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惹霸道狼君》 第一章 跟我回家 “一忘前生缘,二赎生前罪,青丝三千了凡尘,从此遁入佛家门。施主你可想好?” 咣!佛堂外一声洪钟回荡,震得佛门外红尘万丈,震得佛门里空门四响。“一忘前生缘,二赎生前罪。。。说得真好!”红袍高抬甩于身后,一只绣着金线虎头靴踏入高高门槛。说话人气势汹汹,声过洪钟,吓得蒲团上的女子一直发抖。 “佛堂重地,且是净心剃度之日,怎由你一个男子入堂胡。。。”站在师太身后手持托盘的小尼目光严厉,一身灰色僧袍转向门前那抹红色后却住了口。 一双丹凤眼目不斜视,黑色的瞳孔充血的眼白,气狠狠凶恶恶,好一副如狼似虎相,好一个红尘索命魂。 “师太。。。”有人和她一样慌神,喃喃的喊了这座小庙宇的主事人。 师太一声叹,将手中剃度用的剪刀剃刀放回她的托盘中:“今日过,你若再想入空门便再来吧。红尘若了,不怕多这一日。” 女子缓缓垂下了头,放在心口做合十礼的双手合不上。。。身后脚步坚定,覆盖她的倒影越来越近。 “晚儿。。。。跟我回家。。。” 泪水止不住的滴答在她张开的手心,又顺着她的指缝蜿蜒而下。下一刻,极速的心跳从背脊传到自己的耳朵,身后男人的泪水滑入了她的颈子上,流进了她的心。 咣!佛钟又响,他说:常晚!跟我回家。 常晚是她的名字,她长了身后人四岁。她总想,若是当初没有给那个小乞儿半块烧饼,也许她会干干净净、本本分分的生老病死,而不是像现在被他锁在怀里恶狠狠的盯着,毫不避讳的眼神,让她感觉自己是案板上的肉,随时生吞入腹。 马车颠簸通向王城中最大的丞相府,那里有他的孩子,他的夫人!她呢?是一夜错乱的情人,是不能舍弃的恩人?还是现在已经叫不出那个称谓的亲人?回去!对她这个恪守本分的人来说何其残忍! “你不让我出家,那我就去死!苏清煜,你不要得寸进尺!” 苏清煜的脸从常晚黑色的发丝中抬起,那是一双丹凤眼里有无尽的温柔和乖巧,薄薄的淡紫唇瓣微微上翘,却吐出让常晚天旋地转的话: “晚儿,你忘了你的月事已经两个月没有来。。。” 月事。。。孕事。。。 常晚困顿的看着自己的小腹,这里面有一条命。。。脑袋里像杵着大棒来回翻搅,那难掩兴奋的男音还在耳边缠绕:“晚姐姐,我知道你心最软,咱们的孩子那么小,是条命!为了它你也不会跳崖、悬梁、服毒,佛家可说,那样母子均不得超生!” 这是造孽!造孽!她怀上了苏清煜的孩子!苏清煜你让我浸猪笼也洗不清! 在佛堂前,常晚已经晕了一回,这次睁了眼睛看到了绣着金色睡莲的纱帐。只是她手不能提腿不能动,身子像鱼肉被钉在床上! 多出息!多出息!苏清煜短短四年从宰相跟前的侍郎,成为宰相的成龙快婿,然后又用了三年成了天子脚下万民之上的苏左相!这人收拾了朝野,又收拾她?… 第二章 宰相夫人 这七年,苏清煜功成名就,大富大贵,再也不用饥不饱腹。 上七年,苏清煜凄楚可怜,穷困潦倒,为半块饼纠缠上她。 十四年!她怎么没看得明白?!她养大他,他吃了她,不吐骨头渣!他就是一条喂不熟的狼崽子!现在是凶恶至极的头狼! 头上纱帐的金色莲花又再飞转,又气又悲的常晚用头咣当咣当的磕着床头,狠心地想将苏清煜三字磕出脑海。 “姐姐,您怎么了?” 一声惊呼传到常晚耳朵里,柔柔弱弱楚楚可怜,和她这样的为了一碗白米、一颗碎银跳脚的粗鄙农妇不同。 常晚动动眼珠,将目光看向端坐在自己床边的宰相夫人。她是王右相家的嫡长女,嫁给苏清煜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七年前。。。 常晚在自家的小院中扫着地,嘴里正骂着苏清煜前夜应酬,将小院弄得满院狼藉,这时院门被两个遮着嘴角的丫鬟推开,在她们会身后站着一个身穿紫群,白纱遮面的妙人儿。 “小姐,等等,我将帕子给你铺好,别脏了御赐的彩缎鞋。”张嘴的丫鬟穿的比常晚还金贵,粉粉嫩嫩的纱裙往左右一衬,更将这个富贵小姐衬托成了仙儿。 常晚正在气头上,她虽是本分人,却也被现实磨去怯懦。她是一家之主,扯着弟妹长大的利落人儿。常晚没作声,继续挥舞着手中的扫帚冲着门槛方向大力清扫,一地的尘土也毫不客气的扫向“仙女儿”三人。 “小姐!”丫鬟还算衷心,将主子挡在身后,咳嗽两声对着常晚大喊:“这里可是苏清煜的住所?” “家里养得狗都知道进院叫两声,没想这人比狗更不懂礼数,连门都不敲,我自以为是强盗!”常晚杵着扫帚斜眼瞧着被自己气的嘴歪眼斜的小丫头。她就是这样一个人,雪中送炭的她常晚记一辈子;狗眼看人低的,她就以狗相待! “你说什么呢!你知道你对谁说话吗?!” “紫月!不得无礼!” 一声斯斯文文、不大不小的声响从白纱后面传出。被护在身后的仙女儿将两个丫鬟左右拨开,淡紫色云纱裙摆下伸出一只七彩云秀的鞋。阳光一照,彩线有了生机,亮闪闪的迈入了高高的门槛,踏入了常晚家的小院。 常晚被这双流光溢彩的鞋引去了注意。她当时在想:这绣工是苏绣,鞋上密密麻麻的金花银朵组成了朵朵祥云,光这工艺不知要耗费多少绣娘的眼力和心血! 这得多少钱啊!这要很多钱啊! 脚踏七彩祥云的仙子站着自己跟前,然后微微一欠身子,做一个大户人家才讲究的礼数:“姐姐,紫月是我贴身丫鬟,平时娇纵了,是我管教不严,却不想让您气着了。。。” 这一说,常晚倒是尴尬的不知如何回礼,她朴实惯了,打交道中最尊贵的也就是到自己小铺收税款的衙役,那也是大老爷们。 仙女儿也没在意,白嫩的小手一把抓着自己粗糙的手接着说:“姐姐,今日我来也是想看看家中有没有要添置的,您需要什么,尽管提便是。” 第三章 刻意疏远 冰冷的手指和说话人的态度截然相反,一下让常晚打了一个激灵:“我说这位小姐,你是不是走错了门,我却有个妹妹名叫常宁,加上二弟苏清煜,一家三人的名字都稳稳妥妥的写在衙役的户口簿上。” “看来夫君还未对您说起呢,我叫王乐柔,家住城南相王府,是苏清煜未过门的妻。”王乐柔说罢抬起芊芊素手摘下脸上白色的薄纱。 。。。。。。 躺在床上的常晚对上坐在自己身边的宰相夫人,她的容貌和七年前揭下薄纱时一样,精致的让人窒息感叹:那鼻,那唇,那眼巧夺天工!就像画中的牡丹,多画一点显得艳俗,少画一点没了韵味。 “姐姐,我听清煜说你和他置气回乡下去了,路上马车翻了,摔坏了手脚?” 摔坏了手脚!亏他想得出这种理由!她明明是被封了穴道,动弹不得!只能眼珠子转悠转悠的表达自己要崩溃的思绪。 王乐柔的声音低低沉沉,语速却又极快,显得焦急万分:“姐姐,怎么这么不小心!要去乡下探亲给妹妹我说一声,我好差个丫鬟陪你去的!” 常晚看着眼前的女人,处处以礼相待,对自己恭恭敬敬——就如当当初见到她时一样,积极的讨好着安排着,却也想方设法的疏远着自己。 王乐柔的意思一开始就表达的明白。譬如小院初见时,她放在自己手中一袋金灿灿的元宝,不由分说的让身后的家丁送来了红木桌椅床铺,更别说一箱一箱的织锦首饰。处处大手笔像是对苏清煜下“聘礼”! 常晚立刻就明白过来,王小姐一点也不喜欢和自己这样的粗人同一屋檐,所以她的厚礼都是想安置好自己这个市井妇人,然后让苏清煜住进王府去。 那她弟弟不是成了“倒插门”?相爷府当然好,但是不姓苏不姓常,姓王! 常晚憋红了了脸,看着小院里人来人往挪着她的旧家具的王家仆人,又看着对着自己始终微笑的王小姐,心中莫名的一抽。苏清煜现在是京城中的芝麻小官,她已经很满意。她常晚的弟妹自己管教,行的正坐得直,不求人前显贵只求一生平顺!倒插门!多丢人!多委屈!她那倔驴脾气的二弟怎么可能会看人脸色度日! 虽然这王小姐好看,身份显贵,可若是清煜勉强,她也不会同意。 “王小姐,你的好意我常晚心领了,小弟的婚事我不想多管,所以,他没提起你之前,我受不起你的大礼,还请王小姐命人将东西搬走吧!” 王乐柔的笑容一僵,然后又恢复和气的表情说道:“乐柔年岁还小,不懂得分寸,还请姐姐原谅!你们别搬了,将这些原数带回去。。。” “王妹妹真对不住,让你们劳心劳力,搬完了大家别急着走,我盛一些冰绿粥解暑解渴。”常晚挽起袖子,笑嘻嘻的转会屋里,拿出好些小碗,一勺一勺的盛着冰粥。 “冰?”王乐柔惊奇的瞧着常晚,一点也不相信平民之家能用得起“冰”!酷热的夏天,也只有皇宫里和大户人家中有藏冰的地窖! 第四章 来者是客 “嗯!”常晚递给王乐柔一个小碗,后一想怕这个娇气的小姐嫌脏特意又说:“这碗是小煜上月买来的,花式好看我没舍得用,本想是留给他娶媳妇儿时留给他们小两口用的。” 听了常晚的话,王乐柔竟泛起了尴尬。她伸出手接下了被冰粥冰的发冷的碗。确实,是冰的!碗中莹莹绿色和白色的冰晶掺合在一起,透着温润的瓷传入手心,丝丝凉意沁人心脾。 “你尝尝看!清煜喜欢喝不带糖的,小宁喜欢喝带糖的。你的口味我不知,所以未放。”常晚另一手捧着唐罐,毕竟她说是清煜的未婚妻, 王乐柔环顾四周,看着下人们都手捧着淡雅的瓷碗眼神渴望却又不敢妄动,偷偷的瞄着自己,全等她一声令下。 “呃,姐姐,家中可有汤匙?” “呃。。。。”一碗绿豆汤而已,解暑用的,仰头喝了就是。常晚将嘴边的话憋了回去,回头匆匆的拿了一只和碗配套的汤匙放在王乐柔的碗里。这大小姐对着众人点点头,优雅的抬起汤匙小口的送入口中。她喝了几口,便用丝绢擦拭唇角,将碗放在小桌上。 “是不是要放糖?”常晚叮嘱一遍,可王小姐的话让她失望了。 “谢谢姐姐,粥很好喝,但是我胃口不好,吃冰太多不宜!我只是好奇,冰粥中的冰是姐姐自己做的?” 常晚盯着桌上的未动几口的冰粥,心中叹息:大户人家的小姐,不知柴米油盐贵! “姐姐?”王乐柔闪着一双美目等着冰粥的来历。 “哦!是我做的,我冬天会带着弟妹去山里,干净的山泉结的冰凌我会采下来,放在一处极阴的山洞里。说道那山洞,还是小煜找到的。”常晚说得很骄傲,好像他们找到了一处了不起的宝藏。 王乐柔掩着最笑了,她一笑,倾国倾城。 “姐!”门外推着平板车的常小宁冲到一干人面前,在常晚身前一档喊道:“你们什么人!少欺负我姐!” “小宁!别闹,是客人!” 对,是客人。她一直以为这个家只有常晚,苏清煜和常宁!其他人都是外人。 现在呢?。。。。。。。 躺在床上的常晚憋不出一个字。 家,已经不是当初的三人相依为命的家。现在的家,王夫人才是女主人,而自己才是不该在这里的人,当然还包括已经坐上身的婴孩。 “姐姐,我知道你行动不便,我喂你。啊,张嘴。。。。。”王夫人温柔的垂着汤匙中的汤药,恶臭也扑鼻而来。 常晚看着浓稠的汁液送到自己嘴边,她又看了一眼金色的帐顶,笑得惨淡。。。原来没有人给自己活路,罢了!她张开嘴巴。。。。 “药放在一旁吧,一会儿我来喂!” 常晚闭上眼,牙齿咯吱咯吱的打着颤。喂药的人手比自己更抖,常晚只觉嘴边一烫,胳膊也被烫的生疼,不用想也知道这整碗的中药都洒了。王乐柔赶忙捏着手帕将污渍抹去,力气大得想要剜去自己的血肉! 第五章 无法再忍 “夫君也不敲门,吓我一跳。姐姐,对不住了,我重新让人熬制,一会儿给姐姐送来。” 王乐柔最开始是不怕苏清煜的,可近年来却是越来越少在苏清煜面前出声,除了有大事她会跟在苏清煜身边张罗。。。这一回,她更是老鼠见猫,刺溜一下窜出了屋子。 门外的小斯将门掩上,然后退回了院外,将一方偏院留给了屋里二人。 “烫不烫?” 烫!怎么不泼在你身上! “疼不疼?” 疼!掏心挖肺的疼!真该挖出你的心也瞧瞧! 撕拉一声,苏清煜扯断了常晚的袖子,露出里面被烫的红肿的手臂。他轻轻地吹着,用冰凉的手指抚着,然后用湿润润的唇吻着,一点一点润着成片的红。 常晚的心漏跳一拍,然后发了疯的狂跳不已。他在做什么?! “你别逃,也别跑,我不让你再吃苦受累,我不让你担惊受怕,我不要你孤老一生,你有我,我也只有你一个,晚儿,再等我一年。我娶你!我陪你!” 常晚惊惧的张开眼睛,黑白分明的眼就像她的人,黑是黑白是白,恪守规矩。而苏清煜的话如同晴天霹雳比她怀上孩子更让她昏眩。 娶? 他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他十四年叫自己的称谓?! 她不懂礼数,却懂伦常!做女子要清清白白,干干净净!这些是逝去的娘教给自己的! “啊!”常晚张开嘴伸出舌头用力咬下,却听到了苏清煜的闷哼。 “我不想说,可我憋不住了,常晚,事到如今,你听也要听,不听也要听,我只爱你一个,从头到尾!那么多年,该忍的我忍了,忍得发疯发狂。常晚,我不会让你逃掉,更不许你轻易抛下我死!” 苏清煜长得很好看,用邻里的话说,他长了一张薄情的面相:他皮肤白皙,鼻梁高挺,一双丹凤眼有些阴柔,嘴唇淡紫,薄的像纸。 此刻他细长的眼角全数张开,瞪着黑漆漆的眸子,浓稠的情感冲破了最后的堤坝排山倒海而来。 口中汇聚着腥咸,有他手上的血、有自己不知不觉滑落的泪。而他不依不饶,低下头颅将饱满的额头抵着自己的,浓重的呼吸喷洒在自己的脸上。苏清煜执拗倔强的眼神已经变为癫狂,眼眸恶狠狠,就是一头狼! “常晚,你还记得七年前我喝的酩酊大醉,吐了家中的小院一地。。。你爱干净,当时却没有骂我,而是心疼的流泪。你说,小煜,官要是做得累了,就回来,你年轻,还可以做绣品,卖冰粥,做茶铺。。。” 是,她是说过。 那晚,苏清煜是让侍郎府上的小斯架回来的。他一向有分寸,那夜却喝得没了形儿,软着身子还掉了一只官靴。当时他跌跌撞撞的进了院子,吐了一地的酒。 是,除了酒还是酒,没有一丁点菜沫肉渣。 她一边骂着灌酒给他的张三李四,一边抹着眼泪扶着他的肩膀,一时感慨才说了那些话。 。。。。。 “你可知,我为何大醉?” 苏清煜抽出被她咬破的手指,换另一手捏着她的下颚,还在防着常晚不要命的冲动。 第六章 将你灼伤 我可不可以不知道?! 常晚闭上眼睛,不去看贴着她的黑眸。这种扭曲的情爱,她承受不起! 唔唔。。。。被迫张开的嘴承受着火热的吻。苏清煜喉咙里发出叹息一样的咕噜声,混着常晚破碎的呜咽。。。。唇的烫不及苏清煜心的烫:十四年,他看够了她的眼泪,他急切的想要长大,就是有一日自己能像个男人站在她前面遮风挡雨,不是长不大的孩子,早就不是需要被她照顾的“弟弟”!他不姓常!苏姓也是随意取的!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谁湿了眼角,谁在呜咽?她以为是她自己,却没想是捏着自己下颚的男人的。 薄情相,怎么一点也不薄情? “那日我喝酒,因为你前一日你交给我一张房契和一把铜钥匙。你告诉我,你买了一处小砖房。打算给我找媳妇儿时用的,却没想我出息了当了官。” 常晚大口的喘息,向将口中的气味全部还回去!她那时确实为他想了很多,给弟弟添置砖房天经地义。虽然她知道苏清煜不在乎,但是她做家姐的心意应该告诉他。有错吗? “你就那么想我成家?!那么想让我滚得远远地?” 啊? 常晚看着苏清煜扭曲的脸,眼角湿漉漉的没了狠,却像小时候的楚楚可怜,她的心突然漏了一拍! 浑蛋!她省吃俭用的为他买房子哪里错?!他为何摆出这幅怨妇脸!那时候他不是名震京城,铁齿铜牙的聪明才子?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下一刻,常晚胸前一凉,内衬上的细带被苏清煜全数解开,露出里面浅蓝色的肚兜。 常晚寒毛竖起,不敢置信的看着站在床边,解着他自己朱红袍子的禽兽。 “我才不会走,常晚!”穴道替她解开,独留下那道哑穴:“常晚,你对我有感觉!你心里有我,但是你不敢想,不敢追究。我解开你的穴道,让你知道,你无法拒绝我!!” 他健硕的躯体像豹子,下一秒窜入金色莲花床帐里。 常晚像炸了毛的猫从床脚向着苏清煜撞去。而苏清煜不躲不闪,只是闷哼着任由怒气冲天的女人在自己的胸膛抓挠,宽大的肩膀始终挡着常晚的去路。 泼妇的力气用尽了,垂在苏清煜身上的拳头也零散了,呜咽的痛哭从常晚口中倾泻。没两秒,那撕裂心肺的哭泣就又被薄唇堵住。 苏清煜用手臂将常碗圈在怀里,大手占有的将她玲珑的躯体包裹住。。。 爱之切痛之深,无非是他爱的过火,将她烧痛了。 怪就怪,她当初给了自己半块烧饼,而他根本就吃不饱。。。。 前生缘,今生劫,哪里说断就断,说躲就躲。 十三岁的常晚坐在自家的小院里缝缝补补一件大红袄子,她跺跺小脚看看冬日里温暖的阳光然后灿烂一笑。前几月前街的王婶子来家里,给娘说对街卖烧饼的郭家大儿子看上了自己,问娘同不同意。 娘当然答应下来,并且拿了改嫁时只穿过一次的袄子,又拿出这几日绣品换来的碎银托人扯了红棉布。二月初春一来,娘和自己开始拆拆洗洗。 第七章 大悲无泪 这几日太阳正好,挂在小院竹竿上的红布被晒出了太阳的暖香。常跳踮着脚将红布扯下,细细的折起,然后拿起竹竿敲打扑在旧桌上的棉花。 这间院子有三间土房,一间灶房,两间卧室。朝南的是自己和妹妹小宁的,朝东的是母亲许玉花的。周围的家家户户陆续盖起了砖房,因为砖房结实也衬得出京城的地位。能在京城安居落户是这个盛世王朝里贫民百姓的愿望。 常晚的生父在她一岁那年被抓去充军,母亲等了一年却等来了边防的报丧。寡妇门前是非多,没了男人她也要背着女儿下地干活,伺候公婆,日子多苦却也磕磕碰碰将常晚带到了四岁。那年母亲十九岁——成熟美丽,期间不少人是来家中说亲。可常晚爷爷奶奶有私心,盘算着让母亲嫁给他们的小儿子做童养媳。 是夜,麻利能干却性格倔强的女人带着四岁的自己逃了,她说:人啊,要干干净净,我嫁给谁也不能嫁给小叔子!就算再穷也不行! 爱干净,守本分,有良心就是大字不识的许玉花教给常晚的。所以常晚从小就有爱干净的习惯。她们家再穷,这三间土房和小杂院还会被小晚儿打扫得整洁,家里的衣服洗的干净,上面的补丁针脚整齐。 “快去!快去。。。。晚儿!快去街口!”冲进院子的是一个壮实黝黑的少年,他一脸大汗冲着常晚喊道。 “郭。。。郭子哥?!”针角一抖,刺入手指,她顾不得疼,扔下红布惊慌的站起来跑过去问:“出什么事了?!” “许婶子她。。” “我娘她怎么了?!”出事了?今早娘说带着妹妹去东街,看看摊子上的珠钗步摇。。。她说,闺女出嫁该有的首饰不能少。。。 小院里撤下了了红布条收起了白棉花,挂上了肃穆的白布,简单的布置了灵堂。 小妹常宁是看着母亲出事的,娘被马车踹上时,她就在母亲的身下。曾经被街坊邻里称作克夫克子的娘,终于用自己的命护住了继女的命,多少堵住了说过闲话的街坊邻里的口。 “娘!娘!”此刻继妹喊得比自己伤心,多少这一刻这声“娘”喊得真真切切。 常晚跪在火盆边烧起一打纸钱,对来得人磕了又磕,直到额前流出了血才被郭家婶子揽在怀里:“你娘是命苦,姑娘你的命也苦!”她掩袖子擦泪,张张嘴欲言又止。 “李大娘,我和郭子哥的婚事还是算了吧,我娘走了,我理当守孝三年!” 晚儿低着脑袋,白色的孝帽掩住她的表情,只见她轻轻挣开李大娘的怀抱,郑重的对着她磕了一脑袋:“李大娘,晚儿谢谢您这几日的帮忙,您和郭子哥的大恩玩儿铭记在心。” “你这苦命的孩子呦!”李大娘直接将晚儿揽在她软软的胸脯上,一声声的哭丧 :“你别怪你婶子,别怪你婶子。。。” 怪?她怎么能怪别人?怪命!就像她的娘,一辈子也就求守着丈夫孩子安稳平静,最后不也年纪轻轻撒手而去? 灵堂前后有个傻大个忙里忙外,那就是自己本要嫁的少年。少年十七,大她四岁。从小这傻大个总会跟在自己身后小晚儿,小晚儿的唤着。安稳平静原本几步之遥,可一转身已经隔了千山万水。。。 常晚摩挲着又干又疼的脸,闭上涩的生疼的眼睛。她挤了挤眼泪,压在心口的那重重的酸胀怎么都发泄不出来。 大笑无声,大悟无言,大悲无泪。而已。 第八章 死巷初遇 娘曾说:“晚儿,如果娘哪一天不在了,你就用草席一卷扔到山底去,千万别设什么灵堂,那都是要花银子的,我最大的愿望就是你和你妹妹能衣食无忧,再不行别饿着肚子。。。” 常晚抬头看着今天得出奇的太阳,可她却抖着牙齿合不上嘴巴。灵堂她设了,坟地她挖了,墓碑她立了。她没听娘絮絮叨叨的嘱咐,因为她知道娘一辈子想活的体面,却因为家穷只能穿洗的泛白的旧衣。 如今常晚花了自己娘留给她的压箱底的嫁妆钱,用最后的体面还娘从不抛下自己的恩情。 娘,你怎么这么就走了呢。。。我不要珠钗不要步摇,我只要你还像往日一样站在灶房门前,告诉我这菜盐放多了,那菜醋放少了! 烈日当头,常晚站不住,抬胳膊下让自己昏眩的太阳。胳膊一抬手里的绿口袋打在脸上。绿口袋里传来的温热,让常晚回神。她怎么接下郭婶子塞给自己的烧饼的?她怎么忘了给…钱?或者有没有说声谢谢? 绿色的袋子遮住脸,常晚几个步子跑到砖房相接的死巷里…嚎啕大哭… 她撑了好多天…这次哭完她还要撑着,撑着自己,撑着妹妹…撑起这三间土房,撑起娘曾经撑起的家。 “我该怎么办,娘,我该怎么办…”她这年她十三岁,未成妇人,还算孩子。 死巷的角落蜷缩着一个满身臭味的男孩,他从膝盖中抬起头,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丹凤眼。他听着呜呜的哭声,看着在不远处的墙边靠着和他姿势一样的女人。她穿着粗布白袍,宽宽的袖子退到了肘,披散的黑色长发垂在她环抱的胳膊上,和她干净的白形成鲜明对比… …有什么好哭的,能有自己惨?他皱眉心烦,心想着再来里面一寸他就把她吓跑!这里是他的地盘! 不过,常晚腿边的绿布口袋引起了男孩注意,那里面露出黄黄嫩嫩的边角!男孩像只闻到腥味的野猫 ,两眼放光:这绿布口袋可是入了自己的地盘,该归我! 一想通,男孩直接趴跪在地上猫着腰顺着灰色砖墙移动…还差两米…还差一米… 男孩的丹凤眼里闪着狠厉,他伸出瘦弱漆黑的脏爪子一把向着绿口袋捞去… “谁!” 哭泣的常晚鼻子没失灵,她只觉得周围的臭味越来越大,一回头正好看到一个顶着宗黄色成条打缕乱发的男孩,眼睛狠辣贪婪的看着自己的绿布袋,此刻他的手正抓着口袋一角。 “你在干啥!”长晚一把按住口袋口,紧紧一抓将绿口袋抢回来。 这一刻那孩子眼里露出执拗的光,倔强的抬头狠狠的瞪着自己,好像是她在夺了他的东西。 狼崽子! 这三个字就这样蹦出脑海… “那是我的!” 果然,这个乞丐恶狠狠不通人性,更不讲道理! “撒手!撒手!”常晚高出男孩一个头,她也不甘示弱的瞪回去。恶臭又来,她赶忙憋着气,不想多纠缠,她奋力一扯将绿袋子拽过来,连同扯过了脏兮兮的男孩子。 第九章 半块烧饼 “这是我的!它掉到我的地盘上!”男孩子应该有岁,头和四肢对比一下称得上硕大,他下巴抵着常晚的胸,手爪子还在紧紧扭着布袋子的边角。 少女身上软嫩的部位散发着皂角干爽的味道,再和那香喷喷的烧饼香味掺和在一起。却是这狼崽子闻过的最好闻的气味… “这不是你的!”常晚气急又尴尬,她伸出膝盖向着这个纠缠自己的乞儿的腹部一磕…只听这小崽子嗷呜一声然后供着瘦骨嶙峋的背脊,捂着肚皮向后退去。他的丹凤眼湿漉漉的,有不符合这个年龄该有的狠劲儿。 “哼!哼!”他闷哼两声露出虎牙说道:“和一个乞丐抢东西…你还不如乞丐…” 常晚心中一窒,又羞又恼!她张开手掌对着狼崽子的大脑袋挥去,却没想他躲也不躲,红了眼白,那分秒中都在控诉,是她的错?!常晚黑白分明的眼睛对上恶狠狠的丹凤眼,这男孩眼里对生存的执拗让常晚一惊。 人为财死鸟为实亡,这个乞丐就是后者。 常晚心中的气突然就这么灭了!她以为自己没法活,可却抱着一口袋的烧饼,若真抢去了,她也不会为了烧饼要死要活,而小乞丐不是他的眼睛不惧不怕,像是生来就是为了这口烧饼活着。 “饿了?”话就这样从她的嘴角溢出来,她拿出一个烧饼从中间撕开,将其中一半向狼崽子一递。 狼崽子顿时没了声音,咕噜咕噜的吞下口水,眼睛还真泛着绿光…他抬头瞅瞅阳光下两腮通红,杏眼中有七分善意的白净少女… 他流浪到座城四日,她是第一个施舍的人。 狼崽子伸出手拽过半个烧饼,警惕的退回墙角,将烧饼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生怕她将它抢回去… “男孩子,还是堂堂真正,手脚干干净净的。。。。” “什么干干净…”少年想嗤鼻,抬起脸,放眼望去整个死巷空空荡荡,留下头上一顶艳阳,一句叹息还有鼻尖抹不去的皂角香。 她是谁?真小气,就给他半个烧饼,明明那口袋里还有很多。什么干干净净,乞丐哪里干干净净,不争不抢,抓到手心的,才是他的。 狼崽子嘴一咧,扶着前几日被其他乞丐揍伤的腰,一步一步走出死巷。街道热闹,有人遛鸟,有人吹牛,有人吃茶,唯独不见了一身雪白的她。狼崽子眯着眼,抬起脸庞深吸一口气,顺着香味,他瞧到街口那个买烧饼的铺子。 “烧饼喽,烧饼!香喷喷的烧饼!走开走开!小乞丐到一边儿呆着去!”郭大伯拿起一旁的扫把打在了男孩儿身上。 “我不是讨饭的。。。。”男孩垂下凌厉的眼角,眨巴出泪水缩着膀子抱着膝盖蹲在火炉边:“我是想问刚才买您烧饼的白袍女孩去哪里了?” “滚开!你个小乞丐少打听晚儿!”铺子旁冲出一个高瘦的郭耀祖,他伸出脚踢在男孩的背脊上,第二脚却被郭大伯抓住胳膊。 “耀祖!你在街上闹什么别扭!晚儿守孝是天经地义,我和你妈又没提什么。。。。是她主动要退婚的!” “爹!你难道不知道我只喜欢晚儿!我要等她!等她守完孝再娶!” “你!你!”郭老伯气愤的伸手一拳打在儿子肩膀上大吼一句:“你先给我把着炉烧饼打了,再说其他的!” 第十章 引狼入室 郭耀祖一肚子,还想瞪一眼缩在地上讨打的乞儿,可一低头哪里还有小乞儿的影子。。。。 那傻女孩儿,名叫晚儿?家里死人了? 男孩抬头扫着街边房,没有一处挂白灯笼的,然后继续绕道另一边街道,寻着一个又一个人家,终于他瞧见了一处小院,里面有土房三间。 正对院门的堂屋跪着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给他烧饼的常晚。另一个是和他年龄差不多大的女娃。这两人抱成一团哭得好不可怜,小乞儿缩回脑袋撇撇嘴。 可怜?他才不觉得。他跟着的老乞丐十日前在争抢食物时被踩死,他抹一把眼泪继续沿街讨食。活着不就是为了活着?哪有那么多闲心想其他去?!若想,他印象里还有朱红大门彩色裤子和漂亮布鞋,搞不好自己还是和衔着金勺子出生的龙种?那又如何?他还不是在一群臭味熏天衣衫褴褛的乞丐堆里! 屋子里哭声渐渐停止,常晚带着女娃娃进了灶房,他才吱溜的冲入堂上。 果然供桌上放着烧鸡和小菜,还有点着红点的大白馒头。小乞丐目露精光,黑爪子一把抓向馒头,一手拿着冒着黄油的烧鸡咬下一口! 真香!他可是大半年没吃一口肉来着!他又撕下一口将嘴巴塞满,剩下的烧鸡揣在脏兮兮的怀里。又捏着两个白馒头飞也的奔出院落。 常晚的妹妹常宁端着稀饭刚出灶房,就见一个黑影窜出了他们家的门。 谁! 常晚也飞奔出来将常宁护在身后,可院子里空空荡荡,空气中却有一股熟悉的臭味! 常晚转身跑进堂屋供桌上的烧鸡没了,剩下的三个馒头上还留下黑黑的手指印!那狼崽子的脸一下子冒出她的脑海!都说肉包子大狗一去不返,这可好,她的好心却成了引狼入室的祸端!好心没好报的念头第一次在善良的姑娘心中闪过,将她憋屈得眼泪唰唰唰的流! “小妹!从今天起咱们家的门不能敞着!我出去一趟,你将院门锁好等我回来再开!” “姐,你去哪里?”八岁的常宁吓得发抖,突然抱着常晚的腿哇哇大哭起来:“姐!你不能扔了我,没你,我活不成!” 常晚一愣,转眼看着扎着羊角辫满脸鼻涕的常宁,然后拍拍她的小脸说道:“我娘的命换了你的命,是真心将你当闺女的。所以我也是,真心将你当妹妹。以后咱们相依为命,不要说这种离心的话。” 常宁嗷唔一声直接抱着常晚的腿声声喊着姐姐,姐姐,我日后一定听话,一定不让你操心。。。。 常晚一声叹,掰开常宁的手,让她听话的看家。常宁这才跑到角落扛起锄草的锄头煞有介事的守着门:“姐,别去了,谁知道那贼人力气大不大,只是一只鸡而已。。。。” 只是一只鸡。。。用了她十个铜板,十个铜板可以让她们吃三日的饭菜。 更何况这贼是自己引来的,不给个教训,他会蹬鼻子上脸!现在,她是想有一颗菩萨心,可惜她不是不食烟火,而是要吃五谷杂粮是穷人,菩萨心养不起自己和妹妹,更养不起一只胃口大的肮脏老鼠! 第十一章 活该倒霉 常晚咬着牙随手拿着一把扫帚大步的跑向小乞丐藏身的巷子,可气冲冲的到了跟前,却看见四五个乞丐横七竖八的躺在墙角屋檐下,避着烈阳。 “喂!你们有没有见过一个小乞儿!大头丹凤眼!”常晚站在巷口没有再超前一步,她身后是热闹的长街街坊,要有危险可以随时跑开。 几个流浪汉懒懒地看了常晚一眼根本不搭理。 “他偷了我一只烧鸡!” 烧鸡二字让乞丐们唰唰唰的坐起来,咽着唾液骂骂咧咧:“小兔崽子!敢吃独食!独眼龙一死,那小崽子就没人管教了!十天的份子没交,我看是想断一条腿!” “就是,就是!那小子也长大了,留身边多一张嘴吃饭!弄断他两条腿,让他自生自灭!” 常晚心一紧,突然明白那双执拗阴狠的眼神是为何而来,她的一句话让小乞丐成了众矢之的。不由得,她有点心虚。 一只烧鸡,是十个铜板换来的,又或是用两条腿来还?她虽然没有菩萨心肠,更没有阎王心肝,所以。。。。常晚悄悄地向后两步转身想要离去,谁知她腕上一紧,再回头对上一个满嘴油光、目光凄然的人。 “救我。。。。。。” 还没散去的心虚和歉疚让她忘了气:“你。。。偷了我家东西。。。。” “所以你害的我要断了腿,要丧了命。。。。” 常晚脸蛋通红,张张嘴说不出所以然。就在她要被自责和愤慨两种情绪折腾得喘不过气来时,小乞丐突然撒了自己的手飞也般地跑向人群。身后一股冲劲儿把常晚撞倒,巷口里那些个没有骨头的乞丐像是少林武僧,一个个健步如飞的也冲入人群。 “我去你的!哪里来那么多臭乞丐!” “啊!脏死了!” “快叫官!乞丐怎么在街上乱跑!” 街上的叫骂不绝于耳,常晚捏着手中的扫帚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白皙的手腕上有脏脏的痕迹,也有还未散去的热度。而那个凄凉绝望的眼神,怎么都不能从脑海中抹去。 是他活该!对,是他手不干净偷了东西!活该被教训! 回到家的常晚一屁股坐在床边,一会儿又站起来冲到小院里。来来回回却把常宁看得惊奇。 “姐!那贼人找到了没!你怎么魂不守舍的!?” “小宁,那是个小乞丐,可能正被其他乞丐打。。。” “真的?太好了!活该倒霉!让他手脚不干净!让他偷娘的贡品!”常宁气鼓鼓的胀起小脸蛋,掐着腰瞪着眼对着落锁的木门呵斥。 对!是活该!常晚呼出一口浊气,心口的被压下的大石头也瞬间松了去。常宁递过来一碗还温热的稀粥,常晚结果呼噜喝了一口。 打断他的腿!让他自生自灭。。。。 所以你害的我要断了腿,要丧了命。。。。 轱辘。 稀粥在常晚的喉咙里转了两圈却难以下咽,这狼崽子也许在哪个角落奄奄一息,也许正缩着大脑袋担惊受怕。而她却在安逸的小院子喝着粥,饱了肚皮。 第十二章 救他一命 手中的碗放下,这次常晚拎起了锄头再次奔出了门。她沿街打听着那群闹事乞丐的方向,又转到城中衙门口抓着唠嗑的衙役大喊:“差大人,差大人!前面有人要死了,请跟我来!” 别着刀的衙役将口中的瓜子皮一吐呵斥一声:“谁他妈的在光天化日之下,天子脚下行凶!说是谁家除了事!” “快跟我来,要不就真晚了!”常晚咬着唇,跺着脚,一张小脸煞白。这街上的衙役是什么德行自己还不清楚,要说是一群乞丐,他们只会袖手旁观! “你看到有人杀人?!”另一个衙役抱着膀子冷着问。 “没有,我看到一群人追着一个人向河边跑了!至于是哪家的,我还真没看清!” “哦?顺着这条街?” 常晚是个明白人儿,她恭敬的还是谢了衙役一阵风儿似的跑远了。没有救兵,她只能硬上!只希望那小崽子命硬,能撑住拳打脚踢。 男孩确实被堵在了城西的城墙角,他抱着脑袋缩着脊梁,闷哼着嘴里还不甘示弱的回着脏话。 “小崽子还是硬骨头!今天咱们非要把你剁碎了喂狗!”一个臭脚丫揣向了男孩的肩膀,谁知狼崽子一把抱住那人的小腿,一口咬上他的肉。 “哎呦哎呦!娘的松口!”老乞丐吃痛脚下不稳直接仰在地上,大声的呵斥着同伴:“还不给我打!这崽子属狼!啊!” 说着,老乞丐小腿一凉,然后变得,如柱的鲜血从少了一块肉的小腿喷洒出来。 剩下三个乞丐一惊,瞧着这个男娃子瞪着阴狠狠的眼神又咬下一口老乞丐的肉! 老乞丐哇啦哇啦的看着周围三人的愣神,干脆手摸起一旁的城墙砖狠狠地对着狼崽子的脑袋敲去。 “啊!”这次地上的血更多了,狼崽子立刻就没了狠劲,晃着脑袋抬起满是鲜血的脸,一双丹凤眼黑白分明,这模样如同索命的冤魂。 四个乞丐都愣了,不由得心惊胆战。 “官差大人!快来啊!就是前面!前面杀人了!” 老乞又踹了男孩一脚,小崽子这才松了胳膊一脑袋摔在地上翻着白眼,他才一瘸一拐的跑出城门。 常晚的脚还在抖着,要不是手中还有榔头撑着地面,她早就一个跟头趴在地上。官差姥爷是在自己身后,还依着衙门口的大门闲扯。。。而自己看着老乞丐一转头袭上狼崽子时,她竟然扯了幌子高喊。。。 城墙边一坨黑色的正一点点的朝着自己的方向移动,黄土地上被拖出黑色的血迹。。。这是她第二次看到大滩的血。上一次是自己八岁时继父常德贵的,他在寻找小弟常飞时被街上的马车踢到墙角撞破了脑袋,红的血黄的浆混在一起,脏脏黏黏。 常晚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 “救我。。。” 小崽子眼睛里是莹莹的泪光,祈求的,无助的,像狗肉铺子外待宰的小乳狗。常晚止住脚步,看着有些涣散的丹凤眼迎着艳阳,光光亮亮。 “我不想死。。。。” 这四个字让常晚的心热烫,她蹲下身子果断的撕开粗布白袍的边角,将他冒血的额头缠上:“你撑着点,我先带你离开。”她怕那几个乞丐掉头报复,便一把将狼崽子扶起来。 第十三章 小妹常宁 “啊!”又瘦又小的男孩吃痛大叫:“我的脚。。。” 常晚心中一紧,低头再看,狼崽子的右脚向外弯着,貌似断了!复杂的愧疚再次萦绕心间,常晚软了声音柔了眼神对着小崽子交代:“你忍着点。。。忍着点!”说罢常晚低下身子将小乞丐背起,一手撑着榔头快步的走回去。 小乞丐吃了一惊,自己身上的气味自己都受不了,却不想这个干干净净的女孩不嫌弃他,救了他,背着他。一道暖流涌入小乞丐早就化成石头的心脏,将石头融了一道缝。 蹦咚蹦咚。 原来除了打架之外,心脏还会如此激烈的跳动!狼崽子将大脑袋放在常晚白白的颈子上,贪婪的又吸一口,干爽的皂角香和甜甜的幽香充斥狼崽子的脑海,让狼崽子更晕眩了。。。如果可以,让他在这个暖呼呼的背脊上再多呆一会儿。。。就一会儿。。。 常晚累得一头汗,才将狼崽子背会家。她的打算很简单:将他头上的伤处理下,这几日躲过那些乞丐,就赶他出去。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 “姐!”常宁手拿竹竿蹲得老远,她戳戳躺在地上的“死人”,扭头对着常晚发脾气:“姐姐!你背回个臭乞丐做啥?!把他扔出去,扔出去!”常宁说着,手中的竹竿啪啪啪的落到小乞丐身上。 “行了行了!我自有分寸,这孩子伤成这样多半有一半原因也怪我,等他醒了,我给他说明白。”常晚将小竹竿一推,有些不忍小乞丐再被打。 八岁的孩子就像护食的狗,对常宁来说这小院子是她家,姐姐是她的姐姐,小乞丐是个又脏又臭的偷鸡贼,姐姐为何要护着!姐姐是她的!姐姐也只能关心她! “哇哇哇!姐姐不疼小宁了!姐姐不疼小宁了!” 小乞丐抬抬眼角,看着炸着冲天辨的丑女孩一眼,将那音容月毛记在心上。六下,她用竹竿敲了自己的头六下。 “哼哼。。。疼。。。”小乞丐虚弱的抬起手覆在眼上,抖着小嘴,颤着小脚模样比常宁可怜千倍万倍。 常晚看着哭闹的妹妹又看躺在地上的默默哭泣的男孩,脑疼心疼。 常宁看着揉着额角的家姐有看着躺在地上讨怜悯的男孩,脑火心火。 “你!装什么装!哭什么哭!滚滚滚!”儿童的直觉让她嗅到小崽子身上的敌意,她也不嫌脏臭几步跑到两人跟前,双臂一张,拿出了她的招牌动作:“快从我家滚出去!姐姐是我的!” 常晚看着到自己胸脯的黄毛丫头心中不免想起母亲带着八岁的自己来到京城时的情景。那时她们饿昏在土房前,被常德贵好心救了一命。醒来时,当时三岁的常宁也张开双臂喊道:“臭乞丐!这是我爹,滚出我的家!” 这孩子说什么,什么灵验。没多久母亲就嫁给了瘸子常德贵,一年后又生下小弟常飞。鳏夫好不容易凑成的家第二年,满一岁的小弟被拐。常德贵发了狂,经常拎着酒瓶打骂母亲。有一次常德贵扬起扫帚对着自己,是五岁多的小宁张开双臂挡在自己面前说:“别打我姐!” 她就是自私又骄纵,却真心护着自己的小妹常宁。 第十四章 我也想要 常晚走上前一把将小丫头抱起来哄着:“小宁乖,别闹了,姐就让这个孩子待三日,来,帮姐去烧热水去。” 小乞丐放下手,小常宁昂着头。一个嘴角冷笑,一个耀武扬威。两人眼神一对,火花四溅,你死我活。 小乞丐,我就知道你丫的没安好心! 丑八怪,想三日赶我走没那么容易! 常晚瞧着两个岁的孩子突然相视而笑,心中又纳闷又无奈。她又对着小乞丐低声叹了一句说道:“我去屋里拿些干净棉花和碎布,你躺在这里等会儿。” “姐。。。姐。。。。”一声干涩涩的声音从小乞丐口中传出,常晚一愣转头瞧着丹凤眼,那里面有某种渴望让她不敢再看。她张张嘴想拒绝这个孩子,最后还是闭了嘴。 只是一声姐姐,就像喊阿猫阿狗一样平常。 “谁让你喊的!我告诉你!我姐心好!才将你弄回来!你只在这里留三日而已!你再喊一句我撕烂你的嘴!”羊角辫炸上天,常宁像被踩着尾巴的猫再次跳回来,要不是常晚拉着,白色布鞋早就踏在小乞丐的脸上。 “呜呜呜呜。。。呜呜呜。。。。”小乞丐张着丹凤眼,大颗大颗的泪珠子顺着腮帮子砸下来,看得常晚心里一紧。 “小乞丐,宁儿说得是,让你进门只是帮你避一时,你不能留在这里。”常晚牵着常宁转身,凉凉的声音飘啊飘落到小乞丐耳朵里。 在他泪光中,常晚白色的袍子被风刮起,将她瘦弱的身形勾勒出来。那么瘦,家徒四壁,她拒绝自己,是因为穷吗?她脚步飞快,低头握拳,是心中有愧吗? 哭声阵阵,在常晚看不到的地方,狼崽子眯着眼将荡漾着皂角香的女孩看的分明,漂亮的丹凤眼弯弯的,里面有笑意。 独眼龙说他被扔到乞丐堆里时有两岁模样,出来行乞也有七年,眼观六路,看各色行人脸色;耳听八方,听各色行人语气。独眼龙姓苏,带着三个孩子也都跟着姓苏,每日讨来的东西抽成进供,没过几年三个孩子只剩了他一个。对苏独眼,自己恨之入骨;其他形形色色的恩客更是一个都记不进脑子。 他被其他乞丐欺负时,他总会望着天上的白云,想象自己能飞上天去穿梭云层无忧无虑。而今日正午,四日未进食的他就瞧见一朵白云就从天上飘下死巷,缩在墙角哭泣。干干净净的,还有一股诱人的香味。。。。而自己就追着那白云走出了死巷。 原只是好奇,现在这个念头却清晰的很: 这么好的人,我也想要。 狼崽子狠狠地瞪一眼站在常晚身边的丑女孩,咧出森森白牙:丑丫头,看最后他能不能留下! 常晚拿出一个布包,掏出两把洁净的白棉花。这是她准备做红袄用的,只是没想到会先用在一个小乞丐身上。若伤口严重,自己真的只能说声抱歉,她没钱送这个孩子去医管治病。 常晚端着盛满温水的木盆,在里面撒了一小把粗盐,湿了毛巾仔仔细细的为男孩子擦着脸上的乌血。 第十五章 漂亮十一 “别怪我,我没钱,只能将你的伤口简单处理,再多要靠你自己。” 盐水火辣辣的燃着伤口,小乞丐疼得直吸鼻子,瘦爪子挠着地面,忍着眼泪却不吭一声。 很快清澈的水洗成了浓黑,却也将小乞丐的眉目鼻嘴显露出来:小小瓜子脸惨白惨白,一双丹凤眼微微向上挑着,他的眉毛浓黑,鼻梁挺拔,唇瓣因失血过多隐隐地透着紫色。乍一看去,小乞丐的脸像是个小姑娘,她见过的同龄人中每一个女娃娃能赶上这狼崽子的面相——漂亮。 “看,干干净净的多好看。。。。”常晚不由自主的一叹,却让小乞丐的脸上有映出两片潮红,就像小姑娘害了臊,更漂亮了。 “好看个啥,再好看也是乞丐!”常宁哼哧一声不服气的说。 小乞丐的脸又白了。 常晚没有注意两个孩子间时时刻刻的小争斗,她蹙眉的看着小乞丐额头上的血口子,有二寸长还不停的向外渗着血。 “姐。。姐。。你可有针线?” 常晚点点头不明白这小乞丐为何突然这样问,她做绣品补贴家用,各种针线都有的。 “我额头上的口子,请姐姐帮缝上。。。。我们乞丐从小到大哪种伤没有过,这种磕破皮肉的,用针线缝起来就行。。。。”说者语气如常,很像久经沙场的将士,可他偏偏是个九岁的孩子。 “我不行。。。我不会。。。” “我不怕,你也别怕。。。” 最后怎么在人皮上挑着线的,常晚不敢再想一遍,她只记得当时小乞丐抽着凉气,呼哧呼哧的说着,姐姐,我不疼,一丁点儿也不疼。可那一刻,常晚的心疼了。之后,她又按着小乞丐的吩咐递给他一把燎过火的刀,谁知这孩子用刀刃对着他自己高肿一片的脚踝轻轻划开。 “你疯了!”这次是常宁吓得哇哇哭。 小乞丐也疼得哭出声说道:“没事,我放放淤血,我看别的乞丐也这么干的,呜呜呜呜。。。怎么这么疼。。。。没事,没事,你别哭,我没事。。。。” 常晚已经双手颤抖、一身湿透,等再找来木板子固定小乞丐的脚踝,一切收拾妥当后,这太阳也快落了山。常晚又拿出两个烧饼,热开了中午的米粥,然后盛出三碗。烧饼落在了两个孩子手里。两个孩子都叫唤了。 “姐!凭啥给他!他中午可是吃了一只烧鸡三个馒头!”长宁心疼那烧饼,恶狠狠的瞪了小乞丐。 被说在脸上,小乞丐没得反驳,又将烧饼递给常晚:“对不起,当时我。。。太饿了,所以。。。。” “给你们吃就吃,特别是你,失血过多,早好早走!”常晚呵斥一句,呼噜呼噜的仰头喝下米粥:“小乞丐,我家没有那么多粮食再养一个孩子,所以,别有其他的心思。。。” “我。。。你可以叫我苏十一,因为我是老乞丐捡来的第十一个孩子。。。” 常晚的心像是被人揪着,在现实和情感中摇摆不定。她不敢喘气,怕一松口应了声就给了小乞丐留下来的念头。常晚板着脸,一个转身大步流星的进了房。 第十六章 立刻就滚 十一僵着笑脸眼巴巴的望着绝情的小背影,心中的裂缝撕拉一样列成了豁口,压在心底下的悲伤也一下子流淌出来。 “姐,晚姐姐。。。。我不想走。。。。别赶我走。。。。”十一用脏兮兮的袖子遮住眼,抖着声音湿了衣袖。悲伤的情绪是真的,真不是乞丐惯用的脊梁。 “癞皮狗!”常宁在一旁煽风点火得意的看笑话。 癞皮狗,跟我走,给你一颗肉骨头,把你宰了吃狗肉。。。。 街头巷尾的孩子见着墙角的乞丐总会唱着歌谣,顺便用石子伺候。他们早已习惯,没皮没脸的躺在角落任由孩童唾弃。可这次不行!他不想当乞丐,他想要个家,他想跟在这个善良的女孩身边,叫一声,家姐! 苏十一立起肩膀,挺着急促的胸膛,通红着眼眶,高举着拳头向常宁挥舞,他喊道:“不许你说我癞皮狗!我不是癞皮狗!你再说!我打你!” 常小宁一直被常晚的母亲厚待,常晚也疼得紧,所以骄纵的孩子遇到了发了疯的狼崽子顿时没了气焰一屁股坐在地上,吓得大声哭。 “呜呜呜。。。。不许你骂我!” “呜呜呜。。。姐!他要打我!” 刚踏进屋的常晚又转出来,瞧着小院里对坐着两个娃,哭得带劲儿,嘶声力竭。乞丐挥拳凶狠的模样像剪刀一下剪断了常晚心中紧绷的弦,常晚指着门外说道:“小乞丐!这里留不下你!你走!” 大哭的孩子们全住了嘴,震惊地瞧着一脸疲倦的常晚。 “晚。。。” “别喊了!常宁是我妹妹,我分得清孰重孰轻,孰近孰远。你今日挥拳,明日就会动手!我救你不是让你欺负我妹子的!小乞丐别叫我姐姐,我弟弟早就没了!” 常晚绷着脸,指着门外的指头因气愤颤抖不停。 十一像被抛在岸上的鱼,大张着嘴巴,肚子里有气,一张嘴又是窒息。他做错了,他怎么能在此时露出了真性情?!常晚说得对,小宁是她妹子,动了小宁,相当于给自己绝了后路。 小崽子张张嘴,两行清泪滴答滴答的滑下来:“姐,对不起。”说完白眼一翻后脑袋向后一磕,晕了过去。 常家姐妹面面相觑,微妙的预感同时闪入脑海:她们好像被缠着了。。。 后两日,十一乖巧安静,常家姐妹没再赶他,却也没再照顾他。白天他依偎在墙角饿着肚皮,夜晚他抱着膝盖冻成了冰。他不说一句话,一双丹凤眼直勾勾的瞧着常晚,无声的证明自己的存在。 常宁收敛了一些,那日十一恶狠狠的样子,让小宁记忆犹新,她现在时不时的再思考,如果真把十一赶走了,哪天出门自己会不会遭到小乞丐的报复!可一见他瞧着姐姐的眼神,小宁心中的不服再次唤醒,让她忍不住言语挑衅着墙角的十一。 常晚一是忙着谋生计,二是硬了心,对小崽子芒刺一样的眼神,她只有躲着。她白天在院子里,晚上顶着蜡烛不停地赶制绣品,让心沉到钱眼儿里,时间长了也就不在意。 第十七章 报复郭子 第三日,天刚亮,常晚就来到小院,对着昏睡在地上的十一说道:“小乞丐,天亮了,拿着这些,快出去。” 常晚将手中的包裹扔在男孩身上。包裹不大,有她缝的一套单衣和三个窝窝头。 “嘿!快起来,出去,出去!别装睡!说好三日的!” “晚姐。。。。”十一裂开干裂的嘴,对着常晚傻傻一笑:“你终于同我说话了。。。” “我不是你姐!走吧!别让我喊人将你赶出去!” “好。。。。我听话。。。。” 十一回答的爽快,饿了三日倒成了仙儿洒脱的很,一双丹凤眼里没有执拗、没有不甘、没有委屈更没有凶狠,倒是平平静静,懂事纯真。他用脑袋和手掌抵着着土墙,好半天才直起上身,好着的腿脚用力一撑再一撑才晃晃哟哟的站起来。 常晚握着拳头,瞧着大头乞丐一点点的拖着废腿挪到门口,不叫疼不乞怜。这一刻,倒让常晚觉得苏十一也是有骨气的。眼看他就要摸着木门打开门锁,就在这是脚下一滑直直向前跌去。 门开了,十一计划中的“坚强出走,虚弱跌倒,让常晚心软”的戏码上演了一半,便落了幕。 “去你妈的,小乞丐!你怎么会在晚儿家?!” 十一没跌成狗吃屎,倒是扑入了郭耀祖的怀抱。 “郭子哥,你怎么来了?” 常晚看不到十一黑了的脸和气炸的肺,刚才的酸胀也因为郭耀祖的到来烟消云散。 三日未见的有终于有了私下见面的机会,郭子将怀里脏兮兮的小乞丐向后一推,然后直接关上了门。 郭耀祖!毁了他全盘计划!碍着自己留在身后的“家”!十一趴在地上,扭头看着禁闭的门扉。听着里面传来了常晚的哭泣和郭耀祖的叹气。哭什么!害你不能嫁人,害我不能进门的人,该恨着才对! 三日不见,小晚又瘦了。郭子的目光都是怜爱,他辗转反侧的三日今日来就是想告诉小晚,他愿意等三年,待她守孝后再嫁给自己。 “郭子哥,你来这里,婶子可知道?” 嘴边的衷肠让常晚一句话堵了回去:“不知道。。。你不用担心,三年我愿意等,我爹我娘那里我会慢慢说通!” 常晚心头一热呜咽的声音更大:“郭子哥,你是孝子,别让婶子伤心。三年里若有好姑娘,错过了可惜。。。” “晚儿!你怎么也跟我娘一样说薄情话!你就是我见过最好的姑娘!”郭子激动的伸出手拽住常晚的小手,却被常晚挣脱了去。 “我尸骨未寒!我尸骨未寒啊!” 两声尖细的惨叫从屋后传来,吓得郭耀祖仰身摔在地上。 “是谁!”郭耀祖看着正对着自己的东屋,朱红色的排位明晃晃的对着他。常晚也吓一跳,她连忙起身进屋磕头上香。 “娘,莫生气,郭子哥只是心里急得慌,我让他现在就走,现在就走!” 郭耀祖也不敢再呆,低头栽跟头招呼不打一声便跑了。 “我呸,也就是个怂包,你不嫁给他更好!”小院东侧探出一个大脑袋,嘴里塞窝窝头,笑得幸灾乐祸。 第十八章 吓唬常宁 常晚垫着脚尖将十几个窝窝头放在篮筐里,然后踩着灶子垫着脚尖将竹篮吊在高高的墙上。然后跳下灶台,端起一个盘子转身进入南房。 常宁被常晚叫醒,常晚交代盘子里有三个窝头,是常宁一日的干粮,多了没有,少了就饿着。而她要去将这几日的绣品兑现,去街上买些粗面糙米和些许蜡烛。 “门锁好,除了我,谁都不能开!小院要扫一遍,桌子擦一遍,娘的香火千万别断。。。。” “姐,你也小心点,我在家看家,等你回来。”小宁也知道接下来的日子只有更苦,听话乖顺的点着头。 常晚一声叹,摸摸小宁的头出了门。常小宁落了锁,转身看着空荡荡脏兮兮的院子,心中也难受起来。她一直没觉得以前的日子有多好,现在看来,有娘照顾有姐姐持家的日子是天堂。小丫头吸吸鼻子,拿着扫帚像模像样的划拉着地面,在扫到西墙时,常宁撇撇嘴。 那小乞丐一早就被姐姐赶走了,估计恨透了自己。。。。 “小宁啊。。。。。娘。。。饿了。。。娘。。。想你。。。。” 一阵春风吹来,常宁却觉得阴风阵阵,双耳嗡嗡作响,她僵着脖子不敢回头。 “小宁啊。。。娘好想你。。。。快来地下陪着我!我好冷啊!” 鬼。。。以前娘会说鬼故事,这次是娘变成鬼来找她的!因为都是她贪嘴松开娘的手跑到对街,耍赖皮要娘给她买年糕。。。可没想街那头窜出马队。。。 娘一定是后悔救了自己,所以来让她赔命。。。。 呼啦啦啦。。。。双腿一股热流,脚下一摊骚味,常宁吓得尿了裤子,紧接着就是常宁哇啦啦的哭泣:“娘,对不起!是小宁贪玩害了你!” “小宁。。。。。小宁。。。。” “娘啊!我都说,都怪我,全都怪我,弟弟小飞是让我弄丢的!让我弄丢的!” 鬼音停顿了两秒又不着调的尖叫:“小飞啊。。小宁啊。。。。” “娘,是我错了。。是我贪玩,隔壁的二狗喊我去点炮,我就跟去了,院门没关,弟弟在院子里爬。。。。”那时候她五岁,弟弟丢了她也难过却没想着往自己身上添负担,后来却觉得没了弟弟,她又会成为爹娘最疼的孩子。。。 常小宁移到院门前,本想开门就跑,却看到自己湿答答的裤子没了力气。八岁算是大姑娘,要是让别人知道自己还尿裤,说出去是笑话,毁名声。 “啪啪啪”常宁背后的门被人敲响,已经被吓坏的女娃尖叫一声:“阴曹地府的鬼差,我不走!” “是我。。。。苏十一。。。” 常宁的心肝又回复原位置,身后的“人气儿”让小宁如沐春风,倍感温暖。 “有鬼。。。有鬼。。。。我娘要把我带走!你。。。去找隔壁的王大妈。。。不不不,去找我姐姐,让她救我!” 门外的小乞丐憋着笑又拍着门说道:“就听你一人儿又叫又嚎,我隔着条路都能听到,隔壁想救早就救了。现在听到你被恶鬼缠身拖入地狱,我心里爽快的很!恶鬼最怕阳气!嘿嘿,我这多的是童子尿,就是不救你!” 第十九章 最贵人情 门内的小丫头听到十一的回答,心掉入窟窿里。现在的十一在她心里不脏不臭,而是救命的香棒棒!男属阳,女属阴。鬼怕童子是这个道理! 门吱呀一下就看了,映入常宁眼里的正是脏兮兮的苏十一:“十一!十一!你回来!你回来!” 小乞丐置若罔闻的继续向前拖着步子。 “十一!我姐救了你,你要还的!你回来!” 这话倒是让小乞丐回了身:“我还也是还了你姐恩情,不是你这个丑八怪!”十一又露出那副凶恶模样,这次小宁一点也不犯怵,听着“人话”热泪直流。 “前几日我错了还不成吗!” 常宁啥性子十一看得清楚,她胆小怕事,自私骄纵,明明没有小姐的身更没有小姐命,叫唤嚷嚷都是虚的。十一犹犹豫豫摆出一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脸面,向着小院卖了一步:“我帮你这次,你欠我一个人情,再加上前两日你对我又打又骂,加起来一共算你两次。这你可记住了?” 小丫头一脸迷茫,总感觉不对劲儿,小风一吹,她湿答答的薄棉裤又冷又硬,冻的她的两腿直打哆嗦。 “十一,我都答应。。。你再不进来,我就要被阴差拖走了。。。”她的腿好冷,一定是阴差拿锁链勾了我的腿! 同一个上午,他十一又回来了! 小乞丐坐在小院的石凳上,给小宁讲着他走南闯北的奇闻轶事,坊间八卦,乡间鬼故事。 “十一,后来呢?那个知县的老婆是跟知县和好了,还是和花匠跑了,还是进了猪笼?”常宁又放下手里的活紧张地。 “这个事情我要想想,时间太久了,来我给你说另一件更好玩的事情。。。”十一吊着傻孩子的胃口,故事总讲一半又跑了题。 “别介,别介!你先说完这个再说下一个!” “京城之外五十里有一座燕压山,那山上每日会飞来黑压压的燕子,用嘴里的泥来赌山顶的洞,这洞口很深,冰冷刺骨,传说里面住着被冰封的妖怪。。。。” 常宁闭了嘴,干脆将小板凳搬来,听着十一下一个故事。打从十一入门,她“娘”就没再召唤她,她收拾完身上的狼狈,感激的瞧着没有笑话自己尿裤子的十一。十一吃着包袱里的窝窝头,就开始说着他流浪在乡间遇到水鬼的故事,还为了让自己开怀特意提到当时他也吓得尿了裤子的事。 这个故事让常宁不再尴尬,她一边大大方方的在院子里清洗衣裤,一边听十一天南海北的胡扯。扯着扯着,太阳就往西边落,常宁有些不舍, “我姐姐要回来了,家里不能再留你了,否则姐姐会生气。” 十一没有耍赖,一瘸一拐的出了大门冲着对面的小巷走去。 “十一!明天你能不能再来给我讲故事?!” “可以,那你就欠下我三个人情。” “可我怎么还,我没钱。。。。” “不用钱,你叫我哥,我就给你减去一个人情!” 常宁欢呼一声,对着曾经水火不容的敌人张口喊了一声:“哥!” 一声哥,让十一心底一软,亲切温暖让他心里畅快。傻丫头,她以为钱最贵,所以人情要用钱来还。殊不知,人情是要一来一往,以情牵绊,情义无价,真情最贵。 第二十章 抛头露面 橘红的夕阳将十一染成了红色,他的丹凤眼笑得弯弯,对着站在大门前的小宁挥挥手说道:“宁妹子,别给你姐说,今日闹鬼的事。你放心,有我在,鬼不敢惹你!” 常宁已被收服,只要卸下常晚心中的负担,他相信自己很快就会进入暖暖的“家”。 当夜,常宁被骂了。 常晚交代的,扫地擦着燃香。。。她都忘了。小丫头委屈的努努嘴,硬是将闹鬼的事憋了回去。姐姐心情不好,一定是没有将绣品卖出好价钱。 常晚瞧着不省心的妹妹揉揉眼眶,一天的憋屈没处倾泻。今日她走了附近的五条街,十几个绣品铺子,却没有一家愿意让她再出样儿。不是她绣的不好,而是绣得太少,以前是她帮衬着母亲,两双手刚好能完成一家铺子的定量,现在是不行的。她们算不上绣娘,手艺只能依着从苏州带来的绣品,仿成成本低的绣品。高价位的卖给真正的大户小姐,低成本的卖给装模作样的小户女儿家。价格低廉,模样像样,销路也广,需求也大。 今日她只将前些日子接下的活儿换了钱,买了七日的粗面。丧葬剩下的钱不多,常晚不想再动,她们不能坐吃山空,花了最后的应急钱。 绣品卖不出,只能另谋出路。现如今女子营生最多的,无非是到大户人家做丫鬟拿月钱,可那是要签五年十年的契约。她要去,小妹谁来照顾。又或者带着小妹一起签下卖身契?下人,下人,人下人。为了生计自己可以失了自由,小妹的她怎么再赔上? 再来就是抛头露面的活计,也就是在街上做小买卖。。。在街上营生的,多为男人又或是也是嫁过人的妇人,未出阁的闺女站在街上,相当于断了自己的婚事!因为——未成婚上街招揽生意的还有一种人,那就是。。这来钱最快,到时别说一个妹妹,十个她也养得起! 常晚用满是老茧的手遮住脸庞,心中坚持的规矩化成了刀生生磨着自己的心。月光撒了一地,地上光光亮亮,黑的变成了白。常晚看着地上忽明忽暗的光影,脑子里想着逝去的母亲。她一辈子希望她们姐妹倆寻到好人家,嫁人生娃娃,却没想这简单的事现在对常晚来说成了奢望。 常晚哈哈哈的笑出声,笑自己骨头为何生的比他人硬,也许也是随母亲的性儿,恪守女人的妇道,持着做人的本分:不卖肉,不乞讨,要活得干净… 乞讨… 她想起了被自己赶出家门的十一,那恶狠狠的,伤心求饶的,倔强执着的丹凤眼就这样印在自己脑海里…他无非想要活着… 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对,活命比什么都重要。狼崽子能活,她也能!要活着,却又不能折断自己的硬头!她要营生,要在京城的闹市里堂堂正正的营生! 她不偷不抢,不卖不乞,正正经经做小买卖,养活自己和妹妹,不丢人不丢脸!至于自己遥不可及婚事。。。常晚愣愣地看着天上的月亮,嘴角惨淡一笑:随他吧,是你的还会等你,不是你的,就如这黑白光影,想抓也抓不着。 想通的常晚定了心,决定在靠近东城的城门集市边开个茶水铺…那地方人多,城东门通城外山道,从那进出的不少是镖局的马车和进京办事的外来人,天也渐渐热了,茶水铺子不会没生意… 第二十一章 送茶敬茶 常晚第二天还是准备了三个窝窝头放在桌上,然后又匆匆的走了。常宁待姐姐走远,开了门对着对面的幽暗小巷口张望。果然没一分钟黑巷子里伸出一个黄毛脑袋,头一抬笑的灿烂! 常晚站在城边,看着人来人往的东城门,轮班的守城兵共六人,可若是有通缉公告时,这守城的官兵可要到了二十余人。交差后他们会回城下纳凉唠嗑,附近的生意人会送水送饭。他们拿的应当,给的人却不一定心甘情愿… 茶水是她一早就煮的,她特意用细细的白棉布缝制了茶包,里面装着的是茶沫…茶叶铺子会将成色好的茶叶分类挑选,然后再炒干,筛出碎渣。按两千金的茶叶被送到茶馆,中等一些的卖入酒馆驿站。而那些茶叶渣也分品种成斤的贱卖。 常晚用的就是暖胃暖脾的红茶沫子。茶包在沸腾的锅子里翻着跟头,白色的水也沁入橙红色。细心如她,常晚在罐子上蒙上一层细纱布,最后将煮好的茶水倒入罐子里,将漏出的残渣过滤出来,这才上了路。 常晚将小板推到城墙边,拿出背篓里干净的小碗,盛出一碗还温热的红茶有些紧张的走向窝在城边高声大笑的军爷。 “军爷…小女常晚给军爷送茶…” 士兵们早就注意这个推着车子的漂亮姑娘,见她真往他们这边来,都乐呵的吹着口哨。 “你叫常晚?!亏你有心!可是你手中这一碗茶水是给我们爷几个哪个喝?” 一个士兵啐出一口唾沫,眨着小眼睛示意周遭同僚。 其他人叫嚣着,对着常晚厉声的,嗤笑的,的各种询问:“是啊,是啊!你先给谁可要想好!” “去去去,你们这些老不正经!小晚儿别理他们,给哥哥我,哥哥以后多照顾你!” 常晚面色发白,端着茶的手止不住的颤抖,憋在心中的紧张成了慌张,最后只有恐惧。城里的驻兵永远是爷儿,没人敢招惹!而她这个小小孤女却主动惹了一身腥。。。。常晚缩着肩,让自己双腿站得笔直,一双黑眸子瞪得分明:常晚,不要怕,你要活!要活! 哗啦,常晚心里想着,手中的茶碗却一斜倾洒了一地!茶香扑鼻而来,那些守门的兵敛了笑,动了怒! “他娘的!你这个小丫头好大胆子,上的什么茶!当这里是坟地!给死人上茶的!” 周遭的小贩和行人停下来,瞧热闹的,看笑话的熙熙攘攘围上了越来越多的人,无非是等着今日茶余饭后新一庄笑话。 常晚深呼一口气,将手中的空茶碗高高的举过头顶,她拔高尖细的嗓子高喊一句,却也镇住了周遭的另言冷语。 “回军爷,您说得没错!第一碗茶敬驻守城门的英灵!他们用血肉之躯守着城,所以我才能从我娘的肚子里生出来!第一碗茶就是敬地下的他们!各位军爷也是这样的英雄,酷暑严寒一日不落的守着我们京城的百姓,咱们才能安居乐业!所以我特意带了身后的茶罐来,日后我都会来给各位大人送茶!严寒酷暑一日不落!” 第二十二章 营生之计 不待其他人反映,常晚已经转身将不远处的小车推来,搬下沉重的茶罐,用板凳垫着小车前端,然后麻利的从竹筐里摆上四只白瓷碗,每只碗里都舀上橙色的红茶! 一切称不上行云流水,却也是一气呵成。 刁难的小眼睛守卫憋了口气,其他士兵也面面相觑。原本想沾沾便宜,可听常晚这一说,他们从兵痞成了英雄?!这种突然被架在云端下不来的感觉,真是。。。。甜的苦的说不出,道不来! “这小姑娘说得可真好!”人群里有人这样说道。 对,说得真好,可不是说得真对!这些军爷平日里那个不是吃他们喝他们用他们的,没听一声谢,没见一个子儿。英雄都在土里埋着,这些站着的,都是狗熊!他们看着小姑娘出丑,没想到却反将了狗熊,瞧着那些军爷云里雾里的表情,真是好笑! 小眼睛守卫第一个端正了表情,一个大步走向前,端起了茶,仰头喝下;有他带头,其他几人也端着茶咕咚咕咚的大口喝着。 他们怎么能不喝?都英雄了!不喝,面儿就丢了! 没人知道常晚的脊梁骨挺得发酸,一身冷汗湿了小袄,可她还是闪着黑白盈动的眼睛,一脸恭敬的说道:“谢各位军爷不嫌弃常晚的粗茶,我到一旁等着,还有两个军爷顶着大太阳站岗,他们喝完我就走!”说罢,常晚又拿出两只干净的碗放在一旁。 “听听!这才是咱们京城的好百姓!小小姑娘就能体恤咱们这些人的辛苦!”小眼睛应是这队守城士兵的头儿,他轻咳一声又对着常晚客气起来:“常晚,你这心意咱们是心领了,日日来送茶这可不妥。” “军爷儿,日日来送茶是常晚的心意,也是咱们这条街邻里的心意,你们辛苦守城咱们百姓都记在心里,小小一碗茶不麻烦!”常晚将垂下的发绕在耳后,然后转身对着围观的人喊了一句:“你们觉得各位军爷不辛苦吗?不该吃咱们送的茶的吗?” 周遭的人一愣,没想到这小女子又使了同一招,却用在了他们这些人身上。虽然他们心里都知道这些狗熊千万个不该,但是却没人敢说一个不!而且这姑娘说得也好听,用得是“咱们”二字,替大家送茶!人群想散不敢散,只能哄哄的应着:该。。。 小眼睛眯成一条缝,这个能被风吹跑的常晚,不知不觉的就将风向给转了,他们被吹得晕头转向没了退路,还能说啥,只能说: “那就劳烦姑娘了。。。。” “不劳烦!” 常晚又将头发顺了顺,这次两只面颊泛起了迷人的红晕。没有任何一株花可以形容她,她更像一株野草,在初春里破土而出,鲜嫩顽强! 不远处一顶轿子抬起,里面传来一声叹息:“若我当初与这女孩一样有勇气。。。就好了。。。。” 两个时辰后,常晚弯着嘴角往回走着,今日她一个铜板也没赚到,可她高兴!因为自己的茶铺可以名正言顺的开在城中最靠近城门的地方。 守门的半个时辰轮一班,而她的茶罐不能保温,所以她顺口就说干脆为这些官爷带上炉子锅子现烹热茶。这下反倒是小眼睛明白过来:要不你再拿两张板凳,顺便卖茶得了! 第二十三章 不知廉耻 “好!就听大人的!” 常晚一想到那军爷挣得像杏核大小的眼睛,噗哧笑出声来,他定是没想到自己答应的毫不客气。 集市上每一个摊位都是要钱的,而自己没有,城楼边算不上集市,从送茶到卖茶,摊子能能摆上一日,就能赚上一些钱糊口。。。但她知道,这种日子不会长久,那些收税的衙役和保护费的过不了多久就会找到自己。 常晚加快步伐,恨不得长了翅膀将昨夜准备好的炉具拿出来! 咣当,常晚小车一晃,撞上一个人,而他正满脸火光的看着自己。 “郭子哥?” “常晚!你说你都做了啥!” 常晚先是一愣,而后眸子渐渐清明,黑是黑,白是白。她没有躲闪,直直的看着一脸斥责自己的男人,她做了什么?她不偷不抢,不乞不卖! “你知不知道你还未出阁!你还是个没束发的姑娘!你!你怎么能站在街上,和那些兵痞打交道!你让我的脸怎么搁!” “你刚才看到我了?”常晚咬着后压根,嗡嗡的声音传出口唇,震着自己的耳膜。她终于知道此刻看着郭耀祖是什么感觉。 陌生!小时候那个护着自己的男孩,不是眼前的这个。这个人就是个旁观者,站在周遭看着自己与四个军爷周旋。 “你还说!这个节骨眼上!你让我怎么开口向我娘提!”郭子大吼一声发泄着心头的羞辱感。 “郭耀祖,我和你解了婚约,上次我也说得明白!让开!”她也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以靠着一个男人过一辈子。前提是,那男人能撑起她的天!郭耀祖,不是! “你!”郭耀祖将常晚的小推车一扭,砸了她的茶罐。 茶水溅了常晚白色的裙摆,茶罐漏了底,坏了。 尖尖的下巴高高昂起,红色的唇瓣被她咬出了印子,饱满的鼻尖急促的颤抖之后又平静下来。贝齿终于松开了红唇,却也说出刻薄的话:“郭耀祖,我在城楼边两个时辰,你为何不来摔我的茶罐?是不是惹不起你口中的兵痞?现在你冲我撒气,欺负我手无寸铁,无爹无娘!你这算什么?和地痞有何两样?!不!你还不如那些军爷!” 常晚声音因怒火在颤,可眼睛却定定的,一秒也没离开过郭耀祖的眼睛:“我告诉你,天下男人死光了,我也不会嫁给你这种人!我不偷不抢,不乞不卖皮肉!我养家天经地义,我赚钱干干净净!我不愧对自己良心更不愧对你!郭耀祖!请你滚开,别碍着我营生的路!” 郭耀祖高举的手颓然落下,他发现,他一点也不了解她。今日之前,她柔柔弱弱像朵雏菊,是什么让她变得不再乖顺,眼睛里像藏着锋利的剪刀,说出的话挫痛他的心房。 郭耀祖退了几步,转头跑远。 常晚看着那少年的背影,眼睛很酸。她知道,郭子带着他们最青涩的回忆和懵懂的美好再也不会回来。满腔的怒火还让自己的双腿打着颤,常晚攒着拳头狠狠地捶打不听话的双腿一下又一下。 常晚,这就受不了了?前方的路长着呢,日子远着呢,你手中的推车不能倒!你,不能倒! 木车晃悠悠的继续向前,土地上留下的两条车辙,如同大地 第二十四章 我非老鼠 十一抛弃撕下一块窝窝头向上一抛,潇洒的吞掉:“好了,该你说你姐姐的事了。” “啊?十一哥,你就别想让我姐收留你了!你也不看看每天我就三个窝窝头可以吃,多一个都没!”常宁嘟着嘴巴,看着自己的干粮孝敬了十一却换不来一个完整的故事。 “那算了,本来想告诉你上次那个戏子和驸马爷的故事的。。。。” “我说,我说!”常宁孩子气十足,却对十一口中那些男女相会的事情好奇的很。而十一也抓住了这一点,吊足了常宁的胃口。 “我姐喜欢钱,特别是这些天,每晚都会数一遍,然后一叹气再数一遍。” “废话,钱谁不爱!那她怕什么?老鼠?蜥蜴?长虫?” “我姐别看柔柔弱弱的,其实是属猫的,爱干净的很!如果让她瞧见有老鼠进来,她非要将所有屋子翻个底朝天也要将它抓住!”常宁张着两只手,呲牙咧嘴的学着猫咪发威,再配上她的两个羊角辫,将十一逗得前仰后合。 “那。。。蛇呢?” “蛇?没见过,我想我姐应该怕的。。。。” 常宁话音刚落,门吱呀就开了。院子里两个孩子表情惊悚,却异口同声的说道:“姐!你怎么这么早回来!” 常晚所有的情绪在满院的欢声笑语里全数崩塌,她指着门,沙哑的对着浑身恶臭的十一喊道:“滚!” 十一的心口针扎了一下,脸上的落寞毫不遮掩。他张张嘴巴,看着一旁缩着肩膀不敢看人的常宁,又看向径直走进院子里拿起扫帚对着自己的常晚。 “常晚,我不是老鼠!”十一没再叫姐,抬起丹凤眼喃喃一句,然后一瘸一拐的走出了院子。 啪嗒,扫帚落在地上,常晚泛起了泪花。她和郭耀祖有什么区别,和那些地痞有什么区别?对着无依无靠的乞丐不也是驱逐,发泄着自己的委屈和怒气? “姐。。。”常宁看着红着眼眶站不住的姐姐,心中害怕了。她跑过去一把抱住她,想用小小的身子给她支撑和温暖:“姐,对不起,我日后再也不会放十一哥,不,不,不,是那小乞丐进屋了!” 十一哥? 常晚看着一脸歉意的常宁。孩子就是孩子,心里不懂得怨,不懂得恨,这边吵吵闹闹那边重归于好。不像她和郭子。。。。 “姐?”常宁摸摸自己额头上的水珠,那是姐姐淌下的眼泪。 “没事,小宁,跟我将炉具和锅子搬出来,背着竹筐,跟我去东城门。”常晚一抹袖子,脸上的泪都不见了,只有一双皱着的眉。 。。。。 是夜,天上的白月亮圆的很,将土房照了一层银。 十一肩上有一个麻布口袋,他伸出头看着巷子对面的院门勾起唇角。 路口处有一个背着包袱的青年,他脸白净的冒着油花,鼻子尖尖,嘴巴瘪着。他头发梳理得整齐,身上穿着粗布衫,脚上的布鞋开了口露出他的脚指头。 两个人两条路,都朝着土房走去。青年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正好迎上十一的赤脚。十一顺着影子瞧见一人,心中暗骂一声,身子一转拐到了常家另一边。 第二十五章 不速之客 “咣咣咣!”小院门被重重的敲响。常晚和常宁一惊,赶忙将案台上的铜板收到布袋里。布袋里是今天卖茶赚得钱。不多,一共十二个,却被两姐妹兴奋地数了一遍又一遍。 “姐,是谁?会不是十一。。。不,是小乞丐?!”长宁有些怕,向着常晚的怀里拱了拱。 “别出声,听听是谁” “咣咣咣!这是许玉花的家吗?” 许玉花?是母亲的名字?母亲从丧葬到现在那么多日,没有一个亲戚来看望过,这个时候,会是谁? “你是谁?”常晚起身,将南屋的门关上,撑着蜡烛站在小院里。 “我是许玉花的。。。”门口人一顿,然后竟然喊出破天荒的身份:“我是许玉花的丈夫!” 常晚彻底呆愣,她扭扭自己的大腿,果然不是在做梦。 “滚开!我娘刚入土,哪里来的鬼丈夫!我爹和常伯伯都在这里看着,他们定会咬断你的脖子,拔了你的口舌!”常晚不是开玩笑,她娘一辈子清清白白就两任丈夫,都入土了怎么容许别人诋毁! “啊?嫂子。。嫂子她走了?”门口的人也惊了又继续拍着门喊道:“开门,开门!你是我李家的孩子,我是你二叔!你爹的弟弟!李志远!” 二叔?!就是当年逼得母亲离开家乡的二叔?算算他今年也有二十七八!可是叔叔就是叔叔,为何非要说自己是母亲的丈夫?! 房门叮叮当当的响个不停,李志远在门口酷天抢地鬼哭狼嚎的叫着魂,常晚未见其人已经对这个二叔心烦不已。 “常家姑娘!你家闹得哪样动静!还让不让人安睡了!”邻居不耐烦的开门狂吼,然后再轰隆一声关了门。孤儿寡母时候就没人相帮,如今常家只有两个穷苦姑娘,便更没人愿伸头。 常晚咬咬牙,打开了院门,看着扑倒在地的“二叔”。 “你就是李心如了!孩子,还真是苦了你啊!没事,日后家里有二叔,谁也不会欺负你去!”如愿进门的李志远轱辘一下爬起来,自顾自的入了院子。 “不劳二叔费心,我现在姓常,和妹妹活得很好,不需要您照顾。” “你这孩子说什么话!你身上有一天流着李家的骨血,我一日就是你二叔!我不知道嫂子已经没了,要知道。。。要知道,我早些年就来了!” 常晚越听越别扭。她打量“二叔”,而二叔也在打量着三间土房。 “早些年?爷爷奶奶不需要您照顾?”常晚盯着李志远,心头焦躁不安,这男人的眼睛划拉完一圈,最终落到自己身上。 “你爷爷奶奶前两年没了,临死前可交代我一定要找到你娘,因为当年她是从家里逃走的,怎么都算李家的媳妇儿。” 常晚攒着拳头,青筋暴怒她沉声问:“如果你真想找,前几年就可以找到,怎么到了爷爷奶奶死后再找?” 李志远眯着眼,装出的哀伤也褪尽了,面对常晚的咄咄逼人他有些恼怒:“这是和长辈说话的吗?我能找到这里已经不容易,你不给你二叔倒碗茶水,不帮我收拾落脚的地方吗?” 第二十六章 我叫常飞 茶水?落脚? 常晚心中的不安成了现实,这“二叔”不是来“帮”她们的,而是来“缀”她们的!这个满脸油光的人,一看就知道游手好闲,好吃懒做!此刻,他不当自己是客的人,就是反客为主了? “茶水没有,还有灵堂一间,你想为我娘守夜,小辈常替娘谢过!”常晚绷着声音,盯着李志远的表情变幻,他是戏子还是无赖,答案显而易见! 无赖开口说道:“若没有空房,我就去街的驿站住一夜,只是我身上的盘缠都用完了,小侄女儿就麻烦给点零花钱。若没有,那我只能委屈自己,睡这南屋!” 这时小宁像一阵旋风冲出来,跳起身子用指甲挠着李志远尖叫:“滚出我家!这房子是我爹的!不是你的!你凭什么说睡就睡!凭什么问我姐要钱!” 李志远脸上一疼,伸手一摸瞧见手指上的血,最后的假面终于卸下,他目露凶光一把抓过常宁的头发,恶狠狠的说道:“你姓常?可惜是个女娃!你以为你谁,能打我的脸!”啪一声,常宁挨了一巴掌,小姑娘傻了,常晚气疯了,嘴里叫喊着放开我妹妹,举起拳头对着李志远锤去,谁知李志远扬手一推,将常晚推的老远! “我告诉你,这三间房日后是我李志远的!你们乖乖听话,我不会动你们!如果不老实,小心我将这个姓常的小丫头送到!” “姐姐!救我!”常宁吓坏了,她被保护得太好,未曾遭遇过恶人。她嚎啕大哭蹬腿踢打着揪着她头发的李志远… “放开她!我要报官!” “报吧!反正你娘和我有婚约!当年我爹娘可是让她按了手印!你以为我想娶一个老?要不是我手头紧,哪里想要来这!不过好得很,她死了,我就当我平白多两个女儿和地契一张!” 常晚眼睛通红,今日她遭到三次欺负,前两次她能忍。这次不成!恶人怕恶,她不能软了腿脚!笃定了想法,常晚向西边院角望去,锄头!她记得她的锄头就放在那里,这怎么没了! 一股熟悉臭味萦绕在鼻尖,一声惨叫下,常晚扭头,惊了:一双丹凤眼不知何时站在了李志远的身后,而他手里举着染血的锄头。 月亮又大又圆,狼崽子的眼睛闪闪发亮。 “常家还有一人!记住了,我叫常飞!谁碰常晚常宁,谁碰三间房子,都活不成!” 李志远倒下时,看到一双脏兮兮的赤脚,听到世上最冷的声音。常家。。。还有男孩? 常家。。。若还有一人。。。。她家就有个男孩…只是狼崽子不是,他是苏十一! 小院里只有十一一人站着,其他人或做或卧或躺,十一的身后是圆圆的月亮,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和常晚的影子胶着在一起。他的小脸染着灰尘,却还是出奇的漂亮,这一幕在常晚的心坎上烙下,再也抹不去。 “快。。。走!十一。。。快走。。。。” 常晚连滚带爬的跑到李志远身边,颤抖着放在他的鼻下。 第二十七章 我来顶罪 第二十七章 我来顶罪 “我脚拐了,不走!”十一蹲下身子,漂亮的眼睛瞧着常晚,也学着她也将手指放在男人鼻下。可下一秒小嘴里却说着更凉薄的话:“他就算死了也是该死,他是强盗,你从不认识他,不是吗?” 常晚的心一突,然后骤然狂跳,这个男孩的眼睛像有魔力,黑色的能吸入别人心魂。他在教她说谎,教她如何逃脱杀人的恐惧的害怕。 “十一,不许你这样说,他还有气!” 十一垂下眼睛,将最后那句罪有应得咽下肚子,当他再次抬起眼睛时,眼里是恐慌。 “常晚,怎么办!要是救他,他反过来告官怎么办?我会不会被抓,我会不会被处死?” 常晚看着一脸惊恐的男孩,心中的歉疚心疼将刚才的震惊疑惑冲散,她颤抖着手将哭泣的长宁和惊惧的十一揽在怀里说道:“我不会让你们有事,有我在,我不会让你们有事!如果真告发了,我来扛。。。。” 怀里的两个孩子抖得更厉害,小宁是真的害怕。而十一是满心的震撼。 那个“你们”包括了自己。。。常晚已经将自己当家人了吗? 常晚说,她来抗。。。 十一吸吸鼻子,眼泪珠子也冒了出来:这个女孩真是傻,他只是想进这个家而已。。。原本他背着满口袋的蛇就想吓吓她再救她。谁知来了这一出,他就顺水推舟做英雄。这一切,无非是成了这家的一员。。。。 她来抗?她被抓了,他还费那么多迂回周转干啥! 常晚松开怀抱,颤抖着手还故作坚强的揉揉两个孩子的脑袋,又转身将院门锁上,然后嚷着小宁将李志远拖进了了南屋。 十一本想帮忙,却因脚还瘸着只能作罢。有了上次为十一缝伤的经验,常晚还算顺利的为李志远缝上后脑上的口子。十一也没闲着,从李志远的包袱里翻找出一张按着手印的黄纸和一封粘的好好的信封,交给常晚。 常晚打开黄纸,左看右看终于在里面找到了母亲的名字,这次不等十一开口,她扬手将黄纸撕得粉碎扔在满是血水的盆里。至于信,她也拆了,里面是白纸新墨,上面的字体龙飞凤舞,她大字不识。“这个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先留着,等我找机会问问私塾先生。” 十一点点头,乖巧的将信件收回自己怀里,然后退到一旁的的墙角,挨着还在发抖的常宁坐下。 “十一哥,怎么办,怎么办?!”常宁吓得牙齿打颤,泪珠子噗嗤噗嗤的落在她的花棉袄上。 苏十一眯着眼睛看着床前不停忙碌的身影,然后扭着头悄声说道:“你想不想救你姐?如果,我说如果常晚姐真被要顶罪,那定是会被判死刑!你只能跟我到处流浪。你可愿意接受这样的生活?当然男子汉敢作敢当,是我伤人了我不会让她去受罪,可那些官老爷不会信,因为人是在常家被打的,街坊邻居都听得分明…” 常宁胆小又自私的性子被十一挑起,头摇的像拨浪鼓:“我不能没我姐,我不想让我姐死!你有办法对不对?!” 十一轱辘了一通,常宁的眼睛越瞪越大,最后怯懦的摇摇头又点点头,最后也不知是听懂没听懂。 第二十八章 回头无岸 常晚的回忆,亦是苏清煜最珍贵的记忆。多少难以忍受的日夜,他会将深藏在脑海中记忆的瓶子打开,取出其中一颗一颗美丽的记忆石头放在胸口,暖热它;攒在手掌中摩挲着,珍爱它。 生活的片段,点点滴滴,都是沁入骨髓中的魔债,怎么说还完就还完? 那个老尼姑对着自己说什么? 施主,执念太深,毁人毁己!还请施主回头是岸。 他回头。。无岸啊!因为打从死巷里遇见常晚,他就没有回头再看,他身后早就没有路!心爱的女人站在那,他爬也要爬过刀山,游过苦海,站在她身边。 他缠着她十四年,以后还要缠着! 苏清煜牵起常晚的手,将这双历尽磨难的小手贴着自己的大手。他的手大出她很多,指节分明,好看的很。长长的手指与她的指头交叉缠绕,放不开。 傻女人,瞧,我的手大你那么多,我已经长大,我二十有三,我可以背着你,守着你,给你换一麻袋的铜板,陪你一个一个落着数着,数到老,数到你白发苍苍,到我牙齿掉光。 一双丹凤眼里的执念又被苏清煜压下,转而变成满是盈动的温柔眷恋。怀中的女人满头的汗水,眼角红彤彤的,嘴唇因自己刚才的痛扯肿胀发亮,像一颗饱满的樱桃让他忍不住再次低头轻轻尝着。他揽着她,紧紧的锁在自己的怀中,四肢将女人瘦小的骨架盘住。一只大手覆上昏睡的女人的小腹,丹凤眼眯成弯弯的月牙儿,那里面有一个家,有他有她还有他们的娃。陪你那么久那么久,这一生,这一世,下一生,下一世。永生永世,做你的男人,做你的丈夫,没有人能将你从我怀里夺去! 就算你,叫我白眼狼,叫我疯子! 他的回忆,永远比她的要多,因为在常晚背过身的时候,自己为她做了很多,很多。那些肮脏的被压在记忆的最深处。 记忆再次将苏清煜拉回还是苏十一的时候, 那一夜的记忆,是一颗黑色沉重的石头让自己藏在了五彩斑斓只下 。。。。。。 “十一哥哥,这样真的可以吗?” 十一推着平板车,忍住右脚钻心的疼不发一言的继续向前走着。 “十一哥哥,如果这人再回来怎么办?” “他不敢!”十一回头,眼睛里能射出刀子来。常宁瞧见了,小心脏一哆嗦,哼哼唧唧的哭腔立刻收住,低着头推着木板车吱呀吱呀的敢向东城门。 “嘿!你们干什么的?!”守城的士兵持刀赶过来,一脸凶狠的望着平板车上包着脑袋的男人。 “哇!!”常宁没见过亮刀子的人,憋住的眼泪哇啦啦的又留下来。 “呜呜呜呜!”十一一下子就跪在士兵身前一把抱住他的大腿,脏兮兮的鼻涕和黑色的小手抓着他的裤子大哭:“我大哥为了救我被马车踢破了脑袋,成里没人救啊!这人都不行了!我要将他拉回老家去!让他死也要归根啊!” 常宁立刻明白过来,也张开手臂抱住士兵的另一条大腿,将套在身上脏兮兮的布条往士兵身上蹭着。 第二十九章 恶有恶报 “滚开!滚开!”士兵举起刀背对着两个单薄的孩子的背脊打去,两个孩子对视一眼,眼睛里是一致的坚定,他们紧紧地抱着士兵的腿,嚎啕大哭。 着天还阴沉沉,刚刚四更天,两个小乞丐推着一个要死的大乞丐,一早就糟了晦气!士兵不耐烦最后说一句:“娘的!老子要撒泡尿都不得安宁!去去去!拉着这个乞丐快给我出去!” 常宁学着十一又对着士兵磕了几个响头,推着李志远出了城门。他们不敢回头看,一直走了好远才敢停下。 “小妹,疼不疼。。。”十一转身看着常宁,眼中尽是赞赏。 “呜呜呜。。。疼啊!” “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为了常晚!” 常宁点点头,最后一句却也给这个不经事的孩子一股力量:“十一哥,你为啥那么帮我们?” 十一转过头嘴角弯起,说:“因为你叫我哥,我不会让你受到欺负。所以你要帮我,让我成你真正的哥哥!”把常宁拉下水和自己统一战线,是他进入那个家的第二步。 “哥哥!!”常宁心里一暖,竟顿生一种骄傲!所以她傻傻的上了贼船不自知,在李志远昏睡的第二天夜晚,他们趁着常晚体力不支,将昏睡在南屋的李志远身上的衣服拔下来,给他穿上了十一找来的乞丐装,又将屎尿糊糊给李志远“装饰”了一下。然后趁着深夜用小推车将他运出城,把他放在郊外的破庙。 “哥哥,你将他放在那里,他会死的!”常宁很害怕的牵着十一的衣角,这时才懵懂的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小妹,前些日子我也头上有伤口,自己在外面不也活到现在?他是大人,不会那么轻易死掉!”十一的目光炯炯的望着昏暗的破庙,没有向里面走一步,好像寺庙里面有洪水猛兽。 常宁无言以对,心虚的不敢看十一,她和姐姐当时也残忍的让苏十一自生自灭,想来和现在有什么区别? “再说,这人如果真死在外面,也不是咱们害的,是他恶有恶报!”最后一句话坚定的楔入常宁的脑海,常宁的心也顿时轻松起来。她不再抖动,任由十一牵着转身离去。 “等下。。。”十一又一瘸一拐的回去,从怀中拿出两个窝窝头,有那么一瞬他的小脸上有一丝犹豫,之后又喃喃一句:“恶有恶报,我不会让你再回去欺负她们!” 两个窝窝头,一个扔在了李志远身上,一个扔进了寺庙里。然后他快速的拉着常宁向离去。 太阳升起,将远方的城门照的辉煌。 那里面有他们的家。 身后的破庙一阵骚动,一群乞丐争抢两个窝窝头,没人理会被踩踏的倒霉鬼。 当两个孩子迎着朝阳回到家时,常晚还在床上昏睡。十一又回到灶房,常宁换回了自己的衣服趴在原本李志远的床边闭上眼睛。 没一会儿,常晚醒了,她大叫一声:“人呢?!人怎么不见了!” 第三十章 也许有缘 常宁还是哭,说一定是家里闹了鬼!说是要不好好的人怎么不见了?常宁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哭喊着告诉姐姐前几日家里闹鬼,鬼爪握着自己的脚后跟,要不是苏十一当时就在附近,她也被“阿娘”拖到阴曹地府去了! 常晚半信半疑,后想到前几日郭耀祖来家里时候,也发生了同样的事情。那点疑虑被常宁一哭一喊也冲散了 ,同时也将常晚那点敬重鬼神的心拎起。一想这小杂院还有母亲未散的冤魂,她顿时慌慌张张的跑到东屋。 东屋两张的牌位是倒下的! “宁儿!快来!给你爹磕头!” “啊?好!!” 常宁错过门边的十一,悄悄地冲着十一举起大拇指。她遵循姐姐的召唤,咕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父亲的排位重重的磕着:“爹啊!一定是你显灵,看见那李志远欺负小宁!一定是您将那恶人拖到地狱去了!!” 常晚神情一愣,听着常宁字字血泪的哭诉,心头生了愧疚。她重重的对着排位磕头:“常伯,娘!若你们在天有灵请保佑我们,我们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平平安安。”排位前的香炉青烟浮散,像是天上的人轻轻的叹息。 如果不是苏十一,自己和妹妹保不准真会被李志远弄到烟花柳巷,要不是苏十一,她们也保不住这三间土房。 他说:谁要动她们,都得死。。 一股热气冲上眼眶,常晚看着蹲在东屋门口,认真瞧着她们两姐妹的狼崽子。 他那么想进入常家,小小孩子已经知道护人,他不坏!佛说,有缘才能相见,也许真是上辈子自己为了的机缘,才在母亲逝去时遇见了他。 “十一,你过来!” 十一差点被口水呛死,他瞪大了丹凤眼看着背对着自己的白袍女孩。这一声,喊得十一的心脏突突狂跳,他不敢耽搁,光着脚丫跳入门槛。 苏十一将身板挺得很直,像一个小小的男子汉,大大的脑袋昂起一步一步走到常晚身边。 “跪下!” 十一鼻腔一酸,知道所有的心机没有白费,死缠烂打终成正果。咣当一声,苏十一不嫌膝盖有多疼,心情飘荡在面前的袅袅青烟中。 “叫爹,叫娘。” 常晚的声音哑哑的,绷着的情感都被她的声音磨成了细碎的糖沫沁出了苏十一的心房。。。犹如天籁犹如甘泉。 十一张张嘴巴,那两个字卡在喉咙里,爹娘二字他没叫过,一时间激动的,胆怯的,呼之欲出又严以言语。常晚转过头,眼睛里是柔和的光,流出的是能将铁石心肠化成熔浆的热泪。。。阳光从背后的门照进来,将常晚低垂的黑眸子染成了金,白嫩的脸照得粉嫩。 檀香萦绕在常晚眉眼间,她悲伤慈爱,像庙宇中的菩萨。。。十一叫嚣混沌的心浸泡在她的泪光里,洗去了尘埃,沉淀了泥沙。。。他终于明白,寺庙中为何会有那么多皈依的僧人!因一双星目闪烁的眼,让一身肮脏的魍魉沉溺于此… 第三十一章 不留活路 若他能被常晚这样温柔的瞧着,让他做什么都值得。。。 “爹。。。娘。。。。”轻轻的两个字,饱含太多的思绪。十一的眼泪也滑下来,看着晨光中的常晚,反而颤抖着喊着:“常姐姐,常姐姐,常姐姐。。” 我终于可以被承认了。。。他有家了,他可以跟在常晚身边了! “从今日起,你叫苏清煜,只希望你以后做人干干净净,能得一身清誉!你虽不姓常却是咱们家唯一的男孩,我就当你是走丢的常飞,无论日后如何,你都要记得我们是一家人!” 常宁在一旁很兴奋,她来回瞧着两个面色一样凝重的人,扑哧一声笑出来:“姐姐,十一哥哥,别看了,我们给爹娘磕头吧!” 这天,三个孩子朝着牌位重重的磕响了三声,也定下了三个人一生的牵绊。 浮生若梦苦辣甜, 六道尘缘灼青烟, 菩萨慈悲本无意, 却引魍魉生执念。 …… 拜了爹娘,认了家门,太阳也正当头,常晚又觉得不安,让苏清煜呆在门口,带着常宁飞也似的跑出了家门。 苏清煜揉揉鼻子,想起常宁临走时那张无奈的小脸。 “姐姐,你瞎操心什么,我说那李志远一定是恶有恶报,怎么可能去衙门报官?!” 常晚听了压在心底的疑惑再起:“小宁,你怎么那么笃定他不会去报官?!还有你衣服是不是掉到茅厕了?那么脏!” 小宁顿了声,看着木盆里未来及洗的衣服,憋了半天说:“是。。我脚下一滑,掉到茅坑去了。。”常宁脚下发软,谎话谎话,要用多少个幌子来圆! “是吗?” “姐,我都承认这么丢人的事儿了,你就别再问了,走走走,我陪你一同去衙门!” 苏清煜对着常宁挥挥手,还不忘还给那丫头一个大拇指以示鼓励。没到半个时辰,常晚常宁兴冲冲的回来。衙门口的衙役打着瞌睡,根本没人去报官。 “你们也别大意,李志远那无赖阎王爷都不会收,哪天他要真冒出来,也不奇怪!小煜,我带妹妹出摊,你在家更要小心,院门要落锁,除了我们,门谁也不要给开!” “常姐姐!我也去!”苏清煜颠着坡脚,抽抽鼻子稳了声音说道:“我跟着去,东西一趟就拿完了!” 常晚看着站都站不住,额上冒着虚汗的小乞丐,摇头叹气:“别添乱了,这两日我心里还是不安,你锁好门看家。” 苏清煜看着常晚架起架起小木车,孱弱的肩膀背起纤绳,一咬牙向着门口走去。 常晚,她有多累,自己看得明白,记得清楚。 晚上魂不守舍的照看苏致远,白天却没敢断下一天的生意。 看着推着沉重小车的两姐们,苏清煜憋在胸口的话差点脱口而出。 别再担心受怕,苏致远再也不会回来! 那庙宇里没有洪水猛兽,倒是有快死的乞丐。那些庙宇中的人,是连丐帮都不收的病乞,将死之人谁会带在身边拖累,所以通通扔到了城镇之外的破庙。最起码生得不好,死在菩萨脚边也算死有所依。 这世道谁都撑着一口气活着,还剩半口气的也想赖着人间不去阎王殿。 两个窝窝头,虽救不了命,却能赖活一日。 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这三个字是每个乞丐每日黑夜必须默念的心思。所以,两个窝窝头如同火药能生生将李志远烧的干净,不留一点活路。。。 第三十二章 一切向好 苏清煜咽下见两人走远,听话的关门落锁。 这点小伤。。。 他低下头,看着笨重的脚丫,狠狠地对着大腿捶了三下:“不争气!不争气!怎么不快点好!”木板被苏清煜撤下,他用手指戳戳高耸的脚踝,嗷呜一声又认命的重新绑好。 他要快点好!苏清煜抓抓脑袋,想起前日被藏在灶房柴堆后的麻布口袋。 “额。。。蛇,扔了怪可惜。。。又不能突然拿到常晚跟前吓着她,得,今天大爷就烤了你们,补补我的脚丫子!” 这边,常晚的茶铺生意上了路。进城的异乡人坐在长凳上歇脚喝茶,顺单打听着京城中的食宿。常晚盛着一碗碗热茶,围裙中的铜板也越来越多。小妹也算懂事,端茶送茶,收碗洗碗。姐妹两个一个恬静一个可爱,让客人更加舒心。 正午稍闲时,常晚拍拍妹子的头,给了常宁十个铜板,悄悄地交代常宁去街口买一只烧鸡。 常宁高兴的蹦起来,没等姐姐说完话,一扭屁股像一阵烟没了踪影。 “你慢点!” 常晚擦干手上的水迹,看着兴冲冲的妹妹轻轻叹气。没几分钟小妹拎着个油纸包回来,她的眼睛直勾勾的瞧着,嘴里轱辘轱辘的吞着口水。 “大姐,我能不能先尝一口?” “这。。。小宁,乖,咱们过两日再吃。。。。” “过两日?”常宁差点被口水呛死,听到自己不能吃,立刻撅起红艳艳的嘴,小鼻子哼出邪气儿:“。。。又是贡品啊。。。” “这鸡不是贡品咱们也吃不得。但是姐姐答应你,过两日咱们再买,成吗?”别说常宁,就连常晚也被香喷喷的味道引得直咽口水,她揽过小妹顶着她的额头,黑色眸子对上常宁憋屈的眼睛:“好妹妹,过两日,咱们一定能吃上肉!姐姐不骗你!” 常宁眨巴下两颗泪珠子,撇撇小嘴点点头,坐到一旁的木凳子上盯着木盆中的茶碗。 常晚看着还在置气的娇小姐,轻轻说声对不起。然后拿着油纸包走到城门边,双手将烧鸡送给了守门的头头,王小眼。 “王大人,多谢您这几日照拂,我和妹妹才有一口饭吃,这几日生意好,我不能忘了各位军爷的恩。一只烧鸡,就当给各位爷的下酒菜。” 小眼睛没客气一把接过油纸包,很满意的点点头说道:“你也机灵能干,咱们心里有数,你在城门摆摊营生就不是送茶那么简单,收钱的就是商,归市井衙役管,你在虽靠集市远,那衙役早晚也要找到你。我们只是守城,城中琐事我们可是管不得!” “明白,小女明白,我和小妹不会给各位军爷添麻烦!” 常晚恭恭敬敬的行了礼,然后转身回到茶摊。、 她从没想过能靠旁门左道生意一路畅通,更没想过能再城边做一辈子不交税的买卖!听王小眼将利害关系算的分明,她反而更加放心。现在的世道,谁会照拂谁?,她那只烧鸡只是主动买个安宁,不求这些军爷发善心照拂,只求他们不要滋事捣乱就行! 正午王小眼过来吃茶,常晚清了一张桌子,摆好了板凳,招呼王小眼坐下。 “常晚,明日起全国各地的学生将入京赶考,你可以多准备些水和茶。” 小眼睛说完放下茶碗又回到城楼边忙活去了,刚才的话如同一阵风,轻飘飘的。常晚一愣,看着城门口络绎不绝的人群,又看着大声呵斥属下的王小眼,她鼻头一酸。 一切都会好的!对!只要真心相待,本分做事,一切都会向好的方向发展! 第三十三章 护在身后 因为不放心苏清煜独自在家,常家姐妹过了未时就匆匆赶回家。站在土房前,两姐妹傻了眼,院门敞着,门外一滩血,沿着院子直通灶房又有乌黑的血迹!灶房的门里窜出浓烟,而苏清煜不见了踪迹。 假的永远是假的,有些事情做了不会安宁! “完了!是李志远回来了!”心虚胆小的常宁惊叫一声,吓得缩在门外,探头瞧着。 “什么?!”常晚扔下车子,几个步子冲入小院。举起起铁锨慌张的大喊:“苏清煜!小煜!你在哪里?!” “哎呦!”灶房里锅盆声齐声响,苏清煜爬出灶房,头顶着锅子,脸上黑乎乎的。他悄悄将黑乎乎的树枝背在身后,局促的低下脑袋。 常晚的眼睛一直盯着灶房里,没有瞧见苏清煜的动作,她一把将苏清煜拉到身后:“小煜,你跑门口去!”然后她高举榔头对着灶房喊道:“出来!李志远!我不怕你!” “晚姐姐。。。”身前的常晚高自己一头,他的视线正好被她一抖一抖的肩膀挡住。自“顶罪”后,她又将“危险”挡在前面,将逃生的路留给自己! 小狼崽子盯着她的白袍,心口热的发烫。苏清煜张开胳膊环住常晚的腰,好闻的皂角香再次萦绕鼻间。他知道胸口热是什么,除了感动还有传说中所谓的幸福:“晚姐姐,没有别人,我刚才一直在烤蛇肉。。。” “蛇。。。蛇肉?”常晚喘着粗气,低头看着横在自己面前的两只树枝,那上面真穿着烤的黑乎乎的蛇肉。。。 “你。。。吓死我了!撒手!撒手!”常晚扭过身子捏住苏清煜埋在自己身上的小脸:“血水不是不你的,是蛇的?你那里弄得蛇?!!” “嘎。。。”苏清煜瞬间清醒,他不能说为了吓唬常晚,他趴在河边一夜抓了七条水蛇吧。。。。“我。。我今天出去抓的,那个。。那个。。常宁想吃肉!” 站在门口的常宁不知自己又被拉下水,也巧,再加上今天烧鸡的事情,常晚真信了是常宁嘴馋。 常晚拉开苏清煜努努嘴说道:“洗干净了没?” “蛇肉?”他只是剥了皮就拿到灶底烤去了。 “我说的是你的手。。。” 听常晚一说,苏清煜红了脸退了一步,心虚的看着常晚的白袍子上黑色的两道爪印,呃,他好久没有清洗过,而且刚入常家,他也不敢随意用姑娘家的澡盆。 常晚自责自己的粗心,简单收拾了小院的狼藉,转身又回到灶房生炉烧水。 木桶很大,狼崽子嗷呜嗷呜的在水里扑腾了两下,四溅的水花洒到了常晚脸上,湿了她额前的发。 光溜溜的苏清煜觉得自己闯了祸,立刻沉下身子,羞赧的狼崽子只将一双丹凤眼露出水面,滴溜溜的看着常晚的脸。 “常晚!我自己洗就成!”他大喊一声她的姓名,羞得想划清界限,区别男女。 “坐好!脏死了!”常晚站在木桶边,卷着袖子露出两节白晃晃的小臂,小手就这么插入苏清煜纠结成块臭烘烘的头发里。“我就给你洗这一次,弄干净一点,日后你要自己洗澡!” 第三十四章 蝴蝶烙印 苏清煜脸红到了脖子,他遮掩着自己的下身,乖乖的任由常晚摆弄。他听她细细的数落,却句句是对自己的心疼。 “你太瘦了,这是给你搓灰还是搓皮?” “恩。。”他盯着水中的晚姐姐脸,她也是红红的,应该也是被热气蒸的。 “你个子太矮了,一按到桶里就只剩个大脑袋了。” “恩。。那我把头变小点。。”晚姐姐笑了,真好看。 “看看,肉没有几两,灰搓下来三斤。。。。你身上怎么这么多疤痕。。。”常晚声音突然低下去,软软的指头轻轻的摸着苏清煜皮肤上大小的烫痕。。。苏清煜不过十岁。。她知道他吃苦,却没想到受了那么多的罪! “恩。。以前。。当晚要是交不上乞讨钱,领头乞丐就会用烧红的铁条烫一下,给我们这些小的留下疤痕,让我们知疼,用来长记性。。。” “你还有我们,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常晚的眼泪滴答在苏清煜的肩膀,莹莹中右肩膀上有一块扭曲的扇形伤疤若隐若现,它像贝壳又像立起翅膀的蝴蝶。。。常晚用软巾轻轻擦拭那单翅蝴蝶的这块烙印,这应该是第一块! 你还有我。。。苏清煜的胸腔再次被“幸福”填的满满的。他低着头注视着水面,看着常晚脸颊上的眼泪掉落在水中,点出涟漪。而他的右肩被柔软的毛巾洗刷着,引起心也跟着一阵阵的麻。 “晚姐姐,不要哭。。。” “谁让你,那么让人可怜呢!”常晚轻轻得鞠起一捧水洒在苏清煜的脑袋上。水珠子打散了水中她的模样。 苏清煜抬起头,将头发向后拨过去,露出他饱满的前额,那黑漆漆的丹凤眼将真正的常晚刻画在其中。 “晚姐姐,你一哭,眼眶就像兔子,红彤彤的。。。”他转过身,将腮帮靠在木桶边缘,伸出手指轻轻的点着常晚红肿的眼角。“有你和常宁在,我不会再孤单。。。”苏清煜像只无害乖巧的小兔子,他用手捂着自己的胸口,恨不得将火热的心逃出来给常晚看:“谢谢,晚姐姐,你让我有了家,我不可怜,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最幸福的人!” 只是这一说,两个人哭得更凶了。 洗完身子的苏清煜穿着常晚那日送给他的蓝色衣裤,踏上了软软的棉鞋。他脑袋上的长发被常晚用木梳子一点点疏开,左右两边扎成两结于头顶。此刻苏清煜像街边小贩卖得布偶娃娃,白净漂亮。 苏清煜手足无措的站在衣镜前,看着呆呆愣愣的常宁,他第一次被一个女娃娃盯着瞧,苏清煜的脸火辣辣的红。 “小妹。。我是不是很难看。。。我。。。我。。。” “十一哥?!”常宁咽着唾沫,瞬间就将苏清煜当成了活生生的白瓷娃娃。啪嗒!一个响指弹到自己的额头,常宁这才回过神瞧着一脸好笑的家姐。 “叫二哥,他不再是小乞丐,你要改口的!”常晚笑着将妹妹向前一推,又揽着两个孩子的肩膀站在他们身后。 梳妆镜里有漂亮俊俏的男孩,一个羊角辫挂着鼻涕的女孩,一个红着眼角干净白嫩的少女。三张脸将圆圆的梳妆镜挤得满满的。他们组成了一个圆圆满满的——家。 第三十五章 王家传闻 来常晚铺子喝茶的人越来越多,那些守城的士兵一边喝着茶一边唠着京城内大大小小、真真假假的野史。最常聊到的就是上刚提拔上任的吏部尚书王啸海。 王啸海原是离京城不远的江城人,最初也是开铺子的商家。他为人仗义,当初在江城不少英雄好汉都与他相识相交。人缘好财路广,王家底越来越厚,却并无什么名望。说来也巧江城首富吴家得罪了官家,一夜之间首富的姓氏换成了王。首富当商会会长太正常,可是王啸海心更远,没过一年摇身一变成了地方盐官。用了八年一路凯歌成了金銮殿上皇帝身边的红人。 “发现没!要想升官发财,就要像王大人那样广结善缘!” “得了!咱们就守着这破城门,结交个屁!我看他老人家祖上积了大福报,他才能那么顺风顺水!” 苏清煜一边听着军爷们侃大山,一边麻利的清洗茶碗。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苏清煜撇撇嘴。 祖上积福?屁! 他才不信什么善恶有报,来生赎罪的道理!江城他呆过!那是他跟在独眼龙身边第二年。有天他远远的跟在一个衣着华丽的妇人身后,等那女人和一干下人好不容易停在一家绣品店时,他才飞速的窜到一干人身前咣当跪在地上磕头祈银。 一声惊叫后,没等他再喊一句请好心人可怜可怜的话,就被一干江湖地痞围了起来。他当时应该四岁。也因为这次乞讨差点没了命。。。 ”夫人莫怕!兄弟们教训他!”血水迷住了他的眼睛,朦胧中头上有人对着那华袍妇人邀功。 “恩,这江城太乱,死一个也清净。。。待会儿我见了大人,会同他们说起你们!咱们去京里不能没个人护着。。。” 拳脚的缝隙里,他看到那压着金色暗纹宝蓝裙角一转,步入了前方的店门。而头上又传来更加兴奋的答谢:“谢谢夫人!谢谢王大人!” 江城的王大人,他当然记得是谁! “小煜,收钱了!” “哦!好!”再抬脸时,苏清煜一脸灿烂,那些阴暗的记忆像是潮水,上了岸又识趣的退回。 茶摊有了苏清煜帮忙,小妹常宁立刻解放。她一边嚼着嘴里的糖豆一边听着军爷们各种八卦,手里的活儿也干的不紧不慢。反观苏清煜,忙里忙外像陀螺,又是洗碗又是收钱,时不时的还拿出干净的帕子替烹茶的常晚擦汗。 “小煜,你的脚行吗?你坐一旁歇着,让宁儿来!” 常晚摸摸苏清煜的头,将他小脸旁的散发撩在耳后。这个孩子比女孩还要贴心能干,而小宁就像初秋的蚂蚱,不到死期永远不知好歹的瞎蹦达。 “姐,你偏向!”小蚂蚱一蹦跳到自己身边,指着苏清煜撅起小嘴说道:“我又没闲着,二哥前半个月都在家歇着,现在他多干一点也不累,我可是一天也没闲着。” “小宁,你也像断腿断脚歇半月?你早说啊!”常晚簇起细细的眉毛,看着过上好日子就撒娇的娇小姐:“快将碗收一收,你二哥腿刚好,累过了头会有毛病,到时候娶不到媳妇儿,谁赔?!” 常晚打趣的看着两个孩子,果然,狼崽子脸红到耳朵根,娇小姐气的跺脚。 “我能干活儿,小妹还小,让她歇一歇就是。你别担心我的脚,坡脚了更好,省的娶媳妇儿还花钱!” “去去去!姐没跟你开玩笑,你坡脚真的娶不到媳妇!” “你还没嫁,我干嘛娶!”狼崽子还在害羞,想也没想就冲口而出。 第三十六章 拉钩上吊 常晚看着苏清煜一本正经的脸,噗呲笑出声,什么叫做我未嫁,你不娶? 她习惯性的揉揉狼崽子的头颅“你操啥心呢!我?呵呵呵,也对,反正我。。。”结婚生子她不敢考虑,若日后遇到有缘人愿意娶她这个抛头露面的女人,也算是自己上辈子积福。 苏清煜看着常晚突然黯然的脸,心中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他垂着大脑袋,轻轻地牵着常晚的手说着:“你别担心,常家有我,我再大些就能去驿站挣钱补贴家里!我要挣很多很多钱给你准备嫁妆!” 常晚手中一热,知道这个狼崽子又在说哄人话暖人心。她转身蹲下,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丹凤眼,然后伸出食指对着苏清煜的鼻梁轻轻一刮:“你啊,小小孩子,竟说大人话!到时候有了媳妇儿,还能记得谁!” 苏清煜的脸更红了,他看着烈阳下常晚的脸庞,干干净净白里透红,心中也跟着开怀起来:“常晚,我才不会忘了你,要不咱们拉钩上吊。” “没大没小,别一直喊我的名字,要叫姐!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还拉钩上吊。。。”常晚笑他童言童语没放心上。她转身拿起汤匙,翻滚着茶包,继续手上的活计。忽然垂下的左手小指被人轻轻勾起,常晚低头,对上一双异常认真的丹凤眼,耳边又传来细如蚊子的呢喃: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常晚将手轻轻抬起,看着还执拗勾着自己的小手指头,眼里很是无奈。“苏清煜,我倒觉得你应该当妹妹,小宁当哥哥。。。哈哈哈!” 苏清煜歪着脑袋,下一瞬明白了常晚的话。小狼崽子嗷呜一声垂下头,脸上失望极了:常晚,还是将他的诺言当成了玩笑话。 “常姑娘,麻烦帮我盛一碗茶水。” 正和弟弟说话的常晚抬头看向来人,心中不禁一愣! “夫人。。。您坐!您坐!”常晚迎上前,苏清煜已经利落的用白手巾擦干净小凳子小桌子,然后本分的退回常晚身后,眨着大眼上下打量了这个未曾见过的女人:飞鸿发髻上两只金色步摇,珠花五色简单却贵重。她身着水蓝银边裙,手捏绣着雏菊的小帕。明明是面色清秀的人,面上着了重妆,说是华贵却也够不上。华贵处于心,而她只有面儿。 “还是不了,我喝一碗茶就走的。” 常晚不敢怠慢,这人从自己开茶铺的第一天开始,就将轿子停在离自己不愿的僻静角落不知是在等谁,隔三差五她还会让身边的丫头过来买茶水。 “我。。。夫人,这茶是不是不合口,您要是有喜欢味道的茶叶,我下次带来单给您烹。” 这位夫人每次吃完茶都会多赏几个铜板,还让丫鬟捎话:“茶很好喝,我很喜欢。”能得到赞许常晚更加卖力,就连这轿子中的人用的茶碗,也和他人的不同,白瓷清花单收单放。 “很好喝,我很喜欢。”夫人笑着,一脸和善,亲口一赞,让常晚喜上眉梢。 第三十七章 知府夫人 没等常晚乐完,这位漂亮女子身子轻轻一斜引着自己走到僻静城墙跟儿,她抬起眼睛水汪汪的,和她浓重的妆容极不相称: “你烹茶很好喝,虽然只是用了碎碎的茶叶末儿。我有个请求,就是下次我带些茶来,你帮我烹上一锅,钱我照样付给你,一锅茶按你平日的价格算?!” 常晚一愣,原来夫人还是觉得自己的茶末低廉了。不过生意当前,常晚立刻笑开了花,点头应允。她心中已经盘算着一锅能卖多少个铜板,能给弟妹吃几顿肉。 “但是,我有个要求。。。。” 常晚收了心神,也认真的瞧着妇人:好吧,她就知道天下没有那么便宜的生意! “夫人尽管提,只要不是作奸犯科的事情,我常晚一定做到。” “茶水,请你装在我给你的茶罐中,每日清晨送到清风书院去,交给。。。姓郝的先生。” 城墙将大半个太阳遮掩住,城墙的阴影打在这位夫人脸上,她的目光闪烁不已,躲开一阵儿又时不时的抬眼观察自己的情绪。 “请问,夫人,您可以让身边的丫鬟做这些…” “常姑娘,我有难言之隐,若你能帮忙,茶水我以三倍的价格付你。。。。” 三倍的价?常晚眼睛放光,她这煮一包茶袋要三滚水,一锅也就卖个七八碗换!最多十个铜板!三倍就是三十个!一早就有三十个铜板入账,这一天心里该有多扎实。 常晚深吸一口气压下自己控制不住上翘的嘴角,让自己冷静再冷静!她缺钱不假,可是更信取之有道。 “夫人,您不像缺钱的人,您也看到了,我要养活弟妹,你让我烹你的茶,送去的还是书院,要是喝出了问题,害了里面的先生学生,我和弟妹几个脑袋也赔不起的!” 那白净的妇人突然抬起脸,泪珠子从眼框里潸然落下:“我怎会害人!我。。。不是给那些学生的,是。。。你给他送去就行。。。” 最后几个字声细如蚊,常晚却听得分明,她瞪大眼睛看着眼前掩面垂泪的少妇,像是看到了一只怪物,她不笨,这个衣冠楚楚芙蓉面的女人面目憔悴,十有是为了口中的“他”,这个他不是她的夫君,要是何必那么周旋!? “夫人。。。我真不能帮您,我这只是个糊口的摊子,不知能做几日生意!哪天街上的衙役来了,将我摊子一掀,不更耽误您的事儿?” “常晚,你不要担心,我不会让你的摊子出事!”少妇一把抓着常晚的手,眼里竟然是异常的兴奋,显然她根本没听懂自己的鄙夷与拒绝:“你放心,我出五倍的价格买一锅茶!” 常晚差点背过气去,难道要她直说,她不做奸夫淫妇的买卖? 话当然不能说出口,常晚咽下唾沫,维持僵掉的笑容听着少妇激动的话语:“常晚姑娘,你放心,这城楼边不属于集市,我回去说一声,那些衙役不会为难你!” “我不信,难道府衙是你家的,你说不来,他们就不来收租子?”常晚狐疑,确实被这女人的话引出了兴趣。她在城边摆摊,每天都心惊胆战,做了一个月的买卖,手中的赚得换不了一颗碎银,她生怕这时差役来不是收税而是刁难! “税当然是要交的,但是不会为难你。。。。”妇人看常晚狐疑的脸,最后妇人一咬牙,一双美目流转着羞愧与不甘:“我是知府夫人…” 第三十八章 拒绝利诱 知府夫人?常晚立刻低了头,脑子里嗡嗡作响,知府夫人和书院先生?这种辛辣野史成了真人版,她和自己只有几碗茶的交情,她说出来不是毁了自己的名誉?还是她以为旁人都是傻子,听不出其中辛密?! 常晚不动声色,低下脑袋装作愚钝:“见过知府夫人。”她轻轻一拜,向后一退。 “常姑娘,别惧怕,是我唐突…”知府夫人捏紧了袙子,嘴里说着客气话脚却向着常晚迈近一步。 其实这会儿,常晚心中翻江倒海,一边是道义伦常,一边是活命钱财,还有不能得罪和戳破的薄面。 “夫人…这…能不能让我考虑一下,您知道这两边跑…” 啪嗒啪嗒,地上落下湿湿的坑点,耳边传来悲伤呜咽。 “常姑娘,我知道你勉强,我…我姓林,我过几日再来…” 没等常晚抬头,林夫人已经绕过自己向人群走去。过几日再来?她到底引来的是客还是讨债鬼… “夫人,您的茶…”苏清煜的声音从前方响起,常晚转过头,看到笑得甜美的苏清煜向林夫人双手奉茶。 “阿…好…谢谢…”林夫人一愣,像是明白过什么,端着茶喝了几口,声音稍大:“常晚的茶水好喝的很,我明日再来!” 这次声音一响,周围的人听得明白,他们瞅着这个衣冠华丽的夫人,开始窃窃私语,又看着常晚莫不是觉得小小茶摊能攀上达官显贵是走了狗屎运。 直到林夫人走远了,茶铺上窸窸窣窣的讨论声才变得响亮:“常家姑娘,知县夫人都说好喝的茶,这铺子兴许能开得长久,也该挑个名头挂出帆儿来才好。” 街坊们一说,常晚只能干笑两声:“哪里的话,我这茶水只能解渴,细品不得,细品不得!”应付完了七嘴八舌讨闲话的人,常晚低声问苏清煜:“小煜,刚才林夫人拉我说的话托我办得事你在背后都听到了?” “嗯,姐,是大生意,只是送茶水而已,我能去!这不耽误您出摊。”苏清煜眨眨眼睛殷切期盼自己可以接下这个活计,可以为家中做些事情。 “林夫人下次要来买茶喝我们就卖,如果是让我送茶去书院,万万不可答应!咱们做点生意不容易,不能搅合到哪种不干不净的事情中去!记住,有些浑水不要掺和!”毕竟他是一路乞讨过来的,对金钱的概念比自己还要敏感!常晚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小煜,她知道他聪明,却怕他为了小钱走了歪路。 常晚总觉得刚才苏清煜的举动有些太过积极。 “你刚才送她茶水喝,是为什么?” “她来铺子不买茶,又匆匆离去,周围人多口杂,别还以为咱们得罪了她,我可是知道这些穷得叮当又闲着没事的人嘴巴有多厉害,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扯破牛皮。” “真的?”常晚挑起眉毛,三分逗七分认真着苏清煜, “我不骗你!”苏清煜睁大了眼睛,本着小脸对着常晚点头。 第三十九章 收税衙役 第二天林夫人还是来了,她坐在长条木板凳上手捧着温热的红茶,看着忙碌的常晚欲言又止。 常晚根本不给林夫人询问的机会,张罗着生意做着自己的本分事。第三日,第四日,林夫人不仅没有和常晚说上话,就脸那个漂亮的小男孩也不肯和自己多说一句。她心中了然,第五日城楼边没再见到她的轿子。 第六日,林夫人没来,倒是府衙上收税的差役来了。 “你这茶摊儿摆起来,炉子里的茶可是卖的?” “是,大人。正好在城楼边,顺便给军爷们多个休息的地儿!”常晚擦干手,不卑不亢恭恭敬敬站在摊位前,挡着衙役扬起的灰尘。 “行了,行了,别仗着给这些守门兵,以为攀上些关系就能躲掉税钱!只要你脚还踩着这片地儿,干着挣钱的生意,是税都要交!!” 常晚看着眼前个子不高气焰蛮横的官差,他大声嚷嚷褐黄色的牙齿一张一合,口水喷出,让常晚直觉恶心至极。。。她忍住厌恶,亮出客套的微笑,让苏清煜将长条板凳抱到差役身后招呼他坐下,又将两个孩子唤过来: “差役老爷,您说,一年要交多少银两?我带着弟妹砸锅卖铁也不会少一分。” “呵呵,小姑娘还挺有骨气!看样你们这些时日生意好得很!不多,一年一共五两银子!” “五两?”常晚心中咯噔一声,放在苏清煜肩膀上的小手不自然的捏紧。。。 “那么多?!”妹子常宁脱口而出,她惊慌的抬头瞧着蹙眉的姐姐。 苏清煜心中火光,他只想一腿将这个丑恶官差给跺下凳子!脚刚向前一步,他肩上又一紧,却被常晚一把扯到身后。 她低声说:“差老爷,咱们京城寸土寸金我们都知道。可是我们这块城楼边的地可没有前面的街巷热闹,这整条街看过去,最大的酒楼每年交铺面费二十两,最小的卖花灯的铺子一年交二两。我说京城的官差老爷最体恤百姓,我们姐弟三人才敢在天子脚下做生意。我们出来营生,日后还需要您多照料,五两确实多了,咱们刚开铺子,但是每年二两的铺位税前我们一分不会少!” 说完这句话,常晚心都在疼!二两,相当于两千个铜板。她卖一碗茶,两铜板… “他娘的!大姑娘家跑到街上抛头露面,也不觉得害臊!这会儿还敢和我讨价还价!”官差啐一口唾沫,一脸流里流气,他的小眼睛滴溜溜的在常晚身上转着,然后色迷迷的说道:“你带着弟妹可真不容易,要不,跟了我?我给你按一亮算!”这收税的差役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板牙。 常宁已经躲在常晚身后,常晚被羞辱的面红耳赤,她张张嘴手中的拳头握了又握,她停止背脊倔强的迎上这个无赖:“谢官爷厚爱,常晚若跟了你,还不如去卖皮肉!” 背后的衣服忽然一紧,常晚回头,看着苏清煜通红的双眼,那里面有浓浓的狠劲。这眼神让常晚一酸,拍拍他的肩膀让他宽心。然后又转头盯着前方的官差。 “给脸不要脸!你以为站在街上买卖就清高?清高?我让你清高!那就交清高的份子钱——税银你们一年十两!”黄板牙被惹恼了,他一脚剁开了身后的板凳,咣当一声响,板凳腿断了一根,同时引来周围聚集的人。 第四十章 无赖无赖 常晚正想将桌上的茶水泼到这人脸上,谁知 一道黑影从常晚手臂下窜出,直接扑到了常晚和官差之间的空地上。尘土飞扬下,吓傻了常家姐妹。 “差老爷!你要赔我家板凳!你把我家板凳给砸坏了!”苏清煜抱着板凳腿嚎啕大哭。 “小煜!”他又要闹哪出!常晚忘了气,生怕那无赖官差一脚跺到苏清煜身上。 “他娘的!抗税不交,我还能砸了你的摊子!”黄板牙伸出脚揣着一旁的桌子,桌上吃茶的客人惊叫一声,退到一旁,敢怒不敢言。 “哇哇哇!你还要砸了我们家摊子!那你要赔多少钱啊!!!!”苏清煜抽噎着指着黄板牙,哭得更加伤心! 常晚哑然,看着在地上撒泼的漂亮男孩,狐疑再狐疑。 周遭的人越围越多,对着黄板牙指指点点。 在他们看来常晚虽有失妇道,但确实是要为了一家人糊口才如此,怎么也是情有可原。这些日子常家人做着茶水生意,却也顾及邻里交往。天冷时候让弟弟妹妹给沿街的露天摊子都送来热茶,杯水交往,却给周围生意人留下了好印象。有些人撂下生意,向着乱哄哄的茶摊聚集。 黄板牙仗着自己是府衙管事的亲戚,又得了收税的美差,趾高气昂,漫天胡要价,多收的入了自己的口袋。这种行为他们告到了知府那里,却被管事的师爷压下去。官官相护的事情,他们这些小摊贩早就厌恶至极却又无奈至极。 “干啥欺负孩子啊!”一声起,声声讨。 黄板牙面色难堪,他沉下脸一把抓起苏清煜的胳膊,将他提起问道:“你这破板凳值几个钱?!我陪个屁!” “板凳不值钱,可这是林夫人坐过的板凳,她最爱喝我家的茶水,最爱坐这张板凳!” “林夫人?”黄板牙一愣,忽然想起知府大人姓林,其夫人也当跟夫姓,平日里自己收钱这档子事,是自家姑父压下的,还警告过自己不要太放肆。万一真传到林大人耳中,姑父也不好交代。 “那又怎样!一个板凳而已!你再给她换一个就是!又不是皇帝老儿的椅子!” “哇哇哇!这怎么换啊!知府大人爱戴一方子民,他的夫人亲来我家的铺子,不就是代表知府大人亲自前来?!这板凳就是给亲近民生的官也做的,没想到您亲自将知府大人亲密爱民的凭证给毁了!你是不是不想知府大人与民同乐!你是不是说他老人家来我们摊子就是个屁!所以你才不屑坐在这里?!所以你才将林大人也当成个屁,腿脚一抬将屁给放出去?!” 常晚愣了,黄板牙愣了,周围的人也愣了。 这孩子才多大?无赖耍的…呸呸呸…够水准!这人骂的,够难听! 只是黄板牙还没转过弯,明明是林夫人,最后怎么成了林大人坐在这里,而自己成了不尊重他老人家的人?到最后怎么还将林大人当屁放?!什么跟什么?! 第四十一章 九两银子 “你来的前几天,林夫人都来的。”人群里有人附和几句,更让黄板牙白了脸。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被地上打滚的小男孩一闹,人里人外已经以讹传讹成了——黄板牙将知府老爷当成了屁;黄板牙砸了知府老爷的板凳;黄板牙睡了知府老爷的夫人… “去你妈的!一个板凳而已,你说多少钱?!”黄板牙急了,他心想着,反正就是几文钱的事,赔的钱都算在他们的税里! 苏清煜抽噎着,像是刚死了爹娘一样悲伤,她伸出九个手指头说道:“九两银子。” “我打不死你!”黄板牙举起拳头就要敲向苏清煜,吓得常晚赶忙将苏清煜环在怀里。 “你敢!”苏清煜从常晚的肩膀里抬起眼睛,丹凤眼凶恶的对着无赖狠狠地瞪着,这模样就是在说:如果我手中有把刀,非要戳进你的胸口!你敢落下拳头,我和你拼命! 黄板手顿了一下,那双不要命的彤红眼眸真像剪刀戳入自己心脏!他的手就那么莫名其妙的放下,可一想被一个毛孩子唬住更让黄板牙没了面子。 “你赔得钱越多,越是证明你拥护知府大人!难道你觉得,知府大人爱民如子的行为不值钱?他的善举很低廉?”苏清煜昂着头,目光不躲不闪:“差老爷,九两也不是小数目你能不能拿出来?拿不出别想走,等一会儿林夫人来了,我们再理一理是不是这个道理?!如果没有,还有一个办法!刚才你让我们交十两银子,正好可以抵消掉九两。我们再交一两给您。这样,您又能收到税钱又能还了凳子钱!” 黄板牙背后一凉,低头看着面无表情的男孩,绕了一圈,自己也被他绕晕了圈儿,自己在圈套里出不来。 撒泼耍赖,阴狠狡诈,怎么会在一个黄毛小儿身上全体现了?!黄板牙只觉得这孩子恐怖的很,不由的退了一步。再加上后面起哄的人群,他打不得也辩不得,所以只好拜拜手,一把夺过苏清煜递过来的碎银逃也似的窜出人群。 半晌,人群迸发出掌声和赞叹声。 ”常家这孩子可不能小觑了!伶牙俐齿好不简单!” 不知是谁嚷嚷一句,让缩在常晚怀里的苏清煜一愣,他抬头看向凝视自己的常晚,突然一撇嘴垂下睫毛,抽了口气说: “常姐姐,我脚疼。。。。” 当夜,常晚怎么都无法入睡,白天发生的事情又在自己脑海里过了一遍。人群散了后,常晚问苏清煜,为何要将林夫人扯进来。他回答: “晚姐姐,解决问题的办法有很多,你的那些道理可以给讲理的人说。但是黄板牙那样的无赖行不通的。他是差一定更怕顶头的官!林夫人是官我说得哪点不对,林夫人确实来咱们摊子吃茶,旁人看了都会觉得林夫人是好人,不嫌弃咱们这些平民百姓。这样的传言在她来茶摊的第一天就传开了,我说的都是大家想的而已。 今晚她辗转反侧,苏清煜的理所当然总让自己感觉隐隐不安。他九岁,平日在自己身边乖巧,可是遇到大事他冷静的像个大人,处事手段又不合常理。她希望苏清煜堂堂正正,不走歪门邪道。 第四十二章 他的胆怯 当夜常晚披上了棉袄来到东屋,心慌的想再瞧一眼平日里乖巧的人,生怕他走了样儿。 “呜呜呜…”一声声低声抽气声传出房门,常晚一惊,连忙推门进入。 月光下,苏清煜嘴里咬着毛巾,手里拿着小刀划着自己高肿的脚腕,在脚腕下接着一个碗,浓水与血水滴答滴答的流在碗里。清风一吹,将腥臭味吹到常晚鼻尖。 “小煜!”迎着月光的常晚洁白透亮,白衣白裤披着的长发,苍白的脸,难过的神情好似冤鬼。。。 苏清煜吓了一跳,小刀一歪扎入了肉中,弄倒了脚腕下的血碗。 “常。常姐姐,你怎么来了,我,我!”他拔出小刀,小手按着脚腕,泊泊的血水遮掩不住,很快就染了一被褥:“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将床铺弄脏的!” 常晚心一疼,看着谨小慎微不知轻重的男孩,刚才的疑虑抛在了脑后,她看着裂开口子发黑的脚腕,又疼又气,常晚挥手狠狠地打了苏清煜脑袋一巴掌:“你将我的话当成耳边风是不是!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过了一个月就跟去!还装成没事一样!你想成了瘸子,缀我一辈?!你能不能像常宁一样,像个孩子!” 苏清煜的左脸被打得火辣辣的疼,他瞧着常晚愤怒的眼睛,张张嘴,然后嘴角本能的撇下,眼角一热,真的眼泪潸然而下:“晚姐姐!我怕,我怕我缀着你,成了你的负担,哪天你生气了会将我赶出去!呜呜呜,我不是常宁,我不姓常…我怕…我怕。。 我不想离开你,不想离开这个家…。”苏清煜抱着常晚的腰,哭嚎着:“别再赶走我,我能挣钱。。我不会成为瘸子,不会成为你的累赘!我很快就好,我很快就好了!” 大脑袋靠在常晚的胸脯上哭得痛快,他说的是真话,他怕,真怕。常晚有多正直善良,那是他没有的。常晚的关怀和保护,是他贪婪的。他嫉妒常宁,可以肆无忌惮的撒娇耍赖。而他不行,他是千方百计才赖进这个家的,所以他处事小心,特别是对常晚,真心的讨好她,也真心的敬重她。 肺腑的胆怯说出来听到常晚的耳朵里热热的:怀里的孩子没有过家,更没有过安全感。他乞讨那么久会看恩人的脸色,所以他小心翼翼的讨好自己,竭尽全力的想留下来。 想到这里,常晚用袖子拭去苏清煜的泪痕,拍着他抽噎的后背。待他平静了才说:“小煜,我们三个人磕头的,这辈子都是一家人。你要信我,也要信常宁。” 眼睛红肿的苏清煜又抽噎一声,缓缓地点着头。 “所以,从明日开始我不许你再跟着我!你在家好好躺着,要是让我看到你的影子,我真不要你!” “不要!我不跟着,就没人保护你!” 啪嗒!一个响指弹上苏清煜的脑门。 “你现在才十岁,等你长大再来保护我!”月光下,常晚目光流转,小鼻子顽皮的皱着,对着苏清煜做了一个鬼脸。 “好!我会拼命长大!拉钩上吊!”苏清煜没有笑,他眼睛认真极了,伸出小指头一脸真挚的看着尴尬的常晚。 第四十一章 你真好看 苏清煜的脚腕让常晚用热水擦干净,裹了新棉布:“小煜,快睡吧,明天一早我带你去医疗馆看看!” “我不去!我的脚快好了,我不去,那医馆不是咱们能去的地方,治不好不说钱却没了。” “我们只是去瞧瞧!”常晚脸一本,让抽噎的狼崽子不敢再叫唤。 翌日常晚让常宁一早去了城门边先摆上摊子,她背起别扭的苏清煜去了街上的医馆。 “晚姐,我们只是瞧瞧,看看旁人怎么治,咱们就回去!”苏清煜尖尖的下巴放在她瘦弱的肩膀,鼻头抵着她的耳朵。 常晚被他的呼吸弄得痒痒,被他一路的叨叨弄得无奈:“苏清煜,你是姑娘家?!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把你的嘴巴拿开,弄得我耳朵痒死了。” 苏清煜一愣,低垂着黑眸子瞧着眼前红彤彤的耳朵,和粉嫩嫩的脖子。他眼睛眯着,嘴角突然露出孩子气的微笑。 呼呼呼…苏清煜撅着嘴巴对着止水的耳后根呼呼吹气,果然,常晚的后耳根红嫩嫩的,每一根毫毛都直直立起,真有趣。 “小煜!”常晚上扭头过去,额角和鼻尖上的汗珠在朝阳下微微闪耀,给这个朴素的少女点缀上了星点铂金,她黑白分明的眼睛气恼三分,无奈三分,还有四分是宠溺,红红的嘴巴一张一合说着:“别调皮,调皮会掉下来的。”她颠了一下,将苏清煜背好,又转过头去。 “晚姐,你长得真好看。”半晌,窝在自己肩膀上的狼崽子蹦出一句让常晚啼笑皆非的话。 “你觉得,在你面前,我这模样还叫好看?小孩子懂什么!” 苏清煜没了声响,闭着眼睛安静地嗅着常晚身上干净的香味,恍恍惚惚的,让他顿了一下的心跳再次正常。小小的他,依靠着小小的她,缓缓慢慢、摇摇晃晃的迎着朝阳走在渐渐热闹的街上。 去了医馆,她一边拽着转头要跑的苏清煜,一边取来“秘制”膏药。也不怪苏清煜要跑,手中的这十张狗皮膏药和一些入口中药要了她六百钱。 “你还跑!大夫怎么说的!让你不能再下地了!否则骨头接不上!”常晚冲着已经跑到门外的小崽子大吼一声,然后又加了一句:“你要觉得愧疚,那么你就争气,长大挣钱成倍的还我!但是你要是脚不好,你什么也干不成!” 小崽子立刻消停了,蹲在门口扯着袖子抹着眼泪,小脑袋瓜点的像小鸡啄米。常晚见他听进了劝才放下心。 两天之内,又是交了铺税钱,又是给苏清煜治脚,最后那点压箱底的银子还是动了。多了一张嘴,又不想太委屈了弟妹,特别是看着小宁伸着脖子站在邻居家门外闻着肉香的样子! 肉,他们也吃,只是天半个月才见一次。比如现在,院中的木桌上放着一盘青菜肉丝,和三个粗面馒头。常宁一筷子夹去大口塞在嘴里,挑衅的看着坐在对面的苏清煜。苏清煜咬了一口馒头,也夹起一大口,放在了常晚的碗里。 第四十四章 桃花绿豆 “姐,你吃。”苏清煜碰碰常宁的手背,一双丹凤眼直直的看着她。 还沉浸在糊口生计中的常晚手背被冰凉的手指一碰,回过了神儿,她瞧着碗里的菜,又回头看低头面色羞愧的常宁。心中一叹,这眼头活泛儿真是天生的!同样不是亲生的,差别确实大了。 这个狼崽子,还真是疼人。常晚伸出手放在男孩头上胡乱揉了一把,男孩一颤,脸又红了,不过一双眼睛还是满是依赖的瞧着自己,就像街口跟着主人的狗崽子。 “多吃点,你们都长身体。”常晚放下手,拿起筷子将菜中的肉挑拣出来放回苏清煜的碗里,然后又夹起一些放到低头不敢看自己的常宁碗里。苏清煜看着碗中的肉块,吞吞口水,筷子一转又将肉夹给了一脸尴尬的常宁。 ”小妹多吃点,我不在,茶摊全小宁出力!” 这一说给小宁一个台阶,也让常晚更加心疼体贴的苏清煜。 ”二哥,放心,有我在,你就在家歇脚吧!”常宁脸通红,闪亮闪亮的眼睛装着星星,几块肉一句温情又让常宁没了比较的心。。。 看着两个狼吞虎咽的孩子,常晚的心更沉了。家中的余银不多,再也担不起任何差池。而且这天越来越热,再来茶铺喝茶的人越来越少,哪里还会有现在的生意? 想着想着,不免又想起那个有求于她的林夫人。如果,她真接下了林夫人这长久买卖,不仅收入有了,生意也能安稳一些… 常晚摇摇头,苦笑一声,打消了为五斗米折腰的念头。 茶铺前又架起一炉,炉上温着香喷喷的绿豆粥。天渐渐暖了,茶太烫难入口,太凉伤脾胃。 绿豆温粥,清火暖胃。绿豆冷汤,解暑降温。 普通的绿豆粥盛在勾勒着蓝色碎花的干净瓷碗中,绿莹莹,干净净。碗中再搁上一片红润润的桃花瓣,即刻让这碗普通的绿豆粥有春夏交织的美味。 “常家姑娘,你可真有心思,还采下桃花瓣放在粥里,喝着是绿豆闻着是桃花,怎么说来着!对对!是诗情画意!”盛粥的碗本来就不大,此刻白瓷小碗放在守门士兵粗糙的大手里成了对比。 王小眼一咋呼,周围喝茶的人都伸着脑袋望着常晚。 这姑娘是个恬静人,干干净净,不像市井妇人吆喝呱噪。她迎来送往客客气气,不急不躁。城中逛街的散客坐在她的铺位的长凳上歇脚聊天,也不见这常家姑娘赶人。时间长了,常晚的茶摊总是满着。这一晃,茶铺已经开了一个月。今儿,茶铺又卖起了粥,所以大伙也吆喝着捧着场。 茶水二文钱一盏,绿豆桃花粥三文钱一碗。 这一对比,大家伙儿反而觉得吃粥更实惠。品相好,价格优,常晚的绿豆桃花粥很快被熟客们接受。 知府夫人隔了三日又来了,她吩咐轿子停在远处,而自己要了一碗粥,便安静的坐在一张桌前不言不语。 收拾桌面的常晚蹙着眉头,看着因她而来而逐渐散去的客人。 林夫人今日怎么了,面上掩着薄纱,像未出阁的姑娘家。 最终最后一个客人也被诡异的气氛吓走了,而那些好来自己这里歇脚的军爷也颇有顾忌的站得老远。 常晚支开大大咧咧的小妹,拿着抹布挨个擦着桌子… “林夫人,您的粥冷了,要不要给您换一盏热茶?”常晚擦桌的动作没停,若无其事的问了一句。 “啊!常姑娘,耽误你了,那么…麻烦你再给我盛一盏热茶罢!” 第四十五章 有买有卖 table align=righttrtd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ga/script/td/tr/table 得,常晚可是知道了,要是自己不开口,估计这林夫人能等到自己地老天荒。 热茶送到了林夫人手里,常晚坐到了林夫人对面,清了清嗓子直接回答了她上次的请求:“夫人,若还是上次的事,我真不能答应…” 林夫人面上的白纱随着她急促的呼吸抖了三抖,她打断了常晚的话:“我知道你的意思,我现在只是想在这里多呆一会儿…我付你双倍的价钱…” 她说得可怜,常晚脸一红,心想人家付钱喝茶想做多久就多久,可她这一来倒成了驱赶。。。常晚一回眸对上了林夫人满是泪水的眼睛,莫名的自己还有了一丝愧疚?常晚掐一下自己的大腿,将心中顿生的怜悯收住,不成再这么下去,她真想答应了:“林夫人,银子我不多要,正好赶巧,小弟脚伤,一人在家我也不放心,等您喝完这碗,我就收了,还请林夫人见谅…” “常晚姑娘,我知道你怕什么…你也一定有疑问,我为何会找到。。你?”林夫人哭腔被她忍了又忍,最终将话语说得支离破碎。 常晚停了刷碗的动作,抬头认真的看着林夫人,等着她的答案。 生羡慕你,小小的姑娘心中果敢,不畏闲言的营生,养活弟妹。” 常晚歪着脑袋,心中打趣道,这林夫人真是奇怪,像自己这样未出阁的姑娘卖茶粥,早成了街头巷尾七大姑八大姨啐唾液淹死的对象。林夫人还好生羡慕?!她还反过来羡慕她如此好命,嫁个衣食无忧的官家。 林夫人捧着热茶,发出难听的苦笑。 “我明白你在想什么,你一定以为我是疯了。” “夫人,您没吃过苦,怎么会体会我一文钱恨不得掰三半花的感受。您一身的行头可以让我们一家吃上一年,我这么说,你还羡慕?”常万撇撇嘴,真想现在就走人。 又一声苦笑后,林夫人端起茶盏凑到嘴边,同时。。。 林夫人酱紫的衣袖向着肘子滑了三寸。 在常晚的角度看,林夫人那仅露出三寸的胳膊上有一道道没口子,上面落着几口渗着血的牙印。匆匆一瞥,常晚已经心惊胆颤。她赶忙低下头,桌子下的拳头握得紧紧的。。。 “常姑娘,我吃过苦,寒冬腊月去田地刨红薯,还要背着养父养母吃着生食。”吧嗒,茶盏落回桌子上,林夫人哑着嗓子继续说:“挨饿惯了,也就惯了,如果一直穷到死也就罢了。。。可偏偏老天爷给你一次摆脱贫苦的机会,说不动心根本不能。自己尝过大鱼大肉穿过一次绫罗绸缎,再回到家徒四壁的小屋,你才知道什么叫穷,心里也就更加难受。” 常晚放慢了动作,想了半天才说一句:“谁也不想过穷日子,只是摊上了而已。哪里有随便捡来的机会,就像做生意,有买有卖,有借有还。” 林夫人点点头,对着常晚从下往上缓缓掀起白纱。鼻子是歪的、嘴唇是破的、右腮是高肿的…下一秒,面纱又覆下来,却掩不去常晚心中的震撼。 “常姑娘,你说得对,无论选择哪条路,都要付出代价。” 林夫人说完,在桌上放了十个铜板,好不耽搁的转身离去。 好半晌,常晚才回过神儿。 丈夫打媳妇儿是家务事,只要不闹出人命,夫妻打架习以为常!可是她。。。。 ( 第四十六章 闲置时光 table align=righttrtd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ga/script/td/tr/table 听王小眼扯闲话时曾说,林书平原本是江城县的知县,和曾说到过的王大人是同乡。王大人风风火火进京高升,林知县也顺藤开花在京城的衙门做了官。林书平年过五旬,慈眉善目为人谦和。来京城任职三年,无大作为更无小差错。 常晚擦干了瓷碗,想起鼻歪眼肿的林夫人,轻轻一叹。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爱莫能助。 之后一月,想来林夫人将常家铺子当成了寺庙,每日准时准点的喝一盏茶,坐半个时辰就回。 常晚继续闷头做生意,忽略林夫人若有所思的眼神。 这一方生意平顺,那一边苏清煜不安份。 狼崽子坐在院子里伸长了脖子望着院门,要是以往,当乞丐最幸福时光莫过于吃饱喝足晒太阳!可现在,苏清煜却觉得虚度时光。 每天天不亮常晚起来劈柴熬粥,天一亮拉着常宁往返三趟才能将炉子茶具捎带齐全。直到傍晚两姐妹才一身疲惫的回到家。常晚做好饭菜,烧好热水,洗衣扫院,哄弟妹回屋入睡已经到了夜里。 苏清煜就这么趴在东屋的窗台等到子夜,看那橙黄映衬出的瘦弱影子收了针线,吹了烛台。 一开始,苏清煜趁着常晚出摊,单腿蹦达着擦桌扫地晒被劈柴,本想能得到常晚的赞赏,没想却挨了一顿臭骂。体力活儿不让干,他便拿起常晚的针线花绷,对着绣样儿,绣起了“飞蛾”。当他拿着自己的“作品”满心雀跃的告诉常晚自己还有做女红的天份时,她直接扭着自己的耳朵转了三圈说:“你是男孩,别给我整这些兔爷儿太监公公干的事!”之后五日没再理会自己。 苏清煜只好认命,成日蹲在小院子里干起了乞丐的老本行:看天望云。乞丐最知阴晴冷暖,今天刮什么风,明日何时会下雨,都让他一看一个准儿。几次下来,也给露天做生意的常晚帮了大忙。 咣当,咣当… 熟悉的叮当声响传入苏清煜的耳朵,他眼睛闪着莹莹光彩,踮脚跑去了门边。 “常晚姐,常宁妹,你们回来了!” “嗯!小煜说下午有暴雨,我们就提前收了摊子。”常晚将推车送入院子里,抬手揉乱了苏清煜的头发:“没有你,咱们这不是要白忙和?!” 听到常晚的夸奖,苏清煜咧开小嘴笑得灿烂。 一旁的常宁不干了:”二哥!你的脚啥时好!咱们换换,我看天你出摊!哼!” 常晚摇摇头,垂着酸胀的手臂,等着两个孩子再来一段唇舌大战。可苏清煜小脸上突然大放异彩,两陀红云染上他的面:“成!我教你看天,明日起,我和常晚姐姐出摊!” “少来!还剩两个月!小煜你给我安分得呆在家里!常宁!别耍大小姐脾气,等姐攒够了钱将你嫁了,倒时你想怎么耍怎么耍…”常晚插着腰,瞧着泄了气的狼崽子和娇羞的大小姐,心中确是暖洋洋的。日子再苦,这两个孩子就是自己撑下去的动力… “我不用两个月的,已经好了…” “啊,还要再两个月…他都说脚好了!” ( 第四十六章 偷米老鼠 table align=righttrtd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ga/script/td/tr/table 两声悲鸣响起,常晚转身耸肩偷笑:“咳咳咳,当然!我可是一家之主,你们必须听话!” 事实证明,常宁娇纵了些但确实听话。苏清煜面上乖顺,但一点也不安分。 又过了七日,对面街角卖豆脑的张婶儿跑到常晚的铺子,气喘吁吁的说:“小晚!快去西街的杂粮店!你家弟弟被当街揍了!快去?” “张婶子?你说小煜?怎么可能,他脚有伤,我让他呆在家…” “我能骗你吗?你弟弟的模样只有那么好认了!快去!快去!” 常晚常宁都慌了,她拜托王军爷瞧着铺子,吩咐常宁收拾东西,然后飞快的朝着西城门跑去。 西门距东门最远,等常晚赶扒开层层人群,见到了躺在地上被打得奄奄一息孩子,那人抱着脑袋,缩成一团,呜呜咽咽的没有叫唤。 “住手!住手!”常晚高叫一声,打人的壮汉停了手,地上的孩子将脑袋抱的更紧。 “你谁啊!多管闲事!我们教训偷米老鼠,关你啥事!” 偷米老鼠四个字让常晚站不住脚。 她这两日还打趣的给弟妹说,家中的面口袋一定是宝贝,里面的面儿像是吃不完… “苏!清!煜!”常晚将焦距重新对着缩成一团大气不敢喘的男孩:“苏!清!煜!” 她又叫一声,心中的愤恨和失望如刀剑一样刺穿地上人的背脊。 “呦呦呦!偷米的小老鼠还有家人!能教养出小偷的姐姐,手脚也不干净!”在两个长工身后站着一个矮胖的米铺掌柜,他上下打量着站在不远处浑身气得发抖的小姑娘。 “你这弟弟能耐啊!小小年纪出来找活计,要不是这几日我缺人手搬运米面,也不会用他这个小崽子!”说着,胖掌柜的脚狠狠地踩在苏清煜的肩膀上 趴在地上的苏清煜肩膀一疼,被打蒙的脑袋瞬间清醒过来,他不敢看身后步步上前的少女,而是倔强的瞪着面前的矮胖子。 “你骗人!你说我扛五袋米面可以领一个铜板!我三日来搬了一共四十袋,你一个铜板也没结给我!是你欠我工钱!我拿那些抵我的工钱!怎么是偷!” “小东西!我以为你傻,一日不结账你第二日还来!原来你是装淳朴!你简直太可恶!一定是一开始就打算偷我的米面!你们两个还愣着做什么!打!给我继续打!” 周围的人看着笑话,指指戳戳的骂着未教养好弟弟的白衣姑娘和不知悔改的小偷。 苏清煜瞪大血红的眼睛扫视围观的众人:“是我做得!与她何干!不许你们骂她!”常晚是他要护着的人,他不能听到任何玷污她的话!一想到这里,他哇啦一口鲜血,趴下身子,让背脊对着落下的拳头。苏清煜用尖尖的下巴戳在地面,让自己的大脑袋钉在地面不晃不摇:“是这胖子连孩子的钱都骗,你们可是看到我这三日来这门口搬面的!你们为何不说他!我没错!我没错!我没错!常姐姐更没有错!你们凭什么说她!” ( 第四十八章 我来认错 table align=righttrtd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ga/script/td/tr/table 苏清煜又吐一口血,肿着的眼帘遮住他好看的眼睛,他是一只殊死反馈的狼崽子,和常晚一样有一把执拗的骨头。 咣当! 身后重重一响,苏清煜只觉得自己背脊一重又一暖,接着耳边传来一声闷哼。苏清煜扭头瞪大了眼,终于敢将头扭过去。常晚羞愤的脸就在眼前,脸蛋赤红,眼角通红。 她在干什么?替自己挡拳头?这时候应该远离这里,走得远远的! 没等苏清煜惊骇,常晚又说:“是我教导无方,错在我们,请你们放了他,损失的米面钱,我陪…” 第三口血又吐出,苏清煜挣着小身子,向将常晚挣开。“常晚姐,你为何要道歉!你要相信我,我说得是真的,是他欠我工钱在先!这不关你的事!你快回去!” “你给我闭嘴!”常晚大喝一声,苏清煜立刻没了声音,他垂着脑袋咬着嘴唇,只有一双丹凤眼里面还闪着倔强不甘的星辰。 几个长工退到一旁,看着直起脊梁头发散乱的姑娘。他们干才出手可是重,她冲过来挨了三拳。 “咳咳咳。。。掌柜的,我代我二弟道歉,您说怎么赔!” 胖掌柜没想到一个姑娘能冲过来挡下拳头,他还没解恨,哼哼两声,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青天。一身肥肉得瑟两下: “你说还钱就还钱?你说放人就放人?你当自己是京官?你当衙门那些官爷都是吃闲食的?走!给我带着这个小兔崽子去府衙!去府衙评理去!看是他错还是我错!!” 矮胖子被苏清煜折了颜面,京城爷们儿讲究面儿。可被他一嚷嚷,他克扣孩童工钱的事一传开,让他这京城爷们儿的脸朝哪里放!” 白胖子越想越气,继续抖抖身上的肥膘,食指指着青天晃荡,摆着苍天在上的造型。 “常姐姐,我不怕他,咱们就去衙门!” 啪一声,常晚狠狠地扇了苏清煜一巴掌:“认错!给掌柜的认错!” “姐…”苏清煜的心被一巴掌打到了深渊。 “苏清煜,你要还想进常家,你就给我认错!”常晚的嗓子破了音,眼眶里的眼泪也随着高叫滚落下来。 热烫的眼泪低落在苏清煜青紫的面颊,立刻融化了他眼中的倔强。 “你别哭,对不起,我认错…我认错…”苏清煜喃喃两句,转头对着矮胖子重重地磕头:“掌柜的,是我的错。” 咚咚!咚咚!咚咚!三声下,苏清煜好像又做回了往日的乞丐,为了过活,不为颜面,重重的磕着头。 常晚没有阻拦,闷声流着泪水,看着额头血珠子直流的狼崽子。 他在磕头给谁看?是成全自己的要求?还是真心认错? 矮胖子高昂起下巴,真将自己当成了皇帝老儿,那模样好不威风:“行了!行了!别磕了,我又不是你祖宗,你磕死了我也不待见你!!小孩子要说实话!今日会骗人,日后不成了油瓶子!” 常晚握着拳头却跪得直直的,她看一眼伏在地上的苏清煜,又将目光调回一脸伪善的矮胖子:“掌柜的,你说的是,我回去好好教训他。他从您那拿走了多少米面?我这就陪给你!” ( 第四十七章 三十六文 table align=righttrtd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ga/script/td/tr/table 这一问,掌柜的那贪财又抠门的模样立刻袒露出来:“这三日,满打满算应是偷了我二十斤上好米面,按照市价算,也要五十文银!” 趴在地上的苏清煜激烈的摇头,刚想大喊,却被常晚一把揽在怀里。 苏清煜那沉在深渊中的委屈与不甘化成了眼泪哗啦哗啦的倾泻:“我没有拿那么多。。。他在宰你。。我没有!每一个铜板常晚都珍惜,每日回来,她最幸福的事情就是喊着自己和常宁一起对着蜡烛数铜板。 一遍,两遍,三遍,她那财迷的眼神巴不得铜板能公母配对生出小的。 “别说话…别冲动…”常晚没有看他,只是将手臂揽得更紧。苏清煜抬眼看着因羞辱红了脸的少女,心中有了些许悔恨。他对着常晚轻轻地说:对不起。 “掌柜的,您想清楚了,是多少斤?我一次将银子都赔给你!” 面店老板一听银子二字心花开放,开口又说:“确实是我算错了,是五十斤!一百文!” “五十?”常晚吸了一口气,缓缓将胸口的火辣吐出:“好,那掌柜的,今天你抓到我我二弟时,他偷了多少斤?” 矮胖子一愣,顺着常晚的目光转身看着扔在地上的布口袋,口袋里散出的面也就一二斤的样子,他顿时无言,指着天空的胖手指头挠挠自己的嘴角,尴尬的咳嗽两声。 “他来这里扛米三日,你今天才发现他偷米的。说明之前拿得只会比今日的少,不会比今日的多。按照您之前所说,二弟是趁着最后一轮搬运时偷米面,那么三日下来也就偷了三次。”高声的询问顿了三秒,常晚口气一转,面目诚恳轻轻再问:“要不掌柜的你再算算?!是想,能从库管和那么多长工眼皮子底下偷走五十斤,看仓库的长工一定是个瞎子!” 苏清煜窝在常晚的颈子旁,抬起眼睛看着目光炯炯的少女,她眼角泪痕未干,一激动,眼泪又滑下一两颗。那握着自己肩头的小手把自己握得很疼,也让苏清煜的心砰砰砰的边跳边疼,这种感觉小小的人儿说不出是啥,异样的感觉让他的脸莫名的红了。 信她,听着她激烈的心跳,体会着她的进张,自己的心也安定下来:就算她争不过这些小人,他也开心。 “唔唔…”被戳穿贪财本性的矮胖子面色难堪,他指着常晚又指着青天:“你什么意思!是不是不想赔!?不赔就去府衙!” “赔,当然要赔!我三倍的赔偿!趁着大家伙儿都在,我给大家算算:掌柜的说我二弟来了三日,每日最后一次送米面时趁机偷东西。地上的口袋是今日被抓包掉在地上的,咱们就按照二斤算。三日偷了六斤,我打三倍赔偿,一共是三十六文,请掌柜的收下。” 人群中的已经有人开始讨论这个胖子小气爱财的性子,听得胖掌柜面红耳赤恼羞成怒:“娘的!你说三十六文就三十六文?一百文说什么都不能少!走!” ( 第四十八章 奸商怕啥 table align=righttrtd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ga/script/td/tr/table 常晚将捧在手心的铜板又放回口袋,嘴角轻轻勾着嘴角:“您手指着青天,是想说人在做天在看吗?既然您问心无愧,咱们就去青天大老爷那儿!是二弟的错我们也认,就让他吃牢饭受管教!省我的心!”常晚边说边 一骨碌爬起来,趁着众人愣神的功夫冲到了铺子里面。 “你干啥?!”胖掌柜的也跟着冲进来,却被瘦小的常晚一个错身绕开。 “我怕掌柜的忘了带这证据,不带上他怎么能定下我二弟的罪?!” 胖掌柜定睛一看,气得吹胡子瞪眼:“你拿我家的秤砣做什么?!” “称量啊!”常晚眨眨眼,两手掂量黑色的坨:“同样一包面,我看是二斤,你称是十斤,咱们就拿这秤砣去衙门,再称一称!” 胖子听她这么一说,收了脚步僵了脸面:“放下!给我放下!” 他慌什么,常晚心里明白。 她给这个胖子三次机会,没想他能承认克扣小煜工钱,只要他原原本本的照实计算小煜偷了多少,她当真愿意三倍的价格还了。没想这胖子真是掉到钱眼儿里拔不出,狮子大张口漫天要价。 当着众人的面都能说假话,那么背地里克扣斤两的事更会做!她也算商,知道商人铢锱必较,更懂得这样黑心的商人偷工减料克扣斤两的把戏! 在当朝,称量用的坨是要定期在当地府衙上过秤评定的,不准的衙役会收回,勒令更换不说,罚钱是重! 胖掌柜伸出胖爪子抓紧了常晚的衣襟,横肉抖动的低声说道:“你可知道这家面铺子谁是大东家?” 常晚一窒,不知这小小面铺还盘根错节的有人撑腰。 “大东家?如果是大东家,他们才不会在乎少了六斤米面,他们更在乎财源滚滚!别生是非!。。。我小小女子顶多就是一条命可任你东家解气。。可你不一样,坑秤的事传到了衙门里,日后这街上的人谁还敢买你家的米面,你的铺子没有进账,你的东家又会将你如何处置?”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常晚也无赖了一回。。。她直直地看着王掌柜再次说道:”掌柜的,要不你再算算,我二弟到底偷了多少米面?!” 胖掌柜的脸气的鼓鼓的,脚下又重,低头一瞧,看到那鼻青脸肿的小偷抱着自己的裤腿不放:“你松开手,我和你去衙门!不要欺负她!不要碰她!” 周围的人开始指指戳戳,胖掌柜连忙松开手,甩开脚边的男孩。 “念这个小崽子年纪小不懂事,权当我做善事,就按你刚才说的价格赔了!”他面色难堪,一双小眼睛滴溜溜的上下扫射常晚的脸,应是将她的模样刻在心底。 “谢掌柜的!”常晚将秤拿到身前,从口袋里掏出三十六个铜板叮叮当当的搁在秤盘上,然后背着苏清煜转身没入了人群。 “掌柜的,咱们真让那个丫头走了?” “还能怎么样?难道让东家知道,咱们从中间抽油水不成?”掌柜低声冲着库管嘟囔一声,然后恶狠狠的盯着前方:“悄悄给我打听清楚咯,这姐弟的住处和营生路子,他娘的!有他们好看!” ( 第五十一章 偷就是偷 table align=righttrtd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ga/script/td/tr/table 苏清煜趴在常晚的背上不敢动弹,他听着常晚急速跳动的心跳,更是小心翼翼的大气不敢喘。 “苏清煜!刚才伶牙俐齿,我背你半天,你现在装什么乖巧!” 狂风暴雨终于来了,苏清煜缩着肩膀,支吾两声又没了音儿,最后干脆将肿痛的大脸埋在她汗湿的颈子上啪嗒啪嗒的掉眼泪。 “说话!我问你!刚才我让你下跪认错,你是不是心有不甘!” 苏清煜屏住呼吸,半晌才喃喃回答:“我没有。” 咣当!苏清煜屁股一疼,眨巴着眼睛看着将自己扔下背脊的常晚。 “你有!”常晚背着苏清煜,两手攒拳牙齿咯咯作响:“你是不是觉得,我让你下跪是为了缓和行事求饶?” 苏清煜咬着唇,举着袖子抹着眼泪,他怕极了,怕背对着自己的少女好不留情的走开,一想到这里,他揉眼的动作更加频繁:“呜呜呜,常姐姐,我错了,我真错了!我不该私自跑出来,给你惹麻烦,让你受委屈!我求你,别不要我!” 常晚的双腿不由自主的打着摆子,她的胸口快被失望和火气撑裂:“你还不知自己错在哪里!”她转过身,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被泪水模糊的丹凤眼:“你偷了东西!你错在将偷看成理所当然!” 苏清煜瞪大眼睛,然后狠狠地点头:“我错了!我错了!常姐姐说得对,我错了!” 他越是积极承认,常晚越是伤心,她伸手固定住不停点头认错的小脸说:“苏清煜,,你今日觉得他欠你工钱,你就可以拿他的米面抵,所以将偷说成了拿!这世道没有那么多公平,总有人会吃亏!你心思太窄,日后多少不平事,你又要犯下多少理所当然的罪孽?” 自己最早还偷过常晚的烧饼和烧鸡,再加上这次一共犯了三次,常晚一定是将之前的坏事一起核算,她太正直,不要自己也情有可原。想到这里,苏清煜抽噎的抖动肩膀,小手扣着常晚的衣角,不住嘴的喊着我错了。 “小煜,如果我也有你这样的计较之心,你欠我的何止是钱还有命!日后你若不想还命,是不是我拿着刀子来取也是天经地义?” 苏清煜高肿的眼角努力张开,小小的他抽噎一声用拉钩上吊时的语气说着:“常晚姐姐,如果你真要的命,我不会不还,只要你想要!” 这次轮到常晚震惊,她摇摇头,再摇摇头,那眼中的失望像是看着一块不可雕琢的朽木。 苏清煜还是苏十一时已经造就了他睚疵必报的偏执,那偏执能保命,可他现在不是乞丐了,而是平凡人家的孩子,他应该知分寸,知王法,知伦常。 而自己大字不识,努力说着的道理他却不能理解和体会。 无力和焦躁袭来,常晚垂着头,眼眶憋得通红。她就像一个不会游泳的人,站在河边看着随时能被浪花卷走的二弟。不是不能救,而是不会救! “晚姐姐,你别哭,你说啥我都听,我再也不会自作主张了!有啥事我都告诉你,你别哭,对不起,对不起!” ( 第五十二章 想入书院 table align=righttrtd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ga/script/td/tr/table 眼泪凉了衣襟,头上的艳阳也没将她凉透的背脊暖过来。 不远处的小巷子窜出几个背着布包的小孩儿,他们嬉笑打闹向着坐在路中间的两人冲过来。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哈哈哈,刚才堂上先生温习,你都不会!真笨!” “你别跑!你才笨!” 孩童天真的言语如一阵洪钟传入常晚的脑海。人之初,性本善!没错,苏清煜平时乖巧,更不坏,他有善念!性相近,习相远!就是因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所以才有了他现在的脾性! 对!她教不会的道理,自有地方可以交给苏清煜!那就是书院! 常晚扭头看着陆陆续续走出小童的巷子,她目光炯炯,像看到了救命稻草。 “晚姐姐?” 还没等他再撇嘴,常晚一把架起苏清煜,直直的走向那条巷子。 京城里大大小小的书院不下十家,眼前这座挂着鎏金牌匾,朱红大门,院墙三米高。此刻正是下学堂的时间,书院门口停着轿子和马车,还有等候少爷主子下学的小厮。 “常晚姐姐,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苏清煜的胳膊被少女大力的箍住,他顿下脚步下屁股向下缀去 “跟我过来!” “不,我不去!姐我乖乖的,我不去那花钱不挣钱的地方!我不去!” 常晚看着坐地耍赖的男孩,胸口更闷,呼哧一声,一口咸腥满口,背后的酸疼蔓延到胸口。她一撒手,狼崽子嗷呜一声倒在地上。 苏清煜躺在地上,巷口外的光正好将背身扶着墙边吐血的常晚照的透亮。他的心猛然收紧,一股恐惧蔓延在心房。 天要塌,地在晃。他烂命一条无牵无挂,这一刻却觉得常晚就是连着他的命的人。她吐着血水,自己的神儿也要没了。 苏清煜叽里咕噜的爬起来,放声痛哭:“常晚姐姐,你是不是被我气的?你打我,你打我。是我不好,是我偷东西,你别生气!你不要死!我什么都听你的,我什么都听你的。”他慌了,就是个十岁的孩子。 常晚深吸一口气,听着身边泪眼汪汪急的跳脚的男孩哭嚎,心又软了:“小煜,我想让你走正道,男孩子读书是条出路,那条路走得长远。读书人受人尊敬,如果你出息还能再衙役里谋个差事,咱们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到处受气。”常晚抚着胸口顺着气儿,还不忘反过来宽慰这个罪魁祸首。 “让常宁去,让妹妹去。。。”苏清煜张张嘴,眼睛里的倔强退了三分。 他太懂事,懂得人情世故,心中更多了孩子没有的小算盘。这个让自己又气又暖的孩子,一定是上辈子欠了他的! 常晚一叹,用裙角内衬擦干了嘴角的血迹,拉起苏清煜将他身上的尘土和鞋印打干净。她整理了碎发,牵着肿着脸蛋的苏清誉踏出了阴暗的巷子,向着宽广的马路对面走去。 书院,是穷人家的孩子上不了的。 常晚还是牵着苏清煜站在朱红的大门前,她抖着肩膀眼睛紧紧地盯着禁闭着红门上的纹路。没错,他们连门也没进去,就被迎送小少爷们的书院管事拦住了。 “嘿嘿嘿!这里不是饭店,瞧准喽,这是清风书院!可没有闲饭赏你们!”那人有四十余,姓秦。 ( 第五十三章 我的指望 table align=righttrtd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ga/script/td/tr/table “先生,您误会了,我就住在东城,姓常。这是我弟弟,我想进去问问,这里还收不收学生。我想送他来这里上学。”常晚站得笔直,将有些赃物的手藏在背后。身上的白色衣裙在刚才杂粮店前一闹,膝盖处已经染了黑灰。再加上苏清煜脏兮兮的脸,他们已经被别人误会成了乞儿。 “上学?”那灰衣男人终于低下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番,一哼哼,将他那两撇小胡子吹起:“常家?”那人转转眼珠,想来想去这京城大户里没一个姓常的。接着他又一哼哼,捏着嗓子说:“这里向上学堂是要交银子的,可不是布粥的庙宇。” 常晚有些气闷,在她印象里教书的先生虽有些啰嗦但不会将钱字这么俗气的字眼挂在嘴里:“敢问先生贵姓,我弟弟搞不好日后还要脚您一声老师。” “免贵姓秦,这书院一等管事。看你这孩子非要让我说得那么直!你身上有七两银子吗?” 常晚摇摇脑袋说道:“五银子,身上没有,我可以回家拿去。这是一年的学费吗?”常晚咽下口水,稳下声音维持微笑,其实心里早就凉透了。平日赚的加上压箱底的,总共五两。。。 “半年的。我说嘛,穷人家的孩子是上不起学的。。。”秦管事哼了第三次,吱呀一声关闭了朱红大门。 。。。。。 苏清煜一直抬头看着常晚的神情,直到常晚半垂下眼帘时,他才张口一句: “常姐姐,我不想上学。我们回去。” “小煜,下次再来,是我来接你回家时。” “常姐姐!” “小煜,你记住今天这一幕。当你入了学堂后,你要比其他孩子更加努力!不仅要学得好,而且要学到最好!” “常姐姐,我不去!五两纹银太多了!我不去!” “听话!”常晚蹲下身子,将头颅埋在苏清煜小小的肩膀上,呼呼的热气还有湿热的眼泪让苏清煜一震:“你是常家的男孩,也是我和小宁日后的指望,我供你上学,你好好将这条光明大道走下去。” 你是我的指望。 他是乞丐,从未被人正眼瞧过,如今他不仅得到了常晚的认可,更得到了常晚的期许,幸福激动铺面而来,堵住了哽在喉咙里的拒绝。苏清煜伸出细细的胳膊拥住常晚,鼓动的心脏声声都在说: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而且要做到最好,不让你再委屈,再掉一滴眼泪! 常宁见到眼睛红肿一身狼狈的二人飞快迎上,常晚简单说了一通,提到要送苏清煜上学时,常宁立刻瞪大了眼睛,不顾旁人大声嚷嚷:“上学?你送二哥去上学?咱们家有那么多钱?那我也去!” 常晚一愣,本就抑郁的心更加低沉:“没那么多,所以只能让你二哥去。” “凭什么?!”娇小姐不知事情原委,她只觉自从苏清煜来了常家,大姐越来越将注意力放在苏清煜身上,什么休息上学的事情都让二哥沾着,虽说苏清煜平日对自己也是让着,但怎么说他都是外来的,姐姐怎么胳膊肘子朝外拐! !--go--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over-- ( 第五十四章 手心一麻 table align=righttrtd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ga/script/td/tr/table “小宁,都是男孩上学,女孩长大了找个好人家嫁了就成。上个月小煜来铺子帮忙,记性比你好得很你算钱要板着手指头,小煜一遍干着别心中还记得给客人倒了几碗茶,钱从没收错过。。。。” 常宁被姐姐一说,红了脸气鼓鼓的瞪着蹙眉沉默的苏清煜。她越想越委屈,都是因为苏清煜太优秀,所以显得自己蠢笨,所以大姐才偏心了! “就算他脑筋比我好!那也不能用我的嫁妆钱!” 常晚惊了,苏清煜的眉头更皱了。 “咳咳咳!”常晚一口气没有憋过来,费力的咳嗽着,呼啦,又一口鲜血喷出来。 “姐姐!” “常姐姐!” 两个孩子都慌了,他们迎上前掺着弯腰咳嗽的少女坐在凳子上,常宁伸出手想为常晚顺顺气,谁知手还没放到常晚的背脊上,啪嗒一响手背一疼。 “你!”常宁抬眼,正好对上了一双恶狠狠的丹凤眼,阴沉沉的视线如楔入骨头的钢钉,直直的穿过常宁的心。 “我来照顾常姐姐。你去看着茶铺。你刚才那么说常姐姐,太过分。”常晚弯着腰,没有瞧到常宁惊恐的样子。 “小煜。。。” 常晚还没说完,只听常宁呜呜哭出声音,头顶飘下一声对不起,她就头也不回的跑回锅炉那,僵着脖子不敢回头。 炉火是热的,升腾的热气暖着小宁冰凉的手。她 常宁背脊再冷!苏清煜刚才一边用凶恶眼神盯着自己,一边用口型对自己说:你等着。。。 娘啊,他是阴曹地府来的勾魂小鬼吗?! “小煜,别怪小宁,她还小。。。。” “不小了,都想着日后嫁人了!”苏清煜收不住邪火,阴阳怪气的加了一句。 上辈子欠你们的!”常晚看着一脸阴郁的男孩,无力无力! “常姐姐,咱们去医馆。。。” “用不着,今天早点收摊儿,回去我用香油擦擦,喝点热茶就好。。。”话虽这样说… 病来如山倒,常晚夜里起了烧。 南房里有两张床,一张是常宁的一张是常晚的。而苏清煜因为常晚止不住的咳嗽,硬是趴在床边守着。直到常晚的脸红得像火发着呓语,苏清煜才慌了。他翻过常晚的背脊,看着雪白的背上青红的部分,红了眼眶。他怎么忘了,自己的骨头是从小棍棒操练出来的,呕两下血过几日就好了。他怎么忘了常晚是个细皮嫩肉的女孩,这背后一下怕是伤了内里。 “常姐姐,你坚持一下,我和常宁带你去医馆。” 常晚的耳朵轰隆隆的,她轻哼一声伸出手抓住贴着自己额头的冰凉小手说,一个字也说不出,头一歪,火红滚烫的嘴巴靠在了苏清煜亮亮的手心。 苏清煜不知是什么感觉,手心一麻赶紧收回了手。 晚呼出浊气,已经昏沉。苏清煜顿感歉疚,又将手心凑到常晚嘴边,让她能够舒服一点。而刚才那一麻如同错觉,一闪而过后再也找不到。 “常宁,醒醒,替我扶起常姐姐,咱们带她去医馆。” 常宁张开眼吓一跳,看到怨气满满的丹凤眼,后背寒毛直立,。她一骨碌爬起来,替常晚穿上棉袍。 深夜里,吱吱呀呀的木板车摇晃,常宁在前苏清煜在后,常宁背后冷冷的,挺着脖子向前使劲儿。 ( 第五十五章 教训常宁 table align=righttrtd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ga/script/td/tr/table 常宁张开眼吓一跳,看到怨气满满的丹凤眼,后背寒毛直立,。她一骨碌爬起来,替常晚穿上棉袍。 深夜里,吱吱呀呀的木板车摇晃。。。常宁在前苏清煜在后,常宁只觉得背后冷冷的犹如鬼魅挠着自己的脊梁骨,吓得她不敢回头挺着脖子向前使劲儿。 “常姐姐,你撑着点,咱们很快就到医管了。”身后人带着鼻音柔柔软软,一定是自己会意错了,二哥的气也该消了。 “二哥。。。我累了,能不能你在前我在后?” “累?常小宁!你只想着你自己,你把常姐姐气得三长两短,成了孤儿我乞讨也不带你!我真羡慕你,长那么大还不知天高地厚,更不知世态炎凉!常姐姐那么宠你,我看真是浪费!她今日病了让你拉车你还嫌累,养得狗都比你有良心!” 常小宁唔唔两声大气儿不敢喘,只觉得背脊被针扎一样难受,姐姐病了她也急,可没觉得是要了命的病。被苏清煜一说,自己像头白眼狼,还不如猪狗。句句斥责像拳头,捶打在常小宁的心口,她呜呜哇哇的一边流泪一边拉车。 “哭!?留点眼泪哭丧吧!”苏清煜重重一哼,吓得常小宁两脚飞快,奔向医馆:“姐姐啊,你可坚持住,可别将我抛下,以后你的决定我都愿意。哇哇啊呜,别将我扔给苏十一,我不要去乞讨!” 苏清煜又一冷哼说道:“你喊我苏十一?常姐姐怎么交代的?” “哇哇哇,我不敢了,二哥,别说了,我错了。” 早捏住常小宁心胆的苏十一勾起微笑,也加快脚下的步伐,小手一直握着常晚滚烫的手心说道:“晚姐姐,你别气,今后我也听话,你让我读书我就读书,你让我休息我就休息,我要快快长大,日后谁也不能能气你,就连常宁也不行!” 。。。。 常晚张开眼,阳光透过窗框投射进来,她眯着眼,脑袋还是昏昏沉沉,她想抬起手遮住阳光,可却费劲的提不起来。她侧过脸,对上一张皱着眉头沉睡的小脸。而她的胳膊正被他抱着压在头颅下。 “小煜?”常晚伸出另手摸摸男孩的头顶,神志也渐渐清醒了:“快上来,你怎么能跪在地上一夜?” 苏清煜迷茫着眼,晨光里常晚那双温暖含泪的大眼睛再次对上:“姐?你醒了?”他呼出一口浊气,想起身,才发觉双腿又冷又麻:“我给你端药来。” “哪里来得药?”常晚撑起身,谁知胸腔一疼,发出震天的咳嗽。 “常姐姐,你快躺下,大夫说你胸中有淤血,给你开了活血化瘀的药。。。” ”多少钱!?”常晚看着坐在地上两腿动弹不得的男孩,怕他被医馆骗去了银子。 “二两银子,开了一个月的药。” “你!咳咳咳咳!我不需要的!养养就好了。这摊子怎么办!要出摊的!”常晚眼睛通红,舍不得在自己身上花那么多钱,她盘算好的给小煜上学的,这一花又不够了。 “我让小宁先去了东门,你想出摊可以,但必须吃了药,我才答应你去!” ( 第五十六章 赖上小床 table align=righttrtd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ga/script/td/tr/table 苏清煜脸色通红,黑白眼一瞬一瞬的望向常晚的眼里,这一刻的斩钉截铁和不容置疑让常晚没了话音儿。半晌,她脸也红了说:“反了你了。。。我是家姐!” “是!可我是常家的男孩,这个家的顶梁柱,这是你说的!”丹凤眼一挑,哪里还有上一刻的可怜兮兮。 常晚倒是笑了,伸手将一本正经的男孩拖到床上,伸手哈着痒痒:”你还敢不敢顶嘴!” “哈哈哈哈!”苏清煜缩着脑袋躲闪着,他眯着眼睛看着笑得欢快,口中还不停念叨“臭小子,敢对我板脸”的常晚。 这是他看到常姐姐第一次笑得开怀。她总说自己的是毛头小子,其实她也是个孩子。 待常晚欺负够了,平躺在床上看着两颊红扑扑眼睛亮闪闪的苏清誉:“小煜,你怎么不还手?”她眨眨眼刮刮苏清煜挺立的鼻梁。 “我不敢,你有伤。”苏清煜试着朝常晚那移了移身,小鼻子深深的闻着暖被中常晚的味道。 常晚弹了下苏清煜的脑门。苏清煜以为常晚不喜欢自己靠近,又向后移动三寸。下一秒清香扑鼻,柔软的臂膀将他拉回。 “你啊,真是让人又疼又恼的狼崽子,那么小却满口大人话。日后一定有出息!捡着你,是我当姐姐的福分吧!” 微微的呼吸扫着苏清煜的耳根,痒痒的麻麻的感觉又来了,他甩甩大脑袋将脸埋在常晚的颈窝,小胳膊尝试的放在常晚的腰上缓缓收紧。 这就叫拥抱。身贴身,心贴心。 “常姐姐,晚上我自己一个人怕睡在东屋,总觉得有人看着我一样。”苏清煜眯着眼睛,瞧着常晚细白的脖子,眼睛直直的。 “东屋。。。”常晚暖着苏清煜冰凉的腿,想那屋子冷清清还闹过鬼,又想他守了自己一夜心更软了:“要不,我们换,你和小宁睡南屋,我睡东屋。” 苏清煜停下脑袋,鼻尖正抵着常晚细白的颈子,一听常晚要搬出去小嘴一撅,乌鲁乌鲁的的说道:“常姐姐,大夫说如果你晚上再起烧就不好了,在你好之前晚上我看着你。我先拿来木板铺地上,反正我以前睡冷地惯了,不碍事。” 常晚的脖子痒痒的,她身子向后撤去,谁知腰却被狼崽子紧紧地箍着:“谁说我还会起烧,再喝两幅就好了。要不你还在东屋凑合两日,晚上我让小宁多留意。等我好了,就和你换。” “常宁?睡得像猪一样!”苏清煜哼哼两声很不满意,昨日他小小的惩罚常宁一下,只不过让她拉车、熬药折腾到三更,才让常小宁睡了半个时辰。又赶着她去城东出摊。 没有姐姐护着的常小宁真正体会到有娘的孩子有奶吃,没姐的孩子没饭吃的悲苦境地。受气包在离开家门时候小心翼翼的对着苏清煜讨好道:我姐要是醒了,让她好好歇着,别来摊子了。 常晚一叹气,瞧见常宁床上没折起乱哄哄的被褥再比比怀中暖不热的狼崽子,心情恍惚:原本手心手背都是肉的疼,可还是比较出了哪面儿皮薄,哪面肉厚。。。 “常姐姐,你要不介意我就睡在你旁边,行吗?”苏清煜松开手,小身板一起压在常晚身上,一双大眼睛吧嗒吧嗒的眨着,纯情又温暖。 ( 第五十七章 为其妥协 table align=righttrtd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ga/script/td/tr/table “好吧,那这两日就麻烦你了。” “不会,我们是一家人,一点也不麻烦。” 苏清煜踩着砖头翻转茶包看炉火,常小宁来回奔走送茶送粥,每当常晚想站起来张忙,都被两个小鬼制止。“你不该出来,烧刚退再染风寒可不好!”常小宁红着眼睛对常晚说。 “我这一病还真值,让你这这个娇小姐懂得关心人了。” 小宁偷偷瞄一眼背身翻茶的苏清煜缩着脑袋想要将他欺负自己的种种恶行告诉常晚。 “常宁,日后我和你一个屋睡!”阴测测的声音飘过,常小宁咬了舌头转头继续手中的活计。 两个孩子早晚拌嘴吵闹,常晚也是习惯,并未深究。 快到正午时,林夫人的轿子又停到了不远处。常晚没作声,眼神飘到了远方,而眉头也越来越皱。 “一碗桃花绿豆粥。”水绿绸缎垂在旧桌上,提醒常晚贵客已入座。 “咳咳咳。。。”常晚几声闷咳,涨红了了脸。 “常姑娘,没事吧,看你气色灰白,想来是病了,需不需要去医馆瞧瞧?” “咳咳咳”常晚眼泪都呛了出来,苏清煜轻轻拍着常晚的后背,一瞬瞬看着白纱拂面的林夫人。 “谢谢林夫人关心,昨夜我和小妹已经将姐姐送到医馆,大夫让她多休息,可是姐姐惦记生计非要来摆摊,为了不让常姐姐病情恶化,所以这几日粥和茶都是我来煮。如果小粥不和您的口味,也请夫人原谅。” 这个一直安静却干净漂亮的不能让人忽视的男孩,名叫苏清煜。 林夫人嘴角笑了,从怀中掏出两颗碎银放在桌子上:“小煜?我听你姐姐这样叫过你,这里有二两白银,你再带着常姑娘看看病,别真为了生计累垮了身子。”说完,林夫人起身就要离去。 “林夫人!您给我银子做啥呢!”常晚看着黑色木桌上亮闪闪的银,又看这她顿住的背影。 “这京城中,我只喝你常晚煮的茶,所以病快些好。其他的不用多想!” 常晚闭上眼睛,压抑的声音最终冲破了喉咙:“清风书院。。。” 林夫人回眸,脸上的薄纱微微抖动。 “不急,不急,你养好病再说!”话虽这么说,林夫人那洁白的玉手已经一把抓着常晚的小手。 苏清煜将手放在常晚挺直的肩膀,看着她要哭出来的样子,心也跟着收紧。常晚拒绝林夫人不下十次,最后这次,真是因林夫人一句暖心话答应吗? 不,苏清煜知道,她为了二两银。加上这二两和家中剩下的,可以让自己去清风书院。不易折的腰杆最终还是为了自己,弯了。 啪嗒啪嗒,常晚红着眼眶微微抬头,看着咬着牙不出声响垂泪的苏清煜。 “让你,看笑话了。”常晚撇撇嘴,一个苦笑:笑自己坚持的清清白白,本本分分,堂堂正正,干干净净的骨气都被这二两银子打得溃不成军。 “不笑话,你是我这个世界上最敬重的人。”也是最爱的人。 ( 第五十八章 小小书童 table align=righttrtd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ga/script/td/tr/table 苏清煜越来越爱洗澡,在灶房里一关就是半个时辰。常宁一次次的咋着灶房的门大喊:“二哥,你别洗了,再洗都要在澡盆里睡着了!” 苏清煜将自己的指甲又洗了一遍,鼻头对着红彤彤的皮肤闻了又闻,确定身上飘得是皂角香不是乞丐恶臭才罢休。 “你干啥比女孩子还讲究!”常宁皱着鼻子站在常晚身前。常晚一手抱着换洗衣裤一手揉着苏清煜湿湿的短发好笑的说:“我家小煜样貌像女孩,心思更像,快回屋去,别着凉。” 大脑袋低的不能再低,像老鼠一样刺溜钻到南屋。蹑手蹑脚的在常晚的大床上铺起两床被子 ,转头又将常宁的小床被褥铺放整齐。 苏清煜躺在床边,丹凤眼瞧着门外烛火闪闪的灶房,温暖的辈子和一旁枕头传来的独特香让狼崽子舍不得进入梦乡。 “嘿,二哥,你怎么不害臊,和女孩子凑一个屋。”常宁两天不打,尾巴又翘上了天。苏清煜丹凤眼一眯,瞧一眼尴尬的常晚,眉头一挑对着擦着湿发的毛丫头说道:“小妹,我不介意和你挤一挤。但是 我不懂,咱们是一家人,为啥不能呆在一个屋子里!?” 常宁被丹凤眼看得直哆嗦,立刻摆摆手说道:“没什么,没什么,我先睡了,晚上就靠你照顾姐了!” 常晚睡在里面,苏清煜厚着脸皮贴近,伸着鼻子闻着好闻的香味:“姐,我也用皂角叶子泡了,为啥你身上的味道比我身上的好闻多了?”苏清煜眨眨眼,将大脑袋靠在常晚的肩头。 “你喜欢皂角香,所以才洗了那么长时间?”再问,没人回答,一低头瞧见苏清煜嘴角弯着,抱着自己的胳膊睡得香甜。 常宁刚才说得对,这男女还是有别,明日中药就喝完了,不能再和小煜同床睡。。。还有,再过一天要去清风书院。。。想着想着,常晚的头颅轻轻的靠在大脑袋上也进入了梦乡。 后日,常晚一身白袍带着一身新衣新裤新鞋的苏清煜踏入了清风书院的门槛。迎接他们的还是上次的人,这次没等那人开口,常晚掏出了鼓鼓的钱袋晃了晃。 “上次您说穷人上不起学堂,今日我家小弟上了学堂,还请先生当做富人子弟礼待。” 那管事一口唾沫没被呛死,气闷的将衣袖一甩:“姑娘回吧,只要交得起学费的孩子,清风书院不会待人偏颇。这里是静心的学堂,不是女子随意能进的。” 苏清煜脖子挺得直直的,看着驱赶常晚的管事恨不得一口咬过去。 “小煜。”常晚捏捏苏清煜握紧的手轻轻地说:“你要尊师重道,好好听夫子的话,与同窗好好相处,不要一时赌气发脾气。咱们是来读书的,不是来惹事的。明白吗?” 苏清煜转头看着一脸微笑的少女,眼中的波涛渐渐平缓下来:“常姐姐,放心,我听你的话,好好学,不犯脾气。能忍则忍。” ( 第五十九章 赵老夫子 table align=righttrtd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ga/script/td/tr/table 没等苏清煜反手拥抱,常晚已经挺着背脊转身离去。颤抖的肩膀和挺直的脖子,那是强忍着眼泪的样子。 穷人能上学,不易! 苏清煜十岁大字不识,不会三字经更不会五言诗,他被编排在一群五六岁的小少爷的初学班。教书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眼睛合缝的老翁。 “赵先生,您费心了今日新入了一个孩子,您教教看。”管事的将苏清煜往学堂上一推,昂着脑袋转身离去。 “赵夫子好!我叫苏清煜,家住城东。” 白发先生下巴微微扬起,伸着脖子眯着眼睛打量这个身着朴素的孩子。。模样和站姿倒是利索,苏清煜?可会写你的姓名?”第一声嗯哼音调扬起,像是审视还算满意。 ”回先生,不会。”苏清煜站得笔直,态度恭敬,他微微含着下巴,语气沉了下去:“还请赵老夫子教学生,姓名就是性命,常姐姐给我取了清誉为名,就是想让我成为堂堂正正的男子汉。所以我将这个名字好好写着,记在心底。” “呵呵呵。”赵老夫子一只带着的是吵闹的顽童,如今突然来了个长得漂亮说话讨喜的孩子,心情也跟着好了。教书先生说白了就是文不及登封,学不及造极的读书人。一成不了靠才情吃饭的文人,二当不上考学出身的官员,他们秉着最后一点清高来书院教些孩子。比如堂下这些或坐或卧或笑或闹的小童,哪里会从心底高看自己一眼? “赵老夫子,学生还有一个请求,能否也将常姐姐的名字一同教我写?”苏清煜向前一步,对着侧坐在高台上的赵老夫子咣当跪下:“赵夫子,常姐姐交代我一定要尊重老师,老师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从小无父无母,您不嫌弃收我为学生,就是我的恩人,学生给您磕头。”单凤眼没有任何退缩,他坦然的对着赵夫子又惊又喜的眼睛,真诚坦率不是虚伪讨好。 “快起,快起,好孩子,我会竭尽毕生所学好好教导你!”赵夫子年过六旬,他从蒲团上颤颤巍巍的站起,拍拍苏清煜的肩膀说道:“你姐姐将你教导的不错,你也不能辜负了她的苦心。” “谢恩师!”苏清煜起身,转身对着嬉闹的学堂望去。四方的学堂放了三列矮桌一共五排,空着的有两个位置,一个是最后一排中间位,一个是第一排的中间位。 “哇,咱们这里来个女娃娃!”最后边角的地方传来笑声,那人一开口,原本嬉闹的学堂立刻安静下来了。 “苏清煜,你就坐在第一排中间吧。”赵夫子咳咳声,指了指第一排中间位置。 “哼!多事的老头!”后面那人一声轻蔑,顿时让赵老夫子气得吹胡子瞪眼:“王书同!老朽乃是你的老师!尊师重道乃是咱们大同倡导的礼法之一!你!你!你都十岁了还在初级班,没长进!没长进!” 苏清煜已经跪坐在蒲团上,翻开了桌上的书卷目不斜视,将头顶上一来一回的争吵撇在耳后。 ( 第六十章 有幸不幸 table align=righttrtd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ga/script/td/tr/table “好了赵夫子,你要觉得看不惯大可以给我叔父说去,我还不稀罕来这里呢!”坐在最后的王书同将脚丫子放在桌子上,身子侧靠在墙边闭上了眼睛。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赵夫子气喘吁吁,苏清煜将书翻到了第三页,继续盯着。 “我们继续上课!”苏清煜将书翻回第一页,抬眼看着还在吹胡须无可奈何的老夫子,心中泛起了冷笑。王书同连夫子都奈何不了,脑筋笨得呆在初级班四年还赶不走。这人姓王,城里能有几个姓王的大户!王书同,和自己同岁却习了官家的飞扬跋扈,他苏清煜可不想招惹。 咣当! 正想着,苏清煜后脑勺一疼,他转头过去。就瞧见王书同对自己一声冷哼,又闭上了眼睛。而用毛笔砸自己的孩子是一个一脸耀武扬威的小童。得,还拉帮结派一同欺生?! 老夫子正在台上摇头晃脑之乎者也,也没瞧见台下的动静。苏清煜转过头,嘴角勾起一抹轻笑。常晚交代自己要尊师重道,到了学堂如果有狗眼看人低的孩子也不要理会。所以这一次,他听话,咽了这口气不理会。 摇铃响起,苏清煜跑到赵老夫子身边求他写下自己的名字和常晚的名字,然后将纸张细细地折成方揣在怀里。 “赵夫子,我写得对吗?”苏清煜用树枝在小院里凭着记忆一笔一划的写着。赵老夫子惊喜地站不稳身子,他蹲下来眯着眼看着地上歪歪扭扭的字体。苏清煜写得极其重,一笔一划遁入土地! “常晚?”赵夫子又说:“我只给你写了一遍,你倒是那么快记下来了比划顺序!” “那我是写对了吗?” “不错不错!你再写一遍苏清煜三个自试一试!”赵夫子揉揉眼,瞪圆了眼珠看着苏清煜手中的树枝,看着他一边思考一边歪歪斜斜的勾画出三个字,立刻让赵夫子抽了口气。 “你这孩子天资聪颖!天资聪颖!”老夫子的音调抬高三分,像只打鸣的老公鸡。苏清煜忍住笑,低着头回道:是夫子教导的好。 这一说老公鸡努力挺起坨了二十年的背脊,嘚吧嘚吧的感叹:“老朽教书四十载,今遇奇才,吾之幸!吾生之幸!” 苏清煜乖巧的站站一旁,无视背后火辣辣的光芒。 校舍的回廊上斜靠着王书同,一打苏清煜进来讨好赵老头的模样,就是让他极度不爽。“嘶!吾生有幸!吾生有幸!” 赵夫子听着身后的怪叫老脸一红,山羊胡子一吹,颤颤巍巍的指着王书同说:“你!你!老朽遇到你就是吾生之不幸!之不幸!” 嘎!老先生白眼一翻捂着胸口。苏清煜见了立刻向前扶着喊来其他小童将夫子扶到阴凉处小手掐着赵夫子的人中处,转头瞧着面色憋青的王书同。 “杀人犯!”苏清煜阴狠着脸张开嘴巴对着呆愣的王书同描绘口型。平时恶作剧惯了不知天高地厚的王 书同瞪大了眼睛,摇头摇头再摇头。 ( 第六十一章 换了夫子 table align=righttrtd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ga/script/td/tr/table “不怪我,是他自己气性小!哇哇哇!”说罢站在庭院中大哭起来。 清风书院的管事和院长匆匆赶来看看被气晕了的赵夫子又看看在院落里嚎啕大哭的王书同,心中都有分寸。 “快,将赵夫子扶到内室!” 苏清煜撤回了身子,看着众人将赵夫子抬进内室,安静的站在屋外,一双丹凤眼撤去焦急的神情只是一瞬一瞬的漂着坐在小院中痛哭的孩子。 你这次闯大祸了,不知你叔父能不能护住你。。。。他踱到王书同身边,冷着声悠悠的说。 “我揍死你!我揍死你!” “啊!”苏清煜头上一疼,发髻已被王书同抓在手心,他高声呼救:“救命,救命!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 王书同的担心害怕在教训苏清煜时散了去,他挥着拳头打在苏清煜的肩头,声声大喊:“让你多事!让你多事!” “王书同!”书院院长面色铁黑,看着小院中蛮横无理欺师灭祖的孩子,大声喊:“放手!放开你同学!” 王书同闻声一呆,看着手下衣服扯开哇哇大哭的苏清誉,又瞧着大步走来的铁面院长:不是故意的!是这个穷鬼心思狡诈!” 院长一亦姓王,他四十有余,一身酱紫长袍着内,银白纱袍着外,衣着考究倒像是入了仙骨的老道。只是现在他方方正正的脸上布满薄汗,眉头耸立成山,眼帘上抬,鼻息急促。他在抑制怒火,后齿咬的咯咯作响。 “王书同,你不仅气晕了夫子还对这位小童大打出手,死不悔改,没有管教日后只与那市井流氓无差!你立刻收拾东西滚出去!半月内不得踏入书院一步!” 被呵斥的王书同傻了眼,他手无足措的看着自己的拳头又对着院长喃喃:“我回家去,父亲大人会知道今日发生之事吗?” “会!我还要亲自向王大人禀报!”说罢他给身后两个先生使了眼色,拉着王书同出了门。 苏清煜坐在地上揉着眼睛瞧着两腿打颤的王书同,看来这小子怕极了他的二叔。 “你叫什么名字?”王院长转身俯视一身粗布的苏清煜,绷着的声音阴阴沉沉。 “呜呜呜呜,我叫苏清煜,请问先生,赵先生如何了?” “听说当时你在赵夫子身边?”阴沉沉的声音让苏清誉浑身警惕,他抬头闪着泪花说道:“我今日才来求学,被分到赵夫子的班上,这课间赵夫子教我写名字,也许是天太热,就昏过去了,都怪我。” 苏清煜泪眼汪汪的瞧着王院长,看着他下沉的眉角向上一挑,而后露出了满意的光。 下一堂课,原本是赵夫子带着的十来个孩子被分到了其他夫子那,而新的老师姓郝,也是林夫人心心念念要送茶吃的男人。 正午下学,孩童们一窝蜂的涌出书院。苏清誉因脚上有旧疾走得迟缓些,这时身后一声清冷的声音叫住自己。 “苏清煜。。你等下!”叫住他的是自己的郝夫子,这人白白净净,一头黑发工整的盘至发顶。一身素色棉袍,突然看去气质和常晚有些相像。也因为如此,苏清煜转过身恭恭敬敬对着他深深一拜说道:“听夫子训。” 这一恭敬倒是让面色不佳的郝夫子红了脸,他赶忙一个回礼,又凑近两步交代:“我有事要问你。” ( 第六十二章 父师之过 苏清煜拐着脚乖顺的跟在郝夫子身后,来到院中的树荫下:“我问你,今日赵夫子过世前你可站在他身边。” “回郝夫子,当时我见他晕过去还替他掐着人中。” “当初他带的孩童中有一混世魔王名叫王书同,事发后我看他一边拽着你一边喊着让你多事。后来书院王院长对大家说是赵夫子年迈中暑过世的,可是实情?!” 苏清煜抬头看着一脸义愤填膺的郝先生,嘴角隐隐想笑,他说:“赵夫子确实肝火袭脑,天一热昏了过去。今日先生教我一句话,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可否请先生指点。” 话题转得太快,让目光悲愤的郝夫子表情一怔,他压下满腹疑问清清嗓子摆出和善的面容等着苏清煜的问题。 “人之初,性本善。这句话的意思是否就是人生下都一样,没有好坏之分?” “是!” “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俱扬。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 郝夫子微微吃惊,听说这孩子今日才入学,而自己只是带着学童们复习了一遍,这个娃娃竟能一字不差的背下来。郝夫子点点头,白净的脸努力的压制着兴奋。 “这些都是说学习的重要性,那最后两句,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过。如何解释?” 郝夫子本是兴奋的想解释一通,却突然看到苏清煜如炬的目光。 “你何意!?我将你叫过来无非是想知道真相,我问你,院长问你时你为何不将实情说出,让赵老夫子白白冤死!”郝夫子刻意压低了声响,可那声音颤抖如瑟瑟秋叶,又悲又愤:“你现在让我解释这句话是不是将你的不诚实怪罪于他人!” 苏清煜缩着脑袋,低声说:“老师错怪清煜了,我本是孤儿,更是无父母教养的孩子,今日能在清风书院读书全是为了报答我家姐。