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锦绣》 第一章 相遇 西子湖畔,几处清风微拂,杨柳轻摇,一只渡船浮于西湖之上,吵闹声不时于船中响起,往近了细瞧,却是来这西子湖畔赏玩的才子传出的争辩声。 先是一锦衣公子说道:“我大楚乃是天朝上邦,地大物博,北方亦有王大将军坐镇,王将军盖世之才,手下更是有十万烈焰军,北方胡人不通教化,将他们打回草原去,又有何妨!” 话音刚落,侧旁一人接道:“话不能这么说,自武侯开朝传至圣上已有三朝百余年,三朝帝王皆能励精图治,才有了如今这般繁华的大楚,若战争再继续下去,或会伤及国体啊。” “什么伤及国体,哼!学文习武乃是为治世杀敌,如今胡敌在前,却要前线将士退却,实在不知朝廷是何意思!”又有一人争辩道。 “圣上文成武德,朝中亦有治世能臣,咱就……”话尚未说完,却听一阵呼噜声自船头传来,只见那船头躺着一浑身酒气,衣着破烂的青年,争辩的一众人皆是拜过孔夫子,读过圣贤书,自诩通晓礼仪,哪能容忍如此粗俗之声此刻出现,说话间就有一人朝船头走去,正要叫醒那人,那人却一个鲤鱼打挺,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向那一众人走去,大楚虽是以武立国,但传承至今,武风已经不像开朝那般盛行。这帮人虽说读过圣贤书,总喜欢别人称其为才子,却不见得有多圣贤,甚至才情也不见得多高,胆子也小的很,见这人一身邋遢,便要躲开去,生怕沾染上什么。这时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从船阁内传出,一清秀少女自船阁中走出,朝那邋遢青年说道:“公子今日可清醒些?” 那一众才子中有人认出这少女,少女名叫襄铃,乃是尹家小姐的贴身丫鬟。尹家乃是杭州城内首屈一指的富豪,而尹家家主一直没有子嗣,直到四十出头才有了这么个宝贝女儿,众人虽未见过尹家小姐的相貌,却都听过其名声。这位尹家小姐名叫尹依依自幼便是天资聪颖,在这无才便是德的年代,却被江浙文人心中的偶像级人物闻隐先生收作弟子,教其诗书。更是听说其相貌也是天香国色般的人物,小姐不出阁,便是这位丫鬟在外与人交接了。些许人心里想到,这位丫鬟今日在此,那尹家小姐是否就在附近?今日岂不是有机会一睹女神风采? 那邋遢青年听到少女的声音,像是清醒了一些,拱手作了个礼,说道:“这几日多谢小姐和姑娘的照顾。”那丫鬟接着说道“那公子可有记起什么?” “倒是记起些东西,又很难理清,姓名倒是想起了,小姓梅,名应宇。”梅应宇倒不是真没记起来,只是记起来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真要说出来不仅无人相信,只怕更觉得自己是个疯子了,因为现在他甚至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谁,身体里面现在有两种记忆,一个叫做梅宇,是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大学生,另一个记忆应该就是这具身体的主人,叫做梅应宇。三日前,他便醒了过来,只是无法承受两个人的记忆混杂,方才醉酒。在梅应宇的记忆中,他好像是个孤儿,自幼被普照寺中的大和尚收养,也从来没有下过山,对山下的世界的了解,仅限于那和尚的口授。 襄铃接着笑道“公子可还记得住处或是亲人现在何方?我这便可差人送公子回府。”襄铃还记得半月前小姐去往普照寺礼佛,下午回府的路上听见道路旁的草丛中传出一阵微弱的呼救声,自己上前去打探,才发现还有一人满身血迹躺在草丛之中,这人深受重伤,而且身份不明,若在平时,也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装作没看见就算了。小姐今日是出门礼佛,若是见死不救,恐会惊扰菩萨,当下便去问小姐拿个主意,小姐看见这人后,略有迟疑,但还是答应将这人带回府中,请了大夫为其治伤。这人三日前便醒了,起身后更是讲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来,还一直在问自己是谁。等后来安静了些,便开始在府中醉酒,已连着喝了三天。小姐虽是没说什么,由着他去,襄铃自己可忍不了,今日小姐说要来这西子湖畔散心,便借口把醉汉也捎带了上,等着回府时扔在外边,想来小姐也不会怪罪,在府中吃喝看病半月没拿出一文钱,小姐还只让她一人照顾这邋遢汉子,这般让他走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何况他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大男人还能饿死不成? 梅应宇在尹府住了也有半月,此时也听出了这姑娘逐客的意思,当下便道“哪敢劳烦姑娘差人相送,我在尊府已是叨扰十数日,更是劳烦姑娘照顾,承蒙姑娘与小姐搭救,这几日醒来还未向小姐道个谢,不知可否亲自向小姐道一声感谢?” 襄铃却只想着这人不要烦扰小姐,来历不明,莫又出了什么乱子才好,便对他说道:“小姐便在船阁之内,不过你是男子,自是不方便进去的,在这帘子前向里道一声谢,小姐便知道了。” 梅应宇也看出这丫鬟的意思,也不作怪,朝那珠帘走去,向里作了一揖,说道:“此番感谢小姐出手相救,梅某感激不尽,他日再见必当厚报。”襄铃哪管他厚不厚报,只盼他莫再纠缠就好。 “公子不必言谢,前番礼佛能遇见公子,却也是菩萨安排我那日能出手相救,是菩萨保佑公子,我却是不敢说对公子有多大恩惠。”这阵声音自是从阁内传来。之前的一干才子们都恍然大悟,果然是尹家小姐在这船上,当下都暗自窃喜,今日或许能得见这位才色兼备的大小姐的真容也未可知。 梅应宇虽在尹府住了半月,却一直昏迷,今日也是第一次听见这位小姐的声音,这声音倒是没有襄铃那般的清脆悦耳,却也别有一番味道。梅应宇见这小姐竟能说出这等话来,也不禁多出一丝玩味,想来这小姐不但是一信佛之人,却还有菩萨一般的心肠,便笑道:“小姐说的有理,但若只是菩萨安排小姐遇见了,却也需要小姐的菩萨心肠才能救下在下的性命,这番谢是肯定不能少的。都说大恩不言谢,这番恩情日后自会相报。” 此时,众人也是弄明白了这邋遢青年与尹家的关系。都是往阁内瞧了瞧。 只见那珠帘半卷,隐约间,可见一片香唇轻抿。 尹家小姐莞尔一笑,道“公子这般说,那这个谢我也就受了,不过厚报就不必了,公子此番必是受了大难,我能见着,便是与公子有缘,救下便是应该的。” “小姐有如此心肠,我再纠结此事便是矫情了,这次也是与小姐告别,叨扰数日已是不安,今日就此作别,望小姐莫要见怪。”梅应宇也是打定心思要走了,前几日是无法接受这无厘头的穿越,再加上两世记忆皆甚是悲惨,才借酒麻痹自己而已。此时清醒许多,想到前世之事已不可追,这一世,既然是叫着梅应宇,定不能让原本的梅应宇心中遗憾还一直作为遗憾留存下去。那一日这梅应宇身受重伤,梅宇却意外附身之上,幸得这尹家小姐相救,当时浑身是伤,便是附身上去,无人相救,也是要去阎王爷那边报道的。本是将死之人,这第二条命还能在这个世上继续苟活,也是亏了这尹家小姐,这份恩情不可谓不大。只是大仇未报,还不敢轻言谢恩,只能待日后再来还这份债了。 尹家小姐听到梅应宇如此说,也没甚理由去挽留,便说道“公子身上必有未完之事,我也不便挽留,这番相遇也是菩萨安排,只望公子以后能够逢凶化吉。” 梅应宇没想到这小姐还能这般说,自己来历不明,当日身上显然是刀伤,大楚刀具管制及其严格,便是家用的菜刀也都在当地衙门备了案的,这尹家小姐救下自己,已是冒了极大的风险了。万一自己是匪徒,却又如何?这小姐就只是因为菩萨安排,便救下自己,却也是说不过去的,毕竟是商家之女,且饱读诗书,这点心机总还是有的吧。虽是疑惑,当下也不细想,总归是救了自己,恩情尚在,也不管那些缘由了。当下便言“多谢小姐挂念,在下尚有许多事未办,这番大难都能遇见小姐相救,阎王爷也是舍不得收我的!” 尹家小姐嘴唇微动,似是仍有话要说,却又并未开口。襄铃急忙道:“公子也是向小姐道过谢了,算是没有什么遗漏的了?”梅应宇暗自好笑,这襄铃还真是迫切地希望自己离开,不过想想也释怀了,毕竟自己当日身上好几处刀伤,虽不知这小姐为何救下自己,但一般人却不安心身边留一个我这样的人了。 梅应宇也不多说,只是转了个身,走向那帮才子,问道:“几位方才提到的朝廷退军是什么?” 第二章 道士 这帮人也是感到奇怪,这人还是大楚子民?这件事几日前便是传遍了大楚的大街小巷了,这人竟然不知,虽然有些鄙夷这一身邋遢之人,但毕竟是读书人,别人问话,礼仪也不可废掉,当下有一人回答道“五月初五,就是十日前,朝廷已经让前线王大将军的烈焰军撤退了,本来两军正是胶着状态,北方胡人也不知在干什么,好像是派人过来求和了,使团估计再有几天便能到上京城了。” 求和?难道与那天的事情有关?那晚那人好像提到什么王将军家公子,难道就是这位王大将军?那天的人倒确实有军人的气息,自己前世就是军人,军人的气质,多少年过去都会有所相同之处。当日大和尚将我藏起来,说若是躲过此劫便不要去追查了,自幼时被大和尚收养,二十一年来,他的话,自己还真没有违背过,但真正的梅应宇这一劫确实没有逃过,前世的梅宇便是重义之人,这一世继承了这具身体和其记忆,自是不能让这件事就如此过去。反正是死过一次的人,这事若不解决,就算多出这一次生命,不又犹如行尸走肉般苟活于世?这事牵扯到边疆大将,定然不是小事,就算此刻不能报仇,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梅应宇当下便决定,等这次离了尹家之后,便要前往上京城打探消息。至少先要弄明白事情的真相。 “谢兄台告知,不知今日是何日子?”梅应宇刚醒的那日还是问过日子的,这几日醉酒,却又忘记了时间。那一众人看这人不知朝中大事,甚至连日子都不曾记得,都是想着这人真不知是哪里来的山野村夫,却被这尹家小姐相救,鄙夷之色,不禁表露于外,竟是再无一人回答他的问题,倒是襄铃在一旁,看出场面的尴尬,补了一句“今日是楚历平武十八年五月十六日” 梅应宇此刻觉得这丫鬟倒是机灵,心中想来,大户人家的丫鬟教育的就是好。不管怎样,这件事自己肯定是要调查清楚,自己生活二十年的地方,本该是清静之地,却遭此劫难,虽然自己是灵魂的穿越,但记忆却经过融合,梅宇和梅应宇就是一人了。想到大和尚,心中也是一阵波动泛起,也不知大和尚那晚是否逢凶化吉。 梅应宇一插话,这船中倒是安静了不少。那帮所谓的才子也不过是闲来无聊,大侃特侃,也没见谁对朝中之事有甚独到见解,想来也都是沽名钓誉之辈。梅应宇还是走到之前的那个角落,一个人望向湖面,发起了呆来。 醒来之后便是宿醉,也没有好好理清思路,现在到可以静心想想那日的缘由。起因或许就是那天那位奇怪的道士给大和尚带的一封信了。 此刻思绪回到出事前的那一日,只记得是端午的前一日,五月初四,如同往常一般,自己慵懒地躺在寺门前的那棵老树上,望着每天前来上香的人潮。却发现一个道士装扮的模样的中年人正往山上走去,众人也是惊奇,道士拜的是天地三清,这庙奉的可都是菩萨,倒也是个奇怪的道士。这道士正要走到寺门前,两个看门的小和尚挡在道士身前,双手合十,和声问道:“不知施主前来鄙寺,所谓何事?”那道士也不回答,整了整身上的道袍,便坐在了寺门前。自己虽是奇怪,但寺中之事,自己从未插手,反正现在这道士也没有惹出麻烦,就想着留给门口那两个家伙处理了。 小和尚也不知是何情况,这道士这般坐在寺门口,可是挡住了香客们进香的道路。小和尚虽无多高修为,却也知佛家戒嗔的道理,只是问:“施主这是何意?若要上香拜佛,我寺自是欢迎,可施主这般挡在寺门前,又是为何?”谁知这道士反而是哈哈大笑,对着小和尚说道:“小和尚放心,我在这里等一人,他已经知道我的到来,不消片刻,就会出现,我就在这歇息片刻。”两个小和尚毕竟是年轻气盛,其中一人张口便喝道:“你这道士怎的这般不讲道理,在我寺门却敢如此放肆,小心我……” “应元,退下!”小和尚话未说完,寺中走出一名胡子花白的大和尚,这叫应元的小和尚转身一看,立即闭上的嘴巴,向大和尚行了一礼,乖乖的退到了大和尚身后。 那大和尚看了道士一眼,有些奇怪,便问道“怎是你前来,你师尊呢?”原来这大和尚是与这道士的师尊相识,香客中已经有人认出了这大和尚的身份,私下议论着。原来这大和尚便是如今普照寺中辈分最高的和尚了,也是如今普照寺住持的师叔——了缘禅师。 那道士见到这和尚过来,却没有要站起来的意思,只是从怀中摸了摸,掏出一封信,递给了大和尚,说道:“师尊此番有事,不便前来,明日的约期,说是与大和尚你的约期估计得往后推一年了。这封信上乃是师尊亲笔所书,你拿着看看,写了些什么我也不知,这番来就是为了送信,如今信送到,我也该走了。” “施主不辞辛劳,前来送信,不若留在寺中,吃些斋饭,再行离开?”大和尚虽见他这般无理,却未作怪。 谁知这道士却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望着大和尚,随即笑道“你这大和尚是要我进你的寺庙?我自幼随师尊修行,他的规矩我还是懂的,虽不知为何,他却有条规矩,‘若遇佛门子弟,或避,或杀’,这规矩从何时而立,我不知,但你这老和尚必是知晓的,我作为师尊弟子,未在此开杀戒,已算是给你面子了,你还要我进去,是真不怕血流成河?”道士转身便是离开了寺庙,往山下走去。 大和尚道了句善哉,接着说道:“他竟还是不曾放下,也罢,随缘而已。”说完也是不理道士,吩咐刚才的小和尚几句话,便回到寺内。 到现在,梅应宇还是不知道那封信的内容。但可以肯定,那封信必定至关重要,也就是在大和尚拿到那封信之后,便差人让自己前去他的禅房见他。 “和尚,这才几天没见,怎的今日又唤我前来?”梅应宇记得,自六岁之后,只有在每月初,和端午自己生辰的当日,和尚才会见自己,今日显然不会是和尚心血来潮。 “你这孩子,还不愿见到贫僧?”说话间竟是透着深深的怜爱。了缘也不去计较他的话语,却反问道:“你在这寺庙中有多久了?” 梅应宇还是一副轻佻的态度,答道:“自记事起,便被你收留,多久了难道你还忘了?” 了缘笑道:“是啊,明日便是你二十一岁生辰,到我这边也是整整二十年了,当年你在这寺中出世,便生活在这寺内,却也是整个普照寺仅有的一名俗家弟子了,若此生长留寺内,你可愿意?” 梅应宇先是一怔,转即说道:“老和尚,你这是什么话,不会要我出家吧?有话咱好好说,你别吓我啊,我可不愿做和尚,每天被逼着看看佛经已经让我头疼欲裂了,出家可是要了我的命啊!” 了缘这次却是厉声:“净是喜欢胡说!”和尚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接着说道:“罢了,终究是我执念太深,你离开吧!” 梅应宇先是一愣,又好像是反应过来,“离开?往哪里去?你让我下山?” 了缘和尚也是一脸不甘,摇了摇头,双手合十,又道了一句“阿弥陀佛”接着说道,“是的,你走吧,离开这座寺庙吧,你不是向往江湖上的快意恩仇吗,去吧,也不要再回来了,更不要告诉别人你与普照寺的关系。” 这边话音刚落,只听见咚的一声,梅应宇却跪在了地上,带着哭腔道,“师傅,为何让我这般突然让我走,你这算是逐我出师门吗?弟子平时或是对师傅以及住持师兄有所不敬,但为何今日却要……” 青年并未继续说下去,只是一副渴求的眼神妄想那大和尚。 了缘禅师直直地望向跪在地上的青年,似要起身,却还是盘坐在原地,嘴唇微动,道了句“好孩子,你起来吧,你八岁之时我收你为徒,至今,你也很少喊出师傅二字,今日,我很开心,可是……”了缘顿了顿,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反而问道“你可知今日寺门口来了一位道士?” 梅应宇疑惑地看了和尚一眼,没有说话,心中却在思虑起来,果然是与那道士有关。 “出家人,本该四大皆空,今日,就算是将你逐出师门吧,你也并非佛门子弟,只是我以俗家之名,私自收的弟子,平日也并未让你喊我作师傅,但这师徒之情,却并不作假,你平日虽是多有不敬,可我与你住持师兄的吩咐,你向来都是一丝不苟,今日逐你出门,其中缘由你今后必会知晓,记住,你从未拜入我门下,此言,你可曾记住?” 第三章 离开 “是,弟子记住了。”梅应宇此时已想到必是有事要发生,师傅此时或是想要保全自己,自己只能先答应下来,稍后再做他想。 “好了,记住了就好,去吧,今晚就离开吧!”大和尚看着梅应宇答应下来,只希望他走的越早越好。青年并未多说,早已打定心思,定是要探明情况,才能走的安心, 梅应宇刚要转身,了缘却猛地一个起身,整个身体飞跃而起,瞬间到了梅应宇的身前,低声道“先躲好,一会儿找机会逃走!”此时的梅应宇尚未反应过来,了缘便将他向上一扔,梅应宇的身体便是直接到了房梁之上。将梅应宇藏好之后,了缘接着便对门外喊道:“佛门清静之地,不知几位施主意欲何为?” 这时,夜幕早已落下,月光洒在禅房外的庭院中,银色的光亮顺着窗户,散落在这禅房之中。忽地一阵风起,将禅房的门吹开,自门外传来一男子的声音“了缘大师果然好修为,我等才刚到,便被大师发觉,看大师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想来是知道我们为何而来了?” “施主这是在说笑了,老衲与施主此番该是初次见面,怎会知道各位为何而来?”了缘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四周的情况,发现除这名说话的男子外,还有着三人正在自己禅院外。 了缘话正说着,四名男子自门外进到禅房之中,那领头的一人身着一身锦衣,其上面绣着一副锦绣山水图。另外三名均是身着紫衣,三人腰间都别着一把极为华丽的长刀。 那领头的一人说道“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如大师这般修为,却也和我等装糊涂么?躲了二十年,没想到那人的儿子就藏在这里,都督让我们过来待他回去,当然,活的不行,死的,都督也要!大师难道还是不知我们是来做什么的?” 男子说道此时,又看了看了缘和尚,似是要从和尚的脸上看出些什么。另外三名紫衣男子也开始动作,缓缓将了缘和尚围了起来。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了缘叹了口气,接着道“不过你们晚来了一步,几个时辰前我已将他送出寺庙了,佛门清静之地,希望几位施主莫要在此打搅了佛祖。” “这哪里是和尚,满嘴没有一句实话,青龙大人,直接将这和尚带回去,门中的刑罚还怕他不说实话?”话音刚落,说话这人便欺身到了缘和尚跟前,想要一拳将这和尚打到。却不曾想,这和尚年纪看上去挺大,身子骨却不是一般的硬朗,只见他左脚往左迈出半步,向下半蹲,将身子往前一倾,便是贴到那人拳头之上,在那拳头与和尚身体接触后的瞬间,一阵骨头炸裂的声音自那男子手臂传出。那男子惨叫一声,便是被那称作青龙的人拉到一边。 大和尚接着收了气息,对那青龙说道:“原来是锦绣厅的青龙卫使,不过锦绣厅怎的这般没落了吗?不过一名紫衣卫而已,居然就敢对卫使大人指手画脚?” “锦绣厅如何办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和尚来指手画脚!”那刚被震断手臂的男子闻言后,忍者疼痛,迅速还了一句。 这边刚说完,青龙便杀气腾身,眼睛一横,朝那人淡淡地说了一句,“闭嘴!”说完又看向了缘“大师果然是王家的人,这一身横练的金龙罩着实厉害,现在的王家也没几个人能将这一手功夫修炼至如此地步,就是不知,王家是否有人知道当年的叱咤一时的大公子并未战死沙场,却在这一寺庙中躲起来当了逃兵呢?” 了缘和尚听到“王家大公子”时,先是一怔,不过瞬间便是反应过来“贫僧不知卫使大人所说的大公子时何人,如今,只有普照寺的了缘和尚,想必大人是认错人了” “我也不管什么王家的人还是和尚,这都与我无关,今日我来此的目的你也清楚,再拖延时间已经没有必要了,既然那人不在此处,那你便与我走一趟吧,你也没有必要反抗,今日我出现在此处,没有点收获是不合适的,寺庙周围已经被我的青衣卫包围起来,这寺庙中还有着不少僧人与香客,我认为大师也不想多造杀孽,不若你先同我回到厅中,再论其他,如何?”青龙一边说着,身上的杀气确实丝毫未曾散去,仿佛这大和尚稍有妄动,便是要这整个寺庙灰飞烟灭一般。 房梁上的梅应宇双目通红,那充血的面部与青筋混在一起,眼睁睁的看着大和尚被这些人带走,而他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此刻的他,多么希望能够冲下去,与这帮人厮杀到底,把这个将自己养大的和尚救走,他的双手紧紧地抠在房梁木里,鲜血从指甲中渗出。但是,他知道他不能,大和尚即使在被那人带出禅院的那一刻,也未回头看过自己一眼。他知道,和尚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他,他又何尝不知道,这二十年来一直是大和尚在保护他,教他读书习字,教他习武强身,教他天地正气,教他明辨是非善恶,可是这一刻的自己,却是这般无力。这些人可是锦绣厅的人啊,即使自己这些年与外界接触再少,也听说过他们的凶名,在这大楚国,也许会有人不知道自己的县令是谁,不知道郡守是谁,却没有人没听说过锦绣厅,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衙门! 思绪到此,梅应宇的身体不自觉的抽搐起来,几个瞬息之后,便摔倒在地,恰巧一旁的襄铃看见,又招呼来几个人,将他抬到一安静处歇息,唤了小姐身边带的大夫过来,给他瞧了一瞧。大夫说是悲愤过度,又是伤病未愈,便昏了过去,歇息歇息便没甚的事了。原本襄铃还想着今天就给他扔在外面,哪晓得他依旧是这副病恹恹的样子,心中又是不忍心。可是小姐从外面捡了一个男人回来的事,传出去终究不太好听,小姐虽是做的善事,可尹家家大业大,难免会有些仇家,碰上有心人诚心以此事来坏了小姐的名声也不太好,而且将这人捡回来时,他正是一身刀伤,或许是哪里的贼人也说不定呢。正在两难呢,那梅应宇就醒了过来,看到襄铃这幅表情,哪里还不知道她在想的什么。自受伤清醒后,两份记忆的交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加上又造此大变,才有了前期酗酒的荒诞。如今既然已经明悟,我就是我自己,名字与记忆而已,不想也罢,终日听那帮和尚讲佛,自己也不能太执迷于外相。 梅应宇自幼聪慧,又得大和尚教导,梅宇又有着后世的诸多经验,离了此地,暂时养活自己必定不是问题。 梅应宇打定主意,便张口道“襄铃,这半月来与府上叨扰,早已过意不去,如今,我的身体已经恢复的有个七七八八,这船马上便要靠岸,不如等船靠岸后,我便下去,你待我向小姐道声谢,我便自己下去了。” 襄铃正在纠结之中呢,哪想到这昏迷的人就张口说话了,等反应过来时才记起这人说的话。刚想应声,梅应宇早已起身,出了船舱外面。襄铃心中念着梅应宇的伤,赶紧追了出去。却发现船早已靠岸,那梅应宇也是自觉地就下了船。 第四章 难倒英雄汉 现在的梅应宇已经基本适应了两个人记忆的融合,自己所处的世界与原来的世界在南北朝以前相差不大,但最后统一全国的却不是梅宇记忆中的杨坚,而是一个叫庄楼的人夺了陈国的政权,最后一步步地吞噬他国,最终打下了如今这大楚国的一片江山。这与梅宇记忆中的出入太大,本来世界的走向不该这般,却不知是何原因,出了一场大变故,导致本该是天子的杨坚并没有站在这个国家的巅峰之处。不过,这一切都不是梅应宇现在应该思考的问题,现在的他需要的是找个地方,填饱肚子。 此时梅应宇所处之地便是历史上人杰地灵杭州,原本的杭州该是称作钱塘,本朝开国后便改了称“杭州”,听闻还是太祖亲自提笔更名。这杭州除了繁华之外,还有个别名“第二国都”,不过这只是民间的叫法而已,之所以如此称呼杭州,是因为这里住着一户人家--镇国公杨家,虽然这只是开国那一代赐下的公爵之位,但如今的杨家依旧世袭侯爵,在这杭州城中,杨家势力滔天,即使是朝廷也未将自己的势力插手到这一块,杨家的杭州就如同圣上的京城一般,所以有人私下里将杭州城称作“第二国都”楚国建国已有百余年,太祖赐给开国功臣的几个爵位也一直延续到了现在,杨云时便是几个开国元勋后代中,在当朝势力最大的一位,袭平武侯爵位,官居左相,更隐隐有着号令朝中文武的能力,号称是门生满朝堂。当然,这一切,梅应宇是不知道的。这二十年来,他见过的达官贵人很多,但由于老和尚的原因,见到他的人却只有普照寺中的部分僧人。了缘不想让外人知道他的存在,所以这二十年来他与外界接触并没有多少,除了几次偷偷溜出寺庙。 杨家虽是在此地一手遮天,却不得不说,这一郡的治理,整个楚国是没几个地方可以比拟的。人杰地灵不说,梅应宇下船后,在街上晃悠了近一天,竟是连一个路边的乞儿都未曾见到,所见所闻只有街边林立的商铺以及路边叫卖的商贩,这街上整这一日都是人潮攒动,只是现在,已近黄昏,人便少了一些,梅应宇不自觉便想起柳三变的词来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想来,柳永所见的钱塘,也是如今自己眼前的这般风景吧。刚唱过词,梅应宇那不争气的肚子便响了起来,下船到现在快一天了,梅应宇才想到自己这一日是粒米未进,这路边的酒楼,各种小吃倒是不少,可梅应宇身无分文不说,穿的这一身,还是半月前,襄铃找来一套家丁穿旧了的衣服,这身打扮,莫说买饭来吃,在这城中,多年未出现乞丐,乞讨都未必有人会相信是真的乞丐,何况梅应宇也做不出那行乞之事。空有梅应宇的满腹经纶与梅宇的现代头脑,前面那般重伤,阎王都未将自己收走,反得了一番际遇,难道这几日便是要饿死街头?梅应宇不禁叹道:“真倒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啊!” 此时,梅应宇走到一酒楼门前,这酒楼的名字却也奇怪,唤作“三才酒楼”。奇怪的还不只这名字,几近黄昏,该是快要到晚间饭食开始的时间,去看这附近的两家酒楼,都是快要客满的样子,反观这家“三才酒楼”,梅应宇在此踟躇略有一刻余,竟是未见到一人走向这间酒楼。 “这位兄台,我在此伫立良久,为何未见一人上这家‘三才酒楼’吃饭,却都是去了其他酒楼呢?”梅应宇正拉着一大腹便便,身着锦衣,腰间缠着一根镶着翠玉的腰带的男子,看着模样,这男子也是来这边吃饭的。 “这位兄弟是外地而来?”这男子略显惊异地看着梅应宇,上下打量,倒也并未在意其寒酸的穿着。 “正是如此,我此番乃是初来钱塘。”梅应宇回应着。 那男子听闻此处,便笑着解释:“那就不奇怪了,这间酒楼不是我等不想去,相反,这间酒楼的菜色,在这钱塘可谓无人能比,但我不是不想去,是吃不起啊!” “怎么,这间酒楼的所买饭食很贵?”梅应宇很是疑惑,看这男子一身行头,想来也是个财主员外的角色,怎地这一顿饭要贵到大户人家都吃不起,那这酒楼还如何做生意。 “并不是饭食贵,这三才酒楼还有一个别称,唤作“三不管酒楼”你可知这‘三不管’是何意?” “请兄台赐教!” “这‘三不管’便是不管名,不管利,不管权贵。这家酒楼虽是酒楼,却不同商家一般,为图钱财。不像其他酒楼样有跑堂有吆喝,也不为挣些黄白之物,更是连这钱塘的达官贵人都不敢来坏了这里的规矩。这便是这‘三不管’了。除了偶有杨家的人在此招待贵客,甚少有人能在这家酒楼吃得起饭。” 梅应宇听完这人的话,这疑惑没少,却是更多了。无论何人做任何事,总是有个目的,开酒楼的目的不是挣个钱财便是攀附上权贵,可是这家酒楼倒好,什么都不要,那还开张作甚?这边正疑惑呢,那男子又张口了:“是不是还是奇怪这家酒楼还开下去作甚?” “确是如此,这般的酒楼早就该开不下去了。可是我听兄台的语气,好似对这酒楼极为推崇一般。”梅应宇盯了半天找来这么一个人问话,卖关子像是一种爱好,什么话就不能一次说清,也亏了自己这些年听和尚念经,耐性比较足。 “我这不仅仅是推崇,更是敬仰啊,你可知这间酒楼是何人所开?”这人卖关子还真是上瘾。梅应宇不自觉嘴角抽搐,我才刚来,怎么可能知道,暗想:你什么时候能一次把话说完?看到梅应宇没有接话,这人像是发现自己说话绕的有些过了,便自顾的说到“倒是忘了,你刚来此地。此间酒楼的主人便是那闻隐先生之女杨玲儿,而这个杨玲儿虽是女儿身,却得了闻隐先生的几分本事,端的一个才女。只是她却是女子之身,空有大才,却自感无用武之地,便在此开了个酒楼。”这人顿了顿,丝毫没有注意到梅应宇满头的黑线继续说着“除了这三不管,这三才也是有其含义的,三才其实就是指的这杨玲儿的三个方面的才学,外界传的神乎其神,不过亲眼见过的人却并不多,我也是不太清楚的。”又耗了一刻钟,这人终于是将这家酒楼的来历将完。梅应宇觉得不过就是一个古代稍微读了点书还有些背景的女人,不知天高地厚,开了家酒楼,考较天下才子的地方罢了。不过这规矩挺有意思,在这家酒楼吃饭,还真的可以不付钱,有能力的人光明正大吃霸王餐都是可以的,普通人吃一桌饭菜,至少是需要付上十两黄金,十两黄金都够买下这间酒楼了,也难怪没有客人,不过自己倒是想去吃一下这家的霸王餐。 梅应宇听着中年胖子讲了半天,也知道了他是城东一家当铺的掌柜,名叫王贵福,活脱脱的一个妻管严,平日被媳妇管着,甚少出门,话都没人讲,今日好容易抓到一个人,便是讲了个不停。梅应宇也没想到这么巧就碰见这么一个活宝掌柜。不过听他讲完后,梅应宇便发现了一个好去处。一文钱难道英雄汉的话或是没错,但不是还有书中自有黄金屋吗,今天就借这书中黄金,在这酒楼中好好招待自己一番。一边想着,就走进了酒楼,留下了王大掌柜痴傻傻地看着,仿佛又有好多话要讲一般。 第五章 杨玲儿 王贵福看到梅应宇进到这家酒楼,瞬间眼睛瞪的老大,仿佛看见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在他看来,梅应宇身着寒酸不说,更是一身邋遢,这人怎么可能会是有十两黄金之人,那杨玲儿的才可是“怪才”,就是一般的熟读诗书之人,也被他的题绕杨的晕头转向,她所出之题又岂是那么简单能答得出来的?看来还是自己讲的不够清楚,而且这杨玲儿的背景甚大,他一个外来人,要是答不出来题,又无法拿出十两黄金,那杨玲儿或许心善,但那杨二公子可是这杭州城中的一尊霸王,要是让他晓得有人在这里糊弄杨玲儿,天知道会出什么事情,别因为自己的话,让这人惹出一身祸事,那自己的罪过就大了,便也进到酒楼里面,心里想着,赶紧将他拉出来,一会儿自己请他吃顿饭就是了,反正自己也要吃饭,总比这人在这里丢了性命要好。 梅应宇进到这家酒楼里面后,先是四处看了一看,甚是清净,整个大厅,只有一个柜台,一张圆桌,柜台处,一青年小斯正抱着一本书唱读着,这小斯看到梅应宇进来后,缓缓放下书,也无其他称呼,只说了句“来此何事?”来酒楼当然是喝酒吃饭啊,不过梅应宇也乐得见到这般有个性的店小二,反正自己过来吃饭,都没打算花钱,也懒得管这小二是如何的服务态度,有的吃就好,毕竟自己饿坏了,要求不会太高。便是应了一身“自是来吃些酒食。”那小斯像是看怪物一样看这梅应宇,穿着这么寒酸,过来吃饭?能在这酒楼吃饭不花钱的,除了小姐的父亲和另外两位小姐的老师之外,也只有半个月前的那个泼皮道士,现在仔细想那个泼皮道士,便觉得那也许是真的高人游戏人间罢了。但是这个穷酸样的男子,难道不是来找乐子的?当下想劝他回去,莫在这里讨开心。“这位公子还是回去吧,我家店里的酒食一般人是吃不起的,公子还是去别处吧。” 一听这话,梅应宇是真的笑了,开门做生意向来是迎客,哪有像这样赶着客人走的,当下说道:“小二哥莫急,规矩我是懂的,我也知道这酒食贵,我身上也没什么银钱,不过酒楼不是还有个规矩么,只要能过得掌柜的几个问题,吃饭便可不需付钱,可是如此?”梅应宇说完,这小斯的眼神瞬间变了,刚刚是在看怪物,现在纯粹就觉得这人是一个傻子。反正自己已经劝过他了,要是他坏了规矩,被二公子打断了腿,那可就怪不得自己了,也不管其他,便是道:“那行,你等着,我去请小姐下来。”说完,自柜台出来,径自上了楼梯。 这边那小斯刚走,王贵福便进来了,二话不说,拉上梅应宇就打算往外走,梅应宇先是一愣神,接着甩开王贵福的手,笑着道:“老哥这是何故?我这正要吃饭呢。”王贵福也是一脸无奈,早知道就该给他把事情讲清楚,或者根本就不应该搭理他,不过此时也没时间和他解释,先离开此处才好,说道:“兄弟叫我一声老哥,那老哥也不能害了你啊,你先和我出去,我们换个地方吃饭,哥哥请你。”梅应宇还不知道在这里吃霸王餐的后果,他可是知道的啊,半月前要不是那泼皮道士真有几分本事,指不定就被二公子拉去喂狗了。不过此刻的梅应宇是真不知道怎么这店小二与王贵福都不希望他在这里吃饭,一是他根本就不以为这女流之辈能有多大才华,在他的认知里,古代的女人都是不识几个大字的,就算读得些诗书,也不见得能有多少才情,这个世界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李清照这么一号人物呢。二是他也不知道那杨家二公子的纨绔,尤其是对于得罪了杨玲儿的人,他可从来没有手软过。 既然梅应宇不知道,那便是无知者无畏,他既然进来了,以为答不上来题,不吃他家的酒就是了,哪里晓得这样做的后果。于是拒绝了王贵福的提议,王贵福刚想强行将他拉出去,这楼上就传来了一句女声:“王掌柜这是做什么,人家要吃饭,王掌柜怎地将我家客人往外拉呢?”这声音轻盈婉转,自楼梯口传了过来。一听到这声音,王贵福也无奈的放下了双手,不再拉着梅应宇,心道“兄弟,你自求多福吧,一会儿我费点脸面,尽量保全你吧。”但还是转身对着那女子说道:“小姐哪里的话,这是我的一个兄弟,听说这家酒楼比较奇特,想要进来看看而已,并未想要在此吃饭。” 此时,梅应宇才转身看清这说话的女子,端的一副好相貌,芙蓉面,冰雪肌,柳叶眉又衬着漆黑的眸子,真个似宝玉所言,女人是水做的骨肉。 不过梅应宇却没过多心思去考虑这女子的相貌,这不争气的肚子又嘀咕起来了。声音还是不小,那女子听到这声音,不禁左手上抬,掩嘴一笑,发出阵阵清脆悦耳的笑声。“公子这是真的饿了才来我家的酒楼吧,王掌柜你可莫框小女子啊。”说完一双明眸向王贵福望去。那王贵福也只好赔笑,无话话可说。那女子接着又说道:“这位公子来此是王掌柜请的客人么?”“小生梅应宇,方才听说这间酒楼只需回答掌柜的问题便可以有免费的酒菜,不知这掌柜可是姑娘?”没等王贵福说话,梅应宇先是应声道。王贵福这次是真的没话可说了,真的是不作死就不会死啊,这人刚认识,看着还挺投缘,怎就这般爱找不自在呢? “既然公子有这般雅兴,那就往这边走。”说着便走向大厅的那张圆桌,那圆桌旁边的文房四宝早已备好。 “我这酒楼的规矩公子想必是已经清楚了的,我这边有三类考题,也就是我这三才的由来,一是经史,二是术算,这第三点便是问的国政,但我这题却不似常人那般规矩,这点公子可要做好一定准备。”一切准备就绪后,杨玲儿对着梅应宇解释道。 “自当是按着姑娘的规矩。”梅应宇倒不是自夸,在普照寺二十年,大和尚不让自己与外界接触,自己唯一的娱乐就是看书,那些经史子集更是被大和尚强迫着背记下来,自己的聪慧,普照寺的几位大和尚都是赞叹不已的。普照寺的藏书量之大,他这个带着现代记忆的人都感觉不可思议,那藏经阁除了佛家经文,更是有着各类典籍,算是包罗万象,大部分他都有过背记,这姑娘出题,自然也离不开自己所看的那些书籍。 “那公子可是听好了,我这第一题考的乃是《史记》上所记载的一件事情。” 第六章 答题 “我这第一题较为简单,也不难你,若是熟读史书,必是能答得出来。” 此言落毕,梅应宇的信心更甚,自己可谓饱读诗书,经史子集近乎倒背如流,考的这历史,自己怎么会不知道?当下便说:“请姑娘出题。” “这第一题,公子想来是读过《史记》,这题便是从史记中而来,请问公子,《史记》中记载的长平之战,赵国在战场上战死的人数为几何?”杨玲儿说完,依旧是那令人如沐春风般的笑容,静静地看着梅应宇。 听完这一题目,梅应宇旁边的王贵福暗自窃喜,就是他所读书籍不多也是知道安武君白起坑杀赵国四十万人的事情,这一尊杀神的事迹,读过些书的人都会晓得,梅应宇这看着也像读过是不少书的人,肯定是知道的,不过他正在奇怪呢,这杨玲儿怎会出这般简单的题目?。 莫说是王贵福,就是梅应宇也觉得奇怪,看王贵福以及刚刚那店小二的表现,显然这杨玲儿的题目不会这般好回答,可这题目又是怎么回事?《史记?白起王翦列传》记载“括军败,卒四十万人降武安君。