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门之僵尸狩猎师》 男孩与母亲（1） 事件发生的时候，杨隐和纪小炫正在出事大楼的咖啡屋里喝茶。 “下个月的演出，确定地点了没？” “没有。”纪小炫将手臂交叉在胸前，样子显得有些不耐烦。 杨隐无奈地摇了下头，盯着纪小炫的脸说：“你也稍微有点偶像的样子吧，好歹也是人气歌手。” 纪小炫，男，21岁，在读大学三年级学生，同时也是青春偶像歌手，在大学校园，尤其是女大学生中拥有着超高的人气。此刻的纪小炫漫不经心地用勺子敲打着茶杯的内沿，状似随意。 因为纪小炫这种懒散的态度，导致认出他的人都不敢轻易上前索要签名。因为试想，有哪个人气偶像歌手会在大白天毫无伪装地走上街头与朋友喝下午茶？ “我这是无为而为，你难道不懂吗？”纪小炫喃喃。 杨隐将杯中的咖啡一饮而尽，却听到纪小炫发出惊讶的声音。 “怎么了？”杨隐问纪小炫。 纪小炫朝咖啡厅的吧台努努嘴，只见一个年约七八岁的小男孩，留着普通男孩剪得很短的那种学生头，身上穿着类似私立小学学生的精致校服，由母亲牵引着，站在吧台前买西式蛋糕。令纪小炫惊叹的原因是：那个男孩时不时地回头，还用明亮的眼睛盯着杨隐看。 纪小炫咂咂嘴。“还说我是人气歌手？到底谁人气啊？” 杨隐这才明白过来纪小炫的意思，于是顺着纪小炫暗示的方向望过去，看到那个穿着私立小学制服的男孩后，顿时笑了。 “被小学生崇拜到只能干笑了？”纪小炫出言讽刺。 “被人气歌手嘲笑也算是种荣幸吧。”杨隐分明看到纪小炫扭过头去，样子十分不屑。“你误会了。刚才我去银行取钱，那个男孩和他的妈妈也在，他看到了我腰间的配枪。” 纪小炫面露惊讶。“你是不是疯了？被普通人看到你的配枪？”由于他的声音骤然抬高，吸引了不少周围人的目光。 杨隐沉住气说：“小点声！我拿银行卡的时候才被那个男孩注意到的，他当时也没说什么，只是对我笑笑。”耸耸肩，杨隐推测道，“或许只是引发了小孩子的好奇心吧。” “我可不这么觉得。”纪小炫将头稍稍低下来，“你要知道，僵尸可能就伪装成普通人类在我们的身边，小心一点总是好的。” “我明白。”杨隐表示赞同。 等男孩提着装有蛋糕的盒子与他的母亲离开的时候，他依然止不住地回头看向杨隐，为了不惹人怀疑，杨隐只能微笑着挥手和男孩告别，给别人的感觉就是他们是熟人。 “你还真是客气。”纪小炫歪着头，面无表情。 杨隐却只是笑笑，并没有多言。隔了一会儿，眼见着纪小炫的杯子也见底了，杨隐问纪小炫：“差不多也该走了吧。” 纪小炫将手中的杯子随手一推。“也是，小黎还在家里等我呢。” 两个大男生兴冲冲地往咖啡厅的大门走去，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杨隐察觉到了不对劲。 “有没有奇怪的感觉？”他问身边的偶像歌手。 纪小炫朝四周看了看。“没有啊，怎么了？” 深吸一口气后确实又觉得什么都没有了，甩开脑海中不安的想法，杨隐淡淡地说：“可能是我多心了。” 但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四下里轰隆一声，就在他们身后的取餐吧台，一个大洞出现了，紧接着，他们眼前咖啡厅的玻璃大门也被一股强力击碎，瞬时，玻璃碎渣和墙灰泥土漫天飞舞。有女性和孩子开始尖叫，并不算宽敞的空间内，人们落荒般地四散而逃。 紧接着，不知是谁喊了句“僵尸来了”，登时惊恐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大洞出现的时候，因为是直面玻璃门的残片加上周围人的慌乱，杨隐始料不及，倒下的时候额头撞到了吧台，一度出现了晕厥的状态。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人在呼唤自己。 “哥，快起来，哥，你一定要起来，再不起来就来不及了，哥、哥……” 仿佛瞬间有了勇气，杨隐咬牙猛一使力从地上爬了起来，鲜血顺着他的额头流了下来，但他没有在意。刚才听到有人喊“僵尸来了”，应该是他们来了吧。果然，抬头看向四周，大约三四个可怕的人形生物正红着眼睛吸食昏迷的人类的鲜血，没有昏迷的人则都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东奔西逃。 “你们在干什么？”屈辱的记忆掠过杨隐的脑海，这样的景象他曾经见过很多次，而现在，他已经无法忍受这类生物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残害他的同胞。怒吼一声，他拔出了腰间的配枪，一阵疯狂扫射后，那几个正在吸血的僵尸都倒在了地上，很快便化作了一阵灰。 看来是那类生物中最不中用的群体。 “居然还有幸存者？”轻蔑的女声突然自杨隐的背后响起。 杨隐回头看的时候，这位突兀出现的女子并没有躲藏起来的意思，她外表看来二十出头，至少也该是大学生了，却穿着高中女生的那种水手校服的外套和短裙，前额的头发剪成了平刘海，身后则留着很长的黑色直发，更出奇的是，她的眼角画着很长的黑色眼影，一副性感而成熟的样子。注意到杨隐手里的配枪，她轻飘飘地说道：“哎呦，原来是个狩猎师啊。” 杨隐二话不说，对着她连开几枪，然而她都灵巧地躲开了，这要是按照电影弹幕里的讲法，就是神速、高能。杨隐明白眼前这个妖艳的女子不是普通的僵尸，他的子弹却在这个时候用尽了，一把将配枪甩了出去，他打算和女子徒手搏击。但那女子却只是诡异地笑，竟然不上前来。 “你想怎么样？”杨隐问她。 女子伸出右手的食指在身前摇晃说：“这么急着做什么，难道狩猎师的使命在这个时候不是救人第一的吗？”她说完，轻盈地往身后的平台跳去。与此同时，一大群红着眼睛的僵尸从四面八方进入这个咖啡厅。为帮助还活着的人们脱险，杨隐放弃了追击那名女子的行动，而是和那些新到来的僵尸展开搏击。 因为受过专业的格斗训练，那些普通的僵尸根本不是杨隐的对手，但他们人数众多，如果再没有帮手出现的话，杨隐想他不能做到保护那么多人。这个时候，他想起了和他一起来到这家咖啡屋的同伴。 “小炫！”杨隐大叫道，“在吗？” 没有人回答。难道是晕过去还没醒？但愿没有被僵尸吸食肉体，杨隐暗暗想着。但外面这时却传来呼喊声，原来是那个之前看到杨隐腰间配枪的男孩，他的母亲身陷撞击后乱飞的桌椅堆中，已经晕了过去，男孩却在最后一刻被母亲用双手托出。如今，男孩拼命想挪开咖啡屋门前的桌椅好将晕厥的母亲拉出来，奈何孩子的力气实在太小。 这时候，一只僵尸却从天而降，匍匐着墙壁，向着男孩慢慢爬去，而男孩将心神都放在了母亲身上，因此并不急着逃跑。眼见着男孩要被僵尸吸食鲜血，杨隐奋不顾身用力甩开了身边的几只僵尸，直直地冲到了男孩的面前。 “嚓……”一声清脆的啃咬声，鲜血溅到了男孩的脸上，男孩惊恐地抬头，只见一只可怕的僵尸正咬着他刚刚认识的那位狩猎师哥哥的手臂。 “你……”男孩用手捂住嘴巴，一时之间害怕地说不出话来。 杨隐对着男孩轻轻一笑。“没事，不用怕。” 此时，只见那只咬了杨隐手臂的僵尸正急剧地喘着粗气，脸露痛苦之色，仿佛空气中的氧气对他来说是十分稀缺的东西。 “可笑！”杨隐抬腿一踢，那只僵尸便倒地不醒了。 咖啡厅内的其他僵尸眼见着这一幕，对于杨隐的能力似乎有所忌惮，都停止了自身的行动。这时，屋顶传来一声哨响，那些僵尸自觉地跳窗向着屋顶爬去，应该是今天这群袭击人类的僵尸的首领发出了暗号。杨隐估计就是之前出现的那名看来成熟却衣着过于年轻的女子。 男孩这时已经恢复了神智，他轻轻拉了下杨隐没有受伤的那只手，问：“哥哥要去追吗？” 杨隐摇头说：“不了，子弹没了，而且我也受伤了。” “那哥哥的伤不要紧吗？爸爸和我说过，人类被僵尸咬过后也会变成僵尸，所以千万不能被僵尸咬到。” 杨隐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摸了下男孩的头发，说：“我不要紧，你忘了我是僵尸狩猎师吗？当然和普通人不一样。” 这显然不是他被僵尸咬过后安然无事的真实理由，但在看到男孩清澈的目光后，杨隐无法说出实情。如果他告诉男孩他不害怕被僵尸咬伤的真实原因的话，恐怕男孩会对他避而远之，就像他曾经遇到过的许多人一样。 “对了，哥哥，刚才我看到有个人在你边上，好像在跟你说话，但那个时候你晕过去了。” 男孩突兀的话令杨隐的心一惊，他猛地抓住男孩的肩膀问：“另一个人？是谁？和我一起喝咖啡的那个人吗？” “不是哦。”男孩抿了下嘴唇，似乎有些被杨隐吓到了。“他的背影和跟你一起来的那个哥哥完全不一样，我当时只看到一眼，再看的时候他人就不见了。而且和你一起来的那个哥哥，现在不正在那边坐着吗？” 杨隐顺着男孩所说的方向望去，果然，纪小炫正哆嗦着坐在咖啡厅的一个角落里，神情与其说是惊恐，倒不如说是沮丧。 和纪小炫认识这么多年来，自从八年前的那次事故后，这还是杨隐第一次看到纪小炫如此凄惨而不自信的模样。 男孩与母亲（2） “以上就是我所看见的全部内容。”说这话时，杨隐正坐在警局里。对面的办案警员是个年轻的男警察，看来像是刚从警校毕业的，头发也没有剪得很短，脸上毫无某些老警察所有的那种世故神态。 “如果没有问题，请在这边按拇指印。”他不耐烦地皱着眉，似乎是对于杨隐的案件导致他加班感到极为不满。 “赶着见女朋友吗？这是你的工作！”纪小炫看不过去，终于忍不住对杨隐面前的警员发难。 “对，就是急着见女朋友怎么了？成为僵尸狩猎师了就很了不起了吗？知道每次给你们善后的人是谁吗？是我们！” 他的大声吸引了周围警员的注意，他们全都走过来制止这名年轻警员，纪小炫听了他的发言后更是生气，一张脸立马沉着了。但杨隐明白了，这个年轻的警察也曾经想要成为一名僵尸狩猎师，僵尸狩猎师是一个十分危险的工作，当然也就意味着成为狩猎师的人会享受至高的荣誉，所以每年都有数以万计的人想要成为狩猎师，但通过率却是低得可怜，而被淘汰的人只能成为一名警察。想着，杨隐对着眼前的人点点头说：“你们辛苦了。但我还只是个实习的。” 说完，杨隐就起身离开了，也不顾身后那年轻警察的惊诧目光。 从警局出来才发现，原来外面已经是繁星满天了。 走了一段路听到后面的脚步声，知道是纪小炫跟上来了。那名年轻警察大叫后纪小炫竟然没有发飙，杨隐也觉得十分难得，可能是那名年轻警察讲的都是事实，身为实习的僵尸狩猎师的他们两个确实没有太多发言权，否则在这些已经被淘汰的人面前只会显得自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看到长吁了一口气的纪小炫，杨隐问他：“后来你去哪儿了？晕过去了？怎么没看到你？” 听了杨隐的话后，纪小炫低下了头，一阵难耐的沉默后，纪小炫才稍稍抬头说：“杨隐，告诉你一件事，你可别笑话我。” “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怎么可能笑话你？” “今天应该是我们作为实习的僵尸狩猎师，第一次单独遇到真正的僵尸吧？” “没错。” “你还记得一年前我们参加实习狩猎师培训班之前，我说过的话吗？” “当然记得！”杨隐觉得有些好笑，这好朋友今天是怎么了？“这句话在那个时候也不是你第一次说，其实自从八年前那场事故后，你就一直在说了。” “但是今天，当单独看到僵尸的时候，我想起了小黎受伤的那一幕，还有其他人死去的那一幕，我在想，如果我贸然攻击那些僵尸，我会变得和小黎一样吗？或者更为可怕的是，也变成了一个僵尸，于是，我胆怯了。” “小炫……” “其实我并没有晕倒，在听到有人呼喊‘僵尸来了’的时候，我就已经拔出了抢，但看到这些怪物成群结队地冲过来咬人，我害怕了，哆嗦了，我就这样，拿着枪躲在门后面，不让任何人或者僵尸看见。我明明说过‘要杀光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僵尸’这样的豪言壮语，但真正面对那个恐怖的景象的时候，我还是退缩了。”纪小炫说话的语速越来越缓慢。 “你对自己的要求过高了。”杨隐拍了下纪小炫的肩膀，说，“你以为我为什么看到僵尸不怕？你忘了我身上流淌的血吗？