剑眉紧紧拧着。狄家二小姐同他说话的时候从未笑过,总是一副紧张不安的模样。 想起之前顶替狄蔓的那人也是对石二格外亲近,祁道远手指抚过马鞭,思索着是不是要找个理由将石二调回玄武洲。 毕竟有个比你有魅力的人在你身边,碍手碍脚,总是一件让人很不愉快的事情。 走到狄蔓身边气压低沉的祁道远打断了他们,“随我回营帐休息。” 石二一拍脑袋:“是是,我都忘了嫂子远道而来是要先好好休息才是。” 狄蔓看了石二一眼,一点也没有想走的意思,她宁愿多与石二说一会话,也不想跟祁道远单独相处。 祁道远握着马鞭提步走过,狄蔓还是跟了上去,走到营帐前的时候,终于开口:“我不想与你待在一起!” 玄衣墨发的祁道远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子:“你是我的夫人,不与我在一起,你想待在哪?” 狄蔓道:“让我住在你的旁边。咱们不是真正的夫妻,住在一起,你不觉得难受吗?” 祁道远转身进了自己的帐篷,淡淡答道:“可以。” 很快有人又搭了新的帐篷,就靠在将军的帐篷旁边。石二忙前忙后地跑着,祁道远进了帐篷之后就再也没有露面过。 狄蔓松了一口气,自己搬着东西,往往还没搬两样,就被石二抢了过去:“嫂子不用你废了,你是祁家的夫人,好好休息着就行!” “不用了,这些东西都是我要用的,我自己搬进去就行。”在狄家的时候,她走南闯北,自认为是狄家二公子,什么样的粗活累活没有干过。 石二看她又要去搬东西,慌忙叫住:“嫂子你别动,放在那就行!” 将衣柜搬进去之后,石二擦了一把脸上的汗,嘀咕道:“我说嫂子,你是不是和将军吵架了?” 正在收拾东西的狄蔓僵了僵,“为什么这么问?” 石二抢着说道:“以前将军对你不是这样的。” 狄蔓起身,看向了石二,问道:“他以前对我是怎样的?” 石二又摸了摸脑袋,憨憨一笑:“我也说不出来,反正将军极是宝贝你!上次你睡在书房里,将军都不让我嗓门大点说话,生怕将你吵醒了。” 狄蔓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一颗心慢慢悬了起来,难道祁道远已经对绯云做了什么?这绝对不行! 东西搬完之后,狄蔓没了收拾的心思,转身闯进了祁道远的帐篷里。 “我说”她大大咧咧惯了,时常没有将自己当女儿看待,但看见祁道远的裸背之后还是吓得落荒而逃。 她隔着帘子叫着:“你换衣服也不说一声!”看见男人身子,她是要做噩梦的! 营帐里面的祁道远慢条斯理地换上了戎装,系好了腰带,才缓步走出,撩起门帘:“你要进来,也不跟我说一声。” 这算是原话奉还?狄蔓抬起遮眼的手看了他一眼,确定他衣服已经穿好,才放心大胆地望着他。 别说,换上戎装的祁道远更显冷俊挺拔,宛若一把藏锋的剑,只是他看自己的目光有些浅淡,似不想搭理的模样。 看着环臂,斜靠在帘子边的人,狄蔓看了看左右将他推了进去。 “找我有事?”被她推入帐篷里的祁道远没有避开她的手心,淡淡问道。 狄蔓二话不说,袖子一挥,冰冷的剑锋就贴上了他的喉咙。虽然身高不够,但是气势不输。 上挑的眼梢间眸光冷了一分,祁道远望着她手中的剑,从容又镇定。 不愧是浴血沙场的悍将,气场比她这个用剑相逼的人更加强势。 “你想杀我?”他眼眸微抬,难得有变化的俊颜上浮现出似笑非笑的戏谑。 “你说呢?”剑锋又近了一分,狄蔓也向他缓缓靠近,“我不想杀你,但如果你做了我无法原谅的事情,也别怪我!” 他轻笑,菱唇勾勒出极好看的弧度,“说说看,什么事情是你无法原谅的。” “比如,你碰了她!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乘人之危,欺负了她!”狄蔓冷声问道,眼中的杀意并非作假。 如果不是哥哥逼迫,绯云也不会代替她嫁入祁家,她已欠了绯云很多。如果绯云,再因为她被人侮辱,她这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她是谁?”黑曜石的眸落在狄蔓的脸上,他一直没有见过顶替她的人的真容,这一刻她的冷酷倔强,竟是似曾相识。 “还能是谁!”狄蔓冷冷一笑,“你不用套我的话,我不会告诉你她的真实身份。我只要你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碰过她!” 祁道远伸出指尖拨开她的剑锋:“她对你很重要?” “是!很重要!”狄蔓的回答很肯定,绯云是她唯一的朋友,也是她的亲人。 “既然那么重要,为何还要让她顶替你嫁入祁家?”祁道远俯下身子,极具压迫地问道。 狄蔓没了回答,是因为她的害怕,她的懦弱。 她害怕面对自己以后的命运,她想到要与一个素未蒙面的男人度过一生,就感到无尽的恐惧。 祁道远站直了身子,不冷不淡地回答:“如果我真的碰了她,也是因为你亲手将她送到了我的面前。” “混蛋!”狄蔓扔下手中的剑,就想去抓他的衣襟,奈何眼前人比她高出不少,他站直之后,她连他的衣襟都碰不到。 “你只要告诉我,你有没有碰过她,上一次在书房里!” 祁道远看着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少女,清冷而不屑地笑了笑:“碰了怎样,没有碰又怎样?” 狄蔓一记扫阴脚,狠辣直接踹向他最重要的部位,“你碰了她,我杀不了你,也要让你痛苦下半生!” 第二百二十七章:宫宴(三) 说动手就动手,祁道远避过她的横踢来的一脚,玄色锦衣划过翩然落在了她的身边。 狄蔓顺手拿过墙上的马鞭,就对他抽了过去,鞭子在空中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祁道远只是躲,没有要出手的意思,营帐里的东西倒了一地。 狄蔓紧握马鞭,恼怒问道:“还手!你为什么不还手?真以为我打不过你?” 鞭子再次落下的时候,祁道远握住了马鞭。虎口被倒刺割伤,溢出了血,他握紧鞭子将狄蔓扯到了自己的面前,黑耀瞳淡淡地俯视着她:“祁家有规矩,绝不许对女人动手!况且你是我名义上的女人,我不想伤了你。” 狄蔓握着马鞭用力想要从他的手心里拽出。 俊刻的面容上,露出极淡的笑意:“身法还可以,力道还欠火候。” “闭嘴!”狄蔓清秀的面容上浮现出恼羞之色,索性扔下鞭子,专攻他的下盘。 但她哪里会是身经百战祁道远的对手,两下就被制服了,他分开她两条腿,狄蔓动弹不得。 肩头用力往他胸前狠狠一撞,祁道远摔倒在地,她也不能幸免,两个人在狼藉的营帐里滚在了一起。 两个人还没站起身子,营帐外就传来石二大嗓门的叫唤:“将军,朝廷里来人穿口谕了。” 石二的身后跟着一位身穿蓝底鹤纹朝服的公公,“将军就在营帐内,里面请。” 缠在一起的两个人都屏住了呼吸听着外面的动静,脚步声越来越近,狄蔓慌张要站起身子,不知两人是怎么摔得,衣角缠在了一起。 狄蔓站起了身子,还没站稳就发出一声惊呼,又摔了回去。 看了一眼满地的木屑,祁道远伸出了手将她接入了怀中,顺势一转,就压在了她的身上。 两人相望,四目相对,一切发生得猝不及防。狄蔓来不及反应,就发现营帐的帘子被挑起了。 石二领着宫里传话的公公,两个人望着满地狼藉,女下男上的暧昧姿势,双双僵在了门口。 这是进去好,还是不进去好? 传话的公公用手背抵在唇角咳了咳,石二也是一脸的尴尬,不停挠着后脑勺给自己的将军打眼色。 将军您要那啥怎么也不说一声,是跟夫人分开了一个月左右,可这天还没有黑呢! 狄蔓要起身,祁道远却按住了她的肩头。狄蔓眼皮直跳,要不是门口有人看着,她早就将身上压着的人一脚踹下。 石二捂住了眼睛一把抓过了愣神的宫人,准备往外走:“将军,你是不是有事要忙?我们待会再来,你继续” “回来!”祁道远冷声唤道,一只手撑着身子,没有一点占她便宜的意思。另一只手解着他们缠在一起的衣角。 狄蔓看着他垂下的目光,才发现他们两人不知什么时候缠在了一起,难怪祁道远不让她再起身。 他起身之后,掸了掸身上的灰烬后要将狄蔓扶起。 狄蔓撑着身子自己站了起来,揉着自己摔疼的手腕,一声不吭地站在祁道远的身边。 宫里来的太监眼睛转了转,问道:“将军这是忙完了?” 祁道远面色淡淡,恢复了威仪之态:“说吧,皇上让你来传什么口谕?” “皇上明日在宫中设宴,比之前决定的日子提前了两日,特地让奴才过来通传一声。明日,龙凤两家都会到场,皇上让将军你也务必要到场。”皇上虽顺利继承了皇位,却也怕这好不容易得来的位置再被龙凤两家人抢走。 “我知道了!”祁道远应道。 “口谕已传到,奴才就先退下了。”宫里来的公公退出了营帐。 祁道远两只手撑在桌子上,将石二招了过来:“明日我们进皇城之后,你率兵在皇宫外守着。” 石二浓眉横起:“将军难道你还怕那两家趁机逼宫不成?我不信他们有那胆量!” 祁道远沉吟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知道当年金龙女将有一支秘密队伍下落不明,各个都是悍将。朝廷也在暗中寻找他们的下落,这些年了,朝廷一直视这支消失的军队为心头之患。说不定,这支队伍已经被凤家人找到我们只能有备无患。” 金龙女将的威名,石二自然也听过。 但不知她的麾下还有一批秘军,不过算算金龙女将身死也有十多年了,那批军队再怎么骁悍也该宝刀老矣。 石二的困惑,他没有问出口。将军说得对,兵不行险,有备无患才能常胜。 “我这就让兄弟们去准备,”石二退出营帐的时候还不忘补上一句:“将军您继续!” 祁道远没什么表示,身边的狄蔓瞪了他一眼,瞎说什么呢! 石二离开之后,狄蔓也拾起地上自己的剑,打算离开。 “想问的事情还没问出答案,就打算走了?”祁道远出声道。 狄蔓转过了身子,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技不如人,我才不跟你硬碰硬!不过你等着,若是让我知道你对她不轨,这笔账我迟早会跟你算得!” 祁道远走到她的面前,菱唇轻启道:“不用再等以后了,我告诉你,我没有碰过她,也没有对她不轨过。现在可以放心了吗?” 看着他平静淡然的神色,狄蔓缓缓点头:“我姑且相信你就是。” 看她转身离开的背影,祁道远捡起地上散开的兵书,再次开口:“明日随我入宫赴宴,是不是可以不再对我刀剑相向?” 狄蔓耳根微红,呐呐道:“我也没想对你出手,既然你与她之间坦荡,为什么不早说呢?” 祁道远没有再开口,目光从兵书上划过。 狄蔓见他没有回答,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逼人太过了,也就不再追问下去,回了自己的帐篷。 兵书上的字句无比的熟悉,他曾在祁家书房里陪着她的时候翻看过这一页。 那日他要离开,书上的任何一个字,他都没能看进去。 虽然她与真正的狄家二小姐有着一样的面容,但心性却完全不一样。狄家二小姐性格直率,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而她呢?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说,自己于她而言仿佛只是过客罢了。 日上三更之后,狄蔓已经换上了自己习惯穿的衣裳,出现在了祁道远的营帐门前。 一袭淡青色的锦衣上绘着几根翠竹,脚上踏着白色的靴子,长发也用青色的发带简单绾起。 一张清秀不失俊俏的容颜完完全全展露而出。 若不是知道她是将军刚娶不久的夫人,祁家士兵还以为是哪来的俊秀公子。 她不喜欢女儿家的裙裾,以前也曾试着穿过,但镜中的人实在看着变扭,走路的时候也拖来拖去极是麻烦,所以她还是选择男儿装束,简单又方便。 祁道远从营帐里走出就看见她风姿苒苒的背影,宛若翠竹一般。 走到她的身边之后,祁道远问道:“你是不是真的喜欢女人?” “啥?”突如其来的问话,将狄蔓吓了一跳,张口就想问你怎么知道? 但说是喜欢女人,其实也不尽然。她讨厌男人不错,但喜欢的女儿家也只有绯云一个,可惜绯云嫁了人,也没有陪她一世的想法。 祁道远看她变化纠结的神色,轻轻一笑:“不用想太多,我只是随口一问。不论你喜欢的是男是女,你都是我的妻子。” 曾经有个人为了拒绝与他的婚事,调戏丫鬟,逛青楼,简直将能想到的招数都用了一个遍。 他猜或许是真正的狄家二小姐喜欢女人 说完这句话,祁道远就走了。狄蔓摸不着头脑地跟在他的后面,两个上了马车之后,相顾无言。 她就反复思量着祁道远的话,这男人怎么对她的事情知道那么多? 不过只要他肯承认自己的身份,其他的都好说!大不了各过各的生活,他可以在外面再找个女人生儿育女,她也可以再尝试着喜欢另外一个女子。 这个念头冒出来之后,狄蔓心里也舒服了许多。 马车停在皇宫前,祁道远先下了马车,狄蔓跟在他的身后。 她活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进王朝的皇宫。她的父亲有心疾,先皇免了他入朝觐见的规矩,本该由他哥哥代替,但狄殊很早之前就离开了白虎洲府。她虽一直女扮男装,但瞒不过皇宫里的那位。故而,没能代替她父亲入宫朝见。 跟在祁道远的身后,狄蔓不由左右望着,皇宫给她的第一感觉是大,第二感觉便是威严。 她去过凤家,也只有凤家的富丽堂皇才能与皇宫相比,却少了百年宫殿的巍峨底蕴。 臣终究是臣,一日不为君,也只是皇椅下的蝼蚁。 “不要乱看,跟紧我。”走在前面的祁道远低语。 狄蔓收回了视线,乖乖地跟在祁道远的身后进入了新帝设宴的长乐宫。 他们去得时候已经算是晚了,龙凤两家的人早已经就到了。 狄蔓看了一眼落座的人,眸光闪过失望之色,绯云没有来,来的人是龙家二小姐。 她与龙家二小姐是初见,不知为何龙家二小姐总用冰冷怀恨地目光盯着自己。 第二百二十八章:宫宴(四) 狄蔓也盯着她看了一眼,龙家二小姐的容貌并不差,甚至更符合雍州城内达官贵人的审美。 眉似弯月,含着一点愁绪,面容莹莹消瘦,看人时带着三分倨傲七分愁怨。这样的病弱贵女,像是绢花上的美人。 但这样的美人儿却不是狄蔓喜欢的,举手投足的哀怨记恨,宛如一朵矜贵娇弱的食人花。 她新嫁龙家二公子不久,身上还穿着耀眼的嫣红罗裙。不过嫣红衬得她面若白雪,吹之即倒,不像个新妇更像哀怨的女鬼。 而狄蔓身边的祁道远,从始至终都未对龙香君抬眉看上一眼。 昨日来传口谕的公公又来了他们面前,用拂尘指点着:“两位请坐在这。” 这是左手边更靠近圣上的位置,软垫已铺好,楠木矮几上佳肴也早已摆上。 坐在龙椅上的新皇,是个不足十三四岁的孩子,偌大的皇椅他做得并不安稳。他两只手张开握住两边的龙头手柄,硬是装出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稳冷酷。 “爱卿落座。”新皇望向他们,故意压低了声音,装作老成。 狄蔓听着与他面容不符的语态,怪异至极,心中又是一声叹息,拱手就随着祁道远坐下。 左手为近臣,比起狼子野心的龙虎两家,一个忠心义胆的祁家,一个名存实亡的狄家更能让新帝放心许多。 一坐下,一道目光追逐而来。 狄蔓握住酒盏的手停顿,随着那道目光看了过去。 没想到凤家的嫡长子也来赴宴了,她知凤卿的心性绝不是喜热闹之人,对这样的宴会向来不屑一顾,没想到今日也来了。 是给新帝的面子,还是为了谁? 凤卿看清了她握住酒盏的手指,移开了目光。而隔着座位的龙家二小姐,却不时地将目光落在凤卿的身上,一瞬也舍不得移开。 狄蔓有意思地尝了一口酒水,旁人若不知道还以为她是凤卿新娶的妾室,凤家二公子握着酒盏的手指苍白,可见隐忍得极其痛苦。 龙香君也察觉到狄蔓的打量,恨恨地放下手中酒盏,那目光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了! 四家都打了一个照面,新帝按照章程又说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话。 长乐宫中歌舞起,狄蔓忍不住往祁道远的身边靠了靠问道:“龙家二小姐与我是不是有仇?” 听她一说祁道远才抬眸,冷淡地看了龙香君一眼:“不清楚,不过她确实找过几次之前你的麻烦。” 狄蔓脸色微讪,这男人还记着她让人替嫁的事情。他这么说,看来龙家二小姐与绯云有嫌隙,敢欺负绯云的人,她当然不会放过! 龙家二小姐看自己的眼神,显然还以为她是绯云顶替的。 就在舞姬下去换曲的时候,龙香君陡然站起了身子,美眸闪了闪道:“圣上这歌舞年年一样,也没什么新意。臣女听闻狄家二小姐会一项绝技,烽火连环箭,不如让她展示一番,博君一笑。” 四家门阀都有不外传的绝学,龙家的嫡女学得是暗器梨花未落,而白虎家的绝学是烽火连环箭。 没等狄蔓开口,凤琪指尖的铜盏就被他捏碎了,他冷冷地盯着自己夫人,呵斥道:“你又想耍什么花招!给我安分一点,坐下!” 凤琪脸色难看至极,他后悔将龙香君这疯子带来赴宴,之前在祁家出丑的事情还没过多久,她又想丢人现眼! 如若不是龙家嫡女现在下落不明,他早就该将龙香君囚禁在后院里,不让她再出去发疯丢人。 龙香君像是听不到自己夫君地呵斥,执意站着,执意要刁难狄蔓。 “这”三皇子年纪尚小,一直故作沉稳,一遇上两方诸侯不睦的事情也拿不定主意。 白虎家他该护着,可龙家势力庞大,他也不想得罪。 新皇迟疑了许久拿不出决定。 龙香君先发制人道:“怎么你不敢吗?你是白虎家嫡女自然是会烽火连环箭。新皇刚登基,你身为臣子为皇助兴乃是本分!” 她就是要逼龙绯云露出破绽,她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眼前的白虎二小姐不过是个冒名顶替的贱人。 在君王面前冒名顶替乃是死罪! 狄蔓性子要强,哪里能由着龙香君一味攀咬不止,她放下手中酒盏缓缓冷笑:“好一句本分!龙家二小姐你莫不是忘了自己只是庶女罢了,能顶替嫡出血脉出现在国宴上已是殊荣,这儿哪有你说话的余地!先分清楚身份贵贱之后,再来与我谈本分之事。” “换句话说,你没有在圣上面前开口的资格,也没有与我说话的资格!”狄蔓交织着双手,气场凛冽。 龙香君破釜沉舟一般,不逼她使出烽火连环箭就不肯罢休。 “龙绯云,这一切不过都是你拖延的借口罢了!上一次我没能揭穿你,这一次我要在圣上面前揭穿你的真正身份,你根本不是狄家的二小姐,你是我们龙家的人!一女不二嫁,你嫁给凤卿之后还不知足,还要勾搭其他男人,再与其他男人拜堂成亲!你就是个不知廉耻,水性杨花的贱人!” “够了!”三个人同时出声。 祁道远杀意凛然,对坐的凤卿也是面色冷沉如水。 狄蔓冷喝之后,胸前血气翻涌。龙家二小姐也是绯云同父异母的妹妹,怎么能说出这样龌蹉难听的话!当真是为了毁掉她的姐姐,连自己的颜面,家族的颜面都不顾惜了吗? 这个女人真是疯子! 凤琪起身,毫不顾忌圣上的颜面,一耳光就重重甩在龙香君的脸上。 龙香君被打得跌落在地上,满嘴是血,还依旧用阴狠,誓不罢休的目光盯着狄蔓。这样的眼神,让狄蔓浑身发冷。 她想不明白眼前这个疯女人为何会有这么大的执念,不拖着绯云一起下地府,就不肯罢休! “你就是个疯子!”凤琪都嫌打过她的手脏,拿出怀中的丝绢擦了擦。 倒在地上的龙香君,宛若一条可怜可悲的蠕虫,她笑了起来,笑容诡异:“是啊!我就是个疯子!可我说得都是实话,龙绯云你这个贱人,为什么不敢使出烽火连环箭?为什么不敢答应我的要求?因为你是替代者,你根本不是狄家的二小姐!” “圣上”龙香君坐起了身子,连滚带爬地来到了长乐宫殿的中央,朝着龙椅上的新帝连连叩首:“圣上,臣女句句属实!她不是狄家的二小姐,她是臣女的姐姐。她冒名顶替狄家二小姐与祁家联姻,意图不轨,圣上您一定要明鉴!” 新帝看了看左右服侍的宫人,也开始动摇。 龙家人既与凤家联姻,又假扮狄家小姐与祁家联姻,岂不是想夺取兵权,帮助凤家一统天下? 新帝年纪尚小,被三言两语一挑拨就沉不住气,用手指着狄蔓紧张愤怒问道:“说!你到底是不是狄家二小姐?朕的面前可容不得人作假!如果你是冒名顶替的人,朕要治你欺君之罪!” 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如此皇位才能坐稳!这是驾崩的先皇交给他的帝王之术。 当年的金龙女将,而今的白虎血脉,都是如此!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不求天下繁荣,只求皇位不落入他人之手。 狄蔓心里烧着一把火,但表面上却压抑着。 这一次不好好收拾龙香君,也对不起绯云与她受得这些侮辱。 她起身拱手道:“不就是烽火连环箭吗?皇上想看,臣女献丑也无妨。只是有些人挑拨离间的话语太可恶,龙家二小姐诬蔑我非真正的狄家二小姐,如果我是,你当如何?” “君王面前无戏言,你说了谎话,那就该割了自己的舌头!” 龙香君转过身子,满嘴是血,她却笑着:“龙绯云你还要伪装到什么时候?”她心心念念想要那女人死,做梦都在想。 仇恨蒙蔽了她的心,也蒙蔽了她的眼睛。 我满身的伤痕颓败,都是你赐的,龙绯云你不该死吗? 狄蔓望着她,轻轻摇头,一个人愚蠢固执到了一定境界,不让人觉得可笑,而是让人觉得可悲。 她便觉得龙香君很可悲。到底是怎样的仇恨,会让一个人变成活在世间的厉鬼? 狄蔓走到大殿中央,望着龙椅上的新皇摊开手心:“拿弓箭来!” 宫人准备好弓箭递到了狄蔓手中,狄蔓转身离开之前,冷冷对跪着的龙香君道:“我要你的一条舌头,因为这条舌头说过太多侮辱绯云的话!” 狄家二小姐要施展不外传的烽火连环箭,整个皇宫里的下人奴才都围在了长乐宫前的广场之外。 箭靶已经准备好,放在三丈开外。 在要射箭之前,祁道远来到了她的身边,低醇的嗓音清淡却带着坚定的力量:“不论射中与否,你都有我!” 哪怕烽烟起,天下乱,你都有我! 祁家历代为臣,拥护君王,守得天下。守得住天下,却守不住身边的人,又有何用? 得他一句话,狄蔓握紧了手中沉重的弓箭,闭上了眼睛,一箭射出。 第二百二十九章:宫宴(五) 这一箭正中靶心,长乐宫外响起一阵惊呼赞叹之声。 “狄家二小姐真是好箭法,这么远的靶子都能射中!” 狄蔓没有睁开眼睛,又取出了一支箭羽,再次射出。同样正中靶心,而且刺破了前一支箭的箭尾,箭头相击,火花四溅。 手指未停,狄蔓再次拔箭射箭,剩下的八箭首尾相交,只差毫厘,射在了同一个地方,烧起了一团火焰。 “好!狄家二小姐好箭法!”长乐广场内外爆出一阵惊呼声,掌声如雷。 年纪尚小的帝王,也忍不住拍掌,一脸的崇拜惊叹之色。 箭箭连环,箭烧成火,难怪称为烽火连环箭。 身边的公公耳语道:“烽火连环箭是狄家不外传的绝学,狄家二小姐能使出,也能证明她的身份了。” 方才还在笑的新帝脸色转瞬冷沉下来,“看来龙家二小姐说得都是假话!差点诓骗朕处决了肱骨之臣,确实该杀!” 身边近臣道:“龙家二小姐虽为庶女,却也代表了龙家。如今龙凤两家联姻,圣上还是不要惹怒他们为妙!” “她骗了朕,朕难道还要再留下她的性命?再者说,朕才是天子,有祁家为后盾,也未必怕他们两家联手。”年轻的帝王沉不住气道。 “圣上三思!”身边的近臣再次拱手。 新帝望着正中靶心的十支箭羽,不再说话,眉眼间的戾色没有散去。 祁道远站在狄蔓的身边,目光落在她的身上,隐隐的有光泽划过。 一袭青衣,手握弓箭而站,阳光镀在她的身上,无比的耀眼。天下女儿都少有她的英姿飒爽之气。 站在宫殿里的龙香君仰头望着掠过的十支箭羽,首尾交织的锋锐像是凌空飞过的秋雁。她的身子顺着宫门的门框一点点滑下,她还是输了 她缓缓抬起头,望向红衣墨发的凤卿,衣袖当风的姿态雍容至极,对狄蔓能射出烽火连环箭一点都不意外。 他早知道她是真正的狄家二小姐,为什么不提醒自己,为什么不告诉自己! 龙香君怔怔地坐在宫门的门槛上,这一刻她闪过一个念头,她想带着他一起死,生的时候得不到,至少死的时候能与他死在一起。 太想得到一样东西却得不到,便成了心魔。 广场上撤去箭靶后,参宴的人又回到了长乐宫中。 狄蔓从龙香君的身边走过:“你的这条舌头是不是该给我了?” 龙香君如针扎般身子一刺,目光阴冷地看了她一眼。 新帝坐回了龙椅上,龙香君跪在大殿中央无话可说,没有人为她辩解一句话,她等着帝王的惩处。 这些人都帮着龙绯云,为什么就没有一个人肯帮着她? 她记起龙绯云刚进龙家时也是这般可怜,被她与龙家那对姐妹嘲笑,被薄天哥哥冷眼相对。 那时候自己看着她哭,只觉得可笑可憎。但现在呢,她变成了可笑可憎的人,所有的人都在看她的笑话。 “龙家二小姐,你扰乱圣听,谗言惑主,该当何罪?”新帝一拍扶手,稚嫩的脸上一派厉色,显出了君王的威严。 龙香君动了动嘴唇,没有说出一句话。 “来人”新帝方才开口。 龙香君就惊恐地捂住自己的嘴唇,不停地摇头:“不要,不要!不要割了我的舌头,我不知道。皇上臣女只是不知道而已,还请皇上宽恕了臣女!” 狄蔓慢悠悠的说道:“二小姐方才不还是信誓旦旦吗?怎么现在就说不知道了?我烽火连环箭已使出,二小姐也该愿赌服输!” 龙香君跪着爬到凤卿的桌子面前,苍白瘦弱的脸上泪痕遍布:“凤公子,你为我求情好不好?你早知道她不是龙绯云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要知道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 斜靠在软椅上的凤卿懒懒地睁开眸子,风华倾城:“龙家二小姐你可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你虽是我名义上的弟妹,但我们俩并不相识。二小姐你求错了人。” “凤卿,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你怎么能说我们不认识?为了你我去过”她的话没有说完,就被凤卿身边伺候的暗卫一脚踢开。 “二夫人休得胡言!二公子在那边。你出嫁之前一直待在闺中,怎么可能与长公子认识?” 她知道凤卿不会帮她,她掏心掏肺,一心爱慕的男人却一直视她为蔽履。 在绝望之下,龙香君缓缓挪到了凤琪的面前。 出了这样的事情,凤琪又怎么可能再要她! “凤琪,你帮帮我。我可以拿东西与你交换!”她不想没了舌头,她更不想成为哑巴! 她的手上还握着龙家军队的令牌,那是她娘亲偷拿出来,在很早之前就交给她的东西。她知道这枚圣龙令极其重要,能证明她就是圣龙转世,眼下说不定能换她一命! “贱人,闭嘴!”凤琪手背上青筋暴露。他嫌弃不耻地移开目光,这个疯女人又怎配做他的妻子! “你若是被割了舌头,也是你自己咎由自取罢了,与我有什么关系?贱人你不是一直爱慕他吗?他不肯帮你,你才记得来求我。你忘了?我是你的夫君!这次回去,我就会修书一封,让你滚回龙家后院。”凤琪拿起桌上的酒盏,重重地砸向龙香君的面容。 冰冷的酒水溅落一地,龙香君慌忙捂住了自己的脸,冷刺的酒水还是溅入了眼睛里,火辣辣的刺痛让她发出一声尖叫。 龙香君忽然站起身子捂住自己嫣红的眼睛,不顾一切地向大殿外冲去,“我不要变成哑巴,我不要!” 还没靠近宫门,就被守卫拦了下来。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龙香君不停挣扎,对着皇宫守卫又掐又咬。 凤琪嗤笑一声,冷冷地撇开了眼睛。 这样的疯女人,还被人称为是四家小姐中的典范,可笑至极! 狄蔓看她疯癫的样子,向龙椅上的新皇道:“龙家二小姐神智不清,又是凤家的二夫人,身份尊贵。让她成了哑巴,确实有失妥帖。不如改成庭杖,皇上意下如何?” 新皇厌弃地看了一眼在长乐宫宫门前大哭大闹的疯女人,点点头,“就留下她的舌头,行五十杖。” 她是龙家的二小姐,被娇养了这么多年,细皮嫩肉哪里经得住五十庭杖! 龙香君的身子一点点软了下来,瘫坐在地上,一旦有人靠近就拼命地用手乱挥。 “别碰我!我哪也不去!”龙香君神经质地尖叫着,挣扎着,被四五个皇宫护卫拽起,硬生生地拖了出去。 掌灯时分,宫宴散了,龙香君的刑罚还没有完,远远的能听见一声声棍子打在皮肉上的声音。 长凳上的人软软地趴在,发丝尽乱,也不知是死是活。 祁道远与狄蔓一同踏出长乐宫,就看见广场上那抹随风轻舞的锦绣红衣。 他站在斜阳下,绚烂如华,似与身后的晚霞融为了一色。 狄蔓与他认识,又参加过他的比武招亲,见面之后不打一声招呼,也有些说不过去。 “凤公子。”狄蔓还是唤了一声,神色有些变扭。 他负了绯云,她自然不想与他多说一句话。 祁道远也朝他拱手,不得不说眼前人惊华无双,气韵非凡,似有帝王之气。 他记得龙家二小姐说过,之前顶替狄蔓的人是龙家大小姐,也就是凤卿的夫人。但今日国宴,却不见他的身边有人陪伴。 “凤家公子为何一人来赴宴?”祁道远出声相问,眼眸微深。 这张美玉雕琢的脸上浮现苦色,如琴撩拨的嗓音缓缓启,凤卿望向了狄蔓:“我也想知道我的夫人如今在哪。” 他又回过祁家,但祁家院子里的人已经换成了狄蔓。 今日他之所以会出席国宴也是希望能再见到她一面,但陪在祁道远身边的人依旧是狄蔓,他的小猫儿已不知去向。 “她不是你的夫人吗?还来找我要人?”狄蔓没好气地开口,扯了扯祁道远的衣袖,就想将他牵走。 祁道远看着握住他袖子的手指,目光微顿,没有再问什么,由狄蔓拽着往前走去。 没走出两步,凤卿挡在了他们面前,温柔的声音不乏急切,“云儿她到底在哪?” 他知道小猫儿是刀子嘴豆腐心,就算她说那些伤人的话,让他再也不出现的话,他也不该走,更不该放手! 在离开祁家的那日,他又说了违心绝情的话,小猫儿会不会当真了,再也不肯要他了? 想到这,凤卿的心难以抑制地绞痛起来,不自觉地凛起了眉尖。 他宁可云儿给他一剑,让他痛,让他悔。也不想云儿就此消失,再也不肯出现在他的面前。 狄蔓冷笑道:“你知道绯云在你们凤家受过多少罪?你又可知道绯云逃离雍州城的时候,有多狼狈艰难!我若是男儿,才不会再将绯云还给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凤家这些年暗中谋划着什么,娶了绯云不够,又娶了龙家二小姐,你们要得不过是能打开上古宝藏的人!” 看着这张如玉面容上的苍白,狄蔓接着说了下去:“我听闻龙家二小姐才是真正的圣龙转世,凤公子你们已得偿所愿,为何还要再问绯云的下落?还嫌害得她不够吗?” “我从未见过她那般狼狈失神的模样,告诉我在祁家的时候,你是不是去见过她?” 第二百三十章:彼年真相 祁道远神色变了变,目光落在了凤卿身上,指尖不自觉握紧。? 绞动的眼眸,浮现起她穿着一袭嫁衣站在雪地里的场景,淡薄的身子,彼岸蘼荼般的浓烈,灼得他心疼。 原来她那日的绝望,脆弱也是为了别人。 她从始至终只是他生命里的过客,相遇,交臂,只在一眼之间。 凤卿没有回答,夕阳镀在这张惊华的面容上,瑰然如碧。细碎的睫羽轻轻扇动,一片静默。 他不用回答,狄蔓也知道了答案。 “你见过她是吗?我知道是你,那天夜里我看见的也是你对吗?”狄蔓逼问道。她抬起手又捏紧:“你这般在意她,为何不肯好好待她?让她痛,让她伤!龙家二小姐那般恨她入骨,你怎么能让她再入凤家。” “我只想知道云儿在哪。”他轻轻地,固执地重复着这句话。 狄蔓一挥袖子,晕开一面苍冷的绿色,“你护不了她周全,我不可能把她交给你!” 绯红的锦袖抬起,再次拦住她,清澈的眸抬起,眼底泛着一丝血红:“我要见她!到底如何,你才肯告诉我她的下落!” 清秀的面容浮现嘲弄之色:“从绯云钻入马车,避开你们凤家走狗盘查的那一刻起,我就不会再将她还给你,还给凤家!” “她是我的妻子,我必须找到她!”在狄蔓与他擦肩而过的一刻,他低喃,修长的手指落在自己的心口。 龙家,久违的龙家。 龙绯云落在龙家后院的书房内,身边跟着一袭如雪白衣。 “在这能找到当年的真相吗?”龙绯云环顾左右,干净整齐的书房里怎会还遗留着当年的旧物? 柜子,书架,,书橱她到底要从哪里找起? 龙绯云细细观察着房间每一个角落,猜测龙英华的心里,到底会将重要的东西放在哪里。 没有注意到身边雪白的身影已经走到了书架前面。 “你知道那些东西放在哪里?”龙绯云不由好奇问道。 龙浔没有回答,雪袖挥过,书架竟自然移开,露出了一面光滑无奇的墙。 小龙男入了龙家之后就变得怪怪的,漆黑的重瞳里面浩若星空,藏着无数的秘密,却一句都不肯与她说。 她知道小龙男从不做没有把握,没有意义的事情。龙绯云靠近,用手敲了敲墙面,是实的,怎么会? 一路往下,她终于现一处空的地方。 “在这!”龙绯云移开身子,戴着金丝手套的手指穿破墙壁,如切豆腐一般,轻而易举破了进去。 灰烟散开,龙绯云往后退了一步。看龙浔的眼神几乎是多了一层崇拜,大神果然非常人。她刚才还想要不要找点工具过来,把墙壁撬开拿出东西,再想办法原状封上去。 大神直接动手,清寒的神色没有一点变化,仿佛手指下的东西真的只是豆腐。 “咔哒”一声轻响,龙浔飞快地转过了身子,抱着龙绯云贴着墙面转了几圈。 从破开的地方,爆开一阵雨烟,落了满地,对面墙上也射了不少。 确定里面没有东西再射出来,龙绯云才蹲下身子看地上刺满的东西,细密如牛芒的毒针落了一地。 她下意识就想到了龙香君袖子里的那些暗器,要不是冰山大神抱她躲得及时,浙西细密如雨,成千上万的毒针早已就把触动机关的人射成马蜂窝了。 “里面还有机关吗?”龙绯云不放心地问道。 龙浔没有回答,站在墙壁面前,再次将手伸了进去,龙绯云盯着他脸上的表情,随时准备着将龙浔救走。 又是一阵轻响,龙绯云绷紧了身子,下意识地抱住了他的腰。 却看冰山大神清华的面容上闪过一丝笑意,“里面有九转连环锁,已经被我破了。” 听着不像简单的东西,就被他给破了? “你是怎么做到的?”龙绯云接过他手中的东西,好奇问道。 大神看着金丝手套上的灰烬,皱了皱修眉:“自然是用手。” 望着姿态出尘的冰山大神龙绯云不知说什么了,就算撬锁也得忙上一会才是! 龙浔优雅掸去指尖轻灰,缓缓开口:“九转连环锁有八十一种转法,一旦转错就会封死里面的东西,任何人都无法再打开。” 八十一分之一的概率,她不相信龙浔是碰巧解开的。 目光落在手中的密函上,龙绯云问道:“你知道九转连环锁的解法?” 大神又恢复了冷淡难测的模样,像是隔着一层雾气,“我刚巧知道它的解法,九转连环锁是龙谷传出的机巧。” 龙绯云伸手打开了最上面的一封信函,信函已经被封在这面墙里多年,牛皮纸泛黄卷翘,似被人握在手里反复看过。 她抽出里面的信纸,墨色凝沉不褪,显然是用了上等的松烟墨,而且细闻之下还有一股淡淡不散的龙延香。 这封信来自皇家! 丙寅年九月上香,城郊寺外,杀无赦。 信上自有寥寥一句话,也让龙绯云看了几遍,丙寅年正是她出生的那一年。 难道龙英华一早知道君王杀令,为什么阻止她的娘亲带她出府?为什么不肯多派点人手? 龙绯云打开了第二封信,第三封信,彼年的真相一点点浮出水面。 她想起公狐狸对她说过的一句话,龙家不过是开在虚假上的繁荣,因为龙家根本不是四方诸侯之一,龙谷才是青龙神脉的后裔,龙家根本是朝廷操纵的傀儡。 “已获得龙玄瑛的信任,婚事下个月进行,龙玄瑛已与龙谷断绝联系,已然为手中棋子。臣等圣上下一步指令。陈英华敬上。” 看到这句话,龙绯云的眼瞳微颤:“原来他不姓龙,而姓陈。”她一直以为自己的父亲也是龙谷中人。 没想到只有她的母亲才是真正的龙族一脉,也只有她与龙薄天才是龙谷后人。 她的母亲出了龙谷入了红尘,立下赫赫战功,却被朝廷忌惮。所以让陈英华有意接近她的身边,与她相恋,只为将她收入指尖成为一颗可用可弃的棋子。 龙玄瑛晋升为女将,权势无双,有了自己的府邸也就是现在的龙家。 龙家所有的一切都是她母亲一手创下的,却被她的父亲也就是朝廷奸细夺去,他改了名字,成了四方诸侯之一,甚至妄图取代隐世的真正青龙血脉。 只是陈英华没有料到,他的女儿会是圣龙转世,未来的破军,毁天下之人。 命格被星相术士看出之后,帝王下了杀令。他没有阻止,反而亲手将自己的妻子孩子送上了一条不归之路。 看望这些信函之后,龙绯云在想这么多年,陈英华可有一丝悔恨愧疚?当日他送龙玄瑛与他们的孩子去郊外寺庙,可有一丝犹豫心痛? 龙绯云捏着这些信函,脸上浮现起冷笑,没有!定然是没有!他若有一点悔恨,就不会宠幸祁夫人和龙香君,就不会在竹丫回府之后不闻不问。 这个男人所有的荣华权势,都是她母亲给的,而他做了什么?他牺牲了自己的妻子,亲生骨肉,一直做着朝廷的一条狗! 可怜她的母亲扫荡边疆,一生战功,无人比肩,却还是败在了情字上,毁在了一个渣男的手里! 龙浔望着墙洞里面的空盒子,目光幽若幽潭。 弥漫在空气中的芝兰香气,越寒彻,如若飘雪。 “我们还是来晚了一步。” 龙绯云也抬起头看清了里面的东西,一只扣紧的盒子被人撬开,里面放着的东西已然不见,看下面凹槽的形状像是一块令牌。 一个不好的念头在她心里闪过:“难道是圣龙令被人先一步盗走了?” 能从这个地方将圣龙令盗走的肯定是龙家的人!没有几个人知道圣龙转世的真正秘密。 “真正圣龙转世的人到底有几个?”龙绯云收回了目光。 龙浔侧过清华如画的眉眼望着她,道:“破军星宿只有一颗,对应的转世之人也只有一个。” “那”龙绯云沉吟开口:“为什么我听说龙香君才是真正的转世者,凤家也在找寻圣龙转世的下落,转世之人的背上应该有印记,而我的背上什么都没有。” “你的父亲并非龙族血脉,圣龙转世怎可能会是她!”经龙浔提醒,龙绯云记起陈英华并非姓龙,龙香君根本与龙谷无关,绝不可能会是圣龙转世。 到底是谁编出了这样的谎言? “也有人放出过风声,说是圣龙转世之人荣华难言。这可能是朝廷为稳民心,掩盖当年刺杀一事。”龙浔站在窗下转过了身子,雪白的锦衣折射出乳白的光晕,恍若仙裔。 屠戮有功之臣,兔死狗烹,难免叫人心寒。 漆黑的重瞳微微蹙起,薄唇勾起,似想到了可笑的事情,“当年真正的预言乃是——龙者倾国。倾国之命,谁又愿意背负?” 龙香君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并不是真正的圣龙转世? “我觉得圣龙令牌,十有就在龙香君的手里!”当年的祁家夫人一定是知道一些内情,却不知圣龙转世者真正的命运。 为了荣华之言,硬是让龙香君成了圣龙转世之人,还盗走了令牌,想要让术士的预言成真。 但龙英华知道真正的预言,为何不阻止? 第二百三十一章:让所有的一切都毁了 书房的院子外响起了脚步声,戴着金丝手套的微凉指尖握住了她的手指,“先随我离开,还不知道圣龙令的确切下落,暂时不要打草惊蛇。” 龙英华推门进来,屋中满地的尘烟狼藉,暗格里的暗器被触发,射得满墙都是。 他一直隐藏的秘密,被人破拆下来,暴露在窗外的日光之下。 枯黄的信纸,像是凋零的蝶翼在风中摇摇欲坠。 上面的杀无赦三个字刺痛了龙英华的眼睛,他缓步走到桌子边,神色冷肃,唇角在颤抖。 伺候的柳伯看见地上的芒针吓了一跳,踌躇唤道:“家主,这是” 龙英华一声厉喝:“出去,给我滚出去!”吓得柳伯慌忙退了出去。 站在屋中的人掌风一挥,书房的门被重重合上。 他走到桌子边艰难地坐下,用手撑着自己的额头,“瞒不住了,最终还是瞒不住了!” 他要真想毁尸灭迹,早该将这些信函都烧光,可是他没有。每一封罪状,他都留下了。 连他自己也说不出原因,因为良心上的罪恶,希望有一天薄天或是绯云能知道真相,知道他才是杀害他们母亲的刽子手。 多少年了?他不敢去计数,从送他们登上马车,去往寺庙的那一刻起,他已成世人口中唾骂的畜生。 一边是君王,一边是玄瑛。他还是为了天下,负了她! 他不敢亲近自己的女儿,甚至希望她真的已经死了。可她回来,亦如预言中的那样,带着玄瑛的影子,回来将他千刀万刃。 满地的信纸,他看过多少遍,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让他两难过。 “玄瑛”龙英华站起了身子,取下墙上的剑细细地拿过绒布擦拭,冰冷的剑身映出他一瞬颓败苍老的容颜,“这辈子我欠你的都已经还不清了,如果还有下辈子,你愿意再回到我的身边,我会补偿给你。” 宫宴一别之后,龙香君就被锁在了凤家后院。 人人都说她是个疯子,没有人再愿意靠近她的身边。 屋子冷的像是冰窖一样,幽暗的光透不过云母片,这样的境遇与在龙家时没有任何分别。 外面初春了,她却还觉得那样冷。 以前的每一个春天,薄天哥哥都会出去冶游,为她搜罗四洲间的各种珍宝古玩。只要是她想要的,薄天哥哥都会不惜一切地送到她的面前。 那时候她觉得皇族公主也不过如此,想要的都能得到,不费一点力气。 她还记得出嫁那日,薄天哥哥一直徘徊在琉璃院的门口,高挑的身影却像是薄薄的一层纸。 她披上了盖头满心欢喜,以为进了凤家,就能看见他,离他更近一点。 但薄天哥哥却一再地挽留她。 “香君,你真的要嫁给他?凤家二少爷心性暴虐,我怕你”他忧郁沉沉的话很快被她尖声打断了。 “你不要再说了!我要嫁给他!我就是要嫁!你们谁都阻止不了我” 薄天哥哥握紧了她的手腕,“君儿你要想清楚,那个人到底值不值得你去爱?你配得上最好的一切,为什么要去跟她争,跟她抢?” 是的,薄天哥哥只有她这一个妹妹,哪怕龙绯云回来,也没有得到他半点认可宠爱。她想要,薄天哥哥依旧会为她双手奉上。 可是为何对她好的人,却是她同父异母的哥哥! 她不想与龙绯云争,也不想与她抢夺。可命运就是这样弄人可笑,她想要的都被龙绯云夺走,她喜欢的也被龙绯云捷足先登。 她不得一次次去争一次次去抢,哪怕是筋疲力尽,遍体鳞伤。 “薄天哥哥,相信我我会幸福的!”她由着龙薄天握住她纤细孱弱的手腕,缓缓地靠在他的胸膛前。 她听见薄天哥哥的呼吸每一下都那么用力,那么痛。像是隐忍着蓬勃欲出,却又不得不禁锢一生的感情。 龙香君在屋子里走着,转着,一遍又一遍。她知道太阳升起的时候,阳光会落在屋子的南边,阳光映着雕木窗花,一格又一格的移动,直到没了温度,没了光彩挂在北边的角落上。 她穿着单薄的衣服望着木门外的日光,看着凤家豢养的舞姬翩然学舞。她的娘亲为她请过雍州城最好的琴师,最好的舞娘。她会写蝇头小楷,会染香薰笺。 琴棋书画都是四家小姐中最优秀的佼佼者,被誉为名门典范,何时起她一点点坠落暗淡,成了门外任何人都不敢靠近却又指指点点的疯子。 她没疯,她只是太爱一个人,爱得失去了神智。 而她换来的是什么,耻辱,嘲笑,五十杖行。 她的腿断了又长好,长成了脆弱又怪异的形状,成了瘸子,走路都走不好,她再也不能翩然起舞! 龙香君握着自己单薄的肩膀缓缓蹲下身子,不停的颤抖,不敢再听外面欢快的笑声。 为什么,她只能活在黑暗中,而她们却能快乐的笑着,跳着。 她捂住自己的头,挣扎痛苦,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嚎。 外面的歌舞声被打断了,有人说那疯女人又发疯病了!难怪二公子都不肯再要她! 她得不到的,凭什么要让这些人得到! 她没有的,也不许任何人再拥有! 龙香君瘫坐下身子,发出一阵阵夜枭般诡异凄厉的笑声,“毁了,让所有的一切都毁了!” 晚上,有人打开了软禁龙香君房间的门。 来得是二夫人身边的苏嬷嬷,她冷凉戒备地看了龙香君一眼:“跟我们走吧!” 终于有人肯见她了,她知道自己一定还有机会。 三两个丫鬟上前用绳子反绑住了龙香君的双手,龙香君微微挣扎,却听苏嬷嬷呵斥道:“你老实一点,要不是你还顶着二夫人的头衔,你以为夫人会见你这个疯子?” “不,我没有疯!”龙香君激动地叫着,不停挣扎:“你们不要绑着我!” 她一直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要龙香君死!只要那贱人一死,一切都能够恢复原状! 苏嬷嬷没耐心地看了她一眼:“再敢乱叫,就将她嘴也堵上!” 龙香君坡着脚跟在她们的后面,一路被推搡着前行,没有人在乎她的腿有没有复原。每一步,她都忍着痛。 大夫人的院子里,八角竹灯用纱绢照着,屋子了燃着熏香。 凤夫人摇着指尖的茶盖,十指葱葱染着蔻丹。 苏嬷嬷押着龙香君来到屋中,跪下。 凤夫人审视了她一眼,眸中难掩失望之色,果真没有初见时的半分矜傲尊贵之态,但她是圣龙转世之人,必须留在凤家之中。 “见过夫人”龙香君垂下面容,讷讷道,眼中不散的是恨意。对所有人的恨意。 凤夫人放下茶盏,坐直了身子,“起身吧!你腿脚又是个不便的。” 感觉到凤夫人的目光从自己断了的腿骨上划过,龙香君身子刺痛般一缩,苏嬷嬷搬来了椅子让她坐下说话。 “这都一个月了,你的肚子怎么还没有反应?琪儿也是嫡子,正妻不可能是个瘸子,更不可能是个生不出孩子的。你虽是我们凤家明媒正娶,但无后为大,如果龙二小姐还想留在我们凤家,继续做正房,这肚子可得挣点气!”凤夫人幽幽缓缓说道,语气矜骄至极。 龙香君努力扯出笑意,却无论怎样都笑不出来。 凤琪只碰过她一回,她怎么可能那么巧就怀上了孩子! 苏嬷嬷冷不丁在一旁开口:“上次我听闻龙二小姐被玩坏了身子,指不定以后都不能生育了!” 龙香君抬起眸,幽怨至极地看了苏嬷嬷一眼。 在光影昏暗的屋子里,这一眼又黑又恨,两只瞳仁像是两个深不见底的血窟窿。吓得苏嬷嬷心口一跳。 “哦?是这样吗?”凤夫人没了品茶的心思,眸光幽冷审视地望向了龙香君。 龙香君抓烂了自己的手心,却只有忍。 她的儿子弄坏了她的身子,凤夫人没有半点怪罪自己儿子的意思,反倒埋怨不喜她! “看来,龙二小姐只能降为妾室了。”凤夫人冷淡开口,声音像是刀一样扎在龙香君的心口上。 她怎能做妾!她以后岂不是要永远被龙绯云压着。 在龙家,龙绯云是嫡女,而她是庶女。 在凤家,龙绯云是嫡夫人,而她却是个暖床都不配的妾室! 她不甘,永远都被龙绯云压一头。 龙香君急切讨好地笑了起来:“夫人放心,我一定会想尽办法怀上凤琪的孩子,只要你给我时间!我一定能!” 说完这一句,龙香君从椅子上跪倒了地上:“夫人,我没有疯!我真的是清醒的,我想留在凤琪身边,伺候他!” 如果凤琪都不碰她,她怎能怀上孩子! 凤家夫人不认同地看了她一眼:“你要是留在琪儿身边伤了他怎么办?我可只有这两个儿子!” 不论是凤卿还是凤琪,都是她的骄傲。 龙香君望着她,恳切地说道:“夫人,求求您让我见凤琪一面吧!我是他的妻子,这些日子不见,我一直牵念着他。只要给我一炷香的时间!” 一炷香的功夫足够了,她一定能说服凤琪跟她合作。 第二百三十二章:我们才是一路人 看着磕头不止,面露凄凄的龙香君,凤夫人终究还是点头答应了,她抚过自己刚修剪的指甲尖,淡淡道:“我只给你一刻钟的事情,你有什么想说的,想做的,都赶快些!” “谢谢夫人!”龙香君喜不自胜,只要能见到凤琪,她就还有翻身的机会! 出了夫人的院子,龙香君就由苏嬷嬷带人看着,去了凤琪的住处。手上的绑她的绳子,倒是给她解开了。 苏嬷嬷转过身子看了龙香君一眼:“二公子正在里面休息,还请龙二小姐赶忙些,别耽误了公子晚睡。另外,奴才劝你一句,一些不该想的心思还是不要去想为妙!” 在凤家,这些见风使舵的奴才都不愿再尊称她一声二夫人!听到这老奴后面话语中警告的意味,龙香君心口蓦地一跳,还以为她发生了什么。 龙香君忍着怨怒与不安,转过了身子,走上石阶推开了凤琪住处的房门走了进去。 苏嬷嬷眼波含威的看了手下的丫鬟一眼:“都在这候着,龙家二小姐这疯病时有时无,咱们做奴才的万不能让二公子有一点闪失。” “是!” 房间内,一盏铜壶油灯还亮着,凤琪已准备休息看见瘸腿走来的龙香君,眼中划过厌恶之色:“你怎么来了?谁让你来这的!你这疯女人快点滚出去。” “凤琪”龙香君压抑下所有感情,可怜娓娓地唤了一声。这个折辱她的男人,她怎能不恨!但是为了达到她目的,必须跟这个男人合作。 凤琪看着她,眼神中的厌烦依旧没有褪去:“你找我到底为了何事?快点说!” 龙香君没有急着开口,而是用一双幽幽暗暗地眸子盯着他:“凤琪你恨凤卿吗?你与他同为凤家嫡子,世人却只知他的盛名,完全不知还有你的存在!” 凤琪冷睨了她一眼,喝道:“给我闭嘴!” 龙香君没有闭嘴,一点都不怕他的戾气,接着诡渺地说了下去:“我也恨一个人,她便是龙绯云!自从那贱人回到龙家之后,就夺走了我的一切!我恨不能将她剥皮抽筋,凤琪你没有发现我们的遭遇,心境都很像吗?我们才是一路人!” “一路人?”凤琪翘起嘴唇,不屑地笑了起来:“你也配?你再受宠不过就是凤家的庶女罢了!而我却是真正的嫡出血脉!” 龙香君胸口一窒,看向凤琪的眸中掠过幽暗的恨意,很快就又变成了讨好的笑容:“你说得没错,我没有办法与你相提并论,但是我们都有相同的敌人!我是圣龙转世,注定是要乱天下的,我可以把凤卿送上皇位,也可以帮你!我只要你登上皇位之后,把龙绯云那贱人还有你哥哥交给我!” 她厌恨入骨的人,自然要由她亲手送上黄泉! 凤琪走近了一步,眉眼含戾的面容带着冷笑,注视着龙香君:“我可以把龙绯云交给你,但凤卿你休想碰他!他就算要死也只能死在我的手上。” 别以为他不知道龙香君打得是什么肮脏心思,男人对女人,女人对男人,无非是情痴爱恨。 这个疯女人极有可能会囚禁虐待凤卿,得不到就要强行占有他一辈子。 他的哥哥,就算死也不能被一疯女人玷污毁了。 龙香君不甘冷暗地瞪着眼睛,如果得不到凤卿,她做的这一切就失去了太多意义。 凤琪厌烦地蹙了蹙眉头,看见龙香君这幅形同怨妇的模样,他就觉得恶心:“你不想与我合作,那就滚!滚回后院屋子里去,那冰冷幽暗的屋子正好能囚禁你这疯女人的一生。” 龙香君慌忙抓住他的衣袖,急切道:“凤琪你别走,我愿意跟你合作,我只要龙绯云的贱命!” 凤卿重重地甩开她的手,眉眼不展:“你要与我合作,你有什么资本?别告诉我就空凭那句预言!我从不相信那些神棍说的话!” “我这里有块令牌!”龙香君从袖子里拿出,油灯晕照开青龙令牌上的古朴苍犷线条,青铜锈斑点点,可见年岁之久。正面写着篆书“圣龙令”三个字,后面雕刻着青龙吐焰的图案。 “这是什么令牌?”凤琪从她手心里拿过圣龙令,眼中多了一丝兴味,对着灯影反复观摩。 龙香君也不隐瞒,微微一笑,胜券在握之态。 “这是我娘亲留给我的东西,据说能调动一批神秘军队,天下无人可挡!” “当真?”凤琪握紧了手中的令牌,狭长凌厉的眸中闪过欲望与难掩的兴奋,“有了军队,谁还能挡我成皇的道路?” “快告诉我这批军队在哪?”凤琪握紧了龙香君的肩膀,想要立马就知道军队的下落,眼中贪婪尽显。 龙香君被他手指捏得疼痛,挣扎着想要夺回令牌,“我娘亲也没有告诉我这批军队在哪,或许只有我的父亲知道。就算你拿走了圣龙令也没有用,只有圣龙转世之人才能调用这批军队。所以,凤琪你要想夺得天下,就必须跟我合作!” 凤琪对她的话将信将疑,还是将圣龙令还回了她的手上,“既然你有资本与我合作,我又怎么会拒绝!你这女人最好不要耍任何花招,要不然” 他伸出手精准地掐在了龙香君的脖子上,她想不到凤琪会突然出手,恐惧地不停挣:“你别忘了,我才能调令那批军队,咳咳” 凤琪松开了手,看着她倒在地上不停咳嗽,拿出怀里的绣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心:“放心,你还有用处,我当然不会杀你。但我想要杀你亦是易如反掌,所以你最好不要耍任何花招!别忘了,你现在是个手脚残废的废人,想在凤家活得好一点,只能求着我。” 门外苏嬷嬷贴在门边上不阴不阳地催促起来:“时辰也差不多了,龙二小姐你该跟我们走了!” 龙香君想到那幽暗寒冷的屋子,就不停地打冷战,她想要抓住凤琪的衣摆,却被眼前的男人躲过。 抓空之后,龙香君就跪倒在了地上:“帮帮我,我不想再回那间屋子了!我都答应你,让你” “闭嘴!”凤琪冷斥了一声,径直从她身边走过打开了房门,望着门外的苏嬷嬷。 苏嬷嬷没想到开门的人会是凤琪,一惊之后态度恭敬起来,含笑小心问道:“那疯女人没有伤着二公子您吧?” “夫人不放心她,所以奴才要带她回去” 凤琪穿着月牙白的中衣,与长公子一样喜欢用香,但二公子身上的香味让人闻着胆战心惊,生怕说错了一句话。 狭长冷厉的眸看了苏嬷嬷一眼:“我身边缺一个伺候的人,要将她留下。” 苏嬷嬷身子一颤,赔着笑脸说道:“可这是夫人的命令,而且那女人又不正常!” “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容得下你在这指手画脚,舌头是不想要了吗?”凤琪冷声开口,苏嬷嬷吓得一个激灵不敢再说话。 “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以后就住在我的身边,恢复二夫人的身份,母亲那边我会跟她说。”说完这一句之后,凤琪就“砰”的一声关上了大门。 苏嬷嬷站在门外许久,恨得咬牙:“那贱蹄子还真有点手段,半柱香的工夫就又回到了二公子的身边!” 身后的丫鬟小声问了一句,“那我们该怎么办?没有完成夫人的命令,说不定要受罚。” 苏嬷嬷唾了一口:“能怎么办?你们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敢跟二公子过不去,当真是嫌命太长!都跟我回去,先与夫人复命再说。” 龙香君站在窗口望着这些为难过她的下人无功而返,嘴唇边勾起冰冷的笑意。 等她找到那批军队,会将这群狗奴才施以极刑。 藏兵阁,雾气缭绕的温泉池畔,美人抬起自己的雪白大长腿轻轻擦拭。 雪嫩的肌肤要与雾气融为一色若有人偷看,此刻定然要鼻血不止。 “小丫头看够了没有?看够了就下来吧,我正好缺个搓背的人。”狄殊朝着假山顶上勾了勾手指,宛若一条隐匿在水里的美女蛇。 奈何躲在假山后面的人没反应,竟敢不为所动,美人儿很不高兴! 抓过旁边的裹身子的艳紫色柔纱锦缎,一抛一勾就把黑暗里躲着的小东西缠了过来,扔进了温泉池子里。 娘的,这池水真深,她踩不到底。 没等她探出头,水下的玉臂就缠了过来,握紧她的腰,将她托出了水面。 龙绯云擦了满脸和着鼻血的水,就对上美人欺霜塞雪,艳倾天下的容颜。 “怎的?怎么有心情来看我洗澡?是不是那冰山不合你的胃口,想要投入我的怀抱了?”月光雾气下这对纤细精致的锁骨化蝶欲飞。 美人儿说完,就要将龙绯云按入自己万马平川的胸前。 龙绯云慌忙抬手才止住了他色诱的动作,满脸通红地咳嗽起来:“我来找你,总能遇见你在洗澡,正巧!我看我还是等你洗完澡,再跟你聊吧。” 她刚准备默默游走,就被美人勾住了衣襟,“来都来了,还跑什么?” “小丫头你无事不登三宝殿,来找我,肯定是有事求我对不对?”手臂微微用力,就把挣扎游泳的龙绯云拽了回来。 龙绯云对上这张让自己自惭形愧的脸,干笑了两声:“美人你可真聪明,但咱们泡在一起谈事情太不严肃了,还是等你穿好衣服,咱们再促膝长谈。” 美人不高兴地哼了一声:“小丫头求我办事,可没那么容易呢!想让我帮你也可以,我身边正好缺个搓背的人。