武安君计曰:「前秦已拔上党,上党民不乐为秦而归赵。赵卒反覆。非尽杀之,恐为乱。」乃挟诈而尽阬杀之,遗其小者二百四十人归赵。前后斩首虏四十五万人。”难道这题是想以白起坑杀四十万人的典故诱我答四十万人?梅应宇再细细的回味了一边题目,略加思索,正声说道:“五万人!” 随着他这一声说出,那杨玲儿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尚未做声,王贵福却跳了出来,“老弟,这怎么能是五万人呢?哥哥我读的书不多,也知道那杀神坑杀四十万人的典故,也就是那长平之战至少死了有四十万人啊,再加上其他战死的一些人,只会更多,到你这怎么还变得更少了?” 梅应宇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看向杨玲儿,询问了一句“请问姑娘,在下所言可有错?” “公子倒是好心智,常人可是很难察觉我这题的关键所在,这一题是公子答对了。”杨玲儿也未解释原因,这让一旁的王贵福疑惑更甚了。梅应宇看出他心中所想,便解释道:“你只知那被坑杀的四十万,可知道那一战赵国共死亡多少人?”王贵福摇摇头,梅应宇接着说道“《史记》中记载,赵国出兵四十五万,全军覆没,也就是死了四十五万人。”说道这里,梅应宇话锋一转“不过,这只是死亡的人数,你可记得杨小姐题中所问?” 王贵福想了想,脱口道“长平之战中,赵国战死的人有多少。” “那便是了,题中问的是战死的人,那四十万人可不是战死,那些人是降兵,投降的人,可没有战死的殊荣,所以我才回答战死的人只有五万人。”梅应宇说完,自己也是暗叹“这女人真是个坑,后面的题看来要小心了,这哪里是靠历史,明明是坑爹!”当下还想默默抱怨几句,杨玲儿却是迫不及待了。 “公子解释完了?那第一题公子虽是历史,考的却是辨识的能力,不过我这第二题,是术算,没有些真才实学,可回答不上来。”这话说完,仿佛梅应宇真的不可能回答出来一般。 若是之前的梅应宇对术算还真的只是懂个皮毛,但现在他可是还有着梅宇的现代记忆,怎么说也是上过大学的人,还是地地道道的理科生,此时的数学成就最高的也就是《九章算术》,但想来这姑娘也不会出《九章算术》中的原题,但这个年代需要解决的问题高中生的水平都能解决,何况自己?想到此处梅应宇轻笑一声,道:“请姑娘出题。” “公子听好了,‘一百馒头一百僧,大僧三个更无争,小僧三人分一个,大小和尚各几丁?’” 梅应宇听见这个题目,心里简直是乐开了花,这类题放到现在确实是难题,古代的人可不会列方程,但自己会啊,这仅仅是一个一元一次的方程,甚至于这题目的数字都简单到心算就可以解出来了,梅应宇在心中简单列了个方程,不多时,便张口道:“大和尚二十五人,小和尚七十五人。” 杨玲儿闻言便是一惊,这题目是自己所编,他以前不可能听过,上次自己将这题出给老师,即使是老师那般研究术算的怪才,也是花费了半个时辰才想出解题之法,他怎可能这么快就讲答案说出?此刻杨玲儿的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的表情,她之所以会出这样的术算题,就是这类题目并不是一时半刻可以解得出来,即使这人会些术算,短时间内也是不可能将这一题解出来,在这答题总有个时限,毕竟自己不可能一直在这里呆着,到时候没答出来,就可以将他扔出去了。杨玲儿愣了一会儿神,不禁问道:“你是如何算出来的?” 此刻的梅应宇尚且不知道自己做了多么惊世骇俗的事,在这个时代能将这题做出来的肯定有一些,但是能在听到这题后,这么短时间就将其答出来,可谓是绝无仅有的。听到杨玲儿的问话后,梅应宇也是一脸错愕,第一题回答出来后,她可没这么大反应。不过她既然问了,自己还是要解释的,不过语言可得好好组织一下,略加思考,从边上拿来纸笔,在纸上写了一个方程,丝毫没想过这个方程在这个时代出现的惊世骇俗,也不管她懂不懂,便自顾地讲了起来,在他想来,《九章算术》中已经出现了分数的概念,自己只需要解释个未知数就可以了,“这个‘x’的符号是小和尚的人数,一百减去‘x’便是大和尚的人数,那么三分之一的‘x’加上三倍的大和尚的人数,就出现了这纸上的算式,经过变换,很容易得到‘x’的数值为七十五,大和尚的人数也就出来了。” 梅应宇讲完了,但是杨玲儿却是呆在原地,依旧在思考梅应宇刚刚所讲的内容,这样的解题方法是她从未见识过的,甚至刚刚梅应宇讲的内容她还是有部分不能理解,但她却是有一种哥伦布发现新大陆时的兴奋,到现在她还沉浸在梅应宇所讲的内容当中。 片刻过后,杨玲儿还是呆呆地站在一旁,梅应宇不得不开口提醒,毕竟自己已经饿到前胸贴后背了“姑娘,这第三题什么时候开始?” 第七章 第三题 “姑娘,这第三题什么时候开始?” “让公子见笑了,”此刻的杨玲儿依旧沉浸在梅应宇那奇特的解题方法之中,经这一提醒,便觉失态,到了个歉后方才说道:“公子这解题方法,小女子是闻所未闻,不知这是哪位精通术算的高人所开创?” “那里是什么大师,不过是我在山间遇见的一位老人所教授,具体姓名我也不知。”梅应宇刚想说自己想出来的,不过那样显得自己太过于妖孽,所以就将其安在一个莫须有的老人身上了。 梅应宇这个谎撒的也确实没什么水准,杨玲儿第一反应就是这人没说真话,不过也并没有多想,也许只是那高人不求名利,所以不想让梅应宇说出他的名字。既然梅应宇不肯说,她便也不强求了,接着就要出第三题,“公子既然不愿实言相告,小女子也不便强求,这第三题就问这当下的时事吧。公子该是知晓前段时间我楚国军队本是与北方突厥军队处于胶着状态,并无哪方有明显劣势,但是突厥人却突然派人来求和,这明显是不合情理的,但是我楚国朝堂之上,竟然是接受了这一请求,这几日突厥的使团该是已经到达京城。公子可知这突厥是为何求和,而我朝又为何如此轻易答应可以议和?” 这一题没有第一题的刁钻,也没有第二题那么明显的刻意为难,看上去只需要说出自己的想法就可以,但这杨玲儿出题岂是有这般简单?梅应宇尚未说话,一旁憋了半天的王贵福就开口了:“杨小姐你这题目如此无头无脑,这突厥远在千里之外,朝堂之上更是普通人难以接触,我这兄弟怎么可能晓得他们的意图呢,不如你换个题目,就是刚刚那样的术算也是可以的啊!”不得不说,这时的王贵福就是在插科打诨,这题可是真的无头无脑,让人不知从何答起,他自己也是开当铺的,对于术算肯定有着足够的了解,梅应宇刚刚所使用的解题方法奇妙至极,他刚刚是思考半天,勉强弄懂了这里面的一切门道,所以他觉得让梅应宇去解决术算肯定是没有问题的,现在的这一题显然就是不可能做出答案的,所以开始糊弄起来。 不过梅应宇却是拉住了他,说道:“老兄不必着急,我就简单说说自己的看法,既然没有答案,那这位杨小姐也就不能说我讲错了,你说是吧?”王贵福想想,似乎也是这样,便没有继续说下去。 梅应宇接着朝杨玲儿说道:“既然姑娘问这个问题,那我便简单说说自己的看法吧。首先是突厥求和的原因,众所周知,突厥汗国是北方的一个游牧民族,这样的民族都是由各个部落组成,即使是有着汗国之称,但都是各部落可汗各自为政,大约在八年前,阿史那部以强横的武力征服其他各部,基本统一了整个北方,其首领现称‘都蓝汗王’。这些可有说错?”梅应宇在寺庙多年,长久未与外界联系,这只是他在寺中所听说的内容总结而来,因此想确认一下准确性,便问了一下王贵福,王贵福也不知他这时问这个做什么,但还是需要回答,略微想了想,并未有什么出入,回答道“正是如此!” “既然这样,那么突厥求和的原因我倒是可以猜一猜。”这些内容得到证实后,梅应宇心中便有了计较。“这第一点,或许是由于粮草方面的原因,突厥汗国是一个游牧民族组成的国家,因此粮食储备肯定不会很多,其大部分粮食或许是从我方边境所掠夺而来,但是突厥与我楚国交战已经三月,都是出于一种胶着状态,双方都投入了大量兵力,这三个月的消耗,他们一个游牧民族必然是无法与我们相比的。这便是第一个原因。不知姑娘对这个原因可否接受?”梅应宇讲完后,向杨玲儿投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兵马未到,粮草先行,这必然是一个原因,那公子这第二个原因又是什么?”杨玲儿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继续问道。 “这第二个原因嘛,我大胆推测一番,或许是突厥内部出现问题。突厥虽然被都蓝汗王统一,但还是以部落群居,各个部落的臣服,大都是摄于阿史那部落强悍的武力,并不一定是真心,他们在边境与我国交战许久,却没有拿的出来的战果,都蓝汗王虽然从各个部落抽调士兵,但要想与我楚国交战,必然要出动其自己部落的精锐力量,那么其自身在本土的力量必然被削弱,而此时前方无战果,后方又没有相应的实力来形成威慑,肯定会有一些人心生异心,谁也不愿意自己的人在前线损伤,这时候轻则便会向都蓝施压,令其撤军,重的嘛,造反也不是不可能的。”梅应宇说完后一脸笑意,望着杨玲儿,一脸询问的表情。 直到此刻,杨玲儿才真正意识到眼前这个人可怕的心智,若前面两题只能说明梅应宇熟读史书,涉猎广泛,心思缜密,那刚刚的这次的分析,却让她不得不正视这个看上去极为邋遢的青年。自己开始也只想到粮草这一层,但刚刚与父亲交谈,才知道突厥汗国内部各大部落蠢蠢欲动,都蓝竟隐隐有种无法驾驭的趋势,同时,几乎每日都会有人去到都蓝的面前,希望将自己部落的人从前线撤回。但是,父亲可是能够从二叔那边得到突厥内部的探报,但眼前这人,却凭借自己的分析猜测,将事情说的个七七八八。不过,相比于内心的震惊,杨玲儿更想知道梅应宇对楚国一方的态度如何看,便问道:“若如公子所说,那么我楚国朝廷也必然会知晓突厥的情况,又怎会轻易谈和呢?” “我们楚国这边的情况就更好说明了,朝堂之上,左相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想必就是左相一力促成议和的吧。”一提到这点,梅应宇也不禁感叹朝廷这次议和的昏庸举措。 事实也正如他所说,是左相一手促成的这件事。这事杨玲儿是知道的,可梅应宇又是怎么知晓这朝堂之事呢?此刻的她,特别想听听梅应宇的分析。立马张口问道:“公子为何说是左相促成的呢?” “说实话,在我记忆中的朝廷,从来都是一个充满斗争的地方,能走到左相那般位极人臣的地步,除了祖辈的余荫之外,想来权谋之术也是极为擅长的,况且这位左相名声并不太好,外人都说其乃‘权臣’,太祖当年只封过两个公爵,除了杨家之外,还有一个王家,而我听说,前线挂帅的正是王家这一代的领军人物,此时的左相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即使是王家,也是有所不及的。但是,如果王家在前线击败突厥,大胜而归,又当如何呢?”说道这里,梅应宇不禁向着杨玲儿询问到。 杨玲儿尚未说话,一旁的王贵福这回事真的扛不住了。梅应宇这般说左相,即使他所言正确无比,却也不能当着眼前的这位说啊,想到这里,他着实为梅应宇捏了一把汗,这次怕是真的救不了他了。 而此时的杨玲儿冷冷地哼了一声,说道:“你倒是好分析,不过,你可知道那左相便是我二叔?” 听闻此言,梅应宇也是一愣。随即便是笑了起来,“不过是猜测而已,姑娘又何必动怒,难道是被我说对了?若真的是这般,那你这家的饭不吃也罢,为一己之私,弃举国之利而不顾,这家人的饭确实贵,我吃不起,王大哥,我们走吧!”说完便拉着王贵福朝门外走去。 “小友请留步!”此时,一个老人的声音从楼上传出。 第八章 闻隐先生 待梅应宇转身一看,原来是一个近六旬的老人正在楼上喊他。 “不知小友可否听老朽一言?”那老人看到梅应宇回头,朝他说道。 “不知老先生有何事?”看这老人慈眉善目,梅应宇也不好拂了人家的面子,便回了一句。 “方才老朽一直在这二楼,小友答题的过程也是俱历在目,或许你是气愤那左相不该与突厥人言和。你虽然知晓突厥无法久战,那可有想过我楚国能否继续战下去呢?”那老人一边说着,一边从楼上走了下来。 “我楚国若无朝堂中的内斗,又怎的不能战?”梅应宇依旧坚信自己的观点,“士兵们在前线抛头颅洒热血地在作战,他们的许多兄弟就永远地留在了那里,朝廷这一退,他们甚至连报仇的机会都没有,前一刻还在夸夸其谈,下一分就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躺在自己身边,而自己却只能看着,那种感受你们可能体会?若是我楚国的好儿郎,就应该奋勇向前,将来敌杀个干净!”梅应宇正说着,不禁双目通红。梅应宇边上的几人都意识到了他的异常,这几人都不知道面前这邋遢青年所经历的事情,但此时都是猜测,他必定有过及其惨痛的经历。不过梅应宇只是片刻便反应过来,但也未多说话,只是将目光投向了那位老人。 那老人看到梅应宇的状况,并未多问,只是回道:“小友所说固然是一方面,但还有另外一方面小友却并未考虑。除开这一次被迫开战,我楚国这几十年可有过打过什么大仗?”老人虽是反问,却并未期待别人回答,依旧自顾地说“你再看看这杭州城可否称得上繁华?我朝开国仅百余年,,但是却一直这般昌盛。突厥人耗不起,但我们耗下去又是什么结果呢?太祖曾有言,希望我朝国君能励精图治,少动干戈,百姓生活才是君主应该放在首位的事情,因此我朝才从未主动对外开战,但是,此战一开,才不过三月,劳民伤财不说,前线军士更是死伤无数,若是继续开战,你眼前的繁华可还存在?” 梅应宇听到这老人所说,似乎也是有些道理,随即又好像想到些什么,不禁问道:“老先生莫不和这姑娘一样,也是那杨家的人,才如此为左相的自私开脱?” 老人笑道:“你倒是好心机,老朽的确是姓杨,名云昭,虽然我是那杨云时的兄长,不过我家的杨与左相的杨却不是一家。” “爹,你怎如此让着这个外人,可是你不愿做官才让二叔一直走到这左相之位的,咱身上流的还是杨家的血,虽然二叔有些不对,但你怎么因为一个外人,说这样的话呢?。”一听到那老人说自己和杨家没有关系,杨玲儿显然有些不乐意,有些不满地说道。 此时的梅应宇才意识到,原来这人是那左相的哥哥,是那杨玲儿的父亲,而王贵福说过杨玲儿的父亲是闻隐先生,莫不就是眼前这人?而那杨玲儿也就是左相的侄女,果然是大关系户,难怪王贵福不让我在这里吃饭,若是他未能答对杨玲儿的题目,而又拿不出十两黄金,可能就得罪了杨家人,这无异于得罪了左相。不过,梅应宇是真的想多了,那杨云昭是左相的兄长不假,但左相尽管位极人臣,却是不会插手他这位哥哥的事情。不过,现在的梅应宇可没有古时人们那么重的阶级观念,他也并不担心得罪左相。尽管这老人讲的有些道理,但他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于是,对着老人说道:“我也不管老先生和那左相是不是一家,既然你们这般态度,也就说明我所猜测的事情并没有错,或许老先生所言有一定的道理,但那也不一定是朝堂上那些人的初衷,所以,我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 那杨云昭此时并未与梅应宇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而是问道“老朽方才听说,你叫‘梅应宇’?” 梅应宇突然想到当初那些锦绣厅的人也知道自己的名字,之前他竟然放松警惕,报出了真名,而这个老人此时突然问起自己的名字又是为何?不过,此时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便道:“正是,不知老先生此时问我名字作甚,这与我们所说的问题并无关系吧?” 杨云昭却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接着问道:“你可知自己这名字是何人所取?” “我无父无母。自幼被师傅养大,这名字自然是师傅所取。”梅应宇回答道,。 说道此处,杨云昭眼中闪过一道亮光,又接着问道:“你那师傅可是一个和尚?而你,还在襁褓之中便被那和尚收养,可是如此?” 这话音一落,梅应宇便警惕起来,半月前的那些人就是来找他的,他敢肯定与自己的身世有关,而这杨云昭似乎也知晓他的身世,他在瞬间就将这两件事联系起来。梅应宇毕竟涉世未深前世还为走出象牙塔就除了车祸,这一世前二十年基本没有与外人接触,即使再聪慧,终究欠缺些城府,刚刚因提到前方的将士而想到大和尚和自己,现在听杨云昭直接将他的事情说出来,都没办法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惊讶与警惕,俱已写在了脸上。 不过,杨云昭却没有理会他的惊讶,转身向杨玲儿和那店小二吩咐道:“玲儿,你现在去请你秀姑姑过来,春来,你让朱师傅备一桌酒菜送到我房间。”这边吩咐完,又朝着梅应宇说:“小友莫急,老朽需要同你确认一些事情,你可清楚自己的父母是谁?” 不过,梅应宇已经产生警惕,自然是不愿意和他透露自己的事情。杨云昭显然意识到这一点,也未强求,只说:“你不愿说也可以,你心中肯定也有很多疑惑,可否在此稍留片刻,等一个人的到来,或许她过来后,你就愿意说了。”不得不说,杨云昭这样说就是在吊梅应宇的胃口,就是希望留下来。梅应宇也看到天色尚早,况且这酒楼正处于闹市之中,闻隐先生也无甚恶名,现在想来,自己刚才或许是过于激动了,听杨云昭所言,可能会与自己的身世有关,不然他也不可能一口说出自己的年龄与生辰,所以暂时放下了警惕,同意在此等着杨云昭口中那人的到来。 听闻梅应宇同意后,杨云昭也让备了一桌酒菜给王贵福,但并未让其一起上楼等人。王贵福是个明白人,看出来了自己刚认识的小兄弟或许身世不一般,也是识趣,能在这酒楼吃饭已经是相当奢侈的事情,尽管他有些财富,也不敢在这酒楼中吃饭,这回能吃免费的,自是乐意的很。 酒菜准备好后,梅应宇就开始了狼吞虎咽,丝毫未在意坐在对面的杨云昭,饿了一天的感觉,可不是一般的难受。也就在半个时辰后,梅应宇刚吃完,杨玲儿就带着一美貌妇人,来到酒楼之中。 第九章 姑姑 梅应宇刚吃完,往椅背依靠,望着这一桌的狼藉,不得不说,王贵福说极其想来这间酒楼吃饭的话可不是吹嘘,虽然自己是因为饿,但这一桌饭菜的味道并未因为饥饿被掩盖,相反,此时他是第一次尝到了人间美味。梅应宇不知道的是,这家酒楼的朱师傅,是左相杨云时从光禄寺主管膳食的御厨中挑选,专门为杨云昭准备的,但杨云昭生活向来随意,这师傅就被杨玲儿带到了三才酒楼。 梅应宇这边刚吃完,杨云昭的房门就被推开。进来的除了杨玲儿之外,还有一美貌妇人,自相貌上看也不过三十左右的年纪,妇人盘着一头流云髻,素白的的长裙更映衬着妇人那雪白的皮肤。而梅应宇见到这妇人后,却隐隐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他确信自己从来未曾见过这妇人。 那妇人进入房间之后,并未注意到梅应宇,直接向杨云昭问道:“兄长唤我过来所为何事?” 杨云昭却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示意杨玲儿出去。杨玲儿刚刚回来,还想知道自己的父亲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却被赶出去,不让自己知道,心中是极不乐意,不过也没有违背杨云昭的意思,只是恶狠狠地瞪了梅应宇一眼,便转身走了出去。杨云昭起身,将房门关好后,才指着梅应宇对那美貌妇人说道:“秀儿,你看看这人,可觉得他长得极为像一个人?” 那妇人听闻此言,不禁疑惑地打量梅应宇的长相,方才是为注意,此刻一看,才是越看越心惊,转向看了一眼杨云昭,那边给他投来一个肯定的眼神后,这妇人看向梅应宇的眼神立刻变得温和无比,眼中充满着爱意,不多时,更是从眼中泛出些许泪光。而梅应宇还不知道发生何事,那妇人便上前,欲扯开梅应宇的衣服。 如此一个美妇,二话不说便要来车自己的衣服,梅应宇自幼受了缘的教育,前世也是循规蹈矩的人,此时哪能愿意一个女人这般放浪,当下便要闪开,可是凭他的轻身功法,竟然躲不过这女人的双手。那妇人用力一扯,梅应宇身上的衣服落下,右肩一块明显的红色斑痕显露出来。 那妇人看见这红色斑痕之后,怔怔地退了两步,看似笑容,眼中却又带出泪水,自言自语道:“真的是,真的是他!二哥,你在天之灵可以安慰了,我终于找到你的儿子了。” 梅应宇此时已经可以确定,这老人将自己留下来,真的和自己的身世有关,而刚刚这个女人就是想看看自己的肩膀,确认那块斑痕而已。而他,好像是这女人口中所说那“二哥”的儿子,原来,自己也是有父母的人,这一刻的梅应宇,迫切地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他想去问一问,为何他们将自己生下,却又将自己抛弃,甚至是这二十年来,从未听说过任何有关他们的消息,他想知道,为何自己的父母二十年来从未来寻找自己。 当他肩上的胎记露出之后,杨云昭也开口说道:“梅应宇,想来你也猜到我要说什么了,的确与你的身世有关,我让秀儿过来只是想再确认一下,现在看来我并没有认错。你的确是子岩之子,而你面前的这人就是你的姑姑,梅芸秀。”此时细看梅应宇和这妇人,那眉宇间,还真有三分相似。 梅应宇却并没有寻得亲人的激动,只是问道:“姑姑?你所说的那个‘子岩’也就是我父亲了?既然我有父亲,有姑姑,为何我还独自一人在那寺庙内生活了二十年?”此时的梅应宇不是不相信杨云昭所说,只是不愿意去认这门亲罢了,毕竟在刚刚见到那妇人的时候自己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但是在他看来,既然自己还有亲人,而这二十年,竟然都没有半点他们的音信,那么自己也没那么重要,又何必去认这门亲? 那梅芸秀看到梅应宇如此反应,哪里还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便忍住抽泣,哽咽的着说道:“宇儿,我知道你心中或许有气,并非是未去找你,我找你足足找了二十年,但所有的线索在你出生后的第三天就断了,甚至你的父亲,就是因为去找你,而丢了性命。不过,幸好苍天有眼,让你如此出现在我的面前。” 梅芸秀的话告诉梅应宇,或许这当中真的有什么隐情存在,但是她说的无从找起又是什么意思?甚至我的父亲都因为找自己而死?于是问道:“那我父母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方才我已说过,你的父亲已经不在了,而这二十年来,我一直做的事情就是调查你父亲的死因。至于你母亲,”梅芸秀顿了顿,继续说道“你母亲的情况我也不知,自从你失踪,你父亲身死,我也有二十年没有见到你的母亲了,不过,我只是不知她现在的状况而已,但我敢肯定,她只有可能在两个地方。” “在哪?”梅应宇问道。 “锦绣厅,或是皇宫之内!”梅芸秀笃定地说道。 梅应宇想着,又是这个锦绣厅,之前带走大和尚的就是他们,现在自己的母亲又有可能在那里。那么自己呢?自己究竟是谁?这二十年来,自己就是一个被大和尚养大的普通人而已,可是自从大和尚被抓之后,才发现自己的身世好像并不是那么简单,那帮带走大和尚的人似乎就是来找自己的,现在这个说是自己姑姑的女人,和这左相杨云时的兄长,有着大儒之称的闻隐先生杨云昭相熟,甚至自己的母亲还有可能和皇宫扯上关系。那么,他们口中的梅子岩呢?这个貌似是自己父亲的人,这个姑姑居然花了二十年的时间去调查他的死因,那他究竟是因何而死呢?这个“姑姑”的话,让自己的疑惑愈来愈多了。 此刻的梅应宇有着太多问题要问,当然,他还是得慢慢理清自己的身世。或许,二十年前,梅应宇出生的那段时间内,发生了什么重大的变故,才让自己与亲人失散。 想到这些,梅应宇就开始询问梅芸秀,这二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而这时,梅芸秀也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 事情要从二十五年前开始说起,那时的梅芸秀只不过是一个十一岁的少女,天真烂漫,从没想象过这个世界外面的血腥斗争,即使,她出生在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家庭,但这一切,都不需要她去理会,没有人会让她见到那些血腥与暴力。因为,他有两个哥哥。在这充满血腥的地域里,两位哥哥给她开辟出了一个和谐美好的小世界,与世无争,她自己也乐在其中,完全未发现周围的人们和自己的不同。 直到有一天,二哥梅子岩在外面认识了一个人,一个叫做庄明的人,那个人,是当朝的皇子。从那以后,一切都变了,以前每日都会陪伴自己的二哥,变得早出晚归。开始还只是二哥,可是后来,大哥也变得和二哥一般,她渐渐被冷落了,她不知道哥哥在外面做什么,但除了偶有失落,依旧是那个天真的小女孩。。 就在一年后,父亲回来的那天,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第十章 往事 上 父亲是朝廷的官员,他所在的那个衙门叫做锦绣厅,梅芸秀知道父亲是那个衙门里最大的官,她去过那个衙门的大厅,就离自家不远,可那个衙门里的人好像都很怕她,那里一点都不好玩,而且大哥发现自己去了那里之后,马上将她带离了那里。 而现在,父亲回来了,父亲还是像往常一样,表情严肃,从没有别人家父亲那样的慈爱,梅芸秀知道,在父亲的心中,只有那个衙门,而对于这个家,母亲早已去世,似乎只有两个能够帮他做事的哥哥,才能称作是他的家人。而自己,自己的家人,好像只有两个哥哥,可现在,连两个哥哥也不在像以前那样疼爱自己了。 这一次父亲回来,还带回来一个人,一个看上去和二哥差不多年纪的女人。父亲管那个女人叫朱雀,而带她来到这里的目的,是让自己拜她为师。父亲说,只要和这个女人学本事,就能变得和大哥二哥一样厉害。而天真的她,就这样相信了,她甚至是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她不知道这个女人会教她什么本事,她现在不想去问,因为,她只记得父亲的那句话,学好本事,就可以和两个哥哥一样厉害了。她也想像两个哥哥一样,或许变成那样,哥哥就会天天陪她了,父亲也不会再对自己这么冷淡了。 于是,天真的梅芸秀和那个女人走了,而这个女人,改变了梅芸秀的一生,更是让她的双手,沾上了鲜血的痕迹。这个女人的本事,只有一样,就是杀人,而且是用毒去杀人。那个天真的梅芸秀,就这么消失了,这一次的消失,时间虽然只有四年,但却是永远的消失,那个天真的少女再也不见了。 当她再一次出现在别人的视野里,已经十五岁的她,却是锦绣厅最年轻的紫衣卫了。可是,即使再年轻,也没有人敢小觑她的能力,她那让人防不胜防的施毒之术,在整个锦绣厅,除了朱雀卫使,再也没人能制得住她。她还记得几年前自己来过这个衙门,那时候别人也是害怕她,她已经知道,那些人怕的不过是自己的父亲,这个锦绣厅的都督,这个衙门里最恐怖的存在。但是现在,这些人害怕的却是自己,自己随着朱雀练习毒术,展现出来了惊人的天赋,仅仅三年,就将朱雀教授的东西,掌握了七七八八。而三年期满之时,这锦绣厅多了一个的蒙面的青衣卫,在一年之内,完成了数十起暗杀人物,而这些被暗杀的人物里除了江湖大帮派的首脑,就是通缉多年的要犯,在这名青衣卫出现的一年后,她执行了一次刺杀突厥部落首领的任务,在那次完成任务后,她受了重伤被厅中其余人救回,也就是那时,众人才发现她的真面目,这个能力恐怖的人,竟然是都督的女儿。也是那一次,她又见到了她的两个哥哥。 此时的二哥,已经成了亲,嫂嫂是当朝的钰公主,。而大哥,再过两年便到了而立之年,较之二哥,也大了六岁,却依旧未曾娶妻,此时的他,每日跟随父亲左右,仿佛心中只有公事一般。当然,这些梅芸秀不会在意,她只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帮到哥哥了,而且,她还听说一件令她无比高兴的事情,嫂嫂已经怀有身孕,也就是说自己快要当姑姑了,她的家,又多了一个人,她怎能不高兴? 梅芸秀还记得,那是一个夏日,五月初五,正是端阳节的日子。那一日正是新皇登基的日子,父亲和两个哥哥都去了皇宫护卫,自己那个小侄儿像是找准了时辰,非要在那个时候来到人世,二哥和嫂嫂住在新皇赏赐的府邸,离着锦绣厅甚远,恰巧自己无事想要过来陪陪嫂子,也正是那一次的探视,让她在此后的二十年间,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 当嫂嫂顺利将小侄儿生下后,梅芸秀抑制不住的欣喜,连忙把孩子抱起,手舞足蹈起来,新皇早就给这个孩子赐下了名字--梅应宇。梅芸秀高兴地喊着:“宇儿,宇儿!”恰恰就在此时,只听见‘砰’的一声巨响,房门被人撞开,一个和尚模样的人冲了进来。那和尚冲进来后,直扑梅芸秀手中的婴儿,梅芸秀最擅长的是用毒,近身功夫并不怎么出色,而这和尚身手显然不弱,何况还是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一个不注意,手中的婴儿就被那和尚抢了过去。梅芸秀正想用毒还击,又担心伤到和尚手中的孩子,这一愣神,和尚就逃了出去,等她再追,却发现那和尚早没了踪迹。 刚刚生产完,身体本就虚弱的钰公主,看到孩子被人抢走,气急攻心,昏死过去。梅芸秀追人不到,回来后看到昏过去的嫂子,只能是先救嫂子,等着哥哥回来。 梅芸秀一直等到深夜,二哥才从宫中回来,当他听完梅芸秀所说之后,一拳打碎了厅中的榆木桌子,转身便赶往锦绣厅,召集人马,整整一夜,锦绣厅的人遍布整个京城,那个端阳节的夜晚,京城无人安生,梅子岩发了疯般地寻人,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那位新皇跟前的红人丢了刚出生的孩子。 一夜寻找无果,整个京城找不到那和尚的半点踪迹,此时的梅子岩已是一身杀意滔天,可事情仿佛在第二天清晨出现了转机,不知何时,在梅子岩府邸大门之上出现了一封信,信中所言,若梅子岩想要寻到自己的孩子,便独自去距离南城三十里外的树林之中。梅子岩想也不想着其中是否有圈套,他也不愿去想,就算这其中真的有圈套,他也要去,因为,那里有他的孩子,那个刚刚出生,他却未曾见过的骨肉。就这样,他只作了些必要的防备,便只身策马向南城驰去。 在梅子岩之后看到那封信的,还有两人,他的大哥梅子峰以及他的小妹梅芸秀,梅子峰看完信后,稳住了梅芸秀,并未让她涉险,想来也是担心打草惊蛇伤了孩子,并未召集人手,也是独自一人上路寻梅子岩去了。 而这边,梅芸秀知道自己虽然毒术小成,但那人既然敢惹上二哥,必然不是自己可以应付的,何况昨天那和尚的身手,若想要杀了自己,根本不会是难事,于是,她找到了一个人,那个教她毒术的女人,锦绣厅卫使,朱雀。梅芸秀知道,尽管二哥和钰公主成亲,但这个教了自己四年毒术的人,对二哥早已情根深种,别人就是全家被屠,那个女人也不会眨一下眼睛,但这人是自己的二哥,朱雀不会袖手旁观,这个女人,就算失去自己的生命,也不会让二哥受到半点伤害。 实际也正如梅芸秀所想,朱雀听闻梅子岩受险,未做半刻停留,便向着梅芸秀所说之地奔去。 第十一章 往事 下 昨日,在梅芸秀手中丢了孩子,今日,她又做了一个令她悔恨终生的决定,她以为,以二哥那近乎于妖的智慧,大哥那锦绣厅中仅次于父亲的身手,再加上一个朱雀从旁策应,即使敌人有陷阱埋伏,也不可能对他们几人造成太大伤害,即使是三十里外,依旧是京城所属,那些人就算有埋伏,人数也不敢太多,没有人会忽视京城十二卫禁军的存在,动静太大,十二卫必定能及时赶到。梅芸秀以为自己已经将事情考虑周全,今天,二哥应该会是有惊无险,安然带着小侄儿回来。 梅芸秀痴呆呆地坐在梅子岩府门口,静静地看着时间流淌,攒动一天的人潮,渐渐稀疏,太阳从东方升起,又缓缓西落。 夜,渐渐来临。梅芸秀还是未等到哥哥归来。 仿佛是为了映衬梅芸秀那急躁的心,那早已降下的夜幕,仿佛裂开了一道口子,一道强光闪下,接着便是“轰”的一声,一道雷鸣之声自天际降下,不多时,暴雨便是倾盆而下。那雨水,一滴,又一滴,不停地击打在梅芸秀的身上,一遍遍地冲刷着梅芸秀那可躁动的心。 这雨,足足下了一个时辰,梅芸秀也足足在门外淋了一个时辰,可是,他依旧未等到哥哥回来。夜,已经很深了,梅芸秀转身看了看门内,屋内也无人过来支应自己,说明嫂嫂还是昏迷着。她在想,或许这样,嫂嫂也不用担心二哥了。梅芸秀又望着南方,在那里,两位哥哥到底发生了什么?已经一天了,十二卫并未出动,是那边并没有太大动静,还是说,想害二哥的人甚至有办法指使十二卫禁军?若是前者,那哥哥或许是被什么事情拖住,应该只是陷入了麻烦,可若是后者,那两个哥哥和自己的师傅岂不是凶多吉少?梅芸秀不敢往下想,只能静静地等着,她多想去城外打探一下情况,但她却不敢,孩子已经出事,两个哥哥都不在,她必须留下来保护嫂嫂,她不能再让嫂嫂受到伤害,因为她的疏忽才丢了孩子,她不能让嫂嫂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再受伤害。 夏日的夜,被雨水冲刷后,留下的却是寒冷,身着单薄而又早已全身湿透的梅芸秀,就在这样的一个夜里,静静地坐了一夜。夏日总是善于忘记的季节,第二天清晨,仿佛昨夜的雨未曾下过一样,一轮红日渐渐从东方升起,又是一个晴天。 此时,京城的人们尚未开始一天的作息,只有少许商贩早早地便开了工。 梅芸秀依旧是那般呆呆地望着南城的方向,忽然,一个血人出现在她的街道上,那人跌跌撞撞的往这她的方向走来,最终,跌倒在距离她几丈之外,看着这熟悉的身影,梅芸秀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仔细一看,果然,这人是她的大哥,梅子峰。梅芸秀急忙将他抱起,带到梅子岩的府中,她自己专修毒术,但是医术毒术都是相通,医术虽不精通,但较之一般的大夫肯定强了许多,而且二哥府上还有照顾钰公主的御医,她相信,大哥的伤肯定能够治好,待大哥醒了,他就可以知道二哥和朱雀师傅的去向了。 然而,梅芸秀等了三日,三日后,梅子峰渐渐恢复意识,却告诉了她一个令她心痛欲裂的消息:二哥和朱雀师傅都遭到了那些人的伏击,只有他一个人逃了回来。 梅芸秀在想,大哥肯定是开玩笑,二哥的聪明才智,怎么会就这么简单的死去?这这几年来,普通人不知道二哥做了什么,但她却知道,正是二哥,未借助父亲半分力量,搅得京城风起云涌,朝廷知情的官员,无不将二哥惧怕二哥,生怕二哥哪天将目光聚集到他们的头上,也正是二哥的辅佐,才让那个名不见经传的燕王在几个得宠的皇子中脱颖而出,最终登得大宝。在梅芸秀的记忆里,二哥一向都是算无遗策,怎么会就这样死去?尽管是大哥亲口所说,她依旧不愿意去相信。 梅芸秀很想问到底发生了什么,既然大哥伤都这么重,那边打斗的动静肯定不小,可是这一天一夜,为何十二卫禁军却没有一点动静,三十里地并不是太远,她可是清楚地记得这三十里之处,虽然是外围,但依旧属于禁军负责的防区,难道那设计害二哥的人有动用十二卫禁军的能力? 可梅芸秀的问题尚未问出,梅子峰又是吐出一口黑血,昏迷过去,梅芸秀急忙叫来御医,那御医把脉之时,却不停地摇头。梅芸秀此时急切地想知道大哥的身体究竟怎么了,明明已经醒过来了,为什么还会这样,她学的是毒术,对于医术虽然不精通,但这一口血明显与正常的淤血不同,大哥很可能是中毒了。梅芸秀连忙搭上梅子峰的脉搏,果然如她所料,梅子峰身上中了一种很奇怪的毒,一种她也未见过的毒,但是这种毒药除了令人昏迷,对人的身体却没有半点伤害。 梅芸秀都未曾见过的毒药,而且按照梅子峰所说,朱雀已经死了,梅芸秀根本未见过的毒药,又如何施救呢?从那日清醒之后,梅子峰就再也没有睁开双眼,一直处于昏迷状态。 梅芸秀一个人去了哥哥出事的那片树林,可三日前的那场大雨早已将一切冲刷的干干净净,已经三日过去,她又能找到些什么呢?梅子岩的尸体都未留下,梅芸秀不敢相信她的二哥已经死去,可大哥亲口所说,又已三日过去,还未见二哥踪迹,她又能怎样呢? 梅芸秀的两个哥哥一个昏迷,一个死亡,她明明记得父亲和她说过,只要练好本事就能帮助哥哥,她一直很努力地跟随朱雀去学习,即使是去杀人,看见那些人死在自己手里的惨状,她都强行忍住了痛苦,可为什么现在,两个哥哥变成这样,而父亲,却因为新皇登基,众多事情处理,孙子不知所踪,儿子一死一昏迷,他还在皇帝那边处理事情。这个家呢?这个家又算什么? 在这一刻,梅芸秀对这个父亲的感情,从最初的期待,已经完全变为了现在的冷漠,在她心里已经没有了这个父亲,孙子儿子相继出事,他却一直没有出现,难道他的家就是那个锦绣厅,而他的家人只有皇帝么? 