师傅说过，对僵尸心怀恐惧是身为一个优秀的僵尸狩猎师的必要心理条件，你不必对自己过于苛责。下次再见到僵尸的时候一定就能适应了。” “真的……行吗……” “拜托你打起精神来，好歹也是人气偶像歌手，被人看到这个怂样怎么行？” 隔了一会儿，纪小炫还是低着头，但说出来的话却变得不客气了。“你说的倒是轻松……”他的声音虽然还是很低，但从语气看来，杨隐觉得纪小炫的郁闷心情已经在纾缓中了。 “其实今天，我也有个收获。”对于纪小炫，杨隐从未想过隐瞒。“那个被我救下的男孩跟我说，在我昏倒的时候，看到有个人背对着他，似乎在跟我说话。而我那个时候确实听到有人喊我哥，还叫我起来。” 纪小炫瞪大了眼睛，脸露不敢置信的神色。“别胡说！难道你怀疑是你弟弟？那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都过了那么久了，你觉得你弟弟还能活着吗？那一定是你的错觉，因为你太想他了！” “我一直觉得他还活着，当年不是没有找到他的尸体吗？就算现在，他档案所列的信息一栏也是‘失踪’。” “那是你师傅，也就是我舅舅用了特权一直没有销毁你弟弟的档案好不好？杨隐，不是我说你，别继续犯傻了。你弟弟当年失踪的时候已经九岁了，能跑能跳，还会读书写字，听我舅舅说当年智商测试，他的分数也是高得吓人。如果他还在这个世界上的话，为什么不来找你这个那么疼他的哥哥吗？你忘了当年他有多爱黏着你吗？你带他出去的时候，他那个黏你的功夫，让人都觉得他是妹妹了，哪有那么爱黏哥哥的弟弟啊？” 纪小炫说的事情，杨隐都记得一清二楚，或者说，关于弟弟杨逸的事情，杨隐从未想过要去遗忘。虽然周围人都希望杨隐能早日忘了杨逸，但杨隐知道，要他忘记有杨逸这个弟弟是不可能的事情。 ——是我的弟弟！除开父母之外惟一的亲人，我无法忘记，即使被你们逼迫我忘记，我也无法做到。 “狩猎师哥哥！”背后传来清脆的男童声音。出现在杨隐和纪小炫视线中的是那个今天被杨隐从僵尸手里救下的男孩。他身上的衣服有些脏，但看来并无大碍。 “狩猎师哥哥，今天谢谢你！”男孩跑到杨隐的面前欢快地说。 杨隐却觉得这真的不算什么，这是自己身为僵尸狩猎师的职责所在。“这是我应该做的。” “但你却不害怕僵尸，真的很厉害！” “那是因为我学会了应对他们的方法。” “那如果将来我也去当狩猎师，是不是也能和你一样厉害？” 男孩眼里燃烧着熊熊的火苗，那是一种信念，杨隐在许多人眼里都曾经看到过，只不过……“要成为僵尸狩猎师需要经过很多的训练，还要接受很多考验，最后还有考试，才能成为实习的狩猎师，我现在就是实习的，还不是正式的。” “大哥哥你这么厉害都还不是正式的狩猎师吗？” “山外有山、天外有天，这个世界上厉害的狩猎师有很多，他们也是我从小立志成为的榜样。” “大哥哥你也很小的时候就想要成为僵尸狩猎师吗？” “是的，大概比你稍微大一点的时候。” 男孩低下头，似乎在思考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眼神中却闪现出无比坚定的光芒。“那我将来一定要成为僵尸狩猎师，要跟你变得一样厉害，去保护那些需要保护的人。” “从小就有志愿是好事。”杨隐稍微俯下身，摸着男孩的头顶说，“但是在这之前，让自己在这个残酷的世界生存下去才是首要的条件，如果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又怎么可能去保护他人？” 杨隐注意到，当他这么说着的时候，纪小炫的手分明在颤抖。然后，杨隐和男孩还聊了几句，这期间，杨隐被告知男孩的母亲没事。过了几分钟，男孩的父亲来到了警局，就这样，男孩被父亲领走了。走之前，男孩依然用崇拜的眼神盯着杨隐，直到父亲催促，才依依不舍地跟着大人离开。 等到男孩和他的父亲已经走远了，杨隐还是看着男孩离去的方向，他对纪小炫说：“你知道吗？当我看到他今天拼命想要救下他妈妈的时候，我想到了八年前的自己，那个时候我也以为用着我的力量可以把我妈救起来，但其实根本不可能，那个时候的我太弱小了，所以……”侧过头，杨隐对上了纪小炫一目了然的目光，“我一定要救下他的妈妈，我不想他在之后的时间里也背负着和我一样的沉重的枷锁，感到自己无力的枷锁。” “这么多年来你已经很尽力了。”纪小炫回应道，“任何人都有无力的时候，下次再遇到僵尸，或许我会想起小黎，那样我就不会再那么害怕僵尸了。”说完这些后，纪小炫望着天空若有所思。 今夜，依然繁星灿烂。 他叫林学东（1） 周围的学生听着台上校长的长篇大论而昏昏欲睡，对于念骨校长的这种教育方式，杨隐和纪小炫早就习以为常。 “当前的教育制度已经病入膏肓，在所有的病源中，最可恨的毒药就是男女同校，这种制度使得男生从读书开始就不懂得如何做个真正的男人！因此，我们学校作为试验田，首度尝试男校教育制度……” 现在在台上唾沫星子乱飞的正是念骨校长，杨隐记得当初和纪小炫刚进入学校的时候，还对校长的名字感到好奇。而见到本人的时候，他们就不再觉得奇怪了。看到校长那奇瘦到如同骷髅一般的脸，任谁都会觉得“念骨”的名字和他最搭，而校长走路的样子更是每年校园文化节的必演节目之一。因为过瘦的关系，念骨校长走起路来如同一具行走的骷髅，着实可怕。也好在这里是男校，如果是隔壁的女校，估计每天都得在校园里引发凄厉尖叫了。 “于是这么多年来，我们学校也涌现出了一大批优秀的毕业生，他们或直升重点大学……” “他无聊不无聊，都什么年代了还对升学率这种破玩意儿念念不忘？”纪小炫凑近杨隐的耳边说话。 “还有些成为了偶像歌手，向着自己的理想迈出了坚实的步伐……” 有学生因为这句话而向杨隐他们这边投来视线，纪小炫赶忙拉低了鸭舌帽的帽檐，虽然纪小炫已经将头压得很低，但杨隐发现纪小炫的耳根红了。 “还有一些人，他们在经过努力后终于成为了实习的僵尸狩猎师，让我们为他们表示祝贺！”念骨校长说完，自己鼓起了掌，也预示着他的长篇大论终于结束，而台下的学生在他提到“僵尸狩猎师”的时候也立刻从昏睡中醒来，予以了热烈的掌声回应。 看来，僵尸狩猎师确实是个很受人尊敬的职业，杨隐注意到纪小炫的眉毛扬了起来，比之于偶像歌手，或许是僵尸狩猎师的身份更让纪小炫感到骄傲。 那之后，纪小炫作为大学校园偶像歌手和僵尸狩猎师的双重身份在母校的葡萄藤架下接受了采访。杨隐也跟随着纪小炫的那一拨人流在校园内走动，因为并不爱凑这种热闹，所以离开纪小炫和那些学生记者稍微有些距离，但并不妨碍听到纪小炫的采访。 “学长对于念骨校长刚才提到的男校制度有什么深刻的见解吗？”这个发问的学生记者戴着一副圆框眼镜，有点儿哈利波特的感觉，模样很是沉稳，一点也不像是高中生。但即便如此，杨隐觉得依照纪小炫的性格，这个学生记者的提问十有八九会被带入歧途，果然…… “如果我将来没什么异性缘，那可都是这万恶的男校制度给害的。”纪小炫说这话时的音调十分高昂，神情却又看不出个波澜来，这大概就是偶像歌手的“酷”之处。 戴眼镜的学生记者一听偶像歌手如此之说似乎有些着急了。“可学长是人气歌手，喜欢您的女中学生和女大学生都不少啊！” “那我问你，我能全都娶了吗？” 冷场…… 这家伙是想被人扁吗？杨隐心想。 这时候，走在纪小炫身边的学生会主席黎商为纪小炫开脱说：“安心呀，学长跟你们开玩笑呢，平时都有和旁边的女校联谊的活动，你们纪小炫学长的妹妹就在那里读书咯。”黎商是杨隐和纪小炫一路看着长大的学弟，现在就读高三，性格沉稳可靠，长得人高马大，和杨隐以及纪小炫一样立志成为一名僵尸狩猎师，并已向着这个方向努力。 好在有黎商的开脱，场面僵硬的气氛才稍微缓和了些。随后的发问进行地有条理了许多，纪小炫也似乎有些累了，干脆顺应着学弟们的思维回答了下去。杨隐也渐渐将视线投向了别处。 一个头发有点长的少年的身影窜入了杨隐的视线，也可能在纪小炫刚开始接受采访的时候，那个留着中长发的少年就已经坐在前方的梧桐树下了。说是少年其实也不妥当，现在的男生普遍早熟，高中的男生身体也已经发育成熟，但这个少年身材比之于普通的同龄男生的要瘦弱许多，乍一看，脸色也有些苍白，然而，当杨隐朝上看到少年的脸部的时候，杨隐愣住了。 少年侧脸的线条和清秀的半边脸竟与杨隐的母亲出奇地相似！ 少年穿着一身和黎商等人一样的校服，显然就是这个学校的学生，他是谁？杨隐脑海中浮现出这么一个疑问。 转眼间，那个少年似乎也注意到了杨隐的目光，他抬起了头，就在这个时候，纪小炫却突然跑过来拉住了杨隐，成功转移了杨隐的视线。 “这是我从小的哥们，杨隐，现在和我在同一个大学学习，也是一名实习的僵尸狩猎师。” 学生记者赶忙拿起照相机开始拍照，很快，全场就只能听到“咔擦”的声音，一边的黎商看了觉得很满意。 接着有人问纪小炫如何平衡实习狩猎师、偶像歌手和在校大学生这三个完全不同的社会身份的工作时间的，纪小炫回答大学生是一种阶段性的身份，偶像歌手是成年人的工作，而狩猎师就好比会计上岗证，只是一个证书而已。 “如果你有对付僵尸的勇气，那就应该都拿出来，即便不是狩猎师，也一样可以对付僵尸。如果没有勇气，即便成为了狩猎师，也无所作为。” 就这样，采访顺利结束了。 好不容易推开人群，坐在梧桐树下的那个瘦弱的少年却已经不见了。杨隐的内心感到一份遗憾，不过既然是在这个学校里，相信总能见到面的吧。杨隐心想。 他叫林学东（2） 杨隐没想到他和这个瘦弱的少年的相遇会如此迅速，至少可以称之为是出乎意料地快，而且碰到的地点也是十足奇葩——厕所！ 杨隐推开厕所门的时候，没想到会有人在，因为正是上课时间，但后来想想，如果是学校的老师这个点在这个地方也不是没可能，但万万没想到，眼前正在解开裤子拉链的男生不是别人，正是刚才那个瘦弱的少年。 少年听到门外的声响也是一惊，看到是杨隐后有些惊讶，然而杨隐看到少年的正脸后却比少年还要惊讶，因为实话说，这个少年和杨隐的母亲长得真的很像，一时间，杨隐彻底僵住了。然而少年的脸却红了，而且显然是被气红的。 他一把拉起了裤子的拉链，随后大力走了出去，经过杨隐身边的时候，杨隐只听到两个字。 “变态！” 随后就是很重的摔门的声音。直到这个时候，杨隐才回过神来，自己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这么多年来，多少事情都已经被杨隐看得云淡风轻，只因为这个少年的长相和母亲相似，才使得杨隐一时陷入了错愕。还是回去跟师傅商量下吧，这个少年究竟是什么人。如果……他不敢想下去，如果真是弟弟的话，不可能不认识自己，还骂自己是“变态”的，但即便如此，杨隐还是迫切地想要知道这个少年究竟是谁。 但是下一刻，更为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楼下传来了一阵惊呼声，杨隐上前推开了厕所的窗，只见一群学生站在杨隐所在的教学楼下纷纷抬头向上呼喊，杨隐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刚想抬头看去的时候，只听“哐啷”一声，一个巨大的物体从杨隐头顶的上方直直地飞了下来。 等到那物体掉到地面后，学生们一下子全退开了，那物体的周围开始弥漫出鲜红的血液，确切的说，掉下来的不是一样东西，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是黎商！ 难道是自杀？杨隐的脑袋“嗡”地一下作响，黎商跳楼自杀？为了学业？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这时，一个穿着学生校服的男生拨开人群，他长得面容精致，看到倒地血流不止的黎商，他大叫道：“还不快叫救护车！”周围的学生于是开始拿出手机打电话。 面容精致的男生手忙脚乱地为黎商作急救，然而，当救护车赶到的时候，黎商已经没有了呼吸。 杨隐这时才知道，面容精致的男生名叫方俊逸，是学生会的副主席，和黎商是非常要好的死党。 “你已经尽力了。”当救护车抬走黎商的尸体时，杨隐试图安慰方俊逸。 方俊逸的眼神空洞，仿佛要把人吸进去一般。“黎商说，对于实习狩猎师的考试，他已经绝望了，为什么，死的人会是他……” 黎商，居然是为了这样的事情，而自杀的吗？杨隐有些黯然。