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之云端》 第1章 非正文(可以不看) [码字不易,还请小天使们能够支持正版哦o( ̄▽ ̄)ブ] 壹秘境 大陆共有九个板块,每个板块都有自己的秘境。已经提过的秘境就会有介绍,根据小说进度会逐渐补充完善。 [壹:中原之陆] [蜃楼废都][沙海沉浮故国旧影时隐时现何以颓城千古迷局] [涅坛墓地][古往今来帝王将相藏骨于此龙头宝地墓盗出没] [贰:洪荒蛮地] [叁:鬼蜮刹林] [肆:缥缈黯地] [伍:极地冰域] [镇魂隅塔][乱闯野魂皆镇压于此不得救赎无法转生夜哭嚎] [不死寒谷][极寒之地受冻而生则可以保肉身不腐肌肤不老] [陆:无边业海] [无魂七海][七重海域异兽统治海阔鱼跃天高鸟飞人魂莫近] [柒:空澜之界] [幻境之匣][异界之匙有缘可见得窥天机亦真亦假疯魔成活] [捌:雾蛊骸泽] [琉璃海域][一片清明正是姣好之地灵气纯正乃是修炼圣地] [黑蟒浊屿][黑蟒在此镇压凡是祸心异类当诛不怠独岛湿热] [巫蛊虫林][擅闯之人必遭毒虫蛊物袭击生命堪忧阴暗丛林] [玖:九幽玄冥] 贰:等级 [初始]: [武界]:[后天之境][先天之境] [提升]: [修真]:[筑基][开光][旋照][辟谷][金丹][元婴][出窍][洞虚][空冥][渡劫] [大成]: [幽冥]:[幽魄][残体][怨念][升魂][破茧][湮成] [妖界]:[妖灵][妖精][妖将][妖魂][妖仙][天妖] [魔界]:[欲动][固体][真魔][嗜血][无欲][至情] [仙界]:[散仙][地仙][仙人][鬼仙][天仙][金仙] [举世]: [神界]:[初神][神使][神将][天神][神王][超神] [万古]: [混沌]:[顶尖之境无等级区分纵横行于世间唯此独尊] 叁:武器 - [宝元][法系]:[利兵铁器随处可得仅能背负凡字] [升灵][诫情]:[玄铁铸造中原少见价格高昂贵字] [仙识][亡圣]:[可融入体内与主人心意相通灵字] [湮神][辟地]:[神兵利器遇神弑神遇佛诛佛灭字] [浑知][鸿蒙]:[遗世独立独孤求败不理俗世圣字] - 肆:人物 部分主要人物的介绍,根据剧情会逐步完善。 [壹:] 姓名:阮故彦 性别:男 简介:某高校心理学大四的垫底学渣,一直想读美术系,自学画画,最后成为网络小有名气的配图大神。阴差阳错触电穿越进小说里,成为归墟老祖。逗逗男主,养养反派,莫名其妙走向了人生巅峰。 [贰:] 姓名:御邵湮 性别:男 简介:书里的反派,归墟老祖的徒弟。在被虐的道路上越来越强大,最后虐尽天下人。 [叁:] 姓名:沈书锦 性别:男 简介:书里的主角,注定要站在世界顶端的男神,白莲花的性格,救世主的路线。 [肆:] 姓名:重渊 性别:男 简介:书里的重要配角,归墟老祖在仙界唯一的好友。常常被故彦气的半死,却还要苦命的给他帮忙善后。 [伍:] 姓名:言索 性别:男 简介:书里的重要配角,酹隐宫的现任掌门人。 [陆:] 姓名:秦灵 性别:女 简介:书里男主后宫之首,蜃楼废都中最后一个秦家血脉的灵女。 [柒:] 姓名:邵纤柔 性别:女 简介:非书中提到过的人物,反派的娘。 [捌:] 姓名:云黯 性别:男 简介:书中反派的坐骑,原型为黑蛟。在涅坛墓地与反派签订血契后,从此效忠。 [玖:] 姓名:苏祁 性别:男 身份:冥王 简介:上古时遭受天火焚身的人类,死后化为鬼魂。因为贪图鬼界的自由,而不愿意投胎转世。居于冥界忘川深处,道行极深。 [拾:] 姓名:天藏 性别:男 身份:妖皇 简介:因其杀戮而被妖界之人尊称为皇,千年前于人间兴风作浪,迫害万物众生,被封印在镇魂隅塔,后由御邵湮释放出塔。 [拾壹:] 姓名:弥 性别:男 简介:书中男主的坐骑,原型为大鹏鸟。 [拾贰:] 姓名:由洛 性别:男 简介:非书中人物,幽冥界的高手,有三只眼睛,银发雪睫。 第一章 暮雨时节,雾霭氤氲靉靆,清风带着馥郁花香穿谷而过,花枝微颤,滑落一地的露珠在熹微晨光中变得斑驳。 树影稀疏,潺潺清溪,潋滟水色波澜荡漾,微风拂面轻柔不冽。 两岸洞暝深幽望不见底,陡崖峭壁壑岩嶙峋。 谷中花繁草茂,蜂戏蝶舞,凉风卷起一地飘零的桃花,暖暖扑面四季如春一尘不变。 醉于仙境。 又一片桃花悠悠落下,被人接捧在掌心里。 “真是好酒。” 桃花树下的故彦伸了个懒腰,眼中酒意朦胧,神色平添慵懒。瞥向那正玩弄桃花的道袍男子,砸吧砸吧嘴,忍不住回味了一番。 伸手一摸,理应在身旁的酒坛却不见了。 封藏两百年的佳酿,他分明才喝了三口!他这仙境奇居,除了眼前这位,可不会有其他人不请自来。 “才一日就悔了?送出去的东西,怎的还有抢走的道理?” 故彦面色淡然,眸中却有几许不满。背靠着树干,打了个酒嗝,顿时又闻到那佳酿的醇香,想起那酒令人回味无穷的味道,不免有些猿意马。 “一日?”重渊闻言手一抖,吓得桃花都落地了,转身看着故彦,“我跟你说过百日酿最多饮一小口,你为何不听?” “喝酒求的是痛快,岂有浅尝辄止的道理。” 故彦冷眼觑他,好像在责怪他不解风情,亏得藏有好酒,却不知如何享受。 真是狗咬吕洞宾。 这下可把重渊气乐了,眯眼朝着他笑,“百日醉,饮一口醉百日。” “&160;” 啥?!!! “您已经睡了”重渊瞧着故彦那张面瘫脸上难得露出震惊的表情,伸出三根手指不急不缓的道,“不多不少,三百天。” “” 故彦试图站起身,才惊觉双腿僵硬无力,一动就传来难以忍受的酥麻。衣服上的桃花瓣纷纷滑落,铺了一地。 一个姿势坐了三百年能不腿麻吗?! 这下轮到重渊冷眼觑他了,只不过眼底多是戏谑。 故彦面色微微扭曲,倒抽几口气,待腿上的感觉过去,才试着走动了两步。只不过姿势颇为怪异,惹的一旁看好戏的重渊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么说,人间过了三百年?” 见重渊点头,故彦冷着脸就往外走,刚迈出没几步,就被人拽住。 “你最好呆在这里。” “我不。” “妖皇破塔而出,魔君蠢蠢欲动。结界封印动摇,如今人间大乱,唯独仙界有安宁之地。” “&160;” 故彦一愣,伸手在怀里摸了半晌,又仔细找了乾坤袖,脸色顿时大变。邵纤柔给他的环佩,和御邵湮的木盒 都不见了! 那妖皇出塔,御邵湮岂不是要 “这三百天,可有人来过?” 重渊冷哼,“我可不像你这般饮酒作乐来的悠闲,日日守着你不成?我是算着你酒醒的日子来告诉你的,好好呆在你的仙山修炼。” 故彦不以为意,“妖皇出塔多久了?” “四个月了。” 将近一百二十天。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故彦归于仙界,在其位,却是不谋其职。仙帝急召,乃因异星出世,若非神降,便为六界灾祸征兆。 殊不知神降灾祸乃为同生,万物相生相克,所谓邪不胜正,不过正因邪生。 故彦自当知晓异星之由,仙界人人警备。男主血脉觉醒后,自然会一帆风顺,洗劫流落于密境中的各种宝物,从此六界开路。 可反派的人生却是在作死与被虐中,抵达巅峰的。只要想想小徒弟在他睡觉的时候吃苦受罪,生不如死 “我要去人界。” “妖皇已经屠杀了近六十的仙界之人,其中亦有修为高于你我之人。” 故彦胳膊一抖,从重渊的手中挣脱出来。 “我是去人界,不是去妖界找妖皇送死。” 但是妖皇动不动就去人界转悠,万一遇到了怎么办?! 重渊见他去意已决,只得从腰间解下一块玉牌丢给他,“在人界凡事低调,否则仙帝发现你私自下凡,必然诛之。” “多谢。” 接过玉牌,故彦转身就走,对重渊接二连三的哀叹声,全做未闻。 风卷桃花,空气中带着淡淡的馨香。墨靴踏地无声,白袍翩翩,浅溺了多少人的悲欢。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故彦回了趟酹隐门,言索在百年前就继承了掌门之位,如今已经步入空冥期。前任掌门闭关百年,只待突破渡劫飞升。 至于男主沈书锦早在三十多前就突破空冥,下山历练,依靠白莲花的本性,降妖除魔匡扶正义去了。 这种逆天的修炼速度,简直让人恨的牙痒,却又无可奈何。偏偏临走前还拐走了一个言字辈金丹期的美女小师妹,这不是明摆着招仇恨吗?! 养大的男主找不到了,就跟煮熟了的鸭子飞了一样。 蹭法宝蹭密境的机遇全都没了! 最让人生气的是,三百年前御邵湮那个小混蛋,竟然没有履行三月之月回酹隐宫潜心修炼! 故彦拍了拍言索的肩膀,“好好干!” “&160;” 言索盯着说完话就头也不回腾云离开的老祖背影,长叹一口浊气,认命的提起墨笔,继续处理门中的事务。 有些事,随缘而处,他还是不要跟老祖说太多的好。 京都繁华,街市九衢,车水马龙,商品满目琳琅。 人间正是四月春,河畔杨柳依依,青年才俊吟诗作画,求博美人一笑,引的怀春少女频频侧目,娇羞颔首,好不热闹。 茶馆里盲眼的说书老先生,白发苍苍,正在讲京都几百年间的奇闻轶事。故彦一听,竟说的是三百年前京城玉妖被降之事。 “这玉妖被归墟老祖收服不久,护阵的御家,近两百人口被一夜屠尽,无一生还。邵氏大仇得报,京都下了一场百年不遇的大雪,皑皑皇城,真真是苍天有眼,明冤昭雪啊!” 故彦扔了十个铜板在那说书先生面前的碗里,摇摇摆摆地离了茶馆。 竟瞎掰。 沿河道而行,堤下游鱼四蹿,不断吐着白色的气泡。偶有跃出水面,险些溅湿他的衣袍。 “公子。” 闻声蓦然回首,只见一蒙面的黄衫女子朝他盈盈而拜,身后还跟着两名青衫女侍。他向来甚少同女眷打交道,刹见这架势,第一反应便是哪家小姐瞧上他了,脸色不由泛红,不知如何回话应对。 “公子有礼,奴家主子请公子游船一聚。” 原来不是小姐,而是传话婢女。 黄衫女子俏皮的眨了眨眼,指着一旁画舫的游船。故彦扭头瞧了一眼,那游船看似简单朴素,可偏偏不起眼的地方镶嵌着四颗硕大的夜明珠,再加上用上好黑檀木造的船身 非富即贵啊! 故彦为免暴露身份,行走皆是收敛神识。无意间一扫,惊然发现眼前黄衫少女并非凡人,金丹期的修为一探便知,原型亦在他眼里瞬间原形毕露——一只大黄鳝?! 妖行于世,若未大开杀戒,独独求见他一人。 为何? 原本打算一口回绝的话咽了回去,故彦做了个请的动作,跟着黄衫女上了游船。撩开珠帘入内,船厢里的香炉燃着的熏香颇生暧昧。黄衫女替其备上一壶温酒,呈了几碟花糕,只道了句‘公子稍等’,便笑眯眯的带着人退下。 待客不上清茶,却偏偏用温酒。 故彦掀开壶盖,确认没有下药,才自给自足的斟了一杯。醇香入口,辛辣过喉,不多时五脏六腑都传来了火热之感。 味道熟悉的,正如他往常所喜。 珠帘轻碰,暖意融融,让人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一曲琴音乍然从屏风后响起,曲不成曲,调不成调,却莫名低惆悲婉,哀转久绝。 故彦这才看见模糊的黑影,搁下酒盏,起身朝着琴音走去。绕过屏风,只见那人红杉如火,墨发成瀑,修长玉指正随性拨弄着琴弦。 “转过来。” 故彦心脏跳个不停,哑着声,不容置疑的命令道。 那人指尖微顿,琴声戛然而止,继而缓缓转过身。 剑眉入鬓,双眸似曜,羽睫蝶翼,红唇轻抿,扯出一抹诡异的弧度,带着几分邪气,似笑非笑的瞧着他。额间那点朱砂,赤的妖娆夺目,惊为天人。 鬼斧神工,刀镌如似画中人。 &160;“师父,别来无恙。” 低沉磁性的声音带着不达眼底的笑意摄人神魂,双眸蒙染上想将人吞噬的复杂情绪。一点一点,摧毁故彦全部的伪装 颤抖的双手缓缓抚上对方的脸颊,仔细描绘着精致的五官,停留在额间那处,久久不愿离开。喉间微梗,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他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画里的人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眼前有木有! 简直一模一样啊有木有! 皮肤的手感超级好有木有! 这么逆天的容貌,只有他才能画出来有木有! 故彦眼前突然一黑,整个人软到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失去了直觉。 御邵湮紧紧抱住他,嗅着他身上久别的冷香,眼底酝酿的感情带着喜悦和疯狂席卷一切,最终,停留在那双淡色柔嫩的唇上,化作缱绻低语。 “师父,你永远都只能是我的。” 第二章 故彦猛然睁开眼,进入视线的珠帘垂幕逐渐清晰,四周静谧,并无他人。 坐起身,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脑袋,只觉的四肢酸软,一切恍如昨梦。 先前上来时,船平稳停在湖面上,倒无所觉。现下摇摇晃晃,显然是在行驶中。故彦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直犯恶心。 他似乎有点晕船? 可穿过来之前,他明明没有这个毛病的。 故彦用灵识探了探自己的体内,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师父,你醒了?” 门被人推开,继而传来的声音让故彦浑身一震,抬头看向来人——褪下妖艳红衫,一袭白袍翩翩温润,黑眸带着似喜似哀的神情看着他,额间一点赤色,催人为这姣容神魂颠倒。 果然反派是投错胎了吧! 故彦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神色微冷,“你给我下药?” “师父怨我?” 御邵湮将饭菜搁在桌上,邪气的勾唇一笑,朝着故彦勾了勾手指。 “” 小徒弟这哪里是学坏了,分明是学的非常坏了啊?! 故彦一时觉得有些无法接受,对于他来说,所谓的人间三百年不过是睡了一觉,前几日还乖巧懂事的软萌小徒弟,如今突然变成这副模样 他的心脏受不住啊! 故彦没答话,面无表情的站起身,走到桌旁坐下。御邵湮对他脾气摸得通透,只是笑得愈发温柔,眼底骤然泛起的寒冰,故彦选择视而不见。 饭菜还冒着热气,两人早就过了辟谷期不知道多少年,可因为故彦一直保持食五谷的习惯,所以对于美食向来不拒。 “师父尝尝,我亲手做的,水煮黄鳝片。” “” 故彦拿起筷子的手停在半空,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向御邵湮。 如果他没记错,那天传话的黄衫女似乎就是条修炼成型的黄鳝? “师父不喜欢吗?” 御邵湮见他不动,便主动加起了一块黄鳝肉放在他碗里,继而还从肉片里面翻出一颗类似于小球的肉丸给他。 “我不是很喜欢吃黄鳝。”故彦收回筷子戳了戳碗里的肉丸,却是有些硬邦邦的,并非他想象中那般肉质丰满,“这是什么?” 御邵湮挑眉瞧了一眼,笑道,“黄鳝的金丹,给师父大补的。” 故彦右手一用力,夹起的肉丸从筷子间飞了出去,直直飞向御邵湮,却被他眼疾手快的用筷子夹住,停在面前不到寸许的地方。 “” “师父怎的连菜都加不好,可要徒弟喂?” 御邵湮依旧面带微笑,只是眼底的神色更加让人心惊。 “昨天那个黄衫女的金丹?” 闻言,御邵湮收起笑容,垂眸将肉丸放在自己碗中,用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半晌才不置可否的点了头。 这饭还能吃的下去? 故彦顿时胃口全无,看着盘子里的黄鳝肉片,只觉得闻着味道都恶心。 妖兽草木修炼几百年修炼才能至金丹期,化形成人,享人间极乐,受人间疾苦。天道所致,求的是机缘。强行折辱,只会魂飞魄散。 修为不易,行走人界,故其原型虽为妖兽,亦有七情六欲。 金丹期的黄鳝肉,这跟吃人肉还有区别吗? “为什么?” “师父喜欢她。” “” 筷子‘噗嗤’一声戳入金丹,顿时整个房间里都充满了外泄的灵力。故彦因着他的动作,心脏猛然一跳,这欲加之罪来的如此莫名其妙。 这么残暴的反派绝对不可能是他的小徒弟! “我没有喜欢她。” 御邵湮戳着金丹送到故彦面前,“吃了,证明给我看。” “” 鼻尖萦绕着鳝鱼的腥味,故彦扶着桌子,吐了出来。本身没吃什么东西,呕出的都是些淡色的酒水。 御邵湮脸色瞬间变的紧张不已,扔下筷子就蹲身去扶故彦。见他吐了后并无大碍,才从怀里拿出了一张帕子,轻轻的替他擦着嘴角的污渍。 “师父,我我不该逼你的。” 故彦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只觉得又是一阵头晕目眩,再次郑重的重复道:“我没有喜欢她。” 御邵湮沉默了片刻,将最后一点污渍拭去,“师父昨日同她说话时脸红了。”微顿,又补充道,“我看到师父害羞了。” “” 害羞个毛啊! 那明明是不知道如何跟漂亮女孩说话,憋得脸红好吗?! 故彦抓住他的手腕,几番欲言又止,最后将所有的解释通通咽了回去。 “出去,让我静静。” 御邵湮看着地上被吐出的东西,又看了看故彦,蹲在他旁边没有动。故彦微微蹙眉,沉下脸色,冷声道: “出去。” 这反应显然处于动怒的边缘,御邵湮眼底风暴聚集想要摧毁一切,最终深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去,站起身,一字一顿道:“一柱香,不准逃跑!” 适才故彦运转灵力,发现经脉阻塞。小徒弟如今修为虽然已经是空冥巅峰,但是跟他仙人的修为来比仍旧不值一提,想要控制他,只怕多半是下了药。 至于哪里来的这种药故彦想到妖皇已经破塔而出之事,对此隐约有些眉目。 御邵湮一走,故彦便再次运转灵力,经脉正在逐渐恢复相通。 他喝的那酒果然是有问题。 掀开窗户,湖面微澜,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故彦看了一眼桌案上的黄鳝肉片和已经碎裂的金丹,泛起一阵恶寒。 拂袖腾云,速度堪比逃命,不多时便将游船甩于身后。 要知道到反派可是能跟男主不相上下的oss啊!书里归墟老祖虽然自从反派叛离酹隐后就没有戏份了,但是不代表就不会被蛇精病的反派干掉啊! 故彦自认当初对御邵湮不薄,甚至曾经因为一个小孩的告白而冲动的怀疑自己有恋童癖。但现在看来,这种动不动就吃醋的反派 瞧瞧小徒弟最后那个眼神,难道不应该有多远躲多远吗?! 那种让人脚底发麻的邪气笑容 故彦甚至能想到如果被抓住的后果,只怕不会比被人掏了内丹下菜来的痛快。 可他无法克制逃跑的,心底仿佛有个声音在催促他逃的越远越好。 又是这种情不自禁,行难自已! 故彦回过神来,朝脚底一看,差点从云上栽下去。太高了,就连京都也看不见了,御邵湮无论如何也追不到他的。 既然已经逃出来了,必然没有屁颠屁颠返回去让人给下药控制的道理。 就算反派真的是抖s,他也绝对不想抖m。 故彦想了想,反正他如今无处可去,倒不如寻那处绝妙的修炼之地。微微调整了方向,朝着西南方向飞去。 从京都去琉璃海域,正常的脚程该有十几日,可故彦担心会被御邵湮追上,故而日夜兼程,连续飞了九日才看到了这片灵气充沛的姣好之地。 刚退过潮,临近水面的那一侧沙滩上,五颜六色的贝壳被海水冲刷的发亮。 不同上次被冲来时火急火燎赶着回酹隐宫,故彦这次总算能好好的感受感受这处鲜为人知的神圣之地。 海兽领主的噩梦,这辈子他都不会忘! 琉璃海域七成都是海水,两成是沙滩,还有最奇的便是靠近内陆的这一成绿树成荫的森林。红色的土地营养充分,树木种类繁多,可偏偏每种只有两三棵。 故彦在沙漠和绿地的交界处寻了一块比他还要高的大石头,往上面一坐,便开始运转体内灵力,吐纳天地之灵。 比起那些专业的修仙者,他显然是不合格的。自打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他压根就没有静心的修炼过! 可如今,仔细想想他的经历 归墟老祖简直弱爆了啊! 闯秘境打不过一个鬼,闯海域干不过一只鲨鱼,连金丹期的玉妖都让他费了多少心思,险些丧命于九重幻境。 最后,连小徒弟下药这种事情,都能中招 还要不要好好的玩了? 再不赶紧趁机修炼,岂不是分分钟就要被炮灰领便当的节奏啊! 打坐入神之时,便是耳不闻八方,眼不观六路。周身庞大的灵力萦绕运转,无人护法,应是极为危险之举。 此处秘境并无结界,但颇为隐秘,若非故彦当初有意记下路线,只怕如今也找不来。 突然传来一声不可置信的轻唤,“老祖?” 故彦哪里料到会有人来,一惊之下,险些控制不住外泄的灵力。慌慌忙忙的稳定乱蹿的灵力,睁开眼,便见一个穿着麻衣,脸蛋被泥土抹黑的不成样子的男子,正傻乎乎的站在石头旁边,抬着头看他。 “” “老祖,我是言泽啊,沈书锦!” “” 故彦眼角微微抽搐,有些不忍直视。他知道此处本来就是属于男主的秘密之地,可是他绝对不会想到,跟男主的再度重逢会如此的让人 震撼。 浑身脏兮兮的模样,就像是刚被从泥坑里刨出来的一样! 说好的男主如白莲花一般的圣洁光辉呢?! 这不是骗人吗!!! 沈书锦见老祖盯着他不说话,低头一瞅衣服上的泥块还在往下掉,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转身朝着海边奔去。 故彦这头还在心痛男主让人如此大失所望,那头沈书锦脱了衣服就扑进水里凉凉爽爽的洗了个澡,从空间囊里取了干净的衣服换上,又奔了回来。 “老祖!” “” 少年如玉,蓝袍衬着八尺修身。剑眉入鬓,墨眸深邃,唇角镌溺着温柔浅笑,神色淡泊,翩翩风度,遗世独立,不知能让多少含羞少女牵魂梦萦。 第三章 故彦盯着沈书锦看了好一会儿,虽然没有第一次见到自己作品时的那么激动的忘乎所以,但仍旧双眼发亮。 “你怎么在这儿?” “闲逛。” “ ” 沈书锦面上笑意不减,只眼中多了些莫名的情绪。故彦无心探究,他本就无处可去,说是闲逛也不为过。 “那你怎么在这儿?” 故彦环顾四周,并没瞧见言索说的那个美女小师妹。 “言珺师妹得了怪病,身上的皮肤一块一块的腐烂。灵儿说有一种在地下的稀有虫子的体/液可能会有帮助,我便想来此处看看有没有。” “找到了?” 沈书锦摇了摇头,“没有,灵儿说的那虫子古怪,让我来碰碰运气。” “灵儿?” “秦灵,师祖可还记得?后山洞天,蜃楼废都的灵女。” “ ” 他就知道! 故彦跟沈书锦聊了许久,从酹隐前任掌门带他历练一路奇遇,到最后突破洞虚自己闯荡降伏各方妖魔鬼怪。可一提到御邵湮,沈书锦的神情严肃,闭口不谈。 跟言索的反应基本一个样。 三月之约,御家灭门,御邵湮的额间朱砂,从来没有人跟他解释过从何而来。就连重渊,明知御邵湮是他的徒弟,也不曾多提。 他不确定御邵湮已经在反派的路线上走了多远了,或许他本来就不该逃跑。别人那儿听来的,总不比小徒弟亲口说的真实。 可黄鳝带来的震撼太大了。 如果一个孩子只有八岁就能狠心自残,那长大了后嗜血成性,麻木不仁也完全是情理之中。但那绝对不该是他想要的模样。 当真是喝酒误事啊! 他本想带着小徒弟走上康庄大道,可偏偏还是应了那句话——殊途同归。无论他在做什么,最后的结局都不会变。 那是不是意味着男主注定会杀了反派? 只这样想着,故彦看沈书锦的眼神也变得有些古怪。 他来到这个世界,绝对有什么原因,只是他还没有发现! “你认识一个带着面具的黑衣人?” 沈书锦点了点头,“老祖说的是南枝师父?书锦能顺利进入渡劫期,全靠南枝师父引导。只可惜他来去无踪,否则不难带老祖去看看的。” “妖皇破塔而出,人间不太平,他就不怕遇见妖兽?” “六界封印松动,并非消失,没那么多渡劫后的妖兽。平常的那些,收拾起来不难的。” 故彦本意是想将话题绕到妖皇身上去,奈何沈书锦这样答话,无论是装糊涂还是真糊涂,显然都是不想提到跟御邵湮有关的事情。 他心中的怀疑也算是被证实了。 妖皇破塔而出的事情,跟御邵湮脱不了干系。 书中的剧情本也是反派用令牌将妖皇放出镇魂塔隅,二者同流合污做尽人间坏事。可经历过邵纤柔之事,故彦又觉得妖皇和御邵湮的关系没有书里看起来的简单。 到处都是谜团。 虚幻又真实的世界。 《大陆通史》有记—— ——妖皇原型乃为天狼,名唤天藏(zang),千年前修至天妖,于人间兴风作浪,导致民不聊生,万物众生多受迫害。妖力高强,嗜血成性。 最终在仙界和魔界的帮助下,集结天下修道之人,将天藏引入极地冰域的镇魂隅塔,并牺牲数人性命用血咒将他封印,困于最底层。 天藏因其杀戮而被妖界之人尊称为皇,心术不正,为祸世人。被封印后又常常迷惑人间修炼的妖物为他所用,对人类有着深深的怨恨,一旦破塔而出必定会使六界大乱。 这样的人物,最后能给反派当跟班,那势必非同小可。 邵纤柔藏的令牌,便是能够开启塔隅的唯一钥匙。 有人趁着他酒醉,偷了木盒和环佩。御邵湮能让金丹期的黄鳝妖物替他做事,那妖皇出塔与他必有相关。 可仙界不比妖魔冥三界,除了飞升,六道轮回也不见得能窥探天机。 所以,偷盗之人,必为仙界之人。 自古仙与妖魔如同白与黑般势不两立,那么,若非有邪物入侵而众仙不知,就是仙界自己出了内鬼。 无论哪一种,六界之乱势在必行。 不穿不知道,穿了吓一跳。 只要稍做推敲,故彦才发现书里剧情的漏洞多的可怕。为了满足出版字数的要求,太多的剧情被一笔带过,也间接导致了现在的窘境。 他好像什么都知道,却又什么都不知道。 错乱的时间线,错乱的剧情,错乱的人物关系。 明明一切都错乱了,但是又神一般的在自我完善设定后,朝着书里的剧情极速迈进。 “我知道哪里有你要的虫。” 沈书锦眼睛一亮,“真的?” 故彦点了点头,“巫蛊虫林。” 雾蛊骸泽的巫蛊虫林—— ——擅闯之人,必遭毒虫蛊物袭击,生命堪忧,阴暗丛林。 内藏处处杀机,鸟兽不生,何况是人? 故彦并没有骗沈书锦,但这次,他却是有私心的。坐以待毙的太久,倒不如主动出击。这个世界越想控制他,他越要反其道而行。 沈书锦一听这地名,眉头微蹙。 巫蛊虫林离此处不远,以他们的脚程不过两日便可赶往。可是,若不慎遇到了巫蛊虫林的蛊王,只怕会凶多吉少。 故彦看出沈书锦的忧虑,“我可以陪你去。” 沈书锦抬眸一笑,“当真?” “我何时骗过你?” “老祖愿意陪书锦走一遭,那是再好不过了。” 见沈书锦祭出了银翎,故彦疑惑道:“你的坐骑呢?” 他没记错的话,按照剧情,男主孵化麒麟蛋之前,应该还得了一只大鹏鸟为坐骑!鲲化为鹏,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那飞行速度,可是无人能比的! 日行千万里,不在会是梦! 沈书锦没料到老祖连这也知道,眼神微闪,“我让它去办点事,还没回来。言珺师妹危在旦夕,就不必耗费时间等了,它回来见不到我,会先去找灵儿的。” 故彦点了点头,转身便朝着巫蛊虫林的方向飞去,沈书锦御剑紧跟其后。 男主想寻虫替师妹治病,早晚要去虫林,剧情如是,男主的光环注定要遭遇蛊王袭击九死一生,最后得到虫林里的至宝——巫丹。 身受重伤的男主,无奈之下吞食巫丹,从此百毒不侵。 故彦想要的便是这颗巫丹。 妖皇擅毒,而御邵湮会给故彦下药并非巧合。能让一个仙人深陷其中的圈套,以御邵湮目前的能力,根本不够格。 重蹈覆辙的错误,他绝对不想犯第二次。可是,人家妖皇的等级摆在那里,不修练个几百年,他仍旧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尽管 御邵湮或许喜欢他。 但是,现在的反派太弱了。就连故彦都能轻易干掉的人,若是惹恼妖皇,又岂是魂飞魄散这般简单? 他自认待沈书锦不薄,偶尔蹭点金手指,也算是理所应当。 何况这次,是他自己送上门的呢? 故彦站在巫蛊虫林的入口,朝着沈书锦示意。 这种打头阵的事情,当然得用男主光环啊! 林中有一层淡淡的薄雾,远远看去若有若无。诡异瘴气,诱人深入。树郁葱葱,枝繁叶茂,遮住了当空的艳阳,阴暗之地,两人却是连一只虫子都看不见。 地面被落叶铺的严严实实,故彦跟在沈书锦身后,每踩一步,就能听到脚底传来‘噗嗤’的声音,脓液从叶底溢出来。 “” 落叶下得藏了多少只虫子,才能溢出这么多的体/液啊! 沈书锦显然也感觉到了地下的不对,可既然已经进来了,定然不能无功而返。 “老祖我们” 沈书锦刚想说些什么,一回头,却见老祖捻了决,前方的一棵大树的叶子纷纷掉落,然后停在半空住抖落千百只不知名的深绿色虫子。 阳光从缺口洒下来,地上的虫子瞬间发出‘刺啦’的声音,变成一滩脓水。少数四散逃离,钻进无光的落叶底,再也看不见。 “” 故彦其实只是想用叶子做个飞毯,想到脚底下黏黏糊糊的虫子就觉得恶心! 可是为什么,树上也有虫子?! 故彦想了想,将空中的已经差不多没有虫子的叶子都用灵力聚在一起,做成了两个飞毯,一个在上,一个在下,两人站在中间,便不用担心从林子的上空有虫掉落。 沈书锦自然没有意见,那些虫子,他看着也恶心,更别说平常就有点洁癖的老祖,没有一把火烧掉,便是大慈大悲了。 这速度显然比双腿来的快,两人不多时便已进入虫林深处。 沈书锦要找的虫子名唤复容,淡蓝色,一只就有成年人的手心大,喜欢潮湿的泥土。乳白色的体/液不仅可以让受损的肌肤重生,还有美容养颜的效果。 复容并不常见,就连这虫林也只有一小处有。效果虽好,却也有让人最为难的地方。他们群居,而且食肉。 就连蛊王也退让三分,其他颇为厉害的蛊虫更是不敢随意招惹。 可男主是谁? 那可是带着幸运光环,一路奔向人生巅峰的人。 沈书锦一低头,就看到地上趴着一只淡蓝色肉乎乎的大虫正在吞食一直有它半个身子的黑色虫子,头上两根细长的触角,一晃一晃的,不看那张嘴的话,竟然还有几分可爱! 瞧瞧这是什么运气,复容进食的时候,就算是同族也不允接近。 顺手从飞毯上拮下一片叶子,带着灵力射向地上落单的复容。只见那被吞食的黑虫被‘咔嚓’一声咬断,浆液飞溅。复容扬起嘴,发出无声的咆哮。 触角缓缓枯萎变成耷拉在地上,沈书锦用灵力控制着复容飞到手中,拔掉那片叶子,便有乳白的浆液流出。赶紧从怀里取出个玉瓶,将液体接入其中。 密林无人境,林风飒飒,一眼望不见边缘。 毛骨悚然。 摩擦落叶的声音,故彦看见树干在轻微的晃动。 似乎有什么正在接近他们。 故彦来不及放出灵识,只见一袭白袍从天而降,身下的黑龙巨蛟落地时发出一声沉闷的重音,浆液四溅。 来人额间一点朱砂,俊颜怒容,黑眸中愤恨翻涌,刀锋般的薄唇紧抿。杀意铺天盖地而来,那模样似乎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师父,你敢骗我?” “” 这种仿佛被捉奸在床的感觉 谁能告诉他,反派到底是怎么找来的啊?!tat 第四章 “御邵湮!” 沈书锦将收集了复容体/液的瓷瓶纳入掌中,已经干瘪的尸体从空中掉落,瞬间便被落叶底下不知名的虫儿席卷一空,尸骨无存。 云黯将身子盘起,御邵湮居高临下,冷眼睥睨。沈书锦祭出银翎指向他,冷声,“你放出妖皇,人人得而诛之,今日我便替天行道!” “” 沈书锦刚催动体内灵力,突然脚下一空,没反应过来便摔在地上。虽然不痛,但蓝衫却被受挤压而爆裂的蛊虫体/液染的五颜六色。 他脸色微僵,一手撑剑,回头看向突然撤走树叶飞毯的老祖,发现老祖也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故彦发誓他不是故意的啊! 明明是小徒弟使诈,让云黯偷偷用尾巴攻击,他才躲开的! 这一幕落在御邵湮眼里,那便成了‘眉来眼去’,正好戳在他心头痛处,看沈书锦的眼神恨不得立马将他剁成肉酱。 “师父不准看他!” 心下一恼,便让云黯片刻不停的攻击沈书锦,自己朝着师父的方向跃去。 林里霎时绿叶飘飘,虫汁四溅。 那头云黯和沈书锦打的难分难舍,这头故彦一见御邵湮,就跟老鼠见了猫,本能的转身就跑。飞毯的速度快到极限,御邵湮竟然也能咬牙勉强跟上。 这是非要抓到他不可的节奏啊!!! 本来两人修为差距悬殊,怎么也轮不到御邵湮逼着故彦玩命儿的逃。可就是一招能解决的事情,故彦除了想跑,竟然从来没有想跟他交手的想法。 他真的是有点怕啊! 能对自己那么狠,能平白无故把人家一个金丹期的妖物做成菜 要是被抓到了,能好过吗?! “师父” “你答应过我不会逃跑的” 傻子才不逃!! 故彦转过身看着他御邵湮虽然扭曲但是仍旧惊心动魄的脸,“那你能不能放过我?” 御邵湮一口拒绝,“不行,你是我的!” “我是我自己的。” “也是我的!” “” 果然他跟反派的逻辑无法对接啊! 是谁的重要吗?! 根本不重要!他关心的明明是到底能不能放过他啊! 他回去的话,能不能不计较这次逃跑 按照御邵湮的理解,师父不仅要逃,竟然还让他放手,这怎么可能答应?绑也要把师父绑回去! 师父是他的,永远都是他的! 黑眸里强烈的占有欲,夹杂着被背叛的决绝,步步紧逼,“师父,你若离开我,天涯海角,我都会找到你!” 想到师父会再次离开,御邵湮一咬牙,竟然又加快了速度。 “”故彦脸色一黑,不知道小徒弟这突然抽风的黑化是什么情况,只能将灵力催动到极致,尽量拉开两人的距离。 果然有bug啊!!! 御邵湮明明才空冥期,速度竟然能跟他一个仙人比?! 这明明是在利用身份作弊啊!!! “你”故彦观察着御邵湮的神色,正欲开口再说些什么,却见他瞳孔骤然一缩,黑眸里倒映着一个庞然大物 “小心!” 故彦一回头,只见一张血盆大口就在他的前方,来不及减速,直直冲入其中,被一口吞入腹中。御邵湮双目血红,一时肝胆俱裂,发出一声嘶吼,震的林叶皆颤,不知抖落了多少蛊虫。 “师父!” 那大虫面目丑陋,通体暗沉偏黑,高足两丈(一丈大概333米),额顶四根指头粗细的触角都接近五尺长(一米三尺)。御邵湮祭出一柄血色软剑,凝聚全身的灵力,凌空向着它的眼睛狠狠刺入。 大虫受痛,无声的悲鸣,额顶的触角狂舞,重重的挥向攻击者。御邵湮生生承受了一下,觉得五脏六腑都要移位,抽剑回挡,砍下一根触角,虎口震痛。 腥血从断出喷涌而出,溅在他的身上,把白袍灼烧出一个个的黑洞。 “吐出来!” 还回来! 把师父还回来! 御邵湮仿佛感觉不到疼痛,继续将剑一下又一下的刺入大虫的身体。 密林那头沈书锦被云黯缠的无法脱身,云黯身上鳞片的防御性太好,就连老祖都难以给予重创,何况是还在渡劫期的他? 御邵湮的嘶吼声响彻云霄,太过悲痛欲绝,让他心中焦急万分。 除了老祖,没人可以让御邵湮如此失态! “弥!” 沈书锦挡开云黯的尾巴,朝着空中喊了一声,一只飞鸟突然蹿出来,越变越大,最终变成庞然大物,护住自家主子,朝着云黯愤怒的嘶鸣。 大鹏鸟vs黑龙蛟。 这绝对是天崩地裂,难能一见的战事。 可惜,故彦此刻却看不到了。tat 沈书锦将云黯交给弥,趁着空子朝御邵湮的方向赶去。只见一人衣衫褴褛,裸/露的皮肤被烫伤了一样全是水泡,握着一柄红色的长剑在地上翻滚的大虫脑袋上进进出出。 如此惨烈。 沈书锦仔细看了一眼面目全非,脑袋到处涌出腥臭浆液的大虫,哑然无声。 巫蛊虫林的统治者——蛊虫王。 御邵湮痛的麻木,双目通红,根本没有察觉到脱困的沈书锦接近。不敢刺蛊虫王的身体,也不敢直接用灵力捏爆它,生怕伤了师父,就只能一遍又一遍的肆虐它的脑袋,可是过了这么久,师父还没有被吐出来 他不敢想,也不愿想 师父会离开他 不可以! 他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蛊虫王除了疼痛的打滚,根本已经没有反击的能力。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恰好,御邵湮就是那个不要命的! 沈书锦站在原地思考了许久,虽然趁人之危并非君子之为,可杀了御邵湮便是除去天下一害,如此好的机会,岂能放过。 掌中灵力凝聚,虽有迟疑,仍旧朝着御邵湮击去, 替天行道,义不容辞,哪怕手段不够高明,也好过后患无穷。 御邵湮又一剑刺入,不知戳到了哪里,蛊虫王的身体突然弹跳了一下,沈书锦的全力一击恰好打在了它的身上,整个庞大的身子都被击飞了出去。御邵湮在地上一个翻滚,被杀意席卷的黑眸直直盯向沈书锦。 脑中有个声音在叫嚣。 杀了沈书锦! 都是沈书锦的错! 如果不是沈书锦,师父就不会离开! 一定要杀了他! 御邵湮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扭头不再多看沈书锦一眼,朝着蛊虫王奔去。 不可以浪费时间! 师父还没有救出来 没有什么会比师父还重要! 滔天杀意让沈书锦神色戒备,他与御邵湮交手多次,深知对手厉害。尽管两人修为有差异,可御邵湮总能占据最有力的天时地利。 甚至有几乎与神媲美的帮手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御邵湮出乎意料的向着蛊虫王奔去,沈书锦隐约猜到发生了什么,心中微寒,提起银翎就刺了过去。 杀了御邵湮就像是他的使命一样,让他顾不得更多。 蛊虫王自从被沈书锦击飞后,便瘫在地上不断抽搐。在这片属于它的领地里,从来都是称王称霸,有谁能伤它至深? 浆液越流越多,身下的绿叶都被腐蚀成黑雾散开。突然,它的腹部裂开一道缝隙,御邵湮的剑一顿,继而看见一只指尖用灵力凝聚成刀尖的手从缝隙处伸了出来 御邵湮几乎是扔了剑扑过去,徒手抠住缝隙处还在流着腥液的虫肉,大力撕开 师父 故彦周身萦绕着淡淡的灵力站在御邵湮面前,白袍纤尘不染,这一遭虫腹之旅,他这个当事人毫发无伤,连走出来的动作都是一贯的波澜不惊,风度翩翩。 可眼前衣不蔽体的这位是个什么情况! 浑身上下几乎被开水烫过一样,全是惨不忍睹的水泡,就连那张脸上也被溅上了浓浆,几乎称得上是被毁了容。 故彦收回身上用灵力凝的结界,手指微颤,就要抚上御邵湮的脸颊,哪知对方突然扭头,退后了小半步。 “”故彦一愣,默默上前了小半步,再次伸手,却又被躲开,脸色一沉,“过来。 御邵湮摇了摇头,“会腐蚀,有毒性。” 话音刚落,身子突然侧开,一柄银剑刺来,在他腰间划出一道血痕,被割开的水泡流出黑色的脓血。 “” “住手!” 故彦一把握住剑身,锋刃割破掌心,鲜血直流。眉头一蹙,差点痛出声,仍旧神色不改的攥着剑身,将沈书锦轮了出去。 “师父,你的手!” 御邵湮眼中惊慌失措,想要抓过师父的手查看伤势,却突然想起来什么,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又赶紧收了回去。 蛊虫王的毒液,不可以让师父沾到! 故彦只匆匆一瞥,便看见那双手,已经被腐蚀的面目全非 第五章 人心肉长,如果说故彦不心疼,那肯定是假的。打从知道御邵湮是反派开始,故彦就已经意识到这是一个偏执到多么可怕的孩子。 曾经动不动就抱着他大腿哭的小徒弟,如今竟然已经长的比他还要高出一点了。 如画眉目,都是他亲笔所做,这种羁绊将他们联系在一起,绝非言语所能表达。 故彦没答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御邵湮露出一抹苦笑,除了额间那点朱砂,脸色苍白如雪,还有凹凸不平的伤疤,不复半月前相逢之时的丰采神/韵。 故彦右手的伤深可见骨,疼得他牙后根都在抽搐。银翎是他亲手交给沈书锦的,又如何不知道神器的厉害? 只是会这样亲身体验一把,却是他万万没想的。 电视里那些被割伤后说不疼的,都是骗人的! 说疼一下就不疼了,也是骗人的! 转过身,走到沈书锦身旁,故彦冷着脸低声道:“你不该伤他。” 沈书锦诧异,“师祖,他可是千古罪人!” 故彦不为所动,“那也是我的徒弟。” “师祖要跟他同流合污?” “只要我还在一天,就轮不到别人来教训他。” 这话说得模棱两可,沈书锦咬牙,却无法反驳。 “书锦明白了。” “你先走吧。” 沈书锦一愣,深深看了御邵湮一眼,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就连老祖也被御邵湮这个魔头迷惑了。早晚,他会杀了御邵湮,还六界一个公道。 故彦赶走沈书锦,才重新走回御邵湮身边,从怀里掏出一颗黑色的丹丸,纠结了好久才递到他面前: “吃了。” 御邵湮小心的接过丹丸,生怕会碰到师父。蛊虫王的毒液非同小可,他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但好在,师父没事。 同以前一样,一口吞下丹丸,就算是毒/药也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何况,师父刚才的反应明明是护着他的,怎么可能会放任他长眠于此? 故彦神色复杂,多少话如鲠在喉,生生咽下。 一花一叶一世界,一俯一仰一流年。 一念神佛,一念妖魔。 弥载着沈书锦飞走了,云黯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爬过来时,御邵湮正躺在用灵力和树叶凝成的飞毯里痛苦的打滚。 故彦在他身旁打坐,盯着那裸/露在外的肌肉陷入沉思。 为什么小徒弟被虐着虐着反而长的越来越壮了呢? 好不容易得来的巫丹,最后都便宜反派了。 御邵湮身上被毒液溅到的地方,水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周身萦绕的灵气愈来愈多,落叶底下的蛊虫都受到影响而蠢蠢欲动。 蛊虫王已死,巫丹被一点点炼化所散出的气息,吸引着整个巫蛊虫林的生物。 云黯身上有不少被弥啄伤抓破的伤痕,淌着血,行动迟缓。故彦想了想,最终从乾坤袖里掏出两粒仙丹丢了过去。 当年降伏玉妖得来的奖赏,至今不知该作何用。 云黯扬首一接,仙丹太小,几乎不用吞咽就轻轻松松滑入腹中,扭着身子爬到飞毯底下,尾巴一扫,将落叶连带蛊虫全部清除,留下一块平整的土地,缩小身子,耷拉着脑袋闭目养神。 故彦只知巫丹有解百毒之效,却不知这炼化过程需要如此长的时间。 御邵湮炼了六天,外围的蛊虫便虎视眈眈的看了他们六天。甚至于让他亲眼目睹了一场又一场属于虫子之间的残忍厮杀。就连蛊虫王流尽毒液的干瘪身体,也没逃过被撕扯果腹的下场。 要不是有故彦的结界撑着,只怕他们早就被千奇百怪形态各异的蛊虫淹没了。 太多了。 多的让故彦都看麻木了。 若说前两天,他还能无聊了研究研究各种虫子形状大小的差异,那么到了最后两天,他已经快要得密集恐惧症了。 特别是晚上,几乎大部分都钻出树叶在结界外围徘徊不定。小的不足指头大,大的几乎比人脑袋还大,故彦只要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会出现那一双双属于虫子的眼神。 憎恶,贪婪,残忍,毫无人性。 再这样下去,他一定会疯的! 再又一次亲眼目睹大虫吃小虫的场景后,故彦终于忍无可忍的干呕起来。林中属于尸体的腐烂气味愈来愈浓,结界周围虫尸成山,密密麻麻的堆积在一起。 真的让人呆不下去了! 正当故彦再考虑要不要先离开这鬼地方的时候,感觉到御邵湮身体的灵力正在暴涨,连云黯都睁着眼睛不住的往上看,结界周围的蛊虫更是吃了药一样,前仆后继的往结界上撞。 御邵湮竟然进阶了! 属于渡劫期的强大灵力铺天盖地袭来,若非有故彦的结界囚困,只怕会将整个虫林湮灭。 男主在书里都没有这待遇! 这是红果果的抢戏啊! 故彦的灵力一涌而出,将结界周围那些烦人的蛊虫震飞几丈远,却又有更多的蛊虫涌过来。 怎么可能杀的干净? 一股甜腻诱人的气息从御邵湮身上散发出来,连故彦都不由自主的寻着那香味略微调整了坐姿,眼神复杂。 巫丹溶血,百毒不侵。 故彦的手缓缓抚上御邵湮紧闭的双眼,羽睫颤动刮过指心带着若有似无的瘙/痒。 一双黑眸缓缓睁开,深深的看着他。御邵湮半撑起上身,掌心抚住故彦的脖颈,两人额头相抵,鼻息交融。 “师父,我抓到你了。” “” 最是人间情难道。 何德何能,遇此一人,生死相随,炙心不变。 故彦只觉得双目发酸,喉间干涩。甜香萦绕在鼻尖,带着最为致命的诱惑,明知不对,却控制不住的沉溺在那双黑眸里的深深情绪中,无法自拔。 御邵湮或许是真的很喜欢他,可能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喜欢。 往事历历在目,三百年前也好,三百年后也罢,压抑的感情一触即发。故彦捧着御邵湮的脸,对着那张薄唇缓缓印了上去。 长睫相叠,带着点瘙痒。舌齿纠缠,意犹未尽。 御邵湮眸中闪过一丝不知名的情绪,被这突如其来的吻惊得怔住。一把勾住师父的腰,激烈的回应,差点咬破了的舌头。 一声龙吟长啸,震得故彦的结界都在颤抖,云黯身体骤然变粗变长,仰头向着上方冲去。御邵湮抱住师父,仍旧舍不得离开柔软温暖的唇瓣,一跃跳到云黯身上。 密叶中间被破开一个大洞,此刻正是夜半三更,空中繁星闪烁,满月临空,银辉洒下,整个虫林的蛊虫都躁动不安。 它们能够感觉到巫丹即将远去,却别无他法。 故彦推开御邵湮大口喘着气,抬袖擦去唇角溢出的津液,朝下一看,这高度差点让他软了腿。双手紧紧抓住御邵湮的胳膊。 他刚刚都做了些啥?! 他竟然脑抽的主动亲了御邵湮?! 但是这肌肉的手感,好的没话说! 御邵湮舔了舔下唇,看着师父被吻的红肿泛着水泽的唇瓣,眸色暗沉。故彦偏过头不看他,耳根泛红。 真是丢人丢到书里来了。 “快离开这里!” 故彦无意一瞥,瞬间睁大眼,看见蛊林的中间弥漫出一种乌绿色的气体,朝着四周飞速扩散。暗道不好,竟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暧昧的氛围瞬间消散,御邵湮低头朝着下方看了一眼,拍了拍云黯头上的角。 云黯身子一个翻滚,摆着尾巴飞速前进。 “师父知道那是什么?” 故彦点了点头,“我什么不知道?” “为什么要逃?” “因为” 故彦刚开口,就见云黯前方突然撕开了一个缺口,里面强大的吸力仿佛一只无形的手,将他们扯入其中。 拨开云雾见天日。 湿热的海风扑面而来,夹杂着淡淡的腥味。绿色的烟雾缭绕,遮挡住他们的视线。深春的夜,竟然如此闷热。 能见度太低,就连云黯也不敢乱闯,只是不停的在原地打转。天生对危险的警惕,让它焦躁不安。 御邵湮紧紧握着故彦的手,生怕他在迷雾里消失。 “你不觉得巫蛊虫林有哪里不对劲吗?” “没有人骨。” “” “都说巫蛊虫林有去无回,可偏偏里面不见人骨。”御邵湮回头瞧着故彦,眸光幽幽,“师父知道原因?” 回答的太过云淡风轻,却句句直切要害,让故彦不由怔愣。 原来,他一早就看出来了。 “雾蛊骸泽。虫林有蛊,蛊能生雾。剩下骸泽二字,便在这处。” 迷雾渐淡,仍有些许青色缭绕。一块有丈于高的巨石出现在他们眼前,上书有四个赤字——黑蟒浊屿。 独岛湿热,黑蟒在此镇压,凡是祸心异类,当诛不待。 层层迷雾,杀机深藏沼泽,误闯扰乱清梦,骸骨长眠。 云黯降落在嶙峋乱石之上,故彦一下地,就让它缩到最小。云黯虽不情愿,可在自家主子重色亲友的眼神下不得不屈服于二人淫/威。 摇身一变,又成了缠绕在御邵湮手腕上的蛇形手镯。 黑蟒不同于其他种族,向来最注重血统的纯度和天生的能力。像云黯这种龙蟒杂/交出来的高贵血统,黑蟒是理解不了也不会认同的。 它们天生自恋,尽管是人人敬畏的龙族也不放在眼里。 在这里骑着云黯,那就相当于举着挑衅的旗找群殴。 尽管多是独居,划地分王,可在血统的观念上,黑蟒们出奇的一致。 御邵湮看着故彦对落入此地似乎毫不意外,心中一沉,从怀里掏出了一物递到他手中。故彦低头一看,竟是邵纤柔曾经给他的那块不翼而飞的环佩,那些聚集在心头的疑惑再次涌现。 “是谁给你的?” 御邵湮闻言脸色霎时有变,“难道不是师父你还我的?” “” 故彦仔细想了想,他似乎并没有梦游的习惯。 第六章 “这三百年我都没有离开过仙界。” 御邵湮看着他,一字一顿地道,“一百四十二年七十三天前的正午十分,是师父亲自将环佩给了我。” “” 这怎么可能?! 故彦心中一惊,从乾坤袖里取出一套宽大的白袍比了比,递给他,“穿上。” 这地方虫蛇古怪,御邵湮身上被毒液溶成破破烂烂的衣服,有损形象不说,裸/露的肌肤散发着淡淡的甜腻,跟一块写着任君采拮的糖块几乎没区别! 御邵湮眼里阴霾片隅,又想起那日师父将东西还给他时的绝望,一把抓住故彦的手腕,“师父留的字条,我全部埋在镇魂隅塔下。” 故彦点了点头,“我还留了字条?” “”御邵湮垂睫,手上的力气松了些,看到师父腕上被攥出来的红痕,默默接过白袍换上,“我那时便想,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上天入地也好,一定要把师父抓回来。” 故彦面无表情,“所以你放出了妖皇?” 御邵湮墨眸冷光倏然,“字条里写的,让我务必藏好我娘留下的令牌。” 所以,所谓的藏好呢?! 就连故彦都忍不住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在酒醉后去过人界,还跟御邵湮发生了这么一出,从而造成了惨绝人寰的悲剧。 可如果不是他,又有谁会假借他的名义去做这种事呢? 此人定然非同小可,而且极为熟悉御邵湮的行事作风,才能步步为营,让妖皇顺利出塔为祸世人,也为小徒弟在反派的道路上树下了不可磨灭的里程碑 剧情发展,谁能从中获利? 故彦思来想去总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却又抓不到,眉头不由自主的皱成一团,整个表情都扭曲了,压根就没注意到御邵湮眼底的精光。 师父这个表情好萌啊 往事不及回忆,越想越漏洞百出。 “一百四十几年前来着” “一百四十二年七十三天前的正午十分。” “对,就是那个,那个肯定不是我!” 记得这么清楚想也知小徒弟肯定已经在心里虐过他几百遍了,想到书里写过的那些场景和手段。顿时感觉某处一紧,差点想要泪流满面。 这种反派根本惹不起啊! 睚眦必报不说,手段更是血腥残暴,令人发指。 御邵湮没否认也没承认,只是黑眸里碎冰沉浮。故彦的白袍穿在他身上显得有些小,看着不太协调,可他并不在意,属于师父的熟悉冷香萦绕在周身,让他无比的怀念那些在第九峰的日子。 历历在目,经年不忘。 “当初三月之约,师父不也抛下我了吗?” 心生执念,额点朱砂,他便是那时有了毁天灭地的,刹那遇魔。那一场腊月寒冬白雪,他仰着头看向茫茫天空,跪了不知道多久。 四肢僵硬,连眼睛里都结了冰。 这些故彦并不知情,只想着自己当时的确是提前了几天回仙界,顿时一哽,眼神四处游移,飘忽不定。 “走吧,我们要想办法离开这里。” 将环佩揣入怀中,故彦刚往前踏出一步,就看见淡淡的迷雾后有一双灯笼大眼睛,金色的竖瞳正冷冷的看着他们。 脚步戛然而止,狠狠的咽了一口唾沫。御邵湮上前一步,挡住他,直对上眼前的庞然大物。 “卑贱的人类,胆敢擅闯黑蟒浊屿!” 说的好像是他们自己想来的一样!一想到这鬼地方不只有多少条这种黑蟒,故彦就浑身起鸡皮疙瘩,对于这种冷血的爬行动物,他向来避而远之。 特别是那双金瞳表现出来的冷漠眼神,似乎蔑视一切生命。让他脚底发凉,忍不住想起当初海兽领主的噩梦。 御邵湮腕上的云黯身子猛然颤动了一下,扬起小脑袋看着远处的黑蟒。 对方是条会说话的黑蟒,故彦的就脸色更不好了。 这都是什么见鬼的运气! 属于男主闯秘境必遇小boss的光环为什么反派也有! “这个比较难对付。” 故彦想了想有必要提醒一下小徒弟不要冲动,拿着剑就往上冲绝对不是聪明的选择。 黑蟒王又称相柳1,蛇身九颈,除非同时砍下它九个脑袋,否则断首重生。其体型庞大,凡经过的地方都陷为沼泽,喷出的黑水苦辣剧毒,几乎没有生禽能存。 光是看见那双灯笼大的眼睛,故彦心里就开始发慌了。更别说相柳突然睁开了九双眼睛,不用火光,这四周都被它幽幽的目光照的透亮。 二话不说冲上去先打一架? 呵呵 知道什么叫做上古凶兽吗?看到上古两个字有多么的重的分量了吗! 这已经不像在虫林时,去蛊虫王肚子里走一遭顺手掏走人家的内丹那么轻轻松松了好吗?!相柳一只脑袋砸下来就能把他们砸成肉酱! 御邵湮挡着故彦,透过薄雾隐约能够看见相柳身下深绿的沼泽不断冒泡,白骨沉浮。眸色一寒,深知敌手强大,周身的灵力暴涨,牢牢地护住他们所处的这一小方地界。 “师父,我缠住他,你能跑多远跑多远。” 故彦脸一黑,一把将御邵湮扯到身后。 “闭嘴,别动。” 明明他才是比较强的那一个,没事瞎出什么风头啊! 御邵湮灵力一出,迷雾便散去了大半,相柳庞大的像座小山一样的身躯出现在视线里,黑色鳞片纹路清晰,九只脑袋互相缠绕,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 “竟然还夺了蛊王的巫丹。” 鄙夷轻嗤,从相柳口中说出来,显得异常讽刺。 只可智取,不可强夺。 按照小说里的剧情,沈书锦为替小师妹寻找解药,四处求问,最后在某个山沟沟里遇到了一名孤女,得知巫蛊虫林有他要找的复容。 原来孤女是从西域苗疆远迁而来,为寻巫丹,以此才能够成为苗疆蛊城的圣女。故而二人结伴而行,深入虫林,一路畅刷金手指。 孤女误被蛊王果腹,幸有沈书锦破开虫腹却因此身染剧毒,孤女将巫丹给沈书锦服下为求保命。沈书锦因此炼化巫丹,此后百毒不侵。 二人生死相依,暗生情愫。最终离开时被裂缝所困,落入黑蟒浊屿,撞上相柳 等等似乎有什么不对。 故彦眼神微闪,这才发现他跟御邵湮现在完全是在走孤女和沈书锦的剧情啊! 袖袍一挥,一道灵力闪出,破风而去,瞬间砍掉了相柳的一个脑袋。 相柳被突然袭击,一时吃痛,污血喷涌,被砍落得脑袋掉入身下的沼泽,翻涌的绿色液体溅向四周。 故彦不急不缓地撑起结界以防被腥血溅到,推着御邵湮后退。 死地而后生。 八只脑袋仰天嘶鸣,断处缓缓又长出新的脑袋。鲜红的蛇信一吐一收,继而有黑色污水喷出,铺天而来,砸在结界上发出一声巨响。 “师父!” 眼见故彦脸色一白,强忍支撑,御邵湮祭出软剑赤泽就欲迎面而上,吓得故彦慌忙扯住他重新拉回身后。 可就这一恍惚的时间,污水将结界砸开了一道裂缝。少许渗入,两人亲眼所见,脚底稀稀疏疏的几株绿色小苗神速枯萎。 毒液。 跟这个的秒杀效果比起来,蛊虫王身上的简直是小儿科啊! 届时御邵湮还不晓得自己已经百毒不侵,只是靠着本能挡在师父的身前,让渗入的污水全部溅在自己身上。 “” 除了再次报废一件衣袍以外,御邵湮竟然毫发无伤,那些毒液对他并没有任何效果。故彦早知当是如此,可总狠不下心推徒弟出去挡毒。 现在御邵湮自己发现了,万万没有还躲在师父身后的道理。 “它的一个脑袋只能喷一次,九次之后就会召唤两个帮手,其中一个是上人下蛇,我来对付,还有一个是下人上蛇,交给你。” 故彦身子几乎都被御邵湮护住,只得凑在他耳边小声道。污水一股股的喷射过来,故彦灵力布施的结界被撞出了越来越多的缝隙。 地上的污水汇集,铺了浅浅一层,故彦不得不双脚离地,凌空而立。 “好。” 御邵湮沉音,内心诸多困惑尚未解答,不过他也不急,离开这里后,他跟师父还有很长很长可以交流的时间 故彦突然打了个冷颤,却在御邵湮的脸上找不出丝毫破绽。 相柳虽然厉害,但是盲目自大,脑子一根筋,最受不得挑衅。现在被人一招砍下头颅,自然大发雷霆,一股接一股的污水喷出,九股喷完,故彦的结界基本已经碎的没什么用了。 地上的污水逐渐没过御邵湮的小腿,故彦浮在半空中,除了衣摆溅到几滴被腐蚀出黑色小洞,身上完好无损。 相柳备受挑衅,见此怒而咆哮。身下的绿色沼泽中缓缓钻出两条体型较小的黑蟒,逐渐产生出惊人的变化,一则上人下蛇,一则上蛇下人。 “杀了他们。” 一声令下,两个小型怪物朝着故彦和御邵湮的方向飞速冲来。 第七章 以故彦和御邵湮的修为,对付这两个小怪物就跟玩一样,根本不费什么力。比起书里男主带着个拖油瓶的后宫,情况自然不可相提并论。 麻烦是相柳时不时的撞过来一个脑袋,那力道,只要一下就能将人压成肉饼。 故彦指尖凝出一条长鞭,朝着人头蛇身的怪物挥去,只听‘啪’的一声,怪物没有被打飞出去,而是在下一秒,从头顶分裂成两半。残躯落入污水之中,被腐蚀成一团绿色的雾气,弥散开去,将故彦笼罩其中。 御邵湮从没见过这样的怪物,修长的双腿,纤细的腰身,丰满的玉兔,属于少女的美妙配上惊艳绝伦的容貌 简直是世间少有的性/感尤/物,处处都散发着致命的诱惑,让男人为之沉迷癫狂。 这哪里是刚才出现的怪物?! 御邵湮感觉口干舌燥,看着对方水腰轻扭,步步婀娜,握着赤泽突然手起刀落,毫不犹豫的将从脖颈斩断 一眨眼的功夫,少女死不瞑目的脸在落地前一秒变回黑蟒的脑袋。身体被污水腐3蚀,沉入其中,不见踪迹。 不堪一击。 故彦提前指定两人的对手是有原因的,人头蛇身死后绿色的瘴气虽然麻烦一点,但是总好过让他去看一个蛇精的裸/体。 蛇本淫物,这两个怪物灵力都不高,可前者死后散发的瘴气能促阳旺火,后者幻化俊男玉女让人沉溺,最后被吸干阴气和阳气。 想想书中写的,沈书锦差点被蛇精的幻术迷惑,倏起 御邵湮这么一招就干掉人家,完全是不给面子啊! 故彦满脸绯红的浮在空中,屏住呼吸,待所有的瘴气都散去后才大口的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师父刚才看到了?” 御邵湮干掉怪物,一回头就看到师父似生情/欲呼吸急促的模样,瞳里神色倏然变冷。赤泽上还滴着血,划过污水,一步一步朝着故彦走过去。 这模样就像是要杀了他泄愤一样! “我” 故彦正准备否认,相柳一个脑袋砸了过来,惊的他慌忙一躲。御邵湮周身灵力暴涨,一股强大的劲力将眼前挡路的蛇头折断。 相柳发出一声震天的咆哮,被扭断的脑袋歪歪扭扭的耷拉下来,溅起丈于高的水花,不断抽搐。故彦赶紧用灵力撑了个结界,才防止了被污水腐蚀的下场。 没有断口,就无法重生。 “” “师父为什么总是要对女人感兴趣呢?” “” 但是他真的没有啊!tat 故彦看着莫名其妙又产生了黑化趋向的徒弟,脸色如常。 动不动就黑化的反派他见识过好几次了。 已经完全没有什么压力了。 “看来,只有先让师父成为我的人,才不会再去想那些不该想的事情。” 御邵湮弯眉,露出一个温柔的让人惊恐的笑容。在相柳又一次用蛇头攻击时如法炮制的扭断了第二个蛇头 尽管明知道小徒弟已经黑化的不可同日而语,故彦仍旧因为这个笑容而微微失神,脸色再次泛起潮红。 但是,什么成为我的人这种话,要不要说的这么理所当然! 还有,他到底想了什么不该想的事情啊! 书里没说反派大大是天生弯的啊!! 到底为什么就被养歪成这样了呢!!! 故彦的心情只能用悲愤和娇羞来形容,被徒弟告白和宣誓占有权什么的真的是感觉还不错,虽然有什么东西似乎不太对。 所谓一生二熟,御邵湮也隐约探出处理掉相柳的门道。只扭断脖颈,而不是扭掉。冰冷的目光再次将师父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遍,看到师父突然更红的脸,顿时神色一黯,有股心火烧的他浑身沸腾。 “师父,等我回来。” 一转身,便御剑朝着相柳其他脑袋冲去。 他要得到师父 在处理掉这些麻烦的东西后,他一定要 得到师父的全部。 只这样想着,御邵湮穿梭在剩下七只蛇头中间,出手的速度越来越快。 故彦仍旧浮在空中,他知道小徒弟的悟性很高,但是不知道小徒弟的悟性原来这么高!刚才那种仿佛要把他看透的眼神,绝对要给满分啊! 一下子就找到了干掉相柳的方法,真是让他深感自豪! 看看他家小徒弟,多么聪明机智! 突然爆发的御邵湮,总是让故彦心情复杂,心里默默为相柳默哀。 就算男主不来,反派照样可以把小boss刷的惨不忍睹。 可就在御邵湮扭断第六个蛇头的时候,相柳金瞳里突然闪过过一丝诡异的幽光。故彦还没弄明白那代表什么,下一刻就发生了让人目瞪口呆的事情。 只见在御邵湮扭断的蛇头即将坠落之前,相柳另一个完好的蛇头突然张嘴咬掉了它,断处又迅速的长出新的脑袋。 自残后的重生。 “” 故彦一脸懵逼的看着御邵湮被新蛇头重重的撞击,整个人朝着一旁飞去,赶紧催动灵力接住他的身子。 剧情里明明不是这样的啊! 书里沈书锦就是扭断了相柳的九个头将他干掉了,为啥现在相柳突然变得聪明了! 故彦赶紧用灵力将御邵湮拖回他身边,相柳正在将被扭断的其他几个脑袋咬断后重生,这种做法虽然痛上加痛,可却出奇的有效。 失去弱点的上古神兽,他们岂不是必输无疑? 当机立断,故彦用灵力拽着御邵湮就朝反方向极速飞行。 这种完全没有优势的情况下,故彦绝对不会傻到冲过去决一死战。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黑蟒浊屿是雾蛊骸泽一处不知方位的小岛,低处多为移动的沼泽,而每一片沼泽里都生存在数量不定的黑蟒,这一部分的黑蟒大多都是修炼很久,已有灵识的。 只不过,在这众多之间,唯独只有相柳会说人话,其他黑蟒见到人多是直接吞吃果腹,绝对不会特地去学一下人语,这也是故彦一下子就能分辨出来相柳身份的原因。 上古凶兽被镇于此,其因为何,却是不得而知。 此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只不过岛屿像裹了一层灰,始终笼罩在灰蒙蒙的雾气里,感受不到阳光。 故彦和御邵湮是往高处逃的,大大小小的山洞里,住着还没修炼出灵识的普通黑蟒,还有一些黑蟒的蛋。远处是相柳失去猎物后愤怒的咆哮,震的地面都在轻微的抖动。 当御邵湮清空出一个可供休息的小山洞时,故彦一回头便看见了一张有些熟悉的死人脸——当年在蜃楼废都的银发幽魂! “好久不见。” 带着少于嘶哑的声音响起,幽魂只睁开了额间的一只眼,带着寒气的目光盯着他。唇角微扬,似笑非笑。 “你是谁?” 御邵湮一个闪身冲到前面,赤泽上还淌着黑蟒的血。幽魂看都没有看他一眼,直接从他身前飘了过去 真的是飘了过去! 故彦一个恍惚之间,对方就已经站在他面前,银发长及脚踝,伸出苍白的手就要抓他。故彦感觉自己被定在原地了一般,无法动弹,这才惊觉对方已经突破了升魂期,如今已是幽冥的破茧期。 差距之大,竟无还手的能力。 红色的剑身穿透幽魂的身体,故彦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下一刻身前被刺穿的幽魂变成一股白烟,聚集在洞口,重新幻化成形。 低沉诡异的笑声响起,“同样的错误我可不会犯第二遍。” 故彦眉间微冷,“你怎么会在这里?” 据他所知,黑蟒浊屿本来就是镇压上古凶兽的地方,并无值得一闯的宝贝。书中写这一部分剧情时,基本也是简简单单的讲了一下沈书锦如何干掉相柳,然后因为蛊女中了瘴气为解毒而各种啪啪啪 没错,设置这样一个高大上的副本,其中一个目的就是为了男主收后宫! 所以,对于相柳能用这种办法自救,这明明是坑人啊! 只有相柳死了,封印才会失去效用,第二个目的才能达成——黑蟒离开此地,四处虐杀平民,最后由男主带领小弟逐一追杀,为日后名垂千史的道路添砖添瓦。 一个莫名其妙的幽魂出现在这里,不知道内/幕又非百毒不侵,来闯为男主量身定做的副本,就算是是个破茧期的,那也是于情于理的在送死啊! “我早说过,后会有期。” 幽魂又缓缓睁开两只眼,不同于上次的是,并非仅有眼白,而是拥有堪与蓝宝石相媲美的瞳色,雪睫轻颤,璨若星辰。 银发蓝眸,点睛之笔,就连故彦也不得不感叹这个世界造物主的能力,这样美妙的人,怎么偏偏就是个鬼魂了呢! 御邵湮瞥见师父眼底的诧异与欣赏,脸色一凉,一偏头,虽怒反笑。 “师父觉得他比我好看?” “”故彦擦了把额头的汗,“没有,他没你好看。” 御邵湮眨了下眼,“那我替师父杀了他,省的碍眼。” “”故彦一把扯住他的袖子,“不不用” 渡劫期vs破茧期? die啊! 不知道小徒弟又抽了哪门子风,故彦只得牢牢的抓住他的袖子,不让他去送死。 幽魂听见他们的对话,唇角勾起若有似无的笑意,眼底冷漠的讽刺毫不掩饰。 “不自量力。” 一听这话,故彦顿时就不高兴了。 小徒弟嚣张不是一天两天了,可他作为穿越人士,自己在心里吐槽两句,和听其他人直接鄙夷的嘲讽那绝对不能相提并论。 故彦一挺胸,对上幽魂,不客气的问道,“我乃归墟老祖,不知阁下究竟是何方神圣?” 第八章 (加更两千) 幽冥安静的看了他好一会儿,直到御邵湮的脸色已经冷的快要结冰了,白色的羽睫轻垂,在眼敛处投下片隅阴霾。 “由洛。” “你就是由洛?” 故彦面无表情看似高深莫测实际什么都不知道,他压根就没听过,谁知道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奇葩。御邵湮听到这个名字后眸中惊诧一闪而过,随即稍微移动了位子,将师父全部挡住。 由洛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你认得我?” 故彦认真的点了点头,“既然都是朋友,不如坐下来一起商量商量怎么离开这里吧。” 朋友? 御邵湮眉头一蹙,看向由洛的眼神杀意更甚。 他怎么可能同意师父身边有这种朋友?! “朋友?” 相比御邵湮隐藏极深的愤怒,由洛则是毫不掩饰的笑出声。 这个上次用神剑捅了他一剑让他差点魂飞魄散的人,竟然跟他称朋友? 真是个可爱的笑话。 由洛漂浮在半空中,身后的银发缓缓变长,沿着地面朝两人的方向逼近。御邵湮挥出赤泽,却无法将其斩断。 “择日不如撞日,当年一剑之仇,今日我便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银发顺着御邵湮的脚踝缠绕,将他的身体牢牢的裹住举在半空中动弹不得。右手一捏,只闻御邵湮一声闷哼,额头青筋爆起,手中赤泽掉落,几乎要被勒断气。 “放开他!” 故彦指尖用灵力凝出长剑,朝着银发砍去,却只是砍断了几根而已。一时之间急得眼睛发红,从来没有这般后悔当初浪费了修炼的大好春光,他甚至连一把趁手的武器都没有! 由洛掌控着银发缩紧的速度,看着故彦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碧蓝的眸子里依旧是不近人情的冷漠。 银发勒的御邵湮满脸通红,额间的那点朱砂愈发鲜艳。手腕上的云黯尾巴一甩,落在地上瞬间变成一人大的黑蛟,朝着由洛扑了过去,张口就咬。 “用赤泽!” 云黯低沉的声音回荡在故彦耳畔,一低头就看见脚旁的赤泽——属于御邵湮的神器。故彦俯身就捡起赤泽,却被烫的手一抖,又将其丢下。 神剑滴血认主,又怎会让他人气息沾染。 故彦看着自己被烫的通红的手心,一道蜿蜒丑陋的伤疤,那是在虫林时徒手握沈书锦的银翎留下的,神器伤魂,深可见骨。 “快啊!” 云黯扭头朝着故彦喊,被由洛的灵力生生剥下一片黑鳞,顿时鲜血直流,痛得反口一咬,却落了空。 故彦看了看还在痛苦挣扎的小徒弟,那些爆起的青筋几乎快要炸裂。一咬牙,捡起赤泽双手紧握,被火灼烧一般撕心裂肺的疼痛不比当初银翎嵌入掌心要轻。 将仙人的灵气灌于剑身,朝着银发重重连砍两下。 只闻‘轰’的一声,银发被斩断,御邵湮摔落在地上,故彦赶紧丢了赤泽去帮他把那些缠人的发丝松开。 由洛身子一震,被云黯狠狠的咬住胳膊,银发缓缓缩短,及至腰间。故彦掌心被灼的血肉模糊,动一下就疼得直抽气,可把御邵湮心疼坏了,恨不得将由洛千刀万剐。 敢伤害师父的人,都该生不如死! 滔天的杀意从御邵湮眼中涌出,他周身灵力陡然暴涨,小山洞里的石壁不堪抵挡,纷纷滚落碎石。 “你们” 由洛一掌击开云黯,碧蓝的眸子里染上一股黯淡的黑气。 两人灵力若是撞上,别说这个小山洞了,只怕连整个小岛都难逃一灾。而结果显而易见,渡劫期的御邵湮会被破茧期的由洛干掉,神魂俱散。 