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君入瓮:皇上快躺好》 第1章 不知廉耻的女人 深夜知雪重,时闻折竹声。 北盛六年的第一场大雪,在子夜时分簌簌落下。 安笙鬼鬼祟祟的推开一间房门,香炉里的烟丝丝蔓蔓的飘在半空之中。 屋内玫红与金色交织的房间透出一股奢靡的纸醉金迷气息。 看着这样豪华的房间,安笙长叹了口气,为了逃婚,她放下吃穿不愁的生活日日风餐露宿,东躲西藏。 不过好在她聪明,找到了一个叫做青楼的地方,可以免费蹭吃蹭喝,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太吵。 此时廊上忽然响起一际男声:“宝贝儿,为夫可想死你了,快让我亲亲。” 女子娇笑道:“那官人何时才会休了你家的那只母夜叉呢?” 听到这样的对话,安笙的第一反应就是端起桌上的两盘糕点躲到屏风后。 只是令她匪夷所思的是,今日的屏风后居然还有一个男人,不过这个男人长得真好看。 好看的让安笙都忘了要尖叫。 君修冥一双凤目微微眯起看着眼前女子,逆着光的容颜上,深幽的瞳眸仿若被一层暗色所笼罩,透着些微的冷意。 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灌进一阵冷风。 男子的唇如痴如醉的碰触着女子颈项的每一寸肌肤:“宝贝儿,你若有了身孕,我立马就休了她,风风光光的娶你过门。” 女子被颈上传来的温热气息挑逗的像似一阵电流袭遍全身,转过了身双手环住他的脖子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男子自然而然的搂住了她的细腰紧紧向怀中一揽,认真回道:“当然是真的,我几时骗过你。宝贝儿啊,几日不见可是让我想死你了。” 屏风后的安笙冷嗤了一声,这个臭男人,成天四处沾花惹草,昨日还被她搅了他一次好事。 而一旁的君俢冥神情慵散打量着她,他还是第一次看见一个女孩子看见这样的场面脸不红心不跳的。 不过越看她便觉得越发的熟悉,好像是曾经的一位故人。 屋内的低喘声,再次将屏风后两人的目光拉扯到那个男人和女人的身上。 “宝贝儿…你还是那么的迷人…”男子迫不及待将女子抱起,向柔软的床榻走去。 “嗯…那是她好还是我好?”女子被熟经此事的他触碰的忍不住娇吟了声。 “当然是你好了…”傅博心急火燎的褪去了她身上的衣服,看着那白皙似雪的肌肤,喉间饥渴难忍。 轻纱随着软烟飘动,轻软的朝着繁复华美的云罗如水色荡漾的绸幔拂去。 那透明如云绸纱后,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攒动的人影。 朦胧的纱帐后一男一女躺在巨大的牙床上,浪卷红被,颠鸾倒凤,娇喘声声。 安笙避过屏风,伸出一个脑袋,似觉得终于拨开眼前云雾,清楚的看到屏后的两个正运动得醉生醉死的男女。 傅博覆在女子的身上,微微扬起头,闭着眼睛,只看得到背部薄削的肌肉,听到他偶尔发出的粗喘。 安笙一边往嘴里塞着糕点,一边点头,嗯,动作不错,声音凑合,挺销魂的。 而女子则头靠在大床边,脸上的表情似很享受这样的快感。 她闭紧眼睛,此起彼伏,毫不停歇的嘶声喊叫:“啊…嗯…我快受不了了…” 君俢冥目光阴寒,用手去遮住了眼前这个毫不知羞耻是什么玩意的女人的眼睛。 安笙不悦的掰开他碍眼的手掌,拿起毛笔蘸了蘸墨汁,其实早在几日前她就注意这对男女了。 这几日流离在外,饥不择食,才知银子的重要性,所以她正想着如何能赚点银子,供她浪迹天涯,于是开始在宣纸上迅速的跳跃起来。 一幕又一幕活色生香的图在安笙的笔下栩栩如生的展现在宣纸上。 如此她便可以拿着这些证据与这个只知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谈判。 安笙想着她终于不用天天来这里听这些嗯嗯啊啊了,心里就畅快,手上的动作越发流畅。 君俢冥显然失了耐性,扬手握住她手腕,用力将她强拉着从窗户跳了出去,看着一脸墨汁的女人,冷魅的声音犹如凛冽寒风:“你到底还是不是女人?” 安笙觉得这话是他对自己的侮辱,挺了挺胸脯道:“有这么不明显吗?” 随后又补充了一句:“我知道你肯定和我一样没地方去,所以才跑到青楼里来蹭吃蹭喝,但那间房间是我的地盘,我早在几日前就一直住在那里了,你不能和我抢。” 言罢,她也没多理会他,又朝着丽春院刚才的房间跑了去,这惊人的速度像似怕错过每一幕精彩的画面。 君修冥拧了拧眉,唇边的冷意逐渐深邃邪魅到极致,凤眸微眯的看着那抹离去的身影。 直觉告诉他,这个女人有点好玩。 他原本是来确定傅博究竟有没有来丽春院,却没想到遇见了这么个玩物! 安笙甩下他,径直来到傅博的房间,找了个地儿写生似的坐下,看着里面换了好几个姿势的人,手上是忙的不亦乐乎。 绸幔后醉生梦死的声音绵延不断,似格外的沉迷。 “宝贝儿…宝贝儿你真迷人…” “嗯,你好棒…我快受不了了…” 半晌过后,安笙不禁觉得这二人叫的一点都不专业,她都出去了一趟,却还是这个腔调。 翻来覆去的都是我受不了,宝贝儿你真迷人,你好棒什么的,多烦啊! 安笙将笔一放,决定帮他们一把,叹了口气,建议道:“我听你们叫了好几天了,那个要不你们谁再喊几句,不要,不要,雅蠛蝶,欧爸什么的!我想这样也许会更有情调一点的。” 话音一落,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粗喘声没有了,叫声也没有了。 像是一下被人关了声音的电视,进入了静音模式。 傅博一点一点的扭过头来,然后就看到一个少女坐在离床五尺远的绸幔后正一脸的认真注视着自己。 看到他转过头来,安笙意识到行踪暴露,无辜的眨了眨眼,扬起一抹纯善的微笑,样子单纯极了。 傅博不可思议的眨了眨眼,特意用手揉了一揉,确定自己没看错,那双仍还带着欲望的双眸里出现了震惊的裂缝,如同被雷霹了一般,全身僵硬。 女子一张脸瞬间变得涨红,将身上愣着的男人推了开,连忙将被子盖过了头。 傅博迅速的卷起衣服遮住下半身,一把抓起身边的衣服放在床边,对女子迫切的道:“宝贝儿,快把衣服穿上!” 见那快速溜走的身影,傅博一手穿衣,一边气急败坏的道:“你个死女人给我站住!” 安笙抱着怀里的画卷一边跑心底一边暗自腹诽:站住?!笑话,傻子才会站住。 傅博衣衫不整,一张神情扭曲的脸暴跳如雷的朝着安笙的身影追去,口里还骂骂咧咧的嚷嚷着:“你个不知廉耻的女人,给我站住!” 第2章 来世做个好人 安笙跑的气喘吁吁,巴不得能将手里的画卷赶紧的多复印几份,如此就是自己的护身符了,到时看他还能拿她怎么着? 不过也不知道是谁不知廉耻,背着自己的老婆在外面搞外遇! 身后傅博那厮嘴里不停的吆喝引来几个小贩的视线:“你们这群废物,还不快给我追!” 刚跑过来一脸懵逼的三五个家丁听到他的怒吼,连滚带爬的就朝着那抹即将消失在夜里的娇小身影追去。 安笙一路跑一路回过头往身后看那几只穷追不舍的动物到底有没有撵来。 然而就在此时街道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驾!” 狂奔的安笙刚是转过头就见一匹黑色的骏马朝着自己的方向快速驶来。 一时之间,不知做何反映的安笙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那抬起一尺之高的马蹄向自己的身上踩踏而来。 骑马之人迅速使尽全力勒紧缰绳,手背上的青筋凸现:“吁…”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冷风拂面,数张宣纸被吹的漫天飞舞,一个熟悉的身影落入安笙惊恐的瞳仁中,将地上的她一把抱走。 君俢冥将她放在屋檐上后,持剑凌空而起径直朝着傅博攻击去。 傅盎膝下唯有一子,所以早就安排了暗卫随行护他周全。 只是,此时的傅府已是一片火海。 夜里几个暗卫从空而降,挡住了君修冥的袭击,并反守为攻,剑剑致命。 君俢冥眼眸冷郁,面对几人的围攻,身形突然一动,白衣胜雪猎猎而飞,一道清冷的墨芒划过。 几名黑衣人只觉剑锋压顶寒气扑面,惊骇之下只得挥剑相迎,银墨二色在头顶交击,发出一阵清鸣,震人耳聩。 清脆的利器碰撞数声之后,君俢冥和他的随从已然跃出了他们的包围,领头的黑衣人心中被激起几分狂性,回身便刺。 君俢冥墨色剑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旋出,直击对方膝下。 领头的黑衣人膝下顿痛,险些摔去地上却被身后的二人扶住,将稳住身形,就见他迅疾如风已到近前,电光火石间剑锋微偏对准几人执剑之手狠狠划了下去。 几名黑衣人手腕一阵寒痛,剑已离手,“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手腕也都立刻红肿起来,虽未有伤口,却痛彻骨髓。 他和他的随从配合的十分默契,片刻之间那几名黑衣人便败下阵来。 目睹着这一切的安笙差点没激动的跳起来为他鼓掌叫好。 君俢冥来到不停颤抖着的傅博身前,声音放得低低,微沉的嗓音像有着蛊惑人心的魅力:“来世做个好人。” 他的话音刚落,傅博心口便是一剑刺穿身体,倒在血泊之中。 安笙整个人都傻了,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杀人会如此的风轻云淡。 那名随从单膝跪在君修冥的身前,汇报道:“主上,傅府的叛党皆除,没留一个活口。” 君修冥俊美无韬的脸庞笑意清浅,却莫名让人胆颤:“做的很好。” 若不是雪越来越大,寒风越来越凛冽,安笙一定还沉浸刚才那一幕中,此刻她只觉好冷,冷的她忍不住发抖:“哈欠……” 原本君修冥已经忘了她的存在,欲要离开,却因这一声回过了头,看向她。 安笙一双杏眸微微带着些清傲,面上的表情也淡淡的,见他朝自己飞来,下意识的退后了两步。 君修冥笑,眸中忽闪阴霾寒光:“刚才的那股傲气去哪了?” 安笙蹙着眉,睨了眼地上覆盖着白雪耀眼的血迹,眼神清清洌洌的看着他。 而君修冥就喜欢这样的眼神,这个眼神令他十分的熟悉,当年那个女孩与她拥有同样冷傲的眼神。 只可惜最后她死了…… 此时,他的属下墨白从怀里掏出一纸画卷,看了许久,才开口禀报道:“主上,她不就是那位逃婚的安姑娘吗?” 安笙顿时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名生的人神共愤的男子,如此说,他就是北盛帝王! 君修冥复而一笑,修长的指轻勾起她下巴:“原来你是朕的贤妃,不过好像有点愧对这个贤字。” 安笙眼帘心虚的低敛着,神情淡漠,并不去迎合他玩味的眸子:“我…臣妾…皇上误会了…臣妾只是一时贪玩,才做出如此荒谬的举动,实则臣妾并不是逃婚。” 君修冥勾唇一笑,显然他的眼底透着淡淡的兴趣:“哦?不是逃婚?” 安笙微蹙了眉头,被长睫掩盖的眸子划过一道聪颖的光:“嗯,因为北盛地大物博,很多都是我在浣邺不曾见过的新鲜事物,因此想在民间多玩片刻,所以这才给北盛士兵造成误会,深感抱歉。” 他可没料到,这个丫头片子说起谎来还一套一套的。 虽然他眼含笑意,可安笙不由觉得他漂亮的凤眸幽幽的朝着她看过来的时候,带着冰刀般极细且凉的锋利,在她肌肤上划过。 她心里止不住的一抖,强装镇定,见他良久未语,谄媚的柔柔一笑:“臣妾初来乍到不懂北盛的规矩,还望皇上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一般计较。” 君修冥弯如皓月的眼眸透出一丝冷意:“听贤妃这话,朕如果偏要和你计较,就是心胸狭隘了。” 安笙尽量放柔了声音,高帽子往他脑袋上一扣:“自然不是,臣妾的意思是皇上既然有容纳百川的胸怀,不如也就宽恕臣妾这一次无心之失。” 君修冥翻身上了马,如神一般的睥睨着她:“朕没有贤妃说的那么好。” 这一秒安笙还听得迷迷糊糊,下一秒她便立马醒悟过来。 君修冥的马缓缓地向前走了几步,他回过头看向还愣在原地的女人:“还想逃?” 安笙的一张小脸顿时皱成了包子,嘴里低声嘀咕:“你一个大男人骑马,让我这个弱女子走路,会不会太没有风度了!” 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尽管她说的再小声,此时也落入了他的耳里。 君修冥温润的笑凝固在唇角,大摇大摆的走在她的前面:“身为朕的贤妃就要对得起这个贤字,朕可没让你走路,而是给朕牵马!” 安笙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仰望着他。 他凉薄的声音裹着冷风,质疑的问道:“不愿意?” 安笙咬牙切齿的挤出一抹得体的笑:“呵呵,能为皇上效劳,是臣妾的福气。” 这个男人看则清雅高贵,如天边的云霞清华无双,实则骨子里却是比谁都冷漠。 哼,牵马牵马,牵就牵,看你还能生出什么幺蛾子! 第3章 真脏 安笙低眉顺眼走到马儿的身前,牵着缰绳慢悠悠的走在积了雪的大路上。 反正都是受罪,索性拉着他一起挨冻! 君修冥似猜透她的想法,唇角扬起完美的弧度,醇厚的声音再次响起:“前面左拐。” 安笙迎着凛冽的寒风一步一步艰难的踩在雪上,心里无时无刻不在诅咒这个恶魔。 而骑在另一匹马背上的墨白十分不明白,主上何时有了捉弄女人的兴趣? 如果是以前,应该是直接被打入冷宫吧! 君修冥却正在兴头,凤眸冷眯,想起刚才这小东西在丽春院的举动,他倒很想看看她到底是不是现在这副乖巧听话的性子。 他低魅的语气沉冷了几分:“贤妃刚才在丽春院吃太多了吗?走的这么慢,几时才能回宫?” 安笙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很想甩手不干了,但又不得不忍:“皇上说笑了。” 什么天下唯小女子难养也?依她看,就这个骑在马背上的小人最难养! 君修冥冷哼了一声:“朕可没跟你说笑。” 安笙心里止不住的翻了个白眼,她也没想笑,他肯定是故意的,再这样下去,指不定被他玩死。 她忽然低下了头,左右看了看,唇边噙着一抹诡异,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 安笙拾起雪地里的一际枯枝,动作敏捷的打在他的马背上,高唤了声:“驾!” 然,现实却不是她想象中的美好。 此时此刻,她很想骂脏话,为什么这匹马没跑?不是打马背,正常的情况下马都会四蹄儿飞奔的吗? 待她回过神色时,马儿一个“响鼻”打在她的脸上,像是在对刚才她打它的举动报复。 这到底是有什么样没人性的主子,就有什么样落井下石的牲口。 安笙已经辨不清喷在她脸上的究竟是口水还是鼻涕,总之火冒三丈的她刚要决定和这匹臭马大战三百回合时,一个声音将她拉回了理智。 “贤妃可能还不知道,朕的这匹若离马,除了朕的命令外,谁的都不会听。”君修冥闲适把玩着拇指上碧玉扳指,神情慵散,语气三分认真,七分玩味。 安笙蹙了蹙眉,就跟仰望神一样的仰望着他,解释道:“臣妾只是想让马儿自己跑,这样皇上可以早点回宫。” 听着那一声若离马,起初她还没反应过来,不过却很耳熟,因为她是代替继母生的妹妹安若离才迫不得已嫁到北盛。 而让她最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师父对这件事不闻不问,好像就是他默认的一般。 君修冥看着她那双眼眸,如同沙漠中生长出来的花,有着不堪人折的坚韧,又有着难得见到的灵动明媚。 就在那么一瞬,他仿佛再次看见了当年那个女孩! 但现实提醒着他,她已经死了,所以这是他的第二次错觉。 安笙忽然腾空从地上被他捞入怀里,冷魅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真脏!” 这是嫌弃,赤裸裸的嫌弃。 但她不在乎,就算他良心发现把她抱上马,她也绝对不会原谅他。 大雪仍还纷纷扬扬的下着,他温热的气息萦绕在安笙的鼻尖,那是一股如甘泉淡而清爽的味道。 因为刚才突然被他抱起,所以此刻安笙的双手还圈着他的脖子,生怕摔下去。 他皮肤的触感很细腻,像是这世间最好的丝绸。 而此刻狼狈的她与他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 安笙将脏污的手背在他衣服上不动神色的反复摩挲了几次。 这一举动他却看在眼里,略微一怔,然后看着那几道小狗爪子似的黑痕,有些不习惯的皱了皱修长的眉。 再看面前少女一脸不平的样子,小脸上眉头轻皱,翘起的小鼻尖,带着点说不出的憨态,忽而勾了勾唇角,语气仍旧淡漠:“幼稚。” 他妖冶的笑颜看得安笙有几分着迷,都忘了要反驳他,或许这个男人天生就是祸害人的妖孽。 第4章 朕没允许你睡床 回到宫里已是深夜。 养心殿内燃烧着无数个取暖的火盆,屋内就像春天一般暖和。 君修冥将她丢在里面,便没了人影。 安笙也没顾忌太多,因为此时她又冷又困,于是也不知道是谁的床,躺在上面就睡着了过去。 当君修冥处理完傅府所有的叛党回到殿内时,正见她睡在他的床榻上。 他的脸色变得极难看,因为他的东西从来不允许除他以外的人碰。 君修冥有严重的洁癖,健臂一扬便将安笙扔在了地上:“给朕起来,朕没允许你睡床!” 摔在地上的安笙连痛都喊不出来,只觉浑身冰凉,冷,冷的令她身子微微颤抖。 君修冥修长的身形透出一股子高高在上,漆黑如墨的眸子注视着她:“醒醒!安若离,你醒醒!” 安笙没有给他丝毫的反应,而是紧紧地抱着自己,蜷缩成一团,与此时的大殿形成鲜明的对比,就像进了一团“垃圾”在地上。 君修冥察觉到她的异样,蹲下了身,摸向她滚烫的额头,忍不住低骂一声:“真是没用!” 可能是屋内与屋外的温度相差太大,所以才导致本就连续几日没有休息好的安笙突然病倒。 君修冥立即让常德去宣了太医。 当常德领着太医步入屋内,看见皇上的榻上正躺着一位姑娘时,十分的震惊。 简直就是被雷劈了,活见鬼的几率。 君修冥清冽的明眸深若寒潭看向了诊脉的太医:“会不会死?” 迷迷糊糊之中,安笙听到这际讨厌的声音狠狠唾骂了一声,他才会死! 太医俯首禀报道:“这位姑娘可能是几日奔波太过劳累,导致身体虚脱而受了风寒,这才引起高热。微臣开几服药,调理调理便能恢复。” 虽然君修冥很不想承认这个脏兮兮躺在他床上的女人是他的妃子,但也莫名其妙的开了口:“她是贤妃。” 太医惊出一身冷汗,扑腾一声便跪在地上,似乎怕极了他:“皇上恕罪,微臣刚才僭越了身份,冒犯了贤妃娘娘。” 君修冥心情烦闷的挥了挥手,十分不耐的道:“退下!” “是。”两人应后便一同转身走出了养心殿。 常德左右睨了眼外面守夜的宫女奴才,叮嘱了一句:“小心伺候着!” 而后又对着其中一名宫女吩咐道:“打盆热水送进去。” 太医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行事小心的常德公公,本想张口问问,却听他话里有话说道:“为人臣子应该恪守本分,尽心尽力服侍主子,其余的也就别管那么多,小心掉了脑袋。” “公公言之有理,微臣告退。”张太医也迅速明白了过来,将药方留下,便离开了养心殿。 殿内烛火柔和的光映出少女酣睡的容颜。 君修冥打湿了帕子,动作生疏的给她擦了擦脸上的墨汁与脏污。 忽然她挪了挪身,小脸蹭蹭蹭的挨着他的锦袍,脸在柔软细腻的丝绸上蹭着,似在找一个舒适的睡姿。 君修冥不禁一笑,凝视着她娇嫩的面容。 安笙一手拽着他的手掌,拽的很紧,像是舍不得放手,实则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她师父缥缈的身影,她怎样也抓不住。 她的眼睛依旧是闭着的,嘴角向下,似乎有些委屈,随时要哭的样子。 与君修冥在丽春院看到活蹦乱跳的她判若两人。 忽然间他心里竟萌生了要将她捧在掌心呵护的萌芽。 君修冥一瞬起了身,无情的甩开了她的手。 只因她是敌国送来求和的女人,也有可能是浣邺送来他身边的一名细作。 想到这里,他眼底的一抹柔和片刻间华为乌有,被冷漠取代。 曾经他在浣邺所受的侮辱,往后他都要统统十倍的讨还。 第5章 浩浩荡荡的捉奸团队 清晨,一切都还很安静。 当安笙迷迷瞪瞪的睁开眼时,见房间内并没有他的身影,立马掀开了被子下床四处搜罗殿内能吃的东西。 只是虚弱的身体四肢无力,险些没让她栽个跟头。 昨晚原本就没吃啥,又给那恶魔当奴隶使唤了一晚上,早已是折磨的她筋疲力尽。 就在她端起糕点,肆无忌惮的享用时。 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吵杂之声,而后是剧烈的撞门声,太后王氏在皇后公孙淑媛与两位为首妃嫔的陪同下堂而皇之的撞入了内殿,身后还跟随着一行宫人。 “回禀太后,皇上已经去早朝了,不在养心殿内。”常德左拦右阻,却被王氏身边的大太监一脚踢开。 “放肆,太后的驾你也敢挡,脖子上的脑袋不想要了是不是?” 外面的三言两语只让安笙弄明白了闯进来的大概都是些什么人? 她很自觉,虽然不知道怎样行礼,但下跪总不会错:“臣妾参见太后,各位姐姐。” 安笙在现代没少看言情小说,这种一堆女人来找茬的情况,不低头行礼将她们捧上天,普遍情况都会挨打。 其实对于她来说,跪一跪也没什么,就像每年的清明和除夕上坟是一样的。 一时之间,屋内气氛凝结成冰。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安笙的身上,带着不可置信,这个一身脏兮兮的女人昨夜被皇上临幸了?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同时得罪了在这后宫权力最大的两个女人。 “有眼无珠的东西!”王氏脸色铁青,云袖一拂,坐在殿内主位之上,而后冷声吩咐道: “将这个祸乱宫闱,魅惑帝王的女人给哀家拖出去,乱棍打死。” 听到打死两个字,安笙顿时抬起了头看向眼前的女人,这才恍然醒悟,原来是她不知死活的跪错了人! 可谁又知道,先进来的是皇后。 “奴才遵旨。”两个小太监拱手领命,将安笙从地上架起。 公孙淑媛趾高气昂的走到她的身前,面目沉冷:“下次还是把你的狗眼擦亮了再跪!哦,不,本宫真是健忘,你已经被姨母下令处死了,不会再有下次了。” 这个说话的女人生的很漂亮,她言行虽刻薄,却仍透着贵气,但她没心思欣赏。 就在安笙欲要替自己申辩她是贤妃而后亮出手臂上的守宫砂时,她看到了殿外的一道影子。 她断定那是恶魔的影子,只是让安笙没想到的是,他站了出来给她解围。 “放肆,朕的内宫,岂是你们随便闯的。”君修冥低声训斥,随手解下身上的披风。 他的脸色很冷,扫了眼宫内众人,还真是一个浩浩荡荡的捉奸团队。 若不是常德派人告知,他定还不知道他的养心殿这般热闹。 君修冥来到王氏面前,含笑,极为恭敬的一拜:“儿臣参见母后,不知何事让母后如此动怒?” 实则王氏并不是他的亲生母后。 “皇上少跟哀家装糊涂,哀家老了,还不至于老眼昏花。”王氏犀利的眸子一直盯在被两个侍卫架着的安笙上。 君修冥温雅的笑,眼底尽是凉薄:“朕不过是宠幸了一个女人,又不是什么大事,还烦劳母后走一趟,也不知是哪个又在母后面前乱嚼了舌根。” 他凤眸冷眯,扫过惠妃与夏嫔二人。 第6章 贤妃 王氏自然不会与他撕破脸,很自然的将惠妃推出去做了替罪羊,毕竟,公孙淑媛是她的侄女。 王氏冷下脸色看向一旁尤怜:“惠妃,你不是对哀家说,那宫女伤了皇上龙体吗?哀家看着皇上一副生龙活虎的模样,哪里像是受伤了?” 尤怜突然被王氏推出来,心里一点准备都没有,她吓得不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回禀太后,是,是臣妾的宫人无意间路过看到养心殿深夜还请了太医,所以臣妾的宫人这才误以为是那宫女伤了皇上。” “是哪个宫人胡说八道的?”君修冥冷声询问。 紧接着,尤怜身旁的一个小宫女跪了下去,那宫女匍匐在地,浑身发颤。 “是,是……”那小宫女的话都带着颤音,牙齿都在不停打颤。 “是天黑雾重,看错了吧。”一道娇嫩的声音由殿外传来,君雯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步入内殿: “儿臣参见母后,参见皇兄。” 王氏原本还清冷的目光变得柔和下来,扫了她一眼:“你这丫头也来凑热闹?你皇兄不过宠幸了一个宫女,正在埋怨哀家小题大做呢。” 君雯面容含笑,走到安笙面前来回打量,见她肌肤通白玉透,凝脂般的雪肤下,透着自然粉嫩的嫣红。 眉目灵动若天山之水,如水中望月,云雾朦胧,在这张玉颜冰肌上,宛若空山新雨,露染轻花。 君雯对这个贤妃的外表也还挺满意,比满城贴的画像更加灵动:“母后有所不知,皇兄那里宠幸的是宫女,而是浣邺皇朝送来的贤妃,皇兄宠幸自己的女人,这应该没什么不妥吧?” 话落,又看了看安笙不仅破烂还很脏的衣服,令君雯有些啼笑皆非:“不过贤妃这副打扮,当真是有点…有点奇特。” 安笙也很尴尬,无奈她逃婚匆忙,只装了几件衣服,最后为了不被饿死,还拿去当了换吃的。 而公孙淑媛却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眼神狠戾的看了她一眼,质问道:“你就是那个逃婚的贤妃?” 安笙知道,这个女人没安好心,但也很顺从的应道:“是。” 只有让这宫里所有的人产生一种她很柔弱的错觉,那么她反击的机会就到了。 公孙淑媛扬起手便打了一巴掌在安笙脸上,当下她自己却痛呼了声:“啊!” 因为在她扬手的那一刻,安笙顺她之意,微侧了头,也就这样锋利的耳钉将她纤细白嫩的手硬是划出一条血口。 安笙垂下了头,眼底一抹笑意,捂着脸,抽泣的落下眼泪:“皇后娘娘饶命。” 而这些人眼里都只以为是公孙淑媛下手太重,这才自食其果伤到自己。 气急的她再次扬起手,却被君雯所阻止:“皇后打也打了,总归是该消气了吧?” 公孙淑媛扬在空中的手这才又硬生生的放了下来,沉声道:“贤妃真是好大胆子,皇上,如此不识礼数,没有规矩的女人也配得上北盛贤妃这个位置吗?” 君修冥邪魅的笑,像是在看一场事不关己的热闹,直到问题抛向他时,才漫不经心点了点头。 公孙淑媛没料到他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驳了她皇后的威严,袖底下的手紧了紧。 在场的人也都等着看这场好戏皇后会如何收拾残局。 第7章 罚跪(记得点追书) 公孙淑媛也还分得清轻重,自然是为了体现大度,退让了一步:“既然皇上爱美人心切,本宫今日便不予你计较,本宫罚你跪在屋外诵读一个时辰的北盛后宫规矩,你可服气?” 安笙一双美眸盈满了泪,柔弱无助的模样让人看了忍不住心疼:“臣妾有过在先,皇后娘娘罚臣妾也是应当,并无不服气。” “哼。”公孙淑媛冷哼了声,猛地转过头,头上步摇划出一道激烈的弧,在她精致的发髻上摆荡,如同此时她的心情。 王氏见皇后的下马威也已下了,既是打过又是罚过,便起了身:“好了,这事就到此为止了。既然皇上龙体无恙,贤妃的事也得到了处理,都各回各宫吧,别耽误了皇上的政务。” 王家一族的没落,王氏一直心有不甘,处处想抓君修冥的把柄,本以为此番可以借机杀杀他锐气,没想到惠妃这么没用。 王氏率先起身,几个嫔妃也随着一同离去。 殿门合起,君雯才稍稍松了口气,将地上的安笙扶起:“让我看看你的脸有没有事?” 安笙没敢拿开手,她还不能确定眼前这个一脸担忧她的女孩究竟是敌是友。 而君雯只以为是她刚刚被皇后吓到了,愤愤不平:“皇兄,你也不管管你那作威作福的皇后。” 君修冥看着她,淡雅一笑:“你不是替朕管的挺好。” 想起刚才公孙淑媛打安笙的那一幕,他倒看得一清二楚,只怕是此时她脸上连个印子都没有。 倒也的确如此,在那个女人的手刚是落在她带针的耳钉上,安笙就已然装作瘫软害怕的坐在了地上。 君雯俏皮的吐了吐舌头,嬉笑道:“哈哈,谢皇兄称赞。” 君修冥径直走向了上方的龙案,眉头深锁的看着那堆叠起的折子:“朕还有些奏折要看,就不陪你闲聊了。” 君雯的目光意味深长的落在一声未语的安笙身上,而后像是明白了什么,笑了笑:“我才不乐意呆在皇兄这冷清的养心殿,我去找母后玩。” 话落她便转身在安笙耳边低语了句:“别害怕,我皇兄就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安笙许是不明白这个大大咧咧的公主,为什么会三番两次的帮她? 看着君雯离开后,她便对着上方的人盈盈一拜,退了出去。 而此时养心殿外的雪地里正是堆成山的宫规,一个时辰绝对是读不完的。 安笙心底琢磨了几番方才公孙淑媛的话。 为了不那么难受,所以她默不作声的将雪地里的宫规搬到了养心殿门口,如此还能蹭蹭里面的暖气。 随后趁他专注的看着奏折,又悄悄地溜进去,将他的枕头用剪子剪开,塞了许些棉花在两个膝盖。 这才安心的跪在门前。 君修冥抬眼时,正见跪在门前的人手里拿着书册一脸为难,没有跪在雪地而是跪在屋檐下,倒是她钻牛角尖的作为。 看着她那双清溜的眼眸,水灵灵的何时都有一股子烟雾朦胧,怎么也看不到心底里去,只会被外头的一片柔软色泽所蒙骗。 第8章 皇上,生命诚可贵 安笙将手里的书举过头顶干望着,半晌也没念出一个字,她也不是所有的字都不认识,而是断断续续念出来也丢人。 君修冥开口询问,语气淡淡,似随意问道:“看样子,贤妃是不想用午膳了。” 安笙一脸黑,心里打着鼓,而后长叹了口气:“皇上,自古女子无才便是德,所以臣妾为了有德,不识字。” 君修冥却像听了笑话,唇锋微微一挑,语意微含讥诮:“堂堂侯爷的千金,竟说出不识字的话,贤妃还真能让人贻笑大方啊!” 安笙耷拉着脑袋,撇了撇嘴,笑吧笑吧,最好能笑掉你的大牙! 此时,常德端着一碗药步入了殿内,恭敬的说道:“皇上,贤妃娘娘的药熬好了。” 君修冥手指在杯沿轻轻摩挲着,抿了口热茶:“端给她!” 听到这话,安笙心里一“咯噔”,看着那个唤常德的太监一脸和善的朝她走来。 她反复的摸索着药那个字眼,而后十分没骨气真诚的磕了两个响头:“皇…皇上…臣妾不识字,可…可以学,您您,别因为这个,就…就要毒死臣…臣妾啊!” 安笙只以为是他看不顺眼她,就要先下手为强。 君修冥凤目一弯,在他这张如玉的面容上,越发显得笑容诡谲:“原来贤妃贪生怕死?” 安笙看着那碗乌漆嘛黑的药,小眼神可怜巴巴:“皇上,生命诚可贵,臣妾不是怕死,只…只是,臣妾,臣妾……” 话到这里,她居然悲催的发现自己一无是处,挖空心思的补充道:“臣妾只是还没好好的服侍皇上。” 君修冥俊眉微扬,唇畔的笑容轻漾迷离:“不知贤妃打算怎样服侍朕?” 安笙抬眼看向朝自己走来的他,观察着他变化莫测的脸色:“端茶倒……” 说到这,她自己都觉得没说服力,他身边端茶倒水的人数不胜数,为了先保住小命,心一横,便豁了出去:“当然皇上若是愿意,臣妾也可以和其她妃嫔一样。” 