就连看来沉稳自信的人都为了狩猎师的考试变成了这般，普通人又会变成怎么样呢？ 最后，杨隐和其他学生一起被带到了警局，作为事件的目击人录口供。 没想到短短几天又来到这里，杨隐觉得有些头疼，好在没有看到上次那个年轻的男警察，要不然才是更麻烦的事情。 这次办案的警察是个四十五岁上下的中年大叔，虽然人过中年但体型还是十分消瘦，看来平时很注意锻炼身体，因为瘦的关系，给人的感觉也是十分精干。 他开口问杨隐：“这么说来，你是听到学生的呼喊看到外面情形的？” “没错。” “然而你却什么也没看到？” “我看到学弟们都往上面指指点点，我想或许上面有什么东西。” “所以你看到了要跳楼的黎商却没有阻拦。”他竟然用了陈述句。 杨隐觉得这不是录口供，而是误导性发问，于是斩钉截铁地表示：“我没有看到黎商，我抬头的时候黎商已经从我面前掉了下去，随后我看到了地面，黎商已经流血了。” “杨狩猎师……”对方的语气缓和了些说，“请不要误会，因为黎商的同学方俊逸说黎商是因为即将来临的狩猎师的考试导致的压力过大才自杀的，而您又是一名实习的狩猎师，所以我们难免有所疑问。” “黎商自杀的这个原因我也是之前才刚听说的，虽然这样说，但我真的不觉得黎商是为了这点小事而自杀的人？” “您觉得这是小事？” “难道不是吗？” 精干的中年大叔竟然笑了。“据我所知，狩猎师的考试极为严格，每年的录取率都是低得吓人，当然一旦成为了狩猎师，巨大的危险和随之而来的财富地位也是对等的，这就解释了为什么明知是条不归路，许多人还是义无反顾地要去参加这个考试。我们这儿有许多比您年长一些的警员，都是因为通不过狩猎师的考试，才勉强成为一名警察的。” 杨隐想到了上次那位态度不逊的年轻警察，多少也能体会这个大叔所说的话。“考试固然很难，但每个人感受到的压力也是截然不同的。”他回应着大叔的话。 “这么说来，您觉得这个考试并不难？” “或许吧，毕竟我的血统已经决定了我和别人不同的命运。” 这个大叔哼笑一声，杨隐明白他已经看过自己的档案，知道自己的出身。 “既然您已经把该说的都说了，那么不如在这里按一下手指印吧。”警察大叔将刚才写好的记录纸放到杨隐面前。 “用哪个手指？”杨隐问。 “都可以，当然最好用大拇指。”他把红印泥往杨隐的胸前一推。 按完指印后，警察大叔又发话了。“您所说的发生事件的时候，厕所里就你一个人吗？” “是的。”除了刚开始遇到的那个少年，但名字都不知道，况且之后那少年就不在了，当然没有说出来的必要。 “哦？” 杨隐心想是不是又有麻烦了。 这时，自杨隐的背后却突然冒出了一个声音。 “我可以证明杨隐学长的清白，因为当时我跟他在一起。” 少年的声音十分秀丽，是的，真的是秀丽，他的长相和他的嗓音一样属于比较秀丽的那一类，如果走在大街上，一定会被当成是女扮男装的美少女而搭讪。 此人正是这一整天令杨隐心神恍惚的瘦弱少年，也是那个在厕所里因为杨隐的不自在而骂杨隐为变态的那个少年。 “我叫林学东，17岁，高中二年级学生，当时和杨隐学长在一起。” 大叔警察看到少年的出现也不气恼，而是问林学东：“你和杨狩猎师在一起干什么呢？” “大叔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林学东反将一军道，“那种地方，当然是一起上厕所咯！” 所有在场的人楞住了。 他叫林学东（3） 在林学东爆出惊人之语后，警察大叔自然而然地把林学东请进了座位。坐下后，林学东侧头朝杨隐咂咂嘴，杨隐却只觉得莫名其妙。这小子，白天的时候不是还说自己是个变态吗？但看他刚才的样子似乎是来帮自己的？真是个奇怪的人，不过，原来他叫林学东吗？说不上是失望还是别的什么，如果是弟弟的话，不可能起了别的名字回到自己的身边的。 而这边，林学东和警察大叔也是顺利谈上了。 “林学东同学，我想你首先要搞清楚一个事实……”警察大叔老练地用食指敲了下桌面，像是面对两个犯人似地说话，“我们没有怀疑杨隐，因为黎商确实是自杀，我刚才所讲的也只是例行发问而已。” 林学东眨眨眼睛说：“我知道啊！不过嘛……”杨隐此刻觉得这个人的确不可能是自己的弟弟，杨逸再怎么样，讲话也不可能这般轻声细语的。 林学东说：“我就是很不喜欢你们刚才对学长的态度。” “可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杨隐问林学东。 “不知道，大概因为那个时候经过了走廊，然后我就朝外张望了下，结果看到黎商学长已经掉到地上变成了一滩烂泥，说实话，那样子看着有些恶心，我差点就要吐出来了，然后……” “你刚才说发生事情的时候，你和杨隐在一起，怎么一会儿你又出现在了走廊里？”警察大叔皱着眉头打断了林学东的话。 “我从厕所里走出来，杨隐学长那时候刚进去，然后过了两秒钟，黎商学长就出事了，这难道不能算我和杨隐学长在一起了吗？” 不知为何，杨隐觉得“我和杨隐学长在一起”这种话怎么听着怎么别扭，虽然对面的警察大叔已经因为林学东的前言不搭后语而露出了鄙夷的笑容。 “林少爷刚才说的我都已经明白了，既然这样，就去刚才为你做笔录的我的同事那儿确认签字吧。” “等等，刚才我看到杨隐学长是做了个画押一样的动作吧？为什么我不是画押，而是签字？话说回来，这里还真是老土哎，画押不是几百年前的古人干的事情吗？怎么司法走到今天还是这么古板？你们这种浪费纸张和木头的行为……” “够了！”实在听不下去的杨隐一把抓起了林学东纤细的胳膊，把他整个人从椅子上拉了起来。“我带你去签字！” 两人离去的时候，那个为杨隐做笔录的警察大叔还在不停地摇头。 等到好不容易将林学东劝服，告诉他司法的重要性并让他在笔录上签字之后，杨隐才和林学东并肩走出警局。转眼间，又是晚上了，每到夜晚，总让杨隐的脑海中浮现不好的记忆，来自小时候的僵尸残害人类同胞的记忆。 “学长在想什么呢？” 这才注意到身边还有一个人，杨隐没有回答林学东的问题，而是反问他：“你家住得远吗？” “还好吧，不远？咋了？” “我送你回去吧，最近僵尸活动比较多。” 林学东却大声笑起来。“好歹我也是个男生，怕僵尸做什么？” “你不怕被吸血吗？” “吸血？那就再补点血进去不就好了？” 杨隐怀疑这人真的是某个自幼在封闭庄园长大的大少爷，根本就是完全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的那类人。 两人就这样一路走着，话竟也渐渐多了起来，不过基本都是杨隐在发问，那也难怪，因为杨隐确实对这个少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或许，只是因为他长得像母亲，年龄又和失踪的弟弟相同，换而言之，杨隐在林学东的身上看到了弟弟的影子。 “你父母是干什么工作的？” “学长在调查户口吗？” “如果你不想说可以不用回答。”如果林学东回答是孤儿，杨隐就觉得他是自己弟弟的希望还是有的。 “我妈是个富二代，老爸嘛……”林学东故意卖关子，不过过了五秒钟，他还是自己说了出来，“我爸是个文化人，不过文化人都没有钱。” 听到林学东这样说，杨隐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这个人绝对不可能是自己的弟弟，自己的母亲什么时候成了富二代了？父亲又怎么可能是文化人？心里虽然有点失落，但却也觉得林学东是个不错的孩子，有钱的母亲和有文化的父亲，在一个优越的家庭中长大，无怪乎有点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 “这么说来，你就是富三代了？” “嗯，我外公是暴发户。” 林学东说到这里的时候，杨隐终于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人的思维与众不同，该说是心直口快呢还是逻辑缜密倒还真是难以下定论，最关键的是，他这样说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却十分严肃，让杨隐不想笑都难。 “我说了这么多，学长好像都没有说过自己的事情。”林学东的警惕心终于浮上来了。 “我嘛，是个实习的僵尸狩猎师。” “我刚才已经听说了，不过这个考试很难的吧，我妈应该不会让我去考的。” “确实很危险，你如果有自己的理想的话，还是不要踏入这个领域比较好。” “不过我好像目前也没什么特别的理想。” “以后会有……”杨隐话还未说完，随风飘散过来的味道吸引了他的注意，其实进入这种黑暗的巷子前他就应该注意到的，但因为和林学东的对话导致他的警觉心下降了。 说时迟那时快，杨隐猛地将林学东往身后一推，用他的身体护在了林学东的前方。 “学长……”注意到了异样，林学东低声向杨隐询问。 “嘘，别出声，有动静。” 然而过了大约一分钟，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就在杨隐以为又是自己的错觉的时候，林学东却突然大叫道：“学长，在上面！” 因为两人的旁边就是一根电线杆，那红着眼睛的僵尸就从电线杆的最上方直筒筒地落了下来，黑暗使得那东西红色的眼珠分外鲜明。林学东吓得闭上了眼睛，他只听到“砰”的一声，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后，就看到杨隐已经将那只僵尸按到地上，狂打那只僵尸的头部。林学东悄悄地从书包里拿出了手机，想要把这一幕拍下来，然而接下去另一只僵尸却突然从不知名的方向冲了上来，将林学东的手机一把拍落在地，那东西似乎除了吸血别的什么也不会干，张着嘴巴就要凑近林学东的脖子。林学东用双手拼命摁住那只僵尸的头，不让他靠近自己的身体。就在他要脱力的时候，眼前的僵尸的脖颈却突然出现了个口子，然后就消失不见了。 林学东吓得差点跌在地上，有个人却扶住了他，看清楚来人后，他有些惊讶，因为竟然不是杨隐。 “你是……” 对方却只是点点头。 此时，杨隐也已经打倒了僵尸，赶到了两人的身边，看到救了林学东的人后，杨隐也十分惊讶。 “师傅？” 原来来人正是杨隐的师傅，来自植门的僵尸狩猎师谢菲力，也是纪小炫的亲舅舅。他看来将近五十，但身形健硕，眼神清明，和一般的将近五十岁的人相比起来整个人给人的感觉更为神清气爽。 当年的僵尸大战后，他和妻子梁爽一同收养了战后孤儿的杨隐，才使得杨隐能有今天，在杨隐的心目中，他和梁爽如同亲生的父母一般。 看到杨隐，谢菲力解释说：“刚才我在巡查，听到这里有声音，就赶了过来，还好及时，不过这位小朋友是第一次遇到僵尸吗？” 林学东点点头，虽然是夜晚，但他苍白的脸色在昏暗的路灯照耀下显得一清二楚，显然还是心有余悸。 “第一次面对僵尸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谢菲力这样夸奖林学东。 林学东揉揉自己的胸口。“我只希望我已经失去的半条命快点还回来。” 谢菲力不明所以地看着林学东，杨隐却大笑了起来。 杨隐和谢菲力后来一起送林学东回了家，因为多了谢菲力这位长辈，林学东似乎收敛了许多，而杨隐也没有再问过林学东问题。送到林学东家门口的时候，那铁艺的大门和看不见房子的花园已经把杨隐给吓到了。 这家伙果然是个富三代的小少爷吧……杨隐想。林学东向两人挥手告别，然后就消失在了两人的视线中。 回到家中洗漱完毕后，杨隐却来到了谢菲力的书房。 “师傅，想跟您商量一件事情？” “我知道，是为了桃木剑的事情吧？” 杨隐露出了惊讶的神情，谢菲力却笑了。“我养了你八年，你的想法我怎么会完全不知道？” “我想修习桃木剑，也只有那样，才能更好地对付僵尸！”就像谢菲力今天这样，仅仅一挥，就能将僵尸除尽，桃木是诛杀僵尸的最好方法，和银弹并列，然而银弹适合远距离战斗，桃木剑却是近距离战斗的最好方法。 “那自然是好事情。不过……”谢菲力的话锋一转。“桃木能伤僵尸，而你身上也有僵尸的血脉，所以用桃木剑对你的毅力考验十分巨大。” “我知道，但还是想试试。” “还有今天那个男孩，看到他你是不是想起了你的弟弟？”谢菲力边说话边用专注的目光注视着杨隐。 “师傅也觉得他和我母亲长得十分相像？” 