伺候本阁主舒服了,别说你有一个要求,就算你有一百个要求,我都答应你。” 大美人傲娇魅惑地将火浣布递给了她。 第二百三十三章:无辜摆成大字型 龙绯云接过火浣布,美人就懒洋洋地靠在温泉池边,一副任君采撷,不,是一幅等待伺候的模样。 “还不快来”如琵琶轻弹的幽哑嗓音催促了一声。 龙绯云满脸慷慨就义的神色,缓缓游了过去,手脚并用的上了岸。 “小丫头你要下手轻些,可不能弄疼了我!”美人偏过花容,细密的慧睫扑闪着如同撩人的小刷子。 脑子一抽,龙绯云竟点头应了下来。 细细体味,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 美人合上了绒扇般的睫毛,等待她下手为自己擦背。龙绯云握着火浣布缓缓落在他的背上,便僵住了,这个场景还真是眼熟。她曾帮那只狐狸洗浴过,没想到她在这还有做搓澡妹的天赋。 池水映照下,美人的纤瘦白皙,后面两块肩胛骨如蝶羽般显露着。龙绯云鼻腔一热,慌忙仰起了头。 这几日小鹦鹉到底炖得什么汤,为何她一见到男人,特别是没穿衣服的男人就鼻血不止。 停留在雍州客栈中的龙素连打了三个哈欠,又往炉灶里面添了一把柴,嫂嫂的肚子怎么还没有反应?肯定都怪哥哥不肯献身! 还好她从蛊婆婆那偷了一把能早日生出小娃娃的药,龙素葡萄般的大眼睛盯着锅看了一眼,瞅着周围没人又放了一把鹿茸牛鞭下去。 龙绯云握着火浣布试着动了两下,美人似受不住痒,一边躲着身子,一边发出诱人的笑声。 “你别动,动了会不舒服!” “可是不动,我受不了” 这样一段对话穿过雾霭,引来了“捉奸”的冰山大神。 雪一般的蜀锦白衣,带着千钧之力凌空落下,寒霜般的怒气一瞬间驱散开了所有暧昧雾气。 温泉池边的睡莲香气都掩盖不了大神身上冰冷透骨的芝兰寒香,随着他的冷怒,香气越发浓烈。 龙绯云呆呆停住了手,美人也抬起了眸,望着半空中如天神寒煞四溢,优雅落下的男人。 四目相对,龙绯云脑子里只有四个字,我要完了。 这一回不等她跳进黄河,说不定就已经没命了。 小龙男踩在假山石上,气场全开,如神祗莅临天下。用看两具死尸一般清寒没有一丝波澜的目光望着他们。 怒到极致,这双重瞳如压抑着风雪的渊裂,冷得叫人不敢去看。 龙绯云默默移开了目光,贴近了光溜溜的美人一点。好歹有个靠山,她也许还能捡回一命呢? 这个举动,让龙浔的气压低到了谷底。 她看见小龙男笑了,常年面无表情的脸上这一笑如冰花盛放,一瞬而逝。 淡粉色浅樱薄唇轻动,龙浔的声线听不出一丝起伏:“你们在做什么?” 龙绯云竟不由自主地颤了颤,手一哆嗦,火浣布差点掉到温泉池子里面去。美人儿看她指尖微颤,忍不住握住了龙绯云的手,魅暗的嗓音极不怕死地对龙浔说道:“面瘫冰山你吓着我的小丫头了!我们俩在做什么你看不出来吗?” 龙绯云一抬手恨不能用擦澡布捂住美人儿的嘴。 在她没有行动之前,美人扬起杏花眸,不无得意地朝着龙浔眨了眨眼睛:“我知道你眼神不好,就告诉你一回,小丫头在帮我洗澡!怎样,小丫头有没有帮你搓背过?” 你大爷的,想死不要拖上她好吗? 戴着金丝手套的指尖抬起,泛着寒玉一般的光泽,龙浔望着她,漆黑不见底的眼神似要将她整个人吞噬。 “过来”清冽的声音如金玉碰撞,比以往低暗了不少。听得她小腿肚一软。 小龙男盯着她的眼神,线条分明的下颌微抬。分明在说,过来我赐你全尸。不过来,就一刀刀切碎了喂龙 见她没动,还要要跑的趋势,龙浔轻笑了两声,竟要摘下金丝手套,“非要让我动手是吗?” 她有多久没见过龙浔用那血线一般诡异的玩意了? 金丝手套解下,十指间又出现了血孔。只听见轰隆一声巨响,美人泡澡的温泉竟然被十指射出的血线绞碎了 美人翻身一跃,抓过紫色纱衣就披在了肩上,纱衣半透,白晃晃的大长腿如同羊脂在龙绯云的眼前一晃而过。 指尖一缕暗紫色的光芒划过,如同长鞭。两个人都是四洲最顶尖的高手,一旦交锋,天地失色。 龙绯云捂着自己的鼻尖拔腿就跑,现在不跑,更待何时。至于小龙男误会的事情,等他怒气消了之后再找他解释。 美人儿本就不算是真正的男人,他到底在吃什么醋? 但龙浔来藏兵阁本就是来找她,在炸裂的碎石中看见她居然要跑,指尖的血线射出缠在了她的脚踝间,将她硬生生地拽了回来。 龙绯云猝不及防之下,发出一声尖叫。 美人回首注意到小丫头要被人抢走,撕开身上的紫纱缠住了龙绯云的另一只脚。 于是乎,她的裆下凉飕飕,在半空之中摆成了无辜的“大”字。 美人这一撕衣服,一双傲人的大长腿呼之欲出。 而小龙男的白衣是一丝不乱,不管寒冬还是酷暑,扣子永远都扣到如玉下颌的最后一颗。 左边是撩人系,右边是禁欲系。而她夹在中间,像是一只串起来的烤鸡! 龙绯云指尖聚气,准备割下缠住她脚踝的血线。 一滴血落在她手指间,紧接是第二滴。她擦了擦鼻下,一滩血,带着奔涌不止的趋势。 “小丫头!”看见她流血,美人担忧地唤了一声。 狄殊分神的霎那,只听见纱绢断裂的声音,缠在她脚踝上的红线收紧,龙绯云被拽到了龙浔的面前。 “放开她!”龙绯云看见美人在叉腰怒吼。 龙绯云擦了擦鼻血,被龙浔的血线丢在了假山石头上。寒衣似月的人影现在没空与她计较,指尖的血线再次射出,他想要狄殊的命! “等等!”龙绯云捏住了他的手腕,“我来藏兵阁不是给他搓背的,我找他有事情!” 美人一撩艳紫色的纱衣,一点都不在自己走光的危险,声音拔尖了道:“你来呀!谁怕谁!本阁主就是喜欢小丫头,就算给小丫头暖床,本阁主都愿意!” 这座冷冰山早不来,晚不来,好不容易骗得小丫头给他擦背,他就来坏事了! 冰山大神极冷地看了她一眼,示意龙绯云让开:“他能做到的事情,我都能做到。”所以狄殊也没活着的必要了。 “你也想给我暖床?”龙绯云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大神没有回答,龙绯云拿过他衣袖中的金丝手套,握过他的手腕给他戴上。 反射弧极长的大神望着给他戴手套的龙绯云,认真地说道:“你的床上只能有我一个人!” 看见他指尖的血线消失之后,龙绯云才松了一口气,“咱能有话好好说吗?” “你是在意他?”龙浔的重瞳越发冰冷。 龙绯云叹息了一声,语气放低了一度,“我也在意你。我跟美人之间真的没有什么,我将他当成我的亲人,哥哥或是姐姐这次我来找他是为了圣龙令的下落。” “圣龙令?”美人嘀咕了一声,这令牌的名字听起来还真耳熟。 龙绯云应道:“是我娘亲留下的令牌,我猜应该在龙香君那里,只是我不知她会藏在哪。所以拜托美人帮我盯着她,我要拿回我娘亲的东西!” “金龙女将留下的东西,我都未曾见过,小丫头你怎么知道我能找到?”美人撩开半湿直到脚踝的长发,姿态魅惑地问道。 龙浔抬起雪白的衣袖挡住了龙绯云的眼睛,眸光冷冷地睨着狄殊。 她不知吃了什么汤药,竟不能近男色,一看见美人这样的绝色鼻血就跟水龙头一样往下淌。 所以她没拨开龙浔的衣袖,任由他挡在自己的面前。 “天下无藏兵阁不知道的事情,我知道美人地下有个巨大的传讯基地,我相信你一定能帮我找到圣龙令的下落。”龙绯云隔着雪白锦袖说道。 美人勾着自己的长发在指尖绕转,没好气地冷哼一声:“小丫头你都没帮我擦完背,咱们的约定没达成。要不你留下陪我几日,我就去帮你找到圣龙令的下落。” 龙绯云还没说话,深不见底的重瞳微挑,龙浔淡淡开口:“她的事情由我代替,我帮你擦背如何?” 美人打了一个寒颤,她可知道龙谷谷主的手段,由他为自己擦背,只怕自己会脱一层皮吧! “本阁主再重申一遍,我不喜欢男人,特别是跟我一样好看的男人!”美人傲娇说道。 “那换个条件吧!你帮我找到圣龙令,我为你做别的事情。”闻着浮光雪袖上的芝兰清香,龙绯云在心底骂了一声该死,她鼻血又要流下来了。 美人挥了挥玉手,懒懒道:“罢了,罢了!小丫头你那句一直将我当成亲人,说什么我也得帮你不是?不过你要是时常能来藏兵阁陪我,那是再好不过。” 他话音刚落,冰山小龙男清冷,不容置喙地说道:“休想!” “小丫头还没成为你的人呢!她当我是哥哥,这门婚事我可没同意!”美人咬着自己雪白的牙齿。 龙绯云无奈笑了起来:“这当然可以,有空我会常来藏兵阁看你。不过,圣龙令要尽快帮我找到,离鬼军现世的妖月之夜越来越近了。” “小丫头放心,只要是藏兵阁盯上的人,就绝无逃脱机会。” “说完了吗?”龙浔落下衣袖,嗓音也无方才的冷寒。 龙绯云点点头,下一瞬就被龙浔拦腰抱起,踏风而去,只留下雪白蜀锦衣摆划开的光影。 美人气得要骂街:“你这冰山,一言不合就抢人!下次我见了小丫头,绝对藏起来再也不还给你!” 第二百三十四章:别让我恨你 一路踏风临月,雪白的锦衫要与天青月白融为一色。龙绯云盯着他精致的下颌,弧度如琢的线条绷紧,泛着玉琉璃般的光泽。 龙浔注意到她的目光,垂下清冷的重瞳看了她一眼,这一眼明明白白写着,本谷主的心情极不愉悦! 小龙男心情不美妙,再给她两颗胆,她不敢去招惹!龙绯云任由他带着自己掠过灯影如繁星的雍州城,落在了这些天他们一直住的客栈回廊之上。 落地了,龙浔也没有放开她的意思。 逶迤落地的白衣散发着霜雪般的寒彻。生人勿近的气息,让擦肩而过的房客不由腿软,走过时都战战兢兢。 小鹦鹉见到他们回来,笑意盈盈地迎了上来。哥哥这么快就把嫂嫂找回来了,她的大补汤还没有熬好呢! 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看了一眼哥哥怀里抱着的人,笑容灿烂得不怀好意,龙素极是满意地挑了挑眉尖。不枉这几日她都辛辛苦苦守在灶台前面,放了那么多的鹿茸牛鞭,哥哥这座冷冰山终于有点反应了,是要拿下嫂嫂吗? 她就说,这么多大补的东西下去,就算是太监也该有点反应了! 春风一度,娃娃遍地。 龙素又灿烂地笑了两声,盯着龙绯云的肚子看个不停。龙绯云被她盯得发毛,也朝着自己的肚子看了一眼,怎么她最近吃胖了,有小肚子了? “哥哥,补汤马上就熬好”龙素搓了搓小手,一脸的殷切。多吃点,最好多给她生些小侄子出来! 龙浔没有说话,似乎连目光都未在龙素的身上停留,直接抱着怀里的人进了屋子。流云衣袖一挥,房间的门就关上了。 龙素往门缝里面瞄了一眼,就看见雪白的锦衣挡在嫂嫂的面前。不错,不错!哥哥的春天虽晚了些,但终归还是到了! 面前的白衣挡住了月华,衣服上的每一道纹路都泛着清冷皎洁的光辉,衣摆上的繁复金色重莲熠熠,眼前人恍若是月宫中的仙裔。 只是注视她的目光太冷,隐隐含怒。 “师傅,咱们有话好好说!”龙绯云扯着嘴唇,狗腿干笑一记。 她真怀疑下一秒小龙男就会拧断她的喉咙 清冽的嗓音换缓缓响起:“我不是你的师傅!” 白衣落下沾染着芝兰寒香,他隔着金丝手套的指尖从她唇上划过,冰冷细密的触感让龙绯云绷紧了身子。 重瞳越发幽暗:“我是你的夫君。”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幽暗的重瞳边缘有一丝猩红色的血线,他再眨眼的时候已经不见了。 她恍惚记得之前看见龙浔的时候,他的眼眸曾也鲜红如血过,那时候的龙浔显得有些不太正常。 龙绯云挥了挥手,一幅极好说话的模样,“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我要休息了!” 雪白的身影不动,寒冽的压迫依然还在,龙绯云诧异抬头又看了他一眼,总不能小龙男要用目光凌迟她一个晚上吧! 她到底是犯下了何等十恶不赦的大错? “在藏兵阁的时候,你与他到底做了什么?”那一幕如鲠在喉,他忘不掉。龙浔直起了身子,声音如眸光一样清冷。 龙绯云不知该笑还是该哭,看着不染尘烟的一个人不仅是个醋坛子,还是个斤斤计较的小心眼。 “我能与他做什么!”龙绯云闷闷开口,顺带翻了一个白眼,“你又不是不知道美人的身份!他与我之间根本不可能发生任何事。” “就算是这样又如何?”冰山大神仍是再品着醋,冰魄般的容颜上竟闪过不自在之色:“我也不想你与他过分亲近!” 龙绯云望着他近乎透明肌肤上的红晕,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之前可没发现你这么爱计较!” 不过要说,大神吃醋小心眼的样子还真可爱。 龙浔直接转过了身子,闭眸平息着面颊上的灼热,清寒的声线带上了一丝气恼,再不像之前那般无情无欲了,“你伺候他沐浴,要我怎么不在意!” 龙浔顿了顿接着说道:“这样的事情,你还没有为我做过” 如焦尾琴音清冽悠扬的嗓音在轻颤,他也不知自己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心底那种澎湃难以压抑的心绪又出现了。 龙绯云就不乐意了,难道她真成了搓澡妹?谁见了她,都要招呼她来伺候沐浴。 “我和美人之间是等价交换,可是我们”龙绯云顿了顿,她一直觉得美人像个绝色的女儿,倒没有那么多介意。 但龙浔不一样,他是真真切切的男儿身。他清寒的气息那么有压迫力,让她站在他的面前都有些胆战心惊,更别说伺候他沐浴洗澡。 “我们还没有到能坦诚相见的地步。”沉吟了半晌,龙绯云还是说出了后面的话。 果然,龙浔的气息变了。扑面而来的寒气夹杂着说不清的邪肆,宛若是裂渊中吹上来的寒雪。 他轻问,幽幽转转:“我们不能吗?” 龙浔蓦然回过身子,袖染寒香,背逆着月光看不清他瞳孔的颜色。 “狄殊可以的事情,为何我却不行?还是他对你而言,更特别一些?” 龙绯云忍无可忍地站起身子,“你吃醋好歹有个度!我说不行就是不行!”还敢没完没了乐! 她刚想要走出房间,就被龙绯云扣住手腕一转,跌入他寒香清冷的怀中。这一次她清楚地看见了他眼瞳边缘的血色。 怎么会这样? 她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根本推不开他。 戴着金丝手套的指尖轻柔留恋地撩开她耳边的发丝,龙绯云微微颤栗。 “龙浔你到底怎么了?”龙绯云一边想要挣脱他,一边问道。 微凉的指尖摩挲过她的唇瓣,红黑交织的重瞳看起来异常魔魅诡艳,清寒的声音变得暗哑低沉:“可是我想” “想什么?”龙绯云恨不能咬住他的手指尖。 龙浔不疾不徐道:“想你对他那样,对我。” “你这是占我便宜!”冰清玉洁的小龙男怎能这样不要脸。 这是今夜,龙浔第二次对她笑,这一笑少了清傲风骨,多了些难言的魅色。 “你将会是我的妻子,你的便宜也只能由我占。”清寒低魅的口吻竟是这样的霸道。 龙绯云一时没了回答,她第一次见人不要脸还这样理直气壮的! 就在她无语之际,微凉的薄唇落在了她的面颊之上,轻轻摩挲,一路蜿蜒旖旎到她的耳边。 他的唇冰凉如清酒,可被他碰过的地方却是一片滚烫。 “绯云”他低喃她的名字,在龙绯云愕然的僵硬中,他缓缓道:“今夜我们就洞房,明日我就带你回龙谷成婚。” 重瞳从她发丝间抬起,血色的猩红一点点蚕食掉他眼里的漆黑,脸上消退的龙血咒纹再次浮现。 玉魄寒潭般的面容变得魅艳异常。 不对!龙绯云已经被他抱起压在了床榻上,龙浔的气息不再清冽而是异常的灼热。 她记起上一次龙浔强吻她,夺走她初吻的时候,气息也是这般诡魅灼热。与他平日的清冷自持完全不一样。 龙绯云拔下头上的发簪,抵在了龙浔的心口:“快点放开我!” 他微微起身,龙绯云看清了他脸上的纹路,像是大朵绽放的血莲,“你的脸” 龙浔望着她抵在自己心口前的发簪,低低一笑,颠倒众生,“为什么不让我碰你?是不是因为你的心里有别人了,嗯?” 龙绯云看了一眼门外真想扯着嗓子大喊,小鹦鹉你的哥哥又不正常了!但喊完这一句,可能她的末日就到了。 为什么龙浔不正常的时候,都能被她遇上?还是这个男人遇上了她,才会变得不正常? 他灼热寒香的气息缠绕在她的周围,让龙绯云根本无法将心定下。 戴着金丝手套的指尖顺着她的衣襟一路滑下,直到落到她柔软的胸前,感受着她的心跳。 这一刻,龙绯云除了恐惧还是恐惧。 不正常的龙浔会不会用血线直接将她的心脏挖出来?!隔着衣服,她都能感受到龙浔指尖的凉意。 “绯云让我看看你的心,好不好?”清寒的声音变得温柔,竟是在征询她的意见。不管她的心里住了谁,他都会剔除干净。 重瞳勉强还有一丝黑色没有被吞噬干净,如果他的眼睛完全变成了红色,龙绯云不敢想象身上的男人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龙绯云声音变得冷锐,带着一丝颤抖:“不好!你若真看了我的心,我还有命活着吗?” “看来你的心里真的住了别人!”猩红的重瞳浮现起戾气,像是两汪血潭。龙浔身子向她贴近,像是拥抱她一般,如玉微凉指尖滑向了她的腰带。 就在这一刻,龙绯云指尖用力,将簪子推入了他的心口。只进去一寸伤不到要害,她只是想让龙浔清醒过来。 很快胸前刺穿的地方溢出了血,开在雪白的蜀锦上,宛若一朵妖花。 龙绯云拔出簪子,用力将龙浔推开,起身就要往门外跑去。 胸前的痛,让龙浔眼中的猩红渐渐散去,脸上的咒纹也在消失。 龙绯云在没有点灯的黑暗中转过身子,望着床榻上的人影:“龙浔,不要逼我恨你!” 第二百三十五章:龙家省亲(一) 如果龙浔还有一丝神智在,她的话应该会让他不再追来。 龙绯云有些慌乱地推开门,一口气还没吐完就看见门口笑盈盈,俏生生站着的龙素,她里手中端着一只黑色的砂锅,就是自己晚上经常吃的夜宵。 但这一次砂锅的盖子没掩上,龙绯云闻着香忍不住看了一眼,这一看就看到了汤水上面漂浮的棍状不明物体。 龙绯云看着邪恶又眼熟,指着那棍状物体问道:“这是什么?” 龙素一脸天真无辜,毫无邪恶地回答道:“嫂嫂,这是牛鞭。” 牛鞭!龙绯云一阵五雷轰顶之后脸色就开始青,她第一次吃到的时候以为是火腿肠啊!心想这是用什么肉灌的肠,吃起来极有嚼劲,难道是牛筋? 难怪那日小鹦鹉将砂锅送来,她闻着香尝尝看的时候,龙浔那混沌会露出那副欲言还休,浅笑淡淡的模样。 结果后来这些砂锅夜宵都被她一个人给吃光了! 小鹦鹉又指了指旁边:“这是鹿茸,人参,当归,还有” “不要再说了!”龙绯云仰起了头,她鼻血又要下来了!我恨你们兄妹两个,龙绯云在心底哀嚎。 龙素一脸莫名地望着龙绯云仰头望天跑开,“嫂嫂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被哥哥折腾得太厉害了?” 窃笑了两声之后,龙素打算推门进去。而门却自己打开了。 龙素看清哥哥胸前的血迹,慌神间差点握不住手里的托盘:“哥哥你怎么受伤了?是嫂嫂吗?” 天下间能伤到哥哥的人就只有嫂嫂了!可嫂嫂为什么要伤他? 龙浔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手指,月光穿过金丝手套能清晰看见他指尖的血点。 “不怪她。”龙浔恢复了清冷之姿,淡淡说道。他从袖间拿出白玉面具重新掩住面容。 “是你们造娃娃不成功吗?”龙素想不出其他理由,她记得谷里的小灰狗要骑小花狗的时候,也被凶悍的小花狗咬了好几口。 在藏兵阁他为了抢回她,又用了一次封印的血蛊。血蛊苏醒,他心底的心魔也像是要苏醒了。 他克制不住自己想要她 心魔会将他的感情无限放大,无论爱恨。一旦放大之后,就会脱离他的掌控,身体就会被心魔取代。 龙浔仰望着月光,漆黑的重瞳映着弯月莹光点点,面具下的菱唇轻启:“是我吓坏她了。血蛊在我体内苏醒了。” 他以为可以控制,却现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念想。除非不再接近她,永远地离开她,才可以让血蛊沉睡下去。 黑暗中的生物感受过日光的温暖,又怎会放弃! 这一次,龙素手中的托盘跌落在地上,彻底碎了。 “哥哥,怎么会这样!血蛊不是被婆婆封印好了吗?你又用它了是不是?”龙素黑葡萄般的眸子里噙满了泪光,紧张又气恼地望着他。 龙浔没有开口,龙素气急叫道:“你知不知道你再这样下去会” 哥哥是她最亲的人,亦是她最爱的人。可再过不久,血蛊会反噬他,引诱他入魔。到时候哥哥就不再是她的亲人,而是她必须手刃的人。 她没忘母亲跳崖,父亲殉情的那夜,下了好大的雪,她的哥哥屠戮了一座山庄的人。火与血像是罪恶的红莲,跳跃在洁白之上。 他满目猩红像是地狱归来的修罗,身后跟着被他转化的傀儡大军,漫无目的地走在风雪中,不放过一个活物。 龙素粉嫩的小脸上满是泪痕,她胡乱地抬起袖子擦了两把:“蛊婆婆一定有办法,哥哥,我们现在就回去!” 他任由龙素拽着,却知道心魔一旦种下,就再难拔除。 要么如愿以偿,要么亲手杀了她! 翌日一早,凤家的队伍穿过了雍州街道。两顶凤鸾的轿子行在护卫中间,十只鎏金车軎在日光下叮当作响。 马车炉中的熏香,两边酒楼上都闻得到。 春风十里,锦绣行。 酒楼上吃酒的客人也不剥花生米了,各个探头探脑在看:“这是谁家啊!这么大的排场,都快赶上皇族出行的仪仗了!” 身边的人轻嗤一声用手指了指:“看见没有,鸾凤织锦,千金一匹的坠云缎子用来做遮风的车帘。除了响当当的凤家,你可能在雍州城找出第二家来!” “原来是凤家难怪了!”楼上的酒客应了一声:“他们这是去哪?” 旁边戴梁冠的书生听不下去了,“您一看就是从其他洲府赶来做生意的吧!今日三月三,龙家二小姐回府省亲,她嫁给了凤家嫡子,这排场能小吗?” 圆脸小胡子的商贾连连点头:“这我知道,我听闻龙家大小姐也嫁入了凤家,怎不见她回去省亲?” 书生扔了花生米接住,冷眼瞧着他:“你若还想要命,在雍州城里就别提起龙家大小姐,她嫁入凤家之后早已失踪了。凤家还曾闹得满城风雨找她下落,结果怎么着,愣是没有找到!” 这话题引起了楼上不少酒客的兴趣,“我听闻那龙家大小姐不简单,以前是养在乡下的傻子草包,大字不识一个!后来啊,竟然逼得龙家二小姐退居庶位,自己竟还嫁给了凤家嫡长子。” “凤家嫡长子嘛!不就是那个,公子如玉,有凤来仪的四公子之?这么一说,龙家大小姐真是厉害!大字不识的草包,能攀上天下第一公子!成了凤家后院的正房夫人!” “那可不,她是当年金龙女将的骨肉” “难怪,难怪!正所谓败絮其外,金玉其中!” 楼上熙熙攘攘的谈话,隐约传到了龙香君的耳朵里,她挑起车窗帘子,眸露阴暗地往楼上看了一眼。 庶出又如何?她不一样嫁入了凤家,当了嫡夫人!龙绯云又比她好大哪去,因为她不是圣龙转世,被凤家的人逼走,到现在还下落不明,不知道在哪受罪,又如何与她相提并论。 龙香君摸了摸自己畸形的膝盖,美眸中恨意尽显。 断了手筋的指尖滑落,龙香君贪恋地望着绸缎裙裾上的牡丹花。 她记得这是凤卿最喜欢的花,唯有牡丹真国色,方才能与他的雍华相配。 这上好的江南春蚕缎子不照样穿在了她的身上,她顶着龙家二夫人的头衔回龙家风光省亲,这样的派头龙绯云这辈子都不会有! 说来,她才是最后的赢家! 青檀马车在龙家青铜大门前停下,跟在马车旁的下人跪下身子当作人凳,供公子与夫人踏脚下车。 龙香君心安理得地踩着这些下人的后背下了马车,只是她的两条腿还是有点跛。 三月三皆是女儿回娘家省亲的日子,龙家也一早派人候着了。 下了马车龙香君就赶紧放下了裙裾,冗长华美的裙摆正好能遮住她瘸着的双腿。凤琪走在前面丝毫没有等她的意思。 龙香君咬了咬牙,还想摆出高傲的姿态,奈何每走一步还是控制不了两腿的不协调。 待龙香君走过,龙家的下人都用异样的目光望着她。 二小姐的腿像是瘸了 在龙凤台上龙英华已让人摆好了宴会,只等着女儿,女婿的到来。 上次龙璧茵得罪了龙绯云,被罚去寺庙代修行,以养心性。在山里寺庙吃了几个月的苦之后,又被接回了龙家。 骄横跋扈的性子收敛了不少,只是眼眸中透露出与龙香君一样的幽暗怨恨。 山里全是吃素不说,她还要干苦力,被那些没人要的老尼姑折磨得够呛,身上添了不少伤疤,这笔账她迟早要跟龙绯云那贱人讨回来! 凤琪先踏入了龙凤台,嫣红的鹤氅,腰间配着红石榴宝珠的穗子。额间垂着玛瑙护额,丝也用双凤夺珠的冠绾住。 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冷暗夺人,满身的戾气傲气配着额间如血的护额反而显出别样的风情。 明知这男人接近不得,却又让龙家的一双庶出姐妹移不开眼睛。 凤琪落座之后,龙香君才一瘸一拐的出现。 绣鞋踩在冷曜石的地板上,一步又一步地走近,每一步都出拖拽的摩擦声。身子往前倾,摇摇晃晃。再往以前走路时的莲步轻移,款款生风。 当年的深闺秀,四家贵女的典范再也消失不见了! 龙璧茵睁大了眼睛,一脸的不敢置信:“香君姐姐,你你怎么会变成了这样!” 她去山中修行不过几个月,但在龙香君的身上却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听到有人在唤自己,龙香君抬起了眸子,光影阴暗交织的眸子,仿佛沁入了致命的毒液。让看清的人不寒而栗。 龙璧茵吓得一个激灵,无法将眼前跛脚的人与往日矜傲夺目的香君姐姐联系在一起。 而身边坐着的龙璧月惊讶之后,用绣帕擦了擦唇角,掩饰了自己唇边笑意。她等这一天实在等得太久了,她想看龙香君从神坛上跌落,摔得粉身碎骨。 该来的报应还是到了,庶出的血脉怎么也不配成为真正的嫡系,至少龙香君没有这个资格,也没有这样的命! 第二百三十六章:龙家省亲(二) “怎么见了我,你们两个庶出都不行礼了?”龙香君摆出高傲姿态,冷声训斥道。 往日的龙香君绝不会这样说,她为了维持高门典范的模样,永远都要显露着温良贤淑的模样。 但现在,她的腿瘸了,为了不让任何人看她笑话,龙香君不得不摆出高傲的姿态。她就算是瘸子,也是凤家的嫡妻!龙璧月,龙璧茵休想与她平起平坐! 向来受龙香君宠爱的龙璧茵一时间接受不了她的转变,愣了一会神才站起了身子。 龙璧月则一脸的平静,眸光微深,这幅高高在上的模样才是龙香君的真正面孔。之前的温婉得体,不过是她自欺欺人的假面。 龙璧茵,龙璧月这对姐妹花走到楼台中央朝着龙香君行了礼节。 起身后龙璧月皮笑肉不笑道:“有些日子不见,二姐姐的变化不小,没想到这腿”她记得祁夫人在世时,龙香君学过最精湛的舞艺,她们这些庶出只能偷偷望着。不知道腿瘸了之后还能不能跳得出来! 注意到龙璧月望着自己的瘸腿,龙香君如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尖利叫了起来:“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龙璧月你给我闭嘴!” 淡淡望着龙香君脸上的扭曲愤恨,龙璧月满意地闭上了嘴巴。 龙香君哭得样子,可比笑得样子好看多了! 龙英华脸上闪过一丝痛色,微微一叹,让龙家的丫鬟扶着龙香君到桌宴边坐下。他早就知道龙香君瘸了的事情,五十庭杖能活下来已是万幸,这两条腿废了只能废了,谁让这是新帝下得旨意。 站在龙英华身边的龙薄天目光一直紧紧落在她的身后,看着龙香君一瘸一拐的样子,捏紧了拳头,俊朗的眉眼间只有愤怒与疼惜。 到底是谁,害得香君成了瘸子!若让他知道,他绝不会轻饶! 不知是不是他多心,他总觉这件事情跟他的“好妹妹”龙绯云脱不了干系。 这顿家宴,龙薄天一直浑浑噩噩,不时、不自觉地看向龙香君。她瘦了,苍白了不少,他就知道那些凤家人绝不会善待她! 如果香君听进他的话,又怎会变成这样! 宴会之后,龙英华吩咐龙家的下人道:“去将院里的神医圣手请来,君儿这两腿或许还能治。” 到底是他以前最宠爱的女儿,哪里忍心看她瘸着两条腿过一辈子。 许是心疼龙香君毁了双腿,龙英华让人收拾干净尘封已久的紫微阁让人领着龙香君又住了进去。 紫微阁,她想念了多久的地方。龙香君踏入紫微阁之后,望着里面富丽堂皇的一切只觉得熟悉又陌生。 琉璃宝瓶,碧玉摆件都在,唯独少了名琴绿婀。她抚过以前放琴的桌台,黄梨花桌上已落满了尘埃,指尖之上满是灰烬。 龙香君盯着自己的指尖,恨意翻滚不熄,总有一天她会将龙绯云的头颅放在这里,供她每日唾弃,摔砸。 龙绯云你看,你设计夺走的一切,我照样都拿回来了!除了嫡女的身份,用不了多久我也一样能拿回来。 “夫人,院子里的大夫来了。”龙家丫鬟通传了一声。 龙香君拿出丝绢,不急不慌地擦了擦指尖道:“让他进来!” 一个四十来岁的大夫转过了屏风,来到了龙香君的面前,朝着罗汉床上矜贵品茶的龙香君行了礼:“见过夫人。” 龙香君掀起裙裾,露出白色的亵裤道:“你近来仔细检查。只要能治好我的两条腿,你要多少银两,我都能给你!” 大夫不敢怠慢,放下了腰间的药箱,半跪在地上仔细查看龙香君断裂的骨头。 约莫过了半柱香,大夫起身摸了摸胡须连连摇头:“夫人这腿若是早些还能治好,现在已是太晚了,骨头已经长完全。除非将这两条腿的骨头打断重接,不然没有其他的法子。就算是打断重接,老朽无能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让夫人的腿骨接回与以前一样,总归会比现在好些。” “什么叫比现在好些?”龙香君吊起眼梢,冷怒问道:“我要的是你治好我的腿,我要跟以前一样!” 大夫摇了摇头,以示自己做不到。 “滚!你做不到就滚!”龙香君端起手桌上的果盘,重重地摔在地上。 大夫背起药箱刚准备离开,龙香君目光闪了闪却抬手道:“你过来,我还有其他的地方需要你诊察。” 大夫迈过满地碎片来到龙香君的身边,她摊开了手腕:“我还能不能怀上孩子?” 新婚那一夜的噩梦,她一直挥之不去。更让她难以启齿的是,那一夜凤琪残忍对她,她的下身一直流血不止,直到今日还有暗红色的血流出。 大夫为她把脉,屋中一片安静。许久,他收了脉枕,面色凝沉,似不容乐观:“夫人的身子受了创,淤血居积,脉象不清,想来身下的血还未止住。” 龙香君脸色微白,点了点头。 大夫人就地写了一张方子,看了龙香君一眼,“夫人不过十四芳龄,年岁过小,又遭人蹂躏。身下的血能止住,但未必再能怀上孩子。日后若不好生养着,染了风寒,只怕恶露会淋漓不止。” 大夫的话彻底让龙香君脸色惨白,没了人色,她在震惊中缓过神喃喃道:“你是说我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了,是吗?” 看着龙香君脸上的绝望恨意,大夫起身点了点头,“没有孩子是小,夫人不保养自己,留下顽疾才是大事。” “你出去吧!将方子交给下人,让她们拿药去煎。”龙香君摇了摇手,嘴唇在颤抖不止。 不会怀上孩子,她的腿又无法医治,凤家还会再留她多久?很快就会把她贬成下堂妾室吧! 她费尽心思才嫁入凤家,成了嫡夫人。又怎么能轻易放弃! 龙香君紧紧握着手桌,指尖发白用力。 “大公子”门外的丫鬟忽然都跪了下来。 龙香君抬起头就看清了龙薄天英俊面容上的担忧,她哑然悲怆地笑了起来:“你来了多久了?大夫的话你是不是都听见了?” 龙薄天站着,无法言语。 龙香君一挥衣袖:“下去,你们统统都给我下去!” 所有的人走后,龙薄天才到她的身边坐下,握住了她冰凉颤抖的手:“君儿不要担心,一定会有办法的!” “办法?什么办法?”她讥讽无力地笑着:“大夫都说我这辈子不会有孩子了!” 她忽然反握住龙薄天的手,露出惊惶又可怜的模样:“薄天哥哥你一定要帮帮我!我不想被凤家赶走,我要是生不出孩子就会被贬为妾室。我被宠爱了一辈子,怎么能给人做妾呢?” 龙薄天的目光温柔又无奈,带着深深的疼惜:“香君,别的事情我都可以帮你,可这件事你让我如何帮你?” 龙香君转头望着纸窗外,眸光幽深叵测:“只要有个孩子就行了,是不是我生得又有什么关系。我们龙家不还有两个未出嫁的庶女嘛!” 龙薄天瞬间就明白了她话语中的意思,皱了皱俊秀的眉头:“你说璧月和璧茵?她们是你的妹妹,你怎么能” “妹妹又如何?”龙香君冷笑着打断了他:“我只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我是圣龙转世,关乎到整个天下,薄天哥哥你不该帮着我吗?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只是踏脚石罢了!” “香君”龙薄天动了动喉结,发现握着自己的人变得无比陌生。以前的君儿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她连一只受伤的兔子都舍不得让人拿走吃掉,如今为何能舍弃掉两个与她有血缘关系的妹妹?香君,她变了! 龙香君松开了他的手,不阴不阳开口:“你只要告诉我,你愿不愿意帮我!如果你也偏袒着龙绯云那贱人,现在就给我离开!” 龙薄天被她一推,踉跄着站住了身子,不解问道:“这些事情当真与龙绯云有关系?” 听到他的话,龙香君发出刺耳凄厉的笑声:“没有龙绯云,我又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一地步?我的腿,我的肚子,我所有的一切都是拜她所赐!如果没有她,我还是龙家的嫡出小姐,我能嫁给卿郎,能享受最好的一切。可现在呢?” 她看了看自己断了手筋的双手,还有残缺扭曲的膝盖,眼神中迷惘夹杂着痛入心扉的恨意。 什么时候起,她失去了一切,变成了残废,人人都能够嘲笑她! 只是一年而已,这座紫微阁却已蒙上了尘烟,变得空荡冰冷,往日围着她的讨好谄媚、欢声笑语,统统都不见了! “薄天哥哥你不觉得你该补偿我吗?龙绯云是你的亲妹妹,是她害了我一生!”龙香君站起身子,拖着步子走到他的面前。 冰凉的手指掠过他的发鬓,龙香君露出淡淡妩媚的笑意:“薄天哥哥,我是你最爱的君儿,不是吗?我们还像小时候一样。只要我想要的,你都会不惜一切帮我得到,好不好?” “香君,我再帮你最后一次。”龙薄天眸光暗淡,压抑着胸膛里奔涌的情绪,缓缓说道。 龙香君满意一笑,软似无骨地扑进了龙薄天的怀里,笑声轻甜可人,宛若儿时。每次无论她想要什么,或是做错了什么,只要她靠近撒娇,薄天哥哥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薄天哥哥,你待香君真好!我一定会幸福的。” 她的幸福便是要牺牲龙璧月,龙璧茵中的一个去换。 第二百三十七章:龙家省亲(三) 翌日中午,龙璧茵就被唤去了紫微阁。 红木凭几上懒懒靠着一个人影,肩上披着雪羽,一段淡粉色的缎裙逶迤在地。屋中铜炉内放了香料,青烟袅袅而上。 龙璧茵便站在铜炉后面,忐忑不安地跪下了身子:“见过二小姐。” 龙香君这才慵懒起身,拉着肩头的雪羽,轻笑一声:“璧茵妹妹何必与我这么见外?继续唤我香君姐姐便是。” 龙璧茵犹豫了一瞬,昨日龙璧月又提点她,让她离龙香君远一点。可发生了这些事情,香君姐姐才是最可怜的一个!特别是香君姐姐被人毁了双腿,看上去比之前在龙家时更加憔悴。 龙璧茵小声答应之后,才站起了身子,“不知香君姐姐找我来所为何事?” 龙香君没有说话,而是抬手让人将一串难得的暗红色南珠送到了龙璧茵的面前。 望着下人手里捧着的东西,龙璧茵想要却又不敢要,挣扎了一会才伸出手接过了南珠。珠子圆润,入手暖融,确实是件不多得的好东西。 “喜欢吗?”龙香君淡淡问道。 龙璧茵握着手里左右看看,忍不住含笑答道:“还是香君姐姐对我最好!” 龙香君笑容藏了些别样的东西,依旧是淡淡莫测的模样,“璧茵你喜欢就好,咱们都是好姐妹不是!璧茵,父亲为你许了婚事没有?” “自是没有。”龙璧茵微微脸红回答,她是龙家姐妹之中最小的一个,姐姐的婚事都还没有照落,父亲怎么会为她许配婚事呢。 “那你想不想也嫁入凤家?与我姐妹二人共侍一夫?”龙香君幽幽开口,眸中的笑意越发浅淡,“二公子俊美,气质非凡你也看到了。” “什什么!”龙璧茵瞪大了眼睛望着龙香君,握着南珠项链的手一瞬间变得冰冷。 龙香君的神色浅淡,却不像是说笑话。 龙璧茵僵硬地笑道:“香君姐姐是在拿我开玩笑吗?璧茵何德何能能嫁入凤家,而且璧茵不过是蒲柳之姿,哪里能入得了凤二公子的眼睛!” 龙香君站起身子,慢步走到龙璧茵的面前,从她手里拿过南珠项链,亲手为龙璧茵戴上。 又从一旁拿过铜镜让她自己瞧着,“肤如凝脂,发如堆鸦,璧茵你这样的好容貌,比谁都不差,怎么会入不了凤琪的眼呢?” 凡是见过龙璧茵,龙璧月的都说她们是一对双生花,长得如同玉娃娃。说实话,论样貌,龙璧茵精致可人,琼鼻樱唇,倒比龙香君还要动人几分。 龙璧茵听着她赞美自己的话,想笑却笑不出来。她不想给人做妾。她们是庶出配不上四家门阀中的子弟,却还能许给雍州城中其他宦官子弟做正房夫人。 “香君姐姐,我真的没有与你争宠的心思,我不想”龙璧茵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龙香君按住了嘴唇。 “寻常门第,哪里能与富可敌国的凤家相较。璧茵,我让你做妾,也是为了你好。凤琪的样貌,能比得上他的人可寥寥无几,你当真一点都不心动吗?咱们姐妹联手,绝不会再让其他女人讨到好处去,只要你能生下一儿半女,我就让凤琪抬你为平妻,你不就可以与我平起平坐了?”龙香君目露幽光,缓声诱惑道。 这样的诱惑,龙璧茵思索犹豫起来。 龙香君继续道:“好妹妹你还在犹豫什么?你知道我一直疼你,绝不会害了你。能嫁入凤家,不知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事情!” “可是香君姐姐,我真的不想做妾。”龙璧茵为难道。像凤家这样的世家,妻妾成群也不足为奇,特别是妾室多如牛毛,若是得不到宠爱,她多半会被送人,甚至会被赶出凤家,卖入窑子也说不定。 龙香君也添了一丝怒意:“璧茵从小到大你都喜欢跟在我的后面,听我的话,我有哪次害过你?怎么不相信我说得吗?你也知在凤家那样的院子里立足有多难,我们同为姐妹,你连帮我一下都不愿意了?” 龙璧茵嘟起嘴巴,一幅被训斥的模样,想反驳却又不敢反驳。 “璧茵,你该听她的。”门外走入一道轩昂墨色的身影。 龙璧茵看清来人之后,露出惊讶之色:“薄天哥哥你怎么也来了?难道你也来说服我做凤家二公子的妾室吗?” “香君所说、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她为后院正妻,想要帮你也不是一件难事。璧茵,父亲那边我会说服。” 龙薄天目光落在她脖子间的南珠上:“这样珍贵的珠饰,普通点的人家可看不到一件,凤家却数不胜数。璧茵,我知道你自小喜欢这些华美首饰。你当真愿意嫁入寻常人家,一辈子穿寻常衣服,戴普通首饰,再也抬不起头来?” “不说香君,就连刚回龙家不久的龙绯云都嫁入了凤家成了嫡长夫人。璧茵你以后见了她,只怕会更显落魄。” 果然提到龙绯云之后,龙璧茵的眼中闪过怨恨之色。天下谁能与凤家媲美?她嫁给寻常官宦人家,只会被龙绯云耻笑,再也不能在她面前抬头。 唯有嫁入凤家,成了平妻,她或许还能有机会将龙绯云欠她的讨回来。她还记得上一回,龙绯云将她扔入花丛,她的脸差点就毁了,幸好那些山里的老尼姑还有一点用处,将她脸上的伤痕去除了。 要不然哪怕她变成鬼,也会缠着龙绯云不放! “香君姐姐,我该怎么做?”龙璧茵摸着脖颈间的南珠问道。有香君姐姐关照她,她想来很快就会在凤家后院有立足之地。 到时候,她也要龙绯云尝一尝自己扇自己耳光,被蔷薇花刺割得鲜血淋漓的滋味! 龙香君满意至极,不怀好意地弯起唇角,“你什么都不用做,一切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只要你去凤琪休息的厢房,就能水到渠成!” 凤琪所住的厢房之中,同样点着熏香。只是这些香料里面添加了曼陀罗,能诱情又能致幻。 在他昏沉欲睡的时候,房间的门被推开了,三月春意料峭的天气,龙璧茵却只穿了一件极薄的纱裙,俏生生地站在房间门口。 踌躇了一会,才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寒风吹散了香气,凤琪也清醒了一点,看清了走入他房间中的人。 “龙家四小姐,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凤琪坐起身子,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 他目光所过之处,龙璧茵都竖起了一层寒毛。 她也怯生生,小意抬头看了凤琪一眼,红衣夺人,眼波轻佻,五官虽比不上凤卿那般精华绝伦,却也不差。 狭长的丹凤眸,泛着细碎轻笑的光芒,仿佛在笑她的轻浮下贱。 在这样的眼神下,龙璧茵觉得无比羞耻,却又挪不动脚步。 香君姐姐说得没错,世上恐怕没有几个儿郎有他的富贵权势,有他的俊美容貌。 能成为这个男人的妾室,她也心甘情愿。 站着许久,龙璧茵才恍然回过神跪下了身子,娇娇怯怯道:“小女龙璧茵见过凤公子,璧茵听说公子在这午睡,特意过来伺候。” 凤琪轻抚过自己的下巴,问她:“谁让你过来伺候的,是龙香君吗?”那个女人在耍什么花招,想要套牢讨好他,不惜将自己的亲妹妹也献上? 还真是蠢得可笑!他哪日这能称帝,身边的皇后又怎能是个瘸腿的疯女人。只要龙香君利用价值没了,她的命也该到头了。 不过这个女人,他望着龙璧茵笑了笑。模样还不错,但眼神中的黑芒,让他想起龙香君那个疯女人,这一点让他很不喜欢。 龙璧茵慌张摇头,害怕又羞怯说道:“是璧茵自愿来伺候公子的。” 凤琪轻笑了一声:“自愿做我的妾室?你走近一点让我看清你的长相。”自动送上门的女人,他岂会不要! 凤家后院里,可有不少他的通房丫头,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龙璧茵心如揣兔地走近,淡粉色的轻纱裙裾从地毯上划过。 走到拔步床前,龙璧茵跪在了踏板上,将娇颜靠在凤琪的膝前。 婉转君膝上,何处不可怜? 可这份温柔小意很快就被打破了,凤琪轻佻粗鲁地挑起她的下巴,对视着这张玉娃娃般的面容,冷笑无情道:“龙家养出的女儿,真是一个比一个下贱!不过这张脸,确实生得不错。” 龙璧茵像是美梦惊醒一般,慌张想要起身,却被凤琪卡住了脖子,动弹不得。 “都已经主动送到我的面前了,你还想去哪?做了婊子,再立牌坊,又有什么意义?”冷酷含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龙璧茵仰着脸,眼泪止不住地滚下,她后悔了,她不该听龙香君的话来招惹这个男人。 “想要做我最低贱的妾室,我成全你。你们龙家本就是鸠占鹊巢,无怪乎每一个女儿都是贱骨头。真是可惜了当年金龙女将的威名” 龙璧茵不停摇头,她听不懂凤琪在说什么,也不想让这个男人碰她。 就在她被扔在地上的一刹那,气息还没匀畅,身上的衣服就被人粗暴,毫无怜惜地撕碎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龙家省亲(四) 龙璧茵去了没多久,跟在家主身边伺候的柳伯就来了紫微阁。 “夫人,家主请您过去一趟。”柳伯半弯着身子,神色恭敬。 龙香君眉眼一跳,不留痕迹地看向了身边的龙薄天,脸上露出不安之色。难不成有人走漏了消息,父亲知道他们做下的事情了? 龙薄天挡在了龙香君的面前体贴道:“既然是父亲有请,我随香君一起去。” 她筹谋的事情,自己从未告诉过任何人,不该有人走漏消息才是。 柳伯抬起头后连连摆手:“大公子不是老奴拦你,是家主下了命令,只要夫人一个人过去。” 龙香君心中无底,却还是点了点头:“薄天你不用担心我。”她已经是凤家嫡夫人了,就算父亲知道了又能如何?木已成舟,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难道还能越过凤家,惩治了她不成! 出了紫微阁,龙香君跟着柳伯很快就到了书房门前。 柳伯指了指门内:“夫人进去吧,家主正在里面等您呢!” 龙香君瘸着腿,狐疑地踏入书房就看见满地的狼藉根本没人收拾过。墙壁上赫然有一个洞,洞中的木盒子打开,里面一片空荡。 饶过满地的碎片毒针,龙香君福了福身子:“女儿见过父亲。” 坐在书桌后面的龙英华才抬起了面容,眼底红血丝密布,看起来苍老了不少,像是好久都没睡好过。 “香君你近来,为父有话要对你说。”龙英华声音沙哑,夹着一丝急切。好似有些事情不说,就再没有机会说了。 龙香君靠近之后,龙英华又看了看窗户房门有没有关紧,才缓缓道:“圣龙令牌是不是在你的手上?” 听到他的问话,龙香君陡然一惊,慌张地转动着眼珠。 她想要抵死不承认,但她不知道那批秘密军队的下落,手中拥有的圣龙令也与一块破铜烂铁没有任何区别。 沉默了许久,龙香君才跪下了身子答道:“是!圣龙令确实在女儿这,还请父亲责罚。” 龙英华看了她一眼,似乎早已知道圣龙令的下落,“你起来吧!圣龙令本是玄瑛留给她女儿的东西” 龙香君如针刺般晃了晃身子,眼中幽怨无比,父亲的话是说这块令牌原本就不属于她,是她偷来的东西! “但我很早以前就知道这块令牌被你母亲盗走了。”龙英华缓缓道,让龙香君猜不透他真正的意思。 “令牌在你这也好,”龙英华像是下定了决心,“我告诉你鬼军所在,你要赶在这妖月之前唤醒他们,切记不要让鬼军落入绯云的手中。” 龙香君怔怔地望着自己的父亲,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话。她一直想要知道那批军队的下落,没想到这么轻而易举地就得偿所愿了。 龙香君以为父亲会训斥自己,会夺回令牌,但事情发展的一切都出乎她的意料。 为什么?这是属于龙绯云的东西,父亲却不要自己还给她? 龙香君暗暗冷笑起来,龙绯云你听见了,就连父亲也不帮着你!不管是圣龙转世的身份还是那批鬼军,终究还是属于她龙香君! 龙英华眼中的血丝遍布苍茫:“香君你不要问为什么,或许有一天你能明白为父的苦心。”他葬送了自己的妻子,孩子,已经献上了一切,还是不忍心望着自己尽忠的王朝崩塌。 从抽屉里面,龙英华拿出了一张地图交到龙香君的手上:“鬼军埋葬之地,在龙谷无人能进的桃花谷中,那儿多缭绕瘴气,才能养着活死人。” 听到活死人,龙香君的眉头一跳,继续等她父亲说了下去。 “妖月那日,谷中瘴气都会散去,鬼军也会从地下爬出。你亮出圣龙令牌就能唤醒他们的神智,他们便会奉你为主,听候你的差遣。”龙英华捏紧了手指,眸光深远,“等鬼军听从你的命令之后,我要你杀了他们,绝不留一人残存世上!” 龙英华转过身子,提点道:“让他们自尽时,香君你要离他们远些,他们体内都是毒瘴,碰之即死。” 龙香君仔细听着,眸光扑闪不停。这么一支厉害鬼魅的军队,让他们死了多可惜,倒不如好好利用,成就一番大事。 龙英华望着自己女儿脸上变化窃喜的神色,摇头道:“香君不要想那些事情,你不是真正的圣龙转世,你不可能一直控制得了他们。一旦被那些鬼军识破身份,你的下场会是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鬼军存在世间便是威胁,他不能让龙绯云乱世,更不能由着龙香君打其他心思。 权衡之下,他将圣龙令给了龙香君,让她唤醒鬼军,毁了他们。 “父亲,我怎么会不是圣龙转世呢?你忘了我的背上有金龙,我才是真正的破军星!”龙香君急切辩解,神色有些癫狂急切。 只要不让任何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她就能李代桃僵,成为日后的荣华之人。 母亲不会骗她的! 龙英华望着她,久久的,“香君你背上的金龙到底是怎么来的,你应该比为父更清楚。” “不是的,不是”龙香君往后退着,连连摇头:“它是我一出生就有的印记,父亲你知道的是不是?要不然为何你也一直默认我才是圣龙转世?” 龙英华没有说话,或许他也不知该说什么。 圣龙转世,并非荣华,而是倾国者。他或许存了那么一点私心,想要守住他与玄瑛的骨肉。 屋中静谧没过多久就被人打破了,屋外有人焦急地想要闯入,却被柳伯拦在了外面。 “家主与二小姐正在说话,你不能进去!”柳伯阻拦。 来的人是龙璧茵身边的小丫鬟,急得像是没了头的苍蝇,小脸已变得雪白,哭求道:“求你快点放我进去,四小姐她出事了!” 门外的哭喊,屋中人已听了清楚。 龙香君僵住了身子,美眸凛起,心中有所提防。龙璧茵那蠢货不好好侍奉凤琪,竟还闹到了父亲这里来!未嫁人,就已爬上了男人的床,她也不嫌丢人。 本来这件事她想暗中谋划达成,眼下看来计划是不得不变了。 “让她进来!”龙英华簇起眉宇唤道,转身在软椅上坐下。龙璧茵那丫头从没让他省心过! 龙璧茵身边的小丫鬟哭哭啼啼进了书房,脚一软就跪在了地上:“家主,四小姐”她哭着说不出下面的话。 “璧茵到底怎么了?”龙英华不耐呵斥道。 小丫鬟害怕地看了龙香君一眼,才小声开口:“四小姐被人玷污了!眼下正在哭呢!” “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龙家欺负我女儿!”龙英华重重一拍桌子,站起了身子,一道掌印像是刻进了书桌之中。 龙香君仿佛一点都不知情,美眸冷锐地盯着跪着的丫鬟,缓缓问道:“谁有这么大胆子,光天化日敢对璧茵下手?我想璧茵妹妹一定被吓坏了。” 看家主去拿墙上的剑,小丫鬟才慌忙,吞吞吐吐说道:“家主,是凤公子!是凤公子玷污了四小姐。” 龙英华握剑的戾气转为了惊愕,他不敢置信道:“什么!” 凤琪所住的厢房内,香炉已经灭了。龙璧茵也因为疼痛彻底清醒了过来,她浑身不着寸缕,身下的疼痛像是将她劈成了两半。 方才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她竟糊里糊涂地爬上了凤琪的床榻。接下来该怎么办?父亲,姐姐又会如何看她? 龙璧茵拥着被子,不停地垂泪哭泣。 凤琪已经穿好了衣服,肩头披着鹤氅,发丝重新打理已是一丝不乱。除了脖子上暧昧印记,可以看出方才的疯狂。 他听着龙璧茵嘤嘤绵绵的哭泣,不耐烦地冷斥道:“方才不是你自愿来伺候我的吗?现在又哭什么!这么难听刺耳!” “你想做妾,我就让你做妾,龙家四小姐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不是的,我不是自愿的,都是你强迫了我!”龙璧茵尖着嗓音,带着浓浓绝望的哭腔。 这与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她一点也感觉不到快乐,只有痛苦,这个男人像是对待青楼中的女人一样,粗暴地对待她。 凤琪懒得与她啰嗦,他左右不过睡了一个龙家的庶女罢了。要让他负责,他就将龙璧茵带入凤家,养在后院当个暖床妾室。 凤家家大业大,多养张嘴还是养得起的。一个轻贱的女人罢了,花销费用未必比得上祁家送来的一只边塞猎狗。 而门外得到消息的龙璧月最先闯了进来,望着满地撕碎的衣服,眼瞳轻颤满是惊愕、愤怒。 屋中黏稠情欲的香气还没有完全褪去,任谁都知道之前发生过什么。 “璧茵”龙璧月望着缩在被子里,哭得两眼通红的妹妹轻声唤道。 “姐姐!”一见到自己的亲姐姐过来,龙璧茵眼泪像是断线的珠子,一颗接着一颗地往下落,好不可怜! 她转过身子,抬手就要给凤琪一个耳光。她妹妹的清白,就被眼前这个浪荡形骸,毫无悔意的凤家二公子给毁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龙家省亲(五) 龙璧月的掌心还没有碰到凤琪的脸,就被他轻而易举地扣住了,他压下身子,气息逼人:“怎么你想打我?是她自己投怀送抱的,与我有何关系?要打,你也该打你鲜廉寡耻的妹妹。” 龙璧茵哭着叫道:“姐姐,你不要听他胡说,都是他强迫我的。我脖子上还有伤痕,你看!” “龙璧茵,我是怎么与你说得!”龙璧月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恼怒气恨道:“我让你离她远一点,不要再被她哄骗,你为什么就不肯听我的话?” 龙璧茵翘了翘嘴唇,说不出一句话来。这会,她除了哭就再也想不出别的办法。 凤琪松开了龙璧月的手,勾了勾嘴唇:“你倒是比你的妹妹有意思些,不如一起做我的侍妾如何?” 龙璧月转过脸,与龙璧茵相似的面容浮现起厌恨之色,狠狠抬手擦了擦他碰过的地方:“你休想!我妹妹好歹是龙家的四小姐,你以为你轻薄了她能够全身而退?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凤琪淡漠不屑地看了她一眼,“好,我等着便是。” 很快,龙英华,龙香君都赶了过来。看见满地狼藉,龙英华的唇角在微微颤抖。唯有他身后的龙香君挑了一下眼尾,露出满意之色。 龙璧茵那蠢货,这么轻而易举地就上钩了! 龙璧月在床榻边坐下,解开自己肩头的披风挡住了龙璧茵红紫痕迹遍布的身体。 望着自己怒意勃发的父亲,龙璧茵害怕求救地唤了一声:“爹” “住口!”这一声猫儿般怯怯的呼唤很快就被打断了,龙英华快步走到床榻面前指着她的脸:“我龙英华绝没有你这么个不知羞耻的女儿!你看看你做了什么事情,凤琪是你的姐夫,你怎么能与他发生苟且之事!你要将香君置于何地?” 看龙英华抬手要打,龙璧月挡在了龙璧茵的面前,求情道:“璧茵她只是一时糊涂,父亲您还是饶过她吧!” 龙英华的手掌没有落下,龙璧茵吓得嚎啕大哭:“爹,这一切不怪我,是龙香君” 龙璧茵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龙香君打断了,她似笑非笑,眼中翻滚着诡谲之色:“四妹妹你想说什么?总不可能是我让你来找凤琪的吧?我与凤琪方才成亲不久,正是琴瑟和鸣之时。” 龙香君缓步走到她的面前,叹了一口气,极是大度温婉的模样:“事已至此,我也不怪璧茵妹妹你。你也只是一时糊涂罢了,而且我们两人自小亲厚,我哪里舍得责怪于你。” 龙璧茵双眼通红地盯着她,忽然发现自己从未看清过龙香君这个人。明明是她怂恿自己来伺候凤琪,诱骗自己入凤家为妾,她怎么能一转眼就推脱得一干二净了呢? “龙香君!我会记恨你一辈子!”龙璧茵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唤,睫毛眨动,又是一串眼泪滚下。是她太傻了,可是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龙英华对龙璧茵的话一点不信,反而怒斥道:“你自己爬上凤家二公子的床榻,还有脸怪你的姐姐?我就问你,可是她将你送到这院子里来的?” 龙璧茵僵住身子,死死地抓着被子,眼神中除了痛还有恨!是她太傻被龙香君骗了,现在无论她说什么,都没有人会相信她! “父亲你别生气了!”龙香君走上前柔声安慰,得体劝道:“木已成舟,当务之急是要压下这桩丑闻,免得传出去坏了我们龙家的名声。四妹妹已被凤琪破了身子,我看不如,就让四妹妹也嫁入凤家吧!她与我自小亲近,我们两人也好有个照应,我绝不会亏待了璧茵。” 