刚才那句话我想整个书院的夫子都明白。人生来一样,只是生养环境不同,所以性情不同。赵夫子出事时,院长让王书同十五日不来书院。若是常人,应该请其父母到场来担下责任,而不是遮遮掩掩。。。。我看您和家姐一样正直,所以才说这番话。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过,不教不严,只能生出个混世魔王。赵老夫子早晚都会应了这个劫。您说是吗?所以您又何苦斥责学生到底说不说实情呢?” 郝夫子脚步不稳向后退了三步,要不是身后有参天柏树,这夫子定会一屁股坐在地上。 苏清煜抱拳又深深一揖:“苏清煜虽无父所以生养不精,今日我知夫子好心教化我,您是一个好老师,若清煜说话没了分寸,还请严格教导。” 打脸的人恭恭敬敬给被打的人一个好大的台阶,郝夫子靠在书上深吸几口气才平复。眼前的孩子十岁,身高不及自己胸膛,却机灵善辩,不卑不亢,沉稳大方。反而自己像个打脸充胖子的匹夫,摸不清水深水浅,分不清是非曲直。 第六十三章 不会嫌弃 “你。。。起来吧!”郝夫子有些虚脱,像蔫了的茄子垂头丧气的对苏清煜摆摆手说道:“快回去吧,下午还有课上。” “谢夫子。”苏清煜这才直起身干脆利落的转身朝着大门离去。 红色漆门吱呀关上,苏清煜就瞧见蹲在门前一脸羡慕的常小宁。苏清煜左右张望确定常晚没来才一屁股坐在石阶上,接过常宁递过来的提盒。打开,白米饭,桃花粥,还有一盘玉米青瓜肉。 “小宁,一起吃。” “不行,姐说了你上学费脑子一定饿得很,所以不许我吃。。。。”常宁的眼睛直勾勾的瞧着那盘有黄有绿还有肉的菜,骨碌碌的吞着口水。 苏清煜端起盘子,将菜拨到碗里一半,另一半放回提盒。自己一手拿起粥,一手将盛着菜的碗递给常宁。 “吃,你就说我吃了一半,剩下的半盘留着晚上吃。”苏清煜一脸认真的瞧着吸着鼻子的常宁:“快吃罢,你比我辛苦。要照顾摊子还要照顾常姐姐不是?!” 常宁听了苏清煜的解释,心中顿时豁然开朗,她伸手接过碗筷敞开嘴巴稀里哗啦的吃着。 “二。。。的。。。姐姐吾,已学着之姆样。。。”二哥,姐姐问,你学得怎么样? 苏清煜喝着粥,倒是听出了音儿,他回:“你让常姐姐放心,我一切都好,今日学了很多字,还有三字经。回去我教给你们,一起认字!” 塞得满口白米饭的常宁停下手中动作,兴奋得直点头:“太好了!我也有学上了!二哥,你好好学,好好学!” 直到常宁兴冲冲的跑出了对面巷子,苏清煜才再次回到学堂。正午很多孩子都被接回家中休息,而他则捧着书拿着树枝,一边背着,一边看着,照着《三字经》在树荫下划着。上学第一个上午,他不仅会写了“苏清誉”、“常晚”,还学会了五十四个字。 “你用树枝写,是写不出好字的!”不知何时郝夫子站在树荫下瞧着满地的“毛虫”。 “夫子,我不会用毛笔,而且,纸太贵,我不想再添常姐姐的负担。” 郝明旭也蹲下身子,拿起树枝在地上画了两个米字格,边写边说:“你姓苏,你姐姐姓常,你是寄养在你常姐姐家的吗?” “我是乞丐,是她不嫌弃收留了我,还供我上学。”苏清煜盯着郝明旭的手势,也学着在米字格里写了一个“人”字。 “嗯,有个人挖心挖肺的对你好,真是让人羡慕。”郝明旭的话很轻,是自语:“她的名字可是叫常晚?”他用树枝轻轻地敲打苏清煜书写最多的名字。 “嗯!我都叫她常姐姐,晚姐姐。。。” 郝明旭又画了四个格子,铿锵有力的在方格里写上俊秀的字:“那你要好好学,日后考上官,让你常姐姐过上好日子。” 苏清煜没有说话,他一手环着自己的膝盖,将下巴抵在膝盖上:“郝夫子,如果我没考上官怎么办呢?” 这一问,换成郝明旭黯然失神,他抬头看着斑驳的绿树,嘴角裂开苦涩的笑:“我想你姐姐不会嫌弃你名落孙山的,她是你的家人。” 第六十四章 最贱好茶 苏清煜瞟一眼将悲怆写在脸上的男人,继续埋头写着方格字,一笔一划间已经初成模样,不再歪扭。 三日后,郝夫子惊喜的从王院长的屋子飞出来:“太好了!小煜,我将你三日会墨三字经的事告诉王院长,院长特意嘉奖一刀生宣,留你习字用!” 堂上一片羡慕,苏清煜也由衷的高兴,学有所得学有所报之感油然而生。堂上的小童怎么能体会,日日午间习字,走在街上瞧着街边铺面问人认字,回家拼命将堂上所学,街上所见都刻在木桌上,印在脑海里,一遍一遍!他直到蜡烛燃尽,三更天才悄悄的爬上床,依偎在常晚身边睡去。日复一日,其他人一天用堂上个把时辰读书怎么能比得过自己? 常晚坐在茶铺边发愣,每天起来她会习惯性得将靠在床边打盹的男孩捞回被窝,暖着他冰冷的四肢。小煜能那么可苦出乎自己意料。送他入学堂后这孩子沉稳了许多,没再见他耍过无赖,反而做梦都在背着她听的话。他说自己入学后跟着一位好夫子,姓郝… 果然,欠下的总归要还,二两银子,更是硕大的人情! 天气热了,常晚用竹竿撑起了遮阳的棚,红茶换成绿茶,生意比起原先又好了一些。 “一碗绿茶。” “那给我来一碗桃花粥吧。” 常晚利落的站起,从碗篓里拿出花式不同的白净瓷碗,为女客盛上茶粥。常晚的小铺因是林夫人来得勤了,东城这边一些夫人也开始学着知府夫人的举动来她的茶摊坐上一坐。这一坐,她茶铺摊子的声望有了,茶粥便宜,这些夫人们倒是比谁出手阔气,一扔就是十个铜板。 钱赚了,还不是靠那林夫人的关系?! 正午又到,林夫人这次没有面纱,小脸又和最初一样涂满了脂粉。前些日子的伤痕被厚粉一盖一点儿也瞧不出来。面儿上林夫人还是风光的知府夫人,内里已经快枯萎破败。 常晚看着眼前嘬着茶水的林夫人,努努嘴咬咬牙最后还是说了:“林夫人,您要煮的是哪种茶?” 林夫人的牙齿碰上瓷碗,眼白睁大,下一秒又收敛了回来:“我说一遍,你记下:下等白茶二两,小火炒熟,配茉莉菊花各四朵,井水用白纱多滤几遍,两滚水后,后先放白茶,第三滚时放上用晨露泡过的茉莉菊花。” 她说着,眼角闪着泪光,眼泪一滑,糊了厚厚的脂粉。 “林夫人,你烹茶工序繁多,为何还要用下等白茶?”常晚只煮茶水,不懂这些繁复的品茶工序,这一听确实有些蒙了。 “听着是不是很讲究?其实用得茶叶都是最低廉的。生白茶最便宜,所以当初我自己回去炒熟。茉莉菊花茶当初我买的是茶叶店中康筛出来的骨朵,回去用晨露水泡开而已。至于又是二滚又是三滚的,当初是我根本不会,只是听明旭讲过就误打误撞的学了。可他说,那是他喝过最好喝的茶。” 物料虽贱,情义却贵。只是这茶隔了年岁,早就冷了,还是那人口中最好喝的茶吗?! 第六十五章 情爱复杂 常晚看着林夫人异常认真的脸,低下头将无奈憋了回来。 “我记下了,林夫人,还有什么交代的?” “嗯,明日正午我再来,看着你烹一次。东西也麻烦常姑娘先行准备着。” 晌午下学,苏清煜瞧见常晚站在清风书院的门前,一手提着提篮,一手拎着半尺高的老旧瓷壶,他惊喜万分大声喊着常晚的名字一边跑出大门。 “小心点,你的脚!” 苏清煜接过提篮,低头看着常晚提起的茶壶立刻明白了:“交给我吧,我去送。” 不一会儿,苏清煜出来,裤脚却是湿的,常晚心中有数,还是问了一遍。 “郝夫子什么反映?” “将茶倒了一地,壶也给砸了。还问我是谁送来的。” “你怎么答的?” “我说要想知道,放课后要给我开小灶,上私塾十日才告诉他!”苏清煜转转眼珠,丹凤眼眯起像只狐狸。 “你还真会借机使力,给自己图方便!”常晚刮着苏清煜的鼻头,笑他的古灵精怪。 常晚得了答案,心也放松下来。 姐弟俩乐得清闲,坐在书院对面的巷子里吃上两口饭菜,谁知大门一开,郝明旭就冲出来一手还拿着一片残破的壶底,眼底湿润的喊着:“婷儿!。。。” 对面两人吓了一跳,常晚呛声咳嗽,狼狈的郝明旭这才将目光对上巷口中的姐弟俩儿。 “郝夫子。。。” 这是郝明旭第一次见着苏清煜口中天天念叨的常姐姐,他低头一赧,恰见着素白鞋面上被茶水染黄的斑点。身为夫子,这副模样,真是找个地缝都没机会钻。 “失礼失礼,吓着姑娘了,吓着姑娘了。”郝明旭将脚缩回袍子里,一屈身对着已经站起来的常晚说道。 “我是小煜的姐姐,我家小煜让您受累了。”常晚想客套两句,谁知郝明旭抬头看了自己两眼,又一个转身匆匆离去。 “小煜。。。”常晚心中一突,刚才郝明旭应该而立之年,发髻利索,脸也白净,一看就是正直不阿的人。一壶茶水,就让他慌乱颓废,莫名的伤了一个好人:“你说,我帮了林夫人,是不是害了郝夫子?” 一池浑水,有人挖,有人不见得会跳,而自己却无形中推了郝夫子一把! 事实证明,郝夫子确实一脚踏入了浑水,整个人也浑浑噩噩。接下来几日,堂上的小童却是开心,因为严格的夫子白日课上一句话教八遍,其他时间盯着桌上的兰花瓷壶走神。 直到一日,郝明旭将空茶壶放到苏清煜手上,好半晌才说一字:“涩…” 常晚第二日正午将这单字回给林夫人,林夫人失魂回去,隔日又难掩兴奋的来。 常晚纳闷,觉得男女情爱复杂的很,就她知道的感情却是单纯,不像自己和郭子,自那砸了自己的茶罐后,真的不相往来。 没了领头闹腾的王书同,调皮捣蛋的孩子也不成气候,在苏清玉几个阴冷冷的眼神下没了气焰。苏清煜在其他孩童眼中成了怪胎,课上课下抱着书,是跟在郝夫子屁股后头的应声虫。 在赵夫子去世的第二十天,王书同回来了。 第六十六章 小人精儿 “苏清煜,他可是同龄小童中学习最刻苦课业最扎实的孩子,让他做王少爷的伴读最合适。” 苏清煜站在院长房门外,听王院长殷切向贵客推荐自己。 “八辈子修来的福,才能当我的书童。”一声讥笑飘到苏清煜的头顶,王书同一脸坏笑抱着肩膀,一副有你好看的嘴脸。 苏清煜点点头,丹凤眼还很真诚:“没错,是你修来的福。” “你!你!”王少爷眉毛竖起,抬起拳头就要过来。 “苏清煜,进来吧!”屋内王院长重重一声,让王书同顿下了动作。苏清煜嘴角一瞥,一只眉毛一提,不屑的瞧着没有脑子的王猪头悄声说道:“王少爷,你还有机会对我告歉,否则日后有你好看…” 门内是四溢的龙井茶香,红木圈椅里靠着一位三十余岁的男子。他脸方鼻大,气色红润,一双眼睛眯起上下打量着进门的苏清煜。 “呵呵呵…”那人一笑,眼角现了纹路。“苏清煜…我这些日子倒听同儿提起过你,今日王院长又夸你聪颖,一见你不怯不慌,确实比同龄人要聪颖。你刚才站在门外可听到了王院长的建议?” “清煜谢王大人夸赞。”苏清煜一辑:“清煜不知王院长唤清煜何事? 门板有多厚,王院长的声音有多,门外王书同的吵闹有多响,屋子里的大人都是知晓。这孩子脸上明知,却答不知。小小年纪就知什么是非礼勿听,什么是避嫌。 小人精儿! 王大人对着王院士点点头,对这个陪读的人选很满意。 “苏清煜明日起你与王书同一道儿学,做他的书童,他学不会的,你多提点他,他出了错你也有责任…” “回院长,王少爷人缘比清煜要广,伴读还是找相识的伙伴更好,让我做陪读王少爷要是心底不乐意,岂不是事倍功半。而且清煜家境贫寒,读书并未想有所成就,只想认识一些字,一年后就帮家姐做茶铺生意。并且我不能离开家,我心有旁骛,怕不能时时跟在王少爷身边,耽误了王少爷的学业。所以…” “苏清煜,黄口小二不知轻重!这可是王尚书,这书院能开起来全靠王大人的鼎力相助!能给王少也做陪读那是你的福分!” 院长也姓王,这一人升天鸡犬得道的事实属正常,王书同是王大人的亲侄子,也是王家直系血脉中唯一的男丁。所以这赵老夫子的事一出,王大人亲自将侄子的事放在了台面考量。正巧苏清煜进步飞速,好学努力,他才想了伴读的主意。本想让王大人过过眼,这事情就成了!王大人再一高兴又拨入一笔银子!可关键时刻,是苏清煜自己咿咿呀呀的拒绝,坏了好事不说,更坏了自己在王大人前的面子! “呵呵呵。”王大人摇摆手指指了指皱着小脸的苏清煜:“这孩子啊!有我年轻时做生意的模样,别看小,甭想让别人占一丁点儿便宜似的。” 苏清煜抬头看着笑得亲切的中年男人,他啄着一口温茶,翘着嘴角,眼睛对着自己的眸子。如果一开始的注视是粗略过一眼“货物”品相,这当下的注视却是有些“兴趣盎然”。 第六十七章 可造之材 “呵呵呵。。。”一旁的院长也跟着附和的笑,但眼睛里闪烁厌烦的光,警告苏清煜不要真当自己是牛犊站在老虎面前闷叫! “苏清煜,我侄儿平日里跋扈惯了,你不想当他的陪读书童我也理解。。你确实是个聪明孩子,我也看中你好学。这样,我只有两个要求。其一,每日要学会当日堂上内容,这便是你要想办法让他会的!其二,你正午就陪他在书院里看住他省的他到处惹事!同时我会告诉我侄子不许他打骂你,如果他对你刻薄,你告诉我由我来教训!当然我也不会让你白白当书童!你一不用担心常家茶铺,三年铺费只按一两算。二不用担心你在清风书院的费用,三年全免。三是你无需入住王府,只要午间好好看着书童,就好。” 三年的税收,每年一两,而且不用搬入王府? 苏清煜又一拜:“王大人,谢谢您的厚待,此事我要给家姐说一声,毕竟我只有读一年书的打算,再二年…如果我姐有顾虑,还请王大人和王院长勿怪罪。” 王大人摆摆手,让苏清煜出了屋。 “王大人,他无父无母,那是常家姐妹收留的一孤儿,无需您如此善待 “呵呵呵,你再说一遍清风书院开办的宗旨。” “百年树人,造可用之才。” “苏清煜,一直到最后都没答应,咬死了自己只想上一年学,倒显得是我这个老人家在拜托一个小孩子!这样的小滑头,不多见呢!” 王大人负手而立,敛去了乐呵呵的神情:“你这些年收银子是上瘾了,可用之才不仅是这些京城富贵。比如这苏清煜,十五日三字经、弟子规均已会背默。几两银子买一苗正的小马驹儿,长得好继续养着,长得不好扔了也不可惜。百年树人,说给别人听。造可用之才,亦是我们王家的人才。我那侄儿什么材料?为了他我还不提早打算?” “家主说得是!养兵千日用于一时,早入打算家主英明!王靖西谨听教诲。” 苏清煜坐在书桌前习字,咣当一声一本翻着边角的书扔到长桌上,边角扫到了砚台中的浓墨,黑色的污点扬起脏了苏清煜的脸颊和深蓝衣裳。 “苏清煜,今日起你就是我王书同的一条狗,我说往东你往东,我说往西你往西。” 堂上的夫子蹙眉,台下的小同叫好,而苏清煜抬着丹凤眼瞟一眼只会仗着人势的小孩儿,又将目光转回书上。这一页上面的几个字被墨点糊了,丹凤眼顺着手看向浅蓝色衣袖上的斑痕。 “脏了!” “啊?”王书同对这轻飘飘的二字云里雾里,顺着苏清煜的视线才瞧到他身上的墨迹。 “我新收的小狗还爱干净?!”哗啦,笔洗中的墨水泼在苏清煜身上:“怎么样,你还敢咬主人吗?”王书同掐者腰,堂中小童起着哄。 “安静,王书同,你回来不好好学,还惹是生非,我去告诉院长去!我去告诉院长去!”郝夫子耿直的很,扔下手中的笔杆子转身要走。 第六十八章 晒墨还击 这次是苏清煜先冲出了门,王书同又惊,也跟着跑了出去。只瞧苏清煜直接躺在了小院中央眯着眼睛枕着胳膊,不哭不闹晒着太阳。 “苏清煜,你干啥!”王书同大叫一声,伸出腿跺一脚苏清煜的小腿肚子! “小煜,你这是做何,快起来,成何体统!”郝夫子蹙眉疑惑。 “我正在晒墨。”苏清煜半睁着眼扫过一脸阴郁的王书同,虎牙一露笑得邪恶。 “晒墨?” “是啊,墨着了棉布不容易洗,晒上太阳墨迹更明显。” “啊?” “我家中贫寒,没有多余换洗,快晒干了才能再回堂上,省的着凉。只是日后需要王少爷多努力了。” “与我何干?!”王书同看着躺在地上面无表情的苏清煜,这模样根本不是被自己欺负后该有的表情! “王家少爷带一个脏兮兮的书童,旁人问起我为何不换衣裳,我只能夸赞是王少爷爱学,特爱笔墨香味,在书童身上撒下墨水能让您时时刻刻身临其境,时时刻刻能吟诗作对!所以郝夫子,如果院长知道今日泼墨之事,你就告诉他是王少爷的雅兴,回去就能作诗一二,王大人一定欣喜!如果回去做不成诗句,只要准备墨汁给王少爷,让他随时泼洒即可!” 即兴泼墨?吟诗作对? “你!你!你骗人!根本不是!是你自己打翻了砚台!和我什么关系?!”王书同拿脚踢打苏清煜,被郝夫子拽开,可脚丫子还在空中乱扑腾:“你要敢胡说,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苏清煜坐起身,曲着膝盖托着腮帮,一脸纯良的说:“王少爷,清煜是人,没当过狗,所以不知怎么摇尾巴讨您欢心。我说两句,你看是不是这个道理:一是我被你欺负了,护着你不让郝夫子告诉院长实情,怕你再受责罚。二是,我确实没有多余的衣服,日后读书又不能光着身子大伤风化。三是,我若说是自己弄脏的没换洗衣物,旁人会笑话你王少爷小气对书童苛刻,或是王家小气。” 提到王家,王书同明显瑟缩了一下。 苏清煜看在眼里又说:“所以说您泼墨发挥,即兴作诗,我哪里损了你的面子?”说罢他又躺回去,四仰八叉的晒着太阳。 郝夫子抿着嘴,看着脸憋得通红的混世魔王,再看躺在地上悠然自得的古灵精,没好气的说:“王书 同!你还不差人给苏清煜带来一套新衣?!” “我…哼!以后有你好看!” 苏清煜看着天上的白云,嘴角淡淡的笑着。 狗? 当乞丐时,他就是狗。遇见常晚,他才知道自己是个人。王书同?一个咋呼的孩子而已。。。 常晚替苏清煜掩上被子,又笑眯眯的捧起一旁蓝色绸布衣裳。果然自己送狼崽子去上学没错,他日日苦读悟性又好,今日告诉自己书院已经免了他三年的学费。他又成了王家小少爷的书童,茶铺缴税也不会有人刁难。 自从张罗起各式花茶和甜粥,茶铺生意越来越好,特别是那些有些门面的夫人,抬手就是十个铜板。再三年她一定能将妹妹常小宁的嫁妆钱攒出来,或者将茶铺变成茶楼。 第六十九章 那时戏言 茶铺子安安稳稳开了一年多,常晚十五岁,苏清煜和常宁十一岁。这一年常晚常说,苏清煜是窜天猴儿,个子窜得快高了常宁半头,一下子到了自己的耳朵。常小宁是遁地猴儿,个子没长半寸,倒是胖了不少。 苏清煜摸摸鼻子,目光从手中的诗经快速的瞄一眼烛光旁绣着帕子的常晚。 十五岁的她越发挺拔,尖尖的下吧,红红的嘴唇,鼻头小巧圆润,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映着两簇烛火,朦胧摇曳,两条眉毛淡柳一样舒展,它们时不时会为手上走线的失误轻轻蹙起。 直到… “呼呼!绣好了!” 苏清煜装模作样的抬起头,将常晚笑弯弯的月牙眼和脸边的两颗樱桃酒窝收入眼底。 “咳咳咳。掌柜的!这个帕子又要卖多少钱?”他清清嗓子将童音压成粗哑的青年,一挑眉逗着常晚开怀。 “苏大人,您这是要买给哪家小姐的?我算算,十两银子成吗?”常晚乐呵呵的回着,抖落自己新秀出的蝶戏牡丹的帕子对着烛光咯咯笑着。 “成!”苏清煜拿起纸币,在一张宣纸上工整地写下“壹佰两”三字,还装模作样的写着“宝商行”字样:“常掌柜的,这里是百两宝商银票,你铺子里的所有绣品我都买下了!” 虽是假的,常晚还是用帕子遮住了嘴,眼睛笑成了一个缝:“小狼崽子,你哪里来百两白银,还没考学当官,却学会了官大气粗。”常晚说着摇摇手中的“银票”伸手对着苏清煜的脑仁一个瓜崩。 “别不信,这白条你留着,等我当上了宰相,给你百两银子让你享福,再也不要对着烛光绣这些毁人眼睛的东西。” 苏清煜没再看常晚,再次静下心学起了艰涩难懂的句子。 “用不着宰相的,当个衙役就行…”她试图说服他的执拗,本想告诉他这当官也要有门路,家境单薄的只能附庸于权势。就像现在的她,为了二两银子为林夫人送茶,自己的良心也蒙了一层沙。 “小煜,无论你日后读书如何,考不考状元,都没什么。我只想你心中敞亮,不需要为了权钱心累心慌。人要知足常乐…你还有我,明白吗?” 苏清玉此时是一只爱撒娇的小狗崽,大脑袋蹭着放在自己头顶的温暖。他细长的丹凤眼眯着,鼻子里发出满足的哼哼。 “恩…我答应你…不为权势,知足常乐…” 如果一切如那晚,烛光温暖,他应当知足…只是人穷命贱,无权当欺… 陪读书童并非美差。 富贵人家的陪读书童就是少爷们的挡箭牌,受气包,小跟班。可苏清煜却在接下王书同的这桩差事的第三日,成了王书同的“好兄弟”。。 ”小煜!这次你可要帮我!” 王书同绕着篝火唉声叹气,看着煽风烤肉的漂亮男孩,哀求讨好。 ”你就跟我回一趟家呗!我给你提过的堂姐明日就要来别院!每次她来我不是屁股开了花在床上躺三日?!” ”不去,我只管你课业能不能跟上,又不负责对付你堂姐!让你躺十日更好,我乐得清闲!”苏清煜撕下一口鸽子肉,呸呸两声又撒了盐巴,看也不看满脸横肉的小少爷。 第七十章 打算开店 “苏清煜,你还是不是我兄弟,我这一年别的不说,我家的鸽子都让我偷光了…咋说也要看在鸽子的面儿上帮我一次!”王书同接过清煜递过来的肉咬一口,吸吸鼻子,心里暗骂一句:还这样好吃! 苏清煜拎起栓在一起惊吓的鸽子,打打屁股上的灰尘,居高临下的现在火堆旁看着小胖子:“当你书童一年,真是亏本生意。模仿你的烂字替你写课业,还要下堂带你抓蛇逮蛐蛐…还要给你烤野味喂饱你…你倒嫌我吃了你的鸽子…” 先生都教不会的草包,他才懒得带他上进。当初王啸天不是说得清楚,只要不惹事,学得下一二三就成?!所以课业糊弄夫子,用好吃好玩的让这胖子硬记下了三字经… “这么说这对…可是可是这次我堂姐来别院,又来问四书五经那些天书…” 四书五经?苏清煜眼中有些惊奇:“你堂姐十三岁,怎么会这些?!”比自己大两岁,却读完了四书五经? “哼!就因为她会,所以我爹娘才揍我揍得更狠…” “你不是你们王家的唯一男孩儿?她怎么也是个女娃,再等几年嫁人了你就什么都不怕了?”苏清煜拨开杂草钻过”狗洞”又入了清风书院的后院。而手中的两只鸽子被他藏在了一堆跺草中。 “苏清煜!”王书同嘴里塞满了肉支支吾吾的说道:”我这月的零花都给你!六十文!” 六十文?苏清煜向前走两步。 “七十文!怎么样?” “成交!” 生意做了一年半,常晚越发想在城中闹事接下铺面,正式将茶馆粥铺开起来。这次她与林夫人提起,直说想为京城的夫人们开一家只给女人进的茶馆。 原因很简单,京城富人多,夫人们也有往来,但都是一些不常见的赏花会,大型戏班邀约或是单一拜访的形式。 其实她是看出,夫人一爱爱攀比;二是为夫办事才有交际;三是一些小户人家家中有女儿的夫人也想和这些个大户人家搭话儿。而京城中的茶庄都是给男人开的,总会是不方便。 “成!你这主意好!我去同她们所说,估计都喜欢日后有个说话绣花的地儿!我也帮你物色着店面,要不 先考虑西城,毕竟铺子离着你弟弟近,你和小宁也不用正午大热天赶着送饭…” 常晚抬眼看着眉飞色舞的林夫人,又低下眉头。 这一年她替林郝二人送茶,渐渐也知道了其中玄机。 他们不是喝茶,而是用白瓷壶传着口信儿:每日正午林夫人要一碗茶临走时会在碗底压一张小小的纸头 。郝夫子也在第二日将纸条塞给自己。 本见不得人的事,当然越少人知道越好,常晚不识字,也下意识的避开了识字的苏清煜。 开在西街…常晚苦笑,明白了林夫人的意思,点点头算是应了。 女人喝茶的茶馆,一定要找个二层小楼,能隔出厅堂摆放各家夫人的绣品或字画的展台,一楼不摆桌只放舒适的贵妃座椅上面架矮桌,留着喜欢聚在一起说道的夫人用。二楼再隔出雅间,让需要单独说事儿的,或者彼此交好的夫人用。 第七十一章 色胆包天 常晚低头拎着茶罐,又拍拍扁扁的钱袋叹口气:在西城找到二层的铺面何其难,就算找到了一年少说要十五两的租子,再加上不能寒酸的装饰、家具、器皿… 常晚闭上眼,心里沉甸甸脑袋也昏沉沉。 “罢了,先将茶水送过去再物色小一点的门面,一点点的来!” 常晚给自己打气,低头瞧着白底清花的瓷瓶心情也好些,不由的她的脚步也快了。 咣当,她鼻子一疼向后倒去,谁知腰间一紧,她又被人揽入怀,一股刺鼻的脂粉味儿盖过满地的茶香,直熏了常晚的眼。 “哎呦姑娘!你怎的,直往我怀里钻?”一声油腔滑调,腰间摩挲的手掌,让常晚直犯恶心。 “放开我!”常晚扭着腰,却挣不开登徒子的纠缠。 “姑娘叫什么名字?细皮嫩肉的我怎么没见过?”说话人长了一双色迷迷的细长眼,鼻子塌扁他将脸凑过来嗅着常晚脸颊,嘴角一掀猩红舌头伸出来一卷,舔着嘴角还呸呸有声:“你身上这味道可真好闻!”。 “啊!”常晚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股酸涩直冲喉咙。“走开!放开我”她惊叫呼喊,街上的人反倒散了。这登徒子乐呵呵,已经一手握着常晚胸前圆润使劲儿一掐,跟着那眼睛也亮了! “好货色!小爷我喜欢!”他一声惊叹,跟着他身后的几个灰衣大汉也笑得猥琐 。 常晚浑身战栗,伸出指甲狠狠的对着男人的脸袭去。 “小妹妹,这招儿太老,少折腾!能让我们秦少爷看上是你的福气。”灰衣人一手握着常晚的手,另一手娴熟的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刮在常晚的脸上:“从了,你少受罪,既能享乐又能赚钱!”一个示意,,另外两个人已经将常晚呼救的嘴掩住,大手将她扑腾的身压住。 常晚通红的眼角和常晚身上干净的少女香,让秦某咕噜咕噜的吞着口水,下体已经鼓囊囊。 “呵呵呵,别扭了,越扭我身上越火,你可比勾兰院的会勾人儿,一看你的眼睛我就等不及了!” 灰衣随从立刻明白了主子的意思,对着还露头观望的店家们大喝:“看什么看!多事的都给我搬出这条街!” 光天化日,当着街市,没有人敢说一句,就连揽客的商人也都躲入了店里,咣咣咣的关了门。 “不。。” 常晚被三人夹着拖拽到巷子,她一手扒着墙边,一双眼睛里满是绝望。身后的衣裙被撕裂掀开,恶心的油手扯着她的亵裤。 天下怎么会有如此胆大包天的色魔贼人! “你们干啥的!放开她!我可是报官了!” 泪眼里,常晚看到了从街上奔跑而来的郝夫子… 她张嘴对着一只手咬去,“救我!救我!”…被咬的人痛叫一声给了常晚一巴掌。 “谁让你打的!”张口却是秦某,他一喝,那出手伤人的仆人咣当跪在地上:“妹子别怕,哥哥我训他!脸红了呢!哥哥给你吹吹。”秦某根本不理会奔过来的郝夫子,他一边喘着粗气,舌头已经舔上常晚脸上红色的指痕,下身的丑陋顶着她的大腿耸动。 第七十二章 郝的私情 被打手打到墙角的郝夫子捂着头,对着令人发指的秦某大喊:“放开她!她是我未过门的妻!按照大同律,我可以直接告玉状!让你拨皮挂在午门口!” 这句话确实管用,秦某将脑袋从常晚的脖子上抬起,眼睛眯成一条缝儿,有了一秒的清醒: 抢占民女,他根本不怕,一打银票就能摆平,可要是真抢占人妻,真告到了皇帝那儿,真有的麻烦。 “唉唉,你可是第一个让我如此冲动的女娃儿,你等着,哥哥我改日找你!”秦某笑得恶劣,下体又对着常晚的大腿一动,撅着嘴呱唧亲上了她的耳根:“等我哟,等我摆平了你的未婚夫,我们一起乐呵!” 秦某松开常晚,提起裤子,看着地上下体衣料凌乱,扣着喉咙的的常晚眼睛更红了。 “走,兄弟们跟我泻火去!”一声笑,秦某大摇大摆的走出巷子。 常晚呕出一地碎物,小手不停的抠着被恶人舔舐过的脸。。。 脏。。。。脏。。。。脏。。。。 一身墨香蓝袍遮住常晚的身,郝夫子坐在常晚身旁,抖着手将常晚的小手握住。 “没…没…没事儿了,别这样,你还有弟弟妹妹,你不能瞎想,你…我…送你回家…” 冰凉汗湿的手让常晚惊慌,她狠狠一甩,扬手就对着眼前的男人一个响亮的巴掌:“走开!走开!别碰我!别碰我!” 郝明旭的脸火辣辣的,他摊开两手无措的对着发狂的女孩说道:“我是郝明旭,我不碰你,我不碰你!你冷静,冷静。。。我是苏清煜的夫子,你记得吗?苏清煜!” “小煜。。。郝夫子。。。” 好半晌,常晚的眼睛里才有一丝清明,她猛然抓紧身上的袍子,眼睛里对上了一双青紫的眼眶:“郝夫子。。。你怎么在这里。。” 嘶哑的声音让郝明旭心中一紧:“你每日快到晌午来送茶,街坊早就传你是我未过门的妻…所以有好心人告诉我的。”眼前的郝夫子一头汗珠,眼神飘忽不定。 “好心人?呵呵呵。。。”常晚抹干了眼泪,笑得满目疮痍。她根本不信,却也不想再问原因。 郝夫子的欲言又止,她也想点到为止。 郝明旭顿下声音,扶着墙站起来:“刚才一时情急,言语上不妥,毁了你的清誉,你别放心上。如果那时我能像今日一样多点勇气去京城告了那姓林的,也许她和我也不会有了今日…” 阳光下,郝夫子的脸撇到一边,声音林满是沧桑。 常晚没去看郝明旭,现在的她已经无心关心他人的情事。 “茶壶碎了。。。” “碎就碎了吧!”郝明旭转过头看着垂泪的常晚。 他未说的实情是:每到她送茶的时间,他都会站在巷口等。想看一眼常晚的心思,大过想喝那人送来的茶。这种龌龊的私情他藏得深,生怕常晚知道了再也不会出现在面前。 旧情躲不掉,新人不能爱…活该活该! “郝夫子,谢谢你,这袍子请您收回去。。。我不能穿。我回东城茶铺,你也不用跟去…” 就算落了难也不想和自己扯上关系吗? 我果然…配不上啊! 明旭披上衣裳,捡起帽冠带在头上,苦涩一笑,湮没了还未开始就早已结束的情缘。 “是我欠妥,你等一下,我给你买一件衣裙。。。” 常晚看着郝明旭的一扭一扭的背影,蜷缩在角落闭上眼。 一身清白,就这么一刻之间全毁了,谁来告诉她自己是该抹了脖子跳黄河,还是继续撑住已经散了的四肢百骸? 第七十三章 好活很难 常晚摇摇晃晃的走出巷子,郝明旭站在那里看着穿着新群的人儿离去,刚才那些胆小的商家开了门缝露出脑袋,对着常晚的背影指指戳戳! “女人不能抛头露面,怎么地成天给男人送茶,不知检点!” “钱杀刀的秦天,可真不是玩意儿!哪家有女娃的可要看好!别像今日被人强行占了便宜!” “你看!这是清风书院的郝夫子。多倒霉,当众戴了绿帽子!” 郝明旭转过身,看着逐渐热闹的街巷——这个世道权势为先,人命在后,什么清风气正泱泱大国,都是屁!一个人的清白都毁在了这些闲言碎语中,什么女子戒,女子训,都是这些只图嘴上爽利的软蛋定了规矩! “姐…出了什么事…?” “咣当!”落了锁,常晚冲入灶房锁上了门。 常宁急了,她来不及收拾妥当就被姐姐拉了回来。这一路她脚步颠簸,不说话的留着泪珠子。现在又将自己锁在灶房。从小到大,常晚没有自己泼辣遇事儿冷静,从没像今日一般,丢了摊子丢了魂儿。 “姐姐,你别吓我,到底咋了…” 哗啦啦几声水声,又一声咣当是木桶摔落的声响。 “小宁…我…”泣不成声,泣不成声… “我去叫二哥回来!谁欺负你了!出什么事咱们一起商议!”常宁挽着袖子转身就跑,身后的门开了,走出来浑身的常晚。 “回来…小宁…我有话告诉你…” 常宁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常晚:狼狈,苍白,眼中是将要熄灭的神采。她两腿打颤,说话都能听到后齿打颤的咯咯声。 “姐,你别吓我。。”常宁转身抱着常晚的腰,就算是夏日这直泼来的冷水也受不住! “如果这几日起了风言风语,你不要在意,旁人要问你就说是没有的事儿。还有,不要将今日的事情告诉你二哥,他课业紧张,性子太倔,说了他一定不愿再去上学。还有…如果有人来找麻烦,你不要管我,直接跑去衙门那报官。明白吗?”常晚浑身发抖,话音颤抖,语句凌乱,她张张嘴想再说啥,却又紧紧的闭上眼珠呢喃:“我还有你们,你们太小,我还你们,你们太小。。。” 常宁肩头一疼,慌忙点点头,不敢多问。头两日姐姐还说攒足了银子开一家茶馆儿, 还要给她买最漂亮的罗裙,让她做京城中最小最漂亮的小掌柜。。。 苏清煜今日被王家少爷下了堂就带回了家,很晚才被送回来。开了门,他兴高采烈的将到手的七十个铜板放在常晚手中。 “常姐姐!看这是我读书得来的第一笔赏钱!咋样咋样!我是不是很厉害!” 苏清煜捏着常晚的手撒着娇,一双大眼扑闪闪的等着夸奖。 天上无星无月,映着她的小脸昏暗阴沉,没等苏清煜看得仔细,常晚已经蹲下身子将头埋在他小小的肩头:“小煜有出息了,好好读书、好好读书,快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我就能歇歇了。。。” 苏清煜愣愣的看着脆弱的常晚疑惑的说:“是啊,我长大了,我赚钱养你,还有常宁!” “恩,好好照顾常宁,她脑子少根弦,性格又冲动,被卖了都不知道。。。”她只想将两个小崽子多养几年,能自保,不要像她今日一样随意被人欺负去! 活着,很容易。好好的活着,很难。 第七十四章 秦天又来 第二日。 常宁,只是今日比往日要早。以前无精打采,今日畏畏缩缩。 苏清煜蹙眉,常宁从昨个就躲着自己,不是有愧就是心虚!她瞒着自己什么? “常宁,你过来!” “姐,二哥我。。我先去城边儿了!”那丫头像见了鬼,头也不回的跑出门。 “小煜,桌上有蒸好的馒头,你要饿先吃着…” “常姐…”苏清煜搁下书,看着对自己挥手的常晚。 她们是怎么了?从昨天就怪怪的! 东城城门边,相熟的军爷门站得笔直,目不斜视的对着城外,恪守尽责的样子很是罕见。 出城的人顺着墙边走,在路过常晚的摊子时,低下脑袋。进城的外来客不知分寸,想凑近常家茶摊看热闹,却被几个持剑跨刀的大汉呵斥着吓破了胆量。 “常晚妹子,你这茶怎么这么好喝,再给哥哥满上!”秦天坐在长椅上支着脑袋,一双细长小眼火辣辣的盯着站在炉旁握拳的少女。 话说着,他手一斜,将满满的茶水倒在地上,他脚边积着水洼,这来来回回倒了茶水不下十次。 “晚妹妹,你这这含泪瞪我的样子可真带劲儿,看得我口干舌燥!做都坐不住就想起你那细软柳腰和水嫩屁股!”说着他手还比划描绘着形状,看得常晚羞愤难堪。 秦天一跺脚,话音一转怒气冲天:“那郝明旭还赶充当你夫婿?哼哼哼,敢骗我秦天少爷的人,还想好生在书院教书?” 常晚一愣,想起昨日好心帮了自己的男人糟了麻烦,心里一揪,对着秦天的脸更是厌恶至极:“秦天少爷,这里不是妓院柳巷,这是东城街市,我是交了铺子税钱的正当商家!若你没走错,我就当今日带这十几个男人跑到我摊子是给我捧场。您喝了我十二盏茶,占了我一个时辰的生意,如果您要坐到天黑也成,只是我这茶摊贵得很!我先收五十两现银。秦少爷,没有现银就走开!别扰我做生意!!” 秦天托着腮,看着常晚的小嘴一张一合,他只想将这个雪白的女子拉到腿上揉捏,看她在自己身下娇喘。他一个眼神,身后的仆人掏出一锭五十两的银元宝放在桌上。 “我秦天可没那么小气,你,过来取!你不取我就让林知县封了你的摊位!” “姐,我去!”被格挡在外的常宁早就气得抹眼泪,她刚想冲过去,就让常晚拉回来:“妹妹,昨天我怎么教你的?客人大方付了茶钱,我去拿又能怎么样?秦天少爷可是京城四少之一,他伯父是当朝的秦宰相,祖父是立下汗马功劳的秦大将军!人家是度过圣贤书,家教严如法,不要脸坐在这里缠着一个女子,才十掉了分寸掉了价!丢亲爹亲娘祖宗八辈子的脸面!” “…晚妹妹,你还真是…眼睛有神!嘴巴厉害!”秦天还是紧紧的盯着常晚,又舔舔嘴皮子:“你这一说,我都不知道怎么答了,既然你知道我秦家家大业大,我当直说,你一个孤女带着弟妹不容易,让我收了做偏房,我好好待你。” 第七十五章 银锭夯人 既然昨天已想好继续撑着活,她也早料到秦天不会善罢甘休,该来的还是来,该面对的还是面对,这次,她光明正大的迎上!她要告诉旁人,自己活得好好的,她不会死在流言蜚语下,不会蒙着冤屈跳了河! 常晚深吸一口气款款上前,一身白袍引阵阵茶香,好久没尝过干净女孩滋味的秦天伸长了脖子,眯紧了眼,吞着口水一副色急的伸手向着常晚的小手捞去! 常晚手快一步,手上已拿到那锭银子,躲过了秦天的大手,向后迅速撤去!谁知身后常宁一声痛叫让她慌神,手腕被秦天汗湿的手握住。 “放开我!”常宁的两只辫子被一个大汉拽住, 几个拖拽将她拖回来。 “小丫头,你想跑哪里去?想报官?!” “放手!”常晚回头,狠狠瞪着秦天油光粉面的脸。 “放谁的手?是我的,还是我兄弟的?可惜啊,你妹妹长得太寒碜,否则我也可以考虑将她一起收了!” 京城何止四少,那些世家传承了几代旁支繁杂,有的喜豢养娈童,有的爱强占少女,有的更爱一些稀奇古怪有违常伦的龌龊事。这些是上层公开的秘密,只要靠山够硬,未起轩然大波不撼动朝纲,没有人会管得了。 “啊!血啊!我的脸!我的脸!”秦天大叫 常晚发了狠,也不管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数,反手用胳膊勒紧了秦天的喉咙,另一手高举着银锭子一下一下敲着秦天的额头: “你将自己当流氓,我打你也是天经地义!我还在守丧期,还身穿一身白袍,你欺辱孤女,除非你当街杀了我!我告到皇帝跟前也不会屈于你!” 周围的大汉都愣了,在他们这些人欺负人惯了,被欺负的也都知道秦天的家事,所以一路上没人敢反抗,特别是女人! “给我拉开…咳咳咳…” 常晚怒到心头,眼睛里都是血红,天不怕地不怕的恶人,她既然躲不了斗不过,那就扯着他也不好过!逼得良民杀人放火,一命抵一命也不过如此… 常晚的臂膀越勒越紧。。手中的银锭子毫不留情的对着秦天抬起的脸面夯着。 “姐!” “晚儿!”一灰衣人挥剑向常晚背脊刺去,伴着那声晚儿,惨叫一声捂着胳膊退了三步的确是挥剑的灰衣人。 晚儿。。。 常晚抬起头,对上了许久未见的少年郎。 “郭子哥…”她喃喃两句下一秒大喊一句:“快跑!” 被铁锨打倒的大汉发了狠劲,扑哧一声一柄长剑穿透了郭耀祖的肚皮。 一群人都惊了,包括中剑的郭子。 “抓住那人!守城的王小眼终于大喝一声,几个戎装士兵这才冲过来扯开常晚,按住捅人的灰衣男子。 “城中闹事,挥剑伤人,秦公子,出了人命秦将军也不好交待!” 秦天捂着额头低吼一声:“走!常晚,你给我等着!”带着剩下的人跑得干净。 “郭子哥,你忍着,你忍者…” 常晚按着郭耀祖泊泊流血的肚子,黑漆漆的眼睛里无助迷茫。她不懂,一年未见过的人怎么会突然冒出来?又怎么会替她挨了一剑… 第七十六章 世道本脏 “晚儿,我不是那些军爷地痞…”深色的粗布褂子越来越粘,郭子的一句话让常晚终于回了魂儿。 她想起那日街口,自己痛骂这个少年。 。 郭子哥,还在惦记自己说过的话,还在惦记与自己的情! 青梅竹马,相约嫁娶,最终是她心硬,忙着生计,顾着伦理,搁下了这两小无猜的情谊。 “你不是,你不是,你是我的郭子哥,将我护在身后的郭子哥…” “嗯,小晚儿,就算我娶不了你,我也不希望你毁了自己,更不想旁人害了你。”郭耀祖黑黝黝的脸此刻发着青白,一双虎眼睁得老大,猛喘着气息才能说整了一句。 这两日的欺辱,刚才的拼命用尽了力气,郭子的一番话耗了她的硬气。 一切坚强和坚持逝去,只留下一个女孩脆弱不堪。 “我儿啊!” 一声凄厉只穿云霄,郭子娘扒开了常晚的手,又狠狠地将她推在地上。 “孩子他娘,快送医馆!快!”邻里大喊,郭子的爹抖着手搁在郭耀祖鼻下。 “还有救。。快救救我儿!救救我儿!” 尘土中,常晚看着邻居架起了郭耀祖匆匆离去,留下跌跌撞撞起身的郭子娘。 “呱嗒!”常晚耳朵轰隆响,然后脸庞火辣辣。 “常晚!你才是克男人的命!你克死你爹!克死你常伯父!克丢了你弟弟!现在你又来克我家耀祖!我真后悔当初接下你这门亲!和你搭上关系!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你还我儿子的命!还我儿子的命!” 克父,克夫… 常晚躺在地上,抬起满是鲜血的手,一只手中还死死的握着那颗刺眼的白银… 她如果真能克死男人,她最希望克死的就是欺人太甚的秦天! 常晚回眸看着被军爷按着的灰衣人。他恶狠狠,一点也没有杀了人的惊慌悔恨。 “看什么看!老子我倒霉!” 钱…这世上有钱有权,杀人放火自有人顶罪,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脏的,她却非要硬着头皮干干净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常晚坐起身子,摇摇晃晃撑着桌子。 “姐姐…呜呜呜…姐姐!”常宁跟在常晚身后,瞧着常晚边笑边端起茶碗收拾,有些害怕。 “恶人有恶报,这句话到底是宽慰善人的,还是哄骗自己的?” 炉子上还翻滚着热茶,常晚笑得更大,她几步来到炉前,赤手端起火热的锅耳,转头走向被抓起的灰衣男子。 “各位衙役,各位军爷,这位大哥来我小铺喝茶给我五十两银子,又耍起,邻居郭耀祖来制止,他反手一剑。军爷愣了,围观的人也傻了。常晚改口了,没有将秦天供出来,却将所有的事都栽在这个灰衣的帮凶上。 “我做生意一向诚信,刚才他只喝了二十两的茶,还有三十两,我必须将茶倒给他。” 哗啦啦,滚烫的茶水迎头倒在灰衣男人脸上,烫得那人哇哇叫唤,白雾散了,那人脸上火红的泡抱头痛叫。。 从始至终,衙役不来,因为秦天在。现在衙役从远处来了,还真是时候! 第七十七章 世道本脏 恶人有恶报,常晚现在能报的就是这个灰衣人,他是秦天的狗,也是秦天出事后顶罪的弃子,她这一盆热水又如何?就算是热炭当众泼上,秦天也不会救,衙役也不会管。 她冷脸站在灰衣人身前,看着他满地打滚,声声惨叫。 苏清煜赶来时,恰巧就看到常晚举着锅倒水的一幕。她眼中燃着暗火,像一尊没有情感的雕像,冰冷的让人心惊。 “常晚!”苏清煜大喊一声,这一叫嘶声力竭,没由来的他怕极了:这样的常晚是罗刹,像极了苏十一,不,是比苏十一还可怕。 那个他知道的常晚倔强,干净,心善,是一尊菩萨,一朵白云,不该是这罗刹模样!不该是这样! 是谁在唤她的名字? 常晚木然的脸对上一双满满是泪的丹凤眼:“。。小煜。是我错了。这个世界本不干净,弱肉强食,不为人上人,只能被人踩在脚底。。一直都是我错了。。” 咣当!锅子砸在地上,常晚向后栽去。 “常姐姐!” 苏清煜奔过去,和常宁一起拥起不堪重负的女孩。 南屋的烛火燃了一夜,常晚是苏清煜和常宁撞开了灶房的门,才将常晚从澡盆里捞出来的。此刻常宁已经陪着她睡了。 苏清煜坐在南房门前整整一夜,直到太阳漏了头,他的脑海还是混沌一团。 昨日一早郝夫子双脚留了一摊血躺在了书院门口,书院停了课,他才兴冲冲的往茶铺去,西城街上很热闹,小贩之间谈论着送茶女孩被秦天强暴,未婚夫子被砍脚筋的话题,他愣了,抖着身子响起一早常宁的异常举动。他以为送茶的是常宁,所以急忙往铺子跑。 后来。。。才知道被欺辱的是常晚!是他想守着的常晚! 昨晚小宁原原本本的告诉他这两日的事。也提到常晚发了狠,用银锭子一下下砸着秦天的头颅,那模样是要杀人,很可怕! 杀人。。。苏清煜看着升起的朝阳,嘴角撇下。 “常姐姐,我早就知道世道不干净,你别怕,你别怕,我不能让你脏了手…”一想到常晚满是水泡的手,苏清煜心中阵阵发疼。杀人不是常晚能承受得起的,她应该干干净净,就像这阳光,暖着人心暖着自己。 “放开我!放开我!”屋内又一声梦魇声,苏清煜沉下了眼,盯着天上的太阳,将心中的心思定了下。转身步入屋子,他的小手附在常晚的额上,拿起一旁的干毛巾擦拭她额头上的冷汗,听她嘤咛一声又沉沉睡去。 苏清煜的指头轻轻点着常晚红成桃子一样的眼皮,一遍遍的打量常晚的样貌。 那些流氓瞧上了常晚也属正常,平日里的她不施粉黛,大太阳一晒白里透红,眉毛浓黑不需描绘,一双杏眼黑白分明,唇色是淡淡的粉。她吃得少操劳的多,所以下巴尖尖,腰肢如柳。偏偏她又是从商的利落人儿,背脊挺拔让整个人站在街上越来越出众。 十五岁,已是玲珑有致,诗经里的窈窕应该就是这样的起伏的曲线。 第七十八章 男女之别 奇怪奇怪,四书五经他苏清煜考学用的,可不能真被其中条框束缚了去!常姐姐是家人,不是什么君子好逑的。。。 “小宁,起来,给常姐姐换下衣服,她身子都让汗水侵透了。”小小的孩子有些别扭,心里有些烦躁,他扭开头叫唤起常宁,不去想这个绕人的问题。 常宁揉着眼,看着背着身坐在床边的苏清煜,心中不满,她扯着嗓子叫唤:“二哥,我一个人弄不动,你来帮我一起给姐姐换了。” 狼崽子的背脊明显一顿,转过身低头看着,蹙眉打着颤的常晚。 都怪圣贤书读多了,所以才分得仔细!没错!就是这样! 打定主意,苏清煜扶起常晚的背脊,小手圈住常晚的腰肢,让小宁解开了湿透的衬衣… 粉嫩两团,暴露在空气中轻轻颤抖,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汗珠立上头。。。莹莹的汗珠那么一滑,埋在常晚肩头的丹凤眼也颤了一颤。 咕噜,狼崽子下意识的吞了口唾液。 原来…女孩的身子和自己的有那么不同… “二哥,你撒开手,我好给姐换衣裳。” 一声二哥,让狼崽子回了神,他拉开陷入柔软腰肢的两臂,有些。。。恋恋不舍。。。 鼻息之间初见时那股闻的气味更浓郁了,他竟真的红了脸闭上眼,将大脑袋埋在常晚的后颈。心中鼓动的跳跃如此激烈。 “二哥?” 苏清煜用手扶着常晚的肩膀,身子向后撤去,他垂下眼睛,看着薄衫覆盖住常晚光滑的背脊,心中竟然有了异样的失落。。 书中说得对。。。真是。。。男女有别。。。 一声嘤咛,常晚又在梦中痛苦的哭泣。 烛火里,苏清煜眼睛里映出红红的火苗,那里面有铺天盖地的仇恨。。。这一年,常晚给了自己家,给了自己的关怀,她就是照亮自己灰暗生活的洁白云彩。谁毁了她,亦是毁了他。 翌日,苏清煜交代常宁锁好门,照顾好常晚,又背着书包出去,到了夜里很晚才回来。 常晚像是恢复了往日的样子,在家里忙忙碌碌的收拾却也没提摆茶铺的事。 听说郭耀祖保住了命,常晚却没去瞧过。 郝明旭断了腿,清风书院没有辞了他,也没有驱赶他办理校舍。 林知县忙得紧,洋洋洒洒写了奏折说京城治安混乱贼人当街砍人。这折子送到了王尚书手中,却被压了下来。 秦天这次当街作乱虽然没捅到官面儿上,可街坊中已经将这人的恶劣行径又张扬了一遍。 秦天二十有一,秦家的庶出,可偏偏就他一个男丁,所以都纵容着。秦少爷十四岁找贴身丫鬟行房前,听说早就用各种器具毁了秦宅里稍有姿色的小丫鬟。尝了男女滋味的少爷更是一发不可收拾,结交一帮品行一样恶劣的少爷,又认识了不少兄弟,成日吃喝玩乐。京城大小楼子戏班的花魁腻了,也会时不时的招惹清白姑娘。什么小家碧玉,主动投怀送抱的也不少,不同意的用酒用药扔上床的多了去。 这就是贵圈儿,一般老百姓津津乐道茶余饭后的话题来源。 第七十九章 流言开赌 他们怕什么?或者说那些有权有势的人没啥怕头? 穷人家的闺女就用钱砸,或者是打发给身边的仆人娶了去,多给金银补贴。有些家势的不行就娶了做偏房,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总比被破了身的女人削发为尼又或侵猪笼强得多。 不过烈性的女人,他们也有的是办法…性子越烈,他们更上脸! 话说着,常家茶铺的常晚也出了名儿,性子刚烈敢砸秦天少爷头的人太少见! 有人还自此开了注,赌注就是秦天少爷几日能攻下常晚。 三日,五日,十日,一月的都有。唯独没有一个下注说,常晚能留住清白身。 大家同在一个阶层,怜悯过后只有笑话,谁会感同身受,谁会揭竿起义? 都是一场流言赌约,别人闲暇娱乐的事件。 王书同怜悯的拍拍苏清煜的肩说道:“你姐姐这次惨了,你可知道郝夫子当初就是因为帮了你姐,才落得脚筋被挑的下场!要不你带你姐姐逃吧,秦家家大业大,你们还那么惹他们…” 苏清煜抬起丹凤眼,听着王书同絮絮叨叨的讲述突然出了声:“借我二十两银子,一个月后,我还你四十两。” 王书同本还想奚落苏清煜几声,一扭头看到一张冒着黑气的扭曲的脸,吓的他连忙退了两步。 “二十两,可以吗?” 王书同揉揉小眼,眼前的俊俏书童撅起嘴巴软软绵绵,眼帘垂着一副被欺负的可怜女娃相。 “苏兄,我借给你好了,别这样看我,我怕得很!” 苏清煜不再看他,又摆出一副面无表情的脸孔盯着久久未翻过的书页。王书同自讨无趣,头搁在桌旁说道:“苏兄,你这张小脸,生错了身,要是个姑娘,我日后一定娶你进门。” 。。。。。。 傍晚,声声敲门声让常家三人面面相觑,这个时候谁会来? 从郭耀祖出事后,郭子娘每天都会砸开常家的门,一屁股坐在门口骂骂咧咧的不停。 常晚就站在小院里烈阳下听着发疯的婶子指指戳戳,不发一言。 用她的话说,她欠郭耀祖的是还不完的,那是舍命相救的情分,她亏欠。 苏清煜和常宁也站在院子里,陪着常晚挨着一句句的难听话。 除了正午这会儿,其余时间常家很安静,大家都知道事情未了,秦天不会放过常晚。街坊们能避则避。更别说衙役,自从常晚只咬死那替罪羊,秦家的门根本不敢去审。最后连郭耀祖的口供也免了,直接判了替罪羊八年牢狱。 这个时间,太阳刚落,会是谁? 咣咣咣! “常姑娘,是我!莫要慌!” “林夫人?” “开门吧,我来看看你…” 门开了,林夫人拧着帕子,泪水就这么啪嗒啪嗒的直接落下:“委屈你了!常晚!这都糟了什么孽啊!” 苏清煜落了锁抬头看着直直步入小院的林夫人蹙了眉。 “谢谢林夫人,让你担心了。”常晚也歪着脑袋,不明白以她们的交情,林夫人会来雪中送炭? 第八十章 明知陷阱 林夫人拉过常晚的小手:“看你现在这样,我就想起往日,当初我和你又有何区别,被瞧上了就难逃厄运。你喊我婷姐姐吧,都是天涯沦落人,你无需那么见外!”林夫人用手帕揩去眼角的泪水,看了常晚一眼又一声叹息。 “林…婷姐姐,郝夫子他。。”能来看自己,必会提起郝夫子,常晚也听说了,心中也愧疚着。 苏清煜站在常晚身边看着林夫人那双眼睛:什么是假哭什么是真情一下就能分清楚,此刻的林夫人眼角张开,眼泪流转在眼眶鼻头红了,嘴角拉下。整个身子都在晃荡,这才是动情的悲怆。 “子敬他…他…被挑断了双脚的筋脉,再也无法行走!”说道这里,林夫人幽幽的目光扫向低头叹息的常晚,又很快闭上眼睛呜呜哭泣。 郝子敬?原来这才是郝夫子的真名。 “林夫人,您可去瞧过他?” 林夫人摇摇头,心切的抓住常晚的手说:“你替我去看看他好不好,我求你!我听丫鬟提起,说是他当时为了给你解围说你是她未过门的妻…” 常晚听出了话中话,她字字说道:“林夫人,那是情急之下郝夫子才那样说起,,救我的郭子哥才是我未婚夫,只是母亲丧期未满我才退了婚事。” “不不不,你想哪里去了,我这么说也是一时情急,我很担心他,我也知道这个时候再请你去看望他实属不当,可是我确实没人拜托了。” “林夫人,还是由我送吧,风口浪尖的还是让常晚姐姐好好在家修养。官府的衙役都管不了的事,我们又能如何?”苏清煜盯着林夫人头上那只金光闪闪缀着细碎宝石的金步摇,也将拒绝之意表达的分明。 “小煜,你说得太重了,林夫人也是焦急,而且我确实欠了郝夫子的人情,他我和他只是几面之缘,就让他失了双脚,是我的错。” 常晚接下了林夫人的纸头,将她放回袖子里,应下了林夫人的请求。苏清煜捏捏常晚的手,想要制止,她的手反而盖在了苏清煜的脑袋上轻轻地拍着说:“小煜,怎么说林夫人都有恩于我们。” 常晚转头看着林夫人说道:“常晚力不从心,如今只能是最后一次送纸头了。” 林夫人一愣,轻轻一叹撇去了脸说道:“难为你了,这次是最后一次,以后我会自己想办法。他清高,不愿再授书院恩惠,今天搬去了慈溪胡同儿。” 林夫人走后,苏清煜拽着常晚的手说道:“常姐姐,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她怎么那么快知晓郝夫子搬离?既然有可靠眼线为啥还要你多此一举的去?隔着慈溪胡同几条小路就是卖皮肉生意的十三坊,郝夫子真能搬去那种地方?我为何不能去,你是担心我瞧见纸条上的字说出去?怎么可能!?” “小煜…你觉得我会躲多久?你觉得这三间土房是铜墙铁壁挡得了那没有王法的世祖?!我们逃不掉,躲不掉,那就跳一跳这明知陷阱!” 第八十一章 十三坊街 常晚揽着常宁和苏清煜说道:“你们记住,与其担惊受怕,不如主动面对。 是福是祸都躲不过。有借有还,这也是那二两银子的利息…借钱容易,还情很难。无论林夫人说得是真是假,邀约背后是否有隐情,我都要接下来,你们懂吗。” “姐,我陪你去!”常宁虽然听得朦胧,可她还是昂起小脑瓜,一脸坚定。 十三坊。 京城有名的烟花之地,整条街除了青楼戏院就是胭脂水粉,十三坊,那是有花魁的楼子,远远看去,那些布置有的典雅,有的恢宏,敞开的门内有假山错落,楼台水榭,迎客的均是娇俏的“丫鬟”,进来的都是日撒千金的贵客。不似旁边那些绿绿莺莺,姑娘摇着帕子吆喝的“青楼”。小巷里再不济的是慰藉劳苦的零散鹧鸪,一间暗房搁着几张床,之间用粗布帘子一档就能各行房事的肮脏地儿。 郝明旭,本名赫子敬,就住在隔着烟花街巷几条胡同的“慈溪”胡同。这边的四合院住得多为来京谋生的外来户,最多时是为进京赶考的落魄学生租住。 翌日,常晚带着苏清煜和常宁站在堆满货品、摆放推车的小院。苏清煜一早去了书院打听了郝明旭确实昨日搬了地方,才在下午下了学跟着常晚一起过来。 “郝夫子。。在家吗?” 叮叮当当轰轰隆隆,朝北的一间房传来急剧的咳嗽声: “常。。晚?是你吗?。”这一句殷殷切切,好不期盼 常晚推开门,只见郝夫子一条腿挂在床边,身子已经完全贴在地面,狼狈不堪。。。 屋外的阳光只在门帘儿那停住,导致这房又潮又暗,虽是夏季却生了霉味儿。。。 郝明旭本来白净,三天来却已将他的风骨磨成了灰。 他面色灰白,眼眶深深凹陷,颧骨更加明显。 “你怎么来这里了。。你怎么来这里了!”他第一声期待第二声喃喃,最后将目光落在自己包着药的脚裸上,眼光最终还是别到的一边:“让你笑话了。” “怎么会。。”常晚心中愧疚,郝明旭的一句话让她不禁头皮发麻,只因她突然察觉他别样的心思。 “郝夫子。”苏清煜咣当一声跪在郝明旭身前,屋子太暗看不清苏清煜小脸上的表情,殷切的童声说起:“清煜跪谢郝夫子那日出手相救!您放心,我日后一定善待恩人!” 苏清煜这一跪,让常晚清醒了些,她也咣当跪在地上说道:“郝夫子,谢谢您,你放心,有我常晚一日在,不会忘记您的恩情,这里是二两银子,您先留着用,有我一日我将善待恩人。” “恩人…”郝夫子垂下脑袋,凌乱的长发遮住他欲哭无泪的脸:“常晚…你不用自责也不用认真,救你是我心甘情愿,如今没了脚我也能靠字画养活自己,我不用你赡养。。我不是废人。。。”他想挺起胸膛,最终还是肩膀垂下,一双脚已经让他没了幸福的可能。 “郝夫子,常姐姐受人所托有东西要交给您。” 第八十二章 想藏起她 未说出口的心意悲伤的氛围,再一次被苏清煜一句话打散,郝明旭肩膀一抖,坐在地上晒出一个苦笑,接下了常晚递过来的纸条,却随手扔到了一边。 常晚垂下脑袋,目光不去看缩在墙角的纸团。。。 “常晚姑娘,这些日子让您劳心了,你再也不用替我和她传这纸条。有些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试过了也回不去。” 这是郝夫子最晦涩的告白,比起郭耀祖的直白,更让人胆战心惊。。。特别是---苏清煜! 苏清煜已经不知自己是何种表情,他看着郝明旭那双目无他物炯炯的眼,心头轰隆隆的直跳!这种感觉就像头狼遇到了外族挑战,心中的鼓动,脑海中的话语都在警告自己:郝夫子要抢了他苏清煜要守护的东西! 晦涩的情话他听得朦胧,郝明旭盯着常晚的目光他却太过熟悉!那里有和自己一样渴望被常晚注目的期盼。 咕噜,苏清煜咽下唾液,背脊汗毛直立,这是护食狼崽子的天性。 他不由的站起身挡住郝明旭的殷切的目光,转过身扶起常晚说道:“郝夫子,天不早了,我和常姐姐改日再来看你。” 藏起来,藏起来!他要将常晚藏起来。 “常晚!如果。。如果我想带着你和你的姐弟离开京城,你。。可愿意!”郝明旭没看出苏清煜的心思,今日他被清风书院赶了出来,满脑子不是自己日后该如何生活,而是担心常晚的处境。 他喜欢这个敢用银锭子捶打恶人的女孩儿,不畏权势坚强生存的女孩儿,这样的女子和她不同!真心的不同! 。。。 字条上是“林夫人”的邀约,邀他私奔邀约,他不看也知道,因为他早在出事前一日拒绝了。。。 那时他科举未中,张婷君被江城匪帮头子林志远瞧上,他去江城知县告官却被打得遍体鳞伤,他当时也想到私奔,却等了整整一夜,第二日他瞧见张婷君被林志远接入了宅子… 他隐姓埋名来到了京城做一届夫子,想着不成名却能树人的理想。。没想后来林志远能成为京官,看似柔弱的张婷君从那人的四房成了他的正房夫人… 再吃茶,只有涩,可捧着张婷君歪扭的字条,往日种种都会浮现。。。 人都有私心。他与张婷君阳奉阴违,目的就是自私的想多看常晚几日。 也许是移情,也许是重新爱上。他期盼每日的茶,更期盼每日送茶的干净人儿。 常晚惊了,瞪大了眼睛对上了坐在地上的男人。 苏清煜痛恨自己的身高,已经挡不住两人交汇的视线,那是自己无法驻足的世界!苏清煜捏着拳头,丹凤眼盯着地面,理不清心中莫名的气闷和慌张!苏清煜扭曲了脸,只想扑过去咬那伪善的郝夫子! “二哥,你怎么了?这郝夫子好好的怎么要带我们离开京城?”常宁疑惑,拉拉苏清煜的衣袖,两个羊角辫也跟着摇摇摆摆。 “ 离开京城?想得美!”门外一声嗤笑,屋内的几人白了脸。 第八十三章 无助孤狼 “快跑!”郝明旭大喊一声一手指着打开的窗,另一手拿起放在床脚的劈柴刀。吃过亏的人总有防备,常晚将常宁推出窗外,也将苏清煜推到窗边。 “我不走!” “快走!常宁去报官,你去街坊喊走水了!快去!” “不!别骗我出去!” 门已经被跺开,五六个大汉将小屋塞得满满的,其中一人一脚将挥着乱刀的郝明旭踢道,踩碎了他握刀的手。一身粉红缎子头上包白纱的秦天从几人身后走出来,他舔舔嘴角,看到常晚手中握着的匕首咧嘴就笑。 “常晚,你以为我还能让你近身?哈哈哈!兄弟们,给我制住她!” 几个男人兴奋地嗷嗷大叫,有的搓着手,有的松了裤腰,有的吞着口水根本不看常晚手上的匕首扑了过去。 “细皮嫩肉的雏儿!还是烈性子!秦爷真是好眼光!”站在秦天身后的人摩拳擦掌,眼睛瞄到神似女娃娃的苏清煜更是呸呸两声:“秦爷,旁边那个孩子也漂亮的很 !要不咱们也…” “去你丫的,男童我可不玩儿,我只喜欢小晚儿!” 常晚的手拿着匕首不停发抖,那些大汉看着笨重其实步伐灵巧,几个侧身不光躲闪了刀光更凑近了身子。 “啊!”撕拉一声,常晚的衣袖被一人扯破,露出白花花的小臂。 苏清煜红了眼,他扑腾着腿,挣脱不开勒紧他腰的壮汉,他反手伸出爪子对着那人的下体使劲掐去,全身力气撕扯。 “啊!放开我子孙根!” 那一旁常晚的四肢被两个大汉制住,白色的袍子和肚兜全部扯开,白花花的暴露在空气中。 “不要!”常晚惊叫,看着苏清煜像只饿狼一样扑过来,却被一灰衣人银色的刀光砍伤了肩膀! “小小年纪,好凶狠!和你姐姐一个模样!” 苏清煜右肩膀涌出鲜血,背后被打手一脚踩在地上。 “别碰我常姐姐!拿开你的脏手!” “呸呸呸!脏手?”秦天舔舔嘴唇,两手握着常晚胸前,肆意揉搓,一脸猥琐的看着地上的男孩儿! “你好好看看,看你姐怎么被男人玩!脏?我就是要将她弄脏!” “小煜…闭上眼…别看…”常晚张张嘴,发散了,脖子被秦天胡乱亲着,腰肢被另一个男人掐着,光洁的大腿被强行分开跨在秦天的腰上。 “呜呜呜!”踩在苏清煜背后的脚像是故意打着节拍,一下一下的重重跺在他的背脊上。 秦天的解开裤腰,举起丑陋在笑得开怀:“小弟弟,你怎么懂男人的乐趣!好好看看,大爷我怎么攻城略地,怎么让你姐姐升天!” “小煜。。照顾好。。常宁。。。”常晚浑身僵硬,她木讷的对着苏清煜弯弯嘴角,她伸出手掌对着苏清煜的方向,想遮住那双悲痛欲绝的丹凤眼。。。只是手心与眼的距离,有两米远。。 常晚用最后的温柔,保护着干嚎不止的狼崽子。。世道肮脏不堪,她还想为他们撑起一片纯白。 ”别碰她!别碰她!你们要来对我来,对我来!!!” 声声嘶吼,是小兽,是失了宝贝的孤狼。。 第八十四章 我为刀俎 “常晚!你听着,我才不照顾常宁!好好活!”趁着后背的脚抬起的空荡翻了身子,一手抱住落在胸膛的脚,然后抬起腿用全身的力气朝着打手的另一腿的膝盖跺去。 “啊!” “啊!” 两声痛叫同时响起。 郝明旭趁着一屋子人兴奋时,左手扬起砍刀对着从背后抱着常晚的男人脚腕砍去,同时,苏清煜跺折了打手的膝盖。 常晚也跟着身后人向后重重仰去。 “丫的,老子上个女人从没这么难过!” 秦天看到嘴的鸭子没了,气愤得转身大吼。 这一转身也愣了,带来的四个打手如今躺倒三个,一个碎了蛋蛋,一个碎了膝盖,一个断了脚腕。 还剩一个正没眼色的一拳一拳的打着郝明旭。 “你打那废人做啥!还不给我抓住她!我就不信了,。今天这口辛辣妞儿入不了口!” 常晚白花花的披散着头发,光着身子翻滚到闪着亮光的墙角,身子瑟瑟发抖:”别过来!我求你,别过来!”她要活,可是这些人不给她活路! “你就老是点,让大爷们乐和完了,也就没事儿了!”最后一个打手垂涎着满身红嫩的女体,松了裤腰,乐呵的也扑到了墙角。 ”我说了。。。别过来!”悠悠的一句,常晚闭上了眼。。。 扑哧,扑哧,扑哧,扑哧… 每噗嗤一声,那打手的背脊就一顿,四声后,庞大的身躯盖在常晚身上没了动静。 咣当! 这一刻,苏清煜永远记得。 常晚扯开身上的男人。 血水流成一摊,染脏了常晚的腿。。她扶墙站起。。 黑色的长发,洁白的身子,猩红的血浆。 她的眼睛不再黑白分明,而是灰茫茫的一片,眼角是猩红的血泪,模样是索命的冤魂。 她面无表情,脸上滴答着血珠子,手中的匕首蜿蜒流下血水,她妖娆的样子,是染了杀戒的红莲。。。 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 苏清煜没了心跳,耳中只有滴答作响的血水。。。 他怎么那么没用,被人踩在脚下,一次一次的践踏。。保护不了常晚,保护不了常家。再凶狠也是没有武器的狼羔子,为人鱼肉。。。 他要成为人上人,他要踩碎这些仗势欺人的东西!他没有钱,他要挣,他没有势,他要得! 他要站在这些权势之上,他要一掷千金换杀人不偿命!他要为刀俎,不再当鱼肉! 他要用最快的速度成长。。。 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让你受了大罪! “你杀人了!” 世家公子,地痞流氓比不过亡命徒。 常晚上两手握着刀柄对着抱膝哀号的打手眼睛划去,无声无息… ”常晚!” 苏清煜大叫,扑过去夺下了常晚手上的刀。。 “啊!”割瞎了眼睛的人满地打滚,一旁的打手看得胆战心惊。 “走!快走!这女人疯了!疯了!”秦天没想到会闹出人命,他大喊一声光着屁股跑出了四合院,碎蛋的打手凑过去,摸着鼻息大喜:“大哥还有气,我背着他,老二架着老三,不能让官府抓到咱们,否则咱们又要成了替死鬼!” 第八十五章 大事小事 “常姐姐…”这样的常晚他看了会心疼,钻心的疼。翻开橱柜里的长袍,遮挡住常晚冰冷的身躯, 他再次说:“常晚,别哭。我们回家!” 她还有家。。 苏清煜用常晚最在乎的家,唤回常晚眼中两分清明。。。 ”啊!啊!!!!!!” 声声苦痛,撕裂了屋子里剩余人的耳膜。。 苏清煜抹干眼泪,扶着她步步走出了房间, 慈溪巷…苏清煜回头,深深的将这幽暗的胡同看在眼里。。。 十五日后,有那么几件大事,也有那么几件小事。 大事是 一是十三坊之一的铭伶坊柴房着火,烧死一人,从死者身上的玉佩所见是京城四少之一的秦天秦少爷。 秦家大乱,三日后秦家女眷头绑白布跪在皇宫外,求皇上查办林大人办案不力。 二是林大人未罢免,秦宰相被摘了乌纱帽,秦家未再有任何异议。 小事是 一是林夫人与人通奸,巧得就在挨着铭伶坊的民宅里。。结果被放进猪笼淹死去。。。 二是街坊开赌的赌局,是一小乞丐赢了庄家,赚了百两白银。 三是王书同真拿到了苏清煜四十两白银,对苏清煜更是铁了心的崇拜。。 四是常晚长发梳起一根木簪子插着髻,坊间的说法为,未嫁姑娘将头发梳成髻子盘在头顶,为终生不嫁。 五是东街二层小楼被常家租下。。却空置了半年。。 粗糙的手指划过他精瘦的背脊, “常姐姐…”这样的常晚他看了会心疼,钻心的疼。苏清煜奔过去,一把打掉常晚手中的匕首,又在衣柜中找到一套干净的袍子披在她身上。 “常晚,别哭。我们回家!” 苏清煜不看被打成猪头的郝明旭,扶着她步步走出了四合院。 … 十五日后。 十三坊之一的铭伶坊柴房着火,烧死一人,从死者身上的玉佩所见是京城四少之一的秦天秦少爷。十三坊烟花巷查封。 同一时,秦宰相被罢免。 常晚从那日后将长发梳起,坊间的说法为,未嫁姑娘将头发梳成髻子盘在头顶,表终生不嫁。 粗糙的手指划过他精瘦的背脊,他一颤,转身将调皮的小手握在掌心。 别走。。。别走。 少女像是听到他开不了口的呼喊,一双白嫩藕臂环着他的脖子,脸也埋在他的胸膛。他的胸口涨涨的,整个身子都随着女子吹拂在颈间的呼吸急促颤抖。 他伸出长臂将她贴近,修长的手抚摸她光滑的背脊。 熟悉的香,满怀的软,让他想哭。 他伸手取下女人头上的木簪子,黑色的发丝如瀑布倾泻而下,盖在了她翘起的臀瓣,她也抖了,轻轻的在自己的耳边说声:不要。。。别这样。。。 他高她半头,其实却比她还羞。天旋地转,地转天旋他们倒向小小的木床。头上的纱帐还落了灰,震得身下的小床吱呀响。 红嫩嫩的两瓣唇微微露出的贝齿边缘,轻轻吐出:抱我。。。别离开我。。。 第八十六章 原是春梦 他撑起身,将女人白嫩的躯体放入眼帘,却唯独看不清这个女子的脸。他埋头吞下两瓣唇,双手袭上两浑圆。 舔着贝齿,刮着口腔,舌头与温润小舌纠缠。 大手握着,轻轻揉捏,掌心与柔软密不可分。 哈。。。哈。。哈。。。 他的肿胀急需宣泄,摩擦纠缠不能解了心中的火,反而燃得他四肢百骸酥麻,要散了架。 身下的女子扭着腰,修长的抬起环着自己的腰身。 他满身大汗,看着粉色的人已经两眼迷乱。他俯下身,细细嗅着,亲吻她的肚脐,长舌下延。。。 耳边传来喜乐的哭泣,他抬起漂亮的脸,心中兴奋,汗毛颤栗,的没入柔软。 又一阵天旋地转,他抖着背脊眯着丹凤眼,最终将身下的女人的脸看得分明。 瓜子小脸,红红唇瓣,小巧的鼻子,黑白分明的眼。 “小煜。。。” “啊!” 他煜颤抖着,心中那单纯的欲念中又多了一道心安,他大叫一声宣泄出阵阵粘白。。。 “小煜!还不起来!书院的门都要关了!” 下一秒,常晚手腕一烫,被被褥中的狼崽子拉近了一些。 “常晚?”狼崽子声音嘶哑,是到了变声期。 “去去去!叫家姐!越大越没规矩!”常晚伸出另一手覆在苏清煜的额上,滚烫,还摸了一手的汗。 “我刚才是在做梦?”苏清煜的眼睛突然睁大,薄薄的嘴唇微微张开,一副震惊的模样。 “小煜啊!你是不是发烧了?额头怎么那么烫人?还有你的手心。。。”说着常晚掰开捏着自己手腕的手,轻轻的将它放在自己的额头:“你试试我的额头,再试试你的。你要是高烧了,怎么去书院?会不会耽误你。。。” 话没说完,苏清煜甩开了手掌,裹着被子向后退去,俊美的脸埋在了薄被里。 “常姐姐,你出去先,下次进来要敲门,成吗?” 他张口,冷冷的闷闷的,让常晚有些气闷,出了房门前,口中还在叨念:“死孩子!养了你快五年,你现在给我生分!哼!快起床,灶房里我热好了粥,常宁都吃完了。”门合上了。 苏清煜从被窝里探出脑袋,脸上火辣辣的烧着。两腿间高耸的东西、被窝里湿答答的粘液都在告诉自己,他成年了,真正的成年了。 而成年第一炮,献给了一梦,梦里的人,是常晚。 他仰面躺着,一双丹凤眼经过了震惊后变成冷静。他盯着水蓝的帐子,嘴角一咧,笑了。 绕了自己三年的答案,这一梦也逼着自己承认了去。 他喜欢常晚。非常喜欢。 自从那次替常晚换衣服,第一次看到常晚身躯的那刻,他就将那一幕压在了心口的最深处。那时他十一岁,明白了男女有别。也是从那时他不仅想快快长大,长大意味着变为“男人”。 之后。。。苏清煜阴沉下脸,又想起秦天二字,牙齿又止不住的磨起来。 常晚出事后,陷入疯癫。 疯癫。 第八十七章 咫尺诱惑 苏清煜闭上眼,好半晌才将心中的苦闷散了去。 他起身,收拾了一床的凌乱,换下了湿答答的裤子,像做贼一样将印着白花的被单和裤子藏在床下,自己也忍不住又笑了。 “常晚,还好梦里的人是你,要不是你,我还会歉疚的。。。”就像他生来就该爱上她一样,苏清煜喃喃自语。 他取出枕头下的画册里面是两体纠缠的春宫图,这是王书同扔给自己的”宝贝”,瞧王大公子那得意摸样,看来已经尝了荤腥。。。 苏清煜摇摇头将它扔在书包里,散着头发就出了东房。 灶房里飘出清香,常晚今天熬了百合粥,她怕自己学得多,上肝火。。却不知梦中的欲火才最撩人。。。 “常姐姐,我头好晕呢,好像真是病了。。。。”苏清煜哼哼鼻子,俊美的小脸皱起来。 常晚转头瞧着歪在灶房门前的少年,眉头一皱,走过去伸手又靠在苏清煜的额头上:“病了?我就说,哎?我怎么觉得。。比清早起来那阵儿好多了。”常晚狐疑的瞟一眼睡眼朦胧可怜模样的苏清煜,只觉得他越大越像常宁,爱撒娇! “我难受。。。。”苏清煜垂着眼,长长的睫毛一颤,鼻子皱起来,声音更哑了。 他高长晚半个头,常晚仰着头,苏清煜低着头,常晚那瞬狐疑被他抓到,他眼帘一垂,将目光凝聚到那张粘着白米粒的朱唇上。。。 它半张开的模样。。比梦里更诱人。。。 眼与眼,鼻对鼻,其实只有咫尺。 苏清煜突然拉开常晚贴在自己额头上的手,脑袋向下一沉,饱满的额头直接贴上她的额头。 呼。。。呼呼。。。 他披散着头发,掩着他的表情,常晚看不清,只觉得额头一重,鼻尖一热,尽是苏清煜呼出的热气。 “常姐姐,这样试温度,比较快。。。我没骗你。。我热。。。”他没骗她,他真的浑身都热,特别是闻到熟悉的皂角香,看到她一张一合的红唇时,他刚觉醒的地方热热的。。。 怎么办。。他好像再凑近,他饿了,想吃她唇上的米粒。。。。 “嗯,好像真起热了。”常晚两手捏住苏清煜的腮帮,将他的大脑袋扯开,一本正经的说道:“苏清煜,你马上要去会试,不可以像个孩子一样撒娇,那样让人看起来不可靠!” “不要。。。我发烧了,我哪里也去不了。”他哪里也不想去,只想呆在她身边,给他抱一抱就好。。。。 “二哥,要不你今儿就别去书院,替我去看店好了?”常宁凑过来,伸出小胖手也跟着往苏清煜的额头放。 油腻的手袭来,苏清煜果断的向后退了两步,蹙着眉满心的愤慨看着少根筋的程咬金。 常小宁今年十三,头型换了,也穿起了裙子。花样年纪本该有人来提亲,可偏偏没人敢来。十三岁,常宁竖着不长横着长,成了见烧鸡走不动,糖豆傍身的丑姑娘。 第八十五章 誓言戏言 这人生不如意,十之,十分之十分就是常宁这不省心的小妮子!苏清煜成年下体还在憋屈,心口还有不能说出的爱意,两件事让小伙儿心中不爽利,偏偏常宁要点炮! “常小宁!你什么时候才能嫁出去?胖不怕,很多男人喜欢能干活能生崽的女人,可你不能成天和烧鸡泡在一起。。” “苏清煜!你什么时候不那么烦,读了书眼界就高了?你还不是我姐的跟屁虫,爱撒娇!” 常晚左瞧右瞧,呵呵笑着,转身拉着苏清煜的大手和常小宁的胖手折在一起:“别闹了,都多大了,一个要会考,一个该嫁人,等你们都走了,这三间土房就剩下我一个束发不嫁的老姑娘,最后是谁可怜啊?” 一句打趣话,让吵闹的二人乖乖没了声音。四只眼睛刷刷刷的转过来,紧张的瞧着常晚,生怕常晚又像以往那样发了疯。 “瞧你们紧张的,快来吃粥吧,粥凉了,不好吃。”常晚上捏着两人的鼻子,一脸宠溺。 “常晚,我陪你,就算以后当了状元,我去哪里我带你去哪里。”苏清煜红着鼻头,修长的小手指勾着常晚的。他漂亮的丹凤眼盯着常晚的脸,眼里有碧海蓝天海枯石烂乱七八糟的情绪看得常晚有些愣。 “姐,我,我,就算日后我嫁人了,也会天天回娘家来,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人儿!”常宁气鼓的腮帮,瞪一眼先自己表忠心的二哥,不服气的哼哼两声:“还有,跟二哥出去可不好,他心肠又狠又硬,哪天娶了媳妇儿,根本不会护着你!” 咯吱咯吱,苏清煜眸光一变,阴冷冷的刮着常小宁的胖脸:“常小宁儿!你是皮痒了?你嫁出去还能想着回来?我又狠又硬?那还不是被你气得?” 常晚的手指还被牵在苏清煜手中,她提起来将指头松开,却惹来狼崽子的不满又一瞪。 得,苏清煜犯脾气,连着自己也被他威胁了! “你们的心意,我都知道。那件事都过去了,我可活得好好的。你们啊,该远走高飞的远走高飞,该欢快嫁人的欢快嫁人,你们有理想有依靠我就放心啦。等你们走了额也能清闲清闲,多快乐。” 苏清煜执拗的提起常晚的手指头认真的说道:“我之前和你拉过勾的,你不嫁我不娶。现在你束发不嫁,我也不会娶媳妇儿,所以以后我去哪里,一定带着你。” 常晚瞪大了眸子,突然想起之前拉钩上吊的戏言。他真的记下了?还真当真了?这可怎么行?! “说啥呢!你可是常家的男孩,以后指望你开枝散叶,你才十四,说什么不娶媳妇儿的事!那不算!听到没?!” 苏清煜胸像被压了大石头,他被努努嘴,瞪大了眼角,最终将句句反驳压在了喉咙。手指头也放开了。 他的誓言,她当戏言,只怪她只将自己当孩子,当弟弟,却不是男人。 没关系,他和她有很多时间,他会一点一点的让她明白,让她看到,让她喜欢上自己。。。对,慢慢的,不能操之过急。 第八十九章 束发妖孽 常晚不知苏清煜的翻江倒海,只是觉得苏清煜时而沉稳时而依赖的性子飘忽不定,难以琢磨。不似常宁,一眼就知道她心底盘算着啥。 临别前,苏清煜缠着常晚给他束发,胡闹得又像个孩子。他喜欢茶香,总说自己身上有洗不去的乞丐味儿,所以打小喜欢靠着自己,说是能染着她身上的香味。。。 她手上是老茧,总怕将他那如绢的黑发弄得毛躁,束发前她会在手心中点上自酿的茶花油,为狼崽子盘上黑发,带上发冠。。 今天不知怎么了,狼崽子眯着眼睛望着镜子,勾着嘴角一脸沉浸。。。 “常姐姐,你披散头发的时候最好看!” 她望着镜子中鞠起自己发稍的少年郎,噗嗤笑了:“我皮头散发好看个啥,你这小嘴就会哄人开怀。。。” “真的,在我心里, 你就是常大美人儿。。。” 哪个女人不爱夸赞?就是是已经对婚姻没有希望的自己。。。 他向后仰起脸,头顶在自己身前,一双大眼睛认真极了,他又轻轻哼了一声:“真的,不骗你。。。” 看着玉冠少年郎,她竟然有一瞬呆愣。。。 常晚坐在梳妆镜前,回想盘起苏清煜长发,镜子中映出的惊为天人的脸。现在的狼崽子,已经不能用漂亮来形容,配上的词汇只能用妖孽!白皙的脸,发色和眉色漆黑,细长丹凤眼,鼻梁高挺,薄唇微紫。他会时不时的挑眉瞟一眼她,有时又被他那双眼睛紧紧地盯着。被漂亮的人那么瞧着,她也会脸红。 妖孽啊!男身女相,不走正道绝对是个妖孽! 常晚再瞧着镜子中的自己,除了眼睛大了些,其余一点也没变,清清淡淡,不施粉黛。 她快速的盘起了长发,用木簪子一插。了事儿。 今年开始,她尽量不让常宁陪自己再去茶铺店。 十三岁,是该嫁人了,更不能跟着自己抛投露脸。 常晚的茶铺二层,已开了三年。 原本这茶铺想开给女子的,当年那事,再加上林夫人被发现与男人私通,之前与之交好的夫人们换了一幅嘴脸,连着自己摊子也不来了。 常晚站在柜面整理着压制好的茶饼。 她的茶铺外铺开一张长桌还是卖着散茶,茶铺内靠墙放着六张小方桌,方桌下摆着两张墨绿蒲团。 每个茶桌旁置一小火炉,火炉上架着一小锅。 小煜说,茶馆京城几十家,卖的是名贵茶,却忘了喝茶的乐趣。乐趣不仅在于品,还在于烹。 这个烹字,让她冒出让客人自己烹茶的想法,小煜更是举手赞成。 既让常家茶馆有特色又能省下茶的成本。 他们进了茶饼,总比那些冲泡的毛尖要节省,并且客人烹茶省去了人力,她只要应付门外散客就好。 常晚利落的将茶具小柜子摆放好,看着门外逐渐热闹的街巷。 再过一个时辰,她的小铺就会客满。楼上还有一层是被隔出两间雅间。每间各放巨树根部的茶座,靠墙放圈椅,小桌、还有书画案台。一间雅间儿能容六人。 第九十章 茶馆兴隆 一间雅间儿能容六人。房间东西两面墙上各挂两画轴,一墙写——品茶者,大雅。另一强写着,烹茶者,大智。 书写的人都是茶客,她不懂茶道精髓,却按照小煜的方法抓住了客人们的心思。 用苏清煜的话说,那些不得志的秀才喜欢唧唧歪歪的论道,那就放在一楼。 一楼对着门,又区别于门外目不识丁的解渴的散客,他们会觉得高人一等,又能显摆自己烹茶的儒雅。 那些肚子里有些墨水的文人就排在二楼,要神秘又要让旁人称道,能上了二楼的客人要在圈子里校友名气,消息一放出,定会很多人来定房。 苏清煜还写下了文人圈子里的人名儿,让常晚记下。不仅如此,还要留下他们到此一游的痕迹,能提高常家茶铺的知名度。 到此一游?雅间当然要有案台四宝,喝茶的情景到了,一定会由感而发书写几句!当然笔墨上墙!却不能谁都能挂! 上墙的规则是,今日写得要比前者好!怎么个“好”,不用旁人去评,那些人自是心中有数。 他们比较心一起,会比着前者挂在墙上的字。 有自信换下了,却又惦记后来者会不会将自己替代下来…所以,他们一定还会再来! 这就是“文人”,要抓住他们自视清高的性子,钱不愁没得赚! 这真应了小煜的话,每每雅间被争相定下,而且都是手头丰腴小又名气的文人墨客。 而被他们换下的字都让常晚收了起来,转手卖给几条街外的字画店! 不多不多,雅间每定下要花三百文,不算茶水。换下的字画,古玩商排队等着收! 常晚看着手中的本子,手中的记事簿已经排到了三天后,那上面歪歪扭扭的字体是自己的,也多亏了小煜上学,她和常宁也有了识字的本领。小妖孽,小滑头…这半个烧饼换个机灵鬼,也值得! “常美儿!来碗核桃杂粮粥!” “来喽!” 常晚乐呵呵,端着温润的粥踱出门,放在了店外的长桌上。她手一展,手面儿上覆盖一层薄帕子:“五个铜板儿,今儿给你多加了核桃,喝完将碗落在老地方。” 吃粥的人也不奇怪,从袖口掏出五个铜板方在白帕子上,接过碗吹着粥瞧着转身离去的女孩低声说:“可惜了一个好姑娘!” 常晚脚步利落好似没听到,乐呵呵的进了房擦拭着小桌。 这个月进了五两银子,给郭子家送一两,给郝夫子送一两。还剩下三两,一两进货,一两存着小宁嫁妆,一两存着给小煜考学取媳妇儿。 有钱的赚,有饭吃的日子是五年前不敢想的,还好自己还活着,没有变成疯婆子。 那半年,真是难为了她家的狼崽子和娇小姐。 只是,半年后她清醒了,也落下了不能被男人碰的毛病。 当然,苏清煜除外,因为他是自己的亲人,弟弟。 “常姐姐,又要麻烦你了…”窗台木板上冒出一顶粘着菜叶的脑袋, 一双脏兮兮的小手扒在窗台。 第九十一章 绵延噩梦 常晚小嘴一撅,探头看着窗台木板下的孩子: “我一早就等你,今天怎么现在才来。” “是二妞病了。我照顾了一夜凌晨才睡去。”稚嫩的童音回道。 说罢,一个七八岁的小乞儿举起一口空锅递给常晚:“你莫担心,小煜哥给的银子还够,要是真不成我再带二妞去医馆。” “若是钱不够,你开口,有病一定要治。钱收好,莫让别人抢去了。”常晚蹙着眉头,一脸担忧,又翻着钱袋,递给小乞丐三十个铜板:“拿着吧,去买点好吃的,别像你笑煜哥哥一样只长大脑袋!” “我不要,常姐姐,我真有钱。”小乞丐眼睛红红的,向后退了一步,不敢碰常晚干净的手。只是将一口锅子递过去。 常晚一声叹,将手上的铜板又收回来。她接过小锅,舀出清水将小锅刷洗干净,又从店中的粥锅里撑出百合白米粥倒入小锅中。 不要钱的乞丐没有,要有就是苏清煜交代了他们。 “三宝的腿好些了么?”递过小锅,常晚趴在窗台看着又黑又瘦的小乞丐。 “谢谢菩萨常姐姐!”小乞丐抬着袖子使劲儿擦了眼泪,看向常晚的眼睛里是欲言又止期盼。 呵呵,这眼神,常晚明白。 当初苏清煜赖在小院中,就是这副模样。 “常姐姐,我走了,他们还在饿着肚子…” “嘿,这孩子,跑得还真快!”常晚拖着腮,远远望着端着小锅跑走的孩子。 五年前,狼崽子也像他那么大,只是脸皮更厚,更无赖,所以成功的成了她的家弟! 跑走的孩子叫狗蛋儿,是出了事儿没多久,苏清煜领回来的。 出事之后是什么情景?现在回想起来就是一场绵延的噩梦。 那时她只记得常宁,只记得三间房。 那是不能回忆的疯癫—————— 她在院子里坐着,天上飘了雨。 常晚看着手掌中滴答的雨水,两眼惊恐的尖声大叫。 苏清煜想凑近,却又不敢,因为前几次只要自己碰着她,常晚就会拼命的抓挠被碰触的皮肤,挠红了挠烂了不觉疼。 苏清煜急的跳脚,他接着常宁递过来的绳索紧紧拽着,看着那一头系在常晚腰部,扯着常晚不会对着小院的墙乱撞,撞得头破血流。 天阴沉的落了雨,他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常宁亦是。 常晚疯了。他们的家姐,撑着这个家的人疯了! 那日回到家后常晚开始昏睡,是苏清煜和常宁用热毛巾一点点的擦净常晚身上的血迹。两人还没喘口气,还没穿好常晚的衬衣,常晚突然醒了,一张眼看到的自己。 白花花的胸脯,大腿上有热水擦不去的紫痕和指印。 常晚突然大叫,疯狂的开始拍打抓挠自己身上的痕迹。 常宁顿时吓傻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打翻了身后一盆脏污的水。 哗啦啦啦… 黑红的脏水和难闻的血味充斥了南屋。 第九十二章 疯子常晚 如您已到此章节,请移步到“/”最新章节,也可在百度直接搜索“ ”或者“”,敬请记住我们新的网址 http://。 如您已到此章节,请移步到“/”最新章节,也可在百度直接搜索“ ”或者“”,敬请记住我们新的网址 http://。 如您已到此章节,请移步到“/”最新章节,也可在百度直接搜索“ ”或者“”,敬请记住我们新的网址 http://。 如您已到此章节,请移步到“/”最新章节,也可在百度直接搜索“ ”或者“”,敬请记住我们新的网址 http://。 第九十三章 烈茶烈女 常宁摊坐在屋门口,一手捏着苏清煜的裤脚,小手指着小院中前后摇晃的女人。 而苏清煜白着小脸,两个眼睛惊惧的看着雪白的常晚。 跳河? 这就是她想起苦痛的结果?不要!常晚不能不知不觉就没了生息! 苏清煜的声音从胸口震荡而出,绷得紧紧。 常晚安静了伸出两臂对着左右局促的常宁,模样像个孩子,她听到了苏清煜的声音,突然笑的开怀: 苏清煜不忍再看转身奔入灶房… 水热了,木桶烫了,升腾的云雾糊了苏清煜的眼,脸上的水珠,是擦不干的泪。 那时他还不明白,这撕心裂肺的疼,叫做喜欢… 从那日起,常晚事儿是懵懂的五六岁孩子,时而是狂躁自残的疯子。整整半年,常晚腰间总会拴着棉布长绳,长绳两米长,拴在小院正中间的石桌下,方便她在小院里活动又不会冲到四面的墙上。看着常晚的人不是苏清煜,是常宁。 之后苏清煜坚持在东城城墙边上摆着茶摊,茶未变,只是在茶摊前扬着番,番上大字写着“烈茶”二字。 古来有烈酒,辛辣入喉,非大丈夫莫饮烈酒。 古来有香茶,温润入胃,非大贤德莫品香茶。 茶性温。 苏清煜偏偏抹去了茶的温柔性,烈字当前,他用无声胜有声的表达,撑起常晚刚烈的性子。 秦家霸气无人敢拦,无人敢说,常晚受了欺负,还要遭到街巷谣传的骂文! 烈茶二字封悠悠众口,止闲言碎语,骂那些五十笑百的冷漠街坊,骂那些只会勾心斗角不问民生所向的瞎眼官僚! 白色的番,黑色的字,明晃晃的飘荡在东城边。也明明白白的告诉众人,贞节烈女不是立在街头巷尾的石碑,不是圣贤书中的教条,更不是市井妇人的唾沫星子。那是常晚用银锭子砸出来的,是常晚用刀子捅出来的! 东墙边的铺子一直摆着,东城门的军爷没敢再来要茶。 在他们的地界,出了人命才敢上前阻拦秦天,非好汉,喝烈茶? 他们不配!! 苏清煜就冷冷的站在炉火旁,不苟言笑的看着不远处的集市,而那些小贩心虚的将脸别到一旁。 街角胡同坐着的那些无聊妇人,在被苏清煜泼了热茶后,再也没传出任何风言风语。 一日两日三日,茶铺没卖出一碗茶水。四日五日六日,来的是书院的王院长,他一坐,摆明了态度,惊得街坊又热议了几日。 “清煜啊,你姐姐的事实在可惜,你也莫要太伤心,万事学业为重!学业为重!” 苏清煜盛了茶,恭敬的放在王院长眼前,一双精致黑眸扫过王院长一身华贵的装扮,不像瞧人,像是来下圣旨,心中已明了王院长打得什么算盘。 第九十四章 主动示弱 “王院长,小煜不才,家姐出事,我也无心学业,您应该也听说了家姐的状态,小妹又小,家中不能没人照应。还请王院长体谅,那王家书童的三年约定,我是有心无力。” 世上没有人会无私的帮助自己,除了家人。 他苏清煜的家人是常晚常宁,不是眼前这人,更不是他背后的王家。 人贵有自知之明,他是无名小童,纵有非凡天分,也是没有烙下铁掌的野马,没有必要不会想着为自己的出头。再说王院长没有书生气,只有铜板臭,不会因自己那点才华怜惜! 就像常晚所说,有买有卖,有借有还。王家让他出面,是有事让自己做,还要让自己心甘情愿的做。 若是普通孩子,估计早就跪在地上感谢书院说了句公道话,替姐姐正名。 苏清煜低着头,看着桌子下王院长快速打着地面的脚,听着耳边的殷切关怀,他不禁心中暗嘲:这王院长是沉不住气的。 他应该没料到自己会突然放弃学业。 哼! 苏清煜睫毛垂下,挡住眼底的窜出的魍魉鬼魅,隐去隐去。 “你这孩子,说什么话呢,你可是难得一见的苗子,又将王少爷看管得服帖,让书院省心不说,也让王大人放心不是。你不上学,在这里卖着茶,能挣得多少银两?你姐姐得了那病可不清,怎么的也要医治。你不能只图眼前温饱,要明白你机遇正好,有王书同在,你就能早日飞黄腾达。” 让他攀附王书同? 呵呵。 苏清煜垂下肩膀,重重的坐在板凳上,两只小手掩着脸,下一瞬就抖动着身子呜呜哭泣起来:“谢谢王院长还记得清煜,常姐姐那模样,我真不知如何了。以前是姐姐撑着摊子,如今天要塌了,我只能先养活好姐姐妹妹。读书我很喜欢,可书不能养人。。我…我 …” 指缝见,苏清煜看到王院长嘴角的胡子扬起,那是他拼命压抑的笑意。 给对手最想看到的情景,给敌人最想要的结果,叫示弱。 示弱有两种,一种是被威逼利诱,没了后招只有绝路,那叫被迫示弱。 还有一种叫做,主动示弱,为了隐藏与蛰伏。 对手笑了,也说明自己的示弱,对手信了。 “你担心什么,有咱们清风书院在,你还怕没有学上?这样,这里是十两银子,你先拿回去给你姐姐治病,七日后你回来上学。”几颗碎银放在桌子上,亮闪闪的让周遭围拢的人好不羡慕。 十两银子,足够七八口的一家生活一年。前提是这七八口人只图的温饱而已。 “王院长,清风书院对我已经够好了,这十两银子,清煜受不起,七日我姐姐的病好不了,大夫说,那是心病,还要用药材吊着命。”苏清煜伸手将银子一推,抹着眼泪,视线在银子上划了一眼,最后对着王院长深深一作揖。 “我姐姐的病太重,真抽不得身和世间,特别是这头一年。”笑话,十两碎银打发要饭的?王院长来找他,他心里清楚,下面的事儿只能自己出面,且事关王书同。 “。。。药材吊着?要照顾一年?”王院长的八字胡向下一崩,有些端不住。 第九十四章 讹钱妖精 “路口的郎中能信吗?都是骗钱胡扯的!”王院长一拍桌子义正词严:“那些江湖郎中早该拨了皮吊在城门口去!” 苏清煜歪着脑袋故作懵懂的点点脑袋,将王院长的气性儿也摸了七分。 王家的家仆是匪类。 就算现在他们又是京官,又是院长,却难掩只言片语中透露出的蛮横劲儿。 “可是,郎中都如此说了,医馆中的大夫不更会开名贵药材耗费银子?”苏清煜撇撇嘴,无助的又掉了眼泪。 “额…”提到银子,王院长才收住了嘴,探究的扫着苏清煜的小脸,突然想起王大人那日选书童时对自己说的话。 可瞧了半天,眼前的小人精儿哭的实在,眼泪哗啦的流不完,如果真是假可怜真讹钱,那他不是人精,是化了人形的妖精! “医馆毕竟是记录在咱们大同医部名下的,多少是有保证。这样,我这里还有二十两,你先拿着去医馆中寻寻病情,过两日我再过来。”王院长站起身,两手掸掸袍子上的褶皱,根本不给苏清煜推拒的机会,摆摆手便走了。 三十两? 苏清煜眯着眼睛,将银子放在荷包中。看着王院长上了不远处的骄子,他立刻弓起背脊一作揖,表恭敬。 黑色的布鞋闯入眼帘,他的鞋是常姐姐给他纳的,边上各绣着一棵麦芒,她说这种绣法只有她,她希望自己学有所成,就像麦芒一样实用又金光灿灿,“穗穗”岁岁平安。 常晚,你希望我走康庄大道,步履平地。如今,只能另辟蹊径。 鞋子脏了,尘土覆在了麦芒之上,但是有一天尘埃落定后,麦苗会快速窜起,如你所望,闪闪发光。 苏清煜推着小车,站在常家门前,听着小院里疯癫的笑声,闭上眼。 “小宁,我回来了。将常姐姐栓好,替我开门。。” 门开了,露出常小宁蓬头垢面的小脸:“二哥,你回来了,姐今天没吃东西,我喂她她就吐口水。。。以前她不是这样的。” “辛苦小妹了,我买了烧鸡,你先洗洗手吃吧,给常姐姐留一个鸡腿。。。” 常小宁肚子咕噜叫唤,拖着疲惫的小身板儿进了屋。 苏清煜看着小院中一会儿数着手指头,一会儿拔头发的少女,扔下了车,跑到她身边,站定。 “常姐姐,今天我赚了三十两银子呢,是不是很厉害?”苏清煜轻轻说,生怕吓“醒”了常晚,又让她发了狂。 “咕咕咕,咕咕咕,郭子哥抓的鹩哥就这么叫的,咕咕咕。。。” ”常姐姐,瞧,这个送你玩,我记得你最喜欢它,要是数落清楚了,我给你麦芽糖吃。。。。” 满满一荷包的铜钱放在常晚手心,常晚抬起脑袋看着苏清煜,皱皱鼻子说:“这不是我的,我家虽穷却不能随意拿别人的东西,拿走,拿走!” 她的手向后一躲,荷包中的铜钱散落一地,哗啦作响。 “不喜欢吗?常晚,你不是最喜欢数铜板吗?这些都是常小宁和你绣荷包赚来的钱,你忘了?”苏清煜一叹气,慢慢地蹲在常晚身边,一颗颗的将她裙子上的钱捡起。 “我赚的?那么多?”常晚抬起头,看着眼前漂亮的娃娃,眼弯成月牙牙,咯咯笑出声音来:“那么多钱,快给我!快给我!”她兜着罗裙,看着苏清煜一颗颗扔在裙摆中的圆圈。 第九十六章 当作常飞 南屋的烛台边,常晚趴在方桌上,十个铜板为一摞,整整齐齐的摆了十份。 “一,二,三,四…不对不对,一二三。”她皱起眉头嘟着红唇哼哼两声:“不算了,反正很多钱。” 她刚想收回指头,却被苏清煜的小手抓住。 木然的,常晚浑身抖动,呼吸急促起来,黑白眼睛里有措手不及的惊骇。 苏清煜眼神一黯,转瞬间又笑得灿烂,他的小手还是狠狠地抓着常晚的手指头,不管她如何扭就是不放开:“姐姐,我是小飞,你忘记了,我是常飞,你弟弟…。” 常宁张大了嘴巴,一脸呆呆。 常晚现在又不认识苏清煜,狼崽子心里已经疼得要死,却又不忍她再记忆起认识自己之后的事。因为只要再回忆深了,常晚又要疯狂的抓挠自己,或者用头对着硬物狂磕乱撞。他怕,却又不甘心自己被归为常晚排斥的一类人。 常晚停住动作,慌乱转动的眼睛盯着苏清煜的脸庞半晌。。。 “小飞?可是你不是走丢了吗?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果然,她还记得常飞的名字,一点也不记得之后的自己! “姐,你忘了?我走丢后的几个月,被爹娘找回来了,你瞧,一定是你没有好好吃肉,脑袋都空了。来吃口米饭,吃口鸡腿。” 苏清煜哑了声音,眼泪在眼眶转着,手中的汤匙里是蛋花汤,他吹得温了,才送到常晚唇边。 “姐姐,啊,张嘴!” 常晚眼神迷茫,呆愣的盯着苏清煜的脸庞,总觉得不对,可又确实想不起,她脑仁一疼,干脆直接张开嘴巴吞下了苏清煜递来的汤匙。 “姐…。”坐在一旁的常宁放手中鸡爪子,也一脸疑惑的看着苏清煜又看了常晚。 苏清煜散下头发,遮去了他大半张脸,唯一能从他颤抖的肩膀猜得出他的伤心,而常晚吞着瓷勺,大眼睛瞪着二哥。。。 这么多天了,二哥憋屈得不行,每日站在自己身后,想帮忙扶一扶姐姐,都被常晚惊惧的推却。 “二哥,反正都是姐姐的弟弟,无论你叫什么,只要我姐不怕你接触就行!”常宁凑到苏清煜的耳边,悄声安慰。 “叮!” 苏清煜手中的勺子轻轻的磕碰在瓷碗边缘发出轻响。他握着勺柄的手指紧的泛清,好半晌,他才回一句:“是啊,姐姐能好好吃饭,不再排斥我,就行…。” 只要她好好的,他不会在乎心中那一抹失落。 “弟弟!”常小宁突然意识到什么,红扑扑苹果脸上冒出惊奇的光,她轻轻嗓子,撅起油光四溢的小嘴故意又喊一声:“常飞弟弟!” “……”苏清煜转过身,阴恻恻的对着胖乎乎的常小宁回道:“别放肆!小心断你粮食!” 还想占便宜的常宁缩了肩膀,连忙低下头啃着剩下的半只鸡爪死命漱着咸味儿,更不敢再看苏清煜怒气横生的眼睛。 “小飞,你二姐叫唤你而已,你为何生气了?”常晚托着腮,看着眼前漂亮的男孩,伸出手放在他的头顶,习惯性的揉着,就像她以往对苏清煜的宠溺。 九十七章 重要的人 苏清煜手中的碗,咣当打翻在桌上,白米饭盖在桌上落成小山。他就那么呆愣的瞧着烛光里伸手揉弄自己头发的少女,她嘴角责备,可眼睛却是温。 苏清煜心中的悲又化作泪珠子,哒哒哒的砸在桌子上:他想念常晚的小动作,想念她揉弄自己头发的习惯,他以为她再也不会如此…。 常晚听到响声被吓到了,想抽回手去,谁知让一双小手抓住了手腕,自己的掌心贴着孩子的头顶无法扯开。 “别…别撒手,姐姐…你再放一会儿。。。” “你怎么了?还哭了?我要说你,那么一大碗的饭,好好的全倒在桌子上,好浪费的。。还是白米,咱们家也只有过节能吃上这么好的米饭…”常晚的手轻轻的拍着苏清煜大大的脑袋,看苏清煜还掉泪珠子,声音又软了:“小飞乖,别闹别扭…” 苏清煜撒了手,常晚的手心也离开了。 他的头顶没了温暖,连心也凉飕飕的。 “姐,这白米饭,我们天天吃,烧鸡也是…。你忘记了,我们家开了茶铺,等你身体好了,咱们就开张!”他低着头用袖子擦干眼角的泪水,手脚利落的将桌上的米拨回碗里,又从小锅中盛另一碗新米推给常晚。自己吃起久米。 没吃两口,苏清煜手背一热,他再抬头,就看见常晚微微笑着将他手中的碗筷接过,将自己那碗新米饭塞在苏清煜手中。 “小飞,吃这碗,你要长身体的…”她忘了什么,却没忘记疼爱弟妹的习惯。 “呜呜呜…” 常晚…苏清煜咬着唇瓣,吞下眼泪,吞下满肚子悲伤,吞下那常晚二字,半天喃喃两字“姐姐。。” “二哥,你怎么哭哭啼啼的,像个女孩子,小心姐姐看了又想起啥不开心的。”常宁一直是个旁观者,对苏清煜浓厚的姐弟情深早已见怪不怪,她看不出常晚一个动作一碗米饭有啥?能让苏清煜欲哭不哭扭着一张脸,她只管常晚不再突然发狂闹腾就好。 久病床前无孝子,更何况还在贪玩年纪从小被宠着的常宁? “我知道…”苏清煜理了理思绪,没在推搡手中的白米饭,他望着吃了满脸米花的少女,丹凤眼中的黑浓重化不开。 他是乞丐,从不嫌米好米差,冷饭剩饭,有时候还有泔水。。。只要填饱肚子就好。 自己也和常晚一样,开始变得要将最好的东西,留给最重要的人。 最重要的人… “唉?你刚才说茶铺?我怎么不记得?我是不是得了很重的病,所以都忘了,现在是个废人?”吃着吃着,常晚突然问:“我们家可以开茶馆?在哪里开?租子多少?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 苏清煜放下碗筷,看一眼常宁,常宁乐呵呵的配合回道:“姐,这你就别管了,你生病前确实赚了一笔银子,当时还到处看门面。二哥现在替书院抄字帖数目,也有进项。五日前二哥将东街一处二层小楼盘下来了,钱你真不用担心!” 其实解释什么都是徒劳,因为他们不知那一会儿,常晚又疯疯癫癫,或又如三岁孩童! 第九十七章 京城丐帮 常晚眼睛放光,拧着眉头望着苏清煜。 “盘下?多少钱?” “八十两!”苏清煜对上常晚的眼睛,说得清晰。无论常晚是什么模样,他都不想糊弄她,因为他知道,开茶馆是常晚的梦想。 “八…。八…八十两?”这次轮到常晚上摔了碗筷,嘴巴大张着如鸡蛋大小。 “八十两,不过今天我赚了很多,不怕的。”苏清煜眼睛亮晶晶,伸手用袖子替常晚抹去脸上喷洒的米粒。今天书院送来的钱,不少。 “我们家有那么多钱?” “有…” 其中五十两是砸秦天的银元宝,剩下的三十两是他在坊间开赌时赢来的。 他用借王书同的二十两,赢来了五十两。除去给王书同的二十两利息,还有三十两。 他堵,秦天不会得手。 之后秦天死了,所以他苏清煜赢了。 代他下注的是一个小乞丐,有七岁了。名为大毛。 京城,有官有民,有乞丐有流氓,有文人有武人。场面上官府,场面下有江湖。乞丐是民,理应官府管,可丐帮是帮派,又属江湖范畴。 京城的丐帮有两种,一种是看人脸色行乞贩卖消息的乞丐,图口饭,懒散却安分,他们姓都为苏,属坐地乞丐。另一种是以偷盗、替死的,活得算是逍遥,他们姓白,属于投胎乞丐。投胎乞丐,图的是有命好好活,早死早超生。凡是入了后者帮派的,丐帮将孩子养活到五岁,吃饱穿暖,有病看病。五岁后开始偷盗,会抽成给大乞丐这是赚钱方法之一。赚钱方法之二就是替死,是为那些犯了法的有钱人抵命,赚的是大钱,钱落到丐帮上层,抽一部分给孩子们原来的家人。 这个世道,有常晚这样好心收养乞儿的善人,也有狠心将孩子托给白帮的爹娘,被白帮带走一个孩子,每年能得四十文,如果孩子被拿去抵了命,这家父母能得一两纹银… 孩子年纪越小,入了白帮越忠诚,就如那些老乞丐灌输的思想一样:你们的父母卖了你们,是白帮救了你们养大你们,你们的命就是丐帮的。 而为苏清煜下注的孩子,姓白,入了白帮一年,学了偷技,却半是半调子。下注那一天,正是常晚去慈溪胡同的头一天。 苏清煜已经在下注的赌坊周围打探清楚,短短七八日,桌面上的赌注已经压到五十两。他窝在巷口里,看着对面的死巷中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小乞丐。 “救救俺的妹妹!她那么小!俺求求你白生伯伯!” 名叫白生的人穿着补丁衣服,脸面和手却干净的很:“照帮规,孩子我一定救,可她有心疾,需要富贵药材吊着保命,咱们帮派可没拖不起!你爹一年前将你托给白帮顺便也将这小妮子托过来,是白帮继续养着她才能活过两岁,我看还是让她早死早超生罢了!” “白生伯伯,俺求你!您问问最近要不要七岁孩子的命,我去抵,抵命的钱给俺妹妹治病!我去抵命!” 苏清煜抬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傻小子。 第九十九章 医馆碰面 呵呵,一看这小子还没摸清丐帮是个什么地方,在丐帮将伦理情义?傻到了姥姥家 果然,白生眉头皱起,换了另一嘴脸:“白大毛,你给我记清楚,想抵命不用你提,该让你去抵我们自有安排!你还在这里挑三拣四?!去你妈的!有这功夫去那边和其他人练习指力!没有偷成银子拖累旁人!至于你妹妹该去该留由不得你!” 名唤白生的男人三十于岁,从他干净的面容和呵斥的语气都能猜出他在白帮颇有地位。那个男孩弓起背脊将两岁的小女娃护在怀里,像是想用肩膀为她遮去冰冷的人情。 白生走出死巷,闲散的像富贵公子,他摇摇摆摆对着包子铺扔了三个铜板,抓起一个肉包继续向前行去。 “妹妹…哥哥没用,到哪里都护不住你…呜呜呜…都护不住!”大毛靠在墙角,将脸埋在小妹的身上哇哇大哭。。。 “哭什么哭!生爷说得没错,生死由命,是这毛丫头命薄,早死早超生,你硬拦着她投生才是造孽!有那时间还不想想自己好好活!”一个老乞丐将啃得干净的鸡骨头对着墙角的男孩儿砸过去哈哈大笑:“小子!还不去学手艺!日后你能活到我这岁数才叫潇洒,就算明日让我去抵哪户员外的命,我也情愿!总比那些坐地乞丐饿死病死的强!” 大毛摇摇头,撇着嘴角又想开口求眼前的老乞救救妹子,最后还是生生憋了回去。 苏清煜看着眼前上演的一幕笑了,他坐在对街的巷口,眯着凤眼对着刚刚抬起头的小乞丐招招手。 小乞丐显然是看到了自己,连忙低了头。没多久,死巷里又一声哀号,其他人见怪不怪,小乞丐抱起妹妹飞奔出来,口中大喊着:“妹妹,哥哥带去你医馆瞧病,你撑住!” 那丫头是心疾,这会儿正在狼崽子的怀里大张着嘴巴憋不过气。 苏清煜将身子没入巷子阴暗处,嘴角笑弯弯的看着那小子冲进来。 “正德医馆后巷见。”苏清煜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小乞丐顿了下,他回眸深深看了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苏清煜,又提起脚步跑出街道。 苏清煜摸摸腰间的铜板和碎银子,大摇大摆的晃了过去。 钱,真是好东西。。。 正德医馆后巷,求医不得的小乞丐满脸泪花的瘫坐在墙角,捧着妹子的软身子喃喃叨念。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别让二丫再受苦,别让二丫在受苦。” 祈生,求死,对没抹杀亲情的孩童来说太难,所以这小叫花让菩萨保佑什么都不知晓。是保佑小丫头活着还是保佑她早死早超生? “哧哧!”苏清煜的轻笑从牙缝冒出来,他十一岁,个子比小乞丐高一头,他站着,小乞丐坐着,又让他的身子显得更加高跷。 “你在白帮活不长!”苏清煜勾着嘴角,丹凤眼一挑,像是地府中的阎王直接断了眼前小童的命数。 “呜呜呜…我就这一个妹妹,没了她我在这个世上没意思!”小乞丐不甘示弱,抬起丑丑的小黄脸哇啦哇啦说的回着。 第一百章 白帮规矩 一阵风吹入巷子,有些阴冷。 “你在白帮活不长!” 苏清煜勾着嘴角,丹凤眼角一挑,声声笃定。像是地府中的阎王直接断了眼前小乞丐的命数。 “呜呜呜…我就这一个妹妹,没了她我在这个世上没意思!”小乞丐不甘示弱,抬起丑丑的小黄脸哇啦哇啦说的回着。 “呵呵呵”苏清煜出了声儿,可笑不及眼底。“当乞丐,你不够格儿,按你这心软的情境儿,日后你只能挨欺负,你还想死?你入了白帮,这辈子想死都难,只能呆在白帮为白帮做事儿。” 苏清煜蹲下身子,漂亮的眼直愣愣的对着小乞丐的,看得小乞丐心里发毛。可他说的都是真,戳着小乞丐的脊梁骨抽抽疼,令小乞丐的眼睛却没办法躲开。 “你是谁!你凭啥这么说?我妹妹有个三长两短,我也撞这硬墙,怎么个死是我说的算,白帮也奈何不了我!” “呼啦啦啦。。”苏清煜手中一把铜钱洒在小乞丐脚边,硬生生打断了小乞丐寻死觅活的言语。 苏清煜用手指头拨弄地上的铜板,叮当下他的声音有些热络,他微微笑,春风和煦的提醒:“白帮的手段你没听带过你的老乞教导过?” 小乞丐耳朵嗡嗡作响,看着满地的铜板直了眼,耳边苏清煜的话又灌入耳朵。 他怎么能知道那么多?白帮的规矩? “听话的弟子,就算死了会给安葬费,白帮还会找个庙宇真真假假做个法式,在荒郊还挖了坑也算入土为安。如果是不从帮规不愿抵命的弟子断了手脚弄残眼睛,弄得样貌越惨越好,扔在路边行乞赚钱,时刻有人看着。你这种偷偷自杀的也行,但最好别留尸骨,如果尸骨被他们找到剥皮腕肉,炖了煮了送回你父母那里逼着他们吞下。呵呵呵,尸骨无存你不得超生,肉糜骨汤也要害了你的亲人。你不挂心你父母,也不怕自己不超生,但你真忍心你妹妹被抽筋剥皮?这样你可死得安心?” 小乞丐懵呆了,老乞丐简单提过,但是经眼前的男孩儿一说,犹如十八层地狱一样恐怖! 趁着小乞丐还处在惊吓中,苏清煜趁机将二丫接过,抱在怀里捏着她的鼻子,对着她呼气儿。 “喀喀喀…哇…”一声清亮的哭声从二丫嘴里呼出,二丫那青白的小脸猛然涨的通红,着实又有了生气。 “二…二丫!二丫!”小乞丐回过神儿,看着漂亮的苏清煜将小丫头面朝下放在膝盖上,轻轻地敲打她的背脊。 “她活过来了!大哥哥你救活了她!”小乞丐哇啦一声哭出来,伸出手捧着二丫的小脸蛋左看右看。 “她心脏有毛病,用什么药都无济于事,就像衙门前的大鼓,破烂了再糊上,都经不起敲打。我只是让她将这口气喘过来,谁知道下一秒会不会归西!”苏清煜淡淡的说着,提醒着小乞丐生死转瞬即逝。 “真的治不好了吗?” 第一百零一章 我是恩人 苏清煜没有理会,他说得够清楚,期望越高失望越大罢了。 “地上的钱是你的,一共五十文,药馆中有补气血的药,一瓶五文。小丫头还小,你一次给她喝上一口,就当补身子了。身体好了,自然病也不会常犯。”苏清煜将二丫塞回小乞丐怀中,一边交代,一边伸手将地上的四十五文又放回怀里。 “你叫什么名字,为何要帮我?”小乞丐两只眼睛瞧着苏清煜收回铜板的动作也是急了:“刚才是我不对,哥哥,你救救我小妹,你让我干啥都成!” “我说了,五十文都是你的,可你身上不方便带如此多的钱财,被白帮看到了要被敛去。所以这四十五文我替你收着,地上的五文,你今日去买药用。三日后,一瓶药喝完了,我还会在这里等你。” 小乞丐扭着脏褂子,羞愧的埋下脑袋。 咣当一声,小乞丐跪在苏清煜身前,对着他重重磕头:“大哥哥,谢谢你帮我,还帮我将二丫的命缓了过来!我叫大毛,原名姓张。娘生了小妹就过世了,继母生了弟弟,逼着我爹将生病的妹妹送给白帮。我担心妹妹,是自愿入了白帮,想照应妹妹的…” 磕头谢恩的张大毛根本看不到苏清煜眼中的精光闪烁,更看不到他有着不符儿童该有的冷冽笑容。 “大毛,按你这么说,你是自愿跟着白帮的,如果你妹妹没了,照理你可以直接离开白帮,因为白帮没将你的那份钱交给你爹。” “只要我妹妹还在白帮,我就不离开…”张大毛抱紧妹妹,一脸心疼。 “又遇见。。。一傻瓜…”苏清煜道不出心中的酸胀,看着张大毛像极了常晚。 明明自己都吃不饱,还要想着他们;明明自己都无法自保,还要护着他们。 苏清煜咽下满腔的苦涩,继续冷情的破灭小乞丐的层层幻想:“只怕,到时你说出这个道理也没有人会认,因为你只是一个说没命就没命的乞儿!” 小乞丐愣了两秒,眼神黯然无光,再次体会希望破灭的心情。 “哥哥,还是谢谢你,我日后一定加倍奉还您的恩情,只要我还活着!” “加倍奉还?可以。”天下没有白拿的钱,钱拿走,还得是人情。 苏清煜眼睛一弯,一脸纯真继续诱导:“白帮不救你妹妹的命,救命的反而是我,对吗?你记住,第一条,我是你最大的恩人,在你没有分文时,是我给你的救命钱。” 小乞丐歪着脑袋狠狠地点头。 “第二条,有借有还。我不让你还我银两,因为人命无法用银两衡量。” 小乞丐晕乎乎,又点头,对苏清煜的话又赞同。 “好,那成了。咱们好好相处,日后保不准你能救我的命,又或者我能让你拜托白帮。你只要记住只要我招呼你了,你就要听我的!加倍奉还我的恩情!” “好!”小乞丐回答的郑重:“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苏清煜,你可以叫我苏十一。因为曾经我也是个乞儿。” 第一百零二章 粮店赌坊 之前的话张大毛听得似懂非懂,但最后这恩人二字是入了心。再加上苏清煜乞丐出身,没大自己几岁,一出手就是满把银子,无论生财方法如何,也是本事! 莫名的崇拜在张大毛的心中升起,此时他怀中揣着二十两白银,站在西街粮店前,看着不少粗布男子进出该是妇人进出的粮店。 这就是暗坊,不像真正的赌坊那样赌骰子比大小,而是堵坊间奇闻,艳事。这七八天炒得最热乎的就是常晚何时被破身一事。 粮店外零零散散站着些赌了银子,失了银子的赌客。有的在门外骂着常晚是个倔蹄子,有的怪着秦天是个软脚虾,让他们输了钱。 “呸呸,你可听说常家铺子这两日没了动静,我听旁人说那姑娘锁在家里没个声响,你说这是不是该寻了短见,上吊去了!得!我得给胖子说声将赌注改改,我赌秦小爷吃不上这口新鲜肉!” “有道理!有道理!”旁边几个操着手的男子附和着,要说常晚已经被欺辱了两次,中间他们也有人赌她会抹脖子自尽,谁知她又摆起了茶摊用银锭子砸人热茶浇人!前两日还捅了秦天的带着的随从,好好的从慈溪胡同出来。 头两次还有人改注,后来又被常晚那倔命震撼的改了回来。 张大毛听着,心口跟着气愤,他虽是乞丐,却比这些冷眼旁观拿旁人命数取乐的人,有人请味儿。 常晚,苏哥哥告诉自己,那是他最重要的人,就像他和他的妹子一样。他抬脚凑近粮店门口,却被门外几个赤膊长工阻拦了。 “滚!” 张大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对街第三个路口,苏清煜远远的看着被粮店长工推搡的小乞丐,心中的怒气更盛。这家粮店背后的东家秦,西城中繁华地段的门面都是秦家产业,秦天耗上了常晚,几次未得手,成了秦少爷心头结更成了上流圈子里的笑话。赌桌上,穷人压铜板挣零花;贵圈投元宝,看笑话。 从招惹到慈溪巷,一共十五日,赌桌上的金银已有百两之余。 “掌柜的!你误会了,我是来送银子的!”小乞丐按着自己的交代冲着门口大吼,果然没隔了几秒,一个圆肉球从门口踱出。 “斯!”苏清煜扣着砖墙的缝隙,手指泛白,薄唇紧紧的咬着,一脸的狠紧紧盯着往日欺负过自己的胖掌柜。 胖掌柜掩着鼻子上下打量着脏兮兮的流浪儿,呸呸两声,左右看看身旁长工呵呵笑了:“送银子?你们乞丐还来给我送银子?我看是要祈米祈面糊口罢!滚开滚开,别妨碍小店生意!” 他胖手一招,两边长工就要对着张大毛放拳头。 张大毛猫着腰,灵活的像只鱼,刺溜窜到胖掌柜身旁说道:“掌柜的,你别动手,我只是替人传口信儿送银子的。。。” 胖掌柜收了脚扭过头,一个眼神制止还要冲上前的长工,自己退到墙根儿,换了严肃的嘴脸对着小乞丐招招手:“你过来,你过来,谁?送什么口信儿?” 第一百零三章 大唱反调 胖掌柜和这条街的其他商家不同,他是秦家的家仆,秦少爷虽是庶出,可是独苗儿,家里宠得很,所以这大大小小的街铺租子一半是秦天少爷的零花。 胖掌柜算是秦少爷的人,所以暗坊设在了自己店里,全因为主子要面子,自己又邀功,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谁让之前常晚那丫头用三十六文扫了自己面子。如今坊间的流言蜚语从他这里传出,而且越传越热越热。他就是让常家姐弟不好过,哈哈哈,这叫杀人于无形! 少爷要面子,自己要银子,同时还能报复了给自己小鞋穿的常家姐妹。 这生意划算的很! “那位大爷说了,银子虽少,却表明自己的态度。要掌柜的心里有数!”张大毛站的笔直,一字一句按着苏清煜给的话本背着。 胖掌柜一脸郑重,心里才想着是哪家大户要来下赌注。京城大户都数的过来,和秦少爷交好的就那些,也有托着街角孩童送碎银,日日跟着下力挺常少爷,也没想着赢。不过能直接托个无名乞丐过来的,确实少见,这也显示出下注的人身份有多么特殊,不方便透露任何蛛丝马迹。 “你下几日?”胖掌柜说得敞亮,懂行的没有问姓名:“若赢了,谁来取银子?” “现在桌面上多少两银子呢?”张大毛歪着脑袋问道,句句按照苏清煜的交代。 “一百一十两”胖掌柜咽口唾液,搓着手心,说得是实话。他以为这位神秘客根本不在乎桌面银子多少,能给个百八十两表示对秦家的支持迎合。 “给,这是那位大爷的银子,二十两,赌秦公子不会沾着常晚。” 胖掌柜两腮的肥肉狠狠抽搐下,那口没咽下的唾沫差点没讲他呛死:“你啥意思!”胖掌柜高声一喊,引来下完注还没离去人的注意。赌不会得逞?这是什么人,敢公然和秦家唱反调! 胖掌柜立刻收了声音:“咳咳咳,哈哈哈,李公子果然大方啊,这银子我手了,说啥送银子,小赌怡情,小赌怡情!”瞪一眼眼前的小乞丐,对着其他人打着马虎眼。 “小子,你没传错话吧,确定这银子是赌常晚平安无事当个处子?! ” “掌柜的,你咋那么啰嗦,我传口信儿,当然能将那位大爷的话听准喽!大爷还说了,输了给你提个醒儿;赢了银子,分一半儿你留着赏你。” “啊?”胖掌柜没反应过来,一场赌局自己赚的是抽成,好好的他还能落一笔?他听打手说,秦天从慈溪胡同回来,这两日心情焦躁的很,私底下念叨着常晚,十三坊的姑娘没少被他折腾。 这叫啥,得不到的就像个狗尾巴草,搔着你够不到的痒痒骨。要不是听说慈溪胡同的打手负了伤,他估计秦天早就领着人一脚踹开常家门强了常晚。 这局怎么看,都是秦天赢,只是时间问题。 可是妈呀,分一半可不是小数目!六十两白银自己能盘下店面做生意,或者再娶一房如花似玉的美娇娘做妾! 第一百零四章 扯上林某 远处的苏清煜将胖掌柜的表情都看在眼里,薄薄的唇瓣一勾,退回街巷的阴影里。 ……。 三日后,苏清煜站在同德医馆后巷,瞧着张大毛背着二妞贼头贼脑的窜入巷子。 “药拿来了?”苏清煜问得轻,语气温柔,怕吵醒了大毛身后的二丫。 “谢谢苏哥哥,我又拿了一瓶。”张大毛的小脸满是泥,身上也因为奔跑臭烘烘的,不过那双乌溜溜的眼睛扑哧扑哧的瞧着苏清煜,一脸感激。 苏清煜点点头,遥遥望向巷口一闪而过的黑影。 这傻小子被人盯上了! 他笑眯眯的接着说:“林大人交代了,不能将他下注的事透露半句,否则整个白帮都受牵连,我看你重情谊,才让你传信儿,这江湖深浅你日后就明白了…” 张大毛听得云里雾里,只能重重的点点头:“好…” “这中间牵扯太多,谁说道出去,倒霉的就是那人。反正你也不懂其中道道,只要切记!” “明白了!”张大毛看着苏清煜的眼神,恍然大悟,他不敢回头,缓缓将妹妹抱在胸前,僵着脖子靠在墙壁旁,乌溜溜的眼睛左右闪烁,慌了。 苏清煜拍拍小乞丐的脑袋,凤眼冲着巷口一挑,压着声音只让张大毛听到:“老乞丐刚才跟着你到了巷口,他如果质问你,你就告诉他我刚才说的。我不难为你,说出来你在白帮的日子好过些。” 苏清煜一贴心关怀,可让张大毛暖心了一把,小孩子坚定的摇头说道:“你刚才都交代了,我什么话都不会说。” “呵呵呵”苏清笑了三声,看着傻乎乎的小乞丐:“我再说一遍,如果老乞丐问了,你就照着刚才我的说辞说一遍,就说是林大人托办的事儿。” 第二次,张大毛听懂了,他脸一红,翻过神儿来看着苏清煜变冷的脸色。 他是就是让自己将林大人三个字说给老乞丐听! “苏哥哥,你不是说常晚是你最重要的人吗?为何你要和那些人一样用她的名节去赚钱?而且还帮着林大人!” 张大毛心中闷闷的,那日在粮店外听旁人侮辱一个女孩清白,让他浑身难受,此刻瞧着苏清煜冷淡的眼神,他忽地觉得自己陷入一个奇怪的世界,他只有将心中的疑问问出来,才能认清是非曲直。 “呵呵呵”又三声冷笑,苏清煜依着墙,根本不理会有些愤慨的直肠子。他抬头看着被高墙分裂开的天空凝神,半晌说了句:“今夜应该起狂风,西北风。无雨。我要你今晚子时在名伶坊一墙之隔的的灶房燃一把火。” “名伶坊?一把火?”张大毛搂紧了二妞,一脸惊骇:“灶房放火?可会伤了人?” “不会。不会有事。”苏清煜微微笑,贝齿一露好不开怀,他今年未满十二,笑起来还很童真:“你见灶房燃着了就行,抓紧离开,否则周围的人一多,你一个小乞丐三更半夜的不窝在角落,跑到街上容易让人起疑。” 第一百零五章 赌赢背后 苏清煜又拍拍张大毛的肩膀,错身离开,离去前说道:“上次你问我怎么才能脱离白帮。我现在告诉你,逃到天涯海角不如做了白帮帮主,那样没有任何人敢欺负你和你妹妹。记住你的承诺,你说你要加倍奉还我的恩情。” 苏清煜说得潇洒,留下一个懵懂的孩子抱着婴儿,品味着从没有的复杂心境。 最后一句话,对张大毛来说犹如重石,咣当一下将刚才的愤慨砸散了。此刻他心口沉甸甸的,被人提醒,自己欠了债,现在被追讨一样。 张大毛抱着二妞回到了老乞丐的地盘,刚顺着墙角坐下,心中还被苏清煜的话闪得失魂儿,他对偶尔温情的苏清煜感激崇拜,却对冷眼的苏清煜失望害怕。 张大毛的失神让一旁的老乞丐看得仔细。老乞丐叫白温,头发苍苍眼白昏黄,年过六旬,手下带了个乞丐。 他凑到张大毛身边伸出脏手一把扭着张大毛的耳朵。 “啊!温伯伯,温伯伯,疼疼!”张大毛嗷嗷叫唤,引得周围的乞丐都瞧着这边。 “闭…。闭…闭嘴!”白温使劲儿一扭,张大毛的耳朵转了一个圈儿,又红又肿:“你小…小…笑声点!” 直到张大毛崩出眼泪,名叫白温的老乞丐才放下手,他是个结巴,一边眨着右眼一边继续蹦出几个字,不过声音明显压低了:“说…说…东城常、常家的苏、苏清煜怎么找上你…你来。。来了?” 乞丐一会瞧天,二会瞧人,三会打听消息。最近常家成了坊间笑话,乞丐们多少也都知道,所以苏清煜和自己收下的小乞丐搭上线,让他满腹疑虑。 “温伯,是他找我的,三天前二妞差点没气儿,是他又是敲打又是顺气的将二妞救了回来,又给我五文钱让我买了药。作为报答,他托我去赌坊下了自己姐姐的注,我以为人情还了就行。今日他来找我,交代不能将此事讲给任何人听,否则牵连白帮,因为这事儿是林大人交办的…温伯,这到底是什么道道?” 白温没说话手指一下一下弹着破布衣裳,昏黄的眼珠子盯了小乞丐半晌,努努嘴低声又问:“他还让你干啥了?” “没有,就是下注,要是赢了去领钱,交给他。” “他那么笃定会赢?”老乞丐眼睛转两圈,然后猛然长大,他闭紧惊骇的嘴,后牙齿发出咯咯咯的打颤声。 “天啊!这是什么事!还真摊上大事了!怪不得苏清煜说,说给旁人听会牵连白帮!” 赌局要赢,怎么算赢?秦天不会得逞就是赢。 一是秦天良心发现改邪归正,不再去招惹常晚?让色鬼戒色,京城少爷输了脸面,怎么可能! 二是常晚自尽,贞洁烈女。如果没有这个赌约有可能,如今是苏清煜出面找小乞丐送赌金,一个十一岁的孩子不可能为了那点钱逼死自家姐姐。 三是就只剩下秦天死… 秦家家大业大,让秦天死相当于断了秦家的香火,绝了后!那是不是摸老虎的屁股,而是阉了老虎的那啥! 第一百零六章 为了安生 事情再往下捋捋,老乞丐想到苏清煜在死巷提到的林大人。。。 林大人背后又是谁?是京城新贵王家!一边是皇亲旧族,一边是皇帝新宠…怎么想一赌注扯着那么大的关系,这哪里是白帮该搀和的! 想到此处,老乞丐伸手狠狠的扇了张大毛的脑袋,气哄哄的说道:“都是、你那千、千刀、刀杀的妹妹惹得…。祸!狗蛋!将这个小丫头给我抱走!” “温伯!我错了,你别抱走我妹妹,你问我啥我都说了,我对白帮没有二心!”张大毛扯着老乞丐的手哇哇大叫,却被老乞丐遮住了嘴巴。 “你…你要真忠心就别给我说这些!”现在他知道了,该不该上报给白帮帮主?白帮在京城这二年和王家有些交情,官府才对白帮的小偷小盗睁眼闭眼。否则他们也不会在这二年过得平顺。。。。 呼呼,白温喘着粗气,看着自己肮脏的布头衣衫,鼻子不由得哼口气。对!这都不是他白温该考虑的事儿,他只是一个快入土的老乞丐,现在只是在想自己能不能安度余生,不想瞎折腾。虽说衷心于白帮,不愁吃喝,可他私心也不想去抵命去颠簸。 衷心一点,应该将这信息告诉帮主,可如果自己多事,让白帮卷入秦王两家的争斗中,最后白帮站错队收受到牵连,第一倒霉的就是自己。白帮的帮规惩戒有多残酷,他可不想偿。所以…老乞丐决定消息暂时止于此处,静观其变,不能多言。 “呜呜呜…将妹妹还我!”张大毛哪里知道自己引来了祸端,正抱着老乞丐的细腿儿,嚎啕大哭。 老乞丐一瞧没眼色的娃子,心头更烦,他大喝一声,也不结巴了:“狗蛋儿!还不将这丫头给我抱去!”臭小子还是欠管教,为一个要死的丫头和外人勾结,这才惹了一身骚! 狗蛋儿比张大毛机灵多了,他今年六岁,却听话的很。白温憋了一口气,气自己无忧无虑的下半生被此事闹得没了戏。他招呼另一个小乞去前街买了一壶酒,一只烧鸡大口吃起来。他管不了那么多!对!今朝有酒今朝醉,这辈子多吃多睡占便宜。为了安生度日! “狗子哥,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二妞,你别吵闹,否则温老头罚你更狠!”狗蛋低声说道,他两腮红扑扑,脸上有划痕和未好的冻疮,看起来也比张大毛泼辣流落。 张大毛听进去了,为了少让妹妹受罪,眼巴巴的看着另一个孩子抱走了二妞,他缩着肩膀蜷缩在墙角,怯生生的看着一脸怒火的老乞丐,耳边却再次回响起苏清煜最后的话。 没错。。。没错,为了安生度日,他要变强。可是他要怎么做? 苏清煜嘴角噙着笑的妖娆脸庞映在张大毛的脑海,极具说服力。让这个直肠子的小乞丐笃定了跟着他的决定。 只是放把火,而已,苏大哥说了,不会伤人,不会有事。 第一百零七章 天仙少女 傍晚黄昏,一个面带轻纱女娃娃站在满街红灯笼的十三坊路口,晚风一吹,恰巧将她面色卷走,她一惊,水蓝长袖轻轻遮掩艳容,弯弯笑着的眼看着从马车上下来要入名伶坊的秦天一行。 惊鸿一瞥,让满身的男人们呆了去,小姑娘那桃花容貌,只要一瞬就引了人:她面容精致,纯情中有些妖,她拂烟眉,桃红腮,樱桃唇,眉心一红痣,丹凤一挑面含春。 目光流转间,她已轻摆腰肢转身而去,惊鸿发髻上一只银色步摇,和着她的细腰窄臀,左右摇摆。柳肩长颈,被披在身上的蓝色薄纱遮掩了去,若隐若现的能瞧见内着酱紫裹胸纱裙。 “少…少爷…刚才你瞧见啥了没?” 轱辘,轱辘。 秦天瞪大了眼,一改这三日的无精打采,两只昏黄的眼珠死死地盯着突然出现的女孩儿。 烟花之地他逛惯了,搭眼一瞧就知道那些是千人枕,那些是干净人儿。那么好的货色怎么可能站在街口营生,而且赶巧不巧的让他们一行人瞧见了惊为天人的面相? 秦天心里想着,可下身却支着帐篷,鼓囊囊的让他又有看到常晚时的冲动。比他还不冷静的是他身后的两个打手,江湖人比性情更直,这会儿身后哼哧哼哧的粗喘,让秦天原本还能冷静思考的心乱了。 “你们收敛点!那小浪蹄子来历不明的,我爹这两日训斥你们的话都忘了?一个常晚都搞不定,再来一个我不是要丢死个人!?”秦天侧着脑袋嘴里噼里啪啦的训斥着凑上前的打手,可那色迷迷的眼睛却钉在少女消失的街巷。 “我。。我怎么觉得,刚才那小美人儿有点眼熟?”一灰衣人上前,眼睛半眯着摇晃了脑袋:“少爷,兴许是我看错了,中午喝了酒,现在还昏着!”他那么说,眉头却皱着。 “少爷,你怕啥,秦老爷那么疼您,你还有你爷爷罩着,这不除了事儿还有兄弟们替你扛着?!你放心,那小仙女儿兄弟我给你绑回家!”另一个打手搓着手哈着腰,一脸垂涎,音调一扬,巧把秦天那未曾熄灭的色心又给勾起来。 呼哧呼哧。 两打手盯着秦天的脸,看着自家金主吞了唾液舔了嘴角,只等他一声令下。 秦天转身,看着身后二人“一个小丫头家的,你们两个都去,我一个人儿谁来保护?” “咳咳,王猛你去!去给我追那女娃儿,最好给我弄晕了!找个空屋锁起来。我先去名伶坊去,要弄也要尽兴!哈哈哈!” 名叫王猛的打手眼神垂下,眼皮底下是难掩的兽性。他咧开嘴角答声明白明白,就冲着巷子走去。 “少爷!你为啥让王猛去!”另一人有些不满的嘟噜一句。 “怎么滴,难道我还要让你去?王猛好哪一口我能不知道?除了漂亮男孩才能让他冲动的不懂规矩。这么好看的女娃娃,呵呵呵,让你去你不先糟蹋一遍?恩?!”秦天说得平常,可吓坏了身后打手。 第一百零八章 秦爷无能 听出了秦天的不悦,打手缩着脑袋,狗腿的冲着自己的大脸攉掌。 “秦…秦少爷!瞧您说得,我哪有那贼胆先碰你看上的宝贝儿?我喝点汤水就成,就成!”秦天根本不理会身后的啪啪响声,兴冲冲的进入小桥流水的名伶坊。 “秦公子,您来了?!”十三坊的老鸨一个塞一个的八面玲珑,也一个塞一个的“端庄”。秦天撇撇嘴,看着回廊里三三两两团扇遮面的“姑娘”顿时没了兴致。 打扮得再高雅得当,还是拉皮条的老鸨;布景得再富丽堂皇,这里还是一道墙隔开的卖肉地儿;姑娘们再知书达理才艺精通,脱了衣服也是细腰易弯,两腿盘腰的玩物。 秦天一愣,没想自己浪荡丛中蝶,竟然也有这番觉悟! 秦天的哼哧一笑,思绪又漂到那烈女常晚身上。干净,单纯,是这个花花世界没有的气味儿! 常晚越是激烈反抗,越是以死相拼,她身上的干净气味越是诱人!他就是难得的兴奋!那是她从骨子里从头发丝儿里冒出来的气场,呸呸,怎么能怪他狂狼?! 秦少爷呸一口,看着胯下儒软一坨,心思一沉,嘴角一紧。从而笑得怪异,他心底一声暗骂! 周遭都说常晚可怜,他还觉得是自己可怜!瞧瞧,他原来的擎天一柱,现在成了软叮当棉花球,成日想着常晚的大眼睛,才能让兄弟立正。他还成日讽刺王猛那歪了的性致,可现在,他堂堂秦家公子,三十而立,还没个崽儿,现在更好,“胯下无能”,不正常了! 处子迷人,烈性够味!都怪常晚那妖精! 秦家里的妾侍让秦天又打又骂也没能让他兴奋五秒。所以他现在只能泡在名伶坊,喝着老鸨送来的秘制汤药,在脂粉呛鼻的鹧鸪身上雄风重振! 王猛去抓那个让自己有了感觉的小女娃,他还担心肉到嘴边又提不起劲儿,传出去又是个笑话! “秦公子,前几天我特意请宫里的舞师来教导咱们这儿的姑娘,你最喜欢的翠儿是头舞,这一会儿百花亭热闹得很,我带你去雅座儿!” 耳边的尖声巧笑突然让泡灌了百花的花蝴蝶觉得恶心,秦天蹙着鼻头,不耐烦的挥舞着手说道:“行了行了!这是赏钱,给我上两壶上次的甜酒,听你叽喳不休,还不如喝点儿管用的!” 老鸨立刻掩嘴嬉笑,她低声谄媚的说道:“秦公子也忒狠劲儿了,咱们翠儿怎么说也是难得一见的干净处儿,被你一破折腾了几日,尝了男女情爱,春水像开了闸道似的,非你秦公子不跟!这说明啥?咱们这不是酒好,是秦公子魅力大呢!” 秦天被夸的中听,脑海里回忆名叫小翠雏儿的脸。 记不住。 只是巧了,头次在西街碰了常晚,没得逞就和一干人来到名伶坊,瞧见了被名伶坊打手揪回来的少女。他二话没说当场定了那女孩的身,几张银票拉着她进了房,让自己和兄弟们爽了几回。 也就是那次尽兴。 第一百零九章 领舞小翠 之后秦天来,点了不少女人,又买了小翠几夜,所以老鸨觉着自己偏爱那名叫小翠的姑娘。 他是恶劣,可妄图攀上自己的女人,多了去。小翠?哼哼,给钱的买卖,而已。 秦天噙着一口小酒,看着亭中心几个羸弱女子轻纱敷面的样子,嗤嗤嗤的笑着。“还蒙面,咱们这些客人,哪个没瞧见过中间这些姑娘的身?还真将这里当成仙境儿,将这些妓女当成仙女儿?” 秦天一出口,台下雅座上眯眼沉浸的男人们各个回了神儿,哈哈哈拍着手附和着,一场本是 一声嗤笑连着一声声嘲笑,后来变成哄堂大笑。好好一场看似美轮美奂的宫廷舞在哄笑声中走了样儿。 领着舞的女子转着圈儿,听到嘲笑声脚下一顿,撞上了一旁的姑娘。 “哎呦!你也不看着点儿!让你领舞真是…鸭子学步!也不知妈妈怎么想的。”被踩脚的姑娘扯下脸上薄纱露出娇艳的小脸。她嘟着嘴巴,伸出娟红的指甲对着领舞的女子小臂一扭。 领舞的人僵了身子,彻底不动了。 “我说四娘,你手下的姑娘还掐上了!” 有恩客拍拍肚皮,指着低头退着步子又做动作的领舞:“那个领舞的可是咱们秦爷的人?那娇弱看骨架,转个圈儿都要晕了似的,还需要磨练不是?!”这爷儿年有四十,已经发福。他挽着袖口,露出他肥胖的手。手上还带着黄龙玉扳指,要是比起秦天手上的籽料玉手串儿,却是低廉了不少。 胖男人眼睛瞟着坐在不远的秦天,再搭话一句:“秦公子,最近可碰到了常家小娘子?看你的眼神儿就知道,这场上的姑娘没一个能比得过常晚!反正这领舞丫头搁着怪可惜,要不这个领舞丫头交给我一些时日,我给你调教调教?” 秦天心里一半正在惦念常晚,一半儿正在惦记巷口的小女娃,他喝一口壮阳甜酒,摆摆手说道:“这里又不是我秦家后花园儿,四娘安排就是!” 四娘,是名伶坊的老鸨的艺名儿,名伶坊在十三坊街四号,按着牌号就给十三坊的老鸨叫起了这个名儿… 四娘恶狠狠的瞪一眼领舞的娇弱姑娘,本来她想排个节目,将翠儿捧成头牌,这可好,舞跳得乱七八糟,还根本勾不住多金的秦少爷!还让这个家中没有多少钱财粮地的土财主瞧了去! “呵呵呵!各位爷儿!你们也忒直接了!你们要想看刺激的,咱们这儿都是拿手的!”四娘收住脸上的怒容,换成老道儿的谄媚。 她水袖一抬啪啪两声击掌,细嗓子一提对着亭中央的姑娘们喊道:“姑娘们!咱们家的爷儿们不喜欢中规中矩的舞蹈,拿出你们的看家本事,要是今儿那个不让在座的大爷们满意,呵呵呵呵,你们上好的胭脂水粉,宝钗步摇可都没得了!” 这一说,亭中女子揭下面纱,一张张明艳照相辉映,丛中野花,争春斗艳,引得狂蜂浪蝶心旷神怡! 华丽的轻纱罗群被几个大胆姑娘扯成扣着浑圆的裹胸,有的解开了薄纱轻轻一挥,仰面下腰的抛向雅座上的大爷。 第一百一十章 观看起兴 坐落上,一些男人已经扯过妖娆姑娘按在膝上,罩着胸抚着腿,伴着姑娘们夸张的娇喘。不一会儿台下的男人上台扯人,唯有领舞的小翠呆呆的面对着秦天。 翠儿僵着身子,一双杏眼扫向秦天,再回神儿,她人沟谷已经抵着坚硬,后颈正在迎着粗喘。 “小翠儿!呵呵呵看你秦哥哥做啥?你没听我刚才说的他答着,将你让给我使使?” 小翠更僵了,好半晌,她转过身,按着老鸨教导她的技巧,小手顺着死抱着她的男人的粗腰下探,一张小嘴吐气如兰:“爷儿,小翠会让你满意的…” 轻纱撤下,露出一张算不上绝美的脸,清清淡淡没有那些熟妓的浓妆,清丽的样貌还有未退尽的纯真,但是配上她点火的小手,确是没有来的反差和刺激。 “呼呼…” 秦天身后的打手也跟着喝了壮阳甜酒,此刻他眼神狂热的盯着庭院中姿色上乘的美人躯,他们被肥头大耳的富商摆弄,脸上还谄媚的笑着。 若说有谁不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小翠,之前他可是跟着秦少爷要过她,那紧致滋味…想想就头皮发麻! “秦。。。秦少爷。。。” 秦天盯着场上混乱,却觉得无趣极了。听身后下人急切的渴求,再看看自己身下窝囊的一团,他狠狠地又喝了一杯酒!气恼气恨还有微醺的酒水让他胸口火辣,却就是不见身下反映! “去吧,去吧,别忘了咱们还有正事儿办!”秦天也急,一想王猛去抓的天仙,干脆对着瓶子咕噜噜的仰头喝下。 “啊!别别!” 小翠一声喘,下裙已经被色急的打手掀开,隔着亵裤搓揉两半白嫩。 “秦爷!不要!不要!”小翠本是主动承欢,谁知突然背后多一人,她立刻狂乱起来,一双杏眼蓄满泪水对着秦天哭喊。 大口灌着起性甜酒的秦天没有任何反映,一双细长小眼盯着他们,目光流转中不是怜悯而是兴味。 他需要起兴致,看一场霸王硬上弓搞不好回让自己重振雄风! 拥着小翠的胖财主满脸不耐烦,他推搡着打手,说道:“你懂不懂规矩!凡事儿讲究个先来后到!” “先来后到?我呸!要算先来,这小翠头夜我也尝了,怎么说她也算我的女人!你才是后到!”打手一把将小翠的下巴捏起,扭过她的脸,伸出腥臭的舌头舔上去挑衅的看着穿着富贵的男人:“秦爷准我来,我没揍你,算你幸运,那么多废话干啥,你不是要调教她?我这算帮你!” 小翠瞪大了眼珠,最后垂下脑袋靠在打手身上,任由他在自己的腿间耸动。她压抑的喘息也跳动着身前这个上了年纪的男人的兴致,她只觉胸前一疼,然后天昏地转的被这两人拖向亭后的矮丛。 秦天也站起来,跟着晃晃悠悠的向前,胯间也跟着有了感觉。 丛内一声声女人的哭喊,让秦天如同身在慈禧胡同。 “爷儿!小翠只想说,我是你的人,我这辈子都是你的人!就算我是妓女,也不想被你瞧不起!” 小翠长得清秀,除了眼睛禁得起细看,草丛中她的眼睛像天上的星,一眨一眨的对着秦天,一时间倒是有点像常晚。 第一百一十一章 柴房铜柱 “呜呜呜…秦公子,我疼!我疼!”小翠的可怜兮兮,看得秦天兽性真起!也不知是甜酒喝过头还是太想得到常晚,那黑暗的草丛中,竟然让他想起了慈溪胡同满身是血的妖娆女人。他三两步走到正在耸动腰肢的两人,咳咳两声,让二人撒了手。 “秦爷?你也要来?”打手正在兴头上,他猫着腰,停下动作,根本不想离开让自己舒爽的地方。 “秦爷,我只想要你!”小翠咬着唇,这一说,真让秦天想起了进门时老鸨四娘的奉承话。他不在乎这个小姑娘真情真心,这句话倒是肯定了自己身为男人的“厉害”! “呵呵呵,这么多姑娘,你们挑吧,银子都算我的!”秦天一把拽着小翠的长发将她清秀的脸看得仔细。 “今天你这样子很和我胃口!”秦天舔舔唇瓣,两腮火辣辣的,心口也闷得发慌。小翠他到现在还记不清样貌,只觉得她长得很像常晚。他又晃了脑袋,手再一使劲儿将小翠的脸拉得更近! “呜呜呜。。疼…”小翠惊叫一声,又闭上嘴,眼睛撇向一旁,错开秦天的目光。 “哈哈哈哈”秦天怪异的笑了几声,喃喃说:“小晚儿,哈哈哈!你还是我秦大爷的人!你躲不掉!哈哈哈!” “嗯嗯,我是你的人,你忘了我的身子在哪里给你的!?”小翠将脑袋趴在秦天的颈肩,闷声说着。 “啊?”秦天醉了却醉的开心,他脚下踩着棉花,双手拖着小翠的腰身,想要将她带到不远处的厢房:“在哪里都不打紧!反正我憋得慌!今天我非要你常晚要给我舒缓了!” “嗯,那边有空屋,是你第一次要我的地方,我扶你过去!” “小晚儿,我没做梦不?哈哈哈,你这样子和你拼死拼活的可不同…。”架着他的女人没有回答,只是脚步更加急切了。 “我一直想问,你身上是啥香,这样勾人?”秦天供着鼻子,确认肩膀下的女人身上清爽的味道。 “这是穷人用的皂角叶…” 小翠推开木门,一把将秦天推进去自己抵着门,然后顺手拿了门边早就摆放好的木棍重重的敲向秦天的背脊。 咣当,醉酒的人一脑袋栽在灰尘满屋的房中,还没等他再回神,后脑接二连三的敲打让他彻底昏了过去。 衣衫不整的小翠扔了木棍,浑身发抖的站在门边,大大的杏眼里有癫狂的恨意。她抖着手将秦天翻了过来,扒下他的裤子,看着还没软下的肮脏东西一声嗤笑。 她转身,在柴火堆中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器具。 这是妓院中调教自己这样的生妓用的东西。铜质一尺长,上面有凹凸雕花,铜柱中间可灌温水,本是取乐用的,可在她们这些女孩身上是一遍又一遍的折磨!她一下以下晃荡着一尺桐棍,清纯褪去,娇媚褪去,只留冷冷的恨意。 小翠哧哧的笑起来,像是开了鬼门关来寻仇的小鬼,笑得好不渗人! 一百一时二 诱惑王猛 “秦天!你将我拉到柴房和一干男人折腾我,折磨我,让我永远也没有勇气逃出妓院!对你阿谀奉承我只想作呕!看你油头粉面我只想划烂你的脸!你当我是常晚?呵呵呵呵,那更好!我就替常晚要了你的命!” 她拎着秦天的两手,扶着包裹他自己的肮脏东西,然后曲起秦天的双腿,然后阴恻恻的将那长长器具捅进了他的沟股! 秦天哼哧一声却没醒来,拍拍手站起,看着造型猥琐的男人。 “自作孽不可活!”小翠拉紧了衣裳,理了理头发,转身出了柴房,向着不远处一对光着身子作乐的一群人走去。 衣衫尽展,她趴在不知是姓名的男人身下,口中是虚假的喘息。两眼直直的盯着柴房。 该到时间了,他那边应该也差不多了! 再说王猛,他顺着弯弯扭扭的巷子找了半天,终于在一处土房跟前瞧见了水蓝裙角。王猛吞口水,几个步子冲向前,两手推开房门,一双铜牛大的眼睛看着手持蜡烛对着自己微微笑的“小仙女”。 这次没有轻纱拂面,小小瓜子脸上敷了一层香粉,烛光一照,莹莹发亮。她的小嘴微微撅起,像闹脾气的孩童更像等不到情郎的少女。还有那双轻轻瞟着来人的丹凤眼,上面的睫毛扑散扑散,直将王猛的心给扑腾乱了。 “你怎么才来…”小仙女儿开口说话了,不是细细的小姑娘,而是低低的男童音色。 王猛裂开嘴巴,为自己判断正确得意着。 果然是他! 他好男色,在慈溪胡同瞧见常晚的弟弟那模样就记下了,没想这小子稍微一打扮真是勾人又勾魂儿。王猛紧紧盯着苏清煜被烛火照耀的忽暗忽明的脸庞,心头直跳。他虽没什么过硬的功夫,也没有什么江湖威名。可这大半夜的他被引到这里,一定不安好心! 王猛停在门口,看着苏清玉托着腮笑眯眯的朝他招手,这让王猛更加警惕。 “你在等我?还是秦…?”话没说完,王猛傻了眼。眼前,苏清煜正抬起小臂解开最外层的轻纱披肩,披肩一滑,吊在肮脏的土地上,他手不停开始解开罗裙。哗啦,罗裙掉落,白色的棉质长裤露出来。 “我记得你在慈溪胡同时就想要我,秦天不喜欢男童,你说我是等你,还是等他?”话说道这里,苏清玉抬起眼睛,眉头中间点画的梅花,被他抹去,让他去了女相的娇弱。 “呼呼,咕噜咕噜。”王猛的眼睛看直了,腰间的硬物品早就想要一品稚嫩男身。 “女人的衣服好难解,这裹胸我够不到…” 色字当头一把刀。就苏清煜这极品的小脸,错过这辈子都吃不到!管他为何在此处,反正苏清煜是个毛头小子,要有反抗,他的拳头也能治得了!这一想,王猛脑子一轰,伸着两臂向前急切迈出脚步。 咣当! 脚腕一勒,王猛暗叫不妙,一声风声迎来,王猛的脑袋像右一闪,躲过了系着绳子迎面拍来的红砖。可躲过了这个,却刚好将脑袋送到了从右上方拍下的转头。 第一百一十三章 林夫人来 王猛右耳已经出血,他大怒挥着拳头向着三步之遥的苏清煜袭去。可又一步,脚下被粗麻绳一绊,身子又向前倒去! “咣当!”王蒙的脑袋直接磕在木桌桌脚,然后抽搐两下晕了去。苏清煜还是站在原地,呵呵一笑,转身将预备好的蒙汗药给王蒙灌下又拿出一个小瓶子,将瓶子中火红的汁水倒入王猛口中。 “你要还有命活,就记住,以后看路要注意脚下,别没脑子的跟了不该跟的主子,走了不该走的路,踩了不该踩的人!”苏清煜将男人的衣裳脱下装在包裹里,自己换上了平日穿的粗布衣裳,披散下头发,用灰土朝着自己的脸上抹去。 “呵呵呵,算算时间她也该来了!” 苏清煜依着门扉抬头望着月,他从天象只冷暖,他从星月知时辰,果然,没过一炷香的时间,一道长影出现在街巷口。 苏清煜探着头,对着 那人招招手:“婷姐姐!这里,这里!” 林夫人身着棉布褂子,头发也用粗布一裹。脸上没了厚厚的粉脂,白中有红,因奔跑冒出的汗珠沁在她的额头上,她双手环着包袱拥在胸前,一双慌乱的眼睛左右瞧着。见着苏清煜招手,那慌乱的眼睛中才有一丝兴奋。 “小声一点!小声一点!”林夫人奔过来,低声喘着气儿说道:“他来了没?来了没?” 苏清煜点点头,伸手将自己头发拨开说道:“没将我累死,你知道郝夫子腿脚不方便,从慈溪胡同赶过来足足用了两个时辰!” 这一说,林夫人眼珠转转,明白了苏清煜是想要辛苦费,只是她赶时间,没心思和他掰扯这些:“你比你姐姐聪明多了,也有眼色多了,你放心,只要你和我将郝夫子一道儿送出城,我给你银子。” 林夫人看着苏清煜背后的木门,手攒着包裹更紧了。 “林夫人放心,我既然能将郝夫子带来,就有办法将他送出去。您待我们常家不薄,我姐姐也教导我说滴水之恩要涌泉相报!”苏清煜让开身子,林夫人急冲冲的推开房门。 苏清煜弯着嘴角,跟在林夫人身后,将房门掩上。 “啊!” 看见眼前赤果果的健壮陌生男人,林夫人一声惊叫捂住眼,却不禁从指缝又看了一眼起着反应的男人。 “这!这是谁?!”林夫人压低声音,转身瞪着苏清煜,可脸还是红了。 “林夫人,别见怪,这不是郝夫子。却是一个正常男人。” 这一说,让林夫人的脸红白交错:“你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我要的是他,你将这个男人扔在陋室还引我过来!你小小年纪,怎么会有这等想法?!一定是常晚教的!是不是!” 林夫人此时的脸扭曲起来。 苏清煜眯着眼睛,看着所谓的“成人”,这些大人平日带着虚伪的面孔,不用针扎不会露出一点真情。用得到你时面上和善,口出妙语;用不上时或触犯到利益时,退避三舍,虚与委蛇。 常晚为了让自己上学,接下了林夫人的二两银子,从此违心的让她传着口信儿,常晚自己也明白,欠人钱财,人情当还。 只是常晚却高估了林夫人的心肠。 第一百一十四章 正常男人 林夫人找上常晚给情郎送茶,一是因为常家卖茶方便,二是因为常晚干净利落的模样,很像那时郝夫子的未婚妻——李婷君。 只是原本想让情郎回忆自己过去的好,没想自己的情郎传来的纸条越来越冷淡。 她李婷君不笨,自从嫁给林土匪也吃过不少闷亏,可她偏偏从第四房小妾变为正房,其中的勾心斗角,其中的阴谋诡计她怎么不知晓,怎么不会做?所以郝夫子越来越疏远的言辞,让她立刻知道中间的变数。直到,郝夫子冲出书院当街保护常晚的举动做实了林夫人之前的猜忌。 李婷君开始记忆起常晚,就算自己露出满身被打的伤痕她还是一直推拒自己的请求,后来苏清煜又入了郝夫子门下才接下了自己的请求。常晚,也和自己一样,面上纯情,实则是个满腹私心的人!最后她来到常家,让常晚去慈溪胡同送最后的口信儿。 当然,她事先通知了秦天在巷外候着,秦天为了答谢自己还送给她一只朱雀黄金步摇。 她将最后的机会给了郝郎,希望在慈溪胡同听到他答应自己私奔的回复。可她在门外听到却是郝夫子对常晚的告白。。。她的一腔热情被旧情郎随意抛之脑后。 她想跟着郝郎重新开始,过正常人的生活,可到头来是自己做嫁衣送给旁人穿!而她没了再出走的理由,只能继续留在那个厚颜无耻的变态丈夫身边! 她恨,所以,她对着院外对着秦天招招手:“常晚就是个狐媚子,她要清白?!我第一个就不服?别被她的外表欺骗,此刻她正在和郝夫子私会,抱在一起!” 她疯狂的妒忌,她要让常晚暴露原形!常晚,会变得和自己一样,在那人面前变的不堪,让那人再次无力抗争! 她得不到的美好,就毁了吧! 那日她转身离开慈溪胡同,回去就缠着丈夫去看戏,为秦天那帮人拖延时间。 耳边,童声再响,将林夫人的思绪拉了回来。 “林夫人。郝夫子的脚已经废了。”苏清煜轻轻地说,提醒面目扭曲的林夫人这个现实:“他再也无法给你安定的生活,日后他要躺在床上,你要抛头露面的养活他,就像我姐姐照顾我们一样。” 林夫人捏紧了包裹:“是他让你传话给我?” “不是,是我擅作主张。林夫人,我既然给你传话,就是想要报答你。你要的是一个正常的男人,所以这个男人正符合您的要求。他不像林大人那样喜欢暴打起性的无能人,也不是连路都走不了的郝夫子!  “你怎么知道我夫君是。。。”暴打起性?她确实满身伤痕的样子让常晚看过,但是夫妻这种私密事,他怎么会知道?他真的是个十一岁的孩子? “林大人的嗜好,是十三坊间的花魁之间相传的辛秘!”苏清煜歪着脑袋一脸纯真,听得林夫人倒退三步。 土匪,披上官袍人五人六而已。 苏清煜撇撇嘴角,识人识面更要识心。白天身着官袍,只会让林大人身上的蛮横压抑起来,这种压抑发泄出来就是滔滔江水,暴躁和蛮横的最大形式就是暴打,伤人。 第一百一十四章 小翠初识 乞丐识人脸色,而妓女识男人品行,男人几杯黄洋酒下肚,该说的不该说的被女人的温柔骨一搂,什么都会说,个何况是没了束缚,可以肆意妄为的无耻行径?所以打听一人的动向就去问乞丐,问一个男人的品行就去问妓女。 他苏清煜结识的花魁就是名伶坊的小翠! 从他知道常晚被欺负了去,苏清煜便开始从乞丐那里买来消息,将秦天的行迹摸得分明,他除了在家,赌坊妓院去了几次,苏清煜都知道。名伶坊是秦天经常去的地方,最常点的姑娘就是小翠。 小翠?十三坊突然窜出的红人儿是什么来路,初次的价码早就传开,只要站在那些花红柳绿的门楼前,听一些过气儿的女人扯叨,就能知道小翠咋红的梗概。 一个要逃的姑娘,身上的风尘味还不浓,所以苏清煜花了五两银子买了一只宝钗进入名伶坊,对老鸨四娘说,是秦天差人送给小翠礼物,且要亲自送到小翠手中。 老鸨半信半疑,招来了小翠。 小翠走路不稳,眼角是脂粉盖不住的红肿。苏清煜转头对着老鸨说道:“秦公子要我转告你们,要善待小翠姑娘,下次他来会重重有赏!这次的赏钱就不给了!” 老鸨四娘连连称是,苏清煜将古朴的盒子交给小翠,小翠却大喊着不要。 “秦公子说,你不适合珠光宝气,只适合小巧朴质的东西,所以接下吧。”小翠恨得牙齿痒痒,可碍于老鸨在,没有再发作。 “秦公子让我捎带私密话给小翠姑娘,你还不避讳点?”苏清煜昂着脸,趾高气昂的冲着老鸨瞪眼,也确实将老鸨唬住了。 待老鸨走后,苏清煜才压低声音对着小翠说:“我姐姐是常晚。” 一句话,让小翠没了声响。 “秦天夺了你的清白和自由,这样的人不该留在世上。我说这话,你可以考虑告诉秦天,大不了我和我姐死在一起。可是你心里要清楚,你在秦天心中的分量,如果说出来让你日子好过,让你大富大贵,我死得也值得!” 苏清煜十一岁,一张绝美的小脸本得严肃,红艳艳的小嘴说着让小翠迷茫的话。 “你。。。何意?” ”小翠姐姐,你认命吗?” 小翠咣当坐在一旁的圈椅上,迷茫的看着眼前的孩子,苏清煜目光如距,有着能吞噬一切的仇恨。常晚的事情她又听说,可自己都自顾不暇,怎么还有力气怜惜别人? “不认命?我清白已经毁了,入了这行,我怎么可能再出去!” “真可怜。” 苏清煜二话没说,转身要走,却被小翠一声叫住。 “小弟,你让我怎么帮你?” 苏清煜回头说:“别冲动,四日后子夜,我到名伶坊后的小巷,你若想帮我就来,不帮我也罢。”抛下话,苏清煜离开名伶坊。 杀心早动,他只恨为何当初自己又拖了四日,也就在和小翠邀约的头天,林夫人来了,将常晚引到了慈溪胡同。 当他拖着一身的伤痕在子夜时见到了早就等在死巷的小翠。 第一百一十五章 言语蛊惑 之后,苏清煜开始安排时间,策划计谋,结识了白帮的乞丐张大毛。总总一切他又花了十五日。这十五日,十五日中每每看到常晚疯癫的脸,他就忍不住想将计划提前,可是他知道自己必须要忍耐,每一步都要卡着时间,凑对了人,将能算计的人,要报复的人尽量多的网罗进来! 差一点也会功亏一篑! 大鱼有两条,一条是秦天,一条是林夫人! “穷日子 谁也不想过,你带的不是银票而是有限的银子和首饰对吗?” 林夫人胸前的包裹鼓囊囊的,确实如苏清煜所说,她怕显露踪迹不敢带银票,所以带出的银两也是有个数儿!她有些动摇。 常晚出事后,常家茶铺她没去过,更是有意避讳着。谁知苏清煜连着十五日摆起了茶铺,还扬着写着“烈茶”。她不禁暗骂秦天没用,带那么多的人却还是屡屡失手! 谁知前几日苏清煜拦下了自己的轿子,跪谢之前自己对常家茶铺的关照。这一说,逼的她不得不说些可怜话。那日正午,苏清煜抹着眼泪将纸条塞在自己的手中,她坐在轿子里,上面确实是郝郎的笔记:“三日后,子时,名伶坊后老屋,从此一生相伴。” 所以她来了。没等到郝郎,却被常晚的弟弟句句直夯心房。 她想离开变态丈夫,找个如意人过日子。可是她从没细想,若钱花光了,她是否还会向往日那样嫌弃穷苦日子? “那日你给我的纸条是谁写的?”林夫人只觉得这是圈套,她要赶快回去! “是你身后人写的,他是篆刻章子的人,临摹了郝夫子的字画笔迹,他前些日子就求过常姐姐搭桥牵线,谁知我姐出了事。后来又找到我。好夫子因为救了姐姐伤了腿脚,怎么我都觉得欠你恩情,被人喜欢没什么不好,说以我才接下了这人的请求!” 谎话要说,还要说到听的人的心里。林夫人之所以念旧情冲动的想要和好夫子私奔,无非是被林大人打怕了,情愿抛下荣华。 “喜欢我?怎么会?!” “恩。。。”身后的王猛轱辘一声,还是紧闭着眼睛。他体格健硕,闭上眼睛没了流气,再加上已经被春药唤醒的欲念,让林夫人的脸忽然红了。 “怎么不会!你从没注意到,在常家茶铺不远有家字画坊。。。他就是里面的篆刻师傅。他知道自己配不上你,怕见着喜欢的行为冲动。所以我让他喝了蒙汗药,你要不喜欢回去就是。” 苏清煜摊摊手,口中说的提议像是很简单,没人逼迫林夫人做任何事。 “林夫人,我要回去照顾常姐姐,如果小煜做事不让你喜欢,你也别怪我。我只是想替姐姐还了郝夫子的人情罢了。” 苏清煜轻轻的蛊惑那个不由自主向前移动的女人,然后转身悄悄的掩上门,退了出去。 留下一脸荡漾,眼神向往的林夫人。 当然,坊间还有一句戏言:女人三十,如狼似虎。。。。。。 一百一十七章 打鱼收网 苏清煜说对了,她自己没自信再过穷苦日子,郝明旭已经断了腿脚并且移情她人,自己怎么可能再和他过下去?既然不能走,为何不找个爱自己的人纾解压抑的情绪,只要不被知道,她还是林家夫人。。。对,她早就做不回最初的李婷君! 她想要温情而已,眼前这个人。。。。 林夫人别不去目光,一步一步缓缓地凑近躺在地上的男人。 王猛脑袋迷糊,浑身骚热,他额头一温,只觉得一双小手在描绘着自己的眉眼睛。他才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拉过来锁在怀里,撅起嘴亲去。 呵呵呵呵。。。。苏清煜站在这条死巷。 一边是名伶坊的灶房后墙,一边是老屋正门。 两只鱼都在里面折腾。 他瞧着被云彩遮挡的月光,眼角冲着血,站在死巷路口。听着老屋里传来的粗喘与娇喘,看着灶房上的窗户叮当扔出了一只银光闪闪的珠钗。 那是当初自己用五两银子买的珠钗,如今成了对方事成的暗号。 他扬起手又落下,打鱼,收网。 蹲在灶房墙角的张大毛举起火把,对着名伶坊的后窗抛了进去。 灶房里有柴,那柴火,小翠按照自己的交代,围着秦天摆放。灶房的门销事先拴好了棉线,小翠出去时将棉线拉出门缝向下一拽,那木门削就会落下,就像人从里面锁死一样。 “苏哥,你为何好烧人家的灶房?”张大毛跑过来,看着一脸青白的漂亮男孩。 “走吧,只是好玩儿而已。”苏清煜拉着张大毛转出了小巷,静等了一刻,看着名伶坊敞开了大门,一群衣衫不整的男人女人从里面跑出来。 “出事了,快去通知林大人!”四娘打着摆子站不稳的扑向喜乐坊,一声声的砸着已经关着的大门。 “六娘!快将林大人叫出来啊!出事了!” 名叫六娘的老鸨打着哈欠看着穿着肚兜披头散发的女人:“四娘,这是怎么了名伶坊走水了?” 四娘一把拉住六娘的胳膊,凑近六娘的耳朵说了些什么。那六娘的眼珠子像要瞪出来,转身跑了回去。不一会儿林大人只披着袍子奔向名伶坊,一时情急,撞上了从巷口中冲出的人,那人敞着衣襟,抱着包裹,头发零散红唇红肿。 “夫。。。夫君?!”还没住口,身后又跑来一赤膊大汉,直直的幢在林夫人身后。 “李婷君!你活的不耐烦了?跑到烟花巷来喂男人?!来人!给我将这二人抓起来,直接抛到护城河去!明天我要看到他们的尸!挂在钟鼓楼的贞节牌坊前!” 林大人满身的匪气,一巴掌将李婷君向后推去,交给自己的衙门随从。 “夫君!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大人!不是的!我们是被人设计!” 林大人心头有大事,脚步不停的冲进名伶坊,他头皮发麻,只想一刀杀了这些给自己找事儿的人!可是他还是压抑下狂躁的心思,捏着拳头踏入了已经被扑灭火的灶房。 秦天,不,应该说是被压在木柴下,露出下半身的男人,烧的赤红的铜柱将他的下体融烂了,而他秦天的双手捂着档下,那腿脚已经劈开肉露。 扒开那些柴火,那人的头颅已经被熏成黑,大张着嘴巴紧闭着眼珠。 第一百一十八章 流年不利 林书平当众带了绿帽子,他青筋暴怒恨不得将那两个奸夫淫妇当场斩杀,可他还是在最后关头忍下,唯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名伶坊的命案!私事公事混在一起,让这个曾经的山中鲁夫站不住脚。他摇摇晃晃,双目瞪得浑圆,他冲着周遭大喊道:“秦家有没有带仆人来?主子在柴房,怎么守的?” 秦天的打手已经呆滞,他闹不明白,只是和主子出来寻乐子,见着一个仙女般的人物,怎么没过两个时辰,他主子就死成了这副变态模样?而他已经吓得忘记了同他一起出来的王猛一去不回的事。 “回大人,最后一个和秦少爷在一起应该是小翠啊!当时是秦天少爷带着小翠离开的!我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今年流年不利!凡是跟着秦天最近享乐的打手都没有好下场,被抵罪的抵罪,断腿的断腿,眼瞎的眼瞎。现在这起命案又牵扯到自己的身上!死谁不成,非要死了秦家的子嗣!还是唯一的子嗣! “小翠呢?给我收监!收监!”林书平大吼着,挥着胳膊指着围观的一干众人。他现在脑袋嗡嗡作响,看哪个都有嫌疑!对!定是那小翠将秦天给杀了! “大人,我冤枉啊!秦少爷将我拉来,并未和我在一起,他!他那方面 有隐疾!每次 都要 喝我们这里的壮阳酒才,用那赤龙柱才行!这是秘密啊,我。。。我只是将那赤龙柱私下交给秦公子而已,然后他就打发我走了。。。。我冤枉!我是无辜的!”小翠趴在地上狠狠磕头,梨花带雨的提着嗓子大声哭泣。 隐疾?秦天的臭名又多了一笔。 不稍几个时辰,满街巷都会传着秦天无能,还是个兔爷! 林大人脸上青紫变幻,大吼一句:“闭嘴!给我带回去!” “林大人!我说得属实!凡是那方面嗜好特殊的男人,都会避讳着旁人!”小翠哭哭啼啼,按着苏清煜教的话将这关键一句丢了出来。 “那方面嗜好”不仅是指秦天,还指施虐成性的林大人。这一说,林大人火气去了三分,他忍了莫名的烦躁,将脸转到一身惨象的秦天身上。 那姿势。。。呃。。。确实。。。是男人自己做私密事情该有的样子。 “呜呜呜呜,不要将我抓去,我是无辜的,刚才我还与其他人的,不信不信你问他!”小翠指着人群中一个男人,那男人脸色变换,却也不可否认刚才的疯狂。小翠这个女人何时加入的,他也记不清的。 恩客也想撇清关系,急急忙忙的点头说道:“没错没错,我们一直在一起。” “别哭了!你是否清白,本官自有判别!今天这名伶坊的人不管是姑娘还是恩客,都给我带回衙门!一个一个都要录口供!” 秦天死了,秦家不会善罢甘休,所以他林某也要显得相当重视。人都给捉去,怎么也要做出样子! 哎!流年不利啊!!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为何骗我 林书平知道事关重大,秦家是的家主秦丞允乃是跟着当今圣上走南闯北的嫡系将领,曾手握四十万兵权,这几年年纪大了才将兵符交给圣上。可人走了茶没有凉,秦丞允的卸下了封疆大将军一职,却没有人能接替了去。因为这里面早已注入了秦家的嫡系旁亲,就连皇帝都要掂量掂量去接任的人是否会撼动朝纲! 王啸海这几年虽然在朝中风声水起,得皇上的欣赏宠爱,他的枝枝叶叶也跟着朴散开。可叶子再大只是浮萍,面上声势浩大,实际根本比不上把持朝纲的秦家人。他林书平替王啸天解决了不少麻烦,如今是他的心腹,并将他从山霸王整顿成如今衣冠楚楚的林知府!做京官的这些年,他每日绷着神经,不敢再像在江城那样口出狂言,而是谨言甚微,求着自己的管辖的区域能万事太平! 他本是土匪性,现在要做成脑子里七扭八歪的官家,他怎么不憋屈? “带走带走!都给老子带走!”林书平狮子大吼露出土匪凶气,却也让柴房内外的叽喳声安静了下去。 不少姑娘掩着衣服被赶来的衙役压了出去,另一些有头有脸的嫖客从后门出去,并勒令不准出城,等待案件审理时候传唤。 这一折腾又过了两个时辰,太阳已经初升,十三坊烟花巷才归于平静。 消息散得很快。 第二日,苏清煜照常摆起了茶摊,听着街道内外又兴起的话题—— 秦少爷是个兔爷,昨日死在了名伶坊的灶房,听说是为了涂一时痛快,避讳着旁人用赤龙柱找刺激!谣言再一深入,倒是解释了为何秦天对常晚没有得逞!当然也间接的证明常姑娘的身子还清白干净。 没多一会儿,张大毛慌慌张张的跑到常家茶铺前,满眼眨巴着泪珠子。 “你,你骗我。”张大毛小脏手一抹,将脸弄得更花了。 苏清玉盛出一碗茶递给小乞丐,他薄唇一抿,白净的小脸上亮出两个酒窝,淡淡的问这慌乱的孩子:“我骗你什么了?” 张大毛捂着嘴巴,呜呜呜的低声质问:“你说不会伤人。不会有事。。” “我没骗你”苏清玉也喝了一口茶水,蹙着眉头不满自己烹出的茶水没有常晚烹得一半好喝。他如无其事的回了小乞丐:“他不是人,猪狗不如的东西。我说没事,是说你我不会有事。” 张大毛瞪大了眼角,憋红了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反口推卸责任的男孩:“你。。。你狡辩。。。” 咣当!苏清煜将茶勺扔在锅里,他回头看着这个瞎起哄的小乞丐:“那时我的本事,你要想坚持正义,就去官府告状去!别忘了从头到尾我可给你机会考虑,那火把我可没碰!” 一句低沉沉的话,像匕首一样插入张大毛小小的心脏中,他曾经以为眼前的苏大哥是个懂得世道,关心自己的好人。。。 小乞丐的撇着嘴,泪珠子从瞪大的眼角中滑下,苏清煜一眼就看明白这个小子伤心个什么。张大毛还很纯真,信了自己,将自己当成了暖人心的伙伴? 第一百一十九章 矢口否认 不过也就是张大毛的这种傻里傻气的个性,他苏清煜才能顺利的拉他上“船” 。 “我说过,你的性格在白帮活不长,你要想保护你妹子,你就要像我一样,心该狠的时候要狠,多余的正义在丐帮用不着!”苏清煜努努嘴,冲着小乞丐示意。 张大毛扭过脑袋,瞧见皱着老脸的白温。 苏清煜瞧着张大毛那要抖散架的身板,凑到大毛耳边轻轻地说:“你要想活,日后都要听我的,否则按照白帮的规矩,你会连你妹妹的命一起丧了!” 张大毛大气不敢喘,垂着脑袋不敢看走过来的白温。 “我、我来讨、讨、讨口茶喝。”白温已经走到常家摊子前,白花花的头发遮住他半张脸,结巴的声音冲淡了他满腔的怒气。 “不给。”苏清煜盖上锅盖,回答的坚定。他挥着手里的苍蝇拍驱赶飞虫,竹拍对着白温一晃一晃。 寓意明显,苏清煜正在光明正大的驱赶乞丐。 “哼,你、你不怕我告、告诉、诉秦家人,你让张大毛去赌坊下下、下注?”白温越想越气,口更吃了: 一是自己管教的小乞丐竟然能擅自帮帮外人做事; 二是这苏清煜竟然一点也不怕自己,还做出驱赶状。 “不是我下的赌注,是林大人。”苏清煜抬起眼睛说道:“你老糊涂了?林大人为何会那么巧在十三坊间?难道是我安排的?我可没那么大能耐!你想说就去说呗,反正也捞不到什么好处,还将白帮推到封口浪尖的。”苏清煜继续驱赶苍蝇,根本不理会老乞丐窝憋的表情。 “哼!张大毛!都、都怪你、你惹的祸,看、看、我回去不将你、和你、你、你妹妹扔到土庙、庙、庙去!”白温没有什么把柄可威胁苏清煜的,只能拿张大毛试探。 “那是你们帮派的事,你将他剥皮我都管不着。但是在你处置大毛前,要让他去趟米店,拿回林大人的银子。这样他死得也值,你说对不?”苏清煜用竹拍直接拍打在老乞丐的胳膊上,啪啪啪的让老乞丐又气又怕。 一股冷气由白温的叫板窜到脑门,他不禁打了个寒蝉:“你!你!小小年纪,怎么有那么硬!硬!的心肠?!这次放火的事可是你干的?” 他问苏清煜,可话音一落,反而是张大毛瑟缩了肩膀。 苏白已经猜出七八分,他狠狠地跺了一脚张大毛,恨不得将这个蠢蛋当场杀了。 别告诉他张大毛也参与到这次纵火杀人案中,他苏白还想安安稳稳的过个晚年,可不想卷入任何的纷争。 看着老乞丐拿张大毛泄气,苏清煜淡淡的回到:“不是我,我没有那么大的胆子。谁想让秦天死,你难道想不出?不过,秦天死了,确实让我心里痛快!” 是真是假,这个白温算个屁?!他苏清煜可没傻到告诉这个白毛老乞丐。 有些时候,话不能说满,更不能说透,只要意有所指,让听得人心里有个谱儿,自动勾画出最符合要求的人。 你说得越含糊,听得人越是相信。虽然那人根本就是无辜的。 第一百二十一章 跑路钱财 这一说,白温转了转眼珠,脸绷得严肃。 “你。。。”白温颓了肩膀,低头看着一脸轻蔑的漂亮小子,心中那个人的名字还是没敢问出来。 “放心吧,这个案子不会有结果。”苏清煜语气肯定。不会有结果?旁人听来定是官府做手脚,让案子结了就好。这更是暗示了秦天的死是和林书平、王家有关。 白温叹了口气,声音低了去没有了兴师问罪的架势,有了商量的姿态:“我觉得大毛不能再去领赌金去,万一被秦家人发现了,不好的。” “不去,更不行。当日下注时,大毛就将林大人的名号报了去,如今不取,反而会成了林大人的替罪羊,万一他们斗不过王家,不是会将大毛推出去?说是大毛为了赢钱火烧名伶坊?并且白帮也会受到秦家的打击。杀鸡儆猴,以儆效尤的事,你见得比我多了。” 苏清煜看着白温恍然大悟的脸,心头的悬着的最后一件事也落了下来。 说谎,也要圆谎。他咬死了林大人指使,就要咬到底。既然开头说林大人下注,那么领了赌金也会将林大人推出去。可以直接将王家推到台面上,让秦家的视线跟着王家走,他这小鱼小虾才能逃过这案子。而白温为了撇清关系,必须将事情做全了。正好,这下一步,还需要个人手。 粮店里胖掌柜魂不守舍的坐在柜台里,他没想自己的家主真这么死得冤枉,死得丢人! 兔爷儿?百花丛中翻滚的花蝴蝶何时喜欢上男人?而且家主成了被压在身下的那个?秦天不仅丢了面儿,丢了性命,还丢了赌桌上白花花的银子。 “掌柜的。。掌柜的?”门外一声童音儿来,胖掌柜一个吓得惊叫一声,差点尿了裤子。他眯起眼睛看着屋外探头进来的小乞丐。 那股为主悲凉,为钱可惜的复杂心情又冒了上来。 “你。。你你在巷子那等我,我马上过去。”旁掌柜招呼着自己的婆娘出来为自己看着店面,然后拿起鼓鼓囊囊的钱袋,叹着气走出门去。 “掌柜的,我来取银子的。直到昨天,咱们台面上的银子多少了?” “一百八十两。。。。”胖掌柜的手在银袋子上打着圈,像抚着少女的肌肤一样迷恋。 果然是个大财迷。张大毛斜眼瞧着胖掌柜那酸样,心中也跟着自信了。 “咳咳咳。。。”张大毛伸手拽着银袋子的边角,几番使力都没能将袋子从胖掌柜的怀里拽出来:“掌柜的,我还急着送钱过去,我还想早点拿到赏钱!你这样是何意?” “那个,那个,上次我记得你说,说如果赢了桌面上的银子是要分我一半的?!” 主子没了他可以换,但是钱没了,确实可惜! “这你放心,那大爷交代的事我不会忘了。”听小乞丐这么一说,胖掌柜才松了胳膊,让他将银子拿去。只是那眼像盯着腐肉的苍蝇,跟着小乞丐的动作上下瞟着。 “一百七十八,一百七十九,一百八十!没错是一百八十两,我取九十两,剩下的是给你的跑路钱。”张大毛压着声音,神秘的对着胖掌柜低声说。 第一百二十二章 指向林某 跑路钱?! “跑、跑路钱?”胖掌柜刚将碎银塞满了袖子和腰带中,听小乞丐最后一句,吓得那袖口中银子又叽里咕噜的滚了一地。 “我只是传话而已,那位大爷的原话是:当初下赌约,你就该提醒你家主子,如今落得这下场,好自为之。” 这话一说,再笨的人也能领会的到秦天的死会怪在胖掌柜身上。胖掌柜领会后,两腿发然,呼啦啦啦的这次真的尿了一裤子。张大毛说完一抹屁股脚下生烟,拎着银袋子呼哧呼哧的跑出了巷子。 “那人到底是谁?好心提醒秦家?难道主子死是早有预谋?是谋杀?谁会在太岁头上动土?谁有能知道这些,又来提醒?” 胖掌柜喃喃自语,他脑子此刻一片混沌,他想知道前因后果,怎么好好的会扯上自己? 胖子已经顾不得下身的湿漉漉和满身的腥臊,转身跑出巷子寻觅小乞丐的踪迹。 胖掌柜远远的跟着黑影,跟着跟着,胖掌柜的心越来越冷,步子越来越沉重。他站在拥挤的街口,看着小乞丐鬼鬼祟祟的将那袋银子放在了衙门口的皮鼓后。 衙门? 今日因秦少爷命案的事来了不少人,衙门口进进出出的有民有官有商也有衙役,好不热闹。所以那些平日里为了鸡毛蒜皮小事而击鼓喊冤的邻里没有一个,所以小乞丐在将银子塞好后并没有离开,而是蹲在了墙角,像是在等人出来。 胖掌柜没了魂儿,心中那答案,像一块巨石一样落了下来。 用二十两银子下赌注的,是林大人?怪不得银子不多,人家只是想通过赌注给秦家提醒而已。。。至于林大人为何要帮秦家背叛王家,不是自己能敢推断的。而他的心却钻到钱眼儿里没反映过来!? 人家当初说得多明显,如果赢了,将分一半的银子给自己!他为何不想想,自己只是个家仆,为何要分给自己一半的银子?这不都是在说,这赌对方稳赢? 如果自己不那么爱钱,早在那时跟着这个小乞丐,他应该早就知道是林大人,那时他说什么也要将这怪异事禀报秦家,秦家彻查下也不会到了如今这个局面。 现在晚了,也完了。难道秦大人想通过此事和秦家搭上线?当做示好的举动? “怎么办!怎么办!”现在怀里的九十两银子就像烫手山芋,时刻提醒胖掌柜的粗心大意。 “跑!对,我要带着婆娘跑!怎么说再加上家底子,这钱够我一辈子花销的!”胖掌柜心里只想自己如何安身,也不再去看府衙门口的小乞丐。他慌慌张张的往家中敢,生怕秦家想起赌约的事! 秦家的女眷在家中鬼哭狼嚎,秦老爷子亲丞允听到孙子没了当场晕去到现在还没清醒。秦天的父亲从商,此刻也身在府衙内扯着林书平要说法。秦天的伯父秦承志,当朝秦左相,此刻正向着西街粮店快马加鞭的赶来。 “婆娘!快将值钱的东西带着,咱们回老家一趟!”胖掌柜进门大喊一声,没想却看到坐在粮店中和自己婆娘唠嗑的秦宰相。 第一百二十三章 王家出手 咣当!胖子腿软了,他的心也沉到了海底,知道一切都来不及了。 胖掌柜的额头重重的磕碰在地上:“拜见秦大人!拜见秦大人!”他不敢抬头,只敢翻着白眼瞄着秦承志打着节拍的官靴。 秦承志没有让他起来的打算,白底靴一下一下点着地,节拍虽轻,可已经让胖子背脊湿透,犹如挨着板子。 “秦?秦大人?”身边婆娘抽了口气,才回过神儿也跟着赶紧趴在地上。 婆娘没见过秦承志实属正常。先前胖子在秦府做工,吃住都在秦府。夫妻每月一见,还是在长工联排的下人房,根本见不到家主。这两年,胖子才得了秦少爷赏识,他才在这西街开了粮店,帮着秦少爷打理这条街的其他铺面。 上年,婆娘才让胖掌柜从乡下接来,一起打理米面铺子。 “你刚才说要回乡下?可提前向总管事提请过?李胖子,我家天儿可对他手下人大方的很,他人刚一没,你就要撒腿带着妻子回乡下?” “回秦大人,您误会了!我哪里有那么着急,只因小的还在乡下的老父亲突然得了癫痫,所以我才急着带我媳妇儿回去看看。” 胖子推搡一下旁边还呆愣的妻子,示意她附和几句。可他那没见过世面的婆娘一脸茫然,看着自己又看着秦大人,半天不出一个屁。 “是吗?可你夫人才同我说过,你家高堂身体健朗,她才跟来城中和你安家!还告诉我说这些日子粮店生意好得很,很多人来送银子作为下季的米面定金!” 胖掌柜只想晕过去,而他那婆娘也终于反应过来趴在地上,浑身发抖。 “说说吧,那下一季的米面定金到底是什么钱。” 胖子牙齿打颤,着实不明白为何秦大人会来得如此快?胖子不敢再瞒,嘟嘟噜噜的说起秦天想要霸占常晚的事情还有坊间的赌约也老老实实的说了出来。 轰隆! 秦宰相将柜台上的砚台直接扫向胖子头顶,胖子头颅发蒙,呼啦啦的鲜血顺着脸颊流下,胖子婆娘惊声大叫,声音如被杀的母猪。 “荒唐!荒唐!”两个荒唐让秦大人坐不住,他上前一脚狠狠地跺在胖子的脸上。 “是谁出的这个荒唐主意!打赌?天儿竟然拿名声做赌注,还让城中百姓也跟着起哄参与!怪不得王啸海在皇上面前将这件事拿出来肆意渲染!” 秦大人坐回椅子,一旁的仆人用纸扇为气恼的主子扇风。暴怒之后,秦承志稳了气息,手来回拨弄着拇指上的扳指。 “打赌?天儿他不缺银子,也不屑赌坊的小钱,所以,以常晚涉赌的事一定是你这个阴损东西鼓动的!”秦宰相穿着常服,他宽大的袖子一甩,一阵冷风直接从胖子的头顶窜过,惊得胖子下体又冒出骚味。 只是一个赌约而已,能让王大人拿来说道,而且还是当着皇上的面儿?! 胖掌柜终于知道为何秦大人官靴未脱直接跑到了西街,能闹到皇帝那里的事,都是大事!只是一个坊间赌约而已,怎么成了王啸海的攻击秦家的利器?! 第一百二十四章 硕鼠之害 祸有大小,而此事胖子才知道他出的烂主意能引来一场政治斗争。 “不是小的,不是小的唆使,是秦少爷心里惦记卖茶的常家姑娘。这一次两次不到手,传出去都成了笑话,他气不过才开了暗赌。。。” 胖子已经吓疯了,秦大人来这里,就是来兴师问罪,所以他将此事推给了死人秦天。 “最后谁赢了?”秦宰相正了正帽冠,隐去怒气柔和问着。 胖掌柜心里焦灼,林大人的事他一直没对旁人说起,因为他一直不相信秦天会输。至于刚才知道的下注人是林书平的事更不能再透露!如果让秦大人下注人是秦天,很容易就能联想到秦天的死和王家有关。秦大人不是善茬,王家也不好惹,他只想保命,不想被两面夹击。 “九十两。。。”胖掌柜决定闭嘴,不能让事情再复杂下去。 意外之财!只会再生意外!胖掌柜悲在心底,苦吟肆意。 “九十两?”秦宰相拍拍击掌:“真是不少!一个九十两,毁了我秦家声誉!给了王啸海可乘之机!” 秦大人 差人开始从铺柜里翻找账本。其中一本就就是他做的赌约记录,里面密密麻麻的记下了下注人的姓名、下注银两、下注日期。除了那二十两,还好当初自己留了心眼儿没将这特殊一笔账计在本上! 秦家家仆拨弄着算盘,在最后一声劈啪声音落下时,家仆面色难看的看着跪在前面的胖掌柜。 “秦老爷,这赌约账本上写着一百六十三两,和李胖子说的书根本上。” 李胖子满头是汗刚想开口解释,再细看查账的人,顿时如鼓了气的蛤蟆涨大腮帮半晌不敢放一个屁。 查账的是秦家大管家,总账房!秦家多了去的生意,只要过了这管事的手,跑冒滴漏都逃不过他的眼。 “秦老爷,这粮店零零碎碎的其他账也不对的很!李胖子从中捞了不少好处!”总账还不嫌场面混乱,吧嗒一声将几本账本摔在案台上,吓得李胖子浑身哆嗦。 “哼!我家天儿就是被你们这群鼠辈给带坏的!看看!这是家中养了老鼠米虫,贪图蝇头小利,害了天儿,让秦家蒙羞!还惹上王啸海那嘴尖牙利的疯狗!” “ 老爷,秦老爷!我将钱补上,补上!我对秦家忠心耿耿那么多年,对秦公子也是忠心不二,我只是小小家仆,根本没有能力左右秦天少爷的想法的能力!包括这次设赌,也是他提议,小的才敢开啊!“ 秦宰相用手将膝盖上沾染的白面粉尘扑打干净,起身走出粮店。官靴踏出门槛时,秦宰相威严的声音响起:“硕鼠硕鼠,秦家之害,私开赌局,陷家主声明于不仁不义,逼常家姑娘疯癫。乃是我们大同之不齿!此硕鼠因心中有愧,吞银而亡,其尸首于七月初六在西街粮店发现。其妻不忍丈夫离去,不愿独活,悬于粮店横梁自缢而亡。” 话音消散,秦宰相已带着仆人策马离去,留下四个贴身侍卫,入了西街粮店,又转身掩上了门。 第一百二十六章 彻查命案 查?林书平脸一板,抱拳诚诚道:“大哥放心!我正在查着,我怎么看都觉得那小翠有问题,只是那丫头嘴硬的很,怎么都不承认。再给我一日,我非将谁谋杀秦天的人给抓出来!” “放屁!”王啸海看着这个没脑子的兄弟,一脚将一旁的矮几踢得老远,露出他洗不去的粗野本性。 林书平差点呛出口水,满脸疑惑的看着拜把兄弟,不明白自己做得哪里不好,让他生了怒气? “蠢蛋!我管秦天被谁给谋害的?我只要世人知道他是贪图享乐的兔爷,世人说得越夸张越好!给我找人放出消息,将秦家这些年所有恶事都给我掀出来!越多越好!我要满城风雨!!那个小翠,还有的姑娘恩客,审一审留个口供就成,都给我过两日放了!做做严查的样子,让你手下的仵作将尸格写得细致点,特别是哪赤龙柱的事!” 说道赤龙柱,王啸海露出和容貌不符的阴沉笑容,看得林书平一身鸡皮疙瘩。 他连忙称是。 林书平原想自己将案子查得越明了,秦家才不会在皇帝面前吵闹自己办事不力,怎么他也想自保一些,生怕做得太绝,自己也没了后路。不过看眼前的王啸海那一脸的红光,看来王家真要死磕着秦家斗下去,分出个胜负才罢休! “兄弟!将你带到京城是要你长长心,咱们日后声势大了,你是要替我分担风险的,而不是给我找麻烦!”王啸海声音沉下来,如闷钟打得林书平脑袋嗡嗡作响。 兄弟二字,让林书平缩了脑袋,他是有些头脑,但是用于打打杀杀作奸犯科可行,让他和那些杀人不见血的官员尔虞我诈,他确实吃力。 “这次那么好的机会,秦天小崽子一死,秦老爷子身体更吃不消,气死了更好!他人若在,那军队还能维持不争不抢的场面,若人不在了,他的那些相亲相爱的嫡系,为了相互争权也能成了敌系!哈哈哈!”王啸天闻了闻鼻烟壶,顿时神清气爽:“我让你查谁你现在可还明白过来了?” 林书平擦去冷汗,对着衣冠楚楚面色温良的男人重重点头应道:“大哥放心,那粮店两命系谋杀!这幕后的凶手,明日就能放在你的折子里,扯到台面上让皇帝过过眼!” “呵呵呵呵,明白就好!你出去吧!这次常家那姑娘可是给我们帮了不少忙,得空你让你家夫人去看看常家,还有那毛孩子,苏清煜。作为一方父母官,民生功夫可要做足了,这时候咱们是青天姥爷,为民除害,为民洗冤!” 夫人?提到自家夫人,林书平眼睛赤红,被带绿帽子的事现在也满城风雨,他咬牙切齿的站在原地,心中的愤恨不言而喻。 “傻兄弟!你的夫人又不是只有先前那一个!再立一个为正房就是!还有那对野鸳鸯的尸体挂在牌坊那一日就行,难道你还真要所有人都同情你被人带了绿帽子?人啊心眼儿要放开,脾气也要改改,那十三坊你也少去,留下把柄可不好!” “是!” 第一百二十七章 推波助澜 林书平握紧拳头,转身大步踏出门槛,忽地背后若有若无又一问:“牌楼吊着的那位何时与秦家家仆扯在一起?” 林书平听得不分明,转过脸看着红木圈椅里懒洋洋半合眼的王啸海。 “大哥?您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快去忙吧…” 王啸天生得一张国字脸,皮肤白净,多年来大风大浪没有给这个男人留下太多沧桑,倒是给他一张不显老的温良面容。 他浓眉大眼,眼角有一条鱼尾,面相古书上都说这是人缘极广的象征。王啸海也应了自己的面相,结交五湖四海之人,步步登入高堂大殿。 这样的人八面玲珑,同样心思缜密,若再加上一些豪胆,成事不成问题。王啸天就是能将鸡毛蒜皮、蛛丝马迹、细枝末节都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之人。过于谨慎的人还有一个毛病,那就是多疑。 疑人不用,用人却疑。 就算那是为自己杀人放火,出生入死的拜把兄弟。 书房门关上,王啸天靠在椅背上,手指摩挲着光滑的玉扳指,瞳孔收紧。这一刻他的面容抛去了温良如玉,眉头吊起,眼角全张,目光中的凶与猛让他成了成了一只审时度势,伺机以待的雄狮。 皇帝老了,他膝下不少子孙,唯独宠爱一个。如今小皇孙也有十七,日后的帝位之争便是军权之争。秦家树大招风,皇帝让他们做皇家奴而不是功高盖主! 说巧不巧,正好皇帝近日身体欠安,常晚的事儿只是噱头,挑起皇帝对未来不安的噱头。秦家早动晚动都要动,他只是推波助澜。 名伶坊出事的后的第五日,林大人放了妓院的嫖客与姑娘,算是维持秦天自杀的论断,做实了秦天是个兔爷儿的传闻。 秦家的家眷不服,穿着白袍闹,已死相威胁,闹到了京城大殿。本来博得同情的事情,却在王大人的一张奏折上全盘失败。 按照坊间的传言是这样的。 奏折上说,秦家仗势欺人太久,有错不认不改,不仅大闹公堂大闹圣殿,还为了推卸秦天的恶性,逼的粮店李氏夫妇,那夫妇二人死相极惨。 当堂上,秦宰相大怒,指着王啸海说其血口喷人。可却无法抹去自己亲自去了粮店的事实。 王啸海用词精准,是“逼死”而不是“杀死”。反正就是将这死人的结果赖在秦家身上。 当秦家对着年过半百的老皇帝哭诉自家多少年辅佐与苦劳时,一向不多言语的皇上却下了让所有人震惊的命令:去了秦承志的官帽,暂免左相职务,闭门思过三个月。 大同国的超纲要动荡,秦家要走下坡路,王家要迎头而上! 苏清煜坐在小院石凳上,手中牵着粗粗的棉绳。那一头有牵着自己心魂的常晚。他将手中的绳索轻轻地向自己拽着,常晚低下脑袋,歪着脑袋不明白为何自己的小腹勒着那么紧,她没有向反方向奔走,而是跟着这股力道轻轻地向后褪去。 第一百二十八章 报仇之后 “常姐姐,别回头…”苏清煜松了肩头,颓废的低垂脑袋。那些计谋都成了真,最该死的都死了,放出的消息也放了,本想王掌柜死前应将林书平下赌注的事汇报给王家或者秦家,可等了这么久也没看到林书平有什么不同。这算是失策? 苏清煜看着背着自己的常晚,心头没了策划时的紧张,没有实施时的自信,更没有成功后的喜悦,心脏像被压在泰山下,沉重的无法呼吸。 常晚一屁股坐在地上,歪着脑袋倾听,听话的没有转过脑袋头颅。 “常姐姐,我做了一些事,一些你看来不好的事。如果你知道了,一定不会再要我了。” “可我不后悔,常晚,我不后悔。” 苏清煜跪在她身后,距离她三尺距离,抖着身子泪眼婆娑,却不敢碰触常晚的背脊。 “宝宝贝贝,抹抹眼泪,弟弟不哭,摇摇睡睡…”忽然间,常晚哼唱起婴孩的摇篮曲,风一吹,她的声音和她的白色衬裙一起飘飘荡荡抚上苏清煜的头顶。苏清煜伸出手,抓住白色的衣袍,抖着手捧在脸上呜呜哭泣。 常晚当初用刀子戳了人,抵不过心中的伦常,现在疯了,有时候疯癫起来,口中还是会喊着脏,从心里她是厌恶这些杀人放火的恶事的。 “你别嫌我,别嫌我脏,你是最干净的人,你别嫌我脏。”常晚是天上的白云,容不得半点玷污。他不后悔让秦天用最下贱的方式死掉,不后悔构陷假情假意实则自私自利的李婷君,不后悔让碰了常晚的王猛跟着被淹死,他更不后悔让毁了常晚名声的李胖子拿命抵罪! 千般连环计,死了五个人。为了惩罚那些恶人,为常晚出气,他不后悔! 而他用计要了那些人性命,是不是浑身上下也是脏的? 想到这里,苏清煜放开了手中裙角,向后退了去,他靠在石凳前抱着膝盖埋着头,咬着唇瓣憋住声音。 常晚腰间没了扯着的力量,也放松了肩膀,她偷偷的回头,看着一个抱膝的男孩在哭。她撅着嘴巴,好半晌也记不起名字。 “不哭,不哭,姐姐给你麦芽糖吃…”在常晚的记忆中有那么一个小胖子,成天在自己的肩头流着口水,所以她习惯性的哄着眼前的男孩。 “呵呵呵,怎么办呢,我身上没有糖…”这是常晚疯了后第一次对他说那么多话。苏清煜急促喘息,撇着嘴巴好不委屈:“常姐姐!常姐姐!”他张开双臂,想要抱住眼前黑白分明的人影儿。 手刚放在常晚裙摆上,常晚睁大着眼睛扯着头发,尖叫的退向后仰去。 “二哥!怎么了?”常宁从屋子窜出来埋怨的对着苏清煜一跺脚,又飞快的跑向常晚:“姐,你别怕,没事了,没事了。” 这个傍晚,常小宁也要发疯了。 她怀里的常晚在嚎叫大哭,背后的苏清煜在撕心裂肺的哭喊。最后常宁也不再哄常晚,也跟着哭做一团。 第一百二十九章 院长之求 常晚十五岁,常宁十岁,苏清煜十一岁。他们却遭受了不该是这个年纪该经历的苦痛。一桩接一桩,一件接一件。当强撑着的常晚倒了,苏清煜绸缪一月后也崩溃了,剩下最小的常宁也手足无措了。 哭,是一时发泄。第二天,还要照常活着。 当初在牌位前,常晚给苏十一起的名儿。 可从那天起,苏清誉将最后一个字改成了火字偏旁的煜,记住一场火,烈日下,毅然要站立活着的苏清煜,谁要再欺负了常家,他还会燃起一把火,将恶徒烧成灰烬。 又过了半月,苏清煜在讹了清风书院王院的三十两银子,又被常晚将自己错认成常飞。 之后,林书平按着王大人的交代,让新娶的妻子带了米面和十两碎来常家一望,短短不到一刻钟,东城也就传遍了林大人心系百姓,住持公道正义,不畏王家势力的传言。 苏清煜看着手中还宽裕,停了茶铺,再去书院。 午间下堂,王院长将自己招到院长室,一捋胡须,拖着长音问道: “清煜啊,这些落下的课业你可都会了?” 苏清煜心中想笑,眼前这人明明急得要死还要摆出一副高高在上,不慌不忙的模样。 “回院长的话,清煜已经将该学的都学会了,过三个月的乡试应该没什么大碍。”苏清煜说的真诚,字字肯定,俊美的小脸上满是自信:“请院长放心,清煜是不会让王院长失望的!” “咳咳咳…”王院长面露尴尬,他身子一探,将苏清煜的去路给堵住,有话要交代。 “小煜啊,我知道你才思敏捷…不管多难的题目都难不得你!哎,我在愁王家小少爷王书同啊!他大你两岁,已经参加过一次乡试,那成绩参惨目忍睹!白白浪费了王大人疏通关系百两白银!” 声声切,貌似关心王书同的人,其实是担心王书同学无所成的事儿! 乡试,又称秋试,每逢子,卯,午,酉年的八月初九举行,每隔三日举行一场,能入乡试的小童又成“生员、秀才”,他们必须要在府衙举行的院试中通过方可参加三年一次的乡试。王书童上次直接跳过了院试,直接进入了乡试,可结果也如他们所料,白银打水漂,怀抱鸭蛋了。 苏清煜垂下头,丹凤眼盯着自己脏脏的布鞋,眼睛里已经是了然。 “书同兄最近进步得多,我想是王院长多虑了,他其实很聪明,只是没有静下心来罢了。”王书同那草包,根本就是先天少脑,后天缺心!