谢菲力点头说：“非常像，不过他应该不是杨逸吧。” “他不是，我已经确认过了。” “既然这样，你也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了。” “我明白，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先出去了。” 谢菲力于是示意杨隐可以出去了。但当杨隐转动门把手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了他师傅的声音。 “对于林学东不是你弟弟的事情，你有没有感到过遗憾？” 沉默了半晌，杨隐回答说：“有失落，但是没有遗憾。林学东是个有意思的人，或许以后我们还会见面，而小逸，我相信他一定没有死，他一定在某个地方等着我这个哥哥去找他。” “你能这样想倒也不错。” “或许师傅会觉得我很理想化，但只要一天没有见到小逸的尸体，我就不信他已经离开了人世。”说完，也不等谢菲力的回答，杨隐就拉开书房的门走了。 “杨隐这孩子，一直都没有变过啊。”偌大的书房内，谢菲力一个人感慨着…… 又死了一个（1） 几天之后就是黎商的七日祭，杨隐和纪小炫作为出事当天在学校巡游的学长也应邀出席。方俊逸作为黎商生前最好的朋友念了悼词，学生们折了许多纸船放在学校的池塘里，作为对逝去同学的纪念。有些人还在纸船上安放了蜡烛，池塘的一片烛光下，显得场面更为萧瑟。杨隐观察了下周围，很快就在人群的边缘发现了林学东的身影。今天过来吊唁黎商的除了学生会的人之外都是自愿的，看来林学东这家伙还是蛮注重礼节的，而且杨隐看过去的时候，林学东正闭着眼睛，双手合十，一脸认真地真心祈祷着什么，还刻意占了个不起眼的位置站着，杨隐想着如果是弟弟杨逸，或许在这方面倒也是会和林学东所做的一模一样。 正当众人沉浸在悲伤之中的时候，外面却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走入吊唁会场的竟然是一群女生，这是杨隐等人所想不到的。 方俊逸却带着一群学生会干部走到了那群女生的前面，然后边带路一边神情严肃地和那些女生交谈着。一群整体颜值不低的女生大大咧咧地走在男校校园里，自然惹得周围的男学生窃窃私语。而当女生的人群经过杨隐他们的时候，纪小炫眼尖地发现了他的妹妹纪小黎。 “小黎，你怎么在这儿？”他拉住了妹妹的手问她。 八年前的大战中，纪小黎的视力被僵尸夺走了。因为眼睛看不见，她很不自然地扭头回答：“哥，是你们学校的学生会副主席邀请我们来看看的。” 纪小炫听完纪小黎的陈述后显然很不高兴，他撇下了妹妹，上前一把扯住方俊逸的衣领，大叫道：“方俊逸！” 方俊逸显然对此莫名其妙：“学长？” “你搞什么鬼？叫这些女人来做什么？” “什么叫鬼？”女生中打头的那个站出来说话，杨隐注意到她长着一双又大又长的眼睛，而且整个眼眸有点大，属于水眸的那种，头发则扎了个很普通的马尾辫。此刻，她睁着她的大眼睛大声质问道，“我们这些女生成了鬼了吗？” 纪小炫却将女生的话直接无视掉，继续扯着方俊逸的衣领问：“在问你呢！” “学长，隔壁女校是相邻的学校，这种时候叫她们的学生会过来当然很正常，也是为了以后方便照应。”方俊逸不愠不火地回答。 “照应你个鬼！”大概是被方俊逸这种无所谓的态度给激怒了，纪小炫将方俊逸一把推开，因为纪小炫练习过狩猎师的格斗术，显然力道惊人，那方俊逸竟被推出老远。 周围的学生将方俊逸扶起，方俊逸也不气恼，而是起身站稳了后，对后面惊呆的学弟们摆手示意继续放纸船吊唁。 而纪小炫则拉起纪小黎的手说：“小黎，我带你回去！” “不，哥，我想留在这儿。” “你疯了，你又看不见！” 他的一句话让纪小黎沉默了。“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晚上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僵尸很有可能会出现……” “你能不能稍微成熟一点儿！”说话的是那个大眼睛的马尾辫女生，“真是看不下去了！”她边说边上前来扶住了有点站立不稳的纪小黎，俨然一副保护人的模样。 “是我让小黎来的，不关方主席的事，你这什么哥哥啊，把小黎当个废人似的！” 一听“废人”两个字，纪小炫又不高兴了。“你有种再说一遍试试！” “说的就是你呀，把妹妹当废人！” …… 最后是杨隐和双方的学生会干部把两人拉开了，男女大战才勉强宣告结束。期间，杨隐看到林学东拿出手机不停地为那争吵中的二人拍照，但愿之后他不要把这些照片传播到网络上去，要不然对纪小炫的偶像歌手形象势必造成影响。 随后，杨隐和纪小炫得知这个大眼睛的女生是隔壁女校的学生会主席，正读高三的李思弦，看来她和纪小炫很不对盘，但当纪小炫得知纪小黎平日里多亏了李思弦的照顾后，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闹剧过后，李思弦带一群女生也祭拜了失去生命的黎商，有几个女生还拿出了纸鹤放在池塘中。李思弦似是有意无意地说给纪小炫听：“你失去的是生命，但是只要是为了成为僵尸狩猎师而努力奋斗过的人，我们都会真心怀念的。我也跟你一样，正朝着这个方向努力着，黎商同学，希望你在天之灵能保佑像我们这样的人。” 原来她也想成为一名僵尸狩猎师吗？杨隐感到一惊，一旁的纪小炫也是同样地感到惊讶。 “思弦学姐想在明年毕业后考实习狩猎师，成为和哥哥还有杨隐哥一样的人。”坐在纪小炫身边的纪小黎解释道。 “总觉得这家伙来历不简单。”纪小炫喃喃自语道。 “确实不简单。”纪小黎接口说，“思弦学姐的哥哥是李宁。” “李宁？不会那么巧合吧。”纪小炫想起了本市的那个大慈善家李宁，那个人子承父业把家族搞得风风火火。 纪小黎却点头说：“就是你们都知道的那个李宁！” “我擦，她居然那么！”纪小炫连脏话都出口了。 “那好像不是，而是跩吧。”这回，连看淡了一切的杨隐也不淡定了。搞了半天，这个李思弦和林学东一样，都是富三代啊，难怪…… “你们说她家都这样了，不该高中毕业后考个好点的大学然后找个好男人把自己嫁了呗，还去考什么僵尸狩猎师，跟我们抢饭碗？”纪小炫越想越觉得不服气。 “别这么说，思弦学姐对自己的要求一向很高，是个很有理想的现代女性。”纪小黎为李思弦辩护，看得出来，她和李思弦在校期间还是培养出了感情来的，虽然比李思弦低了一年级。 “小黎，你现在涉世不深所以不懂，你思弦学姐这种人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饭都吃不饱的人是没有精力跟你谈理想的，谈理想的人本来就是一群吃饱饭没事干的闲人。”纪小炫继续“好心”教育妹妹，但杨隐觉得纪小炫那是在把妹妹带入歧途。 “杨隐学长！”能发出这种柔和男声的恐怕也只有林学东了。说话的人晃晃悠悠地从另一边踱了过来，纪小炫早就从杨隐那儿知道了这个学弟的事情，虽然觉得此人是和杨隐的母亲长得有些相像，但他也不认为这个人会是杨逸。 林学东见到纪小炫后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他盯着纪小炫的面孔足足停滞了有半分钟，最后才说：“果然是那个歌手哎！”说着，他又掏出了手机自言自语道，“不过歌手的吵架功力也是很厉害的……” 纪小炫恶狠狠地瞪着林学东说：“给我把它删掉！” “放心啦，学长，我是不会把刚才的照片传播到网上去的，不是视频传了也没有意义吧。” “你小子！” “那你留着那些照片做什么？”发问的是杨隐。 “偶像歌手吵架的模样，个人赏析，嘿嘿。”说完，林学东转头发现了纪小黎，他好奇地问杨隐，“这位妹妹又是什么人？” “我妹不是你妹！”纪小炫不满地说道。 一直默不作声的纪小黎却突然开口了。“我是纪小黎。” “小黎妹妹长得好漂亮啊！”林学东露出花痴一般的表情，但杨隐却觉得林学东是认真的。不过杨隐也一直觉得，如果小黎能恢复视力睁开眼睛，的确是个很美丽的姑娘。 “她跟你同年，隔壁女校念高二。”杨隐向林学东解释道。 “好啊，那下次联谊，一定要来见小黎妹妹。”林学东自顾自地作了约定。 “都说了不是你妹！”纪小炫又恼了，“想来想去，我还是决定要把你小子的手机弄坏掉，这个世界上只有尸体才能让我放心！”说完，作势就要把林学东的手机抢去，林学东自是不让，这样吵吵闹闹的明显和吊唁会场的气氛不和了。 方俊逸没有作声，倒是李思弦很不满地对着纪小炫和林学东的方向看了一眼，杨隐赶忙将互不相让的两人拉了下来，但纪小炫似乎对林学东之前所拍的照片还是念念不忘，直到离开会场之后还在叨念这件事情。 这便是杨隐和李思弦的第一次见面，彼此都未曾想到日后竟能成为挚爱之人。 又死了一个（2） 从男校出来后，李思弦便和同校的女生告别，纪小黎过来和她打过招呼后也被哥哥带走了，李思弦于是独自回家。 乘上熟悉的公交车才发现车上竟然坐着刚才见过的两个人，她记得那个大学生模样的人是歌手纪小炫的同伴，听纪小黎说他哥哥确实有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如今已经成为实习的僵尸狩猎师，那么很有可能就是此人；而坐在大学生身边的高中男生面容清秀，刚才和纪小炫为了一部手机而发生摩擦，估计也是纪小炫他们认识的人，他坐在靠窗的位置。但想到纪小炫这个令人喜欢不起来的人，李思弦决定不理睬已经看到的这两个人，所以当她经过杨隐和林学东身边的时候，她选择了直接无视，走到了最后一排的位置并坐了下来。 但刚一坐下她就听到前方传来了很轻的说话声。“是隔壁女校的李主席哎……”显然说话的是那个高中男生。 对此，李思弦权当没听见，她干脆从书包里拿出手机，戴上耳机闭上眼睛听起了音乐，这样，前面的两人纵然说再多有关她的话题，她也可以不用听到。 到站的时候李思弦才睁开了眼睛，再看前方那两人已经不在位置上了，估计已经在前面的站点下车了。心里不知为何觉得莫名地舒心，背起书包走下车，虽然没有刻意去听，但前方的对话声却一字不落地落入了她的耳朵。 “杨隐学长有点饿，去吃点东西吧。” “是你饿，不是我饿。” “呃，对不起啦。” 居然又是那两个人，而且那个高中男生讲话也太那啥了，对于以僵尸狩猎师为职业目标的李思弦来说，这样的男生显然不是她的菜，但想着要面对那两人有点心烦，这时看到路边正巧新开了一家奶茶店。 干脆停下来买杯奶茶再走，也省得走到那两个人前面以至于打上照面。 当然李思弦没想到的是，杨隐和林学东也因为肚子饿的关系而跑到旁边的便利店买了烤肠吃完才走，因此，当李思弦捧起打包的奶茶的时候，却看到那两个人也正好从便利店走了出来。 真是冤家路窄，再不走的话也未免太晚了。于是，李思弦决定还是慢慢地沿着回家的路线走，如果他们在前方的话，只要亦步亦趋不要离得太近就行。 就这样，三人穿过了大马路，来到了一个比较僻静的街道，李思弦没想到的是这两人的家竟会与自己的家这么接近。 可是，稍远些的地方突然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叫声，听声音应该是名男性，但那叫声却极为痛苦，仿佛是经受了巨大的苦楚，李思弦心下一惊，她从书包中悄悄取出了自己的武器，向着传出声音的方向飞奔而去。 冲上去的时候才发现前方那个纪小炫熟识的大学生，大概是叫杨隐的吧，也从身后取出了一样东西，像是一把剑，果然那人和纪小炫一样，已经是一名实习的僵尸狩猎师了吧，大学生将包丢给高中男生，也在往发出凄厉叫声的地方跑。当李思弦跑过高中男生身边的时候，她也将书包和奶茶往地上一丢，扔下了一句“帮我看一下”便跑了。只听到那男生在她身后大叫“你们两个等一等！”，但眼里只有僵尸的那两个人显然不可能听见。 当李思弦赶到的时候就看到那个杨隐和一个银色头发的人在缠斗，银发人手里也拿着一柄剑，似乎是钢制，而杨隐手里拿着的应该是桃木剑。两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都是直接刀锋对刀锋，而就在两人身后不到五米的地方有一盏路灯，路灯下躺着一个人，具体的情况不甚明朗。就在李思弦想是不是该帮助那个叫杨隐的大学生的时候，打斗中的两人却已经分出了胜负。