故彦正要开口阻拦,山洞突然剧烈的震动,上顶被掀翻,三只黑蟒的脑袋冷冷的盯着他们,腥臭味扑鼻而来。 雪上加霜,相柳竟然找过来了。 而且经过这么久的恢复,只怕相柳又能再一次狂吐污水,将这个小山洞淹没其中。 “擅闯者,杀!” “异类者,杀!” 异类者指的便是云黯,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各种大小的黑蟒朝着云黯爬过去,那数量连故彦看着都心惊。 黑蟒一族在血统的问题上果然如传言一般分毫不让。 云黯有龙族血脉,身上的黑龙鳞防御力故彦可是深深领教过了,凭借这些黑蟒的毒牙根本咬不穿。可蟒蛇杀生靠的的从来都不是毒液,而是缠绕——将猎物活活勒死。 藏无可藏,云黯索性将自己的身形变到最大。那是不亚于相柳的庞大,瞬间便将身下那些小型巨蟒压成了肉酱。 赤/裸/裸的挑衅,杂种和纯血之间不能共存的血腥之战。 故彦脸色一变:“云黯,缩小!” 云黯瞳间冷色微闪,还是乖乖的缩小成手镯那般大小,故彦一把捡起它,撑起结界。相柳口中的污水已经接踵而至,重重的砸在结界上,震的故彦后退了一大步。 污水腐蚀一切,就算云黯的黑龙鳞片也不见有多好的防护效果,更何况刚才还被由洛剥掉了几片,若是污水从裸/露之处渗入,那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而旁边的御邵湮已经怒发冲冠的朝着由洛杀了过去。 相柳也是能察觉出对手的能力高低,自然朝着由洛攻击不停。御邵湮虽然跟他悬殊很大,借住相柳的纠缠也不算落入下风。 九头非九脑,相柳两头都要攻击,顾及不来,哪边都讨不了好。 云黯之前跟由洛战斗受伤不轻,只能缠在故彦腕上不敢乱动。眼见四周越来越多得黑蟒逼近,前又有相柳污水洪涝,处境堪忧。 “老祖,逃吧,从空中走。” 故彦脸色一白,看着还在纠缠的御邵湮和由洛,撑着结界就朝他们奔过去。扯住还要再次冲上去的御邵湮,摇了摇头,做出无声的口型: “咱们走。” 御邵湮深深的看了一眼由洛,杀意不敛,却还是御剑跟着师父趁乱逃离。 相柳见他们逃跑,蛇头紧追其上,奈何这边被由洛缠住无法移动,最终还是超过了他能攻击的最大范围。一时怒吼震天,将所有的愤怒都发泄在被遗留的擅闯者身上,由洛一人对敌九头,还要时刻撑死结界防止被污水溅到,根本无法脱身。 第九章 故彦和御邵湮一直跑出很远,直到听不到相柳的咆哮声,才缓下速度。他们需要找到离开的方法,不然早晚会被相柳找到。 黑蟒浊屿的边缘全是密林,绿色的雾气弥漫,他们在里面绕了很久,最终又回到原地。 封印的障眼法,只可进不可出。 御邵湮再次挥剑斩杀了一条试图偷袭的黑蟒,将它的尸体踢飞挂在树上,吧嗒吧嗒的滴血,脚下的泥土都被浸的松软。 故彦眉毛一跳,险些被血溅到。内心纠结了好久,才从乾坤袖里又取出了一件白色的长袍,递给御邵湮。 “穿上吧。” 之前那件长袍早就破烂的不成样子了,御邵湮几乎是全/裸的在他眼前晃荡,重点部位遮着块破布若隐若现的样子 仿佛一下子回到远古时代的野性打扮,让故彦真的克制不住不用目光瞄着看啊! 暴/露/狂! 御邵湮的身体很有料,肌肉不算特别发达,但线条优美,该有的力气一点都不含糊。随着呼吸而不断起伏的胸膛,似乎充满了力量,因为不断挥剑而聚集的汗水,性/感的一塌糊涂,让故彦恨不得摸上两把。 他是天生弯的啊! 无数个日夜在公寓里看片打飞机,御邵湮这副模样就相当于是在他饿的要死的时候,突然给他送上一块香的流油的熟肉! 绝对是诱人犯罪! 这白袍是仙界的神仙姐姐特地送他的,仙蚕丝织成的布,做成衣服后不仅冬暖夏凉,而且可以根据身体穿衣人的体型变化而稍有变化。 故彦只穿了一次,便藏在乾坤袖里以备不时之需。 今日虽然派上用场,可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万一在遇到相柳的污水袭击,只怕连这最后一件衣服也保不住了,日后见到神仙姐姐被问起他该如何交代啊! 御邵湮注意到师父躲闪的眼神,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裸/露的身体,顿时明白了些什么,毫不吝啬的展示着傲人的身材。 “师父害羞了?” “我没有”故彦脸色一黑,惊觉自己否认的太过武断,将白袍甩进御邵湮的怀里,转过身不愿多看,“赶紧穿上。” 御邵湮缓缓勾唇,将白袍展开,正准备换上时,地下松软的土地突然凹陷。神色一惊,却只来的及扯住了故彦的衣角,整个人随着地面的塌陷而掉入其中。 故彦回头便想拉他的手,可终究迟了一步。从指尖灌出的灵力像入了一个无底洞,根本无法抓住坠落的小徒弟。 四周树木轻晃,绿叶苍翠欲滴,却步步暗藏杀机。 故彦闭上眼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朝着塌陷的洞纵身跃下。急速下坠令他面目被挤压变形,不亚于蹦极的刺激,心脏几乎都要跳出来,根本不敢睁开眼睛。 一个光球突然出现在他身前,这种感觉极为熟悉,仿佛在哪里曾经也遇见过。 “不该来这里的。” 故彦的脑海里突然平白无故的冒出个这样一个念头,然后开始疯狂的重复强调, 不该来这里的。 他不该来这里的。 故彦睁开眼,跟着光球以更快的速度向下坠去。 一股暖风铺面而来,夹杂着淡淡的花香和绿草的清新。 这一处不知名的地方,灵力充沛,绿树成荫,繁花锦盛。 故彦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沾染的灰尘,四处张望了一番,没有看见小徒弟的影子。刚往前跨了一步,草丛里不知哪里钻出来的绿色藤蔓缠住了他的脚踝。 “” 灵力凝聚成锋利的刀片,将之斩断,却又有更多的藤蔓缠了过来。故彦蹙了蹙眉,试图飞起来离开这处古怪之地。虽然体内灵力仍旧运转流畅,可他竟然无法使飞行之术。 能够连仙人都压制的地方,布法之人非同小可。 故彦只能一边用灵力刀片斩断数量庞大的藤蔓,一边朝着树木稀少的一方跑。 打从与御邵湮相遇逃跑后,从京都飞到琉璃海域修炼,遇到沈书锦,前往巫蛊虫林和黑蟒浊屿,再到现在这个奇怪的鬼地方,故彦已经连续近二十日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特别是弄丢了小徒弟,导致他心情异常烦躁,下手毫不留情。藤蔓的断出流出的是一种清淡的黏液,虽然不知道会有什么功效,但故彦绝对不想尝试。 跟蛇类一样扭扭曲曲的身体,怎么看都是很淫/荡的样子! 隐约传来的啜泣声若有若无,故彦绕过这片树林,被眼前的景象惊的直接呆住了,身后紧追不舍的藤蔓似乎闯入了禁地一般,迅速的撤离。 只见一个十四五岁少年模样的孩子赤身裸/体的被藤蔓以大字型困在空中,身上到处都是红痕,一根指头粗细的绿藤条正一下又一下的打在他的身上,无论是胸前粉嫩的红蕊,还是身下尚且未发育完全的青涩,都无法逃脱。 [此处因为省略149个字tat] “” 现场版触手系啊! 故彦手中凝的灵力一闪而过,将缠绕少年的藤蔓斩断。带着异香的黏液顿时流了一地,藤蔓像是濒死的鱼,在地上不停的跳跃。 少年无力的摔在地上,蜷着腿,看着他大口大口的喘气,唇角津液亮泽,挂着水珠的长睫抖动,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你” 故彦觉得这场景有些尴尬,试图说些什么,刚上前一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熟悉沙哑的低唤。 “师父。” “” 故彦一回头,来不及高兴,便见御邵湮正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他,顿觉被冷水一头泼下来般,寒到脚底。 小徒弟该不会刚才一直在旁边看吧! 什么触手py,千万不要学啊!! 那少年用突然蹬着腿朝身后移了些许,紧紧抱着肩膀,护住身体,却用愤恨的目光盯着御邵湮。 这又是个什么情况? 御邵湮身上穿着故彦给的白袍,虽然是可以微有调整的仙蚕丝,对他来说仍旧有点小了。 纤尘不染,白衣翩翩,额间一点明媚的朱砂,美的简直一塌糊涂! “师父,前面的平地有间木屋,我们可以住在那里。” 对于师父会追着他来这里,御邵湮是有些意外的,但是既然师父对他如此在乎,那他万没有赶着师父离开的道理。 故彦回头看了看那个少年,又看了看御邵湮,“你们认识?你知道这些藤蔓是怎么回事?” 御邵湮黑眸微眯,对少年的愤恨目光不以为意,“不认识。” “你你明明就是见死不救!!” 少年的声音带着哽咽和嘶哑,眼中泪花泛滥,浑身散发着藤蔓液体留下的甜腻异香,勾着人心中的凌虐欲。 御邵湮闻言嗤笑,杀气一闪而过,“既是素不相识之人,我为何要救?” 少年被震的身子一抖,扭过头不在看他,只是不断吸着红彤彤的鼻子,惹得人心头一顿燥热。 “师父,我们走吧。” 御邵湮拉过师父的手,就朝林子的另一边走去。故彦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还是选择跟在他身后。 冷血无情的反派惹不起,见死不救这种事,习惯就好! 别人死总是比自己死的好! 跟御邵湮待的越久,故彦便越不想得罪他。不仅是因为他的手段千奇百怪毫无人性,更是因为故彦越来越怕他莫名其妙的黑化。 第六感告诉故彦,随着时间的迁移,他的日子会在反派日日渐深的黑化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恩人。” 少年突然唤了一声,故彦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时喊自己,一转身,惊讶的看着少年身后生出的雪白双翼。 翼族。 竟然是避世千年的翼族之人! 金色的圣光笼罩在少年身上,一头黑发垂泄至脚踝,遮住裸/露的身体。 “救命之恩,无以回报,日后恩人若有需求,来天空之城找我。” 狂风骤作,吹的人睁不开眼睛。故彦再看之时,只剩一片金羽缓缓飘落在他的掌中,哪里还有少年的踪影? “” 翼族有传送之术! 他们竟然错过了这么好的一个可以离开的机会?! 既然要报恩,为什么不问问他现在有没有需要?! 能不能好好玩,能不能走正常的套路?! 故彦正欲哭无泪,心里将那个翼族少年吐槽千万遍,御邵湮却不急不缓地将金羽从他手中抢走。 “这个,我帮师父保管。” 初次见面就送信物什么的,绝对不能答应。 “” 故彦一愣,将伸出的爪子默默收了回来,眼睁睁的看着御邵湮假公济私的将金羽收起来。 明明就是嫉妒! 而且说的那么理所当然,却连个理由都不给! 御邵湮微微一笑,“师父,天快黑了。” 故彦被迷的七荤八素,“嗯。” “晚上藤蔓的行动会更加猖獗哦。” “嗯。”故彦惊然抬头,“你怎么知道?” 御邵湮但笑不达,眸色微沉,“该走了。” 言罢,牢牢地抓住故彦的手,朝着先前说的小木屋走去。 第十章 穿过树林,映入眼帘的景色让故彦再次张口咂舌—— ——草地平铺一望无际,被中间的一条清溪分成两半,蜂戏蝶舞。一间小木屋就矗立在不远处,上面爬满了绿色的爬山虎,四周围着一圈篱笆,点点色彩缀上,近看才发现是些开盛的迎春花。 御邵湮拉师父进了木屋,一回头铺天盖地的深吻就将故彦整个人搞得懵逼了。刚才在小树林里说过的那些事,所存的疑惑都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被动的承受着突如其来的热情,故彦双手抓着身后的门板,被小徒弟攻城掠池席卷唇齿间的每一寸,背后的木门都‘咯吱咯吱’的作响。 接个吻要不要搞得这么大动静! 故彦好不容易推开小徒弟,扶着门大口大口地喘气,被憋得满脸通红。 御邵湮神色无奈,“师父,你怎么不知道换气?” 故彦语气微凉,“你好像懂得挺多的。” 御邵湮拉起他的一只手,吻过指尖,“我都是为了师父懂的。” “” 故彦老脸一红,眼神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指尖传来湿热的感觉,被舌尖扫过敏感点,让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颤。 腰带也不知何时被解开了,白袍松松垮垮的散开,裸/露出的肌肤都被御邵湮吃尽了豆腐。 “师父,我们在一起吧。” 御邵湮低头埋在他的脖颈处,喷出温热的鼻息,低沉性/感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黑眸里闪着强烈的占有欲,故彦虽然看不到,却也能感受到。 身体敏感到不可思议。 师父,我们在一起吧。 故彦觉得自己一定是着了魔了,这句话在脑海里回响,挥之不去。 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个真心相待的人,第一个相依为命的人 就算以后的路不好走,就算小徒弟真的朝着反派的路线一去不回头,他也不想放手。 如何能放手? 只是 故彦看着御邵湮熟悉的让他想要落泪的脸,张了张嘴,却哑然无声。 他没办法忘掉,这只不过是书里的世界。御邵湮刀镌般的五官是他一笔一画描绘的,额间朱砂,也是他亲自用画笔点上去的 这个真实到残酷的世界,分明都是假的! 御邵湮突然将故彦抱起颠在肩上,朝着屋里走去。 “” 故彦头朝下,感觉自己胃都快被顶出来了。而且这个丑陋的姿势,让他几乎想要捂着脸泪流满脸。 这种强盗抢良家妇女的抱法,真的是一点都不美感啊! 而且,就算小徒弟的确比他高,也不能随随便便就把他颠起来!这么破坏形象的事情,他要不要配合着挣扎一下,大喊两声‘救命,非礼’啊?! 虽然御邵湮将故彦抱过来的方式有点粗暴,但放在床上的动作称得上是温柔。一双黑眸闪着期待的光芒,让故彦心里打鼓,话语噎在喉间,根本不忍拒绝。 如果注定有这么一天的话 其实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故彦瞄着御邵湮,狠狠地吞咽一下口水,最终还是朝里面翻滚了一下身子,面对墙壁,脸上发烫。 一点准备都没有就要睡觉,真是羞死人了啊! 御邵湮爬上床,强硬的将师父身上的衣服全部扯掉,然后我们纯洁的反派大大展开了被子,紧紧的裹住两人,伸手搂住师父的腰。 “睡吧。” 御邵湮低沉温柔的声音在故彦身后响起,惹的故彦耳根一阵发麻。 这就完事了?! 故彦神经紧张,不可置信的扭过头看了小徒弟一眼,只见那双黑眸里溢满了浓浓的爱意。 “” 数日的疲累袭来,故彦无瑕多想,最终合上眼皮沉沉的睡去。 这里没有阳光,也没有黑夜,天色昏昏暗暗又足以视物,像是没有夕阳的黄昏。 故彦动了动僵硬的身体,感觉到后背靠着一个温暖的胸膛。腰间那热度一猜便知怎么回事,故彦的眉心突突直跳。 不是梦。 现在这个八爪鱼一样从背后缠着他的男人 “师父,早安。” 带着浓重睡意的鼻音,低沉的响起,惊扰了故彦的思绪。身后的人却还不知好歹的蹭了蹭,感觉到故彦要忍不住发怒才伸手搂住他的腰。 御邵湮抚摸着怀中梦寐以求的人,惹的他阵阵颤栗,才满足的喟叹了一声,带着几分讨好的撒娇语气开口。 “师父,你终于是我的人了。” 故彦一脸惊悚,“我们” 好像什么也没有做吧?! 他明明完全没有任何不适感和虚脱感? “师父睡了我,现在还想不负责吗?” 御邵湮眼底划过一丝狠意,只不过故彦背对着他看不见。那张只能用妖孽形容的脸蛋,只要一提起跟两人有关的事情,就会扭曲。 “我睡了你?” 故彦收敛表情转过身,有些尴尬的朝着床边移动了寸许,避免更多的肢体接触导致体温极速上升。哪知这个小动作惹恼了御邵湮,掐着他的腰便把他按回怀里,黑眸中风暴涌起。 “师父想不承认?” “” 突然就生气,难道他真的做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但是,明明是小徒弟把他扒光了,然后裹在一个被子里 故彦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在御邵湮即将爆发的前一刻,想起来了些什么,问出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我们脱光了,然后睡在一起,所以就是我睡了你?” “难道不是吗?” 故彦看着御邵湮哀怨又纯洁的让人想要揍他的眼神,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御邵湮看着师父通红的脸,满脸担心的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跟反派在一起久了,绝对会神经衰弱。 三百年前的天真,按照反派这样的黑化速度到底是怎么保持完好的啊! 第十一章 故彦一手掀开被子想要下床,顿觉身上凉飕飕的。脸色一僵,将被子重新拉回来盖好,面无表情的将手上的东西擦在被单上,又将腿上溅到的部分擦干净。 御邵湮眼神微黯,仍旧回味无穷,明显食髓知味的表情让故彦又挪了挪位置。 他可不想被小徒弟莫名其妙的诱拐! “现在,你是不是该说说,你是怎么知道藤蔓的事情?” 这木屋干净整洁,应有尽有,倒像是个常有人打扫的住处。他们误入其中,诸多古怪之处,小徒弟好像早就知道一般。 床上的被子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皂香,显然才洗过不久,味道尚未散去。 御邵湮抓住他的手,“我不知道这是哪里,但是我来过。” “你来过?” “在梦里。” “” 故彦嘴角微僵,掀开被子用灵力将衣袍勾过来,在小徒弟虎视眈眈的目光下飞快的穿好衣服,下了床朝屋外走。 屋里全是诱人的味道,简直闻不下去了! 御邵湮本是初次尝到甜头,正火热当头,不露声色的将师父来来回回的视女干了好几遍,咂着舌将又起的欲压了下去,也起身换了衣服。 “师父。” 故彦没回头,也没答话,看着碧草茵茵在风中微颤。 这个地方,他真的没有一点印象!连第九峰的藏书阁里都没有提到过,当然也有可能是他还没有看到过。 灵力算不上充沛,但是安逸舒适,最适合修身养性。 “师父!” 御邵湮虽然常常被无视,但是丝毫没有气馁,反之他有的是办法让师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身上。 比如说现在 御邵湮从身后搂住师父的腰,修长的手指划过故彦的腰带,一点点朝下移去。 “师父” 又是一声带着撒娇的轻唤,直教故彦耳根都在发烫,一巴掌就把试图做坏事的手打开。 “别乱摸。” 御邵湮一脸委屈,“我只是也想让师父舒服。” 故彦黑着脸,“我现在很舒服。” “可是师父生气了。” “我”故彦转过头面无表情的看他,“我哪里生气了?” 御邵湮低头啄了几下师父的唇,低低的笑道,“师父刚刚都不理我。” “” 故彦愤愤的擦了擦嘴,气的简直想骂爹了! 能不能说点有营养的话题! “师父还打我。” 御邵湮又将手伸到他面前,手背果然有些发红。 “疼了?” “手不疼,心里疼。” “” 故彦完败,最后伸手掐了掐小徒弟的脸,手感一如既往的好! 暮霭沉沉,昼夜不分。远处树林苍翠,近处溪水蜿蜒,花繁蝶戏。避世之处,最适淡泊之人。 故彦闭上眼,将灵识散出,周边万物生息,都尽数在他掌握。可方圆所能探测之处,除了植物和少数蜂蝶,竟然再无他物。 潺潺溪水,澈可见底,然水至清则无鱼,想吃个烤鱼都木有啊! 从追着小徒弟来到这里后,故彦就没有见到云黯。按照御邵湮的说法,在他坠落的时候云黯被扔回到地面上保护师父了。可仔细想想云黯深受重伤又被主人丢到地上 故彦默默的心里为它插上一柱香,可怜的小家伙很有可能是晕过去了。 (躲在山洞里的云黯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委屈的蜷着身子缩在一块石头后面,无比心塞。它竟然被主人抛弃了!作为一个衷心护主,能够帮助主人攻略主人师父的超级可爱的小跟班,它竟然也有被抛弃的一天! 这日子,多半没法过了!tat) 连续几日在这里无所事事,一直跟反派过二人世界,大眼对小眼,然后一不注意就躺在床上亲亲抱抱滚来滚去 太过安逸甜蜜,搞得他都想一辈子跟小徒弟呆着这里发霉了。 但是问题在于,他们真的就只是单纯的滚来滚去!虽然小徒弟动不动就一柱擎天,但是故彦相当坚守底线,除了偶尔被缠的烦了帮小徒弟解决一下,他自己的可是从来不让碰的! 虽然他也渴望跟小徒弟更加密切的融为一体。 但是两个人都没有经验,他希望小徒弟真正的第一次能够终身难忘。事实证明,故彦也的确做到了让两个人都‘终身难忘’,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所以自作自受导致欲求不满的后果,就是故彦每天盘算着以后要怎么从小徒弟身上这样那样的用尽姿势讨回来,然后更加的欲求不满 此时此刻,故彦懒散的坐在草地上,嘴里叼着根棍子,看着不远处嬉闹的蝴蝶发呆。御邵湮在一旁打坐修炼,不晓得灵力已经运行了几个大周天。 “这天色有些不对劲。” 故彦突然蹙眉,站起身仰着头朝前走了几步。 御邵湮不急不缓地将灵力回收,睁开眼随着师父的目光抬头看上空,眸光微闪,眼底划过一丝冷冽。 原本始终保持一个昏沉色调的天,竟然隐隐有了变暗的趋势! “师父可记得我说过,晚上藤蔓的行动会更加猖獗?” 故彦想了想,似乎的确有这么一回事。可近日太过安逸,天色都无变化,他早就将这件事情忘到脑后去了。 看师父面无表情不说话的样子,御邵湮便能会意,多半又自己跟自己纠结去了。 “我没骗你,我真的梦到过,三百年前我娘死之后,我每天晚上都会梦到这里。” “” 三百年做同一个梦?! 那岂不是比做噩梦还要可怕。 故彦收敛神色,看着远处显得愈发阴暗的密林,感觉四周愈发的阴冷。 “你梦到了什么?” “百鬼夜行,”御邵湮绕到师父身前,深深的望着他,一字一顿道,“那里面有我娘。” “!”故彦瞳孔微缩,“你娘不是已经魂飞魄散了吗?” 御邵湮摇了摇头,“苏祁跟我便寻京都方圆千里,都没有找到我娘飞散三魂七魄。” 所谓魂飞魄散,并非是真的从此消失,而是三魂七魄碎裂,附着在不同的生灵身上。有的碎成千万片,几千万年也不见得能够重新找齐。有的碎成数百片,便还有一线生机。 魂魄碎裂会根据受到的重创分散到不同的地方,凭借当初玉玲珑不过金丹期的修为,邵纤柔的魂魄碎片不可能在方圆千里遍寻不到。 除非 “她根本没有魂飞魄散。” 故彦觉得自己压根都有些抖,当初的七重幻境,再加上后来的环佩和令牌,凡且跟邵纤柔扯上关系的,都让他招架不住。 “师父” “我想静静” 御邵湮欲言又止,伸手拉住师父,轻轻的捏了捏他的掌心。结果故彦被他这副模样勾起了好奇心,忍不住问道: “你刚才想说什么?” “藤蔓会长的很快。”御邵湮眼底情绪让人捉摸不透,想了想,又再次补充道,“很快很快。” “”故彦越听越糊涂,“百鬼和藤蔓又是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师父最好别看,会很难受的。”御邵湮微微眯起眼,沉吟了一声,“恩,就跟平日里我想到师父那样会难受的。” “” 这样一解释,结合之前见到翼族的遭遇,故彦顿时明白藤蔓和百鬼之间是什么关系了! 三百年做着同一个淫/乱的梦 还能保持如此程度的纯洁啊!能不能来个人告诉他到底是为什么啊!! 从密林吹来的风声里隐约带着少许空灵的歌声,很轻很远,掩在清溪的流水声中,飘然而过根本听不真切。 “鬼兮魂兮,何处归兮?” “怨兮恨兮,尘世嗔痴。” 那声音逐渐离的近了,御邵湮刚拉着师父退到木屋门口,就见远处的密林里出现了大量张牙舞爪的藤蔓,生长的速度真的如他先前所说,很快很快! “不要离开我三步之外。” 藤蔓似飞箭一般往木屋的方向蹿来,几乎御邵湮话音刚落,就已经近在眼前。但是并没有看到所谓的百鬼夜行,藤蔓在冲向木屋后突然顿住,徘徊不定。 它们在顾忌御邵湮! 故彦睁大眼看着藤蔓才从他们周边绕开,形成一个小小的圆圈,爬入屋里,再从窗户爬出。尽管没有直接攻击他们,可也包围的很紧,只有落脚之地 “藤蔓会绕开你?” “对。”长袍微摆,宽袖一挥,伸手牢牢的抓住故彦,“只要师父待在我身边,我保证会平安无事。” 故彦想了想,又作死的问了一句:“如果我不呢?” 御邵湮的眸光意味深长,笑看着他,额间的朱砂显得愈发妖娆夺目,“师傅不会想知道的。” 故彦闻言脸色微僵,缓缓扭过头去。 他的确不想知道 “鬼兮魂兮,何处归兮?” “怨兮恨兮,尘世嗔痴。” 粗壮的藤蔓散发出一股腐烂的恶臭味,中间开始缓缓升起一群黑影。在这沉沉天色里,四面冥歌,哀唱久绝,让人内心发慌,身处恐惧。 第十二章 无论是待在反派身边,还是待在男主身边,他总是会遇到一些毫无征兆的怪事。比如说当初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由洛,比如说现在这些该死的藤蔓。 以及百鬼夜行。 这只是和夸张的比喻,至于有多夸张 当夜幕降临,没有繁星银月的光辉,本该笼罩在黑暗里伸手不见五指的旷地上,突然出现了大片大片的鬼火。 黑影慢慢变得真实,展现在故彦他们眼里的,最终成了一个个容貌清晰的‘人’,顺着藤蔓扩展的方向,步步前进。 “” 这哪里是百鬼!这明明就是几千只鬼! 一望无际,密密麻麻正在成型的黑影,从远处密林,到木屋后面的巨石。就连溪水都被封去了去路,水花也就地变成了鬼行大军。 而御邵湮所谓的那些无法启齿的让人难受的事情,原来指的是 “师父别看。” 突然被捂住了眼睛,故彦内心无语到极致。藤蔓与鬼魂并没有任何出格的举动,只不过那些鬼物都没有穿衣服而已! 他得有多污才能自己幻想出一堆触手的现场大戏,所以小徒弟是已经饥/渴到在梦里看见人家裸/体而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会有反应吗 忍了三百年最后交代在他手上了,是不是应该自豪一下! 但是这么纯洁以后要怎么愉快的做小伙伴啊! 故彦伸手拉开御邵湮的手,偏过头继续看。几千个鬼不着一物的视觉冲击其实跟几千个人裸奔是一样的概念,只不过鬼魂行进的速度更快一些。 男女老少,身材各异,当真让人一饱眼福,看的故彦浑身燥热,然后在目光触及到那一张张死人脸后,热情全部被浇灭。 千奇百怪的死法就有千奇百怪的死相——有的歪脖,是被割了喉咙的;有的眼球爆出,是被撞了头的;有的长舌及胸,不晓得是怎么死的 “呕。” 故彦捂着胃,一手发凉,紧紧抓住御邵湮的胳膊,俯身不断干呕。 怨气滔天,他们都翻着白眼,血丝密布,没有眼珠。像是受到某种牵引般,毫无意识的向着同一个方向缓缓前进。 御邵湮双目深幽,试图从中间找到他熟悉的那个人。故彦站在他身后,亦是神色紧张,生怕藤蔓会突然发难。 “没有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成千上万的鬼魂从他们身前经过,天边逐渐露出一抹雾白,缓缓扩散而来。无论是藤蔓还是鬼魂都突然加快了速度,仿佛被人追赶一样。 “这地方古怪,我们要想办法离开。” “” 故彦背靠着御邵湮,眉间忧虑经久不散,察觉到小徒弟听到离开时的微微僵硬,心里头顿时闪过一个念头,不可置信的转过头,气的声音都在抖。 “你竟然知道怎么离开!” 御邵湮黑眸微沉仍旧没说话,只是脸沉得像是石头,很不好看。 就算这里诡异,只要能跟师父永远在一起,他都不会介意。何况,目前来看,他们并没有遇到过生命危险。 故彦一把抓住御邵湮的胳膊,难得摆出强硬的态度,“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御邵湮低头看着胳膊上的手,脸上的单纯被眼底露出的冷漠取而代之,阴狠的目光再抬头的一瞬间昭然而现。 “师父是想离开这里,还是想离开我。” 故彦被看得浑身一抖,“你” “师父早就知道的吧。”御邵湮忽然一笑,“知道我会变成这样,所以当初才一次又一次的想要抛弃我,从我身边逃开。” “我没有” “师父,徒儿很生气。” “” 这又是生的哪门子气! 御邵湮正对着故彦,伸出手指抵在他的唇间示意他噤声。继而弯身附在他耳边,灼热的呼吸喷的他脖颈发痒。低沉干净的声音钻入他的耳朵里,字字清晰。 “师父知道我的事就够了,为什么还要知道沈书锦,云黯,苏祁,天藏那些不相干的人呢?”用指尖摩擦着师父的双唇,感觉到师父情不自禁的颤抖,眸里突然似喜似哀,“所以,师父就跟我,一辈子呆在这里吧!” 故彦真想踹他一脚然后风风光光的走人! 扮猪吃老虎,这招玩的还真是漂亮!故彦这辈子都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遍体深寒,一种强大的让人窒息的恐惧感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他做梦都没有想过当初只有七八岁的御邵湮就已经能够看明白这么多事,那些不被他注意的小细节,竟然都被观察的一清二楚。脑中再次浮现当初云黯差点杀了小徒弟的事,感觉自己的双腿像是灌了铅,站在原地根本无法移动。 “只有我们。” 最后一口热气吹到故彦的脖颈处,猛然一个冷颤幡然醒悟,将御邵湮狠狠推开。 “你不是言璋。” 他的小徒弟已经死了,死在后山洞天的秘境,死在一条黑蟒的缠绕之下已经死了,或者根本就没有存在过。 故彦不敢想,不敢想那个天真可爱双眼湿漉漉的小徒弟真的会变成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大反派,算计,阴谋,谎言连篇。 他原本以为可以接受的,无论御邵湮变成什么样,都可以相爱。 可是他错了,大错特错。 现实告诉他,你的小徒弟不是还在黑化中,而是已经黑化到不能黑化了。 他不怕,他怎么可能不怕!他怕的要死啊! 御邵湮眼里酝酿积蓄爆发的狂风暴雨,握住试图推开他的手,力气大的攥的故彦感觉自己的手都快要废掉了。 “对,我不是言璋。” 突然低头咬住故彦的唇,鲜血瞬间在两人口中肆意漫开。他舔了舔被染红的唇,笑的愈发邪气。双眸里是睥睨天下的神色,浑身散发出不容抵抗的王者风范,催人臣服膝下。 骨子里的生生傲气,绝非数日可成! “我叫御邵湮,是你的夫。” 我叫御邵湮,是你的夫。 故彦只觉的脑袋轰的一下炸开了。 远处雾影蒙蒙,昏暗的天色渐笼而来。这不见日月的鬼地方,两人相对而立,白袍被吹的不住抖动,双手紧紧交握(其实是御boss攥着师父!) 可故彦想逃。 随着御邵湮每说出一句话,周身的压迫感就愈发浓烈一层。 这个人,他真的惹不起。 三百年前就因其多次自乱阵脚,更别说三百年后已经完全变了样。他不能自找死路,更不能把一颗心堵在书里的人物上。 他猜不透。 猜不透御邵湮何时是真,何时是假。只要一想到那些充满疑团的过往,他就会怀疑那些所谓的真情假意,是不是都仅仅逢场作戏。 “为什么要告诉我?” 为什么不能继续骗他? “因为” 御邵湮拉长了音调,黑眸逐渐变成了透亮的血红色,墨发缓缓加长至脚踝,从下往上亦是一点点变成赤色。松开师父的手,后退了两步,双脚缓缓离地,附在空中。 他的周身形成了一个小型的漩涡,所有的鬼魂突然掉转方向朝着他飞奔而来,随后都被漩涡吞噬干净。 藤蔓散去,黑暗笼罩下的御邵湮,周身都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血红,额间的朱砂不断吸收着漩涡里鬼魂被搅碎后形成的力量。 那双血眸让人心惊,倒映着故彦不知所措的模样。 “今天是我成魔之日。” 不久之后,他就可以可以彻底的拥有师父了。 这里一千九百八十一个亡魂,都是他亲手所刃。 罪孽深重,魔根深种。 他必须强大,整整三百年,满手血腥,祸尽人世,无数次九死一生。 这就是他付出的代价。 御邵湮缓缓落地,额间那点朱砂被晕染了一般,散成三瓣,隐隐散发出炙热的金光。他上前,故彦便后退,血眸一黯,双手的灵力就将已经被震骇的不知反抗的故彦扯回身前。 一只冰凉的手温柔的抚着师父的脸。 “跟我在一起,我不会伤害你。” 故彦惊恐的摇了摇头,因为恐惧的本能而拒绝的飞快。 他千算万算,算不到御邵湮竟然炼魔。什么无辜可爱的小徒弟,成魔之前必须得保持童子之身,御邵湮怎么可能不知道!!! 都tm的是为了欺骗他纯情的感情啊! 在看到御邵湮眼底瘆人的目光后,故彦有点后悔。但此刻已经回神,凭借他仙人的灵力,轻而易举便可以挣扎出来,随后立刻躲得远远的,盯着御邵湮随时保持警戒。 御邵湮刚刚吸收那些魂魄的力量,还没有完全为己所用,自然无法将故彦完全掌控。身后的红发慢慢变回原来的墨色,血眸也恢复到往常。 冷音低沉,透露出几许妥协的意思。 “答应我,我就带你离开这里。” 故彦迟疑的看着他,“你保证不骗我?” 御邵湮眉头都不皱一下,“我保证。” 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故彦默默的摇了摇头,退到更远的地方。 “除了我,没人能带你离开这里。” 输人不能输气势!!! 故彦认认真真的盯着御邵湮好久好久,最终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挺胸上前,搓了搓手,“那,如果我反悔了呢?” 御邵湮缓缓勾唇,露出一个魅惑众生的笑容,在故彦失神的刹那,瞬间移动到他的身边。指尖饶起他的一缕青丝把玩,低声轻道: “不在床上c哭你,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 第十三章 再次见到遍地黑蟒的时候,故彦的心情是复杂的。那弯弯曲曲扭动的身躯,和毫无人性的金色竖瞳,跟那些藤蔓一样恶心。 站在松软的泥土上,还有种不真实感。树上还挂着被拦腰斩断的黑蟒,已经没有滴血了,但是蟒肉并没有产生腐臭味,仿佛他们离开不久。 云黯从一块巨石下爬了出来,拇指粗的身体像条蚯蚓。头上两只角配上眼底的委屈,显得有些呆萌,顺着御邵湮的白袍,缓缓爬上他得手腕缠住。 “吾主,你们消失了三个时辰。” 这话不是仅仅对着御邵湮说的密语传音,所以故彦也能听见。可他们分明在那里待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这里却只是短短三个时辰。 御邵湮不肯告诉他那里到底是哪,关于邵纤柔的那些说法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你答应要带我离开。” 故彦扭过头不看他,心里还因为被骗的事不自在。想他好歹自诩心理学高材生,就算是吊车尾的学渣,那也能耍耍宝,卖弄卖弄现代人的知识精粹。 结果被小徒弟骗得团团转不说,还被限制了人生自由。 这个世界简直不能在没有爱了! 全部都是深深的恶意。 御邵湮眼神平静,没有立刻答话,而是捡起一根木棍,开始在地上戳戳画画。故彦眼神向下一暼,差点没认出来那是什么东西。 画的真是太难看了。 故彦蹲下身,抢过御邵湮手中的木棍,三下五除二就将那惨不忍睹的半成品勾勒出本来该有的样子。简单的线条,正是栩栩如生的九头蛇——相柳。 相柳下半身总是团绕在一起,占据大半的体重,从中间开始出现九个分支,每个分支上都长着一条脑袋。 原著中沈书锦依靠扭断相柳的脖子而逃出生天,但这一招对御邵湮来说显然并不是同样适用,所以故彦也对怎么干掉相柳有着深深的疑虑。 “相柳每次攻击最多能同时使用三个脑袋。” 御邵湮又捡来一个小棍在图上随意的圈住三个脑袋。 “他的协调性很不好,脑袋用的越多,反应就越慢。” 故彦点了点头,“九头一脑。” “能够同时除掉九个脑袋的最好办法,”御邵湮用一个大圈圈起所有的脑袋,“不是扭掉九个头,而是将他拦腰斩断。” 相柳不是壁虎,无法断尾重生,上半身与下半身脱离,就好比四肢脱离了大脑的控制。现代人所谓的脑死亡,基本是可以投胎转世了。 故彦一愣,“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御邵湮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第一次跟他近距离交手的时候。” “……” “还好你拉走了我,不然就不会有这么好的机会二人独处了。” 自从故彦一怒之下说他不是言璋,御邵湮就堂而皇之的不喊他师父了。 “那个翼族” 御邵湮眼神微黯,“要不是他被放掉,我就能早点凑够炼魔的魂魄。” 果然是这样。 翼族是炼魔需要的最后一个魂魄,所以御邵湮才会堕入其中。可翼族明明被他放走了,最后一个魂魄到底是怎么凑够的呢! 难怪他会被藤蔓袭击,难怪藤蔓会对御邵湮避而远之,那明明就是御邵湮的诡计! 故彦想起自己跳入里面后出现的光球,心里总是不安。那个白光球给他的感觉异常熟悉,它明明试图阻止自己的进入,最后却带着自己找到出口。 难道,他的穿书自带了不死的金手指?! 故彦一下子想了很多,等反应过来时,已经用凝着刀尖的灵力割向自己的脖颈,却被御邵湮快速的挡开,脸色青白。 “你宁愿死,也不想跟我在一起?” “” 故彦自己也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怎么会有这种可怕的想法!竟然想试试会不会有光球来救他,就像是被/操控了一样。 御邵湮攥住他得手腕,黑眸逐渐染上一层血雾,那种冷漠到不近人情的感觉再起席卷而来,让故彦从脚底生寒。 “回答我!” “不,我只是想刺一个蚊子” 故彦打了个激灵,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御邵湮神情似笑非笑,“蚊子?” 手腕生疼,让故彦心里没底。御邵湮以前藏的那么深他都看不透,更别说现在不屑于藏了,说生气就生气的毛病更是变本加厉啊! “恩,蚊子。” 故彦挣扎着站起身,眼神飘向树林之外。按照云黯所说,不过三个时辰,可却听不见由洛和相柳的打斗声。 死了?逃了? 无论是哪个,都不会是好事。 就算御邵湮说的有道理,断尾斩腰,可对手好歹也是上古凶兽,就算故彦跟由洛联手都不见得能轻易制服,更别说御邵湮区区渡劫期。 一有不慎,躲过了污水的腐蚀,也会被相柳吞下裹腹。 御邵湮眼中划过一丝情绪,稍纵即逝,掩藏的极好。不在拆穿他明显的谎言,也站起身,抚平衣袖。 “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眼中血色渐渐退却,“就算是死,我也会找到你。” “” 如果他突然离开了这个书里的世界呢 故彦嘴角一抽,也没敢把这句话问出来。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让御邵湮差点发作,最终默不做声的将他拉住,朝着林子外面走去。 云黯翻了个白眼,虽然不知道老祖跟主人发生了啥,但是看到主人变得正常了,它总算不用一直反胃了。 树林外不远,一片狼藉之景,故彦看着趴在地上无法动弹的相柳嘴巴都合不拢。九个脑袋歪七扭八的倒在地上,不断溢出污水。身子在沼泽里沉沉浮浮,一道裂口在九首合九为一之处清晰可见,淌出乌红腥臭的血液。 “那个幽冥还是有点本事的。” 故彦正想着上前结果了相柳,好离开这鸟不生蛋的鬼地方,御邵湮却阻止了他。 “?” “她生了。” “……” 故彦一时没反应过来,扭过头只见相柳盘起来的身体下似乎的确藏着一颗脏兮兮的蛋。相柳固然早死,可这个尚未见过世界的小生命却是无辜的。 御邵湮松开手,缓缓走上前,站在相柳的一个大脑袋前,只要对方一张嘴,就能轻而易举的将他吞掉,看的故彦心惊胆颤。 “我会杀了你。” “放过我孩子” 看见他点了点头,相柳缓缓闭上眼。 御邵湮祭出赤泽,毫不停留的将它从腰出的伤痕斩断。首尾彻底分离,相柳连叫喊的声音都没有力气发出,化成了一摊黑水,白色的蛋浮在上面飘向御邵湮。 “住手!” 故彦见御邵湮召回赤泽就要朝蛋下手,一声冷斥出口,刀刃停留在蛋面上,哐当一声响,竟然没有产生裂缝。 御邵湮是骤然收了灵力,否则神器的力量自然不容小觑。 “你答应过相柳放过他孩子的。” 故彦沉眸,想要抢过蛋,可又因为地上腐蚀万物的污水不得上前,只能露出一副我很想要这个蛋的表情盯着他。 御邵湮收了赤泽,将腕上的云黯解下来扔到蛋上。 “想办法孵化它。” “” 云黯被摔得七荤八素,摇摇晃晃的抬起头,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顿时震惊了! 它是公的啊!你见过公的孵蛋吗! 故彦朝着苦逼的云黯面无表情的点头,“麻烦了。” 直气的趴在蛋上不知所措的云黯想骂人。 这是典型的狼狈为奸啊! 霸主相柳一死,迷雾便缓缓散去,封印已解,他们可以离开了。四处奔逃的黑蟒,有的蹿入洞穴,有的入海逃离,奔散各地。 御邵湮转身走向故彦,抬起他的头狠狠吻了下去。 “下不为例。” 故彦惊恐的抓住他胸前的衣襟,嘴里被搅动的翻天覆地,差点窒息。口水顺着唇角流出,又被御邵湮一点点纳入口中舔舐的干干净净。 “我已经,快等不了了。” 御邵湮粗着声呼吸急促,在故彦耳边不断的喷出炙人的热气。故彦的手改为护住自己的衣服,就算被亲的晕晕乎乎,他也绝对要坚守底线。 第一次就在野外什么的 真是太糜/乱了! 现在的故彦绝对不会还以为御邵湮是个什么都不懂的雏儿了!好吧可能的确是个雏儿,但是绝对懂得不比他少! 而且这架势势必是要做上面的啊! 两攻相遇 故彦狠狠的咬了一下御邵湮作乱的舌头,腰上敏感处被一掐,顿时软了腿,被压在一块巨石上,后背硌的生疼。 “不要——不要在这里” 御邵湮黑眸深沉,嘴里甜腻的鲜血反而刺激的他欲/火更烧的旺。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看着身下故彦抖动的长睫,听见他因为被石头硌疼的抽气声,顿时心生怜惜。 舔了舔沾血的下唇,将他紧紧抱在怀里,“好,不在这里我们回去做。” 我们回去做 故彦一口老血哽住,差点喷出来。 这有区别吗?! “如果我不愿意,你要强女干我吗?” 御邵湮难得露出微愣的表情,“你不愿意?” 故彦小心翼翼的看着他,“暂时,还不太愿意。” 想想他可能要被压,就觉得某处疼的要死啊! 御邵湮捧起他的脸,仍旧啄着已经被吻的红肿的双唇,眸里仿佛溢出水般的柔情,低低的声音却带着几丝惧人的强硬。 “没关系,就算是强女干,我也一定要得到你。” “” 故彦内心泪流满面,再次受到一万加伤害。 第十四章 云黯腾云而行,身下飞鸟莫及。御邵湮怀里紧紧抱着故彦,而故彦怀里紧紧抱着相柳的蛋,正百思不得其解。 相柳能生蛋,竟然是母的! 那么丑的九头怪都有人要,生下来的蛋会是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呢? “我帮你劈开它看看?” 御邵湮唇角又挂起若有似无的淡笑,意味深长的看着他怀里的蛋,泛滥的杀意真真切切。连云黯都不安的翻腾了几下,差点撞上迎面飞来的黑鹰。 “不不用了。”故彦将蛋又往怀里紧紧抱了几分,尽可能离危险源远一点,“这种事交给云黯孵出来就好了。” 云黯的身子一抽,将黑鹰咬在嘴里,向后一甩,愤愤的吐出口中的鹰毛。恶意报复似的故意颠了几下身子,害得故彦的屁股在某人大腿处重重的摩擦了几下。 御邵湮负于身后的手猛的接住黑鹰,另一只手意味深长的拍了拍故彦的小腹。 “好,让云黯孵。” 故彦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云黯泪流满面,只想把身上的一对狗男男扔下去。真是一点都不懂得爱护小动物,这可是摧残阿! 一梦如浮云,千年不解情。 御邵湮取下黑鹰腿上绑着的字条,任由他扑腾几下翅膀飞走了。远望青山绿水延绵起伏,河流大江横贯其中。 继而冰雪漫来,皑皑不化。本是五月飞花之际,脚底却有寒冰千尺。玲珑冰塔树立交界之处,一半挂有冰凌摇摇欲坠,一半苍苍古铜相衬绿草娇花。 字条在御邵湮手中被灵力绞碎成沫,随风而散。故彦向来行于高空目不下视,此刻也被这冰原震撼,一阵头晕目眩。 “这是” “镇魂隅塔。” 乱闯野魂,皆镇压于此,不得救赎,无法转生,夜哭嚎。 千年之前,有妖皇祸世,修者折辱,以命困之,不见天。 故彦瞳孔微缩,不知御邵湮带他来此处何意。妖皇天藏三百年前被他放出塔隅,此处交通人妖两界,妖兽更是肆意横行。 一千四百年前被封印强行困于此处,妖皇的滔天怨气吸引各方孤魂野鬼来此做伴。绿地与冰原交界之地,几乎无人敢近。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故彦一哆嗦,怀里的蛋差点摔了下去。仅在百尺高空他都能感觉到的从下上涌的怨气,更别说他们要落地了 御邵湮伸手缠绕起故彦耳鬓的一缕青丝,在唇边轻轻一吻,黑眸沉沉,“我只是想看看你对我到底知道多少。” 笃定的模样让故彦心头一紧,沉下声来,“你想听什么?” 御邵湮轻轻咬着他的耳垂,“真相。” “” “嗷呜!” 云黯突然一声咆哮,朝着地面俯冲而下,重散漂浮的诸多孤魂。故彦被失重的感觉袭击的措手不及,牢牢的抱住御邵湮的肩膀,将蛋挤压在两人的胸膛之间。 “” 为什么一条蛟龙会发出狼一样的嗷叫声! 叫的那么难听!一听就知道是个冒牌货! 狂风一半带着热气,一半带着寒气,从两人耳边呼呼刮过。云黯显然对这俯冲的感觉异常兴奋,速度越来越快。 故彦感觉自己的脸都被风吹的变形了,一张嘴就口水横飞,吓得顿时不敢说话,将头埋在御邵湮的脖颈处,浑身打颤。 好不容易落了地,不等云黯停稳,故彦就一脚踩入厚厚的积雪里,被刺激的一个激灵。眼前高耸的塔隅,看起来古朴低调,怎么也想不出来里面镇压着无数妖魔鬼怪。 “我没有骗过你。” 故彦微微蹙眉,抱着蛋抬起腿,却又再次踩出一个深坑,白雪进了靴里,化成冰水,极为难受。御邵湮眼神微黯,面对着眼前高塔,口中念出古老的咒语。 镇魂隅塔说是镇魂,不过是因为当年折辱的上千道人魂魄不得转世,而实际镇压的却是妖皇天藏和诸多行恶之怪。 国中亦有传统,罪无可恕之人会被带来这里关押,沦为天藏的玩物。 千年如此。 塔门缓缓开启,里面没有一丝光线透出,那些故彦以为会涌出的幽冥也都没有踪影。御邵湮停下念咒,偏头看着他,伸出手,掌心向上。 “可是也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任何重要的事情。” “” 故彦看着眼前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默默的将自己的搭了上去。对方一用力,就将他从雪里拉了起来,重新站在云黯的背上。 御邵湮蹲下身,替他将湿了的鞋袜脱掉,好在白袍够长,能够遮住冻的红彤彤的双足。故彦又忍不住想起来,打从虫林被蛊王腐蚀了衣物后,御邵湮除了自己给的白袍,身下不着一物 故彦眼神闪躲,“你不冷吗?” 御邵湮没接话,只是再次用扛麻袋的姿势将故彦颠在肩上,不管对方挣扎着用蛋不疼不痒的砸自己的背,赤足踩在白雪上,眉头都不皱一下,朝着塔里走去。 摆明的转移话题,这方式太过拙劣,他都懒得拆穿了。 云黯哆嗦着缩小身子,它体内毕竟有蛇的血脉,冰天雪地只让它头脑发胀昏昏欲睡,勉勉强强的跟在主子后面穿过禁制进入塔里,重重的呼出一口白气。 故彦虽然被颠的难受,可隔着白衫能够感觉到对方身上的热度。眉头一挑,顿时想起来运转灵力发热的方法来。 早前仗着老祖身份,狐裘貂皮棉衣弃之迤逦还美名其曰体验生活,如今连双鞋子都没得穿。 果然,出来混,装逼总是要受到惩罚的。 塔里伸手不见五指,借着修为勉强视物,除了冰地就只有冰壁,寒气比外面有过之无不及。故彦抱着蛋也不知道御邵湮要带他去哪里,只能默默运转灵力祛寒。 “快到了。” 御邵湮突然出声,随后便将故彦放下来,屁股顿时一凉。 “你想干吗?” 故彦看着身下能够随便容纳两三个人的大冰床,顿时脸色微寒,朝着身后挪了挪,指尖微微用力。 如果敢乱来就别怪他蛋下不留人 御邵湮居高临下俯身压着他,额头几乎都要触在一起,双手撑在他的身侧,一双黑眸渐渐染上火热,然后 被夹在两人中间的蛋挡住了。 “师父在想什么?” 温热的鼻息喷在故彦的唇瓣上,近在咫尺的绝美脸蛋让他霎那失魂。猛然一吸气,合上唇,却来不及阻止嘴角的晶莹掉落。 故彦捂住嘴巴,不愿再抬头。 对着反派流口水什么的,真是太丢人了。 御邵湮勾唇一笑,起身转了方向朝着冰墙走去。故彦耳根微红,尴尬的不敢发出声音,只能不断的用眼神瞟。 只见御邵湮右手握拳,灵力凝聚成一个冰凿,朝着墙角用力的砸。碎冰四溅,片刻后便显出了一个洞。他伸手在里面掏了掏,取出一个黑色的盒子。沉香木的味道颇为浓郁,就连丈外的故彦都能隐约嗅到。 “是什么?” “想知道?” 故彦脸一黑,有点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不想知道还问个毛啊?! 御邵湮捧着盒子走到他身前,“那你亲我一下,我就给你看。” 故彦看看他又看看他手中的盒子,扬起头,“你趴下来点,闭上眼睛。” 御邵湮眼神微闪,将脸凑了过去,果真闭上了眼。故彦看着近在咫尺的唇瓣,诱人的颜色让他有些情不自禁的想起两人接吻时的美好体验。 从来都不是浅尝辄止。 蜻蜓点水般的碰了一下,滚烫的触感让故彦舌尖发麻,耳根都觉得软了。趁着御邵湮还没回神,一把抢过黑木匣打开。 “” 御邵湮睁开眼,随着故彦的眼神一起落到盒子里的东西上—— ——一张折叠整齐的白纸和一枚环佩竟然还有一套镣铐。 “我一直想着要让自己变强,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御邵湮捧着他的脸,墨眸里风暴/乱涌夹杂着几许道不明的伤悲,“然后就可以在重逢之后将这些东西亲手还给你,把你牢牢的锁起来,再也不能离开我。” 所以双手染血,步步求魔。 “别给我机会。”御邵湮紧紧抱住他,大口的喘着气,“千万别给我机会,我不想毁了你的。” “” 故彦被勒的差点断气,整个人都反应慢半拍,双目茫然失措。隐约能够猜到那张字条是什么,可是根本不敢去打开看。 是遗忘了记忆,还是被人恶意操纵。 一场似局,一步似棋。 御邵湮身上淡淡的味道,何时开始也让他觉得心安,全无防备。 明知是错,明知无果。 不到黄河心不死,不撞南墙不回头。 御邵湮双目微红,刀绞般的心痛他绝对不想再次尝试。 “做我的人吧。”腻人的黑眸带着浓浓的柔情,深深的望进故彦的眼中,勾的他心魂不稳,理智溃散,“告诉我,你的名字。” “阮故彦。” 故彦捧着他的脸重重的吻了上去,唇齿纠缠, “我叫阮故彦。” 第十五章 闻所未闻,却又似曾相识。 故彦着了魔般想要吻御邵湮,双手压在他脑后,唇间片刻也不愿停歇。就连怀中的蛋滚落,也顾及不上了。 闭眼吻的动情,浑然忘我,就连病床侧边开始裂开一条黑缝,也恍而不觉。 唇间清晰的水泽声让人羞得面红耳赤,御邵湮一双黑眸火热,柔情满溢似乎想将人溺于其中。滚烫的舌温柔而又强势的扫过故彦上颚的每一寸。 纠缠戏弄,意犹未尽。 云黯蜷起身子,一尾巴就将被抛弃的蛋抽到身前,再用头一撞,看着它骨碌碌地又滚回到尾巴处,玩的不亦乐乎。 “该走了。” 御邵湮轻声拂过故彦耳边,带的他一阵微颤,耳根处泛起红潮。 “去哪?” 故彦将腿上的木盒收入乾坤袖,晃荡着半空中没有穿鞋袜的两只脚。紧接着身子一歪,就从冰床上越来越大的缝隙掉了进去。 伸手只来得及抓住御邵湮的衣角,好在对方也的确跟着跳了下来,一个翻转,牢牢将他抱进怀里。 短短数日,接连尝到失重的感觉,故彦表示已经很淡定了。 只是这次没有出现那个奇怪的光球,对于他们所要去的地方,故彦也心中有数。 人世六界,向来以妖界和魔界为祸之伊始。妖皇破塔以来,此处结界削弱,早就成了妖界人界互通的桥梁。 只怕,妖魔乱世,又是一场势在必得的六界大战。 最猜不透天命,最不想入轮回。 落地处是妖界主城的北郊,并非如外界传言那般雾气灰蒙,寸土不生,反而灵力充盈,绿草肥沃,长势极好,齐了腿窝,繁花娇艳,空气中满是泥土的干净气味。 故彦刚迈出一步,脚底就被硬物硌的生疼,连忙抬腿。 “别乱动。” 御邵湮阻止不及,眼睁睁的看着他踩了上去,那处有几截已经发黑的碎骨,本是弃在草丛里不易发现。 “” 故彦弯下腰,将身旁的草丛拨开,远远往去,只见绿草地里掩藏的全部都是白骨,各种动物的残骸,有的甚至已经发黑,年代久远。 不穿鞋从上面凑过去,这双脚只怕得废了! “云黯。” 御邵湮沉声低唤,音刚落,跟在后面的云黯已经骤然变成水桶粗的巨型黑蛟,嘴里咬着那颗蛋,喉间传出一声不清晰的压抑低吼。 妖界北郊称花圃,花草肥沃,灵力充盈。可知妖兽尸体皆做饲料,内丹真气困于此间。交战屠杀,血流成河,亦是被称为修罗场。 “难怪被誉为六界最美的地狱。” 故彦跟着御邵湮蹦到云黯身上,当他从空中俯视时,被这辽原绿草间若隐若现的白骨震撼,由衷的发出感叹。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多变态? 因为变态的审美观总是很奇特的能够容纳其他所有人。 “之前让我昏迷的酒,是谁给你的?” 故彦突然发问,这件事已经困扰了他很久,他当时明明没有发现任何端倪。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天藏。” 御邵湮扳过他的身子,四目相视,算是默认,“燃香和清酒,缺一不可。” “” “为什么逃?” 故彦闻言缄默不语,半晌又道,“那你如何找到虫林去的?” 御邵湮唇角微勾,漾起一抹邪气的笑意,却是不答。故彦被晾的尴尬,知道这笑意中嘲讽偏多,别开头不看他。 要他亲口说自己因为害怕而逃跑,简直太不符合老祖傲娇有高冷的逼格了。 云黯忽然抽动了几下身子,紧接着打了个惊天动地的打喷嚏,嘴里衔着的蛋直直飞了出去,急得它慌忙加快速度去接。 “不晓得谁用了只破乌鸦传的信。” 云黯趁机接了故彦的问话,再次张嘴将蛋重新含在嘴里,冲击太大,险些磕断他的牙,发出一声不明其意的呜咽。 故彦眼神微僵,重新望向一脸阴沉的御邵湮,“你当时已经寻我到雾蛊骸泽了?” 御邵湮颔首,“刚进入地界不久。” 世界上哪有这么多巧合的事情,更何况,男主开金手指的时候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有反派的份啊! 反派他一直在抢戏。 “破乌鸦?” “很贴切。” 以云黯的速度,从雾蛊骸泽的边缘赶到巫蛊虫林,不过一日半的时间。而故彦决定跟沈书锦从琉璃海域出发,也不过两日。 半日之内能以乌鸦传信之人 故彦抿了抿唇,没在接话。因为云黯已经开始准备降落了,他的目光被眼前这座外观华丽风/骚的城堡全部吸引。 当真是金碧辉煌。 屋顶纯金打造的巨狼仰头嗷叫,栩栩如生的外表,恰到好处的线条和比例,仅是屋顶的摆设从美学来看就已堪称是鬼斧神工之作。 更别说城堡上精细打作的花纹,气势磅礴,霸道而又张扬。 守门的是两只旋照期的鬣狗妖,虽有灵识,慧通言语交流,却无法幻化人形。呲牙咧嘴的挡在故彦身前,口水流的老长,却顾及他身后的某人,而迟迟不敢发起攻击。 “退下。” 御邵湮上前一声冷嗤,两只鬣狗立刻焉了下去,在原地徘徊了两步,不甘不愿的退于两侧。 那不属于妖物的血液散发出清香甘冽的味道,就连方圆十里地妖修都蠢蠢欲动,更别说近在眼前的两只贪婪的鬣狗。 森冷的眼神直到故彦进了城堡里都没有收回。 御邵湮脸色微沉,跟在他身后,头也没回就朝着身后的云黯拜了拜手。云黯眼光一亮,吐出口中的蛋,就朝着其中一只鬣狗扑了过去,一口吞下了它的头 弱肉强食,积少成多。 这就是妖界的生存法则—— ——要么强,要么死。 故彦不是不知道身后发生的事情,只不过没有心思顾及,这是妖界的地盘,就得按照妖界的作风行事。更何况,只要想想他马上要看见传闻中残暴嗜血的妖界霸主,居然还有点小激动! 同城堡外观一样华丽骚包的内殿,奢华的翡翠地砖,墙壁是暗红色的玛瑙雕磨而成。屋顶白玉无瑕,用烫金融成狼形的图腾缀于其上。 这样一座精雕细刻的城堡,不知耗费了多少时间和心血。 大殿上的座椅,用孔雀的屏做靠背,使人第一眼就被深深吸引过去。 明明是化身八尺男儿的天狼,却偏偏着一身红衫妖娆,那人慵懒邪魅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细长的桃花眼满是轻佻。 容貌三分似,气质绝对是七分像啊! 故彦的眼睛在御邵湮和天藏身上不断转换,脸色也变得越来越难看。 按照年龄算,两个人绝对不可能是兄弟,可现实摆在眼前,让他不得不怀疑两个人显然易见的“奸/情”啊! “这就是那你心心念念的师父?” 天藏抬起一条腿蹬在椅子上,托着下巴漫不经心的打量着故彦,唇间溢出一声嗤笑,眼底的鄙夷显而易见。 “太弱了。” “” 故彦差点一个趔趄摔倒,跟御邵湮的肩膀撞在一起,被他揽住腰抱在怀里。 这是他听过最好笑也是最悲伤的笑话!!! 作为归墟老祖,身有仙人的修为,可偏偏跟男主和反派来往密切,这不就注定了他处处被压制的命运了吗?! 男主遇到的困难不够难,怎么体现爽文的金手指!反派遇到的变态不够变态,怎么能表现文章的逻辑性! 说到底其实都是作者在作! “我答应你的已经做到了,你别动他。” 御邵湮黑眸犀利的射向天藏,丝毫没有对妖皇所存的畏惧之心,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厌恶与反感,故彦能够感觉到他的呼吸都变的要沉重起来。 天藏摇了摇头,“那你可要藏好了,我们妖界之人,向来,说话不算数。” 言罢,还抛了一个媚眼,惊得故彦浑身汗毛倒立,掉了无数鸡皮疙瘩,抖个不停。天妖级别的威压,就连故彦都被镇的说不出话来,更别说还是渡劫期的御邵湮,脸色瞬间青白,黑眸都染上了血红。 天藏眼神突然冷冽,继而寒冰骤融,缓缓收了威压。 “你竟然修成魔了。” 御邵湮身形挺拔,站的笔直,墨发逐渐拉长,隐约又有了显魔的征兆。故彦拽了拽他的袖子,继而紧紧握住他的手心,压低声道: “你别冲动。” 泛滥的魔气和杀意瞬间消散无踪,御邵湮不在搭理天藏,牵着故彦就往大殿外走。 “你娘到真是有几分本事。” 御邵湮脚步不停,反倒是故彦止住步子,转过身,认认真真的看着神色从头到尾都很懒散的天藏,蹙眉问道: “邵纤柔在哪里?” 哪知天藏闻言突然仰天大笑,如同癫狂,“本尊怎么知道?” “” 故彦脸一黑,扯住御邵湮抬步飞快的往大殿外走。身后的笑声仿佛无休无止,让他脑袋一阵一阵的胀痛。 被变态当成傻/逼这种事,绝对不会是令人愉快的生验。 绕过亭柱,脚下全是白色的大理石铺成的路,光滑的能照出人影。冰凉却温润,赤脚踩在上面还挺舒服的。 直到耳边听不见那几乎要断气的笑声,故彦才停下来,看着一脸高深莫测的御邵湮。 “你们” 是什么关系。 未出口的话被御邵湮止住,修长的手指在他唇间轻轻抚摸,那双眼睛里诸多的情绪让故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御邵湮突然在他耳边打了个响指,就见一只黄鹂落地,化身为妙龄少女,盈盈而拜。 “见过御爷,您请吩咐。” “带阮爷去我的府邸住下。”御邵湮指尖划过故彦的耳根,俯首低声道,“你想知道的,等我晚上回来告诉你。但是,你要用我想知道的来换。你说多少,我就说多少。” “你要去哪里?” 故彦顺着视线看向刚刚才离开的大殿,顿时了然。被划过的耳根火辣辣的烧,通红成一片。他面无表情的转向黄鹂少女,之前黄鳝的悲剧不想在经历一次,索性连对视都没有。 “有劳了。” 黄鹂少女娇娇一笑,两朵红云飞上脸颊,那模样俏皮可爱。 故彦目不斜视,跟在她身后,朝着御邵湮做了个无声的口型。 ‘早点回来。’ 他有太多太多需要确定的疑惑,如果不能找到答案 这个世界都会崩的! 第十六章 黄鹂少女一路叽叽喳喳说个没完,尽管故彦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明显的就快在脸上写下冷漠二字,她也仍旧兴致高昂。 故彦不明白,为什么作为一只黄鹂能够比麻雀还要吵,这样也能够在御邵湮手里存活下来,他怎么也无法相信。 离开了妖皇宫殿,沿途零零散散的还有几所小型的宫殿,只是外观完全没有什么可比性。近郊的地方还能看见几座宅子,有的已经老旧的摇摇欲坠,剩下的也都年龄不小。 在往外,就是荒郊野岭,杂草丛生,起伏的小山包。就这样上上下下的走里很久,故彦腿都酸了。 这地方,连个房子都没有,哪里像是有人住的? 黄鹂少女还在前面兴高采烈的带路,全然不知故彦冰冷的眼神下隐藏的杀意。她突然止步,偏过头吐了吐舌头,指着一个小山包,脆生生的道: “阮爷,到啦。” 故彦眼底杀意骤然散去,顺着她的动作看去,有个被几乎人高的杂草掩藏住的山洞,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发现。 所以,听起来牛逼哄哄的御邵湮,竟然住在一个山洞里? 可黄鹂少女的模样又不像是在撒谎。 故彦试探性的放出灵识,这才发现这些大大小小的山包,地底竟然都是空的,不少里面还能感觉到活物的灵气。 “你们平常都住这里?” “我不住这里。”黄鹂少女眨了眨眼,这样一路走来她说的口干舌燥,终于得到了回应,“我住在树上的窝里。” “” 一双双属于兽类的眼睛通过灵识传入故彦的眼中,黑夜降临后,定是危机四伏。野兽各自为营,在自己的山洞里感受到不熟悉的气味,蠢蠢欲动。 小山丘就像一座座坟墓,只不过藏着虎视眈眈的凶兽。 “既然送到了,那我便告辞了。” 黄鹂少女学着人间女子盈盈拜礼,一转身就化作了一只黄鹂鸟,绕着故彦飞了一圈,恋恋不舍的离开了。 故彦拨开杂草,伸手戳了戳洞口,果然感觉到有禁制封印。随即,挺胸抬头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布施禁制之人修为不如他高,自然挡不住。 洞里有着淡淡的柔光,往里面走几步,就能看到照路的夜明珠。故彦这才发现,这山洞别有乾坤,越往里面深入,就越宽敞。 最里面的空地,摆着桌椅,还用双龙戏珠的翠色屏风隔出了外堂和内堂。最让故彦吃惊的是,这里的布局乍一看,竟然和他在酹隐门的行宫几乎出奇的相似! 黄鹂没骗他,这里真的是御邵湮的住处!! 故彦绕过屏风,走到最里面的寝室。珠帘翠幕,帷帐轻浮。床头摆着一个干干净净的白色布偶,比他的手掌要大一些,眉目清晰,白袍款款,淡蓝的浪花缀于其上。 仙风道骨,如似当初。 故彦坐在床榻,手指抚摸着布偶,看起来已经很陈旧了,可是却没有一点脏污破损。不难看出主人的仔细呵护,多少个日日夜夜御邵湮就这样对着他的布偶发呆? 他从乾坤袖里取出木盒,将之打开,对里面的镣铐视若无睹,只摊平那张泛黄的字条。墨迹已经晕染的淡了,但还是能看出来上面行云流水的字。 作为一个穿越者,不会用毛笔写一手好字,是件很丢脸的事情,所以故彦依靠着画画的基础一直在练字。 纸条上的字似乎是他写的,又似乎不是。 自打醉了三百年醒来,他就没有碰过毛笔之类的东西了。 ‘环佩归主,务必藏好。若违天命,必然诛之。’ 若违天命,必然诛之。 所以御邵湮才会跟纸条里的内容对着干,放妖皇,练魔功,不惜丧尽天良,双手鲜血。只是为了等着他出现? 按照原著里写的,从男主的视角看,御邵湮会统领妖魔两界,拉开正邪大战的帷幕。可故彦不知道的是,他跟妖皇之间的关系。 更不知道,反派到底会经历些什么。 如果他现在是陪在沈书锦身边,那他定然不会像现在这样心焦慌乱,无所适从。 他需要跟御邵湮好好谈谈。 夜明珠照亮着宽敞的山洞,无法感觉到时间的变化。故彦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山洞的主人始终没有回来。 甚至没有一个到访的妖修,让他觉得自己仿佛被遗忘在这里。抱着木偶躺在床上昏昏欲睡,思绪却无比的清晰。 走马观花的往事,他的记忆仍旧清晰的可怕。 只要一想到沈书锦,书里的剧情就成群结队的往外蹦。但是一想到御邵湮,却会有一个清晰的人影显现在他的脑海里,一颦一笑牵动他的情绪。 到底是御邵湮入魔,还是他入了魔? 从当初稚嫩青涩不堪一击的幼童,变成如今翻云覆雨称霸一方的恶徒。为什么,会让他胸腔涨闷,情不自禁的想要抱他吻他? 当故彦终于坐不住走出洞外的时候,瞬间被黑暗中一双双森冷的绿眸齐齐盯上。 看天色,现在已经接近破晓了。 御邵湮竟然真的一夜未归! 在他来到妖界后,明知道四周危机四伏,却在第一天就夜不归宿! 故彦脸色不太好看,连带收敛威压的心情都没有了,瞬间将那群徘徊不定的狼群震的匍匐在地,颤抖不已。 “谁派你们来的?” “嗷呜!” 头狼仰首发出一声咆哮,身后躁动不安的狼群都被哽住了一般,不仅做出攻击的姿势,喉间亦是发出意味不明的咕嘟嘟声。 “找死。” 故彦的袖袍一挥,一股灵力射出,将头狼击飞到数米之外。其他的狼见此,像是收到指令一般,群起而攻之。 毫无压力的游走其中,像是戏耍一般将愤怒的狼群玩弄于鼓掌之上。时不时的用灵力割掉几缕狼毛,又或者在柔软的腹部割伤一道不深却渗血的小口… 依旧没有狼说话,除了疼痛的低吼,他们几乎没有任何交流。凶狠的目光始终盯着故彦,寸刻不离。 故彦的耐心向来只对御邵湮纵容,现在面对一群不知好歹的狼妖,早就被磨的不耐烦了。 双手一翻,两把灵气凝聚的尖刀深深捅入一只狼的脑袋,再迅速抽出。身形速移到一丈开外的地方,听见此狼发出一声绝望悲鸣,双目开始喷涌出大量温热腥甜的鲜血,倒地抽搐不止。 剩下的狼群因为恐惧而不敢再上前,先前施发号令的头狼蹬着森冷的绿眸,跛脚走到最前面,高傲的扬起头。 “我等奉命,取你的项上人头。” “项上人头?” 故彦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连带眉目都温顺淡润。如果御邵湮在这里,定然会知道故彦这个表情下隐藏的愤怒有多么可怕。 可惜,他不在。 以至于,完全被迷惑的头狼没有发现丝毫异样。 “尊上说,你若不从,就用御爷抵命。” 故彦不用在多问,就已经知道何人要取他性命。论妖界权势最大,无非以狼族为首。能够指派狼群卖命,并且被称为尊上的人 除了妖皇,别无其他。 “御邵湮在哪里?” “去问阎王吧!” 头狼猛然跃起,朝着故彦扑过去。本是势在必得,以为对方会因为御邵湮的性命而束手就擒,不料眼前人影一晃,腹部一阵刺痛。 时间像是静止了一刻,紧接着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故彦站在头狼的身后,指尖灵力凝聚的锋刃还淌着血,滴落在衣袍的下摆,晕染成一朵朵鲜艳的红花。 天边显出一抹鱼肚白,丝丝光线照在头狼还温热的尸体上,腹部被剖开,五脏六腑流了一地,圆睁双目死不瞑目。 失去头狼的狼群嚎叫一声,身子打颤,狼毛都倒竖起来,在故彦以为他们要前仆后继的攻击时,突然四散逃离。 故彦站在原地,再也忍不住,弯下腰,捂着腹部狂吐不止。 这是他第一次杀有灵识的活物——他眼里几乎已经可以跟人媲美的妖修。 转过身,看着地上鲜血之中还在蠕动的肠子和内脏。