君修冥的眼底浮过厌恶,原来她也没什么不一样,反问道:“一样,你要怎么一样?” 安笙故作羞涩,低了低头不去看他:“这个…这个臣妾怎么…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呢?” 忽然,君修冥修长的指掐住她尖小的下巴,冷漠的语气令人胆寒:“安若离,你今日给朕听好了,在这宫中你连给朕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话落,他一甩袖子离开,明黄色的锦缎在空中划出道冷光,安笙只觉刺眼。 君修冥的言下之意,无非就是她更没有资格爬他的床,当然她也求之不得离他远远的。 常德将药放在了她的身前,解释道:“贤妃娘娘昨晚因染了风寒,所以这药是皇上特意吩咐宫人熬的,没毒。” 安笙脸上闪过一抹古怪,如寒星般的眼眸里倒映着他离去的身影。 刚想要开口问常德时,他已跟随着君修冥的脚步离开。 安笙半信半疑的看了眼瓷碗里的药,端起碗便咕噜的喝了下去。 就连她自己也觉得这个举动很诡异,这个百般折磨她的人,可她为何又选择了去相信他? 肯定是她饿疯了连药都不放过。当然,这只是安笙为自己的不正常找的理由。 第9章 出了口恶气 傍晚时,安笙被一个叫做长鸢的宫女领到一处只有三间房子的小院落里。 这个院落给安笙的第一印象,除了小,还是小。 她甚至怀疑,难道北盛都穷成这副鬼样子了?需要克扣皇上嫔妃的生活质量。 好歹曾今,安笙也是住过大房子的! 当她回想起恶魔金灿灿的宫殿时,眉目微蹙,总结出原因,他一定是在想方设法的折磨她。 长鸢似乎并不待见她,一路上态度都是恶狠狠:“以后你就住在这里了。” 安笙也没给她好脸色,走出院子环顾了一下皇宫的四周,明明是无比的宽敞,却偏偏她这里三个房间加上院落都绝对不足两百个平方。 屋内的半斤和八两听到院子里有动静,匆匆的走了出去,见是冒名顶替的安笙回来了,连忙迎了上去。 安笙闷闷地看着这二人,当初她分明是拉着她们一起跑的,只不过后来被人群冲散了:“你们怎么在这里?” 八两垂头丧气的说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当然是被抓进来的!” 而半斤则是瞟了一眼长鸢,拉着安笙到另一边抱怨着:“大小姐,你逃走的这些日子我和八两都要被她们欺负死了。” 安笙撇了眼盛气凌人从她身边走过的长鸢,朝半斤问道:“她们是谁?” 半斤见长鸢驻足小院门前,说话也没底气,只得低声道:“还不是宫里那些妃嫔贵人身边的宫女,大小姐难道就没发现,同样身为皇上的妃子,我们住的地方简直还没安侯府的马厩宽敞!” 安笙看了看这四面用泥巴建成的墙,觉得她说的十分有道理。 此时,一向用武力解决问题的八两为了解气,拿着扫帚故意走到长鸢的身前嚷嚷:“让让,既然主子回来了,身为奴婢的就要好好的打扫打扫这院子。” 长鸢忙的躲闪两步,却仍旧没有逃离脏污,不少带着泥土的雪花也就这样沾染在她身上。 安笙对她其实很眼熟,好像是皇后身边的宫女。 长鸢愤然的看向八两,辱骂了声:“果真是不长眼的东西。” 安笙知道她这话正在重复今天早上公孙淑媛的那句话,漫步至她身前,唇边一抹舒暖的笑:“滚!” 长鸢心里看的莫名一颤,却丝毫没有忌惮她的意思,狐假虎威的冷哼了声:“贤妃说话客气些才是,免得以后在这北盛皇宫里怎么缺胳膊少腿的都不知道。” 半斤横了眼这个成天只知拿她和八两撒气的长鸢,凶道:“我们家娘娘让你滚,你是耳聋,还是没听见?” 八两索性拿起扫帚就向她挥过去,长鸢咬牙切齿的看着嚣张的她们,今日她若不是一个人来的,她定会给她们好看。 半斤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身影,觉得大快人心:“总算是出了口恶气!” 安笙却在一旁无奈的摇头,你们是出了口恶气,她和皇后的梁子在长鸢回去后怕是也就此结下了! 不过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以后的问题以后再说,眼下她还是该想想,怎样让这个院子看起来舒畅些?也不至于小的让人喘气都嫌挤。 第10章 大小姐,你太丑了 长鸢回到皇后的坤宁宫后,没少在公孙淑媛耳边添油加醋的说安笙坏话。 因此也就有了现在的这一幕。 主仆三人正盯着桌子上的三个馒头唉声叹气,安笙打死也没想到宫中的日子是这么的难过。 算了,这个世上本就是跟红踩白,恐怕这宫里人人都把她当笑话看,哪里还会给她应有的尊敬。 安笙将碗里的三个馒头,一个给了半斤,一个分给了八两,然后另一个塞到了自己的嘴里,如同嚼蜡的吃着。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半斤和八两相视了眼,见她仍是那副胸无大志,无半点要争的意思。 于是二人琢磨着,将她们事先商量好的主意说了出来:“大小姐,你觉得半斤漂亮吗?” 半斤一手叉腰,一手捋发,摆出一个搔首弄姿的形态。 “呃……”安笙斜倚着床架,歪头打量着这个不足十四岁的小屁孩。 老实说,半斤长得堪称漂亮,骨骼清瘦,苗条清秀,五官都是细细小小的,很干净,如果用时间来雕琢一下,绝对是一美人胚子。 不过大概她已经猜到了这两个小丫头要做什么了。 半晌后,安笙才首肯道:“漂亮。” 半斤这才将姿势松懈下来,巴巴地凑过来,盯着她问:“大小姐,你认为自己漂亮吗?” 安笙没想到她问的这么直白,一时语塞:“这个,这个……” 在她难以回答的时候,八两已经端着面铜镜放在她面前,重新问了一遍:“大小姐,你觉得自己漂亮吗?” 安笙仔细地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也没有哪里长得不妥,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虽然下巴不怎么尖,咳咳,脸看起来圆了那么一点,但是眼睛挺大的,鼻子和嘴巴也小小的,不过皮肤却十分的好,像是剥了蛋壳煮熟的蛋清。 就是最近有点营养不良,导致她整个人的精神状态看起挺差。 自我肯定后,她放下心来,坦然地对这两个人道:“我觉得自己长得还行。” 半斤叹了口气,端了一个凳子坐到她面前,将镜子挪近,然后指着她眼睛道:“大小姐,你千万别心存幻想,你看你那眼睛,这么大,跟牛眼一样,美人的眼睛都是细细长长的。 你再看你的鼻子,挺挺翘翘的,多凶啊,一点柔润美都没有,你再看你嘴巴,下嘴唇这么厚,我说大小姐,你嘴巴上怎么也长肉啊。再看这张脸,这张脸——” 半斤说着说着,几乎是痛心疾首了:“这还算是脸吗,根本就是一个饼,大饼!” 安笙心都被她说得流血了。有这么打击人的吗?起初她还觉得这具身体的主人其实长得也还算不错,被半斤这么一说,简直无地自容。 古代人都是神马样的欣赏水平啊? “皮肤还行,只可惜没用,北盛皇朝,麦芽色的健康皮肤才最好看,大小姐这皮肤,只会被人笑话。”说完,半斤怜悯地看了一眼她,极其悲悯地叹息: “大小姐,你太丑了。” 安笙就这样被这两个小丫头下了结论,本还想辩解一句,后来想想,又觉得大可不必,所以听之由之,只是小小地郁闷了会。 “所以,大小姐。”半斤做慷慨就义状,特豪气地说:“我们要提高自己在北盛皇宫的地位,就得获得皇上的宠爱,只是以大小姐的姿容是绝对没有希望的。 我决定,为了大小姐,为了浣邺的尊严,自我牺牲!用色相留住皇上的心,翻身得解放!大小姐,成败在此一举,还请大小姐早做决定!” 第11章 好啊,我帮你 安笙挺迷惘地望着她,就想看看这两个臭丫头想怎样去勾yin那个恶魔! 其实仔细想想,这笔买卖还是划算的,她又能过好日子,又不用伺候恶魔,如此也就不必跟后宫那群女人周旋。 所以,安笙顺着她们的意,问道:“你直说吧,到底想让我干嘛?” “我想让大小姐将皇上引到这里来,到时我故意打翻茶盏,大小姐趁机责罚我,越凶残越好,然后……”半斤嘿嘿一笑,满眼桃花,不再多言。 安笙眨眨眼。原来是要让她唱黑脸,顺便拉下皮条啊。 小丫头的心思,真是…… 这样想着,安笙面上却是云淡风轻的一笑:“好啊,我帮你。” 半斤正儿八经地纠正道:“不是帮我,是帮大家!” “嗯。”安笙还是笑笑,事不关己的淡漠,见两个人把馒头吃完了,问道:“还有事吗?” 半斤和八两先是愣了愣,疑惑的看着她。 “没事了就干活。” 两人同问:“干什么活?” 安笙率先起了身,去院里拿起了劈柴的斧头:“看这情形,以后我们就要暂时住在这里了,为了我们大家能够住的舒坦一些,我决定去把院外的三面墙给推了。” 半斤张了张嘴,表情有些夸张的担忧:“大小姐,这毕竟是北盛的后宫,我们这样做会不会又引来什么麻烦?” “皇上既然让我住这里不就等于这院子归我所有,我把自家的墙推了也没什么不妥。” 话落安笙也已一斧头劈下去了,看着那弱不禁风的墙只因为她这一斧头就已全数坍塌,她简直怀疑,这一地震她肯定都要被活埋在里面。 于是也就这样,八两推fan一面,半斤要死要活的踢翻一面。 这个小的不能再小的院子,一夜之间足足被扩展到了至少上千个平方。 安笙很满意,只觉得自己的眼界一下子就宽了,坐在地上喘了口气,房子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就看这两个小丫头了。 因此她的举动很快便传到了乾祥宫中。 这时君修冥与公孙淑媛正一同享用着晚膳,常德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 因为傍晚时,君修冥回到养心殿不见安笙的人,便着了常德去调查才知是被皇后身边的大宫女领去莞宁宫了。 公孙淑媛没注意到他阴沉的脸色,往他碗里盛着汤:“皇上,您尝尝这个,臣妾特意为皇上熬的!” 君修冥向来对她迁就,可这一次当他听到她为难安笙,心里却有团无名火,话里带着讽刺:“朕的皇后还真是越来越体贴了。” 公孙淑媛抬眼看到他眼底浮过不悦,但不知她是那里做错了,浅笑着开口:“为了皇上的龙体,臣妾做的这些都不算什么。” 说着,她将盛好汤的碗递了过去,君修冥伸手接时,却故意的放了手。 汤汁就这样全数落在了公孙淑媛的身上,惹得她惊叫起来:“啊!皇上……” 而他一双冰冷的眸中好似蕴着火焰,让人看了不免胆颤:“媛儿,朕一不小心手滑了,你还是先回宫去换身干净的衣裳,免得染了风寒才是。” 他的语气生硬淡漠,公孙淑媛的脸色也极为难看,看了看这一身的油腻汤水,她不得不妾身行礼:“也好,臣妾告退。” 待她走后,君修冥立即去了莞宁宫。 第12章 为什么不来找朕 原本的莞宁宫也是一座装潢相当精致的院落。 而现在安笙所住的这个莞宁宫不过是挂着这三个字,实际上是遗弃已久的马厩。 君修冥看着一片狼藉的现场,眉目蹙了蹙:“这是怎么回事?” 常德如实的回道:“贤妃娘娘觉得院落太小,便将墙和院门都拆了,说是这样看起来能宽敞一些。” 君修冥脸色冷的可怕,大步走进了狭小的屋内,正见里面生着一团火,三个人裹着单薄的被子抱在一起取暖。 安笙没料到他会深夜来,惺忪的睡眼倒映着他的身影,让她误以为是在做梦,喃喃呓语了句:“恶魔。” 唯有八两还算清醒,立马从床上腾地站了起来,顺带还拉了拉睡得迷糊的半斤:“快起来!” 半斤被安笙死死的扒着,而且她自己也睡意正浓。 常德虽见多识广,但对于这样惊世骇俗的姑娘简直就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掩着嘴咳嗽了两声:“咳咳,皇上驾到!” 听到皇上两个字,半斤的耳朵动了动,猛地睁开了眼,惊呼一声:“皇上!” 安笙因为半斤的起身也被拉起了半个身子,睡意醒了三分,扭头看向眼前这个高大的身影。 君修冥深邃的目光里染上了幽雾,正看着她,冷声道“为什么不来找朕?” 安笙忙忙慌慌的站稳身子,又朝着他行了一礼,解释道:“臣妾…臣妾初…初来乍到,不知养心殿在哪?也不知皇上在哪?” 她的话绝对是天地良心,没有一个字是假。 君修冥眯眼打量着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她是甘心过得如此凄苦的人吗? 如果是这样,她在丽春院里画的那些春宫图又是因为什么? 见他半晌未语,安笙突然想起半斤傍晚时跟她说的话,这不正好是机会嘛! 想着人各有志,既然这是半斤所追求的,那便也遂了她愿。 安笙顿时卯足了毒妇凶狠的样子,朝她吼道:“半斤,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给皇上奉茶!” 半斤先是一抖,明白过来后入戏很快,怯生生的应了:“是,奴婢这就去。” 八两连忙擦了擦凳子,示意皇上可以坐了。 而半斤出去后立马就回屋打扮了番,顺带还往鬓上插了朵大红花。 在安笙的几番吆喝后,她终于捧了茶,施施然的走了进来。 君修冥转眼一看坐在他旁的安笙鬓发散乱,颜面不修,身上仍然只穿了一套紫色的小短褥。 端茶走进来的半斤,却光鲜亮丽,装扮妥帖,头上的发髻珠钗名贵悦目。 若不是他之前已经见过安笙的长相,连他都分不清到底哪位是主人。 可这样显著的差别,安笙却似毫不在意,仍然安之若素,在座位上没心没肺地笑着。 其实半斤身上穿的,戴的,都是安笙嫁过来时,安侯府为了不丢人给的嫁妆。 此时半斤娉娉婷婷地走向了君修冥,弯腰,斟茶,浅笑,退走。 而后半斤又袅袅娜娜地走向了安笙,弯腰,浅笑,斟茶…… 心里经过几番斟酌的她,早已准备好了说辞,一瞬瞪大了眼睛。 果然,只听见“啪”的一声,茶杯委地,裂成碎片,热水溅在君修冥身上,也溅落在半斤的手上。 半斤一脸痛苦,怯弱地望着君修冥。 第13章 你知不知道你在找死 安笙则拍案而起,脆弱老旧的桌子“嘎吱”一响,咆哮道:“半斤!你过来!” 这样有爆发力的一叫,几乎连见怪不怪的常德都吓了一跳。 半斤更是吓得玉容惨白,抖抖索索挪到安笙脚下,匍匐在地,单薄的身躯不停地颤抖着。 安笙本来想用脚踹她一下,腿抬了抬,但又没敢真的踹下去,只是转身拿了插在花瓶上的鸡毛掸子,雷声大雨点小地打在半斤身上,嘴上则直嚷嚷着:“你胆敢唐突皇上,我,咳咳,本宫打死你,打死你……” 半斤则一阵鬼哭狼嚎,先是左突右闪,然后一个劲往君修冥怀里钻,哭得如带雨梨花:“皇上,救命啊,娘娘会打死奴婢的,皇上,皇上,行行好……” 君修冥紧拧着眉目,至始至终都像在看一场闹剧。 常德更是觉得头大如斗,将不停想要向皇上靠拢的半斤给拦着。 安笙见识,抓稳了时机,拿着鸡毛掸子就追上去,原本是要打半斤,可她偏偏每一下都报复似的打在君修冥身上。 一定要趁乱好好的多打两下,只是常德碍手碍脚的拦着,安笙也没打几下就气喘吁吁。 虽然没有打在半斤的身上,但这屋里鬼哭狼嚎的却都是她的声音。 君修冥沉着脸色,吃痛的蹙着眉,他也喊了一声够了,却全然被半斤的声音掩盖。 安笙愤愤的将鸡毛掸子往地上一掷,恶狠狠地放下一句话:“你等着,本宫这就出去找铁棍子打死你这个……呃,小贱人!” 说着,安笙双眼挤出凶光,随后又对着八两使了个眼色,哧溜一下便出了房间。 半斤哆嗦了一下,更是死命地抱住君修冥的双腿,一声一个‘皇上’,叫得好不凄惨。 果真是……我听犹怜啊。 安笙看火候差不多了,便去了另一间屋子,大半夜的唱这么一处,累的够呛。 八两迅速为自己找了借口,一本正经地说:“奴婢去劝劝娘娘。” 说完,便强行拽着上了年纪的常德就出去了。 八两动作迅速,不顾阻拦的将房门一关,锁一上,此事也便大功告成了。 这剩下的就要看半斤的造化了。 站在门前的常德哪里能允许她们这般胡闹,当下就要抢了八两的钥匙,却被出来上茅厕的安笙一棍子敲晕了过去。 八两看着倒在地上的常德,着急的问道:“大小姐,你下手是不是太重了点?” 安笙很无辜的看了眼晕过去的人:“我只是怕太轻,他不会晕,坏了半斤的好事。” 八两觉得大小姐说的有道理,点了点头,便将常德扔在了一边。 而两个人靠在门上听了会里面的动静。 如此类似兴奋的声音,安笙在丽春院听得太多,所以就回屋去睡了。 然而屋内的君修冥只是嫌半斤太吵,索性毫不手下留情的将她绑了起来。 半斤也是痛得“嗷嗷”的叫。 君修冥一脚踹开了房门,怒火中烧的直接闯进了另外两个房间。 见她正呼呼大睡,他凤眸里更是燃着熊熊怒火,一把将她拎了起来:“你这个该死的女人,你知不知道你在找死!” 第14章 你根本就不配 睡得昏昏沉沉的安笙只觉一阵地动山摇,而后便被某人直接摔了个狗啃泥。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他从床上扔在地上了,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她缓缓地从地上爬了起来,醒了醒神,唇角笑意浅浅的看着他: “你们都不想我活着,我也没想活着,可老天爷却偏偏让我死了两次,又活了两次。皇上,你说这好笑不好笑?” 君修冥被她的话一震,眯眼看着极为嘲讽笑着的安笙,他只知她是安侯爷的掌上明珠,又怎会人人都想她死?她又是怎样死过两次? 一时间,他心里对她满满的都是疑问,甚至忘了他刚才是决心来杀她的。 “皇上若还不动手,臣妾就先告退了。”安笙擦了擦嘴角带着血的泥土,朝他行了一礼,就想转身离开。 因为今天她实在是太累了,此时只想好好的休息会,睡一觉。 “安若离!”她还没来得及走几步,君修冥的怒吼已从身后传来。 安笙顿了顿脚步,身躯在止不住的颤抖,等着后话。 “安若离,你不过是浣邺求饶派过来取悦朕的女人,在这宫中随便一个女人都比你强百倍千倍。想和朕玩欲擒故纵的把戏,你根本就不配!” 这句话堪称伤人了,哪知转身过来的安笙,脸上的表情却并不是他以为的失望、落魄,或者泪眼满面。 实际上,安笙心里正喜不自胜地望着他,确认道:“那皇上以后还会来吗?” 言外之意,就是巴不得君修冥从此不再来了一般。 他冷冷地‘哼’了声,几近抓狂。 安笙得到他的肯定回答,于是更高兴了,圆圆的脸笑成了一朵花,仿佛清晨随着太阳一起绽放的太阳花一样,那么朝气蓬勃——欣喜若狂。 原本就是替嫁过来,在迎亲队伍入皇宫的前一夜,她收到了师父的来信。 所以她才顺着信上的内容逃婚了,可能真的是人太倒霉了,终究还是被抓了。 不过好在安笙在民间听说过,北盛宫内有个规矩,凡是到了三十岁的女人未被皇上宠幸,都是可以得到一大笔银子放出宫的。 因此她才高兴的喜不胜收,到那时她就可以和师父一起逍遥江湖,浪迹天涯了。 “谢谢你了。”她匆忙地朝他行了一礼,像是在感谢他的大恩大德,然后甩手欢欣地往另一间房屋跑去。 君修冥就这样被甩在了这里,成为了一个自负的笑话。 这个女人根本不是如她口上说的,希望能和其她嫔妃一样,只怕是他自以为是了。 出现这样的想法,君修冥也被自己吓到,她不过是与那个女孩有些相像罢了! 他这一离开,此后便再没去找过安笙,只是常常听着常德在旁提起她的情况。 起初宫里人都还会去找她的麻烦,君修冥只知道她一味的顺从,反而让那些女人对她也放松了警惕。 久而久之后宫的这些女人发现皇上的眼里根本就没有她,也便没人再愿意去那么偏远的地方为难她。 随着时间的推移,君修冥整日忙于政务,偶尔会看上一眼养心殿里挂着的一幅肖像。 也偶尔看着那肖像会想起住在宫中某一角落的安笙,只因她们的神态太过相似。 第15章 回归平静 一天又一天 一月又一月 春去,夏散,秋尽,冬来。 在这样一成不变的生活里,时间只是一个符号。 半斤也渐渐忘记了上次受到的侮辱,重新变得唧唧咋咋,在安笙耳边散布着谁谁受宠,谁谁陪皇上出游的小道八卦。 八两则砍着自己似乎永远也砍不完的柴,每天中午时分,立正,对一脸惺忪的安笙道一声:“娘娘……早!” 而安笙呢,为了她们三个人不被饿死,则将那些仅剩的嫁妆在宫里开了个说书馆。 最开始祈祷不亏本,她没日没夜的复印传单,第二天让半斤和八两去宫中四处发。 于是说书馆就这样营业了。 安笙将琼瑶阿姨的情深深雨蒙蒙,还珠格格,统统都搬过来给他们说了遍。 渐渐地,她的说书馆在宫里也越来越有了名气,不少闲下来的宫女太监都喜欢来这里听她说书打发时间。 因此安笙也有了本钱,便去那些大太监的身边雇了几个小太监,做起了农活。 当一切都在轨道上,她也便日日守着她的三五亩地和小鱼塘,说书馆。 至到今日,不速之客的到来。 半斤咋咋呼呼的来到她的身边:“娘娘,娘娘,不好了,太后身边的李公公来了!” 安笙收了鱼竿,转眼看向她,略带困惑:“太后身边的人?” 半斤内心也挺不安:“嗯,我看他找娘娘好像有什么事!” 安笙原本的好心情弄得有些郁闷,她这安逸的日子才过上一年半载,只希望不会有什么大事才好。 二人一路回到说书馆里,安笙笑脸相迎的看向他:“也不知这是什么风把这么重要的贵客给吹本宫这里来了?” 李公公环顾了一圈她这说书馆,随着她笑了笑:“没想到贤妃过得是这般悠闲。” 安笙目光淡淡的从那他身上划过,又是浅然一笑:“让公公见笑了,本宫这也是为了替皇上分忧,宫里的开支也会少些。” 李公公始终是太后身边的老人,虽然安笙在这宫里并不受宠,但他的语气也仍是恭敬:“贤妃还真是贤德,奴才今日来这里是奉了太后之命,邀娘娘去御花园小聚,也是太后摆的家宴。” 安笙很会打官腔,巧笑道:“呵呵,既是太后相邀,做儿媳的必定是要去的,还劳烦公公回去转告一声,我晚些时候到。” “自然。”李公公应了,随后便要转身离开。 安笙是绝对不会相信太后会平白无故相邀,这其中必定是有什么猫腻,如此想着她便快步走了上去,往李公公手里塞了沉甸甸的银子:“望公公指点一二。” 李公公见她是个懂规矩的人,说道:“是公主。” 而后也没再多说,便离开了。 安笙可没想到她这好不容易攒的五十两银子,因为这三个字就这样全数泡汤了。 半斤凑到她的身前,琢磨一二,欣喜道:“家宴,这么说皇上也在?” 安笙收了思绪,睨了眼她,刻意提醒:“别忘了上次是如何收场的!” 她也不是刻意要去揭这丫头的伤疤,而是想她明白做皇帝的女人,只能守着深宫。 实则半斤早已不抱幻想了,她跟着安笙的日子也过得舒坦,能吃饱穿暖,她又怎会再去动那些心思。 只是她家大小姐豆蔻的年华,就要如此在宫中蹉跎,她心里不甘。 第16章 再见时都很好 傍晚,又是一场小雪。 安笙还记得,她进宫时也是冬天,只是没想到眨眼时间已是一年的光阴。 她甚至想过要偷偷地溜出宫,但每次都没能成功。 那些侍卫就好像在她身上装了监控似的,当她一旦触碰到那扇自由大门,就被拎了回来。 半斤在一旁催促道:“娘娘,赶紧别发愣了,去晚了就不好了。” 安笙这才收了思绪,随意挽了个发髻,淡淡的雅致里,又多了一股出尘的气质。 正当她欲要起身时,半斤一脸的嫌弃将她按了下去:“我说娘娘,你这什么造型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娘娘在赶丧!” 安笙一脸黑,她这叫素净,怎么到了这个丫头眼里就成赶丧了。 半斤来到她的身后,一阵手忙脚乱的忙碌。 安笙由她折腾,反正她也没想要惊艳绝伦的出场。 只不过半斤也就是个十四岁的小女孩,审美观本来有待斟酌。 待她忙完后,安笙的表情有些扭曲,一件相当俗气的大红罩衫套到她身上后,整个人老气了十岁。 “行了。”半斤则相当自信的拍了拍手,欣赏着成果。 安笙只觉得头疼,看着头顶乱七八糟挂着的一堆饰品,她终于理解了半斤为何每次有重大活动不伦不类的装扮了。 八两匆匆步入屋内,回禀道:“娘娘,那边已经派公公来催了。” 安笙也顾不得此时她两腮厚重的腮红,以及满满彰显俗气的装扮了,也便匆匆的和半斤往那边赶。 其实路上想想,她也并不后悔这副模样去见他,至少还能让他继续厌恶她,让后宫那群女人继续轻蔑她。 安笙本是想找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可是她这屁股还没坐下去,席间就传来一兴奋的声音:“若离,若离,我在这里,快过来呀!” 她的目光淡淡的落在君雯的身上,一袭粉白色的韵兰缎每一处都柔顺贴在她身,上臂采用收窄的方式,小臂处赫然加大,形成一道宽瀑般的水袖。 整件衣裳透着别致,每一处都透着精心设计和剪裁。 安笙又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还是有些尴尬。 一年不见,人家是越来越端庄出落,她这品味怎么就越来越俗气了呢? 因为君雯这么大声的一喊,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她身上,不屑的,看笑话的,厌恶的,比比皆是。 而安笙向来不在意外人的眼光,款款的朝着君雯走去:“公主。” 君雯粉唇含笑,忙拉着她在席间坐下:“别喊什么公主了,我叫君雯,我知道你是安若离。” 安笙记得她跟这公主也不熟,可为什么她就偏偏与自己一副熟络的很的样子? 实在令她有些想不明白。 至到主位之上,一声拔尖的声音响起,御花园内才安静下来:“皇上驾到。” 安笙朝上方看去,正见他拥着公孙淑媛下了撵轿,唇边隐隐有笑。 原来退出彼此的生活后,都过得挺好,也许这就是两个不相干人的缘故。 众人都纷纷朝他们行礼:“臣妾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唯独安笙愣神的站着。 他眉梢淡淡的一挑,面色清清淡淡地,仿佛不曾看见她一般:“都起来吧,既是家宴,也就不必拘束。” 第17章 杖责 君雯拉了拉身旁出神的安笙,一脸疑惑:“你怎么了?” 安笙也只是摇了摇头,重新坐下,殊不料就她刚才没行礼的那一举动,又引来一片人的不满。 “还真是个没规没矩的女人!” “是啊,也不知道是不是浣邺皇朝没女人了,竟然派来这么个货色。” 君雯端起酒水,直接朝那两个说三道四的女子泼了去:“说什么呢?” 徐贵人惊慌失色的起身,连衣服上酒水都来不及擦,忙解释:“公主,我们没有说你,我们说的是那个不识礼数的女人。” 君雯平生最厌恶的就是后宫这些女人胡说八道:“本公主知道你们没说我,但她是我的朋友,以后你们要再这样乱嚼舌根,别怪本公主对你们不客气。” 同样惊讶的还有坐在席间的安笙,心里暗自想着,公主威风! 而上方的公孙淑媛自然也将下面的这一幕看在眼里,刻意在他耳边提起:“这公主的脾气还真是越来越大了。” 君修冥却没觉得生气,目光都在安笙的身上,不难看出她也正在看热闹。 君雯将安笙拉到那二人身前,对徐贵人与洛美人斥道:“你们还不给她道歉。” 安笙是真没想到,有一天除了她师父,还有另一人会对她如此好,只是这样容易给她树敌啊! 她当真该谢这公主,还是该说这公主孩子心性! 安笙摇头道:“公主,不必了,嘴长在她们的身上,她们要说,我们也管不住。” 君雯拉着她的手,说道:“若离,你就是太老实,好欺负。” 安笙的嘴角微微抽了抽,其实她长得是挺乖巧老实的,也还担得起这二字。 就在此时,李公公一声“太后驾到”将众人的视线纷纷拉了过去。 当然,在太后走到君雯身前时,所有行礼人的视线又重新回到了她们身上。 王氏看着地上跪着的两名女子浑身的酒水,又看向一脸不满的君雯,问道:“是谁又惹哀家的宝贝公主生气了?” 君雯指了指地上的两人:“母后,还不是这两个不长眼的女人乱嚼舌根,听得儿臣心烦。” 王氏就这么一个女儿,素来疼爱的紧:“拉下去杖责三十,雯儿还生不生气?” 徐贵人与洛美人吓得忙磕头求饶:“太后娘娘饶命啊,公主饶命,贤妃娘娘,妾身二人知错,还请娘娘饶命。” 王氏听这两人的说辞,方知君雯是在替安笙出头,虽有些生气,但也没表露出来。 此时李公公正让侍卫将她们拉下去,王氏思虑一二又开了口:“等等。” 王氏转身朝徐贵人问道:“你们是如何得罪了贤妃?” 徐贵人这才哭哭啼啼的说道:“众人见皇上皇后娘娘驾到都在行礼,妾身却见贤妃娘娘站在原地,便多嘴说了句贤妃娘娘没规矩。” 公孙淑媛缓步从高位走来,说明缘由:“姨母,这事的确如此,错也不全是徐贵人和洛美人,只罚她们两人,怕是不公啊!” 还记得上次罚她,却也只是跪了一个时辰,这次公孙淑媛当然要抓准机会,而且还不会给别人落下话柄。 安笙就知道这是一场没安好心的鸿门宴,千防万防却还是被拖下了水。 第18章 中毒 安笙一双美眸里顿时盈满了泪水,抽泣的说着:“臣妾被扔在皇宫西边自生自灭太久,早已不知皇上和皇后长什么模样,因为紧张,不知朝谁跪拜,所以这才失了礼数,还请太后明鉴。” 这样的事本就在养心殿发生过一次,所以王氏也信了。 君雯之所以帮安笙,也是因为见她柔弱,并且皇兄喜欢她,只要是皇兄喜欢的女人,皇后就看不顺眼,所以君雯也喜欢她:“母后,贤妃也不是有意的,您罚她做什么?她已经够可怜的了。” 公孙淑媛却没有要放过的意思:“公主,不管怎么说此事也是由贤妃生起的,难道就因为她可怜,便这样算了?” 君雯在这宫里最讨厌的就是公孙淑媛那副假模假样,只知道讨好皇兄与母后,其他人,她都从来不放在眼里,凭着自己皇后的身份总是欺压人: “皇后娘娘一天不是想罚这个就是想罚那个,既然你看不惯宫里的女人,干脆让皇兄把她们都休了好了!” 王氏嗔了一句越说越过分的君雯:“雯儿,不得胡说,皇后毕竟身为六宫之主,罚人也必定有她的道理。” 君雯不服气的闭了嘴,恼怒的看了一眼得势的公孙淑媛,随后又趁着人不注意塞了一株花在安笙的手里。 安笙本来是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但眼看这情形,也只能把手里的花不动声色的塞进了嘴里,咽了下去。 君修冥也不知是何时站在了她的旁边,低语了一句:“吃多了,会死人。”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安笙冷不丁的一抖,顿时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笑的人畜无害的君修冥。 公孙淑媛见这二人眉来眼去,心里相当不舒服,上前便挽着他的臂膀:“姨母,这事依臣妾看,还是交给皇上来处置吧!毕竟贤妃是皇上册封的。” 王氏也没闲情管这档子事,既然公孙淑媛开了这个口,她便点了这个头。 君修冥则等了半晌也没说话,至到身边的人开始晃晃悠悠,才缓缓地道:“今日的事徐贵人与洛美人口无遮拦,杖责三十,贤妃自然也有错,便……” “咚”一声沉重的响声,安笙就这样栽在了地上,准确的说是趴在他的脚下。 君修冥挑唇笑了笑:“贤妃求饶的方式还真是特殊。” 君雯蹲下身子去,见她闭着眼,心想着肯定是药草起作用了,着急的唤道:“若离,若离…你怎么晕过去了…” 旋即又着急的对身旁的宫女吩咐道:“阿湘,你快去请太医过来。” “是。”唤阿湘的宫女应道,急匆匆的去了太医院。 君修冥狭长的凤目斜睨着她们的身影,轻声道:“既然贤妃晕倒了,也不便再罚。” 