苏清煜暗想,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冷笑,他等着王院长提要求,那要求他心中早就有数,只是轻易答应的事儿太廉价,万事多周旋,才能让对方不知道你心中真正的心思。 “小煜,你当小少爷书童那些日子,小少爷的课业可是一日不落,我是都瞧过一遍了,那作业可是你代他写的?” 第一百三十章 代考作弊 苏清煜抬起脑袋,大眼睛里是隐隐泪光,他深深对着王院长作揖讨饶:“王院长,是我不好,因为怕王书同误了课业,书院再将此事告诉王大人,知道我这书童一点本事也没有。当时我是想上学的,所以才出了此法。对不起,我为我的不诚实道歉,清煜任王院长处置。” 苏清煜当众承认自己临摹王书同的笔记代他完成了课业,同时还提出“当时”是想上学。言下之意就是,我现在一点也不想上学堂,所以我也不会再为了保住上学的机会而为王书同代写课业,我随时都可以甩手走人… “你倒也诚实,不过也难为你,小少爷还能老实呆在学堂上背下三本书已经是大有进步!你这书童也做得尽职,我怎么还会责怪于你!前些日子我到常家茶铺去急切让你回来也是因为王书同。” 苏清煜面露迷茫,两秒钟后恍然大悟最后将脸撇向一处,其实他心中想:正中下怀! 王院长看出苏清煜的别扭与失望,赶忙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小煜啊,你是个聪明孩子,脑袋也明白得很,王书同是王家唯一的男孩,日后怎么也要入了朝廷帮衬他叔父王啸海大人。第一关的乡试必须要过,你啊也去考,还是模仿他的笔记,最后签上他的名字。” 王院长挽着轻纱袖,吧嗒着嘴巴将替考的事说得比买菜还要轻松。 “这。。王大人,我…只听说考场外有士兵把守,被发现作弊的直接被收压入牢…我家中情况您是了解,这样风险的事情,我做不得!做不得!”苏清煜摇着脑袋,又深深作揖,做出拒绝状。 听苏清煜拒绝,王院长也不心急,他捋了下两撇山羊胡,一副你是小孩你哪里懂得其中道行的模样。 “不用担心,乡试只是一间屋子中做些试题而已,到时我让书同写你的名字,你写他的名字。怎么也不会让皇城中派下来的主考官发现呢?” “三年一次的乡试啊…”苏清煜咬着下唇,红了眼眶,那扑扑的眼睛里有着不甘、落寞和无奈。 “这…这…”王院长尴尬的将目光置于远处庭院。 苏清煜确实是难得一见的人才,他小小年纪已经将四书五经熟读于心,之前与学院夫子的几个辩答更让父子们刮目相看。这次让他替考确实是延缓了他入士的世间。 “这个你放心,有王大人在,日后你有的是出路。”从商或是延缓三年再考罢了。这个孩子再有才华也是穷苦乞丐,哪里有王书同金贵?! 富贵之别,犹如云泥。 “这件事,王大人也是默许的?”狼崽子弯弯嘴角,努力露出微笑。 “当然当然,对了,他还交代,你这孩子最在乎家姐,所以让我再给你五十两,让你放心。等小少爷顺利入了乡试,还有五十两作为打赏。” “唉…既然老师和王大人都觉得这事可行,我也就遵从两位的意思。放心把,书同兄一定可以通过乡试!”苏清煜接过银票,利落的揣在怀里,一个鞠躬拜别了王大人。 第一百三十一章(一更)香车宝马 五十两,他又多了五十两。 苏清煜笑弯了眉眼,开始盘算将东街新盘下的铺面找时间装点一下,还有家具器皿,哪一样都要用银子填。 他要一点点准备好,等常姐姐病好了,就能看到她心仪的茶铺! 想到常晚惊喜的表情,苏清煜眼中也有笑意。他兴冲冲的往回家的方向跑去,一手捂着胸口,那里揣着他用三年换来的五十两银票银票。 轰隆隆的心跳,喊得是常晚,跳得是他不懂的情愫。 …… 回忆是街口说书人口中的话本儿。讲空置的青春,讲迷惘的缘分。 讲黑暗中追赶白云的狼崽,也讲白日中守候家人的坚强姑娘。 黑夜的劲头是黎明,它们并非擦肩而过,黑白之间有一秒钟的相交,叫白夜。 而他们错过!错过!错过… …… 当那张满是歪扭字体的最后,毛笔一歪落下了“王书同”三个亦是在纽的名字。一张薄唇轻轻朝着染墨的白宣吹拂去,心细的漂亮人和卷上丑陋的字成了对比。待墨干了,时间也快到了。他起身,沉香色的华丽长袍随着他坚定的步伐向后飘荡,露出底边已经磨损的布鞋。 苏清煜低头看着自己已经挤脚的布鞋。 布鞋上锈的麦芒已经被脏污掩去,麦芒上不是尘埃,他刷了好多次却刷不掉,金色的线早就被染成了黑。 王家,既然屡次找到自己,推着王书同到自己面前。他为何要推却这机会?他舍去康庄大道,走了攀附权势的峭壁窄路,不是早就计划好的么?! 鞋上的麦芒是常晚的期望,可她现在已经疯了,她要的清白,她要的正义,在她已疯这个事实面前都是笑话… 苏清煜望向前排那个考试也能打瞌睡的胖孩童,他嘴角荡漾一抹嘲笑。 附庸权势?草包怎么能附庸?顶多垫脚而已… 考了三日,这是最后一场,当他走到监考官那时,屋外也响起了摇铃声。苏清煜奉上试卷,对着监考官员一揖,宽袖一甩毫不留恋的踏出考房。 铃声将王书同吵醒了,他擦了口水,按着叔父的交待在试卷上画上苏清二字,最后那个“煜”字他忘了怎么写,最后干脆划了一个“玉”。 反正院长那老头说了,这次乡试他和苏清煜换了身份,试卷落下对方的名字就行。 比起苏清煜卷子上的密密麻麻,小少爷白卷上只有一首“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样不对题的错乱诗句。 监考官又抬头,看一眼打着哈欠的“苏清煜”眉头皱紧。 考场外,四匹枣红骏马喷着热气打着响鼻,喷着热气。马颈上硕大铜铃随着它们前脚的点踏而叮当作响。在大同国内不少富贵人家代步工具也为马车,但多为两轮两匹马。四轮四匹马的马车,按照当朝规制只有左右宰相可以乘坐。宝蓝色锦缎车身上绣着百鸟,的车顶拴着细碎金铃,一阵风吹过,门帘轻轻浮起,车中燃着的檀香溢出。 香车宝马,富贵逼人。 (二更)脱去华服 “小少爷,快过来!” …… 马车外站着清风书院的王院长,他今日穿的潇洒庄重,内是深蓝祥云花色常服外照着金色沙袍,头顶插着碧绿的翠簪。 苏清煜将身上滑腻的绣花袍子轻轻拽起,他抬头看着远处铜铃声响的高大马车没有惊奇,脚下的步子也轻快了不少。 十二岁…这是苏清煜这辈子第一次穿起锦缎华服,沉香色的绵绸直缀盖在脚面上,腰上束着镶着碎玉的腰封,两鬓梳着麻花垒砌的发髻,额上扣着透明的蓝色华冠。 “王少爷”抬脚踏着车夫的背脊,登入高高的马车。 马车内部很大,里面有小案,有软榻。苏清煜跪坐再软榻上,看着小案上的铜镜。他一双如墨黑眉,一双泛着碧月苍穹的丹凤眼,鼻梁高挺,他一双俊眸看向身后连个小姑娘,翩翩模样让身后粉色丫鬟低了头颅红了脸颊。 “麻烦二位姐姐了。”清脆声音响,身后的丫鬟这才回神,一人伸手拆解自己头上的发冠,一人解开他身上繁复的衣袍。 不是你的,还不是你的,这些借穿的衣服再合身,也不是一个穷小子配穿得起的! 镜子里掀起的马车门帘一掀,踏入马车的人是王院长,他坐在自己身后,看着正在卸去装束的小童,笑得有些尴尬:“小煜啊,这三日辛苦你了!只要书同考试通过了,还有五十两的奖赏,你啊去买一身新衣!” 苏清煜不答,垂着眼看着脚下的鞋。王院长也跟着望去,想起了什么眉头蹙着:“还有你那鞋子,也太脏了,你不听非要穿。你可知道要是被主考官看出端倪,我们的安排不是白费了?” 苏清煜已经脱去了华服,穿着里面的白色内衬。他伸手接过小丫鬟递过来的温热帕子,将脸上白色香粉擦去。又低头穿起马车另一头折放整齐的粗布褂子。 “清煜没穿过底儿高的靴子,怕再考场摔倒了闹笑话。这双布鞋是确实不是有钱人该穿的,不过还好袍子够长,遮得住,监考官也不会仔细瞧。” 王院长停下整理自己袍子的手,抬头看着变回穷酸模样的孩子,嘴角不禁荡漾出鄙视的笑容:“也是,各位大人看得是人脸,谁会看脚下的鞋?!呵呵呵!” 苏清煜将王院长的面容收入眼底,将心中的厌恶隐去。 “王院长,前面的街口停下吧,已经离考场够远了。晚辈今日从这里下车。” 王院长摇铃,马车停下。 苏清煜散了头发,掀开马车,跳下。还没等苏清煜站稳,那四轮马车绝尘而去,留下呛人的黄土味。 尘土中,一身粗布衣裳的苏清煜占得笔直,漂亮的脸蛋上展露傲视的风华,哪里又有马车上半分懦弱样子。 “华服?衣冠?马车?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尘土沉下,清风吹拂,苏清煜披散如绢的黑发向后飞扬,一如他性格中那狼崽子惯有的桀骜! 前方的马车铃铛响渐行渐远,富贵荣华也让狼崽子心有所动。 (三更)危险记忆 “咕咕咕。。。”身后几只公鸡母鸡出街寻食,狼崽子眼中的火花也隐了去。他回头,路口对面的巷子,穿过去,向左绕一个弯就是三间土房,一个能让他卸下心中愤慨、富贵迷恋的地方。 苏清煜哈哈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眼睛眯成弯月,退去了复杂,只有简单的开怀。抬腿大步,脚下生风。 “回家喽!” 家中有常晚,有常宁。比起那马车叮当来得实在! 常晚还是将他当成常飞,但是这五个月已经不再突然发狂,她会在家绣着帕子,做好小菜,温着小粥,等自己出摊回来。 门前,一个穿着一袭水蓝棉布裙的少女扶着门张望,看到从路口奔过来的漂亮男童立刻笑开了花。 她也披着娟秀的长发,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桃红小嘴一张,一声温柔呼唤冲着来人喊道:“小飞,跑慢一点!跑慢一点!别摔着了!” 白日下的女孩在冲自己招手,家门前等自己回来! 苏清煜心口涨得很满,荡漾着向往与激动。 就像初见,她一身白衣在死巷,那么干净,那么香甜,是白云中的菩萨,等着他皈依! 脚步更加急促,苏清煜突然张开双臂,一把搂着近在眼前的常晚。 她的气味,让苏清煜的喘息和咣当咣当的心跳渐渐平息。 常晚笑得宠溺,也环着身前的男孩,小手轻轻的拍着苏清煜的后背:“小飞,个头儿都要赶过姐姐高了,不能这么莽撞的!路上马车那么多,你忘了,常大伯和…娘是怎么去的?” 怎么去的? 脱口而出的问句,让嘴角还在笑的狼崽子脸色大变!敏感如他,那么多时日他与常宁刻意回避着能让她回忆起痛苦往事的话题。比如常德贵,比如许玉花,在给常晚编造的世界里,这两人还在,只是去了乡下。混淆的记忆,才能让常晚深信自己就是常飞,否则自己根本没办法碰触到她。。。。狼崽子怕得发抖,他用力将怀中的白云抱得紧紧,生怕下一秒常晚又尖叫的将自己推出! 他抖着声音回:“姐、姐、你说啥呢,什么死不死的!我不是说吗,爹娘是回乡下了,是回乡下了种地了…” 常晚原本是不信的,非要扯着自己与常宁去乡下看望父母,他趁着常晚脑袋糊涂,他扯着别的,将这事抹了过去。现在。。。她直接回忆到了最初。。。若再往前想一定会想起常飞早就走丢了!一切都会想起!!不! 不!他情愿她忘记自己是苏清煜这个名字,顺带忘记苏清煜之后的事,只要她好好的,不再疯狂的要结束自己的性命。 半晌,苏清煜等着常晚尖叫或者是在等着她再次像那次一样一拳头一拳头打在自己的心脏。 半晌,苏清煜确实等到了。 常晚的小手,轻轻的拍打在自己的肩膀,一下,一下,又一下。不是泄愤,不是挣扎,是安慰的轻拍。 而苏清煜的脖子和肩膀已经越来越湿。 常晚用眼泪染湿了自己的领口,而他的眼泪润湿了常晚的长发。 (四更) 噩梦结束 他再次抱紧,张张嘴,不敢出声。更不知道要按着苏清煜的身份叫她“常晚”,还是按着常飞的身份叫着她——“家姐”。 “下次…不要跑那么急…你忘了,我娘是怎么死的?她被。。马车撞死街头…是被王家的马车撞死街头…” 她…记忆起来了… 王家的马车? 来不及细想,潮水一般的情感将苏清煜淹没,他的心是五味瓶,激动的,悲伤的,欣喜的,害怕的,愤怒的。好多的情感充斥满怀,他勒紧了唱晚的肩膀,最终只在她的耳边发出“啊,啊”两字。 苏清煜失了声… “小煜… 难为你了…” “啊,啊。。。”最终两个单音,是他嗓子里半年之中梗着一口气,堵着他的千言万语。 他的常晚,回来了。 她想起了他,不叫他常飞,叫他小煜,也不再将自己推开老远。 “你长得那么高了…这些日子,我的狼崽子有没有好好读书?我的娇小姐有没有好好听话?” “小宁啊!小宁!快出来,快出来…”苏清煜扯着嗓子破了音。 十一岁的常宁正在灶房啃着锅巴,听到苏清煜叫唤,将手中的锅巴一扔,抹着小嘴一脸惊慌。 “常飞。我 ,我,我只是饿了!”这半年她叫苏清煜为常飞,可私下自己可不敢有半分造次,二哥永远是二哥,她怕得紧! 平日里苏清煜出摊上学,把看家和照顾常晚的大事交给自己。可自从那天姐姐将苏清煜认成了常飞后,胡闹的次数越来越少,十日前,她和苏清煜决定将常晚腰间的长绳给拿了下来,但是自己必须时刻盯着。 这可好,一贪嘴,让苏清煜发现了! 门前,苏清煜散着头发,尖尖的下巴顶着常晚的肩头,对着自己的脸上泪水鼻水混成一团,声声叫唤破了音儿… “二哥,我姐怎么了!?“ 常宁吓坏了,鞋子跑掉了一只,口中一急喊出了是“二哥”。 “常姐姐…好了…她好了…她想起了我,她什么都想起来了。。。她回来了!常晚回来了!” 常宁瞪大了眼珠子,一个踉跄。她还扎着两个羊角辫,红扑扑的脸上显出怯懦。 “姐?”怎么可能?这半年姐姐是她看顾的,怎么可能,说好就好了?想起了一切?那些让人活不下去的一切?! 常宁凑过去,手搓了又搓,可小手心还是冒着湿湿的汗水。她看着常晚的颤抖的背影自己也跟着抖起来,常宁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拽着常晚的衣裳。就像,小时候她跟在常晚身后一样一样。 常晚已经在苏清煜的肩头哭得泣不成声。她就像做了一场恒久压抑的梦,她记不得这场梦一睡多少时间,只是如梦初醒后,她如同散了架。背后再一热,是常宁的拥抱。 她身前是苏清煜,背后是常宁。 这场梦外,一直是这两个孩子守护着自己。用自己小小身板挡住了她梦外的狂风暴雨。用这暖暖的心跳,延着她不该继续的生命。 梦结束了。 噩梦终于结束了。 第一百三十五(五更)患得患失 可能她早就想醒来,更该醒来,所以被今日苏清煜奔跑的情景唤醒。现在她只觉得身体沉重,心却飘着,好不适应这种魂魄归位的感觉。 “常姐姐,你放心,再也不会有人伤害你!你说得对,恶人是有恶报的,所有害了你的人都糟了报应!你不要再想着轻生!你还有我。。。你还有。。。我和常宁!” 苏清煜不安的劝慰,让常晚更想哭。 重新清醒,她不需多问就知道,这两个孩子过得比自己更难熬:她疯了,可以撒手不问,过得迷茫。却留下了弟妹二人硬生生存,伤着心还要遭旁人议论。愧疚再次让常晚闭上眼睛。她怎么可能轻生?做长姐的怎么可以一再抛却弟妹?! 不!她醒了,就是重生! “你们别哭,你们说得对!我还有你们!我就当死过一次,这一次不会再独留你们!” 那天他们挤在一张小床上,常晚听两个孩子说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言语间,她发现他们已经被迫长大,就连原来心直口快的常小宁,也已经学会避讳着一些话题,比如不告诉她自己如何发疯,不告诉自己街坊邻居如何糟践。 这两个孩子是心疼自己,不想让她再生愧疚,不让自己再去回忆起那种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愤恨痛苦。 第二日一早,苏清煜张开朦胧睡眼,盯着头顶是乳白色的纱帐,好半晌才意识到自己昨晚与常晚常宁同榻而眠。苏清煜脸庞一热,忽地转过头,望向靠着墙的床内。 常宁那丫头,一只脚丫子蹬着墙面,一只腿横在自己的小腿上,她睡相豪放,嘴角还有一道白色条纹顺着白痕枕头上已经印着一滩水迹。 中间本该睡着常晚的地方,此刻空着。 苏清煜一惊,蹬开常小宁的小胖腿,一个咕噜爬下床,赤着脚奔出了南屋:“常姐姐,常姐姐…” 苏清煜的叫唤压在喉咙中,乌鲁乌鲁的发着颤。昨天的一切对他来说是一场美梦,早上醒了,他慌了。心中再次恐惧常晚又变回去! 这种心情用书上的话说,叫做患得患失! 往日,最早起来忙活的是常晚,她会清扫小院再去灶房准备早点。现在小院空着,灶房空着,苏清煜差点叫出来,他像一直愣头愣脑的兔子冲向东屋。 东屋里常晚披散着长发跪在蒲团上,背脊笔直,一双含泪的眼看着供桌上的牌位。 那些牌位又回来了。 常德贵的,许玉花的,还有常晚的生父的。 “常姐姐…”苏清煜凑近她,慌张的心也安回肚子里,他扑通跪在常晚身旁。 “我在你的床下找到了它们,我错认你是常飞的这些日子,你就将它们藏在床底下了啊…”常晚口中的它们,是指牌位,他扯了谎话,将它们藏在了自己床下。半年了,估计常晚找到时,牌位上面布满了灰尘与蜘蛛网。 苏清煜听懂了常晚若有若无的埋怨,赶忙对着黑漆漆的三个木牌磕头请罪:“爹,娘,小煜不孝,这小半年让你们受了委屈。是小煜不对,你们有怨言就晚上托梦骂我打我,千万别责怪常姐姐,她身子刚回复,吓不得!吓不得!” 第一百三十六(六更)有心无心 常晚听着耳边砰砰作响的磕头声,轻轻一叹,伸出手接住了他迎地砸去的前额。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是担心我,我没怪你。我是怪我自己,为何不早些日子清醒过来,让先人们受了委屈。” 听常晚悠悠的语气,苏清煜的不安,这一刻才消散。 “刚才,我给爹娘说了个事儿,我想他们也是同意的。”常晚用小手拨开苏清煜额前的长发,将他们规整到耳朵后。 冰冷的手指划过苏清煜的额头温柔又沧桑,这触感让苏清煜打了一个激灵。 “常姐姐,你给爹娘说啥了?”苏清煜睁大眼睛担忧的看着常晚,心里也跟真突突突的不安。 常晚的下眼睑青黑,清瘦的小脸有些疲倦,红唇的边缘也起了白边,仅有抿紧的那条唇线是红,也是整张小脸上唯一的血色,面无血色的苍凉,让她像极速枯萎的花,抽去了十六岁该有的青春活力。 “小煜,我听我娘说过,在偏远乡下,有很多女人因为家中贫寒忙着生计,延误了嫁娶时机,她们干脆将头发梳起,做妇人发髻。” 苏清煜顺着常晚的话点了下头,表示自己在小时候就听丐帮的人聊过,一些贫困的村落里总有一些女人嫁不出去或者忙着生计延误了青春,最终盘起发辫表示终生不嫁。他立刻明白常晚的意思,他满脸震惊,终于明白常晚那极速抽去的活力是一个姑娘本该期待的爱情与姻缘。 女子一辈子最大的幸福就是在青春时找到好人家,嫁人生子。她要舍去这些?也就失去了这辈子最大的幸福! “常姐姐,你不用在意那些流言蜚语!你。。。你的事,这半年已经没人敢提!秦狗一死更是没人敢说你一个不字!而且所有人都知道你性子刚烈!这。。。不会影响你嫁人的!”苏清煜红着眼,语无伦次的劝解着。那些嚼舌根的老妪,苏清煜曾经端着一锅锅的热茶一个不落的迎面,那段时间常晚疯了,他也压抑着,周遭没人敢拦着他,包括那些见死不救自知理亏的府衙官差! “小煜,你记住,有些人嘴上不说,心中却有!你止住了流言,可却止不住那些人的心。是谁都想娶一个家世好的,或者人穷名声好的女孩,这两点我都不占。我与其披散着头发等着不可能会有姻亲,等成了老姑婆引来旁人笑话,还不如早早梳起头发,让有心的无心的人,都绝了念想吧。” 有心的,无心的? 有心的?苏清煜有些闷,他想起为常晚挡刀子的郭子,又想起断了脚靠拐杖行走的郝明旭 。这两个人喜欢常晚,算是有心想娶她。可他们那站在常晚身边叫自己小弟的景象直让苏清煜又气又恶心!呸呸!那两个心智不全之人娶常姐姐?不配不配!常晚嫁给他们,呸呸,还不如不嫁人! 这心思让苏清煜吓了一跳,他低着头暗骂自己思路混淆!明明是要劝常姐姐放弃束发,怎么想着想着觉得常晚不嫁人更好?! 第一百三十七章(一更)偏叫常晚 “常姐姐,你快十六了,要不再等两年?”苏清煜抽抽鼻子,说起这话心中直翻着闷气儿,是气常晚不嫁,还是气常晚嫁人?苏清煜阴沉着小脸,每想出个所以然。最后将自己心乱如麻的心境归结为一个原因:自己没睡醒! 对,所以理不清! 常晚看着苏清煜严肃的小脸,两唇之间的红线松开,露出洁白皓齿:“瞧,我给你一个半大小子商量个什么,你是个男娃娃,又不懂女人这些心思。”她伸手想去揉苏清煜的头顶,却让狼崽子蹙眉躲开了。 男孩?女人?怎么听都别扭!苏清煜撅着嘴,鼻音重重不服的回道: “我十二了,十二了,马上。。。呃,再过些时日就十三了!” 常晚扑哧笑出声,小手放过苏清煜的头顶,改捏上他的腮帮。 “德行儿,十二就了不起了?我还大你四岁不是?!十三又如何?难道你还想当成女娃定亲去?可惜男孩十四才能成人礼,你想娶媳妇儿,十四再想呗!”常晚提醒着他们之间年岁差距,又打趣他女相的面容。狼崽子生气了,丹凤一瞪,闭了嘴巴鼓起腮帮。 呃,可爱极了。。。 “我说的是事实,你气什么?”常晚捏了他的腮帮又捏了他的鼻梁,直到狼崽子白嫩的脸上捏出红印子,常晚脸上也露出好看的酒窝。 “我才不气!你大就大呗,从今天起我还就喊你的名字!常晚!”这句话得意洋洋,这次换常晚磨刀霍霍。 “死小子,欺负我刚恢复手劲儿轻是不?从小就告诉你,这个毛病要改!姐姐,家姐你不叫,偏偏生分的称呼——常姐姐。现在觉得自己长大了?直呼我姓名,你反了天不是?” 常晚故作生气,捏着指头轻点狼崽子的眉心,冰凉一滑,狼崽子又一激灵,刚才压在心中理不清的思绪疏也被常晚的玩闹点散了。 “常晚,常晚!常晚!”苏清煜吐着舌头,越叫唤越顺口,最后一本正经的抱着肩膀,一本正经的交代一句:“常晚,你穿得太少,再发烧又要花银子。” 常晚被他一叫,她更没了长姐的威严:“去!去!去!叫家姐!叫家姐!”她捏着苏清煜的鼻子,惩罚他没大没小。 “常晚!你跪在这里世间太长,光着脚丫寒气入骨,老了没人背你!”狼崽子满满的鼻音,继续没大没小的叮嘱。 “去!去!去!我是你家姐,我老了你要背着我伺候我,苏小弟!” 没有了“姐姐”的称谓,你来我往的斗嘴,像伙伴,像朋友,像冤家。 “你还说我,你也穿单衣,光脚丫,你得了病要花银子,你寒气入骨,小心老了我不背你”常晚顶回去,却觉得话有漏洞,又补充一句:“…额,也不对,有你妻子儿女伺候,有人背你。。。” 常晚松了手,放过苏清煜红红的鼻头,颇为尴尬的发现这次斗嘴,自己输给了苏清煜。 原本只想逗常晚开怀的狼崽子,根本没有考虑斗嘴输赢。这最后一句,让他消散去的抑郁之感再次汇聚丹田。 气!闷! 第一百三十七(二更)心善心恶 “不闹了!常晚,今日咱们去街口扯些布料,咱们做新衣裳行吗?小宁这些日子比我辛苦,该给她嘉奖!顺道,咱们去看看东街的铺面,商量下怎么将铺子打理妥当,计划下咱们要添置什么物件。” 苏清煜叉开话题,说话的语气干脆利落,像他才是常家的大家长。 常晚有些不适应,刚才还在与自己闹腾的毛孩子,转瞬间已经举手投足安排下件事儿,就像眼前的躯体里住着两个人,一个依赖自己单纯可爱,一个撑着自己成熟稳重。 可他偏偏十二岁,也许。。。这半年真将他逼得成熟睿智。。。。 常晚拉着苏清煜起身,低下身子拍打他膝盖上的灰尘,嘴里脱口而出她与往日一样的担心:“小煜,短短半年我虽然过得糊涂不知道你在忙活什么,但是又是烧鸡又是盘下铺子,这钱可不能去偷去抢,你是个读书苗子,千万别误入歧途,想着发偏财!” 在她遭受了灭顶的委屈后,还信着这世道有公平正义?!苏清煜没有恼没有嘲笑,他翘着眼前白净的常晚,瞧着瞧着眼睛里又滚出泪珠子。 都说秉性难移。 她注定是善良的,所以在这肮脏的世间还能活得心头干净。而自己注定是心恶的,所以在这肮脏的世间以恶制恶。 常晚,还是那朵染不黑的白云,飘在在自己的头顶,离自己很近,时不时给自己指着“正义”的路。以前他信所以听常晚的话做一个乖乖学生,可他现在不再信前方有正道可走,在他叫苏清“煜”时,一把火已经将正路烧成了灰烬。 “小煜,你别哭,我不该质疑你,你赚钱养家已经很辛苦,可我只想你们平安无事,咱们可以不吃烧鸡,不开茶馆,不穿新衣。日子过得是知足常乐。你赚了那么多,我难免会担心的。我只想咱们三个千万不能再出事儿。” “没有,这些银子其实不是我赚的,是你应得到的。因为你出事,清风书院和府衙都给了碎银,再加上我给书院抄书,为王书同辅导乡试题目,王大人又给了一笔。” 还有一笔是以黑吃黑的赌银,他不会透露丁点给常晚。 常晚点点头,揽过狼崽子的脑袋按在自己的颈窝说道:“我知道了,是我错怪你了,下次赚钱,钱不可乱花的。” “嗯,嗯,日后钱都交给你,谁让你是一家之主呢?”苏清煜贴着常晚的玉颈,习惯得再吸鼻子,完了,自己好像闻着常晚身上的香气上瘾。 “你这脾气,要风是风,要雨是雨,就像戏台上的戏子一样。”常晚一声感叹,拍拍苏清煜的肩膀拉开了黏在自己身上的毛孩子。 “别哭了,真该让你去学戏去,还要让你演花旦,这一哭梨花带雨的,好像是我做错了一样!” 两人还穿着单衣,披着头发,蓬头垢面。常晚扯着苏清煜的手,将他拉到了南屋:“我给你束发,这半年也不知生疏了没。” 第一百三十九(三更)烧饼好吃 他的头发极黑,浓得像稠墨。常晚看着垂到腰部的黑瀑,心也随着这黑色沉静下去。苏清煜的头发虽黑,却不是很多,乖巧的垂在后背,服服帖帖的像绸缎。 这是连女人都羡慕的一袭长发。 常晚眨眨眼睛,对上镜子中也看着自己的狼崽子,哭笑不得。 “小煜,你这么盯着我看,我觉得自己是一块烧饼。”被紧紧的盯着,好像自己随时被人抢去一样。 苏清煜垂下长长的睫毛,半晌才说:“烧饼好吃,我就爱吃烧饼…”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看着常晚的眼神是什么样子,这次听常晚一提,狼崽子特意看着镜中的自己。 确实,黑眼睛愣愣的看着常晚,眼珠子只映出她一个人。 烧饼?苏清煜咧嘴一笑,好像给心中的缠绕的郁闷找到了答案。 没错,常晚就是他的烧饼!是自己最重要的人,想守护的人。现在失而复得,他不看紧着,真会被人抢了去!被别人抢去,意味着常晚不会再关注自己。。。那可不成!所以那些有心人最好别惦念她!对!就是如此! 不过听常晚的语气,她并不喜欢被自己盯着。那他…就偷偷盯着,不让她瞧见呗。 想通的男孩,嘴巴抿不住,呼呼的偷笑。 常晚被他那句童真的烧饼好吃给逗乐了,她拿起梳子从苏清煜的头顶分一竖线,将散发分在两边,憋着笑给苏清煜左右梳起两个发髻。 常晚的手时而陷在自己黑发中,时而在自己头顶飞舞,看得苏清煜入迷,以至于他没有在意常晚的恶作剧。 “当当当!苏大人,你可满意你的发型?” 苏大人? 狼崽子心中暖洋洋的想起,烛光下的戏言:卖绣品的常掌柜和财大气粗的苏大人… 再回神,看着镜子,他含笑的嘴角…猛然落下又无力的抽搐两下: “常晚,你让我头上顶着两个包子,当我是打春年画上的抱鱼男童?”他尖尖小脸,水灵灵的黑眸“娇嗔”的望着掩嘴笑他的少女。 在少女眼里,他这控诉模样可爱极了:“哈哈哈,不是,不是,你错了!你是抱着元宝的女童…哈哈哈…”话一落,苏清煜的嘴撅起可以挂油瓶,鼻子里哼哧哼哧的: “哼哼,不是,常姐姐,是你说错了,我看你是照着年画上的金元宝给我打扮的,我仔细一看,我这头上顶着的不是包子,是两颗大元宝!常掌柜的,你掉到钱眼里出不来了。”狼崽子咕噜轱辘,一双丹凤眼光明正大的“瞪着”捂着肚皮大笑的常晚,黑漆漆的眼睛里竟然是满满的“宠溺”。 十二岁的孩子,不懂得宠爱,只知道此时自己越出丑,身后的少女越来开心。所以苏清煜咳着嗓子,继续撅着嘴嚷嚷:“小女子,你这是妙手回春啊!这头型,本官这年纪却是年轻不少!” “哈哈哈哈哈!苏。。。苏大人,这元宝头,适合你…” 恩,就算一会儿上街让他顶着这两个圆髻他也乐意,只要她能一直开心:常晚,已经很久很久没这么笑了。 第一百三十八(四更)元宝发髻 “常掌柜的,你手艺那么好,你就给本官头顶弄一个发髻呗,再用这白玉簪子固定好喽!束得好,本官给你开百两银票!”他压低嗓,大拇指在自己鼻下左右一撇,好像真长了八字胡。 白玉簪子? 常晚揩去眼角笑出的泪珠子,看着苏清煜伸手递过来的旧木簪子,黑漆漆的,哪里白? 这孩子,还真入戏,真后悔没将他送到戏院去! 常晚松了“元宝”发髻,照着“苏大人”的要求重新为他束发。这次是轻轻柔柔,小心翼翼,她一手裹住苏清煜头顶的发,一手拿着“白玉簪”固定好,镜子中立刻出现了俊俏的少年郎。 “恩恩,本大人果然玉树临风,你这一打扮悠,我顿时感到自己出门脸上有光,不,是光芒四射,迷瞎那些街头巷尾姑娘的眼!好,就那么决定了,这发就日后就请常掌柜的这么束…” 苏清煜还扮着苏大人,一副童嗓高声夸奖着“常掌柜”。 常掌柜出了戏,有些慌了: “不成,不成,你还未成人礼,按照大同的习俗,咱们京城束发要到十四才行。”常晚守规矩,这点还是变不了的。可她不知道,在有钱人家,只要宗堂庙宇给做成人礼,十三就能束发。就像王书同,就像昨天乡试,他也束发带冠帽,那是王书同平日的模样。 “常晚,成人礼是要去宗庙,由父辈带上冠帽才算,我没有父辈,我只是束发而已,未带冠,并非成人之礼。这点你放心。并且,当初你碰着我时,我还是吃不饱的乞丐个子未长,比你矮得多,也就当成和小宁差不多的年纪。可实际上我的生辰何年,没人知道,如果我今年就是十三呢?” 苏清煜躲过常晚的小手站了起来,他的个头和她一般高,视线已经与常晚持平。 常晚听着他的解释有些心疼。苏清煜的乞丐生涯,她也不愿提起,可他为了宽慰她,平静的说着没有父辈、不知生辰年月的话。 “好了,好了,你玉树临风,你玉树临风,你这样子能迷倒小姑娘!日后我都给你束成这样,不知苏大人可否满意?” 苏清煜嘿嘿一笑,回了句满意,顺手将常晚一推按在了镜前的小凳上。 “常掌柜,让本大人给你梳头。” 常晚听着有些别扭,可看着苏清煜一脸兴奋的孩子样儿,就当他还是要玩闹。她摇摇头没有制止,一声哀叹说:“你要能在我头顶盘出一个包子,我也服了你。”常晚知道,苏清煜根本没这个手艺,可为了哄他开心,也就任由他闹腾。 苏清煜两眼放光,手一伸,从妆台上拿着女孩子家用的桂花油。 哟哟,狼崽子,好细心。 常晚刚想夸赞,只瞧狼崽子拔下瓶塞,将小半瓶桂花油哗啦倒在自己的长发上… …… …… 花香四溢,花香扑鼻,花香迷眼,花香昏眩。 “常姐姐,你的头发要好好打理的…” 苏清煜说着,两只爪子已经伸向常晚留着油的头顶。。。 镜中常晚掩着鼻子,眼角抽搐两下。。。 而闹了那么久,常小宁还仰着肚皮在床上鼾声四起。。。 第一百四十一(五更)束发不嫁 沙沙沙,沙沙沙,两只爪子搓着她的长发,镜中的男孩儿眉飞色舞的模样让常晚更晕。 “苏大人,我给你开二百两银票,请你放过我的头发…” 一句话,让神采飞扬跃跃欲试的苏清煜变成可怜兮兮。目中委屈。 “常姐姐,我将你弄疼了?我轻一点…”他的爪子一收,两只手搅在一起,像做错事的孩子。 常晚咬咬牙,看着镜子中含泪的丹凤眼,心一软,到嘴的拒绝话话又给吞回去。 无形中她已经见不得小弟眼中的泪珠。唉,这半年,他过得不好,能让他乐,就乐呗。 常晚语气一转,已是满满的宠溺:“我是说,你那桂花油用多了,只要一两滴在手心搓开就成了。” 苏清煜听到常晚的默许,手掌又贴回常晚的头顶,手指头微微弯曲,轻轻地替常晚按着头皮:“对不起,一会儿去街上,我们再买一瓶,我知道我没那本事替你束发,也不想你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出门。常姐姐,我为你梳理头发好了,束发发还是你来。。。” 他捏着桃木梳,轻轻地梳着手中“油油”,亮亮的长发。 一梳美人笑,二梳美人哭;三千青丝, 女儿心思。 一束美人笑,二束美人哭;木钗发髻,不惦姻缘。 梳发时,苏清煜在笑,常晚在哭。两行清泪,女儿心思也该绝了。 束发时,常晚在笑,苏清煜在哭,呜咽垂泣,少年的心疼也醒了。 两个心思细腻的人,对着镜子两种心思,苏清煜懂得常晚的悲伤,常晚却不能完全体会苏清煜的心悸。 铜镜内,一前一后两个人,脸上又哭又笑,他们面色白净身着白色内衬,原本及腰长发此刻都置于头顶成了发髻,那上面各插着一只油亮的黑色木簪。 常晚摸着凉飕飕的后颈,还是苦笑一声说道:“长发及腰,没人可嫁了!” 苏清煜的手搭在常晚的肩头轻轻握着,泪珠子还在掉着,可他眼神急切,声音极轻:“常姐姐,你放心,我会养你…” “人小鬼大!” 头发束起的是她,绝了姻缘的是她。 常晚轻叹,小手轻拍苏清玉放在自己肩头的手,定了心思:在弟妹未娶未嫁之前,她养家。当他们成家立业之后,自己远走乡下,不拖累不打扰他们,若是有心过年过节等他们来看望自己,也未尝不是一种活法。 “大姐,二哥,你们在干啥呢?” 常小宁将脑袋伸出床帐,打着哈欠眯着眼睛看着门口妆台处的两人。 “束发。。。”苏清玉擦了泪痕,对冒出来的声响吓了一跳。 他喜欢和常晚单独呆着的静谧,突然杀出来的声响让少年心中厌烦:“你,过来!二哥我为你梳个好看的发髻,一会儿上街,定会让所有少年郎回头瞧你!” 常小宁突然红了脸,她虽然岁数小,可懵懂的知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道理:“大姐,你看,二哥又欺负我,什么少年回头的,羞死人了!” 常宁大叫一声将脑袋又缩回床帐里,逗得常晚破涕而笑。 “有什么害羞的,出来,二哥我给你梳个元宝头,可喜气了!” 常晚看着床边打闹的连个孩子,眼中是许久未见的满足。 呵呵呵,到他们成家立业,还有几年,就让他们再陪自己一段时光。挺好。 第一百四十二(六更)老妪李氏 常家三人出现在东城集市时,热闹的小街渐渐安静下来。半年来没人见过常晚,只是从常家邻居口中听闻常家经常冒出鬼哭狼嚎的叫声。 “常晚,是常晚啊!不是说她疯了?这不是好好的?难道那半年并没有疯,而是回乡下嫁人了?” 常晚刚走过一处卖手帕的摊子,身后的议论声也随之而来。苏清煜捏着拳头,眼睛冒着寒光回头扫射说闲话的人,那些声音顿时小了,不过冷不丁的还有老妇的声音再说常晚嫁人的事。 常小宁气鼓鼓着脸,牙齿狠狠磨着,她的姐姐刚好,一出街就被这些人瞧着。常宁紧紧地牵着常晚的手,怕常晚心中又悲哀。 “二哥,那些人要教训一下!”常宁转过身,掐着小胖腰,个子不高,却也拿出了二两气势唬人。 常晚回过头,笑眯眯捏捏小妹的胖脸蛋说道:“我家娇小姐知道护着我,知道疼我,我已经很满意,这样的事儿,还没到你小丫头出手的时候。乖,到你二哥身边去。” 说完,她将常宁向背后一拉,背脊笔直的矗立在街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扫向声音的来源。 被她那么一看,四周的就连叫卖也消了声。 终于一个苍老却尖细的嗓子冒出来: “常晚姑娘,你可没事儿了?” 来人常晚认识,这是东城中最能嚼舌根的老妇,张氏。 “张大娘啊,我出事儿时。也没见你伸头招呼一声,这现看我出街了,就来问我有事儿没没事儿,你说你跳出来算不算个事儿?”常晚张口,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探着脑袋冲着这边望的一群老妪全部听见。 掌氏的丈夫是亭长,自家老头在邻里之间颇有声望,所以围着她转悠的老妇也多,平日就数她最能显呗自家丈夫如何调解邻里矛盾,自家老头多懂大同律法。 鸡毛蒜皮都在她那唾液星子中张扬得最开,那些好的坏的,经她的嘴一说比说书先生口中的话本还精彩。闲人多,围着她转的周遭老妪也多,一个京城会嚼舌根的女人比比皆是,可是像她这样的却屈指可数。 “常家姑娘,我好心问候你,关心你这孩子的近况,你这像吃了二斤辣椒似的,口气那么冲!你这是嫌弃我这个妇人了?” 苏清煜阴沉着脸退到常晚身后,抱着膀子看着涂着干粉的白面老妇、又眯着眼睛观察突然变得泼辣的常晚。 常小宁气得跺脚,她短腿一迈想要找老妇论道理,谁知让苏清煜一档,止了常小宁的脚步。 “听常姐姐的话,再看看,有事儿也轮不到你,还有我。” 听二哥这么一说,常小宁才乖乖的挽着苏清煜的胳膊,不过嘴里还不忘多一句:“哼,当初我和姐姐出摊,这一窝老妇人没少埋汰我们!哼!二哥,她们欠教训!” “嗯,我知道,再看看。” 这边常晚不慌不乱,不急不躁,可说出的话能将人气死:“是,你说的对,我嫌弃的很,和你说话我都为的我口水不值!李大娘,你若真想给李亭长省心,还是回家照照镜子去吧。” 第一百四十三(一更)质问善恶 在李氏的眼里,常晚虽然有一些小聪明,可性格属于你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本分人。往日自己也说道过她不该出来摆摊,她听了理亏也就认下了。现在眼前这个,一张嘴来势汹汹,就像平日里妇人吵架的气势。这立刻让李氏如同战斗中的母鸡,支起膀子,掐着粗腰:“小姑娘!你这说话什么意思?我怎么了?看你说话那口气!我怎么了?我吃的盐比你吃得饭菜还多!我看你是故意挑事儿!” 常晚哈哈一笑,指着李氏挤兑起来:“照照镜子看看你的脸,上面糊了粉也遮不住你的丑!瞧瞧,你这一激动,唾沫星子飞出太多,还喷了自己一脸。你看你看,八卦扯多了,口水溅多了,你脸上的干粉上被唾沫砸出几个坑点一粒粒的!恶~黑乎乎的,就像烧饼上的芝麻点。不过看着不让人开胃,倒是反胃!” 常晚不理会李氏的话,接着讽刺李氏貌丑口水多,气得李氏无法辩解,对容貌是猪就是猪,是仙就是仙,一个丑老太太还能说自己美得像花去? 李氏干着嗓子大叫:“你!你!你目无尊长!你不相爱邻里!你你!” “我什么我?我很好,清清白白,稳稳当当,行的正坐得直,敢用银锭子夯人,敢用刀子戳人,你敢吗?你只敢背后说人风凉话,猪头盖面粉自己当人!相爱邻里?你还是亭长夫人,懂得道理伦常可多,你来给评评理冷眼看邻里遭罪是善是恶?信口雌黄烂嚼舌根毁人名誉是善是恶?纵容邻里参与赌坊无道德束缚是善是恶?” 常晚每说一句善恶脚步向前一迈,双手一击,震得老妇向后一腿煞白了脸色。苏清煜与常宁相互一望,嘴角咧着笑容在常晚身后迎合着击掌。 “张大娘,你倒是给我断一断,往日你不是经常对旁人说教?对了,说到夯人,我单单夯恶人,戳恶人!你,想好了再说!” “我…我,我只知道你本就不该抛头露面,不守妇道,活该被秦天欺辱了。你这叫自作孽不可活!” 苏清煜听到秦天二字,目光凶狠,他死死的盯着那长舌妇,大步向前一迈:“常晚姐姐,你和她这丑妇罗嗦什么,她的舌头应该用刀剜下来,放在油锅里炸了喂狗!” 苏清煜阴测测的威胁,让张氏一屁股坐在地上,她瞪大了眼珠,粗喘了几口气,开始发挥市井妇人骂街撒泼的本领。她捂着胸口,干挤着眼泪,坐在地上干嚎:“大伙都来啊!常家姐妹没有教养,我好心问一句,他们堵着我又骂又威胁。还有这小子啊!上次冲着我泼了一锅茶,要不是我躲闪的快,我这张老脸非要掉下一层皮!啊啊啊!都来评理啊!” 一哭而闹三上吊,狼崽子也用过,当时是对无赖收租的衙役使用在计。常晚眯着眼睛,看着地上在撒泼的老妪,向后一退,掏着耳朵冲着周围的人招招手。 第一百四十四(二更)庭长夫君 常晚放声大喊,不怕场面更乱:“大家快来看!快来看,这可是张亭长的媳妇儿坐地耍赖啊!快快快,将张亭长也喊来,看看这就是张亭长天天给父老乡亲说得妇道!”常晚乐呵呵的指着坐地打滚的老女人,吆喝来了更多的小商小贩。 “小宁啊,这大热天儿的,去去,找个盆子,去打冷水去。”常小宁嚼着糖豆看着姐姐斗恶妇正看得起劲儿,一听吩咐更是摩拳擦掌,将怀中的小包甩给苏清玉,拔腿就要跑去。 “小宁!等下!”苏清煜拉着小宁在她耳旁说道什么,小宁两眼放光,圆圆眼睛轱辘轱辘转悠。 “二哥,你就放心吧。”常小宁眨眨眼,断腿飞快的跑开了。 那边还真有人爱热闹,早在争执之初就跑去府衙附近的申明庭找到了正在给人宣讲大同诰的张庭长——张恒久。 亭长不为官,十里八乡之中有威望的“老人”,重的是德育,看的是品行。他们辅助衙门调解矛盾,宣讲布告事宜和律例。总归庭长是介于民与官府之间的人物,亭长虽不为官,却是衙门老爷们也要给几分薄面的人物。 远处两三个风尘仆仆几个青衫宽袖,额系网纱的灰须老人匆匆赶来,他们脚下虽急步却不乱,中间的一个就是坐地打滚张氏的相公,张恒久。 张恒久蓄着三寸长的山羊胡,两鬓白霜,细眉脸长,身骨精瘦健朗。如果此刻表情不是绷着,眼睛不是瞪着,额上没有汗珠子,脚下掉了鞋子,怎么看也是个沉稳古板之人。 “这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你快起来,坐在地上像什么样子!”张恒远身板不高,人也瘦,可声音却大得很。 “夫君啊!你可来了!我。。。我被这个小丫头气死了!”张氏勒紧了胸口,啊呜一声扑到张恒久脚边,白粉掉渣的脸上终于挤出了三四滴泪,将她白面厚粉阴湿了两道,乍一看更是丑得瘆人。 下一秒张氏软了身子,翻着白眼作势要晕。 “夫人,夫人!”张恒远压低声音,弯腰支起张氏的背脊。自家女人什么脾气,他是了解。年轻时,他是教书先生,没做亭长,她在家中也泼辣,可在外面还是给自己留着面子。 平日里自己夫人除了爱和其它老妪唠叨琐事,也懂得分寸,不给自己惹麻烦,有时还帮自己将布告要闻说给那些不识字不懂事的老妪听。 他是有涵养的人,现在看着自己夫人散了头发一身邋遢,扯着自己的裤脚喊人,分明是坐地撒泼。张恒久嘴角抿着,心中有些厌恶。 不过能逼得夫人在外面撒泼,对方也不好摆平,他身为丈夫又是庭长,这种时候怎么处理又要公正还要护着自家人?!就在他像弯腰思索时,不知从哪里冒出的瓢泼冷水,直接迎头泼过来… “啊!”眯着眼睛装晕的女人大叫一声,半遮着自己的丈夫莫名一推,让她坐在原地呛着满口满鼻冷水,脸上白面似的粉直接成了浆糊。 第一百四十五(三更)泔水伺候 张恒久站在离张氏一步开外,也湿了半身袍子,显然在紧要关头保全了自己的颜面将老婆子向前一推,自己躲在了女人身后。 常晚将一切看在眼中,嘴角泛起冷笑。 张恒久看着半身绸缎衣袍,第一次在乡亲邻里面前狼狈不堪。他气得浑身发抖,二寸山羊胡也向上一噘一噘! 张庭长抬头看着泼水的女人,目光里蓄满怒气,声音也沉不下,高扬着质问:“常晚!你为何朝我们泼水!”张恒远“水袖”一甩,拿出了亭长威严,跟着他一起同赶来的“德高望重的老人”也气得吹胡子瞪眼:“你这女人真是刁蛮,有事说事,动手泼人,目无尊长!藐视礼法!你这样的女人就该脖子上挂牌子游街,泼妇!泼妇!” “李亭长,你可别误会,我是看张大娘情绪激动的很,特让小妹接来冷水让她清醒清醒,省的一会儿真要说出一二三,她再以翻白眼晕过去魂归西天!我这可是在救她的命!你和那位老伯就别激动了”常晚笑嘻嘻的站在原地,将手中的桶子一递:“小宁,再去盛水去,你也太匆忙,借不到盆子也不能用别人的泔水桶,不过借不到好桶就罢了,泔水味更提神!这位骂人泼妇的老伯也该来一桶压压惊!” 泔水桶? 压压惊? 众人一呆,连忙捂着鼻子向后退几步。那位口中喊着泼妇的白须老伯,气得一抽,被一旁的小贩扶去阴凉地儿去了。 苏清煜看着眼前神采飞扬,气死人不偿命的玲珑少女,眉头和嘴角一起上扬。 当初自己对收钱衙役耍赖狡辩,当夜常晚就去东屋,觉得自己走得是下三滥的歪路,她原本太正直,不屑用这种狡辩的伎俩。如今疯了一场,醒来的常晚性子放开了,也会当街对战无赖泼妇。她认同了当初自己的话——对待小人泼妇是无法讲理的,以不讲理对不讲理,才能赢得开心。 “泔水桶?”张恒久提着袖子放在鼻子上嗅着,确实闻到了一股酸。而坐在地上的张氏彻底怒了,她跳起来向前冲,发狠的伸出手想要打上常晚的脸。 “啪!”在老妇出手之前,常晚已经挥手重重地在张氏的脸上扇出红印。 “你打我?你打我?你敢打我!”张氏张牙舞爪,像疯狗一样捂着脸又冲过来,却让常晚一脚踹在肚皮上,让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岔了气儿。 “依稀,你脸上的浆糊将我的手弄脏了,小煜,给我张帕子,我要擦手。” 常晚皱着眉头伸出小手。苏清煜含笑掏出怀中“一百两”买来的帕子,细细地为常晚擦着手心。 “常掌柜的,帕子让你用脏了,回去你要赔我个新的。” “成,回去我给你拿新的。擦完就扔了呗,别得帕子能洗干净,这粘上恶人的污渍,留着我嫌恶心。”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打趣,看得周遭众人哑口无言。 张氏回神,这次她是真气疯了,老女人大声垂地干嚎:“恒远啊!你看见吗?!我就这么被欺负的,我不活了,我不活了!” 得,一哭二闹三上吊,全齐了。 第一百四十六(四更)常晚不弱 张恒久向前一站挡在痛哭流涕的妻子身前,而苏清煜和常小宁也向前一步站在常晚左右,两人没看其他四只含笑的眼睛看着自家长姐,等着常晚下一步的吩咐。 常晚向前一站将弟妹放置身后,轻轻交代身后两人好好观战:“放心。我话还没说完,才不会饶了这张氏,用不得你们操心。” “张亭长!你可看见了,先冲过来出手伤人的是她,我打她是防卫,难道你让我一个弱女子站在这里任由这个粗妇抓挠?凭什么我要任她欺负?难道就因为她是庭长的妻子?哦,哦,我怎么能忘了,你是她丈夫,怎么说你都会偏袒她,不分前因后果指责我吧!哎呦,早知我就不动了,让她挠上血痕,直接跑到林大人那告官!” 弱女子常晚?恒久低头看着捂着肚子口中骂骂咧咧的妻子。常晚哪里弱? 偏袒妻子?张恒久看看周遭,旁人莫不是切切私语,笑话常晚给自己的难堪! 直接跑到林大人那?常晚一口咬死自己处事不公,不配做庭长,当众羞辱自己是个闲职! 张恒远青筋直跳,脚步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 东城街口一直扬着一面白番黑字大旗,上面那个“烈”写得分明,今天他是见识到了,常家的小孩一个比一个难缠!不管是挂旗泼热茶的苏清煜,还是用泔水桶泼人的常小宁!还有让自家夫人坐地嚎啕,不给自己情面笑得如同狐狸的常晚! 一个常晚案,让秦家和王家的斗争从台下扯到太上。 现在,这个笑嘻嘻的常晚好像早就算好了自家婆娘多管闲事,早就等着自己来处理是非! 张恒久背脊一冷,对步步逼人的常家软了声音:“好了,好了,都是误会。咱们有事儿去咱们申明亭那,坐下来好好说,你们当街闹得声响如此大,旁人还怎么做生意?大家都散了吧!散了吧!” “不行!”这次是气疯的张氏和抱臂的常晚异口同声。 张恒久抽搐嘴角望着两眼发直的蠢钝夫人又说:“你这一身湿衣服,不回去换了,又脏又臭,坐在这里还不嫌丢人!!” 这一说,张氏才低头自己的身子,湿答答的衣裙上还有菜叶,贴着自己的身子,棉布里显出自己深蓝的裹胸。啊一声大叫!张氏捂着脸,嘴里直说”有辱妇道!有辱妇道!”。 在大同,让旁人看到女人曲线是件羞耻事,虽然张氏毫无曲线,毫无姿色可看。 “张亭长,这老妇前一刻不是张嘴闭嘴不想活了,你现在让她还回去换衣,是想让她死得体面?呵呵呵,你还真是遵纪守礼的好亭长啊!”常晚拍拍手,说着反话。 “你这是何意!我是亭长,劝诫相邻,怎么可能劝人死?!你这丫头满口胡话!” 张恒久厉声训斥,终于拿出了做为“亭长”的威严。 “怎么,满口胡话?口生是非,颠倒黑白的感觉,张亭长还受的住?”苏清煜咧着嘴,冷冷的插一句。 第一百四十七(五更)我替你答 常晚也跟着冷笑,不给张恒久辩解的机会,继续扯着:“想死的人只想将心中的怨恨冤屈找个地方诉说,你拦着她,不是要让她做冤鬼?”常晚冷着脸,一双美目直直看着几步之遥的张恒久。 想死的人。。。 张恒久闭上嘴,她话里有话。 想死的人不会是自家婆娘,而是常晚。 张亭长刚信誓旦旦向众人说道自己是劝人活的亭长,可不是劝人死的小鬼。生死二字出于常晚,没有偏颇。因为她的遭遇,最有想死的权利。 作为亭长,他只能在这里干站着听她诉苦!人家不是说得很直白吗:心中有怨恨,否则做冤魂。 “我今儿带弟妹来街上购置新衣,心情本好,可这个丑妇非要迎面招惹。本来过去的事儿不想提,可她非要让我想起,那咱们就好好算一算,说一说,你家夫人的舌头该不该拔了,你这亭长有没有脸面再当!” 矛头鲜明,直指张家夫妻,看热闹的人又回笼了回来,里里外外还多了几圈人。 “常晚,你不要口出狂言!”话说道张亭长脸上,让小老头儿面子损了! “狂言?又如何?我疯言疯语时没人想管,更没人管得了!你现在又管得了我口出狂言?”常晚直了脊梁,向前三步,一点也不惧怕站在那里起哄的“老人”。 “我刚才问你家夫人三个问题,她答不出,现在咱们东城德高望重的三个人都在这里,你们来给判断下!判不出就别瞎搀和!一问冷眼看邻里遭罪是善是恶?二问信口雌黄烂嚼舌根毁人名誉是善是恶?三问纵容邻里参与赌坊无道德束缚是善是恶?如果这三个问题你们都判断不出,我们东城百姓谁还敢去让你们三人断家常,谁敢听你们三个说理法?自己没那本事就别挑着维护礼义廉耻的大旗!”常晚气势汹汹,众人怎么忘了,她本就伶牙俐齿,她可是摆平了守城的军爷摆起了摊子的人! “你!你!”三个老翁震得牙齿碎裂,抖着手指头指着“口出狂言”的常晚。 “我等答案!快说!我还要去购置新物!”苏清煜从混沌摊搬来了一长凳,他往常晚身后一放,姐弟三人真这么坐下了。而那三个德高望重的亭长老人光秃秃的站在不远处,又着实被气了一次。 “常晚,你自己心中有怨气,却撒在别人身上,这是你的错!”张恒久稳了气息,避开了问题。 “好,你不回答我来答:我丧父丧母下有弟妹,家中贫寒张亭长可曾让你家热情的夫人看望过我们?问过我们如何营生?没有。就连为家母烧纸也免了!这是冷眼看邻里遭罪的大恶! 东城的亭长出于东城民众,威望信誉也是民众给的,你家夫人不代你舒解宽慰,反而成日窝在巷口中说道民众苦楚这是烂嚼舌根的大恶!就在刚才,你家夫人说我被秦天侮辱是活该倒霉?张亭长,你家夫人也就是面上拍着白面,盖不住心黑!你说朝廷都罚了秦家,她却说秦天是对,这样不分善恶、挑衅龙威的舌头是不是该拔了?” 第一百四十八(六更)怒打张氏 张恒远秉着呼吸,看着锤顿胸口的妻子眼神阴霾。这没头脑的妇人!他交代过多少次不要再提常晚的事,更不要再与其他老妪谈论。秦宰相如今不是暂免职位,而是真被皇帝罢免,那相爷位置上站着的是王啸海!为啥被罢免的?还不是因为王啸海的谏言?谏言是啥?还不是说秦家人强占烈女常晚? 常晚在皇帝口中成了烈女,坊间就该换了口风!张恒久想张嘴想要认了这个错,可那听不出句句要命威胁的的妻子又炸开了花:“你就是被秦天看光了身子,你就不该再嫁!要是我,我早跳黄河去了!” “住口!”张恒远气得跳脚,这次他直接卖了一步,一个巴掌打在张氏的脸上:“你闭嘴!” “张恒远!你打我?是我被欺负了!那小子前几日泼我热茶!今日常晚泼我冷水还打我,你不帮我,你向着他们!?” 张恒远瞪着眼睛怒吼一声:“我还是亭长,你惹的事回家说,现在这个场合,只能论公办!”他本打算散了人,听听常晚牢骚。可这婆娘也跟着瞎起哄,让他们走不成,持着亭长的身份只能干站着! 还有第三个问题,坊间暗赌,赌流言蜚语辛辣秘闻。大同律法里并没对这种暗赌有所约束,但是从道义上讲,这样的行为是丧失道义,有违纲常。 一方民众道德是否高尚,都靠他们一方亭长平日教化,现在东城暗赌的事被放在桌面上,他们这些守着申明亭的“老人”连夜表书痛斥自责。 第三个问题,不能再说下去,更不能答出来! “常姑娘,先前是我家夫人不对,我回去说教她!她前几日被你弟弟泼了热茶,却也是你的不对,长姐为大,你也该好好管教一下!”张恒远的意思很明白,想一事抵一事,赶快抬腿回去。 “张亭长,那是家弟在救她!”常晚一边拍着苏清煜的腿,满脸的是赞赏:“可惜啊,小煜,热茶没有泼到她身上,她不会长记性,这不又当众说向着秦天的话,要是传到王大人那里…。” 苏清煜握常晚的小手,乐呵呵呵的转着头对着常小宁摆出二哥架势:“小宁,你可听姐姐说的,你要记住唉,有些人蠢钝的就像死猪,开水烫不醒,冷水砸不醒。下次你要遇见这样的人,就别费力气提醒,省得被人当作了事的筹码。” 常小宁将脑袋靠在二哥肩头,将嘴里的糖豆吐向张氏,又添了一句:“二哥,我听不明白,你说的猪是不是她?那这你泼茶当筹码的人是不是他?” 常小宁唯恐天下不乱,胖手指指着张氏,又指着张恒远。 “小宁,下次心里明白就成,说出来又被人说咱家没人管你!”苏清煜拽着胖丫头肩膀上的羊角辫,悄悄在小胖耳边赞赏:“你这丫头,脑子不笨嘛!” 常宁低声回:是你平日坏心眼太多,我和姐姐哪里比得过你。 长板凳上并排坐着的三人默契,两个小孩也在谈笑间将张亭长的脸红黄蓝绿交替变换,一张老脸活活折腾没了。 第一百四十八(一更)质问众人 周遭人,心中已经打了个寒颤:这家人,一点也不好欺负,伶牙俐齿能让人气死。 “常晚,你有话直说,不要拐弯磨脚的。我代我妻子向你告歉,她不会再说道这些流言。”亭长不是官,却比教书先生待遇要丰厚,更得尊重。张恒久只想散了,不想让常晚再想起了那三个问题不放。 “可以,前面两个问题我可是都替你答了,最后一个纵容邻里参与暗坊赌场,坏道德风气的人,是善人还是恶人?”常晚从板凳上站起来,环视众人她嘴角一弯,对着眼神躲闪的人们说道:“善恶自在人心,我毁也是毁在各位手里,拿旁人的痛楚作为打牙祭的乐趣,这样的人才该跳黄河洗一洗。我今日束发,给各位说明,我未婚未嫁。” 最后一个问题,就是说这个世道,这个一同传着谣言,拿着银子赌自己清白的众人。 谁是恶人,谁是善人,公道自在人心。 众人窃窃私语,默默注视着常晚牵着弟妹走出人群。 “亭长啊,你家婆娘该管管了,人家常晚为了养活弟妹已经不容易,现在被流言逼得不能再嫁,直接束发表忠贞!” “是啊,常晚出现在路口时,张大娘就咬牙切齿的说常晚不守妇道,上来就要说教。”谁知反过来连着亭长老人一起说教。 “回家!”张亭长怒极,一把扯着张氏的胳膊:“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回家我就休书休了你!” 常晚的右手被狼崽子握得发热,她轻轻一叹停了脚步,将两个孩子拉到一旁:“你们今后不要担心我,还将我当成不会反击的痴儿。我好好的,我能照顾好自己,也能照顾好家里。特别是小煜,你该去读书就去读书,不要因为我耽误了课业。” 常晚今日确实让苏清煜大开眼界:“常晚,你刚才那胡搅蛮缠的样子,还真有点像我!” “去去,看把你美的,我要是不赢下这场,让你们看到家姐我还有如此泼辣一面,你们不是要成日守着我,粘着我?” 常小宁摇着麻花辫,左右看着大姐和二哥聊得开怀,胖呼呼的身子往他们中间一挤说:“我也要粘着,下次还有这么好玩的事儿,喊我!” “小丫头,今日表现不错,二哥给你钱,你去买好吃的去!”苏清煜从怀中掏出十个铜板放在常宁手心,那小丫头笑开了花,胖身子从常晚和苏清煜之间退了出去,撒野似的奔向闹市。 中间没了肉板砖隔着,苏清煜心头开怀,他对着甜甜一笑,胳膊缠上常晚的,手也揪着常晚的手不放:“常姐姐,张亭长都不给自己妻子挡泼过来的水,要是我,我肯定挡在你的身前。” 言语奇异,可当时的两人都没有在意。 “那是,如果你们两个被欺负了,我也会挡在你们身前。不过,我还是想叮嘱你,大丈夫行得正坐得直是一,光明磊落是二,撒泼耍滑的伎俩是女子用的,你可明白?” “嗯,嗯,女子用是伎俩,男人是用谋略。”苏清煜垂下睫毛,隐去眼眸中的火光,将黑暗的记忆再次压在心底。 第一百四十一(二更)借钱救命 苏清煜眨巴着眼,故作不懂的岔开话题: “你说,张亭长最后真能休了她吗?” “嗯,会的。因为他只在乎亭长之名,所以他以亭长的姿态说教我,而不是为女人出气的丈夫。。。男人啊,还是爱权势多于糟糠妻。”一句苍凉含在常晚的话中:“不过,我束发了,那些负心汉,冷我都不会遇着。这样不也挺好!?” 苏清煜闭了嘴,第一次不知该如何回答,眼前的常晚脸庞印着树影斑驳,光明黑暗交错,她脸上自嘲和忧伤两种表情也来回变换。莫名的,苏清煜的心也跟着忽明忽暗,在黑白交错的树影里摆荡。 男女情爱的事本来说得朦胧更从不在少年脑中思量过,只是这些片段让他都记下了,所以在两年后的春梦早晨突然顿悟了。 之后的一年,苏清煜十三,常晚十七,常宁十二。怎么也算风平浪静的一年,常家茶铺开张,苏清煜代王书同考过了乡试,王书同得了解员的名号,王家以此又赏了苏清煜五十两纹银,苏清煜也不藏私,将银子全输数交给了常晚作为开店周转所需。因为替考,王书同和苏清煜成了形影不离的同窗好友,苏清煜也时常被邀到王府中做客,不过私下里二人胡吃海喝的玩闹,算是相处融洽。 一日,苏清煜拿着一张白纸黑字的借条跑到常晚身旁。 ”常晚,今日借十两白银,用救人命。借期一年。苏清煜。大同清观三十八年五月。”他念叨,声音也急切。 常晚展开白宣,又看着本着小脸目光诚恳的男孩。她将纸向桌上一放,脸色不好看。 ”小煜,十两不是小数目,你说用于救人,救谁?” ”救城中的小乞丐,一共三条命。” 常晚没多言,转身进屋拿了银子放到苏清煜手中:“这本就是你挣得钱,现在生活好了可以只要理由正当,三十两拿去都行。”她又转身,拿起借条从中间撕碎:“我不识字,看不懂,一家人,你用这张纸不是分生?还是十三了,想分家?” 苏清煜白了脸,他凑过去一把扯过常晚的手攒得紧紧的:”我…我不是那意思!我是怕你不信我…我…我…常姐姐…我才不分家!以后也不分!” 书院学堂他是夫子眼中稀世之材,他是王书同眼里是志同道合的混世魔王。哪一方都听自己的意见建议一二,特别是对王书同,那小胖子被自己训得服帖,东西南北都听自己指挥去… 他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常晚不要他。 苏清煜个子长高不少,十三岁已经初显少年模样。常晚给他做了新袍子,纳了段面新鞋。袍子暗红边角让常晚秀上祥云边,黑鞋两侧用金线刺着麦芒。 玉面少年郎此刻两眼惊慌,抖着唇又要哭出来… ”常晚,我不是那意思…常姐姐,莫生气…” 常晚一叹气,看着妖娆少年含泪双眸心中一紧。 也不知怎么了,这孩子粘自己成了习惯,对自己过于上心,明明是要钱,他却拿了借条来,生怕自己不信任他。 她气的是一家人何苦那么多弯弯肠,思前想后那么多顾虑? 第一百四十二(三更)只为你哭 眼看狼崽子啪嗒啪嗒的掉着眼泪,常晚有些慌:”别哭…唉…别掉你的珍珠泪…” 常晚无语问苍天,一个男孩子长得俊俏的如女娃,每每梨花带雨,她总觉得自己是坏心的后姐,将他欺负了… 珍珠泪,真不夸张。小狼崽子含泪注视,是她躲不掉的必杀技…每次她再气,见了他漂亮脸蛋挂泪珠,也会软了心肠。 ”唉…别哭,是我说重了!我知道你在考虑我的心情,生怕我介怀又怕我不给钱…好了好了,男孩子哭哭啼啼传出去笑话!” ”嗯嗯…”苏清煜揉着眼角,红红的眼眶,红红的鼻头,咬得紫唇充血… 常晚举起手放在苏清煜的脑瓜上,拍拍他的发顶:”咳咳,小狼崽,不哭了,一会儿带我去看看你要救的人。” 苏清煜呜呜的咕噜着,背脊微微弯着让常晚够得到他的头顶。此时温情,点点滴滴都刻在两人记忆力。 常晚,我从不在人前哭,只在你面前掉眼泪…书上说,一物降一物,也只有你能管得了我… 西城白帮今年易主,白温以为能平安混过人生最后几年,没想上个月被叫去抵了性命。他手下有六个孩子,三个偷技上层的跟了别的老乞,还剩三个是张大毛,他妹妹二丫还有狗蛋。 张大毛不愿跟任何老乞,其他老乞也嫌他技不如人,带着病丫头更纯属拖累!而狗蛋因为照顾二丫惯了,有了感情也不舍得,所以硬着头皮也留了下来跟在张大毛身边。 这样三个小乞组成的队伍,一个照顾小妹,一个出去偷钱。 三张嘴要吃饭,三份进供钱要交。三个孩子就算抱成团,这没钱吃饭没钱看病的也扛不住。苏清煜带着常晚来到一处茅房附近,在不远处的角落有一草席,上面躺着一个三岁女娃,旁边蜷缩着一个大头男孩。 “小煜,这就是你说的那些小乞丐?”扑面而来的屎尿臭气,让常晚忍不住的皱鼻,她抬头看着冷脸的苏清煜,却没从他脸上看出半分怜悯。 “嗯,还有一个人应该出去打食去了。”苏清煜拉着常晚的手,让她跟紧自己:“这附近偷盗的多,挨我近一些,别让他们冲撞了你。” 常晚点点头,肩膀挨着苏清煜的上臂,突然间她才发现,这个曾及自己前胸的狼崽子,已经高出自己半个头。 “狗蛋儿,大毛什么时候回来?” 窝在墙角的狗蛋听到有人呼喊无力的抬起脑袋:“苏哥哥,救救二妞。”说完也跟着晕在一旁。 “怎么了?”常晚心一紧,扯着苏清煜奔到草席前。 “二妞的心脏不行,早点晚点都是这个命。。”苏清煜想宽慰常晚,可满口的炎凉冷静却让常晚好不适应。 “小煜!你这是什么口气,这是个娃娃,还有一口气儿,就要救的!过了那么久,你的心怎么这样硬…” 常晚看着苏清煜的眼神充满探究,就像在打量一个陌生人,那话中话,暗指自己还是和冷情的乞丐一样,心中麻痹。 第一百四十三(四更)救下二丫 苏清煜咬着舌尖,怨着自己脱口而出的冷硬。他二话没说一把抱起草席上的小娃娃说道:“常姐,先救小丫头,二狗放在这里,我们一会儿再来。” 常晚也顾不得思量苏清煜时冷时热的行为,只能提着裙子跟在他身后快步跟着。 “苏大哥?”巷口一个骨瘦如柴的男孩扶墙而站,他手中捏着一个长着绿毛的馒头,那是带给巷口中的两个同伴的食量。 “二狗在里面,你先将他弄醒,一会儿医馆那见。”苏清煜匆匆一句抱着女娃带着常晚跑了出去。 “二丫?”二狗呆了,无力的坐在墙根:“毛丫头不用再受罪了,不用再受罪了。” 之前跟着白温还有一口剩饭吃,现在没有老乞愿意要他和二丫!他这些日子试了,生存何其艰难,他要饿着肚子冒死偷盗,十次九次失败,被打被揍实属常事。还有一次成功了,还要防其他队伍的乞丐抢夺。他真的努力了,他交不出份子钱,二妞的病还是没钱救,还连累着狗蛋与自己一样饿着肚皮。 现在苏大哥抱着二妞去医馆,那只能说她还剩最后一口气,呵呵呵,妹妹只要咽下这口气,就不用遭罪了! 不对!…苏清煜。。在自己孤立无援的一个月后出现了,他又想做啥? “狗蛋,狗蛋。”张大毛一个机灵,拼命摇醒狗蛋:“坚持住,我背你去医馆,咱们见那丫头最后一面!这辈子有她有你这个二哥,是妹妹的福气。” 当两个孩子颤颤巍巍来到医馆时,常晚正抹着额头上的汗珠从里面出来:“你们来了?别急,医馆中的大夫刚用椮片延回来小丫头的命,你们暂时不用担心。” “救?延命?是苏大哥救了她?她不用死了 ?”张大毛惊呼一声,抬脚就冲入医馆。 看门的帐房见有臭烘烘的乞丐,拿着扫帚给就将张大毛赶了出来。 “滚滚滚!进去一个乞丐就够臭的了!你们还敢进来?小心我将里面的小东西也抛出来!” “你敢!”常晚转身指着帐房说道:“我们交了银两,那椮片也要连含着三日,如果你敢将小丫头抛出来,我就日日去府衙击鼓,告你坑骗病人救命银两!” 常晚气势汹汹,白净小脸因气愤染上粉红,乍一看如争春的桃花,生机盎然。 张大毛和狗蛋看得呆愣,抽抽鼻子,看着护着他们这些小乞丐的漂亮姑娘。。 帐房放下扫帚,骂骂咧咧的退回去。 “谢谢!谢谢!”张大毛咣咣咣的对着活菩萨磕头,二狗也窝在地上唔唔唔哭泣。 “哎…你们…”常晚脸红了,说起救人,她就救了苏清煜一个,呃,后来狼崽子又敲晕了二叔…谁救下谁已经无关仅要,反正他们是顺其自然成了一家人,更别说谁跪谢谁。 “你们好好记住她,她是常晚,二妞的救命恩人。”不知何时,苏清煜已经站在常晚身后,对着两个小乞丐报上常晚的名字。 第一百五十三(五更)施舍有度 常晚有些狐疑,她清清嗓子叫二人起身,又问了一句:“你们一直都认识?” “认识。”本后苏清煜沉声回答:“一直。” 他这一说,狗蛋和大毛齐刷刷的点头回道:“是,我们先前一直认识苏大哥…” 想想苏清煜之前的乞丐经历,常晚也不再多疑,接过二妞对两个小乞说道:“这几天要不就在我家呆着…。” 大毛狗蛋两眼放光,流着眼泪刚想说好,谁知耳边又传来苏清煜清冷的声音:“不好!常姐姐,你不知道乞丐也有帮规,他们贸然进了常家的门,被他们管事的老乞知道了只会得到重罚,严重的是灭顶之灾。那样不是白救下他们?” 苏清煜一扭头对着两个呆呆的孩子问道:“你们说是不是?” “是!是!苏大哥说得对,我们已经很感激您了,不要再收留我们,我们也不想给您惹麻烦!” 常晚瞧着两人的急切解释,转头对着苏清煜瞪了一眼:“你在吓唬这两个孩子!” “是真的。”苏清煜一脸无辜:“我也是从乞丐过来的,知道他们的规矩,而且我怎么可能骗你!” “那你怎么能安生的在常家长到那么大?”常晚还是不信,挑着眉头等着苏清煜解释。 苏清煜一愣,没想常晚还刨根究底,他摊开手撇着嘴说道:“我们是流浪到京城来的乞丐姓苏,他们是生在京城的乞丐姓白!两个丐帮规矩当然不一样,常姐姐,我怎么能骗你!如果你真可怜他们,那每日给他们施粥就行,让他们填饱肚皮,其他的不能再施舍!这叫施舍有度!” 特别是感情!哼!两个小崽子还想动心思,没门! 常晚不再多问将怀中的二妞交给张大毛,又从怀中掏出二两纹银:“拿着吧,给二妞吃顿好的。明日开始,你们来东街的常家茶铺,我给你们熬粥吃。” 张大毛接过妹妹,狗蛋怯怯的拿着纹银,他们感激的又跪下来,呜呜呜哭出声:“谢谢常姐姐,谢谢常姐姐!” 。。。。。 翌日上午,原本要去书院的苏清煜改了方向来到了张大毛他们那。 两个小乞丐因多了钱财吃了一顿饱饭,此刻正呼呼的晒着太阳睡着。 “起来!”冷冷的声音响起,吓得两个小乞丐一骨碌爬起。 “苏…苏…大哥!” “昨日吃得可饱?常晚姐姐可好?你们可还兴奋终于有人长期施粥给你们延命?” 张大毛缩着肩膀,头皮发麻大脑袋垂到胸口,不敢做声。 “苏哥哥,昨日你来这里不是要救我们的?”狗蛋抱着还睡着的小妹,贴着墙站着。他见过苏清煜一次,就是在白温被斩首后的第三日,也是他们被孤立的当天,他远远的站在墙边看苏清煜将张大毛招过去,张大毛回来却只字未提,同样的连着好几日也心事重重。 “我是来救你们,可不是要收留你们。所以你们将心思给我收回来,别妄想进入常家!常晚是好,你们更不能给你们的恩人添麻烦!白帮如果知道你们能入常家,定要命令你们偷常家的钱财。我还没那么心善养活你们和白帮另一群小偷!” 第一百五十四(六更)埋下眼线 两个孩子泄了气,一屁股坐在墙角。 苏清煜说得没错,虽然他们没有老乞跟着,可命永远是白帮买下的,所以也不可能被再次收养。 以前白帮有一孩子被一对夫妇好心收养,过三日那家周围就坐满了白帮乞丐,那孩子被掐死,那对夫妇的房契也没了。 生是白帮的人,死是白帮的鬼,这句话一点也不夸张。 “既然你们明白自己的姓氏派别,就别像坐地乞丐一样看天图温饱。而我,也不会养着你们。”苏清煜靠在对面的墙上,尖尖的下巴微微昂起,嘴角勾着笑,眼角向下垂,那表情是在嘲笑:“昨日救二妞用了五两白银,常晚昨日又给你们二两白银,这是七两。这七两的恩惠你们要记在常晚身上。我要你们在我不在常晚身边时替我守着她,再有任何人欺负她都要告诉我。” 苏清煜明白计算着付出的每一笔钱财,用来换下两个小乞丐的忠心。 “嗯,常姐姐是好人,我们一定替你看好。” “好!我这里还有五两纹银。”苏清煜笑得更开,手指勾着钱袋,让钱袋在手指上打着圈圈:“这五两,继续替二妞看病。但是,张大毛必须离开二妞,去另一处老乞那里,学好偷伎。” 这是第二笔交易,要两个乞丐为自己做事。 “不要!我不离开我妹子!” “无能!” 张大毛刚叫唤,就让苏清煜冷冷的两个字给打了回去。 “之前我如何告诉你的?若想活得安稳,就好好在白帮打拼,成了白帮帮主,没人再敢欺负你去!”苏清煜猛然向前一步,一把将张大毛按在墙上:“常晚那么好的人,之前被活活逼疯,难道你要想体会我当时的绝望?清醒点吧,你在白帮,你妹妹也是!就算她不死在病患上,也会死在为富贵人家抵命上!你既然不能绝情舍去亲情,那就向上爬,爬到由谁抵命由你说的算的位置!又或者废了这条规矩!” 苏清煜眼里的火光烧疼了这个吃了一个月苦头的小乞丐,两个小乞丐在苏清煜眼中看到一坐山,山顶上是红日,山脚下是尸骨,而他们要守护的人就站在山上。 是二妞,是常晚。 狗蛋的神志好不容易才从苏清煜妖异的脸上拔出来,他扭头看着涨红了脸,眼神晃动的张大毛说道:“大毛哥,你放心吧,二妞交给我,咱们不能这样坐着等死,咱们要活。” 苏清煜的视线轻扫一旁的狗蛋,眼睛中多了丝亮光,有些人百般劝说,有的人一点就透,这个狗蛋虽小,可却比张大毛老成的多。 “对,小丫头交给你,可你也不能只做带孩子当老妈子。我要你狗蛋儿收集消息,各种各样的消息,王家的,秦家的,林知府的。若论打探消息,白帮不如苏帮,你每日都来给我说说你听到的风声,我来告诉你哪些是有用的,那些是没用的,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在苏帮他做小乞,除了乞讨还有就是打探消息,每日他们会将各种消息汇给管事的老乞,老乞再梳理成有用的没用的,报给上层。不过有些恩客只是打探妻子丈夫是否红杏出墙,这样的小事独眼龙这样的老乞直接就会给出结论。 第一百五十五(一更)男子谋略 苏清煜已经不在丐帮,想知道消息必须自己去跟,或者从苏帮手中买来既费精力,又费钱财。 总之分身乏力,很不方便。 既然他苏清煜想站在山顶,那么就要有钱有人脉。 比如现在风生水起,在朝中盘踞势力的王家,经商赚钱,人脉是匪,以钱结匪,以匪来钱,势力智慧越来越大,财力也会越来越雄厚。 苏清煜没钱没势,攀附王书同就是他的路,但培植自己的眼线和手脚也是一条并行的路。 他知道,攀附,在王家人眼中你只是条狗,好用留着,不好扔了。 所以攀附王家是捷径,却也危险重重。不如点点滴滴的培植自己的势力。 苏清煜屡次救了二妞并用二妞的安康做赌,赌张大毛可以为了妹妹拼一把,果然,二妞就是张大毛的命根子,再加上大毛还重情谊,有他妹妹拴着,比用其他感情淡薄的乞丐更安全。让他学偷,一是可以偷钱糊口,更重要的是偷物件亦或是日后可以制住敌人的消息把柄。 小狗蛋,有乞丐身上的机灵劲儿,知道看人脸色,亲近自己。趁着他还小,好好哄着,就会听话忠心。从狗蛋开始,布一支会打探消息的梯队,先狗蛋,再是其他小东西。只要他苏清煜有耐心,一个一个培植起来,他想他的“人脉”会慢慢渗透天下最大的江湖帮派——丐帮! 常晚,你说女子用的是伎俩,男子用的是谋略。想得长远,想得周全,不图眼前利,这便是谋略。 我的心里有宏图,有山峦,有护你周全的谋略。 你放心。 这一年,苏清煜十四,常晚十八。 那日春梦让苏清煜定了心,他像一只理智的山猫,心中有了思量身上有野性儿。对心爱的女子的态度也开始有收放。 常晚就像一只可口鲜美的鱼,挂在猫咪鼻尖上,越闻越想尝,浅尝却馋得猫咪心中更慌。。。 “常姐姐,这个字的这一撇应该这样。。。。” 常晚低着脑袋蹙眉盯着白色宣纸,握着毛笔的手泛白,笔锋一顿,“撇”落在白纸上,变成了重重的黑杠杠。 苏清煜站在常晚身旁,不急不躁的书写案子上的白宣。他白玉手指捏着笔杆毫不费力,看到常晚撅嘴,他含笑的也顿了一下,放下毛笔时,案子上的一副清秀的小品已经完成。 常晚撅着桃红小嘴,干净的小脸上那双黑白杏眼这二年越发的明亮有神:“ 哼…你说什么气运丹田是不是假的,我憋了半天,笔杆子都快让我握断了,瞧瞧我写的,简直…” 苏清煜盯着她,心也鼓噪着。 常晚,在茶馆迎来送往是个玲珑利落人,此刻千年一展的娇嗔,红润润着脸,如半开的桃花待放。 这副红艳艳的模样,是旁人从没见过的小女儿相。。。 猫儿,馋了。 苏清煜身子错过半步将常晚的背脊纳入自己的胸前,他微微曲着背脊,尖尖的下巴轻轻抵在常晚的柳肩上。 第一百五十六(二更)鱼肉馋猫 熟悉的清香萦绕鼻尖,他嘴角荡漾一朵莲花,发出的声音比常晚还娇气:“常姐姐,你比我刚学字的时候写得好看多了,就是你将力气都使在了手腕上,眼睛里只有手中的毛笔,而不是用心所绘。所以写出的字也生硬用力。” 苏清煜已经到了变声的年纪,半童真半娇气的语气可偏偏用低哑的嗓子说出,混在一起的感觉,像是被风吹在皮肤上的细沙粒,让听得人耳朵痒,心中也痒。 常晚耳朵热了,别扭的向旁边移了移。 苏清煜眯着眼睛,不依不饶的,直接将脸颊贴着常晚细长的玉颈,鼻尖扫着她粉嫩的耳唇,他拿捏着气息,眯着眼用鼻息热气引出常晚耳后的红粒。 “要不。。。再试试。。。?” 他未喝过酒,却要昏昏欲醉。 就在他沉溺之前,苏清煜扯开自己的脑袋,让自己的心房离开少女三寸距离。 咚咚咚…咚咚咚…急速的心跳不给他留任何情面,再晚一秒,常晚就会有所觉。 也还好,她未发现自己的异样。 ”用心写字?不会,不会!”因为苏清煜的撤离,常晚背后一空,一股清风吹来,将忽来的热气及时吹散,她不疑,转头失望的看着苏清煜。 少女柔美,直击心房。 鱼肉鲜美,馋猫再尝。 “不急不急,我教你…”苏清煜忍不住又伸出长臂,右手玉指缠住常晚握笔的手指,另一手环过常晚腰旁,扯着两人宽大的水袖,胸口又贴着她的背脊。 调整呼吸,平了心跳,他说:“夫子说,识字容易,要想写好却难。我教常姐姐的口诀要气沉丹田。就是让你脚站得扎实,腰杆要直,心也要静。。。就像这样。。。” 苏清煜说着,玉手也带着常晚手中的笔在白纸上滑动,一撇一捺行云流水,不到三秒“常晚”二字留在白纸上——大气磅礴,满是钢骨。 这二字与苏清煜先前写好的楷书小品截然两种风格。 “呼呼…真是神了!小煜,经你刚才那么一说,我只感觉胸中一股热气。一眨眼,就跟着你写出这样好看的字。”常晚脸上红润润,她扭头看着环着自己的狼崽子,他此刻正闭着眼,嘴角含笑,额间垂着一簇黑发刚好抵达眉心。 一个恍惚,常晚觉得这样闭眼自信的男孩好不陌生!她当他是孩子,可他已是风流倜傥的少年郎。个子高她很多,精瘦有力。很久没有单单为了看他而看他,这静心一看。。。他已经不知不觉长大。。。还是那个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狼崽子吗? 闭着的丹凤眼缓缓张开,黑色的瞳孔里映着她的脸:桃花一样两腮红了,黑白杏眼中是迷茫。 不给她看清的机会,那双勾人的丹凤双眸已经移到别处,苏清煜放轻声音,学着小时候撒娇腔调,对着常晚讨好的赞许: “嗯嗯,是常姐姐厉害,刚才我闭着眼睛,手跟着你的手在动,没想到一张开眼睛就看到你写得如此漂亮的字!” 他惊叹,他退开。手松了,常晚也回了神。 第一百五十七(三更)一进一退 常晚甩甩头,将目光落在看着白纸上硕大的黑字:飞扬跋扈,刚劲有力,超出了字贴路数,没有规则顾及的“常晚”。 都说看字如看人,纸上的字写得是常晚二字,写字的人是常晚。 常晚却觉得那一横一竖一撇一捺中没有一丁点像本分守旧的自己。 “就按我刚才说得,你再练着,我常姐姐最灵巧聪明,写字难不倒你!” “马屁精!”常晚扑哧一笑,摇摇头,也将心中的短暂异样摇散了。 常晚珍惜可以学习的机会,她是女娃,从没想过去上学堂。一开始小煜去了书院,当时他放学教她和小妹学字用得是树枝,在地上划得零零碎碎。家中开了茶馆,小煜为书院帮忙,再也不用怕没有白宣用。所以他从上月就开始提议教自己毛笔字,基本是每周一次教导,还要在小弟忙完学业后的晚上。 机会难得,她珍惜的很。 烛光下认真学字的常晚,被烛火描绘的温柔,苏清煜旁边走了一米远,将书案上的帖子翻了一页,也开始抄着工整的小楷。 可只有苏清煜知道,“常晚”这两个字从他识字开始,每天写得不下百变,深入骨髓。 如今,闭着眼,思绪如同脱缰的野马,脑海里描绘的都是她,写出来的是他毫无保留的肆意。 字如其人。 他飞扬跋扈,他执着不阿。 苏清煜在一旁,思绪不断,口中竟然也顺口呢喃她的姓名。 “啊?”常晚听到呼唤,扭头侧着脸望向盯着字贴的苏清煜。 苏清煜藏起惊慌,轻轻咳嗽一声,板着脸故作严肃:“常晚同学…被我捉到了不!你不专心,刚才怎么说来着,习字时要静下心,我一叫你就应了,怎么能学好字呢!…” “哼!还真摆出夫子模样…罢了罢了,我不理会你了。”常晚鼓着腮帮,转头不再理会捉弄人的苏清煜。而苏清煜也暗自心惊:刚才的情不自禁差一点被常晚注意,下次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浅尝总会上瘾。 他是青春期的少年郎,却被他自己隐去了成熟的表象,装成乖顺的弟弟,光明正大的揩油,肆意的浅尝。 当然,口中能吃到肉的原则就是:装! 趁着常晚不注意时进一步,趁着她快要注意时退回来。 狼崽子乐此不疲。 这样一退一进过了半年,得不到,就是得不到。望梅止渴,口中还是冒着酸,心中还是泛着涩。白天吃不上的果子,憋到晚上的馋劲儿趁着梦境呼呼呼的窜上来。 日有所思,夜有所想,被压抑的欲念和疯狂滋生的情爱夜夜侵袭苏清煜的——梦境: 满眼金灿灿的麦芒长得高壮,高过了自己,挡着前方的视线,也掩住了前方越来越远的白影。 苏清煜焦急,他拨开层层金障,捕捉远处越来越远的白影,持着满身,大步向前跑去。 他踩着脚下吱喳作响的麦穗,大声冲着前方呼喊 第一百五十八(四更)夜有所梦 一声熟悉的宠溺轻叹让苏清煜兴奋的发抖,他左右张望,终于在几步远的麦芒处找到对他招手微笑的常晚。 苏清煜赤着脚,向前飞跑,他像一只看到羊羔的饿狼,一个纵身将眼前的身影扑到。 他正了声音,没有撒娇,而是沉沉的男人低语。 黑发垂下,如瀑布一样。发烧垂在地上,将身下人的脸也笼罩在自己墨色阴影里。 他说得自豪,一双眼睛里是汹涌的焦躁,那目光直直的扫向身下人,不再避讳不再隐藏。 身下的女人笑出声音,反复重复晚儿二字,好像很神奇。 她洁白的身子,成熟美丽,酥软抵着苏清煜沉下来的胸膛,饱满一颤一颤,里面鼓动的心跳和苏清煜的一致。 妩媚如妖,是常晚梦里的模样。 苏清煜听得到自己的吞咽口水的声音,他难耐的贴得更近,俊美的脸庞都是痴迷。 然后他只觉得后颈一紧,他耳边又响起一句: 怎么样? 咕噜咕噜,他的鼻尖顶着她的,咫尺的唇瓣一张一合扫过他的唇峰,他收紧手臂,贴得身下人不漏风缝隙。 这双早想尝到的唇,到底是什么滋味? 糯米膏一样的甜软? 唇齿相碰,他如饿狼吞了她的红唇,没有方向,没有方法的舔舐。 这滋味应该是满腔酒香!因为一个吻会辣热了心,烧晕了脑,自己已经停不下的低声喘息。 还能怎么样?他能怎么样?! 他含着辣酒,还会激动的流泪,这是梦也好,现实也罢,豁出去的大喊出来,告诉她,自己进得上瘾,退得不舍。 告诉她自己就算做梦,身体也要着了火。他想要出口,他要她,好想要,无论什么时候,都这样裹在自己身下,藏着,不让人看见,不让人发现。 他哭得憋屈,那根苏小兄弟也憋屈。 怀中的常晚又变得温柔,她头上的木簪不知何时被拿下,长长的黑发朴散一地,她身下的金色麦芒将她的黑发染成了金,美得刺眼。 他撒娇,他卑微,他是求爱的求欢的男孩,颤颤巍巍的没有经验。他亲吻她的下巴,亲吻她的玉颈,两手已经不安分的游走她起伏的身躯。 他敞开衣衫,肌肤贴着她的,两手毛躁的想抚遍她的全身,一双修长腿,让他分开,他急促的压过去,一身热汗一脸急躁。。。 叫什么?苏清煜脑子糊了,烧脑,就是这个意思。 第一百五十七(五更)难熬难熬 周伟麦芒忽然烧了起来,火苗乱窜,燃上苏清煜的身。 苏清煜身上的皮被火燎得起了烟,不一会儿身上皮肉红红黑黑。他站在原地没有挣扎,注视着满身火苗,因为是梦,所以不觉得疼?可是心脏的地方却疼得要命。 原来,梦里也会心痛! 他站在火海中呼喊,没有人再应他,直到金灿灿的麦芒和自己的身体变成焦炭一样漆黑。 “呼呼…”苏清煜喊着晚儿二字猛然坐起,一场春梦变成梦魇。可醒过来,窗外一轮明月,院外还有蛐蛐叫唤,打更人的声音刚刚远去,一切如常。 他在东屋,她在南屋,他是弟弟,她是姐姐。 一切不变。 “呵呵呵。。”苏清煜捂着嘴,看着窗外明月。 梦中不给他,梦外他只能继续忍着。苏小兄弟还未软去,一抽一抽的在自己眼前招摇。身子还热,心却卑微。 苏清煜苦笑一声,梦中的张狂哪里还有。 昨日,他满了十五…而做这样的梦已有三个月。 苏清煜爬起来裹着穿上衣服,走出东屋,不死心的还想望一眼刚才梦中的女人。 月下,他瘦瘦高高的影子拉的很长,他就站在南屋半开的窗边,像做贼一样偷偷瞄着屋里的人: 常晚正对自己,睡容沉静,嘴角微笑。洁白无暇,散着长发。不是梦中那副妖娆的样貌。 可明明刚才真的那么近,就在自己身下,近到自己还能体会满腔的酒香。。。 梦醒了,他站在窗外,却发现咫尺天涯。 好像得到,却无法动手。。。 “常晚,如果我现在告诉你我的心思,你一定觉得我是孩子,是思春的年纪,或者按你的想法,我不合伦常,你会将我赶出常家。又或者你会自作主张的帮我物色女孩托人说媒,又或者你开始疏远我,将我当垃圾置之不理。。。唉…对你,我该怎么办?原觉得日子很长,细水长流。呵呵,日子越长,我该怎么掩饰才好呢?” 苏清煜的呢喃轻轻飘,晚风不知话中伤怀,只将低哑的声音吹进了南屋。 南屋里常晚反转了身,露出光滑的背脊。 窗外人呼吸又急促,直勾勾的看着窗内美景,绝美的一阵红一阵绿,他看着更加精神的小兄弟,咬牙切齿的反复说着:“难熬,难熬…难熬…” 常晚睡得迷糊,被子一扯,长腿盘着小被,嘤咛一声扭了下臀。 窗外人,玉手按着土墙,抠出三个指头印,伴着咕噜咕噜口水声,嘶哑的声音又冒一句:“真。。他丫的,难熬!” 思春怀春的人不止苏清煜一个。 十四岁的常小宁最近魂不守舍,常晚早就叮嘱她让常小宁这两年安生的呆在家中,学女红,练习烧菜,等找到好婆家就将常小宁嫁了。 常小宁越大,模样越像她的生父常德贵,方脸,塌鼻,小嘴巴。再加上常小宁爱吃,胖乎乎的又能咋呼,用媒婆的话说,没有哪家想娶个母老虎回家。 第一百六十一(六更)若是状元 这一说,愁坏了常晚。常宁也是失落,有一段日子真是成日窝在家里倒持针线,还励志少吃一顿饿成瘦子。 苏清煜对常小宁面上管得严,其实自己的零用都给了常宁花。当听到媒婆这样评价小宁时,苏清煜一挑眉说道:“媒婆找的又不是你喜欢的,若真想嫁人,你再等两年,等我考上状元,你看是不是有人排在常家等着娶你!” 常小宁当场抱着苏清煜大哭一场,嘴里叨念说:二哥!小妹全靠你了! 不过小丫头哭完了吃了三碗白米一只烧鸡,用行动表示,她信苏清煜的承诺,好像苏清煜已经高中状元,她已经是状元妹妹等着明日就嫁的模样。 常晚对恢复元气的小妹哭笑不得,对傲气十足的苏清煜却责怪不得。 “你别惯着她,若后来真嫁不出去,到时候会埋怨你的。”常晚端着清火的白粥进了东屋:“会试过了你也不能骄傲,好好考试,别眼高手低的。” 苏清煜放下揉着眉心的手,绝美的脸上满满的笑意:“小宁,自家小妹,只要她听话,能宠就宠。常姐姐,我说得可没错,要嫁就嫁个喜欢的人,如果她真想一辈子草草过了只想找个婆家,以后有的是机会。官家女子,怎么都好找的,你怕什么啊。” “呵呵呵,看你对常宁,总是摆着大人模样呵斥,到了关键时刻,你还真能震得住场面。唉,不知不觉,你已经是大人了!等考上状元郎,皇帝估计会给你指婚呢,真好!这样想想,以后都是好日子过。” 常晚不禁感叹,当初那个九岁孩子已经进了常家六年。 状元郎?皇帝指婚? 苏清煜目光微敛,偷偷瞄向乐呵呵的常晚。 指婚驸马爷,他倒是没有想过这一点。 十四岁在王家的力荐下通过了会试,今年大考只要考取前三甲,皇帝就会任命官位。王书同不一样,今年王少爷已经十七,当年过了乡试后王家就以举荐的途径为王书同谋了盐务司办事衙役一职,这一年后直接举荐成了县城七品知县。 同样是官,只要有王家在,王书同不耗心力定会年年高升。而他苏清煜只能靠拼命进入前三甲才能走上官路。 苏清煜停了手上的汤匙,看着跳动的烛火,愣了神。直到常晚的手放在自己的头顶,他才回神。 “刚说你是大人,你还真摆出大人那样满脸怅然…”常晚拍着苏清煜的头颅,苏清煜立刻像只懒洋洋的大猫眯起了眼睛,弓着背脊,轻轻蹭着她的手心。 她暖暖的宠溺,让他无力反抗。。。宠溺。。。。 “常晚,你放心,我以后不仅宠常宁也宠你…。” 常晚的心咯噔一下,她是家姐,苏清煜这话,怎么听都别扭…常晚迟疑的将手停了下来,只瞧苏清煜一身懒散,表情舒适,没有一点异样。 常晚清咳一声,只觉自己太过较真儿,苏清煜这话明显是在打趣自己,没有什么其他意思… 第一百六十二章 小宁动心 “怎么停了…我看书看得脑仁儿疼,为了咱们常家未来的状元,恳请常姐姐继续…”狼崽子嗓子里呜咽着,舒服的哼哼唧唧让常晚哭笑不得。 苏清煜直接将发箍取下,倾泻入墨长发,然后他跪坐在常晚椅前,直接将头颅放在常晚的大腿上。 “头疼?不早说?”常晚有些紧张了,伸出两手按压着苏清煜的太阳穴和头顶:“这几日到子时都不睡,头不疼才怪了。不能熬那么晚,考不上咱们回家开茶馆!” “才不,是你说我走这条路能行,所以我怎么也要当上官儿。再说,之前我是以苏大人的名义买了你常掌柜好多手帕,那手写的银票上还落着我的款儿。我不当官,怎么兑现?“ 常掌柜,苏大人。 常晚乐和的笑出声,贴着常晚双膝的苏清煜感受着女体传来的微微体颤。他也跟着呵呵笑,笑自己又揩油成功,笑自己又忍得发慌,笑自己那真心说玩笑话。 “小煜,从小你就粘我,又在意我说的话。其实那些玩笑话不要太上心的,玩笑玩笑,就是玩玩闹闹,目的是哈哈一笑!你没必要为了那不存在的银票走自己不喜欢的路。当初我觉得你擅长读书也能学得道理,当然也希望你学有所成。你现在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如果读书让你疲惫不堪,或者齐心厌恶,咱们可以不考学,做生意或者种地都行。” 最近生活好起来了,常家铺子生意也不错,往日受过的欺负常晚没有忘,她还是过得节省,但是总想着日子越来越好,她不想苏清煜被她要强的话左右,成了没有快乐的书呆子。 “我心里有数,你放心吧。”苏清煜听出常晚的失落,双手伸出大胆环着常晚的腰,头还是埋在她的膝上:“你的担心,我都明白,没人逼我做不喜欢的事。”他只喜欢和常晚在一起,其他的事都不喜欢。 那场熊熊烈火印在自己的名字里,烧焦的气味时刻提醒自己不能放松警惕。一些事情不喜欢,但是必须要做。 这边温情,那边惆怅。 常宁坐在小院石凳上托腮看星,天上星宿明月她瞧不懂,满脑子却是那人黝黑的脸。 “唉。。。”一声不符合常宁形象的忧忧叹息传来,屋外的那不识趣的蛐蛐也似惊了,愣是停了口中吱吱声响。 常宁——平日体胖腰圆,虎头虎脑,曾在别人辱骂常晚时,叉着腰五当口大吼。自此这泼辣蛮横形象成了形儿。霸王。。呃,为了凸显女性特征,那些人称小小的胖姑娘为霸王“花”。 其实外表常宁是粗旷了点,神经也比妖孽哥哥和聪慧姐姐大条的多,但单凭几年来家中遭受的庄庄痛心事,常小宁也是比其他同龄孩子心思要细腻、心智成熟成熟。 所以,常姑娘顿悟了自己噗通一声坠入爱河,这才魂不守舍。现在她的脑瓜终于飞速旋转,将这二年未曾动过的女孩家家的小心思都使上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还情郭家 啊!!! 常宁仰天捶胸,心讨,若她喜欢的是别家男孩儿也不会这么多曲折,她定会二话不说会将看上的那家人告诉大姐与二哥!说啥也要一闯情关找人去男方家说亲去!哼!就算她样貌粗鲁了点,可是过日子洗衣做饭不成问题。若是瞧不上自己她会大哭一场第二天继续当自己的霸王花!再难的事儿她身边总有疼自己的大姐与护自己的二哥,他们说了不会让自己吃亏。。。 啊!可这个人,揣在心里让她犯难。 她心上人是郭耀祖!没错没错。就那个大自己七岁,差点成了自己准姐夫,为大姐挡刀的郭耀祖。 那人黝黑的脸从小宁心间忽闪而过,令干才还在惆怅的圆脸上泛出一片潮红。 常宁咬着嘴唇,胖手掌掐着自己的大腿,哎呦一声:“呜呜,清醒清醒,他哪里是自己能说出口的人?现在可怎么办!”她不由自主的起身,在横竖只有十多米的小院来回晃荡。 从郭子哥为大姐挡刀那日,郭家人可算恨透了常家。郭大娘接连着七八日站在常家门前坡口大骂。 那时自己还小,要不是大姐拦着并交待是常家欠郭家的恩情,否则她与二哥早就冲去厮打去了。。。 呃,还好。。。没去。 常小宁哭丧着脸,继续想着郭家。 忍了七八日,她们从慈溪胡同儿回来,大姐疯了。 那时郭子哥也渐渐好转,郭家的也知道常晚出了事儿,没再火上加油,咒骂的声音才渐渐停了。 原以为两家老死不相往来,碰到了也是相互冷眼相看。可半年后大姐清醒了,开始让自己与二哥分别去郭家、郝夫子那送银子,每月不多,却月月坚持下来。 大姐说,这两个人是舍命救自己的恩人,她与他们无缘再见,恩情无法用情再还,那就用银两做另一种补偿,还说直到他们老死,这月钱也不会断。 什么老死不相往来。。。这句话在常家成了另一种意思:是老死了,才不来往! 她给郭嘉送铜板一开始也不顺利。 头两个月,郭大娘拿着笤帚赶她出门。常宁冲着自己年纪小,甩着羊角辫死磨硬泡将银子扔进郭家,转身就跑,顺利完成了大姐交待的任务,到了第三个月,郭家也懒得推搡,到了自己送月钱的日子,自动敞开了门。 当时她可是兴高采烈的向二哥炫耀,可却遭到二哥的一个白眼与一句半死不活的怪笑:“傻孩子,没人会与钱过不去!又不是富贵人家,有冤大头要养活他们,他们怎么可能拒绝!” “哼!你骗人!明明是我有诚意,他们才开门!” 苏清煜勾着嘴角的妖孽样,当时小常宁只觉得浑身冷飕飕。当时二哥看自己倔强的顶嘴也没生气,反而换了温柔笑说道:“来二哥给你两个铜板,去买糖葫芦!” 后来她明白了,那是活生生的对自己的轻蔑。。。。 常宁抽抽鼻子,不得不佩服二哥识人准,不服气也要服气。。。直到这个月送钱去的日子,郭家大妈会赠给自己一根糖葫芦。。。 第一百六十四章 缺少母爱 二哥脸上有淡淡的红晕,弯弯的眼睛里有烛火温暖和星光柔和,他弯着嘴角露出两个酒窝,甜腻的要醉死人… 二哥… 果然… 果然是… 缺少母爱啊!!! 常小宁呸呸两声,心底突然有种站在顶峰看芸芸众生之感! 亏她还看得起二哥聪明伶俐,觉得他能开导点化自己… 到头来,还是她常小宁先懂男女之别和男女爱恋… 霸王花摇摇头,有种世间谁人懂我的悲凉。。。。 “唉…”感叹自己顿然醒悟和纵然逝去的爱情… 灶房里应该还剩半斤牛肉,她只能吞下牛肉将满腹的沧桑排解出去。 常宁抽抽鼻子,坚定了意志,站起身决定将乱糟糟的心事淹埋起来,吃了牛肉大睡一觉,让这伤人伤己的糟心事淡忘! 再瞟一眼光柱中的二哥,小胖子顿了身子没敢动弹: 苏清煜已经看到自己,此刻他面无表情,一双黑眸隐去暖意冰冷冷的下四个人,最后嘴角冲着自己一扬,露出阴森的牙齿。 咕噜,常小宁的心顿时被他黑漆漆的眼神吓得胆颤… 她常宁哪里又得罪他苏清煜了? 只是瞧见他寻求母爱的一幕。。。罢了。。。 他干啥那样轻视自己! 乖乖,常小宁深处胖手,对着苏清煜的黑眸摆动,扯个傻笑,然后迅速转身。 她可不想糖罐里吃到蟑螂,吃烧鸡拉三天肚子,晚上起夜时看到床梁上绕着蛇,清晨梳妆时镜子里照出白衣鬼怪… 没错,她二哥心眼儿小成针鼻,那些都是他对自己做过的好事! 苏二哥宠着自己时替她打跑嘲笑自己的孩子—— (其实是和自己一起将那群孩子揍跑了) 还将小童的父母训斥的哑口无言—— (其实是别家父母找上门)。 他有点零花都给自己买吃买喝,大姐疯了时从不亏待自己—— (她这么胖有一半归功于她二哥)。 可他罚自己时,尖酸的话捅人心窝—— (其实是自己说自暴自弃的话,让苏清煜看不下去) 若真怒了,那些下三滥的手段层出不穷—— (那是自己泛小姐脾气,真惹毛了苏清煜!) 否则… 她这泼辣娇气性格怎么能被收拾服帖! “小宁,坐在院子里干啥?” 常晚从东屋出来,手中拿着空碗,她回头看了一眼又坐在桌前温习的苏清煜又望向常宁道:“你是不是找你二哥有事儿?” “没…没没…我!哈哈哈,我出来透透气…呵呵呵…”看苏清煜那张脸,现在她哪里敢去招惹那个阴阳怪气的人。 “常小宁,你进来!” 常宁的圆脸一呆,眼睛瞪得老圆!未消去的婴儿肥腮帮像拨浪鼓一样左右摇晃,晃得常晚呵呵笑着:“你不是等你二哥的?他叫你进去,你就去呗,怕什么?” “真没事儿!二哥,大姐,我在笑院里看星星,呆一会儿就好!”常小宁干笑两声,搓着手要窜回南屋。 大姐怎么能知道,老鼠见了老猫的敏感,特别是苏清煜那语气,就是老猫饿了的声音! 她常小妹怕得紧。 第一百六十五章 梦中胸膛 “常小宁,我时间珍贵得很,进屋说话!”东屋中的老猫嗷呜一声,胖老鼠骚着脑袋连滚带爬的过去报道,老鼠嘴里还嘀咕:“哼,到我这儿世间就浪费了,在大姐那儿怎么不知耗时多。。” 门咣当一声拽开,苏清煜依着门,伸手对着小胖子的脑门一弹说道:“皮糙肉厚,你是想脱层皮,还是想饿肚皮少块肉?” 常晚掩着嘴角笑了,可怜兮兮的小丫头被狼崽子拽进屋子她一点也不担心,平日她也习惯了弟妹的相处模式。 常晚锤锤酸疼的脖子,抬头看着娇好的圆月,心中也开朗了。 一刻钟后,常小宁红着眼眶,呜呜咽咽的从东屋走出,而苏清煜跟在她身后低声安慰什么。到了南屋门口,狼崽子难得温柔的伸出修长的指头揉弄小妹的头顶,低声安慰道:“放心吧,还有二哥在,等我明年考上状元,到时候青年才俊任你挑选,那郭耀祖根本配不上常家姑娘,别哭了,明儿起,你少吃肉,瘦下来又是个小美人儿。” “嗯嗯,好!”常小宁两眼泪汪汪,顿时觉得眼前温柔的二哥就是天神下凡,纯洁的比月光还白。 “睡去吧,啥也别想,有我在,我小妹哪里会吃亏!”苏清煜说话很轻,怕吵了房里的睡着的常晚。他轻拍着常宁的肩头,微微使力将她推向屋里。 探头,常晚的床上却没人。 苏清煜微笑着对常宁说了晚安,替她将房门掩上。 有些迟疑的,苏清煜悄悄的迈步朝着灶房而去。 常晚趴在木桶里,木桶中飘着常晚最爱的白色花瓣。她湿漉漉的黑色长发贴着雪白的背脊,一直延续到水中,并在水中漂浮张扬。 蒸腾的水让她赤果的雪白染上粉红,那肉嫩的粉红上贴着几片白色的细碎花瓣,细碎花瓣蒙着一层星点水珠,每一个水珠花落在她的背脊,流下一串水痕。 她最爱的茉莉香和温暖的热水让常晚困极,她就这么趴在木桶边缘,迷迷糊糊的睡去。 。。。。。。 一双精瘦的手臂环着她的腰肢,轻轻地将她扯到怀里,身后的棉布让自己很舒适,她蹭着肩膀,紧紧地依靠身后的干爽。 她是厌恶男人的,总觉得男人脏极了。 可揽着她腰间的这双手让自己如同风筝,非得再高有根绳牵着,总是安心。这种心安,让自己忘了挣扎和抵抗,就任由一只温柔滚烫的手滑倒自己的后背,轻轻触碰每一片皮肤。 她的脖子很酸,那修长指头先是轻轻的点着,然后多加了手指缓缓揉捏,那酸胀感顿时全没了,只留下了点点热痕。 接着那手向下,盖在自己的肩胛骨,可它还不如意,再向下滑,像灵蛇一样盘在自己的小腹又攀上自己的双峰。 耳垂后热气袭来,她开始不安,想要回头看。可她脖子就是扭不动,眼睛就是睁不开。 “哈…哈…” 一定是身后人的热气,让自己浑身也着了火,心跳像兔子奔跑在原野,不受控制的撒了欢儿。 而自己身后的心条要跳出身后人的胸膛,生生敲着自己后背。 “哈…哈…” 你是谁? 第一百六十六章 梦是真实 常晚的身子在颤抖,她的心在颤: 让我不想挣扎,心跳得想哭出来,如同破土而出的春芽,让自己有了希望和生机! “呼。。呼。。晚儿…”痛苦的低声呢喃在她耳边回荡。。。。。。 是谁,会喊自己晚儿?耳边的声音太熟悉也太诱人。。。。。。 她身子向水中再次沉去,身后没了支撑的重量,让她顿感无依无靠。 常晚猛然张开眼,向后望去。 灶房的门是关着的,自己还在木桶里,木桶中的水从温热变成了冰凉,让她还滚烫的身子。 晚儿? 刚才的音调还在闹钟盘旋,常晚的身子也瞬间冰冷。 “哗啦”常晚将自己沉在木桶里,浑身打颤。 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刚才做了一个让自己差点沉溺的梦。 可最后那人的声音,让她惊醒,就算沉在水里还是不停的冒着冷汗,那声音…怎么会是。。小煜! 是梦!是梦!所以一定是自己听错了,梦中抱着自己的是另一人,对,应该是。。。郭子?他也叫自己小晚儿? 可一想起刚才拥着自己的人的脸是郭耀祖,她的心却极其别扭! 哈哈哈,常晚跌跌撞撞的起身,裹了衬衫,赤着脚跑向南屋,她只想大睡一觉,将这个混乱的梦打散! 东屋。。。 常晚驻足在小院,目光不由的向着东屋望去。 东屋窗口坐着正在温书的苏清煜,他穿着干净的白色衬衣,打着哈欠,倦了的眨眨眼,又摇摇头继续看着手中的书卷。 哈哈哈,常晚扭着自己的大腿,逃也一样扭头迈向南屋,又轰隆一声关了南屋的门, 她一脑袋扎在床上,闭上眼,妄图顷刻将刚才那奇怪的梦抛之脑后。 哈哈,是不是平日与小煜过分亲近,今日又提到常宁婚事,所以才会做了这个梦? 常晚看着窗外的月,一会儿被云彩遮去,一会儿又露出来。 黑白光影,抓不住。 就像所谓的男女情感,从决定营生养家的那一刻就不再不属于她常晚。 东屋那边,苏清煜坐在地上靠着门,门边是一套湿了的白色衬衣。 他的手不停在颤,他急促的心跳到现在还未停歇,要跳出胸膛,要跳出喉咙。 他刚才站在木桶外,没忍住,终于碰了水中睡莲。 碰了那人的黑发,碰了那人的玉颈,碰了那人的肩胛,再怎么碰都不如揽着她的腰肢放在自己的怀里,紧紧贴着,用那柔柔软软,弄那醉人香气慰藉自己干热的魂儿。 思念不停,不止,一碰难熬,一触上瘾。 胸膛中扭动的女体,让胸口的热、下身的热汇聚成河汹涌澎湃的席卷而来,让他红了眼,烧坏了脑袋, 所以才会就没忍住出了声音?! 晚儿… 玩笑时的称呼,是他最想喊的名讳。不该不该!不该脱口而出! 都怪常小宁,提什么郭耀祖,让他嫉妒的牙痒痒,嫉妒他叫了那么多年“晚儿”… “哈。。。哈哈。。。” 苏清煜垂着脸,尴尬的看着垂不下的小兄弟。他哧哧一笑,像中了魔障一样伸手捞过刚才被水弄湿的白色衬衫。 第一百六十六章 他的隐疾 上面染了常晚用的茉莉水,隐隐的还有刚才柔软温暖的气味。 “晚儿,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他轻轻嗅着,身下越发的硬,;脸上却越发的凄然惶然。 怎么办,思念不止,不止,一碰难熬,一触上瘾。 这明晃晃的怎么藏?! 俊美的少年一手掌着火热,一手捧着白褂,他蹙着眉头,半掩星眸。他像一只磕了药的大猫,弓着背脊,伴随他手上来来回回的动作一颤一颤。 “呼呼,呼呼。晚。。晚。。儿”猫儿一样的浅叫终于溢出苏清玉的薄唇,饱满的额上有薄汗,又一声轻轻叫唤,他闭上眼睛,整个脸埋在白色的衣袍中。 而身下的手已经满是生咸的粘腻… 他…才是有隐疾的人! 一阵阵舒爽过后,他双手颓然的垂落在地面,白色衣衫也孤零零的飘落在一旁,显得孤孤单单,凄凄然然。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他垂着头,散乱了发,敞着衣衫,露出他余热未褪的粉红长颈。 滴答滴答,少年郎眼角泪两行,那事他憋不住的爱意。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头顶一轮月亮,两房三人,只有被大姐二哥莫名埋怨的常小宁挺着肚皮熟睡,剩下二人睁着眼,瞪着月落,看着朝阳升起。 第二日一早,常晚打着哈欠烧着开水。昨晚那场奇怪的梦,被常晚刻意忽略去。 “常姐姐,你在想什么?灶子上的热水都冒泡了,你怎么了?”苏清煜像往日那样凑过来,伸手想揽着常晚的肩。 常晚咬着唇,猛然向后一退,一脸苍白的盯着苏清玉白净修长的指头看。。。 “常姐姐?你哪里不舒服?” 苏清煜向前一步,伸出手勾住常晚的要侧,一个使劲儿将她捞回自己身边:“你差点碰到热灶子!到底怎么了?为啥常姐姐你魂不守舍?” 常晚回神儿,干巴巴的咧嘴一笑,又急忙回身舀起一碗百合粥,直直塞给苏清煜。她脑袋一低:“我没事儿,别吓操心,快吃吧,吃完了快去书院,会考复习我都替你紧张,瞧你还不慌不慢的,心中到底有没有谱!” 苏清煜的手还撂在半空,他的小脸绷得紧紧的,下一秒又变成慌乱的样子:“常姐姐,你骗我,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否则你不会突然换了态度?别拿小粥糊弄我,咱们将话说清楚,要是我哪里做得不对,你说。” 常晚没想苏清煜反映如此大,她揉着眉心,也将想了一夜的想法说出来:“小煜,你没有错,只是我觉得你已成年,下个月也就十五了,加上会考,怎么都要像个男子汉。我虽然是你姐姐,可你也不能太粘着我,你不是孩子了,明白吗?” 苏清煜猛然向前一步,背脊微微弯着将漂亮的脸蛋凑像常晚:“常姐姐,你觉得我不是男子汉?” 他一本正经,一双丹凤眼炯炯有神,不苟言笑的嘴角,高挺的鼻梁就这么横在常晚的眼前,忽然间让她感觉不是弟弟在看自己,是个青年在认真注视自己。 第一百六十六 差点露馅 常晚的唇轻轻咬着,对着突然凑过来的苏清煜没了音儿,等她再思量如何不伤了苏清煜的自尊告诉他保持距离时。苏清煜已经退后一步,挺直了背脊坐在桌子旁,笑嘻嘻的对着常晚说:“哼,敢说我不是男子汉,我偏还就是了!常晚,你等着,我多吃饭高你三个脑袋,到时候看你说我是不是男子汉!”苏清煜突然赌气的举动让常晚紧绷的心松了下来,她站在桌边看着鼓着腮帮大口吞粥的少年,不禁一笑: 果然,是自己的问题,这个少年还是爱撒娇的孩子,刚才的一本正经是正名他是男子汉的一面吧。而为了一个怪梦,将自己和小煜的关系弄得四不像,那才是大问题。 想开了的常晚摸摸鼻子,转身又盛了一碗粥,放在苏清煜手边:“成,多喝一碗,早日高我三个头!” “哼!哼!你说我不是男子汉!哼!常晚,我记住了!” “嘿嘿嘿…。”一旁看苏清煜吃瘪的常宁偷偷给常晚亮出目指,心头畅快的像吃了三只烧鸡。 “常小宁,昨日给你交代的给我记住了!从今儿起,没你烧鸡吃!你只能喝粥!”苏清煜咣当放下手中的空碗,一脸坏笑的对着倒霉的常小宁。 “凭什么!我姐不给你好脸色,你找我撒火?凭啥断我烧鸡!”常宁不服,哼哧哼哧对二哥不满。 “凭我日后不禁是男子汉还是状元郎!凭我日后能你给找好婆家!闭嘴!喝完粥,别忘了围着院子跑三圈儿!”苏清煜也哼哧哼哧,只不过他的脸是对着常晚抱不平。 “得,我还是躲远一点儿,我可惹不起你们!”常晚哈哈大笑,放下碗筷准备甩手走人。 “哼!你早就惹到我了!现在不承认!”苏清煜撅着嘴,头一扭,又是小孩子犯脾气。 “得得得!是我误惹了你,这只狼崽子!”常晚笑开花,伸手在苏清煜的头顶揉两下:“好了,好了,我刚才不该提这个话题,你现在静下心看书为主,别再置气了,可好?” 狼崽子扭着头还是不看她,可还是发出别扭的叮嘱:“路上小心…” 常小宁将常晚送出了门,苏清煜还是坐在饭桌前不动弹。 “二哥?你咋不送姐?不会真生气了吧!”常小宁站在灶房门口,瞧着苏清煜颤抖的肩。 果然,二哥小心眼儿,气性大! 常小宁以为苏清煜到现在还气得发抖,以她明哲保身的处事原则立刻退出灶房,乖乖的围着小院跑步去了。 苏清煜一手撑着额头,眼睛里满是惊惧。 常晚,自己刚才露出本性凑近试探,果然发现常晚咬着唇,眼神闪烁。早上一席话一定是因为昨夜沐浴时察觉到什么!否则她不会刻意疏远!要不是自己反应快,耍起小孩性子打消她的疑虑…否则… 否则…常晚真会离自己越来越远。 怎么办!怎么办! 随着自己年纪渐长,身高越高,他的男人体征越来越明显,可这样,自己就不方便再凑在常晚身边…牵着她,揽着她…。贴近她,触碰她。 一声嗷呜,捶胸顿足。 第一百六十七章 大同会考 接下来的会试在南城贡院举行,大同上下千余贡生汇聚京城,会试由礼部司主持。礼部派两名主考官,十八名同考官。分三场举行,三日一场,第一场在初九日,第二场在十二日,第三场在十五日,亦先一日入场,后一日出场,共考九日,贡生入了考场大门,即刻门上落锁门缝贴封。每个贡生入一“单间”,单间又称为“号舍”。一排长近百间面朝南方,号舍备置号灯和水缸,可供考生夜间行路,白天饮水之用。 两排号舍之间留约四尺宽的长巷,号舍屋顶盖瓦,每间隔一砖墙,每号对面的墙壁上留有小龛,可以放置小炉以热茶水,贡生自备干粮,七天九夜吃喝考试都在小单间里。 在每排号舍的尽头有一间粪号,谁要去方便不能说话,只能用牌子来表示,牌子正反两面都有字,一面写着“入静”,另一面写着“出恭”。可想这如同收监一样的环境,能让贡生们进去意气风发,出来时足够邋遢! 三场所试项目,四书文、五言八韵诗、五经文以及策问,九日说长也不长,有些贡生已是白发苍苍,一步三抖,但是只要入了考场,哪怕是老了病了,白纸上的答案必须洋洋洒洒行文流畅,否则十年寒窗,只能重新再来。 贡院,里面有三层,每一层都有重兵把守,以检查考生是否夹带作弊之物。若被发现当场鞭笞,取消贡生终生科考资格,且要被游街示众一月。 这不,前日有考生在足底写了几行小字,没想监考看出他走路姿势前倾,踮脚前行,立即让他脱鞋查验。如今那考生已经连续三日被驱着游街,今日一早在驿站吊了脖子。 世道如此,可寒门子弟还是挤破头皮上了独木桥,多少是为大同,多少是为自己? 常晚每天一早一晚都会站在贡院外,眼巴巴的看着里面,心里不是想着小弟高中状元,而是想着考试期间自己给他备的大饼可还够,号舍中的水干不干净?以前开茶铺时,听得入京赶考的贡生出来感叹,说着哪个城的张秀才喝了馊水染了疟疾意外死亡,还有的则是被藏在号舍屋檐等处的毒蛇咬死的。 常晚揪着心,每日都会来这里看着,等着,听着消息。别人盼着儿女兄弟高中,而她却想着他平安出来! “唉…狼崽子能不能适应离家的九天?一走,怪想他的。” 什么时光如过隙白马,说得真对。 六年,真快。 一眨眼,小崽子高了自己两个脑袋不止。他高高瘦瘦穿得简朴,头顶还是一根黑木簪。夜晚他会负手而立于月下,嘶嘶哑哑的念一段她听不懂,却好听极了的小诗。 然后他会扭头对自己眨眨眼,问一句常掌柜,我做得诗,你可喜欢? 反正她听不懂,可还是由衷的沉浸在他翩翩风采中。 “喜欢。。”她说得骄傲,因为这是她常晚的弟弟。他的俊俏众所周知,他的才华东城相传。 每次这么说时,他会眉头一挑,喜上眉梢。丹凤眼中盛着月亮,亮堂堂的神采奕奕。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 有些时候,就是两个人哄着彼此开心呗。 第一百七十章 她的骄傲 这些日子有不少媒人来找常晚,无不是夸赞苏清煜长相好,学识多,书院有名气,那些说亲的女孩家都信,这次会考小煜一定能高中。 趁此之前定下亲,嫁过来就是官夫人。 常晚骄傲,由衷的骄傲!就像自己熬制出的茶水被高价争抢一样。他真的很争气。 不过想起苏清煜临行前交代的话,让常晚哭笑不得! 他那挑起眉毛,眼角一吊,嘴角一撇,气哼哼的压着嗓子,却不敢对自己真吼出来; 你这孩子,有人说媒是好事,咱们常家的门槛啥时候这么多人他进来?你就让姐姐过过瘾,看看那些求亲的姑娘家是哪些。多看看多挑挑,咱们也心中有数呗。 她顺着狼崽子的话继续逗着他。 可他红了眼眶,转身回了东屋,轰隆关上了门。 她摸摸鼻子,知道自己将狼崽子惹生气了。 不过狼崽子还真将自己想错了,她再是一家之主,也希望两个孩子幸福,只要他们喜欢,啥样的姑娘小伙,只要常家能够得上,自己都会托媒人去说。若是不喜欢,除了皇帝下旨不得抗命的外,她都会推脱。 那一气,狼崽子憋了两日没和自己好好说话。 直到去贡院考试前一晚,他蹲在小院等自己出来。 说这句时,他沉着脑袋,弓着背脊突然将自己抱起来,低哑的声音里透着不安。她刚想惊叫却也酸了鼻头,拍着他的肩膀告诉他没大碍,放心考试。 他长得再高,还是小自己四岁的孩子;他力气再大,也免不了心中对家人的依赖。 现在站在贡院门前,原来自己认为的应该反过来。 原来,她长了四岁,却不得不承认自己都狼崽子的心安与依赖。 她听小煜的话,锁好了门窗,茶馆也关了。可是一呆在家中,才觉得没了苏清煜那妖孽,只有自己和常宁大眼瞪小眼。 白天自己做的小粥总会余下,晚上只有南屋一间有烛火亮着,小宁没了二哥的埋汰反而更安静。看到这些,她心中总会空落落的。。 所以在苏清煜入考的第三天,她早早跑去开了茶馆,省得在家自己坐着更难受。 晚风吹过,常晚扶着双臂,遥遥望着高大贡院上方那轮巨大的明月,在她不知不觉时,嘴角微微上扬,眼中的柔光能将月光柔碎。她将鬓角散落的碎发挽在耳后,冰冷的手碰触微微热烫的脸颊。 夜风中,她的不自觉,她的期待,她的遥想早已围绕着这个扎入心间的男孩。 只是,她不曾察觉,她不曾细细梳理,这细碎的微笑和热烫的脸颊是为情所动… 却情过心间了无痕迹,爱过脑海不知所踪。 第一百七十一章 踉跄天神 入夜了,吹来的风还凉着。 狼崽子,在里面的会不会冷… 她又笑:“瞧,不知不觉,狼崽子六年来已经成功入住常家也成功入住的自己和小妹心里,罢了,就算书院燃起大火,这门也不会开!我操心也没有用…。还有五天…真是苦了他了呢。” 明月白晃晃,照着常晚抬起的笑脸,黑白分明的眼睛眯成弯弯的线条,红润润的嘴角上翘,美极美极。 不远处的角落,两双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前方水蓝衣袍的月下纯净姑娘 “狗蛋哥,我困…。”奶声奶气的女娃娃揉着眼睛,脏兮兮的小脸靠在狗蛋小小的肩头 ,就怕多一秒她就能呼呼睡去。 “好二丫,再等等,等常姐姐平安回家,要不我背着你,要是困了,你就在我背上睡。” “不要,那样你会累…为啥不直接找常姐姐。。她那么喜欢咱们,咱们偷偷摸摸的盯着她,不好的。”奶娃娃扯着狗蛋的衣角,甚是可爱。 狗蛋儿揉着小丫头的脑袋,给她做个噤声的手势,悄悄的对着小丫头咬耳朵:“苏哥哥特别交代,要在他离开的这些日子里日夜瞧着,你要是常姐姐会喜欢一群小乞丐围着转悠?而且苏哥哥交代不许咱们平日打扰到常家,以后,你也少与常姐姐说话。” 这一说,奶娃娃咬着手指低下头,看着自己光着的脚丫。 “那…那我能穿常姐姐送给我的碎花褂子吗?”二丫撅着嘴巴,不明白苏哥哥为啥不让自己亲近那么好的人。 “呃…二丫乖。。不能…苏哥哥说了,还没到咱们能穿常人衣服的时候…。”狗蛋也是个岁的孩子,心中也期盼温情,可他知道,他和大毛一天不脱离白帮,这乞丐装一天不能脱下。现在苏大哥说了一条路,只只要照着做,他们三个都能赖活着。他信苏大哥,信他能让他们三个过得好,不再担惊受怕。 常晚没有听到阴暗的角落窸窸窣窣的声响,她又望了一眼贡院,缓缓转身。 狼崽子…还有五日就回家了…走吧… 就在常晚转身前的一瞬,贡院屋檐上的圆月中竟然多了一道黑影子,她揉揉眼睛想看得分明,可不等她惊骇,那道黑影刷的一下来到大门前,不!是从月亮里飞下一个人,那人身形轻盈如蝶,像堕入人间的天神。 呃…不过天神落地的那一刻,身子一晃,有些踉跄。 常晚就这么拧吧着脖子,愣了去。 天神也看到了自己,不是盯着自己,双目对视,哗啦~ 常晚的脸莫名烧红了。 “呼呼。”那人站直了身子,那是她见过最高的人,宽厚的肩膀挡住了半个月亮。 他身着干练的黑色长袍,银色的腰封束着精壮的腰部,两把匕首别在左右。 呃…皮影戏里的天神不是用剑和长矛吗?匕首…常晚盯着泛着冰冷光芒的腰间星辰,那是没有任何装饰的银色刀柄。 呃…是纯银的?看来…挺值钱。 第一百七十二章 他像小煜 常晚收回目光,为自己爱钱的本性羞了脸。(百度搜索5 8 看 书 网更新最快最稳定)天神长腿一迈, 他脚步不稳,急促朝着自己大步走来。 急促?呃…常晚觉得哪里不对,她想转身躲开,可瞄到了天神的脸,竟然钉在原地不能动弹。 他背着月光,让他的眉眼照的有些朦胧,他越来越近,她也越来越看得这人的样貌。 他五官棱角分明,额上是星点的汗珠,眉头蹙着,嘴巴轻轻抿着成一条线,双半眯的眼里有月光,他眼角未开,就那么紧紧地注视自己,像…像…。 这模样…这模样…像…成人版的苏清煜!一瞬的恍惚,常晚的心跳像擂鼓,轰隆隆的震耳发聩… 天神展开眼角,让他的五官褪去冷峻,只有明月一般的俊朗。 。他明明不是小煜,刚才…怎么那么像? 在自己云里雾里,心脏七上八下时,这个俊朗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一展健壮长臂,将脸上一瞬沉迷,一瞬震惊,一瞬失望,一瞬惊慌的常晚拥入怀里。 她…认识自己?有趣… “嘘…别叫唤…帮我…”他说。 声音成熟温柔,如街角酒馆传出的老酒,听得能让人入迷沉醉。他怀抱温暖,他的心跳就在自己耳边,急促的轰隆作响。 鼻尖传来好闻的苍松香,他竖起的不是发髻,而是马尾一样发辫。随着他低下的头,那发辫垂下他的肩膀,凑在常晚的脸颊。 发梢湿粘,灌入常晚鼻中的是熟悉的血腥味。 许久前的慈溪胡同的记忆再次袭来,常晚浑身发抖。 她抖不是因为被侮辱的记忆,而是不明白,为何… 为何…她没有将这个男人推开?而是任由他半提着自己迈着长腿来到了墙边。按照反应…她应该混乱尖叫,或者发狂…可她没有。只任由这个高大的男人锁在怀里… “嘘嘘,姑娘,别说话。马上就好。” 耳边喷洒的热气,让常晚耳根发痒,她张着嘴巴长大了黑白大眼,双手这才反应过来抵着这人的肩膀想将他推开。 可。下一秒,常晚喉咙左侧一紧,背后一酸。这次身子竟然真的动不了,嘴巴真的发不了声音。 “对。。不。。住。”那人这么说。 常 晚怒得想咬人,可她现在是个木头人! 而且!这登徒子双手放在自己的腋下,轻轻一举,她的脚已经离了地面。 他…他…他头颅直接放在了自己的柔软上,还…还…轻轻的耸了下鼻子! 常晚憋得眼泪流出,颤抖着唇瓣,胸前起伏!他却春风得意的说一句:“别气…马上好…”男人抬头,月光下,他的脸终于全部暴露在自己眼前。 剑眉,高鼻,大眼,发白的唇。 哼!常晚红着眼眶,气自己竟然拿他和自家小煜比较! 他白白折煞了一张正派脸! 她的发髻上的钗被“登徒子”一手取下。她的长发如瀑布倾泻而下,黑发将刚看清的俊朗正派脸庞笼罩其中: 月光透过发丝缝隙,打在他的脸上忽闪忽明,现在唯一能看清的,便是这男人炯炯有神的双眼,更加毫不避讳的注视自己。 第一百七十八章 男人不可以这样盯着瞧人。常晚放下眼帘,羞愤的遮挡他投射过来的目光。 可这男人又将脸庞凑近自己,微微颤着冲着自己的唇齿呼出热气:“有追兵。我受伤,别害怕,我只是点了你的穴道,不会伤害你!” 可你在随意轻薄女子! 常晚火红的脸板起来,杏眼瞪得大大的,她是一只被栓了爪子带上口套的小老虎。 气势凶狠,又无济于事。 扑哧扑哧两声从远处传来,抵着自己的黑衣男人僵了动作。 一瞬间的痛苦从男人脸上脸上展现,未待自己看清,那人又灿烂一笑,对自己说: “你很漂亮…。” 常晚心中一突,愕然的与身下的男人对视,被正式夸赞让常晚红透了脸。可他已经半闭起着眼睛,那一瞬的灿烂笑容不见了。 不给她反映的时间,他竟抬手将自己的脑袋向着他的脸上按过来… 远方的狗蛋瞪大眼珠,看着对面墙壁上紧紧贴着的两人。 这是咋了?常姐姐怎么突然被一个男人架在墙角,她双手撑着那人的肩膀,那人伸着胳膊按着常姐姐的脑袋。 “羞羞…。” 就连二丫都看出来了。 常姐姐啥时候认识这个男人?但是…如果不认识。。。为毛不喊不闹不挣扎?苏哥哥不是交待,千万不能让其他男人接触到常姐姐,否则她会发疯? 这…。 怎么看,那两人都像久别重逢恋人!所以二人正按捺不住激动,男的举着常晚抵着墙壁,按着脑袋亲上了? “呼呼,呼呼。。”常晚僵着脑袋不敢动半分,此刻那男人正眯着眼,温厚的唇亲在自己距离嘴角半寸远的腮帮上。 咚咚咚…咚咚咚… 她的心跳赛过眼前男子的,她无法解释这种从未有过的激荡心情… 那人压得自己越来越重,撑着自己的那只胳膊越来越松,最终自己的身子也缓缓的顺着墙壁向下滑落,直到她脚尖找地,那男人已经将整个身咚咚咚…子全倾过来。 放开我!放开我! 常晚心中呐喊,可传出嗓子的只有如小猫一样的呜呜声。 “委屈你了,对不住。”他薄厚适中的唇瓣移到了自己的耳边,声音比刚才还要颤抖,呼出来的气息越来越缓越来越冷:“他们走了,我给你…解开穴道…” 喉咙一堵,前胸一疼,常晚搭在男人肩膀的手指一麻,瞬间又有了知觉。 下一秒常晚抬起手冲着这可恶的人的脸狠狠一巴掌,可脚下不知怎么了竟然酸软如面条,她就以可笑的姿势,轰然坐在地上,高高扬起的手啪嗒一声拍在了。。这人的…窄臀上! “啪” 男人弯着腰双手还撑着墙,而自己就坐在他圈起角落的下方。 她红了脸,牙齿打着颤,羞愤羞愤,这次终于让常晚体会得深刻。 男人眼睛睁大,毫无血色的双唇竟然扯个笑容,一边打趣,一边也滑下身子,轰隆跪在常晚面前:“姑娘,你碰到了我的私密处,可要对我负责啊!” 第一百七十五章 莫名救下 私密处?负责? 常晚面如火烧,她低吼一声,冲着俯身朝自己凑来的男人,又扇了一巴掌。 “啪”这次,不偏不倚直接打歪了男人的俊脸。 “臭!” 缩在角落里的狗蛋终于看出端倪,他背起二丫就向那男人冲过去,小脚丫对着那人宽厚的背脊一蹬。 轰隆! 男人身子一歪,直接倒在地上,还不停的抽搐。 “常姐姐,他是谁?”狗蛋也一身冷汗,心里盘算着怎么跟苏大哥交待!说好的要守护好常晚,可她在自己眼皮底下被生生轻薄了! 狗蛋越想越怕,也越想越气,抬起小脚又对着那男人的背脊一踩。 咯吱。 呃。。狗蛋放下小脚,不敢置信的看着躺在地上“花枝乱颤”的黑衣人。若没听错,自己是不是踩碎了什么? “扑哧!”男人一口鲜血涌出,嘴角流血,半张脸还挂着常晚留下的血痕。 “我,中毒了。拜你这毛头小子所赐,毒针让你踹到骨头缝去了!呵呵呵,没想到我能死在一个小乞丐脚下…” 哇啦,又一口鲜血,黑衣人面色如纸,大眼半眯着,注视身前有些惊骇的散发姑娘:杏眼睁得很大,无色的唇微微张开。白白嫩嫩的像兔子,身上的气味极其好闻。 突然他不想吓着这个干净白兔,觉得生死离别这样残忍事不该让这只小兔看到。他刚才听小乞丐叫她…什么来着?常姐姐? 他也柔和了脸庞,一露皓齿冲着她低柔撒娇玩笑: “常姐姐?你可愿意救我?” 他知道,这个小女子不会贸然救自己,所以才说了这样缓和氛围的玩笑话。有句话有句话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他的归处是白骨成山的地方,可今若自己真死了,也算…老天爷没醒酒,送自己美人怀这种好死法,让自己做一回风流鬼… 常姐姐? 常晚低头看着黑衣男人,洁白的脸,淡紫的唇还有半垂的星眸,这张脸庞忽然又和自家狼崽子一模一样。她像看到了苏清煜对着自己喊救命,心中疼得发慌,像着了魔,发出的声音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我救你…” 她救自己? 果然是只小白兔…。 陆寒轩努力抬着头,脸上竟然荡漾出温柔和煦的微笑。 多久了…自己多久没有遇见过如此干净纯洁的人了。他屏息运气想压下流窜的毒气,想将眼前咬嘴后悔的小白兔的模样看得清晰。 看,这小兔子又后悔脱口而出的救助,抽着鼻头,大眼水灵灵的,比刚才抱着她时那慌乱劲儿更漂亮。 “啊?”狗蛋抱着二丫直摇头:“不行不行,这个男人来历不明!哪里能救?” “呃…”陆寒轩撇一眼插嘴的小乞丐:多管闲事…。 俊朗的男人心中一突,却觉得多年来的冷厉在今晚小白兔面前化成了水。 一定…是…先前喝下的迷情酒起了效,否则…不会。。。如此放松…。一阵阵昏眩向他袭来,眼前干净人儿的小脸变幻成两个三个四个。。。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中毒的人 “…我叫陆寒轩…姑娘的恩…我定会报答…请你别报官,也不能去…医馆…将我藏起来,我不是恶人,不会伤害你们。只要让我安全度过五日…我就走!” 陆寒轩嘴角晒出一抹苦笑,大手像溺水的人一样一把抓住常晚的手腕,一个使劲儿将她拉近。他声音极轻,犹如晚风呢喃:“带我走…” 高大的身子趴在地上也是座山,可他的语调柔得像春风,不待人抗拒就已经吹响常晚的耳边。 常晚想将自己的舌头咬掉,更想撒手就跑。 没错,她后悔了,狗蛋说得对,他身份不明,不能领回家!自己已经束发,不能领回家!家中还有小妹,更不能将个危险人物领回家!他说他要死了,领回家死在家里不是给自己找事添堵? 她想跑,可是却跑不掉! “喂喂喂,陆什么来着!放开我,我刚才是玩笑话,我救不了你!” 常晚的手腕被陆寒轩死死的箍着,任她怎么抠怎么扭怎么拽,那打手犹如铁钳扣着自己的手腕分毫不松。 “别装!撒手!撒手!”任怎么叫,黑衣人就是一滩泥闭着眼不做声。常晚愤恨的伸出脚揣着男人肩膀然…还是没反映。 “你!” “嗯。”闷哼后,陆寒轩的嘴角溢出浓稠的血。常晚一惊,收了脚蹲,俯下身用另一手轻轻点着陆寒轩的脸颊。 刚才蹭在自己脸颊的唇是温,现在确是冰…仔细再看唇角不停溢出的血污,颜色是漆黑… “你…你真中毒了?” “常姐姐,这男人飞檐走壁的,一定是个贼!他不让我们报官,又不去医馆!一定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现在又中毒针,那东西可不是一般人使的武器!他这打扮更特别!不行!不能收!咱们送官去!”狗蛋和二丫也伸脚冲着男人踢着:“他要是布告上的男人,咱们还能赚笔银子!” 狗蛋转转眼珠,顺口的一句真提醒了他。 小乞丐蹲下身子瞧着眼前陆寒轩的面容,仔细瞧了三秒换来满心失望。 嗯…布告上的人脸他可是拼命记下的,确实没有这张脸。苏大哥说,瞧城墙上贴来的布告,打听城中大案,收集城中三年来算得上大的传闻,这是作为一个乞丐探子最先要掌握的信息。。 而且…。他比布告中所有男人都好看。这长相,这面相,不像作奸犯科的人…。 有人长得天生猥琐,有人长得天生正派。而陆寒轩就算闭上眼也是 “英雄豪气千万仗”的正派长相! 狗蛋甩甩脑袋刚想再劝常晚。 “唉……别提那些官差!若真能惩恶扬善…。”常晚想起一瞬往事,又压下心中翻腾的怒气,再看姓陆的男人,他死死的抓着自己,嘴角还维持着温暖的笑意。 这个男人,怎么都让自己硬不下心。 “他这死抓着我的样子…。让我想到赖着常家不走的小煜……罢了!狗蛋儿,帮衬着我,将这个男人弄到茶馆吧!” 第一百七十六章 清煜思恋 陆寒轩,虽不是好人,可人应该也不会太坏。他刚才借着自己打掩护,实际上他却没有真想占自己便宜。 冷静下来回想,在墙边,他架着自己的手没有乱动,拆了自己的发为了遮掩他的脸。 按着自己的头颅状似亲热,却侧着头躲过自己的唇。 其实她已经被点了穴道,他若真占了自己便宜,她也没有办法… 这一想,倒是自己在给这个陌生的男人开脱。 狗蛋和常晚一起架起沉重高大的男人,颤颤巍巍的走在暗巷。 常晚在他的臂弯里,他的头颅歪低垂,晃晃悠悠的碰触着常晚的脸颊。 没有排斥,没有害怕,没有恶心。 越向前走,常晚心中越是惊奇。 这个男人,她不排斥,不害怕,不恶心。这是她出事后,碰到的第一个男人。 也许…他是特别的。 不,又或者他几个瞬间太像小煜… 理不清,理不清。 入夜,贡院科考的单间儿中传来各种声响,有的胸有成竹,写好了卷子就窝在炕头呼呼大睡的;有抱怨试题刁钻,自己注定名落孙山而痛哭失声的;还有几个日夜不合眼边写边咳的。 苏清煜将毛笔放在笔架上,将工整的卷纸拿起远离烛火。 “呼…”他安静的吹拂未干透的墨迹。 小单间没有门,只有被油纸布挡着的窗。收好试卷,苏清煜轻轻掀起油纸布一角,一丝凉风吹拂在自己脸上,顿时清爽不少。 “晚儿…第二场的试题我也完成 了,考得竟是王公大臣犯案,作为将如何审判的案子…呵呵呵,真是…可笑…” 嘴里说着可笑,苏清煜可笑不出来。 他的目光注视圆月,思绪又飞回三间土房。每场考三日,而他只用一日就做完了考卷,剩下的两日他就在这方寸弹丸之地,不做声的思念常晚。 “常晚,我离开四日,你可有一日想我,可否有一日惊觉我对你也是不同的?” 口中溢出的就是他心中的期盼,期盼常晚会因为短暂的分离思念自己,可以将自己当作一个男人…。 如果…如果她真的也如同自己一样,突然惊觉。常晚会是什么反映?会不会躲着自己? 苏清煜眼睛一眯,松了手中的油布窗帘,负手在号室中转圈圈。 此刻他既期待她真喜欢自己,又害怕她那古板脑袋一转,直接将自己踢出脑海,扼杀对自己的情义。 那样最可怕,既断了情路,又灭了亲人关系。 苏清煜睁着惊恐的眼,一屁股坐在方凳上,一室的漆黑压抑让他更加烦躁。 “没关系…没关系…再过五日,我就能见到常晚,不能给她逃走的机会!对!我十五了,十五…她十九…等我再过了殿试差不多快十六了,她二十。十六岁,先立业,她就不会将我当成孩子!就算她将我赶走,我赖着也要赖到十六岁。” 苏清煜给自己打气儿,在谋取官职前,他要耐着性子,忍着,待到她无法将自己忽视时,一举拿下! 第一百七十七章 九日分别 “呵呵呵呵…。”这一定了主意,苏清煜开心的笑出声音,脑海里他已经还是想象常晚被自己抱在怀里,锁在胸前的模样。 可是…如果…。她一丁点儿也没想念自己,还是将自己当成小弟怎么办? 思绪一转,苏清煜收回笑容,拳头猛然握起。 没关系,到十六,还有十一个月零十二天。每日他都会缠着常晚,引着她朝自己的方向而来! 十六岁,是个情坎儿!他要绸缪好每一天。 每间号舍高六尺,深四尺,宽三尺,内有上、下两层木板。白天考试,上层木板为桌案,下层木板为坐凳。夜晚休息,取出上层木板并入下层,便是床。 苏清玉躺在木板上,听着不远处号室中传来的各种声响,抿着嘴入了梦乡。 梦里,常晚坐小院里,低头为自己纳布鞋,她抬头,扔下手中的鞋子飞到自己身边,她圈着自己的腰,抬头对着自己甜甜笑:“清煜…你考得如何?我很想你…。” …… 梦再美,还是梦。 他却没想到,九日的分别,竟让葡萄让别的狐狸惦念去! 常晚呆呆的坐在圈椅中还在呼呼的喘着气,恍惚的瞧着趴在宽大案台上的昏迷男人。 “常姐姐,天太晚了,我先送你回去,如果你信得过我,我和小丫头在这里守着这个贼人。”狗蛋打量着墙上的字画,又蹙眉看着原本放着笔墨的桌子上睡死的男人。 “是小煜交待让你跟着我的?”常晚听到狗蛋的声音回过神儿反问。 “常姐姐,苏大哥是担心你,他出去九日,你身边多个人瞧着,他心里也放心。”狗蛋儿知道瞒不住,干脆照实说了。他偷偷瞄着常晚的表情,怕她真怒了。 “他瞎操心又有什么用?考试就是考试,进到贡院里根本出不来。今日不就是个例子?” 常晚 没发觉,她的口气中有无奈,也有一丝抱怨。就像姑娘抱怨情郎放置自己于危险境地一样。 “是我不好,我以为常姐姐是认识这人的。”都不反抗的亲在一起了,他一个小乞丐冲过去坏了常姐姐的心情也不好的。 “你看到什么了?”常晚的脸红扑扑的,大眼睛一闪一闪。 狗蛋想将自己的舌头咬掉,哼哼哈哈的说啥也没有,就看到她打陆寒轩。 “狗蛋儿,今晚的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我好好的,不需要他和小宁再操心。” 狗蛋儿连连点头,又交代二丫一遍,见二丫听懂了,他也才舒口气。要是让苏清煜知道常晚被轻薄了,他不是要被骂死? “我到楼下烧水,你在这看着这个人,他要是醒了,你喊我。” 常晚揉揉眉心,起身步入楼下,留着狗蛋抱着二丫看着陆寒轩。 常晚坐在一楼的小凳上,背脊靠着冰冷的墙,白净的小脸被噼啪乍响的炉火映得通红。炉上烧着水,是为了楼上陆某而准备的。 直到现在,常晚还没将混乱的事儿想清楚,更没将摇摆的心情理明白。 如今明了的只有这结果:自己稀里糊涂的救下一个神似小煜的,不知身份的,登徒子… 第一百七十八章 昏迷叫娘 常晚坐在一楼的小凳上,背脊靠着冰冷的墙,白净的小脸被噼啪乍响的炉火映得通红。炉上烧着水,是为了楼上陆某而准备的。 直到现在,常晚还没将混乱的事儿想清楚,更没将摇摆的心情理明白。 如今明了的只有这结果:自己稀里糊涂的救下一个神似小煜的,不知身份的,登徒子… 比起当初救下狼崽子时,救得更轻易,救得彻底。 是因为自己过上几个月安生日子,不愁吃喝,所以广发善心没了警惕?! 常晚抬起头颅回望通向二楼的楼梯,她摇头,苦笑。 也许,她在心底一直对苏清煜有着莫名的愧疚,愧疚当初没有果断的收养他,让他又当了小乞丐多日…。 对,是对小弟的愧疚,所以现在才脱口而出那句“我救你。” “咕噜咕噜。” 锅中的水烧开了,常晚回过神儿,麻利的兑了一盆温水,拿了剪刀和几块干净的棉布上了楼。 “狗蛋儿,饿不饿,店里还有些糯米茶糕,你和二妞先吃着,一会儿我再给你买烧粥吃。”缩在角落里相互依偎的两个孩子让常晚觉得可怜,一开始她想将大毛狗蛋和二妞都带回常家养着,虽然会加重负担,但是开着茶馆儿可以应付。 除了二妞开心的乱蹦,其余两个孩子欲言又止,唉声叹气还是摇头拒绝。她知道白帮的规矩,问过几次后,她也不再多提。 二妞已经在狗蛋儿的臂弯里睡去,而狗蛋也提着精神,摇摇头,还不忘职责的睁大眼睛盯着躺在案台上的黑衣人。 “地上凉,你和二丫兑几个椅子,先睡吧,一会儿处理完了,我叫你们。”常晚又燃了几根蜡烛,将茶楼二层照得通透。 “不用…我们睡地上就行…我们身上太脏…” “说什么呢,二妞身子不好,什么脏不脏的,去椅子上睡一会儿。”常晚抱过脏兮兮小丫头,放在已经兑好的椅子上,又将自己的水蓝外袍脱下,覆在小丫头身上。 “常姐姐,你的心真好。”狗蛋抽抽鼻子,突然拉着常晚的衣角说道:“好心人有好报,真的!” 常晚一愣,低头看着满脸灰尘的小乞丐,心中也开朗了。 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救人总归是好事… 她伸手拍拍小乞丐的头,语气也轻快了:“对,我会有好报…” “娘。。娘…” 一声痛苦呢喃传来,常晚猛然回头。 从身高体形看来,这男人应该也有二十三四,怎么看都不像轻易显露脆弱的人。 他…是不是很疼?所以做梦梦到了娘亲?或者极端无助,才会想起自己的娘? 案子上的陆寒轩咬着后齿,绷紧了下颚,眉头紧促,她站了两步远,仔细再听却没有动静。 那声低呼如梦如幻,悲伤的腔调让听的人突然鼻酸…她撩起耳边的长发,低头靠近他的背脊,半晌才听到咚的一声心跳。 常晚将手指放在陆寒轩鼻下,也是三四秒才有一股微弱的冷气呼出来。 “你中得是什么毒…我…不知道怎么救你…” 第一百七十九章 左右扇形 常晚咬咬牙,将他的发辫拨开,伸手摸向这人的背脊。 烛光下,自己的手掌上尽是鲜红的鲜血。 “果然,你流了那么多血…” 常晚愣愣的看着自己血污的手,另一想法又冒了出来: 他…真的很特别…自己怕脏怕血的癖好在这个男人面前也都不作数了。 常晚利落的拿起剪刀,将陆寒轩后背的黑袍剪开,还小心避开粘着皮肉的部分。 烛光里,陆寒轩健硕又疮痍的背脊暴露在空气中,也硬生生的闯入常晚的眼帘。 咣当,剪刀砸在地上,常晚退后两步,心惊的看着: 陆寒轩的背上没有一处是完整的好皮,上面有些是陈年刀剑伤,还有这次翻着皮肉的鞭伤,最恐怖的是这人陈年刀疤旁密密麻麻的纹着小小的正字。她秉着气,数着一共二十七个“正”。 谁会在背脊上纹着难看的“正”?他要记录什么?他又要记下什么? 就像她最初在东城门边上摆茶摊时,记录每日卖了多少碗茶水,画的四竖一横一样。 常晚捂着嘴巴,颤抖着手指轻轻地最后停在了这人的左肩膀,那里应该是被揭去了一块皮,那没皮的形状是一片扇形。 不挖去的不是皮,是剜去了一块肉,以至于那片扇形凹陷在他的肩胛上。 脑海中电光一闪,轰隆!常晚一屁股坐在地上,浑身发抖。 这样的伤疤,还有一人有,那就是她的小弟,苏清煜!只不过,小煜的伤疤在右肩,形状也是差不多的模样。她记得那时他刚进常家,洗澡时看到的犹如扇贝更像扭曲的蝴蝶半翅一样的烫伤。小煜说那是他如了丐帮没多久被独眼龙用火钳子烫出来的形状! 如果是旁人,她不会多想。 可偏偏,眼前的男人和少年苏清煜一瞬两瞬太过相似,以至于她和小煜生活六年,也被那一瞬迷惑了眼,分不清。 肩膀上的伤这是巧合?还是…。 起身再看,她用手轻轻描绘凹进的边缘。回想着为小煜小时洗澡时同样勾画的动作。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谁,如果你醒来,请告诉我你的身世,这对我十分重要。” 她记得苏清煜说过,自己无父辈,生来乞丐命,跟着自己是他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儿。他说得越幸福,她这个做姐姐的越心酸。可是如果,苏清煜有名有姓,有父有兄,他就不是乞丐命,可以入宗堂,可以行成人礼… 如果,她替他找到了家,他肯定会高兴,也许…找到家寻到根儿…就会离开自己和常宁吧。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心中莫名的伤感涌出眼眶,点点滴落在案上的男人的背脊。 趴在案子上的陆寒轩心头大振,只是碍于毒发,没有明显的动作,只是宽大的背脊微乎其微的一颤。 他后背翻着肉的鞭伤上正淋着常晚的泪珠子,那感觉就像骨头缝里钻进火花,燎得刺疼,是真的刺疼。 常晚眼前朦胧,才知道自己疯了一样不能自已的哭泣,她急忙用袖子抹去清泪,手中的温热毛巾陆寒轩擦拭血淋淋的背脊,轻轻地避开粘着肉皮的衣料碎布。 第一百八十章 毒为无憾 陆寒轩确实中了毒针,此刻他就像身处在冰渊中,毒发的过程很快,就如同他身上先是覆满雪花,再从心口结成冰凌,寒意漫布全身,最后的状态犹如冰封在寒冰之中,不能动,每一声呼吸都要了命。针上的毒能让人僵着身子,听得到却看不到的过五日。听起来这不是毒,更像让人失去知觉的散。 毒,有霸道的,也有的。前者要人命数立竿见影,后者却杀人于无形。很不幸,他中的就是后者中最为的“无憾”。 这种毒出于皇宫中,也用于宫中人。 这次他真的惹毛了那人,恨得那人对自己这个宫外人使出了“无憾”。 死而无憾?错,中毒人的身子越来越冷,不过一日,中毒人的体温就会与死人无差,呼吸心跳极其微弱,旁人若是不知晓,一把土将中毒人埋了也不为过。 取名“无憾”,真会无憾?还是错,中毒人能听到周遭一切却看不到,只能用耳朵分辨哭喊的亲朋好友。 那些平日里疏忽的人会来吊念痛哭,诉衷肠,表不舍又或表达不满,咒骂死得活该… “将死之人”听在耳中或悲或喜或怒或愤,怎么会无憾?可偏偏他们动不了,看不到,成了活死人,直到毒发的第五日。 第五日,呵呵,第五日的最后一刻,心脏会急速跳动,滞缓的血流突然急速流淌,会造成皮下血液拥堵,呈现紫色斑块,最终姿色会密密麻麻布满中毒人全身,冰冷的身子负荷不了急速涌动的血液,那叫做爆体而亡。 最后五日的最后一刻,身中“无憾”的人,就像最后一刻破茧而出的飞蛾,只不过完成的是从“活死人”到“死人”的蜕变。 他既然知道这么多,当然也知道怎么抵制,而且这“无憾”自己还对旁人使过,怎么会不知其解? 自己在还有神志时让这个姓常的女孩儿将自己带走,一是怕那些人返回来乱刀砍死没有反抗能力的自己;二是他需要一个静谧的地方耗上五日,在第五日的最后一刻心脏跳动时运用内力护住心脉,只要能抗过最后一刻,他便能恢复神志好好醒来。 如果,他能有一味药引入了伤口,他身上的寒僵便能早点化解,自己也能多争取时间冲破冰封的心脉。 …。。 滴答滴答。 僵掉的后背突然有了针扎的触感。 滴答滴答。 这副药引没想到说来就来了, 就是美人泪…处子泪! 陆寒轩的心湖就被滴在伤口处的灼烫泪,晕出一圈圈的祁连。多久了,十年还是十五年,很久没有人煨烫过自己的心,用真情温热他冰冷的身。他虽然动不了,心跳慢得如同活死人,可身后的泪花让自己突然有了活过来的感触。 她盘着发,却不是妇人。。。 陆寒轩一促。。。明知不能再想下去,可一个又一个问题冒出脑海: 她为何哭呢?是自己背脊上丑陋的伤疤吓着了她了? 她又为何为用手轻轻点弄自己背脊呢?这种亲密不该对他这样来路不明的男人,更何况自己还是硬赖着她的“臭”。 第一百八十一章 臭鞋拍脸 臭…。 如果那些人知道,有个女子会这么称呼自己 ,一定会惊骇。 陆寒轩心底自嘲,想他腰间佩戴的近二十年的双匕,真是对不起它们见血封喉的煞气。 小兔,你要知道我的身世吗?你还真是单纯至极,一个逃命徒怎么会告诉你,就算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就算我的身世对你很重要。 “我叫陆寒轩…”昏迷前他记得自己对小兔了个名字。 陆寒轩? 谁是陆寒轩?只不过是张王李赵换了个称呼。 自己叫什么又有何关系?醒来他便会离开,虽然小兔给了他胸口瞬间的恬静,让他有些眷恋此刻的安逸,但这里不是世外桃源,世外桃源也不是他该驻足之地。 常晚微微咳喘,她来来回回已经换了四盆水,用捏茶沫的镊子,翻着他的皮肉,拔出了刺在肉与骨间泛着寒光的毒针。 一个时辰下来,她也终于将陆寒轩打理得干净,为他用白棉布覆好了伤口,还不忘将店中的靠枕压在他的头颅下。 而她自己像个疯婆子,披头散发坐在一旁的圈椅中累得牛喘,白衣上血迹点点,污得不像样子。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门外打更人特意停在常家茶馆门关前停住,还喊着三遍,估计是担心三更半夜茶馆二楼通明的烛火。 “常家茶馆的!楼上有人?” “有的!有的!我马上落锁回去!”常晚忙答一声,应付了打更人。 “狗蛋儿,狗蛋儿,醒来了。”常晚拍拍狗蛋儿的小手喊着搂着二丫睡得正香气的孩子。狗蛋张开眼睛,朦胧间看到一身白衣染血散着头发的常姐姐,惊声一叫。 “常…常晚姐!”狗蛋跳下木椅子,崩到常晚和案子之间张开瘦弱臂膀嚷嚷道:“这个贼人是不是又对你动手了?!” 没等常晚回神儿,小乞丐抬脚一踢,向着陆某人跺去,只怪他笑腿儿不长,连桌子腿儿都没够到。 一个黑影向上飞去,那是狗蛋子一年没换过,脚趾漏洞破烂布鞋。 啪嗒一声,又臭又破的布鞋撞到了屋顶,又不偏不倚拍在——侧着脸趴在案子上的陆寒轩脸上。 …。 “扑哧!哈哈哈。狗蛋,他还没醒,怎么能欺负到我身上?倒是你,将这个八尺大汉欺负得不得了,哈哈哈哈。” 狗蛋儿缩回满是泥巴的脚丫,一股酸爽充满了茶楼二层,狗蛋儿的脸黑里透红,生平第一次因为脏脚丫害羞不已。 “他…他就该罚!哼!他!谁让他嘴巴臭强亲了常姐姐!” “咳咳咳!” 常晚差点被口水呛死,满脸通红的扭头看着别扭的狗蛋儿:“你说啥呢,没有的事儿!不许瞎说!” “好!我不对苏大哥说!”说了他也倒霉。 常晚走回去,拿下俊脸上的脏鞋,扑哧又笑了出来。 “对,他是该受点教训,对女子不敬,自以为是…” 陆寒轩又给自己点穴,又轻薄自己。。就算长相再像小煜也不能轻易算了。想到这儿,常晚咧开了嘴角,黑白大眼轱辘轱辘的转着。手中的脏鞋子倒了个儿,又放回陆寒天的脸上,不过鞋面儿朝下,鞋底儿朝上,杠杠的酸爽气味毫不吝啬的灌入陆寒轩的鼻间。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丢人英雄 “走吧,快子夜了,咱们回去吧。”摆了几次才满意的常晚笑得灿烂,看得狗蛋和二丫一阵愣神。他们印象里常晚很少如此轻松又肆意的开怀,眼睛眯成线,红唇唇角张开露出里面如半月一样的洁白皓齿。 而且,常晚在使坏,这模样,俏皮可爱。 原来,常姐姐也有这么、这么…坏心的一面! 也对,她是苏大哥的姐姐…她是苏清煜的姐姐,苏大哥一肚子坏水,这也想得通,想得通! 狗蛋背起小妹,看着掩嘴偷乐的常晚提醒:“常姐姐,你将他留在这里趴着,他要是死了,不是脏了你的茶铺?” “我想他死不了的,他能飞檐走壁,还能让我找僻静地方安置他五日,只能说这个陆寒轩对身上的毒有把握。否则他明知要死,干啥还那么折腾?” 女孩柔软的声音渐渐远去,直到楼下传出叮当落锁的声音,茶馆才归于平静。 趴在案子上的赤膊男人,恨不得翻白眼儿再次昏过去,可他眼皮睁不开,一动不能动!阵阵作呕的酸臭臭让他心头激荡、无法平静。 她真将自己当成不喘气儿的死人了?亏自己还将这姑娘想成温柔善良的小兔子,不是小心眼会咬人的兔子! 还有那小乞丐,和着没有一句好话! 额!蜡烛应该吹灭了吧,门窗该关严实了吧!他不怕被那些人杀了,倒是怕自己这副吸着咸鱼鞋底的模样被传到江湖去。 十多年剑胆琴心的英雄形象,怎么也该落得杀敌拼死在战场,而不是俊脸上顶着一只破鞋,趴得像个蛤蟆! …丢人啊!!不成,他要赶快运了内力,趁着美人泪的效用,冲破被冰封的经络,早一点解了毒。 睁不开眼的陆寒轩显然多虑了,常晚走时已锁好了窗,捻灭了烛火,锁紧了大门。当然,常掌柜的在临走前将店中的碎银铜板都装进荷包,估计真怕救下的是打砸抢的贼人。生意人,重钱财,防着点也在理! 常晚拖着一身疲惫的身心回到了常家土房。 “姐!” 刚进门,常晚就被俯冲而来的常小宁吓一跳。 “大半夜的,你怎么不睡觉?” “大半夜的,你怎么才回来?” 两姐们异口同声,常宁个子虽矮,却身体壮实,她红苹果一般的胖脸蛋上细密了一层汗珠,两眼瞪得滚圆,埋怨着自己的家姐。 “姐,我跑去贡院也没见着你的影子,我是怕你和我走差了,回来不见我再去找我,我又匆匆跑回来。这来回路上都没瞧到你!姐,你到底哪里去了?” “让你担心啦,这么晚回来是我不对 。不过,我和狗蛋二丫在一起,没什么的。” “哼!狗蛋和二丫?是不是那几个小乞丐又病了?又饿了?又没钱花了?大姐啊!你真当咱们是菩萨心,救人救命还养活他们?”常宁撅着嘴巴落上锁,推着常晚进了南屋,抬手拧干了盆子中的毛巾,递给有些狼狈的常晚,转身点了南屋的蜡。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不太正常 常晚本想告诉小宁今天救人的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小宁一直是直脾气,爱自己也护着家,对常宁来说,能进这家门的,只有自己和小煜,多了别想占她“便宜”。张大毛他们甭想踏进常家门,常宁不需要弟弟妹妹。 要是让常宁知道自己救下个危险男人,常宁不要给自己扯着嗓子造反? 常晚揉着眉心,决定茶馆再关五日,等那姓陆的男人恢复了,赶快赶走,省得娇小姐和狼崽子吃味跳脚。常宁拧干了盆子中的毛巾,抬手递给有坐在床边低着脑袋的常晚,又转身点燃了烛火,这一照可将胖丫头吓了一跳。 “哎呦俺的娘啊!姐!你身上咋粘着血?”屋里又燃了两根蜡烛,蜷在墙角的常美人一身血腥,散着头发目光深邃,刚擦净的脸映着晃悠悠的烛光一明一暗。 冤鬼呐这是! “。。。还…还不是二丫,她病了…”常晚急匆匆的脱下血衣,用脚将脏衣服踢向一旁,尴尬的解释后又状做疲倦的伸着懒腰趴在床铺上。 “真的?不对哪。。。姐,你平日可爱干净的,穿着血衣没挠痒痒,还将衣服随手扔地上。。。你到底是谁,不会是小鬼附身来着?” 常晚胸口一闷,埋怨起那个让她今晚有些不“正常”是陆寒轩。 她故作生气,一步上前捏着常宁的腮帮子左右一扯说道:“你跟你二哥什么没学好,这点看着我的心思倒是得他真传!我是发现了,这里里外外都是那狼崽子的眼线!你和他一样,那么长时间就是不信我已经恢复了,是不是!” 常宁眼泪哗哗直流,嘴里呜呜噜噜的不承认:“什么眼线,我是关心你!关心你!撒手啦,大姐,大姐!” 看着常宁服软,常晚才撒了手,对着揉着脸却不娇弱的胖丫头继续威胁:“多晚了,睡觉!明儿我还要去茶馆。给你的绣样儿,你都学会了没?明天一早拿给我。” 一提到女红,胖丫头没了话儿,屁股一扭,也脱了衣服,爬上自己的床,还不忘将床帐拉严实,装作没听到:女红?绕了她的胖手吧!就算二哥说作为状元妹妹要嫁入大户人家,女红是必备才华。可她真不是做淑女的材料,每日烧鸡相伴,多好…。呜呜呜…为了减肥,她已经半个月没碰到肉了… 没过一刻,小宁传出了呼噜声。而常晚盯着床帐,脑子里又晃荡着陆寒轩肩头上的那块扇形疤痕。 是不是自己记错了?只是巧合呢?那伤疤不在一个方向。。。是自己太敏感了吧! 自从苏清煜十一岁后,自己没再瞧见过那小子的背脊,最近二年更是。 小煜今年十五,是个少年了,自己再是姐姐还是要考虑男女之别。 翌日,常晚起个大早,轻声交代迷迷糊糊的常小宁几句,便一路小跑的赶往茶楼。开门反锁,满头薄汗的再匆匆跑去二楼。 “恶。。。呼。。。这间客房。。。味道可真够。。。” 常掌柜的掩鼻,一脸嫌弃。 第一百八十五章 容貌比较 陆寒轩心中直抽抽,他多想跳起来大吼一声,再捏着说话人的细脖子,一把将她扔出窗子! 臭! 臭极了! 他活生生的被熏了一夜!在冷峻的人也能熏成癫痫,在是盖世英雄也能熏成一掌攉人的狗熊! 常晚捏着鼻子凑到陆寒轩身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看来你这毒种的颇深,趴了一夜没个变化!乞丐的咸鱼鞋都熏不醒你…” 想昏过去是我昨夜的夙愿,今日的诉求!你这只小狐狸,还不将臭鞋给我拿开!!拿开!!给爷拿开! “都怪你!这多好的茶馆,弄得乱七八糟,整个茶馆都是这酸咸味!”话虽这么说,常掌柜还是大发善心的臭鞋拎走。 空气清新了些,陆寒轩宛若新生。 咚咚咚,常晚去了又回,这次手里端来了一盆温水。 哗啦啦,滴答滴答,她拧干手巾,展开在手心,想帮这个伤病员擦一擦脸颊。常晚有些发呆,瞧着这帅气的脸竟然窒了一秒。 早晨的阳光透过雕花的窗照射进来,投在案台上男人的脸上,白茫茫金灿灿,化了他脸上的冷峻,多了一些柔和,真的很好看。 对,他是除了小煜,第二个好看的人。 “小煜…小煜的眼角比你细长,鼻梁好像没你高,睫毛…嗯,应该他更长一些。嘴巴…嘴巴…”常晚以为陆寒轩昏迷着,直接蹲下身子,胳膊一撑趴在案头。常晚眯着眼睛细细瞧着对比着,看着眼前的陆寒轩的睡容竟然真有种天上仙人下凡的感觉。莫名的她也伸出手指头放肆的轻轻点着陆寒轩的眉眼。 如果苏清煜是天上的仙子,这陆寒轩就是天上统领天兵的将神,对,更刚毅有男人气儿。 对了,嘴巴?两个人嘴巴的区别。。。 陆寒轩经过一夜的“熏陶”心情本就不好,这一早起还被罪魁祸首指指戳戳不说,这小兔还拿自己与旁人比较,又是眉毛又是嘴巴的,怎么听自己好像被比了下去? 那人叫啥?小煜?哼,一听就是嘴上没毛的小白脸。 小煜她的情郎? 陆寒轩心口更闷,他加速运行了周身内力,只想睁开眼睛一瞪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狐狸! “嘴唇要厚一些…不是厚多了…” 什么是厚多了?! 听得自己像是长了两片金鱼嘴一样?啥语气,还嫌弃?就是自己长相不如那个“小煜”。 男人在外又不是靠皮囊度日!陆寒轩知道自己长得不差,他却觉得那都是其次,如今听这女娃细细比较,自己竟然有种不服之感? 呸呸!自己男儿本色,又不是女子!容貌算个屁! 陆大侠心中正想着反驳之词,忽一听“啪嗒”,后觉脸上一冷。 传说中的大侠的冷冽外表在此再次刻碎成渣,陆大侠只想拿出腰间两只匕首封了常姑娘的喉。。。 姑娘,冲着人脸拍一湿答答的布是侮辱! “我真是好心肠,唉…” 常晚扔了一块湿手巾拍在陆寒轩的脸上,嘴里唠叨,手中动作毫不“怜香惜玉”的抓着手帕一抹。 第一百八十六章 寂寞财迷 常晚扔了一块湿手巾拍在陆寒轩的脸上,嘴里唠叨,手中动作毫不“怜香惜玉”的抓着手帕一抹。 “希望好人好报,你临走时还能甩点碎银子以表我救命之恩…。” 碎银子…。 姑娘,谈钱伤感情,更伤气质… “给我一百两银票我也不介意…。”常晚越说越欢快,带着手脚更加麻利,她从他的脸颊到手臂,还有满是伤口的背脊,常晚都细心的为陆寒轩擦拭了一遍。 她一边擦,一边天南海北的对着“昏迷”的男人侃大山。说一些从没说过的豪言壮语,也将前辈子没说过的异想天开一吐为快。 平日里操持着家,没有朋友,没有闺蜜,只有弟妹。就是因为他们共同经历了太多,她又是长姐,撑惯了家,一些放肆无为的想法守着弟妹不会想起,更不会对着他们去聊。 说起来这些风马牛的话,总觉得与常宁苏清煜二人说道,很是不搭。 眼前的陆寒轩再昏迷,也是个大她很多的成年人,对着一个“长者”,她说着这些就像小孩的童言,闹一闹就过去了,再加上他又“听不见”,自己的自言自语也不会被笑话。 “我要有一百两银子首先就将家中给修缮了,别人家都起了砖房,我们家还是土房…。如果有二百两银子,我就再开两家茶馆。如果有一千两我就将这条街盘下来,成日吃饱喝足摸肚皮,到日子等着收租子…。或者等弟妹都大了,我可以带着一千两去江南。我是没出过京城,倒是见过不少敢来京城科考的江南学生。他们很很谦逊柔和,不骄不躁的,很好相处。我还听客人说过西域,他们说西域风沙大,很容易迷失方向,那里的人都长着玻璃珠子一样的眼睛,头发颜色五颜六色…你说,那要多奇怪?那不就是说书先生话本里的妖怪?” 陆寒轩原本烦闷的心也随着她几声银铃一般的笑声开朗了。 真是财迷…还是个寂寞的财迷。 江南很美,无论男子女子都温温吞吞的。不过那里也分好人坏人。 西域干燥,玻璃珠子的眼睛有蓝有绿,但他们不是妖怪而是人,若比较起来,西域人更加爽朗豪放,好酒好肉的交谈,好聚好散的交往。 陆寒轩的思绪也跟着她的话题飘向了天南海北,虽然每次她口中的地方,看到的景象并非小兔说得那么美好。不过听着她软软干净的声音,那些印象中的城市模样变成美丽的水墨画。 他,竟然眷恋起这份悠然自得的宁静。 那眷恋化成陆寒轩嘴角若有若无一抹笑,那懒洋洋的暖意从陆寒轩的心脏流淌向四肢百骸。 他享受背后女人濡濡软软的音调,将自己被风霜打得千疮百孔的心塞满了糖。 这只小白兔…应该是特别的。 常晚絮叨的嘴巴有些干,她喝一口茶然后又瞄一眼“木头人”。 “你口渴不渴?我下去烧粥,五日不吃东西,你没被毒死也会被饿死的。” 喃喃飘远,细碎的呢喃没了,耳中的叨唠也没了,低声浅笑没了,采菊东篱下的悠然也没了,剩下的只有陆寒轩喉咙中的一抹怅。 第一百八十七章 撬嘴喂粥 “呼呼…”二楼案上的男人只觉得小兔一走,“无憾”再来,弄得自己浑身泛冷。 说来奇怪,当小兔再来身边,“无憾”的冰冷又化解开,他的每一根毛孔都在张开,贪恋的想霸占身侧的温暖源泉。 她真的,很特别。不到两日,自己竟然已经不想让她轻易离开。 “这是红豆粥,暖胃的,呵呵呵,你昏着,嘴巴也张不开…。” 勺子轻轻磕着瓷碗,清脆的叮当作响,让陆寒轩很是享受。 “唉!有办法了!” 常晚转着眼珠,就手拿了收在一旁的竹毛笔,卸了笔头,剩下空心的笔杆。 “嘿嘿嘿…凑合一下吧…”常姑娘架高了陆寒轩的脑袋,使劲捏着他的俊脸,掰开他的牙关,将空竹笔杆塞到他的牙齿中。 “我真聪明!这样就撬开你的嘴巴,好一点点的喂你稀粥。” 陆寒轩一阵恍惚…。先是臭鞋,后是抹布,现在是口中叼着竹竿子! 什么采菊东篱下,都是假滴。。。。。她是故意折腾我,才是真的! 陆某心中流泪。 姑娘!喂!喂粥还有一种办法!等我醒了好好教你!教你对待昏迷、的人要温柔,而不是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法! 你没听说过哺喂?是口、对、口哺喂! 常姑娘不知陆美男心底的嘶吼,果断的拿着小勺对着他没有咬合的缝隙灌入温粥:“姓陆的,看我这么殷勤的照顾你的份上,你快点醒来。。。。” 我尽量!陆某心中一喜,觉得常姑娘还是心地善良! “快点醒来,快点离开!小煜快回来了,若让他瞧见我救下个逃犯,非要报官。。。” 又是小煜? 是她的情郎?难道已经定了婚约? 陆美男心中暗自改了主意,他要留下几日,瞧一瞧那个小煜是何方神圣,能让她对着俊朗的自己下驱逐令! 温粥滑入喉咙,甚是香甜;头颅边常晚的体香,甚是香甜。渐渐的,陆寒轩焦躁的心思也平复了,他又将心思放回了常晚身上。 小兔,等着,我今夜加快运功,明日我就能“醒了”! 常晚忙活到晌午才将两碗温粥流入不能自理的陆某人口中,当她摊在圈椅中气喘吁吁的拭时才意识到世间过得飞快,她这才想到要去贡院外再瞧一眼小弟。 “陆什么,都怪你,害得我差点忘了去瞧一眼小煜…不说了,都这个点了。。。”对这个姓陆的,自己真是仁至义尽!小煜是她的家人,自己不会码下每日必去的行程。 又一声声咚咚响,常晚再次奔下楼落了锁。 趴在案子上的男人眼睛还是合着,但是眼珠已经能来回滚动,宽厚适中的唇微微一抿,右边嘴角微微一翘,貌似很骄傲…。这次貌似自己的魅力赢了那个叫“小煜”的小子一成! 陆寒轩有功夫更有心,他用常晚不在的每一分每一秒不停推动自身内力,将“美人泪”带来的那丝热流缓缓的推送蔓延至经脉,再从经脉渗入血骨。 第一百八十七章 拾到仙人 美人泪带来的星火,在他昏迷的第三十四个时辰内燎向陆寒轩的全身。现在,在他来茶馆的第三天的傍晚,已经可以张开眼睛和嘴巴,也可以抬起手或者动动头颅。 只要再过一个时辰,他的胳膊应该可以撑起身子,离开这该死的案台!然后。。。自己要翘着二郎腿等着小兔回来,细细的算一算银子,还一还恩惠。。。。 常小兔。。。 咣当。 她来了…呃,还有一人! 陆寒轩闭上眼睛,继续保持这三日来的姿态。 “姐啊!!!!”一声不着调的惊呼,吓了陆寒轩一跳,他微微蹙眉掀起一丝眼缝瞟着挡着门口的粉红肉墙。 “唉…别。。别叫…。” 门就那么高那么宽,一前一后两个人儿,一胖一瘦两姑娘。 傍晚余辉里,那粉色胖丫头胖手遮着眼睛,露出鼓囔囔的腮帮,小身板一颤一颤。 她的身后,水蓝色的白净小兔,一手扶额,脸上是一脸被抓包的无奈,她咬着红唇,脸上金灿灿的,黑白分明的眼水灵灵的看着自己又看着她前面的胖姑娘。 呼呼。 小兔本来就漂亮。 女人就怕比较,这一比…更漂亮。 “姐姐…你…咋拾了个男人?” 咣咣咣,粉红色的胖丫头几步跑到自己跟前,身子一咧,挡住了身后的蓝群。 不等陆寒轩失望,粉红姑娘直接蹲下身子,一脸惊奇的趴过来。 轱辘…。 扑面而来的烧鸡香让陆某吞了声口水。 “姐姐…你咋还…捡了个这么这么这么好看的?” 轱辘。 陆寒轩满头黑线,他当然听到了粉红姑娘吞咽唾液的声音。 “小宁,这人只是临时救下的,等他醒了,就让他走。” 话音落下,陆寒轩没由来的有些气闷,鼻息间也喷出一股子寒气。 “真。。好看。。”常宁像是见到了比烧鸡更讨喜的事物,她伸出胖手指小心翼翼的戳着陆寒轩的腮帮,嘴里还嘟囔着:“活的!活的!比赶考的那位好看!” 赶考? 怪不得他会在贡院遇着常晚,原来她的“小煜”是个书生!哼!白面书生!怎么能比得过自己的英姿飒爽! 这个小丫头,识货! 被陆寒轩心底夸赞的小丫头常宁,吸一吸口水,双颊通红:“姐,你救下他是不是喜欢他?我记得你一碰到男的,就会呕吐…这好不容易才碰到一个没有反映的,要不…要不…等他醒了,咱们问问他身世,如果是正常人家…。咱们就留下他,让他入赘?” 常宁红扑扑的脸看着眼前伤痕颇深的陆寒轩,口中不由的呸呸可惜,看他身上的伤,就知道这男人不简单,更不是啥寻常人家的公子。 常晚显然没料到自家小妹会这么说,她的身子也不由得一踉跄。 碰不得男人?包括那个“小煜”? 陆寒轩心头突然大好,像得了先天之机的战场将军。 留下?入赘? 呵呵呵,这个小丫头甚是可爱,不是识货,是慧眼识宝! 从心底,陆英雄对小丫头点头肯定。 第一百九十章 陆某定心 陆寒轩心脏摇摆,眯着眼睛,从缝隙里观察。他期待某小兔娇羞跺脚,再捂着脸娇嗔。 “说啥呢!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嫁人!我束发了,这辈子就不会!无论这案台上躺得是人是仙,是平民还是皇亲国戚,我…都不可能嫁人…” 如果他是御风飞起穿梭云霄的大侠,这一刻他就如同失去了轻功,飘然的心轰隆下坠! 常晚先是言辞激烈,他也从上空啪嗒摔向地面,而且还是脸着地!脸疼得发麻! 束发…不嫁…小兔那么年轻,为何会励志不嫁人? 随着常晚最后一声哀愁低叹,陆寒轩的心跟着她的悲伤音调也陷入低迷。 真是神了!他陆寒轩竟然在遇见小兔那晚开始,一点一点的将他埋了近二十几年的喜怒哀乐泄漏出来。不该如此,可偏偏如此。 被她救了自己为何如此心安? 从不屑被比较的自己,为何轻易激起对“小煜”的嫉妒? 又为何期连日等着她来絮叨短短一个时辰,又失落她归去那么长时间? 他又为何拼了功力也想在最快的时间恢复过来,闹起少年心绪,想留下来? 又为何,听到她不再嫁人,心里泛着的是滴溜溜的酸和后续一阵又一阵的心疼? 仅仅以为她是特别的? 常小兔,不仅是特别的,更是老天在他孤寂一生前让自己遇见的有缘人。 陆寒轩的眼球来回滚动,这个结论,他也要消化和接受。 喜欢一个这辈子不该有交集的女子,不该不该! 未完成的大业,和朦胧的情感一比,竟然微不足道! 陆寒轩使劲又闭了眼,暗笑自己难过美人关! “姐,姐,你看,他是不是要醒了!” 盯着美男看的小宁又一惊呼,也将常晚悠远的目光拉了回来。 她蹲下身子,凑近陆寒轩。 他要醒来了?! 常晚的呼吸喷洒在陆寒轩的脸上,他听得到她的心跳,更听得到自己逐渐激烈的心跳鼓动。 无憾的解药,真的是她!他明白了,无憾的药引是美人泪,无憾无憾,就是在死前,真的无憾!比如自己,觉得遇见了常晚是今生新的希望,不考虑命数长短,只觉遇见她便是无憾! 制药的人说是宫中的太医,又说是宫中的太监,这毒用来折磨人,同样又不会一下子害死人,给中毒人五日的折磨,同样也给了五日的希望。五日里总有一人真心悲伤,掉下泪珠子。当然这流泪之人为何非要是处子,估计是制毒的人的偏好,看来制毒的方子应该在太监宫人手里。因为他们整日围着宫娥娘娘转悠,个个又不属于他们,所以才嫉妒之下添了美人泪这一引子。 皇宫。。。。 陆寒轩呼出一股寒气,似是想将前尘往事都随着这口胆寒一呼而散,一笔勾销。 他决定张开眼睛,不再瞒着照顾她三日的女人。 他决定张开眼睛,好生生看看姓常的女子,探究下她到底有多大魅力,可以让他在匆匆一瞥下就决定将自己的性命托付给她,又在短短三日听听她的絮叨就决定自己日后江湖归隐的路? 第一百九十一章 替宁说亲 陆寒轩真的张开眼睛,真看到了近在眼前的她。 真好看。 干干净净的脸上,嘟嘟的红唇,小巧的鼻子,扑闪扑闪的黑色杏眼。 陆寒轩心中一叹,果然无憾。 “我天!我天!哦,我的老天爷!姐姐!快看啊!这男的!轱辘。。。果然好看极了!”常丫头吸溜吸溜口水,一把扯着常晚的袖口,使劲扯着。 像见到了奇珍异兽。 呃,是好看的奇珍异兽。 比起她那一肚子坏水的二哥,这男人一张开眼睛,精神气儿全来了!虽五官比不上二哥,可是那雄厚的男子气概绝对能将少年们甩出两条街! 这模样!不就是口口相传的江湖豪杰该有的模样?! 耳边是常宁的高呼,常晚却充耳未闻。 她的双眸正对着他的,那里面是宇宙星辰,是她没见过的深邃世界。 “你觉得我。。好看吗?”被常宁的惊呼弄得开怀的陆寒轩,哑着嗓子轻轻问呆愣愣的小兔。 轰隆! 常家姑娘们不由的都红了脸。 常宁更是没出息的上下点头,口中还附和着:好看,当然好看! 常晚先回过神:“臭不要脸。。。。” 她无法遮掩脸上的火辣,再看一脸花痴样貌的妹子,常晚更觉得丢人。她连忙将脸扯到一旁嘟噜一句:“常小宁,你要喜欢这个姓陆的,只要他身世清白,我就给你定下亲事!” “啊?”常宁还沉迷在美色中无法自拔,缥缈间听到姐姐的话,木然的歪着脸,看了过来。 也许是赌气,也许是尴尬,常晚本着红彤彤的小脸,小嘴一张一合,口中的话大珠小珠落玉盘,砸得另两人晕头转向。 “咳咳咳,陆公子,你是何许人也?可娶妻生子?家中高堂是否健在?有无兄弟姐妹?以何谋生?那个。。。我妹子常宁,今年快十四了,人能干,虽然胖了点,但是生娃娃容易啊!如果你未娶妻生子,我这边也不要什么聘礼。。。。” 常宁彻底清醒了,她遮着脸,尴尬的瞄着嘴角抽抽的美男子,急匆匆的揭了常晚的短:“刚才咱们不是这样商议的。。。我明明说的是你。。。” ”常小宁!不能胡说!”常晚有些怒,制止常宁的话。她束发就是束发,就算是玩笑也不能当着男人面提自己的姻缘婚事。 传出去,就是打脸的笑话。 常宁一窒,知道自己姐姐那二两筋骨,和本分脾性,咬着唇不再多说。 她知道大姐在愁自己的婚事,可是眼前的男人太好看,就像二哥,样貌太俊,虽然招人喜欢爱慕,可是真要谈婚论嫁,大家心里都会掂量一二。 要不是二哥被街坊门赞许一定是当官的命,那些本就暗恋的女孩家也不会如狼似虎的来说亲。 那些女人的心态她也能了解。 如果二哥空有长相,家境一般,嫁过来的女人也不会图大富大贵,只想相依为伴。可这种情境下,男人长得太好就是危险。 但是二哥既有长相又能当官的话又另当别论。嫁过来的女人既图了美色又能期盼富贵,哪个官员没有个三妻四妾?最起码还能图上钱。 第一百九十二章 同意入赘 常小宁对自己的婚事看得开,她平日虽闹腾,也宠出了娇性儿。可这几年的遭遇让常宁清醒地认识自己不是大户人家的姑娘,不能真的肆意妄为。就算娇,也是对着家里人耍耍脾气。自己几斤几两,样貌如何自己拎得清。她也没想过别的,就找个像郭耀祖那样的寻常人家,能干心好的男人就行。 眼前这光芒四射。呃,目露寒光的仙儿,她只流流口水幻想下,可不会嫁给像眼前人和二哥这等样貌的祸水! 只是大姐,她太可怜,也太憋屈自己,好不容易碰到个不排斥的异性,只要人品说得过,怎么都要试试留下呗! 常晚只顾着说着,没想到常宁早在生活的磨砺中成熟了不少,还以为她是那个不知生活疾苦的娇小姐,习惯性的将她当孩子一样伺候照顾,包括安排小宁的婚事。 “陆公子,我家小宁人很好,我也舍不得她走得太远,如果可以入赘最好。。。当然,我知道这不太可能。哈哈哈,还是算了,我们也不知你的根底,这事儿就当玩笑,就当玩笑。” 常晚打着哈哈,想将这个话题结束掉。明明想好了等他醒了赶紧让他滚蛋,自己脑袋发晕一冲动同这个男人说起亲事。 “小丫头,告诉陆大哥,她叫什么名字?” 沙哑的音频打断常晚的询问,陆寒轩一双星眸认真的注视粉红胖丫,虽然是斜躺着,可这气势怎么都像是在询问机关要闻,江湖大事。 “她叫常晚。”小常宁精神抖擞,声音洪亮,汇报直爽。 常晚满头黑线,怒瞪看回来的男人。 “常晚?温婉的婉?晚上的晚?” “陆大哥,是晚上的晚!今年快十九了!”常小宁的戒心都被狗吃了,将自家姐姐卖得一干二净还倒找钱。 “小宁妹妹,等陆大哥身上的毒褪尽了,大哥给你买好吃的。”明明是敷衍话,可配上陆某人的五官,就像郑重许诺。 “常小宁,你和这个陆流氓很熟悉?”常晚抱着膀子挑起眉毛淡淡扫着常宁,看得常宁寒毛直起。呜呜呜,大姐怎么有点像二哥附身? “常晚姑娘,刚才你还向我说亲来着,你连姓名都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你是真情还是假意?”陆某很严肃,看得常晚心中一突突。 “这么说,你倒是想考虑婚事了?”刚才自己半赌气半玩笑半当真,没想真误打误撞让这个姓陆的听了进去。 这才三四日,自己就快与这个不知底细的男人结亲? 呃。。真是很奇怪。 “常晚,我未娶无子,年幼失了双亲,更无兄弟姐妹。以前在京城官家帮衬护卫,现在腻味了,想换个行当试试。呵呵呵,之前月银丰厚,能在京城买一所宅子。。。。” 没有兄弟姐妹? 常晚眼神一黯,忽又一亮。 是她多想了,原本还反复思量苏清煜的身世,现在不要再纠结他会不会成了白眼狼,有了家人落叶归根就不会认自己和小宁。 还好,一切都不会变。 “所以,常晚。我同意入赘。” 啊?啊? “你说啥?!” 第一百九十三章 病得不轻 陆寒轩最后一句话如闷雷当头,劈得常家两朵小花左摇右摆,外焦里嫩。 陆寒轩眉开眼笑,没想到自己脱口而出的承诺竟可以带给他开怀的心境!没错!他的心像被投入种子的土地,那种子正在破土而出快速长出绿色的花藤,让他觉得夕阳无限好,夕阳里呆愣的女子也无限好。 “常晚,我同意入赘常家!你们是不是在担忧我是什么逃犯?或者是惹了什么江湖势力怕我给你们惹麻烦?” 常晚吞下震惊,认真的瞧着一脸认真的男人。 “你要入赘?真和小宁成夫妻,并且一辈子都只有小宁一个妻子?” 陆寒轩眼睛莫名一抽,压根一咬,刚才的美好一瞬间又被这个笨女人破坏一空。 旁观者清,常宁捂着额,看着一根筋的大姐,和快翻白眼的美男。 大姐,你的脑子是被猪拱了?你可是茶馆掌柜,里里外外的掌家大姐,怎么对男女之情那么迟钝?连她都瞧出了陆美男对常晚的眼神异常认真,除了刚才他问自己大姐的姓名看了自己一眼,其余时候都在盯着常晚看…。 陆美男运了内力,将气力汇聚右臂。他不给常晚回神的机会,长臂向前一捞,大手一把握住常晚的手腕: “我同意入赘,可以不要聘礼,可你要搞清楚,我要娶的妻是你。” 他要入赘? 他要娶我? 他!有!病! 这次换常晚眼角抽抽,“你。。你有病!你是中毒颇深!你撒手!”常晚坐在地上使劲儿摇晃扣着自己手腕的大掌。 他的手掌筋骨分明,掌心又粗糙又热烫。再一拉,她的身子再一歪,额头直接撞上了他的肩头。他撒了铁圈一样的大手,反掌点了她的肩胛处。 “我没病,可我真中毒了!”陆寒轩哈哈一笑,沙哑的声音通过胸腔传到两个姑娘的耳中,常晚听得尤为真切,因为她正以尴尬的姿势脸贴着他赤露的胸膛。 “你这臭流氓!你又对我使了什么?!” “天!陆大哥,这就是传说中的点穴?好神奇!”常宁憋着笑,看老姐涨红了脸的模样由衷的开怀。 今日她是见到了不一样的常晚,脱去了稳重的姐姐样貌,成了会怒会娇的女人。 这才对! “常小宁!你姐姐我快别劫持了!你还在讨好这个丑流氓!?我禁止你吃肉一个月!” “你姐平日里都那么暴躁?”陆寒轩长臂一用力,将常姑娘也拖到案子上,直接将她揽在怀里。 常小宁脸爆红,她咿咿呀呀的看着光明正大耍流氓的“正派男子”赤身搂着怒骂啃抓狂的大姐。 真。。。养眼。。。 他明明在吃老姐的豆腐,为啥却没半点的违和感? “哼哧”陆美男轻轻蹙眉,低头看着咬着自己肩膀的小兔。 “昨夜你给我擦的身子,谢谢。” 擦身子? 常宁眼珠子转呀转,听陆美男对姐姐道谢,更有偷听他说情话给老姐听的样子。 “闭嘴!要是这谢谢我,就解开穴道!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嗯,谢谢你救我,千金万银都比不过我的以身相许。” “你!有!病!” “嗯,还,不,清。” 第一百九十四章 是否死心 常宁听着二人一来一往,看老姐暴怒撒娇?陆美男成熟宠溺,让她这个旁人都能感到二人周围浓浓的粉红气氛。(你确定?) “那个。。。我口渴了,下楼喝口茶。陆大哥,你是正人君子,我姐就注重名节…差不多就成…” 什么差不多就成?什么下楼喝茶? “常宁!你不会趁着他不能动,拿椅子敲晕他?”陆寒轩的鼻尖顶着自己的额头,双唇贴着自己的眉心,温温热热的一呼一吸,弄得常晚很不自在。 “穴道只有我能解开,常宁妹子才不傻的。”他双唇一动,在她的眉心呢喃,是情人之间诉衷肠的温情。 “妹子,放心,我不会对你姐姐怎么样,我只是再一个时辰就能坐起身,趁这个时间我想与你姐姐多相处,好劝说她能收留我。” 常宁也有眼色,踮着脚尖缩头缩脑的出了房间,还不忘将门给带上。 “常宁!”常晚急呼,满头是汗,泪珠也滑落下来。 湿漉漉的泪水低落在陆寒轩的胸口,也让强硬中透着戏虐的男人愣了一下。 “对不住,是我太突然” 他放松了臂膀,案台空间有限,常晚的身子作势朝下载去,陆寒轩又收紧,又将小兔挡了回来。 “这可好,姿势不对,我要给你解穴必须松了膀子,可膀子一松你就会落下案台,我又中毒只能头颅和臂膀动弹,你再落到地上我定是够不到的,更解不开你的穴道。所以委屈你了,只能陪我躺一个时辰,等我的余毒再退却一些,等我上半身能动了,自然能放开你更能帮你解开穴道。” “姓陆的!你是故意的!你这是恩将仇报,你这是欺负人!” “常晚,你可能觉得我是胡说八道。可我这三日脑袋清醒的很,我听得到你的絮叨,知道你细心的照顾我,而我真的觉得你很特别。我不框你。” “我真是倒霉透顶,乱发善心救下你!”常晚还滴着滚烫的泪,分毫不将陆寒轩的真情告白作数。 她随口而出的懊恼,让陆寒轩的浓眉一簇,最后一声叹息吹向常晚的头顶。 “小晚,入赘的事我是考虑过的,我知道你没往心里去,但是你记得这个承诺是作数的。” “大哥,权当误会,咱们不提这一茬行吗?我已经束发,别再给我说这种笑话。” 常晚的话刚落下,只觉头顶固定发髻的木釵被环绕着自己肩膀的手一拔。 黑发再次批散开。 “哪里束发了?只要心不死,头发是束是撒又有何区别?” 只要心不死。。。。束发又怎么样?心死了,散发照样不嫁。 陆寒轩字字铿锵,直接砸入常晚的心脏,让她忘记再掉泪珠,直愣愣的看着眼前俊美刚正的男人。 秦天,侮辱了自己的名节,她再是烈女也没有人敢来提亲。对男人,她心中恶心,也对自己的姻缘不报任何希望,所以才束发不嫁。 敢问。。。她真的死心了? 如果真有人愿意好好爱自己,愿意守着自己过日子,不管街头巷尾的风言风语,她是否还有勇气陪着那人拜堂结发?白首相依? 第一百九十五章 她曾心慌 心死或者未死,她其实也不知道。她不知所谓的男女间海枯石烂的情爱到底是什么样?郭耀祖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当初能嫁给他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因为营生,自己说将郭子抛在脑后就没再在意。他替自己挡了刀,她感动也震撼,直到现在还是满腔的感激。 听街坊说,郭子重新定了亲,新娘子是吴家老小,人长相水灵就是腿脚不灵变。听到这消息哦自己竟然没有伤怀惋惜,只有松了一口气的放松。 爱情,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她没尝前就不再期待了。心死心活也不重要,她只觉得现在的日子有小煜有小宁,过得去也充实。 “小晚…” 常晚轻摇红唇,眼底还挂着水汽,鼻头红着,眼皮微微肿着,这会儿眼神呆愣的盯着自己的脖子走神儿模样,更像兔子,单纯可爱。 多好的姑娘,应该有人好好疼,好好爱,而不是让她泛着迷茫走着前方不知道方向的路。 “你知道我的心意就成,我不逼你,但是也请你相信,我就在你身旁。” 常晚眼皮一台,顺着说话人滚动的喉结望着他的眼睛。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如果还为了躲避追兵,你这戏码也该落幕了。刚才是我唐突,不该急切的替小妹说亲,我先道歉。我家中还有弟弟妹妹要养活,不能再多收留一人。你既然有手有脚有技艺,也能再谋得好差事。就算不谋生,以前的月银也能让你衣食无忧。我常家容不下你这尊大佛,还请陆公子放过小女。” 常晚不是没有心慌过。 贡院月下初见这个男人,他如天神下凡,气势凌厉,当他信步而来时,自己确实闪了神儿。她想,如果不是看惯了小煜那张妖孽的脸蛋,见到陆寒轩的那一刻自己一定会像其他少女一样迷恋在他硬朗的外表下。 他那日借自己躲过追兵,一呼一吸的男性气息喷洒在自己的唇角,她又怕又慌又惊,最后将然还将他捡回来,擦身疗伤。 她怕男人的臭毛病在这姓陆的男人身上都没了,她确实心中有疑惑好奇。 对陌生男人的陌生感情,犹如小猫挠着自己的心,让她在惦记小煜之外又有了其他的惦记。所以她每日都会来看看陆寒轩,看他死了没,喂粥喂水,唠嗑擦身。 她不讨厌陆寒轩。 这是她得到的结论。可她从没想过以后会如何,只想维持原状,不惊不喜。可陆寒轩突然表态,让自己羞了脸也慌了神,而心中竟然升起了一丝丝期待? 理智又将自己拉了回来,这种不靠谱的期待太危险,不是她这种想安守本分的人可以承担的。 “小晚…我不会缠着你,你放心。” 常晚吸吸红彤彤的鼻子,眼睛一眨眨掉了最后两滴眼泪,黑黑的眼眸被泪水冲刷过后,更加明亮如星辰。 她的睫毛垂下又抬起,抬起又垂下,遮住了她的心事。 “你不能叫我的名字,叫我常掌柜的,咱们没那么熟。你说不缠,那一个时辰后你就离开。” 第一百九十六章 我在这里 陆寒轩没作声,只是将怀中沉着脸拒绝的女子又朝自己揽紧了,他将下巴顶在她的头顶,轻轻呼出一口气。 “咚咚咚。。。” 结实的胸膛和沉重缓慢的心跳一声一声鼓动着常晚的耳朵,他的心跳不急不快,却声声坚定有力,让人听了也心中安稳。再加上这男人身上独有的阳光和风沙的味道,让常晚也安静下来,心也莫名的安定了。 “嘘。。我很久没有睡过安稳觉了…让我歇一会儿。” 胸膛里传出嗡嗡的男声,他就这么结束了之前尴尬的话题,没有任何结论抱着自己闭眼睡去。 常晚很是别扭,她挺着脖子想将自己的脸撤离陆寒轩健硕的胸肌,可她的力气就像打在海绵上,试了几次绕着自己脖子的手臂还是分毫不松。 “让人瞧见了我成什么了!你这样…这样…” “呵呵呵呵…” 闭着眼睛的陆寒轩发出闷笑,怀里生闷气却又无奈的小兔子让他心中柔软极了:“没关系,我是你未来夫君…没关系…” 常晚欲哭无泪,咬着唇不再说话,生怕再听到这个疯子的荒唐话。 窗外的夕阳泛着最后的红晕,余晖爬过窗边悄悄的潜入二楼茶馆。案子上,黑发垂地的常晚被陆寒轩裹在怀中,她侧着脸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随着她浅浅的呼吸一抖一抖,如蝴蝶落在白嫩的百合花上。 她的睡颜安逸,也让她更显得乖巧。 陆寒轩抬起一臂膀,伸手轻轻地点着她的背脊解开了她的穴道。常晚僵硬的背脊一松,按着她习惯性的睡眠姿势,腰一弯双腿自然的向前蜷着,只是碍于陆寒轩高大的身子,常晚的膝盖就这么抵着陆寒轩的膝盖。 “看来,你比我还疲惫…”陆寒轩露出皓齿,眼睛里是暖暖的温柔光芒:“你也曾不安,所以才会蜷抱自己而眠吗?不要怕,我在这里…。” 口中缠绵的温柔关怀,让说话人也一愣,不过半秒后他再次将微微撤离自己胸怀的女人贴过来,另一手放在她的后腰,使力一按,小女人微微蜷缩的姿势变成了紧贴着自己胸怀小腹的垂直。 陆寒轩对两人相依的姿势十分满意,也闭着眼睛安心睡去。 快二十年的孤寂,因为怀抱里多了一人,就觉得温暖圆满了。 常小宁轻轻的掩上门,嘴角笑成了花。下一秒热泪珠子也啪嗒啪嗒的滚落下来。 太好了,太好了,她替姐姐高兴。 这些年大姐怎么过来的,她这个做妹子的看在眼里,也不会多说。街坊有人嫁娶,张灯结彩,鞭炮阵阵,还有晚上摆出来的长长的流水席,常家都看在眼里。 有时大姐会拿出一些铜板让自己和二哥给娶亲人送过去,说是人情礼节少不得。虽然那些街坊两三年不说一句话,早晚还指指戳戳两句。 大姐就是这么个人,有二两骨气,太重人情礼节,太过本分。她做到的事,整个东城的女子无人能及。 这样的大姐,需要人关怀,需要人疼爱,可这么多年了她除了围着自己和二哥外,真没为自己想过。 总有一天,自己要嫁人,二哥要娶妻。 那么到那时大姐怎么办?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三年目标 张大毛蹲在常家茶馆旁边,看着头顶那轮白色的月亮,他抹了一把脸,无奈一叹息。今年他十二,跟着苏清煜有三年,也听从了苏清煜的话,潜下心跟着其他老乞去学偷技。头一年挨打挨骂后背烙下火碱的事情数不清,他也惦记着妹妹,将这些苦痛都吞在肚子里。第二年他开始不停的偷盗,也听苏清煜的话将大笔大笔的银子一颗不留的交给老乞。也许是自己的行为太过“衷心”,又过了半年,带队的老乞丐已经不再严管自己。第三年,也就是今年,他跟盯了盐商张家的账房半年,摸清了路线,在上月摸了账房钥匙,连夜又带着三个偷儿潜入藏钱的民宅,前后偷了三百两现银。然后又锁上门,将钥匙扔在门前角落转身离去。 第二日张家账房匆匆来到放现银的民房,惊呼幸运的捡了钥匙。 那民宅里有成箱的白银,而他张大毛只拿了其中一小箱中的一部分。至于账房如何填补空缺,他想做账的肯定有办法做到。 这钱,他还是没有留,而是当夜上交给白帮的帮主。白狮。 他按着苏大哥的交代,在三年中,磨练了一手偷技,让老乞丐放松警惕,最后干一件大事,让白帮上层注意。 三百两,对庞大的白姓丐帮确实不算太多,也许只要几条人命抵命钱,三百两就来了。但是,这三百两是个十二岁的底层小乞弄到手的,用了白帮第二条营生路——“偷”。并且四个孩子对偷出的钱没有瓜分,直接交给了帮主表了衷心。 对屁股刚坐上白帮帮主之位的白狮来说,旧势力打压新势力不壮大,他也无法安稳度日。 “白大毛,你想要啥赏?” “回帮主,我知道自己比不过带队的老乞,可俺想试试,就我们四个先成一队,成吗?” 老乞丐那只能磨练偷技,既然已经学成,就不要再耗时,办一件大事,让白帮上层注意,借机,成一小队。 白狮精明,躺在横椅上呵呵呵一乐:“你倒是聪明,知道做老乞吃抽成,培养自己的队伍就能高枕无忧。哈哈哈,这么小就知道找载大炮来邀功,放在下面不是可惜?你就跟着我学着,帮我多盯着点那群老家伙。当然你要做抽份子的老乞,我成全你,那些新弄来的小毛头都交给你管去。” “啊?那些小孩子一来,我这哪里有功夫去偷…”张大毛一脸纯真,自言自语。这呆傻样子确实是十二岁的孩子该有的。 白狮轻轻一笑,对他拜拜手,说:“你还真想好事儿?只赚钱?去去去。想好再来。” 想好再来? 张大毛蹲在茶馆角落,对着月亮 嗤嗤笑,小模样有一分像狡诈的苏清煜。 他想了三年,就等了这一天。不禁队伍,还能有新鲜血脉入自己的队伍。那白狮以为自己小,却也懒惰,觉得自己单纯衷心,竟然将白帮得以绵延的小乞丐们交给自己。 他忘了,人越小,灌输的越多,小乞丐就越知道卖命。 第一百九十八章 大毛送银 苏大哥,你交办的三年目标,我达成了。可那白鲨也知道了自己有个亲妹妹,自己怕他将狗蛋和二丫看管起来,所以他已经有三个月没敢去探望他们一眼。 还有二日,贡院的门就会开,而自己已经等不及的来到这里等苏清煜回来,告诉他好消息,也想找他商量下一步自己该怎么做,再者他想私下拜托常晚姐姐替他多关心二丫和狗蛋,将自己怀里的三两银子转交给他们。 “霸王花和常姐姐怎么进去那么久不出来?” 张大毛从傍晚一直蹲到月亮升起,这块一个时辰了,二人再忙也该出来了。 