银发人似乎是体力不支，杨隐的桃木剑已经逼到了银发人的面前，但这个时候，银发人抬起了头，李思弦这才注意到原来对方戴着一张鬼脸面具，样子甚为骇人。 银发人抬头的时候眼睛闪过了紫色的光芒，杨隐看到了后竟然一时恍惚了下，银发人觑到了机会，钢剑划过了杨隐的手指，杨隐握着桃木剑的手流血了，不止如此，这个时候发生了更为惊人的一幕。 李思弦看到杨隐的眼睛也闪耀出紫色的光芒，他握着桃木剑的那只手竟然长出了黑色的指甲！ 李思弦既然想成为一名僵尸狩猎师，自然学习过有关僵尸的知识。同门和她说过，僵尸的眼睛会变色，红色是最普通的那种，等级高的僵尸的眼睛会变成其他颜色，僵尸在战斗的时候指甲会边长，牙齿也会长长。 这个人也是僵尸吗？僵尸狩猎师的朋友是僵尸？而且也同时是僵尸狩猎师？ 李思弦一时愣住了。 但那边那两个人的战斗依然在继续，李思弦觉得经过刚才的变化后，杨隐的战斗力明显在下降，他握着桃木剑的手竟然在冒黑气，李思弦想，那个银发人必定是僵尸，而杨隐此人，虽然敌友不明，但至少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似乎至少不是敌人，所以，李思弦还是决定帮助那个纪小炫的朋友。 于是，当银发人将全副身心集中在对付眼前敌人身上的时候，李思弦却从他的背后用她的长鞭划过了他那只握着武器的手臂。 “呀……”登时，银发人发出了听来惨绝人寰的痛苦叫声，那声音既痛苦又怪异，让人联想起在地狱的烈焰中受尽折磨的人，即便是胆子一向很大的李思弦也忍不住有些心悸。从她开始立志成为一名僵尸狩猎师开始，她就选择了用长鞭作为武器，当然这个长鞭的鞭身淬过一层银，因此对僵尸具有致命的烧伤作用。 再看那银发人被李思弦的长鞭划过的地方已经开始自行灼烧，配合着那受苦的诡异喊声，样子与传说中的魑魅魍魉相比并无二致。杨隐此时注意到了李思弦，李思弦走到他的近前，严肃地说：“虽然你看起来也很可疑，不过目前还是想和你联手一起对付这个僵尸。” 此时的杨隐已经恢复正常了不少，他知道李思弦一定看到了自己刚才僵尸化的一幕，不过从决定使用桃木剑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会有被人识破的一天，只不过没想到竟会来的这么快。 两人用侧身背对对方，各自手拿武器对着银发僵尸。等了一会儿，李思弦似乎是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她挥出长鞭向着那僵尸的身体直接划去，不料那僵尸却突然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拿起了手中的那把剑，以极快的速度缠住了李思弦的长鞭，李思弦吓得一惊，还未来得及松手，那僵尸发出一声怒吼，将剑狠狠地一甩，因为鞭子被剑缠绕，李思弦为惯性所驱使，身体竟然整个腾空而起般地飞了出去。 这个时候，李思弦终于知道害怕了，她想发出大叫，但喉咙竟然已经吓得发不出声音了。 我是不是就这样，要死了……十八年的人生，就这么完了吗…… 当那堵墙出现在面前的时候，李思弦闭上了眼睛，额头再过不到一秒的时间就要碰上了，直接的对冲对人的身体压力是很大的，这种情况下不可能有人救得了自己，除非发生奇迹。 然而，奇迹就在这么一瞬间发生了。 一个人以极快的速度冲到李思弦的身后，用他的一只手揽住了李思弦的身体，然后快速回到地面，加起来也仅仅只用了一秒钟的时间，当李思弦的脚接触到地面的时候，她能感到那个人的速度也明显下降了。 是那个叫杨隐的大学生！ 停下来后，他将她轻轻放下，低声问她：“你没事吧？”眼神十分恳切。 “没事。”李思弦这才注意到这个人长得棱角分明，如果说纪小炫是那种天生带有星气被人崇拜的人，那么这个叫做杨隐的人就是那种在人群中极尽低调却根本藏不住气场的人。此时他眼中紫色的光芒并未完全消失，也或许就是因为有着这个光芒，才能创造刚才救下她的那个速度奇迹。 不过李思弦此刻想到的还有另一件事，她望着杨隐背后大喊：“那个僵尸！” 杨隐回头看到一个身着黑白水手服的僵尸出现，那女子他见过，就是一个月前出现在咖啡屋教唆僵尸们攻击人类的高等级僵尸。她还是画着那种妖冶的眼影，对着杨隐和李思弦的方向露出了一个挑衅的笑容，然后扶起那个还在握着烧伤的手臂痛苦呻吟的同伴，掠影般地向大楼上纵身一跳，瞬时便没了踪影。 杨隐和李思弦看着那两只僵尸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语。这个时候，活宝林学东却突然兴冲冲地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两个书包，当然背上还背着他自己的。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路大喊着杨隐的名字而来，这样一来，李思弦已经确认和自己并肩战斗的人名字确实是叫杨隐。 “杨隐学长……呼……呼……” “停下！”杨隐将已经上气不接下气的林学东拉住，轻轻拍打着他的背部为他顺气。真是想不通那么短的路林学东怎么要跑那么长时间，看来这个学弟的体育成绩完全不行。 “李主席……果然也在……” 李思弦听到林学东的问候之后点点头。“是你和纪小炫的学弟吗？”她问杨隐。 “是的，叫林学东，在读高二，我和纪小炫同年，名叫……” “我知道，是叫杨隐吧，都喊了一路了。”李思弦没好气地说着。 林学东看到李思弦坐在地上，忍不住心生好奇。“李主席怎么坐在地上？刚才大声叫的人呢？你们发生过什么了吗？” 李思弦这才站了起来，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心想这衣服回家是一定得洗了。“只是打架了而已，那只僵尸已经跑了！” “又碰到僵尸了吗？”林学东的神情突然紧张了起来。 杨隐点了下头，李思弦想林学东说是“又”，看来之前一定发生过什么，但她也没有追问。 而林学东却在这个时候注意到了路灯下躺着的那个人，惊讶地问道：“那个人怎么了吗？” 李思弦这才想起最之前吸引他们过来的那个声音，发出那个凄厉叫声的应该是这个躺着的人才对。而杨隐此时经过林学东的提醒也想起了那个人，赶忙跑上前去查看，但摸过那人的鼻息后，他回头对着李思弦和林学东摇头。 “已经死了。”杨隐对他们说，“你们最好还是不要过来，样子太难看了。” 但李思弦和林学东还是看到了。灯光下，一群苍蝇嗡嗡地飞着，绕着这具尸体打转，死者是名男性，他仰面躺在地上，头部因为接触到了路灯长杆的底部而稍稍抬起，杆子上一只生锈了的长钉直接穿过了他的右眼，已经干涸了的血迹从右眼一路蔓延到地上，模样十足恐怖。没有受伤的左眼虽然睁着，但整个眼球都鼓了出来，嘴巴更是张得老大，四肢呈不规则状，似乎死之前十分痛苦，作了一番垂死挣扎。 就连从小和僵尸有过接触的杨隐也觉得这个死状过于凄惨，而本来拿出手机似乎想拍照的林学东更是直愣愣地站在那儿，张大了嘴巴，显然是被吓坏了。杨隐在看着李思弦，想要知道她有什么反应。 李思弦在看到尸体后突然开始喘粗气，杨隐有点担心她会晕厥过去，但她没有，过了大约三分钟，李思弦突然狂怒般地大叫道：“这是我同门的师兄！他还要参加实习狩猎师的考试！他怎么死了？他怎么死了？” 杨隐赶忙将李思弦按在地上，试着安慰她，但李思弦却哭了。“为什么……” 杨隐也想问，为什么…… 又死了一个（3） 等待验尸报告期间，杨隐为李思弦包扎刚才的战斗中留下的伤口，虽然不会留疤，但一大片紫色的乌青确实也很疼，但李思弦却忍着硬是没有喊出声来。 “疼就喊出来吧？”杨隐看了李思弦一眼，随后继续手上的动作。 “还好。”豆大的汗珠从李思弦的额头滑落，看这样子，虽然外伤没有，显然整个手臂都内出血了，杨隐觉得眼前这个高中女生的耐疼性很高。 但终于……“嘶……”当杨隐收紧棉布的时候，李思弦还是呜咽了一声。杨隐却没有抬头看她，李思弦却似乎想起了什么，她问道：“你也是僵尸吗？” 房间内立刻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气氛中，就在李思弦以为杨隐不会回答的时候，杨隐的声音却在房间内响起。 “不完全是。” “有这样的答案吗？”李思弦觉得有些匪夷所思，“难道你被僵尸咬了，然而没有变成完全的僵尸吗？如果是这样，他们为什么不解剖了你？说不定能找到对付僵尸的方法呢！” 听了李思弦的话后，杨隐却觉得有些好笑。“被僵尸咬过后能不完全变成僵尸的我可没见过。” “那你到底怎么回事？我看到你眼睛变色了，而且还不是红色，关于这点你怎么解释？难道只是眼病？那指甲和黑气又是怎么回事？” “发觉你跟林学东竟然意外地有相像的地方。” 李思弦只是哼了一声却没有回话。刚才的混乱过后，杨隐和李思弦一起送林学东回家，虽然林学东说他一个人回去也不要紧，因为和僵尸打斗的地方离开他的家并不远，而且显然是李思弦的伤口更急需处理，但李思弦认为并无大碍，而且杨隐也不放心林学东一个人回去，于是两人一起送过林学东回家后，再来到这个验尸房，和杨隐的师傅汇合。其实这么做也是出于李思弦的私心，因为她终于知道原来是林学东离开自己的家近，而不是杨隐，说起来，这个林学东似乎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富三代类似的人物，居然和僵尸如此有缘分，也是件蛮有意思的事情。 “没想到你在年轻人中还蛮有人气的呵。” 杨隐听着李思弦说话的语气有些酸溜溜的，觉得这女生思路也跳跃得未免过快了。“其实……”他说，“我的身世一直是个秘密。” 李思弦挑眉看着杨隐，杨隐继续说道：“既然你都已经看见了，我也不想隐瞒，我父亲是只僵尸。” “你……”李思弦因为过于震惊而变成语无伦次了。 “虽然从来没有听说过僵尸和人类能生育孩子的案例，但我确确实实来到了这个世界上，而且不止我……” 李思弦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我还有个弟弟。你应该听说过八年前的那场僵尸大战吧？” 这时，李思弦的表情已经恢复如常，她面带嘲讽地说道：“我岂止知道，我爸就是在那次事故中丧生的。” 说来李思弦是李宁的妹妹，而李宁的父亲是这个城市里当年的风云人物，虽然那场大战中死去了很多人，但李宁父亲的死亡确实是那次大战中最大的新闻。 杨隐对于李思弦的话不置可否。“然后我弟弟在那次事故中失踪了，所以我还一直在找他。” “那你爸妈呢？”李思弦觉得奇怪，如果父亲是僵尸的话，不应该早被狩猎师协会通缉了吗？ “母亲也是八年前的那次事故中丧生的，而父亲很早就失踪了，甚至没有看到我弟弟的出生。” “他怎么能这样？”李思弦突然觉得杨隐的母亲很可怜。在这之前，她一直以为十岁开始就没了父亲的自己很不幸，但看来，杨隐这个半僵尸半人的存在比自己更加命运多舛。 “也许，他有自己的苦衷吧。” 李思弦以为说这话的时候杨隐会很痛苦，然而眼前这个人此刻的表情却是十分平静，大概是人生的痛苦和磨难早已把这个人的心性磨平成心如止水，或许，她真的应该从新开始审视这个半人半僵尸的存在。 “那这几年有发现你弟弟的线索了吗？” 杨隐摇头。“完全没有头绪。但今天发生的事情让我有些担心……” “怎么说？” “那个戴面具的僵尸发作的时候眼睛的颜色和我一样。” “你觉得他是你爸？” “我父亲不会做这种事。”杨隐很肯定地回答。 “你觉得他可能是你的弟弟？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他要和你对立呢？就算那么多年不见，也应该认得你的长相吧。” “就算是嫡亲兄弟，长大后面貌也肯定会变化的。况且，很小的时候，我弟弟他就很有自己的个性和想法，虽然一直和我很亲近，但我有时却完全不清楚他在想什么。” “原来你弟弟……嗯，怎么说好呢，按照现在流行的讲法，就是有点中二。”李思弦手托下巴，最终说出了这个结论。 杨隐也终于笑了，但显然只是单纯地觉得好笑。“你非要这么说，那就姑且算是吧。” 两人一时间又没有说话，李思弦看着这间医疗室的布局，目光移到了杨隐刚才用来对付僵尸的那把桃木剑上，一时间，她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杨隐有些不解。