左手一抬,一颗金色的内丹从头狼的尸体里分离出来,飞入他的掌中。 故彦一扭头,再次吐了出来。 真是太恶心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攥紧手中的内丹,故彦的指尖微微泛白。最终直起身,身上的杀气和威压尽敛,脸色淡然,朝着妖皇宫殿的方向一步步走去。 负责守门的鬣狗早就被云黯吃的只剩一堆染血的毛发了,故彦一路畅通无阻,直闯昨日跟妖皇见面的大殿。 第十七章 妖修只需要到开光期便有了灵识,能够通过言语交流,在不同种类的兽类中表达自己的意愿。到金丹期,便可幻化成人,智力也会更上一层楼。 但是在妖界,兽类的妖修似乎更加喜欢以原型生存在自己的地盘。化人只是伪装,从根本来说,他们比那些软弱的人类不知道要强多少,根本不屑于成人。 可凡事总有意外,比起妖界残忍现实的生存方式,飞升成仙的诱惑致使不少妖修心存善念,潜心修炼,只求能够位列仙班。 否则,人妖两界封印有所松动,又如何能在妖皇被镇压后,相安无事? 大殿之上的座椅趴着一只慵懒雪狼,白色的皮毛与殿中的装饰相辅相成,那双深墨色的眼睛盯着故彦,慵懒的神色仿佛天下在握,悠闲散漫的让人紧张。 就是这个漂亮的变态,杀了无数的修者,触怒天神而被以血镇压。 故彦伸出左手,指头一根一根的打开,直到五指张开,一颗仍旧带着血腥的内丹掉落在地,与大理石地板碰撞发出‘哐当’一声。 座上的天藏,连眼神都没变,只是转了转脑袋,身子猛然一僵,继而伸出长舌,露出一个魇足的表情。 一个赤/身/裸/体的少年从他身后膝行出来,媚眼春/色,墨发裹住隐约淡粉的身体。天藏朝着他点了点头,少年喉间滚动,咕噜一声咽下口中噙着的东西。 “下去吧。” 天藏伸出狼爪,表扬似的摸了摸少年的头。只见少年的上半身全部紧贴地面,裸/露的皮肤开始长出黑色的毛发,最后变成了一只体型偏瘦的黑狼,摇了摇尾巴,从殿后退离。 不难猜到故彦撞破了一件什么样的好事,也不难猜天藏到底有多么 故彦脸色黑的能跟锅底比,墨靴踩住脚边的内丹,“御邵湮在哪!” 天藏满不在乎的换了个姿势,背靠座椅,雪白的腹部朝着故彦的方向,丝毫不在意露出刚刚被服侍的想当满意的欲/望。 “你想威胁我?” “” “只怕没有其他人能给你和你的小徒弟收拾了。” 故彦脚底微微用力,内丹裂开细小的纹痕,一丝丝的灵力溢出,萦绕在大殿之上。天藏的眼神终于有了变化,带着一点嗜血的兴奋牢牢的锁住故彦的脚。 “御邵湮在哪里?” “这双鞋真是漂亮。” 天藏不答话,只是伸出鲜红的长舌,舔了舔嘴。那猥琐的像是在视/奸的神情,让故彦差点忍不住缩回脚。 这双鞋是他在御邵湮那里找的,虽然大小刚好,但也只是普通的墨靴,真不知道天藏这夸赞从何而来。 脚下再次用力的一碾,内丹上的裂缝变得更大,“御邵湮在哪?” 如果天藏再不说,故彦真的就要将内丹踩碎了。身死魂魄可以投胎转世,只要保存好内丹,来世就可以唤起被孟婆汤抹去的回忆,而且重新拥有自己的能力,和原地复活并无二异。 可如果连内丹都被毁了,就只有魂飞魄散一个下场。 故彦在赌,赌天藏舍得失去一只已经有空冥期的领头狼,亦或者仅仅只需要告诉他御邵湮在哪里。 “镇魂隅塔。”天藏缓缓吐出一个地名,低低的笑道,“十八层炼狱。” 故彦闻言收回脚,转身就走。 “你难道不想知道他跟本尊的关系吗?” 故彦步伐一缓,站在原地,身后天藏的声音如影随形。 “御邵湮,是我的外孙。你脚上的那双鞋,是当初邵纤柔做给我的。” “” 故彦的脑袋迟缓的运转着,脚上的靴子虽然做工粗糙,但是穿起来很舒服,绝对是用了上好的料子。 可为什么,邵纤柔送给天藏的鞋子会在御邵湮那里?! 故彦不想问天藏,也没有时间问。 镇魂隅塔的十八层炼狱,比冥界的十八层地狱还要可怕。两者共同之处,都折磨的是灵魂,但是前者却是对精神和的双层挑战。 就连沈书锦都会在里面九死一生,更何况没有主角光环的御邵湮。 天藏看着离去的故彦,狼爪凌空一抓,地上的内丹就落入他的手中。上面的裂缝正不断的释放出纯正的灵力,一点点进行着自我修复。 “没用的东西,赏你了。” 天藏将内丹随意一抛,从后殿蹿出的黑狼迅速将之吞入口中,咽了下去。 “谢尊上赏赐。” 黑狼的声音低沉粗嘎,完全无法跟刚才那个娇弱少年的模样匹配。 天藏靠在座椅上眯着眼看它,雪白的尾巴一晃一晃的,身下的又逐渐苏醒过来,它刚刚根本只是吃了个开胃菜。 黑狼迈着悠闲的步子上前,匍匐着身子抬头看他,眸里燃着淡淡的火热。 “请让属下伺候您。” 得到妖皇的首肯,黑狼嗷呜一声就扑了上去,在触碰到雪白的毛发的瞬间幻化成了纤细的少年。不多时大殿里便只剩下淫其/靡的水声,和暧昧的让人耳根发热的呻/吟。 离开宫殿的故彦,思绪一团乱麻,他连怎么去镇魂隅塔都不知道!只能根据记忆寻到妖界北郊。此时天色已经大亮,白日的妖界和故彦昨日来时基本一样。 没什么奇怪的生物走动,安静的根本不像传闻中那样热闹非凡! 其实之前他就想问御邵湮这些的,可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北郊的白骨花圃,故彦记忆犹新。腾云凌空,下视皑皑灰白,被掩藏在肥沃的草地里,数百年后,枯骨成灰。 如果邵纤柔是天藏的女儿,为何要让御邵湮藏好开启隅塔的令牌?环佩一对,又为何偏偏要将其中一块给他这个初次谋面的陌生人? 是因缘巧合命中注定,还是有人操纵阴谋诡计? 故彦从袖里取出环佩,转着方向对准阳光观察上面的纹路,试图从中间找到去镇魂隅塔的方法。只见环佩从某个角度被阳光照射时,一束亮光透在地上,绿草纷纷像两边倾斜。 凭空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洞口,有点像哆啦a梦里时光机的出口。 故彦无力吐槽这个世界的设定,默默飞进疑似能够去往目的地的洞口。6 昨天他们是通过冰床下的结界通道来到妖界,今天故彦孤身一人,刚爬出洞口,就被一声刺耳的尖叫震的差点又摔回洞里。 故彦将半个身子撑出来,才看清刚才的声音是一个妙龄少女发出来的。 这里绝对不会是镇魂塔隅,故彦环顾四周,确认眼前的少女是个人类,这个出口的确通向外界,双手重重的拍在地面上,整个人都借力从洞里跳了出来。 “阿珺,怎么了?” 熟悉的声音传来,故彦缓缓转过身,果然看见沈书锦那张温润如玉,红光满面的脸,顿时觉得有点憋屈。 明明可以跟着男主吃香的喝辣的,混迹天涯,身后一片美名。却偏偏选了罩着反派,不仅仅要担心自己性命可能会有危险,还要防备自己的贞洁被人惦记。 过的不能在窝火了! 处处被人压制,无论是跟沈书锦一起遇到由洛,还是跟御邵湮一起作死的找妖皇。他都永远是最吃亏最多余的那一个,因为剧情根本就不一样! 比起故彦心底的悲愤,沈书锦显得异常高兴,就差没有上去摇尾巴表达了。男主毕竟得有男主的风度,不能不顾形象的扑上去像小孩那样示好。 所以沈书锦瞳光微烁,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抱拳俯身,“弟子书锦,见过老祖。” 那少女闻言,一双杏核大眼睁得老大,沈书锦给她使了半天的眼色,才恍然回神,匆匆忙忙的行礼,连头都不敢抬。 “弟子言珺,见过老祖。” 故彦站在那里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两个晚辈的礼仪让他内心无比懵逼。 救反派的时候遇到男主,这样的设定真的没问题吗?! “你们怎么在这里?” 沈书锦直起身,“南枝师父说极地冰域有异象,担心封魂破塔而出,所以带我们来看看。” “南枝师父?” “正是之前老祖问过的南枝师父。阿珺掉队了,我回来找她,刚巧听见了尖叫。” 言珺脸色微红,闻言嗔道,“连续走了一天一夜,我修为可不如你们!” 沈书锦含笑不语,故彦皱了皱眉头,“这里离镇魂隅塔还有多远。” “不远了,前面就是了。老祖也是要去那?” 见故彦点了点头,沈书锦想老祖也是察觉异象,虽然对上次的事情心有余悸,但是如今没看到御邵湮,想必师祖自有打算,索性开口邀了老祖一同前行。 绕过这片平原,就能看见远处的隅塔隐藏在冰雾里若隐若现。中原之陆和极地冰域的交界之处,一半五月飞花,一半寒冬育雪。 塔下有一人负手而立,金丝勾勒的蓝衫云袖,风华正茂,宛若天神。身旁还站着个奇装异服的玲珑少女,朝着他们招手,身上的镯子和银铃叮当直响。 “南枝师父,这位是归墟老祖。”沈书锦走上前去,接着又朝故彦道,“这位是南枝仙使。” 修者求的是位列仙班,而仙者更喜人间自由自在。 故彦未曾在仙界见过此人,却也久闻其名。书中沈书锦的第二大秘密武器,便是这位已经修炼至鬼仙顶峰的南枝仙使。 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沈书锦长成这样,行事风格完全是跟南枝学的啊! 南枝浅浅一笑,“久闻盛名。” 故彦面色淡然,“过奖过奖。” “” 这情形实在尴尬,沈书锦的袖子都快被言珺扯破了,那边的银铃少女也不出声,缩着身子眼神不知道哪里放。 “不然,我们就进去吧?” 沈书锦挠了挠头,拉住言珺的手捏了捏。两位气场不怎么对头的大人物,都点了点头,不在互相为难,看着关闭的塔门又瞬间变的冷漠。 这里的封印,应该由谁来打开呢? 第十八章 能够镇压的了天藏的封印,岂是说进去就可以进去的? 御邵湮有开启隅塔的令牌,又知晓法咒,来去自如,可故彦不知道。而沈书锦他们这一行,只怕也是抱着走一步看一步的心态,压根没想过要怎么进去。 “你去试试。” 故彦朝着沈书锦扬了扬下巴,这种时候就应该发挥好男主的金手指。 “是。” 沈书锦上前一步,双手撑在青铜门上,灵力四溢。 别人看没看见故彦不知道,但是他站的位置刚好能从领口看到沈书锦锁骨处莲花胎记泛着淡淡的白光。 果不其然,青铜门上金光乍现,继而缓缓向两边开启。 沈书锦一愣,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灵力散去,并无任何端倪。眼神复杂的看向身后的人,让开身子,露出黑漆漆的塔口。 “老祖先请。” 南枝做了个请的动作,身后的异域女子眨着眼往里面看。故彦点了点头,也不作让,直接走了进去。 面对未知的危险,先进去的总是最吃亏的。 可故彦不在乎,他现在只想去找御邵湮,别说这个隅塔他早前进来过,就算是让他去闯地狱,他也定然愿意首当其冲。 只不过地狱也比不得这里。 沈书锦左手牵着言珺,右手拉着那个异域少女,南枝是最后进来的。 异域少女身上的银铃声清脆悦耳,故彦偏了偏头,这才想起来沈书锦没有跟他介绍。上次一别,只知他身边有秦灵和小师妹,何时又冒出这样个娉婷少女? 沈书锦的袖子被异域少女攥的越来越紧,一扭头正对上老祖探究的目光。不着痕迹的将人往自己身后挡住一些,才笑着道。 “瞧弟子的记性,这位是从苗疆来的圣女,阿逻。” 故彦表示了然,“秦灵呢?” “老祖还记得她啊。” 沈书锦尴尬的笑了两声,却不答话。倒是阿逻的眼神唯有闪躲,整个人几乎都要缩到他的身后去了。 他们不说,故彦也知道,只是沈书锦那副怕他觊觎自己后宫的动作惹的他不爽,才故意去男主的不痛快。 “秦灵是好姑娘,别辜负了人家。” 话是对着沈书锦说的,冷厉的寒光却是瞥了一眼阿逻。 连言珺都感觉这气氛不对,顾不得尊卑之礼,慌忙扯着沈书锦的袖子道,“阿锦,前面有动静,我们去看看吧。” 沈书锦刚被故彦突然发问,手足无措。现下静心一听,果然有些许动静。剑眉微蹙,朗目幽幽,得到南枝的首肯,才顺着声响来源走去。阿逻和言珺互相看了彼此一眼,都紧张的跟在他身后。 隅塔里本来就无光,好在修道之人能够在黑暗中视物,可这里面实在是太黑了。不仅仅是因为没有光线,或许还有什么黑雾之类的东西。 总之,能见度很低。 三个小人不一会儿就看不见踪影了,南枝和故彦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显得有些兴致缺缺。 故彦面无表情的看向南枝,“你不跟着?不怕他们有危险?” 南枝挑眉微笑,“我倒觉得你比较危险。” “世界上很多人都比我危险。” “你从哪里来?” 故彦顺着南枝的目光,看像自己衣袍下摆晕染的点点血迹,那是之前在妖界杀那只头狼时不小心弄上的。无意过多解释,他抬步就走,却被人伸手挡住了去路。 “你想怎样?” 南枝收回手,不赞同的摇了摇头,“你刚刚不该表现的那么明显的。” 故彦高贵冷艳的扭开头,“与你无关。” 言罢,甩袖就去追沈书锦他们。南枝站在原地,眼神微闪,等故彦不见人影,才不急不缓的朝着他们消失的方向走去。 要说故彦跟南枝素未谋面,口舌之争实属无稽之谈。可偏偏两人初遇就互不对盘,故彦总觉得南枝没有那么简单。 作为男主的金手指之一,南枝可也算是呼风唤雨,广知天下。不知道被沈书锦捞了多少好处后,还得屁颠屁颠的替男主收拾烂摊子。 故彦本来是很敬佩他的,能将男主教的顶天立地的人,必然不会差。 百闻不如一见。 虽同想象中的感觉相差无几,可故彦不喜欢南枝的笑。那仿佛一切在握,虚假的笑意,让他觉得莫名的熟悉,继而是一种不寒而栗的惧意。 有点像上位者的镇压,让人闷的发慌。 故彦追上沈书锦的时候,他身边的阿逻脸色惨白的拽住他的胳膊,盯着眼前的旋梯,浑身抖得说不出话。 自从踏进隅塔开始,阿逻就一直处于这种即将崩溃的边缘,浑身上下的银铃就像是催魂曲,表达主人深深的恐惧。 阿逻有幽闭恐惧症。 故彦早从看到她开始,就知道她是谁了——本应该和沈书锦一同进入巫蛊虫林最后在黑蟒浊屿生米煮成熟饭的蛊女。 再次应得那句话,殊途同归,沈书锦跟阿逻到底是相遇了。 “言珺呢?” 比起沈书锦的神情严峻,故彦问得随意多了。跟着男主混,他绝对没有什么压力,反正都是些他知晓的剧情。 “老祖没听见言珺师妹的叫声吗?”沈书锦蹙眉,“刚才我们过来,正准备上楼,就听见言珺师妹尖叫,一转身,就不见她了。” “她”阿逻哆嗦着嘴唇,呼吸都变得不稳,葱白的手指指向楼梯口,另一只手仍旧紧紧攥住沈书锦,“她出现在那里了,可是又不像她” 南枝刚过来就听到这话,眼色一沉,“那我们上去看看。” 故彦双手抱胸,眯眼看向紧张的三人,也不多说话,只是放出灵识扫过塔内,试图寻找御邵湮的痕迹。 可是没有,御邵湮的气息他根本感觉不到! 空荡的隅塔,除了他们四人,连活物都没有! 故彦对此并不意外,他只是在证实天藏的话罢了。 镇魂隅塔,十八层炼狱。 御邵湮如果真的来了这里,那么多半就是在那个地方了 可同样放出灵识试图寻找言珺的南枝的想法就不一样了,传闻中鬼魂哭嚎的隅塔,怎么会没有一点活物的气息? 就算塔印松动,妖皇能够破塔而出,那些鬼魂也不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才对! 沈书锦已经迈出了踏上旋梯的第一步,阿逻虽然惧怕,可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她只能牢牢的抓住沈书锦。 南枝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的看着沈书锦和阿逻突然消失。 毫无征兆的就不见了。 故彦冷着脸,“你让他们上去的。” 南枝面色一僵,“他们不会有事的。” 的确。 故彦心里默默的赞同,看着楼梯顶端出现了两个模糊的黑影缓缓扭过头,正是沈书锦和阿逻。只不过他们眼神空洞,身体浮的就像一团烟雾。 没有活人的气息。 南枝蹙眉,“是幻影。” 故彦没理他,随着楼梯的人影消失,他也一脚踏上了旋梯。手腕突然被人拽住,紧接着眼前仿佛是穿越时空一般,景物迅速变化,最后成了一间封闭的隔间。 没有窗户,没有门,没有缝隙,完全密闭的铁屋子。 “你拉着我干什么?” 故彦扭头看着还拉住自己手腕的人,气的想要骂人。 “本能。”南枝歉意的笑了笑,伸手敲了敲铁壁,“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故彦不情不愿的哼唧了一声,“本来可以不用知道的。” 南枝挑眉,发现灵识根本无法穿透铁壁,悻悻的扭头,“你有办法?” 故彦懒得搭理他,径自走到墙角边盘腿坐下。南枝自讨没趣,但是人家一个仙人都不着急,自己如果表现的不淡定,似乎有点不符合逼格,索性也找了个靠墙的地方坐下。 差不多了。 故彦估摸着时间,身体在灵力的托举下缓缓上升到半空中。南枝不知道他这是在做什么,刚准备开口,只见四周的铁壁开始下降,露出了后面的铁栏杆以及 无法形容数量的灰毛老鼠。 几乎是在南枝离开地面的前一刻,成群的老鼠冲到了他刚刚站立的地方。“吱吱”叫着,仰头露出尖牙,红色的眼睛里是兽类见到猎物的残忍与渴望。 “为什么不攻击?” 南枝心有余悸的看向一开始就没有表现出战斗的故彦,他似乎早就知道一切,却不愿意告诉他,似乎就是想要看他出丑。 “你可以试试。” 故彦指尖点了点地上的灰鼠,移动身子离南枝更远,抱胸等着见证他作死的那一刻。南枝内心挣扎了半天,最终被密密麻麻的灰鼠恶心的受不了,云袖一挥,灵力凝成的刀片就向底下的老鼠飞去。 鲜血四溅,腥臭无比。 故彦撑着结界,避免被污秽弄到衣服上,好整以暇的看着地面上瞬间狂躁的老鼠们全部朝着南枝发出低吼。 兔子急了会咬人,更何况是本来就会咬人的老鼠急了呢? 只见怒气冲天的老鼠一个踩着一个,从四面八方累成高大的正三角形,将南枝团团包围在最中间。 南枝儒雅微笑的脸终于破功了,一边攻击不断累成墙的老鼠,一边气急败坏的朝着故彦道,“你早就知道会这样?” 故彦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双目一凛,屏息等着这最后的重头戏。 暴/乱的老鼠也察觉到了不同寻常,逐渐平静下来,全部趴在地面上颤颤发抖,猩红的双目也开始变得温顺。 第十九章 细细沙沙的声音越来越近,最下面的铁板震动,连带那些灰鼠的皮毛也不断颤动。猩红的老鼠眼藏着敬畏,和浓浓的恐惧。 南枝灵识一扫,脸色虽然没变,但眼神绝对称不上是放松。那飞速接近的庞然大物,只让他感觉到无比恶心。 黑色的身影渐渐逼近,一只比成人还要大的肥胖动物站在铁栏杆后面,用轻蔑的眼神看着他们——一只有元婴修为的老鼠王。 藏在黑暗中,靠吃腐烂的人肉生存修炼,肮脏又下作的东西。 故彦抿了抿唇,不算流畅的空气中弥漫着恶臭,让他浑身不自在,只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去找御邵湮,朝着南枝低声道: “可以攻击它,先别杀它。” 一只元婴期的老鼠,如何敢用上位者的眼神去看已经飞升了的仙者?南枝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不同寻常的一点,不敢在轻举妄动。 可故彦早就等不住他静观其变了,双手凝聚灵力,一条淡色的长剑便朝着老鼠王胸口刺去,正中红心。 老鼠王痛苦的捂住胸口,愤怒的嘶吼,一爪子拍在铁栏杆上,使得里面的老鼠都转向故彦露出龇牙咧嘴的表情。 故彦的剑刺的不深,他的目的也不是要杀老鼠王,只是想要激怒他。结果显然没有到达他想要的程度,指尖一转,又一根细剑射出, 南枝不知道他为何明明能够一招就杀死老鼠王却手下留情,带着点报复心态冷眼旁观,任由底下成群结队的老鼠搭墙玩命似的攻击故彦。 加起来的战斗力也不够热身的。 故彦讽刺的看了一眼南枝,游刃有余的躲开铁栏里老鼠的攻击,还不断对外面的老鼠王施加伤害,从剑到银针,换着法的戏谑,全身上下几乎被他戳了个遍。 老鼠王终于暴躁了,怒的双眼猩红的能滴出血,焦躁的在铁栏杆后面转来转去,口中发出诡异的叫声。 元婴期的老鼠早就可以化身成人,慧通言语了,可这只老鼠分明不同于普通的妖修。除了看起来体型庞大以外,就只能用愚蠢来形容了。无论是始终慢半拍的反应,还是过于肥胖而显笨重的动作,都让人觉得好笑。 故彦反手扇飞了一只试图突袭的灰鼠,移动到南枝身边。 “不想死在这里,就激怒老鼠王。” 就像一个牢笼,四面都是铁栏杆,正同南枝之前试过的铁壁那样,灵识无法穿透。缝隙处全部有封印,任凭他们有穿墙的本事,也无济于事。仅仅足够老鼠仔涌入,唯一能出去的方法,就是让老鼠王为他们破开一个出口。 动物的天性决定了他们的能力,比如当故彦将一根灵力针插在老鼠王的鼻子上时,他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怒火,爆发了。 元婴期的法术根本无法伤到故彦,它的老鼠子民们在一次又一次的攻击中死伤无数。哀声弥漫,让它的地位受到了极大的威胁。 哪怕是死路一条,它也必须保护他的子民。 尖尖的鼠牙磨在铁栏杆上,滋滋的声音,故彦还能看见交接处迸射的火星。这里的铁栏杆都是上古玄冰所制,困住擅闯之人,无论你是多厉害的修者,也总会耗尽灵力成为老鼠们裹腹的食物。 书里的剧情,沈书锦跟南枝先后落入台阶处的传送阵,沈书锦自然趁机和蛊女‘加深感情’,而南枝则是落入鼠牢直到最后灵力耗的所剩无几,试图跟鼠王同归于尽。结果没杀死人家,反而是激怒了,直接咬破铁栏杆闯进来,最后还是不敌鬼仙被杀。 那一场决斗写的场面很惊心动魄,可因为南枝抓住故彦导致他也被拖入这里,所以整个过程基本没有什么难度。 鼠王磨断一根铁栏杆后,整个封印都变得衰弱。故彦毫不停留的将灵力剑刺入鼠王的后颈,这一次没有在逗弄似的手下留情,一击致命。 庞大的身体落地,震的地面抖动,老鼠们疯了一样扑上去撕咬着鼠王,争夺他的内丹,不一会就只剩下血肉模糊的骨架,和无数惨不忍睹被压成饼的尸体。 “还不走,等它们复仇吗?” 故彦瞬间移动到外面,顺着黑漆漆的密道往前行进。南枝一愣,目光从地上的血团收回,脸色微沉,随着故彦声音传来的方向追去。 “这到底是哪里?” 南枝追上故彦,挡住他的去路,虽然他也隐约猜到他们是落入了什么传送法阵,可是镇魂隅塔当初可是封印妖皇之处,岂还有别的秘密之处。 故彦不想多做解释,可眼神一瞟,隐约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黑影,心中微紧,继而盯着南枝,缓缓开口解释。 “封魂镇压妖皇,仅仅十八层的高塔怎么封的住上百万的幽冥?真正的镇魂隅塔指的不是地上,而是这地底。” “那” 南枝还想在问些什么,脑后突然一痛,撞击太过猛烈让他眼前发黑,回过神来时四周哪里还有故彦的身影? 伸手摸了摸后脑勺,果然起了一个大包。南枝脸一黑,刚才在鼠牢里灵识无法使用,没想到会被钻了空子,偷袭的如此轻而易举,真是奇耻大辱。 “归墟老祖。” 南枝眼神幽深,在口中反复咀嚼了几遍这个名字,看着眼前的岔路口,最终选择朝左边前进。 阴风阵阵,刮的鸡皮疙瘩都掉落一地。通道一望无顶,只有四周墙壁上的洞里不断的探出没有实体的手臂,试图抓住些什么。 故彦坐在云黯的身上,脸色越来越不好看。 任谁被不知道哪里伸出来的手臂摸来摸去也会生气啊!何况这些虚无的魂魄带着怨念,直接从他的仙身上穿过去。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仿佛灵魂被人挠了一下,烧灼到骨子里,脑海里不受控制的出现那些过往的恐惧 “老祖,老祖” 云黯察觉到身上的人呼吸急促,不断的摇晃扭动身体,加快速度往前冲去。故彦一个激灵缓过神,灵魂处的烧灼让他心有余悸,不敢再小瞧这些手臂的威胁,用灵力隔起一层结界。 “御邵湮呢?你们为什么要来这里?” 云黯摆了摆头,停了下来,“老祖想知道,不妨自己问主子吧。” 两侧已经没有那些挠人的幽灵手臂了,故彦跳到地上,目光紧紧的盯着眼前缓缓开启的石门。云黯轻轻叹了一声,缩小了身子,从底下的缝隙窜了进去。 简陋的屋室,除了中央的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摆在离地一尺的托盘上,几乎空无一物。 御邵湮还穿着那日的白袍,盘腿坐在地上,铺散一地的赤色长发上升起团团黑雾,血眸静静的盯着他,周身的灵力萦绕了一圈又一圈。 “鬼兮魂兮,何处归兮?” “怨兮恨兮,尘世嗔痴。” 几不可闻的冥歌,仿佛又回到了黑蟒浊屿御邵湮成魔的那一日。一种从脚底生出的惧意,让故彦无法移动步子去靠近他。 “为什么?” 为什么一定要成魔? 为什么一定要走上不归路? 故彦这才明白天藏让他来这里的真正目的,根本不是什么来救被十八层炼狱折磨的御邵湮,只不过是让他看清事实罢了。 仙魔两立,妖魔成契,正邪难辨。 难道非要他堕魔才能跟御邵湮在一起? 御邵湮只是看着他,发上跳跃的黑雾一点点被吸收,冥歌不息,修炼不止。他早就满手血债,如何能跟云端之上的仙人双宿双飞? “师父想要怎么做?” 故彦目中悲凉,冷的怯人,乍闻师父二字,愣了半晌才幡然醒悟这是何意。 御邵湮在打感情牌,想让他心软,让他心疼。事实上,他也的确心软了心疼了,小徒弟吃了太多苦,他又何尝不知? 一步一步走到人身前,蹲下身,“你一定要成魔不可?” 御邵湮点了点头,时至今日他早就没有回头路。血债血偿,就算改邪归正也是杀声一片,他不想死,不想跟师父阴阳两隔,此生不复相见。 故彦缓缓捧起他的脸,额间那点妖娆红艳的朱砂痣,何尝不是长在他心里。 “好。” 心脏跳的厉害,御邵湮缓缓闭上眼,长睫打着颤。千万种的可能,他独独没想过,一个“好”字就让他言语不得。 有些人生来就是有使命的,尽管故彦不愿意承认,可他也不得不否认,这样的御邵湮更加真实,更加能安抚他内心的不安。 世上妖魔何其多,岂会怕多他一个? “只要你不后悔。” 故彦又接着冒出了一句话,后背惊出一身的汗。这种不经过大脑思考就出口的话,就好像脱离了他的控制,在隐约暗示着什么。 “绝不后悔。” 御邵湮的血眸里神色微漾,酝酿着别样的情绪,一点点泛滥成灾。 他有什么可以悔的呢?他要强大,强大到足以站在师父面前。强大到足以轻而易举扫平一切阻止他和师父的障碍。 遇神弑神也好,遇佛杀佛也罢。 他根本不在乎。 “他们来了。” 御邵湮微微偏头,看着石门冷笑,那神情将杀意写的清清楚楚。故彦微僵,听着石门缓缓开启的声音,正欲扭头去看,却被御邵湮双手压住脑袋,重重的吻了上去。 石门后出现的四个人,看着相拥而吻的两人,只能用目瞪口呆来形容。 “你们” 第二十章 滑腻的舌头在口中戏谑般的扫过每一处,御邵湮的吻总是来的突然又过程激烈。故彦憋的满脸通红,又因为被人看到而心中暗自纠结,紧紧闭着眼身子都兴奋的打颤。 “简直伤风败俗!” 沈书锦那可是刚正不阿的男主,莫说师徒之恋本就不合伦理,偏偏两人都还是男的,更加让人不耻。灵力一涌而出,向着他们攻击过去。 云黯身子一晃,赫然变大,挡在中间接下攻击。黑鳞的防御能力故彦早在三百多年前就领教过,沈书锦目前的修为,对它来说不痛不痒,并没有什么卵用。 故彦被吻的几乎喘不过气来,憋着一口劲推开御邵湮大口大口的喘气,眼中染了湿润,带着几许被撩拨过的慵态,惹的御邵湮喉间一紧,眼神幽深。 南枝挡住还想出手的沈书锦,两个少女只能躲在后面说不出话来。阿逻本是因为这地方密闭,让她心中忌讳,言珺的表情却是恨不得将御邵湮生吞活剥了。 “堂堂归墟老祖,竟与徒弟苟合?” 故彦扯了扯被啃的发疼的唇,“堂堂南枝仙使,连老鼠都打不过?” 南枝脸一僵,手中祭出一柄长剑,“以下犯上,孽徒该死。” 此话一出,连沈书锦和两个少女都纷纷祭出了武器。兵刃相见,御邵湮只是缠着故彦的一缕青丝,在指尖绕来绕去,丝毫没放在眼里。 沈书锦想杀他多少次,就失败了多少次,他早就没有紧张感了。 故彦站起身,眼神一寒,“谁敢动他?” “师祖,您莫要执迷不悟。”沈书锦摇了摇头,双眸悲痛而决绝。 这还真以为自己肩负着清理门户的使命了? “沈书锦,你别忘了你手中的剑是怎么来的?难道我赐你神剑,是让你用来忤逆我的?” 这话说得狠,配上故彦冷漠的表情,唬的沈书锦眸光一纠,内心动摇。可对峙中的几人,都没注意到,御邵湮眼底一闪而过的寒光,对于银翎这件事,他始终难以忘怀。 沈书锦咬着下唇,当仁不让,“师祖为何护他?” “我说过,我的徒弟,我自会管教。其他人想动他,就从我身上跨过去。” 夜明珠的幽光照亮整个暗室,镇魂隅塔里的魂魄大多已经被御邵湮炼化了,单看他已经到达渡劫巅峰的修为,故彦就知道他来这里到底是为了做什么。 仙人加渡劫巅峰,再有一条防御力爆表的黑蛟,胜算虽然不大,但也绝对会是一场两败俱伤的恶战。 其实故彦不想打,南枝也不想打。 人生在世,真的到了飞升以后,看透人世百态,早就不求一战输赢。他们要的是足以站稳脚跟的立场,以及生存的准则。 嫉恶如仇,扬名立外,拼个你死我活,都不过是毫无意义的嚎头。 御邵湮拽了拽他的袖子,眼神温柔的出水,“故彦。” “” 故彦扭头看到他的表情,只觉得自己的血压大概一下子升了好多个点,脸颊红的像是两片火烧云。 “你这魔头,拿命来!” 一声娇喝,言珺长鞭已经凝聚着灵力破空而至,跟云黯挥动的尾巴碰撞,瞬间震的整个人都飞了出去,被沈书锦飞身接住。 “阿珺,你没事吧。” 言珺摇了摇头,右手无力的垂在身侧,忍不住发颤。指尖勾着长鞭,几乎已经拿不住了。云黯那一撞,可是用了十成的力,从来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 御邵湮没有一点觉悟,突然抱住故彦的腰在他小腹蹭了蹭,再次温柔的唤了一声,“娘子。” “” 故彦的脸瞬间就黑了(红到极致就是黑!),“你闭嘴。” 言珺左手紧紧攥住沈书锦的袖子,眼泪摇摇欲坠,“御邵湮,我殷家十三口性命,总有一天,我要从你身上讨回来!” 故彦冷哼,“修道者与凡事绝缘,你心存怨念,六根不净,如何成仙?” 言珺柳眉倒竖,怒道,“你又凭什么说我!与徒弟苟合,包庇纵容,你根本不配被称作师祖!更不配位列仙班!” “阿珺!”沈书锦突然冷斥,言珺看了他一眼,继而低着头眼眶红红。 故彦上前抚了抚云黯的头,“可偏偏我现在不仅护着徒弟,还是位列仙班之人,就算我使殷家人魂飞魄散,你又能奈我如何?” “你” 言珺听言,本就受创,现下被气的更是快要吐血。要不是被沈书锦抱在怀里挣扎不开,就要再次冲上去拼命了。 “师祖,言珺年少不懂事,您怎能跟她一般见识?” 这话七分恭敬三分责备,故彦抬手一指南枝,“教不严,师之惰,我以前可没教过沈书锦能对长辈如此不敬。” 南枝不置可否,“你以前也没告诉过沈书锦,你会跟魔头同流合污。” 故彦回头,正对上御邵湮幽怨的眼神,道:“徒儿,来见过南枝仙使。” 御邵湮不情不愿的起身,赤发缓缓缩短到大腿,血眸红光淡去,变成深邃迷人的黑色,礼数周到的行了礼。 “见过南枝仙使。” 真真是讽刺。 南枝被气笑了,“你当真要护着他?” 故彦一挥云袖,神色淡淡,“总好过看着你们以多欺少。” “血债血偿,众怒难平。” “既不欠我,与我何干?” 两人口舌之争,说来说去都不愿意动手。沈书锦毕竟是晚辈,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先出手,只能站在南枝身后,默默拦着冲动的言珺。 “无趣。” 空中轻飘飘的落下一句话,众人包括御邵湮都神色微冷的看向上空。暗室的顶突然开了一个大洞,一人红衫扬扬,坐在藤条搭成的秋千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双腿还在半空中晃来晃去。 “” 此人正是天藏,可故彦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大男人要坐着秋千出场,这难道不是很没有逼格很丢人的事情吗?! “闯我禁地,还辱我外孙,你们还有将我放在眼里?” 天藏神色慵懒,带着几分酒足饭饱的魇足,让故彦又想起来在大殿上那淫/乱的一幕,默默扭过头不再多看。 身侧的手突然被牢牢攥住,故彦诧异的看向御邵湮,才发现就连云黯也不知何时变成了蛇镯缠绕在了他的手上。 “你是妖皇?” 南枝的震惊不比故彦知道天藏和御邵湮关系时的少,任沈书锦追杀了御邵湮这么久,竟然都不晓得还有这样一个惊天的秘密。 又多了一个御邵湮必死的理由。 “南枝仙使,好久不见,别来有恙呀。” 妖皇咧嘴妖娆一笑,花枝乱颤,身下的秋千有一下没一下的荡着。一股黑烟从沈书锦身后的洞口弥漫过来,遮住了他们的视线,天藏的脸逐渐模糊不清。 黑暗中与故彦交握的手让他安心了不少。一声惊叫过后,四周的黑雾散去,沈书锦他们刚才站的地方,就只剩下一个大洞,和洞边瑟瑟发抖,免于坠落的阿逻。 她宁愿一起掉进去。 阿逻朝着洞口爬去,纵身欲跳,不料洞口竟然瞬间逼合,快的不可思议。她抬起头,恨恨的盯着御邵湮,攥紧了手中的银钩。 动手的是妖皇,又不是御邵湮,你瞎瞅什么! 故彦眼神微凉,突然低声道,“杀了她。” 御邵湮虽有不解,可对于师父的要求大多是言听必从。更何况,此女跟沈书锦关系匪浅,能以此来伤害沈书锦,正合他意。 “慢着。” 天藏见御邵湮祭出赤泽,双腿一荡,就从秋千上跳了下来,正好落在阿逻身前。少女惊恐的神情让他起了玩味,伸手勾住阿逻的下颌,天藏的头突然变成狼首,朝着她咆哮了一声。 阿逻的脸瞬间惨白,可是挣脱不开,吓的整个人都懵了。 这种恶趣味!!! 故彦以为天藏会直接把阿逻的头吞下去!!! 下一刻,天藏又恢复了人面,风度翩翩的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贝齿,指尖掐来掐去,摆弄着那张还算好看的小脸蛋。 “本尊要她活着。” 御邵湮执着赤泽上前,“她必须死。” 天藏眯眼笑得妖艳,抬起指尖指向一旁的故彦,“如果本尊不同意呢?” 故彦面无表情的抢先接话,“那就算了。” “” 御邵湮看了一眼故彦,又看了看受惊过度的阿逻,最后才收了赤泽,盯着妖皇的眼睛,“别让我在看见她。” 因为,师父想让她死。 其实故彦讨厌阿逻,只是因为书里反派会跟阿逻有一段暧昧的往事。论男主和反派之间必须有的矛盾,抢女人也是其中之一。 他绝对不是吃醋,只是觉得小徒弟长的这么好看,阿逻虽然也不差,可身世和修为绝对是配不上的。偏偏她擅长的巫蛊之术,又会是摆平敌对的一大助力,让她从御邵湮这里得到了不少关注和宠爱。 就算御邵湮是逢场作戏,那也能呕死个人哦! 好吧,他就是吃醋了。 天藏一把掐住阿逻的脖颈,飞身回到上面的秋千,“礼尚往来,邵湮,记得我说过,你成魔之日,便是你娘重见天日之时吗?” “你什么意思?”御邵湮眼色一沉,灼灼的望向他。 “鬼兮魂兮,何处归兮?恨兮怨兮,人世嗔痴。”天藏口中哼着冥歌,将阿逻抱在怀里像个木偶一样的摆弄,“十八层炼狱,有你想要的东西。” 若有所求,必有所失。 御邵湮看着天藏渐远的身影,冥冥之中仿佛又飘来了一句,无从追溯。 “她已经等你很久了。” 第二一章 鬼魂哭嚎,只因不得转生,囚禁于此,日夜无光,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永生? “你炼魔,究竟为了什么?” 故彦以前配图,从来不在意小说里面的剧情如何狗血,前后端倪如何让人啼笑皆非。但是如果他一开始就能知道,自己会穿越过来,一定会跟作者促膝长谈,推敲一下这些完全没有铺垫的剧情。 除了详细写男主经历的事情,其他都一笔带过,所以这个世界自己完善补充的设定让人应接不暇。失去穿越者的优越感,他不知道他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一场局,计中计。谁在圈套里,谁在圈套外? 御邵湮说,炼魔是为了强大,是为了待在师父身边。可天藏话中有话,暗指他炼魔只是为了救邵纤柔。 该信谁? “你希望我成魔吗?” 故彦摇摇头,如果不是这空缺的三百年,他绝对不会放任御邵湮黑化成这个模样。 “那么,为了什么,还重要吗?” 款款云袖金丝勾勒的花线在暗光下泛着冷光,御邵湮的脸近在咫尺又好像远在天边。每次他以为他了解对方的时候,才发现根本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个模样。 “不重要。” 不管是什么原因,总归是一个结局。御邵湮救了邵纤柔也好,修炼大成也罢,既已炼魔,何须追根究底。 故彦跟着御邵湮走过来时的通道,那些穿透灵魂的手臂在接触到御邵湮的瞬间就化为乌有,徒留一声悲戚的哀叫。故彦知道他在吸收魂魄的能量,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甜腻,是他当初炼化巫丹留下的,引人迷醉。 路的尽头出现了旋梯,白玉的台阶上,血红色的精致花纹,就像是大片大片落地的曼陀罗花瓣,通往更深的地底。 所过之处,触目惊心。 不需要受刑的幽冥来展示这里有多可怕,单单是石碑上写的字就可以一目了然。 ‘鼠噬’、‘插针’、‘凌迟’、‘虿盆’、‘炮烙’、‘抽肠’、‘剥皮’ 每一个深深刻进去的大字上都盖着无数的血手印,像是无声的求救。御邵湮只是毫不停留的下着旋梯,根本不在石碑上多停留一刻。 刑法的名字太过简单粗暴,没有经历的人无法感同身受,故彦也只是对此微有震撼,并无更多的畏惧。 直到第十八层。 故彦离御邵湮三阶台阶的距离,便能感觉到他心里的波动,身侧攥紧的拳头在极力克制着颤动。故彦走到他身边,默默握住了他的手。 这种小蝌蚪找妈妈的即视感到底是怎么来的! 御邵湮身子一颤,很快恢复了冷静,沉沉的黑眸里带着些柔意看向故彦,继而转向石碑上的二字——水刑。 一如前面十七层那样明了,丝毫不掩盖布施者千奇百怪的手段。可细思之下,十八层炼狱,分明水刑听起来没那么残忍。 古有水刑——灌水入喉,人身肿胀后,击打以泻,复之至招。 跟那些凌迟剥皮比起来,这能有可比性? 可当故彦跨入石碑后的法阵中后,才发现他大错特错了。这里的水刑跟他以为的水刑根本不是一个概念! 这是一个不太大的石洞,里面湿气很重,往下走几阶就是乌漆麻黑看不见低的水。御邵湮虽然没说,可故彦只看他几乎是扑进水里的动作就知道他有多么心急。 “嘀嗒。” 滴水的声音掩藏在御邵湮扑腾水花的声音之下,几乎完全听不见了。故彦蹙了蹙眉,探出脚碰了碰水面,最终无奈的叹了一声,用灵力撑起结界,排周围的水,往深处走去。 石室很矮,故彦只能猫着身前进,当水大概可以淹住他的胸下部分的时候,御邵湮望着前方却不在动了。 “嘀嗒。” 这次的滴水声清晰可闻,紧接着是一声铁锁碰撞的窸窣声,轻的几乎听不见。 故彦走到御邵湮身后,从他肩头望过去。前方不足丈许的地方,有个模糊不清的人影,双手被铁环扣在顶上,肩膀以下都浸在水里。 “去看看。” 故彦轻轻退了一把御邵湮,袖子瞬间湿透,粘粘糊糊的贴在胳膊上,可他此时也无暇顾及了。只是看着御邵湮缓缓接近那个人影,神情严肃的在四周石壁上敲敲打打。 如果只是困在水里,那这水刑为免太过轻松承受了吧。 可故彦的灵识仔仔细细探过,这水中根本没有任何其他生命迹象,自然不会有毒虫蛇兽这些麻烦的东西。既然如此,水刑的刑究竟体现在哪里? 御邵湮双手根本不知道改放到哪里,眼前的人太虚弱了,双目无神,口中咬着铁球,用铁链牢牢拴靠在墙上。只有偶尔剧烈呼吸的时候,会发出一点碰撞的声响。 泡在水里的身体几乎是浮起来的,发胀的皮肤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胖了好几圈。只要轻轻一碰,就会因为过饱和的水分而破裂掉。 故彦兜着结界,过去瞅了一眼,容貌与记忆中的邵纤柔有几分相似。 “先救她出来。” 话音刚落,“嘀嗒”。 邵纤柔瞳孔皱缩,连带身体也猛然抖动了一下。继而瞳孔再次涣散,垂首静而无声。 “塞住她的耳朵。” 御邵湮眼神一黯,双手盖住邵纤柔的耳朵,一股灵力溢出,封了她的听觉。故彦指尖凝出一把匕首,割了半天也只是将束缚的铁环割了个小口。御邵湮直接祭出赤泽,一剑斩下,哐当一声,邵纤柔整个人都滑入水中。 故彦正想去扶,云黯却从水里钻了出来,已经变粗的身体,将邵纤柔浮起来,不至于呛水。 “不是肉身。” 云黯扭动着尾巴朝着出口游去,邵纤柔轻的几乎可以忽略的重量,让它意识到这可能只是已经无处归身的魂魄罢了。 不用猜也知道不是肉身啊! 御邵湮神色无光,只点了点头。当初邵纤柔的尸身是他亲自收敛,为了不被御合风挫骨扬灰,交由苏祁带走封存,只可惜事后遍寻七魂六魄碎片不得,才有所怀疑。 至于故彦,从进来石室开始,用鞋子一探,就知这水只对幽冥有效。御邵湮炼魔吸收颇多怨魂,就算在里面睡上一年半载也不会感觉到异样。可邵纤柔这模样分明就是浸泡了不知多少年 若从她失踪算起,就有三百多年了! 他们接连离开石室,回到传送阵。 故彦深深的吸了口气,看着靠坐在石碑上还没有意识的邵纤柔,除去身上那些束缚,无力的歪倒在御邵湮的怀里。 总是觉得遗漏了些什么。关于这三百年发生的事,冥冥之中似乎是有所联系的! 御邵湮身上还在滴水,一仰头就看到故彦纠成一团的眉头,声音一沉,“怎么了?” 故彦摇头,“无碍,你先看看你娘如何。” 剪不断理还乱。光一个邵纤柔就足够御邵湮费心了,他怀疑的这些事尚无头绪,又关系到他穿越的真相,如何也无法开口述的。 “据说最可怕的便是第十八层炼狱,可是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云黯缓缓甩动尾巴,末梢扫过邵纤柔肿胀的可以看见青色脉络的小腿,划出一道裂口,大量灰色水不断溢出,小腿慢慢恢复本来该有的纤细。 故彦让御邵湮解开邵纤柔的听力,随即将自己刚才被浸湿的袖子轻轻扭动。 “嘀嗒。” 水滴落在被御邵湮弄湿的地面上,溅起不大的小水花。邵纤柔像是中了魔咒一样,狠狠的抽搐了一下,瞪大双眼。可也就那么一下,便恢复了无知觉的状态。 云黯再次扫动尾巴,如法炮制的划破她的另一个肿胀的小腿。 “我娘她” 故彦蹲下身,伸手在邵纤柔眼前晃了晃,意料之中没有得到反应。 “她精神受到过严重的刺激,不知道缘由,就没办法让她清醒。”故彦轻轻揉动她的眼皮,还能进行基本的眨眼行为,“跟水滴声有关。” “我去找天藏。” 邵纤柔身上的衣服被浸泡的很脆,轻轻一碰就会被撕烂,云黯在她腿上左右各划了两个口子,才将水放的差不多。上半身,肚子还好说,可胸部 这毕竟是主人的娘亲,它万万不敢用尾巴去作死的挠那么一下的! “我跟你一起去。” 御邵湮只要想到天藏的危险,就反射性的想要拒绝,“不用” “我——”故彦抓住御邵湮的胳膊,一字一顿道,“——跟你一起去。” 哪怕是守在门外望风也好,至少不要让他一个人在那种地方苦苦等待,担惊受怕。 御邵湮一愣,继而抽出胳膊反握住故彦的手,认真的看着他,“好,我们一起去。” 云黯在心里默默的翻了个白眼,自觉的将邵纤柔驮在背上,在老祖和御邵湮还沉浸在彼此眼神交汇中的时候,先走一步。 第二二章 春城旧景,杨柳依依。醒识暖风面,桃花映红颜。闹市繁街,车水马龙。吆喝叫卖的商品,当真是满目琳琅。 守门的侍卫打了个呵欠,看着马上红衣翩翩的帅公子,粗声粗气的询道:“你,干什么的?从哪里来?” 帅公子摇着手中折扇,底下那块大翡翠色泽温润,让那侍卫瞪直了眼。 勾唇一笑,懒洋洋的回话,“官爷瞧着我像是做何的?” 侍卫又细细打量了一番,明明是个唇红齿白的小生,偏偏要骑着如此高大的马,全身上下的装扮简单文雅,单凭折扇上那块翡翠就该价值不菲。 “瞧着像是来迎亲的。” 说完,自己却忍不住大笑起来,连带其他守门的侍卫也都哈哈大笑。帅公子被这般讽了,却也不恼,只是将手里的扇子在侍卫面前一晃,让他几乎嗅到了翡翠背后的财富。 “官爷这是不给进城?” 官爷猥琐的一笑,眼神还飘在翡翠上,不肯答话。守门本就是个辛苦活,要不是能捞到油水,谁愿意像个木头似的站在这里七八个时辰? 帅公子眉眼一弯,手一扬,就将腰上看起来沉甸甸的钱袋扔给了他。官爷颠了颠那重量,虽然比不得翡翠值钱,可也算是大方的主儿了。顿时收了长/枪,让出城门。 “多谢官爷。” 帅公子依旧温温润润的笑着,拍了拍马头,那匹棕色骏马朝着那守卫鄙夷的看了一眼,甩着尾巴就入了城。 “噗嗤。” 一声轻笑突然传来,帅公子看着前方不远坐在木车上的少女,素衣布衫,白纱遮面,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灵慧大眼。 “何笑之有?” 那姑娘晃了晃腿,一偏头,突然将双手拱在嘴边,震天动地的朝着他的方向吼道:“夫君,你来迎我过门了吗?” 众人停步侧目,连墙角正在嬉闹的小孩都伸着脖子往这里看。身后那领了钱袋的侍卫朝着他一步步的走来,帅公子脸色一绿,身下骏马瞬间狂奔,穿过交错的街道,不见了踪影。 那头的侍卫气的跺脚,将钱袋往地上一扔,滚落出来的都是些大大小小的碎石,“竟敢用石头糊弄老子,最好别在被老子遇到,否则看老子不把你卖到窑子去!” 众人恍然,继而惊悚的看着这位官爷,侍卫脸色微僵,醒悟过来说了什么混话,当下粗声粗气的吼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官爷执法吗?” 四周驻足的人群立马四散,各忙手头的事情去了。 少女仍旧坐在木车上晃荡着双腿,眸里寒光一现。过往路人匆匆走过她面前,一个晃神间,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殿里的安神香已经燃尽,天藏睁开眼,看着床顶上的狼图腾发呆。一头灰狼正窝在他的床下,猩红的舌头舔着他的垂在床外的手。 “什么时辰了?” 灰狼匍匐下身子,“戌时了。” 天藏抚着它毛茸茸的头,“他们回来了?” “回来了,已经在殿外候了半个时辰了。” 当天藏磨磨唧唧的沐浴净身出来大殿的时候,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了。好在这次他保持着人型,而且还整整齐齐的穿着那身妖艳的红衫。 邵纤柔被放在鹿皮做的毯子上,睁大着无神的双眼,青乌的唇微微张合,云黯贴在她唇边才勉强听见她说了什么。 “嘀嗒。她在说嘀嗒!” 御邵湮握着邵纤柔的手,不知道在想什么。故彦的神色从见到邵纤柔开始就没有缓下来过,脑海里乱成一团的记忆和线索,无论如何也穿插不起来。 妖皇一百多年前才被放出隅塔,邵纤柔三百多年前也不过二十五六左右,所以天藏到底是怎么跟别人生的女儿?流落人间不说,还被御合风这种败类给污了做小妾? 如今妖皇出塔,该魂飞魄散的邵纤柔却出现在十八层炼狱,她被囚禁了多久,又因何被囚? 无数的谜团,压的人喘不过气。 一切都起始于三百年前,让他根本无从下手。 御邵湮跟天藏的关系显然不是书里写的那种老大和小弟的所属关系,自从故彦知道这是祖孙关系并且亲眼见证天藏那糜/乱的生活习惯后 他表示可以理解。 这完全都是合理的基因遗传!! “我娘怎么了?” 这话是御邵湮问天藏的,只见天藏撩开红杉下摆,露出修长的腿随意搭在桌上,赤着的双脚上刺的丹青,竟然还是国色天香的牡丹花。 “你不是都瞧见了吗?”天藏摆弄着修剪整齐的圆润指尖,暗思要不要去弄点丹蔻来,“十八层炼狱,你当我是哄你玩的?” “我娘到底怎么了?” “她自己不都说了吗?”天藏挑眉,“嘀嗒。” 喉咙里发出的声音逼真的就如同他们在石室里听到的那样,邵纤柔的身子猛然颤动,张着嘴,就像是直挺挺的死过去了一样。 天藏顿时笑的花枝乱颤,只是眼底的杀意怎么也藏不住。 故彦看不下去了,“精神折磨。” 御邵湮蹙眉,正欲开口,天藏却接了话,“刚开始在第一层,听到水声后就换到第二层,再到第三层十七层一轮回,直到习惯了水声,魂魄本能的感受到痛苦,就封锁到第十八层。” 这便是十八层炼狱的水刑,调/教成瘾。 “水声是固定时间的,如果长时间听不见水声,她就会堕入某一层的刑法里直到彻底崩溃。所以,最好是把她送回去。” 故彦冷眼看他,“不是你让我们救她出来的?” 天藏撇了撇嘴,对自己的女儿死活并不在意,“本尊可没说过救出来。” “够了。”御邵湮站起身。“告诉我怎么救她。” “可以。”天藏直起身,盯着他,“只要你告诉我令牌在哪里?” “这就是你的目的?”御邵湮眼色一沉,用鹿皮将邵纤柔裹住,转身朝着故彦道,“我们走,再想别的办法。” 故彦听两人打了半天哑迷,表示一脸懵逼。只晓得天藏能救邵纤柔,以及所谓的令牌,不知道是不是当初被封在盒子里的那个。 不过故彦绝对不会说什么让御邵湮交出令牌救娘要紧这种蠢话的! 天藏的心机很深,绝对不是轻而易举能够相交易的人。可是妖皇既然已经破塔而出,还要那个令牌又何用? “你会来求我的。” 天藏笑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信誓旦旦。灰狼走出殿后,化身成赤/裸的少年,灰色的墨发落在身后,垂泻而下,裹住如玉的。 “尊上,这次你又要输了。” 冰凉的手覆在天藏的小腿上,刺激的他腿不由颤动。少年的眼神幽深,蕴着淳淳爱意,俯下身亲吻着他脚背上愈发娇艳的牡丹花纹络,缓缓向上 故彦发现他最近已经很习惯的追在御邵湮身后了,跟个无所事事的小跟班一样,寸步不离。一来他的确无处可去,二来两人这也算是互表过心意。 应该算是吧。 反正现在的感觉就是蜜恋期,御邵湮在他眼里怎么看怎么顺眼。虽然糟心的事情不少反多,可总算还是有一件让他能够有所安慰的。 故彦对妖界的情况真的是大失所望,不仅妖烟稀少,死气沉沉,而且大多妖修的态度都不怎么友好。这跟外界传信的大都市,完全两样! 一副落败之景,让故彦想意思意思的夸两句都做不到。 所以当御邵湮问他是否离开妖界,而不是要直接回到那个山包洞里去的时候,故彦的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却又碍于邵纤柔魂魄垂危,不好意思表现出来。 最终摆了副正常的面瘫神色,点了点头,“都随你。” 于是到了北郊花圃,御邵湮催动法阵咒语,一阵飞沙走石后,他们便返回了人界。 这次不是在隅塔里,也不是在不远处的山上。而是 毫无征兆的从空中掉了下来,御邵湮像是早有准备的祭出了赤泽,稳稳御剑。可故彦一阵头晕目眩,从来没尝试过在半空中腾云的他,直直下坠。在不知道会砸到谁家院子里的前一刻,被云黯成功救驾,安全着地。 吓死个仙了! 现下正是亥时,月色深浓,银辉一片。 故彦一口气哽在喉间,心脏跳的极快,这堪比蹦极的经历他绝对不想再来玩一次。 御邵湮怀里抱着邵纤柔,落在他身边,脸色有点古怪,“对不起,我忘了人妖两界的封印只是松动,所以每次过来的地点都是不定的” 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早说?! 故彦瞪眼看御邵湮,没料到御邵湮眼底微有笑意,最后竟然伸手宠溺的揉了揉他的头,“没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帅的人神共愤! 故彦老脸一红,假装环顾四周,“这是哪里?” “中原大陆,蚌城。” 御邵湮刚才御剑已经在半空中视察过了,这地方他以前来过,所以轻易便能分辨。。 故彦眼神一亮,“盛产夜明珠的那个蚌城?” 话音刚落,身后突然有个清脆的声音大叫,“来人啊!有贼啊!” “” 故彦一扭头,只见一个小孩站在走廊处惊惧的看他,跺着脚喊人,手里端着的木盆晃荡晃荡,里面的珠子散发出柔柔的淡光。 “呀!” 原本熄了灯的家宅,不多时就灯火通明,听脚步声就知道来了不少人。那小孩注意到故彦的目光盯着自己的宝贝,吓得抱紧怀里的盆子就往回跑,撒了一地的水,映着月光,莹莹发亮。 第二三章 “刚才那个是夜明珠?” 御邵湮没答话,墨沉的眼底看不出思绪。小孩跑的极快,绕过走廊就不见人影了,故彦呆呆的望着那处转角,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刚才看到了什么。 跟人头差不多大的夜明珠?! 开玩笑的吧?!那得多大的深海蚌才能产出来啊! 提着灯笼的家丁手里拿着木棍铁铲,纷纷围了上来,那小孩已经搁了盆子,胸前衣襟湿了大半,双手叉腰站在最前面。 “哪里来的贼人!” “我们不是贼。” “不是贼干什么偷偷摸摸来我家院子?蚌城谁不知道我们申家前天得了至宝,你们打的什么主意我会不晓得?哼,你们休想抢走它!” “” 故彦觉得这小孩仰头挺胸一副你们就是贼的样子蠢萌蠢萌的,倒有几分可爱的意思,还想逗弄几句,可惜反派大大向来没什么耐心跟人废话。 云黯缓缓抬起头,水桶粗的身子绕在御邵湮身上,金色的竖瞳尽显冷漠。 御邵湮抚着云黯的脑袋,“既然如此,将宝贝交出来,饶你们不死。” 故彦抚额。 突然变成强盗的梗,怎么看怎么诡异! “吓!”家丁都被吓得哆嗦,哪里还敢上前,那小孩更是双眼一瞪,整个人都往后缩,咬字都咬不清了,“你萌妖妖怪呐!快快跑!” “宝贝在哪里?” 这一声冷喝,哪里还有人敢答话。扔了手中那些接地气的土武器,就一溜烟的跑了。云黯蹿出去,将刚跑了两步的小孩缠住,不顾他大喊挣扎,愣是拖回到御邵湮脚下。 “菩萨啊!神仙啊!我上有老下有小,这辈子没做过坏事,你可饶了我吧!” 小孩吓的满脸都是眼泪,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说出的话让人啼笑皆非。那边的家丁早就吓破胆,反正基本没了人影。 故彦俯身摸了摸小孩的头,“你别怕,我们只谋财不害命。” 看起来也才七八岁的年纪,还上有老下有小,不知从哪里学的经典台词。何况,他们这样子,像是菩萨吗?! 哪知小孩‘哇’的一声哭了,“你们要宝贝,不就是害了命吗?我爹半年前掉海里淹死了,娘哭了三天三夜一病不起,弟弟尚且岁余。府中五十多人等着这次大哥捞回来的宝贝换银子吃饭,你们拿走了宝贝,我们申家可就完了!” 言罢,脖子一伸,“大爷您下手利落点,十八年后我定然找你算账!” “” 御邵湮眉头一凛,二话不说就要手起刀落,被故彦拦在半空中。小孩一屁股坐在地上,抬起湿漉漉的大眼看着他们,没想到这人真的动手,当下懵的哭不出来了。 “别杀我我我带你们去。” “” 故彦的手一僵,默默收了回来。他揣测御邵湮多半是因为他刚才的好奇才想要来宝贝送给他,但是人家小孩说的这么可怜,也不好真的更无恶不作的抢匪那般吧。 御邵湮踢了踢小孩的小短腿,“走吧。” 小孩啜泣着站起身,不知道何时扭伤了腿,一瘸一拐的朝着走廊走,还伸手用脏兮兮的袖子擦去满脸的泪水。 绕过拐角,朝前走了大约一个厢房,小孩蹲下身,在地上敲了敲。那些家丁是真的四散奔逃,没人管这小少爷的死活了。 “你们真的会放过我?” 可怜兮兮的眼神让故彦忍俊不禁,正想上前,御邵湮却拦住了他,沉默的看着将木板翻过来的小孩,眼神诡谲难辨。 木板一掀开,便有柔柔的光散出。小小的双手轻轻抚摸着夜明珠圆润的表面,想到要把这么价值连城的宝贝拱手送人,又突然“嗝”的一声抽过去了。 “” 御邵湮感觉到邵纤柔的身子颤了一下,将鹿皮裹严了些。云黯身子一滑,就爬了过去,在小孩惊恐的表情下张来血盆大口,将夜明珠 吞了下去!!! 故彦一愣,难道不是要送给他的吗?! “走吧。” 御邵湮一甩袖袍,转身就走。故彦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云黯,表情只能用心痛惋惜来形容。浪费了这么多时间,原来都是他自作多情了! 离开申宅,正是夜深人静之时,大街上灯火通明,偶尔几个零散的行人,匆匆而过。云黯害怕吓着人,缩了身子回到御邵湮的手腕。 客栈大多挂了打烊的牌子,好在运气不错,还是寻到了可以落脚的地方。 蚌城盛产夜明珠,乃至世界闻名。那些富贵人家,不少还特地来此处求珠。渔民下一趟海,捞出来的大蚌可值几百两甚至几千两的雪花银。 可过度捕捞的后果,虽然能够发家致富,却也使如今蚌城名不副实。夜明珠流于世多了,也就没那么值钱了,外面的贵人也变得挑剔了,从大小形状颜色都得上乘,偏偏蚌河里早就没有多少产珠的大蚌了。渔民出海,用的大船都往往空载而归。 今夜云黯吞下的珠子,可谓是千年难得一见的深海夜明珠。 客栈厢房里热气氤氲,店小二送了两桶热水上来,又去厨房里找了些下午做的糕点。御邵湮将邵纤柔放在一旁的软塌上,用鹿皮裹紧。故彦想了想天藏之前说的话,索性去屏风后沾了点水,弄出‘嘀嗒’一声。 要不是邵纤柔对这声音反应的强烈,故彦就要以为她的魂魄就这样死去了。 接连数日没能沐浴更衣,故彦在水里忍不住多泡了一会儿。有钱能使鬼推磨,店小二倒是个好说话的,塞了几两银子,大半夜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两身白袍。 这下算是身心爽快,故彦一口一个吃着桌上的糕点,连指尖都不忘记舔干净。这些日的折腾,他都快忘记五谷之味了。虽然不会有饥饿之感,但是总觉得缺了些生活的乐趣。 民以食为天,可不是信口雌黄的说法。 哗啦啦的水声传来,故彦难得没有心猿意马,吃完了糕点就跟桌旁口水长流却不敢抢老祖吃食的云黯大眼对小眼。 “这不是夜明珠。” 御邵湮刚沐浴出来,墨发还在滴水,在白色的亵衣上晕开。被故彦眼巴巴的亮晶晶眼神看的无奈,只能让云黯吐出那颗比人脑袋大的珠子,握着故彦的手覆在上面。 “活的?” 掌心下传来的震动,让故彦眼神微黯。放出灵识一扫,果然在珠肉里面躺着一个小小的肉虫。还是活的,但是能感觉到很虚弱。 “应该是河蚌王的儿子。” “这你也能看出来?” 御邵湮将珠子稍微的转了一下,露出上面一个很浅很浅,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的圆形印记,道:“这是蚌王家的标记。” “” “一百年前,我来蚌城拜托蚌王替我将令牌藏进深水底,曾经见过这样的珠子,他说是他儿子” “一百年都没孵化?” “这个大概是小儿子。” “” 故彦突然就明白御邵湮想做什么了,“你想用他儿子换回令牌?” “蚌王跟妖皇之间矛盾已有千年之久,蚌王更是自毁妖丹叛出妖界,否则也不会在蚌城被渔民捕捞的家族后代如此稀少。想从它那里取回令牌,只怕并不容易。” 故彦想了想,“你想跟妖皇交易?” 御邵湮摇了摇头,“令牌绝对不能给他,否则六界必乱。” 故彦不解,蹙眉道,“那你要令牌何用?” 御邵湮握住他的手,眉眼深沉,“如果我说,我做的都是好事,你可信我?” 故彦惊诧不已,“为了炼魔杀了那么多人,也是好事?” “他们都是”御邵湮欲言又止,眼神一沉,闭眸深深的吸了口气,“罢了,就全当我是万恶不赦之徒罢了。” “救活邵纤柔,待你渡劫后,同我归隐仙山可好?”故彦反握住他的手,眼里带着些期许,亮的让人无法拒绝,“不问世事,那些曾经都会被时间遗忘。” 避开世人,避开沈书锦,避开被诛杀的结局。 御邵湮看着师父熟悉的脸,眼中霭霭,最终斩钉截铁的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或许他们不会白首,天地同寝,此后自在逍遥。什么男主,什么反派,什么剧情,都去见鬼吧! 故彦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便是随遇而安,没有追求没有目标。只能闲来无事逗逗小徒弟,带着男主体验体验金手指的乐趣。 可人心所至,困于情字。 他到底也是有欲求之人了。 “娘子” 御邵湮突然低声唤他,狭长凤眸微挑,黑瞳里突如其来燃起的情/欲让故彦觉得有些口干舌燥。明明这称呼羞的他想动手揍对方,可空气中散发的淡淡甜香让他双手发软,被御邵湮扑倒在床上。 云黯识趣的滑下御邵湮的手腕,顶着桌上的夜明珠就溜出门外望风去了。 故彦抬头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脸色酡红,前襟半敞,浑身火热,一说话,就直咬舌头,“你别别乱来啊!” “娘子。” 御邵湮俯身啄掉他嘴角残留的糕点甜渣,复又在他脖颈出又轻轻唤了一声,甜腻的故彦骨头都要酥了。气息交融,呼吸都变得粗乱不堪。 所以刚刚还好好的到底是为什么突然发/情了啊! 第二四章 日上三竿。阳光透过窗纸撒在桌案上,玉碟空空,糕点的残渣落了满桌。 一旁软塌上的鹿皮半开,露出的女子苍白失神的面容,隐藏在阴影出,似乎几不可见的眨了眨眼睛。唇瓣启合,却发不出声音。 云黯顶着夜明珠重新蹿入厢房,看着满地的亵衣碎布,眼神发直。床上帷幕轻晃,传来细细的一声呻/吟。 看来昨夜是相当激烈啊! 故彦醒过来的第一眼就看到尽在咫尺的俊颜,眉眼清晰,线条柔和,薄唇上挑带着些许魇足的神色。长睫浓密温顺,额间那点朱砂饱欲而艳。 御邵湮睡的香甜,四肢像是八爪鱼一样紧紧缠在他身上,两人肌肤相亲,满室的麝香味浓郁未散,节节升温。 他们竟然真的 故彦想起昨夜的荒唐,脸瞬间就涨的通红。身下某处过度使用的地方立马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腰一动,就有不明的液体流出。 杀千刀的王八蛋!!!!!! “御邵” 故彦刚开口,就觉得喉咙里像是卡了刺,生疼生疼的说不出话,顿时又想到昨夜被折腾到最后哭着喊着说了哪些荤话,脸一黑,一脚就将睡得香甜的御邵湮踹下了床。牵扯到了伤口,痛的呲牙咧嘴,眼泪都出来了。 御邵湮昨夜里是真的累了,吃饱喝足又难得能将心心念念的师父抱在怀里睡个觉,自然戒备全无,当真是被这轻轻一脚给踹了下去。 “” 云黯一个敏捷的翻身,躲开被压成饼的惨祸,夜明珠骨碌碌的滚到一边儿。一看这状况,差点就当场哭了。因为自家主子睁开眼后的第一反应就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它 可是它真的一点也不想看到这会被杀人灭口的一幕啊! “我什么都没看到!” 云黯尾巴一抖就往门口爬,又突然想到什么,屁颠屁颠的返回来将墙角的夜明珠给顺便带走了。这种少儿不宜的事情,还是不要教坏没有出生的小宝宝了。 “娘子” 门一关上,御邵湮脸色立马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身上不着片屡,小腹上还沾染着昨日疯狂的罪证,一大早被踢下床可谓丢尽了脸面。偏偏对方是故彦,他打骂不得,还得赔笑称好。 故彦咬牙不理他,浑身没有一处不疼的,散了架般软在床上。最可气的是,昨夜不知道何时混过去了,御邵湮都没给他做事后清理。 渣攻啊!!!这绝逼是个渣攻啊!!! 御邵湮站起身,故彦这才借着光清清楚楚的看见他前胸后背都被抓出了不少红痕。肌理分明的线条,精瘦有力的腰,随着走动而攒动的墨发。 “还痛?” 御邵湮坐到床边,双手覆在故彦腰上力道适中的按揉,让他舒服的眯起眼,忍不住呻/吟。 “你” 故彦腰上舒服了,可肚子里和身后却更加不舒服了,刚想开口,门被开了个缝。云黯拖着两桶热水,顶着托盘,上面放着干净的衣服,一脸谄媚的出现在他们眼前。 它只是来送东西的,绝对不是找死的! 将东西放在门口,根本不敢多看床上一眼,就匆匆溜了。 御邵湮吻了吻故彦的指尖,起身去将水提到屏风后面,又将还是没什么好脸色的故彦抱到木桶里去。 折腾了大半个时辰,两人才一身清爽的打开了厢房的门。 云黯正将夜明珠圈在怀里酣然大睡,店小二昨夜就被它吓得半死,多半是不会没事找事来求刺激。 它被开门声吓得一颤,一抬头就看见老祖黑的媲美石头的脸,以及自家主子春风得意的神色,赶紧又将脑袋低了下去。尾巴一抽就将夜明珠奉上。 “昨夜已经给蚌王送了消息,今日定昏之时,在云港相见。” “恩。” 御邵湮一扭头,如画眉眼温软柔和,“师父想去哪里,徒弟陪你转转?” 故彦面无表情的瞪了他一眼,心里真的想撕破他那张人神共愤的脸! 刚才沐浴之时,御邵湮竟然一本正经的跟他说,新婚夫妻圆房之夜理应见血,有吉祥之意。所以昨夜荒唐才 去他娘的理应见血,去他娘的吉祥之意! 他可是货真价实的男人啊!! 故彦不说话,御邵湮也不恼,就那样安静的看着他。要说师父的脾气,三百年前他就摸得通透,软硬兼施,只要还在他身边,如何会拿不下? 只这样想着,御邵湮的眼神就温柔的能滴出水了。 故彦这样子自然是无法出去四处转转的,扶着栏杆走路的样子又太过诡异,一扭头就又进了厢房,重重把门一甩,连带御邵湮都关在了外面。 mdzz!!! 御邵湮摸了摸鼻子,估计这脾气一时半会儿是撒不完的,索性带着云黯上街去了。蚌城近海,向来不少海鲜美味,用吃食讨好师父总是没错的。 厢房里故彦坐立难安,实在是屁股疼的厉害,任他老祖本事滔天,复原的再快,这疼痛一时半会也得生生受着。店小二颤颤巍巍的来换了染血的床单,故彦羞的根本不敢跟人家道谢,只塞了几两碎银意思意思。 作孽啊! 店小二一走,故彦就瞧见鹿皮里裹的邵纤柔,大半身子都露出来了,被阳光一扫就冒出大量黑色的水泡,是腐蚀的征兆。 这鬼魂哪能见光? 故彦刚将鹿皮裹好,一转身,险些撞进了人怀里。 来的无声无息,全身上下裹着黑衣,又带了个黑纱斗笠的人 “苏祁?” “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 故彦可不觉得苏祁会是来找他的,一挑眉,“你有何事?” 冥王隐藏于忘川深渊,极少现身,明哲保身,不问世事,自然六界人人礼让三分。忽然出现在这里,事有蹊跷,倒是让人生疑。 “邵纤柔的魂灯亮了,我不过循迹而来,没想到你们竟然找到了她完整的七魂六魄。” 苏祁从袖里拿出一盏翡翠灯,中间亮着的圆球散发出忽明忽暗的绿光。故彦只看了一眼,撑着床沿,缓缓坐下,好在被褥够软,倒也没那么疼了。 “此事说来话长” 苏祁没心思听他长话短说,径直走到软塌旁,稍稍掀开鹿皮复又紧紧盖上。将魂灯在鹿皮上反复移动,绿光也随之渐强渐弱。 “她的魂魄离开肉身太久,又受了重创,已经越来越虚弱了。再这样下去,不出半月,必然会被消磨殆尽,回天乏术了。” “她被锁在镇魂隅塔多年” 苏祁吃惊的打断他的话,“镇魂隅塔?敢问,可知她受了哪种折磨。” 故彦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水刑。” 苏祁虽然带着斗笠看不到表情,可故彦还是感觉到他听到水刑二字后身体明显的僵硬了一下。 镇魂隅塔,十八层炼狱,水刑,这些词都无异于一个噩梦。 “妖皇跟御邵湮他们没有谈过什么交易吧” 故彦沉眸,“妖皇想要令牌。” “不能给他!”苏祁突然拔高了一个音调,又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尴尬的扭过头。 “你知道这些事?” 或许是故彦的眼神太过犀利,苏祁感觉到背后阵阵发凉。本来不是什么大事,却偏偏被故彦的口气问得好像审案一般。 他不知道,对于这些完全偏离书本剧情,却又息息相关的线索,让故彦越来越没有头绪,甚至手足无措了。跟御邵湮有关的一切,他都迫切的想知道! “幽冥界的冥王,魔界的魔君,妖界的妖皇,仙界的仙帝,哪个不是已经有上万年的寿龄?”苏祁将魂灯放在桌上,轻轻的叹了一声,“有些事不是不说,只是不能说。无论何时,你都必须要做好准备。一旦你选择和御邵湮在一起,那么,你应该明白,要对后果有最坏的打算。” 故彦何尝不明白? 最难过的无非仙规例律,仙魔殊途,仙妖殊途不说,仅仅动情,就该当诛! “你有办法救邵纤柔?” “魂魄太过虚弱,无法抵抗精神折磨,才会陷入囹圄。如能归位肉身,则可事半功倍。” “她的肉身” “当年我助御邵湮集魂,为保她肉身不腐,故封存于极地冰域不死寒谷之中。