说道这儿,常家茶馆的大门忽地开了,从里面走出的正是常晚…的妹妹,常霸王。 “喂喂喂…”大毛在巷口那冲着粉色霸王喊着:“宁…宁姐姐,这边这边!” 常宁听到声响转头瞧去,看到臭烘烘的黑脸乞丐正扒着墙角对自己招呼。 “去!又来缠我姐是吧!滚滚滚!我们家没银子舍给你!”常宁攒着拳头,白眼一翻,一脸嫌弃的对着男孩驱赶:“你们仨还真赖上我们常家不成?这三年每少坑我姐银子!” 大毛三年来已经将耿直的心气儿磨没了,彻底入行做了没有骨头的乞丐,虽然听常宁的句句指责心中不舒坦,可他还是猫着腰咧着笑继续说道:“常宁姐姐,好久不见,你瘦多了…你别误会啊,我是有事求常晚姐的,我不费她的银子,你看,你看,我是来送银子的。” 霸王花看着乞丐咧开的白牙和他脏手中白花花的银子,一脸疑惑:“这还反哺了…” 月亮已升起,响起陆寒轩身上的 啥人,常宁还是谨慎的左右看了两眼,觉得没啥可疑人后才转身拐到张大毛的巷子。 苏大哥,你交办的三年目标,我达成了。可那白鲨也知道了自己有个亲妹妹,自己怕他将狗蛋和二丫看管起来,所以他已经有三个月没敢去探望他们一眼。 还有二日,贡院的门就会开,而自己已经等不及的来到这里等苏清煜回来,告诉他好消息,也想找他商量下一步自己该怎么做,再者他想私下拜托常晚姐姐替他多关心二丫和狗蛋,将自己怀里的三两银子转交给他们。 “霸王花和常姐姐怎么进去那么久不出来?哎。。。” 张大毛从傍晚一直蹲到月亮升起,这块一个时辰了,二人再忙也该出来了。 说道这儿,常家茶馆的大门忽地开了,从里面走出的正是常晚…的妹妹,常霸王。 “喂喂喂…”大毛在巷口那冲着粉色霸王喊着:“宁…宁姐姐,这边这边!看这边!” 常宁听到声响转头瞧去,看到臭烘烘的黑脸乞丐正扒着墙角对自己招呼。 “去!又来缠我姐是吧!滚滚滚!我们家没银子舍给你!”常宁攒着拳头,白眼一翻,一脸嫌弃的对着男孩驱赶:“你们仨还真赖上我们常家不成?这三年每少坑我姐银子!” 第一百九十八章 帮主轻浮 大毛三年来已经将自己耿直的心气儿磨没了,入行后做了没有骨头的乞还算彻底,可被常家姑娘常宁的句句指责心,少年中还是憋得慌,霸王花,你要不是常姐姐的妹妹,我早就一口唾沫喷死你。 虽然这么想着,张大毛还是猫着腰咧着笑对胖小宁讨好说道:“常宁姐姐,好久不见,你瘦多了…你别误会啊,我是有事求常晚姐的,我不费她的银子,你看,你看,我是来送银子的。” 霸王花看着乞丐咧开的白牙和他脏手中白花花的银子,一脸疑惑:“真奇怪,小乞丐还能反手送银子,这还反哺了…” 月亮已经升起,这条街早就没啥人,她抬头看着二楼微微的烛火光,又谨慎的左右看了两眼,觉得没啥可疑人后才转身将锁挂在门上,这才拐到张大毛所在的的巷子。 在两个孩子的身影没入巷子的一瞬,一道黑影窜到房前,将挂锁取下,转身入了茶馆,直奔二楼。 ,,,,,, 陆寒轩怀中抱着的香软女人让他安心,儒软的女人像一朵单纯洁白的云彩,揉在怀里,也软了冷硬的心。他就像半醒着的人,立在高空看平静湖水中的小舟。小舟里有嘴角微笑的自己搂着长耳朵的小兔子,清风一过,轻舟飘去,静谧的让站在高空的自己也跟着笑起来。 呼呼呼,一阵疾风徐来,站在高空中的自己一掌将小舟送远,然后猛然回头… 他就这么醒了,就连梦他都不敢轻易做,可是梦中自己的反映明显是想保留住好不容易得来的安逸幸福。下一秒,他伸出两指又点像睡得酣然的常晚,常晚脖子一僵,这次真的是睡死了。 “帮主…属下该死,我来迟了。”跪在地上的人一脸愧疚,但看到案子上香艳的帮主和酣睡的女子,这人又一脸惊愕。知道自己看到不该看的,他两忙将自己的视线收回地面,绷着的背脊别提多紧张。 “你再过三日,就可以到城外坟头去祭拜你的前帮主了。” 咚咚咚,那人抖着身子额头撞击地面,面上的内疚别提有多明显。 “好了。你动静别太大。”虽然小兔被点了睡穴,陆寒轩还是放下目光仔细的观察月光下浅着呼吸的女人。他抬起余毒未尽的手轻轻的为常晚拨开乱发,嘴角也不由得弯起。 “帮…。帮…。帮主…。!!” 被埋怨的手下虎眼大张,抽着冷气瞧着性情大变的俊朗男人。没错,没错,这是他家帮主,那背后的伤害新鲜,一个个“正”还纹在他的后背! “说!” “您是不是中了毒…”耿直的大汉想咬掉自己的舌头,这不是很明显吗!帮主气息缓慢,举起右手想摸摸女人都摸得吃力…。不对不对,他家主子不会这么轻浮的、、、不对不对,是光明正大的抱着女人…还…露出温暖笑意…。 啊!! 大汉突然觉得小时候不听娘的话,跑去混江湖没有上学堂是件错事儿!这不,语无伦次的无法表达他此刻凌乱的心情。 第二百章 绞月帮会 壮汉跪在地上住了嘴,他深吸一口气,偷瞄了一眼陆美男。 额。。人家此刻看都没看自己,而是专注的看着那个蓝衣女人。 他问中毒不中毒,其实是想知道他家主子是不是脑袋中毒了,如此…如此…风流倜傥,春风荡漾…不,是嘴角春情泛滥啊! 不用再问!恩!是中毒,而且是中了能溃散人心智的“芳落”毒!听说那东西下了肚子,内功外公都不作数,只知道自己性别是公的,啥九尺男儿也会舔着脸一脸迷醉,脱衣脱裤… 这情况…裤子挂在腰间,表情迷醉…对对对,他们那杀人时的见血封喉,在帮中不苟言笑一本正经的帮主中了求欢的魅药,看着温存状态…难道…。 咦咦咦。那么自己现在闯进来是不是不合时宜? 大汉目光怜悯的扫了一眼水蓝色的散发女人,心中又不免感激。 姑娘…辛苦你了…不仅救人还以身解毒…这是被折腾累了,帮主余毒未了… 而且。。俺家帮主那尺寸…。估计…这姑娘得有三四日下不了…chuang! “炽堂主。”低沉的冷声传来,跪在地上的男人肩膀一缩,立刻板着脸,严阵以待。 陆寒轩扫一眼自己忠心的属下,瞧他那一会儿震惊,一会儿了然,一会儿感激同情的样子,一定是认为他和怀中的女人已经行房…。 大同地大物博,各种势力盘根错节。明的有朝廷,朝廷里有文官武将。朝就是棋盘,朝中的臣就是旗子。有对立的黑白色,有中立的灰色。能推动旗子进退的就是朝堂背后的各种势力。旧部氏族、皇子嫡系、后妃姻亲。再朝下有供钱的商贾,提供便利的江湖。 他是“绞月”帮的头目,隐于朝堂,隐于江湖,绞月非皎月,是藏在月亮后的刀锋,不设总坛堂口,只有一桩桩大快人心除恶的传说。 朝堂,皇权又或为民除恶? 他早累了,怀中的小兔只是个契机而已。 “三哥,是你想的那样…。”陆寒轩轻轻一叹,轻松“坦白”:“这女人不知我身份,我也不想告诉她太多,我要留下…” 啊? 三哥?! 有七八年没被称呼的称谓突然飘过来,惹得大汉鼻头酸涩。 他叫李斌,十五岁瞎跑入了当地地头蛇的赌场做了大手,功夫不好瞎打胡闹。认识眼前男孩时他十岁,一晃眼,十二年还是十三年了…他们从打手做到镖局,遇到那人后,开始有了绞月的雏形。 后来,都变了。 眼前翘着嘴角温和的男人和记忆中的少年重合,让李斌眼眶一热。他刚想应一声,谁知陆美男开了金口,字字如同金元宝砸向李斌,让他头晕目眩 “帮里交给你了,我累了。” “啥??”斌哥哥老泪哗哗哗的留下来,心中咒骂自己差点因为感动点头答应。他跪着来到案子边,给自家帮主磕着头:“帮主!你是不是余毒未解?这话可不能随便说!你忘了立帮时的目标?你忘了给那人的承诺?咱们。。咱们…怎么能抽身?”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人在官场身不由己。 “那是因为未想过抽身而去…那边,我会亲自去说。” 大汉看了眼陆寒轩的背脊,低声叹气。对兄弟的突然看开不知道是喜还是优。 第二百零一章 红尘迷眼 松柏香萦绕鼻间,暖风拂面,背后针扎一酸,让常晚一声嘤咛继续堕入悠长的梦乡。 她趴伏在一棵粗厚的树干上,眼前是郁郁葱葱的深绿色的枝叶。一声鸣叫让她抬起头,朝着延伸向前方的枝头望去。一只仙鹤停在自己几米远,歪着脑袋瞧着自己,很是可爱。 她揉揉眼睛,再张开眼睛,站在蓝天白云前,独脚立在枝干前的那只黑白长喙的大鸟轻轻一弹,直冲天际。 [仙鹤。。是天上的仙儿,怎么可能…留在树上呢…]她轻轻一叹,又将目光放回自己赤的脚丫上。心中倒也羡慕起那只自由自在可以翱翔天际的仙鸟,无忧无虑终究是好。 她摇摇晃晃扶着身后苍柏主杆站起。 原来这棵树有万丈高,缭绕的云海一层一层的如海浪一般打着自己脚丫。 她自言自语,颤颤巍巍的伸出一只脚丫,触碰着凉薄的云雾。 呼呼呼…一阵清风吹来,吹乱了常晚倾泻的长发,她闻声而望,不由得瞪大了眼珠。 如果人一生行善,如果人一生空门,如果人一生虔诚,是否能在死后得到菩萨的照拂?能看到慈眉善目的金身袈裟? 可她看到了,看到了在刚才仙鹤站立的地方矗立着一袭金袍,金眸半垂,嘴角莲花笑,不知是笑悲还是笑喜的…菩萨。 她确实愣了,伸出的脚一打滑,差点整个人都摔了出去。原以为脚下会空,可那脚下绒绒一片,是一只硕大的莲叶。 她要跪却已经语无伦次,左摇右晃不知作何姿态。 她轻轻的跪在莲叶上,行的是拜佛的大礼。她不敢看的金光一闪一闪渐渐消失了,耳边的梵音一声声的穿过脑海却久久不散。 她不懂,一句没有听懂。 人间众生,红尘迷眼。 说得是她? 怎么会?自己不是束发了? 束发? 她看到散落身旁的长发忽的一窒,难道…那琥珀眸子的菩萨是来提醒自己。。红尘未了? “心死心活,和束发不束发有何关系” 耳边清明的声音让她突然抬头。 在自己刚才站着的地方,半依着一个男人,树影斑驳下,他浓眉下的有神黑眸更加璀璨。称不上玉面郎君,却是方正棱角,唇角飞扬,皓齿洁白,让人看来,心中也暖,却觉得这里是梦也好是悬崖也好,都没什么可怕的。 “上来吧,趴在那叶子上,危险。” 那男人束着高高的发辫,一身黑色劲装,长腿一曲,长臂一展,伸出宽厚有力的手。 她也笑了,伸出了自己小手。 俊朗的男人眼睛笑成暖月,声音更加浑厚动情。 “来,我拉你上来,你知道将手交给我罢。” 她不是蛊惑,而像松了口气,就在自己可以抓住那温暖大手时,脚腕突然一痛。 她惊叫一声,蹙眉回头。 (想知道菩萨是哪尊,看《菩萨劫》) 第二百零二章 血泪蟒蛇 一只吐着信子的巨蟒从另一只树干上不知何时婉转而下,它身上漆黑无纹,只有一双留着血泪的红色眸子。(百度搜索5 8 看 书 网更新最快最稳定) 她抬起脚冲着那只巨蟒踹去。不知为何,她不怕它,就是不怕。反而从它留着血泪的暗黄眸子里看出些许忧伤。 坐在树枝上的阳光男人一道刀光而下,冲着这巨蟒斩去,巨蟒的目光变得冷硬,幻化成一道黑影窜入树林。 俊朗男人扯着她的手,让还在愣神的她转身呆望。 话音刚落,黑色瀑布瞬间将俊朗男子的身子湮没。再回神,吓呆了她。 她慌忙向后,一屁股坐在绿色的莲叶上。 那只黑色的巨蟒从天而降张口生生吞下了一个男人。男人的身形撑着它的深褐色肚皮。它盘踞成层层圆,尾巴卷着她的脚,怕是怕她跑了。 她看着它仰着吞噬,任由肚子里的男人一刀一刀戳破它的腹部。 她大吼,像被夺了冬日里的火源。她渴望光芒好像很久了,这唯一的一次,却被眼前这只黑漆漆的巨蟒毁了。 她的嘶吼让不停吞咽的巨蛇一顿,它悠悠的探下脑袋,硕大的脑袋上一双昏黄的眼珠还有没有散去的阴狠。 “嘶,嘶,嘶…。”它吐着舌头,轻轻地卷起她脸上的泪珠子,换来它自己泊泊的血泪。 “将他吐出来,吐出来!你怎么能杀人!你怎么能杀人!” 她吼着,小拳头捶打巨大的蛇头。 这句话,她太过愤怒又太过伤心。 为何会伤心呢?为何呢?明明是大蛇吞人,为何她会为流泪的蛇而心生伤怀? [常姐姐,我又哪里惹你生气了?你将我的背脊都垂痛了。] 熟悉的声音又起,让悲伤大哭的女人张开泪眼。 她还在树上,而自己的膝盖上趴着抬头蹙眉的妖孽少年。 玉面郎君,勾魂丹凤,桃花薄唇,一笑百媚,他的样子比印象中的更大了些,看得自己有些迷茫。 [蛇呢?]她抽噎一句,左右看着。 她确实还在粗壮的树干上坐着,腿悬在一边,而小煜全身趴卧在树干上,散着黑发将脑袋躺在自己的大腿上。这颗树是常家小院的梧桐树,根本不是刚才高耸入云的苍柏,那男人,那蛇像是另一场梦中的场景。 “什么蛇啊?你想吃蛇肉?我给你抓去!”苏清煜噘着嘴,还在为自己刚才无缘由的捶打吃着闷气,他长腿一晃,已经化成一朵白色莲花落入树下。 “下来吧!我接着你!你不会比常宁还胆小吧…” 树下的青年,不知声音何时变得那么好听,好听的像女人素手撩拨着自己后耳,也不知何时他的身高能那么高,展开的双臂那么长。 回过神时,她已经飘荡在半空中直直朝下坠下…。 “哈…哈哈…”这次张开眼睛,入目的是宽厚的胸膛。 是他。。。。 被蛇吞入肚子里的男人,此时正环着自己,心跳沉稳。。。 她该。。。庆幸,一切只是红尘迷眼的梦境。 佛说,似梦非梦,似真非真。。。 她的心,却从这场梦中意识到什么,却又不想再想下去。 她闭上眼睛,将泪珠子藏在眼缝里,额头靠在这人怀里。。。 第二百零三章 自我放弃 “醒了?”低哑男声一扬,好似将日月星辰都纳入这方小屋顶。 “可以松开我了吧。” 睡了一觉,常晚一头的热汗,月光下的小脸还有未褪去的慌张和凄凉。 “你做噩梦了…”陆寒轩伸出另一打手,用手指拨开她额上的汗湿的发,眼里有一抹心疼,他张张嘴,又闭上。 “我起身了。小宁呢?” “嘘嘘,你听。” 陆寒轩用大手轻轻的拍着常晚的后背,让她安心,也像安慰她做梦的后怕。 “呼哧,呼哧。。臭乞丐!” 常小宁已经窝在另一边的贵妇木椅上睡得很熟,不过这丫头也似乎做了噩梦,不过她显然是在噩梦里扮演凶恶的角色。此刻她正挥着拳头狂揍梦里的人。 “看来你的毒已经解了。。我…”常晚动动酸涩的胳膊,亦发现自己身上的穴道已经解开。她扯开陆寒轩的胳膊,让自己难看的坠在地上。 陆寒轩嘴角一抹苦笑,看着步步惊颤的小兔子。 她在怕什么?她现在的冷漠和初醒时闭眼依靠真是截然。 “常晚。谢谢你。”他坐直身子,看着扶桌站起的别扭女子。 “我只信,做好事,行善积德,会有好报。”是的,她梦里不是梦到了菩萨了吗?救人没错,只是别再纠缠了,是吗? 菩萨是不是这么暗示自己?不要被红尘迷眼。 “恩,你会有好报的。”陆寒轩微微一笑,下了案台。 他的腿还寒着,一落地像冰块碎了一地。虽疼,他却站直了腰杆。 月光披肩,将他身上每一块肌理都覆上了银光,他高大的,就是天神,足以让少女们迷恋。可此时,他最想让小兔迷恋的景象,小兔却低着脑袋不看。 “我明日再来,这几日,打扰你了。”他确实不善耍无赖,堂堂男儿,耍赖要适度,不是吗? “啊?明日?”常晚终于舍得将目光离开地面,朝着说话的陆寒轩看去。这人不知从哪里得来了一件黑色半袍,对他来说有点短小,所以他就敞着心怀,面漏尴尬。 “对,明日见。” 他咚咚咚的摇晃下楼,比初见时更加踉跄。 呵呵呵,常晚就这么目送着高大的男人没了身影,她缓缓的躺在地上,倒着看钩花的木窗。 “菩萨,弟子笨到了家,不知这梦怎么解,只能将您说的结给剪了…”她说的结是走的陆寒轩,因为梦中总有暗示,扯着自己的人不得好报。比如那蛇,生吞了陆寒轩。 算了吧。 这是暗示,自己得不到可以暖身的火苗罢。 月亮上又变出一个人的脸,桃花妖艳,那是最后出现承诺要接住自己的少年郎。 这让常晚咬了唇,最后又微微叹息。 明日晚上。 小煜该回来了,瞧,她还是惦记弟妹的。。。 也好,该走的都走了,她还是她,陪着弟妹安安稳稳,就行。 ……。 落笔。 交卷。 开锁。 有些人嚎啕大哭,有些人洋洋得意,有些人满身疲惫。只有一人心归似箭,阔别穿梭在拥挤的考生中。 晚儿,晚儿! 苏清煜卷着袖子,向前奔跑中掉了一只鞋,他发髻早就散了下来,黑发乱哄哄的散在背后。 “瞧,今年的试题可是难了,有个人都考疯了。” 被冲撞的考生刚想怒骂,看着苏清煜疯癫的背影也是愣了,所以和旁人打趣。 第二百零四章 疯子不傻 穿过两重门,苏清煜终于瞧见最后一道朱红门扉,此时门已经敞开,考生正们卸下肩头的单子,晃晃悠悠的朝门口拥挤。 身后冒出的嘲笑让苏清煜突然停下脚步,他局促的低头打量自己一身褶皱的蓝色棉袍,一伸手又瞧见蹭上干墨的指头,鞋掉了一只,头顶阵阵油臭…苏清煜突然转身,一把拽过身旁指指戳戳的贡生。 “你说我是疯子?!” 呃… 被拽住的人赶忙抬手遮住额头大喊:“撒手!撒手!你未考好勿要怪罪他1人!放…放开我!” “罗嗦…抬头,看我的样貌,你觉得是疯子?” 那少白头的贡生哆嗦着肩膀,被苏清 煜这一提,心讨疯子杀人不偿命,自己是要高中的人,哪里能与疯子一般见识~:”不,不,兄台玉树临风,仪表堂堂,一看金榜题名相貌!哈哈哈…”这人抬头陪笑,一瞧不打紧,愣是被眼前挑眉凑近的美艳人儿敛去心神儿。 十多年寒窗苦读,日夜以书为伴,没寻着黄金屋,这九日闭今能见颜如玉一面,也是读书有偿。 颜如玉听这人这样搭话,俊脸木然一拉,丹凤眼狠狠向嘴角垂涎的男人钉去,这一怒艳相去妖相来,少年无势所以无威,只有满腹的邪气儿。 ”你是将我当傻子!”苏清煜一使劲儿,将那迷茫考生推到地上,然后伸手一把将这考生头上的发簪子,扬手几个辗转,那簪子就明晃晃的固定在苏清煜的头顶。 ”这样才不疯不傻不像乞丐。”说罢,他踢掉另一只鞋子,笑嘻嘻的看着拭去墨迹的双手,左右展袖潇洒而去。 颜如玉…不正常… 看貌胜潘安的仙人一怒一喜。坐在地上的贡生觉自己上天入地,最后又上天了一回,也不觉此刻他才像是披头散发口角流水,衣襟乌黑的”呆子”。 朱门开,门外亦是人山人海。 他想像常胜将军,让门外心爱的女子觉得自己稳重沉稳,可门一开,他不由得垫着脚尖稳,遥望去。 千百人群里,他一眼就看到了被挤着前行的白净女子。 他想了九日的女人,正张着小嘴呼喊他的小名儿,头发散了,左右张望。 有种病态的,他想缩回脑袋,隐藏身影,再看两眼她为寻找自己时自然透露的慌张急切。他可以幻想他是夫,她是寻夫的妻子… 可他两条腿不听使唤,脚步又乱了,呼吸也促了。他也随着人潮拨开眼前障碍冲着他的”白云”游去… &039;小煜…&039;她急得满头是汗,距离贡院大门数百米距离倒是像万水千山,她有九日没见到狼崽子,今日里这亲情,这思念都是长了脚的蚂蚁爬满她的心,爬上她的鼻,又酸又痒冲处脑袋,弄得她眼眶红了,直掉下眼泪。 ”小煜…呜呜…小煜…” 她哭了… 苏清煜跺开前面的矮子,大喊一声:”常晚!” 常晚惊呼一声,苏清煜咬碎了牙根。常晚惊吓摇摆,苏清玉恨意滔天。 ”小晚,莫怕,是我…” 她坐在一人宽厚的肩膀上,高高地俯视下方。那人扬起俊朗的脸,圆眼黑眸里盛着月亮,月亮里有自己不可置信的脸庞。 ”又见面了,这样,你好找到‘小煜’”低沉的声音里有暖暖的笑意,理由正当正常,好似和他们亲密的动作无半点关系。 这人,是陆寒轩,常晚见过得最高大的男人。 第二百零五章 发疯疯子 “啊,放开!放开我!”常晚中将寻找苏清煜的心思收回,她身形不稳摇摆着胳膊,扭着臀-瓣,红了脸。那一颗颗为苏清煜而掉落的泪水,因慌乱也噶然截止。 “撒开你的脏手!”伴着高声尖叫,人群那头冲过来一个无鞋少年郎,他篡着拳头疯狂奔跑,似是一头被抢了食的饿狼,五官扭曲,丹凤啼血,若原是天仙美貌,此时是魍魉丑恶! 奔跑而来的苏清煜,没了沉稳,没了心机,失了权谋,失了权衡,只不过是一个怒从胆边生,恼入精神骨的恶徒。 他惦记了九日七夜,他觊觎三年,他守着六年的女人,就在自己离去的这么几日,让别的男人近了身!让别的男人扶着臀!?况且!况且。。。是如此如此让苏清煜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一眼望去绝非池中鱼虾的人物! 我擦你丫的!我要杀了你!他将常晚不算激烈的反抗看在眼里,却不敢再去细想。少狼终于露出尖牙,眼睛突突的瞪着仰头冲着常晚笑的高大男人。 他看得到那人露出的脖子,他要冲过去!冲过去! 咬断他的脖子!不是他死就是我货! 咬断他的脖子!杀了他没人再来碰常晚! 杀了他! 苏清煜仿佛又回到了做成生无所依、不知明日死活的乞丐状态,不争不抢自己也会被饿死! 其实,他越凶也越怕,因为越接近这人,他也能感觉到这人身上的强悍威压。 还有两步,他就能了结心头的痛恨。 苏清煜眼睛血红,可那人只是瞟了自己一眼,脚下轻轻一点,优雅的如蜻蜓点水飞起两米高。期间那人伸出胳膊不动声色的将两手放在常晚的腋下,一个转身又揽下了常晚的纤细的腰,待他落地时,常晚已经被他锁在怀里,而他们已经离自己十米之遥。 “小晚。。这就是你口中的小煜?” 十步之遥,他的声音却让周遭看热闹的人都静下来。 陆寒轩早就嗅到了人群里毫不遮掩的杀气。毫不遮掩?出了豁出性命寻仇的人,谁会明目张胆?! 一开始肩膀上的女人不乖,扭着闹着还蒿着自己的发辫,让他没有太过仔细的瞧见传说中比自己还貌美的男孩到底长成啥样。待那杀意漫天的男孩冲到自己面前时,他才匆匆一瞥,反射性的抱下了肩头上的女人,轻功一使,回旋的退了几步。 这孩子气性真大!这样可不利于成长! 这是陆寒轩对苏清煜的第一印象,所以下一刻他像逗小孩一样,将常晚锁在怀里,长臂揽着她的腰,也第一次也像个孩子一样招摇的显摆自己的实力,也第一次用花哨的轻功做了一把潇洒风流神仙。 反观苏清煜,因为陆寒轩的撤离,他不仅没有咬到敌人的脖子,还咬破了自己的薄唇。他弓着背脊,大口喘气,丹凤猩红,发髻又散。 玉面郎君已经变成发疯的疯子。。。。 小晚? 他叫他的女人小晚?! 第二百零六章 女人性子 “放开她!” “放开我!” 常家人异口同声,前者惊慌后者癫狂,确实一致对外,同仇敌忾、陆某一愣摇头苦笑:“小晚,你等的人就是这个燕子?面相像个女娃娃,脾性更像个女娃娃,哪里有一点男子气概?我要有个弟弟如此,我一定将他绑在树上抽一轮!” 陆寒轩嘴角抿着,评论着这个面相过于妖媚的少年郎,句句戳着苏清煜的脊梁骨,不过更可恨的是,他那只大手还揽着常晚的香肩,像是根本没听到他们的话。 苏清煜吞下口中的血腥,满喉咙的咸涩与口腔中的刺痛让他也逐渐有了理智,苏清煜调整呼吸,不去再看这精干高大的男人,他将目光看向常晚,心中也凉了下来。 常晚蹙眉一脸厌恶,厌恶陆寒轩对小煜突然的批评。常晚一向护短,她的弟妹什么沐浴昂她能不清楚?要这样一个陌生人来评判?她秉着气,也恼了,扭着脑袋盯着扣在自己肩膀上的大手,她气愤的一根一根板着,最后干脆侧头冲着陆寒轩的手腕就是一口。 而苏清煜眼里却看得分明。 常晚今日与这个男人的反应太过明显!她不是第一次与这个男人亲密接触!不止一次! 如果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如要突然轻薄的男子,一定不会低头专心致志的摆弄登徒子的手,而是当街呼救!况且,他苏清煜就站在这里,常晚不对自己呼救,哪怕就一句小煜帮帮我,也成! 可是没有! 他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他们搂在一起几次? 常晚为何不叫不闹不疯?!之前常晚不能碰触男性的隐疾为何对这人没有用? 当初。。。他当了多少月的“常飞”才能靠近常晚!为何这个男人说碰就碰?!说搂就搂?!不要告诉他苏清煜,这是常晚的命中注定!这让他怎么信?! 想到这里,苏清煜的脸映入常晚的眼中:不敢置信又伤心欲绝。 这张脸,看得常晚心头更气,她以为是陆寒轩用女娃娃暗讽苏清煜,又提起苏清煜未曾有过的兄弟亲情! “放开!你轮不到说小煜!”常晚看着陆寒轩手腕上的牙印,低声再说一句:“小煜!借把刀去!” 常晚突然冷下的脸庞,让苏清煜又有了神儿,他大步向前声声在讨:“放开常姐姐!她的情况,街坊都清楚!不能随便碰男人!” 就算你能碰又怎么样?光天化日下,街坊又会说道,如果真怜爱常晚,他就应该放手! 苏清煜提到街坊,无非是在给陆寒轩施压。 他说自己女人心性?女人心性无非是冲动、善妒、逞口舌、见识短。这些他都有,只是不能再在对手面前显露出来。多亏了这人,点醒了自己,否则周遭人一回神儿,都会觉得自己是被抢了丈夫的“妇人”! 陆寒轩听出这姐弟口中的冷漠,特别是常晚口中的厌恶。他松开手,放了常晚自由,由着她一路蹦(踉)跳(跄)的奔到苏清煜身旁。 常晚被苏清煜扯到他的背后,用他高瘦的身子遮挡住前方的陆寒轩。 “常姐姐,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第二百零七章 自知差距 常晚被苏清煜扯到他的背后,用他高瘦的身子遮挡住前方的陆寒轩。 “常姐姐,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常晚将目光落在苏清煜被汗染透的衣袍上,衣袍是棉布的,贴着他直直的腰杆,但是再仔细看,苏清煜就像绷着一根弦,浑身在以极其微小的频率颤抖。 有没有怎样? 她怎么忘了,自己疯了的那半年,小煜小宁每日守着自己,生怕自己有个三长两短茶馆营业后,她成了迎来送往的掌柜,刚开始不免被不知情况的客人碰触下,她就浑身颤抖,严重时又抽又吐。那时小煜小宁就会拥着自己,直到她平了心正常过来。 小煜的担心也成了他的负担,看着他紧绷的身板,常晚心口猛地一抽。 “小煜,我没事的,我。。。没事的!” 轰隆! 无心人说无心话? 常晚却是无心人说有心话。 她的主旨想宽慰小煜,让他不要担心自己的身体状况。可偏偏这一个“没事”,听在苏清煜的耳朵里,砸在他的心里,如同后羿射日,火球砸得自己山崩地裂。 “没事。。。啊。。。” 常晚听到苏清煜口中的不寻常,眼见着他的背脊急促颤抖的两下,她的手轻轻的盖在他的后心窝,原是生机勃勃的心跳,此时却静待了三秒才轰隆一下。 “小煜…。?我…真没事的。” “没事…就好,常姐姐。。没事就好…”靠着他的背脊,听到他胸腔传来的音律,为何,是失望? 苏清煜口中的又多了一口鲜血,浓稠的是旧伤上咬碎的新伤,他再吞下,逼着自己再清醒。他握着常晚的手,上前一步,再向前一步,表情越来越平静,一双丹凤上下打量着比自己还高的,另常晚“没事”的男人。 对,是与自己截然不同的“男人”! 那人的眼睛饶有兴味的看着自己,又专注的盯着自己背后的常晚。目光光明正大,心思昭然若揭。 那模样自信满满,就像下一秒就能将天下最美好的东西送给常晚,又或是一扬手就能撕下一片天为常晚遮风挡雨?! 而自己,弱冠少年,一切皆弱,一切偷摸。 真是截然不同。 前一日他还想自己十六岁是情坎儿,没想老天还嫌自己命运“不”舛,嫌他日思夜想的不够磨人!不给自己成熟长大的机会,直接抛来一个实力悬殊的对手! 哈哈哈,是想让他早认清结局断了念想?还是想让他继续嗜血吃人? “你听到了,常家的事轮不到外人插手,小煜二字也不是你能喊的。” 苏清煜收敛所有怒气,环着常晚的肩膀越过陆寒轩。 “苏清煜,京城苏帮小乞,六年前被你常姐姐收养,清风书院,不是京城四大书院中响当当的少年天才。” 陆寒轩平静的将昨日查到的信息默念出来:“刚才要杀了我,此刻波澜不惊。呵呵,看样子,我的信息不完全。” 他一说,苏清煜脚步一顿,之后一声嗤笑,揽着常晚又继续前行。 第二百零八章 被摆一道 什么信息不全?!他既然说查,那一定是彻底的查过常家和自己。至于他能查到哪一步是他的事!而他要做的,就是安顿好常晚,立刻找那是三个小乞丐,最大限度的了解和查询这人的来路! “常姐姐,以后不能与这样的危险分子凑一起,他哪里是想和你平心真心交往,还担心你害他不成?连咱们这样寻常人家也不放心的彻查!” 苏清煜满脸的担忧,将常晚直接锁在胸前,一根头发丝儿都不让身后人瞧到。 “嗯…” 陆寒轩眯起眼睛,看着亲密走远的二人,蹙着眉头。 苏清煜自己确实没有查得太过仔细,因为他将目光都锁在了让自己心动的小兔身上。所以当手下拿着草草几页常家三人的来历时,他的心被常晚的那张纸抓得紧紧的。看完了那张纸,他才知道从心动到心疼原来可以那么快。 他听那人午后茶点上零落过一句“王啸海还真有奸商本色,用一个小姑娘将秦家的骚味儿都扯了出来…” 当时他站在暗处,听垂帘后的皇族谈笑,他并未在意,就像之前的十多年听到了这些人口中成成百上千的“人名”,最后那些“人名”有的变成名人,有的变成墓碑篆刻。 更别说,那一个不知姓名的“小姑娘” 常晚,十三岁持家,养活弟妹,十六岁遇见秦天,三次轻薄,坊间赌约,最后被王家推向朝堂,以此打压秦家的风头。 他这辈子见过更多凄惨的女人,最终不过是认了命运。而常晚不是,几次灭顶之灾后还能坚强的过活,开起了茶馆,心性没有变坏。 这一想,陆寒轩倒是自责自己往日对生死的冷漠,他如果知道这一天会喜欢上这么一人,他怎么也会赶到她要遭受一切磨难前与她相遇,为她撑起一片天。 常家两姐弟已经走出视线,陆寒轩又想起了苏清煜。 就像他所说,这个十五岁的孩子情绪转变太快,翻脸犹如戏子。这一见他到想到情报里的另一句,苏清煜是王家嫡子王书同的陪读,这一年经常出入王家。 苏清煜…给他的感觉,一点也不无害。如果常晚是小兔,那么苏清煜就是头狼崽子,对着外人磨牙,对着常玩是极致的保护? 唉…。 陆寒轩知道,常晚出事时,苏清煜也在身边,之后常晚疯了,常家是十几岁的小男孩儿撑起来的。 所以…。他露出那种嗜血的表情…。 理所当然? 陆寒轩放下心中的疑惑,也顺着常家的方向走去。 “呵呵呵,看样要追上常晚,我还要先通过她弟弟那关?!刚才我好像还被那狼崽子摆了一道?”那孩子阴损啊!说自己背着常晚搞小动作查背景,一下就让常姑娘心生厌烦。 “呵呵,没关系,日久天长,日久天长。以后那小子可是自己的小舅子,常晚又是护犊子。。。。” “帮主。。。。” 人群中那日街头的大汉凑过来,他震撼的瞧着一脸惆怅无奈的陆美男,眼角一抽一抽,嘴里的直爽话也跟着蹦达出来。 第二百零八章 哪有活路 那汉子正是前夜潜入茶馆的炽堂堂主李斌,他黑着脸环视四周,一身杀气将还在凑热闹的闲人吓了回去。 “帮主,您真打定主意了?我怎么看常姑娘根本…根本对你没那心思啊!”壮汉低声嘟噜,偷瞄一眼陆寒轩遥遥相望的模样,让壮硕的男人又抖了三抖,一身恶寒。 陆寒轩回过神,嘴角抿直,正了声忽视李斌的直言直语:“你事情都办好了?” “好…了,要不,要不您再考虑下,今日这贡院门前的一幕要是被宫里的人传回去,不免又要被围追堵截,搞不好还会牵连到常家姐弟,这样,真的好吗?” 牵连常家?陆寒轩眼睛眯起,将心中的想法又掂量一遍: “三哥,不少兄弟加入绞月为了江湖仇怨,仇报完了恩还完了还留在帮里不愿走的,这次劝他们早点离开,九百七十三人,就留二百人。切记,每次遣散要不动声色,一批一批的遣散,银子要给丰厚,一年内,只留下二百人。也足够应付宫里的人。” 陆寒轩脚步未停,朝着常家方向走去。后面的李斌也跟着迈着步子,大眼里都是担忧:“帮主,二百人怎么够?你的内力尚且没完全恢复,宫中人没说要放过你,你又在此时消减势力,万一出事,我们怎么怎么能脱身?”李斌是真心关心陆寒轩,所以几个大步拦住了陆寒轩的去路:“你这是在选一条不要命的路啊!” 陆寒轩收敛了柔情,又变会往日隐于黑暗的冰冷样子:“三哥…你觉得…我们现在走的就是活路?绞月成立的初衷是什么?现在我们又被推着做了什么?绞月…如今是壮大了,但比起朝廷下的万千军马,我们又算什么?绞月…只是一把刀而已,宫中人用得惯会精心保养,用不惯就会丢入熔炉。而他们也会怕刀太锋利反割了自己的手。所以,早晚,这都是一条死路,这么些年,你还在乎富贵荣华还是所谓的江湖名气?你有考虑过你的妻儿吗?” 陆寒轩从没对亲密的战友说过他的担忧,如今既然决定重新走一条路,绞月他想一步一步的解散掉,但是其中涉及宫中权贵,他必须小心行事。陆寒轩拍拍李斌的肩膀,继续前行。 提到自己的妻子和胖儿子,李斌低头好半晌,铁汉也有半刻柔情,只是他们习惯性的将内心的柔软藏起来,生怕对手发现。 “你觉得,上面想拔了绞月,能放过你的妻儿吗?” “可是绞月没有对不起那些人,每项任务都完成甚好,你说的这些是有道理,可也有些夸大了。我会同大哥一起逐步遣散绞月,这点你不用担心。…可是…轩弟,你的仇不报了吗?好,你要真放下仇恨,三哥我也替你高兴!这次对你用了无憾的人,就是想借机取你性命!为什么不补一刀直接让你死得干脆?一定是那人当时派人保你!皇宫中的眼线那么多,这周围就有很多,你现在好端端的活着不说,还跑到贡院明目张胆的追求常家姑娘!悄悄缩水帮会,光明正大的谈情说爱,这,这也太招摇了。” “恩,是啊,就让探子将今日的事情报送回去吧,就是要光明正大告诉那人我的决心。” 第二百一十章 又哭又闹(2000+字) ”那人再稀罕你,可这明目张胆的脱离。。。搞不好一怒之下亲手杀了你。” “如果真那样,也行。就当还了人情!给我一年时间,我将常晚娶回家,带着她浪迹天涯,也挺好。不说了,我要看看那新住处,遣散的事儿你和大哥商量吧。” 陆寒轩哈哈一笑,潇洒模样让周围还未散去的人们回眸屏息。 “轩弟…。”李斌欲言又止,将唠叨吞回肚里,眼看着高大的男子背对着自己轻轻挥手。 罢了,船到桥头自然直,谁让他是自己的义弟,也是自己的恩人呢!这留下的二百人,一定要忠心耿耿,武艺超群的人才行!这事儿自己还是先和大哥商量才成。 他们拜过关公的兄弟一共四人,二哥死在一次的任务里,原因是为了保护陆寒轩。如果二哥还活着今年应当三十有三,孩子应该一群。只可惜他死时还没娶婆娘,只剩下瞎眼的老母亲和一个妹妹。 之后,这一老一少也被绞月保护的很好,他们剩下的三兄弟也将她们当成自己的亲人照顾着。 唉…。 李斌揉着眉心,突然又想到另一个棘手的问题。 陆寒轩突然放弃一切追着常晚跑,小四月那边要是知道了…。 小四月…也就是他们的“妹妹”。比陆寒轩小三岁,今年二十了却不嫁。她的心思所有人都知道,包括她对心思的人——陆寒轩。 咋办?小四月够可怜了,日夜守着的男人,突然被一个陌生女人夺去,她不是要伤心坏了? 李斌摸摸鼻子,扶稳了腰间的弯月刀,决定先和大哥商量好,暂且先瞒着小四月陆寒轩的行踪! …… “小煜,你走得太快了!”常晚的手腕被苏清煜捏在手掌中,脚步细碎踉跄,几次都撞在苏清煜的肩头。 “常姐姐,我想回家,我肚子饿了,我想喝你熬得百合粥,我想洗热水澡,我。。也想胖小宁了。”苏清煜没有停下步子,嘴里呜咽着,好不委屈:“我要回家,我要知道我会考这几日你被恶人盯上,我说啥也不会老什么劳资的科考!我要知道我走这几日你将我这个家人狠心的扔在里面,我还不如当初成了小偷被抓吃牢饭!” 后一句他简直用吼,憋了在心里的怒轰隆一下全部倾吐出来。 最后一句她明知道是狼崽子吃鳖发泄,无理取闹,常晚脑袋一缩,垂下头,觉得是自己扯上了陆寒轩,苏清煜才挨了嘲讽。 “那,那男人就是个意外,我…”常晚咬牙,愤慨那姓陆的突然蹦出来,本来这一茬她根本就不想对小煜提起,没想这“意外”今天又冒出来。“走,快走,咱们回家,我给你熬粥去。” 这次换常晚扯着胳膊闷着头跑在前面,根本想结束了关于“意外”的话题。 苏清煜阴沉着脸,在常晚身后露出满脸的醋意。他低着头,任由小女人反手牵着自己往回家路上奔,那肚子里的气儿却越来越大,涨疼了他的肚皮,涨疼了他的心。 “小宁!小宁!我接二哥回来了!” 常家的门吱呀一声开了,粉色衣裙的胖丫头满脸的兴奋敞开门,却迎上苏清煜铁青扭曲的脸。 “啊!”小宁的小心肝一跳,炸毛跳回小院,常宁胆子小,扭着小手习惯性的低着头说道:“二…二哥啊,我真的没有做啥亏心事,我也没偷吃烧鸡,我照顾的大姐也挺好的…” 常宁最怕二哥动怒的脸,阿修罗一般要吃人的面相只会在自己惹篓子时候亮出来。现在,一定是自己哪里做错了!反正他这表情根本不会对大姐…。 “挺好的?我一会儿找你算账!你给我去灶房烧热水去!”苏清煜满腹怒火找到了合适的出口,倒霉的常宁也成了训练有素的贱骨头,脖子一缩,给个惨笑,然后头也不回的热哈哈的奔去灶房。 “咣当!”苏清煜抬起脚像后一蹬,将两页院门关上,甩开常晚的手扭头插上门。 常晚刚想摆出大姐威严呵斥狼崽子不“尊老爱幼”随意撒火,一抬头,就看见苏清煜头靠在门上不动弹,修长的身子又抖了抖,看得常晚还是。。心虚! 常晚心中一突,作势发威变成了弱势的哼哼:“小煜啊…我…我去灶房给你熬粥去!” 狼崽子一生气,他那小心眼儿没个三五天怎么好?阴阳怪气的她可惹不起…她…。 常晚摸摸鼻子,咽下尴尬,扭头就向着灶房跑。 没跑两步,她腰前一紧,又被生生向后拉去。 她就这么撞入一堵温热的怀抱,有那么一瞬,她颤栗,颤栗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怀抱…有些熟悉… “常晚!你是不是要吓死人!你是不是还发疯!你是不是呆子!” 颤栗个毛!刚提上心神的疑惑被耳边的大吼打散。 常晚被苏清煜突然的训斥气得要死,他虽然是担心自己被陌生人欺负,可也要适可而止!啥是疯子?啥又是傻子? “你说谁疯,谁傻!我是你姐,我都说是个意外,没啥事!你咋还骂起我了!” “你知道那人啥身份?他抱着你往肩膀上放!他抱着你不撒手!就是个流氓!你还说是意外?!你不是疯了一定是傻了!” 流氓…。 常晚没了声响像撒了气儿的皮球,没法回嘴。 确实,处了三日,还“睡”了一晚。又抱又搂的不是流氓是啥…。 苏清煜见常晚不支声,心头气闷终于找到发泄的方式,他死命的贴着常晚,想将这朵随时要飞走的云彩揉进血骨,又或者将这个女人挫骨扬灰他再生吞了去!一想自己的深情她不能理解,自己还要继续做千年王八缩头乌龟,心中的郁结化成了泪珠一颗一颗洒在常晚的脖子上。 “呜呜呜呜…。常姐姐…那流氓不仅轻薄你!还说…还说我是女娃娃!我十五了,马上要当状元郎,他说我是女人性子,不是在说你教导无方?常姐姐…。你被欺负了,我救不了你,现在我也被欺负了,你还说没事…” 第二百一十一章 初吻的香 。。。。你说哭就哭,说闹就闹,会撒娇,小心眼儿。。。不是女孩性子是啥? 常晚的脖子热乎乎黏腻腻的,她被苏清煜哇哇大哭弄得不知如何是好,耳边有听他满腹委屈,心里也跟着软了。 “你松松手,你要勒死我!”常晚被从后拥着,脚也离开地面二寸,她别扭的扭动身子,脖子想向一旁扯开,没想苏清煜哭得更凶了。 “常姐姐,我不撒开,不撒开!一撒开你就能被臭流氓一阵狂风卷走,我上哪里救你去!我在考场就怕你出事,没想。。没想…都怪我,我不该去考试的!让你被那登徒子缠上!呜呜呜呜呜…。” 苏清煜的孩子气让常晚哭笑不得,什么一阵狂风被卷走,什么乱七八糟的。 “唉。小祖宗,收起你的珍珠泪,否则连我也要说你是女孩性子!你十五了,不能哭得梨花带雨的!” “啊!常姐姐,你变了…九日不见你变得心硬了,还向着那恶人!你不会是脑子被猪拱了,喜欢上那流氓了吧!你告诉我,他还占你便宜了?” 上一秒常晚为了解释清楚,扭头想制止苏清煜的“哭嚎”,没想这一扭,苏清煜脖子一伸,两张薄唇就这么轻轻的,微乎其微的蹭了一下。 苏清煜眼红鼻子红,眼泪不吝惜的从他瞪大的眼睛中继续掉下来。 这一副表情就这么定格在常晚眼中。 没错,真的碰了一下,熟悉的颤栗在常晚四肢百合流窜,从她的颈部到她的尾椎,一条线又麻又痒,带着心也跟着疯狂颤抖。 “呜呜呜…你瞪我也没用!常晚!你怎么对得起我和小宁!那半年精心守护你,就怕你有三长两短,你可好!直接和一个侮辱你亲人的浑蛋在一起!” 耳边嗡嗡嗡一阵过去,再回神,眼前的苏清煜与自己有一寸距离,他的泪珠子溅落在自己的胸前,他张着嘴一句一句,从没有间断的絮叨。 刚才的唇唇相抵的酥麻还没散去,可看苏清煜,显然没有注意到刚才的“意外”。又或是。。。是自己。。记错了? 常晚缓缓将头又转了回去,耳边苏清煜的哭闹她已经听不到。只是不由自主的抬起小手轻触自己的唇瓣。 是错觉吗? 一定是错觉! 常晚的一举一动看在苏清煜的眼中,他口中无理取闹不停,目光却放在她因垂下头颅露出的白玉颈子上。 不由的,狼崽子直着眼,轱辘淹了一口唾液。 他口中继续一套说辞,脑子里却疯狂的叫嚣一个信息: 他们接吻了!接吻了!接吻了!接吻了! 比梦里香,比梦里美! 刚才轻轻一触,如果常晚愣了有两秒,那么他只能愣半秒。他用了太多的精力抽身而去!此刻他的脚扎在地上,腿却是软的,胸口到下腹,一阵阵的酸麻,越想,身上越火辣! 他想狠狠的贴上,却要生生的撤离。他想沉溺,却必须清醒。 上窜的火,让他警觉。 苏清煜放开怀中的柔软,也垂下头,唯一不变的是口中气愤的声音。 第二百一十二章 无法抑制 “哼!”他继续装成取闹的孩子。 “常小宁!水烧好了没!我要洗澡!洗澡!”这次是他大步流星的逃离,因为身上有个部位因为那个短暂的轻触起了反映! 常晚双腿有些不稳,她的手还覆在嘴,眼角余光看着苏清煜的蓝袍子消失在前方,她才轰然坐在地上。 颤颤巍巍的,她伸出两只手盖在脸上。细碎的呢喃从指缝流出:“我是疯了,一定是疯了,刚才一定是错觉…错觉…” 常小宁被赶出了灶房,胖丫头努努嘴想找大姐安慰,可一转身就看到坐在院子里捂着脸的常晚。 “姐,你们这是怎么了?今天不是高高兴兴接二哥回家吗?咋都这么不开心呢?二哥又犯什么怪脾气!他要有疯病,咱要给他治!”最后一句胖丫头显然是背后埋汰成日威慑自己的狼崽子,不过这句显然没激情二姐太大的注意力、 “没…没什么…。”常晚松开手,双眼里还有写慌,她又叮嘱了小宁:“陆寒轩的事,不要告诉你二哥,否则还会闹脾气!” 常宁点点头,然后满脸惊奇:“又?难道陆大哥和你约会被二哥撞见了?”胖常宁两眼放光,突然明白了为何二哥会面目恐怖。 她那二哥心眼那么小,又缺少母爱!从进了常家后天天缠着大姐不放,如今大姐先他们一步找到归宿,二哥那弯弯肠子一定受不了大姐突然寻到伴侣。 咋说呢,就是娘亲给自己着了后爹,当儿子的没了依靠的感觉吧! “别瞎说!什么约会?我只是救了陆寒轩。” “那你们俩还抱在一起睡了一夜…。” 常晚突然赞同苏清煜对常宁的管教方法,这孩子嘴巴就是欠虐!哪句不好听说哪个!常晚点点胖丫头的额头,一转身回了南屋。 “耶。。。。今天这两人脾气都像被猫挠过似的!我常宁还能身心健康,吃嘛嘛香的茁壮成长,实属不易!” 苏清煜关在灶房里,没有听到屋外姐妹俩的对话。 他满脑子都在回忆常晚柔嫩的腰肢和刚才轻轻碰触的柔软唇峰。 小腹下的兄弟不停的长高长大,最后初成模样的立在水中,突突的叫嚣无法宣泄的怨念。 他靠在木桶里闭上眼睛,想着那瞪大的杏眼,一点就要融化自己的红唇。狼崽子贪婪的伸出舌头舔着自己的薄薄唇峰,他想将上面残留的常晚气味卷回口腔,吞入腹中。 “呼呼…”他无法制止的将双手向下,握着热烫开始想象。 身下的小兄弟坚硬无比,他双手握不住,他气恼的垂着脑袋恶狠狠。 第二百一十三章 他起烧了 这只是一个迷乱的想象。 苏清煜的手更加急速,水桶里的波涛翻滚,溢出了木桶外,他猛然扬起小脸,优雅的挺直了脖子,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一声声压抑的快感让他咬在牙缝里。 “唔唔…。晚。。” 水更颤了,他猛然张开眼睛,鼻子中发出好听的一声闷哼。 顿挫一下,又慵懒欢快。 身子挺了几下,一切恢复平静。 水冷了,欲念也平息了,他身上的温度也骤然下降。 悲伤再次袭来,他出了木桶,的站在一边,灶房只点了一只烛火,悠悠的将他白净身子照成一抹孤独的鬼魂。 贡院前常晚坐在陆寒轩肩头的一幕再次入了脑。 苏清煜觉得自己被置入万年冰窟。 他冷得牙齿打颤,更是是怕的牙齿打颤。 “小煜…你洗好了没?要是好了,我给你做点吃的。”常晚的声音响起,有些小心翼翼。 苏清煜抓了一把头发,蹲在角落,冷风一吹,他也头脑晕沉:“我忘记拿衣裳了!常姐姐麻烦替我拿一套新衣裳,成吗?旧衣服穿了九日,都馊了…。” 他在试探,试探常晚的反映。 门外顿了三秒。 呵呵,她在意那个“吻”,所以开始思索自己已经不是个孩子了? “我给你拿一套放在灶房外的篮子里,你等等。” 不一会儿常晚悄悄门,示意篮子已经放在门外。 “谢谢…。”苏清煜果断穿好衣袍,摸着昏沉沉的脑袋,晃晃悠悠的踏出房门。 “常姐姐,刚才是我闹腾的很,别介意…我只是…只是太怕你再被伤害…。”灶房门前,他又弯下背脊,将常晚轻轻抱在怀里。 他的脸更烫了,说出的话软软绵绵温柔至极:“你不能再出事…我会怕…。” “嗯。。我不会再出事!不要怕!” 两唇相碰的尴尬此刻被苏清煜一个温情的拥抱打散了去,常晚上拍着他的背脊,一下一下的让狼崽子安心。 肩头的人越来越重,常晚的腰快被折弯。 不对!小煜软绵绵的,额头烫得吓人。 “小煜,你洗澡着凉了?” “嗯…” “那你靠着我,我扶你去东屋。” “嗯…” 突然变得乖巧的苏清煜让常晚更加自责,将他放置在木床上,她又匆匆跑回灶房燃上柴火熬上清粥。 “姐…二哥估计是累坏了,我听说那考试的号室又脏又臭,就一间小窗。这个天儿够热的,搞不好是中暑了…姐,要不咱们带着二哥去医馆去…” “不要去医馆!我不去,我不去!家里不能没有男孩!不能让恶人欺负你!” 轰隆一声,原本还躺在床上的苏清煜一头栽倒床下。他的头发湿漉漉的贴在双颊,因为发烧而涨红的脸庞如桃花一样。如果他话中有十分凶狠,配上现在这幅柔弱桃花样,气势也退却五分。特别看在本就愧疚心虚的常晚眼中,这幅生病还要倔强保护自己的柔弱相,让她只想顺着狼崽子,不让他再焦再燥。 第二百一十四章 差点告白 唉,她的小祖宗,别再闹腾了。 常晚动作比脑子来得快,此刻她已经将苏清煜驾起,吃力的扶回床边:“行,行,行!先喝热粥,我给你烧热水,擦擦额头。”常晚的手覆盖在苏清玉滚烫的额头,换来了狼崽子喉咙里的一声轱辘。 “嗯…我好饿,可是浑身没力气…。” “常宁,过来喂你二哥喝粥。”常晚扭头交代常宁,谁知自己胸前一重,腰间又一紧。 “常姐姐…让我靠一会儿,劳烦小宁去烧水吧。” 狼崽子靠在常晚上挺立的绵软上,闭着眼睛浑身酸软无力。 真香… 好软… 让他烧死算了。 “你…唉…你…”酥麻的感觉一阵阵的让常晚红了脸,她掰开苏清煜环着自己腰间的臂膀,轻轻使力让他靠在床头。 咣当。 苏清煜的脑袋撞上了墙,半刻迷醉也顿时警醒了。 “喝…喝…喝粥!”常晚局促的端着碗,愣了两秒才坐在苏清煜的床边。她垂着脑袋盯着手中的暖粥,汤匙一撇,凑到嘴边吹着,唇峰一碰试了勺中温度。 常晚眼睛闪烁,为何不瞧自己?难道…她心中对自己也有异样的感情? 狼崽子的双眼幽幽的,他低头思量,回想起院中不小心唇唇相碰后,常晚呆愣的神色和抚唇的动作。 她怎么想的?她是不是也觉得自己不同?她是不是也喜欢自己? 这一瞬,苏清煜觉得自己被抛在了岩浆里,越来越热,越想越疼。心焦气燥也莫过于此。 他鼓足勇气,抬起眉眼,张口想问。 “常姐姐…。” “来,喝粥。我吹凉了。” 常姐姐,我一直喜欢着你…。 想要说出口的告白,被一勺温粥堵住了嘴。而常晚与平时一样的关怀眼神让苏清玉火热的心被泼了冷水。 是他…多想了…是吗? 是他烧糊涂看错了…是吗? 因为现在他盯着常晚的眼睛半晌,常晚毫不躲闪的直视,眼中出了关怀和疑问,就再无其他情愫。 “小煜,哪里不舒服,还是粥不好喝?” 嗡嗡嗡…苏清煜耳朵里一片鸣响,常晚的脸也重了影像。 “好喝。。我还喝…” 她现在不爱自己又如何?就算是最普通的温情,自己也不想错过。 只要她在自己身边,只要她身边只有他,就好。 张着红艳艳的唇瓣一口一口吃着小粥,丹凤眼因为高烧是迷茫的气雾,苏清煜就用这幅呆愣愣的表情对着常晚,她不多想,一勺一勺喂着,直到喂空碗才惊觉。 “我…刚才忘记吹了…有没有烫到你?你烧糊涂了?也不知道说一声?” 常宁端着水踏入东屋,瞧着大姐呵斥歪着脑袋浑身无力的二哥,有些幸灾乐祸。 “姐,热水打好了…我先去冲洗去,一会儿我再来替你。”胖妹子心思很简单,趁着自己出去的空,让大姐多训斥怪脾气的二哥。好一解她被欺负的气儿! 常晚接过热盆,捞出滚烫的毛巾。白色的雾气升腾,掩住了苏清煜的痴情目光。 哗啦啦啦。常晚哈着热气,拧干了手巾为苏清煜擦拭脸庞。苏清煜作势一躺,伸长了脖子,口中嘤咛一声:“热。” 第二百一十五章 心中异样 常晚手一抖,打开帕子啪嗒一声盖在那张蹙眉妖娆的脸上,方帕子夜遮住常晚慌乱的神色。 咚咚咚咚。 常晚两耳火辣辣,就在那一顺,她竟然被小玉秋波流转的丹凤眼,和伸长的雪白长颈羞红了脸,心头也鼓动的太厉害。。。 苏清煜若是个女人,一定能是个祸水!丹凤太魅,薄唇太红,下巴太尖,皮肤太白。整个人太妖孽! “…闷。。”苏清煜一把揭开脸上的湿布撅着红唇嘤咛抱怨,他顺道扯开了自己的白袍,露出少年雪白精瘦的胸膛。 常晚不由的撇脸,不去看让她心神不稳的少年。 “热…。我难受…。”苏清煜的大手抓着常晚捏着湿帕的小手,一把将她的手和帕子都按在自己的胸膛上,也将不知缘由逃避的少女的注意力重新拉了回来。 咚咚咚咚。 常晚对自己莫名的异样愤慨,她想从苏清煜火热的手掌中抽离,赶快远离散着热气的人。 怎奈那妖孽却哭了。 “对不起…对不起…常姐姐,我没保护好你…让你被秦天欺负…对不起,对不起…” 常晚顿了动作,安静下来。 秦天…。在慈禧胡同后,弟妹避讳着糟心的往事,更就没再提过这个名字,今日一提,她心猛然一抽,恨的怨的怕的往事都来了。 “哎。”半晌她只能一声叹。再次劝自己都过去了。只是小煜。。。 小煜。。。秦天是他的心病,那时他才多大,十一还是十二?怎么能阻止得了那些恶人?他又何许自责到现在。若不是真的烧糊涂了,估计他也不会再说。 “我没事…我没事…乖乖睡吧!你已经很好了,我从没怪过你,反而庆幸常家有你。”常晚紧紧挨着苏清煜,小手放在他的头顶,就像往日一样轻轻的揉着他的黑发。 咕噜咕噜。 苏清煜含着眼泪,顺势将脑袋放在常晚的大腿上,长臂又环着她的纤腰,乖顺的拱了拱脑袋,又习惯性的耸耸鼻子。 “呼呼呼。。。”常晚一下一下拍着狼崽子的肩头,靠在床边,眼底是心疼的温柔。 。。。。。。 当常宁再回到东屋时,常晚依在床头,两手放在苏清煜的头顶,而苏清煜像只大猫,蜷缩着身子,脑袋枕着姐姐的大腿,面朝着常晚的小腹,不知啥时候睡着了。 “姐…姐…。”常宁凑上前轻轻喊着,常晚没醒,她伸出手想拍打常晚的肩膀。 适得其反,手还没放上,倒是那声姐,将苏魔头给吵醒了。苏魔头轻微扭动头颅,斜着眼扫了自己。 哈! 苏魔头,这是起床气儿?还是鬼上身?他干啥斜着一只眼睛看自己!像是自己抢了他的宝贝,恶狠狠的老渗人! “回南屋好好想想我交代你的事儿!今天我累了,明日再好好问你!” 苏清煜哑着嗓子,冰冷冷的抛出一句话后头又转回原来方向,好像多看一眼自己是浪费他的时间。 常宁立刻明白苏清煜是要问陆寒轩的事儿!二哥今日是撅着念儿的炮仗,一点就着,还会炸的自己遍体鳞伤。现在又烧又气,若真发火了自己尸骨无存! 逃! 所以常宁小胖腿一迈,常晚也不管了,直接撒野逃命。 第二百一十六章 踌躇王八 常宁一跑,东屋再次安静。 常宁刚才没喊醒,看来常晚真的睡沉了。他一直没睡。就是这么抱着常晚,就是等她熟睡。 苏清煜抬头看着眼前心爱的人,满腔的爱恋不再隐藏,他轻轻翻身睡在了床里,长臂再展开将常晚上扯回身边。 蓝色的纱帐放下,一床一天地,天地间只有他和常晚。 这一想,苏清煜已是喘息不已。 常晚… 晚儿… 他一点一点靠近,像狼一样耸动鼻子闻着常晚脖子上好闻的气味,清心的茶香和干净的皂角香味,他闻不够。 手不知不觉爬在了常晚的胸口,那里随着常晚的呼吸一高一低的绵延起伏,蹭着他的手心又热又痒。他拼命的遏制自己,告诉自己不动,不动,不握不握,更不能抓揉!。 “哈…哈…。”苏清煜本就高烧,心口异痒的火苗考得他发不出汗,只能涨赤了脸庞,俯身喘息。 苏清煜半撑着身子,手从那绵软艰难的从女人独有的高耸移到常晚巴掌大的小脸上。她的唇很美,睡着时,上下两瓣之间微微张开,吐气如兰不过如此。 狼崽子眼睛直了,盯着红润润的两片,咕噜噜的淹着唾液。 嗓子好痛。如果尝一尝这红润的灵丹妙药,也许嗓子就不痛了。。。。 狼崽子用痴心话蛊惑着自己,其实不用蛊惑,他也知道自己有多饥饿。 薄唇最终轻轻贴了上去! 他颤抖,不停颤抖。修长的手又滑下,不由自主的又放回其中一只绵软上。 晚儿… 脑海中想了无数次的吻都不是真,这真的吻上了,就根本就不想离开。只是贴着。他身上的热更热,身下的热更多。 完了。。。完了。。。只是贴着他就有了反应。。完了,自己这辈子真是完了。 “唔。。” 睡梦中的常晚有些气闷,不舒服的呜咽一声。 苏清煜一下子缩回墙边,眯着眼假寐。 一秒,两秒, 一分,两分。 夜幕深深,作势要将屋中的烛火吞没。 身后的女子,呼吸浅浅,心跳平缓,没有一点点异样。 而他是千年王八,趴在墙角屏息凝神。 小心翼翼,已经是他对待常晚的模式。 从小时候,从进入常家门,从她哭,从她伤,还从自己第一次春梦一场。 他小心翼翼的藏着情,披着家弟的外衣,揪着自己的心,压着自己的,这王八他还要当多少年!? 为何为何。苏清煜揪着自己的头发,自我厌恶。 心中那么多毁人计,唯独对常晚一步三思,到头来,她不想自己,不爱自己。 他那么爱,那么爱。到头来她知道吗?她知道她转身而去时,自己惊涛骇浪的浓稠情感都能将自己淹死! 我又何苦…。做王八! 倒映在白墙蓝帐上的影子在烛火里挣扎。 纵然唾弃自己倒最后,还是一声叹息。 苏请煜轻轻转过身,凤眼看着蜷缩着身子的小巧女子,细声细气,小心翼翼的说着最常情的告白: “我只是不想你再哭了。。我只是不想难为你…我只是想慢慢来…我只是想等你真的从心底喜欢我。压着自己不算什么…只要你有天能明白…或者明白时不会抗拒…你什么时候才能喜欢我呢。。。只要你仔细看我,就会知道我多惦记你。。。我给你时间。。” 他的小心翼翼,只是怕她会受伤而已。怕自己的感情突然伤了她的心。 纵然他有万般伎俩。对她,确实踌躇踌躇。 第二百一十七章 想要了她 苏清煜张开手,修长的指头因为常晚这些年的疼爱,没怎么干过粗活。这个傻女孩…她守旧倔强,自诩长姐,揽过苦活累活,疼小妹,重长男。同样也知长幼… 在她脑子里那两根筋,认为她是长姐,他是幼弟。男孩出息了,她苦着累着没关系…所以她的小手,手心有烙下的烫伤,手背有砍柴时的刮伤,手指有做绣品的针眼。 一双手可以看女人是贫富,是否受苦。他争着做,却被她呵斥。他是乞丐,没想在她手心里成了饭来张口的皇帝…那些伤她瞒着不说,他却次次知道,之后也不再明问,转而嘱咐常宁多做一些,她伤了时多为她换药。 苏清煜将常晚的手指从她握紧的拳头中展开,一根一根的放在嘴旁亲吻,想吻去旧忆中磨难留下的老疤和新伤。 你那么好, 怎么让我,不去爱你… 如果世间在你那停住,时间在我处疯涨该多好。这样我不用等,你不用回头。我足以强大的时间,为你挡住前方所有的危险和黑暗,你只要在我身后,一起向前走就好。 想到这,狼崽子眼眶又红了。 瞧,发烧多好,你就在我身边照看我,依偎我。 而我晕乎乎的心都软得不成样子… “哈…哈…”如果…你现在睁开眼,告诉我你爱我,我就什么也不想,跟你回乡下种地,吃红薯窝头…。多好。 狼崽子滚烫额头靠在她冰凉的额头上,舒坦… 收紧凑近…他包住常晚的手,的薄唇再次贴上她微微张开的红唇。 小心翼翼。再小心。怕把她碰碎了,怕把她碰醒了。 绵长的心事憋在苏清煜的心里,爱意碎在交织的呼吸里,心疼会聚在掉落的泪珠里。 真的一碰上瘾。狼崽子脑袋越来越昏沉,他不由自主的伸出热烫的舌头描绘那儒软一遍一遍。 真的一碰难离。他心压在嗓子眼,咚咚咚的要窜出口。气息早就紊乱,他迫不及待的中舌头刮着她的牙齿,火舌又控制不住的深入她幽茶香四溢的口腔。 舌入入了深水幽潭的灵蛇,它欢快贪婪的摆动,轻轻的触碰爱人口中软软的小舌。 好软,好甜…他卷着她的舌头,想将她的丁香勾到自己口中。 我的…我的…都是我的。 侧身而卧的狼崽子吻得无章法,小心翼翼变得急不可耐…他的腿开始缠着她的腿。伸长着脖子将自己的气味渡给身前的女人。 我的…我的…在我的床上,就是我的… 烧吧烧吧!把理智都烧了,把他也焚了。 他的手匆匆而下,撩开常晚的衣襟,放到梦中的巅峰上。他整个人都颤抖了…柔软,一手的柔软让他的舌缠得更凶… “唔唔…”常晚不安的扭动,被苏清煜握住的胸口急促上下,左右蹭着狼爪… 胸器能杀狼…狼崽子鼻腔很热,狼爪子也不由自主的一收… 让我要了她再死也甘愿… 让我要了她… 狼崽子脑海里窜入这句话: 苏清煜,离开!离开!再晚她就要醒了,知道你这样她会不要你! 苏清煜,再来!再来!就是让她醒,告诉她你爱她,不要再做鳖孙! 第二百一十八章 小宁震撼 苏清煜昏沉的脑袋中有两个人在撕扯:一个要他从长计议,以温水煮鱼。一个让他占为己有,解燃眉之欲, “二…哥…” 一声熟悉的音调嘎然而止,落在苏清煜耳边,也将头脑中那两个声音抖没了。 苏清煜的唇还贴在常晚的唇瓣上,火舌还在搜刮贝齿,狼爪还没停下揉捏… 他顺音抬起眼睛—— 常宁捂着嘴巴,心跳还是不跳她也说不上来!根据眼前所见,脑海里闪电般的念头霹得她想死。二哥在做什么?!他在亲吻大姐! 他散着头发,敞开了胸怀,半撑着身子忘我的吞咽大姐的唇…还有那手放在大姐的衣襟里,他抓着哪里一耸动,傻子也明白他在干啥! 他看到了自己!嘶!常您吓得退后两步。 一双丹凤里映着两簇烛火,就算隔着半掩的纱帐,里面那让她似懂非懂的阴暗思绪毫不避讳的投降自己。 轻纱浮起…恍恍惚惚,那床犹如会吞人的黑洞,黑气弥漫扑面而来。 常宁竟然感到一阵阵陌生,脚下一阵阵冰冷。 那会训斥自己的妖艳少年郎,此刻是一只被打扰吃食的,随时能撕了自己的饿狼! 饿狼松开绵软,那薄唇终于离开了常晚的双唇,烛火一照一根银丝连着两人的唇角,看得常宁心惊肉跳! 苏气喘吁吁撑起身子,因为高烧也因为热吻让他有些晃荡,不过那眼一直锁在胖常宁脸上。 斜靠在床头的苏清煜伸出舌轻轻的舔了下唇角,唇角再一勾只发出一个单音:“哼!” 常宁浑身发抖,看到了还未饱食的饿鬼,而自己正是打扰饿鬼进餐的凡人。 这是二哥吗?吻得天经地义,毫不害怕自己瞧去?他一定是被饿鬼附身!不!是色鬼附身! 常宁身不停向后退着,吓坏了。 苏清煜看着常宁冲出东屋的背影,丹凤眯起。 半秒后,他又转过黑眸,柔情万千的看着睡觉不安的常晚。 你没醒来,常宁却来。这是注定…你还不想知道我的真情,是吗? 拉拢常晚的衣襟,苏清煜走出东屋,向紧闭门扉的南屋而去。 常宁刚才那见鬼一样的惨白脸庞自己瞧得分明,如果常晚醒来了,估计只会有之过而无不及。 “叩叩叩…。”南屋门响了,可吓坏了躲在屋里的常宁。 “走…走开…”那声二哥卡在常宁的喉咙里,咋也叫不出。刚才那骇人的一幕太过震撼,震撼得十四岁少女心肝胆战。 “小宁…开门…” “不开,一定是被小鬼附身了!走开走开走开!” 苏清煜靠在门边,眼睛却看着泛着清白的天空:“对,我被小鬼附身了,眼里只有那人。所以开门。如果你不想让那人伤心的话。” 原来,压着数年的心事那么容易就说出了口,他自嘲一笑,没想第一次脱口而出是对着小妹。 半晌,门开了。 苏清煜不管常宁是何模样,大步踏入南屋,歪着身子直接坐在了常晚的床上。 常宁不知这是几更天,她站在角落,看着南屋窗外一瞬晨光无声的打在苏清煜的脸上。 他的目光没看自己,而是闭着眼睛沉醉的抱着常晚的枕头,低头深深嗅着,沉醉极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看清自己 苏清煜这幅模样难道进来这里只想安眠?而不是对自己解释刚才那一幕? 苏清煜闻得“悠然自得”,常宁站得“手无足措”。 到底是谁做了亏心事??反观更像自己?! “你可以问。” 常宁一哆嗦,深吸了几口气,终于拿出了曾经霸王花的一分力气: “你!到底怎么想的!你到底…大姐可知道你这心思!”她不信大姐会同这个魔头一起沉沦!大姐一定被这个人给骗了!她对姓苏的这么好!却被他背地里轻薄! 常宁捏着拳头,几步冲到苏清煜面前,白着脸庞看着苏清煜怀中的茶枕头,此刻一股怒气汇入心间! 常宁觉得自己是手拿捉妖令牌的老道,眼前的妖孽已经欺上了大姐,一切都邪,邪不能压正! 这股勇气让她两手一伸猛然从苏清煜怀中扯去了常晚的茶叶枕头。 “放开!放开!你少碰大姐的东西!” 苏清煜一愣,从没想过从小怕着自己的胖丫头能借了天大的胆子,瞪着眼睛呵斥自己!并且那眼睛里的光芒是愤怒和厌恶? 他以为听到常宁厌恶的质问自己会惊慌,会心疼,会难过于常宁的言语,毕竟他当了这个胖女孩二哥五六年。知道自己还发着烧,他浑身刺痛的不想动弹,可这一刻,他却知道自己的情绪状态与病情无关。 他的心冷得像石头,那些多余的情感一丁点也没有,对常宁的质问他竟能冷眼倾听,没有半分伤怀! 苏清煜盯着常宁夺去的枕头,还嫌常宁不够乱,将赤果果的感情说地光明正大“就是因为是常晚,我才碰。” 其他的人,其他物,其他影,都不会让他付出一丝丝多余的感情。包括,这个相处了六年的胖姑娘,常宁。 只因为常晚。他才会魂不守舍,才会胆战心惊,所以站在眼前的常宁,做何反映他都不会怜惜。 呵呵呵呵呵。 想到这里,苏清煜靠在常晚的床头,扯过她的薄被,拥入怀中。 多亏了胖常宁,自己是个什么人物,自己彻底认清。 自己真是。。。薄情寡义。 所以。他可以为了常晚眼睛不眨的要了五条人命。 只有常晚,可以让他慌乱。只有常晚,可以让他有动容。如果他身上还有一丝人性善良,那也是留给常晚的! 他只有常晚,有她,他才是个温情的人。无她,他就是个无情的人。 “苏清煜!你是疯子!你是不是早就惦记我姐了?你这个白眼狼!你这个…” 看透了自己,苏清煜想要常晚的心更加坚定。 “常宁。” 苏清煜张开眼睛,那里黑暗一片,就连清晨的光亮也照不进去。他就那么盯着跳脚的常宁说道: “你别忘记了,这些年我们怎么过来的!小妹,我说过会让你们过上好日子,如果今夜你没看到,你还能无忧无虑的啃着烧鸡过着小日子。但是今日你看到了,我就实话告诉你,我爱她,我从未将她当作家姐,而是我的女人。所以任何人伤害了她,我都会一口一口吞了那些人的血骨,拼了我的命也要给她一片安宁。” 第二百二十章 二哥姐夫 常宁此刻不知如何形容眼前这个人,他的眼太过漆黑,朝阳将他的面庞又照得太过璀璨,对比之下如妖如魔。。。。 。。。。 什么叫做他的女人?什么叫做给大姐安宁?什么是一直都爱?! 她摇头又摇头,从小时候一幕幕到年少时的情景,重新过了一遍又一遍。她的眼睛张开得越来越大。直到她想起了苏清煜临考前环抱着大姐腰际的那一幕。 什么缺少母爱,她那时怎么没有意识到,苏清煜脸上的可以揉碎月光的甜腻微笑,代表着对大姐的眷恋!是的,他没说错!他爱了好久!觊觎了好久!她笨得没发现!她们两姐妹被这个乞丐骗的团团转! “你…。”她挥着手中的枕头想要打。 “常宁,对你来说,我是你二哥还是你姐夫,有何区别呢?都是你的哥哥,都疼你护你。常晚疯时,我们两个怎么熬过来的?三个人相依为命的日子你都不想认了?”嗡嗡嗡…。 苏清煜歪着脑袋,柔弱无骨的斜靠在床边,口中那字字句句轻轻柔柔却深深刻刻的打在常宁脸上。 二哥?姐夫?嗡嗡嗡。。。常宁脑子左摇右摆,无法适应苏清煜的诳语。 “我不同意!二哥,二哥!你一定是发了高烧,明日醒来就好了。对吧,对吧…。”常宁扑过去,一把抓住苏清煜的手。 滚烫烫的可以烧了她。对!一定是烧糊涂了,所以才做了傻事。所以,才说这些疯话! “常宁…你可真傻!”苏清煜毫不吝惜的将恶毒的嘲笑扔给胖妹子:“你也十四了,这些年常晚因为所谓的礼数苦着自己,逼疯了自己,这样好吗?难道…你还要信那些礼数?它害了常家那么惨,就连救下你的常晚娘许婶子,她扛着克男人的命,过得如何?我好像记得,你小弟常飞的事,可与许婶子没有关系。嗯?” 发烧?她在骗他还是想劝慰自己? 常宁瞪大了眼睛,先从礼数到死去的许婶子,特别是提到常飞,听的常宁更是窒息。 因为自己的贪玩将小弟弄丢了,造成常晚的娘又背上克子的标签。今天被苏清煜说出来,她的愧疚她的害怕都勾了出来。 常宁惨白了脸,苏清煜一声嗤笑,蹙眉捏开常宁的小手,一张女相仙容凑近常宁胖胖的脸面上:“小宁,我苏清煜十四岁惊觉爱上常晚,这场高烧越少越烈,从没第二天可以退却!今日只是告诉你,我不会放弃她。你也不要在我眼皮底下干扰常晚。如果让我知道了,你会和秦天一样的下场!” 秦天…。 常宁一屁股坐在地上,嘴里反复悼念者秦天秦天这两个字,什么是秦天的下场?不得好死?二哥为何要提秦天的死? 他到底是谁?这六年来疼爱自己的二哥,今夜怎么成了揭下皮面的魔鬼!自私自利翻脸不认人! 常宁又屈又怕,胆小的孩子没法消化眼前白袍男子,泪眼婆娑,想要嚎啕大哭。 第二百二十一章 对你有情 他如妖魅引着别人最害怕记忆,他如恶魔黑心胁迫。 苏清煜!他不是二哥!他是魔鬼!常宁大张着嘴巴,小手指着眼前晃悠站起身子的清瘦白影说不出话。 恶魔歪着脑袋看着白着脸欲哭不哭的哼哧声音,不耐的回了一句: “小点声,别把常晚吵醒了。刚才和你开玩笑。只要你乖乖的,和以前一样,我还会疼你护你!” 最后一句是诱哄还是敷衍都无所谓,因为常宁已经不信,她吓得靠在边慌乱摇头。 苏清煜伸出手想要拍拍常宁的脑袋,谁知常宁哇哇一叫,拧着身子躲开了。 他的手晾在口中一秒又收了回来:“睡觉吧,明日你睡醒了,就好了。” 苏清煜将常宁刚才的话抛回来,他错身子不稳晃荡向门前飘去。 门打开,照进了一室的金光。 他眯起眼睛,看着东方红彤彤的朝日,侧过脸又飘来一句,声音如泣如诉好不可怜:“小宁。我的心比谁都难受,难道你就不心疼你的二哥?” 二哥。。。。 难道你就不心疼你的二哥。。。。 她不懂!她不懂,这样一个魔鬼有什么好可怜的。。。可她却看到了那侧过的漂亮脸上挂着的眼泪。 门又关上。留下胖常宁措手不及的消化一波又一波的震惊。 回到东屋这边,苏清煜坐在边,将蜷着身子的姑娘展平,他将女孩沁着汗水的额发理顺在耳后,露出他看不够的白净脸庞,等着金色的阳光将白净的女子染上了金。 她的眉眼,在金色阳光下的容颜,旧记忆回来,他想起小时候跪在东屋,看着如菩萨一样的女子说,从今以后你就是常家人那一幕。 你温柔和善意,我是要辜负了。 他嘴角若有若无的勾起又无力的放下。 常宁,早晚会知道。 早知道也好。省的他瞒着常晚外,还要在家顾及常宁。 常宁的性子自己太明白,不过刚才那句句威胁并非使计,而是脱口而出的真心话。如果常宁想要阻止自己,他会想办法将常宁逐出常家。 对,不是嫁人,而是逐出。 是他薄情寡义,还是用情过深?! 薄情寡义。是我。 我只知道,这辈子,对你有情有义就够了。 他真的乏了,滚烫的身子顺势滑下,这次他蜷缩着身子将脑袋靠着常晚的颈窝,用鼻子在深深嗅着,得一丝心安沉醉,凭着这股茶香偷一丝安稳。 。。。。。。 常晚做了一个梦,炎热的夏里有不停叫唤的知了。 可她蹲在灶房里,热得满头大汗可还是盯着炉中的火,生怕火苗灭了。 炉子上没有粥也没有茶,更没有饭菜。 她为何要蹲在灶子旁?好热好热!她想喝水!她想离开。 几次她想扭头站起,可脖子像是被固定住,身子被人锁住,动不了。 她望着扭曲的火苗,空气被蒸腾的扭曲,她越来越不安。 谁!太熟悉的称谓,太熟悉的嗓音,她痛恨自己动不了的身子,无法找寻到声音来源。 第二百二十二章 焚心撩拨 一声声悲情的呼唤让她热了胸膛,红了眼眶。 她被热火蒸腾的眼泪直下,自己忍不住闭上眼。 身子太热,那一声声哭泣呼唤让她心间在颤。 你是谁?是谁? 眼前有个模糊的身影缠着自己,她只要在张开一丝眼睛,就能看清哭泣的人,可梦里她不敢,她还是紧紧闭上了。 谁哭,会让她心软呢? 那答案快冒上来了。一张嘴,嘴里却窜入一只火蛇,在她口腔中乘风破浪。她如扁舟被那火蛇搅动的海中翻滚,那呼之欲出的答案被抛在脑后。 喉咙里冒出的热气被火蛇送来的热浪点燃。 她浑身着了火,从小腹,到四肢百骸。从内到外,焚了心,烧了身。 扭动,嘤咛,她的舌头被火蛇卷起,被它吞下,吮着,不放过。 这是一场大汗淋漓的梦!常晚猛然睁开眼睛,一脸热汗。 入眼的是黑色的头颅压在自己的肩头,苏清煜的脸靠在自己的左胸,薄唇已经起皮泛白,长长的睫毛打着缕。 而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被苏清煜当作软枕抱在怀里。 常晚脸更烫了了,她只觉得身上每个毛孔还在呐喊,和梦里一样: 锁着她的人替她喊了出来:“热…难受…难受…” 难受? 常晚顿然清醒,她抽出胳膊伸手覆在苏清煜的额头上。 “自己真该死!” 苏清煜就是她梦里的火炉,不止额头能烫熟鸡蛋,整个身子能烫化了自己!怪不得自己做梦梦到了火炉!因为小煜就是个少的通红的火炉! 常晚哪里还有一丝娇羞的想法,此刻她只想骂死自己。昨天她不是要照顾小煜的吗?最后怎么自己抛下病人先睡去了? “小…小煜,不能不去医馆了!你醒醒,咱们这就去看病!” 咕噜咕噜,苏清煜一个转身,将常晚放在胸膛上。 他在下,她在上。 常晚两颗饱满软绵绵的压在苏清煜的胸膛上,苏清煜轱辘一声,口中还是一个字: “热…。” 从胸膛到下体,还有马上就要起立的小兄弟。 他浑身都烫!脑袋昏沉,还不忘继续撩着呆愣愣的常晚。 赤红着脸庞,迷离着丹凤,他知道自己的女相很好看,若是柔弱无骨,男人和女人都会被他迷惑。 果然常晚黑白眼睛愣了神儿,苏清煜心情突然好了很多,兴致一起,一手放在常晚的后脑,轻轻一按,将她的额头放在自己的额头上。 曾经,他也这么做过,对吗? 他再将干裂的嘴唇撅起,有意无意的蹭到她的唇瓣上,语气足够可怜足够柔弱:“你试试。。我好热…真的好热。。。” 只有你能为我解渴。。 你试试…我好热… 简单的六个字,伴着六口热气,轻轻触碰了常晚双唇六次。 热烫干痒,从唇到心,一瞬间让她酥麻的脑海一片空白。 她的额头在颤,她的呼吸在颤,她的嘴唇在颤,她的全身都在颤抖。 第二百一十三章 一瞬清醒 苏清煜闭上眼,让自己昏沉沉的沉浸在她颤抖的温暖里。 这样偷来的短暂幸福哪怕只有几秒几分,他也将它们收集起来,藏在心底,成为一颗颗最绚烂的石子,温着自己。就算这场爱恋让她很伤自己,他也有很多有很多幸福的时刻,用来抵上最后的黑暗。 果然,几秒后,那颤颤巍巍的女人一声颤颤巍巍的呵斥,远离了自己。 “别…别…。别闹…起来,姐带你去医馆!” 姐…。 苏清煜听到她零碎的脚步,听到房门敞开后她急促奔跑声音。 她慌了,不管怎么样,她慌了…。 苏清煜晃着脑袋,轰隆滚落下。这次没人,真不是他装,高烧又没有安眠,本想起身去追,却头晕目眩的花眼睛。 常晚,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感觉?你为何要跑?为何最后用一个称谓来提醒?是提醒我,还是提醒你自己?你慌了你乱了,你是不是心中也有我! 到门边不过五米,苏清煜却恨着自己之前太作,此刻像个断了胳膊腿的废人,趴在地上向前移动真成了王八。 “晚…晚儿…”眼前一黑,门槛只在抬手处,出了这东门就是她…。 “哈…哈…”心跳要出了胸膛,他只觉得自己是一簇火,眼前的门框成了扭曲光点,然后越来越远,然后周围是彻底的黑暗。 常晚冲入灶房,拿起瓢子舀了缸里的清水,狠狠地将向自己的头顶浇湿。 水声哗啦而下,常晚更加狼狈。 “呼呼…呼呼…” 水幕落下,睫毛上还扑朔着水珠,糊了常晚的眼睛。 自从在灶房中做了一场错乱的梦,她就不对了。 那手也好,那胸膛怀抱也好,为何她要将梦中的影子套在苏清煜身上? 刚才的两唇摩擦次次碰触,也证明昨夜扭头一吻不是错觉。 要焚心的热烫,入了魔障的颤抖,怎么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疯了吗?是她疯了吗? [束发又怎么样?不束发又如何?你的心死了吗?]陆寒轩那一句心死心活的问句窜入脑海。 常晚着头发,打了一个寒颤,也瞬间清醒了。 若心还活着,脑子里的人影不该是他! 心死心活,她情愿死心… 她看着水缸中自己可怜兮兮的倒影,嘴角努力的弯着。 常晚,你疯过了一次,就够了,刚才一定是疯病没好的后遗症。何苦再拉着旁人一起受罪呢?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六年前,在家中长者的排位前,他们磕头三声,牵着手立着约。 这辈子是一股绳,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将他们拆散。 是小煜没有长大的自觉,可他已经明显是个男人。 男人。。。。 常晚的心跌入冰窖,直接将头埋在水缸里,让冰冷的水让自己更加清醒! 再抬头水缸里的人,红着眼眶,一脸罪大恶极的表情。 太苦太闷,最后连水中人也闭上眼扭头而去。 第二百二十四章 慌乱呼救 苏清煜回来的这,常家三人都失了魂儿。 的常晚飘回南屋,一抬头就看到了坐在边打着冷颤的常宁。 “小宁。。。你起了?怎么坐在地上?” “咯咯咯咯。。”回答常晚的是碰撞的牙齿声。 “小宁?”常晚一呆,这一看大惊。 扔了心头的思绪,也不顾她自己的模样一把捧起常宁的脸蛋:“小宁!小宁!” 常晚第一见到常宁这幅苍白模样,眼睛垂下眼皮,斜盯着脚眼珠不动弹。 常宁一直是个大事不往心中想的人,遇到大事顶多扯着嗓子哭鼻子,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呆愣的如痴儿,木讷的不认得自己! “小宁!你怎么了!我是大姐!你说话啊!”常晚拍着胖丫头的腮帮,没有任何反映。 “呜呜呜呜…小宁!到底怎么了?”常宁太重,常晚没法将她拖到上,只能就着现在的姿势,将常宁拉在怀里。 “小宁,你别吓我!你别吓我!这是怎么了,你们这都是怎么了?!”常晚对着东屋高喊苏清煜的名字,可那边也没有半点回音儿。 常宁在听到苏清煜三个字后终于有了反应,她猛然三抖,直接一抽昏了过去。 “小宁!小煜!” 常晚软着腿,奔到院里,一眼就看到东屋里,趴在地上的狼崽子,她扑过去,扯着苏去清煜的手臂,高声呼喊,他也和小宁一样不再理会自己。 这,到底常家中了什么邪?!刚想着这辈子不分开的话,这两个孩子却都出了事! 她推着苏清煜的肩膀,心中升了恐惧。 “不要!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们好好的。你们都撑住,我喊人来!我喊人来!” 一阵阵天旋地转后,常晚打开大门,一头载到门坎。 “来人啊!快来救人啊!谁能帮帮我!” 她是硬骨头,可此刻她爬不起来,趴在地上软了筋骨,疯子一样呼喊。 这一句刚冲出口,她只觉胳膊被人一扯,脑袋又撞在一堵肉墙上,她的身子被人架住,熟悉的松木香味让她心中的压抑倾泻出来。 “帮帮我,帮帮我。。。” “小晚!出了什么事!莫慌!别怕!我在这里。” 陆寒轩。。。陆寒轩。。。。 这个温暖胸膛让她回神,安定的安慰让她心安,常晚扑朔着眼泪,两手顺势抓住他黑色的衣角,抬起湿漉漉的头颅:“陆大侠,请你帮我…救救小宁小煜…” “好。” 陆寒轩将常晚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胸前,轻轻的拍了两下,说是安慰,更像是哄。 “常姐姐!怎么了?苏大哥…回来了没?”一早就守在常家对面巷子的大毛听到呼救也奔了过来,只是还没登上台阶,常晚的身子就被一阵黑色旋风挡去。 定睛望去,是个高大的黑衣男子将常姐姐扯到怀中安慰。 这谁!? “大毛!?”常晚一愣,赶忙从陆寒轩的臂弯里撤离:“快,都跟我来,小宁和小煜都昏去了,帮我送他们去医馆!” 第二百二十三章 提神雪魄 “啊?胖…小宁?昨个不还好好的?。。”大毛一身乞丐装,本着小脸跟着两人进到常家,今年他十二,已经是个小大人儿。 “小宁脉象正常,呼吸也算平顺,只是嘴角一直抽搐,我看是被吓着了,你带她去医馆也没有用,大夫只只会开些醒脑的草药熏。”陆寒轩撤离自己的手指,低声交代,语气不急不慢,如他一贯的沉稳。 “你…你又不是大夫,怎么知道她不需要去医馆?!”张大毛紧张的凑过去,也学着陆寒轩的动作,抹着爪子,戳戳常宁的脖子。 陆大侠没理会小乞丐的质疑,一双眼睛款款的对着常晚:“我这里有安神醒脑的丹丸,给她含着先。” 陆寒轩今日穿的不是长裤劲装,而是绸缎长袍,收敛了江湖味,更显潇洒。他从宽袖中掏出青花药瓶塞给常晚:“里面应该还有三粒,相信我很管用,你拿出一粒压在小宁的舌根,一会儿她就能醒过来。” 常晚没有迟疑,慌忙倒出一颗,橙黄晶莹的药粒在她的手心滚动,清香扑鼻,顿时让人头脑清醒。 “这药贵吗?”常晚看着含着药丸眉头舒缓开来的常宁,不安的心也定了下来。她局促的将瓶子盖上递给陆寒轩,就算她不懂药物,单单从色泽气味就知道这药丸一定宝贵极了! “我还有很多,池子里的莲花做的哪里贵重,你留着罢…”陆寒轩笑的温和,大手一转,青花瓷瓶又落回常晚手心。 一句敷衍,主动拉低了瓶中药材的价值。这药丸确实是莲花做的,不过听那人说,是宫中的药师常驻雪山中,等山中雪莲盛开取其花蕊蜜粉,入冰川雪水,数百道工序成一粒。三年不过百颗,三年死在雪山中的药师却过了百位。 雪魄丹,提神醒脑,疏解心闷。当今皇上年过七十却在朝堂上神清气爽,用得就是雪魄丹。 不给常晚再问的机会,陆寒轩一步朝前,弯身要将躺在地上的常宁抱到上。 “等下!你个大男人怎么能随便抱女孩?!” 陆寒轩剑眉蹙着,一双眸子忽地变冷,扫向出声的小乞丐。 小晚可真有意思,认识的乞丐还真不少。从苏清煜,到贡院前的臭脚乞丐,这次这个年纪大一些,好像叫张大毛? 不过这些乞丐都有一个毛病:那就是都对自己不客气!不怕人的乞丐,还真是少见。可自己连连碰到三个!难道今年他是命中桃花,同样也命犯乞丐?!呵呵呵,想到这里,陆寒暄嘴角一撇,冷若冰霜。 乞丐…自己从没看不起过,更没把他们放在心上! 迎面而来的低气压让张大毛弓了腰缩着脖子,乞丐骨头也冒出来,他退后两部搓着冷得发毛的手脚。 常霸王。。。怎么软绵绵的躺在地上,昨个还好好的! 在巷口,脚底踩了烂香蕉皮,一口啃上常宁的嘴,两手摸了常宁的胸。这三年,长大毛见过男男女女这些事,这一碰,自己挨揍了。可心里又有些惦记,毕竟自己是乞丐命,乞丐公找乞丐婆,他可没想过能找个正常家的女孩当婆娘。 第二百二十四章 (价值观) 常霸王。。。我可是为了你惹上一个不该惹的男人! “我…我是说,是说你还是去看看苏大哥吧!别耽误时间,这边我来照看常宁,我力气也大,帮常姐姐一起能搬动常宁!” 额,虽然他今年才十三岁,还没成年,不管常宁性格如何长相如何,总归是他亲了嘴的女孩!而且昨天因为这事儿,常宁还哭了,别说,霸王花含泪揍自己的模样…真的…不难看。 额。。。入行做乞丐,不仅扭曲了个性,也扭曲了人生价值观,更扭曲的。。。审美官! 常晚不知大毛所想,倒是大毛随口扯掰的道理提醒她。陆寒轩的宽大袖口被人一扯,待他回眸就瞧见面露尴尬的小兔。 陆美男乃江湖人,救命要紧的事谁会在乎这种细枝末节?可偏偏,他喜欢的女子在乎。 不提从前,只看现在,他已经垂下了手,长袍宽袖挡住自己的手。后退一步,按着喜欢女子的想法与胖丫头保持了一步距离。 从前不拘小节,现在…。 “你们能行?”冷色变暖,他站直了身姿,垂下眼睛,看着湿漉漉的常小兔。 常晚匆匆别过脑袋出去看陆寒轩蹙眉的俊朗容貌,这个男人无论何时何地都让人无法忽视,特别是当他高高大大的站在小屋中,专注的望着自己时候,那明亮的眼睛竟然也牵引着自己放松了心情。 安心,莫名其的安心。 真的奇怪,她见了这人几面?竟然有种他在这里,什么都不是难事的感觉。 “你去那边看小煜,我马上过去。” “好。” 还是简单一个好字,却让她心中一暖,呼出一口气,抬头对他弯起一抹感谢的微笑。 嘴角一暖。 常晚愣了。 陆寒轩的食指轻轻的点在自己的唇角。 “不要愁眉苦脸,有我在,你的衣服也要换一换了”陆寒轩笑了,虽然他穿着黑袍,虽然他刚才很冷,现在他嘴角弯起春风和煦。 不等常晚回神,陆寒轩已经踏出南屋朝着东屋而去。 “常姐姐…他是谁啊?怎么。。。乱摸你的脸?!”张大毛也愣了,瞧着那潇洒的男人心中难免羡慕。 长得好看穿得好看就是招女孩喜欢啊!那男人刚才还对自己冷冰冰的气势汹汹,转眼间对着常姐姐柔情似水!看样子男人不仅要长得好看,还要回哄人! 张大毛伸出手指头,戳到已经昏过去的胖常宁脸上,悄悄的嘟噜一句:“婆娘,有我在,你快醒!” 常晚低头暗吼一声,看着被冷水沁透的淡蓝衣裳,里面印出水绿色肚兜的轮廓显然被刚那陆寒轩看光了。 “臭…臭……” ……。 东屋前,陆寒轩低头俯视趴在地上不动弹的漂亮男孩,嘴角若无一抹笑。 “昨天还摆我一道,今日趴在这里,等人救。”低低一句,并无嘲弄,只是就事论事:“苏清煜,会叫嚣的不算的男人…” 这句话是过来人对小辈的叮嘱,谁没有少年轻狂,谁没有气势汹汹时,无非最后用身上的伤来磨砺下身上的棱角。 第二百二十六章 苏的重要 高大的男人蹲下身子,大手拨开苏清煜散着的额发,两指放在这少年的额头、鼻息还有脉搏上试着温度。 “该死!你不仅女人样貌还是女人身子骨!真是不当说!连名儿也女孩气儿!”陆寒轩眉头一皱,两臂一伸,直接将苏清煜抗在肩上,苏清煜也是昏得实在,垂着头发像个白面口袋左右晃荡两下,没有任何反映。陆大侠撇撇嘴角,对着肩头滚烫的少年一句句埋汰,一点儿也不见外。 “小晚,我先带他去医馆!” 留下一句口信儿,陆寒轩已经迈着大步窜出常家。 “啊?小煜!”常晚和大毛刚将常宁弄在上,听陆寒轩这一说,常晚交代大毛照顾好常宁,急匆匆的追出了院子。 “陆。。。陆大哥,小煜他怎么了?” “用我们练武之人的话来说,气若游丝,脉象不明,双眼内瞳扩散,这不是好现象!” “什…什么?!你刚才给我的弹丸给给小煜含!” “那只是提神,不是救命,咱们先将这小子送到医馆再说!” 常完白了脸,奔跑着跟在陆寒轩身边:“怎么。。怎么会!他只是着凉了,只是发烧了,都怪我昨夜没有照顾好他睡着了!怎么办!陆大哥!你能不能快点!…你不是会武功吗!快带他飞过去!” 身边又哭又叫的常晚,让陆寒轩一阵心疼,他停下脚步,一掌拉住常晚说道:“你别急,不要跑了,我飞…” 所谓的飞,也是轻工上乘,借力使力。要运用周身所有内力沉入腿足,使于脚下,若在往日,不用常晚说,他也会行云流水的在心爱人面前潇洒一番,可天知道,他今早才将身上的“无憾”运开,还有一小部分余毒需要内力慢慢调节。加上之前加速醒来和拼命排毒,他身上的内力基本耗尽,剩下的是体力外力! 飞檐走壁。。。。唉。。。。 苏清煜,你可欠我人情大发了!希望你醒来要知恩图报,早日叫自己一生姐夫! 陆寒轩要紧牙关,暗自咬舌让自己更加集中精力,他将周身的内力汇聚脚底,秉住呼吸脚下一使力,身子轻轻弹起,在常晚眼前留下几个幻影,消失在街口。 “快,快啊!”常晚疯子一样疯狂奔跑,眼前模糊一片。 “快点,快点!常晚,你再快点!” 常晚披头散发,湿着衣裳。街坊又在指指戳戳,有人掩面嘲笑。 那些都成了常晚眼角的线条,她脑海里只有陆寒轩的那句话:他会烧坏脑子…烧坏脑子… 都怪自己! 那些人没说错,自己克男人!克父亲!克丈夫!克弟弟!谁接近自己都没好报! 如果昨天自己没有睡着,如果自己没有沉浸在那焚心的梦里,小煜也不会烧得那么严重! 他读书那么好!他说他是状元命!他说要当苏宰相! 如果烧坏了脑子…。 在月下念着小诗,教自己习字的才子少年,那个一掷千金的苏大人是多少姑娘家踏破的常家门槛说亲的心上人! 他是她最心疼的小煜,是她常晚的脊梁骨,是常家的顶梁柱。 他是她命里重要的人。 他不能变成痴儿! 第二百二十七章 吓唬药童 “小煜…小煜…小煜…。” 常晚像疯婆子,口中喃喃的这个名字,嚼着嚼着心头除了自责不安,还有要挖了她心脏的阵痛。他是她命中重要的人,是弟弟是亲人,无论哪种,已经连了心脉。 蓝衣裙角撞翻了街边摆荷包的摊,踩上了青菜的篮,她磕磕绊绊满身冷汗。 常晚身后满目疮痍的颠簸,和眼中模糊不清的前路,这就是红尘婆娑人间路,困顿迷心。 时间不给他等待的机会,不给她彻悟的机缘,真情千万种,唯有男女之间的爱情再一次被常晚慌乱的扔在一旁。 东城里最好的医馆,常晚跟着药童穿过层层回廊,焦急的催促引来药童的不耐。 “土包子。。。要不是那陆公子交代过,谁敢放你进来。” “闭嘴!既然陆公子交代过,你还不脚程快点!如果我家小煜有个三长两短,我定让陆公子将你这破医馆砸了!然后再将你这个坏孩子抓去了!” 常晚伸手将前面絮叨的药童一推,恶狠狠的戳着七八岁已经会狗眼看人低的孩童额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却总有飞天来客一样的小人碍事!越级越气,特别是有人碍了人命! 药童一个踉跄,小孩子秉性也被身后恶狠狠的“泼妇”吓了出来。 常晚也冒着眼泪,但是配上惨白的脸色和瞪大的眸子,确实吓人。“呜呜呜,别打我,别打我!就在前面!陆公子定的是雅!马上就到了!” 常晚上前一步,拉着药童向前奔跑。终于在二十米开外的白色木楼前停下。 沁人心脾的药香铺面,雕花的木门木窗上钉着青色防蚊虫的薄纱,小楼二层。 一层是堂,堂中有一排排煎药的炉子,四五个身穿青色绸褂的药童蹲在小炉边煎药。两三个白须医者坐在各自的桌前写着方子,还有三五个蓝袍子布帽青年在另一长桌前配药。 这里是医馆中的内馆,贫民百姓很少能踏足于此。 “急匆匆做什么,姑娘你又治不得病。” 其中一个老医师抬起眼,看着气喘喘的常晚,又低眉继续研究手中药方。 常晚咬舌,想是刚才自己在外面用陆寒轩的名头吓唬药童的事被屋内的人听到了。馊先生寡大夫,这两者都有被人尊敬的职业,同样越有名气为人也傲气。 “大夫,刚才是我吵闹,敢问我弟弟醒了没?现在如何了?” “不是很好,病人已经如此,你在一旁哭闹只会徒增伤悲,对医者和病人都不起好作用。他们在楼上,第三间儿沉香。上楼安静一些。” 沉香中有内外两室,中间由珠帘格挡,外室一桌一柜,一张软塌。桌上四角铜兽炉里冒出青烟,散出的香气和整栋楼的一样,让人闻起来不再焦躁。透过珠帘朝里望着,一个穿着考究的白须老人正在为苏清煜诊脉,而陆寒轩侧身斜靠在镂空雕刻的木落挂一侧,专注的看着苏清煜。 直到她颤颤巍巍的站在陆寒轩身侧,这个男人才惊觉。。。。他的右手一颤一颤,靠在落挂上的高大身躯也跟着一抖一抖,极不自然。 “小晚。。。他。。。” 常晚听不到耳边的问话,全部心神都放在大夫诊脉的手指上。 第二百二十九章 倾力相救 陆寒轩的右腕系着一根极细的丝线,那一头连着苏清煜的脚裸。诊治大夫闭目号脉,常晚更是进屋后眼未离开过家弟,所以两人上并未发现这根牵连着两个男子的冰丝。 冰丝一颤抖,陆寒轩也微微颤抖。阳光一照,冰丝上点点星光流转。陆寒轩身上那一分一毫的内力断断续续的传给躺在上的敞开胸怀的少年。 内力。。。快耗干了。。。这苏清煜体内像养了一只馋虫,自己传过去的内力一瞬间被吞噬干净,现在他不见好转,自己也快被抽干了。 “咳咳咳!” 陆寒轩气息越来越冷,没了内力的压制,残留的那一丝无憾又席卷而来。 他苦涩干咳,看着心跳骤然减缓的苏清煜更是心焦! 苏清煜,你撑住!撑住! “这孩子,早就染了病,应该有四五日了。”白须大夫收了手,捻起胡子,脸上有些责怪的看向送苏清煜过来又面目神似的陆寒轩。 “四五日了?”常晚和陆寒轩一口同声。 “看他腹部和胸膛下微微上窜的波动没?!”大夫伸手按着苏清煜的腹部,果然在他手按着的皮脂下,貌似一寸大小的、数十条细长纹路散去。 “这!这是什么?怎么像虫子钻进他的皮肤去了?”常晚大惊失色,咣当一声坐在脚,伸手碰触着苏清煜滚烫的腹部。 他早在贡院考试时就染上了病!这还是重病!小宁当时还玩笑,那贡院号室不干净,那方寸之地好人也要憋坏! “先生,他昨个儿才结束科考,他染了什么病?是不是惹上了蚂蟥?”蚂蟥在河边污泥中出没,如果真是蚂蟥,小煜的血不是要被吸光?! “这少年身子骨并不健壮,能压着四五日已经不错了,他应该是喝了不干净的水,被号室中的附庸虫在身上做了虫卵。四五日,瞧瞧,他皮下的虫卵成了虫子,拼命的朝他腹部钻,过三日会从他的肚脐排出。虽然这赶不上会要人命的疫症,可这些个乱窜的虫子叫热虫,喜欢热,也带着人跟着热。” “什么叫要不了人命?他这烧要烧到什么时候?”常晚脑子里嗡嗡作响,听着大夫讲着热虫的事,她也犹如万虫咬着自己的心。 “温度还会高下去,我配一些清热的药,怎么你们都要给他灌到肚子里!脑袋再烧下去,虫子会逐鹿而上往头上窜!再烧下去,醒了也是傻子!” “傻子?!”陆寒轩也站不住了,松开了手中的冰丝,他背脊贴在边,才能让自己继续站着。 白须大夫点点头说道:“我吓唬你们做什么?!历年来多少考生染了热症!没办法!有科举就有考生,有考生就有贡院,那贡院里的号室密不透风又潮又热,就算不喝贡院的水,也会被那些潮热虫叮咬。这都是命,摊上了,没办法!有的熬过去什么都好好的,有的熬不过还以为是烧坏了脑子!其实是被热虫窜脑将脑子咬坏了。” 老大夫左右看着屋子中三人,英俊的英俊、漂亮的漂亮、还有躺在上美艳的孩子,不由的一声叹气。 第二百三十章 脆弱无依 “你是这个少年的大哥吧,现在不要太过伤怀,我开的药可以解热,暂时压制住这些虫子的动向,这三日用冷水擦拭他的额头和四肢,保证腹部是唯一的热源。剩下的就看这个少年了,这病急不得,也快不得,虫子有虫子的习性,必须在最后的时刻将他们从肚脐驱逐出去。” 陆寒轩低下头,遮住闪烁游离的目光,低低的道声谢,不做声的看着浑身发颤的常晚。 大哥。。。外人看来他和苏清煜如此相像,此时他也突然明白为何常晚在贡院前初次见到自己时目光里透露出的迷茫。 昨夜初看苏清煜时自己确实留心,不仅是这小子长得确实妖媚,好看的比皇宫里的嫔妃娘娘更甚,而他却没被这妖艳样貌多震撼,而是熟悉。 他原记得自己没有弟弟。。。只有一个没有逃出火海死在别院的妹妹。。。。 常晚已经泣不成声,并未注意陆寒轩的异样。 “小煜,你别吓姐姐…你别吓我…你和常宁都不能有事。如果我能代替,清老天爷换我去被虫子吃,别吓我。” 常晚的哭声让陆寒轩回神儿,不由自主的,他伸出大手轻轻的覆在常晚的后脑上,轻轻的揉着。 小兔子,莫伤心。 他呼出口口寒冷的呼吸,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轻轻安慰:“别怕。他会好起来…他那么护着你,要知道我这个登徒子送他来的医馆,苏清煜一定会跳起来,就像在贡院外要撕了我一样…” 常晚额上贴着苏清煜火烫的皮肤,脑后却是一片冰凉,这种对比让她懵然。 她含着泪珠抬头看向被自己忽略掉的高大男人。 “你…” 常晚看到低头忧伤的陆寒轩,鼻酸了。 外面知了在叫,热风也叫嚣的刮进窗。身后的男人苍白了脸,唇角还有一朵冰花,这样子像是他在冬日她在夏日。唯一还有热度的就是他的那双眼睛,温柔的望着自己,还想安抚尽力她的心伤。 “我先回去,有些事情要处理,你不要伤心。我已经付过银子,我会交代大夫全力治疗…” 冰冷的手又轻轻拍着常晚的后脑,最后收回他宽大的衣袖中。 陆寒轩,她怎么忘了他中过毒,可自己却扯着这人全力帮忙。 对不起,或是谢谢,常晚都噎在喉咙里说不出口,只能掉下眼泪。 “打起精神来,之后的三日我会来帮你。不哭。”放回衣袖中的大手又伸过来,粗糙的手指轻轻刮着自己的眼角,又冷又疼,却暖到了自己心。 不哭…劝慰的声音太温柔,动作又太过小心,和这个高壮的江湖汉子一点也不搭调。 她怎么能不哭。 坚强了太久,脆弱的不想动弹,怕自己一动就碎成渣渣。 以前有小煜有小宁,所以不觉得,认为自己是个忙不停的陀螺,永远没有想停下的一刻。 今日她却觉得自己就是天地间最渺小的沙粒,没了弟妹,没有依靠无处皈依。 而陆寒轩这个登徒子总会趁人之危,一步上来,长臂再抬,直接将她的脑袋按在他的腰侧。 他不是要走了吗? 为何还上前一步来? 用脑后的大手,接住了自己这粒天地不容的沙砾。 第二百三十一章 疼痛岩浆 “呜呜呜呜呜…。 啊啊啊啊…” 陆寒轩压抑着从脚底窜上来的刺痛,稳住自己颤抖的呼吸,低头对着哭得可怜的小兔说道:“小晚…以后。。常家。。有我…” 是谁也曾说过? 月下苏十一拿着锄头对着二叔也说过。 之后苏清煜总会凑在自己身边字字句句清晰的说过。 “呜呜呜呜。。。。” 耳边坚定说着誓言,耳边的轻声安慰,一沉一亮两种声音混在一起,这两人相似的样貌又混成一团。 苏清煜或是陆寒轩?! 他们说:常晚,你还有我! …… 苏清煜陷入迷离: 他浑身燃着烈火,身处的岩浆之中,红色刺眼生疼,他抬手一揉,竟然满手血花: “啊!” 这是地狱吗?还是一场绵延的梦境?如果是梦为啥这么疼! 炽热的岩浆浪花迎面泼了过来,融化了他手臂上的肉皮。 “痛啊!啊!” 皮肉化了,还有筋骨,他看着燃着火焰将自己的骨骼熏成黑色,酥脆一声,他的骷髅小臂已经掉落在熔岩中,被滚滚火舌吞噬殆尽。 右眼是黑的,他惨叫的瞪大仅剩的另外一颗眼珠。 火海中不是他一个,远处近处哀声载道,火海里翻腾挣扎的的众人成百上千。 近处几个已经被热气蒸出脓疱的,还有被烧得皮面模糊的,岩浆及脚踝,融了脚丫漫过膝盖,最后一个浪花,有些人被卷入汹涌旋窝的。 声声切,声声惨,自顾不暇,无人相救。 这是哪里? 若是地狱,他是不是已经死了?他是谁?为何死? 脚丫终于被腐蚀干净,没有站立的脚,他的膝盖咣当跪在岩浆里。 啊!疼啊!如果他生前犯了错,他会改!会改! 啊! 苏清煜——是自己的名字?太好了——有人认得出他? 这是岩浆地狱一般的地方,哪里好?被这些个丑陋肉糜惦记又哪里好?! 啊!火浪卷着自己的小腿,将他拖入热流中,他伸出无手的臂膀对着刚才含着自己名字的骨架伸去: “救我!” 他低头痛呼,只瞧见岩浆里伸出另外两只手,狠狠地撕扯自己还剩下的臂膀,然后恶狠狠的扔入岩浆中。他惊叫的向后游荡背脊被岩浆烫掉了皮。又多出了很多手,其中就有含着自己姓名的一双。 那火红骷髅牙齿熏成了灰,一张一合好不渗人。这骷髅幸灾乐祸吱吱呀呀的呼喊一声。 无臂的苏清煜周身又冒出几个血肉模糊的人影,他们扑过来将他按入熔岩里,那些手的主人一边按着一边得意叫嚣。 “我是苏清煜。。。我叫苏清煜。。。” 在苏清煜融化前,他认清了按着自己沉入火热之中的那几张面容。 二叔的,胖掌柜夫妇的、林夫人的、打手的还有…秦天的… 流汁岩浆灌入鼻孔口腔,还没到肚子,他已经成了骨架,骨架成了黑,他眼前又一黑。 不过短暂的记忆涌入脑海,又匆匆褪去。。。。 这次是真死透了吧! 第二百三十二章 死而后生 “呜呜呜呜…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们好好的…” 遥远的天边有这么一个细细碎碎的女子哭声,在苏清煜自嘲要死透之际,传入脑海。 “…别哭…你还有我…”。 他叫苏清煜,记得按着自己入了火海的这些人的姓名,却记不起这女子的姓名。 可是脱口而出的安慰,和心颤的怜惜已经刻入他每一颗骨头屑。 你是谁?别再哭了。。。。 ……。 依靠陆寒轩伤心痛哭的常晚只觉得手背突然一烫,她抽噎的离开陆寒轩的腰侧,急忙趴到上的看着浑身通红的苏清煜。 还在昏睡!可自己的手腕被他仅仅紧紧的握在手心,紧得犹如镣铐,一股热烫也从常晚的手腕直窜脑海,她之前的委屈无助,也被烫没,她用袖子抹去眼泪,又将陆寒轩放置身后。 现在自己不能无助,小煜需要她!就像那时她疯时,小煜不离不弃一样! “小煜…你是不是听得到我说话…你醒醒啊!你醒醒啊!姐姐在这里!你不要怕!我在这里!” ……。 是谁。。。让我醒一醒? 热浪火蛇再次烧着了他的黑发,他声声大喊,再次看到自己的手掌烫出了水泡,粘稠的脓液又顺着胳膊滑下。 反反复复有数百次,他在火热岩浆里死而后生,却又在分秒中再次感受让人抓狂的焚身之痛。 生不如死,莫不是这个说法。 他记得之前有那么几个和他一样血肉模糊的人争先恐后地扑向自己,扯着自己的四肢,扒开自己的血肉,他记得其中一人姓秦。 后来,他一醒来就冲着那姓秦的扑过去,那时满腔的恨意到此时还颤着自己每一根骨骼。后来他一边燃尽一边吞下姓秦人的肉。再醒来时,六人中只剩下五个…四个…三个… 这次睁开眼睛,自己周围还是热浪滔天,却再没有一个人敢扑向自己。 突然之间,他倒是觉得孤寂比疼痛更加难忍。火海中那些扑腾的人离自己越来越远,触目所达的方圆之境,也只有他自己一个。 自己眼睁睁在岩浆中化为粉末醒来又成了人型。睁眼闭眼其实就是一瞬一瞬,他却在一次次的重生死亡死亡重生中,又忘了自己是谁,又为何发狠吃人? 一切又回到原点,他想再不久,那些被自己吞入肚子里的肉糜的姓氏,他也会忘记! 他犯了什么罪,身处在这炙热地狱?如果有机会,他改就是! 天边软绵绵的一朵云飘下来,在火热的空间中极其特别,还有细碎心疼的哭声,让他一抽一抽的不想再化为泡沫。 白云。。。这里怎么会有白云。。。 你别哭了,你还有我。。。 又有一人的声音传来,声音浑厚,却听得他心惊胆颤! 不对!不对!这话只能自己说!你又是谁!你离她远一点! 小晚? 常家? 常晚?! 常晚是谁? 他瞪着天上的云彩,伸手去够,咬牙切齿的大叫:“是我的!是我的!是我的!这片云彩是我的!” 第二百三十四章 执迷不悟 常晚是谁? 为啥一想到这个名字,一朵巨大的火烫红云从天而降,哗啦一声,自己剩下的半边身子加速消融,白烟缭绕中,只剩下熏黑的骨头。 有人在叫小晚,听得火焰中的苏清煜再次恨意满载! “小晚,不是你能叫的!别想浸入常家半寸!” 常晚。 常晚… 你本来就该是我的… 你是我的… 白色的骷髅手指伸出向着掉落火雨的天空抓去…变成骨灰的前一刻,他抓到了冰凉柔软的东西。 眼珠已经融化,可他觉得有人抓着自己的手臂向上拉去,拉出了火烫的岩浆,双脚四肢又长出新肉,除了眼睛看不见,他确实又成了人形飘荡在空中。 “苏清煜,炙热地狱的景象你可还要反复?” 嗡嗡嗡…嗡嗡嗡嗡…。 说话人声音空灵,每落下一字,那音色就如一滴清水滴入自己脑海,瞬间也清明了。每一句落下,那声音在自己的头颅里转了一圈又一圈,久久散不去。 “你有能力拉我上来,就有能力带我出去,你是谁?地狱景象?看样这不是真!这是梦境还是幻境?” “梦幻源于真实,你心智成熟并非不懂是非的少年,你这万般苦痛来源于一人,岩浆之中就算忘记那人是谁你也为她再犯杀戒。终有一日你也会累了那人。既然害人害己,何不早日放下?!” “哼!别这人那人的,有什么不当说!你说的人名叫常晚!常家的常晚!就算我现在忘记了常晚的音容相貌、身份来历,但在这破地方我还能记得她的名字!!常晚常晚常晚!”苏清煜声声嘶吼,每一声天地震动岩浆汹涌!每叫一声这姓名他的心脏跳动一次,他苏清煜才觉得自己还是个人! [执迷不悟…]说话人的手温润清凉,声音如山间溪流,这凉意从他的手指传到苏清煜的骨头,转瞬间苏清煜又生了血肉,成了人形。 “执迷不悟?都要来劝我放弃的人,哈哈哈,那得是个多好的人!?我凭什么放弃?我凭什么放下?连妖魔鬼怪 、菩萨圣人都要和我抢的人!常晚这么好的人!我必须要!”玉面郎君闭着眼睛不愿张开,嘴角一勾已是满面嘲讽。 “苏清煜,你不呼救我怎么会在此处?只要张开眼睛,回头是岸。” 回头是岸? 只要他张开眼睛,他可以醒来?不要再受到这梦幻的折磨? “我张开眼睛,就能逃离这里?有那么好的事儿?我要拿什么来换?”对!有求有报,有借有还!是常晚告诉他的! [醒来后,该忘的都会忘,包括你之前的孽障。] “包括常晚?你要我忘了常晚?什么是该望就忘?没了记忆我不是痴呆就是傻子!哈哈哈,原来是这么个放弃,这么个遗忘!原来这就是代价!你休想让我着你的道!” 苏清煜紧闭双目,一使劲儿他竟借力拉起自己,抬头朝着拉着自己的手咬去。 嘴巴里是热气,苏清煜急速向下落去。 “这辈子!只有常晚能救我!” 轰隆一声,他再次砸入炙热的岩浆里,在滚滚赤红的火舌里化为灰烬。 第二百三十四章太医鲁吉 梵音尽,金光散,似悲似叹。 …… “大夫,他抓着我的手,是不是要醒来了?”常晚反手握住苏清煜的手掌,将它放在心口,它越烫自己的心也越疼。 常晚泪眼婆娑,祈求白须老人能给自己一句希望。 “快!木儿!银针!” 老人瞪大了眼珠盯着苏清煜急速涌动的肚皮唤着小童,急促念叨:“不该!不该热虫应该还有两三日才会朝头颅涌动!!” 说罢,苏清煜的手没了刚才的力道,展开了手指向下滑去。 “姑娘,让开,我好施针!” “小晚,小晚…” 常晚的双眼充斥血丝,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她的双手死死抓着苏清的手谁也不听,呜呜的闷哼,嗓子里嘶哑着什么连她自己都听不懂。 她哭:小煜…我在这里…别抛下我…别抛下我… 散落的浮萍,无依。 碎落的沙粒,无靠。 别。抛下我… 六年,谁记得清谁照顾谁多,谁依赖谁多…… 彼此的牵绊已深入骨髓… ”吭…” 颈后一疼,常晚眼前的景象糊了边,发了黑。 看着点了昏穴的还不肯撒手的常晚,陆寒轩心中阵阵心疼,他将常晚抱到苏清煜身旁,为她拭去眼角泪痕说道:“有劳大夫了,就这样施针吧。她们姐弟相依为命,这一刻也不要将他们分开了。” 白须医者默许,他目光如炬,十指之间各夹着长短不一的银针,手影万变,一刻间银针挥舞成了流光溢彩的戏法儿,精准快速,落针没有一丝疑虑。 老者双手共施针如同舞蹈,比江湖唐门使暗器更加迅速,看得陆寒轩大骇。 ”你是…鲁…” ”老夫只是净临医馆的坐诊医师罢了,没什么可惊讶的,叫我卢大夫即可。” 老者蹙眉垂目…帽冠下层,露出颈部无皱的皮肤,他抬起头又颤颤巍巍叫一声木儿,只见一胖悠悠的药童侧身过来,打开一拇指大的玉瓶递到卢大夫的鼻下。 卢大夫深深一嗅,目光再次汇聚到苏清煜身上,然后用枯枝一样的手指按压头上穴位。 中间历次再嗅药瓶,名叫木儿的药童手脚这麻利,又是擦汗又是扇风的。 陆寒轩也站不住脚,缓缓滑在边,一双大眼紧紧盯着在苏清煜身上不停变化的手指。 没错,是他。 鲁吉太医… 陆寒轩吐出寒气,提起的心脏这也放回肚子里。有他在,苏清煜有救… 只是眼前枯瘦迟暮的老者,真是死了十多年的皇帝近身御医鲁吉? 论时间,鲁吉今年应五十,而不是这副十的样貌! ”咳咳咳…还请…卢神医…全力救治…”老者瞧了一眼陆寒轩,嘴巴努努,最后从牙缝里窜出一声叹息。 ”这孩子体温太高,全身滚烫,我用银针和指法诱导热虫不再上行。可封不了几个时辰…越热,热虫繁殖越快,要趁早降温…可惜…咱们寻常人家…没有冰室…” 冰室没有,快成冰人的,倒有一个。 陆寒轩无力的抬起眼,刚好对上卢大夫探寻的脸。 蝴蝶旧忆 ”我体温低得很…现在…不知能不能帮上忙…” 陆寒轩心中热,为自己这种无底线慷慨救人的精神感动了一把。 男女授受不亲…其实男男也是…要不是苏清煜长得和自己太过相似又是常晚的弟弟…还有可能是他的… 他才不会宽衣解带给个男人降温… 苏清煜啊苏清煜! 老子我是你恩人! 白须卢医生点点头,支开了药童木儿,让陆寒轩解了上衣睡到了里。 这也稀奇,一张大三人睡,最外层是被点了睡穴的常晚,中间是染了热虫的苏清煜,最里面是一脸寒霜嫌弃无奈的陆寒轩… 卢大夫将苏清煜侧身立起,背对陆寒轩。 旧伤斑驳的精瘦背脊上,那被烫去的扇形烙印冲入眼帘。 苏清煜!你难道是… [娘…妹妹好漂亮…] [呵呵呵…妹妹啊,这才不足月,哪里好看呢,不过印儿都那么俊,我想这小毛头日后会越来越漂亮…你和你舅舅好好习武,日后好好保护你小妹呢!]那时的娘面色很白,却是泛着柔光,看着自己的眼睛里有幸福的笑容,如果天下哪个女人最美,那就是他的娘亲,薄唇淡紫微微笑着,唇角有两个小巧的梨涡。很美很美。 [好了好了,你这孩子让你娘休息去了…你舅舅在大宅等着你,首次出行…一定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别让我们担忧…]父亲爱穿藏蓝袍子,腰间别着白玉牌,浓眉大眼却儒雅的很,每一步都方寸得礼。后来想想,自己再顽皮也从没听父亲叮嘱过自己。 [好!]他学着小舅的江湖路数,抱拳行礼,惹得爹娘摇头叹息。 那时他九岁,顽皮的狗猫都烦,当父母亲决定让他跟着小舅远游的时候,他一口应下,兴奋得彻夜难眠。而就在远游前一月,怀孕的母亲被父亲送到了江城别院等待生产。 临行前一日,他看到了已经足月的“小妹”。“她”的脸还皱巴着,张开黑漆漆的眼睛,眼底都是泪花。他想,只有女娃娃才会哭得那么好看… 他的当真,爹娘也当玩笑,一刻的相见,成了最后永别。 他游历一年,小舅越来越沉默寡言,到了年跟前,他闹着回家,却也赶上了吞噬他所有熟悉人的火焰。 火焰滚滚,燎着他的肩膀,他顿时明白,为何临行前小舅拿了娘最爱的蝴蝶金钗,在自己肩头烙印。当时小舅骗他说,这是游历的大侠才会烙上标志。 原来很久之前,爹娘就明白在劫难逃,所以陆续遣散了家仆,安置娘去了别院。同时让有武艺的小舅带走了自己。 家书写了一年,回得越来越少,字迹越来越草,留言越来越少。最后一封给小舅的家书就二字:勿念… 小舅带着他藏在暗巷,堵住自己的嘴巴点了自己的穴道。他听着小舅压抑的呜咽,眼前只有火海。 占地广博的宅子,烧了三天三夜。没人来救,也没人报官… 直到最后一日,他们僵着身子看着有人进入半晌又出来。 那人跪在角落一轿子旁,声音不大不小传入他们耳中:薄家九十三口在里面,别院的八口,一共一百零一口…少了…少了一个。 一百零一口… 一百零二 百口人,包含了别院先前主宅男女老少遣散走的仆人! 杀人灭口,也没见过这么彻底的… “少谁?薄安到死还想藏着掖着?一年前被程淼带走的薄家少爷可在里面?” 薄安,他的父亲,薄家的家主,三城首富,都说薄家仁慈,富了三代又富了三代。 儒商世家,从前朝到今朝,薄家不争不抢不参与朝斗夺位,稳扎稳打的从商置地。 “在的…薄夫人怀里抱着个孩子,看身形也有七八岁…其他人…都烧得面目全非了…若真少一个…可能是薄夫人的弟弟程淼…” “……混帐东西!让你们做事前好好清点人数,连数都数不清的人,给老子卷铺盖走人!”轿子里的人呵斥一声,轿子外的人脑袋一缩磕起头:“大人,没错没错,就一百零一人,少一个,一个!” “我听说薄夫人又添一女孩,这么说,是少两个!” “没有没有!那小婴孩烧成了一团,死得透透的!透透的!” 娘依靠在边微笑的嘴角突然就那么落下,然后藏蓝色衣袍的父亲坐在边,一手拦住娘的肩膀,一手将他抱在膝上。环着他们的手臂微微颤抖。 他的童年是幸福的二世子,也是天空中飞翔无虑的雏鸟,幸福到傻气,幸福到无知。所以父亲最后“勿念”的留,就是让小舅带着自己海阔天空的飞翔,永远不要飞回已经被烧毁的巢,永远不要再惦念这些仇恨。 所以当他在墙角听到那人形容“小妹”已经烧成一团肉,死得透彻时他折断了自己手指,要掉了小舅手臂上的肉,拼命的挣开了小舅的怀抱。 凶手就在前方,只要冲出这路口,他就能将手中的捅入轿中人的心口! 跪在地上的人恶狠狠的回头望向小巷。 一声低吼,一道萧索黑影从自己头顶略过,小舅飞出时,一瞬回眸看向自己,压着声音说道:“走!活着,为我报仇。” 他腿一软,跪在当口,看着透着亮光的巷口飞去的亲人。 轿子里的人的笑声,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刀剑声,还有声声闷哼和尖叫。一切都那么定格在百色的光柱里。 噗嗤一声,下人为轿中的人最后一句“大人,薄家一百零二个人已齐…” 一百零二人死在了大年除夕,仇人也选对了死期,让薄家人在一年的最后团聚永眠。 父母让他远走高飞,不问仇恨。 小舅让他好好活着,报仇雪恨。 都让他活着,只是薄家只有他一个了。 肩膀上的蝴蝶半印啊,翅膀只有一扇,如何高飞? 狰狞蝴蝶 可是谁代替了自己,又是谁代替了眼前的苏清煜……也许只有他们的爹才能解释得清楚。 薄安,为他的大儿子想好了衣食无忧的后路,却无力保护更多的人,只能带着妻子和襁褓中的小儿子赴死,那人到底用了什么事威胁薄安,放弃了求生的路。 陆寒轩冰冷的手掌盖在苏清煜的肩头,捂住了他被烫去的半翅形状,他的手拿着第一次杀人时也没有这么抖过。 隔世经年的除夕夜中,他以为自己已经哭干了泪,不经事的十岁,之间背负着血海深仇。既然孤身一人,他肩膀上的半翅又有何用?所以在认识李斌后,咬牙让同伴替自己剜掉烙痕,心中也励志大仇未报前不再叫薄卿印。 记忆褪去,眼前用苏清煜右肩膀上再用旱烟烙去的形状,撑了十七年的男人终于热泪滚落。 “妹妹…不…小弟…。我找到你了…找到你了…”原本的不肯定,现在已经笃定。不需再查,他信这是老天有眼,让他兜兜转的最后碰到了让自己心动的女人,又捡回失散近十七年的小弟。 资料上苏清煜,两岁被坐地老乞丐在一户农家门外捡起,接着跟着不多的乞丐走南闯北,期间多次回到江城,最后到了京城,没多久就被常晚收养,户籍上的年纪和真实年纪其实差了两岁。 苏清煜,不应该叫薄清煜今年实际应有十七了,也可能是年幼时没少受罪,风采露宿不长身体,所以按着十五岁过活也没什么差别。 小乞丐…。 陆寒轩脑子嗡嗡作响,心中的愧疚搅动着他的每一根神经,也许在回江城的路上自己就曾与自己的小弟错身而过,十七年间,自己没给乞丐施舍过半分。 他。。。曾以为世间自此一人,原来啊。。。 还好我们都遇上了常晚 ,咱们的命都是她救的。 也许这就是缘分,这辈子我都会小晚好…。 陆寒轩转过身将背脊贴着苏清煜的背脊,冷热相对,苏清煜的烫让他咬紧了后牙。 他的左肩,苏清煜的右肩靠在一起,两半蝴蝶翅膀也扭曲的兑成一只伤痕累累的残蝶,蠕动欲飞起,却已无力。 鲁太医按着顺序调整穴位轻重,一眼撇过去也看到了上二人身上的疤痕,狰狞的蝴蝶展翅,看得却让人震撼心酸。 “陆大侠…看来老夫没有误会,你和这小伙子相貌七分相似,肩膀标志奇特,再看你泪如雨下,这孩子一定是你刚寻到的亲人。呵呵,这姑娘又喊此人弟弟,你的眼神也时刻追随这姑娘,看来你们三个人真是有缘分了啊!悲喜交加就是你现在的心情吧” 陆寒轩听见身后老者感叹的结论,不由身子一紧,连忙将脸上的泪水抹干净,沉声回答: “鲁太医…。我求你全力医治他,陆某拿命还恩都行!” 陆寒轩语气恳切,可前面那个称谓,却暗有所指,更令鲁吉太医的手抖了两下。 自由的鱼 老者变了脸色,他垂着肩膀,眼神也变得冷清。枯瘦的手指慢悠悠的收了针盒说道:“年轻人,无需你提醒,我已经出世之人,前尘往事固然历历在目,可转身后还要好好活。在这民间我乐得清闲,也懂得悠然自乐。几里之外的高墙宫闱中之人,也将我这个老匹夫忘记得差不多了。若你还身在那浑浊之地,也请你不要再向他人提起。毕竟,我这残破之身撑不了几年,我只想再享最后几年清闲。” 陆寒轩的心头沉甸甸的,听着鲁吉的说辞,心中满是羡慕。 离开皇城,离开满是浑浊的泥潭,不也是他的心境?只是,谈何容易。 “卢大夫,原谅小辈唐突。” “你放心,就算你不点我的身份,这孩子我会全力医治 ,你付钱我看病,有买有…。到是你…”卢大夫闭上嘴巴,一声叹。 “只是寻常的小病而已,不劳烦卢大夫了。”他的无憾,来自他们避而不及的皇宫中,这残毒不会要了自己性命,何苦再扯一个已经不问世事的老者再陷进来。 “勿怪,你中的毒若是宫闱中的秘毒,我…不能医治。”不是不会,而是不能。 鲁吉就如一只放入清池的鱼,当然不会再沾染牢笼中的泥。到处是宫中人的眼线,他安命于此也不想给护着自己的人惹麻烦。 “不会,我休息一些时日就会好的。” “恩,这几个时辰如果病人再烫下去就不好了。倒时,只能送往冰窖去,强行破肚放血。” 冰窖…。 陆寒轩紧闭双眼,脑海中蹦出一双染着瑰红色指甲的凝脂玉手,冰天雪地中那双手拥着自己的肩膀…。 他摇摇头,浑身难免的颤栗,死也不想在此时找那人求救,救下了又会如以往那样再欠了人情再也无力挣脱泥潭。 他的小弟…不能相认。 最起码,现在还不能。 叮叮当,叮叮当…。 叮叮当,叮叮当…。 铃声越来越近,像是从隔壁屋子传了过来。 “唉…又顽皮了…”只听鲁吉一声颤抖哀叹,又连忙给陆寒轩道别。他颤巍巍的迈出房门,又一声关门声,隔壁的铃声也停了下来。 然后隔壁是西里轰隆的声音。 陆寒轩已经无暇顾及,内力大损,无憾肆虐,心中又极具压抑,最终也经不住一阵阵的无力,昏沉沉的睡去。 常晚做了一个悠长的梦。 梦中她又碰到了那只通体漆黑的巨蟒,它这次没有流泪,而是一双昏黄的眼珠死死的盯着自己。而她的一只腿被巨蟒的尾巴缠住,重得她浑身一阵阵的发麻。 被野兽盯上难免是这个下场,而自己还是轻轻的问了,语气温柔的连自己都不敢置信,就好像自己在求这个野兽吞了自己一样。 那巨蛇听懂了自己话,扁扁的头颅竟然向后移了一米,一双眼睛调起来。她竟然能看懂这巨蛇眼中的愤怒。 彩衣姑娘 巨蛇听懂了自己的话,身子稍稍使力将缠绕的女人举到了眼前,猩红的舌信子迅速吐出在女人周身搜集着气味。 她闭上眼睛,对眼前的巨大头颅莫名的怕了。直到簌簌的舌信轻碰她的眼缝,弄得她满脸,也让她渗出满身鸡皮疙瘩。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她只觉得满脸一阵阵热烫,巨蟒收了舌头的鼻孔喷出的火热的气息。 热…她也被巨蛇传染了恶疾,浑身发热。 眼睛张开,常晚已经不再梦里。 她的唇瓣贴着一个男子的,那男子的气息就这样火辣辣的喷在自己脸上。 眨眨眼,再睁眼。 常晚猛然看清了眼前的人。 是。。苏清煜… 他还在昏睡,面色通红,他的手还被她牵着放在了自己胸口。 而她已经不知何时侧身依偎着苏清煜。 嘴巴主动贴着小煜薄薄的唇瓣。 从后颈到尾椎,又一瞬发麻,然后浑身的热化成了层层的冷汗染湿了自己的背脊。 呼呼。。。呼呼。。。 常晚脑袋热了,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手指,朦胧着双眼撇开了自己的脑袋。 呼呼。。。呼呼。。。她躺平了身子,用另一只手捂住了眼睛,平息急促的喘息。 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所以才会发生这么奇怪的事。 对,梦境而已。 可手心中炙热的温度又从何解释? 手松开,常晚再次回头,彻底清醒的她终于看全了上的光景。 她…和小煜同也就罢了,怎么小煜背后还有光着膀子的陆寒轩?! 刚才的的唇唇相接,再到眼前赤果果满美男光景,着实吓得常晚载到下。 “哇…我有眼福啊!这么好看的两个男人,哎呦我去,鲁老头早不告诉我…我的心肝都快被震撼碎了。。。” 一声感叹从窗外飘来,常晚又一惊,一转头就瞧见跳进屋子,身轻如彩蝶的身影。 “哎呦我去,这位姐姐,你艳福不浅…这…这…这可是我下山以来见过的最好看的两个了…让我…摸摸…。。” 常晚僵着脖子,长着嘴巴看着穿着蚕丝薄纱的俊俏姑娘跃到上,色急一样伸手朝着苏清煜敞开的胸膛袭去。 啪嗒! 一声脆响,摆在主卧桌子上的香炉弹到两米远的墙根,咕噜咕噜的又滚会几米。 “我去,出手真狠,差点将我的芊芊玉手砸断呢。” 站在上的彩衣姑娘撅着嘴巴,掐着细腰,愤恨的瞪着已经坐起身的高大男人。 “我还第一次见到过女的贼。你是谁?” 陆寒轩张开手掌,里面还有五颗铜板,光明正大的对着闯入房间的彩衣姑娘威胁着。 “哼!姐姐诶,这人脾气不好,一点也不好,睡着时候还算漂亮,醒了凶神恶煞的。你要嫁还是嫁这个得了热病的男孩。长得真美呢,看得像仙女儿!师傅说得不对,什么男人都是丑陋的东西,我看这个就挺美滴!” 我是神医 “不…不。。姑娘,你…”常晚昂头瞧着转头求怜悯的女孩儿,已经被她惊世骇俗的举动震撼的外焦里酥。 这女娃面色发白并不红润,小巧的鼻头正因为受了陆寒轩的委屈一皱一皱,水嘟嘟的上唇瓣向上撅起露出半齿轻咬下唇,一双细眉向上拱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瞪大了一些,水光朦胧。她半披着发,半束起的发髻上插着五彩石的珠花,整个人小巧可爱,单纯无害。 “我都瞧见了,不要害臊啦,两个都喜欢你都嫁就是的!” 轱辘,常晚吞下进个的口水,听这个“单纯”的少女说着“狂言”,干脆低下头不忍直视。 真是个…奇怪的人啊! 陆寒轩看着常晚有话说不出的模样心中翻腾,别说啥一女嫁二夫,让常晚敞开心扉都难急了!如今这个窜出来的女孩儿乱叫唤,吓坏了常晚不自知。 “咻咻…”又一颗铜板飞出手指,直接穿透了纱帐和雕花的屋。 “哎呦我去!中了毒还那么大脾气!哼,京城人真不好对待。” 小丫头摆摆手,一脸无趣的跳下。 叮叮铛。 彩衣少女一缩脑袋,吐舌头的同时她急忙用双手捂住腰间,遮掩铃铛发出的声响。 “呼呼,千万别让多事的鲁老头听到了。” 常晚虽然对这彩衣姑娘的惊世骇俗的行为言语心头震撼,可这女孩的张口就说出上两个男人的身体情况更是令人惊奇。 刚才她晕了过去,现在还想再问一问小煜的状况。 “姑娘。。。你刚才一眼就看出我弟弟得了热病?你。。。你和卢大夫。。这么说,你也是医馆大夫?” 陆寒轩沉默不语,低头看着手中的铜钱。 这女孩儿会点功夫,本来自己没想伤她,所有瞄着女子的袖口边缘扔了铜板,可她竟然快自己一秒,向旁边移了步子,让的铜板根本没碰到她的衣袖。 “咳咳咳。。。当。。。当然是。。否。。。否则。。我怎么会来病人看诊的地方?我。。。我可比鲁老。。卢大夫技艺高超数十倍!” 彩衣姑娘骄傲的昂起脑袋,葡萄一样的黑眼珠扑闪扑闪的瞧常晚。。。那里面。。。竟然是。。。期盼? “呃。。。那。。你看病是不是比卢大夫看病贵得多?” 不是常晚爱计较,也不是她病急乱投医,而是看着苏清煜久睡不醒,浑身发红心中疼得慌。只要能救下苏清煜,她将店面盘出去也成,前提是,她也要知道自己的家当够不够付了这里的医药费。 或者,还差多少。。。 “当。。。当然。。。找我看病,千两银子!” 黄毛丫头甩开披肩长发,双手背后,高昂下巴,傲气十足,真有那么一些些神医的样子。 “千。。。千两。。。。”常晚猛然抬头,黑白分明的眼珠露出不可置信。 彩衣姑娘只觉得背后冷飕飕的,侧头一瞄,就瞧见陆寒轩探究中带着冰冷神采的眼睛。 “呵呵,姑娘既然是神医,就留下吧,我去请卢大夫过来,给你说说之前诊治病人的情况,省得你再查一遍,耽误时间。”陆寒轩一张口,果然看到黄毛丫头又瑟缩了一下脖子。 两个世界 陆寒轩也跳下铺,高大的身子一斜,长臂展开,将常晚卷到怀中。常晚还被黄毛丫头的千两银子弄得呆愣,被陆寒轩揽过去也忘了抵抗,刚回神,彩衣姑娘又张口说话了: “嘿嘿,嘿嘿,姐姐啊,我看咱们有缘,上的男人我给你治病就是,别听这个凶汉子的话,还找那鲁老头作何!有我就够了!” 从千两到免费诊治,常晚也噗嗤笑了,黑白大眼再次停留在急切的女娃身上。这姑娘脑袋是不是有问题呢,故意说自己是神医,可惜她心系在小煜身上,没有多余心思再逗这个脑袋奇怪的女孩。 “谢谢女神医好意!我弟弟的热病我还是请鲁大夫来看吧!”她说着,肩头悄悄一滴,一个旋身避开了陆寒轩的怀抱:“还有,你也误会了,上的是我家弟,身后的是…是一个友人…” 友人? 陆寒轩挑着眉头,星眸一垂,专注的看着从自己怀中跳脱的常小兔,眼睛里倒不是失望而是浓浓的柔情。 友人…。要比陌生人强多了。他的嘴角向上翘起,硬朗的条线也柔和下来。温柔的笑面,常晚没看到,却被黄毛丫头尽收眼底。 “呸呸呸…男人真是个奇怪的动物,一会儿凶得像老虎,一会儿软得像…像雪地里的兔子…” 彩衣姑娘这一说,陆寒轩的嘴角毫不避讳的咧得更开,洁白皓齿明晃晃的在红脸的常晚眼中张扬。 “哼,这会儿像雪地里的呆熊…。” 黄毛丫头一撇嘴,轻生哼哼补充,裙角一旋,直接朝着边站着。 “呆熊”冷了脸,手中铜板再一弹,直接打向了黄毛丫头的背脊。 “我。。去。。”一声顿,黄毛丫头被陆寒轩的铜板点穴,身子也在边定了形。 “你到底是谁!作何割破手指!”陆寒轩动作凌厉,双手握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的银色,泛着蓝光的刀刃已经架着黄毛丫头的纤细脖子。 “你…。你拿开你的刀!我去!你不知轻重,让我流血了,不知多浪费!”女孩压低声音叫道,手指头上还渗出血水,看得她自己直皱眉。 冰冷的刀锋又逼近了一些,直接碰触到黄毛丫头的皮肉。 “疼。。。疼。。你竟然割破我的皮~你的刀脏不脏!” 丝丝… 见血封喉。 血滴渗出落在了刀面上,蓝光悠悠一闪,瞬间将雪珠吸收干净。 常晚不由的向后退了两步,屋子里前一刻还还算热闹,下一秒就刀剑相向。大场面她真没见过,而这种浑身泛着冰冷寒气的男人,她更是陌生。 陌生…她又何曾与陆寒轩熟悉过? 他的温和,他的暖意,他的温柔,确实让孤寂太久的自己有一瞬又一瞬的动容。因为没想过要和陆寒轩有结果,所以他来自何方,为何中毒,为何满身功夫,为何要照顾自己她从未细想,更不想过问。可现在陆寒轩拿出不知藏在何处的,对一个小姑娘毫不怜惜的威慑,都在硬生生的告诉自己他不属于她的世界。 血能救人 所以他在茶馆中说的那些平凡身世,也是半真半假。 陆寒轩听到木椅碰撞的声响,回眸看向常晚,心中又是一疼。 常晚垂着脑袋,将眼前的自己和她隔绝两世。这种畏缩和黯然,他懂看得懂。 “撒手!撒手!你别浪费我的血啊!!” 噪音再起,陆寒轩缓缓转头,眼睛里是毫无温度的冰冷,没别的,他只要再用一分力气,这娃子的喉咙可以开一圈口子。 “你不怕丢命,倒是怕流血?!你的血很珍贵?珍贵到比你的命还重要?” 没了温情,冷声中冒着冰渣,黄毛丫头乖乖闭上嘴,小眼神求救的望向常晚。她知道,自己已经成功将这个凶男人惹毛了。 “姐。。。让他走开,我能就你弟弟,信我。我用命担保!” “你是谁!” 听到这姑娘信誓旦旦的向着常晚保证,陆寒轩的脸更沉了下来。谁能真救苏清煜,救他的小弟,他一定重谢,当他是一辈子恩人。 但他不信眼前这个冒冒失失的丫头。 江湖中那些名不见经传不知行踪的神仙散医中,有那么几个成为医圣,医仙的。可只听闻名号不见其行医,不见得都可信。其次小弟发病太急,不能耽误,他没有把握能将江湖神医找到。 大同上下,可靠的医馆有那么几家,但是医术再好也比不过皇宫中曾经太医院总院士鲁吉。他怎么能相信眼前冒出的奇怪女人!虽然她身穿装束打扮正常,可保不准是这医馆中玩闹的疯子。 对!一定是一个得了失心疯的病人! “陆…陆寒轩…” 陆寒轩? 陆韩轩被常晚叫到名字不由得绷直了身子。他记得常晚今日已经叫自己“陆大哥”了,这干巴巴的一个名字… “陆寒轩…你只是想问她的来路,而且…你已经止住她的身形,没必要再用刀子…” 最后一个词,常晚说得及其轻,声音含在嘴里呜咽飘出。 胁迫…。 陆寒轩的嘴巴抿得紧紧的,手也随着最后二字的飘来,垂下。 绷紧的背脊塌了下来,他后退一步,张张嘴回应:“你不懂江湖险恶…我也不是坏人…” 好人,坏人。 我是不会伤害你的人,不是坏人。 常晚肩膀一抖,轻轻一叹,让自己不去看有些颓然的陆寒轩。 “姑娘,你说你能救小煜,那么告诉我,我如何要信你呢?”常晚取出腰间的蓝色手帕,轻轻的捂住彩衣姑娘还渗着血丝的脖子。 “姐姐,信我,我是…。。。我的血能救人。让我试试,你弟弟肚子里的热虫正拼命的像他头颅游走,只是先前鲁老头封住了你弟弟身上的几处大穴,血流动慢了,热虫游动也缓,冲不过去做好的阻隔,但是耗着时间越长总有冲破的时候!除非你们能立刻能找到冰窖,在热虫变成成虫这一刻送入冰窖,只让他肚脐周围有热源,引热虫破肚而出。否则。。只能一边扎针,一边剖开肚皮,放血引虫。无论是冰窖还是放血,你觉得你弟弟就没有危险吗?或者你们干脆等他再昏睡几日,等他醒来看到底是不是痴儿?你敢吗?” 特殊身份 傻或者不傻,如果不救有一半的机会。 若是不想苏清煜变成傻子,只有救。救的方法有两种,冰窖和放血… 陆寒轩正了身子,一脸严肃的看着口中说着小弟病情的女孩。 确实如此。 和鲁太医说得一致。 她说她的血能救人?所以她割破了自己的手指想喂小弟血水? 陆寒轩收起心中的惊骇他站直了身子,伸手将彩衣姑娘的穴道解开,手指轻轻一点,已经让彩衣姑娘推离了边。 “疼!你又对我使了啥阴损招数!”黄毛丫头垂着一臂,另一手拼命的揉着,一双秋月美目楚楚可怜泛着泪光看向常晚,刚好又告了陆寒轩一桩。 “哼,看来你这疯丫头还有点弯弯肠子,我点了你的痛穴,不想以后都垂着膀子,就老实告诉我,你是苗人?”陆寒轩挡住小丫头望着常晚求救的视线,沉声问着。 如果真是从深山老林养着蛊物的苗人,他是不会让她碰小弟一下!养蛊的人生性极端,谁知会不会治得了热虫又对着小弟下其他的蛊?! 若不是苗人。。。。只有一种可能。。。。如果真是。。。她为何会出现在皇城周围?难道。。 苗人? 小丫头愣了一瞬,怔怔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皱皱鼻子思考起来陆寒轩口中的苗人。 “苗人?你是说…。那些个养着虫子,用血肉喂养蛊的人?”黄毛丫头脸色难看,张嘴露出了老虎牙,气狠狠的也忘了压低声音,直接吼出声响:“我…。我才不是!养那些阴冷玩意儿,我膈应啊!反正你不信就让开,别挡着姐姐!上的美少年是人家弟弟又不是你的!如果我是苗人我就对你放虫子!把你这张脸咬得都是窟窿!哼!” “不是苗人?”陆寒轩输出一口气,看着眼前一脸嫌弃跳脚的黄毛丫头又呵呵笑了出来。 彩衣姑娘直直蹙眉,对眼前高大的陆寒轩更加心头不爽利:“你笑什么笑!这世上你没见过的人多了去!”再看陆寒轩瞧着自己的目光忽然阴沉,黄衣姑娘心头直起了不好的预感,这感觉就像有次她偷跑出山谷迷了路被山中雪豹盯着的感觉一样:”起开起开!我不救了,我回去了!” 叮铃铃,小脸气鼓鼓,这次彩衣姑娘不再小心翼翼,跺跺脚以示不满,她将垂臂的狼狈遮掩起来,一甩长发,转身大补要走。 “你是…”陆寒轩干脆抱着肩膀,在女娃错身而过时嘴里轻轻地吐出两个字,语气笃定不容置疑。 “……” 陆寒轩听着身后丫头急促的呼吸,嘴角不由得勾起,语气也不由的放松了些:“还请姑娘,破费点鲜血,为。。小。。小煜诊治。”小弟二字收回,硬生生的改成了小煜,心中的欣喜的澎湃被这个高大的男人压在心底。 。。。。。。。 常晚一直站在边,看着前方两人你来我往,说着她似懂非懂的话。最终,彩衣姑娘愣了两秒,然后满脸惊骇的看着一直没动的陆寒轩,嘴里你你你个半天,又气嘟嘟的转身来到边。 习惯心疼 这就是江湖吗? 常晚不仅揣测:步步小心翼翼,半信半疑的推敲,半胁半迫的询问,几番周折两人貌似又达到什么共识。如果自己已经是认真的过活,那么深处江湖的人的相处方式就是如此小心翼翼? 陆寒轩刚才对自己说了什么,说她不知道“江湖”又多险恶。 江湖是什么?又在哪里?她只知道眼前这个冒出来的少女,除了有些疯癫说一些自己听不惯的言语,总体就是个爽朗无遮拦,好面子爱逞能的人。 她救治小煜也并非出于医者仁心,倒是像顽皮的证明她自己的能耐。 这样的女孩,在陆寒轩眼里好似危险急了,好似这个女孩会害了他们。 会吗?有人会因为玩闹去要一个人性命? 是自己想得太少,还是陆寒轩太过深沉?! 昨日小煜一句气话却也说得对,若他真诚相交,何必对他们这样寻常人查询家底? 唉…。 常晚的心木然了几分,抬起的双眸更清冷了几分。她坐回在苏清煜身侧,再次将苏清煜的手放在自己双手中: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不知道你病了,还将你气着了…你说的是对的,你是为我好。我对你道歉,你好好的,好不好。。。。 她习惯了疼他,习惯了不想让狼崽子受累,自己也习惯了见不得苏清煜掉眼泪。这种习惯怕是无论在何时何地再迷茫也不会改变的心境。 这边,彩衣姑娘也坐在桌前,用热水烫了茶盏。并时不时侧脸看着坐在边的常晚和苏清煜, 彩姑娘眼珠子转呀转,粉唇崛起,脸上露出了疑惑: 他们…真的是姐弟? 在他们睡着时候,自己就趴在窗边瞧着帐中面相漂亮的三人,那姿势,很是奇怪。 女的依偎在这个小煜的怀中仰着脸贴着他,而昏睡的小煜额头抵着她的眉心,的看得自己两颊火热,而…这个叫陆寒选的睡在里面,长臂搭在前面两人腰上…。。 这能不让人误会吗! 她还兴奋的认为,终于见到了一女二夫的例子,让她这个从深山老林出来的人开了眼界长了知识。 后来这个姐姐说他们是姐弟,她也权当自己想多了。可现在。。。。 这姐姐看弟弟的眼神。。。怎么说。。。怎么说。。。。 想哭不哭,专注至极,看得自己直想张口再唠叨一句: 京城不是可以堂哥取堂妹?姐姐嫁给弟弟应该也可以吧?! “怎么,现在舍不得你的血了?!” 陆寒轩已经解了自己的痛穴,冷冰冰的一句又踩上黄毛丫头的的猫尾巴。 “哼!”彩衣姑娘取出身上的小刀对着手腕一刀划下,动作熟练,血水不多不少,更没有血溅三尺,烫好的茶盏放在手腕下,接住蜿蜒红色血珠。 血腥味蔓延开来,常晚立即回神。 “姑娘…谢谢!” 彩衣姑娘撩开的衣袖中,深深浅浅的刀痕,看得常晚心中猛然一震。 从手腕到小臂,密密麻麻的黑色刀疤。。。。她到底。。。放了多少次血水?! 不懂世事 好奇怪。。。。彩衣姑娘心里一晃荡,这是她来到京城心中第一次触动着,颤抖起来。 她看过雪山峭壁中的雪莲,看过在岩石峭壁中张扬生长的忘忧草,那时她在想,深山老林中被厚厚的雪堆覆盖着那么多年,为何还要酝酿着破土而出?花再美,草再绿又如何,反正没人看到。 现在,她突然能理解那峭壁中的数年破土的花草。争相长出,莫不是为了直接与天地日月面对面的在一起罢了。 她的心就像雪谷,一直浑浑噩噩,被神学掩藏,没开过花,没长过草。因为没人会关注山谷的峭壁,没人去看山谷的风景。 而眼前的姐姐,她的眼睛,干净的就像山谷上空明亮的星星。 突然被旁人关怀的小丫头愣住了,她顺着常晚的视线落到了自己巴痕累累的手腕上,心中还木木的,她想回答说自己一直这样见怪不怪。 可嘴巴一张开,她竟然发现自己喉咙是嘶哑的,鼻子是酸的,眼眶是热的。 “我…我…不碍事…哈哈…” 她都不记得第一次割破皮肤时候是何时,但是久了久了久了久了…便不碍事了…。 好奇怪的…感觉…心头涨涨的。 心中有那么一株草要破土而出。 她伸出两指,从小臂上方冲着冒血的刀口捋着,想让血放得更快一些。 她不疼,伤口早就习惯了。 可是被这个姐姐一问,她的心突然慌了,疼了。 咣当。 苍白的小脸抬起,彩衣姑娘微微长着小嘴,局促的停下手中的动作。 这个姐姐。。。跪在了地上,郑重的对着自己磕了头。 耳边是这个认真女人极其郑重的声音:“无论能不能救得了小弟,你是我常晚的恩人!我代弟弟谢过恩人!” 咣,咣,咣。 不等自己反映,不等陆寒轩制止,这个一直沉默寡言的小女人对着自己连磕了三个头。 她是不经事的人,出了山谷也第一碰到一个对自己郑重其事的人。 “姐,你别这样,我身上的血多得很不碍事。你起来吧,别…跪着,我怪别扭的…”黄毛丫头放下手中盛着深红鲜血的茶盏。 瓷碰着木,一声闷哼也从彩衣姑娘口中溢出。 常晚瞧着她浅浅咬着下唇,另一手拿出一个冰晶透明的药瓶,瓶口一开,灰色的粉尘倾倒在她还溢出鲜血的刀口上。 撕拉一声,和着奇怪的味道窜了过来, 这味道是肉烤在火上的焦味。割破的手腕上冒出一丝白烟,常晚瞪大眼睛想再仔细看,可彩衣姑娘已经放下纱袖,遮挡住常晚的目光。 “姐姐…你这么看我,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心疼?” 她歪着脑袋,蓬松的刘海都像右边歪去,苍白毫无血色小脸上挂着期待,她在向自己求证。 常晚心里突然明白这少女为何先前会说些疯狂的话,她…。好像不懂所谓的人情世故…更像是个刚出世听了一二却千般求证的…孩童。 “恩,这是心疼。我看你这么舍得自己的血水,心里。。。就像被针扎了一下。。。。” 她应该和小煜一般大吧。。。。 血中噬魂 半盏暗红血水送到常晚面前,血水的腥甜,屋子中的古木檀香交织在一起,香味更甚。 “好香…” 常晚看着杯盏不禁添了一舔唇瓣,那深色血浆在温热的杯中晃荡,一股清香从杯盏处溢出,幽幽香味逗着常晚的鼻腔,扫过常晚的喉咙,引着常晚不由自主的端到自己唇边… “姐姐…”彩衣姑娘尴尬的扭着手指,将常晚的常晚的反应尽收眼底:“别被…噬魂…别被香味诱了!姐…快喂你弟弟喝了…” 常晚回神,狠狠地扭了自己大腿,眼睛里又有了自责。她伸直了胳膊,将茶盏撤离自己,手上更是小心翼翼的将它凑到小煜的唇边。 “小煜…乖…喝了这…这血…应该就好了…” 陆寒轩的目光一直钉在彩衣丫头身上,刚听到“噬魂”一词,他拳头紧握,抠疼了手心。噬魂制毒的唐门常用的毒汁,其香初闻沁脾,如美酒一般醉人。“噬魂”是水状,又叫“噬魂水”,其香味如同香料。比起层次减缓的香料来说,“噬魂水”反其道而行。前调甜蜜,中调清幽回荡,这时会忍不住喝下噬魂水。到了后味也是毒发时,喉咙里的香味是令人炫目的百花香,此时中毒人五脏六腑早已衰竭,腐臭阵阵。只有中毒人身在香味中不自知。 这种花哨的毒药来自唐门,却不在江湖流转。一是千金一瓶,用来害人太过奢侈。二是这种毒诱人自尝,必须在可控环境下可也会误伤他人而误事。 陆寒轩心中翻江倒海,却也只能维持着淡漠的神情和冷硬的姿态站在一旁,等常晚将血喂给小弟。 茶盏边沿贴着苏清煜的唇角,果然血中噬魂诱神的气味被他微弱的呼吸带入鼻腔。 翻腾在岩浆中的血肉挣扎着露出了头颅,烫化了脸面熔掉了舌头满脸脓血的他嘶嘶嘶嘶的惨叫,喉咙里唔知唔知的重复两个音节: 常晚!常晚!常晚! 他在岩浆里“死亡”的越来越慢,原来一瞬间生一瞬间再被烧尽。现在确实被火热的岩浆慢慢腐蚀。从皮到肉,到五脏六腑,由外到内,他五感未失,所以一分一寸,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让他悸动的声响再次响起,还有一丝丝清幽的香气。他仰着头,掀起熔得耷拉一半的眼皮,将脸上两个黑洞对着炽热的空气:着香味闻了整个人都清凉,心脾肺腑像被人灌入清泉,冰凉舒爽。 是常晚在救他! 他心中莫名开心,他露出白牙嘎嘎嘎的大笑:哼!什么菩萨佛祖!我就说,救我的只有常晚! 甜腻腻的香味再来,随之而来的是火红的熔炉里下起了腥甜的大雨,雨水滴入熔浆,嘶啦嘶啦的成了橙黄的蒸汽。 蒸汽也烫,站在齐腰的熔浆中,他被蒸汽再次热得血肉模糊。 岩浆对天上降下来的宿敌叫嚣,骨碌骨碌急速冒出炸裂的水泡,自己周围波涛荡漾,岩浆滚动越来越猛,形成了粗粗细细的漩涡。 鲁吉发现 狂风暴雨过后,吞吐火云的天空由深红变成了橙红,天幕此时无云,天高了,气也爽利很多。水碰了火,最终火败给了天敌,转着圈的岩浆没有拽下苏清誉,平息了下来。岩浆的高度从苏清煜的腰部褪到小腿处。水位的降低也将远处的礁石露出来。 苏清煜欣喜若狂,摇摆着血肉模糊的骨架向前奔去。 那礁石常年没入岩浆之中,暴露在空气中,透红的表面噼里啪啦的与空气碰撞出火星,冒着灰色的烟雾。但是着平台看在苏清煜眼里是安全岛,最起码比泡在岩浆里好得太多。当他爬上礁石时,这幅残破的身躯已经空了一边,剩下的骨架连着焦黑的肉,可怜又可怖。 苏清煜就这么坐在礁石上喜极而泣,他总觉得常晚这个人就在身边,每想这个名字千百遍,这里的幻境就会变好一点! 比如刚才的香喷雨水,味道诱人甜蜜,在地狱之境,还能感受这种美好五感简直是奢侈!是不是常晚在救系自己。 常晚,你到底是我何人?我好想见到你。 ///////////////// “住手!”门前一声吼。 高度紧张的常晚吓了一跳,手一歪将杯中剩下的血水撒了一手臂。 陆寒轩挡住冲进门的白须老人,冷漠的将他隔离木。 “你!陆公子!这香味。。。这香味!你别遮掩!这香味!是。。。是。。。丫头!你怎么那么胡闹!” 鲁吉气得吹胡子瞪眼,伸着脖子跳着脚冲着高大男人身后的小叫嚷:“你。。。你。。。你。。。怎么能随便又放血?!” 彩衣姑娘眼神一黯,再抬头又是满满的怒火:“鲁老头!你嚷嚷什么!血流在我身上! 我要怎么用是我的事!你不是我师傅!你少管我!” “任性!任性!你不要命!我还惜命! ” 鲁吉气得直咳嗽,见陆寒轩还真不让开,他缓了语气吼道:“陆公子,你怎么跟着她胡闹?!她喂了病人多少血?你有没听过物极必反?” 这一提醒,陆寒轩也愣了:“卢大夫!你何意?!”他不再阻拦,一个步子迈步到边,看着苏清煜的反应。 “啊!” 常晚的惊叫惹了所有人的视线转向上: 昏迷的小煜有了动静,他还是闭着眼睛,呼吸急缓未变,他的手一个用力扯着常晚的小臂,使得她僵着背脊半擎着身子。 “小晚?”陆寒轩惊奇,心头也为苏清煜忽然的动作松了口气。 一口气没咽下去,在场所有人又抽了一口。只见苏清煜半抱着常晚的手,他的鼻尖呼哧呼哧深深嗅着,拱开了碍着她的水袖,嘴巴一下子全部贴了过来。 “呜呜。。。” 常晚不敢再看,却又舍不得离开,只能由着他的力气,半趴在边。 “呜呜。。。” 苏清煜喉咙也呜呜而语。 他伸出舌头,舔着常晚是手指,上面是淋着的血,他舔得认真,火烫的舌头从食指指头,指节指缝,掌心,手腕。 蓝色雪水 [常晚是你吗!] 橙红的蒸笼里飘来一股凉气,凉气贴着他的背脊,让备受煎熬的他背后每个毛孔都贪婪的狂喜。苏清煜猛然回身,展开双臂等待第二股清风再来… 可是没有…他站在礁石上,已经被熔掉了半边胸膛流窜的还是闷热的气。 是错觉吗?他以为这里的天空变淡了,岩浆褪下了,清风徐来自己的厄运也快结束了…可这么久了。 常晚,你怎么还不来…寻我… 僧徒每日阿弥陀佛,而他如信徒,时时刻刻念叨“常晚”二字。常晚不来,他像许愿不得圆满的痴人,满腔委屈。 他垂下双臂,也不知道哪里来得怨愤,干脆自暴自弃的躺在热石上。 嘶啦… 背脊肉烫熟了,他嗷呜一声,丑陋不堪脸上竟是眼泪。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把我扔在这里,要救不救!我讨厌你!] 他这么想着,天上隐了红光,一道撕天的闪电横过去,轰隆巨响后竟然莫名落下蓝色的颗粒。 苏清煜惊奇的爬起来,颠簸着伤痕累累的脚,挥舞着胳膊,用力跃起!蓝色颗粒抓到手心里清凉得让自己浑身战栗,再张开里面的颗粒成了蓝色的水珠,蓝色水珠渗入自己的血肉,和那阵暴雨一样的气味。 呼呼,诱人的清香让他忘了疼痛,他的身体就是久旱逢甘霖的田地,疯狂的吸收化成水的冰液。 它不止愈合了自己的伤口,长出新的脏器,它入了火海,也灭了火苗,礁石变温,岩浆成了清澈的河流。 苏清煜的身子恢复原来的身形:宽精瘦的腰,紧实的,修长的双腿,。如玉雕一般的完美男子站在蓝色的雪地中如,昂着头,扬着黑色长发,一个少年背影足以魅惑人心。 雪和那震雨一样很快便停了。 光洁的手指,伸到眼前正反两次:“呵呵呵…这香喷喷的雪水可真是神奇。不仅外表,连声音也恢复了…呵呵呵呵…”他笑得得意,扯疼了右边脸蛋。“咦?” 苏清煜扑到礁石边缘。 蓝色的河流中倒影出他的容貌,以鼻为界,左边脸庞依旧妖孽美艳,右边… 不能再称为脸… 像是被人割去了半张皮面又用热铁烙出黑红。 “……难道…我还是出不去?只能在这里做行尸走肉?” 明明自己已经被蓝雪覆盖了全身,怎么唯独脸没有恢复?丑与美他都不在乎,他以为只要这里环境变正常了,他这快从这里出去了!还是…接下来还有酷刑等着自己?! [常晚!我想见你!我不要被困在这里!] 苏清煜掬起岸上未来及融化的蓝雪,抓起一把拼命揉搓自己残缺的右“脸”。 水中的影子,眼神狠厉,半边全无的他恐怖恶心。 轰隆! 他纵身跳入深蓝湖泊,将自己深埋其中。半晌后再起身,湖泊中倒映的还是半面。 哗啦啦!他疯狂的拍打水花,愤恨得越大,力气越大,力气拍在水面上疼了的是手心,无济于事的是现状。 恋人常晚 “常晚!”苏清煜停下手中拍打的动作,上一击飞溅的水花落回湖面,涟漪一阵,又是平静如镜。 刚才是常晚的声音,没错,是从上空飘下来,是从另一个世界传过来! 他慌张的左右遥望,竖起耳朵继续捕捉呼唤自己的声音。 声音久久没来,可天边又送来一阵清风,直接黏上了他露出水面的背脊。 “呼…舒服!真凉快!”苏清煜不敢妄动,怕自己再动,那风又抓不住的逃走了。 峰来了,总有好事!不是下暴雨就是下蓝雪,他的半张面。。。应该能能恢复。 “小煜。。。你在找我吗?” 风来了,没有送来雨雪倒是送来了。。。。。常晚?! 她,常晚怎么会在自己身后?! 这次的声音不是从天上飘下的混沌之音,是背后的清风送来的,一阵一阵的风声,和她说得每一个字都一派。 呼呼。。。。。。呼呼。。。。。。 不敢置信!这是地狱,还是极乐世界?他像见的人,伸出手掌贴上自己的后心房。 咕咚咕咚!苏清煜捏紧了拳头劝自己冷静。 她是什么模样?她是自己什么人?她为何会来?她为何现在才来? “小煜。。。”声音粘着自己的耳朵,他听到呼呼的风声和她呼呼的喘息。 常晚的手顺着自己的背脊一点点的滑下,最后一抹隔细滑的绸缎布料蹭了上来! 常晚软绵绵的附着他的背后,他能感受有两团如软轻轻压向他,光滑的绸缎透着凉爽香甜,让苏清煜每一个毛孔贪婪汲取。 明明是为自己降温了,可他却脸红心跳昏了脑袋。 这是怎么了。。。 没成想,自己的耳珠被轻轻湿润的小蛇拨弄,一声一声的轻喘,着他回头。 苏清煜缩着脖子,酥麻从耳际一直没入水中的脚趾头。他身体的颤抖,心间震撼着。 耳唇最终被湿凉的舌头卷入温暖的腔室:“嗯。。。小煜。。。。”身后人说罢,沉入水中的素手从他的腿侧抬起,从后向前缠过他的腰,有些粗糙掌心摩挲他的腰肌,一阵一阵的刺激直冲头顶,最终这双手落在轻轻触碰自己的肚脐周围,而他像个傻子,站在湖中心任由女人逗弄得魂不守舍。 “你。。。。唔唔唔。。。常晚,你在做什么…”常晚,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人,这样接触他,一定是是…自己的恋人? 恋人二字印入脑海,他心却莫名的一抽,疼得发酸。 素手未顿,直接上行,放到了他的心窝,它们缓缓揉着,安慰他这些日子受到的罪罚。 “小煜,还疼吗。。。” 少年听到身后人心疼的话语,激动的摇头 “我不想你…生气难受…”贴心的话又起,这句带着苏清煜的心化成又是春水一湾,甜蜜得要把他自己淹死。 “…常晚…我……离不开你……无论我能不能出去,你要在这里陪我……成吗??”他用唯唯诺诺的询问身后人,口气哀求令苏清煜也不敢置信:怕她拒绝更身后人只是幻影一场。 不敢回头(1) 所以至此,苏清煜压着冲动,没敢回头,期待常晚能随了自己的心意,留下来。 放在他胸膛上冰凉的手指停了下,一顿的分秒,在告诉自己身后人的——迟疑。 常晚不愿意陪着自己?她要离开? 她的不想陪,让苏清煜心头盘上一股闷气儿,狼崽子低头看着从腰间松开的小手,满脸怒容。 再也不能无动于衷,就算身后人是幻觉,他也要碰触! 他一把抓住常晚想要收回的手,紧紧地将向后逃去的小兔子攒在手心!抓住的一瞬间,浪爪子又是一阵酥麻。 因为苏清煜的主动接触,幻境又变了模样: 湖水成了青绿嫩草,橙红天幕成了蓝天白云,各处礁石成了葱郁苍山。 真是奇,如同他握着她的手时的心境。 一下一颤抖又无意间摩擦着自己的长指头。他按着自己心中所想,将两人的手交缠相握:“常晚。。。。。”他压低眷恋的声音,也诱着身后的人留下:“因为你来,这里变成世外桃源,我们在这里生活,不是很好?”苏清煜满心期待,眼睛深深地望着她的白嫩嫩小手移不开,诱人的清幽从他们交握的手传出,苏清煜的鼻子不禁深深嗅着。身后人又回答什么,他也听不清,只是顺着香味,上臂夹着她的小臂,将她的手抬高,手指被他放在唇边,深深地嗅着,嗅着。 咕噜,咕噜,他忍不住咽下唾液,已经被清幽的香味迷惑。狼崽子再也忍不住,将常晚的食指放在口中浅尝:香甜软嫩的像流着汁液的蜜桃,越闻着越上瘾。 他按捺不住阵阵响起的引诱,试探的轻轻舔着身后人的指头,指节,指根。 不够,不够。 她的手指一定有毒,闻着就按捺不住,舔着也不解心慌。 既然舔不够,他开始吮吸吮吸。 一根一根指头被苏清煜含在嘴里,入迷的吮吸,舌头盘着指头,越缠越急促,惹来身后人轻声哼喘。 常晚。。。为何任由自己发疯一样舔舐她?不由自主的用柔软香体蹭着自己,是激励?是与自己一样,按捺不住? 总觉得,“常晚”不该这样。 又觉得,“常晚”这样更好。 “呼呼。。。呼呼。。。”受不了,好想转过身,将浑身都香的常晚放在胸前藏着、锁着,揉着、吻着、抱着、压着!与自己融为一体才好!!! 所有的血流都汇聚到苏清煜下腹,所有的热都成了疼,一刺一刺的在自己的肚脐汇聚。 幻境中…呃…自己五感俱全。 惹过了,疼过了,现在是性奋了!肚子疼,被搅得生疼。可是水中要爆炸的小兄弟,更疼! “唔唔唔。。。。。”背后的人难受的轻声嘤咛,女性柔软压在自己的背上作乱,每一碰,他的脊椎都在麻,他的兄弟越精神,在水里突突的跳动。 “我比你难受…。我比你难受。。。。”苏清煜哑了嗓子,夹着粗喘的真心话,听得他自己都红了脸。 主动邀约 薄唇放过常晚湿漉漉的手,狼崽子的心却不想放过身后的人,他玉手轻轻一扯,纵然转身,让常晚跌入自己的胸怀。 苏清煜还是闭着眼睛,粗喘着拥抱怀中冰凉的身躯,不看所以不会醒。他还是怕一切都是假的,但又贪恋这会儿溺死人的温存。 燎热的兄弟被两人的小腹夹着,突突突突的跳动着。 “嘶嘶。。。。。我。。。。说了,我比你难受。。。。” 苏清煜咬着唇,突然想起自己半边脸已经残缺,他慌乱的退开,胡乱用长发遮掩。 “吓到你了吗?” 冰凉的女体又贴过来,他感觉到冰凉的手指在他不平整的脸颊上轻轻滑动,每碰一下,他的脸便紧实一分。 “我不怕。。。。。”常晚这么回答。 忍不住的激动,他再次伸出长臂拽过女人的腰肢,他们贴得亲蜜,小兄弟又来了神儿。 “也让我,摸摸你。。。。。。”玉指轻轻的触碰她的眉眼,苏清煜的脑海里描绘出常晚的模样。 她的脸巴掌大小,鼻头小巧,睫毛很长。。。。唇瓣很嫩。。。很诱人。。。。 拇指在常晚的唇上一下一下的蹭着,最后忍不住将自己的拇指放在她微启的唇缝中。 她湿湿凉凉的小舌主动迎上,舌尖试探的碰触他的指腹,无声的自己张开眼睛,冲破底线。 “嗯。。。。。”这场诱、惑里,自己先败下阵。 苏清煜嗷呜一声,撤出手指,转而按住常晚的后脑,嘴唇第一次没有对准,亲吻上她的腮帮。他有些气,惩罚着狠狠舔上一口,再移动半寸,寻着呼吸堵住了常晚的唇瓣:你的身份是我的爱人!虽然我想不起你的事,但是身体的欲、望告诉我,我想要,很早之前就像要了你! 呼呼……呼呼…… 真软,真香。 他吸着她的唇,横冲直撞的启开她的牙缝,长驱直入的绕着她的丁香。 真软,真甜。 他刮着她的贝齿,将常晚口腔中蜜汁吞入口中,清凉幽香,每吞下一口,他的身体越是通透冰凉,腹部却越来越痛,可再痛也敌不过想要的冲动。 “小煜…小煜…。我的…小煜…”常晚一边叹息一边扭动着腰肢,下身柔软蹭着苏清煜的大腿,是直白大胆的邀约。 “不要急,我不走,我是你的,我不走。” 听到常晚流出热滚滚的泪水,听到她颤抖娇媚的声音,他何止酥了背脊和小兄弟,连心都酥了。 胸前的妖精在作乱,他怎么还忍得下去? 苏清煜,收紧双臂,疯狂将唇印在女人的脖子,狠狠的一吮,引来怀中女人吃痛的求饶。 “我才不。。。放过你。。。” 顺着脖子,他将唇印在女人的肩头,再向下是碍事的碍事的绸缎,他一手钻入肚兜,袭上一边高峰,另一手扒开碍事的布料。 闭着眼,他动作仓促凌乱,急的喉咙里一声一声的呜咽。 当烦人的布料被撕得惨目忍睹,他的手也急不可耐的袭击两处巅峰。 抚摸,揉搓。 他膜拜。 箭在弦上 苏清煜放下沉甸甸的一边,一手按着她的后腰压向自己,而他已经弓着身子含着软嫩上的花蕾。 “哈。。。。哈哈。。。。小煜。。。。” 滋滋的吮吸声音犹在耳边,他一只腿钻入小女人的两腿间,炙热抵着她的腿上,腰部胡乱松动,像吃不到葡萄的狐狸,像得不到玩具的孩子。 摩擦生热,越擦越热。 他发狠的用舌舔着花蕾,吮得越狠,也想扯着让自己狂乱的女子一起坠入欲海之中。 “我不走,你也不走,我在这里,我们在这里一辈子…小煜不要急,我…帮你…” 被自己压在身下的常晚开了口许了一辈子的承诺,她边说着,冰冷的臂膀已经主动环着自己的腰,指尖摩挲着他腰之地。 “呃…呼呼呼呼…常晚,常晚。。。你一直这样主动吗?” 悬而未悬的心脏被常晚撩拨的乱了节奏,色字当头,心间冒出的疑惑又让狼崽子抛却。 她再蹭下去,他真的要疯了。 苏清煜低头含住另一颗果实,用舌头拨弄,牙齿轻磨,裹着满口的香甜,喉咙里发出咕咕咕的吞咽声,吻得已经熟练。 他大手向后伸去,抓住常晚作乱却不给结果的小手,猛地将它放在自己的炙热上圆柱上。 “呼呼。。。。”他一个颤栗在柔软上哈着热气,整个身子不由自主向前一耸,小兄弟跟着也一耸,更加茁壮成长。 最直接的刺激冲入脑海,他每个毛孔都在叫嚣着舒爽。 狼崽子不由自主的松开嘴巴,昂起下吧享受,后齿中磨出几个字: “常晚…先救火…这里…是这里…。” 他红着脸嗓子沙哑的蹦出断断续续的话,然后干脆将脸将连埋在身下人的颈窝,闻着玉颈上诱、惑的香气,大手带着小手又握紧轻轻上下动作。 他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在这里。。。。大不了他闭着眼当一辈子的瞎子。 “嗯…。”女人羞涩的娇喘,让他更热,他一口含着搔着自己额头唇峰的耳珠,手上的动作更快了。 不满足,怎么都不满足。 他对着耳朵珠轻轻哈气:“哈哈…常晚…你知道…下面,我会怎么做?给我,行吗?” 明明她是主动的,他已箭在弦上,可自己还是不由自主的摇尾乞怜。 一声焦急的轻呵不是从身下传来,而是从天边落下。 轰隆隆,整个幻境一阵一阵。 苏清煜僵着背脊,大手不动了,满身的炙热,听到遥远的呼喊像被,整个人仿佛被置入冰窖。 常晚?!她哭了? “呼呼…呼呼…。”他未动,身下的女人的手却未停。 “小煜…这样。。。对吗?”身下的女人在自己耳边轻轻哈气,时不时舔舐自己的耳唇。见苏清煜不回答, 她便两手都覆上苏清煜的昂扬,上下环动,同时抬起一只冰凉的,环住他的腰肢,将她的柔软送上。 半软的小兄弟被女人捧着磨蹭,可是却没有再激动半分。 分清真假 苏清煜按住自己的小手,里面的小兄弟已经死透了,无力的缩了回去。 他爱常晚,很爱很爱!是赤果果的男女之爱!按住小手的一刹那,所有的记忆都来了。死巷相遇,百般纠缠,常家养男,常晚被辱、放火杀人、自wei,装腔忍耐、吃醋偷吻。。。。他爱得生疼,爱得自己每日要自燃,爱得自己宁愿做千年王八!六年之上七年未满,他竟然忍着没对她说过一句我爱你。 直到有一个男人出现叫她小晚,高大威猛,差距自知,更是危机重重。 他在这里做什么?他昏迷着,她会伤心。如果他醒不来,常晚还能守着自己?那个姓陆的男人一定会趁机偷走常晚! 身下的女人再像她,也不是真实的她,他抱着虚幻的影子饮鸩止渴,真的常晚又入他人怀,他怎么甘心! 苏清煜张开眼睛,刚才还在与自己温存的假常晚已经消失不见。 这场美梦,如果听不到常晚的哭声,他一定会沉溺在此地,永不醒来。 可醒了就是醒了,就要要面对常晚根本不会主动爱自己的现实。 “啊!” 息了欲火,心脏揪着,生不如死。他蜷缩着身体,肚子却没有停止的绞痛,让他对天嘶吼:“常晚!救我!” 你只要爱我,就是救了我。 。。。。。。 一声声的求救,碧蓝的天空被谁撕开一道裂缝,蓝天白云草地高山都被扭曲的吸入黑洞中,苏清煜也被狂风刮起,朝着黑洞飘摇而去。 他释然,烈火地狱自己呆过,诱人的幻境自己也尝过,还有什么自己扛不住的?他只想快清醒过来,想知道,自己到底怎么委屈常晚了,让她边哭边让自己…放开? ……………。 常晚脸红得要滴出血,她的手指被苏清煜含在嘴里吮着不放,吱喳的口水声在房间中尤为清脆。 她浑身像被蚂蚁爬着,毛孔发麻,陌生的热流从蒙蒙的脑袋一直窜入小腹…。她双腿已经支持不住,再加上苏清煜执拗的拉扯,她已经无力的被苏清煜拽趴在边。 “大夫…大夫…我弟弟,这是怎么了!” 鲁吉被这声弟弟叫回了神,气愤又回到老者的面上,他指一指彩衣姑娘,沉声回道:“还能是啥!你们喂他喝了血,这血…我只能说,这血有多引人!你看你弟弟就知道,染了热虫昏迷着的人,闻着血味儿就寻来了!” “卢大夫!他喝了不到半盏血水,这样看他是。。是不是会中毒?!” 彩衣丫头缩了脑袋,向着门边移去,而陆寒轩满头冷汗,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鲁吉身上,心急火燎的想知道结果,他不由自责,心急没有细细思考就放任那丫头胡来。 “这丫头…是学了医,但却不是医者,靠她的血确实有效。”鲁吉展开眉心,看着上有动静的苏清煜:“看到原来移动的热虫,现在已不再乱窜,在他的小腹周围停住了。”又一声叹:“因为她的雪极速褪下了你弟弟的热症,逼得虫子都回到了最热的小腹,随着热源越来越少,有的被冻死,剩下的会相互吞噬,该成成虫的,也极速生长了。” 身体异样 “大夫,若这样,小煜是不是快醒了?” “要观察个把时辰。”卢太医轻飘飘一句说给常晚,又对着陆寒轩使眼色:“姑娘,我出门配药,准备一下,有事你叫一声就好。” 有事? 常晚被苏清煜缠着胳膊,小臂也被他继续舔舐,房中应该看得清楚明白,这还叫没事吗?她可以强行甩开小煜躲得远远的,原本是不舍,现在是无力。 “小晚,这是手巾,将你手上和胳膊上的血迹擦干净…。否则小…小煜还会缠着血味。”陆寒轩没有多想,递过毛巾,看着缠着常晚要血的小弟无能为力。 常晚接过湿热的毛巾慌乱的擦拭干净,苏清煜恰巧也在这时也放开了自己的手,只是整个身子还压着自己的小臂不放。 “衣服上的血味擦不掉,我回来时会给你带一套新衣。”陆寒轩交代完,便步履匆匆的跟出了房门。 那个顽皮的彩衣丫头,早就趁乱跑开,屋中也只有常晚和苏清煜两个人。 “小煜,松开手吧,我这样难受…。” 趴在上的苏清煜没了声响,只是鼻子深深地嗅着。 常晚试了几次,手掌都被苏清煜包在手心分毫不让,几番拉扯,最终将苏清煜惹“怒”了,他一拽,她一扯,她被他拉到了怀里。 苏清煜另一只火烫的手放在自己的翘起的上,一按,他长腿一盘,直接将自己固定住。 “呼呼…呼呼…“ 他的唇瓣冒着热气,直接贴在自己的耳后。 耳后再热,她缩了脖子,却逃不过他凑过来的脸庞。 “难受…”微乎其微的一声难受,让常晚顿住身子不敢再动。心一揪,常晚松了背脊。 狼崽子的脸凑过来,一张口舔上了她的耳珠。 “啊…”常晚忍不住轻叫出声,这一声细软如猫儿,一点也不像平常的自己。 耳边没停下的是他炽热的呼吸,还有靡靡的响声。 房间静,她慌乱的捂着唇,跑不掉的她怕极了陌生的自己,怕被人瞧见,不敢声张,一手推拒却被他用力一吸,浑身无力。 她的耳珠被他的牙齿轻轻磨砺,一阵阵的酥麻再次流窜四肢百骸。 狼崽子,是不是饿了,把她的耳朵当肉吃? 常晚这么安慰自己,也给这异样找一个合理的解释。 她倒是希望狼崽子此时能真的咔嚓一口,咬掉一块肉,来证明自己可笑的说法是真。 显然常晚失望了。 苏清煜靠着自己蹭着,没多久她的脖子又被啃上。 “别…小煜,你在干啥,让我起来。” 热流酸了自己的胯骨小腹,常晚满身大汗,无法抗拒让自己瘫软一滩的触感! 自己这是怎么了?也被热虫染上了? 热…… 她昏昏沉沉,双手抵在苏清煜精瘦的胸膛,使出全部力气将他推离五寸。 “难受…呜呜呜…”苏清煜鼻音沉重,嘴巴一耷,眼角就这么没有预警的滑下珍珠泪。 他昏迷着,他说他难受,他又哭了。 常晚的脑子里回荡着狼崽子的哭声,胳膊又软了。 饿狼肥肉 而自己该那苏清煜怎么办? 两个声音在撕扯她: 一个人攉得自己满脸生疼:常晚你的摇摆不定!是你心术不正! 一个人指着眉心责怪:常晚!你怎么那么狠心?!想想你自己三年前发疯了,他哪里推开过自己?常晚!既然你认定他是家弟,自己是姐姐,现在更不能推开! 嗡嗡嗡,想到这一步,常晚白了脸,推拒苏清煜胸膛的手已经松了。 她不该是这样的反映,她是苏清煜的家人,说好不离不弃的…家人。 常晚百转千回,她想要证明一样,紧紧地环住苏清煜的肩头,一张口,声音沙哑紧张:“小煜…乖…姐姐…在这,不要怕…” 狼崽子像是听懂了,安静了三秒,薄唇又凑过来,拱开了自己的衣领,直接啄着她的锁骨。 一阵刺痛,常晚没有苏清煜突然张口轻咬了自己。 他像是一头得了骨头的狼,见了排骨,咬,咬,咬。 不是说好如家人一样温暖拥抱吗? 这就是抱狼和抱人的区别? “嗯…。小煜,你乖一点,乖一点…。”越劝自己声音越小,她攀着他的肩头,看着他人神共愤的红艳脸蛋,抗拒的声音软绵绵的。 太妖孽啊。。。。。。 排骨肉少,吃不饱。狼崽子顺势而下,啃了锁骨又将脸蛋一歪,直接埋在她的胸前。常晚胸前一阵瘙痒,她抬起拳头,对着苏清煜的大脑袋捶着两下。 咕噜咕噜,回答她的是苏清煜喉咙间发出的闷声,听得常晚又羞又恼。 “你…你在干什么?起来啊。。。好痒,好痒。。。。。” 隐忍笑意的常晚无形中鼓励了昏昏糊糊的饿狼,他耸着鼻子,勾出舌头,供着常晚的外衣,在她胸前肚兜上哈着热气。阵阵幽香,和他梦境中一样,他不耐烦的隔着丝绸薄布舔了一口又一口。 常晚被刺激的满身鸡皮疙瘩 ,不对不对!她记得,染血的是衣袖,不是…不是胸前肚兜!他是闹哪样?! 嗷呜,狼崽子遇着肥肉一口叼上常晚左边胸口,丝绸被他火热的唇沁成湿热,贴着她敏感的蓓蕾,无法逃脱的刺激让常晚脑海一片空白。 咕噜咕噜,他不放过,力的用舌左右拨弄,轻轻卷起,最后张大嘴咕咕的裹着。 常晚颤栗着身体,背脊向后挺着,迷茫和罪恶感一阵一阵袭来,清醒半清醒之间,她摇着脑袋,抵抗着苏清煜带来的异样。 “小煜…放开…请你…放开…”含在唇齿间的是娇媚的…。求欢,还是无力的求饶? 声音那么露骨,常晚惊了,不想她的一个试探拥抱会让自己落到如此境地。 她是姐姐,不是。。。。不是。。。。不是这副德行!没有矜持,倒是下贱。 常晚遮住脸,哇哇哭了起来。 不对的,不对的,她的疯病还没好! 他是自己的弟弟!是小煜! “常晚…。救我…。”苏清煜突然溢出的声响,紧接着身子一松,抱着肚子打哆嗦,同时也放开了常晚。 进退两难 常晚一骨碌滚下,喘息着才逃过他的虎口。压抑綴泣的她听到了苏清煜的呼救,哪里还顾得了自己?常晚放下手,泪眼中映入了满脸痛苦的苏清煜。 未平静的激烈情绪被苏清煜抽搐呼救的反映吓没了。 咣当咣当,常晚抓着衣领,遮掩胸前冰凉的湿痕迹,藏住颈子下方被裹出的紫红。 她再一次自欺欺人,不自知。 久未平息的的心脏每跳一下都在警告:别再信苏清煜的柔弱,自己不能再向前一步!她要躲开这个桃花芙蓉面的妖孽! 妖孽弓着背脊,热汗在他白净的皮肤上布着一层光晕。青纱帐被夏日的热风飘动,就这么捂着腹部,满脸苦涩的扭着,嘴角溢出细细地痛叫。 这光景,配上他的女相面容,是病态的柔弱美感!在狠心的人看了也会心软。 “常晚,救我…”妖孽的表情是委屈, 常晚咬着牙,想让自己冷下来。可从小看惯狼崽子的委屈面容,她真的没辙。前一句脑袋里还在劝说自己快逃,可常晚此刻哪里逃得掉?她的双脚深陷泥潭,拔不起,动不了,上前不敢,向后不能。心软不行,心硬不下。 害怕!这种迟疑就是害怕!她常晚怂还不成吗?!只能站在边,不争气的抖如糠筛、掩面哭泣。 向前一步本是正常,现在向前却怕没了分寸。 她分寸大乱,一切也就乱了。 不舍离开苏清煜,向后一步也属正常,却怕他病痛加重。 进退两难,说得就是她常晚。 “大夫…快来…快来啊…”眼前模糊一片,她是个不能进退的人,只能再次急切呼救。 鲁吉推门进来,撇一眼站在边环抱身子哭泣的常晚有些疑惑,转头再看,又是大惊失色! 苏清煜的肚皮上有几处像是被从里向外戳起,一个鼓疙瘩一个鼓疙瘩顶起又落下,像是有什么东西破腹而出。 “木儿!拿我的药箱!打热水!我配的药速速拿来!钩针全部拿来!” 小胖子药童不敢怠慢,麻利的跑出房间,只听他大声朝着楼下大喊:“快来人,我师傅要动刀了!离儿,小瓜,明儿,还有伍大夫!对啦,再带三个管事上来!快准备齐全!” 常晚呆呆愣愣,直到被背着药箱的木儿一扯,又被恍恍惚惚的拉到门边。 她扒着门边,扭头张望内室。“告诉我,小煜…怎么了!什么动刀?不是有救吗?”不是喝了彩衣姑娘那千金难买的血水吗?不是说那姑娘的血水有用吗?这才多久,卢大夫就兴师动众的叫了那么多小童医生? 鲁吉已经拉上了屏风四面,将木遮得严严实实。 常晚吓坏了,将胳膊抽出,这次没有进退踌躇,只有满腔心慌,她向前迈开步子。身后有人的步子比自己还快,三四人各拿着不同的器具先一步奔入屏风后。 来到屏风前,小童还在扯着她的袖子,可将里面的阵仗,常晚已经尽收眼底。。。。。。 恶心自己 一个小童抱着木盆,木盆中是黑漆漆的刺鼻汤药。 一个小童捧着燃着火苗的小炉,一个年轻的大夫正拿着一柄纤细的小刀,刀刃再跳动的火苗上来回烤着。 再里面,鲁吉命令一个中年壮汉压住上的小煜。大汉毫不费力的掰开直了苏清煜的身子,另一个医管管事压着他的肩膀,那年轻大夫放下手中已经烤好的刀具,转身用宽厚的布条敏捷的将小煜的四肢绑在头。 他还在闭着眼睛,“大”字形躺在上,腹部几处一凸一凸的,着实吓人。 常晚看得心惊胆战,嘴里咿咿呀呀的又向前一步。 年轻大夫一脸严肃,对着扯着自己的小童呵斥:“谁让闲杂人等进来的?!带她出去!” “我不!你们要怎么对我弟弟治疗?!你们拿刀作甚?!”常晚没见过使刀救人的大夫,心急如焚的责问。 “姑娘!你弟弟的热病不得耽搁,请快随小童出去!这里不许女人,特别是外人待着!”年轻大夫极其不耐烦,手一扯,直接用屏风生生挡住常晚的视线,不给她留一丝窥探的空隙… 小童被呵斥了,也气得跺脚,硬扯着她的袖口退了两步。 “伍生,准备好了?!”屏风合上,卢大夫也出了声。 “卢大夫,要不要堵住他的嘴?!”刚才那个年轻大夫 “不用!我从没见过,热病能急发得如此快!不过也好,这病,越拖越耗反而更难救。” 常晚听到苏清煜的病情时,已经浑身瘫软成泥,她腿软的向下坠去,屁股还没着地,身后不知何时来了一个男人,大手伸到她的腋下一把扯起她的胳膊。 被男人碰不得的体制在此时发挥如常:一阵阵酸在常晚胃中搅动,她的眼角嘴角忍不住的抽搐,口中冒出白沫,最后哇呜一声吐了那人一裤脚秽物。 “好恶心!”那男人撒了手,一脸不耐烦的对着常晚:“你别再这里添乱了!里面在救人,不是在杀你弟弟。卢大夫手回春,只是有些方法不能对常人说去罢了。”那人看常晚吐得可怜,他遮掩口鼻更是嫌弃:“你这吐了一地,什么污秽之物又让你家人染病怎么办?别为难我,走走走!快出去!” 常晚看着地上一滩,脸更加蜡黄。 是啊,她真是“恶心”…对自己的弟弟…生了异样…。还…吐了这么多污秽之物,她在。。。。添乱。 不能再添乱了…… 常晚生来敏感,她垂下脑袋,声音如细蚊,对着嫌弃自己的小童告歉,拜托他们将这里收拾妥当。她强硬的撑起自己无力的腿,几个踉跄出了房门。 咣当。 门掩上。 里面顿时传来苏清煜的痛苦的喊叫。 “啊!” 撕心裂肺。 他的叫喊,撕了她的心,裂了她的肺。 她依着门,眼前模糊一片。 外面知了嗡鸣,门内兵荒马乱。 “啊!啊!常晚!救我!” 他的悲鸣,是不叫天不叫地,单单叫自己的名字。。。。。。而她无能为力,只能要死不死的用后脑一下一下磕着着身后的木门,强求自己不昏过去。 我要常晚 “五生!止血!木儿!加药!” 卢大夫每急声吩咐一次,常晚的心每随着停着几秒。 她觉得喘不过气,视线里得天在转,小楼在摇晃,她一声一声的磕着木门,才能让木然的脑袋保持清醒。 “小煜……”常晚拧着衣襟,揪着胸口,另一手一下一下捶打自己要喘不过气的左胸。 疼啊…快要窒息了。 “我在…这里…我笨死了,我救不了你…你要坚持…得坚持…”常晚喃喃自语,说给自己听。 “常晚!常晚!我要见常晚!你们走开!走开!啊!放开我!” “按住他!还有四处!伍生!按住这少年!否则白白缝了刀口!” “不要!常晚!我要常晚!啊!常晚,我疼啊!常晚!你在哪里啊!” 苏清煜这次叫得凄惨,像被猎人捕杀的狼崽子,嗷嗷叫着,做最后的困兽之斗。 “小煜!我在!我在!你不要动!”常晚起身拍着木门,对着屋内的纷扰回应。 苏清煜的声音停了两秒。屋子里又不得安生。 咚咚咚!闷闷的撞击的声又响,顿挫的声响一下一下,挫着常晚抽风的心脏。 小煜? “你这孩子!驴脾气!真是不想要命了!”卢吉这破了嗓子,厉声吩咐着药童,用迷药白帕捂住苏清煜的鼻口。 “啊!疼疼疼!哇!哇呜呜呜!你松口!松口!”药童的哭声穿破房顶,屋子里又吵又喊,都在让苏清煜松口。 乱作一团。 常晚能想象出狼崽子又用了牙口。 他有多狠,多倔,被他咬上,不撕下一块皮肉怎么罢休,他一定怕极了!他昏迷快一日,却被割肉的疼痛叫醒,他一定恐惧!常晚疯狂的拍打木门,大声的回应:“小煜别怕,别怕!听大夫的!不要折腾啊!” “啊!”常晚又听苏清煜一声惨叫。 常晚再也无法劝解出声,一股愤怒汇聚满腔,她拍疼了手,改用脚踢,对着屋里的人疯狂的大叫:“你们对他干啥了!小煜,我就在外面!让我进去!让我进去!” 他的任性,自己知道。不达成目的,非要闹个天翻地覆。她着妥协着,可外人却不会。刚才那声惨叫,一定是苏清煜得到了惩罚! “常姐姐……常姐姐……常姐姐……”苏清煜的声音明显的软了下去,可怜的声音,飘出了门缝,听得常晚定了心神。 常姐姐,对!她是他的常姐姐,他是她的狼崽子,他在受苦,她不想站在屋外,和他隔开两间房,也隔开了心。 想道这里,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拎着裙子,一脚又一脚跺着门缝,一声一声回应屋子里的狼崽子口中的叨念。 “开门!开门!他只听我的,开门!我不会添乱!”常晚退了两部,两个步子用肩头撞击木门。 咯吱吱…门没开,倒是鲁吉无奈的声音传来:“让常姑娘进来。” 不等常晚再撞击第二次,门从里面打开了。 常晚捂着肩膀几步就冲入屏风中……却被里面血气翻腾的情景顿住了脚步。 不疼不哭 里面的情景吓到了她: 苏清煜的脖子一抽一抽,嘴角歪到一旁泛着白沫,黑发粘着血,散在他的脸庞,那一双丹凤眼满是泪水,在看到常晚时滚落了很多很多数不清的珍珠泪。 “小煜…我来了。”她压着抽痛,从溅着血珠子的屏风这头穿过走向头。 你来了。。。 他的眼中的狂乱与愤怒层层褪去,留下最后一层楚楚委屈。 我来了… 常晚直直对上苏清煜的眼睛,给他坚定的力量。 你一个人拴在这里,会怕。 你被开膛破腹,会疼。 我来陪你,一起疼。 她来到头,扭身坐下,伸出两手解开了头那束缚苏清煜双手的布条,颤颤巍巍的将他的颤抖的头颅搬在自己的大腿上。 “不闹,常姐姐在这里。不怕。”眼泪啊,扑朔而下,低落在他的额头上,点点滴在他的唇角,那里还有咬着小童而留下的血浆。 她再眨掉眼眶的泪水,鼓足勇气将视线下移。 小煜脖子上扎着一根银针,胸膛心脏腰侧也扎着闪亮亮的银针。 视线再向前:他的脚还被拴在的另一头,血水已经湿了他的裤子,一直晕染到大腿。泊泊流血的地方是他肚皮上的三个血窟窿。其中两个豁口处能看到崩开的线,最后一个没有缝合完毕,另一头拴着弯弯的针。 不远一个小童缩在角落抱着手掌哇哇哭着,另一个药童抱着木盆一脸后怕。屋子里除了青年,孩子们都被刚才恶狠狠的苏清煜吓得老远。 “……常…姐姐……我不疼……不哭…。”一声抽搐从腿边传来,常晚歪着头,就看一只冷冷的手指轻轻的点着自己的眼眶,苏清煜冰冷的指腹一抖一抖的为她这个没用的人,拭泪。 她就这么侧着脸,任由他的大手轻轻触碰,他越擦越湿,她的眼泪越流越多,水流顺着她的下颚又顺着他的手腕小臂。 “眼睛都肿了。。。。我不疼了,真不疼了。” “小煜,骗人不是好孩子。。。”她的手放在苏清煜的唇上,冰凉凉的没有血色,只有唇角的血污能看出他咬得小药童有多狠:“我在门外都听到了,你疼得很。” 苏清煜停下手中的动作,恍惚的看着轻抚自己唇瓣的女人。 是他做了一个假常晚的梦,混淆了视听思路?所以看眼前的常晚,也有些不同? 。。。。。。 “常姑娘…不能再耽搁了,如果他不闹,我们就继续了。”一室的人对着沉默哭泣的两姐弟有些动容,听到卢医师的吩咐,又各司其职的站好位置,只等一声令下。 “小煜,不闹了哦!” 常晚轻声哄着又要炸毛的狼崽子,小手撤离了他的唇角。 卢医师拔下苏清煜脖子上的银针,苏清煜歪斜的五官又恢复成原位,柔弱的妖孽谁也不看,安静的眨着睫毛,专注的看着近在眼前的常晚。 常晚垂下头不再看别人,就这么看着腿上苍白无血色的少年。 小手扯着他的手,用力握紧。 有难同当 “要开始了,你是男子汉。” 听常晚继续哄孩子,这一招若在平对苏清煜,他一定会咬牙切齿。此时,只要常晚再自己身边,怎么哄都受用。 他疼的咬牙蹙眉,她为他揉着眉心; 他疼的满脸冷汗,她为他捋顺汗湿的额发。 苏清煜不让自己叫唤一声,因为头顶上的泪雨一直停不住。 “还有两只虫,这两只…是成虫,划开刀口后,我要用细镊翻找他的肌理,钢针会拨动穴位,有时会刺到骨头,你让他,忍住千万不能动,否则。。。。。抓不住成虫。” 常晚身子一晃,点点头,也将苏清煜的手松开。常晚柔柔的对着狼崽子说道:“忍住,小煜,我为你拿软巾塞在嘴里,这样一会儿好熬过去。” 苏清煜失血不少,再加上自己从昏迷后醒来,见到了“许久不见”的爱人,听她温柔的真像梦里的恋人一样在他耳边低语。脑袋也迷迷糊糊的点点头,乖乖的张开嘴巴。 常晚笑了,真好看。 呆愣之际,软绵绵的手腕塞到他的口中…… “呜呜呜…。”丹凤睁大,向后撤着头颅,伸出手扒着她的小臂,想将口中白嫩的扯开。 “小煜,乖…你不怕疼,我也不怕疼。你咬了,我反而心不疼了…。”她突然低下身子,将唇瓣凑近他的耳边,轻轻的说着:“别乱动哦,你越扒我的手,被你的牙齿刮坏了,破相了我就怪你。”常晚将手覆盖在他的额头,捋着他额前的头发:“以前可说过咱们有难同当的……” “呜呜呜…”苏清煜有些后悔常晚进来,他的任性,她的善良,最后还会扯着她陪着他一起遭罪,他不想伤害她,却又离不开她。 “劳烦卢大夫了。”常晚抬起头,眼睛给主治大夫们一个示意:快开始! 锋利的柳叶细刀没入苏清煜肚脐周围跳动的一处,向右一划。苏清煜忍住没有咬下,常晚又将自己的手腕送进去一分。 他怒目看着常晚,漂亮眼睛里燃着火苗:常晚!你舍得虐自己!我不舍得! “你这么有精神?!我就放心了……”她红着眼眶打趣他,更起得苏清煜的眼睛瞪得圆噔噔! “苏大人,你快些好,撑过去,你还欠我好多银子没有还……” 她又哄他!她在这里拿他当孩子哄着,就像在说:不怕,不怕,药不苦,吃了就给你买糖葫芦…… 。。。。。。 哼!苏清煜重重一哼气,将热气喷洒鼻尖的手臂上。呜呜哇哇的说着气话:你就会哄我!你就不知道疼惜自己!从小就是!我是男人!我忍受的住!我又不饿,不吃你的瘦排骨!” “狼崽子,我知道你厉害,见证你男人的时刻到了,来来来,给我看看你能不能忍住疼,不咬我就是的!呵呵呵。。。。。”常晚继续埋汰苏清煜,狼崽子顿时狠厉着很眼珠扫向取针准备的卢大夫。 无声的威胁根本不看自己的老人家:你给我轻点!如果我真咬到了常晚,让我丢了面子,我找你后账!” 额头之吻 名叫常晚的姑娘,人真的不错。机灵懂事,爱小弟。对女人来说,这样的场面不晕过去已经不容易,她却打趣着,用自己的手臂让病人分散了注意力,同时也给自己下针的时机。 卢大夫听着前方常晚的打趣,心头也放松了不少。他捏着通身细长的“钢针”其实钢针的“针头”是向一侧弯曲的镊子。 噗嗤一声,钢针一下没入少年郎冒着血水的肌理。 病人浑身的大穴道已经自己用银针封住,虽然伤口被割开流出不少血,但不会至病人流血过多而亡。 只是那些热虫因为那小丫头的血,确实弄死了一些,可没想剩下的快成熟的虫被丫头血中的毒性驱赶着汇聚在病人最热的小腹处。遭到特殊血水的攻击,所以自保的想要钻破病人的肚皮。先前几只鲁吉就是住成虫一臂之力,在病人肚皮上开口子,将快成熟的虫子夹出来,扔进小童抱着的药盆中将它们“毒死”。 可剩下的这两只,却已经成熟了。也就是所谓的成虫。 半成熟的虫子相互吞噬,以最快的速度成长为成虫!成虫约有半寸长,体态粗扁,窜动更灵活,浑身赤红,因为热源减少,隐藏在血肉里很难被发现。 “呜……”苏清煜没料想那钢针狠刺进来,牙齿就声声的合起来。口中呼哧冒出腥咸。他再张嘴,一手紧紧握着常晚的手臂,大张着嘴不想再伤了她。可是腹部搅动自己脉络的钢针让他浑身打着颤栗,肾上腺不停放射出一阵阵的酸痛。 “小煜……小煜……。”苏清煜手指冰凉,不停的抖动,口中呜呜哀求自己的模样,让她心疼极了。她弓着背,另一手环抱他的头颅,垂下的黑发遮挡住所有人的视线,她的唇轻轻的碰触他的额头,轻轻一下贴上来,真的是出于安慰。 常晚。。。亲了自己?这真是。。。。。天降鸿福! 狼崽子黑漆漆的眼中泛起水雾,凄迷恍惚:常晚,我有些迷糊了。现在的你和平日里的你哪里像?你这样,我。。。 卢大夫又猛一戳,让分神的苏清煜吃痛的合上牙关。 “呃。。。。。。”常晚闷哼一声,苏清煜眼神极度慌乱,可是敌不过满腔的血腥和舌尖上温暖粘腻的触感。 常晚衣袖上的香味和幻境中女体的香味如出一辙。 甜腻诱人。 口中鲜血肆意,额头那一抹温热还在,让苏清煜不禁错觉自己还在混沌的幻境中。 咕噜,他忍不住喉咙中的异痒吞下一口,又一口。 迷茫的丹凤对上倒映着自己的眉眼的凄迷眸子。 常晚……如果这是现实,你不该是这种表现,你会让我误会,你对我有情谊,是男女之别的情谊。 常晚的手臂被狼崽子叼着,流了血,疼得钻心。他迷茫着丹凤,无害的表情,却大口吮吸着雪水,还时不时的用舌头轻轻刮着其他的肌理。 苏清煜……如果这是现实,你不该这种表现,你会让我震惊,你对我有情谊,是男女之别的情谊。 保守秘密 常晚的环抱的姿势,遮住了两人的表情,两人的神情如出一辙。 苍茫中带着悲伤。 不能自己。 苏清煜:就当他还在昏迷,将常晚当作爱自己的女人。 常晚:就当她发疯了,用这种亲昵的接触让他分神儿。 “好了!”那一头的兴奋声音传来,顿时让常晚清醒。她抬起头,窗外的艳阳将他的眉眼照得透亮,里面映着尴尬的自己,不能再仔细看下去,否则她又会跌入泥潭中,无法自拔。 “狼崽子……好了……我的血……快被你吸干了。”常晚依靠在身后雕花的头,背脊上的冷汗沁湿了以上,粘得难受。 苏清煜缓缓回神,眼睛暗沉下去,松开了牙齿,在她是手腕要逃离前,一把握住。 “对不起……伤了你……”他有气无力,楚楚可怜,常晚虚软的闭上眼,想将手腕从他手心中抽走。 她的手被狼崽子咬得火辣辣的,此刻又被他握得死死:“斯……小煜,疼……” “活……该……”他的手更抖了,趁着常晚闭着眼,舌头舔了一口两排牙印的伤口。 常晚腕上的伤口像被毛虫爬过,渗得她猛然张开眼睛,眼中是无法遮掩的慌乱。 “怎么了?” 他提前一秒松开她的手,头颅在她腿上蹭蹭,乖巧的像三岁娃娃。紧紧的闭着眼睛,乖乖的承受卢大夫一针一针的缝合。 “没什么…坚持一会儿,就好了。”她咬咬牙,将手腕放在膝上。 当一切结束时,所有人都呼出一口气。常晚一直闭着眼睛靠在头,小手任由苏清煜一紧一松的握着。 她像出海回来的鱼夫,在让身心摇摆的大风大浪中九死一生,回来后满身疲惫。 “缝合好了,我拔下封穴的银针,伤口和针口也都撒过了药粉,小童会照顾他替他换药。之后还会出血,也属正常,等过几日他外伤愈合,你再给他做些好吃的补补,最近两三日还是吃些清淡的为宜。” “……好,谢谢卢大夫…”常晚抽出手,跪在地上,突然救命的卢大夫磕了头。 陆寒轩垫付的银两足足有余,但对常晚来说,帮过她们的,都是恩人,要大谢!要铭记恩情! “常…姐姐…”温暖香体离去,苏清煜心中不满,再看常晚俯身磕头露出的贴身汗衣,他又心疼不语。 “姑娘请起来吧,我还当向你告歉…”他摆摆手,吩咐屋子里的一干人该散的散,该拿药的拿药。清空了屋,他才又继续对常晚说道:“刚才那丫头的事请保守秘密,饮血救人的事万一传到江湖,不知又有多少歹人来试探取血。我老了,经不起折腾。” “卢大夫…您这样说…是因为我饮了血,身上的热才褪了?”苏清煜断断续续问着卢大夫,像问今日天气。 怪不得…昏迷中的幻境中会突然下起暴雨和蓝色的雪花,冻结了热火炼狱,后来出现假常晚的幻像,是否也与那血水有关? 真是…特别。 一天一地 见白眉老者不愿再答继续检查着苏清煜的伤口。 苏清煜转头却取笑常晚:“常姐姐,这个方法好,如果下次你起发烧了,我放我的血给你喝…” 常晚一愣,脱口而出:“我喝你的血做什么?那彩衣姑娘的血才管用……”对苏清煜没防备,所以她多说一句也觉得没什么:“不过听卢大夫的话,咱们不说出去就成。” “恩!日后烧香拜佛,我一定念叨‘卢大夫’和‘彩衣姑娘’这几个字为您祈福…”声音虽小,可他却将“卢大夫”与“彩衣姑娘”两个称谓咬得很清晰。 白发老人一愣,注视这个少年,少年这一醒,神采性格也展露出来。能哭能闹,性子倔强偏执,貌似不经意的问话,其实在句句套着彩衣姑娘的信息。 他身居皇宫多年,自然知道皇宫中人的说话方式。说一句想三句,自己才能回半句。真真假假的绕着弯弯肠子。不过那样的幻境必须如此,否则第二日醒来脑袋挂在城楼外都不知道。 不过。。。这个少年郎,倒是初成官场人的模样。话不直说,绕着弯子,真是和他的姐姐一天一地。 “医者仁心,你们付过定金,用不得你们惦记。”姜还是老的辣,老者一拜,客气的转身而去。 苏清煜倒也不气不急,眯眯眼又撒娇的拍拍边邀约:“常姐姐,恩人都走了,别跪着了。。。这里坐,这里坐。” 常晚看着狼崽子,伸出手指头点点他的眉心。 祈福? 如果旁人被苏清煜认真的小脸骗过,只有她知道这虚弱的少年还有力气动脑筋扯谎话。小煜不是信徒,要不是自己平日拉着小煜对着家中的菩萨续香,他才懒得拜祭。 “小煜,就听卢大夫的话,不要妄自揣测那姑娘的身份了。江湖人,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她常晚不傻,只是他们这种寻常人家能不招惹江湖人最好,她只想平平静静的过些寻常日子,那些个杀人不偿命的江湖传奇,她不想多问。 “常姐姐,你这么想,我就放心了。那陆寒轩也是,在贡院外不拘小节的抱着你,又查咱们的家室,你可要心里有数。” 苏青煜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常晚,让她不容躲闪的对上他忽然怒气十足的丹凤眸子。 原来这狼崽子前面挖坑,在这里等着自己呢。 “我有数。你啊……真是,小心眼儿。睡吧。” “不睡了,不敢睡了…”环境中的一幕幕他都记得,地狱折磨,假象,这次昏迷,他怕极了的睡去。苏清煜表情及其痛苦,不禁又握着常晚的手,好不遮掩自己的软弱:“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那里到处是岩浆和火海,我烧得很疼,死了又死,每次以为张开眼睛能看到你,可是什么都没有,还是一样……常姐姐,别再丢下我,梦里我也不想没有你……” 适时的软弱引来身边女人的阵阵抽气,果然她又坐回了边,另一手也覆在自己的手上。 你们一样 常晚的心疼,苏清煜很享受。 狼崽子伸展胳膊再次缠上她的腰,撇撇嘴含着眼泪,抖着肩膀,鼻子里是哼哧哼哧的抽泣。 “不怕……不怕……” 苏清煜没有看到,常晚闪烁的眸子中尽是复杂。 她抬起手又放下,又抬起又放下。最后才缓缓的放在苏清煜的头顶。她对苏清煜的亲情应该是纯洁无杂质的,可这次,她困顿了。她会为他的病吓掉了半条命,被苏清煜昏迷中过分的举止吓掉一半魂儿。 她的整个人,因为苏清煜,都不对了。 手心中的黑发又对着自己拱来拱去,是孩子一样的撒娇,所以他说的那些依赖话,也处于从小的依赖罢了。 无心的话,只有有心的人听起来异样。 比如他刚才说---梦里,我也不想没有你。 她的异样,因为听者有意,有意,便是上心了。 人最怕的就是静下来,这一静,一想,一理。 理一理的结果却是她害怕的。 “恩,我不怕,我有你,你要陪我一辈子……” 轰隆! 常晚僵直了背脊,抬起的手掌再也落不下。 她的心是脱缰的野马,轰隆轰隆的跳动,她牙齿打颤,拼命忍住要扯碎自己胡思乱想脑袋的冲动! “当然……我是你家姐,就算你日后分家成婚了,我们之间的关系不会变,我当然会陪你一辈子……” 苏清煜张开眼睛,丹凤眼黯了又黯,牙齿咬了又咬。他含着一句话,含了那么多年,咬碎了舌头才忍了又忍。那句我爱你。。。。我爱你。 “常晚……你为什么不动了?!”他口中不可避免的怒气,对泼冷水的小女人直直而去。该死!她明明刚才亲吻了自己的额头!她明明将手腕塞给自己要陪着他一起疼!如果真是一个家姐该做的,那么也太疼爱自己的家人了! 他明明可以直问去,问她是不是对自己有了异样的感觉!可是他话到嘴边,化成了此刻的心情,那就是不忍心!不忍心看她惊慌失措,不忍心看她自责难过,她性子太刚烈,她的脑筋太古板,这样一个人,强硬只会易折。 迂回,迂回,他只得迂回的再次试探。 “小煜……我想回去看看常宁……顺便给你拿换洗的衣物。”常晚不知怎么回答,顺着自己想逃的心,找了正当的借口。 “常宁?她身强体壮,有什么好看的,我满肚子伤口,你就忍心再次将我甩在这里?”什么常宁!一想到坏了自己好事的胖丫头,他一脸阴狠。 “她晕了,大毛在家看顾她。她和你一样都是我的小弟小妹,我怎么不担心?”常晚对答如流,丝毫不加停顿,像是在阐述事实。 是吗? 常宁和他一样? 苏清煜的心疼大过身上的疼,他松开手臂,扬起脸对着脸色难看的常晚上晒然一笑,笑得越灿烂,越是豁达,他的心中就有多歇斯底里的烦躁。 可是对着这个随时要栽倒的女人,他怎么忍心计较。 彩衣药香 “路上,慢点……我自己在这里能行,你路上小心……”交代,苏清煜的身子向后退去,给常晚足够大的空间不再束缚她的自由。 “嗯。我一会儿就回来。”常晚没由来的松口气,麻利的站起身头也不回的出了内室,留下一脸阴沉的狼崽子,幽幽的望着常晚迫不及待的背影。 冲出了房,绕下了阶梯,常晚一身狼狈的模样又让医馆中的人侧目。她来时是急匆匆的疯婆子,去时是掉了魂沾血幽魂。 照顾常宁的话说来心虚,她这一日从早折腾到月上枝头,满心哪里装得下常宁?同样是从小养大的孩子,口中她常说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实际上已经厚此薄彼了。 长亭短亭走过,一出门的常晚就被一人捂住了口鼻,常晚倒是没有挣扎,乖乖的顺着这个人的力气来到墙根儿去。 “别…别叫唤…是我啦!” 常晚拍拍捂着口鼻的小手,轻轻的扭头,无力的笑了笑,呜呜咽咽的说:“恩人,别闹……” 绑架她的人撅起嘴巴,苍白的小脸听了她话突然升上了莹莹粉红:“你怎么不害怕的,别叫我恩人恩人的,我叫…我叫药香。” 女孩放开细嫩的手,向后退了一步,彩裙层层薄纱向前一荡,又回到脚边,显得轻盈顽皮。 “原来恩人叫药香……你怎么不在医馆中……你藏在暗巷中是等我的?”常晚看着少女揪着手指头,咬着唇半天咿咿呀呀,才接着说道:“药香姑娘,你是为了我弟弟的病情来的?” 提到被自己诊治未遂的美少年,药香撇撇嘴角满是委屈:“姐姐,对不起……我以为我的血能直接杀死那些热虫,却没料到热虫会相互吞噬,早就了成虫。鲁老头也终于抓到我的小尾巴,估计这会儿正在给师傅写信,赶我回去……” 药香越说越急,腰间铃铛一响,一下又蹦回常晚跟前,长睫毛忽闪忽闪,淡色的唇瓣一抖一抖:“虽然我不喜欢鲁老头,可我更不想回那冷冰冰的山谷。姐姐,你是我在这京城遇见的第一好人,也是唯一一个好人,能不能…能不能收留我?” 常晚呆了去。 听说有人吸钱,吸贵人,而自己吸引了无数无家可归人……小煜,三个小乞,陆寒轩,还有一面之缘的…药香?!难道真是自己面善无害,让他们接二连三的拜在她常晚“门下”? “药香,你放心吧,出医馆前我还听卢大夫吩咐要把你留在这里,还嘱咐我们不要张扬你的事。既然这么说了,他怎么会将你送走呢?” 常晚拍拍她的手,其实也在婉拒药香的请求。 卢大夫也是恩人,药香也是恩人。既然卢大夫再三叮嘱不要张扬,一定有他的道理。她不怕多一张嘴吃饭,倒是怕害了药香,说白了,她是寻常人家,没有能力应对险恶江湖,如果她跟着自己,只会毫无保障。 “哼!鲁老头只想保命,怎么可能放我这个烫手山芋在身边?!而且……而且……” 富贵公子 话没说完,街口那边轰隆隆的马蹄响起。药香也不知见到了什么,小手拍着自己的额头,口中嘚吧两句:“倒霉,倒霉。”之后转身一跃,只见流苏飞扬的裙纱在夜晚画了一道光晕,带着她娇小的身姿又没入黑暗的巷子。 哒哒哒,马蹄声越来越大,节奏也渐渐缓了下来。 “驴……” 高大的黑色骏马在常晚身边停下,不等常晚抬头,只瞧一华服公子纵马而下,黑靴落地干脆沉稳。 “姑娘…。刚才和你攀谈的女孩说去了哪里没?” 一阵清凉的茶香飘来,伴着这人的声音,让人很是舒服。 下马的公子人离自己三步之遥,不近不远保持男女之间的礼数。 再看此人装扮,身穿一件玄色镶着浅蓝祥云边的长袍,腰间配上文竹腰带,一块白玉垂下,在月光里温润透亮。他噙着笑,笑容温和谦逊,嘴角咧开的弧度不多不少,让人不会突生爱慕也不会感到厌烦。所有的发束在头顶,用白玉发冠束住,规规整整,就算是一路骑马狂奔也未见凌乱。不看眉眼,这人站在月光里就像是一尊玉雕,丰姿奇秀,贵气十足。 这样一个人,就如他的气质,自然与其他人区分开来。 有些人是钱堆出来的“贵”气。有些人是天生的尊贵气。 说话人就属于后者,身上不多不少将“贵”显露得刚刚好。 “那姑娘没说去哪里。” 常晚垂着眼回答,自己没有撒谎,她确实不知药香要去哪里。 既然他都看到药香与自己攀谈,一定也推测出她们两个认识。 明白人说明白话,三步之遥的人没再多问。 “谢谢姑娘,惊扰你了。”那人说完,呵呵笑了两声,抬头念了一句医馆的牌匾,牵着马转了方向。 常晚摇摇头,直觉得那小丫头又作了什么祸,引来这么一个人物。 月亮又当头,常晚没将这晚的事放在心上。 大毛为常晚开了门,这一瞧鼻青脸肿的小乞丐,常晚噗哧一声笑出来。 “是常宁打的?看来,那丫头精神好得很呢。” “常姐姐,你可回来了,常宁刚醒来,我也不知道哪里得罪她了,她不谢我照顾她也就罢了,起来就扯着嗓子对我拳打脚踢。”大毛原先还对常宁动了心思,可这一打,他倒是开始思量要是日后真娶了常宁,自己的生命安危。所以……让常宁当婆娘,他还要再考虑考虑。 “大毛受苦了,我去看看常宁,你饿了没,你先歇着,我给你做饭。” “不用不用……饭我已经做了,常姐姐累了一天,你去看常宁,我给你热饭去!”张大毛抬起脏兮兮的小脸邀功,后又怕常晚嫌弃,又立刻将乞丐服的两边袖子卷起来,露出手和小臂:“常姐姐,你放心,我做饭前洗干净的手和小臂,而且在入丐帮前,我从六岁就开始做饭了。”那是因为自己的娘死得早,留下了妹妹和不会操持家务的父亲。只是没过二年,爹由娶了后娘,后娘是个厉害人,从不下手做家务。所以他在家中又做了半年饭菜。 我才姓常 常晚一声叹气,她知道大毛的身世,也知道他为了妹妹自愿逃家做了乞丐,他的遭遇有那么一点点像自己,或者说比自己更加悲惨。 这也是她一直想收留大毛二丫和狗蛋的原因。 “那我去看小宁了,你苏哥哥大病初愈,虚弱的很,若你想看他,就烧水洗澡穿戴整齐,我晚些时候还要过去。”那样的医馆连自己这样的平民都嫌弃,更何况一个小乞丐?! “苏大哥现在如何了?”大毛揪着自己的脏衣服,缩着自己的脚指头,早没了在丐帮的沉稳劲儿:“我这去会不会添乱?” 添乱?才不会!她总不会告诉她,其实是多扯着一个人,自己能自在一点吧。 “你今天一早就蹲在门口,不就是为了找他吗?” 大毛瞧着常晚疲惫的表情,不敢多打扰,应一声又跑去灶房。 进入南屋,常晚簇着眉头,看着胖小宁背对着自己坐在里,面朝墙嘴里米利玛拉的念着“咒”。 “小宁?” 常宁顿住身子,嗷唔一声大哭出声,吓得常晚也惊叫一声。 “小…。小宁!你咋了?你中邪了?”常晚扶着胸口,一把拧过常宁的脸,鼻涕眼泪一大把,张着大嘴…像蛤蟆…。 “姐!姐啊!”常小宁的哭喊看不出分毫柔弱,惨兮兮的模样怎么比都比不过苏清煜的垂泪相。那妖孽…连哭都讨喜啊……思绪不知不觉又转到狼崽子身上,常晚的脸顿时又没了血色。她狠狠地掐着自己的大腿,换回脑中清醒。 “小宁,你有什么委屈告诉姐,你是因为什么吓晕了去?” 常宁满腹的委屈怨念,张口对着常晚大吼道:“还有谁!是那白眼狼!是他!是他!哇!” “白眼狼?”常晚用手帕抹着常宁的眼角,常宁顺手扯过帕子,呼呼地擤鼻涕。 “小宁,他说你什么了?他是你二哥,平白无故的他怎么会吓你?除非…除非你惹着他了?” 常宁扯着嗓子痛骂苏清煜,不比街角那些鲁妇逊色!往日弟妹再打再闹也不会扯破脸,成了陌生敌人。而“白眼狼”三个字如同一根刺,扎进耳里,心口气郁。 常宁瞧见大姐沉下的脸眼泪更是汹涌:“姐!!什么是我惹了他!是他威胁我!他人面兽心!他不安好心!他会毁了常家!你从小就偏向姓苏的!我才姓常!我才是你妹妹!” “常宁!你二哥现在肚子上开了八个口子躺在医馆里失了半条命!”常晚的心突突跳着,语气尤为严厉:“你姓常不假,我还曾姓过李!姓氏是什么真那么重要?我对你们又当外人待过!?这六年小煜虽对你严厉,可他没少疼你!若没有他,我疯了那年,常家茶馆能开?以你的个性能坚持下去?” 常宁不敢置信的看着怒气腾腾的女人,本想争辩的语句堵在喉咙里,胸口的委屈又向上顶着。她恨不得对着姐姐大吼:苏清煜占你便宜!我好心当成驴肝肺! 可她不是旁人,是自己的大姐! 希望你好 她常宁有良心! “大姐!我是为你好。他…。我看见他…。。”常宁捂住脸庞,又大哭起来:“姐…。你咋不信我…。我不会害了你!你觉得他为什么进入常家?” 常宁一问,常晚愣了去。 为什么?那时他进入常家还是个小孩子,无非是想在寻常人家寻求温暖,安生过活。人心相好不是正常?为啥常宁如此问? “当初苏清煜进入我们家,你不是也帮了忙?是谁在我耳边说过苏十一的好话!?常宁!如果你今天说不出一二三,就不要再诋毁你二哥!”常宁气得发抖,这也是她第一次对着手心中着的常宁发火:“常宁!我们才过上好日子,你这是闹哪一出?要分家?你忘了我们在爹娘面前达成的誓言?你忘了,我们三个人是一股绳,这辈子都抱成团,我是长姐!他是二弟,你是小妹!” 一天而已,怎么他们这股绳要松了,这个家要散了?一日而已,姐姐不像姐姐,妹妹不像妹妹。不变的还是苏清煜,他一直对她们二人掏心挖肺,她们现在又如何猜忌他? 常宁泄了气,常晚已经是一头拉不回的马,就是认为苏清煜是无辜的,这让她怎么有脸说出口她被自己信赖的“弟弟”觊觎! 就如常晚说的,她们的好日子也就是这二年。这个家能走到现在,实属不易,如果…突然告诉大姐这个事,她一定无法接受…。姐姐苦了那么多年,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这个家。告诉她,她一定会赶走苏清煜,可这个家也就散了。人散了,家没了,大姐这辈子…。不会开心…。 是真相重要…。 还是姐姐的身体重要…。 胖常宁沉默半晌,突然张口说出和她性格极为不符的话。 “我错了。是我说错话了。大姐。” “……” 常晚还在气头上,却被常宁抱膝闷哼的告歉弄得不上不下。常宁的性子胆小怕事,她若真软下来,一定是害怕什么。 常晚深呼吸,平了怒火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也不对,只是气着了。我是你姐,如果你和你二哥之间有什么误会,可以告诉我,我来训斥他也好。但是我不喜欢你说这些没边没沿的重话。” “嗯…姐,我知道了…我只是希望你好。”常宁说完又窝在中背对着还想询问的常晚。 “小宁…。唉…。”常晚咬咬唇,有些后悔说了重话。 常小宁的肩膀还在委屈的一抽一抽的,看得常晚心里更是自责。 小宁为何让自己注意苏清煜?苏清煜又有什么秘密瞒着自己? “常姐姐!常宁!我…我做了些小菜,你们饿不饿?”门边一个怯生生的小少年搓着手朝里面望。 “不吃!滚开!臭乞丐!”没地儿发泄的怒气冲着门外人而去,这一吼把洗得干净的张大毛吓了一跳。他脸一僵,脸对上尴尬的常晚。 “大毛,别介意。常宁刚醒。脾气不好…” 小宁,心里还是有气… 信任小煜 “不介意,不介意。做乞丐的,我有啥介意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小少年摆摆手,揉揉鼻子:“我做了两菜一汤,留出了一些,一会儿咱们给苏大哥送去。” 张大毛说着,眼睛不停的朝着上的胖丫头瞧去。刚才他在灶房是听到胖丫头哭得撕心裂肺,原来嫌弃胖丫头的心思也吓没了。 他以为,常霸王从来不哭。前后两日,他却看到了她哭了两次。 “好。小宁,你先歇着,我一会儿把饭菜端进来。”常晚伸手拍拍常宁的肩头,却引得常宁呜咽得更厉害。 出了南屋,张大毛紧紧跟过来问这常晚:“常姐姐,刚才是怎么了?常宁这一天没有吃东西了,不吃能行吗?” “我也不知道了。”这场无头无尾的哭闹,只让自己更加心烦意乱。常宁到底在暗示什么,她已经累得不想去想了。 张大毛的手艺还是不错的,对一个男孩子家可以做出味道鲜美的菜肴实属不易,只是她心中挂念着苏清煜,脑子里是常宁的激烈话语。筷子放在嘴边又放下,一碗饭吃得零碎,叹气也没停过。 “常姐姐,你在担心苏大哥的病情吗?” 常晚回神,点点头又摇摇头。 “你放心吧,苏大哥是个很厉害的人,他不会那么轻易就倒下的,他这辈子最看重的就是你了,说过要好好保护你和常家。” 常晚的手抖了一下,抬眼正视乖巧坐在一旁的张大毛。 旁人都看得出的真心付出,她为何要对苏清煜起了疑心?这是不对的。 “嗯。我知道了。” 她将剩下的饭放进竹笼下,擦擦手为常宁端了饭菜,交代一声,也没换洗衣裳,带着张大毛又向着医馆赶去。 苏清煜一直没有合眼,他盯着木门,算着时辰,期盼着常晚回来。 怎么那么久?她真准备跑回家不回来了?他肚子还疼着,还冒着血,她怎么那么狠心? 小苏越想越气,转身面壁,又不甘心的转回来。辗转之间又扯疼了刀口。 吱呀…。。 门开了。 苏清煜满脸期盼。 我擦你丫的! 狼崽子变了脸,阴狠狠的盯着步入房间的高大男人。 “我听卢大夫说了你的情况,没想到你还没睡,现在感觉怎么样?” “……”苏清煜深呼吸,拼命告诫自己心思要沉下来才能应对大敌。 “小晚呢?” 我擦你丫的! “小晚?我常姐姐和你很熟吗?”苏清煜从压根磨出字句,头向后一仰,直直对上陆寒轩的眼睛。 别以为他站着,自己躺着,他就比自己高出一截!姿势输了,气势不能输。 陆寒轩瞧得出苏清煜的敌对,生怕他抢走了他的“常姐姐”,过分的依赖,让他这个缺失十多年的亲哥哥愧疚极了。 “还好。”陆寒轩弯了身子坐在边的椅子中,高度下降,视线拉近,想让自己更显得“亲切”。陆寒轩扯出一个极其不自然的微笑,也不瞒着苏清煜:“常晚救了我,收留了我三日。” 来日方长 “收留?”苏清煜的声音扬起,气息不稳还跑了调。 “嗯。她人不错。我很想照顾她。”也顺便将十多年的亲情给你补齐,陪着你们,让你们不再受到欺负。 “……”看着光明正大的展露对常晚爱意的情敌,苏清煜咣当砸下脑袋,嫉妒!气愤!以至于他整个肚子气得漏气儿。 “我忘了告诉你,我叫陆寒轩,先前买了一些地皮,手中有些钱财。现在我就住在你们隔壁,隔壁的房,我买下了。” “呵呵呵呵,陆大哥,你这是真喜欢我姐,还是贵族公子图乐呵?置地?买房?你谁不是还准备化身平民百姓和我姐渔舟唱晚?”满满的讥诮飘出薄唇,苏清煜眯着丹凤眼,瞟一眼不打算离开的陆寒轩。 “日久见人心。小煜,我是好人坏人,处处就知道了。”看着弟弟的眉眼,和记忆中娘亲的丹凤重合,陆寒轩忍住相认的冲动,放慢语气,将“日久见人心”五个字说得铿锵有力。 苏清煜一口老血含在嘴里。 这个面向正直,却杀人不见血的敌人,不是一日两日可以攻下了! “来日方长!”看是我的日子长,还是你的命数久:“陆公子,有句话刚才你说得不妥当。” “哪句?” “日久见人心。” “有何不妥?” “你是何人?” “小煜,你是何意?” “一个连背景家事都要瞒着的人,怎么个日久见“人”心?我怎么知道你人皮下是狼心还是狗肺?”苏清煜才不信一个会功夫,却被女子救下,又被窝囊的藏起来的男人背景能单纯!这样一个被人追杀的江湖人,怎么可以留在常家附近? 狼心狗肺? 呵呵呵,他的弟弟正在拐弯抹角的骂他。真是个牙尖嘴利的孩子。 “……小煜,前尘往事都过去了,我也想好好生活。”陆寒轩也不气更不恼,语气中还有一丝溺。 “哪里有股狗屎味?汪汪叫唤吵死了。”苏清煜故意讥诮的左右瞧着,将陆寒轩身体力行的骂得更彻底。 “……”苏清煜…… 陆寒轩咬咬牙,对这个缺少管教的小弟,没办法。 “我去叫人给你换药。”陆寒轩低头审视苏清煜的伤口,心里也抽了下:“皮外伤,过几日就好了。” 苏清煜才懒得理会陆寒轩的关心,木着脸看着帐。 呵呵呵,好啊,常晚。你趁我不在,多事的救了个陌生人,还胆大的收留他三日!我记下了! 唉……一声叹息后,陆寒轩踱出房间叫来了换药的药童,嘱咐着药童手脚轻一点。 苏清煜嘴角一勾,以为陆寒轩是为了接近常晚而讨好“小舅子”。也成,成全他! “哎呦!疼!疼疼!你再按,我的血就流光了!我听说你们这里有补血气的人参啊!多少钱一个?” 小童一脸无辜,自己已经很小心的换药,怎么想到还能惹着这个妖孽少年喊疼?补气的人参大小产地不同,价格当然也分伯仲,好东西按两,哪有按个儿的?不过能住得起这栋小白楼的病患,家中也都殷实也说不定。 天地差距 五 呵呵呵,好啊,常晚。你趁我不在,多事的救了个陌生人,还胆大的收留他三日!我记下了! 唉……一声叹息后,陆寒轩踱出房间叫来了换药的药童,嘱咐着药童手脚轻一点。 苏清煜嘴角一勾,以为陆寒轩是为了接近常晚而讨好“小舅子”。也成,成全他! “哎呦!疼!疼疼!你再按,我的血就流光了!我听说你们这里有补血气的人参啊!多少钱一个?” 小童一脸无辜,自己已经很小心的换药,怎么想到还能惹着这个妖孽少年喊疼?补气的人参大小产地不同,价格当然也分伯仲,好东西按两,哪有按个儿的?不过能住得起这栋小白楼的病患,家中也都殷实也说不定。 小药童转转眼珠,报了一个千年红参的价格:“咱们医馆中最上乘的人参可是镇馆之宝!千两不呢!”小药童趾高气昂,说得骄傲,却惹来苏清煜的一声嗤鼻。 “才千两白银啊!来两个给我包起来,让杵在这儿的家伙付账!”“啊?”小童愣了去。 这个妖孽少年僵着一肚皮药包的身子,头颅一侧美目流转,嘴角勾一笑,立刻将现在的颓然一扫而空。 “没听懂?还是没看见?”苏清煜咧嘴一笑,炫了小童的眼珠子。 “小煜,大夫说让你吃清淡的。”陆寒轩发出闷笑,看着眼前给自己挖坑的少年郎心中直叹:这算计人的性子应该像爹,不过比他们的亲爹薄安小气多了。 “清淡的又不是吃一辈子!人参又不会坏,我带回家当萝卜吃你也管不着。怎么,不是家里置地很多?不是要追求常晚。你连两颗人参都不舍得给她重伤的小弟买,还说什么真诚相待。” 作把!可劲作吧! 陆寒轩心中一叹,看着胡闹的苏清煜不紧不慢的回道:“小晚不是那么庸俗的人。” 小童左右看着,心里想着,这人参到底是买还是不买了。 “哼,她庸俗了,你就不喜欢了?如果我说常晚就是喜欢银子呢?”苏清煜歪着脑袋,死死的盯着陆寒轩刚正的脸,想从他的表情中揪出一丝一毫的厌恶。 陆寒轩正色,沉稳的声音显得他的态度更加真挚:“她是我见过最干净的人,就算庸俗我也喜欢。”干净只的是心,她爱财靠双手,不是靠美色。这一点足以。 “小童,给你加卢大夫说声,那两根千两白银的人参给我留下,银票我改日送到。” 轰轰轰!听到最后一句,苏清煜垂下眼帘,遮住黑眸中轰然崩塌的信心。 这就是他试探的结果。 对手强大到无法匹敌。 他自知差距,没想是天与地的差距。 有功夫,有身高,有容貌。 有钱财。而且足够多得去挥霍无度。 有真心。对,这个姓陆的对常晚是认真的。 “两根不够,我要再加三根…”苏清煜咬咬牙,摆出一副不甘心的模样对着陆寒轩呲牙咧嘴。 “一共五根千两的人参。”陆寒轩抿着嘴巴又对着小童吩咐着。 不配喊我 “啊。我要给卢大夫说说去,你们…你们要得太多,这是人参又不是树根…。不是说有就有,说就的。” “没有不打紧,你给我去凑,凑够五千两的珍贵药材!”苏清煜怒红了脸,对着小童大叫,劣势尽显。 看来弟弟是闹着脾气了。陆寒轩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钱,他一向舍得,本来就是刀刃上嗜血的命,哪一天一命呜呼,要钱又有何用?花在哪里他都不心疼,特别是对失而复得的小弟。 所以苏清煜要的越多,陆寒轩才越是心安。g “好好!我这就给医馆说声!”小童机灵,话音落了,人影儿也没了。 “小煜,用你的话说,我这可是真心相待?!” 苏清煜白眼一翻,情愿吃痛也磨着身g子转了过去,亮给陆寒轩烙印半翅的背脊。 陆寒轩心中一痛,口中情不自禁的叫了一声:“小弟…” “闭嘴!”冷冽的声音快速回应,声音低沉,饱含狂风暴雨。 没有半分孩子气。 “你不配喊我小弟!” 声音更冷,冷到可以结了冰凌。 这声音让陆寒轩哑然,心头不免被凌厉无情的话给捅了一刀又一刀。这些话从他人嘴里说,他只当是噪音,可说得是小弟。 不配…是啊。 当年的事,他查过了千百次,就是没有发现小弟没死,只因为自己的戏言,总以为他只有一个“小妹”。所以查了十多年,怎么会查到正确答案?! 不配… 苏清煜面目扭曲,眼中两簇阴狠的火霹雳燃着。他背对着敌人,所以将真实的表情肆无忌惮的对着白墙展现出来。 小弟? 他凭什么叫他小弟?这个称谓是在对自己宣称,他要娶了常晚,成了自己的姐夫?然后叫自己“小弟!” 他心尖尖上的女人,成了别人的妻? 就算杀了他,他也不会让他成为常晚的…… 苏清煜猛然闭上眼睛。 心头那二字,不忍再想下去。 丈夫…… 是他现在还不敢奢想的身份。 “陆…寒轩?你怎么过来了?”推门而入的两人立刻感受到房间压抑的气氛。 “常姐姐…。”苏清煜的声音低哑的像被刀子挫过,无力沧桑的像一个迟暮老人。 “小煜…你怎么了?”常晚有些迷糊:“你…是不是不舒服?这么侧着身子,刀口会炸线的。” “……” 苏清煜一动不动,半晌才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唉……” 常晚站在一旁,顿时手无足措。 这样泄气无奈的狼崽子,她从没见过。 “小煜…。” 常晚看着坐在椅子上沉着脸不动弹的陆寒轩,突然有些明白苏清煜为何这幅模样。他今天还交代自己让她远离陆寒轩,现在陆寒轩坐着不走…… 常晚心虚戳戳苏清煜的脊梁骨:“男孩子。别那么小心眼儿,今天是陆寒轩扛你到了医馆,要不是他脚程快,我真不知道怎么办。还有,这…这诊疗费和房钱,都是陆寒轩垫付的。你…你对我再气,也要就事论事。毕竟他帮了咱们,咱们应该感谢。” 我不阻拦 “常姐姐……他的命值钱,一点医药费和房费怎么能抵得了你的救命之恩?还有收留之情?!”苏清煜的话轻似鹅毛,落下如钢针,生生扎了当事者二人。 陆寒轩的面色更紧了。 常晚的脸青红一阵。她不禁侧目与陆寒轩对视一眼,眼中有那么一点怨。 “常姐姐,你想要嫁人,我不拦你,你瞒着我,是怕我毁了你的婚事儿?”苏清煜说着反话,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每一句都是一把双刃剑,试探了她,同时也刺伤着自己。 你要嫁人,我不拦你…。 对,我会杀了娶你的人。 你要嫁人,我不拦着你……。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常晚却不由得握紧拳头。 “你们吃饭吧,我回去了。小晚,我给你带了衣裳,不知道合不合身,如果不嫌弃,就换上吧。”陆寒轩看着神色木然的常晚,心中恍惚,只是这个情景,这个气氛,他都显得多余。 “谢谢。” 常晚松开拳头,对着陆寒轩又说道:“小煜的事,还是谢谢你。刚才他的话,你不要介意了。” “没关系。希望他早日康复。”陆寒轩颔首,大步离去。 人一走,室内只剩不明所以的张大毛、背对着自己的苏清煜,还有只能叹息的自己。 “回头,吃饭。我喂你。”常晚拍拍苏清煜的肩头,又对着帮忙摆好饭菜的张大毛一笑感激:“你还是大毛的苏大哥呢…。当着小弟的面,是不是该成点大人样子?”常晚又推推他,又换来他一声叹息。 “常姐姐,你真的喜欢这个姓陆的?刚才我只是随便说说要两棵人参补一补,他就出手大方的买下了。确实…。和咱们这些一颗银子掰成四瓣的穷人家不同……” 买人参? 信息量太多,常晚还是没反应过来。 “多…多少钱一颗?!“ 常晚最不喜欢欠人东西,无论是钱财还是人情。她虽然照顾了陆寒轩几日,真若是人情相抵,这次也算扯平了。可是买人参又是怎么回事? “好像是一千两白银一棵…” “一…。一…。一千两?!”常晚直接搬过苏清煜的脸,认认真真的问道:“多少钱?再说一遍?” “一千两一颗。常姐姐…你真要嫁给他?” 只想再确认一遍的她,对上已经蓄谋已久的他。 苏清煜已经将先前的恨意压回心底,此时眼里闪烁着浓浓的关怀,再无其他。 “什么嫁人…。。嫁人……你在取笑我吗?”她笑得僵硬,黑白分明的眼珠愣愣的看着狼崽子:“起来…。吃饭…。。” “我只是…。关心你。” 苏清煜演戏,演乖巧小弟。 他是进是退?他是铤而走险,还是迂回前行? 苏清煜必须选择后者。 如果自己真的铤而走险的告白,光明正大的表现出对常晚的爱慕,只会将守旧的常晚推向陆寒轩。 又或者,陆寒轩知道了自己对常晚的真正情谊,几句挑拨毫不费力的带常晚远走高飞。 姐弟相称 问苏清煜怕不怕。 他会怕。 因为常晚。 说自己怂,他承认。前怕狼后怕虎,当乌龟王八都要成了仙儿。可又如何? 陆寒轩的背景自己一概不知,又怎么知道他的命门在哪里? 陆寒轩还没深爱到将常晚看作命门的地步。就算姓陆的弱点是常晚,自己怎么会去舍得伤害? 所以,命门另找。总会找到。 怂也是一种态度。谁让自己只是个没有一官半职的穷书生? “小煜…张嘴吃一口,粥都撒了…” “……”嘴边的瓷勺试探的碰触着,耳边轻柔柔的问句带着讨好,苏清煜故意绷给常晚看的哀伤情绪差点破功。 “劳烦…常姐姐了…”他说得客套,也显得二人的关系突然生疏了。 劳烦? 常晚的心突然沉了一下。 以前,狼崽子从不会如此客套,送他去书院学了些礼仪,在自家从没用过。他总是没大没小的缠着自己,哪里会说…劳烦? 苏清煜半撑起身子,低了下巴吞了嘴边不动弹的清粥:“谢谢,很好吃。” 常晚心中又一突,有些闹不明白是什么让他态度变换。 懂礼貌,尊长姐,不是她所期盼的? “喜欢吃,就…就…再吃一点。”常晚掩饰自己的失常,撇着边缘的白粥又送上去。 苏清煜没有拒绝,顺利而配合的吃完了常晚送过来的勺中饭菜。 “谢谢大毛和姐姐了。天已经很晚了,大姐你还是快回去吧,如果大毛愿意,就让他照看我吧,怎么说,男孩子方式方便一些。” 称谓在此时改了。 他叫了快七年的常姐姐,她唠叨了七年的称谓,终于在这一刻成全了她的意愿。 大姐。 常晚握着提盒的手一抖,木盒子中的白瓷发出撞木的闷声。 “大毛…我小弟,就麻烦你了。” 张大毛当然没有疑虑,拍着胸口保证自己夜里会照看好苏清煜,让常晚早些回家休息。 常晚站在桌边,看着已经卧下的狼崽子。苍白疲惫,因为疼痛会不时深呼吸两声。 她就这么傻傻的站在一旁等着。等他再像之前叫痛,叫着只要自己陪着。 “大姐?” 苏清煜平息了疼痛,半抬起眼睛看着常晚,一脸的疑惑:“我脸上有什么吗?你不回去?” “嗯…脸上有血污,一会儿让大毛替你擦擦。”她就这么抱着提盒,如同举着盾牌,抵御莫名而来的心酸:“我回去了,明日一早我就来。” “慢走…” 背后一句嘱托,加快了常晚离去的步子,就如背后有她不敢面对的猛兽,多快一步,心口才能顺上一口气。 门关了,覆在苏清煜脸上的那层淡薄散去,下面是浓稠散不开的苦痛。 大姐。 这两个字,喊得真是…痛苦。 小弟。 这两个字,听得真是…苦痛。 “苏大哥?”张大毛向后退了一步,一脸差异的看着苏清煜扭曲的面容。 刚才…不还是姐好弟好,其乐融融的?怎么……现在这帐子里阴风阵阵,躺在上面的人更加苍白,半死不活的瞪着门,表情扭曲的…。像鬼? 张大毛搓搓肩头,脚丫不由得向后一腿。 “大毛…将前方矮几上的绫罗绸缎给我烧了去!” 抵抗无力 张大毛被苏清煜狂暴的声音吓得跳了三尺高,一个扑身向前。等回神他手里正抓着水粉色的裙摆,漂亮的纱裙一半被拖在地上,一半被他抱在怀里。 “我这就出去烧了…”张大毛毛孔直竖,生怕慢一秒钟苏大哥会烧了自己。 张大毛,从心底是怕苏清煜的。当年十三街坊小巷中的那把火可不是上的人骗自己放的?之后自己听话的将从胖掌柜那分来的银子放在县衙外的铜鼓后,当年带着自己的老乞丐也不知道被苏大哥怎么洗了脑,一直蹲在铜鼓附近看着。过了好久才神不知鬼不觉的摸走了钱袋。不过后来看老乞丐胡吃海喝了许久,应该是苏清煜将赌赢的九十两分出来了一些给老乞丐做报酬罢。 如今老乞丐早已经被白帮充数抵命去了,若是那老骨头知道他顿顿烧鸡小酒的日子让别的队伍红眼,自己向旁人传了些老乞丐有银不交的谣言……估计他会从阴间爬出来找自己抵命。 散播谣言害人的事,也是苏清煜指点的。只是自己从没想过,这一信,又毁了一个人性命。 他学不会硬心,哭得鼻涕眼泪又一把。 张大毛倒是记得,当时苏清煜吐出衔着的柳叶,一脸朽木难雕的无奈:“算了,以后你在白帮的每一步我替你想着,你这软面心肠,不盯着点,成不了大事。” 到现在张大毛还理不清对苏清煜这个少年的心境,只是觉得背后有一只手推着自己向前走,不用费脑子,路子也确实越走越宽。同时他也真心害怕这手会将他推向万丈悬崖,等自己清醒时已经万劫不复。 张大毛本着小脸,眼圈还青着,嘴角还红着,他窝在墙角,看着不远处燃着漂亮衣裳的烈火。 “唉…。苏大哥不知又要想什么害人的计,希望……别再伤人。” 绸缎滚着卷儿,熔入火苗的怀抱,没有任何抗力。 面儿上伤人的都是他张大毛,背后算计的永远是苏清煜。 带着满面黯然,张大毛又回到二楼客房。苏清煜已经恢复沉稳的模样,一瞬一瞬的瞅着自己,不用他问,张大毛已经事无巨细的将白帮现在的情况说得分明。 “嗯,不错,白狮需要人手帮他。他让你自成一队很是鼓励和你差不多大的、技上乘的少年也自成一队。这样的队伍多了,你们这些半大不小的孩子更会诚心跟着白狮。从而削弱那些论资排辈的老乞的势力。”苏清煜手指轻轻点着沿,时不时的还划着圈圈。 张大毛跟着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此时他脸上已经没了害怕,只有仰慕崇拜。 “你是第一支队伍,却不是唯一一支队伍。说什么跟着他好好学的话,都是骗你的。” 苏清煜瞟一眼呆呆点头的张大毛,心想着,真不知道这个傻孩子怎么在白狮面前谄媚的。白狮曾是老帮主一手扶持的年轻一代,算不上嫡系却也能共同议事的重要人物。但如果论资历,白狮是没有资格坐上白帮长老的位置的。 白帮白狮 权。 有利益的地方就有争权的地方。无论大到天子的国家,小到乞丐的丐帮。白狮也曾是老帮主想要培养的青年一代的翘楚,也因为辈分,算不了老帮主的嫡系,却也破例参加丐帮的议事大会。可就是这么一个人,之间拿到了白帮的宝贝,骨笛。老帮主死得凄惨,三个长老中有两个长老认了白狮的身份。 一时间老派系风起云涌的揣测是白狮杀了老帮主,不服的声讨声也有过。这些在白帮变故时张大毛就告诉了苏清煜。 老帮易主,丐帮动荡。 争权夺势,一直会有,永远不会停下……除非,海枯石烂。 果然白狮在成了帮主的第十日,拉了七个老乞丐,按照白帮的规矩,拉出去抵命。这些人不是上层的元老长老和嫡系的老乞,而是伸出基层带队的老乞丐。当然,其中就包含了张大毛曾经的头目,白结巴。 白狮的第一招,没有对着反声最大的上层老头,而是举着白帮的规矩,拿着这些白帮几乎养了一辈子的老乞丐的命去。 在丐帮大会上,白狮说了一句话堵了所有人的嘴:“白帮规矩大家别忘了,你们可以逍遥,可是别忘了每个人的命属于白帮的。不分老幼。不分高低。谁要不服,就是拆了白帮的台,坏了白帮的规矩。不想抵命可以,自行剜眼割舌断臂砍腿,不做逍遥乞丐,去苏帮做坐地乞丐,我也不拦。谁是帮主都不能坏了规矩,更何况是帮主以下的人呢?你们自觉,白帮继续养着你们,不自觉的白帮不要。” 这一招叫做:杀鸡儆猴。 杀了最低级的老乞,给足了那些叫嚣的元老们台阶。自此明争变为暗斗,怎么斗,看来白狮已经想好要多处培植收买年轻一代,慢慢的蚕食掉分布在全国各处的老派的小队队伍。 白狮,绝不是张大毛口中毫无建树,毫无胆魄,嘻嘻哈哈就将好处给了一个小兔崽子的人。 不过,张大毛这样也好,太过精明,反而让白狮起疑心。 苏清煜停下手中的动作,缓缓盯着张大毛伤者的脸,嘴角一笑说道:“在白帮可吃亏了?谁打的?” 张大毛突然一个机灵,倒是没想到沉思半天的苏清煜会突然问起这个事儿。 “不是……不是……这个是……是你妹妹常宁……打的。” 提到常宁,苏清煜洋洋眉毛,翘起嘴角说:“听说她晕过去了?常姐姐在医馆中的时候,你在常加照顾的常宁?” “我……我……谈不上照顾,只是看着她而已,她一直昏睡,才醒来好像和常姐姐大吵了一架,我们来的时候,她还生着闷气……” 拴住眼线 张大毛有些紧张,揪着身上干净的棉布裤子,觉得是苏清煜嫌弃自己穿了他小时候的衣物,毕竟苏清煜曾吩咐过,不到时候,他、狗蛋和二丫不许脱下乞丐服。并且…他…踏进了常家。 苏清煜看着张大毛耷拉着脑袋,一脸留恋的看着他身上的布褂子眼睛也跟着上下大量:“呵呵,常姐姐给你穿的可是我小时候的衣服,你要喜欢送你就是。但是在你回到白帮的时候要换回来。” “真的?!我…我明白,我会脱下的。”张大毛满脸感激,但是配上他青紫的小脸有点可笑。 “嗯。以后与我见面一身乞丐装确实太显眼,来常家时,就换上这套吧。” 常家? 张大毛瞪大眼珠,不由的高兴地蹦起老高:“真的?苏大哥!?我真的可以踏入常家门?” “呵呵呵,有什么不可,你要记住,你越努力,越是接近这样正常的生活。早日成为白帮的帮主,就再也没有人管你穿什么,吃什么,喝什么。可以安顿好妹妹,更可以娶妻生子……”苏清煜笑得暖洋洋,一双眼睛盯着满脸向往的小乞丐。 乞丐……没人愿意当,他们都想要一个家。 一提到娶妻生子,张大毛的脸蛋一红,抓抓脑袋嘿嘿笑着:“娶妻生子啊……” 苏妖孽抿着唇,已经将张大毛的心给收买得彻底。 他放入丐帮的两条线,不能有任何差池。 一个是张大毛,一个是狗蛋。这两人,他教导者,看他们成长着,却也担忧在自己看不到的时候被白帮几处小利益给收买了。毕竟丐帮这样的环境,容易让人产生惰性、只图小利。也还好这两个孩子从小就让他用二丫牵着,现在用常家牵着,更好。 “你说常姐姐和常宁大吵了一架?”因为何事他苏清煜心里明白,常宁有没有告诉常晚昨夜的事儿,他也清楚。 如果常宁说出来了,今天常晚也不回来。 哼!常宁,还算心里有数,知道心疼常晚。如果她真毁了自己的事,他说过,别怪他将她逐出常家……嫁到偏远的山村去! “嗯,常宁哭得很伤心。”张大毛脱口而出,也引来苏清煜探究的侧目。 “大毛……我发现,你很是关心常宁啊…两人吵架的事你不提常晚,反而关心常宁?” 张大毛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他涨红了脸,我我我了半天。 “呵呵呵呵……”苏清煜这次是真心笑出了声,他仰着脖子,弯弯着眼睛,苍白的脸因为笑容都亮堂了:“呵呵呵,好事,好事……” “好……好……好事?”张大毛猛然抬起青肿脸蛋,不明所以的问:“苏大哥…。是我不好,我…我该好好的在白帮努力,而不是……不是……瞎想!” 常宁再怎么胖再怎么丑,也都是苏清煜的小妹啊! 苏大哥一向护常家护得紧,对常宁也算溺爱,自己一个低贱的白帮乞丐……常宁许给谁也不会许给自己吧! 步步引导 妹子,当然是好事。” “我。。。。”张大毛捂着脸,知道已晚,只能唯唯诺诺的称是。 “呵呵呵,我说好,就是好。她动手打你,你没句怨言,反而担心她生闷气,看来你对常宁挺上心。” 上心? 张大毛从指缝里眨巴下小眼。 是吗? 因为和常霸王对了嘴儿,又看她委屈,自己确实愧疚。后来他妄想着可以娶一个正常人家的女孩儿,别的不奢求,就是常宁这样正常人家看不上最低标准就行。 直到今天,那个胖丫头一脸惨白的躺在上一天,散着头发不说话的较弱模样确实让他心又痒痒。就算她骂了自己,这不是自己一把贱骨头,挨了打还做饭怕她饿着。。。。。 这,确实不是一般的上心。 懵懂少年被人揭开了自己都不懂的心事,顿然茫然一片。 “苏。。。苏大哥?” “怎么,你不想承认,你喜欢我家小妹?” 喜欢? 上心就是等于喜欢? 轰隆,被苏清煜一步步的”开导”,张大毛也薄弱的小心脏也轰隆轰隆的要跳得爆炸。 苏清煜忍住笑,瞧着脸红得能滴出血的少年瞪着肿大的眼圈,又沉声催眠:“你已经十三了,快是个男子汉了,喜欢个女孩很是正常,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上钩。苏清煜眼里荡漾着层层计,吐出最后的重磅诱饵:“不承认?那算了,那我就不考虑你成为我妹夫的事儿了。 张大毛措手不及。 今儿是什么黄道吉日?他张大毛接二连三的被苏清煜肯定,就连这刚想到的娶媳妇儿的好事儿,现在迎面扑来? “不!不!我喜欢常宁!我喜欢长宁!”张大毛手舞足蹈,像只亟待被承认的衷犬扑到苏清煜沿,哈哈哈的瞪着水汪汪的眼。 没两秒,张衷犬眼神黯然:“苏大哥,你不嫌弃。。。不嫌弃我是个乞丐?况且。。。常宁也很讨厌我。否则她不会打我了。” “我也是乞丐,若我嫌弃你就是嫌弃我自己。只是你比我命苦一点,入了不可脱身的白帮。对待常宁,我原本打算等我高中三甲,她的婚事安排起来也就容易了。可仔细想想,那些慕着我官位而来求亲的男子又有哪一个是真心对待常宁的?若我仕途不顺,那常宁今后的日子又哪里好过?相比长远,我还是希望有人善待她。这是作为哥哥应该考虑的。而你。。。真是难得一见可以喜欢我家小宁的,如果努力一些,给小宁幸福不是不无可能。”苏清煜说得恳切,真有九分像为“幼妹”幸福担忧的“二哥”。 张大毛似懂非懂,也着实被苏清煜一脸的关怀感动着。 就如苏大哥所说,人往高处走,交往显贵;嫁人的想攀高枝又或者是门当户对。苏大哥不仅没嫌弃他,还将他当作自己人,给他机会。 十三岁的张大毛晕晕乎乎,眼前已经幻想这样一副场景:红烛窗花,自己喝的晕乎乎,正苦哈哈的背着常胖妹进洞房。 下定时限 未来也他张大毛也会有媳妇儿。而且是实实在在的未来在前方向他招手。 张大毛眼眶一热,提手搓着眼眶,嘴里呜呜的励志一定要好好努力。 “那就好,希望你不要让常宁等得时间太长。她已经十四岁,可以嫁人了,若等你二年还好,若等你五年,她这青春年华也去了。” 苏清煜压低声音,轻而易举的给张大毛下了“努力进步”的时限。 时光磨人,陆寒轩太强,自己等不得五年,时间越长,常晚离着自己越远。 而白狮在蚕食白帮旧势力,五年,足以让一个朝代改头换面,更何况一个江湖帮? 因此,时间不等人,张大毛必须在白狮蚕食之时,同时吞并成张大毛的,也就是他苏清煜的!这一切都要在白狮警醒前完成!他要得到白帮! 。。。。。。。。。。。。。。。。。。。。。。。。。。。。。。。。。。。。。。。。。。。。。。 “。。。。。。哎。。。。好好的,我要是大过常宁多好,苏大哥说得是,大毛一定努力,快快成长成可以让你放心的男子汉。” 看着张大毛拍着胸脯应声,苏清煜也的心也跟着气闷了下。 是啊,若自己长了常晚四岁,该多好!女人的青春等不起,更何况,她根本不知道等他! “苏。。。苏大哥。。。。可是。。。常宁并不看好我,她还骂我臭乞丐,她不会瞧上我的,如果到时她不愿,我不是也没了媳妇儿?” “呵呵呵呵,大毛,你做菜的手艺不差。只要你不嫌她胖,多喂喂她就是。” “啊?”大毛楞了一秒,然后红了脸点头称好。 反正。。。娘以前说过,女人胖乎乎的生崽子容易,他不嫌弃,常宁的泼辣持家他都不嫌弃。 苏清煜的笑声在他的喉咙里上下滚动,胸腔也因为开怀而微微颤抖,低声闷笑,丹凤眼角眯起,薄唇微翘,苍白的脸多了两颗梨涡,一扫之前的阴晴不定又有了生气。独自乐呵的张大毛更加红了脸,不明白上的病人怎么会突然笑得。。。。笑得。。。像芙蓉遇见了春风,狐狸尝到了葡萄。。。。一副得逞的奸诈笑容。 “苏。。。苏大哥。。。我怎么感觉你。。。很想将常宁嫁出去?” “是,女大当嫁,你也是有妹妹的人,你再长大些就明白了。”苏清煜收敛笑意不忘又加一句:“如果你有个常宁这样的妹妹,都会愁嫁。” 这一说,夯实了张大毛的衷心。 也顺道了常宁。 原本许给常宁要给她找富贵人家,经过昨天的事一闹,呵呵呵,他才没心劲儿在给常宁铺路。那么个,他情愿送到山沟沟也不要放在达官显贵家引爆。 张大毛喜欢,送做堆便是。 最起码,张大毛,听话。说白了就是心容易软,意志不坚。 估计他到现在还埋怨自己当初让他放火的事情。 张大毛确实听话,比起狗蛋儿更容易蛊惑。他能哄骗的,白狮也能。 二丫处境 张大毛向白狮表了忠心,白狮也表达了要重用之意。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作为帮主,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地层乞丐,怎么都要考验一番。张大毛现在入了白狮的眼,白狮自然会查张大毛有个妹妹二丫,如果他没想错,二丫已经被白狮放到自己人手下,狗蛋如果聪明就不会根去。 白狮可以命人照顾好二丫,更可以出钱为二丫治病,前提是张大毛要“听话”。因此,他给了张大毛最多两年成事儿,时间再长,保不准张大毛心思动摇,或因为白狮一句威胁,毁了自己的大计。 “大毛,我将我家小宁日后的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你要变强。我要你做事果断,这二年不得心思动摇。否则你会害了你妹子,毁了你的将来。” 苏清煜目光一沉,让还在信誓旦旦的少年住嘴。 “你手上的碎银子收去吧,你拜托我关照二丫和狗蛋的事我暂时做不到。”苏清煜直指桌上碎银子,拒绝了张大毛的请求。 “苏大哥,这…这是…”大毛像被人绊了一跤,摔疼了自己的脸,眼前那些个锦绣光景也摔得烟消云散:“我一定不让你失望,可我不放心我妹妹…” “大毛,你们三个是白帮的人,我只能告诉你该怎么做,该学什么,该想什么,而不是让你无后顾之忧。”苏清将二丫的处境告诉张大毛,果然看到他火急火燎的扭头就要窜。 “回去,你要向白狮怎么讨?”冷冷一句让张大毛收了脚,又急火火的冲过来:“苏大哥!怎么办?我怎么向白狮把我妹妹放了?” “大毛…刚才我对你说的,你再重复一遍。” 慌乱的大毛愣了两秒,又手足无措起来:“我…苏大哥刚才告诉我让我做事果断,意志坚定…可现在…” “你现在冲过去,是想杀了白狮吗?” “杀?”大毛的小脸一白,对这个取人性命的单字吓了一跳。 苏清煜撇撇嘴,看着发憷的男孩:“要杀就杀,你不敢?” “……敢…只要他对我妹子有丁点伤害…” “呵呵呵…”苏清煜看着咬牙切齿的大毛轻笑两声:“只要?对敌人,你还给机会?” “苏大哥,我听不懂…” “大毛…你自己知道自己没能力杀了白狮,没头脑躲过惩罚,所以想跑去探情况。” “是…” “白狮将二丫放在眼前,一开始只会好吃好喝的对待,让你知好歹,让你放心替他命。” 大毛点点头,心里揪着不知怎么办。 “二丫不会有生命安危,你现在去了只会打草惊蛇,让他认为你小小孩子戒心强,根本不是真心跟随…正常人,妹妹被款待,自己应该感激不尽才是!跑过来一脸担忧的要妹妹…这样敏感的下手,我才不要…” “苏大哥,…我明白了…可是我担心…” “担心…?你该恐惧!白狮不是善人,不会一直替你照看二丫。你越出色他越忌讳,对二丫更要就在身边控制你。你不出色他看不起你,二丫也会受苦。所以…只要你不登上帮主,二丫的命永远攥在他人手里。 洗脑洗脑 洗脑,继续洗脑。 苏清煜要得就是张大毛七上八下的心境。 “你只要始终记得,白狮一直防你,捏着你妹妹的命。且不要被他几个肉包子的好处给打发了。坚定早晚要除了他的念头。并为了这个目标静心进步。他控制了二丫,你不能慌,回去装作无事一样,带着其他的孩子,再偷些钱财全数上交。我要你十天之内再偷三次,每次金额在五十两左右。之后你再来找我。” “苏大哥!我怎么能当作无事?二丫有心疾,狗蛋知道怎么照看她…” “白狮既然能将二丫接走,又不是傻得要将她弄死,反而留着二的命,控制你。现在,你可懂我为何给你最多两年时间?” 张大毛凝神,貌似懂了点点头,原以为两年时间当上白帮帮主时间太短,现在,他觉得时时刻刻都是难熬。 “两年,你可以猛然上冲去不停邀功,也不会让白狮子觉得功高盖主,两年后你刚十五,像我现在一样,半大不小的全不成青年,让人不会想到你会夺位,只会认为你想有出息而已。如果你十八了,感觉就不会一样,白狮会将你当成男人和对手。” 张大毛恍然大悟,接着苏清煜的话说:“我明白了,他现在防我,而不是怕我,如果让他不安,他会打压我,到时候真会用二丫杀鸡儆猴…” “呵呵呵…你,终于开窍了…只是白狮不曾想过,就是你这么个半大孩子,要吞了白帮改了帮规…” “苏大哥…我明白了。谢谢你一直提点我…”张大毛正色,孩子的稚气和浮躁缓缓褪去,认真的模样,有那么三分男子气概。 “恩。谁让,我是你的恩人呢!”苏狐狸打趣一句,适时的提醒自己当初对张大毛的“恩情”。 洗脑洗脑,白狮这两年必定会替二丫治病延命,更会让张大毛“知恩图报”。 恩情大于天,恩情大于权。 只不过,这一张恩情牌白狮还没打出,就已经无用。 不光如此,无论白狮如何收买张大毛,张大毛心里终究会有一根刺,根本不会信白狮。 “苏大哥…那狗蛋怎么办?” “不要多问多想,你先考虑十天内,你如何偷出五十两以上的银子。”苏清煜斜着眼扫去,摆摆手指指外室的小:“去睡吧…我累了。” 烛火吹灭,外面传来张大毛的鼾声,而他指腹画在边着圈圈,双眼眯着头顶的纱帐,脑袋瓜开始琢磨另一件事。 就如他自己刚才所说,自己今年十五,半大不小的少年,未成家立业,在旁人眼里算不上男人,在陆寒轩眼中更不是对手。 别人轻看之时,正是他厚积之时。 陆寒轩大手的买下千两人参,只是他一句试探而已。 他为了证明自己的财力足以给常晚幸福,所以跟着自己胡闹?好像原因又不那么简单… 苏清煜攒着拳头,怎么想都觉得陆寒轩的行为太过夸张…原因…原因只能见了狗蛋再吩咐他盯梢。 狗蛋省心 说起狗蛋儿,要比张大毛省心。狗蛋和二丫跟着的乞丐头白飘年过五十,手里多是五六个不足六岁的小娃,按白帮规律,八岁下的小娃娃不需要交分子钱,可也就是这个岁数的孩子,最容易被挑去抵命。白飘将孩子养着,只要交自己的那份份子钱。 旁人以为这是轻松活?! 白飘倒是羡慕不被这些小孩童拖着这脚步的小队。那些个头目带着些偷儿,每天抽成,大鱼大肉。 狗蛋人也机灵,照顾二丫有经验,嘴一甜主动去白飘那为二丫混口饭,自己揽起照顾孩子的活,让老乞清闲下来。 苏清煜每月会拿出几百纹,让狗蛋儿自己不用担心自己那份子钱,安心收集信息。 白飘的手里有了闲钱,每天喝得晕乎乎,烧鸡也三天一顿的买。 狗蛋儿一早带着五个小娃娃手拉手蹲在东城衙门道口等布告,听议论的人群将布告内容讲透彻。中午窝在城中那些长舌妇跟前,收集新出炉的话题。 狗蛋每次来找自己时,会等在书院途中的暗巷,带着一群小毛头将收集来的每日新闻汇报一遍。 那些个孩子不吵不闹,都是因为狗蛋给了他们“保守秘密的”麦芽糖。 “不够…陆寒轩的背景身世,单凭着狗蛋看过的那些布告上的信息,怎么会有?” 第二日,常晚拎着提盒,送来早餐。 苏清煜还在睡,苍白的脸歪在边,眼底覆盖一层黑。 他也无眠了。。。 提盒放在桌子上疙瘩一声。 “常晚?!”苏清煜展开眼睛,朦胧着无害的眸子,呆愣愣的注视着白净的女人。 “小煜…你醒了?”常晚睡得并不踏实,她听得到小宁辗转不眠闹着声响,她张口询问小宁又不再作答。 小宁和小煜都转了性子让她很是不安。这听苏清煜喊一句常晚,她的心又作践的快速跳动。 “姐…” 常晚嘴角的笑容一结,又逼着自己继续咧开嘴角:“我给你打水,洗脸…” 苏清煜看着对自己开怀笑着的常晚,又酸又涨。 姐,这个称谓他要继续喊着,在陆寒轩面前就是个“女孩脾气”的小弟…只是他没想,自己换了一个称位,常晚能笑得如此明媚… “苏大哥…你在想什么?”张大毛在常晚进来时已经醒了,探头进来,恰巧看到苏清煜凄迷的眼神。 无奈,可怜,没有半分昨晚开开导自己时的自信的神采。 “……”苏清煜抹了把脸,又恢复了清冷凌厉的神色:“你还不去换下衣服回帮中?” 被苏大哥一震,张大毛拍着脑袋奔了出去。 门敞开,除了晨风吹进来,还闯进一个捏着衣襟的彩衣姑娘… 她小脸苍白,唇无血色,捏着衣襟的手还流着血。 “你是…‘彩衣姑娘’?”苏清煜对着门前探头探脑的娇小女孩问着,很快将眼前人和卢大夫口中的”彩衣姑娘”对上号。 ”嘘嘘嘘…”她几个步子迈过来,毫不客气的瞪了苏清煜一眼。 ”呃…真好看,比睡着的时候迷人…”彩衣小嘴成圆,被苏清煜清晨慵懒的睡姿迷惑了七魂。 真是个…一点也不知道难为情的…姑娘~ 你欠我情 彩衣姑娘眨巴着大眼,闪闪亮亮的眸子让他想起了昨天刚提到的二丫。 那毛丫头一见自己就会不停的扯摆着狗蛋儿的衣角,口齿不清的念叨:“好看,好看。” 眼前这人眼神纯净,瞧着自己像是看到一件好看的物件儿,好奇赞叹。 “呵呵,谢姑娘夸赞,你这冒失的跑到我房间,是在躲人?” 苏清煜眼睛亮堂,等着彩衣姑娘的回答。 “对对对…”经过苏清煜一提醒,姑娘像撒了欢的小狗崽,一个俯冲扑过来,突然的动作着实吓了苏清煜一跳。 “我是虎落平阳,我只是虎落平阳…美人,你借我躲躲啊,躲躲啊…”下传来咬牙切齿的闷声,后一声“美人”用来巴结这间屋子的主人,只是语气没转过来,凶巴巴的根本没在求人。 “我叫苏清煜,不是美人……”苏清煜呵呵笑出声音,一点也不给面子的“噪音” “别笑了,我真是在躲人,你安静的睡一会儿,就当做还了我救你的恩情。”彩衣姑娘当当敲着木板,压着声音提醒在上乐呵的男孩。 “恩情?我怎么听卢大夫说,有人趁着他不在,差点要了我命?” 恩情? 板下的这丫头还真会借机“威胁”自己,她保不准以为常晚的“弟弟”也是个本分人? 常晚认下的恩情,他苏清煜才不会认。 这么什么叫抵了恩?人情还不完,他还要让这个小姑娘“欠”自己一个人情。 果然底下的女娃娃哼哧两句不说话。 “我又不会记恨你,你不用放心上。”苏清煜转了眼珠,口气宽宏大量,他头颅低下,倒看着面下吓得直摆手的小姑娘。 “嘘嘘…别再出声了,人来了,来了。” 苏清煜充耳不闻,一双丹凤眼好笑的瞧着缩在最里面的人:“这次我帮了你,你可要记住我有恩于你,以后可要谢我。” 彩衣姑娘耳朵一耸一耸,额上一层汗珠,她哪里还细想,双手一合十,对着边不安生的“美人”许诺:“苏美人,算我求你,帮我这回!” “我叫苏清煜,可要记住你恩人的名字。” 飘着一句话,苏清煜才将脑袋收了回去,又放下幔。 不待三秒,门口处一个修长的影子映了进来。 叩叩叩。 门是敞开的,那人还是站在门边先敲了三次。 “姐?不碍事的,你进来。”苏清煜眯着眼,声音清脆的招呼门外人,听起来真像他“听错了”。 “兄台,多有打扰。”回答的人语速缓慢,清明透彻,让听得人极为舒服。 苏清玉看不到站在门外的人,倒是看到他收回的宽大玄色衣袖。 呵,又一有钱人。 和陆寒轩外表的低调不同,只窥此人衣袖,就知道他的穿着有多华贵。不过这有钱人道不会令人生厌,很懂得礼数,家教甚好。 “咦…不是我姐啊…你是谁啊,是找我的?”苏清煜语气疑惑,可一双眼从没离开过敞开的门扉。 骗子骗子 苏清煜对门口杵着的影子起了兴致。。。影子主人明明想入了自己的房间一探究竟,又要合着礼数显着儒雅。 他还真开了眼界,总算遇着一个比自己还能绕弯弯的人,用礼数掩着真性情? 他倒要听听,这华服男人能说什么借口进屋搜查。 “兄台,说也巧,今日我来医馆看诊,随身饲养的五色小蛇,不知是不是闻到了不对付的药物味道,发狂的咬了我一口逃窜进了这白楼。那小东西,我可是喜欢的紧,也担心它又伤人。” 五色小蛇? 苏清煜憋住闷笑,他的想法倒是不同,那男人要寻的应该是一只没开窍的小花猫,惹毛了会挠上一爪子。 而不是阴狠的毒蛇。 反正哪种动物,都不妨碍下女孩的低声臭骂。 “骗子,大骗子。” 呵呵,确实是个骗子。苏清煜内心赞同。 “真的?那你快进来抓它!顺便帮我将楼下的那些个人喊来,一起捕蛇!”苏清煜故作惊慌,对着门口大喊。 “骗子…你们都是骗子…”板下,彩衣姑娘又一声咒骂,对着苏清煜,埋怨他不守承诺,将自己给了。 门外杵着的人得到了房间主人的允许,撩开衣摆,黑色缎面的鞋从门槛外踏入门槛内。 进来的人高高瘦瘦,嘴角弯起温和的弧度,他面色白润,天庭饱满,眉心正中有一颗米粒大小的红痣,很像寺庙中老和尚说过的“面善样貌。”比如他的双眸也和他整个人的气质很配,温温润润的模样让人顿生好感,忘了戒备。 这人,陆寒轩,还有自己。应该都属于一类人。 外人面前,一德行。 进屋的青年不知道苏清煜心细如发,只是第一次瞧见苏清煜的样貌,也不由的愣了去。 呵呵,世上还有长得这么明媚的…男子?这样貌真是貌胜潘安,一双细长丹凤,足以勾去旁人心神儿。 要不是自己多瞟一眼上人扁平的胸,和那人满肚子的药包,乍一看脸,他还以为入错了房,刚才出声的是男声,一进来上确是女相。 “你的小蛇呢?快找找!找到了将它弄出去!我这一身伤,要真是趁我熟睡时跑进来咬我一口,我不是死的冤枉?!”苏清煜说完咬着下唇,丹凤幽幽的控诉,看得华服高冠的人又恍惚了一阵。 正事一提,男子敛了目光,垂下嘴角。 不笑的他,立刻又换了另外一张面容。 如果刚才是春风和煦亲近亲和。 现在便是卸下温和面纱后的淡漠。 他认真的扫视屋内的摆设,不放过任何一个藏身的地方。 屏风后面…衣柜里面…还有就是底下。 如果她想藏,只能藏在这三处地方。 苏清煜噙着笑,将男子的面孔表情刻在心底。。。 “有没有,你翻翻看,别错过啥死角!”苏清煜作势墙后退了三分,一扯伤口,线又被挣开。皮肉一疼,丹凤飘泪,着实给人一种担惊受怕的可怜相。 难道她没躲入这间屋子? 绕着弯子 青年还是一脸和煦,担忧的神色已经隐去,目光在苏清煜的脸上顿住。 美目盼兮,我见犹怜。 向后缩着的病态少年一脸的惊慌,好似下一刻就要晕了去。 没一点男孩气儿,活脱脱的是个女人。 青年一撇嘴,不喜被一个少年吆喝着,更不喜欢翻箱倒柜失了规矩。 难道真是自己找错了房间? 蓦然间,后背一疼,和煦青年面目阴沉下来… 他可是第一次被一个小丫头暗算吃了鳖! 想到此处,青年定下心,几步来到了屏风处。 “兄台放心,我一定能找到那孽畜,让你放心。”青年已经隐去音色中的暖意,语气降下半调,也让一室阴冷了几分。 苏清煜眨掉眼泪,瞧着有些绷不住的青年。 这人转过去的背正好对着苏清煜,玄色的香荷暗纹的右背,印染出一朵巴掌大的血红色的花… “兄台…你的后背受伤了?就是那条五色花蛇弄得?”苏清煜张张口,声音更是怕得发抖:“血印染那么多,你是不是骗我!你说的根本不是蛇!是蟒啊!否则怎么能撕咬出这么多血?” 苏清煜适时地聒噪两声,也让男子适时放下手。 “……是蛇,不是莽,如果是,窜进屋时你也能看得到。”青年转过身,直直的看向苏清煜的眼睛里。 最后这句莽蛇撕咬,直接拆穿了自己的进屋寻蛇的谎话。 呵呵,原来这个少年一开始就不相信自己进来是找蛇的。 背后的伤,是那丫头用利刃划破的。原本是刺痛,现在已经肩胛麻木痛感减轻。 算算时间,他背脊渗出来的血水,应该很大。 四目相对,青年已经不再绕弯子,可苏清煜还在绕弯子。 她在哪? 青年嘴巴一张一合,用唇语暗示苏清煜,告知他真实结果。 好一个少年郎,差点被他的演技骗过去。 可这妖孽少年为什么突然暗示自己? 苏清煜指了一指对面大敞的窗,嘴角一咧,很是得意。“对不住啊,大哥,她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能替她拖住你半分,就算还了这一个人情。” 一切谎话在苏清煜口中成了一个圆。 苏清煜主动让青年进来找,配合着做出害怕的模样,就是想让青年信了自己没见过所谓的“蛇”。计划的好好的,谁想这个玉面公子哥转身推开屏风,对自己的问话那是一个敷衍。 一次是真,这次是假。 一阵热风拂过,那玉面公子,从宽袖中拿出一把碧翠为骨的折扇,玉手一握,轻轻敲打自己的手心。 一下,两下,三下。 声音顿着,是在掂量苏清煜说过的话。 哗啦,折扇利落的展开,悠悠晃晃一阵阵苍松古木的香味传了过来。折扇扇面是一株易折易弯的兰草,生于乱石中,摇曳东风中,每根兰草方向一致,形是弯折,却又线条硬朗。这次相望,并非试探,也非施威。而是一眼望穿了彼此的皮骨。 同道中人,真是难得一见。 同道中人 呵呵呵呵 两人同时笑出声,同一频率和音调,是不谋而合。 夭夭桃李花的是苏清煜,灼灼有辉光的是玉冠男子。 “兄台,鄙人多有打扰。我乃闫墨,若不嫌弃,等兄台身子修养好了,我请兄台去府上喝茶。” “举手之劳而已。”苏清煜勾着嘴角,眼珠炯炯的回道:“闫大哥,无需兴师动众,京城东街就有常家茶馆,请我在那里吃杯茶即可。我姓苏,名清煜。大哥卓尔不群的风雅之姿,小弟着实羡慕。” 去他府邸? 老狐狸! 苏清煜不傻,全京城姓闫的有钱人家,和这个姓氏一样少。仅此一家。 大同建国经历了第三代皇帝,有三百年的历史。可是在大同之前又历经了多少朝代?世家大同有四家,也只有闫家如此特殊,年代比大同还要久远。到了大同这闫家弃商从政,一路辅助大同历任皇帝。 可是说是世家,闫家有闫家的原则,就算当朝皇帝再器重,就是不娶任何皇家人。闫家就是闫家,是世家,血脉中不高攀一滴“龙血凤血”。 君臣有道。 君有君的担心,臣有臣的道行。 这也是闫家一直与历代皇帝维持平衡,久久存在的原因之一。 他能说出这个姓氏,确实是想和自己相交。可是邀请一个不知根底,又或者在他眼里就是平民的自己去闫家府邸,有些过了。 这只狐狸,是在试探自己,听到闫家二字的反应。 如果心中无数之人,一定会开怀答应去闫宅的邀约。 可那样就错了。 答应去的,一是不知闫家传说的傻孩子、二是急欲巴结的庸俗人。 这两种人,老狐狸屑于相交。估计到去时,一个门人就会将傻子庸人给打发了。 人有高低贵贱。 站在高处的人,总有优越感去判断下面的人值不值得相交。 这是正常。若是他苏清煜,也会如此。 他用举手之劳婉拒了去府邸的邀约,用兴师动众暗示自己听闻过“闫家”,用“常家茶馆”反客为主。 既然不能抬高身价,他就让这闫墨自降身价,来他的地盘。 来,便是真心相交。 不来,他也不屑与孤芳自赏的人相交。 “好!”那人也笑了,一个好字,干脆利落。他嘴角一勾,和苏清煜两种气质,却着实一种本质:“苏小弟,今日一见,我也实属吓一跳,没想到能遇着池中蛟龙。先这么说定了,我先去抓捕那条小蛇,过二日我再来看你。 “恩,我想,大哥你会抓到的。”苏清煜抿着嘴角一笑,这声大哥,叫得亲切。 青年脚步未停,手持扇子背对着自己一摆,才不急不缓的踏出房门。 。。。。。。。。。。。。。 药香捏着鼻子半晌,直到确认那人才脚步声已经远离,药香才敢在板下悄悄发出声响。 “走…走了吗?”“五彩小蛇”已经吓得浑身湿透,像刚从河里捞出来一样。 “走了,你自己不是听到了吗?如果还在,你敢出声?” 老虎机灵 “五彩小蛇”叽里咕噜的从底滚了出来,少女苍白的面容因底的闷热捂出红晕。她伸手一抓,将碍人的刘海拨到一边,气鼓鼓的瞧着上的病美男。 “你…你怎么能和那种人称兄道弟?!”苏清煜笑眯眯的,心情貌似大好,细长的手指突然抬起,趁着少女未留意,在她的眉心划下一道。 “你…你干啥!” 蹲在地上的少女向后一跳,手中亮出两根细长银针,她摆好了架势,气势汹汹的望着大笑的美男子。 “哈哈哈哈”苏清煜笑得开怀,手指头指着炸毛的彩衣姑娘:“母老虎…哈哈哈,还真像你!”苏清煜比划下自己的眉心,示意她看看柜上的铜镜。 “什么母老虎?”女孩神情一顿,低头看着自己长腿长脚,撇撇自己后背:“我好好一人,哪里像四脚朝地的走兽!”她狐疑的望着铜镜,一看不打紧,连她自己也笑出声。 刚才她脏手一撩刘海湿发,留下了额头上三道杠,苏清煜刚刚那一划,正好在她的额头上凑成一个“王”。小丫头好像“明白”了何为“母老虎”。 “你是说我,头上顶着王的是老虎,我又是女的,所以叫做母老虎。” “嗯!没错,就是这个意思,说你很。。。机灵的意思!” 机灵? 彩衣少女狐疑。 京城人真奇怪,估计都没见过真正的老虎!其实母老虎和公老虎不都一样,成日懒洋洋的凶狠狠的,机灵也太过。。。牵强。 “哼!若不是我手下留情,你的脑袋早被我用冰针射出窟窿!” “得了,什么手下留情,是你反映过慢,如果真是武功高强的人,能让人轻易点了眉心?” 苏清煜不给彩衣姑娘情面,边笑边拆台,还有趁机跺两脚:“而且,还被人追着跑到下躲着。你要有本事,怎么不用你的银针多戳闫墨几下,让他失血过多而亡,不是更痛快!?” “苏清煜,你还是闭着眼睛时候比较好看。”彩衣咬牙切齿,一个蹦达跳上木,又亮起细长散着丝丝冷气的冰针对着苏清煜的眉心。 苏清煜不慌不忙,继续打趣:“’母老虎’,恩人的名字不是随便叫的,别忘了刚才是我收留你。现在你又要杀我,我真是后悔刚才没直接掀了幔,让闫墨收拾你这条“五彩蛇”,顺道还能他一个人情!“ “母老虎”握着冰针的手气得发抖,听苏清煜又提闫墨二字,下嘴唇又狠狠的咬着:“他是谁!?为啥你要他一个面子!”最终冰针又收入衣袖中,彩衣姑娘泄了气,没规矩的坐在边暗自思考。 “你又是谁?” 这姑娘涉世不深。 她不明白“母老虎”的真正意思, 她不懂京城险恶,这不随便就跑到自己上来坐着,会使人误解她是…主动亲昵。不懂男女之别,不懂人“性”。 能将她养成这样的人家,定是与世隔绝。 “你叫什么名字?是从哪座深山里来的?” 摔了木盆 “药香,你说闫墨是坏人?” “对!他是坏人!” “可我觉得他彬彬有礼,遵守礼数。不像是随意欺负姑娘的男人。他肩膀上的伤,我看挺重,就算冒犯了你,你也不能随手伤人吧。再说,闫墨若真想惩办你,你觉得你还能这样悠闲的和我唠嗑!?他动动指头就可将这小楼铲平,到时候,别说底下,就连地洞都没得钻。~” 药香猛然抬头,一脸的不敢置信:“你别吓唬我!你们京城有王法…他一个指头…呃!又不是天皇老子,哪有那么大的能力!” 苏清煜笑而不答,药香的小脸越来越白。 “我…躲得起!” “回你的深山老林?如果那里安逸,你还会来这边兴冲冲地到处乱闯?” 苏清煜轻笑起来,不用药香多说,已经将她的心境摸得七八分。 “你…你怎么知道…”我不想回去… 药香趁着苏清煜动弹不得,突然将脸凑近苏清煜,她半撑着身子,一指突然按住苏清煜的眉心威胁到:“说!你是不是给我重了心蛊!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狼崽子愣住,看着近在咫尺的脸有些呆。 心蛊?亏她…想得出这答案… 为毛她就不想想…她遇到的坏人都比她会算计,会看人,会动脑子…… 她…这样直来直去,完全不顾聪明人的感受!这样好吗! 咣当。 门口一声惊叫,常晚手足无措的站在门口,一木盆咣当卡在地上,温水漫了一地,也撒了常晚一身。 “姐姐?”药香先出声,水灵灵的大眼中是欣喜:“你来啦!” 药香坐直身子,收回苏清煜眉间的手,改对着常晚挥一挥。苏清煜听到声响此时也不由注目。 夏日里女子穿得本就轻薄,这一盆水泼下来,常晚的长裙贴着大腿,展现她若隐若现的两条长腿。还有那斑斑块块贴着肌肤的白纱,也让看着的狼崽子感到阵阵窒息。 呜。。。 苏清煜沉下所有的情绪,一双美目移不开,恶狠狠的盯着常晚隐秘又神秘的部位。 “看我。。。没看清是药香,我。。。我。。。我给小煜刚烧了热水。。。都怪我不小心,我再去,再去盛一盆。”常晚干笑两声,垂下双眼,弯身捡起地上孤单单的可怜木盆,又要转身离去。 “常。。。”苏清煜见慌张的常晚转身要走,这才回神高喊一声,冲出口的第一个字明显让她停下脚步,也明显让自己惊醒过来。 苏清煜啊苏清煜。 说好的蛰伏,想好的迂回,怎么一看到常晚不经意展露出的美色就没了定性儿? “大姐。。。” 这一声,苏清煜咬字清晰,说得很重,他垂下眸子,也没看到常晚猛然耸动的肩膀。 “大姐,不劳烦了,你身上淋湿了,还是找借药香一件裙子吧。” 常晚捏紧了木盆,将目光看向自己几近的双腿,顿时羞愧难挡。 羞愧这一味又入了心,也终于让她尝尽了酸苦尴尬。 “对对!走,姐姐,我带你去我屋里换衣裳去,你比我高一点儿,不碍事,我想我的衣裳你穿的上。” 不换衣裳 穿药香的衣裳? “不用。”常晚的拒绝冲口而出,突兀的言语听得常晚自己都刺耳朵。 半秒过去,常晚暗骂自己少根筋抽了风,但话冲出口也要继续说。。。常晚缓了语气,轻言细语:“谢谢药香姑娘,还是不用的,我记得陆寒轩昨日说给我拿来了一件衣裳,我落在这里忘记拿了,就换上那一件吧。” 这个理由,她说得天经地义,解释了刚才自己的莫名的拒绝,缓解了药香的尴尬,也让自己顺了心。 当然她也点燃了苏清煜压了又压的心火。 不,是星火燎原的怒火。 “大姐,药香毕竟是女孩家的,你穿她的衣裳比穿一个男人给你买的衣裳更合情理,就算你心底喜欢陆寒轩,想嫁给他,也要等他来求过亲后再坦然接受他送的私密物吧。” 对!陆寒轩送她的纱裙,贴身亲肤,足够亲密。不是私密礼物?他看是陆寒轩赤果果的欲念。 苏清煜的阴火噌噌噌的向上冒着,从小到大没对常晚说过一句硬气话的他,今日破了戒,尖酸刻薄的对了这个女人一把。 他控制不住啊! 想着常晚每靠近陆寒轩一步,就是远离自己一分,她是自己抓不住的雪花,不知不觉间就化了不见了。 嫉妒,嫉妒。 他本就不是大丈夫。 小煜。。。 常晚张张嘴,手不自觉地抓紧胸前的衣襟。 是啊,小煜说得一点不假。 陆寒轩的心意明显,她无心牵扯他,却因为看到药香和小煜在上亲昵玩闹慌了手脚,摔了木盆。 她。。。不该如此。 本不是打算他科举回来,为小煜说门婚事? 他十五了,该考虑这些了。 现在。。。 药香这样漂亮胆大的姑娘可以为了小煜主动示爱,她这个大姐应该从私心里高兴的。 对,她记得,药香最初进来时,见到上还昏迷的小煜就已经跑上前要摸一把。这一看,两人年纪相仿,一室融洽,小煜和她相处的很好。 常晚的心砰咚砰咚的轰鸣,聒噪了自己的耳朵,震动了自己的牙齿。 少年的‘他们这个年纪该有的朝气。那是她已经错过的美好愿景。而她只能站在一旁手忙脚乱的格格不入。 她。。。这些数落,竟然是醋意!所以,她情愿不守妇道的也要换上陆寒轩的衣服?!不是这样的。 她要穿药香的衣裳,她穿的下,心也放得下!“药香,麻烦你了!” “姐姐,你怎么不开心?是不是不习惯穿旧衣裳?没关系,没关系!我来了京城可是购置了不少!很多我都没穿过的。走走走,跟我挑衣裳去。” 不等常晚反应过来,药香已经扯过常晚的手臂,兴冲冲的出了房门:“走,用我调制的沐浴香,咱们一起洗个香喷喷的澡,换上美美的衣裳!” 常晚身上也狼狈,药香也因为躲藏闫墨弄得浑身臭汗。 声音越来越远,又引得气还没撒完的狼崽子更加气闷。 沐浴啊!常姐姐。。。沐浴啊!! 两个人偶 常晚被药香拉到另一处厢房,一开室门,常晚立刻被房中的奇怪东西吓得捂住脸。 “姐姐,等下,等下,我拿些换洗衣裳咱们就去后院药室。” “这。。。这都是什么。。。快将它们遮起来,遮起来。”常晚站在门口背着身子,脸庞已经羞红不已。 正在扯着柜门翻找衣物的女孩一愣,迷茫着眼睛看了自己的内室。 “你是说这两个‘人’?”药香恍然大悟,小步跑到两个背对着大门的人形木偶之间,两掌一使力,让“两人”转过来,彻底“光明正大”的对着常晚。 “姐姐,转过来吧,这是陪我一起长大的朋友,女孩叫开心,男孩儿叫开怀。” “一男一女?在你的房间里。。。。。。还没有穿衣服。” 常晚的脸红到了脖子根儿,垂着脑袋不愿看背后的“惊世骇俗”。她不禁想起药香趴在苏清煜身上的一幕,心底竟然冒出一丝丝怒火: “你是女孩家,不是纨绔子弟,性别之分要懂得!” 银铃般的笑声传过来,常晚更加尴尬,丝丝怒火变成了一簇簇,烧的常晚头脑发蒙,腿也不听使唤的向门外迈过。 “我不笑了!姐姐别生气,开心和开怀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们不是真人,只是一个为男形,一个是女形。是我从小陪我长大的人偶啦。不信,你转头看看。” 常晚的衣摆被药香轻轻拽着,引得常晚又一阵脸红。 她。。。。。。刚才心不在焉,跟着药香进屋,抬眼就瞧见两具赤果果光着屁股的两人对着自己。她暗骂自己老眼昏花,心急心恼,将假人当真人,怕是误会了身后的小丫头。 常晚咬着唇,顺着药香的力道扭回了头。 “开心”和“开怀”两腿叉开一尺,两手垂在腿侧,直愣愣的站立。他们清白色的皮肤绷得紧紧,咋一看皮肤像被涂着一层油光,根本不是正常人该有的皮质肤色。 这两“人”一高一矮,高的是青年,矮的是少女,他们光着身体,不同部位的凸出让人看得分明。只是常晚再看见那些男女之别的器官时,来不及害羞,在对上两人面庞时候只有恐惧。 杵在她身前的两“人”都闭着眼睛,紧闭着嘴巴,五官极其平凡,说是假人,却轮廓清晰,睫毛这样的物件也齐全,只是青白的面色,无声无息的模样像老人口中的从坟地里跳出来的活死人。 她以为的人偶是孩子手中的布娃娃,木偶人。可这两个,形似真人,更像死人。 一个叫“开心”,一个”开怀”?常晚没感觉到一丝快乐愉悦,只觉得阴森恐怖。 “常姐姐。。。。。。你是不是还害怕?”药香吸吸鼻子,小心翼翼的看着瞪着眼睛的常晚。一股失落充盈药香心头,她拉着木讷的常晚又向前一步,直接将常晚的手放在偶人身上。 “啊!”常晚不禁惊叫一声,药香委屈的撒了手。小手藏进她自己的衣袖,因颤抖带起了衣袖轻颤。 两情相悦 “我没想会吓到你的,他们其实是一种可以入药的木头做的木偶人,外层是用乳猪皮包制的。你仔细看看可以瞧见他们连接的针脚。他们的五官能做成这个样子已经很好看了。但没想到还是吓着你了。” “你。。。为何要做这两个奇怪的木偶人?木偶就是木偶,为何还要包上猪皮? 还将他们当成朋友?如果是朋友你为何不给他们穿上衣裳?药香。。。。。也许我过得日子太过平常,所以有些不能适应你怪异的。。。。。。嗜好。。。。。。” 对于直爽的药香,常晚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将心中的不适应告诉了她,简单明了。 药香听得认真,也不免被常晚的排斥刺了一下。 来到了京城,她才知道这里的人吃的,穿的,用的,玩的都是自己这辈子不曾看到过的。五光十色绚烂夺目,比山崖中单一的白诱人。 她渴望与这里形形色色的人接触,渴望所谓的人间冷暖。 这些日子,她遇到了一些京城人,也质疑起京城人各种奇怪。 现在常晚说了一句话,让自己蓦然惊醒。 原来奇怪的不是别人,原来怪异的却是自己。 所以她惹了一堆麻烦,想赚些钱财,没想却得罪了闫墨。想和常晚好好相处,却将常晚吓着了。 她想留在这个到处有人气儿的地方,却没想会是这么难。 “药香,也许你有你自己的苦衷,可是如果你真喜欢。。。喜欢。。。喜欢小煜,就要认真对他,不要伤害了。。。他。如果。。。如果你有很复杂的身世背景,也请你考虑一下我们寻常人家的感受。做人妻子,生娃过日子,就是这么简单。”常晚心中真真在疼,她看得出刚才小煜和药香在一起的快乐。 药香单纯的个性很讨小煜欢喜,最起码,她很久没看到苏清煜那么轻松的微笑了。 可是。。。。。。眼前的两个包着皮的木头人令人看了恐怖,让她怎么不去多想,多为小煜考虑? 药香刚体会何为惆怅,却被常晚一段断断续续的话说得晕头转向。 苦衷,她当然有。。。。。。 可是喜欢小煜? 呃。。。谁是小煜? “姐姐。。。停。。。我去,谁是小煜?” “啊?” 常晚说完那段,头皮阵阵发麻,心头阵阵酸涩,可却被药香歪着脑袋呆呆的问话弄得尴尬。 “苏。。。苏清煜,刚才你在他。。。。。。他上。。。。。。你不喜欢他?” “苏清煜! 啊!你说得是苏美人儿?”药香眼睛一亮,哈哈大笑:“喜欢他?他的长相确实招人喜欢! 可是他却要和那个姓闫的做朋友!哼!狐朋狗友,狼狈为奸。我才不喜欢!” “啊?”这次,轮到常晚惊讶,这次她是不是真的错过了什么?所以才弄了这么一个乌龙,人家姑娘不喜欢苏清煜,而她却摆出婆家面孔,先审了一遍“未过门的儿媳妇儿”?而且这个“儿媳妇儿”还对苏清煜颇有成见。 “是我搞错了,我以为你和他两情相悦。” “两情相悦?你说我和苏美人?”药香转转眼珠,皱皱鼻子:“我怎么觉得你和苏美人才是两情相悦?” 无心人的一句感慨,吓得常晚一个踉跄退了两步。 错在一人 脚后跟磕到门槛,常晚脚下不稳,心头乱颤,脑袋空白一片。她只觉后一疼,后脑一痛,整个人极为狼狈的倒在厢房门前的廊道。 “姐。。。姐姐。。。”药香冲过来,扯着常晚的胳膊,一双眼里写满惊慌。 “姐姐,姐姐,你摔着哪了,我扶你起来,我。。。。。。我。。。。。。我是不是又搞砸了啥?对不起,对不起啊。”药香眼睛已经红了,她扯着常晚的胳膊将双眼惊恐的女人拉起来。 “药。。。。。。药香,你刚才说得再说一遍?” “我。。。。。。苏清煜和闫墨是狐朋狗友。。。。。。我说错了,说错了,我不该乱说话。”药香咬着唇,暗骂自己忘了苏美人叫常晚“大姐”怎么说当着人家家人的面儿说坏话,自己真是蠢到家。 “不是这一句。。。。。。” “啊?我想想。。。。。。哦,是不是我说,你和苏美人才是两情相悦?” 没听错。 常晚眼角泛起黑色雪花,眨眨眼,黑色雪花眨掉了,可整个廊顶都在旋转。 “不能。。。。。。胡说!小煜是我的弟弟。我是他姐姐,这样的玩笑,我不想听到第二次。” 常晚一手撑住地面,将自己撤离扶着自己的药香,一双充血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少女。 两情相悦。 不是情话,对常晚来说是可以杀了她的毒药!她自己本不该对小煜起了心思,又哪里敢想“两情”、“相悦”! 旁人说两情相悦,那么错得人就不是她一人,而是扯上了清清白白的苏清煜。 她重名声,重廉耻。更重小煜的前途,重小煜的名声。 苏清煜,要当官,娶妻、生子。他会过上最平顺的生活,而常家也光耀门楣。 药香的手臂被常晚抓得生疼,她的眼睛被常晚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这种绝望上蒙着一层希望的眼神,看得药香心惊胆颤,这眼神,也让药香也陷入某一段回忆中。 那年药香五岁。 师傅的头发还是和外面的经年不变的雪山一样白,面容与冰室中的寒冰一样冷。可是那一刻,师傅却笑了,笑得捶胸顿足,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师傅却笑出了眼泪。 她一直以为,师傅就是会动的“开怀”和“开心”,这一刻她却惊奇的发现,原来“人”可以有悲有喜,有那么多复杂的情绪。也是在这一天,师傅将她从药池中拽了出来,第一次牵着她的手,为她净身梳洗。 她照着明晃晃的镜子,瞧见镜中扎着翘脚辫,身穿柔和的红袄子,一脸好奇的自己。 “师傅,这衣裳真好看,好暖和,我能一直穿着吗?”她用皱皱的手指头戳着红袄子,又恋恋不舍的摸了一把。 “从今天起,你有半日去云尚殿,下半日回你的寝室休息。” 师傅话语中难掩兴奋,也许是欣喜,顺手又拍拍自己的头颅。 “寝室?”她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所以歪着脑袋满脸的迷茫。 “对,就是你自己的房间,你可以穿衣裳,学医学,不用每日再待药池了。” “您是说,我有自己的房间?真的?那药情和药梦他们几个是不是也分了自己的房间?我能不能找他们去?” 雪山云尚 师傅又不答自己半句话,态度也回到以往的冰冷,只是默默的蹲下身子将她背起来,大步踏出制药的药室,又步伐急促的冲出挂满钟乳的寒冰甬道。 药香还心系一起在药室长大的小伙伴,哪里想到,身下心脏碰碰跳的师傅会真铁石心肠,将自己送入雪山之颠的“云尚殿”。 师傅带她来到自己的寝室,就在云尚殿的数百房间的一间,一间百米长宽,日照通透,装饰华美的……冰窖。 那日初入自己寝室的心情自己还记得。她像一只撒欢的野兔,纵身跳向铺着绵软厚垫的铺,左三圈又三圈的打滚,兴奋得叫嚷。 “药香,一会儿我带你去正殿,要乖。”师傅为她套上一双棉鞋,又为她在红色袄子外裹了一层白底蓝花的漂亮长袍。 她跳下,张开两臂,将自己想象成天上的雪鹰,自由自在的翱翔 “好好好!我喜欢这里,比黑不隆冬的药水池子好多了!”她以为上了天堂,得到了一间属于自己的大房,得到了师傅那么温柔的嘱咐。 “你。。。这个性子,还是淡漠一点好。” 一声细语,无尽忧伤。 五岁的她只顾玩闹,哪里听得出师傅口中突然的温情。 。。。。。。。。。。。。。 云尚殿。 巨大的冰柱成两排支撑起巨大的冰宫天顶,块块透明的寒冰平整的铺设向前延伸,千年寒冰被磨成水晶一样透明坚硬,药香穿着棉鞋走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个用力将地面踩裂了。 “他们在等着你,步子迈大一点。” 师傅声音冰冷中透着焦急,像是急于带她见一些人。药香不免紧张。 从小到大,她见过四个人,师傅一个,同在药池泡在一起的少年少女三个。还有就是师傅扔在池子里的两个木偶人。前些日子,药室中只剩下自己和师傅,师傅一天到晚只会给自己抹着不同的草药,做着不同的药膳,喝着不同的药水,十日不不对自己说一句话。所以她干脆给两个木头人起了名字“开心”和“开怀”。 大殿上冰凌雕刻成飞鸟悬于室内,寒风一吹,“飞鸟”盘旋,惟惟肖。冰墙上也凿刻出各种植物花卉,怒放的花瓣,妖娆的枝叶,枝头上坐着的猴子,树后面藏着的小兔,浮雕的远山上有土房。这些景象看得温馨,这些景物又和宫殿的实施磅礴格格不入。 上面的应景,并非这深谷的世界。 药香看得入迷,脚步不由的慢了下来。 师傅不耐烦,又背起自己,快步来到大殿正中。 师傅脚步一停,周围便聚集上一群人。他们有男有女,有老者有青年,全都素着脸,带着高冠,和自己一样穿着白色绣着蓝色花纹的棉袍。 一群会活动的。。。木偶人。 药香将脑袋缩在师傅后颈,第一次知道了害怕。 “这就是你说的!哼!第五次了,若不成功,我们又要跟着你一起受罚。” 不知谁冒一句,师傅的背脊猛然僵住。 一种惆怅 后来…… 药香回神,她迷茫的眼睛又对上常晚蒙着血雾的眸子。 “姐姐,我不再说就是了,你这样,我会害怕。” 对,她会害怕。常晚的这双眼睛和当时云尚殿中的瘦骨嶙峋的男人很像。她的师傅将自己背过去,重重的跪在地上,浑身都在颤抖。 “殿下,晴月迟了,您放心,这次没问题,没问题。”师傅慌慌张张,小心翼翼,声音软成春水,白发倾泻一地。 那么忧那么伤。 “小月……快将这孩子带来。” 师傅浑身抖动的更狠,口中喃喃一句“好,好,你终于肯叫我名字了……”然后就这么跪着地,卑微又激动的背着她向前,来到冰晶的石阶前。 她忘了那男人的容貌,却永远记得他的双眼。 蒙着血雾,绝望在眼底,眸子里又透着希望的光,死死的盯着自己,像是想将她生吞了去。 手腕被师傅撩开,没等她大喊,锋利的刀划了过来。血水溢出,那男人馋了,直接捧着她是伤口狠狠地吸了起来。 …… 药香眼眶中汇聚出眼泪,手臂猛然从常晚的手中抽出:“姐姐……我是不是天生就惹人讨厌?” 常晚被药香突然挣开的手吓了一跳,她缩了肩膀,遮住了自己的脸:“丑陋的人是我,是我…讨人厌的人是我,和你没关系,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两个人,两种心绪,终归一室自卑惆怅。 窒息了两秒后,药香搀扶起垂头不语的常晚步出厢房,走向白楼后方的一排灰砖平房。 “姐姐,这里是我的药室,每日我都会在这里沐浴。” 常晚跟着药香进来,整个药室更像是一个储菜的仓库,花花绿绿的植物整齐的码放在货架上,紫色的雾气在药室内弥漫开,怪异的香扑鼻而来,常晚不禁遮住了口鼻轻咳两声。 “……姐姐,这药筒中不是毒药,闻一闻可以放松头脑,我不会害了你。”药香尴尬的挥舞着水袖,心直口快的她也让常晚不好意思起来。 “这颜色有些奇怪,香味也呛人的,这是什么烟雾?”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无心,常晚放下袖子,深深的嗅了一口,顿时泛着酸甜的香味窜入胸腔,窜入脑海。让她之前紧张的情绪也莫名放松下来。 药香落了锁,轻轻拽着常晚的衣袖来到药室中央。 药室中央放这三个木桶,其中一个已经蓄满了水,紫色的烟尘就是从木桶里升腾而出。艳紫色的水分为层,上一层清澈透明,下一层沉着混沌的雾色。靠近这木盆,常晚才惊觉这紫色的烟是阵阵冷气,手指轻轻一点盆中的水,竟然是彻骨的寒。 “莫碰……”药香拉起常晚的手,看着她手指头上发紫的原点,急忙从身后货架上取来一刻药草放在嘴里咬碎,吐出敷在常晚的手指头上。 “这盆,是我沐浴用的,里面成百种药配上我们那的寒冰石,属于极阴极寒的水,常人碰一下,紫色的斑可是要长满全身的。 “可是你说这紫色的烟尘无毒……” “是无毒,可是本质的水,却能让常人出异状。就如毒蘑菇,看起来闻起来摸起来都无碍,但是吃到肚子里却不行,一个道理。” 谁伤了你 常晚看着手上的一坨“绿泥”呆呆傻傻,只觉得眼前的药香来自另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她说这个常人碰一下就会染上紫色斑点的冰水,是这个少女的沐浴用水?她……要将自己泡在这个毒盆中? “呼呼,没事的,我……师傅教过我怎么解这药性。你敷好,我去给你兑温水。” 药香跑到另一个浴盆旁,轻轻一跃,手指碰到药室上方一根手腕粗细的竹竿,也不知上面有什么机关,只见她手指轻轻一碰,直对着浴盆的竹竿口流出了晶莹的水花。 “嘿嘿,房顶上放了一巨大的瓷蕹,里面是昨日打的井水,太阳晒一日下来,水刚刚好。若是到了下午,这瓷蓊中的水就烫了。” “你……怎么会有这种主意?”常晚惊奇,伸出另一手搅动木盆中的温水:“想要热水在炉火中烧开就是,为何又要做如此周章?” “我的身体有些不同,热火烧出的水不如太阳晒过的水,你们沐浴是为了洗干净身子,我沐浴是为了休养。” 水很快就满了,药香不再多解释,笑嘻嘻的窜到药架旁,上窜下跳一番后,怀中已经捧着许多各色花瓣。左边紫色的盆中放一些,右边透明的水中也放一些。然后又转转眼珠,从宽袖中拿出细长的冰针,对着自己的手指一扎。 一滴暗红的血落入清水木盆中,很快无声无息的溶入水里。 “你这是?” “嘿嘿,我的血,放一滴美容养颜,没坏处,没坏处。”药香说罢已经利落的解开身上的层层彩纱,没一分钟已经光溜溜的站在常晚面前笑嘻嘻的看着她:“你好慢啊,要不要我帮你脱?” “不……不用……我自己来。”常晚背过身,埋首解开了贴在身上的衣裙,棉群褪去,润肩细臂,纤腰圆,展现在药香面前。 “哇,姐姐,你部好翘啊!”药香再次口无遮拦,而常晚直接扶额。 “女……女孩子,说什么话呢,这些话说不得,说不得。”常晚赤红着脸遮着前胸转过身子看着药香“纯真”的眼神。 对,是纯真,她像个好奇宝宝,一把拉开常晚的手臂,惊呼一声:“哇,比开心的还要大……” 轰隆,常晚的脸红到脚后跟,眼光一扫却看到伸过来的细臂上密密麻麻的刀痕。 常晚的心一紧,黑白大眼恍惚的看着还在探究自己身形的“单纯”孩子,关心的话脱口而出:“是谁伤了你?!” 药香手腕到上臂上,划痕深浅不一,长短不一,新旧错落,让人看得触目惊心,凡是有情感的人,都会为之心疼。 药香眼神一震,恍惚的看着又对自己展现关怀的常晚,心脏又跟着晃动下。 “好多人。”她张张嘴,说得都是真话。 “你不是会武功,他们伤你,不会打吗?” 药香点点头,又摇摇头,也不知是不是又想起伤心事,她松开抓着常晚的手臂,转身踏入紫色的浴盆,她沉了进去,将自己整个人都埋在水中,不发一言。 透露身份 药香沉入水中,那紫色的烟雾像认了主子,尘烟全输收于水中,雾气散去,药室中的陈设也清明起来。 三寸厚的黑色的长型木台从货架的这头延展到那头,上面零零碎碎的放着各种模样奇怪的容器,香炉一样的小火炉上倒放着漏斗,还有几块叫不上名的、五颜六色的原石随意堆放一旁。叫上名的有青铜药熏有、称量用的戥子、有碎药用的玉药撵、有边缘锋利的砭镰,这些器具摆放并不规整,从展台的这头零碎的放置到那头。药室的角落放着半人高的青铜熔炉,炉门大敞,里面黑漆漆的生了蛛网,白煞了三足兽纹,繁花点缀的雕工。 常晚不由一叹息,目光又落回沉在水中不肯出来的女孩。 “我就当是问一问,也没想打听什么。快起来吧,别憋坏了。”常晚站在冰水木桶边,不着片缕冷得发颤:“天虽然还热,你也不能沉到这么冷的水中不出来,会着凉起烧的。” 常晚伸手想将水中的药香捞上来,可一想药香的刚才的提醒,又怯怯的将手收了回来。 咕嘟咕嘟。 几个紫色的水泡冒了上来,水中人呜呜的说着什么。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 药香作罢,从水中浮出半个脑袋,偏黄的头发遇着紫色的药水,成了朦胧的灰黑色。她的睫毛上挂着紫色的水珠,一眨掉下一颗,张开又镶上一颗,扑朔的大眼中漫着不知是委屈还是感动的神色,像是刚刚走出巢穴的小兽,正试探着外界的美好。 “姐姐,你不会伤了我,对吗?” 常晚有些心酸她用力的点头说道:“我不想伤害任何人,我为何要伤了你?” 话还没说完,药香已经将手臂伸出,小手死死的扣着木桶的边缘,累累两臂这次毫不遮掩的拿给常晚看。 “因为我的血。师傅说,可以做药引,可以治百病,只要我还活着,我就是一颗百年寿命的灵药……” 药香将整个脸面露出来,苍白的小脸被紫色的水雾染成了粉色,红艳艳的唇微微张开,两眼和她的话语一样是无尽的悲凉……药水中的姑娘,像水中紫色的妖莲,只有眼睛能看出莲的纯净。 “你……你的血生来就如此?你的师傅怎么能这样形容你,你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不是货架上任人切割的草药,你也有命数,你也有生老病死,你的血又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阿弥陀佛,这用刀割你肉,取你血的人都会遭报应的。”常晚顾不上药水有没有毒,一把握住药香的手,满脸的悲戚。 “姐姐……我割破自己的手腕时,你问我疼不疼,我就知道,你是好人。你也是第一个真心考虑我感受的人。”药香哇啦一声哭出来,诱人的妖莲立刻成了可怜兮兮的雏菊,平常的却更让人亲近。药香的脑袋靠在常晚的手臂上抽噎,没三秒她又惊叫一声:“姐姐,快入你的浴盆,我去啊!你手臂上起了紫斑了。” 大材小用 短短三秒而已。 常晚还在纳闷着,眼见着紫色的斑块顺着自己的手背手腕小臂直直的窜向了她的肩膀。常晚不再迟疑,按着药香的话乖乖入了另一盆池水中。 这边药香水淋淋的飞身而出,取了长案上的锋利砭镰,跳回常晚的浴盆边。 “别怕哈,你这木盆里有我的一滴血,紫斑不会再涨了,要褪去更简单。”她说着又伸出胳膊,用砭镰对着还泛着粉红色泽的小臂作势划去。 “停!住手!”常晚眼睛大张,也不怕割破自己,伸手拉开药香的胳膊,而扁镰也划上常晚的小臂。 雪白的小臂上一道两寸红痕好不明显,没一秒,红线上冒出血珠子,一滴两滴冒出一排,而后汹涌而出。 “姐姐,我…你…。”药香手无足措,一会儿看着常晚冒血的手腕一会儿看着自己左手中捏着的刀。 “你这孩子,怎么听不懂我刚才说的,你要好好对自己,手起刀落的对着自己下刀子一点也不考虑。刚才要不是我拦着,你是不是又要用你金贵的血替我治疗我身上的斑?既然珍贵,就不要轻易赠送。之前你不是给我包了草药?为什么不用它们来治疗?” 药香松了手指,砭镰应声而落,砸在药房的土地上发出闷响,可药香的心也火热了:“对不起。” 对不起三个字像一句咒符,解开了药香心中的封印。一帧一帧的苦痛记忆漫入脑海。她今天这幅“命比天大,心比海宽”的大大咧咧模样用了十五年,她以为那些个让自己不舒服,心里疼的事儿,甩出脑海,就能习惯雪山中的生活。此刻药香确明白过来,记忆没有被甩开,只是被压在一个黑暗角落,就如同手臂上的条条疤痕,肉划破了,疼过了,就是伤过了,用什么琼浆玉露也掩盖不了已经生了根的伤害。 “对不起”这三个字,自己十六年来只对常晚一人说过,歉意和内疚把初试人情的小丫头湮没。药香热滚滚的泪水止不住,傻傻的如同三岁孩提,误伤了人只会哭泣。 “唉……我没想责怪你的,就是……刚才看你不听话,心中气闷。你别哭了,再哭谁还管我手腕上的伤?好疼哦。”常晚晃晃流血的手臂,刻意坐直了身子,让弥漫在肩膀上的大块紫色斑点崭露无遗:“亏得初见你时,你夸口自己是神医!原来你这医只会用你身上那二斤血水啊。如果你真有本事,何须大材小用?就让我见识见识你的本事呗。” 常晚半个身子半靠在浴盆中,一臂延展的紫色斑块,衬着她白净的脸黑色的发,合着她俏皮的话,让常晚看起来别有风情。 药香一身粉红,抽着鼻子抹着眼睛,灰发红唇,赤果果的,水水嫩嫩可爱人。 若这里不是药室,换一副碧潭幽静场景,定会让人误以为闯入了诱人心魂的妖界,只看景象就能让人心痒的想冲过去,和两个风情各异的少女。。。。。。沐浴。 药香制药 药香点头,手一扬,紫纱轻裹,足尖轻点,已经如紫色蝴蝶轻盈准确的落向药室一角。 咯吱一声轻响,原本三面封闭的长案伸展的墙面微微震动,南墙货架咔擦咔擦几声响,货架后的一方墙竟然弹出一块白砖。不,准确的说,弹出的是一个石头暗屉。 药香蹙着眉,手指捏起一个琉璃瓶,又放下。同时口中叨念一些常晚听不懂的药名,顿了一秒又将那琉璃瓶放下。反复两次最后还是拿起,转身而来。 “这是什么?”常晚看得出药香的纠结,不禁问了一句:“放在这么好看的瓶子里,一定是极为贵重的药。” 琉璃不比黄金玉器贵重,只是药香手中的细致的小平竟然从瓶口到瓶底清晰过渡七八种颜色。就算在大同琉璃多为金黄绿色蓝色三种渐变,听说皇宫中的琉璃瓦只是取了其中黄色,而在这二寸高的小瓶上色彩分布均匀,条纹清晰、色泽绚烂品相的真的不多见。 “这。。。。。。不算贵重,是我制的。颇费一番功夫。之前也就放在普通药瓶中,功用其实很简单,涂抹在伤口上止血利于愈合伤口,涂抹在疤痕上消疤,听说。。。。。。抹在脸上去皱还春。。。。。。” “啊?”常晚眨巴着眼睛,重复一遍药香的疑惑:“听说?” “嘿嘿,这个,我来京城有三个多月了,身上的银子不多,一开始买了很多吃的喝的穿的,还有很多想买的需要更多的银子换。我就用医馆中现有的药制了一些。放心啦,我制药后都会在木偶人上试毒性,在白兔身上试效果。因为。。。。。这药对我这样的体制是没用的,制药的事我是悄悄做的,这里的老头子都不知,只是给我私用的药室。放心!我在兔子上试用了很多次,没问题我才交给胭脂坊的人,他们一开始也不敢大张旗鼓的,后来好像真的找了一些人试用了,没想到,嘿嘿,效果不仅好,而且还有去皱的效果。之后那掌柜的又订了一些还特意让我装在漂亮的瓷瓶里,取名玉脂香。”药香红了脸,眼睛一眨一眨的可爱极了,瞧着常晚好像在说:你快夸我,快夸我。。。。。。 “原来药香很厉害,可以做出返老还童的药,在京城那么多爱美的姑娘,你一定会赚翻的。”常晚接过琉璃瓶,轻轻晃动,一张脸上也是满满的好奇:“所以,你这瓶子也越来越贵重,也就是说,你的药也得越来越贵。”| “恩,我倒是觉得这京城神奇,短短十日,这瓶药水已经从三两一瓶到了三十两一瓶,这小小瓶子中的药水,只能用个五六次,分量越少也越来越金贵。”药香打开瓶口,奇异的让人安神的浓烈香味扑鼻而来,常晚闻着头脑轻飘飘的,在水中的身子也犹如泡在广阔的大海中,荡漾的飘荡,身心很是舒展。 玉脂香?常晚看着脸上红扑扑的小丫头,大概也能猜到,这里面一定有一味药是她的血。 云朵人形 “恩。。。。。。这是对的,越是金贵,越要少。香坊要是再向你,你就说你只按着单瓶做,缓一缓再,等市面上你之前的供出的那些消化的差不多了,再放出几瓶。”做得越少,这个丫头放血的也就越少。 药香点点头,看着眯着眼睛,将脑袋靠在浴桶旁边眼神迷离的交代赚钱秘诀的样子,更是妖艳动人。 “恩,姐姐好会做生意,我也觉得他给我的银子少了。”药香一开心,便将瓶子中的粉紫色的凝露滴在常晚划伤的手臂上:“涂抹上去是不是很舒服?” 常晚手臂上又苏清煜先前咬下的红肿齿痕,还有这次的割伤,涂抹了药香滴入的凝露,血水收敛,红肿褪去,裂口愈合,凝露被药香揉开,就连手上的经年烙下的细小疤痕也被凝露覆盖后一点一点的脱落,手臂到手掌上的皮肤滑嫩细润,犹如润雪滋润过的新土。 “呜。。。。。。”也许是浴盆中的花香,药香滴入的血滴又或者是涂在手臂上的玉脂香露,都让常晚头脑昏沉,前本就没有安眠她闭上眼睛,身子也跟着浴盆中的温水飘飘荡荡。 “姐姐。。。。。。” 药香的声音还在耳边,可常晚却觉眼帘被浆糊糊着,鲜活的颜色褪去,她陷入朦朦胧胧的白境;她耳朵更重,耳边少女的呼唤犹如海边褪去的浪花,远了远了,最后只剩自己。 心中紧绷的弦松了,平日紧绷着的背脊也软了。她像一朵悠悠荡荡的白云漂浮在云间,清凉的云雾绕过她的指尖滑过自己的掌心,缓缓地又缠绕包裹自己的腰肢。她犹如沉浮在软绵绵的云被中,一切洁白,没有任何人可以打扰到她。常晚笑了,在云被中翻了一个身,自由自在的就那么趴在半空中,她垂下手探下云被,想握住吹拂自己的清风。 呵呵呵呵呵 她不禁笑了。她从没这么自由过。 脚丫更痒了,她不回头,轻轻的用另一脚轻轻蹭着,想将绕在自己脚丫上的异痒蹭掉。 异痒没有离去,又悄悄的顺着自己的小腿冰凉的向上延展。常晚浑身战栗,她缓缓回头,却看到一个白云幻化而成的轮廓盖在自己的小腿处,触碰自己小腿的,是白色的手掌,它如对待一般缓缓的揉搓她僵硬的小腿。 “你太累了,交给我,这只是你的梦,没有人会伤害你。。。。。。。”声音太过熟悉,让常晚左边肋骨处莫名一空,她捧住,却发现原本该痛的地方,不痛了。 常晚想翻身坐起,却发现她双腿浑身不听使唤,好像已经习惯了白云的抚触,提前歇菜浑身绵软的享受起来。 白色云朵化成模糊的人形,她看不清他的容貌,却莫名的心安又莫名的期待。双腿被揉捏的太过舒坦,就连白境中的意识也开始没了原则,梦中的常晚努力的张大眼睛想要看清却又经不住的垂下眼睛,放纵自己摇摆的思绪。 让你舒畅 虚影像是得到了肯定,俯下身子,一双大手向上伸展,直接落在自己-瓣下方的大腿根,轻轻的揉捏,揉捏,揉捏。 常晚本就无力,现在已经彻底没了思绪,只能半眯着眼睛看着所谓的“天际”。 温热的绵软包裹住她的脚趾,常晚下意识的睁开眼睛,心惊的想踢开撩心的碰触,但是大腿根被那双温润的大手按住,长臂也强势的压住她乱动的腿。虚晃的影子貌似抬起了头颅,“他”的嘴也放开了自己发麻的脚趾。 “你在干什么?”常晚两腿动不了,只能本能的勾起脚趾,避免这个白云变换的人再乱碰。 “我会让你舒服。。。。。。”“他”在解释,刚才口含着常晚脚趾轻啄的动作只是为了让她“放松身心”、“舒服”而已。 缓缓的六字魔咒让常晚心头一跳,这语气认真执着,声音低低沉沉,尾音拖沓的节奏太像一个人。这个人的名字明明就在脑海一闪,可是转瞬又成了游走的鱼,无从记起。 “我。。。。。。不用了,我自己躺着就好。”满心口溢出的甜腻让常晚不知怎么适应,她垂下脑袋,咬着唇却不觉疼。 是梦,是梦。 咬着不疼的是梦!常晚气息不稳,抓着身下的云被苟延残喘。 “嘘嘘。。。。。。这是个梦,不要紧张。。。。。。” 低低沉沉的男声如同海浪褪去后留在岸边的沙,细润的揉着她的耳朵,用温柔的姿态着自己的心神。 耳朵在软著,腰后也温润的掌心也贴了过来,缓缓的揉碎她最后一点僵持。常晚浑身颤抖,下巴微微扬起,眯着黑白大眼,红唇轻启,用她不知道的魅、惑表情对着虚晃的人影。 腰部的大手一紧,顿了一秒又开始揉起。 腰部适度的揉捏,让常晚口中呜呜两声,她像一只尝到鱼腥的猫咪,缓缓将头颅靠在已经贴着自己的胸膛。 没错,是胸膛。 刚才明明是虚影,现在眼前冒着热气的是如玉精瘦的胸膛。常晚想反抗,却无力于腰后的大手动作带来的电流。 “难受。。。。。。”这一声悠悠荡荡从常晚口中溢出,软绵的比身下的云被还要无力,没有刻意压下的娇媚回荡在常晚的耳朵和这人的胸膛之间。 “恩。。。。。。我帮你。”黯哑的声音好听极了,他胸膛中嗡嗡的回应让常晚如同磕了药,她的脑袋在这人硬硬的肩膀上一点一点磕碰。 “你要怎么帮我?”她不懂,只能依靠着他放纵自己。 她口周溢出傻气的问句,却引来了耳边的胸膛一震。 “闭上眼睛,这只是一个梦。放松,放松。。。。。。我帮你,我帮你。。。。。。” 扣着她腰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轻抚着她的背脊,长长的指头从她的颈椎一直划向了她的尾椎,又从尾椎划了上去,每一次听他说放松,她的胸口便一震,强大的酥麻从胸口一直飘散到四肢百骸,又从四肢百骸爬了一圈汇聚到她的小腹。她嘴里喊着难受,眼睛里已经润湿,迷茫的蹭着脸庞的胸膛,想要将心中小腹的痒给蹭去。 晚儿乖乖 虚影另一只大手很快给了她“安抚”,它轻轻的袭上常晚左边沉甸甸的圆润,捂不住的温润漏出大手缝隙,常晚只觉得大手的主人狠狠地颤抖一下。 “你是骗人的,你自己都在害怕。”常晚转过头,对着这人滚动的喉结一句。覆在自己左边胸前的手收紧,又松开,松开又收紧。 一松一紧,大手在浑-圆上搓着圆,而紧闭双眼的常晚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这个人手中天旋地转。现在不仅是麻,常晚又热又晕,她不由自主的贴近身下温润清凉的胸膛,扭着水蛇纤腰,嘴里细碎着如醉一般的喃喃:“骗人。。。。。。不舒服,一点也不舒服。。。。。。” “嘘嘘。。。。。。”原本还在自己后背悠闲滑动着的另一手也伸到前方,也袭上她寂寞的另一边,他不再撩火,而是放火。烧的常晚浑身红火,可她原本抱着的人更热,她如同抱着火炉,火灭不了,引来自己嘤嘤缀泣:“不要弄了,一点也不舒服,我要水,你走开。。。。。。” “晚儿,乖。乖。”可以磨出血的沙哑声音一叹,两手轻轻使力,已经将她按在身后的云被之中。 没了火热拥抱,常晚舒服多了,她欢喜的在身后的云被上欢快的蹭着,要将心中身上异样的酥麻蹭掉。 “呼呼。。。。。。呼呼。。。。。。”忍痛的粗喘声从上方传来,却没有让如灵蛇扭动的常晚停下。 又咬牙切齿的一声声叹息越来越近,接着一只大手按住她的小腹,止住常晚的狂乱又诱人的动作。 “我。。。快恨死我自己了。。。。。。”男声磨砺着自己的牙齿,不合时宜的冒出这么一句,常晚没有听到,只顾着浇灭小腹中的热气。 “难受。。。。。。难受。。。。。。” 大手不再沉稳,微微颤抖着覆住她的小腹,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轻轻试探着常晚隐秘的私-下。稀疏的毛发被轻轻的揉开,手像灵蛇,缓缓的对着。 常晚牙齿大颤,修长的腿绷得直直的,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发现自己犹如被大风大浪掀起的扁舟,无法动作,只能承受一阵一阵激烈的刺激。 “呜呜呜。。。。。。呜呜呜呜。。。。。。”常晚抓着云被,一条腿被另一只大手分开,沉沉的重量覆过来,压得常晚胸口更闷。 “走开,走开。。。。。。难受!”她怨愤的扭动,想逃开在她小腹私-密处按压的手,她承受不住的撑起身子,瞪大眼睛想将快要显出原貌的男人看得分明,一眨再眨,可眼前被盖着一层纱布白茫茫的看得不分明,只能看到这人披散着黑发,嘴角抿成一条线,脑袋又缓缓的低下去。 “你在做什么?”常晚气得要哭,她想喝水,喝水。。。。。。。 柔软的唇-瓣落在她的肚脐,软软温热的舌头在常晚的小腹上划着圈圈,她听着肚脐处发出陪陪吮吸的声响,呜呜呜的再次迸出眼泪。 “我不要做梦了,这个梦不好!不好!” 偷食盛宴 她作势蹬了一脚,覆在身上的人一声惊叫,他身子一顿没有被撤离,而是将脑袋沉在常晚的肚皮上不再不离开不动弹。 “狠心的女人。。。。。。”他苦苦一声,两手按住常晚的腿,头颅向下又滑下了两寸,开始袭击她柔软的腿、根。 “啊!”常晚不敢动弹,浑身已经成了一滩泥,身下是云被还是棉被,她已经分不清,只有闭着眼睛,拱起了上身,抬起了腰,在身下那细润灵蛇的攻势下,溃散。 “舒、服、吗?” 低低的声音声音是开启常晚大门的魔神,悠悠得意的让常晚沉浮。她长着嘴,耳边是混沌的,眼前是旋转的。她是初尝的羔羊,被一头初尝甜头的饿狼扑在身下,没有章法的吮吸女人最为敏感的花蕾。 “舒。。。服。。。吗?”身下的头颅对着松开被自己折磨得水迹斑斑的红润,又恶劣的在啄着。 恶劣的顽皮,肆无忌惮的挑衅,却也极度希望身下的女人的肯定。 常晚浑身粉红一片,只言片语的不知怎么回答,只想身下磨人上瘾的温润触感,不要离去。 “呜呜呜。。。。。” “舒。。。服。。。吗?” 说话人,绷着声音,像是比自己还按耐不住,她莫名的有些心疼,用诚实的身体摇动着柔情,凑近地狱。 “嗷呜。。。。。。”温润再次袭来,常晚低呼一声,全线崩溃在疯狂的快感中。她像要沉溺在欲海中,一层层激荡从小腹一直冲击脑海。 她要死了,要被淹死了。 常晚的腿早被那人的大手撑开,架在坚硬的肩头,双脚着不到地。 她是被打翻的船,在汹涌的波涛中湮没又被卷出海面,整个身子要散了架,又被狂乱的快感拼装在一起。毫无安全感,毫无着落点,常晚哭叫着伸出手臂向前抓去,手指就这么碰到身埋首不肯离去的头颅上。 绒绒的发,就在常晚的手心中。 还是梦吗? 是梦吗? 她痛哭失声,在意识到什么前又逼迫自己忘却。她是趴在岸上的鱼,张着嘴贪婪的吸食不该属于鱼儿的空气,虽然这气体能让鱼丧命。 “我还在做梦,做梦。。。。。。” 被常晚碰触的头颅顿了一下,声音有着说不尽的忧伤:“是梦,是梦,你觉得让你舒服的人是谁?” 最终问了,可问的人怕是听到答案,继续埋首,继续折磨着快死掉的常晚。 直到常晚浑身激烈的颤抖,用力的握住了他的头发,她承受不住的抽搐,最后一声尖叫浑身疲软了下去。 这场常晚以为的“梦”,总算结束了。 苏清煜。 从常晚的身上抬起头,握住她垂下的手,双眼发红的看着已经昏过去的赤果果的女人,低头又看着自己满腹鲜血的狼狈样子,无力的将脑袋伏在她软软的腹部。 “傻女人,梦里真有别人能让你这个样子,我一定会入你的梦把他千刀万剐。” 常晚以为的梦,对他来说是一场不能言语的盛宴,偷食的盛宴。 动情的药 这场盛宴,还是拜药香所赐。 苏清煜舔着嘴角,心讨药香也是老天爷派下来的仙女,稀里糊涂的将上常晚这块喷喷香的菜肴推到他身边来。 药香带着常晚去沐浴,一去一个时辰,这可让臆测幻想不断的自己,急得抓墙挠。他正想着忍痛下去找回,一开门就看到湿了头发的药香架着常晚冲到上。 “我。。。我。。。。”药香滴答着眼泪,更是把苏清煜吓了一跳。 他崩开了肚皮上的线,满身冷汗的跟到边,对着药香大吼:“你把常晚怎么了?!” “我。。。我不知道,那玉脂凝露碰到了紫半兰会出了这样的状况。。。。。。怎么办,怎么办。。。。。” 药香也急了,呜呜咽咽的说着后悔话。 “说!她怎么这个样子?!”苏清煜细长的丹凤眼瞪成浑圆,鼻子皱起凶狠的纹路,恶狠狠的看着赤脚战栗的药香。 常晚的脸上是不自然的潮红,桃红色的怪异色泽一直从她的脸蔓延到常晚半敞开的胸口又遍及全身。 苏清煜恍惚的坐到边,不敢想象这样娇嫩的身躯光天化日下从外面走了回来! 他的常晚,怎么能这副样子让旁人给看去? “你就这么让她衣衫不整的回来?!嗯?!” 苏清煜双目凌厉的望着药香,怒火丹凤狠狠地盯着不知严重的小姑娘脸上。 “我。。。。我给她穿衣服了,我的药室那么偏,路上又没什么人的。。。。。”直爽如她,这样的回答却早已得罪了苏清煜。 “没什么人?那就是有人了!那么楼下那满满一堆人,都瞎了?” “我。。。没从楼梯上来,这不是背着姐姐飞上来的吗!” 药香本还想着如何解释常晚目前状态,可却被苏清煜为主堵截的问着人不人的问题,她性子也急躁,眨巴着泪水接着呛声解释。 哼!他怕姐姐衣衫不整,现在也没见这苏美人用被子遮掩,反而瞪大眼珠子盯着常晚姐姐看! 确实如药香所见,苏清煜此时扭着头,眼珠发愣的看着从常晚半敞的衣领中蹦出来的半只“兔子”,他口水狠狠一咽,眼睛再顺着贴身纱裙晃到她露出的大腿上。 半遮半掩的裙子,隐隐能看到常晚两腿间私密的一角。苏清煜手掌放在常晚的额上,而这这女人一把抓住,用她光滑细嫩的小脸不停的蹭着他的手心,她的唇瓣哈出热气,红火的唇碰到自己的掌心像是遇到了冰凌,竟然伸出舌头轻轻划着。没吃过猪肉却见过猪跑,苏清煜一震,心头的震撼大过手心传来的电流。 “她怎么晕过去了!”苏清煜的声音不自觉的低了半音:“你给常晚喂了药?”而且是能让人神志不清的、动情动性的药。 一提到药,药香偃旗息鼓,慌手慌脚的又做解释“没有。。。。没有!是姐姐胳膊划破了,我给她用了养颜祛疤的玉脂凝露,之后为了治好蔓延在她身上的紫斑,又给她覆了一些草药。我怎么忽略了。。。忽略了玉脂凝露中的一味药和紫半兰。。。。。会让她。。。让她。。。。兴奋。。。” 太欠管教 动情? 饿狼脸上又怒又急还有一丝隐隐的窃喜,奇怪的表情交相争抢的在他的脸面上展现出来,看得药香心头直跳! 不对,不对,她怎么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一晃神,苏清煜已经满脸焦急的扯过自己的胳膊,又一脸肃穆的问自己:“动情?我原以为你单纯,没想到你还懂得动情二字!看来你并非表面那么单纯!说!你是不是有意如此?!故意给常晚下了药?” “不是!”药香满腹委屈,所谓动情!她之所以了解,还不是因为。。。。因为那千刀杀的虚伪男人闫墨! “不是?我管你是不是!割肉取血!你不是号称自己的血能救人吗?快给常晚喂下去!” 苏清煜箍着药香的手腕,一副要小姑娘偿命的怒容。 “不行不行!浴盆中已经有我的血,紫半兰是让人精神麻痹的毒草,用来解她不小心碰触紫药的中混合的斑毒,如果单解紫半兰的毒,用我的血可行,可是。。。那玉脂凝露中碰上的血却会更加增加功效,再碰上不小心进入她皮层的半兰草,只会是更加催情的药啊!” “催情。。。。。药。”果然,没有解药呢,所以这丫头才背着常晚回来!苏清煜眼睛黯下来,声音也哑了去:“你有解药?” 问还是要问,作为常晚的“弟弟”,正常反映应该是施药救人!其次才会想着。。。。解欲救人! 药香摇摇头,她皱着眉头说道:“按理说,我的血能解毒,可是这两种确是死疙瘩,不过还好我用发现的早,没给她覆太多的紫半兰药泥。所以。。。。姐姐难受一会儿药效就应该好了。 “难受一会儿?”苏清煜冷冷的声音射过去,不禁让又惹祸的药香缩了脖子。 他是有些感谢这乌龙丫头给他时机,可是就事论事,常晚“难受”都是这个丫头所赐。巧了弄成了动情药物,不巧若是要命毒药,这丫头能赔得起另一个常晚?! 哼!药香?!太欠管教! “对。。。也就一两个时辰。。。这两个时辰,她会浑身发热,混沌迷糊,等她醒来就好了。”药香一脸冷汗,没想自己血的秘密也告诉了苏清煜,此刻的她满心的愧疚。因为自己的冒失,苏清煜和常晚两姐弟都遭了罪,亏自己还要好好的和常晚相处来着,她是不是扫把星附身,倒霉事一件一件来?! 咣咣咣。 三声响。 苏清煜撩开被角将基本掩不住的常晚盖得密实,站在脚的药香浑身打颤。 苏清煜挑挑眉毛,对着这三声叩门声的习惯立刻了然。 苏清煜冷着脸瞥一眼满脸惨白的药香,心里爽快多了,这不,想什么来什么! 他声音扬起对着门外招呼:“进来吧。” 药香像见了猫的老鼠弓着身子直向下窜。苏某坏心的将双脚却垂在侧,挡住药香进入的通道。 “闫兄,好久不见。” “苏弟,好久不见。” 两只狐狸说着满嘴谎话,好自在。 () 药香发狠 药香气得要跳脚却无奈背后阴测测的目光不敢动弹。 明明他们刚在一个多时辰前还称兄道弟来着,什么叫做“好久不见”!他们又不是郎有情妹有意,一时不见如隔三秋!虚伪!伪君子!假面人! “闫兄,你这是挂念我的伤势,又来看我的?”苏清煜看着闫墨放在自己桌上的几个断面绣盒,顺着闫墨的意思絮着话题。 “是啊,我想既然有分,你又重伤,怎么都要再次登门造访。我这不匆匆在这个医馆包扎了伤口,又命人送来些物件再来探望你。” 两个人视若无睹一旁吭哧的少女悠哉的攀谈着,就连上发出几声娇喘的鼓包也视而不见。 “呵呵呵,真是谢谢闫兄了。” 苏清煜拉紧被子,直接切入正题:“我身边的药香妹妹可是初来京城,对一切都好奇的很,只可惜我这身子不争气,不能带她到处游玩,如果不介意,我这妹子交给你几日,可好?” “呵呵呵,苏兄不怕男女有别?毁了你这妹子清誉?”闫狐狸突然笑开花,温润平缓嘴角勾起,颇有一番狐狸得逞的奸猾。 闫墨信步走来,一柄翠骨扇在手中轻轻展开,一下两下的扇着,一阵一阵古木香味又扑来,还故意用折扇将药香披散的湿润头发扇起。 药香被挑衅,怒意十足的转过小脸,紫药刚泡过的肌肤还泛着粉红,她不知危险的,仰高脑袋,恶狠狠的与闫墨一双冷冷的眼睛对上:“你装什么装!你们都给我装什么装!不就是技不如人被人捅一刀吗!还不是你故意栽赃我在先!我告诉你做的药没有毒!你是想吞了我的药!还不给钱!我没找你还银子还药物!你反而咄咄逼人的寻上来!你这阴险狡诈!” 苏清煜大概听明白了,药香的几句话已经将他们之间的过节说得一清二楚,药香捅了闫墨,是因为闫墨扣了药香的银子?至于什么药?有毒没毒的还要再听一听。苏狐狸一半心思在骚动的常晚身上,一半心思留意闫墨的动向。 “药香?啊!原来是你啊!”闫墨啪嗒一声收起了折扇,玉指轻握扇柄,方向一转折扇轻轻一台,淡淡笑着用扇子翘起药香的下巴。温文有礼的客套笑容是假,他的动作纨绔是真。 药香顿时成了炸毛的猫,先别说轻薄,轻薄二字在药香脑海里还不成概念,她怒视因:习武之人被人用“武器”架在喉咙处是蔑视挑衅。 药香头一撇,脚尖一点,轻薄的纱随风辗转,露出她洁白的!在闫墨愣神之际,另一脚冲着闫墨的温润的下巴狠狠踢去。 她是发狠,其实更后悔出来太急,以至于自己的细长冰针都落在了沐浴药室中,否则几个钢针早就扎破眼前人的脑袋!可现在自己只能赤手空拳的踢打!一点也不解恨! 看着白花花的袭来,闫墨不再笑了脸庞拉下,满面发黑,他不躲不退,站在原地就等着药香的回旋脚。 配合完美 “啊!” 这次药香没有得逞,她惨叫一声,整个人已经极不潇洒的像一旁栽去。药香疼得小脸又白,难堪的坐在坐在地上,而她要教训的闫狐狸,还好好的站在原地。 他就是个阴损小人!竟然暗算她! 对!闫墨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带了高手贴身保护着。 “苏弟啊,药香是你妹妹啊,那还真。。。难办!现在市面上流传着一种可以返老还童的药,说是抹在脸上再焕童颜。真是一瓶难求,价高的离谱,一时间大街小巷的胭脂店和小医馆都真真假假的起来。呵呵呵呵,有些滥竽充数的烧毁了不少人的脸面,而我替宫中人购得一瓶,用了却好,只是一瓶用完,容光不再,倒是老了不少岁。你说,这不是霍乱民间的和后宫的毒吗?” “胡说!胡说!我用的配料都是精心比对的!不会有错!”药香大吼一声,根本不信自己做出的药能起这样的负面作用。什么是一停下来,用的人的面容就会老去好多岁? 自己做得东西,怎么会是不能停用的毒药!? “闫兄,那么严重?你就我个面子,放过她吧。我让她躲一躲好了!”苏清煜身边的常晚已经受不住棉被中的热,翻腾着身子,柔柔的臂膀已经悄悄缠住自己的腰,不时还发出一两声小猫一样的喟叹,他已经知道了闫墨和药香的过节,其他的他都不感兴趣,现在自己只想好好拥着身旁被藏起的小猫。 闫墨听到那几声苏到骨头的轻哼,身为男人也不由得目光流转到上拱起的棉被中:“呵呵,苏兄真是好兴致,当然还是注意身体为宜。不过苏弟年轻有为,是好事。”闫墨可以直接让下人将女人带走,但是偏偏却要演着一场戏,看着毛丫头跳脚又吃瘪,真是。。。天大的乐趣,而且苏清煜的个性颇对自己胃口,他倒是觉得,如果日后能在官场与这少年遇见,他们一定能配合完美。 “对了,我这间药馆今日也转给我了,呵呵呵,你在这里安心养病就好。”闫公子故意看向了药香,将这个端了她老巢的消息告诉她。 至于,他怎么知道这姑娘住在这里,还不是亏了苏老弟? 闫墨淡淡一句,却让坐在地上的药香瞪大了眼珠。 什么意思? 这药馆短短一个时辰就易主了?师傅不是说这里很安全,一般人不会轻易进来,所以她的身份背景只要自己不说,其他也不会知道,江湖人也不会来纠缠。 “哎,我这妹妹太顽劣,这样吧,你带我妹子先私下问一问,也许你买到的药并非药香所治呢。”苏清煜咧开嘴巴对着衣衫单薄的药香说道:“你要乖乖的,闫公子会阐明真相的。我过两日好了,去闫府中看你。” “不要!你又不是我哥!凭什么我要跟他出去!”药香已经听出苏清煜早在闫墨进来时就药将自己得彻底,什么哥哥妹妹,什么顽劣乖乖的,她才不听! 带走药香 想到此处,药香已经拐着腿站起,她不是京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弱女子,她像发怒的小狮子,两眼火光和不甘。只是在闫墨眼中,这等张扬的女孩又是另外一种景象:她眼珠偏黄,头发上紫色水珠低落在睫毛上,像极了妖气的紫色泪花。 再加上她未干的湿润身体。。。夜晚的妖孽记忆又来,让闫墨的眼睛暗了又暗。 第一晚的肌肤相亲的事情,这丫头真是忘得干净!这会儿知道眨巴着眼睛叫嚣?呵呵呵!有趣!他会让她好好记起! “呵呵呵!既然你不是苏清煜的妹妹,那好,我也不用顾及苏老弟的面子了!来人!给我制住她!”闫墨的声音已不是三月春风而是冷冽刺骨的冬风。话音落下时小小的厢房中已经站了三个覆着假面的打手。 来时无声,就连呼吸也隐去的,是高手。 药香知道自己真惹了大麻烦了,她撇撇嘴将目光狠狠的瞪过去,紫色的眼泪珠子哗啦一下滑下她的小脸,因气愤而急促起伏的俏丽胸膛,呼哧呼哧的贴着半透明的衣衫,不经意间又了眼前的闫墨。 苏清煜看着闫墨暗下的眼神,立刻明白他在忌讳什么,苏狐狸扯过折在一旁的干净单,扔给绷着脸忍耐的闫墨。 闫墨手一档,直接将单扔到药香头顶:“披上!” “不披!”药香扯开被单,气愤的扔在地上,眼底透明的珠子汹涌而下! 京城是险恶的!京城除了常晚,其他人都是险恶的!包括这个苏清煜。 “你们算计我!算计我!” “药香,别忘了,常晚因为谁才这样!”苏清煜对自己屋子里僵持的一堆人,已经很不耐烦,常晚耸动的身子让他快扯不住被子的边角,要不是他极力掩盖,常晚早就蹬了被子缠过来! 常晚身上的任何一寸,他才没那么大方亮给屋中的陌生人看! 所以!戏该散场了。 苏清煜蹙眉看向闫墨,提示他快点带药香这个麻烦离开。 提到常晚,药香所有的斗志都散了,嘴巴抖着好不委屈。 哗啦。 宽大的玄色袍子覆在药香的头顶,闫墨的声音绷着几个字:“苏兄,不打扰,我会好好对待药香的,无需挂念。”一句客套话,匆匆结束两边人的尴尬。 药香还沉浸在常晚被自己的“玉脂凝香”害了的愧疚中,自然也开始质疑自己对外出的药水到底有没有伤了人,这一想,也真没了底气。玄色的袍子一晃动,她已经被闫墨抱在怀里。待她想要挣扎,一旁的黑影暗卫已经点上了她的穴,闫墨探过头不知对着药香轻轻一声。 药香立刻收了声。 点穴… 苏清煜瞧着被“点穴”功夫制住的女孩,一个念想又入了心。 等所有人都出了房门,厢房恢复了原本的平静。 身旁的女子不知在做什么美梦,温热滑嫩手一会儿探入他的裤腰,蹭着自己光滑紧实的后腰;一会儿扯着自己的长发,拿着它们在她的手指缝隙中穿梭细耍。 她的每一个动作,撩拨得苏清煜急促喘息。 看得真切 “云…云…” “呜…我知道你晕了…” 常晚不经意的撩拨,苏清煜脑子发热,晕乎乎的红着脸蛋,他转头望着常晚红扑扑的脸蛋,心里打着鼓的窃喜。 常晚。。。。。。是你自己跑来的,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难受。。。。。 我帮你,让你不难过。 思绪一定,他不由自主的开怀笑着,肚子一抽一抽的疼都不是大事儿。狼崽子满心惦记着嘴边的肥肉,迈着颤颤巍巍的走到门前,按着一开始的心思—— 将锁落下。 “咯噔” 狼崽子的心也咯噔一声,关了门,也绝了自己后退的心路。 咚咚咚的急速鼓动的心脏震动着脑袋。 苏清煜口干舌燥,嘘嘘的舔着薄唇,两眼直勾勾的望回内室。 他靠在门边瑶瑶的望着上已经蹬开被子的常晚。 呼吸,呼吸,呼吸。 等待三秒,他平静激烈的心跳,清明的双眼才一步一步的走回来。 身上被血染湿的药包——碍事! 松垮垮裤腰——碍事! 谁说他不紧张?不紧张能将裤腰越扯越急,最后打成了死结? 苏清煜闭上的眼睛又恍惚的睁开:没关系,不能急,这是真的,不是那个个火烧火燎的、常晚一碰就没的、梦境! “真正的常晚…在我上…” 他一步一步扯着肚子越来越疼,也因为疼让他越来越清醒。 “两个时辰吗?”声音褪去少年的悦耳,留下的音色是低了一个音调的悠悠男人。 常晚在他的上,他肚子破着窟窿又算什么。。。。。。 所以他两眼红彤彤的上了铺,玉手手捏着常晚腰间的丝带,颤抖轻扯早就散开的轻薄纱裙。 ——粉红色的躯体在自己的眼前展露无遗。 咕噜。 苏清煜咽下唾沫馋得要死,肚子咕咕咕的蠕动疼得要命。 痛并快乐着,说得莫不是他。 在他的木上活生生热腾腾的女-体,是因为药的故吗?此刻的常晚更像一只粉色兔子,粉红的小脸,粉红的鼻头,嘴巴红艳艳微微张开,露出一线雪白贝齿。她扭了腰,一个翻身,不小心将洁白的背脊和翘起的-瓣对着苏清煜,一双脚还不够燎火,不停得蹭着苏清煜的大腿侧面。 常晚。。。。。你的身体,我想了好久,这次,真得看得真切! 咕噜咕噜。 苏清煜头脑发热,他是饿了多时的狼,习惯了饥饿,突然面对从天而降的肥硕食物,他真不知道从哪里下口。 噗嗤噗嗤。 这光滑的像玉的是背脊,她绵延到腰际,一个起伏做成了山峦,圆润诱人得让狼崽子禁不住晕眩。 苏清煜鼻子一热,水流顺着鼻腔冒出来。 他一手捂着鼻子,尴尬的的看着手中的血花,立刻咬牙切齿的那暗骂自己没出息。 苏清煜将血随意抹在褥下,一双丹凤落在磨蹭自己的脚丫上。 好可爱。。。。。。 连脚趾头都是粉色的。苏清煜伸出手指,轻轻的点着她脚趾,只有这样才能稍稍平静自己汹涌的暗欲。 常晚思维是混沌着的,但是对自己的碰触有了反应,她伸出另一只脚轻轻的蹭着,将自己的手给蹭开了。 配合做梦 苏清煜心中一喜,伸出手指又顽皮的逗弄她的脚心,等着看着常晚另一只脚再凑过来。果然,另一脚又跑过来蹭着自己的手,一下两下轻轻扫着。 真是妖精! 最后也不知是谁在搔痒谁,反正苏清煜早已心痒难耐。 常晚对自己的触碰是有知觉的。 试探出的结果让苏清煜更加欣喜,他要让常晚有回应,这是作为男人最基本的要求。 “这是一个梦,没有人会伤害你。。。。。。”饿狼说得认真,其实是怕及了她突然清醒,又忍不住对着真正的她宣称,宣称他的盛宴即将开始。 “嗯。。。。。。”常晚轻轻哼着的,黑发头颅跟着轻轻点了点。 我不会伤害你! 苏清煜放松了紧张的心情,胆子也跟着肥了,他张开手按住常晚的小腿,轻轻的揉-捏常晚小腿上的肌肉。 驱逐他的脚丫停了,懒洋洋的不在驱逐自己的手。 常晚又绵软的趴在被褥中,不再动弹,舒适的呜呜两声,彻底安静。 苏清煜忍着肚皮上的疼痛将自己窝在脚,堂堂男儿一边疼得抽气一边又舍不得停下手上的动作。见常晚舒服的喟叹,他的两条胳膊偷偷的向前伸去,让大手擦过她的关节直接覆盖上两节雪白诱人的大、腿、上。 “呜。。。。。。” 同一时间,一男一女喉咙中发出合拍的单字节,一个忍耐,一个舒坦。 “这是一个梦。。。。。。”狼崽子感叹,真是一个美梦! 他的手竟然真的在抚摸心爱女人的身体,柔柔软软,白白嫩嫩。。。。这触感哪次春、梦里能比?! 揉、捏,揉、捏,揉、捏。 翘起的也跟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 咕噜。 苏清煜瞪大了眼睛,肚子上的口子像是知道他的血脉喷张,配合着流出更多的血水。 无形中的扯出的疼痛又给想疯狂的苏清煜泼了冷水。 而美梦中的常玩不知道梦外人看得挠心,疼得挠心,竟然脑袋一歪闭上了眼缓了呼吸。 没良心的女人。。。。。。你竟然又要抛了我,舒服得自己睡去。 苏清煜犯了脾气,不想常晚真舒服得“没了反应”。他顺势使劲按住常晚的两腿,低头轻咬她粉红色的脚趾。 常晚再次回应了他,她半张开双眼,扭头一望。质问传来时确是酥软诱人的音色:“你在干什么?” 苏清煜一惊,松开口,看着被自己咬得红润的脚趾缩起来。 常晚。。。。。。醒了?药效不是两个时辰? 苏清煜垂着脑袋,双手又不由得颤抖,等着常晚激烈的反抗。可她除了缩了脚再无其他动作。苏清煜不由得用力按着她的腿,用动作说明就算她醒了,自己也不会放开这个女人。 坚定的丹凤眼对上女人眸子:她看过来,却又像遥望,眼神毫无焦距。 他伸出手在女人眼前虚晃几下:她张开眼睛却又没有真正醒来。 苏清煜松了口气,大手将常晚脸上的散发拨开,露出她精致的美颜。 你当做是梦,我也当做是梦。 就当是一场你醒着配合我,两情相悦的梦。 不同常晚 苏清煜半跪着,将常晚反转过来,他痴痴地看着她的双眼,薄唇缓缓对着窥探许久的人儿说着的话:“我会让你舒服。。。。。。” 他才不会回头。因为她就在自己身下。 “不用,我自己躺在。。。。这里就好。。。。。。”常晚盲着眼,拒绝的梦话溢出,可苏清煜听不到。 他满眼都是常晚:常晚的唇,常晚的颈,常晚的锁骨,常晚的。。。。。。一对大白兔。 胸器能杀人,这一对真是要了他的命。 小兄弟不顾肚皮上的口子迅速长大,他蹬去碍事的裤子,用冒血的肚皮和敬礼直立之姿态证明着她有多美。 “嘘嘘。。。。。。这是个梦,不要紧张。” 谁说不紧张,他脑袋又起了烧,浑身都烫。 常晚软在这里,他却直冲而上得要上天! 可是这。。。 “真该死…。。。” 苏清煜愤恨低咒,自己这个方面是个白皮儿,如何能让她舒服?里的这样那样,都是纸上谈兵,他要怎么做? 王书同扔给自己的小册子,有一种… 丹凤眼昏沉着,鼻腔热气腾腾… 他是大姑娘上骄,真真实实的头一遭。苏清煜红着脸,目光落在女人最神秘的一点,喘着粗气将手贴在了她的小腹上。梦里都未曾踏足过的神秘宝地。。。。。。就在自己手中。 苏清煜暗了眼睛,一手抚摸着常晚的脸颊,让她虚无的眼睛对上自己,另一手已经经不住,用指腹轻轻探索。 按压,让常晚起了反应。 他碰到了机关,她绽放的瑰丽神色…是他千年一遇的宝藏。 苏清煜难掩兴奋,心中的好奇更甚,他手不停顿,双眸紧紧盯着常晚的反应。 常晚抬起下巴,眯起眼睛,双唇开启,挺起了娇艳的胸膛。她整个人都在颤抖,她像古琴,一撩拨,颤出最美的音色。 “嗯。。。。。。” 就是因为常晚太守旧,所以毫不遮掩表象的她,成了最的妖,竟然会无声的邀约。苏清煜着了火,指腹点着,碰着,揉着。 真美。你可真美。 她越是抖得风雨飘摇,他越是心花怒放。 手指指腹润了,苏清煜像挖到宝藏的孩子,又骄傲又自信。 拽着常晚的胳膊,常晚也配合着坐起身子。 让我,好好看着你,欢愉。 他的脸离她很近,她的每一个表情让他瞧得分明。 她欢愉了,他还憋屈。 常晚将脑袋靠在自己的肩头,他对着她的背脊也上了瘾,滑腻腻的触感让小苏更加振奋,无意碰触的两只大白兔软软的蹭着自己的胸膛,考验着苏清煜最后的底线。 “难受。。。。。。” 难受? 难受!?不是舒服? 苏清煜停下,心里质疑自己毫无章法的动作是不是真得让常晚难受? 面子,这种时候最不能丢!男人更不可在此时缴械服软! 苏清煜张张嘴,声音已经嘶哑:“嗯,我帮你。。。。。。”对,是帮!这是颜面问题!!! 当棒一脚 “你要怎么帮?”魅惑的声音一起,无形中又给苏清煜燃了一把暗火。 怎么帮…… 作为男人,笫能力不能质疑,而常晚的问句成了对自己的赤果果的挑衅,苏清煜双眼冒火,即刻点燃了斗志,更励志在让常晚“舒服”这件事上力! 苏小弟憋坏了不要紧,能力如何不能被看扁了! 苏清煜松开箍在常晚腰间的手,转了方向附着在两只不知危险的”大白兔”上。 前日在东屋触碰的记忆回来,手中扎实真实的触感让他不由再叹: 细如凝脂,温润滑腻。 狼爪本能的一松一紧,一紧一松。常晚的呼吸也随着自己的动作一促一缓,一促一缓。她的红唇摩擦他的肩膀,湿……热……温存,像极了轻吻。 他浑身浴~火,狼爪止不住的画圆。 “嗯……嗯”常晚靠在自己肩头一下下的嚶嘤,她不断贴过来的腰枝,不知危险的蹭着伤口磨着苏小弟,简直是对苏清煜欲仙欲死的折磨。 “骗人…走开…难受…” 他不走开,他更难受。 苏清煜顿时反应过来: 所谓的难受…其实是同自己一样,心如热锅蚂蚁,满足不了满身的空虚,可是肌肤之亲的美妙触感,是无法抗拒的瘾…… “难受”非难受~ 苏清煜勾起嘴角,对常晚欲拒还迎的表现突然让他喜上眉梢。他微微使力将常晚按在中央,他一手撑着身子轻轻的趴伏而上,火热充血的苏小弟磨~着女人小腹,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苏清煜垂下黑发盯着常晚睁得大大的却空洞的眼神,暗自咬牙切齿。 常晚,这一刻我真想你是清醒的,却又怕你是清醒的。我可不可以,当作你真得在醒着又同意我现在做得事情? 苏清煜再睁开眼睛时,已经目光坚定。身下的常晚需要自己,而自己太想得到她!什么道德论法,什么狗屁姐弟,什么蛰伏后起!都他丫的没有身下人的一声声哼哈来得重要! 他扶着火烫,身子向后褪去,身子硬生生的挤~进来 “嘘嘘……我会让你舒服…” “骗人!走开!” 常晚的双腿没了苏清煜压制,猛然抬起脚使劲儿向着顶着自己的讨厌东西踹去。 “哈……” 常晚当棒一脚,磕得苏清煜哑声惊呼…… 这通向浑身血脉的酸爽让跃跃欲试的苏小弟偃旗息鼓,苏清煜让弓着身子的冒着冷汗喷出老血。 “你……这个,狠心的……女人!” 苏清煜抬起头,赤红着眼角看着依然在中央加紧双、腿扭动如蛇的妖娆人,他眼底有未退了的欲和奔涌而来的疼。 呼吸,擦去冷汗,忍住酸爽,狼崽子发了狠,不想就此让常晚称心如意。 手掌按着常晚的肚皮,他将脑袋靠了上去,认认真真的在她平滑的肚皮上吮吻,手又强行的按在湿润的夹缝凸、起处揉、动。 果然,常晚口中的难受,就是舒服,她身体再次挺起,夹缝越来越滑,随着他的手上的动作,摇摆。。。 他想吃肉 “舒…服…吗?”苏清煜疼得气喘吁吁,口气也恶劣,算是对她一脚坏好事的惩罚。 回答他的是常晚诚实的身体,颤抖的迎合和猫叫一样的哭泣。 听到常晚的哭声,苏清煜身体更疼了。手指褪去,他俯下头颅,看着因为自己没有轻重的碰触而红肿地方。愧疚感袭来,他低下头,细密的啄、吻。 对不起。 一切都是我的错。 我不会让你难受。无论是身体,还是心里。 浮躁褪去,潮情隐去,只有苏清煜满满柔情。 他的女人,他本要让她舒适安心。 苏清煜捧起她的腰肢,埋首啄去她无法抗拒而流露的风、情。 “舒服吗?”苏太过沙哑 做着荒唐梦的常晚,声色零碎在断断续续的娇喘中揉碎,涌动,她像岸边的鱼,大口的喘着气,白嫩手指揪着身下的被褥,眼底的润色是无法抗拒他带来的刺激而流露的星光熠熠。 “晚儿…乖乖…”她最私密的部位,最妩媚的样子都被被他收尽眼底记在心底:他的晚儿……只有他可以为她带来欢愉… 苏清煜动情的架起她的腿放在肩膀,他又温柔的用双唇和灵动的舌将晚儿搅成一汪水。 他是蛇,她是水。蛇搅开了死水,或者是水让蛇舒畅。 一室旖旎,痴梦难偿。爱是,欲是贪妄。 常晚张开手放在苏清煜的头顶,用最后的动作将她无法抗拒的欢愉和贪妄,传递给埋首为良人疏解欲念的少年。 常晚的回应让苏清煜更加力,他撤离脸庞,指头顺着缝隙找到流淌华润汁液的入口。 是这里? 苏清煜的指腹轻轻的划着,不由得馋得发黄。 被踹得还在酸疼的苏兄弟苦苦哀嚎,见了这方景象,小兄弟艰难的又抬起头。苏清煜低头看着狼狈的自己,嘴边苦涩得笑起来。他想吃肉,他已经饿了万年。 他指腹的摩擦游荡,入口处温热蠕动的触感让苏清煜满身热汗。一边酸疼一边不甘肿大的小兄弟敲着身下的被褥。 常晚突然开始不安,翘在他背脊上的小腿开始上下敲打,她口中发出悲泣,像是想要守住最后的腹地。 “是梦…是梦…” “是梦,是梦,你觉得让你舒服的人是谁?” 只要你答案是我,只要你答案是我…… 常晚不知梦到了谁,抓疼了他的发,喉咙中的呜咽透着那么一个两个音节:我怕… 你怕… 苏清煜停顿了动作,原先叫嚣要纳入温暖身躯中的年头只换成一句话: 别怕…别怕…我不逼你。 苏清煜鼻头发酸,热泪就这么哗哗的滑下。 他就那么利索的决定了,也这么利索的放弃了。 她怕,所以他又心软,又咬牙切齿的忍住再忍住。。。。。。 他怕她怕他,怕她不要他,怕她恨上他。 晚儿!我的晚儿。 苏清煜捧起了她的腰肢,用温暖的舌在洞口游走,探入,继续为女子疏解没散去的涔涔念想。 常晚挺起了腰杆,在狂暴雨下疯狂的颤栗,伴随一声哭喊,身子顿时软了下去。 310.只求其次 头顶的手滑落下去,苏清煜还是不放开,看着她颤抖着身子享受舒适的余韵。 一切平静下去,苏清煜也满头热汗的软了身躯,他枕着常晚的小腹上,眷恋的随着她上下起伏,悠悠荡荡的自己无法平复的欲念。一不做二不休吃干抹净不是很好,她需要你,需要你! 一个声音在痛骂自己。 你不怕她很伤你?你怎么能趁着她染着药性做出让她要死的事情! 晚儿,我惦念你好久,暗欲滋生的觊觎你,私下设伏的阻碍你,更想霸道的锁住你。在我心里,你是我的女人,我唯一的女人。所以能否再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可以光明正大的要了你?” 他苏清煜——舍不得。“ 这三个字让所有一切都安静,直到现在,他还是期盼能听到常晚说一句“小煜,梦里的人是你。” 她连梦中和她纠缠的人都不清晰,他怎么去求一句她动容的爱意? 常晚脸上的汗珠被苏清煜拂去,浑身粉红热烫褪去,她又变为洁白干净的白云,若不是她脸颊上两团红晕,谁也不会察觉保守本分的常晚有疯狂的另一面。 苏清煜粗声一喘,肚子上的血水一滩染脏了床褥,弄脏了她的腿,到这份儿上,丑陋的苏小兄弟一耸一耸的直指自己,仿佛在诅咒自己的狠心。 “我真是疯了。” 一句低咒,苏清煜狠狠的贴上常晚的唇,闭着眼睛扯过常晚的手,大手覆盖她的手包住苏小弟肿、大的身躯。 肚子好疼,心里委屈,下、体炽热,脑海沉迷。四种感觉强加在苏清煜身上,让他感觉窒息。 “晚…儿…” 苏清煜粗喘着,伸长了脖子,喉结隐忍的滚动,汗湿的头发贴着两人的身躯,他像求欢的巨蟒,缓缓蠕、动身躯,不容常晚再有抗拒。手心的摩擦,心贴心的依靠,下腹带来的阵阵快感,慢慢的耗着苏清煜的冷静,眼前的美景,心中更刺激: 晚儿,晚儿,别怪我,我忍不住,只能退而求其次。 他晃动得速度越来越快,带着昏睡的常晚一声嘤咛,狼崽子的嘴唇磨、着她的,他无法忍耐的含上两片冰凉红唇,一遍遍的清咬,软舌纠缠她温热的舌尖。 不知是一刻还是二刻,厮磨上瘾的苏清煜终于在几次深深的耸动下发出嘶哑的一句: “哈…哈…呜呜…晚儿!”声音灌入两人胸腔,罪恶的汁液终于染上了两人之间。 酥、麻上脑,让苏清煜一阵恍惚。 他的气味漫开,手上身上的粘热都在提醒苏清煜自己卑鄙无耻下流。 苏清煜深深嗅着常晚汗湿的发,眷恋不舍的松开常晚的手指。 “染上我的气味,你这辈子哪里也别想去了。”苏清煜疲倦的垂下眼帘,又眷恋得不行。 在自己昏睡前,苏清煜扫一眼燃尽的香又看了眼窗外的太阳。 两个时辰,已过一半。 睡不得,不能再贪恋最后的温存。 他扯过衣物,胡乱将肚皮上红白相间的脏污擦去。起身换上新衣,又轻啄常晚的唇瓣几下,苏清煜这才放下床边的纱帐,将四门屏风拉得密使。 门前唤来小药童,为他打了一盆温水,要了一套干净的白棉衣裳。 311.栽下二楼 一刻钟后,常晚穿着小童送来的白色棉布内衬,外面笼着药香之前披给常晚的彩纱珠裙。 而苏清煜,身上的棉袍再次因劳累侵透了血污。 脱衣容易穿衣难,特别是没吃饱的狼崽子。 苏清煜脚步不稳,端着脏水盆,虚着一身冷汗蹬开虚掩的门。 水要处理掉,而且不能让小童瞧出端倪。 屋外的艳阳熏得苏清煜两眼发黑,他咬疼了舌尖让眼眶中的黑点散去,待视线再恢复清明后,长腿一迈一角越过门槛。 他在高处,白色木楼外景色尽收眼底。 远处一个飒爽英姿男人朝小楼走来。 苏清煜的瞳孔蓦然收紧。 陆寒轩!是陆寒轩!他又来干嘛?! 难道这个人是闻着血味盯着肉的秃鹫!苏清煜脑袋一蒙,转头看了屋内屏风,心中的怒气一燃再燃! 秃鹰? 不是喜欢血味? 狼崽子恶狠狠的笑着,他憋足力气迈出另一脚,双臂一甩,将手中污秽血盆对准某人狠狠第抛了出去! 陆寒轩听到异响,身体自然反射性的向后跳去,怎耐没了内力的人,只能凭着体力跳跃,陆某草草向后,可他的裤脚和锦缎布鞋还没能逃过从天而降的“红雨”。 下来的何止是红雨? “呼呼……”苏清煜本来就虚弱,这一扔他便随着抛下的动作,软着双腿身子也跟着冲了出了二楼的木楼围栏。 擦你的陆寒轩!害的自己情路坎坷不说还要害得自己没了命! 风声在耳边呼啸,他苏清煜还没活够,还没娶了常晚,怎么能说没命就没命?在此处坠楼而死? 愤愤不甘的狼崽子大叫一声,也提醒了楼下的陆寒轩。 “小弟!”陆寒轩抬头迎声一望,心慌得大吼一声。不该喊出的称谓脱口而出,听得苏清煜又是火气。 你小弟?去你丫的!怎么不砸死你! 这次陆寒轩确实满足了苏清煜的愿望,只听咣当一声,白衣飘飘的狼崽子撞到陆某身上。 “疼!”苏清煜低吼一声,捂着自己磕疼的下巴。 他命大,没死! 苏清煜张开眼睛,顿时又气郁: 陆寒轩真被自己砸在身下? 干燥的衣物让苏清煜意识到一个可悲的事实:他脏水没泼成,反而自己来个天狗吃屎,让这坨狗屎救下一命?! “小…煜,你没事吧…”陆寒轩疼得岔气,他的心间还是后怕,如果他晚一步,他的小弟将会在自己眼前“香消玉损”,灭门年夜中小舅舅愤恨难消的脸再次映入脑海,陆寒轩不由得浑身颤栗。 他不能再让薄家最后的亲人出事! “小弟?小煜?”苏秦煜猛然撑起身子,他阴恻恻的注视咬牙吃痛的陆寒轩,刻薄话一句不落下:“怎么,觉得我没死就套近乎?呵呵呵呵没那么容易!” “唔…你没事…就好…否则…常晚会担心…”陆寒轩冒着冷汗,背后被地上的石子硌得生疼,好巧不巧他背后半愈合的鞭伤口又炸开了。 陆寒轩不由得注视压着他的小弟,看着他苍白的脸,听着刻薄的话,心里也说不上来的安慰。 “挺有精神,没吓坏就好。” 312.尖酸刻薄 常晚?他丫的还惦记常晚! 苏清煜绷紧了下颌,恨不再跳一次楼,摔重一点,砸死这个千刀杀的情敌!或者直接将陆寒轩跺残成不能人道的太!监! 对!太、监! 想到这里,苏小弟小心眼又算计起来,他捧着哗哗流血的肚子飞脚一蹬,一个咕噜爬起来,又若无其事的立在一旁。 () “啊!” 陆寒轩惨叫一声,彻底没了稳重模样,极度的疼痛让他双手颤抖得捂着下体。 “苏!清!煜!” 这一脚,傻子也能知道有心无心,故意有意! 从医馆内闻声奔来的大夫药童,瞧着一躺一站,一捂下体,一捂肚皮的美男子们很是差异。 这两个人打架了?而且病美人还打败了陆大侠? 一个捂着下体低声哀嚎,另一个捧着肚子勾嘴冷笑。 不对,这捧腹公子今天不是好好的在二楼躺着吗?啥时候跑到一楼来了? 苏清煜也不好过,白袍染红,面色苍白,冷汗涔涔,不过眉脚飞扬,他像赢了游戏的孩子,好不得意!“这…这…这是怎么了?”闻声赶来的卢大夫左看右看,最后将目光落在苏清煜染红的白袍上:“苏公子,我不是交代你要卧床休息?看看你这样子!药包没了,鲜血直流,你是打算常驻医馆了?想多给我们送银子?你。。。这是和自己过不去!” “那…还不给我治疗,我现在头晕目眩的,快将我扶到二楼去!”苏清煜有撇一眼地上狼狈的壮实男人,满脸的嫌弃。他脑袋一扭,顺着卢大夫的话,将手搭载小药童的脑袋上,嘴里还不停的催促。 “苏清煜!”被无视的陆寒轩彻底爆了!他大吼一声,一手撑地强忍着疼痛直接站起,只是原本挺拔的他此时也不得不垂着肩膀咬牙切齿。 苏清煜这一脚,直接损了男人的颜面!苏清煜是自己无法伤的小弟,他忍着他的古怪嘲讽,对他用阴损招数构陷自己的事不记心!他的鞋还湿着,想想从天而降的水也是他泼的!救了苏清煜的命,他更不知感激!这样的苏清煜,让他火大。 苏清煜是个男人!不是个小心眼的女子!在他这个当哥哥缺失的十多年里,苏清煜彻底成了尖酸小人!他薄家人,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儿!怎可以是这幅上不了台面的性格! 是怒,更是失望! “何事?”苏清煜才不会考虑陆寒轩的感受,他挑着眉,摇摇晃晃转过身,身子是虚晃两下,最后腰杆站立得笔直。 吼得二五八万的,听声音陆寒轩是要气“糊了”! “你为何要泼脏水?”陆寒轩含着冷气喘息。 “不可以?哦!我忘了,这医馆可是京城数一数二的,我是不懂规矩。”苏清煜扬起脸,哪里有丁点“不好意思”:“卢大夫,水泼下来脏了楼下小院,你将费用算在房费中就是。不是说,房费足够吗?” 陆寒轩静了三秒,他半眯着星眸,仔仔细细打量着苏清煜每一个表情。 苏清煜只是单单的针对自己?为何他从苏清煜的眼睛中看出了和自己往日一样的冷冰! 313.他长歪了 这种表情是极致的厌恶,所以苏清煜口齿伶俐,那眼睛却冷得彻骨,一眼扫到自己的身上,毫无情绪。 极致的厌恶,便是恨吧! 两步开外的陆寒轩绷直了腿,忍住阵阵发疼抽搐的难堪,陆寒轩也:“你好似恨着我?” 难道,他知道了自己是他的哥哥? 根本不可能! “恨?”苏清煜眉头皱起。冰凉的眼神里多了一些恼怒。 恨,当然恨。 只是自己恨着陆寒轩的原因,他却不能说,而且自己也不想让敌人探测到自己的真实情绪!。、 “难道不是?”陆寒轩又问一句。 “哈哈”苏清煜好似听到了好笑的段子,低声笑了两声,表情生动,没了刚才的冰冷:“陆寒轩。。。你真有意思!我恨你?你是杀了我全家?还是让我妻离子散?”苏清煜一字一句问得认真,一双丹凤眼毫不退缩的扫着这个男人的脸面。 一提到杀了全家,陆寒轩的下颚突然收紧,快速的回答:“没有。” 苏清煜歪着脑袋顿了三秒,又扬着音调继续说:“那我作何恨你?” 白袍少年微微扬起下颌,金黄的艳阳光芒投射进一双丹凤,让苍白虚弱的苏清煜显得神采奕奕:“恨?这是个浓烈的情绪,你觉得,我和你很熟?能用恨?…”狼崽子呵呵呵呵的笑起来,上下打量着高大俊美的男人,丹凤一邪:“既然没有血海深仇,难道你是觉得我对你有什么特殊感情?我爱你所以恨你?” 噗噗噗噗! 咳咳咳! “师傅,你们怎么了?”一个药童扯着一位老翁的袖口,一脸茫然的看着周遭。 大家都怎么了,集体染了花粉过敏症?又是咳嗽又是捶胸顿足的。 周围的人无不对苏清煜最后一句话震得天旋地转! 这两个公子。。。是这种关系? 周遭误会一片,陆寒轩也差点被一口唾沫噎死。 特殊感情? 这是他的弟弟该说得话吗?这是一个正常的男孩该说出的话吗?这个小弟,长歪了! 陆寒轩一个步子冲上前大手一挥直呃苏清煜的喉咙,满脸的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他胸口窜出汹涌大火,烧的自己又怒又疼!女相女人性!这可好!还整出一颗女人心! 陆韩轩抖落一身恶寒,拿出作为长兄的架子狠狠的训斥不知羞、耻的弟弟: “苏清煜!你堂堂一个男儿!你说什么胡话!”他的弟弟,不是读了圣贤书,这会儿说得都是天方夜谭的龌龊话。 什么叫爱上自己? 大逆不道,大逆不道!他们的爹娘要是知道,弟弟真成了妹妹,也会从坟墓里掐死他! “哈哈哈,陆大侠,你这模样,我怎么觉得是你对我用情颇深?这么关心我…真是为了常晚?”苏清煜双眼如刀,凌厉的望着一臂远的男子,口中的嘲讽和试探再明显不过。 用情颇深? 他刚想暴怒,谁知苏清煜阴沉沉的盯着自己,一脸的严肃。 苏清煜起疑了。所以他问了最后一句:真是为了常晚? 为了掩饰自己“过分关心”,陆某猛然收紧手掌,让自己压下狂怒。 不过这小子欠教训! 314.猜忌关系 “是,我就是为了常晚,我可不想让抱着你的尸体哭,不过我还真有点后悔救你!对救命恩人不知恩图报不磕头感激,那我不是助纣为虐救了个祸害?” 狂笑话音刚落,苏清煜就感到两耳风声起,接着脖子被呃住,很快他就像一直癞皮狗被陆寒轩提起。 他扑腾着腿,涨红着脸,张大了嘴。 擦。。。。你丫的! “哈哈,那我救你作何?将命还来!”耳边这句能让周遭结下冰凌,苏清煜双眼已经发黑,他晃动身子,如同被捏住七寸的蛇。 这一言不合就出手杀人的节奏,让一旁围绕的闲杂人等无不惊骇! “陆公子,会出人命的!” “是!是呀!别真动气!” 他们是医者,见到的人多死在床上,而不是这种野蛮的杀戮。 对待这种光天化日要人命的事,他们只敢嚷嚷哪敢上前。 见过大世面的鲁吉没慌,他背着手一步向前拍拍陆寒轩的手腕:“好了,好了,这孩子还没痊愈,他的身子骨可不比你们练武的人,撒手吧。” 陆寒轩确实是威慑,就像成年老虎震慑虎仔子一样,教训多余杀戮。 起杀念的人才不会慢条斯理,要是陆寒轩真想杀了苏清煜,根本不会耗了这么多时间,只要手指一拧,苏清煜就会即刻断气! “喀喀喀…” 苏清煜趴在地上咳出咸粘的唾液,嗓子眼被呼入的空气刮得生疼:“咳咳咳!”猛咳一阵后,苏清煜才缓过神。 对于陆寒轩的突然出手,他始料未及。陆寒轩!他就知道这人表面上君子稳重模样,其实骨子里是蛮狠和无情,这样的人不会因为一时看不过自己的挑衅突然出手,因为自己根本不足为惧,更不会真如江湖第痞一样拍案而起,他应该是和他一样,习惯控制自己,隐藏本性的人。 而自己竟然能让陆寒轩露出这幅真性情?他苏清煜不信,只因为自己是常晚的弟弟那么简单。倒是刚才刺激这个男人的几句言语,总有一个缘由让他愤怒。 【他对我用情颇深…】 虽然这个理由一开始是自己埋汰陆寒轩用得,说出口时满身鸡皮!可现在细想,这句话也刚好引爆了陆寒轩的脾气。 自己当然没有龙、阳之好;陆韩轩更不会对自己有断袖之情!若说因为常晚爱屋及乌,自己应该还没到达招陆寒轩喜欢的地步! 那他为何因为自己几句挑衅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恩情?不是! 。。。或者是血缘亲情。。。。 苏清煜急速转动的大脑让他迅速抓住了这条线索继续向下想去:自己生病后,陆寒轩的举动,特别是一掷千金、听自己冷言冷语的异样举动,有了这个条件在,都好解释。 大口的空气灌入苏清煜的喉间,胀痛了自己的受伤的腹部,他沉下眼,已经知道下面的对策: “哈哈哈…”苏清煜宛如被欺负的流浪狼崽,伏在地上呼呼得喘着不停咳嗽着。接着他蹿起身子口中溢出零碎的痛叫。 315.无父无兄 “快,扶他进沉香阁…”鲁吉翻过苏清煜的身子,看着暗红色一滩的血色,又扫一眼刚刚出手教训少年的陆寒轩,老大夫最后还是气着了:“陆公子,你要杀这人,不劳费神了,直接摆在一旁让他流干血就是。”大夫有大夫的脾气,所以对影响病人恢复的人,更是没有好气。 作为大夫,他讨厌脏污和吵闹,这可好,自从这个苏清煜住进来,三日来没有个安生!再加上医管的事,鲁吉更是不客气的朝陆寒轩摆摆手,让他站远一点。 陆寒轩胸口还有余怒,他没离开,蹲在一旁,粗喘着气瞪着苏清煜。 咦?苏清煜的在看自己什么?要疼就柔弱一点,可苏清煜偏偏嘴角是抽搐着,两眼黑茫茫的盯透过发丝着探寻着自己的脸。陆寒轩垂下眼睛,心里烦躁,有种被看穿的狼狈。陆某将掐过苏清煜脖子的手藏入宽大的袖袍,他继续做着恶霸一样的江湖人:“他不道歉,休想医治。”这一声交代给鲁吉,他站起身,脚尖碰着苏清煜的肩膀声音冷了去:“你姐姐把你宠坏了!真是欠揍!” “对不起…” “什么?” 陆寒轩眯起眼睛,他耳力一向好,可还是被苏清煜突然软下的声音恍惚了一下。 他以为这小子会扑过来咬自己一口,可苏清煜却突然转了性子,柔软可怜的对自己道歉?他这是喜怒无常?还是有意为之? “呵呵,说道歉就道歉?你错在哪里?”他是自己弟弟,却陌生的需要重新审视。看着捂着肚子蜷缩成圆。陆韩轩目光一沉,呃过他喉咙的手竟然刺疼,对小弟的教训是否过重? “错在…无父无兄,错在又被生了一副女人相,错在被常晚救下却养成了女人性子,呵呵呵…”苏清煜柔弱无力的回答让陆寒暄窒息。 苏清煜满陈述的是事实,可听到陆寒轩耳朵里确是下着软刀子,捅进心里还要转三圈。 这哪里像道歉?像是。。。控诉。 无父无兄…陆寒轩瞬间攒紧了手,不知下一句怎么接。 鲁吉一个眼色,让众人散了,化解这两人的尴尬,随后又吩咐小童们扶着苏清煜进屋。 苏清煜耷拉着脑袋,胳膊无力在一侧,整个背影像是个触及伤心事的自卑少年。 唉……无声一叹,他缓缓抬脚跟着他们身后,足够的距离可以隐藏起自己的萧索。 好一个,无父无兄。。。。 沉香阁中的因为有常晚休息,苏清煜不想陆韩轩见到常晚,坚持缝合上药都在隔壁的铭竹阁进行。 “可以了,我回去歇息。。。” 药上好后,苏清煜起身就要回到沉香阁。只是身子还没做起,自己脖后一疼,双眼迷茫的看着手持银针一脸漠然的鲁吉,最后听到的声音是:“你安静的睡一会儿吧,好好养伤是大事。” 我…要去沉香阁…就算睡着我也要回去。 站在一旁的陆寒轩愣了,没想到鲁吉会突然用银针扎了苏清煜的昏穴。 316.鲁吉担心 “你这是?” 铭竹阁中这会儿只有陆寒轩、鲁吉、昏过去的苏清煜三人。 鲁吉转身抬手,不回答陆寒轩的问话,他眼皮一抬,灰黑的瞳孔一缩,凌厉的望着陆寒轩。 “你泄漏了我的行踪?” 鲁吉的眼神太冷厉,让他整个人不再是闲散医者,而是朝中高帽宽袖的官家模样。陆寒轩眼神一冷,也亮出凛冽的气势,让人感觉不可靠近… 鲁吉的事他不想参与,也不想过问他身上到底带出了什么秘密让他深藏于此。 本就是像脱身的人,他们都心知肚明。 因此鲁吉也没打探过自己的来历。 “为何鲁太医觉得是我泄漏了行踪?”鲁太医之所以可以安于此处,一定有人将这里保护起来,这里算是与皇城隔绝的一处安逸之地。 鲁吉这么问,一定是这里被撬了,不再安稳。 “这里今日易主了,新的主子姓闫,单名墨。” “闫墨?!”陆寒轩阴沉下眼睛:“闫家,一向有自己的家规,他能买下这里,也许是因为生意。毕竟,闫家也不希望趟浑水。而我,和闫家毫无关系。” “。。。。。。”鲁吉不语,一双精明的眼睛收敛了凌厉,有变成温温吞吞的模样。 “你既然能看得出我易容后的针法,那么一定也见过圣上,更见过皇宫中的那些皇子皇孙!”他曾是当今圣上贴身御医,诊治时除了贴身侍奉的个别宫人,其他人哪里能近身探听到皇帝病情?这个陆寒轩如此年轻,他却在回忆中的皇城找不到这么一号人。 鲁太医,不信他。 “鲁太医,我只能告诉你,这里的事情我更想隐瞒,我本人和你一样,向往单纯的生活。” 闫墨收下了这医馆?闫家一直自诩不参与王位之争,那么闫家是不是代表着圣上的一脉,出来寻找鲁吉? 鲁吉的害怕,是出自对皇帝的畏惧?这里之前又是谁来保护的?可以抗住皇帝的眼线和皇城交织盘踞的各种势力? “希望如此。”鲁吉点点头,嘴角耷拉下来显得有些无奈:“我只是再过几年安生日子,哎…希望这只是我的多虑。” 陆寒轩抿着嘴角,也无法对这个老者给出安慰,他抬抬头,望着窗外的快要入秋前的盛夏绿色枝桠,只能叹息极盛后即将到来的衰败。 鲁吉眼中荡漾着无法言语的哀伤,弓着背脊又老了几岁。 “真后悔,当初贪恋了名声去了那宫闱中。。。。” 在行将就木的年纪,后悔着年轻时入宫行医,后悔已晚。 门被掩上,陆寒轩坐在床边,也是颓然。 现在已经开始了吗,皇宫中的那人,一定也在周旋各路势力,绞月这时候被自己暗自消剪…… 血雨腥风是小事,暗流涌动才可怕。 因为不知何时自己就会被拉扯到其中,承受灭顶之灾。 小煜和常晚,是自己找寻到的珍宝,亲情和爱情是他缺失了二十多年的遗憾,更不想放弃,不想转身离去和他们形同陌路。 317.温柔告白 颓然又如何? 陆寒暄的大手揉乱了苏清煜的头顶,这是他一直想做的,就像哥哥对调皮的弟弟应该做的动作:“你说得对,我背景不单纯,不该打扰你们平淡生活…那你们陪我一程吧,该走的时候,我不会连累你们。” 所以该瞒住的还是瞒住吧,原本想要好好追求常晚,最后娶她做妻的想法,根据现在的情景,必须搁置下来。 胸口突然钝痛,有爱人不能相守,有亲人不得相聚,本是他陆寒轩从不考虑的。 只因那时他一心想复仇,没亲人更没想过要有爱人, 宫中那人一开始的警告一直回荡在心间:你这种人不要有任何幻想。 呵呵呵! 是,那人一句话,灭了他少年情窦初开的热情。本想守护的人,却不稀罕自己的情谊。 算了,散了,他也成了只会杀戮的棋子。 他坐在床边的圈椅中,满心的灰暗。床上的小煜,隔壁的常晚,能让他抛却宫廷,回归平淡。 常晚。。。。 想到常晚,陆寒轩骤起眉头。 苏清煜刚才提到常晚太过疲惫,在沉香阁睡着了?刚才屋外的动静那么大,常晚也没见下楼阻止,按照她疼爱苏清煜的性子,不该如此安静! 想到此处,陆寒轩已经匆匆来到沉香阁前,敲响虚掩的木门。 “常晚?”他问,却没人回答。 陆寒轩心中突突一跳,微微使力推开木门。 血水味道。 还有一股说不上的怪味。 他站在门口,被屏风严严实实的挡住内室又唤了一声:“常晚?” 还是没人应答。 他一个箭步绕过屏风,看到纱帐里睡的颇沉的常晚。 “常晚?” 常晚好生生的躺在床上,黑发湿润的搭在胸前,她面色红润,眉头舒展,长长的睫毛一抖一抖,双唇润色红艳。 她内着白衣,外笼着彩色薄纱,白白嫩嫩,可爱得像只小兔子。这幅模样让陆寒轩心中一暖,他不禁想起在茶馆相拥的一夜。 那一夜,她又屈又累的昏睡在自己怀中,柔软干净的模样能揉碎自己的心房。 眷恋温暖的微笑在陆某的唇角荡漾,他矗立在床边,忍不住的伸出手抚摸常晚的粉嫩的脸蛋。 “小兔子…我真的很喜欢你。” 常晚没听到,身子一扭背了过去,顺势也压住了陆寒轩放在自己侧脸的手。 “小晚…”他没动,另一只手抚上常晚的后脑,一下一下的梳理她散开的长发。常晚不由得靠近温暖自己头颅的手,又将身子反转过来,她手臂轻抬,咕隆一声又睡去。 多可爱的小兔子,睡着时候乖巧,发起火来会咬人。 陆寒轩轻轻一叹,忍不住也俯下身子,高跷的发辫垂下,挡住了他轻吻常晚额头的脸。 软软的触感让陆寒轩的心碰碰跳动, “是你。。。。吗?” 一声微微颤,一声绵绵音。 “嗯。。。是我。。。。”陆寒轩温柔应和。 常晚张开眼睛,还终于看清了“梦中人形”的脸庞。 柔情的眼睛专注的看向迷茫的常晚,她的憨态模样,让陆寒轩忍不住又亲了她的额头。 318.一口一勿 垂下的发梢扫过常晚右侧的脸颊,她还晕晕乎乎的藏在梦里,这次能将云形人影的眉眼瞧得分明。 好熟悉。。。可自己的心房却莫名被人踩了一下,沉的喘不过气。 常晚眨眨眼,将眼底的迷雾眨掉,红艳艳的唇努努憋出一个名字:“陆,寒,轩。” “恩,是我,你醒了?” 陆寒轩声音沉稳,和梦中人暗哑压抑的声音有些相像,可是又没有那一抹忧伤隐忍。 她怎么了,怎么会惦记那个疯狂的梦!是谁重要吗?正常一点的女人应该相信那只是个梦!只是个梦而已! 常晚摇摇脑袋,不敢再回忆梦中疯狂又真实的感觉! “我以为…你梦到我了…”他第三次亲吻,对着常晚的粉嫩的脸颊。 陆寒轩从没有过这种感受,他有过交好的女人,可是从没人能让他心中如此安逸,依偎在一起就能感觉沧海桑田的平静。 冰凉凉的湿润触感留在腮帮,温热的男人呼吸喷在自己的耳边。常完一惊,脸瞬间火红,本能的惊叫一声。 “啊。你在。。。干什么。。。” 她一张嘴,两个人都愣了。 嗓子怎么哑了?常晚愣了神。 在陆寒轩耳里,这种沙哑无力,软软绵绵的腔调,像极了床、笫之欢后的慵懒。 陆寒轩的手轻轻地磨磋常晚另一边脸颊,没想常晚上敏感的火烫了耳垂。 常晚一个激灵,陆寒轩幽幽暗暗的眼神,让她感觉陌生又害怕,她像预知危险的小兔子,目光警惕。刚才他亲了自己脸颊,这个登徒子! 常小兔眼睛瞪得圆圆,瞅着陆寒轩的俊脸,想要抬手给他一巴掌!或者给他一脚。 抬手? 额。。。她的手呢? 手心木木的,手腕酸酸的,手掌犹如千斤重,她大脑再怎么使力要抬,可就是没有半分力气!酸… 是的,后来。。。她在梦里好像拿着擀面杖不停的做面饼,擀啊擀的,停不下来,她急得满头大汗,也没见面饼擀出几个,只有那木棍子越来越大越来越。。烫? 不仅是手,还有双腿,她整个身子酸酸软软,一身的懒骨头动弹不得。 常晚愣愣的样子更讨陆寒轩欢喜,高大的他不由自主的又将身子凑得更近,温暖的唇瓣蹭过常小兔子的眼角:“小兔子,乖乖,你这眼神能遭狼的。” 狼? 苏清煜吗? 思绪又转回那个人,常晚慌了神,将头颅一歪,避开男人的碰触。脸庞被大手挡住躲藏的去路,没等她大叫,常晚的脸被大手扳了过来。 陆寒轩的长臂一揽,直接将常晚半抱在自己膝上,他垂头坚定的吻下,毫不拖沓,他一手托着常晚的后脑,半侧着身子一歪避开常晚扑腾的长腿。 不容质疑。 “你…走…” 最后一个字被堵住,她的鼻息间全是陆寒轩苍松古树的味道。这是。。。。 吻。 一口,一勿。 简单的说便是,口堵住口,勿要多言。 常晚发不出声响,只能抖动着唇瓣,脑海里翻江倒海。 滚开滚开 这是亲吻?曾经她和苏清煜也唇唇相碰。 那时。。。浑身的感觉像爬满了蚂蚁,脑袋里全是白。 此时常晚的脑子里却转悠着若干问题:他在干什么?他是在亲我?他为何亲我? 我怎么回到了这里,躺在小煜的上?小煜呢?陆寒轩又怎么会在这里? 如果是陆寒轩一直在我身旁,那么刚才云层间的人…是陆寒轩? 梦是真的?她那么羞耻的一切都是真的? 常晚心口堵了石,狠狠地沉到最底。 常晚!你本就不该做这么荒诞的梦,沉浸在羞耻的梦里,你现在羞愤难当又心中失落,难道还希望是别人不成!! 常晚终于崩溃,她觉得窒息,像是岸上的鱼终于要面对没有活路的事实! 唇还在贴着,陆寒轩没有常晚的百转千回,见常晚没有立刻回绝,他便闭着眼睛放纵自己沉溺在常晚温热的香气中。而常晚抬起拳头打在陆寒轩的肩膀像挠痒痒一样的轻打,陆寒轩来说像是。 “闭上眼…呼吸…”陆寒轩撑住常晚的后颈,低着声音“循循善诱”。而常晚惨白着脸,睫毛像寒风中吹落的残蝶瑟瑟抖动 。 一番混乱的思绪后,常晚汇聚所有力气猛地咬向陆寒轩又凑过来的唇。 “呼…” 疼痛让沉浸在柔情中的男人一愣,常晚的拒绝太过直接,他从没想过自己会被她这么惨烈的拒绝。刚才的气氛,她的声音她的眼神,都是在撩拨自己主动一点,不是吗? 直击心房的疼,窜到了肝胆脾肾。嘴唇上流出的热流,是血,又苦又涩。 这一刻的受伤又被陆寒轩遮掩去,冷峻又回到陆某脸上,他的脆弱自己明白就好,绝不能给这个女人看见。。 “滚开!” 常晚声音沙哑,用尽了力气将脑海中烦乱的、恼人的、羞耻的负面情绪吼出口中:“滚开!滚开!滚开!” 她,不要最后的失落,不要背负着对苏清煜超出亲情的多余思绪!滚开,滚开,滚开!苏清煜三个字,不能再别人吻着自己时还能冒出来!这样不对!这样危险! 不能再想下去! 她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平平静静的度余生。她是姐姐,苏清煜是弟弟,简简单单的!是自己乱了心绪!因为一个吻,开启了常晚混乱的思绪,抓狂的常晚哭得凶猛,她拼命的摇晃脑袋,将眼前的所有景物糊成花白,头颅越晃越快,她好似又成了疯婆子。 头猛然被有力的大手再次固定住,陆寒轩冷峻的脸硬生生的再次闯入眼帘。 “不滚!” 他说完,又低头,再吻。 唇再次贴上,腥咸再次窜入常晚鼻息。 滚开,滚开!别再来。她不管不顾贝齿再次咬破咬伤陆寒轩的唇。浓重的血味肆意,更激发了陆某隐忍多时的嗜血本性。血味,他的血在常晚的口中蔓延。 这次他不再等待,不管不顾的长驱直入,将他的血引入常晚口腔中。 爱,可以慢慢来。 只是被拒绝,再一次被疯狂的拒绝,他不能忍受。 320.很想娶你 陆寒轩好不容易融化的心,极其柔嫩脆弱,他为她而来,心为她而暖。 他可以允许她将自己继续窝在龟壳中,但不能不介意这只可怜的乌龟转身离去。 钻心的疼痛再来,让发狠的男人不得不撤离自己的唇舌。 “常小兔!你还咬上瘾了…”他舌头上也破了口子,她再狠一点,自己真当没了命。 陆寒轩口中鲜血直流,满下巴的血水再配上他低沉的抱怨,让他整个人像极了阴间来的讨债鬼。 “呜呜呜…”常晚的头颅被固定得死死的,她看着这个被自己咬伤得一塌糊涂男人,哇啦一声痛哭出声。 她恨死了自己,所以咬得也毫不留情。只是伤口落在了陆寒轩那里,可她还是忍不住的抓狂。 “陆寒轩,你放开我!”全身的力气汇聚成一掌,狠狠地刮过陆某的脸,响亮的啪啪声一次又一次,满室响着荒唐的清脆。 陆寒轩的手不依不饶,还是固定常晚的脑袋,让她的一双泪眼正对着自己:“常小兔,打够了就听我说!” 陆寒轩的颜面在贡院房顶初次见到这个女人时已经丢尽,他不怕再耍赖一次:“你打我三次,咬伤了我,你要对我负责!你看好,我是陆寒轩,刚才和你肌肤相亲了,你还喝了我的血,我们现在有了血乳相融的联系!你别想再不认账!” “滚开!” “不滚!” “放手!” “不放!” 看着常晚红红的鼻子红红的眼眶,还要肿肿的唇,陆寒轩的震怒也消散一空,他呵呵呵的笑出声,却引来常晚更大声的放纵哭泣。 “不哭了,是我不好。”他怎么能和苏清煜一样小心眼?打手一松开,常晚果然连滚带爬的向后躲去,接着漫天飞来的薄被枕头,被单衣裳飞向自己。 “滚!滚!滚!” 东西砸光了,常晚窝在角落气喘吁吁的怒视自己,陆寒轩没动弹,还是坐在床头,扯着一块布料擦拭自己的唇角。 他的目光越来越明亮,不离不弃的盯着常晚的脸庞。 楼上的动静颇大,很快引来了楼下的鲁吉,他凑近屏风,伸头瞧着床头床尾对峙的二人。 二人又肿又红的唇瓣也落入老大夫眼中:“呵呵呵,年轻人火气大,可这是医馆看病的地方,有别扭回家闹。刚才陆公子也没少挨疼,你们这两姐弟还真是陆公子的命门,陆公子,还是找个神算瞧瞧,今年是不是太岁当头。哈哈哈” 这一说,常晚明白老者的误会了,她心中更憋屈,直接将脸埋在膝盖呜呜哭泣。 “陆公子,女人是要哄着疼着的……对她好点吧……可以找到一个真心人,不容易。”鲁吉最后一句伤情的忠告,听得陆寒轩一震。 是的,他们这种人,知道的事情太多,明日当死期的活着,能在有生之年碰到个真心人,不容易。 “谢谢卢大夫,小辈知道了,不会再吵到其他人,请您放心。” 鲁吉慢悠悠的踱步而出,又替他们遮掩上门。 “小兔,对不起,是我刚才心中一急才逼着你,但是我不会滚也不会放手,我会好好对你,我也…很想娶你…” 321.喜欢小煜 很想娶你…这四个字他嚼了又嚼,声音细碎缠绵,他的情义不躲不藏来得直接,可是对于承诺,陆寒轩斟酌了半晌,用了一个“想”,而非我能娶你。 是的。 想安定,渴望有妻有子,还可以照顾小弟。他的想法需要自己去实现,在一切落定前,他的承诺如此。 陆寒轩向着常晚的方向凑去,他伸展长臂,温暖的手心又落在常晚的后脑勺。轻轻地拍两下,安抚被自己吓坏的女子。 “啪!” 常晚打开放在自己头顶的手掌,黑白分明的眼直直看向陆寒轩。 “我不喜欢你!更不会嫁给你!” 不喜欢。 是回绝陆寒轩的标准答案。常晚抛开那些“不能嫁人”的理由,她回答得不留后路,斩钉截铁。 陆寒轩确实被常晚明晃晃的拒绝又刺一下,不过这次他耐了性子,以不容置疑的坚定语气再次表白。 “呵呵呵,不喜欢吗?”一瞬的温情又被打散,陆寒轩干笑两声,脸上的线条再次生硬:“我喜欢就好!至于我能不能娶到你是我的能耐……” 说完,他向后退了一步,还给常晚一席之地,暂时给这她一时空间。 “我不喜欢你!” 常晚冲着陆寒轩的背影再次吼出声,像是证明! 更像是要将心中抹不去的焦虑发泄一尽。 “小晚……只要你不避开我,我想总有一天你会动情与我,天下的男人多了去,可是你,除了我你还能喜欢谁呢?”他陆寒轩知道,常晚自从秦天后碰不得男人,唯独对他。 难道这不是命中注定?他相信,老天让他遇到了常晚,就是一种说不清缘由的”缘”。。。 除了我……你还能喜欢谁…… 陆寒轩轻飘飘感叹一句,便走出了屏风,他自信离去,却不见常晚五雷轰顶的表情。 喜欢……喜欢…… 常晚喃喃喜欢二字,说一句,左边肋骨下疼一次。 还能喜欢谁? 她不是傻子……她一向敏感…… 当陆寒轩最后一句的问出来后,她脑海中的闪现的丹凤眼玉郎君的面容…… 苏……清……煜。 怎么能是你。 常晚眼前黑压压一片,脑袋嗡嗡作响,喉咙犹如被人掐住,口鼻不得喘息。 轰隆! 常晚的脑袋磕到了床,木了的脑袋还是驱逐不得魔咒一样的三个字。 啪啪啪,几个聒掌声音又响起,只是这次是落在自己脸上。 “常晚……你真是……不知廉耻……不知下贱……怎么能对他……” 对苏清煜发热时碰触颤抖……对药香生了醋意……对梦境里的人不是苏清煜而失落…… 梦境……这场迷……乱的梦……她真如秦天所形容的那样,是个不正经的女人! 泪水成河,腌渍火辣辣的唇角,常晚用指头抚着唇角,陆寒轩强吻自己的一幕杀回脑海。。。。。 陆寒轩吗?他最后一句怎么说来着:世间的男子那么多,除了喜欢他还能喜欢谁呢。 答案是: 她喜欢世间男子最后一个……也不能喜欢苏清煜……不能…… 常晚的眼中的慌乱逐渐褪去,同时也带走了她心口的温度。她蜷缩身体抱紧了膝盖,反复在空空的脑海暗示着这么几句: 知错要改,他是家弟,只是家弟。 我谁也不喜欢……谁也不喜欢…… 322.要拆穿吗 苏清煜转醒时,窗外月色沉静、月光照射一室冷清,他的肚皮上覆着药包,让苏清煜一时错觉,自己还在昨日。 咕噜咕噜,肚子破了洞,咕噜噜的叫嚷着好饿。他的常晚已经起了,瞧,桌子上的提盒放在桌上,应该是等着自己起来吃饭。 想到这里,他哼哼两声,从床上坐起身,又侧卧在床边,伸手一推一旁的圈椅,轰隆一声,苏清煜张口大叫,身子顺势趴卧在一旁。 就像……他刚刚从床铺上栽下来的情景一样。 半晌…没人来。 苏清煜拉下脸,又向前趴伏两米距离,他长臂再展,将可怜的圈椅又向前摔去。这次他叫得声音更加惨烈。 狠心的女人!地上很凉的!你跑哪里去了! 苏清煜脸更臭,再也装不下去,狠狠地盯着门口。 “咚咚咚…咚咚咚…”木楼震了几下,苏清煜立刻趴下脑袋,嘴里吭哧吭哧的一声声痛叫。 “苏公子?我这就扶你起来!” 苏清煜没了声音,一双单凤眼从眼前的灰布鞋划拉向深蓝小断腿,然后凶神恶煞的眼神放在了小药童圆滚滚的脸上。 “谁让你来的!” 小药童抖着小嘴,不明白这个脾气不好的病人又犯了什么病状,明明是他在楼上呼喊,自己是守夜的小童,不是应当上来看看吗? “苏公子…我…我自己上来的。” 小药童的声音越来越小,胖呼呼的脸一抖,撇嘴就要哭。他好吓人,那些个说苏公子好看的人都瞎了,他眼里能冒火,看得自己皮肉生疼。 呜呜呜,自己到底要不要去扶这个吓人的苏公子? “沉香阁…你去看看有没有人。” 苏清煜话音落下,小童像得了特赦,一溜烟拐弯去了隔壁。不一会儿,小药童又探头过来说道:“没人。你是不是在找你姐姐?” 是!他在找他女人! “她走了?连提盒都不带就走了?”常晚是什么意思?甩下一提盒不知冷热的饭菜就走了? “送饭的是上次看你的小哥哥。至于那个大姐姐,傍晚之前走的。走的时候眼睛红红的,挺匆忙。” 傍晚前? 那就是早就离开了? 常晚眼睛红着离开?是哭了?! 苏清煜再也装不下去,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推开小药童回到了沉香阁。 沉香阁中没有燃蜡烛,除了月光,还有一室狼藉。 地上有枕头,有被子,还有扔在地上的干净床单。 再向前,床上有长发,有自己染上的血。 不对,不对。 常晚一向爱干净,眼底容不得脏污,这么乱的寝室她一定会收拾干净再走。 除非…这些都是他自己扔的,而且受了极大的委屈。 “晚儿…你是不是发现了我对你做的事?所以发怒了?” 月光把只着白色短褂白色长裤的苏清煜照成惨白,他摇摇晃晃坐在床边,修长的五指按在自己极速跳动的心脏上。 “要被拆穿了吗?你知道了吗?”他隐藏多年的心事,真是因为自己的贪欢偷吃,藏不住了? 他要去找她!她一定窝在常家! 323.一身清誉 苏清煜…… 常晚确实龟缩在常家,常宁这两日并不见好,成日昏昏沉沉的沉默寡言,看着自己时更会唉声叹气。昨日自己还过问胖丫头心底到底有什么话没说,垂下脑袋缩回了被窝。 今日,常晚没有再管常宁,她像个木头人,从日落坐到月光当头照。今晚的饭菜并不是她操持的,而是张大毛。 张大毛自从前日来常家做了饭,每日中午和傍晚准会穿戴整齐敲开常家门,二话不说的钻到灶房叮当操持。常宁也只有见到大毛时才会又显现正常的霸王本性,冷嘲热讽拳打脚踢。大毛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在常宁的拳脚下闷不吭声更不告状,照旧日日来,做好饭又匆匆走。 月光太刺眼,常晚趴在石桌上闭上眼。 “常掌柜,我给你说句辞,你觉得好听便好听,难听我再改了去。” “好。”她坐在月光里,看着月光下扶手站立的少年郎,心中暖意满满。 “胭脂晕,金花钿,翠玉珠钗,一晃镜中花展。书墨染,竹扇摆,高冠宽袍,一揽镜中云月。洗铅华,书佳话,结发芳华,此生有幸共晚。” 他那时站在月下,一双丹凤眼里盛着两轮月亮,明晃晃的看得自己脑袋昏沉,她只能歪着脑袋,跟着他又碎碎念了一遍不懂的辞。 “好听吗?常掌柜?” “嗯,好听,是要编成曲儿吗?”常晚不懂含义,只是听着苏清煜扬起的声调,心也跟着苏苏麻麻。 “嗯。别人托得,浅显上口,记得住。”苏清煜像被夫子夸过的学生,两步来到自己身前弯腰将坐在石凳中的自己抱起来,顽皮的转个圈。 “呵呵呵…。”他笑得爽快,她陪着他一起乐呵,周身的光影糊了一片,看得清楚的只有苏清煜笑成弯月的眸子。 心针扎一样的疼,原来早在那时,自己就对苏清煜起了不该有的眷恋。 常晚揉掉眼泪,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心也空了。 啪! 常晚脸上一疼,原来是自己又掴了自己一掌。 醒醒吧,不能再想了。 她的心里长了一根带着绒毛的刺,越按越痒,越痒越想。明知道这样不好,想要补救的拔出,却发现那些毛绒的触角变成了倒刺,拉一下便是血淋淋的疼。 回来之前,她去了苏清煜睡着的那一间厢房。 古色的床上,狼崽子乖巧的沉睡,他的脸极其苍白,唇瓣也是白。这样的狼崽子,不用多说一句话就能让旁人足够怜惜。 她听药童说,苏清煜为了让自己安睡,特地将病房让给了自己。 她养了他那么多年,他也支持自己那么多年。对彼此关怀,已经成为彼此的习惯。 相依为命,其实是最美的牵绊。 常晚咬着红唇,伸手触碰狼崽子的鼻尖,食指在上面一点一点: “苏清煜…日后还会是苏大人,真是出息呢,没有白…疼你…。” 常晚沙哑的声音一出,才知道做回心无杂念的大姐有多难,从她意识到自己的喜欢苏清煜时,她也无法单纯的将狼崽子看成小弟。 “你日后会娶妻生子,为常家开枝散叶…你以后会功成名就,为百姓造福。” 而自己污秽的情感,不能玷污了他的名。 对,他叫苏清煜。 那年跪在灵位前,自己给他苏十一起了名字:日后你就叫苏清誉,希望你一身清誉。 324.推销陆某 “姐…” 常宁不知何时站在常晚身前,胖胖的小脸上除了忧伤更有关怀。 “小宁…。”常晚看着散着头发的小胖丫,向她招招手,拍着自己的大腿。常宁立刻明白过来,她像小时一样屈身跪在常晚身边,将脑袋放在大姐的双腿上。 “大姐,人为什么要长大呢?有的人为什么要变呢?为什么有些人会变得陌生呢?” 常晚的心也跟着常宁的问题颤抖了去。 是。 她以为变得是年月,不变的是他们三个。现在她才知道,年月在变,他们三个也在变。如果还是小时候,怎么会有这么多绕人的问题? “小宁……人都会变化吧,只是咱们这些寻常人家,过得是普通日子,没钱时想着怎么填饱肚皮。有钱了…当然,咱们还是没钱的,我只想若是他日不管是谁发达了,都要记得这三间土房,这里是我们三人的家。” 常晚幽幽说着。燕子长大了都会飞走的,这是现实。就算他们两个曾经口口声声说带着自己,给自己养老送终……。 “姐,你这么说,我想哭的。我希望你好,希望你能有归宿,而不是扯大了我们,也将自己耽误了。我觉得陆大哥,就很好。” 常宁趴在常晚腿上,酸楚的心事又憋了回去。 今天她看到姐姐红着眼回来,滴水未进的坐在院子里,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煽自己一巴掌,看得常宁心惊肉跳。 这样长常晚哪里再能刺激,她就这么坐在南屋观察着,生怕错过一刻,常晚又发起疯。苏清煜那混账事也被常宁暂时抛到脑后。 苏清煜……她既然不能直说,只能用别的方法将那白眼狼赶出去。 “陆寒轩吗?”提到这个男人,常晚眉心一跳,她本能的伸出袖子擦拭自己的嘴巴:“他又哪里好呢?” “家里的水缸中的水这几日是他打的,家中的柴火是他劈的,家中的米面是他送的,家中的屋顶…。是他找人修缮的。”常宁一说,倒是让常晚一愣。 “你是说是从你二哥去医馆那天他就来咱们家了?” “是。有三日了。还有一日张大毛也在,他可以作证。” 常晚无言,她看得出常宁的心思,只是强扭的瓜不甜,她不喜欢陆寒轩。 “小宁…。。”常晚把手放在常宁头顶,轻轻的拍两下:“我不喜欢他,你别瞎操心了。” “不喜欢…不喜欢,可是他是唯一碰你而让你不作呕的男人,你早晚都会喜欢上他的啊!而且陆大哥真的很能干的,以前还是你告诉我,结亲就是好好过日子生娃娃,这会儿这个不是正合适?喜欢又不能当饭吃…。对吧!” 常宁的苦口婆心像极了前几个胡同里说媒的张媒婆。她只是见了陆寒轩一面,就拼命的劝说自己接受这。 “我看张大毛做菜的手艺也挺好,要不陆寒轩和张大毛你选一个,两个人准有一个是我的好妹夫。常晚不气不恼,轻轻地将嫁人的事甩给小宁。 325.顺便看你 提到婚事,常宁不再像三日前的害羞毛躁,反而脑袋一歪,也跟着叹息:“姐姐,你别在笑话我了,如果我能瘦一点,长得好看一点,性格温柔一点,婚事早就定了。街头那些孩子不是给我起名叫常霸王?谁又敢娶我呢。” 女儿盼嫁,不丢人。 她常宁也是,特别是郭子哥娶了拐脚的豆腐西施,她常宁更加自卑。 拐脚的都比自己好嫁。 常晚捧着常宁的小脸,刮刮常宁的小鼻子说道:“不要愁嫁,我多赚钱给你存够厚实的嫁妆,风风光光的将你嫁出去。” 常宁脸一红,点点头又摇摇头:“你先嫁,我再嫁。长幼有序。” 常晚一窒,眼眶跟着红了。 【常姐姐,你不嫁我不娶,我陪你一辈子。】稚嫩的男音回响在脑海,她小手指一麻,莫名的低头看着。 曾经苏清煜会扯着自己的小手指头,拉钩上吊,说着不嫁不娶的誓言。 常晚狠狠掐着自己的手指,直到疼得发慌她才松了手。 以前不信的话,现在怎么再重拾温习?! “说…。说…什么傻话!什么我不嫁你不嫁!”常晚戳戳常宁的眉心,板着脸指责小胖丫。她坐不住,拍拍常宁的肩膀,结束嫁娶的话题。 “唉……”一声叹息传来,常晚常宁一惊,同时抬起脑袋循声望去。 在他们两人身后的屋顶上,坐着黑衣劲装的陆寒轩。而他显然听到了常家姐妹的对话和答案,不由的跟着她们忧伤一叹。 “你怎么在我家的房顶上?!”常晚慌了,脚步一闪退到了常宁身后,她不喜欢陆寒轩的话已经说了不下三遍,这个男人应该识趣的放弃,而不是像老鹰一样盯着自己不放。 “看月亮,顺便看看你。” 其实应该是,看看你,顺便…。看毛月亮! “陆大侠,这是我家屋顶,若想看月亮,京城多了高楼广厦,那上边的风景才好,我这土房屋顶薄,我家更不欢迎贼。走开,不送!” 陆寒轩两手撑在后头,仰头还是看着月亮,可到常晚生气的驱赶,心里也放心了。 他坐在这里从太阳下山到月照头顶,自己看着常晚又哭又笑又打自己的脸,他的心疼得针扎却不敢再去刺激常小兔。他听着她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不喜欢自己,他的心也被一遍又一遍的踹成了饼。 她能呵斥自己一串话,是好事,不是吗? 陆寒轩飞身跳入小院,一步一步朝着常家姐妹走来。 常晚危机感再起,她想也不想的拉着常宁当挡箭牌。 常胖妹抓耳挠腮,被夹在中间尴尬的想跑开,可是大姐有拽着自己的肩膀不停得发抖。 “常小兔,刚才常宁说的都是真的,我替你家打水,劈柴,修缮房屋…。你有见过这么好的贼?嗯?以后我还会来……如果非要我拿点什么走。。。。。。”陆寒轩声音一顿,伸手直接扯过背脊抵着围墙的的常晚。 “我只想要。。。。。。你的心。。。。。。”他弯腰,在常晚耳边轻轻说着,音调沉稳有力,让人不禁跟着相信,他真能做到,得到她的心。 院子的门吱呀开了,一脸虚汗的苏清煜扒着门框,口中只喊了一个字:“常。。。。。” 326.出口伤她 呵呵,真是月光明亮,捉、奸、一、双! 苏清煜不知自己是怎么踏过门槛,又怎么来到这叠罗汉的三人身边,他就这么猩红着眼睛盯着常晚。 丹凤双眸中是疯狂的妒忌。 他藏不住的怒火,他掩盖不了的妒忌!他的心只有那么大,只能容下常晚一人,多余的地方都用来算计!这可好!他就像个蠢蛋! 从南边的医馆到东边的常家,路途不短。他威胁药童开了医馆的门,一路小跑捧着肚子怀揣忐忑…只为了瞧一眼让消失的常晚。 “苏清煜,你干啥盯着我姐!”胖常宁终于和白眼狼对上,只是她在看到苏清煜的表情时,从小被训练的“耸”状又冒出来了,常宁熄掉最后一个抖音,闭上嘴巴。 “滚一边儿去!”苏清煜终于将眸子调回来,同样的眼神看向胖常宁吓得常宁一哆嗦。 “小……小煜…”常晚揪着常宁的手放了,手改了方向直接放在自己的胸口上,揪着衣服的她,心口也跟着紧了。不能看他,可常晚的眼睛却控制不住的望向月光下如鬼魅一样苍白的少年。 他在发脾气,对着常宁冷冰冰恶狠狠的发脾气。这样的小煜,她看得怕,又看得心疼。 苏清煜这样凶狠无情的模样,让常晚感到陌生。 他怎么了? “小煜…别吓唬常宁…你怎么…回来了?” 我怎么回来了? 是!我不回来,你们就要比翼双飞了! 苏清煜脸煞白煞白,薄薄的唇掀起又放下,一双漆黑的眸子刀一样的上下磨砺着挨着常晚的陆寒轩。而陆寒轩显然对小弟私自“出逃”极其不满,一双眼睛也上下打量着泛着猫脾气的苏清煜: “你不在医馆好好修养,跑回家里做什么?” 家里? 谁的家? 他被那个臭老头点了穴道,昏睡一场后,这常家竟然成了陆寒轩口中的“家里”?而自己成了被嫌弃的外人!? 好!很好! 常宁这个吃里爬外的东西,常晚这个不知自己身份女人! 好!很好! “大姐!”苏清煜闷着一口老血声音低沉沉的冲着常晚一句。常晚猛然抬头,抖着唇瓣脸色忽然苍白。 大姐……他在医馆中这么叫过自己,当时她要窒息。这次听起这二字,心头像被夯入长钉子,疼得她只能依着墙壁支持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我听药童说你走得匆忙,怕是出了什么事所以跑了回来。