龙英华看了她一眼,疼惜道:“香君委屈你了,都是这不成器的孽障做出了这样辱没家门的事情。依我看,倒不如将她沉塘算了!” 龙璧茵吓得身子一颤,紧紧地抓住龙璧月的手:“姐姐你快帮帮我,我是被人设计了,不要把我沉塘!” 龙璧月早已看出其中不对劲的地方,但如今生米成了熟饭,就算能证明这一切都是龙香君唆使的又有什么用? 她的这个妹妹太过愚蠢,被人耍得团团转,清白已毁,说再多的东西也是枉然。 她们不过是龙家庶出,能嫁个好人家已是万幸。但一个被人毁了清白的庶出小姐,赔上再多的嫁妆,也无人肯要,还会被人戳脊梁骨一辈子。 龙璧月为她的妹妹整理好脸上的乱发,缓缓道:“璧茵,现在你已经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了。只能嫁入凤家为妾。” “我不要!”龙璧茵连连摇头,那个男人根本不会在意她,她入了凤家也只有死路一条。 “你不要?”龙英华冷哼一声,愤怒道:“你以为你还有得选择?如果你肯嫁入凤家为妾,那就沉塘吧!龙家断不会留下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儿!” 龙璧茵绝望地摇着龙璧月的手,满脸的渴求:“姐姐你要帮我!” 龙璧月甩开了她的手指,站起了身子:“你要我帮你,我怎么帮你?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就再也没有回头的路可以走。我当初就已劝过你,璧茵你可曾听进过一句?但凡你相信我说得话,都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龙璧茵发出哭腔,红肿的眼睛已流不出眼泪。 一双双眼睛或厌恶,或无奈,或鄙夷没有一个人同情可怜她。 龙英华转过身子,望着好整以暇,漫不经心坐着的凤琪。他冷眼望着这一出闹剧,还能置身事外。 自己女儿的清白被毁,他如何不恨。可这一切都是龙璧茵有错在先,是她主动勾引了凤家二公子。 几日没有睡好的眼中红血丝越发清晰,龙英华朝着凤琪开口,声音隐怒却又无奈:“是我管教不严,才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可璧茵还在闺中,凤家二公子你既已夺了璧茵的清白,是不是该给她一个交代?” 凤琪放下茶盏冷笑一记,傲慢道:“送上门的女人,我怎么会不要?龙家家主都开口了,我自然会给她一个交代,过几日我就会让人过来抬她入府,做个姨娘。” 龙璧茵的身份,入凤家也只配做妾。但凤琪的话着实难听刺耳。龙英华气得嘴唇泛紫,用力握剑的拳头青筋跳动,恨不能当场处决了败坏门风的龙璧茵。 “璧茵你怎么说?”他望向自己的女儿,她如果还有一点廉耻之心,就该当场撞死一了百了。 她还能怎么说?龙璧茵怯懦委屈地望着盛怒的父亲,凤琪的话虽刺耳,像是刀一样在她身上刮着,但活着总比死了好。 她嫁入凤家,能生下孩子,说不定还能有一条活路呢? “璧茵愿意嫁入凤家为妾”犹豫再三之后,龙璧茵带着哭腔说道。 龙英华听着只觉得耻辱无比,他的颜面却被这个女儿给毁尽了。他将手中的剑丢下,冷言训喝:“好!过几日就将你送入凤家后院,我们龙家就当没有你这么个女儿!进了凤家之后,你再不许踏入龙家大宅一步。” 龙璧茵睁大了眼睛,无尽的慌乱害怕,父亲是要与她恩断义绝? “爹爹,求求你不要!”龙璧茵哭着叫着,龙英华愤然转身,怒意凛然地走出了房间。当真是多看她一眼,都嫌丢人。 龙璧月抱紧了怀里的妹妹,望着她抽噎哭泣,喘不上气来,心中愤怒交织着疼惜。 木已成舟,大错铸成,谁都没有回天之力。 凤琪听着屋里女人的哭闹觉得心烦无比,也站起了身子走出了房门。 龙香君却留了下来,居高临下望着床榻上哭得面色发紫的龙璧茵:“璧茵妹妹你哭什么?不是如愿以偿了吗?只要你能生下孩子,我一定不会亏待了你。” “龙香君,我不会放过你的!”龙璧茵从自己姐姐的怀中挣扎而出,扑起身子想要抓花龙香君的面容。 龙香君退了一步,就躲了过去,讥讽地笑了笑:“我是怂恿你爬上床榻,那又如何?这些事情,可都是璧茵妹妹你自愿做得。你难道不恨龙绯云了吗?一个人想要报复,总得付出一点代价不是?” 听到龙绯云的名字,无比激动、想要玉石俱焚的龙璧茵渐渐安静了下来。 龙璧茵哭得通红的眼底绞起恨意,她付出的一切,甚至赔上了自己的清白,就是为了有一日让龙绯云那嚣张贱人跪在自己的面前。 龙璧月站起了身子挡在自己妹妹的面前:“龙香君你闭嘴!不要再蛊惑她了,璧茵不是你利用报复的工具!” “璧茵你不要再听她的,龙香君步步筹谋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自己!日后入了凤家,你也要离她远一点,不要再被她唆使利用。” 龙璧茵垂下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龙香君笑了笑,没用的,有些蠢人一辈子都点不醒,只能做旁人脚下的垫脚石。 “璧茵你好好想想,我们同是龙家人,又在一起长大,只有互相帮助才能站稳脚跟。你别忘了,凤家后院里还有那个贱人在,她是嫡长妻,身份地位远在我们之上。我们不同心协力,又怎能让那贱人倒霉?” “我所做的一切可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我们。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有一样憎恨的人!” “璧茵你是恨我,还是与我合作,你可要考虑清楚。没有我的帮助,你想成为平妻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第二百四十章:龙绯云归来 从厢房中出来,龙璧月带着自己的丫鬟回院子。没想到在枯萎的荷花池旁的游廊亭子中遇见了凤琪。 他坐在长椅上,见到她来之后便站起了身子。神色慵懒邪魅,狭长眼眸中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芒。 像是饥饿的狼盯上了一只有趣的猎物。 龙璧月冰冷地看了他一眼,知道自己身份低微,没有办法帮妹妹讨回公道,目不斜视地绕过凤琪继续往前走。 方才前行了一步就被凤琪抬手拦了下来:“你倒是有趣,越发让我心痒难耐了!你的妹妹都已爬上我的床榻,不如你也嫁入凤家,也好看着你那愚蠢天真的妹妹。” 他上前一步,抬手挑起了龙璧月的下巴。 龙璧月脸上浮现起慌乱厌恶之色,恨恨道:“这里是龙家,凤家二公子请你收敛一些!我绝不可能嫁入凤家,你就死了这条心!” “呵”凤琪轻佻冷漠地笑了一下,淡淡道:“这就可惜了,你那蠢妹妹留在凤家只有被人利用的命,能不能活到寿终正寝的时候,还真难说。你比她要聪明一些,我喜欢聪明却不多事的女人!” 龙璧月后退了一步,他手指碰过的地方如同被蛇信舔过一般,让她觉得冰冷畏惧又十足的恶心。 “人各有命,我该劝的都已劝过,如果璧茵执迷不悟,我也无能为力。”龙璧月冷声带着恨意道,领着身后的丫鬟从他身边走过。 凤琪眼中泛起阴鸷的光泽,凝着戾气:“我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龙家三小姐,你早晚都会上我的床榻,我等着那一天。” 龙璧月停下了脚步,满身寒意。 那厢,藏兵阁的密信很快就送到了龙绯云的手中,“小丫头,圣龙令确实是在龙香君的手中,她一直贴身保管,很难拿到。更重要的是,你的父亲已经告诉了她鬼军所在。小丫头你要多加小心,妖月之夜就快到了。” 信笺在龙绯云的指尖化为了齑粉,她本来就对陈英华不抱有任何一点希望,但她还是没有料到陈英华会纵容龙香君夺走属于她娘亲的东西,甚至还帮助她得到那批鬼军。 龙香君的心中只有恨意,让她拥有鬼军之后,天知道那疯子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鬼军一旦出世,势必会引得天下乱,民不聊生。 龙绯云上马,一路往凤家疾驰而去。暗中拿不到的东西,那就明明白白地抢回来! “凤府”烫金色的牌匾映入眼帘,还真是久违的地方,她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凤家人算真不如天算! 龙绯云轻嗤一笑,翻身下马,裙角撩开,姿态从容地走到了凤家门前。 凤府的守卫齐齐将她拦下:“你是何人?凤家岂是随意能进的地方?站住!” 龙绯云停下了脚步,赤瞳凛冽含笑:“你们进去通报一声,凤家嫡长夫人——龙绯云回来了。” 正巧,她心情不错,能与凤家人算算旧账。 两个守卫对视了一眼,齐齐露出惊愕之色。眼前人竟是龙家大小姐,凤家失踪已久的嫡长夫人! 很快消息传入了凤家后院,正在描眉的凤夫人手指一顿,眉尾添上了一道墨痕。 “她还有脸再回凤家?失踪了这么长时间,谁知道她有没有勾引过其他男人!”凤夫人冷然道,眼中只有恨怒之色,反手将青萝眉黛重重拍在了梳妆台上,凤洲进贡的黛笔一声脆响后成了两段。 苏嬷嬷上前,用手绢为凤夫人擦了擦眉尾,道:“夫人,还让她再进凤家的大门吗?” “她害死了老夫人,还害得我差点葬身火海!这样的灾星祸害,怎么可能让她再进凤家大门!”凤夫人手指从珠宝饰品上划过,挑了一支凤凰比翼的簪子,缓缓刺入了堆鸦的发髻中。 铜镜中的迟暮美人又变得娇艳起来,凤夫人满意地抚了抚云鬓道:“去通知卿儿,让他写休书一封,让那个女人彻底离开我们凤家。休书要当着面朗读,要让所有人都知道龙家大小姐是被我们休弃出门的!” “反正,真正的圣龙转世之人已经在我们的手上了!”凤夫人握紧了手指,指尖的蔻丹艳色逼人。 苏嬷嬷看了一眼铜镜,缓缓退了下去。 一炷香的功夫,还跟在凤夫人身边伺候的红鸾嬷嬷出现在了正院门前。龙绯云敬茶的时候,曾经烫掉了她脚上的一层皮。 现在也是她讨回来的时候了!红鸾眼波一冷,望着龙绯云的身影,更是恨之入骨。 “呦,这不是龙家大小姐嘛!”她眯着眼睛,阴测测地叫了起来,“你怎么被挡在门外?” 龙绯云淡淡地望着她,神色冷淡。 红鸾继续尖着嗓音说道:“哦,我忘了。苏嬷嬷已经去请大公子写休书了,你这样不干不净的女人也不配再进凤家的大门,污了我们凤家的地!” 说罢,红鸾还觉得不够解气,狠狠地朝着龙绯云的方向唾了一口。 龙绯云微微仰首朝她一笑,笑意森然,眼中的赤红如血如荼。一瞬间的工夫,只听见两声闷哼,挡住龙绯云的凤家守卫被撂倒在地。 龙绯云优雅而危险地走向了红鸾。 红鸾一个哆嗦,没有想到看着人高马大的守卫竟是这样的不顶用!她转身就想跑,被龙绯云一个横踢,踹到在了地上。 红鸾摔得灰头土脸,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被人一脚踩住了。 龙绯云望着她,继续微笑:“看来是我高看你们凤家了,以城相待一点用也没用。还是暴力解决一切问题更有用些,毕竟你们凤家养得都是一群贱骨头!” “龙绯云,你”红鸾费力地侧过身子,指着她,满眼愤恨。 龙绯云脚下用力,将她踏入泥地里没有挣扎的力气。 红鸾沾了满脸花泥,不顾一切地尖叫起来:“救命啊!龙绯云杀人啦!” 红鸾的尖叫很快引来了不少人,其中包括苏嬷嬷,苏嬷嬷手里捧着一张纸。看见龙绯云脚下的红鸾,带着身后五大三粗的丫鬟围了上来。 “你快点放开她!”苏嬷嬷呵斥道。 龙绯云懒洋洋地掏了掏耳朵:“我为什么要听你的?除了凤家的老爷夫人,这院子里就没有其他任何人能用命令的口吻跟我说话!” 苏嬷嬷扬了扬手中的宣纸道:“龙家大小姐你休得生事猖狂,很快你就不再是我们凤家的人了!” “我的手上拿的就是大公子写给你的休书!”说着,苏嬷嬷眉眼一挑,得意傲慢地念出了声:“龙家大小姐,为人轻狂,目无尊长!不恪守三从四德之礼,不通文墨,才疏学浅,非我良配。又因害死老夫人,罪不可恕。故而,今日将她休弃,逐出凤家,从此男婚女嫁,更不相干!” 龙绯云饶有兴致地听着,抬脚将红鸾踢到了一旁,缓步走到了苏嬷嬷的面前。 苏嬷嬷在凤家多年也是见多了大风大浪,但龙绯云缓步走来之时,她还是感觉畏惧不安。一个被养在乡下多年的草包大小姐,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威慑力! “休书老奴已经念过了,龙家大小姐如有自知之明,现在就该离开凤家!”苏嬷嬷梗着脖子,硬邦邦道。 龙绯云在她面前站定,精致的容颜上眉眼锋利,让人不敢直视。她摊开手心,示意苏嬷嬷将休书给她。 苏嬷嬷暗暗松了一口气,看了一眼龙香君的神色。蜜色的面容平静到了极致,垂下的睫羽晕开星星点点光影。没有半点寻常女儿被人休弃的绝望哭闹,痴缠不休。 就算龙绯云再沉得住气,被人休弃的恶名在外,这辈子都别想能抬起头做人了。 接过休书的龙绯云从头到尾扫了一眼,叹道:“作假也不作得像点,公狐狸的字也算得上是墨宝,其中风骨一般人能学像一两分也算是难得。” 龙绯云抬眸,一线嫣红逼人。随即就将休书撕成了两半,扔在了苏嬷嬷的绣花高底鞋前。 苏嬷嬷望着落在鞋面上的休书,脸色青白交织,没想到与大公子极是相似的字迹还是骗不过她。 “顺带告诉你们一句,我龙绯云也算是明媒正娶入你们凤家的。谁都没有资格写休书给我,除非我玩腻了,对你们大公子那张祸国殃民的脸没了兴趣,到时候我倒可以考虑休了他!” 这番狂傲的话,让苏嬷嬷以及身后的丫鬟定在了原地,久久没有说出一句话。 与实力不符的狂傲,会被人当做笑谈。而与实力相当的狂傲,只会让人震慑,无法反驳。 龙绯云直接无视她们往凤家后宅走去,苏嬷嬷回过神喝道:“站住!就算没有大公子的休书,你也别再想进凤家。夫人有令,决不允许你踏入凤家半步。” 简单的素衣在光辉下燿然夺目,笔直的背影像是谁都不能撼动。龙绯云转过身子,竖起了中指:“她的话,在她的走狗那里有用。在我这,如同放屁!我既踏入凤家的门,就没有任何人再能赶我出去。” 第二百四十一章:跪拜之礼(一) 苏嬷嬷愣了半晌,虽看不懂她的手势含义,却也能察觉到她语意中的轻狂。 眼波一横之后,苏嬷嬷尖着嗓音道:“看来,龙家大小姐你是真的敬酒不吃吃罚酒了!这凤家的后院,你是一步都别想跨进去,来人给我狠狠的打!” 身后跟着的三五个丫鬟顿时一拥而上 去凤家省亲的队伍,今日也回来了,只是这轿辇里面多了一个人。龙璧茵与龙香君挤在一个轿子里面,相对无言。 她成了凤琪新纳的妾室,自然也要跟他回凤家。只是添了一个妾室,连过门的礼节都没有,像是货物一样草草地就带了回来。 哪个女子不想要风光出嫁,不说十里红妆,至少也要热热闹闹声势浩大。她是龙家的小姐,姿容姣好。就算是庶出,也有人抢着下聘。 可她走错了一步,满盘皆输。说是不恨,也不可能,这一路上龙璧茵不止一次用怨恨的目光死死盯着龙香君。 就连薄天哥哥都与龙香君联手。合起伙来骗她,唆使她做下了鲜廉寡耻的事情! 她被逐出了龙家的大门,再也无处容身。 龙香君偏过了目光,淡淡道:“璧茵你别用这样的目光看我,你要是后悔还可以从轿子里跳下离开。凤家只是少了一个妾室而已,无关紧要,没有人会去寻找你的下落。” 龙璧茵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一声不吭,她想走,可是又能去哪?她一直养在龙家后院里,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除了耍性子,其他一概不会。要是不入凤家后院,她只能饿死街头,甚至被人卖去做皮肉生意。 龙香君看她隐忍无助的模样,放缓了声音劝道:“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现在后悔也没用。璧茵我们有相同的敌人,现在应该想尽办法除掉龙绯云才是,我们内斗只会两败俱伤。只要你的肚子争气,能尽快怀上孩子,璧茵,我一定不会亏待于你。” “是真的吗?你真的能抬我做平妻?”龙璧茵声音微颤,有不甘也有期待,不自觉伸手抚上了自己的小腹。 “这是自然。”龙香君抬手抚上了她的肩膀,眸光幽深,“璧茵你要相信我,眼下只有我才能帮你,只有我才是你能信赖的人!” 两人的对话被外面驾车的人打断了,“凤府到” 凤家后院之中,龙绯云抬手,收敛了所有内力,只用最简单的格斗术。缠颈锁喉,拉臂摔背五大三粗的丫鬟婆子发出一阵阵惨叫声。 一眨眼的功夫,所有人都被放倒在地,只剩下苏嬷嬷一个。 苏嬷嬷的老脸一片仓惶之色,不停地往后退去,她没想到龙绯云会武功,而且如此厉害。 被龙绯云踢到一旁的红鸾动了动身子,费力挣扎爬起,拔下发间的簪子向龙绯云的后背射去。 龙绯云听到身后的风声,没有转身抬手就接住了红鸾射来的簪子。 她回身道:“看来你是真的想死,那我成全你!” 簪子从她指尖射出,按照原来的轨道,钉在了红鸾的脖子上。红鸾来不及喘息就咽了气,一双眼睛死不瞑目地睁着。 而趁这个空档,苏嬷嬷双腿发软,连滚带爬地已经跑走了。 “救命”往日端庄恭肃的苏嬷嬷跌跌撞撞地跑着,看见了凤家中的守卫军如同看见的救命稻草。 龙绯云从身后跟来,不紧不慢,擦了擦手背上的血迹。 淡淡的笑容,却让苏嬷嬷恐惧到了极致。 “快点!”苏嬷嬷扑倒在守卫军的面前,“你们快点抓住她!” 龙绯云捏了捏手指,赤瞳眯起,光华夺人:“不怕死的尽管上便是!” 妖刀般的锋芒,让几百守卫僵持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苏嬷嬷狼狈地催促道:“你们快点上啊!你们有百人之众,难道还怕一个弱女子?” 凤家守卫军露出刀刃对着龙绯云,龙绯云缓缓解开了手指间的布条,露出了如血似碧的凤戒。硕大的红凤戒指,光芒闪耀,代表着她嫡长正妻的身份,而她才算得上是凤家真正的后院之主。 “苏嬷嬷看清了凤戒了没有?”龙绯云抬起手指,一步步走近,下颌轻抬,傲然难挡。 苏嬷嬷望着她指间的戒指,震惊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龙绯云继续淡淡道:“凤戒为主,无不臣服。苏嬷嬷你是想怂恿他们以下犯上?” 这枚无双凤戒藏在凤家的迷塚之中,从未有人拿到过,就连凤家大夫人也没有这枚戒指。 而这枚戒指代表了她在凤家之中至高无上的身份地位。 “你有凤戒又有什么用?后院中人只听大夫人的调遣。大夫人命令你们拿下她,如果她敢反抗不从,你们现在就杀了她!”苏嬷嬷战战兢兢站起了身子,指着龙绯云命令道。 看着守卫的迟疑,苏嬷嬷怒喝道:“她不过是个外人而已!你们连大夫人的话都不听了吗?” 终于,几百守卫一拥而上。 龙绯云冷笑,手掌中聚起了内气,眸光泛着血色。 就在这时,一道倾国红衣踏风而至,宛若一支穿云之箭。琴音般的声音凝着金石之力:“你们谁敢动她!” 魅香袭人,雍容红衣临空落下挡在了龙绯云的面前,如沐春风的玉容上只有一片霜色:“还不退下!” 见到大公子,所有凤家守卫齐齐跪下。苏嬷嬷迟疑之后也跪下了身子。 “参见公子!” 龙绯云望着挡在自己面前的人,眸光复杂。看他的模样,风寒应该是完全痊愈了。 上次一别,他用伤人的话将她逼走,明知那些话并不是他的本心,但回忆起的时候,她仍是有些难以释怀。 龙绯云来到他的面前,摊开手心:“她们说你写了休书给我,休书呢?”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凤卿清眸中闪过一抹痛色。 片刻,他缓缓扬唇,倾国的笑容带着真挚的宠溺:“休书没有,情笺倒是有一封。云儿你要不要?” 没等她反应过来,公狐狸就用琴音撩拨,靡靡摄魂的嗓音轻念起来:“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行了,别念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狐狸不会害臊,可是她会。 苏嬷嬷听得心跳如鼓,倒不是仰慕大公子的凤仪,而是害怕。 凤卿握紧了她的手,看见她指间露出的红凤戒指,不由露出惑人一笑,像是得了糖的孩子,喜悦溢于言表。 两只握在一起的手,大小相宜,特别是那一对凤鸾相配的戒指,更显得夺目耀眼。 “云儿,我终于等到你回来了。”温润的嗓音柔软至极,像是一阵最柔和的风吹进了她的心底。 龙绯云淡淡轻嗤道:“我差点没命走进你们凤家后院。” 苏嬷嬷的身子莫名颤抖,她开口辩解道:“夫人多有得罪之处,还请您海涵,老奴也只是奉命行事罢了!” 看见龙绯云衣摆上粘着的尘烟血珠,凤卿修眉深深皱起,“云儿,你有没有受伤?” 龙绯云摇了摇头,“这都不是我的血。” 凤卿放心之后问道:“这些人你打算如何处置?” 龙绯云看了他们一眼,这样的目光让所有人心中生寒,她浅淡开口道:“杀了,一个不留!” 如果她不做点杀鸡儆猴的时候,凤家之中还有谁会承认她的地位? 没想到公狐狸直接点头,柔声道:“好!”这百人性命,在他眼中也不及云儿的一丝一毫重要。 这几百个凤家守卫尚未动手,就没了性命。苏嬷嬷吓得面无人色,脚下一软差点趴在了地上,她哀求道:“老奴也只是奉命行事,更何况老奴一直在大夫人身边伺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大公子您怎么就这样杀了奴婢!” 苏嬷嬷自以为是大夫人身边的人,就无人敢动她。 谁知,凤卿浅笑着开口,这般清淡温润似江南雨雾:“凤家从来都不缺奴才,苏嬷嬷你假传休书给云儿,又想害云儿的性命。这两点足够让你死上百回,你若当着云儿的命自尽,我会留你全尸。” “大公子!”苏嬷嬷跪在地上爬了几步,来到凤卿的玉靴前面,“老奴知错了,还请公子、夫人饶了奴才的性命吧!” 龙绯云懒得多看她一眼:“同样的话,我绝不说第二次。要么你自尽,要么由我动手。”方才苏嬷嬷还让人取她性命,她的记性不差,放虎归山这样的事情她不会做! 苏嬷嬷瞪圆了眼睛望着龙绯云,眼中有恨有惧,自尽之前冷笑了数身:“你以为你能安然留在凤家,龙家大小姐,这一切不过都是个开始罢了!大夫人绝不会放过你!” 带着满腔恨意,苏嬷嬷拔下簪子刺入了自己的心口,血流到了龙绯云淡白色的布鞋前面。 嫣然的红,与素净的白形成最鲜明的对比。 龙绯云淡漠地看了尸首一眼,对凤家的守卫道:“你们最好也快点动手,我没那么多时间等你们上路。” 几百凤家护卫一颤,饶是七尺男儿也露出了畏惧之色。想不到龙家大小姐不仅要苏嬷嬷的命,还要留下他们的命! 第二百四十二章:跪拜之礼(二) 刀刃入肉的声音伴着哀嚎在凤家后院中此起彼伏。百人的鲜血淋漓一片,空气中凝沉的血腥味不散,龙绯云闭了闭眼睛,朝凤家后院凤鸾阁走去。 凤鸾阁如同龙家的龙凤台,是用来宴请宾客,祭天祭祖的地方。她经过藏兵阁已经打听到,今日凤家有宴,所有人都在。她既回了凤家,就该让所有人都知道。 她的归来,将是所有凤家人的噩梦!云嬷嬷的死,她永不会忘记。 凤卿跟在她的身后,小猫儿走得极快,看上去神色冷漠疲倦。他知道小猫儿也不想杀人,但不得不杀。 不杀不足以立威。 龙家姐妹下了马车,随着凤琪踏入了凤家后院。凤家院子比龙家大了一倍不止,亭台楼榭,雕梁画栋。山水掩映间又能看见琉璃瓦的高楼,转过石阶游廊,精致的厢房院落随处可见。 翠竹花草交织如画,怪石嶙峋,当真是目不暇接。 但很快,龙璧茵就发出了一声尖叫:“血!好多血!” 凤琪走在最前面自然也看见了尸横遍地的惨状,就连一直跟在母亲身边伺候的苏嬷嬷也倒在了血泊之中。 凤琪将她翻过,就看见她圆睁的眼睛,微微张开的嘴,胸前的簪子钉入胸口,像是自尽,但死状极是怨恨。 就连凤琪都受了惊吓,猛地收回了手。 “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死人?”龙璧茵用绣帕捂住嘴唇,秀眉蹙着,吓得裙裾下的两腿颤抖不停。 这遍地的鲜血显然是刚死没有多久。 眼下她也顾不得怨恨龙香君,而是凑到她的身边害怕道:“香君姐姐,是不是凤家里来了歹人?他杀了这么多人,你说我们会不会有危险?” 饶是龙香君再镇定看到这样的血腥的场面也吓得六神无主,况且龙璧茵的话也不无道理。 鲜血洒了一地,看着触目惊心,龙香君闻着血腥味忍不住到一旁呕吐起来。 龙璧茵则是惶恐不已,嘴里发出一阵阵的尖叫声。 凤琪冷喝道:“闭嘴!” 被训斥之后,龙璧茵才似恢复了一点神智,畏惧地闭上了嘴巴。凤琪的眉头在跳动,这么多人分明都是自杀的,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花影后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狭长的眸子一转,凤琪警觉道:“出来!” 几个没有死的丫鬟无比害怕地从花丛后面连滚带爬地走了出来,跪在了凤琪的面前,嘴里不停道:“二公子饶命!” 凤琪冷声问她们:“你们怎么会躲在这?” 这几个丫鬟被龙绯云出手教训得半死,总归还留下了一条命,见苏嬷嬷自尽之后,她们生怕会连累到自己,就找了地方躲了起来。 几个丫鬟颤颤巍巍,看见这遍地的鲜血更是恐惧不已。 凤琪走到她们面前逼问道:“你们是不是知道什么?快点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几个丫鬟都不敢开口,凤琪威胁道:“既然你们不说,留你们的命也没有意义了。” 见二公子抬手要劈下,才有胆大的丫鬟勉强保留着一丝神智道:“是龙家大小姐!她回来了,苏嬷嬷领着我们阻拦她,不许她回凤家,结果全被她逼死了。就连大公子都帮着她!” “什么?”龙璧茵,龙香君异口同声叫道。 没想到那贱人这么快就回了凤家,还给她们留下了这么大的震慑。 一提到凤卿,龙香君的疯病就又犯了起来,她脸上露出向往又痴迷的神色,“他回来了吗?他终于肯在凤家露面了!” 呢喃之后,她开始不停地抚弄自己的发髻,衣角。 凤琪捏紧了拳头,神色冷厉,眼波如刀地看了活下来的几个丫鬟:“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还不赶紧去通知我的娘亲!” 几个丫鬟如梦初醒,慌张起身向凤鸾阁跑去。 那个贱人!凤琪在心中暗恨唾骂,他抬起眼睛凉凉地朝着凤家后院看了一眼,那女人回来不知又要搅起怎样的风云来。 地上的尸首很快就被人处理掉了,龙香君,龙璧茵也随着凤琪来到了设宴的凤鸾阁前。 而在凤鸾阁前面,她们遇见了意想不到的人。 一袭淡色的素衣在风中烈烈,而她的身后燃烧着火一般的晚霞。 她这般站着,宛若君临天下的女帝。 站在凤鸾阁前的龙绯云一点也不意外,目光似笑非笑地从龙璧茵的妇人发髻上划过,多亏了藏兵阁的眼线,她也知道了龙家发生的“趣事”。 龙香君自己作死还不够,将龙璧茵这个蠢货也拖下了水。 两个蠢人加在一起,不会变得聪明,只会更加愚蠢得可笑。 “龙绯云,你怎么在这?”龙璧茵一见了她,就忍不住恨意尖声问道。 龙绯云垂眸望着她们,冷淡一笑:“这话应该我问你才是,能做人妻室,却偏偏喜欢给人当贱妾。既然都是凤家人,我也提醒一句。我为凤家的嫡长夫人,两位妹妹见了我于情于理都该行跪拜之礼。” 龙璧茵气得咬牙,一时没了主意望着龙香君。 龙香君直直地站在,极有骨气一般不肯朝龙绯云屈膝。 “不跪是吗?”龙绯云抬起了手掌,指尖的红凤戒指,是那样的刺眼。 龙香君的心像是被扎了一下,目光失神地盯着她手指上的戒指。那是她无比渴望,却得不到的东西! 凤琪怒意滔天,出声道:“龙香君与你同为嫡系正妻,她不跪你,理所应当。况且你离开凤家这么久,早就从宗谱上除名了!龙绯云你没有资格出现在凤家,更没有资格在我的面前叫嚣!” “有没有资格是我说了算,凤家二公子你算哪根葱?”龙绯云傲然相望,刚要出手,公狐狸又来到了她的身边。 雍容的风华,让天际的云霞都失了色彩。同样穿着红衣的凤琪,在他的面前更像是一件一直在模仿的西贝货。 龙香君痴痴贪婪地盯着那抹鲜红若锦的影子,像是要刻进眼中,再也不让他离开一瞬。 龙璧茵同样也露出惊艳之色,凤琪已是难寻的玉郎,而在他的面前,却化为了一道模糊的影子。 凤卿对两道灼热的目光视而不见,手里握着刚取来的狐裘披风,动作温柔地披在了龙绯云的肩头。 “早春三月尚寒,这儿风大,别冻伤了身子。”他一边温润细泽地说着,一边弯下身子,青丝拂落,极尽细致地为她系上了披风扣子。 留给龙香君,龙璧茵的只是一道颀秀淡漠的背影。 看到这一幕,两个女人同样露出羡慕又嫉恨的神色,龙绯云她到底何德何能,能让天下第一公子的凤卿为她倾心以对。 “哥哥,你未免太宠幸这个贱人了!你竟纵容她杀害了那么多家仆!”凤琪咬牙,俊颜扭曲显得狰狞。 凤卿为她系好披风之后,就自然而然地站在她的身边,握住了她微凉的手。龙绯云指尖轻颤了一下,任由他握入掌心。 龙香君的目光如刀一般,恨不能将他们两人相握的手劈开。 凤卿倾国的容颜一派平静,红衣浮动,高贵雍容。唯有一双清眸凝上了薄冰,他看了自己的弟弟一眼:“她是我的夫人,你的嫂子,凤琪你该谨言。” 说罢,如玉的手指一弹,隔空点穴。 凤琪只觉得自己嗓子一痛,伸手去摸就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了。 与凤卿几分相似的面容上只有刻骨的愤恨,使得整张脸阴沉可怖。他用目光生生剜着凤卿与他身边的女子。 没了凤琪撑腰,龙香君,龙璧茵显得无助起来。 特别是看见那个她朝思暮想的人之后,龙香君的眼睛再也看不进其他,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像是要将自己一世的悲欢尽付。 “家有家规,礼不可废。你们两个跪还是不跪?”龙绯云披着火红的狐裘,神色清寒淡漠,与他竟是如此的相配。 龙璧茵迟疑了一下,毕竟她的身份只是卑微的妾室。她以为自己能将龙绯云千刀万剐,却还是只能跪在她的脚下。 “香君姐姐”龙璧茵拽了一下她的衣角,龙香君才不舍地移开了目光。 她有多爱凤卿,就有多恨龙绯云! 龙香君苍白消瘦的脸上露出冷嘲的笑容:“跪?我为什么要跪你?龙绯云,刚才二公子的话你也听到了,咱们论地位也是平起平坐!” “在龙家,我为嫡,你为庶。在凤家,我为长嫂,是嫡长夫人,以后凤家的后院之主。身份永远都在你之上,龙香君你必须跪!”龙绯云弹了弹指尖,神色慵懒却锐利无双。 就在她抬手的时候,身边的男人握住了她的手腕,唇角从她手背上流连划过。 这双纤细的手上,有太多数不清的伤口裂痕,凸起在皮肤上,密密麻麻。又像是烙印在他的心口上,那般的疼。 凤卿抬起眸子,清亮流转像是夜空中的启明星,他轻声道:“为了这两个无足轻重的人,云儿你无需浪费内力。” 手背上柔软的触感,让龙绯云僵住了身子。慌忙想要收回手,却被公狐狸格外用力地握住。 许是自己一次次地离开,推开他。再回他身边的时候,他便格外在意,珍惜,握紧她的手无论如何都舍不得松开。 红纱鸾袖挥过,没有人看得清凤卿是如何出手,龙香君,龙璧茵就已跪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第二百四十三章:她不是你们能惹得起的人(一) 膝盖传开的疼痛,绝比不上心尖的痛楚。 龙香君扑通跪在地上,目光灼灼凝望着凤卿,燃烬了爱恨。她从未觉得自己如此的卑微可笑过。 龙璧茵不甘道:“香君姐姐,我们就这样跪在这么?这是要跪倒什么时候!”她的膝盖没了知觉,就算是想起身,也做不到。 龙香君没有回答,她对龙绯云的恨意已经难以言说。只知道,她们两人之间,有你无我,有我没你,只能有一个人活下! “凤家规矩严苛,庶出身份见了嫡出,妾室见了正妻,就算行三叩九拜大礼也不为过。两位妹妹好生跪着,等到你们何时明白了凤家的规矩,何时才许起身。”龙绯云说完之后,火红的狐裘随风卷起,她芳华万千地踏入凤鸾阁中。 谁才是凤家后院的真正之主,这一刻已经明了。 等龙绯云与凤卿一齐踏入凤鸾阁后,凤琪才能开口说话,他铁青了面色看了一眼跪着的龙香君,龙璧茵,神色冷怒。 这两个蠢女人又给他添了麻烦,甚至连累了他一起丢人。 龙璧茵含着眼泪,楚楚可怜道:“夫君,妾身的腿麻了,你能不能去求情,让妾身起来?” 在龙家里只有旁人跪她的道理,哪有人能逼她下跪。她着实恨死龙绯云那贱人了! “让我为你求情?”凤琪不屑可笑地反问道,“不看看你自己的身份,也配?” 龙璧茵被他训斥得无话可说,只是不停委屈不甘地泛着泪珠。 龙香君一直跪着,一声不吭。瘸了的腿让她跪不稳,她用一只手撑在地上,身子伏下看不清面容。 单薄的身形流泻出毁天灭地的恨意,龙绯云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待我唤醒鬼军之后,我要让你不得好死! 我要将你这贱人身上的肉一块块割下,内脏掏出,让你受尽折磨而死,方才能消了我的心头之恨。 凤鸾阁内,凤夫人临窗看了一眼:“我听闻琪儿从龙家省亲回来了。宴会都已经开始了,他也该到了才是。” “苏嬷嬷呢?怎么她去了这么久都没有回来?”身边的丫鬟皆摇了摇头,表示不知情。 凤夫人索性站起了身子,眼睛皮跳个不停,凤鸾阁的雕花轩窗外朦胧跪着两个影子。 “是谁跪在那里?”凤鸾阁中设宴,就算丫鬟犯了错,也不该跪在阁外门前,丢了颜面。 身边的丫鬟看了一会,又得人通报,回禀道:“夫人,跪着的人是龙家二小姐,还有龙家四小姐。” “这是怎么回事?”凤夫人转身望向身边的丫鬟疑惑问道。龙香君嫁入他们凤家,她也知晓,但龙家四小姐是从何而来? 那丫鬟几分畏惧地说道:“奴婢听说二公子在龙家宠幸了龙家四小姐,就将她带入了凤家纳为了妾室。” “又是龙家的人。凤琪这个孩子宠幸谁不好,偏要跟龙家的人再有牵扯!”一听到龙家的四小姐,凤夫人脸上露出不喜之色。龙家几个小姐的品行在那,没有一个让她看得顺眼。 不过话说回来,凤夫人面色冷沉隐有怒气,手指绞紧了绣帕:“是谁逾越过我,让龙香君和龙家四小姐跪在那?龙香君好歹也是琪儿的妻室!” 这样一来,不仅辱没了凤琪,更是在向她挑衅。 丫鬟踌躇着,不知该说不该说,一想到下午后院发生的事情,她就不寒而栗。到嘴边的名字,又被她恐惧地咽了回去。 “来人,去请二夫人和龙家四小姐进来。”凤夫人高声命令道,内宅之中斗得再厉害,也不能外人看了笑话去。 身边的丫鬟应下,还没有走出凤鸾阁,大门就被推开了。 漫天的晚霞,火一般的绚烂照落进来。像是凤凰的翅翼,在她身后展开。 阁内丝竹管弦,欢声笑语,在一瞬间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看向了门外的人,素白的布鞋落下,她一步步走进众人眼帘中。 细碎的尘烟在日光下飞舞,素色的裙摆上光影浮动。 凤夫人一点点站起身子,望着门外走进来的人,一字一句缓缓念道:“龙、绯、云!” 无法形容的震撼,惊愕。 日光落在龙绯云蜜色精致的面容上,流光斑驳。赤瞳望着她轻轻一笑,这一笑如云淡风轻,又包涵了太多的东西。 她同样道:“凤夫人好久不见。” 凤夫人声音在颤抖,声嘶力竭:“谁允许你进来的?龙绯云你已经被休弃了,你没有资格进入凤鸾阁。来人将她赶出去!” 鸾凤阁中的护卫方才动了一步,龙绯云已抬起了手指,烛光照影下,指间的红宝石耀眼似血。 “凤戒为主,见着皆跪!”赤瞳冰冷,睥睨万千。 开国之初,凤氏诸侯,有两枚红凤戒指,代表着在凤氏血脉中至高无上的地位。一枚一直流传而下,由嫡长子佩戴。而另一枚却被藏在了凤家迷塚之中,只待传言中能打开四家宝藏的命定之人找到。 凤家历代嫡长夫人都曾去过迷塚,能通过考验,活着走出的人已是寥寥无几。千百年来更是没有一人真正找到那枚失传已久的戒指。 凤家的夫人同样没有找到这枚戒指。若按凤家的规矩,凤戒便代表了一切,象征着凤家先祖,见者必须臣服跪拜。 凤夫人死死盯着那枚戒指,眸光震慑复杂,这枚戒指竟真的被龙绯云找到了!但她绝不可能跪在一个晚辈面前。 “凤夫人还要再赶我走吗?”龙绯云冷凝嘲讽开口:“恐怕现在你也已经没有这个资格了。” 有参加宴会的凤家长者说道:“凤戒对我们凤家而言确实意义非凡,当年先祖守护一方安宁,护国有功,才得到圣上御赐的一对精妙绝伦的红凤戒指。见戒指,如见先祖。龙家大小姐有这枚戒指,便是我们凤家的人,更是凤家后院之主。要说地位,可能还在大夫人之上!” 凤夫人像是受了极大的打击,原先容光焕发的面容瞬间变得狰狞而颓败。 更大的打击还在后面,方才出去的小丫鬟匆匆跑回了楼阁内在大夫人的耳边小声道:“龙家二小姐,四小姐两人跪在地上,起不了身了,怕是只能请大夫去检查一番。夫人派出的苏嬷嬷,红鸾嬷嬷,还有凤家的几百护卫都已经死了。” 凤夫人的花容彻底衰败苍白,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道:“你说什么?苏嬷嬷,红鸾都死了?就连凤家的几百护卫都” 她深深吐了一口气:“怎么会这样?到底是谁干得?” 凤琪踏入凤鸾阁,狭长的丹凤眸中满是狞恨:“还能有谁?当然是这个贱人!这个贱人逼死了我们凤家几百下人,简直是罪不可恕!” 龙绯云冷凉地看了一眼满身戾气的凤琪:“凤二公子,如果你不想真的成为哑巴,最好闭上你的嘴!” 凤琪怒意已经到了临界点,他一再地被一个草包玩弄羞辱,红袖一展,他手里多出了一根鞭子,朝龙绯云的脸上抽去。 鞭子还没碰到龙绯云的脸,就被一双修长似玉的手给握住了。凤卿望着自己的弟弟,清眸眯起,气场逼人:“方才给你的教训还不够吗?” 凤夫人气得全身颤抖不止,说不出一句话,凤家是彻底的乱了!她的两个宝贝儿子竟因为一个贱女人反目成仇! 龙绯云缓步走下台阶,来到凤夫人的面前:“我来凤家并无他意,只想讨回一些债,拿回一些本该属于我的东西。我这人不喜生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凤夫人,我再提醒你一次,现在我才是凤家后院之主。” “如果不想我将你从这面东的高位上赶下来,最好安分一些!” 凤夫人的嘴唇,面颊都在抽动,她推了一把身边的凤家家主,哭诉道:“老爷你看看,这是反了!她就算是凤家的儿媳,哪有资格这样同我说话!” 凤家家主看了一眼龙绯云手上的红凤戒指,没有吭声,反而劝道:“她也是我们凤家明媒正娶回来的夫人,是你的儿媳妇,你也该让着她一些才是。你是长辈,何苦要跟一个晚辈计较不停?” 凤夫人没想到自己的夫君没有帮着自己,反而教训她的不是。凤夫人再怎么被怒气蒙心,也有点明白这枚戒指真的是意义非凡。 她居然被一个小辈踩到了头顶上去了!这枚失传千百年的戒指,早已被凤家人当成了传说,没想到真的被这贱人找到了。 龙绯云一点不在意凤夫人脸上爬满的恨意,她也没想到这枚凤戒竟有这么大的作用,要不是美人告诉她,她也许会一直被蒙在鼓里,不知这枚戒指的真正价值。这样一来,岂不是浪费了一个算账的大好机会? 在凤夫人凌厉愤恨的眼神中,龙绯云坐在了她的位置上,不在意凤家宾客有没有落座,就开始为自己倒酒,品尝起满桌饭菜。 这般目中无人,凤家长辈心中多有怨言,却不敢说。因为他们没有资格对龙绯云指手画脚。 她就是喜欢看这些凤家人脸上敢怒不敢言的神色,畅快得很! 凤卿来到她的身边坐下,没有半点指责不悦,反而细心体贴地为她夹过菜肴放在白瓷盘中,嘱咐道:“云儿你瘦了不少,多吃一些养胖点才好。我喜欢你圆润些的模样。” 无论变胖还是变丑了,都是他的人。正好能少些狂蜂浪蝶围绕着她转悠,让他心烦意乱。 龙绯云挑起眼梢盯着腹黑的公狐狸看了一眼,别以为她不知他打的小心思,不过凤家的饭菜确实可口,不吃白不吃,她不会为难了自己。 凤夫人被这一幕气昏了头,声嘶力竭尖叫着:“凤卿,你真是丢尽了云山尊者的颜面。你现在被这妖女迷得神魂颠倒,竟纵容这个女人没大没小!她自小在乡野长大,没有规矩,目无尊卑,难道你要学着跟她一样吗?” “你看看你现在的模样,色令智昏,哪里还担得上天下第一公子的美誉!都是这妖女带坏了你!” 第二百四十四章:她不是你们能惹得起的人(二) 凤卿又为她盛了一碗参汤,一边为她搅凉,一边才不紧不慢说道:“我变成什么模样,都与云儿无关。师傅教我要顺应本心,想对云儿好就是我的本心。天下第一公子,不过是一名号而已,我从未在意过。” 在这么多人面前,凤夫人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会顶撞自己,怒不可遏道:“这个女人真是你命中的劫难。凤卿你不要忘了你肩上背负的命运,责任。你是我们整个凤家的希望,断不能给这个女人毁了!” 凤卿的指尖微顿,将参汤放在了龙绯云的面前:“云儿慢些喝,以免烫着。” 对于凤夫人谁得话,他恍若未闻。 龙绯云知道公狐狸的心弦还是触动了,他们两人背负着不同的命运,一个乱世,一个立国。 不管他们是否愿意,命运早已写好了一切,不会让他们逃脱。 入口的参汤,温度适宜,龙绯云饮尽之后起身离席位。 凤家想要针对的人是她,没有必要让凤卿为她挡下这一切。 龙绯云走出凤鸾阁,没有人再敢阻挡刁难。门外夕阳的余晖已经收敛,天色沉寂,如打翻的墨汁。 她缓步而下,走到了龙香君,龙璧茵的面前。 初春的晚风无比冰凉,龙璧茵跪着身子微微打颤,她抬起眼望着龙绯云,眼中有泪光也有漆黑的恨意,在朦胧的夜色下亮得吓人。 而龙香君一直跪着身子,从头到尾都未看过龙绯云一眼。 现在她遭受的一切,日后必定百倍千倍地讨回!龙绯云你这贱人,别想得意太久! 龙绯云在她们面前蹲下身子,懒洋洋道:“凤家的规矩,明白了没有?以后若不想再跪在我的面前,就离我远一些。聪明人知道审时度势,我想二妹妹和三妹妹永远都学不会这个道理。” 龙璧茵没有说话,而是恨恨地将脸偏向了另一边。 龙绯云站起身子,也懒得与她们浪费时间:“两位妹妹想跪就继续跪着,等阁中宴会一散,想必有很多人能‘瞻仰’到两位妹妹跪在地上弱不禁风的仪态。” 她刚要走,就被龙璧茵唤住了:“大姐,璧茵知道错了,璧茵以后不敢再顶撞你了,求求你让我起身吧!” 她也知道凤鸾阁中举办宴会,要是让那么人看着她跪在地上,她哪还有颜面活在凤家? 一直没有出声的龙香君沙哑阴冷道:“龙璧茵你就这么大点用处,竟要去求她这个贱人!跪在这又能如何?我不信她能让我跪一辈子!” “龙香君你看着还真有骨气,”龙绯云极淡戏谑地牵了牵唇角,“真有骨气的人绝不会做贼,我知道圣龙令在你手里。你以为有了圣龙令,就有了与我对抗的资本?龙香君你也太高看自己了!” 龙香君慌乱地垂下眼睛,喃喃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圣龙令?我根本没有见过那样的东西!” “不管你承不承认,鬼军我绝不会让你拿走!”龙绯云指尖一闪,一道劲风打在了龙璧茵的膝盖上,龙璧茵惊醒地发现自己的双腿能动了。 她两腿发麻,僵硬地站起了身子。 龙绯云转身望着她:“狗想改掉吃屎是件很难的事情。我知道龙璧茵你改不掉,你下次与我作对之前,先想好会是怎样的下场。你求我一次,我会放过你。但可怜的模样扮多了,也会让人觉得恶心。” 龙璧茵的脸色发白,嘴唇动了几次,还是忍下了怒气。 等龙绯云转身离开之后,龙璧茵才指着她的背影跳脚道:“龙绯云你这个贱人,以为我真的会怕你?不过是给了你三分颜面罢了,要真有下次,我绝不会放过你!我会让你跪在我的面前,磕头求饶。” 龙香君冷眼望着耍威风的龙璧茵,“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方才你求她的时候,可卑躬屈膝得很!庶出就是庶出,一辈子只能给人当奴才。” 龙璧茵走到她的面前,几分得意地笑了起来:“那又如何?我最起码不用再跪在地上,而香君姐姐你呢?逞一时之快有什么用,还不是跪在这里起不了身,被别人看笑话!” 一边说着,龙璧茵一边得意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说不定我现在已经就怀上孩子了,可沾不得凉气。这孩子一旦出生,可是凤家里面第一个孙子呢!而且是嫡出!” 龙香君眉头重重地拧了一下,随即松开,若有若无地冷笑起来。 龙璧茵真以为自己能当上平妻?自己不过是借她的肚子罢了,等孩子生下之后,龙璧茵也该死了! 很快,凤鸾阁中的宴会就散了,龙璧茵怕丢人,早早地就避开了,只有龙香君碍眼地跪在楼阁的前面。 走出的宾客对跪着的人指指点点,龙香君闭上了眼睛。 “这个跪着的是谁?” “听说是二公子娶得夫人。” “她怎么跪在这不起身?” “唉,还不是惹恼了凤家的嫡长夫人。她手上有着凤家失传已久的戒指,连大夫人都要让她几分。” 龙香君咬紧牙关,浑身绷紧微颤。 有一阵极淡的馨香停留在她的面前,她睁开眼睛就看见了一个年岁不过十五六的女子,梳着妇人发髻,身上穿着藕色碎花的短袄,衬着一条淡粉色的褶裙。 头上戴着几支螺钿,看装扮,不像是夫人而像是姨太。 看清她的面容之后,龙香君眼里露出恨意。这张脸有几分与龙绯云相似,特别是那双浅淡漠然的眼睛,让她看着就厌恨。 “你站在我的面前做什么?”龙香君冷冷问道。 对于她的敌意,流云一点都不在意,而是不浅不淡地提醒了一句:“她不是你们能惹得起的人。” 要知道只有那人重新回了凤家,自己才有机会见到长公子一面。 凤华院像是冷宫一样,没有半点生机,她独自等了那么长时间,不过也是想多见他一面罢了。 淡粉色的裙裾从龙香君的面前掠过。 等流云走后,龙香君猜出了她的身份,眼中恨意又深了一分,随即眼波里掠过冷芒。 她早就听到传闻,凤卿纳了一个妾室。这个女人长得与龙绯云三分相像,看来她就是那个妾室。 龙香君神色苍茫又呆滞,如果她也能与龙绯云有几分相似,是不是也能留在他的身边,哪怕做一个妾室也是好的。 凤华院中又热闹了起来,衣物用具,每一件都是挑最好的往龙绯云住的厢房里送去。凤卿更是寸步不离地陪着她。 跟在流云身边的丫鬟,蓝儿一早也得到消息,凤华院里的正主回来了,她还不曾见过龙绯云一面。 到底是怎样天仙的人儿,才能尽得大公子的宠爱呢? 看自己的主子从外面回来,蓝儿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主子,奴婢听说正夫人回来了!” 流云只是淡淡点头:“回来就回来吧,只是迟早的事情!” 蓝儿有几分焦急:“奴婢见着好东西都送去了凤栖斋内,这样一来,主子您岂不是要失宠了?” 流云笑了笑:“我何时受宠过?”凤卿没有正眼看过她,更没有碰过她一次,她留在这院子里只是幌子罢了。 其实她也是不甘的,她的脸与那女人相似,却为长公子牺牲了那么多。凭什么她能得到的一切,自己却一样都得不到。 凤卿连将她当成替身,都是不愿。她就孤孤单单地留在这院子里,一日盼着一日,孤独终老。 流云忽然站起了身子,招来了蓝儿:“为我梳妆,我也算是妾室,既然正主回来了,我也该去拜见拜见才是!” 蓝儿见自己主子有争宠的心思,含笑应道:“好!奴婢这就给您打扮,奴婢觉得您已是好相貌,只要多加装点,一点不会比那正夫人差!” 蓝儿没见过正夫人,心里不屑地在想,人和人能有多大的差别?公子都已经纳妾了,说明那正夫人也只是尔尔罢了。说不定只是因为出身高贵,才使得公子对她青睐有加。 只要主子能怀上孩子,也一样能在凤家里受宠! 更衣梳妆之后,镜中的人越发像是龙绯云,流云望着自己,淡淡一笑。 起身领着兰儿向对面的凤栖斋走去,天色已黑,满桌子的饭菜已经摆好。凤卿正陪着龙绯云用膳,见到她之后,春水溶溶的眼眸一瞬间凝结成了寒冰。 他放下筷箸,用丝绢擦过唇角,不冷不淡问道:“谁让你来的?” 不重的语气,却让流云的身子一颤。是她嫉妒糊涂了,竟妄图引起长公子的注意,与龙绯云争宠。 “妾身只是太久未见公子,想念至极,才逾越了身份”流云带着蓝儿一起跪下。 蓝儿偷偷抬眼看了一眼正夫人,脸上闪过惊愕之色,正夫人怎么会长得与云主子如此之像? 她身上没有穿绫罗绸缎,长发也仅用一只簪子绾起,但周身的气息凛冽,高贵,让她看了一眼就心生惶恐,再也不敢多看。 长公子气质同样雍容倾华,一般女子坐在他的身边只会自惭形愧。 也只有坐在他身边的正夫人,才没有被他夺去气势,两个人显得如此的般配! 云主子跪在他们的面前,更像是一个无法插入其中的下人。 第二百四十五章:我们联手如何? 蓝儿两腿颤颤,不停地望着自己的主子。祈求着主子能早些带她走,屋中气氛凝沉压抑,她几乎忘了呼吸。 龙绯云望着跪在地上的人,淡淡勾唇一笑,这一笑逼得流云不敢抬头去看:“人都来了,就再添一副碗筷吧!” 凤卿却不乐意:“云儿,我只想跟你一同用膳,不想被无关紧要的人打扰。” “无关紧要的人吗?”龙绯云声音清浅,懒洋洋地托着自己的下巴。这让公狐狸有了不好的预感:“我记得她是你的妾室吧!” 不顾其他人在场,凤卿就有些急切地想将她搂入怀中。玉容间线条绷紧,他望着龙绯云,有些紧张无措:“云儿你相信我吗?我没有碰过她,她根本算不上是我的妾室!我整颗心都被你装满了,哪里还有一点空隙住进别人。” 凤卿的话,她还是信的。只是在这么多人面前听他说这样情意绵绵的话,龙绯云不自在地不知该作何反应好,耳根不争气地添上了一抹淡红。 这样动人的氛围,偏偏有人不识趣地要打破。 流云眸光闪了闪,她望着红衣墨发,玉冠华颜的凤卿,眼中只余下嫉妒。 “夫主,你之前不是这么与流云说得”她的名字中也有一个“云”字,每次听到长公子唤龙绯云的时候,她都幻想着是在叫自己。 语意是那般的温柔,清润,宛若是落在夏荷上的朝露。 凤卿低低浅浅的笑了起来,如雨润泽的笑意却冷到了骨头里,他难得将目光落在了柳云的身上:“我与你一共说过几句话?你记得吗?你要是再敢在云儿面前颠倒是非,我现在就让人将你赶出凤家!” 流云不敢再造次,长公子与她说话的次数屈指可数,从未多看她一眼过,更不可能对她温柔以待。 身边伺候的丫鬟多添了一副碗筷,龙绯云看了她一眼,道:“你起身吧,再跪下去饭菜就要凉了。” 蓝儿吓得不敢抬头,她也不知自己主子怎会有这样大的胆子,竟然起身之后坐到了凤卿的旁边。 要知道,正夫人与长公子也是相对而坐罢了。 龙绯云像是没有看见这一幕,淡然从容地开始用膳,一点没有吃醋的意思。 凤卿知道小猫儿是生气了,表面上不计较,心里只怕对他恼恨不已了。 他娶妾不过是想堵住凤家长辈的悠悠之口,早知道这个女人如此不安分,他绝不可能将她留下。 屋中的气氛变得微妙尴尬起来,凤卿坐直了身子,连一片衣角都不肯让身边的流云碰到。 “云儿,这是你喜欢吃的菜。”凤卿刚说完。流云就靠了过来,也夹了一筷子菜要送到凤卿的碗里。 龙绯云抬手,指尖的筷子飞出打在了流云的手腕上。她手中的筷子,菜肴散落满身都是。 手腕一阵酸麻,竟是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凤卿望着对坐的小猫儿,眸光暖融,忍不住扬起唇角。忽然发现留下这个女人还有点作用,至少能证明云儿是在乎他的。 龙绯云懒得去看公狐狸脸上的窃喜,而是目光清冷地盯着流云:“我让你过来吃饭,不是看你来演戏的。” 流云捂着自己的手腕,唇角嗫嚅,目光也变得阴暗起来。 “如果不是你帮我离开凤家,对我还算有那么一点恩情,我早该杀了你,将你骨灰撒在云嬷嬷的坟前。” 龙绯云话音落下,流云就声音发寒地笑了起来:“我让你离开凤家再也别回来,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还是你终于看清自己的心,发现自己爱上了谁” 龙绯云脸色微变,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不管如何,我都是凤家的嫡长夫人。只要我想回来,我随时都能回来,不需要你多言。况且,你与我的约定,我从未答应过。” 流云脸色变得愤怒,还没来得及再开口。 一只绯红绣金的靴子勾过她的凳子,流云就咕噜噜地跌倒在了上。 她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还没能爬起身子,就听见凤卿清润的嗓音凝着厌恶,缓缓道:“你已经吃饱了是吗?那就离开凤栖斋,这是云儿的住处,你没有资格进来!更没有资格在这生事!” “云儿是我唯一的妻室,你以后若再对云儿不敬。那就卖出凤家,或是直接从凤家消失!” 蓝儿慌忙膝行到她的身边,将流云扶起:“主子你没事吧?” 天下人都知道凤家嫡长子,温润似玉,谦然有礼,他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显然已经对自己厌恶至极,再没有忍耐的心思。 流云坐起身子之后,跪在凤卿的脚边,“妾身逾越了,还请夫主责罚。” “我不是你的夫主,你还是唤我长公子。”凤卿放下筷箸,已经没了用膳的心思,抬手唤来丫鬟:“去给她打一盆水来。” 一盆水端来之后,凤卿示意端到流云的面前。 润泽的声音像是一把刀在她心头凌迟:“把脸上的妆洗干净。” 跪着的流云心中了然,却还是暗哑问道:“夫主,觉得妾身脸上的妆容不好看吗?” 她原本是人人可以使唤的丫鬟,费尽了心思才能留在他的身边,才成为了他的妾室。如果不再能唤他夫主,自己还剩下什么?还要再变为那个人人可欺的丫鬟吗? 流云望着铜盆水中映出的模样,牵着嘴角自嘲地笑了起来。 你看,我也能像龙家大小姐那样,温柔的笑,冰冷的笑为什么你就不肯多看我一眼呢? 龙绯云望着这张与自己极是相似的面容,早已觉得变扭可笑。如果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只是原先懦弱的竹丫,谁会想成为她,有她一样的容貌? “容貌可以相似,但灵魂无法模仿。我的人生,没有任何人可以复制。”龙绯云轻声缓慢道,这句话像是冷水从流云的头顶浇下。 流云盯着水面映照出的自己,不知该做出怎样的神情。 哪怕她有龙绯云一模一样的脸,长公子也未必会多看自己一眼。 让公子倾心的是她的灵魂心性,而非她的容貌。 流云缓缓俯下身子,拘起一捧水浇湿了自己的面容,铅华洗净之后,这张脸再无任何相似的地方,除了一双眼睛。 她费了这么多的心思,也只是自讨难堪。 龙绯云看了她一眼,给出评价:“你还不算是愚蠢至极。”至少还有一点自知之明。 所以这才是凤卿留下她,还让她成为妾室的原因。 流云站起了身子,已恢复了恭敬之态:“妾身今夜多有得罪打扰,还请公子夫人慢用。” 她的心在这一刻彻底死了,她知道自己费尽心思也不可能插入他们其中,更不可能代替正夫人的那份宠爱。 从头到尾她只是道影子,被利用的影子罢了。 