梅芸秀离开了,离开了那个家,离开了锦绣厅,离开了那个伤心之地。在她想来,有着宫中的御医在此,按着她的检测,梅子峰身上的毒药并不致命,锦绣厅都督的长子,这样的身份摆在那里,肯定会有人照顾好哥哥的。而她的嫂嫂,钰公主依旧没有醒来。她留在这里已经没有必要,父亲根部不可能抽出时间来寻找孩子和伤害哥哥的真凶,既然这样,还不如自己去找真凶,去找那刚刚出生的侄子,去找给大哥治病的解药。到如今,已经二十年了,梅芸秀再也未曾踏足过锦绣厅。 而几年前,梅芸秀隐隐查到,哥哥的死似乎和当年皇子之间的争斗有关,那么当朝有能力知道当时情况的,杨家肯定算一个,而闻隐先生杨云昭当年与二哥交情极好,她便找上了杨云昭,或许能从杨家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可这一次,却幸运地等来了梅应宇,或许,上苍,真的没有抛弃他们梅家。 第十二章 两个青龙 跟着梅芸秀的思绪,梅应宇也基本弄清楚了当年的情况,所有的事情都是因自己被人带走所引起的,而带走自己的,是一个和尚。这怎么可能?梅应宇似乎想到了一件难以置信的事情,他是被和尚带走,仅仅就在出生的当时。但是了缘明明和自己说,自己的名字叫梅应宇,而现在这个刚认识的姑姑说自己叫梅应宇,这名字还是皇帝赐下的,如果梅芸秀所言俱是不假,那么了缘和尚呢?他和那个带走自己的和尚又是什么关系,甚至说,了缘就是那个掳走自己的和尚?可是二十年来,了缘除了不让自己和外人接触,各个方面都是全心全意教导自己,怎么会和掳走自己的人联系上,可是他既然让自己叫梅应宇这个名字,显然是知道自己的身世的,又为何不告诉自己? 梅应宇已经相信这个女人是自己的姑姑,可是她说的话却明显针对那个将自己抚养长大的了缘,这些年来,了缘一心为善,对自己更是关怀无比,又怎么可能是杀害自己父亲的凶手? 梅应宇不禁向梅芸秀讲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我确实是被个和尚抚养长大,而且这个和尚武功也是奇高,我随着他修习了十几年,仍然觉得他深不可测,但是他却一心抚养我,并未有过半分不当之举,而且我的名字也是他告诉我的,说是捡到我的时候身边写着‘梅应宇’三个字,便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那个和尚现在在哪?”梅芸秀一听到梅应宇是被一个和尚带大,显得尤为激动,她现在甚至是见到和尚就很敏感,何况事关梅应宇?当年那和尚就是从她的手中将梅应宇掳走的,可以说,她现在是唯一一个见过那个和尚的人。但她却要失望了,这个和尚恐怕他是见不到了。 梅应宇告诉她:“他原本在普照寺,我这二十年来也一直在那寺中生活,不过,半个月前他被锦绣厅的青龙带走了!” “青龙?他怎么会带走那个和尚?”梅芸秀很是奇怪地问道。 “那个青龙应该是来找我的,不过了缘师傅为了让我离开,将我藏了起来,自己跟他们走了。”梅应宇道。 梅芸秀想到,既然青龙都来到了这里,说明锦绣厅的人已经注意到了梅应宇,但是自从大哥梅子峰昏迷,自己离开锦绣厅后的不久,那个原本只知道皇帝与朝廷的父亲,便提出辞官离开了京城,此后自己一直没有他的消息,而那锦绣厅,皇帝重新找了一个人去担任锦绣厅总都督。那么这个下命令去找梅应宇的又是什么人呢?是那个新的都督,还是皇帝,亦或是青龙自己?梅芸秀想着能不能从那个了缘被带走时的情况入手,于是向梅应宇问道:“你能不能仔细描述那个和尚被带走时的情况?” 那天的事情,或许梅应宇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他仔细回忆了一下,梅应宇从那个道士来到寺庙说起,一直到了缘和尚被带走的过程,都与梅芸秀讲了。 梅应宇讲完后,梅芸秀问道:“你是说,那个和尚横练功夫极为厉害,而且,那个青龙称呼他为王大公子?” “不错!” “青龙明显是要来杀你,这和尚却要保你,应该对你无恶意才是,但那和尚明显是知道你的身世,却又不曾告知与你,这中间或许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也许将它调查清楚,我们就能知道当年的真相了。” 梅应宇也是如此想法,无论怎样,他都必须去一趟京城,将这一切调查清楚。不过,有件事,他还没有告诉梅芸秀,这才是最奇怪的一件事。 “事情在青龙将了缘师傅带走后,还没有结束。”梅应宇沉声道。 “应该是与你身上的伤有关吧?”梅芸秀曾经是锦绣厅最优秀的杀手,从他刚刚注意到梅应宇的时候,就发现了梅应宇身上的刀伤,那明显就是锦绣厅制式刀具山河刀的所留下的伤口,青龙都已经走了,梅应宇身上的伤又是谁留下的呢? “不错,在那青龙走后,我等了很久,直到天快亮了,我才从房梁上下来,可就在我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又有几个穿着和青龙他们差不多的人来到了了缘师傅的禅房里,而我,与他们正好撞见。但令我奇怪的事,并不是因为他们去而复返,”梅应宇顿了顿,接着说道“这些人根本就不是去而复返,同样是来了四个人,一人领头,三个着紫衣的人在后面跟着,而那后面的紫衣人居然也称呼那领头的‘青龙大人’,锦绣厅的编制我不清楚,但了缘师傅和我提到过,卫使只有四个,以东西南北命名,这个很多人都知道,可是现在居然出现了两个青龙,而我可以肯定,这绝对是两个不同的人,这说明了什么?” 梅应宇说完,杨云昭与梅芸秀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骇,“怎么可能,有人冒充锦绣厅的人?谁有这个胆子?又是谁,有这个能力?”这便是此刻,两人心中所想。 接着,梅应宇恶狠狠地说道:“我虽然疑惑,但当时的情况显然不允许我去多想,因为这几人的目的,也是我!可笑我自幼聪慧,在那个青龙面前,却仿佛被看穿一般,他只是几句问话,我便漏了底,于是与那几人厮杀起来,不过他们也未曾料到我的武功并不是他们简单就能吃得下的,我的轻身功法也不一般,拼命要逃还是有一线希望的,而那时快要天亮,那几人颇有顾忌,我受了几处刀伤,拼了命地逃了出来,却昏倒在路边,幸好最后被这杭州城中的尹家小姐所救。”梅应宇想来也是后怕,那次自己可不是受伤,那次多出一世记忆,或许他是真的伤重而死,幸好老天又给了自己一条命,这就注定是让自己找到真凶,给父亲,也是给自己报仇的。 梅应宇说着简单,梅芸秀想到那时的情节,不禁为梅应宇后怕,既然这孩子能死里逃生,并如此巧合地与自己碰面,或许真的是天意。但是,那两个青龙又是怎么回事?这两个青龙,哪一个又是真的呢?随着梅应宇的出现,事情不仅没有明朗,反而显得更加扑朔迷离了。 或许,她应该回一趟京城,去探一探锦绣厅了,至少要弄明白那个叫做了缘的和尚究竟是被谁带走的,或许那个和尚就是解开一切事情的关键所在。 “应宇,你是不是想着要上京查一查这些事情?”梅芸秀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向梅应宇问道。 “我的确有这个打算,或许就在近期我就会动身。” “你可以先等等,以你目前的身体状况,也不太适宜出远门,而且,你还有需要一个身份!”梅芸秀道。 “身份?”梅应宇刚疑惑片刻,随即明白了梅芸秀所说的意思,一是目前知道他身份的人并不多,但是“梅应宇”这个名字,即使过去了二十年,但难免不会被有心人记住,当年的事闹得整个京城人尽皆知,自己上京调查,必然会与朝中高官接触,若真个用真实的身份上京,或许还没有开始调查,那真凶就发现了自己,“梅应宇”这个名字是被现在的皇帝赐下的,名气肯定不小。二是他要上京城与那些朝中官员打交道,他自己的身份肯定不能太低,必然需要一个拿得出手的门面才行。那么他应该用什么身份前往京城呢? 这个问题显然不需要他去操心,一旁的杨云昭笑了起来,“你还真没把我这个老头子当回事啊,我虽离开了杨家,但这张脸可还是值不少钱的,杨家在这杭州城可是势力滔天,我要给你一个正当的身份又有何难?” 第十三章 新的身份 杭州,太守府。 一个身着绯袍,若四十余岁的肥胖中年人正急急忙忙向着大厅,一路小跑过去,这人正是杭州太守,赵益华。此刻的大厅,正坐着一个人,江浙大儒闻隐先生,当然,光是一个名气大一点的读书人他还不至如此,但赵益华在杭州任职多年,常人不知道,他又怎么可能会不知这闻隐先生与当朝尚书左仆射的关系呢。这闻隐先生向来是不喜庙堂,赵益华来这杭州任职的五年间,几次想要登门拜访而不得其门,如今他却亲自来这太守府中,不论何因,他这个太守都是不能怠慢的。 赵益华赶到大厅之时,才看到那厅中除了闻隐先生之外,还有着一青年男子与一妇人,那男子倒无甚特别之处,但那妇人,虽看上去年纪早已在三十之上,但那一身肤色白皙更甚过飞雪,又衬着她那长裙,再望向那一双明亮带水的眸子,甚是勾人心魄。赵益华是一个久经风月的官儿,正因其好色这个弱点,才会更听话,杨家才放心让他在杭州这块肥地上呆这么久,而此刻赵益华看到梅芸秀,简直看呆了,他哪里见过这般的天姿国色啊,虽然年纪稍大,但却风韵犹存,在他想来,即使是宫里这般年纪的妃子也没眼前这女人那般勾人魂魄。 梅应宇看到这太守的神色,即使是个初哥儿,也知道他在想什么,姑姑的对男人的诱惑力,恐怕真没几个男人能抵挡的住,看着现在的姑姑,谁又能想到这是那个二十年前天真无邪的少女?不过,梅芸秀毕竟是自己的姑姑,被这个老头子这样看着,她自己也许已经习惯了,但梅应宇可受不了,当即咳嗽一声,笑道:“太守大人刚刚还急急忙忙呢,怎地这会儿发起呆来了?” 赵益华被这一声咳嗽惊醒,又听到梅应宇所说,心中又是尴尬又是愤怒,但杨云昭在一旁,他也不好发作,但他脸皮也确实够厚,丝毫没理会梅应宇的意思,拱手向着杨云昭道:“不知闻隐先生到此,颇有怠慢,望先生勿怪,不知先生今日来此有何吩咐,下官力所能及,必然照办。” 这赵益华身为太守,官居正四品,在杨云昭面前却自称下官,也难怪其能在杭州城当五年太守,真是个左右逢源,溜须拍马的主儿。不过杨云昭并没有在意他的称呼,而是指着梅应宇说道:“这人,是我的一个学生,名为李楠,我听闻赵大人身兼中正官一职,而今年并未曾向朝廷推举人选,我今日便来向大人推荐一位人才。”这名字是梅应宇随口取的,反正只是个暂时的称呼,之前普照寺中有一棵大楠木树,他经常在上面睡觉,索性随意用了这一个字。 赵益华听说这闻隐先生原来是借他这个中正官的名头来的,心中不免腹诽了几句“什么大文豪,装清高,也用这走后门的路子。”原来是这九品中正制度早已经名存实亡,当朝太祖皇帝选拔人才开辟了科举制度,而开朝之初,担心这个制度不够成熟,仍旧承袭了魏晋南北朝时期的九品中正制,设立了中正官推举人才,但是太祖天纵之才,开朝百年以来,科举制度为太多心有大志之人尤其是寒门子弟开辟了报销朝廷之路,而九品中正制渐渐失去了其作用,但却并未明文废除,各州府长官依旧兼任中正官,但只有官职,却并很少有人向朝廷举任人才,因为世间读书人只知道科举制度,而这个九品中正制已经被人遗忘。而这个制度依旧存在,不过是那些世家子弟不学无术,家中给他们留的一条路子罢了。 如今这个名满天下的闻隐先生,居然也和那些世家高官一般,来走这条路子,赵益华不禁轻看了他许多,不过既然杨云昭已经开口,他也不好拒绝,不过此时看向梅应宇的目光,更加地不友善了,梅应宇让他丢了脸面,现在又知道他是一个走后门的人,赵益华哪里还看得上他,虽然赵益华现在官居杭州太守,但也是寒门子弟出身,是从十年寒窗再到科举考试一步一步走到现在的,而梅应宇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当官,他心里哪来的平衡? 杨云昭和梅应宇可不管赵益华心中所想,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身份,既然这赵益华答应了,其他的都无所谓。梅应宇必须要一个官员的身份,再加上闻隐先生的弟子,这个名头基本已经够了,后面再想办法将这个官弄到京城去做,反正杨云时正在京城,更是权倾朝野,这一切对于杨云昭来说,根本就不是难事。 赵益华答应帮忙后,想顺藤而上,正好搭上杨云昭这条路,想要留杨云昭吃饭,杨云昭却没有给他机会,就算他不给这赵益华面子,他也不敢反悔,只要他还想在这杭州待下去,就不敢动什么手脚。 不过梅芸秀并没有急着让梅应宇进京,而是她自己先去探一探情况,顺便将京中各项事宜安排好,这二十年她没有再回锦绣厅,却凭借自己的本事,在江湖上也交了不少可以信赖的朋友,让他们提前在京中站稳脚跟,等梅应宇到京之后,有人可用,不至于从来再来,或是寄人篱下,梅应宇想了想,也就同意了。虽然此刻他迫不及待地想进京,去那所有事情发生的源头之地看一看,但他也知道,盲目前去,只会徒招祸事,当下便答应现在杭州城中等上一等,长则一年少则半载,到那时,所有事情想必都已就位。随即,梅芸秀便动身前往京城,而杨云昭为了更好地给梅应宇铺路,也一同前往京城寻他弟弟杨云时去了。 反正这边等赵益华将事情办下来也要一段时间,梅应宇索性就在三才酒楼住下来了,当然,他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不过,住在三才酒楼这个决定,没过三天,他就后悔了。 “梅应宇,你给本小姐滚出来!”一阵尖锐的女声,从三才酒楼内传出,杭州城可没几个人敢惹这间酒楼的主人,路边行人只当做没听见,匆匆走过去了。 这声音的主人正是这间酒楼的女掌柜杨玲儿,自从梅应宇住在这间酒楼后,她每天都逼着梅应宇给她讲术算方面的知识,开始梅应宇还觉得没什么,可一天下来之后他就见识了这个姑娘的可怕之处,胆大,泼辣,完全没有一个姑娘家的形象,连着三天腻在梅应宇的房间里,丝毫没想起她自己是一个女儿家。梅应宇连着给她讲了三天数学方面的知识,最后确实扛不住这姑娘的十万个为什么,干脆躲了起来。谁知道这一个女孩子如此不顾身份,在这闹市之中如此大喊大叫,只得自己走了出来,哭丧着脸,对杨玲儿说道:“大小姐,姑奶奶,您声音能小一点吗?这大街上的人都被你招来了,还有,你以后叫我李楠,梅应宇这个名字就不用喊出来了,好吗?” 杨玲儿也知道父亲和自己说过让自己以后叫他李楠,但前几天这个名字给她的印象确实深了一点,不过她还未应声,门口又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玲儿姐姐,又是谁惹您了,大老远的就听见了你的声音,弟弟过来帮您收拾他。” 第十四章 杨子衿 听见这声音,,梅应宇还不知道是谁来了,那小二哥春来却是急急忙忙跑到门外,喊了一声“二公子,今日您怎地有空过来?” 进门的是一个约莫十六七年纪的少年,穿得一身淡绿色的袍子,手中还轻摇这一把纸扇。少年身边还跟着两个身材魁梧的大汉。杨玲儿看到这少年进来之后,忽然邪恶地笑了笑,一手指着梅应宇说道:“子衿,就是这个人欺负我,他叫李楠,是我爹爹的徒弟,你随便收拾一下就行了,下手别太重。”杨玲儿想着:本小姐天姿国色,一般人想见还见不着,这个梅应宇居然敢躲着自己,必须要好好教训他一番。 这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杭州城无人敢惹的霸主,杨家二公子杨子衿。左相杨云时育有两子一女,长子杨子清今年三十岁,沉稳干练,一直跟在杨云时身边,在京城为官。二女儿两年前被太子纳为太子妃,就是这个杨子衿,杨云时三十五岁是才得这么个小儿子,自是宝贝无比,便没有将其带入京城那个大漩涡之中。这更使得杨子衿在杭州城中成了无人敢惹的角色。这杨二公子的纨绔,前些天王贵福离开之时还是和梅应宇讲了的,谁知道这杨玲儿这么快就把这煞星招到他面前来了。 那杨子衿听说还真的有人敢欺负杨玲儿,哪里还管这人是谁,立刻招呼身后跟着的两个护卫,去揍梅应宇。 两个护卫听到命令后,未做片刻迟疑,两人一左一右,拳头直扑梅应宇而来,梅应宇一看这架势,心道:“这个二公子还真是个煞星,自己还什么话都没说,他就开打了”虽是这般想着,梅应宇的身体却没有片刻迟疑,一个纵身向上一跳,越过那二人的头顶,转身便是两个鞭腿踢在那二人后背,那二人本就是向前冲着,这后背受了一脚,一个踉跄,便摔倒在地上。 梅应宇落地后,一脸嘲笑地对着杨子衿说道:“二公子,您以后找护卫就找厉害一点的,这两人真心不够打!” 杨子衿在这杭州城一直都是横着走,护卫不过是充门面的,哪里认真找过什么护卫,他若真有事,只消喊一声,这杭州城的守军立马就会过来,这二人都练过几天假把式,看上去唬人罢了,哪有什么真功夫。心里虽然把这两个护卫骂了千万遍,但输人不能输阵,一脸不在乎的模样,对梅应宇喊道:“小子,你这是偷袭,算不得本事!” 一旁的杨玲儿只知道梅应宇有才学,但哪里见过他的武功啊,现在看到杨子衿吃了个亏,万一杨子衿恼羞成怒,把城守军招过来,就不好收场了,连忙开始和稀泥,朝着梅应宇说道:“梅--李楠,我开个玩笑而已,干嘛这么认真,那个是我弟弟”说着又朝杨子衿喊道“杨子衿,你给我过来,这是你大伯的徒弟,谁让你乱动手的?” 杨子衿此刻那个憋屈啊:刚刚明明就是你让我教训他的,现在怎么成了我乱动手,还让不让人混了。不过杨子衿还是屈服在杨玲儿的淫威之下,这个堂姐的泼辣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真正是个静若处子,动起来就完全是个疯子的主儿,在这个杭州城,他虽然是小霸王,但却最怕这个堂姐。索性只能嘻嘻哈哈的向梅应宇赔了个笑脸。 既然人家已经道歉,边上又有杨玲儿这个祸害在这里,他也没有再去计较,不过这杨玲儿每天看他的眼神就和猎人看到猎物似的,这三天来,还真是给他弄怕了。初见她时,看她那般貌美,还真以为是前世电视上演的那般大家闺秀又饱读诗书的才女,谁知道出的都是些刁钻古怪的题目,这几日更是饱受她的折磨,现在的梅应宇就在想当时自己怎么就一时冲动住在这里了。 杨玲儿看这两人没再起什么冲突,也没继续发疯,朝着杨子衿问道:“子衿,你今天上我这里来干嘛?这里可不给你管饭。” 杨子衿被刚的事情一打岔,差点忘记自己来的目的,急忙说道:“姐姐,不好了,有一伙人冲进尹伯父家,将依依姐姐带走了!听说尹伯父正急的焦头烂额呢,你这么聪明,我就是来找你出出主意的。” “什么,依依被人带走了?什么时候的事?”杨玲儿听到尹依依被人带走,顿感焦急。 “我也不知道,只是听说今日上午有一伙人来找依依姐姐,像是打听什么人的下落,然后就将依依姐和她的侍女襄铃带走了。” 梅应宇听到此处,隐隐感觉此事可能与自己有关,而那尹依依就是前些时日救了他的人,显然他不能袖手旁观,便向那杨子衿问道:“可知道那是些什么人?” 杨子衿又看了看梅应宇,正奇怪他对尹依依的事这么上心干什么,随即又想到刚刚杨玲儿好像说过这人是大伯的弟子,而尹依依也是大伯的徒弟,或许这两人关系不过吧,接着回应道:“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不如还是去一趟依依姐的家里,问一下尹伯父吧。” “那咱们赶紧去尹府。”杨玲儿心中急切,甚是担心尹依依的安危,而尹府在城北,这酒楼在城南,当下便让小二春来备车,准备前往尹府。梅应宇心中以为这杨玲儿如此泼辣,而他前世不懂古代礼仪这一世又自小在寺庙中长大,对于男女之间的理解一直都是一知半解的,待马车一到,梅应宇竟毫不避讳地跟着杨玲儿上了马车,只留下车外的杨子衿嘴巴张的老大,痴呆呆地看着车上的两人。随即又想到方才他刚进客栈的情景,杨子衿自动将其脑补成为打情骂俏,瞬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梅应宇却丝毫不知,他这无意之举导致了后来杨子衿极力撮合他与杨玲儿。而车内的杨玲儿此刻正是低着头,一张俏脸羞得通红,这可不是在自家酒楼里面,这是要出门啊,这人怎么就这样钻进车里面来了,不过随即她又想起这几日自己腻在梅应宇房间的事情,前几天她痴迷于术算浑然未觉,此刻想来简直是要羞死人了。 杨玲儿的行事古怪刁钻还得益于两个人,这第一个就是她的父亲杨云昭,这杨云昭并不看重功名利禄,一个人逍遥自在,对这个女儿虽然疼爱,但更多的是一种“放养”的状态,根本就没有用《女德》的“清闲贞静,守节整齐”之类的条条框框去约束她。第二个人就是梅应宇那个相貌极美的姑姑,梅应宇与她的接触不过两日时间,只知晓她是幼时文静后来却变成了一个女杀手,哪晓得她那不拘于世俗的言行,甚至梅应宇前世的现代女子大多都不如她,而这几年,杨玲儿却与她这个秀姑姑走的极近,她现在不过是一个才十九岁的小姑娘而已,几年的潜移默化,早已让她的言行向梅芸秀靠拢了。但她毕竟还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前几天没觉得,现在一想起便羞愧难当,而现在这马车内部的空间并不大,她几乎是与梅应宇挨着坐的,更是把头埋低了许多。 第十五章 再遇锦绣厅 而此时的梅应宇却并未察觉到杨玲儿的异状,以他此时的心情也不会去想那么多,梅应宇心中想着:尹依依被一伙人带走了,那么这和他究竟有没有关系呢?梅应宇在尹府也住了半个月,尽管他未同府中的其他人有过接触,但府中肯定会有不少人都知道尹依依从普照寺回来的路上捡了一个深受重伤的人,这样必然会有人在外多嘴,若有人诚心找他,必然不会放过这样一个线索,如果真如他所想,那带走尹依依和襄铃的,极有可能是锦绣厅的人,而他不可能让这个善良的姑娘受这无妄之灾,但若真如此,那就难办了,凭他现在的能力,不可能将人从锦绣厅中救出,而此时梅芸秀和杨云昭都去了京城,他根本找不到别人来帮忙。如果真的又和锦绣厅对上,他还能再次逃过一命么?此时,梅应宇也只好安慰自己,带走尹依依的并不是锦绣厅的人。 马车驰了约莫半个时辰,梅应宇一直若有所思的样子,而杨玲儿还是不敢抬头,直到车子停了,这两人都不曾发觉。车子停了半天,春来也没见到车内二人有何动静,便朝里喊了一声:“小姐,尹府已经到了。”此时两人才被惊醒,杨玲儿缓缓抬起头,偷偷地看了一眼梅应宇,而这时梅应宇也正好看着她,梅应宇发现这杨玲儿脸色通红,梅应宇哪里会想到她脸红的原因,还以为是生病了,毕竟这几天自己都被折腾的没睡好,夏日天气也是变化无常,杨玲儿生病也不是不可能,就问道:“杨姑娘,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话说着,又拿手去摸向杨玲儿的额头,杨玲儿心一惊,哪敢让他碰自己,连忙拨开梅应宇的手,逃下了马车。梅应宇还在奇怪呢,这姑娘平日大大咧咧的,今天是怎么了?不过他也并未多想,他现在急切地想知道是谁带走了尹依依,于是也跟着下车。后面紧跟着的杨子衿也到了,这一到就看见杨玲儿脸上的红润,孤男寡女,共处于一小车厢内,杨子衿不由得又在脑海中浮现出一幕香艳的场面。此时,杨子衿看梅应宇的眼神也全都变了,在他想来,能拿下自己这个姐姐的人,还没出生,谁知道今天就碰见一个,本就是一个十六七的少年,前面看到梅应宇的武功不错,现在又以为姐姐被他拿下了,怎地叫他不佩服,若不是此刻不合时宜,他就要张口大喊一声姐夫了。 一行三人找到了正在大厅坐立不安的尹兆宏。一位年逾花甲的老人,多行善事,却无子嗣,直到四十岁才有了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怎能不心疼?今日却遭此无妄之灾,即使他富甲一方,此时却显得如此地苍白无力,因为带走尹依依的那些人根本就不是他能惹的起的。 杨玲儿看到尹兆宏如此,心中也是难过,那尹兆宏丝毫未曾发觉已经有人走到自己身边,杨玲儿虽是不忍,却还是问道:“伯父,您先别着急,把事情和我说一说,依依姐到底怎么了?” 此时尹兆宏才被这声音唤醒,定眼一看,原来是杨玲儿,在她的身边还有杨子衿和一位自己不认识的青年。此刻他好像抓到救命稻草一般,自己的女儿是闻隐先生的徒弟,而他知道闻隐先生是左相的兄长,那些人自己动不得,若能找闻隐先生帮忙,肯定可以将自己的女儿带回来的。当下,便把事情的原委和杨玲儿说了。 今日上午,有四个身着锦衣佩戴刀具的人强行闯尹府,府中虽有些护卫,但都配备的棍棒,普通人家哪敢私藏刀具啊,而尹家一直与人为善,奉公守法,这些护卫身手对付普通人还行,但根本就不是那几人的对手,再看到人家拿刀,心中就有了几分退意,果然,没几下,护卫就被那些人收拾的七七八八,这时尹兆宏匆匆赶来,再看到几人的衣着配饰,这些护卫家丁不曾见过,他却是知道这是锦绣厅的服饰,急忙上前道:“几位官爷,我是这尹家主事之人,不知几位光临寒舍是为何故?” 那几人知道眼前这人就是尹家主人,便有一人上前问道:“既然你是这家的主人,那我问你,本月初,你家可曾收留过什么人?” 尹兆宏一听,原来这些人是来找人的,自己这个月一直忙于家中生意,并未收留过什么人,倒是听说自己的女儿前段时间礼佛归来,捡了一个人回来,莫不就是那人?自己尚未见过那人,但听说他前几日已经离开了,尹兆宏觉得,既然那人已经不在自己家里,那如实相告,这些人自然就会上别处寻去,便回应道:“约莫二十天前,大约是端阳节的那几日,小女礼佛归来,确实带回一人,不过此人三日前已经离去,不在此处。”尹兆宏只知道女儿捡了个人回来,那是自己忙于家中事务,并未过问,女儿一向懂得分寸,不会做出什么出格之事,而且他对女儿极为疼爱,索性也就没有过问。但他哪里知道尹依依带回来的那人是一个身受刀伤之人,若知道如此,他肯定不会如实相告。 锦绣厅几人听说那人是尹兆宏的女儿所救,便要过去询问。世上向来是民不与官斗,尹兆宏哪里拗的过他们,只好屈从,让尹依依前来大厅询问。 不多时,杨玲儿便在襄铃的陪同下,来到了大厅之中。尹依依询问情况后,得知这些人是来找她所救下的那人,也如实地说三日前那人已经离开。尹依依说完后,那几人却是直接将刀拔出,架在尹依依的肩上,继续问道:“尹小姐,请你好生回忆,那人究竟去了何处?”尹依依依旧是面不改色,一旁的尹兆宏和襄铃却是吓了一跳。尹兆宏急忙说:“官爷,官爷,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切莫动手啊!” 尹依依见到刀子架在自己肩上,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胆色,竟然不曾畏惧,依旧回应道:“这位大人,三日前我与侍女游湖回来之后,那人便已离去,我确实不知他的去向。” 那人见尹依依一个商家之女,竟能在刀下没有半分畏惧,不由高看几眼,说道:“你倒是好胆色,不过,这人在不在不是由你说了算,我等还是要搜上一搜”说着便看向尹兆宏,道:“你去将府中所有人都招到院中,我有话要问。”说完又转身对另外三人说道:“你三人在这府中搜查一下。” 刀子都架在脖子上,尹兆宏哪里敢拒绝,急忙吩咐下去,将府中所有人召集起来,不多时,府中上下百余号人便聚集在了庭院之中。 第十六章 又是青龙? 四人中,有三人已经在府中探查。人员集合完毕之后,尹兆宏领着那领头的人来到院中。 先前,府中出现打斗的动静,此时所有人又被召集起来,众人尚不知集合所为何事,正纷纷议论,一看到尹兆宏过来,立马禁声。人群中为首的一位五旬左右的老者上前,朝尹兆宏说道:“老爷,府中人员俱已在此,不知老爷有何吩咐?”这老者是尹家的管家胡德全,他知道方才有几人不知为何闯进府中,又看了看尹兆宏身边有着四个未曾见过的生面孔,想来老爷召集人员就是因为这些人,再看这几人身上都带着刀,胡德全此时也不敢多问。 尹兆宏问道:“德全,府中人员可还有人不在此处?” 胡德全想了想,说道:“今早胡策带着两人去了城东的绸缎行,两位夫人在侧厅之中,其余人俱是在此。”胡策是胡德全的儿子,尹兆宏与胡德全都是上了年纪,尹兆宏又没有儿子,胡德全自幼跟着尹兆宏,很得尹兆宏信任,那胡策如今二十五的年纪,一直在府中长大,颇为聪慧,胡策虽年纪轻轻,却也将府中许多事打理的井井有条,所以尹兆宏将一些生意交给他代为打理。而那两个夫人,则是尹兆宏在尹依依母亲去世后,所纳的两房妾室,此时院中人多,也不好抛头露面,胡德全便请她们在院子旁边的侧厅之中等候。 听到胡德全的回答,尹兆宏点了点头,转身朝那几人说道:“大人,府中人员俱已到齐,大人尽管吩咐便是。” 这时,另外三人也已查探完毕,来到了院中。三人纷纷向那领头之人示意,并未曾发现异常。 那领头之人点了点头,又上前朝着众人问道:“我要问的事情也很简单,你们如实回答就是,我锦绣厅办事,没人敢追究你们的责任。”说完顿了顿,看了一眼尹兆宏,又接着说道“我听说你们家小姐前些时日带回来一个男子,这人你们可曾见过?” 尹依依将梅应宇带回来之后,也只有少数人见过,梅应宇身上都是刀伤,若真个让人见到,难免会生出事端,尹依依只把他留在自己住的小院之中,由襄铃照看。院中众人也知晓尹依依让一个外人住在自己的小院之中,却未曾见过,因此,并无人应声。 胡德全左右看了看,也猜到眼前这几人或许是来找人的,若不给个答复,估计不好应付这几人,便上前回应道:“这位大人,我家小姐确曾带了一人来府中,不过我等未曾见过。” 那人本想府中人员众多,或许会有梅应宇的一些蛛丝马迹,却得到一个无人见过梅应宇的回答,心中想到:按照尹依依所说,那人三日前离去,那便是在这尹府之中住了半月,怎会无人见过?府中众人都未见过梅应宇,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有人将他藏了起来,很明显,这个人只有可能是尹依依,他想不通尹依依有何理由会将人藏起来。在他想来,如果真是尹依依将人藏起来了,或许她会知道些什么,心中一计较,便打算继续问尹依依,但这女人看上去挺有胆色,一般手段吓唬不了,在这府中也不好施加手段,索性直接将其抓走,再行盘问。 几人刚打算将尹依依带走之时,尹兆宏还作以阻拦,可三把刀都架在他身上,他也只能罢手。尹兆宏是个商人,知道算计,若此时将这几人惹火了,这府中百余条性命能不能保住都未可知。不过襄铃却跳了出来,说道:“几位大人,我家小姐真的不知道那人去了哪儿,我亲眼看见他走的,你们放了小姐吧。”那人到是一乐,果然还有人见过梅应宇,索性一起带走盘问,如果梅应宇真的离开了,也不过几天的时间,有可能还在城中,如果知道这个救了他的女人在他们手上,或许,会自投罗网也说不定。何况,他已认定,尹依依必定知晓一些事情。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一上午的时间,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尹家小姐被人带走的事情,杨子衿是一听说之后,便找到了杨玲儿。 按照尹兆宏所描述那些人的衣着,梅应宇已经可以确定就是锦绣厅的人无疑,而且尹兆宏所说,那是四个人,一人为首,这极有可能就是那青龙,就是不知是抓走了缘的那些人,还是将自己砍伤的那一波。 杨玲儿显然也是听说过锦绣厅的,如果事情真是锦绣厅的人所为,事情确实不太好办,但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那个被尹依依带回来的人而起,或许,只要找到这个人,就能将尹依依救回来,便向尹兆宏问道:“伯父,府中真的无人知道那人的去向?” “真的不知,府中实际上只有小女依依与襄铃见过那人,其他人只听说这人,却从未见过。”尹兆宏如果真的知道,也不会任由人家将自己心爱的女儿带走了,但突然又好像想到什么,话锋一转“不对,今日那些人走后,我仔细询问过府中之人,有人说依依带回来那人好像受了伤。” 杨玲儿听说这人可能受伤,也想到了一种可能,如果这人真的受伤,那么除了尹依依和襄铃之外,肯定还有第三人见过梅应宇。虽不知为何,但尹依依既然救下这人,必然会请大夫过来给梅应宇治伤,若是能找到这个大夫,或许会有些线索也说不定,于是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杨玲儿所说也正是尹兆宏所想,那个大夫来过府中,必然会有人见过,再召集府中众人,想来可以找出是谁替那人治伤,那大夫见过梅应宇,或许可以帮忙寻找。 不多时,尹兆宏又将府中人召集过来问话,果然,府中有人见过前些时日,襄铃将城东和善药房的李大夫请到府中。尹兆宏和杨玲儿正准备去城东和善药房找李大夫,梅应宇却开口道:“这李大夫你们二人去寻找也就够了,我可以带着杨子衿去寻找那些人将尹小姐带去了何处,两头行事也比较方便,说不定还能寻找机会救出尹小姐。” 梅应宇此时提出分头行动,一方面正如他所说,去寻那几人的行踪,真正的原因却是现在的他,不能去和那大夫碰面,若那大夫一眼便认出了他,尹兆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锦绣厅的人发现他在这里,那可就是凶多吉少了。现在的他,得知自己身负大仇,还有许多事情需要他去弄明白,此时肯定不能冒这个险,所以才找借口离开。 不过杨玲儿却是没有想许多,多一条路或许救出尹依依的可能就多一分。尹兆宏也是奇怪,杨玲儿还没有给他介绍这人是谁,此时对自己家的事这般上心又是为何,不过既然是杨玲儿身边的人,应该是可信的,便没有多问。 于是,尹兆宏带着杨玲儿去了城东,而梅应宇则带着杨子衿沿着街边询问上午那些人的去向。 第十七章 人死了 一个时辰后,梅应宇和杨子衿出现在太守府门前。锦绣厅的几人身上配着刀具,走到哪里都是引人注目的,找到他们的踪迹并不难,梅应宇沿着街边询问,这一路走来,便到了杭州太守府门前。想来,那锦绣厅的几人就是待在太守府了。 梅应宇对这杭州太守的印象可是极为深刻的,那双色眯眯的眼睛盯着自己的姑姑,梅应宇可恨不得上去踹他几脚,不过之前有求于人,并没有发作。既然已经知道那些人在太守府中,那便再想其他办法去救尹依依吧,这姑娘对他的大恩,可是让其再世为人,他不希望尹依依出事。此时,梅应宇还不便直接进去,若遇到锦绣厅之人,假使那人是将他重创的青龙,那他可就交代在这太守府中,显然,这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所以又招呼杨子衿一起回到尹府,杨子衿还是孩子心性,现在看梅应宇还是挺对他口味的,所以还是比较顺从梅应宇,于是两人便又回到了尹府。 刚到尹府,尹兆宏和杨玲儿尚未回来,梅应宇也不好直接待在大厅,免得一会儿和那个李大夫碰个正面,就违背了他的意愿了,所以找了个借口,和杨子衿去了侧厅,这样一会儿也可以看到他们是否将李大夫带过来,也好见机行事。 梅应宇又等了半个时辰,才见到尹兆宏和杨玲儿回来,并未见到那大夫和他们一起回来,于是和杨子衿从侧厅出来,上前询问情况。 “可曾找到那大夫?” 梅应宇问完话,发现二人神色均不太正常,又问道:“怎么?事情不顺利,没找到人么?” “人找到了,但没见到面,在我们找到那大夫之前,他就已经死了。”杨玲儿一脸低沉地说道。 原来,杨玲儿他们与梅应宇分手后,便直接去了和善药房,但药房的人说那李大夫并不在药房,说是中午家中来人将他唤回去了,杨玲儿他们询问李大夫家中住址后,又赶到他家中,可到那附近,才发现官府的的人已经将那边围了起来,杨玲儿上前询问才知道,李大夫会到家中后不久,就被人杀害。 究竟是什么人,居然赶在杨玲儿之前,将人杀害,这人的动机又是什么?梅应宇心中疑惑更甚,很显然,李大夫的死与他脱不了干系。但这李大夫只是见过他而已,与他并无交集,也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去向,为什么会有人要杀他?难道就因为见过他? 既然这条线索已经断了,那就只有去太守府找人了,而他是不能出面的,或许,应该让杨子衿去找人。既然那些人只想找到自己,尹依依不过是顺带而已,那就让他们知道自己的踪迹,将其引开,便是可以想办法把尹依依带回来了。尹依依若真被带回锦绣厅,那就是凶多吉少了,此刻走正常的渠道让他们放人已经是不可能的了,或许真要兵行险招了。梅应宇心生一计,与几人说开,尹兆宏也没有别的办法,或许这样真的可以一试,便同意了。 一个多时辰后,杨子衿便出现在太守府门前骂骂咧咧,仿佛有一肚子火没地方发泄一般。门前的守卫看到杨家二公子来了,急忙上前相迎,“二公子,您过来了,太守正在办公,不如二公子先在大厅稍做休息,小人前去通禀太守。”说着便要将杨子衿往大厅中引。哪晓得杨子衿却是一脚踹在他的怀中,怒狠狠地说道:“滚,都有人骑到小爷头上了,他还办个屁的公,小爷自己去找他。” 杨子衿说完,也不管他人的阻拦,不过在这杭州城,也没几个人敢拦杨子衿。