公孙淑媛段然是不满的,嗲了一声:“皇上~” 君修冥挑起她的下巴,声音清冷的质问道:“皇后对朕的处理有意见?” 公孙淑媛哪敢对他不满,硬是从唇边挤出抹端庄的笑:“自然没有。皇上仁慈之心,待众位姐妹好也是应该。” 当太医匆匆忙忙的提着药箱子赶到御花园为安笙诊过脉后,才稍稍松了口气。 可是紧接着,他就注意到这里的人,都神色凝重地看着他。 紧张得胡子都抖了几抖,张太医又不敢瞒着不说,“贤妃娘娘是…是…” “说!” “是中了……凝香的毒。” 一语惊四座。 凝香这种花稀少昂贵又不宜栽培,还需要用几种珍贵的药材熬汁浇灌,寻常人家根本不会养这种难伺候又有剧毒的花。 可这种花香气极为特别,而且单纯地闻花香,对人体是无害的。 最最重要的是,当今皇后极其喜欢凝香花的味道,换句话说,安笙所中的毒,今日便与皇后脱不了关系了…… 第19章 报复 “凝香是吗?”君修冥的声音,还是像往常那样温和柔软,却无端地让人觉得寒意骤升,那语气暗含的冷厉。 张太医牙齿微微打颤,琢磨一二也不敢欺君,应道:“是。” 一旁的公孙淑媛不由得紧张起来,虽然这事与她无关,但她也晓得宫中只有她的殿内栽培了这样的花。 君雯让阿湘拿了张太医开的药方下去煎药,而后又派了紫蝶躲在人群中。 此时,人群里的紫蝶和适宜的议论了一声:“我记得皇后的宫殿里就有这样的花!” 君雯如此做也不过是想公孙淑媛往后在宫中行事收敛些,免得这宫里总是平白无故的添些冤魂。 君修冥的脸色阴冷了几分,甚是不耐:“皇后对今日的事还是解释解释吧?” 公孙淑媛只能如实的说道:“凝香花的确是臣妾的坤宁宫中所有,但贤妃所中的凝香毒未必就臣妾坤宁宫中的那一盆,就算是那一盆,也与臣妾无关。” 君雯在她面前来回的晃悠,接而开口:“凡事讲证据,皇后有什么证据说与你无关?” 公孙淑媛眼睛里顿时染了怒意,不过是将君雯喜欢的刘云给害死了,从此她便处处与自己为难。 她微微挑眉,眸子清澈明透,侧过身来:“既然没有,皇后又矢口否认,不如就先关押起来,待皇兄查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便还皇后一个公道如何?” 王氏自然是偏袒自己的女儿,不曾多言,况且她倒越发觉得君雯越来越有母仪天下的姿态了。 君修冥沉默了一会,毕竟他明确的知道公孙淑媛与此事并无关系。 君雯见他不语,有些急了:“皇兄,倒是说话啊?难不成皇兄因为她是皇后,就不忍责罚了吗?皇后刚才自己也说了不能因为可怜便不责罚,现在自然也不能因为淑媛姐姐是皇后就不责罚,再则天子犯错还与庶民同罪。” 君雯的这句话无非就是在打她的脸。 君修冥看了眼公孙淑媛,她正也含着泪看着他,似在希望他能相信她。 君雯知道她的皇兄与公孙淑媛从小青梅竹马,自是不太可能会纵容她胡闹,索性她也只好向王氏撒娇:“母后,你看皇兄优柔寡断的,眼里只有美人,哪还有宫规了?” 王氏拍了拍君雯的手,似在安抚:“雯儿说的不错,既然凝香花如今只知坤宁宫有,皇后也难脱关系,便先将其禁足与坤宁宫内,待查清之后再还皇后一个公道。” 公孙淑媛也料到凡事有君雯掺和的事,王氏便不会偏帮她,目光投向了他:“那皇上认为呢?” 君修冥想着她这些年在宫中也是越发肆意妄为,当初的善良早已被这暗藏汹涌的深宫泯灭了良知,借这次机会,挫一挫她的锐气也好:“就依母后所言。” 而后匆匆的交代了一句,便离开了御花园:“今日朕还有公务要处理,便不久留了。” 公孙淑媛都还没来得及开口留他,他的身影却已走远,似很匆忙。 她的心也渐渐地凉了,这是她入宫的第五年,可这还是他第一次罚她。 公孙淑媛在暗地里做了很多恶毒的事,却没有一次像现在这般感到委屈。 王氏在她身旁安抚了一句:“姨母知道你难过,但现在所有的矛头都对向你,姨母也不得不秉公办事。” 公孙淑媛眼底噙着泪,唇边却含着笑:“姨母,我累了,就先行告退了。” 她心里清楚,这些年她不过是王家手里的一枚棋子,她却甘愿做这枚棋子,因为她嫁的人是君修冥,可如今她爱着的男人,也不再信她,护她了。 而她今天受的所有委屈都是来自于安若离这个女人的到来。 第20章 记得给我留晚饭 此时服下解药的安笙已经醒过来了,只是暂时处于一种类似植物人的状态,感觉已经恢复,却无法动弹、不能出声。 君雯坐在窗前,如玉的手指撑着下巴望着她,脸上挂着愉悦的笑意:“若离,你可真是本公主的福星,今天总算是将了她一车。” 床榻之上,安笙也不能动,就只是闭着眼安静的躺着。 突然间她有些茫然,今晚的事纯粹是巧合,还是这位公主特意的安排?总之,还是她将人心看的太简单。 君雯内心也有些过意不去,喃喃自语的说着:“若离,希望你别怪我,其实我也不是有意将你搅进来的,只是皇后害死刘云哥哥,实在让我恨透了她的心狠手辣。” 君修冥脱身后便直接来了她的宫殿,正听见她的自言自语:“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还在为此事耿耿于怀呢?” 君雯料到他会来,并没表现出惊讶,转身朝他走去:“天下人的生死都只在皇兄的一句话,皇兄自然是看得开。” 君修冥的目光有意无意的往里屋看去,声音冷冷的说了一句:“今晚上的事情做的过了。” 君雯心虚的撇开了眼帘,连忙转移话题:“好了好了,皇兄就别说我了,我可是好不容易把贤妃救出来,你现在不应该去看看她吗?平时你天天看着贤妃的画像,现在她人就躺在那里,任皇兄为所欲为!” 说着,她便伸手去推搡君修冥,却被他紧紧地握住了手腕:“君雯,你知不知道凝香花吃多了会死人?” 君雯皱了皱眉头,嘟囔了一下嘴:“我当然知道,所以我的那个剂量都是问过太医的,本来我是要给自己吃的,然后栽赃给皇后,可谁料事出紧急,就给了贤妃。” 君修冥冷斥了一声:“真是胡闹,你讨厌皇后也没必要拿自己的性命儿戏!这样的事,朕不希望有第二次。” 君雯眼底燃起一丝希冀,试探的问道:“那皇兄是同意了将贤妃中毒的事,算在皇后的头上了?” 君修冥自然是没有给她正面回答,但也不曾拒绝,转身直接步入了屋内。 原本他今日并不想去这个家宴,只是听到君雯说她邀请了贤妃,所以他才抽身过去,也不过是想看看她究竟是不是如一年前所说,她一点也不愿意见到他。 君修冥若有所思地看着床上的人,见她睫毛微颤了几下,像是快要醒来。 “别急着睁眼,太医说,你还会昏睡一个时辰。”君修冥刚才再三向张太医确认过她没事,才来得君雯宫殿。 可安笙却不听,长长的睫毛有点费力地眨啊眨,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交代,她一定要醒来。 几乎没犹豫地,君修冥的手指搭到她腕上,缓缓地向她身体里灌输内力,想帮她一把:“原来你是这么着急想要看到朕。” 他的功力足够高,可是安笙没有武功根基,根本无法承受过多的内力。 好在,她身体里那股不大却坚定柔和的力量,终究还是让她硬撑着睁开双眼。 安笙一把抓住君修冥的手臂,费力地朝他开口:“记得…给我…留晚饭…” 说完这句,力气耗尽,她倒回床榻上,再次陷入昏睡。 “……”君修冥整个脸色都沉了下来,没想到一年后再见,这会是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躲在帘幕后的君雯捧腹哈哈大笑,没想到她皇兄的魅力在安笙眼里还抵不过一顿晚饭。 她倒是越发喜欢这个贤妃了,不仅心性纯良,人还很老实,值得她这个公主深交。 其实安笙很无奈,她今日从皇宫西边赶来就走了一个时辰的路,那时她的肚子就已经饿得咕咕响,本还期待着吃顿好的,结果来到御花园就闹出一晚上的风波。 第21章 皇上这个人不太好相处 半个时辰后,安笙彻底苏醒。 半斤抽搐着嘴角,将公主命人早就给她准备好的晚膳端了进去。 “你们慢慢吃,我还有些事要忙,就不打扰你们了。”君雯在旁屏退了殿内所有伺候的人,连半斤也被赶了出来,说是要给他们单独相处的时间,以免害羞。 半斤听着也挺有道理,便同君雯一起坐在屋外廊下,看着天空纷纷扬起的雪花。 屋内安笙默不作声的添着自己的肚子,不曾抬头看他一眼,也不曾多说一句话。 君修冥看她吃的很香,微扬眉,笑的意味深长:“贤妃,朕看公主和你很要好,据朕所知这一年里你都不曾见过公主,那就是说贤妃入宫前就认识公主了?” “不认识。”安笙微拧了眉,不解他是如何得知这一年她不曾见过公主? 不过经过刚才发生的事,她倒能察觉一二为何公主偏偏与她相熟,应该是觉得她又傻又好骗,其实她也能感觉到,公主不同其她后宫女人,带着快意恩仇的洒脱。 “呵呵,那你们之间挺投缘的,相熟的也挺快。”君修冥继续试探问道,语气自然从容,丝毫不觉得自己问的有些多了。 “大概是我这人比较好相处吧!”安笙不知道为何他会刻意问起她与公主之间的关系,难不成刚才的事他还怀疑是她利用了公主吗? “哦?”君修冥轻笑了一声,又问:“可朕觉得,你好像与朕就熟悉的很慢!” “因为皇上这个人不太好相处。”安笙心里直翻白眼,从进宫以来他就处处刁难她,鬼才要跟他熟悉。 “……”君修冥沉了沉脸色,自认是他嘴抽,才问了那样的问题。 安笙很自觉,见他不吃,便将他身前的食物都组织到了自己的身前,默默地将盘子一扫而光后,他却没再说话。 她趴在桌上也不知该干嘛?只能与他大眼瞪小眼,不过他的眼神好奇怪,让她心慌慌。 君修冥对她几番打量,想起君雯总说他养心殿挂着的那副肖像分明就是贤妃的缩小版,于是抱着侥幸的心理,问道:“贤妃十岁的时候可曾见过一个小男孩?” “见过。”安笙很认真的思考着,但又奇怪一个皇帝怎么会问她如此无聊的问题。 君修冥一瞬起了身,神情变得紧张,期待的看着她:“他长什么样子?你们之间经历过什么?” 安笙抿了抿粉唇,一双眸子闪着波光:“喔,容臣妾想想,皇上指的是哪一个?” “你……”君修冥冷下的眸里浮过恼怒。 安笙很迷茫,她不知道她是哪里又惹恼了他,可能帝王都是喜怒无常。 房间里安静了会,突然间又响起他许些悲凉的笑声:“呵呵,她都死了,这么多年过去朕却还在幻想,真是可笑。” 安笙自是不知道他口中的她是谁?就这样乖乖的坐着,只是眼看外面的夜越来越深,她再是沉不住气,开口道: “皇上,那个…那个您节哀顺便,这天色不早了,而且臣妾住的也远,再不回去怕是今晚就没得睡了,臣妾不如就先行告退了?”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见他脸色不太好,安笙的肯定句都变成了疑问句。 第22章 提鞋 等了半晌,他却都不曾回话,安笙索性也就当他是默认了,欲要转身走出房间。 只是她才刚迈出一步,便被身后人拉住了手臂猛地拽入了他的怀里。 安笙柔软的眸子带着软软的水气,愣愣的看着他,不知道他的这举动是什么意思? 君修冥唇边一抹深意,她柔软而又娇小的身子紧贴在他的胸膛,他垂眸看着她:“贤妃一年不见,就不留下来与朕叙叙旧吗?” 安笙小脸上神色复杂,想起初识他时就被各种欺压,她与他之间只有矛盾纠纷。 只不过她这个人大度,不将这些事记挂在心上,他倒还有脸提。 但又想着人家身份尊贵是皇上,就算不喜欢,偏偏也得巴结着,要不然往后她在这宫里的日子只怕是更不好过。 旋即她微微一笑,笑的如梨花般烂漫天真问道:“皇上想和臣妾聊什么呢?” 君修冥看她古里古怪的脸色,唇边绽放幽幽的笑,曼声道:“贤妃可曾还记得你说过的话?” 安笙愣了愣神的看着他,思索着,貌似她跟他说了很多句,具体那句她怎么知道? 但皇帝问话,她还是懂得配合:“什么?” 君修冥轻笑了一声,如弦琴般的声音她从耳后传去:“既然贤妃不记得,就让朕来替贤妃回忆回忆,朕记得某些人好像说要好好服侍朕,还要跟其她嫔妃一样。” 安笙小脸顿时皱成了包子皮,她那是为了保命才豁出去说的鬼话好吧? 这氛围,总让她觉得怪怪的,转而又恭敬的回道:“可皇上不是说臣妾连跟皇上提鞋的资格都没有吗?” 只见他似笑非笑,目光清浅的看着她说道:“听贤妃这话里的意思就是想要给朕提鞋?” 安笙更郁闷了,他这话里话外是几个意思?到底要让她干嘛? 不过提鞋和好好服侍,她还是更愿意在提鞋这个问题上探讨,毕竟服侍这个话题牵扯甚广,一不小心把自己赔进去了,就划不来了。 冥思苦想后她决定理解他的字面意思,于是蹲下了身,欲要伸手去脱他老人家的鞋,正当她还在想着这个男人虽然风流倜傥,但不知会不会有脚气时,他却移开了脚。 她这一举动倒是弄得君修冥是哭笑不得:“朕的贤妃当真有意思,也越发让朕好奇贤妃究竟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 就在他说话的时间,安笙见眼前的脚跑掉,一把抱住,瞬间就将他的鞋从脚上脱了下来,忍俊不禁的嘟囔了一声:“幸好没脚臭,不过老天待人就是不公,好歹也给你点缺点啥的吧!” 脚下的凉意使君修冥的目光突然阴沉下来,一般人是不可能近他的身,就算他刚才毫无防备,凭借她的身手也不可能将鞋从他脚上脱下来,只是她的速度不仅快而且准,一看就是经过训练的人。 安笙一脸嫌弃的打量了番那只绣有龙纹的鞋,放在眼前晃了晃:“皇上,你这鞋也太幼……”稚了吧。 看着对方脸色越发难看,安笙连忙改了口:“不,不是,臣妾的意思是说皇上的鞋很卡哇伊,虽然年纪也老大不小了,但保持一颗童心还是很好的。” 君修冥沉思了会,想着刚才给她灌输内力的时候,她体内存在的一股柔软而又坚韧的力量。 难道她真的是浣邺皇朝派来他身边的一名细作? 此时安笙的心里也小松了口气,幸好她机灵,转移了视听,要不然该讨论的就该是怎么好好的服侍他了吧? 半晌之后,见他仍旧未有说话,安笙小心翼翼的唤了声:“皇上?” “嗯。”君修冥只是应了一声,而后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如果现在她做的所有一切都是别有用心,那么眼前这个女人便就不简单了。 安笙被他看得莫名其妙,耷拉着脑袋,低声说道:“臣妾已经遵从皇上的旨意给皇上提了鞋,不知臣妾现在是否可以回去了?” 第23章 悬梁自尽 他眸底划过一丝疑惑,始终不能理解,幽深的目光锁在她的身上,朝她步步逼近。 安笙被他盯的毛骨悚然,一步一步的往后退,直到退到墙壁上退无可退,才颤声道:“皇…皇上要…要是不愿意臣妾走…臣妾也可以留下来的……” 仅在她的话音落下,他的手便落在了她的颈项上,死死地掐住了她的命脉。 因为喉间忽然传来窒息的疼痛,安笙脸色顿时胀的通红,看着他冰冷的眼神,仿佛就像看到一个无情的死神强行要带走她的生命。 她怎么也没料到一个人翻脸的速度可以比变天还快,心脏憋着的气息仿佛在下一秒就要炸开。 君修冥深黯的眼底阴霾的令人可怕,修长的眉不自然的锁在一起,他在等,等她还手。 然而安笙只以为她很快便又要离开这个世界,在她即将晕厥过去的前一刻,他却突然松了手。 安笙的整个身子因为无力,顺着墙壁滑到了地上,大量的空气使她猛地咳嗽了几声:“咳咳…咳咳…” 直到好一会过去,她才顺过气来,心里的怒火蹭蹭的涌上心口,痛恨的看着眼前高大的身影。 反观他倒好,负手而立,幽静的凤眸望向无边黑暗之处,韶华高静,这般姿态完全不像是刚欺负过一名女子,反像个救世主似的站在她身前。 君修冥只是在想他到底该不该宁可错杀一百,也不可放过一个对北盛皇朝有任何威胁的人在他身边。 就在这时,廊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常德在门外禀报道:“皇上,不好了,皇后娘娘在宫中悬梁自尽了!” 君雯的第一反应就是质问:“真的假的?那个女人不会是又在耍什么花招骗我皇兄过去吧?” 君修冥神色微变,几乎不假思索的飞奔了出去,那速度堪比闪电还快。 以此也能看得出来这个皇后在他心目中多多少少都有些地位。 安笙看着他的身影在眸中化成渺小的一点,唇角扬起嘲弄的笑,或许这个男人最会上演的就是打了别人一巴掌再赏一颗糖吃的戏码。 当然,至于她自己,在他眼中根本就是连一颗糖也不屑赏的,不过恰合她意。 毕竟她只想在这宫里活到三十,然后再被放出去。 君雯步入房间时,正见安笙一脸难受的坐在地上,误以为是她伤了心,劝道:“若离,你怎么坐在地上?你别伤心,我皇兄之所以维护皇后,其实也是因为皇后为了我皇兄曾经嫁过给我父皇。” 安笙明显被惊讶到,如今他娶了他父皇的女人做皇后,这不是乱伦了吗? 君雯在旁对她说道:“皇后在十四岁那年就喜欢上了我皇兄,原本两家是已订下婚约,可我父皇也不知是如何见到皇后一面。 至那后不久,公孙家便接到了宫里传来的圣旨,里面的内容就是宣她入宫觐见,而后她就再没回来过,皇后也是权衡到其中的利弊,所以就成了我父皇的妃子。” 安笙眼底还有不解,却也不想多问,这些事与她又没多大的关系,不过这皇宫的水好深,她好想回万花谷找师父。 但仔细想想,按后宫女人的思想来说太后至少应该是厌恶皇后才对,毕竟她俩服侍过同一个男人,怎么说也该勾起点嫉妒心啥的吧? 可安笙也没看出来她两人不合,反而还像拴在同一条船上的蚂蚱。 第24章 为什么要自杀? 君雯将她扶了起来,自顾自的说道:“若离,你也别难过了,我看得出来,我皇兄是喜欢你的!” 安笙瞪了瞪眼睛,什么嘛?她有什么好难过的?还有,公主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那个男人刚刚差点要了她的命,难道这就是皇帝喜欢人的方式吗?把人折磨的死去活来? 安笙还是宁愿不要这种喜欢,摇了摇头笑着:“别担心我了,我没事的,皇上与皇后感情深厚这是好事。” 君雯叹了口气,似勾起一段不幸的回忆:“我想他们之间应该没有儿女私情,不过是我皇兄心疼皇后罢了!” 话落,她又扶着安笙坐在了床榻上,转眼看向了窗外:“天色太晚了,你那儿住的又远,不如今天晚上你就和我一起睡?” 安笙也不是什么扭捏的人,哪里能睡她便在哪里睡,点了点头:“嗯。” 二人歇下后,君雯就在安笙的耳边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若离,你知道吗?这些日子我皇兄天天都在养心殿看你的画像,我本来想去找你的,可是很奇怪,你住的那边就像是划了界限一样,那里四处都是暗卫,根本就不容许外界人进去,还说是皇宫禁地,可明明以前根本就没有什么禁地。” 说着,她又翻了个身,趴在床上歪着头看向安笙:“你说会不会是我皇兄怕有人欺负你,特意安排的?” 安笙只觉得耳边像在念紧箍咒一样的让她难受,公主十句里九句都离不开她皇兄,提起这个喜怒无常的皇帝,她就头疼。 如果是他安排的,皇后身边的李公公又是怎么进来的?所以他不可能在她身上花这个心思,此时此刻他应该正搂着他身边哭的梨花带雨的皇后。 而君雯却自顾自的说着:“仔细想想,好像还真的有点像我皇兄的作风,若离,我听说你在宫里开了一个说书馆,也给我讲个故事呗!” 安笙打了个呵欠,眼角困出泪来,想着她精神怎么就那么好呢?懒懒的说道:“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在给小和尚讲故事,讲的是什么呢?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在给小和尚讲故事,讲的是什么呢?从前有座山……” 安笙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重复了多少遍,君雯才睡着过去,总之她隐隐的感觉到自己做梦都在念这句话。 此时坤宁宫内: 君修冥赶过去时,公孙淑媛躺在宽大的床榻之上,面色惨白,目光呆滞的盯着头顶雕花的床壁。 好在宫女发现的早,人并无大碍。 王氏深夜赶来,坐在公孙淑媛床边,牵着她冰冷的手,眸中尽是心疼之色。 王氏也没想到她的性子会如此的烈,连这点小委屈都不能承受。 君堇夕半靠在榻边,双眼都哭红了,不停的抽泣:“母后这是做什么?你是不是不想要夕儿了?母后,你别死,母后若不喜欢贤妃娘娘,让父皇将她赶出宫便是了。” 殿里啼哭的声音令人心烦意乱,王氏板着脸吩咐道:“苏姑姑,带小公主出去。” “公主,您先随老奴出去吧,别扰了皇后娘娘休息。”苏嬷嬷将她从地上扶起,离开了卧房。 君修冥一步步来到她面前,眸中神色复杂:“为什么要自杀?” 而公孙淑媛的神情依旧是木然的,眸子里的雾气逐渐凝聚成了泪从眼角划过:“皇上心目中都没了臣妾,臣妾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第25章 废后 君修冥的语气十分淡漠:“皇后想多了。” 公孙淑媛双眸含着泪,仰头凝望着他:“臣妾自知身子不洁,已不配做北盛的皇后,皇上若是嫌弃臣妾,大可以废后。” 君修冥被哭的心烦意乱,蹙了蹙眉,再度兴起了送她出宫的念头,他既然无法给她爱情,倒不如放她离开,让她在宫外安然的渡过余生。 “淑媛,你有没有想过离开这里?朕可以为你安排好一切,只要……” “皇上不必再说。”公孙淑媛红着眼眶,打断了他的话:“臣妾不会离开,皇上也不必赶臣妾走,就算皇上废后,臣妾也可以居住在冷宫,皇上可以不爱淑媛,却不能阻止淑媛爱你。” 她说的斩钉截铁,贝齿紧咬着唇,力道之大,几乎咬出血丝:“皇上放心,从今往后淑媛不会纠缠不清,我只想远远地看着皇上,能知道你过的好不好,这样臣妾就心满意足了。” 当年之事,虽与他无半点关系,但也因他而起,君修冥多多少少对她都是存有愧疚之心:“淑媛,朕曾经答应过你,朕这辈子不会废后,除非你自己不愿做这个皇后。朕只是怕你受委屈。” 公孙淑媛哭着摇头,红肿的眸子看了让人心疼:“不,臣妾不委屈,只要能在这宫中,怎样都不委屈,我明明知道你不爱我,可是,我还是卑微的爱着你。” 君修冥看着她,她哭的像个泪人,一副委屈求全的模样,完全没了往日皇后的威风,其实他也没有怪她的意思,毕竟贤妃中毒的事本就与她无关。 只不过他只是想把该说的说清,现在拒绝的话却又卡在喉间,竟发不出声音,最后,只能化作一声轻叹:“好了,别哭了,堇夕年幼,你若哭坏了身子,堇夕怎么办?” 君堇夕不过是公孙淑媛心头的一根刺,这根刺却又不得不插在她的心间。 堇夕的存在时时刻刻都能让她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却也还能提醒君修冥她为了他付出了所有。 “天色不早了,你好好休息,别再胡思乱想,朕还要去养心殿批奏折。”君修冥淡漠的语气温和了几分,匆匆交代了一句便转身离开了坤宁宫。 公孙淑媛看着他离开,眸中楚楚之态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凉,她用手背狠狠的擦掉面颊上的泪,唇边扬起狠戾的笑,心道: 君修冥,我一定会让你回到我身边,我一定会让你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我要的不仅是你的人,还有你的心,你的江山。 “娘娘,您还好吧?”侍女长鸢缓缓而来,在她身旁停住脚步。 公孙淑媛冷笑:“本宫有什么不好的,难道你没看到吗?皇上对本宫终究还是心软了,就算贤妃今日的毒是本宫下的,皇上见本宫掉了几滴眼泪,照样偏袒的还是本宫。” 今日她的戏能瞒过王氏的眼睛,同样也能瞒过君修冥。 长鸢忧心的说道:“可是,皇上以前从来没像今日这般对待过皇后娘娘,贤妃这个女人,娘娘不得不得谨慎提防才是。” 公孙淑媛侧头,眸中浮起阴毒的狠戾,她委曲求全自然不会白费功夫:“本宫眼里向来容不得沙子,这个女人自然不能留在皇上身边。但也只能待今日这件事平息一段时日,再做打算。” “嗯。”长鸢想想觉得也是,如今贤妃若真再出什么事,宫里人第一个联想到的肯定是徐贵人,洛美人,自然还有皇后。 第26章 朕就那么让你兴奋? 冬天渐渐地过去,温和的阳光暖暖的洒在她的身上。 安笙已经习惯了午日里放一把摇椅在院落晒着阳光听半斤在耳边絮絮叨叨。 “娘娘,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八两一个人在家忙的过来吗?这才一天不见,倒还真有点想她了呢!” 安笙也想走,至少她那小院子里没有这么多是非,只是公主非要将她留下,盛情难却,她也只好在这里吃吃喝喝。 半斤见她没有答话,还以为她睡着了,转身回了殿内去给她拿盖的毯子。 安笙瞬间觉得耳根子清静了不少,后宫的女人,一天到晚都叽叽喳喳跟麻雀似的。 睡得迷迷糊糊的她忽而听到了有脚步声靠近,只以为是半斤又回来了,不过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风吹得人浑身酥酥的,脸上也痒痒的。 不过这半斤太捣蛋了,偏偏还挡了她的阳光,语气慵懒而又不耐:“半斤,你闪开一点,别挡了我的太阳。” 俯身看着她的君修冥唇角扬起一抹冷魅的笑意:“看样子朕的贤妃这小日子过得不错啊!” 这样耳熟能详的声音,顿时吓得安笙睁开眼睛从摇椅上弹了起来,只是她才没起多少唇边便莫名传来一片温热的气息。 具体的说,就是一不小心四片唇完美的贴合在了一起! 安笙也完全被惊吓到,整个人再次落回了摇椅上。 阳光如同金雾洒下,此时他正低头望着她,发丝垂落在肩头,一双眼眸好似月光明亮流幻,重重叠叠。 安笙的鼻尖还萦绕着他身上冰泉般干净的气息,本来她是想矜持一下的,可是他的容颜太过诱人,姿态也太过魅惑。 最终她还是没忍住的动了动嘴皮子,吃糖似的舔了舔。 一时间旖旎的气息宛若是春江水环绕在周围,迷迷蒙蒙又无比清晰的放大着眼前人的面容。 君修冥淡色微凉的唇边勾起浅显的笑意,看着她粉粉的脸颊,心底竟有一丝愉悦。 而仅在下一秒安笙便努力的在颠倒迷离中寻到自己微薄的抵抗力,手指不由自主的握紧,筑起内心的城墙。 为了不显得处境尴尬,为了不显得她刚刚被他诱惑住,安笙黝黑的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转,而后用额头撞上了他,装模作样的痛呼了一声:“啊!好疼。” 君修冥没料到她会来这么一出,还没来得及直起身子,就被她狠狠撞了上来,蹙了蹙眉:“贤妃反应未免过大了!朕就那么让你兴奋?” 他这话落在她的耳里怎么听怎么都有深意! 安笙心跳捣鼓如雷,用手捂着额头,不过她更想刚刚撞的是整张脸,这样他就看不见此刻她红透的脸。 转念又一想,上次半斤唐突他后被折磨的好惨,安笙此刻忍不住为自己担忧,既然亲都亲了,她也只能勇于承认错误: “皇皇…上突…突然出出…出现在臣妾的…的眼前,太…太惊喜了!皇上又生的天资绝色,风华正茂,臣妾一时没…没把持住,就小小的轻薄了一下你,臣…臣妾知…知错了,那那个…不用负…负责的吧?” 安笙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三句几乎没声。 她怯怯的看了他一眼,而后又忐忑的吧嗒了一下嘴,刚才她舔他的时候怎么就偏偏忘了他是皇帝? 第27章 我皇兄的味道不错吧? 君修冥手指擦过唇角的时候,指腹还残留着一缕温存。 看她如此不安,他却兴致正浓,忽然很想捉弄她:“贤妃吃了朕豆腐不想负责那可不行,除非你让朕亲回来,这样我们就扯平了。” 然而眼前的这个小女人总让他感到意外,只是他并不需要这样的意外。 安笙踌躇的思考了番,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闭上了眼睛,撅起了红润的嘴唇:“如果一定要这样,那就来吧!我们还是互不相欠的好。” 其实,她是很想说,来吧,互相伤害,看谁厉害?但话到了嘴边,始终还是顾忌着他是皇帝,于是改了口。 君修冥看着对面少女,脸色晕红,长长的眼睫在脸上投下一抹淡青色的斜影,像是一片树叶遮住了眸光,只有一条幽黑的墨线,勾勒出眸子的弧形,漂亮且优美。 颊边有散落的发丝,衬得白瓷般的肌肤更加无暇,他迈步走到她身前,伸手将散落的发丝勾起,绕到她的耳后,嗓音如琴瑟般磁美:“朕喜欢你欠着朕的。” 安笙掌心尽是冷汗,听到他在她耳边的低喃,让她十分不明白,昨日他还欲要她的命,今天就说出了喜欢。 恶魔的性格还真是阴晴不定。 待她抬起巴掌大的小脸时,他已转身离开。 那如绸缎披落的青丝和绣有龙纹的宽袍大袖被风扬在空中,看起来格外飘逸,却也不真实。 一直默不作声跟在他的身后常德回过头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安笙,朝她点了点头。 这些奇怪的举动在安笙的眼里,简直莫名其妙,一头雾水。 从头到尾拉着半斤躲在柱后的君雯突然蹦了出来,见她仍旧还看着君修冥离去的方向,使劲的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嘿,若离!” 安笙被她吓了跳,回过身看见是君雯松了口气,不过她眼里那抹怪异的笑,到底是在笑什么? 君雯将手肘随意的搭在她的肩上,笑意盈盈的说道:“我皇兄的味道不错吧?” 安笙脸色沉了沉,听她这话,她还很为君修冥的味道好,感到骄傲。 不过意识到刚才自己和君修冥之间的举动全被君雯全看见了,脸色再度一沉,转眼看向她的期待,索性顺她之意点了点头:“还行吧,如果再来一次,我定会用心的去品尝他的味道。” 谁知她的一句玩笑,却让公主当真了:“若离,你该不会刚刚那么一下就尝上瘾了吧?哎呀,也没关系,本公主下次可以再给你创造机会,不过你要帮我对付皇后。” 此时安笙已经完全明白了君雯之所以对她这么好,摇头失笑:“这宫中有太多的女人,皇上眼里未必会容得下我,况且我又是敌国之人,所以公主还是另择人选吧!” 君雯还是第一次被人拒绝,有点郁闷:“若离,这些年我在宫里看惯了我皇兄身边的那些妃子使尽浑身解数的去留住他,可从来没看见他像今日这般主动的去吻一个女人,而且如你所说你明明是敌国之人,皇兄却仍私底下偷偷地对你好。 不然你的说书馆也不可能安然无恙的开在宫里,还有那些宫女太监其实都是皇兄派去的,若离,你也不想想,你住的那地方何其偏僻,怎会有那么多宫人? 为了保护你,皇兄还将那一代划分为了禁地,可见你对皇兄是多么重要,这些都是常德公公身边的那个小徒弟告诉我的。不过我也很奇怪,为什么你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拴住他的心?” 第28章 每个人心里都有伤 听君雯这么一说,安笙倒是彻底明白了为何每次她都逃不出去了?原来身边处处都是他的眼线。 但安笙却怎样也不会相信那个男人会对她有心思,摇头失笑:“公主想多了,皇上不过是一时兴起,再说……”他就是个恶魔。 君雯见她欲言又止,疑惑的问道:“再说什么?” 安笙想着这毕竟是皇宫,他的地盘,话段然不能乱说:“没什么。” 君雯当然看得出来她有所顾忌,也没再逼问,漫不经心的开口:“若离,在这宫中很多事都身不由己,我了解公孙淑媛,她是一个睚眦必报的女人,如今你得罪了她,所以往后你在这宫里还要多加小心才是。” “多谢公主提点。”