呵呵呵呵,看来我多虑了,你有陆大侠照顾……不,是你们有陆大侠照顾,我还有什么不放心?只是这三更半夜的一男二女室外幽会,传出去…可不好听!”伤人话他当然会说!他天生就刻薄,本来就自私极端。他不要常晚渐行渐远,他情愿用刻薄话让她不敢前行。她是苏清煜碰过的人,她不记得!他苏清煜不会忘! 一男二女? 室外幽会? 常宁傻愣愣的站在一边,常晚已经半眯着眼睛靠在墙上大口的喘气,而陆寒轩当然听得懂苏清煜言辞中的污秽含义,下午还没熄灭的怒火再次灼了陆寒轩的心。 327.设计离间 “道歉!给你姐姐和你妹妹道歉!”陆寒轩挥着拳头向苏清煜打去,苏清煜眼睛一亮,动也不动,躲也不躲的站在原地。 “住手!”常晚尖叫一声,身子已经自动向苏清煜的方向迈过去。 小煜…她从小护在身后的小煜…不能打! 常晚泪湿的眼睛突然夹了进来,接下来苏清煜被常晚暖暖绵绵的身子扑个满怀。 在场的三人都没料到常晚会突然跳出来,又是怎么推开挡在一侧的常宁,又怎么抱住了男孩。陆寒轩本来就没想下狠手,想用两分力道教训苏清煜。他看不惯苏清煜尖酸刻薄的嘴脸,他越这模样,特别是伤害到了善良的常小兔。 那么近的距离,拳头已经冲了出去,想再改方向收力道都迟了。 苏清煜心里白茫茫一片,鼻尖上淡茶清香,海中绵软的女-体都让他恍惚。他终于抓到了梦寐以求的白云,双臂反射性的收紧不放。 “唔……” “小晚!”陆寒惊吼出声,苏清煜这才反映过来这个女人为他挡了一拳。 “……。” “撒手!让我看看她的伤!”陆寒轩后悔不已,他伸手想扶常晚起来却被苏清煜大吼打断。“少他妈的碰常晚!你算那根葱!仗着自己会一些功夫就能为所欲为的打人伤人!你口口声声说喜欢常晚,可却伤了常晚。有一就有二,今天你能对我起性就揍,改日也能对常宁!更能对常晚!” 陆寒轩僵住身子,一只手搁在半空最后握成拳头狠狠放下。 他不是一个会暴怒的人,可是遇到这个让人头疼的小弟,他就一直处在暴走边缘。他刚才确实冲动,误伤了常晚让他内疚心疼。 “常晚,我不是这样的人……” 是或不是,不打紧,关键是陆寒轩当着常晚的面收不了暴躁脾气。 苏清煜原本想先用激将法再用苦肉计! 苏清煜本来就不打算躲开,就是要让常晚心疼被揍的自己!这可好!陆寒轩确实出拳了,却落在了常晚身上。 苏清煜将常晚紧紧搂在怀里,他垂下黑发,遮住月光,也将眼底的心疼遮掩起来。 “你没受伤吧……” 苏清煜一愣,咬着唇摇摇脑袋。 她自然而然的关心,拚命守护的习惯,让苏清煜也自然而然的软了下来。 “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说得那么难听…” “没受伤,就好……” 一旁的常宁没有出声,就这么看着坐在地上抱着常晚闷头掉眼泪的苏清煜。这样的二哥,小时候她经常见。对自己永远半哄半骗半威胁,对大姐永远是讨好耍赖掉眼泪。 他说得对,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常晚就和别人不一样。所以他的柔软和温情只会对常晚一人。 常宁再看陆寒轩,他高高大大,仪表堂堂,虽然没见过几面,却真的对常家不错。可是就如苏清煜刚才的怒吼所道,她第一次见到发怒的陆寒轩,一言不合出拳相向的个性,真的能给大姐安逸吗? “小妹……”苏清煜突然喊了一句。 328.三人的家 “小妹……”苏清煜突然喊了一句。 常宁一个激灵,立正站好。 耸啊! 小胖子欲哭无泪。 “帮我推茶车,咱们回医馆。” 推茶车… 是哦,那时候他们还小,一起推过二叔,一起送过高烧的常晚,也一起推过茶车卖茶养家。 常宁鼻头酸酸,迈着胖腿走向苏魔鬼:“你身上有伤,还是我拉着你推着吧。” “小宁,小煜,不用的,我自己可以走。” 常宁和苏清煜却没有理会她,一个人牵着木车抬出小院,一个人扶着常晚上车。 门吱呀从外面落下锁。 而陆寒轩站在小院里,怎么也迈不出步子。 常家的三人,是一个家,而他是被隔绝在外的外人。 再回医馆,苏清煜包下了隔壁的铭竹轩,让常晚带着常宁住了进去。卢大夫大半夜的被叫起来,看着新入驻的病号有些错愕。 “谁打的?姑娘家那么柔弱,这一拳下去,她肩膀肿得老高,我给你开些药膏抹一些七八日就会见好。”鲁大夫年纪大了,对着年轻的小辈难免又嘟噜一句:“今天我可是交代过陆公子,再闹也要哄回来,瞧瞧,床头打架床尾不合,还真动起手来了!” 常晚一脸尴尬,她不禁望向左侧一米远的屏风处。 白色的绣花的屏风外矗立着一道高瘦的影子,影子在听到老者的嘟囔时,站得更直了。 常晚撇过脸,双手扯着头发让自己清醒:常晚!你在看什么?!伤得是肩膀不是脑袋,你不能再昏昏沉沉想着不该想的人 常晚的右肩高肿一片,上面敷着卢大夫调配的暗绿色浆糊,乍一看她就像一只小乌龟,委屈无奈的趴在那里。 “还劳请卢大夫告诉小辈,下午陆某是否去了我的沉香阁?” “陆公子何止去了!问你姐姐,两个人闹得天翻地覆。 ”不是这样的,卢大夫,您误会了。”常晚不免紧张,她知道苏清煜和陆寒轩不对盘,她也不想两人再起冲突。卢大夫没有多听下去的意愿,简单交代了常宁,就伸着懒腰去补眠。苏清煜规矩的送卢大夫出了门。 “姐,下午陆寒轩是不是真欺负你了?”常宁羞赧!亏她下午还拍着胸脯保证陆寒轩的人品,更要将他升级成自己的姐夫。 ”哪里有,是我心情糟糕,向他撒气罢了!” 到现在,常晚的嘴里还有血腥味道,想起自己恶狠狠的咬破陆寒轩的嘴,那场面确实骇人。 常晚的手不自觉的抚摸自己的唇瓣,蹙着眉表情挺严肃。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如果他真敢欺负你,我不会让他进常家门,而且还要扔他一身烂泥巴!” 常宁孩子气的回答,逗得常晚呵呵笑起,常宁见气愤甚好,继续乘胜追击:“那,姐,你下午回来时,嘴巴肿了,是不是陆寒轩亲的?” 常晚还在笑着,听到常宁的问题差点被自己的唾沫淹死:“咳咳咳,你你瞎猜什么,没有的事!” 常宁笑得要上天,好像对这事万分笃定。 “别,别笑了!” 329.有人爱着 常晚尴尬的摆摆手,对下午那个混乱的吻留在她口中一丝散不去的血腥,也是这个吻让她意识到陆寒轩和苏清煜的区别。 常晚的手指颤抖的放在唇角,又颓然放下。 她一点也不想回忆,一点也不想。 常宁的目光看到常晚突然沉静的脸,顺着常晚的手指看向她未消肿的唇角。 真的…接吻了呢… 看大姐这幅若有所思的模样,哪里和大姐口口声声说“不喜欢”一致呢!虽然陆寒轩要重新考察,她还是乐意看着自家大姐的心思分出一半,为她自己考虑。况且苏清煜。。。。。。她一时接受不了他可以成为姐夫的设想! “嘴都肿了呢!”常宁故意嬉皮笑脸的咋呼一声,弄得常晚又怒又气:“常宁!你怎么关心起这个了?什么吻不吻的!”常晚趴在床上动弹不得最后只能瞪大了眼珠训斥常宁。 这一提,只会咋呼的常宁禁了声,胖嘟嘟的双颊应了两团红。 常晚起疑,看着胖丫头突然害羞玩起了头发,常宁的小女儿相。。。让常晚有些错愕。 “常…常…常宁!你是不是…是不是…和人私定终身?”常晚问得含蓄,其实意思很明显,常宁是不是和男孩先有了私密碰触?这。。。。。。怎么说,虽然该骂,可是看常宁的模样,好像并不厌恶? 如果小妹和那人是两情相悦,对方又是个本分人,那么常宁的亲事不需要她再费心了!常晚心思一定,语气不免激动起来:“你在小院还说自己嫁不出去!过来过来!告诉大姐!你看上谁了?我托人给你说媒去!” 常宁的大红脸憋到紫,被常晚的提议更是吓得直摆手:“没有,没有!姐,谁都没有!”她才没看上,她之所以知道亲吻,还不是因为那个臭乞丐?!她疯了才会看那上他!没疯更不会嫁给他! “没有?”常晚一脸严肃说道:“别骗我,我从小带大你,你这点小心思别骗我!” 呃……不对啊,她常宁原本想开导大姐来着,怎么话题绕着绕着跑到自己身上?张大毛这几日来常家被胖揍不是没有原因,因为他会趁着常晚不注意时跑到自己身边突然亲自己!等她回神揍完时,那臭乞丐还会嚷嚷一句:“我做了你爱吃的梅菜扣肉,多吃点再揍我,媳妇儿!” 常宁的脸火辣辣的,为了压下突来的心事,她扯着嗓子又一句:“你不也是,明明接吻了还不承认!姐还说我,如果亲一下就要嫁人,你咋不嫁给陆寒轩……” 呃…… 常宁舔舔嘴角,暗骂自己嘴边没有把门的,冲动时候她的肠子全是直的,也因为自己这张嘴,她也吃了苏清煜的责罚。 “小宁……我希望你能嫁个好人家。你和我怎么能一样……” 看吧看吧。她常宁就是嘴巴贱,不知不觉又伤了大姐一次。 “姐…你知道的,我不是那个意思……”常宁手无足措呐呐一句:“其实我也和大姐一样考虑的,小宁希望大姐能找到好人家,安安稳稳的有人爱着。” 330.怒火滔天 屏风,隔开的两边。一边是常晚常宁姐妹温情;一边是站在房门外手指扣着门框的阴冷狼崽。 常宁的问话,一字不落的落在苏清煜耳里。 他听到常晚没有明确的回答,却也是回答。 沉香阁里乱糟糟,不是因为她察觉了自己,而是因为陆寒轩的亲吻。卢老头刚才说什么?他们床头打架床尾和?他们闹得惊天动地? 常晚的唇肿了? 是他妈的吻得昏头暗地罢! 木门框被苏清煜的指甲扣出白痕,刚才常晚受伤而压下的怒气铺天盖地而来。 他真想冲过去,拉开遮掩太平的白色屏风冲着床上不知深浅的女人大吼:你全身上下都是我的!你怎么敢和野男人接吻! 可是他不能。 他醋意滔天,却不停告诫自己不能进去!不能进! 如果此刻他入了门,非要咬烂常晚的嘴,撕了她的衣裙,让她清醒的知道是她是谁的人! 狼崽子恶狠狠的咬破了自己的嘴唇,气得浑身发抖。他忍不住拳头紧紧握着硬生生的揣在门框一侧的石墙上。 疼。 手上的疼来得快,直接连着心。刚才被愤怒遮掩的心此时生疼疼的留着血。 手指关节越疼,他身上的温度越冷。 “常小宁……我让药童给你在小厅里设张床……没事就让大姐休息吧。” 不远处飘过来阴恻恻的嘱托,让屏风内怀揣温情的两姐妹一惊。 大姐…… 常晚的笑容凝固,鼻腔又窜出酸涩感直冲着脑门。她怕遮掩不住快掉落的眼泪,将脸埋在身下的被褥里:“告诉你二哥,我们一会儿就睡。” 常宁跑出内室,小厅房早就没有了苏清煜的身影,小胖子拍拍胸口,窃喜着没有再见到苏清煜。 是的,她常宁脑子直,知道了苏清煜的想法后,更见不得苏清煜像往日那样挨着大姐。反正,她心底就是别扭! “姐,我去楼下问问有没热水,我去打一盆,咱们梳洗下再睡。” “嗯。”常晚点头答应,看着常宁将白色屏风收成一扇。 屋子里没有苏清煜,常晚也跟着松口气。 可是…… 桌上的提盒很是刺眼,常晚脱口对着常宁说道:“小宁,看看提和里的饭菜,吃完了没?” 常宁抓抓脑袋,听话的转过来打开盒盖。 “这饭菜没动过,姐姐是不是饿了?”看到饭菜,常宁的肚子也咕咕叫。今儿,她和姐姐都没碰过饭菜。 “把饭菜热热吧,去医馆里问问,可不可以借一些食材,再做一些。” 小煜……他也饿了吧。 “成!”常宁一拍手,乐呵呵的提着提篮跑下去准备饭菜。 一间房没了人,只剩下常晚自己和摇曳的烛火。 唉…… 自己这颗心啊,早就习惯时刻惦记着,怎么说不想就不想。 常晚盯着桌上跳动的火光,恍恍惚惚。 她流着眼泪,迷迷茫茫。 朦胧中,白衣胜雪的梦中人走了过来,常晚闭上眼,不敢再看。 床边的被褥一紧。 眼帘一暗,让她心间不得安宁的声音响起: “肩膀疼吗?怎么哭了?” 331.口是心非 疼不疼?疼啊……压着的胸口疼。 “恩,后背疼。没关系,一会儿就好了。。。”她想将脸埋起来,可苏清煜的手快了一步,冰冷的掌心忽得盖在她的侧脸,指腹就那么轻轻划过她的眼角。 常晚的眼睛闭得更紧,眼泪不争气的又溢出来。 他不说话,只是反复着动作。常晚却有种被男人疼爱的错觉。 恍若隔世,不知经年,她展开眉头,想说些什么打断让她不愿睁眼的柔情,可是随着他手指的轻抚却将她组织半天的言语打得零散。 “你……知道,我最怕你流眼泪……”冰冷的男音冰得吓人,是苏清煜又不是苏清煜。 他轻柔的动作没停,可是音色听得让人寒心。常晚脖子一僵,听出他口中的不耐,她骚动的心也立刻置于冰室,颤颤巍巍冻的龟裂。 “不……不疼了……”常晚还是闭着眼,逼着自己不哭不哭,可是…… “不疼还哭……口是心非……”苏清煜手指停下,八个字如利剑出鞘,冰冷冷势凶凶。 常乌龟缩了脖子,不知哪里做错惹了苏清煜冷嘲热讽。 手指从眼角划到脸颊,指腹摩搓下,常晚脸上升起红霞。 常晚颤抖得更甚,狼崽子哪里是擦她的眼泪更像是揉她的肉。她脸上热了,心里苏苏麻麻,常晚背脊窜出电流,也让她怕了。她侧了脸,下意识的要躲过苏清煜的碰触。 “你怕我?!” 苏清煜的手收了回去。 他为何这么问?他看出什么了?她该怎么答? 怕。她怕这种让人沉迷又让人心酸的碰触。 怕。她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就溺了进来。 “说……什么呢……我怕你做什么。” 常晚缩了一半的脖子又认命的趴回来,为了证明不怕,黑白大眼猛然张开。她眼底还有未干的泪,苏清煜的样貌在她一半朦胧一半清明的眼前展现。 他面无表情,烛光照不进他的一双丹凤,两片唇一条直线,精雕细琢的样貌却又毫无神采。 坐在床边看不出喜怒的人,让常晚感到陌生。 他……怎么了? 她……做错什么了? “下次不要多管闲事,我是个男人已经长大,不需要大姐保护。” 冰人开口说话,和今晚在小院时拥着自己,担心自己的小煜判若两人。 长大…… 原来他真的长大了…… 不需要…… 他确实快不需要自己了…… 常晚张张嘴,点点头。 她说不出一句话。她拿不出大姐的架子像往日那样呵斥小弟。又做不出普通女子的表情委屈哭泣。 “大姐,陆寒轩不适合你。。。请自重。” 冰冷冷的斥责再起,自重二字让常晚碎了心。 “我科举的结果未出,不想出岔子……所以请大姐忍一忍相思之苦,不要去见陆寒轩。待我尘埃落定,你想嫁人,我亲自送你!” 常晚的眸子因为随着他落下的每一个字越张越大,对苏清煜的误会,她摇摇头又摇摇头,想说她不喜欢陆寒轩,想说她不会嫁人。 苏清煜皱起眉头,唇角一撇,好似不耐:“不愿意?嫌我阻碍你们见面?” 332.擦净嘴巴 常晚确实口是心非,苏清煜也是。 没等常晚回神,苏清煜大手已经伸过来轻轻捏住常晚的下颌。 紧接着常晚只觉得嘴唇一疼,她晃着脑袋想要挣脱,可苏清煜不放过,另一手直接按住她的额头:“我帮你擦!” 擦什么? 擦嘴巴? 还在忧伤的常晚,呆懵了。这种被强迫擦嘴的事明显打扰了自己的伤怀,唇角痛了,嘴皮快脱皮了,苏清煜还不罢休,手指头从左到右从右到左,力道越来越重,重得原本不疼的地方都跟着疼。牙齿被他的指腹打开,他疯了一样用指腹擦着她的牙齿! “放手……” 面对阴沉着脸的陌生少年,常晚终于恼了,她伸手扯着压着自己脑袋的大手,眼睛透露她的不悦:“疼……放手……疼……” 常晚越吭哧,苏清煜眼睛越暗,手指趁着她说话探入她的牙关,目标明确的要去”擦”她的舌头! 常晚干呕出声,她不明白自己为他挡了一拳,还心疼他饿着,最后换来了狼崽子粗鲁的对待! 今日她无法诉说的混乱,突然明白的情爱,没有未来的未来,千般种种心事被苏清煜不知轻重的手指绞得更乱。 “呜呜呜……呜呜呜……” 常晚今日掉了太多泪,不在乎再来一回。她没埋怨过命运,没有抱怨过日子多累。这次苏清煜的不正常让她又屈又累:“放开……我不会阻碍你……不会……见陆寒轩……” 苏清煜果然怕她的眼泪,她痛哭得像个孩子,也制止了苏清煜的动作。 头顶上的手松开了,控制她下颌的手也撤离了,她趴在床上,是一只被狼崽子欺负的可怜乌龟,笨拙的逃不掉,只能缩写脖子等他走开。 “哭什么!” 一声暴怒,苏清煜已经燃起火焰,他丹凤张开,眼底是烛火染色的橘红、薄唇此刻不再抿着,微微张开随着他极速起伏的胸膛呼出粗气。 “嫌我擦了你的嘴?还是嫌我阻碍了你和陆寒轩的好事?是谁说做人要恪守本分!是谁说要干干净净!你竟然和他做苟且之事!男未婚女未嫁!在医馆!在我的病床上!” 他垂直黑发,探过头颅,饱满的额头一歪狠狠得撞击了一侧床头。 常晚被震住了。 在小院里苏清煜就曾说过类似的话,现在又说,他是知道了下午在沉香阁陆寒轩强吻自己的事? 嘣! 嘣! 嘣! 苏清煜的右脑袋一下一下撞击床头,闷响声声,也撞击在常晚心脏。 他有多厌恶? 他有多不耻? “我……” 常晚一边解释,一手已经情不自禁的垫在他的脑袋和床头木板之间。 常晚手背迎来他的一击,她的手指立刻撞的痛楚。 他用了多少力气来发泄对自己的厌恶和不耻呢? 疼啊! 心真的疼啊! 常晚的眼泪凶猛,我我我了半天最后话语禁止成嘴角的苦笑。 这样挺好…… 苏清煜不再动弹。 他看着痛得抽搐的常晚,闭上眼。。。 “大姐……” 晚儿…… 333.休想分家 “我不会道歉……” 对不起…… “你是我的家姐,我受不了你出格的行为!” 你是我的女人……我不许你和他人交好。 “就算你怨我阻碍你幸福,我也不会道歉。” 你的幸福只能我给,在此之前,我用你最在乎的“做人清白、恪守本分”八个字留住你。 可是你竟然为了陆寒轩哭成这样!你怎么能在我面前为了别的男人流眼泪! “也对……这世界上碰你不会作呕的人除了我就是他,你是不是觉得非他不嫁?” 你可以嫁我……我碰了你,你的身体欢愉,就在今天,你在我的床上!在我身下妖娆绽放! 常晚泪眼婆娑,她的脸沉入被褥里,错过了苏清煜眼里的伤情。她只听到苏清煜口中的自私话语,想反驳大脑却伤情的歇菜。 “别说了,什么苏清煜,什么陆寒轩,她从没想过未来!她只想断了杂念。为什么没有人信?为什么都说她喜欢陆寒轩! “苏清煜!闭嘴!” 她闭着眼大吼一声。 苏清煜闭上嘴,看着被自己的冰冷言辞逼得反抗的女人。 “小弟!我遁入空门也不会嫁给任何人……”因为她喜欢了不对的人。 “你爱读书想成官,我开心,不会扯你后腿!”只要你开心,你有你的未来,何必考虑我? “日后我不会像今日如此多事!你长大了!是我还把你当孩子!如果有机会,分家吧!” 分家吧!是她依赖着两个孩子,是她眷恋温情。是她心生杂念,是她把弟弟当成男人! 什么不忘初心,都是自己骗自己的,她的初心已变,变得陌生可怕。 她不要到了他娶妻生子再惊觉他是戒不了的习惯,不要到风烛残年怀抱龌龊妄念入地狱去。 “分……家……” 苏清煜碎了一身的冷傲,震惊得脸有些可笑。他忍不住的重话确实伤了她的自尊,他却没想常晚直接说出分家! 她怎么那么狠心,不要他??! “不可能!常晚!想也别想!我是这个家的顶梁柱!我是常家的男孩!别想分家!” “我是……长姐!” 常晚咬牙,抬起泪湿的小脸,可是她却摆不出长姐的架势…… 分离最痛,是剜心挖肉的疼。。。 “你不是……”苏清煜的额头突然重重的抵着常晚的额头。。。 “我是!你不是一直一直叫我大姐!”常晚动不了,后脑被他压着,她被迫看着他妖孽的脸庞终于卸下冰冷,眸子瞳孔一紧一松,听着他齿碰齿的颤抖。他怒了,她反而不怕了…… “不分家…”他办垂下眼帘,嘴角就那么抖着抖着……像是认输了,不再叫嚣,也不再冰冷陌生,好像她再说一句,他就会哭出来…… “我没成家……不分家……”这是个蹩脚又歪理的理由。 成家…… 好自私的狼崽子…… 什么她不嫁,他不娶……就是小孩子的玩笑话! “撒开你的狼爪!分!分!分!分!” “休想!休想!休想!” 她张口喊着分,他磨着牙说着休想。最后却收声在唇唇相抵。 一口一勿。 唇对唇,勿言语。 这章……我激动啊!希望大家订阅支持我! 334.堵你的嘴 常晚要分,他却要合。 一言不合,就堵上她的嘴。 堵上她放肆的嘴,让她知道,休想和自己分离。 没有生息的吻,两张冰凉相撞的唇,让常晚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忘记缩回脖子,忘记伸手推开。所以只能瞪大了眼睛注视黑沉沉的眸子。 他的呼吸,他的气味,他的心跳。 这一刻熟悉却陌生。 他疯了?! 还是自己疯了? 冰冷的温度离去,速度快的,仿佛刚才的碰触都是一场错觉,一场梦幻。 她却云里雾里,盯着苏清煜的唇,良久没有回神。 常晚看着他直起身子退回床边,做得笔直,他的神色还有没有褪尽的怒意,一张唇上上下下,分分合合。有人在常晚耳边说着什么。 “…。听到了吗,我不分家!休想分家。” 过电的麻,此时才从常晚的唇角窜到耳根,又从耳根窜到背脊,一直延续到尾椎。 苏轻煜气着,恼着,却丝毫没有对刚才亲吻自己的举动有一丝呆愣的、起疑、呆愣。她的听觉慢了一拍,她张张嘴,脑子里想问他刚才是不是亲了自己,可是出口的确是:“分家我还是你的姐姐。” 苏清煜闭上嘴冒了一句:“你是最狠心的女人!”然后他不给自己再问的机会,起身踢飞了圈椅,长袖一抛,急速向门外走去。 没有解释刚才的亲吻,和最后这句的含义,直到了门口,他又匆匆折回来,一双眼睛狠狠地盯着自己,像是等她问,又像有话说。 “我让…常宁热了饭菜,不走就一起吃吧。” “不分家。”他还是说着这三个字,只是语气缓和了不少。 “是你说你长大了。” “没你大。” 常晚垂下眸子。 “是你说不需要我了。” “你需要我。” 常晚有些气。 “刚才为什么亲我?” “堵你的嘴,你一直说让我伤心的话。” 常晚愕然,她突然捂着脸呵呵呵呵的笑起来,嘶哑的鼻音混着哭笑不得。 堵嘴。 是,她还在多想什么? 想他说情不自禁?想他说爱恋自己? 常晚……你可真不要脸。 “还分家吗?” 苏清煜捧着肚皮,缓缓地的趴在床边,他的脸歪着凑近常晚:“别吓我,也别让我离开你。” “苏清煜,我看不懂你,不要一副可怜相,刚才你说得也清楚,你未娶,所以不分家。其实你心里明白,你早晚也要离开常家。你不仅要当状元郎,更想当苏宰相,分家也是早晚的事,何必何必,拖着这一两年?” 常晚准备了很多很多拒绝的言辞,直接将这个让自己烦乱的男人赶走。 “我舍不得你。” 他温润着眼睛,突然冒出一句。 又让常晚做了哑巴。 既然无情,为何暧昧? 是自己动了情,所以他的一句平常话,让她香得变了样? “哈哈。。。。。舍不得我和常宁?” 常晚在问句中加了常宁二字,让整个问句变得十分“正常”。 苏清煜微微蹙了眉头,又急速松开。 “是。” 他笑得温润又灿烂。 335.两种心境 常晚有些晃神,她看着苏清煜突然露出的温和笑容,觉得自己心中钝痛用另一个词来解释最为恰当。 自作多情。多可笑,她明知道不对,还是不自然的奢求回应。 回应又如何? 难道自己还要和这人终成眷属、白头到老? 可笑,可笑。 她的眼睛热辣辣的,红肿的眼皮遮了她的视线,一线天的视野,只有一个他。 常晚也学着他的样子,弯着嘴角,最后的泪珠子,啪嗒砸在枕头边,你笑我也笑,一切当作正常,挺好。 而且,苏清煜回答“是”,多么多么正常又标准的答案。 自己还有什么不满意呢? “等你娶妻后,就分家吧。”常晚也回给眼前人,一个正常又标准的回答。说完,她便转过脑袋,将俊美无极的男孩抛在脑后,彻底变成沉默的乌龟。 她想: 只有一两年而已,他功成名就,他娶妻生子。他越和美,也对这孽情越残忍。 自己这些年的苦日子都扛过来了,多一两年的份,又如何? 苏清煜本就自私,而她本就无私,罢了罢了,反正从小她就没争论过他。 乌龟在自我劝慰,给这多出来的一两年讨说法。 。。。。。。。。。。。。。。 苏清煜看着常晚的后脑勺,灿烂的笑容立刻消失殆尽。 刚才的吻,是个意外。也是这个意外让他又慌又乱。 他说着话不停的观察她的反映,她呆愣了两三秒,说明她感受得到自己的碰触。 他等她回神问自己,可她说什么? 就算分家还是家姐! 在自己吻了她后,她竟然若无其事的正了身份? 她的若无其事的态度,就是将亲吻当意外。 好,很好! 也只有常晚能让自己没了设想,乱发脾气! 自己怒得踢翻椅子,只想跑出去躲在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 可他不甘心,回来了,狠狠地盯着她,想说,想将自己慢慢的情谊告诉她。可她问自己饿不饿。 大姐!大姐!大姐! 明明可怜兮兮,还要摆出大姐的架子,招呼自己。 这让他怎么好! 考验自己的耐性?他要拿她怎么办? 再吻一次? 再压倒? 可是他的嘴巴,只能轱辘出一句求饶的软话——不分家。 他怕再吻一次,她会直接和自己断绝了关系。他的畏缩,全怪常晚:谁让这个狠心的女人占了先机,成为他苏清煜捏不得虐不得的命门?! 后来她气恼了,问了一些傻兮兮的问题。 直到她问,你为何亲我。 他说了实话,确实是要堵上她的嘴,她一直在说捅碎自己心窝子的话。 可她没心没肺的笑了,笑了! 笑!笑!笑! 他的情谊,说不出口的深情,不想被她一笑了之。 后来她说了一大堆这样那样劝他分家的理由。 自己的背脊也因为这个女人的话越来越僵。他没忍住,用最温柔的语气偷偷的告白,他不敢说因为爱你我走不掉。他只能说自己舍不得。 常晚的回答,让他失望至极。 她提到了常宁。 她是错意了自己的话?还是听懂了婉转拒绝? 336.无味饭食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 。。 常宁左看右看,不知她离开的半个时辰,苏清煜和大姐又出了什么事情。 疏离,这二字从没在常家出现过。 以前最多也是她常宁和苏清煜一言不合大吵大闹相互不待见一两日,那顶多叫小打小闹的冷战。 更别说往日苏清煜粘大姐粘得紧,大姐也习惯的对乖巧的苏清煜亲昵。他们两个能冷战或是吵闹,那一定是夸父不射日,天上有九个太阳,亮瞎你的凡人眼! 而现在,苏清煜阴沉着脸用筷子一下一下戳着白米饭,木筷碰到碗底的噔噔噔的闷声,听得常宁很是肉疼。二大姐披着衣裳,坐在床边。 常宁端着饭,筷子夹着菜轻轻碰触她的嘴角,好半晌大姐才张嘴吃一口。 大姐背脊受伤,牵扯着整个臂膀无法抬起,所以喂饭的事情,苏清煜一马当先、义不容辞,他伸了手捧着碗挡着自己,生怕好事被抢去了。 他这么殷勤的原因,常宁当然知道。 为了阻碍苏清煜的“不安好心”,常宁也拍案而起,一个步子上前也要喂大姐吃饭。 “你还病着,让常宁来吧。” 论个头身形,常宁是落在苏清煜后面的,当她听到大姐金口一开宣布这场比赛的结果时,常宁立刻笑开了花,她又上前一步伸手夺过苏清煜捧着的瓷碗,一屁股坐在常晚旁边,一脸得意洋洋的撇着没得逞的苏清煜。 常宁觉得那一刻自己就是正道大侠,一招就赢了邪魔妖道。 以前遇到这样罕见的情况,苏清煜说什么也会一边威胁自己,一边将劣势扳回来。 这一次,他却一句话没对自己说。 说得更明白一点,他连个眼白都没留给自己。 他的目光戚戚然的瞧着自己大姐的方向。 呸呸呸。 常宁更加乐呵。 以前她就乐意看白眼狼吃瘪,现在明白他的念头,立刻明白这不是吃瘪的懊恼,而是伤心! 哈哈哈! 白眼狼也有今天!她常宁六年来吃得闷气,终于有人给她报仇了! 她兴奋的看向大姐。 可大姐是什么表情? 没表情! 面无表情! 大姐直勾勾的一双大眼睛和白眼狼对望。 再仔细看。 大姐连呼吸也止了,她的胸膛没有起伏,她的紧绷好像和白眼狼有着什么深仇大恨,或者更像是说书的形容的,身未动,先用眼睛厮杀一遍的江湖大侠。 当然这是常宁的猜测,因为苏清煜突然沉下脸,一扭屁股坐在两米外的方桌旁,给自己添了米夹了菜。 这一边,大姐终于有了呼吸。 苏清煜和大姐这场仗,平了? “姐,吃饭。” 常宁又提醒一句,大姐又张了嘴巴,吞下了嘴角的米饭,细细嚼着。 唉…… 大姐从吃第一口开始,不停的走神,嚼着嚼着就不动了,自己已经喊了好多次。而那一旁的苏清煜自打盛着饭菜,一口未吃,权当在喂筷子。 噔噔噔。 筷子敲击碗底的闷声从没停过。 直到啪嗒一声,筷子终于让苏清煜从满满的白米中拔出,而又拍在桌上。 疏离的气氛终于变化了。 身边走神的大姐也有了反映,缓缓转着脸望向两米开外的白眼狼身上。 337.一粒米饭 苏清煜发脾气了?竟然对着大姐发脾气? 常宁觉得眼睛瞎了,脑袋左看右看,不知要不要挡在大姐面前,帮大姐挡住苏清煜阴冷冷的怒气。 “小宁,我饱了,你吃完了,别忘记收拾碗筷。”常晚也不气不恼,像是根本没有听到苏清煜肆无忌惮的摔筷子的声音。她嘴上还沾着米粒,也不愿擦手擦嘴,直接又趴在了床上。 那一边,苏清煜已经起身,高高大大的身影拖着长长暗暗的影子飘飘荡荡的来到床前。 “小妹。” 常宁又一个激灵。 刚才要一决高下的气势,要励志阻碍接近的心思都被苏清煜的这声“小妹”吓没了。常宁两手捧碗抱在胸前,想以此阻止这个阴阳怪气的男人带来的冰冷辐射。 要命,白眼狼明明知道自己多反对他对大姐的一样感情,竟然还能和往日一样冷冰冰的威慑自己。他难道就不怕自己告诉大姐,让他永远也进不了常家?! “大姐让你去吃饭,你怎么还不过去?对了,我那碗没碰,别浪费了,咱们家不比福贵人家,能省责省。” 威胁!活生生的威胁! 常宁的胖脸抽搐。 她是饿得慌,以前也是大胃王。可自从被苏清煜吓了一遭,她这三日也将胃饿小了,心思多了当然更没食欲。桌子上有一碗被他虐米尸的白饭,还有自己手中这碗…。加起来,他是要撑死自己?还是惩罚自己抢了他喂饭的活计? “别笑了,快去吃吧。”苏清煜忽然伸出手轻轻拍着常宁的头顶,他勾起半死不活的笑容接着说:“张大毛做饭的手艺真的不错,你多吃一点,不要白煞了他的苦心。” 笑? 她在抽搐,嘴角的肌肉抖动,抖动! 张大毛? 是不是那乞丐给苏清煜提起了什么?苏清煜提他又是什么意思?啥叫别白煞了臭乞丐的苦心? 啥意思?啥意思?到底啥意思? 常宁抖着嘴巴,一脸呆懵了。直到头顶拍下来的掌重重一下,她才愕然的逃出了苏清煜的眼界! 常宁抖落一身鸡皮,胖退一迈,专业逃跑到方桌前,蒙头大吃不问身边事。 苏清煜眯着眼睛缓缓坐在床边。 常晚闭眼假寐,直到床边一沉,她的身形不由得再次绷紧。 嘴角一凉,是苏清煜的手指,这次手指很快离去。可常晚再也装不下去,立刻将脑袋向后撤去,缩进床里的还有自己的身子。 “米。”他说。 他将手指头伸到常晚的鼻尖下,上面有一粒白莹莹的米粒。 常晚深呼一口气,暗压自己又跳得乱七八糟的混蛋心脏。 “谢谢。”常晚干巴巴的一句,客套生硬。 苏清煜眯着眼,很不悦。 他收回手指,直接将米粒贴在自己嘴边,伸出舌轻易的将米粒卷到口中。 常晚的如临大敌的姿态,因为他这个“无心”的动作,刺激得溃不成军! 她的心跳咣当咣当的敲击自己的脑袋,这个男子太好看,所以当做出这样暧昧的动作时,她以为他在…… 心。原来是打不死的蟑螂。 338.一个巴掌 饭前,她的心低落徘徊,此刻因为狼崽子一个动作欢腾鼓动。这种感觉,她不喜欢! 她要的平静,没了。 她要的安稳,完了。 “我。。。要睡了。如果你饱了。还是回屋休息吧。”常晚扯着最后的理智,要将自己的平静安稳赢回来。 “困了?你睡吧。”苏清煜坐在床脚,背脊靠着雕花的边缘,半合着眼睛,黑发白衣,柔弱苍白,无力的又透着慵懒。 岁月如梭,当初那个大脑袋瘦弱的狼崽子,如今俊美之外还有千般表情,他让自己越来越不懂,还是她从没懂过他。 “你…不出去我怎么睡?” “我坐着,不吵你,大姐你怎么会睡不着?以前我们三个人一个床,也没见你像现在这样矫情。”苏清煜挑着眉毛,竟然反过来嫌弃她多事。 “那不一样。”那是小时候,你懂不懂男女有别? 男女有别…… 常晚突然明白过来,苏清煜所谓“暧昧”的动作,全是因为不懂“男女之别”。因为他将自己看作长辈,长姐。他是孩子,他将吻,看成堵嘴的方法,那么吞那米粒也是单纯不能再单纯的亲密动作。 对。 是自己知道了男女之别,所以误会了一个孩子的心意。 转头面壁闭眼。 她日后要时刻提醒自己,他只是个孩子,所以会做一些她以为过分的动作。 苏清煜一直垂着眼,默默的看着转头不理会自己的常晚,心里有气有火,可他却不能再发,他气得发晕,只能靠着床边,守着这个口口声声不要自己,字字句句驱赶自己的女人。 看她真闭上眼睛,他也松了一口气。 冷战和疏离,他一点也不爱。可是他情愿承受常晚的疏离和冷漠也不想离开她。 他真是贱骨头。读再多的圣贤书也改不了乞丐性子,缠着闹着,最后还是赖着。 吧唧吧唧。 常宁吧嗒着嘴嚼着红烧肉。看着床上一趴一坐的两人,刚才紧绷着的疏离气氛,也没了。 其实……如果苏清煜不是自己二哥。也许……也许…… 也许就没有了如今的常晚了吧。 可是,她怎么觉得,苏清煜这只妖孽,也只有大姐能收了他! 常宁托着腮帮,为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她拍拍脑袋,又使劲儿的掐着自己的大腿。她可是坚决反对的,这样凑成一对的想法,不可再有。 她咕噜咕噜着,再抬眼已经看见苏清煜起身向着自己而来,吓得胖常宁一口红烧肉卡了喉咙。 可这苏妖孽根本不管自己憋得死活,错身端了木盆,又回到床边。 “喀喀喀!”你再干嘛?!常宁拍着胸口,涨着红脸看着苏清煜用剪刀从领口剪开了厂晚的白色内衬。 “你在做什么!”常晚本不想理会凑过来的狼崽子,可没想她后领一紧,一声撕拉脆响,她罩在背脊上的薄衫成了两半。 “啪!”两声响,同时起。 常宁猛拍自己前胸咳出了未嚼烂的肉块。 常晚惊恐,忍着疼痛愤然坐起身,她一手捧着胸前的残布,另一手扬起直接打在了苏清煜的脸上。 339.眼睛会痛 常宁本着脸,收回了迈出的一只腿。 她怂包一个,不敢越雷池一步。 从她的角度望着前方战区,即将刀光剑影,她一向胆小,冲过去只能被嫌弃自己的狼崽子捅死!为了安全,胖常宁一脸肃穆的无耻观战: 大姐正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心,半晌没有说话。至于那个手中持着“凶器”剪刀的苏清煜,身形晃了晃,脚碰到放在床下的木盆。 水溅了出来,湿了苏清煜的裤脚。 额……白眼狼不会真是白眼狼,一气之下拿剪刀戳大姐吧!常宁担忧的向前一步,这时候苏清煜也开口了。 “常晚。你只煽过我一次。”他的声音压抑着痛苦,听得常宁都觉得心颤,也让胖丫头定了身形,没再向前。 “记得吗,第一次在西街粮店,我偷米。你说偷米不对,让我知错就改,之后就送我去书院。” 常晚缓缓抬头,看着拿着剪刀陷入回忆的苏清煜。 她怎么会忘了,她说,偷就是偷,错就是错。她打他,他为了自己向着有错在先的胖掌柜磕了三个响头。 那时小狼崽是委屈的,可是为了自己,认了错。 “这次,我做错了什么呢?我只是想为你背脊上药…而已…” 常晚的手抖得厉害,一双眼睛离不开面露苦色的少年。 错,一直是自己。苏清煜的关心,是自己龌龊的想成暧昧! “转过去吧,我帮你上药。” 苏清煜抿着嘴,将剪刀放回床头的隔层,弯腰捞起温热的毛巾,拧干扑在手心。 常晚看着他一气呵成的动作,顿时悔恨盈满心间。 “小煜……” 苏清煜的肩膀晃了下,嘴角还是抿着,但是他的眼泪却在自己喊出嘶哑的小煜后潸然而下。 下一秒苏清煜手中的热毛巾覆在常晚流泪的眼上。 “莫要再哭了。眼睛肿得会痛。” 苏清煜这么说。 常晚哭得更加凶狠。 湿润的毛巾吸食了她眼泪,恍惚了她徒增的感伤,遮挡了她无解的未来。也挡住了让她不知如何面对的虐心人。 怎么办,怎么办。 “我们永远也不分家,好不好。” 他含泪的声音低低沉沉,不见他的珍珠泪,她已经软成一汪汪泪水。 别哭…别哭… 常晚张着嘴巴,重重呼吸,可是安慰话卡在喉咙,疼了心。 怎么可能呢? 如果一句假话能解了自己打他的委屈,她干嘛不说呢? 常晚蒙着眼睛,头颅轻点。 为了表明她的话是真,她的头又重重的点了一下。 苏清煜拿开了常晚眼前的白绢,常晚看着他将白绢盖在了他自己的脸上。他的肩膀在颤抖,胸膛急促喘着,只是没有一声哭腔。 常晚闭上眼,抱紧了自己的双臂。 ………………………………………………………………。 常宁的脸,依然肃穆。 分家? 她终于闹明白了,这场不明不白吃得噎食的晚饭…全是因为大姐向苏清煜提出了分家? 而她竟然错过了这场驱逐白眼狼的大好机会?然后又眼睁睁的看着苏清煜和大姐和好? 常宁啊! 别怪苏清煜曾经讽刺过你----你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340.拥抱哼曲 这一场分家之说,就这么不了了之。 只有常晚知道,就算常家的门掩上,她对苏清煜再也回不到最初的时光。 她以后的日子只能小心翼翼,再小心翼翼。 这是一场虐心的拉锯战,她只有不多想,不多看,自己本本分分做好家姐。 常晚没有再组织苏清煜的请求,背过了身子,将残破的衣衫搂紧。 苏清煜颤抖着手,将常晚背后水墨长发拨向一边,明晃晃的露出雪白的腰肢和高肿的背脊。 手指触碰着常晚背上干涸龟裂的药泥裂纹,苏清煜无法抑制的拽过常晚,将她撞在自己的怀里。 “每次我都看着你受伤。我不会放过陆寒轩。”他的胸口急促的一呼一吸,常晚也随着他胸膛头颅一晃一晃。 拥抱太突然,常晚抬起手想要推开,想到苏清煜刚才遮面无声哭泣的脸,又颓然放下:她不能再伤了小弟的心了。 “别这样…。”抱着她。 这样会让她想好的对策全都不作数。她要做本分的大姐,可他习惯了亲昵,他进一步的动作,只能逼得她不停的后退。 “你还为陆寒轩说话?”苏清煜环着她腰的手猛然收紧。 “不要再起争端,你是…要做状元的人,不要结仇,不是吗?”常晚垂着眼,为自己接了话。 苏清煜一时无言,又收紧了胳膊,抱着她悠悠晃起来,像是哄着小孩。 常晚闭上眼睛,不由自主的随着他的轻轻晃荡而心思晃荡。 “小妹。” 苏清煜使唤一声,一脸震撼的常宁这才回过神。 “你……你这样抱着大姐……”常宁指着苏清煜,没想这个狼崽子当着自己的面竟然这么拥抱大姐! “恩,我抱着她,你为大姐上药。”苏清煜声音柔和得好听,继续堵着常宁的话:“她已经很疼了,我抱着会舒服点,你手脚轻一点。” 苏清煜说完,又低下头,身子斜斜靠着床边,让她趴得更舒服:“刚才我在屏风外听到卢大夫替你上药,你不停抽泣,卢大夫说,是这药泥的作用。常姐姐,乖,忍一忍就好了。” 常宁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苏清煜会留在这里亲自给大姐上药,是心疼吧。 哎…… 看着苏清煜展露的深情,常宁不由自主的叹口气。 矛盾。 是的。 最初看到苏清煜偷偷轻薄大姐时,她是震惊又刺激,之后被苏清誉威胁,她又觉得这个人是心思狡诈的恶人。现在……看他如此,作为旁观者,自己又有一些心软。 常宁摇摇脑袋,不想被苏清煜再骗去,可一时她又无法当着受伤的大姐再拆穿。 毕竟…… 苏清煜和大姐和好了不是? 常宁嘟噜着小嘴,最后决定将这理不清的糟糕心情抛在脑后。 上药时,常晚果然像苏清煜所说,咬牙抽气,浑身颤抖。 “胭脂晕,金花钿,翠玉珠钗,一晃镜中花展……” 常晚的耳边传来轻哼的曲调,让她突然放松了背脊,她不由得支起耳朵,认真的听苏清煜唱着曲儿。 “书墨染,珠扇摆,高冠宽袍,一揽云中月……” 苏清煜还是轻轻晃着身子,他低柔的嗓子是酒盏中的月影,听的人醉醺醺迷蒙蒙。常晚不由得跟着他的曲念着他写的词。 339.书同回京 苏清煜入了沉香阁来了“贵客”。 ()这贵客确实金贵,不仅身上金贵,脖子上亮着一块油润油润的玉牌。他是推门而入,直接大喝一声:“小苏!我会来了!” 坐在床边算着账本的苏清煜闻声抬抬眉毛,目光在看向门口。 门被一人塞得满满当当,看着这个恨不得脖子上挂金砖的大胖子,苏清煜摆出一脸的激动面容,他扔了手中茶铺账本,也跟着大喊一声:“书同!你何时回到京城的?!” 王书同侧了身子,故意手中露出金色折扇,貌似优雅的轻轻咳两声:“呵呵呵,日后咱们兄弟可是有得聚了!哈哈哈!我被我叔父调回京城啦!” 调回京城了? 王家看样子在这两年已在朝廷站稳了脚跟,所以开始筹码将家业的继承人找回来,好好培养来着? “恭喜!恭喜!”苏清煜也不站起,对待往日的“雇主”,苏清煜一点也不恭敬,倒是熟络的不能再熟络。 “客气啥!”王书同轰隆隆的走到苏清煜的身边,一展自己夸大的袍子,肥硕的屁股硬生生的挤入可怜的圈椅中:“小苏,你看我在外这二年,你觉得我是不是变化多了?” 苏清煜微笑着上下打量,心里确实符合一句:变得更臃肿庸俗了。 “书同!我怎么能没发现!为官二年,你可是变化极大,身段,衣着都是旁的,你一入门,那气势真是让人一震!这就是官威!要不是你大喊我一声,我这个穷书生哪里敢应!”苏清煜的马屁拍得叮当响,对王书同,他自然有对付的套路。 “哎呦!小苏,两年没见你这张利嘴更不饶人了。”王书同挺着肚皮,张开的扇子啪啪啪的打在他自己的大腿上。他也客套的呵斥一句,可是很显然苏清煜说得话还是受用,他眼睛一眯,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不是吗?确实不一样了。”苏清煜眯起眼睛,嘴角弯弯笑着,顺从的模样让王书童有些惊了。 “呃。小苏,以前你可没对我客气过,这突然一夸我,我还真别扭。” “我说得是事实。现在你满面红光鸿运当头。王大人一定也发觉你的成长,才将你召回京城委以重任!”苏清煜这边又起身,他故意虚弱状,对着王书同一作揖。 “王大人!” 王大人。 看着苏清煜突然低头对着自己用了敬称,王书同顿觉自己就是朝中重臣,顿时级别高了不少。 苏清煜虽说是自己的书童,表面上乖巧极了,可是私底下他比自己玩得更野,而且小苏那时会仿自己的字体,所有课业从不用自己担心。并且他在自己回王家主宅时,帮了自己几次,竟然斗赢了假面的表姐王语柔! 相处长了,他竟然和这个长得像女孩的苏清煜成了好兄弟。呃,应该说,自己更缠着万事通的苏清煜。反正只要苏清煜在,他可以高枕无忧的想着读书以外的荒唐事。什么教书先生、什么表姐王语柔都是阁屁! 现在看苏清煜俯首称臣,简直把王书同乐飞了! 340.空手背后 现在看苏清煜俯首称臣,简直把王书同乐飞了! “哎呦,苏老弟,你这是干啥!我来看你的,你病着的,可要坐回去!”王书同还收不住笑容,扬起扇子,呼哧呼哧的拍在苏清煜的肩膀。 苏清煜心底冷笑,看着给脸不要脸的胖子,马屁也不再多拍,转身又坐回床边:“书同,我苏清煜可没白看错你,当官的人从没忘记咱们同窗情谊!你来探病真是出乎我意料。”苏清煜弯着月牙一样的眼睛观察着王书同的表情。 果然,王书同的胖脸一僵,然后又呵呵呵笑起来:“这……这…。我一听你病了,我就急匆匆的跑来了,看我还是冒失,连探望你的礼物都没带,等你出了医馆,咱们好好喝一杯,给你赔罪……” 哼。赔罪? 他苏清煜可要不起! 王书同,昨日晌午已经从江城回来了。 苏的消息是狗蛋给的,自从王啸海成了一朝宰相,他就让狗蛋密切关注王家人的动向。 比如王夫人每初一十五准上香,王啸海除了上朝下朝在初一十五不会应酬。而王家的偏宅,也就是王书同的父母总会在初一十五来主寨子聚一聚。 其余时候,那对夫妻很少主动去主宅走动。 可就是在前日,一个平常日子,这两夫妻兴高采烈的裹着一马车的厚礼来到了主宅。第二日王书同便坐着马车回到了京城。 儿子能被调回来,作为他的父母当然会提前一日上门拜谢! 对于王书同今日的看望,苏清煜从一开始进门,脑袋就不停的转着。 王书同一手空空独自来看病人。 一手空空。 作为一个为官两年的人,除非是傻子才学不会最基础的礼仪规矩。 王书同是傻,可是却没傻到这种地步。 若说两人关系极好,不送礼也说得过去,但是这样的关系意味着平日里交情甚好。王书同去了江城,一开始一个月给自己寄来了书信,也算真情。后来又寄过来一本春宫图。 从那时,他王少爷应该不得闲,找到了成人才能有的享乐,而自己也被王少爷抛在脑后两年。 刚才苏清煜用“特意”二字来试探王书同,果然看到这个胖子僵了脸。 他苏清煜顿时明白了,王书同回到京城根本没想来看望自己。 王书同之所以来,一定是被人差遣过来的。而且还被叮嘱过,不要买任何礼品相送。 王啸天!好心机! 苏清煜瞳孔一紧。 王书同,这两年在外,变得老实多了,最起码他不会再与王家对着干。 王家人,在自己科举结束后,也终于对自己进行试探了。 没错,王大人让王书同来“看望病情”,一是看自己科考后对王家的态度。 看自己对王书同是恭敬还是疏离。 恭敬,王家会考虑收了自己,纳入麾下。 若是疏离,估计他就没了成官的机会。 大同的科举,礼部把持。王啸海从盐官,最后到礼部两年,最后因为秦家失势替任了秦宰相。如今他只要给礼部的旧打点一下,绝对可以让自己名落孙山。 341.书同痴迷 王家已经势力庞大,想用自己无非是在为王书同日后考虑。所以王家必须让苏清煜知道差距,知道水才是主子。 瞧人,才送礼。 若是瞧狗呢? 礼也就免了。 “书同,你说啥呢,呵呵呵,瞧人的礼物哪里比得上瞧人的情谊!等我好了,我请你去喝一场。”苏清煜靠在床边,结束了这个话题。 “小煜,是谁来看你了?”常晚挽起松散的发髻,一身水蓝色蓝袍,初秋的风吹来,将细碎的阳光吹进了她漂浮的裙摆里。 青丝渐乱,常晚将碎发别在耳后,长长的睫毛扑朔着,她歪着脑袋瞧着坐在圈椅里的人,却不想她这幅慵懒又可爱的样貌让王书同愣了神。 “你是…常晚?” 被直呼其名的常晚有些不悦,她站直身子看着苏清煜,眼神明显在问这人是谁。 苏清煜已经将王书同的表现尽收眼底。 他忽地站起来,长腿一迈,用挺拔的身姿直接挡住王书同痴了的目光。 “书同,你忘了?这是我姐,你小时候可是见过的,当时你和我一起喊她,常姐姐。” 王书同抬起眼睛,看着笑眯眯的苏清煜,然后一脸恍然。 “原来是王家的少爷啊!” 常晚口气很淡,和苏清煜的热络成了对比:“你们是有好久没见了,当初小煜能读书三年,也多亏了王大人的赞助。一晃真快,这都第四年了。” 小时候,常晚当然见过王书同。那时她的印象无非王书同是个不懂事的顽劣少年,而不是现在这样: 常晚的茶馆不是白开的,京城里的富家公子和青年才俊她是见过不少。因此王书同这种暴发户一样的打扮和肆无忌惮的打量,让她忍不住想起了京城的另一帮纨绔子弟。 可是看苏清煜的热络,常晚突然觉得很不爽快,她希望苏清煜能清明正直,走官场也坦坦荡荡。当然自己并不是一块又白又水的豆腐,为官有多难,她也明白,可就算这样她也不想苏清煜坏了本性和这样执绔子弟人走得过近。 四年…。 苏清煜憋着笑,听着背后的女人甩出来的时间,都在暗示眼前的胖子,证明自己已经和王家早没了三年的书童契约。 身后的女人,在保护自己? 苏清煜的笑容直达眼底,他向前一步,像一个花枝招展的狐狸:“书童,听到常姐姐说得没,咱们相识四年了,如今你成了京官,我常家也有人照拂了。呵呵呵,我想,秦家的事儿可不会再发生了吧。” 王书同被俊美非凡的苏清煜一笑酥了魂,还没挺清楚一二三,他就傻傻的点头附和:“哦,一定一定!” “小煜,我先回屋收拾了,一会儿送送王少爷,再来找我。” 常晚隐着怒气说完,转身就走了。 “唉唉唉。。。。。常姐姐怎么说走就走了?我还没和她说上话呢!”王书同嘟噜着嘴,摊在圈椅子里就像一只仰着肚皮的猪。 苏清煜挂着假笑,幽幽的说一句:“你难道忘了,我姐姐怎么被秦天害了?对外人,特别是盯着她看的外人,她会焦虑紧张,有时会拿把剪刀乱戳人。” 342.纯净少年 戳眼睛。 苏清煜说得轻巧,像是在提醒友人“注意安全”。至少在王书同看来,苏清煜没有半点不悦。“那么严重?” 王书同回过神,小眼睛一眨,眼里有惋惜,更多的是嫌弃。 苏清煜又一声叹息:“可不是……都是那时候烙下的病。也还好,来我们茶馆的人都和书同一样是声名在外的名仕,营业的两年来还没有出什么岔子。” 苏清煜收敛笑容,表情也成了担忧,一双美目在王书同的脸上流转三秒,又蹙眉沉默。 “呵呵。” 王书同有些尴尬,他瞧着昔日同窗,少年故友的愁容有些诧异:“小苏,你有啥愁的,我回来后可是听叔父提起过你。。。。。。放心,我回来了,你家的茶馆我罩着,没人会找你麻烦。”他拍着胸脯保证,脸上倒也真诚。 之后二人又聊了一会儿,王书同才拜别离去。 依着木门,苏清煜轻轻敲响木门。 常晚放下手中折叠的衣物,一脸淡薄的回眸。 “王少爷走了?你没送送?” “送了。” “哦,应该的。”常晚又转过去,闷闷不乐。 “常姐姐不喜我和王书同交往?”苏清煜进了门,走进常晚,扯过她手中的衣物,歪着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 常晚一震,又故作正常的用手将苏清煜的脑袋拨开。 “不是孩子了,别这么粘人。”她生硬的拒绝,最后又咬了咬下唇说道:“王书同,变化真大,以前我见过一次,还是个胖孩子,现在。。。。。。已经是活脱脱的大人了。”常晚的眉头越来越紧,她转过身子,仰头望向高大俊美的苏清煜将自己的忧虑说了出来:“他为官两年,没见沉稳,到是有些流气。一点少年的纯净都没有了。” 少年的纯净? 苏清煜不禁笑了,他将脸庞凑过来,用长指头戳戳自己的脸颊,又大又亮的丹凤眼眨巴眨巴吗,又撅起殷红的小嘴,突然对常晚撒了娇:“常姐姐,你的意思是,我还是纯净的少年?” 常晚看着凑近自己的孽障脸庞,屏住呼吸,半晌慌乱的向后退去:“纯。。。纯净!对和王书同比起来,你还是个纯净少年郎!” 苏清煜眼角荡漾着愉快的纹路,皓齿露出更多,一副得逞模样:“我就知道,我在你心里是个美丽的纯净少年。” 常晚的脑袋有些懵,对苏清煜撒娇软了膝盖骨,红了老脸。 “你。。。。。。能不能少臭美,我让你算的账本算好了没?也不想想这里的病房有多贵!我都不知道能不能付清房钱!” 常晚叉着腰,凶狠狠的戳着苏清煜的胸膛,一下一下缓解了自己的闷气。 笑,笑,笑!自己怎么能又被苏清煜的“美色”迷糊得愣了神! 苏狐狸没有动弹,任由常晚的指头在自己的胸前戳戳戳。 “房钱?常姐姐,你不会为了省这两日的房钱,要提前搬走吧。” 他当然知道是常晚为了省银子才走,可是他却压到今日才问。 “家里好好的房子不住,我住这里花什么冤枉钱,我肩膀也消肿了,住这里多浪费。” “可是。。。。。这房子我已经多延了三日,三日后我拆了线,咱们一起回家。” 343.一个秘密 “啥?!”常晚心里流血,开始计算多三日的银子钱:“败家子!谁让你延的!茶馆一年收入才多少钱,你在这里住就行,我早好了!我现在就给下面的人说,退房!立刻!” “我又没说要钱。。。。。。” 苏狐狸抓了常晚的手腕,轻轻使劲儿拉她坐在床边,他倾身靠近,他慵懒得像猫伸长了脖子,慵懒的声音在常晚耳边响起:“常姐姐,我告诉你。。。。。。” 告诉她什么? 苏清煜的薄唇不知有意无意扫着常晚的耳廓,温热的气息让她只觉得耳旁窜出了火苗,耳根像长了毛脚,从耳根一直麻了头皮,从脖子一直痒痒到了心。常晚的心砰砰砰极速跳动,她攒了拳头忍住不让自己 “一个秘密……” 呼吸呼吸。 常晚也有个秘密,当听到苏清煜说这二字时,她的心也莫名的被吊了起来。。。 “什……么?” 常晚看不到的苏狐狸,此刻正眯着眼看着常晚红透的耳朵,看到耳根犯起的粉红点,他不由自主的对着她的玉颈吹了口气。 秘密……对了秘密…… 狼崽子吞了口水,伸手覆盖在常晚的耳边,做出小孩耳语的动作。 “我们有两千两……这檀香阁……友人赠……”苏清煜的唇轻轻碰触常晚的耳朵。 呼呼呼……好想含下唇边的耳珠啊…… “两……两……两……两……”常晚舌头打飙,脑子里飘着满天的铜钱,她僵了脖子转过来,对上了近在咫尺的苏妖孽。 苏清煜红了脸,丹凤眼成了含春的桃花目,水汪汪的亮着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眼前的美男,脑子里的铜钱,让苦了十多年的女子喘不过气儿…… “两千两……不偷不抢,是咱们的……” 嗝! 常大姐从嗓子里窜出不雅的打嗝声,她的眼睛还是那么圆,黑白分明闪烁着惊喜。小嘴微微张开,因为震惊不停的一抖一抖。 “嗝!两……两两千两,你咋……咋……嗝……赚得?” 苏清煜被常晚可爱呆懵的神情逗乐了,他一手拽着她的耳唇,一边哈哈大笑:“常姐姐,你这模样,好可爱……” 可爱? 嗝!嗝!嗝! 因为苏清煜的突然赞美常晚成了大红脸,口中的嗝更加勤快的飙出来。她又急又羞,连忙一手捂住口鼻,另一手又开始戳着苏清煜的胸膛。 “笑……笑我……胆子……嗝……不小……” 苏清煜喜欢常晚的小动作,他不慌不忙的又将胸膛向前凑一湊,让常晚的手指头戳得更扎实。 “哪……来的?”戳半晌,常晚才发现狼崽子眯着眼睛对自己的“虐待”十分享受,而且他还随着她的节奏,拉着自己的耳朵。常晚停了手,也发现自己不再打嗝了。 “撒开狼爪子,……”常晚拍打苏清煜的手背:“拉耳朵治打嗝的偏方,你也知道……说说,两千两和沉香阁是怎么回事?!钱是怎么赚的?房是谁赠的?”穷苦十年一朝又成了暴发户……这感觉……太酸爽! 344.傻缺白狼 苏清煜没有回答,突然伸出手拿下常晚的木簪子,眼中满是惊艳的看着她头顶的黑色婵倾泻一肩,他掬起一段黑发凑到眼前,又拿起自己的黑发相互缠绕起来。 “苏清煜!别玩我的头发,我问你话来着,到底两千两从哪里来的?” “一个傻缺那来的。” 苏清煜挑着眉毛,一脸惋惜的瞧着被常晚夺回的黑发。 傻…缺? 呃。 常晚呆愣一下,之后立刻明白过来这个让苏清煜一脸厌恶的人是谁。 陆寒轩?他何时给了苏清煜钱? “我将傻缺硬要买给我的红参,转卖了。反正那是我的东西。”苏清煜一脸不屑,不过常晚才不信陆寒轩能“硬”买给苏清煜贵重的东西,怎么也会是苏清煜讹陆寒轩才对。 “小心眼…”常晚忍不住嘟噜一句。 对,得了便宜还卖乖,得了好处落井下石,除了女人心眼的苏清煜还有谁。 “常姐姐?你是说我小心眼?” 苏清煜本就对陆寒轩嫉恨入骨,更听不得常晚半句偏向情敌,他火一冒,就手又扯过常晚的发梢,和自己的我在一起打了一个结。 常晚心底翻了白眼,看着被苏清煜玩弄得乱成一团的同头发,她欲哭无泪:“我的头发还我,被你扯疼了。” “扯疼了?”苏清煜看着手中一团纠结在一起的黑发,心情大好,对于常晚的抗议,他才不理会,继续厚颜无耻的将手中相接的一团握紧。 “我小心眼,成了吧。”常晚嘟着嘴巴,满脸无奈的哄着他:“好了,好了。告诉我,这几日你怎么将那么贵重的东西转手的?” “哦。我只是告诉卢大夫,记在我名下的红参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大补药我贱卖。傻缺一共买了四千五百两的药,当时钱已经入了医馆的账目。而我因为不善保管,这些药物一直寄存在原地。既然我用不到那些冬虫夏草燕窝人参,让医馆再收回去就是。我他们只要给我两千两,他们空赚两千五百两,不是挺好?” 呃…… 这叫,空手套白狼啊! 常晚惊呆了嘴巴,顿时觉得自己和一个奸商搭伙结伴相依为命那么多年,此刻的心情只能用悲喜交加来形容。 喜的是,苏清煜是个做生意的好手。 悲的是,她同情常小宁。今天她才知道,常小宁再咋呼,根本不可能斗得过心眼颇多的苏清 煜! “那……那……沉香阁又怎么回事?” “那个啊!我只是帮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刚好其中一个是这医馆当家。因此,被报恩了。以后你和常宁有啥小病大病来这间沉香阁就好。” 说罢,苏清煜直接拉着常晚的手,来到沉香阁门前。 “瞧瞧。”苏清煜站在常晚背后,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前,他的大手从她的耳边传过来,轻轻抬起常晚的脸。 常晚的目光落在了门楣上方的字牌上。 “清晚阁”三个秀雅的字活生生的刻印在红木牌上。 “苏清煜的清,常晚的晚。怎么样,没骗你吧。” 苏清煜的大手又使了一些力气,将常晚惊讶的小脸全部抬起。而他则垂着头,倒对着她的眉眼。 345.剪开发结 常晚的头顶着这人的心房,砰砰砰,他的心跳稳健有力、 砰砰砰,他比自己高出很多! 她只觉苏清煜的呼吸喷洒在自己的额头,那清心的书卷芬芳,让她再次心跳到不行。 蓦然惊觉,她又将他当成了“男人”。 是距离太近? 所以自己再次情不自禁? 常晚不禁一身冷汗,她垂下眼睛,避开苏清煜欢快的脸,敷衍的说着:“知道…知道了,我相信你的能耐了。我脖子酸,你能不能先放手?” 苏清煜也猛然回神。 刚才……自己又差点吻上常晚。 谁让她,就是霍乱自己心神的春药,她坐着,站着,躺着,他都想凑近了。她说着,笑着,哭着,他都想拥抱着。 背贴胸的两人都像大梦初醒,他立刻松了手,她立刻向前逃。 “啊!” “唔!” 疼疼疼! 常晚一手抚着头皮一手捏起自己那簇长发,发梢连着苏清煜的,经自己一拽,两簇头发纠结得更加紧实。 她怎么忘了,刚才自己的那一缕长发被苏清煜玩成一团糟,只是这个结,是啥时候结上的? “都怪常姐姐,看,你这一拉,头发更解不开了。” 苏清煜不急不躁,故意将发结抢过来,并将它提到常晚的眼前左摇右晃。 这狼崽子,口中埋怨,可动作神情极端挑衅。可就是这样孩子气的苏清煜,又让常晚放松下来。 “谁说解不开?!”常晚抢过发结,转身推门。 苏清煜也由着前方的女人,跟着她进了沉香阁。 常晚,怎么带他去内室? 苏清煜心跳一突一突,脑海中竟然窜出常晚牵着自己“入洞房”的念头。 轱辘,苏清煜吞了唾液,一双眼睛暗沉沉的盯着常晚飘动的裙摆,向上盯着她的纤腰和圆臀,她在拉着自己到…到床上? 常晚弯着腰,一手撑着床头,另一手向里面伸去。 因为头发的相连,苏清煜缩短了距离,他向前一步长腿贴在了常晚上的圆润上,他不敢妄动也不舍得离开,所以也学着常晚的动作,他半曲着身子,一手撑在床头,可眼前常晚的半趴的姿势,让他口干舌燥。 只是一眼,苏清煜已经按耐不住。 小兄弟,点点头。 小兄弟,要伸腰。 “找到!” 常晚一惊呼,苏清煜顿时清醒了,他撤了半步,气喘的收拾自己差点露馅的欲望。 没等苏清煜回神,只听咔嚓一声响。 苏小弟立刻偃旗息鼓。 “看,这样不就结了?”常晚得意洋洋的亮着剪刀。 被咔嚓的,是苏清煜系着的发结。 苏清煜红了眼,一脸白刷刷的盯着常晚手中的剪刀。 “你怎么了?是不是觉得自己太蠢没有想到这么简单的方法?哈哈哈,一剪刀下去最简单,干净利落!” 苏清煜弯下身子,蹲下。 “……常晚,你才蠢。” 常晚愣了去,她看着蹲在床边的少年郎好半晌:“你…说我蠢?” 他竟然……嫉妒自己找到好方法而生气了? 常晚觉得不可思议,在心底又骂了苏清煜一句,小心眼,苏女娃! 346.当真是蠢 苏清煜蹲在地上的身子明显晃了晃。 () “是我蠢!” 常晚腿一软,被这三个字中慢慢的怒气惊得坐在床边。 “小煜?”常晚轻轻试探,可是苏清煜还是低着脑袋,白袍少年窝在身前不动弹。 “我刚才说你蠢,是玩笑的,你怎么真生气了呢!好好好!是我不对,你是科举状元,怎么会蠢了呢。”常晚用着老招数,口中继续哄着“小孩童。” 苏清煜猛喘了几口气,一张脸抬起,一双眼睛里有怒火有殇情,没等常晚再看仔细,他的薄唇微微张开,只蹦达出一个字:“疼!” “疼?”常晚诧异:“剪头发……还会疼?” “会疼……”苏清煜垂下眼,扶着膝盖缓缓站起,身子一错爬上了床。他半张着眼睛,不再看常晚而是专注的看着镂花的床顶。 “小煜?”常晚也跟着转过身,她手无足措的站在床边,心里也委屈。 他的脾气太怪,一会儿晴天,一会儿雨天,刚才在自个儿屋子里不是挺好的,就因为真自己一句玩笑话,这会儿拉着脸摆着普。 “没有下次。” 苏清煜没有好脸色不说,口中更是冒出不阴不阳的四字威胁。 常晚怒从胆边生,火从心底来,她很有骨气的转过身,张扬着满头黑发,头也不回的除了“清晚阁”。 门,咣当一声关了。 苏清煜这才将目光调回门边。 苏清煜抬起手,手心里是他攥紧的发结。常晚,还好没有从发结中间剪开,她是一剪刀下去各剪了两人一段。 他当真是蠢。 蠢得喜欢这样一个倔强死板的女人,蠢得喜欢她,成了自己毕生的执念。 常晚,结发,只有夫妻才结发。我好不容易打成的结,可你却轻易的一刀减去。疼,我怎么能不疼?我的心在疼…… 常晚没想甩门的,可秋风作祟,那咣当一声响,坐实了常晚“怒火冲天、摔门而出”。 她回过头,软了肩膀,轻轻一声叹。 结发,结发夫妻。 他将两人的头发打成结,他觉得好玩,她却不觉得。 自己本就是站在悬崖努力勒马的人,不能因为苏清煜的一个玩闹,心思荡漾。剪开发结,也当时断了自己突然而来的痴心妄想,罢了。 只是下了剪刀的那一刻啊,怎么心一软没有朝中间剪开,而是抓起两人的头发并在一起,剪了下面一段。 咚咚咚咚。 常晚的心急速跳动,她抓着衣襟靠在床边,一声一声的苦笑溢出唇边: 苏清煜……你可真是妖孽。 就算他不动,自己也会被他吸引,朝着毁灭的路前行。 她该……怎么办呢? 下午,常晚还是收拾了行囊,将自己退房的打算告诉了苏清煜。苏清煜没有再反对,态度好像又回到了先前亲昵的状态,好似中午那场剪头发的不愉快根本没发生过。 “常姐姐,带着常宁搬到清晚阁吧,我让大夫再支起一扇屏风,你和小妹睡床,我在外面的榻睡就行。” 常晚当然不愿,可是苏清煜却掀开嘴角可怜兮兮一句:“你就不怕回到家,被傻缺缠着?” 347.去看烟火 傻缺二货? 常您抓抓脑袋一脸茫然。 “谁啊?常宁看看常晚,常晚一脸尴尬。 “小妹,你衣裳都旧了,该添置了。我听得今天晚上有焰火会,五湖四海的艺人都聚集京城,一会儿你去逛逛,也给大姐带点新奇玩意儿。” “啥时候?今天晚上?不过节不丰收,也没啥大喜事……怎么会放烟花了?”常宁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过去,她胖胖的脸蛋兴奋得涨红她扭着小脸看向常晚:“我真能去吗?” 常晚放下碗筷,看着一脸兴奋的小妹说,心中一紧。她点头答应:“去吧……不过你自己去我会担心……要不我……”常晚顺势接话,想借此逃开苏清煜的身边。 “常姐姐,你放心吧,街上乱我当然知道,所以我让其他人看着点儿。” 苏清煜不给常晚跟去的机会,笑嘻嘻的从怀里掏出一袋碎银子。 “拿去,想吃什么吃什么,别撑坏肚子就成。”苏清煜将银两放在常小宁手中,他一脸和善的微笑着,他仿佛又成了宠溺小妹、花钱大方的二哥。 沉甸甸银子,和苏清煜的宠溺让常宁想哭,她抽抽鼻子,扯开银袋子从里拿出三两后又将银子还给了苏清煜。 “要不了那么多,三两就够了……” 少说那钱袋里有三十两……她用不了那么多。 “拿着,剩下的自有人花。” 苏清煜将钱袋推回常宁处,嘴上交代了一半就不再多说。 常晚蹙眉无言,看不懂满眼算计的狼崽子,他又在想什么主意? 他不商量直接那么多银两给常宁,和当初为了借二十两小心翼翼的写欠条的狼崽子形成对比。 “别多想了,天也快黑了,就多得挤不动了。”苏清煜呵呵的提醒贪玩的常胖子,驱赶得正大光明。 常宁看着蹙眉的大姐,咬咬牙迈出小碎步跑出门。 “常姐姐别担心了,我让大毛跟着,不会有事。我看姐姐一脸不快,是不是失落不能一起去看烟火?” “你到底有什么打算?那剩下的钱……谁花?”苏清煜不是浪费的人,不会平白无故的给常宁花不完的银子。 “常姐姐,别急,一会儿带你去看……不过要先穿我的衣裳……” 苏清煜转转眼球,起身将床头早就准备好的衣袍放在桌上。 “换上……我带你出去……” 他笑得像狐狸,他一边说着一边拉开了屏风,又踱步绕了回来伸手将常晚手中的碗筷放下,眼神示意她现在就去。 他神采奕奕,一脸兴奋,他的故作神秘也挑起了常晚的好奇心。 她被推入屏风后,展开折叠的衣物后顿时红了脸…… 这个狼崽子……早就有所图谋…… 他早就想带着自己出去!而且是女扮男装!这不,除了衣裳,还有裹胸长布! 苏清煜坐在桌边,一双眼睛盯着白色屏风上勾勒得黑影。 常晚不知道,苏清煜还多算了一层,他在床头点燃了蜡烛,将屏风内照射得通透。而他也在屏风外两她的曲线收入眼底……看她脱了群,看她展开裹胸布,看她的影在屏风这头转到那头,将绵延山峰收成一马平川…… 不多久,她穿着自己的蓝袍走出来,瓜子脸有神眼,好像一个十四五岁的读书郎。 348.苏兄常弟 常晚有些紧张,他的袍子又长又宽,袖子让她挽起三层,外袍扫地,让她觉得自己很邋遢。而苏清煜一言不发,盯着自己半晌不知动弹。 “小煜……不合身……我还是脱下来吧……”她摸摸鼻子等苏清煜笑话,可却又被苏清煜一把扯住手。 “我叫你常弟,成吗?” 他眼睛里两簇火,眼神里的惊奇与赞赏让常晚热了全身,她垂下脑袋看着坐在圈椅里的苏清煜,听他一声“常弟”耳根发麻,双腿腿不由自主的抖起来。。。 “常弟你该叫我常兄……我比你大。” 苏清煜突然伸手刮了常晚小巧的鼻头,满脸笑意的回道:“换了男装,长幼只论身高……”他缓缓站起身,他站得笔直。他伸手放在常晚的头顶,平平的丈量。 “来,叫声苏哥哥……听听……” 他得意忘形,一揽常晚的肩头,将小巧的她收入怀里。 “常弟弟来,让苏哥哥我给你束个好看的头型……” “苏……苏清煜!你还来劲儿了!我……”常晚脸红到脖子根,她嘴里顶撞,身子却被苏清煜推到铜镜前,不由分说的将她束好的圆髻拆开,只取头顶上的发盘成髻,其余的发闲散的披在肩头。 镜中宛若精灵的“小少年”,穿着自己的衣裳,身上是自己的气味让苏狐狸心里痒痒。喘了粗气,忍住要亲吻的冲动,一个转身拿来了毛笔。 “你这样太……太年轻……我给你画画……”他不想常晚的异样风情让其他男人瞧见!半干的墨迹绘在常晚的人中两边,成了细碎的小胡子。 常晚看着镜中的怪模样直接翻白眼,可是瞟到苏清煜一脸热诚的模样,唠叨的话只能收住…… “恩……这样好多了!”苏清煜收了笔,满意的看着常晚脸上多出来的胡子和两颗黑痣。 “……” “我看挺好,你看,这样束发能将你的耳洞遮掩,给你画上胡子,瞧瞧,多稳重……” 稳重你个乞丐毛!常晚暗骂一句,她挑起眉毛,一手夺过苏清煜手中的毛笔,一手拽着苏清煜的衣襟,皮皮的回道。:“苏哥哥……来,让小弟给你画上稳重的妆,否则别人会以为你才是女扮男装!” 一声苏哥哥,让狼崽子苏了老腰,他垂直脑袋弯着腰,痴迷的瞧着一脸兴奋的常晚。 任她高兴,任她闹,任由她用毛笔左刷刷,右刷刷。 “好了,苏伯伯……”常晚笑出两个酒窝,一双美目里是快乐的星辰,直接让苏清煜沉醉进去。 “恩……”不对……她叫我苏……伯伯? 苏清煜转过脑袋对着铜镜: 他下巴上是黑坨坨一块,嘴角高扬起的两撇上翘的八字胡,他额头上有两条细细的黑色文路。他白润的右脸颊上多了一颗震撼的圆点。 “恩!这样好多了!顿时觉得你长大了好多…怎么样,稳重吗!?…” 何止稳重……是苍老了十多岁…… “画得不错,挺好。” 苏清煜直起身,潇洒得束起长发,对常晚的报复一点也不在意…… 349.谷雨先生 小时候,常晚也曾牵着小弟小妹,跟着涌动的游人,看不到周遭热闹,买不起街边玩意儿,只能昂着脑袋看着天上盛开的五颜六色。 现在,她被苏清煜锁在怀里,嘴里塞着甜蜜的糖果,手中拿着会叫的木头鸟和成串的珠花。 “常弟,咱们朝那边逛逛……”苏清煜,一身青灰色长袍裹身,系着深灰色的腰带,他没有装饰任何玉坠香囊,简单朴实却在花花绿绿的人海中身姿挺拔,独立于世。 灯火阑珊的街道,他飞扬着愉悦的笑,就算他脸上有自己胡乱划得墨迹,却挡不住他眼睛里斑斓的星光。 他…… 到底是对爱懵懂的少年?还是情关算尽的男人?为何自己步步跟着他前行,逃不了,心甘情愿的亦步亦趋。 常晚被苏清煜半拥着,稀里糊涂的进入一家酒馆。红毯迎宾,苏清煜抛一粒碎银换来小二殷勤。 酒楼三层,围着小院而建,小院四方,院中有一池,伸头一看,水中自由游荡者一池红色金色的锦鲤。 “两位公子,这边走……咱们可是京城响当当的酒馆,一层小酒小菜,二层鱼肉生鲜,三层好景猎艳,每一层一个感觉……当然这价格……也是步步高!不知二位公子要坐哪一层?” “今儿,不是说皇城有焰火放?咱们当然去三层。你们这儿还有雅间儿?” “三层还有一间,只是今天要多点一壶醉花酿,呵呵呵!好酒好焰火,更助兴呢!” 常晚抬头向上看着。娟秀的折伞倒挂垂下,层层叠叠之间影着月光,头上星点与酒楼中的烛火相互辉映,鲤鱼一跃让整个酒楼灵动脱俗! “小……苏哥……哥,小弟觉得二层就好……三层……太破费”常晚咬咬舌头,压低嗓音,扯着苏清煜的衣袖摇着头。 虽然苏清煜赚了千两白银,可是他这不靠谱的花销,根本不必要…… 苏清煜将小巧的女子揽得更紧,一脸宠溺:“常老弟,不要吝惜银两,我这都嫌这家酒楼好酸,折煞了我们之间的情义!”苏清煜一扭头,对着点头哈腰的小二又说:“叫谷雨来……”谷雨? 常晚仰头看着苏清煜的黑下巴,心里一突,嗓子里就闷了气。 苏清煜,这些年她只觉他是乖乖的读书狼,平日抄字帖,看茶馆。可他现在对酒馆轻车熟路,对里面的人甚是熟悉,到底他有多少事情瞒着自己?还是自己在不知道时小弟已经和王书同一样成了出入酒馆,贪图享乐的人? “你要找谷雨先生?”小二已经领着他们踏上木梯,穿过雕花回廊来到一间名叫“渡风阁”的雅室:“这可怎么好呢,今天她让另一雅室包下的……你也知道,谷雨先生唱不唱曲,我们强求不得,并且……谷雨先生每日只接一次邀约……” “你只当传一声,告诉谷雨,苏某来了……”苏清煜又扔了一锭碎银,动作熟练自如。 谷雨……常晚蹙眉,看着苏清煜熟练的动作,她的嗓子也越来越堵。 350.呼呼有用 渡风阁格局巧妙,正对着门的南墙从东到西是一排檀木窗,近处热闹的酒肆街巷,远处金光闪闪的广袤皇城,从这里都能看得到。 () 怪不得小二说,三层是好景猎艳,这里是周遭最高的楼,这条街吐火的西域人,耍猴的本地人,当街说书的演皮影的唱戏的变戏法的,被一簇簇一群群的游人包围着。而她趴在窗边免了拥挤,得了免费,对好景一览无遗。 “常姐姐,这叫站得高望得远。这里地势确实好,盖在城中心,瞧,京城的北边的城楼都能瞧到。”苏清煜一手撑着窗框,一手扯过常晚的一缕长发在手中把玩。小二早就不在,所以他才一改“常弟弟”的称呼,叫回了常姐姐。 “我拦不住你抛银子,只能拼命的多看一看,要把这房钱看够本才行。”晚风吹开了常晚额前的刘海,她目光前置,不去看让她心里又乱又恼的男人,刚才他不停劝阻,点了一桌吃不完的饭菜。 “呵呵呵,常姐姐,你这么会过日子,我知道就好,不许给别人说。”苏清煜转过身子,腰部靠着窗框,斜身着常晚仰过去,硬是将自己俊俏的脸伸到鼓着腮帮的女子视线中。 渡风阁,渡风而来的是酒肆中的酒香,常晚转过头,秋风将他的发吹得有些乱,她像喝了二两粉红了脸庞,张嘴想继续问谷雨的事也迷离的忘却了。 “常姐姐,你怎么脸红了。”苏清煜是故意的,他突然将脸贴在常晚的脸颊上:“真的,不会闻了酒味儿就醉了吧,脸好烫呢。” 常晚吓了一跳,她慌乱的想向后退去,可是身上的长袍却碍事了。 她不知道是自己向后仰去,还是苏清煜惊慌的扑过来,她觉得自己就成了朝天的蛤蟆扑腾着胳膊向后砸去。 “晚儿!” 苏清煜在喊什么? 常晚听得不清不楚,下一秒她后背一紧,她被苏清煜拉入怀里,一同侧向一旁砸在地上。 她的后脑勺被苏清煜按着,她看不到苏清煜的表情,只听他呼呼的闷哼两声。 “常姐姐,疼吗?” 常晚眨着眼睛,闷闷的在苏清煜的怀里摇摇头。 她的老胳膊老腿当然砸得疼,可是没到要让自己痛呼的地步。常晚拉开苏清煜还着自己腰间的手,拉开二人的距离,仰头看着蹙着眉头冒着冷汗的苏清煜。 “小煜?你摔哪里了?”常晚直觉不对。她板过苏清煜的脑袋,看到左边额头上已经鼓起一个好大的紫包。再回头,果然看到桌子被苏清煜撞移了位置。 “常姐姐,我疼。”苏清煜靠在常晚软“平平”的胸脯上,不肯张开眼睛,他抖着鼻子,伸出长纸头比划自己的额头:“好疼……” 她知道这人在撒娇,可确实自己害他受伤吃痛,她的心一揪紧,不由自主的将怀中的高大男人抱得更紧:“我去找小二,要一些香油,涂在你额头上的老牛上,一会儿就好。” “常姐姐……呼呼……你给我呼呼就不疼了,以前我受伤时,你的呼呼比香油有用。” 351.常晚杀价 苏清煜的的丹凤桃花在自己眼前挂着泪珠盛开,常晚的心就这么注入一股暖流。 () 她低下头,冰凉的手指拂过苏清煜额头上的碎发,轻轻一口气呼着狼崽子鼓出的肿大的包上。 他的肩膀一窝,竟然蜷着长腿,脸蹭着自己的胸口,像极了得到安慰的乖巧大狗。常晚眼中有着宠溺,她又呼出一口气,抬手不由自主的放在苏清煜的脸庞上,拇指轻轻的在他闭合的眼皮上抚动。 他随着常晚的动作,喉结上下滚动,脸庞也不再乱蹭,像是睡着了一样。 “上菜喽!竹林晚春,西湖映月鱼,明镜晓月羹……”小二尤为热情,只是一入房就瞧着依偎小公子抱着另一位大公子,低头耳语的模样让他活生生的将菜名给忘了! “客官……这是怎么了?”小二将饭菜放在歪斜在一旁的红木桌上,后退了一步。 “小…苏哥哥,起来了。” “嗯…”苏清煜张开眼睛,一脸厌恶的看着闯进来的店小二:“你们这的桌子太容易伤人,看的额头就是被你们这里的桌子撞的!” 明明是他自己撞了桌子,话说桌子怎么能撞人呢?!店小二当然听到客人的无理取闹,所以将求助的目光看向一脸尴尬的“小公子”。 “苏哥哥,别为难他了,都怪…都怪小弟不慎,让你受了伤。”常晚一笑,嘴角边的两撮“小胡子”颇为霸气的一耸,看得小二心里直赞,还是这小公子办事牢靠。 小公子接着说:“不过你这桌子也放得太靠窗,话说这三层是景观最好的地方,景色迷人我们若是喝上小酒,醉醺醺的更容撞了脑袋。所以,这房并不值那么高的价。为了我们的安全,那最后一壶醉花酿,我们还是免了。撞了头是小事,载下了楼才是大事。” 小二落了下巴,他以为这位小公子柔柔弱弱大眼朦胧,是个没怎么入世的主,可是现在听这人要免了醉花酿,自己才惊觉,这小公子是是在和自己杀房价! “二位公子,小的只是卖命的人,店里的事儿是咱们掌柜的说的算。如果您觉得这里危险,咱们移步到二层就是。” 常晚呵呵一笑,当然答应。反正这美景什么的,可没有银子来得实在。 “不去。”苏清煜瞧着常晚得逞的目光,干脆的拒绝小二的建议:“一会儿我会和你家掌柜的细说,你将菜摆好,就忙活去吧。对了,谷雨怎么还不来?” 掌柜的? 常晚又纳闷了,她扶着苏清煜站起身,等他站稳,她才伸出手指对着他额上的鼓包狠狠一戳:“苏哥哥!你怎么瞒着小弟这些年认识了那么多人?!” 苏清煜咧着嘴角,心里暗骂狠心的女人,他也学着她伸出一指,戳瘪她气鼓鼓的腮帮:“你忘了我这些日子写得那些辞了?” 辞? 就是小煜哼唱给自己听的那些? 常晚歪着脑袋傻乎乎默念一遍那些词曲:“记得啊,你说是有人托你写的。” 352.谷雨像她 鱼肉滑嫩鲜美,小曲委婉动情。 常晚张着嘴巴,吞下了苏清煜送来的白肉,两眼直直的看着眼前拨弄桐木琴的灰色衣女子。 她就是谷雨,嘴里唱着的就是苏清煜最近写好的那首“与君共晚”。谷雨坐在两米之外的木台上,细长的桐木琴放在矮几上,几根弦被她的葱葱玉指几经拨弄乖巧的发出和谐优美的音色。她梳着飞鸿发髻,发上只插一只吐着水晶珠子的莲花步摇。谷雨大多时候垂目低吟,有时又不经意的抬起蝴蝶扇一样的睫毛,扫一眼自己身旁的苏清煜。 那一瞬专注,顿时让常晚明白过来,她也向着苏清煜看去,看他对自己微笑的播着花生,挑着鱼刺,好似那沁人心脾的好声音、好乐曲根本没有入耳。 “听曲,吃饭。”他笑嘻嘻的又把盘子里的鱼肉塞入她的口中。嘴里碎碎念:“这鱼不好,刺太多……” 他是写辞的人,他是谱曲的人,这一刻,他比自己更像个粗俗的人,不听不赏,只顾着眼前的酒肉。 蹦当一声,谷雨手中的弦发出音色突然一转,空空的低了一个音色。之前缠绵的歌声顿时变得哀哀戚戚。 苏清煜突然愣了一下,他放下筷子将目光看向在前方低头歌唱的谷雨:“谷雨先生,停下吧,这词本是欢快的,降了调子已经不同了。我不爱听。” 他扬起声音乐呵呵的对着灰色纱裙的谷雨评价,果然谷雨的手掌缓缓放在还在震动的琴弦上,戛然而止了一室的流畅。 “嗯,苏先生说得对,调子改了,意境也不对了。”谷雨抬起脸蛋,上面荡漾着恬静的微笑,她将琴收在绒布袋里,又抱在怀里。她起身,远处簇簇烛火将她打得飘摇欲坠。 谷雨…… 常晚注视着她,谷雨应该和自己差不多年纪,可是身上有一种拒人千里的淡漠,就像对这人生已经没了希望,就像她的衣裳灰白两色,裙角只点缀一圈银白色雨珠一样的花纹。 琴师越是沧桑,弹出的曲子越是有韵律,唱出来的歌声甜中带苦,让听她唱的人忆苦思甜。 常晚与她遥遥对望,却突然有种相似的感觉。 对,她梳了飞鸿发髻……也是不能或者不愿再嫁的人吗? “谷雨先生……您也累了吧,一起来吃点东西吧。”常晚对着谷雨拍拍身边的椅子,示意她一起吃。 “那谢谢公子了。” 谷雨也落落大方,轻轻一福,抱着桐木琴缓缓走来。 苏清煜挑起一只眉毛,表情有些惊讶。常晚的目光从苏清煜的脸上又放回谷雨脸上,此时谷雨倒是乖巧,好生生的坐好,低头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近在身边的谷雨,让常晚看清楚了她的容貌。她白白净净,眼睛很大,放下茶水后,嘴角总是弯着笑。 很像,谷雨的眉眼,和自己很像。 “公子,你这样盯着我看,我会误会的。” 常晚咕嘟一口咽下温汤,连忙收回视线。 呃呃,她怎么忘了自己是女扮男装。 “苏公子,你不介绍下这位水灵灵的公子?谷雨日后还想多个人捧场。” 353.只为显摆 “常飞,你叫他常公子就好。 ”苏清煜乐呵呵一笑,伸手拍拍常晚头上的圆髻,又没大没小的揽着常晚的肩头,好像真是一个“爱护”小弟的哥哥! “常飞?”谷雨面露惊奇,她上下打量了穿着宽大袍子的唱晚,最后目光定格在常晚胸前。最后她收去惊讶,嘴角又弯成一条线,眼里突然一灰:“常公子,小女子谷雨,流转在酒肆的卖场女,能与您和苏公子同桌,真是小女的荣幸。” 常晚不由自主的望向她微笑的脸,心里听得她妄自菲薄的介绍有些难受。不是因为话难听,而是谷雨的笑面太薄,仿佛自己只要一戳,假面后面悲伤的情绪就会泄漏出来。 为何忧伤呢? 常晚能读懂,她转过头,看向蹙眉的苏清煜。 因为谷雨喜欢他吧。 “吃…吃饭…谷雨…多吃点…。”常晚手无足措,怕是自己错看了别人的心思,更怕自己是乱了角度胡乱猜疑。 她想也没想,为谷雨夹了饭菜,这举动让谷雨歪头错愕。 “常飞公子,我还是第一次遇见你这么主动的男孩,你有多大了?十四岁还是十五岁?会不是更小?” 常晚知道自己又冲动的忘了自己男孩的身份,顿时炸红了脸:“我…我…。”如果常飞还在常家…应该十三岁。 “我…十三…。”自己快十九了,现在却装成小童……她真是……老牛装嫩啊! 苏清煜伸手又盖在她的头顶,呵呵笑着揉弄她顶上的包子,一会儿又捏她的脸蛋,让常晚差点装不下去。 “真的……好年轻呢……我遇到苏公子时……”谷雨的眼睛悠悠的望向苏清煜,充满回忆的口吻太过温柔,让旁人听到又忍不住猜忌一二,可是谷雨口中的苏公子表情却越来越寡淡。 “谷雨,今日见你,还是和往日一样,只想听一听我这首新曲效果怎样。也让我家小弟知道自家哥哥是个多才多能的人,以后饿不死一家人。省得我那爱钱的大姐瞎担心……” 常晚既是苏清煜口中的大姐,又是他瞎扯的常飞,这次她是明白为啥苏清煜带她来这抢钱的酒肆还叫出谷雨,当真是为了显摆他自己是饿不死的京城才子…… 真是孩子气得让人……哭笑不得。 “我去……”常晚翻着白眼故意打压苏清煜的气焰:“一首歌能卖几个钱,怎么养活起小宁、呃,小宁姐姐和常晚姐姐?” 常晚垂头避开头顶火辣辣的两人视线,闷头扒了扒白米饭。 看什么看,歌再好听也没她的茶馆挣钱。 “一曲……现在已经涨到……八十两了。” 噗嗤!常晚口中白米饭高噴三尺,准确无误的粘了苏清煜一身。 我的乖乖…… 常晚将八十两换算铜板再乘以天……一脸幸福…… 这是不是证明常家已经奔小康,爆了发? “常飞弟弟,醒醒!” 苏清煜捏住常晚的鼻头,常晚一脸财迷,两人一个宠溺一个呆懵,晾得一旁的谷雨成了摆设应景儿。 ”不过苏公子的曲,只有我能唱……是不是,苏公子?” 354.合作关系 谷雨的问话一下将飘飘然的常晚从高空打下来,她不明白,谷雨既然束发,为何又处处暗示着自己或者是故意提醒苏清煜“他们”的关系? 他们有什么牵扯?为何苏清煜避开不愿深谈,谷雨又急欲拉着关系?有什么事能藏着掖着? 别扭!常晚攥紧了手中的筷子。 看着和自己样貌相似的人是别扭! “二哥,原来赚钱的不是你,而且谷雨、姐姐……一曲八十两是她唱,她若是不唱,你的曲也没什么名堂……”常晚的音调拔高,显得刻薄。 常晚…… 苏清煜抬起眼睛,眼里升起两簇星火,看得常晚毫毛直竖。 ”不对吗?”发觉自己异样情绪,常晚撇开脸望向谷雨,音调又调了回来。 谷雨放下碗筷,又轻轻酌一口茶水,不紧不慢不回答。 “呵呵呵……”苏清煜也把目光落在对面椅子里的女人。他抛下筷子,丹凤缓缓眯成一线:“我……谷雨先生,要不,咱们试试?下月新曲我就交给清河酒楼?” 谷雨手一歪,嘴边的茶水不雅得洒了一身,她慌乱的抬起眼,里面的失落后悔太过明显。 “你……你说过……你写得辞曲……今后只给我一人唱……”撑不住的假面终于撕开,谷雨眼中再也藏不住彷徨。 蹙眉,蹙眉! 苏清煜眉头紧紧皱起,他面露不耐,张口对着谷雨说:“是你想多了。” 想多了。 是谷雨自己多想了自己的重要性?还是多想了苏清煜的承诺? 无疑回答哪一个,对一个满心爱恋的女子,这种拒绝都是一种打击。 谷雨肩膀一抖,眼泪就在眼圈转呀转,含泪的美人容易引人怜惜,可是苏清煜靠在椅背上,还是眯着眼没说半分软话。 反观常晚,她耷拉着脑袋,也因为苏清煜的一句“是你多想了”清醒过来。她心里泛酸是因为对谷雨起了嫉妒之心,细想来,自己又和谷雨有什么区别?她的心思多于姐弟之情,她的眷恋多于姐弟之情。自己多想了更多更多! “你。。。。。。你忘了当初,我是怎么帮你的?”谷雨不知哪里来得勇气,眼中含泪注视着桌子另一边的谦谦公子。 “谷雨,我以为你是明白人儿,你可以不帮,你可以不做,你选择都是顺风顺水的事儿。若说你我之间非要套用什么关系,那只能算作一拍即合、精诚合作,咱一开始到现在,不都是如此?” 常晚本分的做好旁观者,听到苏清煜的回答,心中也不免苦笑。小煜,如果不去科举,也许更是做生意的好料子,他冷静、算计、自私、无情、钱货两清。而自己会纠结于恩情,情谊,秉着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别人犯我隐忍三分,太过分寸才出手反击的原则,想来确实畏手畏脚,屡屡吃亏。 “精诚合作。。。。。。精诚合作。。。。。。到现在也是如此。。。。。。”古雨喃喃两句,顷刻间又将所有的悲伤隐于皮面之后。 355.谷雨妥协 谷雨眼角有泪,嘴角上弯,好像一块吸水的棉花,满当当的情感收住不发:“苏公子,是谷雨多想了,我以茶代酒,给苏公子陪个不是,清河酒馆可不比这里的当家有分寸,生意更比不上这里。下个月的新曲儿。。。。。。若是苏公子嫌谷雨唱得不好,我可以请掌柜另找人代替。” 说着,谷雨已经素手捧茶一仰而尽。 苏清煜却没有回,指腹一下一下摩挲着白瓷杯。 谷雨见苏清煜没有回音儿,脸色是掩不住的苍白,她也是个有眼色的人,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转身对着常晚:“常飞弟弟,刚才是我没说清楚,八十两确实是你二哥的新曲卖于酒楼的价钱。新曲一月所有酒楼也都学会了,所以每月初五,苏公子会将新曲目送过来,若是下个月,应该按照九十两一曲来卖了。而谷雨,是借了公子才情,唱红了自己,也带着酒楼生意更好。所以,苏公子是真的。。。。。。很会做生意。” 常晚盯着谷雨手中的杯盏,心里突然对着这个尝试主动的女子心疼起来。她能理解,杯苏清煜的一个眼神,一句话牵动全身情感的滋味,谷雨也是。 这个女人很聪明,她转身对着自己解释,像是为苏清煜证明,更是在向苏清煜放低姿态挽回关系。 谷雨,到底有多爱小煜呢?到头来落得自找台阶,卑躬屈膝的下场。 原由,还不是因为自己一句挑衅话,让颇有交情的苏清煜和谷雨摊了牌,让痴情人伤了心?自己。。。。。。对苏清煜来说只是姐姐,凭什么乱发醋意? “谷雨姐姐,小弟明白了,您无需那么客气。谷雨姐姐唱得歌很好听,最少比二哥唱得好。”常晚从苏清煜的指间端起那杯醉花酿,也仰头一饮而尽。 “呵呵呵,常飞弟弟,真是好酒量。”古雨也饮下茶水,看着呛声咳嗽的常晚,伸出手在她的背脊上拍了拍:“没事吧。” “女人心,海底针。”苏清煜抢过杯盏,闷头对着常晚抱怨一句,而后他为自己斟满醉花酿,昂头一饮而尽。 可不是,女人心海底针,还不是喜怒哀乐都为了他而已。 轰隆! 天上一声巨响,屋中的三人都向窗外望去。 皇城那边一颗白色星辰直冲天际,噼里啪啦的在黑幕上炸开绚烂的红花。 “放焰火啦!” 随着升上去的星辰越多,绚烂夺目的烟花交相辉映的怒放。看着一瞬辉煌的景象,常晚心中那些不快的,迷茫的,自卑的,悲伤的情绪全部消失不见,她连忙起身,晕乎乎的趴在窗框边,痴痴的瞧着天际。 真美!真美! 谷雨也走了过来,她和常晚一样趴在窗框边,愣愣地看着天上五彩的焰火:“你说。。。。。。人生如果和烟花一样,绚烂夺目快乐无比该多好?为何偏偏人生要那么漫长,人要受那么多罪呢?” 谷雨的声音真诚,像是感慨,又像是专门说给同病相怜的常晚听。 喝了一杯醉花酿的常晚红扑扑脸庞,摇头晃脑的转头对着谷雨。 “嗝!” 常晚嘴一张,打着一声酒嗝,也把谷雨逗乐了。 “呵呵呵,常飞弟弟,你可真是揣着糊涂装糊涂。” 356.祖宗组合 苏清煜不喜常晚的注意力都放在谷雨身上,他身子从常晚身后半贴过来,将常晚瘦小的身子笼罩在怀中。 “小心一点,载下去我找谁哭去。” 常晚觉得自己是醉了,耳边他的关心和讨好让她觉得自己正在被一个男人宠爱着。 “嗝!” 酒嗝继续回答苏清煜暧昧的问题。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今朝有酒,今朝醉。我今天可是明白了,嗝!怪不得,酒楼的生意这么好!原来,喝了酒,就不愁了。。。。。。” 轰隆! 天上又一朵金花盛开,常晚眼睛里是也是金色的星辰,她昂头,额头就这么顶上苏清煜的下巴,莫名的,她觉得自己此刻是最幸福的女子。 如果人生只有分秒,她也想如天上的烟花那么绚烂。 “喂喂喂!”一声大叫从右边传来,渡风阁的窗边三人向右侧看去,只见一个男孩半个身子探出窗外,粉嫩的手指指着谷雨。夜色绚烂,他身上金色的华服被照得透亮,只是气鼓鼓的小脸是满满的怒容! “哪家的屁孩子?”苏清煜正腻歪着怀里的小女人,他冷冷的扫一眼对着他们指手画脚的毛孩子,心情不美好。 常晚脑袋本来就昏沉,包子头上还撑着苏清煜的脑袋,她只能僵着脖子对着那边喊:“你这样。。。危险!嗝!” 毛孩子脾气挺怪,他对身后呵斥一声:“你们就不会拉着点我?”然后又继续指着谷雨喊道:“你敢骗我!说啥身体不适!我是专门来听你的曲儿的!没想到你晾下我这边跑去隔壁唱歌去了!什么谷雨先生!我看就是个骗子!”这少年哇啦哇啦直叫唤,他尖细的声音一吼,趴在窗边看烟花的客人都向着声音方向望去。 谷雨连忙遮住脸面退回屋子,而那少年嘴里还在叫唤:“别跑!想跑没门儿!” 常晚瞧着那少年被身后的黑衣人“扯下”窗边。 “小祖宗。。。。。。咱能不闹腾不?你想让我掉脑袋?” “哼!倒霉活该!”被称为小祖宗的少年声音颇大,根本不避嫌。 常晚和苏清煜也退回桌边,将隔壁这场无聊争吵没放心上。 “咣当!” 小祖宗一脚踢开渡风阁的门,一只银灰色高底短靴也跟着甩了过来。 “谷雨是吧!谷雨是吧!” “小祖宗。。。。。。别惹事,成不?”跟在少年身后规规矩矩苦口婆心的是个高大威猛的男人,一看就知道是个练家子。只是这么高大的男人好像治不住身前金鸡独立的小少年,大汉的五官及其英气,剑眉星目,方脸高鼻。可是长相再英气,表情可是及其苦瓜。 小祖宗冷冷一哼,头也不回的继续金鸡独立:“抱我!” 黑衣大汉深深一叹气,目光一下子更软了,他伸手一横,直接将她横抱起来,走进渡风阁。 “捡鞋。” 小祖宗又说。 大汉翻翻白眼,一脸的柔软变成僵硬的抽搐。 渡风阁的另外三人顿时看痴了,画风太诡异,他们不明白这个一高一矮的“祖宗”组合到底是来找事的,还是自己给自己找难堪的。 357.捏把脸蛋 高大的男人带着少年来到那只银色绣鞋处,他不顾众人惊奇,直接蹲下身子将少年放在大腿上,一手拦着少年的腰,一手拾起地上的短靴,握着鞋底腰套回男孩的脚上。 被叫做“小祖宗”的男孩又冷哼了两声,目光狠狠的盯了一眼替他穿鞋的硬朗男人。鞋穿好了,他也蹦下来,两步来到谷雨身前。 这少年。。。。。。应该有十三四吧! 常晚站在谷雨身后偷偷大量眼前这个气鼓鼓的小祖宗:他嘟嘟着嘴巴,脸蛋肉嘟嘟,粉红粉红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把,他一双大眼眨巴眨巴,双目清澈得不像发火却像求呵护。。。。。。好可爱的男娃娃!常晚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他长得及其讨喜,小鼻子小红嘴,脸颊有一颗芝麻大黑痣,因为生气,那小嘴一张一合,奶声奶气的可爱至极。 嗯,小时候,苏清煜瘦的像猴,长宁胖的肉紧实,都不如眼前这粉嫩嫩的腮帮子来得软嫩! 嗝!好想捏一把! “哼!给我绑了这个谷雨!她骗我!我要把她关起来,给我弹一年的琴,唱十年的曲儿!”小祖宗一挥手,气势满满。可是黑衣人却不给他面子。 “厉枫!我的话你也不听?” 黑衣人不说话,只是站在一步远,浑身上下都冷冷的。 “好!你个大冰块!”少年抱怨一句,一把抓住了谷雨的手,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向后走去:“你听好了厉枫!我不仅要让她唱曲!我还要纳妾!纳妾!” “你没那本事!” 这个组合画风又转,原本弱势的黑衣人冷冰冰的蹦出四个字,又退了一步直接堵住了渡风阁的门。 额。。。。。。不是来找谷雨复仇的吗?怎么成了。。。。。。内讧? 苏清煜饶有兴致,他上下打量屋子里上演好戏的二人组合,又悄悄的给常晚又倒满一杯酒放到常晚手心:“喝吧,今朝有酒有烟火有好戏,想醉就醉。”他低声在常晚耳边诱惑着,常晚注意力早就被前方两人吸引去,顺从的将手中的小酒喝干净。 小祖宗气红了眼,蹬蹬的推开谷雨,站到正在吃酒的苏清煜和常晚面前。 “小祖宗?呵呵呵,你是谁的小祖宗我可不管,我只知道我和家人的好兴致都被你这个毛孩子给破坏了,你家人没教过你礼仪?还是你站在这里,是要给我们道歉吗?”苏清煜咣当一声把酒杯扔在桌上,拉下脸恶狠狠的盯着桌前嚣张的少年。 苏清煜酒杯刚扔,那原本站得远远的黑衣人已经一步护在少年身后,冷冽的杀气狂涌,好像只要苏清煜一动,他就会抽刀斩头。 “嗝!” 已经喝下第三杯酒的常晚,耳边轰隆隆,什么杀气煞气,在她眼里都是吵人的热气。 “小孩子,要笑!看,多可爱!”醉醺醺的常晚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她两手伸长终于捏上了“小祖宗”的腮帮。 “嗝!笑。。。。。。”常晚咯咯咯的笑起来,揉着少年软乎乎的包子脸,最后将它们左右一扯,向上拉开一个可笑的弧度。 358.我要嫁你 那边的剑拔弩张瞬间熄了火,黑衣男人的冷气不再向着苏清煜而是向着醉醺醺的常晚而来,而苏清煜已经一把揽过常晚的肩头,起身把小女人藏在身后。 被捏脸的少年,此刻呆蒙蒙、晕乎乎,他的嘴角没了常晚的拉扯,忽得耷拉下来。 “请主子跟我回去!”名叫厉枫的男人又蹦出几个字。 “他碰我!”小祖宗已开口,又是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我把他的手剁了。”厉枫说罢已经抽出腰间的软剑,还没看清他如何出手,一道银光闪烁,苏清煜的宽袖已被削去一半,一同被削去的还有常晚垂肩的一缕黑发。 “不要手,我要人。”小祖宗伸出一指头,指着苏清煜。 刷。 软剑直接抵向苏清煜的喉咙。 “不是这个娘娘脸,是他身后的那个!”小祖宗粉嫩小指头一勾,苏清煜已经凶神恶煞的瞪着粉嫩男娃。 “要她的命?想得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今日皇宫内有喜事见不得血光,你今日杀了我身后人,他日不用天谴,我自会将你碎尸万段!”苏清煜一点也没退让,他抓着银光闪闪的软剑,眼神里已经是要命的疯狂。 “厉枫,我不要人命!我要他做我府上的面首!” 面首? “你说什么?!” 厉枫一手提起鹅黄华服的少年郎,冷冰冰的眼睛里是即将决堤的肃杀。 “面首?没听过?就是男宠的意思!” “呵呵呵,姑娘!你真是好雅兴!”苏清煜阴冷笑着,直接将眼前任性、骄纵、说话大喘气、脑回路堵塞的人看穿:“真不好意思,我家弟今年十三,还没福气享床笫乐趣,你口味太重,我看也只有这位厉大侠能侍奉得了你。” 姑娘? 常晚晕乎着也能听明白一二三,她又见苏清煜受伤,那醉意也吓醒了四五六。此时她不顾苏清煜的阻拦探出身子对着小祖宗叫到:“你多大的孩子!女扮男装还要收面首!告诉你我不当!若你真看上我,就别嫌我家住猪舍、灶房只有一口破锅!” 常晚借着三分酒胆,爬上椅子,居高临下的指着女扮男装的粉嫩女孩,想要惩罚她一下。 “好!我姓阮,名未凉。定好日子,我嫁你!” “胡闹!”厉枫和苏清煜异口同声呵斥,他们一个抱下高椅上的女孩,一个直接将阮未凉拉到背后。 常晚确实胡闹,可是在胡闹前她是有思量的。比如这个名叫阮未凉的女娃娃,身穿金丝盘秀的黄袍,腰间是杨柳绿的翡翠腰牌,再加上她不知天高地厚的性格,另配武艺高强的侍卫,什么面首男宠的,也一定是大户千金想要图新鲜。。。。。。她想,反正自己也是女扮男装,扯个理由让眼前骄纵的大小姐知难而退!谁知这姑娘不闹不气,反而满口答应自己要嫁给自己! 现在为难的道成了常晚。 ”厉枫!你不是要我回去?回去我就远嫁西域!我要嫁给一个从没见过的人,还不如挑个看对眼的人!同样是嫁!有何不可!” 359.蓝山公主 脆生生的反驳,让厉枫身形一顿。 他的沉默让软未凉更加气愤,她伸出拳头一拳一拳打向黑衣人:“你要把我送到西域吗?你要把我送到西域吗?!” 阮未凉叫嚷破了音,粉嫩的小脸已经变得赤红,一双大眼越瞪越大,太过愤怒和激动显然忘了身后还有被她的任性而伤着的苏清煜。 “不想嫁,远走高飞就是。你能跑出来在这里闹,也能跑到更远的地方。”苏清煜松了手,满手的献血滴滴答答,染红了常晚浅色的衣裳。 阮未凉停下手中的动作,猛然抬起小脸,一脸期盼的望向本着脸的厉枫。 “请,主子跟属下……回去。”厉枫的声音更冷了,也让望着他的女孩止不住的颤着肩膀。 “师傅…算徒儿求你,别带我回去,好不好?”阮未凉声音不再高昂,而是软下了万分,她鼻音很重,昂着头的眼睛里只有苦苦哀求,她伸手捏住黑衣人的衣袖,一下一下缓缓摇晃。哀求的撒娇哪里还有“小祖宗”的模样。 厉枫的眼睛突然张大,面容像中了毒一样的痛苦,只是一瞬他恢复严肃的面容,高大的身形向后一退,紧接着跪在了地上,俯下身子,对着她……磕了一个头。 “请小主子,跟属下回去。” 阮未凉僵着半空中的手,她好像早就知道了这人的反映,所以最后她的眼睛眨了又眨,却没有一滴眼泪落下来。 手放下背于身后,小姑娘也向后退了一步,也站在常晚的身边:“厉枫听令!我以蓝山公主的名义命令你,即刻赶往皇城,回给那糟老头,就说我已经委身下嫁这位公子,生米煮成熟饭,若不想我带着孩子嫁到西域周国,引起和大同的纷争,就让他趁着明日大嫁前,换人!”阮未凉抓着常晚的手,紧紧不放,好像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常晚脑子里还没转过圈儿,她又被苏清煜扯开,狠狠的箍在怀里。 “主子!”厉枫猛然抬头,摇头又摇头:“跟我回去。你如此,不仅会害了自己,还会害了屋里的所有人!你真以为你这谎话说出去皇上会信?他只会命人连夜杀了他们!”厉枫瞪大虎目,虽是跪着,可气势已经盖过阮未凉的虚张声势:“不要一时起意,害了他人。” 蓝山公主? 苏清煜稳住气息,没想到他们今天撞了大运,碰到了今夜焰火的起因之人。 西域的艺人,皇城的焰火,明日大婚。她就是明日要出嫁的皇城公主?而且是一个不受待见的皇城公主。 一是公主出逃,无人追捕。 二是公主出嫁,无人张榜。 三是公主远嫁,和亲之用。 蓝山公主?估计是皇上的民间遗珠,大同在册的公主一共两位,一位锦荣公主,一位和情公主,一位三年前嫁给了邻国大梁,一位一年前嫁给了当年的状元郎。值得一提的是状元郎是四大世家之一的孔家。 蓝山红山,他苏清煜不管,他怀里的女人只能是他的,而且自己认同厉枫的大实话。 360.谷雨身份 一个不受重视的公主,又是一个颗重要的棋子,阮未凉又有什么资格去和皇帝说道一二? 这小丫头,也就是个外强中干的可怜人吧,而厉枫……苏清煜看着跪在地上拼命压抑自己情绪的男人,嘴角露出深深的嘲笑。 “杀人?哈哈哈!厉枫,如果你怕我牵连无辜,你就告诉老皇帝,我和你有了苟且,我怀了你的崽子!我不想当蓝山公主!我只想做阮未凉!我要做你的徒弟和你走南闯北!而不是为了追随你被你骗回宫中!我不做蓝山,你不同意,我不要嫁人,你不同意,我求和你同死,你同不同意!大冰块!你说啊!”阮未凉几个步子也跪在厉枫身前,一双大眼中是疯狂的神色,之前孩子气的性格走了极端成了痴狂。 常晚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姑娘,毫不避讳男女之别,毫不在乎伦理纲常,毫不在意性命。阮未凉,明明长着一张稚气未脱的可爱脸庞,此刻却敢爱敢恨的让人不忍直视。 “凉儿……。”良久,厉枫张张嘴,只有两个字悠悠荡荡出来。 轰隆! 窗外喜庆的焰火又在空中炸出斑斓,对屋子里相跪的二人是极大的讽刺。 “好不好…师傅…冰块师傅…我不要嫁人…我一直一直一直喜欢的是你的…别送我再入皇宫…别再骗我进皇宫……我们一起走,走不了就一起死,好不好……” 常晚鼻头发酸,在暗处,她不由自主的握住苏清煜手,而苏清煜把自己箍得更紧,一瞬间给常晚一种他爱着自己的错觉。 谷雨也被跪在地上的女孩震慑得不能动弹,什么是真情真爱?宁愿舍去性命和未来求一段与君同死?她能做到吗?为了苏清煜能做到吗? 谷雨扭头就看到把“常飞”护在怀中的修长身形,而常飞半低着头靠在苏清煜怀中,小手牵着他流血的大手。 谷雨的脸上显露出一丝嫉妒,很快又被绝顶的忧伤掩盖。 什么常飞呢。 她是常晚吧。 他们已经在一起了? 应该在一起了? 所以他才将常晚打扮成男装带出来?方便搂抱?方便牵手?方便……拒绝自己? 常晚……她唱着与君共晚时就已猜出,苏清煜心属于谁。今日焰火下,她更是将苏清煜眼里的柔情看得分明。 而常晚眼里对自己的情绪又是什么?紧张?妒忌?猜忌?可怜?好样还有一瞬同病相怜的感觉。 常晚,也是喜欢苏清煜的吧。 这个焰火夜,屋里两对有情人。而自己自始自终孤身一人……就像当年那个一把火烧了十三坊的鹧鸪,换了身份却换不了命运。 谷雨垂下脑袋,遮掩嘴角无尽的苦笑。她抱紧了怀中的桐木琴,不想再看去。她没有常晚那样的机会,更没有这个阮未凉这样的勇气,去和心爱的人生死相随。 谷雨向前一步,木板发出声响,同时也震住了沉浸在忧伤中的厉枫。他眨着眼睛,看清眼前这个斑斓焰火下的女娃娃。 “我会陪你,无论你去哪里。我在你身边,你的左右,可我希望你能活着,而不是随意张口去死。先跟我回去,好吗?”厉枫抬起手,手指想放在阮未凉的脸上,却忽然又收了回去。 361.我要赔偿 收回的手被阮未凉拽住,小手拉着大手放在她的侧脸。” “未凉,我的心还没冷,你的心怎么那么硬呢?”阮未凉像夜空中最亮烟火,燃着她最后的期盼。 厉枫心中又何尝没有眼前人?!他垂下的眸子里是隐忍的泪,就在阮未凉眼中希望大盛时,厉枫一个手刀劈昏了粉嫩娃娃,彻底将她打入黑暗。 看着软倒在黑衣人怀里的“小祖宗”,常晚心也一紧,她问了一个及其痴傻的问题:“她必须嫁人吗?” “如果……凉儿没有遇见我……她可以有自己的选择……成了蓝山公主……很多事不是我和她可以抉择……” “哼。”苏清煜不满的将满是鲜血的手伸到常晚眼前:“为了护着你,我受伤了,你怎么还有心情关心别人?”他不想常晚和蓝山厉枫过多牵涉,只有装可怜将小女人的注意力拉到自己身上。 “我去拿药……”谷雨抱着桐木琴急步离开,这间渡风阁满室浓情让人窒息。 没人主意谷雨的存在更没人听见她说了什么。厉枫抱起阮未凉,对着常晚和苏清煜点头,转身就要离去。 “等下。”苏清煜皱皱眉头没打算让厉枫有得潇洒:“桌子让你们砸了,饭让你毁了,我的手也伤了。我还有殿试,毁了我的手就等于毁了我的前程,所以……不赔偿,不道歉就走?呵呵呵,还真是官欺民!” 厉枫转过身,也是生平第一本碰到个贪图钱财,睚呲必报的人。可是他却说得极其有理,伤人赔钱天经地义。 “要多少?”厉枫的鄙夷显漏无疑,他将阮未凉放在软塌上,掏出钱袋晃晃:“一定金子,够吗?” 苏清煜眼角嘲讽回去,好像厉枫才是个俗气的人。“谁要钱了?我要赔偿,不见得是钱。” “……不要钱?你要什么?” “要……你一样信物,我想日后我为官,总要有个可指路的人,不会劳烦你,一次指路就好。呵呵呵呵多划算,是不是厉枫?” 蓝山公主今日和厉枫来到民间,就是为了求心爱的人带她远走,她能毫不避讳的说自己是蓝山,那“厉枫”这名字就是真。 “为官?呵呵呵,科举?如果你手废了参加不了殿试,成不了官,对你来说才是好事,我真不明白,那么多人苦读十年拼命入官,图这些过眼云烟的权势有什么用处!?你还真是庸俗!”厉枫越说越嘲讽,话中有过来人的忠告。 “呵呵呵,我苏清煜就是庸俗至极的人,为官不为民也为己,别墨迹,给个信物,日后我用得到你,自然会让你赔偿今日所伤。” “你好像笃定我不会赖账?” “想赖账的人早就答应,而你没有,反而问我,所以你不会赖账。”苏清煜站直身子,他笑得如同狐狸,厉枫不得不正视,只是下一句苏清煜又让厉枫火冒三丈:“况且,你的名字,蓝山公主的名字我都知道了,日后民间出现皇家公主和侍卫苟且,带着侍卫的孩子远嫁西域的野史,可不是很好哦!皇帝杀了你好说,可是公主的臭名也当遗臭万年。” 362.廉价木牌 此人品性如此恶劣!厉枫抿着嘴,拳头已经攒紧。 这辈子自己杀人百条,也不见得有多干净,可是眼前的苏清煜是那种见缝就盯的苍蝇,支配一巴掌拍死! “不信我杀了你?” “杀我?天,刚才走出去的谷雨先生您可瞧见?我若死了,她就会将你们的故事编成曲儿,今天晚上就能传遍大小酒馆。等传到皇帝耳朵里时,大同上下估计已经全部知道你们的丑事。人言可畏我是见识过,特别是宫中这些,可是咱们这些小百姓最爱嘀咕的!假的变成真的,皇帝再愤怒,也不能将所有子民都杀尽了吧!”苏清煜不怕火上浇油,更不在乎自己是否小人,他胡搅蛮缠也让常晚开了眼界。 君子与小人,小煜不做君子做小人,就为了日后能与厉枫搭上线?厉枫刚才也警告过小煜,为官不一定就好。 “小煜……要不,算了。饭不吃了,我们回医馆包扎去。” 她突然不想让苏清煜再考官了,她不想他变成今日这幅处处算计,为了铺后路成了会威胁利诱他人的……小人。 苏清煜没有动弹,只是伸出没有受伤的手覆盖在常晚的包子头上,拍一拍让她安心。 “咻咻!” 一块古朴木牌飞向苏清煜。 木牌椭圆,上面没有繁复的镂刻,只有浅浅的一层浮雕。怎么看都像是农家孩子找块下脚料刻着玩的物件。 “呵呵,你这信物,贴身带着数年了吧。”苏清煜颠颠黑色木牌,木牌背后刻着一个歪扭的“厉”字,黑底白字还刻着一个“义”。 江湖人,重义气?苏清煜一撇嘴,仔细观察木牌正面:“呵呵呵,还真不贵重,就是一块下脚料上雕刻着…这是什么?月亮?” “是下脚料。你不要金子,我也不想失信。如果日后还能相见,是我福大命大。若不能,这块牌子应该能起到你想要的作用。” 冰冷的声音传来,狠狠地将最后“作用”二字咬得清晰。他弯腰再次抱起蓝山公主,再看一眼兴致盎然的少年郎。 这个苏清煜什么时候给谷雨的眼色和暗示?可是刚才那个叫谷雨的女人,确实是一声不响的出了渡风阁。无论苏清煜的威胁是真是假,他都不能拿凉儿的名誉和性命做赌。给他木牌也没什么,若自己还活着,他倒是乐意看苏清煜为官后能掀起什么风浪,又怎么身陷囫囵。 “我等你来讨赔偿。”厉枫留下这句话,便抱着蓝色离开了酒楼。 “小煜,刚才你当真告诉谷雨,如果厉枫杀了咱们,谷雨就会编个谣言唱出去?” “才没有,我骗厉枫的。因为他不会拿蓝山公主冒险,而且他阻拦过蓝山嫁给你,就说明他不是一个滥杀无辜的人。呵呵呵呵,你没听厉枫刚才说什么,进入皇城,身不由己,他能做公主护卫,一定也知道不少皇宫门道。如果我日后也入朝当官,不想走弯路说错话,就必须有人帮我。多认识一个人,不是坏事。” 363.陈大胖子 常晚听苏清煜这么一说,担忧的神情无处遮掩。 苏清煜突然捏起常晚的鼻尖,脸一本说道:“别以为我没听到,出门时你怎么答应我的,要喊我二哥或者苏哥哥。什么小煜小煜的,快叫回来!” “别…别叉开话题…。唉唉唉!疼,放手啦。放手啦……呼呼,二…二哥!” 苏清煜满意了,他摊在椅子上,对着揉着红鼻子的女人又交代:“我叫小二把这里收拾收拾,再叫上两个菜,一会儿会有人来。” “还有人?!” 常晚一肚子火,她越来越肯定,自己被苏清煜拉出来是他早有蓄谋!这是看焰火吗?先是看谷雨、又是见公主!再来还有谁!难道是天皇老子?! 店小二很快收拾了桌子,又端上了苏清煜特意点的栗宝黄金鹅、雪芙蓉糕、溏心古老肉……这哪是两个菜,满满一桌有七八样。 败家子!他又要请谁吃饭?而且谁这么大的胃口,和他们家小宁一样? 常晚窝在苏清煜身边,用谷雨拿来的白棉布为苏清煜包扎。 “嘶……小弟……手掌那个疼……” 活该倒霉!常晚将苏清煜的手包成白色菊花,一双美目狠狠的剜了其一眼。谷雨坐在一旁幽怨的瞧着“眉目传情”的二人,可身后又进来一个微胖黝黑的男人。 “苏老弟,你真受伤了?我看看,我看看。” 这人说话也热忱,一看是早和苏清煜相熟的。 这又是谁?常晚抬起眼角,大眼里又写满疑问。难道要等的人就是他? “陈老板,你怎么来了?谷雨让人告诉你的?” “嘿嘿嘿,你知道的,谷雨每晚来我这弹琴,我哪次不来。”黝黑的男人个头不高浓眉大眼,肚皮鼓着,穿着考究。比起苏清煜的长相,他那算是极为普通面向。可是撇开苏清煜看,这陈老板也算五官端正的人。 “呵呵呵,陈老板,新曲才出半个月,你别想我再替你谱曲子。”苏清煜才不和他多扯,直截了当的将眼前男人过度殷勤的行为戳破。 “嘿嘿,瞒不过你。苏老弟,你这小曲儿越来越你侬我侬,情意绵绵,现在不仅酒楼里客人爱听,就连出嫁的妇人,未出阁的姑娘都会哼上几句。你看,与君共晚那首,唱出没三日,其他个酒楼都学去了,我这座子有限,有些生客排不上,听不到谷雨的歌,只能退而求其次的跑去旁的酒楼……” 常晚翻翻白眼,生意人啊,都一个德行,会算,能多赚一两绝不少赚一分,少赚一两心里会惦记着怎么才能在别处补回来。 “陈大胖子,你生意好得很,菜价那么贵,怎么能少赚呢,好了好了,我今天是带我家人吃饭看焰火的……如果没别的事儿,你就带着谷雨先生回去吧。” “我不胖,这叫壮。”被戳到痛脚的陈胖子不经意的瞄着坐在角落的谷雨,见她没听见似的,陈胖子哀声一叹:“小苏啊,你太没情谊了,想当初你带着谷雨给我五两银子在这里唱曲,这一转眼,你们都红了,就不要我陈胖子了。” 旧事被翻出来,苏清煜有些不悦:“别烦我,省得我以后一首曲子都不卖给你!” 364.大你四岁 陈胖子咬着唇,哀怨的看了小苏一眼悲叹一声:“还是谷雨好,不离不弃,帮我撑起了我的醉仙楼。 ” “如果他不写,我也不唱了。”良久,谷雨抬起头,双目中是一抹久违的执着,就如当初她下定决心与苏清煜合作杀了秦天时一样。 此话一说,屋子里的三人同时沉默。 苏清煜像是没听到谷雨示爱宣言,捧着杯子啄了一口酒,又递到常晚嘴边。而常晚心思恍惚,呆傻的长了嘴,喉咙里被灌下了火辣辣的酒水。 陈大胖子捧着胸口,面对着目光执着的女人,努努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陈老板,我今日是客,现在我不需要听曲了,也不要上菜了,无关的人可以出去了。”常晚又被灌了一口酒,好不容易清醒的头脑又开始晕晕乎乎。 苏清煜在拒绝谷雨的深情,不,应该是无视。满满的不在乎,不在乎他的曲由谁来唱,更不在乎谷雨潸然的泪水。 “你个……”陈胖子瞪了苏清煜一眼,转身遮挡住谷雨怔怔落泪的视线:“谷雨,咱们先出去吧,不理这个小没良心的。” 谷雨站起身,微微靠在陈胖子身旁,走到门口时,谷雨却突然说了一句:“我真傻,你大你四岁,你怎么可能喜欢我呢?” 我大你四岁…… 常晚上眼神一黯,她努力的抬起脑袋向着门外望去,恰巧看到谷雨转头回望的眼睛。 谷雨……是不是已经看出自己女扮男装?也看出自己喜欢小煜?为何她的看向自己的眼神是满满的同情? 被戳破了吗?自己丑陋的心事终于被旁人看穿了吗? 常晚的闹大轰然耷拉下来,长长的刘海遮掩住她的惊慌和失落。 “怎么,又醉了?” 常晚鼻尖的酒盏顿了下,眼看就要被苏清煜撤开。常晚夺了酒盏,仰头而尽,让火辣辣的酒水砸在肚子里,缓了她浑身的冰寒。 “喂,你怎么还喝上瘾了?”苏清煜笑得开怀,看着常晚直愣愣的又倒了一杯,狐狸心怒放了:“会醉的,一会儿我还要背你回去。” 常晚又喝了一杯,直到苏清煜变成了两个人,她才晕乎乎的热了身子:“咯,谷雨……谷雨……你是因为年纪大,才不喜欢我的吗?” 苏清煜手一滑,瞪大了眸子注视着靠在圈椅里昏沉的女人。 她说什么? 她在问自己喜不喜欢她? 他丫的,他的心都能掏出来给她,她还问这傻话。可是他开心极了,好像孙猴子等到了五百年一遇的唐僧。 “你再说一遍?!乖,来,你再问我一遍!” “我说…。。我说你…。。哪个才是你,我问,你是男是女!” “常晚!” 苏清煜一把将女人抱在怀里,两步将她推到在矮榻上,他的脸急不可耐的贴着她的香颈,狠狠的又问一次:“你刚才是不是问,我为什么不喜欢你?” “不是……是谷雨那么问的……不是我……”就算醉得语无伦次,常晚还是在最后一刻把住了嘴巴,扯着嗓子反复订正刚才的问句:“刚才…。谁说来着,比你大四岁,你就不喜欢了。” 365.灌酒起因 窗外的焰火盛会已将近尾声,最后这一声轰隆声掩盖了常晚的问题,待闪烁的金色光斑褪尽,矮榻上的女人摆出一副娇滴滴的可爱表情,引诱心痒难耐的苏清煜暗火滋生。 “什么四岁。别人大我千岁,小我万岁我都不喜欢,我只喜欢。。。。。。喜欢你。。。。。。听见了没,常晚。”他捧着常万的脸蛋,将她的额碰上自己的。这是他第一次当面告白,他会脸红,他会心跳,他会害怕。 “喜欢。。。。。。是不对的。不对的。。。。。。呼呼呼。。。。。。” 苏清煜的脸红,心跳和害怕都白费了,眼前的常晚迷糊的眼睛终于闭起来,咕哝了两句睡了过去。 “常晚?” 苏清煜眉毛一挑,撤离她二寸。 常晚伸手抓抓额头,小嘴微张,不给情面的呼呼睡去。 “醒来,醒来。我还没问完你话,你也没听我答,不许你这么睡去!”苏清煜本着脸,用指头戳戳常晚的脸蛋。 “呼呼呼。。。。。。” 苏清煜气不打一处来,他低下脑袋狠狠的用嘴巴衔住她的小嘴,他的牙齿左右磨着她的两片,本是惩罚后来成了暧昧的调情。 醉花酿。 他本想灌醉她,自己趁机再吃一次豆腐。偷吃过腥的猫,怎么不会再来第二次? 四日前病榻上那要人命的隐晦性事只要他稍有空闲,记忆就会见缝插针,他会回味常晚那迷离入情的撩人表情、惦念那阵阵在她手中释放的快意,他可以踩最后的线,不入最后的池。可那撩人的记忆,还有四日无人抚慰的欲念,怎么让他忍得住? 他当然忍不住!忍不住!忍不住! 可此刻苏清煜又后悔给常晚灌了醉花酿,因为他的心因为得不到她的答案飞在半空,落不下来。 苏清煜吻得痴迷,他用口中的酒味换她口中的酒气,两舌就趁着双倍的酒气上头相互纠缠。他发狠的搜刮她的贝齿,她伸着舌想将进攻的异物顶出去。苏清煜趁机含住送上来的美物,卷着她的舌尖吮吻着。 他想她醒来,醒来看看自己正疯狂的眷恋着她。 “呜呜。。。。热。。。。。”常晚在苏清煜身下扭动身子,胡乱抓着自己的领口,露出她白色裹胸的边缘。 那块白色长条布裹着、束缚着一对迷人的东西。。。。。。 越是束缚,越是禁忌,越是禁忌,越是刺激。 苏清煜收了瞳孔,死死的盯着常晚敞开的领口,然后他俯首在她的锁骨处,吮吸处属于他的红色痕迹。 “是这里吗?这叫。。。。。。渡,风阁?”门外一声怯懦询问,让苏清煜忽地从常晚身上起身。 “是,是,没错,就是这间。里面的苏公子可是等你们很久了,快进去吧。”店小二的声音又响起。苏清煜已经合上了常晚的领口,起身回到了座位。 “苏。。。苏大哥,我带常宁来了。”张大毛和常宁都是第一次来到醉仙楼,如此气派典雅的酒楼让两个穷娃子十分拘谨,所以一向咋呼的常宁也乖巧的站在张大毛身后,任由他牵着上了三层,直到入了渡风阁的门,紧张的两个人还相互牵着汗湿的手。。。。。。 366.你碍眼啊 苏清煜压下眼底的烦躁,用桌子挡住还在坚硬的小兄弟,他笑得和煦,一双眼睛也放在张大毛和常宁交叠的手上。 “快坐下吧,等你们很久了,看来这次焰火会你们玩得很尽兴。”苏清煜弯弯眼睛从张大毛脸上划拉到常宁脸上,然后一拍手掌说道:“我听大姐说小宁经常打大毛,这可不行的,大毛这些日子没少给咱们做菜送饭,怎么也要谢谢大毛。不过我现在可放心了,一次焰火大会,让你们好得像小爱侣似的,哈哈哈哈。” 苏清煜的打趣让两人突然意识到什么,常宁脑袋一转,不看大毛。而大毛抓抓脑袋,又想自己的这只手刚刚牵过女孩子,又景气的快速放到眼前傻呵呵呵的乐着。 常宁面子上过不去,口气不善的冲着苏清煜嚷嚷:“你。。。。你怎么和大姐也出来了?你不是说要在医馆修养吗?而且张大毛怎么知道要到这里来找你的?” “我何时说不出来了?只是换药需要时间,你前脚刚走我和大姐就来这里看焰火了。难得一见的焰火,我怎么能错过。”苏清煜心底倒是夸一句常宁,关键时刻脑袋确实不糊涂。 “我不信,今天我这么倒霉,一定都是你搞的鬼!哼!如果你们要看焰火,完全可以喊我一起出发,为啥要先支开我?” 噗,因为你碍眼啊! 苏清煜心里回答一句,可是口中却说着另一番话:“街上人多拥挤,到处都是男人,她的毛病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怎么能和你这丫头钻到人群里瞎逛?所以我直接带大姐到这里看眼焰火喽。” 常宁一愣,这点她确实没有想到。所以自己错怪了苏清煜?!亏她还担心自己走了,留下大姐和白眼狼在一起,大姐会有危险。不过看软塌上睡得正甜的女孩,一点也没看出被狼崽子“糟蹋”过。 “所以你早就定了这里位置?等我和张大毛一起吃饭?” “也不是,我也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会来,所以先和你大姐吃了一些。对了,我都忘记了你在逛集市时一定吃了不少东西,肚子也该撑了。这样吧,大毛吃点,一会儿将剩下的带给你们那的孩子吃。” 张大毛头埋在胸膛,呼噜呼噜的扒着眼前的饭,没有多说一句。 而小宁一双圆眼早就偷偷的瞄着桌上的红烧肉,拼命压抑了口水,却没有压抑住咕咕叫的肚皮。 “咦,小宁,我不是让你替自己和大姐买一些衣裳?怎么进门就见你和大毛拎着个糕点盒?” 常宁吓得做出禁声手势:“小声点,小声点,千万别吵醒大姐。” “大毛,怎么回事?刚才我妹子说自己倒霉,现在又这幅模样,我不是让你护着她?”苏清煜一脸严肃,压低声音瞪着还在低着头的张大毛。 听苏清煜这么紧张关心自己,常宁的语气也软了,她放下手中的香酥饼,抖着音儿委屈诉苦:“别告诉大姐。。。。。。我。。。。。。你给我的那三十多两银子。。。。。。丢了。” 367.被偷的钱 三十两啊!当初苏清煜盘下店面也就八十两,她常宁丢的这笔钱真不是小数目,若是让大姐知道,打不死也要骂死自己! “哎,你这哪里是丢,是被偷了吧!”苏清煜幽幽一句,口气中有些责怪:“大毛,你说是不是?” 张大毛一口饭没有吞下去,红着脸咳嗽了好半晌:“咳咳咳,应该是的。。。。。。人那么多,小宁买糕点时,估计被偷儿盯上了。” “嗯,这不怪大毛,千防万防,贼难防。小宁能平安回来,就是好事。”苏清煜给两个孩子倒了酒说道:“来来来,喝一口这里的醉花酿,去去霉气压压惊。” 张大毛不敢不喝,常宁又确实委屈。因此又香又辣的温酒两盏,被两个孩子吞入肚子。 “怎么样,这酒不错吧,多喝两杯不会上头更不会伤身。”苏清煜又满了酒盏,又给两个孩子加菜。 “呜呜。。。。。。二哥又骗人,酒都会醉的,你看我姐不就趴在那睡着了?”常宁红彤彤了脸,身子喝了酒后,确实越来越热。 “还不都是因为等你们,她太累了。在这里睡会着凉,我先背她回医馆,你们吃完,大毛也送常宁回医馆。”苏清煜起身,俯视张大毛潮红的脸,突然他走到张大毛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好好照顾常宁,要像个男子汉。” “我。知道了。”为了今日和常宁相约,他特意收拾得妥当,穿着苏清煜的旧袍子,白白瘦瘦的也挺干净。只是此刻他的脸红得像猴屁股,张大毛趁着常宁不注意,一抬手将一个黑袋子滚进了苏清煜的衣袖。 “那我先回去了,酒菜钱我已经付过,你们开怀吃就是。” 苏清煜背起常晚走得干净利落。 离开时,不忘又赏了店小二:“里面两人有些醉了,我一个人弄不回去三个,今天你们正常打烊,反正里面有软塌,让他们在里面休息就成。” “苏公子,这样不妥吧,他们一男一女。。。。。。” “我这个做哥哥的都不担心,你在这里瞎想什么?两个孩子能做什么?你没看我肚子都渗出血了?如果我累死了,谁给你们陈老板写曲儿?” 这一说,店小二终于将眼前脸上带“痣”的男人和陈老板口中那个写曲的神人对上号。 “如果他们醒酒了,也自然会离开,但大晚上的两个孩子在城里走夜路,一点儿也不安全。所以我决定明日一早再来接他们,你在门上挂个“满”牌,旁人也不会误闯进去,记住,说三道四的可是会毁了我家小妹名声的。” 点小二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应了,并且真在渡风阁的门上挂上了“满”字。 。。。。。。。。。。。。。。。。。。。。。。。。。。。。。。。。。。。。。。。 今夜过后,碍眼的常宁,应该会老老实实的,不会再出半点差池! 他早就和张大毛约定,见着常宁后,趁她放松戒备,偷了她身上的银子,交给自己。焰火燃尽时带常宁来醉仙楼。 所以当初硬塞给常宁用黑色绒布装好的三十两。 而就在刚才,张大毛在酒楼里扔给自己的东西,就是黑色绒布装着的银子和碎铜钱。 368.卖了常宁 苏清煜记得,常宁临行前他可暗示过,她花不完的钱,自有人提她花了。他给她机会不,是她不动脑子,还带着那么多钱。 置于张大毛,自己也给他出了一题,让他选择:是负了常宁让女孩伤心,将钱偷给他?还是不听自己的话,对常晚心软? 显然,张大毛也没有多想,很乖很听话。也许张大毛根本没有意识到,他根本没有喜欢那么深。 所以,他苏清煜又推波助澜了一把,在桂花酿中下了春药,提前告诉了张大毛自己要“让常宁真成你媳妇儿。”果然,被常宁又打又骂的张大毛心动了。 一切水到渠成,为了防止大毛变成临阵软枪的逃兵,苏清煜也给他倒了掺和春药的酒。 明日一早,酒后乱情,生米熟饭,他苏清煜用常宁换来张大毛的死心塌地,也同时将常宁这个麻烦再也没有多余心思考虑常晚的问题。 相比姐弟乱,伦,婚前破身更让人不耻…… 算计。 他从没想过放任常宁这火药威胁自己,更何况常宁吃里爬外撮合陆寒轩和常晚?! 苏清煜眼睛燃烧了暗火,表情从狰狞慢慢变成平静。 他看着放在沉香阁床上的常晚,舔着唇角悠悠的的说一句:“我们……继续……” 苏清煜扯开了常晚身上的宽大袍子,解开了她白色的内衬。 白色裹胸布从她锁骨包裹,刚好盖在了她肚脐一寸处。常晚的饱满变成平整,因为勒得过紧,她的呼吸要比平日急促。 “你热……我帮你解开……马上凉快” 苏清煜额上冒出薄汗…… 他胡乱脱了衣袍,像个色急鬼,拿了床头的剪刀,对准裹胸的下方。 “马上……”斯拉一声。 苏清煜无法形容这副景象,随着剪刀剪开束缚,一对大白兔白晃晃的弹跳出来。 “恩……”常晚深深呼出一口气,晃动胸前的两颗,舒畅的嘤咛。 “哈哈哈……” 苏清煜回神时,自己已经枕着这对绵软,手掌覆盖其上,深深喘息。 眼前除了白嫩,还有常晚锁骨上的一点红。 他还要烙下更多,更多。 脑子里的洪水猛兽没了理智的阻拦,苏清煜张口含住嘴边的滑嫩,用舌逗着,吮着,在左右两只白兔印出一个又一个红斑。 “呜呜……”常晚醉酒未醒,她摇摆着头颅,双臂还住埋首在自己胸前的头颅。 “呜呜……小煜……小煜……”。 “晚儿?你知道是我对不对~?”苏清煜放开口中红蕾,一双渴望的眼睛瞧着微微抬着下巴的漂亮女人。 “晚儿……再叫我的名字……再叫我名字……”他诱骗着,一点一点攻陷常晚的意识。他忍不住,他要上了天,他要她和他一起上天! 苏清煜含住另一边,舌头拨弄下,常晚挺起了胸膛,浑身抖动:“不要……” “你要的……你要的……我是小煜……我喜欢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他每一句我爱你后会轻啄她的唇,不给她组织语言再拒绝自己。 369.来亲一个 苏清煜越吻越来劲儿,他极速的拉扯两人身上的长裤,很快两具火热的身体便贴在一起。苏清煜的手轻车熟路的袭击她纤细的腰肢,揉抚着她浑圆的臀,瓣。他的腿伸入常晚两腿之间,以极其撩人的速度,如蛇一样摩擦磨蹭。 “哈……来亲一个…。。”他腻歪的在她朦胧的双眸中,这次她是醉了,可是真醒着。她没有抗拒,没有。是不是说明她也喜欢自己?或者她早就喜欢自己而不知如何回应?苏清煜笑如桃花,一口白牙亮闪闪,两腮酡红热腾腾。他美得妖孽,笑得炫目,让醉着的常晚以为又进入了梦境。 “小煜……小煜……。你怎么在这?你怎么笑成这样?” 我大你四岁,你不是嫌我老吗? 常晚抬起软绵绵的胳膊,搭在苏清煜的背脊,一个使力,两人的姿势翻转,让陶醉在亲吻中的男孩彻底呆傻。 “小煜……?”常晚坐在在苏清煜腹部,杏眼眯成一线,身子晃来晃去,脑袋摇来摇去。突然她向前一趴,白嫩的双臂撑在苏清煜的头颅两侧,红艳艳醉醺醺的小嘴撅着凑近苏清煜的额头。 “吧唧!”一声清脆的响声响彻一室。 “嗯…。亲一个……”刚才好像他让自己亲一个呢:“呵呵呵呵………咯!” 常晚横跨在狼崽子腹部,私密对上火热不自知,一身赤果果不自觉,她撂下一个吻就只顾呵呵呵傻笑,殊不知她的举动犹如燎原的星火,让忍耐不发的狼崽子陷入疯狂。 “晚儿……呃,乖。对,就这样,抱抱我。” 苏清煜哑了嗓子,他深吸一口气,拼命压住自己反攻的情绪,他喉结上下滚动,眼睛拼命从压着自己的大白兔上转移到常晚的小脸上。 诱惑,撒娇。她醉了,他趁着她醉了,他要看到主动拥抱自己的常晚。一个心爱的女人趴在自己身上是一种折磨。可他宁愿忍着反扑的欲望也要让常晚的主动求爱,是个男人,都会有所期盼。 常晚歪着脑袋,软了背脊,身子向前一扑,给了苏清煜大大的拥抱。“小煜,我好热哦。” “呃…。” 苏清煜,你就是个自虐狂!小兄弟被常晚压住,湿热柔软的触感让苏清煜头皮发麻,两眼昏花:“动动…动动就不热了……” 常晚的侧脸靠在苏清煜的肩窝,软软的唇贴在他脉动生猛的常颈,女人摇摇脑袋,咕哝一生:“越动越热,我才不动,我才不动……”她小嘴摩擦着,吴侬细语的娇嗔让两人之间的硬东西突突一跳。 “好,你不动,我帮你……”苏清煜火烫的手按在她的后腰,缓缓的把她向下推,又缓缓的把她像上送。 “呜……” 两人都抖了,常晚本要睡去,摇晃摩擦的热源让她背脊又麻又酸,她不安的扭着腰,想要躲过下身热源,可是后腰却沉沉的向下按着,不让她撤离半分。 “你是个妖精……妖精……” 370.蓄势待发 苏清煜大手下压的越来越大力,上下的磨蹭的拉扯也越来越频。 丹凤蒙上欲火,暗欲涌动的情潮一波波汇聚到瞳孔,他眯着眼睛盯着面相无辜的常晚,将她的每一个细微表情都收入视线。 禁欲的个性,本分的言行,干净的面向,菩萨心肠的常晚,此刻在她身上。 她无意却真的在与自己调情。 这女人,就是一团勾人的火,是行走的春药,他丫的,坐在自己身上撩人,还一脸蠢萌的模样!苏清煜的苏清煜手改了方向,落在她不安分的双臀上,轻轻托起…。没了压力,小兄弟站得笔直,越来越狰狞。 “你是个妖孽……妖孽……呵呵呵呵…。。”蠢蒙的常晚不知危险即将来临,还不服气的反驳苏清煜的话。下一秒,苏清煜双手收紧,揉握她的圆润双、臀,惩罚似的加大力道。 同一时刻苏清煜隐忍的妖孽脸蛋向上抬去,紫色薄唇一张精准的含上常晚的唇瓣。 忍住,忍住,苏清煜!蓄势待发的狰狞,已经顶在湿润的入口。 狼爪中的丰腴沉甸甸,两只爪子越搓越上瘾,苏小兄弟也因为挨着太近,一抖一抖的敲打隐秘之地。 身下剑拔弩张,嘴边已经急不可耐。 苏清煜的舌缠着常晚,不停的深入她的口腔疯狂的扫荡,下身在疼,他的理智也快溃散了。 而常晚脑子里白茫茫一片,对着肆虐自己的唇舌只有一声一声魅惑回应。 苏清煜撒开一手,手指摸索曾经探秘过的地点,他及其温柔的揉着,拨着,轻抚着,口腔中回荡着的魅惑声音更大了。 滑腻的触感和脑子嗡嗡作响的让狼崽子疯狂喘息。 他知道,今晚她躲不过,今夜他要硬下心肠,一解私欲。 他要诱着这个女人,主动承欢。 常姐姐,我今晚本不想越雷池,不想碰底线。可谁让你喝了酒,谁让你主动压着我,谁让你主动亲了我,谁又让你喊了“小煜”。 你也要我不是吗?是你主动的对不对?! 相抵的地方火热顺滑,常晚是因为我才如此不是吗? “常姐姐……我难受……常姐姐……帮帮我……” 常姐姐。他故意这么低声叫唤。 常晚最怕自己撒娇,更怕自己流眼泪。 为了营造自己是被“欺负”的那一个,苏狐狸放开了常晚的嘴,泪眼朦胧,一脸渴求的低沉撒娇求饶,好似常晚是上了自己身的恶霸。 “常姐姐……我好热哦……这里好疼,疼得都肿了,这是怎么回事?我是不是得了重症?常姐姐…我是不是要死了?” 对对对,再不答应,我真要憋死了。 苏清煜佯装可怜无知,一个翻身,他披散着头发弓着背脊半跪在常晚身上,硬拉着她的小手放在自己算账的兄弟上。 “你看,我没骗你,常姐姐,怎么办?我好难受。” 他将长棍交于她的手心,一手按着她的手腕不让她逃开,另一手继续刮着她的私密。 “你不会死……不哭,不哭。小煜不哭,我背你找大夫…”常晚双耳回荡着苏清煜焦急哭泣的声音,她用力的张开眼睛,可是天旋地转让她看什么都三四个。 371.不算太短 “我背……你……”手里又抓着个粗大的擀面杖,常晚撒了手想扔开,可是手腕却被压住,怎么都放不开这根火热:“我不做面饼……。我要救人……” 苏清煜差点没装下去,他眨眨眼看着常晚拼命扬起的脖子,听着常晚要背自己去医管就医的应答,他口中像含了糖,甜蜜蔓延了全身。 真是……傻女人……。 还有……。。做面饼又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吃面饼,常姐姐,你一揉我就好多了,去医馆太贵,你帮我揉揉,好不好……。”苏清煜扳开常晚的腿,身子向前一趴,将她的小手卡在两人之间,同时也压住她拼命用胳膊撑起的上身。 苏清煜撒娇软绵绵,听得常晚更加晕眩:“好重,小煜,擀面杖先拿开,你哪里疼,我帮你揉。” 苏清煜终于闹明白了擀面杖是什么,他一头埋在常晚的发丝中,拼命忍住笑。 “呜……常姐姐,你觉得擀面杖…。。呃…。长不长,合不合手……用不用得惯?”苏清煜决定待一会儿再装可怜,关于擀面杖的大小长短问题,他需要小女人给个答案。 男人嘛,就靠这个撑面子。特别是这家伙在女人口中的评价,是极其重要的事情。 常晚脸上越来越急,她哈着热气不明白叫疼要死的小煜突然间怎么也问擀面杖的事情?!这个梦,真是奇怪透顶。 “我不喜欢,太烫手,又太粗,没法擀成薄饼切面条给你们吃……用起来不合手。” 粗? 苏清煜被常晚的回答红了俊脸,热了全身。小兄弟也因为常晚无心的夸奖更加斗志昂扬。苏清煜不由自主的动动腰,让坚硬的顶端在湿漉的山洞口游荡。 “常姐姐……擀面杖……你试试长不长……” 他的便宜卖乖,他得寸进尺。他伸手抓着常晚的另一手也放在两人之间。 “不长……”常晚当真握上,两手上下丈量:“做面条要擀出好大的薄饼……。” 一室的画风很不协调,常晚已经上昏眩的双目,认真回答梦里苏清煜的问题。是啊,她要做面条,需要一根又长又细的擀面杖。可是现在两手上下握着多一点的热木棍根本不是嘛! 不长…… 狼崽子深受打击,他不再乱晃,睁开丹凤眼瞄着常晚的侧脸。 “你是说,这根又短又粗?” “不算短啦,就是不适合做面条。”常晚咕噜两声,向上挪动身子,好重,她要喘不过气儿来了:“你肚子不疼,我要睡觉。” 对对对,她不要再做乱七八糟、又急又热又难受的梦了!不想梦见苏清煜,闷闷闷!她常晚上心口闷! “疼……我好疼…。。我要死了……”苏清煜凑近常晚的耳朵,对着耳后哈着气,语气阴阴沉沉,带着不服气。 不算短…。。 什么是不算短…… 苏清煜眉头隆着,小情绪被“不算短”三个字惹得发了怒气。他一口吞了常晚红彤彤的耳唇威胁道:“常姐姐,别撒开擀面杖,你撒开我肚子就疼。” 372.戳破心事 苏清煜低头交代下身:小兄弟,你被常晚嫌弃不够长?还不再变长点?! 小兄弟也算争气,直着脑袋向着温柔之乡的入口叩首,它一边传送着酥麻的快意,一边怒红着脑袋真涨了,而且定在那里不停的想向前钻去。 。。。。。 苏清煜。。。。。。再等等她,让她答应。。。。。。狼崽子咕噜咕噜的吮吸口中的耳朵,他的粗喘着对着颤抖的女子不停的诱惑求欢:常晚,常晚…。。帮帮我…。救救我…… 常晚像又喝了二斤,跟着他的喘息,她的心跳加快,浑身又热了起来,她觉得自己就是一只被揉捏的面团,大腿绷着,双脚找不少地,手中的擀面杖乱跑,不停的碰触她最为敏感的边缘,她用力握着,嘴里也发出难耐的求饶:“让我睡觉吧,我不想着你还不行吗!” 常晚朦胧着泪眼,口中求饶更是一种情调。 我不想着你。。。。。。。 “你一直想着我?嗯?”狼崽子嘴角咧到最大,心中幸福满溢:“晚儿,你喜欢我,你喜欢我,所以你惦记我,你想着我?”每说一次,他的心花怒放一回,从天而降的喜悦让他犹如梦境。 酒后吐真言,醉话是最美的良言! 他爱死了醉花酿。爱死了常晚的回应。 “不喜欢,不喜欢。我不喜欢,不喜欢。”就算在“梦里”常晚也不想被戳破心事,她紧绷着背脊,摇摆着头颅急速的否认自己的真心。 “你喜欢。。。。。。你喜欢。。。。。。常姐姐,我快死了呢,你说一句喜欢我,让我随了心愿。。。。。。”他坐起身将常晚环在胸前,让她的腿环着自己的腰,他耍赖撒娇骗人,听常晚说情话,才是真的心愿。 “你不会死,我不让你死。。。。。。我。。。。。。不。。。。。。”常晚无力的趴在苏清煜的肩头细细呢喃。狼崽子撅着嘴巴,一手按着常晚后脑勺,堵住她不招人喜欢的宣言。 你喜欢我,你就是喜欢我。我不承认你的不喜欢。 “呜。。。。。。”食指一节探入,常晚浑身剧颤身子微微抬起,抗拒着异物入侵。她两手推着苏清煜肩膀却又被他压在身下。 “常姐姐,你也中毒了。。。。。。是不是。”紧绷的声音再次诱惑着常晚:“你。。。。。。”最后两个字是赤果果的耳语,他在形容她身体的反应,这两个字也让常晚浑身软了下来。 手指一截被紧紧裹着,炙热滑腻的触感让狼崽子头皮发麻心里狂吠。自己诱惑常晚放下芥蒂的同时,苏清煜自己也不是在自虐的发狂。 这里。是这里。她腰肢在颤,身子在逃。苏清煜暗了眼,直起身,抬起常晚是私密,埋首亲吻。 “你更。。。。。。” 还是那两个字,常晚如猫一样绵绵叫着,挠了二人的心。 她逃不掉。 她无力逃。 他的舌给她欢愉,也让常晚软成泥,长指又探入,这次全部没入。 373.夫妻誓言 苏清煜自己都妒忌起他的右指,紧致至极的温暖让他整个人都颤抖。 “哈。。。。。哈。。。。。。常姐姐,你身上有一种解药能救我,我能不能去取。”苏清煜给自己开了后门,她若说能。他就当她同意。她若说不能,他便退求其次。 常晚已经被折腾得云里雾里,她张开红唇伸手拉下苏清煜的肩膀,突然就这么对着苏清煜来了一句:“命都可以给你。” 苏清煜抽出手,再也止不住眼中滚落的眼泪和全身的情潮,他扣紧她的蛮腰,堵上她的双唇,将这辈子的情爱埋入她的身。 最后的线,迈了。 最后的池,越了。 最后的界,破了。 她的痛呼被苏清清煜堵住,而苏清煜自己又何尝不是。 “呜。。。。。。疼。。。。。。” 常晚疼得要窒息,黑白大眼里翻滚出泪花:“小煜。。。。。。你在干什么。。。。。。我好疼。。。。。”她捶打苏清煜的背脊,挺着身子向上方逃。 “别。。。。。。别。。。。。。别动。。。。。。。我。。。真要死了。”苏清煜满身热汗,桃花面的漂亮小脸也因为极度的快意涨得通红。他见不得常晚流眼泪,可又不忍心让温热的源泉离开。苏清煜两手固定住常晚扭动的腰,低头亲吻她的眼泪。 “乖,晚儿乖,别动,别动。。。。。。越动越疼,你要是想救我,就别动。。。。”她再动他就忍不住要破功。。。。。。那就太丢人了! 常晚抽噎一声,软了胳膊直接遮住自己的眼睛,却遮不住眼泪:“小煜。。。。。。这个梦什么时候结束?我不想心里又酸又疼,我不想梦见你,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梦见你。” 常晚不再动弹,苏清煜紧紧的将女人抱在怀里,身下那颤颤巍巍可怜兮兮的女孩,是不是在对自己诉说“不该”有的爱意。 他忍不住又向前一寸,满心爱怜的吻着她惊叫的嘴:“怎么不该,你本来就该是我的,我也只有你一个。”他舔着她的手心,舔去她的眼泪,亲吻她的鼻头,轻啄她的额头:“你有我,什么都不要怕。我们去另一个地方生活,我不考官,你不卖茶。我们去乡下开酱油铺子,我没去江南卖胭脂手帕,无论做什么,我是夫,你是妻。。。。。。” 苏清煜一边说着誓言,一边缓慢的动了腰。动着,他的汗珠更多,丹凤含春的模样,美艳的让人不能直视。 常晚被苏清煜的情话心动的放下了遮住脸的手,身下在痛,可是眼前苏清煜绝美的模样,有让她张嘴抽气。 “疼。。。。”她说。 他又忍着停下,陪她一起喘息。 “这个梦真好。。。。。。我不想醒了。”她又说。 苏清煜吻着她汗湿的发髻,又按着她的腰再向下沉。 “嗯。。。。。。”一声惊呼在苏清煜耳边响起。疼痛渐渐隐去,随着苏清煜的研磨,常晚浑身像被人挠着,不知是痒是疼的感觉蔓延开来。 374.休要赖账 常晚…… 她那哭似叹的表情和紧裹的涌动让苏让苏清煜浑身发颤。他试着又沉入,果然……她有了盛开的颜色。 苏清煜是个骗子,什么不动,什么慢慢来,在这一刻都不做数。 床板吱吖吱吖,越来越急,蓝色纱帐遮掩床中羞人的景象,却遮掩不住磨人的喘息。 床猛烈摇动几下,一声嘶吼,便安静下来。 她疲惫至极,她浑身无力。常晚眯着眼,这场让她狂乱让她来不及清醒,又让她看到月下妖孽情不自禁的模样:月下他仰着下巴,喉结上下滚动,胸膛上下起伏,他半垂下的眼中是颤抖的星光。他的薄汗顺着他娟秀的下颌会聚成珠。月光里,汗珠在闪,他的泪光在闪。 真漂亮,他像享受余韵的大猫,紫唇颤抖的随着胸膛微张。 如果这是梦……该多好……她已经半醒,看到他肩膀上自己还未落下的双腿,心也越来越凉。 “常……晚……好舒服……好舒服呢……”他双臂还紧紧揽着她大腿不放,他不撒手,不退开,他的一部分还赖在常晚的身体里不,不撤开。 常晚红了脸,身子热,心却冷得更快…… 是……真的…… 这个乱七八糟的梦……怎么是真的?!!! 他又摆出一副无辜面,直立的上身缓缓向着常晚趴过来,撒娇耍赖。 “……”常晚哑然,她猛地闭上眼数了一二三,希望…… 当她再狠狠张开时,看到了苏清煜一脸悲伤的表情。 “你……常晚……你醉了,你坐在我身上破了我的身……你休要不认帐……” 他额头碰过来,不容常晚不面对自己。下身一片酸疼,而埋在里面的那个,因为常晚的抗拒,又有了反应。 “小……小……小煜,放开……不对,不对,我们都醉了……我们做错了……”常晚已经醒了七分,她头晕目眩,被折腾的手足无力。 “……”苏清煜的脸猛然沉下,一手抓起常晚的手腕置于头顶,一手架起她的右腿,撤离半寸又狠狠一撞。 “哈!”常晚腰肢一麻,小腹窜出的快意毫不留情面的窜入脑海。 空白,她脑中空白,因此无法收敛苏清煜眼中愉悦的表情,和欢快的娇喘。 “常姐姐……都已经做了……什么对错……恩?”他又来了一下,常晚这次咬了下唇,脸上有隐忍的欢愉。 闷气,堵着狼崽子的喉咙。虽然他料想过常晚事后的反应,也做过心理准备。可是真瞧见她满脸的后悔,苏清煜的心也被碾压了一阵又一阵。 擦! 她越这样,他就忍不住要撬开她的嘴,让她再像刚才那样说一次:小煜,我想着你…… 她是自己的命门!她不能不要自己…… “你不能不要我……你忘了,你先亲我,抱我,压着我,脱我的衣裳,握着我的‘擀面杖’?而且……你说你喜欢我……想着我,连命……都能给我……”苏清煜每说一句,小兄弟退开撞进去。每撞一下,她便颤抖一次,直到她瞪着眼睛,又流着泪。 375.怎么再戒 常晚脑子里已经一团糊涂浆,苏清煜说得这些,她想不起来又模模糊糊有印象。 无论如何,自己丑陋龌龊的真心让苏清煜看到了,如果真是如此,是自己勾引,强占了苏清煜,做了出格事,那她真是罪大恶极。 苏清煜……不该和自己……做出苟且之事…… “小煜……求你停下来,别看,别看……别看……”她脑子里在抗拒,可身体在犯贱回应。他虽然束缚着自己的手,固定着一条腿。而她的腰是挺起的,她的另一腿不听使唤的环着他耸动的腰…… 他是毒……她的毒……她当初就该狠心的分家!或者更早就接受陆寒轩,绝了和苏清煜在一起接触的机会! 当初不戒,如今犯戒……怎么再戒…… 她是个丑陋肮脏的人… 他苏盯着她的眸子,看着她又红又白的脸,他心里也疼,可不能再退。自己已经破了戒,尝了鲜,她也有瘾,所以才一边哭泣一边环着自己的腰? 这样禁欲又被欲望吞噬的常晚,太诱人…… “常姐姐……你真好看……”他把她抱起置于身上,大手还箍着她的手腕靠在床头。他一脸痴迷,另一手固定她的腰肢,改了方向向上戳。 “我就,喜欢,看你,这样……”苏清煜继续挑拨常晚的神经,上下颠簸让他低声连连:他一歪头,鲜亮的薄唇在常晚而后哈着热气:“我心里,只有你,我说,多少次,你才信……”他把手松开,把常晚软绵绵的双臂搭在自己肩膀:“……我要你……我娶你……我爱你……” 他托起常晚早已泪痕满满的脸,把她口中呢喃的“不”声声堵住。 常晚不知道自己如何应对突生的变故。她和苏清煜尝着禁果,苏清煜说爱她娶她。他 为何一副深情到至死方休的模样…… 她无法抑制从心底冒出来的窃喜…… 窃喜…… 小煜喜欢我……他喜欢我…… “呜呜……呜呜……”这样她的感情怎么收,她的错怎么舍得改…… 要一错再…… 对与错,伦理与道德,快被心中偷来的愉悦和蔓延全身的快感冲刷干净…… “不……”是不要?还是……要? “常晚……”他在呼唤,坚定执着的誓言,紧实的拥抱…… “看着我,别走神……看我如何拥抱你……我是你的男人……”苏清煜突然的强势的宣告,哪里还有往日里万事依她的少年模样?!常晚慌神两秒。天旋地转之间他又强势压倒她,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激烈的动作让她哑然失声。 “小……煜……” “恩……把小去掉……不小……”苏清煜涨红着脸,眼里是常晚不懂的洋洋得意…… 什么? 常晚反应不来,懵懵的张嘴,又随着他摇摆。 常晚沉迷的样子让苏清煜浑身振奋,她的无声让他认为是默许,他不再压抑,纵情在常晚身上没遮掩的纠缠。两人汗流浃背,常晚被折腾得哭红眼,他却入魔的在她耳边呢喃要答案:“好晚儿,你说爱我……好晚儿,说你要我……好晚儿,说句夫君……” 376.阳光欠揍 床第之间的情话,最为缠绵动情,苏清煜威逼色、诱给常晚灌下迷魂汤。常晚的身子沉沉浮浮,上上下下,不知让苏清煜折腾了几回,嗓子哑了,喊也喊了,答也答了。可他让自己知道了什么是长夜漫漫,也知道了什么是年轻力壮,更知道了狼崽子是一头吃不饱的白眼狼,。 “出…。出去…”常晚困得张不开眼睛,努起嘴巴嘶哑的声音自己听得都心疼。 “呼呼…娘子……为夫要挣回颜面……” 身子被狼崽子翻转过来,常晚披散着黑发趴汗湿的被褥中,埋着红透的脸。苏清煜,给了梯子就上天,给了颜色开染坊,给了好脸不要脸。 他所谓的颜面,就是不知是上一回还是上上一回,他在耳边诱导自己说爱,她说了,他抱着自己一边哭着一边释放……呃…… 然后他将自己没憋住的原因归咎于她,不容自己逃下床,又被他扔回床里面。 “我疼,我浑身疼。出去……” “疼?我给你呼呼……。”背后动作一停,瞬间撤去了常晚身体里的苏小弟。 呼呼?常晚欲哭无泪,一个翻身扯着身下的被褥遮住自己下身:“呼呼你个狼毛!滚下床,睡醒了我们好好聊聊。”常晚的嗓子嘶哑得难听,她使出全身力气汇聚双眼狠狠地威慑不要脸的妖孽。 苏清煜跪在床脚,一脸委屈,他抬手撩着被角,偷瞄被子里常晚的私处,常晚更累一边拉紧同时双目又瞪苏清煜一眼。 “聊什么聊……我们不是一直在坦诚以对,真诚的不分彼此,心相连,身相连,你爱我,我爱你,身心愉悦……” 闭嘴……。 常晚把被子又向上拉扯,一手环胸,一手按着杯子,鼓着大红脸。什么坦诚相对,什么身相连,什么身心愉悦……还有,他举着擀面杖跪在床头不知遮掩,干啥干啥! “晚儿,你这双眼生气起来会勾人,你瞧着我这里……我会害羞的,我兄弟要藏起来,它说不让你看。” 常晚又羞又气:“你……你……跟谁学这些流、氓、话?谁……谁看你!还不去穿裤子。”她别开脸,面壁思过不去想苏清煜那张装模作样的脸。 骗子,骗子! 什么自己先爬上他,什么是自己先脱了他的衣裳,都是诈!当时自己愧疚的要咬舌自尽,醉醺醺的没了思考能力,心里摇摆没有抵挡苏清煜的诱惑!这不这不……几次过后自己酒醒了,却也疲惫得不能动弹! “娘子,想什么呢?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你还有我,你可别想不开。”苏清煜把脑袋强行挤进常晚和墙壁之间,笑得阳光欠揍! 想你!想你这个披着羊皮的狼!自己怎么步步上当! 吧唧。 常晚撅起的嘴巴被苏清煜轻啄一口,清脆的声响响彻沉香阁。常晚一愣,看着他又凑过来索吻,立刻伸出手抵住他的下巴。 “呜……”常晚吓得撒手,改了拳头捶打色、狼的胸口。 377.你是世界 闷笑一声一声在常晚耳边回荡,得逞的狼崽子扫着得意的尾巴:“苏兄弟是个害羞又聪明的物件,你看它藏得多好…。。”撩着常晚,成了苏清煜的新技能,他贴得又紧密,喉咙里一声满足的叹息。 “你!”常晚果断闭嘴。苏清煜一向能言善道,哪一次自己赢过他了? 苏清煜突然顿住了,他紧紧环着常晚在怀里:“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太阳一出来,你怎么和我保持距离……” 常晚停下手中的拳头,压着脑袋缩在了苏清煜的怀里。 是,她是这么想的。保持距离,其实都是枉然。 她可以放纵一夜,可以出错一次,可是日后这样的纠缠越多,她和他便没有回头路。她可以不卖茶,他真能不考官?他不是曾经为了考官言辞犀利的告诉自己不能与陆寒暄往来?就算他放弃一切和自己隐姓埋名,她常晚真能过了心中这道是非对错的坎?苏清煜本可以有大好的前程,正常的生活,可以活在阳光下,而不是背负着姐弟的乱、轮的关系隐姓埋名的和自己拴在一起。 现在他十五岁,自己十九岁。她大他四岁,容颜会老,她不相信他们这种看似刺激深沉的爱能持续几时。 “你什么都不要想,你有我,你只要相信我,我会让你平安无事,我会让你幸福快乐。我们现在有银子,我可以谱曲挣钱。我只要有你,再当乞丐吃泔水我都愿。” 苏清煜说得诚恳,抱着常晚摇摇晃晃,可是越摇,常晚的心越酸,越怕,越涩。 终究她信他是爱自己的,可是不信这荒诞的世道和遥遥无期的未来。 这次饿狼没再折腾常晚,拍着她的背脊,温存的抱着她安睡。 月光隐在云被里,在黑夜和白昼交替前,苏清煜亲吻着常晚的额头一遍又一遍。他嘴巴再坏,再无耻也无法遮掩内心中幸福的念头。 他开始构想一块田地一块砖房,她烧菜他种地的情景。又或是他在小店看店算账,她在后院看娃的时光。 总有一种厮守适合他们,在他面前的路鸟语花香,他的未来是金灿灿的希望。 直到常晚睡熟了,苏清煜才恋恋不舍的下床,为常晚掩好被子,披上外袍,拎着木桶,这次长了记性,把“清晚阁”落了锁。 忙活了一会儿,苏清煜才将屋中大木桶续上温水。常晚真是累极了,所以整个沐浴的过程昏昏沉沉没有醒来。而苏清煜只能尴尬的忍着又升起的欲念,替常晚擦身换衣。 朝阳射入热雾弥漫的“清晚阁”,将纱帐里粉红干净的女人照得晶莹剔透。苏清煜坐在床边,大手流连在常晚的眉眼,眼中的笑明艳招人羡。 “常晚,得到你我便得到了全世界。你就是我的世界。。。。。。” 常晚脸庞被扫着痒,她咕噜一声蹭蹭枕头,嘴里嘟噜一句:“累死了,别闹……” 如果时间在此刻慢下来,时光在此处定格,该多好?可事实确是…… 378.常宁回来 我欲一生一世一双人,白头到老不离分。可事实是,时间多一秒慢一分,人生际遇也会背道相离。 清晚阁的门被人砸开,清晨的冷风和刚出世的阳光投照进来,噪音让沉醉在得到常晚幸福中的苏清煜很不耐烦。他扭头眯着眼,看着满身凌乱的女孩…… “常宁?!”他倒是没想到她能自己回来?! 常宁抖着腿,听到苏清煜的呼唤一下软了下来,她圆润的脸蛋没有血色,传说中的常霸王,如今是被霜打得黄花菜,她拉着衣领一屁股坐在门槛前。。。。 “小宁?你昨天晚上怎么没回来?!”苏清煜当然知道,他故作关怀的向前扶着常宁的胳膊,把她硬拖硬拽的摆进圈椅中。 “二……二……二哥……”常宁抬起眼,眼里一片灰黑。。。。。。 二哥?苏清煜心里一突,又将自己心中那抹说不清的慌压下。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苏清煜蹲下身,黑漆漆的丹凤眼直望向常宁:“大毛呢?!我可是让他看着你的!” 常宁牙齿发颤,灰蒙蒙的眼睛刷刷掉下眼泪:“啊!啊!”她向来没被欺负过,这次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应对。 “别哭……晚……常姐姐醉了,还没醒过来你这样会吓坏她!给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张大毛呢?!”苏清煜明知故问,故做气愤的又提张大毛。 “二哥……我被……我被……”常宁再也忍不住双臂一张抱着苏清煜的脖子大哭起来。 小时候……他一直护着自己,所以她常宁更是天不怕地不怕……现在眼前的少年又是她常宁的救命稻草,她身子不洁了……被人知道会被绑到牌坊那饿死,或被关猪笼淹死……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常宁吓得浑身发颤,她又哭又叫,最终还是惊动了床上熟睡的常晚。 “唔~是谁……?”常晚半趴在床边,慵懒沙哑的声音和平日里有太多区别。 “姐……”常宁更委屈,苏清煜拦也拦不住她,看着她几个踉跄扑到常晚身边:“姐姐,我……我被张大毛脏了身子,脏了身子!” 脏了身子? 常晚立刻意识到常宁说的是什么,此时常晚又惊又怒,她捧起常宁的脸颤声询问:“是……什么时候的事?” 苏清煜眼皮直跳,他咕噜一下爬起身,也飞冲过来,扯开常宁的身子,下意识的将两个女孩阻隔开来:“张大毛,在哪里,我杀了他!” 这应是一个做哥哥应有的愤怒反应,这无不是为了转移常晚的问题。 “……张大毛……不是那么胆大的孩子!”常宁在苏清煜的怀里哭得泣不成声,常晚握着拳头,又看向背对着自己背脊挺直的苏清煜。 自己……不也在昨晚破了身……半醉半醒半推半就和苏清煜颠鸾倒凤,自己不干净,苏清煜也被自己拉下水,现在就连小妹……这老天爷是怎么了,要把常家三人都打散打乱才罢休吗? “他哪里不大胆!他昨夜像疯子一样!我……我……想打他,可是没有半分力气……” 常宁一来二去,将昨夜的状况说了七分,常晚越听心头越怔。 379.原本设想 张大毛发疯?怎么可能? 常晚乍一听小宁的形容觉得不可思议。 张大毛虽是个小乞丐,可是也是个心中有小妹有家人,心里渴望家庭温情的人。这三年来,张大毛也恪守身份未曾踏入常家小院,要不是苏清煜病了,他也不会每日乔装打扮给常家做饭。而常宁和张大毛算是欢喜冤家,挨打的虽然是张大毛,可是从常晚角度看,张大毛更乐于被打。 常宁……五大三粗又怎么会手脚无力?除非是和自己一样喝了不少酒,醉成一滩泥。 “小宁,昨天你喝酒了?”真巧,难道苏清煜约了的最后二人,摆了一桌子好酒菜是为了大毛和常宁?她怎么不记得了,是自己喝多了所以才被提前送回来?可是…… 常晚心里突突直跳,她驾着胳膊拼命坐起,而苏清煜眼疾手快,长臂一揽将常晚捞到怀里。 “你……别担心,我这就带常宁找大毛去!”苏清煜光明正大的搂抱让常晚瑟缩了一下肩膀,她慌乱的抬头望向常宁,生怕她瞧出什么端倪。 还好常宁只顾着仰头傻哭,根本没看到苏清煜和常晚之间的亲昵。 “常宁……不能再出去。让她和我在屋里……” 初次的疼,常晚深有体会,她两条腿像断了,下身酸疼的使不上力气。常宁也是一样,她的心也乱,也想关在屋里不去见人。她,也怕,心虚的怕自己被人瞧出已经不清白。 “……”苏清煜心里极度不安。 在他的设想里,他会趁着天刚亮敢去酒馆,当场胖揍张大毛一顿,不管常宁有多惊有多怒,当场让张大毛认了这门亲,再威胁常宁不能将身子被占的事说出去,否则会引杀身之祸。像常宁胆小的性子,半怒半闹也就答应了。到时他再安慰常宁,就当是提前定亲,两年后风光嫁出去。两年,又给张大毛下了紧箍咒,让他好生在白帮张罗,自己再投些银子,加速白帮的易主。至于常晚这边,不用他说,常宁也会主动告诉常晚情定张大毛,两年后再嫁,而这场酒后乱情的事,常宁也会瞒着常晚。 多好。这个设想多好。 可他偏偏忘了常宁的体质壮如牛,春药一颗到了她身上只定半拉用,漏算了这个程咬金提前清醒,还光明正大的回到了药馆!现在常晚知道了这场出格事,怀疑张大毛的异常,还问了是不是喝酒。他苏清煜若再不将常宁拉走……以常晚的细腻心思,一定能瞧出异样。 “我背着小宁去。你不要操心,有我。张大毛这孩子是我让他进常家门的,当初以为他品性不坏……我要带着常宁问出个一二三!” 苏清煜又把常晚按在床上,不等她有异议,一把拉车常宁的手腕就要出门。 “小煜……”常晚看着苏清煜急匆匆的步伐,心里的擂鼓终于敲打起来。 不对,不对! 总觉得哪里不对! “我也去!”常晚的眼皮突突跳着。 380.认错人了 苏清煜当然不愿常晚跟去,更不愿常晚和常宁有过多的接触。 可是该死,常宁已经吐口,他一时半会儿还没想好如何挡去常晚满腹的疑问。 “常宁,昨个你和他,在什么地方出的事儿?你起来时候确定被……”苏清煜将常宁扯得又远了一些:“我走时你们不是好好的,我看你大鱼大肉吃得香……。你不会真像常姐姐说得那样,贪杯误事?”苏清煜知道自己瞒不了他们在酒馆喝酒的事,所以只能最大限度的撇开常宁醉酒与自己的关联。 酒是他劝的,虽然只有一杯,可是没人知道里面放了春药,春药那东西见效慢得很,走时两个孩子确实衣冠整齐有模有样。因此苏清煜咬死了常宁醉酒,是因为自己走后,两个孩子贪杯。他故意说,两人在何处出事,更是一推二就三不知。 “什么是…。我怎么能确定?什么又是大毛不是这样的人?大姐,这事儿我……我怎么能胡说……。”常宁一脸惊慌,一把拉住常晚的手说道:“大姐,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脏?二哥,你是不是觉得是我反过来强迫了张大毛?不是,不是!我说得是真的,是真的。我再丑再胖也不是随便人!” 常宁脑袋一根筋,苏清煜为了洗白自己的问话,还有大姐对张大毛的信任,让常宁钻了牛角尖:“你们是不是觉得我丑?你们是不是以为我盼嫁!我没有!我没有多喝酒,我真的使不上力,我真的被……” 常宁突然禁声,最后两个字让她抖若秋叶。 “小宁。我不是那个意思!”常晚一急,扯了杯子下了床,双脚一落地,常晚的脸也一白,她几个步子载过来,一把扯着常宁的手,环着不停发抖的小妹说:“别怕,别怕,我相信你,我相信你。” 常晚说着,黑白大眼就这么忽然对上苏清煜的眸子。 苏清煜一震,不由得半垂眼帘,半秒不到,他伸出手也去扶常宁的肩膀。 “啪!” 一声脆响,苏清煜的左手被常晚打到一边。 “常…常姐姐?!”苏清煜瞳孔微缩,再对视,他的脸上露出疑惑:“你回床上好不好,小宁的事交给我处理。” “小宁,姐姐给你烧热水。” 常晚没有理会苏清煜的交代,咬牙环着常宁回到帐子中:“小宁。姐姐,相信你。你说得对,是我错认了人。” 认错了人。 苏清煜攒起拳头,脚步不稳的向后退了两步。 几米远的地方,有一张床。 那里是昨夜两人厮磨纠缠、说着誓言、诉着爱意的地方。如今那床前清瘦的女子,绷着背脊,双腿还在发颤。 她说什么?认错了人? 常晚猜到了什么?或者推断出什么。所以才翻脸凉薄,毫不留情。 “嘎…。”苏清煜张了嘴巴,嗓子里的那声晚儿变了腔调。没想天还没大亮,自己又要沦为黑暗中。不要,不要,他好不容易得到她,他好不容易尝到甜。又好不容易得到了来之不易的幸福。 他不要一个计算失误,让一切向着反方向奔离! 常晚缓缓转过身,脸上的表情是痛是悔,是恨不得要将自己吃了的---- 恨。 381.骗人毁人 常宁呆躺在床前不发一言,她真如苏清煜所料:她自己出了事,根本无法再顾及常晚。 常小宁一味沉浸在自暴自弃中,根本没有注意到苏清煜一脸惊惧的表情。 常晚环着双臂,下巴含着,她像一只仇视伤了亲族的母狮,目光炯炯,每向前一步她的眼越恨一分,直到她走到苏清煜一步远,定住。 她仰头注视着已经颓然败下阵的狼崽子有三秒。收回目光,常晚眼中刚才那浓重的恨意成了倦怠。她转头继续向前迈步而去。 “……常……你去哪里……”苏清煜真慌了,他一把抓住常晚的手,不想她和他没了爱情,更没有温情。 “当初,不收留你就好了!” 常晚声音寡淡的很,一张口就是否认苏清煜存在的,她素白着小脸。 苏清煜的手拉得更紧了,常晚蹙眉回眸,她眼底干涩没有半滴眼泪:“别摆出一副惶恐的脸。又要骗人毁人?” 骗人……毁人。 常晚异常冷静,也冷静异常。常晚把愤怒和怨恨统统压到脚底,她的心才不会疼得厉害。 他骗了常宁毁了常宁,对自己不也是?骗了她的人,毁了她的心。 常宁,五大三粗的孩子,不会轻易让人占便宜。而张大毛会发疯,也都因为喝了酒。苏清煜给常宁银子时她也在旁边,并没听他约常宁去醉仙楼。那么常宁怎么知道回来的? 苏清煜和张大毛早就提前约好! 其实她只是想到这里而已。 这些也就够了。 常晚咬碎了牙才让自己不会被不停冲上头脑的冷冻住,她木然的回过头,不想再看这个霍乱自己的心,祸害常宁人生的男人。 天大,地大。自己怎么会捡回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生生养了近七年,疼着爱着入了心。到头来,他为了一己私欲,舍弃了相处六年的小妹常宁。 常晚昏昏沉沉的踏出清晚阁,也不知自己栽了几个跟头,也不知身后的男人扶了自己几次,这两条灌了铅的双腿还是移出了白楼。 朝阳还没升起,天空已经犯清。常晚晃晃悠悠,身后的苏清煜也晃晃悠悠的跟着。 他说不出话,喊不出名字,他只觉冷汗湿了背脊,衣服贴在身上黏腻腻。 常晚不理自己了。 常晚说不该收留自己。 她怎么看穿的?他不是引了话题绕着弯子吗? 她生气,她失望,她恨着自己。这些都没关系。 可是别这幅木木的样子。 他害怕,怕真的打开天窗亮话没说,天会塌下来。 常晚没去灶房,而是向着医馆大门而去。 苏清煜和她保持一步距离,一脸无助的跟着,如同一只被抛弃的丧家犬。 南城,到东城,有一段距离。常晚扶着墙,颤巍巍着腿向着常家方向前行。 苏清煜咬着唇,上前一步扶着她,又被她甩开。几次下去,他们之间开始了拉锯战,最终相隔的是他的影子。 “晚儿…别不说话…我…我明白你气什么。” 苏清煜被常晚晾得越来越慌,在得到常晚后,他一刻也不想与她再分离,所以,他长臂一身将常晚环在怀里,在她耳边半承认了自己的做错了事, 382.暴露本性 错,就是错了,何必遮遮掩掩? 常晚被压制在脚底板的怒火再也踩不住,它向上升腾,从腿到腹部是怒,从腹到胸是火,从嗓子到脑门是疼。 () “你怎么不问,我怎么知道的?”她声音还嘶哑,偏偏又拔高了声音,钝刀一样的问题刮着苏清煜的眉心。 依照他原本能赖就赖能缠就缠的个性,苏清煜差点回常晚一句,你知道了什么?可是话到了嘴边,他却不想再狡辩下去了。 常晚是聪明的,他一直都知道,只是这些年她有了安逸的日子,不再如往日摆茶摊那样字句警惕。而自己这些年又习惯了算计,几次的手,也让他忘乎所以。忘了常晚的心有多细,看事又有多透彻。 “你…怎么知道的。”苏清煜顺着常晚的话继续,手也箍着她的腰越来越紧:“我只是太爱太爱你。” “因为昨夜,你说你爱我。所以在床上你说自己中毒是骗我。因为我信你真的爱我,所以我不再将你当作弟弟看。那么之前你所有的撒娇,所有的亲近都是有着自己的目的。我信你爱我好久,所以你惦记我很久。往日我当你是弟弟所以把你的行为看成多余平常的亲昵。昨夜你的强势霸道,却让我知道,你不是无害的小煜。你是一头吃人不吐骨头的狼。”不知不觉之间,自己已经将心捧给他,喂食他。 苏清煜听着常晚的话,心里悲喜交加。 常晚,将自己当男人。 她在说自己已经爱上他? 自己昨夜的告白和最后激烈的纠缠暴露了自己霸道阴狠的本性?床上的哄骗常晚的那些借口,那些装可怜的委屈,同样也推翻了往日乖巧的形象。 他好像真错了。这个错,自己一开始还犯过:常晚是护窝子的家姐,记得第一次刚入常家门,他作势要揍常宁,常晚当即便让他滚出常家,之后自己赖了三日,也没能留下。 这次,他以为自己和常晚过了六年,他眼里只有常晚。而常晚眼里不能没有常宁。 他又动了常宁,而且是很严重的后果。 “常姐姐……对不起,我只是太爱你。” “爱?!”常晚一把扯过苏清煜垂落的长发,让他的直接弯下了背脊与自己对望:“我爱的小煜,心里有我,心里有常宁,心里有常家!他长了女相,有女孩的别扭性子,他聪明算计!我一直觉得是我肮脏,是我自私,是我将苏清煜的前途给毁了……” 苏清煜一把捧着常晚的脸蛋,两只拇指左右刮着她不停流下的眼泪:“不哭,不哭,是我错了,是我心硬,是我只想和你厮守,是我不想让任何人破坏。不哭,不哭。是我错了。不哭。晚儿不哭。” 他看不惯常晚流泪,可这一次她大大的眼睛没闭半分,泪水就这么直刷刷的流出来,他擦得满手热,满心疼,满脑子的悔。 “你……怎么能是我爱的那个小煜。你怎么能将自己的小妹也算计?你太可怕。我到底爱上的是人还是厉鬼?” 383.本性难移 苏清煜哑口无言,他该怎么回答这个眼眶流泪,眸子有恨,唇角说痛的女人。 他是,又不是。曾经是,现在又不是。 那些阴暗的,自私的,邪恶的,无耻的事,他一直藏得很好。他终究是披着乖顺的羊皮讨好爱干净又正直的常晚。 常晚刚才说得清楚,她爱的那个苏清煜虽然算计但是心中有常家,不包含他的狠和阴损。 “放手吧。你的能耐,太大。常晚不配做你苏清煜的姐姐,家人。更不会做你的爱人。” “晚,晚儿,别这样。大毛和常宁是相互喜欢的,就像你我一样。大毛人好,我也是有过考虑……只要给大毛两年时间,我会帮他大富大贵,他会让常宁过上好日子。”苏清煜满脸的汗珠,焦急的抱着常晚往自己的胸膛按:“常晚,好晚儿,我真的这辈子只为你。我爱着你,我不会将你松开,我好不容听到你的真心话,就算我犯了再大的错事,你恨透了我,我也不会放弃你。不会,不会。” 当初自己被赶出了常家,后来不也赖着赖着成了常晚的主心骨?他还有契机将常晚的心赢回来,会的,会的。 “死缠烂打,撒娇耍赖。苏清煜,别让我厌恶你。”常晚倦怠极了,眼睛的肿一点没消,心里的火越来越大。 错。 她真的是从一开始就高估了苏清煜的品格。 就像当初在偷米时,偷就是偷,强调再多的缘由也是做了错事!多少年过去了,她将苏清煜送到学堂,又有何用?圣贤书读了,又能如何?今日他还不是扭着自己脸,说一些无关紧要的原因,好像他是月老,牵起一对苦命鸳鸯的红线? “呵呵呵呵,呵呵呵。”常晚咧着嘴角,笑得苦涩。 本性难移,便是说的他。 “晚儿?” 又哭又笑的常晚,形似疯癫。他伸手抹着她的眼泪,自己的眼泪也跑了出来:“常姐姐。你别吓我,我什么都听你的。你拉我去报官,你打我,你骂我。可是别这样又哭又笑,我看了心里疼,越来越疼。” 心疼? 常晚笑得声音更大,心疼的是她才对。 小宁她该如何交代?说是,你被……都是拜这个白眼狼所赐? 呵呵呵呵,她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常宁那日会吓得晕过去,为什么她一醒来就让自己离苏清煜远点? 常宁是在提醒自己苏清煜不是好人,他会害了自己。 害自己?原来常宁也早就看穿苏清煜对自己的特殊情感,而苏清煜为了阻止常宁告发他而恐吓常宁将她吓晕了? 好可怕的苏清煜。 苏清煜用什么堵常宁的口,让小宁住在医管的这些日子对他又像往日那样又怕又敬? 常晚尖叫着踢打苏清煜,她不敢再想下去,再深想,眼前的人不是人,而是:“放开我,放了我,你不是小煜,你是厉鬼!” “我不是,常姐姐,我是小煜,疼你爱你护着你的小煜。你瞧瞧,你爱我,你爱我,你不能说不认我就不认我!” 384.夺命马车 “你害了常宁,你害了常宁。 你要我怎么有脸面对她?你狼心狗肺!你狼心狗肺!”常晚放声大哭,她恨苏清煜更恨自己,如果她能早听常宁的,是不是可以趁着自己没深陷情海之前早有警醒,远离这个人? 常晚初生的爱情如嫩草,刚生长不坚定,比不了苏清煜藏了多年的执念。苏清煜的感情来得太猛,太过刺激,让常晚更没有再继续的理由。她铁了心的厮打,苏清煜铁了心的缠着。最终,常晚抬起右膝,向着苏小弟狠狠磕去。 苏清煜吃痛闷哼,自然弯了腰背,松了环着常晚腰间的手。 常晚得到自由,转身向着反方向的青石路跌跌撞撞而去。 “哒哒哒,叮叮叮。” “轰隆!” “晚儿!” 常晚身着白色薄衫,像一朵白云飘到半空,在苏清煜的眼前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马车没有停下,一匹马又将地上的女孩向旁边踢了一脚。 苏清煜又滚又爬的向着常晚奔去。 四匹马惊了。它们扬起前踢在空中划了几下落了地。车夫拉着缰绳喊停。 苏清煜趴在常晚身边。他的两手左摇右晃,三四秒才瞄准地上的女人。他扯着常晚的胳膊,却使不出半分力气。 【救命……救命……快带她去医馆。】苏清煜声音已经嘶哑,他以为自己发出了呼救,可这句话始终在自己的喉咙里上下滑动,他张开的嘴里没有半丝声响。 五六米开外是马车车帘打开,有人向后望了两眼。车窗的珠帘又放下了。 “还不快走,天都亮了!快走!”车上的人音色很好听,细润得如山间甘泉。 马夫接到命令不敢耽搁,缰绳一抖,四只骏马抖擞精神又迈步向哒哒哒的掩着东边极速奔跑。 苏清煜瞪大了眼眶,红色棚顶,左摇右晃的流苏,红木宽轮,马车后方的圆形徽标,为了避嫌被一块方帕遮去。 【常晚……】 苏清煜张开嘴巴,只能哈哈的喘着粗气。 他失声了。 他趴伏在常晚身旁,眼珠子被常晚耳朵和和后脑流出的血染成了红。 常晚躺在地上,披散的长发被血水染湿,有一些直接盖着常晚的半边脸。苏清煜拨开撒乱的发。她的半边脸已经让血水染成红,另外半张除了白就是白。 苏清煜揽着她靠在自己的怀中。一手堵住常晚的后脑勺。 热乎乎的液体奔涌而出,毫不吝啬的带走她的温热。 苏清煜也白了脸,一双眼灰茫茫的一片。 她闭着眼睛,彻底不想理自己了? 她白着脸。是彻底不想见自己了? 他只是撒了一下手,为什么会冲出来一辆马车?又为什么会撞上他的常晚? 他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常晚。他只幸福了一夜而已。 难道真是炙热地狱梦中的那人所说,自己缠着常晚是个错,是个害人害己的决定? 啊!他不信天,不信地,不信佛不信魔。他只相信,常晚。 他想和常晚一生一世一双人,而不是只有苏清煜一生一世孤独魂。 385.自己无能 太阳发出的红色光芒捅破了天,红光笼罩在背着常晚的苏清煜身上。 “啊……啊……”他绵软着腿,弯着腰像背着沉重的山峦,步步颠簸,步步惊险。 常晚……晚…… 常晚的脑袋耷拉在苏清煜的肩膀,被血水染黑的小脸因为颠簸一下下轻轻碰撞苏清煜的侧脸。没一会,他的侧脸也被染成了红。 苏清煜善辩的嘴,哑了。他玲珑的心,空了。 他口中啊啊怪声,似求救,似悲怆。 最不想伤的人,因他而伤,若常晚没了命,他也不会独活。只是常晚没死,她在自己颈边留下浅薄的呼吸,这让他咬破了舌头糊着双目也要回医馆求救。 “啊……啊……啊……” 【晚儿……不能死……你那么好,不该死……我乞丐一个,烂命一条,死不足惜……所以,你才觉得取了常晚的命是对我最大的报应?好不公平!好不公平!】 可是老天爷,将人命看得一样,不分善恶贵贱,说取就取…… 不是说恶有恶报? “啊!”现世报也该是我苏清煜!为何拿常晚开刀? 草菅人命的是马车里的富贵人,他们的报应何时到? 苏清煜撕声哭叫,再叫也是低贱人渺小。 清晨早起的掏粪人担着粪桶出了街,大老远就瞧见一个疯子背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 “我天,这是咋的了!”挑粪人扔了挑起的空桶赶紧向前,走近了,又突然收了脚。 苏清煜一眼流着血泪一眼流着清泪,深黑色的眼睛里有悲有愤,再加上他口中嘶吼的腔调,让挑粪的老伯怕了。 “小伙子……你脚程慢,把姑娘放我后背!”老汉抿抿厚唇,突然红了老脸又拧了下自己的鼻子。 “那个……” 苏清煜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挑粪人,嘴角又啊啊两声,他放下常晚,不由老汉再拒绝直接将常晚放在老汉肩头。 老汉点点头,背身跑起来。 苏清煜跟在后面追赶。他亲手将常晚送到别人的背脊,虽是为了救人,可是送出去的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有多么无能。 那么多年,他以为自己羽翼丰满,以为自己足以保护常晚。 可是关键时刻,他还不如一个白发花白、身穿坎肩的赤膊老汉。 又回医馆,他们这幅阵仗又吓坏了门人。 “这…。。这是怎么滴,又出事了?”门人喊来了值夜的药童,药童又喊来了睡眼朦胧的卢大夫。 “苏公子,你还真不省心啊!这好好的,你是真打算在我们医馆住下了?”卢大夫满口讽刺,可手脚也没闲着,呼啦喊出了一堆人,拎着个木担将常晚送入清晚阁。 躺在屏风内常宁回过神儿,看着一拥而入的人群,赶紧抓着领口缩到床脚。 “你,还不下来!”一人对着常宁吼一声,显然没有注意到常宁的狼狈。 “姐?”大姐? 好半晌,常宁才想到常晚。她扶着床边一个踉跄滚下,一下摔倒地上。 常宁透过众人腿脚的缝隙,看到了满脸是血毫无生气的大姐。 “啊!!!!” 386.做了噱头 常宁沙哑的叫唤没有唤回任何人的关注,他们七手八脚的将常晚放在床上,而常宁一身无力的趴在地上,抬头看来来回回忙碌的人。 “姐……姐……”自己心头的伤没好,常晚这幅模样让常宁耗尽了心神,她的眼前升起黑色的雪花雾,一圈一圈直到眼前一片黑暗。 “小宁……” 在常宁晕倒前,她听到了有两人在喊自己,一个是二哥,一个是糟蹋了自己的张大毛。 常宁被安置到之前那间厢房,由张大毛和另外的医者陪着。 这边苏清煜站在床尾,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趴在床上的女人,生怕一眨眼的功夫她没了声息。 呼呼,呼呼。苏清煜忍不住凑上去,伸出手的手控制不住的在模糊的视野里晃荡。 “呼呼”。她的手,就在很近的地方……他……够得到…… “出去,别碍事。”卢大夫犯了脾气,特别是看到常晚后脑袋渗出血水的伤口。 苏清煜伸过来的手背卢大夫一把打开,在宫里那点傲气又被屡次惹事的少年激发出来。 “你大姐怎么回事?前日她不是说好要出院,后来被你延了房?还搬到沉香……不现在这屋叫什么?清晚阁?!”卢大夫当然知道闫墨将一间上好的厢房送给了这个少年。苏清煜这号人物,宫里没得,民间没名,好端端的能和闫墨搭上关系? 这显然让鲁吉惊恐,而且……他发现药香那丫头也不见了…… 药香的身世,和来京的事情没人知道,现在人丢了,鲁吉哪里敢对药香的师傅回复?!而且药香是在闫墨接手药馆后,这不禁让他怀疑是闫墨知道了什么掳走了药香。 为了示好,他向一直保护自己的人说了闫墨送房给苏清煜的事,而那边知道也传来口信,让自己多留意苏清煜。 药香的事,他不想再引起上层的注意,只得抛出苏清煜这个人做噱头。 唉…… 鲁吉悲怆……无形中,他又牵扯在这看不见的暗线里。他预计的清闲晚年,想来只有入土才能为安…… “你姐姐要是早点离开这里不就没这些事儿了?” 这话当对无知的苏清煜说,鲁吉很是盼望苏清煜早点离开这里,能早点结束这场眼线游戏。 卢吉口中的烦闷和厌恶,让苏清煜听得分明。 若是往日,苏清煜会狠狠的咬回去,只是他现在没有半分心思和这个老叟对付口角。反而…… 只听咣当一声。 苏清煜跪在床边,向着卢大夫重重磕了三个头,就如刚才他对着挑粪的好汉磕头谢恩一样。 无能,只能求人。 乞丐,乞求为生。 他无能救活不怕求人,没有所谓的自尊。所以一个一个响头磕得标准。 “啊……啊……”他抬起脸,已满是惶恐。无言的求助让鲁吉惊讶。 单说苏清煜这个少年,自己一眼就能看出非面上单纯,加上和姓陆的那场锁喉对峙,更是让鲁吉看穿苏清煜的狐狸本性。 这孩子,能言诡辩,口舌功夫不差,日后真为官,说不定真能混的风生水起。 可惜…… “你……说不出话了?” 387.失声最好 苏清煜向前一步狠狠向地上又一个响头,再抬头额角已经青紫肿大一个包。 苏清煜眼神虔诚,好似将鲁吉看做救人一命的菩萨。 鲁吉蹙眉,转身呵斥小童手脚更快些。 行医鲁吉有分寸!能救的当然义不容辞,不能救的他也不会命人再安置到房里。只是面对带来麻烦的苏清煜,他没好气而已。 “木儿留下,其他人都出去。” 胖胖的小童扯着苏清煜的衣角,让他赶快起来。可苏清煜又向前一步趴伏在鲁吉脚边双手就这么抓着鲁吉的脚腕,啊啊两声。 【他祈求的模样就是个乞丐……】 鲁吉这么想着,心中突然松了口气。。。 “你退开些,不想出去就不要碍着我。” 鲁吉确实放松了,不仅轻松,而且心中对苏清煜的失声有一抹庆幸。 鲁吉心讨: 苏清煜无权无势,是个白皮儿,闫墨能看上他也许就是因为他的才华。 苏清煜参加了科举的会考,如果才华出众也许会参加殿试。通过了殿试才能为官。 现在苏清煜失声,他后期的殿试不会通过,更无法为官。那他又有什么价值让闫墨再重视?一间厢房哪怕这间医馆在闫墨眼里连一根牛毛都不算,可是生意人的本性会图利。 闫墨不重视的人,又何须别人再花心思盯着? 只要他向上边禀报,苏清煜这根线就无需他费神牵扯不清。而闫墨自从买了这里,只漏了一面就没有再来,那样的大人物有得是人跟盯,上边根本不需要自己这样的糟老头再费心。 鲁吉,他只求平安,图自保,想自由。因此对鲁吉来说苏清煜哑了反而是好事。 鲁吉态度一瞬便好转了。苏清煜连忙退开,乖乖的闭着屏风站着,眼睛又放在了常晚身上。 晚儿……求你别那么狠心不要我…… 晚儿……给我一个机会,我会补偿…… 斯拉一声,木儿剪开了常晚粘在身上的血衣,暴露了她蔓延过来的马踏淤青,还有皮肤上刺眼的斑驳吻痕…… 昨夜,他们锦被翻红浪,她在身前困顿求饶的妖娆历历在目…… 【小煜……小煜……恩……停下吧……】 【不要了……不小还不行吗……】 【我说……我说……我想着你……成了吧……让我睡一会……】 【……别叫我……唔……恩……别叫我……吾妻……呜呜呜……】 眼前的幻境,身前的实景。 他爱的女人的影子重合在一起。 常晚,带着昨夜的痕迹,趴在床上流逝着生命。 苏清煜捂着脸咬死了唇,不想让心碎的哭泣吵了救人的大夫。。。 痛得痉挛,痛得发颤……苏清煜从里到外,从上到下没有一处不痛! “卢大夫,这姐姐身上的伤被马蹄的?还是被虫叮得?……”木儿剪着常晚头部伤口的头发,忍不住问了去。 “……你还有心思问东问西!快将她污发给剪开!” 鲁吉对着常晚腰侧大片瘀血的地方布了银针,眼睛绕过常晚的背脊,直接向着露出头骨的伤口部位上下穿针缝合。 苏清煜听到木儿的问话,已经一身虚汗,他大手揪着心脏部位,依偎着身后的屏风,滑下身子。 388.常见畸恋 红色棉花在鲁吉脚边堆成小山,鲁吉也是一头虚汗,嘴边时不时爆出一两句让苏清煜下掉魂儿的话。什么骨头断了,脾肾伤了,最后再加一句还好,还好…… 一惊一乍,没少折磨苏清煜。针线一收,鲁吉用白帕子擦拭双手,挽下袖子算是施救告一段落。 苏清煜摊着身子,白衫已经全部湿透,长发湿漉漉的贴着侧脸,他下唇已经破开,被咬得又肿又紫,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受重伤的是苏清煜。 鲁吉转过身子看到的就算苏清煜这副掉了半条命的模样。“木儿,你去拿纸笔来,我要开方。” 鲁吉交代一旁善后的药童,木儿眼珠一转,背着瓶瓶罐罐的药箱麻利的跑了出去,还不忘将清晚阁的门关的严实。 什么拿纸笔,行医箱子里必放着空药方,文房四宝就搁在屏风外的方桌上…… 苏清煜撑着自己坐起,他大手一扬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 鲁吉有话对自己说,木儿也知道所以自觉的清场,鲁吉……一定知道了常晚的身子已经不清白了…… 苏清煜狠狠掐了一把自己大腿,强行让自己清醒起来。 “你……很关心你姐姐?” “啊……” 苏清煜晃晃悠悠站起身,虽然狼狈可他一双眼睛里满是让人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为她缝针,你痛苦异常。你对你家姐的感情不寻常啊!” 苏清煜心中有准备,只是鲁吉将话题直接放在他身上,这让苏清煜很差异。 卢大夫真是个普通大夫?正常人不应该先质常晚的身上是谁弄得? 如果卢大夫用清白来威胁常晚的姓名,他就直接承认常晚是被自己强迫的,罪名骂名自己都揽下来。 可现在不行,他要听听这个老大夫到底有什么目的? 苏清煜站直身子,让自己稳步走向床边。他用薄被盖在常晚赤裸的背脊上。 他的手握住常晚冰凉的小手,眼睛里的柔情,便是答案。 “……你们胆子还真大!”鲁吉看着苏清煜嘴角弯出弧度:“呵呵呵……没想到在这里也能看一场乱~伦的戏码……” 在这里? 也能? 鲁吉的话让苏清煜听得入心。 长发遮掩苏清煜的眼角,里面是一闪而过的精光。鲁吉的语气轻松,像是经过大世面看多了像自己这样的畸恋?既然看多了,又为何提醒自己?当做看不见不是更好? “养好了身子,就早早带常姑娘回家吧!明人不说暗话,如果你希望这事情到此为止,就不要与闫墨过多接触……” 威胁? 怪不得……苏清煜眼神一暗,没想到自己和闫墨交往,立刻碍了别人的眼? 苏清煜这次真真的将“卢大夫”看得分明。 他满脸褶皱,花白着头发,流着山羊须,被微驼,手微枯,满身一副厌世的苍老劲儿。唯一不同的是他的一双半耷拉眼皮的双目,眸子灰色却不浑浊,绝不是六七十岁的等死老人该有的精明…… 收留药香的人不简单,他又和闫墨不对路……那么这个卢大夫……来自……皇城? 389.鲁吉真面 我要常晚完好如初。 鲁吉看着手中的信纸,最后窝成一团扔到一旁。 臭小子,还和自己谈条件。 鲁吉坐在自己房中,他已经告诉药馆那些人,今日身体过度劳累,不能再诊。。。要休假三日。。。。。 门窗被鲁吉从内锁死,他点燃一只蜡烛,将镜子中的自己。 “早上太匆忙……着脖子上少贴了一块儿……”鲁吉撇了嘴,山羊胡一翘一翘。话说着,鲁吉在苍白的手心中倒了一些粘稠的凝露,揉开并涂抹在他的鬓角下颌。 接着鲁吉拿出竹镊子顺着他面容轮廓轻轻拨弄……半刻钟后,镜子中的沧桑老人从上到下揭开了他的面皮。 镜子中的脸,是四十多岁苍白瘦弱的人的。温热毛巾擦去粘在皮肤上的白色斑块。他又在脸上涂抹一层油质的霜。 镜子里的鲁吉的真面容称不上玉树临风,可是比起桌边白玉盆中泡着的老叟面容要好看千万倍。 “鲁太医……”鲁吉看着镜面喃喃一句,之后又嗤笑一声,对着镜子将花白的头发重新束起。他换上粗布衣裳,套上宽腿裤,深色布带束腰又束上脚腕,他踏上厚底布鞋。 人靠衣装,鲁吉又装成了一副中年平民的模样。 “呵呵……自己用假面干着老本行,又用真面做农夫……谁人知道小心翼翼的人,只想多求几年和她到老的日子呢……年轻时求权势,到头来原来平静日子才是最难得……” 鲁吉一口吞下了手边的瓷杯中的青色液体,铜镜里灰色的瞳孔像被墨侵染了,眸子也缓缓变回原来的褐色…… 藏好揭下来的皮面,鲁吉点开内室床头隔断中的麒麟摆相…… 床脚的墙壁从上落下,鲁吉举起烛台,向下照探…… 一股阴风从黑漆漆的暗道吹来,鲁吉扬一扬他尖瘦的下巴,褐色的眼睛里流露出温暖的喜色…… 鲁吉的影子被拉扯得很长,直到他屈身钻入暗道入口,在他踏下第三跟台阶时,身后的光源由下向上闭合起来。。。 