杨子衿是知道赵益华的住处的,都快晚上了,这满脑子只有女人的人还办公?说不定就是在房中和小妾厮闹,但杨子衿却没有直接去赵益华的房中,而是看到房间便直接踹门,好像是在找赵益华一般。 一直到了赵益华门前,还是一样不管其他,直接踹开房门,大喊:“赵太守,听说你在办公,我就自己过来找你了,我在你的杭州城被人欺负了,你还有心思在这办公?” 杨子衿走进房门,果然如他所想,赵益华正坐在床边,双腿上坐着一身着暴露的女子,半露,赵益华一双大手还在那女子身上游走。此时,赵益华心中甚是不满,自己在房内和小妾调情,谁这么不知趣地闯进来,简直不知死活。待到他定眼一看,立马将那女子推到一旁,匆忙整理衣冠,喝退了旁人,跑到房门前,拱手作揖道:“不知二公子大驾光临,二公子有事叫人传唤下官一声便是,哪敢劳烦公子亲自前来?” “我不自己来,怎么能看到赵大人如此兢兢业业,这都傍晚,还不辞辛劳在房中‘办公’呢?”杨子衿偷偷瞟了一眼那女子,又立马移开了眼睛,还是一脸怒气冲冲的样子,似是不肯放过赵益华一般。 赵益华心中那个郁闷,今日怎地就无一事顺心?上午来了几个自己惹不起的人物,战战兢兢地招待了一天,好不容易将那几位爷伺候好,自己回房中叫了小妾过来放松一下,怎么就把面前这个煞星招过来了?这杭州城中,这煞星出现的地方,哪次不会出点事,最后都是他去收尾,今天这煞星居然直接找上门来,这又是什么人得罪了这位爷?赵益华心中虽有诸多怒气,却也不敢当这杨子衿的面发作,只得先将这尴尬之事糊弄过去,便赔笑到:“二公子说笑了,方才听公子说,有人得罪了公子,不知是何人如此大胆,下官这便去将那人带过来,交给公子。” 杨子衿心中一乐,但脸上还是一脸愤怒,按照梅应宇所教,说道:“今日城东和善药房的李大夫被人杀死在家中,这件事你可知道?” 赵益华心中奇怪,杨子衿问这事干什么,死了那人他是知道的,一个普通的大夫,怎么和他扯上关系了?今日他都忙于应付锦绣厅几位,就是出现这等凶案,也只是交代手下人去办,不过还是回到:“此事下官是知晓的,今日还有其他公事要办,便没有过去,但已经交代给下面的人办了。” 杨子衿突然又是一阵发狂的样子:“我管你干什么去了,这和我没关系,只是今日我听说那边死人,正好顺路,便过去瞧个热闹,哪晓得看见一人鬼鬼祟祟,我就过去看看那人在干嘛,那人二话不说,便将我的两个护卫打了,我正要叫人找他算账,他却不见了,过来找你,是让你派人将那家伙给我找出来。” 赵益华一听,原来是找人的事,便问:“不知那人是何相貌,下官这便找来画师,将那人相貌画出,全城寻找。” “知道长什么样我就自己找了,那人动作太快,还没看清长什么样,那人就跑了。”杨子衿说道。 赵益华心中大声骂娘:不知道长什么样,找个屁啊。脸上还是一脸笑容,说道:“既然不知相貌,那人可还有其他特征,可供寻找?” 杨子衿又装模作样地想了下,说道:“嗯,那人约莫二十岁的年纪,对了,我后来问过,好像有人说以前在普照寺见过那人,你可以找人上普照寺看看,看到可疑的,带回来,给我认就可以了。” 赵益华应了个声,道:“公子放心,下官一定竭尽所能,将人给您找出来。” 杨子衿想了想,梅应宇交代的事情,差不多都照做了,也没什么事,便不再和赵益华纠缠,离开了太守府。 第十八章 夜探 杨子衿一走,赵益华心中才松了口气,终于是把这煞星送走了。这时,房门口又进来一人,赵益华见到这人进来,拱手道:“白虎大人!” 锦绣厅领头之人根本就不是梅应宇认为的青龙,而是锦绣卫使中的白虎,但是这杭州城中至少出现了两位锦绣厅卫使,若是朝中官员知道,必然会引发一场轩然大波。卫使官职不算高,不过从四品而已,赵益华都是正四品的官员了,但卫使 这些事赵益华是不知道的,他只知道面前的这个白虎如果真的心情不好杀了他,也不会有人会说什么的,锦绣厅有先斩后奏的特权,以他在这杭州城中的作为,若白虎真个与他计较,他早死好几回了,现在他能做的就是好好伺候这几位爷。 白虎不曾理会他心中怎么想,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他需要做的只是完成任务,方才听到杨子衿所说,那人与自己所寻之人颇为相似,又出现在那李大夫家附近,或许真有可能是他也说不定。便向赵益华说道:“如果找到方才那人所说之人,首先与我告知。” 赵益华也知道,锦绣厅的人是来找人的,但究竟是找什么人他却不知,如今听到白虎这般吩咐,只能照做便是。 杨子衿按照计划办完事后,直接回了府中,夜幕也渐渐降了下来。此时,杨子衿心中更多的是兴奋,因为他可以参与这个解救尹依依的计划当中,也只有梅应宇放心大胆地让他去执行这么关键的环节,调虎离山。今天这场戏只是铺垫,明天还有一场,那是,锦绣厅的人应该会相信他们要找的人已经出现了吧,杨子衿心中只会向好的方面去想。 正是六月的天气,尹兆宏与杨玲儿一样,内心总是躁动不安,毕竟他们是要从锦绣厅手中抢人,他们无法想象这么疯狂的想法,那个人是怎么想出来的,在这大楚国,跑到锦绣厅手上抢人,谁敢动这个念头?谁会有这个胆子?平常人不认识锦绣厅的人,但就是普通老百姓也知道锦绣厅的恐怖之处啊,梅应宇的办法居然是从锦绣厅那几人手中,将人给抢回来。 杨玲儿还好,她对梅应宇的惊世骇俗多少有些认识,尹兆宏却是久久不能接受,但不接受又能怎样?他还有别的办法吗?答案显然是没有的,锦绣厅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他不敢阻拦那几人将女儿带走,也正是因为心中的恐惧,他怕啊!他怕万一惹恼了那几人,不只女儿被带走,甚至这一家子人的性命都可能不保,他是商人,怎么权衡利益他怎会不知?他只能屈服,再另图他法。现在,杨玲儿口中那个叫李楠的人,给了他一个办法,但商人又何尝不是赌徒呢?只是精明的商人更加会下注罢了,若是继续让女儿留在锦绣厅那帮人的手里,他还能见到自己的女儿吗?外界都说,进了锦绣厅的人,就没有正常出来的,非死即残,尹兆宏还想见到自己的宝贝女儿,所以,他赌了,赌赢了,或许她的女儿能保全性命,若是输了,想来也不会查到他头上,人手都是李楠安排,再不济,这也是一个能保本的买卖。 那梅应宇又在干什么呢?自从发现锦绣厅的人将尹依依带到太守府后,他就让杨子衿找人守住了太守府的几个门,当然,杨子衿身边肯定没有什么能帮的上忙的能人,但看个门还是没问题的,他只需要知道尹依依仍旧在太守府就够了。 盛夏的夜晚,本该有月色洒下,今晚,却出现几朵乌云遮蔽了月光,既然天公作美,月黑风高,梅应宇索性决定待到丑时,夜已静下,便去探一探太守府,直接救下尹依依的可能不大,但至少先探明位置,明日行动也比较方便。而现在,丑时刚过,梅应宇穿上早已准备好的夜行衣,出现在了太守府的屋檐之上,太守府虽有些护卫,但这杭州城安定已久,这些守卫的警惕之心,早已不在,何况以梅应宇的身手,避开这些守卫不会有半点问,大和尚的功夫,可是连那个不知是真假的“青龙”都有所畏惧,他自幼跟随了缘学习,早已学得个七七八八。这些散兵游勇,又怎能入眼? 太守府并不是很大,东西两处是厢房,再就是一个后院,杨子衿和梅应宇说过,白天他过来之时,太守赵益华自己居住的东厢几间房中,并没有关押人的迹象,或许,那锦绣厅的人就住在西厢,梅应宇简单的搜索东厢,果然还是无甚发现。转而去了东厢,果然,发现有两个紧挨着的房间前,有几人在门口把手,梅应宇悄悄靠近,自房顶揭开两张瓦片,向下望去,正是襄铃靠在床边睡着了。梅应宇心道:还好,锦绣厅的人并未对他们以刑讯逼问。但梅应宇却并未发现尹依依的踪迹,难道是在另一间房? 梅应宇轻巧地退开,来到了另一间房的屋顶之上,刚想如方才一般,揭开瓦片探查情况,却听见一个男声从房中传出:“朋友都来了,为何只在房顶歇息?不如下来与本使喝杯茶如何?” 梅应宇心道:不好!此时只得匆忙离开,待他跳下屋顶之后,转身想要逃跑,一个身影却出现在他面前,并说道:“朋友刚来,这么匆忙就要走?” 这便是刚刚那个自称本使的声音,梅应宇想来应该就是青龙了,再定睛一看,却又是一个他不曾见过的面孔,难道还有别的锦绣卫使在杭州城?若真是锦绣卫使,以梅应宇此时的身手,该是打不过的,他见过那个青龙出手,虽不知是否是锦绣厅的真青龙卫使,但眼前这人,身手定是不弱,自己的身法不差,更是修习了了缘和尚传给他的流云步,但这人却能轻易发现,至少其功力不在自己之下,梅应宇不敢冒险硬拼,只能是伺机逃脱了。便说道:“鄙人只是路过,看这太守府中布置不错,进来看看风景,顺便拿点酒钱,不知卫使大人在此,望多海涵。” 这人正是住在这太守府中的白虎,白虎笑道:“原来是个偷儿,难怪有这般身法。不过敢在这太守府动手脚的人可不多,你是摘星楼的人?” “摘星楼?”梅应宇正疑惑,这又是什么?既然这人给自己一个名头,顺杆往上爬就是了,便说道:“正是,不知大人又是锦绣厅哪一位卫使大人?” “看你身形,年纪应该不大,或是二十余岁的年纪,这个年纪就有这般功力,想来在摘星楼地位也不一般,摘星道人与你又是何关系?”白虎听说这人是摘星楼的人心中还有些忌惮,他虽是锦绣厅卫使,却也不想与这摘星楼正面碰上,若是其他人,他哪里还有许多废话,直接上手将这人拿下便是。摘星楼虽然只是这十几年新崛起的一股江湖势力,但其中的力量,就是现在的江湖世家大派,也没有几个能比的上的。 第十九章 调虎离山 梅应宇初入江湖,哪里知道这摘星楼是什么组织,这下又出来一个摘星道人,他正不知如何应对,想来眼前这人是顾忌这摘星楼,此时才未出手,若是这下说错穿了帮,那少不得是一番大战,动静一起,想逃出去就更难了。思来想去,梅应宇只得赌一把,说道:“摘星道人正是师尊!” 白虎心中顾忌更甚,无论这人说的真假,至少现在他不敢冒这个险,锦绣厅虽是朝廷部门,但却是朝廷中在江湖行走最多的一个衙门。若这人真是摘星楼的人,除非他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将这人解决掉,不然摘星楼肯定能找上门来,这人自然打不过他,但其身法确实高强,至少能拖延一阵,消息就走漏出去了,而且,到现在他还不知此人的真实目的为何,只能先拖一拖,看明情况再做决定,说道:“本使正是锦绣厅白虎,厅中有案子需要办理,方才来到此处,不过,你来此的目的我却不太相信。” 这人亮明身份后,按梅应宇所知,也就是至少锦绣厅有两名卫使出现在杭州城,若只为找到自己,真的有这个必要?梅应宇这下又大胆一回,他想从白虎口中,套出一些信息,便张口说道:“大人是想多了,我还能有什么目的,倒是你们锦绣厅动静不小呢,我们的人前些时日还发现贵厅的青龙大人也在这杭州,锦绣厅一下出动两名卫使,我很奇怪,你们到底有什么行动?” “你的人见过青龙?什么时候?在那里?”白虎并未正面回答他的话,而是惊讶地反问。 梅应宇正奇怪,白虎怎么会问自己青龙在哪里,难道他们自己不知道?却突然听见一声大喊:“有刺客,抓刺客!” 白虎一愣神,想看个究竟,梅应宇正好抓住这个机会,飞身跳上屋檐,逃离了此处。 刚刚那个时刻真是惊险,梅应宇现在还在后怕,至于那个突然出现的刺客,他虽然奇怪,但还是得感谢那人,若不是他,或许今日梅应宇就得交代在白虎手上了,他再世为人可还尚未满月呢。 至少,这一次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探明了襄铃的位置,尹依依应该也在附近,梅应宇对这个救了他的女子,一直很好奇,尹依依为何救他,救了他为何还保守秘密将他藏起来,明明是身受刀伤,为何她却不询问自己来历,这些,梅应宇都很奇怪,尹依依甚至因不曾向那白虎透露半点自己的消息,而被抓了起来,或许,这些疑问等到将尹依依救出来之后,就能知道了。 梅应宇回到了三才酒楼,一切,还是要按照计划进行,就是不知,太守府今夜出现刺客,对明日的计划会不会有影响。 这一夜,缓缓过去,东方渐渐泛起一片鱼肚白。 梅应宇很庆幸昨晚自己没有受伤,他这边武功能拿得出手的,也只有他自己了。梅芸秀与杨云昭走的匆忙,根本未料想到杭州城中会出现变故,他们在杭州城内有无势力,梅应宇根本就不清楚,杨玲儿也指望不上,现在,只能靠他自己了,幸好,这杨子衿还能帮的上忙。 按照计划,杨子衿吃过早饭便在城中晃悠,差不多过了午时,杨子衿来到太守府门前,又是一脸怒气冲冲的表情,闯进了太守府,一边走还一边大喊,“赵益华,快点出来,给老子召集人手,我又撞见昨日那小子了。” 杨子衿这么大动静,赵益华又是一路小跑,他正陪着锦绣厅的几位爷吃饭呢,哪晓得这煞星又过来了,此时又听见杨子衿说见到昨天那人,这下也好,不用他自己去找那无从找起的人,便问道:“二公子,不知您在何处碰见那人,我这便去召集人手?” 杨子衿说道:“今日正好走到城北尹家,正想进去讨杯茶喝,又看见一人鬼鬼祟祟地模样在尹府外面游荡,仔细一瞧,正是昨日那人,昨日见那人身手不凡,我便没有直接上前,让一个护卫盯着他了,我自己就过来找你要人来了。你快点召集人手,一会儿我那护卫回来,就知道那人的住处了,你给我把他抓住,我要让他知道这杭州城,有些人是不能惹的,哼!” 既然杨子衿已经让人跟着了,赵益华只需要带人过去将人捉回来就是了,想来也没什么难度。赵益华又想起了昨日白虎的吩咐,让他在找到那人后,先向他通报,于是对杨子衿说道:“公子您在此稍息片刻,我这便去召集人手。”杨子衿点头示意。 赵益华立刻去到白虎几人正在吃饭的侧厅之中,告知了杨子衿方才所说的内容。 白虎正在沉思,旁边的一名紫衣卫先开口了:“大人,这人先出现在那李大夫家附近,现在又出现在尹府,更有人说曾在普照寺见过他,定是之前我们要找的那人,想来青龙大人真的没有抓住他,这次我们不能让他跑了,青龙大人就是因为找他而失踪,或许,这人还有可能知道青龙大人的行踪。” 若是梅应宇听到此话,肯定极为震惊,青龙失踪了!当日来了两个青龙,一个带走了缘,另一个将他打伤,如今,那个真的青龙失踪了,那了缘又在哪里?究竟哪个才是真的青龙呢?不过此时,梅应宇是不知道这一切的,他正在着手自己的计划。 梅应宇就是要接连给锦绣厅的人抛出两条线索,这两条线索也是白虎现在掌握的线索,他相信,白虎肯定会怀疑那人就是他,只要将锦绣厅几人调虎离山引出去,太守府的防御可以说是不堪入目,这样他就可以轻易地将尹依依和襄铃救出。 而这两个线索,也使得白虎不得不怀疑那人就是他们要找之人,他不会想到这是一个陷阱,因为他还不知道有谁有这个动机,而且,也不会有几人知道梅应宇的这两条线索来设计坑他,因为梅应宇的信息,根本没几个人知道。白虎不会错失这个机会,他必须要找到那人,当下便决定前去看个究竟,但多年的的经验,总让他感觉此事没那么简单,可他想不出究竟哪里不对,他带回来的那个女人,什么都不说,但越是这样,他越是觉得那个女人知道一些关于梅应宇的信息,白虎最终决定带走两人,留下一人守着那个女人。 大约一个半时辰以后,杨子衿所说的那个护卫来到了太守府。此时,赵益华已经准备好了人手,那个护卫对杨子衿说道:“公子,我跟着那人在城中转了半个时辰,最后那人出了城,去了往普照寺的山上,我看天色不早了所以回来禀告。” 去普照寺只有一条山路,山路到头也就到了普照寺,那护卫或许认为那人就是去到了普照寺之内,所以直接回来了吧。 白虎一直隐在边上,也是听见了这人所说,此时,他更加相信那人就是他所找之人,他来到杭州后,也去过普照寺寻找,但却毫无发现,只知道寺中的了缘和尚与他所寻之人一起失踪,现在听说那人去到普照寺中,想来,最危险的地方反而又是最安全,那人或许一直躲在普照寺内也说不定。 杨子衿还是一脸怒气未消,恨不得立马找到那人,便督促赵益华赶紧带人去普照寺抓人,赵益华不敢违背,只得带上人手,前往普照寺。 而白虎留下一名紫衣卫后,也悄悄跟了上去。 第二十章 失算 那护卫所跟随之人的确是梅应宇不假,昨日梅应宇也和杨子衿演了一出戏,便是杨子衿怒气冲冲地跑到太守府与赵益华所说的那件事,梅应宇为了使一切显得更为逼真,自然不能让一个不知底细的护卫坏了事,这个护卫还是诱骗那些人离开太守府的关键,自然是要真实一点为好。 梅应宇一直带着护卫在城中瞎转,最后才带到去往普照寺的路上,梅应宇认为,以普照寺为地点,更能使白虎相信。梅应宇发现那护卫不再继续跟随之后,跟着他来到了太守府,不过以梅应宇的身法,这护卫无论如何也是发现不了有人在跟踪的。 梅应宇也看到了作夜见过的白虎也混在赵益华带的那群人之中,就是不知其他三个紫衣卫是否也跟去了,既然已经将白虎引出去了,想来那三人也都走了,从太守府到普照寺,一来一回,他们这么多人,至少需要两个时辰,若加上找人的时间,或许三个时辰之内,他们都赶不回来了。这么多时间,足够梅应宇将人带走,再找个地方安置了。 梅应宇等了小半个时辰,算算时间,那群人应该都已出城了,才进入府中找人。 梅应宇直接去了昨晚见到襄铃的那个房间,门口依旧有两人在看守,梅应宇偷袭上前,一个手刀直接砍晕了其中一个,另一人发现之时,梅应宇又是一拳,将那人打晕。不过两个普通的护卫而已,自然难不倒梅应宇。 梅应宇走进房内,襄铃正一个人痴呆呆地坐在床前,一看到有人进来,就要吵闹,梅应宇一个箭步上前,捂住了她的嘴巴,说道:“是我,我是来救你的,你家小姐呢?” 襄铃一看,原来是这个灾星,就是他害的自己和小姐被人关起来的,不过在知道这人是来救她的时候,也没有吵闹,推开梅应宇的大手,哭道:“我不知道小姐关在哪里,从昨日上午被带过来之后,我就没见过小姐了。” 梅应宇心想,真的未曾关押在这里?按他昨夜所探,隔壁那个房间居住的明明就是白虎啊,难道尹依依被关在后院?后院一些小房间都是下人居住的,这个侍女都住厢房,难道小姐关在柴房? 梅应宇还是决定去隔壁白虎那个房间看看,或许哪里有什么线索,反正时间还很充裕。 梅应宇带着襄铃,来到隔壁房门前,轻轻地将门推开,果然看到一个女人坐在床边,梅应宇感觉这女人有些熟悉,似是在哪里见过,他在尹府只醒了三日,却醉了三日,并未见过尹依依的真容,他虽未说话,身后的襄铃却叫了起来:“啊,小姐,你没事!” 原来这就是尹依依的真容,果真如外界传言那般天姿国色,杨玲儿的相貌本就是貌美至极,不过她那性格,却使得梅应宇忘记了她那张俏脸儿。此时,这尹依依坐在床边,一脸愁容,宛若西施颦眉一般楚楚可人,梅应宇还为仔细打量着尹依依的相貌,便感觉身侧一阵凉风袭来,梅应宇刚想到身旁的襄铃,急忙将身体一侧,转身将襄铃推到一边,一只手掌硬生生地打到了梅应宇的右胸之上,梅应宇一口鲜血从口中吐出。 梅应宇只顾着看尹依依去了,根本就未看见这房中还有一人,红颜真能害人性命啊,若在平时,梅应宇警惕性哪会这般差,梅应宇终究是女人见的少了,下山见到的还都是他的姑姑梅芸秀,杨玲儿这般美人,作为初哥儿,定力还是太差。 梅应宇定下身形,看向那手掌的主人,紫衣袭身,腰间一把华丽长刀,这个装扮他再熟悉不过了--锦绣厅紫衣卫。那白虎竟然真的没有完全上当,居然还留了一名紫衣卫在此守候。 “白虎大人果然没有说错,还真的有人在打这个女人的主意,难道说白虎大人也是被你故意引走的?”那紫衣卫并没有继续动手,而是开始问起话来,在他想来,眼前这人受他一掌,受伤肯定不轻,已经是瓮中之鳖了。 梅应宇没有回话,他只能趁着这么一会儿调整气息,花了这么大功夫,冒了这么大险,就差这最后一哆嗦,他可不能在这里翻了船。 那人看到梅应宇没有回话,又转向尹依依与襄铃,襄铃此时已经吓得哭了起来,尹依依还依旧未说话,但那片红唇,已经被她自己的牙齿咬破,眼眶中的泪水忍不住喷涌而出,紫衣卫看此情形,又问道:“你二人如此紧张此人,难道这就是你们所救之人?”紫衣卫突然想到,若这人真是他们要找之人,那白虎大人岂不是白跑一趟,于是从袖中拿出一根细管,对天一射,一道紫光冲向天际。 另一边,白虎等人刚刚出城,却看到太守府方向,一道紫光冲天而出。这紫光是锦绣厅的示警工具。也是白虎之前的交代,若城中有何变故,便以紫光示警,而此时,他们刚刚出城,留在城中的紫衣卫便发出信号,难道真出了什么事? 这边有可能上面要找之人就在普照寺,而城中又出现变故,白虎也不敢轻易放弃普照寺之行,便对另外两名紫衣卫说道:“城中恐有变故发生,这边又不好放弃,你二人跟着这些人一起上山找人,这么多人,应该出不了什么意外,我先行回城看个究竟,你们若是找到那人,与他们一起抓捕即可,注意留下活口。”说完,白虎便离开队伍,向这太守府奔去。 白虎尚未赶到,那紫衣卫意识到眼前这人可能是上面要寻找的那个人,也不再废话,就要上前拿下梅应宇。 经过短暂的调息,梅应宇身体已经可以活动,便忍住剧痛,与这紫衣卫纠缠开来,原本他的身手应在这紫衣卫之上,可这一下受了伤,只能勉强与这紫衣卫纠缠,幸好他身法强悍,可以暂时在这紫衣卫手上支撑,可是对方已经发出信号,说不得一会儿白虎就能赶回来,那时他可真就是在劫难逃了。 梅应宇一边靠着身法与紫衣卫纠缠,一面想着对策,突然灵光一闪。梅应宇瞬间后退,嘴中喊着:“阁下再继续纠缠,我摘星楼的前辈可就到了,若我死在此处,我师父摘星道人可不会放过你。” 紫衣卫一听到摘星楼的名字,果然愣了一下神,梅应宇趁此机会,一个瞬身,逼到紫衣卫身前,一掌朝他胸口打了下去。 紫衣卫一口鲜血吐出,说道:“你卑鄙!” 梅应宇哪管许多,至少可以暂缓燃眉之急,也还口到:“兵不厌诈,你不知道吗?难道你刚对我的偷袭就不是卑鄙了?”梅应宇还真要好好感谢这个摘星楼,已经两次救了他了,这摘星楼的名头也真大,这紫衣卫正与自己交战,听到这个名字还敢愣神。这也是梅应宇不了解摘星楼这个组织,这个组织专精两个方面,偷盗与暗杀,就这两个方面,更是做到了极致,谁也不想家里天天丢东西或是莫名其妙脑袋就没了,江湖上的人对这个组织甚是惧怕。 而且,摘星楼之人的轻身功法极为厉害,那紫衣卫也看到梅应宇身受重伤,苦苦支撑到现在,靠的就是这身法,听到摘星楼的名号再一联想,还真的信了七成,这才愣神,被梅应宇所伤。 第二十一章 缘来 梅应宇和紫衣卫都受了伤,局势变得对梅应宇稍微有利了一些,可以梅应宇目前的状况,短时间内根本就解决不掉眼前这紫衣卫,若是拖到白虎回来,他根本就不可能走的掉。 两人又开始对峙起来,方才,那紫衣卫看到梅应宇受伤,想着要抓个活口,可现在他自己都已经受伤,根本就无法将梅应宇拿下,此时,便缓缓地从腰间拔出了那柄长刀,此刀以“江山”命名,与锦绣厅的锦绣长袍相对,取“锦绣江山”之意,刀长三尺七寸,通身约二指宽,刀柄处雕刻着“江山”二字,是自锦绣厅建立以来,锦绣厅的制式刀具,锦绣厅在职的紫衣卫与其下的青衣卫均配此刀,以精铁打造,虽不至于削铁如泥的地步,却也可吹毛断发,乃是朝廷花大力气打造的宝刀,也是锦绣厅的独特标志。 现在,这紫衣卫受伤后,再也不像方才那般轻松,他可不想眼前之人从他手上逃脱,虽然梅应宇不曾正面回应,但以紫衣卫多年从事情报工作的敏锐感,眼前之人与他们所寻之人关系肯定不浅,或许就是他要找的人也说不定,不然,那尹依依不会如此紧张。 梅应宇也做出防御之姿,开始严阵以待,他现在必须要找到方法,赶紧离开这里。杨子衿已经让赵益华将太守府中大多力量带走,如今只剩下一些老弱妇孺,而且,赵益华早就吩咐过,无论这西厢之中发生何事,府中之人都不允许过去打扰,所以,梅应宇与那紫衣卫已经缠斗近一刻钟,并未有人过来查看。 两人的身形再次纠缠了起来,可梅应宇赤手空拳,紫衣卫却拿着浸淫多年的长刀,两人身手本来相差不多,梅应宇也不过是身法比紫衣卫稍微强一些而已,打斗至此时,两人伤势均已不轻,梅应宇的身法的优势也不再那么明显,紫衣卫显然抓住了这点,开始步步紧逼,梅应宇心中大惊,若在如此下去,人没救出来,他自己也就交代在这里了。 既然逃也逃不掉,倒不如背水一战,梅应宇也不再又顾忌,一下使出残余的力量,凭借着他的流云步,身形一闪,突兀地出现在紫衣卫的身后,一掌就要朝着紫衣卫的脖子处的要害砍去。 梅应宇的实战经验终究太少,比不得紫衣卫常年的生死徘徊,紫衣卫虽然诧异梅应宇突然发力,但却能感受到来自背后的危险,立刻身形一闪,一个反手刀刺向身后,正好划过梅应宇的左臂,梅应宇的手刀也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只砍到了紫衣卫的左肩,可这一下对紫衣卫造成的伤势并不重,梅应宇迅速退开。 梅应宇方才突然发力,手臂又被刺伤,此时已经时强弩之末,梅应宇本身的武功修为并不弱于这紫衣卫,但却比不得紫衣卫多年生死徘徊所锻炼出来的反应能力。 眼下的局势,梅应宇已没有任何机会反击,只能算是一只待宰的羔羊。梅应宇又望向尹依依,痴痴的笑了,这一笑,或许是无奈,又或许是自嘲,即便他自己,也不知此时为何还能笑得出来。 一旁的襄铃从未见过如此血腥的打斗场面,此时早已吓呆,而尹依依,眼中一直流泪,却没有半点哭声,看着正在流血的梅应宇,说道:“你走吧,我既然救了你,你就不该过来,以你的能力,现在要跑,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这些人就是来找你的。” 梅应宇看了一眼尹依依,又是一口鲜血吐出,却还笑着说道:“既然你救了我,那我便欠你一条命,现在还给你又有何妨?何况,我还有很多疑惑需要你来解答。我一直在奇怪,你我并不相识,你却冒险救我性命,甚至还为我隐瞒,我还想知道这一切的原因呢,我是一个喜欢刨根究底的人,这一切,我还需要一个理由。” 紫衣卫听到两人的对话,完全确定这人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便用刀指着梅应宇说道:“果然是你,之前还有些顾忌,或许你真与摘星楼有些关系,但现在,既然已经确定身份,那便留你不得。厅中的命令可是死活不论!” 紫衣卫说完就欺身上前,梅应宇此时已经无力反击,眼看着刀口就要看到梅应宇的身上,尹依依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泪流不止,梅应宇未曾认出她,可她在第一眼看见梅应宇的时候就记起了当年的小男孩。 那时候的她才是一个八岁的小女孩,正是三月草长莺飞的时刻,也是她出生的日子,父亲老来才得她一个女儿,从前母亲信佛,母亲一直以为是普照寺的佛祖,将这颗明珠赐给了尹家。母亲去世后,父亲一直记着母亲所念,而那一日,正是父亲带着她上山还愿的日子。 小时候的她,并不似现在这般文静,也是一个爱玩耍的小姑娘。为了表示心中的虔诚,父亲并未多带人手,只带着管家和她,三人徒步上山。年幼的她,并不知还愿为何物,只知道这上山这一路,有着许许多多好看的花草。 他们这一路走着,一只小白兔突然从路边窜出,孩提心性,见到这可爱之物,便是追了过去,父亲尹兆宏也是溺爱,而那时的他还在中年,精力尚且充沛,心想着有他看着,只要不乱跑,也出不了什么事。 可就是这一时的大意,小小的尹依依,就跟着这兔子跑了起来,哪晓得一个跟头竟是摔了出去,这山间,只有通往普照寺一条路,常年有人上山朝拜,这路也宽阔,可尹依依还是一个翻身滚了出去,尹兆宏急忙跟了上去,可尹依依早就滚下了山坡,他根本就看不见人。此地离得普照寺不远,他立马让管家胡德全去到寺庙里找人帮忙寻找,而他自己则是找地方往山坡下寻去了。 那一日,恰巧是梅应宇偷偷跑下山玩耍的一天,他也从不走正路,他一个人偷偷地沿着山体开了一条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路,了缘告诉他,不要和寺庙外面的人接触,他很听话,从不与外人交流,再多的好奇,他都跑去问了缘,他所知道的世界,都是了缘给他描绘的。 可那是的梅应宇还小,也有调皮的时候,也有不听话的时候,尽管小小年纪的他已经有了远超过年龄的智慧。他好几次都偷偷地从那条小路下山,可每次都是到山下看看山下的行人就回去了。下山花的时间太多,会被了缘发现,他不想惹了缘生气,虽然他嘴里都叫了缘“大和尚”,可心底里却是将他当做师傅,当做父亲。 这一日,梅应宇又偷偷下山了。可他刚刚出寺庙没多久,就听到一阵小女孩的尖叫声。他沿着声音找过去了,声音消失的地方,正躺着一个额头摔破的小女孩。这地方极为偏僻,除了梅应宇,根本不会有人上这里来,若不是梅应宇及时发现,时间一长,这女孩说不得就会死在这里了。 梅应宇自然不会见死不救,他没有接着下山,而是将小女孩抱回了寺庙,他知道,了缘师傅会医术,了缘肯定能就这个女孩儿。只是,这样一来,了缘就会知道他偷偷下山的事情了,或许以后,他再也不能下山了。 尹依依醒了,她醒来的第一眼,看到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男孩趴在床边看着她,就在她睁开眼的一瞬间,男孩叫了起来:“大和尚,大和尚,你过来看,她醒了。” 接着,尹依依看到一个大胡子的和尚就出来了,那和尚对那男孩说:“既然她没事了,你也记得自己说的话,以后不能再偷偷下山了。我刚刚去过住持那儿,这女孩应该是一位姓尹的施主的女儿,我一会儿就把她送回去吧。” 那个男孩像是很不开心的样子,尹依依很想问他怎么了,可她本就受伤,而且昏迷了一天一夜,根本没有力气开口。她只看到那个男孩对和尚说:“知道了,我以后不会下山,也不和外人接触了。”男孩说完又转身对她,说道:“我昨天顺路救了你,你以后小心点,不要又掉下去了,那地方我以后不会去了,可没人救你了,对了,我叫梅应宇,你要记得哦,你是我接触的第一个寺庙外面的人呢。你叫什么名字啊,等以后和尚让我和别人玩的时候,我去找你好不好?” 尹依依很想告诉这个男孩自己的名字,可就是张不开口,了缘看她一直没有说话,安慰了下梅应宇,就将尹依依抱走了。 当年的事,一幕幕出现在尹依依的脑海,后来她去找过那个男孩,可寺庙中的人都告诉她,寺中没有一个叫梅应宇的人。许多年过去了,她早已放弃了对男孩的寻找,可那日礼佛归来,遇见一个深受重伤之人,她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就是当年的男孩。所以,她才冒险救一个身受刀伤之人,所以,她才在白虎的逼问下闭口不言,所以,现在她才痛苦不堪。 第二十二章 白虎 尹依依再一次见到这个男人的时候,他却身受重伤,等到他清醒的时候,又连日宿醉。她根本没有半点机会与这个男人说话,再等到这个男人清醒之时,还未见到面,他又独自离去。 今日再见,这人还是没有认出她,却冒着生命危险过来救她,就像当年因为救了她便再也不能下山一般。 尹依依心中牵肠挂肚十二年的人,此刻,便要死在她的面前,叫她怎能受得了? 梅应宇心中虽是无尽的遗憾,但此刻,却只有闭眼承受。 然而,这一刀,却并未落在梅应宇的身上。 梅应宇只听见“叮铃”一声脆响,待他睁开眼之时,看到的却是紫衣卫嘴角溢出鲜血,手中握的长刀已经掉到的地上。 白虎! 竟然是白虎救了梅应宇,在这一刀即将砍到梅应宇身上的那一刻,白虎突然出现,一掌拍到紫衣卫的天灵之上。那紫衣卫转身,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就这般离开了人世,身躯倒在地上,眼睛怒怔怔地望着那杀死自己之人,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这位他一直跟随的白虎大人,为何会出手杀了他? 但这其中缘由,这位紫衣卫是永远不可能知晓了。 白虎突兀地出现,并救了梅应宇,这是谁也不可能想象的事情,梅应宇也是一脸错愕。尹依依却是擦干眼角的泪水,看着眼前的景象,满心欢喜,至少,梅应宇躲过了一劫。 “为什么?你为什么救我?你们的目的不是来杀我吗?”梅应宇问出来心中的疑惑。 “先不要问,此时时间已经不早,未免出意外,先去一个安全的地方,我再和你解释一切。”白虎并没有立刻回答梅应宇所问。 梅应宇也知道白虎所指,还有两名紫衣卫并没有跟在白虎身边,那两人或许就是白虎口中的意外。梅应宇也不再纠缠,尹依依也急忙上前,扶住了梅应宇,叫醒了早已被吓呆的襄铃,几人一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太守府。 三才酒楼。 此时,杨玲儿与尹兆宏都在这里等着。原本按照梅应宇的计划,将尹依依救出后,短时间内不可能回到尹府,那样太危险,为避人耳目,梅应宇让他们在三才酒楼等候,三才酒楼与尹府,一个城南一个城北,只要稍微规避一下行人,便没有人会注意到。 梅应宇依旧是按照计划,将尹依依和襄铃带回了三才酒楼,一同来的还有白虎。 几人回到三才酒楼后,尹兆宏先是看见女儿,刚想上前看看尹依依的情况,却又看到梅应宇身后的白虎,瞬间吓了一跳,就是这个人带走了他的女儿,现在却又跟着女儿回来了,叫他怎能不心惊,又看到梅应宇一身是伤,还以为是白虎打的,然后逼迫他来到此地。 梅应宇却示意他先安静下来,将尹依依与襄铃带到楼上休息,又是只退了杨玲儿,杨玲儿并未多问,她知道梅应宇有着很多秘密不想让他人知晓,或许她父亲知道一些,但并未告诉她,她也就识趣的不去问,关上酒楼的大门之后,也上了楼。 所有人都已离开,此时的酒楼大厅之中,只剩下梅应宇与白虎二人。梅应宇身上的外伤,白虎在路上已经给他做了简单的处理,以免留下血迹。他径自走到桌前坐下,随即说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白虎也走到桌前坐下,稍作思考,说道:“救你,是因为你是二哥的儿子!” 梅应宇未曾搭话,他也猜到,或许白虎和他父辈有关,毕竟他山下之人,未有过什么接触,白虎能救他,也只有这一个理由了。 白虎看梅应宇未说话,便说道:“看来你是知道你父亲的事情了。不知你可见过青龙?” “不仅见过,还见过两个,但不知哪一个是真的,其中一个还差点将我杀死!”梅应宇淡淡地说道。 白虎听到此言却没有梅应宇那般平静,两个青龙,这事情似乎出乎了他的意料,转而又说道:“青龙怎会有两个?这件事先不说,和你说下我知道的。一个多月前,青龙接道命令,上面说找到了你的行踪让他带领其手下的三名紫衣卫前去查看。当时,我意外地知道了这一消息,但却不能抽身走开,二十年前,我与朱雀刚接人锦绣厅卫使之位,与你父亲和大伯交情也是极好,你父亲极重义气,更是聪慧过人,我的性命好几次便是被你父亲所救,可是,二十年前那一次”白虎说着摇了摇头,没有再提二十年前之事,接着说道:“青龙是在你父亲出事之后接任卫使之位,与你家交情不深,若由他去找你,你必定凶多吉少,我心中甚是焦急。可事情就在青龙来到杭州后的第三日,事情出现了变化,杭州城中的暗探传回消息,那日青龙去了普照寺后,便再没有出现,当然,也没有传回你的消息。因此,上面便派我过来调查青龙的去向,同时,也是找你。”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抓走尹依依,还有那李大夫是否也是你所杀?”梅应宇对白虎的做法还是有些疑问,他抓尹依依,固然有借尹依依找到自己的想法,但是,他前脚将尹依依抓走,后面李大夫就造人毒手,很难让人不联想到是他出的手,而且梅应宇想到,如果白虎真的想要保护他,或许,杀个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在他的眼中,人命也值不了几个钱。 “带走尹依依主要是为了找到你的信息,谁知道这女人脾气太倔,昨晚我在她房中守了一夜,她竟是一句话都不说,你应该知道,以我锦绣厅的手段,如果用刑,这个女人不可能招架的住,但她可能救了你,所以我并未对她动手。至于那个李大夫,我也很奇怪,尹依依根本未与我提过这李大夫,我是在他死后才知道他与你有些关系的。肯定还有别的人在找你,应该就是你口中的另外一位青龙,我怀疑就是他们杀了那个大夫。” 梅应宇也是接受了白虎的说法,白虎根本没有必要骗他,他也是刚知道自己的身世,白虎对他根本就是无利可图,更加没有必要为了他牺牲一位紫衣卫,一名紫衣卫可是朝廷的正六品官员,虽品阶不高,但因其出身锦绣厅,便是四品以下的官员,均不敢对其以颜色相看。 可若真如白虎所言,那么哪一个青龙才是真的呢?了缘又去了哪里?两个青龙梅应宇都是见过的,白虎肯定也认识真的青龙,梅应宇便问道:“青龙的相貌你可否为我描述一下,我也好确认,到底哪一个是青龙。” 白虎苦笑了一声:“恐怕不能如你所愿了,青龙的真实样貌,我也不知。” “怎么会?你们同在锦绣厅共事,又同为卫使,怎会不知道他的相貌?”梅应宇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白虎回应道:“这样说,是因为我也未曾见过青龙的真面目。青龙卫使最厉害的并不是他的武功,而是其防不胜防的易容术,我们谁也不知道,青龙的那一张脸是真面目,又或许,他从未以真面目示人。” 