安笙又怎能不知宫中的这些潜规则,经过昨夜那么一闹,往后她要避肯定是避不开,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沉默了会,她才又问道:“昨夜听公主提起刘云,你喜欢他对吗?” 君雯没有回避她的问题,抬眼看着瓦蓝的天空,长长叹了口气:“是啊,我喜欢他,只可惜他出生寒门,十年寒窗苦读,好不容易熬了出来,却因为得罪了公孙淑媛的哥哥,最后白白丧了命。朝中谁人不知他死的冤,却无人主持公道。” 安笙明白那种失去心爱之人的痛,当她再次鼓起勇气去爱一个人时,却已时过境迁十三年,她用了十三年来抹掉心底那段结痂的感情。 安笙不曾再多言,自小她就不会安慰人,就像别人不会因为她的伤心来安慰她。 所以她只能静静地站着,陪君雯吹着风。 良久之后,君雯才回过头看向她:“你走吧!本公主从来不做强人所难的事。” 话落,她便转身离开了,虽然带着公主的傲气,却也难掩伤悲。 看着她落寞的身影,安笙一时之间竟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也仍旧同半斤一起离开了此处。 只愿自称是良药的时间,有一天也会抹去君雯心里的伤痛。 半斤颠颠的凑过去看着魂不守舍的她,眯着眼睛,闷闷地道:“娘娘,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这一路上你都看起来不开心呢?” 曾经安笙以为君雯有着公主的光环,又有太后的疼爱,该是无忧无虑才是,殊不料却也怀揣着一段伤,如她所说,身不由己吧。 安笙睨了眼凑过来的半斤,又觑了眼她的脚下:“小心,台阶!” 可她的这句提醒还是说晚了一步,半斤就这样绊在台阶上,脸朝地的摔了下去。 安笙驻足看了她一眼,未曾伸手去拉,语气懒散的说道:“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 半斤痛得龇牙咧嘴,摸了摸唇角,看着那一丝红艳艳的血,哭嚷了句:“血……” 而后就不争气的晕了过去。 安笙当然不知道半斤这丫头会晕血,只是许久之后都不见她跟上来,便又原路返回去找她。 只是本就对宫中不熟悉的她,因此也迷了路。 安笙本想寻个人问问,却听到周围传来各种沸沸扬扬的议论。 “刚刚那人居然是浣邺送来的质子。” “真想不到,堂堂八王爷为了几个包子能像条狗一样的从赵公公胯下爬过去。” 听到这样的舆论声,与前方传来的奴才婢子的嗤笑声。 安笙下意识的迈着步子上前,正瞧见不远处地上一名衣衫褴褛的男子蓬头垢面。 此情此景,以及那张面孔,她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 不,她好像记得,好像又不记得。 可为什么看到这一幕,她隐隐觉得自己好像又忘了些什么? 第29章 皇上说的全对 安笙见他漆黑的眸子空洞无神,仿若不闻身边传来的耻笑,低着头一味捧着沾了泥土的包子猛啃着。 “你们看他,是不是连狗都不如!” “李公公这话怎讲?” “皇家的狗岂会吃白菜馅的包子?” 此话一出,顿时引来一阵哄堂大笑,他却跪在地上磕头谢恩:“奴才叩谢李公公赏赐。” 安笙叹了口气,没想到一晃也是五六年不曾再见。 如今再见时他却沦落到这个地步,真是三年河东三年河西。 安笙收了思绪,缓步至他的身前,蹲下了身看着他:“八王爷,好久不见。” 她当真没有要讽刺他的意思,这从云端摔下来的滋味,一定不好受。 容恒吃包子的动作僵了僵,抬头看向她,目光里一瞬燃起了希望:“安……” 只在他喊了一个字,便已摇了摇头,他竟然连她的名字都记不住,又如何指望她救他? 安笙唇角斜勾,俏皮的一笑:“八王爷记性真好,还记得我是安若离。” 容恒倒不知道平南侯嫁过来的女儿会是安笙,当初记得她是死了的。 安笙睨了眼站在廊上的君修冥,转而对他低声说道:“你若识趣,我便会救你。” 她只是怕被君修冥知道她是冒名顶替的,两国之间又将面临生灵涂炭。 容恒笑了笑,看她的反应,有的事她应该还不知道,不过对如今的他而言,这倒是一笔划算的交易。 君修冥见她与他在说些什么,便朝安笙走了过去:“怎么?浣邺皇朝的八王爷是贤妃的故友吗?” 安笙淡然的回道:“皇上有所不知,八王爷与臣妾的姐姐有过婚约,只是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八王爷毁了这桩婚约,所以臣妾自当是认识八王爷的。” 说到种种原因之时,她的脑海里一片的错乱,她竟忘了这个男人当初是如何拒婚的?她只还记得,曾经有一段荒谬的指腹为婚。 君修冥凤眸冷眯,语气沉冷几分:“贤妃可需要朕替你姐姐教训教训这个不识抬举的男人?” 安笙皱了皱眉:“谢皇上抬爱,不必了,当初本就是妾身的姐姐配不上尊贵的八王爷。” 她主要是想着,万一没打两下,容恒将不该说的说了出来,连累了她怎么办?虽然她也觉得他很欠揍,但还得以大局为重。 安笙的话使君修冥感到不悦:“贤妃就这么看不起你的姐姐吗?” 一听他那么犀利的语气,安笙就已经察觉到危险,顺着他意回道:“不是。” 君修冥厉声的质问显得孩子气:“那她哪里配不上他了?” 安笙有些纳闷,他为何要争这个没意义的事,再说她也巴不得别和这个容恒沾上关系,如今他落到这步田地,她还得跟着遭殃。 安笙小心翼翼的看着他脸上的表情,连连点头:“呃,那皇上说配得上就是配得上吧。” 她口中的几个字眼,莫名让他反感,冷哼了声:“哼,倒也确实配不上,不过是这个男人配不上你姐姐。” 和他认识了这么久,安笙觉得君修冥是第一次说了句人话,笑意浅浅:“皇上说的全对,臣妾给你点赞。” 可不嘛,容恒当初明显就嫌弃她生下来就被冠上扫把星的称号,事到如今,她还看不上他呢!像这种男人,早晚为他的自负付出代价。 这些话落到跪在地上的容恒耳里,怎么听怎么刺耳,不过谁又让他现在是阶下囚。 君修冥眸子里浮起一层淡淡的水烟之色,对旁边的人吩咐道:“将他带下去,严加看管。” “是。”李公公应道,便将容恒交给了侍卫。 安笙也因此松了口气,至少就目前的情况,他是没什么危险,只是要救他,当真是难比登天! 而她这么一个小小的举动却在不经意间落入了君修冥的眼里。 第30章 不长眼的东西 正当安笙还在沉思中突然被他拥进怀里,君修冥的视线一瞬从容恒脸上越过,转眼又看向怀里人。 安笙大概是明白他如此做的含义,语气平淡:“皇上,臣妾与他没有你想的关系。” 君修冥淡唇莹然跃上一抹笑意,玉白的指尖挥了挥她面颊:“朕只是看到贤妃脸上有不干净的脏东西。” 他这话,让安笙听得别有深意,她今天早上洗脸了,又没偷吃,怎么可能有不干净的东西,恶魔应该说的是她刚刚的表情有问题。 唉,不过和皇帝相处,真特么心累,什么都要靠猜!而且眼前的这个男人,又不是一般的精明。再这么下去,她都快得疑心病了! 常德难得见皇上这么高兴,正想退到一旁时,无意中却看到了皇后,唤了声:“皇后娘娘。” 有的事总是那么碰巧,也不知这公孙淑媛是何时出来的,她就这样看着他暧昧的拥着安笙,唇角还带着温润的笑意。 这次公孙淑媛很识趣,没有闹,只是悄然无声的欲要离开。 君修冥松开了怀里的安笙,慢慢地拂了一下衣袖:“皇后去哪里?” 公孙淑媛回过身看向二人,莞尔一笑:“臣妾只是怕扰了皇上和妹妹的雅兴。” 安笙见她装得倒挺温柔娴淑,眼底却闪动着不甘,微微的笑,笑容纯软无辜,声线甜美:“刚才臣妾一恍惚失了神,险些跌倒,好在皇上眼疾手快接住臣妾,不过皇后不要多想,臣妾与皇上什么都没有发生。” 一旁的常德听得有些汗颜,怎么听她的话都觉得是在越描越黑。 安笙也特别无奈,想要救容恒,首先就得对付皇后拉拢君雯,这样才能用公主的势力将那个祸害弄出北盛的皇宫。 君修冥心底顿时浮上一股云雾,半垂了眼眸遮住了眼中的神色,身边的这个小女人总让他觉得不会是表象上那么单纯。 公孙淑媛紧紧地攥着衣袖,硬是扯出一抹笑:“身为皇上的女人,本该好好服侍皇上,妹妹不必遮掩。” “皇后娘娘教训的是,往后臣妾定当将皇后今日的话耳提面命的记下。”安笙眉眼间蕴得点点笑意,似金阳撒在花瓣,泛出灿烂的光辉,却格外刺她的眼。 君修冥依旧是一派淡然的模样,看不出任何的异常,女人之间的冷嘲热讽,他早已习以为常,不过这也是他头一次觉得不厌烦。 公孙淑媛则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想必往后再看见她与皇上亲热,也都是今日她许可的,而且还要好好服侍。 安笙见至始至终君修冥都不曾帮公孙淑媛说过一句话,心里开始揣测起来二人间的关系。 要是这两人之间的关系有问题,那就太好了,不行,得找个机会好好试探试探。 此时,一声咋咋呼呼的声音传来:“娘娘,娘娘,奴婢可算是找到你了。” 安笙见她急急地跑来,忙侧了侧身,就这样半斤扑到了君修冥的身上。 皇后也总算是逮住了机会,转眼看向身边的婢女示意。 长鸢会意,一把拽起还未站稳的半斤,猛地推到了地上:“不长眼的东西。” 安笙耐心的将摔在地上的半斤扶了起来,安抚道:“起来吧,不委屈,反正也没长眼,我们就当是被猪拱了一下。” 第31章 你放肆! 半斤这才将眼眶里的泪水收回去,傻里傻气的说道:“娘娘,我没事,至从进宫后都被这里的猪拱习惯了。” 君修冥面上隐约多了一份隐隐的冷意,修长的凤眸中轻波微漾,看着她们。 主仆二人的话让公孙淑媛的脸色更是难看:“还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婢子!” 安笙清冷的嘴角抿起一点笑意:“是啊,皇后这话说的真对,有什么样的婢子也就有什么样的主子。” 公孙淑媛脸色顿时阴沉,目光凌厉:“贤妃这话是在指桑骂槐,说本宫是猪吗?” 安笙的语气淡漠,只是今日她倒真有点生气:“是不是猪,不是臣妾说了算,要看皇后怎样认为自己是什么。” 公孙淑媛扬起了手,冷声斥道:“你放肆!” 就在她的袖子划过空中时,安笙就已经注意了到,但她没挡,任由那一巴掌落在脸上,当真是火辣辣的疼。 君修冥只以为她会挡,却没料到她硬生生的受了那一巴掌,急切的将她拥入了怀里,却正见她含着泪,是那样的委屈,就像刚才说出口的那句不委屈。 他抬眼冷冷的看向公孙淑媛:“皇后眼里还有没有朕的存在?如今朕的人还在这里就敢如此目中无人,倘若朕不在,你今天是不是非要将她杀了才甘心。” 公孙淑媛不停地摇着头,狠戾的看着他怀中的安笙:“臣妾不敢,是贤妃出言不逊在先,臣妾才不得已而为之。” 君修冥清冷的眸子里噙着一丝薄怒:“皇后当朕是瞎子吗?若不是你的婢子飞扬跋扈,又怎会有现在的事?” 话落,他冷哼了一声:“哼,朕看皇后还真应该回坤宁宫好好地反省反省!不然身边不长眼的婢子都要忘了宫中谁才是主子?” 而后他就这样抱着她离开了公孙淑媛的视线。 安笙静静地靠在他的怀里,想起方才他斥责公孙淑媛的话,忽然间她开始有些相信君雯提起的话,他对她有意思。 出现这样的想法后,安笙不寒而栗,这个男人毕竟是帝王,对女人不过一时新鲜。 但今日之事,也算是给半斤和八两报了仇,只是仍旧有点亏。 君修冥一路抱着她回乾祥宫时,途中不少嫔妃投来了嫉妒的视线。 一时之间,安笙就这样被冠上了荣宠圣恩的四个字,在宫里也沸沸扬扬传开。 听到耳边四起的流言,安笙忽然间有些头疼,为了救一个讨厌的人,最后还必须得罪皇后拉拢公主,再把自己搭进去。这笔买卖,怎么看怎么不划算。 怪就怪这些古代人总以羞辱别人为荣,弄出一个什么质子,要不然她又那会唱今天这么一出? 君修冥低头看着抱在怀中,小脸上一抹古怪,眸光里露出沉思的人:“在想什么?” 安笙抬眼望着他,黝黑的眼珠子微动了动,而后悲哀叹了口气道:“呃,臣妾在想皇上刚刚抱我的时候,我怎么忘了把脸遮住。” 君修冥将她放到榻上,看着她粉嫩脸蛋上的印记,拧了拧眉:“为什么遮脸?还是有自知之明知道人本来就不漂亮,被人打了一巴掌后就更见不得人了?” 第32章 不怕朕砍了你脑袋吗? 若不是忌惮他的身份,安笙早一巴掌招呼他脸上了,这恶魔就喜欢在别人的伤口上撒辣椒粉: “呵呵,女为悦己者容嘛!不过臣妾再丑也比这宫里披着羊皮的狼好,空有一副外表,结果呢,专门背后捅刀子。 对臣妾而言,人丑无所谓,心不丑就好。不过臣妾今日靠皇上太近了,往后倒是很容易给自己添惹麻烦。” 君修冥听着她前半句话还挺又道理,后半句却让他有些恼,语气肃然:“贤妃怕惹麻烦,刚才又为何要故意惹恼皇后?难道就不怕皇后找你麻烦吗?” 他眸光深邃而又幽深,被人嫌弃的滋味显然是不爽的,在这宫中也就只有她当他是个麻烦。 安笙缓缓地眨了一下眼睛,他怎么一眼就看出来了她是有意惹恼皇后?明知道她是有意的,他还帮她做什么? 她沉默的思考会,摇了摇头:“不怕。” 君修冥目光掠过她的脸上,眼眸如同能穿透世间所有一切:“哦?” 安笙想着该抱大腿时就得抱,该拍马屁时就得拍,很诚恳的说道:“因为臣妾有皇上,像臣妾这样老实巴交的人,皇上应该最喜欢了,臣妾听说明君都喜欢听大实话,而臣妾又专挑实话说。” 此时常德从屋外走来,正见安笙倚在他的榻上,君修冥坐在床边,似心情很好。 常德将托盘上的药依一放了下,便默不作声的退出房间。 君修冥将药倒在掌间抹匀,玉白的手指沾了些药涂抹在她脸上,温和的说道:“可是朕也怕麻烦怎么办?” 安笙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庞,愣了愣神,他眼底的笑意如风过松涛,吹起一波又一波的起伏,微微翘起的唇角,如早春勃发的新叶弧度,充满了雅致的诱惑。 安笙下意识的移开了眼睛,不然指不定又会像上次一样犯罪:“咳,皇上怕的是麻烦,又不是皇后,除非皇上觉得皇后就是麻烦。” 她这句话显然有些大逆不道,无奈她弯弯绕绕这么久恶魔也没表态他究竟是帮理还是帮亲。 君修冥淡淡一笑,他声音分明温软,却又给人无形的压力:“你这样说皇后,就不怕朕砍了你脑袋吗?” 安笙缩了缩脖子,难道是帮亲?如果是帮亲,那她今天如此得罪皇后,皇后再给君修冥吹吹枕边风,岂不是往后连公主都护不了她? 她身子往后退了退,却被他搂住腰:“躲什么躲?这么怕丢脑袋就少惹后宫的那些女人,丫头刚刚给朕绕这么大圈无非就是想在皇后找你麻烦时,让朕护着你!对吗?” 安笙眨了眨眼,她的瞳仁乌黑闪亮,清澈纯真,仿若夜里的清风吹过,对于他的话也并不否认:“嗯,但如果皇上觉得为难,臣妾也可以自己解决!” 君修冥俊眉微扬,唇畔的笑轻漾迷离:“你自己解决,怎么解决?” 安笙低下了头,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莫名黯然:“我寡不敌众,能有什么办法,顺从呗,我只知道我不顺从越发能激发她们的斗志,也只有让她们觉得赢了,我应该才能全身而退,不过输赢对我无所谓,只要能摆脱麻烦。” 君修冥清浅的一笑,漆黑的眼眸映照着烛光的金芒,冰冷中带着无情,她的话让他想起了曾经的自己,只身一人身在他国,就像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 “丫头,你将宫里的这些女人看的太简单了,皇后是什么人,朕心里很清楚,其实以前她也和你一样心性纯良,是朕错了,将她卷入深宫。” 第33章 宫里的生存之道 闻言,安笙眸子慧黠的一眨,神情微变:“皇上,是因为皇后曾经为了你嫁给先皇,所以皇上觉得愧对于她才百般容忍的? 可那时皇上是真心要娶皇后吗?如果是真心,皇上为什么现在就不愿意多给皇后一些爱呢?” 如果这个男人爱皇后,想必今日他也一定不会当着其她女人的面,给皇后难堪了。 至于安笙为何要坦白的问,也就是想看看,皇后在他心目中到底有多重要?往后她才能掂量怎么应付皇后这个麻烦的女人合适。 君修冥面色一僵,眼眸里有一丝冷硬的恼:“这件事是君雯告诉你的?呵,你都猜到了朕与她没有多余的情谊,还问朕做什么?” 安笙一噎,好像她问太多了,只觉得他临近发怒,也不敢再多说。 君修冥淡唇微抿,似噙着一抹孤寂的忧伤:“看来君雯是真把你当姐妹了,不过这样也好,总比连个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的好。” 见他承认他的确对皇后无心,安笙低头小声嘟囔着:“像皇上这么说,也难怪皇后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皇上不爱她,她妒忌皇上所爱的人,所以心狠手辣。 可当初皇上为何还会答应娶皇后?是皇后的家境不错,难道那时皇上……”就有了要当皇帝的心吗? 君修冥一双凤目微微眯起,深幽的瞳眸里仿若被一层暗色所笼罩,透着些微的冷意:“丫头,宫里的生存之道是知道的多不如知道的少,你这已是禁忌,知道了还要说出来,就是不要命,明白吗?” 安笙点了点头,话语里带有一分孩子气:“臣妾绝对无心,就是随口说说,我知道皇上就是知道了太多,所以才天天愁眉不展,不过人生苦短,还是需要随性而活。” 君修冥深深地望着她,目光流转中依稀有微薄的深意,一现即逝,雍容一笑中带着深藏的惋惜,喃喃念道:“人生苦短,随性而活,她也曾对朕说过同样的话。” 安笙被他看得奇怪,却没听清他说啥,眼底一丝疑惑:“皇上说什么?” 君修冥将手里的瓷瓶放了下,淡声道:“没什么,这药涂了,明天就会消肿,你也真是好福气,能被朕伺候。” 说到这句话,他唇角又是一抹笑,想起初次见她的那个晚上,不就是他守了她一夜。 君修冥给她擦完药后捋了捋袍子起身,在铜盆里洗了洗手。 安笙撇过脸,嘴里嘀咕了一句:“被你伺候,不见得就是好福气,传出去也不知道要惹来多少事端。” 君修冥目光流转若清风拂过她面上,低头在她耳边轻笑了一声,天籁般的声音里有淡淡的戏谑:“以后说朕的坏话,记得挑个朕不在的时间,伤也处理了,朕就不留你吃晚饭了,可以走了!” “是,臣妾告退。”安笙撇了撇嘴,走就走,而后从他床上一骨碌的爬下来,朝他行了礼,潇洒的走出了养心殿。 跟谁乐意与他呆在同一个屋檐下似的,走出来一身轻松,谁也不用忌惮!不过她大概是摸清了皇后在他心中的位置。 估摸着公孙淑媛再做出什么令他失望的事,怕是在宫中的地位就危险了。 其实皇后在这后宫越无法无天,对她也就越有利,失去什么都不如失去信任重要。 君修冥一旦不袒护公孙淑媛,太后王氏发现她没了任何价值,这个皇后就什么也不是。 至那时,她也无需再怕公孙淑媛。看来今天这一巴掌没白挨。 常德站在门前看了眼离去的安笙,又转眼看向殿内的君修冥,看得出他眸子里有着淡淡愉悦的表情,欺霜赛雪的容颜上带着一抹莹润的浅笑。 大概是真的心情好,也有可能是因为皇上找到了画上的故人。 第34章 阴谋 “听说皇上刚才在御花园内为了贤妃娘娘责备了皇后。” “这事儿我也听说了,还罚了皇后闭门思过呢!” “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呢!” 一路回到坤宁宫的公孙淑媛听到这样的风言风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长鸢上前就扇了那几个婢子两耳光:“都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不干活都给我滚到慎刑司挨板子去!” 几个婢女脸色惨白,扑腾便跪到了地上求饶:“皇后娘娘饶命,皇后娘娘饶命。” 公孙淑媛美眸中噙着比雨水还要冷寒的狠戾:“把这几个乱嚼舌根的贱婢拖出去杖毙!” “是。”身后的几个太监应道后便将地上跪着婢子拖了下去。 “饶命啊,皇后娘娘饶命啊!奴婢们再也不敢了。”任凭她们如何哭喊求饶最后也免不了一死。 公孙淑媛回到寝宫整个身子都气的发抖,随手便将殿内的名贵玩意摔了一地,咆哮着:“凭什么?凭什么皇上要这样护着那个女人?难道本宫曾经的付出还不如他怀里的那个女人吗?本宫要杀了她,杀了那个魅惑君主的狐媚子。” 长鸢战战兢兢的说道:“娘娘息怒,花无百日红,终有一日会有机会。不过奴婢倒是有个主意。” 公孙淑媛这才抑制着怒气,看向她:“有什么主意就说!” 长鸢走到她的身前,在公孙淑媛的耳边低语了两句,而后阴险的笑了笑:“娘娘觉得如何?” 公孙淑媛咬牙沉思,片刻后,用力的点了下头:“就照你说的去安排吧,本宫再也不想在宫中见到安若离这个女人。” …… 安笙离开养心殿后便直接去了君雯那里,将容恒的事如实相告了。 君雯也欣然答应了帮她救出容恒。 此时,还身在君雯宫里的安笙眼看着,天就黑了下来,便同半斤一起离开了。 路上小雨绵绵,半斤撑着泛黄的油纸伞,一路跟随在安笙身后。 两人回到院落里时,把八两高兴坏了,蹦蹦跳跳的便去灶上端了点心出来:“娘娘,你们总算是回来了,再不回来我连话都快不会说了。” 说着八两倒了茶水递过去:“我做的芙蓉香酥糕,你们快尝尝我的手艺怎么样?” 安笙的确也饿了,将糕点塞入了口中,点了点头:“嗯,好吃,半斤,你也快来尝尝。” 半斤掸了下身上的雨水,转身也捻了块糕点放在嘴里:“我以前就经常跟八两在一起,她做点心的手艺可比劈柴好。” 八两被夸的不好意思,嘿嘿一笑:“就数你最会说话。” 安笙倚在门前吃着糕点,任由身后的两丫头嬉闹,望了眼外面阴雨绵绵的天:“这雨只怕是要下到明日了。” 将手里糕点尽数塞入嘴里后,她两手在腰间擦了擦,却突然发现君雯给她的令牌好像不见了。 八两见她神情焦虑的在腰间摸索了一阵,而后抓起墙角的油纸伞,不由分说的就要向外走,忙跟了上去: “娘娘,这么大的雨,您还出去做什么?芙蓉糕冷了可就变味了。”八两起身挡住了她去路。 “公主给我的凰佩不见了,应该是遗落在路上了,我去找回来,芙蓉糕你们先吃吧,我很快就回来。”安笙随口回道。凰佩是君雯再三叮嘱她要保管好的,却不料一时大意弄丢了。 八两忧心的看了眼窗外大雨,而后夺过她手中的伞,说道:“娘娘,这雨大,潮湿的天,路又滑,你们刚回来就歇歇,还是我去找吧!” 屋内的半斤抱着锦玉披风便走了出来:“雨天寒凉,出去也要多穿些才是。” 第35章 阴谋(2) 说着,半斤便将锦玉披风与八两披上,只是却被她推却:“半斤,别胡闹,这是娘娘的披风,又是上好的料子,出去一趟,弄脏了就不好了。” 这件披风是前阵子天冷的时候,安笙从一个小太监那里得来的,说来也怪,这么好的披风,那小太监就这样给她了,也不心疼。 “披上吧,半斤说的没错,刚到春的天还有些寒意,别冻着,我这里又请不了太医,你要不披,我只能自己亲自出去找了。”安笙被八两的话说的心底一酸,这两丫头至从跟了她,就从来没见过什么是好东西。 “是。”八两这才没有推脱,撑着伞出去了。 安笙与半斤则转身进了屋内,继续吃着八两做的芙蓉香酥糕,说实在以前安笙只以为八两是个大粗,却没想到她的手艺这么好,糕饼入口即化,甜而不腻。 安笙一连吃了几块,又饮了半盏茶,随意捧着一本她寻着记忆写的琼瑶阿姨的小说翻看起来。 可她手中的一本书看了大半,天也完全黑了下来,八两却依旧没有回来。 安笙怎么也想不到,今日的匆匆一别,竟是与八两的最后一次相见,她,再也没有回来。 “半斤,八两那丫头还没回来吗?”安笙放下手中书册,向守在门旁的半斤询问道。 “没有,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迷路了?”半斤摇了摇头,心里有些担心。 安笙起身看向屋外,倾盆暴雨没有丝毫停歇的征兆。她轻蹙了眉心,莫名的有种不祥的预感。 从这里到宫内也就只有一条大路,虽然距离不近,但这会理应该返回了。 即便是没有寻到凰佩,现下天已经完全黑了,八两再笨也不可能在伸手不见五指的路上寻找,何况是这样的天气。 “半斤,去取伞来,我们出去找找她。”安笙吩咐道。 当安笙同半斤一起走到途中时,昏黄的灯笼照过之处,只见散落了一地的落叶和些微挣扎过的痕迹,却早已没了八两的身影。 看着这样的现场,安笙脑袋一懵,整个人踉跄跌倒,她知道,这一定是出事了。 半斤也同样感受到了不安,手忙脚乱的上前,将她从地上扶起。 安笙脸色越发难看,惴惴不安的问道:“知不知道皇上夜宿在哪宫了?” 半斤平时最爱听这些,所以也就时常知道君修冥的消息:“皇上今夜没召嫔妃侍寝,这会儿应该还在养心殿批折子。” 话音刚落,安笙已小跑着向养心殿而去,这一年里,八两跟着她没享什么福,八两人很老实,向来有什么活都喜欢抢着做,只希望她无事才好。 “娘娘,娘娘你等等我,小心淋雨感染风寒。”半斤撑着伞,快步跟了过去。 养心殿中,君修冥正专心的翻看着奏折。 常德侯在殿外,见安笙匆匆而来,也是一阵诧异:“贤妃娘娘,这么晚您怎么…” 安笙知道,就算她去找公主帮忙,这件事最后君雯一样会找他求助,为了中途不折腾,所以她只好直接来养心殿找他,也就全凭一丝运气。 第36章 横祸 “让开。”还未等常德将话说完,她已经冲了进去。 砰地一声推开殿门,全身湿透的安笙出现在他面前时,君修冥凤眸微眯起,一闪而过诧异的神色,而后慵懒的一笑:“你怎么过来了?是想朕了吗?” 安笙凝视着他,眸中还带着惊慌,因为淋了雨,脸色略显苍白,唇片轻颤,却沙哑的发不出声音。 君修冥微锁眉心,起身来到她身前拖了明黄龙袍裹在她身上,将她轻拥在怀,低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八两,八两她出事了,皇上,皇上你会帮我对不对?皇上,你能命人去找找她吗?若是晚了,只怕会来不及…臣妾求你了…”安笙艰难的挤出最后两句话。 她担心八两会遭到暗算,虽然这两个丫头是平南侯指派在她身边的,但与她也相处了一年多,早已产生了感情。 还记得她们三人当初在这深宫中相互依偎,相互取暖的情景,安笙平时总一副没心没肺模样,似乎什么对她都不重要,事实却是真心对她好的人,她比什么都看得重。 君修冥剑眉冷挑起,沉声对殿外道:“常德,让御林军去寻人。” “老奴遵旨。”殿外,常德躬身领命。 他将安笙打横抱入浴室中,声音莫名的温和:“你身上都湿透了,朕命人先给你沐浴更衣,免得着凉。” 安笙呆滞的点头,双手却紧抓着胸口的衣襟,像只受了惊的小鹿。 反倒是君修冥有些哭笑不得,只好转身离开。他心里很欣喜她会来找他,而不是像从前默默的承受。 翌日清晨,暴雨终于停了下来,天空放晴。 御林军寻找了一整夜,终于在枯井中发现了八两的尸体。 可以说八两是死不瞑目的,她瞪大了一双惊恐的双眼,如同在痛诉着什么。 身上的衣衫被撕扯的破烂不堪,几乎无法遮住躯体,暴露的肌肤上布满青紫色的淤痕,双腿是不堪入目的淤肿,还有尚未干涸的血迹。 那件锦色披风盖在她身上,与她的尸体一样,也被蹂躏的破败不堪,而金银丝线在清晨的阳光下依旧散发着耀眼华彩,此刻映在眼眸中,竟是如此的刺眼。 “轮奸而亡,至少被凌虐了几个时辰,真够可怜的。”验尸的医女冷淡的说道,声音中几乎没什么情绪,长久居在深宫,见过了世间百态,竟也见怪不怪了。 君雯看着那件锦玉披风,淡然说道:“我记得八两身上的这件披风在一个月前宫里一共就做了四件,其中一件也不知道送给了何人? 如今再一看,原来皇兄偷偷地送给了你。只怕是养心殿本就有各宫娘娘安插的眼线,所以皇兄将披风送了谁人,心里也都各自清楚。” 彼时,安笙就跪在尸体前面,一双明眸痛苦的紧闭,睁开,再紧闭,再睁开,如此反复几次后,那具残破不堪的尸体依旧躺在她身前,让她无法不相信这是事实。 她已经一再退让了,可这些女人为什么还不愿意放过?难道在这深宫,就只能斗得你死我活? 安笙颤抖的伸出手臂,用力扯碎八两身上的锦玉披风,华美的布料在她手掌间化作碎片,被她用力的扬起,一块块碎裂的布条扬扬洒洒的落下来,在阳光下仍散发着耀眼的光泽。 半斤在一旁哭的泣不成声,双眼红肿的厉害:“娘娘,这件事都怪我,如若不是我将披风给八两穿上,她也不会遭此横祸。” 第37章 人死如灯灭 半斤的话让安笙逐渐意识到,那些人的目的明显是冲着她来的。 八两不过一个小小的婢女,生活在那偏僻的地方又未曾与人结怨,怎么可能有人要害她呢!分明是有人要害自己,而八两不过是做了替死鬼。 呵,百岁光阴,七十者稀。人终究逃不过一死,但何必要用如此凶残的暴行?不仅取人性命,还要凌辱人的身体与尊严。 真是丧尽天良! 安笙实在无法想象,那人究竟是有多恨她入骨。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贤妃娘娘送回宫,这婢女也别停放在这儿了,让内务府备一口上好的棺材入殓吧。”常德有条不紊的吩咐着。 宫中死个把宫女本也不算什么大事,但尸体公然的放在这儿,也是晦气。 “若离,人死不能复生,我先扶你回去吧,八两也要入土为安了。”君雯朝她走上来,想要将安笙从地上搀扶起,而她竟纹丝不动,身子僵硬的跪在地上。 其她的几个宫女正欲要将八两的尸体抬走,安笙突兀的一声低吼:“放手,你们都别碰她。” 听到这一声怒吼,倒是吓坏了搬动尸体的宫女:“贤妃饶命,贤妃娘娘饶命。” 常德见情势不妙,慌忙跪在安笙身前,规劝道:“娘娘,这人死如灯灭,您要节哀啊。还是让八两姑娘入土为安才是正事啊。” 安笙冷哼一声,锐利的眸光都散着冷寒:“八两死不瞑目,又如何能安息。” 常德摇头叹息,刚要开口,却被安笙抢先了一步:“德公公是不是想说,八两不过微不足道的婢子,像她这样的人,宫中一年不知道要死多少,她又有什么资格求得一个公道!” “娘娘,您误会老奴了。”常德又是一声重叹,愁眉紧蹙:“八两姑娘的确死的冤枉,可是,毕竟事情毫无头绪,想要查起来并不容易。 何况,此事可能牵连甚广,这后宫往往牵扯着朝堂,牵一发而动全身啊。这并非是公不公平的问题,而是值不值得如此做。皇上已经为朝堂之事费尽心神,娘娘就当心疼皇上,将此事作罢吧。” 安笙讽刺的笑了笑,她有什么资格让皇上替八两主持公道?她是敌国之女,在北盛后宫如履薄冰,她不是不知道,所以只想安静度日到三十便期许着能放出宫。 想到这里,倒是她天真了,你不杀别人,总有一天别人会来杀你。 安笙神情呆滞的跪在地上,半响后,才轻声开口:“将八两抬回养心殿,她不能就这样下葬,我要为她洗净身子,梳洗打扮后,再送她安安稳稳的上路。” 显然常德是为难的,毕竟养心殿的浴池从来只能皇上用的,如今这洗的还是一具尸身。 安笙见没有任何一个人动,笑了笑:“是我昏了头,那是皇上的地盘,我又哪里有权力。” 君雯阿湘吩咐道:“将八两抬到本宫冰泉宫去吧。” “是,奴婢遵命。”阿湘妾身应道,而后吩咐着小太监将尸体抬到了冰泉宫。 “谢谢。”安笙向君雯道了一声谢,失魂落魄的跟随而去。 第38章 我一定会为你报仇 冰泉宫内室,雾气萦绕。 安笙与半斤坐在宽大的浴桶旁,她手握毛巾,专心的为八两清洗身体,手中毛巾擦拭过八两的每一寸肌肤,轻轻呢喃着: “八两,从前都是你伺候我,今天换我来伺候你。