可三百岁余已过,若现在想还魂,必须有奇物摆阵。” 故彦本想何等奇物能有如此之效,门却突然被人一脚踹开,御邵湮手中提着油纸包的吃食,面色冷冽,直直的望向苏祁。 “邵湮定然会寻齐救母之物,让冥王专程走一遭,邵湮心中当是惭愧。” 场面话说的漂亮,苏祁心里默默的叹了一声,知道今天这事情多半是要黄了。既然御邵湮到这步田地也不愿故彦淌浑水,他又何必吃力不讨好呢? 苏祁敲了敲魂灯,鹿皮里的邵纤柔就像一阵轻烟般被吸入里面。绿光闪烁,比刚才明亮了不少。 御邵湮走进厢房,将手里的东西递给故彦,朝着苏祁道:“还有多长时间?” 苏祁伸出三根手指,“三个月之内。” 第二五章 魂灯续命,三月已是极限。 “足够了。”御邵湮将软塌上的鹿皮捡起来,小心的裹住魂灯,塞到苏祁怀里,委婉的下了逐客令,“不送。” 苏祁抖了一下,又从斗笠下意味深长的看了故彦一眼,抱着魂灯起身,“也罢也罢,狗咬吕洞宾,我便不在这里自讨没趣了。” 袖袍一挥,黑烟飘散,苏祁已经不见了踪影。 “你有什么瞒着我?”故彦打开油纸,里面是有拳头大的黄金蟹,香的流油不说,还是热的。瞬间眼神一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 “这是蚌城最出名的菜品,可惜还不到季节,比不得初秋时的肉质鲜美。” 故彦哪管这些,揪下蟹嵌就放到嘴里咂,满口的汤汁,舌尖都香的打颤,“好多年没吃过了。” 小时候家里穷没得吃,长大了又跟家里断绝来往,靠画画挣得钱哪够这种开销。何况,现实世界里想吃到这种纯正的野生蟹肉,也是极为不易的。酹隐门待了好几年,小溪连条鱼都没有,更别说想吃螃蟹 有蔬菜吃就是极好了,下山买只烧鸡都得偷偷摸摸的。 那头故彦一个蟹钳就打发了,御邵湮端了个椅子坐在他对面,看着他将蟹腿一个个扯下来将汁水先咂干,才准备吃里面的肉。 御邵湮眼神微波轻起,问道,“好吃?” 故彦看了看满手的油,将食指放到口中吮了几下,意犹未尽的点了点头,“恩。” “我也尝尝。”御邵湮拉过他的手,就着他刚才吮吸过的食指舔了一下,“还是没你好吃。” 故彦的脸轰的一下就红了,指尖停在半空中都不知道往哪里搁。昨夜的亲密接触本来就让他觉得尴尬万分,这一戏谑,他只觉得某处阵阵作痛。 “你” 故彦正打算给小徒弟来点积极健康的思想教育,哪知刚一开口,御邵湮就突然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双目灼灼的看着他。 “你先听我说,今夜我们去找蚌王交换令牌,事成之后你带着令牌走,不要任何人知道你去哪里,包括我。”御邵湮握住他的手,神色坚定,“两个月后,我们在蚌城碰面。” “你想做什么?”故彦眼神一紧,心里隐约有不好的预感,“你就不怕我拿了令牌一走了之,让你永远也找不到?” 御邵湮伸手抚上故彦的脸颊,黑瞳染上几抹狠厉,“如果你没能如期而至,天涯海角我都不会放过你,你应该知道我有这个本事。” “御邵湮,你搞错了一件事情。没有任何人能决定我的去留,你对我有所隐瞒,就要有我随时会拍屁股走人的觉悟。”故彦神色微凉,眉间平淡,却有动怒之意,“我不会不明不白的成为你计划里的一部分,想让我帮你,就告诉我真相。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威胁,你以为我真的不敢跑吗?” 已有的谜题就够让的他头昏脑胀了,昨夜才颠鸾倒凤共度春/宵良辰,今日却连个借口都没有,就想分道扬镳? 好一个两月之约。 他阮故彦何时也是听人安排的贪生怕死之辈了? 御邵湮脸色微白,低头沉默半晌,方才抬眼看他,一字一顿的道,“我不能让你冒险。” 故彦气的眉毛都要飞了,“很好,御邵湮,那你今儿个听清楚了,你敢让我走,我就敢同你老死不相往来。” 两人各有主见,故彦又对此事固执的可怕,他能猜出御邵湮救母心切,做出这样的决定多半是与苏祁说的还魂奇物有关,可他绝对不会同意让御邵湮一个人冒险。 反派已经黑化到这种程度了,一别两月,不在他掌握范围之内,不知道又会发生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他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御邵湮去送死吧! 御邵湮最怕的便是故彦说离开,每听到这个词眼神就会变得更深,周身散出的戾气也浓郁骇人,攥的故彦的手死紧死紧。 如果失去师父,那么他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御邵湮缓缓松了力气,看着故彦被他无意识瑕捏的通红的手,轻轻叹了一口气,“好,我都告诉你。” “” 这一言,便要追溯到三百年前京都之乱。 彼时御邵湮将满九岁,刚破下山法阵,来不及回味师父的言外之意,马蹄声声,归心似箭。连续十日奔波,只想能当面质问御合风,究竟他娘犯了什么错。 御府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大门里进进出出的人面色严肃,扔了满地的麻衣素布和一些不值钱的木箱首饰。门前的大树上悬挂着一具没有人气的女尸,不知涂抹了何物,近一月也没有发臭腐烂的迹象。那衣衫上血迹斑斑,被撕扯的破破烂烂无法蔽体,路人指指点点,更多的却是匆匆走过,漠不关心。 在京都谁不知道,御老爷十二年前娶回来的花娘上月里与人通奸,被逮了个正着?虽然跑了那野男人,可御老爷当即打断了花娘的腿,赏给府中的下人奸污至死。 亏的倾城红颜,国色天香,可惜耐不住寂寞,注定香消玉损的命。敢给京都的御老爷戴绿帽子,那可不是找死的么? 御邵湮从马上翻下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小小的身体颤抖不已,双目通红,满面泪流,“娘,孩儿不肖,让您受苦了。” 重重的磕了三个头,愣是将额间被磕出了血,才站起身去解下尸体。刚刚将邵纤柔放平到地上,身后就传来的熟悉的怒骂声。 “小杂种!你这是要忤逆父亲的意思?” 御邵湮一个冷冽的眼神射过去,威慑十足,“御合风,根本不配做我爹。” 许是被慑到,总之御凡没敢在拦着他。那些出入的家丁也是面面相觑,只能看着御邵湮将邵纤柔示众的尸体抱上马,扬长而去。 儿子这样公然示威,按照御合风的脾气,如何能忍这小畜生的胡作非为?京都天子脚下,御家百年基业的颜面还要不要了? 当下就出了追杀令,要将自己儿子就地正法。 风雨欲来花满楼,御府遭盗了,丟的到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宝物,而是邵纤柔头七魂魄回门时,被御合风亲自封起来的玉瓶。 一夜惊/变,京都古宅生妖,怨气滔天,折辱的修道之人多不胜数。这情形,上街都得小心翼翼,哪里还有闲工夫大张旗鼓的去抓御邵湮? 皇宫里连下三道圣旨,勒令御合风除妖,他就纯属一个花架子,辨辨草药,调制调制浆汁在行,空有金丹期的修为,降魔卫道却是一点能耐都没有。旧宅的门都没进去,就被一个巴掌拍出来了! 这一看不得了,怨魂无孔不入,领头那个恶鬼怎么看怎么眼熟,可不就是被他扬言要‘千刀万剐,神魂俱散’的邵纤柔吗? “御合风,你的贱命死不足惜,我要全京都的人都给你陪葬!” 旧宅的门砰的一声关上了,御合风摔在地上半天起不来。这事情万一捅出去了,那御家势必要遗臭万年。眼睁睁的看着京都变成一片废墟,就算他不是什么一腔正气的人,也还没有孬得这种程度。 于是人人皆知,御老爷除妖未成,闭门三日,研制出来一种草药,可以祛怨魂于门外。一时之间,求药之人愣是从御府门口排到了城门口。 一两能买六贴,足够用半个月。可怜满城百姓,白花花的银子都让御邵湮骗去赚了个满香钵,还得哭着跪着感谢大恩大德。 用雄黄浸泡过的杂草,后山要多少有多少! 御邵湮先前被逼的走投无路,只得带着娘亲的尸体东躲西藏,山沟破庙,凡且能藏身的地方,他都摸了个通透。京都突然大乱,荒郊野岭孤魂野鬼自然也缠上了他,辟谷期的修为勉强游刃其中,堪堪保命。 苏祁便是这个时候撞上了他的。 窗外夕影渐沉,御邵湮讲的慢,故彦便听得更加认真。只可惜还没听到最想知道的答案,云黯便已经一头撞开了厢房门。 “定昏已过,再不去的话,蚌王怕是要怒了。” 故彦朝着窗外看了一眼,的确已经过了时辰。要寻令牌,实属他们有求于蚌王,如果还刻意摆谱怠慢,只怕交易难谈。 御邵湮自然也深知此理,与故彦双目相视,像是达成了某种共识般,不在继续谈过往旧事。一起身,都是风风火火的出了客栈。 蚌城的云港是船只往来停泊之处,天色昏昏,海面波平浪静。一人立于瑟瑟冷风之中,负手而立,双足浸在水中,墨发乱扬。 “我儿子呢?” 蚌王眯起眼,面色稍有不善。好歹也算是个王,等了这么久,要是还没有脾气,怕是得怀疑他的用意何在了。 云黯张开嘴,腹部蠕动。片刻,吐出一颗大夜明珠,柔柔白光,几乎照亮了整云港,蚌王瞳孔一缩,就要上前接过,却被云黯闪开,扑了个空。 蚌王双目圆睁,怒发冲冠,“御邵湮,你这是何意?” 御邵湮拱手而礼,“百年前劳烦蚌王保管之物,还请蚌王再给个方便。” 蚌王脸色青白,死死的盯着他,“你说保管就保管,说拿走就拿走,当我是什么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人心之变,你若心术不正,我将东西于你,岂不是成了助纣为虐?” “确有急用。” “御邵湮,人人皆说异象环生,灾祸出世,我本信你。可不久前黑蟒浊屿封印碎裂,黑蟒自水路逃奔,沿途肆虐,死伤无数,乃称奉御邵湮之命,你敢说此事与你无关?我不诛你,已是心念旧情,你何苦以我儿性命相逼,兵戎相见?” 御邵湮眼神一黯,唇角轻扯,带了几分自嘲,落在故彦眼里,心中微微抽痛。 第二六章 可御邵湮是谁?书中霸气狂拽酷的大反派啊! 双手一翻,就祭出了赤泽,剑尖直直戳在夜明珠上,冷眸立威,“形势所迫,多有得罪了。” 蚌王虽恼,却也爱子心切,不敢轻举妄动,“你这是非要逼我不成?” 阵阵海风,吹的御邵湮衣袍簌簌作响,墨发迎风而舞,修长申身躯挺拔直立。他没答话,只是沉沉的目光看着蚌王,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好好好!”蚌王气的说不出话,身后的海浪掀起数十丈高,托出一只浅棕色的小海蚌,冲到他手中,“你要的东西在此,休害我儿性命。” “多谢。” 御邵湮垂下赤泽,接过小海蚌,用力掰开,里面果然躺着那块令牌。云黯得到示意,便将夜明珠扔给蚌王。故彦迷迷糊糊的搞不清状况,只能看着他们交易,帮不上什么忙。 乌云蔽月,徒有几颗散星忽明忽暗。 蚌王吻了吻夜明珠,目光里全是父亲对儿子的浓浓爱意。蹲下身将珠子往水里一松,视线追着海浪远去,耳边仿佛回荡着稚嫩的笑声。 只可惜,他怕是再也见不到听不到了。 “多行不义必自毙,”蚌王直起身,面朝大浪,衣摆下方几乎全部被浸湿,水渍氤氲一片,人影恍惚,“御邵湮,你要好自为之。” “蚌族已叛出妖界多年,今事因我而起,我必然会还他们太平。” 御邵湮提着剑,一步步上前。故彦想去拉他,可双手就像吊了铁球一般,根本抬不起来。虽然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却潜意识的认为不该阻止。 于是故彦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赤泽的红光一闪,划开蚌王的脖颈,鲜血四溅活生生的一个人,就在他眼前轰然倒塌。海水拍打着岸边石沙,冲淡了血迹,像是母亲的摇篮一般,欣然接纳了蚌王的身体,带往海洋之中 “为什么杀他!”故彦不敢置信的朝着御邵湮吼出声,牙都在打颤,“他已经把东西给你了!” 何况两人故交,这么做岂不是典型的恩将仇报? 他怎能如此视生命如草菅,肆意妄为,想杀就杀? 御邵湮收回赤泽,一脚一印陷在浅滩里,朝着故彦走去。白袍在暗沉星光下看不清绣纹,那双眼静的无波,面容淡然,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他必须死。” 这是第一次,他当着故彦的面杀人(妖修)。干净利落,连剑花都挽的一气呵成,正中命门。蚌王顷刻间没了声息,想必也没感受到什么痛苦吧。 故彦觉得越发不懂他了,这样的御邵湮,眼底没有一丝情绪,冷漠无情,陌生的可怕。长睫微眨,最终垂下,胸口涨闷的快要窒息。 “失去利用价值的人,必须死。”御邵湮冷冷的开口,狭长的凤眸里墨色如洗,站在故彦身前,投下一片比夜色更浓的阴霾,“否则只会后患无穷。” 故彦那时还不懂这句话为何听起来如此的苦涩,只是从头到脚都感觉到凉意蔓延。若干年后等他恍然而悟之时,却已铸成大错,悔之晚矣。 那都是后话了。 此刻的故彦只是抬眼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唇角扯了扯最终又无力的放弃,低声问道,“如果有一天,我对你失去了价值,是否也会跟他一样的下场?御邵湮你也想要我的命吗?”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御邵湮伸手捧着故彦的脸,冷音温声,“我宁愿死在你手里,也绝对不会伤你分毫。” 两人对立,这氛围太过压抑,连一旁的云黯都如坐针毡,只是它还没有那个胆子现在去插话,只能扭着身子爬来爬去的干着急。 三百年前的那个午夜,也是怨魂最为猖獗的时候。御邵湮只知古宅有妖,却不晓得其中还有自己的娘,只是奇怪为何这些幽冥总是追着自己跑。 纵然他修为不难解决一两只小怪,可双拳难敌四手,几日的车轮战消耗,他也有吃不消的时候。 要看娘亲尸首要被一群怨魂拖走,御邵湮一次爆发,一下子干掉了对方十几个,愣是给震慑住了片刻,之后双眼一黑,就倒地不省人事了。 醒来时,便身处破庙之中,旁边坐着个一身黑看不见脸的人,却找不见他苦苦守着的尸首。 黑衣人便是被阎王一哭二闹三上吊逼得没办法才来人界京都看情况的苏祁,没想到才刚踏出结界,就撞上了幼童力战怨魂的大戏。 按照苏祁的说法,当时御邵湮就像个战斗力爆棚的小畜生,一双黑眸闪动着嗜血残忍的冷光,杀气侧漏,一身灵力发挥到极致,杀的那些怨魂哭爹喊妈,四处逃窜。 总之,就是让苏祁产生了兴趣,顺手救了他一把。 “我娘的肉身呢?” “待你寻来她的魂魄在找肉身也不迟。” 次日,苏祁在破庙留了个保护结界,让御邵湮好好修养,就自己去城里转悠了。回来时,只带来两个消息:一是言索入妖宅后再也没出来,二是酹隐门传信归墟老祖将往京都除妖。 师父要来除妖了! 御邵湮一想到不日就能见到阔别月余的师父,就忍不住在吃包子的时候露出痴呆似的傻笑。身体好转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先闯妖宅,替师父探路。 这一探可不得了,母子相见,抱头哭的一塌糊涂。御邵湮刚讲了自己在酹隐门的遭遇,还来不及问京都到底发生了何事,一个恍惚间却不见了邵纤柔的踪影。 旧宅古道弯弯绕绕,御邵湮跌跌撞撞在里面迷了路。重重疑云,黯然生色,鬼魅魍魉横行,怨气为引,生生剥夺人在世欢乐。说他福大命大也是巧,再次撞上苏祁,逃出生天。 自探宅之后,御邵湮听苏祁分析了旧宅里的状况,得知九重幻境和幕后藏有黑手一事,便日日忧心师父会被算计,天天变着法的央求苏祁夜里去巡街 功夫不负有心人,果不其然,故彦入城当夜就中了九重幻境的圈套,被苏祁从古宅带回来时已经沉睡多时,等了好些时候才被救醒。 之后便是师徒二人闯宅收妖,识破九尾阴谋,虽然被它逃了,可救了整个京都,也算是皆大欢喜。 哪曾想,御邵湮会不愿跟故彦回去,还立下三月之约。 苏祁要御邵湮同他去冥界替他做一件事情,报酬是地狱冥火里炼出的上古神器赤泽。御邵湮答应了,奈何桥上走一回,忘川河里游一遭。 那比龙潭虎穴还难闯,鬼魂无法进入的地方,九死一生,他险些再也见不到故彦。 两月后京都御家便发生了一场灭门惨案,除去离家的御三小姐御蓉,在府的整整两百人被屠尽,血气冲天,街坊邻居围观在外,可御宅,却是无人敢进。 御邵湮就在庭院中央一跪七日,待得魂魄头七回门之时,除却家丁杂役,御合风同他那些小妾男侍,全部被神器劈的神魂俱散。 御家百年基业,就此毁于一旦。 神器见血,方能显威。 御邵湮的剑,就是用御家的血祭的。 御邵湮拥有的一切,都是拿命换的。 海面波光粼粼,太过宁静,没人知道那顺水而去的蚌王会飘向何方。 “我带令牌走。” 故彦双手接过令牌,放入乾坤袖中,转身欲走,却被人紧紧扣住了手腕,一个用力拉回了怀里。扑面的淡淡甜香,额间传来温热的鼻息,让他瞬间面红耳赤。 “你不是不愿意吗?” “我现在觉得可以接受。” “我改变主意了。”御邵湮抱住故彦,俯首在他耳边低语,“除了我身边,哪里都不许去。”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故彦气的咬了舌头,“你嘶御邵湮,你滚蛋!” “我是,我是。” “” 故彦一甩袖,离了他怀抱,冷哼了声,转身就走。这次御邵湮没有拦他,只是回头看了眼海面平平,蚌王早就不见踪影。眸光幽暗,抬步亦深亦浅的跟在故彦身后。 云黯头顶上的两角微晃,不敢去缠他们手腕,只能自己一点点爬过去,在岸边留下一条长长的沙道。 回了客栈,店小二正靠在门上打盹儿,这一有动静就清醒过来,正对上云黯探究的大眼,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半天缓不过劲。 “两位客不,三位客官,你们可回来了。”小二爬起来摇了摇头,将白色的抹布朝着身上一搭,“我给你们守了好一会儿门了,楼上来了个道人,等着见你们。” 道人? 故彦抬头看了眼二楼紧闭的厢房门,蹙了蹙眉。御邵湮到没有什么表示,跟着故彦上楼。留下云黯暗自好笑的看着小二见了鬼似的惊恐表情,傲娇的哼了一声,吐出一锭银子在他脚底,也蹿上楼去一窥这道人真容。 酒香四溢,烛光跳跃。 屋里的人启了窗,凉风吹的帷幕摇晃,簌簌而响。一杯清酒抖十千,只可惜今夜无月,星辰见少,这情形怎么看都诡异至极。 故彦余怒未消,口气不善,“你来做什么?” 第二七章 道袍仙风,手指拨弄着青玉酒盏,嗅而不饮,眉间不温不火。深夜到访,久候主人不归,还能有此装逼的闲情逸致,当是重渊莫属。 “亏我挂念,给你带了上好的藏窖,你倒是把气朝着我撒了。”重渊从桌底下拿出两坛酒,朝着桌上重重一搁,心中愤愤不平,“没良心的东西。” 仙界的藏酒,有价无市。要是平常,故彦定然是扑过去将酒收下,日后找个清净的地方跟小徒弟你一口我一口的慢慢细品。可刚刚才见了一剑封喉的场景,他喉间哽着一口无由来的气,全没了往日云淡风轻,花前月下的心思。 连带着这好酒,都入不得他的眼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出什么事了。” 故彦进了屋坐在重渊对面,眼神都不带在酒坛上停留的。修长的手指搭在桌上轻轻叩击,心里一团糟。 御邵湮冷眼斜睨了重渊一眼,走到床榻边坐下。两人虽不算仇人相见,可也绝对没有心生好感。只是故彦没有让他回避,他当然不会那么自觉得给两人机会单独相处。 “你们睡一个房间?”重渊一愣,缓过神来,当下就气急败坏的指着故彦鼻子骂,“你们可是师徒,还同为男人,怎么可以如此丧德!” 丧德。故彦细细想了一下,觉得这个词还挺有感觉的。淡飘飘的眼神落在重渊脸上,没有半点羞愧,“你在客栈等了我们这么久,别说你现在才晓得我们住一起。” 重渊脸上表情风云变幻,最后嘿嘿一笑,端端正正的坐好,“你非要拆穿我不可吗?” “你到底有什么事?” 壶里的茶已经凉了,御邵湮在一旁看似逗弄云黯,实际心思全在对话的二人身上。故彦的手刚碰着茶壶,云黯就在他的示意下‘嗖’的蹿了过去,横在两人中间。尾巴不客气的一扫,擦过重渊脸颊,将茶壶挂在脑袋上,对着故彦一脸谄媚。 “我去让小二给换热茶。” “” 故彦的手停在半空中,默默的缩回来,刚点完头,云黯尾巴又是一扫,一扭一扭的爬下桌去调戏那可怜的店小二了。 重渊伸手欲抓云黯的尾巴好好教训一番,却被故彦冷冷的眼神看的发毛,气鼓鼓的拍了桌子,“你下界这么久,成天就跟他鬼混,此事传到仙帝耳朵里,你还要不要命了?” 话音刚罢,屋里剩下的两人眼神瞬息万变。 “仙帝会怎样对付我们?”御邵湮坐在床边,目色深深。 重渊冷笑,“怎么对付你我不知道,但是归墟老祖位列仙班多年,私下凡间,犯下情戒,师徒。光是这些罪名,按照仙规例律,就足够他在诛仙台上走三回了。更别说还助纣为虐,损坏神者封印,与魔相交,为祸世人” “既然横竖都是死,你又何必费心拆散我们?”故彦神色微妙,带着些许凉意,字字清晰,“重渊,天上一天,地上一年。我下凡不足两月,算起来仙界才不到两个时辰,你怎么突然就改变主意来寻我?” “” “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有待在仙界?” 这才是故彦真正关心的问题,重渊身份特殊,又是仅次仙帝的天仙之一,地位举足轻重。人界自古伊始便受仙界庇佑,凡尘俗事皆需仙界时刻关注,暗中相助。 要说重渊能这般清闲的穿梭仙界与人界,怎么都讲不通的。可偏偏,他总是在人界跟故彦撞面。这一回想推算,打从三百年前故彦第一次见到他开始,就有些古怪。 仙帝急召,何须堂堂一天仙屈尊纡贵,奔走相告。而他在无魂七海之中受创,奇迹般的出现在琉璃海域,恰好遇到重渊 那可不是烂大街的秘境! 这么巧的事?越想越觉得可疑。 “你这白眼狼!”重渊看他那眼神就知道他在胡思乱想,当下黑了脸,“要不是我替你顶着,仙界有人私入人界,能两个时辰还不被察觉?你当天上那些个都是吃白饭的?” “你替我顶着?”故彦表情鄙夷,明显的不信,“怎么顶?难不成还专门下凡给我创造机会?” 重渊神色一僵,“你怎么知道?” 还真是 这谎撒的太没水准了。既然天上那些不是吃白饭的家伙能轻易知晓他私下凡间,怎得就不知道有人暗中相助,监守自盗? 但现在这情况,故彦不打算当场戳破。重渊避而不谈的,势必有问题。可两人也算是故交,起码这么久没有过任何的利益冲突。至于,重渊跟归墟老祖以前有什么瓜葛的话 以不变应万变,总好过身份败露,有口难言。 “那还真是多谢你了?” “好说好说。” 重渊一饮杯中酒,眉飞色舞的模样,哪里像是得道高仙?反倒似个傻兮兮的二愣子。物极必反,愚极必疑。落在故彦眼里,便是此戏太过,欲盖弥彰。 云黯一脸春意盎然,换壶热茶倒像是去风流快活,摇头晃脑的模样,角上顶的茶壶滴漏烫在身上也不在意。一仰首,将茶递到故彦手里,颠颠的回了床边。 “该赶路了。” 御邵湮站起身,打破了相持的局面。远方渐显鱼肚白,天色将亮,稀里糊涂的折腾,竟然已经耽搁了一夜。 故彦倒了杯茶,啜了一口,满嘴青涩。也懒得搭理重渊,朝着御邵湮“恩”了一声。 “你们要去哪?”重渊搁下盏,瞳间异样无处可藏,“现在外面近海的城市蟒灾严重,危机四伏,还是别乱跑的好。” 故彦像是看白痴一样看他,一挥袖就将两坛上好的藏酒收入乾坤袖,“你觉得如果打起来,黑蟒和你,谁会死的比较惨?” 重渊一噎,知道这是在讽他操心的多余,支支吾吾道,“那,我这不是担心你的安危吗?” 御邵湮两步上前,双手搭在师父双肩,目色温柔以示,半抬眸,淡淡接了话,“我自然会好好保护师父,不劳天仙费心。” 话说到这份上,重渊觉得自己也就只有讨人嫌的份,哼哼唧唧了半天,还是被故彦和御邵湮甩了面子潇洒走人。他还不至于厚脸皮的跟上去,只能咬了咬牙吹了声口哨,招来只雪白的信鸽。掏出笔和纸,唰唰写了封信件,绑在鸽儿腿上放飞了。 故彦刚踏出门,就听见那不太明显口哨声,眉一蹙,就朝身后的空中望,“你听见了?” 御邵湮眼神晦涩不明,看着白鸽展翅飞过天际,郑重的点了点头,“他是故意让我们听到的。” “追上去看看,究竟写了什么?” “聪明人骗聪明人的把戏,”御邵湮拽住故彦的胳膊,继而揽住他的腰,往上一带,两人便安安稳稳的坐在云黯身上,“重渊不是简单人,或许,他就是想让你看到信里的东西呢?” 故彦抓住云黯头顶的角,转眼腾空上行,耳边的风呼呼直刮,脸都被挤压的变形了,一张嘴就口水乱飞,“那那怎么办?” 御邵湮默默擦去被波及的手背上的口水,调动灵力撑起一个球型结界,将两人包裹,狂飞骤停于外,他才伸手替故彦理了青丝,擦去嘴角晶莹。 “既然师父下定决心不想参与他说的事,为了避免引起兴趣,最好的方法,就是见而未见,闻而未闻。” “恩。”故彦脸色微红,因为对方暧昧温柔的动作心里小鹿乱撞,似懂非懂的哼了声,“那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雾蛊骸泽琉璃海域。”御邵湮吻了吻他的鬓边,“渡劫期巅峰的灵力我已经开始控制不住了,不出两月,必将历劫。” 故彦脸色霎时大变。 琉璃海域这个属于男主的修炼圣地竟然真的莫名其妙的烂大街了?! 连反派都能随口一说,就大摇大摆的飞去了?! 而且在琉璃海域历劫,故彦真真切切的记得,这可是男主的剧情啊! 是反派抢戏还是另有其因? 当故彦双脚踏踏实实的站在琉璃海域的沙滩上时,幡然醒悟了一件事情—— 书里写过的剧情或许殊途同归,无法改变,可那些这个世界自己完善的设定,全部都是一个未知数。 如果这是一个破绽,或许,他可以从这里着手改变御邵湮死于沈书锦剑下的结局? 充沛纯正的灵气扑面而来,连故彦都忍不住多感受了一下。 他们落在琉璃海域的西边海岸,细细一看,这里的沙石以色彩居多,浸在水里五光十色,异常耀眼。横行的螃蟹受了惊,慌慌忙忙钻入石头底的缝隙里去了。 “师父。”御邵湮眼中柔情似水,可仍旧盖不住底下蕴藏一团火焰,低低的一声唤出口,紧接着就将故彦扑倒在地,“我想要你。” “” 所以说反派突然发情这种事,真的是很突然啊!!!! “师父”御邵湮胡乱的吻着他的脸颊,炙热的说起就起,隔着衣服就不断磨蹭,“师父” 故彦躺在沙滩上,虽然衣袍厚,不会硌着背,可挣扎中难免有些细沙从脖颈出溜进衣服里,磨蹭的难受。双手挣扎不得,又是光天化日之下,露天海畔,顿时又羞又气,差点就真的动手,一巴掌打醒身上这乱摸乱咬的家伙了。 第二八章 “炼魔不/同/修仙,前者通以交合之道,多行双修。后者恪守情爱,以童身为易。”云黯用尾巴卷住御邵湮的腰往外拉,试图将他拉离故彦,“主人吸收魂魄之力已到最后阶段,故而情/欲多发,老祖您” 云黯话音嘎然而止,对上故彦干净的黑瞳,脑袋微抖,尾巴上的力突然一松,御邵湮的身体整个又黏回去继续乱蹭,将两人的衣服扯的凌乱散开。 “还是帮帮他吧。” “” 故彦没料到它会倒打一耙,还来不及怒目而视,就被御邵湮滚烫的吻弄的晕头转向,不知所云了。 空气中弥漫着淡甜的香,闻多少次都不会腻味。阳光灼的故彦睁不开眼,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敏感到极点,轻轻的触碰都惹来他无法控制的轻颤。 一想到前夜里痛不欲生的初次体验,他就觉得牙后根都在抽痛,对上御邵湮深邃沉溺的黑眸,本能的惧意让他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真的会很痛啊! 见那眼中欲/火越来越旺,吻的动情,故彦的双手缓缓攀附上他的双肩,摸到脖颈处,手刀骤然落下。御邵湮的瞳孔骤然一缩,直直的晕倒在他的身上。 故彦将御邵湮伸进他衣服里作乱的手拿出来,再将他整个人拨开。刚站起身来,脚下一软,险些摔了个踉跄。衣袍大敞,墨发凌乱,这样子着实不太雅观。 云黯刚才说完话就不晓得溜去哪里了,非礼勿视这一点它向来做的很好。故彦俯身戳了戳御邵湮的脸蛋,软软嫩嫩的让他爱不释手。 真是怎么看怎么喜欢啊! 远处准备旁听的云黯见状撇了撇嘴,今日怕是没有好运气看到那让它热血沸腾的画面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早晚,老祖也得是主子的囊中之物,被翻过来翻过去的各种折腾 不行,光是想想它都兴奋了! 云黯一扭头,两滴红色的血滴落在地,霎时吸引了它得注意力。意识到这是什么,任它如此厚的黑鳞也红了脸,在原地不停的爬着打圈。 他竟然流鼻血了! 故彦仰头看着天空烈阳,心中喟叹。转眼将是七月流火,深深热夏,天干物燥,防火防盗防发情,得小心上火啊! 琉璃海域算是避世之地,连飞鸟都鲜有闯入。说来奇怪,这么个灵力充沛的地方,方圆十海里以内,游鱼跳虾,横行螃蟹,居然都只是普通活物。 这可乐了故彦,新鲜的海鲜一连吃了二十多天,满足了口腹之欲,愣是让他到最后闻到那味道就想吐。 虽然这些鱼虾没有灵识,可伙伴天天在减少,怎么样也学的聪明了,远远见到故彦往海边走的人影,就飞速逃离到深海里去,以免小命不保啊。 浪花接连打在沙滩上,海面渐高,是涨潮的趋势。 故彦懒懒躺在沙滩上,半眯着眼,好不惬意。御邵湮打从那日被他打晕醒来后,就一脸哀怨的闭关修炼去了。这地方没有山洞那些个藏身之所,但是树林里奇花异卉可不少。 高耸入云的粗壮树干,掏空了便是能容纳五六人的树屋。而且,树根不断,树就不死,也不怕干枯后折了,压着里面的人。 有云黯专心护法,故彦就乐得自在,溜出来在海水里摸鱼。他不会游泳,在浅水边吓吓那些鱼倒还可以。反正这些天已经吃腻了海味,权当是热身运动罢。 问他怎么不修炼? 笑话,他可是仙人,能跟御邵湮那个逆天的小混蛋比吗? 地为床,天为被,汲取的是日月精华,吐纳的是纯正灵力。 谁说他没有修炼? 他只是修炼的慢而已! 要是有沈书锦和御邵湮那么容易,归墟老祖岂会下凡历劫百年还不见突破? 所以说嘛,人比人,气死人。 天边孤帆远影,一叶扁舟,顺流而至。 故彦站起身,抖了抖鞋上的沙子,退到身后不远的巨石上坐下,对那随着潮水越来越近的小船视而不见。 “老祖,那是什么?”云黯金色的竖瞳异光忽闪,“好像不对劲?” “小木船。”故彦盘膝而坐,一手托腮,“你不是在护法吗?” “”云黯干笑了两声,尾巴一摆,就逆水而上,朝着那船游过去,“我去瞧瞧。” 故彦蹙了蹙眉,云黯护法这么久都不曾擅离职守,今日不太正常啊!袖袍一挥,便腾云而去,穿入小树林,直奔御邵湮闭关之地。 树洞里昏暗,几束光线从叶子遮住的洞口/射入,倒也能视物。看到御邵湮周身灵力运转通畅顺利,并无异样,故彦才放下心来。 云黯这家伙,真是越来越不靠谱了,这种时候都敢玩忽职守,不教训教训怎么行? 正琢磨着怎么收拾云黯,一抬头,便见从洞口探入个黑色脑袋,两只龙角还一摇一摆的,“老祖,这个你得来看看。” 故彦瞪了他一眼,又出了树洞,只见外面摆着条小木船,里面躺着个穿着暴/露的少女,裹身的紫色轻纱上镶着耀眼的亮片,手上脚上不知道带了多少个镯子。 呼吸浅浅,白玉般的肌肤细如凝脂,脸色却苍白如雪,唇瓣发青,显然是中毒之兆。 云黯钻进船上,顶弄了半天,叼着个紫玉令牌,仰着头一副求表扬的样子看着正陷入沉思,面无表情的老祖。 故彦单手凌空一抓,淡淡灵力牵引着那令牌落入他掌中。上好的暖玉,紫色清透,清晰可见其中金浮一“圣”字。 “船上有血腥味,脚踝和手腕都有被蛇咬过的痕迹,可能是遭到逃窜的黑蟒袭击了。”云黯吐出蛇信,在少女腕上轻轻舔了一下,又赶紧吐出一大口唾沫,“呸呸呸,这毒液还真厉害。” 故彦扬手将令牌丢回船里,指尖萦绕着灵力将云黯提了起来,拉到眼前,“不要多管闲事,送回海里,漂到哪里跟我们都没有关系,明白了吗?” “可是”云黯摆出可怜兮兮的模样,“紫玉令牌是魔界的标志,主人炼魔将成,一旦渡劫,必要入魔界走一遭,这么好的机会” “” 连云黯都知道,故彦岂会不知道? 可是遇上谁不好,偏偏是这位被誉为魔界第三大美女的魔界圣女? 如果说男主一路康庄大道,投怀送抱的美女多不胜数,那么作为反派,方方面面更是不会差。一统妖魔两界,其中自然也包括床榻承欢的温香软玉。 这魔界圣女,不仅配的上是反派座下的得力助手,更少不了雨露颠鸾。故彦同为男人,怎会不知花心为何物?情与性固然能够分的开,他也绝对没有那么大度,能够看着御邵湮跟别人耳鬓厮磨,逢场作戏。 最好的办法,就是送的远远的,眼不见为净。毕竟御邵湮答应过,待救了邵纤柔,便同他归隐仙林,不在问尘世凡间。届时那些人仙妖魔,又与他们何干? 眼见老祖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云黯一惊,慌忙点着脑袋,“明白,明白,我明白了!” 故彦手一松,云黯就摔在地上打了滚,满脸委屈的爬过去,咬咬牙准备将船拖回海里去。 “慢着。” 树叶沙沙作响,御邵湮的声音模糊不清,却相当有力。故彦一扭头便看见他在阳光下略显苍白的肤色,和自己日日沙滩浴后的小麦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留下她吧。”御邵湮垂下眼睫,遮住眼底晦暗不明的神色,“我体内的魔力刚刚跟她产生了共鸣,她或许能助我修炼事半功倍。” 故彦神情不变,无喜无悲,踢开脚下的碎石,炙热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最终轻轻应声,“好,依你。” 风过无声,掀起衣袍一角,又缓缓落下。 御邵湮上前握住师父的手,俊美的容颜没有丝毫瑕疵。本就是故彦亲手绘出的完美之作,一颦一笑,都能让他觉得惊为天人。 “我不会负你,正如我从来没有放弃你。我会等,等到你愿意告诉我的那天。在此之前,在此之后,我都不会变。” “你根本不明白。”故彦心口闷痛,太多的话如鲠在喉,却说不出口,又或者不知从何说起,“因果相生,万物相克,你大概就是克我的吧。” 御邵湮想要的答案,是故彦难以启齿的真相。 入世为仙,恩泽广施。如何让他接受,此归墟非彼归墟的真相?前路茫茫,往事云烟不散,反而扑朔迷离,步步惊心。 他自己都不晓得存在何意,怎么让别人接受这滑稽之言? “只要你开口,我便深信不疑。” “你可能会死。” 御邵湮盯着他的眼,没有一点意外,半晌沉默,方才一字一字咬的真真切切: “如果真有那么一日,苍天无眼将要亡我,你便陪我一起吧。” 魔音绕耳,句句刺在故彦心间,久荡不绝。这辈子,他大概是看不懂御邵湮了。一时柔情蜜意恩爱眷侣,下一刻便是执念成怨共赴黄泉。 “你为何恨我?” “爱之深恨之切,倒不如问我为何爱你。” 故彦墨眸微沉,静默不语。 他跟御邵湮根本不在一个频道,到底要怎么心平气和的交流啊?! 第二九章 仙界出事儿了! 仙界出大事儿了! 百花仙子坐在天庭的玉阶上,金豆豆一颗一颗的往外蹦,挠心的她想从这儿跳下去。 要说仙界好归好,可惜出了个该剐千刀的盗酒贼,偷了她酿制的三十年百花藏酒不说,还留了张字条,说是下回还来取。 这下可遭殃了,三日后仙帝宴请贵客,丢了的酒她上哪找去? 谁都知道百花仙子这脾气不好惹,一时间天庭都传遍了,谁见着她都得躲着走,否则定然拉着你袖子哭诉个几天几夜才好。 守门的天将看着那些个飞向人界去的金豆豆,眼睛都直了。瞧瞧这败家娘们,丢了酒就算了,现在连金子都不要了。 “仙子,你都扔了两个时辰了,还没扔完啊?” 百花仙子一听这话,心里火气蹭蹭蹭的往外冒,把手中装金豆豆的锦囊一扔,找到撒气的口,美眸几乎要把人身上瞪出窟窿来。 “你懂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啊?不知道本仙子丢了藏酒吗?” 这之间哪里来的逻辑关系,天将被吼的心肝一颤,赶紧点头,“是是是,仙子好可怜。” “可怜我生有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之貌,天妒红颜,如今要为了两坛酒枉送性命。”云袖拭泪,柔骨千娇,做的楚楚可怜模样,“真是冤呐!冤呐!” 震天动地的叫冤声,惹的天将捂耳连连后退,差点就扑上去喊姑奶奶了。天庭重地,这不就是在胡闹吗?万一传去仙帝那儿,脑袋上的脖子怕是得搬家了。 “仙子又在叫魂儿了?”重渊刚跟仙帝议完事,准备下凡,正巧碰上这场喊冤大戏,躲不过就只能正面突击,“仙子说说到底什么冤情,仙帝那儿准许还能听到。” 百花仙子神色微僵,气的跺脚,却不敢再大声喧哗。一把拽住重渊的道袍袖子,拉到没人的地方,美眸灵动,两朵红云飞上双颊。 “你说,你说!是不是你偷了本仙子的藏酒,去给那些什么藏起来的老相好或者小美人儿了?!” 重渊心里一惊,故作镇静道,“瞎说,我哪有藏过老相好和小美人儿了?” “没有最好。”百花仙子伸手在他腰间拧了一把,突然身子一软,倒进她怀里,双眸眨的飞快,娇滴滴的变了声,“咱们何时成亲啊?人家都是你的人了总得给个交代吧。这样不清不白,无名无分,可美的你了啊!” 重渊居高而视,佳人雪白酥胸若隐若现,温香软玉再怀,哪能不心猿意马,狠狠咽了口唾沫,低声道,“你可别乱说,动了情/欲就是违反仙规,我要是娶了你,怕是等不到洞房花烛,就得先上诛仙台走一遭了。” “重渊,你可答应过娶我的!”百花仙子双目瞬间一红,这下是真的掉眼泪,“要不是你说愿意堕入凡尘跟我共续姻缘,我会跟你会跟你那样那样吗?” “哪样哪样?”重渊眼底笑意揶揄,看的美人儿瞬息万变的表情,心情却是大好,摸了摸那滑嫩的脸蛋上的泪珠,“莫哭莫哭,看的我都心疼了。” “你竟笑话我!”百花娇嗔着推了他一把,抚了抚云袖,温软眉色少了刚才的轻浮娇纵,“仙帝召你,可是说异星归位之事?” 重渊也收了浪荡之意,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归墟不肯信我。若是此事被仙帝知道,只怕牵连甚广,千年之前的那场恩怨,祸患延承,苦的还是人间百姓。” “要我说,你还是让归墟趁早死了这条心吧。那小妖魔有什么好,还是个男人,日后一番折腾,怕是六界都不得安宁。” “这话你可别乱说,小心以后咬了舌头。”重渊揉了揉百花的脑袋,惹来一个娇媚的瞪眼,立马讨好的亲了亲人脸蛋,“好百花,你就在帮我一个忙,可好?” 百花仙子被偷了香,顿时羞涩难当,长睫轻垂眼神不知哪里放,糊里糊涂的点了头。 一只纤细的手腕扣住了云黯的脖子,主人冰冷的紫眸里没有丝毫的情绪,“孽畜。” 云黯抖动着尾巴,险些被一掐致命,纤细的身体逐渐变粗,直到那双手无法在束缚住他,一头埋进对方的胸前,还往里面蹭了蹭。 无耻 故彦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里默默的唾骂云黯色胆包天。 夜光微明,繁星满空,倒挂银勾。 云黯被狠狠一脚踹开,蜷缩在角落假装很疼的龇牙咧嘴。故彦收回脚,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托着两片叶子裹住的清水,递到少女身前。 “这是哪?你是谁?” 少女声音嘶哑,冷眸微眯,衣服的亮片碰撞在一起叮铃作响,半撑起身,一头如瀑的墨发垂泻而下,双手凝聚淡淡的灵力,防备十足。 故彦端着水纹丝不动,崩了一张脸漠不答话。 看的云黯着急,扭着身子就爬过去,轻吐蛇信,“是我救了你!” 少女微诧,紫瞳里的情绪一闪而过,伸手接了叶子,嗅了嗅味道,一股清凉之感直冲鼻间,蹙眉,“这是什么?” 故彦瞥了她一眼,依旧保持高贵冷艳的态度,转身就走,绕到正在打坐的御邵湮旁边,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灵力运转的速度,没发现异样才靠着树壁坐下。 “薄荷水,你昏迷太久,余毒未清,喝点这个解火。”云黯用尾巴扫了一下她的手背,将叶子往她唇边又推了几分,“你别怕,我们不会对你怎么样。” “” 少女舔了舔下唇,探出粉嫩的舌尖触了触水面,尝不出端倪,方才一饮而尽。片刻,抬眼愤怒的望向故彦,四肢软绵无力,瘫在那里根本就动弹不了。 “只是为了防止你逃跑。”故彦清冷得声音响起,“对身体没有任何损害,我会替你祛除余毒,你只要呆在这里半个月,之后随你去留。” “你可知道我的身份?” “魔界圣女邺姿。” 云黯又兴冲冲的接了话,初次听老祖说她身份时还不信,现在看来,黑发紫眸,灵力高强,脾气火爆之人,非这位莫属啊! “你们知道还敢对我不敬?”邺姿一声冷喝,只不过身体无力听起来着实像是打在棉花上的拳头不痛不痒,“得罪我的人,魔界必然诛之。” “那你又知道我们是何人?”故彦从乾坤袖中取出一物,正是先前从邺姿身上搜出的紫玉令牌,“如果我毁了这个,魔界还会认你的身份?” 邺姿眼神一变,想要伸手摸腰间,刚抬起又无力的垂落,紫眸怒瞪,骂道,“卑鄙小人!你若敢毁我魔界圣物,我一定杀了你!” 话音刚落,邺姿喉间一窒,憋的满脸通红。费力的看向手中凝聚着灵力掐住她脖颈的御邵湮,双手在空中凌乱的抓了几下。 感觉到生命的流逝,就在她的意识已经漂浮不清,即将窒息的那一刻,所有的力道全部消失。邺姿喘着气,眼底的冰冷里浮出一股畏惧之意。 这个人会杀了她,是真真切切的杀意,她完全能够感觉到! “你在说错一句话,我就让你从这个世界里消失。” 闻言,邺姿害怕了,云黯淡定了,故彦总算高兴了!!! 他一直担心御邵湮会对这种大胸长腿还漂亮野/性的妹子没有抗拒力,说不好跟着剧情就左拥右抱的温柔乡里醉生梦死。 现在看来这还是弯的很彻底啊!对这种高质量的妹子,都不带多看一眼的,还怕其他那些歪瓜裂枣? “你专心修炼,不要一直被打岔。” 故彦心情一好,连带看着魔界圣女也顺眼了不少,虽然表情依旧没有太多变化,可总算是将紫玉令收回了袖中,不在针锋相对。 御邵湮眼神软了一下,调整了姿势,又闭上眼开始运转灵力周天。 邺姿血统纯正,父母均为魔界法力高强之辈,从出生开始就吸收魔界的灵力,悉心培养。后至历劫,淬骨重生,初显纯净紫眸,故而被选任魔界圣女。 方圆数里的魔力都会因她自然聚集,所以御邵湮炼魔化魂,才会感觉到非比寻常的顺畅。有她在身边,的确会事半功倍。 如果故彦早知道邺姿的出现会让许多可以避免的事情发生的措手不及,那么他一定会选择将邺姿早早送走,任她自生自灭。 可惜没有早知道… 所以正反难辨,一步入局,除了闷头往前让真相的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便再无其他出路。 这或许,就是常说的命吧。 御邵湮历劫的那天,琉璃海域没有任何异样。就连靠近海岸的浅水区,鱼儿照样在故彦接近的瞬间逃离奔散。 讨了个没趣,云黯蹿出海面,将口中肥美的鲜鱼一口吞下。 “老祖,留小魔女和主人单独在那儿真的没事吗?” 故彦坐在沙滩上,将脚底的沙子抖干净,穿好袜子,再拿起墨靴套好。拍了拍衣袍,转身就走,搭都不搭理云黯。 “哎,老祖,等等我呀!” 云黯水中摆尾,溅起几丈高的浪花,水波漾开,飞速朝着岸边追去。 老祖总是甩脸色,这可不是气死蛟了!可它又不敢跟老祖来那么一下,不然主人知道了,怕是非扒了它的皮不可。 这头的云黯苦逼而又郁闷,那边的故彦闷头朝树林深处走,何尝不是心焦气燥? 这才几天功夫?那小魔女看御邵湮的眼神已经从先前的惊恐畏惧变得小心翼翼,再到现在的温顺着迷。原先身子软成一团水,也要缩着攒着往旁边躲,现在到好,恨不得整个人都挂到御邵湮身上去! 御邵湮那个小混蛋,威胁怒斥了两三次,竟然就不管了?任由那小魔女假公济私的吃豆腐,今天早上还让故彦撤了那封锁灵力的药水。 岂有此理! 简直是得寸进尺啊! 故彦冷冷淡淡的应了,当时心里还在讽刺御邵湮鬼迷心窍,出来摸鱼是越想越不对劲!酸酸的味道都快赶上酹隐门山脚下大娘冬日里做的腌菜了。 这分明就是吃醋了! 真是犯了哪门子蠢,才会把云黯带出来,好给那两个人创造独处空间呐! 刚走到树洞门口,故彦就察觉出四周暴涨的灵力有些不对劲。压弯的树枝胡乱交错,叶子在空中乱飞,唰唰唰就落了一地。 心头一紧,掀开挡住洞口的叶子就踏了进去。 险些被强大的灵力波动掀了出来。 故彦赶紧撑起了结界将之隔绝在外,云黯见状尾巴一勾就缩小了身子缠绕到他的手上,探着小脑袋朝洞里面看。 本就空无一物的树洞里,衣服的残布在空中乱飞,御邵湮身上的白袍早就四分五裂了,精壮的肌肉裸/露在外,淡青色的血管爆起,正在极力压制。 邺姿周身魔力萦绕,紫衣翻飞,亮片作响,正在专心做护法。 御邵湮的渡劫期巅峰要突破了。十战雷劫,方能脱胎换骨,立而重生。 突如其来,却又在意料之中。天空骤然乌云密布,狂风大作,电闪雷鸣,风雨交加。 尽管知道御邵湮不会有事,可故彦眼睁睁的看着一道惊雷劈下,刚才还挺立的棕树瞬间成灰,小心肝还是忍不住抖了一下。 就算死不了,这过程只怕也是生不如死吧。 相比之下,同样是飞升后的修为,小魔女就要淡定沉稳的多。毕竟是亲身经历过的,自然知道如何做才能减轻伤害。 古往今来,死在飞升雷劫之下的人多不胜数。这可不同于平常的身死魂留,而是会直接化成一股黑烟,魂飞魄散。尘世千万,任谁本领通天,也无法找齐这些碎片,重塑仙魂。 那可就真的是永远活在人们的心间了。 当第一道仙雷劈开他们藏身的树洞,直直打在御邵湮的身上时,他猛然睁开双眼,额间朱砂竟然开始涌出大量的鲜血。 双眸赤色,墨发拉长从根部渐红,入魔之兆乍然被逼出,他仰天一声痛苦的咆哮,七窍皆开始涌出大量的灵力,周身防护的结界愈来愈薄弱。 “他竟然是炼魔之人?”邺姿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暴躁的情绪,气的直骂,“你们怎么不早说!这样他会死的!” “啪”的一声,邺姿的脸被狠狠的扇到一边,疼痛让她狠狠的瞪香始作俑者,咬着粉嫩的下唇,却不敢说话。 “滚出去!” 故彦朝着她冷冷的吐出三个字,一步上前,就将灵力散尽眼看要软到在地的御邵湮接入怀中。 打巴掌这种事情不是男人做的,所以故彦刚刚只是用袖子狠狠的扇了一下罢了。既然有他在,怎么可能会让御邵湮出事? “我能帮他!”邺姿双手握拳,浑身颤抖,“他是魔界之人!” “滚!” 故彦抬眸,再次重复了一遍,杀气腾腾。如果邺姿还不走,他也不介意在御邵湮历劫飞升之日替他先做一场血祭。 邺姿身体微颤,被仙人的威压震的险些趴下,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纤腰一扭,冲出了洞外,在雨幕中飞奔而去。 “别让她捣乱。” 故彦解下手腕上的云黯,模糊不清的交代了一句,就将它朝着洞外扔出去。 云黯就地翻了个滚,担心的看了一眼已经昏迷的主人,最终还是蹿入雨幕,尾随邺姿而去。 老祖,你可一定不能让主人出事啊!否则就是两尸两命了啊! 雨越下越大,树洞里积水已经淹到了故彦的脚踝。单单是第一道仙雷,就击毁了御邵湮所有的防御。树已经焦了,他们暴/露在昏暗的天空之下,仿佛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第二道仙雷迟迟不下,故彦抚摸着御邵湮沾满鲜血的脸,单看昏迷中仍旧紧咬的牙关和抽动的眉峰,就知道他有多痛。睁大得血眸毫无意识,连眼珠子都无法转动。 怎么可能不心疼?故彦恨不得这里躺的人是他。 周围的树一棵又一棵的在雷击下化作灰烬,被雨水冲刷干净。原本植被茂盛的小树林,中央愣是被清出一块无处藏身的小平地。 淡蓝色的结界缓缓撑开,故彦抱着御邵湮,神色淡然的像是正与人品茗相对,把酒言歌。 “轰隆隆。” 一道惊雷劈天盖地来势汹汹,朝着故彦的天灵盖直直击去,却被顶在结界之外,骤然炸裂。如此近的距离,故彦看的清清楚楚,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能不能好好瞄准目标!为什么是他的天灵盖!不是他历劫啊滚蛋! 仙雷一击无果,紧接着又连劈两道,都被结界牢牢的挡在外面。仙雷很生气,故彦一承三击也不好受,丹田隐隐受痛,灵力根基,生生承接着凶猛的攻击。 这就是飞升前和飞升后的差距!作为一个仙人值得骄傲的资本!就是他可以生生承受七次雷击,结界才会完全碎裂。 故彦一遍又一遍的在御邵湮耳边轻声说些什么,却都没能得到回应。 童话里都是骗人的!御邵湮这样子根本就听不到! 丹田像是炸开了一样,故彦一口气没提上来,紧接着第八道仙雷劈下,他只来的及将御邵湮的身体推出去,就活生生的受了那么一下。来不及感受感受仙雷被阻止后的愤怒,就被丹田拉动的剧烈疼痛给刺激的双眼一黑,不省人事。 云黯刚追回肿了半边脸的邺姿,便见被夷为平地的地方,它那还在历劫的主人仰面倒地,生死不明,老祖却不见踪影。 眼见第九道雷生生劈在御邵湮的肩膀上,他却像是个死人一样完全没有反应。焦灼的伤口深可见骨,大量深红的血液被雨水冲淡,身体肌肤整个变得焦黑。 邺姿果断一扯云黯头顶的角,朝着他跑了过去。 “炼魔历劫的仙雷不同普通飞升,他快死了!” 话一说完,邺姿脸颊的伤又火辣辣的疼了起来。眼神一黯,朝着御邵湮扑去。 第十道仙雷接踵而至,邺姿发出一声惊天的刺耳惨叫,在云黯震撼的神色下—— 天空乌云散去,雷歇风停,雨过天晴。 邺姿趴在御邵湮身上大口的喘气,她的衣服已经被劈成灰烬,露出的脊背血肉模糊,看着那双褪去血色逐渐恢复正常的黑眸,紫色的眸里瞬间溢出晶莹的泪水,滴落御邵湮的脸上,最终拥住他泣不成声。 “我娘子呢?” 御邵湮眨了眨眼睛,肩膀处离近心脏最重的伤正在阳光的照射下渐渐愈合,他的身体一时半会还在恢复,无法动弹。 “” 邺姿抽泣了两声,扭过头不说话。云黯蹭到一旁,舔了舔他的手背,“老祖去抓鱼了,说要给你补补。” 御邵湮偏过头看它,神色有一丝哀怨,“我历劫这么大的事情,他就不能等着我醒来再去吗?” “要不”云黯咽了口唾沫,“我去替你找找?” “罢了。”御邵湮看着自己新生的皮肤,勉强动了动指尖。感觉到紧贴的温度,神色微冷,杀气骤生,“滚下去,谁准你碰我的?” 邺姿替御邵湮受的雷击可不会像他那样好的飞快。脊背的灼痛和脸颊上的刺痛,都比不上心口的抽痛。 得是有多狠心的男人,才能对她这样一个如花大美人生死相许的举动无动于衷? 好歹是魔界圣女,输人不能输志,这点骨气自然还是有的。一挺胸,忍着身上的伤痛,站起身来,扬起下巴高傲的看着地上的人。 “你娘子已经不要你了。” 云黯刚从乾坤袋里取出一个毯子给御邵湮遮上,就被邺姿的话惊的噎到。果然它那被触雷的主人眼底杀气异常浓郁,只可惜没有办法动弹。 “你再说一遍?” “御邵湮。”邺姿妖娆的撩了一下披散的长发,曼妙的身体尽数展露在阳光之下,粉唇勾起讽刺的笑意,“那人是你师父也好,娘子也罢,他都已经不要你了!抓鱼?呵,这么好笑的笑话你也会信,难不成仙雷没能帮你塑身,反而劈坏了你的脑子?” “云黯。”御邵湮冷冷的盯着邺姿,目光深谙,怒火燎原,猛然扭头对上云黯惊慌失措的目光,字字清晰,“我再问你一遍,我娘子人呢?” 云黯身体发虚,无奈的叹出一口长长的浊气。 第三十章 珠帘翠幕,燃香袅袅。青烟浮动,花溢四方。 床上的人眨了眨眼,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回过神来。外头传来一阵急喘娇吟,伴随着压抑的低吼,归于平静。 他不是在琉璃海域陪着御邵湮历劫吗? 躺在床上听外头的活春宫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他被雷劈过后能再穿越了? 故彦试图坐起来,丹田传来的剧烈疼痛瞬间蔓延牵扯全身。狠狠的倒吸了一口凉气,试图压下去的惨叫声最终不受控制的脱口而出。 “啊!” 紧接着外头“哐当”一声,一个人影飞般的蹿到他身边,捂住了他的嘴。故彦本能的咬住近在口边的东西,额间薄汗密布,身体抽搐。 耳边闷哼声传来,故彦满嘴血腥味,浓郁的让他想吐。僵持好一会儿,等那疼痛过去,才半抬眸看着来人,吐出口中几乎被咬掉一块肉的手。 有气无力的道:“御邵湮呢?” “你属狗的啊!”对方咬牙切齿的看着自己淌血的手,“你自己差点就废了,还管那魔头干什么?仙雷都敢接,你以为自己是谁了?” 故彦懒得听他废话,扫了一眼四周摆设,不甚熟悉,“重渊,你别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这到底是哪?御邵湮人呢?” 门口探进个脑袋,紧接着便是少女的粉衣罗裙。腰带松垮垮的系着,脸颊上暧昧仍存,婀娜身段娉婷而至,任谁都能看出两人之间涌动的火花。 “本仙子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才把你弄回来,就不能消停点吗?”百花心疼的看着重渊的伤,拿手绢轻轻包裹,泪花在眼底打着转,“我都没狠心这么咬过,尽便宜你了!” “” “百花,你先出去,让我跟他谈谈。”重渊眉头抽抽了两下,“就当被狗咬了,不碍事的。” 百花一跺脚,瞪了故彦一眼,扭着纤腰,转身就走。重渊坐在床榻边角,无奈的叹了口气。将他昏迷之时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 原是重渊被仙帝传唤,异星归位,六界祸福相生。言语之间,威逼利诱,竟是对故彦下凡之事知根知底。仙帝受奉凡间,眼看孽障作威作福,岂能坐视不理? 重渊不敢与仙帝反目,只得奉命带领天将去捉拿御邵湮回仙界伏法。一心想保住故彦,才央求百花去凡间走一遭。 哪知恰好遇见那小魔头历劫,百花正愁怎么接近故彦,就见他被雷劈的昏迷不醒,趁机冒着狂风骤雨给带了回来,藏在她这百花阁里。 故彦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换的干净衣服,蹙眉问道,“我睡了多久?” “不久。”重渊没好气的看着他,知道他担心什么,“不到一刻钟。” “我要去找他。” 故彦掀开被子就想下床,牵动受伤的丹田,顿时疼得双眼冒星,跌回床上,扣着床沿的指尖泛白,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现在的情况,如果还能去人界,我绝对不拦着你。”重渊冷笑,“要不要我顺便告诉你个消息,百花带走你之后,御邵湮的那个魔女小姘头,替他挡了雷劫,现在怕是已经去魔界双宿双飞了。” “你”故彦一愣,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捂着腹部沉了脸色,“你说谎!” “我骗你干什么?”重渊见他疼得厉害还要逞强,从袖里取出个玉瓶递上,“我派遣的天将赶到时,琉璃海域只剩废墟一片,不见他们踪影了。” 故彦接过瓷瓶,打开嗅了一下,“这是什么?” “百花给的罂粟花酒,止痛用的。你丹田受创严重,得疼些时日,最近不要调动灵力。” “你知道我们在琉璃海域,所以一直在监视我们?”故彦将瓷瓶收入乾坤袖中,并不打算饮用,“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只是做该做的事情。”重渊看着故彦的眼睛,黑瞳幽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如果不能恪守本分,没有人能救的了你。” “你这是警告我?” “我这是在提醒你。” 故彦沉默了,他不晓得重渊对他知道多少,但至少他能确定,重渊对他绝对有怀疑。已经不止一次的试探,这个人,真的不简单。 理智告诉他要远离重渊,但是重渊却告诉他要远离是非。 听信自己去参合六界的浑水,还是听信重渊,山水逍遥,独善其身。 他不知道,但是他现在想见御邵湮。 “我要找到他。” “我可以帮你打探消息,但是你必须待在这里躲避风头。”重渊对他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格表示深有体会,“仙帝已经知道我在暗中帮你,如果你离御邵湮远一点,我还能替你说点好话,将功补过,保你仙位。否则,我和百花都会受此事牵连,会有什么结果,你比我清楚。” 故彦闭上眼,神色疲倦,背靠床榻,“别伤到他。” “天将不是我的心腹,我只宣布仙帝命令,没有办法参与其中。”重渊面露难色,看着故彦又突然睁开的眼睛里略带期许,脑袋一抽,道:“好吧,我会想办法,尽力而为。” “恩不言谢。”故彦口气虽淡,有此承诺,也放下心来,“我想休息一会儿。” “以免被人起疑,有事让百花通知我。” 故彦点了点头,背过身侧躺在床上,双手抵在丹田之处,蜷腿的姿势让他好受不少。重渊放下翠幕罗帐,将香炉里的安神燃香又添了些许,放轻步子离开了。 情怨相生,一曲难眠, 要从百花阁离开,躲避巡逻的天兵天将,寻下界的出口,对归墟老祖可能是手到擒来之事。但对故彦来说,完全是一脸懵逼。 在仙界前前后后加起来不到半月的时间,连他自己的仙山都没有逛完,更别说现在完全待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连路标都没有,这要怎么找? 于是,重渊前脚刚走,故彦就喝了一小口罂粟花酒,溜出百花阁后正大光明的迷路了。东摸西找,除了一望无际的花海,就只剩下条淌水的小河。 顺水而上,好不容易离开了花海,却又不知道又到了什么鬼地方。 洞穴瞑暝,冷风穿空。机缘所至,总好过空手而归。故彦想了想,矮身钻进去。通道不深,除了偶尔遇见些硌脚的碎石,并没有青苔之类的植物。 碧潭清澈见底,四周被冰璧围的严严实实。刹一见,故彦还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岸边的石头被磨的光滑,故彦走过去蹲下身,伸手碰了碰水面。一圈圈涟漪从他指尖散开,碧色褪去,潭中间好像出现了什么东西。 故彦眉头微拧,被惊的说不出话来。只见一大块长方形的蓝冰沉在中央,封存在其中的人,凤冠霞帔,一头红发铺在身下。双目紧闭,面色如雪,柔唇更是毫无血色。 眉目清晰如画,沉睡在冰中的公主,美的惊为天人。 可以没有生机。 故彦放出灵识却无法感觉到任何活物的气息,要么是封印太过强大,要么就是这是个死人,亦或者,镜花水月,只是如梦幻象。 这不该是他知道的事情! 心底有个声音在叫嚣,逃,快逃 故彦扭头就从来时的路跑,慌不择路就好像身后有猛虎毒蛇。直跑到浑身脱力,丹田又开始作痛,才停下来倚着玉柱大口喘息。取出瓷瓶,又赶紧喝了一小口。身体软软的滑下,连鼻尖都是细密的汗珠。 “谁在那?” 突然一声冷喝,引来故彦心脏剧烈的跳动。 白袖翩翩,冠发高束。出落的仙风道骨,尘世不沾。 巡逻天兵纷纷单膝而归,长枪置于身侧,“见过归墟仙人。” “我奉仙帝之命,去人界有要事可办,需一人相助,诸位可有请命者?” 一人出列,“末将甲禄愿与仙人共行。” “甚好。” 故彦抚掌,示其先行。甲碌领命,为其带路。 直到南天门,故彦掏出之前重渊给他的玉牌,大摇大摆的下了界。又趁甲碌不备,凝聚灵力将他打晕丢在一家客栈,腾云朝着琉璃海域飞去。 树被连根拔起,劈裂成几段,倒塌四方,巨石四分五裂,地上全是大大小小的土坑。当初那个仙境传说,如今已经不成了样子。 重渊形容的废墟,真的是很委婉了。 纯正灵力几乎散尽了,沙滩上的死鱼死虾尸体已经腐烂,被不知道从哪来的秃鹫啄食的不成样子。浑浊的空气中还残留着魔气侵袭的痕迹,让处于其中的人,浑身都不舒服。 御邵湮历个雷劫难不成魔性大发了? 还是说这里被魔界之人洗劫了? 故彦离开的时候仍旧百思不得其解,他真的没有想到御邵湮在醒来后找不到他会有多么的狂暴。 如果他知道御邵湮到底有多么愤怒,绝对绝对不会高高兴兴的往伤口上撞,然后满心悲愤的在床上躺了小半个月,有了难以忘怀的极乐体验。 第三二章 秋风扫落叶,转眼已过三月。 蚌城的老巷旧街,破败的房屋,不知道多久没人居住了。 一个人影跌跌撞撞的穿过其中,绕过下个转角,不见踪迹。 追来的蓝袍少年,手持银白长剑,黑发迎风飘散于脑后,眉间杀气腾腾。墨靴踏过地上枯黄的树叶,发出呲啦的碎裂声。 蚌城闹鬼了,先是小孩无缘无故的失踪,再有夜半三更家中后院起火,传来诡异哭声。百姓闭门不出,唯恐稀里糊涂的就丢了命去。 城中的掌权者急得团团转,到处请道士做法,只可惜银子花了大把,每天跪在外面哭诉求助的人却是只多不少。 丢了孩子这种大事儿,几句话怎么可能安抚的了? 可话说天无绝人之路,前日里来了个眉清目秀的少年,看起来小小年纪,能力却是比那些个道士都管用。就往那儿一站,立马晓得是有妖怪作乱! “要说这少年真有几分本事,降妖除魔都不在话下。预知后事如何,还请听明日分解。” 茶馆屏障后面的说书先生吊足众位客官的胃口,突然重重拍下扶尺,听见外面扔赏钱的声音,折扇一挥,款款走了出来。 故彦的瓜子刚磕了一半,手中还留着十来颗。天色刚过定昏,众人一哄而散,他反而愣在座位上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蚌城最近不安全,客官还不回去,不怕走夜路遇到脏东西?” 说书人看起来是个五十上下的中年男人,皲裂的手捡起桌上的银钱撞进一个红色的布囊里,露出一口白牙,头都不抬。 “先生说书,是为了谋生计?”故彦继续磕着掌中的瓜子,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着话,“怎的这节骨眼上没后文了?” “少年大战妖魔的故事,新鲜又刺激,够好好赚一笔了。”说书人捡起最后一个铜板,将钱袋在手中颠了几下,“客官想听什么,明日来早便是。” “先生聪慧,我现下还真是有个想听的故事。”故彦不急不缓的吐了口中的壳,站起身拍了拍白袍,黑瞳微亮,“趁着天还没黑,先生不如跟我讲讲,这扰乱蚌城的妖怪躲在茶馆当起说书先生的故事?” 那人闻言,脸色刹那苍白,抬起头只飞快的暼了一眼,转身拔腿就跑。 故彦随后出了茶馆,似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并没有去追逃走的说书人,而是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东头的第二家客栈,才是他的落脚点。 一夜相安无事。 次日天刚亮,城主家门口来了个蓝袍少年,手里提着条半死不活的海蛇。狠狠一摔,那花斑海蛇落地变成个中年男人,蜷着身子急呼饶命。城主神色顿时大喜,身后小厮上前将那海蛇妖五花大绑,迎了少年进去。 蚌城闹鬼事件总算迎刃而解,要说这蓝袍少年,可是来头不小,这中原大陆谁没听说过侠士沈书锦的故事?连三岁小孩都会哼唧几句广为流传的赞歌。 如今又替蚌城除去一害,功德无量啊! 故彦吐出口中咬着的狗尾巴草,盯着沈书锦消失在朱门后背影,静静发起呆来。 已经三个月了,故彦仍旧没有御邵湮的消息。早知道这样,他当初还不如留在百花阁等重渊的消息。现下只怕是无论如何也回不去了。谎报仙帝指令,打伤天将,怎么着都不会好过。 他也实实在在是走途无路,才用了这下下计——只要找到沈书锦,早晚能遇上御邵湮。 说来也巧,蚌城出了个海蛇妖,以童子为食,修炼邪术,人人得而诛之。山上那些道士坑蒙拐骗在行,哪能真的降妖除魔救民于水火?正是男主刷存在的好时机,故彦守株待兔了两天,总算见着这位主。 镇魂隅塔一别,两人算是因为御邵湮撕破了脸,相见不是仇敌也是陌路,反正绝对不可能回到最初的那种不是师徒胜似师徒的关系。 不能腆着脸去打招呼,默默守着总是不难的。所以故彦提前算好时辰飞镖传书告知沈书锦地点,再顺便戳穿了海蛇化身的说书先生,让他自投罗网。 当真是一出好戏,他这正儿八经的大恩人,连顿好酒都吃不到。 故彦靠着树坐下,揉了揉小腹,隔着衣袍搓的热热的才罢休。罂粟花酒早就喝完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伤了多严重,竟然到现在都还没有痊愈。平常还好,可只要一动用灵力,丹田就像炸了一样,非要疼的死去活来好几个时辰。 简直就像来了月事的女人! 只这样想着,故彦就黑了脸。沈书锦这被邀入里面,一去就是两个时辰,正午时分那厚重的朱门才传来点动静。 修长的身影投下阴霾,挡住了故彦的视线。来人亦是蓝袍翩翩,温润如玉,居高临下看他,眼底似笑非笑,玉仙尘风。 “老祖好兴致,这坐在街边是卖哪葫芦的仙药?” 有些人,故彦怎么看都不顺眼,最恼的是自己还不知道原因,比如说眼前的南枝。 “仙使有病?” 南枝不解,“何出此言?” 故彦冷哼,“没病买什么药?” “” 到底是一回生二回熟,南枝这次表现的比在镇魂隅塔里淡定沉稳的多了。修长手指扣掉一大块干枯的树皮,在手中捏成了深棕色的粉末,轻轻一吹,散的到处都是。 “阿嚏!”故彦被呛的打了个喷嚏,鼻子里痒的难受,挥了挥袖子,“你的确需要买点药吃。” “”南枝沉着脸拍了拍手上的粉末,“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话问的奇怪,故彦一仰头神气十足,“我凭什么不能在这里?” 南枝冷笑,“那小魔头呢?对你始乱终弃了?” “笑话,你没听说过小别胜新婚吗?我们这是在培养情趣。” 这下南枝一愣,是真的无话可说了,反正他跟故彦拌嘴从来也没讨到半分好处,每次都被气的怀疑自己是不是智障。 “南枝师父!” 南枝愤愤扭过头,看到朝他走来满面春光的沈书锦,差点就要泪流满面。论徒弟的重要性,关键时刻总能替他解围。 沈书锦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大礼,眸光一瞥,这才看到背对着他的人就算转过身,背影还是能一眼认出来啊!想了想,绕了两步,从正面规规矩矩的给老祖行了礼。 “弟子见过老祖。” 故彦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恩。” 他纠结了这么久,怎么就偏偏忘记了男主白莲花只报恩不记仇的完美形象了呢?! “多谢老祖暗中相助,才能将海蛇妖顺利捉拿。” 沈书锦直起身,腰间翠玉琅珰,温顺眉眼尽显疏离。几月不见,前尘旧梦,这少年出落的愈发有仙气了,举手投足之间,均是气定神闲。 南枝扯了扯唇角,想要讽刺的话堆在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心中郁结,脸色为沉,低声问道:“那海蛇妖怎么说?” 沈书锦挂着不深不浅的笑意,闻言脸色瞬间一冷,黑瞳清澈见底,“魔界有喜,海蛇妖主想以童男童女血肉之躯练庆贺的乌鼎。不仅是蚌城,沿海的几座小城都被拐走了不少小孩儿。” “何喜?” “魔界圣女邺姿下月初三,良辰吉日,将行大婚。” 故彦神游在外的眼神瞬间清明,抓住沈书锦的肩膀,焦急的问道,“邺姿和谁结婚?” 沈书锦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这可不知道,不过得先去抓海蛇妖主,城中百姓的孩子兴许还有得救,届时在对其拷问便知。”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 故彦说风就是雨,此刻也顾不得两人的嫌隙,拉住沈书锦的袖子就走,那头南枝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扔在原地,无人问津。 “” “老祖,您这是要拉我去哪啊?” “找海蛇妖主。” “您知道他的洞府在哪?” “”故彦脚步一顿,扭过头看他,“在哪?” “”沈书锦无奈,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您走反了,是那边。” “哦。” 故彦跟在沈书锦后面,又几步走回原来的树下,看着南枝好整以暇的靠着树一脸嘲讽的表情,难得没有表现出恶意的鄙夷和不屑。 他现在脑子里乱糟糟的实在没闲心跟南枝呛声,重渊的话和邺姿即将大婚的消息,让他有一个大胆而又不可思议的猜想——御邵湮很有可能没有节操的以身相许了! 如果真是这样,故彦一定要多扇这家伙几下,让他好好清醒清醒。 挡一道雷就能以身相许,那他还挡了七道呢,是不是要结婚七次?! 没良心的小东西!!! 故彦很生气,导致海蛇妖主的结局很悲惨。虽然它的确抓了不少小孩,可毕竟还没来的及炼鼎,除去那几个不听话的被它杀了以外,其他的小家伙可都是完好无损! 哪知这三人直闯它老巢,二话不说就先是一顿打,直打的他躺在地上吐血,还毁了它几百年的洞穴,顺走了魔界送来的请帖。 海蛇妖主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让底下的小妖将抓来的小孩挨家挨户给送回去,想他修炼化人几百年,也算是小有名气的妖主,一失足成千古恨,今日就差跪下给这三位祖宗磕头求饶了。 怎得就不能吧请帖还给他? 那可是他给妖魔界几位卖命了大半辈子才有这种跨界参加婚礼的资格啊! 沈书锦和南枝忙着指挥后面得小妖将哭闹的小孩送出来,故彦冷漠的看着请帖上的烫金的名字,眉角狠狠的抽了一下。一脚将海蛇妖主踹飞,撞在石壁上磕了脑袋,不省人事。 好你个御邵湮,毛长齐了想飞了,始乱终弃,现在连女人都敢碰了!还昭告六界将行大婚不好好收拾收拾,你都不知道为什么我是你师父! 故彦一甩袖,请帖捏在掌中差点被他攥烂,怒气冲冲的就离开了海蛇洞府,哪里还记得管里面剩下的两位大善人。 第三三章 舌尖推搡,让酒水不少溢出了唇角沾湿了身下的枕头,少量被咽了下去,呛的新娘满脸通红,气息不顺,羞怒交加几乎就要晕过去。 御邵湮看着他失神的大口喘气,闷声而笑,咬着他的耳垂,舌尖在他耳廓处轻轻打转。 “好乖。” 新娘的脸瞬间黑了,“御邵湮,你混账。” 御邵湮不怒反笑,“你第一天认识我吗?故彦~” 那声低唤在新娘耳边炸开,好听的让他头皮发麻,四肢不听使唤。黑眸里残存着被酒水呛出来的晶莹,星星点点的挂在长睫上,好生诱人。 御邵湮墨瞳一黯,炙热滚烫的吻落在故彦额头,继而是眼睛、鼻尖、唇瓣 浑浑噩噩凄凄惨惨戚戚,故彦沉浸在对方所给的温柔里,完全忘记了身上这位骨子还流着天狼的血,岂是温顺易驯的家宠? 一失足成千古恨,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当半个月后故彦终于能够走出屋子重见阳光后,双腿和腰基本已经废了,但是他仍旧惊恐的看着面色淡然的御邵湮,坚定不移的出了屋子。 惨痛的教训——永远永远不能相信反派的温柔,因为这背后往往藏着一个更可怕的计划。 万幸中的不幸,故彦仙人的体质伤痛可以恢复很快,但是再怎么样也盖不住一天十二个时辰有大半都是在床上翻云覆雨吧! 更何况御邵湮还是变着姿势玩,不配合的后果更可怕,故彦根本就说不出口妥协的最后结果,就是难为他一把年纪,连那种需要用不可理喻来形容的高难度姿势都能做出来 白日宣淫,夜晚宣淫 这事情如果传出去,他铁定没脸见人了啊! 比起妖界的荒凉,人界的嘈杂,魔界倒是最讨人喜欢的,植被茂盛,绿树成荫,生机勃勃,就像是居住在树林里,神秘而又自在。 魔界中央有两座相邻的类似于人界城池的建筑,面积不算大,能买到的商品却齐全的不得了。便宜的有食物布料,贵的也有内丹炼药。 多数修魔之人并非天生魔血,有从仙界堕落的,也有从妖界跨界的,更有人界慕名而至。但是,魔界里种类虽杂,整体实力却是六界中的佼佼者。 御邵湮为骗故彦入局,以与邺姿成婚为由将消息散布世界各地,连魔君都蒙在鼓中,实在是大胆包天,作的一手好死。 可纵然故彦知道缘由,气的想要揍他,心里却还是有些美滋滋的。 既然反派轻易不会死,那就由着他作吧 故彦在婚后半个月,终于见到了邺姿。原本那个意气风发,脾气火辣的魔界圣女,如今面容憔悴,紫眸黯淡无光。终日被困在四面铁壁的暗室里,无聊的快要发疯。 没有用刑,也没有虐待。只是待在连苍蝇都飞不进去的暗室里,不见天日。 故彦狠狠的咽了口唾沫,不敢置信御邵湮会这样对待替他挡下雷击的人。 “我从你手上救了她,她又救了我,一报还一报,早就抵消了。” 御邵湮打开门,目光呆滞的邺姿眨了眨眼,扭过头看到他们的那一刻,猛地扑过来,跪在地上想抱住他的腿,却被躲开,只能不断哭着磕头求饶。 “你放了我吧,我父亲什么都不会追究的求你了,放了我,我什么都答应你求你” “既然相抵,你又为何关着她?” 故彦走到邺姿身边蹲下身看她,昔日的美人已经落魄,缩着身子想要躲开他的触碰,满脸脏污,止不住的抽噎。 “如果放了她,不出半个时辰,我们就会被魔界下追杀令。”御邵湮弯腰拉住故彦的胳膊,将他扯离邺姿身边,瞳暗幽幽,“你想看我死吗?这样你就又可以逃走了吗?” “”故彦别过头,“我不是说了那天我没有逃吗?” “告诉我是谁。”御邵湮伸手摸着他的脸颊,“想把你从我身边带走的,一个都不应该放过。” 故彦动了动嘴唇最终没发出声音,他额间冒着冷汗,一把推开御邵湮,不顾某处还未痊愈的异样,快步离开了暗室。 凉风悦耳,新鲜的空气夹杂着泥土的清香,嗅之怡人。 故彦胳膊肘顶在树干上,弯腰捂着腹部直抽冷气。见关了暗室门的御邵湮追上来,又赶紧像个没事人一样靠着树干发呆。 他只告诉御邵湮自己那日被人带走,却没说挡下雷劫的事情。这数十日没有疼过,刚才不知为何又开始隐隐作痛。 “你想保护他们?” 御邵湮站在他身前,投下一片阴影,许是逆光的缘故,没看出来故彦的异样,沉下黑眸面色淡淡,不冷不热的样子总是让人琢磨不透。 “你别不讲理。”只要谈到这种问题,御邵湮势必追问到底,故彦觉得愈发疲惫,“万物顺应天命,造太多杀孽是要遭报应的。” “那么见死不救,就是顺行天命了吗?” 故彦一愣,“你说什么?” 御邵湮脸色一沉,别来视线不看他,“没什么。” 怎么看也不像是没什么的样子 故彦总觉得这次见到的御邵湮,反应跟不对劲,可是又说不出问题的所在。乍听这话,心底愈发不安了,像是被爪子挠了一般,痒痒的又硌的慌。 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说清楚?我怎么见死不救?” 御邵湮抿着唇不说话了,任凭故彦再怎么问,他都闭口不谈,只是眼眸深谙,憋出了一股火。突然就将故彦打横抱起,打算回屋里继续交流感情 丹田炸裂般的疼痛,让故彦牙后根抽搐,刚被放到床上,就蜷着腿面向床里面,额间全是汗,身体抖得厉害。 “你怎么了?” 御邵湮眼神一变,将他翻过身来,只见满脸苍白,唇间渗血,竟是将下唇咬破了。刚一伸手,就被故彦本能的张口咬住,疼痛传来,眉头都不皱一下。坐在床边,替他按着小腹,掌中的灵力一点点灌输。 “云黯,去找三长老来!” 云黯替他们守了半个月的门,好不容易盼着老祖被放出来,刚缠到御邵湮腕上打个盹儿,一见这情况,什么瞌睡劲都没有了。尾巴一甩,就飞速蹿出门外,去找那魔界擅医理的三长老了。 有了外来的灵力,故彦的疼痛虽有缓解,但总归还是难受,被抱在怀里直哼哼,让御邵湮刚才心里生的怒意全部烟消云散了。 瞧瞧这遭的都是什么罪! 三长老被请来时,满面怒容,要不是邺姿被囚禁,就凭大婚的骗局,这魔界哪里还会有御邵湮的立足之地。将他当下属招来唤去,简直是岂有此理! “丹田受过严重创伤,没有好好调理,滥用灵力,所以复发了。”三长老一捋白胡,手中的拂尘扫过故彦的手腕,就晓得问题出在何处,冷眼嗤道,“伤上加伤,多半是废了。” “”故彦一听这话,嘴里咬的更用力了,眼睛里愤恨交加,哼唧道:“唔恩哼唔!” 你个庸医! 御邵湮任由他发泄般的咬,扭过头面上微寒,“治好他,否则,他出了什么事,我保证圣女大人绝对双倍承受。” “御邵湮!”三长老一声怒喝,胡子都要翘起来了,“你还是人吗?亏姿儿如此待你,你怎么能如此忘恩负义!” 御邵湮抚开故彦额间汗湿沾上的几缕碎发,对这质问沉默不语。 三长老气的差点动手了,最终从袖子中取出两个玉瓶扔到他怀里,“这是你大婚贺礼里找来的,罂粟花酒,有止痛之效。” 瞥了故彦一眼,又继续道,“伤的很严重,没办法治,只能养着。灵力调动越多,复发的次数就越多,一定程度后丹田就会废掉,谁都救不了。” “治好他。”御邵湮眼底清清楚楚的写着不容置疑,“不是求你,是命令你。” 三长老怒极反笑,“行啊,世有奇珍,名唤成岁,你能找来他就有救。” “好。” 御邵湮没有丝毫犹豫的应承下来。 不可理喻! 三长老一甩袖,又怒气冲冲的走了。御邵湮缓缓抽出自己的手,被咬的血肉模糊,是真下了狠口。将怀里的瓷瓶打开,自己先尝了一点,确信没有问题,才小心翼翼的让故彦服下。 直到过了三四个时辰,故彦才恢复过来,浑身上下被冷汗浸湿,贴在身上怪难受。 “不远处有温泉,我带你去看看。” 故彦点了点头,御邵湮将他抱起,头朝着怀里。耳边风声呼呼的响,不多时就能嗅到空气中淡淡的潮湿。 冒着白气的林中温泉,虽然不大,容纳四五个人却是绰绰有余。水很深,御邵湮走进去几乎没过他的胸口。 手掌中凝聚的灵力一放一收,故彦身上的衣物就全部碎裂。 第三四章 热水漫过全身,仿佛连骨头都在这样舒适的环境中得到了放松。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疼痛过后恢复生机的故彦,神色淡淡,抬起水下的腿踢了踢御邵湮的大腿,“你要去找那什么成岁?” “你先告诉我。”御邵湮半闭着双眼,将他的腰紧紧搂住,时不时的使坏摸两下吃吃豆腐,“你消失的一个多月究竟发生了什么?” 故彦一哽,真相就在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丹田受了重创,能伤到你的人,到底是谁?” 御邵湮翻身压住他,有力的双臂将他牢牢锁在怀中,胸膛相抵,彼此的呼吸都几乎是相同的速度,黑眸直直望进他的眼睛里。 差一点,就忍不住了。 故彦在水下掐着自己的掌心,坦然的对上这深沉的目光,就是不肯说实话。别扭的性子突然犯了,自己说出来多丢人啊! 抢着赶着表达他付出了多少吗?这样说起来,御邵湮又为了他做过什么? 傻了吧唧的连人带心都送去了,还稀里糊涂的被误会,现在这没良心的东西很有立场的样子,竟然还敢质问他,真是委屈的要死! 当初怎么就为了一张脸鬼迷心窍了呢? 故彦越想越生气,最终愤愤撇过头,坚决不能说话。 御邵湮不知他又闹什么性子,但是很明显的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眼神顿时一软,轻轻的替他揉着腰,连口气也柔和了不少: “师父,我真的很担心你,这一个多月,每天都梦见你,再见不到你的话,我就要疯了。” 最听不得的就是“师父”两个字,三百年前是这样,三百年后也是这样。故彦眼神复杂的看着他,仍旧想不明白,当初那个软萌乖巧的小徒弟怎么会变成这样 果然是没有良心的作者,笔下的人物都不正常吗? 但是话又说出来,反派歪成这样的三观,怎么看都像是他惯出来的啊!tat “琉璃海域被毁了,是你干的?” “那天我醒” 故彦毫不客气的打断他,“是或者不是?” 御邵湮眨了眨眼,垂下头像个犯错的孩子,“是。” 故彦气的在水中踢了他一脚,虽然并非真的使劲,可力道也绝对不轻。御邵湮故意配合抖了一下身子,呲牙咧嘴的呼痛。 故彦看着他装模作样,心底冷笑,面上倒是平平淡淡,“三个月的期限早就过了,你娘的事情她没事了?” 从见到御邵湮,就被赶鸭子上架压去拜堂成亲,之后又是小半个月的荒唐风流韵事,差点就忘记了邵纤柔身上还有的诸多未解之谜。 说到这个故彦就来气! 他是不是真的太惯着御邵湮了,借着整个六界的名头来算计他!骂又不听,打又没用,整日就这样缠着,一言不合就拉到床上交流感情 这种日子还能过吗?他想想就觉得窝囊啊! 御邵湮重新靠着岸上的石头,将问话的故彦拉到怀里,鞠起温水浇在他的头上,在轻轻按揉,一直到漂浮在水面上的发梢。 “魂魄保住了,但是肉身出了点问题,不用担心,过几天我会去处理的。” “你又想背着我做什么?”故彦抓住他的手,“总是避开我,却又害怕我逃,上次在蚌城的时候是这样,琉璃海域历劫的时候是这样,这次呢?你还想继续这样?” 明白了话中暗藏的含义,御邵湮神色骤然一变,黑眸沉的不见底,“你不能离开我。” “御邵湮,”故彦抵着他的肩膀,认真的看着他,“我对你而言,到底算什么。你想让我站在你身后,可是别忘了,我还是你师父。” 这话说的刻薄而又尖锐,御邵湮只是沉默,用那种哀伤到骨子里的眼神回望他,藏了太多无法言说的东西。 腾腾热气中夹杂着淡淡的甜香,那是御邵湮炼化巫丹后无法克制的味道,让故彦想起当初在虫林里那个奋不顾身,被毒液腐蚀的差点死掉,却仍旧想要救他的人 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为什么要在他明白自己的心意以后,才惊觉这陌生的一切,并不是他想要的御邵湮。根本什么都改不了,只是泥足深陷,想回头必然又是一番撕心裂肺的痛苦。 “我从来没想过要你站在我的身后。”御邵湮抚着他被雾气熏的沾染了水珠的长睫,声音清楚的印在故彦的脑海里,“但是你是我的人,所以我必须强,强到你心甘情愿属于我,强到这个世界没人能够分开我们。” 故彦脑袋一抽,瞬间脱口而道,“那么其他世界的人呢?” “什么意思?”御邵湮一愣,黑瞳耀眼,隐藏的情绪冷的骇人,掐着故彦的腰,一字一顿的问道,“你说其他世界的人,是什么意思?” 故彦说完就反应过来了,伸手捂着嘴,表情少的可怜的脸竟然做出了一个万分惊恐的表情,任凭腰被掐的生疼,也坚决不再开口。 “主人。” 云黯突然出现打破了僵局,圆溜溜的眼睛飞快的暼向一边,扭着尾巴一脸不忍直视。 “四大长老已经被逼急了,魔君受不住他们施压,恐怕有变,我们是否要离开魔界?” 御邵湮深深看了一眼故彦,掌心重拍水面,借力跃上岸。带动哗啦啦的水声,故彦被溅了满脸的水,一抬头,就看见罪魁祸首正弯腰朝他伸着手。 “这里不安全了,跟我走。” 故彦抹掉脸上的水,刚握住面前的手,就被拉上去,踩在青石板上,差点被青苔滑倒,直直跌入御邵湮怀里。 两人泡温泉本来就没穿衣服,水中的接触若有若无,现在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故彦脸颊绯红,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这头心猿意马,尴尬的不敢抬头,御邵湮却已经拿了干净的衣服替他穿上。那副表情居然没有一点戏弄和猥琐,认真好看的不像话。 故彦愣愣的由着他服侍,一件一件的穿戴整齐,“我们要去哪里?” 御邵湮手上的动作片刻不停,又绕到他身后替他束发,“不死寒谷,去找我娘的肉身。” 故彦一愣,潜意识里对这名字甚是熟悉,不由沉下心仔细的回想。答案就在嘴边呼之欲出,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云黯本是来催促他们逃命,看这情况,怎么还有闲情逸致你侬我侬,急得向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在原地打转。它又不敢开口提醒,万一打断主人的好事,那结果比被魔界抓去也没什么差呐! 树林外传来紧促的脚步声,来人似乎有数百十个,故彦正想放出灵识查探一番,御邵湮拉住他的胳膊,跳上了变大后的云黯,破空而上。 “别用灵力。相信我,不会有事的。” 故彦的头被御邵湮顺势按在怀里,尽管耳边狂风呼呼的刮,但他仍旧能够清楚的听到强有力的心脏跳动声。 底下还在往树林深处前行的小兵抬头看向空中,指着他们的轨迹朝领头报告:“他们飞走了!” 凭借速度仅次于弥的云黯,当所有小兵听从指令停止前进后,空中哪里还能看到一丝一毫的踪迹? 领头的小兵脸色铁青,只能顺着原路返回,去向刑堂里等着消息的几位长老请求能够戴罪立功。 故彦怎么也想不到,从魔界逃跑竟然会这么顺利。按照得罪四大长老的后果,守着魔界大门的小兵竟然轻而易举的给他们放了行。 这,未免也太水了吧! 故彦瞪着被风吹的水灵灵的眼睛,疑惑的看着沉默的人。 “你觉得婚礼凭借我一个人的能力可以瞒天过海?” 故彦闻言,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 固然是抓了邺姿做筹码,但魔界的尊严和一个圣女的死活是不可以作比较的。说御邵湮在魔界没有人帮忙,故彦是一点也不信的。 可问题是,谁能跟四大长老抵抗,由着他在魔界胡作非为呢? 故彦想了想刚才云黯说的话,恍然大悟,眨巴了几下眼睛,“你跟魔君,什么关系?” 御邵湮伸手揉了揉他被冷风吹的僵硬的耳垂,直搓热了才松手。已经入秋多时了,不能用灵力,仅凭衣袍想御寒,总是有些勉强的。 “等救了我娘,就知道了。” “极地冰域,不死寒谷?” “苏祁说是在这里,他修炼冥火,与此地寒气相克,担心会引发雪祸冰灾,所以只能我自己来找。” “他没说具体在哪里?” “三百年了,他怕是早就记不清了,能放冰棺的山洞,也不会难找。” 故彦点了点头,哈出一口白气,觉得越来越冷了,忍不住搓着手哆嗦了两脚。探头往底下看,入目银装素裹,冰川高耸,皑皑白雪无边无际。 身上突然一暖,只见御邵湮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一件浅棕色上面全是绒毛的外衣,给他裹在身上,瞬间连鼻子都通气了。 “北极熊皮毛做的?”故彦摸了摸,轻软的触感,和他以前见过的差不多,“很难得吧,极北的寒地才有。” 说来奇怪,上一刻还针锋相对,下一刻就和好如初。两个人似乎达成某种共识,敏感的话题总是无疾而终。由此埋下的祸患,早晚会有一个人先爆发,才发现原来嫌隙已经有了这么多。 御邵湮替他拉好衣领,裹得严严实实的,“本来就打算送你,一直没机会。还觉得冷就告诉我,别随意动用灵力。” 言罢,一手抓住云黯的角,一手又把故彦牢牢按入怀里。 云黯尾巴一甩,瞬间俯冲而下。 第三五章 脚刚落地,故彦转身就被一座骷髅堆成的小山惊呆了。 所谓不死寒谷,极寒之地,受冻而生,则可以保肉身不腐,肌肤不老。 苏祁将邵纤柔的肉身封存在这里理由不充分,但也勉强说的过去。冥界有千百种保护肉身的方式,他却偏偏选择了冥界之外。 那地方终年冰雪,寸草不生,擅闯者多是因传言中的可使容貌不老而趋之若鹜。骷髅虽然看不出区别,但冰下被冻住的衣物,以女式居多。 不怕死,却怕自己容貌老去。故彦表示理解不了,反正这么多年他的容貌都没有变过,依旧跟穿过来之前一样阳光帅气 骷髅堆摆的很整齐,面部全都正对着他们,黑漆漆的两个窟窿里似乎闪着淡淡的金光。御邵湮蹙眉挡在故彦身前,祭出赤泽,缓缓移动。 当最顶上的骷髅像是遇到滑坡一样咕噜咕噜的滚下来时,故彦总算想起来为什么不死寒谷听起来这么熟悉了。 不是书里男主经历过的剧情,当初故彦为救小徒弟寻圣水查阅过的书籍,下面半页就讲的是这不死寒谷中生长的一种七彩冰凌花。 当时只是匆匆一瞥,潜意识里记下了这几个名称,具体讲些什么,却不大清楚了。 总之那地方,绝对有宝物,还是非比寻常的那种! 故彦的手全部缩在袖子里,北极熊的皮毛虽然暖和轻巧,可是也厚呀。行动起来有点缓慢,脚下一歪就摔倒在雪地里。 “你没事吧?”御邵湮赶紧扶起他,仔细检查了一番,“怎么摔了?” “雪里有东西。” 故彦蹙眉,抖了抖裹身的衣袍,探出脚分开地上积雪,一只没有皮肉的白骨手从下面探出,四处摸索。被刚才故彦绊的那一下踩断了小拇指的关节,落在寸许外。 “不好。” 御邵湮话音刚落,眼前的白雪之中突然伸出无数手臂,没有头的白骨从雪里缓缓爬了出来,连一旁的骷髅头都蠢蠢欲动,嘴巴张合,咬的咔嚓咔嚓响。从最顶端,一颗一颗头颅滚落下来。 云黯发出一声嘶吼,有不少手臂从他尚未缩小的身体下钻出来,试图将它防御的鳞甲生生扣下来。 御邵湮挥剑斩断抓住他脚踝的白骨,一脚踢飞试图咬住故彦的骷髅头,将他拦腰入怀。右手凝聚惊人的灵力,一剑刺在雪面之上。 地面三抖,松软的雪瞬间下降了寸深。那些骷髅手臂在空中无措的抓来抓去,最后又纷纷陷入里面。 云黯一摆尾,身上的白骨全部碎裂,那些滚落的骷髅头被它抽飞,不见踪影。 顷刻间发生的事情,故彦靠在御邵湮怀里,双手撑着他的肩,还没缓过神来。 群攻技能的效果是快捷有效,可同时也有严重的后遗症。只见远处冰川纷纷倒塌,山顶积雪铺天盖地而来。 居然雪崩了! 逃跑不符合反派的逼格,但是想要阻止如此来势汹汹的雪崩,白白浪费灵力,对于不知道要在不死寒谷找寻多久的他们来说,绝对得不偿失。 何况故彦现在不能用灵力。 云黯叹了口气,认命的将两人驮在身上,飞到离地面约半百丈的地方,盘旋不定。 御邵湮早在雷劫后就修行了腾云之术,奈何实践机会并不多,再要带上故彦,着实有些勉强。 下面雪崩震天动体,掩埋一切,空中故彦哆嗦着身子,哈出一口又一口的白气,御邵湮替他搓着被冻的冰凉的手,将体内的灵力过渡给他保暖。 约莫半个时辰,动静才小了些。白茫茫的一片,除了雪里偶尔能见到几块巨大的碎石,扔个人在上面怕是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下面不安全,我们从空中探探地形,找找有没有可疑的山洞。” 故彦觉得暖和了不少,甩了甩僵硬的胳膊。深秋初冬来这种冰天雪地的地方,真是找刺激。苏祁那家伙当初到底是怎么想的? “空中也不见得会安全。” 御邵湮手中灵力暴涨,临空一抓,他们的脑袋顶上赫然掉下一只庞大的白色蜘蛛,有刚出生的婴儿大小,脑袋已经被捏爆了,流出腥臭的黄色液体,身子还在抽搐。 “呕。”故彦扶着云黯的角一阵反胃,“真恶心,竟然还有长着翅膀的蜘蛛。” 云黯觉得凉飕飕的,扭头一看顿时恼怒不已,它那么爱干净的蛟,怎么能忍受得了这种东西。身子一个反转,愣是将那肮脏的虫类尸体给丢了下去。 “”故彦伸手指着下方,狠狠咽下唾沫,“刚刚那个是你看见了吗?” 蜘蛛掉下去的瞬间,一个白色的巨型身形跃起,长着满是獠牙的大嘴,像是黑洞一般将它一口吞下。速度太快,让故彦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问题,因为此刻雪地看起来平静得不像话。 “看见了。”御邵湮搂着他的腰,“那个应该就是传闻中的谷中雪怪。”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不死寒谷的奇效,想要得到总得付出些代价。 “空中也不安全,地上也不安全。难不成咱们打道回府?” “只能杀了雪怪。” 御邵湮挥剑刺穿又一只会飞的蜘蛛,将尸身丢下去后,又将赤泽上凝聚了灵力,直直刺去。雪怪跃起身,明明庞大的巨型身体却能行动迅速而敏捷,在毫无声息的情况下,吞下蜘蛛,以及随后而至的赤泽。 “” 神剑认主,灵识可控。这场没有任何惊心动魄场面的战争,从一开始就已经预测到了结局。 雪怪没有发出任何惊天动地的声响,悄然无声的消亡在皑皑雪景里。破雪而出的赤泽直入云霄,打了个转后回到御邵湮手中。 故彦蹙眉,“这么弱?” 御邵湮点了点头,“没有灵识,应该是被/操控/的,不是自然而生。” “苏祁除了说让你来找你娘的肉身,还有提醒过别的吗?” “没有。” “那他”故彦攥了攥手指,凉意渐生,“既然他不能来,当初是怎么把肉身藏在这里的。” “三百年前,极地冰域是有居住民的。”御邵湮看着他眼睛,“一场百年不遇的雪灾,将他们全部吞没了。” “就是因为他来这里?” “当时也不知道会这样除了村长的小女儿,无一生还。” “”故彦沉默了片刻,抱住云黯头顶的角,“我们下去吧。” 云黯闻言,不安的扭动了几下身子,俯在朝着雪地飞去。 刚才的雪崩基本掩埋了一切,松松软软的雪踩一脚就会出现一个大坑,每迈出一步都担心自己会不会陷下去。 步行的速度很慢,不一会故彦就觉得雪水渗透了靴子,他的脚底凉飕飕的。御邵湮走在他前面,云黯断尾,冒着风雪一走就是半个时辰。 不死寒谷听名字,倒像是个雪中山谷,只有那些有幸去过的人,才知道那里其实是个平淡无奇的小山洞,除了难以解开的封印,就只剩下千年不化的寒冰。 所谓的保肌肤不老,肉身不腐,故彦在见到面前谢谢被冰封住的人之后,就恍然大悟了。 这不是变相的僵尸吗! 冰柱里的人双膝跪地,闭眼祈祷,面容虔诚,多是二十左右的年纪。面颊红润,神色栩栩如生。只可惜,都已经命谢于此。连灵魂都被冰封,无法投胎转世,直到在岁月里消亡。 故彦突然就想到了那天在仙界见到的红发女子,同样是被封印在冰里,是否也还残留一丝幽魂,久久不愿离去? 到底是谁,藏着阴谋算计,又或者是惊天的秘密。 故彦不得而知,却深深感觉到有一股压迫感,他穿越的原因,邵纤柔的故事,还有诸多不能解释的东西冥冥之中都在彼此牵扯,等待着破壳而出的契机。 “找找看,小心点。” 故彦敲了敲冰壁,渗骨的凉意让他打了个哆嗦。墙上倒映出模糊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明明不清晰的脸,却很容易分辨出五官,冰中的倒影居然看着他突然咧嘴笑了 鲜红的血液从壁缝中涌出,溅在他的白袍上,像是某种征兆般,晕开成一朵又一朵花形。故彦的身体僵硬的无法动弹,他扭头想喊,却发现周围的时间像是静止了一样。 御邵湮保持着握剑的姿势,抬起的左脚停在空中还没落下。云黯缩在一旁的角落里,吐着蛇信,神色昏昏欲睡。 像是逼真的雕塑一般,没有呼吸,没有心跳。 “你是谁?” 低沉的声音在他脑海里盘旋,墙壁还在冒着血,倒影的笑容愈发诡异。故彦刚调动灵力,就觉得丹田开始抽痛,忍不住蹙眉。 “你又是谁?”一个光球出现在冰中,故彦脸色微变,神情紧张,忍痛催动丹田,“我见过你。” “跟我来。” 这次故彦能够确定,声音的的确确是光球发出的,双目酸涩,脚步无法控制的跟着光球往山洞里面移动。 “你到底是谁?” 光球发出柔和的荧色,照亮了整个冰壁,刺的故彦睁不开眼。 “来找我,来幻境之匣找我吧。” “” “疯魔成活,疯魔成活” 那声音越来越接近于痴颠,故彦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直到光亮散去,一柄白色的伞浮在他的面前,金色勾勒的花边纹络,淡粉的桃花朵朵如生。 故彦睁开眼睛,光球已经不见了。他刚伸手握住伞柄,掌心传来刺痛,顿时丹田像是被火燎一般,全身血脉喷张,手臂和额角的青筋爆起,感觉简直痛不欲生。 第三六章 “师父,师父” 耳边传来模糊的呼唤,故彦试图睁开眼睛,却只能看到朦胧一片。他的意识停留在洞穴深处,身体却以打坐的姿势靠坐在冰墙边。 额头冒出越来越多的冷汗,剧烈的疼痛占据了他所有感官。可他刚缓过来,一股热流灌入他的丹田之中,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浊气。 御邵湮近在眼前的脸上写满急躁和担忧,黑瞳里燃着火花,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故彦迷茫的看着他,身体的力气在修炼恢复,充沛纯正的灵力盈满他的筋脉,回转至丹田深处,缓缓被吸收,“我怎么了?” “你进阶了。” “” 故彦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有些不敢置信。这么多年连根毛都没有长,竟然莫名其妙的就进阶了?他站起身来,转身看着冰壁上模糊的倒影,同样的眉眼,没有丝毫端倪。 衣袍下摆被溅落的血花不翼而飞,如果不是他乾坤袖里平白多出了一柄白面金边的骨伞,刚才发生的都好似是在做梦一样。 故彦伸出手,指尖在冰壁上摸索着,回味了半天,“刚刚发生了什么?” 御邵湮目光复杂,“我转过身来时,你已经这样了。你没有觉得异样?” 故彦试着调动了一下灵力,丹田内暖暖的,之前的损伤似乎都被修复了,没有一丝一毫的不适感。倒是那光球提到的幻境之匣,清晰的印在脑海中,让他耿耿于怀。 算起来,这应该是第三次在他有意识的情况下见到光球了,只是这次比之前更加让他印象深刻。 “大概突然来了灵感,就突破了吧。”故彦睁着眼说瞎话,冷着的一张脸神色认真,“机遇这种事毕竟不能强求的。” 云黯闻言瞌睡都被吓跑了,瞪着眼睛不断瞟老祖,却不敢光明正大表达出内心的鄙视。御邵湮就淡定的多了,伸手警告性的揉揉了它的脑袋,吓的它慌忙暼过脑袋。 “丹田的伤没关系吗?” “没感觉到疼痛,可能是痊愈了?”气氛有点尴尬,故彦轻轻咳了两声,将话题从他身上引开,“可有苏祁留下的踪迹?” 潜意识里他还不想让御邵湮知道刚才发生过什么,关于那凭空出现的伞,他也会自己先查探清楚。谎言一如既往的撇脚,心知肚明,反正他们两人之间存在的疑惑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恩。”御邵湮虽然担心他,可也晓得轻重缓急,在这里多待一刻,危险就多一分。用赤泽的剑尖戳了戳地面上厚厚的冰层,“应该就在这底下的墓室。” “这下面是空的?”故彦往后退了小半步,“不知道有多厚。” “有机关。” 云黯四处查探了半晌,总算找到了诀窍所在,一个人形冰柱后面有一块格格不入的铁板。它用脑袋使劲敲击了一下,只见冰柱缓缓移开,露出能容一人通过的洞,冰色阶梯延伸到了最下面。 故彦抢在御邵湮之前开了口,“我们一起下去,这地方古怪,千万不要分散。” “”御邵湮眸色微沉,最终点了头,踢了踢云黯,让它探路,“好。” 故彦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最后一甩衣袖,昂着头紧随云黯之后踩着冰阶而入,那模样有点像是受气的小媳妇。 他就知道御邵湮会打算把他留在上面! 地下的墓室很宽阔,四周全是磨的光滑的冰面,每一步都走的很艰难,让故彦想起以前在溜冰场上学溜冰的场景。 云黯身子一扭,瞬间就滑到丈米之外,像是初次见到新奇的事物般觉得有趣,凭借着身体的便利在冰面上滑来滑去。 故彦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对它的智商表示深切得担忧,脚底聚集了些灵力,稳重的迈出步伐,朝着最中间的冰棺走去。御邵湮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 冰棺不大,容纳一个人的肉身刚刚好,躺在里面毫无生气的邵纤柔,看起来有点惨不忍睹,身上穿着绣花的布裙,料子虽然看起来还是新的,但那张脸泛着青色,眼圈黑黄凹陷,明显是长期营养不良。 被御合风那个人/渣长期苛刻虐待,怎么可能丰腴饱满,跟上面那些从活生生的人被冻成冰柱的样子相提并论? 残留在故彦印象里的绝代风华,美貌倾城,绝对跟眼前景象扯不到一块儿去! 御邵湮乍见娘亲的肉身,说他不动容那必然是假的。可过了这么多年,他的感情其实已经没有当初那么深了。如果不是当初见到娘亲的魂魄,他几乎想不起来她的模样了。 除了故彦,没有人让他念念难忘。哪怕那个人是赋予他生命的人,从记事起,母子两人相处的时间才不到三年,他的执着也不过是想要知道真相——三百年就应该让他知道的真相。 故彦双手撑在冰棺上,抬眸疑惑道,“太顺利了,不对劲。” 御邵湮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墨眸一沉,从乾坤袋里取出一个掌心大的青鼎,冰棺罩在它散发的青光里,最后被收入其中。 想要的已经得到,多留无益,“我们走。” 虽然故彦想要一睹芳容的七彩冰凌花没有看到,可是并不影响他的心情。能够自由的使用灵力让他神清气爽,走路都感觉漂一样。 乐极生悲,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当他们踩着冰阶终于呼吸到冰面上的空气时,打头的云黯差点就被惊的一口血喷出去了。 冰封着的柱子不知何时融化,将里面已经死去多时的肉身放了出来。他们瞪着布满血丝的大眼,撑起双臂,平举在前方,双腿并拢,朝着洞口的方向,蹦跳而来。 说什么来什么。 故彦有点想抽自己的嘴,刚刚进来的时候为什么要有关于僵尸的联想,这下可好了,全他妹妹的成真了! “你会画符吗?” 故彦想了想,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脱线。别说御邵湮不是道士,电影里贴张符就能定身的那些,他应该是做不来的,就算他是,也不见得真有那种东西。 正当故彦内心自嘲时,御邵湮从怀里取出一叠上面画有符咒的黄纸 “是这个吗?” “你画的?” “苏祁给的,说可能会用上。” 御邵湮用指尖夹起一张,朝着一个僵尸射去,符纸在接触它身体的瞬间燃出熊熊火焰。地狱冥火,威力不可小觑。 “” 故彦觉得有点好玩,但是又拉不下脸问御邵湮要。反倒是云黯一下子缠了上去,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它家主人,就差摇尾乞怜了。 “主人,给我几张吧。” 御邵湮将它从身上拽下去,顺手给了它几张(真的就只给了几张),将剩下的全部递给故彦,“你试试,还算有趣。” 估计这个世界上不会有跟他们一样如此轻松杀僵尸的人了吧,敌人在前,竟然还有心思在这里讨论杀人家好不好玩。特别是反派用如此认真的表情看着他,完全抵抗不了的诱惑啊! 僵尸弹跳的速度很快,可能是被刚才的火光吓到,剩下的都徘徊不前。这么看来,它们也全是无智力的东西,起码还保留着些许对强者的畏惧。 故彦默默接过符纸,捻起一张掷出时,云黯已经兴奋的烧死了好几个僵尸了。御邵湮就在旁边温柔的看着他,不说话也不动。 故彦看着被一点点烧掉的僵尸,“你娘救活以后,我们谈谈吧。” 御邵湮沉眸,“好。” 明明是想要的答案,故彦却觉得有些别扭,心间一梗,顿时对烧僵尸失去了兴趣。将剩下的符纸扔给云黯,朝着清理出来的路向着洞口提步走去。 御邵湮看着他的背影,“我说什么你都信吗?” 故彦脚下一顿,半晌才回答,“我有我的判断方式。” 御邵湮缓缓走向他,“既然如此,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我说再多结果不都是一样的?” 故彦一转身,正好对上他的眼睛,“那你信我吗?” “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 “哪怕明知是假?” “对。”御邵湮郑重的点了点头,像是承诺一般,“哪怕明知是假,我也会帮着你骗我自己。” “” 说不上心头是什么滋味。故彦觉得御邵湮大概是疯了,三百年前就疯了,只不过现在症状更严重而已。 要怎么样才能爱一个人全心全意到这种程度? “值吗?” “如果对方是你,那么做什么都可以。能得到你,一切都值。” 能得到你,一切都值。 御邵湮是知道故彦想跟他谈什么的,故彦也知道御邵湮的答案必然会是他意料之外。一场阴谋,局中有局,他本应该是是旁观者清,却意外卷入这场斗争之中,变成了当局者迷。 是他的存在引发了蝴蝶效应,还是这个世界本来就该是这样一个又一个难解之谜? 最早是懒,后来是害怕,现在他有点不想躲了。 为了御邵湮,也为了他自己。 “走吧。”故彦扯住御邵湮的衣服朝着洞外走,“咱们回家。” 第三七章 邵纤柔认识的御合风的时候,刚到人界三年。彼时,正是她一舞惊为整个扬州城的花魁,红遍大江南北的日子。 一掷千金博美人笑,那些个有钱的公子哥儿没少在她身上下功夫。夜夜也罢,露水恩缘,等拿到银子后,还不是冷傲的翻脸不认人。 纤纤细腰,柔柔轻语,这纤柔是听雨楼的老鸨给她起的花名,叫的人多了,她便也忘了——她原本的名字叫做天妱。 从她出生起,便没见过娘亲,倒是有个对她爱理不理的爹,困在隅塔里,不见天日。有惊无险,百岁那年她出落的亭亭玉立,加上天狼的血脉,尽管天藏再无施展拳脚的能力,前来求亲的人仍旧趋之若鹜,愣是没能一睹其芳容。 天藏手一挥,就将她许给了黑狼一族的小公子。妖族的血统最为重要,若非天藏只有这么个半妖半人的女儿,这门亲事怎么也落不到她头上。 按照族里的说法,这是她几世修来的福气。哪里还有过问她意愿这一流程?第二天就风风火火穿好了嫁衣,送上轿子从塔里嫁去了那小公子家。 她的性子可烈着哩,天狼骨子里的那些气力,她继承的堪称完美,当夜就从妖界逃婚回去。用长剑指着天藏,要他收回成命。 天藏冷冷一笑,“既然你不愿意嫁,从此以后,我们再不是父女。” 接着袖袍一挥,就让她直接飞出了塔外千里,恰巧落在一家正着火的宅子外院里,躺在地上久久缓不过来。 然后她就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 她只知道爹不喜欢她,却不知道原来有这么讨厌她。既然如此,又为何偏偏要让她存在这个世上?为何一遍又一遍把她的真心践踏在脚底? 琴音声声,欲语还休。香风芙蓉帐,风流尽数尝。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何人不晓,扬州城的邵家失火,独留下一个未出阁的二小姐,流落风尘。 见惯了妖娆妩媚的放/荡红倌,便想尝尝小家碧玉的味道。 男人中,有几个好东西? 老鸨夜里数银子,清晨还在数银子,边数还边要骂这些男人都是好色之徒。邵纤柔只是听,只是笑,却是不语。 她也觉得,男人根本就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但是当她遇到御合风后,一切就变了。第一次遇到这样一个男人,翩翩公子,笑意温润,来逛花楼也礼数周到,毫无轻浮之为。一声‘邵姑娘’,不轻不重,恰到好处的砸在她的心上,顿时情愫暗生。 像是那些初陷爱河的姑娘一样,邵纤柔义无反顾的跟着御合风,用数年的积蓄,自己赎身,脱离烟花之地。 他们是在扬州城成的亲,那夜圆月无暇,没有八抬大轿,也没有十里红妆。她穿着红色的长裙拿着卖身契去找御合风,梧桐树下互许终身,三拜成礼。 不是没人提醒过她,就在前一夜天藏差遣了个九尾妖狐来见她,只是她的心早就寒了,天藏不让她嫁,她就偏偏要嫁! 九尾神色有些古怪,只淡淡道,“你会后悔的。” 她将针线穿过长裙的边角,头都没有抬,直到九尾的身影消失在夜幕里,她的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晕开在红裙上,一圈又一圈。 之后,他们便去了京都。 辉煌的府邸,镌刻着‘御府’二字。在厅堂里等着的,是一排袅袅而站,容貌俏丽的年轻姑娘。中间坐着的妇人,眼神冷的瘆人。 “这是我的正妻,你该称夫人。” 御合风云淡风轻的介绍之后,就随意搂着一个女子去后面的厢房休息了。邵纤柔这才信了九尾的话,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她抖着身子跪在地上奉茶,指尖被滚烫的杯壁烫的几乎拿不住。所谓的夫人一巴掌就扇在她的脸上,连带着茶水也全部浇在她的手上。 一声痛呼刚出口,便又是毫不客气地一巴掌,右脸瞬间肿了起来,纤细白嫩的手上全是水泡,在其他人的目光下,无地自容。 “贱/货,日后每天早晨在本夫人门前跪着奉茶,夜里除老爷召寝外老老实实的呆在房间里,敢乱跑,就打断你的腿。明白了?” 如果邵纤柔唯唯诺诺的应了,她日后的生活可能会好很多。可偏偏她是天藏的女儿,天狼血脉的延续,骨子里的倨傲岂会被一个凡人磨得干干净净。 她回了这夫人一个巴掌,然后再御合风闻讯皱眉走出来的时候,指尖的灵力毫不犹豫的割断自己的黑亮长发。 “御合风,我们恩断义绝。” 下一刻,这个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男人掐住了她的脖颈,迅速的塞给了她一颗药丸。入口即化,竟是连吐出来的机会都没有。 丹田像是被腐蚀出一个洞,体内的灵力飞速的流逝。她不可置信的睁大眼,却只看到御合风冷漠的的脸,以及夫人眼底的讽刺,都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纤柔,我还是有些喜欢你的,但是你别做的太过分。” 御合风的声音回荡在她耳边,她简直想大笑出声。 别太过分,到底,是谁过分啊? 她缓缓闭上眼,却连眼泪都就不出来。这个世界上还有值得她信任的人吗?无论是他爹,还是御合风,都不配! 她就这样在御府住下来了,是因为没有脸去见天藏,也是因为她怀了孩子。真真是可笑,她居然怀了御合风的孩子。那些个颠鸾倒凤,床榻戏语的场景,让她恨不得杀掉这个男人。 她不能,她做不到。尽管御合风负了她,她也不恨。因为不爱,因为不在乎,因为她不是真的傻。 在御合风书房的密室里见到那张画像的时候,邵纤柔才明白,她经历的这一切根源从何而来。画像上的女子容貌同她竟然有六分像,却比她更有气场,就连在纸上都充满了压迫感。 那是一种女子独有的英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气势,能够从容不迫的面对一切。眉眼盛如海棠,淡淡清冷点缀其中,想要碰触却又深知不可高攀。 “你很像她,但是你不配跟她比。” 御合风喝了酒,将她压在桌上狠狠的强要了她,差点要了她的命,也差点要了他们孩子的命。 后来她才知道,这张画像是御家祖传下来的,已经有千年的历史。御合风小时候因为碰过这张画像而被家法处置了五十鞭。而她遭受的欺瞒与背叛,也并不是因为御邵湮爱着画中人。 御合风这样的人,怎么配说爱?不过是得不到,所以不甘心罢了。府中如花美眷,或多或少都有几分相似,或是眉眼,或是气质。 都是无妄之灾。 直到御邵湮五岁那年,被御凡强行带去酹隐门求师,邵纤柔终于忍不住了。 她打昏了夜里正犯困的守门人,从后门溜了。不明不白的被当做替身她也许能忍,可是要夺走她的儿子 绝对不可以! 又要躲避御合风派来的追兵,又要提防不知什么会出现的凶猛野兽,山路走了一个半月,才终于到了酹隐门山下。 但是她却见不到御邵湮,门口的小童告诉她,入门绝凡尘,她得儿子若真在里面,想要下山就得破下山法阵。 下山法阵,洞虚者基本可破。 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吗?他那儿子虽然继承四分之一天狼血,可从来没有过化形的意识。说好听点就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说不好听点就是无用的废柴。 要等到洞虚期,只怕早就不记得她了。 所以,她又去见了天藏,跪在隅塔门口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爹,那也是你外孙啊!” 天藏仰面躺在酒红色的高椅上,衣袍大敞,墨发垂泻而下,面色潮红,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跪地的少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手下一动,逼出了他一声破碎的呻/吟。 邵纤柔没有得到回话,下定决心长跪不起。直到两个小时后,金色的封印飞舞在她眼前,塔里才传来慵懒的声音,“进来吧。” 天藏已经穿好了衣袍,赤着一双玉足,倚在座上半眯着眼看她,抚摸着身旁闭目匍匐的黑狼脑袋,神情魇足。 空气里的浓郁麝香让邵纤柔皱了皱眉,她经情/事多年,岂会不知这里刚才是如何糜乱的战场? 天藏轻声笑着,却藏不住眼底的忧伤,“你总不信本尊,现在又何必来求本尊?” 邵纤柔婷婷而立,眉眼是化不开的寒冰,“她是谁?御家祖传的画像,是谁?” “还留着啊。”天藏舔了舔修长的手指,没有丝毫诧异,笑的浑身都在颤动,“你不是猜到了吗?天妱,那是你娘亲啊。跟我交/配后,生下你的人啊,你怎么能不认识呢?” 邵纤柔不知道一个人可以绝望到什么程度,当她浑浑噩噩离开隅塔,被抓回御府去的时候,她仍旧没有想明白。 御合风狠狠一脚踹在她的肚子上,没有一点怜惜。直疼得她满地打滚,身下的血流的到处都是,最后得偿所愿的晕了过去。 昏迷的日子大概是她这些年来最轻松的日子了,能够为自己而活,不用在乎其他人,无论是天藏、御合风,还是御邵湮。 御邵湮 她是喊着这个名字醒来的,睁眼的时候,除了破旧的床梁,和床脚的木盆里已经冰凉的水,根本没有人在乎她的死活。 她知道她失去了什么,腹中的孩子,该有四个月了。只是她太瘦肚子本就不明显,又藏在宽松的衣袍里,所以御合风没有看出来,才会一脚踹掉这个未出世的孩子吧。 不生下来更好,悲惨的经历她和御邵湮有就够了,无需再多一个人让她牵肠挂肚。 不多久,御凡回来了。带来的消息让她震惊,那废柴似的儿子竟得归墟老祖青睐,拜入其座下,脱胎换骨,修为日见高斗。 是福是祸?她无力去猜了,但是她想见御邵湮,想的快要疯了。夫人来见她时才知道,积劳成疾,心病难医,她这条命怕是活不久了。 可御凡不肯帮她,她就只能拖着残败的身子跪在门前苦苦哀求。除了跪,除了求,她根本什么也做不了。 反倒是看不下去的御蓉开了口,说了御凡两句,逼着他应了,连夜回酹隐门去传信。她怎么也没想到,御邵湮的回答竟然是不见她。 后来后来夫人知道这事情生了怒,扬言要将御蓉许给京都的富家少爷。御蓉一恼,偷了御合风的马离家出走不知去向。 多像曾经天真又不服输的自己。邵纤柔看着镜中的自己,手里捧着天藏给他的木盒和环佩,神色似喜似哀。 天藏将东西给她时说过的,“天妱,你有权知道真相,但是还不是时候。本尊被困在这里不是因为没有能力出去,而是在赎罪。” 当她亲眼看到这个能够开启隅塔令牌的时候才知道,为何天藏被困其中仍旧强大的让妖界子民臣服,为何这么多年地位仍旧没有丝毫动摇。 困的是身,困的是心,却困不住灵魂。 原来她不是半人半妖,而是半魔半妖。 千年之前,六界还没有如此明显的划分,更别提什么善恶之辩。她娘是魔界赫赫有名的圣女由秋芷,法力高强,曾率军击败异兽,赶走异鬼。巾帼不让须眉,英姿飒爽,是多少人的梦中情人。 受天下百姓祈求,由秋芷带领数名修士讨伐杀戮者妖皇天藏,并成功将其封印在镇魂隅塔之中,之后便消失不见。 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正如没人知道她跟天藏本是结发夫妻。 天藏告诉邵纤柔,她的真实年龄并非百岁,只是由秋芷生下她时,她才不足七个月。五官都没长好,就像是一个肉块,被裹在仙界瑶池的荷花里送到隅塔来,所有妖界的医者都说活不下来,可天藏不信,这一养便是近九百年。 邵纤柔的身体奇迹般的在荷花里发育完全,会哭会笑会说话。一点点长大,一点点有了由秋芷的影子。 房间的门人一脚踹开,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吓得她匆匆忙忙将木盒藏在桌底,环佩没来得及收起来,暴/露在桌面上。来人是御府里的一个家丁,五大三粗的模样,力气也的的确确不小,口中骂骂咧咧的就扑了上来,将温香软玉压倒在床榻上。 “早就想尝尝你这娘儿们的味道了。”家丁摸着她的脸,脸上的笑容猥琐而又狰狞,“原以为是什么货色,原来就是个被人骑的女支女。来,今夜伺候好了大爷,明日兴许赏你口饭吃。” 邵纤柔冷冷的看着身上的人,被摸到的地方泛起鸡皮疙瘩,刚一挣扎就被家丁重重一巴掌打的偏过头去,唇角溢血,耳中轰鸣。 “贱货,别给脸不要脸,要不是有人给老子钱,你以为老子愿意碰你?” “谁给你的钱?” “想知道?”家丁一笑,直接扯下自己的裤头,“亲亲大爷的宝贝,伺候得大爷高兴了,兴许能想起来告诉你。” 这家丁是真的喝醉了,说话含糊不清,像是咬到了舌头。 邵纤柔眸中冷光一闪,取下发髻上的木簪抵在对方最脆弱的位置,笑得千娇百媚,“现在你能想起来了吗?” 家丁被刺激的一个机灵,身下点点痛意传来,酒瞬间醒了大半,“你别乱来啊,否则” “否则怎样?”她又用了点力,簪子顶头都已经渗出了血珠,“你是要想起来谁给你的钱,还是想要下半辈子都当个阉人?” “啊别”家丁倒吸一口凉气,疼的牙根抽搐,“我告诉你是” “邵纤柔,你好大的胆子。” 大敞开的门口,站着玉树临风眉眼正气的御合风,像是被人背叛的心痛模样,指着床上厮混的男女气的说不出话来。夫人提着裙摆,脸色平淡,眼中却藏着清晰的幸灾乐祸。 家丁一个翻身摔下床榻,连裤子也来不及穿,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酒意早就被吓的全没了,“老爷,夫人是她勾/引我的是她勾/引我的啊!” 邵纤柔没忍住,‘扑哧’一声就笑了。 “你笑什么。” 御合风一脚踢在家丁的脑袋上,家丁双目圆睁,直挺挺的倒了下去,没了呼吸,吓得随行来看戏的女眷都捂着嘴后退。 “我在笑你啊。”邵纤柔坐起身理了理衣衫,看了眼木簪上的血迹,嫌恶的扔在地上。站起身,跨过尸体,朝着梳妆台走去,“我本就是将死之人,又何必在我身上煞费苦心?你爱慕画中的人,却又苦苦不得,故而喜欢看这些长相神似的女人为你争风吃醋以满足虚荣心。御合风,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样活的如此可悲的人呢?” 御合风眼中杀意泛滥,却没有说话,似乎在等她的下文。邵纤柔拿起梳子将黑发梳顺,然后缓缓挽成美人髻。 “御家在京都不过百年根基,画像却传了千年。”她转过身,眉眼带笑,讽刺意味颇浓,“还是说,御家的列祖列宗都跟你一样,可笑至极呢?” “贱人,你瞎说什么!”御合风不开口,反倒是夫人先骂了,“你也配提御家列祖列宗?” “我不配?”邵纤柔黛眉上挑,“难道你配?女子三从四德,你做到了多少?阴险善妒,跟你多说几句话我都觉得恶心。” 梳子被重重的搁置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邵纤柔诧异的发现,原本该在这里的环佩不翼而飞。心里一沉,猛然站起身,刚转过头,身体就被掀飞出屋外。 “不知好歹。”御合风声音渐冷,两步跨出门槛,“既然你想与下人苟合,我就让你爽个痛快。” 三天后,御邵湮对外称奸夫已跑,邵纤柔的尸首被吊在御府外头的树上示众,邻里邻外皆道她人尽可夫,活该被府中下人奸污。 直到御邵湮将她放下,京都关于御府的传言也没有停歇下来。 她的魂魄在回七那天遭了道,被御合风这剐千刀的男人锁在玉瓶里炼化,七七四十九天后变会魂飞魄散。她得气息越来越微弱,眼前浮现的一幕幕画面让她心痛难当。 从初见时的心生好感,到梧桐树下互许终生,经历背叛绝望,终究走到如今的这一步,两见生恶。她大概还是爱御合风的吧,否则怎么能够忍受这么久? 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了。反正这个世界已经没值得她在意的了,无非是消失罢了,反正她也累了。 说她命不该绝也好,说她福泽深厚也罢。总之她睁开眼后,便已经逃离了御府,身旁坐着的九尾依旧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模样。 原来那日,九尾就躲在房梁上,本是替天藏传话,不料遇到这样一场好戏。趁着家丁跟她说话时偷了环佩,随后在房梁上目睹了一切。 邵纤柔不敢置信,黛眉冷竖,“你为什么不救我?” 九尾挥舞着自己的柔软的大尾巴,笑得轻巧,“不让你受点教训,你怎么会知道什么叫绝望?你这小贱蹄子,当初学什么不好,偏偏去做女支,死也死的不干净。” 真的是完全无法理解的理论,邵纤柔知道九尾这是在报复她,因为她总是喜欢勾搭九尾看上的男妖。可那是儿时的玩笑,岂能跟现在身魂两异相提并论? 京都一夜变天,鬼魅横行,妖物妄为,人人自危。邵纤柔穿着九尾烧给她的红杉,摇着袅袅婀娜的纤腰,在古宅里冷眼旁观。 自古红衣女鬼最为狠厉,怨气最浓。琴瑟声声,舞步惊鸿。她既然从天妱变成了邵纤柔,便要这天下负她的,一一偿还。 第三八章 谷中的桃花纷纷扬扬依旧落不尽,清溪流淌,阳光洒在青石上,影布斑驳。仙界千年如一日,美轮美奂的仙境之中,凡尘忘却。 重渊踩着花瓣寻来时,树下的两人正交颈相吻,打的火热。金线勾勒的白袍铺散在身下,在桃花雨间,缱绻缠绵。 御邵湮的指尖卷着故彦的一缕墨发,和自己的青丝打成结,温柔的吻着他的唇。 仙界为找出世的魔头乱成一锅粥,却不知正主就躲在归墟老祖常年无人接近的仙山里,琴瑟和鸣,神仙眷侣,好不逍遥自在。 故彦的眼睛上盖着黑色的布条,看不见东西,所以听觉和触觉都比平时更加灵敏。这仙山本就是他的地盘,一草一木一花一树皆与他通识。 重渊一进来,他便知晓,无非又是长篇大论的说教,想想都头疼。 “你,你们…”果不其然,重渊指着两个败坏风俗还视他为无物的家伙,说话都气的哆嗦,“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是我的仙山,你问我为何在这里?”故彦刚撑起上半身,黑布顺势滑落在御邵湮的掌心里,腰上一紧,就被抱起来靠在他怀里,半眯着眼,“我倒想知道你来做什么?” “我来…”重渊尴尬的撇过头,“百花丢了酒,明日仙帝宴请怕要遭殃,我来你这里取两坛四百年的人间桃花酿给她。” “四百年的桃花酿?”故彦的声调瞬间上扬,他都不知道这地方藏有桃花酿,“你倒是把注意打到我头上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重渊一声冷哼,“我也没少给你拿过好酒,那可都是从百花那儿借来的,难道你不该还还这人情?何况你这酒只需要在人界封好,拿来仙界埋上一年一个月就好,有什么好稀奇的!” 故彦被他这理直气壮的逻辑逗的心里一乐,只想知晓这四百年的好酒藏在何处,脸上是高岭之花才有的清冷淡漠,“下不为例。” 重渊满不在乎的抚平道袍宽袖,走到不远处谷中的崖壁下,细细观察了半晌。脚下猛地一跺,就出现个脸盘大的土坑,蹲身掏出两大坛酒来。 “对了,顺便告诉你个好消息。”重渊转身笑眯眯的看向他,眼神不停的瞄着乖巧的不正常的御邵湮,“沈书锦半个时辰前飞升了,现在正在大殿里受封。他血脉中可是有上古白莲残存的精气,前途不可估量。” 故彦的反应仍旧不冷不淡,反观他身旁那位,听了这话竟然更加安坐如山,连眼神都没产生变化,像是看笑话一样看着他。 重渊一噎,话锋突转,“你这仙山藏的了一时藏不了一世,早晚去受审判的。仙帝看在白莲的份上,定然会卖这个人情给沈书锦,你去找他说说好话,兴许能从轻发落呢?” 故彦一心在估算藏酒的位置大概在什么地方,对重渊说的话都当作了耳旁风,只待他说完,唇角轻扯,吐出一个清晰有力的音,“滚。” 重渊摸了摸鼻子,一甩袖就腾云而去。该说的他都说了,好言相劝,仁至义尽,如果对方还是不放在心上,那也真的是没办法了。 暖风卷地桃花飞,故彦咂了咂嘴,感觉还口中还残留着不属于他自己的味道。淡淡的甜香从身后传来,御邵湮在他耳鬓轻蹭,鼻尖都泛着粉。 “好娘子,取下来吧,为夫受不了了。” 故彦耳朵一抖,被着腻到骨子里的声音调戏的耳根微微红,佯怒道,“你再乱喊,这辈子都别想取下来了。” “憋坏了,可就毁了你下半辈子的幸福了。”御邵湮搂着他的腰微微用力与自己紧帖,继续咬着他的耳朵低声哀求,“我保证今天晚上只做一次。” “你”说到这个就来气,故彦掐着他的脸,丝毫不动容,“你前天也是这样说的!” “可是昨天晚上是你一直说要的。”御邵湮揉着他的小腹,掌心里暖烘烘的,低低的笑道:“还说要给我生儿子。” 男人在床上说的话能信?何况可是在那种情形下都是这精力过剩的家伙使坏,逼他说那些羞死人的话。故彦一想到昨夜那些荒唐事,脸瞬间涨红,半天说不出话,恨不得捂住御邵湮的嘴,只是太损形象不符合他的逼格。 猛地站起身,看着御邵湮装可怜的模样,气道,“你在说一句,我就走了,今夜你就睡这里。” 御邵湮靠着树干,撩开自己的衣袍,黑眸里压抑着已经泛滥的情绪,。粗重的呼吸性/感撩人,让故彦狠狠咽了口唾沫,才控制住扑上去的欲/望。 “你你自己拿下来吧!” 御邵湮细细的呻/吟了一声,一眼的春/色望向故彦,略带沙哑的嗓音磁性迷人,“你绑上去的,难道不负责解开?” 兴许是他眼里的幽怨太过浓烈,所以让故彦心生愧疚,双腿一弯就蹲下身来。心脏跳动的剧烈,手下的动作却干净利落,随着御邵湮的一声闷哼,故彦红着脸将一条黑色发带丢在他的身上。 “把衣服穿好。”故彦起身别过头不再看让人脸红心跳的画面,“该回去做饭了。” 只负责点火,却不想负责灭火。御邵湮不满的哼唧了两声,还是乖乖调动灵力将欲/望冷却下去。心思一转,将两条发带都收了起来。有机会,用来给师父束发也是不错的 故彦半天没等到回音,一转头就见御邵湮已经穿好了衣袍,正用一种高深莫测的眼神在看他,那模样别提有多猥琐了,活脱脱衣冠禽兽的模样。 脸一黑,抬腿就走。 御邵湮赶紧摆正了脸色,追上去牵住他的手,顺便在他脸上偷了个香,“娘子,我说的一次是我的一次,可不是你的哦。” “” md下流!无耻! 故彦一脸冷漠的抽出自己的手,墨发一甩,大步向前走。御邵湮笑得像是偷腥的猫,不紧不慢的跟在他的身后。 这样的日子简直像梦一样,让他舍不得醒来。 仅仅三天的时光,就明白为何尘世嗔痴,让人泥足深陷。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若当真能够岁月静好,品茗相歇,他也想永远在这里,陪着师父赏花赏月赏书香。 故彦羞赧之余,健步如飞,却没看到一抹凄凉的哀伤染进御邵湮的眼底,那额间的朱砂不知何时变得更加红艳清晰。 每个生命都是有使命的,使命完成的那一刻便意味着消亡。一抷黄土罢了,你以为还能剩下什么? 三天前他们离开不死寒谷,与苏祁会合,救活了邵纤柔才解开诸多疑惑,谁能想当年京都一乱她才是幕后黑手。 御邵湮当初回京是她意料之外,想要收手时,却遭九尾胁迫,覆水难收。只得一计连一计,本是盼着故彦拿着环佩找到令牌,依次告知天藏九尾背叛变节之事。 哪知归墟老祖有几分本事,先降伏玉妖,又打伤九尾,这才救了京都百姓。 故彦想说这都是御邵湮做的,他只不过帮忙跑个路罢了,可看见邵纤柔扑进御邵湮怀里哭的梨花带雨的模样,轻轻叹了一声,无奈离去。 女子生养,十月怀胎,好比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纵然聚少离多,血亲羁绊,这之间的感情是怎么也剪不断的。 也难怪魔君会助御邵湮在魔界兴风作浪,多半也是看在由秋芷的面子上吧。 故彦今日做的是红烧猪蹄,配上之前从重渊那里黑来的上好仙酿,两个男人在一起吃肉喝酒,别提有多痛快了。 可心里藏着事儿,故彦就总惦记着已经飞升的沈书锦。脑海里不断显现的画面,让他没有办法可以去忽视。像是某种征兆般,小说剧情的高/潮早晚要来临。 邵纤柔醒来后没多久就走了,说是回妖界去找天藏。故彦虽然不信,可又没有理由挽留,好比媳妇见了婆婆,故彦跟邵纤柔说话时,心里总是有些慌的。 再加上那日光球说的什么幻境之匣,每每出现在梦里,总让他心焦气燥。可是不能去,对危险预知的本能让他无比抗拒未知的地方。 他不想 最不想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和御邵湮分开。 热恋的小夫夫总有一段难以启齿的蜜糖期,猝不及防的让人吃上狗粮。偏偏如胶似漆的两个人全然没有这方面的自觉,甜的发昏。 难怪云黯整日躲在石缝里睡觉了,感情是不小心吃多了狗粮,春/心萌动了呀。 故彦搁下饮尽的青玉酒盏,重重一拍桌子,震的猪蹄肉都抖了三抖,紧接着站起身,头也不回的朝着门外走,“我得去看看,你在家里等我回来。” 御邵湮愣在‘家’这个字上,半天才回过神来,故彦已经一脚踏出了门槛,他张了张嘴,阻拦的话却说不出口,直等到对方风风火火的身影消失,才缓缓发出一个音,“好。” 肉香和酒香依旧诱人,朝朝暮暮,能温火煮茶,他们也算有家了。 第三九章 仙界的办事效率跟他们的口碑向来是呈反比的,从有事上奏,召集众仙家商讨,下令各司其职,层层分发命令,人间早就过去好些年了。 人人都说仙界能降妖除魔匡扶正义,却没人责怪过仙界出战时,无辜祸及的平民百姓——被视为蝼蚁一样的低贱生命,因为数量庞大所以总是在最底端成为利益的牺牲品。 正邪之分,用的是眼,不是心。 大殿里正在议事,故彦溜进去的动作并不引人注目。可仙界修为深厚的人多不胜数,灵识一扫,他便暴/露无疑。 而第一个扫到他的,却是金銮座上的仙帝。 压迫感太过强烈,绝对不会感觉错。 故彦挺直着腰,端端正正的站在最后面,接受着众人灵识的洗礼,毫不掩饰。仙界进阶的难度不亚于成神,看的是机缘巧合,一般都是当作喜事要请吃酒的。 像他这样默默无闻就晋升的,倒真是不多。故彦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如何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就已经被各处扫来的灵识搞得晕头转向。 重渊在一旁眼皮直跳,真想过去踹他几脚,好端端的待在仙山就好,要有多想不开才会来自投罗网,还气定神闲的站着! 这不都是自个儿作的吗?! 归墟啊归墟,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虽然也不聪明,可总比现在直接变成了脑残要好千万倍!瞧瞧都做了些什么蠢事! 仙帝不怒自威,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沈书锦正跪在大殿中央受封,蓝袍青竹,绣的是刚正不阿之意。虽然因为姿势比人矮半个头,可这气势却是不输分毫。 历劫飞升者,散仙多是从天兵天将做起,四处巡查,观人界异象。累积功德到一定程度后,就被指派为小兵头,有更多历练的机会。直到进阶后,才会有更加明确具体的官职。 仙界向来规矩森严,天条例律面前尽管是男主也不能特殊。沈书锦被分到南天将之列,带他的人正是那日被故彦骗下界打晕的甲碌。 故彦嘴角微微抽动,他居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还光明正大的跑来凌霄殿送死难怪重渊跟中风一样看着他直抖不停。 脚下刚刚朝着大门小心的挪了两步,腰间被人用棍子猛然一顶。故彦扭头,就见百花正满脸幽怨的瞪着他,粉嫩的唇蠕动了几下,并没发出声音。 “”故彦擦了擦额间的汗,将腰间的木棍推开,压低声音道,“说人话,我看不懂唇语。” 前面几个仙者扭过头高冷的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在警告他不要发出声音。百花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愤愤小声道:“别动。” “” 然后故彦就真的不动了,因为仙帝的目光正穿过起伏的人头,直直的看向他,冰冷中带着些意味深长,金仙的威压让故彦根本动弹不得,呼吸都被刻意延缓。 似乎有种不好的预感。 仙帝缓缓抬起手,指向故彦的方向,威严的声音响起,每一个字都仿佛有千斤重,“归墟突破瓶颈,封回侍酒仙君。” 故彦腿一软,差点就跪下去了。低着头做恭敬状,双腿太过用力而阵阵发麻,仙帝还说什么他也没听进去。大殿之中的人都依次退出,只留下重渊和站起身的沈书锦,他仍没缓过神来。 “上前来。” 故彦不动。仙帝脸色微变,惊的重渊心肝都颤了。 “归墟。” 仙帝又缓缓吐出两个字,加重了几度音。这次让故彦清醒了过来,抬起眼看向大殿。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仙帝,可是每一次的感觉都完全不同。 “上前来。” 仙帝真的是用尽了好脾气,对他如此胆大妄为的打量眼神竟然也能忍下来,只褐眸里碎冰沉浮,让人不寒而栗。 故彦迈了两步,便又不动了。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 在人界,归墟老祖的名号那就是横着走的招牌,只有对方卑躬屈膝的份上。在仙界,他充其量算个半吊子的仙家,地位不高不低,在仙帝面前更是矮了好几台阶。 让他跪,这就涉及到骨子里残存的现代人尊严问题。他又不是演员,男儿膝下有黄金,除了父母,他还真的跪不下去。 可不跪 故彦瞄了眼仙帝越来越黑的脸色,觉得命和黄金相比,还是命比较重要。 正在他万分纠结的时候,重渊出列,拱手成礼,“臣有事禀。” 仙帝展眉,“准。” “归墟骗甲碌下凡之事,尚未公示众仙,可不急于一时。逢神使宴请,正需侍酒仙君,轻重缓急,望仙帝明察。” “沈卿家怎么看?” 此话一出,三人具是一惊,大气都不敢出。沈书锦不过新晋,仙帝却有意让他参与处理已经鬼仙的仙者,用意太过明显。 “小臣不知。”沈书锦沉声,对此心有余悸,“但小臣听闻有功过可抵之说,老祖成仙多年若不曾有过,得饶人处且饶人,也无可厚非。” 仙帝默而不语,半晌金銮殿中才响起他的声音,“你退下吧。” 沈书锦应声而退,走的时候甚至没有多看老祖一眼。故彦不知道仙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样一闹腾,他倒不觉得纠结为难了。 反正男主和重渊刚刚都没有跪! “归墟。” 仙帝每次念这两个字的时候,故彦心尖就像是风中树苗抖的厉害,后背都被汗氤湿了。明明只是见过两次罢了,可他对仙帝却有种从内心散发的恐惧。 “臣在。” “重渊。” “臣在。” “甲禄之事归墟乃罪魁祸首胆大包天,但重渊你包庇纵容亦是难逃其咎。本尊准你二人将功补过,七日内,必须将那魔头捉拿归案。否则,本尊难以给六界交代。” 故彦想不明白甲碌的事情和御邵湮的事情有什么关系,更想不明白仙帝为什么要给六界交代。但是此时此刻,他背心全是冷汗,太过紧张倒显得愈发平淡。 “臣领命。” 重渊恭敬行礼,低着头拼命给故彦使眼色。可惜总有那么个不识相的人不领情,看似将生死度之身外,实际上就是反应迟钝。 “臣疑惑,敢问仙帝要给六界如何交代?” 纵然仙帝没有明说,故彦也隐约能猜到。不是所有罪责的凶手都会被绳之以法,更多人只需要一种心理上的安慰,背后的真相,只有当局者清罢了。 仙帝的手随意的搭在金椅的把手上,身子微微前倾,“你这是在质疑本尊的决定?” 故彦直对上他的目光,“臣不敢,只是臣不解,御邵湮并没有犯下滔天罪行,为何仙界要对他穷追不舍,赶尽杀绝。” 他没记错的话,仙帝布下的六界追杀令,活要见人,死要见魂,这分明是连投胎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私放妖皇出塔,滥杀千人性命,又毁上古秘境神之结界。”仙帝神色冷冽,“这些不论,仙者堕魔,就该当诛。” 字字锥心。 “那魔界众人,岂不是该全部屠杀?” “仙魔势不两立,早晚一战。”