“你说什么？” “你身上流淌着僵尸的血液，握住桃木的东西不会感到难受吗？” “为了能够用桃木剑对付僵尸，我训练了很久，如你所见，桃木剑会吸收我身体里面属于僵尸的那部分，的确不是什么好的经历。”那种痛苦，不是常人所能接受的，而自己，也确实不是常人，所以杨隐觉得那都是应该的。 但在李思弦看来，这个人的身上有许多出人意料的地方。 就在这个时候，谢菲力从门外走了进来。之前徒弟杨隐带这女孩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有些惊讶，后来才得知这女孩来自绝门，她的师傅自己倒也认识，于是也就留下她让杨隐为她包扎伤口了。 看到李思弦盯着自己看，谢菲力只是看着两人淡淡地说：“验尸报告已经出来了，你们可以进去看了。” 于是，杨隐和李思弦起身，跟着谢菲力向验尸间走去。 又死了一个（4） “这个人的死因是心脏病，而不是大出血。在他脚底下不远的地方发现了易拉罐，推测他该是脚踩到易拉罐，往后朝天倒的时候单眼戳到了长钉，因为疼痛而心脏病同时发作，所以死了。” 说话的人神情严肃，名叫梁爽，是谢菲力的妻子，也是杨隐的师母，职业是法医，她留了一头披肩的长卷发，全身散发出一种成熟的职业女性的气息。 李思弦耐心听完了梁爽的解释后，似乎有些不服气。“可杨隐赶到的时候，看到那个僵尸才和他打起来的吧，我师兄的死一定和那个僵尸有关。” 梁爽摇头，非常肯定地表示：“验尸结果真的和僵尸没有任何关系。” 见状，杨隐说出了自己看到的真实情景。“当时我赶过去，看到那只僵尸蹲着，他低着头，脸和死者确实靠得很近，但吸没吸血我也确实不能断定。” “所以说，你师兄真的是被自己的心脏病害死的，不是被僵尸弄死的。”梁爽盯着李思弦说，依然面无表情。 李思弦却大为不解。“那么，那只僵尸出现在那里是为了什么？” “说不定只是饿了，闻到了血腥味于是过来了。随后碰到了你和杨隐，也是他运气不好。”谢菲力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李思弦看着谢菲力夫妇，这两人是杨隐的师傅和师母，当然已经上了年纪，从头到脚都渗透出一种稳重乃至沧桑的气息，李思弦想他们没必要欺骗自己，虽然植门和绝门貌似是对立的两个对付僵尸的门派。 但杨隐却对另外一只僵尸的出现产生了疑虑。“那只女僵尸一个月前出现过，不知道这是不是僵尸界的阴谋。” “现在线索还太少，虽然最近死了两个要参加狩猎师考试的学生，但这两人也确实只是自杀，这其中到底有没有必要的关联还不能确定。”谢菲力对最近发生的事情若有所思。 “不管怎么说，今天已经晚了，你们还是各自回去吧，我也要收拾东西了。”梁爽竟然开始送客了。 李思弦和杨隐离开验尸房后，谢菲力让杨隐送李思弦回家，但李思弦表示这回会有人来接她，因为她哥哥李宁很不放心已经派人手过来，杨隐于是送了李思弦到门口。 “我今天和你说的事情，希望你对林学东保密。”杨隐突然盯着李思弦的眼睛这样说。 李思弦似乎不想回答，她只是看着杨隐身后的树沉默了很久，最后突然笑了出来。“好啊，那就请喝奶茶吧！” “……” “刚才混乱的时候，你那个学弟只帮我捡了书包没有捡我的奶茶，结果已经被踩得稀巴烂了，既然这样，你是不是该作出赔偿？” 居然只是这样的事，杨隐本来还以为能有多为难，看来是自己想多了，而且这女孩一旦熟识了之后也是能开玩笑的人，于是，杨隐回应道：“行，就请你喝奶茶。” 李思弦伸出右手来，她将手掌朝上。“那么一言为定。” 杨隐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明白过来后旋即也伸出了右手，拍了下李思弦的手。“一言为定。” 刚做好回家的准备打算出门的谢菲力夫妇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光景，一向特别严肃的梁爽竟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我们家杨隐也能交到女生朋友了呢。” “也是，到了这个年纪了。”对于眼前这个状况，谢菲力也淡淡地笑了。 就在同一刻，在这座城市的某个黑暗角落内，这是一栋黑漆漆的别墅，没有一个房间亮着灯，似乎没有人居住。然而当打开一个又一个的房间，每个房间内都似乎隐藏着危险的气息。有几间屋内偶尔会闪现出野兽般嗜血的瞳孔光芒。 来到最里面的一个房间，房间不大，大约也就十来平米，简单的摆设和一尘不染的环境彰显了主人洁癖的个性。床上此时躺着一个人，他紧闭双目，神情痛苦，大部分身体为棉被所覆盖，但露出的一只手臂却已经发脓，疮口看起来十分恶心，因为是夜晚，他与众不同的银色头发看起来也比较显眼。 突然，他所在的房间窗户被打开，一个身着水手服的女高中生从外背着一个昏迷的人跳了进来，但当镜头转到女高中的脸的时候，才发现这位女子虽然身着水手服，容貌却并不年轻。她看来二十出头，妆容妖娆，黑色的头发笔直地覆盖着她的肩膀。 水手服女子把背着的人往床上的人面前一丢，说：“喝吧！” 床上的人咳嗽了下，然后睁开了眼睛，在看到眼前已经陷入重度昏迷的“美餐”后，瞳孔的颜色瞬间变为了紫色，面容也马上变得狰狞，他低下头露出了獠牙，对着“美餐”的脖子狠狠地咬了下去。 待那昏迷的人像具被掏空内脏的干尸般倒在地上之后，床上那人剧烈咳嗽了起来，水手服女子赶忙跑到他面前，拍打他的背部，为他疏通气息。 “你看你，一时意气，把自己伤成这样。”女子脸上露出焦急的神情，显然是对银发人的伤势不放心。“我们好歹也活了那么久了，总该有许多人生经验了吧，还把自己弄成这样。” “我也是奉命行事，花容你又不是不知道。” 被叫做“花容”的水手服女子脸上露出无奈的神情。“那也没必要这么拼命吧。主人也不会怪罪你的，云珠。不过吸了那么多人血，相信你很快就能复原的。” 银发的男子云珠点点头，此时，他手臂上被李思弦的银鞭弄出的伤口已经开始慢慢愈合，显然人血对僵尸身体的效果已经开始显现。 他和花容两个人，已经活了很长的时间，一直都只在为主人办事，虽然到了现代，主仆类似的关系早已在人类社会不复存在，但在僵尸漫长的岁月里，因为过去遗留的习惯，他和花容还是在为那个主人效忠。今天他也只是恰巧碰到了个死人，然后碰到了那两个狩猎师模样的人，但那高中女生明显缺乏实战经验，而那个男生…… “那个大学生我见过……”花容的表情有些阴冷，这副妆容再配上这种表情，在漆黑的夜色中显得如同一朵带刺的黑玫瑰，“他好像不是普通的僵尸狩猎师。” “我认为应该告诉主人，查查他的底细。”云珠对此冷淡地下了定论。 从窗外望去，月亮已经被乌云遮住了半边脸，看来接下去的几天，都不会是好天气了。 陆判与望星（1） 强烈的灯光把夜空照得如同白昼一般，露天的舞台似乎也被这样的气氛给感染了，到处充斥着女孩子们为纪小炫欢呼的声音。 突然，灯光灭了，四周陷入了一片黑暗，欢呼的声音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凝重气息而停止了。 最前面的观众席突然传来一声尖叫，随后，人们只看到一只浑身流满鲜血的僵尸从天而降，后排的人们也顿时跟着尖叫了起来。然而这个时候，纪小炫却从舞台的高处跳了下来，他手持一柄剑，潇洒地一挥，那僵尸便倒地不起了。灯光也在这时掐准了时间似的又全亮了起来。 看台上传出一阵阵惊叹的声音，刚才那一瞬间被吓走了半个灵魂的人不在少数，然而所幸原来只是一场有预谋的表演。那被纪小炫处决的“僵尸”也在抖动了下身体后从地上爬了起来。纪小炫拉住了“僵尸”演员的手，似乎十分高兴。 “谢谢我助理的实力演出，大家喜欢刚才的表演吗？” 女孩子们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响彻了整个会场。然而只有此时在后台拿着望远镜看舞台的杨隐知道要纪小炫这么表演是有多么的勉强。 刚才纪小炫的经纪人和纪小炫谈了投资商的这个异想天开的构思——“僵尸降临”，纪小炫一听便炸了毛，直接表示他不干了。 “要我干这个，你做梦！投资商又怎么了？他们以为杀僵尸是儿戏吗？”因为怒气，纪小炫的脸涨得通红，刚画好的妆容都显得有些诡异了。 其实那些投资商应该也不是要把杀僵尸当作儿戏的事情，只不过觉得偶像歌手同时还是个僵尸狩猎师这一状况是个很好的卖点而已。 一只苍白的小手伸了出来，摸索着拉住了纪小炫的衣角。 “哥……”纪小黎似乎是想劝纪小炫冷静下来，但因为她看不见，所以模样在外人看来显得有些可怜，虽然杨隐知道纪小黎其实并不是那种很脆弱的女生。 纪小炫犹豫了一会儿，最后长叹了一口气，对着经纪人很不友善地说：“算你狠，懂得用我妹妹作挡箭牌！”他冷哼了一声便一屁股坐在了化妆镜前。 经纪人于是赶忙心急火燎地召唤其他人手重新布置舞台，其实经纪人心里也苦，照顾艺人，还要协调投资商的乐趣，的确不是个好差事。 从回忆中回神，看着此刻在舞台上挥洒自如的纪小炫，杨隐想纪小炫刚才的笑容是有多么假装。他刚想为表演的纪小炫拍几张表演的照片，手机铃声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因为正好拿着手机，被机身的震动吓了一跳。 打电话来的人是谢菲力，听着对方急切的描述，随着时间的推移，杨隐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似乎是感受到了杨隐的沉默，纪小黎有些紧张地坐在位子上搓着双手，待到杨隐和电话那边说了“再见”，纪小黎忍不住问他：“杨隐哥，有事吗？” 杨隐迟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对她说实话。“死了一个实习的狩猎师，是我还有你哥的同期。” 这样，纪小黎也愣住了。但隔了一会儿，她问杨隐：“也是自杀的吗？” “据说是的，这正是令人感到奇怪的地方。” “难道实习的狩猎师也会因为压力大而自杀吗？” 杨隐觉得纪小黎在某些地方意外地反应敏锐，他回答：“我认为不太可能，目前很少有实习的狩猎师最终被开除出去的案例，毕竟能成为实习的僵尸狩猎师已经是过五关斩六将的结果了。” “那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应该不是偶然的吧。”纪小黎淡淡地回应道。 杨隐知道，此时的纪小黎并非全无感情，在发生这么多事情之后，她一定很担心家人和朋友，因为他们这个圈子里有很多纪小黎认识的僵尸狩猎师以及即将成为狩猎师的人。 然而，这个善良的女生偏偏却又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不能为周围的人分担，这才是这个女生内心痛苦的根源。 想到此，杨隐的恻隐之心渐渐升腾了起来，他伸手轻轻摸着纪小黎的头发，安慰她说：“小黎别怕，我们会保护你的，都会过去的。” 纪小黎在杨隐的安抚下，乖巧地点了下头，然后就没有再作声。 有了如此严重的突发事件，再继续听纪小炫的演唱会对杨隐来说是不太可能做到了，找了纪小炫的经纪人帮忙照看纪小黎后，杨隐就向谢菲力工作的办公大楼飞奔而去。 因为近期发生的事件，比较年长的僵尸狩猎师正在集体开会，其中就有谢菲力和谢菲琳兄妹，杨隐站在会议室的门外等着他们会议的结束。已是晚上九点，这座城市的夜晚因为繁华而显得颇具东方魅力，从偌大的落地窗能够一览无余地看到地上的车水马龙。 如果这个世界没有僵尸的存在，应该是个令人向往的城市吧……杨隐情不自禁地想到这些，一个高大的身影却从落地窗前笔直地落下。 是个人跳了下来！杨隐一惊，难道又是自杀的僵尸狩猎师？ 他赶忙跑到落地窗前张望，真的有个人头朝下地往下降落，只不过这个人的脸贴着大楼的落地窗，闭着眼睛，那神情竟然不是恐惧，而是享受。 在享受自杀的过程……杨隐简直无法想象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人，难道就对这个世界如此绝望，以至于在告别的时候毫无眷恋吗？