如果还有下辈子,希望我们还能相遇,只是别再这皇室了。” 半斤看着她轻笑着,眼前却逐渐模糊一片,也不知是不是浴室内的雾气太重的缘故。 当她为八两擦拭手臂时,才发现八两的手掌是紧攥着的。 安笙用力扳开她手掌,见她死死抓着的是那块凰佩。 半斤再也无法隐忍的痛哭失声,泪珠一颗颗打落在八两掌心,晕开了一片泪花。 同时,也让安笙注意到八两掌心间一道道并不算清晰的划痕,那是一个还有两笔就要写全的‘媛’字。‘媛’,公孙淑媛的‘媛’字。 安笙突然回忆起,这两日她倒是为了救容恒刻意与皇后结下了恩怨,只是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动手了。 “八两,你安息吧,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下辈子,找一个好人家投胎,安安稳稳的过一生。”安笙低语,柔软的手掌轻轻的覆盖住八两眼帘,终于让她合上了双眼。 安笙缓缓起身,模糊的眸子逐渐浮起一股清冷,吩咐道:“半斤你先在这里好好为八两清洗身体,我去将她平生最喜欢的罗仙裙拿来。” “嗯,我知道了,我一定为她清洗干净身子。”半斤的声音也还带着沙哑,两只眼睛红肿着。 …… 安笙并没去拿罗裙,而是直接提了剑,一步步向坤宁宫内殿而去,所过之处,遇神杀神,遇佛弑佛。 剑韧划过汉白玉地面,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内殿之中,公孙淑媛与侍女长鸢抱成一团,缩在角落中,显然吓得不轻。 而安笙就像从地狱中走出来的鬼魅,周身散发着肃杀之气,她在公孙淑媛身前停住脚步,手中的剑在阳光折射下散发出嗜血的寒光。 都是死过两次的人,她还怕什么?她只想替天行道,杀了这个心如蛇蝎的女人。 “大胆贤妃,你携剑闯入坤宁宫偏殿,是想造反吗?”长鸢壮着胆子,厉声质问。 “这都是你们逼我的。皇后杀了我的人,总该归一命抵一命吧!”安笙都快已经忘了,她有多久没见过血了,六七年了吧! “安若离,你放肆。你有什么资格诋毁本宫。”公孙淑媛脸色扭曲,挣扎着从地上爬起: “你在北盛算什么东西,不过是浣邺送来求和的女人,你以为你真的入得了皇上的眼吗?哼,说到底,不就是因为你长得像那个溅人。 本宫与皇上从小到大的情意,他疼我爱我,倘若本宫今日死在你的手上,皇上一定会为了本宫荡平整个浣邺皇朝。” 公孙淑媛傲慢的轻哼,拢了下微微凌乱的发丝,伸手指向殿外:“若是识趣,就赶紧给本宫滚,本宫大人大量,今日便不与你计较。” 她话音未落,而安笙已经挥起了手中长剑,剑刃直逼她咽喉,她忽然意识到自己错了,她在这宫里一直夹着尾巴做人,可这个世上终究是人善被狗欺:“只怕皇后也没命与我计较了。” “啊!”公孙淑媛一声尖叫,踉跄的后退,脚下一滑,摔倒在地面之上,她抱头鼠窜,狼狈不堪的滑稽模样与刚刚的高贵骄傲成了鲜明的对比。 第39章 总有一天会全部还回去 “来人啊!快来人啊!保护娘娘!”长鸢惊慌的呼喊着。 安笙步步紧逼,公孙淑媛在地上攀爬着,步步后退,直到身体撞上冰冷的墙壁。 “安若离,你,你究竟想做什么?” 安笙嘲讽的一笑,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如同从天而降的审判者:“皇后娘娘你究竟有多恨我,才会想出奸杀。 我真的无法想象,这张温顺柔媚的脸蛋下,隐藏的却是一颗充满怨恨与怒火的蛇蝎心肠。” 公孙淑媛看着她,忽而狂妄的笑,她恶狠狠的盯着她,那愤恨的眼神,恨不得将安笙生吞活剥:“试问天下有哪个女人愿意与别的女人分享同一个丈夫。 是你安若离,是你凭着与那个溅人有着七分像的脸,屡次三番勾引皇上,你这个贱人就该被活活蹂躏至死,才能一解本宫心头之恨。 只可惜,那群蠢货收了我的银子,却抓错了人。没能让你尝到被无数男人轮奸,那种生不如死的滋味。” “公孙淑媛,你简直丧心病狂。”安笙握剑的手都止不住的颤抖,她真不懂,为何女人的嫉妒会如此的疯狂。 “你知不知道八两临死之前有多痛苦多害怕,本该以牙还牙的,但我今日只要你为她偿命,受死吧。”安笙说罢,反手握剑,直刺公孙淑媛咽喉。 而千钧一发之际,一枚暗器破空而起,生生钉在安笙手臂之上,她吃痛,惊呼一声后,宝剑在公孙淑媛身前一寸处,应声而落。 他终究是护了皇后! “贤妃今日真是又让朕大开眼界了。”君修冥温怒的声音响起,一缕明黄不知何时出现在殿中。 他的身形那么快,如闪电般,转瞬,已来到两人身边。高大的身躯挡在公孙淑媛身前,明显是有袒护之意。 安笙紧抿着唇,怒目直视着他,手掌握着发疼的手腕之上,一缕鲜红透过指缝缓缓滴落在纯白的汉白玉地面。 君修冥剑眉冷蹙,眸中一闪而过疼惜之色,而后沉声道,“贤妃休要胡来,别忘了,她是朕的女人,朕的皇后。” 君雯得知安笙去了坤宁宫也匆匆的赶来,正见现场一片狼藉,忙上前将安笙护在身后:“皇兄,皇后是你的女人,贤妃同样是你女人,皇后害死贤妃的婢女,就不应该还八两一个公道,还贤妃一个公道吗?” 君修冥俊颜一片沉冷,安笙的执拗让他十分头疼:“仅凭那个婢女掌心间的一个字就能认定是皇后所为吗?也有可能是有人故意陷害,朕会将事情查清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安笙扯着嘴角,一抹冷笑:“皇上不用查了,这件事就当是臣妾错了,臣妾不该自以为是高估在皇上心里的位置,臣妾不该污蔑皇后,八两…… 呵…呵呵,八两她是死有余辜,你们满意了就好,臣妾这就顺着你们的心去跪在外面受罚,只求你们饶过我身边的人。” 话落,她便转身离开,那单薄的身躯映在他的眸底,心里浮起心疼:“若离……” 安笙就这样跪在坤宁宫外冰冷的石阶上,君雯如何劝她也听不进去丝毫。 她只是想以这样的方式再送八两最后一程,八两的死她也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总有一天,她会全部还回去。 君修冥知道她是个聪明人,如此跪在外面也不过是堵了众人之口,她已为今日大闹坤宁宫的事受到相应惩罚。 皇太后那边听闻此事原本是没想要放过她,只无奈君雯放下狠话,贤妃死,她也跟着死,安笙这才幸免于命。 第40章 见解 至从八两下葬之后,安笙就大病了一场,闭门谢客,不见任何人。 也因为这场病君修冥强行让她搬回了莞宁宫。 这里富丽堂皇,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极好的,安笙却从来不在意。 以前半斤很喜欢这些名贵东西,可八两的死,让她对这些东西永远的失去了兴趣。 君雯三天两头就会往这宫里来一趟,每次都免不了一劝,今日来时,正瞧她站在院子里发呆,如往常上前劝道: “若离,你就原谅我皇兄这一次吧!我皇兄其实也有她的难处,我母后娘家的势力不坍塌,除掉皇后哪有那么容易。 虽然皇后是公孙家的,但也是我母后的亲侄女,而且这里面多多少少有关联,皇后倘若真死了,我皇兄也没法向王氏一族交代!” 安笙给了她一际白眼,语气淡漠:“既然公主知道如此,又为何让我同你一起对付皇后?” 君雯低下了头,嘴里嘟囔道:“我只是想让她吃点苦头,也没像你提起剑就要她命啊!不过若离,你也真是个火爆脾气,发起狠来,真让人害怕。” 听着她嘴里微小的声音,安笙冷漠的笑了笑:“以后公主有的是机会看见皇后讨苦吃。” 君雯一瞬眼里闪着清光,忙道:“好啊,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一定帮你。” 安笙点了点头,这几日光是想着八两的事,险些还忘了一人,转而又问道:“对了,这些日子,容恒在大牢里怎么样了?公主什么时候才能将他救出去?” 毕竟如今她已和皇后撕破了脸,就不能给人家留下置她与死地的把柄,容恒留在宫中始终是隐患。 君雯眼底浮过歉疚:“我今日来也正想跟你说这件事,对不起,若离,他死了。” 显然安笙有些惊讶,问道:“死了?怎么死的?” 君雯着人去调查过此事,如实的说道:“我也不太清楚,但验尸官说中了鹤顶红的毒药。后来我打听了一下,是有人在他饭菜里下的毒。” 她的话让安笙微锁了眉心,会是他杀的容恒吗?想起曾经他灭傅府满门时的轻描淡写,或许人命在他眼里就如草芥。容恒的死又算什么?罢了,容恒本来也就是个恶人。 想到这里,安笙漫不经心说了句:“质子死在北盛,难道皇上就不怕浣邺会起兵吗?况且容恒曾经是那老皇帝最疼爱的儿子。” 君雯朝她摇了摇头:“若离,你可知这些年浣邺皇朝逐渐衰败,二来北盛又越来越强大,越来越富饶。我想容恒的死,浣邺也没有精力来攻打北盛,因为这不过是以卵击石的做法。” 安笙叹了口气,想想也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收了思绪,询问道:“皇上这两日都在哪里?” 君雯见她提起皇兄,兴高采烈的回道:“昨儿皇兄去了惠贵妃娘娘那里一次,听说今日她哥哥杨将军回京,皇上为他准备了宫宴,这会子应该在御花园内。你要去吗?后宫嫔妃都在,皇兄说你身子不适,就让我过来问问你。” 安笙这才意识到,她被这公主下了套,只怕是就等着她问君修冥的去处,应了一声:“嗯。”而后回殿内换了件素色的衣裳。 君雯看她只着了一身丹青的罗裙,一头青丝只有一根银簪斜插着,拧了拧眉:“若离,你这身这会不会太素了?” 安笙垂头微微的一笑,笑容像浸在暖水里的雾气,柔软又芬芳,解释道:“这既然是为杨将军准备的宫宴,自然是惠贵妃出风头的时候,穿的太过招摇,只会成为众矢之的。” 君雯觉得她说的有道理,笑了笑,夸赞道:“没想到你还挺有见解的。” 第41章 鸳鸯双栖 安笙在君雯的陪同一起去了御花园,在众妃里安笙并不起眼,随着这些人一起跪拜之后,便随意找了处坐下。 安笙沉思了会,在君雯的耳边低语了句:“能让皇上亲自款待的将军在朝中分量定然也不轻吧?” 君雯常年在宫内,有所了解:“的确如此,光他的手上就握有北盛十万兵马。也是因为这样皇后这些年都不曾敢为难惠贵妃丝毫。” 安笙想起皇太后与众位嫔妃去养心殿捉奸的那日,皇太后王氏将惠贵妃推出去顶罪的事,小品了口茶。 这个大将军倒是姗姗来迟,他的架子也真大,竟让皇上和皇太后等着他。 “微臣叩见皇上,参见太后,微臣来迟,还望皇上恕罪。”杨将军屈膝跪在地上。 “大将军起身吧。”君修冥不咸不淡的丢下一句,又对一旁常德道: “看座。” 皇上的态度不冷不热,杨将军竟也不以为然,反倒是主位上的惠贵妃为他捏了一把汗。她虽算不得聪明,但在宫中的一年总算得了历练,明白了一些道理。 杨氏一族的今天是皇上给的,虽说皇上如今重用杨尧,但毕竟是君臣有别的。她哥哥如此鲁莽,当真是欠妥当的。好在,皇上也并未责备。 杨尧落座后,宫宴便开始了,期间,觥筹交错,帝王和臣子们说着些场面话,礼乐声起,舞姬在这个无比宽敞的园内翩翩而舞。 歌舞结束后,皇太后王氏却意兴阑珊的摇了摇头:“近些年的歌舞倒是越发没有新意了,还不如皇后给哀家唱的小曲动听呢。” 不过这多半是皇太后想要捧公孙淑媛才说出这么一句话。 被点到名字,公孙淑媛忙起身一拜,微微而笑:“姨母若是喜欢,侄女唱给您听便是。” 她话音刚落,一旁侍女已经递来了一把白玉琵琶。 看着公孙淑媛的一袭百褶罗衫裙,以及繁复华丽的百鸟朝凤簪,这身装束当真是光鲜亮丽。 安笙在这宫里的一年没少听说她的事,公孙淑媛曾是他父亲最心爱的女儿,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若是心能不那么黑,也的确是个值得让人宠爱的女子。 公孙淑媛抱着琵琶来到殿中,指尖轻轻勾动琴弦,曼妙的歌声缓缓而起。 “鸳鸯双栖蝶双飞,满园春色惹人醉,悄悄问哥哥,女儿美不美,女儿美不美。说什么王权富贵,怕什么流言纷飞,只愿天长地久,与我意中人儿紧相随。爱恋伊,爱恋伊,愿今生常相随……” 公孙淑媛的歌声的确是极美的,如出谷黄莺,又如山涧清泉,干净的不含一丝杂质。 只是,这词牌安笙只觉得十分耳熟,仔细凝想了一阵,才想起,竟是丽香院里的红尘女子常唱的一首曲子。 若她没记错的话,这曲子叫做《鸳鸯双栖》,曲调温婉缠绵,只是,青楼歌姬传唱的曲子,搬到宫中却是上不了台面了,也不知是哪个乐师坑了她一回。 果真,一曲终了。杨尧率先发难。 他肆无忌惮的鼓掌叫好:“后宫的嫔妃果然不同凡响,这一句《鸳鸯双栖》唱得比青楼妓女可好的太多。什么帝都第一名妓,江南第一头牌的,可都被皇后娘娘比下去了。” 此话一出,圆内顿时鸦雀无声,而后,又传出细细的窃窃私语,有些嫔妃甚至幸灾乐祸的讥笑起来。 第42章 富贵险中求 主位之上,惠贵妃更是得意,她在皇太后和皇后那里吃了几次暗亏,这一次,她哥哥总算是为她出了一口恶气。 不过是雕虫小技,收买乐师教皇后唱了一支曲子,就能让她在众人面前丢尽脸面。 公孙淑媛献艺尽兴,原本是等着获得皇上青睐,却不曾想,会横生枝节。她愤愤的看着杨尧,被他当众讥讽了一顿,整个人僵硬在那里,脸色惨白。 只见,主位上的君修冥随意的拂了下云袖,身子慵懒的靠坐在龙椅上,凤眸微眯起,一派闲适。 他接过常德递来的茶盏,浅抿一口,而后道:“朕倒是头一次听闻这曲子,听着还不错,至于青楼歌坊吗?朕没听说过。难道朕的大将军还去那种不堪入流的地方?” 君修冥简单的几句,四两拨千斤。 “微臣……”杨尧顿时尴尬的无地自容。 君修冥淡淡一哼,又道:“常德,将这几日教导皇后词曲的先生拖出去杖毙,既然大将军说这是青楼歌姬唱的东西,宫中自然不能助长这种不正之风。” “是,老奴遵命。”常德躬身回道。 一旁,惠贵妃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皇上口中的不正之风不就是指的她。 安笙眯起眼睛,朝身边的人轻轻地问道:“公主,我记得你说皇上对我和对其她女人不同,不如今日我们就来试试,他到底会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我受伤?” 君雯奇奇怪怪的看了眼她,抿唇一笑:“你是不是又有了什么好法子?” 君雯之所以说出这句话,是因为公孙淑媛屡屡栽在她的手上。 她淡淡的一笑,粉嫩微红的唇角勾起的弧度依旧漂亮:“公主只需告诉我,到时帮谁?” 君雯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本公主肯定护你,只是听你方才说的,会不会有危险?” “富贵险中求。”安笙撂下这句话便起了身,走向席间:“杨将军威名远扬,本宫在浣邺之时就常听人提起,可巧,本宫自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枪,可否赏脸切磋一二?” 杨尧压根就没将安笙这个敌国之女放在眼里,满是不屑:“娘娘花拳绣腿,末将怕一不小心就伤了娘娘,到时皇上怪罪下来,末将可当不起这个罪名。” 安笙低敛着眸,唇角噙着一抹冷意:“原来是不赏脸,何必找那么多理由?本宫究竟是不是花拳绣腿,将军试了不就知道?还是说将军连本宫的花拳绣腿都怕打不过?” 武将嘛,适当激一激就好,显然杨尧是有些气恼,转眼看向了坐在上位的人。 而至上次安笙提剑大闹坤宁宫后,君修冥就知道她有点功夫,没料到她会如此明目张胆,冷声道:“贤妃,不得胡闹,坐回你的位置上去。” 安笙哪能不知若是她赢了杨尧,很有可能被人说成浣邺派来北盛的细作,若是她输了,想必也会受众人耻笑自不量力。 公孙淑媛当然也明白这其中的厉害,心中笑着她蠢,看向了沉默不语的皇太后。 王氏是聪明人,没有十全的把握杨尧会输,段然也不会去开这个口,当然她不开口,自然有人会开,因为这就是杨沁月惠贵妃张扬的性格。 惠贵妃如王氏所料,想要杨家在宴会上出尽风头,便拉了拉君修冥的衣袖:“既然贤妃这么有信心的提出来,想必贤妃的武功也不会差,皇上何不就让他们好好比试比试? 如此也可以让贤妃见识一下我们北盛将军的雄姿,毕竟听到的和亲眼看见的始终存在着差异。” 君雯可没料到她会提出与杨尧比武,心里不免替她担忧。 第43章 你想怎么样? 安笙觉得这些人啰嗦,你一言我一语也不知道要说到什么时候才会有个决定。 索性迅速折下一枝柳条便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杨尧攻击去:“杨将军,看招。” 出乎所有人意料,她的身手轻盈敏捷,出手更是快若闪电,杨尧险险的避了过去。 席间王氏浅然一笑,云淡风轻的说道:“也难怪贤妃有胆子提着剑直奔皇后的坤宁宫,原来是仗着自己的好身手,就以为可以在北盛后宫任意妄为了。” 君修冥自然为安笙捏一把汗,听到王氏的讽刺,语调轻慢的开口:“谁让贤妃与公主交好。” 王氏冷哼了一声,目光看向站起来鼓掌叫好的君雯:“若离,好样的!” 君雯这一激动的喊声,让王氏心头又是一堵,这个安若离还有些手段,不仅将皇帝迷得神魂颠倒,还将她的女儿也骗了过去。 安笙手里的柳枝柔韧且又结实,当然,这完全是因为她的内力控制的很好,也还有一点,杨尧在与她接触时被她下了蛊,这种蛊虫可以让人丧失内力,没有她的解药,杨尧这辈子就是个废人。 安笙自小就被扔在万花谷里,说起万花谷那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里面处处盛开着妖娆的曼陀罗。 每一朵曼陀罗里都居住着一只蛊虫,这些蛊虫一直都是安笙用自己血肉栽培而成。 这件事的起因完全是因为平南侯府里那个万恶的小妾,为了堂堂正正的站在安霖渊的身边,在柳氏怀有她时,便往柳氏的安胎药里下了蛊虫。 说来也是机缘,原本她将会胎死腹中,这种蛊最后却融入了她的体内,安笙之所以能活着全凭体内蛊虫维持命,也因为这样她一出生便害死了十几条人命,皆是中了蛊毒而死,后来她被说成了扫把星,丢在了万花谷。 此时,完全由安笙占上方,看着他完全使不上内力,笑了笑:“杨将军,想要挽留自己的面子吗?” 杨尧整张脸都憋的通红,恶狠狠的看着她:“你个妖女,到底对本将军做了什么?” 总之安笙今日不讹他一笔,是不会罢休:“杨将军技不如人就要承认,不要打不赢就动怒嘛,如此显得一点男子气概也没有。 本宫方才就说了,本宫自小就习武,只不过今日若杨将军输在本宫的花拳绣腿之下,只怕是也无颜面再担任这个将军之职了吧?” 杨尧瞬间觉得自己是着了她的道,但是她能与自己纠缠这么久,又不将他一举击败,想必是还有后文,问道:“你想怎么样?” 安笙知道上方坐的是人精,所以她每说一句话务必都会借着比武,与杨尧调换位置,背对着君修冥:“本宫只要你怀里的虎符,当然,将军可以不答应,那就只好等着太后想方设法的革你的职了。” 杨尧冷哼了一声,就知道她的要求不简单:“哼,末将就算是被革职,也不可能将虎符交给你!” 安笙必须速战速决,拖得太久难免会漏出破绽,所以很快做了决定:“若我只要三千兵马呢?三千兵马肯定灭不了北盛吧?将军这样可放心了?” 第44章 你这个该死的女人 这么大步的退让,杨尧显然是心动的,与她僵持了一会。 安笙看出了他的动摇之心,于是将利弊关系都摊开了与他说:“杨将军可没有犹豫的时间了,是杨家毁于一旦,还是答应这场交易,可都在将军一念之间!” 杨尧思虑一二,终是开了口应道:“我…我答应你。” 说话之间,安笙已将一粒解药不动声色喂入他口中:“这是解药,杨将军可要记住你今日之话,倘若你胆敢出尔反尔,本宫就去军营将你绑了! 倘若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当着众士兵出丑一样好不到哪里去吧?还有宫中的惠贵妃娘娘,本宫有没有这个能耐,将军心里自是清楚。” 杨尧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似柔和的女子竟也是个狠角色,他体内的内力渐渐地恢复,睨了眼上方沁月,他只能作罢:“本将军说话向来一言九鼎!” 话落,杨尧轻抖手腕,甩了安笙柳条的纠缠,手中剑光陡然长盛,劲风激荡而去。 此时众人都误以为是杨尧方才故意让着她才没有使用内力。 安笙凌空而起,躲了过去,喘了口粗气。 还没来得及回过神色的安笙,剑刃夺目的光芒已直向她逼来,看来杨尧的功夫确实也不差,难怪是君修冥选中的大将军。 正在这时,杨尧已近在她眼前,一剑直刺向她的咽喉。 而安笙却不闪不躲的站在原地,若是他宁愿看着她死也不伸手援救,只能说明往后她一点不能指望那个男人会偏袒她。 君修冥看着那剑已然刺入她命脉一毫,他心口莫名的抽痛了下,紧拧眉心,刻意的去忽略那份不安。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他飞身凌空而起将她拥入了怀中,他的手臂却被剑刃划开一条口子。 与此同时,席间另一名男子与君修冥是一同起身朝安笙而去,只是君修冥的动作更快,他就这样看着她被君修冥护在怀里,自己的手却捞了空,神情微微失落。 安笙的神色一瞬停留在他的身上,那双柔情似水的眼睛,她又怎么会认不得? 他来了,他终于来找她了,只可惜一切都有点晚了。 君修冥冷冷地看了眼出手鲁莽的杨尧,却也并未责怪,那时杨尧用了内力根本无法及时收回,比武难免会有误伤,也便抱着怀里的人就离开了现场。 君雯整个人都看愣了,原来安笙用命去赌的不过是皇兄的心。 如果杨尧那一剑再深一点,或许她现在就是具尸体了,只是今日过后,宫中想要朝她动手的人,怕是也要酝酿几分了。 在场的所有妃嫔也都朝着那明黄的背影抱着的女人投去了嫉妒的视线,却又不得不承认,皇上在乎这个女人。 君修冥抱着安笙回到了养心殿,直接狠狠地将她扔在了榻上,咆哮一声:“你这个该死的女人,不要命了吗?” 殿内的奴才婢女因为这一声怒吼,吓得都跪在了地上。 常德屏退了殿内的奴才婢女,他从来没见过皇上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只想着给二人留些空间,悄无声息的退出殿内,使了人去传太医。 第45章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安笙被他摔得似脊背骨都要断了,她就弄不明白,这个恶魔,怎么老有摔人的习惯?一摔,力气还不小! 安笙摸摸索索的坐起身来,看着他手臂上的明黄衣袍因刚才那一剧烈的动作又涌出一大片液体,拧了拧眉。 意识到她这次玩过了,但她不那样做,又怎知他对画像上的那个女孩有多用心? 君修冥扬手紧紧地握住她纤细手腕,用力将她扣入胸膛,夹杂着怒气:“怎么不说话了?哑了吗?刚才撞剑上的胆子那里去了?” 安笙疼的再度拧了拧眉,用力的欲要挣脱,那料却被他握的更紧。估计这会儿她说什么都是错,还不如不说。 君修冥用力的甩开了她的手,冷哼道:“安若离,你今天给朕听着,你这条命是朕救得,要死也只能死在朕的手上。” 安笙握着手腕吃痛的揉了揉,漫不经心的“哦。”了一声。 没过一会养心殿内便进来了三五个太医,还有一群进进出出的婢女。 安笙瞅了瞅他臂膀被划的还挺深的血口,又看了看那几个婢女端着的水盆里全是被血染红的水,缩了缩脖子,难怪他发那么大火气! 就在这时,张太医朝她走了过来,睇了眼她脖子上已凝固的血液:“娘娘,微臣奉皇上之命过来给娘娘看伤。” 安笙点了点头,任由他把脉之后又由着几个婢女处理伤口,低声问道:“皇上他会不会死?比如说,得破伤风,或者伤口感染发脓什么的?” 听到这句话后,张太医只觉得莫名熟悉,好像皇上曾经也问过类似的话。 安笙见他不说话,心里挺忐忑,轻唤了两声:“张太医,张太医?” 闻声,张太医回过神色,有些汗颜这个贤妃说话如此不懂避讳,回禀道:“回娘娘,皇上并无大碍了,只要这些时日好生调养,方能无事。” 安笙松了口气,也便起了身:“没事就好,本宫也能放心的回去了。” 谁料,她才刚迈出几步子,君修冥便从里面走了出来:“朕救了你的命,还因为你受了伤,贤妃就这样走了,是不是不太好。” 安笙盯着他唇角邪气的笑,总觉古怪,而后十分淡然的驳了他的话:“臣妾觉得挺好的啊!古人有云:施恩不求报。” 常德与屋内的人脸色都不由得一黑,拂了拂额头冷汗。 君修冥却突然伸手搂住她的腰猛地收回,声音极其温和:“贤妃,朕给你普及普及,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才对。” 安笙听得发麻,觉得这个男人变脸太快,心里踌躇着,这个时间,后宫那群女人也该来了,毕竟她们老公受了伤,总归也该过来问候问候。 不行,她得在那群女人来之前溜走,不然她这个间接害皇帝受伤的人一定会被群撕。 这样想着的安笙,立马换上了笑容:“呵呵,皇上放心,臣妾这就去抓住涌泉来报恩,不过皇上需要给臣妾一些时间才行。” 只无奈她的话音刚落,廊上已经响起一群人的脚步声,殿外的太监宫女也都纷纷行礼:“参见太后,皇后娘娘,公主。” 第46章 皇后这颗棋是要废了 安笙知道,来不及了,于是也只能这样了。 君修冥睨了眼怀里的人长睫一颤一颤的,最后整个人都失了力倚在他怀里,可是他臂膀受了伤,没料到她会将整个人都栽在他怀里,突如其来的重力让他松了手。 安笙就这样沉沉的摔在了地上,痛得她想踹人,只无奈太后与皇后,以及她们身后的一群女人已然进来,她也只好装晕。 君雯见安笙倒在地上,忙询问道:“皇兄,若离她怎么了?是不是伤的很严重?” 众人的视线一度落在趴在地上的安笙身上。 君修冥睨了眼身旁的常德,示意抬到床榻上去,淡然的说道:“大概是失血过多晕了过去。” 君雯大惊,看着安笙脖子缠着的纱布,问道:“是刺到血管了吗?” 君修冥微微扬眉,伸手倒了杯茶,缓慢的说道:“没有,不过被刺破了皮。” 呃…… 皇帝说话真是风趣,只是他不摆明在说安笙是装晕嘛,还不如说受了惊吓靠谱! 君雯扯了扯嘴角:“皇兄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说笑,看样子你们都没事了。” 公孙淑媛冷冷的看了眼,说道:“公主是不是弄错情况了?我们来这里是探望皇上,而不是担心贤妃的伤,这事本来就是由贤妃挑起,现在不过是给了她一个教训,以后不要自不量力才好。” 君修冥指尖摩挲着茶杯,眼底一抹深幽的笑意,却莫名的令人胆寒。 君雯却也不甘示弱:“皇后向来容不下皇兄身边的女人,不担心也对,本公主只好以大局为重多操点心,毕竟皇家需要她们开枝散叶。” “好了,雯儿!”王氏和适宜的出来解围,顺带还不忘贬贬安笙:“皇帝没事就好,只是下次可就别由着贤妃胡闹了,隔三差五宫里总能搅些事出来。” 安笙心里暗自腹诽,这太后是在说她是搅屎棍么?呵呵,那她一定不能辜负了太后的期望。 君修冥面色不变,依旧是微微带笑,一副卑谦恭敬的模样:“恩,今日之事劳母后费心了,还亲自过来走一趟,朕已经没事了。” 王氏微叹了一声,无奈的起身:“行吧,哀家就不打扰皇帝休息了!你们也都各自回去吧。” “是。”公孙淑媛嘴唇抿的越来越紧,却也不得不同众位嫔妃行礼退出殿内。 就这样王氏领着一众人出了养心殿,公孙淑媛一腔的怒气:“姨母,刚才为什么不惩戒贤妃?如果不是她,今日皇上又怎么可能会受伤?” 王氏抬眼看向阴沉沉的天空,叹了口气:“今时不同往日了。” 不难看出君修冥对那个女人的用心,这些年宫里他可还从来没对一个女人如此上心,只怕是后宫这些妃嫔越是为难她,皇帝也就越偏袒她。 公孙淑媛以前也没少羞辱那些得宠的妃子,皇上也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却什么都袒护那个贤妃,让她很疑惑:“姨母,我不明白?” 王氏回过身横了眼她:“皇后在宫里呆了那么久,都还看不明白吗?别仗着自己的权利就肆意妄为,该收敛了,别等着皇上的心都到了贤妃身上再来找哀家哭。” 公孙淑媛咬了咬牙,心里一团怒气,眼底浮过一抹狠戾:“是。” 王氏看着她脸上的神色,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样子皇后这颗棋是要废了。 第47章 发育不良的秘方 君修冥掀开绸帘,对榻上的人儿开口道:“起来吧,人都被朕打发走了!贤妃还是赶紧想想该怎么报答朕?” 他话落,安笙却没给反应,因为刚才外面叽叽咕咕,所以她不知不觉的就困了。 君修冥推了她一下,语气不耐烦:“丫头?臭丫头,别装了……” 安笙被他一推,顺势趴在床上了,脑袋埋在枕头上,小巧的鼻里发出细微的鼾声。 常德听到从她鼻子里发出的细微声音,有些汗颜,低声说道:“皇上,贤妃娘娘好像是睡着了。” 君修冥横了眼他,多嘴,难不成自己还听不出来?而后小心翼翼的将她身子掰了过来,再这样睡下去就不是打鼾了,怕是呼吸困难就真睡了过去。 谁料这臭丫头睡觉还流口水,他将她掰过来时,不幸的摸到枕边一片的湿漉漉。 君修冥沉了沉脸色,刚想将她吼醒,却又见她嘟囔着嘴,整张脸都红扑扑,那般惹人欢喜,于是也就忍住了心里的恼意。 常德看到这一幕,悻悻然的低下了头,转身退了出去。 安笙这一睡,睡得格外的沉,一觉直到天亮。 可能是因为她真的好久没有习武了,昨日的一场搏斗,实在是累的不行。 她睡觉有个习惯,就算人醒了,也还要酝酿一会才睁眼起身。 只是今日让安笙感到很奇怪,从前除了外面奴才婢女打扫的声音,和院里的几只啾啾的鸟声,也没再有其他多余的声音。 此时她却还听到一种声音,仿佛是一个人绵长均匀的呼吸声。 那呼吸声,很近,近得……就像在她耳边? 还有一股淡淡的,若有若无的,又有着浓烈存在感的冰泉般的干净气息。 安笙睁开眼睛,朝左边望去,抬头正好撞进晶莹如霞的凤目,直挺的鼻梁下,完美的薄唇微微勾起,低低浅笑道:“丫头,早。” 安笙迷迷瞪瞪的看着面前的人,有些不敢置信的伸手在被子里捏了捏大腿,呆呆地道:“一点都不疼,我还是在做梦吧!” 不然恶魔怎么会在她身边?一个问号打在这里时,安笙开始回想,貌似昨天她还没吃晚饭就睡了? 君修冥蹙了蹙眉,看着她的反应:“丫头,你捏的是朕的大腿,你岂会疼?” 安笙呆呆蒙蒙又一用力捏了捏自己大腿,瞬间眼睛睁大,一声哀嚎:“哎哟,痛死我了!” 这一下,眼底迷蒙的睡意全部褪去,她猛地坐起来,对自己斥道:“天啦!怎么都早上了?那我昨天晚上没吃晚饭吧?啊?怎么能没吃晚饭就睡了呢?发育跟不上怎么办?不行不行,今天得好好补一补。” 容奕看向她小鼓小鼓的胸前,抿唇含笑,眼底如同春风撩过:“丫头想要怎么补回来?朕听张太医说过发育不良的秘方,你想不想听?” “不想。”安笙半信半疑的看着他,最终还是挪了挪屁股,把耳朵递过去:“皇上也可以悄悄地对臣妾说。” 君修冥唇边一抹邪魅的笑,在她耳边低喃:“朕听说需要经常揉一揉,血脉才能通畅,这样也才能如贤妃所愿,不如……” 听到不如两个字,安笙蹭蹭就躲到了床的角落,不如,不如什么?