鲁吉的两室房彻底黑了,悠悠的,能听到有人生动的唤了一声:阮儿……我马上就回来了…… 清晚阁中,阳光透过窗照在常晚白得透明的小脸上,她不动声色之间已经敛了苏清煜的心神,苏清煜趴在床边,他伸出手指轻轻的碰触常晚红红的眼角,时不时的又放在常晚鼻下试着她浅薄的呼吸…… 苏清煜啊苏清煜,你本不是要想快快长大,守着她而已吗?为何憋不住,上了瘾,不停试着她的底线,最后发狂的忘了后果…… 昨夜,还好她说心中有他,还好她爱了自己…… 可自己也亲手将她还没完全准备好的爱……毁了…… “唉……”他轻点她的朱唇,又突然收回手。 厉鬼……她叫他厉鬼…… 不是……只是他的爱得太热,把她灼伤了…… “唉……”低沉的叹息再来…… 常晚这辈子是不会原谅他了……这一刻,他不知想让常晚醒来还是让她永远如此安静…… 390.大毛内疚 苏清煜敲响了隔壁的厢房,开门的是另一个中年医者。 【大夫,我小妹如何。】苏清煜在宣纸上划拉两句,交给中年医者。 中年医者一愣,没想这个苏公子能用笔墨问话。 再看这苏公子的面色,阳光照着都染不上红黄,白煞煞的一张俊秀脸庞,看起来没有生气。用看相的人好说的话来相容,这个苏公子印堂发黑,眼底黑晕,就像中了邪。 大夫也不想多管闲事,认真的回了苏清煜的问题:“我诊脉过了,这姑娘气血有些虚,我开了一些补气血的方子。她年纪小看到家人出事,晕过去也是正常反应。让她睡一会儿反而好,你姐姐那边才是大事,这边不打紧。” “怎么不打紧?她……”张大毛听着中年医者的话好不认同,他当然知道自己昨夜是怎么对待常宁的,只是当时喝了酒水没一刻,自己浑身上下都是火气,再看到常宁的小嘴,他就不受控制的凑过去,一口一口的亲着。 后来…… 张大毛白了脸。 现在他还能记得一些片段,他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浑身上下被常宁挠得血淋淋也觉得不疼,反而更刺激自己成了需要满足的猛兽。 那温柔紧致的触感不能回想,反正他记得常宁张着嘴叫不出声音,她眼神愤恨可又软绵绵的不推拒。他以为她也喜欢自己,所以心中的邪恶念头更是没得阻止…… 张大毛只觉肩膀突然一沉,肩窝处刺疼的触感袭来让他惊慌的抬头…… “苏……苏大哥?“ 苏清煜无声无息的走到张大毛身边,用眼神狠狠的警告张大毛。 张大毛低头不再之声。 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不是吗? 昨夜有烟火宴的事还是自己告诉苏清煜的。因为白帮早早得到消息,京城有夜集,有利于他们偷盗的乞丐大捞一笔。可之后苏大哥又有了另一个主意,那便是让自己和常宁多多相处,改改常宁脑中对自己的乞丐印象。 逛焰火会便是一个机会。至于偷钱袋,也是苏大哥安排的。他说追求女孩子便是让她开心,烟火会上那么多新奇玩意儿,没钱买不到,丢钱更糟心,这时候只要自己慷慨一些,常宁一定会对他的为人重新认识。 包括后来回到那个叫醉仙楼的地方,苏大哥也是暗示过,酒能借胆也能助兴,保不准常宁和自己喝点小酒,就能水到渠成的在一起。 苏大哥是真心对自己好,给自己机会成为常家人,也将给自己机会和常宁多相处。可是……谁知几杯猫尿下肚,自己真成了禽兽。他人生中的第一次起的反映,成为男人的第一次都认了常宁的身体。 后来真像上瘾,一次又一次…… 当太阳真升起来时,自己才在那个渡风阁的软塌下冻醒。常宁那时已经不在房间,只留下房间软塌上的一滩红。 大梦初醒,便知自己闯了大祸。他先跑到常家,发现家门紧锁,又跑回医馆。在乱糟糟的屋子里看到了晕去的常宁。 心里除了疼,更多的是让张大毛喘不过气的内疚。 391.不给机会 肩膀上的疼让张大毛打了个激灵,他闭上嘴怂了脑袋。 苏大哥是不是知道了常宁昨夜的清白身已经给了自己?所以才气得要捏碎自己的肩膀? 中年医者一听张大毛又开口,直直蹙眉:别人可不知道,他被张大毛的这个土孩子抱着腿缠着不能走的尴尬境地!床上的这个只是晕了而已,可任由他怎么解释,这个张大毛就是听不懂…又是磕头又是求救。 【劳烦大夫了,这间房还是开着吧,等我小妹醒了,需要您再开方子给她调养调养。】 “成,我去楼下让小童抓药,等她醒了,我再交代你们怎么怎么喝药。”医者利落的背起药箱,匆忙的离开了房。 房间安静了,张大毛耸着脑袋趴在床边一言不发。 而苏清煜先俯身看了一眼苍白的常宁,眼底有着一抹懊恼,他转头再瞧张大毛,这孩子眼角正挂着眼泪,爪子握着常宁的胖手,嘴角努努又抿成一线,像是有话说而不敢说。 苏清煜起身,重重的拍了一下张大毛的肩膀示意他出去说话。 张大毛眼睛眨眨,这才真正将注意力放在苏清煜身上。咦,他刚才用笔墨代话真是因为说不出话来了? 苏清煜有些不耐,他直接拽起张大毛的胳膊向着门外走去。 到了医馆里僻静的一角,踉跄的张大毛终于站稳了身子。 下跪,磕头。 张大毛坦然“认错”:“苏大哥,对不起!是我对不起小宁!” 轰! 苏清煜一拳打在在张大毛的肚皮上,这疼痛得刚好,拳刚收回来,就听见张大毛咣当一声跪在地上向着苏清煜求饶:“对不起,对不起苏大哥,小宁的事情是我做的!我连乞丐都不配当,我猪狗不如,猪狗不如!” 苏清煜也晃荡两下,此刻的他像极了愤怒的兄长,又一拳头打在了张大毛的脸上。 “苏大哥,你打我吧!打死我更好!这样小宁就不恨我了!”大毛一屁股坐在地上,他还是个对情爱懵懵懂懂的孩子,对这如雨的拳头,他不躲不闪躺在地上任由苏清煜一拳一拳放在脸上。 直到第十五拳,苏清煜才气喘吁吁的罢手。而张大毛心底的愧疚也随着苏青煜的重拳化解了一些。 “苏大哥!我……我想娶常宁,我会好好对她!可是我知道我现在没有身份也没有前途给她好的未来,所以你能不能相信我!我会以最快的速度夺取白帮。为了常宁,我为了常宁一定会拼了命的争取自由!“ 苏清煜也累了,一屁股坐在大毛的对面。 大手覆盖在自己脸上,用来掩饰他既荒唐又复杂的表情。 苏清煜为什么揍张大毛? 因为他蠢,他笨!明明是自己算计了他,这个张大毛却傻了吧唧的对着自己磕头道歉?!那一刻他想顺了常晚的心意,做一个正直坦荡的人,告诉眼前这个傻子,他是被下了药才如此。可是……话到了他的嘴边,他却失声了,他说不出实情,大毛又不认字!无论自己是说是写都没有用。 这是一种什么感觉?一个人要忏悔,却不给他忏悔的机会? 392.一二之约 所以苏清煜按着本性直觉出了拳头,按着原先设想将无辜的张大毛胖揍一顿。 张大毛的反映比原先设想更加有效:愧疚,无奈,不得不奋发图强。 出拳的那一刻,这件事的便已选择继续隐瞒真相。 苏清煜伸出的手挡了手背外边愧疚的哭声,遮住手心里边自己黑暗的本性。 常晚说得果然没错,自己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狼,害了人还要继续利用,多么可怕…… 手放下,苏清煜倒在松软的泥土中,头顶飘来一朵软软的白云。大手向上伸去,他张开手心,尝试缩短与云朵的距离。 抓不到,靠不近的是白云,也是常晚。 如果常晚醒来了,她会驱逐自己,她会结束京城生意,带着一样狼狈的常宁去另一座城,隐姓埋名? 想到离别,他不要。 他可以退回来,不动弹,继续忍着远观。可是却不能忍受常晚消失不见。 可是,如果常宁和张大毛真成了一对,还是幸福的一对儿,那么她会不会原谅自己?他要倾尽全力让张大毛脱离白帮,或者按着原先计划让他快速的拿下白帮,迎娶常宁呢? 以前这么做他为了得到白帮,今日这么想是为了留住常晚。 这个理由成了苏清煜自我安慰的良药。 “啊!” 苏清煜啊一声,张大毛立刻凑了过来,抹干净了眼泪:“苏大哥,你想说什么?” 张大毛口中的苏大哥悲愤着一张脸,对着张大毛伸出了两根手指头。 “二?”张大毛一愣,摇摇头很不明白。 苏清煜在他念出声的同时又快速收了一根。 “一?”张大毛摇摇脑袋更是茫然。 苏清煜扯着自己身上的白布衣裳,指了指。 “你要一件衣裳?” “……” 苏清煜一把握着张大毛的脚,掀开他的裤脚,指一指他小腿上烙下的方形烙印。 “白帮?”这下张大毛明白了,他本起小脸重复了一遍苏清煜的要求:“一年之内拿下白帮?然后我就能娶常宁了?” 无论能不能拿下,一年之内你都会娶常宁。 苏清煜没有再更正,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这边他又拍拍自己的肚皮。 “一年……肚子……”张大毛立刻明白了,他先是惊惧又是惊喜:“对!对!必须一年之内,圆房了,就会生孩子,一年!必须更快!否则常宁有危险!对!” 苏清煜听见张大毛的断言,彻底懵了 肚子?…… 自己刚才拍肚子,是因为胖揍大毛时,肚子上的刀口又扯开了,他哪里是拍肚子,那是堵伤口! 可是孩子…… 昨夜……自己和常晚四次,常晚会不会怀上自己的孩子? 苏清煜五雷轰顶都没想到,张大毛的一句胡乱猜测让他想到了极好极好的理由可以继续陪着常晚。 对!昨夜她……有可能有了自己的孩子! 可是……同样的猜忌也来了。 常晚,会不会更恨自己?反而把孩子弄掉? 常晚,会不会把他们的结晶当做污点,直接自尽了去? 常晚,会不会因为日渐增大的肚皮,让官府抓去,直接成了猪笼里的死尸? 393.孩子是孽 常晚和自己的孩子…… 苏清煜盯着张大毛一张一合的嘴,脑袋里嗡嗡作响。 他习惯了算计,习惯了看一步走一步,可是这杀出来的孩子二字,着实让他手无足措。 如果没有常宁这一出,他会按着自己的誓言带着常晚去另一城过着简谱的生活,有了孩子更是将他们的关系栓得紧密,小日子会越来越好。 可现在不行,常晚脆弱的很她扛不住,扛不住除了被自己这个“厉鬼”碰了,身上又多了一个“孽”。 苏清煜狠狠地抓紧自己的头发,大脑飞快的想着处理对策,可是他算来算去对他都是痛苦的抉择。 孩子……也许目前为止自己和常晚感情转折的契机。 孩子……却是加重常晚痛苦的催命符。 他每呼一口空气,嗓子眼里如同着了火,那火辣的刺痛向下蔓延,燎着他的心。他的心脏如被加在火上烤,烤得血水滴答,考得外皮烤干了,内力还要挣扎跳动。 呜呜呜呜……。孩子,是他们的孩子啊! 可是为了常晚,他宁愿一个人痛苦下去,也不能让自己的女人再恨自己一次。 苏清煜的模样比张大毛痛苦,他低着头两手拽着鬓角处的头发,眼睛瞪着土地上的小花,大颗大颗的眼泪就这么明目张胆的砸下。 “苏大哥?” 张大毛不瞎,这让不明所以的小乞丐也手足无措。 苏清煜没再理会张大毛的呼喊,翻身爬起,横冲直撞的向回冲去。 大毛急了,不知道平日里冷静又狡猾的苏清煜怎么像是被鬼追着似的慌张,他也迈着步子跟着苏清煜的身影,向着医馆白楼跑去。 正午已过,太阳还是明晃晃的晒人。 在白楼花园两侧煎药的少年扯着肩膀的湿毛巾抹了一把脸,嘴里叨叨着:“还是大夫清闲,开开方子配配药就成,哪像俺们大热天的守着炉子煎药……闻着这些药味儿,今天一天啥都吃不下了……” 抱怨归抱怨,煎药的少年还是蹲在炉火前瞧着火候。 他们医馆为啥那么有名气? 一是坐馆的大夫里有京城俩名医,一个是卢大夫,一个是邢大夫。卢大夫诊病用药很新奇,疑难杂症瞧得多。而邢大夫善养生调理,不少京城的官儿、大户的老爷夫人时不时的会来医馆找邢大夫诊脉开些调理的汤药。两个老者各有千秋,他们也没少给医馆挣银子。只是卢大夫性格怪异,好的时候能同他人说上两句,不搭理人时候连个人影也不给你。邢大夫倒是谦逊随和的人,因此他们都将邢大夫当作这间医管的主事人。 医馆有名气的第二个原因也是因为他们的药材好,特别是能在白楼中看病的病人,用的药材是一等一的上品。为了让药材的作用发挥到极致,这煎药的事儿都成了他们这些专职煎药的小童身上。水加多少,火候多少,药罐里冒出的热气儿缓急都是讲究。 “清儿!你屋的药好了!”煎药的少年身旁也蹲着一个煎药童,他和少年一样满脸通红,一脸汗珠,小肩膀上搭着一条湿棉布。 白楼里冲出一个八九岁的小童,她举着木托盘接过钳子里烧得冒烟的药罐。 “啊!” “啊!” 394.他的选择 端药的小童是个女娃,胆子小,听前面一怒吼,自己跟着一惊一喊,小手一歪,木托盘中的白瓷罐砸在地上,火热热的浓黑药渣啪嗒黏了一地,滚烫的药汤泼出老高,一旁的煎药少年躲避不及,他也高叫一声高高蹦起。 这一蹦,撞翻了身后的煎药小炉。白楼外顿时混乱不堪。 引起这遭事端的人却没有为这些凌乱的嚎叫停留,他敞着白袍,一只鞋跑掉了一只,他就如疯子一样推开了挡门的小药童,直直撞上闻声出屋查看的老大夫。 “啊!啊!”苏清煜拉开撞到自己的白须老人,对上他气得铁青的脸:“啊!” 苏清煜见眼前人不是卢大夫,手一推将此人老弱筋骨甩到一帮。 “你!你!太没礼数!这里是医馆!医馆!苏某,你还是读过书的!冒冒失失的伤了我们的人!”门外哭声不断,白发清衣的老人气得大吼,早没了往日道骨仙风的模样。 “啊!”苏清煜转过身,受理抓着空药方,上面大大的写了一个字:卢 老者被身后的年轻医者扶着才没被气晕去:“是你姐姐出了什么事?” 提到常晚,苏清煜抖了抖,急速起伏的胸膛渐渐平缓下来。 是。 苏清煜在纸上写下一个字,寥寥草草的字体表示他的焦急。 “古敬!你随我上去看看!”老者的年纪看起来比卢大夫年纪还要大,他扶正了头顶的帽冠,扫了扫身上的褶,皱着眉头看着苏清煜,一脸的不耐。 他? 不行! 苏清煜几个步子跑到楼梯口前,挡住了要上楼的老者。 “怎么?你这么急不是因为你姐姐?怎么,这会儿不让我上去瞧瞧?还是……你嫌弃老夫的医术!” 这位老者抬起眼睛,昏黄的眼珠冒出火光。 “苏公子,你这是怎么了,还不让我们的邢大夫上去看看?多少人等着邢大夫瞧诊都排不上号!你还不让开?” 苏清煜向后一步直接退到了台阶上,用动作表明他的拒绝。这边他又亮出第一张便签,上面写着卢字了邢大夫的颜面。 “呵呵,你还真认准了卢老头!真不巧,那老东西休了三日假。你赶不上!既然你姐姐不需要老朽我医,我也不费那好心了。”白发老者呵呵两声甚是冷嘲,扬起的眼角有着医者没有的冷漠。 邢大夫宽袖一摆对着自己的贴身药童说道:“古敬,咱们去古月斋看看去,别让林大人等急了。” 邢大夫背着手,转过身去,慢悠悠的又训斥着砸了药罐的小女童,然后带着名叫古敬的孩子走出了白楼。 苏清煜抓着扶手的手还在颤抖。 鲁吉……他去哪里了?他不在,谁给他开……那……防止怀孕的药方? 是。 他幻想过,常晚能怀着自己的孩子,头上带着白兰花,坐在自己身边,又或是枕着自己的腿上,前方是一两个打闹的皮小子,或是摘花嬉闹的毛丫头。 那有多幸福。。。。。 可他现在名表,孩子不能要。她也不想要。 痛楚蔓延全身,苏清煜头皮发麻,他又低声啊啊两声。 这些人听不懂,他在说:我们的孩子。。。。。。 以后还会有吗? 395.医馆两派 张大毛心里也乱的很,前面突然暴走的苏清煜,让他心里没底。为啥自己一提常宁可能有孩子的事,他就发疯一样的往回跑?!难道是自己会意错了?苏大哥根本没想到有这么严重的后果?那他……不是自己挖坑坑自己?完了完了…… 这一刻,张大毛反而胆小的不敢再问下去,他垫着脚尖凑到苏清煜身旁,昂着脑袋看着一脸悲伤的苏清煜。 他找卢大夫?是不是…… 苏清煜提笔又写了几个字,没有在一边慌张猜忌的张大毛。他拉住一个中年医者,将墨迹未干的纸头亮给他看。 【卢大夫家在何处】 “他就住在医馆中,你想要在他休假时将他老人家请回来?根本不可能!他一休假,根本瞧不见他人!更何况是请?” 【请你带我去找他】苏清煜眼中恳切,再配上他嘶哑着声音啊啊叫唤,本来女相配上凄楚表情,看着让人不由心软。 “唉,木儿!你带苏公子去一趟卢大夫那边,让他了这条死心吧!”青年人冲着墙边喊一声,又转过头抱怨苏清煜:“如果真是为他家姐考虑就不该那么拒绝其他出诊大夫,真是……”青年医者埋汰了苏清煜一遍,不过他也是听说过这位公子的执拗发疯的性格,唠叨一句也就罢了。 木儿别看能吃腿脚胖,可是脑袋机灵手脚麻利是药童中数一数二的,否则卢大夫也不会收了他成为贴身药童。木儿的地位和那个叫古敬的药童一样,算是所有药童中地位最高的。这边卢大夫休假,他虽然不能光明正大的不来,除了邢大夫,他坐在白楼里也没什么人会使唤他。 这所医馆自成两股势力: 一股是卢大夫带着教着的小童和医师,另一股便是附庸邢老头的一批人。木儿知道自家师傅成日想着怎么不坐馆,坐馆一日想法歇息三日。可是人家邢老头可不这样,兢兢业业的给富贵人家养生调理,坐馆一天不码。他家师傅不觉得,可是他们这些人可是能平白无故的被下绊子。 人家胖乎乎的小木儿坐在角落里偷瞧着刚才的阵仗,心底倒是对苏清煜有种,直接拒绝了那假惺惺的邢老头。 哼,一定是那邢老头听说药馆的大老板将一间房送给了苏公子,这才“屈尊降贵”的要去给人家家姐诊治! 这可好,邢老头那老脸直接让苏公子甩了一脸一鼻子灰!看得木儿那个开怀啊! “走走走!我苏公子,我带你去。。。”小木儿头上扎着倆包子头,胖墩墩的和常宁小时候很像。 苏清煜示意张大毛上楼照看常宁,自己又带着一个小童帮忙照顾常晚。他这才放心跟着木儿离开白楼。 医馆有很多别院,白楼所在是的是最大的一处院落。卢大夫所住的小院在白楼后方,这里独门独户靠近医馆的外墙。小院布局简单,院中有一块分割出种类的田地,里面种着各类花草,不,更可能是草药。 翘脚小楼有两层,一层是卢大夫休息的两间房,二层是他配药用的药室。灰砖青瓦朱红木门,很是安静。 396.推出密道 卢大夫不在? 苏清煜站在小院外,听着木儿喊着师傅师傅。 “看吧……没人……刚才周大夫说的是真的,只要轮上休假,我师傅可是不好找……”木儿的声音从口上传来。 【他确实不在这里……】苏清煜眯着观察着周围,忽地他迈步踏上两寸高的石阶,趁着木儿在二楼,他双手推着一楼的两扇朱红门。 一扇开了,苏清煜没有停留又迈腿走向另一扇。 一次两次,门文斯不动。苏清煜双眸一沉,加重了手中的力道…… 人不在小楼…… 卢大夫德高望重,休假了自然没人打扰,急事小童只是喊人,或者敲两下,不会做出“推门而入”这种不守规矩的举动…… 苏清煜身子挤压门缝,一眼凑近观察。屋子里黑布隆冬,除了桌上一盏铜镜反射着微光,能看得桌上放着一些白瓷瓶,其他一概不见。 里屋确实没人……又反锁…… 反锁门他苏清煜也做过,他在清晚阁反锁门用来藏常晚,他少年时在东屋反锁门用来自疏欲望,他童年时教小翠在十三坊反锁门用来杀秦天……论哪一样,都是见不得人见不得光的事儿?! 这个卢大夫……也有见不得光的东西藏里面??! 木儿跑下楼,便瞧见坐在门前藤椅上蹙眉沉思的苏公子。相比较疯癫的美男,还是此刻安静的美男更有亲和力。 “你放心,卢大夫不是那么不负责的人,如果你姐姐还危险,他是不会撂挑子不问事跑去休假的!” 苏清煜点头起身,他从腰间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碎银放在木儿的手心表示谢意。 木儿也不推搡,一两碎银扣在腰间,包子头的他喜笑颜开的像极了年画上的抱鱼娃娃。 “谢谢苏公子!放心啦,我师傅人是怪点,可是救人可从不马虎,这两日我时不时来敲敲门,他回来了我定当回给你!” 木儿一高兴,嘴里也顺势嘟嘟了 来这里敲敲门? 呵呵! 如果卢大夫正常出了医馆,不应该是从医馆正门回来吗?他回来定有人通传,为啥木儿多此一举要来这里敲门? 除非……卢大夫根本不从正门进来!那么……回来的路……在自己身后的房间里?! 对! 卢大夫在屋子里确实藏了东西,还是一条通向他处的密道?! 苏清煜没有时间和心情纠结卢老头的秘密,他心里焦急得是常晚,找卢老头开方子,一是卢老头掌握常晚的身体状况,开出来的药方定是最适合常晚身体现状的,其次便是为了避嫌在这,常晚破身的事当让越少人知道越好!最后便是让人头疼的! 大同自三年前结束了与西域一年多的恶战,死伤的士兵众多,休养生息便是大同这三年来提到朝纲的大事。。。按照大同诰:药馆不得开出止孕育药汤,不得卖打胎。 以上两种成了禁药,正规医馆大夫不敢开方子,叫得上名的医馆不敢抓药。要这药,还要有门路……卢大夫既然没有揭发自己,求一求也当能行…… 可卢老头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他只能另寻门道…… 打胎止孕的除了大夫……也只有那里会有了…… 397.阿。弥。陀。佛 常晚张开眼睛,头顶是七色变幻的星辰,身下是拍打自己的冰凉水雾。 这是哪里呢?好安静。 常晚坐起身,将周围的景象也纳入眼底。在这片虚无中只有天上的星辰和地上的水潭,没有旁人没有旁物,她一张嘴所有的音色都被收于天地间。 这种静谧让她没由来的安心,她呼出胸间挤压的气,整个人也觉得轻飘飘的自在。 呵呵呵,这里真好。 常晚又趴回冰凉的水中,用手指轻轻地敲击水晶一样的地底。 水晶表面平滑光亮将常晚的模样照得清晰。水里的她微笑着露出皓齿,眼睛里是自由的星辰,无忧无虑也许就是这幅模样。 【啊啊…啊…。】 水晶面中的常晚胸口忽然一闷。 【啊…啊啊……】 是谁的声音,说不成词唱不成句,嗯嗯啊啊的是哑巴? 水晶面中的常晚皱起眉头。 【呜呜呜……呜呜…。。】哑巴哭了。嘶哑的嗓子好难听,难听到让常晚也揪着心。 啪! 常晚一掌拍到水面上,她像和水花闹脾气,一次又一次将水拍得老高,水的声音响起,耳边那呜呜呜的悲伤哭声也没了。 噪音没了,常晚书展了眉心,又安静的趴在浅浅的水中,让冰凉沁脾的凉冰去她胸口的闷。 声音没了,她可以再次无忧无虑的看着变换的天色,不问时间安心于此。 可是哑巴的啊啊声没了,她又觉得这里太过安静。 常晚,有噪音你嫌燥,没声音你又嫌静,你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给自己找虐呢! 常晚坐起身,惩罚似的扭了自己大腿一下。 不觉得疼呢。 这里……是梦吗? 水面只到常晚的脚踝,她搓搓鼻头,脚丫在水中划着圈。涟漪一层一层向外扩去不曾平息,直到眼睛所达的之地。 是梦也是美梦! 常晚这么想着,脚却不由自主的追着涟漪向前走去。 “你要走出这里吗?” 常晚一颤,脑海里不知何时回荡着一声空明的问句。脚下的水晶地面跟着问句微微颤抖,天上的星辰也忽地更加明亮刺眼。 “不想……”常晚已经停下脚步,不由自主的回答一句。 一簇金光从身后照射过来,常晚连忙转身,伸手遮挡在眼角,她细眯着眼观察遥远之处的动向。 脚底的水从凉变成温,从远处荡漾过来的圈圈涟漪碰触到常晚的脚腕处便都停下了。水不知何时成了金色,一股暖流也从常晚的脚底板温润着常晚的身。 呼呼,她的心又安了。迈腿,向前,前面的光点如同太阳,炽热温暖,是所有人的向往。越走,越近。常晚终是看清了能染了天地为金色的物件儿。 那是一株金色的巨大莲花。它安静的盛开,安静的展露脆弱的花蕊,又安静的发出耀眼夺目的光。 “这……这……我梦里怎么会有金莲?”常晚屈伸跪在了金色的水中,虔诚的合适双手,眼中只有这朵金色的莲花。 “红尘十丈迷离眼,佛光万丈在心间。常晚,向前一步便能不看世间无常。”空明浑厚的梵音再次入耳,常晚冰凉的心跳也一声一声的平缓下来,她的脑海里只有这么几个字:南无阿弥陀佛…… 398.半步佛缘 苏清煜愣愣的手中攒着的一土黄瓷瓶,劣质瓶身,刺鼻的味道,他攒了又攒,瞪了又瞪。直到窗边的月升上来,用来提醒苏清煜他已经纠结了两个时辰…… 【这东西,趁热打铁,别过了时辰,也只有在完事儿时十二个时辰内有效……】 完事儿? 苏清煜红了眼,一拳挥在了给药人的脸上…… 完事。 常晚不是他一夜风流的女人,他也不想一夜就过完了和常晚的缘分…… 可是……他不能再让她生气,不能再让她发疯…… 手掌摊开,赤红红的圆形弹丸再次落入手心。 “啊……啊啊……”他张嘴想喊她的名字,出来的声音还是如此难听。 “啊啊…啊…”对不起,是我害你遭罪。 常晚的脑袋上缠绕一圈圈白色棉布靠在苏清煜怀里,她没有任何回应,乖巧的小脸在苏清煜的颈窝中继续维持她浅薄的呼吸。 “呜呜呜…。。”苏清煜低头含住她无色的唇,毫不费力的将他口中的药丸送进常晚嘴里。 往日,一个吻可以点燃他的心火,今日这个吻,可以碎了他的心脾。 没有反应的唇舌,附着在苏清煜脸侧的她冰凉的呼吸,满腔的腥苦药味,都在告诉苏清煜自己这个匆忙的决定有多孤注一掷。 他和常晚之间少了一层牵绊,是不是他还有机会再博一次未来。 “呜呜呜…。。” 。。。。。。 向前一步,是不是就是超脱? 金色的莲花全数盛开,金光大盛,天被金光遮去星辰,水被金光照成金沙。金莲摇晃,清香扑鼻,让人神清气爽,看到那莲花,心中一切烦恼和疑虑全数消散。 这个梦真好,她有佛缘,当然要随了佛心。 常晚踏出一脚,远处的莲花一个虚晃,竟然就飘到自己眼前。 她仰着脑袋,只能看到巨大的金色的莲花底。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这次脑海中的佛语响彻整个空间,轰隆隆的回音反反复复直砸在自己耳边。 常晚双眸成金,嘴角弯起淡然的微笑,好似一切悲喜都不再萦绕她的身心。 只要再半步,她便能踏入缓缓降落的莲花中…… 左脚抬起时,常晚的喉咙却被堵住,接着是又苦又臭的味道不停从胃部翻滚上来。 【呜呜呜呜……】哑巴的哭声竟然穿过重重梵音直入脑海。 恶…… 常晚本放在胸前合十的双手突然捂住嘴巴,她竟然在佛光圣莲前作呕?!这是大不敬啊! 果然梵音一层一层退却,金光一点点的隐去。常晚再踏出左脚时,眼前的金色变成黑色,天上无星,水晶光亮的水面成了扎脚的烁石。 “这是……怎么…。。”恶!常晚抠着喉咙干呕。 她不停的抓挠自己的皮肤,因为她能感受到那股污秽的气流整顺着胃沉入腹部。 “啊!”常晚在干热的砂烁中蜷缩着身体。 小腹好疼,一抽一抽的牵动着自己的心,也跟着疼起来。 [啊,啊…。。]哑巴,又哭了。 砂烁涌动,地下无根,在常晚反映过来时,她已经陷入砂烁中,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399.常宁的心 呜…。 苏清煜撤离他的唇,将伤痕累累的女人靠在自己的胸口。 赤红色的药丸融化在嘴里的味道令人作呕,又腥又臭,连自己这个乞丐都觉得污秽物件儿吞到自己心爱的女人肚子里,让他更觉心如刀绞。 “恶…。”怀中的常晚低声干呕,苏清煜一惊,连忙将她抱在怀中。常晚下意识的将自己蜷成球,双手捂着小腹。 “啊…啊…”常晚?你怎么了? 苏清煜慌慌慌…… 药……不是正规医馆的来路,给药的人也说气味难闻,却从没提过止胎药还会起反应! 常晚的身子越攒越圆,脸已经埋在了她自己的膝盖中…… “啊……啊……”对不起……对不起…… 苏清煜扇了自己一耳光,脚步凌乱的扑到案子前端起杯子提起茶壶,杯未满,水却撒倒了一桌。 他匆匆退回去,大手翘起常晚的下巴将用杯水润她的无色唇…… 一口灌下去,常晚舒展了眉心,抱着膝盖的手臂也松了一些。 有用……喝水会有用…… 苏清煜这么想着,又奔去案子提来水壶,仰头灌了自己一口,又低头渡给常晚…… 反复反复……他机械的重复口口相接,哪里还有温存厮磨的心思?!常晚被灌得呛声咳嗽,这一咳,她后脑渗血的棉布又加深了色。 “呼呼……呼呼呼……”苏清煜前襟被水湿透,后背衣衫被冷汗沁湿……他瞧着常晚舒展的身,整个人虚脱成一团烂泥……只听他轰隆一声坐在床边,他像个被抛弃的孩子,终于将无助展露出来。 “啊……啊……啊啊……” 他掩面大哭,她沉睡依旧…… “大姐…大姐…” 也许是苏清煜的哭声吵醒了隔壁的常宁,清晚阁的门被推了两下,随后又响起无力的敲门声。 苏清煜抹了泪,顶着乱发红着眼站起身。 又是常宁……每一次都有一个常宁…… 门开。 两个面色苍白的,眼皮红肿人目光相对: “二…哥…” 常宁嘴巴一抖一抖,最后干脆撇下来哇哇哭了:“怎么办,我姐,我姐…怎么又出事了?” 常宁这么问,他的心竟然发了酸。下意识的,苏清煜垂下脑,先避开了常宁婆娑泪眼。 我姐……怎么又出事了…… 那年,常晚遇到秦天……是常宁和自己并肩,才抗过了那些悲伤的日子…… 苏清煜袋虚晃了身子躲闪了常宁作势给的拥抱。 “啊…啊…。” “二哥……”常宁停了嚎啕两秒,在意识到苏清煜哑了,她的哭声更是震天震地。 常宁不是……厌恶自己?不是反对自己?怎么今日这一声一声的二哥,叫得他……无地自容? 这个常小宁,平日里惹人烦,关键时碍人眼,他以为常宁也是自私人,可这么看这个小妹将常晚和自己放在心里。 “二哥……我们不吵不闹了好不?我想和以前一样,咱们三个好好的……平安无事,小打小闹……我不想你们出事……我也不想我自己出事……可是这老天爷就是不如我们心意!” 400.常宁谅解 小打小闹,不吵不闹。 一股刺疼从苏清煜的脚底板窜上来,他想心像是被人有坠子刺进来,戳得他心疼背愣脸发麻。他好像真的做错了。 苏清煜猛然退一步,让开了挡住常宁的路,他伸手轻轻拉着常宁的手,将她牵到常晚的床边。 常宁的眼泪忍不住又滑下来。 “姐……是我不好,是我不省心,让你担心让你出事……” 常宁的自责让身后的苏清煜站不稳,他颓然的顺着墙面滑到地上,一双眼睛迷茫的看着烛光里的常家姐妹。 以前他太执着常晚,太瞧不上常宁。其实是当初自己硬生生的插到了常家姐妹中间,死皮赖脸的要成为常家一员。他做到了吗?他总是追逐在常晚身后,将小妹抛在脑后。他以为的家,只有常晚,而忽略了常晚眼里“家”的概念。 “啊…啊”常宁,抱歉。 苏清煜泪光闪烁的望着趴在床边哭泣的胖丫头,愧疚感入海浪一层一层袭过来。 “啊…啊。”对不起。 直到第二声,常宁才注意,两米远的苏清煜泪眼朦胧的对自己“喊”。烛光里他像雏鸟缩在角落,早没了往日天地也不放在眼里的傲气。 此刻,她终于明白大姐为何说最看不得二哥的眼泪。以前不明白,因为二哥从不会对自己哭更不会对自己流露半分脆弱。可今日她却有种错觉,二哥是为自己哭了,渲染烛光的金色泪珠就这么毫无预兆的噼里啪啦的掉下来。 苏清煜的脆弱,突然让她觉得他不再是恶魔,而是信任自己的——“二哥”。 “我明白,姐姐出事,你比我还难过,毕竟……你一直爱着大姐,不是吗?” 常宁热泪滚滚,心里突然坦然自在了。 她觉得肮脏,孽障的苏清煜扭曲的“爱”,原来今天能如此坦然对说出来。 苏清煜瞪大了眼睛,张大嘴巴,顿时明白了常宁话中的谅解。 他说一个啊字都发不出。 十多日前,常宁撞见自己偷吻常晚,他便将小宁当成了绊脚石,要除去的对象。他以为只有用计才能解决的问题和障碍,此刻却突然化解。 “二哥……如果你能给大姐幸福,不让她受到伤害,我不会阻拦你。如果大姐能接受你,我会支持和祝福。我只想你们,平安。” 常宁哭得眼睛已经睁不开,突然间自己就被二哥紧紧地抱在怀里。 二哥,从小到大,从没用这种亲昵的方式表达过对自己的疼爱…… “哇哇哇……只要你们还好好的,我常宁怎么都能挺过来啊…。” 常小宁,终究是表面自私内里十分依赖常家的长姐和二哥,有他们在,她还是常霸王,有他们在,会帮自己度过难关。 怀里因自己设计失去清白之身的常宁,床上因自己露馅被马车撞得不醒的常晚。 这两个女孩,是他这辈子要补偿、爱护的家人。 如果一切能重来,该多好。 “啊……啊……啊……” 清晚阁中的阵阵哭声最终引来了值夜的药童,小木儿揉着眼睛,困顿的看着屋子里哭得死去活来的两人,嘴角不禁也跟着耷拉下来:“苏哥哥,胖姐姐,严重警告你们,如果常晚姐姐今夜休息不妥,容易起烧,一起烧就能烧坏脑子。卢大夫临走前不是交代了?要安静!安静!” 401.成为强者 木儿见自己的“威胁”起了作用,这才放心离开休息。 苏清煜抹干了眼泪,打了热水给常宁让她梳洗,而他则去隔壁厢房找到了被打晕的张大毛。 带常宁梳洗完毕时,苏清煜已经拽着昏头昏脑的张大毛站在清晚阁前。 “啊…啊…” “我好了,二哥……进来吧。” 苏清煜带着张大毛进门,正好看到抱膝坐在床脚的常宁。 “你!二哥!你带他进来干什么?!”常宁高叫一声,又想起刚才木儿的叮嘱,吼了一半的话又低了声音。 苏清煜食指放在唇边,对着常宁做了噤声的姿势。 “嘘嘘。” 常宁眼圈一红,直接躺下身子面冲着里。 张大毛眼睛里胆怯怯,他的被常宁和苏清煜揍得鼻青脸肿,烛火一打月光一照,还以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小鬼儿。小鬼儿深呼吸一口,扯扯常宁的薄衫,鼓足勇气做了正式的告白:“常宁,我喜欢你!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昨个我胆子被猫叼了,才做出这等混账事。你打我到解恨我都愿意!可是既然做了,我就要担当起责任。媳妇儿!我娶你!” 十三岁的孩子还是稚嫩,说起要娶人的话可笑,可是他着实做了让人可恨的事。 常宁瞪着白墙,不想回头。 “啊,啊…。” 半天没有声响的二哥终于将手拍在自己的肩膀上,常宁顿时有种踏实感。她忍着眼泪,转头看着一脸歉意的二哥。 歉意? 是啊,二哥当初还许诺给自己找个富贵人家,如今到头来他也要失信,劝自己接受身后这个乞丐? “二哥……” 苏清煜轻轻拍打自己心脏的位置,又指一指常宁,又指一指张大毛。 常宁顿时明白苏清煜的意思,二哥是在文自己,她心里到底喜不喜欢张大毛。 喜欢? 也许之前懵懵懂懂,娇娇羞羞,因为一个意外的亲吻,两人貌似亲密的一阵。如果论喜欢,那也是昨夜之前的事。昨夜之后……她只有怨和恨了。 常宁摇头,眼泪啪啦一下涌出来。 张大毛也懂了,少年的眼泪也啪啦一下涌出来。 苏清煜眼里一黯。他以为两个懵懂的孩子,无论情起何处何时,无论是不是自己的诱导设计,他们是产生了感情的。所以自己想着的补救,也在常宁摇头拒绝时一切归零。 苏清煜拉过常宁手,摊开。 温热的土黄瓷瓶被送到常宁手心。 “这是什么?”常宁的眼角还挂着委屈的眼泪。张大毛也一抹袖子,一脸茫然的看着苏清煜。 苏清煜指了常宁摆摆手,再指向张大毛。接着手指又落到常宁身上,再次摆摆手,最后手掌忽地盖在常宁的肚子上。 苏清煜第一个手势,两个孩子都看懂了,第二手势,常宁没明白,而张大毛看懂了。 “苏大哥,相信我,给我一年时间,让我上位!我不会让你失望,我求你给我一次机会。” 张大毛咣当跪在地上,对着苏清煜磕头求情。然后又猛然看向常宁哭声连连:“小宁,你相信我,请你相信我!给我半年!半年!半年时间好不好!” 如果以前张大毛还是个万事被人提点的半拉毛孩子,此时他的心智已经脱胎换骨,就如往日的苏清煜,只想与时间赛跑,以最快的时间成为强者。 402.不要孩子 常宁有些惊。 此刻她闹不明白,这一屋四个人,一个昏迷,一个哑巴,一个发疯磕头,还有一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自己。 “二、哥。这瓶子里是什么?”常宁打开瓶塞,一股恶心的腥臭味扑面而来。常宁干呕了一声,立刻将瓶口塞住。 这味道好刺鼻:“二哥,你让我吃这个?” 苏清煜突然握紧拳头,对着常宁动动嘴,又低了脑袋,脸注视着昏迷的常晚。至于手中的药瓶,已经全权交予当事人处理。 “常宁,把药瓶给我。我们不吃。” 猪头张大毛的眼睛盯着常宁攒着的瓷瓶,脸上的惊慌和绝望又让常宁一惊。 【他们都是什么表情?不能吃?难道……是二哥,觉得自己毁了清白身丢人,让自己自行了断?这药瓶里的药是……毒药?】 不可能!二哥刚才还抱着自己哭,不会把自己往死路里推…… “张大毛!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 常宁低吼出来,她一双眼睛肿成桃子,也终于将目光在出事后第一次认真对上张大毛的眼。 “呜呜呜……常宁,我是乞丐,我知道。可我现在是被迫做了乞丐!我哪里不想有好日子过,以后有媳妇孩子……所以,甭将我的希望给毁了成不,我求你。” 乞丐,渴望的是归属。老婆孩子热炕头,看似简单平常,可是在张大毛心里确实夙愿。从他会做菜,从他疼妹妹,都能看出他是个多渴望正常生活的孩子。 常宁这才反应过来。二哥刚才给自己笔画的,第一句是说:你不喜欢张大毛。第二句是:你不能要肚子…。里的孩子。 是啊,她未出阁,可是她也不是待字闺中足不出户的女子。昨夜张大毛的作为,不仅要了她的身,更有可能让自己怀上孩子。 “所以,这药。是……” 莫名的,常宁已经捂着自己的小腹,浑身颤抖。 “常宁……求你,求你!我知道自己现在没能力给你将来。可是请你别吃了这药,你吃了,也就不再给我任何机会了!我求你。” 耳边张大毛的话,震耳发聩。 张大毛是个本分人。 虽然张大毛年岁还小,可是对自己认定的亲人,有极高的责任心。无论他喜不喜欢小宁,有这份传统守旧的心,多少也让人欣慰。而自己呢?亲手喂了常晚药。 “二哥,还需要考虑吗?错误的事就不该让它再错下去。”常宁坐直了身,在张大毛抢走药瓶前,常宁已经将手心中红色药丸吞入口中,硬生生的咽下。 “常宁!你就不给我个机会吗?” 常宁忍着阵阵恶心,毫不保留的释放她狰狞的表情“呼呼…恶。机会?用孩子换来的机会?无耻!”常宁双手捂住嘴巴,不知道为何心里那么愤怒那么生气,为了掩饰心中异样,:“张大毛,你真幼稚!我恨你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再留下你的孩子!?” 用孩子换来的机会?无耻! 我恨你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再留下你的孩子! 常宁最后两句话,让苏清煜也跟着一震。 407.孝敬元老 当一个女人恨着自己,怎么还会留下孩子? 所以……他苏清煜给常晚吞下药丸,于情于理都是对的。 张大毛鼻涕眼泪已经胡成一团,对小宁吞药的举动捧着胸口。初尝云雨后,他是男人。他要负责,可没人给他机会。 “常宁!”张大毛猛地站起来,青肿的眼皮遮不住他眉目中的坚定:“半年后我娶你!” 这次他没了乞丐的软弱,没了少年的摇摆,不再询问而是结论。骨气,他要捡起来,特别是在常宁面前。 苏清煜也愣了,自己以为张大毛心底太软不提点难成事儿,可是这一刻瞧着,他终于有了成事人该有的倔强和执着。 够了,够了。他没有看错人。苏清煜扬手拍拍张大毛的肩膀,起身走向柜橱,回来后,张大毛手中已经多了一张红边篮字的银票。 “五百两?” 苏清煜点头,接着他又在纸上写了什么交给了常宁。 常宁识字不多,可是却认得纸上的字:“孝敬元老?二哥,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元老? 张大毛一震,声音一提:“这半年,五百两只送那剩下的老头?” “什么?二哥?你要把这么多银子给外人?”常宁也吓了一跳,他们家什么时候有那么多银子?五百两啊!这辈子她都花不完!怎么半年要送给老头? 常宁焦急她伸出手就要抢过张大毛手中的银票:“拿回来!这是我们家的银子!你还回来!” 张大毛向后一扇,躲过了常宁的胖爪子,眼疾手快的将五百两银票放在怀里。 五百两!苏大哥在帮自己!更是信任自己! 苏清煜抓住常宁的手,又做了禁声的手势,让她稍安勿躁。 笔杆子又动弹记下,常宁愤愤不平的又念起来:“三次送帮主,五百送元老。由少送到多。” 常宁念得磕磕巴巴,最后还是完完整整将苏清煜书写的东西念全了。可是什么意思?二哥和张大毛到底又出了什么诡计?是不是二哥没哑,自己会一直被蒙在鼓里?呃,她现在也是! 常宁愤慨的攥着拳头,瞪着张大毛用眼神威胁让他老实交代。 张大毛真是脱胎换骨了,竟然一脸沉思状然后对着二哥说了句:“明白。”便匆匆离去?!刚才还要死要活磕头谢罪的人,怎么能走得那么潇洒? 常宁恶狠狠的瞪着空空的房门,小心脏猛地坠在地上。 “啊,,,啊!” 常宁转头,眼里的愤恨和不能掩饰的失落让肃清煜看得分明。 白花花的纸又递过来,上面写着:男人的事,你不要操心。相信他,给他半年时间。与其嫁给不爱你的有钱人,不如嫁一个疼你的平凡人。 常宁捧着白纸,咽了咽口中腥臭的唾液。 “二哥,我还能嫁给谁呢?” 常宁又窝回床上,那张白纸被她折起放在一旁。 吞药,何止让张大毛脱胎换骨,同样也冲击了一向不爱思考的常宁。她再怨恨,再反抗,如今只能偷摸着顶着“未出阁”女人的身份继续活着,至于那些有钱的没钱的,爱的不爱的她已经没资格再去争取。 她还能嫁给谁呢? 除非不嫁,要嫁也只能嫁给张大毛了吧…… 408.静待鲁吉 常宁谅解了苏清煜的感情,也软了心不再阻止苏清煜对常晚貌似暧昧的小动作。 他有他的哀伤,自己有自己的心烦。两人这两日也达成了默契,白天她看护大姐,晚上便交给苏清煜来守夜。常宁和苏清煜在和睦又哀伤的诡异氛围下安静的度过了两日。 在卢吉休假的最后一夜,苏清煜撬开了窗户,翻窗而入,又将窗销上。黑漆漆的小屋满是清香的药味,苏清煜不翻不找,一转身打开门销,出门将门掩上。 月落乌啼,苏清煜一身黑衣溶于夜色,他窝在墙边,一双黑的丹凤半闭着,黑漆漆的瞳孔映着天上的月牙。此刻他是一只静静等待猎物的狼,目光冰冷,推演算计。 浮云散了又聚,很快到了子时。 “咯咯咯咯……轰轰轰……”深夜里,卢吉的屋内传来齿轮咬合滚动的声音。 苏清煜闭上眼,呼出一口凉气,不动声色。 “呼哧……” 地上多了一条黄色的光影,那是烛光透过窗留下的痕迹。 苏清煜挑挑眉毛,继续坐在墙边,听着屋子里的动静。 板凳摩擦地面,滴滴答答的水声,还有卢医生时不时的一叹。 苏清煜笑了,他靠墙站起身,轻轻捶打自己发麻的腿脚,他手抹去了发丝上的露珠,轻轻拍打自己冻僵的脸。 下一瞬,他摆出一副惊恐万分的表情,转身冲向房门。 “啊!啊!啊!” 咣当!咣当!轰隆! 吱呀! 苏清煜保持拍打门扉的姿势扑近房间。而鲁吉早就被苏清煜的鬼叫吓得鸡飞蛋打。 “啊!”苏清煜几个踉跄扑在地上,那手掌正好按在一块皮子上。 鲁吉慌了,一双光滑的手急忙遮住了脸。 “啊!!!啊!!” 苏清煜一手捏着手中的“人皮”惊叫,一手指着卢大夫,一副见鬼的模样。 “嘘嘘嘘!”鲁吉当然更慌,他没想大半夜的有人会来,更没想自己所好的门怎么会突然开?而且……自己刚才正在贴这皮面,现在半张脸挂在脸上,另一半因为苏清煜进门的呼叫贴歪了!可现在,听他吓魂儿一样的尖叫!是想将全医馆的人都引来?! 该死!鲁吉撒了遮盖自己脸上的手,转而捂住苏清煜的嘴。 苏清煜!果然是个麻烦! 一股杀意袭来,他不禁加重了捂着苏清煜口鼻的力道。 苏清煜早有准备,他不是弱女子更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他是早就算计好吞下猎物的狼!说时迟那时快,苏清煜一扬手使劲一拉,彻底将“卢大夫”的假面撕扯下来。 鲁吉下意识的撒手遮挡,而苏清煜趁这时一脚踹在了鲁吉的命根子上。 “你……”鲁吉脸上还粘连着粘稠的胶状液,上“面”下“面”都被苏清煜弄得狼狈不堪。 苏清煜爬起身作势向屋外跑,嘴里还是啊啊大叫。 “会来!你不回来,常晚的事我就告诉众人!让她不得好死!、”鲁吉情急之下对着苏清煜大吼,这一招果然奏效。苏清煜果然停下来,转身对着又冲回来。 咣当! 鲁吉的腹部又被苏清煜重重一踢,这下他一句威胁话都说不出来。 409.恢复如初 鲁吉蜷缩在地上成了老虾米,他张红着老脸,憋下了口中的惊呼,生怕自己再招来外人。 苏清煜倒真像被气疯了,脚丫子一脚一脚的转圈跺着灰发“老头”,张口呜呜呀呀,骂着“哑巴话”。 “停!!”鲁吉是使针弄药的人,和苏清煜一样不会功夫,再加上他人过半百,被小青年猛踹十几脚身子吃不消面子更挂不住:“臭小子,你还要不要你家常晚完好如初?!” 苏清煜目光一怔,猛然蹲在鲁吉身边,他伸出手指指着鲁吉的脸。 瞧着苏清煜满脸的惊讶,鲁吉咬咬牙低声对着早就知道他身份的苏清煜坦白:“我是鲁吉,去把门给我关上!” 狼崽子歪着脑袋,眼角张开,满脸’演”着半信半疑。 鲁吉低声咒骂一声,显然被苏清煜惊愕的表情骗了过去:“还不快去!” 苏清煜跌跌撞撞冲回门边,在门扉合上的那一刻,苏清煜露出诡计得逞的阴沉笑容。 嘎达。 鲁吉的房门被苏清煜从里销死,当他再转过身时,苏清煜又成了一副瑟瑟的模样。鲁吉看着烛光里,苏清煜“担惊受怕”的顺墙而行,摸索来到了外间的方桌上,只瞧见少年拾起笔匆匆在宣纸上划拉几下,又攒成纸团扔过来。 啪嗒。 纸团好巧不巧的砸在鲁吉的脸上又弹到一米远湿漉漉的地上。纸团向前滚两圈,眼看就要滚进水汪中。 鲁吉伸手一捞,僵着老脸蹬一眼在外室试探的男孩,又将纸团展开。 纸团上的字迹潦草歪扭,在鲁吉看来这苏清煜被吓得不清。 “我当然不是鬼!”鲁吉眯着眼睛,好气又好笑:“若是鬼,哪里还容你踹我!” 鲁吉撑着膝盖站起身,口中抽着凉气一屁股坐在圈椅上:“说,这么晚了你又搞出什么事?!” 苏清煜被鲁吉当成麻烦精,这些日子相处,鲁吉发现,只要苏清煜出现的地方,准没顺心事儿! 苏清煜试探的向前走了几部,直到在鲁吉两米远处停住:“啊,啊”他又抛来一个纸团,这次也很精准,直接落在了鲁吉疼得抽抽的两腿间。 这臭小子,是不是故意的! 鲁太医面色难堪,扫一眼满脸胆怯的麻烦精,忍痛坐直了身子,展开手中的纸团:你刚才想杀我。 鲁吉没想苏清煜会写得那么直接,难堪与后悔两种表情也掩不住的交替变幻…… “呵呵,这么说也对,那你刚才怎么不逃?” 苏清煜垂下眼帘,等了两秒他又抬起,抓了纸笔又写了几句。这次他直接走到鲁吉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鲁吉。 鲁吉心中一突,心尖没由来的大颤。 这种感觉熟悉又陌生,在很久以前,他跪在金銮殿,皇帝也有这么一次走下阶梯,居高临下的扫了自己一眼。 那是王者的权,是天子的威,是让人甘愿屈膝臣服的势。 一张纸横在鲁吉眼前,阻隔了那双让自己出了错觉的丹凤眼。 【你可以随时杀掉我,如果杀了我能保守你的秘密,我愿意。可是前提是,我要你放过常晚常宁,并且让常晚恢复如初。】 410.等价交易 为了常晚?苏小子可以连命也不要了? 字迹已经没了刚才的潦草,只是快速的书写下一撇一捺相连,不是凌乱而是狂妄霸气。 这字往往给人一种:自己的命不值得一提! 等等,若真是人如其字,字如其人,那刚才他那些个惊慌失措的举动是真是假?他在皇宫多少混迹了三十载,刚才差点被这个孩子刚才惊恐的表情蒙混过去! 鲁吉硬按压下心中的狂躁,深处手将挡在自己视野前的宣纸扯开。鲁吉手劲颇大,好像撕了纸便能看透苏清煜的真面目。 可是…… 鲁吉再看到俯瞰自己的少年郎……双眼里确是赤子真诚的渴求?!求什么?求他帮着常晚恢复如初? 褐色的眼珠带着探究打量苏清煜,鲁吉在审视判断,眼前的少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能在转瞬间变换着表情,每一面都足够让人相信……这臭小子才多大?十五十六十七?如果现在的他是一条迎合环境而变色的变色龙,假以时日那他定能成为官场宫闱中让人吃不透的千面郎君! “恢复如初?”鲁吉反复咀嚼。 鲁吉收敛了目光,嘴角突然扯开,很快找到了对付苏清煜的方法。 常晚,他可以舍命保全的女人。纵使他日后真成了千面郎君,可一句常晚便能抓他个现行。鲁吉呵呵呵笑起来:“苏公子,你捅破了天,让我来补?你让常晚恢复如初?哈哈哈,是她后悔和你苟且了,还是你后悔破了她的处子身?你当老夫是天神下凡?还是你让我给她点个红点充当守宫砂?” 眼前的老头说话不留情,赤果果的形容让苏清煜差点折断了笔。 果然。 鲁吉褐色的眼睛里闪过得意,他想得不错,“常晚”便是苏清煜原形毕露的答案。瞧他那愤怒又隐忍的样子,鲁吉笑得更开心。 【我今夜找你,是江湖救急。】苏清煜平息了胸膛,一字一字写着:【你说对了,她后悔了,刚才她醒了一次,见到我便想死。我等不及找你。没想撞见卢大夫的真面目。】 鲁吉看到最后三个字,又是满脸的警惕,他下意识的搓搓脸,对苏清煜的话半信半疑:“常晚后悔?所以才一大早跑出去寻死?” 苏清煜没有否认,点点头。 常晚当然没有醒过来,被马车撞也是意外。他的假话不过是给自己深夜硬闯找了借口。既然卢大夫一早就知道自己爱着常晚,他也不需要遮掩常晚对自己的重要。 有多重要?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常晚就是自己的“命门”这样的信息,是自己故意展露给卢老头的。 人都有危机意识。危机到来寻求自保无非是拼命妥协或者鱼死网破。所以卢大夫一开始捂着自己的口鼻要杀人灭口,当自己挣脱时又用常晚的名节加以威胁。一切如他所料,他故意装作气氛的样子转回来对着卢老头拳打脚踢。他踢得越重,卢老头反而越安心。 这就像是等价交易。 411.抹去记忆 你知道了我的命门,我知道了你的命门,多么公平?卢老头这时便会危机感消除,剩下的是冷静、防备、警惕,少了最初的鱼死网破。 他苏清煜是来让他办事的,可不想走出了门,第二天随便一碗茶,就被卢老头夺了性命。 算计算计。 他算的不是路数,是人心。 只是,他唯独不会算常晚的心。 【卢大夫,除了给她点上假的守宫砂,我更求,你能让常晚忘记她和我的烟花夜。】 如果一切都能重来,该多好。 鲁吉瞪大了眼睛,嘴巴一张,看着已经满面哀伤的青年。停滞在他眼底的泪不会骗人,他当真是在求自己,抹去常晚的记忆? 可是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后悔药,又哪里有那么多的回天术? 鲁吉看着苏清煜,眼前一片恍惚,他咧着干裂的唇,也学者苏清煜哑声啊啊两声。 “你……真是异想天开,点上朱砂痣,抹去一夜记忆?你才是被马车撞的那个!还在做梦不成?” 鲁吉低下脑袋,脸上有明显的躲闪,他喃喃自语也回答了苏清煜:“记忆…不会骗人的,我是医者,不是巫师。” 苏清煜向后褪去,茫然了一张脸,啊啊两句,算是听懂了。 苏清煜啊苏清煜。你真是王八性子,随着常晚昏迷的时间越长,自己越是不敢让她醒来。自己是王八龟孙,他只想缩进龟壳里,不想面对常晚崩溃哭泣的脸。他舍不得走,所以只能让常晚忘。彻底忘了自己也成,他想重新出现在常晚生命里。再来一次时,不会再像现在这样沉不住气! 他知道这个卢老头能收留药香又害怕闫墨,今晚又发现他贴着皮面,那个彻底遗忘自己的要求,苏清煜又憋了回去,他贪婪的希望常晚能忘记的只是一段记忆,烟花夜那日就好。 【卢大夫,那让她彻底失忆,能行吗?】 “彻底失忆?你是说让她忘记所有?不仅是你?是之前所有的一切?”鲁吉拔高了嗓子,眼睛瞪得大大的,直到少年点头承认,卢吉修长有力的指头指着对面的少年,面目突然变得狰狞扭曲。 苏清煜眯着眼,不知道卢老头作何摆出这幅夸张苦闷的表情? “你可知道,你这样做很自私!你为了你的私欲,让她失去记忆?你想没想过,没了记忆那还叫人吗?那是没有魂魄的尸!” 鲁吉已经到了苏清煜面前激动的拽着苏清煜的肩膀狠命的摇晃,像是要摇醒苏清煜的执迷不悟。 是自己刺激到这个老头子了? 他为什么那么激动? 比自己还激动?! “啊,啊!” 他当然知道自己有多么自私!可是自己又有什么办法?他不想放弃,被抛弃,更不想看着常晚痛苦!况且常宁并未发现自己的所作所为,张大毛也是! 如果抹去常晚的记忆,守住这个秘密。与其所有人都痛苦,那不如只有他自己忍着愧疚痛苦,维持所有人的和睦……这样不是最好吗? 苏清煜任由鲁吉摇晃,他越摇,苏清煜的眼睛越执拗。鲁吉气喘吁吁,看着苏清煜黑漆漆的眸子里倒影的面容。 花白的头发,癫狂的神态,痛苦的眼神。那是失态的鲁吉。 412.一样自私 鲁吉快速冷静下来。 他撒了苏清煜的衣领,站直了身子深深的看了苏清煜一眼,转身一屁股又坐回圈椅里。 “苏清煜。”鲁吉直接唤着少年的全名:“不要自以为是。记忆是抹不去的,痛苦是忘不了的。只有时间能平复,如果你真爱常晚,抹去记忆的应该是你自己。” 抹去记忆的应该是我?呵呵呵,梦中地狱里,不知是何方的神也让自己忘了常晚。好像这段感情只要自己撒手,便是船过无痕,一切平静? 啪嗒。 又一个纸团扔过来,弹在鲁吉的膝上。 【卢大夫,如果为了人生惬意,你又何必带着假皮,偷摸出去?我这辈子就放不下常晚,我怎么舍得抹了记忆?而常晚这辈子恨不得没和我相遇,你抹了她的记忆,是成全她。】 成全? 鲁吉右手握着皱巴巴的宣纸,耳边仿佛又听到了女子的哀求—— 【鲁太医,我求求你,给我点药,我脑袋要炸开了,炸开了!】 【娘娘,不可以,我……不可以这样。不可以……】 【娘娘?你叫我娘娘?我不是!我不是!藤太医不救我,你也不医治我,你们都该死!该死!来人啊!来人啊!把他们都抓起来!哈哈哈哈!都抓起来!午门斩首!午门斩首!】 她原本是宫闱之皇族中最安静闲淡的人,最爱素雅,也爱读书。他为她诊脉时,透过纱帐能看到她一手捧书,嘴角上扬的朦胧美景。 之后他高升,去皇上身边做了贴身御医,他注重身份,不再给各宫各院的人诊脉。这一去十多年,他尝够了皇上赏的山珍海味,听惯了朝堂里的阿谀奉承。十多年跟着皇帝有些不该知道的总归还是被自己知道,他沉默寡言生怕多说一句引起风浪,他低头算计步子要走几尺几寸,想着如何委婉的禀报皇帝龙体康健。宫中各色女子,他不能看不敢看。退去朝服回了府邸,一想宫中那些个勾心斗角的女人,自己连找个侍奉的都提不起劲儿。因此,他有过莺莺燕燕红颜知己,却从未想过娶一个妻。 娶妻,应该素雅一些。只是该素雅到什么程度,他又模模糊糊的想不起。 十多年,他也只有在皇家盛典时在角落遇见过盛装的她。她温婉淑良,宴请时她的话多了一些,可是比起其他争芳斗艳的女人,她算是嘈杂的皇城中唯一没变干净恬淡的人。 这样的女人,招人喜欢。她的丈夫敬重她,她的孩子粘着她。 后来啊。 【吉大哥,成全我,求你用你的银针封了我的记忆。】 她清醒时,抓着自己的手,请他成全。 当时自己也和苏清煜一样,想着如果她脑子里痛苦的记忆没了,她会过得轻松又会是干干净净的恬淡人儿,而自己同样有机会重新介入她的生命。 自私。 鲁吉掩着嘴,看着手中晃动的黄纸。 成全二字又扯疼了自己快入土的心。 他们为了自己一样的自私啊! “苏清煜。我说了我不是巫师。” 有自己的前车之鉴,苏清煜不能重蹈覆辙。 413.千面狼君 苏清煜在对面观察着情绪无法收敛的鲁吉,心里已经笃定,鲁吉不是不会抹记忆的方法,而是不想再使用。 又一个纸团扔过来: 【我和你不同。】 这五个字明晃晃的,白纸黑字刺得鲁吉大惊失色。 苏清煜! 鲁吉哑然,而对面那双丹凤眼直直的对接过来。 他难道会读心读脑?他知道了什么?苏清煜到底是什么来头?他到底知道我什么事?!难道闫墨也查到了什么? “。。。。。。我和你当然不同!所以更不会帮你!” 【好!如果常晚醒寻短见没了,我苏清煜也不会活,如果我死了,你也别想再带着假面过安生日子!】 “你威胁我?”鲁吉摆摆手,一点也不将苏清煜的威胁放在眼里。对他来说,苏清煜要真随了常晚死了,不是更好? 【闫墨】 这次苏清煜扬起手中未干的宣纸直接走到鲁吉身边。 苏清煜号准了卢老头和闫墨身处两方阵营,他又蒙着假话打着“闫墨”的旗号顺风借势。卢老头先前驱逐过自己,估计是太高看了他苏清煜。不过正好,趁着他摸不清自己和闫墨生熟近远,自己便借力打力! 鲁吉下颚随着苏清煜的靠近绷得越来越紧。他只写了两个字,却足以让他猜度闫墨到底和苏清煜的关系!他在用闫墨威胁自己?威胁他就算苏清煜死了,闫墨还会知道自己的身份? 没头没尾的两个字,确实让鲁吉慌了:“你到底和闫家什么关系?” 如果他真是闫墨安插进来的眼线,那么很有可能闫墨已经怀疑自己的身份! 【只是一个小忙,你抹去常晚的记忆,我替你瞒着闫墨。】 鲁吉有些喘不过气,看着纸张上的交易信息,头皮发麻,再也忍不住的急促喘息! 他中计了!他轻敌了!他曾用常晚威胁让苏清煜远离医馆,倒是没想到他能用闫墨捏了自己命门。他以为苏清煜只是个有私欲的无根少年,没想他真是闫墨插进来的眼线! 最后一句,是不是说,只要自己答应帮常晚抹去记忆,苏清煜不仅不会向闫墨告密还会替自己周旋? 鲁吉与苏清煜对视良久,终究收回了目光,他看着自己光滑的手心,半晌才回了一句: “我需要准备。你出去吧。不过能忘记到什么程度,我不敢保证。也许常晚会成了痴儿也不一定!你也考虑一下!” 苏清煜向后一退,向着鲁吉恭敬一揖。捡起地上扔得乱糟糟的纸团,离开了鲁吉的地盘。 鲁吉阴沉着脸看着苏清煜的背影久久。他窝在圈椅里,眼睛又看向床脚暗道的方向,瘦弱的身子又向下瘫了一些,全身透着颓然无力。 “呵呵呵呵,还以为这小子上了官场历练一番才能练就千面郎君的本事,不,是千面狼君,呵呵呵,真是低估他了啊……” 苏清煜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异常的?他是不是早就在门外侯着自己?他一开始一脸无辜惊慌的闯入,用那些害怕的鬼话绕着自己,让他这个老头子跟着他的步调,以为找到他的命门就放松了警惕,洋洋得意。殊不知人家在一旁看得分明,最后用“瞒着闫墨”来诱惑自己答应。 回到清晚阁的苏清煜长长的舒了口气,他换下汗湿的长衫,忍不住又依偎在常晚身边: “啊啊,啊啊。” 晚儿,今天我骗了一个人,又逼着他诱着他,最终他答应了把你的痛苦抹去。他说得对,其实最好的办法是让我放手。” 414.回忆停滞 昨夜下了大雨,这秋天彻底冷了。 常晚放下针线,搓搓冰凉的双手,又拾起顶针继续手中的活计。她将手中的酱紫色的薄棉坎肩抖落平整,蹙眉看了前又看了后…… “总觉得少点什么……”常晚喃喃细语。酱紫坎肩是缎面儿,光滑的料子趁着午后的阳光熠熠生辉,很是漂亮。坎肩在常晚眼前重了影儿,顺势带着常晚摇摇晃晃。 “唔……”常晚抱着坎肩,急喘了半晌,才压过眼前的黑点和胃部的恶心。 “还……差点儿……就做好了……她们明个儿都能穿。” 常晚抽抽鼻子,又沉下绑着白棉布的脑袋继续忙碌。。。 “姐,我回来了!”常宁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常晚一急,抱着新衣裳向身后的砖房跑去。 “停!停!大姐别跑!你头上有伤……” 常晚一脚刚踏入东屋门,河东狮吼常宁已经弃车飞奔,一把扯住常晚的肩膀,抓她一个现行。 “你……怎么回来这么早?”常晚转身堆笑,悄悄的取下手指上的顶针。 “茶卖完了呗!”常宁骄傲的昂头,她胖圆脸这半月瘦成小圆脸,脸一小趁着眼睛大了,鼻头圆润,红扑扑的简单健康朴实。 “大姐!还好是我先回来,二哥要是看你在小院里迎风站着……” “你二哥……他脾气不好吗?我记得他还蛮乖巧的……?” 常晚这一说,常宁不由得咬了唇。 大姐忘了一些事,她的记忆停留在秦天欺辱她之前……因此,大姐醒来时惊愕的问自己,怎么一夜之间长大那么多?她惊慌的想要撞脑袋! 反观二哥,冷静得站在远远的门边,直到大姐呢喃一句:“我在哪里?怎么回事?你二哥呢?” 门边人冲过来,抱着大姐嚎啕大哭。 这情景常宁也跟着心酸。也许对二哥来说,大姐能醒过来,便是幸事了。 “小煜?你是小煜?怎么……也这么大了?” 万幸之中,大姐还是惦记着他们……只是又忘了一些不好的事。 医馆的大夫说,大姐这是被马车踢坏了脑袋…… 而自己和而哥不谋而合的避开了秦天的事,避开了张大毛的事,当然也避开了陆寒轩的事。 这样挺好。 苏清煜私下里给自己写了这四个字。常宁明白,老天爷给了大姐一次重生。她不用再愁生计,不用再担心弟妹,不用被黑暗的记忆纠缠。大姐,算是因祸得福。 “常宁……来,试试……” 常宁回过神儿,自己已经被常晚拉进东屋,常晚拿着桃红坎肩在自己胸前比划着:“咦咦咦……小宁是不是又瘦了……肩膀让我做大了……” 常宁一把扯开桃红夹袄,叉着腰一副霸王样:“大姐!大夫让你躺着你站着,让你屋里呆着你跑院里吹冷风,让你睡觉休息你做袄子!别说二哥会怒,我常宁都看不下去!”常宁噼里啪啦一顿,听得常晚一阵茫然。 眼前的姑娘,圆脸圆眼很是泼辣!真是印象里那个两个小辫只顾自己的小妹?之前她不是为了不让小煜上学对自己发难?在以前现在气势汹汹数落自己? “没事的,我醒来都半个多月了,不能总躺着不动弹……” 415.三十八两 常晚还不太适应,无论是苏清煜还是常宁,以前是自己护着他们,现在一个泼辣干练,一个成熟冷静,他们现在对待自己已经没了小时候的依赖,反而像是当她成祖宗,恨不得将自己夹上供桌!这种小心翼翼的宝贝态度,让常晚不知如何应对。 眼前的桃红坎肩被常宁攥着上下挥舞,常晚不禁黯然: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真如小宁小煜所说,常家的生意风生水起,摊子开大了得了林大人照拂,在西街开了茶馆?这些日子又在东街盘了一铺位,给常宁练手,过几月瞧着好就在东街开第二家茶馆? 说到林大人……常晚对林夫人是有那么个印象,可是听小煜说林夫人被捉了奸,侵猪笼又吊在牌坊上。 眉心一阵刺痛,常晚脸色一白。 “我说吧!肯定是着凉了!” “我没事的,小宁试试衣裳。”常晚身子还虚,脸色很不好看,可她还极力摆出大姐的威严,想让往日的相处模式重现。 见大姐生气了,常宁二话不说将坎肩套在长衫外,桃色映着,虎虎的常宁倒是有那么一二分女孩的娇俏。 “果然大了……”常晚自责一句,怪自己看走了尺寸,嚷嚷着要常宁脱下来改改。 “不要不要!好看好看!我觉得大小正好,过两天我可是会吃胖的!”常宁浑身温暖,大姐的关心又勾起她失而复得的感慨:“大姐,改名儿,我也做给你。” “好,别忘了你再给你二哥做一件,以后我还真省心了。”常晚见常宁乖顺的模样,按着习惯刮了下常宁的鼻子。 这一刮,常宁忍不住掉泪。好在身后的门又响,是苏清煜回来了。 苏清煜穿着藏蓝长衫腰间束青色腰带,腰带上缀着绣竹荷包。修长俊秀的身姿,屋里的常晚心跳一顿。 他面若白玉,墨眉上挑,一双丹凤炯炯的望着自己,淡色唇瓣一张一合:“常掌柜,我回来了。”他的乌发高束用一青丝长带缠绕固定,长带随着他关门动作鼓起,飘逸俊俏的模样又让常晚的心急速跳两下。 “二哥回来了!我今天赚了三两银子,怎么样!”常宁裂开笑,向苏清煜邀功。 “嗯,好。” 常宁被夸了,心里美滋滋,可是爱挑衅的毛病一直没改过来,她故意拍打身上桃红的棉坎肩:“我姐给我做的,好看吧。”言下之意,常晚先做了一件给自己,而苏清煜的排在自己后面。 苏清煜朝着他们而来,没几步,他便迈进了屋,他高了常晚很多,垂目下望时丹凤明亮的如星辰,长大后的苏清煜,比起常宁给自己的感觉更奇怪: “三十八两。” 苏清煜的嗓子五日前突然能开口说话,常晚常宁这才放下心。重新说话的苏清煜声音暗哑,关键时刻才说那么一两句,弄得常家姐妹好生别扭。 三十八两? 常晚顿时明白,苏清煜是说今日西街的茶馆赚了三十八两。而他望着自己,是要等自己的夸奖…… 真是孩子气! 常晚扑哧一声笑了,顿时常宁也明白过来苏清煜意思。 “二哥,你这是拿我涮呢!” 苏清煜没理会吱喳叫的常宁,垂着脑袋继续看着掩嘴笑的女人。 416.绣上金穗 “嗯,好。”常晚学者苏清煜的语调,也这么夸了他。 顿时,苏清煜那双丹凤眼里盈满了得意和笑意。 二哥啊!常宁心底嘶吼一声,可是看这二哥眼睛里那满足的幸福,她常宁只能眼角上抬看门外夕阳落日。 他真的很爱大姐啊。可是,大姐不喜欢他呢。 “我也要。”苏清煜突然又向前半步,半弓起背脊将脸庞凑近常晚。 苏清煜的睫毛扑闪扑闪,一双黑眸认真纠缠,让常晚根本躲不开。妖孽的脸,简洁的句,渴求的眼……常晚觉得周围空气都热了,让她不由得向后缩了脖子。 “我…有做…还差点…”常晚咽了口唾沫如实的回答眼前的漂亮少年,知识她不知,这句软绵绵的回答听在苏清煜耳朵里,是另一种撒娇讨好。 苏清煜的眼睛更暗了。 常晚向后摸索,在枕头边摸到先前折好的酱紫坎肩,双手举到苏清煜眼前,也遮挡住他靠近的脸。 “你试试去。” 这就是常晚的不适应,在她印象里成日对着自己抹鼻子掉眼泪的漂亮娃娃,怎么一转眼成了这幅要冷不冷,要邪性更邪性的妖孽模样?! “嗯。”他这是言简意赅的同意了? 常晚如释重负,心想着这苏清煜终于能去南屋去了。 常家前些日子请人将土房推倒,盖起砖房。院子还那么大,他们是一间一间的重新盖起,南屋要盖成两层,如今只盖了一层。因此东屋让给了常宁和自己,屋子没盖成的那几日,苏清煜先将就的睡在灶房,前日他又在南屋住下。 坎肩没有被接过去,常晚纳闷,抬头。 这妖孽…… 一脸认真的松了自己的腰带,慢条斯理的敞开长袍,露出他里面贴身的薄衫。 不知为啥,常晚的脸烫着,她连忙看向常宁,可常宁根本没瞧苏清煜,仰头瞧着房梁发呆。 没等常晚再躲,苏清煜接过常晚手中的薄棉坎肩,长臂伸展,每一个动作放慢似的,熬着常晚的耐性。 常晚将目光落在他修长的指头上:“你系错扣子了……”一共就四个扣子,扣错了两个…… “帮我。”苏少爷又开口,低哑的二字,常晚像是在哪里听过。 眉心又一疼。 常晚咬着唇,不再耽搁,抬手利落的将四个扣子重新扣好。 酱紫色的坎肩柔软顺滑,苏清煜眼里的柔光更胜。 “好看…” “胡说,你还没照镜子去……” 常晚本想瞪他一眼,可是一抬头又扫到他唇边的笑意。眼睛不再向上看,常晚也莫名的勾起唇角,刚才眉心的疼也这么散去了。 “绣金穗。”苏清煜瞧着镜子里的自己,低头对着常晚说。 他从小到大的衣裳袍子鞋子,都是常晚给做的,从他要上学时,每每常晚为自己做新衣都会在边缘绣上独有的金穗纹路。她说,自己总有一天会学有所成,大有收获。 这次,他的衣裳上,她没有绣金穗。 “金穗吗?呢,我觉得少些什么呢。来脱下吧,我重新帮你秀出来。” “暖和,不脱。”苏清煜抱着胸,和常宁一副护食的模样。 417.自演自撩 常宁终于将视线调回来:“二哥,大姐。 我去灶房做饭去了,做好了喊你们。”常宁实在实在实在呆不住!她看风景再看房梁,就是不敢回头瞧心怀不轨的苏清煜撩一无所知的常晚。眼不见耳朵却听得分明,二哥那软磨硬泡,脱衣蛊惑的招数,让常宁忍不住翻白眼。 我滴个乖乖,二哥,你就自作自演自撩吧,大姐根本没往那想,你色~诱个什么劲儿! 看着苏清煜酷酷的耍赖,常晚的心也莫名的软了:自己真是被马踢坏了脑袋,二弟小妹还是没变…… 苏清煜偷偷的观察一脸柔情女人,心里比撒了蜂蜜还甜。 多好,多好,他的晚儿,又变成干净无忧的人了……真好。 只是……她额头缠绕的白色棉布,太扎眼,那伤时刻提醒着苏清煜不可冲动,不能再毁第二次机会。 苏清煜抬起的手又缩回长袖里,他身子一斜,乖巧的坐在床侧,伸手又拍拍身旁的空位:“常掌柜,来这里。” 常掌柜,苏大人。 印象里的玩笑话,苏清煜自常晚醒来却用了这个称谓,而常晚觉得别扭,还是喊他小煜。偎着头的男孩,勾着脉脉丹凤眼,忽喊她一句常掌柜,倒满是女子的……风情。 常晚遥遥脑袋,拎着针线坐过去,伸手就着他的姿势,在棉坎肩的下摆用金线绣着金麦穗。 金线拉扯着,常晚埋头绣得认真。 金线拉扯着,苏清煜低头看得痴情。 “常掌柜,你不乖。” 走着针线的常晚被苏清煜那么一叫唤,心头生猛的一突,手一歪,细针没入指头。她的慌神,苏清煜看在眼里,他趁机牵住常晚的手腕,瞧着她中指一侧渗出的红点,二话不说放在自己的嘴边吮去。 轰! 常晚傻了。 “好了。不出血了。”苏清煜言简意赅,撒开常晚的手,一双眼里清澈无辜:“你给我们赶制坎肩,没有休息。你不乖。” 常晚的脸更红了。 这次是羞恼两种:“喂,我是家姐,我怎么发现你们长大后都那么爱管教我!常宁也说我不乖,你也说我不乖!我又不是小孩子。做两件坎肩而已,又不会有什么…。。”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苏清煜的大手已经放在自己的脸蛋上。 “烫。”他蹙着眉毛,绷着唇线。大手又放在自己的脖子一侧。 常晚何止脸烫,真个身子都成了红薯,心热啊! 苏清煜眉头更重了,大手脑后爬去,食指似有似无的拨过常晚的耳垂,拇指贴在常晚的耳根。 “啊!” 常晚耳朵的敏感,是苏清煜从小知道的秘密,经他这么一碰,小女儿像一只猫,细声的叫唤了。 苏清煜声音嘶哑,又蹦出一句话:“你着凉了。” 所以才浑身发热?! 常晚心里接了这么一句话,顿时轻松不少。对,一定是是吹风吹得,所以浑身软绵发热! 常晚一掌打在苏清煜的手背,粉红的脸蛋一翘,黑白杏眼一瞪说道:“撒开你的浪爪子,别碍着我,下次不许这么没大没小。听到没!?” 常晚边说着,手上又拉起金线。 “嗯。”苏清煜胸膛起伏,闭上了眼。 现在她对他来说,更是一场要命的修炼,一个差池,他又会走火入魔。 418.陆某回来 常晚被闲置在家中,看着南边盖起二层,东边屋子垒砌砖瓦。她啥都不懂,却也无奈后脑的伤口只能做一些轻松活。常晚在茶碗中倒上热茶,笑盈盈的招呼着。 “小晚?” 为了避嫌,常家小院的门一直是敞开的,常晚闻声回眸,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高大健硕,俊朗潇洒的男人。 “你找谁?我吗?”常晚披着薄棉袄,鼻头被秋风吹得发痒,她阿嚏一声,又裹紧了身上的浅紫夹袄。 陆寒轩潇洒模样变成惊愕:“小晚?”陆寒暄再也无法客套,他一个飞身进了院,揽着常晚的腰,将她拽入怀中:“我听说你被马车撞了,去医馆又来这里,对不住,对不住。” 被一个陌生男人紧箍在臂弯里,常晚惊慌大叫,拼命的捶打他硬梆梆的胸膛:“你是谁!撒手!救命!救命!” 常晚这一喊,身后那盖房的大汉也奔过来,有的手里拿着板砖,有的拿着铁锨:“放开常姑娘!” 陆寒轩稍微平复了情绪,一个冷眼扫向多事的人,看那些人住了嘴,又低头对着厮打的女人说:“小兔子,我知道你还不喜欢我,所以我真的抛下所有,心无旁骛的回来追求你。” “滚开!我不认识你!我不……” 阳光下,陆寒轩嘴角噙着微笑,眼睛中温暖和煦,好像她是无理取闹的孩子,而他是和自己不能再熟捻的故人?情人?这一副眉眼,她确实见过,可真的真的想不起…… “啊!疼!”常晚惊叫着捶打自己的眉心,脑海里晃荡着一轮巨大的圆月,圆月里跳下一个高大的人,看不清模样却直直朝着自己奔过来… 这幅景象扭曲又平展,她双眼糊了,只能大叫着喊疼。 “常晚?”陆寒轩这才信了,他连忙松开双臂,带着她坐在小院的石凳上:“你……不会不记得我了吧!” 看着一脸苍白揪着头发的小兔,陆寒轩收紧了拳头,眼中泛着疼惜。这次他洗得还算干净,做了一场诈死,算是漫过了宫中那人的眼睛。这个决定虽然亏欠了那人,可是比那份早该还完的恩情,他更觉得要守在常晚和苏清煜身边更紧迫重要。 一去一回,耽搁了近二十日。 他负伤回来,先去医管见了前朝太医鲁吉,一是疗伤,二是拜别。可这次鲁吉的精神没有往日好,恹恹的回了自己几句。 一是常晚被马车撞了。二是苏清煜要好好劝诫。 “疼…。小煜。” 常晚苍茫着眼,根本没将自己框进来,陆寒轩更是着急。 “我是陆寒轩啊,你忘了,你救了我一命,我要陪你一生的人!” 陆寒轩蹲在常晚脚边,低沉浑厚的誓言轰然落下。 常晚抬起眼帘,看着这个不经思索许了一生,不守男女规矩的男人,心里记下了他的眉眼。 “如果我救了你,也没想你用一生还我。现在我忘了你,更不用你陪我。所以这位公子,蹲远一点,成吗?” 陆寒轩没有气恼,倒是笑得阳光普照。 “呵呵呵,有没有记忆,常小兔,依然会咬人。我很喜欢。” 419.一个傻缺 我很喜欢? 她记得和郭子退婚,抛头露面出来养家,同样也没了嫁人的信心。被这样一个目光炯炯不拘小节的男人告白,让她觉得突然又心酸。 “小晚,不记得不要紧,我陪你。” 他又说着大胆话,眼睛明亮的震慑人心,让她只能撇开眼睛咬唇不理。 “常晚!”嘶哑的声音再响,常晚像看到了救星,转身张开手臂向着声源处。 “小煜……” 门口奔来了惊慌的苏清煜,一瞬间她便被苏清煜揽在怀里,挡住了另一边的陌生视线。 咚咚咚咚咚咚。 常晚的耳朵贴着苏清煜起伏的胸膛,听着他其间快得要连城一线的心跳。 下一瞬,常晚惊呼一声,脚离了地。吓得她伸手勾住苏清煜的脖子。 “你怎么来了?”转眼间自己被他抱回东屋,她抬眼看着绷着下颚的冰冷少年。 “休息。” 置下二字,苏清煜替她覆了被子,丹凤一扫却让常晚看到满满的怒气?! 常晚姑娘一愣,对着转身而去的雪白背影说了一句:“外面的人,我不认识。他是谁?” 果然,苏清煜顿了脚步,嘶哑着嗓子回了一句:“一个傻缺……” 噗嗤…… 常晚呵呵笑出来,刚才的一瞬害怕彷徨被他逗乐的话冲淡了…… 苏清煜深深呼吸一口气,放松自己的下颌,逼着自己勾出淡笑。 “你鼻子红了,快睡觉……” 这都看得到……常晚连忙用被子盖着红彤彤的鼻子,心里确实又暖又安心。 说罢,苏清煜挺直了脊梁,素袍一甩,潇洒的迈出门槛,反手关上木门。 木门关上,常晚也停止了乐呵,蹙眉回忆着有关门外男子的一切…… 头痛起来,常晚蒙着被褥急喘。 她到底遗忘了多少人?多少事?小煜今日的表现,好像怕极了自己和门外男人相见……为什么,回来后常宁和苏清煜对着自己介绍了左右邻里,大毛,狗蛋,却唯独不说自己还救过这么一个人…… 门外没了动静,常晚蹑手蹑脚的下了床,支着耳朵听着门外的动静…… 半晌,屋外安静得不像话,常晚偷偷的拉开门缝……乖乖,连盖房子的人都撤了!苏清煜和刚才那男人也没了踪影…… 常晚用力拉开木门,愤慨的跺跺脚。好好好,都瞒着她是吧!看晚上两个兔崽子回来,怎么逃得了自己的追问! 晚上,常晚算是彻底傻了眼。 常家在灶房旁边单盖了一间,成了吃饭和放置茶叶的地方。案子还是四边,只是今天晚上四边四方坐满了。她坐南,东是常宁,西是小煜,而对面坐着今天中午才见到的男人…… “陆寒轩。” 苏清煜看着常晚懵懵的小脸,脸上没多余表情,嘣出来的三个字也冷冰冰的没有情绪。 常宁其实和常晚差不多,懵过后继续诚惶诚恐的左看前瞪,直到她找到桌子上的红烧肘子,才把惶恐的目光定下来。 “常晚。我叫陆寒轩。”陆寒轩是桌上表情最丰富的。他弯着眼角,自顾自的为自己和苏清煜满上酒盏,又一脸柔情的望着常晚。 常晚挑眉,看着不发一言却半垂眼帘的小煜,又瞧着和烤乳猪深情对望的常宁。 “没了?说说,他是你朋友?所以约着回家把酒言欢?” 420.两人协议 常晚一手托腮,面向西转,她秀眉一挑,像一只懒洋洋的猫,黑漆漆的眼珠盈动着上下打量苏清煜。苏清煜抬起眼帘,回望过去,也被她俏丽的模样红了脸。 他情不自禁的凑到常晚的耳边,用细沙磨砺过的声带震动出八个字:“常掌柜,我头脑健全。” 陆寒轩,坐在常晚对面,看着烛火中的女子眼睛突然弯成上弦月,心里跟着一紧。 失去一些记忆的常晚,也少了很多负担,她还是和往日一样干净,却比往日更加明亮动人。常晚因为苏清煜的一句耳语笑得开怀,皓齿红唇,酒窝醉人,倒是让自己更喜欢了。 “你们说得什么?那么开怀。”陆寒轩也微笑着轻啄着杯盏,沉浸在幸福的“团圆”中。一边是失而复得的小弟,一边是近在咫尺的常晚,这种幸福,夫复何求? 今天,他被苏清煜“请出”常家。两人到了街边酒馆喝上一壶,苏清煜目的很明确,请自己不要再向常晚提到半点后事。苏清煜用沙哑的嗓音说着常晚的艰难,说着常晚发疯的细节,小煜也边哭边说着这些年自己和常家姐妹如何挺过来的大事小事,尽是沧桑。 也许是苏清煜看着常晚出事受了刺激,让苏清煜卸下偏激尖酸的面具,在自己面前只剩下脆弱不堪。看着小弟哭,他陆寒轩愧疚得无法说出半句反对话。 【以前的就让它过去吧,这样对常晚更好,可以重来一次】苏清煜当时这句话让他心动了。 重来一次。 也好。他那时强吻常晚,已经知道她并不爱自己。这次,再来一次,常晚会不会爱上自己? 那顿小酒后,他跟着苏清煜回到常家,向常晚解释起之前的“过往”。 “小晚,你和我是恩人与爱上恩人男人之间的关系。我喜欢你,以前希望你能接受我,现在我也这么想着。不过这一切看你的意思。现在,就像小煜所介绍的,我是你的故人。仅此而已。” 陆寒轩,不想在常晚失忆时使诈拉近两人关系,在他看来,那不是大丈夫该做的事,所以说得坦荡,承认的也利落。 又一句喜欢,常宁夹着的肉皮啪嗒掉在地面上,她直愣愣的瞧着苏清煜,生怕他会掀了桌子。 可是没有,苏清煜一脸平静的扫了陆寒轩一眼,也捏着杯盏抿了一口白酒。 “小宁,吃饭。” 苏清煜一边为常宁夹着排骨,一边招呼着。常宁哪里敢再瞧,埋首用排骨堵住自己的小嘴。 “故人?你们没有瞒我什么?”常晚狐疑,一双眼睛左右扫视。 “若是仇人,我不会带进来。”苏清煜为常晚也夹一块排骨,接着又说:“还能学功夫,不花钱。” 常晚眼神了然,然后无奈的摇摇脑袋。 傻缺,傻缺。原来苏清煜还要扯着陆寒轩学功夫,这狼崽子不会做亏的买卖。 “那么说,你还要叫他师傅了?” 苏清煜手顿了一秒。 陆寒轩低声笑起来。 说话的人多了,吃饭的氛围也热络了,常晚笑嘻嘻的打趣苏清煜:“我听说要练功夫要从小学的,你都多大人了,还要学功夫。你啊,还是好好读书!苏大人!” 421.轻轻一吻 两个男人两种心境。 () “不用叫师傅,叫一声陆大哥就行。”陆寒轩眼角含笑,一派亲和模样瞧着苏清煜。 “师傅是传承毕生学问的人,你只教我点穴而已,确实称不上师傅。”苏清煜昂头吞下辛辣的酒水,再叹一口酒气。 陆寒轩为苏清煜满了酒,对着少年一饮而尽:“既是故人,便不要说见外话。” 苏清煜捏紧了酒盏又吞下苦酒。 “大哥二字,我高攀不起,我还是叫你陆寒轩吧。” 常晚不知道这二人之前有什么过节,苏清煜对这个“故人”并不客气,句句透着不屑。可陆寒轩倒是极力迎合苏清煜的要求。 “成。” 一顿饭,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吃着又莫名其妙的结束了,桌上也只有常宁饱了肚皮,常晚只顾着观察,两个男人相互倒酒沉默对饮。 之后的一个月,苏清煜白天看店,晚上练功。他补药吃着,经络通着,秘诀学着。他饭量大增,话也越来越少,一日下来常晚也只有在清晨瞧见苏清煜一眼。 “小煜,我去茶馆吧,我脑袋不疼了,你在家看书,好好学功夫。” “不打紧,你在家歇着。等五日后放榜,咱们在商量谁看茶馆。”说完苏清煜又匆匆离去。常晚摇摇头,拿起扫把清扫小院。 没一会儿,陆寒轩从屋顶上冒出,黑色锦袍飘扬,一眨眼他已经稳当当的落在院落中。 常姑娘翻了一个大白,常姑娘手中的扫把一抛,陆某人眼疾手快的接住,他是苏清煜的“师傅”,常晚再怎么别扭也不会当面赶人,可是翻墙头上屋头的陆某人,常姑娘也没给过好脸色。 陆某人笑得白牙亮眼,他掂掂手中的扫帚,脚尖使力几个飞旋开始了花式清扫。 “傻缺。” 身后灰尘飞扬,常晚暗骂一声,捂着鼻子吼着:“要扫好好扫,别拿扫帚当剑使!” “呵呵呵,今天的第一句话,还是那么有气势。”陆寒轩一个后翻稳稳的落在常晚面前,他弯下腰,轻轻咳嗽两声:“若你喜欢,我下次武剑给你看!” “陆寒轩,你每日这样不嫌无聊啊?” 常晚气鼓了腮帮,心底又嘟噜一句傻缺:送米送面送鸡蛋,送布送棉送柴火,抢着洗碗却掰碎了不少,抢着扫地却折断了笤帚柄。他趁着弟妹回来前走,又趁着常家开饭时来。这一个月,常晚也习惯了这个热心帮倒忙的男人。 “不无聊。我很开心。”陆寒轩的脸凑过来,温暖的唇突然在常晚的额上打了个响亮的吻。 吧嗒一声的响吻,在寂静的小院中回荡。常姑娘心里一突,扬手就要打在陆某人的脸上。 “小晚。” 陆寒轩已经抓住常晚的手腕,大手就这么扣住常晚的后脑,他半眯着眼睛,越来越靠近她,直到陆寒轩的前额抵住她的额头:“小晚,我很幸福。你不知道,我现在有多幸福。” 半眯着眼睛的他,眼角是上挑的,距离太近,让常晚一阵恍惚。她茫然的看着这双温暖又幸福的双目,心里颤颤巍巍。 幸福,就是和小弟小妹守在一起,她从没想过,能与之外的人靠得那么近,那么近…… 软软的唇小心翼翼的碰了一下常晚的,轻得一眨眼,像是从没有来过。陆寒轩已经站直了身子,双手垂在两侧,他低头瞧着只及自己胸膛的小兔子,呆滞的盯着自己,傻傻的模样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422.没有三甲 不要往心里去,我会等你准备好。 ” 常晚眼前一空,陆寒轩已经撂下一句话,却也证明刚才那吻确实来过。而他的情谊,自己也着实知道了轻重。 常晚颓然的坐在石凳上,脑海里又一片翻腾,如果有一个人愿意等自己,不嫌弃自己是抛头露面的生意人,她是否可以重新拾起自己未来,考虑考虑? 【常掌柜……】 【晚儿……】 两声呼唤让常晚的心轰隆轰隆跳动,特别是清亮的嗓音喊着自己“晚儿”时,她的心要跳出喉咙。她抬头循声望去,小院空无一人。 苏清煜眼皮直跳,他是担心常晚,可又不得不与王书同在茶馆耗着。王书同在京城做了官,可是并不平顺,一开始嘴上还硬着说得自己风生水起,后来慢慢透着颓色。自己几句言语煽情,王书同便以一句:还是兄弟你懂我后,便开始吐起他为官快一月来的苦水。七日前,王书同直接带着空折子来茶馆二层,求让苏清煜代笔书写上报的奏折,这一来,二楼的一间茶室成了王胖子办公地盘。 当初苏清煜便是因为一手惟妙惟肖的模仿本事,替王书同过了乡试。 “五日后放榜,苏兄一定高中,我到时求我叔父把你安排到我身边去。” 今天,在王家试探了那么久后,终于吐口要将苏清煜收于麾下的意思。 这一说,苏清煜已经明白,自己就算参加殿试也是中不得三甲了。大同的殿试由皇帝面试,结合礼部主持,前三甲由皇帝直接点派官职,这三人基本能入京城各部,直接在中央做起官。而其它人多被分拣到全国各地,任职高低,全看关系。他原有自信去赢得状元,可王家不放心,更不能容许“狗”比“主人”职位还高!所以他这只被王家看好的“狗”,只能乖乖的趴在王书同身边看家护院! “承蒙王兄吉言,苏清煜感激不尽!”苏清煜放下笔墨,将折子递给王书同:“官盐的价格这二三年长得太快,照此下去可不是好兆头。” 王书同,屈身在案台另一侧逗着蛐蛐,也不知听没听见苏清煜的话,嗯嗯两声摆摆手:“苏兄,你看我新弄来的‘武将军’,今天非要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苏清煜扫一眼撅着屁股逗蛐蛐的胖子,眼底闪过一抹轻蔑,他低头翻阅着这二年的盐价统计,一目十行的记下一些数字。 苏清煜合上账目,用草棒拨弄瓷罐里的虫子:“你这武将军不行,明天我给你带一只。” “谁说不行的!我这蛐蛐可是花了八十两银子!等我赢了景练如那王八羔子,我非要好好的折损他!据说景家那小子花了一百二十两买了个连赢十八场的‘大白牙’!” 白两银子,花在了虫上,原来玩物丧志也要有这个金钱实力! 这还是个看钱看权的世界,一点都没变。 世道不公,世道本脏。 “明儿,带上我的蛐蛐,不多。” 423.发现冰窟 投其所好,并非好言好语谄媚。王书同爱玩,玩花玩鸟喜欢捣鼓稀奇玩意儿。斗鸟,斗蛐蛐几乎每家大户都爱。一群富贵人围着小罐一圈儿,什么王大人李宰相,挽着袖子都是一群兴奋的人,再生疏的关系也因为这些玩物拉近了。斗蟋蟀也称为最文雅的赌博,在朝野内外”也盛传着“万金之资付于一啄”的说法。立秋至白露蛐蛐开始鸣叫,村民们将捕捉来的蛐蛐按成色区分。而苏清煜要捕捉的是,头向前凸起,酷似老寿星、六爪粗壮有力,门牙乌金的斗蛐。苏清煜还是苏小乞时,田间野地,破庙墙角哪个阴暗潮湿的地方没睡过?啥样的蛐蛐鸣叫没听过?好蛐蛐在哪里捕,他当然知道!因此他借了陆寒轩的马跑到了几十里外的燕归山,一处矮涯石缝间,终于寻到了最悦耳动听的。昨个儿寻觅到地点,今天他还要再去。 当天晚上,苏清煜手指抠着石头缝,拿着小铲松了涯边的石块。果其不然,在他忙碌了几个晚上后,终于瞧见了月光里阴潮的石缝下藏着的一寸大小,须直腿粗,圆头钢牙的上品。苏清煜安静的趴在涯边与这蟋蟀王对峙。蟋蟀王鼓着翅膀高声鸣叫挑衅,苏清煜屏息凝神抓着捕虫网卡过去。 虫子落了网,而苏清煜趴伏的巨石也随之松动,带着他砸向了几十米下的地面! 轰然一声,苏清煜被震得七零八碎,谁也没想到,他卡着蛐蛐能一石头落在涯下安然无恙,更没想眼前这冰晶透亮冒着寒气的冰窟能藏在这座不起眼的“归燕山”中。 苏清煜呕出一口淤血,他用纸篓兜住落网的蟋蟀,绑在裤腰。他搓着手心,点了火折子伴着咕咕的脆响,向着冰窟走去。 “冰!” 第二天一早,常宁被常晚吓醒。常宁飞快跑出南屋,惊喜的看到小院正中放着一块三尺见方冒着青烟,融着水雾的冰块!而二哥正抱着被子,气色发紫,一脸倦怠。“常掌柜,日后咱们茶馆夏日能出冰粥了!”苏清煜是背着冰块连夜赶回了家,冰水化了不少沁湿了他的棉衣,寒秋冷风,他一路上冷掉了牙、现在是难受得发热。 冰是宫廷中的人才能享食的,在夏日里他们的茶水并不好卖,现在有了冰,她便可以做出凉凉的冰粥和陪着果酱的冰碎,他们不是会赚翻? “你真厉害!”常晚像只兔子兴奋的向前一跃,苏清煜想也没想张开双臂将她揽入怀里。凉凉的心,有她在,暖了。而常晚的笑面让他的身更热了。 在常晚回过神儿前,苏清煜推开了常晚,匆匆撂下一句:“别压坏了蛐蛐。”便头也不回的冲进东屋,甩手关上了门。 常宁揉着眼睛,一连纳闷。 苏清煜改好肠了?抱都抱上了,怎么又毫不留情的推开?再瞧常晚,嘴角尴尬,眼睛若有若无的瞟着苏清煜紧闭的房门,眼底得失,让常宁吓坏了。 424.小宁劝解 常宁像只激动的小乳狗迈着小腿扑到家姐身侧,湿润润的眼睛里有期待:“大姐,你关心二哥?”否则你眼睛里怎么那么失落? 常晚听着妹子这话,心里说不出的别扭:“当然关心了……可是……”常晚抬起眼睛又看向苏清煜紧闭的房门。 “他长大了,总是有些隔阂吧……”一个成年的苏清煜,怎么都不是往日粘她的那个人了…… “陆寒轩给你带了些江南的果脯,今天会带过来……”常晚将长发别在耳后,嘴巴一张一合,眼神闪烁,想是用陆寒轩扯开上一个话题。 常宁傻傻一笑,转身把常晚推进南屋:“天还早,你睡会儿去!一会儿我用冰块给你敷后脑勺。” 卢大夫说,如果有冰枕最好,可以让常晚早点恢复记忆…… ………… “二哥,我可以进来吗?” 苏清煜张开眼,燃尽的烛已经灭了,晨曦从天边的云层赶过来照在和摊开的医理书上。 “该死,怎么这个时辰了!”苏清煜抓扯着自己的长发,懊恼自己敌不过倦意睡了两个时辰。他揉着酸涨的眉心,抹把脸沙哑一句:“进来吧。” 常宁一搭眼瞧着面色苍白眼无焦距的二哥,心里倒是犹豫要不要将下面的话说出来。 “说吧。陆寒轩怎么了?” 苏清煜单刀直入,也免去了小宁的尴尬:“我能撑住,他既然能踏入常家,必定会追求常晚。我拦不住,不如放在眼前盯着。” “可是…我今天听大姐晚上住的那个聊起他了……” 啪嗒!苏清煜扒着桌边要站起,可他头脑上涌的火让他斜了身子打翻了一旁的砚台。未干的墨泼洒在展开的白纸上,染了密密麻麻的黑字。 “主动……这才几日?常晚已经会主动提起陆寒轩了?!”熬了几夜,他的眼白充血,眼底发黑,牙齿咯咯作响,肆意的怒气毫不避讳的冲出发顶。 常宁扭了自己的大腿,才从恐惧中回过神:“二哥,我姐,呃,她没有考虑过你的,你这又是何苦呢?”瞧他那恶狠狠的厉鬼样子,好似要将敌人生吞了。 没考虑过吗?苏清煜的紧绷的弦吧嗒断了,他成了没人控制的木偶,轰然的坐回圈椅中。 常晚何止考虑过,在出事前,她对自己说,她想着记着自己…。她爱我。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苏清煜像没了魂儿,双目直愣愣的盯着房梁,说完话,嘴角又耷拉下来,悲怆的引人心疼。 “二哥……我是向着你的。可是如果大姐真的喜欢上陆韩轩,你会放手吗?”常宁向前缓缓的蹲在苏清煜膝下,圆圆的眼里是关怀:“你和大姐,都要好好的。也许她成不了你的人,可是却还是你的长姐,这点,谁也改变不了。” 苏清煜的眼珠动动,喉结上下滚动,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大手放在了常宁的头顶,哄着这个表达担忧的胖姑娘:“嗯。别…担心…我想得开。” 常宁没有拆穿苏清煜的谎言,因为放在头顶的大手冰冷僵硬。 425.时间不够 “二哥,你想得开就好,我姐最疼你,别做让她伤心,你自己也伤心的事。”常宁暗示,无非是怕压抑着的二哥发疯了,酿成恶果。 “嗯。”我不会重蹈覆辙。 常宁没待多久便叹气的回到南屋。 苏清煜扯过满是污渍的笔记吸了口气,重新执笔寻着记忆将王书同这些日子说道的细枝末节,以王书同的字体记录下来。 不够不够……苏清煜狠狠一顿,重新写好的字被重墨抹去,下一秒笔杆子被他翠声折断!苏清煜推开灶房的门,捞起一把碎冰吞下。心里胶着的火也小了。 “时间不够。要再快再快……”今日他补捉的蟋蟀王连赢了三场,王书同对自己那点高傲态度也彻底没了,仿佛他们又回到书院中的亲密关系。小时候王书同就服自己会玩还讨夫子开心。总有一样,他会让王书同佩服自己。蛐蛐只是一个开始。 张大毛已经这二日已经把第一批纹银贡给老乞丐,每个人只有三四两。元老不缺小钱,缺得是逐渐被淡忘的威严。在白帮不停削弱老乞时,这些长老开始猜忌新帮主最后一刀会不会落到自己身上。张大毛这样做会让心中惶恐的两位元老注意到张大毛的存在。他们既然能背叛老帮主便能再背叛一次现任帮主。之后半年,张大毛会送去第二次第三次纹银,最后一次高于百两,要远远高于大毛偷盗后交予帮派的。 可是半年,对张大毛来说是极限,对他苏清煜来说是煎熬。半年,对王书同好吃好喝好玩的伺候,不让他操半点心,从摸清官盐买卖中作假的部分。半年,他有很多事要做,要布局,可是总觉得时间不够! 因为常晚很有可能爱上陆寒轩! 哈哈,苏清煜握着拳头,呼出冷气,眼中多了坚定。 他不能再沉浸在过去的回忆和得不到的臆想中,推开她只想抓紧跑向终点,回头再毫不顾忌的拥抱常晚。 …… 陆寒轩在京城一个不起眼的镖局做起了走镖的打手,他脸上续了胡渣,长发松散的盘于头顶,并用一根普通的灰黑发带束上,他一身朴实,腰间跨着招摇的大刀,乍一看江湖浪子模样,可仔细瞧着却是英姿飒爽中透着沧桑劲儿。 常晚再见到陆寒轩时,他肩膀上扛着动物裘皮,乍一看像是来抢亲的山霸王。 “晚儿。”他虎虎的跳到常晚眼前,卸下肩头上那卷厚重的毛皮:“京城冬天干冷,的捎带了兽皮,你扑在床上,暖和。” 陆寒轩知道常晚会拒绝,哈哈一笑转身离去。常晚气得多娇,自己扯着沉重的兽皮傻愣愣的跑到隔壁 陆寒轩家中的门被常晚轻轻一敲,来了。 常晚又喊了几声,没人应答,小小的人抱着兽皮尴尬的站在门口。这上午来回的人无不惊奇的看着她。 “你不出来,我扔这里了!”话是这么说,兽皮贵重,陆某并不在乎可常晚却计较。她进入陆寒轩家中,将兽皮放在院中。 426.她喜欢我 陆寒轩的院子里是二层的灰色砖房,小院里砌,这里和常家一墙之隔,方寸地界比常家大了一倍,布景构造精致的不止一倍。 “好看吗?当初搬来,我自己没按风水就匆匆布置的院落,还是希望你能喜欢。” 一个转身的功夫,陆寒轩已经杵在常晚身后,浑厚的声音透着浓情,常晚没敢回头:“兽皮放这了,谢谢好意。” 常晚闷头向前,只想远离身后浓情蜜意的洪水猛兽。 “晚儿,我一直在你身边,我想和你一起照顾弟妹,我想娶你。一墙之隔,只要你同意,我拆了这墙,我们便是真正的一家人。” 陆寒轩没有追上,可是沉稳认真的声音已经传到常晚耳中落到心里:“柴米油盐家常里短,都有我陪你。不要害怕。” 常晚哑然。 一个抛头露面的女人有人要了,结婚成家不是好事?她到底怕什么?! 傍晚,陆寒轩又扛着兽皮进了常家。 “小煜,给你带了兽皮,我给你扑上。” 另一块花豹皮进了苏清煜的房,常晚挤鼻弄眼暗示着让苏清煜放下,可他却扬手接过,二话不说带着陆寒轩近了东屋。 “常晚拒绝你的送的兽皮了?”苏清煜直截了当,口气中有丝丝嘲笑。 苏清煜跟着陆寒轩学了一个多月点穴,两人说话不超过百句,常晚二字,不知为何两人摸起的避开了。 “嗯。她不受人恩惠,是个好女人。”陆寒轩口中的柔情让苏清煜垂下了眼睛。 “是不敢接受你的恩惠。”苏清煜一边抚摸柔和的虎皮,语气轻佻给了陆寒轩一个结论。陆寒暄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因为苏清煜的回答,整个人都变得情志高扬。 【小煜主动提到常晚,还给自己指路,是不是说他已经开始对自己放心和信赖?】陆寒轩心讨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坐在床边,眼睛半垂手指轻饶虎皮的弟弟。 他不想与苏清煜相认,怕他被牵扯到复杂的情势中。现在若是小煜不反对,常晚愿意嫁给自己,那么他又能成为苏清煜的姐夫,成为小煜口中的“大哥”。心爱的人,和亏欠的小弟,都在身边,这种憧憬,怎么不让他兴奋。 “那……小煜,你给我说说,她怎么个不敢?常晚喜欢什么呢?我……还能怎么做?” 陆寒轩兴致冲冲的拖了椅子坐在苏清煜旁边,潇洒的男人也红了脸。 苏清煜本是面无表情的,可是在转面对着陆寒轩时,已经勾起了唇角,妖孽一笑,确实让陆寒轩闪了神。 “呵呵呵,她喜欢我。”苏清煜轻轻的说,一双丹凤扬着笑意,就这么看向陆寒轩窘迫的眼睛里。 咕咚,陆寒轩的眉头向着中间笼着,刚想思索苏清煜这突如其来的答案。 “还喜欢常宁啊”。不等陆寒轩反映,苏清煜又加了一句。 整个句子又回到正常的答案。也让陆寒轩刚想提起的心脏又回到原位。 “常晚,这辈子最在意的,不是物不是钱,是我,是常宁。就连她自己她都不在意。” 427.秃斑一块 听苏清煜的描述,陆寒轩更对常晚心疼、感激、尊重。只是,为了弟妹连自己的幸福都弃之不顾,是太傻了。 “所以啊,我还未立业,小宁未成家,对常晚来说就是了解不了的心事。”话题一转,苏清煜将陆寒轩的注意力牵引到自己和小宁身上。 “你知道张大毛吗?一个白帮的小乞丐,从小也算是跟着我们长大的,他喜欢小宁,小宁也喜欢他。可是迫于白帮的帮规,他无法成为正常人给常宁正常的生活。”苏清煜靠在床边,眼睛一瞬一瞬的观察陆寒轩的表情,看到陆某蹙眉,他又说:“不要小看丐帮,这天下乞丐比战士多,比官员多,比你们江湖人多。我帮不了张大毛,只能看着一个好好的孩子在白帮成了偷儿。”苏清煜一脸惋惜,时不时叹了气。 “常宁……不能换个人喜欢?”乞丐吗?还是个偷儿。这常家妹子的眼光怎么那么差? 苏清煜一声嘲弄:“你能不能换个人喜欢?”说罢,用他一双丹凤上下打量着尴尬的陆寒轩。 “……”不能。心之所向,真的无法变更。陆寒轩也摇摇头,心想着要暗地里查一查张大毛的为人。 “所以咯,常晚怎么能放心呢?” 事情是这么个事情,可是经苏清煜的巧舌头润色,黑白是非倒了个儿,头头是道让人信。这些日子张大毛来过几次,愣头青一样杵在常宁门前和月光恋爱。常晚问起,常宁瞒着真相便说她和大毛是一对儿,因为一些事情闹着别扭。常宁算是破罐子破摔,气消了,原谅或者不原谅也只能等着半年之约。 “确实不能放心啊。”陆寒轩跟着那么一句。门外便传来了常晚的叫唤:“你们两人说什么悄悄话,还不出来!” 悄悄话三个字又让陆寒轩喜上眉梢,他剑眉一扬哈哈大笑:“我们哥俩正在聊,怎么把你嫁出去!” “呵呵。”苏清煜弯着眼角,黑漆漆的眸子莹莹的看着陆寒轩:“看在你教我功夫的份儿上,我提醒你,你离让我叫你大哥这两字,远着呢!” 陆寒轩当然知道,他却将苏清煜的话当成了鼓励。高大的男人站起身,大掌嚯嚯拍在苏清煜肩头:“常宁的事,我想办法。” 苏清煜盯着自己的肩头,骤然冰冷的蹦出一个字:“错。” 陆寒轩还想再问什么,苏清煜已经微笑站起身,拂去肩头的“灰尘”:“我的指法没有根基,点穴的功夫,真难。” 陆寒轩立刻明白过来,他乐呵呵的冲着求助小弟许诺:“我帮你打通经络血脉,传些内力给你。” “学得可真快!”苏清煜扬着眉毛,对陆寒轩点评一句:“我说常宁,你倒是知道不落下我。” 两人出了屋,东屋又安静下来。苏清煜的床上铺着奢华的兽皮,仔细看去,床边上被人狠狠的揪掉一撮毛发,秃斑一块,灼人眼睛。 重新再来,连怨恨也不得始终,更别提大胆说爱。 428.记忆片段 陆寒轩貌似和苏清煜越来越热络,两个月后的一次练习中,苏清煜终于定住了“把子”陆寒轩,陆某暗自欣慰小弟的勤奋聪颖,更开心于苏清煜越来越平和懂事而往日的剑拔弩张像一场梦,都随着常晚的记忆消散了。 也是这一天,会考成绩已出,苏清煜顺利进入殿试。大同殿试在大同历十一月初三。苏清煜穿着常晚绣的暗红棉袍,踏着绣着金穗的棉鞋进入了悠悠皇城。 [小煜,你能踏入皇城已是我的骄傲,千万别太计较得失,明白吗?]常晚抬起含泪的双目,莹莹的注视着,情不自禁的伸出小手,将高个少年的碎发别在耳后。 【常掌柜,天儿冷,回家等我。】他突然捧起自己的脸,大手柔情的摩擦着,那秀眉魅眼,高鼻薄唇怎么都透着让她颤栗的温柔。 她想劝慰小煜来着,怎么他倒是一点也不紧张,反而哄着她了? 大同皇城,就在这堵高耸入云的城墙之后,每年殿试的二百余人,取了前三甲也就四十余人。小煜天资聪颖又不免傲气,可是放眼大同上下三十八省,会试选拔出的人才不见得比小煜差。 “姐,咱回去吧,二哥那么聪明,当个状元准没跑!你干嘛又这样等着。” “又?”常晚收回视线,看向打着哈欠的小妹。殿试黎明入殿,而他们深夜就已经排在皇城外等候开门了。 “二哥会试九日,你可是在贡院外守着的,一天不码。”常宁打着瞌睡,咕噜一声:“还顺道就瞎了陆寒轩。” 贡院?月亮?还有……月亮中的男人?! 片段记忆恍惚扭曲的在常晚眼中忽现:月光里是俊朗如天神的陆寒轩,记忆再转,他吻了自己生生用力,而她拼命厮打……。 记忆就这样断了片儿,再回神,常宁的声音如雷贯耳:“姐,你怎么了?怎么了?” 周围送考的人很多,人群渐渐朝自己围拢。常晚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扯着常宁退到一旁:“小宁……我刚才记起了什么……” “什么?”常宁忍不住高叫一声,眼睛里有一丝惶恐,瞧着常晚质疑的目光,常小宁故作开心的问:“你记得什么了?” “我……”常晚脸庞红了,脑海里和陆寒轩痛苦的纠缠让常晚难以启齿:“我……是不是过得很糟糕?”否则常宁不会一脸惊恐。 “糟糕什么啊!若糟糕咱们还能活那么久?茶铺能开那么好!大姐,我冻死了,咱们回家穿暖一点再来?”顺便用碎冰块再敷大姐的后脑,冰敷只能延缓她的回忆,而非加速。 常晚起了疑心,但是不好再问常宁,便任她牵着回了家。 常家门前陆寒轩来回踱步,今日他本该送考,可是碍于往日身份,他只能远离皇城。现在常晚回来了,陆寒轩按捺不住的问着两姐妹苏清煜的情况。 “考不上更好!当京城的官一点也不容易!”陆寒轩曾经奉劝过苏清煜不要继续考学,可苏清煜根本不将自己的话入脑,敷衍一番继续准备殿试。 429.命运齿轮 见着陆寒轩和大姐聊得起劲儿,常宁心里焦躁,她可是答应过二哥,在他不在的日子守着常晚,尽量隔开与陆寒轩的接触。 “大姐,今儿我不出摊了,一会儿陪你一起去等二哥。”小宁忍住哈欠,改了口又要再去皇城跟前,也只有那里陆寒轩是不会出现的。 黑白分明的眼睛注视着小妹三秒:“小宁,你累了,进屋睡会儿。我和陆大哥有话说。” 小宁的表情犹如晴天霹雳,表情不免尴尬犹豫,她明明想分开两人的,现在大姐反过来要支开自己,还叫“陆大哥”还“独处”? 常晚眼神更加深邃,她歪着脑袋衣服打趣的模样翘着咬唇缴着手指的小姑娘。这次自己醒来,自己的弟妹真的都变了。虽然亲切,可是总有一道墙隔着她,比如小煜忽冷忽热和自己说话越来越少,比如常宁一腔热血又小心翼翼,直肠子的她也开始藏着小秘密。而且这个秘密是关于自己的! “小宁?你有话要对我说吗?”常晚上前,牵着常宁的手。这个胖丫头,不仅收敛了直脾气还瘦出了尖下巴。 这一醒,一忘。除了自己,大家都变了。 “没有,没有。你们聊。我……我去灶房准备茶摊的东西,那么多人都在皇城等着,咱们不如去卖茶,卖茶!哈哈,哈哈。” 目视着小宁磨磨唧唧的身影,常晚突然笑出声音:“陆寒轩,你是得罪了小宁吗?她好像很不喜欢你。” 常小兔笑起来很好看。陆寒轩心里暖洋洋的,宽厚的掌抬起情不自禁的放在常晚的头顶,拍一拍,把常晚当成玩闹的小姑娘。 常晚心中一动,莫名的觉得这个动作在往日的时候陆寒轩也这么做过。她抬起眼,努力的看着高大的男人。朝阳把天空染成红,他就沉浸在金红色的暖阳里。他眼睛里映着红日,刚毅的面容上覆着金光。他的动作轻柔宠溺,让她忍不住放松了紧绷的心。 这一刻,常晚心中冒出那么一句:如果遗忘的是一段温暖情谊,她是不是可以试着回头捡起? “我会让小宁放心的……” 陆寒轩看得懂常晚忽然软弱下来的眼神,迷茫又期待。她没了秦天那段记忆,也变得比初见时大胆多了。他笑出白牙,大手轻轻一按,将常晚的小脸按在自己的胸膛:“小兔,不怕,不怕。一切有我在。我们慢慢来……” 常宁趴在灶房门缝处,将灿烂阳光中的两人看在眼里,她咬着下唇,这一刻真的不知怎么办。一边是大姐,一边是二哥。若是以前她肯定举手赞成大姐喜欢陆寒轩,可如今,若那样,二哥不知要干出什么事情来。 一切好像重头再来,命运齿轮却冲着相同的轨迹驶去…… 苏清煜跟着浩浩荡荡的队伍来到“万和殿”进行了第一次复试,之后刷去五六人,其他人留在万和殿,他们跪坐在书案前,正前方是三阶高台,高台上红毯铺设,再向上是宽坐龙椅,金光闪闪,皇帝未来却已让初次入宫的考生们心生畏惧。 430.太子殿试 一头发花白公公先从侧门入殿,他站在红阶下,尖细的声音响彻宫殿。 “皇上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苏清煜跟着众人伏地跪拜高喊,有些人兴奋地已经颤抖着哭腔。 “平身!”沧桑的声音响起,考生们这才有起身有幸看一眼龙椅上的皇帝尊容。 苏清煜注视着远处的老皇帝,听他说一番栋梁之言。其他人激动万分,可他却沉着脸看到大太监不停递过去的茶盏。这位宝座上的白发皇帝面色红润,精气神尚好,坐在那里威震四面八方,众人连呼吸都压着声音,聆听这个大殿中唯一苍老洪亮的声音。 只是一段话,要抿着十口茶?苏清煜黑漆漆的眼看着添着茶水的小太监。 是有咳嗽不停的人才用茶水润嗓,只能说老皇帝今日的身体情况并非面上那么健朗如是。 “小华子,还不给子欢赐座,让他也瞧瞧朕脚下才俊。让他学学朕是怎么挑栋梁的!他们都是咱们大同的希望!” 子欢?皇帝当众亲昵叫着的名讳,应该是相当重视的人! 苏清煜支起耳朵,认真听着。 红阶下同样苍老的太监重复一遍皇帝的指令,转身对着另一侧大门请着:“恭迎太子上殿。” 刚站起的考生再次伏地下跪,口中尊称大呼千岁后,大殿中便传来一声讨好又轻柔的叹息亲和的声音响起:“皇爷爷,快让他们起来嘛,不是说好我在后面瞧着就行!” “哈哈哈!那怎么成,你可是我最爱的皇孙,以后江山社稷都要这些小辈扛,你不上来瞧着怎么能瞧清楚,以后哪些能成你的肱骨之臣,都要有选人的标准。” “皇爷爷,你明知道我不喜欢这些,您看好就好!有您在大同才好,您身体康健我才能当个逍遥皇孙。”太子说话尤为好听,像是对皇位一点兴趣也不浓。 “你啊!” “皇爷爷,让他们都快起来吧,不要因为我耽误吉时。” “王大人,开始吧!” 苏清煜入了座,眼睛从试卷看向红阶下红木御座上的青年。他身着朱红色珠光蛟袍,胳膊架在扶手上,用三指撑着脸颊。他维持着淡笑,白皙俊秀,目光柔软,潇洒又有亲和力。比起宝座上的皇帝,在这个冷冰冰的大殿太子是唯一的柔和。 苏清煜垂下目光听着王啸海将策论题目喊出。在一声轻锣声响中,考生们埋首奋笔疾书。殿试只一天,日暮交卷。这场知道结果的殿试,苏清煜并未着急,他一边写着一边观察着王啸海和太子。王啸海的目光停留在三排第四位,和七排第三位,包括自己,有四个人是王大人目光滞留稍多的。而太子也是如此。 一场殿试,苏清煜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穿过悠长的甬道时,苏清煜拿出腰间的一块刻着月亮的老旧的木牌,并挂在了脖子上。到了皇城大门,他又将牌子放回了腰间。 一切刻意,又像是不经意。他目不斜视,像是摆弄手中的玩意儿。 431.情不自已 大门外,他看到了正在一边收拾茶碗一边向着皇城大门张望的女人。 “常晚!”苏清煜不仅酸了鼻头,心头回想那时贡院门前习惯等待的常晚。 常晚砸了手中的碗,脚步不知为何在听到呼喊后,管不住的向着声音的方向跑去。再回神时,她已经扑到苏清煜的怀里,她喘着粗气,心要跳出嗓子眼儿。她抬起小脸,眼泪就这么走了样的掉下来。她飞了起来,眼前只能朦胧的看着一脸柔情的妖孽少年,把她抱起飞了一圈又一圈。 记忆里,相思赋予谁?一瞬的记忆中:一张满是汗珠的脸闪入常晚的眼帘,汗湿的发,红透的面颊,丹凤中是激动欣喜的泪,那双薄唇一张一合在对自己说什么? 头一阵阵的痛,像是阻止常晚不该再回忆下去。 头痛让常晚瞬间清醒过来,娥眉簇起,常晚莫名的烦闷:“好了……好了……我晕了。” 苏清煜也意识到自己过于兴奋的举动,又舍不得胸前软软的茶香。他停了步子,将常晚落下,双臂执拗的揽着她的背脊,他一张口也是压抑不住的激动和颤抖:“晕了,就靠我一会儿。” 咚咚咚,偷来的拥抱,已经实属不易。苏清煜双目紧闭,按捺不住的心跳轰隆隆的传到常晚耳朵里。 周遭人并未在意这对人的动作,因为等候的人都会对结束殿试的考生拥抱和安慰。常宁也赶过来,也被苏清煜拉过来揽在人抱成一团。 深夜,醉仙楼,三层渡风阁中。 “厉大侠果然守约。”苏清煜转身,看着绷着脸走进渡风阁的高大男人:“打听个人,你可认识陆寒轩?” “陆寒轩?”厉某蹙眉。今日殿试,他知道有苏清煜,所以一路跟着他。直到他扬起自己烟花夜给抵给苏某的木牌。 “看来你不知道这个名字。”苏清煜撇撇嘴,像鲁吉太医出宫后还会易容,陆寒轩用了假名也不可厚非。 “确实不认识,不过你怎么知道我还在皇宫?” “因为。呵呵呵,烟花夜之后没见皇城公主大嫁,倒是有一场大丧,我倒听是某位公主和侍卫殉情而终。我只是用木牌试试,没想你回来了。那么那个殉情的侍卫,是谁呢?”苏狐狸抱着膀子,目光逼近站在门口的高大男人。 所有消息都不是空穴来风。虽然他最后拆解的版本也许和真实的情况也有差异。要说他苏一个读书郎怎么直到这么多? 别小看自己培植是小乞丐,除了张大毛,还有狗蛋和二丫。他用碎银子养着一些狗蛋召集的白帮病了残了的小乞丐。和苏帮一样,这些病乞在白帮连抵命的价值也没有,大多扔在街边学着苏帮乞讨。这些小孩子没有苏帮那样乞讨的老乞带着,很难能求到银两。他可以让他们饱肚皮而这些小家伙便趴伏在京城各个角落,成他的耳目,听一些小道八卦消息。他的耳目会越来越多,因为。。。。。。白帮的孩子吃得乎乎饭中,已经让大毛时隔几日下一次药。 432.试探消息 厉某狠着眼睛,绷着冰冷的线条,站直了身体。 “小子。你哪里听到的可笑消息。” 苏清煜不用厉枫再回答,又直接问着下一个:“厉大侠,也许你说得对,这只是空穴来风,那么这个问题无效。你也还是没帮到我。所以我还能问下一个,我想这个,你一定能回答。” 厉某有些别扭,自打他看到木牌便有一种掉到陷阱中的感觉,现在这种感觉越来越强,而设计人却是个十五六的少年郎!厉枫不敢再小瞧,只想快答了问题和这个少年再无牵扯! “你问。” “王大人,是太子的人?” 厉某一窒,瞪大了眼睛看着苏清煜,苏狐狸倒是处事淡然,可问的问题足以能要了他和他的命。 “回答完,出门两不相识。”苏清煜一脸无害,可他越是如此,厉枫越是胆颤心惊。这小子今日应该是第一次见到太子! 如果不是在朝上混迹的人,不会知道这明争暗斗千丝万缕的脉络。他是天生当官的料子,太敏感,太好辩,心思百转千回,若没有人阻止他,苏清煜一定能成长为可怕的人! “是。”说完这句话,厉枫转身便出了渡风阁。不给他再问第三个问题的机会。 答案被确定了,苏清煜这才扬了唇瓣。他为自己倒上一杯酒,对着月光看着手中旧旧的牌子。弯月和义。厉枫重义气,他不答第一个问题除了要保护自己所爱的女人,还会保护谁? 呵呵呵。 陆寒轩。敬你! 苏清煜手腕一歪,酒杯中的白酒在地上撒出了一个“一”。 殿试后的第四日清晨,苏清煜再次进入皇城。万和殿前,文武各官在丹墀内,都身穿朝服,按品级排位,诸贡士穿公服,按照文武东西排列。礼部鸿胪寺官设一黄案于万和殿东测,王啸海手捧黄榜置于黄案之上。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大同皇帝金龙黄袍踏入万和殿。经三跪九叩礼之后,鸿胪寺官开始宣《制》:“大同照风年,策试天下贡士,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金殿皇榜上列着三甲人的姓名。一甲赐进士及第:状元、榜眼姓名生疏,探花郎确是殿试上三排的那位,四大世家的韩家的庶子。而苏清煜三个字排在二甲首位,算是这次殿试的第四位。在他身后便是另两位殿试上被太子和王大人关注的七排和六排的考生。他们一个叫王闯,一个叫杜文苍。 之后又一路三跪九叩,而后由礼部堂官捧榜,用云盘承榜,黄伞前导,出万和门,午门。此时,皇帝还宫,诸进士、王公百官皆随榜而出,至京城东门张挂。 礼毕了,苏清煜便回到家中,换下华府和夸张的官帽,散着头发有些疲惫的闭上眼睛。 门吱呀开了。苏清煜不想动弹,他半张着眼睛看着常晚走进。这幅有气无力的模样,却让常晚误会成他没有考上状元心情低落。 “小煜。” 苏清煜瞬间明白这声可怜兮兮的叫唤,是常晚误会了。他也将错就错,将昏沉的脑袋靠在她的小腹上。 “恩。” 433.打听消息 苏清煜深深嗅着常晚身上的体香,整个脑袋的重量全部依上:“以前读书累了,你会帮我揉头。 ”他闷闷的声音似抱怨似撒娇。常晚的心软成一滩,她软了背脊双手按着他的要求放在他的头顶。 苏清煜一愣,所有的力气都卸了,他抬手环着常晚上的纤细腰肢,整个人都赖在常晚身上:“我没考上状元。”他借故装着可怜,享受常晚给予的关怀。 常晚想说你还有我,可是对着已经长大的苏清煜,却也只能说:“嗯。我们还有茶馆。” “你不嫌弃我花了你银子,却一无所成?”苏清煜如可怜的猫儿,声音颤抖好不委屈。 “你是乞丐我都不嫌,你现在是二甲第一,全大同你是第四。我高兴还来不及。” 常晚轻轻地揉着,半晌没得到苏清煜的回答,她低头一瞧,狼崽子嘴角勾着微笑,呼呼的睡着了。 “呵呵,狼崽子……”一声笑一声宠,只有她自己听不懂其中的情愫。 常晚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没多久苏清煜便成了吃皇粮的七品小官,隶属于户部下的盐务司,盐务司中又分运同、运副、运判、提举,他便是京城置办用盐的地方小官。而王书同是巡盐御史,隶属都察院,官从四品。苏清煜为王书同倒上酒水,又扔给他一小葫芦:“揣怀里,听 听。” 王书同虽是巡盐御使,”监管”两路盐运,和五个省的盐务司,可他懒得颠簸,定期让五省送来资料,这才有了苏清煜替王书同撰写折子的事儿。 王书同透过小油葫芦的四周钻些小孔,惊奇的瞧着趴在葫芦中的蝈蝈:“小苏,你找得东西可都是稀罕物!”他一边窃喜一边将葫芦揣在棉衣里。下一秒那铜铃一般宏厚悦耳的鸣叫响彻房间。 “燕蝈蝈,山里找的,我只会抓不会养,送你刚好!”苏清煜又给王书同倒一杯:“书同,你见得人多,能不能帮我打听个人?” “你说你说!”王书同爱不释手的摆弄着油葫芦,对苏清煜的细心讨好开怀极了! “我家隔壁搬来个人,姓陆确是假名,武艺高强,我曾在他身上看过一块磕着弯月牙的木牌。这人最近缠着我姐,若是好人也罢,就怕是和秦天一样的无耻之徒。” “敢缠着我常姐姐?”王书同将油葫芦放进衣服里,表情还挺认真:“带着月牙木牌?我会打听着。” 苏清煜当然不信王书同真能打听个一二三,只是想借着王书同的嘴传话给王啸海。月牙木牌是个标志,厉枫虽没有回答蓝山和侍卫殉情的消息,却也更没有否认。而且,厉枫对他提起蓝山殉情没有半点反映?正常男人被带了绿帽子不恼?爱人死了不悲?据此推断,蓝山死是假,殉情更是假! 巧的是,在烟火夜第二天,大婚取消的同时常晚被撞,而平日黏人的陆寒轩一消失便是两个月? 苏清煜编造陆寒轩也有月牙木牌的事,只不过想验证自己的猜测。至于月牙标志代表的是一股势力还是普通涂鸦,就等王家给个说法。 434.茶楼门道 苏清煜当了官,早就不打交道的邻居托着媒人来给苏清煜说亲。苏清煜忙着应酬,没工夫瞧一眼那些生辰八字。前几日苏清煜冷言冷语阴阳怪气,让常家提前过了冬:“常掌柜的,我求的是真心人,不是看我当官再摇头摆尾的下贱人家。”说完他又轰隆一声摔门而出,一夜未归。 常晚看着手边一打红纸黑字,心里也莫名烦躁。她将红纸窜成纸团稚气的向门口砸去:“什么真心人,不省心!不省心!”常晚撅着嘴,气闷于苏清煜这两日冷冰冰的态度:“结婚过日子,什么真心人!” “常掌柜的!你这是怎么了?”红纸团砸在了客人脚上。常晚轻轻咳两声,对来人又热络的招呼。 小煜当官,小宁忙着张罗新店,陆寒轩又去押镖,店里就她一个。大清早还没多少客人,谁知自己丢人样子都被瞧光了。 人最怕的便是静下来,立冬以来陆寒轩为了堵街坊的口,除了给常家送柴送炭四周邻里也不忘照应着。时间长了他来往常家做客张王李赵,成了人人口中的人心肠人。而陆某也对周围人说起,要多担待常家。拿人手短吃人手软,最起码她出门时,那些躲着避着的邻居会给个笑脸。 她独自行走太久,心底不是不渴望可以回归正常。 陆寒轩,其实也挺好,她说不上这种安稳的感觉算不上心动,陆寒轩算不算是自己的真情人。 想到这儿,常晚露出皓齿,甜甜一笑,白净的两腮红了,她的笑颜和她的感情一样,如寒天中悄然绽放的梅花,延展生机,俏丽动人。 东街的茶馆起名叫“门道”,比西街老店足足大了三倍,茶楼直接隔出十六间单间,不接散客。店如其名每个隔间有两扇门,其中一扇对着室内大厅,大厅中正门对东西各开两扇,可进可出。单间中的第二扇门连着屋外木质封闭旋梯,十六间便有十六道旋梯,旋梯又能前后移动,更换对应的门,旋梯对应的只是出口。 “门道”开业,王书同便带着朝中同僚,世家好友前来捧场。一来一去,“门道”的别出心裁和机关设计,立刻成了官员们方便私下接洽的地方。一是自己烹茶免去了外人打扰,二是只见其进不知其出,既神秘又让人安心。苏清煜卖的不是茶,而是隐秘的地儿。 常宁虽是掌柜,可只需收下头一天的定金,错开时间。第二日只要站在门前叩门提醒时间已到,房间中的人自会分别从两扇门,两条路撤离。 一个时辰十两银子,一天按着三个时辰算,十六间房多时能赚到三百两,少时能赚到百两。常家姐妹,往日数铜钱,如今数元宝,每日笑得合不拢嘴,可苏清煜的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面色越来越苍白,眼底越来越暗沉。 “小煜,你不开心吗?我们赚了那么多钱!”常晚抱着怀里的铜钱和碎银,两眼冒着银光逗着苏清煜。 苏清煜没个笑脸,半晌扯了嘴角:“我不喜欢这些。你喜欢就好。” “你不喜欢钱啊!那你喜欢什么?”常晚将钱扔在桌边,叉着腰数落:“不爱钱,也不想嫁人,成日喝酒不见人影!我看你是喜欢权!” 钱和权,都是工具而已。 我只喜欢你。 435.最喜欢你 今年年夜,常晚叫上了隔壁的陆寒轩。 常宁一听二两肥肉吓得乱颤,她借口劝着常晚,可常晚那倔强脾气一上来,不仅叫了陆某还叫来了张大毛和狗蛋二丫,常家的桌案也头一次变得拥挤不堪。常宁一口鸡大腿,咕噜着骨头汤,低头躲避张大毛的紧迫盯人和对面那诡异的画风。 “陆大哥,敬你,望你早日成为我姐夫。”苏清煜笑盈盈,举起酒杯对着红脸的常晚和哈哈大笑的陆寒轩仰头一饮。 常小宁噎了一口,张大毛赶紧端上水。 “小煜,你说什么呢!陆大哥平时帮我们不少,他只身一人在异地,过年孤单。”常晚面露尴尬,陆寒轩却满面惊喜。 “小晚细心,能关心我,我很开心。” 杯盏相碰,清脆一声,陆寒轩和苏清煜都灌下了白酒。 “常掌柜的,你是说,你不想嫁给陆大哥?”苏清煜坐下来,喷着酒气凑近常晚,他唇角勾着,笑的温婉:“呼呼”。 苏清煜脑袋靠在常晚的肩头,鼻尖扫着她的耳唇:“常姐姐,你想嫁人了……对不对?”淡淡的一句听不出情绪,却让常晚的心紧了紧:“小煜,你醉了。” “嗝!”苏清煜适时一声酒嗝:“我最喜欢的人,要嫁人了。”他似说着醉话,脑袋一歪,合上了眼。 后耳到脖子再连着心一阵阵的骚热,常晚心如擂鼓,眼前一片空白。一瞬影像袭来,有人从身后拥抱自己,缠着自己,颠簸着诉说爱意,他说:晚儿,我喜欢你,我最喜欢你…… “呜呜……。”常晚按着额头,一身冷汗,她惊恐的低头看着肩头的少年,他双腮绯红,睫毛闪烁,已经醉过去了。 淡去的影像让常晚心惊,而自己浑身上下窜上来的热流让她胆颤! “小晚,你怎么了?”陆寒轩放下杯子,一脸担忧的瞧着火红着脸庞却痛苦凝眉的姑娘,他凑近她,大掌放在常晚的额头,擦去上面的热汗:“没事吧?” 极速跳动的心在陆寒轩碰触自己时渐渐缓和下来,她头一歪,颓然的靠在他的掌心说道:“小煜醉了,麻烦陆大哥送他一下。我头痛,要先回屋躺一会儿,你们先吃着。” 常晚身体撤离,不管右边肩膀上的小煜左边的陆寒轩,脚步不稳的进了南屋。 “我……我去看看!”常宁不想再淌浑水,扔了鸡腿跟进南屋。 陆寒轩蹙眉,架着苏清煜起身:“你们吃吧,多吃一些。”现在桌边只有三个小乞丐,除了神色忧伤的张大毛,另外两个不明白其中关系,乐呵呵的答应着。 东屋。 陆寒轩将苏清煜放到床上,大手按着脉络,眉头皱起:“小煜,你的酒量没那么差。你是有话对我说?” 苏清煜坐起身,背着月光也沉着脸庞:“在桌上,我不是开玩笑。她动情于你,可你到现在 还没个实话!这样我怎么放心将大姐交给你照顾?” “小煜,我已经解决了那些,不会有人再来打扰。” “如果解决了,那你便告诉我,你是谁!我虽是七品,可也算是朝中人,每一步都明白要小心,我不想被一个不知底细的人当了姐夫,更不想常家莫名其妙的卷入不必要的纷争。你说都解决了,你告诉我又有什么大碍?” “……告诉你,你能罢官吗?” “如果会危及常家,我会。”苏清煜对上陆寒轩紧绷的脸,薄唇又启:“如果是一家人,便真诚相待,你不说,我永远也不会喊你姐夫或者大哥!” 436.要入帮会 陆寒轩捏紧的拳头,看着紧紧盯着自己不放的少年。 他说什么?家人?他愿意当自己是家人了?丹凤眼鼓动着陆寒轩的神经末梢,之前苏清煜像护家的恶犬,不让他接近常家一步。现在他要接受自己了,他要喊自己姐夫?喊自己大哥?他说他可以是一家人?如果他告诉小煜一些事,能吓得他不去当官,是不是更好? 大年三十,是全家团圆的日子,这样的日子他还想年年有。 陆寒轩心中定下,对苏清煜吐口:“我曾经是绞月帮会的头目,效忠于皇城中一脉贵族,杀了一些人,五个月前,做了假死。” “绞月?月亮吗?”苏清煜声音颤抖,像是真怕了:“三个月前?”苏清煜变了音色,身子一跃抓着陆寒轩的衣领大吼:“你怎么知道你彻底洗干净了?” “因为那人,亲眼看着我被炸得粉身碎骨,而且,那人替我立碑……” 苏清煜手指发颤:“那么,你说的那个绞月有没有找过你?” “…绞月,已经被遣散了一部分人,剩下的人里面两个人知道我还活着,是我好兄弟!” 苏清煜眼睛一抬:“用命要挟也不会出卖你?”苏清煜的眼神太薄凉,看得陆寒轩汗毛直立! “当然!过命的兄弟!” “呵呵呵,比起他们的家人,你更重要?”苏清煜猛然松开陆寒轩的衣襟,月光下的他翘起下巴,满眼的嘲讽。 陆寒轩话到了嘴边不知怎么回答,真的不知道。因为如果有一天有人拿常晚或者苏清煜威胁自己,他也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松口牺牲了同僚兄弟! “你说不出口了?你根本没有洗干净!你的半条命还捏在别人手里!你会害了常晚!” “小煜!他们不会背叛我!他们为了让我自由,自己舍弃了机会!” “这次舍弃机会,不代表下次不会!你……你离开常家十年,十年后如果你还活着,常家接受你!” 十年?陆寒轩绷着下颚,看着谨慎的小弟摇头:“十年,我浪费不起!”十年,对谁都浪费不起! “……那就把我弄到那个绞月帮会去!趁着那两人没和你翻脸,我要接近他们,看着他们!保常晚,幸福!” 保常晚幸福? 陆寒轩像是做梦,看着眼前这要入绞月帮会的小弟,眼中的透露出的癫狂执拗让陆某心惊。 没错,为了常晚,苏清煜和自己关系恶劣是因为常晚,关系融洽也是因为常晚。 他们的姐弟之情,让自己都羡慕不已! “不行!太危险!” “那你离开!十年!永远也别接近常家!或者你杀了你所谓的兄弟,彻底洗白!”苏清煜坚决,也将陆寒轩逼得没有办法。 “容我,想下。” 那边,南屋。 常晚趴在床上,后脑覆着常宁拿来的冰袋,头脑中阵阵疼痛才缓缓退去。 “小宁。。。。。。我以前,是不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常晚空洞着眼睛,凉凉的问着。 不该做的事?常宁撇撇小嘴,没想到常晚半点不好,如果谁有不该,倒只有苏清煜,他不该喜欢你而已! 437.记忆侧脸 常宁不明白常晚的迷茫,只能顺着话和常晚聊着: “怎么会呢,大姐一直都疼爱我们,哪里有不好?是二哥又气你了?”放眼望去,最近最爱发脾气的人会莫名其妙闹腾的人是苏清煜!比如大姐安排他相亲,他不爽,对着大姐冷着脸好多天,而自己明知道原因却无法劝。又加上陆寒轩来常家越来越勤,苏清煜成天喝醋成长,没少阴阳怪气。 听着常宁的话,常晚心中矛盾。没有吗? 常晚将脸埋在被子里,热泪被头脑中轮翻上映的画面吓得直流。 月光下挥洒汗水的少年郎,侧着脸伏在自己身后的模样和刚才小煜依偎自己肩膀的侧脸重合……是梦还是真?是不是她撞坏了脑子?将陆寒轩当成了苏清煜?无论哪种,那一幕让人心惊的回忆,足以让她被绑在牌坊上,死个千万遍! 她不是忘记什么!而是被马踢坏了脑子! 她不会做有违常轮的事! 见常晚拱进被窝里半天没动静,常宁试着喊了几声没有回应,肚皮咕咕,小宁想着一桌子好菜要被小乞丐吃喝去,心里不甘,又喊了两声才出了南屋。 房间安静下来,被窝里常晚露出口鼻,转过身朝着墙面:常晚,是你胡思乱想了,是你脑子有毛病,睡一过了今夜,明天便是明年……你会成家,好好过日子…… 常晚合眼安慰自己,可左边肋骨下的地方还是一阵阵的疼,有些事不能真这么轻易遗忘,可是遗忘了不见得不是好事! 半梦半醒之间。 “呼呼……”常晚耳底阵阵热气,她的半张脸麻了,看着白墙上的黑影,常晚下意识的将眼睛闭得更紧。下一秒,她的棉被被掀开,背脊立刻贴着一堵又温又硬的“墙”,她便被落在火“墙”和冰墙之间。 “呼呼……”热气喷到常晚上的右边侧脸,常晚整个身子僵硬去。 冰冷的手指点在她的眼角,润开了她还没来及逝去的泪痕。 “怎么哭了?常宁说,是我惹你生气了?” 常晚堵着喉咙,酸胀感从鼻腔窜入大脑,大脑失灵眼底的眼泪流得更汹涌。 苏清煜!我不想和你说话,我要静静! 她想大吼,可是脑袋确是中了毒,不会反应只会瘘着背脊往棉被里藏。 “不哭。这些日子,我很忙。没有顾及家里,过年了也是你一人忙里忙外。前些日子是我不对。而我的婚事,等我稳定下来再说,成吗?”身后的人声音还沙哑着,每说一句,他像故意在常晚而耳根吹着酒气。 常晚身子卷成虾,额头已经抵在墙上,不想他再靠近。 可苏清煜也随着她的移动身上更多面积贴着她的身,最后苏清煜干脆学着她的姿势供着身,像一个大虾米用胸膛包裹她的背脊,膝盖顶着她的后膝。 对常晚来说,身后无法回头,前方又是死路,她别扭的扭扭身,可耳边的气息更重。 “你不回头,便是没原谅我,常掌柜的,你小心眼儿!” 438.爱不能言 常晚窘迫,恨不得钻进墙缝里,再张口,她的声音软得像猫:“我头痛,你回东屋。” “不要,我冷,累了,头晕着。别那么小气,让我抱会儿。”苏清煜疲惫至极,每个音节拖得更长…… “东屋有炭盆!” “可味道熏人一点儿也不暖和!你给我抱抱怎么了。你是不是忘了,小时候家里没钱买炭,咱们三个不是一个被窝抱着取暖?”苏清煜撅着嘴耍赖,薄唇直接贴在她的后颈。 常晚不敢再动,他说得在理,以前确实如此,可现在不对了……因为他大了,立业了…… 怀里的女人依然敏感,她身体发抖,玉颈发红,她因为自己的动作立刻息声,她不自觉的窘迫让苏清煜心中又苦又乐。。 “我就说,炭盆没有用,看你冷成虾米还一直发抖。”苏清煜将脸埋进她的颈窝,猛吸一口让他怀念的茶香:“我好心将你暖着,你怎么还发脾气” 常晚一点也不冷,反而浑身上下窜起了让她止不住酸痒,这感觉挠着心,热了骨。 她怎么能不抖! 不对劲!不对劲! “小煜,告诉我,我忘记的记忆到底是什么?”她咬牙问,她想知道一二三,才能做到四五六! 是什么? 苏清煜刚扬起的心猛然拍在地上,四分五裂。 就是我爱着你,我吃了你,我骗了你。 就是你喜欢我,接受了我,又恨着我。 埋在常晚身后的苏清煜瞬间冷了全身,没人看到他的脸痛苦到丑陋,扭曲成鬼魅。话忍着,爱忍着,动作忍着,他用时间熬着难言的苦汤,只求她把不好的忘了,再重新对自己爱着。可是……怎么还会有陆寒轩? “太多了,说不出。反正,你没有以前那么疼我…和小宁了。”苏清煜声音一颤一颤,脆弱不堪,像当初在小院中求她收留的小乞丐。 她把,小煜,弄哭了。 常晚的心也酸了。 一些事忘了,可是习惯这东西日经月累成了不受控制的动作: 她转身抱着苏清煜的脑袋,手将他的头发揉乱:“男孩子,不能哭。都当官了,更不能哭。” 枕着常晚软绵绵的胸口,头顶是久违的温柔。他的疲惫和压抑终有一个机会宣泄出来: “你没有以前疼我了……” 你忘了爱我了。 “你现在只想嫁人了……” 你怎么能对陆寒轩动情。 ”抱一抱都不让了……” 常晚不知道这是怎么个情景,一开始是苏清煜给她道歉,这会儿又开始抽泣诉委屈?常晚低头瞅着,可苏清煜闭着眼睛哭得一个伤心,是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真不能见妖孽垂泪:“小煜,不哭,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傻女人。 苏清煜闹得更凶,四肢缠着怀中的浮木,哭得更凶…… 我最爱的,傻女人!我怎么可能让你成了别人的。 苏清煜哭着哭着没了声响,常晚低头,苏清煜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浓眉隆起,一声抽泣继续睡去。 “苏清煜……苏清煜……”这样垂泪乖巧的模样让常晚呼吸紧促,这种体会,陆寒轩从没给过…… 常晚赶忙松开双臂,怎奈身子抵着墙面无路退去。 “呜……”苏清煜不满抱枕抗议,脑袋蹭着常晚的胸口压得更紧。 常晚扭着自己大腿,闭上眼睛数恶狼:“一只狼……两只狼……三只狼…………”当常宁进来时,一张小脸红透了。 “大姐……你让妹子我好为难啊!” 最后小宁拖着被子跑到东屋睡下,晚上东屋摸进来一小偷,守在常宁的床边一整夜。 439.你同意吗 大年初四,走亲访友,家家户户敞门迎客。 常家今年特殊,邻居拿着糕点礼品来窜门不少,原因两个—— 一是因为陆寒轩,二是因为苏清煜。 陆寒轩成日呆在常家,周遭受过陆寒轩恩惠的邻居带着糕点小物件来常家拜访。 苏清煜是京城盐物司中不起眼的小官,这进门的有钱人居多,不一会儿小院中却累满了不少绢布礼盒。 “小煜,这些来往的都是什么人?” 常晚和长宁身穿桃红棉裙,外披着贵重的皮毛披风,雪花飞舞,两张红彤彤的脸迎上进门的苏清煜。 苏清煜弹弹肩头的积雪,解开毛领黑色披风,他身着暗红绣着金穗的棉袍,趁着白里透红的小脸更加夺目俊美。 “常掌柜的和宁掌柜的受累了。”苏清煜打趣的仰着眉毛,桃花眼上下打量着衣着鲜亮的常家姐妹,没等她们反映过来,少年两臂一展,慵懒的耷拉在两个女孩肩头:“你们两个有没有收礼收到手软?” “二哥,你很重耶!”常宁扭扭身子,用胳膊顶顶他的腰侧:“这一天一共七拨人来送,送得可都是大件儿!瞧着,我才有种是官家女子的自觉!” 苏清煜点点常宁的额头,一脸宠溺:“这还多?都是不值钱的东西,大件的显得贵重而已!” 被苏清煜这么一闹常晚却更加严肃:“小煜,为官要清廉。你才刚上任多旧,就有人来送礼?虽然是节礼,可来往多了总要讨给他们好处。” 有借有还,有买有卖,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就是常晚从小挂在嘴边训斥两个孩子的话。 “常掌柜的,安心,我知道分寸。”苏清煜歪着脑袋凑过去,额头若有若无的轻碰着常晚的头顶。 常晚的小脸不争气的又红了,她挣开苏清煜的胳膊,不知哪里来的闷气,让她埋头冲向前。 “小宁掌柜,你大姐又生气了。”苏清煜和常宁狼狈为奸,打趣着逃跑的常晚。 这两个小东西,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常晚气鼓鼓着脸,扭头狠瞪着背后掩嘴偷笑的二人。 “小晚。”陆寒轩从隔壁翻墙跳下,健壮胸膛挡住气呼呼的身子。 “陆大哥。”常晚撞上肉墙,脚步向后退了两步:“你来了。”常晚一脸尴尬,理了理自己身上衣服。 “嗯,我有事要对你们说。”陆寒轩没动,将常晚的身子转过来,他站在常晚身后,咚咚咚心跳传入常晚的耳朵。 三米外的常宁表情也跟着肃穆了,因为环着自己肩头的大手,抓得自己生疼。 “什么事?” 苏清煜放开常宁,向前两步负手而立。 “常晚,我想和你定下日子,我真心想和你过一辈子,如果可以,一年后我娶你,可以吗?” 常宁和常晚大惊,只有苏清煜不动声响的掀起眼帘瞧着同样郑重的陆寒轩。 “常晚,你同意?”苏清煜向前两步,直接站在常晚面前,他的双眼闪烁,有那么一丝可怜,又有那么一丝渴求,剩下的是无名的怒火。 438.恭喜订婚 耳边阴沉沉的声音让常晚一个激灵,苏清煜眼中的怒火让常晚大惊。 【晚儿,我最喜欢你。】除夕夜那一幕错乱的景象再次灌入脑海,常晚连忙闭上眼睛,怕极了向后退开一步,也退到了陆寒轩的怀里。 背后的热度和沉稳的心跳让常晚顿时安心。。。。。。 她想安稳,想幸福,这才是她想要的,陆寒轩可以给自己,只要她点点头,背后的温暖便真的属于自己。 “常晚?”苏清煜拔高了音阶,问得迫切逼人,也听得陆寒轩也直蹙眉: “小煜,这是你姐姐,你这是什么表情?”苏清煜除夕夜中对自己说,他要保常晚幸福,这幅模样却是怕她幸福!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陆寒轩的话在此时却提醒了常晚。 我是…小煜的姐姐。 常晚猛然抬头,对上苏清煜的眼睛,张嘴已经是坚定的回答:“陆大哥,我同意。” “真的?真的?小晚?!”陆寒轩立刻把对苏清煜的异样抛却一边,此刻的他像个开花的枯木,心喜溢于言表。陆寒轩一把将常晚抱起放在肩头。 在常晚一阵阵的惊呼声中,陆寒轩开怀大笑:“小晚!小晚!你是我的了!你答应我了!” 天上的雪花落下来,常晚闭上眼睛让雪花垂落在自己的脸上,不去看两米外低着脑袋傻站着的少年。 未来,她可以抓得到安稳,不是吗? 苏清煜瞪着地上的飘雪,耳边糊成一片,他不停的在告诫自己:站着站着,苏清煜,你不能轻举妄动,不要再吓着常晚。 虽然她的回答,像锋利的刀,剜着自己的心头肉,那泊泊淌血的窟窿叫嚣着疼。 “二哥。”常宁牵着苏清煜冰冷的手,摇了半晌,生怕他受了刺激。二哥像嵌在雪景中的血痕,僵硬的背脊让常宁看了心酸。 同时大姐的回答,却让常宁松了口气:这样挺好。大姐可以幸福,二哥可以死心。 “我没事。”苏清煜转过脸,双眼已经通红一片,在常宁想再安慰他时,苏清煜已经转了方向:“陆大哥,大姐,恭喜你。可是我只是提醒陆大哥,在你们未成婚前,这样的亲密动作还是别做,你懂的。”你懂,我们的交易,我进入绞月,确保安全,你才能娶了常晚。 苏清煜的眼还是红着,抬头对上常晚的眼睛。常晚被陆寒轩抱下来,白着小脸于其保持了距离。 “我知道你疼你大姐,放心我不是那么没分寸的人。” 苏清煜点点头,身子一转,带着常宁出去:“胖小宁,我饿了,带你和大毛他们去打牙祭,换上衣裳。”苏清煜算是半扯着常宁向前,直到到了门口,他才转身:“哦,大姐和准姐夫慢些去,你们好好说说悄悄话,待会儿醉仙楼见,恭喜你们订婚之喜!” 常宁的胖手被抓得生疼:“二哥,你说要先换衣裳的。我去去就来!” 常宁被吓破了胆:哎呦我的娘,还恭喜订婚之喜?二哥不会待会儿在酒中下毒吧。。。。。俺能不能不去那死仙楼! 439.挑拨离间 出了正月,春暖花开。 () 可是对丐帮白帮来说却还在寒冬腊月。 白帮分堂遍及大同,可是从二月一来,陆续死掉的中层老乞已达到三十七人。这些人均是前任老帮主的旁支,铲除的方法乃一次致命,或刀枪封喉,或用蛮力拧断脖子,死得悄无声息痛快利索。 刚死人时,现任帮主白狮并不在意,反而觉得死掉一两个老乞丐能震慑住那些老骨头。可是随着三十七个省爆出三十七个人,他才警觉这是一场有针对绞杀。白帮是不是得罪了谁,对方才会出此警告。 白狮过得心惊胆颤,同样猜忌的还有当初留下的两位丐帮元老。 直到有一日,白大毛趁夜潜入两位元老的地界,奉上百两银子,少年扑朔着惊恐的眼睛,有话要说。 白大毛,这孩子两位长老可是熟悉的很—— 他带的偷儿月月交足了贡银给白狮,分量十足,远超他人。白狮每次召开丐帮大会时便拿白大毛的例子鼓舞年轻小辈。 两位元老开始主意这个会偷会表现的少年,还私下讨论过白大毛是不是第二个白狮。 让他们真正留心的是因为这小子并没疏忽他们这两个早被架空的元老,每次送完贡银后,都会偷偷来他们这送了散银表心意。 以前是一两二两,现在搁在眼前的可是两包白花花的银锭子! “你小子,说吧,要我们帮你做啥呢?”两个元老对视一眼,心想这小子终于开口有事要求,所以嘴边都挂着嘲弄。没想到白大毛却说: “我…我看到帮主和林大人…不说了,三爷爷,五爷爷,快带着银子逃……” 张大毛跪下磕了头,急匆匆的跑出了门。 两位元老相视一望,同时惊呼出声:“白狮那孽障!联合官府杀了我们三十七个老乞丐,现在还要杀了我们?!白狮终于要重新洗牌了!” 元老口中的白狮今日确实向京城的林书平递了消息,林书平不耐烦,匆匆见了一面便回绝了查案的请求,原因很简单:“我们朝廷没那么多人手查乞丐怎么死的。你做了白帮的帮主那么久,得罪了谁要大费周章的跑到全国杀指定的人?我看是你的位置有人盯着!回去想想吧!” 他白狮一直和官府合作,林书平的暗示,让白狮不敢再多说一句。帮主之位,谁想碰?还大手笔的请了杀手全国绞杀?谁对自己诸多不满?又或者根本不需要杀手,熟人作案趁人不备挑起矛盾! 白狮眼光一紧,一口唾沫吐在地上:“两个老不死的!好一个心狠手辣!情愿杀了自己的人也要嫁祸与我!” 白狮始料未及的是,他一回到帮里,便被一帮上了年岁的老乞丐围了上来,来不急反抗便被乱刀捅死,尸体又被众人打成肉泥。 张大毛缩在两位元老身后,浑身上下无不抖动。 “大毛,别怕。来,到三爷爷五爷爷身前。” 大毛瑟瑟的缩着肩膀被拥到众人身前,而那一滩血肉泥浆还瘫在不远处。 440.我当帮主 身后自称为三爷爷的老人开了口: “白大毛,是他提醒了我俩帮主残害同帮的野心!白狮杀了老帮主,又杀了同门元老,如今只剩我们二人,为了保打狗棒不被奸人夺取,我们一直隐忍至今,孩子,打狗棒交付于你,从今日起你便是咱们白帮九十八任帮主!有我们老乞一天在,绝会护你周全!” 张大毛一脸诚惶诚恐,他扑通跪在地上,抖着肩膀大哭出声,他转身对着两个元老磕头说:“谢谢三爷爷和五爷爷,可我不想当帮主!我不想自己每天看着拿咱们丐帮的人命去换钱!我们可以偷,可是不能再去抵命!否则我救下二位爷爷又有何用?!爷爷们为白帮尽了毕生精力,最后又不得好死,我白大毛做不来!” “大毛……这是规矩!”白帮的立帮之本,一是抵命一是偷盗。 可之前白狮曾经用抵命的招数让一批老乞丧命,那次都让这些人知道日子没有安生的。二位元老活了那么久,过惯了享乐日子,越是如此,到最后也最怕拉去抵命。 “那我不当!我做不了害人性命的事!我还想死后得好报,我不当!”张大毛几个磕头,扯着嗓子鬼哭狼嚎,听得在场的老乞丐们心头算账。 “元老!我们拥护大毛做帮主!” “我们拥护!” 这边拥护,那边不要,让两个元老脑袋轰轰!事情有些超出两个长老的控制,他们以为,让大毛没有资历的孩子做帮主,老乞们一定不会答应。顺势他们会推选他们二位代管白帮事务。 可谁知道白大毛这么一嚷嚷,都说道了在座老乞丐的心坎里去。 两位元老沉吟半刻:“行了,抵命这一条,废除,那么白帮老少要以偷盗为主!”三爷爷举起打狗棒,等着老乞丐们感恩戴德的拥护。 可是不知怎么地,两位元老膝盖一麻,咣当跪在地上。而张大毛伸手扯过三爷爷手中的打狗棒,转身对着一干众人道:“好!那我答应成为白帮帮主!” 而身后两位老人焦急的大吼已经淹没在前方一阵阵“大毛帮主英明”声中。 三日后,张大毛手持翠绿的打狗棒,坐在丐帮议事堂。 “三爷爷和五爷爷怎么还不来,你们快去请啊!” 没一会儿,一乞丐匆匆跪在议事堂大呼:“两、位元老、首级、级没了!” 张大毛大惊,呼喊各堂堂主匆匆赶往元老住处。 “三爷爷!五爷爷!”众乞丐哭成一团,张大毛低着头笑得灿烂。 圆月当头。 苏清煜站在与张大毛初次见面的巷子里,对面站着衣着整齐、一脸兴奋的张大毛。 “帮主当了一个多月,还有不顺手的地方吗?” “苏大哥,前期已经梳理妥当,没有再起事的人。”这已是七月,夜晚无风,有些蒸人,张大毛不敢放松,向苏清煜汇报白帮现在的情况。 要不是苏大哥突然请来了杀手,分别奔赴全国绞杀中层老乞,先让白狮慌神,又让两个元老猜忌。他也终于明白苏清煜之前让自己送银子的事,全为了对比与铺垫。所以这才有了后续的一切。 441.小宁嫁人 张大毛的兴奋不是因为得到白帮,而是有了提亲的资格。“苏,苏大哥,我已经一个多月没瞧见常宁了,我当初定的半年之约,也过了一个月!我,我能娶她了吗?” 常宁最近暴躁,一定也惦记着半年的约定。这桩婚事,成了,挺好。“好好对她!”苏清煜扬手拍拍张大毛的肩膀,给了他男人的鼓励。 下半年,喜事真多!常宁有人照顾,常晚再过半年也要嫁人! 苏清煜扶着墙,一步步走出弄巷。还有半年,他的时间真不多了。 今年初四,陆寒轩与常晚定亲,同时也答应了自己进入绞月。之后自己见了陆寒轩的两个结义兄弟。其中一个见了他颇为震惊,那便是厉枫。 这就是机关算尽的缘分,厉枫确实义气,为了陆寒轩的自由,让他顶替自己与蓝山公主假死,自己留在了皇宫,成就了陆寒轩和常晚?! 另一个,应该是早见过自己,那人一身蛮力,当场掀了桌子不同意自己入会。 【他在朝中为官,你们能多帮的便帮帮他吧。】前帮主发了话,两个拜把兄弟没了声响。 至于苏清煜怎么在入会后没多久,动用帮中杀手绞杀白帮乞丐,那又是一场局而已…… 一声鞭炮响,常宁哭哭啼啼的坐在轿子里,颇为风光的嫁了人。 常霸王能嫁人,让邻里津津乐道: “这人在城外有一宅子,听说是张姓地主家的小公子。” “姓张的公子一定是身有隐疾。” 看热闹的人,看笑话的人都有,可大多是羡慕常宁的,因为她有一个当官的二哥。 张罗完门前的喜宴,常家更加冷清。常晚坐在小院中,用冰块覆辙自己红肿的眼睛:小妹出嫁,远比自己想得要伤情。 “我来吧。”苏清煜接过冰包坐在常晚身边出言安慰:“大毛是个重感情的人,小宁不会吃亏。过三日她回门,之后还会在茶店忙活,咱们那么近,又不会看不到。”话是这么说的,可苏清煜的嗓子更哑了,他一身精致的断面袍子,阳光里的样子比新郎官好看百倍。 “真快,小宁十五,你十六。我二十。我记得你九岁来常家,一晃快七年了。” “呵呵呵,我不记得几岁见着你,当时我只知道我要和你过一辈子。”苏清煜满眼细碎的星光,扫过常晚的脸庞又遮掩掉浓浓的柔情。 常晚破涕为笑,窜起拳头打在苏清煜的肩膀:“你就会哄人开心,也对,现在常家还有你,要不要你也定下婚期,到年底我嫁人了,常家更空,我真为你操心。”常晚趁机说道,谁知按在自己眼眶的冰块的手加重了力道。 “早知道你这么狠心,我当初不赖着你!”苏清煜眼眶红了,抖着嘴要哭出来。 常晚撇撇嘴,继续玩笑着: “终于承认是你自己赖进常家的,半年后我看你赖着谁!” 苏清煜咣当将冰包砸在桌台上,丹凤眼发了狠,他喘着气拼命的压抑一些常晚不懂的东西。 442.我笑便是 常晚不懂他复杂的情绪,摆摆手先认错: “小煜……生气了?我玩笑大了。 那个,今天小宁嫁人,咱们要笑,不气不气。”常晚尴尬的打哈哈,小手就这么扯着苏清煜嘴角向上戳去,扯出一个僵硬的笑脸。 啪嗒啪嗒。苏清煜的眼泪打在常晚的手背上,常晚愣了,撤回了作恶的小手。 “呵呵呵。”难听的笑声传到耳边,眼前的苏清煜流着泪水僵着嘴角苦涩涩的笑着。 “小煜……你……” “只要你开心,我笑便是,你开心,就好。” 常晚喉咙堵着石,心又一抽一抽,苏清煜这种可怜样子像是为自己…伤情? 常晚的心窜到喉咙又咣当落回去。 这样的想法,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常晚的惊吓表情让苏清煜回过神,他抬手连忙遮住了脸,再放下手:他的唇角已经复原,只有眼眶通红的痕迹。 冰袋又被苏清煜按在常晚眼上,他最后一句给了常晚想听的答案:“少了一个人,我还真想……常宁。” 常晚是毒,他苏清煜,不喝会想,喝了就痛,喝后会死的毒。 …… 白帮不再做抵命的生意专心去偷盗,成了京城隐患。牵一发而动全身,偷盗多了,民怨多了,京城不平静,首当其冲的是治理一方事物的京城知府,也是王啸海的亲信林书平,他的治理不善很可能被政敌钻了空子。京城知府可是要职,这里他不想出任何纰漏。 且白帮的帮主是苏清煜的妹夫,这样的消息瞒不住王啸海。 在苏清煜任职第八个月,王啸海终于面见了这个俊俏的少年。 苏清煜跪谢王啸海的知遇之恩,又捡着重点回答了王啸海对盐务司的问题。王啸海问什么,他便顺着答什么,顺道加一句:多亏了书同提点我。。否则。。。。 这种乖巧让王啸海心里舒坦,王书同什么材料,自己还不清楚? “书同最近递上去的折子,皇上看了很是满意,近期书同会在户部任职,是个好事。至于你,盐物司多熟悉些,我这里另有安排。”王啸海吩咐了一些场面事,最后才点着正题:“我倒是想问,你那妹夫,是哪里人?” “我妹夫?张大毛?他…。如果得罪了什么人,还请王大人多照拂!”苏清煜跪下来几个磕头说道:“他是彰县人,为了给妹妹看病上街乞讨,我们家一直接济过他。现在现在和我妹妹一起打理茶馆。” “你是说,他脱离丐帮了?” “当然!怎么可能在丐帮呢!我为官怎么也不会让妹子嫁给乞丐啊!”苏清煜抬起头,故作惊讶。 王啸天摇着扇子审视了苏清煜一会儿又说:“这么说,你也不认识白帮的人?” “白帮?我倒是认识苏帮的。王大人,需要小的做些什么,您尽管吩咐。”苏清煜推得干净,暂时可不想让王啸海盯着自己。 “有什么事。我自然会吩咐你。”王啸海哈哈笑着,很快结束了与苏清煜的谈话。 442.大毛替身 张大毛在帮中的地位还不稳固,苏清煜绸缪的白帮还是雏形,为了藏起他和白帮的关系,苏清煜便给常晚和常宁说好了,大婚时,代张大毛迎亲、拜堂的人是——狗蛋!两姐妹也理解大毛在白帮中的地位,所以也就配合着成了婚。 狗蛋确实带着张大毛的妹妹,人也确实在常家的茶馆帮忙。 现在王啸海再去查,只会得到苏清煜告知的结果。 狗蛋和大毛一样,都是苏清煜带出来的孩子,现在一个对外掌帮,另一个半脱离帮派作为耳目头领。 狗蛋被苏清煜安在“门道”那间茶馆里,他明着在大堂内帮忙,实际狗每日安排近四十个个小乞丐窝在茶馆地下一层,两三人一组,轮流守着竹筒一端。 这根竹子埋入了每一间房间中,竹筒的开口被挡住,每日客人的私密谈话,会顺着竹筒传入地下一层,成了传话筒。 那些以为茶馆用了移动的甬道旁人便猜不到约会的是甲乙丙丁,可他们却没有会意“门道”的正确含义:门道。有门有道,更没有不透风的墙。 狗蛋适度筛选小乞丐们收集的信息,最后反馈给苏清煜。 每日狗蛋和小宁张罗生意,成了张大毛的替身,再加上屁股后面再跟着黏人的二丫,到了傍晚他们再一起回城外的宅子中,就连邻居都知道,常宁嫁了一个体贴人。 实际上张大毛子夜之后才会一身黑衣的潜入自家宅子,聚少离多反而让常宁和大毛感情突飞猛进。 王啸海是不信苏清煜的,可是查了周遭人都叫狗蛋掌柜的,没几日,真正的白帮帮主张大毛被林书平请到衙门,目的是定下京城白帮交给府衙的“关照费”。 让苏清煜惊讶的是,除了定下了京城的,林书平顺带定下了山官城、吴江城、江北城等大大小小九个城市、涉及四个省的“保护契约”。 契约是无非约定着允许白帮在城中偷盗,但不能超出控制范围。 这样的交易,苏清煜真是打开眼界。在林书平张口要了银子后,全国上下要白帮缴纳保护费还有秦家,景家……怪不得白帮要用人命换钱!他们不是在养乞丐,而是养着象向乞丐伸手的贵胄! 苏清煜,笔锋一转,在纸上又划了一笔,就着烛光,苏清煜将墨迹吹干,手一挥将卷轴向左侧推开,最左侧,写着王啸海三个字。围绕王啸海周围的还有一些人的名字,而那些人名字旁用红笔标注着这人的来历,喜好。之后从右侧记起,围绕王家他筛选出的重要信息。 这样的长卷有五六副,都整齐的码放在樟木箱子中。 苏清煜推开房门,脚步不稳的走向南屋。他熬了多少日夜,对付着形形色色的商人、使绊子的官员。他不敢让自己的大脑停歇,可是眼睛看到南屋窗里的小女人,苏清煜的脑海变成糊涂浆,常晚的身子卷曲成虾米状,呓语不断:狼心狗肺,当官就不顾家了。 苏清煜揉着酸胀的眼睛,一夜的忙碌辛苦都成了云烟。他甩甩脑袋,告诫自己不能再急,更不能像小宁出嫁那晚,自己忍不住的泄露了伤情。 “晚儿……”苏清煜顺墙滑下,嘴里呼喊着常晚的名,倦意阵阵,他就这么靠着南屋墙角,抱膝睡去。 晚儿,我们何时才能相拥而眠呢? 443.平凡是福 随着王书同的调任,苏清煜没多久也被调入礼部,成了皇城里办公的官员。他太过俊俏的样貌立刻引来了许多人的注意,可是打听到苏清煜的出身和家姐常晚的旧事,结亲的意思也就淡了。 皇城外,到茶馆说亲的媒婆络绎不绝,来说的大多是商家,和地方官家。有时还会碰到两三个媒婆同时造访,那争相夸赞自家姑娘的仗势才是吓人。 常晚一开始兴奋的向苏清煜介绍,可那狼崽子乱发脾气不说,最后直接没了影儿!大多时,常晚的苦水倒给准夫婿陆寒轩听。 “小晚,你该高兴,是小煜有才有貌,只是他刚为官,想站稳脚再说。”陆寒轩给常晚倒杯茶,幸福的诉苦:“一天到晚只听你叨唠小煜,咱们也该找人秀一秀嫁衣,弄弄新房?怎么咱们的事儿就不上上心?” 陆寒轩拍怕有些暴躁的小兔,俊朗的脸上有着潮红,他低头凑近常晚,耳语:“三个月,我恨不得是三天后。。。” “陆寒轩…你还不害臊!成日想着这些!”常晚叉着腰,用指头戳着陆寒轩健壮的臂膀:“去,给你小舅子熬粥去,他今天托人捎信儿说,今晚回来吃。” “知道了,百合粥不放糖!”陆寒轩低头,趁着小煜不在,轻轻在常晚额头印上一吻。 两个人顿时脸更红了。 陆寒轩为了让苏清煜在绞月能自保,将自己八成内力引入苏清煜的身体,他甘愿做起最平凡的农夫。 小煜一句话说的好,若想选择平凡的人生,便要彻底做成平凡的人。 现在,他很幸福,再过三个月,他更幸福! 常晚将陆寒轩的话放在了心上,她用上好的金线在红绸缎上绣着荷花暗纹,一针一线的绣着嫁衣。秀床上红艳艳的上等绸缎要比七年前嫁给郭耀祖用的红棉布好上百倍,这七年里她虽然失了大半记忆,却没弄丢陆寒轩。 常晚笑得幸福淡然,看得一旁的常宁也欣慰。 “大姐,你是真爱着陆大哥呢。” “爱?”常晚面如三月桃花,粉红美艳。:“哪有什么爱不爱,我只想本分的守个人过日子,恰巧陆寒轩不错。你不也是?大毛那么让着你,好吃好喝对你,呵呵呵!” 常宁戳戳自己肉肉的肚皮,嘴巴一耷拉:“好不容易瘦下去的肉又长了回来。” “是大毛做饭的手艺太好,将你养成了猪仔,我真没想到他这么小,过日子还是有模有样。”只是大毛的身份尴尬,只能晚上才回家过正常日子。 “他啊。乞丐骨头,当然要多提点!大姐,我心里有数,他对我好,我会百倍的对他好。”常宁摸摸鼻子,羞红了脸,用最朴质的话表达对张大毛的喜爱。 常家姑娘顶着柔和的烛火拉扯着金线银珠,绣着鸳鸯绣着麒麟,你一言我一语聊着大毛和陆寒轩。 咣当! 东屋的门猛然被人摔上。 南屋也瞬间没了声响。 “大姐,我二哥还没同你说过话?” “他十天半个月才得空和我说一句,小煜,去你那时没有说些其他。” 444.不可结结 常宁哪里敢说苏清煜每次去她那都是侃侃而谈,只有对着常家大姐发脾气?!她干巴巴的笑两声找个理由回答:“我觉得二哥自小最黏你,你要嫁人,常家就他一个,心里别扭吧!” “常家和陆家的房子就是一墙之隔,要不,这两天我就让寒轩将墙打通得了。” 听常宁说起苏清煜,常晚走针不稳,心里也跟着烦躁。 常宁欲哭无泪。 如今二哥满怀苦胆,忍成龟仙人,躲着不看大姐,刚才估计是听到她和大姐的对话,醋意难耐罢! 这大姐要是将墙拆了,、二哥成日看着大姐和陆寒轩夫妻恩爱,不出一日苏魔头准提刀杀人! “墙还是别拆了,我看还是让二哥移情别恋才能解决问题!” “移情别恋?”常晚心思细,挑出常宁话中最奇怪的词。 这个词重点在移情……小煜他有喜欢的人,他喜欢。。。。 针刺入常晚的手指,她一抖,用红布遮掩流血的指头,只是这一针还是跑偏了。 常宁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她埋头瞪着自己绣得胖鸳鸯,慌张的掩饰:“对啊,就是赶快让他喜欢个人的意思!” 常晚恩了一声,不敢再细想下去,穿梭针线更加快速,可拉扯间金丝银线打成结…… 俗话说,嫁衣和喜被绣线要工整利落,不可结结,否则婚姻不顺,日子不平…… 。。。。。。 礼部是六部之一,位排吏部户部之后,掌管大同各项典礼教育科考的中央部门。礼部设尚书一职,礼部侍郎二位,其余官职也均有设立。王啸海任礼部尚书,秦天事件后秦家失去右相重要官职,右相由王啸海代之。“代”却非代替,而是代理!也就是,王大人代理右相事物却没有得到皇帝赋予官职。虽然三年间王家派系无不上折子邀官,可老皇帝只说需要从长计议。因此,王大人还是礼部尚书,官居二品,和统领言官的一品“左右宰相”还差一级。 大同左宰相,地位略低于右相,掌君子令,由老牌世家闫家家主闫恩把持。闫家一向醒世独立,从不争首相之位,得到受到皇帝的极大信赖。王啸海自知根基不牢,虽有右相之实还是要处处小心。 为了培植王家人脉,王大人利用礼部统管教育的职能,广开学堂,培养自己的门生。同时他利用科考,将有才华的后生引入官场,安在官位不高却职能较多的部门。 比如各部下的司所,各地的府衙,经一时间的锻炼,圈出一些精兵强将举荐提拔,大多这些人会安插在京城要职。 王啸海放下手中错字连篇的折子,阴沉着脸看着林书平。 “书平,你见那张大毛感觉如何?” “毛头小子不是狠厉的人,来时带了七八个老乞丐。这次的价其实是那些人定的,张大毛是傀儡帮主而已。”林书平颇为不屑扬扬手表示对张大毛根本不看在眼里,张扬的样子露出显露匪性。 443.喜袍之下 王啸海目光渐沉,紧紧的看着没半分长进的拜把兄弟。 “七八个老乞丐?以前你只要搞定一个帮主,如今你要对付八九个分堂主?兄弟,你真觉得张大毛傻吗?他傻,就不会让所有老乞一起来和你商议!” 王啸海将折子砸在林书平脚边:“看看上面的错字!若不会写字,我的书院欢迎你!” 林书平已快五十,原是土匪头子,听到呵斥,他的压根咬紧,两腮鼓动。 要不是他,王啸海不会积攒那么多银两,用前买通门路关系成了小小盐运使。他本不想当官,是王啸海说要有福同享,所以他才带着兄弟们继续支撑着王啸海,王啸海的一路升迁,他林书平功不可没!林书平涨红了脸,有屈有怒不敢言。他一抱拳,说一声王大人见谅,我这就重写,然后捡起地上的文书低头走出书房。 王啸海看着掩上的木门,冷哼:有些人适合打江山,却也能毁江山! 常晚赶制了一个月嫁衣完成了,衣架上展开的宽袖真红嫁衣火辣辣的刺眼。 常晚就坐在小板凳上,昂头看着泛着红晕的喜服,不觉欣喜反而怅然。 就在今日,陆寒轩拿来了小册子,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大婚礼志。 她想从简,可陆寒轩这次没有依着自己:【我小舅子可是礼部侍郎,我可不敢不按规制办事!】 小煜零零总总写了二百零七条,一桩喜事套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些歌条条杠杠,让常晚只觉疲惫。她已经有一个多月没瞧见苏清煜的影子,今天却被陆寒轩捎来了他的笔记! 明明她才是狼崽子的家人,为何因为自己的婚事,两人越来越生分了? 常晚站起,伸手抚摸衣架上火红喜服,心里除了疲倦还有悬着的心慌。 一定是我太紧张,一定是。 “常掌柜,你的手艺还那么好。”一声嘶哑的呢喃突然冒出来,常晚吓得惊叫,她一个使劲儿,喜服扯着衣架迎面砸过来。 “小心…” 常晚半闭着眼睛,赤红的风卷着自己,再回神,苏清煜正紧紧箍着她的腰向后倒去,宽大的衣架也压下来,轰然砸在苏清煜的背上。 “呜。” “小煜?” 苏清煜的绷着下颚,脖子挺着,大红喜袍笼罩下来,将外界隔离。 红袍遮掩了苏清煜苍白的脸,他的头一沉,身子也压在了常晚身上。 苏清煜迷离着双眼,被红色染透的俊颜在常晚眼前越来越大,直到冰凉柔软轻轻贴上常晚的唇…… 那颗漂浮的心这一瞬竟然安稳了,下一瞬,它又生机勃勃的轰然跳动。 “疼。”苏清煜整个身子压过来,薄唇这会儿已经靠在常晚的耳畔,嘶哑的绷着这唯一的一字。“疼…疼…疼。。。”混着酒味,呢喃着疼。 常晚惊恐,她一手扯开覆盖在两人身上的红袍,半起身抱着狼崽子:“小煜,砸着你哪里了?” “疼…疼…”又一声嘶哑,喊得常晚心也跟着疼起来。 “说话。”常晚不放心摸着苏清煜的后脑勺,看到手上没血,这才呼出口气:“你是背疼,还是腰疼?” 444.我疼心疼 常晚焦急的喊着,可苏清煜不再叫唤,他合着双眼,浅薄的呼吸喷洒在常晚的颈上。 “小煜?你。。。睡着了?” 就着烛火,常晚看到几乎一个月未见的狼崽子:他的下巴瘦成锥子,眼窝深陷发黑,皮肤蜡黄暗沉,薄唇紫得吓人。 这人,不是酒肉补着身,和王书同腻在一起乐不思蜀? 为何他尽显疲惫?像是许久都不曾。。。安眠? 常晚使了全身力气才把苏清煜弄到床上,连夜赶制喜袍的她也累成一滩泥,她瞧着床上的男孩,两眼也睁不开,小脑袋干脆一歪,合上了眼:就迷瞪一会儿,一会儿。。。 当夜常晚做了个梦,梦里那么个人,抱着自己为自己唱曲,那嗓子婉转又嘶哑的写满沧桑。她怦然心动,一转头,却是笑得纯真幸福的——苏清煜。 又做了噩梦的苏清煜猛然张开了眼,天彻底黑了,烛也燃尽了,透着月光,他看清楚南屋的摆设:“原来是梦。。”呼出浊气,他看向手背上传来的温热重量。 “晚儿。。。” 床边的常晚缩着肩膀,坐在床下,她不知做了什么美梦,朦胧中甜美干净。 苏清煜把她捞起,抱到自己怀中,轻轻摇晃。“晚儿。。。” 薄唇吻着她的额碰着她的脸,轻柔的附着再她的唇浅啄。 晚儿,你说我还有哪里疼? 我疼。心疼。 翌日又是一日,是被桌上金灿灿的东西照耀醒来。那是一顶金龙翠凤,口衔珠滴,牡丹翠叶的凤冠和金珠镶嵌金云霞龙文的青色霞披。 小煜? 常晚心里顿时明白是谁将价值不菲的东西放在桌上,可送的人又不知跑哪里去了。她赤脚下床,惊艳的看着每一针线,小心的碰触冠帽上的宝珠。 真美。绝不是民间该有的物件!再看自己绣的嫁衣,和这两件根本不能比! 小煜是希望自己嫁得隆重,嫁得风光,所以她那些不放心,都是多余。 可是,他若真心祝福,为何还要发脾气,为何还要躲着? 瞧,常晚,你。。。又想多了。。。 这些日子要添喜事的不止是常家。 皇帝最宠爱的丽妃娘娘诞下龙子,老皇帝老来得子是一喜。 正逢立冬,大同的祭天大典是二喜。 小皇子的满月酒恰巧放在了祭天大典第二日,而常晚大婚的日子又在皇子满月的第六天。 三件喜事一挤,再聪明的人也会累成傻子。 祭天与满月操办的顺利,苏清煜这个礼部侍郎也第一次再群臣里崭露头角。也是再满月酒宴上,王啸海蔡真正将自己介绍给太子朱子欢。 当日太子还是一身华丽的装扮,温文尔雅的站在老皇帝身侧,从容的看着襁褓中的“小叔”,好似他从不在乎王储易主。倒是丽妃,依偎在老皇帝怀中撒娇甜笑,却在朱子欢凑近襁褓时表情一僵。 这些细微的变化,自有高人观察。 六日已去,该来的会来,陆家院子门前放铳、放炮仗,大红灯笼开路,后有身穿黑色缎面小褂的轿夫抬着红轿,身后是吹打小曲的唢呐喇叭。 445.常晚出嫁 队伍选了吉时,绕着着主城一周,再到常家。 因为两家只有一墙之隔,迎亲对出发时乒乓声,常晚自然听得到。 “小宁,我好紧张。”常晚已穿戴号红色喜福,就等着梳妆。 “大姐,这一墙之隔的事儿,用得来那么多礼数?大张旗鼓的绕城一周,非要累死陆寒轩!我结婚时二哥怎么不那么多事儿?!”常宁今天穿得喜气,已为人妇的她说话知道收着声,人也稳重许多。 “你还和小时一样,又告你二哥的状。。。”人当嫁,小时的一幕幕让她颇为感触。 小煜,到现在没现身。。。他到底要闹什么? 喜娘正在为常晚用无色棉线开面,她叮嘱着:“新娘子,你这愁眉苦脸的模样可不好,一会儿梳妆好了可要笑一笑,咱可别触霉头!” 愁眉苦脸?常晚看着铜镜,里面的人蹙着眉,一脸的寡淡。 常晚甩甩头。 “小煜他……是不是太忙了?”她可是听大毛说了,苏清煜忙着筹备皇帝祭天又忙着皇子满月典……忙到,这些话,她只能从旁人口中“听说”。 “二哥……”常宁一下没了音:“应该皇城里,还有要忙的,他不会心里没数,这大喜。。。的日子,他怎么能不来?!一会儿还要娘家兄弟压娇呢!” 常宁越说越心虚,也越来越不安。 二确实忙碌,之前为了躲着常晚和陆寒轩情有可原。 可这大姐出嫁了,还要躲着?又或者躲在哪个犄角旮旯冲出去抢亲?常宁越想越怕,可再担心她也不能透露半分。 忙吗? 常晚垂下眼睛,眼睛酸涩,心口一口气喘不上来,很难受。 这样的自己,不该让常宁担心。 “小煜不在,外头的宾客不能晾着,你去招呼吧。”支开常宁,常晚才松了手中的帕子。 “姑娘,要您上妆了。”喜娘提醒常晚,常晚闭上眼睛,规矩的坐在梳妆镜前。 “姑娘,别睁开眼,这是规矩。”喜娘又说,隔了多时,她冰凉的手指挑起常晚的下巴,轻轻的为她扑上细粉,常晚又听到瓶罐叮当的声响,没一会儿硬硬的青黛开始扫着她的眉,冰冷的指头放开了自己的下吧,稍隔一秒柔软的指腹轻轻点着她的朱唇。 “不是应该先描眼睛,再用胭脂涂腮…你怎么先用朱红…”因为迟迟等不到眼睛上的动作,常晚对喜娘不娴熟的动作有些不满。 可是张开眼睛时,她却哑了。 “我不会,我只是觉得你的妆该我给你画……”苏清煜更瘦了,他的嘴角向上翘了几次,最终又耷拉下来。 “让我给你画,成吗?” 喜娘不知什么时候退到了一边,她的袖口中鼓囔囔的,一看便知道被塞了厚礼。 “这!不合规矩……” 常晚恼了。 他是不是小鬼,走路无生息,神出鬼没的又冒出来! 匆匆撂下繁杂的小册子的是他! 要破坏规矩的也是他! 不见踪影不留口信的是他! 那晚扯着自己喊疼的也是他! 现在又冒出来要给自己梳妆!他脑子是不是被猫挠了? 她常晚欠了这个小乞丐什么?!让自己牵肠挂肚,自己嫁人还要自我检讨对错! 446.为你梳妆 苏清煜懒得抬眼,沙哑的声音陈述歪理: “我是礼部侍郎,我说什么就是什么规矩!” “我是你姐!我说什么你要听我的!”不过这一句,若干年以前已经没有用了。 常晚将这些日来所有的憋屈一口气吼出来,她眼眶微红,像只受了欺负的小兔子。就是这只兔子,咬了人不自知。 “那好!我给你束发!”苏清煜认真的瞧着常晚,视线如刀,刮着她的轮廓好似要将她的样貌刻下来。 “束发也不行!” “今天喜娘的手断了,不方便再为你上妆!”苏清煜说得不要脸,无理霸道。 “我看是银子太沉,把手压断了!”常晚瞪着喜娘,喜娘心虚的别开脸。”我要小宁替我上妆束发!” “她手也断了,张大毛正在为她接骨。”苏清煜冷冰的声音不像儿戏。 常晚瞪着过去,不过心中的阴郁压抑,也发泄一空。 苏清煜根本不理会,直接站在了常晚身后,搓着籽油轻轻地打理常晚的秀发。 一梳美人哭,现在只能把哭声压在男人心里。 在喜娘的指导下,苏清煜终于将凤冠固定在常晚头上,又将蓝色霞披挂在常晚肩上。 镜子中的人虽未贴着金花钿,未涂额黄。只是桃花腮,粉色眼,淡妆一点已明艳,用凤冠霞帔已摄人心弦。 没想一个饱读诗书的男孩画出那么淡雅的妆,常晚水雾雾的黑眸看向站在身后的少年。 苏清煜也愣了,他没想到,他把她打扮的这么好看:“这就是你嫁人时的样子……” 火红的嫁衣娇羞可人的常晚——原本、本该、是他的! 戾气再来,苏清煜的指腹抚在常晚饱满的唇上:“这里……颜色太重,重新再涂……” 他的指头太冰凉,一瞬间竟然让常晚想起红色嫁衣下的唇齿轻撞。 一阵酥麻从脊梁骨窜入脑海,她不禁浑身颤抖,有什么呼之欲出又被常晚狠狠压下。 “霹雳轰隆”常家大门外点了迎亲的炮仗,也将这闺房沉溺在彼此双眸中的二人震得心肝胆颤。 “常姑娘,快盖上盖头!”喜娘怕误了吉时,大红绸布挡在常晚的视线,也遮住她大梦初醒的震惊表情。 她透过盖头缝前后摇荡的缝隙,瞧着苏清煜的黑色官靴步步撤离,她的心也跟着他的步子一沉再沉。 喜娘在自己耳边絮叨着繁杂的流程,常晚却在此时走了神儿。 拦轿的门已经让陆寒轩的高喊和红包砸开,院子里有道贺有夸赞,拥挤热络的人很快汇聚到南屋外。 “晚儿,晚儿!我来娶你了!”陆寒轩站在屋外,声音紧张又难掩兴奋。 常晚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只想远离这间让自己压抑的南屋,她很想逃开,她没有让喜娘推三阻四,直接发了话:“给他开门吧。” “你不贱,让他等!”苏清煜像是被点燃的炮仗,口气尤为暴躁。 苏清煜发脾气时说出得话难以入耳,可是偏偏他的每一句都能伤了自己一次。 常晚心里一梗,也终于明白她为何会如此想逃。 447.人生正轨 喜娘可不嫌银子多,她还想等着三轮再收红包。 “对对对!常姑娘这时可不能急!新郎那边的喜娘要连叫三次,红包要给厚实了,咱们才能开门!该稳住的时候一定要稳住,否则嫁过去人家也会轻看了咱!” 常晚知道新郎“催妆”的程序,房门被屋外的人潮挤开缝隙,新郎喜娘见房内没动静,又叫着喊着,又塞着红包,期间陆寒轩的表白也越来越露骨!屋子里出了跟着闹腾的喜娘,她和苏清煜像是拉锯扯锯的两人,彼此秉持着呼吸,维持着紧张的气氛。 拖沓了有一刻钟,苏清煜这才让喜娘问了问题: “新郎官,你可是要保证,对常姑娘毫无隐瞒,绝无二心,此生不离不弃!!” “我对天发誓,我对常晚毫无隐瞒,绝无二心,此生不离不弃。” “门开。”苏清煜远远的迸出两个字,终于让常晚松口气。 她走得比喜娘急,逃也似的出了闺房。 从衣柜后走出的苏清煜扣裂了木柜,嗜血的表情盯着被人群簇拥而去的女子,那眼神凶狠至极。 常晚站在轿子前,等者常宁红烛和镜子“搜骄”去邪气: “好了!” 常宁话音刚落,下一秒常晚一声惊呼。常晚腰背一紧,透过盖头缝隙看着自己双脚离地,抱着他的是朱红袍子的苏清煜。 “小煜?”常晚声音哑了,一瞬间她刚平静的心又乱了。 苏清煜未做声。 轿门被揭开,常晚被苏清煜弓身送入喜轿中。 “坐好。不能乱动。”苏清煜压着她的肩膀,手指扣着她的肩头,生疼。 啪嗒啪嗒。 常晚的膝盖的艳红布料渲染上深红色的水花。一颗一颗,艳丽哀伤。 小煜,哭了。 轿门放下,他说了一句话,又他离去。 轿夫一声起轿,常晚眼睛模糊。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自己的万般不舍为何。 在起轿后,她真的明白了,苏清煜在自己心中的感情多于亲情。可真的幸运,她的心在出错前,坐在轿子里,骄子摇起,她也回到了人生正轨。 鞭炮响,唢呐吹,沿街贺。 她被八人大轿抬着走在平稳的街,她听话的没有动,任由自己的泪水染湿了自己的袖口。 只因为她的耳边却不停的回放,苏清煜撤离骄子前的一句:常晚,你开心就好。 我开心吗?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她嫁人了。 按着苏清煜给的小册子,这场婚礼声势浩大,规矩颇多。常晚在新房中已经累得抬不起手臂,她头戴的翟冠贵重更沉重。一天下来,她的脖子酸疼钻心,而她那昏沉的脑袋再也装不下任何兴奋,耷拉的脑袋依偎在床头。 她的这双绣花鞋红得刺眼,鞋面上的花瓣她已经数了无数遍。陆寒轩拜了流水宴把整个东城的人都喊上了,外头的声音很吵,不知要几时才能揭开盖头歇下凤冠。 喜娘困得直打哈欠,她肚子咕咕叫,总觉得这喜宴的时间太长,太长! 448.锦被红浪 “新娘子…我去看看…”喜娘的声音飘渺,也许是自己太困,传来的声音缓慢粗重。最后,她也管不了太多闭上眼睛打起盹。 梦里,有人揭开了她的盖头,指尖点着她的眼角,冰冷又颤抖的柔软贴着自己的唇瓣。 寒轩? 常晚张着嘴刚喊出两个字,又被人堵住,这次她的小舌被翻弄着,直到喉咙里被送入一口又甜又香的甘露。常晚眼前有个朦胧的身影,他束起高高的发辫,蓝色新郎袍被他迅速剥离。常晚憋不过气,握着拳头捶打身上人的背脊。 可他还是揪着自己的嘴唇不放,还弓着身子用冰冷的一双手扯开她的霞帔。 再没几下她的胸口便觉得寒冷。 “寒轩……”常晚紧张的握着身下的被褥,干巴巴的一句:“我…我…” 她紧张到抽搐,不知道这场仗该怎么继续。总归,要来,那就燃烧尽,把那些“不该”全数烧尽。 嘴巴又被堵住,常晚大口吸着新郎渡给她的气。这吻太热,常晚的身体瞬间被点燃,她像中了毒,浑身无力,下腹难过。而且视线也白茫茫一片,越来越模糊。 “晚…小晚…”最敏感的耳朵被含住,新郎官磕磕巴巴的喊着自己的小名,可是这声音…沙哑痛苦。 红被裹起常晚,她背对着身后人,在紧张的等待中,常晚发出一声甜腻的轻叫,她就这么抓着身下的喜袍,淹没在一场场灭顶的欢愉中。 晨曦透过窗户缝照射在散落一地的喜服上,在一声粗喘中,木床吱喳的声响终于停下。 白玉一样的人抱起昏去的小女人,餍足的舔着常晚的唇角,白昼中那双丹凤眼中露出得逞的阴狠:晚儿,再也没有人再把你抢走! 常晚睡到日上杆头才醒来,她张开眼睛看着红艳艳的喜帐,顿时红了一张脸。昨个夜里她虽然迷迷糊糊的,可是确实与陆寒轩有了夫妻之实,这种感觉怎么说?是安心。 对,一切正常。 常晚抱着被子,坐起身,发现自己已经被细心的套上白色衬衣,收拾妥当。常晚羞得将脸埋在了被褥中,握着拳头敲打自己涨涨的脑袋。 丢死人了,这事儿怎么能让男人做!一旁的被窝凌乱温热,想来陆寒轩也起身没多久,她傻呵呵一笑,软者腿来到梳妆镜前,又几番努力才盘好流云发髻带上朱花。 镜子中的她双唇红肿,脖子上是掩不住的紫红,不用粉黛已是娇媚动人。 套上粉红绵袍,小媳妇儿含羞的推开房门,心里构想着如何与陆寒轩打招呼。 “姐!”那边院门也开了,常宁几个箭步跑过来,眼睛里盛满了恐慌。 “小宁?你……”按讲究,回门那日才能瞧娘家人?这出了什么事? 难道是小煜? 新娘子的恬淡娇羞全没了,常晚大叫一声:“小煜他出了啥事?!” “二哥?”常宁抱着常晚的胳膊一僵,她遥遥头说:“大姐!你难道不知道!是陆大哥!不是姐夫,今天城墙门上的布告上贴着姐夫的肖像!他……他是通缉犯!” 449.拜见皇上 “什么?!”常晚身子彻底软了,她抬起脸看着常宁:“不可能!不可能!他怎么会是通缉犯!他昨天还八抬大轿娶我进门,昨夜……不可能!小宁你看错了!看错了!” “大姐……是大毛告诉我的,我不信扯着二哥一起去看,可是布告上写着,陆寒轩,曾是杀手,他手上命案不下十人!那画像…” 常晚耳朵嗡嗡作响。 杀手?杀人不眨眼的人?怎么可能会是拍着自己脑袋喊她小兔子的温暖男人? “……”常晚歪着脑袋,眨眨眼睛还是拼命摇头:“我不信,不信。我要去看布告,一定是写错了,写错了!” “姐,别去。”常宁抱着常晚哭起来,她不要大姐再次疯掉。 “小宁,我以前教你,做人一定要干净坦荡,我没错,我不能藏在宅子里一辈子,错的一定是那些人。扶我去,他再是土匪流氓杀人犯,却也是我拜堂的夫君!” 常宁半扛着常晚向着东门走去,那些年前才来送过节礼的、昨日才来吃过喜酒的邻居,这又换了一副嘴脸。指指戳戳的,摔门不屑的,大声唾沫的表现再次上演。 常宁恨不得拿刀杀了他们,可更害怕这些人能让常晚回忆起秦天的事。 常晚始终将脑袋耷拉在小宁的肩膀,被封藏的记忆又欢快的跳出一段:茶摊前郭子妈狠狠的扇了自己一耳光,哭嚷着这么一句——你克父克母更克夫! 嗡嗡,嗡嗡。 “姐,你别急,二哥已经去了皇城,不知道能不能求人说情,能对陆大哥网开一面……” “小宁,你说,是不是我的错?”常晚悠悠的一句,眼睛毫无焦距的对上布告上失去一半俊朗的人像。 一开始到后来,她常晚只想填饱肚皮,只想求个安稳,原来这些平常事对她那么那么难。 苏清煜确实在皇城中,此刻他正端着绒布覆盖的木盒匆匆走向皇帝的御书房。 “礼部左侍郎参见皇上。” “宣,礼部左侍郎进殿!” 小太监领着苏清煜进入空旷的御书房,白发玉冠的老人像刚喝了二杯,面色红润,神色愉悦。不过当他看到自己的容貌后,眼中忽的飘过一丝阴暗。 “你是王啸海举荐的礼部侍郎?非一甲!无资历!样貌是好,年纪小!怪不得朕的爱妃夸赞你这次小皇子的满月酒宴办得好!”皇帝声调扬起,听起来是在夸苏清煜年轻有为。 “皇上才是大智慧者,这大同礼也好法也好,没有陛下的推陈出新微臣只是按着一项项将事情办齐了!得君行道!万事成功当然离不开陛下啊!”皇帝见着自己时并不开心,全一句“爱妃夸赞”,吓得苏清煜一身冷汗。反过来皇上的话中是另一番隐喻:你无学识无根基,因样貌却得后妃赏识? 因此,苏清煜该怎么答?当然是不提后妃,不提王家,否则越描越黑。老人家是要哄得,苏清煜的原则无非是所有功劳都是皇帝的,没有陛下,哪有礼部? 450.乌发筑梦 皇上润了口茶,眼底的有一丝愉悦,但是眼前的少年的斤两,他也看得明白。 王啸海还真会推荐,两人都是能言善道,说话讨喜,只是这种太过圆滑的人,想要重用还需要要再掂量。 “你手上拿的就是礼部拟出的礼单?” “陛下,这木就够了,此物名叫乌岭木,它最初产于多沼泽,年岁越长,臭味越大。”苏清煜揭开绒布,露出木盘中黑漆漆的一块长满鼓节的“木炭”,可是并无恶臭。 “九十年前,夜辛国为抵抗北燕国的侵袭,献千年乌岭木于周国,却被以献礼恶臭,周王大怒,火烧乌岭木,之后夜辛国求大同敬令皇帝,大同出兵才救了燃眉之危!”苏清煜跪在大殿,他偷瞧着皇帝的面色,很是不悦。 “夜辛国?确实曾经为大同属国,可也因一场瘟疫灭国!”咣当一声,皇帝已将茶盏仍在地上大怒:“如此不祥之物!你竟然呈于殿上!来人啊!把苏清煜拖出去打四十大板!” “皇上!万年乌岭木,自夜辛国覆灭已绝迹!此乃世间唯一残木!有乌发筑梦功效!”苏清煜大喊出声。 “乌发筑梦?” 皇帝一震,他一扬手,苏清煜重获自由。 “皇上!当年大周有眼不识珍宝,一把火反而将乌木的恶臭烧尽!大同皇帝天地明君,不以进贡宝物贵贱出兵相救,所以今日我拿来此物,就是献给明君的圣物!丽妃娘娘深爱皇上,赏赐千金万银,不如您身体康健!用乌木研磨成粉洗发可让银丝成黑!丽妃娘娘见到您重返青春的模样,那欣喜比得过您赐给她的任何物件!” “传御医!” 苏清煜的话显然打动了白发苍苍皇帝,御医姓藤,擅用草药。当藤御医瞧见这漆黑的乌岭木时,惊呼一声:“不是说唯一的树林被大火烧尽了?这块万年的乌岭怎么在大同?” “那么苏爱卿所说的可以黑发的功效是有的?” “有!只是这计量多寡,臣还要多参照古书,才能定夺!” 苏清煜俯身倾听着皇帝和藤太医的一言一语,低声重复这个称谓:苏爱卿…… 走出御书房,藤太医便上下打量这俊美侍郎,苏清煜站得笔直,只是双目低垂显得谦虚:“下官拜见藤太医……” “我怎么没想到这等珍贵木材能藏于礼部,若是在我太医院御药司,皇上也当早去了白发之愁。” 藏?苏清煜一个不慌不忙的向着藤太医作揖一拜:“小辈近日梳理大同开国以来各年礼单,巧遇此物,呈王大人审批后才得以汇报皇上。若知道此乃药物,小官一定先让藤大人过目!今日小官多谢藤太医相救,日后还需太医多提点。” 藤太医又打量了眼前红色官服的小子。 “是药三分毒,下次呈上不可草率!”藤太医宽袖一展也作一揖,转身便走开了。 苏清煜直起身,心底百转千回。藤太医不是卢老头那般淡然,他审视人的目光过于凌厉,像是在分辨药材好坏,是敌是友。 451.丽妃娘娘 刚才藤太医一个藏字,像是针对礼部,可又不在皇帝面前和礼部唱反调。 就像藤太医所说,是药三分毒,他大可以说乌岭木药性难控,一句话也能要了自己小命,打礼部一巴掌。 王大人是太子的人,藤太医又是谁的人? 苏清煜抬头看着太阳,已经到了午时,他面向盘龙道,俯视数百阶梯下的广阔平台。朱雀门开,一身鹅黄朝服头坠凤冠的身影出现。她身后有六位身穿锈红襦裙的宫女,分列身后。 看清来人,苏清煜也停下步子,跪在盘龙道左侧平台上。 未见其人先闻其香,苏清煜蹙眉,不喜这种有些迫人晕眩的香味。 “礼部侍郎苏清煜拜见丽贵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苏侍郎无需多礼,前几日皇子酒宴让你们费心了,今日皇上可有赏赐?”她的声音宛若黄鹂,翠声悦耳让听者心情也跟着她的字句跳动。 “为皇上献犬马之劳,不足挂齿。我还感谢贵妃娘娘记得小人。” 苏清煜缓缓起身,一双眼睛毫不避讳的直视之:“贵妃娘娘提点之恩,小的没齿难忘,日后定当加倍努力,不枉皇上和娘娘的厚爱!” 入目的丽贵妃面若银盘,柳眉笼翠雾,檀口点丹砂,肌骨莹润,举止娴雅。这么一个宫中后妃,她有着一笑花失色的雍容,可是就那一双圆润含春的杏眼,怎么瞧着这朝服凤冠都盖不住其中风情。 九翚四凤口衔晶珠,飞跃于珠宝花叶之中,正午阳光照射下凤冠闪烁,把丽贵妃那张倾国容颜照耀得熠熠生辉:“呵呵,希望,苏大人不辱众望……” 叮铃声从耳边交错而去,苏清煜侧身一旁,口中恭敬服帖,恪守规制。 直到御书房门又合上,苏清煜眼中又展露出一抹阴狠。 丽贵妃,刚才暗示得明显,她故意让皇帝传唤自己,给他足足的下马威。 今日自己看到陆寒轩的布告时,一定会去绞月想办法联系绞月背后的人。 他打入绞月第一个月便已经拿到了所有帮会杀手的资料,包含陆寒轩所犯杀戮何止数十条人命?他拿着陆寒轩和厉枫的木制令牌,调用了三十余个杀手对张大毛提供的老乞特征和地点将他们清除引起白狮和元老的恐慌,激化他们的矛盾。 第二月,他动用杀手的事被厉枫他们知道,直接拎着自己扔给陆寒轩。事情已经做了苏清煜坦然自若,解释说一切为了常宁,他质问陆寒轩,难道你想常晚的妹子,嫁给随时能丧命的白帮的乞丐? 其他二人当然不信会被苏清煜的话。苏清煜则不慌不忙直接说起他们三人庄庄杀人事,果然陆寒轩三人立刻白了脸。 “你们手脚不干净,多做一件又如何?” 厉枫恨得咬牙切齿,直指着苏清煜对陆寒轩说:“他心眼儿太多!你怎么能轻信了这小子!你这是引狼入室!他来多久已经探知这些!你就祈祷这小子不会卖了你!” 452.桥接白帮 确实如此,苏清煜也有些不明白,陆寒轩到底是傻缺到何种程度,被狼咬了还要拍手叫好。陆寒选在思量了一阵后,竟然原谅了苏清煜,还让两位兄弟尽量瞒着此事。 可接下来,苏清煜将绞月的资源强大着大毛刚接手的白帮。 白帮有庞大的偷盗系统,绞月有强大的杀手体系。那些被绞月遣散的又不心有仇恨未报的被白帮收编,他们换了朴实的衣裳,隐藏成白帮乞丐。偷儿偷钥匙也偷行踪,杀手们有伪装杀得也简单。 人有时候就是那口大仇未报的气儿比金银来得重要。白帮提供便利,作为报酬便是这些杀手要认一个小乞为徒弟,教三年武功。京城白帮逐渐纳入十余人,只听命于张大毛,这也给那些以为张大毛的分堂主一个警醒,他们也逐渐明白过来,那些丧命的乞丐并非他人所为…… 将白帮和绞月桥接起来,苏清煜设想三年后,白帮下的小乞丐有了自保能力,更有生财能力,他苏清煜的势便成了!所以陆寒轩的令牌他用了又用,不停吸纳被遣散的杀手…… 从他闹出丐帮动静后,陆寒轩的贴身木牌他随身带着,他用得频繁,就是想见一见陆寒轩口中害怕的“那人”,只要见到绞月的东家,他放出陆寒轩的动向,陆寒轩定不会安稳的迎娶常晚! 终于,陆寒轩的调令越来越多,引来了宫中的人。 开始,苏清煜的眼睛被蒙着带入一处密室,在密室里,有人问他陆寒轩的下落,他故作挣扎,那些人用针挑着痛穴,他又昏了三次。 远处坐着个轻纱飘飘的女人,这人最后扬手说要杀了自己时,他立刻怯懦的吐出早就想好的说辞: 他是出为了让陆寒轩和常晚幸福才来帮会。 那女子接过木牌又哭又笑,她声如黄鹂涓涓很是特别好听。他说着大婚的日子,说着大婚的地点。之后他便被放了。 他忍着浑身的疼痛回到常家,却瞧见陆寒轩拥着常晚在院子里丝丝耳语,琴瑟和谐,月下二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而自己只能隐藏于黑暗中……不得好死!。 苏清煜觉得那刻比点了痛穴更痛,他受不住的转身喘息,却在不远处的陆家门前看到一顶木骄。 蓝色木骄的窗布被一双玉手掀开半一角,白静静的手腕上缀着一只包金的紫翡镯…… 在密室,远处的白衣女子手腕上却也有这么一闪而过的光亮,现在月下一望,这轿子中观望的女人身份已明朗! 他是礼部侍郎,对皇上赏赐的物件儿当然过目不忘。那皇子百日宴里,皇上当众便赏了丽贵妃一件举世无双的物件!紫气东来龙威显耀,都说这镯子是老皇帝对丽妃子嗣的厚望。 丽妃娘娘十三侍寝,宠了九年。她自有自己的身段和手腕。 