流云回到自己住处,却在门前遇上了一位想不到的人。 月辉镀在银鼠的斗篷上,来人手中提着一盏防风灯,像是引路的冤魂一般在她的门前徘徊。 只是她走路的姿势极为怪异,见到她回来,来人掀开了斗篷露出了一张苍白消瘦,带着若有若无怨恨的面容。 蓝儿被她吓了一跳,仔细去看才吓得赶紧行礼:“见过二夫人。” 流云没有行礼,对她的到来还是有些诧异:“二夫人,这是凤华院,您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你去见他了是么?”龙香君提着防风灯缓缓走近,压抑的声音像是刀从骨头上刮过,叫人听着难受害怕。 她像是无主的冤魂,达不成生前的愿望,在人世间作祟徘徊。 “还被他们赶出来了,呵呵”龙香君发出怪异的笑声,盯着流云额头间擦破的皮。 流云用手遮了一下额间的伤口,不自在问道:“二夫人你半夜前来,就是问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当然不是!”手中的防风灯随着龙香君的动作,微微摇晃,灯影照亮斗篷下的绣花鞋。她缓缓走近,苍白的脸越发显得单薄狰狞,“你恨她吗?这个贱人独霸了宠爱,让我们一直煎熬痛苦” 流云惊愕不定地看着龙香君:“二夫人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疯了是不是?” “你是二公子的夫人,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龙香君却不以为意,甚至放声笑了起来:“我是疯了,我一直是个疯子你不知道吗?我不爱凤琪,不爱任何人,我只爱他,只想得到他!” 一串泪珠从龙香君苍白瘦削的脸上滚落,她漆黑的眼瞳里注满了恨意。 “你也爱他不是吗?”龙香君冷声嫉妒问道。 流云望着她没有说话,跟一个疯子没有任何好说的。流云唤来了蓝儿准备进屋。 龙香君提着防风灯挡在了她的面前:“不许走!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你恨她,我也恨她,咱们联手如何?只要龙绯云死了,凤卿就会爱上别人,说不定就能注意到我们!” 流云盯着她,不可思议地问道:“龙绯云是你的姐姐,是龙家的嫡出血脉。这样的事情你当真做得出来?” “那贱人不是我的姐姐!”龙香君握着防风灯的手在颤抖:“她就是个野种!根本就不是我们龙家人。就算她是我姐姐又如何?她抢了我想要的一切,我必须杀了她!” 第二百四十六章:投诚(一) 龙香君提着手中的防风灯,绣花鞋在枯叶上踩过,她在流云的身边来回走动:“与我联手如何?只要能将龙绯云扳倒,我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流云笑了笑,“我不想与一个疯子联手!另外,我自知没有那么大的能耐与她为敌。二夫人你无论想做什么,我都不会拦着你,也不会帮着你!” 龙香君提起防风灯,照亮了两人的面容,灯影下消瘦的面容显出狰狞之态:“我以为你是个有骨气的!没想到你这么的没用,打算被她踩在脚下,踩一辈子吗?只要有她在,你根本不可能靠近大公子,更不可能得到他的青睐!” 流云目光淡淡地睨着她:“激将法对我而言并没有用!我也奉劝二夫人一句,她不是我们一般人所能对付的!稍有不慎,说不定就会赔上性命!” 龙绯云评价她的话不错,她比这些被嫉妒蒙了心的女人,多那么一点脑子。 蓝儿跟在流云的身后走过,龙香君提着防风灯,望着天上颜色诡异的弯月,“你们都不肯帮我,也好!我会让你所有人都后悔!” 翌日一早,龙英华去了皇宫觐见,龙家之中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红鸾的轿子在龙家大门前停下,一段绯红的锦衣滑落 龙家中三位姊妹都已经出嫁,就只剩下龙璧月一人。偌大的后院显得空荡寂静,不过寂静一些也好,总好过每日明争暗斗,鸡飞狗跳。 龙璧月靠在水榭边喂锦鲤,身后就传来了脚步声。 伺候的丫鬟先一步跪下行礼:“拜见凤家二少爷” 龙璧月惊惶地回神,握着的瓷钵自指尖掉落,“咚”的一声坠入了莲池中,橙黄色的锦鲤相涌琢食。 “怎么会是你?你怎么来了龙家?”龙璧月身子抵在栏杆边,神色慌张。 璧茵才嫁入凤家第二日,他不该出现在这里! “三小姐不想见到我?”凤琪一边说着,一边拾阶而上,染着相似魅香的衣角从石阶划过。 唇角微扬,狭长的眸不怀好意。 龙璧月紧张地转过身子,心中一片慌乱,没有一点主意。 她只是一个在内宅中养大的庶出小姐,再有手段心机,面对眼前的男人也毫无招架之力。 紧张之余,她想到了自己的亲妹妹,“璧茵呢?璧茵嫁入凤家怎样了?你有没有欺负她!” 别提也罢,提到龙璧茵之后,凤琪的脸沉了下来:“你那愚蠢的妹妹,给我丢尽了人!昨日进府,就被龙绯云罚跪在了凤鸾阁前面!” “璧茵被罚跪了”龙璧月咬了咬嘴唇,慌乱又心疼。 凤琪已来到她的面前,欣赏着她脸上变化的神色:“有了你那蠢妹妹做对比,我才发现我更想要的人是你!只要你进入凤家,好好伺候我,说不定我还能多宠爱在意你那妹妹一些。” “不!”龙璧月坚决地摇头,语意冰冷厌恶:“你休想!我不可能踏入凤家半步!更不可能成为你的妾室。” “我就喜欢你的拒绝,太容易得到的女人反而没有意思。”凤琪欺身而上,手指挑起她一缕长发,眼波邪佞异常:“可我等你乖乖上我的床榻,已经等得失去了耐心。” “你说,假如我用龙璧茵做挟持,你会不会听我的话?” 龙璧月的眸颤抖:“你到底想用璧茵做什么?璧茵她心性软弱,没有主见,所有的一切都是龙香君设计蛊惑她的!她才十二岁,只是个心性不成熟的孩子罢了,求求你放过她!” “放过她?”凤卿不屑地轻哼:“可是我还没有得到我想要的东西,怎么能放过她!” “这是龙家,你到底想怎么样?”龙璧月两腿发软,用手紧紧地握住栏杆才勉强让自己站住身子。 “我只想得到你!”邪肆陌生的气息,像是一块冰滚入了龙璧月的心口,将她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凤琪压下身子,龙璧月靠在莲花池的栏杆边拼死反抗,还是被他吻住了唇。 她的反抗惹恼了身上的男人,嘴唇被撕破,血腥味道蔓延混着她眼泪的涩意。 许久,凤琪心满意足放开她之后,望着她眼中的恨和泪,邪肆地歪过唇角:“不要让我等太久,很快我就会来龙家下聘。你不想做妾,就让你做平妻如何?” “不要!我绝不会成为你的人!”龙璧月捂着自己红肿的嘴唇,满目恨然。 凤琪转身,侧眸看了她一眼:“没有我得不到的,只有我不想要的。你现在不答应我,我总有办法让你不得不答应,毕竟你的亲妹妹还在凤家!” 等这抹刺眼的红衣消失之后,龙璧月再也站不稳身子,顺着栏杆滑落下身子。 方才一直没有胆量上前的福儿,快步迎了上来扶住龙璧月的身子,“小姐您要振作一点!” “凤家二少爷实在太仗势欺人了,他都已经纳了四小姐为妾,为何还要缠着您不放呢!小姐,我们还是赶紧将这件事告诉老爷吧!” 龙璧月流泪摇头,“不能!父亲要知道他轻薄了我,一定会让我嫁给他!我不想嫁入凤家争宠,况且璧茵还在那,我做不到跟璧茵服侍同一个男人!” “那该怎么办才好?”福儿也在她的身边急得团团转。 凤家家大业大,小姐不过是个庶出,他若是苦苦相逼,小姐哪有机会逃脱。 等眼泪流干了之后,龙璧月也渐渐平静了下来,对身边的福儿吩咐道:“给我准备马车,我要去凤家见她!或许只有她才能帮我。” 她与龙绯云本是极不对盘的两个人,但发生这样的事情之后,她第一个想到的竟是龙绯云。潜意识告诉她,如果真的有人能帮她,那只有龙绯云了! 凤家后院中,也有人来通知正在午休的龙绯云:“夫人,龙家有人想要见您,约在了城中的聚贤酒楼。” 龙绯云从美人榻上缓缓起身,似笑非笑:“龙家还有人要来找我?” 传话的丫头点点头,小声道:“奴婢不知是龙家的哪位,看样子挺着急要见夫人您。” 龙绯云点点头:“我知道了。” 凤家的轿子在聚贤楼前停下,龙绯云依旧是一袭素净简单的装束,身后跟着两个凤家下人,也能让人一眼看出她的不凡身份。 龙璧月身边的福儿早早就在酒楼中等候了,看见龙绯云到来之后,快步走到了龙绯云的身边,行礼道:“大小姐,四小姐已经在二楼厢房中等候您多时了。” “看来你家小姐找我,当真是有极其要紧的事情。”望着福儿脸上的焦急之色,龙绯云淡淡一笑,没有想到龙璧月会有求她的一日。 听到有人进入厢房之后,站在窗边的龙璧月转过了身子,同时也解开了肩头的披风。 一张玉娃娃般的娇颜蒙着面纱,平日里倨傲的眸子只余下憔悴可怜的绯红之色。 见到她之后,龙璧月就跪下行了大礼:“璧月拜见姐姐!” 龙绯云在茶桌后面的红木软椅间坐下,懒洋洋地翘起了腿,眼眸眯了眯,倒没有让她起身的意思。 龙璧月毫无怨言地跪着,连头都不敢抬。 记起她刚入龙家,被这对姐妹花欺负的时候,可没有料到会有这么一日。捧高踩低的龙璧月也会跪在她的面前,行此大礼。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龙绯云手中捧着的碧螺春也凉了,她才让龙璧月起身。 “能得三妹妹如此大礼,看来你要求我的事情并不容易。我也不是神仙,没有太大的能耐,先劝三妹妹一句,不要将希望全都寄托在我的身上。”龙绯云吹着茶沫,声音不高不低。 “如果你都不能帮我,恐怕再没有任何人能帮我了!”龙璧月直起身子,自嘲地笑道。 龙绯云饮了茶,缓缓道:“三妹妹跪都跪了,你且先说说看求我的事情。” 龙璧月望着她,眼中掠过喜色,龙绯云算是答应她了。 “我不想嫁给凤琪做妾,哪怕是做妻我都不愿意。他今日又来龙家,还对我行了不轨的事情,我求你帮我想想法子”龙璧月哭红的眸中又聚起了水烟。 龙绯云轻笑:“怎么给他做妾,做妻难道不好吗?你的妹妹可是千辛万苦才爬上他的床榻,如愿以偿的。” 龙璧月仰起脸,目光坚定:“人各有志,璧茵心性愚钝。从小到大她一直跟随着龙香君,被她左右利用。这些年,龙香君一直压在我的头上,同为庶出,她却什么都比我高贵,能拥有我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我好不容易才摆脱了她!嫁给凤琪,我又要再受她欺压摆布,这样的日子,我不想再经历了。” “我龙璧月是庶出,但我却不甘心做别人手中的棋子,命运一辈子都握在别人的手中。” 她早就看出龙璧月是个心比天高的,一直暗中与龙香君相比较劲。而她的妹妹,完全是个没脑子的跟屁虫。 有野心的人,总比一滩烂泥,让她看着顺眼。 龙绯云也没有再刁难她,而是道:“帮你也不是不可以,但我从不做浪费力气的事情。龙璧月你想好拿什么东西与我交换,换你下半辈子的无忧?” 第二百四十七章:投诚(二) 龙璧月跪坐在地上,面色颓然,哑然失笑:“我还有什么能与你交换的?龙绯云你想要的都已经得到,而我什么都没有。” “这可不一定!”龙绯云起身走到她的面前,“比如我想知道龙香君回家省亲那日到底发生过什么。” 她要知道圣龙令的下落,龙香君将圣龙令当成反败为胜的最后一件宝贝,不管是威逼还是利诱,她想龙香君绝对都不会交出来。宁可毁了,让谁都得不到,也绝不会拱手相让! 龙璧月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你问错人了,现在龙香君对我极是戒备,除了璧茵与她走得近一些,但璧茵不可能把知道的事情告我。我对龙香君的事情,一丁点都不知晓。” 龙绯云眸光轻闪,似在思索她说得话到底是真是假。 “这样,还真可惜” 龙璧月抓住了她的衣摆,红肿的眼睛流露出一丝急切:“你一定能帮我的,我知道你是特别的!” 龙绯云转身望着她:“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龙璧月开口一五一十地说道:“我偷听过夫子的对话,你才是真正的圣龙转世,龙香君不过只是个冒牌货而已!圣龙转世贵不可言,我们龙家奉错了人,让龙香君骄傲得意了那么久!” “我没有任何东西与你交换,将来哪怕天下的一切你都能得到。龙绯云我只求你帮一帮我,日后你若有任何吩咐,我都会听你差遣。”龙璧月急切开口。 龙绯云缓缓弯起唇角:“这么说来,你不打算与我作对了?” “我哪有资格与你作对。”龙璧月苦笑,“那时候你刚回龙家,懦弱胆小,我不过是像其他人一样落井下石罢了。如果不是逼你到了如此境地,你也不会成为龙家真正的嫡女。” “我要感谢你吗?”龙绯云唇边的笑容莫测冷凉。 龙家人逼死了竹丫,才有了现在的她!她宁可不要出现,一直沉睡在竹丫的身体之中,只希望竹丫能平安快乐地生活。 “不是!”看到龙绯云唇边的笑意,龙璧月一阵心惊连连摇头,“我只是希望姐姐能放下成见,帮我度过难关。多一个盟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 龙绯云坐回了软椅,神色莫测:“我姑且相信你的话,你不想嫁入凤家也不是没有其他路可以走,但只怕你不愿意。” 龙璧月早已知道自己退无可退,咬了牙道:“只要不死,不嫁入凤家,其他让我做任何事情,我都愿意。” “龙洲中的圣者很快会来雍州城中讲经,你若愿意出家,可以随她回龙洲归隐避世。” “是要让我出家吗?”龙璧月面露为难犹豫之色,她到底是世家出来的小姐,还未嫁人就要一盏青灯,长伴古佛? 龙绯云看出她所想,淡淡道:“只是避世而已,你若愿意再入红尘,只需等几年过了风头。凤琪见你已出家,也不会再为难。” “天下大劫将至,四家吞并,定然会引发一场大战。三家之中,唯有一家能幸存壮大。而你不过是庶出血脉,当真以为能在混战之中保全自己?倒不如归去,寻一方静谧之地,度过这场浩劫。” 她只是养在四方院中的庶出小姐,哪里知道天下间的变化。听龙绯云这样说,龙璧月缓缓点头:“我知道了,待龙洲传道布经的圣者过来,我就入她门下,剃发出家。这红尘之中,我也无太多牵念,再入不入红尘也无相干了。” 她的娘亲,只是龙家的舞姬,连妾室都算不上。出生后不久,她就寄养到了祁二夫人那,连自己的娘亲是谁,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 自长大一点后,便要学着卖乖讨巧,方能在祁二夫人的手下活得好一些。 龙绯云听她的话,轻语一声:“你倒是看得开,如果你妹妹能有你一半心境眼界,也不会跳入火坑难以自救。” 龙璧月再次重重磕头:“我求大小姐您,璧茵太小还不懂事,如果有得罪您的地方,还请您高抬贵手!” 她到底只有璧茵这么一个亲妹妹。 “我能理解你,但这件事我没法答应你。生存之道便是弱肉强食,犯我者,绝不轻饶。只要你妹妹长些脑子,不再乱跳生事,我也不会去故意刁难于她。”龙绯云的手指从瓷杯的杯沿滑过,赤瞳夺人。 龙璧月再次深深地拜下身子,心中已没有其他祈求。 强者,逆天改命。而弱者,只能听天由命。 她能做的一切都已经做了,往后她与璧茵的命运到底会如何,只能等待老天给出一个答案。 五日后,龙洲的梵尼圣者来雍州城中布道讲经。 听闻圣者由佛主点化,听她讲经能静心通神,避灾免祸。 圣坛布好之后,雍州城中凡有些声望的大户高门都来了,马车停在圣坛之外,人头攒动。 五彩梵布随风烈烈,几丈高的香塔青烟袅袅,整个雍州城中都能听见空灵的梵唱与经轮转动的声音。 凤家来了三辆马车,皆掀开车帘望着圣坛中央,慈眉敛目的圣者。 “云儿,想不到你喜欢听人讲经布道。”公狐狸在她身边露出似玉如画的眉眼,引得不少高门贵女不去听经而是看他。 龙绯云斜靠在马车中,眉眼微睁,锋艳的眉眼如猫儿一般慵懒:“我不是来听经,而是来与一故人送别。” “佛修今生,断来世。我不求今生,也不盼来世,因为我知道没有谁能救得了我,能度化我。我便是我自己的神佛!” 身边的凤卿久久没有说话,饶是他通读天下文书,也被龙绯云这番话惊得无言。 “云儿你知道吗?你是如此的特别,像是无尽的宝藏一样,总能让我惊喜。你的身上又有了太多的秘密,远望你的时候为你着迷。靠近的时候,就被你吸引,再也离不开,忘不掉。”凤卿垂下泛着浅辉的眉眼,望着她。 龙绯云一抬眼就望着他眼中细碎的柔光,极尽的柔和宠溺,像是一汪陈年久酿。 被他望着,龙绯云不自在起来,咳了一声:“我只是随口一说罢了。圣者讲经快开始了。佛经之中亦有大智慧,你认真听!” 梵唱停下,圣者启眸,缓缓轻念:“如是我闻” 身边的男人对大智慧没有兴趣,对她更有兴趣一点,拿过了自己的狐裘为她披上:“有我在你身边,决不许你染了风寒。” 这人龙绯云拥着狐裘,神色放松地听着经文。而公狐狸则撑着面容,青丝拂落,目光如水地盯着她。 云儿,我不修今生,不断来世。只希望生生世世都能与你相逢相守。 佛经停下之后,人群之中响起了嘈杂的惊呼之声,因为有一贵族家女儿登上了圣坛,一步步走向了圣者。 两边的圣使抬手将她拦下,她便膝盖着地重重地跪在了圣者面前:“小女唤名,龙璧月。今日听闻佛经大彻大悟,愿入佛门,摒弃七情六欲,常伴佛灯。” 圣者抬眸,依旧是毫无波澜,“你当真愿意出家,不入红尘?” 龙璧月磕头碰地:“愿意!” 人群中响起私语声:“龙家的小姐,竟要出家了!” “放着金山银山的日子不过,竟要当尼姑,真是想不通。” 龙英华追了出来,站在圣坛前神色着急:“璧月你在说什么胡话,快随我回去!我绝不允许你出家!” 龙英华在圣坛之下就被圣使拦下,他动用内力,才发现护着圣坛的圣使都是内行高手。他竟不能靠近自己的女儿一步。 这些人可是她花大价钱从美人藏兵阁里请来的,哪里能让龙英华轻而易举地打破她的安排。 圣者起身走到龙璧月的面前,抬手从她的头顶拂过,缓缓道:“此女与佛法有缘,聆听经文能大彻大悟,忘却红尘,亦是佛主点化。今日,我就在这为你剃发,收你为弟子。” “姐姐?”坐在凤家马车中的龙璧茵见身边的人指指点点,才发现圣坛上要出家的人竟然是自己的亲姐姐。 龙璧茵慌张地跳下马车,也跑向了圣坛:“姐姐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要出家?你要把我也舍下吗?” 龙璧月闭上眼睛,听着剪刀将她头发剪断的声音。 眼角灼热凝着湿润,她双手紧紧合十,没有回答,没有去擦拭。 凤琪撩起车帘望着这一幕,圣坛上龙璧月一脸虔诚,落发纷纷。他形容不出自己的心情,握住车帘的手指泛白,似要将门框捏碎。 她宁可出家,也不肯嫁给他!丹凤眼绞着恨四处望着,脑中一片纷乱,原来他也有得不到的东西! 这一刻他恨不能出手杀了那个女人! 青丝落尽,耳边一片凉意。圣者将白色的佛帽戴在了她的头顶。 “三千烦恼尽,你已不是凡尘中人,此后一身清净,无牵无挂。”圣者握着她的手,将她拉起。 随即圣使脱去了龙璧月满身绫罗,为她换上了白色的裟衣。 “你听佛法,得所解脱。便赐你法号‘慧净’。” 龙璧月终于抬头,望向了自己的父亲,妹妹。隔着青烟盘旋的香塔,一双明眸之中似噙着眼泪,她跪下一拜,算是还清了红尘中的一切债缘。 “璧月,你给我回来!我不许你出家!”龙英华怒吼,声嘶力竭。 但龙璧月却转身,走到了圣者的身边,垂下脖颈,再无牵挂的模样。 马车中的龙绯云掀起眼帘,看了一眼圣坛前的场景,淡淡一叹:“没想到,她还真动了出家的心思。质本洁来,还洁去。与其在后院与自己的妹妹争宠,为男人吃醋,毁掉往昔的姐妹之情。还不如出家避世,再不过问红尘纠葛。” 第二百四十八章:此去,风雪两相隔 红衣倾国的公狐狸靠在她的身边,手指掠过她的长发,绕在指尖把玩:“小猫儿,这一切是不是你安排的?” 龙绯云微睁着眸子,并未否认:“这条路是她自己选择的,我只是帮她达成而已。再者说,入佛门,避红尘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红衣的雍容狐狸忽然转了个身子,压在了她的身上,清眸如九天揽月一般望着她:“云儿,你是不是也想出家?我不许你不要我!你在红尘,我陪你。你出红尘,我找你。哪怕在山间寺外住下,我也会守到你凡心再动的时候。” “云儿,我绝不会将你弄丢。”凤卿握起她的指尖,缓缓贴向自己丰润温暖的唇。 龙绯云眉头一颤,再坚固的心也被他硬生生打磨出了一道裂痕。 多年之后,当她一剑刺入凤卿的胸口,听见血肉绽开像是风雪叹息的那一刻。才知世间好物不坚牢,琉璃易碎,彩云散。 美好的誓言遗落了流年,再也寻不到了。 龙绯云听着他温润的嗓音,语意中的紧张在意,像是一双看不见的手撩过她的心弦。微微的颤栗传过,她才轻声道:“我不会出家,这天下还有太多的事情等着我去做。我背负着破军星的宿命,神佛也无法留我,渡我!” “不要这么说,云儿。”他俯身,温柔的气息染着魅香,轻轻地将唇印在她的唇畔,“神佛不留你,不渡你。我留你,渡你跟你在一起,哪怕要入地狱,受尽折磨煎熬,我也愿意!” 两人缱绻的对话,被圣坛边的尖叫声打破。 龙璧茵疯了一般,横冲直撞地想要去往龙璧月的身边。圣坛前的圣使个个都是藏兵阁中的高手,哪能让她如愿。 龙璧茵被人反手扣住,压在了地上,眼睁睁地望着自己的姐姐真如断了红尘一般跟在圣者的身边,从她旁边走过。 雪白的禅衣染着檀香,只余下一阵浅淡陌生的味道。 “姐姐不要走!你当真不要我这个妹妹了吗?为什么,为什么你要突然出家?是因为我做了出格丢人的事情,你讨厌我,恨我了对不对?”龙璧茵尖利含泪问道,挣扎着想要抓住自己姐姐的一片禅衣。 雪白的禅衣终于在龙璧茵的身边停下脚步,龙璧月侧眸望着她,这一眼积聚了太多的感情,寂寂沉沉,像是隔了万水千山。许久,龙璧月转身离开,只有一滴眼泪从她面颊上滑落。 璧茵我又怎么会恨你?我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希望你幸福罢了。 “姐姐——”身后的龙璧茵发出凄厉的叫声,她挣脱开圣使的禁锢,倒在地上用尽全身力气伸出手,却没能留住她远去的背影。 雍州城的初春三月,铅云堆积,青墨晕染,细碎的春雪零落倾城。 细碎的雪,又有几分是离人泪? “又是一年春”马车中的龙绯云坐起身子,拥着狐裘,纤细的手心托住了落雪。去年的春,她寻着野地里长出的荠菜,只等着娘亲烧热了锅,给她做一顿饱饭。 可那一夜的火,烧去了她拥有了十三年的亲情温暖。 陈英华,你也尝一尝妻离子散,骨肉分离的滋味,才知道那一夜火到底让她失去了什么! 圣者走过龙英华的身边,双手合十念佛:“此间再无龙家四小姐,她已非红尘中人,慧净会随我云游,渡己渡人。若你们父女之缘未断,今世还有机会能相见。慧净走吧” 龙璧月跟在她的身后,同样合十与自己的父亲道别。 龙英华面露狰狞绝望地盯着自己的女儿,“你当真已看透了一切,放着龙家四小姐不要,要随她居无定所,四海为家?” “是。”龙璧月浅浅回答,风雪间的声音再无一丝留恋纠葛。 龙英华一瞬老了十年,神色变得苍茫而平静:“你走吧!走吧” 他仰首望着雪,像是看见了岁月依稀彼岸。年少之时,他也曾想过放下一切与她云游,四海为家。他不是朝廷派到她身边的奸细,她不是威名远扬的金龙女将。 他们只是一对相互倾慕的寻常人,生儿育女,终其一生。 可终究只是一场梦,他放不下家国,逃不过朝廷的眼线,终于还是亲手将她送到了杀手的屠刀之下 玄瑛你听见了梵音了吗?你的冤魂可曾怨我,可曾解脱 圣者走过,世家马车都让开了一条路。 雪白的衣角没入风雪,只有手中的转经轮在轻响。 哒哒每转一次,就能赎清一世的罪孽。 梵布在风雪中招展,是万千神佛在吟唱。 因何而生?因何而怖?无忧亦无怖,远离颠倒红尘故。 当风雪淹没尽龙璧月的背影,她隔着人世的风与雪,朝他们模糊的身影跪下,再拜首。 耳边的风,卷起尚是枯黄的冬草,是那般的苍茫寂寞如同枯黄的岁月恒河,将他们隔断,奔流而去。 “姐姐!不要走!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知道错了,求求你回来!”龙璧茵踉跄地从神坛上爬起,脚步摇晃不息地追入风雪之中。 雪白的禅衣融入风雪,早已不见了。 龙绯云闭着眼睛听雪落,听龙璧茵痛入心肺的呼唤,指尖轻叩着车中矮几,轻声作响。 感觉到痛了吗?像是刀插入心脏,搅动着,凌迟着 去年的那场火照亮了半边天际,烧尽了她残留的善与忍。她闭上眼睛,还能听见竹丫养父母在烈火中的哀嚎,挣扎 她说过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龙家的人,现在只是在履行诺言! 眼瞳睁开,一线赤色,宛若洞开地狱间盛放的曼珠沙华。有雪落进她的眼中,融尽之后缓缓流下。 红衣下坚实的臂膀从背后抱紧了她,让她感受到他怀里的温暖与心跳声。 柔软的青丝落入她的脖颈里纠缠,与她微凉的肌肤相贴相依。 她轻叩的指尖被凤卿包入掌心,终于不再冷得生疼。 “云儿不要露出这样的神色,我怕”身边呢喃的声音轻软,竟带着一丝脆弱。 他隔着发丝,将面容与她相贴,耳鬓厮磨。 龙绯云露出若有若无的笑意,只是黑中凝赤的眼底依旧是一片冰冷,如凝固的琥珀。 “你怕什么呢?只有欺我,骗我,辱我的人,我才会让他们痛不欲生。”她轻语,吐出薄薄的雾气。 身后的人抱得她格外的紧,像是要将所有的温暖全都传递给她,将她焐热,暖化她埋藏在心底的寒冰。 “怕你心中只有恨,只有冷,再也透不进一点光亮。”他在她的身后,轻轻咬住龙绯云的耳垂,“让我住进你的心里好不好?我会温暖它。你的恨,你的冷,都与我分享。再不让你一个人独自承受。” “此后,你的心中有我,我的生命中有你。” 龙绯云身子僵住,耳尖的红晕一直蔓延到脸上,她反手捏住了凤卿的下巴:“先把嘴松开再说!” “不松!”公狐狸声音软软,拖着靡靡尾音,如同缠着要糖吃的孩童。嘴唇顺着她的脖颈摩挲往下。 车帘落下,车中的魅香越发浓烈。 他怜爱地吻过她露出的白皙脖颈道:“云儿,我们成婚这么久,是不是该洞房了?” “你想车震?”龙绯云挑过眉尖,笑得揶揄。想不到古人作风也是如此大胆。 公狐狸睁着水汽弥漫,春雾朦胧的清眸望着她,一副求知若渴“好学生”的模样:“云儿,车震是什么?我们可以试试吗?” “滚!” 高门府邸赶来听佛讲经的喜事,却以悲剧收尾。龙璧茵坐回了马车哭个不停,谁劝了都没用。 凤琪心情同样抑郁恼怒,难得遇见了一个他无论如何都想得到的女子,却眼睁睁地见她在自己的面前落发出家,再无踪影。 龙英华也坐回了龙家马车,久久没有回音。在这么多宦官世家前丢人倒是其次,他失去了一个女儿,今生能不能相见还是未知,怎能让他不伤心难受? 一边是哭得抽噎的妹妹,一边是愁眉不展的父亲,就连自己嫁的男人都一脸怒容。龙香君急得束手无策。 忍不住朝着龙绯云的马车看了一眼,绣凤描金的车帘随风晃动,隐约能听见里面轻笑般的声音。 极淡的魅然香气从马车中传出,这是凤卿身上的气息,一瞬间就引得龙香君失了神。 一阵冷风吹过,正好卷起了车帘,露出了马车中的场景。 素裙红衣交叠在一起,像是秋池寒月间盛放的红莲,糜艳动人。 龙香君已是过来人,恍惚间明白他们在做什么。血液不受控制地涌向大脑,“轰”的一声,脑子像是被锣敲过般一片空白。 她不受控制地下了马车,瘸着腿向他们的马车走去,两腿发软,脚步却出奇的快。 这颗心“砰砰”地跳着,仿佛要从她的嗓子眼里蹦出来。 龙绯云靠在凤卿的怀中休息,她这么被一折腾,才发现自己这具身子很是怕痒。方才凤卿用唇摩挲她脖颈间的软肉,差点让她笑岔气。 凤卿见她笑得喘不上气,也不舍得再逗弄她,一只手环住了龙绯云的腰,将自己另一只手臂给她当枕头,让她倚靠在自己怀中休息。 车帘挡不住寒气,他便紧紧贴着怀中人,为她挡风取暖。 但车帘一瞬间被人掀开了,凛冽的风夹着细碎零星的春雪落了进来。 第二百四十九章:你想死? 龙香君握住车帘,用力地掀开,一双眸子像是能射出刀来。 但比她更快的是龙绯云指尖的罡气,如一把锋锐的剑,割断了龙香君的披肩长发。锐利的罡气不减,划过龙香君的脖子,划开了一道伤口。 一道清凉,不含一丝感情的声音响起:“龙香君,你想死?” 龙香君只觉得脖子一痛,下意识地用手捂住,摆出一副“捉奸在床”的架势,尖声厉喝道:“你们在做什么?” 这样的形容与泼妇没有分别,龙绯云只觉得可笑至极,赤瞳泛起刀锋般的锐利,“我们做什么,需要与你报备?龙香君你未免管得太宽了!” 指缝间有温热的液体涌出,龙香君松开手,才看清满手的鲜血,她发出急促的尖叫:“龙绯云你敢伤我?” 龙绯云淡淡道:“我不该伤你,应该杀了你才是!” 这声尖叫引来了圣坛前其他没有离开的高门士族的注意,闲言碎语声渐渐响起,凤夫人也带着丫鬟赶了过来。 望着龙香君割断的长发还有脖子间的伤口,凤夫人皱起柳叶眉问道:“这又怎么了?龙香君你怎么跑来这里,你妹妹还在马车里需要人照顾。” “龙璧茵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妹妹,为什么不让她去照顾!”龙香君眼能喷火般顶撞道。 龙绯云不想与一个疯女人多说。龙香君一点都不在意这是外面,大庭广众之下,她就能像疯狗一样乱咬。 凤琪听到争吵的声音,也不耐烦地走了过来。 凤卿见到自己的弟弟,声音冷了一度,朗润的清眸毫不掩饰厌恶与杀意:“别再让你的女儿靠近云儿一步,我能废了她的双手也能要了她的眼睛!” 凤夫人第一次看见自己儿子脸上的冷沉厉色,慌忙心疼道:“是不是她打扰了你休息?卿儿你消消气,这个女人脑子不正常,你也不是不知道!” “你还站着这做什么?还嫌不够丢人吗?赶紧走!”凤夫人厌烦地催促道,不停地打量周围有没有人在看。 龙香君像是听不见,脚下生了根。 她痴痴呆呆地盯着凤卿的面容,一遍遍贪婪描摹:“凤卿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她是龙家小姐,我也是啊!你为什么每一次对我都是这样的无情?” 凤夫人一听这话,脸都绿了,上前就重重给了龙香君一耳光。手上戴着的指甲套,深深地留下几道抓印,鲜血直流。 龙香君吃痛捂着自己的脸,对凤夫人怒目而视:“你打我?你不该打这个贱人吗?”她满腔怒意,恨恨地指着马车里看戏的龙绯云。 “你知道她做什么?她在这么多人面前勾引凤卿,她就是个不知廉耻的贱人!”龙香君重重地喘着气,恨意难消。 龙绯云慢条斯理开口:“龙香君你真的要去看一看脑子才行!这是我们的马车,他是我的男人,我想对他做什么,需要你在这指手画脚?” 说着,龙绯云搂住凤卿的脖子,动作极快地在他丰润姣好的唇瓣间啄了一下。挑衅地望着气疯了的龙香君:“满意了没有?想看尺度大的也有,但我怕你会被活活气死。” “啊!”龙香君用尽力气发出一声尖入云霄的叫声,身边人纷纷捂住耳朵。她脸色涨得通红,在原地不停地跺脚,随即像是失了理智一般就朝龙绯云扑了过来。 要玉石俱焚般,将龙绯云从马车里扯下。 “云儿”身后的凤卿惊呼出声,他身形一转就想挡在龙绯云的前面。 谁知他的小猫儿异常凶悍,十个龙香君扑上来都是找虐的。 在龙香君疯了般扑上来的时候,龙绯云腿前屈,聚力之后狠狠地踹在了龙香君的小腹上。 只听龙香君发出一声闷哼惨叫,嘴里吐出一口血,身子像是断了线的风筝飞出了几丈远,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一直以端庄高雅自持的凤夫人见到这样的情形,吓得脸色发白,她又想起偏院里龙绯云引来巨龙要烧死她们的场景。 这个看着不大的小丫头,简直就是个恶鬼! “龙绯云,你怎么能这么对她!她好歹也是凤琪的夫人,你的妹妹!你这么做不是丢我们凤家的人,让旁人看笑话吗!”凤夫人捏着袖子,愤愤急切道。 素色的布鞋踩在碎雪中,龙绯云极冷地看了凤夫人一眼:“不知廉耻,害人性命的,不叫‘妹妹’而叫畜生。龙香君在我眼中,与畜生无异。” 这一眼让凤夫人身子僵在风雪里,再说不出一句话。 她缓步走到凤琪的身边:“你的女人,你不想管教。那我就替你代劳了。” 凤琪望着她淡漠眼瞳中的赤色,同样绷紧了身子。龙绯云站在他面前,比他矮出不少,气场却强悍得可怕。 自己站在她的面前,竟觉得喉咙发紧,说话困难。 龙绯云收回目光之后,步子不紧不慢地走到龙香君的面前。 龙香君这一摔,掉了几颗带血的牙,但人还是清醒的。她惊恐地望着龙绯云,满嘴是血含糊不清地想说什么。 而龙绯云没心思听她废话,单手将她拎起,左右耳光打得极其顺手:“你脸皮真厚,我手心都打累了。龙香君你清醒了没有?如果你还没清醒的话,我不介意换成鞋底板将你抽正常了。” 对上龙绯云猎豹般的冷锐赤瞳,龙香君哪能不清醒,她张开掉了牙满是血的嘴,发出咯咯诡异的笑声。 “龙绯云,妖月之夜就快到了。我知道你一直在找圣龙令,但你要找的东西在我这,我不可能交给你,哪怕你杀了我。” 她用断了手筋,已经萎缩的手指拂过龙绯云的手背:“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我想过一千种,一万种让你痛不欲生的办法。比如让男人将你活活玩死,或者在你肚子上面开一个洞,引得野狗来吃,让你活着、痛着,看着自己如何被狗一口口撕碎。” “这都不够,不够”她笑着,嘴巴闭不上,血混着唾液流下。 眸光恨意绞着疯狂,如同毁灭一切的风暴。龙香君望着她,“我马上就能唤醒鬼军了,我才是圣龙转世,是注定荣华一生的人。龙绯云你的好日子很快就要到头了,我会看着你跪下来求我,呵呵” “你是真的疯了,杀了你,我都觉得脏了手。圣龙令是我娘的东西,龙香君你不配得到它。你不还给我,我照样能拿回来。”龙绯云松开手,看她跌落在地上,不停咳血。 她擦了擦自己的手指,望着一直挂着诡异微笑的龙香君:“你不配的东西还有很多,从一出生起你就是个小偷,偷走别人的命运,别人的地位。而我只是拿回了本就属于我的一切。龙香君,你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我们本不该走到这一步,只要你和你的娘亲曾给我留过一条生路。” “妹妹?”龙香君嘲笑地念着,咳嗽着冷笑:“我们从不是什么姐妹,我们一出生起就注定了是敌人!因为圣龙转世只能有一个,龙家的嫡女也只能有一个!我拥有了十几年,你为什么要抢走?” “要是你从未回来过,该有多好!” 龙绯云转身,浅淡冷静的声音消散在寒风中:“世间没有什么‘要是’、‘如果’之类。当你选择一条道路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结局。你曾有过回头的机会,你却执迷到底。所以,龙香君,没有人会同情你。” “是么?”倒在地上的龙香君眯着眼瞳无力地望着漫天的碎雪,雪落在脸上,冷到了骨头里,“谁不希望拥有最好的一切,我又有什么错?” “我背上也有金龙,为何我不能成为你?代替你?” 是否命运在最初的时候,已经写好了一切 当龙绯云走来的时候,凤卿将她拥入怀中,用狐裘罩住,“手有没有打疼?若是厌她,烦她,杀了便好,何必麻烦。” “她还不能杀。”龙绯云淡淡道,只有通过龙香君才能找到鬼军下落。鬼军无主,戾气四溢,会滥杀无辜,引起天下浩劫。 凤卿垂下容颜,碎雪粘在墨发间,越显温柔。这张脸恍若线条柔和的玉雕,怡人心神。 修长莹润的指尖捧起她的掌心,见到她泛红的手心,凝着碎雪的羽睫轻轻扇动,清眸中泛起一阵难言的怜惜。 他握着龙绯云的手心轻轻按揉,待红痕消了之后,又放在自己的唇边,轻吐热息为她暖手。 “雪下大了。”龙绯云收回了一只手,遮在他的头顶,为他挡雪。 公狐狸掀起纤长的羽睫望着她,片刻的失神,清泽的眼瞳中只映出她一人的模样。 眼波浮动,像是有雨滴落下,晕开一圈又一圈柔和带笑的涟漪。 有彼君子,一顾倾城。 他握住挡在头顶上的纤细小手,暖声道:“云儿,我不冷,别冻伤了自己。”他宁可再染风寒,病痛缠身,也不愿她出现一点难受不适。 与她手指交缠的手再未松开过,风雪拂面那么冷,她的心底却添了暖意。 “雪下大了,我们回凤家吧。”她要尽快通知美人儿,让藏兵阁的眼线密切紧盯着龙香君的一举一动。 第二百五十章:以后的日子非得肾虚 凤家的马车顶着风雪缓缓驶回了府邸,一路上气氛沉默。 龙香君跛脚,拖着自己重伤的身子回了自己的房间。满嘴的血还未擦去,丫鬟们看了一眼,露出惊惶之色。纷纷弯腰行礼:“二夫人” “下去,统统给我滚下去!”龙香君疯狂地舞动着身子,将屋中所有的一切推到,砸在地上。 丫鬟们慌乱散去,关上了房间的木门。 落雪的天气,屋中湿冷又阴暗,龙香君望着白绢的灯盏却没有点亮,而是拖着腿缓缓走到梳妆镜前坐下。 打磨光亮的铜镜,像是一汪琥珀色冰冷的潭水,映出她凌乱的发髻,苍白染血的面容。 干涸暗红色的血迹开在唇边,像是一抹诡艳耻辱的烙印。 镜中薄如纸片的人影当真是自己吗?龙香君哭着,笑着,手指颤抖地抚上自己的容颜。 薄天哥哥曾说过,她是四家贵女中最美最典雅的人儿 那一年,桃花开得正好,薄天哥哥用轻功为她摘下一朵盛放浓艳的桃花簪在她的鬓角。龙璧茵,龙璧月围绕在自己身边,羡慕嫉妒地望着 娘亲也含笑对自己说,香君你会成为这天下最尊贵的人,你是圣龙转世啊! 圣龙转世?哈哈龙香君癫狂地起身大笑,挥手将梳妆台重重地推倒在地,胭脂砸落在碎裂的铜镜上,泼墨般的鲜红。 四分五裂的铜镜映出她癫狂在笑的容颜。 疯子?我不是疯子!是你们,你们所有人都在骗我! 你们给了我最荣华高贵的身份,再狠狠地剥去鲜血淋漓的感觉,娘亲,我真的好痛! 龙香君捂着自己扭曲哭泣的容颜,缓缓跪下,身子蜷缩着一阵阵痉挛绝望。 等天色彻底暗了,门外的风雪声,喧嚣声离她那么遥远。仿佛天地都将她隔绝抛弃了。倒在碎片中的龙香君动了动手指,唇边的血迹已被眼泪冲净。 剧烈的绝望冲刷之后,悲喜都不剩了,只余下恨意。 恨是她唯一活下的力量。 她转过身,僵硬地爬到床边,从床下暗格中拿出一只木盒子。木盒子打开,那是一枚她抚摸过千百回的令牌。 令牌上的铜锈已被她摩挲得温润斑驳。 颤抖的手拿过令牌,放在心口上,紧紧地相贴。 冰冷的触感近乎痛,让龙香君身子一颤,却握得格外的紧。 龙绯云你看呐,我也拥有你得不到的东西! 黑暗的瞳要与冰冷窒息的雪夜融为一色,红肿的唇扬起诡异仇恨的笑,龙香君仰起苍白的面容盯着木格窗外。 宛若被封印的怨灵,遥望着她渴望却不可及的人世。 今夜就是妖月之夜,我们纠葛的宿命也该了结了! 凤华院中的龙绯云心口蓦然一跳,坐在她身侧的凤卿握着她冰凉的手指,关切问道:“云儿,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龙绯云眼波渺渺同样望着门外沉沉夜色,她有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似乎要有大事发生。 “我没事,只是觉得有些冷。”龙绯云摇了摇头,并没有将自己的预感告诉凤卿。 这张蜜色容颜上的失神苍白遮掩不住,凤卿清眸灼灼地注视着她:“不要有任何事情瞒着我,云儿。我说过要与你承担一切。” “嗯!”龙绯云点头,爱情中不该有算计,可是她还是无法全心全意相信身边的人。凤家一直找寻真正的圣龙转世,他们妄图染指天下的野心从未掩饰过。 就算公狐狸不想得到鬼军,不代表凤家其他人不想拥有这批强悍无敌的军队。 凤卿抬手,隔空关上了房间的门,将脸色发白的龙绯云温柔抱入怀中,柔软的唇掠过她的发鬓,“云儿,到底我该如何走近你,温暖你?你告诉我方法,好不好?只要能让你接受我,我可以不惜一切!” 两人贴得再近,他都觉得小猫儿的心从未对他真正打开过。 他一直在她的世界之外徘徊游离,随时都会被她放弃。这样的感觉很不好,让他害怕慌乱,又恨不能用一切办法得到她,禁锢她。可终究还是狠不下心 龙绯云将下巴抵在他的肩头,闭了闭眼睛。她已经尝试着接纳他,甚至放弃回到自己原来世界的想法。可是,她不是一个感性大于理性的人! 哪怕尝试着去爱,也无法做到毫无保留,全心全意。 心跳的节奏越来越快,血液之中像是有只虫子在乱窜游动,龙绯云的眸子微微睁大,忽然想起龙浔在她身体里种下过什么蛊。 只有龙谷人才能养蛊,驭蛊,同样蛊虫只有龙谷中才有。难道是龙谷里面出事了? “云儿你到底哪里不舒服?”凤卿察觉到怀中人的颤抖与僵硬,像是她想到了极其可怕的事情。 龙绯云没有回答,而是怕冷一般,紧紧地抱住了凤卿,汲取他身上的温暖。 “云儿”他轻轻呢喃了一声,有担忧,有失望。 龙绯云不敢离开他的怀抱,看他脸上的表情。这张倾国如画的面容间皱起的眉尖,该多让人心疼惆怅。她闭上了眼睛,捧住了他温热的面容,凭着记忆将唇印了上去。 这是小猫儿第二次主动与他亲近,第一次吻了他的额头,这一次是他的唇。 突然到来的喜悦让凤卿心脏停跳了一瞬,脑海深处有烟花盛放,他扣住了龙绯云的腰肢,感受到她的生涩,慢慢地转为了主动。 她的唇,她的气息,都让他克制不住自己。 等怀中人化为了一滩春水般软绵无力时,他才放过了她,小猫儿脸上的绯红艳若朝霞,天下再没有女子比她更夺目诱人。 情人眼里出西施,而他的心上早就刻上了她的名字。 凤卿靠在她的脖颈间,轻软的声音格外诱人:“云儿,我们生一个孩子好不好?最好是个女儿,像你一样,坚韧又耀眼。” 他的气息暖融伴着发丝在她脖颈间缠绕,在她的角度正好能看见凤卿光影晕染,天工雕砌的半张侧颜。 她的心颤了一下,目光不自觉地掠过自己的小腹。孩子?有个孩子,她就有个依靠,再不是孤单的异世魂魄。 可在现在的情况之下,她怎么能够有孩子?凤家人一旦知道她才是真正的圣龙转世,一定不会放过她! 她不敢去赌,在凤家人的眼中到底是野心还是子嗣骨肉更重要。 感受着怀中人气息心跳的变化,凤卿搂紧了她的腰,恨不能将她融入血骨,“云儿,你在犹豫害怕?你不相信我是吗?” 清润的声音显得急切,他坐起身子盯着她的赤瞳:“云儿,到底我该怎么承诺你才能完全相信我?” 龙绯云只是摇头,“我信你!只是我年纪尚小,再等几年好吗?” 这具身子才十四岁罢了,只是个孩子,哪里能生儿育女。就算她心智成熟,也怕会遇上难产的问题。 得到这个答案,于他而言已是无比的欣喜满足。 倾国玉容上的傻笑,如昙花一瞬。随即凤卿又抱住了她,将她环在怀里,低嗅着她身上让他安心的气息。 锦绣红衣,风华冠世的人在她面前更像是一只摇着大尾巴的红狐狸。 这只红狐狸在她身边蹭了蹭,还是忍不住亲了亲她的脖子,软呢的声音拖着靡靡尾音,“云儿,我们不生宝宝,先尝一尝滋味好不好?毕竟咱们也成亲这么久了,也该洞房了,是不是?” 这个龙绯云红了脸,简直不敢去直视公狐狸水汪汪,直勾勾的眼睛。 “我还没洗澡,没那心情。”被公狐狸打岔之后,她心中的慌乱淡去了不少。 凤卿握着她的袖子,将她圈禁在美人榻上不许她离开,漂亮的眸子像是江南的春水一般,要将她吞噬干净。 “沐浴过,是不是就可以洞房了?”公狐狸吃不到嘴边的肉儿,哪里肯放过她。 他高挑的身形,魅惑的气息,逼得她无处可逃,龙绯云面容间一片绯色,咬了咬牙勉强道:“再说!” 凤卿觉得她害羞无措的样子格外动人可爱,忍不住再次亲了亲她柔软的唇,“那咱们洗鸳鸯浴好不好?” 你这是得寸进尺,臭不要脸! “我听说”公狐狸顿了顿,清眸润泽得能滴出水,玉白色的面容也染了薄红,“在水中不会太痛。云儿,我想要你,却又不想你痛。” 这一回不止是面容,龙绯云浑身都滚烫起来,磕磕绊绊不知说什么好,“这个” 两世了,她都是个雏儿。虽来自开放的未来,奈何没有交过男朋友。知道第一次会痛但不知到底有多痛,洞房到底该怎么洞房。 龙绯云头疼地捏着眉心,他们到底是怎么扯到这个话题上来的。 凤卿的眸像是琉璃珠,明澈透亮,根本容不得她拒绝。 “你先去准备浴桶再说”龙绯云做了妥协。 “好!云儿你等我!”身上像守着肉一样的狐狸终于放开了她,走之前又占她便宜,握住她的掌心吻了吻,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骗走了公狐狸,龙绯云坐起了身子。难以抑制的心跳感再次袭来,像是有东西在撞击她的心脏。 龙绯云深吸了一口气,开始打坐冥想,要让自己平静下来。 一会功夫,浴桶花瓣,热水澡全都准备好了。 凤卿穿着绯色的薄衫,踏着檀木木屐,步步生风。 绸缎般浓密的墨发解落,垂在薄纱的腰间。少了雍华之态,多了难言的风流魅色。 龙绯云看了一眼之后,差点又鼻血奔流。心中念叨,真是男中妲己,十足的妖孽,这以后的日子,她非得肾虚不可! 第二百五十一章:妖月,妖月! 斜倚在屏风前的公狐狸摆着造型。这身材典型的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别看公狐狸长得人美条顺,但跟绝世小受的身材完全不一样。这腰是腰,腿是腿,有胸肌,有腹肌,一看就是练家子的身材。 公狐狸跟杨贵妃似的回眸一笑百媚生。原先清润的声音变得暗哑诱人,眸子也显得深不见底:“云儿,别让我等太久!” 说罢,一勾腰带就转入了屏风后面。 龙绯云看着腿软,纠结了一瞬就听见院外隔空传音地说话声:“小丫头,出事了!你快点出来!” “美人?”龙绯云皱了眉头,心跳得越发厉害。穿过房门,走进院子就看在踏在杏花枝头的狄殊。 一袭艳紫色的流云衣摆随风起伏,他踩在花枝上,身轻如燕。 “出什么事了?”龙绯云问道。 美人隔着面纱望着她,浅声道:“小丫头你看天上!” 天上 月食出现了,月亮一点点被遮挡吞噬,只余下半弯的月牙,如同妖兽猩红的眼睛。 这就是他们所说得“妖月”? 龙绯云眯起眸子,暗红的月色倒映在赤瞳之中一片鲜红。她想到了谁,冷然念道:“龙香君!” 在半个时辰之前,月食就已经出现了。 半个时辰之前—— 龙香君望着一点点被吞噬,变得猩红的月亮,发出满足鬼魅的笑声。 来了,终于来了! 绯红的月光透过斑驳的木窗照在龙香君苍白的脸上,她闭上眼睛,像是感受月光的温暖,灵魂中的愉悦。 她等这一日,等得太久。 “吱呀”一声龙香君推开了房间的门,手中的圣龙令牌在诡异的妖月之下,苍犷的字迹格外清晰。 凤琪站在院外已等了一段时间,身后是已准备好的马车,护卫。 待龙香君走近之后,狭长眸中闪着光影,不确定问道:“今夜一定能唤醒鬼军吗?这件事,你必须做成功!” 他需要这样的军队力量,才足够与自己的哥哥抗衡。所以这件事情,他未向凤家任何人透露。 如果他的父亲知道,一定会将这批军队交给凤卿。 他不甘心,所有最好的一切都给了他的哥哥,而他什么都没有!只能沦为凤卿身边的影子,陪衬! 望着猩红妖月下凤琪脸上的戾气,龙香君微微笑了起来,眼眸漆黑迸出阴冷的光:“放心吧,我一定会让你如愿以偿,而你也要让我如愿以偿!我要龙绯云那贱人的命!” “好!”凤琪扬起森然的笑意,“我与你一同去!”他倒要看看传说中的鬼军到底厉害在什么地方。 龙香君拒绝了他:“鬼军戾气太重,你不能靠近他们!寻常人靠近,要么会被他们的瘴气所伤,要么就会被他们撕成碎片。” 龙香君抬起眼眸望着他,道:“怎么你还不相信我吗?我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只有相互帮助,才能得偿所愿!” 凤琪狠狠地捏住了她的下巴:“我当然相信你,但龙香君你最好不要有任何别的打算。没了凤家做你后盾,就算你拥有鬼军,照样也是个死字!” 龙香君被逼着抬头,盯着他狠戾的眼睛。两个人的眼瞳中映着猩红的月牙,如同獠牙相对的困兽。随即,凤琪放开了她,似乎嫌脏了自己的手。 苍白的下巴浮起青紫色的指印,龙香君忍了下来,眼中搅动的恨意。 欠她的人实在太多了,她要让所有的人都后悔,臣服! 龙香君瘸着腿被人搀扶着登上了马车,马车缓缓驶离了凤家,向地图上描绘的龙谷驶去。 天下人有不少知道龙谷的存在,但龙谷前布有奇门遁甲的阵法,除了龙谷里面的人,再没有旁人知道入口,知晓进去的办法。 说来还真要感谢那贱人的娘亲,要不是她是龙谷的人,绘下了这样的地图。就算自己手中有圣龙令,也一样找不到鬼军。 龙香君坐在摇摇晃晃疾驰的马车中,冷眼含笑望着天际铅云翻滚托起的妖月。 风雪停,妖月出,视为大不详之兆。 车轮卷起碎雪,今夜的夜越发冷暗,仿佛再没有天明的时候。 “没时间了小丫头,龙香君已经驾车出了凤家赶往了龙谷,这一路都有藏兵阁的人盯着。但要是被她先唤醒了鬼军,天下怕就要乱了。”美人幽魅的声音添了一丝急切。 龙绯云捂着自己的心脏,终于明白为何她的心为何会跳得这样慌乱。 鬼军埋在龙谷充满瘴气的桃花岭中,鬼军要出世,龙谷将乱。果然是龙谷里面要出事了龙浔,小鹦鹉都在龙谷之中。 “快带我过去!”龙绯云顾不得披上斗篷,语音急促地对花枝间的美人说道。 美人落下,碰落了一树凝雪的杏花,“小丫头也别太着急,我也已经为你准备好了脚程千里的良驹,你很快就能追上他们!” 龙绯云准备随狄殊离开,房门打开,轻薄的红纱随着夜风拂动,魅香渺渺。 浓烈的红,墨缎的黑。在妖月下宛若丹砂墨色融在一起,成了最浓艳的一笔。 他踏着木屐缓步走近,精致的眉宇微蹙,音线比晚风凉澈,“你要去哪,云儿?是又要扔下我吗?” 大狐狸怎么就这么没有安全感呢? 龙绯云回望着这抹惊鸿的身影,轻轻摇头:“我没有要将你丢下。凤卿你在这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 清眸潋滟如锦鲤跃动,浮起细碎的光泽。 “不要!”火红夺目的大狐狸像孩子一样耍脾气,语气极是坚决:“你去哪,我就跟你去哪!云儿,我不许你孤身犯险,而我却只能等你回来,无能为力。” “你”龙绯云迟疑了,凤卿武功远在她之上,带去或许能早点阻止龙香君。 美人动了动杏花眸,翻了一个极大的白眼,“都什么时候,你们俩还在这磨磨唧唧,你侬我侬的!再晚些,鬼军就要被那狠毒的丫头唤醒了!” 美人袖间的淡香也掩盖不了一股酸味。 他就是看不惯小丫头盯着其他颜值高的男人看那么久,特别是跟凤家这黑心肝狐狸说话时的温柔在意,简直要气死他了! 小丫头不会真喜欢上这只臭狐狸了吧?岂不是要让龙谷那个天天叫“嫂嫂”的小萝卜头伤心了 美人一挥衣袖,算了,这些烂七八糟的事情他才懒得操心呢!反正小丫头说了,自己是她的亲人,哥哥,没有人能挤掉他的地位。 两匹千里跳一的马在夜道上奔驰,因为走得匆忙,凤卿只披了一件狐裘大氅,长发未束。大氅下红色的鲛纱衣摆随风翩跹,堪为风华。 龙绯云不时望着他,偶尔就能对上凤卿温润含笑的眼眸。 “云儿,你总望着我,是不是觉得我姿容出众,对我极是倾心。后悔没有与我共洗鸳鸯浴?” 龙绯云哼了一声,神色淡淡:“我只是担心你会冻死在半路上!” “云儿关心我,我便不冷。”公狐狸唇边的笑越发颠倒众生。 龙绯云一抽马鞭:“你这是唯心主义,要不得!” 以前听他说这些腻腻歪歪的话觉得讨厌,现在怎么听着就觉得顺耳了呢?龙绯云没有深究,天上的月色艳赤如霞,快要抵达中天之上。 鬼军苏醒的时间就快要到了! 准备的马匹不够,美人无法一同赶去龙谷,只让藏兵阁的人暗中保护她。 一座高耸的山谷立在眼前,快了,只要翻过这座山,就能抵达龙谷了。 上了山峦之后,马匹就躁动不安起来,绕了几圈还是回到了原地。 龙谷中山庄的灯影已经遥遥可见,却怎么也靠近不了。 妖月,凄厉的鸟鸣,昏暗的林间一切变得格外狰狞可怖,难道是遇上鬼打墙了?龙绯云握着缰绳,才逼着胯下的马不从树林间逃离。 眼前的景象,她心无畏惧,只有着急。鬼打墙肯定是不可能,看来是这座山有问题!周围的树林,上下山的坡道都由人精心设计过,看似上山实则是下山,坡度细微的差别,或是山中埋藏了特殊的矿石,产生磁场干扰,让他们走进来,却出不去。 不用想,能设计出这样“鬼打墙”迷宫的人定然是龙谷中的高人。 在她驾马来回转悠的时候,身边的凤卿却显得很安静,目光扫过周围的景物,又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 “这儿设下了九缺八卦阵。”林间的风吹过他的缎发,玉容上一片平静。清眸之中若有所思。 “你能解开这阵法吗?”千百年后的未来,这些依照天时地利的玄学早已失传,她虽听过,却从未见过。 龙香君能从这安然走过,想来是从她那渣爹手里拿到了一些东西。 “九缺八卦阵早已失传,本是保护龙族一脉设下的屏障。”凤卿清泽,不起波澜的声音莫名让她心静了下来。 他侧过面容,眉目如画,眼波凝着初雪映月般的温柔:“云儿,还好我跟来了。这个阵法,我很快能解开。”普天之下,除了龙谷的人,唯一能解开九缺八卦的人恐怕只有他了。 龙绯云嘀咕了一声:“不是说早已失传了吗?” 凤卿翻身下马,走了几处,柔和的声音随风传来:“这个阵法我虽也没有见过,但天下阵法无外乎是对五行八卦的利用。只要经过推算,便能解开。” “布下阵法的龙氏先祖长了脑子,恰好我也有脑子。” 龙绯云再次想翻白眼,好吧,她没有长脑子 第二百五十二章:鬼军苏醒 “火月生金,木生水。申午辰,艮主生,坎主死。” 龙绯云听着他轻念,却是一句都听不懂。 凤卿已折回她的身边,“在月亮变化位置之前,我们只要顺着朔位,沿艮位前行,就能走出这里。” 翻身上马之后,凤卿终于说了一句她能听懂的话,“云儿,跟着我走。” 龙绯云算是松了一口气,驾着马跟在凤卿身后,一前一后往树林深处走去。 辚辚的马车身打破了龙谷山庄内的寂静,龙素听到这动静,粉嫩的小脸上露出了笑意:“一定是嫂嫂来了!今夜是妖月,嫂嫂来唤醒那些活死人了!” 她翻身一跃,跳过了山庄的大门。五彩的裙裾在空中折开一朵绚烂的花,稳稳地落在了疾驰的马车前面,用软糯的声音唤道:“嫂嫂!” “你是谁?快点让开!”凤家护卫呼喝,拉开了手中的箭。 二公子有令所有阻挡夫人马车的人一律格杀勿论。 三支箭羽射来,龙素在地上几个凌空后翻躲过,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说道:“你不是嫂嫂!你是谁?怎么能进我们龙谷!” 龙素拔下了头上的发链,在手中一挥,发出一声轻响,瞬间变为了六节银鞭。 又是几支箭雨飞来,龙素用鞭子打落。 “你们这些外人实在是太可恶了!龙谷是你们想来就能来的地方吗!”龙素鞭子一挥就卷下了驾车的人,狠狠地将他拖拽到地上。 马车没人驾驶,不受控制地疾驰起来,一阵剧烈颠簸之后,龙香君从里面滚落出来,沾了满脸尘土。 她忍着才没有发出闷哼的声音,连滚带爬地站起了身子。 见着凤家护卫与其中的小丫头在争斗,龙香君趁机掩住了声息躲进了树林之中。 两只废掉的手哆嗦着掏出了袖中的地图,很快就要到桃花岭了,这些凤家护卫也没了利用价值,绝不能让他们知道鬼军的秘密。 龙香君将地图揣回了袖中,确定龙谷中的小丫头一时半刻不会追上来,她在黑暗之中摸索着,借着天上妖月的诡异红辉,在山林中磕磕绊绊地前行。 头顶上不时有低空盘旋的大鸟飞过,发出凄厉的嘶鸣,龙香君吓得瑟瑟发抖,手脚并用地在黑暗中摸索。 她一定要找到鬼军!