不如他揉一揉? 总之她就是不害臊的脑补了一下画面,而后两颊犹如火烧,装凶的冷冷看着他。 现在的安笙,用最形象的描写,就像是一只哈士奇,盯着某男。 第48章 朕喜欢你欠着朕的 安笙早该料到他没什么好主意,撅了撅嘴,决定要扳回一成,不然太没面子:“赶巧,臣妾近日也听说了一个壮阳的秘方,就当是还给皇上发育不良秘方的回礼。” 他微微挑眉,目光略垂,唇瓣轻启:“朕不用你还,朕喜欢你欠着朕的。” 恶魔直接断了她的后话,让安笙鼓了鼓腮帮子:“皇上这话不对,臣妾都陪你睡了一夜了,怎么可能还欠着你!我们两已经清了好吧?” 君修冥缓缓地起了身:“清了?怎么可能清?丈夫睡妻子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所以你还是欠着朕的。” 安笙咬了咬牙,恶魔就是恶魔,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嘴里低声犯着嘀咕:“皇上后宫女人那么多,总之啪啪啪的事别找臣妾,有洁癖。” 君修冥站在殿中,任婢女伺候着,听到她嘴里的话,问道:“贤妃能先给朕解释一下啪啪啪是什么吗?” 安笙脸色黑了黑,这恶魔还真挺会抓重点问,开口解释:“呃…简而言之就是皇上平时干的最多的那事儿!听得最多的那声儿!” 君修冥眸光轻且浅的望着她,唇边勾起一抹凌厉的笑:“你知道朕平时干的最多的事?” 那样的笑容,如果春风里裹着把锐利的刀从脸上刮过,这小妮子说话还真是不知廉耻。不过她要是知礼义廉耻,当初就不会将她从花楼里拎回来了! 安笙凭借着长了一张老实的脸,很诚恳的点了点头:“是啊,就是负责在各个宫里播种嘛!臣妾听说古代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所以传宗接代还是挺重要的。 一来可以证明皇上十分孝顺,二来又有皇位继承人,两全其美的事,臣妾还是挺能理解的,但皇上还是要多保重身体,平时多补一补肾,毕竟还要雨露均沾。” 她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来到饭桌前,殊不知某人的脸色已黑成了碳。 看着桌上几个清淡素菜以及稀粥,安笙不由得拧了拧眉,难以置信的指着桌上饭菜问道:“皇上,你早上就吃这个啊?会不会太……”寒碜了点。 君修冥被她刚才那番话气的够呛,此时语气更是不好:“怎么?贤妃嫌弃?嫌弃那就回你的莞宁宫去吃!反正朕也不想和你吃。” 安笙意识到某男生气了,还是很识相:“呵呵,怎么会嫌弃呢?皇上不想和臣妾吃,但臣妾想和皇上吃啊! 俗话说的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只羊儿满山跑,就算皇上穷的流落街头,你也还是臣妾的夫君,臣妾怎么可能嫌弃。” 君修冥抬眸睨了眼她,总觉得这话从她口中说出来就是很怪:“真的?” 安笙洗漱了番,这才在饭桌前坐下:“当然是假的,臣妾跟皇上说笑呢,皇上怎么也能相信。 皇上想想,你怎么可能穷的流落街头!再说了,咱们皇上怎么能和鸡狗羊比,那群牲口还没皇上性能好。” “你给朕闭嘴!”君修冥完全被她前面的话一噎,后面的话一呛,沉声道:“朕去早朝了,回来之前不想看见你,太吵。” 安笙眸光闪了闪,一脸天真:“意思就是说皇上回来之后想看见臣妾?” 君修冥冷冷的看着她,嗓音微沉:“吃都堵不住你的嘴吗?” 这女人,简直是连他生气都看不出来吗?反倒是她气人的本领不小。 安笙闭了嘴,只顾着吃她的早饭,想着能不能将昨晚上没吃的补点回来,她要不是念在他是皇帝,指不定一句话都懒得跟他说。 君修冥看着霸占着他早膳的女人吃的津津乐道,狭长的凤眸眯成了一条线,眸子里有暗涌的云在不断的翻腾:“难道贤妃不应该恭送朕离开吗?” 安笙将还在喉间的食物咽了下去,而后打了个响嗝:“呃…恭送皇上离开!皇上走好,下次再来!” 君修冥只觉得胸口又是一怒,索性扬袖转身离开,这个女人随时都有让他抓狂的本领。 第49章 永远的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没走两步君修冥忽然又回过了身,看向常德:“老东西,你觉得八两的死让她释怀了吗?” 常德很诧异皇上会突然问起这个,沉默了会才道:“老奴不敢妄言,贤妃娘娘实在不同常人,老奴也摸不透娘娘的心思。” 君修冥薄唇抿一条弧度,这个女人看似与其她女人无异,实则的确是个尤物,喃喃说道:“朕倒觉得她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也好,一物降一物。” 常德听得糊涂,到时这两人要真斗起来,皇上帮谁啊? 他小心翼翼的询问道:“皇上是想用贤妃治皇后吗?这不妥吧,毕竟皇后还有太后娘娘撑腰。” 君修冥细细地睨了眼凑到他眼皮子下的常德,笑了笑:“臭丫头身边有朕,朕当然不会让她受委屈。 至于皇后,她若安安分分,想必以丫头的性格也不会要她的命,估计会让她吃点苦头,这也是她这些年在后宫里为所欲为自找的。” 常德更懵了,皇上这完全是偏向贤妃了,只是这也才没多久,皇上是如何将贤妃的性情摸得这么准了? 君修冥向宣政殿的方向走了去,却见常德傻愣着,回过了身:“还不走?” 常德这才收了思绪,又慌慌张张的撵上去,跟在他的身后。 而安笙吃过早饭之后也便离开了养心殿。 半斤将一块令牌递到了她手里:“娘娘,这是杨将军送来的,让您妥善保管,说是掉了就没有了。” “恩,半斤,你等会去把公主找来,我有点事跟她商量。”安笙将令牌放在手里细细观察了一番,而后收入了怀里,转身回了莞宁宫。 近日她有一个很胆大的计划,只不过不巧的是,出嫁匆忙,她没来得及收拾太多蛊虫,况且皇宫禁地那边种出来的花,质量都没万花谷好,蛊虫的效果也一般。 所以让安笙挺为难。 就在她沉思之时,一个身影从空而落,随着一阵风涌入了窗内。 安笙定定的看着眼前男子,这不是宴会上的那名男子吗?只是他看起来尤为熟悉,可这张脸…… 白楉贤的声音极其温和,让人听了如沐春风:“在北盛过得可还好?” 安笙听到他的声音整个人傻掉,好一会才激动的扑上去:“师父,真的是你吗?” 白楉贤垂眸看着扑入自己怀里像个孩子似的安笙,点了点头,揉了揉她的脑袋。 安笙再三确定后才又委屈的说道:“师父,师父,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一声不吭的就丢下我一个人在万花谷里,我还以为师父走了。” 白楉贤唇边勾起一抹苦楚的笑意:“傻瓜,怎么会。丢了谁也不会丢了你。我来北盛本就是寻仇,又岂会带上你,今日却不曾想到在宫中遇见你,当时听君修冥迎娶之人明明安若离,又哪知会是你?” 安笙在他眼里似看到了世态炎凉,禁不住疑惑:“没关系,没关系的,师父你没有不要我就好,可是师父,为什么你的脸?还有寻什么仇?以前怎么从来没听师父提起过?” 白楉贤摇了摇头,语重心长的说道:“以前是时机未到,有的事还是不告诉你为好,等仇报了,我就救你出去,永远的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第50章 情蛊 说起寻仇,安笙眉间多了一缕忧伤:“师父,我的婢女八两死了,她是因为我而死,死的时候连眼睛都不曾闭上,我对不起她,是我对不起她。” 白楉贤浅声安慰,温润若水的眸光柔和荡漾:“笙儿,别难过了,这世间本就是欺软怕硬,这不是你的错,知道凶手是谁了吗?” 安笙长呼了口气,想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住在坤宁宫内的那个恶毒的皇后,终有一日,我会让她付出代价。” 白楉贤目光柔柔,带着担忧:“笙儿可想过她终究是北盛的皇后,倘若真有一日你手刃了她,他会放过你?” 其实安笙心里也没底,虽然听君雯说君修冥对她和别的女人不一样,但公孙淑媛当年为了他牺牲到何种地步? 她若真杀了公孙淑媛,他应该不会放过她,就算他没爱过公孙淑媛,却也受过公孙淑媛的恩。 良久之后,安笙才闷闷的说道:“师父,这件事你别管了,我自然有办法收拾这样的女人。” 见她抑郁的样子,白楉贤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给她:“这个给你,以防万一。” 安笙奇怪的看了看那个小瓷瓶:“这是什么?” 白楉贤说话之时眼底一片的冷漠:“情蛊,一生只能爱一个人的情蛊,变心的人会被蛊虫噬咬心脏致死。” 安笙酝酿了会他的话,而后神色微变:“师父的意思是?” 白楉贤点了点头:“恩,不能保全自己的时候,记得给他服下,我希望大仇得报之日,我们能够一起离开这里。” 安笙迟疑的将瓷瓶放了起来,想必师父也是担心她不能脱身:“我明白了。” 白楉贤睨了眼外面时不时路过的奴才婢女,想着君修冥也许会猜疑她敌国之女的身份,在菀宁宫里安插眼线,开口道:“我不便在这里久留,笙儿在宫里一定要多加小心,若是遇到麻烦,拿着这个玉佩去淮南侯府找我。” “恩,我知道了师父。”安笙接过他递来的玉佩,观察了番,上面刻着琰字,听说淮南侯的世子爷是苏琰,见他欲要离开,忙唤住: “等等!” 白楉贤回过身,疑惑的看向她:“怎么了?” 安笙挠了挠头,问道:“师父带了易容的蛊虫吗?” 白楉贤运用内力,将寄生在自己体内的蛊虫逼了出来:“只有这几只,记得空了栽培几只,不然用了就没有了。” 安笙咧了咧嘴:“谢谢师父。” 白楉贤习惯性的揉了揉她的脑袋,眼底含着温柔的宠溺:“傻瓜,我不喜欢从你口中听到谢谢两个字,空了我会进宫来找你。” 安笙再看到他,心里同样乐的开花,叮嘱道:“嗯。师父在宫外也要多加小心!” 白楉贤离开之后,安笙望着窗外美滋滋的傻笑着,有师父在北盛,她就安心多了。 屋外,半斤敲了敲门,问道:“娘娘,你在里面吗?” 安笙连忙将蛊虫收了起来,慌慌张张的去开门:“怎么了?” 半斤回禀道:“公主来了,正在外院候着。” 安笙有个规矩,除了自个儿宫里的人,谁也不能擅自进内院:“快领她进来。” “是。”半斤应了,又连忙折回身子去带着君雯进来。 第51章 公孙淑媛的脸 君雯被安笙神神秘秘的拉进了房间,见她的举动如此紧张,问道:“若离,你找我什么事儿?” 安笙琢磨了一会,想着要不要先告诉她事实,最终觉得还算了,如果败露了,便无缘无故拖了她下水:“今晚戌时,公主能不能帮我拖住皇后?我只需要一个时辰,只要皇后不回坤宁宫就行。” 君雯一脸的不解:“为什么啊?” 安笙微微挑眉,眸子清澈明透,侧过身来:“公主,你就先别问那么多了,我做了个试验,成败在此一举。” 君雯见她势在必得的模样,便应下了:“那好吧,我帮你。不过事成之后你得告诉我。” 安笙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只等着天黑混入坤宁宫,过一回做皇后的瘾! 眼看这太阳打东边落到了西边儿,白花花的天也逐渐变得黑压压。 在屋里比划来比划去的安笙,终是鼓足了劲才装出一副威严样,对着墙上挂着公孙淑媛的画像凶道:“你这个小贱蹄子,你这个毒妇,本宫非要了你脑袋!” 端着水果进屋的半斤奇奇怪怪的盯着穿着皇后衣服的安笙:“娘娘,你这是大不敬啊!赶紧把凤袍脱了吧,让人看见就真的说不清了。” 安笙忙捂着她的嘴,又凑到门前四处张望了番,见没人才松了口气,随后将门合了上:“半斤,以后在这宫里少说话多做事,没事儿别跟着外面的那些宫女瞎掺和,一天尽咋咋呼呼的,差点没吓死我。” 这半斤是得先给她提个醒,平时她就爱听那些小道消息,没事还四处散播,那天脑袋怎么丢的都不知道。 安笙将养在花里的几只小虫子取了出来,放在了脸上。 半斤看着在她脸上爬着黑布隆冬的几个虫子就发麻,忙要去给她打下来,却被安笙躲了过去:“别乱动,我这可是宝贝。” 半斤看着就鸡皮疙瘩掉一地:“娘娘,你这养的什么啊?看起来跟蜈蚣似的,怪瘆人!” “等会你就知道了。”安笙漫不经心的回道,拿着小镜子靠在榻上,一边看着脸的变化,一边想着君修冥会不会来,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觉得有必要叮嘱: “半斤,如果今晚皇上过来了,你就说我不在,他要问我去了哪里?你就说,我去了以前住的地方拿东西,当然,没来更好。” “知道了。”半斤看着安笙的脸好像有细微的变化,满脸的惊讶:“娘娘,你的脸,你的脸好像变了……” 安笙看着她眼底尽是不可思议,严肃的说道:“还有这事不准宣扬出去,让人知道了我们都要掉脑袋的,你明白吗?” 半斤摸着脖子,连连点头:“恩,娘娘放心,我绝对一个字都不会透露出去。” 安笙将脸上的虫子完全拿了下来,目光停留在手上的小铜镜里:“不错不错,就是这张招人厌的脸。” 而后便起了身,刚朝屋外走出一步,又回过了身:“半斤,切记我跟你说的话。” 半斤哪里能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娘娘,你就放心吧,我打死也不会乱说。” 安笙这才放心的离开,将用手绢包着的那枚沾有公孙淑媛血渍的耳钉,随手扔了出去。 蛊虫服用了耳钉上残留的血渍,那枚耳钉便没用了。 因为只有蛊虫服用过公孙淑媛的血渍也才能让安笙变幻出公孙淑媛的脸,不过当初她可真没想到这枚耳钉会派上这样的用场。 第52章 翻牌子 当安笙大摇大摆的来到坤宁宫时,两眼四处瞅着这边的情形。 殿门前的紫鸢见是皇后,忙迎了上去:“娘娘,您刚刚不是同长鸢姑姑去了太后宫里赴晚宴的吗?” 紫鸢也是公孙淑媛身边的宫女,和长鸢本是一个等级的,只不过长鸢嘴巴甜,更讨皇后喜欢。 安笙心想着,应该是君雯为了拖住皇后,这才使了太后摆宴。 而后她很快回过了神色,看着正一脸疑惑看着她的宫女,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瞪一眼再说:“本宫去哪里,也要向你汇报吗?” 反正这公孙淑媛平时就像是一只吃了炸药的疯狗,见谁咬谁。 果然,这是很有效的,紫鸢“扑腾”一声便跪了下去:“娘娘恕罪,奴婢多嘴。” 她这话一落,就自行扇了几个耳光。 安笙看得有点发懵,瞅着那白嫩嫩的脸蛋硬是打出红红的印子,也不忍心:“下不为例。” 这回,轮到紫鸢一愣了,难得皇后如此宽宏大量一次!若是以前,非要打出血来才肯罢休吧! 安笙量了眼紫鸢的服饰,好像与公孙淑媛身边的长鸢穿的类似,又睨了眼其她普通宫女的服饰,貌似也只有大宫女才穿的不一样,于是转身进了殿内。 紫鸢也跟着走了进去,一进去就见她四处翻腾着,也不敢出声儿。 安笙大大小小的柜子翻了个遍,却也没找着,朝她问道:“我…本宫…本宫的凤印放哪儿了?” 紫鸢转身将梳妆柜里的一个精致匣子拿了出来:“娘娘,在这儿!” 安笙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热汗,从她手里将匣子拿了过来才发现上着锁:“钥匙呢?” 紫鸢摇了摇头,又看了看她的身上:“以前娘娘都是放在身上的,娘娘找找?” 安笙脸蛋皱巴了一下,找什么找,她又不是真的皇后,身上肯定没有,看着手里的匣子叹了口气,又递给了她:“算了,我还是下次再来吧!” 紫鸢听得糊涂,把匣子又放了回去,看了看时辰之后,将一个托盘放在了她眼前。 安笙睨了眼那托盘里面摆放着十来二十个牌子,上面写着各个妃嫔的名字,只是给她做什么? 翻牌子不是皇帝自己看中哪个翻哪个吗?难不成在北盛这事儿也归皇后管? 安笙琢磨一二,君修冥身强体壮的,索性一口气给他翻了五六块牌子,而后点了点头:“恩,今晚上就她们几个了吧!” 紫鸢还是第一次见皇后翻牌子翻的这么淡定,而且还一次性还翻了六块牌子,本想问问,是不是有点多?但又害怕挨罚,便没问。 牌子翻完了,安笙刚想找个理由离开,谁料紫鸢拿着一本厚厚册子朝她走来:“娘娘,这是嫔妃们这个月的俸禄,您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地方不对?” 钱。 这是安笙的第一反应,当她迫不及待的打开那本册子,看着上面写着的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公孙淑媛一百两,柳妃惠贵妃淑妃各四十两,清嫔婉嫔三十两…女人够多的啊…” 当她翻了半晌后,偏偏没找着自己的名字,拧了拧眉:“贤妃的呢?” 第53章 皇后病的不轻 紫鸢看了眼她的神色,回道:“娘娘不是说贤妃是北盛的女人,不必发银子的吗?” 安笙一拍桌子,刚想骂这公孙淑媛脑子里面装得是不是豆腐渣时,又立马回过味来,她现在不就是公孙淑媛嘛。 于是顺了顺气,故作悲哀:“皇上今日向本宫问起此事,本宫又能如何?总不能惹恼了皇上!” 紫鸢听得也觉得有道理:“那娘娘可否要将贤妃的名字添上去?” 安笙白了眼这个没眼力劲的宫女,毫不犹豫的开口:“废话!” 这世道谁还能跟银子过不去吗? 紫鸢瑟瑟一颤,连忙转身去取了笔墨过来。 就在安笙欲要将自己的名字添上去时,外面太监的声音,吓得她冷不丁的就从凳子上跪在了地上。 “皇上驾到!” 安笙心里直呼,完了完了,她怎么将恶魔给忘了,早知道让君雯拖住恶魔,太后拖住皇后。 君修冥进来时正见他的皇后跪在地上,一脸的悲催样:“怎么了?不欢迎朕?” 安笙清了清嗓子,咳嗽了两声,点了点头,立马又摇了摇头,脑力开启三百六十度旋转:“咳咳…咳咳咳…臣妾…臣妾身体不适…怕传染给皇上!” 君修冥眸光流转掠过她面上,眼底幽深似渊,温声道:“既然不舒服,就注意多休息。” 说罢,他看了眼桌上的簿子:“这是后宫嫔妃的俸禄?” 安笙点了点头,灵机一动:“今年又新来了几位妹妹,所以臣妾正在看上面少了谁,恰好看见贤妃妹妹不在上面,正想着添上去,只是妾身有些不适,连提笔也手软。” 君修冥眼眸波光流转,带着朦胧烟雾:“皇后气色不错,病的倒不轻啊!连笔都拿不动了。” 说罢,他倒也觉得诧异,皇后会想起贤妃,提起了笔,将她的名字添了上去,冷冷的说了句:“皇后若是病出个好歹,朕饶不了你们这群狗奴才!” 紫鸢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奴婢该死!” 安笙也心里一颤,这宫中简直就是虎狼之地,时时刻刻脖子都有可能落地。 只是他对皇后其实也蛮不错的了! 思虑间,她眸光无意的瞥向他的方向,却毫无预兆的撞上君修冥深邃的眸光,他也看着她。 安笙如同被抓包一样,却也没别开眼帘,尴尬的嘿嘿一笑:“皇上,今儿怎么得空来臣妾这里?” 她现在只想把这尊大佛快些打发走,娘蛋,等会真皇后回来了,她就真死定了! 君修冥眯眼看了看她:“你这个做母亲的不会将自己女儿的生辰都忘了吧?” 安笙被他看得莫名心虚,好在的是君雯也有在她耳边念叨过君堇夕的生日,不过不是还有一个月吗? 想到这里,就觉得是他在试探她,安笙强装镇定,沏了壶茶:“当然没有忘。这不是还有些日子嘛!” 君修冥缓缓品了一口上好的碧螺春,眼眸含笑,声音悠扬:“没忘就好,朕只是来提醒你,她好歹是个公主,到时办个体面点的宴会。” 安笙垂了垂眼眸:“臣妾明白。” 君修冥也便起了身:“嗯。朕养心殿里还有些事,就不陪皇上了。” 安笙正朝他行礼,他却又突然回过了身:“皇后下次别给朕翻那么多牌子,朕不需要!” 安笙拧了拧眉,抬起头:“可你不需要,江山需要啊!臣妾毕竟一国之母,既然臣妾没资格替皇上生,那就只能让妹妹们代劳了。” 君修冥目光清冷,全身透出的寒意:“皇后,朕不想把话再说第二遍。” 安笙对上他目光,奄奄的应了一声:“哦。” 不过仔细想想,看来她的计划也是可行的,君修冥对公孙淑媛没兴趣这才是天大的好事。 走出坤宁宫后,君修冥睨了眼常德:“派人去莞宁宫一趟,看看贤妃回来了没有?” 他只是有些好奇这皇后的声音怎么听起来像安若离?皇后今日行为举止怪异,好像还巴不得他快些离开。 “是。”常德恭敬的应道,转身遣了人去。 第54章 淑妃有喜 君修冥走后,安笙瞧这时辰也不早了,忙不迭失就找了条没什么人的小路往自己宫里跑。 再不回去,怕是正主就要回来了。 半斤在莞宁宫的后门等了一晚上,终于看见了她的人:“娘娘,您总算是回来了。” 安笙喘了口粗气,回到寝宫,询问情况:“没出什么事吧?皇上他来没?” 半斤一边帮她脱着衣服,一边说道:“没出事,皇上来过,奴婢都是按着原话回的,说是娘娘去了以前住的地方拿东西了,皇上便走了。” 安笙倒了药水在水盆里洗脸,而后用帕子擦了擦才恢复原样:“那就好那就好。” 就在这时,廊上传来了宫女的声音:“半斤姑姑,皇上派了人过来,问娘娘回来了没?” 安笙将乱糟糟的头发理了理,忙催促:“快给我整理整理。” 半斤帮她随意理了一下,安笙便急急忙忙走了出去:“公公这么晚了过来,是皇上找我有事什么吗?” 常远是常德教出来的徒弟,恭敬的回道:“也没什么事,就是皇上听说娘娘一个人去了那么偏远的地方不放心,所以特意让奴才过来看看。” 安笙小脸上绽放出一丝笑容:“辛苦公公跑了这一趟,若是没其他事,那公公就回去复命吧!” “是,娘娘早些歇着。”常远行了礼,便退下了。 安笙这也才松口气:“呼,这一天当真是累死我了,人前人后都得提心吊胆。” 半斤搀扶着她回内院,说道:“娘娘,宫里可不就是这样,我刚刚还听说了件事。” 安笙只觉得好累,坐在椅子上抿了口水:“有事还是明天再说吧,今天可把我折腾死了。” “是。”半斤本是应了,但刚走了一步,又回过了身:“娘娘,今晚上太后邀了几宫的娘娘去赴宴,偏偏没邀娘娘去,娘娘可知景阳宫的淑妃娘娘有喜了?” 沉默了会安笙才淡然的开口道:“有喜是好事!这后宫本来就没个子嗣,说个不好听的,他要是那天一不小心猝死也是有可能的,如今有人替他生个儿子也好。” 不过她进宫这一年,倒没怎么听人提起这个淑妃,大概是因为有皇后压着,她倒知道淑妃是皇后的亲戚。 半斤犹犹豫豫的道:“可娘娘倒是真的一点也不为自己着想吗?” 安笙的脸色沉了下来:“我跟你说了多少遍,做皇帝的女人这辈子只能守着这四面墙的院子,红颜弹指老,谁又能保证可以得到帝王的心一辈子?” 半斤抿了抿唇:“可娘娘有所不知,这淑妃是皇后的表妹,倘若她真的把孩子生了下来,只怕是要被皇后抢走的,现如今娘娘又得罪了皇后,若是那孩子有朝一日登基做了皇帝,娘娘又该如何是好?” 说实话,安笙还没想过那么长远:“往后的事往后再说吧,也许三十岁我就能被放出宫了。” 半斤看她是铁了心,叹了口气:“唉,希望吧!” 安笙看她忧心忡忡的样子像个小老太婆,劝道:“好了,别杞人忧天了,赶紧去歇着吧!切记,以后离淑妃远些,这宫里这么久都不曾有过孩子,想必也是有原因的。” 半斤在宫里呆了这么久,哪能不明白,点了点头:“恩,都听娘娘的。” 第55章 爱妃何罪之有? 景阳宫殿内,淑妃半倚在榻上,面色苍白,姿态却依旧柔媚入骨。 两旁太医宫女站在旁侧。 见君修冥一身明黄而来,淑妃忙起身下榻,盈盈跪拜,眸中泪光点点,看起来媚人之极:“臣妾参见皇上。” “爱妃快快起来。”君修冥虚浮一把,笑意温润,凤眸却深不见底。 掌事宫女见状,忙屏退了众人,片刻之后,寝宫内便空荡了下来。 淑妃扑通一声又跪在君修冥脚边,泪珠子瞬间滑落,身子也抖的厉害:“皇…皇上恕罪。” 君修冥随意坐在榻边,饶有兴致的单手托起她下巴,温声询问:“爱妃何罪之有?” “臣妾该死,月余前侍寝后,没有喝下德公公送来的汤药。”淑妃唯唯诺诺的低声开口。 “哦?这样。”君修冥凤眸微眯,透着戏谑与薄凉:“可朕怎么记得常德禀报过,他是亲眼见你将药喝下的。” 此话不过是诈她一诈,后宫嫔妃侍寝后按例都赐药,常德自然无需次次禀报,即便他有心上报,君修冥也没那个闲功夫听。 但常德行事一向细心,必是亲眼看着妃嫔喝下才会离开。 果然,淑妃慌了几分,怯生回答:“那日臣妾身子不适,德公公离去后,便将药悉数吐了出来,这才有了身孕。皇上,臣妾该死。” 君修冥笑意浅显,但犀利的眸光扫过,几乎能洞穿人心。 淑妃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静默了片刻后,才听得他又道:“起来吧,朕没责怪你的意思,既然有了就好好养着吧。” 淑妃受宠若惊,但眸底却依旧没有惊喜,更显心事重重:“臣妾谢过皇上。” “回榻上躺着吧,朕改日再来看你。”君修冥起身,幽冷的目光扫过窗台,一盆‘万盛菊’开的正盛。 那是她首次侍寝后,他亲赐的。 “兰儿,朕记得你哥哥刚刚就任淮南巡案吧?”他突又道。 “是,是。”淑妃颤声回道,他问的突兀又不着边际,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嗯。”君修冥应了声,才转身离去。 莞宁宫内。 安笙正在挑该送什么给那位淑妃,送吃送穿,段然是不行的,倘若出了什么事也赖不掉。 挑了半晌,也终于选定了,安笙将那副百子图给了半斤:“我人就不去了,你把这副百子图给景阳宫那边送去,希望能有个好兆头。” 毕竟孩子是无辜的,只可惜投错了胎,安笙知道那孩子十有八九是留不住的。 “嗯。”半斤接过百子图,小心翼翼放入了盒中,转身离开了。 半斤前脚刚走,君雯便匆匆忙忙的来到她宫里,拎起茶壶就先喝了口水。 安笙抬眼看向她,满头的热汗:“公主,出了什么事吗?干嘛跑这么厉害?” 君雯找了个地儿坐下,喘了口气才道:“淑妃肚子里的孩子怕是留不住了,我母后今儿将淑妃叫了过去。” 安笙略微的诧异,君修冥登基五载,却一直无嗣,昨夜仔细想想之后,一来,时局不稳,权相专权,太后一族外戚干政,多了子嗣,反而有所制肘。 二来,后宫一后一妃,皆是太后亲选,这两人无论哪个有孕,都会母凭子贵,加剧外戚势力,君修冥一向运筹帷幄,自然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只是听到君雯的话,安笙反而有些不太明白了,按理来说,王氏是巴不得淑妃肚子里这个孩子快些出生才是,可公主的意思明显是淑妃去了寿安宫,孩子很有可能活不了。 第56章 你皇兄不会不行吧? 君雯见她沉思也不说话,自行开口道:“若离,你想不想知道,我刚才在寿安宫听见了什么?” 安笙继续沉默,其实她挺想知道,但又觉得知道的多了就是惹祸上身。 君雯叹了一口气,声音放的很小:“淑妃的孩子不是我皇兄的。” 安笙顿时瞪大了眼睛:“那是谁的?” 君雯很无奈的表情,但也觉得很正常:“我也不知道,反正宫里也就这样,从小到大我看多了,可能是我皇兄很少去后宫的原因。” 安笙皱了皱眉:“多久去一次?” 这是得多寂寞才能做出为了一时愉悦而毁了一辈子啊!像君雯这样说,哪里就是孩子保不住这么简单。 君雯想了想,大概的说道:“两三个月吧!总之皇后翻的牌子,他也就是与那妃嫔睡了一晚,因为一旦有人被宠幸,都是有记录的。” 安笙嘴角微微抽搐,两三个月去一次后宫,这皇帝还真是浪费资源,后宫这么多女人,两三个月去一次,挨个来一次,岂不是也要四五年? “你皇兄不会是不行吧?” 君雯赏了她一际白眼:“瞎说什么呢?害不害臊?我皇兄的心都在国事上了,哪有心思放在后宫,所以皇后怎么为所欲为,皇兄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安笙也不过实事论事,而后又问道:“戴了这么大一顶的绿帽子,皇上他自个儿知道吗?” 想想像君修冥那么精明的主,想必就算不知道,也段然是不会留,大概这就是宫里这么久没孩子的原因。 君雯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这要看景阳宫那边的动静了,只希望皇兄不知道,知道了怕是又免不了赐一根白绫或是毒酒。” 可安笙总隐隐觉着,这里面的事不会那么简单,王氏将淑妃叫到寿安宫那边肯定是有目的,后宫女人的心当真是难摸得透。 而淑妃有孕一事很快在宫中传开。 一时间景阳宫门庭若市,各宫嫔妃无一不落的赶去道喜,虚情假意也好,恭维逢迎也罢,面上功夫做得倒是十分到位。送去的贺礼几乎堆满了屋子。 “娘娘您看,这幅百子图可是前朝名家司马懿的真迹,可谓价值连城。贤妃娘娘当真是有心呢。”侍女动作轻盈的将图展开,呈在淑妃面前。 淑妃只稍稍抬了眉眼,仍心事重重的样子,淡哼了声:“她的确是有心。只可惜本宫受不起她的这份心。” 侍女又是一笑,奉承道,“娘娘如今身怀六甲,哪能受不起,倒是贤妃巴结对了人,娘娘现在可是宫中一等一的红人。 等肚子里的小皇子生下来,皇上就算不会晋升娘娘,也会赏赐小皇子,这毕竟是长皇子,那惠贵妃嚣张的也够久了。” 此话一出,淑妃不仅没有笑意,反而添了几分烦躁,摆手示意她退下:“本宫乏了,你下去吧。” 一干人等退去后,淑妃将手用力按在小腹上,眸光狠戾。 别人不知,太后倒是清楚,打她从寿安宫回来,就知道肚子里这东西是根本不能留,因为它根本不是皇上的子嗣。 太后的意思已经很清楚,她现在要寻一个替死鬼,解决掉肚子里的野种。 但那个替死鬼却早已被暗示的明明白白了。 第57章 好痛,救命! 傍晚的时候,安笙带着她的几只蛊虫,想要去御花园走走,毕竟那里的花开的才是最好的。 本以为晚上御花园里没什么人,却没想到还能看到淑妃坐在亭子内。 安笙有些不解,一个孕妇大晚上跑出来做什么? 淑妃的侍女端着一碗浓黑的药汤缓步而来:“娘娘,该喝药了。” 那侍女不着痕迹的向淑妃使了眼色。 “本宫不过出来透透气,怎么就追到这里来了。”淑妃装模作样的斥责了句,从侍女手中接过药碗。 但双手却微微的颤抖着。迟疑片刻,才仰头一饮而尽:“快快拿走,这安胎药的味道,本宫真是不想再闻到了。” “安胎药可是太后亲赐的,皇家血脉才是大事。淑妃妹妹莫要太过矫情。”一旁惠贵妃出口的语调不冷不热,自然也带着几分嫉妒。 而就站在岩石后的安笙却微蹙了眉心,安胎药?可她分明在空气里闻到了浓重的藏红花味道。 “贵妃娘娘训斥得是。”淑妃一笑,客套了两句后,侧头看向她头上的风簪,也难怪太后想要除掉惠贵妃。 宫中皆知那是皇上亲赏,惠贵妃一直视如珍宝,指望着能做上皇后。 “姐姐头上的这支簪子还真是好看,妹妹看着喜欢的紧。”淑妃来到她身旁,刚要伸手触碰,却被惠贵妃阻止。 “别碰本宫的簪子,这可是皇上赏赐的。”惠贵妃抬手扶了扶鬓上的风簪,明明只与淑妃摩擦了下衣角, 却没想到淑妃一声惨叫,顺势向后仰了过去,身子撞在身后僵硬的桌脚,身下顿时一片鲜红。 “好痛,救命啊!”淑妃厉声嘶喊,泪水汗水模糊了妆容精致的面颊。 “贵妃娘娘,您怎么能撞臣妾的肚子呢!我,我的孩子……”淑妃紧捂着自己的小腹,对惠贵妃歇斯底里的指责。 “不,本宫没有!”惠贵妃也慌了,事情发生的措手不及,连一旁的几个宫女尚没看清怎么回事儿,淑妃已经摔在地上流血了。惠贵妃真是百口莫辩。 安笙拧了拧眉看着这场闹剧,深眸中卷起深谙的漩涡。 