仙帝一挥金袖,微微眯眼,“归墟,你今日可不同往昔。同样的壳子,不同的心。” “” 这话是在责备他多话,可听到故彦耳里,感觉却大大的不一样。身子一颤,就学着重渊的样子双手抱拳,俯身行礼,“臣领命。” 想起还在仙山等自己回去的小徒弟,故彦意识到这仙界应该是呆不了了。他本就不是归墟,对仙界没有归属感,只要跟御邵湮在一起,那么去哪里都一样。 “退下吧。” 仙帝发话,二人长舒一口气,依次退离大殿外。只在门口时,又远远飘来一句话,依旧是毫无感情的冰冷语气: “重渊,动情的后果,你该是比谁都清楚的。百花仙的位置,已经数百年没有换过人了,或许也该做些改动了?” 连威胁都说的这么理所当然。 杀鸡儆猴,故彦不信仙帝会不知道他跟御邵湮之间的事情。重渊的脊背猛然挺直,迈开的步子都显得没那么自然。 绝情弃爱,才能功成名就。七情六欲皆断,谈何容易? 大殿的门缓缓关上,重渊本是闷着头快步往前走,突然停下来,让跟在后面没有防备的故彦差点一头撞上去。 “归墟,交出御邵湮吧。我知道这样说不对,但是,我重渊帮你多少都可以,唯独不能拿百花冒险。”重渊转过头看他,眉间揪成一团,“她是无辜的。” 故彦负手而立,没有丝毫动容之意,“在你牵扯她进来之前,她的确是无辜的。” “你这是说我自作自受?”重渊气急,只差没有指着这没良心的东西破口大骂,“归墟,要不是我瞒着上面,你跟那小魔头能逍遥自在到现在?真是我瞎了眼!”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你难道不想跟百花在一起?就为了一句天条仙规,辜负百花百年?”故彦冷着脸,眼底却微带思念,“谁都不能动御邵湮,哪怕让我跟仙界为敌。” 第四十章 重渊看着百花慢慢走近的婀娜身影,神色疲倦,“如果我求你呢?” “”故彦低头不答,其意昭然,“如果连自己在乎的人都保护不了,得道成仙,神者孤独,余生无期,有什么意义?” “在你眼里,除了御邵湮,就没有其他在乎的人了吗?”重渊觉得有些心寒,仿佛不认识眼前的归墟了一般,“七天,不交出御邵湮,我们都得死。” 百花娉婷而至,碎花缎子临空浮动,一双秋水眸柔情百转,手下毫不含糊的在重渊腰上掐了一把,“又偷偷摸摸说我坏话呢?” “姑奶奶,我怎么敢呢?”重渊装模作样的呼痛,扭着腰躲开,“我跟归墟还有事儿要谈,晚些时候在去百花阁找你。” “你可别忘了!”百花撇了撇嘴,嗔道,“我刚才见过沈书锦,邀了他晚上来百花阁吃酒,你可早些来,莫害我被占了便宜。” “” 怎么看沈书锦都像是被占便宜的那一个吧?! 百花飞了个香吻,又狠狠瞪了故彦一眼,翘臀一扭,细腰摆动,踩着莲花碎步翩翩而离,带出浮动的花香,甜的醉人。 不如御邵湮身上的好闻。 这节骨眼上,故彦竟还有心思想别的事情。 重渊看着百花消失的身影,像是下了某种决定般,“我们没有选择。” “不是我们。”故彦依旧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一字一顿,“我绝对不会背叛,绝对不会。” “哪怕牺牲我和百花?” “”故彦心里一震,话出口却是言不对心,“是。” “”重渊觉得已经无话可说,彻骨的寒意泛滥上心头,眼前的人无比陌生,“自从遇到这个小魔头,你就变了。归墟,你是仙者,要做的是匡扶正义,除魔卫道。可是你看看,现在的你,被他迷的神魂颠倒,自私自利,冷血无情,难道你也要染满血债,众叛亲离吗?” “如果我交出他,就不算是自私自利了吗?” 重渊气急败坏的道,“你担心什么,他又不会死!” “你说什么?”故彦瞳孔骤缩,一把抓住他的袖子,“你怎么知道,御邵湮不会死?” “我”重渊不露声色的抽出自己的袖子,“御邵湮不是普通的身份,异星魔头,仙帝自然不会这么快处死他。” “不会这么快?”故彦黑眸暗沉,“那就是说他还是会死?” “你” “不必说了,我不会改变主意。” 重渊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知道多说无益,袖袍一挥,转身就走。归墟不肯,不代表御邵湮不肯,只要有机会 故彦缩在袖里的手将凝聚着的灵力散去,他总觉得重渊的态度不对劲,刚刚脱口而出的那句话更是加深了他的疑虑。 就好像重渊一口咬定的御邵湮不会死,那种斩钉截铁的的语气绝对不是揣测。如此前后矛盾,怎能不让他怀疑。 可重渊帮了他们很多,这一点绝对毋庸置疑。 故彦刚踏进自己的仙山里时,就看见御邵湮正靠着桃花树闭目养神,温顺的眉眼,长睫轻颤,白袍上堆积的桃花瓣,不知道已经在这里等了多久。 “小心着凉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御邵湮睁开眼,带着点朦胧迷茫,像是小时候的眼神,依赖与信任,让故彦心底一片柔软。 “最近容易乏。”御邵湮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伸手揽住他的肩膀,“仙帝说什么了?” “仙界事情总是很多,不理会也罢。”故彦摇了摇头,被推着往林里的住处走,“近日神使宴请,我不能缺席,事后我们就离开仙界。” “想去哪里?” “除了仙界,哪里都好。” “”御邵湮停下步子看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所以这么敏感完全瞒不住啊,故彦眨了眨眼睛,“答应我,这几天除了我,谁跟你说话都不要相信。不,除了我,不要跟任何人说话。” 其实现在离开仙界也可以,但是有件事情故彦想要调查清楚。以及,所谓神使宴会,他必须去求一样东西,否则 御邵湮近在咫尺的脸无论看多少遍都不会厌倦,愈显疲倦的神色,强撑着的精神气只怕他自己都不知道吧。 物极必反,炼魔虽可让修为日进高斗,但是反噬的后果也绝非轻易承受。弑神录里男主被神使收为坐下弟子,前往更高位面的神界修炼,一笔提及的是反派不堪反噬之苦,强抢神界之物,与沈书锦大战三天三夜,最后负伤逃离。 或许是因为故彦的关系,御邵湮的修为一直在沈书锦之前,比原书里还要迅速的修炼,导致反噬的征兆初显的也早了一大截。 只怕还等不到他修炼成神,就已经先被反噬的神魂俱散了,哪里还来得及去偷什么神界之物。所以这一趟,故彦势在必得,就算是了解了解神界的情况也是好的。 御邵湮沉默了半晌,还是郑重的点了头。只要不和师父分开,做什么都愿意,别说是不跟别人说话,就算是变成哑巴,也甘之如始,“好。” 不远处桃花飘零,风吹四起,纷纷扬扬。 仙界神宴,百年举行一次,来参加的均是仙人及以上修为的仙者,以及从神界来的神使。也就是说,像沈书锦这种刚刚位列仙班的是没有资格见到神者的。 那么问题来了,沈书锦到底是怎么借用金手指勾搭上神使的呢? 四百年的桃花酿,加上百花仙子那儿所剩不多的藏酒,整个园子里都是醉人的酒香,相比蟠桃会的盛况有过之而无不及。 莺歌燕舞,琴箫和鸣。就连故彦这个音乐白痴,都不得不承认,这些表演当真是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闻。 归墟老祖作为侍酒仙者,顾名思义,就是负责侍酒。别小看这个仙职,穿梭在宴会上倒酒的仙者,可均是他教出来的门生。 什么酒用什么样的碗,需要斟多少量,何时饮用才是最佳其中的门门道道,大有学问。可故彦非彼归墟,喝酒他会喝,倒酒却只能见样学样。 按照惯例,他侍奉在神者的头领身旁。手里的青玉壶毫无杂色,酒色透过青碧,一点点斟入金樽里,酒香霎时诱人。 故彦手一抖,满杯的酒就撒了出来,弄湿了神者面前的桌案。 就当他以为对方会大发雷霆的时候,神者淡然起身,轻声道,“归墟是吗?陪我走走罢,好些年不曾回来了。” 故彦搁下青玉壶,默然的点了点头,跟着神者兜兜转转,走了半柱香的时间,最后不知道绕到了什么地方。 瓦阙雕甍,檐牙高啄。亭台楼阁此起彼伏,浮雾腾云。荷花摇曳,圆叶里露珠滚落,仙鹤独立其中,随着水声姗姗而舞。 “仙鹤居。”神者看着池中的倒影,缓缓开口,“当年我便是住在这里。” 故彦不解他的用意,秉承着多说多错的原则,抿着唇不语。 “归墟,你猜猜我为什么带你来这里?” “不知。” “呵,你倒是实在。” 神者轻笑了一声,从袖里变戏法似的取出一把鱼食,朝着水池上空一抛,跃起抢食的金红色锦鲤均有人脑袋那么大,落水时溅起的水花晕湿他们衣袍的下摆,转眼沉入水底不见踪影,连仙鹤都被惊的缩了缩脑袋。 “得道的想修仙,成仙的想修神,成神的却只能守着天机看世间苍凉。”神者拍了拍手上残留的鱼食,惹得水底的锦鲤又浮上水面蠢蠢欲动,“你知道这池水有多大吗?” “顶多不过方圆二十丈。” “非也。”神者摇了摇头,“仙界的水源于天河,止于浮云,地下相通。仙界有多大,这池水就有多大。” “” “人界鱼有大小之分,大水养大鱼,小水养小鱼,仙界却并无此说。”神者蹲下身,指尖轻轻在水面上划开涟漪,层层漾开,吓跑了锦鲤,“因为仙界有鱼仙,鱼仙养鱼,用的是同样的饲料同样的方法。鱼群没有善恶之分,它们因为鱼仙的养育之恩而对其言听计从。那些偶然出现灵识的鱼,最后不是因为与鱼群不和而被吃掉,就是被鱼仙杀掉。” “” “能够忍辱负重,隐藏好自己的实力,最后鱼跃龙门,是他们唯一的活路。” “仙帝是鱼仙,其他仙者都是鱼。”故彦看着四散的锦鲤,瞳色深深,他不晓得神者的用意,却不难听出他话中的映射,“你希望我怎么做?” “不是我希望你怎么做。”神者的手往下一捞,浸在水中不动,周围突然游来大量的鱼,不停的啄他,“而是你要怎么带着不属于鱼群的外来鱼跃出龙门。” “你究竟知道些什么?又想告诉我什么?” “鱼仙善则鱼善,鱼仙恶则鱼恶。”神者猛地抽出手,掌中攥着一条只有寸长的黑色小鱼,递到故彦眼前,看着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嫌恶而低笑出声,“听到的看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不要相信任何人,也不要让任何人看出来你的不信。” 说来说去都没有重点,故彦真的被他绕的迷糊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成神者有口难言,泄露天机则灰飞烟灭。”神者依旧浅浅的笑着,眼底是遮盖不住的博哀苍生,“虽然我无法算出你究竟经历过什么才会变成这样,但是所谓人无完人,尽管我对你并无好感,但是命运如此,我也只能顺应。” “” “神界祭祀卜卦,六界灾祸将至,异星不是双生,而是三生——魔头、救世者、解铃人。圣非圣,贤非贤,善非善,恶非恶。正邪相生而相克,解铃还须系铃人。” “你”故彦惊讶的发现神者的身体在一点点变透明,可所谓泄露天机灰飞烟灭,这天机未免也太过草率,“你说的明白一点。” “归墟,要救这个世界很简单,找到天命法则,找到制定他的人,阻止他抛弃这个世界。”神者摇了摇头,目色愈发苍凉,“否则,所有的牺牲就都没有意义。” 故彦心中焦躁不已,“你让我拯救世界?” “在那之前,先拯救你自己” 神者的声音随着他身体的消失戛然而止,一条黑色的小鱼随后掉落在地板上,扑腾了几下竟然重新跳回水中。 故彦久久不能回神,指尖都被攥的泛白。 他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能救世界,但是有一点很确定,神者在仙界的地盘上消失,他现在绝对是要遭殃了。 第四一章 天兵天将来的太过迅速,好像一早就知道这里会发生什么。故彦连躲都来不及,就被团团围住,插翅难逃。 “老祖,多有得罪。”用剑指着他的人,正是不久前才飞升的沈书锦。甲碌站在他身旁,手一扬,冷声道,“拿下。” 天兵天将一拥而上,故彦还没有跟仙界翻脸的打算,只能束手就擒,被捆的结结实实压去见仙帝。 宴会上仍旧在饮酒做乐,热闹非凡,层层酒香只浓不淡。 甲碌单膝跪地,罔顾盛宴之景,“启禀仙帝,神使大人消失在仙鹤居,侍酒仙者嫌疑颇大,故请仙帝定夺。” 霎时四周静默无声,剩下的两个神使淡定的搁下酒盏,冰冷的眼神看向仙帝,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这种事,仙界必然要给出交代。 “先将其打入天牢,审后定夺。甲碌,你带人去仙鹤居查看神使可有留下踪迹。”仙帝袖袍一挥,中间尚在翩翩起舞的仙女颔首而退,“还请神使暂且住下,本尊定然会彻查清楚。” 神使双手抱拳,“有劳。” 故彦一句都没能插上话,就被稀里糊涂莫名其妙的压入仙界大牢。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神使消失,其他的人表现的如此冷淡。 这难道不应该是六界的大事吗?! 仙牢四面水壁,从外朝里能看的清清楚楚,从里朝外连点声音都没有。真真是暗无天日,故彦才呆了不到半柱香,就能体会到邺姿在魔界被囚禁的痛苦了。 这种地方是没有灵气的,所以不能修炼,如果是以前的他,绝对不多时就会被逼疯的。 故彦从乾坤袖里取出一柄白色的素伞,上面娟秀的零碎桃花栩栩如生,染血般娇红。既然是不死寒谷的宝物,定然有不同寻常之处。 可时至今日,他也没发现这把伞除了能够遮雨外还有其他的作用。 兴许是他使用的方式不对? 故彦看了看自己的指尖,又看看了伞,决定再相信一次所谓小说的套路。狠狠咬破指尖,任由鲜红的液/体滴上去。 重渊再次踏入归墟老祖的仙山,明明只有几日,却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桃花树依旧立着,纷纷扬扬的花瓣好像永远也落不完。 一个人正坐在树下抱着酒坛饮酒,太过豪爽的方式,喝了一半撒了一半,光是看着就有点心疼那些酒酿。 “他怎么了?” 御邵湮抬起头看着重渊,黑眸里醉意朦胧。从今日故彦离开时就有的不好预感得到了证实,口口声声说着不会抛下他,却总是不告而别。 “你不该出现在他眼前的,三百年前就该按照你的宿命离开他。” “所以你才没有告诉他,其实我就在山下对吗?”御邵湮冷笑,“如果知道我信守承诺,他就不会回到仙界。” “看来你很自信。”重渊眯起眼,负手朝前走了几步,“三百年前,你只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归墟对你,不过是父母对自己孩子一样呵护而已,绝对不会为了你,跟仙界为敌。” “你是想告诉我,你很了解他吗?”御邵湮偏头,将酒坛抱到一边,“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说服他,反而总要在我身上下功夫?” “哦?”重渊挑眉,“此话怎讲?” “一百多年前,将环佩和木盒给我,成功让我心生怨恨,导致释放妖皇的人,其实不是师父,而是你吧。”御邵湮站起身,眼前有一瞬间的晕眩,“他宁肯不说,也不会骗我。” “归墟告诉你那人不是他?” 御邵湮松开手,酒坛落地应声而碎,残留的小半坛酒瞬间淌出,酒香四溢,夹杂在桃花香气中,腻人的醉。赤泽直指重渊,眉间冷然,杀气毕现,不答反问: “你还做过多少事情?你,到底是谁?” 重渊突然仰天大笑,“我总算明白为何归墟会对你念念不忘了。师父自私,教出来的徒弟有过之而无不及,难怪会情投意合。” “在你仙界人的眼里,什么是自私?” “为了爱情,宁肯毁了对方,宁肯背叛其他所有人,这就是你们引以为豪的相知相守吗?你可知,仙者动了凡心,会如何?仙帝不会放了你们的,你要毁了他千百年的功德,跟着你堕落,以此成全你的一己之欲,难道不是自私?” “只要能得到他,就算拉着他堕魔,也在所不惜。”御邵湮冷漠的看着他,额间朱砂愈显刺目,“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何况,仙帝制定仙规,要求仙者遵守,凭什么?” “凭他是仙界之首,八荒,皆需臣服。” “既然仙帝这么有本事,为什么不将六界合一?仙者眼里,降妖除魔才是正道,如若成仙真的好,又为何诸多堕落?”赤泽剑尖泛着红光,冷厉的杀气咄咄逼人,“你说我们自私,不过是因为我们做了你不敢做的事情罢了。” “御邵湮,你很聪明,也很有天赋。”重渊轻轻叹了一声,“但是想要改变规则,仅仅这样是不够的。既然改变不了,就只有臣服的份儿。” “我并不想改变规则,只要我能跟师父在一起,其他人与我何干?”御邵湮蹙眉,冷音逼问,“废话少说,我师父人呢?” “仙帝有令,七日内交出你,否则就要用归墟抵罪。”话不投机半句多,重渊摇头,“今天是第三日,仙帝知道归墟不会就范,所以趁宴会神使消失之乱将他关入仙牢。仙帝知道我与他交情,所以这一步棋是在逼我来找你,也是在逼你主动现身。” 御邵湮收回赤泽,沉目举步,“我去找仙帝。” “你要做的是离开仙界。”重渊拦住他,“归墟动情已经触犯仙帝大忌,若非用作诱饵拿你,只怕早就被推上了诛仙台魂飞魄散了。你去找仙帝,那么归墟的牺牲就没有意义了。” “你要我丢下师父,自己走?” “不是走,是逃。我来只是想告诉你,离开仙界,越远越好。”重渊顿了顿,接着道:“我会想办法救出归墟,让他去找你。” “别说我绝对不会自己离开,就算我想,现在怕也没机会了。” “” 从谷口贯穿而入的天兵天将,瞬间便将他们团团包围。这次为首的不是甲碌,却是意气风发的沈书锦。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沈书锦面带笑容,看着御邵湮只轻飘飘的吐出了一句,“祸害遗千年。” 红光乍然闪现,沈书锦飞速后退,祭出银翎,挡住来势汹汹的赤泽。剑与剑的碰撞,哐当一声响,挥散的强烈灵力像四周扩散,桃花瓣被卷成碎片。 “你们要毁了这仙山吗?”重渊袖袍一挥,催动灵力结界防止自己被波及到,神器碰撞移山倒海都不为过,何况两人皆是全力而为,“都给我住手!” 御邵湮黑眸一闪,对沈书锦的杀意只增不减,赤泽上的灵力撤了下来,飞身后退数十步,面不改色问道,“我师父呢?” “侍酒仙君有弑神嫌疑,已被收押。我等奉命捉拿魔头归案,御邵湮,你还是束手就擒吧。” “除非有犯,师父从不亲自杀生!” 御邵湮衣袍猎猎,纵身跃起。云黯飞窜而出,瞬间高涨数丈,驮着他扶摇直上。众人惊而未定,沈书锦已经召来弥追去。 重渊惊出一身冷汗,原来云黯一直藏在旁边伺机偷袭,如果不是沈书锦出现,只怕他已经着了此道。天兵天将受命听从沈书锦,牢牢守住仙山,防止有漏网之鱼。 足足有半个时辰,沈书锦才被弥带了回来。御邵湮炼魔修行速度本就更胜一筹,想要逃跑并非难事。沈书锦没有帮手,的确难以将他拿下。 重渊拍了拍他的脑袋,意味深长的道,“来日方长。” 山谷清水潺潺,带着飘零的桃花瓣顺流远去。没人注意到有一条黑色的小鱼藏在其下,一摆尾,便不见了踪影。 故彦惊讶的看着手中的伞周围蒙上一层白光,莹如月色,柔柔淡淡。滴落的血液被丝毫不剩的吸收,耳边仿佛又听见了那古怪的声音。 幻境之匣,来幻境之匣找我 故彦攥紧了伞兵,额间渗出冷汗,身体被掏空了一般虚软无力。 绝对不会是他想知道的答案。 故彦情不自禁的闭上眼,摇着头努力祛除脑海中的声音,手上光芒乍现,伞被猛然扔了出去。 绣花成活,缓缓浮动。 撑开的伞面上,桃花瓣美的如同仙山里一般。 竟然是件不知名的神器。 故彦抚摸着伞面上的绣花,能感觉到指尖下传来蠢蠢欲动的生机。 一缕桃花魂,也生出喜怒哀乐。 “你是谁?”话一出口,连故彦都有些呆滞,这完全没有经过思考,理所当然的询问,“你是谁?” 伞面只抖动了一下,便再无反应。像是一场幻觉,梦醒后又变成原样。故彦摸了摸眼角,却不知何时落了泪。 他怎么会哭呢?故彦的心口被压着石头般喘不过气,悲伤的情绪渲染的太过迅速,让他猝不及防。 “你为什么难过?” 又是无意识的出口,这次让故彦不得不重视起这柄神伞来,袖袍一挥就收去了乾坤袖。 事情已经够遭了,他一点都不想在惹祸上身。 第四二章 御邵湮在仙界早就是大名鼎鼎的头号要犯,骑着云黯光明正大的穿梭在天庭的楼阁之间,不知道吸引了多少目光。 只是他不在乎,如果真的是重渊所说那样,他出不出现已经根本不重要了。 脑海里只剩下一件事,救出师父然后远走高飞。什么仙帝魔君,什么妖皇冥王,他都不想在深入其中。 有师父就够了。 他的行踪已经暴露,躲躲藏藏反而浪费时间。所以没有丝毫犹豫的指派云黯朝着仙牢的飞去,如果故彦在这里一定会诧异他居然对这里如此熟悉。甚至于不需有人指引,就能穿梭自如,连天兵天将巡逻的时间和地点都把握的恰到好处。 仙牢重地,向来是有掌管刑法的仙者守候的,御邵湮才历劫成魔,哪能跟他们抗衡。说是闯仙牢劫狱,倒不如说是成全仙帝的计谋,一命换一命。 “御邵湮,你已是人人得而诛之,还要执迷不悟,加深罪孽吗?”挡在门前的仙将,手持两把流星锤,强者的杀伐之气震慑的他几乎站不住。 赤泽红光闪现,御邵湮袖袍鼓动,站在云黯头顶,居高临下,“我既已是千古罪人,万劫不复,还在乎多造罪孽吗?” 仙将稍作沉默,铿锵有力的吐出两个字,“拿下。” 刀光剑影,斑斓的灵力四蹿而出,八方袭来。任凭御邵湮如何反抗,双拳难敌四手,也抵不过众多仙者全力一击。 天将的流星锤惯满灵力,重重砸在他的胸口,那是连五脏六腑都可以碎裂的力量。连带着脚下被剥掉了几块黑鳞而仰天长啸的云黯,也被合击的力量掀飞了出去。 以多敌少,倚强凌弱,胜之不武。 在这里,根本没有人会在乎光彩不光彩。那些所谓的仙界正道,降妖除魔,也不过弱肉强食罢了。这才是真相,绝七情断六欲,为了长生不老、神魂不散而服从仙规例律,自以为是的以正为居,其实善恶不分,放弃了跟不是自己的自己反抗。 御邵湮的身体向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重重砸在不远处的松柏树上,而后落地,灰尘飞溅。他试图咽下口中泛起的腥甜,可是胸腔的阵痛让他浑身抽搐,刚咬紧牙关,就感觉到温热的液/体从他的鼻腔和耳朵涌了出来,连视线都变成了一片朦胧血雾。 气力一松,一大口鲜血就喷了出来,弄脏了那些试图接近他的天兵天将的衣袍。 于是故彦在牢里无所事事思考神者那些话中寓意的时候,突然感觉到地震了一下,紧接着重重的打了一个喷嚏,心口上闷得发慌,感觉到无比的焦躁。 他站起身,想拍拍面前的水墙,刚一触碰,就被上面的禁制弹了回去,掌心传来被灼烧般的疼痛,红热一片。 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心烦意乱过,仙界不会无缘无故的发生震动,可是现在能让仙界有如此大动静的人,除了沈书锦就只有御邵湮了。 御邵湮还在仙山等他回去。 故彦心口一跳,眼皮都在发颤。重渊在它的仙山见过御邵湮,而且也说过要去找他这种话。尽管不知道重渊身上的诸多谜点从何而来,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重渊喜欢百花。 没有到可以抛弃一切的程度,却足够威胁他将御邵湮的事情全盘托出。 这是一场局,仙帝和重渊一起设下的局。 但是,为什么呢重渊无处不在,总是能轻易找到他的踪迹,天兵天将想要抓住他们轻而易举,又何必这样大费周章? 有什么不对,到底是什么呢? 故彦越想就觉得越可怕,对地震的疑惑在他心中扎了根一般。让他迫切的想知道答案。凝聚的灵力球一个又一个砸在水壁上,却全部悄然无声的被吸收掉。 不知道过了多久,砸了多少灵力。水壁纹丝不动,反倒是他体内的灵力已经渐渐有了枯竭的趋势。当最后一点灵力砸出去的时候,他双手发颤,脑袋犯晕,脚下一软,身子就矮了下去,跪坐在地上使不上力气。 不行 他根本 没有办法逃离这里 水壁哗啦啦的响,故彦闭着眼睛,黑睫微抖,脸色苍白,没有往日里红润精神。额头细细密密的汗珠,粗粗的喘着气,看起来狼狈不堪。 “啧啧,归墟老祖也会有这样狼狈的时候呀,真是难得一见。” “” 故彦猛然睁开眼吗,抬起头看向说话的人——一袭蓝袍,五官端正,神/韵饱满,唇角若有似无的笑意,永远让他看不顺眼。 那人笑着弯下腰,伸出五只手指在他眼前晃了几下,“还分得清这是几根手指吗?” 故彦神色戒备,一袖子挥开他的手,“你怎么进来的?” “当然是走进来的。”那人笑意愈显意气风发,绕着他走了一圈,不紧不慢的道,“我来只是想告诉你,御邵湮已经伏罪,明日正午,就会被推上诛仙台。” “”故彦撑着身子,缓缓站起身,双腿还有些发软,暗自运转丹田所剩不多的灵力,“他现在在哪里?” “师徒情深,你倒是只关心他。”那人使坏似的拍了拍他的肩,使他半起的身子再次摔倒回地上,笑道,“你这样子,倒不如多担心担心自己吧。” “南枝。”故彦伸手拽住他的衣袍,“我要见他。” “哦?”南枝挑眉,“啧,你可是重犯,我怎么带你去见他?” “你有办法进来就有办法带我去见他。”故彦瞳色深深,牢牢的盯着他,“除了这个,我想不出你还有其他的原因会来见我。” 南枝抽出自己衣角,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脸,“看来还没有傻。” 接着站起身,水壁在他的控制下骤然分向两列,整了整衣袖,侧头道,“走吧,虽然你没力气,但是别指望我会背你。” 故彦眯了眯眼,对外头刺目的光线有些不适,缓缓站起来,踉踉跄跄的走了几步,才觉得自己有些力气。仙牢之外的灵气瞬间涌入丹田之中,将枯竭之处重新滋养成活。 因为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故彦并不害怕御邵湮会死。但是心疼和不忍,让他无法对一切熟视无睹,就像御邵湮雷劫时那样,明知结果安然无事,可也无法眼睁睁的看着他在自己眼前承受如此巨大的痛苦。 如果能被少折磨一点,就算替他分担些也是好的不是吗? 一个人怎么可以独自忍受那么多痛苦后还要被一剑穿心来成全其他人的光芒,这种剧情的设定本来就不公平! 情人眼里凡阻碍他们的都是错的,哪怕他们的存在本来就是错误,也不能理解这个世界为了修正错误而层出不穷的手段。 “明知道留下的话,你的结局只会比御邵湮更惨,为什么不逃?” 南枝看着故彦吃力的朝着收押重犯的刑牢里走,终于忍不住了。一路上他都没有回头,摆明了是要给个机会放故彦走,结果对方根本不领情! “他没有丢下我。”故彦单手抓住门框,轻轻喘了口气,逐渐恢复的灵力让他觉得好受了不少,“我也不会丢下他。” 他的仙山离下界口并不远,凭借云黯和赤泽,只要走后山的密道,很快就能去往人界。届时无论是去妖界还是魔界,都可以轻易的逃脱天兵天将的追捕。 可事实是,御邵湮居然被抓住了!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御邵湮这个偏执狂肯定是单枪匹马的闯仙界,然后不敌被抓。 正如书里那般,为了救被仙界抓走的邺姿,而中了沈书锦的圈套。虽然他抢了邺姿的戏份,可结婚却是一样的。 沈书锦故彦回头又看了一眼南枝,心中的揣测似乎已经初步显形。但是还差点什么,联系这一切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只要解开那个,或许就可以避免殊途同归的故事结局——沈书锦杀了御邵湮。 “命和感情,哪个重要?” “一样重要。”故彦扭头踏进刑房,轻飘飘的答道,“活着才能在一起,在一起才算是是活着。” 否则,像从前无所事事过一天是一天的日子,他宁肯不要现在的长生不老。只是因为遇见了御邵湮,只是因为莫名奇妙的在意了,所以失了身丢了心,却找到了存活的意义。 真是不可思议的感觉,为了一个人而重新活了一遍。死灰复燃的情绪波动,让他感觉到自己存在,那时比在现实世界中更加清晰的感觉。 流动的血液,和跳动的心脏。 扑通扑通 根本,忘不掉。 “你很爱他。”南枝朝着他的背影轻声,看见他猛然颤动了一下身子,突然就低头笑出声了,“仙界的人说爱,无论听多少次都觉得可笑。” 故彦的步伐坚定而有力,耳边的笑声恍做未闻,已经连理都懒得理他。就在这个牢房里面,有更重要的人值得他消耗时间和精力去安抚和心疼。 第四三章 按照仙界懒散繁琐的办事的效率,能在一日之内抓到心头大患御邵湮并且定罪,显得有些不可思议。 刑牢跟故彦之前待的普通仙牢不同,这里本身就是用来折磨人的,各种刑具满目琳琅,整齐得挂在被烧的滚烫得铜壁上。 封闭的密室就像一个大蒸炉,要将人烤熟了一般。故彦刚一进去,就热的浑身冒汗。南枝再后面跟守门的小将交代些什么,他都无心去听,只一间又一间的摸索过去,试图找到熟悉的身影。 “你不能进去。”南枝打发走小将,追了上来,不紧不慢的踱着步,比起故彦的焦急,他倒是先用灵力将四周热气隔开,“看到他后也千万不要冲动。否则,我也救不了你。” “他受刑了?”故彦沉目,他猜到南枝会带他来见御邵湮,可是既然不能相见,那么又有什么意义,“你想干什么?沈书锦呢?” 南枝不置可否,“你知道他的本事,如果不送来这里磨掉些气力,明日再诛仙台怕是还要出事的。” 对于之后的问题,却选择避而不答。 “我只想看看他,不会做不该做的事情。” 故彦轻轻喘了口气,擦了擦从额头流到眼睛里面的汗,他的灵力还在慢慢恢复中,不比南枝在里面游刃有余。就算想做些什么,只怕也是空壳而已。 “你是聪明人。”南枝意有所指,伸手拉住他的胳膊,两人的身形虚晃,瞬间移动但里面的刑房,下一刻便捂住他的嘴,低声警告:“别出声。” 眼前火红的铜壁缓缓变成透明色,贴的太近仍旧能够感觉到上面的炙热。故彦瞪眼看着里面的情景,瞳孔皱缩,表情却几乎没有变化。 里面的人呈大字形被银色的铁链栓在墙壁上,白袍的脊背处已经焦黑一片,身前纵横交错的血痕,分明是不久前才被用鞭子狠狠照顾过。低垂着脑袋,墨发散乱,毫无生机,也不知是死是活。 书里的一句‘御邵湮被关入仙界刑牢受尽折磨’,却让故彦亲眼见证这些折磨有多么残忍。所以,在不久的将来,反派的手段总是丧心病狂,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从进来后就没有消停过,能用的刑具全部上了一遍,这才让他放弃了挣扎。”南枝轻声道,“他想见你。” “他被关了多久?”故彦觉得喉间噎的他快要说不出话来,双手无意识的撑在面前透光的铜壁上,灼烧的刺痛传来,瞬间就血肉模糊,“仙帝审过了?” “前天被抓住的。”南枝将他的手从铜壁上扯了下来,“仙帝审过后才送来,怎么用刑都没用,除了说要见你,什么都不供认。” “所以你才带我来吗?”故彦冷眼看他,尽管手疼的他牙根发酸,也不愿示弱,“想让我做证人,证明他做过多少该神魂俱灭的错事吗?” “无论你怎么做,他都注定要上诛仙台的。”南枝指了指已经昏迷的人,“离明日午时还有十个时辰,仙帝势必要名正言顺的处置他,所以刑罚只会有过之无不及。” “他很固执,你们这么是没用的。” “疼痛的确动摇不了他。”南枝摇了摇头,继而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字字清晰,“但是你可以。” “你们想用我威胁他。”故彦的手攥在身侧,被灼伤的手掌更是疼的撕心裂肺,微抬下颌,“这就是你们仙界做事的手段吗,跟屈打成招有什么两样?” “你还不明白吗?归墟,仙帝眼里容不下的不仅仅只有这个小魔头而已。只要他上了诛仙台,给了六界交代,你的生死就不重要了。”南枝扯了扯唇角,笑意有些讽刺,“仙帝想除掉的是你们两个。” “”故彦何尝不明白,压抑住心中的愤怒,面无表情的问道“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老祖,逃吧。”突然出现的沈书锦,缓缓朝着他走来,手持银翎,眉目端秀,意气风发的模样,“越远越好。” “你们” 故彦看着他们两个人,暗道不好,可脑袋一阵阵的发晕,双腿也愈发酸软。他试图再回头看一眼御邵湮,却发现原本昏迷的人正睁着一双凌厉的黑眸看向他们。尽管全身上下都被束缚毫无反抗之力,杀气却仍旧不可小觑。 又是一场局。 故彦觉得有点累,但是看见御邵湮的脸,却又觉得一切都值,只张了张嘴,对他轻声说了四个字。 “你不会死。” 所以,别害怕。 紧接着眼前一黑,就软到在地上,不知人事。 “你在做什么?”南枝蹙眉看着地上的人,“谁准你开了牢门的?” “他明天就要上诛仙台了,让他们见一面又何妨?”沈书锦指了指里面戾气毕露的人,有些委屈,“不会有事的。” 牢里御邵湮的手无力的挣了一下,铁链发出闷响,墨发随着他的动作而滴落些许血迹。黑眸闪过血色,转瞬即逝。他伤的太重了,根本就没有办法化魔。 “不要再刺激他了。”南枝依旧蹙着眉,对他的反应有些担忧,一把捞起故彦,半抱在怀里,刻意忽略掉御邵湮眼中的阴暗,“今天千万不能出差错。” “是,书锦明白。”沈书锦目送着他们离开,转过头朝着御邵湮低低一笑,弯了眉眼,“既然见到了想见的人,那我们就继续吧。” 御邵湮唇间溢出一声冷冷的嗤笑,低头阖上眸子,连蝶睫也懒得给出颤动的回应。 沈书锦,你也不过这么点本事。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浮生一梦。 “无生有,有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归于无,顺应天命自当消散。世有殊途,你想逆天行道?我生自桃花魂,也做生灵,你为何不肯怜惜。” “” “天地日月皆为死物何来宠惜我待你如斯,你却宁肯守着一个死人。” “” “你欠她,为何要我替你还?你欠我,为何不曾因我如此无措?你求我,又拿什么还我?” “” “你是神,我也是神,我燃尽桃花,便燃尽我的魂。天地之大,此后再无桃花灵。佛祖念珠,可聚魂,可复神,她和我,你终究只得一人。” “” 故彦猛然睁开眼,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魂魄被灼烧成灰的痛感,让他整个人都在发颤。那么清晰的感同身受,好像发生在自己身上一般。 梦境里的人容貌模糊,却无不牵扯着他的心,让他疲于其中,伸手一抹眼角,看着指尖的晶莹,不由眼神微变。 他又情不自禁的落泪了。灵魂被撕扯一样的疼痛,不抵心头痴狂的绝望。 疯子,都他妈的是疯子。 故彦抓了抓头,烦躁的看着本应该收在他乾坤袖里的神伞。自打他滴过血后,总是身不由己的做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这样下去,他早晚会被吞噬掉的。 他一点都不想知道这把破伞有什么往昔!简直比御邵湮还作! 故彦站起身,一脚将它踢的远远的。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能根据手上灼伤的好转程度来大致推断,所以第一个担心的就是御邵湮是否已经被送去诛仙台。 “他不会死”口中一边念叨,一边在原地踱来踱去,“不会有事的” 御邵湮的确不会死,妖皇会来救他,毕竟是妖界天狼的血脉,岂能任由仙界胡来?反派才刚刚飞升,就跟这本书才看到过渡一样。那些一笔略过几百年,就连故彦这样睡了三百年的,也深有感触——他们是真真在在的活着的。 故彦一拳重重的砸在水壁上,身体被反弹回去。他双手撑地想要站起来,却恰好摸到被踢开的神伞。神色一黯,暗自咬了咬牙。 就算御邵湮安然无恙,也势必还要回来救他 对了,肯定是会再来救他的。除非,他先逃出去。 故彦这才发现自己丹田里的灵力已经快要溢满了,他昏迷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攥着神伞的手紧了紧,看着伞面上流光溢彩栩栩如生的桃花瓣,轻轻扯了扯唇。 出来混,欠的总是要还的。 一场梦境,背后藏着的故事,他怕是逃不掉了。 掌心的灵力缓缓过渡到伞上,朝着水壁重重刺入。“砰”的一声,火光四溅。虎口被强大的冲击震的裂开,掌心伤口的皮肉都在打颤。他已经无力拿稳神伞了,可水壁还没能打开。 故彦抖着手费了好大一番力才从衣摆下扯下两块布条,将淌血的手包裹起来。再次握住神伞,灌输灵力,狠狠撞向水壁。 接连十几下,白色布条都已经被鲜血浸染,伞柄上全是星星点点的红色。水壁中间突然裂开一道缝隙,紧接着轰然倒塌 故彦眯了眯眼,他也没想到依靠神器竟然真的连仙牢的禁制都可以破除。血液干涸的地方像是被黏在了伞上,一抽动就是钻心的疼。 “早知道你有本事出来,就不浪费时间来救你了。” 低低的笑声传来,语气里带着几分幽怨。故彦眨了眨眼,侧过头看清来人是谁,下意识的握紧了伞柄,随时准备攻击。 第四四章 那人一身风/骚的红衣,举手投足都带着散漫慵懒的味道。修长的手指勾玩着一把长鞭,似笑非笑的瞅着故彦。 正是妖界正主——妖皇天藏。 “你怎么会在这里?”故彦的心脏从刚才就跳动的厉害,一见原本该在诛仙台救人的天藏‘玩忽职守’,右眼皮突突之跳,“御邵湮呢?” “本尊当然是来救你了。”天藏轻轻的拨弄了几下指尖殷红的丹蔻,对上面的瑕疵有些不满,“如果看不到你,就算去诛仙台救了他也是白白浪费时间吧?” 故彦面色一沉,抬步就朝外面走。倒是天藏对他手上的伞颇有兴趣,鞭子一甩就缠住勾到了自己眼前,细细打量。 “桃弑。怎么会在你手里?” “与你无关。” 故彦伸手一把将伞捞回怀里,包裹住伤口被染红的布料黏糊糊的,怪不舒服。怎会在他手里,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告诉他自己掂量着轻重。”既然无心说,以天藏的性子也不会穷追不舍,“如果不是天狼的血脉,本尊懒得管他。为了他让妖仙开战,不太划算。” “你怎么不自己告诉他。”故彦木着一张脸,看天藏显而易见没有跟着他的意思,恍然而悟,“你难道不去诛仙台救他?” “有你去,本尊自然省了露面。”天藏懒懒的打了个呵欠,手一晃便收回了长鞭,“这里又不是妖界,总是得动手,麻烦。” “”故彦不敢置信,观刑之人高手如云,仙界尊者更是细数不清,“凭我一己之力怎么救的了他?” 书里明明不是这样的,仙界中只有仙帝能跟妖皇一决高下,故而御邵湮也只有天藏能救。他一个刚刚步入鬼仙的仙者,闯诛仙台妄图劫走仙界要犯,这跟送死有什么两样? “那是你们的事情。”天藏背对着他摆了摆手,“本尊还有其他的事情的要做。” “你找不到她的。”故彦看着他骤然停顿住的背影,知道自己的揣测不离十,缓缓道,“帮我救御邵湮,我带你去找她。” “你知道多少?”天藏扭过头眯眼看他,丝毫没有掩藏眼底的杀意,“她在哪里?” 虽然被强者镇压的说不出话,故彦却没有屈服,这是他唯一的筹码,本来不想太早跟天藏摊牌,可是眼前这情况,为了救御邵湮,也是逼不得已。 天藏抖了抖手,眼中的泛滥的杀气渐渐散去。红唇轻轻扯出弧度,明明在笑,却让人脊背发冷,不寒而栗。 “好,本尊帮你。” 故彦打从第一次见到天藏开始,就觉得他很危险。看过来对什么都漫不经心,实际上总是胜券在握,一切都不会逃脱他的控制。 向来都是游戏的布局者,无论如何也适应不了做一颗棋子,按照别人的步伐勉强保全,除非操控局势的人比他要厉害千万倍。 非池中物的御邵湮,几乎全部是遗传了母亲这边的血脉。除了无赖这一点像极御合风那个人渣,其他倒是同天藏有异曲同工之秒。 但这里是书本里的世界,除了作者,其他所有人都只能做棋子。无论是剧情里从来没有出现过的路人甲乙丙丁,还是整本书的重头男主沈书锦,故彦从没有想过要控制谁。 他只不过希望,事情能暂时按照剧情发展而已。 可偏偏,连这一点小小的愿望也难以实现。 说好的反派统领妖魔两界拉开与仙界的大战呢?就天藏现在这反应,身为御邵湮的外公已经尾巴翘上天了,将来还能卑躬屈膝任由自己的外孙指挥。 不仅剧情在崩,明明连人设也在崩! 可故彦现在已经顾不得去计算天藏的心里阴影面积了,还有不到两刻钟,就是正午了。如果他们去迟一步 真的不敢想没有妖皇前去相救的御邵湮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或许会被世界的某种定律通过别的方式得救,但是能按照原著的进度来,故彦绝对是喜闻乐见。 起码掐算着日子,还能知道离他们终极的决斗还有多遥远。 诛仙台前仙满为患,就连看守仙牢的兵将也深入其中。若非如此,天藏一个妖界至尊也不会大摇大摆的去救故彦。 太拉低自己的身份了,简直是奇耻大辱。这世上还有值得他亲自出马的人吗?要不是怜惜天狼最后单传的血脉,他鸟都不想鸟故彦一下。 仙与妖魔不合,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天藏能溜进这里,也并非轻而易举之事。要在别人的地盘上做些损人利己的事,更是难上加上。 白玉柱穿插在云端,壁络花纹条条精致,盘于其上。御邵湮被捆仙绳束缚住双臂,挺直了背站在高台之上。 换下之前残破的白袍,仙界对即将灰飞烟灭的人似乎相当纵容。故彦的目光穿过重重仙者,落在了一个黑袍仙家的身上,他腰间别着一块玉牌,隐约浮显出‘阎’字。 诛仙之台,乃为六界之中一个独特的存在,只要从这里跳下去,便会一身修为散尽,重堕六道轮回。可显然仙帝要的是斩草除根,否则冥界镇守的阎罗王此时此刻也不会在这里待命。 反派既然是要有遇神杀神的本事,那定然不会栽在这里。 故彦的眉头几不可见的微蹙,天藏的目光直直落在仙帝的身上,闷闷的笑了一声,目光森冷瘆人,似乎下一秒就会冲上去。 “邺姿跟御邵湮是娃娃亲。”天藏压低声,依旧是慵懒的调调,“所以,你的存在本来是有些多余的。不过他喜欢,本尊也懒得做恶人。” “”故彦才不相信对邵纤柔都能如此狠的天藏,反而对御邵湮多有关怀,“那还真是谢谢妖皇殿下了。” “本尊知道你不信。”天藏弹了弹指尖,“要不是御邵湮身上有纯正的天狼血统,本尊自然会有着他自身自灭。” “他并不能化身。” “本尊的后人会是天生废柴?”天藏嗤笑,冷漠的眼神带了继续兴奋,“邵纤柔那些小动作,还真以为能瞒天过海?” “” 故彦没心情去研究邵纤柔还有多少秘密,因为时辰已到,仙将正压着御邵湮到诛仙台的边缘。眼看一声令下就会被推下去,让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妖皇目色一沉,脸上却仍旧嬉笑散漫,“本尊会缠住仙帝,能不能救他,就看你的本事了。” 言罢,衣袂纷飞,瞬间就蹿出数丈之外。飞速跃过上空,红色的长鞭破空而去,贯满的灵力朝着仙帝狠狠抽动。 妖界顶峰和仙界顶峰的实力碰撞,故彦回过神来的时候,诛仙台上风卷残云,被波及到的仙者不再少数。那些离得越近的,也就伤的越厉害,前排的甚至还有几个吐了血。 妖皇这一击用了十足的力,仙帝虽然堪堪抵挡,却也在措手不及的情况下,被他重创。 “这一鞭,本尊等了足足一千三百年。”天藏的墨发衬着飘飘红衣,浮于半空之中,目光毒辣阴鹜,看着仙帝唇角缓缓溢出的血迹,仰天而笑,“你杀了她,难道还要杀了她仅存的血脉吗?封尘,你对的起她吗?” 仙帝手持一柄玉色软剑,手心发麻,缓缓拭去唇角的血迹,冷漠的看了一眼,“仙界动情者,当诛不怠,本尊从来不犯第二次错误。” 真是可笑。 《六界通册》有记—— ——仙帝封尘,乃是上古时期,由凡人修练而成,尝尽了世间的苦楚与寂寞。漫长无尽的岁月里,遗世独立,神鬼莫近,出名的不好相处。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成为了这样的性格,传说里他曾经谈笑风生饮酒属客逐鹿中原。一把碧落剑,八荒行侠仗义,鲜衣怒马煮酒论英雄,与一奇妙的女子成就过一段千古佳话。 可后来他却手刃了对方,称霸仙界。此后手段残忍,不近人情,埋头苦修。及至后来创立仙规例律,一统仙界,尊称仙帝。 故彦真想切开他的脑子看看到底是怎么长的,连自己的爱人都能下杀手,这心里得是有多变态啊?高高在上的仙帝,却千年如一日的寂寞,何苦? 妖皇和仙帝还说了些什么,故彦都没听进去。因为不仅是天将,就连御邵湮也被他们交手后的余威波及到,整个人都掀飞出去,挂在诛仙台的边缘,摇摇欲坠。 这绝逼是快要掉下去了啊! 故彦硬着头皮冲上去,刚将御邵湮拉回来,脑后就被尖尖的锋刃抵住,隐隐刺痛。 “老祖,你不能带他走。” 温润的声音一如往常,尽管是这种时候,沈书锦也依旧是不愠不火。银翎的剑尖染了点点血迹,腥甜的味道弥漫散开,让人一阵头晕目眩。 “你要杀我?” 故彦跪坐在冰凉的大理石面上,怀里躺着不能动弹却在轻微挣扎的御邵湮,接触的地方透过薄薄的衣料感受着彼此的温度。 修长的手指盖在他眼睛上,不让他看见滑过自己脖颈的血液。 天藏和封尘的交锋惊天动地,所到之处皆成废墟。被波及的仙者四处逃窜。偶尔几个想要给仙帝助阵的,还没等接近,就已被重伤的倒地不起。 强者和强者的战争,从来都不允许有其他人涉足,可悲的骄傲。 想到这里,故彦不得不佩服沈书锦审查局势的迅速,不盲目的跟着众仙像是无头苍蝇的乱撞,他的目标很明确,明确的让故彦脑袋差点被穿了个洞—— ——他想除掉御邵湮。 但是还不是时候。故彦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里强调这一句话,可是脑后的疼痛又清晰的提醒他该说些什么。 变数,总是不期而遇。好比,大战仙界,虐杀仙者,最终救出御邵湮,拉开六界大战帷幕的人,该是妖皇,而不是他。 “推他下去。”沈书锦铁了心要促成此事,否则不仅这么久的努力白费,仙帝为此事受创必会勃然大怒,“老祖,别逼书锦连你一起诛杀。” “师父” 御邵湮嘶哑的声音响起,喉咙干裂的每发出一个音就疼的打颤。不能动,又被捂住眼睛,他看不到这里到底有多乱,但是他听得到沈书锦的威胁,也闻得到故彦身上淡淡的血腥味。 “你闭嘴。”故彦一猜就知道他要说什么,那种苦情的离别戏他绝对不会演,事情根本就没有那么糟糕,“如果推你下去,我会跟着一起跳的。” 反正阎王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只要他们魂魄不散,就算投胎转世为凡人能安然共度此生,也是不错的选择。 起码比搅入六界这趟浑水里面好。 “”御邵湮顿了顿,长睫刮了几下他的手心,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居然还有心情闷笑出声,“我是想说,别丢下我。” 我想拉着你一起,哪怕万劫不复。 此时的故彦被沈书锦用神剑威胁,说不心慌定是假的,哪里还能去判断这句话的深层含义。第一反应就是心疼,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我不会丢下你。” 两人这边你一眼我一眼的苦涩情意,那边沈书锦白莲花的性格怎么可能毫无感动,手一抖,剑尖不小心就在故彦脖颈处划开个口子,顿时疼的他一颤。 “师父!”感觉到颤动的御邵湮身子微僵,空气中的血腥味分明更浓郁了,“你怎么了?” 不及故彦答话,沈书锦就硬着头皮斥道,“你们不要执迷不悟!” 所以说,男主的光环并不能改变他固执而且蠢笨的本质。故彦心里暗自吐槽了一句,凭借他仙人的修为,想要从一个刚刚飞升的散仙眼皮底下逃脱,那绝对是小case。 但是,他需要证实一件事 “我没事。”故彦安抚似的用另一手摸着御邵湮的头,微微偏过脑袋,斜视沈书锦,面无表情的要求道,“我要见南枝。” 诛仙台早就乱成一团,大多相同的仙界衣袍,难以辨别身份。可故彦刚刚跟天藏伺机出击的时候,却看到异常熟悉的背影,熟悉的有一种违和感。 他感觉,有个秘密似乎到了该出炉的时候了。 沈书锦神情微变,眼神一扫四周,“不要转移话题。” “沈书锦。”故彦沉声,“我要见南枝,否则,我要带他走,你拦得住?当初我在巫蛊虫林跟你说的话,全部都当作耳旁风了。” 尽管向来宽容,沈书锦仍旧能听出这语气中的生硬和怒意,咬着下唇将剑锋压进几分,低声道,“恕难从命,还请老祖先将这魔头送下诛仙台。” 真是对牛谈情。如果不是现在的姿势不对,故彦一定会狠狠的拍几下沈书锦的头。为什么就这么固执呢?为什么呢?! “也罢,如果看见你出事,他应该会主动现身的吧。” 闻言,沈书锦神色瞬凛,下一刻,故彦的身体迅速前倾,手快速的勾过御邵湮身上捆仙索的结,解开了他束缚。 一把素伞凌空出世,伞面合圆,阵阵暗香浮动,纷纷落落的桃花雨一片片吸附在银翎之上,让握着它的沈书锦使不出力气。 同样是神器,这把‘桃弑’显然更高级一些。 故彦仍旧背对着他,灵力从指尖输出,控制着空中伞,也控制着银翎。这是第一次用桃弑做武器,可莫名的,他用起来得心应手,想都不用想脑海里就会浮现大量的术法。 就像那些不受控制的梦境片段,和悄然无声的眼泪。 值得一提的是修魔的好处——身体恢复的速度总是异于常人——御邵湮被折磨了两天一夜,纵然被解了束缚,也无济于事。身子软的像是棉花,蹭着故彦的大腿,枯竭的丹田广纳灵气,苍白的面色逐渐恢复了些红润。 倒是急的沈书锦脸色发白,维持着翩翩公子的形象,抿着唇不吭气。 “你的手。”御邵湮能做出动作的第一反应就是握住故彦的手细细查看,包着的布条已经有些松散了,一揭开就能看见掌心上被烧灼和震裂的大大小小的伤口,还在往外冒血珠,“疼吗?” “不疼。”故彦摇了摇头,将布料重新拉紧,又摸了摸后脑勺被刺伤的伤口,“可惜我不是凡胎,空有回春之术,连自己的伤都修补不好。” “我疼。”御邵湮强撑起身子吻上他的唇,浅尝辄止。继而贴着他脸颊,温热的鼻息喷在他唇间,低声道,“我心疼。”(某砚深夜码字一身鸡皮疙瘩。手动冷漠脸//) 故彦耳根微微泛红,这种场合绝对不适合,可是跟御邵湮越久,他便越没有抵抗能力。只是这样算不上撩拨得撩拨,就让他情/不/自/禁的想起两人床笫耳鬓厮磨颠鸾倒凤时欲/仙/欲/死的快感,一股火热向小腹袭去,又快又猛。 真是太丢人了!故彦默默的用灵力将自己罪恶的源泉压了回去。 南枝还是没有出现。故彦眉头微蹙,手指无意识的穿过御邵湮变长变赤的头发。并不是他们不吸引别人的注意力,只是这些仙家眼里,打败妖皇救仙帝才是当务之急。 一旦他们反应过来自己能力的差异,浮躁的心绪稳定下来,那么目标必然又会回到御邵湮身上。再想逃,可就迟了。 揭秘固然重要,但是能够顺利逃离,才是最重要。 “走得了吗?”故彦扶着他站起身,看着他站都站不稳的样子,从乾坤袖里取出一条腰带,站到他身前微微下蹲,认认真真的吐出三个字,“我背你。” “” 御邵湮直到自己被故彦被在背上,再用腰带固定住,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紧贴着他脊背的胸膛感觉到温暖,仿佛经历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沈书锦睁圆眼看着两人一边秀恩爱一边躲开拦路的仙者,手腕猛然一用力,灵力强行贯穿银翎,震碎桃花瓣的同时自己也被反噬的胸口一闷,差点窒息。 空中的伞半开半合,最终打了个转,朝着故彦离开的方向飞去。沈书锦跌坐在原地,捂着胸口喘气,眼睛都染上了湿润。 突然一股暖流从他的后背输入,他身子一挺,回过头略显沮丧,“南枝师父,他们” 南枝止住了他尚未出口的话,目光清澈见底,直到输完了一个周天的灵力,才抬头望向远处,“你好好养伤,剩下的为师会处理。” 归墟,你猜到了是吗? 第四五章 天藏跟封尘斗红了眼,招招都试图置对方于死地。南枝皱眉看向已经被他们破坏的将要倒塌的白玉柱,对沈书锦交代了两句,就朝着南天门追了过去。 轻易放任妖皇在自己的地界上耀武扬威,怎么看都不像是仙帝会允许的疏漏。否则,藏在这里的那个人早就被找到了,岂能安然无恙千年余久。 仙帝想做什么,南枝无法静下心思来猜,因为他已经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氛围。诛仙台的戒备过于简单,除去围观的众位仙者,天兵天将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人。 这太不应该了 故彦背着比他高半寸余的御邵湮,有些吃力,又有些滑稽。倚靠着灵力的支撑,躲开偶尔遇上的几个跳脚的仙者,倒也走的不是太难看。 御邵湮的脑袋埋在他的脖颈处,温热滑腻的舌头轻轻舔舐着那些血迹,又扯下衣袍替他包住脑后还在渗血的伤口。 尽管沈书锦刺入的不深,故彦的脑袋还是疼得厉害,神器的威力伤害的不仅仅是,更多的是灵魂。而且又是这样一个举足轻重的部位。 说不疼就感觉不到,疼起来立刻让人死去活来。 只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个什么局势,南天门前聚集着成千上万的天将,牢牢把守下界要塞,故彦与他们相对而立,白袍风起,这场恶战一触即发。 “归墟,放弃吧,你们逃不掉的。” 南枝匆匆赶到,剑拔弩张的双方各不相让。御邵湮回头看着他,森冷的目光泛着杀意,薄红染在瞳间,平添几分妖冶,颇有当年由秋芷的风范。 “这是局?”故彦面无表情的望向他,“仙帝想让妖皇自投罗网?” 南枝沉默了片刻,“我也是刚刚才知道。” 故彦扯了扯唇角,试图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可是真的是太生气了,根本做不到。御邵湮在他背上挣扎了一下,被他迁怒后重重的一巴掌拍在屁股上。 “别乱动。” “” 御邵湮脸上微红,转瞬即逝,缩着脑袋在他脖颈上蹭了几下,就真的不乱动了。虽然不太痛,但是在这么多人面前,真的 好吧,其实他并不在乎别人的目光。 “归墟,你斗不过仙帝的。” 南枝还在苦口婆心的劝,故彦依旧秉承他一贯的作风——不领情。 “当然斗不过,身为仙帝,将仙界众人都当作棋子玩弄,只为一己私欲。”故彦转头看向严阵以待的天兵天将,“你们为这样的人卖命,只会比他更可笑。” 趴在他背上的御邵湮,眼底闪过一丝冷光,他的灵力已经在逐渐恢复了,只要拖延的时间够长,他完全可以跟着师父一起杀出去。 “归墟,六界有六界各自的规矩,想要打破它,凭现在的你们还不够资格。” “那你的意思是,将来的我们就有资格吗?”故彦眯了眯眼,细细的打量他,越看越觉得熟悉,“你到底是谁?” “” 天兵天自始至终无动于衷,受过严格训练的他们只知道服从命令,哪怕是错的,他们也不被允许有自己的想法。 要么活着听从,要么万劫不复。 “南枝。”故彦背着御邵湮着实不太方便,仰头望着上空有些难受,对方不说话,他却有些肯定心里的猜测,声音带涩,“沈书锦拜你为师,不知道他有没有跟你说过,我未见到你之前就知道你的存在。” “” 南枝心里一沉,有种不好的预感,墨瞳悻悻,无言以对。 “我问过他,是不是认识一个带着面具的黑衣人。”故彦的语气平缓,像是在陈述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他说是南枝师父。” 但是故彦第一次见到南枝的时候,他一身蓝袍,修的挺拔身形,翩翩如玉,跟沈书锦完全是一个模样。明知有问题,却贴近的让人无法怀疑。 “我一直在想你到底是谁。”故彦感觉到背上的御邵湮不安的动弹了一下,连气息都变的凉了几分,“直到你来找我,带我去看御邵湮,还跟我说了那些话。” “你早就怀疑了?”南枝眨了眨眼,祭出自己的武器,“为了隐藏身份,特地改头换面,原来是我弄巧成拙了。” “还不够早,仙界能够光明正大的处置重犯,甚至带着我去刑牢的人,屈指可数。但是为什么是你?”故彦看着他手中的武器,的确是印象中的那把白色拂尘,“重渊,为什么是你?” 南枝的衣服随着他一挥拂尘而从白袍变成了常见的道袍,面容也逐渐显现出原本的模样。被压住的灵力全部释放,强大的威压让人喘不过气来。 “是我。” 重渊手持仙帝亲赐玉牌立于云端,面色淡然,天兵天将待命,莫敢不从。 “为什么背叛我?”故彦觉得心口有些窒息,重渊是这里能让他相信的为数不多的几个人之一,暗地里帮过他那么多,却已经足以让他用背叛二字来形容这些行为,“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就在骗我?” “是你先骗了我。”重渊轻笑,继而眼神陡然锋利,冷峻的容貌没有丝毫动容,“自从三百年前,我在酹隐门看到你,就知道你根本不是归墟。” “” “我背叛你?”重渊挥动拂尘,上空骤然落下片片白羽,美若飘雪,纷纷落落,“你既不是归墟,我们之间何来背叛之谈?你责问我,我倒想知道你是谁,归墟究竟在何处?” “” 故彦双眼微涩,面容僵硬。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而且发生了这么久他却毫无所知,怀疑一切的时候也被一切怀疑。 归墟是谁,谁是归墟? 背后的衣袍被揪紧了些许,故彦对上御邵湮染红的血眸,瞳间映着他的容貌,是他在镜子里看了二十多年的脸。 是他的,这个身体和这个灵魂都是他的。是别人强行给他冠上了归墟老祖这个名号,并不是他自己主动去窃取。 明明他才是最无辜的,穿越到书里的世界,被接踵而至的阴谋算计搞得焦头烂额,可为什么受谴责的人也是他 “师父”御邵湮在他耳边低低的唤了一声,“别被他影响。” 故彦猛然打了个激灵,目色沉稳,“我从未强迫你承认我的身份,就算是你帮我的那些,也都非我开口所求。我既不欠你,你又凭什么质问我是谁?” “强词夺理。”重渊眸里寒凉遍生,“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因果相声,善恶终报。你敢说自己问心无愧?”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御邵湮蹭过去吻了吻故彦的唇角,嗤笑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仙界自求正道,不懂海纳百川乃宽恕之德,才是涂炭生灵的罪魁祸首。” “” 这话说的重渊和故彦皆是一愣,前者是因为无话反驳,后者则是因为这一连串的成语让他反应有些迟钝。 御邵湮应该是走反派路线没错吧,这么义正言辞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画风完全不对啊?! 重渊一抖衣袖,“归墟,你别忘了你的身份。就算你今日能够逃离南天门,仙界也再无你的立足之地!追杀广布天下,你能跑得了多远?” “那就来妖界好了。” 故彦正准备答话,远处传来低低的笑声。红衣落地,赤足上勾绘的倾城牡丹花,被大理石的光衬得愈发妖冶。天藏刚接完话,身体猛然向后倾倒,柔软的腰弓起一个弧度,碧色的长剑擦着衣襟射向他身后的柱子。 一声巨响后,柱子猛然晃动了几下,碧落深深嵌在其中。 “啧。”天藏直起身子,两步跃到故彦的身边,甩了甩手中的红色长鞭,看着追过来的封尘,唾道,“看来伤的还不够重啊。” 御邵湮轻哼了一声,勾着自家师父的青丝在指尖把玩,淡定的斜了一眼天藏身上被划破的红衫,有血迹的地方已经变成了深深的乌红色,“我还以为你是势在必得。” “”故彦想擦一把头上的汗,可是却空不出手,“你恢复的怎么样了?” 这意思是背累了,想放他下来。 御邵湮脸色微变,虽然被师父背着有点丢人,但是感觉真的超级好!脑袋继续蹭了几下故彦的脊背,嗅着熟悉的体香,他根本就不想下来! “我还是使不上力” 这谎说的是脸不红心不跳,双手圈住故彦的脖颈,让两人踏踏实实的贴在一起。又担心太重让师父累着,暗自调动灵力撑住自己。 “嗤。” 真好笑。天藏毫不客气地笑出了声,缠情一挥,就再次与封尘的碧落难分难舍。故彦灵识一扫,便能查探出御邵湮的情况,灵力恢复的不多,但是绝对已经可以自己走路。 转念又想起那时看他受刑的样子,心中难免软下几分,虽然时机不对,仍旧纵容着他多吃会儿豆腐。 “我们想全身而退,很难。”故彦看着眼前列队的天兵天将,身后是逐渐逼近的众位仙者。前后夹击,正在形成一个难以突破的包围圈,“仙帝的局。” 跟小说完全不一样的局! 真的是气的故彦想骂人,为什么总是要有未知的变数。男主的师父南枝和归墟老祖的旧友重渊是一个人,仙帝不处理人界杂物反倒玩起攻心计,原本反派的小弟妖皇莫名其妙的成了反派的外公,只身入局,自投罗网 最重要的是 “我知道。”天藏摆了摆空闲的左手,“仙界戒备要是真这么弱,我就不会等御邵湮被抓了后才借机来探了。” “”所以大人你本来的目的根本就不是救人吗?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封尘想跟我玩瓮中捉鳖,也得有这个本事啊。”天藏自顾自的说道,脸上漫不经心的笑容没有一点紧张,“想想怎么突围吧。” “”所以大人你明知圈套将计就计却根本没想过退路是吗? 故彦扭过头,觉得这样下去自己可能要得神经病。 最重要的是——他自诩心理学高才生(因为对自己认识的不到位),跟这些活了上万年的老古董比斗心机,完全是被绝对性的践踏碾压到毫无还手之力。 这个世界,真的全部都是疯子!疯子! 第四六章 这种四面楚歌的局势,怎么看都是死路一条,故彦有那么一丁点后悔自己当初怎么不多看看孙子兵法之类的古籍,否则现在也不至于像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团团转。 虽然不乏以少胜多的战役,但是他们人数悬殊未免也太大了吧!别说个个都是势均力敌,就算是些小喽啰车轮战也能把他们三人耗尽。 “天藏,你受伤不轻,这里有三万天将,你们插翅难逃。” 仙帝清冷的声音回荡在上空,缠情和碧落每一次碰撞都会发出剧烈的响声。四周古树抖动,被强大灵力震落的落叶纷纷扰扰。 天藏捂着胸口后退几步,抬袖抹掉唇角的少许血迹。黑瞳里薄光涩涩,红衫鼓动,风光不减,“你伤的可比我重多了,若是杀了你,他们还听谁的呢?” 擒贼先擒王,仙帝的确是受了重伤,耳聪目明的人都能看出来,他的声音气息不稳,而且身体也在轻微抖动,目色溃散,只怕已经是强弩之末。 “保护仙帝!” 两人的武器还在尽忠职守的交战,灵力在不断消耗。一旦有一方松懈,下场定然神魂俱散。重渊心中一寒,翻身越过高台,朝着仙帝的身侧飞去。 六界之首,归于仙者。八荒,服天地例律,尊仙帝为主,必然有其道理。若是三百年前的故彦,也会对仙界之人敬畏有加,可遭此一劫,冷暖自知。 桃弑破袖而出,行随意动,直袭重渊后腰。御邵湮从他身上跃下,双目冷涩,赤泽已经朝着天将飞去。 “师父,自己小心。” 重渊耳边生风,脚底一歪,堪堪避过,腰间的碧色玉佩被撞飞,衣襟扯开一道裂口,有血迹渗出。止步回头,看向故彦的眼神复杂难辨。 “你的对手是我。” 故彦五指微拢,桃弑悬于半空极速旋转。猛然打开,无数桃花瓣如似花雨,却包含着充沛的灵力,气若寒针。 重渊眯眼闪躲,慌忙挥动拂尘撑起结界,刀片似的花瓣落满他四周,深嵌大理石地板之中。要是被割一下,那可真是连骨头都断了。 “你要杀我?” “有何不可?” 两人既已撕破脸,故彦不恨,但也不谢,如同普通仙者,此战浴血,生死由命。 “好!” 重渊目色苍凉,杀气毕露。只侧目看了一眼仙帝,便专心与故彦对决。天仙和鬼仙的差距,虽然看似只有一层,但是他们都清楚的知道,完全没有没有可比性。 如果先杀了故彦,他就还能助仙帝一臂之力。 若是往日,这种完全没有悬念的送死行为,故彦是绝对嗤之以鼻。可今日骑虎难下由不得他,好在有神器相助,放手一搏也未尝会输。 重渊忧心仙帝会不敌妖皇,故彦又何尝不是心急如焚的关注着御邵湮以一敌众。如果连重渊这一关都过不了,身后千万天将他们又如何能顺利突围? 拂尘随着重渊的欲念变长缩短,青色的灵力围绕其上。重渊身体骤然前倾,手腕发力,一招横扫千军舞的灵动飘逸。 故彦用力起跳,躲开杀机,足尖轻点浮与空中桃弑之上。在麈尾扶摇而上之时,伞檐如旋转的利刃,直直下压,瞬间就将其割断。 牵引被迫截断,重渊也没料到故彦手上的武器竟有如此功效。身体被反噬的灵力一击,脚下酿跄几步,丢了手中的拂尘,双手凝聚长剑,倾身而上。 故彦踩着伞极速后退,双臂平展,亦是凝出长剑。凌空搅动着那些未曾落地的麈尾,形成一个小型的漩涡,试图将重渊的攻击削弱到最小。 灵剑碰撞,故彦只感觉到丹田一阵闷痛,搅得他一口气喘不过来,连伞面也踩不稳。桃弑没了灵力控制,停止旋转,带着他的主人一同从高空坠下。 重渊虽胜之不武,但情况也好不到哪去。眼见故彦不敌,手中破碎的灵剑再次凝聚,朝着故彦坠落的方向刺去。 “师父!” 御邵湮瞳孔皱缩,一脚踹飞身前的人,想要相救已经来不及了,便毫不犹豫的用灵力将赤泽用最快的速度射出。 眨眼生变。故彦眼睁睁的看着赤泽从重渊的太阳穴射穿,他双眼溢出血浆,惯力带飞整个身子,连手上离他胸口之差不到一寸的剑也因此偏离,擦身而过。 “” 故彦的身子重重砸在地上,重渊的身体躺在他的身边,从贯穿的太阳穴蜿蜒的血迹布满了整个脸,死相看起来狰狞可怖。 只差那么一点,他们就要同归于尽了。 可是御邵湮丢了神器,仅仅是刚历劫的欲动,跟天将对持,岂不是在自寻死路。 故彦扭过头,看着一个天将的流星锤狠狠砸在了御邵湮的胸口,不由睁大了双眼,溅血的面容出现了些许皲裂,染上惊恐之色。御邵湮的身体在空中飞出数丈,另一个天将手持长/枪对准了他的后背,若是被刺穿,当前这种情境下,必然是活不了的 心脏被提到了嗓子眼,故彦舌头发麻,连喊话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见一段红绸突然缠住他的身体,将他从枪口拉扯回来。 天藏落在他面前,一手缠红锦,一手执长鞭,“还好?” 话音刚落,仙帝的剑已经紧随而至,御邵湮只感觉到自己被推开,然后亲眼看见碧落从天藏的后背穿过,飞回到仙帝手里。 这是要赶尽杀绝。仙帝依旧如此杀伐果断,不近人情。 天藏盘膝而坐,低头看着自己胸口淌血发黑的大洞,神原削薄,连魂魄都在逐渐溃散。口中鲜血上涌,牙齿染上了猩红,突然露出一个略带讽刺的笑容,“外孙儿,看来你今天注定要挨那么一下的,只是本尊帮你接了罢” 故彦就地一扫,撑着伞站起身,不顾丹田内即将爆炸的疼痛,掠过重渊的身体,朝着他们的方向赶去。 三人皆是重伤,天将的数量却还在增加。仙帝原本在四个门都布施重病,现在他们困在南天门,其他天将收到消息也都领命赶来。 御邵湮将赤泽重新召唤,与故彦背对而立。仙帝站在高处,衣袍染血,脸色苍白,碧落环绕在他周围,清风阵阵,上挑的凤眸里毫无情绪。 “十二个时辰内,你必死无疑。” 这话是对天藏说的,两人恩怨千年之久,想不到竟然会是这样的结局。为救御邵湮而死,传出去绝对没人信这会是天藏做的事情。 “本尊继续缠住他,你们先直接杀出去,不要回头。” “要走一起走。” 这点骨气故彦还是有的,可他刚说完,御邵湮就抓住他的胳膊,朝着天藏道,“好,那你多保重。” “” 下一刻,天藏已经站起身,灵力被激发到极致,挥动长鞭,劈向仙帝。 御邵湮一扯故彦,就带着他冲去天将之中,故彦根本没有多余的反应时间去消化这件事情,就被攻击的应接不暇。除了时不时蹿入突袭的几个仙家,大多天将故彦都可以应付的来。 只是刚才与重渊一战多耗灵力,让他身心俱疲,接连的车轮战斗的越来越吃力。御邵湮显然比他好不到哪里去,全凭神器赤泽助阵,强弩之末,一招一剑,直逼命门。 能拉一个陪葬,就多拉一个吧。 