不惜一切! 一道雪白的身影无声地出现在她的面前,在漆黑的夜中,行云流水般的衣缎仿佛笼罩着一层光晕。他仰首望着妖月,长发如瀑,恍若是月宫之中清寒的仙裔。龙香君吓得慌忙止住了脚步,这道流光朔雪般的侧影,她像是在哪里见过。 “你是”她气息不稳地轻问。 来人转过了身子,白玉面具遮住了容颜,只能看清一红一黑的奇异双瞳。 “啊”龙香君发出一声急促的尖叫,叫声还没有停止,就被冰冷诡异的血线缠住了喉咙。 是他!竟是那夜吸食她血液,将她险些吓疯的人。他不是什么谪仙,而是修罗魔鬼! “龙谷禁地,擅闯者死。”清寒的声音,是那般悦耳,漫不经心。如同山泉潺潺流淌而过,又像是风过竹林的乐音。 与清寒淡漠声音不同的是在她脖子间缠得越来越紧的血线 就在她快要窒息的时候,不远处的桃花林中升腾起莹蓝色的烟雾,恍如星光。飘飘渺渺随风四散,宛若美人的裙纱。 粉色的桃花瓣在蓝色的烟雾间纷扬洒落,看上去奇异美妙,宛若盛景。 但烟雾所过之处,所有的花草都在一瞬间枯萎凋零,树林间徘徊的夜鸟发出刺耳凄厉的长鸣声。 桃花岭中的瘴气散开了,这代表着鬼军很快就要苏醒了! 缠在她脖子间的血线收回,龙浔看了一眼缓缓靠近的蓝色瘴气,留下了龙香君的性命。 桃花岭中的毒瘴最为浓烈,包含着鬼军的怨气,没有人能够抵挡。只有妖月之夜才会随风散去,让握有圣龙令的人唤醒他们,成为他们的主人。 从蔓草间掠过的白衣恍若月光,没有发出一点声响。淡淡的芝兰香散去之后,龙香君的面前已经空无一人。 而蓝色的雾岚瘴气随风缓缓袭来,蓝色的瘴气,如绸缎在风中拂动 飞鸟,走禽只要碰到瘴气,都僵死在了地上。 慌乱之中,龙香君拖着两只瘸了的腿,拼了命、不顾一切地往回跑。 凤家派来的护卫已经全部倒在了地上,有的还有一息尚存,更多身下的血已凝成了泊。 只要不被瘴岚碰到,或许她还能活命。 龙香君望着越来越近的蓝色雾气,躲在了凤家守卫的死人堆了,将自己的身子紧紧贴在地上,将已死尚是温热的死人盖在自己的身上。 蓝色的瘴气已消散不少,莹蓝色的雾岚如同绸缎,缓慢在风中飘荡。终于来到了龙香君的面前。 雾岚一旦碰到尚存气息的活物,就如同蓝色的水蛇扭曲,钻入他们的七窍之中。 受了重伤还没死的凤家守卫,根本没有力气逃跑。眼睁睁地望着诡异的雾岚钻入自己体内,只是一瞬,从嘴里吐出一口蓝烟之后就断了气。死状极其狰狞,眼睛,耳朵,鼻孔之中都流出蓝色的毒液。 望着他们的死状,龙香君的身子瑟瑟发抖,她紧紧地捂住自己的鼻息,不让这些蓝色雾岚钻入自己的体内。 毒瘴飘散在风中,丝丝缕缕。 她能听见自己身上死尸碰到雾岚之后发出的“滋滋”声,像是肉遇见了火一般。很快凤家守卫的尸首被剧毒的雾岚腐蚀,粘稠发蓝,恶心的尸液淋了她满身。 龙香君紧紧地趴在地上,不停颤抖。她恨不能缩成一团,任何地方都不要被毒瘴碰到。 如果不是这些尸体挡住了雾岚,她早已活生生地被毒瘴腐蚀干净了,骨肉都化成了一滩发臭的汁液。 恐惧到了极点,龙香君发不出声音也流不出眼泪,只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不知过去了多久,再也看不见莹蓝色发光的雾岚,她才手脚发麻,几近虚脱地从死人堆里面爬出。 她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混着尸液濡湿了,浑身散发着恶心腥臭的味道。 不管是头发还是脸上,都是这些粘稠的液体龙香君抬手擦了一把脸,转身就看见了被腐蚀出一个大窟窿,骨头内脏全没了的尸体。 她再也忍不住,脸色发青地跪倒一旁,不停地干呕,似要将胆汁都吐出来。 “咔哒”一声诡异机械的声响在昏暗的妖月下响起,干呕的龙香君屏住了呼吸,这一声像是骨头扭动的声音。 “是谁谁在那?”她听见自己的声音,细若蚊蝇,破碎得不成语调。 她宁可黑暗中走出的是人,哪怕是方才的白衣修罗也是好的。 “咔哒,咔哒”脆裂的声响接连不断地从不远处的桃花岭中响起,桃花染上猩红月色,一片片如血散落。 无数双缠着布带沾满泥土的手从花泥中伸出,密密麻麻看不到尽头 龙香君彻底吓瘫了身子,她剧烈大口的呼吸,却没有力气起身再跑。 一双眼眸睁到了最大,她颤栗地望着无数的鬼影,似人非人的东西缓缓地从土里爬出。姿态扭曲,手脚并用,形同蜘蛛、蜈蚣般怪异。 潮湿的花泥伴着腐朽的气息,让止住恶心的龙香君再次欲吐。 他们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鬼军 这些东西怎么会是人?看着更像是从坟地里爬出的腐朽尸首。 要是早知道鬼军这样的恐怖恶心,她宁可不要这圣龙令! 但眼下,她已经双腿无力,没有力气再逃了。 那些似人非人的影子,缓慢僵硬地站起身子。许是埋葬了太久,他们的关节发出清晰诡异的“咔哒”声,像是提线木偶。 所有的似人非人的鬼军在桃花树下聚集游荡,他们直勾勾地望着天上猩红的妖月,从喉咙之中发出如同兽嗥,凄厉嘶鸣的声音。 一个人发出这样的声音之后,成千上万的鬼军都发出了同样凄厉的哀嚎。 绵长刺耳的哀嚎声,凝聚了遮天蔽日的怨恨之气。 嘶鸣声仿佛与天上的妖月相映照,月光越发刺红,犹似指尖溢出的血珠。 龙香君不知哪来的力气,拖着瘸腿,爬起了身子。才往后退了一步,就又摔倒在了地上。黑暗中活物的响动,格外清晰。 一时间,桃花岭中哀月的鬼军全都转过了身子,直勾勾地盯着龙香君的所在。 幽暗的妖月下他们的眸闪烁着与毒瘴一样的莹蓝色,似妖,似兽。眼瞳之中没有任何人性理智可言,只有嗜血的杀戮 龙香君爬起又跌倒,两条腿像是面条,发软得不受她的控制。 周围有无数的黑影掠过,看似僵硬的死尸,一旦遇上了猎物,速度绝非常人所能比拟。 龙香君还没能再爬起身子,她已被无数的鬼军团团围住。 一双双幽蓝的眸盯着她,没有眼白也没有瞳仁。沾满泥土的嘴边有唾液流下,仿佛是在盯着一只可口的猎物。 腥臭的腐朽拂面,龙香君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但是没有用,这些鬼军将包围的圈子渐渐缩小,随时都准备扑上来将她撕碎了分食干净。 第二百五十三章:圣龙战(一) 借着猩红色的月光,龙香君惊恐害怕之余看清了他们的容貌。 这些“死尸”并没有腐烂,他们脸上缠着腐朽的布条,沾满尘土的面容上依稀还能看清五官样貌。 除却他们野兽般的幽蓝眼瞳,细看之下,有些“死尸”轮廓线条看上去还有几分俊朗。但露出的皮肤泛着青色,皮肤下的血管格外分明,血液之中充斥着毒瘴,血管显露出奇异的蓝紫颜色,从脖子动脉处一直蔓延了半张脸。 像是烙印在青色面皮上的花纹。 这么近的距离,龙香君却感觉不到他们的呼吸与心跳,这些鬼军介于生与死之间,似人非人。 不,应该说他们就是恐怖的怪物! 腐朽铠甲下的手带着非人强大的力量,掐住龙香君的脖子将她提了起来。这一刻,她就如同待宰的羔羊。 他出手之后,其他的鬼军抓住了龙香君的四肢,要将她生生撕裂。 龙香君在半空之中扭动挣扎,惶恐不甘地盯着头顶妖异非常的红月,她难道要死在自己梦寐以求的鬼军手里? 在挣扎扭动之间,圣龙令从她袖子里面掉出,摔在了地上。 掐住她的鬼军之首,看见地上的令牌之后,眼中的莹蓝光芒竟渐渐散出,露出了寻常人该有的瞳孔、眼仁。 只是这眼瞳并非黑色,依旧泛着璀璨的莹蓝。 面皮上的青色也稍稍褪去,爬满半张脸的蓝紫色血管如枯萎的花茎,退回了他的动脉处。这张被布带半裹着的面容,看上去与正常人仍有极大的差别,他们的脸泛着淡青色的死迹,没有半点鲜活温度。 他发出一声嘶鸣,所有的鬼军都松开了手。 他放缓了手中卡住龙香君脖子的力道,将她缓缓放在了地上。 莹蓝的眸死死地盯着那枚刻在记忆中的令牌,这是他们饮下黄泉蛊成为活死人前,唯一铭记的心愿——便是等待金龙女将的血脉拿着圣龙令前来唤醒他们,为女将复仇! 他僵硬地俯下身子,拾起了地上的青铜令牌。“圣龙令”三个字古朴大气,与记忆中的完全相符。 女将生前也用这枚令牌调令他们征战沙场,保卫边疆。但他们奉若神明的女将却死在了朝廷走狗的屠刀之下! “小小姐”他望着龙香君,他们埋葬桃花林中十几年,就是等待苏醒复仇的一日。这是他第一次开口,声音干涩嘶哑。 跌坐在地上的龙香君依旧用惊恐不定的目光望着他们,不知他们到底苏醒,恢复神智了没有!这些怪物差点将她四分五裂了! “小小姐”他又念了一声。 蒙着黑夜,修长的身影僵硬恭敬跪在了龙香君的面前。缠着布带的手高举过圣龙令,捧在头顶之上,映着鲜红的妖月。 他跪下之后,成千上万的鬼军望着他手中的圣龙令渐渐苏醒,眼瞳中幽蓝光芒褪去,整齐划一地跪在了龙香君的面前。 这一刻,龙香君再无恐惧,心中只有胜利般的惊喜。看着万夫莫当的鬼军跪在她的面前,龙香君望着头顶上的妖月,恨不能放声大笑。 而远处传来了两道疾驰的马蹄声 “马蹄声?”小鹦鹉跳上了山庄的大门朝外看去,黑马上一白一红两道身影,飞驰电掣一般,风华无双。 “是嫂嫂!嫂嫂终于来了!”龙素往后看去,果然发现哥哥也来了。 但是嫂嫂身边多了一个男人,哦,她想起来了就是之前在龙家后院里看见的狐狸精,穿着蘼荼花色的红衣,一笑起来风姿倾国。 她还想劝嫂嫂将他养在身边当“宠物”来着现在看来,他确实留在嫂嫂身边当“宠物”了。 一张床上,要是睡上三个人,怕是不太好吧!至少被窝不够盖,小鹦鹉如此思量。 龙素愁眉苦脸望着自己莫名失宠了的哥哥,“哥哥,那只狐狸精碾着嫂嫂了,你再不去,嫂嫂就要被人拐跑了。到时候他们睡在床上面,哥哥你岂不是只能睡在门外守夜了?” 白衣沐风的龙浔没有说话,握着了手中的竹萧,气息冷得沁骨。站在他身边的龙素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龙素盯着自己哥哥一红一黑的眸子,无奈地叹了一声。他们回了龙谷山庄,蛊婆婆却被他们气得出去云游,说是再不管她这孙儿了! 结果哥哥身体内苏醒的血蛊一直都没有能被封印,这几日都在放苍龙的龙血,克制着血蛊的生长。 可这终究不是个办法!终有一日,血蛊幻化出的心魔会将哥哥控制,将哥哥变成它杀人吸血的奴隶。 血蛊已与哥哥的血肉融在了一起,除非能将血蛊逼到一处,将那处砍断。但这样一来,哥哥就成残废了少个胳膊,少只腿都不好。 “我不能去见她!”戴上金丝手套的指尖泛起毫无血色,苍白似玉的光泽。他轻轻抚住自己脸上的白玉面具,声音无波无澜,“我怕我会控制不了自己,杀了她。” “不会的!”龙素被他语气中的淡漠刺得一怔,“嫂嫂才是哥哥的心魔,如果哥哥真的能狠下心杀了她,也不会活得如此痛苦。” 只要嫂嫂一死,哥哥的心魔也就解了,他再也不用费神费力抵挡血蛊的反噬。可哥哥他舍不得 宁可自己与心魔斗争,也不愿真的杀了她。 龙浔没有回答,眸光静静地盯着她与凤卿骑马而过的背影。一阵夜风拂过,山庄外桃花纷飞,皓月白衣已经不见了。 疾驰的马蹄声,惊起了黑压压跪着的龙家鬼军。 闻着空气中泥土混着腐朽的味道,龙绯云就已知道鬼军已经被她唤醒了。 隔着成千上万的臣服鬼军,龙绯云与站在鬼军中央的龙香君遥遥相对。 一个赤瞳深邃,波澜不惊。另一个黑瞳绞绞,泛着刻毒的恨意与得意。 “龙绯云你来了?呵呵可惜晚了一步,我已经得了我想要的了。”龙香君抬起尖细瘦削的下巴,志得意满,竟缓缓解下了自己的衣服。 “你想要的是什么?野心,报复?自己得不到,也要毁了别人所拥有的?”龙绯云不屑冷笑,“龙香君你根本不是金龙女将的女儿,你的身体内没有半点龙族血脉,你真以为自己有资格号令这些鬼军?偷盗了别人的东西,还真以为是自己的了?!” “龙香君你脸皮厚得让我大开眼界!”这一次来,她带来了久未出鞘的龙剑。 龙香君一阵慌乱,好在这些鬼军好似听不见一般,只听从她的调遣。 阴沉沉静默无声的鬼军,让龙香君定下了心,圣龙令在谁那里,谁才是这些鬼军的主人! 她解下了衣裳,露出了瘦削的后背,上面纹着一条金龙栩栩如生。 “仿冒得不错!”龙绯云不以为意地淡笑。 龙香君拉回衣襟,眸光越发尖锐,她俯视着脚前的鬼军,“看清楚了吗?我的背上有金龙,我才是圣龙转世!我是你们一辈子都要效忠的主人。” 龙绯云握紧了手中的龙剑,看来一战难免! 凤卿握住了她的手腕,潋滟的眸将她笼罩其中,“云儿,躲在我身后!这些鬼军并非常人,他们血液中浸满了毒瘴,触之即死。” 龙绯云转身凝视着他:“你呢?我躲在你的身后,你怎么办?凤卿你与我一样,碰到他们的血都会死。我不可能躲在你的身后,让你替我冒险!” “我不需要你出手帮我,他们是我娘亲留给我的东西,我要亲手夺回来!若不能亲手将他们驯服,我又怎配成为鬼军的主人!” “云儿你让我袖手旁观吗?绝对不行,我不答应!哪怕我死,我也要护你周全。”握住她手腕的指尖缓缓捏紧。 “我不会让你在我眼前出事!” 龙绯云的唇边缓缓绽开笑颜,桃花岭中恣意的芳菲,也不及她唇边这一笑夺艳万千。 她忽然凑过身子,踮起脚尖在他侧颜间落下浅浅的一吻。 凤卿方才感觉到她暖融的气息,面颊间柔软的触碰,就察觉到不对。 “云儿,你点了我的穴?”她第一次看见公狐狸这张倾国玉容上露出震惊惶然之色。 清眸之中有痛色,更多的是一层层如浪拍岸的愤怒。 “云儿,快帮我解开!你不会是这些鬼军的对手!”他调动丹田内力妄图冲破穴道,却引得真气乱撞,唇边溢出了一丝血迹。 龙绯云看着心疼,冷声道:“别逼我将你敲晕,等着我,不许再强行冲撞穴道。我一定不会有事!” 说罢,她起身抱起怀中人,将他放在了龙谷山庄外。 这离桃花岭,离鬼军都有一段距离。她相信以龙香君对他的痴慕,是绝对不忍心让鬼军伤到他。 “云儿,别走!别留我一个人在这”他哑声急切呼唤,眸光灼烈,颤动的眸泛起迷离雾色。似要将那抹离他远去的素色身影绞碎。他用尽全身内力冲撞着穴道,恨不能立马追上去。 她的背影融入诡异的月夜,渐渐的从他目光中消失不见。 “云儿”他再次轻呼,经脉中的内气乱撞,像是有刀在他血肉中来回搅动。 这声低哑的轻唤伴着淋漓滚烫的鲜血,从他唇边溢出。 第二百五十四章:圣龙战(二) 龙绯云回到了桃花岭,一身素衣,手中握着一把雕龙的剑。一身从容坦荡,锐不可挡! 龙香君望着她,冰冷讥讽地扬了扬唇角:“龙绯云你还敢回来,看来我们真的要把新账旧账好好的都算一算了!” 龙绯云握紧不动,身形笔直站着,淡淡道:“我正有此意!” “鬼军听令!”龙香君握紧了手中的圣龙令,宛若女王般站在臣服的鬼军中央,“将这个女人给我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跪着的千万鬼军站起了身子,转身用莹蓝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龙绯云。 龙绯云无畏无惧,怀抱着龙剑,淡笑一记:“用千军万马对付我一个未免太浪费了,就让跪在你前面的鬼军首领,来与我对战如何?” 龙香君迟疑了一瞬,跪在她面前的鬼军首领已经站起了身子,莹蓝色的眼眸格外幽深,宛若湛蓝色的星辰大海。 他站起身之后,龙绯云才发现他长得挺高,至少有一米八向上。自己对战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小小姐,末将愿为你而战。”他用嘶哑的声音,一字一句道。 “我听闻鬼军天下无敌,身体内又有不死不灭的黄泉蛊,龙香君你还担心什么?”龙绯云挑了挑眉尖,激将道。 龙香君抚过自己的发丝,绕在指尖把玩,眸光幽冷:“我确实不担心!就算你能赢过他又如何,这有成百上千的鬼军,你以为你能活下来,走出这里?龙绯云,今夜就是你的死期!我绝不会让你活着回到凤卿的身边,站在他身边的女人应该是我!” “有了鬼军,我就能帮着凤卿一统天下。而你”龙香君松开自己的发丝,发出愉悦畅快的笑声,“你只能死在这里,被他们分食干净,亦或者被剁成肉酱,成为这片桃林的花泥。” “是么?想法不错,但谁成为花泥还难说!”龙绯云抬手,缓缓拔出了锐利无双的龙剑。子母剑出鞘,光芒耀眼映出血红的妖月,发出一声直冲九霄的剑啸龙吟。 听到这声龙吟,向她走来的鬼军首领竟停顿了一下脚步。 莹蓝色的瞳闪过一瞬迷惘,这样的龙吟声亦存在于他的记忆里。 其余的鬼军没有龙香君的命令都安静地站在桃花林下,一动不动。任由腐朽的盔甲上落满了粉色的桃花。 桃花林前的蔓草荒野间,唯有他与龙绯云两人。 风声瑟瑟,妖月凌空,天地是一片混沌妖异的红。 龙绯云握剑挡面,摆出剑招:“我叫龙绯云,阁下如何称呼?” 兵行道,合乎阴阳。谋时阴,战时阳。 对手既问他姓名,他自然是要回答,刚要开口,剑光扫过已逼向了他的喉咙。 他俯身折腰,堪堪避过这锋芒一剑,但脸上缠着的布带被剑气尽数销去。 “你的名字我不需要知道,我只要你明白,谁才是你真正的主人!兵不厌诈,记住了?”第二剑已至,直切他的腰际。 每一次出招,都没有花架子。目地明确,力道极狠! 鬼军没有痛觉,伤他们要害并没有用处。只有腰斩或是砍头,直接让他们丧失行动能力,才有可能获胜。 长久下去,她的体力定然支撑不住。所以只能速战速决。 鬼军是她娘亲的忠心部队,她想留下,最好一个都不折损。但是不杀不战,不足以立威。 擒贼擒王,唯有斩杀了鬼军的首领,或许才有可能抢回这批军队。 鬼军首领折腰后重新站直了身子,凌乱长发下的面容展现在龙绯云的眼睛,他用幽蓝的眸盯着龙绯云。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已经成为活死人的鬼军首领,他的眼眸竟有了一丝变化。 “羯,兵不厌诈,攻其不备这些道理你记住了吗?你要替我守住这片疆土,千万不要让异族翻过这片山峦天堑!”身边的女子将兵书木简递给他,英美的面容上目光温柔中带着鼓励。 “羯”他陡然从嘴里发出一个音节,这是女将给他取得名字。他慢慢回忆起来他要替女将守住这片疆土。 “你说什么?”龙绯云收回了剑,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眼前的少女她的模样与当年的女将几分相似,羯站住了身子,迷惘地望着她,沉睡了太久,记忆再也无法连贯。 他痛苦地捂着自己的头脑海里反复出现女将死讯传来的情景,他知道有黄泉蛊这样的东西,毫不犹豫地带着全军饮下。 龙绯云打量着眼前满脸痛苦之色的鬼军首领,细细看来,他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却愿意为了自己的娘亲成为不人不鬼的怪物。 湛蓝色的眼瞳,面容被尘土覆盖,也能看出线条利落的轮廓。若是生前跟在娘亲身边的时候,一定是手握红缨,英姿飒爽的模样。 但现在青白色的面容,一派死亡之气。 “你在做什么!”龙香君急促地尖叫,厉喝道:“还不赶紧帮我杀了她!” 不知为何而痛苦的鬼军首领缓缓放下了手,湛蓝色的眸已归于了诡异的平静。他俯下身子从他们破土而出的花泥中拿出了一把已经锈迹斑驳的长枪。 手握住的地方,他歪歪扭扭地刻下过一个名字。每次上阵杀敌,都像是有她陪在身边。 长枪扫过,劈,横,挑都是那人一招一式亲手传授给他的。 湛蓝色的眼瞳幽深如海。手腕转银枪,招招凌厉,逼得龙绯云用剑格挡,倒退了几步。 那一年边塞,红缨翻动如同落花,而十几年后的今天,银枪下的红缨早已与泥土混为了一色。 长枪刺来,她反身一剑将他手中握着的长枪砍断。 看着枪尖落地,一直诡异静默的鬼军首领,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一般,用尽全身蛮力将剩下的枪杆朝着龙绯云的心脏处刺去。 鬼军已是异于常人,他的力量更是出奇的大。龙绯云握着剩下的枪杆,木屑刺破掌心,鲜血淋漓。 一路被逼得后退,脚下尘烟起,还是被他用剩下的枪杆刺穿,钉在了桃花岭的百年桃树上。 好在最后一刻,她踢中了鬼军首领的手腕,逼得他将枪杆提高了一尺,只是刺穿了她的肩胛骨。 从木桩间涌出的血,蔓延淋漓,很快染湿了龙绯云胸前的衣襟,也打湿了她的后背。 苍白失色的唇在轻颤,大颗汗珠从她的额间滚落。 龙绯云却勾起莫测的笑意:“不愧是我娘亲手打磨出的一把‘刀’,锋锐尚存。” “快杀了她!”龙香君看着被钉在桃树上的龙绯云,急切地催促。只要补上一刀,龙绯云就可以彻底地从这个世界消失! 龙绯云反手握住刺穿肩头的枪杆,狠狠一拔,血沫飞溅到近在咫尺的对手脸上。 鬼军首领用湛蓝的眸望着自己,又像是望着遥远时空中的另一个人。 她凌厉带笑的眼神,那样的熟悉 龙香君不敢靠近,在原地踱着步子,不停地尖声催促:“杀了她!快点杀了她!” 她的左手算是暂时废了,龙绯云从桃树间滑落身子,树身上留下一片模糊血迹。她将龙剑刺入花泥,勉强维持住了身形。 她还不能死,那只黑心肝的臭狐狸还在等她回去。要是等不到她回去,也不知爱撒娇的狐狸会不会哭鼻子。 几片桃花从枝头吹落,龙绯云伸手握住。眼前的鬼军首领再次向她走来,剧痛之下,她的目光却有些模糊。 狐狸,我快要撑不住了。 又是几片桃花落下,一阵淡淡的芝兰香气随着夜风而来,“站起来!” 淡淡的声音,如冰玉相撞,不容拒绝。这是冰山大神独有的口吻,一点点唤回了她的神智。 龙绯云拔出龙剑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子,望向桃花枝头,那一袭白衣,比月光清寒,却让她心中安然起来。 “师傅,你来了?” 龙浔没有回答,只用平淡清冷的目光望着她,仿佛看不见她染了半身的血迹。 “还记得我教过你的剑招吗?” “记得!”龙绯云撕下衣摆,缠在了肩头的血窟窿上。 那四式看似简单,却又千变万化。只是她一直觉得自己没有领悟其中的精髓,所以极少去用。 “用!”冰山大神只丢下这一个字就不再说话,倒是言简意赅。 “第一式,披星揽月海潮生。”她握剑,闭上了眼睛,气走丹田,放松全身。用心去感受万事万物。 耳边有清越的萧声响起,如凤长鸣,直上九霄,似要荡涤附在明月上的妖煞。 手中的龙剑生出了一层剑气,如雾如幻。 “第二式,寂静山河叩玉魂。”和着萧声,她缓缓念出,力拔山河的一剑劈下,神鬼莫挡。 鬼军首领惊起,身形如鹰,掠出几丈之遥,还是被白雾般朦胧的剑气所伤。身上无伤,但内脏俱碎。 不可抑制地喷出了一道紫红色的血。 “万般峥嵘指尖鸣,风花雪落八云筝!”萧声转急,龙绯云将所有的内气都聚集在手腕上,让自己的心与剑心相通。 剑锋一震,发出龙吟鸣响,子剑飞出。像是能被龙绯云闭目操控,如同两条青龙在鬼军首领周围萦绕飞旋,击打他的各处关节要害。 子剑归于母剑时,他的周身已出现大大小小百余道伤口,紫红色带着瘴毒的血流出。 “扑通”一声,鬼军首领跪在了地上,往前倾倒。只在那一瞬,飞旋的子剑已废去了他所有经脉。他虽不会死,却已然成了连站立都做不到的废人。 黄泉蛊能愈合他们的伤势,但要让断掉的经脉愈合,至少要等上几个月的时间。在这几个月里,他都无法动弹。 第二百五十五章:圣龙战(三) 龙香君望着倒在地上的鬼军首领,眼神之中掠过惊恐之色,龙绯云闭着眼睛向她走来,手中的龙剑吞吐着淡金色的剑气。 “杀了她,快点!我命令所有鬼军将她处决!”龙香君指尖颤抖差点握不住圣龙令,宛若惊弓之鸟。 眸光幽蓝的鬼军整齐转过身子,面无表情,向龙绯云走来。 “不能剑!他们的血都有毒。”龙浔从桃树间落下,站在她的身边,指尖的血线已缓缓长出。 龙绯云睁开了眸子,将龙剑收入剑鞘。面色有些清冷,这些鬼军不死不灭,没有痛觉,不将他们大卸八块,又怎能阻挡他们的进攻? 在黑暗之中有几十道影子掠过挡在了龙绯云的面前。 黑衣上绣着红色的曼珠沙华,显然他们都是藏兵阁中人。 这些就是狄殊留下的杀手,在暗中一直保护着她的安危但鬼军有千万人之众,又岂是几十个藏兵阁杀手所能对抗的。 “你们离开吧,来这也是送死罢了。”龙绯云开口,目光扫过将他们包围的鬼军。 她能侥幸胜过鬼军首领,也抵挡不住成千上万鬼军的车轮战。 那几十个藏兵阁的杀手却很坚定,围成了人墙挡在了龙绯云的面前,“阁主让我们誓死保卫大小姐的安全,绝不会退缩。” 挡在她面前的刺客首领,有些特别,他穿着紧身的黑衣,上面绣着象征引魂的曼珠沙华。从脸到手都用黑色的网纱覆盖,看不清面容,也听不清他的声音。 龙绯云望着他的背影,像是在哪见过。她一定是见过的,却记不起他是谁,龙绯云默默地出了神。 “所有藏兵阁杀手听令,一律不许使用武器,徒手扭断脖子就好!”他开腔,用的是腹语。 “是!云安大人!” 云安,云安她一定是知道的,怎么会忘了! 密密麻麻的鬼军已经扑了上来,只听见一声脆响,挡在她面前的人已无比利落狠辣地扭断了鬼军的脖子。 身边十道血色丝线飞出,龙浔的左瞳鲜红欲滴,他无意识极其魅惑地舔过自己的唇瓣,“不知道这些活死人,能不能再做成亡灵傀儡” 血线刺穿了他们的脖子,有的则射穿了他们的心脏。 血蛊吸食了一口他们充满毒瘴的血液,龙浔飞快地收回了指尖,半弯下身子,白玉面具下的容颜变得苍白发青。不行,就连血蛊也无法中和他们体内的瘴毒。 龙绯云用近身格斗放倒了不少鬼军,但源源不断的大军向他们扑来,带着腐朽死亡的气息,没有尽头 龙谷山庄内,苍龙闻到自己主人身上的血腥气味,发出一声高亢,震天憾地的龙吟。 它拼命地想要挣脱锁链,想要飞去龙绯云的身边。它的主人遇上了危险! 玄铁打造的铁链禁锢住了它的四爪,只听见金属碰撞的摇撼之声,如惊涛逐浪。 “苍龙”龙素听见高亢的龙吟之后,记起了关在山庄地下的苍龙,慌忙赶去。 苍龙的眸子已变为了纯金之色,望着她发出刺痛耳膜的龙吟,从嘴里不时喷出带毒的龙息。 “龙儿是我,你安静一点!”苍龙像是受了刺激,变得癫狂。哪怕她靠近,也发出威胁之声。不停地露出獠牙嘶鸣。 龙素望着它不正常的表现,问道:“龙儿,是嫂嫂出事了是吗?你一定感应到了什么!” 布满鳞片,粗壮有力的龙爪不停地抓磨着爪上的玄铁链子。 龙素壮着胆,慢慢走到有十几丈高,成了庞然大物的苍龙面前。只要它一爪,就能将自己撕成碎片。 天真烂漫的嗓音藏着一丝畏惧,就算苍龙是从龙谷中养大的,自己也不是它选定的主人。嫂嫂出事,苍龙像是着了魔,露出最残暴可怕的样子。 “龙儿,你忍耐一会,我现在就解开你爪子上的铁链。你带着我一起去找嫂嫂。”龙素轻声说着,手脚麻利地解开了它爪子间的玄铁锁链。 得了自由之后,苍龙又发出一声响彻天际的长鸣,伏下了身子等待龙素坐到它的背上。 龙素握住了它巨大的龙角,唤道:“龙儿飞吧,带我去救嫂嫂!” 苍龙腾空而起,遮云蔽月。掠过山庄门前的时候,龙素看见了一只火红耀眼,默默吐血的狐狸精。 龙素踢了踢苍龙的身子,示意它落下。 苍龙不情愿地甩过尾巴缓缓落地,龙素从苍龙背上跳下,像是五彩斑斓的小鹦鹉,脚步带跳地走到了凤卿的面前。 这只狐狸精他见过是嫂嫂的“宠物”,怎么被嫂嫂孤零零地放在了这里。 润泽的唇边犹带着鲜红的血迹,宛若牡丹泣血。 销魂的艳色,刺入眼中,让人一惊一痛,忍不住心疼地想要替他擦去唇边血。 雍华的气质间又带上了楚楚惹人风情,龙素便在他的身边蹲下,粉嫩的小脸皱着,一脸好奇问道:“狐狸精哥哥,你怎么在这吐血?” 上挑的桃花眸扑闪,三分潋滟,七分烟波水色,让盯着他的小鹦鹉莫名红了耳朵。难怪嫂嫂说他是狐狸精,果真是懂得勾人媚术的! “我在想云儿,你能帮我解开穴道,带我去找她吗?”温柔的声音,只若三月拂面而过的春风,骨子里都洋溢起暖意。 这人说话的声音真好听,龙素懵懵懂懂地在想,就伸手替凤卿解开了穴道。 等她反应过来,凤卿已站起了身子,优雅地擦去了唇边的血迹。龙素还呆怔地盯着自己的手指,自己怎么一不留神就真的帮他解了穴道呢? “龙姑娘,能带我去找她吗?”悱恻的红衣站在巨大的苍龙身边,温润暖煦的笑意,任凭谁都拒绝不了。 一声苍龙吟响起,龙素带着身后红衣如火的狐狸精向桃花岭赶去。 藏兵阁派来保护她的杀手,在抵抗鬼军的争斗中已死伤大半。几人碰到了鬼军充满毒瘴的血液,立马皮肉开始腐蚀,化为了一滩污血。 抵抗的圈子越来越小,而妖月点亮的长夜只是子时,等到黎明仍是遥遥无期。 或许等不到鸡鸣的时候,他们都会死!龙绯云抬头望了一眼妖月,没有任何感情地笑了起来。 “龙绯云只要你求我,自愿死在我的面前,我可以放过他们!”龙香君高傲地站着,她从未如此高兴舒坦过,看着龙绯云面前的人一个个倒下,如同看着笼里缠斗不休的野兽一般。 看斗兽绝望痛苦,却又必须不停杀戮的模样,真是极有意思! 浑身是血,眼中满是仇恨,却又能如何龙香君摸了摸自己的唇角,她知道自己唇边的笑一定怡人又矜傲。 一切的一切,仿佛又回到了龙绯云刚回龙家的时候,她被高高地捧在云端,戏耍着匍匐在她脚下的蝼蚁。 龙家嫡女又如何?不一样要被她欺凌,跪在她的面前!兜了这么一大圈,宿命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龙绯云身子微动,看着身边不停有人惨烈死去,她心中有了动摇。 龙香君恨的是她,要的也是她的命,没有必要连累别人为她在黄泉上铺路。 这么多的鬼军,就算能支撑到天亮,也杀不尽。况且他们体内有黄泉蛊,能愈合他们的伤势,就算被拧断了脖子,也能慢慢再长回来。 向来喜净,依不染尘的龙浔,白衣上也沾上了尘烟血珠,有他们自己人的血,也有瘴毒的血。 红色,紫色交织在一起,腐蚀掉他绣着淡金色蕃西莲的衣角。 龙绯云转身看了他一眼,龙浔也望着她。像是看出了她的企图,一红一黑奇异的重瞳发生了变化,黑色的眼瞳也渐渐被鲜红吞噬。 垂肩的长发飞舞,他指尖的血丝凌厉残酷,像是堕入魔道的修罗神。 他想阻止她,可是太多的鬼军,将他们远远隔开。 龙绯云收回了目光,往前刚走了一步,杀手的首领就挡在了她的面前,他用诡异却又熟悉的分筋错骨手解决掉面前的鬼军,转身用腹语对她道:“龙家大小姐,这辈子你不需要向任何人低头下跪!她想要你的命,只有从我的尸骨上踏过去。能为你战死,这是我的心愿。” 隔着黑色的纱面,她恍惚能看清里面深深浅浅的眸光,清亮像是山涧的泉水。 曾有个少年,他也有这双明亮的眼眸,灼灼地,坚定地望着她。但他已经死了,她向四位夫子打探过,清安与她一同消失在了坍塌的后山中,尸骨无存。 她终于记起眼前的人像谁,他像清安。可清安绝没有他这样的根骨,更没有他这般以一敌百的身手。 为什么这个人会给她这样熟悉的错觉 龙绯云伸出手,抚上了他冰冷的黑色纱面,想要摘下这纱面看一看里面藏着的人到底是不是那颗心若琉璃的少年。 但却被云安躲过了,他转身进入厮杀,不让鬼军靠近她一步。 站在鬼军身后,如同傲慢女王的龙香君绕着指尖的发丝,冷笑着,讽刺地望着她:“龙绯云你还不来下跪?这是你唯一的机会,要不然这些无辜的人都要陪着你一起死!没有人能从鬼军的手里逃脱!” “你当真想要看到血流遍野,这些人为你死无葬身之地?原来你也不是什么圣人,只是个贪生怕死的小人!” 第二百五十六章:跪! “你说得不错,我确实不是圣人。”龙绯云极淡,不在意地笑了笑。名声于她如浮云,只要能活着,圣人、小人又有何区别? “龙绯云你还真不要脸!”龙香君得意讥讽的笑声在月夜下回响,“你们听见了没有,你们拼死保护的人,不过是个贪生怕死的小人罢了。何不归入我的麾下,你们跟着她只有一死,跟着我,我却能让你们荣华富贵!” 龙香君将目光落在了龙浔身上,她知道这个男人特别,而且强大。哪怕带着白玉面具,也能感受到他的出尘风姿。谪仙一般的人物,如果能留在她的身边伺候,她还怕得不到想要的一切? 但没有一个人出现迟疑犹豫的神色,对龙香君蛊惑人心的话充耳不闻。 龙香君脸上慢慢浮现出怒气,想要将这些不听劝的人斩草除根,就听见龙绯云淡淡开口:“你让所有的鬼军停手,我让你得偿所愿。” “龙绯云你终于服软了?看清现实了?”龙香君满意地勾起脸上的梨涡,抬起了手让所有的鬼军停下了进攻,“有了鬼军之后,你再也不会是我的对手!我要你先跪在我的脚下,我再慢慢的一样一样地讨回来。” 她所有遭遇的不幸都是因为龙绯云这贱人,她瘸了的腿,不能怀孕的身子,抓花的脸,被打碎的牙,所有的一切,都是拜这个克星所致。 她遭遇过的一切,都要从龙绯云的身上加倍地讨回来。就先活生生敲断她的双腿,再让人破开她的肚子,然后剥下她的面皮,一颗颗拔下她的牙 不够的,她还要让龙绯云活着,看着她带领鬼军与凤卿成婚,成为四洲里面最荣华尊贵的女人! 所有的鬼军让开了一条道,等着龙绯云过来跪在她的面前。 云安已经受了伤,他抬起一只手固执又坚定地挡在龙绯云的面前,“我还没死,我可以为你再战。如果你真的要去,就让我代替你跪在她的面前,随她折磨践踏,用我的命换你的命!” 龙绯云心头一暖,她相信眼前的人一定是与她相识的故人。 她按住云安的手臂,让它落下:“再战下去只有死,而她要报复的人是我,你没有办法代替我。” 她相信积怨已久的龙香君会有一千种办法让她痛不欲生。 “可是”云安用清澈痛苦的瞳深深地绞着她的身影,她是长在自己心口上的一树梨花。他愿意用灵魂滋养,看她恣意狂傲,风华万千的模样。 她落下悬崖的场景,他尚不能忘。为了她,他宁可丢弃容貌,易筋伐髓,永活黑暗,也要变得强大,只为了能再次回到她的身边。 老天爷到底为何要如此残忍!让她与自己相遇,却又要让她从自己的眼中,生命中消失! 如果他心头繁茂的梨花凋零了,再也不会盛放,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云安转过身,隔着黑纱,目光死死地盯着龙香君。他恨死了龙家人,更恨死了龙香君!如果龙绯云有任何的三长两短,他云安愿意用生命起誓,哪怕追到天涯海角,也一定要拧下龙香君的头颅! 龙浔走到她的身边,一双眼瞳几乎已全被猩红吞噬,宛若死亡之泽,深邃诡静。 诡异的红,如同妖月,让任何人都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龙浔你的眼睛”龙绯云无措呢喃,她感受到如雪华衫下流泻出的霸道邪气,这不是小龙男平时该有的气息。 这是修罗才有的残忍血腥气息。 他忽然俯下身子,没有任何征兆,极快地封住了她的唇。 碰着她柔软唇瓣的薄唇残酷轻语:“不想让这变成人间炼狱,你必须给我活着回来!” 云安撇过了脸,心中泛起难言的钝痛。 龙绯云身子僵硬,等他浓郁的芝兰香气从鼻尖掠过,才恢复了神智。她握紧了手心里贴着的短刀,看了所有人一眼,轻声道:“我不会死,也不会让你们死!” 看见他们亲吻的画面,白色的锦衣像是月华般倾泻而下,龙香君咬了咬嘴唇,嫉妒又厌恨。 这样的女人,哪里配得到这么多男人的青睐! “龙绯云你这贱人,还磨磨蹭蹭地做什么!你要是再慢一点,我就让他们所有人立即死在你的眼前!”要不是她腿脚不便,她恨不能亲手将龙绯云押来跪在她的面前。 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龙绯云不紧不慢地走到了龙香君的面前。每一步从容而平静。 龙香君望着她的到来,心中泛起从未有过的激动,浑身都在微微颤栗。她终于可以毁掉宿命中的克星了! 当龙绯云走到她面前,与她相对的时候。 龙香君凝视着她粼粼莫测的赤瞳,得意阴毒地牵了牵嘴角,厉喝道:“跪下!” 龙绯云没有任何犹豫,当真跪在了她的面前。 云安的手猛然蜷缩捏紧,再也松不开。他忍了又忍,尝到了嘴里的血腥味。才没有冲上前,将龙香君碎尸万段。 身边白衣胜雪的龙谷谷主,血红的瞳中划过一丝波澜,很快又恢复了难测的平静。身上的气息,亦仙亦魔,倒比周围的鬼军更加可怕。 云安确信,此刻的自己绝不再是龙谷谷主的对手。这个男人像是彻底魔化了。 龙香君望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人,她恨了这个贱人这么久,终于得偿所愿!她从嘴里发出一阵古怪的笑声 眼中入骨的恨意夹杂着喜悦,两种感情翻滚,几乎要将她跳跃的心脏撕裂。 手筋尽断,已经萎缩的手勾住龙绯云的头发,硬生生将她拽起,逼她仰望着自己。 但预想中的求饶畏惧并没有出现。龙绯云抬起的脸上依旧是波澜不惊,极浅极淡的笑意,这样的傲骨,竟没有人能折碎。她忍着头发被拉扯的痛楚,望着已经疯魔般的龙香君,一字一句道:“二妹,你听过一句诗吗?‘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龙香君冷幽幽,残忍地笑着:“二妹?我说过我们是敌人,不能共存的敌人!这世界上只要一个龙香君就已足够,你是多余的!” “你说得不错,我们之中只有一个能活下来。毕竟曹植作诗也难逃一死,欲望权势的诱惑,总能凌驾于血脉亲情之上。人不过也只是受欲望支配的高等动物而已。” 龙香君没想到她会赞同自己的话,残忍的笑意越发深刻:“既然龙绯云你也这么觉得,那就乖乖地受死吧!” 却没想到,龙绯云陡然站起身子,手中的刀光显露,映着妖月如血的鲜红。 这一幕发生得太快,快得龙香君都没用机会拿出圣龙令召唤鬼军。 但有人爬起了,凭着生前的执念,用缠满腐朽布带的手想要挡住龙绯云的动作。 被割断的经脉没有完全愈合,他这一抓,没有抓住龙绯云受伤的肩膀,而是扯碎了她被血染透的后背衣裳。 所有的鬼军仿佛受到感召一般,在无人号令的情况下看向了龙绯云的后背。 后背之上,血绘的圣龙翱翔九天,倾势天下。而肩头那一颗丹砂如碧的胎记,正是圣龙点睛的眸。 一日长风起,血染旧山河。圣龙现尘世,扶摇直上九天碧。 握着她染血衣衫的鬼军首领,幽蓝的眸凝望着她背后的金龙图腾,眸光颤动,所有尘封零碎的记忆纷至沓来。 “羯,你不在是山脉外被异族抛弃的孤狼,你将成为四洲的猛虎。”他被族人抛弃,在女将率兵攻打异族之时,在战场上捡到了才有十岁的他。 女将教他四洲的语言,文字,将他带着身边,如同自己的徒弟,孩子。 “这是我让人为你打造的红缨枪,等你学会了枪法,再没有敢欺负你,看不起你!尊严不是别人给你的,羯,所有的一切都要你自己去争取。” 女将教他枪法,一招一式,枪尖凝光,气势如龙。 边塞大漠中斜阳如丹,枪尖扫过,卷起漫天黄沙,浩如长烟。而她就在火红的夕阳下,漫天散落的黄沙中,如一朵只在大漠绽放的荆棘之花。 他再长大一些,终于能使出相同的枪法。女将麾下的人都唤他小将军,他俨然成了女将身边的左膀右臂,随她一起出生入死,征战沙场。 十五岁的少年,红缨翻动,能在大漠中开出江南最鲜艳的花。 他驾着马跟在女将的身边,目光永远只追随在她一人的身上,她不止是他的恩人,他的师傅,他的将军,更是他命中倾吐芳香的荆棘花。 沙场征战归,归则同马饮酒醉。那是他最快意恩仇,纵马游缰的年华,哪怕嗜刀舔血,朝不保夕。 他十五之年,她已二十。异族闻她威名闻风丧胆,再不敢来边疆挑衅。 皇帝令她回皇城,加官进爵,赐“金龙”威号。 可她回雍州之后再也没有回来过,她爱上了别人,选择留在了江南雨都的雍州。 她写信给他,“羯,今年春,我要出嫁了,你要不要来看看雍州的繁华烟雨?” 他去了,不是看笼罩都城的春烟雨雾,而是去看她出嫁的模样。那是他第一次看见皇都的巍峨繁华,可繁华却不及她击退万军的风华一笑。 他终于看清,女将想守住的天下荣华到底是何等模样。百姓安康,万家灯火,就是她想要的 在她出嫁的前一夜,他练了一夜的枪。枪出如龙,凌锐生风,打碎了满树的春花繁叶。 你看满枝的荒凉,我停住了春光,是否也能留住你出嫁的脚步? 女将还是嫁了,他回了边塞,日夜对着荒芜的沙漠,再也不想去看江南满树盛放的春花。 他要一生守在这里,守住她想要的安平乐事,守住她相夫教子的幸福安宁。 可在她出事之前,他收到了从雍州快马捎来的信笺,“羯,我的女儿身负金龙,她已被朝廷星相术士看出是破军星降世。朝廷不会放过我的孩子,也不会放过我。我躲不过朝廷的兔死狗烹的刀,只求你救下我的孩子,护佑她长大成人。” 信笺从他手指滑落,他不知为何,满脸都是泪。 女将于他,平生第一次用了“求”字。他的女将何等骄傲耀眼,怎会被朝廷走狗逼到这样的地步! 他率领所有将士,已有谋反之心,没能从浩瀚大漠赶到江南雨都,她的噩耗就已经传来了。小小姐下落不明,他一直藏在心底,柔软呵护的荆棘花凋零了。 只是五年的光景,她的幸福不过五年,就被朝廷毁了。 在龙谷中他求得了黄泉蛊,率全军饮下。停住了时光,葬下了满腔恨意,只等着有朝一日醒来,为她复仇! 我不求在黄泉路上与你相遇,不求在奈何桥之上,饮孟婆汤前最后留恋一眼你微笑耀眼的模样。 我只想守着这个尘世,生生世世,不得解脱。毁了它,再建造它。 血刃当年的朝廷皇室,再为你建造一个太平盛世。守护你一世又一世地轮回 我的荆棘之花,你看,我为你守住了疆土,守住了繁华。直到我腐朽,灵魂消散,再也回忆不清你微笑时的容光。 圣龙令能唤醒鬼军,但真正能让鬼军臣服听命之人,乃是身负金龙者。这便是宿命,缺一不可。 第二百五十七章:终音(一) 鬼军无数双幽蓝的眸紧盯着龙绯云后背的图腾,封存十几年的记忆被解开,他们才算是真正的从黄泉归来,苏醒于人世。 羯的眸在闪动,他记起了自己满腔的怨恨,也记起了自己的使命。 眼前的人才是小小姐,染血的衣料从他指尖滑落,逶迤落地像是开出了一朵象征救赎引魂的曼珠沙华。 冰冷的刀横在龙香君的脖子间,她能感受到刀刃上的森然寒气,只要再近一点就能割开她的喉咙。 “小小姐”站在她身后的鬼军首领没了动作,用沙哑的嗓音轻声呢喃。 “还愣着干嘛!”龙香君气急败坏,露出又惧又怒的神色:“还不赶紧给我杀了她!我是你们的主人,我命令你们将她千刀万剐!” 站在不远处,紧盯龙绯云一举一动的云安也看见了她后背上的图腾。 “是龙”他低语,那是遇血才会出现的圣龙印记。云安露出惊愕之色,“这么说来,大小姐才是真正的圣龙转世,这些鬼军的主人?” 身边的龙浔没有回答,仰头望着渐渐沉沦的妖月:“龙者倾国,圣龙已现世,预言很快也要应验了。” “怎么了?你们不听我的话?”龙香君狠狠瞪眼,但就站在龙绯云背后的鬼军首领不为所动。只要他上前一步,就能够杀了龙绯云,救下她的性命! 那双湛蓝的眸,一点点变淡,变得浅柔。不再是一片无波无澜的汪洋大海,而是盛夏的夜空,天穹之下有着最柔和温暖的风。 龙香君动了动身子,想要从怀中拿出圣龙令。 而她面前站着的龙绯云感觉到背后的杀意撤去,再无顾忌地将刀贴上了龙香君的脖颈,轻轻一划,便是一道沁血的伤痕。 龙香君感觉到脖子上的痛意,再不敢动,她望着龙绯云清冷决绝的赤瞳,心里泛起难言的恐慌。 她好像输了,真的输了。 在临死之前,龙香君妄图做最后的挣扎:“你们忘了吗?圣龙令在我这,我是你们的主人!你们必须听命于我!杀了她,你们快点杀了她啊!” 鬼军首领再没有去看龙香君一眼,他在龙绯云的背后跪下身子,五体投地行了大礼。 随着他跪下,成千上万的鬼军也都跪下了身子。 他们再次对月长嗥,满腔恨意,满腔敬意。那是对女将逝去的恨,和对新主人的敬佩。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龙香君呆呆望着,喃喃自语。 她恍惚记起了父亲对她说过的话,她不是真的圣龙转世,并不是这群鬼军的主人。鬼军一旦真正苏醒,她的下场将会是 腰间的圣龙令掉落地上,发出一声轻响,却没有任何鬼军再去看了。 龙香君迷茫地笑了起来,眼睛像是蒙着一层雾气:“我怎么会不是真的圣龙转世?怎么会呢?我的背后有金龙,娘亲告诉过我,我将会成为天底下最荣华高贵的女人!不止是我娘亲,所有的人都是这么说得。他们都将我捧在手心里,不就是因为我的特别吗?” “人贵有自知,龙香君你想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耳边淡漠的声音响起,不包含一丝感情。却像是崩裂的弦,在龙香君的耳边震响。 她才回过神望着抵在自己脖子上的短刀,龙香君鬼魅的笑了笑:“龙绯云你赢了,你是不是很得意,很快乐?” 龙绯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半空之中响起一道雷鸣般的龙吟声。 一条巨大的青龙在半空中游弋,遮住了月光,纯金色的龙眸俯瞰人世间渺小的一切。 坐在龙素背后的凤卿看清她胸前浸湿的血迹,身子一晃,竟差点从苍龙背上掉落 龙素拉了他一把,青稚的小娃娃偏要装作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狐狸精哥哥你要坐稳一点,摔下去成了肉泥那便不好看了。你若不好看,嫂嫂也不愿再将你养在身边赏心悦目。” 原来他的作用就是赏心悦目,凤卿听着,如玉雕琢的面容上浮现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龙绯云听到了龙吟声也抬头去看,正好与龙背上的凤卿遥遥相望。桃花妖月也比不上他那袭招展临风的红衣。四目凝视的瞬间,她的心满了又空了,空了又满了。 这让人不省心的狐狸,不让他过来,他还是跟过来了。 就在龙绯云望向凤卿的刹那,龙香君狠狠地推开了她,不顾一切地往桃花岭深处逃去。 她不要死,她还想活着,只有活着就还有翻身的希望。 龙香君跛着两只脚,跑不快,在桃花树下跌跌撞撞,碰落了满树的桃芳。宛若嫣红的美人泪,落了满身。 她也听见了龙吟声,也看见了苍龙背上,风华绝世,红衣耀眼的人。 就算是死,龙香君也忍不住转过身子,最后又多看了他一眼。 红月洒落在他垂腰的乌发上,每一根都晶莹分明。 而他线条如琢的眉眼,那般的温柔。但这温柔只给了龙绯云,清清润润的眸,如擦拭干净的水银镜子,只有她一人的身影。 龙香君捂住自己的胸口,这颗心痛得仿佛不再属于她。 为什么这是她日夜都在思索,却得不到答案的问题。 为什么,所有人都在骗她? 为什么,圣龙选择的人不是她? 为什么,她得到的东西终又全部失去,像是流于指尖的沙? 为什么,为什么?她费了无尽的努力,还是没办法将自己的影子刻入他的眼底? 有彼君子,一顾倾国。 想得到最好的一切,有什么错!爱一个人,又有什么错? 但所有的人都说她错了 她在桃花林中狂奔,闻着泥土间的腐朽,闻着桃花枝头的芬芳。似乎只要再跑快一点,就能将不堪回事的往昔,将所有的痛苦都远远地抛在身后。 但比她跟快的是龙浔指尖射出的红色血丝,准确无误地洞穿了她的四肢,如同牵线的木偶将她提了起来。 她感觉到血液在流失,耳边却像是听见了花开的声音。 砰,砰,一声接着一声的轻响,又像是自己渐慢渐缓的心跳。 混沌虚弱的眸看见桃花岭中再次缓缓聚起的毒瘴,妖月要落下,新的黎明又要来了可她再也看不见日出,再也不能回头看他了。 蓝色的雾气从她脚下升起,飘飘渺渺像是最轻柔的绸带。 “不好,桃花岭中的毒瘴又要聚集了!”云安急促地用腹语唤了一声,所有的人都必须赶紧离开这里。 龙浔收回了指尖的血线,重新戴上了金丝手套。 他留了龙香君半条命,让她永葬在龙谷的禁地——桃花岭中,没有归去的路。 龙绯云捡起地上的令牌,青铜令牌上似乎还残留着龙香君身体的温度。 在脑海深处,有一声叹息响起。 她们本是姐妹,却成了此生不能共存的宿敌。 她曾给过龙香君机会,“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只要她有一丝动容有一丝反悔,她都会留下龙香君的性命。 命运是一道看不清的长河,没有人知道它会通向何方,也没有人知道自己会在哪停下奔流的脚步。 “鬼军听令!随我一道离开这里,赶回山庄。”龙绯云举起手中的令牌,眉眼锋锐夺艳,气势无双。今年与旧年重叠,今夕与昨夕交织。 羯站起身子的那一刻,仿佛又看见了大漠斜阳下朝他微笑的荆棘之花。 沉落在西天的妖月,照影着鬼军浩荡的队伍他们从黄泉归来,只为乱这天下。 龙香君跌落在腐朽的花泥中,缥缈的幽蓝雾岚像是娘亲温柔慈爱的手从她脸上拂过 她费力地睁大眼睛,轻声念着:“娘亲,娘亲我累了。” 她这一生拼命学琴,学舞,恪守礼仪教导,就是为了成为娘亲口中圣龙转世,天下最尊荣的人。 时光兜兜转转又像回到了当年,当年她在紫微阁中焚香抚琴,英俊的薄天哥哥坐在她的身边含笑听着。 龙璧月,龙璧茵在她面前翩然起舞,伴着琴音笑声盈盈。 那是岁月里最美的画面纯真无邪,她没有任何想要的东西,因为她已拥有了最好的一切。 龙香君闭上眼睛,沉浸在流年的岁月里。 眼皮合上便流出了一串蓝色的眼泪 死亡一点都不痛,只像是游子归乡,倦鸟归林。她终于可以停下脚步,再也不用拖拽着这身狼狈的皮囊,去争、去抢那不属于她的命运。 第二百五十八章:终音(二) 龙绯云安全无忧,鬼军全部归顺,云安带着剩下的藏兵阁杀手也该走了。 但在走之前,龙绯云挡在了他的身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你像是我的一个故人。” 云安没有说话,绣着曼珠沙华的黑衣安静地与黎明前的黑夜融为一体。 黑纱面罩挡住了他的面容,龙绯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有一双清亮的眸,宛若夜空中的星。 太多的话,只有眸光能诉说。 他好想唤她一声,“师傅,我是清安,我为你活下来了” 他学会了她的分筋错骨手,却再也无法与她相见了。哪怕亲口与她说一句话都不能了。 全身骨头尽碎,其中也包括喉骨。黑纱面具戴上之后,他再也未摘下来。面具之下骨头嶙峋尖锐,凹凸不平。 连他看着都害怕的模样,又能让她看见,吓坏她。就让往昔单纯的少年清安,代替他留在龙绯云的记忆里。 龙绯云抬起手,手心掠过他面具的边缘。 她凝视着他的眸,问道:“能解下它吗?不管你变成什么模样,我都不会介意。让我看清你”心中隐隐有种直觉,他就是清安,活生生地站在她的面前。 “不能!”内心在剧烈挣扎,他转过了身子,目光颤动,“大小姐安然无事,我的任务已完成。该回藏兵阁复命了。” “你是清安!是不是?”她望着他的背影追问。 他没有死,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 “清安?”他用腹语轻问,“大小姐认错人了。” 龙绯云站在原地,她更希望是认错人了。如果他真的是清安,根骨被改,拥有了奇异筋脉骨骼,该是经历了怎样非人的痛苦! 他没有停下步子,与他一同前来的藏兵阁的杀手,无声消失在黑暗之中。 “天快亮了。”龙浔走到她的身边,淡淡提醒。 龙绯云望了一眼天际即将消失的妖月,“是啊,天快亮了,很快天下人都会知道鬼军归来了。朝廷定会不惜一切,得到他们。” 龙浔眸中的猩红褪去,眸色仍是一红一黑。但身上邪佞的气息已散去了不少,“你打算怎么做?” “不要把所有的鸡蛋放在一个竹篮里。我不想给龙谷引来无妄之灾。”龙绯云顿了顿,注意到鬼军的首领苏醒之后就一直凝望着自己,“大部分鬼军我会送去藏兵阁,只将很少鬼军的留在山庄里,保护你们。” “朝廷若是找来,也得不到他们想要的。” “现在只能先将他们送去山庄,天一亮之后,我就会与狄殊联系。” 龙浔轻轻点头,白玉面具遮挡,看不清他的容颜。 天下棋局刚开,她总觉得更大的风暴还在后面。 龙绯云望着他:“我妹妹的尸骨”人死恩怨消,龙香君到底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就算死了,也该将她的尸骨带回去安葬。 雪白的锦衫泛着寒璃之色,他抓住龙绯云的手腕,让她转身看了一眼桃花岭。 桃花岭又被幽蓝色的瘴气笼罩,没有人能活着进去,龙香君已经死了,她的尸骨可能已经被雾岚腐蚀干净,与花泥融在了一起。 她明白龙浔的意思,龙香君的尸骨是再也拿不到了。 龙绯云摩挲着指尖被打磨温润的青铜令牌,眸光微黯,“就为她打造一副衣冠冢,送回龙家。” 苍龙上红衣祸国的凤卿跳下,快步走到龙绯云的身边。看见龙浔握住她手腕的景象,眸光一刺。 他费了极大的力气才移开了目光,他知道云儿此时的心情定然很难受。如果自己再与她斤斤计较,恐怕要被小猫儿厌烦了。 看着她后背的血污还有浮现出的圣龙图腾,凤卿叹息一声,只觉得这洞穿骨头的一刺,像是扎在了他的心上。 他无声解下了自己的衣袍,动作温柔轻缓地披在了龙绯云的肩头。 带着他体温的狐裘落在肩上时,龙绯云才诧异回身,撞进了凤卿柔软的眸中。 “你”她光顾着与龙浔说话,忘了这只公狐狸还在等着她。 “云儿,别冻着自己。”公狐狸的语气,眸光温柔得有些腻人。 “你这是怎么了?”说话的语调听着奇怪变扭,她多看了凤卿一眼。红衣当风,美不胜收,但是鲛纱下的两条腿若隐若现。 脚上踩着的居然还是青檀木屐,也不怕将脚趾冻伤。 龙绯云一拧眉头,就把肩头的狐裘拿了下来,塞进了凤卿的怀中:“你是冻傻了?自己穿了一件春装般的纱衣,竟把狐裘脱下来给我?你要是再染风寒怎么办!” 她还没忘这只公狐狸发烧时候的傻样。 “云儿,我不冷。你衣裳撕坏了,就先披着吧!”纤长柔软的睫羽扑闪,公狐狸完全一脸“贤惠”的模样。在龙浔这大情敌面前,他当然要千倍万倍地对自己媳妇好,以免被这尊冷面冰山勾走。 被公狐狸这么一提醒,她确实感觉到后背凉飕飕的。 她不由看了始作俑者一眼,鬼军首领眸光温温淡淡地盯着自己,又像是看着另外一个人。 这样的表情一直保持不变,像是蜡像一般。 被他这样的眼神盯着,龙绯云寒毛微竖,打消了算账的念头。难道他打算一直用这样的目光盯着自己? 被凤卿示了威的龙浔,眼眸中的猩红深凝了一分,他皱眉望着龙绯云肩头刺眼的红狐裘。 戴着金丝手套的指尖将一颗颗衣衫纽扣,高贵优雅地解下,随即将雪缎色的锦衫搭在了臂弯处,走到了龙绯云的面前。 冰冷又霸道说道:“不许穿其他男人的衣服!我不喜欢他的味道。” 龙绯云看清他手臂间的白衣,又是一愣,忽然有些无语起来:“我我其实不冷!” 戴着金丝手套的手指刚碰到她肩膀上的狐裘,就被人按住了手腕。 凤卿清澈的桃花眸,似笑非笑,眸中的润泽俨然开始电闪雷鸣。 他扣住龙浔的手腕,“你不喜欢我的味道,云儿喜欢就行。” “她不会喜欢,我也不许她喜欢。”清冽的声音似要卷起狂风万里。 两个男人对视,一个温雅含笑,一个面无表情,龙绯云简直能闻到空气中火花四溅,烧焦的味道。 “她是我的夫人,我们已成夫妻之礼。” 空气陡然凝固,结冰。她能感觉到龙浔扣住她肩头的手指在用力。 “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室,她一出生起,这婚就已经定下。”一向目下无尘的小龙男,竟也毫不相让。 “凤家嫡长妻,谁都抢不走。”笑面狐狸开始磨牙了。 “龙谷的规矩,没有任何人能改变。”小龙男口吻浅淡,却坚定异常。 “你们这是想打架吗?”龙绯云无辜望天,给苍龙背上的龙素使了一个眼神,赶紧地将这两人从她身上分开。 凤卿握着他皓洁的手腕,用上了三分力道。 “久闻龙谷武艺独特,今日技痒难耐,特想领教。”龙绯云索性闭上了眼睛,公狐狸你这是特想找打吧! 