如此一来,线索又断了,梅应宇发现,他才下山不到一月的时间,知道了太多的秘密,可每一个看似有用的线索,到头来都是无迹可寻,自己被人掳走的真相,父亲的死亡,了缘与青龙的失踪,还有那李大夫之死,仿佛有一只手在背后将所有的痕迹都抹除了一般。 按照姑姑梅芸秀所说,当朝皇帝是因为父亲的谋划,才能在诸皇子夺嫡之战中笑到最后。而这之后,大伯昏迷,父亲死亡,姑姑独自离开,再到爷爷辞官,按理说,锦绣厅应该与他没有了关系才是,可是现在,锦绣厅的人却过来杀他,按照当日带走了缘的那个“青龙”所言,锦绣厅似乎找了自己很久。这一切又是为何? 梅应宇记得梅芸秀说过,现在的锦绣厅都督是皇帝后来任命的,难道是他针对自己?便又向白虎问道:“锦绣厅的人为什么要杀我,我家与锦绣厅早已没有了关系,而且,我只是近期才知道自己的身世。” 白虎道:“我也不知,自你的爷爷辞官以后,朝廷从军中选了一人担任锦绣厅都督一职,可这位都督并无任何异常,不,应该说是太正常了,我锦绣厅的差事太多都见不得光,因此,你的祖父也很少出现在朝堂之上,一直都是直接禀报皇帝,但这位都督,却和其他大臣一般,正常早朝,自己也从不带人出任何任务,只是在厅中发布任务,由我等去执行,而这寻你的任务,便是由他发下来的。” 锦绣厅不可能随意发布任务,而都督直属皇帝管辖,难道这一切是皇帝主导?可是理由呢?皇帝有什么杀他的理由?按梅芸秀所说,二十年前,若想要杀死父亲和朱雀,并重伤大伯,所埋伏的人数必然不少,打斗动静也不会小,可是京城十二卫却一直没有出动,十二卫禁军除了禁军统领,也只有皇帝可以调动,好像现在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那个坐在龙椅上面的人。明明是父亲帮他登上宝座,难道真的是兔死狗烹? 梅应宇不敢再想,若真如此,那他的仇人未免太过强大。 第二十三章 解惑 此时,还没有到梅应宇进京的时机,也许等他去了京城之后,或许能一探究竟。 时间已经不早,赵益华等人寻找无果,也快回城了,眼前还需要一个善后的方法,那名紫衣卫不能平白无故地死去,必须有一个合适的理由,不然,另外两名紫衣卫必定生疑。白虎杀一名紫衣卫,是为了救梅应宇,再杀两个,也会让锦绣厅伤些筋骨,他在锦绣厅多年,自然不会做这种事情。再说了,两名紫衣卫联手,也不是那么好杀的。 梅应宇对白虎已经相信,父亲去世二十年了,白虎还能念着旧情,梅应宇也不想白虎因为他出什么意外,便将心中忧虑与白虎讲了。 白虎却说,”无须担忧,随便找个借口便好,他们也不会怀疑到我头上。不过,你既然这般说了,总得给他们一个合适的理由,昨夜,太守府来了两个不速之客,其中一个与我有过照面,应该是摘星楼的人,另外一个只是出现片刻便是消失,轻功极高,据我猜测,应该也是摘星楼的人,江湖上,除了摘星楼,我也想不出有别的帮派里有这样的高手。这事,那两个紫衣卫也是知道的,直接将这事安到他们头上就好。” 梅应宇笑的很尴尬,那个白虎认为可能是摘星楼的那个人,好像就是他,于是将昨夜之事与白虎说了,“昨夜与你照面的那个人是我,至于另外一个人,我也不知是谁,那时你不知我的身份,要不是他露出身形,我可能就交代在你手上了。” 昨晚,梅应宇这个摘星楼的名号是白虎自己安上的,现在正主又在白虎面前,面子上还真有点挂不住了,这些年来行走江湖,白虎已经没有了从前的冲动,身居高位多年,难免顾忌许多,也比年轻人更加惜命,普通人没有梅应宇那般身手,也没他那个胆色敢探太守府,白虎才认为他是哪个江湖大派的后进子弟,哪晓得老马失蹄,在梅应宇手上栽了,再想起他被梅应宇调虎离山,已经是在梅应宇手上栽了两次了。一想到这里,白虎并没有生气,反而是更加欣慰,因为,他看到二哥梅子岩的儿子很优秀,想来梅二哥在天之灵看到了,也会感到安慰吧。 不过,白虎又想到,另外一人可能真的是摘星楼之人,不管他的目的如何,反正先将这个罪名安到他们身上去就好了,反正他们不是偷盗就是暗杀,罪名也不在少数。 梅应宇一直很奇怪,摘星楼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组织,加上这一次的栽赃,摘星楼可是救了他三次,这缘分结的可不浅,于是向白虎问道:“这摘星楼到底是什么?你们锦绣厅是朝廷衙门,而且眼线遍布天下,为什么会畏惧这摘星楼?昨夜你是顾忌摘星楼才让我有机会逃走,今日那名紫衣卫也因为摘星楼的名号,被我偷袭成功,想来这摘星楼应该有什么特别之处吧?” 白虎道:“时间也不早了,我也得赶在他们回来之前,先去布置一番,至于这摘星楼,如果你遇见了,一定不要与之交恶就是,这个组织出了名的难缠,就是我锦绣厅,都未曾查出他们的总部在哪里。你初出江湖,以后会有所了解的。” 时间确实很紧,白虎也来不及过多交代。说完,白虎又问了一个问题:“应宇,按照我们的情报,你这二十年并未出过寺庙,也是一直不知道自己的身世,那你的身世又是谁告诉你的?” “是我姑姑梅芸秀,我前些时日遇见了她,是她认出了我。”梅应宇回答道。 “原来是她,难怪,除了她,也不可能有别人能认出你了。”梅芸秀是当年唯一见过梅应宇的人,白虎想到是梅芸秀,也觉得正常。 “对了,白虎应该只是锦绣厅的职称吧,那你的名字呢?” “我的名字已经很久没用过了,既然你问了,那就告诉你吧,我叫朱华,按理说,你应该叫我一声叔叔。”白虎说出了自己的名字,算了一下时辰,又问道:“你可还有其他疑问,我该离开了,想来你该有很多疑问,但我知道的也不多,当年的事到现在还是一个谜。” 梅应宇也知道当年的事情,白虎也不可能清楚,毕竟姑姑查了二十年都没找出痕迹,但还有一件事,白虎或许能为他解答:“朱叔,我想知道我的母亲在哪里。” 白虎一想到当年的钰公主,又是一阵黯然,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或许在皇宫吧,当年,你父亲出事后,你母亲一直在家中养病,可就在老都督辞官后,你母亲与你大伯便被圣上接到了皇宫之中。” 梅芸秀说过,母亲可能在皇宫或锦绣厅,此时得到白虎的确认,他心中也稍有安慰,转而又想到那至今仍然昏迷的大伯,他是唯一见过凶手的人,却昏迷二十年,心中又是一阵失落。 说完这些,白虎也看到了梅应宇眼中的失落,略微安慰了一句:“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我会找借口,尽快离开杭州,转移厅中的注意力,杭州城目前应该是安全的,你暂时就在这里待着,等你进京之后,我会尽最大力量帮助你。”白虎说完后起身,朝门口走去。 “朱叔,保重,我会尽快进京,查出当年的真相!”梅应宇抬头对着白虎的背影说道。 白虎转身,点了点头,便离开了三才酒楼。 已经快到了亥时,夏日的夜,总有月光笼罩,杭州城中明如白昼,赵益华一干人等,浩浩荡荡地回到了太守府中。忙活了一天,最后什么也没有找到,赵益华心中只能是偷偷骂几句杨子衿。 白虎正坐在大厅之上,两名紫衣卫躬身在其身前。其中一名紫衣卫说道:“大人,辰明身上总总共有三处伤痕,前胸后背各一处,致命伤是头部,应该是被人一掌拍在天灵盖之上。经查探,院中只有两人打斗的痕迹,辰明身上的致命伤应该是出自第三人之手,大人方才追击回来,可曾有收获?” 辰明,自然就是白虎打死的那名紫衣卫,而白虎是在赵益华等人回到太守府之后,才出现在太守府中,白虎说道:“我回到太守府之时,这边的打斗已经结束,一共是有两人来将人救走,两人轻功均是不弱,其中一人更是远在我之上,不过看其身形,我怀疑就是昨夜的那两人,或许,是摘星楼的人插手此事了。” “会不会是那尹兆宏花钱雇的摘星楼的人,摘星楼只要有钱,什么任务都敢接,来我锦绣厅劫人也不是不可能。”方才那说话的紫衣卫将心中的猜测说了出来,显然,他并没有怀疑白虎所说。 “应该不会,这尹兆宏只是本分商人,与江湖中人接触不多,而且,不过才一天的时间而已,要是雇人的话,摘星楼的动作不可能这么快。应该是别的什么人,早就盯上了我们,或许,和青龙的失踪有关。”锦绣厅的人,疑心向来不浅,将事情说的越玄乎,他们越是会相信,白虎深刻明白其中的道理,于是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摘星楼的头上。 紫衣卫也认同了白虎的说法,没有继续问下去。 白虎又开口道:“既然摘星楼已经动手,人都已经劫走,想来不会在这杭州城中久留,当时,赵太守不在,不然我等可以将城门关闭,那人便不可能逃出城,我们来个瓮中捉鳖就可以了。” “大人,现在,我们该怎么办?”白虎一直等着紫衣卫这样问呢,如此他便可以将紫衣卫带离此地了。 “既然人已不在城中,我等的主要任务还是找到青龙和上面说的那人,现在这城中等候一日,让人探查摘星楼的消息,我等再前往调查。”这是白虎早就想好的说辞。 第二十四章 夜话 夜,渐渐的深了,梅应宇独自一人坐在屋顶之上,他喜欢这种在屋顶上的感觉,以前在寺中,他也常常一个人或在屋顶,或是树上,看着人潮往来,看着日出日落,看着月光素裹大地,但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了缘不让他与外人接触,他也早就习惯了这种孤独感,习惯久了,他自己也觉得是喜欢上这种感觉了。就算是前世的梅宇,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书呆子,两个人的生命轨迹很像,一个人因为了缘要求,不能与外界接触,整天读书习武,另一个,因为只知道读书,而很少与别人有交集。 梅应宇望向月亮,他很想知道自己来这个世上的目的是什么,本来早就该死的人了,却莫名其妙地多出一条性命,多出一世记忆,他看过现代的灯红酒绿,也享受过古典的书山学海,他本应该比其他人更特别,可他看到的特别,却是特别孤独的童年,特别孤苦的身世,以及,特别危险的处境。 梅应宇自再世为人,他比常人更加惜命,更加理解死亡,道家说,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死,不过是生的延续。而梅应宇看到的,却是无尽的遗憾,遗憾大仇未报,遗憾树欲静而风不止,更是遗憾这花花世界并未留下他的痕迹。在前世,那个梅宇,已经真的死了,可又有几个人能记住他?除了生他养他的父母,还有谁会记得那个梅宇? 这一世,两种记忆,现在,只有一种思想,当梅应宇伤好酒醒的那一刻,他便认清了现实,他是梅应宇,他也只能是梅应宇,他无法再回到那个灯红酒绿的世界,他无法再见前世的亲人,他心中充满着悔恨,为何当初就不曾在意身边的人呢?等到正真失去了,才知道珍惜,这也是大多数人的心理。 所以,梅应宇不能再失去这一世了,他有了缘,那个叫他读书习武的和尚,现在,他还知道他有个姑姑,还有从未谋面的母亲和大伯,他,不能再失去了。 不知何时,尹依依也上到了屋顶,坐在了梅应宇的身旁,而梅应宇想的太过出神,或是又一次的生死遭遇,此时他已经很疲惫了吧,心中警惕早已放松。待到他发现尹依依的时候,那柔和的月光,正好映在尹依依的脸上,尹依依并未梳妆,一头长发垂下,漆黑的眸子也静静地望向月亮,一股处子般的清香,从尹依依身上飘出,传到梅应宇的鼻中。 去救尹依依之时,梅应宇还未看清尹依依的面容,便被那紫衣卫偷袭,此时一看,又是如痴如醉,尹依依的美,是一种静到极致的美,梅应宇甚至不忍心去破坏此刻的安宁。梅芸秀的风韵犹存,也是一番韵味,但那是他的姑姑,他也从未认真体味那种妖娆的美,杨玲儿更多的是一种野性,梅应宇本就是好静之人,更无心欣赏她的美了。 尹依依也注意到了梅应宇的目光,嘴角轻扬,灵动的笑声传出,又道:“公子眼睛可都快掉下来了!” 梅应宇瞬间被惊醒,又想到了刚才的失礼,尴尬无比,急忙转移话题:“夜间天凉,这屋顶之上又是危险,尹小姐上来干嘛?” 尹依依却仰着下巴,俏皮地说道:“就许你上来,不许我上来麽?” 梅应宇哪晓得尹依依说话会如此随意,虽然有过生死与共,但梅应宇可还没觉得自己与尹依依有多熟悉,再加上本就少与人接触,异性基本没有,在他的眼里,杨玲儿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婆,梅应宇一时尴尬无比,不知所措。 尹依依看到梅应宇的尴尬样,又是一笑,打趣道:“说话呀,我还能吃了你么?看你今日经历生死都那般坦然,现在和我说话,怎地还怕了,难道和我说话比死还可怕?” “不是,不是,小姐说笑了,”梅应宇急忙解释道“只是小姐貌美,我” “原来,你也挺会说话的嘛,你都这样哄女孩子吗?”尹依依看到梅应宇这般,又是忍不住捉弄,她又怎会看不出梅应宇的尴尬,她的心中又何尝不是尴尬无比?可这人让他牵肠挂肚多年,今日又不惜生命去救她,一颗芳心早已暗许,若是别人,她又哪里说得这般话出来?如此调戏一个男人,这么大胆的事情,尹依依可是鼓足了勇气的。 梅应宇尴尬更甚,情场初哥儿,哪懂得女儿家的心思,还以为尹依依性格就是如此,此时,竟是不知如何应答了。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看到梅应宇的样子,尹依依并未继续作弄他,而是问出了一个她最想问的问题。 梅应宇可是真的未曾记起,他似乎并未与寺外之人有过什么接触,尤其是这么漂亮的女子,突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惊讶地说道:“你是当初的那个小女孩?” 尹依依脸上的笑容仿佛从未消失一般,又说道:“啊,原来你还记得我呢,你当时可是说以后会来找我的,我可等了十二年呢,都没有见你过来,我后来去找过你,但普照寺中的人都说寺中没有叫梅应宇的人,我还以为我搞错了呢。” 梅应宇知道了尹依依是当初的那个小女孩,再也没有方才的拘谨了,又用手比了下尹依依的脑袋:“你当时只是那么一个小不点,现在长这么高了,还变得这么漂亮,我认不出来很正常啊。” “哼,”尹依依一副撒娇的表情“我当时看到你的第一眼可就认出你来了呢。” 梅应宇瞬间明白了,原来这个女人不顾一切的救自己,就是因为当初的那一次意外相遇,即使他几乎忘了这件事,这个女人还是记挂了十几年,甚至在今天,因为当初的那件自己顺手而为的事情,险些搭上了她自己的性命。 梅应宇的心中,突然一股热浪流过,这种感动,他在于梅芸秀的身上感受过,也曾在白虎朱华的身上感受到过一丝,现在,这个女人又给了他这种感觉。 梅应宇没有多说心中的一切,静静地看着尹依依,两人就这般对视着。 梅应宇先打破了这片宁静,“那时候,了缘师傅不允许我与外人接触,寺中知晓我存在的人也不是很多,就是有人认识也不会告诉你的。” 尹依依记得当时梅应宇答应过那个和尚,再也不下山了,当年的那一幕,尹依依没有忘记任何一个细节,那些记忆,是她与那个男孩之间的所有了,她不想失去任何一点,总是一遍又一遍地回忆。 “和我说说你的事情吧,这些年,你一直都在普照寺内么?”尹依依很想知道梅应宇的一切,她想要了解这个让她牵肠挂肚的男人,她不希望他们之间,只有那一点点回忆,这个男人身上有着太多的事情要去解决,迟早,都要离开。 梅应宇此时也没有半点防备,他也想有个人能分享他的事情,他一直一个人,两世为人皆孤独,他一个人的承受,很累! 梅应宇从了缘将他收养讲起,讲到每日在寺中的读书写字,习武强身,讲到小时候顽皮的他,也曾偷偷捉弄过寺中僧人,讲到他开辟出的那条曾经救过尹依依的小路,讲了他许多年的开心。他也讲了从未与人交流,与他说话最多的是了缘,与他说话的第一个外面的人是尹依依,他讲了很多,讲了很久,仿佛是在倾诉多年的苦闷。 尹依依一日一夜未曾好好休息,早已疲惫不堪,静悄悄地躺在梅应宇的肩上,双眼不停挣扎,终究还是睡去。 第二十五章 闹剧 又是一个晴天,一轮红日早早地从东方升起,昨夜,梅应宇发现尹依依已经睡熟后,便将她抱起送入房中,以梅应宇的轻功身法,自然不会讲尹依依吵醒。 昨夜,梅应宇将人带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白虎走后,他也并未向尹兆宏解释,尹兆宏只得在酒楼中歇息,一想到白虎那张脸,他便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夜深,梅应宇身上有伤,他也不好去问,今日天一亮他便急忙过来询问情况。 梅应宇虽然身上有伤,但多年来都有早起晨练的习惯,一时也难改掉,也是早早地就起来了,一推门就看见尹兆宏等在门口,略加思索,就知道了尹兆宏的来意,说道:“伯父不用担心了,这几日先让尹小姐暂时住在这酒楼吧,锦绣厅的人很快就会离开,尹小姐也可以回到家中了。” 梅应宇也未多向尹兆宏解释,有些事,他也不能告诉别人,尹兆宏得到这样的回复已经足够。 尹兆宏也不是多事之人,既然梅应宇没说,他也不问,每个人总有些秘密,他也看出梅应宇的不简单,回去与尹依依交代了几句,便回府去了。 尹依依也起了床,她只记得昨晚是靠在梅应宇的肩上睡着了,此时一看,自己躺在床上,显然是梅应宇将她抱回了房中,一想到自己被梅应宇抱着,又是一阵娇羞。 酒楼的的朱师傅早已备好了早饭,襄铃受到惊吓,此时还未曾醒来,饭桌上只坐着梅应宇,尹依依与杨玲儿三人。 杨玲儿还好,尹依依却是一直低着头,不敢正眼去看梅应宇。梅应宇望向尹依依,就是初哥儿,此时也知道尹依依所想,自己也是尴尬无比。 杨玲儿率先打破了饭桌上的宁静,“你们两个是怎么了,再不吃,饭菜可就凉了!” 尹依依连忙演示眼中的羞涩,自顾地吃起饭来。 “尹小姐,你以后在外人面前,称呼我李楠吧,记得和襄铃也嘱咐一声,这是杨云昭伯父给我找的新身份,也是他的弟子,按理说,也是你师兄哦。”梅应宇既然暂时要在这杭州城立足,梅应宇的名字还是不要出现为好,难免锦绣厅的人留下什么暗桩,若在暴露了,他以后的计划,可就难以实施了。 “知道了,那在外人面前,我就叫你李师兄,可好?” “这样最好,我还需要在杭州待些时日,我的身份被锦绣厅的人知晓了,可能又会多出许多麻烦。” 梅应宇这边说完,酒楼门口又传来一个声音:“李大哥,李大哥,我依依姐姐就回来了没有?” 这声音自然就是那个将赵益华与白虎等人引走的杨子衿了,昨夜回来后,他也不便直接过来查看,今日一大早,饭都没顾上吃,就独自一人跑了过来。这次救人,他可是出了大力气的,原来他也可以做些有用的事情,原本的他只知道在杭州城中当一个纨绔子弟,这次干这么一件大事,他心中可是骄傲的很。 杨子衿一进门就看见了尹依依坐在桌上吃饭,就知道计划成功了,欣喜更甚。这一切,可都是拜这李楠所赐,他已经决定,要认这个李楠当大哥,不,应该是撮合他与杨玲儿,让这李楠当他的姐夫。 杨子衿刚刚心里一喜,一阵恐怖的声音又传到他的耳中:“杨子衿,你再在我酒楼门口大吼大叫,我就把你的腿打断了,生怕别人不知道依依在我酒楼是么?” 杨子衿心中大叫不好,又把这个姐姐惹了,要是真的把姐姐推给李楠,那李楠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这种时刻,杨子衿想到的还是梅应宇和杨玲儿的事,果然还是神经大条,杨玲儿说话间就来到了他的面前,他只感觉到,一只玉手,瞬间搭上了他的耳朵,接着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在这杭州城,敢这样对他的,还找不出来第二个人。 “疼疼”杨子衿大叫到“姐,还有外人在呢,你给我留点面子好么?” “面子?你才多大点,就在我这要面子?”杨玲儿哪有半点松手的迹象。 “杨姑娘,再不松手,你这弟弟的耳朵可就没有了,这次的事情他也出了不少力,就放过他这次吧。”关键时刻,还是梅应宇出来打的圆场。 杨玲儿此时也不好多说,顺坡就下,把杨子衿放了,当然,不作死的人,是不会死的,杨子衿一看是梅应宇替他解了围,立马说道:“多谢姐夫,多谢姐夫,看来姐姐还是听姐夫的话。”杨子衿方才一直在想让梅应宇做他的姐夫,哪晓得情急之下,直接说了出来,杨子衿的亲姐姐早已出嫁,除了杨玲儿哪还有其他姐姐啊。 杨玲儿突然沉下了脸,又是一阵狮吼“杨—子—衿,你说什么?” 此时杨子衿才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死罪”。“姐姐,饶命啊,姐姐,您听错了,我是说李大哥”杨子衿立马跑到梅应宇身后,祈求庇护。 杨玲儿听到杨子衿喊梅应宇姐夫的时候,心中顿时怒不可遏,可又想到前日她与梅应宇同坐一车的时候,脸色又是微红,心道:“难道,我真的喜欢上了这个男人?”当然,这只是心想,却不能表现出来,依旧是追着杨子衿,仿佛真的要打断他的腿一般。 杨玲儿的这一抹娇羞,旁人未曾看见,但却完全落入了尹依依的眼中,她对梅应宇早已芳心暗许,此时看到杨玲儿此等表情,危机顿生,或许,她得抓紧表明心迹了。不过此时看着这一闹剧,也出来打圆场“玲儿妹妹,算啦,子衿也是无心的,毕竟他为了救我也出了大力气,不如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过他这一次可好?” 杨玲儿心中怒气还未曾消退,但杨子衿又躲在梅应宇身后,她一时也没办法,何况这里梅应宇和尹依依都在,她也不好继续发作,便道:“杨子衿,看在依依姐的面子上,这次就不计较了,你给我小心点,哼!” 一场闹剧过去,此时梅应宇几人用餐已经完毕,杨子衿却一直在边上看着,这是杨玲儿对他的惩罚,在得知他尚未吃早饭的时候,杨玲儿也不给他准备碗筷,只让他站在一旁看着,尹依依也不好多说,而梅应宇则是一脸你自求多福的表情。谁让杨子衿自作孽呢,得罪人还将他捎上,饿他一顿,当个教训。 之后几日,梅应宇一直在酒楼中养伤,襄铃也已经醒了过来,襄铃也是勤快,醒来之后,又是洗又是擦的,杨玲儿自那日之后,也没有再天天缠着梅应宇了,反正还有尹依依作陪,酒楼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她也不必去操心。 倒是梅应宇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闲人,每天读读书,练练功,在这酒楼中白吃白喝,还不干活,偶尔也被尹依依缠着说话,这日子好不快活。 等到梅应宇伤好的差不多的时候,梅应宇才突然意识到,他好像就是一小白脸,每天什么都不干,靠着杨玲儿这个女人养着。虽然杨云昭是让他在这等候,可就让他这么干等下去,当一个小白脸,无论如何,他也是受不了的。 杨子衿传来消息,白虎等人在两日前便已离开,再过几日,尹依依也是可以回去了,万一杨玲儿没人做陪,再来纠缠他,可就不好受了,他还是得出去找个活计。 当下就把心中想法同杨玲儿与尹依依说了,杨玲儿还好,尹依依正愁他回家后,就没那么多机会与梅应宇接触了,让梅应宇在这酒楼中待着,与杨玲儿日日相对,日久生情,再被杨玲儿近水楼台,捷足先登,可不是她想看到的结果。便说道:“我家中店铺众多,待我回去与爹爹说说,给你安排个差事,肯定没问题的。” 梅应宇心中那个郁闷,又是一个女人给他安排工作,难道他就是一个被包养的命?想到这,就要张口拒绝,尹依依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就这么说定了,锦绣厅的人已经走了,我明日便回家,和爹爹说去!” 第二十六章 胡策 城东,尹记绸缎铺。 梅应宇最终还是没能拗过尹依依,杨玲儿告诉尹依依,梅应宇的术算水平极高,可以让他屈才做个账房先生。而这绸缎行的老帐房先生年纪偏大,也做不了多久了,尹兆宏也早就想找个人过来帮忙,既然梅应宇想来,他自然是求之不得,梅应宇可是他女儿的救命恩人,更隐隐与锦绣厅的白虎有所联系,这样的人肯屈才到他的绸缎行,他哪里还有往外推的道理。 于是,梅应宇摇身一变,成了尹家的一个小账房先生。说先生是有些抬举梅应宇了,算盘在汉代开始被人使用,到楚国的时候,大小商家已都在使用算盘作为计算工具了,而梅应宇学的更多是经史子集,对于术算,了缘并不精通,也就无法教授了,梅应宇所有的术算知识,都来源于前世,理论深厚,让他算个微积分也是很简单的事情,奈何就是不会珠算,或许,他可以算是一个账房学徒吧。 楚国对地域的划分,类似于梅应宇前世记忆中的唐朝,却又不尽相同,楚国对天下共划分十二道,杭州,则是江东道最富饶的城池,而尹家所有的生意俱是在江东道之内,尹家不只是杭州的富商,便是在整个楚国也算是富甲一方了,在这杭州,除了官府与杨家,再往下,就是他尹家。既然梅应宇要找个差事做,其实在尹家倒是最合适的,或许没有尹依依的安排,他都有可能找到尹家的商铺,毕竟尹家几乎掌握了杭州城的经济命脉,城中有将近五成的店铺都是尹家的。 梅应宇也是到了尹家的绸缎行之后,才知道尹家竟有如此大的产业,杨玲儿与尹依依,一个算是官家之女,另一个则是富商之后,也难怪梅应宇有一种当小白脸的感觉,此时他又想起初到杭州之时的窘迫,若不是巧遇三才酒楼,指不定他还在哪里挨饿呢。在寺中自然不为黄白之物发愁,但此时,梅应宇不得不去想这些事,不仅是现在的生存,更是为了以后筹备,想要调查二十年前之事,没有强大的金钱支撑,又如何调查?来这尹家不过是第一步罢了,梅应宇先要熟悉商家运行的模式,前世学了那么多经济知识,到了这里,自然需要好好实践一番。 “李楠,既然是老爷把你安排到这里,那你就好好跟着我学习便是,店中的生意你先不用管太多。”说这话的,是一年过半百,头发灰白的老人,也便是这绸缎行的账房先生,众人都称之为吴老。 “是,我一定跟随先生好生学习。”今日上午,尹兆宏亲自将梅应宇送到绸缎行,一直甚少出现在众人眼前的尹依依,也是跟了过来。这便让旁人不得不猜测起梅应宇的身份来,一普通男子而已,竟然劳得东家亲自前来,更是连少东家也开始抛头露面,绸缎行里的伙计一个个地活络了起来,不少人都是对梅应宇“楠哥楠哥”地叫着。 当然,还有一人,在看到尹兆宏与尹依依将梅应宇送来后,悄悄地溜了出去,来到一家商铺之中。 “策少,今日上午,东家送了一名叫李楠的年轻人到账房,不仅是东家亲自相送,就连小姐都过来了。” 那名被称作策少的人,约莫二十四五的年纪,身着并不华丽,反倒是穿着一身粗衣,无论如何,也是当不得这个“少”字的。此时的他,正坐在柜台前,依旧是低头端详着手中的账簿,也并无抬头的迹象,说道:“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此事暂且不用管了,近期东家交给我的事情更多了,绸缎行的事情,你让吴老帮忙,好生打理。” 来报信那人得到消息后,便立马离开了这家店铺。 那被称作“策少”的人,自然就是前面提到过的胡策,尹府管家胡德全之子。这段时日,尹兆宏因为尹依依之事,心中疲惫不已,渐渐将更多的生意放手交给胡策打理,在尹兆宏心中,胡家父子二人,是对他家最衷心之人,而胡策也没有令他失望,接手更多的生意后,他仍旧能将各个方面协调到位。 胡策对于尹家的生意也是尽心尽力,每日都花费大量的时间与精力去管理尹兆宏交给他的生意,当然,他也有着常人并没有的沉稳与头脑。城东的那家绸缎行是胡策早就接受的生意,那里,也都安插着他的心腹。 胡策是胡德全之子,也就是尹家家奴之子,他从出生,就注定了是一个奴才,可是他并不甘心,所以他比常人更加努力,从小就开始在尹家的商铺内摸爬滚打,如今才二十四岁的年纪,若是别的奴才,早已甘于现状,然后,一世都只是奴才而已。而胡策,要让所有人看见他的优秀,他,不想做一个奴才,他想要做一个更高贵的人。 而今日,东家将一个不知根底的人放入他打理的绸缎行,甚至都未曾与他知会一声,这又是何缘由?难道东家并不信任他,所以派人过来监督?这个人的身份又是什么呢?谁值得东家如此对待?胡策想了很多,即使他能力出众,但身份低微是怎么也摆脱不掉的,他内心的自卑,只有他自己知晓,他害怕失去现在的一切。 现在的胡策已经将李楠这个名字记在心中,但还是需要静观其变,他走的每一步都很小心,每一天,都似如履薄冰,如临深渊一般。 在绸缎行与吴老学习了一天,梅应宇的学习能力惊人,甚至吴老都以为梅应宇从前就会这账房中的事情一般,梅应宇也不去解释,因为解释也没什么用处。 夜间,梅应宇还是回到了三才酒楼歇息,在尹家干活的伙计都是安排了地方居住的,但都是集中居住,睡的大通铺,也不是梅应宇矫情,住不得大通铺,只是他每日都要比常人早起晨练,住大通铺的话总会打搅其他人休息。而且,梅应宇的武艺并不是这些寻常人家见过的花架子,若是演练起来被他人看见,难免会生出一些风波,倒不如住在三才酒楼。最后,梅应宇发现还是和之前没有太大变化,在三才酒楼吃住,杨玲儿自然不会向他要钱,若是真个要为食宿付钱,以他在尹家的那点月钱,都不够三才酒楼饭菜中的一滴油水钱。至于在绸缎行,尹依依天天让襄铃过去送午饭,他想拒绝都不行,现在这杭州城就两个人他不敢轻易得罪,一个杨玲儿自不消说,另一个则是襄铃,梅应宇实在招架不住襄铃的喋喋不休,最后只能是妥协了。 当然,还有一个活宝也是梅应宇不能忽略的--杨子衿。梅应宇从绸缎行回到三才酒楼,刚想歇息,这杨子衿便跑过来了。杨子衿先是四处张望下,而后朝梅应宇道:“姐夫,我姐在不在?” 梅应宇满头黑线,真是搞不懂这孩子为何如此作死,道:“你喊谁姐夫呢?你有几个姐?” 第二十七章 “姐夫” “两个,一个已经给太子做太子妃了,另一个就是玲儿姐姐了。” “那你是把我当太子了?” 杨子衿一愣,他虽然不是第一次知道梅应宇的胆大,可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就这般随口而出,他着实吓了一跳。然而,杨子衿本就对梅应宇崇拜不已,虽然开始心惊,却更是认为梅应宇不凡,本就是孩童心性,现在就是一种盲目地崇拜了。杨子衿摸摸后脑,尴尬一笑,道:“姐夫,你自然是你自己了,我说的姐姐指的是玲儿姐姐。” 梅应宇终于能体会杨玲儿那日的心情,此时,他也想给这杨子衿两个耳刮子,真是乱点鸳鸯谱!其实,梅应宇心中更倾心于尹依依。 尹依依作为女儿家,做到这般地步,若是一个正常人,早就明白了她的心迹,然而梅应宇是一个跟着和尚长大的人,前世自不用说,小白一个,他哪里懂得女人心思。若是尹依依没有直接向他表明心迹,这段姻缘或许就此错过了。 “说吧,过来到底有什么事!”杨子衿显然是孩子心性,梅应宇自然不会和他计较太多,这杨子衿看样子,也不像是来找杨玲儿的,那这三才酒楼,他能找的,便只有他梅应宇了。 “姐夫,那个——我能不能——和你学武功?”杨子衿口齿纠结半天,终于是将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 梅应宇右手一提,手掌就要拍到杨子衿,却又突然停住,五指一收,中指直接弹到了杨子衿的额头,说道:“再叫我姐夫,我就不像你玲儿姐那般只说不做了,当心我真的把你腿打断。” 杨子衿受这一吓,立马规矩了,在这杭州城中,他一直是无法无天,可前些天眼前这人将自己的护卫打了不说,更是胆大包天地诱骗太守还有锦绣厅的人,并在锦绣厅手中抢人,要说这人此刻真将他的腿打断,也不是没有可能的,杨子衿便服了软,道:“楠哥,那我叫你楠哥好吧,当然,你要是教我武功,我就算是拜师了,到时候就得叫你师傅了,不过,你要是做了我的师傅,又是我的姐夫,那玲儿姐姐不就是我的师娘?” “嗖”地一声,杨子衿话音刚落,梅应宇就是一脚踹到了杨子衿的身上,梅应宇自然是不会下重手的,但让这杨子衿受点教训,长长记性还是可以的,满嘴胡言,真不知这杨子衿十几年来,家中是如何教育的,还是名门世家呢。 梅应宇是真的不了解杨子衿的情况,杨子衿虽是出生名门,书香世家,父亲是权倾朝野,大伯又是当世大儒,按理来说,他的确是该比同龄人更加优秀,可他却又因为他的这种出身,并没有过真正传道受业解惑之人。父亲杨云时一直在朝中,甚少回到杭州,哥哥也跟随父亲左右,姐姐原本倒是能陪她,前些年也被父亲嫁与太子为妃,生母早早便已去世,而杨云昭,更多的是游历名山大川,那可能专门来教育杨子衿。杨家也并非对于杨子衿不管不问,杨云时请了许多先生来教杨子衿诗书,可又能怎样呢?本就是少年心性,那些先生哪里敢用教育他人的方法来对待杨子衿,也就是杨玲儿能教杨子衿辨别些是非了。杨子衿自幼便少有亲人陪伴,性子自是怪了一些,所以他才特别在意杨玲儿这个堂姐。 而现在,杨子衿遇见了一个人,一个不怕他身份地位的人,这个人还武功高强,博学多才,所以,他不顾一切地跑来拜师了。 不过此时,杨子衿却是有苦说不出了,满眼的泪水喷涌而出,想要哭,却疼痛地出不了声,梅应宇只笑了笑,淡淡地说了声:“杨子衿啊,你是诚心找打么?” 杨子衿缓了片刻,终是能再说出话来:“楠哥,我错了,那个,你不要介意,你就收我为徒吧,你武功我是见过的,而且玲儿姐姐也老是夸你呢,说你博学多才来着,你不就是文武双全么,像你这么优秀的人” “停,打住,杨玲儿那女人会夸我?你拍马屁能不能有点水平?”,梅应宇心中的杨玲儿,一直都是那凶神恶煞的模样,要她来夸自己,梅应宇才不会相信。 “真的是姐姐说的,不然我怎么——” “怎么什么?” 杨子衿犹豫再三,又看了看梅应宇那刚刚踢过他的腿,后退了两步,说道:“不然我怎么会叫你姐夫呢,玲儿姐姐一直心高气傲的,根本很少去夸其他人,和她差不多年纪的男人就更不可能了,姐姐肯定是喜欢你的。” “你过来吧,离我那么远干嘛?”梅应宇看到杨子衿退后,不禁好笑。 “那个,楠哥,我过去了,你不会再踢我吧?”杨子衿依旧停留在刚刚那深刻的记忆之中。 “你站那么远,我怎么和你说话,给我滚过来!” 听到梅应宇吼了一声,杨子衿赶忙上前,生怕梅应宇发火。 “你姐姐真的夸我了?” “当然是真的,她还说楠哥你不仅博学,而且聪慧过人,甚至能真正地不出门便知千里事,还说” “行了行了,不用说了,”梅应宇连忙让杨子衿闭了嘴,他真的没想到杨玲儿能如此评价他,心中对这个女人的看法渐渐有了改观“我晚上住这里,早上也会晨练,你可以在一旁观看,至于拜师,就算了吧,我还没有收徒的想法。”梅应宇也早就看出来杨子衿心性单纯,虽然恶名在外,却并没有听闻有什么恶迹,而且杨子衿还帮着他救了尹依依,教教他功夫也没什么。 杨子衿得到梅应宇的肯定答复,一时高兴的忘乎所以,更是解决了他担心的问题“太好了,楠哥,这样我就不用喊你师傅了,当然也就不用喊姐姐师娘了!” “砰”又是一声,梅应宇又是给了杨子衿一脚,转身上了楼去,只留下杨子衿一人在地上打滚。伤疤尚未好全,已经忘了疼痛的感觉,梅应宇可是一点都没有留情,他相信,这一脚,一定会让杨子衿记忆深刻,难以忘怀! 对于“杨玲儿是不是喜欢他”这种问题,梅应宇是不会去想的,因为感情白痴是不会考虑到这个问题的,至少目前的梅应宇还是个感情白痴。他只是对杨玲儿的看法有了小小的改观而已。梅应宇现在只想快点等到梅芸秀的消息,让他能够早日进京,自从见到白虎后,他愈加对当年的事赶到迷惑,从种种迹象来看,杀害他父亲的就是皇帝,可他想不通皇帝为什么会这么做,一切,只能等到他进京之后才会有所了解。 第二十八章 约定 此时距离他初到绸缎行将近一月的时间了,账房的吴老所教授的东西,早在半个月前他就已经学会了。 这一日,梅应宇照常来到绸缎行的账房之内,发现一个身着粗布的青年人正坐在桌前端详账簿,而吴老则是站立在那人身后,梅应宇正奇怪那人是谁,那人却将头抬起,说道:“你就是吴老说的李楠吧,不错,吴老方才还一直和我夸你,这账目是你做的吧?” 梅应宇听着这人的问话,向吴老投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吴老说道:“李楠,这是我绸缎行的掌柜,胡策。” 原来这人就是绸缎行的掌柜,梅应宇来这里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了,还一直在奇怪,为何店铺中的事情一直都是吴老这位账房先生在打理,为何没见到店中掌柜,还以为是尹兆宏安排的吴老打理这间店铺呢,没想到此时见到了这位掌柜,梅应宇稍微打量了一下,这人二十四五的年纪,倒也是眉清目秀,这个年纪,尹兆宏就让他做这绸缎行的掌柜,其必然有过人之处,而且身着粗衣,对于一个掌柜而言,显然是生活较为节俭的,他可还是记得初到王贵福那一身锦衣和翠玉腰带,梅应宇顿时也对这胡策生出些好感,说道:“原来是掌柜的,这账目的确是我所做,但都是吴老在一旁教导,说不得好。” “不骄不躁,确实不错,你也不必喊我掌柜,吴老说你是东家送过来的,我也不过是东家府中的下人而已,我比你虚长几岁,你要是真的抬举我,喊我一声大哥便可。”胡策笑道。 梅应宇本就不是那种会拐弯抹角这人,何况他也没把自己真的当成尹家的伙计,这时看这胡策毫不忸怩,他也不会矫情,便说道:“是,既然大哥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那我也不好做作了。” “好,好,我也相信东家和吴老看人的眼光,既然他们都看好你,我便认你这兄弟了。