他们连回头看一眼天藏的功夫都没有,眼看南天门不过数丈之距,天将的攻势也愈发凶猛。 越接近终点,越感受到深深的绝望。 仙帝的剑像是戏弄天藏一般,将他的衣袍割的七零八落,露出的皮肤渗着鲜血,虽然不深却让人看的心惊胆颤。 难道他们今天真的要死在这里?故彦看着御邵湮依旧浴血奋战的模样,心里阵阵的抽痛。 不会的,不会的 说好的殊途同归,御邵湮岂能死在这里?死在一群无名天将的手里?! 故彦再次提起一口气,握住桃弑,目光冷然,寒冰四射,飞身踢腿,一伞穿喉,杀红了眼,手下不留情,招式更加狠厉。 “我们可以杀出去的。” “恩。” 御邵湮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一个天将的长剑刺入了他的肩膀,被他狠踹一脚,手腕微转,赤泽一剑封喉。 “你没事吧?” 肩膀离心脏很近,故彦只怕御邵湮会倒下。若是只剩下他一个人,面对杀不尽的天将,定然会丧失斗志,束手就擒,甘做阶下囚的吧。 “我没事,快到了。” 御邵湮翻身挥剑将故彦身后试图偷袭的仙者解决掉,目光瞥了一眼被仙帝用碧落钉在树上大口喘息的天藏,发现对方正在用似笑非笑的表情看他。 狭长的凤眸微眯,抬袖拭去脸颊上被溅到的血迹,可惜白袖已经脏了,怎么也擦不干净。 “若我御邵湮今日能够逃脱,便是天命所授。尔等逆天行命,必遭天谴。” 第四七章 这一声怒斥如雷贯耳,震的正朝他冲过来的天将浑身一抖。紧接着面不改色的将长剑刺向他的腹部,御邵湮一声闷哼,右手一挥,赤泽直接将其头颅砍飞。 脚下一软,单膝跪地,左手握住腹部的剑,锋刃嵌入他的掌心,深可见骨,鲜血长流。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一点点缓缓拔出。 赤发散乱,血瞳蒙上了一层血雾般迷离不清,跳动的嗜血光芒,让故彦心惊。 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仙帝冷眼旁观,这局势已经是胜劵在握,他将右手抬起,气沉丹田,吐出的话语,字字清晰: “杀——无——赦——” “杀——无——赦——” “杀——无——赦——” 此起彼伏的叫吼声,让人有种身临战场的感觉。故彦只觉得可悲,这么多仙者得到飞升,如今凭借人多势众围困斩杀三人,便能如此兴致高昂 这就是仙界,世人尊之敬之,劳苦耕作祭之的仙界!手握凡人生死大权,肆意决定着存在的对错 尽管故彦内心仍旧坚信着御邵湮不会死,但是他自己又不是不死之身,想要活命更是难上加难。 虎口被震裂,白袍上全是蜿蜒凌乱的血迹。他微蹙着眉,尽量避开大幅度的攻击动作,对桃弑的控制越来越身不由己。 肩膀不知何时受伤淌血,御邵湮显然比他伤重的多。如果连他都真的会死在这里御邵湮又如何能够逃出生天。 再次抵挡住直袭面门的攻击,故彦扭头冷冷的看着仙帝。重渊死了,天藏被钉在树上,垂着脑袋不知死活,御邵湮的反抗已经到了极限了。 而看起来还有些气力的他,实际上马上就要被耗尽了。 这一场血战,虽败犹荣。故彦抹了一把脸上的血,黑眸看着杀不尽的天兵天将,心底生出的绝望几乎让他丧失了战斗的勇气。 没有人会想死,更何况他不知道能不能回到自己的世界。最重要的是,他不想看见御邵湮死,起码 故彦缓缓闭上眼,手中的桃弑抵在地上,挺起胸膛直直的站在原地,打算放弃反抗。如果真的结局不如人意,能让他死在御邵湮之前也好啊。 “师父!” 一声悲痛欲绝的怒吼传来,故彦身子猛地一颤,尚不及睁开眼,耳边带动一阵强风。剑入皮肉的声音,他听得清清楚楚,可身体却没有感觉到丝毫疼痛。 “” 御邵湮睁着猩红的血眸,捂着受伤的腹部,后背上插着一支箭,死死的盯着他,一张口就有鲜血争先恐后的涌上来,连话都说不出来,强撑不住,猛地单膝跪下。 那么远的距离,如何能做到一瞬间就冲过来替他挡下这一箭。 天兵天将围在他们两周围,既不接近也不后退,警惕的看着已经重伤的人。 胜负已分,在劫难逃。 桃弑应声落地,故彦几乎是在御邵湮跌倒的前一刻,俯身抱住了他。双手颤抖的厉害,浑身的疼痛和久战后的脱力仿佛都感觉不到 随便在御邵湮身上一摸,就是黏腻的血液。原本就被刑法折磨过的鲜活,已经是新旧交叠,遍体凌伤。 故彦此刻早就忘却那些什么浮云的剧情,满脑子都只剩下气若游丝的御邵湮。那些甜蜜与悲痛的往事酸甜交替,涌在心头,让他疼的喘不过气来。 “没有我我的允允许,你不可以死。” 御邵湮一边说话口里一边吐着血,抬起手想要摸摸师父的脸,半空中却又无力的坠落,被故彦接住,十指相扣。 连死都要不允许他先一步么?故彦张着嘴,话未出口声先哽,“为什么要救我?” “不能比我早”御邵湮握紧他的手,黑瞳坚定,“你说过我不会死从来都没骗骗过我” 所以,我们都不会死,不会死在这里。 故彦无奈的闭上眼,牢牢地抱住御邵湮,右手悄悄攀上他脊背上的箭。猛然一用力,将之拔出,在他因为疼痛而瞳孔皱缩的时候,低头牢牢地吻上他的唇。 御邵湮挡剑的时候有意避开了要害,加之结界的阻碍,箭刺入的并不深,只要紧紧按压就可以止血。问题是他腹部被刺穿的伤口,这才是致命之处。 故彦不是医生,但也知道失血过多的结果。情况紧急,只能用腰带先牢牢缠住,尽量减少失血的情况。 “我带你走。” 等他重新将半昏迷的御邵湮背起来,倚靠桃弑撑地,勉强站起来时,周围传来一片唏嘘。 故彦冷漠的眼神挑衅似的回头看了一眼仙帝,唇角生生扯出一抹讽刺的笑容。一步一步朝着南天门走去。 哪怕结局注定是死,任人宰割和抗争到底,自然是要选择后者。 他要让仙界的所有人都记住这一场血战,只要想起来就会不寒而栗。因为这不是功绩,而是耻辱。 双方都没有在攻击,故彦前进,天兵就后退。小步小步地挪动,只一会儿,故彦就累的满头大汗。 体内没有多余的灵力给他支撑,背着御邵湮就像背着一个沉重的大石头,让他用力过度的肩膀和手臂发麻,双腿颤颤巍巍的挪动。 仙帝的表情依旧是不咸不淡,目光停留在他们的身上,就像再看两个已死之人。尽管已经下了杀无赦的命令,可天兵天将显然都被故彦的举动震撼的犹豫不决。 能够得道成仙的人,骨子里多半还是有些正气的。只是被长久无尽的岁月磨的平滑,一时无法意识到自己的锋利罢了。 他们不是冷酷无情的怪物,此情此景,怎能毫不动容的痛下杀手? “你们还不动手?” 冰冷的声音像是催魂的夺命曲,眼见故彦已经挪到南天门下,还在纠结的天兵最终被养成服从仙帝的命令的奴性支配,提着自己的武器,正面而上。 没有遇到任何抵抗,精致的短剑轻而易举的刺入故彦的腰间,他皱眉闷哼了一声,脚下酿跄,却仍旧背着御邵湮往前挪动。 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他,他们绝对不会死在仙界的地盘 第二柄短剑也无声的没入他的身体,故彦瞳间染上血丝,麻木的依靠信念坚持前进。 太痛了,不仅是身体,还有心口,痛的他已经感觉不到了 这相比就是所说的物极必反吧。 故彦看了看垂在自己肩膀出的脑袋,御邵湮温顺的长睫近在眼前,额间那点艳红的朱砂在逐渐变淡,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死亡的气息 视线开始变得模糊,头重脚轻,故彦看着还有一步之遥的下界口,无力的牵动嘴角,苦涩的笑了笑。 他真的,已经尽力了 “报!妖界大军来袭!妖界大军来袭!” 有一人腾云飞奔而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只见他盔甲上全是血迹,一只胳膊不翼而飞,左手呈着金色的帛锦,跪在仙帝身前,满脸痛苦之色。 “妖界大军已经已经攻入东门,要我们交出妖皇和少妖主,否则就要血洗仙界。东门的弟兄们寡不敌众已经”那人想到东门的惨状,吸了吸鼻子,悲痛欲绝,“已经全军覆没了。” 话音刚落,南天门的所有人神色倏变。包括始终波澜不惊的仙帝,瞳间也生出异样,蹙眉看着昏死的三人。 只差最后一步棋,他就可以杀掉这三个人了难道要就此放弃,前功尽弃? 仙帝暗自咬牙,沉思不语。不料东边又飞来一个人,狐裘锦衣,冠华貌黛。身体看似纤细柔弱,绿色的瞳孔里却又不容忽视的凛冽杀气,连他都不得不敬避三分。 “妖界军师霍安澜。”仙帝一眼就认出他的身份,率先报出对方名号,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眼角微微上扬,“久闻大名。” “仙界之尊封尘。”霍安澜不置可否,目光飞速掠过故彦和御邵湮,在看到天藏的瞬间,眸里杀气毕露,“百闻不如一见。妖界大军已驻扎东门,还请仙帝将妖皇和少妖主归还,否则今日必让仙界鸡犬不宁。” 妖界大军的袭击出其不意,仙帝一心想除掉天藏和御邵湮,大部分兵力都守在南天门瓮中捉鳖,故而东门才会被一举拿下。妖界内乱已经数百年,想来妖皇之名不过空壳,怪他被蒙蔽了眼,真以为天藏毫无准备,会孤身而入。 “妖仙两界千年前就井水不犯河水,天藏强闯仙界,劫走重犯,理应制裁。” 仙帝右手一勾,碧落飞回到他的手中。天藏的身体从树上摔落,霍安澜飞身至他身边,将体内的灵力尽数传输。 “既然如此” 霍安澜舔了舔下唇,绿色的兽眸闪着诡异的光,话未说完就被疾奔的天兵打断。那天兵也是浴血而来,扑倒在地,声音嘶哑。 “报,魔界大军来袭!魔界大军来袭!魔君亲自率领魔界大军,已经在北门交手,我军寡不敌众,北门即将失守。” “”仙帝冷静的面色终于出现一丝裂缝,牙后根磨得生疼,碧落直指霍安澜,“妖魔两界狼狈为奸,想攻占仙界?” 霍安澜毫无畏惧的正视他,眸里闪过阴鹜之色“妖皇若有三长两短,必让尔等血债血偿。” 第四八章 他就知道御邵湮不会丧命于此。 故彦眼皮沉重,匆匆瞥了一眼霍安澜的样子,正是当初在妖皇大殿看到的黑狼少年。只是如今衣玳整洁,没有丝毫之态。 无力的手指勾勒着御邵湮精致的五官,他的意识尚且清醒,有了救援的事实让他胸口沉重的大石落地。 只要能离开,御邵湮一定能活下去。 不知道霍安澜与仙帝达成了什么协议,故彦现在头晕耳鸣,除了一眨不眨的看着昏迷的御邵湮,其他什么都不想多有顾及。 直到他被人抬起来准备带走的时候,仙帝一跃而至,冷眉横对,“本尊答应放了天藏和御邵湮,但是归墟老祖本为仙界之人,霍军师还不会阻止本尊清理门户吧。” 故彦遍体生寒,想抬头瞪仙帝的力气都没有。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呢?照御邵湮的对他的感情,若是醒过来看不到他,还不是回来送死? 霍安澜能为了妖皇集结兵力大战仙界一次,难道还会为了御邵湮再来第二次? 仙界也不是如此好欺负的,仙帝这如意算盘倒是打的响亮。 为了这样的统治阶级丧命,真替重渊感到不值。尽管两人之间全是欺骗和算计,但是不可否认的是,重渊的的确确也帮过他很多次。 如果他的身份不是归墟,如果重渊没有站在他的对立面,或许就不会有今天这一幕。但是他们也绝对无法成为朋友,顶多狭路相逢,形同陌路。 修道者历雷劫粹骨重生,飞升受封,方成仙者。而心术不正者,则称堕魔。所谓刹那恍惚,也不过一念仙魔。 故彦握住御邵湮的手,将体内所剩不多的灵力输送给他。身体一哆嗦,压着丹田内的仙丹,从口中吐了出来。 妖界大军从东门直逼南天门,此刻正站在霍安澜身后,个个都是浴血奋战踏尸而来,浑身戾气。若非如此,仙帝在功到垂成的时候轻易妥协。 没有了仙者为他使命,仙帝这个名号也就不复存在。 何况魔界大军紧随其后,一路从北门杀过来,魔君亲自上阵,几乎畅通无阻。这不是一场战争,而是赤/裸/裸的威胁。 能够让妖皇独闯仙界,魔君率兵压境。仙帝对御邵湮的芥蒂只深不减,而他,绝对不能在这种时候成为御邵湮的软肋。 绝对不能。 故彦接住半空中金灿灿的仙丹,看着它在自己的掌中一点点变成深深的紫色,眼皮轻抬,冷声道,“从此刻起,我便不再是仙界之人。” 居然有人当着仙帝的面堕魔,这岂不是在挑战仙帝的权威吗?! 四周寂静无声,连仙帝冰冷的能看透到人骨子里的眼神都无法让故彦有所改变。留在仙界死路一条,还会成为御邵湮的负担。倒不如,完完整整的脱离这层束缚。 魔君宽大袖袍一挥,大砍刀挡住仙帝欲下毒手的剑,“既已是我魔界之人,今日便不由你仙帝裁决。” 不留余地的挑衅。封尘环顾四周被围的仙界众人,以及虎视眈眈的妖魔两界之人,克制着心中的杀意,收回了碧落。 若非天藏为救御邵湮而分神让他有可乘之机,只怕今日是他在缠情的攻击下重伤不治,绝对不会还站在这里跟魔君讨论归墟的去留。 不得不放。众目睽睽之下,仙帝仿佛被甩了个响亮的耳光却不能还手。只能看着原本的囊中之物被妖魔两界的人光明正大的带走。 “多行不义必自毙。” 故彦重新吞下‘魔丹’,被搀扶着站起身,与仙帝擦身而过的时候,听到很轻的一句话。他微微侧过头,淡色的唇轻轻蠕动了几下,道: “花海尽头,乱石窟里,碧潭冰棺。那个女人,就是当初大名鼎鼎的由秋芷吧。” “” “若是六界皆知,当初福泽广施赫赫功绩的魔界圣女,在战后沦落如此下场,不知道会是如何一场好戏。” “你在威胁本尊。” “是提醒。”故彦看着被魔界长老围在中间救治的御邵湮,缓缓垂下眸,“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句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你。” “” 一天之内,手握生死大权的仙帝,被三番四次的威胁,岂能不恼?可偏偏为了保全仙界,他什么都不能做。薄唇张了张,最终看着故彦酿跄虚软的步伐,没有发出声音。 妖界大军和魔界大军浩浩荡荡的离开了仙界,再也坚持不住的故彦脑袋一歪就倒在无由的怀里爬不起来,气息长出短进,意识却仍旧清晰的可怕。 难道是回光返照?故彦看着自己身上大大小小渗血的伤口,特别是腰侧还有没/拔/出/来的两把短刀,越想越觉得可怕。 他现在已经麻木的没有痛感了,甚至觉得自己还能再去打一场 “你刚堕魔,会持续三日左右,灵力高于平常。”魔君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不紧不慢的解释道,“之后会恢复正常的。” 故彦转了转圆溜溜的眼珠,一时半会儿还反应不过来,最终点了点头,闭上眼。 兴许是这一路上太过安逸,没多久故彦就打了魔君的脸,疲倦突如其来,让他沉沉的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一个老头,正吹着长长的白胡子坐在床头瞪他,“总算醒了。” “御邵湮呢?”故彦抬手揉了揉还在泛疼的额心,一张口才发觉自己的声音沙哑的不像话,喉咙像是被刀割一样,传来浓郁的血腥味,“这是哪里?” “魔界云窟城。” 清脆的女声响起,一个异装紫衫女撩开珠帘走了进来,手中捧着热水和毛巾,搁在床头,打发了那老头下去。纤纤玉指抚上故彦的额头,唇角泛起一丝笑,取出热毛巾拧干递给他。 “已经退烧了,你昏睡了四天,再不醒来,就永远醒不来了。” “四天?”故彦眸色一沉,也不接毛巾,试图起身,却因全身的无力感动弹不得,“你对我做了什么?” 少女也不恼,抬手将紫色锦带抛到身后,柔若无骨的手执着毛巾替他擦拭额间的汗珠。紫瞳里的笑意不达眼底,俯身贴近,柔软饱满的胸前玉兔压着他的胸膛,呵气如兰。 “总比不过御邵湮当初对我做的那些。他不懂怜香惜玉,我可是懂的。” “” 这语气让人毛骨悚然,故彦看着对方迷离蛊惑的眼神,狠狠的咽了一口唾沫。 眼前这人,正是当初被御邵湮囚禁的邺姿。只不过当初那个灵气逼人的少女,如今身段愈发婀娜,媚眼如丝,平添妖艳。总之,是不一样了。 那时情况紧急,御邵湮假借与圣女邺姿成亲之名办了场耗人耗财的盛大婚礼,惹了魔界众怒。魔君不抵四大长老施压,下令抓捕,让他们落荒而逃 但是 “御邵湮有这样摸过你?” 故彦目光澄澈的看着已经将他衣襟拉扯开,用冰凉的小手胡乱抚摸的邺姿,被挑逗的捏了一下朱果,不由轻轻喘了一声。 邺姿脸色一黑,咬牙扭过头,“没有。” “哦。”故彦点了点头,“囚禁加强/奸其实比单纯的囚禁要严重的多。” 邺姿一愣,继而反应过来,气的一下子跳了起来,“谁要强/奸你了!” “御邵湮没有脱你衣服。”故彦慢吞吞的答道,眼神在她身上打量了片刻,“胸挺大,但是腰太细了,承受力不行,不太符合御邵湮的喜好。” “”邺姿堂堂魔界圣女,向来呼风唤雨,不知让多少男儿跪拜裙底,哪里听过这种讽刺,随手就把毛巾塞进故彦的嘴里,笑道,“看你还怎么说话!” 故彦咬着毛巾沉默了,这句对白听起来怎么那么熟悉。 可不就是坏人作死之前的所作所为吗? 果不其然,邺姿点燃了一根香,转身从怀里掏出一个木盒打开,在故彦还没有看清楚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就迅速反扣在他左胸之上。 顿时痛的他一个哆嗦,瞳孔皱缩,嘴唇泛白,若非有毛巾在口,刚刚那一下怕是疼得他咬舌自尽了。丝丝冰凉从胸口传来,光洁的额头瞬间又布满了冷汗。 足足待那柱香燃尽了,邺姿才取下木盒和他口中的毛巾,上面沾染了点血迹,是故彦咬的太过用力从牙龈渗出来的。 真的不是一般的疼 故彦觉得有点缺氧,动了动麻痹的舌头,身体虽然有痉挛的状况,却恢复了些许气力。他看着自己右胸,虽然红肿,却没有任何异样。 “你做做了什么?” 邺姿将木盒随手扔在他的床头,捂着嘴低低的笑了几声,眉眼轻弯,“世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故彦闻到一丝甜腻的香气,是从木盒里散发出来的,他眼眸里闪着不可置信的寒光,喉结滚动,“四苦?” 邺姿挑眉,不置可否,手指拨弄着他肿胀的胸口,“你听过?”岂会 第四九章 听过你爷爷。 故彦倒吸一口气,被女人触碰玩弄的感觉极其不舒服,何况胸口本来就是他的敏感区。无法反抗,也不觉得享受,就只好扭动身子,想要避开。 正统的巫蛊世家多为一夫一妻,对爱情忠贞不渝。可凡事总不会一帆风顺,特别是感情这种东西,难免会节外生枝。 相传南疆有个蛊女红杏出墙,与人私通被他夫君撞见。破罐子破摔两人打算远走高飞,不料逃走后不到半个月,蛊女的姘头突染怪症,让她束手无策。 这才晓得逃跑的前一夜里,蛊女的夫君给她下了一种蛊,名叫‘四苦。’取佛之八苦的后四苦为名——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要不得命,只是二人一旦交合,蛊毒会转至男方身上。相见不能动情,相触不能动心,否则心痛如似刀绞,所谓煎熬。 但是这种蛊毒应该是阿逻给男主下的啊,一个魔界圣女来抢什么戏?他又不是女的,给他下四苦有个毛线用啊?! 邺姿见他不说话,收回了指尖,“你也不必太担心,四苦能不能用上,还不知道呢。” “你什么意思?” “哦,我忘了,你还不知道呢。”邺姿站起身,紫衫上交叠的亮片闪着光,流苏轻晃,“御邵湮受伤太重,可能这辈子,都醒不过来了。” “”故彦猛然坐起身,又重重跌回榻上,眸里冰冷一片,“我要见他。” “先别急呀,我还没说完呢。”邺姿抬袖掩着唇,笑意愈发讽刺,“昨日里传信来,妖界在筹备葬里,你说说,该是谁死了呢?” “” 故彦的大脑嗡的一下炸开了,邺姿这意思,天藏 死了? 怎么可能!天藏怎么可能会死?! 那日碧落刺入天藏后背,从胸口穿透的画面历历在目,仙帝说他活不过十二个时辰。所以强撑到现在,最终还是回天乏术吗? 故彦闭上眼,却还是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如果御邵湮醒来后知道,一定会更加难过的吧。 一场风波,一局死棋。谁能拨开云雾见天日,谁是汹涌波涛里的掌舵人。 邺姿的目的已经完美达到了,她自然不会带故彦去找御邵湮。见床上的人儿跟丢了魂似的,口中溢出一声轻哼,扭着纤腰,袅袅身段娉婷远去。 “仙帝是棋不是局。” 耳边沉闷的声线不辨男女,却让故彦觉得极为熟悉,他试图睁开眼,可眼皮却异常沉重,黑蒙蒙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是谁? 你到底是谁? 故彦在黑暗中不断挣扎,意识沉浮不定,那个声音明明近在咫尺,却怎么也抓不住。这种无力感,逼的他快疯了。 “找我来幻境之匣找我” 异界之匙,有缘可见,窥得天机,亦真亦假,疯魔成活。 故彦坐起身,像是刚被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是汗。 又是这样。他伸手揉了揉额心,半晌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力气,伤处虽然还在隐隐作痛,但细察之下并无大碍。 他的第一反应便是去找御邵湮,苍白的指尖揪着床单,手背上青筋暴突。他站起身走出门,外头艳阳高照,刺的他睁不开眼,感觉一阵头晕目眩。 紧接着沉在脑海里的声音再次响起来,幻境之匣四个字,像是刻在了心上一样,让他没有办法继续恍做不知。 他昏迷前,无由说过,此举攻打仙界,妖魔两界并未联手,只是恰巧碰上而已。御邵湮得罪了魔界四大长老和圣女,尽管他是由秋芷沿承的子嗣,魔界也没有救他的立场。 但是云黯带来了一样东西——一对环佩。 故彦也是后来才知道,能够打开存放镇魂隅塔木盒的环佩原来是魔界遗失千年的至宝。当年由秋芷与天藏的定情信物,藏着属于妖魔两界的大秘密。 妖界早在千年之前就是散沙一片,怕是御邵湮早知道自己会失手被擒,故而在被俘的前一刻将云黯送走,让它带着环佩去魔界求助。 可那个突然出现的霍安澜,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当故彦回过神来时,却被一个少女挡住了去路。惨白的脸色,在看到他的瞬间骤然一抖,身子像是寒风中的小树苗般摇摇欲坠,银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阿逻?”故彦有些不敢确信,居然有人能从妖皇那个死变态的手里逃出来?眼神微闪,沉声,“你怎么会在这里?” “啊?”阿逻低低的叫了一声,袖中的匕首哐当一声落地,神色慌乱,“你认错人了。” 故彦眯着眼打量着她,确信自己绝对不会认错人,越看越可疑。阿逻推了他一把,侧身就想跑,却被他拽住手腕。 “为什么要把四苦给邺姿?” 这样就解释的通了,根本不懂巫蛊之术的魔界圣女怎么可能得到这么珍贵的毒蛊。而他所知道的所有人物之中,也只有阿逻一人,才有这个本事。 说好听点,这是一个聪明,不拖拉又敢爱敢恨的女人。说不好听,就是见一个爱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一边跟男主亲亲抱抱摸摸,一边给反派出谋划策以血养蛊。 这样的角色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呀? “你放过我吧。”阿逻满脸痛苦的神色,“我只是想活命罢了。” 她已经吃了太多的苦头了,无论是在妖界,还是在魔界,再这样下去,她真的要疯了。 “沈书锦飞升了,南枝死了。”故彦微抬下颌,冷艳的看着她,一字一顿地道,“根本就没有人在意你的生死。” “”阿逻瞪大眼,下唇瞬间被咬出了血迹,“你骗人!南枝师父怎么会死?!” “原来你不知道啊。”故彦看着她的模样,心中虽然无比不耻这种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生的行为,但是被强迫下蛊的闷气纾解了大半,“仙界南天门,他就死在我眼前。” “你这个恶人!”阿逻唾了一口血,脚尖将掉落的匕首一勾,握在手中朝着故彦毫无章法的刺去,“我要杀了你们为南枝师父报仇!” 这种完全不算招式的招式,连给故彦练手都不够格。身体一侧,避开匕首,抬手在她的胳膊上一敲,就见阿逻吃痛的松了匕首。 “丹田都已经被废了,看来你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见到沈书锦了。” 故彦十分恶劣的讽刺了一番,擦过她的肩膀就欲离开。 “你站住。” 阿逻气的眼泪直掉,转身就要再攻击,不料脚下打了滑,故彦肩膀一垂,刚想避过她的动作,就被生生扑到在地,女上男下,四目相对,姿势别提有多么暧昧。 “” 故彦脑袋撞在地上,一瞬间的头昏眼花。想也没想的推开阿逻,头刚一抬就对上一双熟悉的黑眸,淡淡的神色里看不出丝毫情绪。 “” 不是你想的那样!故彦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发现御邵湮的脸色不太正常。久病初愈后的青白,额间朱砂淡的几乎看不清,连薄唇都毫无血色。邺姿小心的搀扶着他,两个人的身体几乎都贴在一起。 “你怎么出来了?”怎么不好好躺着休息! “嗯”御邵湮闷闷的哼了一声,“打扰你们的好事了。” “” 御邵湮转身就走,邺姿挑衅的回了他一眼,追上去扶着他。两人身影渐渐消失,故彦心中郁结,起身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什么,低头一看,发现阿逻不知何时昏了过去。 想了想御邵湮离开时那个意味深长(分明没有)的表情,这件事多半与他脱不了干系。 故彦可没怜香惜玉的心思,一脚将匕首踢开,不在多看阿逻一眼,不紧不慢的朝着刚刚他们离开的方向走过去。 池水碧瑶,中心有凉亭,名曰湖心亭。故彦赶到的时候,邺姿不见踪影,只有御邵湮一人,背对着他,不知道在看什么。 “你还好吗?”故彦心一横,走到他身边站定,“邺姿说你很可能醒不过来了。” “所以师父已经找好下家了吗?” “什么?”故彦眼睛一眨,有些没听清楚他说什么,“刚刚是误会” “我知道。”御邵湮修长的手指敲了敲亭子的红木栏杆,表情却没产生丝毫变化,“我刚醒来就听邺姿说师父也昏迷了好几日,本就是想去看看,现在看来,师父应该没什么大碍。” “”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呢?故彦仔细观察御邵湮的表情,确定以及肯定他这应该就是吃醋了,额间黑线,主动拉起对方的手,从来不屑于解释的老祖,认真的看着他道:“那个人是阿逻,就是当初我让你杀掉的那个。我只是想见你” “我相信你。”御邵湮打断他的话,黑瞳曜曜,尽管脸色不好看,但气势并没有大打折扣。双手缓缓抚摸上故彦的脸颊,声音带着点点嘶哑,性/感的不像话,“你是我的。” 故彦心里甜的要死,面上却依旧表现淡定的点了点头,“嗯。” “但是看到师父和别的女人抱在一起,我还是很生气。”御邵湮用额头抵着他的,两人温热的鼻息彼此交融,“所以,还是要惩罚师父。” “可” 冰凉的唇瓣贴了上来,故彦睁着眼睛,看着逐渐被放大的自己,紧绷的情绪一点点崩溃。未说完的话被热吻吞噬,唇齿相依,被舌尖挂过的上颚酥酥麻麻的,连思绪都开始变的混沌不清了。 又不是演言情剧,用接吻当惩罚? 御邵湮,你这是耍无赖啊! 第五十章 脑袋被御邵湮按住,背靠着栏杆,只能被迫承受着久别的热吻。故彦的脸有些泛红,无论多少次,他都无法适应这种说亲就亲的行为。 好像他们不是刚刚才经历一场生死离别,而是新婚燕尔的甜蜜夫妻,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桃色的味道。 舌头被吸的发麻,在接吻这方面,故彦绝对是御邵湮实实在在的师父。只不过他可没教过这么用力的吻,恨不得把他整个人给吞下去。 氧气越来越少,两个人都微喘着气,仍旧难分难舍。 御邵湮的手不安分的解开故彦的腰间的锦带,一扯一拉就抚摸着向下滑去,摩擦着他所熟悉的敏感地带,黑眸里染着浓浓的情/欲。 故彦猛地一个激灵,一把推开御邵湮,扶住栏杆喘气,“不行。” “为什么不行?”御邵湮不满的去拉他,“明明只是接个吻你都有反应了。” 说的好像你就没反应一样!故彦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思考着要不要将中蛊毒的事情告诉他。那种因为爱而隐瞒事实真相的苦情戏,显然不是他的风格。 “你是想现在做,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见我。还是现在忍着,以后可以做很多次?”故彦调动灵力将镇压下去,重新穿好白袍,“你自己选?” 这个问题似乎有点问题但是故彦无心去琢磨了,想到给他施蛊的人,就恨的牙痒痒。不过,他绝对不会承认,大部分原因是他也想御邵湮了。 其实他的身体在来到这个世界后并不热衷于情/事,甚至于可以用寡淡来形容。但是跟御邵湮在一起的时候,总能被轻易挑起感觉。 这大概就是所谓命中注定的情缘吧。 哪里是做选择题?分明就是威胁! “我现在要做,日后每天都要做。”御邵湮眯起眼,身子再次贴了上去,扯开衣襟,温热的掌心肆意游走,看着故彦身上泛起的鸡皮疙瘩,低低的笑着,“师父好敏感啊。” “”故彦意识到对方可能曲解他的意思了,坚守阵地的拉住自己的衣袍,隐住脸颊上泛起的红潮,“我中了蛊毒。” 御邵湮手指一顿,刚好停留在他胸前挺立的朱果之上,反手扣住他的右手腕,压住他的脉,语气冷的能将湖水冻住,“是谁干的?” “邺姿。”故彦默默的将衣服再次拉好,想了想又补充道,“蛊是从阿逻那里来的。” 如果是别人中了四苦,那定然真的是会苦不堪言,可惜现在中蛊的人是他阮故彦——一个明明知道剧情却无法尽情发挥的穿越人士 这种能够放飞自我的机会,怎么能错过?但是放飞之前,他需要先出出气。 比如说,淡定的看着御邵湮对两个美人做点不忍直视的事情 他自认不是走白莲花的路线,就连重渊都看的明白,骂他自私自利。不过那又如何?他向来是有这样仇必报,如果不用自己动手,那则是更好不过了。 御邵湮不知道四苦是什么,但是让他不能跟师父亲亲爱爱,那绝对不可饶恕!沉下脸色,拉住故彦的手就朝来时的方向走。 他记得,那个叫阿逻的人刚刚被他用法术击昏了。 “你不能动邺姿。”故彦反抓住他的衣袖,“她是魔界圣女,如果她出事了,魔界的保护结界,也会崩溃的。” “魔君想让我做魔界的祭祀。”御邵湮突然停下步子,扭头看他,黑瞳灼灼,“我是由秋芷的唯一的血脉,只有我才能去魔界的禁地。如果我答应魔君,那么邺姿就并不重要。” 这也是魔君袒护他,魔界能够不计前嫌举兵去仙界要人的最重要原因。 “但是你不愿意不是吗?”故彦摇了摇头,“你不是会被束缚的人,俯首臣称不适合你。御邵湮,总有一天,你会临驾于他们所有人之上。” 御邵湮看着他不在说话,只是掌心温热彼此传递,无声胜有声。 阿逻刚醒来就看到这正含情脉脉的一对,吓得脸色瞬间白了。她的丹田早就被妖皇废了,如今是货真价实的手无缚鸡之力,否则也不会被邺姿威胁到这种程度。 “解药?” 御邵湮连瞥都没有瞥她一眼,冷冷的吐出两个字。 阿逻微愣,身体朝后瑟缩了些许,心一横,朝着故彦道,“四苦的解药只有我知道,若你答应带我离开这里,我便替你解蛊。” “若我不答应呢?”故彦偏头,“谁说这个解药只有你知道了?” “你”阿逻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不可能,这个蛊的解药只有我和我师父知道!不会还有别人知道的!” 故彦不吭声了,御邵湮故作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来你这辈子,都只能待在这里了。” 兵不血刃。对阿逻来说,在妖魔界的日子只能用生不如死来形容。她的唇瓣哆嗦的厉害,一想到那些肮脏狠毒的事情,就恨不得杀了这些人。 “四苦合欢,只对男女有效,像你们这样的,并无作用。”阿逻喃喃道,眼眶里的泪珠打着转,几欲落下,“是邺姿从我这里抢去的,我没想过要用这蛊害人。” 冷眼旁观的两个人,对此说法半信半疑。阿逻一扭头,就朝着旁边的大石头狠狠撞了上去,留了一个血印,身体软软的倒下。 “” 这是,以死示清白? 御邵湮冷嗤了一声,对这种做法鄙夷不屑多余同情怜悯,“便宜她了。” 故彦灵识一扫,便知晓其已经命归云西,回天乏术了。无奈的摇了摇头,生命就是这样脆弱又无力。无论是平民百姓,亦或者是得道仙神。 脑海中又浮现出在他眼前消散的神使,故彦抬手摸了摸御邵湮消瘦的脸颊,“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御邵湮黑眸一沉,按住他再次狠狠的吻了上去。 再见到魔君无由,已经是三天后了。 彼时故彦正衣襟大敞,被压在床榻上手忙口乱的帮御邵湮解决罪恶的欲/望之源。朱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紧接着轻柔的女声响起,让故彦差点毁了自己后半生的幸福。 御邵湮闷闷的哼了一声,扣住故彦的腰,身子一僵,继而搂紧他的腰喘气。 “两位公子,魔君有请。” “知道了,稍后便去。” 故彦恼羞成怒的掐了他一把,将口中的东西吐了出来,整理好自己的衣袍。 虽然阿逻那般说了,可防人之心不可无,未解蛊之前,故彦是绝对不会冒险一试的。其他方式解决,倒也并非不可。 只是御邵湮未免太过分了些,仗着自己受重伤,居然尽拿他使唤了。 “娘子。”御邵湮凑过去偷了个香,在他脖颈处蹭了蹭,又细细的舔去他唇角残留的白浊,“你越来越厉害了。” “”故彦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推开他下床,一本正经的样子看不出丝毫淫/靡之态,“别让魔君久等。” 他何时把魔君放在眼里了?御邵湮也不拆穿他,慢吞吞的穿好衣袍。展袖,金丝勾的精致花边有些刺目,衬得他愈发冷气逼人。 两人并肩入殿,故彦拱手而礼,御邵湮眼色一黯,继而随之礼。 故彦在仙帝面前也甚少有此礼节,此番因为魔君搭救,尽管醉翁之意不在酒,可到底他还是堕入魔道,才避此一劫。 恩怨分明,这是他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 “这是妖界的丧帖。”无由略微颔首示意,领了这分谢,掌心托着一封信函,调动灵力飞至故彦手中,“明日妖界大丧,请你们两个前往。” “妖皇他真的”故彦目光扫过丧帖上烫金的字体,并没有说是何丧,眉头几不可见的蹙起,“出事了?” “那日天藏是受伤最重的一个。”无由不置可否,“按照当时的情况看,的确是命不保夕。妖界传出的消息,是说天藏已经魂飞魄散了。” “碧落是上古神剑,威力不可小觑,又是伤在心口”御邵湮接过故彦转递的丧帖收入怀中,“凶多吉少。” “不可能。”故彦怎么也不愿相信,这么重要的反派小弟说死就死,那后面剧情还要变成什么样?就算他紧紧抓着殊途同归四个字,天藏也不能死的这么早,“天藏是个很惜命的人。” 否则也不会甘心困于塔中这么多年不去找仙帝报仇。 “霍安澜不是简单的角色。”无由垂下眸,“如果连他都表示没有办法救天藏,那便真的是没有办法。” 霍安澜故彦想起那个在战场上气势逼人的少年,看向天藏的眼神里总是带着特殊的感情。复杂而又干净,他们之间必然是不同寻常的关系。 “无论如何,明日我们去看看便知道了。” 御邵湮的态度太过平淡,让故彦揣测不出来他心中的想法。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徘徊不定,心中渐渐感觉到不安。 幻境之匣,故彦是势必要前往一趟的。 只是这六界的风雨欲来——即将销声匿迹的妖界,现下蠢蠢欲动的魔界,已经人心惶惶的仙界,总是避而远祸的冥界,尚且毫不知情的人界,以及高盛莫测的神界。 到底在酝酿着一个什么样的惊世大阴谋呢? 第五一章 白绫缟素陈列两侧,满堂白花。哀歌声不绝于耳,辣酒入喉,灼的五脏六腑皆痛。 逝者如斯,妖界的这场葬礼高调的奢华。六界悲号,就连神界也派遣了使者,前来超度。 既然都魂飞魄散了,还超度什么? 人来人往,清酒空了数百坛,桌上的吃食也被消磨殆尽。故彦摸着有些撑圆的肚子,奇怪独独没有见到预料之中的那人——邵纤柔。 当初说好是来妖界找天藏的,偏偏如此重要的时刻不见踪影? 那头御邵湮刚剥了个美人蕉给他递过来,故彦顺着咬了一口,觉得没行好,怪涩的有点涩,扭了眉含糊不清的问道,“你娘怎么没来?” “不知道。” 千年沉香木做的棺材正摆在高堂中央,往日金碧辉煌的大殿,如今蒙上了一层白布,只能从缝隙里显露出些许往日的风光。 人鬼妖魔仙神,齐聚一堂,故彦不知当初荒凉的鲜有人气的妖界,竟也会有这样热闹的一天。 霍安澜一身素衣,跪坐堂前,面色冷沉,看不出丝毫情绪。手指拨弄着一架古琴,弦旋生思,闻着潸然欲泣。 “别听。”御邵湮突然扯了扯站着发愣的故彦,再次出声提醒,“别听。” “”故彦骤然回神,才发现手背上的水渍。不知何时,他听着琴音居然落泪了,“这琴声” “恩。”御邵湮打断了他,“霍军师向来以琴乐为武器,小心被扰乱心思。” 霍安澜是个藏的很深的人,故彦此刻才初步体会到无由所谓的‘不是简单角色’有多么不简单。曾经每次见到他的时候,都有天藏在场,故而从未想过这样一个类似于男宠的小跟班,居然是大名鼎鼎的妖界军师——霍安澜。 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无论是《弑神录》还是《大陆通史》都不曾有提到过这个人半分。但这个名字,凡且位高权重者,无有不知。 这下故彦不得不信,这场葬礼的主人就躺在棺材里,华服锦衣,神色安详。听闻是霍安澜亲自给天藏上的妆,这样举世无双风华绝代的妖,就算是死,也要体面。 “他厌极人型,死后却无法复还真身,岂不可笑?”琴音乍止,霍安澜侧头看向他们,竟生出一个笑,浅浅的梨窝轻陷,“有劳了。” 故彦没听出来这话中的含义,只觉得古怪。如果今天躺在这里的是御邵湮,那他定然做不到霍安澜这样 呸呸呸,瞎想什么呢,没有这种如果。 总之,霍安澜此时此刻应该悲痛欲绝的连话都说不出来,怎么都不会是这样一副不咸不淡的态度。可天藏的尸首就摆在故彦眼前,让他无法有其他立场去揣测。 难道物极必反,这霍安澜疯了? 故彦思绪一下子天马行空,不自主的描绘出人前淡然处之的霍安澜,在人后抱着天藏的尸身做些猥琐下流的事情,最后情绪崩溃,殉情追之。 “启禀军师,仙界使者到。”素衫小童凑到霍安澜耳边低声道,“仙帝没有来。” “招待他们去后厢房,我稍后便到。” 霍安澜抱着琴起身,看起来清秀瘦弱的样儿,个子却跟御邵湮差不了多少。故彦暗地里咋了咋舌,腼腆的朝着他点了点头。 “霍军师去忙吧。” “请便。” 故彦的目光多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儿,一直到他过了转角,看不见才作罢。御邵湮目光灼灼,盯着那棕黑的棺材,欲前而止步。 “你可以自己静静。”故彦指了指那头的圆桌,轻轻叹了声,“我在那边等你。” 其实他也拿不住御邵湮对天藏究竟是个什么态度,可血浓于水,毕竟是为救他们闯仙界才会遭此一劫。命数之言,倒不如说是欠下的债。 “不必了。”御邵湮拉住他的胳膊,心底凉如寒冰,最终面上冷冷一晒,“没有什么好静的。” 天藏是什么为人,他岂会不知的?轻易落败在封臣手中,他根本不信,亦或者,不愿信。 “去看看吧,毕竟是你外祖父。” 故彦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的话说不出口,只能用行动来表达。何况他始终在瞟那边素未谋面的神使,此刻正是搭讪的好时机,得先避开御邵湮才是。 御邵湮沉默了片刻,面上的寒冰没有丝毫融化的迹象,沉如墨的黑瞳泛着点点猩红,看的故彦心脏都漏跳半拍。 “好,师父等我。” 如胶似漆,浓情蜜意。这些天太过放纵的感情,让故彦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这大庭广众之下,他想摸摸御邵湮的脑袋,却又得止住,最后变成一声长叹,销迹在自己的心中。 在小徒弟还没有成为毒霸一方的boss之前,人前的形象很重要! 一扭头,便朝着神使的方向走去。御邵湮转身抚着光滑的棺壁,不言不语,只缓缓合上眸子。 青山远黛,白云空流。 宾客走一波,又来一波。薄衣缟素,真心哭丧也好,虚情假意也罢,凡且入殿之人,便无敢有放肆之为的。 神者将酒盏搁置在桌上,对眼前不请自来的人并无多少好感。冷音浑厚,如雷贯耳,“阁下究竟有何事?” “”这下可难为了故彦,他只想着跟神者套套近乎,却压根没考虑要从哪一点切入话题,索性木着一张脸,开门见山,“我想求神界的通行令。” 倒是真的一点都不客气。 神者也不生气,只是一愣,迅速恢复了云淡风轻的神态,“敢问,何故?” “不久前前往仙界的一位神者,跟我说了些奇怪的话,之后突然就消失了。”故彦澄澈的目光与其对视,看似无比诚恳,“仙界责我谋害之罪,逼我堕魔。”略微一顿,又补充道,“我不愿背负罪名悔恨一生。” 神者顿悟,一针见血,“你想重归仙位?” 故彦垂眸不答,留给人默认的意味。重归仙位?大概是不会了,只要想到封臣那张虚伪的脸,他就觉得烦躁。 神者眸光微闪,冷峻的面色染上几许春风,温暖停歇在眉梢之上。葱白的仙指递送上一枚玉色的扳指,“来找我。” “”在对方尚未做出反应之际,神者大人又不急不缓地加了一句,“我要听真相。” “这就是真相。”故彦斩钉截铁的回答道,接过玉扳指之后还觉得有些不真实,牢牢地攥在手中,“多谢。” “你的长相虽然并不出众,眼睛却很漂亮。”神者淡淡一笑,毫不客气地戳穿他的伪装,“但是看起来太假,不适合你。” “” “穹天。”一缕青丝从神者耳边垂下,衬得他气质更显纯然,声音也愈发轻快,“我的名字。” 那是一种被当作所有物的觊觎感,故彦像后挪了挪身子,避开初次相见就显出唐突的炙热视线,“我有爱人。” “他很弱。”神者执起桌上的酒盏,朝着御邵湮举了一下,继而浅浅的抿了一口,“需要你保护的人,和可以保护你的人,会成为艰难的选择吗?” “他很好。”故彦脸色微沉,一如既往的护短性子泛滥,对这突如其来的指控表示不满,“他会变强,比所有人都强。” “天藏和由秋芷的血脉。”神者眉目疏朗,“真是可惜了” “”故彦不解,对方话中有话,似是无心之言,又似是暗藏玄机,着实让人有些不安,“有何可惜?” “可惜先遇到了你。”神者站起身,修长挺拔的身形投下阴霾,将故彦笼罩其中,继而俯身,附在他耳畔低语,“归墟,是你,先招惹我的。” “” 简直莫名其妙!故彦耳朵被被吹的发痒,哆嗦着往旁边坐了些。细细咀嚼神者的话,几番下来,倒是那声‘归墟’最让他心中慌乱。 神者居然认识他?而且居然调/戏他? 冷香浮动,渐远渐淡。故彦看着逐渐在视野中模糊的背影,想起那日在仙鹤居的神者所言,陡然生出一个大胆的念头。 ‘神界祭祀卜卦,六界灾祸将至,异星不是双生,而是三生——魔头、救世者、解铃人。圣非圣,贤非贤,善非善,恶非恶。正邪相生而相克,解铃还须系铃人。’ 如果魔头是御邵湮,救世者是沈书锦,解铃人是他,那么这一场即将到来的六界灾祸岂不是因他所起。 正常情况下来看,男主和反派都算是‘主角’。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就说明,在某个他没有意识到的时刻,这本书强行让他成为了第三个主角。 居然还带自我完善和更改剧情的?那怎么不给他一个可以开金手指的绑定系统?一点爽文的基本常识都没有! 这是完完全全被套路了呐,难为他替那么多小说配图,怎么就没想到自己穿书也是一个大写的信号?整日傻乎乎的跟着男主反派屁股后面转,现在也该翻身做做地主了。 “师父”御邵湮揉了揉他的脸,“师父” 故彦回神,眼神迷茫,还沉浸在自己的沉思中,无所适从,脸颊被搓的通红也没想起来生气,“怎么了?” “你”御邵湮正要开口,却瞥见他手中紧攥的玉扳指,眉色一变,“这是什么?” “没什么”故彦淡定的将玉扳指收入乾坤袖,本能的不想现在就告诉御邵湮这件事情,“你有想到什么?” 天藏会败给封臣,死于碧落剑下是已经意料之外的事情,可若说堂堂妖皇真的是毫无准备的擅闯仙界,更像无稽之谈。 活了千万年的妖,灵智通透,岂会像个无勇无谋的小角色,出场不久就领了便当。 可不仅事实如此让人大跌眼镜,就连之后发生的一连串事情,都让故彦深深的怀疑这些高位者是不是真的应了那句——智商跟情商向来成反比。 痴痴念念,为情所困的,都是傻的。 “霍军师请我们去厢房一聚。”御邵湮微挑眉眼,瞥向神者离开的方向,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师父认识神界的人?” “刚刚认识的。”故彦木着一张脸,内心无比苦逼,若是这小魔头知道刚刚他被神者狠狠的撩了,会不会直接气的暴走。想到那个神者完虐反派的场面,他心里就捏了一把冷汗。主动的走在前面带路。“霍安澜很奇怪,我们还是小心些为好。” “嗯。”御邵湮不急不缓地迈着步子,跟在他身后,“我会陪在师父身边,牢牢地看住师父,不会在让人有机可趁。” “” 最后四个字咬的太过用力,清晰的传入故彦的耳朵里。他只能默默扭过头,装作没听出来,总好过被这厮找借口惩罚,吻的头晕脑胀罢。 殿后的厢房里是燃了香的,但仍旧盖不住浓郁的酒香。那交融在一起的气息并不刺鼻,反而有种让人心猿意马的味道。 地上摆着一个红木漆的矮桌,霍安澜就跪坐在旁,提着长嘴儿冒热气的玉壶,清冽的热酒缓缓流入刻纹的精致酒盏之中,满则止,点滴都未浪费。 “坐吧。” 故彦喜酒却并非嗜酒之辈,饮之更是多讲究情调和氛围。可这热酒着实是香的诱人,勾/引的他身上火燎火燎的,只想品个痛快。 哪还管什么礼仪作态,两步上前就盘腿坐下,伸手要去拿酒。 “且慢。” 霍安澜毫不给面子的打开他的手,轻轻摇了摇头,在他万分纠结的眼神中,示意被冷落的御邵湮入座后,方才将酒盏稳稳的双手奉上。 当下故彦的馋意就散去大半。堂堂妖界军师屈身斟酒奉酒,他必然是无福消受。 “怎么不喝?”霍安澜岂能猜不到他心中所想,只是面上挂着看似纯洁无害的笑,引/诱道,“实打实的千年藏酒,今日才开封,你当真舍得错过?” 故彦的脸颊泛着淡红,闻言喉结滚动,咽下口水,别开头不看,只那酒香萦绕在鼻头,险些克制不住。 “霍军师不必如此厚待。”御邵湮黑眸沉静如水,暗藏无人可见的汹涌波涛,碎冰沉浮,高深莫测,“有话还请直说吧。” 第五二章 能让御邵湮都尊称一声霍军师的人,自然不是泛泛之辈。何况就连封尘都敬让三分,无由更是出言称赞,这样的人,能躲多远就躲多远才是上上之策。 “仙帝派遣使者前来,你怎么看?”酒香缭绕,停留在舌尖的涩。霍安澜保持着呈酒的姿势,袖口露出一节藕臂,对故彦的反应暗觉有趣。青丝拂过鬓边,带着些许瘙痒,“我请你们来,不是要为难你们的。” “封尘甚少离开仙界,性本多疑,此番应是试探。一试妖皇是否真的玉损,二试妖界对他是否有囚困之心。” 强龙不压地头蛇,仙帝若因赴丧帖之约而被瓮中捉鳖,定成六界笑谈。故而遣仙界使者,明面上倒也过得去。 御邵湮接下酒盏,递到故彦唇边,“师父尝尝。” “”故彦朝着霍安澜点了点头,眸里存着星星点点的,就着御邵湮的动作啜了一口。这酒很绵,除了浓郁的谷香,滑过喉间时,居然没有丝毫辛辣的之感,“好酒。” 双手接过,一饮而尽。 “如果是你”霍安澜对这说法既不赞成也不反对,只是提了酒壶将空杯斟满,偏头露出一个笑,“会如何做?” “杀了使者,跟仙界宣战。”御邵湮几乎脱口而出,黑眸爆发的怒气染着猩红,震得故彦险些洒了酒,“妖界大丧,只用区区散仙使者打发?未免,欺人太甚了罢。” 霍安澜眼底滑过一丝欣赏,收起笑意,突然沉目。帘幕帐落,那后面藏着一个人,神色安详的平躺着,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就着跪地的姿势拱手行礼,“霍某愿辅佐少妖主统领妖界,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 那已经断了气的人,可不就是仙界派来的使者吗?绕了如此大一圈,故彦总算是看明白了。打从一开始,这霍安澜就是打着赶鸭子上架的注意,想让御邵湮继承妖皇之位。 他连酒也顾不得喝了,同样焦急的等着御邵湮做出反应。 “我虽有天狼血脉,但是却无法化形。”御邵湮沉静的看着霍安澜,指尖轻敲在红木桌面上,“妖界重视血脉,又不胜拘束,恐难以如愿。” “当替少主铺路。” 这话中之意,已算是祈求了。天藏这一生万载却只有邵纤柔一个半魔半妖的女儿,还被人界的渣男伤害的体无完肤。妖皇之位的继承者,名正言顺的便只有御邵湮一人。霍安澜此举,势在必得。 “答应吧。” 故彦握住他的手,木着脸对上他的视线。霍安澜固然是聪明的人,他的每一个决定,都建立在对方的弱点之上。打从当初妖界大军攻占仙界救人开始,就已经决定了这个算不上请求的请求会被接纳。 御邵湮修炼进程日进千里,不久便能成为地方一霸,无人匹敌。他现在最需要的,是权,能够替他铺路,解决一切困难的强权。 “好。” 御邵湮应了,心里却愈发的沉重。天藏因为无求,所以随性散漫,妖界好坏,皆不在管控之下。虽然不知道霍安澜用什么手段集结妖界大军,但他若登上妖皇之位,那必然是要背负一生的骂名。 霍安澜从一开始的问题,再到给他看仙者的尸体,就设了一个让他逃不掉的局。不是因为妖界无主,而是因为,这一场殃及六界的大战,必须由他御邵湮亲自拉开帷幕。 “请给属下三个月的时间,加冕仪式定不会差强人意。” “太久了。”御邵湮摇了摇头,伸出一个手指晃了晃,“一个半月。” “”霍安澜微愣,继而想到了什么,眸色暗沉,“是,属下必然竭尽所能。” “静候佳音。” 故彦看了看桌上的酒,又看了看起身准备离开的御邵湮。这对话听得他云里雾里的,但也懂了个大概的意思,一个半月之后,御邵湮便要成为这妖界正主了。 “少主夫人,还请暂留。” 霍安澜分明是对他有话说的,可他却一点也不想跟这个危险人物待在一起。御邵湮弯下身安抚似的握了握他的手,那模样居然像极了宠爱嫔妃的帝王。 “” 看来他是有必要反思一下,如何重振夫纲了。直待御邵湮离开关上门,故彦收起眼中的情绪,冰冷的脸色没有些许动容。,看着空空的酒盏,不愿先开口说话。 “少主夫人觉得这酒如何?” “”对这称呼故彦是当真无力吐槽,可他既然留下来了,那必然没有畏缩的道理,“世间极品,当之无愧。” “少主加冕那日,会封埋百坛古酒。千年之后,不知少主夫人可还有意共饮?” “你到底想说什么?” 故彦不比御邵湮,对霍安澜了解甚少,所以这种打哑谜的交谈方式他更是嗤之以鼻的。如果可以,他更希望能够安安静静的品酒。 “少主夫人当真不知?”霍安澜剑眉上挑,“少主逆道炼魔,虽修为日进高斗,可根基不牢,早晚要被反噬,走火入魔。” “我知道。”他怎么会不知道?那壶酒已经空了大半,喝的时候不觉,现下后劲上来的迅猛,故彦的脸色都染着潮红,“我不会让他出事的。” 神界的信物已经到手,尽管对那个神者还尚存疑虑。但是为了御邵湮好,龙潭虎穴也该闯的。何况他也不是以前的归墟,带着三分之一的主角光环,怎么着也能活到最后几集吧。 “哦?少主夫人有法子?”霍安澜见他已经有些醉意,便从桌底下拿出一把古琴,摊在腿上,“愿闻其详。” 琴声起,落尽繁世沧桑,引着浓香酒意一发不可收拾。 故彦努力的睁开眼,他可没忘记这人是以琴乐为武器,杀人于无形的。指尖被掐的快要出血,才重重的吐出一口气,“神界有一深潭,名唤脱骨香。可通筋脉,可塑骨骼,可聚灵魄。” 琴声陡然变调,霍安澜眸光闪过诧异之色,继而抚平琴弦,续道,“神界排外,无召不得往。况且少主的情况持续恶化,怕是撑不到成神之日。” “我自有妙计。”故彦挥了挥手,借着醉意,将心中的疑虑问出口,“连你都知道了,那御邵湮晓得多少?” 霍安澜但笑不答,“少主夫人您可是醉了?” “后劲虽大,但还不至于让我晕头转向。”故彦喉间闷闷的哼了一声,意识清醒的蹙起眉头,“霍军师对天藏之事的反应出人意料,想必还藏着掖着一些事吧?” “”琴音倏停,霍安澜神色微冷,凶气毕露,一瞬而拭,语气生硬了几分,“少主夫人,您醉了,我差人送你回去。” “我不闻不问并非因为愚昧,而是邵湮命中注定有此劫难。”故彦摇着头,舌尖发麻咬字都变得些许模糊,“我虽猜不到你们到底有何计谋,但是他绝对不是你们可以掌控的人。所以,千万不要背叛他。” 酒后真言,这些话可都是故彦的肺腑之言。若是别人听了,定当觉得是威胁,翻脸也极有可能。可偏偏此人是霍安澜,听在耳里,更是记在心里。 “多谢少主夫人提点,属下没齿难忘。” 霍安澜搁了琴,正打算去屋外唤人进来送故彦回去。不料门刚打开,就瞧见了御邵湮的脸。竟是他大意了,忘了这茬。 准妖皇大人岂会放着自己的娘子,孤身奋战,深入虎穴? “完璧归赵。” 霍安澜笑了笑,错过他的身子,就准备离开。 “天藏他”御邵湮微做停顿,“是真的吗?” “少主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霍安澜摇了摇头,手指微拢,里头的琴就飞到他怀里,屈身一礼,“属下告退。” 霍安澜走了,御邵湮看着已经趴在桌上昏昏欲睡的故彦,落步无声,沉墨的眸里思绪不辨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桌案上的酒壶差不多见底,他伸手摸了摸师父滚烫的脸颊,颇有些哭笑不得。刚想将之打横抱起,浓郁的酒香就随着一个饱嗝弥漫的到处都是。 刚刚在外头吃了那么多吃食,又喝了一壶千年的藏酒,能不撑吗? “好热。”故彦扯了扯衣口,被热气蒸的难受,感觉到御邵湮的亲近,主动握着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蹭了蹭,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嗯好舒服。” 御邵湮黑眸倏然暗沉,蹲下身,用另一只手拂开他额间的碎发,冰凉的唇轻轻触碰他的耳垂,低沉的声线带着些许蛊惑之意,“想不想更舒服?” 第五三章 耳边被鼻息喷的痒痒的,故彦扭头仰着脖子,迷蒙的眼神看着御邵湮,紧接着就朝他的唇上咬了重重一口。 这一下可是没有丝毫分寸的,顿时口腔里就充满了血腥味。故彦咂吧着嘴又狠狠吸了一口,撩的对方被疼痛刺激的火起,才别来头,吐了几口见红的唾沫。 “什么酒,这么难喝。” 御邵湮的眼神愈加幽暗,唇上红肿一片还在不断的往外渗血,只是不显狼狈,反倒生有一种妖冶的美。只可惜已经醉的舌头打结的罪魁祸首还没能仔细欣赏,就被人按住后脑勺就吻的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纠缠着丝丝酒气,滚烫灵巧的舌刮过上颚,一下顶在舌根,一下又扫过牙根,无法闭合的唇角溢出晶莹的唾液,滴落在两人的衣袍上。 前襟被拉扯的凌乱,露出偏白的胸膛,性/感的线条从不算明显的胸肌一直延伸向下。御邵湮的喉结滚动,身体像是着了火般,比醉酒的人还要滚烫。 “不能碰”故彦张着被吮吸红肿的唇,总觉得有些不对经,嘟囔着推开刚才的冰块现在的热火炉,不满的抱怨道:“烫。” 软绵绵的胳膊使不出力气,就像女人的推搡,御邵湮表示毫无压力,将之唇上的腥甜舔干净后,热吻便继续下移 “娘子,你醉了。” “我没醉” 沉浸于酒色之中的两个人都没有发现,不远处地上的仙人尸体突然变成一团绿色的烟雾,顺着窗口缝隙溜走,不留痕迹。 去而复返的霍安澜摇了摇手中的乾坤青釉瓶,继而揣入怀中,躲在窗角底下听里面传来的暧昧声音,眸色像是点燃了火一般,焰光闪现。 口里小声地嘀咕了两句“非礼勿听,非礼勿视”,一甩袖,又潇潇洒洒的走了。 这里明明是他的寝殿!罢了罢了,看在准妖主的份上姑且先借他们用两个时辰。 事实证明,对于【哗】大【哗】好的反派大大来说,跟师父孤男寡男独处一室的好时光,两个时辰是绝对绝对绝对不够的。 故彦伸手揉了揉发胀的额心,一睁眼,便是御邵湮俊俏的脸。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刚想坐起身,身下就传来异样的疼痛。 “唔” 故彦浅浅的低吟了一声,翻了个身,侧面朝外,避免某处直接挨着床板。身旁熟睡的毫无戒备的人长臂一勾就挪了过来,脑袋在他的脖颈处满足的蹭了蹭。 身上很清爽,应该是做过了事后清理。衣服不翼而飞,看来被脱得也很干净。故彦眉心突突直跳,特别是扭头看了一眼御邵湮香甜的睡姿后,很想找个洞钻进去。 男人嘛,酒/后/乱/性,都是正常的 正常个鬼啊!!! 昨夜的疯狂隐约还存在脑海之中,虽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让人害羞的事情,但是他身上的‘四苦’,根本就不允许他们这样肆意妄为。 从阿逻的表现来看,她的话多半是信不得的。只要想到御邵湮多半现在中了蛊毒,他就想很狠踹他两脚。 果然都是下半身思考的东西,仔细想想,如果昨天是他,醉醺醺的美味送上来,断然也没有不收的到底。可是 故彦捂住脸,他这些都是什么破比喻。 “你在看,我就忍不住了。” 御邵湮闭着眼,长睫微颤,感觉着师父复杂的目光在打量自己,唇角向上勾起弧度。 故彦一把扣住他的手腕,脸色渐寒,“睁开眼睛。” 御邵湮的身子僵硬了一下,随即缓缓睁眼,睡意未泯,精致面容若鬼斧神工,黑瞳灼灼,燃着未歇的火光,没有丝毫异样。 故彦眉头一皱,心中闷着口气,翻开被子,拿过床头的衣袍一披,就起身朝着外面走。御邵湮知道这次又惹了师父不快,长长呼出口气,连忙下床追了去。 “站住。”这里不是昨日他醉酒的地方,门外不远是一条清溪,潺潺水声,翠竹深林,山间小屋,妖界居然也有这种地方。故彦负手而立,背对着御邵湮,想要骂人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词,“我昨日喝醉了,难道你也醉了吗?” “” “找到解药之前,我们不要见面了。” 他适才抓住御邵湮的胳膊就发现脉象微弱,有心梗之症,分明是蛊毒转移的症状。‘四苦’发作,见则动情。 御邵湮的唇翕动了几下,欲言又止,最终只轻轻应了声,“都听师父的。” 故彦诧异的回过头,他说不见面,多是有些赌气成分,总觉得这种回答不应该是反派的风格啊,可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脑袋胀痛,只想着得赶紧去找那仅存的知晓‘四苦’解毒方法的人,再回来好好收拾这个任性妄为的小东西。 “最多一个半月,我会回来参加你的加冕仪式。” 御邵湮神色倏暗,“师父要去哪?” “找解药。” “我陪你去。” “不是说都听我的吗?”故彦瞥了他一眼,“你留在妖界,我去找解药。” “可是”御邵湮脸色微白,还想说些什么,故彦打断了他的话,“没有可是,我不想自己偷偷溜走,那样,你会连我去哪里都不知道。” “” 不得不说,这个威胁正中御邵湮的软肋。一想起曾经三百年找师父的痛苦他根本不敢想,在发生一次,他会变成什么样。 故彦话一出口,其实是有些后悔的。可是对软硬不吃的御邵湮,他是真的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想要伸手揉揉他的脑袋,最终还是狠心转身,离开。 “为什么不告诉他?” 霍安澜抱着琴走到御邵湮身后,一撩衣摆,盘膝坐地,将琴架在腿上,指尖拨弄,顿有琴音旋旋而出。 御邵湮背对着他,目光一直看着师父离开的方向,久久没能回神,“跟他做的那些比起来,这些根本不值得一提。” 他摇了摇头,也坐下来。身前不远处溪水东去,青叶摇摆,倏然被风吹落,残叶满地。 “少主真的放心?一旦离开妖界,我们就无能为力了。” 御邵湮不答,伸手捂住被刀绞般疼痛胸口,额间全是细细密密的冷汗。霍安澜见状,收起了似笑非笑的表情,飞快的拨出几个琴音,击在他背后的穴位之上。 “再这样下去,连一个半月都撑不到了。” “一个半月。”御邵湮咽下口中的腥甜,缓缓阖眸,“等他回来。” 参加加冕仪式。 另一边的故彦刚准备离开妖界的结界,却意外的见到了云黯。自从仙界一别,就未曾再见,纵然他整日都跟御邵湮腻在一起,可就是没看见云黯的身影。 按照御邵湮的说法,云黯被遣来妖界协助霍安澜办理天藏的丧事。 今日乍然相见,心里到是有种说不出感觉。 “老祖,好久不见。”云黯扭着尾巴,仰着脑袋看他,“敢问老祖现下可有空?” 故彦微微挑眉,“哦?你找我?但说无妨。” 云黯看了眼妖殿的方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金色的竖瞳渐渐冰冷,让故彦的心底一凉,不好的预感仿佛即将上演,一个又一个不曾所知的真相让他应接不暇。 这一言,便要追溯至三百年前。 御邵湮替冥王做事,得到了赤泽神剑后,想回御府替邵纤柔报仇。不料,他深夜赶到之时,御府早已笼罩在黑雾之中,两百人口全都倒于血泊,却意外的都留着气,长进短出。 月黑风高,那个凶手就站在他面前,远处被踢倒的灯笼着了火,照着对方干净的青色衣衫,没有溅到一滴血迹。云黯本是受了重伤,正缠在御邵湮的腕上沉睡,被这戾气震的清醒过来,缩着身子动弹不得。 “你是谁?” “天命。” 青衫男人带着诡异的白色面具,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嘶哑的可怕。御邵湮用赤泽指着他,却无法在前进一步。 “你究竟想做什么?” “这是你的血债。” 男人如是说到,御邵湮的身体开始无法控制,手腕一转,赤泽就刺向地上一个睁大眼的老奴。一剑穿喉,温热的腥血溅了他满脸。 “杀光他们。” 御邵湮猛地抬头看向对方,身体却已经率先向着另一个人攻击过去。像是砧板上濒临死亡的鱼,一条又一条死在侩子手的刀下,两百口人无一生还。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做?” 当他跪在地上,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手上粘糊的血液时,男人一脚踢飞了他,然后踩在他的胸口上。 “不能控制自己,是不是很痛苦?想变强吗?”自称天命的男人俯身看他,“等你超过神的那一天,你就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了。在此之前,我会一个个杀了你在乎的人,无论是仇人,还是爱人。” 御邵湮喷出一口血,双手抓住踩在胸口的墨靴,双目圆睁,“你是神?” “我是只有神才配知道的存在。” 天命似乎低低的笑了一声,捡起地上染血的赤泽,朝着御邵湮的额头刺过去,在即将碰触的那一刻,剑尖一转,擦着他的脸颊深深钉入地面。 第五四章 那是御邵湮第一次见到天命。按故彦的理解来说,就是第一次被天命完虐。御邵湮身上背负的御家血债,以此祭剑,非他本意。 随后被所谓正道人士一路追杀,多以除魔卫道为由想要抢夺神剑赤泽。御邵湮当真是九死一生,最后逃到酹隐宫,只为遵守三月之约。 “三百年前老祖您失约过一次,只希望三百年后,您不要失约第二次。” 云黯的金瞳一瞬不瞬的盯着他,隐约带着些许摄人的复杂。 “” 想要辩解的话,如鲠在喉,当初无论原因为何,他终究是失约在先。可今时不同往日,云黯无非是怕他一去不返。 “不会的。”故彦轻声答道,“照顾好他,我一定会回来。” 本就只是为了寻解药而离,当属轻而易举之事,可被云黯的一席话搞得气氛沉闷,连带心情都变得愈发沉重。 到底是因果相生,他一直以为御邵湮变成如今的样子皆是因他而起,可‘天命’似乎又在其中扮演着非同寻常的角色。 天命法则。故彦闭眸沉思片刻,咒语出口,结界一开,狂风骤作,卷起他的身子堕入其中。 云黯在原地咬了咬自己的尾巴,仔细考虑了一下自己有没有多说什么。打从当初在仙界就有的不安一直到现在还没能消散,比起饱经磨难的主人,他更希望出事的不要是这位老祖才好。 这次的出口似乎有些不同寻常,故彦轻飘飘的浮在空中,身体在缓慢的下降,尽管不用灵力,仍旧没有产生失重感。 这是哪里? 故彦胸口发闷,摸索着前进。四周没有一点亮光,伸手不见五指,在黑暗的笼罩下,他根本什么都碰触不到,仿佛落在一个被抛弃的地方,感受不到生命的气息。 他是没想过出门不利这一说法的,连通的结界向来随性变换出口。好巧不巧,他就撞大运,落到这样一个鬼地方。 “有人吗?” 故彦根本不确定自己的声音是否真的能够传向四周,脚下踩不到实地,这种感觉倒还真是有点像外空漫步。 真是一点也不好笑! 他的眼睛在黑暗中虽然很亮,可能见度实在太低了,让人不得不怀疑这地方是不是地下哪个未知的无底洞。可是温度不冷不热,着实是有些奇怪的。 “你来了?” 难辨音色的声,让故彦后背一凉,紧接着眼前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散发着柔光的球体,似乎是配合他的适应程度,开始一点点变亮。 故彦微微眯起眼睛,光球发给他的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绝对不会错。 是人?是鬼?还是什么奇怪的神物? “我等你很久了。” 光球的声音不带感情,像是履行某种责任一般,一旦确认了他的身份,随即便有一股强劲的拉力扯着他飞速前进。刺骨的风让人根本无法睁眼,动弹一下都难,更别说想要开口说话。 故彦决定不做把口水弄得满脸都是这种蠢事,所以紧紧咬着牙,闭着眼,全然不知道到底飞向哪里,又飞了多久。 “异界之匙,有缘可见,得窥天机,亦真亦假,风活成魔。” 终于脚踏实地的感觉,令故彦松了一口气,可随之而来的传诵之音,又让他紧张起来。虚无的黑暗中漂浮着一座富丽堂皇的金色城堡,分明是白壁翠瓦,远远看着却像是镀了金。 光球悄然无息的落在他的掌心里,除了仍旧耀眼的光,变再无其他动静。 兜兜转转,他还是到了此处,那个冥冥之中总是召唤他的地方——幻境之匣。 只身现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止了一般,似乎除了进去一探究竟,他已经没有别的退路。 故彦一直不想来这里,是有原因的。如今被迫而至,空无一人的大殿更加坚信了他的想法。 无论是对这个世界的存在抱有好奇心,还是对自己本身产生了怀疑,他都不想接触这个真相。 能避而远之,便是最好。 不愿做奇怪的救世主,也不愿做所谓的解铃人。他本就是误落殊途的非池中人,又为何要呕心沥血,救这苍生万千? 因果定数,早有恩怨。这是被神主宰的世界——不是属于他的世界。 “你想回去吗?” 空荡荡的大殿回响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琵琶曲,惊然而觉,似乎打从他踏入这里,负面情绪就开始不断的膨胀,被压抑在心底深处的声音呐喊叫嚣。 他想离开。 并非以前不曾想过,只是从来没有如此强烈的想过。 照他那随遇而安的性子,能同御邵湮并肩而立已是知足,就连仙帝也敢冲撞,如今勉强也算在妖魔人三界小有名气,又怎会日日想着离开。 可那一声不辨男女的问话,重重捶在他心头,让他蓦地一愣。 “你能让我回去?” 错位的空间,错位的身份。归墟老祖,本不该是他。 