而现在的太子,理应叫刚足月的丽妃之子一声皇叔…… 一边是皇帝最爱的长孙,一边是他最宠女人产下的幺子。大同未来的江山托付于谁都不好定论。 苏清煜顿时明白陆寒轩不让自己入绞月,劝罢官—— 皇帝年老,皇位争抢,八方动荡! 453.互说假话 小院里有满满的暖意,有娇嗔有傻笑。 屋外有一孤零零的骄,一满身伤的人。 骄子里的人把手收回,骄未起,在等人。苏清煜深吸一口气,步步走向小轿。 “冬日冰寒,还请夫人保重身体。”苏清煜跪在轿前,轻声对着轿中女人呢喃。 “冬日冰寒,你不入家门可是心烦?”轿中人的声音好听得紧,一跳一跃彼此拆台。 他拆了她的身份,刚出月子便来民间凝望陆寒轩的住处,是对陆寒轩有情。 她拆了他的借口,弄出绞月动静揭发诈死的陆某,是对常晚有杂念。 他们是一类人,有着不该的惦念。 苏清煜咣当跪在骄前,身上早已没有了被逼供时的软弱模样。可下跪了便是一种妥协。因为苏清煜突然惊醒:自己和丽妃是同一类人,那么就该有同样的狠辣。 如果自己为了得到常晚设计陆寒轩,那么丽妃为了得到陆寒暄而会选择杀了常晚。她高高在上,而自己对丽妃没有利用价值。她凭什么卖给自己一个面子,留常晚一条命?! 所以他重重跪下,磕疼了膝盖,碰撞的响声也让骄内人听见。 “放过常晚。”苏清煜口气没有哀求,更像谈判。 “苏清煜,我差点被你骗过去。只是我太惦记他了,只问了这木牌的来处。现在,我知道他过得很好,我便放心了。” 苏清煜听着假话,嘴角嘲笑:“夫人放心就好。如是故人,我便厚颜邀请娘娘为他们的证婚人。要知,能得到贵妃娘娘的祝福,她们一定幸福。” 说假话,他自有假话对付,只要能打消她对付常晚的年头,就好。 骄子中传出两声轻笑:“他们大婚,我的祝福一定到。” 苏清煜眯起眼,心里在掂量这女人会已何种手段“到场”。 “夫人。。。好肚量!” 果然骄子里的轻笑骤停:“还要与苏侍郎多讨教。” 讨教如何能憋着,看心爱的人走向另一个人。 “您出现了,我就不需要那肚量了。”苏清煜暗喻,是说丽妃不会放弃陆寒轩,是杀是掳,都不会让陆某和常晚在一起。 他们这种人,习惯了彼此试探,也习惯了迂回,就像当初闫墨遇到自己时,明明彼此知道答案,却没有人轻易将答案先回答出来。 “你用了木牌,做那么多动静,就是等着引我出来?后思量,你是王啸海的门生,潜入绞月为了将我的势力铲除。今晚再见你,我便知,这和王啸海真没关系。” 丽妃先于苏清煜来到这条街,她看着苏侍郎拖着一身的伤,脸上却雀跃异常,只是当他僵在门口时,那章脸扭曲着疯狂的恨意,她便明了,他引自己出来的真实目的。 若不是自己看到,也许她真会带走陆寒轩,杀了常晚。所以苏清煜开口求自己,放过常晚。 放过?呵呵! 以前她求别人放过自己,现在位居高位,到处是旁人的求饶声。只是苏清煜为常晚求了两次情,确是满口的自信。好像她一定会答应饶常晚不死?! 454.不让好过 “你竟然爱上自己的姐姐!”像是找到比自己还悲惨的人,丽妃心情突然很好。 “求成全。” 咣当。这次是苏清煜磕头的声音,他又求了一次。 “凭什么呢?常晚在,陆寒轩便不会死心,而我又为何卖你一个人情?你忘了,你扰乱绞月,我足可以将你暗地处决!” 有情人,最好都别眷属,痴情人,最好都别如愿!丽妃抚摸着手上的紫翡镯子,眼神狠辣疯癫。 “常晚不爱陆寒轩,而你今日高抬贵手,我却能将你盯着王啸海。”苏清煜已经起身,改求的话已说过,而现在,他要平等的谈判。 “放肆!”丽妃声调沉下,可气息已经不稳:“本宫安享后宫太平,你这话是说本宫不安于室,干涉朝政?”常晚不爱陆寒轩?好大的口气,好像直接在向自己宣告,常晚爱的是他苏清煜! 疯子!又一个自以为是的疯子! 不过他知道自己现在更想要什么! “娘娘,皇子尚小,您的绞月,难道不是为了皇子安危而建?”这是大话,实话是,绞月存在之时,丽妃便有争位之心,只是现在皇子落地,皇宫的水会越来越浑而已。 被人问到脸上,丽妃反而不再遮掩,她沉默三秒,一声轻笑又传来:“苏清煜,你是个人才,来皇宫短短几月,已摸得五六分宫中派系敌我。那么你告诉我,你是王啸海的嫡系吗?你又知道他手上多少密事?皇上让他一个小商贩出身的人执掌右宰相之位,一定有护着的道理!你能为我提供多少内幕?最起码现在,你身上无任何价值让我信你!” 这才是最重要的,皇权。在吃人不吐骨的宫廷,只有得了皇权,才能过“想要”的生活。才能不带面具的笑。绞月,为自己除去了不少人,所以她才能在十七岁时成了大同历年来最年轻的“贵妃”。 “那苏某真没办法了,就看您信与不信了、敢赌不敢赌了。现在你杀了我們容易,真的容易。可扳倒王家不容易,对付太子更不容易。可留下我,让我成为你的嫡系,也许扳倒王家会更容易一点。”苏清煜声音透着自信沉稳,和今日在密室中凄惨可怜的声音截然不同。 丽妃的玉手掀起布帘,她今日素颜,这样的她和皇子满月酒时一点也不像。这人目光深邃,像是审视苏清煜的能耐。 【也对,还是留下常晚的命吧。他们大婚当日,我会悄悄带走陆寒轩,到时候新娘要死要活,你可要好好劝着!”】 那晚轿前对话还在耳边,最后丽妃那抹浅笑还在眼前。 现在苏清煜才知道,丽妃虽不要常晚的命,却也不让常晚好过。 她布告陆寒轩为杀人犯,常晚又成为街头巷尾的——笑话。 苏清煜看到布告时,便想回去守着常晚,谁知又被皇帝传召对付了一上午。 回眸再看进入御书房的丽妃,他嘴边轻轻的飘出几个字:“我也不会放过陆寒轩,我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永绝后患! 通缉榜,而不是服罪榜。丽妃还留给常晚陆寒轩活着的希望,也给自己设了坎! 455.杀人偿命 当苏清煜赶回常家时,常晚正呆坐在小院中扯着手中大红喜字瞧。 那红色镂空纸张刺伤了苏清煜的眼,他垂下头,想着昨夜狸猫换太子的戏码。喜宴用酒早被自己撒了迷药,没喝多久,所有人东倒西歪,包括要回洞房的陆寒轩。丽妃的人毫不费力的抓走了陆某,而他穿着新郎官服,梳着陆寒轩一样的发辫,打晕了喜娘,在屋中放了药香做的迷香这才顺利的和常晚洞房花烛。 她穿着喜袍的样子,至始至终只有自己一个看见,她的身子也只有他一个尝过。 从她被封了记忆,他对她的想念已经疯狂。他折腾她一夜,让她喊自己一夜夫君,让她跟着自己一起疯狂。虽然他骗了她,也骗着自己。可他真的,连做梦都想娶她。 “二哥,你回来了,有没有问到姐夫情况?他真是……真是杀人犯吗?”身后的常宁拽着苏清煜的官服,圆圆的小脸都是惊慌。 杀人犯。当然是! 苏清煜袖口里还有今日准备交给常晚的信,上面是自己仿写的笔记,说陆某压着急镖去西域,一个月后回来。 而一个月后,他会告诉常晚陆寒轩死在马匪手中。让常晚真正对陆寒轩不报希望。 现在……只有布告上写陆寒轩被抓归案处死,这事儿才算了结。 “嗯。我没有办法,确如布告所说,刑部的人根本不敢走漏任何风声。”苏清煜紧紧的盯着常晚,看她垂落的睫毛呼呼抖动。 “什么?是真的?”常宁惊声一叫,常晚手上一抖,手中的喜字从中间撕开。 苏清煜一步上前,站在两手各持着半个喜字的可怜女人身前,再次说出让她心思的话:“他以前确实杀过人。” 苏清煜已经拥着常晚,把她的脑袋按在自己身上,手掌轻轻的滑动,安抚她发抖的背脊:“现在大同上下,他是头号通缉犯。” “嘎。”常晚靠在苏清煜怀中,头上的云髻早就散乱不堪:“他不是。他不是。我知道他瞒着我什么,可是他不会是这样一个杀人如麻的人。”常晚抓着苏清煜的衣襟,眼睛干瑟瑟的瞧着他,仿佛要从苏清煜口中祈求出一句苟同。 常晚的眼神卑微,他痛恨这一年来陆寒轩真进入了常晚的心里。 可也是自己不动声色,看着陆寒轩一步一步靠近。 疼吧,疼吧。 晚儿,你越难过,我也越难过。不过总比你继续对他有好感好! “常姐姐……如果是好事,他还会瞒着你吗?”苏清煜抱紧常晚,常宁也过来贴近常晚的背脊,想像年少时那样为常晚挡去四面八方的伤害。 可是这两个女人怎么也不会料到,真正捅刀子的人,正是拥抱常晚最紧的人。 “可他怎么能杀人,再坏的事也不能杀人啊!”常晚悲戚大喊,要不是苏清煜和常宁前后抱住,常晚已经坐在地上。 “骗我不打紧!可是杀人要偿命,他不懂吗?!”常晚尖叫着朝天喊,心里已经是惶然惶然:她和陆寒轩拜堂成亲入了洞房,第二日成了犯妇她也认!她记得陆寒轩对自己好,记得陆寒轩给自己的暖,只是他杀了人,连洗心革面的机会也没了! 杀人,偿命。 456.头胎姓常 常晚的大张着眼,泪水泊泊留下,那眼里的黑白让苏清煜再说不出残忍话。 杀了人,要偿命。好像这话,常晚在说给自己听。 苏清煜将脑袋埋在常晚的颈窝,听着常晚急促的脉动,他却身在冰窖,心中惶然惶然:他和陆寒暄一样,杀了人。 又不一样,因为他杀的是恶人!对是恶人! 苏清煜深深吸着常晚身上的茶香,想寻求压过心慌的能量。可久久,他的苦闷半点未消。 常宁心里难过,大姐的命真的很苦,老天爷就是不让她好过:“大姐,不要再想陆寒轩了,他是大坏蛋!”常宁呜呜哭着,不知怎么安慰,只能求救于二哥。 “常姐姐,你还有我,我陪你。”苏清煜的一语双关,常宁听得不对味,常晚却没有心思细追究,只是听了苏清煜的话后,她软了身子放纵大哭。 “你傻吗?为什么会杀人!为何不给自己留活路!陆寒轩!你为何要瞒我!为何不给我退路!” 苏清煜咬着牙,闷声在常晚耳边说道: “想哭便哭,不过过了今天我不许你为任何男人哭,咱们要擦干了眼泪,活出了样子,常掌柜,相信我,你比任何人都坚强!” 苏清煜拍拍常宁,常宁这才从苏清煜的话中回过神儿:“大姐,没错!咱们啥都能挺过去,呜呜,呜呜。茶铺要开,还有,你要当大姨了,二哥要当大舅了!所以为了我肚子里的娃,你要坚强,要给他做包被,做衣裳,大姐,你还有我们!” 常宁为了鼓气,也不管合不合适直接报喜,只想常晚能转移注意力,不要为了陆寒轩太过伤心。 “常掌柜的,你听见没?你要做大姨了!常家要有后了!你可不能吓着常宁!小宁,你回去找大毛商议,头胎姓常!以后再生姓张王李赵都行!” “行!我回去告诉张乞丐,如果有异议,下胎绝不姓张!” 常晚心伤,可是听着常宁有孕,注意力还是被转移了一些,她抽噎两声捶打苏清煜的肩膀:“别自私,常宁是张家的媳妇儿,不能惯着她无法无天,连子嗣的姓氏擅自决定。” 孩子,常宁有孩子是天大的喜事,而自己。。。总给常家闹笑话! “那有什么,如果我有孩子了,一定头胎姓常。”苏清煜擦去常晚的泪花,顺着话说,却也说漏了一句。 头胎姓常。 好像孩子是他生的一样。 怎么听怎么别扭,常晚的愣神让苏清煜惊醒,他连忙补充了一句:“你往日不是说,让我为常家开枝散叶,所以头胎一定姓常。” 常晚点点头,突然脸色一白,她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面色凝重。 昨夜洞房,自己确实晕晕乎乎的和陆寒轩厮磨很久。而且床上的白巾上,确实落了红。 苏清煜脸也跟着郑重。 说到开枝散叶,昨夜,他可是放纵的很,每一次都埋入最里。 “昨夜我和陆寒轩洞房了。”常晚闭上眼睛,恹恹的靠在常宁肩膀,她也从短暂的开怀中回到现实。 457.留下孩子 常宁小脸一紧,顿时愁眉苦脸。杀人犯的孩子?! “……这!” 这是现实!怀孕这事儿,真说不准,比如自己,洞房两个月后才怀上的,这事儿她瞒着大毛,不想那张乞丐知道的太早,知道自己死心塌地的给他生崽子,他那又得欠揍的得意。 无论她和大毛的开始如何,最起码现在两人认真过日子,讲未来。 可大姐,不同。她要孩子,要担更大的风险。 常宁的脑袋一摇再摇,求助的向苏清煜望去。 “留下。” 啥?!留下? “二哥,不是有。。。。。。”有那止孕的药丸吗?何必让大姐多了孩子也多了伤怀? 苏清煜似是没听到,一双丹凤眼紧盯着常晚的小腹,闪烁的眼睛里透着隐隐的兴奋:“如果真有了,便留下孩子。” 苏清煜诡异的表情让常宁疑惑,虽然当初自己是未婚人,可二哥还是毫不犹豫的弄来了那难闻的药丸,让自己考虑孩子是生是留。这会儿他倒不给大姐选择的机会,直接让大姐生下陆寒轩的孩子?!不该啊!他不是厌恶陆寒轩?怎么会留下轻敌的孩子? “依着大同律,堕胎和止孕都是犯法的,而且,你的身子,受不了那样的药性。” 苏清煜一脸关怀,看得常宁满身的鸡皮疙瘩。 二哥,当初你明知犯法还能搞到,原来是觉得我身强体壮受得了药性。。。。。。在常宁的世界里,她的观念继续错乱。 常晚一直不支声,心里因为听到苏清煜的那句“留下”而释然。如果没有,也就罢了,如果真怀上,她也能再去杀生!就当是为孩子的父亲,积福。 “嗯。如果有,便留下。只是会对不起孩子。” 第二个月,常晚来了月事,常宁舒口气,常晚也觉得无缘。 而苏清煜辗转反侧了数十日,开始质疑自己传宗接代的能力”。连着着一个月,张大毛被苏清煜挑骨头训斥了好多次。 因为苏某不会承认,自己还不如一个毛头小子! 在众人以为这次受到打击的颇深的常晚会羞愤自尽时,常家的茶馆还是开了。在茶楼外的围观的人多了,进来喝茶的人却一个没有。常晚虽然眼眶还红,可还是在店里麻利的收拾桌椅。她像没事人一样缝着手中的花布,不理会周围吱吱喳喳。 花布是为未出生的侄儿准备,一阵一线,她缝得认真。 “瞧见没,这常家老大可不适善茬子!能嫁给杀人犯,那要多大胆量!” “可不是,你想想,那秦天!他可是秦家少爷,那么蛮横的主。常家老大被那样的人辱了三次,可不还是活得好好的!”街坊又翻出秦天的话题对着常晚窃窃私语。 常晚放下手中的针线,眼睛扫向街边磕着瓜子卖着香包的妇人。 秦天是谁?什么是三次被辱? 秦天,秦天? 常晚摊在椅子上,一身冷汗。可无论她怎么想,只换来头痛欲裂。当晚她问常宁和苏清煜。他们却像被车碾了脚,一脸的扭曲酸疼。常宁更好,以身体不适为由,躲到城外的宅子养胎。答案更难从苏清煜口中挖出来,他总会绕着话题引着自己想别的。 458.秦天是谁 他们越是如此,常晚的倔性子越起。 曾经郭子娘冲着自己喊克父克夫,自己当时一定做了伤害郭耀祖的事。要想弄清,常晚必须走一趟郭家。 郭耀祖已经当了爹,他在烧饼摊上打烧饼。他又黑了不少,人也壮实多了,还是给人敦实憨厚的感觉。 “晚儿?”郭子见到常晚来了,有些惊,不过下一瞬,他有收了声,有些紧张的问:“你,你怎么来了?” 常晚从失忆后的这一年很少想起郭耀祖,如今见他还和小时候一样直愣,她也放了心。 本身,她还以为,郭子也会和他娘一样,恨着自己。 “我找大娘,她不在吗?” 郭耀祖,一脸尴尬,半晌努着嘴吧说出一句:“两年前我们分了家,如今我爹娘回乡下去了。” 回乡下?常晚不懂,他们郭家虽然不富裕,可也算是在京城扎下脚的城镇人。好好的怎么会回乡下? 常晚一叹,只好问郭耀祖:“那我问问你,当年有没有一个叫秦天的人,三次欺负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你说秦天?”郭耀祖放了手中火钳,拉着常晚到一旁:“晚儿,还是别问了,有些事忘掉挺好。” 忘掉挺好? 常晚见郭耀祖一脸为难,她也不想再继续打扰这个老实男人。 “嗯。既然你也这么说,我也不问了。” 常晚一句客套,结束了与青梅竹马的最后攀谈。 “你…你来找郭子哥做什么?”一声尖叫冒出来,拐着腿的吴灵儿扔了手中的竹篮扑过来,一把将常晚推开:“你离我家相公远点!扫把星!克夫克父还不够,还要来克别人家的男人?” 又一个骂着自己朗朗上口的人。常晚没有动弹,歪着脑袋等着吴灵儿的下一句。 “灵儿!”郭耀祖脸都绿了,大喝一声,转头对着看似发懵的常晚道歉:“晚儿,对不起,你别往心里去。她就是这个脾气!” “晚儿?你还叫她晚儿?当初你为了她挡了一刀,大街小巷的人都知道!你卧床不起时候她来看过你?更没有以身相许!现在她被一个杀人犯抛弃了,回头来找你?安得啥祸心?!”吴灵儿生完孩子身子发胖,原来号称豆腐西施,现在就是个普通妇人,没有灵气满是俗气。 “什么又是我这脾气?我这脾气怎么了?你还惦记你的晚妹妹?!若惦记!你怎么不和她生儿子!”吴灵儿满口醋意,她没想到经年不见的女人,会突然冒出来找自己的丈夫。 常晚抿着唇,她终于知道当初脑海里郭子妈为何说自己克夫克父克弟,郭子为自己挡一刀?自己从未看过他?按着自己的个性,应该是还不清他的情谊! “谢谢当初替我挡刀,对不起,是我害你受伤。”常晚掏出绣花荷包,放在烧饼炉上。就像在失忆前,每月不拉的给郭家送银还恩,一样。 常晚一转身又没入人群中,背后郭子哥和吴灵儿吵了起来。 有一瞬,她是羡慕吴灵儿的,可以对着自己的丈夫发泄不满与妒意。而她却只能慢慢的拾起记忆,去缅怀原有的温情。 所以记忆,还是要找回的。 459.骑马显摆 城墙外的通缉布告经过一年的风吹雨打已经模糊不清,陆寒轩也依旧没有消息。 () 常宁倒生了个白胖小子,起名叫常乐。至于张大毛双手赞成儿子姓常,更恨不得自己也改常姓。 常宁又成了娇小姐,白日有大姐和狗蛋照顾乐儿,晚上又将孩子抛给子夜回家的张大毛。不过得了儿子的大毛简直把常小姐宠上天,恨不得让她躺在床上生虫,也不让胖常宁动弹一下。 这样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夫妻,是幸福的一对儿。 苏清煜还是礼部侍郎,“他身高七尺,风姿特秀,龙章凤姿,混迹官场,他磨去不多的尖刺,成了圆滑之人,口若悬河能言善辩,成为礼部尚书最爱的门生,朝中舌灿莲花的人多了去,没一个能有苏清煜这让辨者愣三秒的能力。这三秒,愣得是苏清煜之容,更愣得是他让人看不穿真情的表情。 千面狼君、玲珑心机人,大同非他莫属。 又是冬日,苏清煜牵着枣栗色响铃马儿,悠然的走在街上,他穿着一袭酱紫棉袍,外罩一件亮绸面的青色对襟袄背子。腰间的白玉腰带上缀着一青色香包,荷包上同绣着金色麦芒,脚上穿着白底裘皮靴。此刻他露出皓齿,一脸得意。再转头看,常晚正抱着马脖子咬牙强忍。 “常掌柜的,板栗是山城矮马,性情温顺,我牵着更不会伤了你,坐起身子,没关系。”苏清煜越发喜欢常晚惊慌的表情,那双黑白眼里满满都是自己,再无其他。 “苏,清,煜。我不要丢人现眼,我要下来,抱我下来!”常晚加紧马肚,声音吓得不着调,从常家到西街茶铺那段距离,她今日骑着马如同蚂蚁爬,比平时的脚程还慢:“我本就怕这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被马伤过。” 冬日天短,出街的商家都早,而苏清煜像是故意如此,让马驮着自己游街显摆!常晚头上梳着飞鸿髻上面的朱雀金钗也是小煜硬带上去的。背后那厚厚的裘皮披肩也是牵马的人硬要她穿的。 如今她这幅姿势,头上的金钗遥遥欲坠,裘皮耷拉一侧,自己狼狈的模样,怎么不是丢人现眼?! “越是怕,越是要上。”苏清煜停住脚步,转身将常晚扶正:“这些人越是说,我越是要让他们看到咱们绝非以前的任人欺。”苏清煜眼睛中笑意莹莹,可是看在常晚眼里却觉得发毛。 一阵桂树香,苏清煜已经坐在常晚身后,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勒着缰绳。他不知从何时开始的坏毛病又来了,热气又袭着常晚的耳朵,蚂蚁一样的话语扰乱了常晚的心:“常掌柜,这样,不怕了吧……” 似曾相识的心悸让常晚白了脸,一年前在大婚的轿子里她已经理出自己对苏清煜的杂念,可是和陆寒轩一夜夫妻后,这种心悸成了箍住自己的咽喉的锁链,自然的抗拒和忽视成了常晚逃避罪恶感的反映。 460.以权谋私 “苏清煜,我头疼。”她发现,只要她这么一说,苏清煜便会离自己二寸远,一脸的担忧。她开始疑惑苏清煜对自己的这些小动作的居心,她试探着,却又不敢深问。 “头疼?”苏清煜果然收敛,他坐直身子,不在紧贴常晚,像个生硬的木头,只充当靠背。 “嗯。”常晚二十一,鹅蛋脸芙蓉面,双眉修长如画,双眸闪烁如星,苦痛的洗礼让她眉心有哀愁,可杏眼却明亮的不服输。这是独一无二的常晚,不是教条中的大家闺秀,更不是女戒中的小家碧玉。 “苏大人,您这是去哪来着?”迎面一衙役哈巴狗似的跪在马前请安,抬头一看,正是当年在东街硬讹茶摊银子的收税衙役黄板牙。 “呵呵,这不是林大人家二夫人家三姑的小舅子?现在还收集市上的税钱?”苏清煜的嗓音特殊,最后一个字都带着磨刀一样的嘶哑。 “呃。”黄板牙怕了,连忙几个作揖:“苏大人,小的那时有眼不识泰山,若不嫌弃我请您和陆夫人去醉仙楼赔不是?” 陆夫人? 胸前的女人微微颤抖,而苏清煜已经狠辣的看向一脸惊恐的黄板牙:“赔罪永不得,你当年也是按照规制办事,我只大同衙役除了收上银子更要管好大同子民的嘴巴,什么话不该说,还请您多盯着点,特别九铺的混沌铺子,四铺的脂粉铺子,二十八铺的…”苏清煜扫过规整铺子,冷冷的报着一些数字:“集市热闹,该做生意的做生意,不要竟说谣言。” 话说尽,苏清煜拽着缰绳继续向前,根本不理会跪在地上满面冷汗的黄板牙。苏清煜点出了七八家铺子,起铺主均是四五十岁的老妪,最近爱扯叨常晚的闲话,没想到苏清煜早已经留意了她们。 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是皇城中王大人的得意门生?!黄板牙咽着唾沫,以抬高铺价的方式没让那些个老妪好过。 听着身后趾高气扬的官腔,常晚频频蹙眉,她的小煜为官不到两年,却也能说出让她觉得刺耳陌生的话:“小煜,当官为民,可不是说着场面话却谋私利的人。”她知道苏清煜会变,可是真正瞧见了,她的心却是梗着一根刺,呼吸都觉得不爽。 苏清煜满眼的笑意,尖尖的下巴架在常晚的飞鸿发髻上:“是是是,常夫子,我为人要一身清誉吧!呵呵呵。” 常晚斜眼一瞪,伸手冲着苏清煜的手腕一捏:“小煜!别把我的话当玩笑话!” “嗯。我知道。也有分寸。但是常掌柜,刚才我对待的可是官不是民,说得那些小贩不是良民是刁民。一个国家之所以能长存,不仅要有爱民之心,更要有惩恶之心。” 常晚也明白,官有官道,她不要苏清煜有多大作为,却要堂堂正正做人。常晚张张嘴也叹气一口:孩子长大,老人家再叨唠也无济于事。而且她的那些浅显道理,好像小煜早就不需要了,他有他的处事原则。自己只是希望他能——是非分明。 457.阮月的人 枣栗色的矮马驹叮叮当当的正步向前,很快便来到东街的茶店。 这里一年以来茶馆生意寡淡,常晚不嫌,冬日里熬着小粥施舍周遭的乞丐,小宁小煜也由着自己,没得赚也不嫌。要是按着以前她那节省的性子,这茶店早就该关门歇业。可她却没说出口,自己是陆寒轩的妻子,要多做些善事为他积德,更为常家祈福。 这就是常晚。 本分,守旧,菩萨心肠。 几次打击,骨子里的这些简单东西还是没变。如果苏清煜是黑,她便是白,是苏清煜的世界中唯一的白。 —— “哗啦”一盆冰水直接泼洒在男人身上。男人一个颤抖,结了霜花的睫毛无力的掀起又放下:“你来了。” 他张开无色唇瓣,舌头在口腔中卷了卷,一口白气也随之呼出,发出轻微的声响,那是嘲笑连连。 哒哒哒。一双火红羊皮软靴从远处的冰面阶梯上走过来,火红娇艳的颜色让人在这冰冷的世界中不忍闭眼。 “薄印。” 这女人有黄鹂一般的声响,回荡在冰室中更显苍凉。 “啪!”随着一声鞭响,束缚男人四肢的锁链猛然绷直,他挺起背脊仰头呜呜一声又沉下脑袋。 “薄印。”女人什么都不说,只是叫着这两个字,而远处的打手便会抽打男人的背脊更加用力:“你在我面前诈死,我以为我失去了薄印。如今陆寒轩三个字成为大同的杀人犯,那么那个常晚也会体会我那时的痛苦!” 陆寒轩张开双眼,看着绘着精致妆容倾国倾城之容:“丽妃娘娘,我,从来就不是你的。” “可你曾经是月儿的!”一声高昂的反驳,坊整个寒室又降了温度。空了半晌,那红艳艳的人凑过来。凤冠闪烁,翠珠摇摆,她踮起脚尖,将红唇凑到陆寒轩的耳边:“我记得有一年我被琪贵人关在冰窟中,是谁用体温把我救回来?谁有告诉我,这辈子都会让我温暖?谁又说尽力保我安然,是谁说,我是他第一个女人,所以这辈子都不会忘了我?薄印啊薄印,那时你就是我阮月儿的人!今生怎么又能娶了别人?!” “所以,我也不欠你了。”陆寒轩将脑袋靠在丽妃的柳肩上:“你野心太大,绞月也成了你残害政敌的工具。你的爱太大,你的心太宽,你不仅要自保还要染指江山。阮月,其实就是丽妃,丽妃也是阮月。不是你变了,而是一开始你就是如此心狠的人。朝上的大臣世家,多少已成了你的裙下臣。你何苦再抓一个没有价值的薄印不放?!绞月,是为了仇恨存在,而我已经不想再深陷仇恨中,把自己该有的温暖全部抛却!”陆寒轩第一次对身前的女人说那么多。 曾经他也曾幻想过和这么一个女人私逃出宫,放弃一切白头偕老。可他日后才渐渐发现,阮月已经沉浸在富贵荣华,习惯于勾心斗角,也寄希望于大同江山。 这样的女人,比男人还可怕。 458.吏部举荐 凤冠上的翠叶团花沙沙抖动,仿佛身穿红狐裘皮的女人比冻僵的男人更冷。 “你欠我,这辈子,下辈子都还不清!”素手一扬,一粒红珀塞入陆寒轩的口中:“要想见你的小晚,就给我吞了!否则我随时都能要她的命!” 小晚。 我的小晚,我的妻! 陆寒轩面色痛苦,还是张口将塞在口中的硬丸藏在舌下,他喉咙上下滚动,故意做出吞咽动作。 香艳的红唇猛地贴上,丽妃双手捧着陆寒轩的脸,丁香小舌有目的描绘陆寒轩的唇形,她用力一咬,陆寒轩已经身子狂震,惊愕之下张了嘴巴,她轻笑,卷着舌探入,搜寻陆寒轩的口腔。 忽地,陆寒轩下体一疼,面色灰暗。阮月趁着他分神,小舌趁机卷走了药丸,送入陆寒轩的喉中。 她有自己的魅惑手段,她身居后宫多年,当然明白男人喜欢哪种唇齿纠缠。 “薄印,休想再骗我!”放开他的唇,丽妃面色酡红,杏眼含春,舔着唇角,音色诱人。这时的冰室早已无人,而她手上的动作更是大胆。 “放手!”陆寒轩闭上眼,鼻息之间灌入的迷乱香气,正是他中过的媚毒:“你放手!阮月,这样卑劣的手段,你又要耍?你是娘娘,不要那么下贱!” “下贱?呵呵,男人啊,怎么会舍得温柔乡?你若高尚,我手中的东西,作何对着我这个下贱人起了反映?看你如此,我心里开心了一分,薄印啊,我又怎么舍得——让你好过!” 狰狞的锁链锁住了困顿的男人,他嘶吼阵阵,痛苦的声音和黄鹂一般的轻笑交织在一起,就像两个绝望的刺猬,抱在一起时,便是伤痕累累。 苏清煜坐在门前的桌案前为王啸海写着推举名单,这折子里零零总总九人,苏清煜又记在脑海中。这一年来他一共推荐了两次,第一次三人,这一次却像放开膀子大干一场。 王啸海是礼部尚书,之所以如此,还不是和测评官员功劳,推举加官进爵的吏部景大人统一了战线! 作为六部之首的吏部,尚书由世家景家嫡长子景伯易担任,而右侍郎便是王书同。吏部掌管全国官吏的任免、考核、升降、调动等。四司中又属清吏司最为重要,主文职之品级及开列、考授、拣选、升调等。 王书童已十九,平日和景家最小的少爷景练如走得最近,一来二去,景家和王家面上也熟络起来。自然的,王啸海也顺理成章的向景家提亲。王啸海礼部尚书,又是首宰,新贵和世家联姻也是门当户对。王书同成了景家佳婿,礼部和吏部看起来更加和睦。而苏清煜手中的推荐名册,便是王啸海和他的嫡系幕僚商议后的成果,在经过苏清煜的提笔润色,便成了王书同这个吏部右侍郎的折子。折子递给景尚书,再博弈减去一些人名,便能保王啸海真正想推荐的人顺当升迁! 官场,平步青云,要看人脉。没有人脉,要看钱财。否则功劳再打,吏部不记在册子里,旁人不给举荐,是不会有出头之日的。 459.大同六部 王书同,其实连传话筒都不算。 以他那斤两只能毁事,所以很多折子,王啸海都是通过苏清煜的手,临摹出王书同的笔记,直接递给吏部尚书那去。而王书同,只要陪好景练如玩闹,哄好媳妇儿开心,便是好。 六部里。 户部尚书姓张,刑部尚书姓闫、工部尚书姓钱,兵部尚书姓秦。除去闫、秦、钱、景和王家,户部张名贤和其他尚书关系甚好!户部算是财神爷庇佑的油水部门,万事关系大同吃喝用度,其下设部门最多,遍及各地最广,户部十三司务割脉复杂,比如下设的盐务司就是王家的发家之地。 这样一个被各大家瓜分把持的部门,张名贤却做得游刃有余。旁人看他是油条,而苏清煜却瞧得出他是扮猪吃虎平衡各家关系的能者。 六部庞杂乃是朝中一角,将军都督府又各占半边天。天上还有皇帝的耳目——都察院。都察院在各省均设督察御史,在大同又叫弹劾官,督察院中左右都御史、左右副都御史、左右佥都御史、各省十三道督察御史加起来工百余人。他们官品品阶不高,可地位也又凌驾六部之上。 左都御史是是九殿下朱槿之,右都御史便是闫墨。这二人年纪相仿,这二三年上任。说道都察院中这位皇亲国戚,朝中大臣有的可怜,有的淡漠,有的嗤之以鼻。 这位九殿下身子极弱说起话来也懒散,很少能见到其站在朝堂上说一两句。时而久之,他这个都察院左都御史,成了摆设。比如上年秋日祭天大典,九殿下中了秋老虎的毒,脑袋一晕倒在了一干皇子身后,那模样狼狈无用,皇帝大怒,因此罚他闭门思过三个月。朱槿之年过二十,未赐婚无爵位更无封地,在都察院也是挂着闲职,多时也藏着养病。闫墨与九殿下同岁,成了弹劾官之首,在朝堂上经常说笑着便参了别人一折子,被告的人中竟然也时不时的冒出闫家人。因此皇帝对闫墨的处事方式和严明公正赞不绝口。 有闫墨在都察院,这闫家的地位也更说明了高于六部里其他几大家。 严明公正? 苏清煜揉着眉心,一声嗤笑。他此刻正斜躺在茶楼的矮塌上,斜眼瞧着在前方桌前围绕着的一些世家公子哥。 严明公正依据的法理,也看判官是谁。若判官是这些大家中的人,怎么还会严明公正? 常掌柜的烹茶的茶室,眼下倒成了这些人玩的场所,斗蛐蛐,拼古玩,有时还拿自家上等茶叶到这里斗一斗。 玩的虽然文雅,却也使得常晚的茶楼渐渐远离了茶楼该有的肃静。 景练如离着苏清煜最近,他怀里揣着蝈蝈,乐呵呵对着前方五六个玩得正欢的兄弟们叫唤一声:“我这茶汤的颜色可是白,瞧着那些发黄发绿的,快快快!都给我自觉掏银子,服输!” 景练如一身华贵,就连这些雅玩的小玩意,也要求最好,他是混在世家公子里是万事要出头的人。 460.雅玩斗茗 自从苏清煜给的蟋蟀和蝈蝈、还有绣眼鸟斗赢了景练如几回,景练如便缠着王书同讨教好东西的来处。 () 那时苏清煜还是皇城外的小官员,没见过苏清煜时,景公子以为王书同的跟班,就是个爱玩的小人物,没见过什么市面。所以他便约着王书同比起谁的跟班最有才。 这一比,景公子输得找不到北,光是一瞧见苏清煜的容貌,他立刻便呆了。 他自称古玩街中的雅玩好手,苏清煜一下马车,便如画卷仙人一样,他提笔要画却画不出一颦一笑的翩然风采。 诗词歌赋,文玩雅玩,他的跟班各个均输,景少爷却第一次不在乎输赢,只希望王书同能次次叫上苏清煜一起。 景练如一边收着银票,一边偷偷打量挨着自己坐下的苏清煜,眼里的仰慕很是明显。 苏清煜早就对景练如的注视见怪不怪,他半睁着眼睛扫一眼景少爷手中的茶盏说道: “你的茶,确实不错。就是汤花出来的早了一些。”斗茶又叫斗茗,先看茶汤色泽,汤花聚散。最后几人轮番品尝。若是复杂了斗,还有斗茶令和茶百戏,比如练景如分茶时,将茶汤冲出鱼鸟模样,已经不易。 “苏老弟就不能给我留二分薄面?”茶雾中苏清煜朦胧淡雅的小脸让练景如心里暗叹:若是个女子,该多好! “我还要给你增点面子”苏清煜眉毛一扬眼中有二分傲气:“景大人的沏茶确让老弟开了眼界,这斗茗,咱们王家小输一场呗。”苏清煜又瞧着王胖子,他正在咕噜咕噜的喝着茶,看来也无异议:“你们带来的好茶好水,确实让开茶馆的小弟羞愧不已,若我这里能进一些上好茶叶,景公子若能在我这茶铺授课二场,我想咱们这聚会的地点一定更热闹。” 在大同,茶和盐限购,好茶更是,看着常晚对着惨淡的生意叹气,苏清煜这才琢磨着要景练如帮忙,弄些好茶的门路,再用他的身份引来那些想攀附权贵的人。 “授课?”景公子一下坐直身子,如今在朝堂里他是除了闫墨之外刚崭露头角青年之辈,这样的人才,王啸海也没少对父亲耳边提起过。父亲还说,王书同有这么一个人帮着,确实省心。他和王书同玩得不错,他早就羡慕嫉妒王书同很久了。 “谦虚什么。你放心,我这里的茶沏不出你现在茶汤的效果,你赚得雅名,我赚得小钱,这不挺好?”茶水被苏清煜吹出层层纹路,再抬眼,景练如欣喜的脸庞映入眼帘。苏清煜再垂下眼睛,嘴角淡淡一笑,安静的像是袅袅茶烟中的上仙。 “好……”景某呆傻傻的应了声,突然转脸把手中的银票分出一半塞给苏清煜手里:“呐,这个是今日喝茶钱,亲兄弟明算帐,你家毕竟是做生意的。” 苏清煜看着手中的五百两笑了笑,把它一折,放在怀中:“景大哥,太客气,陋室有大家伙儿支持,是我苏清煜的荣幸!”苏清煜展展自己的衣袍,迈步走向聚在一起品茶的人。 景公子身旁一空,他也顺势站起,像极了苏清煜的跟班:“来来来,还有第二场斗茗!这次是斗茶诗。。。。。。” 461.大了老了 茶楼门前,常晚透着窗瞧着苏清煜和景王二人热络的模样,眉头一皱再皱——窗外那群衣冠楚楚的人先后上了马车。 苏清煜颇为“不舍”的依车作别,那样子声音别提多狗腿: “春天到了,我养了一冬的绣眼儿,一开春可是保准叫唤的清亮。我可是交给你和书同同样好的绣眼各一只,过两月的绣眼儿大赛,我可都给你们报了名,呵呵呵,请二位哥哥颇得头彩头,也不忘小弟我精心养殖。” “哈哈哈,瞧瞧咱们苏老弟傲气的!”王书同拍拍苏清煜的肩膀,笑得肥肉乱颤:“哥哥们撑着你!得不得头彩,你这功劳都不小!” 。。。。。 常晚停不下去,鼓着腮帮转身上楼,收拾一屋的狼藉: “哼!勾肩搭背,狐朋狗友!哼!没一个正经人!”常晚有些气,以前她便叮嘱过苏清煜离着王书同远点,可现在又引来了一堆吃喝玩乐的伙计,近墨者黑,这个道理他难道不懂? “越来越不听话!到底是我老了,他大了!”常晚甩着手中的展布,推开窗子把一室沉闷放出床外,看着楼下马车走远的借刀,常晚卸下肩膀,心里也有说不出的失落。 她是被人笑话的常晚,现在身上唯一值得骄傲的便是有成了官的苏清煜,他越成功,她越骄傲,可他们之间的距离和差距也那么远了。 常晚半个身子趴在窗框,眼里有委屈和被抛去的失落:“苏清煜长大了。” “你想什么呢?”苏清煜不知何时站在常晚身后,大手突然放在常晚的腋下,手指若有若无的碰着绵软的胸侧,他一使力,像抱娃娃一样把常晚托到自己胸膛前。 “啊!” 常晚吓得惊叫一声,转身拍打苏清煜的胸膛:“死狼崽,你吓唬我!” “多大的人力,趴成这样,不怕跌下去。”苏清煜借势搔着痒痒挠,引来常晚银铃般的笑声:“说,是不是骂我呢!” “撒。。。撒手!哈哈哈,我没骂你!没骂你!” “不对,你刚才说,我不听话!”苏清煜转身将常晚放在案子上,她坐在茶桌上,他站在她身前。。。。。这会儿他的视线与常晚持平,笑意满满的丹凤眼贴近她愣愣的黑眸子,彼此的呼吸吹拂彼此的脸颊:“我…很听话的。” 他显然听到了自己在窗前责怪的话,所以这会儿软绵绵的反驳,像是撒娇。。。。。。调情? 咚咚咚,咚咚咚。 隔着苏清煜衣服,有力急促的心跳擂动常晚的手心,常晚像遭到了电机,撤了手低下头:“听话,那我给你说亲。” 他大了,十七,已立业,可成家。 自己老了,二十一,已成家,禁动心。 苏清煜在自己的头顶继续喷着热气,节奏急了重了,像是怒了。 常晚扭着自己的衣角,等着苏清煜撂下脸摔门而去。 “你……你就那么想我……离开你?” 常晚的眼睛盯着自己的绣花鞋,心里被苏清煜的问话震了又震。 苏清煜的话,像是一锥子,要挑开窗户纸。 462.丽妃传言 “你。。。。。。早晚都要离开。”常晚闭着眼,按下心悸,说着家姐该说的话:“少和那些公子哥玩乐,该定定心,成家了。” 苏清煜,你怎么还不发火?常晚耷拉着肩膀,像一只无精打采的兔子,模样可怜又忍着不说。 “早晚离开?那就晚点离开呗!”苏清煜把常晚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胸口,大手顺着她的背脊:“什么时候陆寒轩是死是活你担心着,等这事有了定数,我什么时候再娶。你这可放心?” 放心? 苏清煜,你如此说,是根本不想离开吧。而提到陆寒轩,常晚也打起精神,拜托了苏清煜温暖暧昧的怀抱:“他回不回来,都是定数,你勿要太挂念我。” 关于陆寒轩,是被丽妃绑走的无疑,而丽妃这近一年以来,没有太大的影响。 后来的日子,黑发的皇帝仿佛找回了青春,嫔妃也多得雨露,分了丽妃的恩宠。可丽妃不急不躁,御书房前又见过几面,面容丰盈,一点也不像被冷落的妃子。 这点“门道”传回的新信息却有不少丽妃的传言。 阮家算不上世家,但是却出了两任王妃,一是现在太子的生母,也是现在皇帝的长媳阮氏,阮氏识大体,知孝道,在宫中一向安静,当初也得到不少娘娘的喜爱。可皇帝的嫡长子没活过三十五因病故去,留下一子朱子欢和其母阮氏。阮氏自那之后郁郁寡欢,原本素雅端庄的人,处处紧张神情恍惚。皇帝也在丧子之时白了发,对年幼的嫡子遗孤朱子欢更是恋爱照顾。 阮氏思夫成疾,端庄的女子终究成了疯癫的人,吃了夹竹桃也去了。 那时朱子欢十岁,皇帝力排众议,将十岁的孙子直接立为太子储君。 丽妃,是阮家旁支中最貌美的小辈,论辈分应喊阮氏表姑母,她与周子欢同岁,在阮氏死后三年,阮家将阮月儿送入皇宫。 那时她十三。 关于丽妃,这些茶座上议事的对她多位不耻,说是祸国殃民的狐狸精。传言中入幕之宾之广让苏清煜都啼笑皆非。 不过苏清煜在丽妃的信息手机中把谣言中提到的人名儿都记下了,删掉了一些,圈出了一些,不过聊得最多的艳文还是太子、秦家家主、景家二子和丽妃的重重性事。 值得一提的是圈圈点点里还真没有王啸海及王家人脉和丽妃牵涉不清。所以丽妃才对王家的动向和信息更为谨慎。 —— “小煜,如果陆寒轩一直没有消息,难道你还陪我等一辈子不成?”常晚推开苏清煜的怀抱,跳下桌子厉声说道:“我好好的,无论他回不回来我都是陆寒轩的妻子。你陪着我一起等,又是什么意思?!” 妻子? 苏清煜沉下的火气立刻上了脑子,他两手固定常晚的脑袋,就算她拳打脚踢也不松开。 “常晚,你觉得我是什么意思?嗯?别用家姐的口气再让我成亲,除了这事儿,其他我都听你的!” 463.砖房钥匙 刚才还撒娇的人,此刻满口寒霜,一张阴沉的脸让常晚害怕。 她可以再问下去,可是问的结果呢?逐出家门?还是一辈子不见?“我知道了。”常晚心里七上八下,她从袖口掏出一个折叠整齐的红帕子:“拿着这个吧。” 苏清煜松开常晚,舔舔唇角接过红手帕。 手帕被折了又折,中间包着一硬硬的物件。那轮廓握在手心,苏清煜颤了又颤。 “我刚才说得还不够明白?”苏清煜冷着声音,他真想将眼前梳着妇人发髻的女人压在案子上让她想起一切。 常晚深吸一口气,执拗的瞪大了眼睛:“小煜,我不拿大姐的身份压你,但是你要知道娶妻生子是作为常家长男的本分,红手帕中的钥匙和房契是我在柜子里找到的,应该是我失忆前便打算给你的东西。看来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我都希望你能早日成家,开枝散叶。”红帕子里包着的是城南边上的一处砖房,如今他官居三品,应该看不上吧。 “失忆前就准备好的?”苏清煜晃晃身子,脸上千层假面终于出现裂纹:“胡说!常晚!不可能!”失忆前她就对自己动了情,又怎么会给他准备好婚房?现在她口口声声要他娶,又拿出这东西。难道,床底纠缠的话都是假,常晚从一开始就不打算要他? “为什么不可能?按着习俗常伦,长姐为弟弟准备婚房,难道不应该?” 钥匙的齿痕磨砺着苏清煜的掌心,他用手遮挡额头,掩饰他再也挂不住的皮面下流露的惶恐和心伤。 “常伦,常伦,应该。应该。” 他总算明白过来,碍着他的不是常晚的“不爱”,也不是张王李赵的阻拦,而是她心里那“礼仪伦常”,消失一个陆寒轩并不能解决为题,依着常晚的性子,就算她爱上自己,也会逃离自己!这就是这份感情的最终答案。 苏清煜连退到门口,声音已经颤抖得不成样子:“当初还好我姓苏,还好姓苏!” 撂下这句话苏清煜像是中了邪,磕磕绊绊出了房。 苏清煜话中的情谊,常晚已听出一二,他看着敞开的门,她的心也空荡荡。 他姓苏,也不是亲生姐弟,可他在常家生活了九年,这是街坊邻居看在眼里的姐弟关系! 错了便悬崖勒马,而不是一错再错。对于已知自己情感的自己,和对自己过份依恋的苏清煜都是如此。失忆,也许是老天给她的第二次重生,希望她将一切拉向正轨。 她已嫁人,便是正轨;苏清煜娶妻,更是正轨。 苏清煜不见了,常晚这茶馆生意做得毫无滋味,她落了锁,行尸走肉一般来到了“门道”。 “姨,姨!”一进门,常晚的棉裙里便钻进一个小肉球,常晚有了精神,弯腰抱起留着口水鼻涕的毛头小子。 “小乐乐,大姨抱,怎么吃得满脸饭粒?”肉肉软软的胖小子像极了常宁小时候,他旁胳膊一揽,油腻的嘴巴对着常晚的小脸吧嗒一口。 464.住回陆家 “姐?你来啦!”狗蛋放下手中的小碗,傻呵呵的赶到门前,擦擦手要把常乐抱过来。 狗蛋打从照顾二丫开始,那一个个小乞丐他带出了经验,所以常宁也将孩子抛给了狗蛋带。这一闲下,大毛又让她怀了崽。 “小宁又将小乐乐扔给你了?”因为乞丐身份问题,在“门道”中,常晚常宁几乎不喊狗蛋的名字,就不知这白帮什么时候能真正安定下来。 刚说着,常宁咚咚咚的从楼上下来,一瞧大姐来了,开心的了不得:“姐!你咋来啦!我这就过来!” “小祖宗,你慢点儿!”常晚瞧着丰满光鲜的妹子一脸惊恐:“小心一些!别毛躁!”常乐才一岁多,这边一断奶,常宁又怀上了。 咣当,常宁直接蹦下两介台阶,一点也不像娇气的孕妇,她挽着常晚的胳膊就坐下:“大姐,白天能见你不看店还真少见,说罢,一定是二哥把你气着了,让你弃店过来!”没了陆寒轩,常宁也没了心结,成天巴望着一肚子坏水的二哥早日将古板执拗的大姐拿下。 可观望了快一年,二哥却像乌龟啃石头,半点没进展,可他心情却蛮好,优哉游哉的和常晚耗着,一进一退的撩着傻大姐,倒是看得自己越发急切。 “以前都是你和小煜吵得不可开交,怎么现在反过来了呢!现在你和他这么好,还真让人省心。”听到苏清煜三个字,常晚不由得叹息。 常宁看着大姐的模样,立刻明白大姐又憋了苏清煜一把:大姐啊,旁观者清!因为你咯了乌龟的牙齿,乌龟生气了呗! 常宁托着腮帮子,翻翻白眼,是二哥太龟毛,胆小如鼠,走一步先想十步,好了那么久,拿不下一个人!如果苏清煜和大姐也酒后乱情一次,是不是会快一点儿? 对如此想法,常小宁自我唾弃了一番。 “我今日将新房的钥匙交给小煜了。”常晚晃着常乐,不经意那么一说,又偷看常宁的反应。 常宁摸着肚皮,一脸疑惑:“啥钥匙?” “失忆前,自己给苏清煜购置的新婚房子。” 新婚房子?啥时候的事儿?难道是在医馆中,大姐和二哥闹着要分家的那次? “姐,你是要和二哥分家吗?正常来说你不需要给他购置新房,他住在常家就好了,陆寒轩那边的房子你去住便好了。”常宁脱口而出,还没发觉自己有多多事。她天生是苏清煜的程咬金,几次三番挑了事儿不自知。 常宁这一说,提醒了常晚。常晚咬着唇将脸埋在了常乐软软的身上,心里开始咒骂自己:自己口口声声说是陆寒轩的妻,为何自己不搬去住?依然成日住在南屋?你自己的心怎么管不住! 已经嫁人的自己,心里却盛着苏清煜!常晚啊,你到底何时陷进去的? “常宁,你说得对,我早该搬到隔壁去,他是长男,应该住在常家。”常晚把常乐放到常宁腿上,语无伦次的又交代常宁几句匆匆回去了。 465.饿狼狐狸 “啪!”常晚重重一掌打在苏清煜的脸上,昏昏沉沉的狼崽子这才撒了口,他摇着脑袋看着,脖子上血淋淋的常晚。 “发什么酒疯!”她怒火万丈,瞧着自己像看到了惹人厌烦的苍蝇。 苏清煜撇下嘴角,没等落泪常晚已经摔门跑了出去。他惊慌的追出,可她像个兔子,钻入隔壁的小院咣当从里面落了锁。 “咚咚咚。”苏清煜靠在陆家门前,轻叩门环:“常掌柜,我喝多了,对不起。我带你去医馆。” 我带你去看看我们的医馆。。。。。。 今日他被常晚的钥匙气得发狂后,便回到了医馆,躺在清晚阁的床铺上忍不住的痛哭。 那张床,烟花夜,对他来说也是一场梦,这场梦他独自一人温习,一个人病入膏肓。 他就是个疯子,拼命的抓住仅有的温存,在常晚失忆的夜晚,回到这里缅怀,疏解,释放,失落,最后又重新燃烧斗志。他设计一场场局,又开始编着一个个谎。 可是常晚今天给他的砖房钥匙让他们曾经“相爱”的现实变得模糊不堪,他开始怀疑,常晚那夜的告白是不是自己的臆想。 在他蒙头大哭时,闫墨推门而入。他提着酒壶,说是和自己一醉方休。 “药香跑了。” 笑面虎撤去脸上的假面,和自己一样露出了真性情,没了高傲尊贵,也没了笑面以对,只有难堪的,伤怀的,啼笑皆非的无奈。 他们是同一类人,知道彼此的命门,他们又一拍即合,无需两人再耍心机。 “药香,回雪山去了?”苏清煜眼眶还湿着,扬手拿来闫墨的酒壶对口就喝。 闫墨拧开另一瓶,咕噜灌了一口:“不省心啊,我闫墨怎么碰上这么一个麻烦人!她就不能老实的等我娶回家,等我好好爱,为啥要作那么多事!”闫墨一向温雅,此刻他也扯开衣领,像个风流男人,只是他没了潇洒只有怒气:“她回王啸海身边去了!她怎么就是不信我!” “这。。。确实麻烦。”苏清煜撇撇嘴:“我倒是希望常晚能像药香一样敢爱敢恨。” “我还希望药香能像常晚一样守规矩。” 两个青年杯盏一碰,轻盈脆响,彼此眼中尽是苦笑。 朝堂中他是太子一脉又是六部新秀,闫墨是公正严明的弹劾官,面儿上两人有过两次针尖对麦芒的场面,可多数是六部被闫墨明枪暗箭的参一本,而自己也略拜他下风。没人知道,他们彼此交换着信息,分析时局利弊,他们站在同一条战线,不用再耍着心机,因为这朝堂中还伏着一个可以看穿他们假面的人,他们扯再多的谎,都作废,所以他们聪明的选择成了那人的幕僚。 “小苏去了刑部?”苏清煜问着闫墨,又啄一口烈酒强迫自己放松。 “嗯,他说是要启发小苏的五听技能,苦命的小苏,跟着那样的主子,心累啊!” 他们口中的小苏名叫苏念,出身也是苏帮乞丐,这人话少温吞,可是五感及其敏锐,能辨话中真假。苏念,算是他们这种人的克星,能看穿他们的谎言,是真正让他们忌惮的人。 466.锁在门外 常宁嘴里还嚼着酥饼,看着怀中突然被塞进来的常乐,再看看跑出去的大姐,常宁这才大惊失色的回神:“ 唉,唉,大姐!你是啥意思?啥意思?怎么又闹分家?!算我没说成不!” 常宁缩着脑袋,一脸后悔泪。 怀里的胖小子不明所以,啪唧亲了娘亲一口,却亲到一嘴咸。 “乐儿啊,今天事儿你给娘保密,千万别被你舅舅知道,否则你我小命难保!” 一岁多的孩子瞪着单纯的大眼,一里哇啦一顿,好像真听懂了胖小宁的话。 深夜,喝得醉醺醺的苏清煜瘫在常家门前,他打着酒嗝,一掌一掌拍着木门:“常晚,开门!常晚!开门!”他的声响越来越大,是个无理取闹的酒鬼。 “吱呀。。。。。。”隔壁陆家的门开了。 听见声响,苏清煜刚想骂多管闲事,可一回头瞧见从门缝中伸出的小脑袋,他顿时傻了眼。 苏清煜歪着脑袋,看看常晚又看看眼前常家的门楣,又扭头,又狠狠的盯着落着常家木门上的铜锁。他摇晃脑袋,扶着墙站起身:“常晚?常晚?” “你怎么喝那么多?!等下,我去拿钥匙开门。”常晚的脑袋又缩回隔壁的门,还顺手落了内锁。不一会儿又一声门肖打开的声,听得苏清煜耳朵嗡嗡作响。朦胧胧的一个人影儿又站在自己眼前。 常晚穿得整齐,背身开着常家的锁,一低头露出她雪白的颈子,显得单薄无辜。 苏清煜狠狠的盯着她的脖子,他浑身上下都冒着寒气。 “这么晚,你怎么不回家!”苏清煜酒气逼人,在开门的一刹那,常晚已经被他扑到院墙,而他满是酒气的薄唇直接覆在她的颈子窝,他像饿了许久的狼,用他的牙齿反复蹭着她的皮肤,他的舌舔着她的脉搏,引来她阵阵颤栗。 一阵刺疼袭上全身,常晚没想狼崽子竟然真咬了她! 常晚惊骇,低下头却看到他如同野兽盯着猎物一样的凶狠双眼,原本想反过来质问的话让常晚憋了回去:“我疼,撒口!你咬着我了。” 苏清煜牙齿更紧,执拗的眼睛让她想起初见时那抢夺烧饼的小乞丐,小乞丐含着她的脖子发话了:“你怎么不回家!”他口中酒气从脖子上这处破口混入常晚的血脉,他用唇瓣润着,用牙齿磨着,让常晚疼中带着蚂蚁一样的麻,让她整个身子绵软了下去。 “小煜。。。。。。我嫁人了。墙的那一头才是我的家。”这墙,当初还好没拆,陆家和常家,画出界限,也是她和苏清煜的界限。 “有人才有家,那边没人,那不是你的家!不是!我在这里,这才是家!”苏清煜没有撒口,眷恋的吮吸嘴边腥甜的汁液,他承认自己病态的眷恋着这个女人,恨不得把她拆成一块块骨肉,吞进自己的肚子,把她藏在自己的身体里,这样就没人发现她有多好,也美人能将她从自己的身体中分离! 有我才是家! 苏清煜的话像一把利剑戳着常晚的心头,是,苏清煜是自己的家人,所以自己才依恋着,离不开!脖子上温热的舌又在挑逗她的神经,他是诱惑自己的毒,她只要放松神经,便会万劫不复。 467.疯子傻子 苏清煜又灌口酒水低声问着闫墨:“小苏那猫儿都已经磨爪子了,狮子何时睡醒?” “他一直醒着,只是老虎还未出山,狮子不会先动。王家那边,还请老苏你多盯着点。明日早朝先动秦家,他们把持着兵部太久,将军都督府也该换换人做了。” 很多口信都是从闫狐狸的口中传出来的,听到终于要动弹秦家,苏清煜这才露出一点微笑: “秦家一动,其他必有反映,你也多加小心。” 有些人叫忘年之交,有些人一见如故,苏清煜猛灌着一口:“如果见到狮子,告诉他我的诉求:新帝上位,重颁礼法!” 礼法?这绕一圈,这么迂回,他闫墨都觉得心累。 闫墨吃惊的瞧着喝得满脸通红的青年,半晌点点头,又评价了一句:“疯子宠傻子,还是豁出性命的宠!鄙人真他丫的佩服!” 闫墨这句话没想成了最大的讽刺,立在苏清煜眼前的是陆家的红铜大门,门后又有千山万水,他是看山的老马,怎么也回不了家。 呵呵呵,我苏清煜确实是又疯又傻啊! 门外敲门声没了,常晚揪着的心也落了下来,她缓缓坐在门的另一边。脖子上的伤肿了,伤口刺痛无比,可再却比不上手掌上的疼。 常晚,非要到了这一步,自己才能打断心中的慌? 木门外一声一声的叫唤让她疼得闭上眼睛。 她和苏清煜之间,不是一扇门,隔得是礼仪王法,超出了,会毁了他。 一扇门里外靠着两个人,木门妄图斩断两人剪不断理还乱的缘分。 晨曦洒在苏清煜被露水雾化的脸上,他扬起手遮挡朝阳投射过来的光芒。身上的袍子潮湿难受,苏清煜晃晃酸疼的脖子,最终把脸垂着膝盖上。 酒醒了,他也心累得不想动弹。 自己坐在门前一夜,她也当真狠心的不知探望。 苏清煜自嘲,还好自己乞丐出身,不怕天寒地冻,不怕夜深雾浓。而且这点失望,真要不了他的命,灭不了他的情。 朝阳里街的那头叮叮当当又跑来马车一辆。 这样的场景太过相识。 苏清煜将脸埋在膝上,只露出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飞奔而来的马车。 又是清晨,曾经有这么一辆马车要要了常晚的命! 苏清煜怒从心底,随手捏着门前的石子,在骏马仰蹄飞奔前来时弹出。中了暗镖的头马前腿一歪,整个马车也横冲直撞的冲了出去。 “啊!救命啊!” 车上冒出的声响也真是巧,正是苏清煜死也不会忘记的女声。 车夫麻利的扯着缰绳控制马匹方向,马车中的惊叫却让马儿更乱:“没用的东西!快让车停下来!停下来!” 好,又让他遇到了! 苏清煜握着手,狠狠地盯着马车后方别着的方帕子。没错,是当时撞到常晚的人! 马车终于在一声惊呼声中歪斜一边,一声惊天响,马车翻了去。 “大小姐…”马夫惊恐的窜到车边,却碍于身份不敢探身向前,只能一脸惊恐的盯着歪倒的马车缩着脖子。 468.王大小姐 苏清煜一震,支着耳朵听得仔细。 “闭嘴!如果我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一家都要陪葬!”马车中的女孩尖酸跋扈,和年幼一样。 车门上的布帘被车夫小心翼翼的揭开,”大小姐”从歪倒的车门中钻出来,头上顶着粉红斗篷遮住了她的面孔。 大户人家的小姐,是怕抛头露面的,可用薄纱披风蒙着脸的,更像躲着藏着,怕被人看见! 只是这大清早无人时乘车赶路,怕是躲着闭着做些见不得人的事? 苏清煜已经悄悄来到马车后方,伸手拽着看着那粉色绣布。 这上面的家徽很是刺眼。 呵呵。 大小姐?王家大小姐? 还真是王书同的堂姐王乐柔!所以那日清晨也是她!是她撞了常晚,还口气厌恶不肯施救?!好一个王乐柔! 苏清煜面色冰冷,一步步走向刚爬出马车的女人。 “姑娘没事吧!” 王乐柔一震,仅仅抓着头上的斗篷,不敢回头。 苏清煜面色冰着,可口气客套温柔。王语柔显然不希望自己被看到,抖着肩膀背身向前一步。而马夫更慌了,快步挡住王语柔的背影:”没你啥事儿!一边儿去。” 呵,王家的狗还是狗仗人势! 苏清煜对着车夫揚一揚粉色方巾,那车夫立刻变了脸色。苏清煜不理会对着王大小姐的背影故意问着车夫。 “师傅,她可是受了惊吓,我家有矮马一匹,可以送她去医馆。” “谢谢公子好意,小女不用去医馆诊治。”王乐柔一脸厌烦,她转身从缝隙中瞧到脏兮兮的黑色麦芒鞋,和到袍子褶皱的男人。 ”用不得”王大小姐压着怒火低声催促马夫:”还要多久!快扶起马车!” 马夫一个踉跄跑到趴在地上嘶鸣的马前,也彻底把王语柔的背影露出来。 先别说窈窕淑女多诱人,大冷天的穿着轻薄纱裙也足够诡异。 “姑娘,且慢。您…真伤着了,裙子上沾着血!” 这天冷天,王乐柔穿着粉红纱裙,覆在头上的斗篷也是雪白绣着金花的棉布,她臀部稍下的部分可真是印着一块血迹。 血?王乐柔吓得腿软,她是千金之躯,哪里受过惊吓,身上见血还在背后,那她的身子不是破皮留疤了? 车夫听见王大小姐受伤,又折回也盯着她臀下,脸色煞白煞白,他咣当跪在地上磕着头,怕极了王乐柔真会拿他家性命报复:“绕了小的,绕了小的!” ”……”王语柔不说话,应该是极力在维持大家闺秀的姿态。 苏清煜冷眼看着,心里可不解恨,他装模做样的低呼:“这马车可是王家的?”他起哄,王乐柔抖得更厉害: “你、你是?”王乐柔扭过头,眼睛透过缝隙这才正眼向上看着说话的青年。这张绝尘的脸,她可是在闺房窗边瞧过! 是苏清煜!怎么会是这人!他怎么会拿着粉布,一脸担忧的站在这里?! 这是她成年后第一次近距离的面对他,突然一见,他颓废担忧,比小姐们口中俊美邪气的样子更加引人。 469.板栗送走 苏清煜是堂弟王书同的跟班,小时像个小姑娘一样站在王书同身后柔弱的模样让她看了就烦,她一开始没有在意,继续拿着书卷拷问表弟王胖子。 那时,她不明白,为什么父亲对这莫一个傻蛋担忧心烦,还说王家日后要传给这个连名字都写不全的表弟!? 只是那次,没想苏清煜一张口替王书同对上了诗词,还抛开一周易问得她哑口无言。 之后几次,她发现只要苏清煜在是无法让王书同难堪的!反而还会让自己下不了台面! 父亲那时听了只是笑笑,说王书同笨了点,可身边的狼狗凶一点更好。 苏清煜赛过潘安又如何,最多也是攀附王家的狗! 呵呵,所以,苏清煜一次次和自己搭话,真把自己当成”救命恩人”?这样的人当然巴不得和自己攀上关系。 王乐柔这么想着,心里也定了下来,“还请这位公子把方帕放回去,这么大动静已经扰民。” 苏清煜手中捏着的正是盖着家徽的方娟,这马车很气势,父亲交代,自己出行必须用这一辆。 扰民?苏清煜心中嘲弄的看着遮眼容颜、不带贴身丫鬟的大小姐,她怕是被人瞧见了大清早留宿他处的样子罢! 马夫急得擦汗,王家送小姐的马车华贵的很,套了四匹马,车体也尤为沉重,等他扶好换马,又要好一会:“小姐,稍等稍等。” “我看王小姐急得很,如果不嫌弃,就用我家的小矮马,你先送王小姐回家。”苏清煜边说着边开了常家的门,从小院中牵来了“板栗”。 “你让我骑马?”王乐柔排斥的很,板栗虽然毛色漂亮可是和王家黝黑的骏马相比,显得弱小不上档次,而且没有哪家小姐会骑马。 “我只是觉得先让车夫送你回家更好!”苏清煜一边说着,眼睛在王乐柔的双腿附近瞟着,而他心里也有了数:”再不走,血越流越多,可会要了你的命。 马夫二话不说,跪在马下让王小姐踩着背脊上马,这边他接过缰绳牵马小跑。 苏清煜看着一路牵马小跑的马夫,身上戾气迸发。 …原来狗蛋他们传回来的消息,王家两年来晚出早回的马车里坐着的人是你!王语柔! ………… 灶房中的小案上的汤菜丁点未动,生了蝇子嗡嗡转悠。分家了一个月,狼崽子昼出夜归,她躲着他也是。景练如在自家茶馆上了茶课,她见着他和景少爷相谈甚欢,却对她阴阳怪气的问:常掌柜住得还习惯? 不习惯,也得说习惯啊。 自那日后,过了子时,狼崽子才开了常家门,叮叮当当闹得动静颇大。她想着他在胡搅蛮缠,所以蹲在墙角等着他第二日锁门上朝。 苏清煜一走,常晚便像偷儿似的潜入常家,这一看,常家小院已成了乞丐窝,他将被褥扔在靠着陆家的墙根,不远处还有未干的呕吐物。 光鲜的苏侍郎,回了家便是这般可怜样?她站在苏清煜的乞丐窝,心里压着巨石她喘不过气。 470.她爱他啊 “狼崽子!你是想让我心软?我不能着了道!妥协一次,日后他更会依赖!” 常晚抹去眼泪,低头收拾一院狼藉。 接下来的日子,苏清煜依旧任性,每日酩酊大醉,继续扯着她白天收拾好的被褥扔在露天小院,饭菜当然一口不吃! 这样的拉距战,拼得是谁可怜,拼得谁狠心。她心软他赢,他绝望她赢。 常晚一屁股坐在椅子里,吧啦着剩下的冷饭菜。 一月下来,她是斗败公鸡,掉了一身毛还要昂头继续。 这期间,常宁来了几次,看着狼崽扑腾一院的被窝,直接倒戈,说自己狠心。 若真狠心,她又为何自作孽的给他收拾小院,在子夜前温好小粥! 口中的冷饭难以下咽,苏清煜不知道,他不吃,她也吃不下。 他有好酒暖胃,好菜暖身,而自己只有满腹的自责,伤心。 咣当! 常家进了人! 常晚惊得扔了碗,像只耗子,弯身就要躲到饭桌下。 这一刻她希望来得人是偷儿,不是开锁的苏清煜! 灶房的门被跺开,穿着朝服的他大吼:“你躲哪里去!” 常晚的腰被苏清煜蛮横的揽住,常晚窘迫,身后的温度又让她惊慌:“你不是去皇城上朝了?!” ”上朝!上朝?朝堂算个屁!”身后的人暴躁,把常晚拖到怀里,他猫着腰把脑袋压在常晚肩头,声又软了去:“一个月了,我想你。好想你……” 一瞬,他像是独守空闺的新娘,埋怨着久久不家归的自己。 ”我不杀回来,你是不是还要啃剩饭,收残局,若不放心我,就回来。别让我想见见不到,喊你不理会……” 斗败的公鸡怂了,眼泪也不争气的流下来。。。是她怂,终究被他看穿自己心软,所以他肆无忌惮的作乱小院。 “常家没了你和常宁,我又没了家。常姐姐,你在才是家。这里没你,就是空房,墙外有你,我才安心。我睡在那里只想离你近一点。” 她夜晚站在墙的那边,蒙着被子牙齿打颤,不也是如此。 常晚你还不承认!你爱他啊!爱他啊!! “爱”是根刺,放她真正承认时,成了尖刀,刺得她心里疼脑子疼,到处都疼。 苏清煜把常晚转过来,他头戴金线乌纱,妖圆两翅抖擞,原本他该是气宇轩昂的官,如今是面色憔悴不堪的乞,那眼里是小心翼翼的期盼,和无尽压抑的痛苦! 他这样子。看得她窒息。 若爱他疼他,就给他最好的,她是累赘,他美好未来的累赘。 常晚捂住耳朵,以前的不该想起的,现在的不该继续的都要成了一股龙卷风搅着她的脑子,常晚一身冷汗,眼里变换着官帽的苏清煜,赤裸的苏清煜,抱着她大喊的苏清煜。那么多的苏清煜,没有一个是快乐的!记忆片段乱了眼,常晚像缺了水的鱼。 她要疯了! “小煜!除非你娶妻!否则继续分家!” 如果之前错了,她这次不能重蹈覆辙!他们可以相互扶持,相互依赖,可万万不能——相爱。 471.相爱相杀 本分人,他狠急了她的本分! 分家!她又提?! 她的小嘴太残忍,总说这些恼人话!她摇头晃脑说不要,他也不要她不要! 一口勿要多言。 常晚果然不动了,她身子向下坠去,他捧着她的脸分毫不离。 粗喘停下,常晚被却陷入另一境地,恍惚的不知所以然。 “娶妻?你又提娶妻!常晚!我娶妻你开心?”苏清煜拉下常晚的手,却看到常晚痛苦异常的脸:她的小脸皱成一团,面色苍白,眼睛里灰茫茫一片毫无焦距,小嘴大口的吸着气,像是濒临死亡的鱼。 苏清煜看不下去,松了手,将她揽入怀里,他再玲珑的心也解不开和常晚相爱相杀的局。 “我不气你,我不该使性子。我娶妻。只要你开心,就好。” 他答应了。 紧绷的弦一断,常晚软倒在苏清煜怀里,陷入黑暗。 这是她和他最好的结局……一切上了正轨,对否? 过了几日,王家大小姐带着两个丫鬟直接登门,将和苏清煜大婚的事告诉了她。 当天晚上,苏清煜敲开了陆家的门,二话不说收拾了常晚的衣裳。 “今天王乐柔来了。”常晚扯过苏清煜手中的包裹:“为何要住到王家?你喜欢王乐柔吗?你已经是礼部侍郎,为何要做类似入赘的事?我们可以盖房子购宅子!” “顺着你心意,住在哪里不都一样?你又有担心?”苏清煜握着拳头冷冰冰的盯着她,等着她说一句,不可以。 “你不要给我收拾,你去了王家,我又不去!” “你答应过,我娶妻便回来。我已和王大人说过,住在王家可以,但必须带着你。” 怪不得,怪不得王乐柔今天一来又送银子又送家具,摆明的就是让自己这个累赘不要跟去! “我不碍着你们,我不去!” 咣当!苏清煜一拳踹向床头:“常晚,是你答应的,只要我娶妻,就不分家!” “成何体统!哪里有弟弟大婚,姐姐陪嫁?而且我已经完婚,是陆家媳妇,怎么能住到王家去!”常晚也气,一拳头也打在床头。生疼! “规矩,体统,礼法?你就为了那些抛弃我?”苏清煜说得咬牙切齿,控诉常晚又间接的向常晚告白。 常晚刚才的气势又怂了下去,不想看苏清煜的泪眼。 “去王家,你住别院,你离我近,我才安心。常姐姐,我求你。” 离着近,才能安心。 大婚前,苏清煜提前住进王家,而王乐柔已经搬去了祖母旧宅。大婚吉日定在一个月后。常晚住着的院子是王家最小最偏的一个,没有丫鬟,她更自在。清晨她从王家小门离开去茶馆,下午又从小门进入偏远,而苏清煜一直在主宅,半个月没见到人。 王家下人之间传着苏清煜和王小姐,风花雪夜偷食禁果,他们是奉子成婚。常晚在院子中绣着布鞋,没将这等闲言碎语放在心上。 最终是,他成婚了。就够了。她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小煜有了美娇娘,他会将注意力转向妻子身上。 471.她嫁他娶 针又扎在指头上,常晚心里一抽,低头看着绣的不成样子的麦芒。 常宁比自己还要生气,和苏清煜闹决裂,发誓不参加他的婚礼,更不同意自己跟着苏清煜去王家。 ”苏清煜,你啥意思,你到这份上还要扯着我姐干啥!你不是爱得凶狠,还把我吓得晕过去?谁说这辈子只要常晚一个!你这又是什么招数?!带着我姐姐一起入赘!我不同意!我常宁穷死也不会少我姐一口饭,我不要我姐跟去!” 苏清煜却说:“我是住进去,不是入赘!我还姓苏,我还是你的二哥,常晚的亲人,我必须带走常晚!” “我姐又瘦了,你难道没发现?成日被你气得沉默寡言。你娶你的媳妇儿去!”常宁咬牙切齿,一脸错看了人:“二哥,大姐不爱你啊,你这么下去,不仅不会让她开心,更会逼疯你自己!” 常宁再怎么叫嚷,却不知苏清煜和常晚百转千回的种种,还以为,一切都是苏清煜的苦苦执念。 “就算你和我断绝关系,我也会带着常晚,她舍不得我,她不会放心我自己一人去王家。她,就是这么一个人。”苏清煜的睫毛在眼睑处打下阴影,月光小巷中,他的影子被拉得孤独悠长。他说着笃定的话,听得常宁又气又酸。 苏清煜无疑是聪明的,他从小就会装可怜,更会撒娇无赖,和自己这个傻大姐直肠子截然不同。他了解常晚,深知大姐的心有多软。 也许就是吃定了大姐这一点,他才会用迂回的方式,偷着把大姐的“亲情”当“温情”。而大姐,不知中了什么魔,自己几次三番去茶馆找大姐,劝她跟着自己回城外宅子,可她只有叹息而已。 ‘常宁啊,你和大毛成了家,两人彼此疼惜怎么过都暖着。可是小煜。。。。。。’ 终归是不放心吗?她常宁就不明白了,苏大人好吃好喝豪宅住着,她还有什么不放心!除非。。。。。。 常宁眼神也暗了。 除非大姐也对二哥有情,否则不会这么踌躇。。。。。。 可他们如果真是相爱的,今后居于王家,那又是什么境地? 当事人不支声,常宁也只有担忧。这一刻,她倒是希望,大姐对苏清煜没有多余的杂念。 这月岁过得很快,一眨眼,王家里里外外布置得隆重喜庆。婚礼的规制按照“入赘”的程序,一早迎亲的鞭炮响起,主宅的大门开了。 常晚一早便醒了,她呆呆的坐在梳妆镜前,瞧着眼眶凹陷的自己,狠狠的刮了一巴掌。 “要笑,今日小煜大婚。” 她握着手中的桃木梳,一下一下的梳着长发,梳到朝阳升,梳到出门鞭炮响,却始终提不起勇气踏出房门看一眼他出门的身影。 听下人说,新郎官穿着藏蓝婚服,模样俊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他骑着白马带着车队从主宅出发,绕着王城逢人作揖拜谢,一脸欣然高兴。 仍逢喜事精神爽。 也许就是这个道理。 常晚闭着眼睛,那凉薄的唇贴过来的余温还在,趁着他大婚,她要冷下唇边的抹不去的热。 【常姐姐,你不嫁我不娶。】 现在,她嫁人,他娶妻。 也算应了儿时的戏言。 472.没她没我 大婚很顺利。王家大户,浩浩荡荡的迎亲队抬着八人轿,扛着厚重嫁妆吹吹打打去旧宅接新娘。王家的宾客很多,朝中那些富贵人齐聚,上百桌的流水席铺满宅院,常晚身穿淡紫色纱裙,今日她打扮的用心,黑眼圈,被厚粉铺垫;白唇染了艳红,腮帮也不忘撒着腮红。这样的她还是纤弱的倚在主宅大院一角,人来人往中她保持着淡漠疏离,她悄无声息,也没人注意这个强打起精神的女人。 常晚看着忙碌穿梭的王家人,自己反观像是外人,连客人都不算,旁观这场盛大的热闹。 接亲的鞭炮又响,大门外唢呐鞭炮又来。 他来了,接了他的新娘。 常晚扭头看向大门,她踮着脚身子被看人闹的人向前推着挤着,而她的脚也着魔的向前钻者,仿佛又回到了在贡院门口等他回家的模样。 小煜。 她知道自己多看一眼便会疼得更疼,可是她又忍不住不看不找。 门开了,苏清煜乌纱圆领藏蓝绣花,胸前簪花披红,手中牵着红带,红带的那一头系着身后凤冠霞帔的女子。 炮仗白烟中,他淡笑自如,向着宾客作揖谢过。 真如下人所说,喜上眉头,精神爽朗。 小煜。 常晚干涩的押着一句,已是哭腔肆意。吵着嚷着催着他成婚,她当高兴,当高兴!她一手抓着自己胸前的衣襟,一手扭着自己的大腿,垂着脑袋反复几句:常晚,要忍住,忍住。要高兴,高兴! 看他高兴,你不是该彻底死心了?他越好,自己越能回到现实。 新郎官目光扫向人群,好似看到了自己,她连忙垂下脑袋,遮掩自己哭笑不得的脸。凉凉的视线悬在头顶,刮着她的头皮,却没做停留。 藏蓝的袍子边角下是一双黑色虎头靴,这靴子的脚后跟处被她绣上了麦芒。 常晚的眼睛看着阳光下闪烁的金色条纹,朦朦胧胧。 人潮随着新婚一对儿转了方向,而自己来不及收敛眼泪,又被迫推着向前。 苏清煜按着礼数,带着新娘进了铺满大红的大堂。高堂一边坐着王啸天夫妇,他们扯着笑脸,在苏清煜越近时,脸上的笑容越淡。 燃烛焚香、鸣爆竹奏乐,然后礼生育唱。然后就位跪拜,一拜天地,二拜父母,三夫妻对拜。最后送入洞房。这是过堂的礼数。 “新郎新娘,上殿堂!”司仪高喊,更添喜庆。 这时新郎官却站在高高的门槛前,顿了脚、出了状况。 司仪急得满脸是汗,对着苏清煜示意赶快进门,要跪下开始拜堂。 高堂上,只有王啸海夫妇。若是真入赘,真没有任何不妥。 “我苏清煜,还有一人要拜,没有她没有我,这亲也不必结了。”苏清煜淡淡一句,高高在上的王啸海已经面色铁青,王夫人一拍桌子刚想出声,却被王啸海制止。一番耳语后,司仪对着满院的宾客喊道:“有请新郎官长姐常氏!” 新郎官长姐? 论辈分,姐姐是平辈,没资格坐在堂上。 论地位,一个犯妇,更没身份坐在王家一侧! 473.拜堂成亲 藏在人群中的常晚茫然的抬起头,眼角是没来及擦干的眼泪。 ()而俊俏的新郎官已经转身,一双鹰眸直扫到红着桃子眼的常晚,那眼神冷清,看得常晚透心凉。 他,刚才明明开心的。 “不要耽误吉时!”喜婆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对着常晚的背脊一拥,其他人堵着她后退的路。直到她被涌入堂屋,扶着坐在了红椅上。 坐定。 苏清煜炯炯目光看着自己,踏入红绸满屋的大堂。 【哈哈哈,你的元宝头,适合你】 “一拜天地!” 【常姐姐,你开心…就好。】 常晚呆懵的瞧着一对新人跪下磕头。 【常宁结婚不能哭,要笑。】 “二拜高堂!” 【我笑,常姐姐,你开心,就好。】 常晚坐如针毡想一跃而起冲出去,可那双黑漆漆的眼睛怨毒的扫了自己一眼,她便中了毒动也无法动弹。 【是我不好,我娶妻,我娶妻,只要你…开心,就好。】 “夫妻对拜!” 常晚看着自己格格不入的紫色纱裙,数着裙子上绣着的花瓣,啪嗒啪嗒,眼角又疼。 “送入洞房!” 常晚,可以了。 你可以放下你的心了。 苏清煜的新婚夜,常晚逃回了常家。一进门小院桌上放着一坛子酒,常晚鬼使神差的打开,一口一口的灌着辣眼流泪。 小煜喜欢喝酒,原来不是酒好喝,而是醉了的感觉舒服。 “姐?大晚上的你在这里?”常宁和大毛 常宁喂奶不能陪着喝,只有担忧的劝着常晚:“姐,你为啥要跟白眼狼过去受气!你不能跟我过?我和大毛照顾你!” 为啥到了这地步还要跟着去王家。 还不是,离着近,才安心。 “小宁,我安心了!安心了!”常晚疯疯癫癫又灌了酒。而常宁已经心里明白一二三。 大姐,这样子。。。。。。 常宁一叹。 若往日她会开心,替二哥开心。 现在二哥结婚,一切另当别论。 常晚瘫在南屋床上,常宁正在为她换下被呕吐物弄脏的纱裙,门外大毛抱着常乐守着门:“媳妇儿,让我去帮忙啊?” “用不得,你带着乐儿要是累了就去东屋睡会儿……” 大毛眉眼端正笑得好看:“还是媳妇儿疼我。”常宁虽凶,可给他生了乐儿又怀了二胎,开店持家一把好手,把狗蛋二丫当自己的弟妹疼着,他在丐帮再凶险,想着晚上能见上常霸王一面,便已知足。 张大毛笑得幸福洋溢,身后有人猛然炸了一句。 “把常宁带回去。” 大毛汗毛直立,眨眨眼看着从自己身边飘过的高大背影。没两秒,南屋里发出常宁的怒吼。大毛说时迟那时快,举着乐儿高喊一声:“媳妇儿!乐儿身子滚烫啊!” 屋子里果然静了,常宁气势汹汹的冲出来,扯过孩子狠狠的瞪大毛一眼:“滚烫个毛!张大毛,你敢骗我!”常宁狠狠跺了丈夫一脚,拗身向着南屋冲。 “咣当!”南屋门被人关上,并落了锁。。。。。。 474.洞房花烛 常宁气得跳脚,却被张大毛扯了回来:“不气,媳妇儿小心胎气!”张大毛拍拍常宁的背脊轻声说着:“苏大哥,不会对不起常姐姐,洞房夜,他回来了不是?” 常宁连忙捂着张大毛的嘴,心想着二哥的心思他怎么知道!“你说啥呢!不许胡说!听见没!” 张大毛无语,以前不明白,有了爱人后他才参透,当初和现在苏清煜害人偿命都是为了常晚,这样忍了七八年还任由常晚折腾的,不深爱才怪。 () “咱们回家吧,我给你做银耳粥,补身子。”张大毛接过乐儿一手牵着常宁,离开了常家。 而南屋中,苏清煜扯开身上的束缚,环着浑身滚烫的常晚狠狠吻着,她果然回来了,她果然喝了自己早就准备的酒! 她越醉,便越愁,越是愁便是越爱。这一试,便知道她心里有自己!他不会再问,因为她不想回答。 火热的身体纠结在一起,他探寻她的敏感,知道什么动作能让她盛开。 她是他的,一直都是。他是她的,也只有她一个。他们相爱,他会想办法改了她信的伦常!很快,很快。新帝上位,便是你接受我之时。 常晚像是被狂风席卷过的小船,最后一次拍打在岸边时已是散了架。醒来后头痛欲裂,浑身酸软。南屋的椅子上整齐的叠着她的新衣,院子外面晒着她昨日的紫裙。常晚坐起身,小腹又莫名一酸,似曾相识的感觉让常晚惊恐。她撩开自己的白衫,肌肤白嫩如常,没有和陆寒轩洞房后那样的红痕。 是梦。 常晚软到在床边,没有丁点力气。常晚的心突突跳,她想见苏清煜,以此证脑海里那残存的纠缠情景,是梦。 等常晚气喘吁吁的回到王家时已经到了正午。 这次她从正门入,向着主宅去。 “姐姐!” 一抬头,是王乐柔精致的脸此刻她正靠在苏清煜的怀中,一脸温柔尽显娇气:“姐姐从茶馆回来吗?清煜要带我去景府。瞧我,忘问了姐姐是不是回来吃饭的?我让紫月去灶房看看,给您热一热送去。” 呵呵,还真把她当成要饭的打发去了。 常晚把目光放在苏清煜脸上,他面色红润,目光柔和,大婚前的憔悴一扫而空,现在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这就对了,只是她的梦。一切都没出格,他是新郎官,拥着新嫁娘。 “语柔,正好大姐回来了,早上的茶别忘敬了。”苏清煜柔声说着,伸手替她拂去发上的柳絮:“夫人,长姐如母,还请夫人再敬一次。” 王乐柔被苏清煜美艳深情的样子弄得面色酡红,可是一想到他的出身和眼前这个颇受争议的常晚,她心底又一阵厌恶:“过了时辰了,而且姐姐就是姐姐,她只长我两岁用不得敬茶,景家伯伯在等我们,咱们以大事为重。” “弟妹。”常晚站得笔直,素白的脸淡淡的瞧着她:“你们先去处理小事,敬茶的大事当然要做得隆重一些。我也不是不开通的人,晚上让小煜带你去偏院,敬茶布菜一样都少不得!为了体恤你,你的丈夫顶着被人鄙视的压力搬进来,也是珍视你。若是你这点礼数都不懂,那我只好让你父亲母亲见谅,请你跟着小煜回常家住!” 475.恶劣姑姐 王乐柔眼角一垂,恨不得把眼白全撇出来,她的一瞬间的厌恶和轻视毫不遮掩,那下巴微微扬着,根本就是在笑话无权无势的常晚用大姑姐的架子压着自己。 怒意从她的脸上一闪而过,常晚是看在眼里。 对王乐柔的目光,常晚不以为意,这些年她遭到的白眼比现在还多,越是这样,她的倔骨头更硬:“小煜,我说得可对?我若不是你姐姐,这王家也不会让我进。往日你有多敬我,这媳妇儿也要多敬我!如果做不到,那就别再叫我。” 常晚果然泼辣,可她站在门前傲气的像个男子,骨架挺着,小脸昂着,乍一看真像众人口中的“恶婆婆”。 王语柔知道常晚不是善茬,常晚这副不饶人的嘴脸让她难堪又气闷。只是碍于常晚身后大敞着门外车马水龙,还有父亲的叮嘱,她只能端着大家闺秀的架子。 “常姐姐,就按你说得办吧。”苏清煜看着常还肿着的眼睛,丹凤眼亮亮的。他细化常晚这种护窝子的劲头,这让他甘于软弱下来,口气也放缓了,环着王乐柔肩膀的手,也下意识的松开:“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去景家,景练如你也认识。” 苏清煜淡淡的笑着,嘴里的体贴话让常晚一惊。 “清煜!你!”王乐柔又羞又怒,她没想本该巴结讨好自己的丈夫一句话也不向着自己,还要带着已婚低贱的女人去拜访景家!父亲说苏清煜八面玲珑,可她却觉得他愚“孝”,不懂人情世故,更不会识时务!对苏清煜,她除了瞧不起更是瞧不起,她绷着声音:“清煜…父亲说过,让我们两个别耽搁,马车在外面候着了。” 提到王啸海,苏清煜收回了放在常晚身上的目光,他把王乐柔向着怀中带了带,又恢复“如胶似漆”的模样。 “常掌柜的,乐柔不懂事,咱们别见怪,回来后,给你敬茶赔不是。” 苏清煜面上是护着王大小姐,实际是半推半就的应了常晚的要求。王乐柔放在苏清煜胸口的手狠狠一掐, 常晚却挺起胸膛从苏清煜身边走过,轻声说道:“在我面前,别丢常家的脸。” 常家? 王乐柔轻哼一声,姿势还是维持着亲密模样走出了大门。 上了马车,王乐柔彻底冷下脸,和苏清煜各坐一边:“你大姐是不是搞错了,竟然让我敬茶布菜?这是王家,她以为她是皇宫贵族?!”言下之意,也只有皇亲国戚能呵斥她王乐柔。 “嗯。”苏清煜伸展双腿,安静的仰着脑袋,嘴角是勾起的,眼睛是闭着的,马车晃悠悠他也跟着悠悠晃,瞧着要睡着了,或者根本不受王乐柔的影响。 “苏清煜!”王乐柔第一次被彻底忽视,她大吼出声娇蛮本性显露无疑。 苏清煜半睁着眼睛,嘴里冒出冰冷的话:“王小姐,动了胎气可不好,父亲大人。您父亲大人,对我可是千叮万嘱过,要我多照顾你,和你肚子里的——胎儿!” 476.有孕在身 王乐柔忽地闭上嘴,面对苏清煜没有半分亏欠,反而一脸的傲气,她双手覆在小腹,红唇一抿怕是要笑出声来。 () 苏清煜继续闭上眼,遮掩眼中的厌恶。 那日清晨,自己让板栗送王乐柔回了王府时,天已经大亮。 这京城的街口一出人,一定有人见了一个骑马穿纱裙的姑娘进了王府。王啸海从皇城回来已经怒火冲天,他杖责了马夫,觉着女儿的名声会受损。而这时,王乐柔闺房丫头汇报,说小姐喊着小腹酸痛。 王夫人赶紧差人诊治,也号出了王乐柔有了孩子,却也有滑胎迹象。 当说,姑娘未婚先孕应该私下打胎掩人耳目才是,可王啸海甩了百两银子让大夫力保胎儿。 一时间,王啸海大怒变成大喜,换了常服又出去了。 大同,未婚先孕,不需到官衙,直接便能剥皮侵入猪笼。王夫人也一样,照顾女儿更为精细,势必要保住女儿腹中子嗣。 孩子的父亲是谁?能让位高权重的王啸海定期安排马车送上女儿,又顶着风险留下孩子?那人定是位高权重,行事小心谨慎的人! 苏清煜当然能想到是谁,在决定用板栗送王小姐回家时,便开始算计。 果然,王啸海在没多久后让他进入王家隐秘的书房,绷着脸瞧了自己好久。 狗蛋把王家马车的事重新报给自己,他当日就让大毛潜入马车的目的地一探究竟。 偏殿不大,里面华贵的如同皇城各宫。大毛什么也没偷,按着苏清煜的意思拿了行宫中一件衣袍。 明艳艳的繁复绣花,让苏清煜早一步知道这偏殿的主人大概是谁。 马车两年前开始行动,最早王小姐也有十七岁。 王啸海为了示好储君,日后成为国舅爷,皇亲国戚。他将十七岁的王乐柔送给当朝太子周子欢。周子欢欣然接受,私会也放在了京城外的偏殿。 如今女儿十九,两年十多次幽会,可事实上孩子的父亲不愿娶王乐柔,否则也不会让苏清煜成了姑爷。 而王啸海在打量苏清煜时,心里其实是恼火太子周子欢的处世为人。 这次雨柔怀了身孕,太子开口许诺,若产子顺利,登基后立语柔为后。 王啸海顿时一身冷汗,却发现这根本就是进退不得的局。 太子不娶,如何顺利产子?语柔早被拉到护城河里侵猪笼! 反过来,太子立后的条件是先登基,胎儿已有一个月,可老皇帝却不可能在九个月之内……除非太子要让王啸海绸缪九个月内登基的事!这是让王家舍命策划谋反或者逼宫?这定是不可能! 孩子要留,又必须名正言顺,所以必须有个忠诚的人带好这顶绿帽子! 之所以选择苏清煜,全因为苏清煜交给马夫的矮马。 骑马,比脚程更快,马夫说,矮马的主人反复强调这句话。 苏清煜既然帮女儿早些回府,以苏清煜那脑瓜也定知女儿不洁。 对苏清煜,王啸海一是用二是防,也因为不放心他才将苏清煜调入礼部,最起码在自己眼皮下,他能控制得了这个即将一飞冲天的青年才俊。 苏清煜出身乞丐,野心颇大,这样的机会,他应该抓住才对。所以王啸海将苏清煜叫到王府,趾高气昂的要给苏清煜一个飞黄腾达的机会,那便是让苏清煜入赘。苏清煜没答应,牵着矮马出了王府,并笑着说让女儿保重身体。这种挑衅,让王啸海差点动了杀心。 可第二天早朝,苏清煜无精打采,在朝堂连连出错,之后的一个月都是被闫墨打压得一句话不说。王啸海以为是苏清煜后悔拒绝自己,后悔挑衅,所以魂不守舍。 后来,王啸海在酒桌上又提一次,苏清煜竟然真答应下来。但是唯一要求便是带着常晚一起入住王家,随时接受和离,但是若王家对自己不善,他会一纸休书递到朝堂。 这点,王啸海没有强求,因为入赘,在大同不仅会影响官路,更让人不耻。苏清煜一腔才华,若真妥协反而更让自己的失望。 婚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外人面前假恩爱,私下彼此厌恶。这就是王乐柔和苏清煜的关系。 他们从景家回来已是傍晚,王乐柔当然不会依着常晚的意思端茶布菜,谁知刚进大门,就见常晚扇着团扇,在大门前摆了小桌,放好茶水碗筷。 “姐姐,王家院落虽大,对着大门吃饭可是有失分寸。”王乐柔拉着苏清煜的衣角,半靠着苏清煜的身侧说道:“夫君,我累了,扶我回去好吗?” 耳边吴侬细语没有吸引苏清煜的注意,他闪亮的眼睛有些兴奋的盯着坐在方桌前的女人:“常姐姐,你太较真了。”他的语气不是责怪,是宠溺。 这样不依不饶的小女人世俗的可爱,他懂得她的好意,生怕自己住进来吃亏,所以摆一道不畏“强权”的戏码,撑着他的颜面。 常晚不理苏清煜,她黑白分明的眼睛瞧着“娇弱”的弟媳,心里止不住的愤慨委屈,脸是要自己挣出来的,不是他们这些大户施舍的:“妹妹累了?快坐下歇一歇,等歇够了再给我敬茶布菜,礼部尚书王大人,教导的女儿出落大方得体,难道不是?” 苏清煜憋着笑,身子向后一退,半揽半压着王大小姐坐在圆凳上,将她手边的茶盏满上:“常姐姐,这样吧,我给你布菜,语柔向您敬茶,她有孕在身,喝了茶我扶她进去。” 有孕在身。 常晚攒着拳头,硬是挺直了脖子,脸上僵硬:“有孕为大,不用敬茶布菜了,快扶她休息。” 王乐柔轻轻一哼,站起身时眼中显出狠辣:“紫烟,扶我进去…去告诉母亲,我肚子不适。” 常晚卸去最后一丝倔强,她低着头是斗败的公鸡。 苏清煜,不仅如她所愿成亲了,还冒出了一个孩子。他们…早就在一起了。所以,常晚,你那些担心,全是多余,你的用情也是多余。 477.谁的孩子 苏清煜,不仅如她所愿成亲了,还冒出了一个孩子。他们…早就在一起了。所以,常晚,你那些担心,全是多余,你的用情也是多余。 孩子就是命,也是他的未来。 “我不知道…她怀孕了。” 她不喜欢王乐柔生分中带着鄙夷的眼神,也心疼着苏清煜类似入赘的地位差距。 “我送你回偏院。”苏清煜不想说太多,他答应进入王家,并非一时与常晚置气也不是单单为了报复马车之仇,主要还是闫墨那边传来的意思:老苏,取信王家,摸清财源动向,掌握的越多证据,我们才能出其不意! 为了早日成事,苏清煜便用了最快捷的方法,一步成为王啸海的女婿,对多疑的王啸海,只有如此才能拉近自己和王家的关系。 “不用了,今天是我太计较。”常晚一脸苦笑,自己当真成了恶姑婆,刁难孕妇,是过分了。 常晚垂着脑袋,不战自败的模样让苏清煜尤为心疼,王家人多口杂,他只能维持着姑爷形象先回主宅一趟,替常晚圆了“刁难”大小姐的事情。 “嗯,我去看一眼,就去偏院找你。” 见姑爷走了,王家仆人远观自己收拾碗筷,冷嘲热讽,更没人来帮忙。 “哼,她可真没眼色,瞧不见自己在王家住着?看不到自己弟弟也跟过来?这常晚真是傻缺。” 下人这么说着,常晚抬起眼冷冷的扫着,继续扮演着不识好歹的“恶婆娘”。 “管住你们的最,签了卖身契的人,没有资格谈论家主家中的任何事!” 她是被人欺负过,可不代表所有人都要在她头顶拉屎拉尿! 拎着饭菜,常晚回到漆黑的偏殿。她不该再呆在王家,她是为难孕妇的刁蛮人,她让苏清煜难做人。心里空荡荡,自己又在冷冰冰的偏宅里,像坐牢:“陆寒轩,你若还在,我们过平淡日子,我也不会发现自己爱上小煜,更不会把自己陷入这等牢笼。” 陆寒轩在不见天日的冰牢中已两年有余,身上的武功被废,右手被挑断了手筋。每日有人喂他维持体热的药。囚禁,是瘦了他的身形,可灭不了他活着的信念。以前是为了复仇,现在是为了再见常晚。 那个将未来希望压在自己身上的小女人,一定恨透了自己。 包括他自己。 “嗯…”一声娇喘传来,阮月儿水蛇一样的腰身盘了过来:“薄印…还忍着?每次你不都败给情蛊?我们。。多合拍。。” “闭嘴!” 阮月顿了身形哈哈大笑:“你明明享受着,还要说着不,你当自己是烈女?”说着,阮月儿摇摆了腰肢,眼前的男人越痛苦,她便越开怀:“薄印,你的弟弟苏清煜成了王家的女婿,你的晚儿陪着他一起去了王家。你猜,常晚会不会已经和苏清煜苟合了?” “闭嘴!闭嘴!闭嘴!”陆寒轩眼底疯狂,他横冲直撞,身下娇躯颠簸,还有阵阵抽气轻笑,可陆寒轩一点也不怜惜。 478.姨母表妹 不是的!不是的! 丽妃是骗自己的,她为了让自己痛苦罢了。 可是……身下的人笑得张狂,这次她挑破了窗户纸,得要将近在眼前的实情说给他听。 是的。在他陆寒轩最幸福时,离着安定一步之遥时,丽妃把自己抓来,没有生息像毒蛇,猛得被咬上一口,便将自己堕于深渊。 可是害他身陷囫囵的,也只有被他引入绞月的苏清煜。 背后插刀的是未相认的小弟,插刀的原因是因为常晚。 是什么原因非要绕着这么大圈子将自己除去?还不是常晚和自己相爱,而小煜早已爱得发狂,他离不开常晚,又怕常晚离他而去。苏清煜善于做常晚身边乖巧的人,私下确是伺机以待的蛇。 是他对苏清煜少年遭遇满心愧疚,对他一再忍让,因为他给自己的好脸色,忘乎所以的期盼兄弟之情。 “啊!”一声嘶吼,陆寒轩释放了所有罪孽。 愤慨的宣泄让陆寒轩昂起了脑袋,他额上的汗和滚动的喉结,让阮月一时恍惚。 阮月拥着这本来潇洒的人,声音有那么一丝动容:”薄印……” 陆寒轩贴着阮月的肩膀,被束缚的双手一下又一下摔动链接墙面的锁链:”阮月。” 他吐着浊气,压着怒气,对贴着自己的女人,他只觉厌恶疲惫:”你满意了?把我圈养成面首,可开心” “呼呼…呼呼…薄印…薄印。。什么都不要想,我让你的小弟埋入了王家,等我完成大业,再也没有让你心烦的人和事儿。日后,苏清煜交给你处置,你是念及旧情,还是秋后算账,都随你。” 阮月又贴近,眼里是高高在上的,怜悯。 ”不过,站在,他还有用。你只要在这暖着我,就行。” 多可笑。 皇宫不如冰窖,那里就算火炉汤婆暖着一夜,也不如呆在这个男人身边一时。 陆寒轩续足了力气,头颅一顶撞来了依偎自己的阮月,他扯着锁链又成了疯狗: “我要见苏清煜!我要见苏清煜!”他要告诉小煜,自己是他的亲哥哥,他不能和常晚在一起,他更不能当了王家人的女婿!因为王家现在的女主人,是自己的姨母!他取得也是他的姨妹!错了,更错了!当年薄家灭口,那个女人功不可没!他还要问,为了权势,苏清煜把常晚夺走了又抛开,他又是何意! 丽妃直起身子,披上貂绒披风,褐黄色的瞳孔染上蓝色的冰花,她轻轻地在陆寒轩的唇上印下一吻:“我过段时间再来看你…对了,…你弟弟还真有能耐,王家小姐已有身孕!你要当,伯伯还是舅舅?” ”苏清煜!阮月!让我见苏清煜!” 阮月回眸扫了一眼被束缚住的男人深吸口气,对陆寒轩,她越痛越爱,越爱越痛,她这一生都在痛着,她又何必让别人也快乐着? 爱或者不重要了,只要有人陪着她痛苦,就行。 大牢的门又关,阮月抱紧了臂膀裹紧了披风,步步顺着阶台向上。 479.对他有情 常晚下午也没去茶馆,此刻她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满心焦躁。 今日堵门一闹,王乐柔阴沉着脸盯着苏清煜,那模样鄙夷厌恶,而自己不仅是当了欺负媳妇的姑婆,更做了挑拨他们夫妻感情的恶人。苏清煜这主宅一趟已经三个时辰,她从中午等到晚上,也没见苏清煜的影子,更不知会不会受到王家人的责难。她去了主宅几次,都被下人们挡了回来。 自己不是个藏头缩脑的人,她的包袱已经收拾妥当,明日给苏清煜说明白,再给王乐柔讲清楚,她便离开。 “常掌柜的,你睡了吗?” 苏清煜声音很轻,那嘶哑的声音透过门缝悠悠荡荡的飘进厢房,常晚一骨碌爬起来,脚步不由得飞奔到门边,哗啦打开门,苏清煜歪着脑袋,薄唇抿着。 “你…”常晚抿抿唇,被苏清煜盯着,她不由得想起昨夜混乱的梦境,她缩了脑袋,没骨气的又怂了。 终究,是她心虚,所以眼神瞟着苏清煜的黑色虎头靴:“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忽地,苏清煜向前一步,一把拥着常晚深深吸口气。 常晚愣了,小手推这弯腰抱着自己的青年。 “常掌柜的,让你受委屈了。” 他用硬硬的鼻尖摩挲着常晚的耳根,很快常晚脸红成苹果,身子忍不住得颤栗:“我…我…是我今日凶巴巴的…有些得理不饶人。我…我没委屈。” “……”苏清煜把她懒得更近,他的呼吸凉凉的,一抖一抖喷洒过来:“常掌柜,不委屈就好,我怕你一委屈就要撂下我,收了包袱走人。 呃。 常晚不在扭动,被苏清煜料中了她的打算,常乌龟彻底没了声音,呜呜两句把脑袋垂得更低了。 在常晚没发现的年岁中,她在苏清煜面前越来越没有大姐架子,反而更像个不知所措的小女人。而这样的常晚,旁人看不到,只有苏清煜把她吃瘪柔软的样子记在心里。 “可我受了委屈。” 他装着软弱,而事实是,他在主宅根本就没把王夫人的刁钻嘲讽放进耳里,更没把王乐柔故作委屈的样子记在心里。他垂着眼睛,心思早就回到昨夜,他的洞房花烛里,常晚边哭边叫自己名字,拥得他很紧。 抛却了繁文缛节,她的真性情,让自己惊喜。 撒娇,装软弱,装可怜,诉委屈。无不是让白日里本分的常晚一再心软。 “小煜…王乐柔,喜欢你吗?” 常晚咬着舌头,问了不该是长姐该说的话。她左摇右摆的思绪,到现在没有定性。 苏清煜真把自己搞糊涂了。 婚前他缠着自己,咬着自己的脖子,那样子像是“爱”。 后来看到他和王乐柔如胶似漆的拜访景家,她以为那也是“爱”。 再后来中午知道这两个人已经有了孩子,更加坚定了苏清煜是喜欢王乐柔,对自己的种种都是自己的错觉。 可现在,他拥抱着自己,那大婚前的感觉又回来了。 刚才她差点脱口而出的话是:你到底喜欢谁。 话到嘴边,变成了:王乐柔喜欢你吗? “常掌柜的,她不喜欢我,我们奉子成婚。” 确实如此,奉子成婚。 只是谁的孩子,自己没法告诉她,这里面牵扯太多利害关系,多说一句,常晚便有可能多一分风险。 听他亲口这么说,常晚的心还是裂了一条巨大的豁口,她遮掩着伤怀硬硬的一句:“至少,你要担负起责任……” 苏清煜放开了常晚,一双眼睛幽幽的瞧着她惨淡的小脸,苏清煜的心里竟然病态的乐开了花。 她吃醋了。 她为我吃醋了。 “我到现在还没吃上一口热饭,常掌柜,我想喝你熬得百合粥了。” 常晚拍拍脸,把一脸的阴郁挥去,再抬手,惦着脚拍拍苏清煜的头顶:“在院子里坐会儿,我去给你熬粥。” 她转身而去,淡紫色的纱裙在月光里飞扬出弧线,柔和的光晕暖着苏清煜的心。 他越是弱势,常晚越是心疼,也越是不放心抛下自己。 因为,她对自己有情。 大婚的第二日,满腹“委屈”的苏清煜赖在了偏院,找了一间客房铺了床,睡下了。 常晚没有阻止,只想明日再劝着苏清煜回去。 可她现在已在王家住下有五个月,王乐柔的肚子也成了硕大的球。而苏清煜也宛然成了被呼来喝去的人,就连下人们也开始看明白,这个姑爷也就是一开始有些架子,王家夫人和小姐并未将他当作姑爷看,小姐的贴身丫鬟还说,除了洞房花烛夜,这两人一直分居而睡。只是碍于情面在外人面前是恩爱夫妻。 又是秋天,苏清煜在偏院的书房里又忙到很晚,常晚给他铺好软塌放好热茶,欲言又止。 “常姐姐,给你!”鼓囔囔沉甸甸的绣花钱袋抛了过来。 “先说,你今天真不回去?” “嘘嘘,我在你这能安心写折子,这钱袋里的铜板你数数看,多少个。” 裙上的沉甸甸的一袋子是苏清煜特意换换来的铜板,一袋铜板交给自己数,为的是堵住自己的叨唠。 沉甸甸的钱袋,让常晚不由得想起王乐柔。王乐柔不是不计较的人,在那次敬茶事件后,大小姐发了脾气动了胎气,苏清煜也被第一次逐出主宅,王夫人亲自来到偏院对着常晚讽刺一番:【陆氏,你也是个苦命人,若是真按着女戒,被辱就该了断或出家,而不是敞着门要旁人敬茶。王家一向包容,对亲戚也格外关照,只是你自己不怕碍着你弟弟的名声?】 【被辱?】常晚一愣,抬头看着一脸鄙夷的贵妇人。 看着常晚疑惑的表情,王夫人眼珠一转一脸了然:【我这算想通了,原来你是不记得…呵呵,没事了,我一会儿差人给你送上核桃粥,对你的。。脑子好。】王夫人身穿绣着摘枝团花墨绿背子,大袖一拂,带着六个丫鬟转身要走。 常晚面色一紧回道:【谢王夫人好意,忘了便是忘了,我有何必补了脑子增了烦恼?我想那核桃粥还是给语柔送去,都说孕妇最健忘,她忘了我这个大姑姐不打紧,但是千万别忘了她还有个丈夫叫苏清煜。】 480.中开囤商 听乐柔说常晚是泼妇,这次王夫人是见识到了。 () 她深深的看了常晚一眼,冷哼一声,带着众人浩浩荡荡的出了别院。 常晚的硬脾气,也彻底在第二日有了改变。 因为翌日,苏清煜被停了半年俸禄。 “快数数吧,这个月的俸银发了,我特意换了一大包铜板。” 常晚紧紧地抓着钱袋子,要把被气压的怒气撒出去,可最后还是听话的将钱袋打开,一个个低声数起来。 苏清煜抬抬眼,看着眼眶红着的女人,心里又疼又暖:“现在住在这里我心里更自在。” 谈笑间他在折子上写下最后一笔,手上的纸张上写着秦把持的边关都尉府,高价兑换盐引、囤积打量粮食的弹劾折子。 大同的茶与盐都是官服严控的货品,皇帝为了解决粮草难运,边关缺粮的局面,对盐商采取了“中开法。”盐商们需要送运粮食到边关,再从各个封疆大吏的手中换取他们手中的盐引。盐商再凭着盐引去盐场支盐,最后到指定销盐区卖盐。盐商为了节省路途耗费,在边疆周边开垦农田,成为“商囤”。 盐引金贵,所以便有了中饱私囊投机倒把的。可秦将军一脉没有贩售盐引,而是要商户翻倍征收粮草。 这折子会由王啸海安插在盐物司中的亲信提出,而闫墨为首的都察院便会当朝以私囤粮草为名介入秦家,对着秦家长久把持的军队开刀。 而闫墨和王家的配合,又将对朝堂放出一个信息:独善其身的闫家要参与储君的势力培植,闫家倾向太子一脉。而非和秦家有着传言、继位呼声一高再高的皇帝么子。而闫墨会向着王家也有情有理,说是闫墨心爱的女人是王啸海的“义女”,而王家极有可能和闫家结亲。 旁人看到的是闫家站队,朝中王公大臣会观望一两轮,趁着大战前,他们还有选择机会重新站位。 先是景家,又是闫家,王啸海之后二三年里势力会极具扩张,以他的为人也更加嚣张!人站得越高越危险,朝堂瞬息万变,也许一个不经意站在高处的人会跌下祭坛? 闫家是太子要笼络的势力,太子也会不停的试水,探视闫家是否真的鼎力支持。等闫墨取得太子信任时,他也要甩开王家成为太子嫡系。 闫墨长了两张皮,而他是三张。他同时还是丽妃的眼线。。。丽妃知道自己对常晚的野心,并藏起了陆寒轩,让苏清煜极度不安。这次,秦家遭弹劾,军权定会被太子瓜分。丽妃劣势不会再有精力放在对陆寒轩的私情上。 那时候,也是查杀陆寒轩最好时机。 苏清煜放下笔杆,看着烛光里认真数着铜板到忘我的常晚,她眼里映着铜钱,一副小商贩的抠劲儿,这样的她其实是单纯可爱,无忧无虑。 他看她一辈子也不会腻,听她叮叮当当的数着铜板,自己也跟着心情飘扬,这一刻他眼底的宠爱汹涌澎湃,并想着,如果哪天真能太平的和常晚在一起,他一定会给她一屋子的铜板,让她安静的数个够。 481.麟儿出生 若说这是王家偏院,还不如说是另一个常家小院。 苏清煜窝在隔壁厢房,在没有应酬时便挑着灯火摆弄着他的卷轴,有时会望着自己嘴里哼着曲调,又扯过一旁宣纸草草勾画几句押韵的词。 常晚在远远的一角冲着茶水,又拾起了针线绣着绣着侄子们的衣裳,不理会苏清煜一瞬一瞬的视线,可常晚递给苏清煜的茶永远是不烫口又暖着脾胃的温度。 彼此守望,一室的静谧,不多言的陪伴,他们两尤为享受。 这日子又延了三四个月,常晚依着苏清煜的交代,将他写写画画的卷轴带回常家东屋锁着,后又回到茶馆开张。 自从景家少爷在常家茶馆授课,常家的生意又好了。来得多为有钱的商和官,而坊间又传言自己和景家少爷有了染,否则那小少爷不会一直未娶,成日往常家铺子里钻。 “晚姐,这朝都下了,苏老弟怎么还没过来?连着几日了,他又食言!” 对景练如,常晚当然归类于富家公子。他和王书同大差不离,鼻子朝天,傲气十足,争强好胜。也因为出身世家,该有的世家教养比王书同要好,说话办事还算妥当。 “应该是被王大人叫去办事了,平日我也很少见到他。若是真有急事,您可以去王家寻着。” 提到王家,这景练如的眉头耸得老高,表情有说不上来的味道:“我才不去王家,我真想不同,苏老弟如此才华横溢为何要住在女方家里。如果为了恩情也不至于将前途弃了,如果是为了升迁,我也能帮他的。” 景练如脱口而出的关心让常晚一愣,她没想苏清煜相处的这一堆狐朋狗友里,还真有个直言关心的“真心人”。 “常晚代小弟谢了景公子的关心。他们的孩子都快出生了,无论以前为何,现在来看,便不再是因为恩情活着升迁。您说是吗?” 常晚没有其他意思,单纯的解释苏清煜现在的处境,也无需再为苏清煜报不平。 咣当! 景练如手中的茶盖滑倒递上,手中的茶水撒了一袍子。 此刻景公子低着脑袋,没理会常晚的惊叫,好半晌才点点头,冲酱紫的绸缎宽袖中掏出一张银票放在桌上:“我。。。。。。先走了,不等他了。。。。。。” 常晚正低头收拾递上的碎瓷片,一抬眼,景公子已经飘到门槛,晃晃悠悠的下了二楼。 “这是怎么了。。。。。。”常晚起身看着桌子上一百两银票,一下子笑开了花,也将今日景练如的异常抛之脑后。 呵呵呵她终于想起景练如与王书同第二点不同,他比王书同更讲究面子,身上带的是银票很少有纹银现银。只是这几个月隔三差五的送钱来,有钱赚,她当然赚。 还好自己有茶馆有银子,衣食自立,否则若真要靠着王家生活,她的日子才是没法过。 王夫人没想让自己好过,隔三差五,她晾晒的衣裳会被踩上脚印,又或被人用剪刀剪开。这王家下人并非护主,而是巴结王家,同仇敌忾。 常晚吃过一次暗亏后,便有了对策,她在试衣服的边角埋了许多绣花针,待她傍晚回来,竹竿上的衣裳又被撂在土地上跺成了泥饼。 常晚不慌不忙跑到管家那诉苦。 “王管家,你说我来王家住竟是给你们添麻烦,我身子一向不好,我家弟也时常为我针灸祛病。今早,那针灸的银针被我洒在了院子里,我真怕你们来偏院时踩着伤了。对了,熬得药底,洒在屋外让人越踩,病人的病越好得快。如果有人真踩到了,我还要给银子谢谢他呢!” “针?”王管家一脸疑惑,却也明白了常晚突然过来的意思:“胡说什么!这针怎么能是药底子,哪能让人随便踩!院子里掉了多少细针?” “我怎么能数得清,要不你问问咱们丫头们有人受伤没?那针上还涂着药,又占了脏泥,扎着手脚反正不好的。” 王管家冷冷一哼:“常姑娘多虑了,偏院不留人,不会有人被扎。一会儿我让人给你送把笤帚,你再仔细扫扫,可千万别被脏针扎着你自己!” “那就好,千万别再有人进来,偏远不留人,有王管家的这句话就好。” 常晚转过身,一脸冷笑。 小人难防。 既然有人要害自己,她便要给出警告。 警告那些想前赴后继拿自己邀功的仆人们,要想构陷,随时欢迎。擅闯的贼,卑劣的招数她都不怕,若进偏院,藏恶心的,后果自负! 之后确实又有人前赴后继的试水,有的动了自己的胭脂盒,向胭脂中滴入了不知名的液体。 胭脂盒是常晚嫁人时买的,之后又在苏清煜的婚礼前自己涂抹过一次,之后的八个月她脂粉未沾,要不是近期她收拾妆台瞧见了发黑的胭脂盒,也不会发现有人在自己不在时动了手脚。 呵呵,她出行前都会落锁再走,可现在才知,这里锁形同虚设! 如此,常晚不慌不忙的拿着一匹绸缎,四盒胭脂找到了统管钥匙的大丫鬟春桃处。 “春桃姑娘,我这住在王家这么久,都没来看过你。我家店铺又赚了银子,我给你买些胭脂布匹,以后还要彼此照应。” 四盒胭脂,一个样式。 里面都掺了那盒变质的脂粉。 提到胭脂,春桃面色一紧:“我可要不得,您还是好好打扮打扮吧。” “呵呵呵,用或不用随你,我心意到了。我走了。” 常晚甩了盒子,转身就走。 用或不用。我把你的恶毒心,加倍还给你! 这些是小事,常晚住得时间长了,常晚也瞧出苏清煜和王乐柔之间的怪异,若是丈夫住在偏院那么久,王家人没半点反映。 但是重大场合,苏清煜和王乐柔又如胶似漆。 这样的日子一直到了孩子出生。王乐柔产下一子,王府上下一片欢腾,王大人和王夫人像打了鸡血,未到满月便已经开始张罗着满月宴。常晚想,苏清煜与王乐柔有了孩子,关系会好转。可王家人好像忘了孩子还有个父亲存在,对苏清煜不去主宅的事更为追究。 背光而立的男人已经十八,他的孩子被冠上了王姓,他没有异议也没有喜气,寒冷的月光将他的背影拉扯过来,地上孤孤单单的直线牵引着常晚一步步向前。只想暖着他,让他知道这个偌大的王家里,还有她陪着。脑子里没有多的思考,常晚已经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腰背。 苏清煜像古筝上的弦背脊小频率的抖动。 耳边急速震动心脏擂醒了常晚,自己正碰着他精瘦的腰,脸蛋正靠在他的后背?这一刻她想撒开双臂,可苏清煜已经抬起手按住她的小手向前扣起。 常晚狠狠的咬着唇,惩罚自己心软而犯下的错。 而苏清煜此时瞪圆了眼,一脸涨红,双唇抿了又抿,兴奋的像是中了状元。 “小煜。”常晚尴尬的清了嗓子,向后使劲儿,提醒苏清煜撒手。 “嗯。”苏清煜激动着,死死的拽着腹部的小手。 “我,孩子姓什么不要紧,重要的是你得了儿子。”要按着自己的脾气,她会跑到王啸海那去争执。苏清煜不是赘婿,迁就王乐柔才住进这里,按理孩子要随父姓。同样她也知道,这理再对,对不过王家的官势压人,倒霉的还是小煜而已。她心疼他的处境,只等着产子后,王乐柔能带着孩子去常家。 “我,不在意。” 又不是我的孩子,我做什么在意?常晚误会了所以心疼了,他嘴角轻扬,心情大好。心中这么想着,他却趁着叹息,一个转身将背后善良心软的女人贴在心口,忍笑抖肩,演一个被权贵欺压的可怜赘婿。 “他叫王麟昕,名字好听,我缝了包被,小袄,得空带我去看看他,行吗?”常晚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慰他也安慰了自己。 “你知道王家又会刁难你,也许会将你的心意给扔了。”他不想常晚为无关的人伤心,可是告诉她,常晚只会更担心。 “他是你的孩子,我是孩子的姑母,对他好天经地义,衣服扔了可以再做,除非他们让孩子一辈子不见我。我问心无愧。” 傻女人,你的问心无愧,别人却当作驴肝肺,就像当年你答应林夫人去看望郝夫子,却遭到了灭顶的灾难。 满月酒宴,王家请了整个朝野,就连病秧子九殿下也来捧场。苏清煜穿梭在其中,脸上不笑,宾客反而理解。谁都知道孩子不姓苏,所以不少人在贺喜之余,都拿苏清裕打趣。 九殿下朱槿之坐在安静一角抿着糕点:“太甜…” 没一会儿,十几米的地方走来一纤弱少年,他端着茶盏在九殿下身边站定下跪,并将茶盏举高头顶:“都察院苏念拜见九殿下。” “苏念?”朱槿之懒散的靠在椅背上,身边仆人接过茶盏送到九殿下手中:“嗯,起来吧。我未听说过你。” 少年抬头,一张平淡到不能再平淡的先抬起:“闫大人让小的禀告殿下,他身在边关查案,京城都察院还请殿下多费心。” “真烦心,告诉他,我知道了。倒是你,小小年纪成了闫墨的贴心人,明日下朝,你给我说说都察院的近况。” 听到夸奖,面无表情的男孩抿嘴一笑,平淡的小五官变得生动:“遵命。”他又磕一脑袋,起身站起。 “小叔叔。” 太子朱子欢从不远处走来,他恭敬的朝着小叔一揖,下一刻没大没小的凑过来:“小叔叔,你能参加这么热闹的场合,可把侄儿吓坏了。” “侄儿说笑,我哪敢吓了你,你若有事,宫中母妃们,我可应付不来。”朱槿之扬起眉毛又放下,这人爱穿深色长袍,显得整个人更没精神。要不是九殿下容貌深邃,轮廓鲜明,皮肤白得吓人,否则大多人都会忽略掉这个颓废的皇子。 而太子相反,在皇帝的眼力他是贴心的皇孙,在后宫嫔妃中他是会讨人欢喜的小太阳。他极爱奢华的宝贝,常服色泽鲜亮,发冠宝石点缀,走在哪里都是显眼的一个,他高鼻大眼,精神饱满,这样的人走那里都引人注目。 “黄祖母们可是关心着小叔叔的婚事,正准备向黄爷爷提呢。” 提到婚事,朱槿之无力的拜拜手:“何必多此一举,我这身子…”他故意瞟一眼面色酡红的太子:“我可羡慕侄儿你啊…” 朱子欢当然高兴,今日秦家交出了西南军的虎符,大同的大半军权收回到皇上手中,剩下的兵权分握在三四人手中,这些人不成气候,但是又不容小觑,他们分别是武、上官、冯三家。小皇叔一向不问朝中事,他特意让藤太医给这位小皇叔看过诊,他确实。。不举。也许也因为此事,小叔叔迟迟不婚。 这样一个不被皇帝眷顾的孩子,皇帝应该早就把他打发的远远的,可皇爷爷为何不分他封地封爵,朱子欢没弄明白。 不过一个不能有子嗣的皇子,绝没有资格与他竞争皇位。 “老臣王啸海拜见太子殿下,九殿下。” 苏清煜跟着王啸海来到花园一侧,向着眼前坐着攀谈的朱槿之和朱子欢行了礼。 “王大人,今日是家宴,无需行大礼。”朱子欢心情极好,特别是今日拉下秦家最后的折子,妙语连珠,字字见血,诸多举证后一个谋反的帽子扣得秦家严实。递上弹劾折子的是闫墨,可其中却又王啸海身后人的功劳:“清煜好福气,得了大胖小子,小叔叔,咱们该羡慕的应该是他,哈哈哈。” 王啸海一愣也连忙拍着苏清煜的肩膀说道:“老身好福气,有此贤婿!” 苏清煜抿着笑,恭敬的向着太子俯身:“是小臣福气,遇佳人,得麟儿。” 清煜。 苏清煜在朝中的表现有目共睹,太子知其人却从未单独召见过,今日他直忽其名未加其姓,让王啸海立刻明白了太子要启用苏清煜的意思。 482.像我才怪 在太子朱子欢看来,苏清煜不仅有才华,还是知道分寸。他在王啸海身边收敛光华的,若不是这次他为了 权势娶了王乐柔。自己也不敢轻易向他抛出橄榄枝。这样的人更好掌控,他要权便给他权,图利的人比忠贞的人容易掌握。 至于王啸海,已经养成老虎胃口太大,贪得无厌。而且一身官场习惯,和老牌的世家一样没有冲劲更多要自保,可他又没有世家的财路和根基。 这样的人,用过了气儿,也该给他提提醒儿。 朱子欢喝了不少酒,微醺之中迎着过来的宾客。 麟儿。 是他第一个孩子,大局未稳,他不会自漏把柄和弱点。如果王家硬是拿着孩子急着换好处,他可没这个耐性再给王家好脸色。 九殿下朱槿之也啄了两口温酒,可脸还是白得吓人。满院的彩灯和络绎不绝的宾客让他呼吸紧促,就连坐在一旁的朱子欢都能感受的到他的不适。 ”小叔叔,你怎么了?” ”咳咳咳,我,咳咳,王大人见谅,今日王家大喜,我是不能多呆,咳咳咳,人一多,我这胸闷得难受。子欢在这里就好,我要先回了。” ”哪里哪里,您来是蓬荜生辉,我送您出去。” ”用不得,你招呼宾客吧。我带了小斯。”朱槿之拉紧了衣袍又猛烈的咳嗽几声,起身摆摆手先行离去。 这一走,暗色的袍子隐于人群,很快便不见踪影。就如他在朝堂上的表现,不容易让人记住,容易让人遗忘。 “王大人,小叔叔能来赴约,真是让我惊奇,你是用了什么方法让他来的?” 朱子欢眨眨眼,面色纯良的瞧着王啸海。 王大人面色一僵,一时也不知该如何答。这九皇子不参政,也不为人。皇子中只有他一个,皇孙中也只有朱子欢。他请了太子不请皇子,是不敬。只是他也没想,一向不爱热闹的九殿下为何会突然造访。 ”太子殿下,老臣觉得这九殿下深居简出难么多年,请他来也是想试探他的动向。毕竟……这时候,来便是表明态度啊!没想他也聪明,知道哪里才是根正苗红的树。” ”嗯。也是。小叔叔太沉闷,我是许久没同他说话了。”朱子欢敷衍一句结束了话题,他的目光扫过王啸海信誓旦旦的脸,落到不远处抱着孩子一脸温和的苏清煜。 ”苏清煜来王家听说还带了姐姐?” 王啸海心里又一紧,他没想太子已经观察苏清煜很久了,又或许王府里也有太子眼线?! ”是。他被她姐姐带大,他姐姐就是……” ”嗯。听说……还嫁过人?” 王啸海心里难受得很,自家闺女为朱子欢添了麟儿,他来后一句未提乐柔。现在一直追问一个已婚女子。论情理都不该。 ”是,她嫁给个杀人犯,还被骗了。苏清煜也是怕他来王家后,她想不开,才带着。” ”也对,如果按理,王乐柔应该嫁到常家去,而非翻过来。” 这句话一下把王啸海的心砸入谷底!朱子欢不仅没有提及女儿名,反而一脸笑咪咪的说女儿要嫁过去! ”这……这……太子殿下,这事儿……不都是为了保麟儿吗?在王家,我们才能照顾周全!” ”我知道,也难为你了,别当只和我说话,还有其它人要顾及。”朱子欢白牙一露,给王啸海一个笑脸,转身又扎在认堆里,他穿得光鲜,笑得和煦,这满院人又朝着朱子欢拢去。 苏清煜找个借口带着乳娘先回主宅,说是要见一见功劳最大的妻子。 在回主宅的路上,面瘫矮小子无声无息的跟了过来:“老苏,你刚才的表情好假,还能骗人他们真瞎。” 苏清煜扬着眉毛目不转睛的继续向前,利嘴却忍不住的回了一句:“小苏,面瘫可没人喜欢。” 少年果然没了声响又隐藏在黑暗,半天,苏清煜后脑勺一疼,便知道被小苏报复了,他摇摇头,放纵苏念经久不见的孩子气。 乳娘抱着婴孩跟着苏清煜一路向着喜宴方向走去,可是走到岔路时,苏清煜给乳娘塞了银票,后带着孩子到了常晚的偏宅。 常晚正坐在炭炉旁为常乐做虎头鞋,旁边还放着常笑刚做好的棉袄,她疼孩子疼得紧,现在手头宽裕,更是将小时对弟妹的亏欠补给了小辈,篮子里是一角扣除红色棉袄的一角,这是她缝制了好久的婴孩衣裳。 “常姐姐。”苏清煜声音轻快,常晚放下针线开门迎去。 门前,苏清煜笑得弯弯的 “他,就是麟儿?”常晚接过襁褓,小心的揭开遮挡斗篷一角:“哇,小脸皱皱的,一看就像小煜。” “像我才怪!”苏清煜咕噜一句,可他眼底却溢出似水柔情。 常晚眼睛亮晶晶,贝齿酒窝,红唇不停的喊着麟儿,麟儿她身子摇晃小手轻轻拍,那慈爱疼爱喜爱,让他也开始妒忌常晚怀中的婴孩:“乳娘在外面等着,我要带他去喜宴。”苏清煜接过棉蛋蛋,又匆匆离开。 “慢点,不能竖着抱,遮严一点,外面风大。”常晚跟上去几步,站在门前。小煜很无奈吧,看他偷摸的模样,当初真的不该同意让苏清煜住进来。 这场百日宴过后,王啸海开始让苏清煜出入自己的书房议事,苏清煜也陆续瞧见了王啸海安插在皇城中的暗线。他的樟木箱子中放下了越来越多的卷轴,绞月和白帮分头打探跟生存的盯暗线的衣食住行,尽可能的查实所有人的喜好和弱点。这样的查探,足足进展了三年,王啸海的关系网苏清煜也以最快的速度核实完毕。 以闫墨为首的都察院在皇帝的授意下奔赴全国各地收集秦家谋反证据,逼得秦家的参与势力不得不起兵谋反,准备不全的谋反,只有覆灭的下场。秦家也最终从四大世家的名单中剔除,那些和秦家交往过密的官员被革职的入监的比比皆是,丽妃元气大伤开始重新布局。她形式收敛,她穿素雅的衣裙,白色水秀羽衣的模样倒像极了她的姑母。也许是皇帝和太子念及故人,丽妃的在后宫的地位并未受到影响。 势力急剧膨胀的王啸海当然不满久居礼部尚书一职,在他的授意下,包括苏清煜在内的朝臣跪请皇帝三次,而皇帝却一言不发直接革去了京城府衙林书平的职。 杀鸡儆猴的举动让王啸海立刻收去嚣张的气焰,朝中大臣开始清醒,这二年皇帝年老体迈却一点也未糊涂,皇上的眼线掌控着朝中动向,除去秦家皇帝也是默许的。林书平代表着王啸海匪类的过去,对现在的他来说已经不能再与那些人为伴。 “林大哥,是啸海对不起你!”王啸海给了林书平一家重金,让他们带了一批人回江城。 林书平有不甘却也落得自在,他掩不住开怀,带着妻妾子嗣上路。 只是他没料到,上的是王啸海为他们准备的黄泉路。 对王啸海第二层打击是,后宫传来太子要定婚的消息,结亲的对象便是握着四分之一兵权的武家嫡女。这一娶,武家女儿便是太子正妻,未来的皇后。 “太子殿下,小女可是等了您四年了。” “我没说不要语柔,我现在需要武家的兵权,况且你女儿名义上是苏清煜的妻子,我不可能现在有违常伦娶了她。皇后也好,妃子也罢,不都是我成为皇帝要谁是便是?” 王啸海当然听出太子的敷衍,太子手中不仅有他还有闫家,景家,势力渗透六部和半个都察院。但是这些都是面上的,最终还要看手中有多少兵权。和武家结亲,确实是上上之选。现在太子已女儿是他人妻子的身份堵了自己的嘴,里里外外倒像是他王啸海在出丑。太子得了便宜还卖乖! 纵然对太子有了不满,可队已站路已选,也只能一路向前。 王乐柔这两年也感受出朱子欢的冷淡,这一年他从未再私下见过自己。是不是自己容貌渐老?还是他嫌弃自己腹部上壬辰斑?父亲为何越来越容易发怒,母亲为何愁眉不展? 王乐柔看着镜中的人,这脸生的美,却留不住心爱的人。她生于王家便明白父亲的心思,女儿说白了是父亲最好的拉拢工具,她听母亲洋洋得意的说过,父亲在外面有个贱种,婴孩时被他送去雪山成了试药的童女。可那贱种不仅没被毒死,反而回来报养育之恩,更可恶的她还是闫墨要保的人。 王乐柔一直被精心培养,如今成了毫无价值的妇人,她摔了镜子,扯着一旁的贴身丫鬟一顿扭打。 惊声尖叫里混着孩子的哭嚎:”我要常姑姑!常姑姑!麟儿怕怕,麟儿怕怕。 ” 常姑姑?! 王乐柔三乱着头发,一手扯过孩子的衣襟,大声质问:”你哪里有姑姑!那低贱的人怎么配!你是……”话到了嘴边,王乐柔住了嘴。 麟儿是太子长子!对!她可以求父亲先把麟儿送去太子那! 483.失常小姐 王乐柔抱着哭闹的娃儿出了闺房,一路横冲直撞跑向王啸海的书房。 () 王啸海的书房外站着家仆,见王家大小姐拽着孩子奔过来他们也是惊骇:“小姐,老爷交代过,这里家眷不得打扰。” 王乐柔当然知道规矩,可她安奈不住要焦躁直接对着后面独门院落哭喊:“父亲,女儿有大事问您!” 书房中正在与幕僚议事的王啸海面色阴沉,对女儿不守礼数的行为心中恼火:“各位,今日事稍后再议,散了吧。”他拜拜手,保持一贯的沉稳:“清煜,你和语柔又闹别扭了?有时你让让她便是。” 实际上苏清煜和王乐柔很久没有答过话,各自过着自己的日子。王啸海这话当然是说给其他人听的,夫妻闹别扭女儿来告状,难看的只有这个“上门”女婿而已。 “清煜谨听教诲。”苏清煜乖巧的迎合也跟着其他人出了门。 王乐柔被带到书房,她牵着哭哭啼啼的王麟昕跪在王啸海身旁:“父亲,求父亲帮语柔将麟儿送到他父亲那!他看到麟儿,一定会心软,他会接我进宫…” 王啸海青筋暴怒,案子打断王乐柔的春秋大梦:“够了!我和你母亲按着宫中规矩教你琴棋书画,有朝一日便是希望你能入宫成事!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和街边泼妇有何区别?!亏你还有一副好容貌,连个男人也留不住!他要是在乎血脉哪里还会让你再嫁他人?现在就算把麟儿送过去,他也记不得你的情谊!”他指着女儿的鼻子,满脸的责难,吃的哑巴亏也终于找到了途径宣泄:“当初,我真当把你送去雪山!” 王乐柔血色尽失,她死死的握着麟儿的小手,麟儿疼得哇哇大叫也没让她松开。 朱子欢要迎娶武家嫡女的消息已定,对太子一脉来说是天大的好事,可对王啸海来说,他被太子轻视了!王啸海的暴躁不再遮掩,他大吼着招来下人:“把小姐关三日,让她好好想想自己差在哪里!” “女儿知错了…我自己回去。王乐柔失魂落魄的走出了书房,这里压得她喘不过气,而耳边的哭声让她更加想逃。母亲离去,小麟儿抽噎的住了嘴,啊啊两声也迈着小腿揉着眼睛出了书房门。 “娘,娘!” 身后奶声奶气的麟儿,让王乐柔心里疼得喘不过气:麟儿出生后,她为了恢复身形,将孩子扔给奶娘照看,虽然很少腻着,但也疼着护着怕有闪失。他是自己与朱子欢的纽带,她想终有一日自己会凤仪天下,万众敬仰。可现在…太子不认麟儿,她就只能呆在王家,是个有“夫”有子的妇人。 苏清煜看着他蹙眉快速向前,心里正想着带常晚去闫墨那挑一些稀奇玩意儿。闫墨每隔半年回京城一次,会来定是捧着稀奇古怪的宝贝讨好药香。药香其实和王乐柔差不多境地,也被王啸海当棋子送去闫墨那。她兜兜转一圈,最后还是咬牙切齿的回到闫狐狸身边。 “爹爹…” 484.爱屋及乌 苏清煜脚背一重,反射性的将黏在腿上的肉球踢了出去:“放手。 ” 苏清煜冷冷的看着小娃娃,再看他正冲着自己额袍子抹着眼泪鼻涕,无名火窜了上来:”滚开。” 这是常晚绣得袍子,他穿得可是格外珍惜,现在被弄得脏兮兮,苏清煜直觉得孩子是烦扰人的东西,叽叽喳喳,干嚎吵人。如果麟儿是自己的孩子,他非要胖揍一顿! 苏清煜看着又粘在脚面上的肉球,眼神阴郁:”呵呵,你娘没告诉你,哭闹的孩子晚上会被妖怪抱走?” “我要娘,我要娘!”麟儿张着嘴巴又嚎。 “那你抱我做什么!”苏清煜甩甩脚,可肉球就跟着他在地上拖拽着。这一幕让一旁的丫鬟看见了不知又要传得什么夫妻不和的谣言。 不和?他和王语柔? ”你娘不要你了,你瞧,她可是连头都不回,过两天她就会忘了你。” 苏清煜恶劣得吓着孩子,细长眼睛一瞟,冰冷冷的冲着麟儿一瞪。可麟儿自动无视他的威慑,又一汪鼻涕吹出泡泡抹在苏清煜身上。 ”娘不要我,我还有爹爹。” ”……”苏清煜嘴角抽搐两下,不知道是这小子哪根筋搭错了:”爹爹你个头。” 我才不是你爹。 “爹爹,娘不要我,我要常姑姑。”这么大的孩子,只知道被抛下的滋味不好受,说白了就是有奶就是娘。 苏清煜低眉看着,眼睛里的厌恶淡然了些,他突然拎起麟儿的后领,像提着猫仔一样放在怀里:“常姑姑?”苏清煜斜着眼睛看着软软的白嫩包子,心里想着这小东西一点也不像自己,可常晚却偏偏说和自己小时候长得一样?!出鬼了才会像! 麟儿吓得抖着腮帮,突然想起爹爹和自己说要去见姑姑必须喊她——常妈妈。 “常,妈妈。” 苏清煜把小包子夹在胳膊下,嘴角也一邪,继续迈着大步向着偏宅行去:小包子的也不是没有用处,他能让常晚在这里露出最开心的笑容,有时他倒是有一种错觉,偏院里他们是一家三口,苏爹爹,常妈妈,还有一个小娃娃,也让他在漫长隐忍的中有了慰藉。 常晚早在院门口兴奋的等着,当瞧见一脸厌烦却俊美的男人夹着眼泪未干的小包子出现时,常晚心中溢出一丝甜。 “小煜,你是不又打麟儿了!麟儿不哭,过来让姑姑抱抱。”她有些娇嗔的瞟了苏清煜一眼,伸出小手就要抱麟儿过来。 “他脏死了。”苏清煜没有解释,见了常晚他的声音都放轻了,只是动作故意向后一退,把扑腾的小子扯得离常晚更远。 “常妈妈!常妈妈!”小子看到了温暖的救星,被亲娘抛弃被“亲爹”吓唬,三岁孩子心里的委屈又变成鼻水眼泪哇哇哭起来。 常晚看得心疼,嘴里唠叨着苏清煜,她越唠叨,苏清煜直接将小包子举起来,常晚更气,没有形象的蹦达着,扬手却只能碰到小包子扑腾的脚丫。 苏清煜笑得酣畅,他看着眼前水蓝色的常玩在胸前蹦达,她如小兔一样的焦急大眼,里面盛着一个开怀的他。 “你放下麟儿啊,别吓着他!你都二十一了,怎么还这么玩闹!”常晚一手抵着苏清煜的胸膛,踮起双脚伸出另一手去够吓哭的娃娃。 常晚,她已经二十四,个子不长,容貌没变。这样知足长乐的女人,眼睛更加安定温柔。 “常掌柜的…”苏清煜低着头,有些痴迷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小脸,他已经学会压制,压制这两三年里想要情不自禁的动作。苏清煜将麟儿塞给常晚:“你待他太好,我会吃味。” 不给常晚思考的时间,苏清煜已经伸出双臂轻轻揽着她的纤腰,把麟儿加在中间。麟儿抱着常晚的脖子委屈的抽噎两声喊着:“常妈妈,常妈妈。” 常晚微微颤着,她把脸埋在麟儿奶香的脖子中,因为他的称呼更因为苏清煜突然的环抱红着脸不敢动弹。 搬到这里四年,她不但没有止住自己罪恶的念头,也快要记不清陆寒轩的脸。这种诱人又愧疚,上瘾又罪恶的感觉日日夜夜纠缠着常晚。比如这一刻,她总是有那么一种错觉:他们是三口之家。 从闫家回来已经傍晚,怀中熟睡的麟儿揪着常晚的衣襟不放。 苏清煜看着常晚一脸的慈爱不免出口询问:“常姐姐,你干啥那么疼他?”若说,麟儿的母亲王乐柔和常晚不对路,明里暗里的刁难可不少,只是常晚脾气一向倔,实际也没让王乐柔舒坦。 “你傻啊,麟儿是你的孩子,我当然疼。”常晚顺口应答,顿下两秒她又加了两句:“小煜,劝劝你媳妇儿,多照看麟儿,孩子小都粘母亲。如果她嫌麻烦,把麟儿交给我,我不会让他受委屈。”黑曜石一样的眼珠蒙上了一层水雾,柔软的视线能将牛鬼蛇神溺死。 苏清煜心中酸软一片,眼前的傻瓜真当自己是菩萨?王麟昕是太子的种,单凭这点王家也不可能交给他们这些“外人”教养。可是她刚才说,因为麟儿是自己的崽,所以才疼? 苏清煜妖孽的脸瞬间涨红,他咬着唇突然不要脸的害羞了。 “常姐姐,如果是你的孩子,那不是要溺爱上了天?”她的孩子,也是他们的孩子。 我的孩子? 常晚一愣,眼睛黯淡下去: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了,就算陆寒轩回来,她也回不到原点。 苏清煜直想抽自己大嘴巴,好好的气氛突然变得尴尬,他的目光也放在常晚怀中的小包子身上。苏清煜伸出大手揉揉小包子毛茸茸的散发。 爱屋及乌莫过于:她因为他而疼爱小包子,他因为常晚疼爱小包子,也开始尝试碰触这个孩子。 王乐柔真的被关在厢房中,三日来,没让她想出能让朱子欢爱上自己的办法。却想明白了朱子欢为何会抛弃她:她是送上门的女人还不如街头鹧鸪,一开始她便失去了被人重视珍爱的机会。 咯哒一声,厢房的门开了。 485.鼻烟壶 门槛外背光站着俊美如艳阳的男人,他放下怀中的孩子,轻轻推搡一下:“去你妈妈那吧。” 王乐柔许久没有和苏清煜搭过话,因为他的乞丐出身,因为他攀附王家,因为他有个让人笑话的姐姐,纵然他貌赛潘安,她也不会多看一眼。 “爹爹,别走。”麟儿扯着苏清煜的衣袖,怯怯的看着趴在床上蓬头垢面的女人。 爹爹? 王乐柔看着麟儿,再看看面无表情的苏清煜,更加陌生。 她和苏清煜是挂名夫妻,以前心里只有朱子欢和飞上枝头成凤凰的美梦,眼睛里更是容不进别人半寸影子。 爹爹……对麟儿来说,苏清煜就是他名义上的父亲,她以为是麟儿乖巧,从没哭闹鞋问自己要父亲。现在才发现麟儿很小时候就和苏清煜熟悉。 心里的那根弦就这么断了。以前她将自己看得太高,其实在太子面前,她和苏清煜一样,遭人鄙夷。最后又如何,有了孩子却没了孩子的爹。 王乐柔三日滴水未进,抬起手向着王麟昕招招:”麟儿,到我……这里来……”她苦笑,突然想遮起自己未梳妆的脸。 苏清煜拉开了麟儿的手又将他向前推了一把,他想起常晚的叮嘱,有些不耐烦的警告王乐柔:“孩子是你的,要担起责任。”说完,他袖子一挥,潇洒而去。 担负责任吗?王乐柔一把将麟儿拉到床边,第一次没了淑女模样嚎啕大哭。她的大好年华已逝去,后半生她是否还有机会和苏清煜重新认识? 在苏清煜二十二时, 王书同和景练如又迷上了摆弄鼻烟壶,苏清煜忙得不得闲,也没有跟着二人胡混。可是眼前的两人摊在贵妃椅上,接二连三的打着哈欠,还没说两句,两人云里雾里没有反映,看得苏清煜心中暗惊。 “书同,最近听说收了不少鼻烟壶,给我瞧瞧到底有多好。”苏清煜在礼部也有不少年头,官窑的器具,进贡的珍宝看得多眼界也比花鸟市场中的玩家毒辣。没等王书同应声,那边景家公子便扔过来一琉璃烟壶,半透明的内壁上用金沙勾勒出芭蕉叶下乘凉酣然入睡的老翁,旁边用红釉色落下“自在”二字。鼻烟壶是卷发蓝眼的西域人带来的东西,一开始是玻璃器皿,后传入大同皇宫,皇帝命匠人在此基础上用玉、琥珀、象牙等名贵材料制作,成品比舶来品更精致,老皇帝也赏赐了几件给藩王、世家家主。东西一传,民间也有雕刻名家开始在小小的罐子里微雕作画,价格也高得惊人。 鼻烟壶成了世家贵族们的新宠。苏清煜对着手指轻蘸鼻烟壶中的粉末,放在鼻前嗅着。 这鼻烟…味道不对。 烟草研磨成细腻的粉末加入麝香、冰片等药材,在鼻烟壶中密封过一段时间后才是上品。西洋人进贡的那些便是如此。可大同兴起烟壶短,民间猎奇迎时的多,烟壶也成了把玩斗艳的玩意儿,若真讲究鼻烟质量的也只有追求品质的官家富商们。 鼻烟闻着过瘾,打一两个喷嚏浑身也爽利自在。可手中的鼻烟壶闻起来让人像腾云驾雾一样,直想找个地方躺下来多吸几口。 苏清煜把鼻烟壶抛给景练如,用羡慕的语气说道:“是好东西。鼻烟壶可贵得很,这么精致的东西我看可不是民间作坊出来的。” “苏弟,好眼光…”景练如呵呵笑两声,眼睛直直的看着不远处入仙女下凡的苏清煜:“你要喜欢,送你…这可是,这宫里的…玩意儿。”他向着苏清煜招招手,苏清煜眯着眼睛附耳过去:“再有钱只能买到壶瓶儿,却买不着皇上御用的鼻烟…呵呵…” “哦?你还能搞到这个?是不是内务府中有你相好的宫女儿?”苏清煜沙哑的声音在景家少爷耳边拂过,无论是烟丝还是宫女,景家要碰了都是罪。 “这个…不能告诉你。”景练如脑袋还混沌着,见苏清煜在自己身前低声轻语,他竟然冲动的拽着苏清煜的手:“小苏,你怎么这么,好看?!” 苏清煜手指一弹,把覆盖在另一手上猪蹄弹开,起身退开:“我还有事,不扰二位雅趣!” “唉唉,练如,小苏怎么走了?”摊在另一边的王书同又吸了一口鼻烟壶,歪头瞧着门外方向懒懒的问着。 景练如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又嗅一口才疏解心中烦闷:“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出了乌烟瘴气的地方,苏清煜快马加鞭的赶回王府。一进大门,便看到牵着麟儿的王乐柔。 “你。。回来了,我刚想带麟儿去…”王乐柔话还没说完,苏清煜便直接迈腿向前,好像根本没瞧见门前站着多时的母子。 她这一年多,真的想缓和与苏清煜之间的关系,可是他们之前相遇就是小姐和书童得关系,之后成了面上夫妻,还是小姐和赘婿。 朱子欢要娶武家女儿的事,让王乐柔彻底绝了要做皇妃的美梦。而这一边父亲越来易怒,母亲将丈夫的错怪到了自己身上,说是她不争气,给她丢了脸面。这个时候也只有麟儿紧紧的握着自己的手不离不弃。而一直被自己看低的苏清煜,这二年势头渐长,父亲已经盖不过苏清煜的光芒,而他也不知用什么方法绕过了父亲,和朱子欢越走越近。这也是父亲斥责她的第二个原因 【无论那一个男人,她都把握不了!你真无用!】 是,她当初怎么没想过,苏清煜能从乞丐当了京城的官,已非池鱼。是自己目光短浅, 王乐柔推搡了五岁的麟儿,麟儿立刻按着母亲的意思喊道:“爹,晚上能看麟儿的课业吗?” 苏清煜转身,目光直接对上麟儿身后的王乐柔:“你是孩子的母亲,能生便能养!能养便能教。” 王乐柔精致的妆容险些龟裂,他的言下之意便是,我不是孩子的父亲,孩子不是我生不当我养,更不由我教。 486.一步幸福 这样的拒绝不下十次。 为了麟儿也为了自己的未来,她必须硬着头皮一挫再试。毕竟他们是拜过堂的,写下婚书的正牌夫妻!她虽然有了麟儿,可苏清煜也因此得到了升迁的官路了父亲的关照。这一想,王乐柔心里又有了勇气,也给她小心翼翼的心找了平衡。他苏清煜明知道她怀着”别人的孩子”也要娶,那便是心甘情愿!所以,自己无须自卑更无须退却,只要她不和离,苏清煜只要在王家一天,也休想动休妻的念头! 父亲说得对,两个男人,既然一个已没了希望,这一个她不能再错过了。 ”爹爹,又去常姑姑那了。娘你为啥不去?去了不就能看到爹客?麟儿……麟儿想,想要爹陪陪娘……” 童言真挚,也最能拨起王乐柔的感伤,这下她不仅有了女人的勇气更有了身为母亲的动力。总归万般理由让她牵着麟儿一转,向着偏院常晚的院落走去。 “你不是想你的常姑姑了?走,我带你去。” 苏清煜尊重家姐,如果她能和常晚软下身段,自己还是有机会在偏院见到他。只要她能迎合常晚,他便能对自己另眼相看。只要她再对他好一些,苏清煜一定会爱上自己。 王乐柔抿着红唇,精致的脸上一片红晕。 常晚从晌午一直待在常家。她和常宁忙了一上午,现在正麻利的洗菜起灶。常宁带着两个胖小子在南屋,小煜也答应中午推了应酬赶回来。今天日子特殊,是狗蛋和二丫结亲的日子。 这两个孩子懂事,因为狗蛋还要顶着替大毛,替大毛瞒着身份,所以这亲不能光明正大的结亲。所以二丫提议私下对着大哥大嫂磕头,便算结亲了事。 张大毛自责常宁也跟着愧疚,告诉了常晚后,常晚才想着在常家老屋摆一桌酒宴,只有自家人吃。 这一家有苏清煜,有自己,有常宁,有大毛有两个毛头小子,更有狗蛋和二丫。对狗蛋,二丫,大毛来说,能进常家,便是家。所以在这里结亲,他们两个也开心不已。 二丫现在在南屋里换着衣裳,狗蛋穿着深蓝绸袍坐在小院子里,黝黑的脸涨得通红,不停搓着手,擦着额头上的汗,一双有神的眼睛,不停向着南屋张望。 常晚又端着一盘菜上桌:“瞧你急的,等小煜回来,让他替你主持婚礼,这婚礼讲究,他又是礼部侍郎,这回可用上他可了。”狗蛋已有二十,黑黑瘦瘦,一向能吃苦的他干练利落,说话也更暖人心:“常姐姐,谢谢你给我们张罗。我知道,虽然二丫不说,可她是个姑娘家,渴望穿嫁衣。” 常晚拍拍狗蛋的肩膀,眼里满是祝福:“嗯,你要更疼她!”常晚心里紧紧的,狗蛋从小带大了二丫,没想那丫头能磕磕绊绊活过来,有好几次狗蛋大毛吓掉了魂,以为二丫救不回来,可那丫头溜了几次鬼门关,又醒了过来,破破烂烂的心脏能撑到了十五。 二丫对狗蛋的依赖比大毛还多,这莫朝夕相处的两个人,到现在也不容易。 乞丐求得都少,很容易满足,他们能相守也许就是最大的幸福。 礼数在他们身上,没那么重要,活着,有个家,就够了。 “不让我疼二丫,我都不习惯,不爱她才是奇怪。”狗蛋说时目光炯炯的看着常晚,常晚心中一震,也缓缓的坐在桌边。 她和狗蛋是一样的,心疼苏清煜早就习惯,哪天不疼不爱他才是奇怪。 苏清煜推开常家的门一眼就瞧着坐在桌子两边郑重对望的两个傻瓜:“怎么那么严肃,还要不要拜堂成亲?” 常晚的脸又烫了,起身跌跌撞撞的跑去南屋: “我叫她们去,直接拜天地。” 苏清煜蹙眉,不明白自己哪里又撩得常晚慌神,他目光凌厉的瞪了狗蛋,狗蛋立刻吓蔫了,僵着脖子瞧着南边。 ”准备准备,新娘子出来咯!”身为嫂子的常宁激动的喊了声,从里面打开南屋的门。 狗蛋激动的站起来,高大的男人一下子热泪滚滚,一双眼里只有红红的新娘。 二丫带着火红盖头,一身红绸喜袍,瘦小的身子依偎着常宁,露出的小手紧紧的抓着常宁,大婚的人怎能不紧张! “你真好看。”新郎官两步跑过去扶着羸弱的女孩。接触到二丫,狗蛋的脸红得发紫,傻呵呵的都是幸福。 “去去去,盖头没揭,你哪只眼睛看到好看了?”常宁扑哧笑出声,笑骂他比大毛还傻。当初大毛也这样,进了新房呐呐了半天,憋出一个张亮的屁,气得常宁掀了盖头追着张大毛满新房的跑。 苏清煜这时也回来了,指挥着大毛摆了四张椅子成了堂,他穿着酱紫的常服,朗朗的模样让常晚看楞了神。 拜了天地,摆了在做的兄长姐姐,二位新人没入洞房。 狗蛋在众人面前直接掀起了二丫的红盖头,难言激动的说道:“我们知道这也不合礼数,可我和二丫不在乎,我们要让挺爱我们的嫂子,常姐姐,苏大哥都看得到二丫最美的样子。对不,二丫?” 二丫已经出落别致,柔弱的身子骨靠在狗蛋肩头,灰色的眸子中是幸福和满足:“嗯,我不在乎。能让大家看到我幸福,让担心我的哥哥姐姐们放心。我没想过自己还能嫁给狗蛋哥哥,若是我早些明白狗蛋哥哥也喜欢二丫,我十三岁就嫁给狗蛋哥哥!”她是乞丐,却有着小姐的身子,而她知道自己的心脏是纸糊着的鼓,总有一天难堪重负,还好老天垂怜,给了她一次两情相悦的机会。 二丫笑中含泪的模样揪着常晚的心,常晚不由自主的望向苏清煜,而身旁的苏清煜也深深凝望着自己。 他眼里的光芒毫不遮掩,赤果果的让常晚红了脸。 是不是,向前一步,有可能她会粉身碎骨,更或许破茧成蝶? 常宁抱着常笑,嘴角情不自禁的向上弯着。她是知情人,对苏清煜的畸恋从痛恨到抗拒到默许到理解到支持到心疼。 现在,看着两人两两相望的样子,常宁舒了口气,心中按耐不住的是窃喜。 大姐,好像对苏清煜动了情!这种表情…和旁边新婚的狗蛋有得一拼。 “咳咳咳,是啊,最重要的是相爱的人能在一起,瞧瞧我,按着礼数我怎么能和狗蛋人前“夫妻”?要这样我也早进猪笼去了。对吧,大姐?!” 礼数,这年把,苏清煜和王乐柔纸糊的关系让常宁看得分明,而且那麟儿怎么冒出来的,她也开始质疑。只是碍于二哥的面子,她没敢直接问二哥。 常宁的话落在耳边,苏清煜也第一次用感激的眼神看着常宁,趁着常晚呆愣的空,胖宁儿一脸傲气的甩给苏清煜一个“不用客气”的眼神。 常宁的意有所指,真的戳种了常晚的心事。 她看着幸福的狗蛋二丫,再看知足的大毛常宁,压在心上的沉重山峦也松动了。 幸福真的那么容易? “常姐姐,你在想什么?”苏清煜问得小心翼翼,又难掩激动:“还是……要和我说什么悄悄话?” 明知道她爱自己,可是上这倔强古板的女人承认,那是另一说。 她若亲口承认,有勇气接受自己,他也不会那么多的算计去改礼法。她的勇气,他要她有勇气爱他。 苏清煜双目放光,不自觉的把满心的爱全呈现出来。 什么悄悄话! 常晚脸上火辣辣的,狠狠的踩一脚苏清煜的脚丫。 美男吃痛,却乐得傻笑,这边不忘给常晚夹菜,招呼着好吃好喝,仿佛他才是结亲的那个。 一顿饭,苏清煜喝了二两,一双美目流转在常晚身上。而常晚像煮熟的兔子,垂着脑袋闷头吃饭躲着苏清煜有意无意碰触自己的手掌。 ”吃,吃饭。”她娇嗔一瞪。 ”嗯,我饿。”苏清煜撑着脑袋,筷子戳戳白米饭,舔着薄唇,盯着常晚的唇很久。 大毛和常宁立刻明白,偷笑着哄着自家的孩子。 一顿饭,其乐融融。三对有情人,尝着得来不易的幸福。 ………… 常家借给了这对新人当作婚房,毕竟二丫是大毛的亲妹妹,大毛家属于女方家。三日后狗蛋还会带着二丫住回城外宅子,他还会顶着大毛的身份生活一段时日。 背对夕阳,苏清煜和常晚晃悠悠的向王家宅子走去,这一路,在喜宴中那怦然心动也荡然无存。 她怎么差点忘了,苏清煜有妻有子。 苏清煜看着常晚凝重的脸,顿时明白她在想什么。 是要告诉她,自己和王乐柔没有爱?原因是他为了报复王乐柔伤人不救?他是潜入太子嫡系的暗钉?他要做的事太危险且不能回头说出一便要扯着二,这么居心叵测的自己,常晚又会… 不知不觉走到了王家大宅。常晚昂头看着朱红大门,咬咬牙推开,先一步向着偏院走去。她速度越走越快,不想自己狼狈的样子被身后人看得心疼。 偏院门一敞开,苏清煜一把拽着常晚的胳膊将她整个收拢在胸口:“常晚。” 近在咫尺的人,是这些年支撑他过来的信念,他想挡着风雨给她一个晴天,让她无忧无虑的去爱,不悲不伤不烦。 背后的温度让常晚无所适从,这所华丽丽的偏宅就是现实,可她还想沉溺在和苏清煜相互依靠的日子里。 “常晚。你听我说,我我知道你不想呆在这里,是我自私绑着你陪我一起,王乐柔我会处理,我对她没有半分感情…” “吱呀…”偏院中的主室门开了,里面走出揉着眼睛的麟儿:“爹爹…”他的另一手拉着面无表情的王乐柔。 常晚僵成石头,与苏清煜相贴的肌肤宛如针扎,耻辱感涌上来,变成滚滚热泪砸在苏清煜的手背上。 “娘,疼,你把麟儿捏疼了。”麟儿哇哇大叫,一脸委屈的看着前方的苏清煜:“爹爹…” 手背上灼烫的眼泪让苏清煜清醒过来,他松开环绕常晚上的双臂,手腕一转把常晚转过来,把她的额头放在自己的胸口上。 “你怎么来了?”苏清煜一样面无表情,一双丹凤淡漠的瞧着前方的母子,如同盯着陌生人。 “我拿着苏州织锦布面来王家偏院,本想给你做件袍子…现在看,姐姐身体不适,我明日再来看望,这一会儿我就给管家说,给偏院加人照应着。”王乐柔牵着麟儿走来,嘴角噙着大家闺秀该有的微笑。 常晚早已推开苏清煜的怀抱,眼睛定在了王乐柔的眉心:“做袍子?不用那么麻烦,我将小煜的肩宽尺寸给你。” 王家的宅,苏清煜的妻。她来偏院当然能来,她给小煜做袍子天经地义。而自己也彻底该醒醒了,纵然小煜说他不爱,可他有了孩子要负起责任。况且王乐柔能来这里和自己一番客套,也说明她要重新善待小煜。 常晚把目光放在麟儿身上,抬手揉一揉孩子的头顶:“我给麟儿做了棉衣,若是不急,让他试一试再走?” “麟儿,还不谢谢常姑姑?”王乐柔的眼睛落在面色难看的苏清煜身上,她张嘴对着口型:我、知、道、你、爱、谁! 苏清煜眼睛眯起,在王乐柔转身的瞬间,他变成有毒的蛇,他也用唇语说着一句:你、会、痛、不、欲、生! 麟儿穿着常晚做的棉袄美滋滋的在院子里疯跑,一会儿便是满头大汗,常晚微笑着依着门,眼里是柔柔的宠溺:“新衣裳脱下来吧,现在穿袄太热。”昨日给他改了改,今日王乐柔又带着麟儿来,说是要向她讨教裁剪技艺。 常晚清楚的很,大户人家的女儿,女红手艺怎么会差。她来这里为了和苏清煜多相处,又或者不放心苏清煜和自己走得太近?这不,偏院里杵着两个丫鬟两个侍从,四双眼睛像防贼一样盯着自己。 “姐姐,你看我裁剪的对吗? 487.一步幸福 这样的拒绝不下十次。 为了麟儿也为了自己的未来,她必须硬着头皮一挫再试。毕竟他们是拜过堂的,写下婚书的正牌夫妻!她虽然有了麟儿,可苏清煜也因此得到了升迁的官路了父亲的关照。这一想,王乐柔心里又有了勇气,也给她小心翼翼的心找了平衡。他苏清煜明知道她怀着”别人的孩子”也要娶,那便是心甘情愿!所以,自己无须自卑更无须退却,只要她不和离,苏清煜只要在王家一天,也休想动休妻的念头! 父亲说得对,两个男人,既然一个已没了希望,这一个她不能再错过了。 ”爹爹,又去常姑姑那了。娘你为啥不去?去了不就能看到爹客?麟儿……麟儿想,想要爹陪陪娘……” 童言真挚,也最能拨起王乐柔的感伤,这下她不仅有了女人的勇气更有了身为母亲的动力。总归万般理由让她牵着麟儿一转,向着偏院常晚的院落走去。 “你不是想你的常姑姑了?走,我带你去。” 苏清煜尊重家姐,如果她能和常晚软下身段,自己还是有机会在偏院见到他。只要她能迎合常晚,他便能对自己另眼相看。只要她再对他好一些,苏清煜一定会爱上自己。 王乐柔抿着红唇,精致的脸上一片红晕。 常晚从晌午一直待在常家。她和常宁忙了一上午,现在正麻利的洗菜起灶。常宁带着两个胖小子在南屋,小煜也答应中午推了应酬赶回来。今天日子特殊,是狗蛋和二丫结亲的日子。 这两个孩子懂事,因为狗蛋还要顶着替大毛,替大毛瞒着身份,所以这亲不能光明正大的结亲。所以二丫提议私下对着大哥大嫂磕头,便算结亲了事。 张大毛自责常宁也跟着愧疚,告诉了常晚后,常晚才想着在常家老屋摆一桌酒宴,只有自家人吃。 这一家有苏清煜,有自己,有常宁,有大毛有两个毛头小子,更有狗蛋和二丫。对狗蛋,二丫,大毛来说,能进常家,便是家。所以在这里结亲,他们两个也开心不已。 二丫现在在南屋里换着衣裳,狗蛋穿着深蓝绸袍坐在小院子里,黝黑的脸涨得通红,不停搓着手,擦着额头上的汗,一双有神的眼睛,不停向着南屋张望。 常晚又端着一盘菜上桌:“瞧你急的,等小煜回来,让他替你主持婚礼,这婚礼讲究,他又是礼部侍郎,这回可用上他可了。”狗蛋已有二十,黑黑瘦瘦,一向能吃苦的他干练利落,说话也更暖人心:“常姐姐,谢谢你给我们张罗。我知道,虽然二丫不说,可她是个姑娘家,渴望穿嫁衣。” 常晚拍拍狗蛋的肩膀,眼里满是祝福:“嗯,你要更疼她!”常晚心里紧紧的,狗蛋从小带大了二丫,没想那丫头能磕磕绊绊活过来,有好几次狗蛋大毛吓掉了魂,以为二丫救不回来,可那丫头溜了几次鬼门关,又醒了过来,破破烂烂的心脏能撑到了十五。 二丫对狗蛋的依赖比大毛还多,这莫朝夕相处的两个人,到现在也不容易。 乞丐求得都少,很容易满足,他们能相守也许就是最大的幸福。 礼数在他们身上,没那么重要,活着,有个家,就够了。 “不让我疼二丫,我都不习惯,不爱她才是奇怪。”狗蛋说时目光炯炯的看着常晚,常晚心中一震,也缓缓的坐在桌边。 她和狗蛋是一样的,心疼苏清煜早就习惯,哪天不疼不爱他才是奇怪。 苏清煜推开常家的门一眼就瞧着坐在桌子两边郑重对望的两个傻瓜:“怎么那么严肃,还要不要拜堂成亲?” 常晚的脸又烫了,起身跌跌撞撞的跑去南屋: “我叫她们去,直接拜天地。” 苏清煜蹙眉,不明白自己哪里又撩得常晚慌神,他目光凌厉的瞪了狗蛋,狗蛋立刻吓蔫了,僵着脖子瞧着南边。 ”准备准备,新娘子出来咯!”身为嫂子的常宁激动的喊了声,从里面打开南屋的门。 狗蛋激动的站起来,高大的男人一下子热泪滚滚,一双眼里只有红红的新娘。 二丫带着火红盖头,一身红绸喜袍,瘦小的身子依偎着常宁,露出的小手紧紧的抓着常宁,大婚的人怎能不紧张! “你真好看。”新郎官两步跑过去扶着羸弱的女孩。接触到二丫,狗蛋的脸红得发紫,傻呵呵的都是幸福。 “去去去,盖头没揭,你哪只眼睛看到好看了?”常宁扑哧笑出声,笑骂他比大毛还傻。当初大毛也这样,进了新房呐呐了半天,憋出一个张亮的屁,气得常宁掀了盖头追着张大毛满新房的跑。 苏清煜这时也回来了,指挥着大毛摆了四张椅子成了堂,他穿着酱紫的常服,朗朗的模样让常晚看楞了神。 拜了天地,摆了在做的兄长姐姐,二位新人没入洞房。 狗蛋在众人面前直接掀起了二丫的红盖头,难言激动的说道:“我们知道这也不合礼数,可我和二丫不在乎,我们要让挺爱我们的嫂子,常姐姐,苏大哥都看得到二丫最美的样子。对不,二丫?” 二丫已经出落别致,柔弱的身子骨靠在狗蛋肩头,灰色的眸子中是幸福和满足:“嗯,我不在乎。能让大家看到我幸福,让担心我的哥哥姐姐们放心。我没想过自己还能嫁给狗蛋哥哥,若是我早些明白狗蛋哥哥也喜欢二丫,我十三岁就嫁给狗蛋哥哥!”她是乞丐,却有着小姐的身子,而她知道自己的心脏是纸糊着的鼓,总有一天难堪重负,还好老天垂怜,给了她一次两情相悦的机会。 二丫笑中含泪的模样揪着常晚的心,常晚不由自主的望向苏清煜,而身旁的苏清煜也深深凝望着自己。 他眼里的光芒毫不遮掩,赤果果的让常晚红了脸。 是不是,向前一步,有可能她会粉身碎骨,更或许破茧成蝶? 常宁抱着常笑,嘴角情不自禁的向上弯着。她是知情人,对苏清煜的畸恋从痛恨到抗拒到默许到理解到支持到心疼。 现在,看着两人两两相望的样子,常宁舒了口气,心中按耐不住的是窃喜。 大姐,好像对苏清煜动了情!这种表情…和旁边新婚的狗蛋有得一拼。 “咳咳咳,是啊,最重要的是相爱的人能在一起,瞧瞧我,按着礼数我怎么能和狗蛋人前“夫妻”?要这样我也早进猪笼去了。对吧,大姐?!” 礼数,这年把,苏清煜和王乐柔纸糊的关系让常宁看得分明,而且那麟儿怎么冒出来的,她也开始质疑。只是碍于二哥的面子,她没敢直接问二哥。 常宁的话落在耳边,苏清煜也第一次用感激的眼神看着常宁,趁着常晚呆愣的空,胖宁儿一脸傲气的甩给苏清煜一个“不用客气”的眼神。 常宁的意有所指,真的戳种了常晚的心事。 她看着幸福的狗蛋二丫,再看知足的大毛常宁,压在心上的沉重山峦也松动了。 幸福真的那么容易? “常姐姐,你在想什么?”苏清煜问得小心翼翼,又难掩激动:“还是……要和我说什么悄悄话?” 明知道她爱自己,可是上这倔强古板的女人承认,那是另一说。 她若亲口承认,有勇气接受自己,他也不会那么多的算计去改礼法。她的勇气,他要她有勇气爱他。 苏清煜双目放光,不自觉的把满心的爱全呈现出来。 什么悄悄话! 常晚脸上火辣辣的,狠狠的踩一脚苏清煜的脚丫。 美男吃痛,却乐得傻笑,这边不忘给常晚夹菜,招呼着好吃好喝,仿佛他才是结亲的那个。 一顿饭,苏清煜喝了二两,一双美目流转在常晚身上。而常晚像煮熟的兔子,垂着脑袋闷头吃饭躲着苏清煜有意无意碰触自己的手掌。 ”吃,吃饭。”她娇嗔一瞪。 ”嗯,我饿。”苏清煜撑着脑袋,筷子戳戳白米饭,舔着薄唇,盯着常晚的唇很久。 大毛和常宁立刻明白,偷笑着哄着自家的孩子。 一顿饭,其乐融融。三对有情人,尝着得来不易的幸福。 ………… 常家借给了这对新人当作婚房,毕竟二丫是大毛的亲妹妹,大毛家属于女方家。三日后狗蛋还会带着二丫住回城外宅子,他还会顶着大毛的身份生活一段时日。 背对夕阳,苏清煜和常晚晃悠悠的向王家宅子走去,这一路,在喜宴中那怦然心动也荡然无存。 她怎么差点忘了,苏清煜有妻有子。 苏清煜看着常晚凝重的脸,顿时明白她在想什么。 是要告诉她,自己和王乐柔没有爱?原因是他为了报复王乐柔伤人不救?他是潜入太子嫡系的暗钉?他要做的事太危险且不能回头说出一便要扯着二,这么居心叵测的自己,常晚又会… 不知不觉走到了王家大宅。常晚昂头看着朱红大门,咬咬牙推开,先一步向着偏院走去。她速度越走越快,不想自己狼狈的样子被身后人看得心疼。 偏院门一敞开,苏清煜一把拽着常晚的胳膊将她整个收拢在胸口:“常晚。” 近在咫尺的人,是这些年支撑他过来的信念,他想挡着风雨给她一个晴天,让她无忧无虑的去爱,不悲不伤不烦。 背后的温度让常晚无所适从,这所华丽丽的偏宅就是现实,可她还想沉溺在和苏清煜相互依靠的日子里。 “常晚。你听我说,我我知道你不想呆在这里,是我自私绑着你陪我一起,王乐柔我会处理,我对她没有半分感情…” “吱呀…”偏院中的主室门开了,里面走出揉着眼睛的麟儿:“爹爹…”他的另一手拉着面无表情的王乐柔。 常晚僵成石头,与苏清煜相贴的肌肤宛如针扎,耻辱感涌上来,变成滚滚热泪砸在苏清煜的手背上。 “娘,疼,你把麟儿捏疼了。”麟儿哇哇大叫,一脸委屈的看着前方的苏清煜:“爹爹…” 手背上灼烫的眼泪让苏清煜清醒过来,他松开环绕常晚上的双臂,手腕一转把常晚转过来,把她的额头放在自己的胸口上。 “你怎么来了?”苏清煜一样面无表情,一双丹凤淡漠的瞧着前方的母子,如同盯着陌生人。 “我拿着苏州织锦布面来王家偏院,本想给你做件袍子…现在看,姐姐身体不适,我明日再来看望,这一会儿我就给管家说,给偏院加人照应着。”王乐柔牵着麟儿走来,嘴角噙着大家闺秀该有的微笑。 常晚早已推开苏清煜的怀抱,眼睛定在了王乐柔的眉心:“做袍子?不用那么麻烦,我将小煜的肩宽尺寸给你。” 王家的宅,苏清煜的妻。她来偏院当然能来,她给小煜做袍子天经地义。而自己也彻底该醒醒了,纵然小煜说他不爱,可他有了孩子要负起责任。况且王乐柔能来这里和自己一番客套,也说明她要重新善待小煜。 常晚把目光放在麟儿身上,抬手揉一揉孩子的头顶:“我给麟儿做了棉衣,若是不急,让他试一试再走?” “麟儿,还不谢谢常姑姑?”王乐柔的眼睛落在面色难看的苏清煜身上,她张嘴对着口型:我、知、道、你、爱、谁! 苏清煜眼睛眯起,在王乐柔转身的瞬间,他变成有毒的蛇,他也用唇语说着一句:你、会、痛、不、欲、生! 麟儿穿着常晚做的棉袄美滋滋的在院子里疯跑,一会儿便是满头大汗,常晚微笑着依着门,眼里是柔柔的宠溺:“新衣裳脱下来吧,现在穿袄太热。”昨日给他改了改,今日王乐柔又带着麟儿来,说是要向她讨教裁剪技艺。 常晚清楚的很,大户人家的女儿,女红手艺怎么会差。她来这里为了和苏清煜多相处,又或者不放心苏清煜和自己走得太近?这不,偏院里杵着两个丫鬟两个侍从,四双眼睛像防贼一样盯着自己。 “姐姐,你看我裁剪的对吗? 488.私盐之事 身后的王乐柔唤着,常晚转过头,看着剪得不堪入目的布匹。 何必呢?何必浪费那些好料子?在这里拖延时间,还不如张口请小煜回主宅住,她也正好,没了心烦。 “姐姐,我是不是又剪错了,都怪以前将时间花在了读书上,没想到我自己也有亲手为夫君做衣袍的时候。”王乐柔面目娇羞,精致的小脸转向案子对面捧书读的男子。 句句又是暗指,说是她饱读诗书,又说自己第一次讨好男人。 王语柔小看了常晚,这些话中话她听得明白,懂得其中的讽刺。 常晚不言,抬起帕子擦着麟儿汗湿的额头:”秋天凉,别闪着汗,会着凉!” “呵呵,你孩子都有了,一件衣袍又算什么?”苏清煜没有抬眼,轻飘飘的一句让王乐柔住了嘴。讨好他?笑话!院子里的小东西还不是王乐柔讨好太子,献身得的果? 王乐柔被苏清煜毒辣的话差点掉了眼泪,而常晚不明所以,听在耳里又是却是老夫老妻的含义,他们这一家三口齐聚,她有些多余。没等常晚打退堂鼓,王乐柔倒是放下剪刀,说是身体不适拉着先行离去。 ”小煜……”看着远去的母子,常晚的心一上一下,不见王语柔她心松了一口气,可这回儿又愧疚着。现在她只能紧紧握着拳头站在门槛处理迷茫不已。 苏清煜靠在椅子里,看着门前绷紧的背脊的女人,心里又怨又气。 常晚,果然又变成乌龟,心里挂记着无关紧要的人,不给自己和她一个出路。 ”过来。”这一声,苏清煜有着霸道和威慑。 ”小煜,你回主宅吧。” 常晚低头,露出洁白的玉颈,又回到规律圈成的牢笼里。 ”常晚!也许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苏清煜。我从没多想过。” 常晚突然吼出,快步的窜到隔壁,关上了房门。 苏清煜一脸苦涩。 所谓幸福,一步之遥。 明明在眼前,却也遥不可及。 …… 主宅里,王乐柔将麟儿的棉袄仍在递上狠狠的踩踏! ”常晚!常晚!常晚!表里不一!狐媚性子!” 麟儿见母亲有些癫狂,便缩着身子呜呜哭泣:”我的棉袄,不要踩我的棉袄” ”麟儿!你这个不争气的孩子!告诉我,你爹在那偏宅还做了什么?!” 太子不要她,那是因为自己高攀不起,可现在靠王家吃饭的苏清煜也不将自己放在眼里。 奇耻大辱!他竟然爱上自己的“姐姐”!一个比自己还大两岁,被人侮辱、嫁给罪犯的女人?! “娘………” 发泄一通的王乐柔理顺了自己的乱发,转身来到墙角,再展笑容:“麟儿,你要不要你父亲和母亲在一起?” 见母亲笑了,麟儿抽抽鼻子点点头。印象里父亲一直住在偏院,鲜少和母亲相见,他以为母亲的不开心便是源于此。五岁已经能看懂父母之间生疏的关系,只是他不敢多问,有时跑到常姑姑哪里看一看父亲,找一找母爱。 “麟儿想父亲和母亲能在一起,如果可以再给我生个弟弟。麟儿太孤单了。”童言无忌倒是提醒了王柔:“好,娘给你生个弟弟…那你就要想办法,替娘盯着你爹哦。” 连日里,王家嫡系中陆续被都察院弹劾,这些人都是跟着王啸海当盐官时私交慎密,秦家因储粮扣上了谋反的名,因盐印生出的事端又蔓延到了当时的盐务司,许多屯商从封疆大吏那拿到盐印后再去盐厂兑盐,盐物司从中再提价。大的屯商当然多给盐物司银子处熟关系,这价格也控制在这些商人手中。小点的走盐商人却无法应付,只能另找途径。 小盐商通过收买盐务司下的一两个言物官,对某些产盐的灶户多产的盐不闻不问,这些盐商再从灶户手中购得余盐。余盐又叫私盐,私盐价格低于官盐,成色是差,可也不影响使用。比起舟车劳苦去边关送粮换盐引的方法,来钱更快,利润更高,风险大了却还有不少人愿意冒着灭族的风险泛盐。 这事并非闫墨弹劾,而是病恹恹的九殿下——朱槿之。 皇帝听完折子,勃然大怒。问责首当其冲的冲着户部尚书张名贤。 而平时与六部交好的张大人老泪纵横的认了错,还把礼部尚书王啸海推上台面。 朱子欢也变了脸,王啸海运作的私盐是太子一脉财物运作的主要来源之一,可是当朝他只能撇清身份说明立场。 “而张大人也莫要激动,将你知道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皇上。”朱子欢换了笑脸目光深沉的扫着掩面大哭的张名贤,又抬眼看一眼咳嗽不断的九皇叔。站在朱槿之身旁的闫墨脸上没了笑容,对着朱子欢摇了摇头。 闫墨聪明,让他涉入秦家案子时,他一定会查出这条挣钱的路。不过作为王家的未来女婿,他应该不会让王家陷于无奈。闫家既然帮自己灭了秦家,对外的标志便是自己队伍的人。闫家没那么傻,去支持被皇帝厌恶的小叔叔! 可是小叔叔,今日你挑起了事端是谁授意?还是你真要和自己争这龙椅?而张明贤又被拿了什么把柄,竟然真在朝堂上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了一通? 皇帝气得扔了折子,一旁的公公连忙献上了鼻烟壶。 “父皇。这烟壶…能否让孩儿闻一闻?”朱槿之咣当跪在地上,深邃的五官写着担忧。 “你闻这做什么?” “父皇,听说鼻咽能醒脑,特别是父皇赏赐给大臣们的鼻咽更是大同极品。孩儿不争气,不知何时就没了命,我也想试一试,行吗?”九殿下当朝恳求有些可怜,不能过问皇家家事的。 九殿下说是体弱多病,还不如说是被皇帝关了禁闭。他是皇帝征讨西域小国时生下的。至于他的生母,传言是死在了回京的路上。没有母族,没有皇帝喜爱,就这么一直不封爵不赐地。 皇帝脸色难看,扬着手让太监将自己的鼻烟壶拿给朱槿之。 489.王家被贬 朱槿之磕了头,当场揭开鼻烟壶的瓶塞,倒出粉末吸了一口 他那陶醉的模样,让大殿上的群臣遮嘴嘲笑。 “没出息!”皇帝难掩厌恶,心烦意乱的靠在龙椅上,眼睛翻了又翻,可他话音刚落,老九又闹了一出!这高大又孱弱的男人咣当一声直接口吐白沫倒在白玉石板上。 ”呜呜呜。”朱槿之蹬着腿,面色铁青,似中了毒。 皇帝顿时明白什么,他一边大喊救人,而后目光已经阴沉的望向一脸惊恐的王啸海。 王啸海瑟瑟发抖,他像得了重病面色苍白难看。 这一幕又落到朱子欢眼里,太子眯着眼,对又冒出来的一出,心中不明。 皇上为何这么看王啸海?难道王啸海和鼻烟壶有关?王啸海又对皇上谄媚?他到底是自己的亲信还是皇帝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这是朱子欢对王家的猜忌。同时他还震撼于今日九皇叔的表现。 而九皇叔真是费尽心思,在见秦家败落后,登台唱戏再削弱自己的财路?哈哈,在自己和丽妃斗的时候,小叔叔隔岸观火,扮猪吃虎,搅乱浑水,背后一刀,此时两边都受了打击,削弱两方势力,最后还是对没有实力的小叔叔有利! “传赵御医!”皇帝发了话让太子一顿,压根咬紧。 皇帝没糊涂,不用藤太医改用赵太医,这是什么意思?对藤太医不再信任?!最可恶的是,皇上用的鼻咽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朱子欢百转千回,却也只能按捺不动。 这个早朝上得人心惶惶,传闻九皇子中了毒,差点一命呜呼。不过明眼的人都知道,是这九殿下故意将鼻咽有毒的事当众揭穿,谁狼子野心要皇上的命? 众人等着皇帝立案彻查,可等了一个月也没听皇帝再提半个字。兴及一时的鼻烟壶也从此在大同黯然下去。 毒烟丝案子没有被查,可私盐案子必须要罚。皇帝命都察院对户部上到下彻查,要把所有啃着国库的硕鼠全绳之以法。张名贤被斩首抄家,家眷贬为贱民。他当堂指正的王啸海连降三级,贬到名叫滁玄的地方做了五品知府,并令第二日带着家眷启程。 。。。。。。 户部的王书同因向都察院递交了盐务司贩卖私盐的折子,大义灭亲弹劾有功反倒成了户部尚书。 这折子确实是苏清煜按着王书同的笔记写的,可是递上去的人确实是王书同。王书同穿着崭新的官服踏进户部时,心头振奋紧张。 在弹劾前,苏清煜先约了自己—— “书同,你还想升官吗?做到户部尚书?!” 作为男人谁不想高高在上?王书同当然愿意,却又不免害臊:“我这样子能当侍郎已经不易,要不是有你成日替我写折子,我哪里会有逍遥日子。” 说道此处,苏清煜搁下笔,将桌旁写好的折子递给王书同。王书同展开一看,又吓得扔了老远。 ”你不会一辈子要窝在王家认你叔父和堂姐呵斥吧。实话告诉你,太子并不看好你叔父,你不循着出路,不久的将来恐怕倒霉的是你。” 王乐柔和谁苟且,长在王家主宅的胖小子当然知道,所以和他堂姐没半分交情的苏清煜突然娶了堂姐,他便心里明白,苏清煜是叔父拉来带绿帽子。而苏清煜这一年确实和太子走得近乎,王书同瞧着自己手中写得事无巨细的折子心里也是极其害怕。 “你这事让我自毁家门!你说太子不看好叔父,那为何还一直重用他?” “书同,太子虽未明说,可你也该清楚,太子已经不与你叔父过密来往。”苏清煜揉着额,故作可怜的一叹:“关于那孩子…呵呵呵,这折子给你,我是在帮你,如果是我递去折子,也许户部的位置就是我的。” 苏清煜第一次提到了“那孩子”,王书同也不再多问。他接过折子,也给自己找到了苏清煜帮自己的理由:苏清煜和自己一样,想要摆脱王啸海的控制和王乐柔时不时的羞辱。 王书同看着脸上忧郁的苏清煜,觉得他不仅与自己“同病相怜”、更是“义气十足”。他伸手接过折子,心中激动又担心:“这折子送上去,张大人不是没了命?” “书同,你要想好。你若不去,我就去。我也想升官,不想成日被王家人看不起。” …… 王书同踏入门礼部,已经准备好抬手抱拳等待同僚的恭贺,现在却被眼前跪着的他们下了一跳。户部的议事堂最里面站着朱红官服,头带宰相高帽的苏清煜,他抿着嘴角,一见他来,嘴角上翘,双眼眯起,比自己更加春风得意。 “这,这是?”王书同还维持着抱拳作揖的动作,旁边的同僚暗暗提醒:“王大人,早朝后你去哪了,苏右相可是等你好久了。” 右相? 他叔父朝思暮想却得不到的职位,却被苏清煜一夜之间得到。叔父被贬,他王书同怎么会料到张名贤会咬着叔父一起下水。直到叔父离开京城,他才敢回到王家。景家虽然不悦自己的行为,可相比之下,自己要比叔父更好相处,现在又是户部大元,对景家来说形式更好。景家愿意帮衬,他才敢耀武扬威。 可苏清煜又是怎么回事?! “王大人,恭喜恭喜。”苏清煜也俯首作揖:“谢皇上恩德,鄙人今日起为右相,与闫左相一起管理六部。” 王书同压下阵阵惊愕,也顺着几句客套话,这一刻他才觉得,自己被苏清煜唰了!苏清煜不怪王书同震惊,他有想过自己会接替礼部尚书的职位,却没想朱子欢直接向皇帝举荐自己成为右相。闫家作为太子一脉的另一脉也在适时恳请,这事儿就这么突然的定下来。太子举荐,让他贴上了太子一脉红人的标签儿。 朝中人都暗传,王啸海虽然走了,可继承衣钵的还是王家女婿。九殿下在朝上又是弹劾又是中毒,最后都白折腾。 490.王家败落 因为朝中的重要位置还是被太子一脉包揽,在明面儿上没有任何损伤。至于被处死的张名贤,他是官场油条,想要中立却没有闫家根基,他活该被第一个除去。 现在算算,储君之争除了太子朱子欢,十殿下,又多了一个多病的九殿下,新一轮站队再次开始。 朱槿之这次的出其不意让人不容小觑,可是一想他不能留后的身子骨、毫无实力的背景、没用钱财笼络过他们。 这样的皇子,谁也不敢押注。 王啸海坐在马车中昏昏沉沉的想着这些日的变化,他一直看大的侄子,一直在为书同铺路,为了侄子好做官不出纰漏,他把苏清煜提拔起来,为这个不成器的侄子写文书!而他竟然只看眼前利益向都察院递了弹劾的折子!这是意外之一。 意外之二便是药香。在自己还是盐官时,他曾在外养了名伶,那女人单纯为自己产下女儿。那时他野心勃勃不甘心只是一方小盐官,他利用进京汇报的机会结识了户部侍郎张名贤。而张名贤是朱子欢的父亲朱明锋的人,为人圆滑稳重,又是嫡长子,也是皇帝看重的储君。可朱明锋身子极其不好,直到他听张名贤说,朱明峰私下在找闰年闰月子夜出生的孩子,若有,黄金百两相赠。 也许是天注定他王啸海发迹,他那两岁的小女儿,语蝶便是。 可那名伶生死相逼,王啸海只想发迹,还是将小女儿送了出去,目的不要黄金百两,只要见太子朱明锋一面。 也是从那时起,王啸海从盐官一路向北,而那不知好歹的女人疯疯癫癫跑去府上要人,妻子也跟着闹起来,早已厌倦戏子的他一气之下把那戏子的脖子扭断。 这桩事已经久远。没想到他的小女儿没死,回来后成了血肉珍贵又懂得医术的药人。他让药香制药,找来江湖道士把药交给皇上。 这补药成了仙丹灵药,皇帝吃着起效,一展雄风,便把那道士继续留在了王家。 后来兴起了鼻烟壶,这时。太子利用王家拿下秦家后越发疏远,对大女儿越发冷淡,他有起意让药香再做鼻咽。他试了,烟味入脑袋后脑袋虽然昏沉了些,可身体放松,轻飘飘的感觉像极了飞天的仙。道士又几经渲染,说这烟草中放了仙骨屑。皇帝从此也离不开仙骨鼻烟壶,而他也被皇上许诺三月后提拔为右宰。 记忆到了这里,马车也停了下来。王啸海闭上眼。 “夫君,这是怎么了?车怎么停下了?” 算算路程,这里已经离京城太远,一片碎石山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随从不足十人,这会儿停下,也一定是早安排好的。 “夫人,如今到这一步,你还真天真的以为我们能活着去那滁玄小地?” 没等王夫人再问,马车门帘被扯开,王啸海瞧着那人目光大震:“你没死!” 王啸海被那人一把扯下马车,王夫人被另一个大汉扯着头发也被拉了下来。 “林大哥!” “去你娘的!”林书平一角踹过去,却又被不远处的黑衣人制服。 “各路英雄,我王某知道难逃一劫,可我也想死得明白些,你们是哪路人要我的命?!死后我也好去阴曹地府将欠得那笔账给勾了!” “勾不掉,你这几口畜生抵不过一百口人命。”不知谁说一句,在王夫人声声惨叫声中,她被砍掉手脚割去鼻眼口舌。 “王夫人?原名梅婉婷,薄夫人的亲妹妹,却与你这恶匪暗度陈仓,吃里爬外取之无度!最后用薄家印盖在转让屯田的文书上,而转让人是西域桑植部落的头目。” 所以王啸海向朝廷递交了江城首富私通外族的信,而当朝皇帝国库紧张,也动了征绞薄家的年头。 王啸海看着远远的黑影大喊:“你是薄家后人?” “非也,我是被后人嘱托,好好照顾你!” …… 这时的王乐柔站在王家贴封的大门前,模样憔悴让人怜惜。也当初苏清煜没有入赘王家,此刻她算嫁出去的人,反而不要和父母一起离开京城。尚书嫡女成了五品小官之后。这场家变对王乐柔来说太过突然,她用苏清煜暗恋家姐的消息威胁他回主宅,苏清煜服软答应,这让王乐柔洋洋得意了几日。可没想转瞬间她已没了得意的资本。现在怎么办?苏清煜没有被革职,难道她真要跟着苏清煜去住那破砖房?“语柔,我要走了。”常晚看着失魂落魄的大小姐,也无从安慰。离开王家对自己来说是好事,反正她有常家旧宅和茶馆,住得更加习惯:“你若想你父母,等他们安顿下来,就让小煜陪你去看望就是。” 都走了也挺好,自己眼不见心不烦。从狗蛋结亲那日后,王乐柔天天来偏宅,而且一泡便是一天,每次她从茶馆回来,都会发现自己的屋子又被人翻腾一遍。翻东西她不怕,只是王乐柔如此挑衅的驱赶,最终让常晚发了脾气。这一发,苏清煜又恰巧进门,王小姐嘤嘤一哭反咬自己。最让她伤心的是麟儿,也跟着王乐柔起哄哭闹。 这苦肉计,常晚懒的理。反正她都已经不多想,王乐柔又何必多此一举? 现在王家大宅被封,王乐柔必须跟着苏清煜另起炉灶。他们去常家住还是哪里,随他们高兴!姐累了,心能少想点就少一点,大不了到城外常宁家躲着去! “常姑姑…”王麟儿两边张望着。母亲说只要照着她说得话做,父亲就会回来,可是父亲没主宅这边却来了好多人搬东西。 “麟儿,常姑姑先回去了,常家的钥匙给你,你们可以先住在那里,等你爹将新宅子弄好了再搬过去。” 王麟昕想前些日子母亲让自己给常姑姑的饭中掺了东西,心虚的哇啦哭出声。常姑姑不要他了,是他做了不对的事。 常晚的马车刚走,苏清煜骑着骏马来到王家。 491.不要离开 “一个早朝,没想他们动作那么快,直接封了?”苏清煜下了马,眼底嘲弄的看着王乐柔和麟儿。 “夫君…我们去哪里?”王乐柔一个踉跄来到苏清煜跟前拽着他的袖子目光祈求。 苏清煜扯开王乐柔的手,一把从王麟儿手中扯过常家钥匙: “你从那里弄来的?”苏清煜拎着麟儿的衣裳脸上毫无温情。 呜呜呜,麟儿吓得小脸煞白,扑腾着小腿似要晕过去。 “夫。。清煜,是姐姐将钥匙给了麟儿,你快放开他!”王乐柔红了眼,没想到苏清煜因为一串钥匙和一个孩子过不去。 苏清煜冷冷一瞥:“她刚走?” 王乐柔哪敢多说,慌忙点头。咣当,苏清煜松开手,转身又上了马,在临行前他拽紧缰绳,高高在上的瞧着抱在一起的母子:“我已是右宰相,若你听话一点,苏府里有你一间偏院。如你想要自由,咱们尽早和离!” 撂下话,苏右相快马扬长,留给王府门前的王乐柔一个决绝的背影。 宰相?苏府!王乐柔彻底呆了,王家败落和苏清煜的高升有没有关系?如今他飞黄腾达完全可以休了自己这个罪臣之女,现在却反过来让她选择去留。去苏府她会成了当初的苏清煜,屈于偏院不受待见,可还有右相夫人的名声?这是他的报复?还是他有一场阴谋? 这次被升职的还有自己那堂弟王书同,可今日炒家的,也是他带人来抄了这里,没给自己和麟儿留下分毫。 可是去官衙办了和离,太子不会再和王家扯上关系,她带着麟儿又如何生存?让她像常晚一样做生意买卖?如此丢人现眼还不如让她去死! “苏清煜,你到底是什么心思?”是不是早就料到了自己走投无路只能攀附你?! …… 常晚坐的马车走得不快,马车很快便被苏清煜拦下:“常姐姐,你走错路了。” 小煜?常晚直叹气。她哪里走错路了,她去小宁那住一阵不成? 苏清煜钻入车厢,报了一个地址让马夫驶去。 “你的马不要了?”常晚扒着车窗,瞧着那黑黝黝的骏马被晾在街上。常晚转身,却对上苏清煜满脸的惊慌。 今天,他的这身官服可真漂亮,他外穿红罗上衣,补子上绣着腾云仙鹤、下裳和蔽膝,内穿白纱单衣,足登白袜黑履,腰束革带和佩绶,头戴七梁冠。他穿着隆重,俊美的脸又贵气逼人。 “你这什么表情,我又不是皇亲国戚,瞧你紧张的要给我磕头不成?”常晚想笑可又觉得无趣,这些年她当真不再了解眼前华服的男人了,常晚垂下眼帘:“小煜,我要去常宁那住一阵。王家如今散了,你也不用再吃气,好好过日子呗。” “常姐姐,今日我被皇帝任命为宰相,我成了大同最大的文官,我有了大宅子和成群的家仆,我不会再让你受罪受欺辱,所以求你,别走。” 苏清煜小心翼翼的捧着常晚的脸蛋,额头肆无忌惮的抵过来:“你这样不辞而别,我很伤心的。” 492.毫不掩饰 他如情人一样的呢喃,温柔怯懦的让人心疼。常晚抬起手,把他鬓角边散落的碎发别在他的耳后。常晚动作温柔,眼睛宠溺,就像少女时对待弟弟的眼神一样:“我不需要你操心,你也不用惦记我,你已是宰相,就要有天下的担当,要扬善除恶才能对得起你的官服。世道安稳了,也就没人被欺负了。” 常晚的双手也学着苏清煜的样子抚着他的两颊,眼里坦荡没有之前的慌:“我真放心了,把麟儿和语柔接进丞相府吧,他们毕竟是你的至亲。” 常晚笑得坦荡,苏清煜突然推开了常晚,急剧喘息:“常晚,你在气我前些日子没有帮你对付王乐柔是不是?还是在气我没有阻止王麟昕对你的恶作剧?” 他是有私心,他想看常晚吃醋的表情,又或者他一开始就相信那样的雕虫小技根本难不倒他的女人! “我虽然气却不至于因此搬离,不过,你的夫人和孩子确实要好好管教了。”常晚咧嘴苦笑,又将目光对着窗外:“你要带我去你的新相府?好啊,我去看看,你说的相府有多大。。。” 苏清煜稳住心绪扯开距离观察着常晚:她明明爱自己,怎么这么几日她倒是看开了一样,?她笑得没心没肺,宠溺的责怪,又成了好“大姐”,难道她又失忆了? “好,就看看。”看你能撑到几时。 有人无心装有意,有人有意装无情。可是一杯混着药香制的春药下去,常晚当夜又被撩拨的现了原形。扑腾了一夜,常晚累得睡去,苏清煜翻身环着,在她的胸口低喃:“我差点被你骗了,只要你对我有一丝男女情,我便随你折腾,但是别想我放弃。” 如果装作无情能让常晚好受,他也配合着演好姐弟,她要看自己和不爱的女人恩爱和睦,他也无所谓。反正都是演戏,装了一辈子,他不怕多一出。 王乐柔站在苏宅中一夜,目光像利刀戳着主宅卧房。 苏清煜何意?在她带着麟儿回来时,就让侍从带着自己来到主卧门前,强迫她听了一夜的呻吟粗喘,里面和苏清煜翻云覆雨的人是谁,苏清煜毫不掩盖。她想大叫想逃跑,却被那两个侍从点穴定住。直到今日凌晨,苏清煜才披着袍子一脸餍足的倚靠在房门前。 “早上好夫人,看你气色不好。”苏清煜呵呵笑着,一个眼神,侍从麻利的扛起王乐柔的身子将她带到远处的书房。 “夫人,今日我可是收到一根断指,你看这戒指是在哪里见过?”苏清煜将木匣子打开,里面是一根带着琥珀戒指的手指。 王乐柔大张着眼睛,张着嘴发出干呕的声音。 “岳父岳母发生了什么事?你说我要不要派人去寻?”苏清煜打了哈欠慵懒环臂靠在书桌边上。 “你要是乖乖的闭上嘴,我愿意以王家女婿的身份出一臂之力,若你不自律,我也不想护着你,你身体的某些部位也不喜欢呆在这么狭小的木匣子中吧!” 493.突来真相 苏清煜解开王乐柔的哑穴,这个女人已经吓尿了裤子眼神惶恐,半晌她才嘶哑一句:“求你,帮我寻到父母,求你。” “这才对,我会好好对待夫人,绝对让其他人瞧着咱们伉俪情深。” 王乐柔穴道全解,她已经软倒在地上,阵阵尿骚味和呕吐气味混成一摊,彻底搓去了她王家小姐的傲气。 苏清煜没有强留常晚,在她醒来后便送她回了常家,只是每隔着三四日,苏清煜便会带着王乐柔回来探望,王乐柔变化颇大,不再趾高气昂,她言语不多,每说一句都会望一眼苏清煜,成了标准的小媳妇儿,而苏清煜也时不时对着王语柔低语两句。 他们很登对。常晚忍着翻腾的酸涩,硬睁着大眼看着眼前一对璧人。最终,压抑的会变成另一种形式释放,那就是她会在他们回来的当晚做着一场场难堪的春梦。 常晚像是被分裂成两个人,白天行尸走肉,晚上放纵随心。直到有一日她从茶馆回来,突然被一个坡脚的乞丐捂着嘴巴扯进了巷子。 “小晚,是我。” 常晚僵直身子,直到乞丐又悲哀的唤了一句。 “陆大哥。。。”常晚掩着嘴巴,看着依着墙滑下的灰发乞丐:“到底,怎么回事!”如果当初陆寒轩娶了自己,一切都不会如此错乱!现在他衣衫褴褛满身伤痕的回来,还有何用? 她爱着苏清煜,错爱上了怎么再改?! 陆寒轩满脸只有凄凉,他伸出手掌想像往日那样拂去常晚的泪,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却已力不从心。 “当初为何子在房花烛后不辞而别?”常晚低吼,往日的常小兔,今日的常怨妇:“你欠我解释!你欠我太多!” 乞丐没有露出愧疚,反而横眉怒视着常晚。 常晚一巴掌扇过去,陆寒轩也随着她的巴掌贴到南墙上。 “呵呵呵,呵呵呵。”陆寒轩脑袋磕着砖墙,嘴里发出怪笑。 他好像也很惨。 常晚这么想着,眼泪也毫无征兆的滑下来:“布告上说你是手刃十余条人命的恶霸!如果你真是,为何还来招惹我!” 常晚一直在问,陆寒轩一个不答,口中只是重复:“洞房花烛,洞房花烛,洞房花烛。” 疯子!常晚转身要走,却听陆寒轩痛苦的说完了后一句:“洞房花烛的。。。不是我!” “什么?”常晚惊叫,她撑着墙,根本站不住:“你再说一遍!那晚,那晚我看到的人,是。。。”是谁?新婚夜她过得糊涂,明明看到了人影却怎么也看不清容貌。这感觉如同做梦。。。。 做梦?等等! 常晚瞳孔大张,等着陆寒轩说出最后的答案。 “是苏清煜!我被苏清煜构陷!他为了除去我,情愿假意将你推出来!让我信以为他赞成我们的婚事,没想他潜入我的帮会,让我大张旗鼓的娶你激怒丽妃,新婚夜丽妃关起我,他却对你做出这种事!小晚,苏清煜心狠手辣,心机太深,早就将你生吃了,你却一点也不知情!趁着一切都来得急,你远走他乡,永远也不要让苏清煜找到你!” 494.残忍事实 苏清煜,新婚夜的是苏清煜,那么这些日子的颠倒凤的梦,是真是假?她以为一梦颠簸臆想的私心,放纵的幻觉都能满足自己和苏清煜不得终老的补偿。 原来……她才是自欺欺人,一梦不醒的人。苏清煜,他藏得太深,深得自己根本不认识他。 她的小煜,哪个才是他的小煜?谁来告诉她,这场场梦,句句谎,她怎么才能拔出来? 常晚的揪着心脏坐在地上喘不过气,她终究是个笑话。 未婚夫是通缉犯,洞房和苏清煜有了夫妻之实? 还有什么,还有什么我不知道? “啊!啊!”常晚抓着头发,不停的捶打脑袋:“不是这样的,小煜不是这么。。。”阴险的。 他为宰相的这些日子,他会拿出往日的旧欠条,百两银票买一张手帕;他会每晚到常家外叩门三声又回到苏宅;他会写来书信,写着他向皇帝建议减免赋税的事。。。 他念旧守诺才还欠条;他不放心自己独住才每日门外叩门;他在履行自己的嘱托才会去做好官。 “常晚!我这些年把咱们的事反复思量,不仅是苏清煜,更是你常晚!其实从在医馆我强吻你时就应该发现,你很早就不爱我,之后爱着的是他。别再错下去了,他是我亲兄弟,他去牢中看我我已表明,可他还是连同太子想要我的命。常晚,他太狠,最终伤人伤己!所以我才爬回来警告你,让你远离。。。” 常晚像是溺水的人抓住陆寒轩的胳膊,面色铁青的说了二字:“记忆。。。。。。”她遗忘的记忆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蹦达出来,所有的景象片段层层叠叠没有先后。里面有小宁哭的脸,有少年苏清煜的汗颜,有断脚的郝夫子,有撕破她衣裳的秦天。 抛开的终究回来了,不该爱的还是爱了,不该做的早就做了。 ”啊!啊!”小煜。狼崽子。他护着的念着的,偷偷眷恋的,怎么变得这莫面目可憎?! 巷子里不知何时冲进来更多的乞丐,扯着陆寒轩到了深巷一顿胖揍。 他曾是会飞檐走壁的大侠,如今落到连乞丐都不如的境地;反观苏清煜,他从乞丐一跃宰相,他能把自己当成棋子构陷陆寒轩,他这十四年还会害了多少人。 “常。。。常姐姐。。。”张大毛拿着翠绿的打狗棒蹲在常晚身边,脸上也是惊慌失措:“常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被乞丐伤了?”张大毛轻声试探,僵着脸的样子让常晚想笑。 “大毛。。。吓死了,他是你们的人吗?”常晚惨白一张脸,满脸的泪。大毛能来,他一定知道这人是陆寒轩,他为何怕陆寒轩找到自己?自己以为善良耿直的张大毛,到底又帮苏清煜做了那些勾当?是不是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 “让常姐姐担心了,你一个人住常家,我们担心,所以派小乞丐护着你和常宁。” 看着陆寒轩被拖出巷子,常晚突然按住大毛的肩膀说:“大毛,若给孩子们积得,便不要杀生。” 495.不放过她 常晚晃悠悠的起身,扶着墙向着一路向着城外走去。 () 大毛焦急,苏清煜那边还在皇城中没法递进消息,张大毛只能带着几个乞丐远远的跟着前方的常晚。 常晚顺着山路向上走,离着青冥寺也越来越近,大毛派出一个又一个乞丐回去传着消息,而身后有了极大的动静。 “哈哈。。常姐姐。。。”苏清煜马不停蹄的赶过来,喊出的话又哑又喘。 “小煜。。。”前方高大的寺庙耸入云端,这里香火鼎盛,京城的达官贵人到贫民百姓都回来这里尚香祈福,而身边这个扯着自己手腕的男人却不愿她再向前一步。 “你成了宰相,我还没到这里还愿。那时家里穷得叮当,我到这里祈福希望你和小宁平安活着。如今你们都有归宿,你还做了宰相,你来得正好,我们一起还愿。” 听常晚这样一说,苏清煜心里又一紧,他盯着常晚的小脸,除了她红红的眼眶,看不出慌乱,和震惊。 她……到底想到了什么? 苏清煜眼泪打圈,堂堂宰相红着鼻子。 常晚反手扣着苏清煜的大手,趁着她呆愣之际牵着高大俊美的男人入了青烟袅袅的寺庙。 “常姐姐,常晚,你听我说。我。。。” “嘘,第一次带你上香,你安静点。”常晚的手极冷,冷得苏清煜心疼。 苏清煜浑浑噩噩跟着常晚在各大佛祖菩萨前磕拜,而常晚只字未提今日被陆寒轩乞丐的事。 接下来的一个月,常晚成了虔诚的在家弟子,苏清煜下朝便陪着她一起跪着。直到,她趁着自己上朝,换了男人衣裳跑到了另一个破落尼姑庵。 拜了一个月的佛祖,让他清心寡欲,早已做不到,而她又好到哪里?她以为跑到佛祖造像下躲着,自己就找不到! 绑她回来,又解开她的穴道,逼得她承认她忘不了情爱,抗拒不了他的挑逗。他破罐子破摔强要了她,逼着她承认自己已经爱他入骨!她记起、听到自己的恶事有多少,他不想细聊,他恐怖阴险杀人如麻又怎么样! 常晚是他的! “疯子!疯子!” 苏清煜伏在常晚身上,用牙齿磨砺她的玉颈,肆无忌惮的落下一个又一个红痕。 ”停下。你停下。” ”不会,不会。我早就不会不看你,不想你。我不会放了你!” 苏清煜又一次疯狂的要了她。 “常晚,我不后悔,不后悔!给我一年,就一年!我让你名正言顺的嫁给我!没有礼数!没有伦常!大同的天要变!这规矩要改!” 苏清煜霸道的将常晚关在苏宅,就算常宁要见也要在苏清煜的陪同下见一面。常晚的肚子越来越大,常晚的身子也越来越弱。 “苏清煜!你就是疯子!我姐会被你折磨死!折磨死!”常宁心疼着和苏清煜大吵大闹:“你知道外面都怎么传的?” 传常晚是个祸水,害死了爹妈,伤了郭耀祖,弄残了郝夫子,未婚夫成了通缉犯,又祸害当了宰相的弟弟苟且,她该坐木马。剥皮入猪笼。 496.死活相陪 面对常宁的怨恨,苏清煜却不以为然:“小宁,那你说哪里还有常晚容身的地方?她出去,必死无疑!”苏清煜阴沉着脸再说:“我让你来是劝慰常晚的,看着她不要轻生。 ” 常宁趴在床上大哭,突然明白了苏清煜为何对外面那些传言不怒不气,他就是黑心人!他太自私自利!他断了大姐的活路。因为大同里,也只有苏右相可以保护常晚的安全。 没错,常晚,根本没法出府……出府必死无疑! ”苏清煜!二哥,算我求你,你看看大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她会被熬死的!要不是……要不是……” 要不是大姐心软,舍不得让肚子里的孩子遭罪,大姐一定会自行了断。 ”呵呵呵。”苏疯子扬起织金红袍,脸庞扭曲。他逼常晚时,他也到了绝路:”我会陪她,死活我都陪她……” 可在常晚怀孕第七个月时,所有事情峰回路转。 丽妃被毒害极小皇子被人毒害,死相惨烈。皇帝大怒,令刑部、都察院彻查,无论出于谁手,凌迟处死! 一时间所有矛头指向有争位嫌疑的朱子欢,民间更将朱子欢年少时与远房表妹的情事编成段子广为流传。谣言被无聊书生写成宫中辛辣文本,被说书的编成宫斗的剧本,而老皇上无形中也被扣上了绿帽子,更有传言那小皇子其实是太子和丽妃的骨肉。 这话由太监宫女传回皇城,经丽妃的宫女捕风捉影的描述,入宫后的丽妃也着实和太子幽会过。空穴不能来风,一向面色和善阳光温暖的太子,阴沉着脸,平时常服也换成了素色袍子,脸上的是掩不住的悲情。 这样的太子,着实坐实了与丽妃有不可告人的私情。 现在,无论太子有没有谋害皇子,他的失常表现也会带来皇帝的责罚。 督察院的苏念,是这一年窜起的判案新秀,他五听审讯技巧高超,会在嫌犯的举止言语中找到破绽,也是断案最快的一个。 “怎么会是你!大苏!” 身穿常服的苏念站在皇城边,一把扯住了出来的苏清煜。 “你。。。。。。”苏念闭上嘴,看着面目微微抖动的漂亮男人半晌:“大苏,你为何那么急!九殿下让我转告你,你太自负也太冒进!” “小苏。。。我怕常晚撑不住了,孩子出生她也不会再活,既然如此,我也不想独活。如果我还有价值,也请九殿下不要辜负。你也不要违背良心,把折子递给都察院吧。” 苏清煜拍拍苏念的肩,眼睛闭上再张,所有的脆弱诀别又不见,又成了淡笑自信的千面郎君。 【三月里,桃花酿酒;四月里,柳条烹茶;五月里,撑伞钓鱼。。。都不过,与君共晚。】一曲哼唱,从副手而去的宰相口中传出,是这月京城谷雨先生的新作,苏念紧紧的盯着,心也跟着酸了:“一年十二月,每月再美,都不如,与常晚相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