东家最近又交给我一些生意,许多事情我也不太熟悉,便折腾到现在才有空来店中看看,倒是错过了为贤弟接风,今日上午店中忙完,由我做东,请贤弟吃桌酒,你看如何?” 梅应宇听到胡策要请他吃饭,刚想同意,突然又想到襄铃每日中午会过来送饭,让他白跑一趟也不太好,一时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胡策看到梅应宇这副表情,正在疑惑,吴老附耳对胡策说了几句。胡策听完,忽而大笑一声,道:“我说贤弟有酒吃还在犹豫什么呢,原来是难消美人恩啊,小姐身边的襄铃每日中午都过来给你送饭?” 梅应宇正愁不知该如何解释,吴老已经帮他说出来了,尴尬地说道:“是依依小姐每日差襄铃过来,初时,我也拒绝过几次,但是确实拗不过襄铃。” 原来真正送饭的是尹依依,胡策的心思又活络起来,那这李楠到底是什么人,小姐都对他这般上心?胡策也是想要弄清梅应宇的底细,才会提出请梅应宇吃饭,三倍浊酒下肚,也不怕他不吐真言。便说道:“不碍事,既然这样,明日我还有事,那便定在后天晚上吧,我订好酒席,你可不许再推脱。” 胡策都这般说,梅应宇自然不好再拒绝,说道:“那便多谢大哥了,到时我定然会到。” 胡策笑道:“那好,就定在后天,今日我本是过来看看店中账目,其他一些店铺还有事情要忙,我便先走了,后天下午我让人过来接你。” 胡策走后,梅应宇又开始整理账目,吴老看着梅应宇,点了点头,也是愈发地满意。 这一个月以来,襄铃就仿佛是绸缎行定时的工具一般,每到午饭的时间雷打不动地出现在绸缎行之内。而今日,人都堆到了一块儿,掌柜的胡策过来不说,襄铃虽然依旧拎着那个饭盒,可今日她的身前却多了一个尹依依。 这一个月来,尹依依又何尝不想自己过来看看梅应宇呢,可她一个女儿家,尚是待字闺中,她可没有杨玲儿那般生活随性。便是这般,她还是每日一封书信夹在饭盒之中,让襄铃捎带过来,尹依依也是暗暗生气,真不知梅应宇这个呆子是怎么想的,她的这般举措,梅应宇竟然是无动于衷,一个月来,居然都没有去过尹府找她。既然如此,尹依依也不管那些礼节,反正梅应宇刚来绸缎行的那一日,她也出现过,别人要想就让别人去想吧。这一个月的相思,就是如此打败了束缚她多年的礼节。 梅应宇自然是看见了尹依依的那些书信,但心中的内容,只是一些日常的问候和尹依依说的一些趣事,说白了,梅应宇完全不能明白尹依依写信的主题是什么,他从未经历男女之事,也无人教他,自然不会往哪方面去想。而今日,突然见到尹依依,他也是欣喜不已。那夜在屋顶与尹依依相认后,他心中也一直挂念着尹依依,只是他自己未曾发觉罢了。 绸缎行也只有少数人认识尹依依,毕竟尹依依甚少在外行走,而此时,店中伙计见到如此一个尤物出现在店中,都想上前伺候,可一走进便被襄铃的眼神瞪了回去,襄铃的“恶名”他们可是听说过的,梅应宇看这场景,连忙将尹依依带到账房之内,账房平时只有他和吴老才进来。 “依依小姐,今日你怎地过来了?”梅应宇也不知该说什么,看尹依依不开口,他只能随便找些话说了。 “我觉得我再不来,某人可就会忘了我呢,我等了十二年可都还记得某人,这人却是不记得我了,我担心他又会忘了我,我便过来看看。”尹依依脸一侧,直直地盯着梅应宇说道。 “哪能啊,我怎会忘了小姐,小姐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梅应宇现在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当初的确是他没能认出来尹依依,现在尹依依又将此事指出来,他哪里还有脸面接话。 尹依依看见梅应宇一脸紧张的样子,心中觉得好笑,脸上却装出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说道:“哼,你还记得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么?恩人亲自下厨,给你做了一个月的饭,你见到恩人一句谢都不说,还问我来干什么,有你这样对恩人的?” 尹依依俨然一副梅应宇欠了她东西的样子,莫说梅应宇心中真有愧疚,便是心中坦荡,如此一个美人儿作出这般委屈的表情,梅应宇也是受不住的,当下只能赔罪道:“是是是,小姐,是我错了,不知小姐有何吩咐,但讲无妨,只要我能做到,便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哼,谁要你赴汤蹈火。”尹依依娇哼了一声,“既然你要报答,那你——三日后的清晨,你去与我接一盆露水回来,给我沐发。”尹依依说完后,一张白嫩的俏脸瞬间变得通红,转而侧过身去,生怕梅应宇看见。 既然话已经说出口,不论是何要求,梅应宇都会答应,不就是接个露水,看上去挺难为人,也不过就是早起两个时辰而已。尽管这个要求很奇怪,他也只能答应了,便说道:“那便如小姐所说,三日后我去接些露水便是。” 尹依依心中窃喜,说道:“君子一言,既然如此,三日后你直接送到我的小院里,你在我那住过,该认识路吧?” “自然是认识的,三日后,小姐只需在府上等候,我定将露水送到。”既然已经答应,梅应宇说的倒很爽快。 “那便这样吧,饭菜都在这里了,我也回去了。”尹依依见到了梅应宇,此时又得梅应宇承诺,心中欢喜,可她也不好在这久留,此时只能是离开了。 梅应宇不知尹依依此时的不舍,尹依依要走,他也不会挽留,即使他心中也有些失落,但他也找不到挽留的借口,只能是送着尹依依离开了。 第二十九章 赴宴 “小姐,你说那梅应宇到底是怎么想的啊,小姐你就差直白地告诉他你的心意了,他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啊?” 尹依依自绸缎行回到家中后,便时不时地痴笑起来,襄铃跟着尹依依多年,哪里还不知道她心中所想,既然是小姐喜欢,她自然不会提出什么不是。可是在襄铃眼里,她家小姐为那梅应宇做了许多,可梅应宇一直无动于衷,如今看着小姐这痴傻的模样,她早就在心中将梅应宇骂了千万遍。 “襄铃,你不懂,他自幼便在寺庙中长大,与人交流也不多,或许,他真的不知道我的心思,不过,我会让他知道的!”尹依依脑海中浮现出梅应宇的音容相貌,笃定地说道。 “哎,小姐,三日后可是乞巧节,你让他替你接露水沐发,可我看他当时根本就无动于衷嘛,你是女儿家,你的许多行为已经很大胆了,随便是个人都可以明白你的心意了,他还不明白,我看啊,他就是在三才酒楼住的久了,与杨玲儿小姐好上了!”襄铃对梅应宇的印象从一开始便不是很好,自然会将梅应宇往坏了去想。 “莫要胡说,而且,玲儿妹妹也很好啊,若是他真的能与玲儿相好,我也会替他开心的。”说道此处,尹依依又有些惆怅,襄铃说的这些,她自己是不会去想的,可那日她又明明见到杨玲儿脸上的那一抹娇羞,这时襄铃一说,她也有些担心了。不过,梅应宇已经答应给他去接露水,就算他自己不知道这其中的意义,肯定也会有别人告诉他的,到时候她就会知道梅应宇的心思了。 襄铃看到尹依依受那梅应宇的毒害如此之深,也是没办法劝解,只能由她去了。 又是两日时间过去,梅应宇整理完一日的账务,胡策派的人也是到了绸缎行。 “李公子,策少吩咐我过来接您。”梅应宇刚出账房,一青衣小斯便上前说道。 梅应宇也记得当日胡策所说,今晚胡策已经备好了酒席,就等梅应宇过去了,今日早晨梅应宇也和杨玲儿打好招呼,晚上不会回酒楼。 不多时,梅应宇跟随那青衣小厮来到了这家一间酒楼,这酒楼也无甚特别,更不是杭州城中的那些奢华的大酒楼。这两天梅应宇也打听到这胡策的一些事情,知道了胡策是尹府管家的儿子,深得尹兆宏的信任,尹兆宏已经将很多生意交给他来打理,梅应宇还以为胡策特意准备酒席会在一些奢华的酒楼之中,又在尹家自己的酒楼之中,没想到胡策竟然选了这么个地方。 那小斯带着梅应宇径直走向了二楼的包房之中,胡策早已在那里等候,而胡策的身边还有一位与他年纪相仿的锦衣青年,倒是梅应宇没有见过的。 “贤弟,来来来,先坐下,为兄为你介绍一个人。”胡策见到梅应宇来后,立马起身,拉着梅应宇的胳膊走到桌前坐下。待梅应宇坐定后,胡策又指着他身旁那人说:“贤弟,这位是我杭州城赵太守的公子,赵元昊,也是我的好友,今日顺便将他也请了过来,正好与你认识一下。” 原来是那肥太守家的公子,梅应宇对那个太守没什么好印象,就是不知他家这儿子如何,不过看这相貌,也是眉清目秀,不似他父亲那般一眼看上去就无甚好感。此时梅应宇已经懂得些人情世故,若是初来杭州之时,哪里管什么太守公子,这杭州城真正的公子杨子衿他都是说揍就揍,不过现在胡策既然给他介绍了,他自然需要回应一下,便说道:“原来是赵公子,失敬失敬,在下只是尹家绸缎行的一位账房先生,名为李楠。” 赵元昊今日也是顺路,就被胡策给带了过来,酒席备好了,胡策又说还要等个人,他还一直奇怪,虽然按出身而言,胡策并不如何高贵,但就他这几年在尹家所显现出来的作用,就使得很多人不得不正视他。许多心思活络的人都在想,尹兆宏只有一个女儿,而今,又将家中生意交给胡策打理,这胡策将来能够入赘尹家也说不定。赵元昊也是因为这个才刻意与胡策交好,今日,居然有人要胡策去等他,一时也颇为好奇。现在听到这人的名字,一时又感到熟悉,便问道:“你可是闻隐先生的弟子?” 梅应宇一愣神,他所编出来的李楠这个人,的确是杨云昭的弟子,不过这事应该没什么人知道才对,他根本就未与他人提过,怎么这人或知道? “李兄不必奇怪,一个多月前,李兄可是与闻隐先生一同去过太守府?”赵元昊看到梅应宇一脸疑惑的表情,出言解释道。 这是梅应宇才想起,他这个李楠的身份第一次就是出现在太守赵益华的面前,而这赵元昊是赵益华的儿子,知晓这件事倒也不奇怪了,便说道:“原来如此,闻隐先生却是是我的老师。” 胡策心中不免又活络起来,他本来就是想要弄清这李楠的身份,他只知道李楠凭空出现,更是得到东家亲自相送,原来是与闻隐先生有着这层关系,这样看来,尹依依也是与他早就相识,甚至两人关系也不简单,旁人都说他有可能入赘尹家,说的多了,就是他自己也会这般想,何况尹依依与他一同长大,相互间关系也算融洽,若是尹兆宏真的招他为婿,也不是不可能,此时,他更加觉得眼前这人会威胁到他的地位。当然,以他少年老成的城府,自然不会被梅应宇看出来心中所想。胡策心想:今日酒席,或许能知道更多关于李楠的信息,若是知道弱点,那这李楠便好对付了。 “原来大家都是相识,这样也不需我过多的介绍了,如此也是我等的缘分,来,我们今日便喝他个痛快!”胡策的想法自然就是讲梅应宇灌醉,好套取更多的信息。 赵元昊也是举起酒杯,应和道“也是,我等三人俱在这杭州城中生活,相互之间也要多帮扶才是。” 梅应宇看到两人都举起酒杯,也是双手拖杯,向二人敬酒,道:“两位均是这杭州城中的翘楚,李楠日后肯定是需要两位兄长的帮扶,我先干为敬了。”说完,便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另外两人也都将酒饮尽。 胡策一杯酒喝完之后,又是起身将赵元昊与梅应宇的酒满上,对着梅应宇说道“李楠贤弟不必客气,贤弟既然是闻隐先生高徒,志向也肯定不止这杭州一城之内,倒是为兄,虽是东家许我管理众多生意,最多不过是个商人而已,何况,我也只是尹家的下人,承你一声兄长,都是厚着脸皮了。这杯酒,我来敬你!” 胡策如此一说,梅应宇倒有些不好意思了,笑着说道:“兄长如此客气作甚,该是我敬你才对,你可是我的掌柜,我可是在你手底下讨生活?”梅应宇从未吃过酒席,这喝酒的方式他哪里懂得,酒品即人品,梅应宇现在就是一个老实人喝老实酒,说完又是一杯酒下肚。梅应宇酒量也就一般,在寺中二十年,只偷偷喝过寺中的果酒,知道了酒的味道罢了,他真正的喝酒,还是被尹依依救起,伤好之后的那几日,那几日的他,只是想借酒精麻醉自己,不过连着三日宿醉,酒量也涨了一些,但也只是普通的酒量而已,这两杯急酒下去后,顿时,便感到胃部翻腾。还真是个三碗不过岗的酒量。 胡策看到梅应宇如此喝酒,也是乐了,这样倒好,还省得他找许多理由劝酒了。“贤弟果真是个爽快人,喝酒就没有别人那般啰嗦。我听说,贤弟刚到绸缎行那日,是由我们东家亲自送你过来?” 第三十章 酒桌之上 “正是尹伯父相送。”梅应宇有着与他的智慧完全不相匹配的城府,对胡策的印象又是极好,心中对胡策几乎是毫无防备。 “贤弟是闻隐先生的弟子,怎地与我东家相熟?”胡策继续问道 “倒不是相熟,只是帮了尹伯父一些忙而已。”有些事梅应宇不能与别人说,即使他现在相信胡策,也是不能和他说的,和尹兆宏相识,是因为锦绣厅,这些都是杀头的事,他也不想让胡策沾上麻烦。 看到梅应宇没有明说,胡策也知道,事情急不得,又是举起酒杯,道“来来来,也别光说话,喝酒吃菜!” 三人又是一杯酒下去,胡策接着说道:“贤弟,你先前可是奇怪我为何不在尹家自己的酒楼中宴请你二人,却来到这一家小酒楼之中?” “确有此疑惑,兄长掌管尹家许多生意,在这杭州城也是有脸面的人物,我这几天听说兄长之事,一直钦佩不已,来到这酒楼之前,还真未曾想过会是如此普通的酒楼。”梅应宇说完又解释道:“兄长也莫要误会,我自然不是那等追求奢华排场之人,只是对兄长的作为有些奇怪罢了。” 胡策笑道:“哈哈哈,我自是知道贤弟的为人,你也不必解释。”说完,胡策又叹了一口气,道:“贤弟想来是听说过我在杭州城的事迹,不过,那都是表面的光鲜而已,你也知道,我是尹府管家之子,虽自幼在尹府长大,东家也确实对我父子二人不错,可说到底,我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了是个下人,也都是承蒙东家信任,才有了现在的一切。我平日的作为,都是小心翼翼啊。” 胡策说道此时,酒桌上的氛围也略显沉重,一直在旁边沉默的赵元昊此时又端起酒杯,道:“胡兄何必如此,胡兄有大才,这城中又有何人不知,未来也不必一直屈居人下,此时先丢掉那些烦恼,酒桌之上,就应该说些开心的事情嘛,来,都把杯子举起来,干了。” 梅应宇看到,也连忙端起酒杯,道:“对,干了!” 胡策同样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是啊,就该抛去烦恼。也这也是我将酒席设在此处的原因,若是在其他的大酒楼,肯定会过于奢华,我认为两位也不愿看见,若是在尹家自己的酒楼,难免又会出来一些溜须拍马之徒,打搅你我兄弟喝酒的畅快。” 胡策的一番话,梅应宇对其的好感更甚,身怀大才,却甘于低调,叫他一声兄长,梅应宇也是乐意。三人又是几轮下来,胡策与赵元昊还好,只是梅应宇的酒量着实太差,酒又喝的太急,已经快到极限了。胡策和赵元昊还在劝酒,梅应宇却晃了晃脑袋,欲要保持清醒,口齿有些模糊地说道:“与两位兄长喝酒果然畅快,不过小弟也答应过别人,明日为其办一件事,实在不能多喝了。” 胡策也发现梅应宇此时只能简单的保持清醒而已,也是醉的差不多了,正是他打探底细的时候,也装作醉醺醺的模样,道:“李楠,今日,我已在此准备了住处,我三人是酒逢知己,今日定是要不醉不归,你们二人,都不许走!” “胡大哥,我我已经答应过依依小姐,明日会去为她接些露水沐发,今晚若是喝醉,定是要误了事的。” 胡策一听,他居然是去替尹依依做事,可这接露水又是作甚?明日?胡策心中突然一亮,明日不正是七夕牵牛织女相会的日子么,当然也是女子乞巧的节日,尹依依让李楠为她接露水沐发,这不就是在表明心迹么? 这几年来,别人说胡策能够入赘尹家,他的心中也对那个同他一起长大的尹依依,心怀爱慕,虽是旁人所说,他自己有何尝不是这样想?若是娶了尹依依,他就再也不用这样胆战心惊地过日子,他就再也不是别人的奴才,他就可以真正的被人称之为“策少”。尹依依早已是桃李年华,若是寻常人家的女儿,这个年纪早已是做母亲的人了,只是尹兆宏对尹依依极为疼爱,凡事都依着她自己的性子,城中许多大户上门求亲,尹兆宏也都是推掉了,胡策有着近水楼台的优势,一直与尹依依以兄妹相称,他也一直希望尹兆宏可以将尹依依许配给他,而尹兆宏对他的重用,更让他生出无穷的遐想。 此时,这李楠却告诉他,他一直视为掌中之物的女人,居然突然心有所属,而那人更是受到尹兆宏的重用。胡策感到自己的地位已经被严重地威胁到了,他必须采取一些措施。 于是,胡策继续装作酒醉,对梅应宇说道:“你这人自古便是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物,我三兄弟志同道合,今日就是要个一醉方休,怎地能为了一个女人坏了事,来,喝!” 一旁的赵元昊看到胡策的模样,也是附和道:“是啊,这酒才喝到一半,李兄若中途离席,那可是不将我二人当做兄弟看待啊!”说完又将梅应宇的酒满上,双手一托,递到了梅应宇面前。 梅应宇此时还有三分清醒,已经承诺过的事情,他是不能失信的,还是解释道:“两位哥哥,莫要如此,小弟明日确实有事,不如改天由我做东,再请二位哥哥吃酒,如何?” 胡策一心想要坏了梅应宇的事,看到梅应宇如此顽固,又说道:“李楠,今日喝酒本是要喝个痛快,既然你有事,那便算了吧,不过,这还有半壶酒,也不能浪费,一人一杯。”胡策说着便起身拿起酒壶,分别将赵元昊与梅应宇二人的酒满上,“来,干了这杯,贤弟也莫生愧疚,我二人也不是那小气之人,不会与自家兄弟置气。”说完,胡策将杯中之酒,倒入口中。 胡策已说是最后一杯,梅应宇若是再推辞,倒显得不识抬举了,也与赵元昊一同,喝干了酒,接着道:“多谢兄长体谅,我这便告辞了。” 梅应宇说完便转身欲要离开,可步子刚一迈开,顿感头疼欲裂,他连忙扶住桌子稳住身形,在他想来,或许是酒的后劲所致吧。对面,隐隐听到胡策的声音:“贤弟贤弟?” “砰”的一身响起,梅应宇失去意识,昏倒在了地上。 “你下了药?”赵元昊的声音响起,他可不是梅应宇那样的小白,父亲老奸巨猾,他这个做儿子的,难道还真的能清高?也就是梅应宇涉世未深,才会相信这等话语。 “当然是下了药的,就在刚刚给你们倒酒的时候。”胡策回应道,说着又伸出自己左手的小拇指,梅应宇一直未曾注意到,胡策左手小拇指比常人多蓄了两分。 “我说你这小拇指蓄的作甚,原来是留了毒的,看来我也得小心点了,不然被你药死了,可就没地说理去了。” “赵兄说笑了,只是下的些蒙汗药,要不了性命,也就昏睡几个时辰罢了。本也没想对付他,只是前几日听到赵兄说他与闻隐先生有关系,还借太守大人的中正官之职,谋取官位,稍微教训下这种小人罢了!” “原来如此,胡兄是要教训小人啊,我还以为胡兄是听说这尹小姐让这李楠接露水沐发,才如此做的呢。” “赵兄说的哪里的话,我确有这方面原因,但只是不想小姐被这小人骗了而已。” “哼,胡策,我今日来只是顺便来看看而已,你不要惹我一身骚就好。不过,你就这样让他睡着,也不过是明日不能赴约而已,不想给他点好玩的?” 原来,赵元昊与胡策哪里是来与梅应宇相交的,都怀着各自的心思,赵元昊知道赵益华厌恶梅应宇,今日才正好过来看看,而胡策,一方面是为了摸梅应宇的底,另一方面,也是借此机会与赵元昊拉关系。此时,胡策看到赵元昊竟然还想给梅应宇挖坑,他也乐得见到,便说:“请赵兄赐教!” 第三十一章 设计 一轮红日自东方升起,缓缓地爬向更高的位置,那红色,也慢慢变浅,最红化成刺眼的白。一道道光线从天际落下,照射到一座小院之中的绿叶上,叶子上最后一滴露珠,也随着这缕光线,挥发的干干净净,仿佛这滴露珠从未曾出现过一般。 尹依依就地坐在院中的石桌前,望着时间的流逝,望着那滴露珠,从灿烂,化为虚无。 时间,还在流转,院中的绿叶,已没有了清晨的神采奕奕,都纷纷低下了头,萎靡不振的样子。尹依依也等的乏了,昨夜便是辗转反侧,未曾入睡,今日一大早,她便起来梳妆打扮。她,要在这个牵牛织女相会的日子里,让那个她爱的男人看见自己最美的一面,还要让那个人,以他所接露水,亲手替她洗一次发。想到这里,尹依依脸上又泛起一片娇羞后的潮红。 尹依依望着时间的流逝,眼看午时都要到了,那个人却依旧未曾出现。 “小姐,你在这院中都坐了一上午了,要等咱们回房间等吧,这都快到午时了,太阳毒辣的很,咱别把自己晒坏了!”望着尹依依一脸疲乏,襄铃劝说道。 “襄铃,你说他会来吗?他答应好好的,应该不会食言吧?”尹依依既像是与襄铃说话,又仿佛是自我安慰。 “小姐,你就别担心了,那个人虽然挺讨厌的,但总归是个正人君子,说出的话,还是算数的,咱们先进去等吧。”襄铃心中只是心疼自家小姐罢了,梅应宇到现在都未曾出现,连小姐自己都怀疑了,襄铃哪里还会相信梅应宇会来呢,快到午时了梅应宇都未曾过来,露水都早已没有了,此时不过是安慰尹依依罢了。 “恩,我也相信他回来的,襄铃你也累了吧,你先回房间歇歇吧,我再在这里等一会儿。”听完襄铃的话,尹依依好像又充满了信心似的。可尹依依不走,襄铃哪里会走啊,只能在一旁陪着,心中一遍又一遍地骂着梅应宇。 “小姐,小姐,外面来了个人,说是来找您的。”正在襄铃对梅应宇家属各种问候的时候,府中一个家丁跑了过来。 “襄铃,是他来了,是他来了。”家丁话音刚落,尹依依就欣喜地站了起来,又转了转身子,对着襄铃说道:“襄铃,你快点帮我看看,我身上可有什么不妥?” 此时的尹依依哪里还有半分矜持与才女的气质,襄铃看着小姐这个样子,只能将一切怪罪到梅应宇的头上,便是敷衍到:“不用看了,小姐的相貌即使不梳妆,也是倾国倾城的,他梅应宇看到了肯定会喜欢的。” 尹依依一心都放到了梅应宇的身上,哪里听得出襄铃话语中的敷衍,急急忙就地对那名家丁说道:“你去将他带到我这院中吧!” 家丁走后,尹依依便是双手在身上来回捯饬,总觉得有哪里不到位一般。不多时,家丁便领了一人来到尹依依的院中,可那人,却不是尹依依苦苦等待的梅应宇。 那人来到院中后,先将手中提着的水桶放到一旁,又拱手道:“见过小姐,这桶水是李楠先生托我给小姐送过来的!” “你是谁?梅李楠他人呢?”襄铃看到来的人并不是梅应宇,便开口问道,不过她对李楠这个名字有些不熟悉,平日她心中骂的名字可都是梅应宇,尹依依特地嘱咐过,这名字不能对外人说起,方才也差点说错。 尹依依也是一脸疑惑地看着这人,她一心等待的人,居然没有过来,心中不免空落落的。 “小姐,我是绸缎行的伙计,昨夜账房的李楠先生与太守家的赵公子一起饮酒,多喝了些,此时可能还未醒来吧。这是先生托我接的露水,现在给您送过来了。” 原来,梅应宇没有来,是和别人喝酒去了,并未将自己的事放在心上,尹依依方才的欣喜,早已不知所踪,失落,占满了她那张俏脸。 看到尹依依如此,襄铃又是一阵心疼,对那送水的伙计道:“要送,他自己怎么不送,让你过来做什么,你去把他叫过来。” “算了,襄铃,别为难他了,让他走吧。”期望越高,失望也就越大,一大早的梳妆打扮,一上午的苦苦等待,那人却还在家中睡觉,尹依依像失了魂似的,也无心与这人计较了。“襄铃,你让人将水送到我房中吧。” 襄铃此时也不便再说什么,正想让这人将水提过去,却看见那水有些异样,她再仔细一瞧,这哪里是什么露水,分明就是河里打上来的水。襄铃本就是丫鬟,洗衣端茶便是常事,这桶底明显就能看见一些沉淀物,露水的纯净,怎么会出现这等东西。襄铃便朝那伙计问道:“这水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伙计听到襄铃的问话,心中略有迟疑,还是说道:“这是从城外的山中接的露水。” “哼,还要撒谎,这明明就是河水!河水和露水我还分不清吗?”襄铃怒喝道。 尹依依刚刚要回房,也转过身来盯着那伙计。那桶水,是她给自己最后的安慰。 那伙计见被襄铃识破,立马朝着尹依依跪下,一脸哭相:“小姐,小人不是有意欺瞒,小人家中还有老母要赡养,指着小人这份伙计过活,李楠先生现在在绸缎行如日中天,更与胡掌柜交好,小人不敢得罪啊!” “那你就敢得罪小姐吗?说,到底怎么回事!”襄铃再次喝到。尹依依双目通红,泪珠不停在眼中转动,只是强忍着为发作而已。 “昨晚,太守府赵公子宴请李楠先生与胡掌柜,先生走前就吩咐小人,若酒醉未归,便让我接一桶露水送来给小姐,当时也怪小人懒惰,嫌接露水麻烦,便问是否非要露水,先生也未回答。一切都是小人自作主张,先生只说到时候将水送到就是了,反正露水与河水也不好分辨,我想着只要我说这是露水,小姐也不会怀疑。于是小人便接了河水送到了府上。” “咚” 伙计说完后,尹依依突然感到千万根细针扎心的疼痛,一夜未曾入眠,再加上这一上午的等待,尹依依竟是体力不支,摔倒在地,昏了过去。 第三十二章 结盟 一道刺眼的光芒自窗外射到房中,又缓缓移动,最终是落到了梅应宇的脸上。梅应宇侧身,渐渐睁开了眼睛,望着窗外太阳的高度,心中算算时间,差不多已是午时了。梅应宇慢慢做了起来,摇晃了一下脑袋,想要摆脱那种沉重感。多久了?他有多久未曾睡到这个时辰了?梅应宇自己也不记得了,回想昨夜,以他那点酒量,居然喝了那么多,果然是酒逢知己千杯少啊,他又摆了摆头,笑了笑。 “糟糕!”梅应宇一拍额头,突然想起了他与尹依依的约定,此时已经午时,他就是想要挽救都来不及了。梅应宇低头叹了口气,心想:酒能知好友,亦能误大事啊!看来只能去好好解释一番,再作补偿了,君子一言,却毁于酒上,实在不该。 “吱丫” 这时,房门被推开了,一道声音传入梅应宇的耳朵,“李兄,你醒了,这可都正午了,你这是吃完晚饭便要吃午饭了啊!哈哈。” 梅应宇听着声音,抬起头一看,原来是赵元昊,便回应道:“哎,赵兄可莫笑话我了,才那么一点酒,就睡到现在,想必两位兄长都在笑话呢,对了,胡大哥呢?” 赵元昊观察梅应宇的反应,确认他并未发觉被人下了药,只以为是酒醉,便放下心来,说道:“胡兄是大掌柜,生意忙,早早地便离开了,哪里似我一般,闲人一个,没什么事,索性在这里等你了。我方才进来之时,看见你在叹气,不知为何?” 被问到这里,梅应宇又摇了摇头,道:“兄长有所不知,我本来与尹家小姐有过约定,今日要去为她办一件事,可一直昏睡到现在,早就误了时辰了,君子一诺,却饮酒误事,实在不该啊!” 赵元昊笑道:“我还还道什么事呢,原来是这啊,你答应的事可是为尹家小姐去接一桶露水?” “兄长怎会知晓?”梅应宇一脸疑惑道。 “我看你真是喝酒喝的糊涂了,昨夜我等正喝到兴起时,你突然起身说有事要办,我与胡兄自然不愿意,你便将这事情告诉了我们,我正喝的高兴,可不愿放你走,倒是胡兄帮你说话,我才打算放过你,于是胡兄打算饮完最后一杯酒便散了,哪只你却只剩那一杯的酒量,喝完后便醉倒了。”赵元昊早早地便准备好了说辞,只等梅应宇来问了。 “原来如此,倒是我坏了兄长的酒兴了。可最后,还是误了诺言,实在不该啊!”梅应宇又是一脸愁苦的表情。 赵元昊看着梅应宇的表情,不禁笑出声来,“哈哈,不逗你了,你虽然醉了,我可还清醒着呢,我已交代下去了,这露水有人帮你接了,想必现在已近送到尹小姐手上了吧。” 梅应宇心中稍稍地有了些安慰,对赵元昊投去一个感谢的眼神,至少这样,总比他什么都没做要好,等他自己再去解释一番,想来尹依依就不会计较了。在梅应宇心中,尹依依就是那种不会拘泥于小节的真女子。梅应宇又想了想,觉得还是现在去尹府比较好,好好道个歉,早点过去也显得有诚意,便对赵元昊说道:“多谢赵兄的安排了,我还是现在去解释一番吧,免得尹小姐误会,生出什么嫌隙。” “也不急在这一时吧,我已经吩咐酒楼备好了饭菜,稍后便能送来了,吃完再走也不迟。”赵元昊心中也不愿梅应宇这般早便过去,万一撞见了他的布局,坏了事可就不好收拾了。 梅应宇对尹依依多少还是有些情愫,只是他自己未曾发觉罢了,想到自己失了诺言,心中也想早点过去解释清楚,只好对赵元昊说道:“多谢兄长如此周到的安排,我还是觉得事情必须过去解释清楚,不然我这心中确实过意不去,这饭食肯定是吃不下的。”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强留了,倒是有个事需要你注意一下。” “何事赵兄尽管说便是。” “你也知道胡兄的身世,走到如今这地步也不容易,他自己行事也是处处小心,如果尹家要问起,你就说酒席是我所请就是了,胡兄自己或许不介意,我们也该为他考虑一些,这样也给他免了些麻烦,免得尹家多想。” 梅应宇一想也是,赵元昊不愧是太守家的公子,考虑事情比他这个毛头小子周到多了。胡策宴请他二人的地点都因为身份限制没有设在大酒楼,自己不提他,也确实给他免了些麻烦。梅应宇了解了赵元昊的想法后,说道:“还是赵兄考虑事情周到,我等确实不该给胡大哥添麻烦。” 说完梅应宇拱手向赵元昊道了个失礼,便离开了酒楼。 望着梅应宇的离开,赵元昊嘴角轻扬,露出一抹邪魅的笑容。随着梅应宇的背景渐渐远去,另一道身影又出现在了赵元昊身前。 “赵兄的计谋倒是使得好,想来已经成了个七七八八,他即便赶过去,也坏不了事的。”说话的这人正是胡策,原来,他并没有如同赵元昊所说离开酒楼,而是一直隐在一旁。 “如此一来,这李楠与尹小姐之间必然生出隔阂,胡兄应该有机可乘了吧?城中都说胡兄是尹家的乘龙快婿,我也是一直看好胡兄的。”赵元昊对自己的这一手也是颇为得意。 胡策却摇了摇头,道:“哪里有那般简单,说实话,我也确实希望如同外面的传言一般,成为这尹府的主人,但我终究不过是尹家的家奴而已,即使有着老爷的信任,这身份也是改不了的,大户人家都讲个门当户对,城中那么多公子都盯着尹家,哪里轮的到我这么一个奴才呢?” “胡兄可莫妄自菲薄了,这城中确实有着许多公子,但有几个有胡兄你的才干呢?何况胡兄可是近水楼台,哪里会轮的到别人来染指尹家。” “话是如此,可我终究身份低微,便是老爷有如此心思,也不得不顾及尹家的颜面,将女儿嫁给一个奴才,传出去可不好听。” “若是我能给胡兄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呢?”看到胡策一直在说自己家奴的身份,赵元昊又是给胡策抛出了一根橄榄枝。 胡策闻言也是疑惑:“哦?不知赵兄这身份又如何给呢?” 赵元昊笑道:“胡兄难道忘了我是什么身份?” 赵元昊的身份胡策哪里会不知晓,杭州太守的独子,在这杭州城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但胡策却不知赵元昊如此说又是何意,正一脸疑惑地望着赵元昊。 赵元昊又解释道:“胡兄既知我是太守的儿子,便该知道我这身份该如何给。你现在的确是尹家家奴的身份,可要是给你加一个太守义子的身份,又当如何呢?” 太守义子,是啊,这个要是有了这个身份,就算胡策他还想戴着奴才的枷锁,尹兆宏也不会再继续让他做一个奴才了,这的确是一个好办法。可是胡策又想到,他与赵元昊只是因为平时的生意打理才结交的关系,赵元昊不仅帮着设计李楠,又给他一个高贵的身份,天下不可能有免费的午餐,赵元昊这般做又是为何? 胡策便问道:“这的确是一个好方法,可太守又为何收我为义子?” 赵元昊也看出了胡策心中的疑惑,说道“这个原因自然简单了,这杭州的确是一块富饶之地,不知多少人羡慕我父亲在这杭州城任职,可是,这杭州真正的主人又是谁?” 胡策想了想,回答到:“是杨家!” “对,就是杨家。杭州城百姓安居乐业,这治理之功本该是由我父亲所得,可最后所有的财富都流进了杨家,我太守府看似风光,不过是仰人鼻息罢了。” 第三十三章 不见 听到赵元昊所说,胡策深有感触,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一样呢,一样的表面风光,实际上不过是人家的一个奴才而已,他现在的一切,尹兆宏一句话就可以将之收回。他辛辛苦苦为尹家忙前忙后,打理着许多生意,可谓是呕心沥血,年纪轻轻的他,就有着老道的手段和极深的城府,可都是拜尹兆宏所赐。或许,赵太守也是和他一样,不想自己就这样被别人拿捏在手里吧。但胡策心中还是有着一些疑问。 “太守的意思是要扶持我了?可这样一来,我岂不是又成了你家的奴才,不过是换了个主人而已,同样是做奴才,我为什么不选一个自己熟悉的主人,反而冒险背叛原来的主人呢?” “胡兄这是说的哪里话,我家又怎会把你当奴才呢?现在的你,在尹家不过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罢了,但若是你成了父亲的义子,你本就与尹依依亲近,再借着父亲的名头去尹府提亲,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么?到时候你就是尹家之主,以尹家的财富地位又怎会被我所控呢?”在赵元昊看来,胡策的疑心未免太重,只好出言解释道。 话已至此,胡策还是不能放下心来,又问道:“太守为什么会选我,在我看来。李楠更加受到小姐的青睐,虽然现在他只是绸缎行小小的账房先生,但他有着闻隐先生的背景,也比我高贵许多。让他成为尹家的女婿,不是更容易么?” “他成为尹家的女婿的确更为容易,但却不是我父亲想要的结果,你也说了,他有闻隐先生的背景,闻隐先生是杨家的人,你应该知道,这人既然与杨家扯上了关系,我自然不能冒险去拉拢他。” 胡策不再问话,只是细细地思考赵元昊所说,好像并没有什么漏洞,表面上看来,太守只是想借他的手捞些财富罢了,但他却不肯相信太守只有这么简单的目的。 不过,机会就在眼前,稍纵即逝,胡策可不想放弃这个绝佳的机会,便道:“好,就如你所说,希望你到时候真的能够帮我得到整个尹家。” 再说梅应宇匆匆地来到了尹府门前,已经是正午时分了。毒辣的太阳正悬在梅应宇的头顶。尹府并没有几个人认识梅应宇,他自然是不能直接进到尹依依的小院之中,他先说明了身份,再被人领到了尹依依的小院之外,那人便进去通报去了。 但此时尹依依正昏迷在床,怎么可能会出来听他解释?而襄铃现在对梅应宇是厌恶至极,自家小姐屈尊降贵,一个女子都已经主动示爱了,梅应宇可倒好,喝酒去了!完全未将自家小姐放在心上,襄铃心中认定小姐昏倒就是受了梅应宇的委屈,哪里肯让他进到这小院之中,便对那通报之人说:“你去告诉那人,小姐病了,不便见他,让他回去吧。” 那家丁得到回复后,又转而告知了梅应宇,一听到尹依依生病,梅应宇更是要进去看看了。 小姐的院子哪能让一个外人乱闯,家丁立马招呼人过来阻拦。一时间,尹依依的小院外立马便的热闹了起来。襄铃本是不愿见到梅应宇,可此时小姐昏倒,襄铃自然不能让人打搅到了小姐,只得出了小院。 “你在这里嚷嚷什么,小姐说了不见你就是不见你,你快点走吧!”襄铃出来之后一眼就看见了梅应宇。 梅应宇看到襄铃出来,总算是见到个熟人,便道:“襄铃,小姐怎么了,我方才听说小姐生病了?” 梅应宇不提还好,一提到尹依依生病,襄铃心中的气愤就喷涌而出:“小姐病了也和你没关系,早点你干嘛去了,该你来的时候不来,现在又跑过来做什么?当我家小姐是什么啊!”梅应宇和紫衣卫的那场打斗将襄铃吓得不轻,她也不敢对梅应宇怎样,只能是这样发泄一下心中的气愤,这时又看到周围还有着许多家丁,襄铃又朝着他们吼道:“都站在这里干什么,不用干活吗?还不快滚!”待那些家丁散开后,襄铃又抑制不住地哭了起来。 梅应宇哪里想到襄铃会发如此大的脾气,更不知她为何会哭。梅应宇哪里见过女人哭啊,这一下更是不知所措了,急忙问道:“襄铃,你怎么哭了,小姐呢?” 襄铃抽泣着说道:“你还和我提小姐,你可知小姐今日等你等了多久?你可知小姐见你没来有多失望?你可知小姐最后因为你,昏倒在地?可你呢,你居然和人家公子哥在外面喝的天昏地暗,小姐这三日每天都在念着你,你就这样对小姐,你把小姐当什么了?” “什么,尹小姐昏倒了?让我进去看看。”梅应宇也没有去想为什么襄铃会说尹依依是因为他昏倒,这几日也根本就没有人告诉他,尹依依让他去接露水的意义何在,他又怎么会知道尹依依对他那深深的情意呢。但梅应宇记得尹依依对他有恩,记得尹依依是十二年前的那个小女孩,知道了尹依依昏倒后,他的心中也甚为担心。 可是襄铃又怎会让他去见尹依依呢?她可是巴不得梅应宇离尹依依远一点,这样,她家小姐就不会因此而伤心难过了。襄铃眼看梅应宇就要闯进去,立马张开双手,挡在院门前。 “吵吵闹闹,是想要干什么?”这时,一个声音又传到梅应宇耳边。 襄铃看到来人,立马行礼道:“见过老爷!” 梅应宇听到话语,也转过身,原来是尹兆宏过来了,梅应宇也拱手道:“小侄见过伯父!” “原来是李楠贤侄啊,我说着院子怎么那么吵闹。”尹兆宏看到是梅应宇过来,转而向襄铃问道:“襄铃,这是怎么回事?” 襄铃听到老爷的问话,哭声又起,指着梅应宇说道:“老爷,都是他,小姐一心牵挂于她,在院中等了他一上午,他失了信不说,还随意糊弄小姐,小姐上心过度,昏过去了。” “究竟怎么回事?”尹兆宏也是刚听说尹依依昏了过去,才过来看看,只是看到了梅应宇在此,对他有所顾忌,才稍作停留,此时听到女儿的昏迷竟然是因为他,尹兆宏更要弄个究竟。 于是襄铃便将尹依依等待梅应宇,最后等来了一桶河水的事情,与尹兆宏说了。