此事很快惊动到了养心殿,安笙一直躲在岩石后,却恰巧让赶来的君修冥看见。 他从她的身后走过,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大晚上出来看热闹吗?” 安笙只专注的看着眼前的发生的事,并未注意到身后突然来的人,吓了跳。 君修冥却也只是对她抿唇一笑,而后走到了现场。 安笙看着他唇边凉薄的笑,真是弄不明白这个男人,难道他已经知道了?若是不知道还能这样笑,当真是薄情寡义。 淑妃小产,后宫一时间乱了套,惠贵妃被禁足在华阳宫,等待内宗司调查。 就在君修冥欲要离开时,岩石后的安笙忍不住出了声:“皇上。” 君修冥驻足回头,问道:“贤妃还有什么事吗?” 安笙其实也很犹豫究竟该不该说,思量片刻后,开口道:“淑妃小产之事与惠贵妃无关,望皇上明察秋毫。” 君修冥凝视了她片刻,笑靥又深了几分:“朕以为你会将此事置身事外。” 话落,他便转身离开了。 安笙将他的话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如果她今夜没说出真相,他往后会怎样看她? 此番想想,却也没觉得说了就是一件好事,像他那样的男人,只怕会生间隙,说不定还会以为她是为了对付皇后,才帮惠贵妃解围。 这后宫谁也干净不了,想到这里,安笙长叹了口气,出来的也真不是时候。 第58章 皇上,臣妾有孕了啊 信步离开御花园,君修冥负手而立,冷然道:“你们不要再跟着朕了。” 这话不仅说给常德,同样说给隐在暗处的暗卫。 只见两旁花影树影微微晃动后,重新恢复了寂静。景阳宫的那位,也到了该解决的时候。 “娘娘,皇上来了。”贴身宫女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慌什么,扶本宫起来。”淑妃强撑起虚弱的身子,在侍女搀扶下迎到门口,对来人盈盈一拜: “臣妾参见皇上。” “爱妃起来吧。”君修冥虚浮了一把,状似亲密的揽着她柔软腰肢,向殿内而去。 淑妃柔若无骨的靠在他胸膛,妆容精致的脸上笑意盈盈。 宫人识趣的躬身退出,并合起了殿门。 淑妃半跪在君修冥脚下,双眸剪水,姿态楚楚,莹润双手托着一盏青花茶杯:“皇上请用茶。” 君修冥并没有去接她递来的茶杯,修长的指掐住她尖小的下巴,俊颜仍如往常温润含笑,却带着莫名的凛冽:“兰儿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朕说吗?” “没,没有。”淑妃心脏狂跳的厉害,出口的话有些吞吐。 君修冥俊美无韬的脸庞笑意不变,却莫名让人胆颤。他手下力道加重,突然传出骨骼断裂的咔嚓声。 “啊!”淑妃吃痛,发出一声惊呼,手中茶杯倾倒,碎裂于地,迸溅了一身滚烫茶水。 “爱妃既然没有话要说,那便由朕来说吧。”君修冥凤眸冷眯,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太后调教出来的人,果然好手段。一石二鸟,既拔掉了惠贵妃这个眼中钉,又除去了肚子里的孽种。” “皇,皇上,臣妾不明白您的意思。”淑妃顿时面色煞白,眸光飘忽不定,害怕的不停颤抖。 不,她分明做的天衣无缝,皇上怎么会知道! 君修冥冷然一笑,踱步至窗前,指尖随意托起一片绽放的金黄菊瓣:“兰儿,朕登基五载,你知道为什么没有妃嫔怀上过朕的子嗣吗?” “因…因为德公公送来的药。”淑妃双手紧抓身下裙衫,声音颤抖。 君修冥笑,深幽的眸中忽闪阴霾寒光。指尖轻一弯曲,菊花连根而断:“君无戏言,朕对你说那是补药,它便只是普通的补药而已。真正的秘密在这盆花中。” “臣…臣妾不明白。”淑妃不可窒息的瞪了明眸。 “这盆花叫做绝息,表面看去与菊花十分相似,但它却有一个特殊的功效。一但与朕身上的气息相融,便可使女子不孕。”君修冥语调淡然,好似说着今日的天气。 而淑妃却瞬间如置冰雪,她爬到男子脚下,扯住明黄一角,泪珠如雨:“不,一定是哪里弄错了。皇上,臣妾有孕了啊。” “是啊。”君修冥笑靥冷魅绝美,却夹杂着来自地狱的阴寒:“兰儿,那个男人身上一定没有朕身上这股特有的气息吧。” “皇上!”淑妃嘶喊一声,瞬间瘫软在地,妆容精致的脸蛋早已狼狈不堪。 她开始放肆的,疯狂的大笑,是她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君修冥。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却一直冷眼旁观的看着她们争斗。 第59章 祸乱宫闱 “宫妃私通,祸乱宫闱,兰儿可知该当何罪?”君修冥居高临下的看她,她的垂死挣扎在他眼中一定很可笑吧。 淑妃双手紧抓住领口,脸上早已失了血色。入宫五载,她岂会不知祸乱宫闱是灭门之罪。 忽然她想起太后对她的威胁,惊慌失色的祈求:“皇上,臣妾甘愿一死,但请您看在臣妾服侍您五年的份上,饶恕臣妾母家吧。” 短暂的静默后,他丢下一封书信给她,温声道:“朕可以给你留份颜面,但怎么做,就要看你的选择。兰儿,希望这一次你不会让朕失望。” 君修冥离开后,淑妃颤抖着打开了那封信,他的要求很简单,只要她哥哥辞去淮南巡案一职,事情就可以被压下去。 淑妃冷笑,泪水扑簌滑落,原来,这才是帝王真正的目的。 皇上登基以来,与太后外戚冲突不断。而她母家却是王氏一族亲信,淮南巡案是封疆大吏,皇上怎会甘心这个位置落入太后之手。而她,十分不幸的成为了牺牲品。 她封了书信给哥哥,大概诉说事情始末,哥哥知道其中利害,必然会主动辞官归隐。而她却再也无颜面对亲人。 君修冥说给她选择,可她真的还有选择吗? 淑妃将白绫悬挂在房梁之上,另一端圈在纤细的颈项,绝望的踢开脚下木凳。身体悬空挣扎,一幕幕过往却在脑海中浮现。 她自十五岁入宫成为了他的女人,虽不敢奢望举案齐眉,也期许着他能疼她,护她。而君修冥却绝情至此,他的眼中只有皇权,他甚至不曾询问过那个男人是谁。 她也是被陷害,被强迫的。 两月前,皇后约她深夜游园,说有体己的话与她说,她便信了,连一个宫人都没带在身边。 然而,夜黑风高,她不仅没等到皇后,还被人强暴了。 她受了天大的委屈,可是,她不能说,也不该说。皇后,她默念着她的名字,她是她的表姐啊,她竟是被最信任的人谋害了。 如果这就是深宫,那么,她累了,也倦了。 就这样结束吧,虽然她只有二十岁,却已是一生…… 悬吊的身体逐渐停止挣扎,前一刻鲜活的生命已经变为冰冷的尸体。 当皇后得知,淑妃白死了,心里更叫一个恨。 长鸢跪在地上,抖抖索索的说道:“都是贤妃那个溅女人多嘴,告诉皇上,淑妃娘娘小产与惠贵妃无关。” 公孙淑媛紧紧地抓着茶盏,眼底尽是戾气:“安若离,你次次坏本宫的好事,本宫一定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正在此时,紫鸢从外面步入了殿内,回禀道:“皇后娘娘,奴婢听说宁王回来了。” 公孙淑媛好像忽然心情大好,勾了勾唇角:“回来了,怎么就回来了?” 紫鸢也是从寿安宫那边得来的消息,如实回禀道:“听说是薛太妃身子不好,皇上特准了宁王回来照料。” 公孙淑媛凤眸中浮过一抹阴狠的算计:“原来是这样,本宫要见他,长鸢现在你就派人去侯爷府走一趟。” 长鸢跪在地上忙应道:“是,娘娘。” 第60章 宁王 次日。 “王爷,不好了,宫里人来话,太妃娘娘重疾,已经咳了血,还请王爷快些进宫才是。” 话音刚落,只见坐在凉亭的男子蹙紧了眉心,猛地起身,朝府外走了去,翻身上马便向宫内赶去了。 宁王在金陵城内誉有孝子之称,人人皆知皇子之中,唯有宁王孝心是最好的。 只是当他匆忙的赶到宫门口时,却被公孙淑媛拦住:“宁王,一别五载,可别来无恙啊!” 话落,公孙淑媛看着眼前的男子身穿金玉锦袍,面如冠玉,五官深邃,一双褐眸凛然,神情略有几分担忧,不由得一笑:“看来宁王果真是名副其实的孝子,太妃娘娘无碍。” 君宁翻身下了马,唇边一抹戏谑的笑:“皇后就这般思念本王吗?用这样的法子引本王来。” 公孙淑媛转身上了轿车:“一别就是五年,宁王当真就没有想过本宫?还是说宁王已觅得佳人,早已忘了本宫?” 君宁随着她一起坐上了轿车,手掌不由得揽上她的细腰:“忘,这么好的佳人怎么会忘得了?只可惜我对你一片情深,你却选择了他。” 公孙淑媛很巧妙的躲开了他的手掌,坐在了另一边:“本宫此次邀宁王来,也不单单是为了叙旧,希望宁王能够帮本宫一个忙。” 早在六年前她就知道君宁喜欢她,只可惜那时她却一直爱着君修冥,后来逼不得已入宫。 君宁神色微变,慵懒的靠坐在角落:“他那么疼你,爱你,皇后的忙哪里就轮得到我来帮了。” 公孙淑媛的脸色沉了下来:“既然宁王不愿帮这个忙,怕是公孙家以后也帮不上宁王什么忙了。” 君宁勾唇淡笑着:“听皇后这话是做交易啊!行,本王就帮你这个忙,说吧,皇后要本王做什么?” 公孙淑媛移了移位置,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而后又补充道:“宁王最好别小看了这个女人。” 君宁仍旧一副不以为意的轻佻模样:“帝王的心尖,看来皇后这些年在宫里的日子也不好过,如此,何不跟了本王?” 公孙淑媛见他的手不安分的攀上她的腰,冷声开口:“宁王别开这样的玩笑,本宫是你的皇嫂。” 皇嫂二字被她咬的格外的重,以至于君宁嗤笑了声:“呵呵,总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做本王的女人。” 说罢,他便下了马车,径直往薛太妃的宫里去了,进宫一趟,当然还是他母妃重要。 而寿安宫里的王氏听到宁王进宫了,当然也立马遣了人去。 “王爷,太后娘娘邀你过去小聚。” “恩。”君宁淡淡的应了声,转眼看向躺在床上的薛氏:“母妃,你好好歇息,我等会再过来看你。” 薛氏握着君宁的手,点了点头,叮嘱道:“太后是疼你的!” “孩儿明白。”君宁起了身,见他母妃住的地方,用的,吃的,都还不差,心里也好受了些,转而便去了寿安宫内。 自小时候他就很少与薛太妃住一起,因那时他就是被过继在王氏膝下的。 先帝疼王氏,她早年丧子,就将他过给了王氏,所以他也是王氏一手带大的。 后来先帝驾崩,他被册封了王爷,派去了封地,原本是要带着薛氏一起去的,却被君修冥阻拦。 或是怕他心有不甘,起兵造反,才扣下了他母妃做人质! 第61章 不简单的宁王妃 王氏听闻宁王入宫,便在永寿宫中设宴款待,她享受半世荣华,如今的王氏一族风头正声。只叹,日出自有日落时,盛极必衰这个道理很少有人看得通透。 宫宴之后,太后与皇室宗亲和后宫嫔妃一同在御花园中赏花品茶。 王氏同君修冥坐于主位之上,两旁嫔妃皇亲依身份地位次序而坐。 安笙陪在一旁,睇了眼君雯旁边的宁王君宁,淮南侯公孙策与世子公孙止。 “宁王,清妍怎么未随你一同而来?”王氏慈爱的目光落在宁王身侧,淡声询问,她可是听说君宁在回京途中便迫不及待的娶了妻,自然想要好好的看看。 宁王君宁赶忙起身,拱手道:“回禀母后,侍女正陪着她在园中赏花,稍后便到。” “嗯。”王氏点了点头。 正是此时,门外传来小太监尖锐的通传声:“宁王妃觐见。” 王氏一笑:“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众人目光几乎同时望向殿门口处,一道纤弱身影在侍女搀扶下娉娉袅袅而来,肌肤胜雪,眉目如画,腰若扶柳,好一个弱柳扶风的绝色美人。 只是怎么看都有几分相熟,君雯忙扯了扯身旁安笙的衣袖:“若离,我觉得她和你长得很像。” 安笙有些怔住,她是第一次见到宁王妃清妍,若偏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便是‘美人如玉’,这张脸,的确让她叹为观止。 她具有一种柔弱的病态美,唇角如月牙弯起,但眉间却隐隐笼着丝丝轻愁,楚楚之态,怎能不让人心疼。 当公孙淑媛看到清妍之时,整个人都懵了,转眼看向席间慵懒靠坐着的君宁。 君宁很自然的无视了她的眼神,清妍的确是他千挑万选的女人,也是一个意外,当然这专门是针对君修冥是。 此时见上方的他虽然看似淡然,但也不难看出他眼底的惊异。 “臣妾清妍参见太后,参见皇上及各位娘娘。”清妍盈盈一拜,语调温情似水,透着丝丝忧郁。 “真是个标致的可人儿,快坐吧。”王氏拂手说了句。 宁王君宁已上前抚过清妍坐在位置上,两人相携着,恩爱之状,倒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哀家听说宁王妃身子一向不好,此番又连日长途跋涉赶入帝都,倒是难为你了。”王氏又道。 “让太后挂牵了,清妍一切都好。”清妍又是俯身一拜,而后才随君宁入座。 “王爷与王妃举案齐眉,恩爱两相凝,真真是羡煞旁人啊。”惠贵妃忽而开口,笑靥如花,却是话中有话。 她的目光有意无意探向君修冥,却被他冷眼扫过,那一抹寒,当真是冷入骨髓。 惠贵妃下意识的打了个冷颤。“宁王妃不是在御花园赏花吗?怎这么快就过来了?”惠贵妃淡哼一声,又问。 清妍倒是十分识礼,起身一拜,缓缓回道:“御花园内繁花盛开,本该极美,却偏偏融为一团,看多了,反而让人觉得眼晕,妾身家中院内独有的鸢尾开的倒十分不错。” 此语一出,在场众人无不惊愕了。 这宁王妃看似柔弱,却是极厉害的一个角色。 她字里行间将后宫嫔妃比作了繁花,却将自己喻为了鸢尾。繁花虽美,却还是不如自家的鸢尾,毕竟主人唯独只爱鸢尾。 后宫嫔妃均变了脸色,一时间却又寻不到话反驳。 清妍抬起小脸,骄傲的扬着唇角。目光幽幽,凝着主位之上那一抹明黄颜色。 而君修冥亦回以一笑,美眸温润,暗含赞赏,看似柔弱,倒有几分气节。 安笙将这些皆收入眼底,心里暗自鄙视,这个男人是不是看着一名女子长得像他那养心殿内画像上的女子,就忍不住要面露柔态。 此时气氛顿时僵硬,殿中鸦雀无声,一旁君雯不屑的轻哼声便尤为明显:“说到底还不是遇见了对的人,若是将鸢尾移植宫中,也不就是一摆设,有什么了不起的!” 安笙觉得很对,情不自禁的居然跟着点了头,她只想说,要秀恩爱回家秀去,这里的单身狗其实很多。 君修冥的面色一沉,君雯这话里的意思摆明说着后宫嫔妃遇错了人,看着贤妃还在点头,更加心生恼意。 王氏也略显尴尬,开口道:“雯儿,不得胡说。” 君雯不甘的撇了撇嘴,厌恶的瞪了眼清妍,拉起安笙走过她身边时,还不忘冷“哼哼”一声,而后便离开了。 清妍脸色泛白,幽幽怨怨的看向主位之上的君修冥,却见他墨眸微敛,看着离去的贤妃。 君宁也将方才发生的事都看在眼里,不以为意的哼笑了一声,原来是这样。 第62章 你不应该打她 君雯拉着安笙出去后便坐在了一处宽敞的草坪上:“还是外面舒服多了。” 安笙很庆幸,她在宫里认识公主,不然这日子肯定是没现在这般畅快。 只是看君雯这架势,摆明就是又要吐槽:“依我看那宁王妃也不是什么好人,不然也不会公然挑衅了,就是看不惯那副装腔作势的模样。她以为仗着我五哥就能无法无天了吗?就该让她多吃吃瘪。” 安笙的脸一时变得有些扭捏:“公主,你说话也不能避讳一些吗?这宫里耳目众多的,被人听见了不好。再说这宫里,谁能无法无天的过你啊!” 君雯回过头,望了望四周:“这不是没人嘛,我哪有无法无天了?若离,你就真的不讨厌她吗?不过宁王妃长得和你真像,你说我五哥怎么回事,找个女人也能对上我皇兄的口味!” 安笙听着她这番粗俗易懂的见解,深深地怀疑公主这口无遮拦的毛病肯定都是被惯出来的。 不过被君雯这么一说,倒也有些奇怪。 但安笙只是笑笑:“可能因为宁王跟你皇兄是兄弟的原因吧,所以连喜欢的都一样。” 君雯却嗤了一声:“若离,你可真天真!皇室里哪有兄弟,而且我五哥与我皇兄一直就是死对头,这宫里也有很多说法,总之他们俩的关系肯定好不了。” 安笙有时候觉得身边的公主真可爱,拧了拧眉,心里也有了想法,入神的望着蔚蓝的天空上飘着的几朵白云。 正当二人都在沉思时,不远处忽而传来一际熟悉的声音:“皇上还记得这颗玲珑珠吗?” 君雯猛地站起了身:“宁王妃?怎么又是她?她为何跟我皇兄在一起?” 安笙是彻底明白了宁王的用意:“这女人不是跟我像,而是跟皇上的心尖像。” 君雯歪着头,看着在院中与她皇兄说笑的女人,闷闷地道:“可她不是宁王妃吗?” 安笙平时觉得公主的脑袋挺好使的,到了感情上面的事,整个人都傻傻的:“皇后不也是先皇的女人?” 君雯一听是这样,忙摇头:“呃,不行不行,我要当面去问清楚。” 说着便连拖带拽的拉上了安笙。 安笙苦逼的不停地掰着她的手:“啊喂,公主…你赶紧松开我…你要问清楚,干嘛拽着我啊?” 君雯凶巴巴的看着君修冥手里小坠子:“什么玲珑珠不玲珑珠的,依我看,分明就是有些人想红杏出墙,改天我定得让我五哥将墙好好挪一挪,不然这绿帽子戴上了可就取不下来了。” 清妍听得脸色一阵煞白,无辜的看向君修冥。 而安笙在一旁看着那颗晶莹剔透的绿色珠子也格外眼熟,仿佛就在哪里见过。 君修冥手里更是攥紧了坠子,冷声道:“君雯,你休要胡闹!还不给宁王妃赔礼道歉。” 君雯讨厌的看着装无辜的清妍,不甘的反驳道:“我哪里就错了?为什么要给她道歉?” 君修冥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君雯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就这样直视着他,而后捂着脸,难过的跑了。 安笙转身欲要朝着君雯追过去,没跑两步又回过了身,淡漠的看着他:“你不应该打她,这些年你在她心里完美的就像神一样,如今你这样做,只会伤她的心。” 君修冥的心紧了一下,他明显看到了安笙眼里对他的失望。 清妍低着头,愧疚的道歉:“对不起,今日之事皆因我而起,以后我不会再惹恼公主和贤妃娘娘。” 君修冥回过神色,睨了眼眼前自责的人:“不是你错,就没必要道歉。” 话落,他便转身离开了。 第63章 只怕是皇上不喜欢我 清妍有些不解的站在原地,看着君修冥离去的背影,她手心里现在都还是冷汗。 君宁见散场了,也才从廊上的柱子后走出来:“本王的王妃是怎么了?” 闻声,清妍回过神色,转眼看向君宁,妾了妾身:“王爷,只怕是皇上不喜欢我。” 君宁侧身睨了眼身边的小侯爷公孙止:“小侯爷是不是该解释解释?” 公孙止心下一颤,手中的折扇戳了戳身边的白楉贤:“快跟王爷解释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楉贤看了眼清妍,开口道:“回王爷,皇上心目中的那个女子是非分明,不会轻易低头,并且倔强,有时还很傲慢,今日之事本就无错,何故道歉。” 君宁眯了眯眼看向身边的女子:“王妃可听明白了?” 清妍点了点头:“明白了。” 君宁转而又看向了白楉贤:“你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白楉贤恭敬的禀报道:“因为皇上喜欢的那名女子是属下的妹妹,属下自当是记得一清二楚。” 君宁爽朗的笑了两声,将清妍揽入怀里:“原来如此,有趣,十分有趣。小侯爷你是捡到宝了!” 公孙止也附和着笑了笑:“呵呵,那也得王爷欣赏才是。” “自然自然。” 宫宴结束后。 惠贵妃在婢女的搀扶下起身,回到了自己的寝宫。 刚是坐下,便忍俊不住的连打了几个喷嚏,面色不耐的对身旁侍女道,“将那盆花给本宫丢出去,你们难道不知本宫对花粉过敏吗?” 这双色菊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送来新的,她也早就看腻烦了,而且为了这花,她还必须常服用抗过敏的药物。 “娘娘,那是皇上御赐之物,万万动不得的。”荷子战战兢兢的回答。 “那该如何是好?难道本宫要一直难受着?”惠贵妃又变了脸色,荷子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回禀娘娘,奴婢倒有一招,既是花粉过敏,不如将花芯剪掉便是,并不影响花朵成活,若不细看,也是看不出来的。”另一侍女出声道。 “恩,那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办。”惠贵妃哼了声,坐回软榻之上,又睨了眼那小宫女: “你倒是挺机灵的,在哪司任职?” “奴婢在司宝司任职,素日奉旨给各宫娘娘送把玩的物件。”侍女如实回道。 惠贵妃本想将这丫头留下,但想想又算了,她没必要去和司宝司抢人,于是挥了挥手让她退下去。 一旁的荷子见殿内都是自己人才道:“娘娘,您别怪奴婢多嘴,今儿您实在不该提及有关皇上养心殿里挂着的那幅画上的女子,而且这也惹恼宁王。现在后宫谁不知道皇上心里放不下那个女人。” 荷子是惠贵妃陪嫁宫女,亦是她的心腹。 惠贵妃傲慢扬笑:“哼,本宫是要试探皇上对本宫的心意,皇上若连这个都不曾计较,那才是真的疼宠本宫,哥哥也能放心效忠。” 这惠贵妃终究生在官宦之家,虽不聪颖,却也还未蠢到家去。 只是效果却一般,看样子宫里多出个宁王妃,是又有好戏看了。 此时另一边君宁与公孙止两人结伴出了皇宫,公孙止因有事先行一步。 而君宁刚要离宫时,却被公孙淑媛一把拽住:“宁王爷,你到底什么意思?” 君宁也还不敢太明目张胆,拂开了她的手,云淡风轻的说道:“自然是帮你,这是一场好戏,皇后好好地欣赏便是。” 说罢,他便转身上了马车,这毕竟还是君修冥的皇宫,他自然不会让人看见他与皇后走的近。 公孙淑媛整个人气的暴跳如雷,直接拦在了君宁的马车前:“君宁,你今日倘若不把话说清楚,就休想离开!” 宫里有个贤妃已经够让她头疼,若是再多出个宁王妃,她真的不知该怎么办? 君宁忽然间觉得这个女人还真够闹腾,抱着清妍直接走出了轿车,纵身而起,直接离开了皇宫。 公孙淑媛看着他抱着那个女人离开,整个人顿时坐在了地上:“人心总会变的。” 长鸢在一旁也不敢多嘴,看着倒也的确觉得可怜,伸手去扶她也被甩开。 公孙淑媛落寞的回到了坤宁宫内,不停地用酒灌醉着自己:“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已经一无所有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愿意施舍一点爱给我?” 紫鸢看着她这样喝,身子也受不住,上前劝道:“娘娘,奴婢求您,不要再喝了。” “滚,都给本宫滚!”公孙淑媛冷冷的一笑,摇摇晃晃的起身,看着这偌大的坤宁宫,实则这里早已形同冷宫。 她趴在桌上失声的痛哭着,也不知是哭了多久,她才停下来,缓缓走向铜镜前。 看着镜中美貌犹存的自己,眼底闪过一抹狠戾,她还没输,没输! 想到这里,公孙淑媛唇边浮过阴毒的笑靥,既然谁也靠不住,那她就只能依靠自己了。 第64章 我不会原谅他 君修冥至下午打过君雯一巴掌后,心里就一直不舒服,犹犹豫豫半晌,向常德问道:“公主回冰泉宫了吗?” 常德就知道皇上会问起,如实回道:“还没,在贤妃娘娘宫中。” 君修冥看了眼外面的一轮弯月,想起了缠在他身后的小尾巴,于是起了身:“去看看她。” 常德躬身应道:“是。”而后便去准备了轿辇。 君修冥思量一二,又对常德吩咐了两句,想着君雯的脾性,段然是不会轻易原谅的,所以得给些甜头。 当他来到莞宁宫时,正听见里面器宇轩昂的声音传来:“我不会原谅他的,你就别劝我了!” 君修冥失笑的摇头,都这么大了,还小孩子脾气! 安笙远远地就看见了莞宁宫门前站着的一颀长身影,从前,师父也是这般疼她。 其实她还挺羡慕君雯的,有这样的大哥疼她。 半斤看见外面的人,慌慌张张就跑进来禀报,还没来得及开口,安笙就点了点头。 就在此时,“噼啪”的声音响起,夜空里忽然绽开了一朵又一朵绚烂的烟花。 君雯提着裙摆便从屋里跑了出来,看着五颜六色的烟花,一脸的烂漫:“哇,好漂亮啊!” 君修冥提着两坛琼浆玉液,还有夜宵走了进去,也没让身后的奴才跟着。 君雯见是他,脸色一下就耷拉了下来,嘟着嘴,小孩儿赌气似的说道:“我还是不会原谅你的。” 而后又望了一眼天空里闪烁的光芒,不舍的进了屋子。 安笙看着她的举动,忍不住想笑,一把抢过君修冥手上提着的吃的,故意放大了声:“哎呀,可真香啊!好像都是公主爱吃的,不过啊,公主爱吃的,也是我爱吃的,我可要不客气了哦。” 君修冥在廊下缓缓地坐了下来,语气平淡的说道:“小时候,君雯就常跟在我的身后转悠,我走到哪里,她便跟到哪里,我问她为什么?她就说她是我的小尾巴。” 安笙低落的垂了垂眼眸,唇边嘲弄的笑着:“上天是公平的,我没有那么好的哥哥,却有一个疼我的师父,不过看得出来,皇上是真的很疼公主。” 君修冥端起一只琉璃酒杯,花苞型的酒杯里琥珀色的酒液在他凝白如玉的指尖晃荡:“据朕所知,贤妃身在侯府世家,怎么会只有一个师父疼你?” 安笙弯唇一笑,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莫名黯然:“可皇上不也看起来孤独极了?皇上可是尊贵的皇室血脉,应该受人尊崇才是,不过依我看,儿时一定也只有君雯一个知心朋友吧?不然如今你也不会如此纵容她!” 君修冥眸子里浮起一层淡淡的水烟之色,两颗墨珠似的瞳仁流光转动,却不曾否认她的话。 其实安笙心里很好奇,他与画像上的那个女孩经历过什么?但却不敢问,只是默默的一杯又一杯酒灌下肚。 她忽然间觉得很奇怪,在这一刻她好像明白,对师父爱只源于敬重,并不是爱情。 而眼前这个男人,她好像懂他,好像又不懂,或许是有类似的过往,所以才觉得能够明白对方心里的黑暗。 悄无声息推开窗户的君雯看着廊上的二人默不作声,忍不住开口道:“你们为什么要聊我?还是聊聊你们自己吧!” 第65章 我也不会吃你的醋 安笙脑袋嗡嗡的一响,白了眼她:“我们也没什么好聊的,毕竟你皇兄喜欢的人在养心殿内挂着的那副画像上。” 君修冥忽然向她逼近,安笙靠在一下便靠在了身后的柱子上:“干嘛?我有说错话吗?” 君修冥微垂了眉目,长长的眼睫遮住眸底琉璃般清透的光,那目光,仿若能洞悉一切,带着曼陀罗的芬芳,轻笑道:“没有,只是某些人吃醋罢了!” 安笙瞬间就从地上站了起来,反驳道:“我吃醋?开什么玩笑?就算天底下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吃你的醋。” 君修冥不禁一笑,凝视着她娇嫩的面容:“话还是不要说这么满!有一天你会觉得很尴尬。” 安笙见他缓缓地起身,不知为何会觉得心虚:“你放心吧,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君修冥挑了挑唇,目光里微波轻摆,带着一丝邪魅:“我很期待。” 安笙想了想,清了清喉咙,抬起如水的眸子无惧的望着他,硬着头皮道:“你期待什么?我都说了不会有那么一天,你到底还能不能好好说话?” 他的声音沉软悠扬,尾音拖长带着一股旖旎的气息,微挑起的眉头带着浅浅的挑逗:“凶什么凶?喝了酒壮胆吗?既然壮胆,那我们就将该办的事办了吧!” 安笙神情略微紧张,靠在身后的柱子上,低声念叨着:“该办的事?什么事?” 君修冥淡淡一笑,笑容风光霁月,声音诱惑温软:“贤妃是不是忘了,你欠朕一个春宵!” 安笙就知道,面对恶魔十分的费脑力,结巴了一下:“可…可皇上不也欠我一个婚礼吗?我大老远的来,就这样做了贤妃,连个像样的婚礼也没有。” 君修冥抿唇含笑,眼底如同春风撩过,霎那雪融冰解:“这不能怪朕,是贤妃自己逃了,所以婚礼才没的。” 安笙实在找不到搪塞他的借口了,伸手扶过额头:“那个…我我好像…刚刚喝多了,我…头有点…有点儿晕…就先回屋歇着了…你们俩兄妹好好聊…有什么矛盾好好沟通…” 君修冥唇角一抹邪魅的笑意:“朕的妹妹现在更希望朕和贤妃好好沟通,缓解一下我们之间的矛盾。” 安笙刚想关门,却被君雯打开,她只好又敷衍了一句:“臣妾和皇上很和睦,没有矛盾。” 君雯出去后,一个劲的吃着手撕鸡,听到两人的对话,看向了他:“皇兄,你和若离这么久了居然还没有洞房?这是为什么啊?” 他还未答话,便被扶着门的安笙抢了先:“因为我是汉奸!” 君雯扭头看着扶门的人,疑惑道:“汉奸?” 安笙思考了一下,说道:“大概就是卧底,细作的意思,我是我们国家派来的细作,所以,所以你皇兄才一直在考虑要不要上我。” 君修冥微微蹙眉,露出一丝苦闷的表情:“小女人,以后你能不能把话说得委婉些?听着很别扭。” 他没想到的是,原来他们彼此其实都是明白人,可是太懂他,也并不是一件好事。 他会忍不住将君雯现在说的这句话转变为事实。 “皇兄你若收了她,我就原谅你了。” “砰!” 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安笙就是关门,只有这样她才是安全的。 也不知公主是怎么想的?她求之不得离恶魔远远地,干嘛非要把两个看着对方就难受的人捆绑在一起。 君修冥看向合上的房门,墨眸深幽,淡笑道:“雯儿,十日后是宁王的生辰,记得备份好礼。” 君雯将嘴里的肉“呸呸”两三下的吐了出来:“皇兄,我不去,宁王妃根本不稀罕我去。” 安笙将耳朵贴在门前,点了点头,公主去了就非得拉上她,她才不想去,为什么要去热脸贴冷屁股? “这是礼数,他是你五哥,这么远回来,所以必须去,朕可以答应你们,让你们出宫玩一天。”君修冥丢下一句话,也未等君雯反驳,便离开了。 第66章 我不甘心 坤宁宫。 看着夜空里的烟花一瞬即逝,公孙淑媛唇边一抹荒凉的笑意:“皇上,这都是你逼媛儿的,媛儿其实不愿意背叛。 可皇上心里已经没了媛儿的位置,或许当媛儿在成为先皇女人的那一刻,我们就注定没了未来,对吗?君修冥,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说着,泪水已不停的从脸颊滑落,这烟花的位置,公孙淑媛心里很清楚是莞宁宫那边放的。 她也知道,这宫里没有他的许可,是不得擅自放烟火的。 长鸢悄然的步入殿内,轻声说道:“娘娘,刘将军已带到,药效只有两个时辰。” 公孙淑媛擦了脸上的泪,讽刺的笑了笑:“本宫知道了,退下吧!” 空荡的殿内,因此只剩了她和那位刘将军,在这宫里谁也靠不住,她只能这样做。 刘锦是帝王的心腹,能够胁迫他,办起事那就可简单多了。 公孙淑媛缓缓地来到榻边,她已经忘记了,自己有多久没有拥有过男人了,那种醉生梦死的滋味,她早就忘了。 留给她的只是深夜里,浑身滚烫的身子,每每如此,她便不得不将整个人浸泡在凉水里。 刘锦意识朦胧,好似隐约间能听见衣裳落地的细微声音,他撑着身子,艰难的起了身,却又被推了一下。 公孙淑媛勾唇嫣然一笑:“来都来了,刘将军又何必急着走呢!” 刘锦徐徐睁开了眼,看着眼前风情万种的女人,想要令自己极度的保持清醒:“末将,末将参见皇后娘娘。” 公孙淑媛就见不得这种假正经的男人:“刘将军不用如此拘谨,本宫又不是吃人的老虎。” 