杨隐赶忙跑去按电梯，但因为大楼较高，显然一时半会儿电梯根本上不来。 杨隐感到十分焦急，再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否则平白无故又是一条人命。因为落地窗都是全封闭的，因此杨隐没有办法直接爬出落地窗去救人，否则刚才看到那个人掉下去的一刻他就已经跳出去了。 他想起了大楼的构造，五楼有个平台，如果能及时感到那儿或许还来得及救人，于是杨隐赶忙飞奔到安全出口，尽他所能地往下跑去。这个时候，他很庆幸自己的身体里流着僵尸的血液，才能跑出超越人类的速度。 等到冲出五楼的平台，那个跳楼的人竟然早已站在那儿背对着杨隐，似乎在等他。 “你……”杨隐觉得奇怪，头朝下地这样直挺挺地跌下来，还可能这样完好无损地站着吗？ 陆判与望星（2） “想问我是什么人？”那人转过头来，不过杨隐只能看到对方的侧脸。 虽然并不是冬天，但杨隐却觉得周围的空气因为对方冰冷的气息而几乎凝结成了冰，那锐利的眼神刺得杨隐的眼睛生疼，他甚至不想在之后的日子里再见到这个人。 仿佛感知生命的快乐的感觉突然被人抽空了…… 发现杨隐的沉默，那人缓缓地走向杨隐，杨隐才看清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长款风衣，这样与这个黑暗更是恰如其分地融合在了一起。 那人走到杨隐近前，他长着一张中年人成熟的脸，倒是与这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相得益彰。随后，那人稍稍歪了下头，即使如此，给人的感觉也毫无幼稚的意思。 “你居然看得见我？”那人说着，语气里满是不屑。 “你，很特别吗？”杨隐觉得奇怪，难道我不能看见他的吗？ 那人听了杨隐的问话，似乎是笑了下，但即便是笑，也显得整张脸有些诡异，让杨隐感到有种说不上来的毛骨悚然。你还不如别笑了，杨隐在心里呐喊。 “这个世界上能看到我的除了僵尸，就是快要死的人，莫非你是……”那人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随后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居然还有你这样的人，真是有趣。” “你到底是什么人？”杨隐终于忍不住再度发问。 “我说了，快要死的人才能看见我，而僵尸本来就该是一群死过一次的人，所以他们也能见到我。” “难道你来自地狱……” 那人打断了杨隐的话，“是从遥远的地府来的，你们的先人称呼我为陆判。” 杨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陆判？那不就是死神吗？掌管陆地上一切人类生杀大权的地府判官，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此刻的杨隐心中有太多的疑问盘旋着，这个人的出现是为了什么？或者说，这个人根本不是人，而是神，他来到人间有什么目的？ 仿佛看出了杨隐的困惑，陆判说道：“只有死人的时候我才会出现，不过看起来，你和普通人类不一样，一个流淌着僵尸的血液的人类，倒确实挺有意思的。” “你这样说，难道这里马上要出现死人了吗？” 陆判仿佛没有听见杨隐的问话，从杨隐的身边直直地走了过去，但很快，他又停了下来。“这里不会有死人，只不过，我听说这个楼里今天有为了许多死人而召开的会议，所以就在附近转悠。” “我没有听懂你的意思。” 陆判在杨隐的身后发出了一种类似于“咯咯”的笑声，但可能因为身份的原因，他的笑声很奇怪，让杨隐反而觉得后背一阵恶寒。杨隐想，连他这样身经百战的人都不能忍受这么奇怪的笑声，这个世界上恐怕也没有多少人能承受得了。 “告诉你事实也无妨。”陆判抱起了双臂，说，“之前我的一个同仁不小心丢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对我们地府的判官来说可谓是至高无上重要的东西。” “你说的，难道是能够控制人类生死的那个东西？” 陆判在空气中打了个响指。“聪明，就是那个东西。本来这么重要的东西是不可能就这么随随便便丢了的，但那个家伙就是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随随便便地丢了。” “这种事情就这么随随便便地告诉我，难道这种随随便便的作风不要紧的吗？”杨隐的语气中竟然带着一丝鄙夷。 “我刚才正在思考这个问题。” “什么？” “你说的我随随便便告诉你的事情，但我发现了我随随便便告诉你的这其中的原因。” 杨隐是越来越不明白了，神讲话都是这么模棱两可的吗？ “我发现你既是人又是僵尸，既不是人又不是僵尸，最后，你还是一个僵尸狩猎师。” “那又怎么样？” “所以，你来帮我这个忙，不是正好吗？”陆判突然回过头来，从侧面看上去，他的鼻梁十分挺拔。 他似乎又笑了下，比之前的不同，给人的感觉柔和了许多。 看来之前的笑容都是因为对杨隐的防备而故意弄成那样的，但即便如此，杨隐还是笑不出来。 陆判说：“所以，你帮我一起，把那个拿了神的东西的人给找出来吧！” “如果我拒绝呢？” 下一秒，杨隐感到自己的眼前晃过一个人影，杨隐刚想以僵尸的速度迅速退开，陆判却早已伸出了手，在杨隐还没来得及看清的时候，对方已经一拳打中了他的下颚。杨隐以为自己会被打出去，但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陆判已经停在了他的面前，正用一种好笑的眼光看着自己，仿佛他杨隐就是只可怜的小猫小狗。 “就算是真的僵尸，你认为能和神对抗吗？”言下之意就是：更何况你不是。 猩红的血从杨隐的嘴角滑落下来，他感觉自己内脏的一部分一定已经被这个所谓的神打得内出血了。因为体力不支，杨隐弯下了腰，他甚至闻到了自己血液的味道，竟然意外地觉得甘甜，这个时候僵尸的那一部分嗜血的残忍本性竟然冒了出来，就连自己的血都不会放过吗？想到这里，他竟然笑出了声。 看到杨隐在笑，那陆判当然也是愣住了。“你这人的确是有意思，都被打成这样了，居然还笑？” 杨隐因为疼痛而低哼了一声，心知平时人类也好、僵尸也好，对自己身体造成的伤害都远不及眼前这个神刚才轻轻地用手挥了下自己的下颚那么厉害。这大概就是人和神的差距吧。“陆判大人抬举我了，我只是觉得这么重要的关乎神大人的事情，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办好。” 陆判与望星（3） 陆判抬了下眉毛，似乎还没想好怎么回答，杨隐却低头边咳嗽边说：“刚才您所说的僵尸不能和神对抗的事情我当然清楚，但是陆判大人不要忘了……”杨隐突然抬起了头，眼神中丝毫不见退缩的意味，“既然我不是人也不是僵尸，说不定就有比僵尸和人类都要大的能耐。” 陆判盯着这样坚定的杨隐看了许久，仿佛最后是被折服了，他呵呵笑了声，一瞬间就从杨隐的面前消失了。 这个时候，杨隐才坐到地上长吁了一口气，真是有惊无险的一幕。不过还没等他真正喘上一口气，上方就传来陆判虚无飘渺的声音。 “最近和狩猎师有关的人死了那么多，我怀疑和生死册多少有点关系，你也不会放任你的同伴不管吧。还有，我的名字叫玄凤。” 然而，当杨隐抬头望过去的时候，天空依然还是什么都没有，仿佛这个人刚才从来不曾存在过一般。 和其他学校相比，男校的下课十分钟里，操场总是显得特别热闹，因为没有女生，老师们倒是普遍少了抓早恋的乐趣，而是将兴致放在了和学生一起打打球放松下心情上面。 然而这一天，当下课铃声打过之后，一个美艳的女老师走在了这个学校里，整个走廊顿时显得有些不太平了。 虽然男校也经常和隔壁的女校联谊，而且就在不久前，女校的学生会干部也因为黎商的死而隔三差五地来到这个校园，但成熟的女性如此招摇地走在这个学校里还是为数不多的。 这位女老师走起路来轻轻地扭动着她那杨柳细腰，因为扭得恰到好处，即便是穿着灰色的职业装，身体的玲珑曲线还是完美地呈现了出来。她跟在念骨校长身后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走着，因为穿着包臀裙而天然塑成的走路姿势也是充满了女人味，和只能穿着散摆裙跳操的女学生有着截然不同的气质。当有男生忍不住对她多看几眼的时候，她立刻也回以热烈却又不失庄重的笑容。 她就这样笑盈盈地走在学校的长廊上，虽然跟在她身后的学生会副主席方俊逸的神色有些气恼，但想来此位女老师一定是念骨校长的贵客，否则也不会如此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这些男学生面前。 然而也不是所有男学生在这个特别奇怪的下课十分钟里盯着这位成熟艳丽的女老师看，至少某位叫做林学东的高二学生似乎莫名地是对外面的世界更为好奇。 当念骨校长一行人经过的时候，林学东同学正拿着一个类似望远镜的东西举着，整个人则摇头晃脑的，嘴里还不时发出赞叹的声音，那模样十分专注，突然，他的眼前一亮。 “哇，是小黎妹妹哎！”激动地把望远镜拿得更高，那架势似乎恨不得整个人从窗口直接飞到那个看着的地方。 “哎呦！”那美艳的女老师突然抓住了林学东的手臂，虽然旁边有学生想要提醒林学东的，但因为林学东太过于专注，导致他根本没注意到那女老师已经站到了他的身后。 当林学东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和眼前的女老师正面对着面，彼此的距离非常近，近到林学东连她脸上掉下来的粉都看到了。 “您……是……”林学东颤抖地开口说话。 “这是新来的唐雨君老师，教你们国学课。”念骨校长在一旁笑眯眯地介绍着，那样子还是一贯的老好人模样。 方俊逸则抱着双臂站在雨君的斜后方，神情十分冷漠。 “唐……老师……您……您好……”林学东因为这莫名的近距离显得有些紧张，讲话都变得结结巴巴的了。 “哎呀，这个小帅哥，你这是在看什么呢？”唐雨君说着，自顾自地拿起了林学东手里的望远镜。然而她并没有拿起望远镜观察，只是盯着林学东看着的方向好一会儿。 果然，就在隔了一个操场的地方，李思弦和另一个女生正带着纪小黎从女校的操场缓缓地走向一栋爬满了爬山虎的教学楼。 唐雨君当然不可能认识那几个女生，但看到这个情景，她似乎明白了什么，用另一只手点着林学东的脸颊说：“你呀，长得倒是不错，却跟那些坏男生学习，还用望远镜偷看旁边的女孩子！” 还没等林学东开口，方俊逸却为学弟辩白说：“唐老师，他应该只是看着玩玩而已，没有恶意的。” 唐雨君将望远镜放下，重新放回到林学东的手中。“我知道，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嘛，对女性是特别好奇地。不过，既然是高中生，还是该以学习为重吧。”她的眼珠一转，给人的感觉有些狡黠，“不过我倒是好奇，你喜欢的难道是那个看不见的女孩子吗？” 没有错过林学东眼中越来越浓烈的诧异之色，唐雨君却转身不再理他，又跟着念骨校长一起慢悠悠地走了。 看着她摇摇晃晃地离开，周围的学生全都大为感叹。有些人还羡慕林学东可以和美艳的女老师有过近距离的接触。然而林学东却摸着被唐雨君戳过的脸颊喃喃。 “脸上的妆也画得太浓了吧，粉都掉了，不过话说回来，她的视力怎么能那么好呢？真是奇怪……” 陆判与望星（4） “不愧是偶像歌手的妹妹，钢琴就是弹得特别好听！”女校的琴房内传出欢快的女声，说话的人是何晋婷，李思弦的同班死党。【零↑九△小↓說△網】 在弹琴的人是纪小黎，她专心致志地把心思放在钢琴上，虽然眼睛因为看不见而盯着前方不知名的方向，但因为过于专注眼前的事而绝对没有听见何晋婷刚才所说的话。所以听见何晋婷说话的只有另一个在场的人——李思弦了。 何晋婷和李思弦一左一右地坐在纪小黎的两边，当何晋婷说出夸赞纪小黎的话之后，李思弦就扭头对着好朋友瞪了一眼，示意她别说话，于是这之后，何晋婷就没有再吱声。 纪小黎纤长的手指在钢琴上弹出了舒缓而流畅的曲子，弹到一半的时候，她甚至情不自禁地唱出了声。嗓音虽然不是很好听，但配合着歌曲的走向却是让人听着格外舒心。 