梅应宇也在一旁听着,尹依依如此表现,他也隐约猜到了尹依依所想,但此时根本就不是考虑这事的时候,他一心想的只是尹依依现在怎么样了。 尹兆宏听到襄铃说明情况后,他立马就明白自己女儿的心思,可是这李楠却完全忽视女儿的一番情意,甚至还导致了女儿的昏迷,尹兆宏就这么一个女儿,宝贝无比,之前锦绣厅的事他就一直愧疚自责,如今女儿又被人这般对待,他哪里会有好脾气,但他对梅应宇和白虎之间的关系还是有所顾忌,没有立刻发作,转而问道:“贤侄,昨夜你是饮酒去了才误了小女额约定?” 梅应宇急忙解释道:“伯父,却是如此,小侄原本记着与小姐的约定,只是却是不胜酒力,以致误了与小姐的约定,希望伯父能让我与小姐见上一面,好与其解释。” “不知贤侄是与何人饮酒,喝的如此忘乎所以啊,君子一诺值千金,贤侄竟然连自己的答应过的事都忘了?” 梅应宇刚想说是胡策相邀,又想起赵益华所说,便说道:“是太守府的赵公子,小侄本想着喝些酒误不了事,谁曾想酒力太浅,现在只想着能不能做些什么弥补下尹小姐!” 尹兆宏心想:原来是太守府的公子,这李楠到杭州时日不长,就与杨家和太守搭上了,本事确实不小。不过又想到正在卧在床上的女儿,心中气愤又起,便说道:“贤侄终究是男儿身,进到小女的闺房确实于理不合,你所说的情况我都了解了,也没有必要再进去了,你先回去吧。” 尹兆宏说完也没有理会梅应宇的反应,直接转身进到尹依依的小院内,只留下襄铃与梅应宇二人在门外,有襄铃挡着,梅应宇哪里进得去,尹兆宏顾忌梅应宇的身份,襄铃可不怕。梅应宇还想坚持进去,襄铃便喊来府中的护卫,将梅应宇堵在了外面。 梅应宇叹了口气,既然如此,也只能等有机会再与尹依依解释了,到时候再做些其他的弥补,梅应宇又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 第三十四章 再见道士 七月,杭州城的暑意尚未退走。午时还未过去,依旧是太阳最毒辣的时候,那一束束光芒照射到人的身上,有一种深深的刺痛感,清晨的熙熙攘攘早已消失不见,街道上只有少数的人匆忙行走着。 只有梅应宇,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在街上游荡,任凭日光灼烧。 梅应宇从尹府离开后,便一直在街道上走走停停,这杭州城,他也没几个地方可以去,今日他也心情再去绸缎行了,反正有着吴老在,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此时,梅应宇一直不知道了缘为什么不让他与外人接触,或许是他早就知道了梅应宇的身世,担心他出意外吧,反正现在所有的线索都断了,只有等以后慢慢查探了。而此时,梅应宇脑海中浮现的则是一个小女孩的音容相貌,一个十二年前的小女孩,他第一次接触到的寺庙外面的人。 即使梅应宇在感情上什么都不懂,此时的他也察觉到了些许尹依依的心思。西子湖上珠帘后的轮廓,太守府中的泣不成声,屋顶上的俏皮调戏梅应宇反而怀念起来在三才酒楼养伤的那段白吃白喝更有美女作陪的时日了,至少那时,他不会惹得尹依依不开心。 梅应宇在街上游荡了一下午,日渐迟暮,不知不觉地他就走到了一家酒楼门前,他抬头一看,正是三才酒楼。 梅应宇笑了笑,好像他还真的没有地方可去了,来这杭州两个多月的时间,这三才酒楼好像成了他的家一般,心中有着愁闷,也只有回家歇歇,和家里人说说话,解解心中的苦闷。不得不说,杨玲儿虽然性格上如同男子一般,这一个多月来,对他也一直是如同家人一般照顾。 梅应宇又看了看酒楼的牌子,一脚迈了进去。 今日的酒楼倒不似往日的冷清,梅应宇只看到杨玲儿正站在大厅中的那张桌子旁边,静静地望着桌子上那人的狼吞虎咽。那人的背对着梅应宇,梅应宇也看不清相貌,只见到那人穿得一件灰色袍子,背部绣了一副阴阳鱼的图案,看上去应该是一个道士。 梅应宇刚一进门,那人便放下碗筷,一只手摸了摸肚子,道:“真是人间美味啊!小女娃,再去给我拿壶酒来!” 在梅应宇看来,还没有几个人可以对杨玲儿呼来喝去的,这人这种态度,不被杨玲儿揍死才怪。然而实际却出乎梅应宇所料,杨玲儿并没有半点反感,相反,她朝那人点了点头后,便朝柜台走去,打算拿酒过来。梅应宇在门口看着,对着人的身份不禁好奇起来,究竟何人能够让杨玲儿如此高傲的一个人如此对待? 杨玲儿拿了酒,看到梅应宇回来,也没有理会,而是直接走到桌边,给那人将酒斟上。 梅应宇正想上前看个究竟,那人又说话了:“小女娃,上次来你这里是答了你的题,这次既然你不出题,贫道也不能白吃你的,今日便破个例,给你瞧瞧,把手伸过来!” 杨玲儿正奇怪,这道士让自己伸手是做什么?她这一犹豫,那道士便显得不耐烦起来,侧过脸来,对杨玲儿说道:“老道我给你看个手相,算个命,一般人求都求不来,你还犹豫个什么?” 就是道士这一侧脸,梅应宇看清了他的相貌,立刻欺身上前,一拳就要打过去。以梅应宇的轻功,这出其不意的一拳,本是应该实打实地打在这道士身上,谁知就在那拳头快要接触到道士的一瞬间,道士竟突然侧过身子,顺手又是一掌拍到了梅应宇的后背。 “砰”的一声,上半身扑倒了那一桌的狼藉之上。道士这一掌倒没有多重,梅应宇只是感到轻微的疼痛,他刚想起身,一只手又突然按到了他的身上,道士的声音传来:“你是何人,突然打我作甚?我们认识么?” 梅应宇还未回答,杨玲儿爆炸的声音变出现了:“梅-应-宇,你想干什么?” “你叫梅应宇?”听到杨玲儿的称呼,道士突然问道。 杨玲儿才突然想起方才情急,竟然喊出了梅应宇的真名,正在后悔,梅应宇却对道士说道:“不是,你听错了!” 原来,梅应宇在这道士转身的那一刻,便看清了道士的相貌,正是两个月前给了缘送信的和尚,梅应宇想来,了缘的失踪肯定与这道士的那封信有关,正想着将这人打趴下抓起来问个清楚,谁知道这道士武功如此之高,他就是偷袭都不能碰到道士。此时道士又提到梅应宇的名字,梅应宇自然不会直接承认。 道士听到梅应宇的回答,转而朝杨玲儿问道:“你方才可是喊他梅应宇?” 杨玲儿得到过父亲的嘱咐,不能说出梅应宇的身份来历,只当他是父亲的弟子即可,此时也不便回答,一时间便愣在了那里。 道士看到杨玲儿没有回答,直接撩开了梅应宇的衣服,梅应宇右肩上那块红色的胎记便露在了外面。道士看到梅应宇的胎记后,露出一脸笑意,将手抬起放开了梅应宇,说道:“果然是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了缘那和尚将你放出来了?” 梅应宇被放开后,简单整理下身上的饭菜,一脸戒备地看着道士。梅应宇只能确定了缘的失踪与这道士有关系,却不知道这道士到底是敌是友,如果这人真的是和锦绣厅一伙,这下他真的是在劫难逃了。 梅应宇又想到,自己身上的胎记,除了自己也只有了缘,姑姑和杨云昭三人见过,这道士又怎么会知道,还凭借这块胎记认出了自己? 梅应宇那一脸的戒备自然是落在了道士的眼中,道士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又说道:“你对我这么戒备干什么,又不会杀了你,师尊只说过要我杀和尚,可我还没杀过呢,再说了,你也没出家。” “你与锦绣厅没关系?”听到道士的话,梅应宇心中的警惕并未放松。 道士听到锦绣厅三个字的时候,却是一惊,接连几个问题问出:“你遇到过锦绣厅的人?了缘呢?到底发生了什么?” 道士听到梅应宇遇到过锦绣厅的人,也是在担心,可是梅应宇还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又怎么会回答他呢? 看到梅应宇的沉默,道士也发觉自己确实有些焦急了,便说道:“你这孩子这么敌对我干什么,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不是应该在了缘身边么,他护着你护了二十年,不可能会让你一个人在外面犯险。” 道士对梅应宇的事情如此了解,若是锦绣厅的人在知道了他的身份后,肯定不会和他这么多废话。梅应宇想到这一层,心中的警惕略微放松了些,便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还有,那天你给了缘师傅的信里写了什么,你走后不久,就来了一拨人将了缘师傅带走了。” “名字太多了,都是别人给取的,你叫我无尘就可以。至于那封信,我也不知道写了些什么,是师尊让我送过来的。反倒是了缘,以他的身手怎会轻易被人带走,你方才说是锦绣厅的人?可也不应该啊,以了缘的身手,锦绣厅那帮废物,怎么可能拿的下他?” “我也不知到底是何人,那日出现了两个青龙,先前出现的那个以全寺僧人香客的性命相要挟,了缘师傅迫不得已,跟他们走了,另外一个是后面出现的,将我打伤便消失了。” 第三十五章 算命 梅应宇已经放下警惕,无尘便坐下清理下桌上被梅应宇打翻的一桌凌乱,给自己倒了杯酒,盯着酒杯像是在自言自语道:“了缘了缘,你自以为能了却世间尘缘,最终还是被托到这汹涌的暗流之中啊,既然你都出来了,这局棋便是开始了,看来我也无法逃避了!” 无尘说完后,喝干了杯中的酒,对梅应宇说道:“你既然知道隐瞒身份,那便是知道自己的身世了,了缘肯定是不会告诉你的,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的身世是姑姑梅芸秀告诉我的,你对我的事好像很了解,你到底知道些什么?”梅应宇还在想,无尘口中的这局棋到底是什么,这其中到底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梅芸秀和白虎的相继出现,并没有给他解开疑惑,反而使得一切更加迷雾重重,那这无尘又知道些什么呢?梅应宇没有再想,因为他从无尘的口气中听出来,无尘肯定知道更多的真相,他或许能从这里知道更多。 “原来是她,没想到她竟然会在这杭州城中,看来这局棋早已布好,只待棋子入局了。”无尘并没有回答梅应宇的问题,依旧是一副自言自语的模样。 无尘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再次将酒干了后,将酒杯按在桌子上,又是一副坚定的表情,仿佛就在那杯酒中,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一般。 “小女娃,你过来,刚刚要给你算命还没算呢。”无尘没有理会梅应宇的疑惑,却依旧要给杨玲儿算命。 杨玲儿一直都不知道梅应宇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在刚的对话中,也听出了梅应宇那不简单的身份,不过却不知具体情况。既然这道士要给她算命当饭钱,那就如了他的意吧,反正这顿饭原本就是她请这道士吃的,因为这道士早在两个多月前便出现在了酒楼之中,更是在梅应宇之前答对了杨玲儿题目的人,杨玲儿对他也是佩服不已,不然,以她的性子,又怎会任一名道士使唤呢?杨玲儿便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无尘又瞪了他一眼,喝道:“两只手!” 杨玲儿不情愿地又伸出了另外一只手,小声嘟囔着:“哼,凶什么嘛,算命的不都是男左女右么。” 以无尘的耳力,杨玲儿的一句嘟囔他又怎会听不见,便说道:“毛病多,瞎嘟囔什么,你这个小女娃没见识就不要将我与那些只学了个皮毛便出来糊弄人的家伙相提并论,男左女右确实不假,但天机的演化,本就不是一成不变,两只手的掌纹相互印证才能更加准确的看出你的命运。” 杨玲儿也不还嘴,只“哦”了一声,便由着无尘去看了。 片刻过后,无尘道:“已经看好了,天机不可泄露的规矩你应该都听说过,不能与你讲太多,你自己选一个方面我再与你说吧。” 杨玲儿确实佩服无尘的学识与见识,不然也不能轻易的将她的题答对,但现在的这一出,杨玲儿还真没看懂,杨玲儿本来也不信人命天定,何况无尘的表现根本就没有仙风道骨,世外高人的样子,算命的方式还表现的那么“业余”,叫杨玲儿如何去相信。不过,杨玲儿不当真也就不会计较了,只当是个娱乐就好,至于要问哪一方面,她一时还真犯起难来了。当下便摇头晃脑,左顾右盼,正好看到了站在一旁的梅应宇,又想起了前几次尴尬的场景,脸上泛起一阵娇羞。杨玲儿想到反正也当不得真,反正也当不得真,便听听他怎么说,于是开口道:“那道长说说我的姻缘吧。” 无尘看了看杨玲儿,笑道:“双十年华似锦花,正是思春好年华,哈哈!” “道长胡说什么呢,你还看不看了,不看算了!”听到无尘的话,杨玲儿红潮刚退去的脸上,又恢复了之前的颜色,一边喝着无尘,一边还斜眼去看了看梅应宇。 当然,梅应宇是不会注意到这次的偷看,他现在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无尘身上,只希望无尘能为他解疑答惑,可是无尘现在根本就不理会他,打又打不过,只能在那儿干干地看着了。 “好好好,不打趣你了,我给你算算。”无尘说完又闭上了眼睛,像是在冥想一般,又过了片刻,无尘“咦”了一声,睁开眼睛,说道:“怎么回事,竟然算不出?不应该,不应该啊!小女娃,你把手再伸出来我看看。” 杨玲儿还以为无尘至少能说出一些话来,谁知道憋了半天,来了句算不出,看着无尘的样子,心中想到:这道长非要看什么手相,这下脸拉不下来了吧。杨玲儿对无尘多少还是有些尊敬,只好打圆场说道:“道长,要不今日就算了吧,天机也不是我等凡人能妄加揣测的。” 杨玲儿本来想着给无尘一个台阶下,可这话听到无尘的耳朵里,可就是看不起他了。 无尘又是一副打诨的样子,“还不信了,老道自出师以来,还没这么丢过人,你再把手伸出来。” 杨玲儿拗不过他,只能再把手伸了过去。无尘抓着杨玲儿的手是左看看又看看,不时还盯着杨玲儿的脸看半天,在旁人看来,活脱脱地就是道士调戏女人的场景,看得杨玲儿也是满不自在。 又过了片刻,无尘终于将杨玲儿的手放下,说道:“你这姻缘,真是不好看,曲曲折折不说,竟然还有性命之忧,至于你那情郎,仿佛其命运有过重大的改变,已不是我能勘测出来的了,但他应该与你近在咫尺,你已经见过他了,不然你的命格不会如此难以测算。不过,贫道还是劝你放弃这段姻缘吧,虽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但终究人命关天,你自己看着办吧!” 杨玲儿一听到前面几句话,都想要骂无尘几句了,哪有这么咒人的,可接着又听到那句“近在咫尺”,无尘没算出,杨玲儿却又看了看梅应宇,这不正是近在咫尺么,难道是在说他? 杨玲儿若有所思的样子,并未回话,但一旁的梅应宇听到无尘的话,好脾气就没有了,无尘将他晾在一旁多时不曾理会,现在又在咒骂杨玲儿,便说道:“道士,你不会算命就不要乱说,什么曲曲折折,什么性命之忧,我看你就是在胡说。你对我的事到底知道些什么,还有了缘师傅,你是不是知道他的情况?” “你的事情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了,至于了缘,老道我也不知道他的情况,我可是从你口中才知道他本人抓走的,这事可不要赖在我身上。”无尘将梅应宇晾在一边,本就没打算告诉他什么,在无尘看来,不该让梅应宇承受太多,转而又对杨玲儿说道:“我的话你好好记住,大衍之数五十,尚遁去其一,命格并不是一成不变,你若执着于这份姻缘,结局我也不敢保证。”无尘说完正准备离开。 可梅应宇认定了无尘知道一些事情,还是很重要的事情,哪里肯让他走,上前就要和无尘厮打起来,可梅应宇哪里是无尘的对手,他那些功夫在无尘手里只是被玩弄的对象而已,没几下,梅应宇就被无尘再次按在桌子上。 “你的事情,我不对你讲,是为你好,你在幼时我曾替你算过一卦,当时卦象显示,若你入世被带入局中,只能是以悲剧收场。只因此原因,了缘才一直将你留在寺中,但你现在既然已经下山,知道以前的事只是徒增烦恼,你是故人之后,贫道也不愿见子岩的儿子英年早逝,你若在这城中好好待着或者回到你的寺庙中去不管世事,或许可性命无忧。”无尘说完,又将梅应宇放开,转身打算离去。 “呼”又是一阵掌风扑倒无尘的身后,无尘什么都不说还好,这话一说,梅应宇又怎么能不问个究竟? 第三十六章 人定胜天 无尘好心劝说,奈何许多事他也不愿意也不能与梅应宇提起,可越是这样,梅应宇越是好奇。梅应宇当时打算从白虎手中救尹依依之时,除了那份救命之恩,更是想要知道一个萍水相逢之人为何为他付出如此之多,从小在封闭的环境中长大,又多出一世现代的记忆,他极其渴望对外界的人和事有着更多的来接,此时的梅应宇有着平常人不可能拥有的那种偏激的好奇心。自从了缘被抓,又遇到梅芸秀白虎,梅应宇对自己的奇怪的重生,对自己的身世,对当年的那场变故,他曾暗暗发誓,一定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眼前无尘的表现告诉他,这个道士肯定知道许多关于他的事情,甚至知道当年的真相也说不定,无尘只是几句简单的话就让他放弃,又怎么可能呢? 此时,梅应宇的手掌已经快要接触到无尘了,可是,就算梅应宇再出手千次万次又怎么是无尘的对手呢? 无尘感觉到背后的掌风,立刻以一个怪异的角度避开,双手摊开,向后一拉,梅应宇再次摔倒在地上。 “你不用再对我出手了,你不可能是我的对手,你是了缘那和尚教出来的,就是他自己都不是我的对手,更别说学了个半吊子的你了。听我的,不要去查当年的事,尽量离开朝堂,虽然你不曾知道,但你的命相我看过多次,原本也以为随着时间的推移会出现变化,可我为你推演多次,也只有避开世事,才能偷得一线生机。” 无尘也不会对梅应宇下重手,只希望他自己放弃,可梅应宇哪会放弃? 梅应宇起身,怒怔怔地望着无尘,道:“我也想放弃,可这是杀父之仇,更是连教养我的师傅都失去踪迹,师傅教导我的是与人为善,尊师重道,就此放弃,那我岂不更是背弃了了缘师傅所言,而且,我也不管你说的真假,我命由我不由天,一个人若从他生出那天便注定什么时候会死,那活着岂不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还有何意义,就算我真的是必死之名,我也要与天斗上一斗!” “人定胜天之言或许不假,但我只在典籍中见到过一人改了这天地之运,,典籍中有祖师之言,开国神武皇帝也是九死一生之相,最后却凭着这一线生机,打下了大楚江山。你是要自比太祖么?罢了罢了,你再将手摊开我最后一次为你推演一番。” “你那满口胡言,杨姑娘被你说的有性命之忧,我更是天生死命之相,你这命,我算不起。” 梅应宇根本就不愿意让无尘给他算命,可是无尘既然已经打定主意,又怎容得梅应宇反对。无尘朝着梅应宇身上一拍,梅应宇瞬间感觉双腿麻木,动弹不得。 “你对我做了什么?我动不了了!” “大惊小怪,没见过世面,了缘那和尚到底教了你些什么,就是让你麻了一会儿。”无尘说完,便拿起梅应宇的双手,开始琢磨起来。 片刻后,梅应宇果然感觉下身有了些感觉,又开口道:“你到底还要看多久,你那一套对我没用,我不会相信你说的。”梅应宇可是带着现代记忆的,彻底的唯物主义者,怎么会相信这命运之言,可这意外的重生,也曾让他有过些许的疑惑,可无尘接下来的话,却使得他不得不相信了。 无尘看着梅应宇的双手,一脸惊讶,仿佛眼前的一切不可思议一般。“怎么可能?你这命格怎会变化如此之大,还有你那场死劫,好像已经经历过了,明明是无解的死劫,可你明明活生生的出现在这里,怎么会这样,你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 “已经出现过的死劫?”梅应宇心中一震,这不正是说他被尹依依救起的那次么,难道说那一次他便已经死了,而多出这一世记忆便是两世为人的重生么?梅应宇心中惊讶,可他不敢对无尘说这一切,那样太过于惊世骇俗。或许无尘真的有些本事,梅应宇不敢让他再看下去,立马把手甩开了,道:“你又在胡说些什么,我活生生的出现在你面前,什么死劫,枉你还与了缘师傅交好,根本就是骗子!” 无尘却不管梅应宇所说,再次将梅应宇按住,拿出他的双手端详起来。 又过了片刻,无尘那疑惑的声音再次响起。 “怎会如此,你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你这几个月是不是受过什么重伤?” “两个月前确实受过一次重伤,甚至到了垂死之际,所幸被人救起。” “应该就是如此了,那或许就是你之前的那场死劫,却不知出现什么意外,让你度了过去。不过,你的命格出现的重大的变故,即使是我都有些看不透了,现在是生死难料,或许真是你的命由着你而不是由着老天爷了。”无尘说完,又想到之前给杨玲儿看相时,无论如何也不能算出杨玲儿倾心之人,现在又看到梅应宇的手相,立刻将二人联系到了一起,毕竟跳出命运之外的人,哪有那么容易遇见。想到这里,无尘又接着对梅应宇说道:“凡事皆由命起,也该由命来终结,关于你的事,你也不必多问了,我不会告诉你的,但我也不会再阻拦你探查此事,此番一切皆由你自己,我曾经给你祖父算过,他这一脉中显出一缕紫气,当时我也不敢乱说,可后来你的大伯与父亲相继出事,你也是必死之相,我还以为当时测算有误,现在看来,这缕紫气出在你身上也说不定。” 紫气,说的自然是紫薇帝气,常人怎么可能拥有,无尘这番话若让有心人听去,说不得就是杀头灭族的罪名,可此时居然就这般告诉梅应宇,也不知是为何。 好在梅应宇也不在意无尘这话的意思,既然无尘铁了心不告诉他,以梅应宇的实力,也强迫不了他,若真如无尘所说,真有命运只说,那他也是不受命运约束的人,反正梅芸秀已经在京城安排了,到时自己去查就是了,也就没有再纠缠无尘了。 梅应宇终于肯不再纠结无尘,无尘心中也在感叹,终于摆脱了这个麻烦,可一想到梅应宇命格的模糊,他又想到,或许在未来,会有更大的麻烦会等着他。 既然梅应宇已经放手,无尘也就不再逗留了,临行前又想到杨玲儿,于是转身嘱咐道:“姻缘之事需要自己把握,你那郎君绝非常人,那性命之忧也或许会是柳暗花明。” 无尘又转身拍了拍梅应宇的肩膀道:“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你的命运,或许也如太祖一般,以后的事,不忘初心便好。” 无尘说完后便离开了酒楼,只留下杨玲儿与梅应宇各怀心思的站在那里。 杨玲儿本就是聪慧之人,听到了无尘对梅应宇所说,又想起之前无尘对自己所说的话,也是将无尘所说之人联想到了梅应宇的身上,只是,那性命之忧,算了,毕竟是未曾发生的事情,船到桥头自然直,不是么? “楠哥,楠哥。”无尘刚走,杨子衿的声音又出现在了酒楼门口。 第三十七章 外出 杨子衿还未进门,声音就传到了大厅之中,少年心性,做事总是大大咧咧,少有思虑,人未到而声先行的事总是有的,何况他还着急着见到梅应宇呢。 杨玲儿作为杨子衿的姐姐,在这杭州城中是唯一一个会管教他的人了,杨子衿才刚进门就听到了杨玲儿的说教:“杨子衿,你什么时候能稳重点,毛毛躁躁,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过来了是么?” 这一个月来,杨子衿一直跟着梅应宇学功夫,梅应宇对杨子衿吃苦的能力着实感到惊讶,作为一个富家少爷,十几年来娇生惯养的命,在杭州城中称王称霸,可在跟着梅应宇学武功的时候,即使再劳累都能坚持下去。梅应宇时常想起自己当初练功夫的时候,他自己当年跟着了缘学武的时候也曾偷过懒,但梅应宇却发现即使他再怎么严格要求杨子衿,杨子衿都会咬牙坚持下去,不得不说,梅应宇对这个小霸王是越看越喜欢了。 此时,梅应宇看到杨子衿又被杨玲儿说教,也出来打圆场道:“好了好了,子衿不过是个孩子,许多事都是无心的,好好教导便是了,也没必要天天训斥。” 杨玲儿听到无尘的话后,对梅应宇那份隐隐约约的感情好像更加深厚了些,若是在以往,就算梅应宇说话,杨玲儿也是要顶几局的,这次梅应宇一开口,她便顺从了,当然,嘴上还是要点面子的,便说道:“哼,那你这个师傅就好好帮我教导他吧!”杨玲儿脑海中还不停的浮起无尘对他说的话,想想也不知到底该如何,说完话便独自上楼去了,只留下杨子衿与梅应宇二人。 杨玲儿走后,梅应宇开口道:“说吧,这个时辰怎么过来了,你不都是在我早上晨练的时候过来么?” 杨子衿回答道:“这不是今天早上我过来的时候你不在么,玲儿姐姐说你有事一夜未归,所以我现在过来看看。” 梅应宇这时才想起昨夜醉酒睡在了那家小酒楼里,今日确实未曾回到三才酒楼。 “楠哥,今日你不在,我还是照旧将你给我教给我的东西练了一遍,不过你教给我的都是扎马步,打空拳,还有你说的那个什么‘俯卧撑’,这些我都练腻了,你什么时候能教给我一些真本事啊?”杨子衿一方面是想向梅应宇表现一下他用功的程度,另一方面也确实是对梅应宇教的东西感到烦了,本来就浮躁的他,跟着梅应宇学了一个月基本功,也亏得他能坚持下来。 毕竟杨子衿不像胡策那般城府深厚,杨子衿和梅应宇都差不多,心中想些什么一般都会写在脸上,梅应宇也看出来了杨子衿的想法。梅应宇想到,虽然这些基础很重要,但是以杨子衿的心性,要是一直练这些,估计再过些时日他便会放弃了。 于是梅应宇说道:“教给你的都是基本功,要是这些你都练不好,还怎么练更加高深的武功?不过,你都说了,我便叫你一套基本的拳法吧,我先演练一遍,你看好。”说着,梅应宇便开始在厅中打起拳来。 这套拳法看上去很简单,也没什么技巧,对于杨子衿这样能吃苦的初学者,梅应宇觉得是最合适的了。半刻过后,梅应宇收起拳头,转身对杨子衿说道:“看明白了么?” 拳法倒也简单,杨子衿也是个聪慧的人,看了一遍就记了个七七八八,便朝着梅应宇点了点头。 “这套拳很简单,没什么技巧,主要是力量和爆发,你把我之前教给你的基本功练好,打三五个你那些个保镖差不多够了。”梅应宇的话不过是是诱惑杨子衿罢了,杨子衿的保镖虽然不是梅应宇的对手,但是以杨子衿的实力,要打三五个,这基本功就不是练好的问题了。 不过,在杨子衿看来,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这就够了。梅应宇又让杨子衿打了一遍刚才的拳,虽然看上去有模有样,但以杨子衿的小身板,肯定打不出什么威力。 尽管如此,杨子衿还是很卖力的在练习,几套打下来后,已经是大汗淋漓,躺在地上大口喘气了。 “楠哥,你觉得太守赵益华这个人怎么样啊?”杨子衿躺下来后,又向梅应宇问了个问题。 梅应宇不知杨子衿为何突然问这个问题,虽然他和赵元昊有交情,但他对赵益华的印象确实不怎么好,谁让赵益华当初一个劲地盯着梅芸秀看呢,男人好色梅应宇也是可以理解,但赵益华就错在将对象放在了梅芸秀的身上。于是说道:“我只见过他几次,但对他的印象不怎么好。你问这个做什么?” 杨子衿现在就是将梅应宇当成了自己的老师,有什么问题都想问问他的意见,所以才会向梅应宇问这个问题。当然,直接原因不是这个,杨子衿说道:“这个赵益华过几天五十岁的生辰,说是要做寿,请我过去,我也不太喜欢他,所以问你的意见,这个老色狼,我还听说他寿宴那天还要纳个小妾,都不知道他有几房妾室了。” 梅应宇想了想,说道:“子衿,若只是你自己,我也不支持你去,那太守不像什么好人。但你年纪已经不小,做事不能光考虑个人得失,这杭州虽然是他赵益华在执政,但实际上还是要看你家的脸色,你是杨家的二公子,你的父亲与哥哥都不在杭州,他请你就是请的杨家,所以从杨家的角度来说,你应该去,这样也是一个安抚。” 梅应宇虽然城府不深,可是看事情却比杨子衿强了不是一星半点,他说的这些,杨子衿自然不会想到。杨子衿想了想,也的确是这么回事,可是他也不愿意自己过去赴宴,便想到要一个壮胆的法子,便开口道:“好吧,那天我会过去的,不过楠哥,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啊,我带个人他肯定不会说什么的。” “好吧,什么时候,你过来找我,我陪你过去。”梅应宇已经将杨子衿当成了自己的弟弟一般,这点小要求,对他也不会有什么影响,自然是要答应了。 听到梅应宇的答复,杨子衿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仿佛之前的疲惫已经消失一般。杨子衿说道:“楠哥,你在这住了一个多月了,每天都是绸缎行和客栈来来回来,没什么乐趣,天还没黑,咱么出去逛一逛吧。” 梅应宇一想也是,就比如今天,他本来心情极差,想要找个地方一个人静静,可走着走着还是回到了三才酒楼之中,虽然他已经不在山寺之内,但生活好像没什么变化,接触的人也只有杨玲儿他们几个,既然有杨子衿带着,那便出去逛逛也好,索性跟着杨子衿出去,也好看看他这个小弟平日的生活,好加以教导。 第三十八章 潇湘苑 灯红酒绿的场景,或许梅应宇再也看不到了,大楚时期的杭州夜景,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正是七夕的光景,许多院落中,姑娘早早地沐过浴,将自己准备好的乞巧果子摆在院中的案台上,默默地向织女神祈求自己能够获得一份美满的姻缘。有道是“红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牛郎织女星。” 可是这些姑娘们又可曾想起织女那“日日思君不见君”的痛苦呢?三百余日的等待,只为片刻的相守,值得么? 当然,这一切只是梅应宇望着迢迢牵牛星暗自发出的感叹罢了,此时的他突然明白过来了尹依依那一个月来期盼的内心,又何尝不是日日的思念呢?只怪他自己太过愚笨,佳人在前竟不知怜惜,又能怪得了谁呢? 夜,还未深,月光尚在朦胧。家家户户的灯火,却也可将城中的街道照亮。梅应宇就这般跟着杨子衿的步子,一步步地往前走着。一道红亮的光芒格格不入地从前方拐角处射出,将那拐角处的淡黄抹的一丝不剩。杨子衿带着梅应宇自那处拐角,走向另一条街道。 莺莺燕燕,红红绿绿,一阵接一阵的女人嬉笑声从街道传出。 春香阁,翠云楼,飘香院 一块块牌匾挂在两旁的阁楼之上,而阁楼的红灯之下,则是那些嬉笑声的来源。 “李员外,您可好久没过来了!” “王大人,莲儿正在楼上等着你呢!” 嬉笑声的主人们,穿着各色的襦裙,立在各自的楼前,挥舞着手绢招揽客人。 梅应宇便是再没见识,也看出了这里是什么地方——青楼妓馆。可杨子衿才才刚十七岁,便来这里,梅应宇想确实应该好好教育一下了,纨绔子弟也不能在年纪轻轻就挥霍身体。一想到这,便拉住了杨子衿,说道:“子衿,你平日里常来此处?” 这倒是梅应宇错怪杨子衿了,先不说杨子衿的年纪在这个时代已经是为人父的年纪,就是这青楼也不仅仅是满足男女欢爱的地方,这条街的青楼根本就不是一般的妓馆能够比拟,若非达官贵人,根本没有能力在这一掷千金之地享受。 杨子衿回答道:“只不过听别家的公子哥说这里是男人的温柔乡,我便来过几次,这里的姑娘唱曲儿倒还真不错。今天不是带楠哥你出来玩么,我便想到来这里听听曲儿。” 梅应宇一脸不信的表情,问道:“你来这里只是听曲儿?” 杨子衿低头一笑,摸了摸脑袋,说道:“嘿嘿,楠哥,这地儿青楼,来这里的都是找姑娘的,我来过一两次,一般的庸脂俗粉我可看不上,但这潇湘苑中确实有一个姑娘不错,但她出局只是卖唱,虽然人家不是良家妇女,但咱也不能明抢不是?” 梅应宇反手朝着杨子衿脑袋上一拍,道:“你一个小屁孩儿,门道挺多啊!” “楠哥,我可不小了,别人家的公子在我这个年纪娶妻的娶妻,纳妾的纳妾,要不是我家老头给我安排过了亲事,说不得我早就当爹了!” 梅应宇想想也是,杨子衿的年纪虽然不大,但在这个时代,确实是为人父的年纪了,可梅应宇这一世对青楼无太多印象,而前世的那些**可完完全全是是以“卖肉”为生,明明是个现代人,到了古时却变成老古板了,这传出去也是个笑话。 古时虽然也有一些以出卖色相为营生的低等窑子,不过那都是一些没多少银钱可以挥霍的人出入的地方,这条街上总共有着七间青楼,每家的姑娘只会有两种人,一个是自小就被父母卖掉的良家姑娘,另一种则是官员落马后,他们的妻女被官府打入此地,也就是说,这里的每一间青楼都是有着官府的明文批示的。大楚没有正式的官妓,所以这些高档的青楼便充当了官妓的角色。而这些姑娘从小便受了严格的训练,琴棋书画,歌舞弹唱都是必修的课目,若是姿色和技艺有一项达不到要求的,青楼的的主人也不敢让她们出台伺候这些达官贵人。而这些,梅应宇都是不知道的,杨子衿来这里也不过是城中的几家公子为了讨好他,才请他过来消遣的。 梅应宇没有再计较,说实话,梅应宇也想看看这青楼是个什么样子,倒不是为了去享受肉体的欢快,梅应宇的追求还不在此处,他只是想看看这青楼中的姑娘是否真如杨子衿所说,又是否向他记忆中的那般是诗人才子流连忘返之所。 杨子衿看到梅应宇没有说话,便开口道:“楠哥,来都来了,走,咱去潇湘苑瞧瞧我相中的那个姑娘。”说着便拉着梅应宇走到了正中间的那家大红灯笼之下。 哪晓得杨子衿刚到,一个妇人便走上前来,用着娇艳艳的声音说道:“哎呀,这不是杨二公子么,奴家今儿个发现这院子里怎的这么多喜鹊在叫,原来是再说公子过来了,来来来,快请进,您来得早可不如来得巧,媚娘今日可是最后一场演出了,这马上可就要开场了。”这妇人倒也是真能胡说,什么喜鹊在叫,这七夕的日子,有些喜鹊叫不是很正常么,不过这可是给足了杨子衿面子。 梅应宇再细看这妇人,约么三十好几的年纪,身上披着一件红色的绸子,却盖不住她那一身的丰满之态,且她的抹胸束的极低,隐约间都可以看见那酥胸的抖动。梅应宇的定力还行,倒是杨子衿,几次偷偷地朝着妇人那双峰之间的沟壑瞟去。 其实,早在杨子衿来到街道之时,就有人瞧见了他,虽说杨子衿自己并不经常来这里,但即便只来过一次,这里青楼的主人便会将他记住了,杨家二公子的名头,在这杭州城可以说是横着走的,只要他来了,这里的东家又怎会不将他记住?早早地便有人通知过了,所以杨子衿刚刚出现在门口,便有人过来迎接了,而过来招呼杨子衿的,便是这潇湘苑的一位老鸨,唤作月娘,杨子衿是认识她的,也是打招呼道:“姐姐怎么亲自出来了,方才听你说媚娘今天是最后一场演出,这又是怎么回事?” 这媚娘便是杨子衿方才所念叨之人,杨子衿一听说这是最后一场,还她出了什么事情。 “公子别担心,是好事,是好事啊,这几日就有人要为媚娘赎身了,终于是苦尽甘来,算是熬出头了。哎,也不用像奴家一般,到了这个年纪,早已是人老珠黄了还守在这青楼之中。”月娘说完,又拿着手绢装模作样的抹了抹眼角。 杨子衿可受不了她这样,看着也让他心疼,立马安慰道:“姐姐你这说的什么话,在我眼里你可是大美人儿呢,你这叫风韵犹存,什么人老珠黄,说的多难听啊!” 梅应宇可真没想到这小子这么会和女人调情,或许真的得好好审视一下他的人品了。月娘见好就收,又抹了抹眼泪,说道:“好了好了,大喜的日子呢,不说那扫兴的话儿,奴家为公子安排好了包厢,视角绝对是最好的。”说着又看向梅应宇,说道:“这位公子是和杨公子一起来的?请问如何称呼?” 在月娘想来,和梅应宇一起的,自然不是达官也是贵人,再看他的年纪,想必又是哪家的公子吧,但这相貌面生,又不像是杭州城中的那些公子哥,这倒让月娘心中对梅应宇的身份好奇起来。 第三十九章 柳媚娘 “叫我李楠便好!”梅应宇也没有去给月娘过多的介绍自己,毕竟也没什么可以说的。 一旁的杨子衿却开口了:“这是我师父,说不得以后还是我姐夫呢,好好招待!” 杨子衿不过是想着给梅应宇充充场面,哪晓得这话音刚落,梅应宇又是一巴掌拍在了杨子衿的后脑之上。“又乱说话,之前受的教训还不够是么?” 梅应宇教训杨子衿已经习惯了,可这一幕落在月娘的眼里可就是惊世骇俗了,杨子衿是什么人物,在杭州跺一跺脚可是要抖三抖的啊,这个叫李楠的人竟然就在这大庭广众之下随意教训杨子衿,月娘的心思变得愈加活络起来,虽然还是不知道李楠有什么背景,但光靠和杨子衿的这层关系,月娘也是要讨好他的,何况杨子衿还说李楠是他的师父家“姐夫”。 月娘立刻往梅应宇身边一靠,那双峰正好蹭到梅应宇手臂之上,娇滴滴的声音又传出道:“原来是李公子,奴家唤作月娘,方才可是奴家招待不周了,切勿见怪啊。”既然这李楠未说明自己的身份,月娘也不会多问,在这风月场混迹多年,什么人情世故早已通透在心,人家不说要么就是官宦人家的公子来这风月之所不便透漏身份,要么就是其他原因刻意隐瞒,总之,不是她该去打听的。 说完,月娘看着在这门前逗留已经很久了,再在门前絮叨,可就要惹客人生气了,便领着二人上了楼上的包厢之内。待梅应宇进去后便看到酒菜早已经准备好了,圆桌两旁站立着两个模样清秀的姑娘,两人手中都是拿着酒壶,就等着伺候梅应宇二人了。 这潇湘苑也不愧是高档的妓馆,就是这包厢中,墙壁上都挂着一些山水诗画,圆桌之后立着一扇屏风。这屏风倒是有趣,上面绣的不是山水,也不是仕女,更不是奇珍异兽,却是一副美女出浴图,和这青楼的名头还真是交相辉映。 