完了完了,她披在肩膀上的红狐裘已经开始冒烟了 “长夜漫漫,偶尔杀人埋尸,或也不错。” 凤卿松手的同时,龙浔也松开了手。一个摇着凤穿牡丹的金丝扇,一个慢条斯理地解手套。 骑在苍龙上的龙素砸下一句话:“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好打的!一个给嫂嫂当宠物,一个给嫂嫂去暖床。一个月轮换一次,嫂嫂开心,大家都开心。” 龙绯云一晃没了踪影,只余下一件破了洞的狐裘。 一个轻跃,龙绯云已跳上了苍龙背上,扯着龙素的小耳朵:“谁教你这些乱七八糟的,嫂嫂不开心!” 放开龙素的小耳朵后,龙素忽然瘪着嘴巴,扑进了她的怀里,糯糯软软道:“嫂嫂,别丢下我的哥哥好不好?哥哥他快要入魔了,只要哥哥能跟嫂嫂拜堂成亲,得偿所愿就不会被心魔蛊惑。” “他的眼睛是因为心魔吗?”龙绯云轻轻抚着龙素的小脑袋,目光沉沉问道。 她现在已经渐渐看清楚了自己的心,可一颗心怎么能住下两个人。 龙素靠在她的怀里点点头,“哥哥的一只眼睛已经红了,等他两只眼睛都变了颜色,他就再也不是我的哥哥了。他将成魔” 听到她的话,龙绯云的目光波动了一下。开始安慰怀中的小鹦鹉:“放心吧,一定能找到办法治愈你哥哥的心魔。” 龙素靠在她怀中,葡萄般的眸子睁着,露出哀伤之色。 没有办法了,蛊婆婆都已经说过了。到时候除非哥哥变成残废,才能将血蛊逼出舍弃。可她不想哥哥变成残废 她想嫂嫂能跟哥哥在一起,哪怕嫂嫂心中有别人,哪怕嫂嫂给哥哥的只是同情。 龙绯云的心情又变得纷乱沉重,她懒得去看苍龙下面一白一红两道绝世的身影,直接招呼了苍龙向龙谷山庄飞去。 随着苍龙游动,身下的浩荡鬼军也跟着她,向山庄进发。 看见云儿远去的背影,凤卿收起了折扇,想要追去。云儿不在,他哪还有心思跟一座狂傲冰山计较。 但一道血线飞快从指尖射出,缠住了凤卿微凉的脚踝。 凤卿转过身,眼梢微抬:“龙谷谷主你真想打?你可知你只要用血蛊一次,它就会深深钻入你灵肉中一分。最后的下场,你应该比我明白。” 龙浔一黑一红的眸子,分明已开始入魔。彻底魔化只是迟早的事情。 他不可能将云儿交给一个会丧失心智,被心魔控制的人。 “入魔如何?不入魔又如何?”他缠住凤卿脚踝的血线收回,一黑一红的眸流泻出压抑,近乎悲伤的光泽。像是流转的凄静深泽。 “心魔只是让我看清了我所思所想的一切。求不得,便成魔。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有多想留住她”清冽浅淡的声音渐渐暗哑下去。 他抬起白玉面具凝望着破晓微光,被风吹拂的白衣融于晨雾,再也看不清面具下的表情。 “如果我心魔难控,会伤害她。请你,先一步杀了我” “这世上能杀了我的人,或许只有你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情不重不生婆娑,爱不深不堕轮回 一夜过后,龙绯云坐在山庄的竹楼里等着狄殊到来。 而小鹦鹉则一脸好奇地打量着三万跪着的鬼军,他们的模样可真奇怪。皮肤泛着青色,紫红色的血管纹路格外清晰,像是陈年的死尸,但每一个又能走能动。 比哥哥用血蛊做出的傀儡还有趣。 龙素耐不住从椅子上跳下,在安静跪着的大军里面来回穿梭,东看看,西望望。如果不是他们的血有剧毒,最好不要碰到,她真想摸一摸,看他们是不是真像死人那般冰冷。 但这些跪着的活死人中有一个很特别,他一直抬着头盯着雕花椅子上的嫂嫂。 龙素在他面前蹲下身子,伸手在鬼军首领的眼前晃了晃。他湛蓝色的眼神一派幽静,眼眸眨也不眨,神色没有一点变化,只是温柔含笑地盯着龙绯云这个表情他能保持一整日不变。 试探了一会,这活死人眼中没她,龙素丧气地站起了身子:“没意思!真没意思!连一点反应都没有,像是牵线的木偶一样。” 她知道这些鬼军只听从嫂嫂一人的号令,至于其他人,他们视若无物。 龙绯云换了个姿势,揉了揉自己的腰,日头快到中午了,狄殊也该到了。今日她要安置鬼军,凤卿和龙浔两人竟都没有露面,也不知昨晚他们两人到底有没有干架。 不过仔细想想,他们都有不来的理由。龙浔心魔滋生,要不是她的到来,只怕一直会在龙谷中闭关清心。 至于凤卿,他或许不想让自己有任何一点介怀误会。鬼军是朝廷世家,谈之变色却又妄图得到的东西。 凤家想要得到鬼军,但他不想。 他们两人之间才有了那么一点信任,朦胧的牵绊。他不想因为鬼军的事情而变味。 鬼军是娘亲留给她,留给竹丫的东西。要她拱手让给旁人,不管是谁,她都不可能答应。所以她处理鬼军时,任何不插手才是好事。 一件香风漫开,艳紫色的轿子从天而降。由藏兵阁四位轻功顶尖的杀神抬着,缓缓落在了竹楼前面。 轿子前挂着的金铃响个不停,隔着艳紫色的纱帘,影影绰绰能看见后面坐着一位风姿卓越妖娆的美人儿。 小鹦鹉见到他的到来,黑白分明的眸子顿时一亮,迫不及待地来到轿子前,眼睛笑成月牙,软糯天真地唤道:“美人叔叔” 优美动人刚伸出腿,准备下轿子的狄殊听到她的叫唤,差点气得摔个狗吃屎。 身子晃了晃,才站稳了脚跟。面纱上的杏花眸咬牙切齿地盯着面前的小萝卜头:“我比你哥哥大不了几岁,你怎么能叫本阁主叔叔!” “这不是把我唤老了一个辈分嘛!”美人傲娇地摇着手里的紫羽扇子,美眸翻起。 小鹦鹉也不怕他,看见他反而很开心地模样。饶有兴致地蹲下身子,去抚摸他腰间的香囊。 美人嘴上叫着,“臭丫头离我远点,别在本阁主身上乱摸。”但眸光却浅淡柔和,并不介意她的触碰。 要知道美人有那么一段童年往事,是个男女皆憎,极难伺候的主。 美人一路走来,身后紫色衣摆迭起,小鹦鹉就黏在他的身边,是不是在他曳地而过的衣摆上踩一脚。 踩得美人一个踉跄,高贵姿态全无。他磨牙转头瞪着龙素,对上粉团子脸上的甜笑,再大的火也只能憋回去。 谁让这小丫头生得好看,粉雕玉琢,一幅水晶心肝。让他不由想起自己妹妹小时候的天真无邪模样。 美人儿撩起冗长的下摆,在龙绯云身边的椅子间款款坐下,纤纤玉手握着玉扇摇着,“小丫头难得记起我,不会就是为了这些鬼军吧?这么丑又臭的东西,我可不想要!” 鬼军埋葬在桃花岭下十几年,半死半活,身上衣服尽腐。说臭也是难免的事情,好在模样并不恶心恐怖。 美人说完,三万鬼军齐刷刷抬起头,用幽蓝色的眼瞳直勾勾地望着他。这幽冥鬼军的气势,惊得美人握着羽扇的手腕一颤。 随即冷哼了一声:“不愧是金龙女将手下的军队,哪怕尘封了这么多年气势依旧不减,可比朝中养得那群草包废物有用多了。” “难怪朝廷屡次三番不惜一切地想要找到他们的下落。” 在美人面前,龙绯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遮掩的,“这些军队,我要用来复仇,绝不会让朝廷中人得到。但放在龙谷之中未必安全,所以我想把大部分的鬼军交给你。” 美人用羽扇遮住唇,淡淡一笑:“小丫头就不怕我把这些鬼军独吞了,不还你?鬼军虽只听你的号令,但我如果将这些鬼军藏起来,小丫头你不就要受我钳制了?” “美人想要,给你又何妨?”龙绯云轻佻地弯了弯唇角,“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三万鬼军如同绝世神兵,但也要看在谁手上。发挥不出他们最大的价值,又与一把劈柴的砍刀有何区别?” 美人眼波微挑,笑出了声:“小丫头你真是好大的口气!不过我就是喜欢你的狂傲,真与你的娘亲有几分相似。” 当年叱咤天下的金龙女将,天下有谁不仰望? “要不是你惹得桃花,都是些了不得的人物,我还真想自荐枕席。” 想起月光下那一红一白两道绝世的身影,龙绯云不自在地咳了一声,念及龙素在她怀里说得话,又是一阵头疼。 “不说其他的,美人你可愿意将两万五千鬼军带走?” 美人眯了眯精致的眼眸,一副为难的模样:“罢了,罢了。小丫头拜托我的事情,我怎么忍心拒绝?我就勉强收下这些又丑又难闻的活死人。” “幸好本阁主有极大的地宫,要不然也装不下这么多军队。” 龙绯云记起与藏兵阁相通的巨大地下溶洞,点了点头。 与无生崖相连的几座山都被美人凿空,下面藏着巨大的情报机构,天下没有任何事情能瞒过藏兵阁。天下人皆闻藏兵阁的神秘,却无人知道藏兵阁的具体所在。 她相信朝廷再是手眼通天,也不可能找到这两万五千鬼军的下落。 美人站起了身子,一只手摇着羽扇,一只手抬向了龙绯云的面容,“小丫头别忘了又欠我一回,以后可要常去无生崖上陪我。” 小鹦鹉嘟起了嘴巴,清澈的眸闪了闪。她不喜欢美人叔叔“调戏”自己的嫂嫂。 只是狄殊的手指还没碰到龙绯云的脸,他就听见了一声锋锐嗡鸣,那是兵器出鞘的声音。 一转身就看见鬼军的首领竟然站起了身子,手中握着已经斑驳褪色的长枪,指向他。 “有意思”美人望着他,饶有兴致地打量,“饮下黄泉蛊之后还能残存一丝神智,看来他的心中不止有恨,还有爱。” 龙绯云也站起了身子,她昨晚就察觉到鬼军首领的不同,他的眼神会有变化,他的脸上甚至会出现表情。 他不像其他鬼军那样呆滞,他似乎有神智,有自己的感情。 埋葬在土中十几年,不吃不喝。他们已不是人,又怎么可能还会有人的感情? 美人摇着羽扇解释道:“人有三魂七魄,里面藏着七情六欲。一旦入黄泉,饮下孟婆汤轮回就会忘记七情六欲。黄泉蛊只是让他们铭记了七情六欲中的一样,钉入一魂之中,免入轮回。但也游离人世之外,他们非生非死,直到” 剩下的话,美人没有说完。 “而他似乎记住了两样,看他的神色目光,或许爱比恨更重一些。有爱有恨便可以成为一魂一魄,他体内还有一魂一魄,所以还有那么一点像人。” 龙绯云恍惚明白了,赤瞳泛起波澜,“我的娘亲已身死十几年了,他还记着。” 到底地怎样强烈的爱恨,能钉入灵魂,穿越时光,铭记不忘呢? 情不重不生婆娑,爱不深不堕轮回。这才是真正黄泉蛊的用处,用一情字换得永世不忘。 他依旧紧紧地握着手中的红缨枪对着狄殊,仿佛只要他碰龙绯云一下,他手中的枪就会毫不犹豫地刺过去。 美人妩媚地笑起,打趣道:“你是将我当成敌人,还是情敌?”小丫头身上依稀有些当年女将的影子,难怪会引得他这么大的反应。 但他没有说话,一点反应都没有,还是保持着握枪的姿势。 美人转身对龙绯云道:“小丫头你来跟他说罢,这活死人怕是只听得到你一人说话的声音。” 美人撩起彩云般的广袖,似嗔似笑:“本阁主是好心来帮忙的,可不想跟这些怪物动手,弄脏了我熏香过的衣裳。” 龙绯云走到他的面前,看见他湛蓝色的眸轻颤了一下,里面的戾气尽消。 深沉的汪洋化为了潺潺流淌的蓝色溪流。 龙绯云明白,他将自己当成了已死的娘亲。当年他也是用这样的眼神,望着自己娘亲的? 奈何造化弄人,她的娘亲死了,而他却变成了游走于阴阳之界的活死人。 一生一死,再难相见。这样的宿命,像是三途河畔的彼岸花,花开一千年,叶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 要说人世,最折磨人心,难以解脱的就是一个“情”字。 龙绯云在心中叹息了一声,对他开口:“这儿没有敌人,不要对他动手。马上你就带领两万五千鬼军随他走吧。” 没想到眼前木讷如同蜡像的人,再一次开口。声音嘶哑,说得慢却像是急切:“我,不走!” “我要,一直陪着,你” 第二百六十章:扶柩(一) 美人漫不经心地摇着紫羽扇,泼下了一盆冷水:“你一个活死人,留在她的身边又能做些什么?” 这张停留在二十年华的脸上似闪过局促之色,他听懂了狄殊的话,但湛蓝色的眸紧紧地凝视着龙绯云。 在等待她的回答。 线条英朗的面容能看得出,他在变成活死人之前是个爱笑爽朗的少年。但这样的少年为了她的娘亲,变成了这幅模样。 龙绯云沉默了片刻,直视着他湛蓝色眼眸:“我是龙绯云,我的娘亲已经死了。我知道你一直记着她,但我不是她。你还愿意留在我的身边?” 慢慢的,鬼军首领脸上泛起迷惘痛苦之色。他知道女将已经死了,但再被人提起,他还能感受到身体内痛苦的怨念。 他从嘴里发出一阵长啸之后,将目光落在龙绯云的身上,嘶哑缓缓出声:“小小姐,我要留下” “我答应,女将要守护你的,安全。” 美人抿了抿唇角,笑叹一声:“傻子,真是个大傻子。变成了活死人了,还对当年的人念念不忘。何苦呢?你执意要留在小丫头身边也好,你体内执念太深,我也强行带不走你。但别忘了你的血有毒,最好离小丫头远一点。” 他点点头,懵懂的模样。湛蓝色的瞳没有焦距,目光落在龙绯云的身上又像是穿过她看向远方。 “你想留下就留下吧。”龙绯云淡淡应下,算是替娘亲了却他的执念。 这张青白色布着淡紫血管的脸上一点点爬上笑意,露出尖尖的虎牙,笑的时候湛蓝色的瞳也眯成了柔和的形状。 活死人的模样绝算不上好看,但他笑起来的时候,像是有阳光散落。 “小丫头我走了。鬼军现世,天下将乱。”美人面纱上的杏花眸敛去了笑意,变得认真起来,“你又是破军星降世,永远都是站在风暴中央的人,万事小心。” “我知道,这是我的宿命。” 她从不信命,但背后圣龙图腾浮现之后,她才不得不相信,有些事情从很早之前就已注定。生命的长河中有太多的可能,但生命的起与终,像是棋盘上的两颗黑白棋子,早已摆上。 她从遥远的未来穿越到此,或许就是为了乱这天下。 美人深深看了她一眼,目光流转带着痛惜。 小丫头说得不错,命由天定,旁人再难左右。她从一出生起就被圣龙选中,必为天下破军,所以朝廷皇室才要将她诛杀。 可朝廷之力又怎能与命运抗衡,该来的事情,谁都挡不住。 “小丫头,遇上困难记得还有我。”美人留下这句话转身出了竹楼,他能给予小丫头的帮助只有这么多,她的命运只能由她自己背负。 龙绯云望着美人紫衣缈然的背影,轻轻地应了一声。 她的命中主煞,与她有牵扯的人皆不会有好下场,无论是敌人还是亲人。 除了命定的立天下之人,才能不为她身上的煞气所伤。 如果不是要紧万分的事情,她不想再让任何人牵扯进来龙绯云站着,望着,直到美人的轿辇离开。 竹楼之上可以看见两万五千鬼军像是黑暗的潮水般顺东而去,没入山林。 一转身才发现鬼军首领站在她的背后,湛蓝色的眸浅浅注视着她:“小小姐,还有,我。” 龙绯云听着他一字一顿的说话方式,方才的沉闷散去,忍不住一笑:“是啊,我还有你。我会让你完成身前遗志,乱天下,报血仇。” 素色衣袖下的手指捏紧,她能感受到身体中闷灼搅动的恨意,有她的,也有竹丫的。 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 天地薄情,视万物为诌狗。 万物弱肉强食,尔虞我诈又有何错?这天地铜炉之下,只有强者才能活着。 龙绯云抚摸着腰间的龙剑,赤瞳幽幽,谁都没有错,错得是私心欲望。 朝廷忌惮预言成真,便早早埋下了杀人的剑。让她的父亲,亲手将她与娘亲推上断头台,甚好,甚好! 她从没有逐鹿天下的心,更无乱世的欲望,却被他们一步步逼成了破军之星。她不管这天下要用多少血骨堆积,但绝不能用她至亲的血骨。 她想要与世无争,但朝廷不会放过她,何况她的手里还握着所向披靡的鬼军。 倒不如先亮剑,让预言成真! 她周身若有若无的利煞,让龙素都犹豫了一会。 夕阳下,龙绯云的面容如血染就。宛若睥睨天下,手染鲜血的杀神。 龙素感觉到陌生与畏惧,这样的人哪是她平日里从容淡漠,嘴边总带着三分不羁笑意的嫂嫂。 在血红的夕阳下,天幕之中三颗星宿暗红夺目。 那三颗星宿对应着,七杀,天狼,破军。映照着斜阳的余晖,如同三颗神目俯瞰着阴阳造化,万物为铜的大地。 龙素还是走了过去,难掩害怕地唤了一声:“嫂嫂” 龙绯云转过身子,望着她淡淡一笑,脸上的细绒蒙着一层金辉,煞气尽散。 这样的嫂嫂才是她认识熟悉的人,龙素悬着的心又放了回去。嫂嫂不是破军星,嫂嫂就是她的嫂嫂! “龙素你来找我有事吗?”龙绯云伸手捏了捏她的发髻。 龙素点头,指着竹楼下刚做好的灵柩,嘟着小嘴巴道:“那坏女人的衣冠冢已经做好。” 龙香君扑入桃花岭中什么都没有留下,想为她做衣冠冢都难,里面放着的只是几片染了她血的桃花。 龙绯云揉了揉龙素的头顶没有说话,明日她会扶柩,将龙香君的衣冠冢送回龙家。 她出生的地方,亦是她魂归的地方。 “明日,我将走了。” “去哪?”小鹦鹉一惊,握紧了龙绯云的袖子,“嫂嫂要丢下我和哥哥吗?” 龙绯云摇摇头:“明日我将赶回龙家,将龙绯云的衣冠冢送回去。不管我回不回来,你们都在我的心里,不会忘了。” 龙素扑闪着眼睛,不开心道:“她不过是个坏女人,还想杀了嫂嫂你,嫂嫂何必对她这么好!” “她到底是我的亲妹妹”这份仁慈,不是来源于她,而是沉睡在她意识之中的竹丫。 龙素没有再说话,只是紧紧地抓住她的衣袖不肯松手:“嫂嫂你要回来!一定要回来!要不然素儿就去找你,满天下的找。” 龙绯云垂下赤瞳望着闹脾气的小鹦鹉,淡淡轻语:“我不回来才是好事” 龙浔因为她而心魔难以压抑,她不会再回来,也不会再与他相见。如果不是昨夜她遇见了蛊婆婆,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在龙浔的身上发生过什么。 血蛊一旦将他控制,龙浔将成魔,失去人的理智与意识,变成杀戮的工具。 龙素也明白什么,垂下了小脑袋,眼泪在不停打转。 “哥哥体内的血蛊一定能再次封印,嫂嫂你等着我们去找你。”龙素抓住她的衣袖擦着眼泪。 龙绯云点点头,天下无不散筵席,若不相见,便可不相欠,也是一件好事。只是龙素太小,很多事情还不明白。等她长大之后,看惯了分别,才会懂得有些人留不住,注定会被命运河流带走。相遇过,然后相忘 好不容易将小鹦鹉哄得不哭了离开,身后的鬼军首领又闹脾气了。 “你去哪,我去哪”这一次停字断句铿锵有力。 龙绯云靠在竹子编成的栏杆边,蜜色的面容上睫毛垂着,神色懒懒,倒像是一只晒太阳极舒服的大猫。 “我有武功,能自保。” “我陪你。” “从龙谷到龙家,一路遥远。” “我陪你。” “龙家不安全!” “我,答应女将,保护你” 龙绯云终于忍无可忍地转过了身子,赤瞳转悠着打量了他一眼,厌烦道:“我嫌你难看,身上味道臭,带不出手!” “我是你的主人,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跟我叫板?” 然后她看着鬼军首领脸上渐渐浮现出失望,悲伤的神色。双眸中的湛蓝晕开涟漪,要从他的眼眶中溢出。 完了,他要哭了!看着人高马大,差点弄死她的悍将居然被她骂哭了。 龙绯云心里一阵内疚慌乱,顾不得他满身的腐朽烟尘,跟哄孩子似的,拍了拍他的后背:“乖,不哭了。” 他就这么固执地望着她,复杂的感情在他眼底融汇,浓泽的光影如水般要滴出来。 “我要陪着你”翻来覆去他就这么一句话,无比固执地说着。龙绯云真想敲敲他的脑袋,看一看他是不是卡带了。 龙绯云无奈。可能娘亲的离世给了他太大的刺激,他又饮下了劳什子的黄泉蛊,才变得变得这么的执拗黏人。 像只大狗狗,你说不要他跟着,他立马伤心给你看。 “行吧!”龙绯云还是做了妥协,她实在没法跟一个活死人比耐力。只要她不答应,她相信这个鬼军首领能一整日都在她面前反复说这句话。 “明日,我带你回龙家。”龙绯云满脸的无可奈何,抬头看了他一眼,就看见他缓缓扬起的笑,还有两颗小虎牙,“你有名字吗?” 他想了想,湛蓝的眸越发柔深似海地盯着她,“我叫,羯。” 这是女将给他取得名字,最好听的名字。 第二百六十一章:扶柩(二) 半夜的时候,一道人影映在龙素的窗前,一阵不连续的敲门声响起。 龙素已经睡下,揉了揉眼睛去开门,看清来人之后,所有的睡意都吓没了。 “你怎么来了?”龙素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些颤抖。 来人脸上没什么表情,像是提线木偶,用低哑的声音断断续续说道:“小小姐,嫌我身上臭,我想洗澡,换衣服。” 龙素眼睛瞪得圆溜溜,他是第一个饮下黄泉蛊能说话,有意识的活死人。哦,可能也是第一个要洗澡的活死人 第二日一早,龙谷山庄门前就备好了马车,两辆马车后面还带着一副空棺材。 凤卿陪着她一起离开,自是一直与龙绯云站在一起。 “云儿,需要我陪你一起回龙家吗?”凤卿俯下身子,在她耳边轻语。看着她耳朵玲珑可爱,忍不住轻啄了一下。 龙绯云慌张捂住耳朵,看了看左右,眉眼抬起嗔怒的样子,却惹得他浅笑靡靡,“云儿,我们是夫妻。再亲密一些,也不需要去在意别人的目光。” 听公狐狸说话总有一种魔力,他说到“再亲密一些”的时候,龙绯云的耳朵彻底红了。 “别再说了。”龙绯云捂住了他的唇,到底是在外面,而且他们还不算是真正的夫妻。在外人面前做这样亲密的举动,她还有些不习惯。 凤卿听她的话,温然一笑,只握住她的手心靠近唇边吻了吻。 龙绯云像是被烫了一般,慌忙抽回了手。目光不自在地垂下,不敢去看公狐狸那双又明又亮的眼睛。 凤卿注视着面颊上泛起的桃花绯色,心尖有些暖又有些甜,自然而然地将她搂在了怀中。往日他做梦都想着小猫儿乖顺地伏在他的怀中,不再对他龇牙露爪。现在抱着怀中柔软的人儿,他露出弧度怡人的笑容,像是做了一场美梦。 忍不住抬手,轻轻抚摸她的头顶。 龙绯云身子一僵,就听见他温柔悦耳的声音伴着他胸前的心跳声,让她脸烫得不敢抬头。 “龙香君死在龙谷,你扶柩回龙家,会不会被那些人刁难?云儿,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去。” 不用想回去之后她定然又要面对一场风暴。 龙绯云低着的小脑袋在他馥香的胸前蹭了蹭,脸又热又红,闷闷道:“你不用担心了,我不是一个人回去。羯,陪我一起回龙家。” “羯是谁?”从小猫儿的嘴里听到其他男人的名字,凤卿一千一万个不高兴,吃醋地抱紧了怀中人。 惩罚般垂下青丝玉容,霸道地封住了她的嘴唇。 龙绯云在他怀里乱动挣扎,气息不匀:“别闹,外面这么多人” 吻够了之后,才松开她。像是醋意未消一般,又轻轻咬了咬她柔软的唇瓣:“这么多人又如何?你是我的夫人,他们看着也只有羡慕的份,谁敢打扰我们?” “云儿”霸道完了之后,他又放软了声音,揉捏着她纤细的小手按在了自己的心头,“不许在念其他男人的名字了,我的心里被你放了一只蛊。你一唤其他男人的名字,它就狠狠地咬我的心。有时候,我痛得恨不能将这颗心挖出来。” 听着公狐狸卖萌撒娇,龙绯云本来还想再说他两句。但听到他后面的话,龙绯云默默抱紧了他,“傻狐狸,以后我不会再让你痛了。” “云儿,不许骗我。”他轻呢了一句,听着还带着醋味。唇边却已挂上了最惑人的微笑。心里的“蛊”不痛了,却挠着他的心尖,让他恨不能再捧起云儿的脸,好好再品味一回。 “你回龙家遇上任何危险,你一定要通知我!”他知道小猫儿要强自立,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但他不愿意所有的担子都压在她一个人的肩上,而他只能游离在她的生命之外,什么都不能为她分担。 龙绯云靠在他的怀里没有回答,她已经有了一个决定,而这个决定不能告诉任何人。 狐狸,我再也不会让你痛了。因为我要离开,独自达成我的宿命。 这个想法出现之后她就再也无法压制忘却,破军星命中带煞,谁与她纠缠得越深,下场就越惨。 娘亲因为她死了,龙香君尸骨无存,龙浔为她入魔,清安也不知生死她带来的只有不幸。 她本不信命,但身有软肋之后,她开始害怕命运的应验。所有人都会离她而去,不管是爱的还是恨的,独留空荡的天下与她。 “云儿给我答案!”久久得不到她的回答,凤卿的心紧张提了起来。他的手指掠过她的下颌,捧起她红白交织,目光深深的面容,“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许独自面对承受,更不许一次又一次地将我丢开,让我束手旁观!” 说到这,春雨如织的眸掠起波澜,绞着气恨,恨不能将她吞噬进自己的灵魂里,让她真真切切知道自己的所思所感。 “你点住我穴道,让我在山庄门前独自等你的时候,你可知我是何种感受?我想如果你死了,我毁了那些不人不鬼的怪物之后,就自尽在你的身边。哪怕追入地府,也要将你带回我的身边。我不惜一切地想要冲开穴道,看着落在衣襟上的血迹,感受着经脉逆行的痛苦,我却不愿停下来,只求着快一点赶去你的身边。” “我不怕痛,只怕你会痛。你每一次受伤遇到危险,就像有刀在我心上狠狠地割开一道口子,不停流血,不会愈合,直到确定你安然无恙。” 她望着近在咫尺的人,感受着他微颤的指尖,听着他絮絮轻喃的话。温润气恼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她要用全部的注意力去听他说得话。 她也不知自己听清了没有,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在痛,特别是这颗心,痛得她需要喘息才能呼吸。 龙绯云握紧了他捧着自己面颊的手指,手心冰凉冷腻。 关心则乱,她不想将他抛下丢开,但这已经成了她下意识的选择。这根软肋实在太重要,太脆弱,任何一点伤害,都会让她痛不欲生,所以她选择将他藏起,放在最安全的位置上。 “云儿告诉我好不好?”凤卿直视着她越发苍白的面容,他不懂该怎样让她敞开心扉,将苦与痛的包袱分给他。他说得越多,却越感到她的惶惑躲避,而他的心像是扔在冰冷的江水中沉沉浮浮。 他的嗓音在颤抖,在彷徨祈求。她是他指间的风筝,两人之间的牵绊只有风筝线般脆弱,只要他稍不留神,她就会从他的指尖飞走,飞入云端,再也找不回来。 “告诉我,你不会放开我的手,不会再让我一个人独自等候!” “生一起生,死一起死!” 明明相爱的两个人,却不懂如何去爱。 龙绯云只觉得嗓子里堵着一团棉花,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她宁可独生独死,也不要看他受自己的连累。 她就是这么一个自私又懦弱的人,对自己勇敢,对别人软弱。 耳边还回荡着蛊婆婆跟她说过的话,“龙绯云,你是破军星也是灾星!你要害死多少人,才肯放手独活?我唯一的孙儿就要毁在你的手里了!不止是他,你看哀鸿遍野,血流成河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你。你看着吧,你得到一切的时候就会失去一切!所有爱你,帮助过你的人都会因你而死,不得善终!” 如果没有蛊婆婆的话,她或许还能纵容自己的感情爱下去,纠缠下去。但现在,她脑子异常的清醒,也异常的痛苦。 脑后的神经死死地绷着,跳动着,像是有刀将她的神智锯开,分成两半。一半顺应着自己的心去爱,一半听从理智离开。 她不喜受人所累,更不许自己连累别人,这是她一贯的生存准则。 可听着他说得这些话,哪怕理智切割着她的脑子,她也说不出一句狠心拒绝的话。 凤卿直视着她逐渐暗淡,渺渺的目光,知道她心中一定有了其他打算,轻而易举扔下他的打算! “云儿,你爱我吗?”他问,声音那么轻柔,那么缱绻。可他的目光却那么的沉痛,像是绽开撕裂的伤口。 她动了动嘴唇,疼痛让大脑一片混沌,也不知自己给了什么回答。 温暖的怀抱离开了她,凤卿将她放下。 她看清他苍白似裂锦的神色,眸光怔然失了魂魄。桃花眸中激荡的爱恨,归于了平静缥缈,如云山间的浓雾,冰冷又湿润。她再也看不清,握不住了。 她看着那袭耀眼的红衣,转身离去进了马车。 马车起,尘烟缭绕。连最后的道别都没有,他毅然决然地离她而去。 龙绯云木然地望着,这种感觉像是灵魂离开了躯体,望着无关自己的黑白默片。 真好,他走了心中有个声音在叹息,她如释重负,又一片迷惘。有人抽走了她灵魂里最重要的东西。 那只傻狐狸终于聪明了一回,选择被她放弃之前,先放弃了她。 这不是她的选择吗?本该笑,却为何胸闷得想哭,想大叫 她若哭,她便不是龙绯云了。在的那么多年,她练就了最冰冷,最理智的心肠。 哪怕最亲密的伙伴死在面前,也要有条不紊地先完成任务。一旦被感情所左右,她就会死! 在撩开车帘的时候,她想起了自己刚才的回答,她问凤卿,“爱是什么?” 第二百六十二章:扶柩(三) 她站在马车前失神,手指紧紧地捏着马车帘子。 心脏传来的钝痛,让她再没有站着的力气。龙绯云半弯着身子,死死按着自己的心口,轻声喘息。 他说他的心里被她埋下了一只蛊虫,她又何尝不是! 这样的痛,宛若有千万只毒虫在噬咬她的心。 耀世的红衣离去,她的世界失去了色彩。龙绯云死死地握住车帘,眼前的景象模糊摇晃。身子绷得太紧,肩头被洞穿尚未愈合的伤口再次震裂,很快鲜红的血晕染在她的肩头。 肩头的痛又如何跟噬咬得鲜血淋漓的心痛相比她抬手捂住自己的肩头,赤瞳之中仍是一片混沌。 “小小姐”有人在她身边,嘶哑急促地唤她。 “你又,流血了!”除了面无神色,傻笑之外,鬼军首领的脸上难得出现了第三种表情。 羯拧着眉头望着她的肩头,由于焦急,说话时格外不连贯。 眸光聚焦,龙绯云像是从一场噩梦中惊醒,迷茫地望向了他,入目是一片纯粹干净的白。 “龙浔?”她诧异唤道。 眼中的雾气散去,她看清了身边站着的人。快到脚踝的长发披在身后,淡青色的面容上依稀还有些紫红色的血管,如同刻在面容上的纹身。不同于常人的模样,更像是非天界中嗜血好战的阿修罗,妖冶又奇异。 湛蓝色的眸深深地望着龙绯云。羯僵硬地伸出掌心,想要替她捂住伤口,又害怕自己体内的瘴毒会伤到她。 他记得小小姐肩头的伤,是他刺下的,他差点就要了小小姐的性命! 想到这,羯湛蓝色的眸变得痛楚幽深,眉宇之间聚起迷茫的恨意。他不知道该恨谁,胸膛内戾气四撞,他又想仰天长啸。 看到羯的模样,龙绯云惊讶了一瞬。昨日他还穿着腐朽的铠甲,头发脸上满是尘烟泥渍,一夜的工夫就收拾干净了,身上穿得衣服应该是龙浔的。 只是白色不适合他,他更适合妖夜般的浓黑。 发现小小姐盯着自己,羯有几分不自在地退了两步,磕磕绊绊道:“小小姐,我洗过了,不脏了” 这幅懵懂又局促的模样,让龙绯云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他体内只有一魂一魄,没有常人那样多的感情,更像是执拗懵懂的孩子。 看见她笑,羯也跟着慢慢弯起了唇角,学着她的模样,湛蓝色的眸晶莹剔透,“以后,我是不是可以,一直陪在你的身边?” “可以!”龙绯云点点头,她的煞气再重,也不会让一个活死人再死一次,也只有羯能陪在她的身边了。龙绯云唇边的笑慢慢淡去,“不过你要戴纱帽,不能让人看到你的模样。除了在我这,在旁人面前,你尽量少开口。” 他的长相与常人不同,说话方式也很奇怪。只要有心人去追查,很快就会发现他是鬼军的身份。 羯乖巧地点点头,只要小小姐让他陪着,不管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龙绯云钻进了马车,对他道:“你也进来。” 羯想进去,却又停下了脚步,失落地摇头:“不行,我体内有瘴毒,会伤了你。我跟在旁边,跑就行,我能跑很快。” “进来!”龙绯云又重复了一遍,鬼军没有痛觉,也不知疲倦。但从龙谷到雍州城还有一段不短的路程,让他一直跟着跑,她想着就怪异。 他虽算不上是人,但也不是她养得小狗。怎么能让他跟在后面跑,连同坐马车的资格都没有! 站在马车外的羯在迟疑,他要听小小姐的话,却又能让小小姐有危险,这让他很为难,不知道怎么做才对。 龙绯云知道他的固执,只好探出身子放软了声音:“你的血里面才有瘴毒,只要你不受伤,就不会伤害到我,进来吧。” 这样柔和又无奈的目光,羯呆呆地望着她,又想到了另外的一个人。他神使鬼差地就乖乖坐了进去。 车厢内,羯绷紧身子,极是僵硬地坐着,不敢靠近龙绯云一点。 他的血有毒,不能让小小姐碰到。他不能受伤,也不能让小小姐受伤。 龙绯云望着他全身肌肉紧绷的样子,如同一尊雕像,无奈地轻勾起唇角。 山庄内,竹楼之上有一道白影缥缈出尘地站着,望着她的马车疾驰而去。穿着五彩长裙的龙素慢慢走到他的身边,头上的金色铃铛悦耳轻响。 “哥哥,”她轻唤了一声,有千言万语想说,黑白分明的眸中藏着失落,“我知道你牵挂嫂嫂,可是你体内心魔还没有封印。多见她一面,只会加重你的心魔。长此以往下去,你就会” 龙素嘟起小嘴没有再说。 “我是人,终究不是神” 龙绯云的马车消失在山峦之中,龙浔也收回了目光。雪白的蜀锦从栏杆间划过,弥漫开一阵清雅的芝兰香气,他起身走回房间。 龙素呆呆地站在原地,哥哥的嗓音是那样的落寂,带着极淡的戏谑。 他是人,不是神。哪能做到无情无欲,他的心里一直住着嫂嫂,嫂嫂就是他的魔。可就算知道她是自己的魔又能如何?哥哥根本割舍不掉,也不想割舍! 在无光的房间之中,龙浔摊开了自己一直紧握的手心,隔着金丝手套,他莹白如玉的手心里也泛着几道红痕。 如果不是戴着手套,他的手心只怕已经被自己掐烂了吧! “云儿”他也唤了一声,清冽的声音哑哑,如琴弦最低沉的羽音。始终没有那人的温柔多情。白玉面具下的容颜泛起了笑意,像是琉璃上的裂纹。他自诩清傲,目下无尘,原来还是一样会尝到嫉妒的滋味。 马车行驶不久,龙绯云撩开帘子往回又看了一眼。山明寂静的山庄里一片空荡,方才是她的错觉吗?总觉得身后有一道灼灼的目光盯着自己。 坐回马车的时候,正对上羯用湛蓝色的眸盯着自己。 龙绯云似乎能猜出他的想法,摇了摇头,“没事,你不用担心我。” 震裂的伤口在马车颠簸之下有些痛,龙绯云坐起身子,尽量不让马车的颠簸传到肩膀的伤口处。 她从整理好的行囊中拿出了金创药递给了羯,“帮我再上点药。” 伤口反复撕裂只怕会感染,但眼下只有先撑回龙家再说了。 羯盯着她血色沁出的肩头,犹豫了一瞬就接过了龙绯云手中的药瓶。他比龙绯云高出不少,从软垫上起身后就跪在了龙绯云的身边,撕下衣摆将自己的手指一根根缠好之后才肯帮龙绯云上药。 龙绯云见他又将自己裹成了木乃伊,有些哭笑不得,自己都不害怕他的瘴毒,他却无比的小心。 他将金创药倒在龙绯云的伤口上,看她疼得蹙紧了眉头,胸膛里的戾气又开始四撞,他懵懂地感受着那种感觉,却说不出来。 只想砍几个人,将完好无损的臂膀换了给她。 “对不起!”给她上完药之后,羯盯着她手指灵巧地给自己缠上布带,像只犯错了的大狗狗,垂着脑袋开口。 龙绯云提着肩膀将跪在她面前的羯拉起,“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那时候你还有其他鬼军都没有完全苏醒,况且令牌又在龙香君的手里。我不怪你。” 看他还是垂着脑袋,闷闷不乐的样子,龙绯云索性坐到了他的身边。 羯没想到小小姐会来他的身边,身子猛然一僵,手脚都不知该放在哪里才好。 龙绯云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把木梳子,握住了他洗干净的长发。 羯吓了一跳,想动却又不敢乱动,只乖巧懵懂地坐着,任由小小姐握着木梳从他头顶温柔梳下。 这种感觉,他像是在哪里感受过。 很温暖,很舒服,在他每次受伤后,女将为他缠上布带,就是这样的感觉。 羯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心口,那儿一片冰凉,再也不会跳动。 “我也不会梳发,”龙绯云笑了笑,所以她每次都嫌麻烦地绾上一个马尾辫就好。 好在她这还有几根簪子,她挑了一根白玉简单的簪子,为他固定好长发。 穿越以前,她都觉得男儿剪平头最干净利落,但在这儿待久了,发现男儿留长发也别有风姿。 龙绯云从包袱里面变出一只水银镜给他,“可不许嫌我手艺不佳。” 羯呆呆地握着铜镜,第一次看清变成活死人之后自己的模样,脸还是原来的脸,只是蒙上了一层鬼气,看着吓人。 羯将镜子还给她,一字一句道:“我,很丑。” 说着就又想撕下衣摆将自己的脸蒙上。 龙绯云按住了他的手,安慰道:“不丑!很好看,特别是你笑起来的模样。” 他笑起时露出两个小虎牙,懵懂又单纯,一点都不像是满腔执念怨恨的鬼军。 小小姐不会骗他,小小姐喜欢他笑的模样。 羯扬起唇角,对着她露出阳光暖人的笑意。龙绯云趴在他的腿上,感受着肩膀传来的痛意,缓缓闭上了眼睛。 还好,她终究不是一个人要独自在这个陌生世间中闯荡。 在睡着之前,龙绯云迷迷糊糊在想,她会不会有一日也选择饮下黄泉蛊?只记得爱或恨,只记得心中执念,再也不会患得患失,有那么多的烦恼。 “竹丫,我也有些累了”她对自己说。 第二百六十三章:扶柩(四) 龙绯云趴在羯的腿上,毫无戒心地沉沉睡去,睡梦之中她还能闻见让她心悠的芝兰清香。 看着小小姐睡着,羯的身子先是紧张地绷着,像是一把拉紧的弓。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将小小姐吵醒。 小小姐趴在他的膝头上睡得极沉,马车颠簸也没有醒。 羯用一双湛蓝色的眸子望着她,她的青丝柔软,她的面容闪烁着蜜色的柔光。温暖的面容靠在他膝头呼吸,微微起伏,像只乖巧柔顺的猫儿。 光洁的额头,又几根细碎的发丝滑下。纤细的睫毛像是一把展开的小扇子,割碎了光影,如丹青墨色般晕染在她的眼下,静谧惹人怜。 她醒着时候的锐利锋芒,此刻全都收敛了,只余下豆蔻少女该有的无邪气息,美得如同一幅画卷。 羯慢慢回忆起,自己在杀戮战场上与女将初遇时的景象。她踏马而来,青丝飞扬,身上毫无血腥戾气,眸光纯净。一个弯腰,就将孤零零的他拽上了马背。 小小姐与当年的女将年纪相仿,面容相似。 龙绯云的睡颜在无声地蛊惑着他,羯睁着懵懂纯粹的眼眸,身子一点点俯下,他发现时又慌忙坐得笔直。 像是一盘精致美味的糕点放在他的面前,他想尝一尝却又不敢。 当然小小姐比糕点更美味,十几年了他早已忘记了糕点的滋味,眼里只剩下小小姐娇憨的睡颜。 不知在心底犹豫挣扎了多久,终于还是忍不住抬起手,落在小小姐的长发上。 他感觉不到小小姐发丝的柔软,发尾的温度。羯移开了手心,怔然地望着自己缠满布带的手指,他忘了他成了活死人,再也感知不到世间的一切。不论是冷暖还是甜苦 湛蓝色的眸再次如水晕开。 马车在龙家青铜大门前停下,由于惯性,马车往前一倾。 龙绯云惊醒了,身子没有撞上车壁,羯的掌心挡在了她的面前。 羯扶着她坐起了身子,龙绯云茫然地看了看四周:“龙家到了,是吗?” 羯无声地望着他,他生前只来过雍州城一次,接着埋葬了十几年,对雍州城里的一切都不了解知晓。 龙绯云也想起了这一点,掀开车帘,她看见了龙家的青铜大门。 “羯,随我下来。”龙绯云先下了马车,让人找来了纱帽,让羯戴上纱帽之后,才许他下了马车。 比她高出一个头多的鬼军首领亦步亦趋地跟着她,龙绯云站在哪,他就站在哪。而他站下的时候,总下意识挡在龙绯云的面前,做出保护的姿态。 龙绯云抚过刚上完漆不久的衣冠冢,对羯说道:“你将它拿着,与我一起送入龙家。” 桐木沉重的棺材上面写着龙香君的名字,但里面放着的不过是几片染血的桃花而已。 羯一只手扛起沉重的桐木棺材,放在自己的肩头,高大的身形跟在龙绯云之后。 见龙绯云走来,龙家护卫拔出手中的刀剑。刀剑刚一出鞘,龙绯云身后一股巨大的杀意压下,让他们握着刀剑的手不自主地颤抖起来。 龙绯云则挑起眼梢,似笑地睨着他们:“怎么?想以下犯上对我出手?” 随即她收敛笑意,冷喝道:“是谁给你们的胆子?” 凛然的气息,让龙家护卫收回了手中的刀剑,跪在了她的脚下:“大小姐,这是家主的命令。家主说已经大小姐除名再不让大小姐踏入龙家一步。” “哦?”龙绯云漫不经心地扫视了他们一眼,“一个不姓龙的奸细,也好意思将我从族谱上除名。去通报一声,我将收敛二小姐的棺材带回来了。他如果不让我进门,二小姐的尸首我就随意处理了。” 两个护卫对视了一眼,颤颤抬眸看向了大小姐身后神秘男人肩头的棺材。 棺材里面装得竟是二小姐的尸首 龙绯云抬脚,将龙家护卫踹倒在地:“还愣着?赶紧给我进去通报!我只给你半盏茶的工夫。” “是!”被龙绯云踹倒的护卫连滚带爬地起身,灰溜溜地钻进了龙家后院。 龙英华接连着失去了两个女儿,短短的几个月内双鬓生出了白发。后院花影重重,而花影之后再没有银铃般的欢笑声。璧茵嫁人了,璧月出家了 他坐在龙华院中望着花影出神的时候,护卫闯了进来,打破了院中的宁静。 “何事如何慌张?”龙英华才记得手边搁着的茶盏,端起再饮的时候,茶已经彻底凉了。 到底是人老了,拼命记着一些事情的时候就会忘却一些事情。 护卫跪下,脸色煞白,喘着气才哆嗦着道:“大大小姐回来了!” 听到龙绯云的名字,龙英华沉吟了一瞬。那是他和玄瑛的女儿,最让他刮目相看的女儿,也是让他最难掌控的骨肉。 天资太过聪颖,未必是一件好事。慧极必伤 “回来就回来吧。”沉默了许久之后,龙英华放下冷透的茶水,叹了一口气。 该来的总该来,或许他等这一日已经有些厌倦了。他活了半辈子,就是等着赎罪的那一天。 那丫头知道了真相,会用何种态度对他这个父亲?毕竟是他做错了,他害死了玄瑛,也差点害死了他们的女儿。 “还有什么事?”看跪着的护卫不走,龙英华知道他还有事情未说。 跪着的护卫哆嗦了一阵子,才费尽力气说道:“大小姐不是一个回来的,她她将二小姐的尸骨带回来了。” “什么?!”龙英华陡然站起身子,手背一颤,茶盏跌落在地,一声脆响。 茶水染湿了衣摆,他无暇去看,一双凌厉、隐含杀气的眸死死地盯着通报的护卫。 护卫哪经得住家主这样看,吓得双腿发软,连跪都跪不住了。 “你说得是真的吗?”龙英华声线颤抖,一阵轻咳,紧接着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心口。 苍老肃穆的脸失去了所有的神色,他跌坐回太师椅,盯着桌上的水渍,死死地捏紧了拳头。 一双木然空洞又似绝望刻骨的眸盯着护卫,想要从他口中听到否定的答案。 假的!他说得都是假的! 香君那孩子比绯云还要小一些,怎么会就这样死了呢? 他想起来了,是他,是他的错!是他让香君去找鬼军,他为了毁掉鬼军,保护江山,又牺牲了自己另外一个骨肉。 为什么?这一刻他想问苍天,他陈英华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落得茕茕独立,儿女尽失的下场。 他负了玄瑛是他的错,若有天谴,报在他一人身上就好,为何要牵连到他的孩子身上! “大小姐在哪?”他咬牙,尝到舌尖的血腥,才恢复了一点神智。手腕颤抖扶着桌子站起身子。 他还不能就此倒下,他无论如何都要再去见自己女儿最后一面。 护卫见家主面色灰白,只怕再也经不起刺激,便小声说道:“大小姐正在龙家大门前候着。” 龙英华一挥手,“让她进来!” 龙家巨大的青铜大门缓缓打开,龙绯云面无表情地踏入,身后跟着扶柩的羯。 在龙家龙凤台前,龙绯云示意,让羯放下了肩头沉重棺木。 龙家所有的人都来了他们脸上有震惊,有悲伤,有怀疑,种种神色一晃而过,最终都定定地落在了衣冠冢上。 龙绯云举目眺望着巍峨耸立的龙凤台,龙凤台中龙香君得到绿婀时的喜悦神情还能浮现在眼前,而她已经香消玉损,什么都没留下了。 物是人非,莫过如此。 最后走来的是脚步漂浮的龙英华,要不是龙薄天一直在身边扶着他,只怕短短的几步路,他都没有力气走来。 见家主来了,龙家所有人都让开了一条路。 龙英华什么话都没有说,身子一软就趴在了棺盖上,紧紧地抱着冰冷的棺盖,像是抱着里面沉睡的女儿。 这是龙绯云第一次听到龙英华哭,不同于女子的柔婉,他哭得声音苍茫,一声声如同怒吼一般。 龙薄天眼眶绯红地盯着灵柩,指头捏得咔嚓作响。他如何也不敢相信,几日前还鲜活出现在眼前的君儿,就此与自己永别了。 只有龙绯云神色平静黯然。 龙薄天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狞恨地看了她一眼。 “香君是怎么死的?是不是因为你!”他嘶吼问道,要不是下人阻拦,只怕要上来与龙绯云拼命了。 这本是意料之中的场景,但龙绯云还是不由冷笑,“亲妹终究还是比不上庶妹!你为何不问我到底经历了什么!” “龙绯云你闭嘴!”得知龙香君死讯,再没有理智的龙薄天愤怒大喊,他拔出了腰间的剑,拼命地想要砍向她,“龙绯云我要让你赔命!” “你不是我的妹妹,你就是个灾星。你害死了所有的人,你回了龙家之后,各种噩运就接连而至。你为什么要回来,死的人为什么不是你!” 龙家的下人拼死挡在龙薄天的面前,“少爷你冷静一点,大小姐是你的亲妹妹,不管二小姐是怎么死的,你都不能伤害她!” 愤怒悲痛无从发泄的龙薄天,双眸通红地乱叫:“不是的,她不是我妹妹,她就是个野种,灾星!” 听到“野种、灾星”这两个词,龙绯云的赤瞳渐渐变得冰冷,如同冻结的血海。 而就在乱作一团的时候,趴在棺盖上痛哭的龙英华两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龙家下人顾不得去阻拦大公子,慌忙将家主扶起。 但看清棺材里面的情形之后,各个也都回不过神。 他们做了最坏打算,或许二小姐死得极惨,模样可怖狰狞。但干净的棺材之中,下面铺着一层洁白的鹅毛软垫,垫子上零星放着几朵染血的桃花。棺材之中没有二小姐的尸首,这是怎么回事? 第二百六十四章:了却一段尘缘(一) “绯云你妹妹的尸首呢?”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龙英华,也震惊了好一会才颤声问道。 龙家中的下人同样惊疑不定地望着龙绯云,等她的回答。 “这只是一个衣冠冢。”龙绯云负手,如实回答。 要砍要杀的龙薄天提着剑走来,听着下人窃窃私语的说话声,朝着棺材里面看了一眼,因愤怒而涨红的俊颜陡然变得雪白。 他以为能再见香君最后一面,没想到看见的竟是几片不知所谓的桃花瓣。 玄衣下的身子震了震,紧接着龙薄天不顾一切地趴在了棺材口,嗔目欲裂,一只手死死地握着棺材边缘,似不敢相信眼睛看见的东西。 他的手在棺材中捞了捞,掌风拂起染血的桃花瓣,而里面空无一物。 半晌,龙薄天才颤颤地收回手,混沌骇人的目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龙英华望向自己的大女儿,声音沉沉问道:“你说衣冠冢是什么意思?香君的尸首呢?哪去了!”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厉喝问出,没想到,他连自己女儿的尸首都没有看到。 龙绯云极淡地看了他一眼:“你让龙香君顶替我去唤醒鬼军,就该想过最坏的结局。她死了,尸骨无存,消融于瘴气之中,我没办法拿回她的尸首。这几片桃花上有她的血迹,我能带回来的,就只有这些。” 听了龙绯云的话,龙薄天浑身颤抖,又往棺材里看了一眼。桃花瓣随风在棺材里打转,上面干涸的血迹刺痛了他的眼睛。 香君尸骨无存,都是因为他的错! 龙英华神色惨白,刺红的双眼却流不下眼泪。 他嘴唇颤抖,身子颓唐地转过,盯着龙绯云:“香君死之前,可说过什么?”他宁可香君恨他,怨他,他确实不配为人父母。 龙香君死之前说过不少话,还曾得意过一段时间。但龙绯云懒得再提往事,只是摇了摇头,道:“她什么都没有说,鬼军苏醒之后,她被逼得走投无路,才会误入桃花岭再没能出来。” 龙香君不是真的圣龙转世,旁人不知道,他龙英华却是最清楚的。他只是想赌一回,让香君毁了那些鬼军,只是没想到,他赌输了,又失去了一个女儿! 这一刻,龙英华的嘴里似尝到了黄莲,又苦又涩。 坚定的心出现了裂痕,他费尽一切守住的天下王朝当真值得?玄瑛,香君都是为他所累! “你说谎!”一道断金裂石的厉喝响起,龙薄天猛然转过身子,将剑抵在了龙绯云的脖子前。 “我没有说谎。”龙绯云神色平淡,抬眸,眸光清冷地凝视着自己的亲哥哥。 这份气度,也让龙家人有几分相信大小姐说得都是真话。只是当时的事情没人见证,都是凭大小姐一人之言。 但如同困兽,被愤怒蒙蔽双眼的龙薄天一句也听不进她说得话。 剑锋直接贴上了龙绯云的喉咙,被泪水刺红的双眸如血一般,龙薄天死死地盯着她:“是你害死了她!” “别人不知道,我是知道的。你一直处处刁难香君,与香君为敌。香君心高气傲,不过是几次想赶你出龙家罢了。你就对她下了狠手,在外面谋害了她的性命,将她毁尸灭迹!又假惺惺地送衣冠冢回来,想推脱干净!香君她什么都没有了,甚至都成了瘸子,你为什么还不肯放过她!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要知道你会害死香君,在你回龙家的那一刻我就该杀了你这个祸害!” 龙绯云不在意停在自己脖子前的锐剑,风轻云淡地笑了起来,赤瞳眯起凛然戏谑。 “我为嫡,她为庶,我需要与她为敌?另外我真想毁尸灭迹,大可不必送什么衣冠冢回来,让你们怀疑。毕竟她盗了我娘的圣龙令,又以身涉险去唤醒鬼军,就算死在外面,也跟我毫无关系。我不过是顾念姐妹之情,才好心为她收敛,到你嘴里反成了蛇蝎心肠的女人!” “龙薄天你不仅是个瞎子,还是个脑残!”龙绯云幽幽一笑,这一笑让盛怒中的龙薄天也有些心中发毛,“你现在想杀了我也不迟,只要你有这个本事!” 被她唇边轻笑一激,龙薄天哪还有理智可言,他挥剑就要划开她的喉咙,愤懑道:“这可是你说得!今日我就要杀了你,为君儿报仇!” 剑光划过,捂着自己心口的龙英华大惊失色。二女儿尸骨未寒,他一脉同出的儿子、女儿又刀剑相向。 手心手背皆是肉,不管谁伤了谁,都是他不想看见的。 “薄天快点住手!绯云是你的亲妹妹,不管香君是为何而死,你都不能再伤害自己的妹妹!”龙英华急促说道。 可是已经晚了,剑锋劈下,龙薄天满目戾气,没有半点收回的意思,就是要割断她的喉咙,让她给龙香君陪葬。 在剑锋刺向喉咙的时候,龙绯云才抬起了纤细的两指。看似极慢,却又分毫不差地夹住了龙薄天刺来的剑。 “就这么点本事,也好意思嚷嚷着报仇?”龙绯云冷嗤一声,细若兰花的两只手指用力,只听见脆响。 “本事不大,火气却不小。龙薄天你不过是个娇生惯养的贵公子,旁人让你三分,竟让你不知天高地厚了!被自家人教训也好,省得出去丢了性命。” 他的剑在龙绯云的指尖尽数断裂。 龙薄天不敢置信地撤回手,“哐当”一声剑柄跌落在了地上。 龙英华也震惊地望着这一幕,他隐约知道龙绯云会武功,却没想到她的武功内力已经到了这样的境界。指凝罡气,断金揉铁易如反掌。 只是几个月不见,她的武功竟已在自己这么多年的修为之上。 她如果真想杀了龙薄天,自己也阻拦不得! “绯云,你不能他是你哥哥,你们是一家人。”龙英华痛心疾首的话还没说完,龙绯云身后的高挑白衣窜出,快若疾风。 龙薄天还没看清他的来路,就有掌风向他命门袭来,快而狠戾。 惊惶之下,他也抬手去挡,只是过了三招,就发现自己无论是在速度,还是力量上都不是这个怪人的对手。 他像是不知疲倦一般,招招致命。哪怕自己用了五层内力打在他的胸口上,都不见他有丝毫停滞,只是一心想要自己死! 龙薄天感到了真正的畏惧,旁人知道他是龙家嫡公子,谁敢对他真正出手。只有龙绯云带回来的这个怪人,不顾忌任何,只要杀他。 当羯的手捏住龙薄天喉咙,准备扭断的时候,龙绯云才出声:“羯,留下他性命。” 话音落下,羯收回了手,走回龙绯云的身后。任何威胁到小小姐生命的人,都该死! 风将纱帽吹开一些,龙英华便看清了纱帽下淡青色的半张脸。 半张脸下紫红色的血管纹路,如同引魂的彼岸花。 他耸然一惊,像是知道了一直跟在龙绯云身后默不出声的神秘人是谁。他做梦也想不到,竟然会是 香君没有做到的事情,还是被她完成了。 天命,当真是天命呐!谁都阻止不了,枉他还用自己一生挚爱的人去换。 龙薄天半跪在地上,发冠滚落,青丝凌乱。他捂着自己的喉咙,还未从惊恐之中回过神,方才他差一点就死了! 龙绯云走到他的面前,冷冷地俯视着他:“那一剑,已斩断了我们兄妹之情。从此以后,我不再是你的妹妹,你也不是我的哥哥。” 龙薄天听到她的话,诧异一瞬后又是怒目而视,愤然冷笑:“龙绯云,我从来就没有将你当成过妹妹!你不要在我面前假惺惺,装仁慈。我嫌你恶心!香君的死,我一定会找你算账。” “我等你找我来算账。”龙绯云话语渺渺,不把他的威胁放在心上。 “不过我们既非兄妹,以后相见就是陌生人。如果你再对我动手,我绝不会手下留情。”龙绯云俯视着他,随即捏住了他的喉咙。 站在棺材旁的龙英华又是一惊,连连叫道:“绯云你给他的教训够了,不要再伤他性命了!兄妹血缘,怎么可能说断就能断呢?” 有血缘,不一定能成兄妹,还能成为敌人。龙香君就是最好的例子。 龙绯云对龙英华的叫唤充耳不闻,账要一笔笔的算。 她一只手掐住龙薄天的喉咙,另一只手绕后在他肩胛骨上重重一捏,只看见龙薄天俊颜扭曲,痛不欲生发出一声惨叫。 龙绯云松开手将他丢回了地上。 听到这一声惨叫,龙英华的心像是凉了半截,推着身边的下人:“快点快去将大少爷扶起来!” 众人慌忙围到龙薄天的身边,四下打量,少爷身上并无血迹。心中才松了一口气,才准备将大少爷扶起,就又听见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龙薄天脸色苍白如雪,脸上沁着汗珠。他死死盯着龙绯云,忍着剧痛吐息:“你可真狠,不要我的命,却废掉了我的琵琶骨。” 琵琶骨对于习武之人来说,简直如同生命一样重要。 下人们听言,也不由地看向了大小姐。谁都没有想到大小姐真的能下此狠手,当真是一点都不顾念兄妹之情了。 龙绯云浅淡回应道:“四洲尚武,强者为尊,你技不如人又能怪谁?我已经跟你说过,我们已是陌路之人,为何还要对你手下留情?不过,我只是废了你一边的肩胛骨,尚可练武。” “龙薄天,我留给你报仇的机会,别让我失望!” 第二百六十五章:了却一段尘缘(二) 方才动手废掉龙薄天的琵琶骨,龙绯云肩头的伤口又裂开了。 撕裂的痛,让她忍不住轻蹙眉头,下意识地放松了左胳膊。伤筋动骨一百天,看来短时间内她肩头的伤口是难以愈合了。 站在她身后的羯抬起湛蓝色的眼眸,盯着她肩膀后面再次缓缓晕开的血迹。手指微动,偏过头隔着纱帽,用愤怒的目光盯着倒在地上,无法起身的龙薄天。 湛蓝色的眸中幽光四溢,瘴气萦绕。 倒在地上的龙薄天被龙家下人七手八脚扶起,“小心点,少爷的琵琶骨断了,快点去请大夫!” 当浑身是汗,脸色苍白的龙薄天经过身边时,用极阴冷的目光看了龙绯云一眼。 忽而笑了起来,他咬牙切齿对龙绯云道:“不论你做什么,永远都别想入龙家,我绝不会认你这个妹妹。你更别想用武力,让我给你低头!” 龙绯云侧过身子,面无波澜地盯着他,气质从容:“我不需要你承认什么,该得到的东西我都已经得到。方才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二遍,龙薄天你对我而言只是个陌生人罢了。我现在还不想要你的性命,你最好不要一再挑衅。” “是吗”听到她的话,龙薄天大笑,笑容狰狞又夹杂着她看不懂的绝望,“我倒宁愿死在你的手上,结束这桩孽债。” 假如有来生,他希望还能与香君相遇,不再是兄妹,不再有血缘的牵绊。 