隔壁的乒乓教室被打算参加全市乒乓比赛的学生所占据，乒乓来回落在桌上的清脆声音不绝于耳，偶尔还传来一些学生喝彩的声音。这一切对纪小黎都不能造成影响，她的专注甚至感染了身边的人，就连今天硬被李思弦拉过来完全没有音乐细胞的何晋婷都忍不住跟着节拍扭头，她头上的那对双马尾也随着脑袋抖动起来。 令李思弦感到意外的是，她从纪小黎的歌声中没有感到丝毫的哀伤，虽然这首曲子的基调其实并不欢快。 待纪小黎一曲终了，坐在她身旁的两个女生连忙为她鼓掌，虽然得到了鼓励，纪小黎却也只是淡淡地一笑而过。李思弦说：“这样看来，下个星期的比赛，小黎一定没有问题了。” 纪小黎点点头，却依然不作声。 “小黎，你平时都是怎么训练的呢？”何晋婷小心翼翼地发问，之所以这么谨小慎微估计是因为怕这句话会伤害到纪小黎的自尊心。 “我在眼睛出事之前就开始弹钢琴了，所以就算现在看不见，也能凭借感觉找到键盘中正确的位置。” 这也是李思弦今天头一次听说的。“但你能做到今天这样，也一定下了不少苦功吧。” “只要你想去做，就没有做不了的事情。”纪小黎回答，语气中毫无自怨自艾的成分。 这倒是让另两个女孩子有些惊讶了。李思弦是愈发觉得纪小黎这个女孩的特别，开始只是听学生会的其她干事提起这个女孩如何自强不息的样子，于是她以为纪小黎是一个逢人便喜欢诉说自己身残志坚经历的年轻人，但见过了之后才发现完全不是。她似乎除了眼睛看不见之外，和别的正常人没有什么不同，至少不会让人觉得她很在意自己眼睛看不见的事实，难怪出自她手的曲子丝毫没有哀愁的意味。想来，大概和她有个疼她的母亲还有哥哥的缘故吧。 “对了，思弦学姐。”纪小黎有些别扭地侧过头来对着李思弦的方向，说，“前几天听我哥说，你和杨隐哥一起跟僵尸打架了。” 何晋婷听了这个话题神色一变，显然是有些害怕，李思弦倒是觉得没什么。“确实，不过我很没用地受伤了。而且……我同门的师兄也死了，虽然和那个出现的僵尸好像没有关系。” “据我所知，绝门也是分成好多门派的，学姐和那个死去的师兄是一个门派的吗？” 李思弦这才想起来，纪小黎也该算是植门的人，虽然因为眼睛的缘故成不了僵尸狩猎师，但对于植门的事情一定也不知道不少，她顿时来了兴致，于是和纪小黎说起了很多门派之间的事情。 而在一边看着她们聊天的何晋婷则开始打哈欠了。 …… 天色暗了之后，何晋婷提议带纪小黎去一个好玩的地方看看，李思弦想了下也觉得那个地方确实很有意思，于是三个女生肩并肩向着目的地出发。 当何晋婷轻声说着“快到了”的时候，虽然被另外两个女生牵着手，纪小黎却觉得周围的空气变化了。她还记得在她还能看见的时候读过的那些童话书里记载的内容，主人公在森林里迷路走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在一个屋子里遇到了神秘的老婆婆。 现在纪小黎的感觉就是这样，这个地方倒不是让人觉得恐怖，而是仿佛被一种神奇的力量所支配着。她不知道身边的两个女生是不是也有同样的感觉，也可能没有，因为她发觉自己对于身边事物的感知力就是从八年前眼睛出事后才越发强烈的。 “学姐，我们这是在哪里？”纪小黎忍不住发问。 “现在是在一个弄堂里，马上就要到目的地了。”李思弦说。过了一会儿，大概是怕纪小黎担心，她加重了握住纪小黎的手的力道，说，“我们来过这儿好几回了，小黎也相信我们吧。” “我从来就没有不相信你们。” 纪小黎这么说着，旁边传来了何晋婷很低的笑声。 走了没多久，李思弦似乎是停了下来，纪小黎以为是到了目的地，但李思弦接下去的话否定了纪小黎的想法。“这段路有点窄，每次只能一个人通过，我走最前面，拉着小黎的手，晋婷你走最后面，也拉着小黎的手。” 何晋婷说了声好，于是三个女孩的队伍在这个狭小的弄堂里继续前行。在队伍被拉长的过程中，纪小黎感到空气的流动明显变得沉闷了，在往前走的过程中，李思弦与何晋婷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地拉住她的手，但她的手还是偶尔擦到了墙壁。看来这里真的很窄！ 仅仅十步路之后，空气的流动又变得通畅了。“好了！离开了！”何晋婷边大声说着还边松了一口气，仿佛是刚脱离了一个险境。 三个人继续保持着平行的样子走路。李思弦突然说：“小黎，其实刚才这段路是全黑的，我和晋婷也完全看不见。” 纪小黎一时没反应过来。“看不见？” “对！”李思弦也长吁了一口气，说，“老实说，每次走那段路还真是有些害怕，不过其实每次又都没事，估计多走几回也就习惯了。” “学姐，你们带我去的到底是什么地方？” “到了！”何晋婷突然在旁边拍手说道。 这个时候，纪小黎开始回想那些童话书中森林奇遇故事的结局，不知在前方遇到的会是什么，吃人的老婆婆？拯救森林的仙女？因为现在，她感觉自己和这些故事中的主人公一样，面前一定矗立着一栋神奇的屋子，屋子里一定藏着什么奇怪的人或者东西，指不定哪天就偷偷地冒出来吓人。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感觉，因为周围的空气流动带给她的感知就是这样的！ 陆判与望星（5） 有叮叮当当的声音在上方响起，纪小黎觉得这是风铃的声音，她被李思弦牵着走了几步路，然后是推门的声音，那门被推的时候咯吱咯吱地作响，应该是很老的木门。何晋婷在边上嘀咕着“小心台阶”，纪小黎抬起了一只脚，确认了是平地后才安心地把脚放下来，然后是另一只脚也跟着踏了进去。 空气的流动又变得紧凑起来，这应该是已经进入了一个屋子，空气中弥漫着陈年檀木的香气和木制家具的湿气，纪小黎被两个女生带着走了一段路后，李思弦让她坐了下来。 一个沉稳的男性声音开口问道：“还多带了一个人？” “觉得老师的这家店特别有意思，所以还是想带朋友来看看。”坐在纪小黎左边的李思弦回答道。 被李思弦称呼为老师的人是名男子，看相貌应该是四十前期，左耳带着两枚黑色的耳钉，发型很新潮，给人的感觉有点朋克。他盯着李思弦与何晋婷带过来的“朋友”看了很久，最后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张名片放到纪小黎的手中。 “你可以摸一下。”他说。 纪小黎摸着那张名片的时候，何晋婷发出了赞叹的声音。“老师连这种都有准备啊……”她之前还在好奇明明桌上有放着名片的，为什么老师非要到抽屉里取名片，现在她明白了，抽屉里的名片就是专门为纪小黎这样的眼睛有问题的人设计的。 纪小黎抚摸了名片后，缓慢地将她摸到的内容说了出来。“望~星~阁~玄~凤~” “没错，就是望星阁的玄凤老师。”李思弦说话的语调十分高扬，显然是很高兴。 “你们两个今天带新朋友来难道是要给她占卜？”玄凤对着李思弦与何晋婷发问。 “这倒是没有，只不过想带小黎出来玩。”李思弦回答道。 “不过老师如果肯为小黎学妹占卜那也很不错啊，上次您帮我表姐占卜考试成绩不是很准吗？”何晋婷喜滋滋地说着过去的事情。 这个时候，纪小黎已经悄悄地把玄凤的名片藏进了书包里，她的两个学姐没有注意到她的举动，但对面正在看着她们的玄凤却把纪小黎的举动看得一清二楚。 玄凤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李思弦却似乎也被何晋婷的话给打动了。“帮小黎占卜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不过占卜什么事情好呢？”李思弦转头看向纪小黎，“小黎最近有想要知道的事情吗？” 这时，一只尾巴很长很粗的白猫突然跳上了他们说话的桌子，吓了李思弦与何晋婷一跳，纪小黎因为看不见反而只是听到了声音，不过当白猫开始“喵喵”叫后，她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有猫吗？”纪小黎问。 “哪儿来的猫呀？”李思弦蹙起了眉头。 玄凤伸手将猫揽了过去。“对不起，前几天在弄堂里看到它无家可归，就收留了。” 何晋婷有些害怕又有些喜欢地盯着那只白猫看，那白猫有着一对大大的蓝眼睛，听玄凤所说的话，应该本来是只流浪猫，不过现在十分干净，毛色也很亮，应该是被玄凤洗过了吧。 玄凤把猫放在自己的脚边，谁知那白猫却“嗖”地一声蹿到了纪小黎的脚边，然后就窝在那里不动了。李思弦有些恼怒地看着那只猫，想来是想把它弄走，但纪小黎这时却开口了。 “这只小猫还真可爱。” 李思弦这才没有了动静。安静了一会儿之后，玄凤示意两个看得见的女生。“那么，刚才的话题还要继续吗？” “当然要！”李思弦问纪小黎，“小黎，你有什么想要知道的吗？” 纪小黎低着头，似乎在思索，从玄凤的角度能够看到她低垂的眼睫毛，玄凤没有说话。这时，何晋婷轻声说：“那就问问这次比赛的结果怎么样。” “不！”纪小黎突然抬头说，“我想知道我的眼睛还有没有希望好起来。” 李思弦与何晋婷听了都是一惊。玄凤听了纪小黎的要求后却笑得诡异，他说：“我用的是塔罗占卜，最多只能预测你一年半内的运程，而你的眼睛好坏这种大事情可不一定在一年半内就能说得清楚。” “那就问问在这一年半内小黎的眼睛有没有转机吧。”李思弦有些不确定地说，现在她相信，其实纪小黎也很在意自己眼睛的事情，只是平时没有过多表现出来而已。 玄凤嘴上说着拒绝，其实在李思弦的话还没说完的时候就已经从身后的架子上取出了塔罗牌。何晋婷看了一眼牌面觉得那画风有些恐怖，不过她没有说出来。 “既然是客人的要求，我当然会尽力满足，不过能不能得到想要的答案还得看个人的造化。”玄凤依然笑得神秘。他将塔罗牌一股脑儿地倒在了桌子上，说：“我现在开始洗牌，按照常规，提问的人应该是闭着眼睛在心里默念他想要知道的事情，不过在小黎这儿也没必要了吧。”言下之意便是你的眼睛本来就看不见。 李思弦听了玄凤这么说脸上浮现出微怒的表情，但考虑到对方说话一贯如此直接也就算了；何晋婷倒是觉得玄凤老师也未免太自来熟了，就因为她们说出了小黎的名字，这人也就跟着立马叫纪小黎叫得那么亲密，还是这些神神叨叨的人都是这样随性？真是想不明白。 她们两人这样想着，纪小黎的心思却已经放在了玄凤洗牌的声音上。“哗啦啦”，纪小黎知道那是玄凤在洗牌，她在心里闭上了眼睛，默念着自己想要知道答案的问题。 要做到心无旁骛是很难的，但是那只依偎在她脚边的白猫却似乎睡着了，发出“咪呜”的呼噜声，她觉得心里踏实了很多，于是顺利地问出了问题。 等到玄凤说好了，纪小黎在心里睁开了眼睛，玄凤让她取牌，她按照玄凤的指示拿出了五张，在拿第六张的时候，窝在她脚边睡觉的白猫似乎是醒了，猛地跳了起来向着玄凤身后的楼梯跑去，一溜烟地就不见了，纪小黎的手一抖，竟然随便摸到了一张牌。 “呀，这个是不是就不准了呀？”听何晋婷说话的语气，似乎有些生气。 “无妨，或许小黎就该取这张牌。”玄凤笑得别有深意。 李思弦与何晋婷其实来这望星阁玩过好几回了，店主玄凤理应被人称为大师，不过他不喜欢别人这样喊他，说那是迷信，古人称呼他们这类人为“先生”，也就是老师。 “我就是个指点迷津的，你们称呼我像古人那样就可以了。”当时玄凤这样说。 李思弦觉得这人说话很有道理，于是开始欣赏起这个人来了。开始她们俩知道这儿也是何晋婷的表姐说的，他用塔罗为何晋婷的表姐占卜考试结果十分准，所以何晋婷十分感兴趣就表示想来看看。而李思弦并不相信这些，权当是和朋友一起来进行探险。 然后到达这里之前经过的黑漆漆的弄堂已经提起了李思弦的兴致，再就是这个店主也并不那么讨厌，说话的前后之间还算有点逻辑，也不整天夸大其词地大肆宣扬宿命论，她觉得这个玄凤为人还不错。然后再就是这个店里总有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上次她就在这儿买了一根黑曜石的手链，价格也不贵，所以虽然不喜欢那些神神叨叨的人，但她还是蛮喜欢来这儿的。 可今天这个玄凤老师的表现就有点差强人意了，一来直接点明纪小黎眼睛看不见，二来似乎是刻意和纪小黎套近乎，三来明明一只猫影响了牌阵他还视若无睹…… 李思弦觉得要对这个玄凤老师重新认识了。 那么，纪小黎取出的六张牌到底能解决她心中的困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