包厢侧面的窗户可以完全打开,正好看到大厅中通向楼上的楼梯正中,一个大大的台子,这便是平日里歌舞表演之处。梅应宇坐到桌边,目光扫去,正好俯视整个平台,确实如月娘所说,这包厢的视角是极好的。 月娘看到杨子衿和梅应宇已经坐下,又吩咐那两个姑娘好生伺候,便朝着二人说道:“二位公子在这里慢用,奴家还要去帮着媚娘准备节目,若是还有别的吩咐,使唤她们二人便是。” 看着杨子衿和梅应宇点了点头,月娘便转身离开了包厢。 待月娘走后,梅应宇一脸笑盈盈地问道:“子衿,方才那老鸨所说的媚娘就是你之前念叨的那个姑娘?” “是的,我也奇怪呢,突然就说要被赎身了,还好今日过来了,不然以后可就见不着她了。” “你不想知道那媚娘是被谁赎了身?” “楠哥,我知道你是在取笑我,父亲早就为我许了亲事的,我们家,我的婚事自己根本就做不了主,就说大哥吧,大嫂是工部尚书之女,而姐姐就更不用说了,完全是因为父亲的安排成为了现在的太子妃,至于我,哎!” 杨子衿不说,梅应宇也从来未往这方面去想,是啊,官宦之家,杨云时更是一朝权臣,杨子衿的婚事又怎么能凭自己的喜好呢?更何况这青楼女子,身世不清不白,怎么可能进的了杨府的大门?杨子衿这一声叹气,少年仍有许多愁啊! 梅应宇举起酒杯,说道:“子衿,想那么多做什么,以后的事谁知道呢,我始终相信自己的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别人无论是谁,都无法左右自己的意志,先干了这杯酒,以后的事就不必去想了,活在当下才是最重要的,不是么?” “说的是,干了!” 这边酒刚喝完,便听见一阵琵琶声传来,两人向下看去,原来是月娘抱着琵琶一路弹拨着走上了中央平台之上,这几声琵琶自然只是吸引注意力的,正真的主角是杨子衿念念不忘的媚娘。 “奴家月娘,想必大家都是认识的,方才那几声不过是抛砖引玉,不少人都已听到传言,今夜是我们潇湘苑的媚娘最后一次登台演出,单论艺妓而言,不只是我潇湘苑,便是这整条街上都找不出第二个可以与媚娘比肩的人儿,若论相貌,许多人都说媚娘是天上的仙子蒙尘,才落到我这潇湘苑之中,所幸,媚娘觅得如意郎君,今夜便是为了答谢诸位的照顾,媚娘准备了歌舞,为大家助兴。” 潇湘苑中不是达官贵人也是一方名仕,自然没有那些低等馆子里那些较好起哄的。但是媚娘的名头挂在那儿,突然就被人赎了身,还是有很多人舍不得的,一楼便有一人开口问道:“敢问月娘,是何人替媚娘赎身?” “这位公子的心情奴家自然是了解的,说实话,奴家听闻有人要为媚娘赎身,也是心疼了许久,但媚娘既然已经被人赎了身,若她自己不说,我潇湘苑也是不便透露出去的。这楼中还有着不少好姑娘,想来还是可以伺候好各位官人的。”月娘也不顾那人是否还会纠缠,继续说道:“好了,想必许多人一直都是等着媚娘才在这厅中坐着,奴家便不再多语,下面就清楚我们的媚娘吧!”月娘说完便退下了台子。 又是一阵乐起,这一次却不再是媚娘的独奏,琵琶、古筝、长笛的等乐器的声音迸发而出,似是相互斗艳一般,十二名身着霓裳的少女迈着轻盈的舞步自平台的四角走上台来,一个个都是娇滴滴,水嫩嫩,曼妙的舞姿在台上展开而来。 忽然,声乐戛然而止,像是黎明前的宁静。只见一女子以长袖半掩这面孔,缓缓行上舞台,步入那十二名少女中间。 “铛铛铛” 声乐乍然而起,那女子双袖一抖,飞身跳了起来。待其落地,那回眸一笑之时,梅应宇终于是看清了她的相貌。 妖媚,梅应宇能想到的词只有这一个,那双眼睛是一种摄人心魄的美,白皙胜雪是那能滴出水来的嫩肤,丰满圆润是胸前的耸立,再说那细致柳条儿般的小腰儿,在这青楼之内又怎么能不勾魂?也难怪杨子衿这个小娃娃都春心动荡了。 舞姿曼妙,人更销魂,一刻钟后,一曲舞毕,媚娘朝着众人道了个谢,又是弹了一首古筝曲才作罢。最后一场的演出,若说如何惊艳,倒也不见得,这些常来这些楼子的爷也都是挑剔的人儿,媚娘平日的表演他们都以看过,这次也没什么新奇之处,只有梅应宇看得津津有味,待到媚娘结束表演后,才缓缓从方才的入神中走出来。梅应宇缓缓走到窗前,盯着媚娘那勾人的眼神。 望着四周的掌声响起,媚娘也没有太多的话语,可就当她的眼神瞟到楼上的梅应宇时,却是怔了一下,只是这一怔太过短暂,无人发现罢了。 众人似都知道媚娘的性格不喜多语,并无人说话。 这时月娘又出现在舞台之上,一声妩媚尽露在外,说道:“不知诸位看到媚娘的表演作何感想,反正奴家是看得痴了,媚娘也累了,后面还有其他的表演,还望大家玩的尽兴!”说完,便领着媚娘离开了舞台。 第四十章 媚骨 厅内欢歌笑舞依旧,喧哗不止。而潇湘苑的后院之中,月光正映在两人的身躯之上,一个妖娆绝世,一个风韵犹存,二人走到后院的一个小房间之中,四下打量后关上房门。 二人坐定后,媚娘向月娘问道:“姐姐,你可知楼上那与杨家二公子一起的人是谁?” “那人怎么了?我只知道他叫做李楠,和杨子衿关系匪浅,再多的我就不知道了。”月娘答道。 “原来他现在叫李楠,好吧,我知道了。姐姐,再有两日我便不适合再回到潇湘苑了,私下里的那些事务也只有全部交给你打理了,若真有事,你想办法通知我便是。还有,你派人盯好那个叫李楠的,如果他出现什么危险或是有何需要我们施以援手的,你暗中派人帮帮他。” “他到底是什么人,你认识他?” “他的身份你就不要问了,到时候自然会知晓的,我只希望你能确保他的安全就好。” “方才我还想着怎么讨好他呢,这等小事自然不是问题!” “那便好,目前杭州城内也不会出现什么大事,凡事按部就班便可,相信姐姐一人也是可以忙的过来的,我也就放心了。” 两人的话语,除了自己,便只有天地和那窗外的明月知晓了,梅应宇也不会想到,在这杭州城中,还会有别的人认识他。 有着梅应宇在,杨子衿几次想对那两个姑娘动些手脚,都无法成功,虽然他之前过来,并未真正尝到男女之欢,但和那些公子哥在一起,在这些姑娘身上吃些便宜自是免不了的,杨子衿还是乐在其中。这回倒好,本来想着和梅应宇一起出来玩乐,谁想到梅应宇是这样的老古板,如今只能看看歌舞,喝喝小酒了。 “咚咚咚” 杨子衿正郁闷的喝着小酒儿,外面的门却是响了,正是满腔郁闷之时,杨子衿的小霸王作风便体现出来了,对着门外吼道:“敲什么敲,进来!” “吱丫” 待那人推门而入,杨子衿却是郁闷更甚,好好的,自己吼什么? 原来,这进来的并不是别人,正是他心中牵挂之人,这潇湘苑的名妓,柳媚娘。 “哟,杨公子这好大的脾气呀,害得奴家都不敢进来了。”柳媚娘直勾勾地看着杨子衿,一双眸子煞是销魂。 这一眼看得杨子衿是手足无措,连忙道:“哪里哪里,媚娘是听错了,我这人嗓门儿大,说话就这声音。” 柳媚娘来此的目的自然不是为了杨子衿,她的年纪较之梅应宇还要大上几岁,连梅应宇都将杨子衿当做小屁孩儿看待,在柳媚娘的眼里,杨子衿也不过就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而已。当然,脸上是不能这么表现出来的,柳媚娘缓缓走上前来,望向梅应宇,问道:“不知这位又是?” “李楠,无名小卒罢了!”梅应宇可不敢和这女人有太多的瓜葛,便是那一身的媚骨,就不知道要搭进去多少英雄好汉,真说长相,杨玲儿与尹依依也不比她差,但这女人身上仿佛永远透着一股勾人魂魄的气息。 “原来是李公子,既然公子能与杨家二公子同席而坐,定然不是无名小卒四个字可以描述公子的身份的,既然公子不愿意说,呵呵,奴家便也不问了,免得惹得公子生气。”这话一说,柳媚娘又做出一副自责的模样,叫人看了,总要生出几分怜爱。 看着柳媚娘这幅模样,梅应宇也没有办法,只能说道:“哎,我不过是尹家绸缎行的一个小账房,自然是无名小卒一个。不过这里先要恭喜姑娘觅得良缘了。” “哪里是什么良缘,风尘女子,最终只要能有个归宿就好,或为商人妇,或为官宦妾,不过是你们男人的玩物罢了!” “怎么会,怎么会,我可是一直爱着媚娘姐姐的,若是在这杭州城中,有人欺侮你,我来帮你收拾他!”听到柳媚娘所说,梅应宇尚未回话,杨子衿立马站出来为他的女神打抱不平。 梅应宇横了杨子衿一眼,杨子衿又怯生生地缩了回去,完全没有方才说话的霸气。 “姑娘严重了,想那赵姬不过是吕不韦的歌姬,却有子嬴政一统江山,赵飞燕原本也只是公主府的一名歌姬,最终却成为皇后,所以姑娘也不用妄自菲薄。还没问姑娘来此为何?”梅应宇对这方面的知识实在匮乏,只能找出这两个例子来安慰柳媚娘了。 “多谢公子的开导了。至于来此为何,”柳媚娘轻抚耳边的秀发,银铃般的笑声传出“呵呵,方才奴家在台下望见公子英气逼人,过来看一看,这个理由合适与否?” 梅应宇愕然,再没有什么回答能比这个让梅应宇无言以对了。“英气逼人”,真的是这样么?梅应宇可不这么认为,像柳媚娘这样的女人肯定不会简单,毫无目的的事情,梅应宇自己都不会去做,他自然不会相信柳媚娘会这样,若说这女人看上了他梅应宇,想让其做个入幕之宾,或许,她没有被赎身的时候讲这话,梅应宇还可能会有几分相信,至于现在嘛,呵,管那么多作甚,在他想来,这女人或许是想接近他,或是讨好杨子衿吧。 柳媚娘可不会在乎他是怎么想的,来此的目的,若她不说,不会有人知道,而且这目的似乎又是不能说的,这原因,随意说说便是了,哪去考虑许多。 “姑娘是在说笑了,我听闻姑娘已经赎了身,遇得一良人,再拿在下开玩笑便不太合适了。” 柳媚娘却是不顾梅应宇的言语,靠向梅应宇,柳腰一弯,鬓角落下的秀发正好碰到梅应宇的鼻尖,柳媚娘香唇一凑,便贴到了梅应宇左边的耳垂之上,一口暖流呼出,轻声道:“公子,你这是在嫌弃奴家么?” 这柳媚娘真不愧她的一身媚骨,这一下,撩拨得梅应宇浑身酥麻。倒幸得自小拜佛,有着佛祖庇佑,不然还要真落到这个妖精的陷阱之中。梅应宇连忙往后一退,道:“姑娘还请自重,在下并无嫌弃之意,但君子不夺人所好,姑娘既以谈论婚嫁,便是有夫之妇了,在下哪能做那等猪狗不如之事?” 柳媚娘望着梅应宇的后退,袖手一弯,便是揽住了梅应宇的脖子,依旧香唇紧贴,道:“公子是说,若我未论婚嫁,便有这意思了?” 梅应宇暗叹:自己还真是失败,作为一个有着现代思想的男人,竟然屡次被女人调戏,这传出去,是不是窝囊? 梅应宇一张脸憋得通红,这般香艳的场面他哪里经受过啊,何况对方还是一个妖精一般的人儿?若是旁人,估计早已经受不住这般诱惑了,这房间自然还有一人被忽略掉了,杨家的二公子,霸王般的人物,此时竟然被彻底无视,再看着无视他的两人,也是弄得他彻底没脾气了,甚至此时,梅应宇在他心目中的形象有高大了几分,先是自己那傲娇的姐姐,现在又是这惹人怜爱的尤物,还听说他和杨玲儿姐姐有那么一丝暧昧,就是这几点,已经足够杨子衿顶礼膜拜了。 当然,被无视的人总是在不需要他的时候被无视,而此时,梅应宇也必须拿他做一个挡箭牌了。 梅应宇借着其巧妙的轻身功法,瞬间闪到柳媚娘背后,双手一把抓到柳媚娘的两肩之上,顺着柳媚娘的姿势,就将她按在椅子上坐下了。 “杨子衿,你不是总念叨你的媚娘姐姐么,来,你的姐姐在这儿,你们好好聊,我先去方便一下。”什么叫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梅应宇此时只能施展尿遁一术,先逃了再说。 第四十一章 暗查 大半刻后,梅应宇看时间也差不多,又回到了包厢之中。想来那媚娘也不会再纠缠与他了。这么一个倾城倾国的尤物,便是帝王见了,也是要流连忘返的,谁知梅应宇竟是如此的不解风情? 梅应宇忐忑地走进包厢,却只看见杨子衿一人在那喝酒小酒儿,身侧还是那两个姑娘侍候,不过此时的杨子衿却没有之前的规矩了,双手时不时地在两个姑娘身上游走,嘴里还偶尔冒出几句荤话。梅应宇汗颜,只道是教育的缺失啊,也难怪现代总有些像他这般年纪的人总是独自一人在某个角落里偷偷看着某岛国的动作电影。 “咳咳” 杨子衿一听到这咳嗽声,那两只还停留在姑娘双峰之上的双手立马变得规矩起来,有道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啊。 “那位姑娘呢?”梅应宇此时没有教训杨子衿,毕竟在外还是要给人家留一些面子的,不过,等回去之后,杨子衿的命运就不可知了。 杨子衿即将步入水深火热,却仍不自知,作死之人,必有该死之处,也不是全无道理的,只见他一脸邪恶的笑容,道:“什么姑娘啊?这里到处都是姑娘啊,这两位不也是么?” 梅应宇依旧强忍着没有发作,只是眼睛朝着杨子衿一横。 杨子衿最害怕的便是这种眼神了,每次这种眼神一出现,对他而言,必将是一场史诗级的灾难,此时的杨子衿也不敢再调戏梅应宇,说道:“你说媚娘啊,你走后没多久,她就走了,说不定人家是真对你有意思,她都不正眼瞧我一下。” 或许,对有的人来讲,如果真的不会说话的话,最好的选择就是闭嘴,当然,杨子衿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梅应宇看了看身旁的两个姑娘,笑眯眯地说道:“你们两个先出去,我和杨公子有些话要讲。”待二人走后,梅应宇抽出椅子,坐了下来。 “杨子衿,你今天还想不想回家?” 杨子衿不是傻子,这话里带着明显的威胁意味,杨子衿若再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也就白活了这些年了,他立马答道:“想,想,楠哥,咱就一个要求,别打脸!” “谁说要打你了?” “那你这是?” “你帮我做个事,今天这事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什么事,你说。” “帮我查一查这个柳媚娘的情况,最好从她出生到现在,都给我查一遍,如果有难度,至少给我查出她从来到杭州之后的所有事情,还有,查一查是谁替她赎的身,一定要暗地里进行,不可让别人知道,明白了?” 原来是让他查柳媚娘啊,杨子衿还以为什么大事,杨子衿心中想着,楠哥这表面上一本正经,怎么背地里就 梅应宇自然不知道杨子衿的想法,就算知道了,既然误会了那便误会吧,正好也是一个掩护。自从看到柳媚娘的时候,梅应宇就有一种心神不宁的感觉,一直到柳媚娘毫无缘由地出现在包厢,目标却不是杨家的公子,而找上了他这个无名小卒。梅应宇猜测,这其中肯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而这一切的原因,交给杨子衿去查再合适不过了。 “没问题,这事包在我身上就可以了。”不论梅应宇的要求为何,原因为何,杨子衿都不在乎,只要是梅应宇交代下来的事,杨子衿都会照办。不过,今日来这潇湘苑确实太过郁闷,除了看了媚娘的歌舞,什么玩的都没玩到,哪像和其他公子哥一起来玩的自在,既然已经没什么乐趣,杨子衿已经想着要走了,接着便说道:“楠哥,天色已经很晚了,再留下来可就要在这里过夜了,我姐姐知道了会不会吃醋啊?” “啪” 毫无意外,杨子衿的后脑勺,又挨了一记重击。 “就是不长记性是吧?过夜,过个屁的夜,你想留下来过夜?给你叫个好看的姑娘怎么样,要不要叫那个月娘过来,我看你盯她也盯了半天。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啊!” “别,别,楠哥,我的意思是,咱回三才酒楼去,在这里过夜不合适。” 夜幕一点一点侵蚀天际,月色,是夏日少有的朦胧。梅应宇一个人坐在三才酒楼的屋顶,望着天上的月儿,记得就在不久前,身旁伊人尚在,一起谈天说地话往昔,如今,却因为自己的失约,连面也见不上,若是能早日发现尹依依的心思,又何至于如此呢? 又是几日时间,平淡而过,像之前一样,梅应宇在酒楼与绸缎行之间往返,唯一不同的是,每日中午,不再有襄铃的出现。绸缎行的伙计尽管奇怪,却也无人多事去问,毕竟在这绸缎行之内,真正与梅应宇交好的人并没有,不是梅应宇不去结交,在众人眼中,梅应宇能与东家和小姐交往密切,这已经不是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可以接触的了,大家对梅应宇的态度,只有尊敬。 日渐西山,梅应宇独自回到三才酒楼,杨子衿早早地便在酒楼中等着梅应宇了。 “楠哥,等你半天了。”原来,今天正是前几日杨子衿说的,太守赵益华五十寿辰,今日摆寿宴,大多宾客是早早地便来到了太守的私宅。但杨子衿可不想这么早就去,那样也太给他赵益华面子了,反正寿宴是在晚上,于是便和梅应宇说好,待梅应宇从绸缎行回来后,再去赵益华那里。 梅应宇先回到房间简单收拾了一下,换了身衣裳,便来到杨子衿面前,问道:“礼品你准备的什么?” “给他一个太守拜寿而已,哪里还需要多么贵重的礼品,我在家中随便找了块玉,给他包了一下。” “也行,给太贵重的确实不合适,一般点的就好。” 说着,二人和杨玲儿说了一声,便离开了三才酒楼。 赵益华的私宅,从外看,确实没什么出奇的地方,毕竟按照规定,太守是要住在太守府的,至于私宅,也没什么用处,不过是私人的地方,用来宴请宾客罢了,若是太过奢华,倒惹得百姓猜疑。 可当梅应宇被人迎进大门之后,才发现事实并不是它如同他所想的那样,这院子不过是从外面看着普通罢了,如此大的面积,梅应宇粗略的测算了一下,这院子的后门,估计是直接到了另外一条街道了,这么大的一个院子,明明自己就有地方住,也不知这赵益华要这么大的院子做什么,再说了,若不是搜刮了民脂,单凭那些俸禄,赵益华可买不起这座院子。 早在梅应宇第一次见到赵益华的时候,就将他定性了,贪财好色,趋炎附势,一副小人嘴脸,如今再见到他这座院子,自然就不稀奇了。 梅应宇和杨子衿刚进门,便有人上前来迎接,而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梅应宇前几日认识之人,赵益华家的公子,赵元昊。 梅应宇对赵元昊出来迎接杨子衿并不感到奇怪,作为寿星的赵益华亲自出来肯定不合适,那便只有他家这位公子过来了,杨子衿也听说这寿宴就是他家这位公子一手操办的。但梅应宇出现在这里,还出现在杨子衿的身侧,这便有些耐人寻味了,赵元昊是知道梅应宇和闻隐先生有些关系,却没想过他会和杨子衿也这般亲近,赵元昊作为太守的儿子,自然是知道杨云昭与杨家的情况,这时的忽然想到,若是当时真的交好梅应宇,而不给其设套,说不得能获得更多的利益。 但此时,棋已落定,只能一条路走下去了,因为,今日便是之前他向胡策承诺的,而今日也是最好的时机,他父亲今日可以直接向尹兆宏提出,收胡策作义子。 第四十二章 熟人 这城中的大小官员商贾,都是来奉承赵益华的,因此都是早早地便过来了,而寿宴是在晚上,赵元昊自然想到了这一层,早就将潇湘苑的姑娘们请了过来,留着这些宾客在此观赏歌舞。 而此时,这宅子门口也就只有杨子衿和梅应宇了,除了梅应宇和杨子衿,其他人都是抢着向赵太守献媚呢,又怎能如此失了礼数。里面还有许多人需要招呼,赵元昊也不会在此时和梅应宇叙旧,便招呼二人进了院子里。 跟着赵元昊一路行走,一阵声乐自院中飘出,不消说,这便是潇湘苑的人在那表演了。 大院之中,赵元昊早已搭好了台子,只见台上长袖挥舞,整齐的舞步在舞台之上踏出,甚是赏心悦目。此时夜幕未降,西边的晚霞,带下几点红光,映在那些舞姬的脸上,那满面的红光,又有风尘中锻炼出诱人的眼神,使得台下众人直勾勾地盯着台上这些曼妙的美人儿。 台下的众人,各自成群,围坐在圆桌周围,正中心的位置,却一直未曾有人落座,众人心中也都明白,酒桌之上有着主次之分,而这酒席,也是有着高下之别。那正中的位置只有今日的寿星,太守赵益华可以落座。 然而此时,众人却见太守家的公子赵元昊领着两个人率先坐到那中心之上,众人先是好奇,待到细看,明眼人都是认出了杨子衿的身份,也就不觉得奇怪了,反倒是杨子衿身边那人的身份,引起了众人的猜测。 梅应宇也不管他人的猜测,因为他确实没有什么能够拿到台面上来的身份,索性四下打量起来,看看这杭州的富商贵族都是些什么人,不过,他所认识的人确实有限,看了许久,唯一认识的便是离着他比较近的尹兆宏,他倒也见到了胡策,可却没有见到能让胡策落座的地方,也真如胡策自己所说,即使他再优秀,身份低微的事实却不可能改变。 梅应宇并未上前打招呼,现在的他还惹着尹兆宏讨嫌呢,他也是不愿意去给胡策添麻烦。可是一个突如其来声音却着实让他平静的心受了一惊。 “梅兄弟!” 这一声,梅应宇初时听着熟悉,却一时没想起是谁,转身一看,一个身材肥胖的中年人,走上前来。 王贵福!梅应宇都差点将这个话唠给忘了,这城中除了那有限的几个人之外,若还有着一人知道他的真名,便是这位王贵福王掌柜了。 梅应宇可不敢让他继续讲下去,这个话唠,谁知道他会说出什么话来,虽然白虎等人已经不在杭州,可谁又知道锦绣厅在这城中有着多少暗线呢?梅应宇立马起身,拉着王贵福坐下。 “王大哥,好久不见啊。” “是是是,好久不见,从上次见你之后,也没办法联系到你,今日可是巧了。”王贵福又指了指稍远一处的桌子,说道:“那里便是我坐的地方,方才看见兄弟你在这个位置坐着,又想想你当时那落魄的样子,还以为是我看错了,没想到真是你啊。” 梅应宇想了想,起身将王贵福拉到一旁,说道:“王大哥,以后不要喊我梅兄弟了,现在我叫做李楠,千万不要叫错了,看见我边上坐着谁没有?”梅应宇故意引着王贵福朝着杨子衿身上看去,这也是梅应宇方才急中生智,想出来的一个临时应对的法子。 待王贵福点了点头后,梅应宇又说道:“我和杨家有着一些关系,现在负责教导杨家的二少爷,而我之前的名字涉及到杨家的一些忌讳,你可切莫再叫了,不然被杨家知道了,你这掌柜的可就做不成了。” 王贵福惊出一身虚汗,还幸亏梅应宇方才拉了他一下,不然喊出梅应宇的名字,被那个小霸王听见,他这舒服日子可就到头了。当初他便是因为害怕杨子衿,才阻止梅应宇进三才酒楼的,足以说明他对杨子衿的畏惧。虽说杨子衿并未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但他最大的伤天害理就是不讲理,城中的人,怕的就是这个。 梅应宇暂时只能想出这个办法,至少暂时躲过这一次,至于事后王贵福察觉出问题,再想办法解决就是。只不过,梅应宇没想到的是,自此以后,王贵福对其一直是以“李楠”相称,这背后当然不会是梅应宇那个经不起检验的谎言起的作用,而是有着另外的人找到了王贵福,只不过,这中间发生的事情,梅应宇是不会知道的了。 看到王富贵的反应,梅应宇知道已经起了效果,至少短期内不会因为王贵福而出什么事了。王贵福虽然想和梅应宇拉拉关系,可一看到杨子衿,他就犯怵了,没说几句话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那人是谁啊?”待到梅应宇坐下后,杨子衿问道。 “来杭州之后认识的一位朋友而已,不过你的名声太臭了,这人看见你在我旁边,都不敢过来了。”梅应宇调笑道。 杨子衿立马站了起来,说道:“什么,本少爷我待人亲和友善,他居然” “坐下!”在梅应宇看来,教导杨子衿,必须从他的脾气着手了,做事说话,从来不经过大脑。“你就这样,动不动就吼,谁不怕你啊?” 杨子衿现在也就听梅应宇的话了,对于杨玲儿,更多的是一种表面上的应承,梅应宇一说,杨子衿立马坐了下来。 梅应宇没有再继续纠缠这个话题,而是问道:“前几日让你去查柳媚娘的事情,进展的怎么样了?” 对于梅应宇安排的事,杨子衿极为上心,那天一回去之后便去了衙门查柳媚娘的身世。听到梅应宇的问话,杨子衿恨不能一股脑地将自己调查的结果全部倒出来让梅应宇知道,此时便立马回道:“那天回去之后,我便去查了媚娘的身世,不过,她似乎并不是杭州本地人,我在衙门并未查到有关她家里的任何信息。” “还有呢,你就查到这些?” “楠哥,你别急嘛,要是就只有这些,我哪有脸开口啊。衙门没有信息,但我还是有办法的。” 杨子衿似乎是在卖弄邀功,想着梅应宇能夸他几句,梅应宇却没有如他的意。 “赶紧说,别和我卖关子。”梅应宇一脸严肃地说道。对于柳媚娘,她总觉得这个女人没那么简单,可又说不上来为什么,之前两次都因为他对别人了解太少,险些丢了性命,梅应宇可不希望再走一次鬼门关,所以此时也显得没什么耐心了。 梅应宇的表情落在杨子衿的眼里,完全打消了杨子衿卖弄的想法,只得老老实实地将自己调查到的情况说了出来。 第四十三章 妾室? “柳媚娘是在六年前突然出现在杭州的,那时候的她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却凭借其高超的舞技与琴技,当然还有她那倾城倾国的相貌,一鸣惊人,将原本只能在那七间青楼中排在末尾的潇湘苑,一举推到了前列,致使其他几家楼子黯然失色,生意少了许多。” 杨子衿说完顿了顿,看了看梅应宇,却发现他的表情并无什么变化,便又接着说道:“这一切看上去好像没有什么,可是在这青楼妓馆之中,柳媚娘的身上却发生了一件最不可思议的事情,这柳媚娘无论是出局还是在楼内接客,从未有过留人过夜的经历。” “你说什么,从未与人过夜?青楼之中,附庸风雅虽是常有的事,但又有几个男人来此,只是为了听听曲看看戏,她从未与人过夜,又是怎么保持这么高的人气,并将潇湘苑做大的?” 梅应宇的反应显然是大大地满足了杨子衿的虚荣心。杨子衿又接着说道:“开始我也奇怪,后来又打听到,柳媚娘好像与这城中某一位大官关系密切,甚至听说那官员将其视为禁脔,没有人敢去碰柳媚娘,可人有时候就是这样,越是吃不到的,便越想要去尝试,这才导致了柳媚娘有了如此大的名头。” “哦?这边奇怪了,明明只是一风尘女子,那日见她魅惑人的功夫可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住的,这些富商贵人们难道就没有一个敢去碰一下柳媚娘?看来这官员也是来头甚大啊,有没有查出那个人是谁?” 这时,杨子衿却是挠了挠脑袋,说道:“嘿嘿,这个我问了很多人,却没有人知道,不过嘛” “不过什么?”梅应宇真是不知道杨子衿是从哪里学来的卖关子,听得梅应宇想要抽他。 “不过,按我的猜测,在这杭州城中,若说大官,还有谁比那个色老头的官大呢?”杨子衿说着,将手指了指舞台后的那扇门中。 “你是说?”梅应宇没有再说下去,杨子衿的猜测也不无可能,只是任梅应宇如何想,也不会将太守那个肥胖的色老头和那日见到的柳媚娘联系到一起,柳媚娘虽然不是什么良家妇女,但却也是才貌双绝,若生得在寻常人家,定是惹得千万人追求的女人,怎么能让一头猪就这么拱了? 梅应宇这边已是坐了许久,开席的时辰也快要到了,这时,歌舞已经停了下来。众人便见到赵元昊拿着酒杯,从台后走出。 “诸位,今日是家父五十寿辰,子曰:五十而知天命。家父自担任杭州太守一职之后,便是夙兴夜寐,勤勤恳恳,如今的杭州城,繁华至极,虽然父亲自谦,但我却认为他这些年的治理功不可没。如今的他,更是到了知天命的年纪,我仅代表父亲,在这里敬各位一杯。”紧接着,赵元昊便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又说道:“下面,我希望诸位能够一同举起这一杯酒,为家父祝寿。” 这话一说完,众人皆是举杯起立,一袭锦衣,身材臃肿的赵益华从台后走出。赵益华径直走到中央杨子衿所坐的那桌子一旁,端起酒杯,先是朝着杨子衿点了点头,又转身对众人说道:“今日承蒙各位赏脸,来为本官祝寿,在做的诸位皆是城中的大小官员和各家商铺的掌柜,这杭州城的繁荣,本官不敢居功,皆是诸位共同努力的结果,应该是我敬诸位才对!” 众人纷纷说道:“太守大人严重了,我等祝贺大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这一杯酒喝下,赵益华向杨子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待杨子衿坐下之后,他也是坐了下来。若要说这院中的其他人,不过是来捧场罢了,除了像尹兆宏那样真正家大业大的富商,像王贵福那般的才是这群惹的主体。但这些人,赵益华又怎么会放在眼里呢?许多人来此,不过是表明一种态度,再结交一下其他官员员外罢了。 赵益华坐定后刚想要感谢杨子衿的到来,又看到了梅应宇坐在杨子衿的身侧,梅应宇当日是如何不给他面子,他可还是记得清清楚楚,心中正想着怎么整一整梅应宇呢。 梅应宇的到来,之前赵元昊已经和赵益华讲过,自然是有了心理准备,就算要整治梅应宇,也要找一个合适的借口,不能落了杨子衿的面子。 赵益华先是向杨子衿敬了一杯酒,又对梅应宇说道:“今日本官寿辰,到没想到闻隐先生的高徒也能过来,确实令我这寒舍蓬荜生辉啊!” 梅应宇心中腹诽道:就你这院子还叫寒舍?还不知识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才得来的财富。 不过,今日梅应宇是跟着杨子衿过来的,而且他还有一个杨云昭徒弟的身份,多少还代表着一些杨家的脸面,在人家的寿宴上也不好发作,只得笑道:“哪里哪里,太守乃是朝廷大员,我不过一介布衣,您这般说实在是折煞我了。” 杨子衿尚不知梅应宇和赵益华之间的不对付,还真以为二人是在相互吹捧,此时的他想起方才自己所说的那关于柳媚娘与赵益华之间关系的猜测,突然张口道:“赵太守,听说今天你可是双喜临门啊,不只是五十寿辰,更是又纳了一房小妾?” 赵益华连忙点头称是,他好色的这个特点,杨家一直是知晓的,所以并未在这一点上有所否认。只不过,今日摆的是寿宴,而纳妾虽然在众人心中都不是什么大事,但是许多人都知道他已经有了好几房妾室了,若还因为纳妾来个大操大办,肯定会惹人闲话,便没有将这个事拿到台面之上。 “哦,那你这妾室又是哪里人士啊?”杨子衿的方式便是开门见山,并没有和赵益华绕弯子,他也不会绕弯子,当然,还有一个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杨子衿可不认为赵益华有那个胆量敢骗他。 在人家的寿宴之上,打听人家媳妇的事情,想必也只有杨子衿能够做的出来,若是对着别人,估计梅应宇早就开口制止了,可这对象是赵益华,梅应宇可就没那没多好眼色了,索性有着杨子衿去了。 “不过是一青楼女子罢了,二少爷也对这事上心?”想必赵益华是以为杨子衿在取笑他吧,反问了一句。 “看来太守还真是风流成性啊,纳妾”杨子衿盯着赵益华,话还未说看,眼神却瞟到了舞台后面,拿手一指,急忙道:“楠哥,你快看那是谁?” 梅应宇顺着杨子衿手指一看,妖娆分外,摄人心魄,虽然一身霓裳早已换做朴素的襦裙,却依旧盖不住那一身的妖媚,这人不是柳媚娘,又是谁? 杨子衿说道:“赵太守,那个美人儿莫不就是你新纳的小妾?” 第四十四章 刁难 “二公子可是在说奴家么?”赵益华尚未回答,柳媚娘便摇晃着柳腰,走上前来。 杨子衿对柳媚娘的抵抗力几乎为零,这话一开口,杨子衿便觉得浑身酥软,不知作何言语。可是赵益华却不敢怠慢,立马回道:“二公子所言不错,她正是下官新纳的妾室,媚娘。媚娘,见到二公子也不知道行礼么?”赵益华两眼一横,又对着柳媚娘凶了一句。 柳媚娘屈身行礼后,却明知故问道:“李公子也是来为太守祝寿的么?” “怎么,我不能来?”梅应宇前几日被这女人调戏一番,到现在还是心有余悸,但男人在任何时候都是好脸面的,不管心中是多么的不情愿,脸上却要表现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倒不是不能来,奴家还以为公子是舍不得奴家才过来的,可没想到是为了给太守祝寿,惹得奴家好是心疼啊!前几日奴家还想着和公子好好聊聊,哪晓得公子如此不接风情,奴家这几日可是日日念叨着公子呢。”柳媚娘一副楚楚可人的样子,这样一番话语,若在前几日倒也无所谓,只是此时的柳媚娘已经是赵益华的妾室,可她却丝毫没有在意一旁赵益华那凶狠的眼神。 无论梅应宇与柳媚娘之间有无暧昧,赵益华的头顶都仿佛有着一朵绿云飘过,自己新纳的小妾当着自己的面,毫无顾忌地和别人调情,试问。又有哪个男人能忍受这样的事情呢? “啪” 赵益华右手一拍,站起身来,怒铮铮地看着梅应宇,刚想要说话,却又听到:“赵太守,你想做什么?”这自然是杨子衿的声音,赵益华那仿佛可以杀人的眼神,他早就注意到了,只是乐得见柳媚娘调戏梅应宇罢了。此时见到赵益华想要发作,他必须要站起来维护一下梅应宇了,虽然杨子衿办事说话比较冲动,却并不是傻子,若这一点眼色都没有,那杨家的人也未免太平庸了一些。 看到杨子衿站起来,赵益华当然不好再发作,但却灵机一动,说道:“喝了点酒,手重了一些,还望二公子莫见怪。下官知道李楠公子乃是闻隐先生的高徒,想来对于诗词歌赋是极为精通的,今日是下官寿辰,想要斗胆向李公子请诗一首,也让我这等世俗之人附庸一次风雅,不知李公子可愿意?” 赵益华对于梅应宇的认识并不多,在他想来,这人不过是一个凭借闻隐先生的关系,想要走后门入仕途的人,腹中必然不会有多少学识,何况闻隐先生的徒弟皆是声名远扬的才子,有几位早已在朝中担任重要职位,但是这些人无不是凭借着自己的实力一路过关斩将,在科举考试中取的骄人成绩,才有现如今的地位,而这李楠,他便是听都未听说过,哪里会有什么才能。所以赵益华才决定在这杭州达官贵人皆是在场的情况下,给李楠来这么一出,到时候他在加以宣传,这李楠的必然声名扫地,便是给他举孝廉,将来也不会有什么前途了。 赵益华的心思,梅应宇自然是看出了一些,只不过他并不知晓赵益华的他的判断,不然可真要好好嘲笑他一番了。不过,既然寿星有求,他也不好拒绝,但若就这样任由赵益华摆布,他心中也是极不情愿的。梅应宇眼珠打转,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突然,眼光落在了柳媚娘的身上,梅应宇嘴角不禁泛起一丝浅笑,说道:“既然赵太守有此雅兴,我倒是不便拒绝,不过嘛,光我一人吟诗却并无什么乐趣,听闻大人的妾室柳媚娘乃是潇湘苑一绝,号称琴棋书画无不精通,而且大人乃是文官,自然是精通诗词之道,不如我三人就借此机会,各吟上一首诗,如何?” 梅应宇的要求,赵益华又怎会轻易答应,可他刚想着拒绝,杨子衿的声音又适时而起。 “赵太守,我也觉得楠哥说的不错,若只是一人吟诗倒显得太过枯燥乏味,不如你三人就此各作上一首诗,也增添些乐趣。” 赵益华口中憋着许多想要话想要拒绝,此时却也只能强咽回去,只有强笑到:“既然二公子有此雅兴,便依着二公子。” 几人均为说话,只是杨子衿的眼神却一直盯着赵益华看,赵益华也没办法,只得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先抛砖引玉,献个丑了。” 时间仓促,前面开始的自然是准备不足,赵益华端着酒杯,左右踱步,半刻后,赵益华将酒一饮而尽,道:“有了,你们且听着。”说着,便见赵益华摇头晃脑地念到: 架上书千卷,庭中竹数茎。但有伏案力,不负苍生心。 赵益华也是尽力了,少年之时的他为谋求功名,发奋读书,那时的他还是有些才情,只不过当年的那些才情,早就在功名利禄中被挥霍的一干二净,憋了半天,能说作这样的诗已经是绞尽了脑汁。只是有一点,梅应宇也在心中腹诽,这个赵益华也太不要脸了一些,明明就是个贪官,非要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更别说什么千卷书,数茎竹了,真是不知赵益华哪里来的勇气,敢于将这种话作成诗念出来。 梅应宇的确是在腹诽,但其他人即使心中有诸如此类的想法,也是不会说出来的,早在刚才杨子衿说话之时,他那桌子附近的人便听到了几人要吟诗比斗,此时众人已经围了过来。赵益华话音刚落,便有人教道:“好,好诗好诗,太守真有大才!” 一人说的还不够,人群中又有一人补充道:“是啊,太守真是诗如其人,腹有千卷诗书,品似挺拔青竹。” 两人话说完,又有几人附和。只是不知道这些人内心的想法,反正梅应宇浑身已经膈应出一身鸡皮。 赵益华也乐得这些人拍马屁,谁不喜欢听别人说自己好话呢?不过他心里还是知道自己水平的,再让众人如此说下去,还不知道要吹成什么样子,见好就收的道理他还是懂的。于是对着梅应宇说道:“李公子,本官方才献丑了,现在也该公子展现大才的时候了。” “诶,赵太守,我们来者是客嘛,你们主人家还没完呢,怎么就让楠哥先来呢,你看,你那小妾还在那儿等着呢,看她若有所思的样子,想必是佳作已成。”梅应宇真想夸杨子衿几句,这孩子今天表现的太有眼色了,这一个多月还真没有白教他。其实在杨子衿看来,对于外人而言,他肯定是要先护着他的楠哥的,倒说不上什么眼色,若是对别人,杨子衿可就不会这么上心了。 “二公子可真会欺负人,奴家还等着听李公子的诗呢,你们就会欺负奴家是女流之辈。”柳媚娘也不是推脱,既然已经这样,她也推脱不掉了,只不过是故作忸怩,惺惺作态罢了,只听她接着说道:“方才太守借着自身,作了一首诗,而今日既然是太守的寿辰,那奴家便来上一首祝寿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