龙薄天被下人搀扶走远之后,龙绯云才聚起了眸光。孽债,确实是一段孽债。 但她不觉得自己所做的任何有错,哪怕这双手沾满血腥,罪无可赦,她也要将龙家人欠她的一切讨回来! 龙英华亲手合上了衣冠冢,双目干涸疼痛,转身负手而立,对龙家的下人家丁吩咐:“将二小姐的棺材抬下去,厚葬。” “是” 龙香君的衣冠冢被运走,龙英华站在夕阳下面久久地望着,直到目送他们出了龙家大门,才转头望着龙绯云。 她的身上玄瑛的影子越来越清晰,让他时常疑惑,是不是玄瑛从地狱中归来复仇了,要亲手毁掉他珍惜的一切。 龙绯云注视着自己的父亲,赤瞳清明锋锐,倒是龙英华先移开了目光,他沙哑开口:“绯云,有些话,我想单独与你谈一谈。” 该来的总是逃不掉。 龙绯云点头,眸光清寒,“我久未回龙家,是想与父亲长谈一回。” 龙英华抬手,招来了下人:“去准备晚宴送去我的书房,让人守着,不许让任何人靠近书房一步。” “奴才领命,晚宴定然做一些大小姐爱吃的菜肴。” 奴才刚准备去厨房通传,就被龙绯云唤住了:“再要一壶酒。” 夕阳沉落之后,深蓝色的夜幕边际烧着一团绛紫色的晚霞艳火。而在另一边天际,几颗明亮闪烁的星辰已悄然装点。 晚膳很快送去了龙英华的书房,房间中的狼藉早已清理干净,地上铺着一层鹅绒织毯,毯子上放着一面方桌。 两人席地而坐,盘着膝盖,桌上香气四溢的饭菜,无人动筷。戴着纱帽的羯安静地站在龙绯云的身后。 书房外有人把手,屋中门窗皆已反锁,龙绯云踏入房间之时就已注意到,目光不自觉地冷了一度,闪过戒备。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羯盯着她后背已经干涸的血迹踌躇了许久,顾不得屋中凝沉的气氛,在龙绯云的面前跪下。 小小姐不许他说话,他便从怀里拿出干净的布带,指了指她的肩头。表示自己想要帮她换药。 龙绯云看了他一眼之后,竟点了点头,羯跪着靠近,小心翼翼地解下了她肩头的布带。 布带已经与血肉粘在了一起,解下之时,又将干涸的血肉撕裂。 龙绯云的臂膀轻颤了一下,羯解布带,为她上药格外的小心翼翼。 屋中的沉寂终于被打破,龙英华开口了:“没想到这一次,你也是负伤回来的。龙薄天那孩子,被我娇宠坏了。你就算要给他惩罚,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你肩头被洞穿的伤口,不好好休养,日后也许会留下病痛。” 龙绯云眉眼极淡地轻展,似笑非笑:“父亲,你是心疼我,还是心疼龙薄天?我用一只胳膊去换龙薄天的琵琶骨,两人也算是互不相欠。” 龙英华皱起了剑眉,望着满桌子的饭菜却没有一点食欲,“你当真这么恨你的哥哥?你们本为亲兄妹,何必要弄得刀剑相向的地步?” 羯温柔地为她包扎好伤口,打上结之后,又替她整理好敞开的衣衫。 “我不止恨他,还恨龙香君。但是,最恨的人自然是父亲你,陈英华。”龙绯云用右手为自己倒了一杯酒,缓缓坐直了身子。 陈英华这个名字,像是一根钉子,刺入他的灵魂里,逼得他一颤。 “那些事情,看来你都已经知道了。”陈英华慢声开口。 “太多债了,我都不知该如何与你去算。纵容龙香君抢走我娘亲的遗物,害得我差点死在鬼军的手里。这一点父亲你早该预料到吧。”龙绯云笑了笑,继续道:“这不是第一次你想让我死。你们说得都对,要是我与娘亲都死在当年的乱刀之下,就不会再发生这么多事情了。奈何人算不如天算!” “父亲,这么多年,清明之夜,你可曾听过娘亲和竹丫的哭泣?”龙绯云漫不经心地浅笑。 “竹丫?”陈英华疑惑地凝视着面前人。 龙绯云缓缓道:“那是我养在乡下的名字,那亦是我生命中的容忍与善良,可惜被你们一把火都烧没了。” 陈英华低下头,握着杯盏的手发白,挤出一句话:“绯云,我欠你的确实良多。但为父所做的一切,也是不得已!我后悔,每日每夜都在后悔。如今看见香君的棺材,我也知道我的大限到了。” “你不会原谅我的”他握着酒盏的手轻颤,想要端起酒盏,手指却摇晃得太过厉害,只得又放回桌上。 龙绯云起身,将自己倒好的酒水放在了他的面前。 屋中没有点灯,纸窗外的月照亮酒盏边的一抹铜绿斑驳,像是白骨深潭中长出的青青蔓草。 “我也想原谅你。”龙绯云盘膝优雅坐下,一只手揉着自己的眉心,“但我没有原谅你的理由,父亲你可以说说看,我有什么理由原谅你。” 龙英华没有说话,忽然抬手用筷子击落了羯头上的纱帽,他异于常人的面容在黑暗的屋中显得格外奇异妖冶。 湛蓝色的眸幽幽闪烁着光芒,他伸手想要拿过纱帽重新戴上,却听小小姐道:“不必了,我父亲早已怀疑你的身份了。” 羯垂下面容,继续一动不动地跪在龙绯云的背后。只是这一次身子绷紧,随时都防备着。 “果然”龙英华叹了一声,不知该作何表情,“你已经收服鬼军了是吗?你得到了想要的一切,为何还要步步紧逼?” “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不该害死香君,也不该废了薄天的琵琶骨!”渐渐的,龙英华的声音多了一丝严厉。 龙绯云抬起赤瞳,莫测淡漠地勾起唇角,无形带着压迫之势。让陈英华不得不绷紧身子,审视着自己的女儿。 原先她的懦弱无知,乖巧听话,当真都只是伪装出来的?这样的城府演技,将他都骗过去了! 当初,他只以为她是从乡下回来,已成朽木的野丫头。龙家给她一口热饭,一处休息之地,她就该满足。没想到龙绯云能走到今日,光芒耀眼,如剥下土坯露出碧玉的连城珍宝。是他们都看走了眼。 “你说得这些有必然联系吗?我得到了想要的,就该仁慈放过他们?”龙绯云眯了眯赤瞳,嘲讽道:“我不是圣母,我只知我不欠旁人,旁人也休想欠我!所有我得到的一切,都是我用命去拼,去换的。没有人帮过我!” “说到底,苦苦相逼的人是龙香君,龙薄天,甚至是你陈英华。你们从未对我好过一分,我凭何还要忍着你们,让着你们?以德报怨的是圣人,而我只是锱铢必较的小女子。” 这番话让陈英华哑口无言,他向来严词厉色的面容上竟有些挂不住,微微讪然。 “绯云,我从未想逼过你。”陈英华望着酒盏,目光深沉,“你若活在世上,君王就一日不会放过你,更不会放过我们龙家。我甚至想过让你的妹妹,香君顶替你的命运。可是没有用,没有人能改变天意。” “午夜梦回,我都能梦见玄瑛,梦见你。你小小的一团,装在襁褓里被玄瑛抱在怀里。玄瑛说你长得像我,日后一定会是个漂亮文雅的女娃娃。”陈英华不知该如何继续说下去,这些美好往事现在说来只显得残忍可笑。 陈英华顿了顿摇头,“你不像我,你更像你的娘亲。像她一样夺目果敢,无所畏惧。第一次见到你,我便觉得你像她,你一定是我失散多年的亲骨肉。愧疚使得我不敢面对你,更不敢与你有一点亲近。你身上的影子像是一道鞭子,日日抽在我的身上,让我无法忘记当年是我亲手将玄瑛送到屠刀下的。不管是生是死,我都没有面目再去见她了!” 他凄然一笑,眼睛泛起晶莹的湿润。 话音落下,一直跪着的羯陡然站起身子。指尖幻化出一道蓝色的罡气,如同一把锋锐的剑指向陈英华的脖子。 第二百六十六章:了却一段尘缘(三) 龙绯云恍若看不见羯横在他脖子上的剑气,缓声道:“父亲,你做错的事情,远不止这一件!不管是龙家,还是龙姓,都不属于你!窃取的一切自当归还,我会替我娘亲夺回来。” 她抬手,神色淡漠:“羯留下他的性命,我娘不会希望你这么做。毕竟他也是我娘亲爱了一生,恨了一生的人。” 羯缓缓地移开了手,指尖幽蓝的光影消散。 陈英华已做好死的准备,闭上的眼睛慢慢睁开,牵扯出悲怆的一笑。他抬手握着龙绯云端来的酒,一点点送到自己的唇边,轻声重复:“我是玄瑛,爱了一生,恨了一生的人。我更希望她没有爱过我,对我只是恨。或许,这样我还能好受一些” “爱便是爱,恨便是恨,没什么不敢承认。我娘亲一生磊落,敢爱亦敢恨。”龙绯云顿了顿,望着双鬓生出白发的陈英华,“你的解释与愧疚,不如到地府之后亲自与我娘亲去说。我想她已经在奈何桥上候你多时了” 陈英华凝视着手中捧着的酒盏,淡淡答道:“好。这么多年,我日夜想她。与其怀念,不如相见这一生终究是我负了她!” 清澈的酒水,伴着幽绿色的铜锈。指尖一颤,涟漪迭起像是枯骨逶叠的清潭,而清潭之中竟徐徐映出玄瑛的倒影。 她手握银枪,身披戎装。一笑间,沙场退敌,天下无色。 这般英姿飒爽,天下女儿没有能与她媲美。这是他初见她时的模样,沙漠外的荆棘之花,耀眼浓烈。他从未想过能将她拥入怀中,与她相守。 这是上天给他的恩赐,也是折磨。 “玄瑛,不要再孤单等我了,我终于能来陪你。”陈英华握紧酒盏,绯红的眼眶中终有一滴泪滚下。酒盏一饮而尽。 他凭生从未落泪,哪怕听从朝廷安排,看着自己的妻儿登上马车踏上死路。他悔过,恨过,伤心过,却没有哭。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一个人活得越久,他才越发清楚自己失去的到底是什么。 玄瑛是他的毒,相守时他从未觉得要去珍惜。待到她被自己送上黄泉,他才感觉到痛,割肉剜心。 相思入骨,知是谁? 死人已死,爱恨转身已成一梦。 活人活着,却是罪 泛着铜绿的酒盏跌落在织毯上,剩余的酒水灼开一片青烟。绯云将酒盏放在他面前时,他已知道酒中有毒,但也无半点留恋犹豫。 生死相隔这么多年,他早已累了,倦了。天命不可改,枉他一生都想守护这个王朝,阻止天命的到来。 命若蝼蚁,又怎能逆天改命! 陈英华想放声大笑,笑自己的可悲可笑。一生何其短暂,他没有达成所愿,也没有握住本该属于他的幸福。到底是什么蒙住了他的眼睛!让他看不清自己真正想要的。 陈英华抬手,一掌拍向了自己的眼睛。鲜红的血,从眼中流下。 笑完之后,他捂住自己的腹部,缓缓跪倒身子。唇边血溢出,暗红色的血珠滴落在地,陈英华强撑着身子,用尽全身的力量转身看向龙绯云,隔着满目的鲜红,他徒劳地伸出手。笑容真挚:“玄瑛,玄瑛你舍得看我了?你恨我吗?” 龙绯云站起身子,目光复杂地望着血混着泪流了满面的陈英华,轻轻摇头:“我不恨你。” 这个回答只是她的回答,她不能代表竹丫,也不能代表她的娘亲。 陈英华听清她的声音,唇边的笑容微顿,握着桌角费力坐起身子,道:“绯云,你快点走吧。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已经不在了,龙家不会有人为难你。离开这,再也不要回来,好好活下去!” 龙绯云转身领着羯走出两步,便听见陈英华虚弱无力道:“谢谢你” “谢我什么?”她顿住身子,指尖抑制不住轻颤。她听得见竹丫哭泣的声音。 所有的亲人都死了 “谢你给了我选择,谢你没有让我死在鬼军的手下。这条路是我选得,让我保存了最后一点颜面去向玄瑛恕罪” 渐渐的,身后没有了声音,龙绯云不敢转身去看。 羯无措地盯着她的面容,“小小姐你哭了。” 龙绯云抬手拂过面庞,怔怔地望着自己手指间的湿意。 “羯,我做错了吗?”她向身边的人迷惘轻问,声音嘶哑。 只有一魂一魄的羯自然不能回答她这个问题。 害死她娘亲,差点又断送她性命的人已经死了,为何她感觉不到一点喜悦? 胸前空荡荡的,心中满是酸涩。龙绯云缓缓抬起手,无力地推开了房间的门,门外却站着一道人影。 看见她时,绯红的双眸蕴满了情感,忽明忽暗,如一条奔腾的浩洋要将她吞噬干净。 她不知龙薄天来了多久,也不知他到底听见了多少。 兄妹两人面对面站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父亲,已经死了是吗?”许久,她听见龙薄天开口,黯然低沉问道。 龙绯云不想去看他的眼睛,只是淡淡点头,“是!” “是你杀了他?”绯红干涸的眸,泛起杀意。龙薄天盯着她,额间青筋在跳动,却下不了手。他不知道该怎样对待眼前人,她是自己的亲妹妹,是娘亲留下的骨肉。可她又做了那么多让他无法原谅的事情! 龙绯云抬起眸,黑中染赤的眸蒙着一层水汽,映照月光,亮得惊人。让他误以为那是没有滴落的眼泪,竟有了一丝心软。 到底是怎样的命运,一次次愚弄他们,逼迫他们,让身为亲兄妹的他们不得不刀剑相对。 赤瞳似空洞又似淡然缥远地盯着他,“我没有杀他,是生还是死,都是他自己的选择。龙薄天,你知道么?他是杀害我们母亲的凶手,他是朝廷的奸细!若非是他的纵容默许,我们的娘亲不会死,我也不会失散” “那又如何?”她听见龙薄天没有感情的反问,“我只知道他是我们的父亲!娘亲死了,就算拿他的命去换,也换不回来。错开的命运,也无法回到最初。” “是啊”龙绯云一声轻叹,她第一次露出绝望无措的姿态,在自己的亲哥哥面前,“可是我不甘,不甘命运被别人捏在手中,被旁人左右!旁人要我生,我生。要我死,我连挣扎的权利都没有!” “圣龙之命由不得我,生死也由不得我,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对于她的反问,龙薄天给不出一句回答。 龙绯云移开了遮在眼前的手心,眼中无泪,只有一片妖冶的赤红,如妖刀上未干的血迹。 “只要我活着一日,朝廷就绝不会放过我。说来娘亲的死,都是因为那些上位者的私欲与恐惧。为了守住天下,不落入旁人之手,他们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 “不过是一句预言罢了,是真是假尚难定论。他们就敢举起屠刀,不放过功臣,甚至连襁褓中的婴儿都不放过!这些人与屠夫,又有什么区别?” 龙薄天眼中闪过惊愕慌乱之色,“龙绯云你清醒一点,难道你真的要与天下为敌?就算反了天下,我们的娘亲也回不来了!” “父亲只想你好好活下去,你若再有闪失,我们龙家的血骨还剩几个?” 龙绯云目光异常清冷地望着他:“龙薄天,你可以不帮我,但是不要挡在我的面前!” “一道预言”她轻笑,露出雪白的贝齿,“朝廷走狗可以因为一道预言滥杀无辜,我也可以将这预言实现。他们愚弄我的命运,我便愚弄天下命运。” 龙薄天摇头,语气急切:“龙绯云,我不会答应你这么做。你若真与天下为敌,父亲做过的一切都白费了!” 她嘲讽一笑:“你说得不错,他为了替君王守住天下,牺牲了我与娘亲。若我执意毁了天下,不是让我娘亲死得没了意义?” “但你看见过城郊外流离失所的百姓没有?王朝已从根部腐朽,君王无德,民不聊生。大厦将倾,改朝换代之人不是我也会是旁人。这便是你们口中的‘天命所归’。” 龙薄天愤怒地蹙紧剑眉,“难道你真想让龙家人都背上叛军的罪名?龙绯云你当真自私,被恨蒙蔽了双眼。你从未为任何人考虑过。” “一句预言你就敢信?你若成功,日后便是天下之主。你若不成功,龙家将会满门抄斩,你知道吗?” “我知道。但这是我的选择”龙绯云很平静,忽然转身拿过门檐上挂着的灯笼,抬手就扔了出去。 灯笼碎裂,火苗就着灯油点燃了院中的花草,龙薄天转身焦急地看了一眼,在东风之下,火苗越烧越旺,一会的工夫,火舌就烧上了书房的房顶。 在跳动的火影下,她蜜色的面容异常坚定,赤瞳中藏着他看不懂的执着。 “你这是在做什么?”龙薄天慌乱,带着怒气地问她。 龙绯云声音平静道:“明日一过,四洲之中再无龙家,也无龙氏血脉。龙家本是我娘亲的将军府,我娘亲不在,留着也没什么意义。” “你也不该一把火烧了它!”龙薄天上前一步,咄咄逼人。 龙家是他们出生长大的地方,是他们唯一栖居之所,没了龙家,以后他们都将成为无处落脚的候鸟。 “这是我保护你们唯一的办法。”龙绯云直视着他愤怒的眸,眸中映着跳跃的火光,无比的灿烂。 “我不需要你保护!”龙薄天丝毫不领情,剑眉皱得越发的紧,“你要与天下为敌,留下一封书信,改去龙姓,离开龙家就不会连累到我们!你可知龙家能成为一方诸侯,其中耗费了我与父亲多少心血?竟被你一把火毁了。” “你不止是天下的劫难,你更是所有人的劫难。龙绯云,我多么希望你不是我的妹妹!” 龙绯云不以为意地走入满院的火光,“四方诸侯中的苍龙本就不是你们,如果不是龙谷避世,会能容许你们顶替龙族血脉,存在到如今?哦,对了龙薄天你压根不姓龙,你姓陈,也只拥有龙族一半血脉而已。” “我毁龙家,自有我的道理。龙薄天你若真有本事,又何须附在龙家这颗大树上,自立门户也不是一件难事。我最讨厌人摆出高高在上,道德帝的模样。你的那些算盘心思,我都知道。龙家之中不就是有很多地方,能让你回忆起龙香君?毁了这之后,你连凭吊之地都没有了。真没看出龙薄天你是个这么长情的人。” 龙薄天的面色一变,目光阴戾了一分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怒喝道:“你休得胡说!你害死了香君,我这辈子都绝不会原谅你。” 龙绯云在炙热的火光中回身,青丝飘扬,染着火光,那般艳丽。 “我不需要你原谅我,我们早已只是相见不相识的陌路人了。龙薄天,此生最好不复相见。” 龙薄天一只手捏紧栏杆,凌厉深黑的眸光穿过漫天的大火,落在她的身上。 “此生若再相见,我们不是陌生人,而是敌人!” 龙绯云点头,像是一只即将涅槃的火凤,“好,我等你来报仇。不管是龙家的,父亲的,还是龙香君的,我都等着你讨回。” “啪嗒”一声房梁烧断了,书房被大火吞噬,包括其中已不在的陈英华。 整个院子已然成了一片灼热的火海,也不知龙薄天能不能逃出来。 让人救火的柳伯急切迎上来:“大小姐怎么会突然着火?大公子和家主呢?” “火是我放的,你们不用救了。明日龙家就不在了,你们收拾东西赶紧走吧。”龙绯云缓缓说完,龙家的下人还似听不懂大小姐的话。 “家主呢?大公子呢?”嘈杂的人声中有人在问。 龙绯云转过身,“家主已经死了,大公子下落不明。我只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如果不离开龙家,就会死在这里。” 一瞬间的噤声,院中所有人停下了救火的动作,不敢置信地盯着大小姐。 但龙绯云面无表情的神色,看上去并不像是作假。 院子又恢复了嘈杂,不少人丢下木桶,慌张跑回自己住的院子开始收拾东西。 只有柳伯跪在了龙绯云的脚下,他跟随家主多年,知道家主不在,顿时皱起面容,眼中泛泪。 “大小姐为何要这么做?龙家不在,您何处安身?” 龙绯云将他扶起:“我本来就是一叶浮萍,留下只会给龙家带来杀身之祸。龙家不在,也无了后顾之忧。总有一日,柳伯你会明白我所做的一切。” 柳伯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连连点头,“老奴相信小姐这么做,一定是有您的打算。但老奴不会走,家主习惯身边有奴才服侍。不管家主去哪,奴才都该跟随才是。” “这又何必?”龙绯云见他执着,知道自己劝不动他。 柳伯固执地跪在她的面前一动不动,龙绯云只好道:“柳伯在此之前,你帮我一回。去让人多备一些马车,务必将所有的下人都送走。” 第二百六十七章:那一场大火 一炷香不用,龙家所有的家丁奴才就已经收拾好了一切。 除了柳伯之外,还有两三个下人不肯离开,要陪着家主一同在火海里烧尽。 龙绯云暂时没空去管他们,让柳伯将龙家账面上仅存的银两取出。按照人数,将百两银子均分到了龙家每个下人的手里。 “你们在龙家服侍多年,对龙家有恩,龙家也待你们不薄。这些银两你们留着作为回乡的盘缠,今夜之事不要与任何人谈起。若有人相问,你们便说龙家所有人都葬送在了火海里没有一个逃出来。” “听清楚了吗?”龙绯云朗声又问了一遍。 龙家众人皆是点头,“奴才们绝不会泄露今夜之事。” 龙绯云点头,对柳伯道:“将他们领下去,先安排老弱妇孺上马车。等所有的下人送出龙家之后,你再来回报。” “是!”柳伯拱手,领着往日的龙家下人朝后门走去。 他们走后,龙绯云提步朝着书房走去,院子里的大火已经熄灭,精致的院落花草都成了焦黑的残垣断壁。 书房成了一片滚烫的焦土,再也进不去了。陈英华的尸首,也随着这些烧断的房梁土坯埋在了焦土之下,宛若上天为他砌成的坟茔,无人能打扰他的长眠。 这一刻,龙绯云心中一片混沌,又似一派明朗。 或许真有几分天意,或许娘亲的亡魂一直陪在他的身边,不忍心他抛尸荒野。 龙绯云走到龙薄天曾经站过的地方,那儿一片焦黑,屋檐坍圮之下并无尸首。她废了龙薄天一侧的琵琶骨,他还能使出几分内力,从火海中逃离也非难事。 一个心中有恨的人,哪会这么轻易就死了。龙绯云浅淡地笑了笑,她仰望着夜空,一声轻叹。 龙家消亡,子嗣流离。龙绯云俯身握起一捧焦土,感受着它的余温。 天涯海角不复相见才是最好,若是再相见,她怕对自己的亲哥哥无法下手 她是一颗煞星,便如同天河边的启明星,如何耀眼,却只能孤零零地一个人守在天际。 亡天下,亡亲友。她恨这样的宿命,却又无可奈何。 孤单一个人也罢,总好过让整个星空都因为她而黯淡。 “小小姐,你不要哭。”羯跟在她的身后,看她垂着面容久久不语,忍不住磕磕绊绊地出声安慰。 龙绯云摇了摇头,对他一笑:“我没有哭,现在凭吊还太早了一些。悲天悯人也无用,宿命便是宿命,不管我反抗还是哭泣,它都会到来。” “天若有情天亦老,无情才是天道。我的罪,也只能等我完成使命之后,再慢慢去还。” 羯一脸茫然地望着她,一双湛蓝色的眸,像是温柔又微凉的夜空将她笼罩。 他能感受到小小姐的悲伤,但是他不知道该做点什么,该如何去安慰她。只能默默地跟在她身后一步不离。羯恍惚有些明白,自己能守护住小小姐不受伤,不流血,却不能让她不受心伤。 这样的发现让羯格外迷惘也格外难受,他胸膛内的瘴气乱撞,像是想要那颗早已冰凉的心再次跳动起来。 他如果有心,是不是能感受到小小姐的情绪,是不是能替小小姐分担一些伤悲? 看见羯脸上迷惘又痛苦的神色,龙绯云倒是诧异了一下,以为他又想起了关于娘亲的事情。 黄泉蛊说白了就是生前的执念,生前若无执念,也不会变成游离在人世之外的活死人。 龙绯云一点不介意地拍了拍他的肩头,“不要想太多,人死不能复生,与其执着于过去,不如活在现在。我娘已不在,但我还在。你保护我,我也会帮你,至少能帮你达成生前遗志,送你再入轮回。” 她问过小鹦鹉,活死人一旦达成生前所愿就会立刻化为灰烬,被黄泉蛊强留下的一魂也会回归地府,重新投胎转世。 投胎转世她是不信的,但也不希望鬼军,这样不死不灭的“怪物”一直留在人世之间。太过强大的武器,一旦被心术不正的人握在手里,将会是天下的浩劫。 羯对她的话似懂非懂,脸上的痛苦之色慢慢淡去,一双湛蓝色的眸纯净宛若新生的婴儿,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龙绯云对他这样直勾勾的眼神已经见怪不怪,转了一个身,对漆黑的夜空用内力气贯长虹地唤了一声:“龙儿!” 那边苍龙听见自己心爱的主人在唤它,回应了一声响亮高亢的龙吟,甩着粗壮的龙尾,从夜空掠下。 羯下意识地凝化出指尖罡气,苍龙太过巨大,吞云吐雾,小小姐在它面前连点心都算不上。 这么大只的东西确实不好养,不过脱了鳞片,长出苍鳞的青龙已经不再需要吃血肉来填饱肚子。 每日吸食日月精华,就已足够,当然偶尔能吃上一顿肉打打牙祭那是再好不过。 龙绯云注意到羯的戒备之后,抬起了手,抚摸着巨大粗壮的龙角,“不用担心,它不会伤害到我。” 苍龙很满意主人的抚摸,忍不住吐出舌头,眯着眼睛。许是从出生到现在,世上只有它这么一条龙,苍龙一直不知龙该有的模样是什么,倒是一直学着与它一同长大的小花,开心的时候就吐舌头摇尾巴,没有半点做龙的威严。 羯看见苍龙极听小小姐的话,指尖幽蓝色的罡气缓缓散去。 尾巴摇够了之后,苍龙就把巨大的脑袋凑过来蹭着龙绯云的脸。 皮糙肉厚的东西磨脸绝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龙绯云无奈抬手,拍了拍它的脑袋,“龙儿,过会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柳伯还有三个自愿留下来殉主的下人安排好其他人离开之后,来到院子里找寻龙绯云。看见眼眸幽蓝的羯与她背后巨大的苍龙之后,吓得两腿发软,纷纷跪倒在地。 龙家一直以龙做图腾,他们自然也认出大小姐正在抚摸的物体,是真正的龙! “大小姐”吓得哆嗦成一团的四个人影连连磕头。 龙绯云倒是笑出了声,“你们连死都不怕,还怕龙儿?” 说到死谁会不怕?只是忠肝义胆战胜了对死的畏惧,但要是知道自己会葬身龙口,被它拿去填肚子,那就另说了。 柳伯哆哆嗦嗦道:“还请大小姐留我们全尸,能葬在老爷左右。” 龙绯云含笑点头,“也好。不过你们死后,龙儿会不会吃了你们,这就不好说了。你们还想死?” 一魂一魄的傻子不知畏惧为何物,她是苍龙的主人自然也不怕。但这几个从未见过上古神兽的龙家下人,说不害怕,那绝对是吹牛。 在摄人的龙威之下,能战战兢兢跪着还算是有胆识,其中的婢女直接晕了过去,不省人事。 其中两个站了起来,脸色发白地摇头,“奴才不想被龙吃了,还请大小姐恕罪” 龙绯云没为难他们,从口袋里摸出两锭银子弹到了他们的怀里,“你们走吧,将地上的人也抬出去。” 那两人脚下发软,从巨大苍龙的注视下,一路跌跌撞撞地将晕倒的婢女搬出了龙家。 不过话说回来,苍龙的真身与夜色融为一体,那双赤金色的招子,像是两只巨大的灯笼,看着确实吓人。 柳伯还战战兢兢地跪着,满头都是冷汗,他感觉自己就像是龙嘴下的食物,太过渺小。 “柳伯你还真有些胆识。”龙绯云摸了摸苍龙的大脑袋。 “大小姐说笑了”汗珠子像雨一样往下落,柳伯笑得难看,只怕自己没死在龙嘴下,就先一步被吓死了,“老奴请求小姐,快些送老奴上路。” 龙绯云看他吓得两腿发抖,也不忍心让一个老人家留下什么阴影,就应道:“如你所愿。” 她走到柳伯的面前,指尖一点,没要他的命,只是点了他的晕穴。 有忠肝义胆已足够,有无黄泉地府还难说,何必让活人为死人赔上一条性命。至于柳伯醒了之后,是选择自尽还是活下,都由他自己选择。 龙绯云将晕过去的柳伯拉起交给了身后的羯,“将他送出龙家。” 羯轻若无物地拎着柳伯的衣领,身形鬼魅地从龙绯云身边掠过。 “龙儿,带我飞。”她一个灵巧翻身,坐在了巨大的苍龙背上。苍龙腾空而起,龙身挡住了月光,在空荡的龙家后宅中留下一道阴影。 若此刻龙家还有人,抬头望见苍龙游云的这一幕,定然会以为是天神降世,被吓得半死。 在龙家的青铜大门前落下,娇小的身影踩在青铜门上,身后有她百倍之大的苍龙随风舞动龙尾。 赤瞳划过院中的每一处,她还记得自己初来龙家时,曾为里面的富丽华美所震惊,只觉得自己渺小又可怜。走一步都会弄脏了地方,说一句话都会被旁人嘲笑。 但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一天,龙家所有的繁华雕楼都在她的手中化为尘烟。 扫视完院中的一切之后,龙绯云像是与往昔做了最后的道别,柔唇轻吐出两个字:“烧了。” 苍龙腾空而起,龙息喷出,那是一道金色绚烂的火焰。不同于凡尘中的火,龙息之焰能将一切化为灰烬,水浇不灭。 很快占地几亩的偌大龙家都被火焰吞噬,埋葬。 龙绯云站在青铜大门之上,看着零星飞舞起的星火,感到着扑面而来的热浪。 最初的起点,也是最后的终点。这一段不属于她的尘缘,终于是了却了。 冲天的火光,照亮了黎明前最漆黑的夜幕。 “走水啦,走水啦”打更的夜路人,惊惶地敲响了手中的铜锣。 寂静的夜被打破,街道上挤满了人,不少人披着外衣探头探脑地去望,五城兵马司很快就领人来灭火。 一桶水接着一桶水浇了进去,半点用处都没有,漫天的火光反而越烧越旺。 兵马司的指挥很快就到了,看着照亮半边天的火光,目光锐利,他坐在马上摸着胡须,道:“这火还真是蹊跷,连水都浇不灭。” 随即问向路人,“有谁知道这火是怎么烧起来的?” 一问了几人都是连连摇头,火势凶猛,也有不怕死地想要闯进去救人,刚碰到点火星就生生烧出了一个窟窿。 众人连扑带踩,才救回了那人半条命,故而再没有人敢进去。 “龙家之中可有人逃出?”坐在马背上的指挥再问,大家依旧是摇头。 “这火怪异,见所未见。倒像是天火,碰到一点不把人烧光,根本灭不了。”有人在摇头,“也不知龙家做了何等错事,竟惹得天火焚院,没有一个人能逃出来。” 兵马司的指挥官只是沉吟,很快打更的更夫被带到了马前。 “你可见着起火的原因没有?” 更夫跪在地上连连摇头,“这火光像是突然而起,一瞬间就蔓延到了整个院子。当真是一眨眼的工夫,若非天火也不该少得如此之快。” 指挥官呵斥:“一派胡言,龙家乃是四方诸侯,怎么可能惹上什么天火。我看像是有人故意纵火,不知在火中加了什么才能烧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猛。眼下也只能等烧完之后再进去一探究竟。此事当赶紧禀告圣上。” 漫天的火,半边的霞。 纵火的人骑龙而去,没有听到这些人的议论。就算是听见,龙绯云也不会放在心上,等明日火灭了,遍地的灰烬,什么都不会剩下。这些人也不会从灰烬之中找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在艳丽的火光映照中,苍龙腾云而上。 所有人都被大火吸引,倒是没有人注意到天幕下那抹游弋而过的阴影。 璀璨的启明星就挂在眼前,龙绯云望着那颗孤单的报晓明星,仿佛自己一伸手就能触碰到它。 她在星光下回首,从今夜往后,世上再无龙家,也无龙绯云。 她的宿命,她一人背负。 龙背上,羯坐在龙绯云的身后,望着她映着璀璨星光的眸,黑色的长发如水中墨色般随风飘扬。 “小小姐,我们,要去哪?”湛蓝色的眸纯澈又迷惘,不管小小姐去哪,只要容许他跟在身边,他就满足了。 龙绯云回眸一笑,心中再无牵挂悲喜,“四月天,江南的花都开好了,咱们就去皇城之外的江南吧!” 第二百六十八章:烧去了他所有 睡眠极浅的凤卿被外面的嘈杂声惊醒了,纤长如玉的指节落在自己的心口上,他不知自己的心为何突然会跳得如此之快。 在床榻边坐了一会之后,他披衣而起。 伸手推开了厢房的大门,一抬眼就天边映照得火光,像是墨色绢缎子上晕染开的丹砂,红得逼人。 不只是凤家,龙家的这场大火惊醒了整座雍州城。 住在凤华院另一侧厢房中的流云正在与身边的丫鬟说话,这样的嗡嗡声只要细听,似乎无处不在。 看见随意披着绯衣,墨发垂肩的凤卿,丫鬟脸色一惊随即跪下了身子,小声道:“见过大公子。” 流云也顺着眸光,看清了檀香木门下站着的雍华身影,凤卿被吵醒,少了几分不可靠近的高贵,多了几分慵懒散漫。 似睁非睁的桃花眸中光影细碎,如同两柄羽毛扇般撩人。 流云的脸蓦然一红,含着几分娇羞地跪下身子,若非这场大火,她只怕一辈子也不会看见这幅慵懒姿态的凤卿。 “你们起身。”润泽的嗓音带着几分刚睡醒的沙哑。 流云与身边的丫鬟缓缓站起了身子,舍不得退下。 “是着火了吗?”他轻问,并未太过在意。眸光落在天际如火烧云般的光影上,这样的大火还真是少见。 他斜靠在檀香木门边,随意问道:“是谁家?” 丫鬟的身子绷得笔直,吞吞吐吐,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流云眸光清冷似笑,瞒能瞒得了多久?只要一夜过去,不止是雍州,只怕整个天下都会知道龙家没了。 她也有私心,想要知道龙家大小姐在公子的心中到底有多重要。 “是龙家”流云福了福身子开口,声音不紧不慢:“妾身听说,这场火极是蹊跷,龙家之中没有一个人逃出来。” “你说什么?” 这样急切的语气,让流云惊讶,她抬眼看见凤卿的身子晃了一下。绯红的薄衫从他肩头滑落,逶迤在地。 他没有去捡,而是快步来到了自己的面前,惺忪若水的眸光被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慌乱害怕所代替。 流云抿了抿唇角,垂下了眼眸。 “你再说一遍”起伏的语调,微微颤抖。 玉润的指尖落在她的肩头,这是流云梦寐以求的事情,但此刻她却变了脸色。长公子像是要将她的肩膀捏碎。 流云忍着痛,喘息道:“妾身说得都是真话,公子若不信,可以再去问问旁人。” 他松开了手,踉跄着,像是失了魂魄,往后退了两步。 她输了,她一直清楚长公子的心中有她。却不知,龙家的大小姐于他而言竟是如此重要。 可惜的是龙家大小姐再怎么重要,也已经死了。 不止是流云,就连她身边的丫鬟也微微变了神色。她何曾见过有第一公子盛赞的大公子如此失态的模样。 凤卿匆匆离开,只穿了一件中衣。 马车朝着龙家一路疾驰,马鞭一声声落在马背上。马车中如坐针毡的凤卿却嫌还不够快。 他一次又一次焦急地撩开车帘 大火已经烧了一个时辰了,却还没有停歇。 漫天的火光似要将所有的一切都吞噬干净,哪怕坐在马车之中也能感受到灼人的滚烫。 他坐在马车之中,卷起车帘,潋滟的眸盯着漫天的火光,失了心神。 他的云儿,在里面。 那一刻,他感觉不到焦灼,听不到耳边嘈杂的人声。眼前像是蒙上了一层白雾,什么都消失了。 就连他自己的心跳,都似听不到了。 五城兵马司的指挥看出了马车上的标徽,骑马上前,拱手劝道:“这火扑不灭,凤公子留在龙家院外只怕不安全。” 坐在马车中的凤卿衣衫微乱,甚至中衣下的衣襟敞开,露出起伏的胸膛,他都毫无察觉。 凤卿抬起清眸,露出温柔入骨的笑意。像是给他的回答,也似自语。 “我的云儿在里面。” 倾国的面容,这温柔一笑,可谓颠倒众生。但指挥官却觉得身后发凉,凤家的嫡长子,名冠天下的四家公子,像是疯了 他也有所耳闻,凤家嫡长子的夫人便是龙家的大小姐。 龙家一个人也没逃出,想来凤家大公子的夫人也是死在里面了。 但对着凤卿唇边似有似无的笑意,剩下的话,他犹豫了片刻才战战兢兢说完:“还请公子节哀,令夫人怕是已经去了。” “我还活着,云儿不会舍得丢下我一人。”柔和的嗓音丢下这句话,如同孩童般执着。他已拔身而起,凌空停在火光冲天的龙家宅子上。 漫天的火光倒映在他璀璨的眸底,温柔的笑意从未从他脸上褪却过,“我不死,自然也不许你死。不管你在碧落,还是在黄泉,我都要将你带回来!” “凤家公子快回来!这火碰不得!”指挥官在急切叫唤。 听不见,他什么都听不见。 璀璨的眸只有火光,凌空随风的红衣夺艳,他轻笑在问:“为什么要这么做,云儿?为什么舍得将我丢下?” “你在生我的气,对不对?”这样的语气单纯又执着,更像是高烧不退时的凤卿。 往事像浮光掠影般从他眼前划过,云儿心中有他,却在龙谷前,狠狠地伤他,将他赶走。原来在那时候,她就决定独自承担一切,将自己从她的命运中剔除。 心口猛然一撞,有一双看不见的手,要将他的心狠狠捏碎。 丰润精致的唇边有一道血迹从唇角滑落,为这张烈火映衬的玉容平添了几分魔魅、癫狂。 他却还是在笑,盯着身下的熊熊烈火,轻润柔和的弧度,仿佛火中藏着他挚爱一生的东西。 “云儿,等我带你回来。到时候随你打我,骂我都好。只要你不再生我的气,不再将我一人丢下。” “云儿,我想看你发脾气。” 如果那日,在龙谷之前他没有松开她的手该有多好 “你不知这个世界没有你,是多么的空荡冰冷。就像又回到了云山之上,我一个人在雪地中禹禹而行。” 他小心翼翼,缱绻柔和地说着,像是害怕火中的人再恼他。 “公子快点回来!”凤家的车夫声嘶力竭地叫着,却不敢靠近一步。 而下一瞬,他撤去了所有的内力,宛若折翼伤重的凤凰。 耀世的绯色勾出最后一道弧线,他落进了烈火之中,唇边红泽妖冶血迹未拭,满目安然,温和地笑着。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龙家失火,所有的一切都毁于一旦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王朝。 消息传入龙谷时,龙洵正坐在苍天的榕树之。碧绿的叶子摇落一片光影,碎影静静映在白衣之上,斑驳如画。 他的面前石桌上一局棋未完,黑白分明的棋局,只是缺个与他对弈的人。 龙素将报信之人领进,戴着金丝手套的指尖稳稳端起茶盏,握着茶盖轻摇,香茗袅袅。 那人未敢靠近一步,远远地就跪下了:“谷主,龙家毁了,大小姐的尸首并未找到。”不仅是大小姐的尸骨,这场大火直到天明之后才熄灭。所有的一切,亭台楼阁,假山荷塘都化为了灰烬。什么都不曾留下。 握在指尖的棋子轻声落下,树下恍若谪仙般的人影终于侧过目光看了他一眼。 他形容不出这一眼的冰冷,凝沉。像是寒彻的雪夜当头罩下。 “这样不实的消息都敢报到我的面前,杀了。”他收回目光,这般清寒,漫不经心。 尸骨?天下的人都可以成为尸骨,唯独她不可以。 隔着金丝手套的指尖点在落下的黑子上,再未移动一步。 龙素双眼哭得通红肿成了核桃,她还跟嫂嫂约定过,等哥哥体内的血蛊封印了。他们就去找她,到时候他们成为一家人,再也不分开。 没想到,哥哥体内的血蛊未封印,嫂嫂已经不在了。 龙素嗫嚅着开口:“哥哥,他没有说谎。嫂嫂不在了,龙家毁了,雍州城内已经传遍了。” 她哭腔才落下,只听见一声刺耳的脆响。 茶盏在龙洵的手心中碎裂,很快化为了齑粉,如沙般从他掌心流泻。 “站起来,不许哭!她肯定没死。”他开口,声音不起波澜。 戴着金丝手套的指尖抬起,五道血线竟然刺破了手套,直接射入报信人的脖子里,鲜红的血线从他脖子后面冒出。 不等他反应过来,就成了一具干瘪的尸首,倒在地上。 “哥哥”龙素看着倒在她脚前的干尸,尖叫声堵在喉咙里,恐惧颤抖地唤着眼前人。 龙洵望着她,一只手撑着的石桌,瞬间倒塌在地。黑白的玉石棋子四散乱滚 他双眸赤红,如血海般翻腾。竟从眼瞳中流下了两道血泪。 龙素望着这诡异至极的一幕,身子在战栗,连叫都不敢再叫出声。哥哥入魔了,彻底入魔了! “她若真死了,天地为棺,万物为葬!” 清冽的声音,无情无欲,却似从炼狱深处传出。万事万物,在他眼中,都比不上她一根发丝重要。 在龙素恐惧的注视之下,黑白分明的眸映着他的倒影。 垂腰的墨发,从发梢到发尾一寸寸变白。与他如雪的锦衣混为一色,再也分不清了 只有一串血泪滴落在雪白的衣襟上,如引魂的彼岸花盛放。 第二百六十九章:丹墀对策三千字,金榜题名五色春。 两年之后,春雨刚停的皇城之中格外热闹。 “放榜喽!所有闲杂人等皆让开!”铜鼓一敲,熙熙攘攘看热闹的人群让开一条道。两个衙差上前,在翰林院前贴了名册皇榜。 衙差方走,今年的贡生就都围了上来。皇榜之上密密麻麻有一百多个名字,围着的贡生都在这些名字之中焦急地寻找着自己的名字。 这次由礼部举行的会试,可一点都不简单。一篇论策就只差把笔杆咬断。 不知谁是狷狂地轻嗤了一声,“云翡,又是这个云翡!江南之地名不见经传的村子里竟还能出这样的人才。县、府、院、乡、会,每一回皆是他是榜首!” 这已是五连冠了,若是殿试上他再能夺得魁首,那便是六首。旷古绝今,学霸中的学霸,考神中的大神。 这一声带着酸意的轻笑,将贡生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大家也不急着找自己的名字了,跟这五连冠的“神才”相比,自己哪怕榜上有名,也显得不足一提。 “这云翡到底是何许人也?”这一问,大家都是连连摇头。 这会试,参加者皆是五湖四海的举人。如果不是谁这么一说,还不知这云翡竟是五连的榜首。 各自盯着皇榜看了一会,榜上有名的自然喜笑颜开,无名的也是垂头丧气。不过想想就算榜上有名,也与那云翡隔着几十,一百多的名次。 读圣贤书的文人,清高自负最喜斗才攀比。但这么一比,自诩才高八斗,也只能对这名不见经传的云翡望其项背。 于是乎,那些榜上无名的举人心里也平衡了。 那些榜上有名的贡生原本还想加紧着多读些圣贤书,好在殿上一鸣惊人,但想着五连冠的云翡。 一时倒没有什么动力了,只想在皇宫内殿上看一看那云翡到底是何等模样风仪,能一口气五次登上榜首,定然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但这了不得的人物,此刻正在前往雍州城的马车中懒散地捧着戏文,打着瞌睡。 马车帘子卷着,一道纤细可谓窈窕的身影懒洋洋趴着,身下压着一本戏文。骗眼泪的海枯石烂间,还有不俗的肉肉,极合她的口味。 她一手撩起耳边的碎发,一手闲适地翻去一页。 会试结算之后,她就出了雍州城四处闲逛。今日放了榜,才记得要回雍州城里面看一看,再过几日便要进皇宫进行殿试。将她拟定好的旅游观光行程全都打乱了。 躺着的少女颇为厌烦地揉了揉自己皱在一起的眉心。 “小小姐,马上就要过雍州城门了,你要换身装束,不能让别人认出来。”驾马车的车夫,顶着雪白的纱帽,回头隔着纱幔看了她一眼。 这两年,唯一的收获便是羯说话时的磕绊,连贯了许多。只要不看见他这张脸,就没人能察觉他的不同。 龙绯云盯着他高而显瘦的背影,颇有些吾家有儿,终于正常了的欣慰。她懒洋洋起身将车帘放下,在车厢里鼓捣起男装 两年的时间,她都隐居在江南。盖了一间茅草屋,偶尔种点菜,养些鸡鸭,教一教羯说话。剩余的时间便是读些这个时代的圣贤书,参加了几回考试,也不知是她运气好,还是古人的智商普遍偏低,都让她通过了。 等马车缓缓行到城门前时,龙绯云已经将车帘重新卷起,继续没骨头地瘫在软垫上,手里捧着堪为十八禁的春闺词话。 殿试在即,雍州城里的马车明显多了不少。这一会工夫,龙绯云就看见不少在翰林院里面读书的贡生,头戴儒帽,身穿白色绢纱,还真有几分文人的翩然清高。 那些守城护卫见到他们,态度普遍要亲切上几分。能在翰林院读书的贡生,家境必然雄厚,而且他们这些人日后都是要当官的。 守城护卫不傻,八字还没一撇就开始溜须拍马。 人多之后,守城护卫盘查就格外严格,进出城门都要查看身份证件。 马车刚一靠近,就被两个腰间挂刀的守城护卫拦住,“停下,拿出户籍来。” 不怪他们鼻孔朝天,龙绯云的这架马车着实普通得很,香炉,珠帘一样没有。又从城外进城,一看就是外地人。 这一声不客气的厉喝,终于让龙绯云从禁书上移开了目光,三分不悦七分淡漠地看了他们一眼。 不得不说,这穷书生很有气质。衣裳是寻常的布衣,头上戴得也是一支竹木簪子,哪来这么大的气场。 一双奇异的赤瞳扫了他们一眼,莫名让他们有些腿软。 腿颤了两颤之后,两个护卫硬是站直了,朝着龙绯云摊开手心。 她从袖中拿出一块户籍令,垂下眸光继续盯着自己未看完的香艳片段,指尖一弹。户籍令就不偏不倚地打掉了其中一个护卫的官帽。 “大胆!”捡回帽子的城门护卫眉毛竖起,就要拔出手中的刀。 旁边的人已捡起地上的户籍令,眯着眼看清上面的名字,念了出来:“云翡” 拔刀的城门郎那手像是得了帕金斯,抖个不停,“他叫什么名字?” “云翡!江南云乡人士,岁为十年又六。” 城门郎手中的刀跌落在了地上,这简朴马车里面坐着的人竟然是名声赫赫,五连冠首的云翡。 这殿试一过,他极有可能中状元,以后青云平步,那不是迟早的事情。 难怪,难怪那掉刀的城门郎壮着胆,朝着马车里面又看了一眼。眉锋似剑,眸似清月。发丝轻软,垂在耳畔,在蜜色肌容上晕开一道阴影,映着脸上一抹极淡的红晕。 一截纤瘦的手腕从衣袖间滑落,孜孜不倦地翻看着手中的书册。这般勤学好问,无怪乎能五次都中榜首。 文静书生气息间,又夹着他道不清的从容华贵。这人当真是不简单,只怕是传闻中所说的人中龙凤。 “看够了没有?”龙绯云没有抬头,淡淡问道。 城门郎腿一软,只差要给他跪下求饶。 但就在这个时候,城门外响起一道马鸣声,紧接着一道尘烟起。由两匹良驹拉着的马车就横冲直撞地进了城门之下,险些将龙绯云的马车撞翻。 幸好羯驾车技术高超,在紧急关头一拉缰绳,紧贴着城墙让了过去。 那闯进来的马车在城楼下撞掉了一个轮子,堪堪停了下来。 “少爷你没事吧?”驾车的车夫慌张跳下,拉开了帘子,“这马不知为何就突然失了控,还请少爷恕罪。” 驾车的车夫话刚说完,就结结实实挨了一个耳光,“没用的东西,连马车都驾不好,差点害了本少爷的命!留你还有何用?先将这毛畜生拉下去,就地杀了。你害本少爷受惊,等回府之后,再与你算账。” “是”车夫应了一声,牵着原先发狂的马走了出去,一刀下去,只听见一声哀鸣,那良驹的头就被斩断了。血腥景象将要入城的百姓吓得够呛。 马车中的人对这哀鸣声满意至极,理了理撞散的衣裳,就大摇大摆地跳下了马车。白衣,儒帽,可不是翰林院里面的贡生嘛! 难怪行事能如此狂妄,龙绯云合上了书,不留痕迹地打量了他一眼。 模样生的不错,眉宇戾气太重。就连走路姿态,都带着欠扁的傲慢,真是不去灭一灭他的威风,都叫人心里不舒服。 方才那惊醒一幕,吓得孩童躲在自己母亲怀中哭个不停。 下了马车的贡生掸了掸衣摆上的尘烟,就皱眉望着那孩子,“哭什么?要不会你们这些贱民挡路,本公子会落得如此狼狈?” 孩子不敢再哭,被自己娘亲紧紧地搂在怀里,几乎是蒙住了孩子的嘴巴。 脸上沾着尘土的妇人半弯了腰,朝着贡生行礼,求他饶过自己和孩子。 那人也不屑和这些肮脏的平民计较,径直往前走,两个城门护卫对视了一眼,才点头哈腰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常公子方从城外回来?可真辛苦了!这些日子盘查得紧,还请您亮一下户籍令。” “笑话,我也需要查看户籍令?龙洲制香的常家,有谁不认识,又有谁敢冒充!”常公子冷笑了一声,十足的傲慢不屑。 “是,是”两个城门郎成了哈巴狗,一个劲地点头哈腰。 “还不给本公子滚开!”他踹了两脚,两个城门护卫挨了痛,不敢怒也不敢言。 坐在马车中的龙绯云望着这一幕,若有所思。龙家消亡了两年,龙洲收归了朝廷,这些年放宽了赋税。加之新帝年幼,无心朝政,下面官商勾结,倒是养出了常家一方首富这样的肥虫。说来,也是她的过错。 龙绯云靠在了软垫上,两手垫在脑后,发出一声轻笑。 这声轻笑让常家公子停下了脚步,不由朝声音来处望去。看见马车中的龙绯云,眉头一皱,傲然逼人问道:“方才可是你笑得?笑谁,是笑本公子吗?” 龙绯云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径直到:“律例中有写,过城楼不得硬闯伤人,更不得驾两马而行,王孙贵族皆不能例外。我本以为常公子有疾,但方才一试,才知常公子是个正常人。那为何看不懂律例上的字?” “区区一介平民书生,也敢跟本公子叫板,你倒是有些胆识!”常家公子不以为意一笑,神色极是戏谑,“但我就是驾两马而行,你又能奈我何?” 两个城门郎在旁边连连摇头,也不知是劝龙绯云不要管闲事,还是在劝常清不要在她面前耍威风。 “我自然不能耐你何。”龙绯云难得坐起了身子,微微一笑,手中握着一枚铜钱把玩着,“狗喜咬人,最好的方法是拔了它的牙。但只是一毛畜生而已,用不着大费周章,给两棒子就好。” “你”常清的脸色已泛青,怒极反笑:“你敢将我比作狗。你这个有眼无珠的乡下贱民,不知我的身份,就敢挑衅!我能让你过不了这城门。” 气急之下,他也不自称“本公子”端架子了,直接阔步朝龙绯云走来,似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取她性命。 羯已经握紧了鞭子,只要他再靠近一步,就将他抽成两段。 龙绯云单手握住了羯的肩头,“我们刚回皇都,不宜太高调,给他点教训就行。他敢横行,也是因为背后有世族撑腰。杀他一个无用,得整锅端了。” 羯落下鞭子,一枚铜钱就飞了出去,割开了常清的裤腰带。 他往前又走了一步,只觉得两腿凉飕飕,有什么东西裹住了他的脚。城门内外的贱民都直勾勾地盯着他下半身看。 城门郎托着下巴,好心提醒了一句:“常公子,你的裤子掉了,那啥露出来了” 常清往下半身看了一眼,那光不溜秋的两条,不正是自己的腿嘛!就连亵裤都没有给他留一条,他那啥被这么多贱民直勾勾地“瞻仰”了。 一张脸由青白转为了气破肺的紫红。 “你你这书生!我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抄你九族!”他怒不可遏地说着,飞快地蹲下身子羞耻地拉上了裤子。 就坐在他前面的龙绯云看清了遛鸟奇观,羯下意识地挡在了她的面前,“脏,别看!” 只是人体构造而已,对她这个未来人而言,并无什么。 但是龙绯云还是忍不住笑着开口:“果然知行要结合才能出真知,这跟书上描述得完全不一样。什么雄伟巨物,坚硬如铁一点都对不上,看着灰不溜秋一团,我还以为是个瘤子。” 常清颤颤巍巍捂着自己的下半身,紫红的脸色渐渐透着垂死之人的灰白。他日后再也没有脸面出城晃悠了! 这不要脸的书生,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调笑他那啥像个瘤子,有那么丑吗? 大家都是男人,何苦互相伤害呢! 实在看不下去,对常公子极是同情的城门郎憋着笑,劝道:“云公子得饶人处且饶人吧!您再说下去,常公子就要在这悬梁自尽了,唔,挥刀自宫也说不定” 说这话的同时,城门郎也在心底擦了一把冷汗。幸好主上显灵,让他知道了云翡的身份,没有再耍威风下去。 旁人是刀伤人,他是嘴如刀,分分钟能羞辱得你恨不能跟他同归于尽。 唉,谁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完全不是这个理! 第二百七十章:朽木不可雕,傻子不可教 龙绯云懒散地躺回马车软垫间:“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实话伤人。常公子你也别往心里去,以后记得将裤带系紧些,那玩意着实污人眼睛。” 死死拽着自己裤子的常清,一口老血堵在嗓子眼,恨不能撞死在龙绯云的马车前面。 赤瞳似笑非笑打量了他一眼,常清被她看得浑身发毛。自己守了这么多年的贞操,就被这个混蛋书生给毁了 她拍了拍羯的肩膀:“走吧!热闹也看完了。”得饶人处且饶人,逼死了常家的公子,以后的日子岂不是少了不少趣味。 纱帽下的羯,扬了扬唇角,两年过去了,小小姐还是孩子一样的心性,喜欢捉弄人。谁要是真被她盯上,那还真是一个大写加粗的“惨”字。 羯一挥马鞭,马缓缓踏蹄往前走去。 常清将驾车的奴仆往龙绯云的马车前一推,惊险万分的时刻,羯眼疾手快地拉住了缰绳,才避免闹出一桩人命。 坐在马车中的龙绯云身子猛然一晃,手里捧着的禁书就这么飞了出去,掉在了常清的脚前。 龙绯云看了一眼倒在马车前,摔得灰头土脸的车夫,脸上添了三分怒意,“常家公子,人命在你眼中就如同儿戏?要想碰瓷,你怎么不躺倒我马车前面来!我一定会成全你,让你无痛归西。” 常清一把将自己的车夫从地上拉起,怒气未消,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这些下人在本公子眼中不过是贱命一条。你羞辱于本公子,让本公子颜面尽失,这样就想走?” 龙绯云掏了掏耳朵,“不然呢?你请我吃晚饭?” 常清一噎,没见过这样软硬不吃的人。他脸上翻着铅云恨恨道:“有种的就留下姓名,本公子一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两个城门护卫暗暗拦在常清的前面:“常公子您消消气,这人您还是不要去招惹得好!” “常公子,今日结下梁子,只怕来日您会后悔。他他可不是一般人。” 常清眸光一横,怒喝道:“你们两只看城门的狗,也敢对本公子指手画脚!一介穷书生,本公子还惹不得?他有何来头?难道还能是四方诸侯门下的子弟?本公子才不信” 两个城门护卫一脸的难色,也不知该不该将云翡的身份告诉他。 目中无人的常清说完这些话,只觉得一道杀气扑面而来,无形冰冷,如百鬼夜行。让他脸色一变,下意识地就想逃。 他没看出给那穷书生驾马的竟是一位高手,他一动未动,这冰冷而强大的杀气就已溢开。 两个守城护卫先一步吓得跪倒在地,像是被看不见的力量狠狠地压下,一动也不能动。 就在常清苦苦支撑的时候,马车中的龙绯云自若一笑,“也罢,以后同朝为官,也是低头不见抬头见。常公子想来找麻烦,云翡随时恭候。” “护卫大人,我的户籍令,你也该还我了。”龙绯云端坐在马车中,朝跪地不能动弹的城门郎探出了掌心。 “云云翡”常清的身子微微一晃,不敢置信地重复着这个名字。随即紧紧地看着马车中的人影,“你就是云翡?五登榜首之人?看不出,竟会是你这样的穷苦书生,连翰林院都不曾就读过。” “狗屎贴上黄金,内在还是屎。翰林院培养出的若都是常公子这样屎裹金的人,云某不去也罢。”龙绯云不疾不徐回答,让常清气得又大口喘气。 跪着的城门守卫哆哆嗦嗦地拿出户籍令,还没交到龙绯云的手上,就被常清一把抢了过去。 户籍令上明明白白写着她的名字,籍贯,每一样都与登榜之人对得上。 “常公子,户籍令可有问题?没问题的话,还请你立即奉还。”龙绯云坐在马车里,着实有些不耐烦。眼见天色就要暗了,她还要进城找客栈休息。 一眨眼的功夫,黑衣起,缠满布带的手指从常清手里抢过户籍令,交还到了龙绯云的手中。 常清尚未反应得过来,手中的东西就已经被人抢了回去。 龙绯云索性放下了车帘,声音变得清冷,“进城。若有人再敢阻拦,不必客气。” 常清在这么多人面前失了颜面,咬牙切齿喊道:“云翡,很好,本公子记住你了。你想再登榜首,想夺得魁首,本公子偏不让!文试过后,还有武试,你这副文文弱弱的样子,到时能经得住本公子几拳!” 龙绯云懒得与他呈口舌之快,躺在马车中闭目安神,想到自己方才没看完的桥段。伸手在四周找书,这才坐起身,扶额一叹:“糟了!” 羯立马停下了马车,担心问道:“小小姐,发生了何事?” 脸丢过一回也就算了,龙绯云想了想还是没让羯退回去找书。那本春闺词话爱被谁捡去就被谁捡去吧! 好在她现在是男儿身,有句话叫人不风流,枉少年。毛头小伙子,看一看禁书也属正常。 龙绯云在心里乱找借口安慰自己,马车已经驶入了繁华如旧的雍州城。 常清站在原地看着那辆朴实无华的马车渐渐驶出视线,浑身的血液都像是烧着火。云翡?这仇,他一定要报! 会读死书顶什么用?区区云乡出来的贱民,能与他这个常家少爷相比?雍州城繁华耀眼,但这下面的水可深着呢,要让一个参加殿试的穷书生暴毙,有何难 收回目光之后,常情注意到了地上的书。 这书,城门郎认识,他指着道:“那是云公子一直捧在手中读的圣贤书。” 城门郎一脸的钦佩,“无怪乎,云公子能连登榜首。连路上都不肯松懈半分。” 掉下来的书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学霸笔迹,常情脸色难看了一瞬,要知道他在翰林院中有院士亲自督导,论学识才华,在整个翰林院中也是数一数二。 奈何每次都要被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云翡压一头。他倒要看看这云翡看得是什么书,又有何真知灼见! 于是乎,常清脸色阴沉地翻开了书页,入目就是,玉肤香唇榻上欢 双眼一凸,这都是什么鬼? 他合书一看,“春闺词话”四个大字印入眼帘,书页像是变得滚烫,让常清的手莫名一抖。