那头低低的笑了一声,阴阳怪气的让人觉得不爽。琵琶声陡然一扬,又极速下坠,最终却衔接上平缓悠扬的轻轻曼调。 空中突然飘落下纷纷扰扰的雪花,落在颈间,带着些瘆人的凉意,只一眨眼的功夫,面前的场景就突然变了。 墨靴陷入三寸厚的白雪之中,寒风呼啸,刚呼出一口白气,眼睫上就结了冷霜。四周青松高壮,挺挺而上,直入云霄。 身后的朱门有两个不住哆嗦的打坐小童,脸颊冻的通红,周身一层薄薄的灵力在风雪中摇摇欲碎。 这落了雪后银装素裹的地方,寒气似乎要侵入肺腑,故彦打眼一瞧,就辨别了出来。 竟是那阔别多年的酹隐门山脚,穿山小道蜿蜒曲折遥望无终。那顶上该是有条绳索能通达第九峰他的殿阁,恍然又见,仿佛故地重游,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还跪着呢?” 远处跑来个小人儿,抽了抽通红的鼻头,小脸皱成一团。故彦想了半天,才猛然记起他是谁。可不就是被他从掌门那儿要来的,专管膳食的小童阿淼? “是啊,看着怪可怜的,你去求求老祖也好?”那其中打坐的一个小童哼唧了两声,脖子往衣服里缩了几分,“毕竟老祖也没说过要不准他回来呀?万一出了事儿,传出去怕也有损门声。” 阿淼偏着脑袋想了片刻,伸手拢紧衣领,搓了搓红扑扑的小脸,“言泽师兄情况也有些不对,我这就去见老祖。” 言泽?这不是沈书锦在酹隐门的赐名吗?故彦本是站在门里,现在朝着外头一望,不远处跪着个小小的身影,熟悉的让他心头震慑,脚下无法控制的朝着那处移动。 转头向着山上奔跑的阿淼像是没有看到他一般,径直从他身边穿过,带起的冷风夹杂着些许冰雪,惹的他颤了一下。两个小童东倒西歪的躲着愈发猛烈的暴风雪,对他更是没有尊敬之意。 “这么大的风雪,总不是办法,不若先让言璋师叔进来吧。” “门规例律白纸黑字,你想被逐出师门?” “” 先前的小童顿时噤声,低头不语,专心调动灵力保持身体的热度。 故彦若再不知是什么情况,未免就太不专业了。此情此景,分明是当初归仙之日。那里跪着的几乎被风雪掩埋的人,正是他心心念念的小徒弟言璋,如今的准妖主御邵湮。 明明步伐沉重,每前进一步都会深深陷入雪地,可当他抬脚之时,地面上却不留任何痕迹。他这才幡然醒悟,自己处于的并非是三百年前,而是幻境之中。 站在离人儿三步远的地方,他便不动了,静静的看着御邵湮黑睫上的晶雪和惨白的唇,心底某处再隐隐作痛。 “你走吧。” 道袍生风,随阿淼赶来的重渊,只一个照面的功夫便想打发御邵湮离开。醇厚的灵力裹住身体,青丝招摇,不沾雨雪,与硬生生抗着的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我没有失约,让我见师父,他答应让我回来的。”御邵湮哆嗦着唇,声音都在打颤,半仰着头乞求,黑瞳幽亮,满是希冀,“阿淼,师父呢?” 阿淼有些不忍心的别过脑袋,揪紧了重渊的衣角,“言泽师兄遇到突破瓶颈,危在旦夕,老祖刚刚赶去了第五峰。” 御邵湮眼中的光几乎是瞬间就熄灭了,连附在他手腕上冬眠的云黯都不安的抽搐了一下。故彦看着他黯然失色的目光,和发抖的身体,胸口闷的连呼吸都变得难受。 “没关系,我等等就好,师父回来的。” “你不必等了。”重渊一挥手,拂尘轻轻扫过他的额间,温热的灵力传至他的四肢百骸,冻僵的身体顿时又活了过来,“归墟乃仙者,无欲无求。下凡时限已至,即归仙界。” “你骗人!师父不会丢下我的!” “冬雷阵阵,仙神归位。不出一个时辰,你必见真相。” 重渊拂袖而离,留下阿淼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看着御邵湮,“言璋” 御邵湮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随即敛眉不语。 阿淼无奈,跺了跺冻麻木的双脚,最终还是离开了,他修为本就不高,御不住寒风凛冽,着实没必要在这里陪着枉送性命。 第五五章 故彦不记得站了多久,总之双腿动一下就感觉的阵阵酥麻,继而传来的疼痛差点逼出了他的眼泪。 御邵湮跪着,他就陪着,直到天边阵阵冬雷,金光乍现。御邵湮的神色从黯淡变成悲凉,天地苍茫,衬着他额头逐渐显出的一点艳红朱砂。 心有执念,额生朱砂。 呼出的白气让视线愈发模糊,故彦捂住疼痛的胸口,再也忍不住探出手去,想要摸摸他毫无血色的脸,出言安慰,却发现喉间哽咽,霎时无言。 骨节分明的手指穿过御邵湮的脸,无法触摸到真实的肌肤。此刻的故彦如同幻影一般,仅是虚无而非实像,除了看着,感受天地悲凉,便只剩束手无策,坐以待毙。 “师父” 苍白的唇间吐出细细的轻唤,身体被风雪覆盖,连长睫上都冻出了冰霜,眉间更是坠着冰凌,整个人都像是被冻住了一样。 “我在我在” 故彦张着嘴,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相同的话。可是御邵湮听不见,感受不到,只是挪动着刺痛的双退,膝行着向前。 雪地上留下的划痕,转瞬就被再次掩埋。守门的小童昏昏欲睡,头猛然一坠,清醒过来。睡眼惺忪,落在离门不过三尺的人身上,顿惊,摇醒靠着自己肩膀睡着的人,拦在门前。 “你你这是作何,没有门令,我们不能放你进去的!” 御邵湮没吭声,只是继续跪着向前滑动。直逼近到朱门口,红着眼哈出一口白气,每一个字都咬的清清楚楚。 “让我进去。” 故彦站在他身边,随着他的移动而移动,清楚的看见他手臂上暴起的青筋,血脉在寒冷中受阻,被冻得僵硬的肌肤已经出现了青乌的创伤,触目惊心。 “可是” 那小童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旁边的人拉扯衣角,蹙眉噤声。 “言璋师叔,你别让我们为难了。” “让我进去。” “”那小童脸色霎时难看的只能用吃了苦瓜来形容,恨恨的一跺脚,“罢了,让你进去便是。但是老祖已经归了仙位,你就算进去也见不到他的。” 御邵湮如何不知道?但是他不信,不愿信。除非亲眼所见人去楼空,否则他就是爬也要爬回第九峰,跟师父认错,重新拜入师门。 “你真让我失望。” 一人从天而降,落在他身前,掸去肩头的雪花,衣袖一挥就让两个小童双双昏迷。负手而立,银白的面具不辩真身,青衫委地,墨靴踩在御邵湮的左手上,一碾转,就听到骨节碎裂的声音。 “起来,拿起你的剑。” 故彦瞳孔骤缩,死死的盯着那只脚,凝聚灵力的手几乎是瞬间就无能为力的穿过那人的腿,身体前倾,让他差点摔倒。 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御邵湮半垂着脑袋,散乱的墨发上覆盖的雪一点点渗入头皮之中,脑袋都被刺激的发痛。 男人似乎低低的笑了一声,收回脚,继而又压在他的右手上,“既然不拿剑,这只手留着也没用了。” “不” 故彦看到这一刻,心脏几乎都要跳出来了。但是男人的脚却在开始慢慢用力,十指连心的疼痛,这残暴的酷刑到底是令麻木的御邵湮颤动了一下,抬起腥红的双眼,满是嗜血的恨意。 “” “没错,就是这个眼神。”满意的收回了脚,看着深深陷入雪里已经扭曲的手指,男人‘呿’了声,蹲下身掐住他的下颌,粗嘎难辨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你记住了,这才是你,真正的你,为了血腥和残暴而生。” 御邵湮咬着牙,嚼着不知何时涌上口中的血液,冷冷的道,“滚开。” “呵。”男人闻言轻轻推了他一把,看着他摔进雪地里,起身踩住他的胸口,“别忘了我说过的话。” “” “我会杀光你在乎的人,一个又一个,包括”微顿,修长的手指朝着空中西南方向轻轻一点,“他。” “天命。”御邵湮偏头唾出一口血,难以想象一个九岁的孩子能够拥有如此凶狠的目光,腥红的眸里印着男人的样子,燃烧出炙热的火焰,“你一定会死在我的手上。” “拭目以待。” 天命突然仰天大笑,只是带着面具的脸看不到真容,不知道此刻的表情是如何的肮脏下作。御邵湮双耳轰鸣,再也控制不住,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风雪依旧未歇,故彦与他不过一步之遥,却连触摸都做不到。背心突然一凉,太过强烈而无法忽视的被注视的感觉让他不得不把目光上移,对上一双没有丝毫感情的眼睛。 天命能看见他 故彦不敢置信的张着嘴,轻轻蠕动了几下。 “为什么?” 为什么可以看见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御邵湮? 除了那双冷漠的让人害怕的黑眸,天命没有多说一个字。一个喘息的间隙,风雪袭来,他就不见踪影。 安静的仿佛根本就没有人来过,故彦泄气的身子软软的滑下,他坐在雪地里,看着不知死活的御邵湮,双目被吹的愈发干涩。 他伸手揉了揉刺痛的眼睛,再睁开时,眼前画面骤变—— ——风雪不现,暖殿热炕,火炉噼里啪啦烧的正旺。他正站在红木圆桌旁,淡淡的薄荷味从内殿里传出来,萦绕在鼻尖挥之不去。 “烧已经退了,只要今日能醒过来,就无大碍了。” 低沉闷重的嗓音带着些许苍老,故彦刚想进去,就发觉自己双退有些困顿。适才在风雪里,被天命惊吓,竟是忘了运用灵力,只那么一会儿工夫膝盖就被冻得渗疼。 这样一想,御邵湮直接在雪地里跪了那么久 故彦赶紧摇了摇头,把那些想法从脑袋里甩出去。不会有事的,三百年后都尚且健在,还能折腾的他死去活来,怎么可能在三百年前的幻境里死掉。 “师父” 细若蚊丝的梦呓清晰的传入耳中,让发愣的故彦身子一震,顾不得恢复身体的异状,两步就穿过幕帘,入了内殿之中。香炉青烟袅袅,薄荷香气中似乎还夹杂着其他若有似无的东西,只是故彦没那闲情逸致去探究了。 榻边坐着个穿灰袍的老道人,粗长的白眉顺着鬓边夸张的垂到下颌,白花花的胡子几乎小半都拖在地上。 这模样打扮故彦并不难猜出是谁,只是书中所写,和看到真人的感觉,总是迥然不同的。 言索和沈书锦立在他身边,均是谦卑礼貌的模样。反倒是床上冒着冷汗,呓语不断喊着师父的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老头摇着头叹道,“痴儿,痴儿啊!” 言索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抱拳弓背,“劳烦圣医了,妙手回春,让晚辈佩服。” 闻言,老头白眉一抖,哼唧了一声,“算这小子福大命大,遇上我在酹隐做客,否则就是神仙也难救他!” “圣医您可不就是神仙吗?”沈书锦偏头一笑,眉间青涩,“不不不,言泽多嘴了,这神仙跟圣医可是比不了的。” 圣医一捋胡子,扬眉,“算你有些见识。” 故彦在旁边当久了空气,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他只想知道御邵湮现在是什么情况,并没有心思看他们上演这些无营养拍马屁的无聊剧情。 “人已经救回来了,剩下的事情就非我分内了。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祸福旦夕,全凭造化。”圣医的拂尘扫过御邵湮的额间,布满细密汗珠的小脸瞬间变得干净清爽,苍白的脸色也隐约透出几丝血色,紧蹙的眉头舒缓,也停止了呓语,仿佛是从噩梦中脱离了出来,“倘若命不该绝,自会不日而愈。” “多谢圣医。” 见他有离去之意,言索和沈书锦都纷纷行礼恭送。 故彦跨步上前,作为灵魂体毫无压力的穿过沈书锦,坐在床榻旁,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一僵,又缓缓收了回来。 差点就忘记自己是碰不到御邵湮身体的。 奇怪的是,他能感觉到寒冷,热度,甚至可以像现在这样坐在床榻上,偏偏无法与人接触。故彦唇角别扭的扯了扯,最终长睫轻垂,遮住眼底泛起的精光。 言索去送圣医离开,沈书锦掀开香炉的盖子,又加了些桌上的料进去,方才走到榻旁的小矮凳处坐下来。双手撑着脑袋,精神奕奕的黑眸一瞬不瞬的瞪着御邵湮。 这个画面怎么看怎么违和。故彦神色戒备的盯着沈书锦,在他伸手的那一刻几乎要倾身护上去,不料沈书锦只是捏了捏御邵湮的脸蛋,然后眨巴着眼睛,莫名其妙的道: “难怪老祖总喜欢捏,感觉的确很不错。” “” 故彦一脸懵逼???? “你真是好运,能遇到老祖这样的师父。”沈书锦眼神稍显幽怨,对着昏迷的御邵湮开始自言自语,“虽然都说我比你资质高,但是老祖却总是对你更上心些。若非我是掌门师父的徒弟,老祖怕是正眼都不瞧我的罢。” 第五六章 真是愚昧可爱的男主。 故彦听着沈书锦的抱怨,挺希望自己可以现身,然后一脸高贵冷艳的告诉他,“掌门我也没有正眼瞧过几次。” 虽然他对掌门的印象一直不错,但是显然对方潜心修炼,终年处于闭关状态,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实在是没有正眼瞧的机会。 “师父根本就没有正眼瞧过你。” 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御邵湮睁开眼,接着沈书锦的话,让他张着的嘴来不及合拢,瞪着的双眼瞬间更加圆了。 “你你醒了?” 御邵湮眼神黯了黯,动了动胳膊想要支撑起身子,却触动指尖的伤痛,不由眉头微蹙。他的十指骨节粉碎,寒气侵蚀后伤的更重,被小木棍固定后缠了厚厚的绷带,无法动弹。 “这是哪?” “言索师兄的住处。”沈书锦压着他的肩膀让他躺好,“你伤的很重,暂时不要乱动。” 御邵湮的身子缩了一下,很明显的抗拒他的碰触,但是床榻的空间太小,怎么扭身子也躲不过。只是冰冽的眼神向刀片一样刮向对方,似乎恨不得将对方挫骨扬灰。 这是有多大的仇? 沈书锦对这总是莫名其妙的敌意百思不得其解,虽同样身在酹隐门,可言璋是老祖唯一的关门弟子,两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莫不是还记着当年比试台上的一掌之仇? 可那是无心之失,他也不知道对手是如此不堪一击的不是吗? “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御邵湮一愣,显然没想到对方会问的这么直接,随即想到什么,眼神骤然一冷,用被绷带包裹的手蹭开他的动作。 “你别碰我。” 也就只有男主的白莲花性格才能忍受的了这种蔑视吧,故彦在心里替沈书锦默哀了片刻。他坐在床榻上,明明离得这么近,却被视作无物。 幻境之匣,还有那个戴着面具似乎能看见他的天命 天命法则。 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故彦不知道,也猜不到,总感觉这些才是真相,不存在书中,却真实的展现在他的面前,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流着温热血液的人。 御邵湮只短短的清醒了一会儿,对沈书锦的态度除了嫌恶就是厌烦,脑袋一偏,朝着里头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屋外鹅毛大雪依旧纷纷扬扬的下着,里头却暖的让人直打瞌睡。 沈书锦自讨没趣,也不好一直跟他对着来。索性沉默不语,却又固执的替他换了手上的药。绷带被揭开的一刻,故彦双目几乎要喷出火来,要是他此刻能揍天命,他绝对会揍的这个该死的家伙后悔出生。 小小的手指肿了两三圈,细嫩的皮肤上全是触目惊心的血痕,骨节移位,甚至碎裂。故彦的灵识只需那么一扫,就能看的清清楚楚。 天命所谓的废了他的手,还真是一点也没有留情。 若非是修仙者,且骨骼经脉曾用圣水重塑,只怕御邵湮今生都无法再使剑了。 “言泽师兄” 外头传来低低的叫声,沈书锦将他重新包扎好的手放回到锦被里,搁下药品就起身走了出去。故彦眉头微蹙,看着香炉氤氲出的袅袅青烟,轻轻叹了一声。 伸手抚上御邵湮的额头,下一刻指尖传来的温度让他震惊 居然 居然触碰到了?像是为了确认一般,故彦将整个手掌都贴在御邵湮的额头上,而这真实的触感,和略带烫意的热度让他再次证实了自己的揣测。 御邵湮缓缓睁开眼,黑瞳里带着懵懂的睡意,轻轻眨巴了几下,软绵绵的眼神让人心疼不已。 故彦张着嘴,试图说些什么,但是唇瓣翕动了半天,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能看见,能触摸,却不能说话? “师父是你吗?”御邵湮不顾手上传来的剧烈疼痛,隔着绷带就紧紧抓住他的衣角,“师父,我没有失约” 我知道!故彦绷着一张脸,不出声。瞳间复杂的情绪,倒映着御邵湮虚弱的模样,真是心疼的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师父”御邵湮侧过身,将脑袋蹭进他怀里,“你别丢下我。” 我没有丢下你! 故彦怕压着他的伤口,慌忙将他的身体撑起来。果然,手指上的绷带被弄得有些松了,虽然是内伤不会流血,可伤筋动骨一百天,任由着他这样胡来怕是好几年都好不了的。 “师父,你为什么不跟徒儿说话?” 御邵湮一扁嘴,那表情似乎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了,黑瞳里的光更是让人无法拒绝。可故彦也没辄,只能面无表情的指着他的手,意思是别乱动。 不知道这小东西是不是领会了他的意思,眼角瞬间挤出了大颗大颗的水豆豆,一滴接着一滴从脸颊划过,晕在脑袋下的绣花枕头上。 “手好疼” 故彦嘴角一抖,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三百年前的御邵湮,真的是这个样子吗?感觉怎么如此的遥远 跟现在这个已经黑化一大半的反派oss待在一起,他简直无法想象,当初的御邵湮竟然可以做出这种惹人疼的表情?? 这是故意的想让他心疼的吧? 不得不承认,这一招用的完美无瑕,故彦表示自己被成功的俘获了。捧着他的手,故彦想了想,低头嘟起嘴,轻轻的吹了一下。 做完这个动作后,又瞬间后悔,觉得自己简直蠢毙了。tat 御邵湮一愣,显然也没料想到师父会做这种事,不敢置信的抬起胳膊用衣袖擦了擦眼睫上沾染的晶莹。再看向床榻旁的时候,却不见了师父的身影。 顿时大惊,“师父!” 故彦被突如其来的喊声震的抖了一下,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他又变成了虚影,魂魄一样的存在。御邵湮的手从他掌心直接穿落到棉被上,焦急的到处寻找他的身影。 果然都是假的吗?师父怎么可能会做那种动作可是那么真实的感觉,师父的味道,师父的气息,他明明感觉到师父就在他身边的啊! 骗人的都是骗人的 御邵湮的眼睛染上一层薄红,惊心动魄的颜色衬着额间已经愈发红艳的朱砂痣,绝望的神色,仿佛是被整个世界抛弃了一样。 故彦不停的在他眼前挥手,甚至想去扯他的衣服,当自己第n次发现做不到后,咬着下唇,坐在床榻边静静的看着他。 从一开始就是局吧 到底是想让他看什么,亦或者,只是想利用他来做些什么? 故彦的眼神愈发冷洌,盯着窗外的飘雪,陷入沉思。 “言璋师”阿淼刚踏入屋里,就被御邵湮的模样惊的一抖,赶紧走上前去,惊讶的道,“你你的手还有你的额头” 血色散去,御邵湮缓缓将目光移向他,带着点病后的慵懒散漫,“阿淼,怎么了我的额头?” 他尚且不曾照过镜子,竟是不知自己额间生了朱砂。 “你等等”阿淼绕到衣柜旁的箱子前,打开翻找了片刻,寻了个铜镜来照给他看,“你看,是不是有朱砂痣?” 御邵湮侧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额间那点红色太过明显,让他想要刻意忽视都做不到。 “师父”这也算是证明师父的痕迹罢。御邵湮盯着镜面,唇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喃喃低语,“我一定一定会找到你。” “什么?”那声音太小,阿淼单手抱住镜子,尴尬的挠了挠脑袋,“我没听清,你说的什么呀?” “没事。” 御邵湮再次翻身面朝床里,拒绝的意味相当明显,似乎并不想多说。阿淼本就是看看他的情况,无意惹他心烦,轻手轻脚的放回镜子,才又出去找沈书锦。 故彦不知这小家伙又在闹什么别扭,见他又想睡了,何况也瞧不见自己,索性鬼使神差的跟再阿淼身后。 屋里炭火烧的暖和,沈书锦却偏偏坐在屋外不能遮挡风雪的凉亭里,肩头落了些飘雪,不知在这处已经呆了多久。 故彦刚踏出来,就被直面袭来的寒气冻得哆嗦,慌忙调动灵力撑起结界。 “他可精神些了?”沈书锦朝着阿淼颔首微笑,“你既是同他关系好些,容易照顾,不然暂且留下罢。” “总觉得有些奇怪。”阿淼的眉头拧在一起,细细思索了半晌,才恍然想起什么,在怀里掏了半天,拿出一张宣纸展开,递给他,“你看这个!” 故彦面对他们,只从背后看到纸上有墨迹,那线条颇为熟悉,心中突然没由来的觉得不安。 这纸上 势必是有什么的 他绕到两人身后,目光落在宣纸上,眼皮顿时一跳。尚且来不及做出反应,四周的气流陡,熟悉的画面飞速逝去,快的让人眼花缭乱。 仅是片刻,眼前的沈书锦和阿淼连带着宣纸凭空消失。 而他现下所处之地,已非酹隐之境。 第五七章 乱石硌的脚底生疼,故彦往后退了一步,却险些踩空。刚稳住身子,目光游移,竟是不知如今身在何处。 “快,抓住他!” 前方传来一阵躁动,故彦身后即是万丈悬崖,那一路被追杀的人显然是慌不择路,将自己陷入进退两难的绝境。 可那人的白袍上血迹斑斑,眉眼青涩,看起来也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故彦只是淡淡一扫,整个人瞬间都被揪了起来一般,再也移不开视线。 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幻境之中看到的都跟御邵湮有关,可是想归想,现下亲眼见他被人追杀至此,心底终究不是滋味。 御邵湮一路闯到悬崖边,碎石被他踢落,伴随着沉闷的撞击声落入不见底的崖中,脚底能看见漂浮的白云,野鸟孤雁,声声哀啼。 “御邵湮!你已经无路可逃了,还不把神器交出来?” 带头的那人修为已是空冥中期,四五十岁的模样。手里握着把精致的短刀,灵力浓厚,运用自如,怕也是人间难得一见的诫情之器。 也不知道苏祁给御邵湮这件神器,究竟是助他还是害他。被带入人间的辟地赤泽,曾是因为其主弑神诛佛,才落到一个被封印的下场。 开光见血,更是煞气浓厚。就算御邵湮天性善良,也会被其戾气侵染,更何况他性本不善? 只这样一想,故彦的眼神就变得高深莫测。自从重渊的背叛被识破后,他就已经如同惊弓之鸟,对所有人的认知都产生了怀疑。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他已经不会再致力于去追究崩掉的剧情和那些人物的心理想法,因为就连他自己,都已经快要迷失了。 谁都可以信,谁都不敢信。 “你们想要,就自己来拿。” 御邵湮站定在悬崖边,无路可逃。还在淌血的眉间有一处不太深的刀伤,显然是新添的。忍着胸口的疼痛,抽动丹田为数不多的灵力,再次祭出赤泽。 许是被追杀太久,身体早就无力支撑,握住剑的手不住颤抖,最终还是挡在身前。 所以在主人有性命之忧的时候,那条破蛇云黯到哪里去了? 这分明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之前大雪纷飞,它要冬眠,故彦就不说了。可现在这朝阳刺眼,为什么它还是不在? 说好了是反派犯奸作科的绝佳好帮手呢? “他现在是强弩之末,大家不用怕!” 带头的空冥修士,弓步站定,双手在胸前一画,凝聚着灵力的短刀朝着御邵湮飞去。 ‘哐当’一声,与赤泽撞击在一起,迸发的强大力量让短刀瞬间崩成粉末。御邵湮被反噬的后劲震的向后倒退几步,故彦的手无力的穿过他的衣角,趴在悬崖边,眼睁睁的看着他坠落下去,顿时失神。 “怎么办?他掉下去了!” 那空冥修士冷冷一哼,法器被毁,他的丹田亦是创伤不轻。可在此之人都非等闲之辈,若他露出半点端倪,只怕会落个同类相残的悲惨下场。 “想办法去崖底找,就算得不到神器,杀了这个小魔头的功劳,也足够我们修为增进。” 故彦闭着眼,等心头的悸痛缓过,扣住石头的指尖泛出青白。回头冷冰冰的扫了一眼那些修士,将他们的模样牢牢记在心里,闭眼纵身一跃。白袍纷飞,耳边冷风呼啸,极速下坠,朝着下方已经模糊的身影追去。 御邵湮重伤后在酹隐门待了七年,日日盼着师父的归来。可就在一年前,离山脚百里外的日月城突生白发鬼魅,幽冥之力颇强,就连苏祁都特地从冥界赶来,欲寻他交代。 可恰巧那日他去了后山洞天修炼,吐纳天地精华,苏祁找不着他,满心焦急之时,碰上了沈书锦。 上古白莲精气转化为人,血脉觉醒,骨骼筋脉通顺,万年难得一见的修神奇才。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数年之后必是盛世之主,正气浩然。 所以苏祁,再见到男主后,双眼瞬间一亮,果断的抛弃了反派,将白发鬼魅之事全部告诉了沈书锦。 他虽早就不插手六界之事,可事关重大,若不阻止,必然殃及六界,他更是无法坐以待毙。索性人界磨难颇多,向来是六界灾首,不若由他们自己处置。 次日一早,沈书锦找掌门请命,带着酹隐门大半的修士,风风火火的前往日月城,而毫不知情的御邵湮还在蒲团上打坐,修身养性。 于是在沈书锦名利双收并且修为得到突破的时候,御邵湮却被一伙趁机闯入酹隐门的修士追着四处躲藏。 显然是预谋已久的入侵,他们的目标很明确,沈书锦的银翎和御邵湮的赤泽。不该出现在人界的神器既然出现了,那势必是要引发腥风血雨。 酹隐门不安全,对于孤立无援的御邵湮,留在这里就好比是羊入虎口,早晚会被吞噬掉。他虽涉世未深,可是很清楚人心险恶,何况如今风声鹤唳,难免这酹隐门会有几个人看他不顺眼,想要借机大做文章。 冲突和背叛,无论是哪一样,对他来说都是不利的。 所以,他才会落入这样一个境地。身负神器,想行走江湖,谈何容易? 御家灭门之事,已经过了七载,风波却仍为结束。随着御邵湮再次出现,陈年旧事重提,所谓正道修士欲除之而后快,其实也不过是对赤泽起了贪婪之心。 肮脏的人性。御邵湮不仅要面对修为完全碾压他的高人,还要提防那些会算计下毒的小人,这一年奔波过的如何,可想而知。 说他双手血债倒也不为过,那些惨死在赤泽剑下的人都非穷凶极恶之徒,命不该绝。可偏偏就算他有意放对方性命,也不见得自己能逃一死。 索性,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吧。御邵湮觉得身体很沉重,在下坠的过程中反而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太累了,不是吗?没有师父,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了吧。 反正他总是被抛弃的那一个,无论是御家,邵纤柔,还是师父,都已经不在他身边了。甚至他存在的价值都仅仅是因为一件神器 他的五指缓缓松开,任由赤泽从他掌心滑落。 可这些,都是故彦不知道的,看到这一幕,只是莫名的感觉到他放弃生命的悲凉,气的说不出话。若是他有实体,一定会好好教训教训他。 有什么想不开的,居然到了要放弃生命的程度? 这悬崖也的确是深,除了越来越快的坠落速度,久久不见底。故彦脚底凝聚着灵力,推着自己更快的朝着御邵湮追去。 尽管他再次从御邵湮的身体穿过,可是能陪在身边,就算对方压根看不到也没关系的。缺失的三百年,居然在用这种方式填补。 他突然很想知道御邵湮这三百年究竟经历过什么,这些他不知道的事情,哪怕真相残酷到心痛,他也趋之若鹜。 御邵湮自然是不会死的,他落在一朵奇异却柔软的大红花上。身体弹跳了一下,继而滚落到地上,除了灵力使用过度后的无力感以及之前斗法留下的伤痕,这次坠崖的体验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故彦轻飘飘的落在地上,理平衣袖,缓缓走近他。粗重的喘息,倒地不起的人显然还处于一种失神的状态。身旁的红色大花招摇的摆动着柔软的花瓣,让人难以想象它是如何被如此纤细的花茎支撑起来的。 周围很暗,朝上看便是层层叠叠遮挡阳光的浮雾。潮湿的地面,带着些许泥土的气息,虽然没看到蚁兽毒虫,却总是觉得有些不舒服。 强烈的违和感,让故彦心里发毛,更别说真实处在这个境界之中的御邵湮。几乎是睁眼的瞬间,就浑身僵硬,处于高度戒备的状态。 御邵湮对危险的预知向来很敏感,在落崖时想要放弃生命的绝望,再遭遇到危险时候戛然而止。这样都摔不死,是老天要让他活! 可他现在赤手空拳,丹田灵力全无和废人又有什么区别? 眼见他的目光再次黯淡下来,故彦嘴角轻轻一扯,然后听到身旁的大红花低低的笑了一声 低低的 笑了一声??? 御邵湮的眼神瞬间凌厉的扫了过去,“什么东西?” 大红花仿佛没有听见他的声音,只是继续发出‘咯咯咯’的声音,像是笑弯了腰的大胖子,花茎摇摆的幅度愈来愈大。 然后‘噗’的一声,细长的嫩绿色花蕊被射/向了空中,落地后瞬间变成了几寸长的怪异动物没有壳的蜗牛?或者说是长了触角的青蛇? 总之那身体滑腻,接近透明的皮肤还能看到底下深紫色的血管,肉乎乎的模样有些恶心。 “跟我来” 这生物的眼睛长在触角上,咕噜噜的直转,其中一只看着全神戒备的御邵湮,眼底染着清晰可辨的笑意,居然发出了清脆的童声,像是个三四岁的孩子,咬字模糊不清。 “来嘛来嘛” 其他几只闻言,蜷起身子像泼皮似的在地上打着滚,不断发出‘咯咯咯’的笑声,看起来似乎是在嬉闹一般,让人察觉不出恶意。 第五八章 但是在这阴风阵阵的谷底中,也很难让人相信,这堆虫子心存善意。 “多谢好意,不必了。” 御邵湮背抵石壁,神色戒备,闻言黑眸一沉,转身就欲攀其而上。刚蹬上一块石头,就被脚腕处传来滑腻冰凉的触感刺激的一个机灵,踩着碎石摔了下来。 那古怪的青蛇双目圆睁,显然对于这公然落跑的猎物相当不满意。淡绿色的蛇信不断吐出黏腻的液体,四周诡异的笑声戛然而止。 “敬酒不吃吃罚酒。”口齿不清的童音带着些许凉意,渗到骨子里的冷,“要么跟我们走,要么就死在这里。” 这还有得选吗?御邵湮原本就凌乱的衣服被划破了,暴/露出的地方起了些细细密密的小疙瘩,猛地抬头盯向对方。 就在故彦以为他会冲上去决一死战的时候,他的肩膀一松,揉着淤血的手腕,“好,我跟你们走。” 青蛇一扭肥胖的身体,蠕动着前进,在碎石上留下一条水润的道。其他的几只守在御邵湮身边,嬉闹着滚来滚去。 故彦蹙了蹙眉,默默的跟在后面。 这地方古怪,是他不曾所知的地方,离上方距离只怕说是数千丈也不为过。按照反派定理,死肯定是不会的,顶多被小虐一下,最后逃出生天。 可是幻境之匣让他看这些做什么? 渊道越来越窄,到最后就只容许一个人侧身通过。青蛇从中间挤过去的时候,淡紫色的血管抽动,半透明的皮肤仿佛下一刻就要爆裂开。 故彦踩着石壁横飞过去,虽然他非实体,可强行挤过去的样子着实有些难看。刚落地,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惊。 “别过来!” 忘却了根本没人听得到他说话,扭头就吼,却为时已晚。御邵湮就站在他身后半步距离,漆黑的双眸冷沉,佁然不动。 前方是一个天坑,从他们的位置往下看,皑皑尸骨不知铺了几层,缝隙中钻出千奇百怪的毒虫,黑暗中闪着精光的眸不知是什么凶猛野兽。 “鬼谷深渊” 御邵湮缓缓吐出四个字,看向一旁的青蛇,提脚就把它踹了下去。眼见其他几只瞬间狰狞的表情,后退几步,调动适才恢复的些许灵力,将不知被丢到哪里的赤泽召唤回来。 不过片刻生变,情势更加严峻,御邵湮脸不红心不跳,牢牢的握住赤泽,故彦却比他这个当事人还要紧张。 那青蛇显然是没有防备,肉嘟嘟的身体一溜烟滚了下去,被那些锋利的白骨割的血肉模糊,散发出淡淡的腥臭。试图攻击的其他青蛇,嗅到这味道显然更加兴奋,蠕动这身体转过方向朝着天坑底部爬去。 缥缈暗地,鬼谷深渊——乌云遮顶,深不见底,常有毒蛇猛兽、魍魉鬼影出没,向来只闻寻入之人,却不见寻出之人。 如今见这白骨,怕是那些寻境之人,都尽数葬身于此了吧。 黑黢黢的虫蚁爬上青蛇痛苦扭曲的身体,贪婪的吸着它的血液,‘咯咯咯’的笑声变成了痛苦的呜咽,随后赶至的青蛇争抢着将它撕扯,连带着那些来不及离开的虫蚁也被一吞而尽。 场面太过恶心,比起当初的巫蛊虫林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这种地方,御邵湮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故彦既想知道,可又害怕真相太过残酷,眼神带着矛盾纠结,最后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其实他早就知道的不是吗,这三百年来,御邵湮一定不好过。 “你到底想让我看什么?” 故彦烦躁的在原地踱步,眼看那些度臭的目光慢慢聚焦在御邵湮身上,扭动着肮脏丑陋的身体爬过来,再也忍不住,一拳砸在石壁上。 当然是不痛的,就像是空气一样,他的手甚至可以穿透到石壁里,无不提醒着他自己的无能无力。 三百年前他不知道,所以放任不管,一醉无千愁。三百年后他以旁观者的身份亲眼所见,空有高强灵力,却如同废物。 “现在,你后悔吗?” 脑海中熟悉的声音,让故彦身体一震,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无论是坑里躁动的毒虫,还是高度戒备的御邵湮,都保持这先前的姿势,一动不动。 “后悔什么?” “被不该爱的人爱上。” 故彦抬头看向上空,乌云沉浮,并无异样。黑眸蒙了层薄雾,看不出情绪,他至今不晓得自己究竟置身何处,面临的到底是谁。 “你做了这么大的一场局,只是想让我放弃御邵湮?” “我只是想结束这场闹剧,你们本来就不该有这些交集!” “你”故彦身侧的手不由攥紧,指尖嵌入掌心,有些刺痛,“究竟是谁?” “”那头似乎沉默了片刻,继而又响起了机械化的声音,“你会知道的,现在还不是时候。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愿不愿意纠正这个错误。” “明明知道御邵湮对我的感情有多深厚,却偏偏要从我下手。”故彦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说不上什么感觉的微笑,只是泛滥在眼底寒气,让人发冷,“或许,你知道我是谁,到底从何而来,为何而来?” “你只会带给他灾难,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 “你既然不愿意告诉我真相,又何必把罪责都推到我的身上,如果不是我,他早就死在当年的比试台上了。”模棱两可的答案让故彦更加肯定了心里的揣测,“不管面临的是什么,我都不会放弃他。” 那头顿时没了声音,故彦还想说些什么,却发现静止的时间又开始流动,眼前腥液四溅,毒虫猛兽从天坑里前仆后继的涌来,种类层出不穷。 都是些奇形怪状,叫不出名字的诡异生物,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对新来生物气息有着强烈的热衷。他们会将每一个误落到这里的人,灵力耗尽,撕扯着一点点吃掉,留下一堆白骨,永不见天日。 御邵湮双目清明,颤抖的手握着赤泽,居高临下,守着渊道口,将对面的攻击减到最弱。 绿蛇触角上不断转溜的眼睛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看着身边越来越多的浆液,它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威胁,对手并没有因为它们庞大的数量而绝望,放弃生机。相反,他正在不断的提气变强。 那一股细微的灵力不断积聚,只怕连御邵湮自己也没有察觉到身体的变化。只是像个傀儡般,一下一下的挥动着手中的,任由尸体堆满脚底,衣袍尽脏。 这才是他的小徒弟,怎么会输给一群肮脏的虫子! 故彦的眼角干涩,面无表情的看着这场不对等的杀戮。他不知道那人是否在某处看着,但是他绝对不会开口认输。 如果说想让他知难而退,那势必是对方用错了方法。知道这些事情的他,只会更加心疼御邵湮,更加不想离开他。 这一切真的是因他而起,那么他愿意用以后的时光来补偿。既然是已经发生过,不能挽回的事情,他又何必傻傻的牺牲这来之不易的爱情。 就像他相信御邵湮会挺过去一样,他们的结局一定可以改变。 “啊!” 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御邵湮苍白的脸上全是细密的汗珠,鲜血顺着他的胳膊滴落,急速暴涨的灵力充斥在他体内,翻腾的丹田火辣辣的烧灼。 被掀飞的毒虫巨兽身体飞落在天坑里,尖锐的白骨刺穿他们的四肢,小腹,甚至胸膛。紧接着强烈的波动,将表层的白骨震碎,连带着天坑似乎都变得更深一层。 终于进阶了,故彦眼底的激动在看到又一批不知死活的生物涌上去将御邵湮淹没后消散的无影无踪。 几乎是瞬间就凝聚灵力击了过去,可是仍旧没有用。 细细的喘息声,带着隐忍的闷哼,让故彦耳根发麻,双目都染上了血丝。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御邵湮怎么会出事? 故彦慌乱之下匆匆祭出桃弑,千百根细针射向已经黑压压一片的渊道口 下一刻,四周景色倏变,阳光渐渐爬上他的衣袍,远方落日余晖,夕阳美的不似凡间。银针不翼而飞,连带着御邵湮都消失在他眼前。 又是这样 故彦脱力般的身体一软,靠着身后的大石头缓缓坐下来。抬手轻抚了一下额头,全是黏腻的冷汗。 他闭上眼,刚才的一幕在脑海挥之不去。透过缝隙的惊然一瞥,他还记得御邵湮因为疼痛耳极度扭曲的脸和腥红的双眸里满满的恨意。 又想起在凉亭看到的那张画纸,心中一揪,几乎想要捂着脸哭出来。 阿淼拿给沈书锦看的,正是当年他在酹隐门时亲手所画——男主穿着蓝色长袍,眉眼俊朗,锁骨间的白色莲花幽幽绽放。手中一柄白色长剑,贯穿深浅人的胸口。 那人额心一点鲜红的朱砂痣,正是死于男主的反派御邵湮。 姣容玉貌,妖孽出示 可究竟是谁,将他未曾填上的五官,全部都一一补齐,活似真人? 第五九章 黑影笼罩在头顶,阴风扑面。故彦猛地抬头,撞上了一双瘆人的眼,张了张嘴,无数想说的话最终变成两个轻飘飘的字: “天命。” “你不该在这里的。” 天命抬手敲了敲脸上白色面具,粗嘎的声音跟他的气质很明显的不符。瞳间冷漠,就好像是在看一个没有生命的死物。 故彦觉得自己真的快要疯了,为什么他总是遇到这种高深莫测的角色?一副上帝视角的感觉,连解释都觉得是施舍。 明明他才是穿越过来的人啊,作为一个bug,为什么他却什么都不知道?不给金手指,能抱大腿的系统就算了,现在陷入一场又一场的阴谋里,还是一脸懵逼的状态,要怎么好好的玩转这个世界? “那你又为什么在这里?” 故彦轻轻咬着下唇,扶着石头站起来,伸手就欲揭开对方的面具。手腕一疼,被扭向一边。他甚至没有看清楚对方是如何出手。 “不要做自不量力的事情。”天命贴近他的耳根,伸出粗糙的舌头刮了一下他耳侧的动脉,“杀了你,比捏死蚂蚁都容易。” 故彦脸色一沉,另一手一反就狠狠扇了对方一巴掌,“恶心。” “你找死。” 天命及时的扭过头躲开,掌掴并不疼,隔着面具甚至没有什么感觉,可莫大的羞辱让他冷漠的眼神染上了几分暴怒,一脚就踹在故彦的胸口。 就在天命的杀意泛滥之时,远处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他脚下力道一松,回过头看着来人,瞳间又恢复了冰冷。 故彦被踹的撞在石头上,胸口和后背都生疼生疼,差点就岔了气。好在对方没用灵力,只是皮外伤,否则怕是肋骨都得断上几次了。 天命是看的见他的,这一点毋庸置疑,可就是不知道出现在这里的御邵湮,能不能看见他。故彦的身后是一望无际的平原,眼睛死死的盯着峡谷出口的人,当下无言。 他不知道离御邵湮掉落鬼谷深渊已经过去了多久,但天命出现在这里,绝对不会是好事。 “你怎么在这?” 御邵湮的整个人似乎都变了,可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同。除了因为不见光而显得苍白的皮肤,容貌也愈发妖孽。 红唇白齿,狭长的凤眸上眺,漆黑的眼珠几乎将人腻了进去,额间的朱砂越看越妖娆。 不知何时回归他身边的云黯正缠在他的脖颈上,金色的竖瞳同样碎冰沉浮,朝着天命吐出鲜红的蛇信。 “我在等你出来。” 天命波澜不惊的上前了一步,露出身后受伤的人,可御邵湮的反应明显是看不见的。故彦怀疑是不是错觉,他似乎听到了天命如释重负的一声轻叹。 “难道又是你?” 害得他落入这步田地。 “怎么?你就这么讨厌我?” 天命的指尖凝聚起一股灵力,猛地向着身后击去。巨石应声而随,故彦一口老血喷出,刚刚试图攻击的灵力凭空化解。 “不,我不是讨厌你。”在御邵湮眼里不过是天命下马威的小把戏,索性唇角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我只是恨不得杀了你。” 在他的记忆里,天命的出现次数虽然屈指可数,可每一次都让他记忆犹新。他这一生不共戴天的仇人,一个是沈书锦,一个便是天命。 可凭他现在的能力,这样做只不过是以卵击石,不自量力。他已经不是那个遇事冲动,不计一切的小少年了。他如今手持神剑赤泽,修为突飞猛进,早晚有一天,要将这些人欠他的都一一讨回来。 “你想见你师父吗?” 天命目不斜视,反倒是故彦心底咯噔了一下,他看着御邵湮瞬间呆愣的表情,心底不好的预感开始无限扩大。 “天命,你敢” 危险的话尚未完全出口,喉咙像是被人掐住了一般,故彦的脸瞬间憋的通红。天命的手抬在半空中,修长的指朝着他的地方一比试。 御邵湮眼中蒙上一层薄薄的雾气,继而散开。眼前凭空出现的人像是幻影一般,让他不敢相信,向前迈了一步。 “师父?” 故彦拼命的摇着头,却发不出声音。反倒是什么也看不见的云黯嗷呜一口咬在御邵湮的胳膊上,“别中了他的幻术!” “不,是真的是真的师父。”御邵湮神色无比坚定,赤泽凝着灵力指向天命,“你做了什么?” “呵”天命低低的笑了一声,半抬眸,“你忘记我说的了吗?”他转身一步一步的走到故彦的身边,掐住了他脖颈,重复初见时的誓言,“记得吗,我会一个个杀了你在乎的人,无论是仇人,还是爱人。” 故彦翻了个白眼(被掐的),他没有生命受胁迫的危机感,反倒是担心御邵湮会不会经受不了这样的刺激。 他到现在都搞不明白,天命跟幕后操/控的人到底有没有关系。如果有,那人想要他性命轻而易举,着实没必要在三百年前的幻境之中成全他炮灰的命运。可若是没有,天命又为何看的到他的存在,甚至可以控制别人看见他? 脑袋里乱的像糨糊,短暂的缺失氧气并不会让他死掉,可是如果被扭断脖子,他就不敢这么自信的做保证了。 双手用力掰着天命的手,耳朵轰鸣,那头云黯和御邵湮在交谈些什么他也听不清。惨白的唇哆嗦着,勉强吐出了几个字。 “杀了我,就就结束了。” 如果御邵湮的念想结束在三百年前,那么幻境之中的蝴蝶效应,会让整个世界接下来的三百年崩塌。之后发生的那些,都将不覆存在。而背后做局的人,也会因此功亏一篑。 “你以为这样我就没有办法了吗?”天命不置可否,看着御邵湮逐渐满布杀意的眼神,松开了手,“御邵湮,你看清楚了,这个人,到底是谁?” 御邵湮沉目,隐约有了三百年后沉着冷静宠辱不惊的模样。不管云黯如何的恨铁不成钢,扯着他的裤腿往回卷,他仍旧一步一步的走近。 蹲下身,“师父是你,对吗?” 故彦拼命的摇头,“不是我,不是我。” 御邵湮只看到他的嘴张合,却听不到声音,眉头一蹙,伸出手就想去摸他的脸,却发现师父的身体变得越来越淡,从腿部往上,在一点点的消失。 故彦浑然不知天命的把戏,只是被御邵湮的表情骇到,缓缓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安然无恙的下半身。表示一脸懵逼?? 摆出这副死了爹的表情到底是为什么? 云黯还在扭头摆尾的不知道老祖在哪里,御邵湮的赤色长剑已经直指天命咽喉,“你对我师父做了什么?” “” 做了什么???故彦惊慌失措的看着自己的身体,担心遗漏了哪处,落在御邵湮眼里就变成了痛苦隐忍,泛滥的杀意愈发浓烈。 “你太弱了。”天命摇了摇头,“弱到我都不想对付你。” “我会变强的。”赤泽的剑尖毫不犹豫的没入天命的喉咙,“我会强到,能够轻松杀了你。” “” 脖颈处的束缚被松开,温热的血液滴落在故彦的衣服上,手背上,脸颊上,腥味扑鼻而来,他不敢置信御邵湮居然这样轻易的得手了。 “走吧。” 御邵湮站起身,踢了踢晕头转向的云黯,扭头就走,没有再多看一眼。 云黯用尾巴戳了好几下天命的尸体,有些不敢置信,“天命死了?” “只是分/身。”御邵湮边走边将赤泽上的血迹一点点擦干,平静的声听不出一点端倪,“假的,都是假的而已。” 天命是假的,师父也是假的。 云黯仍旧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跟在御邵湮的身后亦快亦慢。让蛟琢磨不透的主人,真的是很不好伺候! 故彦远远望着御邵湮离开的背影,一阵暖风迎面吹来,将拭剑后残留着血迹的白绢吹到了他的手边。 他缓缓爬起身子,一点点理平白袍上的褶皱,拍掉沾染的灰尘。胸口和脊背还在闷痛,脖颈似乎也肿胀了一圈,总之浑身上下都觉得不舒服。 不希望御邵湮认出来的是他,真的没认出来失魂落魄的也是他 这不就是贱吗! “效果不错,不是吗?” 天命从大石头后面现了身,白色面具上居然刻着一个笑容,看起来无比的讽刺。地上的尸体融成一滩血迹,将原本就脏的白绢浸染的更红了。 “我们都不会任由你们摆布的。”故彦喘着粗气,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不仅御邵湮会强,我也会强。总有一天,我们会强过所有人。然后,这个世界的所有法则都会由我们重新制定。”顿了顿,一根手指戳在天命的鼻子处,“这其中也包括你,天命。” 绝对不能坐以待毙,任人宰割。 “我会死在御邵湮手中,我并不意外。”天命依旧没有任何情感上的波动,“但是你,是不该存在的存在。” “可是我已经存在了,活生生的站在你面前。” “没用的反抗。”天命弯腰将地上已经染红的血绢捡了起来,不管它干了没干,直接揣进了怀里,“你只有两个选择,无论哪一个,都不会是跟他在一起。” “如果我们一定要在一起呢?” 天命似乎是笑了一下,只是藏在面具下不为人知。他双掌握住故彦的肩膀,让他面向御邵湮离开的那个地方,覆在他耳边,低声: “他在鬼谷深渊待了三年,你知道他是怎么活下来的吗?” 故彦看着那处结界被毁的出口,之前所见到处都是毒虫猛兽的天坑仿佛还历历在目。他不想知道,真的一点都不想知道! “杀一只虫,就吸收一只虫的能量,杀一只兽,就吸收一只兽的能量,杀一只幽冥,就吸收一只幽冥的能量。直到杀光并吞噬里面所有的活物,才有足够的能力打开结界。从来没有人做到,但是他做到了不是吗?” 天命察觉到掌心下僵硬的身体,冷冷的笑着,继而续道: “他天生就适合这种黑暗中的磨难,他从骨子里,都已经彻底脏了。” 依靠杀戮来获取修为,向来是整个六界都唾弃的作为。御邵湮注定不能走上光明正道,哪怕一切的始作俑者不是他,哪怕他自己也只是受害者,哪怕他只是为求自保 这才是真相,御邵湮炼魔的真相。 故彦闭上眼,脑海中显现出当初御邵湮炼魔大成那天的景象。 御邵湮说,师父早就知道我会变成这样,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的抛弃我吧。 御邵湮说,师父,徒儿很生气,所以就跟我一辈子呆在这里吧。 御邵湮说,对,我不是言璋,我叫御邵湮,是你的夫。 御邵湮说,今天是我的成魔之日,跟我在一起,我不会伤害你。 御邵湮说 三百年,一千九百八十一个亡魂。他祸尽人世,罪孽深重,魔根深种。 “我不介意。” 天命一愣,似乎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不介意。”故彦再次重复这四个字,黑眸一转不转的看向他,“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只要他是御邵湮,我都不介意。” “你非要执迷不悟?” “是你们执迷不悟。”双目清明,带着点冷意,渗透到天命的心里,“修道者不是常说顺应天命吗?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事情,而你们却想阻止发生的一切。所以,是你们试图反抗天命,而不是我的出现引发了争端。你们只是再利用我,用我做一个借口,来掩盖你们那些不为人知的肮脏秘密。” “”这样的犀利说辞犹如当头棒喝,让天命感到无言以对。明明面对的是如此不堪一击的对手,他却有种仗势欺人的理亏感,“你根本就不明白。” “我为什么要明白?” “你”天命张着嘴,却回答不上来。是了,一个不该出现却出现的人,本来就是他们的过错,又凭什么要这个过错的被害人来承担责任,“可你们没有选择。” 冥顽不灵。故彦懒得再多费口舌,只是安静的看着他,直到天命受不了即将发作的时候,才默默的扭过头,朝着御邵湮刚才离开的方向追去。 “你去哪里?” “如果你们不打算推移时间,我也不介意这样陪着御邵湮三百年。” “” 他刚迈出十几步的距离,顿有狂风大作,吹得人睁不开眼。可无论,对方下一个筹码是多么残酷的真相,他都不会放弃御邵湮。 永远不会。 第六十章 你相信一个人被追杀上百年,孤独的生活在世上,东躲西藏,甚至于没有任何可靠的朋友吗? 故彦不信,反正御邵湮再可怜,还有云黯陪着。 也只有云黯陪着。 “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啊?” 店小二一脸谄媚的迎了上去,这荒郊野岭,只有他们这一家客栈,来往之人,什么样的他没见过?这种全副武装,隐藏身份的顾客,多半都是亡命之徒。可江湖生意,来者不拒,断没有把钱推出去的道理。 “住店。” 那人沉沉的应了一声,肩膀上伏着一条长角的黑蛇,金色的竖瞳带着兽性的凶残,更多的却是包含鄙夷的漠视。 “好嘞,客官您楼上请。”店小二咧嘴笑着,弯腰做了个请的动作,自己两步先跨上楼,开了间厢房门,“您瞧瞧,可满意?” 御邵湮饶过他走进去,环视四周,最后将窗户支开,才觉得呛鼻的气味散去不少。云黯尾巴一扭,扔了块碎银过去。 小二双手一接,掂了掂份量,顿时眉开眼笑,“这方圆百里可就我们一家客栈,要不是您运气好,这时辰早就没空房了。客官还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 “先要两桶热水来。”御邵湮侧头想了想,“再上些热菜热饭。” “没问题,客官您且等着,这就去给您安排。” 眼见店小二揣着银子乐呵呵的下楼了,云黯扒拉了一下御邵湮的白纱斗笠,“你什么时候也开始食五谷了?” “太久没吃,嘴馋。”御邵湮眼皮都没抬一下,走到床边,仔细的将被褥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抬起指尖给云黯看,“有灰尘。” 云黯一愣,直接从他肩膀爬了下去,钻入被褥里半晌,露出个脑袋,神情严肃,“潮气很重,被子都已经有味道了,不像是才洗过的。” “嗯。” 御邵湮点了点头,走到旁边的桌子旁坐下。桌案上的茶壶里是空的,很干净,看起来像是新的一样。 “你”这副不冷不淡的态度,顿时让云黯气急败坏,在床榻上滚来滚去的表示不满,“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 知道又如何? 御邵湮斜了他一眼,“我们东躲西藏这么久,哪次不是被找到?反正总要决一死战,不如早点给他们机会投胎转世。” 听听这都是什么话!云黯尾巴一弹一扭,瞬间冲到桌案上,瞪着他,“这种鬼地方,阴气浓郁,能有多少活人?怎么可以跟以”前那些比。 “嘘。” 御邵湮耳朵一动,一巴掌将云黯的脑袋压在桌案上,噤声听着外头传来上楼梯的脚步声。片刻后就响起了店小二的声音:“客官,您的热水送来了。” “进来吧。” “哎,好嘞。” 店小二进来后,就看到带着黑纱斗笠的客官将自己的宠物抱在怀里抚摸着脑袋,尴尬的一笑,总觉得氛围跟之前不太一样。 云黯的脑袋朝着他猛地颤了一下,顿时吓的他后退了小半步,差点丢了手里的水桶。 哪有人用这种蛇做宠物的啊 小二摆出一副吓的不轻的模样,慌忙垂下头,绕道屏风后面将热水倒入沐浴的大桶里。 雾气氤氲而饶,哗啦啦的水声并不能让他们放松戒备。自打刚才察觉到客栈的异样,云黯现在看什么都觉得不对劲。 想想这谄媚热情的店小二皮下是不知名的脏东西,它就觉得毛骨悚然。以至于眼神透漏的杀意太过明显,它那波澜不惊的主人不得不将它的脑袋重重按入怀里。 “吓着你了?”御邵湮揉了揉云黯的脑袋,暗示它不可轻举妄动,“不好意思,它饿的时候就这样,平日里还是很乖的。” 迫于淫威之下,云黯头被揉的像拨浪鼓,满脸屈辱的朝着吓愣的店小二点了点头。 对,主人说的都对。 “没没事。”一条蛇居然做出这种表情,还能听懂人话,并非普通蛇兽,勉强可以接受。可店小二愣是被对方的语气吓得险些魂飞魄散,“水好了,我我去弄饭菜送来。” 言罢,逃似的飞奔出去,连厢房门都忘记关上。 “你吓着他了。”御邵湮将云黯重新摆到桌案上,指控道,“这样会暴/露身份。” 云黯被当做宠物一样揉捏了半天,闻言差点被气的吐血,“他明明怕的是你。” 御邵湮不置可否,取下斗笠,微微眯眸,“这个小二有点儿意思。” 云黯的尾巴尖儿发凉,狠狠的咽下口水,莫名有点心疼着店小二。要知道,它这主人上次说这话,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 那个人的后果不要更惨 蹲在墙角保持隐身状,无聊到要打瞌睡的故彦眼皮一抬,被御邵湮那邪气的表情震的心头发麻。天知道他每次看到这个表情的时候,晚上会被折腾的多惨。 难道他还能对那店小二有兴趣?故彦仔细想了想,那小二虽然算不上俊俏,但是模样也勉强说的过去。 心里一梗,站起来走到御邵湮身边,狠狠的敲了两下他的头。虽然毫不意外的碰触不到,但是故彦却对这种能够假装欺负反派的小动作乐此不疲。 反正没人看见不是? 御邵湮站起身,一边解开腰带,褪去外衫,一边朝着屏风后面走去。 故彦睁大了眼睛,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跨入木桶。溅起的水花落在了衣角上,却浑然不觉。 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是他不曾见过,前胸后背,新伤旧疤纵横交错。故彦早就无心欣赏傲人的春/色,只是胸口抽痛,有些心疼。 透着淡粉的指尖凑过去,在伤口上方轻轻碰了几下。他想象着御邵湮身体的温度,这些痕迹在手下应该会有什么样的触感。 “那我们就这样束手就擒?” 云黯对成语的运用显然还需要多加学习,御邵湮正被热水包围,浑身放松,舒服的一塌糊涂。丝毫不觉黑暗中偷窥的双眼,乍一闻言,无奈的叹了口气。 “是以不变应万变。你出去看看,那小二备的吃食可有问题。” 热气熏得他脸色微红,浸在水中的墨发晕开,闭上的双眼长睫微抖。直到听到关门的声音,他的手臂骤然一沉,唇间缓缓逸出声轻唤,身体下滑,闷在水中。 故彦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那声‘师父’清清楚楚的传入他的耳中,反倒是从水底散开的涟漪和浅浅的□□,让他刹那失神。 支开云黯,居然是为了做这种事? 他趴在木桶上,看着御邵湮在水中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明明木桶是这么小的地方,他居然也能一个人玩出花样。 喉结不自觉的滚动,故彦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也被点燃了一般,口干舌燥不说,连沉睡的欲/望都在缓缓苏醒。 这不是折磨人吗?! 故彦默默的用灵力将满身燥/热压下去,却又情/不/自/禁的被御邵湮吸引。他掩在水中的表情因为窒息而散发出一种隐忍的感觉,性/感的让人恨不得狠狠上了他。 可是偏偏那处太过傲人,仿佛是他上位的象征——如果用不上,真的就太可惜。 故彦捂住发烫的脸,单手无力的撑在墙上,不敢再看。 ‘哗啦’一声,水花再次飞溅,御邵湮猛地仰起脖颈,浮出水面。墨发将水花甩道屏风上,又大量低落在地面。 他胀痛的欲/望饱受折磨,却无法纾解,自虐般的坐在木桶里,扣着桶壁,指尖泛白,止不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师父” 他闭着眼,用灵力将高涨的部位一点点压了下去,被情/欲熏染成的肌肤染上了一层淡粉,衬的那些伤疤更加触目惊心。 额间分不清是水还是汗,随着长睫上积聚的一滴水珠落下,他又再次唤了一声:“师父” “我在这里。” 明知他看不见,故彦仍旧伸出手去摸他的脸。自从入了着幻境中,他总是无比的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多和御邵湮亲近亲近。 等出去了以后,一定要先捧着他脸揉个七天八天的,全部补回来! 门突然被撞开,云黯风风火火的蹿上桌案,继续当它的宠物,还不忘朝着屏风那头喊一句,“小二上来了。” 回来的还真是时候。 御邵湮闭上眼,无奈的看了一眼又开始跟他打招呼的小兄弟,最终冷漠的站起身,开始往身上套衣服。 “后院有个上锁的屋子,神神秘秘,诡异的很,我倒没来的及看。” 见他出来,云黯便压低声音将自己探查的结果全部汇报。 “嗯。”既然这客栈本身就古怪,那么有几个古怪的屋子也没什么奇怪,“等吃了饭,我们在慢慢商议。” 话音刚落,就响起了敲门声,店小二这次似乎受了教训,只是推开门站在那里,小心翼翼的看着云黯,眼底满是惧意。 云黯好不客气的瞪了回去,看什么看,没见过这么英明神武帅气风发的宠物吗! 店小二身子一抖,笑意怎么也挂不住,哆嗦道,“客官,您您的饭菜。” 第六二章 由着店小二摆好膳,逃似的跑了,云黯瞪着桌案上的饭菜并没有想吃的。 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万一有毒呢? 反倒是御邵湮执起筷子,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太久不食五谷,对这味道竟是有些念想。躲躲藏藏百多年,只为遍寻一人,他的心性早就磨平了。 “我们现在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云黯急得团团转,“都羊入虎口了,你怎么还有心思开玩笑。” 御邵湮咽下嘴里的肉,将鸡骨头丢在桌上,“味道不错,肉很新鲜,你真的不吃?” 闻言,云黯嗷呜一声扑了上去。御邵湮眼神微闪,明灭不定,看着瞬间被席卷一空的桌案,笑而不语。 故彦还蹲在屏风后面,看着地上的水滩发呆。他的靴子被溅湿了,衣角也皱成一团。脸色微红,余韵尚存。 外头说些什么他听的不太清楚,只是刚才从水面反射/出来的画像,让他怔愣。 涟漪晕开,银翎赤泽,蓝衫红袍,一剑穿心,他怎么可能会忘了呢? 揉了揉发胀的额心,故彦站起身朝外头走。云黯吃饱喝足,腹部朝上,一脸满足的打着嗝。御邵湮安安静静的坐在那儿擦着剑,高深莫测的样子让人捉摸不透。 要说这客栈古怪,那么看哪里都不顺眼。既然方圆之内独此一家,往日满客,又怎会沉灰未散? 云黯翻了个轱辘,尾巴一扭就蹿出窗子。御邵湮不紧不慢的收了赤泽,对于跳窗的行为似乎有些介意。眉头一蹙,还是跟了上去。 客栈虽小,却五脏俱全。前堂不缺小二和账房先生,这后院自然也不缺厨子和小厮。许是因为到了夜里,后院很安静,除了一个在打盹的小厮,就只剩一堆木头。 云黯之前说的那个上锁的小屋,木门已经泛黄,上面还长着嫩绿的青苔。热闹的外堂与这后院格格不入,更衬出一片死寂。 “就是这里了。” “阴阳界。” 阴阳界本是隔绝人界和冥界的结界,以御邵湮的灵识还穿不进去,无法查探。不过看这情形,也解释了这客栈的为何古怪。 幽冥作乱,不分阴阳。 “要进去吗?” 云黯吐着蛇信,摇着头顶的小角,满脸期待。这种地方的小幽冥多数功力不强,若能吸为己用,必然是一大进阶。 “你你怎么在这里!”那小厮猛然惊醒,余光瞥见他,顿时提着斧子大步就跑过来,神色戒备,虽是带着朦胧的睡意陪笑脸,但眼底冷森掩盖不住,“客官有需要尽管吩咐就是了,无需亲自跑来后院的。” 御邵湮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目光转回到木门之上。倒是云黯口中溢出一声轻轻的嗤笑,懒得废话,尾巴一甩,缠住那小厮的脚踝。冰凉的触感迫使他惊然后退,却仍旧摔了个背仰。 “这里通向哪?” 云黯在小厮的面前吐着鲜红的舌信,金色的竖瞳里冰冷的像是再看死物一般,同它那主人如出一辙。 “怪物怪物啊!” 小厮白眼一翻,尖叫着晕了过去。 “”云黯神色不改,缓缓抬头看向自家主人,“他晕过去了。” 御邵湮连眼神也没施舍给它,一脚踹向木门,巨响过后,那处只剩下黑不见底的洞口,点了点头,“恩。” “”云黯爬过去,甩着尾巴道,“结界被削弱过,阴气很重,可能是有人刻意放幽冥出来作恶。” “进去吧。” 御邵湮略一点头,抬步从云黯身上跨过,整个人瞬间被黑暗吞噬。云黯在原地打了个转,不太放心的看了一眼倒地的小厮,最终还是追了进去。 故彦刚踏出一步,脚踝突然被人抓住,一个激灵就踢了过去。那小厮抬手一挡,神情阴恻恻的站起身。 “你能看见我?”故彦神色微冷,戒备的退后一大步,“你是谁?” 小厮拍了拍粗衫上的灰尘,“除了我,还有几个人会知道你的存在。” “这次又是什么?” “既然想知道,为什么不自己去看看。” 是天命。故彦看着那小厮冷笑了一声,身体缓缓淡在虚空中,声音也开始逐渐涣散,连骂人的心思都没有了。 跨过阴阳界,缥缈的黑雾笼罩着,星星点点的光从脚底踏着的虚空传来,无数幽冥从眼前飘过,迎面扑来的凉气让人毛骨悚然。 “不太对。” 御邵湮神色不变,按理说这处结界很有可能是有人刻意为之,但如此浓重的阴气,能控制住的人势必修为远远高于他。 都已经有如此强大的修为了,又何必设此一局,得到的不过是杯水车薪。 跨过阴阳界,他们现在所处之地便为冥界之内,苏祁的地盘,御邵湮自然是悠然自得,对黑夜中暗藏的危机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呼~呼~” 朦胧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像是某种召唤一般,让御邵湮逐渐严肃紧张起来。这种熟悉的感觉,恍然有点像当初他为求得赤泽九死一生时的遇到过的那样。 “这是”云黯晃着脑袋,缠在御邵湮的身上,金色的竖瞳冷光倏然朝着那怪声看去,“有人想唤醒冥兽?” “恩。” 冥兽本是一块吸纳天地精华而被岁月琢磨出的黑璞玉,而玉石成精,灵力向来最为纯正强大。 恰遇冥界灾难,结界难以维持,集众人之力,将黑璞玉诱入陷阱,成为冥界汲取灵力的源泉。 而其被封印沉睡后算不清过了多久,再加上被封印的地方诸神莫近,故而早就成了冥界的遗失之地。关于冥兽的传说多不胜数,却并没有多少真正的知情者。 如今这处再现 御邵湮握着赤泽的掌心渗出些湿汗,并非是因为恐惧,而是本能的对危险预知。无论如何,他遇上的,除了师父这个意外,似乎都是些令人头疼的磨难和挑战。 九死一生也好,痛不欲生也罢。说是命格犯天,倒不如说已经习惯。 “回去吧。” 御邵湮转身就准备从来时的结界出去,封印冥兽的地方,隐藏在黑色的云海之下某处,既然不是非要经历的麻烦,他又何必自找苦吃? “呼~呼~” 呜咽声愈来愈大,御邵湮的眼神微明,刚后退了半步,一道绿光就闪到他刚才站着的地方,尚不急看是什么,熟悉的声音便在他身后响起。 “御邵湮!”那人蓝袍掀起一角,明明温润如玉的面容,此刻却神色威凛,不容侵犯,“你竟堕落至此,冥兽若醒,冥界遭灾,对你有什么好处?” 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御邵湮唇角半掀,黑瞳染上不知名的色彩,低沉的声音在喉咙里发了个转,最终缓缓响起,“沈书锦,好久不见。” 如此熟悉的台词,故彦一愣神,脚底险些踩空。 冥兽固然是不会破出封印的,否则冥界早就不复存在,他又如何还会站在这里融身空气,无法做为? 可此事分明不可能是御邵湮所为,又会是谁野心勃勃,连沈书锦的出现都安排的恰到好处? “天命。” 故彦嚼着这个名字,似乎愈发看不透了。 正者非正,邪者非邪 一盘散沙,乱不成塔。 “御邵湮,你我也算师兄弟一场,你莫要执迷不悟了!”银翎横于身前,墨发高束,“我不愿杀你,你心中若还有酹隐半分,就早日改过自新吧。” “执迷不悟?”长睫投下阴霾片隅,眼睑轻佻,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酹隐待我如何,你会不知?” “你”沈书锦轻咬下唇,“那你这样,对得起老祖吗?” “所以,你想让我束手就擒,助你功德圆满,早日修成正道?” 真是好笑。 御邵湮面上笑意不达眼底,一直打着转的云黯嘶嘶的吐着蛇信,毫不含糊的补刀嗤其,“道貌岸然,虚伪。” 断然是二人不和已久,相见无非一战。偏偏要说这些表面的东西表明立场,真是恶心的紧。 沈书锦摇了摇头,并未出手,“此处地界特殊,银翎和赤泽的威力你我心知肚明,我不会助纣为虐,帮你唤醒冥兽的。” “我若真想,凭你一人,拦得住?” 红光乍现,与袭击而来的绿光碰撞,强大的力量几乎将人掀飞出去。御邵湮猛然回头看向黑云深处,那里的幽冥集聚,阴气浓郁,一发不可收拾。 “若是加上我呢?” 清冷的声音响起,干净而又熟悉,让御邵湮脊背一僵,连扭头的动作都不敢太大,生怕是幻觉。 “老祖!”沈书锦脱口而出,看着眼前的人,满脸的不敢置信,“您怎么会来?” 老祖归仙,早就销声匿迹多年了。御邵湮遍寻天下跪求仙道,犯下的罪孽诸多,可知情着都晓得,不过是为了求见老祖一面。 “师父?” 眼前的人好似是当年的归墟,又好像不是。这么多年容貌未有变化,连神色和气质都宛如当初,一尘不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