这张铁青的脸泛起了羞恼的潮红。 “这个云翡!”他粗粗喘气,“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竟然堂而皇之地看禁书!看禁书也就罢了,还敢将禁书留下,羞辱本公子!本公子绝饶不了你这登徒浪子!” 若是龙绯云听到这番话,定然要叹一声,你脸真大,想得也挺多! 常清握紧了手中禁书,想扔又不敢扔。 牙都磨酸了之后,招来了之前给他驾马车的车夫,将他一把拽到了自己的面前,“赶紧去通知常家,另一批人过来。给我好好跟着那个云翡,我要他的命!” 车夫听完之后一个哆嗦,嘴里嗫嚅着,畏畏缩缩地想要说什么,就被常清打断了,他负手捏拳:“一个贱奴没有资格在本公子面前指手画脚,你只相当于本公子的一条狗,本公子让你做什么,你就必须做什么。” 听完这话车夫哪敢多言,跪在常清的面前低下了头。 龙绯云进入客栈之后不久,常家公子就领人追了过来,他换下了贡生的白衫,穿着金线盘扣的锦衣,下面踏着一双嵌宝的靴子。 这哪怕是瞎子,都能嗅到他身上的铜臭味。 常清往柜台前一靠,指间漏下一颗金豆子,“云翡是不是住在你们店内?” 那掌柜手捧着金豆子一咬,一双眼乐开了花,应道:“是,是公子可是要见他?我现在就让店小二去唤他过来。” 常清一摇头,晃着手指,“本公子不想见他,他住在哪个房间?本公子要住在他隔壁!” 掌柜将金豆子塞入袖子里一脸的为难,“这几日皇城里殿试的贡生多,不巧得很,客栈已经住满了。” “本公子不想听你这些废话,”说着,常清又扔出一颗金豆子,满脸的不耐烦。他在制香院里长大,就没见过用钱摆不平的事情,“本公子要住他的隔壁,管他隔壁原来住的是谁,给本公子赶走!听见了没有?” 掌柜一把抓过金豆子塞入袖子里,点头哈腰道:“公子您放心,小的马上就给您办好。” 说罢就招来了店小二,气势汹汹地去赶人了。 正在用膳的龙绯云就听见了屋外的鸡飞狗跳,“你们怎么能这样行事?我都已经入住了,你们怎么还能将我赶出去?这么晚了,你们让我再去哪儿找客栈?” 闭眼休息的羯立马警觉起来,握着红缨枪,小心地靠在门边,细听着门外的一举一动。 “这是两倍的入住费用,你赶紧离开这。这间屋子,被其他人定下了,你必须走!” “不行” 龙绯云看了一眼纸窗外映出的白色人影,看来被赶走的也是一位贡生。 接着是一阵翻砸的声音,“你们不能扔我的书!快把东西还我。” “你想要这些书,那就去楼下捡。快点滚,慢慢腾腾的,小心惹了外面那位爷不痛快。”说着,一沓书册就被扔下了客栈。 “你们这些人,着实可恨!”那贡生趴在走廊前看了一眼,已带上了哭腔。 “可恨又如何?”几个撵人的打手,不以为意地怪笑,“谁让你只是个穷书生,再不滚,就把你也扔下去。” 龙绯云吹着瓷碗中的热气,摇了摇头,“真是草菅人命。” 这些人不是冲他们来的,羯怀抱着枪,问她:“小小姐,要不要将这些人赶走?” 他们吵吵嚷嚷的声音实在让人心烦,龙绯云又朝纸窗外看了一眼,“无风不起浪,那贡生住得挺好,偏生被人赶走,还就在我的隔壁。看来是那常家公子又找上门来了,都说文人多酸腐,我看他倒像是个杀猪的,脾性粗鲁,火气还大。” 羯听到是那人又来找麻烦,将怀中的枪握紧,“小小姐,要不要我现在就去杀了他?” 龙绯云小口喝着汤,漫不经心道:“常家势力不小,暂时还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慢慢来。常家公子想要找我麻烦,也要看看自己的命是否够硬。” “我们现在最好低调行事,越少与人有牵连越好。隔壁贡生因我受累,我去不能替他出头。常家公子对我虎视眈眈,我若庇佑了旁人,他定然要将火气迁怒到旁人身上,到时我不仅帮不了那贡生,还会将他害得更惨。” 将手中汤羹喝完之后,龙绯云看着门后高挑的羯,微微挑眉,“我的那些话,你听明白了没有?” 羯乖巧地摇了摇头 朽木不可雕,傻子不可教。 第二百七十一章:大……大美人! 外面的吵闹平息还不到一刻工夫,一道暗魅沙哑的埋怨声响了起来:“小丫头,你挑得什么破地方,让本阁主差点跟丢了。” 紫衣的大美人临空而降,足尖踏地。艳紫色的柔纱轻摆,恰似开出了一朵妖花。 领着手下气势汹汹而来的常家公子与狄殊打了一个照面,狄殊祸国的脸上蒙着一层紫色轻纱,只留下一双精致如画的杏花眸。 这双杏花眸懒得看这些蝼蚁一眼,他径直抬起手推开了房间门,去见自己日思夜想的小丫头。 妖娆的紫衣从门槛间划过,留下一段暗香。 一路走来气势嚣张的常清掉了手中的瓜子,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盯着狄殊消失的地方,合不拢嘴,两眼冒光,“刚才,本公子像是看见了一位绝色佳人!” 身后的常家养着的打手,附和着点头。确实是一位绝色佳人,婀娜多姿,气势惊人。论身高,少爷好像比那美人还要矮些。 “本公子活这么大,还没见过如此绝色的美人。”常清一脸的悲愤,狠狠捏紧了手里的瓜子,“这样天仙似的佳人,居然也进了云翡的屋子!他就是个看禁书的登徒浪子,看着一副谦谦君子模样,其实就是个禽兽。不行,我要在佳人被糟蹋之前,先杀了云翡那禽兽!” 常清将手里的瓜子一扔,从怀里掏出个金锭子,在跟班眼前一晃,“你们谁能帮本公子英雄救美,本公子重重有赏!” 龙绯云吃饱了晚膳,揉着自己圆鼓鼓的肚子,打了一个饱嗝。对狄殊的到来,一点也不意外,“美人乘月而来,可是要与本公子来一段戏本上的佳话?” 美人走上前,想要捏一捏龙绯云的脸。 脚步刚一动,就被一只锈迹斑斑的红缨枪挡住了。 美眸一动,狄殊哀怨地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丫头,你身边的木头人,看着好似聪明了一些。身体中有一魂一魄,就是跟那些臭烘烘的鬼军看着不一样。” 艳紫色的衣摆展开,美人修长的身形一晃,就躲过了羯的阻拦,伸手就要去搂龙绯云的腰,将她抱入怀里。 羯收了抢,怕伤着小小姐,用手去阻拦狄殊的动作。 两个人在龙绯云的面前,倒是打得你来我往,龙绯云酒足饭饱地打了一个哈气,撑着脑袋望着他们,“美人,这两年你时常来江南暗中看我。这一回,你又追来,是为了什么?” 狄殊听她开口,就停下了动作。趁羯不备,将他一掌推了出去,一个飞旋转身心满意足地将龙绯云搂入怀里。 这两年,他去江南偷偷见她,陪着她。却不能对她有任何一点亲近,真是憋坏他了。 小丫头诈死,换了身份,能骗过天下人,却逃不过藏兵阁的眼线。 看她在江南过得那般自在怡然,他实在没有忍心去打扰。毕竟她消失的这两年里,世间发生了不少变迁 他以为能看着小丫头平平淡淡地过一生。没想到她改了名字,变了身份,竟女扮男装入皇城赶考。 云翡这名字,让多少人嫉妒红了眼睛。既然离了尘世间的是是非非,为何还要再回来? 狄殊如兰花般纤细的手指,握紧了她的手腕,“我今日来,就是要带你走!” “我不走,”龙绯云声音极浅,极坚定地说了一句,“这是我的宿命。” 狄殊美眸微微睁大盯着她,“小丫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这样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魔头,怎么也会相信宿命这样可笑的话?” “小丫头,龙家没了,再也没有家世背景能给你撑腰。你知道你在雍州城内,会遇到多少危险?” 龙绯云垂眸望着他握紧的地方,轻轻点头:“我都知道。” “你知道什么?”美人松开了她的手腕,几乎是苦笑地往后退了一步,“在你消失之后,龙浔入魔,毁去了大半个龙谷,眼下已是下落不明。还是一个傻子更是入了魔障,凤卿他不相信你葬身火海,竟坠入龙息之中,寻找你的下落。” “龙息有多灼热,小丫头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美人灼灼的眸,像是映着那一日的大火,一直要烧到她的心底。 龙绯云愣了一瞬,淡淡颔首。藏在袖下的手指在听闻龙浔入魔的事情之后,就再也没有松开过。 只有刺破血肉的痛,才能让她保持着理智。 心口前的慌乱,一阵阵痉挛似的疼痛,让她再难听他说出下面的话。 龙绯云极力保持着沉静,已有鲜血从她掌心中滴落。 美人看她苍白的面色,猜出她隐居在江南一定不知外面发生的事情,自己陡然将一切都告诉她,只怕她一时间承受不住。 杏花眸中的尖锐散去,他无措心疼地望着龙绯云,看着她的表情,止住了话语。杏花眸中的暗淡,恍若是聚起了梅雨时节的阴绵湿润。 龙绯云松开手心,深深吸了一口气,才能声音不颤抖地问道:“凤卿是死了是吗?” 明明害怕,悲痛至极,她却还要装出淡然的模样。 烛火下这张小脸已血色尽失,一片空洞的惨白,像是纸捏的人儿。细碎的睫毛在不停扑闪,是想挡住眼底的涩意,不让它落下。 脆弱,坚强两种相反的感情,却在她的身上奇异融合了。狄殊狠狠撇开了目光,只觉得一阵没由来的烦闷,他没好气开口:“那只臭狐狸命大,哪这么容易就死。小丫头你不要想太多” 没死,却也跟死差不多了。就算他的身上有浑厚的内气护体,也被烧得重伤,险些救不回来 不过他是凤家的嫡长子,深受凤家重视,天下治伤的灵丹妙药都被凤家搜刮去了。两年的时间,也该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是那些被龙息灼伤的痕迹,只怕再也去不掉了。 美人儿在心底嗤笑了一声,眸光不屑,什么天下第一公子,压根就是天下第一傻子。也不知那张能跟他一拼的容颜,有没有毁在火里。 毁在火里最好,没了骗小姑娘的颜值。看那只臭狐狸拿什么来跟他再争小丫头。 “狄殊你不能骗我!”龙绯云的身子一软,两条腿像是抽空了力气,再也站不住了。 鲜血淋漓的掌心撑着身后的桌子,想牵扯出唇边的笑意,眼底的酸涩却先一步溢了出来。 还好,他还在! “我骗你做什么?他还在,并且还活得好好的。天下的事情哪能瞒过藏兵阁!”美人儿抱着胳膊,看着小丫头喜极而泣的模样,心里酸涩涩的。 他真想问她,要是凤卿毁了容,烧成了丑八怪,她还会不会继续记挂着他? 这话到了嘴边,狄殊想了想还是没有问出口。万一吓坏了小丫头,将她推到了那只丑狐狸的身边,他可是得不偿失。 女人心,最难测了。 心思转了一圈之后,狄殊上前,抬手就想帮她擦去眼泪,“不许哭了,哭得本阁主心烦。难得见你落一回泪,还是为了别的男人!” 龙绯云没让他为自己擦泪,伸手挡开了他的手腕。 “我也不想哭,我也不知怎么回事。可能是羯没把窗户关好,沙子迷了眼睛” 羯转身望着关得严严实实,一点风都漏不进来的窗户,一脸的无辜。 “小鹦鹉在哪?”止住眼泪之后,龙绯云露出担忧之色,“龙浔入魔,有没有伤害到龙素?” 这没心肝的小白眼狼,问了这么多人,就没一句问到关于他的事。 “龙浔没有伤害到她,不过亲眼看着哥哥入魔,给那小姑娘挺大阴影。现在都不爱说话了。山庄毁了,我将她接去了藏兵阁。不过饶是藏兵阁的眼线遍布天下,也没能找到龙浔的下落。” 紫衣的美人顿了顿,精致的眉尖轻轻蹙起,“龙浔已不再是以前的龙浔了。他现在恐怕已经丧失了理智,被心魔所控制。我虽找不到他,他却可能来找你。毕竟也是因为你的‘死讯’,他才入了魔障总之小丫头你要多小心,单打独斗,你不是他的对手。一旦找到了龙浔的踪迹,一定要尽快通知我,不要有任何的妇人之仁。” 龙绯云垂下脖颈,嗓子间像是哽着一样东西,淡淡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回忆起龙浔与自己相处的点点滴滴,他教自己剑诀武功的画面,心里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他入魔了,要对他痛下杀手。 自己唤他师傅,对他心存敬佩感激。谪仙一般清傲无双的人,怎么会成了滥杀无辜的魔呢? 美人瞧不惯她这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伸出指尖在她额头间轻弹了一下,“小丫头,这两年内发生的一些事情,我都与你说了。你是不是该与我走了?” “这纷乱的尔虞我诈,不适合你。朝堂庙府,更不是你一个小丫头该去的地方。”美人握紧她的手腕,就要将她拽走,“你想不想再回江南?还是想与我回藏兵阁双宿双栖?你看你过了及笄之年,也该嫁人了。” 龙绯云盯着美人妖娆绝色的面庞,极认真道:“我是煞星,会害死与我亲近的人。所以阁主还请你放手” 美人手指捏紧,美眸危险地眯着:“这鬼话是谁说得?本阁主福大命大,不怕你煞气。走,乖乖听我的话,与我拜堂成亲。不成亲,结拜兄妹也可!总之,我不许你一个人留在雍州城。龙浔,凤卿两人一个下落不明,一个尚未恢复。无人再难护你周全,我不放心你。” 第二百七十二章:“禽兽” 放开她 狄大美人紧握着龙绯云的手腕,两个人像是打太极一样,纠缠不清的时候。房间的门“轰”的一声被踹开了。 隔壁的常家公子华丽丽登场,一撩骚包的衣角,中气十足吼道:“云翡你这禽兽,放开美人,让我来!” 这是他和身后的跟班们琢磨了好久,想出的开场词。保证一开口,就让云翡吓得屁滚尿流,让绝色佳人心生爱慕。 骚包至极的常家公子叉腰站稳之后,后面的小弟在他身后立成两排,跟家里的老母鸡亮翅似的。 “这登场方式不错。”龙绯云趁机抽回了自己的手腕,不忘点评一句。 常清一甩头发,“这是自然!本公子何许人也!” 回过神的时候一跺脚,“要你这登徒浪子在这废话,还不赶紧松开手,以免将美人儿吓坏了!” 说到后面,常清一眯眸子,垂涎欲滴地盯着狄殊蒙着面纱的脸。 龙绯云亮起自己的手腕:“已经松开了,常公子还有何要求?” 狄殊极是危险地看了一眼身后的人,冷怒道:“找死!”只差一点,他就能把小丫头拐走了,偏生要有不知死活的人打扰。 “美人不要害怕,有本公子在,云翡那禽兽伤害不到你。”常清一步步靠近,一副大义凛然的谦谦君子模样,说得既温柔又垂涎。 见龙绯云要走,美人一把捏住了她的手腕,牢牢地禁锢住她,暗魅道:“哪都不许去,跟我走!” 本要按照剧情走,对受惊美人柔声抚慰的常清呆了呆,停下了脚步。这这不对呀! 美人你怎么能抓着他的手,活像个逼迫纤瘦柔弱书生的女土匪。 常清垫着脚,才能勉强从美人颀秀的背影后面露出个脑袋,“佳人,你何苦要跟一个穷书生纠缠不休?他不识趣,不肯跟你走,本公子愿意跟你走!虽然常家也是富甲一方,但美人如此强势特别,本公子也不在意做一回上门女婿。” 龙绯云被狄殊捏着手腕,颇为钦佩地看了常清一眼。没脑子的人,想活过三集还真不容易。 狄殊终于忍无可忍地放开了龙绯云的手腕,轻笑了一声,颇有风雨倾城的架势,“你愿意跟本阁主走?还想入赘?” 紫衣散开,美人冷笑着转过了身子,气势凌人。 常清咽了一口吐沫,佳人怎么会比他高这么多。而且一副要将他吃拆入腹的神色,常清头皮发麻,下意识地拉开点距离。 奈何色欲熏心,还敢说道:“美人我是真心的。我比云翡那禽兽,好太多了,而且我是常家的嫡子。你只要跟了我,这辈子都吃喝不愁” 常清扭捏了一下,望着面前的大美人,一脸的含情脉脉,“本公子一定会待你好的。” “很好!”美人轻笑了一下,工笔描摹的杏眸极冷地眯起。 一脚踹了过去,只看见一道人影穿过了破碎的大门,直直地掉下了二楼。 “本阁主也是你们这些肮脏男人能够肖想的?”美人理了理自己华美的裙摆,一脸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模样,回头继续找他的小丫头。 就这么一眨眼的工夫,小丫头和那鬼军首领都不见了。 紫色广袖下的纤纤玉指猛然捏紧。小混蛋居然就在他的眼皮底下就这么溜了 紫色的衣摆一震,一道气流散开,震得所有常家的打手往后飞去。重重地撞在了屋外的栏杆上。 狄殊缓步走向倒地不起的常家打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本阁主最讨厌你们这些男人。一群废物,也敢来找她的不自在?你们放走了本阁主的小丫头,那就留下这几双眼睛吧!” 他抬起手指,指尖有紫色的莹光飞舞,宛若花瓣。闪烁的紫光下,这张妖娆绝艳的面容,似魔似魅。 手心捏紧,花瓣飞出。 紫光划过,眼前一痛之后,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一阵惨叫在客栈中响起,常清习武,那踹在他肚子上的一脚,还伤不到他的性命。 他捂着肚子忍痛坐起了身子,就看见美人身边紫光缭绕,垂到脚踝间的长发飞舞。凌厉的美眸,强大的气场,宛若颠覆天下的妖姬。 常清眨巴着眼睛望着,不自觉地吸溜一下嘴巴。美,太美了如斯美人,被她踹上一脚,也是自己的荣幸。 他低头看了一眼肚子上的脚印,都舍不得掸去。这件衣服一定要留着,当做美人留给他的信物珍藏。 狄殊解决完这些废物之后,打算凌空而去,继续寻找小丫头的踪迹。 见美人要走,常清扑腾着,恨不能抱住美人修长匀称的大腿,“美人别走” 驾着轻功的狄殊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挨了他一脚,这蠢物还敢不知死活。美人的名号,也是这张猪嘴能叫得? 看美人柳眉微蹙,眼波凛冽,常清迫不及待地跪了下来,将自己的衣领一扯,美滋滋地唤道:“美人你再给我一脚吧!” 狄殊一扯绕在衣服上的轻纱,倒是收回了掌心。哦,原来刚才的那一脚,将这蠢物的脑子踹坏了 三日之后,狄殊还没找到小丫头的踪迹,殿试就已经开始了。 天一亮,一百多名贡生就在皇宫外面候着。晨曦微露,巍峨的宫殿之后,水色的天际如湛蓝的海岸线,镶嵌着一两颗即将落下的星辰。 龙绯云是最后一个到的,其他的贡生还捧着书,要见天颜,兀自紧张个不停。 只有她穿着浅蓝色的布衣,步子从容走近,什么东西都没有带,只带了一个尾随身后的人。 殿试无需动笔,考得是灵活应变能力。能哄得在位不久的小皇帝开心,比读再多的圣贤书都有用。 这一系浅蓝无华的布衣,在清一色雪白的织锦贡生中格外显目。 不少人纷纷抬了头,不再盯着书,而是盯着她。 龙绯云就在这些瞩目的视线中,不疾不徐地走到了最前的位置,身后的小尾巴紧紧的跟着。 龙绯云有些无奈,进殿面试,她怎能把羯也带进去?羯的身份特别,定然不能让皇族中人发现。 可就算赶他走,他走几步就又回来,说什么也不肯离开龙绯云半步。 身后的贡生响起了窃窃私语:“没想到他就是云翡!那五连夺冠的人!” “看不出来,年纪这样小。看着像是贫苦人家出生,竟有这么大的才华。” 也有人不屑,“能写文作诗又有什么用?你们别忘了,后面还有武试,文物第一才能当上状元第一甲!” 这些人盯着龙绯云纤细的背影,都生出轻慢的心思。 跟在她身后的羯转过身子,隔着纱帽,眸光从这些人身上划过。 无形的杀意尽显,让那些小声说话的贡生都闭了嘴。 站在羯一米八的高个之下,穿着男装的龙绯云不像是他的主人,更像是他的弟弟。 龙绯云轻轻拽过羯的衣袖,道:“不用去管他们。又能者行之,无能者笑之。蝼蚁之言,不足在意。” 羯听了她的话,垂下湛蓝色的眼瞳,静静的望着小小姐抓着他衣袖的手,整个人安静下来。 常清站在她的身后,自龙绯云出现之后,他就一直揉着肚子。 揍人不成,反被揍的常家嫡公子,哪有脸回去告状。肚子上挨得美人一脚,到了今天还在隐隐作痛。 罢了,那么快痊愈,他也少个念想。那日一别之后,他调用了常家不少人,去寻找紫衣佳人的踪迹。 雍州城中也有不少美人,但见过紫衣美人那样的绝色之后,世间的庸脂俗粉哪能再入他的眼睛。 今日见到云翡之后,常清的眼睛可谓是亮得发光,忍不住扯了扯她的衣摆,好声好气开口:“云公子,好久不见!” 龙绯云撩了一下自己白色的发带,懒得理他。 常清忍着脾气,想到眼前这人可恶得很,上次割断了他的裤腰带,让他在那么多贱民面前丢了脸。 但要不是跟云翡结下梁子,他也没有机会见到紫衣佳人那样的妖姬绝色。 常清看了看左右之后,拿了一锭银子递到了她手边上:“只要你肯告诉我美人的下落,你要多少,只管开口!” 龙绯云终于有了一点反应,促狭一笑:“常公子这是打算贿赂我?” 常清一愣,脸色难堪,“姓云的,你别胡说。我只是想知道美人的下落而已,至于其他的,咱们各凭本事。” “你把身上所有值钱的都给我,我可以考虑。”龙绯云慢悠悠说道,目光在他身上打量。 常清被她看得一阵窘迫,一脸的不甘心,还是依言从腰带里、袖子里拿出不少金银,一股脑地要塞在了龙绯云的怀里。 龙绯云没让他碰到自己,只是示意他将这些金银交给她身边的人。 常清嘟囔着哼了一声,“一个穷书生也学人家讲排场,我们这些世家子弟来殿试都没带个仆人,你倒是会讲究。” 龙绯云懒得理他,吩咐了羯一句:“将这些金银收好,谁要是敢跟你要回去,你只管剁了他。” “是!”羯应了一声,将常清双手奉上的金银锭子,全都收到了袖子里。 常清眼瞧着自己的钱财一分不剩了,心里空落落的,每天身上塞那么多金银习惯了,没了那些俗物压身,他走路都觉得打飘。 “云翡你快点告诉我她的下落!” 龙绯云慢悠悠地看了他一眼,“常公子,你问得是谁呀?云某一介贫苦书生刚来雍州城,哪认识什么美人!莫不是常公子喝花酒的时候,喝坏了脑子,问错人了。” 淡蓝色的衣袖一展,她就震开了常清的手。 常清的面色就好比开了染坊,红绿都有,气了好一会才组织好语言,“云翡你这小人,你骗本公子的钱,又伤了本公子的心。本公子饶不了你!快把钱还回来” 殿试开考的时间就快要到了,宫门前来了不少御林军,而且是由祁道远亲自带兵。 这还不够,这次礼部派来的监察,竟是狄蔓。 接连看见了两个远远走来的老熟人,龙绯云心口一震,眼底掠过搅动的涟漪。 狄蔓这是真的与祁道远在一起了? “宫门禁地,不得喧哗!”还未走近,祁道远一声呵斥,就让眼高于顶的常清不敢再造次。倒不是畏惧祁道远的官职,而是为他在沙场上磨砺出的血性所震慑。 这些贡生都是笼中金丝鸟,极少见过皇城繁华以外的景象。稍稍一点震慑,就能训得他们服帖。 祁道远走近之后,自然也看清了龙绯云的容貌,震惊开口:“是你?” 比他反应更大的是狄蔓,狄蔓手中的圣旨差点握不住,要不是这么多贡生眼睛望着,她真想不顾一切地抱住龙绯云。 “你没死?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死!那些五城司马都是些吃干饭的混蛋。” 狄蔓穿着深红色的朝服,戴着同色纱帽,比之两年之前更加成熟稳重,显露出超乎女儿身份的隽美秀逸。 这份稳重在见到龙绯云时彻底打破了,她眼底泛红,似哭似笑地盯着龙绯云,更是不顾一切地抓住了她的手臂。 像是害怕眼前人只是一阵云烟,风一吹就会消失。 龙绯云也在望着她,赤瞳中光芒流转。狄蔓算是她唯一的亲人,朋友,自己消失了两年,音讯全无,才是真正的混蛋。 当年的龙家大小姐早已不在了,她是云翡! 归来,只是要颠覆这天下。 两年的天堑,谁都无法跨过。 龙绯云望着她,眸光兜兜转转。最终,眸中的光影消逝,她冷漠坚定地抽回了自己的胳膊。 “赭红为底,上秀苍鹰。您应该是礼部官员。”龙绯云抽回自己的手臂,在狄蔓惊愕不解的目光之中,抬手行了礼节。 这般恭敬,就像是她们从未认识过。 “在下云翡见过礼官。云翡出生于江南云乡,从未有幸与礼官相见,礼官应该是认错人了。”龙绯云一字一句道,从语气到神色,都不像是伪装,无比的疏离陌生。 在狄蔓失态之前,她必须要点明自己的身份,不能让任何人怀疑。 相见不相识,或许是她唯一能保护故人朋友的方式。 第二百七十三章: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你说是我认错了?我如何会将你认错”狄蔓握着圣旨的手紧了紧,不可置信地盯着龙绯云的容颜。 两年未见,她长高了不少,身形依旧纤瘦。衣袖间滑落出的手腕,不盈一握。 长开的容颜上,蜜色肤色为底,墨眉修泽,眼仁泛着一线赤色。极是锋锐夺人,又带着豆蔻少女独有的嫣然。让狄蔓联想起雨林间,长有利齿,皮毛却极是华丽的猎豹。 纤瘦窈窕的身材穿着淡蓝色的布衣,当真宛若一位面若清月,气息文雅莫测的谦谦公子。 狄蔓想说什么,却隐忍着没有再说。她心中闪过无数的念头,绯云说不定是失忆了,又或是有何不得已的苦衷,才变得如此陌生。 她握着手中的圣旨,不自觉地朝着身后的祁道远看了一眼。他沉默着,对她轻轻摇头。 狄蔓明白了他的意思,当年龙家失火极是离奇,其中肯定发生过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绯云能回来就是好事,至于其他的变化,只能等以后再慢慢探寻。 龙家大小姐“已死”,要是在这么多人面前拆穿了她的身份,只会给绯云带来麻烦。 “应该是下官认错人了,还请云公子见谅。”狄蔓收回了目光,努力装出陌生的模样,她展开了手中圣旨,所有的贡生跪在地上,聆听圣上旨意。 透过明黄色的圣旨,狄蔓垂眸余光望着跪在地上的龙绯云。 寂静的背影这样单薄,细碎的发丝垂下,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帮她拂开 狄蔓想象不出,绯云费了多少心思与努力,才能重新走回雍州城,用这种方式与他们相见。 她费力清空所有的神思之后,才一字一句开始朗读圣旨。 “先帝广开科举,逾今已有百年之久,造福裨益。科举之制,为广纳贤才,开通言路登科开考,以示公平。在圣殿之上,不得有任何舞弊行为,任何徇私舞弊之人,都将削去贡生身份,谪回故里,一生再无机会参与科考,为官任用。钦此。” 狄蔓合上了圣旨,所有贡生以头碰地,应道:“皇上圣言,莫不敢忘,定当谨遵。” 礼官的事宜结束之后,狄蔓退到了宫门旁,祁道远领着御林军上前搜身。皇帝亲临殿试,不能出现一点差错。 黑色的火纹靴出现在龙绯云的面前,她起身就对上了祁道远的眸光。 悠远又有些莫测的眸色,像是一块剔透冰冷的黑曜石。 对上这样的眼神,龙绯云不由自主地垂下了眼睛,几分心虚。祁道远是不是已经知道之前假扮狄蔓与他成亲的人是自己 龙绯云深吸了一口气。早知欠下的债得还,只是没想到会这么的快。她张开臂膀,任由祁道远派人搜身。 她还不会傻到在皇宫之中行刺皇帝。 皇帝只是王权象征,盘根纠缠的政权才是国家机器。要是任何人都能杀了皇帝,自立为王,皇宫早就该成决斗场了。 站在祁道远身后的两个御林军方要上前,就被祁道远拦住了,“她由我亲自搜身。” 听到这话,龙绯云也是惊讶了一瞬。 祁道远是打算公报私仇,还是准备干点别的? 狄蔓的神色很平静,没有一点异样的波动。龙绯云垂下眼角,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两位御林军退了回去,祁道远像个黑面神似的,踏着威仪的军步走到她的面前。 龙绯云闭上了眼睛,她真的很尴尬。祁道远也是担心那两御林军在她身上乱摸,摸出些不同来。 毕竟她跟祁道远也算是“老熟人”,大家知根知底。 祁道远神色很冷,不像小龙男那种目下无尘的清寒。他是一脸的倨傲凌厉,谁在他的面前都必须绝对服从。 身上在沙场间几经生死磨砺出的血性威仪,像是一把血迹斑斑的锐剑,哪怕藏剑于鞘,也能感受到他的锋芒。 他一抬手,后面几个贡生都下意识让得远些。心想,过会绝不能让祁将军亲自搜身,要不然他还没碰到自己,这两腿就要不听使唤地跪下去喊饶命了。 龙绯云的睫毛也是一颤,但很快祁道远的动作就打消了她的顾虑。 他手指一路滑下,只是轻轻的触碰,如同蜻蜓点水,而且没有一丝停滞,或是带上一点感情。完全只是公事公办。 只是一眨眼的工夫,他就收回了手,对身后的御林军淡淡道:“她没有问题,你们去搜下一个。” 龙绯云这才睁开了眼睛,蹙紧的眉尖才缓缓松开,若有若无地吐了一口浊气。 听到她松了一口气的声音,祁道远又回身看了她一眼。薄唇微微勾起,像是在笑,只是这笑刚被龙绯云捕捉到,就消失不见了。 他站在皇宫巨大的拱门下,黑色的斗篷展开,又恢复了不可靠近的黑面神模样。 接下来松下一口气的声音,此起彼伏。祁将军一走,明显觉得呼吸都顺畅了几分。 常清被搜完身之后,闲着无聊,就靠到了龙绯云的身后,好奇问道:“穷书生,本公子倒是发现你有点不同。好似有很大的来历?瞧瞧,那礼官还有威震一方的祁家将军见到你之后,都显得很震惊。” 龙绯云的眉眼无波无澜,只是轻笑:“常公子未免想得太多了,没听见礼官说只是认错了人。若我真有这么大的来头,与四方诸侯血脉都有交集,还需要挤破头考什么功名。只要躺在金山之上,坐吃等死就好。” “你说得也没错。”常清看了一眼她淡蓝色的布衣,摇头嘟囔:“本公子虽长了一双好眼睛,也没看出你是什么来头。你要是真能跟四方诸侯扯上一点关系,也不要挡在本公子前面吹冷风了。” 龙绯云没有吭声,片刻才想起了什么,转头向常清问道:“你说你是常家嫡公子,常家在龙洲也是赫赫有名,钱财不缺,为何还要考功名?” 常清一想到这个,就不悦地压低了声音:“你这穷书生倒是会问,常家虽富,还不得仰仗着朝廷。朝廷之中又有谁能真正靠得住,还不如自己靠自己。” 他也想过走马斗狗的生活,偏偏他的老头子不让,打小就逼着他读书考功名。 龙绯云听了他的回答,又是轻笑了一瞬。为官者哪怕是阶级的最末端,也永远压在平民,富人之上,这是从古至今都未改变过的权利规则。 当今格局却是皇权削弱,四方诸侯已成了四方的主宰。没人能撼动四方诸侯的位置,只能从微弱的皇权之下,再讨得一些光环特权,继续压榨百姓。 常家那些人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常清见她唇边一直噙着神秘悠远的笑容,突然发觉自己从未真正看清过眼前人。 她身上像是蒙着一层轻纱,一举一动又带着夺目的光彩。 从容谈笑,不卑不亢,哪怕是面对铁血悍将祁将军。这样的人当真只是个没什么来头背景的穷书生? 忽然间,常清觉得自己几番败在他之下,也没那么憋屈了。 常清忍下翻腾的心思,轻咳了一声,问道:“那你呢?你考功名是为了什么?” 龙绯云没想到他会主动问自己,眸光闪动了一下,答道:“自然是为了一番大事。概括起来就是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 “白富美是什么?是白家的小姐吗?这名字取得还真是言简意赅。” 很快,一百多个贡生都已经搜查完毕了。 而皇城之后的天际也大亮,狄蔓看了一眼日晷,抬手示意放行:“入殿。” 龙绯云刚走了一步,羯就跟了上来,不出所料,他就被御林军拦了下来,“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在他与小小姐被隔开的一瞬,一道蓬勃煞气腾起,遮脸的纱帽飞舞,露出一小块他异于常人的肤色。 淡青色的皮肤上,似绣着紫红色的花纹,诡艳至极又触目惊心。 这样强大的煞气惹得祁道远也停下了脚步,眉峰微凛,往羯的方向看去。一只手停在了自己的腰间佩剑上。 杀意混着煞气,化气于形,几乎能看见他周身浮现起若有若无的蓝色光影。这样奇异强悍的力量,还是他头一次看见。 “不好!”龙绯云一惊,猛然停下脚步,看到羯周围凛冽聚起的气场,恨不能提气飞到他的身边去。 她倒是将这个黏人的傻子给忘了,羯只认她一个主人,其他的人皆可列为要被杀的妨碍。 在他眼中除了自己之外,旁人都似地里长出的白菜。不顺眼,就能一掌挥过去,拍得支离破碎也没什么关系。 反正只是白菜而已 这个傻子只是个有一魂一魄的活死人,也不可能让他明白人世的规矩。 常清见他脚下踏风,一瞬的时间,就已经又回到了宫门之下。这样快的速度,他心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在祁道远走来之前,龙绯云隔着两个面色已变的御林军,伸手紧紧地攥住了羯的手腕:“乖一点,不许乱来。” 她再晚一步,这两个御林军只怕已被羯溢出的煞气腐蚀为两瘫肉泥了。羯最不能容忍旁人伤害于她,更不许旁人将他拦下与自己分开,心中执念被唤醒的时候,连手都不会动,直接用体内瘴毒毁掉碍事的一切,简单又粗暴。 龙绯云抬手都想为自己擦一擦冷汗,羯见到是她,四溢开的煞气无声又收了回去。湛蓝色的眸子,无辜又伤心地望着她。似乎在问,小小姐为什么要将我一个人丢下? 这时候的羯乖顺得惹人怜,像是一只围着你转悠,不停摇尾巴的大狗狗。 “在这等我,乖,我很快就出来。”龙绯云柔声安慰他,捏了捏他缠满布带的手心,“不许生事,也不许跟别人打架知道没有?谁要是敢欺负你,你就躲,但是千万不能出手伤人。” 没办法,羯一出手,只有必死,没有残废这一说法。 羯乖巧又委屈地点头,面纱下的湛蓝眸色,一直不舍地盯着她:“我哪也不去,就等小小姐回来。” “很好。”龙绯云欣慰一笑,抬手伸入纱帽之下,捏了捏他毫无暖意的面颊,“还是你最听话。” 得了小小姐的夸奖,羯牵起嘴唇,露出两颗虎牙,笑得纯粹。 走来的祁道远望到这一幕,倏忽停下脚步,撇开了目光。 明明知道她跟自己再不会有任何交集,可是他还是觉得很碍眼。 龙绯云从羯的袖中摸出两个银锭子递给了皇宫门前的御林军,两个御林军对视了一眼没敢接。 她手腕一转直接塞入了他们怀中:“云某没有别的意思,我的弟弟从出生起,脑子就有点问题。还请两位大人帮我照看他一些,别让他被旁人欺负去了。” 两个御林军勉强收下了银锭,“云公子放心,我们在这看守宫门,没人敢欺负你的弟弟。” 他们真正想说得是,你弟弟人高马大,气势诡异逼人,根本没人不长眼睛敢多靠近一步! 但这不长眼的人还真有,常清觉得好奇也凑了过来,伸手想挑起羯的纱帽,看一看他的真容。 “能得你这穷书生如此珍视的,不会是本公子念念不忘的美人吧!” 小小姐说他不能出手生事,羯就站着身子,跟定身似的一动不动 龙绯云心塞。一抬手,并着指尖,凝聚出一道纯厚的罡风,如刀一般,割断了常清握住的纱帽一角。 “他是我的人,你没有资格去看!”这声清呵,无比霸道。 常清捏着手中的纱布,呆了呆。要是他方才偏那么一点点,割断的不就是自己的手指了? 天知道,他一点都没有察觉到云翡出手。 他原本以为能在武试上全方位碾压云翡,从他手里夺过魁首一甲的位置。但现在看看,是他多想了,不被云翡全方位碾压就算是好事了。 这个穷书生,文武双全。无论是文,还是武都算得上是世间罕见。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常清盯着手中的布纱,眸光起了变化。 第二百七十四章:本阁主要带她走,谁敢拦! 他是我的人这句话听着真是刺耳,祁道远心头微微一窒,呼吸都有几分不顺畅。 常清白着脸扔下了指尖的布纱,“看不出你还好分桃断袖,他既是你的仆人,又是你的娈宠?这么大个娈宠,驾驭得了吗?” 随即常清摸了摸下巴,笑得猥琐,“告诉本少爷,你是喜欢在上,还是喜欢在下?” 龙绯云是女儿身,在羯的身边显得异常娇小,纤瘦。她一开口就是这样霸气,难怪常清会想歪。 羯站在宫门下,湛蓝色的眸隔着面纱,一脸懵懂地望着自己的主子。 龙绯云懒得与他讨论如此低俗的问题,又嘱咐了一声,“在此安心等我回来。” 羯像只无比温顺的大狗狗,高挑的身形笔直地站着,一动不动。 看着小小姐微微冷下的神色,懵懂又体贴地安慰了一句:“你想在上,或是在下都行。” 龙绯云立即耳根泛红,手背抵着嘴唇轻咳起来。这傻子估计都不明白常清话的涵义,就来胡乱安慰她。 常清脸色微变,往后跳了一步。像是龙绯云身上沾了什么脏东西一般,恨铁不成钢道:“有佳人那样的绝色,你放着不要居然喜欢男人。喜欢男人也就罢了,你还能攻能守,真是人才!” 龙绯云抬眸,微红的耳根衬得雾绕的赤瞳,异常清寒,“云某还不曾攻守过,要不先与常公子试一试?” 常清俊颜一白,眼睛瞪着龙绯云,“本公子喜欢女人,告诉你一句,别想打本公子的主意。本公子宁死不从的!” 贡生的队伍早已停下,狄蔓看了一眼天色,忍不住走到龙绯云的身边,压低声催促道:“天色不早了,殿试不能耽搁。你身边的人留在皇宫外,不会用人敢动他。你若不放心,我再派几个人过来便是。” 龙绯云微微颔首,蜜色的肤容上浮现起赧色,拱手:“多谢礼官,不用再多派人手了。因云某耽搁这么久,云某惶然,还请恕罪。” 狄蔓定定的望着她,想说咱们是朋友,朋友之间哪用说这么多话,行这么多的虚礼。 但狄蔓没能开口,只是拉起了她的手,道:“耽搁这么一会并无关系,先入殿吧。” 龙绯云与常清回了贡生队伍,由狄蔓领着没走多久,就又遇上了情况。 初日映照之下,一道妖魅紫衣站在琉璃宫殿顶上,手中握着琵琶,纤指拨弄。 面纱遮住了绝色的容貌,只留下两道弯月般的眉黛,亦是风华万千。 他指尖一拨,手中的琵琶便发出金戈铁马般的金器之音。 听到这声音,所有人心中皆是一凛,唯独常清露出痴迷之色,“绝色佳人,一顾倾国。” 随即心焦地叫唤起来:“佳人你怎么能站那么高,万一被风吹落,岂不是要我心疼死。快些下来!” 龙绯云也望着他,轻声吐息:“美人你怎么来皇宫里了?” 狄殊翻了一个极好看的白眼,“小东西你问这话,是傻了吗?我能来皇宫,做什么?自然是来找你!” 这句话一出,狄殊就被定义为了刺客。祁道远领兵而来,几百御林军围住了他所站的宫殿,拔剑以对。 紫衣腾起,宛若一朵绝世妖花的狄殊对这些御林军不屑一顾,目光倒是在祁道远的身上停留了一瞬。 他妖娆地又拨了拨琴弦,嗓音哑魅:“想不到在这还能看见玄武家的人。良禽择木而栖,这无用混账的小皇帝,也值得祁家这么卖力相佐?” 祁道远浓墨的剑眉压下,凝视着宫殿上的紫色身影。 亦正亦邪的气息,雌雄莫辩的容貌。 他的身上并无杀意,这人到底是谁? 站在宫殿顶端,闲闲划拨琵琶的狄殊似看出他所想,嗤笑一声:“不必猜测我的身份,不是人人都要觊觎这天下。话说回来,比起天下,我更想要一人。今日,你们由我将她带走,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紫色云袖下的手一抬,狄蔓就指着龙绯云。 祁道远眼底一道裂光闪过,如同惊雷电光,他拔出了腰间的剑,毫无商量的余地:“我不可能让你带走她!” 狄蔓望着宫殿上的人影,神色微变。 哥哥真是胡闹,皇权再是衰微,这皇宫禁地也不是他能随意能乱闯的地方。若是他被抓住,便会受尽苦刑,折磨到死。 狄蔓顾不得其他,来到祁道远的身边,拽住了他的手腕。 他们成亲两年,相敬如宾,这是她第一次与自己这样亲近。狄蔓毫无顾忌地抓住了他握剑的手腕,肌肤相碰,他能感觉到她掌心里的暖意。 “你不能伤他!”狄蔓语气恳切又急迫。 她掌心中的暖意,忽然让他感觉到焦灼,祁道远眸光冷了一度,斜睨着她道:“狄蔓,松手!” 狄蔓哪能松手,让他去伤自己的哥哥。但白虎家长子一直是禁忌,世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自己也没办法向祁道远解释。 “我不松手!”狄蔓抓住他的手背格外的紧,像是要将他的手掌整个包裹到自己的掌心里,“你要伤他,就先伤我吧!” 祁道远先是一震,用晦暗不明的眸光盯着自己的妻子,“他擅闯皇宫,扰乱殿试流程,本该一死。你身为朝廷命官,也要公私不分,为他求情?他对你而言,当真如此的重要?” 重要,无比的重要!他是她的亲哥哥,她仅剩的亲人。 但这话,狄蔓没法开口,至少没有办法在祁道远灼灼注视的目光下开口。 她第一次发现他看自己的眼神是这样的特别,复杂。 有疏离、有暖意、有气恼、有在乎 仿佛自己对他而言,陌生却又重要。 狄蔓被自己的发现吓得心头一跳,这两年,他们一直都分房睡,几乎没有任何交集。除了自己顶着他夫人的名号,除此之外连朋友都算不上。 为何自己对他而言,还有那么一点重要? 就在狄蔓分神的时候,祁道远拿开了她的掌心。他听了狄蔓的话,没有对宫殿上的来人动手,而是发出一声号令。 几百个御林军有了行动 狄蔓一惊,看着有弓箭手的踪迹。气恼又带着几分慌张地转过身子,“你还是要杀他?” 祁道远弯了弯唇角,一副不在意的表情,凝着几分痞气,“我从未见过你如此在意过我。” 一点微弱的不平和醋意,都藏在了痞气恼意之下。 狄蔓后退着,拉开了彼此的距离,责怪的话又无从说起,祁道远这样做无可厚非。但是自己是他的夫人,自己已经求他了,他却无半分动容。 自己对他而言,也没有想的那么重要。 只是他名义上的女人罢了! 狄蔓抬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做得的确没有错,但是如果今日你伤了他,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祁道远一顿,慢慢捏紧了手指,目光微沉。 这人到底是谁,对她而言,竟如此的重要! 宫殿之下,几十支箭羽射出。美人只是撩拨了琴弦,指尖似有紫色的流光溢出,一个音符落下,击碎一支射来的箭羽。 指尖的琴音凝聚了极大的内力,有不少武功修为薄弱的贡生也抵抗不住,捂着胸口跪下了身子。 常清也是脸色发白,感觉喉咙间有难以压抑的血气翻滚。 他喃喃开口:“想不到美人武功竟如此深厚,越美的花越有刺,本公子就是喜欢她!” 常清说完这句话,喉咙里翻滚的血气便再也压抑不住,一口喷出。 龙绯云凉凉侧眸看了他一眼:“你是想吓死我?” 常清也缓缓跪坐在地上,脸色煞白,有气无力地望着龙绯云,“你没事?” 他话音刚落,琴音就停止了。 艳紫色的衣摆像是仙女似的从空中撩过一道弧线,狄殊优雅至极地落在地上,看着横竖躺了一地的人,美眸都没蹙一下。 只轻哼道:“本阁主要带她走,谁敢拦!” 他刚一抬手,就被龙绯云挡住了。 赤瞳淡淡地望着他,“美人儿,我不能跟你走。至少现在不行!” “你非要得到功名利禄不可?小东西,我之前也没发现你有如此想往上爬的精神。”美人美眸垂下,极是不悦地说道。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她想要自由,无拘无束。但她慢慢发现,命运就是一双看不见的手。不管她想与不想,都会将她推向刻画好的轨迹。 如果她注定要成为乱世之人,躲避无用,倒不如应了那预言。等达成在这个世界的使命之后,她就能了无牵挂,再不被命运左右地回到千年之后的未来。 狄殊是迟疑了一瞬,但很快就闪电般出手,握住了龙绯云的肩膀,笑声幽幽:“小东西,我不想顺了你的心思。皇城里面就像是销金窟,只要踏错一步,连点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下。我才舍得将你留在这,见你四面楚歌。随我走吧,咱们寻个世外桃源,你、我、龙谷那娃娃三个人在一起,也能凑成一家子。” “那样不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你当真不想要吗?” 美人哑然的笑声,如同他身上的香气一般诱人。他是笑,新月般的眉却轻蹙着。 古有为美一笑,戏诸侯,可见颜值的杀伤力。 龙绯云也忍不住抬起手落在他的眉峰处,轻轻为他揉捏,“这样的生活,我想要,却要不了。我答应你,不会在皇城官场中久待,但最少也要一年的时间。” 跪倒在地上的常清终于有力气爬起身子,看见龙绯云触碰狄殊的手,常清的脸顿时绿了。 “登徒浪子,你不许碰她!你这个兔儿爷,难道还想男女通吃?” 狄殊轻蹙的眉松开,朝着龙绯云莞尔一笑,“没想到你还‘男女通吃’?” 龙绯云顿时觉得头疼。 常清头点头如啄米,只觉得美人一笑,他浑身都洋溢着一阵暖流。 飘飘然之时,还不忘再踩龙绯云几脚:“这个登徒浪子,不仅男女通吃,还上下皆可。委实没有一点男人的尊严可言!佳人,他不要你,我要你如何?只要你一句话,我立马不要这功名利禄,跟你走!” 对于常清后面的几句话,狄殊直接过滤。 祸国的脸上,笑意叫那个妖魅,“男女通吃,上下皆可,甚好!小东西,我给你一年的时间。到时候,我来接你,给你暖床。” 常清扯着自己雪白的贡生衣袍,恨得捶足顿胸,“佳人,你是眼神不好,还是耳朵不好?放着本公子这样的良民你不要,你非要委身给这禽兽暖床!” 美人嫣然一笑,“我就喜欢禽兽。” 常清听到自己心碎成渣的声音 龙绯云看着越来越多的御林军向这边赶来,她扯了扯狄殊的衣袖,“这里不安全,你快点离开为妙。” 狄殊极是受用,“小东西,你这是关心我?” “嗯”龙绯云极淡地应了一声。 狄殊也不让她担心为难,直接踏空而起,留下一句话,“本阁主来就是为听你这句话的。要是让那只黑心眼的狐狸知道,定能让他醋上好一会。” “小东西看好自己的心,别让臭狐狸给偷了那人,不值得你相信。” 最后一句话极淡,不去细听根本听不到。 龙绯云并未在意,只是想自己已经死了一回,前程尽断,跟谁都没有牵扯了。 常清见他离开,那叫得真是撕心裂肺:“美人,别走!本公子愿意跟你双宿双栖!给个机会,好不好?” 艳紫色的锦衣掠过,狄蔓也腾身而起,追了过去。 “哥哥,你真是胡闹!万一你在皇宫里出了事,我该怎么办?” 狄殊凌空停下了身形,衣摆飞舞。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眼中难得露出柔和至极的目光,“阿蔓何时也变得如此嘴碎了?我做事会拿捏好分寸。这两年,你也入朝为官了,留我一人好生无趣。你也不知去藏兵阁中找我。” 狄蔓脸色闪过一丝不自在。两年,绯云下落不明,她四处托人寻找,反而忘了去藏兵阁见他。 狄殊也知道他这个妹妹的心性,亲近女子,厌恶男子,也为难她与祁道远一起生活了两年。 “你与祁道远关系如何?” 他方一问出口,就被狄蔓打断了,“哥哥你快些走吧!御林军再来,我怕是拦不住了。” 狄殊一笑,望了一眼祁道远,没想到正好与他四目相对。 那人的眼睛像冬日星辰一般冰冷,像狼一样血性弑杀,是将他当成了敌人。 “祁道远没与我动手,或许是有几分在意你的。阿蔓人生在世,需要做得最多的事情便是将就,世事无常,哪能真的得偿所愿。” “正因如此,小丫头才没有选择不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毕竟那样的生活只存在于想象。你与她同在官场,多照顾她一些。” 狄蔓应了一声,小声嘀咕:“不用哥哥说,我也会保护好绯云。” 第二百七十五章:殿试惊心 美人儿化为一阵紫风消失之后,狄蔓从空中落下。 祁道远的脚步有些急促走到了狄蔓的面前,她想着方才哥哥与自己说得话,目光有一丝游离地望着眼前人。 这人是不是真的有点在乎自己? 念头刚冒出来没多久,就被戳破了。祁道远剑眉拧着,眉宇间犹带着怒气,就这样深深愠怒地望了自己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扭头走了。 狄蔓一脸的莫名,眨了眨眼眸,自己到底是哪里惹着他了? 见一百多个贡生还没带来,皇宫里的公公都来催促。见着倒了满地的御林军,扭着腰肢的太监吓了一跳,点着兰花指问道:“这是怎的?是不是遇上刺客了?” 狄蔓整理好衣袖走到了宫人面前,“方才是遇见了刺客,不过让他给逃了。贡生都安然无事。” 穿着藏蓝底白鹤服的太监扫了贡生一眼,道:“贡生无事就好,左右也没伤着什么人,暂且就不要再去追了。殿试可耽误不得,皇上已经等着了。” 狄蔓应了一声,脸上闪过不自在的歉然,“劳烦公公前来通传。” 哥哥实在是太胡闹了! “罢了,罢了,别让皇上久等便是。你也知道皇上心性年幼,最是喜怒无常。” 狄蔓一拱手:“多谢公公提点。”新帝不过十六岁,对政事兴致缺缺。登基之后,一日比一日骄横,宫中大臣,贬谪罢黜了不少。 故而今年登科的贡生也比往年多些,填补朝中的缺位。 她得想办法提醒绯云多加小心才行。 一路行到了上朝议政的坤翊宫前,狄蔓停下了脚步,“殿试在宫内举行,下官只能领各位走到此处。” 贡生互相看了一眼,坤翊宫,一丈高的宫门染以朱丹,上绘远古兽纹图。 由内而外透着庄然肃穆,极其压抑的气息。 天威浩荡,莫过如是。 龙绯云神色未变,皇宫与龙凤两家后院也无太大区别,只是多了些压抑凝沉的气氛。要说繁华精致,未必能与凤家相较。 但贡生队伍中有不少人就变了脸色,两腿微微哆嗦,连一步都迈不开。 “呕”更有甚者,已经吐了出来,脸色煞白。 狄蔓皱了皱眉,抬手示意两个宫人上前,“将这几个不舒服的贡生带下去,他们不用参与殿试了,以免触怒了天威。” 走到这一步,实属不容易。都已到了皇宫门前,却失去了殿试资格,真是可惜。 看着四五个被拉下去的贡生,身后的常清也紧了紧喉咙,手心里生出一层冷汗,他看着龙绯云镇定坦然的侧颜,定了定心神。 “穷书生,你不怕?”他开口就有些结巴,更别说入了坤翊宫后还要论辩,到时候只怕望着龙椅上的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为什么要怕?”龙绯云淡淡开口,顺带附赠一笑,“皇上又不是会吃人的老虎,再者说怕能有何用?” 常清不再说话,心勉强定了下来,越发觉得云翡绝不是寻常人。 “时辰到了,你们进去吧!”狄蔓开口。 龙绯云走在最前面,经过狄蔓身边的时候就听她用传音入密的方式在自己耳边说:“绯云多小心,新帝难以捉摸,伴君如伴虎。” 走过之时,龙绯云还是轻轻颔了首。 踏入宫殿之后,一百多位贡生整齐站好,站在左边第一位的便是龙绯云。 她抬头看了一眼龙椅上打着哈气的小皇帝,就明白狄蔓方才所说话的含义了。 新帝与她差不多年纪,似乎是刚睡醒,在这种场合之下也毫无顾忌地打着哈气。 龙绯云忽然想起一句话,就算穿上龙袍也未必能当皇帝。 新帝睁着眼睛,兴致缺缺地扫了他们一眼,在龙绯云的所在稍稍停顿了一下目光。龙绯云下意识地垂下了面容,不想自己的容貌让新帝看得太清楚,以免他想起些什么。 “今日殿试题目为如何镇守边塞,百年不乱。”新帝懒洋洋说完之后,就噙着一丝上位者的嘲弄盯着下面贡生的表情。 这问题,在圣贤书里可找不到答案。 贡生们各自沉吟,他们都是养在雍州城里的金丝雀,没见过边塞,更不知如何打仗,这问题真是难! 龙绯云目光低垂着,她倒不是因为这个问题给不出答案而为难。而是觉得这个问题中有诈。 新帝年幼,久居皇城,还能关心到边塞的事情,真叫人意想不到。 这殿试的内容不是小皇子自己想出来的,而是他的身后有人在指点他如此做。 镇守边塞,百年无忧这个问题与她还真有莫大的关联,她的娘亲就是因为镇守边关,退了异族,才得以获封金龙女将。 龙绯云忽然有些好奇,能操控新帝的幕后之人到底是谁。她隐隐觉得这人应该与自己相视,或许这个题目本就是为她而设。 有几个贡生尝试着,结结巴巴组织语言,说了自己的答案:“臣下以为,应该远交近攻,合纵连横” 这都是照搬书上的回答,新帝摇了摇头,大声呵斥:“不是这个答案!你来说” 他手一指随便挑了一个贡生,那贡生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会被皇帝亲点回答,哪里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苦着一张脸,只差要吓出尿来。 “快点说!”小皇帝不悦地瞪着自己的眼睛,一拍龙椅。 贡生吓得浑身乱颤,心里哪还想答案,只想着保住自己这条小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停给小皇帝磕头求饶:“臣下没用,不知道答案,还请皇上饶命。” 小皇帝见他苦瓜脸,哭得好不凄惨的模样,竟是一乐。 看到皇帝笑了,贡生莫名抬着头,以为自己还能捡回一命,顺带给皇上留下点印象。就听见新帝道:“将这没用的蠢货拉下去!朕不喜欢看他的这张脸。” 殿中的带刀护卫上前,脚步踩在黑玉石上铿锵作响。 那贡生吓得瘫软在地上,嘴里吐着白沫,神志不清地就被拽了下去。 看见那贡生触怒天颜的下场,剩下的贡生人人自危。一个人腿软跪在了地上,接下来三个,四个越来越多的贡生都跪了下来。 与其被皇帝点到,一句话说不出,不如早些承认自己才疏学浅,说不定还能保住性命。 小皇帝望着他们垂头丧脑地跪在地上,还摆出一脸不解的模样:“朕没让你们下跪,你们跪什么?” 此话一出,想跪的人也不敢再跪了。 “太傅说恩威并施,才能成为一代明君。朕没让你们下跪,你们却跪了,既然你们这么想跪,那就统统打断腿!”新帝这么手一挥,不容分说地就让人将他们拖了下去。 “暴君无德!这样糟蹋我们读书人的性命!”不知是谁不怕死的叫了一句。 “等等”新帝唤了一声,脸上的震怒遮掩不住,“方才那句话是谁说得?” 怒喝一声后,无人敢回答。 新帝起身,异常愤恨:“朕问你们话呢!不把方才说话的人找出来,你们这些贡生都要担连坐之罪。” 龙绯云在心底轻笑一声,那贡生说得也没错,这个小皇帝确实是个暴君。 做人尚且不合格,哪有资格坐上这九五之尊的位置? 终于有害怕的贡生,颤颤地伸出了手指,指着身后的人。 那贡生一脸的青白交织之色,稍稍的惊愕过后,便仰天长笑:“是我说得又如何?给不出回答,就要断去我等双腿。这样的君王,不侍奉也罢!” “只可惜许某无法亲眼看到亡国的那一日。圣龙当破,红鸾当立。你这皇位也做不了多久了!” 许贡生说得话,正是当年星相术士留下的预言,一直让朝廷皇室忌惮无比。 新帝一甩衣袖,脸色如黑云压城,几乎是想亲自动手给那贡生一点教训。他捏紧龙袖道:“你这么想死,朕成全你,来人将他拖下去凌迟。他所有的亲族,一个不放过,全部赐死!” 许贡生像是豁出去一般,“妻儿同归地府,也无不好,总归能逃过兵荒马乱之时!” 回荡的笑声,在许贡生被割断舌头之后戛然而止。 一段鲜血从他嘴里喷出,随着一块软肉一起掉在了黑玉石铺成的大殿上。 龙绯云望着地上鲜红的碎肉,眸底没有一丝波澜。 身旁的常清吓得两腿直打哆嗦,早知新帝如此暴戾,给他再多金银权势,他也不可能来考功名利禄。 这简直是要命啊!不止是常清,剩余的贡生皆是噤若寒蝉,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 外面行刑的声音异常清晰地传入殿内,方才跪了的贡生都挨了杖刑。 棍棒击肉的声响伴着闷哼惨叫声,让殿中贡生觉得脖子上面悬着一把刀,随时都可能落下。 谁知道他们又会说错,做错什么,惹得新帝喜怒无常的性子爆发,断腿还是好事,说不定就是凌迟,满门抄斩。 坤翊宫中的气氛,压抑凝沉到了极致。 “这个问题你们还回答不上来吗?”听着外面的惨叫声,新帝没觉得不妥,反而放松下来一只手微抬着,似乎又要点人来回答这个问题。 就在殿中贡生皆是一脸绝望的时候,龙绯云上前一步,波澜不惊地拱手行礼:“臣下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