刘锦浑身发热,脸色通红,看着眼前只披着一层薄纱的女人,更是难以抑制内心的欲望,止不住的颤抖。 公孙淑媛来到他的身边,一双玉指有意无意的划过他的胸膛,刘锦吓得直接从榻上滚到了地上,跪在她的身边:“求皇后娘娘放过末将。” 公孙淑媛冷笑了一声,双臂很自然的圈住了他的颈项:“放了你,谁又放了本宫?” 她手指划过的地方,刘锦只觉一片温凉袭遍全身,只觉得他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身体,想要躲开她,却又贪恋那一刻的温存。 看着他的反应,公孙淑媛很满意,最后一层薄薄的轻纱就这样落在了地上。 因为药物的作用,两人很快就翻滚在了一起,也唯独只有这样,公孙淑媛才能死死的控制住这个刘锦。 一场翻云覆雨,公孙淑媛两颊透着嫣红,她很满意他的表现,心里也觉得这就是对君修冥的报复。 刘锦清醒之后,抱起地上的衣服就荒乱的逃离了。 公孙淑媛看着那落荒而逃的男人,心里又浮过深深的厌恶,这世上就没有一个男人有他高贵的气质。 长鸢见刘锦离开,端着一碗药汁便走了进来:“娘娘,他怎么跑了?” 公孙淑媛接过长鸢递来的药汁,皱了皱眉,但也不得不防着,她可不想落得淑妃的下场,最后将药一饮而尽了才道:“跑得了和尚,还跑得了庙吗?今日这事之后,他注定生是本宫的人,死是本宫的鬼。” 话落,她唇边又是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第67章 你已经走到了尽头 十日后 宁王的生辰。 寿宴设在了宁王府之中,君宁素日就不喜热闹,赴宴的也只是皇族之人。 各方官员不过是递了贺礼,并未前来叨扰。 水榭亭台,一张方桌,几样精致的小菜,便是宁王的生辰宴,主位上的男人神色淡然坐着。 君修冥政务缠身,他的心腹常德带着贺礼早早赶来:“启禀王爷,皇上与杨将军还在养心殿议事,吩咐老奴先行一步为王爷贺寿,皇上稍后便至。” 君宁笑着,倒也不以为意:“不急,回去告诉你主子,他喜欢的寒瑶佳酿本王一直给他温着呢。” 席间,你来我往,谈笑风生,安笙对这种场合不免的觉得虚情假意,永远分辨不出真伪的笑,虚假的讨好与奉迎,她静坐在一旁,全然的看客。 席间,宁王妃清妍一语不发,只偶尔赔笑,脸色略有几分苍白,似乎心事重重的模样。 “清妍的脸色不太好,可是身体不适?”君宁温和的问道。 “王爷,妾身只是觉得有些闷。”清妍浅显一笑,如玉般莹润,一副娇弱的病美人态。 宁王斟了杯水酒递给她润喉,轻声开口:“若觉得闷,去后花园逛逛吧,现下鸢尾开的也是极美。” “嗯。”清妍点头,宁王便吩咐一旁丫鬟跟着前去。 席间,君雯想起上次清妍在宫中所说的鸢尾,心下想着,她才不信宁王的后花园只栽培了鸢尾,便也起了身:“我也要去。” 宁王幽深的目光缓缓转到君雯身上,笑了笑:“也好,这样你们才有个伴。” 反倒是安笙一愣,尚未想出拒绝的理由,只见清妍已盈盈起身,对君雯与她示意道:“那就有劳公主,贤妃娘娘相陪了。” 这夫妻二人一唱一和,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虽然安笙极为不解,但一路也不得不小心翼翼的跟随在君雯身旁。 宁王府的后花园与宫中果然不同,栽种的皆是鸢尾,像极了一片紫色海洋,美得妩媚。 君雯也不由得诧异:“看来我五哥还真是疼爱王妃,要是我以后也能找到一个全心全意对我好的人就好了。” 安笙淡淡的一笑,拍了拍她的手:“我们公主人见人爱,当然会的。” 话落,她睨了眼清妍,早已察觉她的异样。 只见,她每走一步似乎都带着迟疑,藏在云袖下的双手紧握成拳,额角已流下些许的冷汗。 “王妃似乎对赏花没有多大兴致。”安笙随意开口道。 清妍一惊,慌忙的回道:“这……这花倒是极美的。” 清妍一路将她引入后花园深处,而安笙终于感觉到了杀气,她停住脚步,负手而立在原地,微眯起美眸,看着她停住的背影。 “怎么了?王妃不走了吗?”安笙冷声问道。 清妍缓慢的转身,眸中含着恐慌与泪雾,颤声道:“贤妃娘娘,你已经走到尽头了,今日并非清妍要害你,只是,他承诺了我,只要你死,我才能够活着。” 第68章 皇上,小心! 安笙心中了然,‘他’自然指的是君宁。不过还当真是个愚蠢的女人,就算君宁要杀她,想必皇上也不答应。 君雯大彻大悟过来,原来一开始这就是陷阱,恶狠狠的骂道:“哼,宁王妃,本公主若是在宁王府有个好歹,我母后和皇兄段然是不会让你们好受的。” 君雯话音刚落,清妍便扭动了身后的岩石,触发了后花园中暗藏的机关。 一时间,剑光如雨朝安笙倾泻而下,不得已之下,她只能运用能力将君雯先推出去。 君雯整个人撞在石壁上,而后便沉沉的晕厥了过去。 安笙脚下忽然间天崩地陷,即便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全身而退,转眼间,身上已经挂了彩。 而清妍僵硬的站在树下,眼睁睁的看着安笙在剑雨中痛苦挣扎。 正是此时,后花园外突然传来匆忙的脚步声,恍惚间显出那一抹明黄色彩。 竟然是君修冥,无瑕顾及他为何在此,面对漫天的剑雨,清妍不假思索的冲了出去:“皇上,小心!” “别乱动。”君修冥大吼一声,虽然在第一时间飞至她身边,将她揽入胸膛,但清妍还是被一直羽箭射中了腹部。 君修冥脸色阴霾的可怕,一掌劈开那桩梨树,轰的一声巨响,梨树四分五裂,伴随着枝干的倒塌,机关哑然终止。 此时,安笙半跪在泥土上,脸色惨白,额上冷汗直冒。长裙上浸湿了大片,她凌乱的喘息,咬牙撑起身体,踉跄的来到他身旁。 此刻,他双手将腹部满是血的清妍抱在怀中,蹙着眉,转眼看向身旁的安笙:“丫头,受伤了?” 安笙躲过了他的视线,故作轻松一笑:“我没事,你还是先看宁王妃吧!” 清妍双手环在他颈项,柔弱的娇吟:“好痛,我是不是要死了?” 安笙看了眼她的伤势,只是被剑锋划伤了腹部,流了一些血而已,并无大碍,更别说危及生命,这个女人真会装,比上她,自己真是望尘莫及。 君修冥语气漠然:“只是伤了腹部皮肉,王妃不必担心……” 只是未等皇帝陛下将话说完,人家竟然十分不配合的昏死了过去。 “宁王妃,宁王妃!”君修冥呼唤了几声,但怀中女子仍没给他反应,不由得他的脸色难看到极点,抱紧清妍,匆匆转身而去。 但没走多远又朝常德吩咐道:“去看看贤妃和公主怎么样了?” “是。”常德应道,便走向了安笙,示意身后的人去扶起君雯。 安笙看着他逐渐远去的高大背影,不知为何,心里莫名有些失落,再也无法支撑的轰然瘫倒在地。 在她倒在地上的那一刻,她看到了师父忧心的面孔,他将她抱了起来:“你不会有事的。” 安笙点了点头,玩了几个月宫斗,让她觉得有点累了:“嗯。” 常德看到她的伤口,眼底满是震惊,尖锐的羽箭分明穿透了她的肩胛骨,分明伤的如此之重,她却说没事。 第69章 我的命溅 白楉贤抱着安笙直接去了客房,将怀里的一瓶香给了旁边的侍女:“把这个给公主闻闻,一会就能醒来。” “你忍一忍,忍一忍就好了。”白楉贤的手都在颤抖着,但也不得不替她掰断箭身。 安笙咬着牙痛得差点晕了过去,箭尖依旧卡在骨缝中,她每动一下,都是刮骨的疼痛,可她竟然不知为何当时她还要咬牙走到了他的身旁。 白楉贤眼里尽是愧疚与自责,心里不停地道着歉,对不起,对不起笙儿,他不知道,他不知道君宁会向她动手。 君雯刚刚睁开眼,便惊呼了一声:“若离!” 而后她便看见安笙正趴在床榻上,她连忙过去,手无意触碰在她肩头,竟摸了一掌的鲜血。 君雯被吓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传太医了吗?你们都楞在这里做什么?快去传张太医啊!” 一旁的宫人刚要起身,却被安笙阻拦:“不,不必了。” 剧烈的疼痛让她困难的喘息,唇角却挂着笑:“太医此刻应该被召入宫中为宁王妃医治了。” “那还有其他太医,王府中也有高明的大夫。”君雯焦急道。 安笙无力的摇头:“宁王要杀我,又岂会好心救我,给我找件干净的衣裳,隐秘些的,先回宫再说吧!” 君雯与常德转身出去,忙吩咐人去找干净的衣裳。 白楉贤目光疼痛的看着她,见他们出去后,安笙强撑起身子,吃力的解开腰间衣带:“师父,还能像小时候一样,帮我处理一下伤口吗?” 在这北盛,她唯一信得过的人也只有他了。 白楉贤眼眶微红,似心脏都在抽搐的疼,眼前的女孩,可以说是他一手照料着长大的,如今宁王要取她命,他却什么都不能做。 安笙肩头的衣裳褪下几分,露出血肉模糊的伤口,残箭深陷在血肉中,几乎可见深深白骨。 白楉贤听到廊上的脚步声,手指拨弄药瓶的金疮药:“进了宫,一定要好好的调养,宁王不敢明目张胆的取你性命,等会可以直接走出宁王府,记得小心皇后还有宁王妃。” “恩,我知道。”安笙咬牙从衣摆上扯下一条布片,缠住肩头流血不止的伤口。 君雯很快便抱着衣服走了进来,看着她肩上伤口,哭道:“若离,这样不行。必须马上医治,否者你会死的。” 安笙却依旧没有停止动作,缠好伤口,再次将袍子套回身上:“放心吧,我的命溅,没这么容易死掉。” 安笙苍白的容颜几乎没了血色,但她还是强撑着站起身来,而后目光深深地看了眼他,转身走出了房间。 白楉贤心如刀绞的看着她离去身影,这个仇他一定会替她报的。 君雯搀扶着她刚走出后花园,宁王与小侯爷便赶了过来。 “怎么了?清妍呢?”君宁大步上前,急切的问道。 安笙都忍不住要为他拍手叫好,这对夫妻扔现代去演戏应该都是一流的,目光清冽的落在他身上,压低了声音道:“王爷何必明知故问,只可惜,本宫命大,倒是让王爷失望了。” 第70章 我问你这个女人死了没有? 君宁明显嗅到了血腥味儿,手掌失控的按在安笙肩头,力道之大,安笙听到清晰的骨节碎裂声。 而她依旧笑着,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明眸清亮,淡若清风般,好像痛的只是她的身体,而并非灵魂:“宁王,男女授受不亲呢!” “本王问你清妍呢?”君宁突然提高了音量,那种紧张是根本伪装不出来的,他是真的心疼清妍。 安笙哼笑着甩开他的钳制,含笑说道:“宁王妃不小心触动了园中的机关,受了点轻伤,已经被皇上带入宫中疗伤,王爷不必担心。” 君宁这才缓和的一笑,像是赔礼但更像挑衅:“都怪本王疏忽,但园中的机关早已荒废多年,怎么会被轻易触动呢?” 安笙含笑不语,眸色却更深更沉:“那就要问王爷了,好在是没闹出人命,若当真是死了谁,都不好交代。” 君雯走上来,微俯身施礼:“五哥,天色已经不早了,我们就先行告退了。” 君宁点了点头,语气略显不耐烦:“一起吧,本王也还要进宫去看清妍。” 经过刚才后花园内的事,君雯对他的态度更加生冷:“五哥看宁王妃与我们没什么关系,告辞。” 说吧,君雯便搀扶着安笙直接走出了王府,马车一路快步前行。 安笙安静的靠坐在车壁,面容惨白,早已没了血色,胸口衣袍几乎被鲜血浸透了。 君雯双手紧握住她冰冷的手掌,泪珠不停在眸中打转。 马车一路在莞宁宫门前停住,安笙在君雯的搀扶下跳下马车,刚步入殿内,人便径直瘫倒下去,昏死了过去。 眼看着残损的箭头还卡在骨缝中,血流了不少,谁也不敢擅自动手取出来,半斤见好好地一个人出去,回来时却去了半条命,整个人都被吓到。 君雯迅速去了养心殿内,横冲直撞,闯入了内殿之中。 常德跟在身后是拦也拦不住,这么多年,他还没见过公主发这么大的火。 殿内,宫女太监跪倒了大片,一个个战战兢兢,即便是常德也不敢多言半句。 龙榻上,清妍安静沉睡,君修冥守在床边,对于君雯的闯入,他微蹙了眉心:“怎么还这样莽撞?” 这么多年了,君雯还是第一次在他面前失控,她指着床上的清妍,大声质问:“她死了没有?” “来人,将公主请出去,别让她打扰宁王妃休息。”君修冥清冷吐出一句。 “公主,得罪了。”两名侍卫利落上前,架住君雯双臂,便将人往外拖。 “放开,谁敢碰本宫!”君雯奋力挣扎,厉声喊道:“君修冥,我问你这个女人死了没有?” “你放肆!”君修冥俊颜不变,声音却夹杂着霜雪。 君雯嘲讽的大笑,挣脱开侍卫,站到他面前:“君修冥,这女人没死,可是,若离就要死了。 她回到莞宁宫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浸透了,要不要去看看她究竟还有多少血可以流?那颜色可艳丽着呢。” 上架公告 本来是不想说太多煽情的话,不说呢有的亲不能理解作者收费,有一部分读者是我从别的地方拉过来的,我也亲自说过,大家的钱不是洪水冲来的,但作者真的不能像神一样不吃不喝,妃妃要生存,而不是生活。 我相信这些话你们肯定看过很多作者说过,妃妃呢,是大二学生一枚,凭着空闲时间写写小说也就赚点稿费,这也是圆自己的一个小说梦吧!妃妃希望大家也能看到妃妃的成长。 在这个既拼不起爹,也拼不起妈的时代,很多人都只能靠自己努力,很荣幸,我也是其中的一枚,也理解你们的钱来之不易,所以不愿意继续跟着妃子走下去的伙伴,感谢你们一路支持到这里。 当然,我上面那段话并没有怨父母的意思,只是阐明一下作者本人的情况。 看到每一次大四毕业的学生,都在为工作,为实习而苦恼时,我觉得我的内心其实也挺茫然,未来,方向在哪儿呢? 学了这个职业,我就一定要做这一行吗?我常常这样问自己,也因为这样我才有了写小说的决心,毕竟这也是一直以来的梦想,平时我就喜欢写写随笔,这条称得上寂寞的路,希望自己能坚持下去。 哈哈,说得有点远了,愿妃妃能陪伴着你们度过所有的喜怒哀乐。 最后,我的主子们啊!支持正版,打击盗版啊。我能理解你们,你们也理解一下妃妃吧,互相理解,融洽相处,多好。 你们看盗版了,简直就是将每一位辛苦劳作的作者往死路上逼。我们深更半夜还敲着键盘是做什么呢?不就是为了这点稿费供自己生存吗? 就好比你们辛辛苦苦的上班,到最后却没工资拿是一样的道理,所以互相理解一下吧。 来吧来吧,妃妃各宫的小主子们,期待一下接下来的剧情吧!千字6分,每天扔两毛钱给妃妃过日子吧! 希望我能给你们留下一个回味无穷的故事,带来一段难忘的美好。 上架内容在凌晨更新。上架的内容凌晨更新。88个红包,先到先得。 以后的更新时间还没定,都来留个言,希望我每天在哪个时间更新?我随意你们,不过少数服从多数。 以下附加语是充值直通车。 第71章 做朕的女人 君雯的话句句刺耳,君修冥心口一疼,急切的问道:“贤妃她怎么了?” “皇兄如果不眼瞎,应该也看得出来她受了伤,本宫出来的时候她还活着,现在就不好说了。”君雯讽刺的回道。 “张太医,张太医!”君修冥厉吼道。 “来了,来了,臣在,微臣在。”张太医手中端着一碗温热的汤药,泛着浓重的苦腥味儿。 “随朕去莞宁宫。”君修冥一把扯住张太医手腕,将他向外拖去。 “啪”的一声,他手中的药碗摔落,瓷片药汁迸溅满地。 君修冥一愣,目光凝重的望了眼龙榻上昏睡的清妍,对常德吩咐道:“再去端一碗药来,让太医好好照看宁王妃。” “老奴遵命。”常德躬身。 …… 君修冥与张太医赶到莞宁宫的时候,安笙仍旧昏迷不醒。 半斤不停地用清水轻轻的擦拭伤口的边缘,双手沾满了血,但卡在骨缝中的箭依旧没有取出来。 半斤哭的厉害,一张小脸,都被汗水和泪水模糊了。 张太医检查了安笙伤口后,面色异常凝重。 “怎么样?”君修冥问道。 “有点棘手,娘娘的肩骨被捏碎了,所以才卡住箭头,要先将碎骨接上。”张太医沉声说道,利落而快速的准备着器具。 君修冥托起安笙的身体,将她的头靠在自己肩膀,解开她身上的衣服时,肩膀上血肉模糊了一片,看的人触目惊心。 君修冥将她抱紧,胸口闷痛不止。 “皇上抱紧她,可能会有一点痛。”即便是张太医,也花了一些时间才将箭头取出。 期间,安笙痛醒过几次,不停的呼喊着,“痛,好痛!” 君修冥的心都要被她喊碎了,他从来没有觉得一个人的痛,会让他如此心疼。 而安笙的情况刚刚稳定下来,常德便匆忙赶来,躬身道:“回禀皇上,宁王爷入宫,已经将王妃接回王府了。” “嗯。”君修冥只淡应了声,温和的目光尽是心疼之色,将怀里的一串佛珠戴在她的腕间:“丫头,你一定要好好的醒过来。” 君雯冷嗤了一声:“好好醒过来,哼,皇兄为什么不去关心关心宁王妃好好醒过来?留在这里做什么?” 君修冥剑眉冷挑,看向她:“有的事你不明白。” 君雯才不想去明白,生气的说道:“是,我皇兄每次都有很多身不由己,错都在我理解不了你,皇兄又何时想过,你在我眼里,根本就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单单只是我的哥哥而已。” 君修冥目光从她身上扫过,看了眼她手上还未洗的鲜血:“朕要是不知道在你眼里,朕只是你哥哥,你早就不知道受了多少罚了,快去把你的手洗洗,朕不想看见这种颜色。” 君雯气恼的撅了撅嘴,故意又将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不想看到这种颜色就保护好若离,还不是那个宁王妃搞的鬼,如果不是她,若离又哪里会受伤?” 君修冥眯了眯眼,语气清冷:“这么说,宁王特意让你去,并不是叙旧,而是故意让你带着贤妃一起去祝寿,如此他便和他的好王妃唱了这么一处!只是他杀贤妃的理由呢?” 君雯讽刺的朝他一笑:“呵呵,这个就要问问我皇兄了,现在皇兄是看谁都像那个画像上的女子。 只要与她有关的,皇兄都跟魔怔了一样,如今五哥身边有个这样的女人,不好好利用一下,怎么对得起你的一片情深。” 君修冥被她说的心里并不好受,这么多年过去,他从来不允许任何人诋毁画上的女子,君雯也不例外:“够了!” 君雯知道他难受,可是死人比得过活人吗?所以她偏要说:“够?怎么可能够? 皇兄到底是看不见若离被那个女人害成什么样了吗?她要是有个好歹,我非让那女人不死也脱成皮。” 君修冥温和的看着榻上昏迷未醒的人,低声说道:“朕当然不会放过谋害她的凶手。” 君雯大抵是从里面听出了消息,问道:“是吗?那我倒要等着看皇兄是如何不放过了。” 君修冥无奈的看着她,指了指她的衣服:“好了,快去换身衣裳,都是血。” 君雯撇了撇嘴,闷闷的应了一声:“哦。” 而后便转身退出去。 安笙整整昏迷了七日七夜,期间,君修冥在莞宁宫内日日夜夜的照料着。 听说宁王妃自幼体弱多病,虽是小伤,却一直高烧不退,宁王无奈,只得将她再送入宫中医治,君修冥偶尔也去看过几次,只让宁王好生照料。 这让君宁那边的一屋子人丝毫摸不透他对清妍的态度。 第八日清晨,安笙终于醒了过来,一双明眸茫然的看着天花板,脑海中有片刻的空白。 她稍微动了下身体,肩头处传来歇厉的疼痛。 而她一动,守在身边的君修冥便醒了,那张俊美的脸蛋上写满了疲惫,而一双幽眸却异常的欣喜:“终于醒了?” “我睡了多久?”安笙问,声音带着丝丝沙哑。 “七天。” “那你呢?”安笙看着他,又问。 “我怎么?”君修冥略微不解。 “皇上七天未合眼?”安笙眉心紧锁,一抹疼惜浮上心头,一时都忘了她的伤就是来源于他。 他若不让君雯去给宁王祝寿,她也不会被君雯拉着去。 君修冥唇边苦涩的笑,抹了抹有些干涩的双眼:“没,刚不是还睡着了吗,你醒了就好。” 此时,房门嘎吱一声轻响,半斤端着药碗进来,见安笙醒来,亦是大喜:“娘娘,你终于醒了,让我和公主都担心死了。” “有什么好担心的,这不是没死嘛。”安笙淡声回了句,又看向身侧君修冥:“这里有半斤伺候就行,皇上还是回去休息吧。” 常德步入了房间,看了眼醒来的安笙,心里松了口气,开口道:“皇上,刘将军已在殿外候了三个时辰了。” “恩。”君修冥温润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有些不甘不愿的离开。 走到门前时,还不忘回过身来叮嘱:“好好的喝药,好好的养着,记住,朕说过你的这条命是朕的。” 安笙奇怪的看着他,唇边一抹无意的浅笑,点了点头:“恩。” 君修冥这才放心的离开。 半斤将温热的汤药递上来,安笙仰头一饮而尽,没有丝毫矫情。 她将药碗递回给半斤,又问:“公主呢?” “清晨刚回冰泉宫休息,这几日公主与皇上一直不眠不休的守着您。”半斤温声回道。 “嗯。”安笙淡笑,心口极暖,似乎想起什么,开口道:“可有听说宁王妃的伤势如何?” 半斤手中动作一顿,冷嘲热讽的回了句:“娘娘不必惦记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无非就是一点小伤博人怜悯,哪里还能不好呢。” 安笙没再言语,唇角微扬了笑,带着嘲弄,这宁王的如意算盘打这么响,图什么呢? 她用手撑起身子,倚在了床头,无意之中感受到腕间多了什么东西,抬起手来一看才知是一串佛珠,眼底浮过困惑之色。 坤宁宫内。 公孙淑媛正修剪着殿内的盆栽,想着宁王让她看的好戏原来就是这场戏,也不过如此,最后皇上仍被那狐媚子霸占着。 这君宁打的主意却落了一场空,公孙淑媛想想就觉得可笑:“瞧瞧,这花开的多好!” 长鸢知道为何这几日她心情不错,因为莞宁宫那位到现在都还不知是死是活,不过刚刚紫鸢告诉她,贤妃已经醒了。 公孙淑媛回过身时,见身后的丫鬟愣着,又道:“怎么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长鸢犹豫一二,开口道:“娘娘,贤妃醒了。” 公孙淑媛脸上的笑意也因此僵住:“醒了,她还真醒了,果然是祸害活千年啊。” 话落,她已折断了手中方才修剪的那支月季,目光带着狠戾:“去把刘将军给本宫找来。” “是。”长鸢妾了妾身,便退出了殿内。 刘锦刚在养心殿与君修冥议完朝政欲要出宫时却被长鸢拦下,直接带到了坤宁宫内。 这几日,他一直提心吊胆的过着日子,没想到该来的还是来了。 长鸢是知道这其中的事,很快便屏退了殿内所有的侍女。 刘锦进入殿内,躬身询问:“娘娘急着召末将来,不知所谓何事?” 公孙淑媛放肆的笑着,而后指了指身边的位置:“你坐过来。” “末将不敢。”刘锦高大的身体一僵,屈膝跪倒在她面前,再次重复:“君臣有别,末将不敢。” 公孙淑媛仍是在笑,笑的越发嘲弄:“不敢什么?本宫的榻你不是已上过了,刘锦,皇帝的女人滋味如何?” 刘锦跪在地上,整个人都不敢动了。 他一向是憨厚的男人,心计不多,否则也不会中了公孙淑媛的圈套,分明是公孙淑媛对他下了药,才发生了不伦的关系。 但公孙淑媛即便失宠,也是帝王的女人,还是身份尊贵的皇后,染着娘娘,若此事传出去,皇上非将他满门抄斩不可。 如此,他虽是受害者,却也只能委曲求全。 他不怕死,可家中还有妻儿老小,全族的性命都系在他一人身上,他不敢冒险,只能一次次的屈从。 他的迟疑明显惹恼了公孙淑媛,她的话语变得犀利:“还不过来?若你再如此冥顽不灵,本宫可要喊人了。 本宫殿外的宫人若是冲进来,本宫便说你入宫中,意图染指本宫,这是满门抄斩的大罪,你可承受得起?” 公孙淑媛俯下身,用手掌轻托起刘锦的下巴,冷魅的大笑。 刘锦无奈,只能顺从的起身,坐在了她身旁。 他虽然一直心存侥幸,但纸包不住火,大错已经铸成,他终究难逃死罪,不过是早晚而已:“娘娘不要再愚弄末将,末将承受不起。” 公孙淑媛低魅的笑,指尖已经轻车熟路的探入他胸口的锦袍。 刘锦虽然不及君修冥俊美无韬,但也算是个相貌不错的男人,何况,她是女人也是有需求的,君修冥既然无法满足她,她便去找别的男人。 其实,她这样的心思,多少是存了报复的,只是,她并没有意识到,她伤的不过是她自己而已。 “娘娘,别这样。”刘锦一把抓住公孙淑媛的手。 她笑意盈盈,另一只手却像泥鳅一样滑入他身下,刘锦是正常的男人,自然经不起她一番引诱。 这世界上,并不是每一个男人都有君修冥一样的定力。 “好几日不见了,有没有想本宫,嗯?”公孙淑媛的唇贴在他颈间,红唇微微嘟起,温热的气息吹拂在他肌肤上。 “末将不敢。”刘锦一直僵硬着身子。 公孙淑媛笑出声来,随手挑拨了下长发:“还在说谎,将军的身体可比你人老实多了,是不是很想本宫?很想要本宫,对吗?” “娘娘,您高抬贵手,放过末将吧。”刘锦吓得不轻,身子一番,扑通一声滚倒在贵妃榻下。 公孙淑媛笑看着他,缓缓起身,同时褪下了身上单薄的纱衣,身上只剩一间遮体的肚兜,莹白如玉的肌肤都呈现在刘锦面前。 他更是慌张,气息跪在她面前,头都不敢抬:“娘娘……” 话刚出口,公孙淑媛的指尖已经覆盖在他唇上:“嘘,别出声,今天就让本宫好好伺候你一次,告诉本宫,我和你家中的妻妾相比,如何?” “娘娘金枝玉叶,末将家中的妻妾不过乌合之众,如何能与娘娘相提并论。”刘锦战战兢兢回道。 下一刻,公孙淑媛整个身子都扑了过来,将他压倒在地。 她嬉笑着,动手解开刘锦身下的衣服:“原来将军喜欢在地上啊,那本宫成全你便是。其实,本宫也觉得这样更刺激。” 她说罢,已经跨在他腰间。 “嗯啊~~”公孙淑媛口中发出一阵娇喘。 而刘锦躺在地上,连动都不敢动,任由她在身上肆意而为。 公孙淑媛是只懂自己享受的女人,她够了舒服了,便会从他身上爬下来,重新披上纱衣,坐回贵妃榻上,优雅的饮茶,就好像刚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种情况下,刘锦基本都没有得到宣泄。 “还不起来,难道还想本宫继续伺候你?”公孙淑媛不冷不热道。 刘锦慌张的穿戴整齐,重新跪在她脚下,低头沉默。 “你看看你,一副吃瘪的模样,放心,这次没上次那么便宜你,既然上了本宫的榻,自然就要为本宫办事。”公孙淑媛不屑的冷哼,她最看不起他的就是那副窝囊的样子。 她要君修冥身上的霸气,可她再也没有从第二个男人身上找到过那一种感觉,即便是同样尊贵的先皇君沧澜都不曾有过。 “不知娘娘有何吩咐?”刘锦闷声问道。 “你那么紧张做什么,难道我还会吃了你不成。不过是要你帮本宫一个小忙而已。”公孙淑媛笑着,手掌轻轻搭在他肩头。 她刚刚可是给了他甜头的,现在自然也要索取回报。 “末将洗耳恭听。”刘锦回道,但心中已有了不祥的预感。 公孙淑媛不急不缓走到他的身边,低语了几句,又在他的脸庞落下一吻:“明白了吗?” 刘锦神色大惊:“此事万万不可。” 公孙淑媛抿了口茶:“有什么不可的?你一个臣子和皇帝的女人翻云覆雨,这就可以吗? 刘锦,你好好想想吧,若本宫将此事告诉皇上,他会如何处置与你? 本宫可不怕死,就是不知道你一家老小怕不怕。听说,你的妾室刚刚给你添了一个儿子?哼,她还真是生不逢时啊。” 想到刚刚出生不久的儿子,刘锦再也说不出反驳的话,他下了狠心,而后从地上站起:“尊贵的皇后娘娘,总有一天,我们会一起下地狱。” “好啊,本宫可不怕。”公孙淑媛疯狂的笑,但下一刻,她却笑不出来了。 因为,刘锦竟然放肆的吻住了她,沉重的身躯将她整个压在贵妃榻上。 “既然要死,死前不好好快活一番,岂不白活一世,你说得对,皇上的女人的确滋味不同。”他疯狂的一把撕开公孙淑媛身上的纱衣,毫不留情的掠夺。 “啊!”公孙淑媛尖叫一声,她虽激烈的挣扎,但男女之间的力量悬殊,让她根本无法挣脱。 而她自然是不敢呼喊的,只能默默忍受。 他发疯一般的在她身体中冲撞,弄得她很痛,却也只能哭泣,撕咬。 发泄之后,刘锦拂袖而去,公孙淑媛吃力的从地上爬起来,将撕的破烂的衣裙重新套在身上。 从君修冥抛弃她的那一刻开始,她就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块用过的抹布一样,任人丢弃蹂躏。 所以,她一定要报仇,她得不到的东西,安若离也休想得到。 …… 眼见这已到了深春,天气也越发的明媚。 安笙受伤之后就很少出去走动,看着今儿的天气好便使了半斤扶她出去走走。 只是刚到御花园就瞧见君雯和清嫔也在,好像两人是坐在亭子里下棋。 君雯大老远的就看见了安笙,大声的唤道:“若离,快过来啊!” 两人刚刚走过去,半斤就看见湖边正围着一堆的女人,低声道:“娘娘,皇后和惠贵妃,小公主都在。” 说起这个君堇夕,安笙有听君雯提起过,是皇后和那入了土的老皇帝的女儿,说起来同君雯是一个辈分。 “来的可不是时候。”安笙不想离那群女人太近,容易惹麻烦。 “要不我们去别地儿?”半斤提议道。 安笙本想点头,但又看君雯兴致勃勃的与她招手,不好不过去:“算了,公主在这里,既然来了就过去看看吧!” 清嫔见她过来,起了身行礼:“臣妾参见贤妃娘娘,听说贤妃前两日受了伤,不知现在好些了没?” 说实在的,安笙还是头一次受到这样的待遇,浅然一笑点了点头:“好多了,清嫔别这么拘谨,你们玩你们的就是,我来这里也就是透透气。” 君雯笑着拉她坐下:“我皇兄说了你要好好静养,都不让我去打扰你,所以我只好与清嫔来这里下棋玩了。” 安笙看了看棋盘上的棋子,无奈的摇了摇头,一看就是清嫔占上方,而且赢还很轻巧。 听闻清嫔出生士族,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是难得的才女,只是容貌并不出众,但也因为后台的老子是皇帝的心腹,素日在宫中混得也不算差。 清嫔一笑,在棋盘上落下最后一颗白子:“公主,承让。” 君雯显然不服,将一旁的安笙推了出来:“若离,你来替本公主收拾她。” 安笙原本是摇头的,但又见这棋若是不下,一直站在这里也显得尴尬,便点了点头。 为了在这宫里不张扬,所以安笙的每盘棋都是输,但也没输的太明显,怕清嫔误会她瞧不起她。 毕竟现在安笙已经得罪了皇后,她可不想再惹来其他的是非:“清嫔娘娘棋艺精湛,我自叹不如。” 清嫔拂袖将棋盘打散,笑靥逐渐在唇角消失:“臣妾的棋艺虽然不如贤妃,但还能分辨得出你是在有意让我。其实,你大可不必。 臣妾虽精通棋艺,却称不得各种圣手。但自入宫以来,除了皇上,便再未有人赢过臣妾,还以为贤妃会是个例外呢。” 安笙逐渐意识到,这个女人也难怪会在宫里安然度日这么久,靠的或许不仅仅是娘家,还有自己的聪明,一个人好与不好看棋品:“哪敢成为这个例外。” 清嫔笑,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多了几分赞许:“也难怪皇上疼爱贤妃,却是与众不同。” 一旁君雯倒嘻嘻哈哈的应着:“我也觉着你跟其她女人有些区别,看着傻乎乎的。” 安笙白了眼她,傻乎乎这个词专门是为君雯她自己打造的好吧,反驳道:“可不嘛,就我们的公主最是聪明,行了吧?” 君雯朝着她吐了吐舌头:“一听你这话就知道是在嘲讽本公主。” 反倒清嫔不再开口,目光涣散的落在远处,池边几位宫妃正在谈笑风生。 阳光下,一个赛一个的风情妩媚,那是她望尘莫及的。 遥记得大婚之日,皇上并未碰她,而是与她下来一整夜的棋,无一例外,每一盘都是和棋,即便她故意隐藏实力,想要输上一盘,都不能如愿。 那时,她方醒悟,自己嫁了个如何深不可测的男人。 他对她说:后宫永恒之道便是平和,他让她记住。视线逐渐模糊起来,御花园中竟下起薄雾。 雾气越来越重,到后来,几乎遮挡了视线,能见度越来越低。 安笙顿感不妙,拉住了君雯。 紧接着,数名女子惊声尖叫:“来人啊,救命!快来人啊,有刺客!” 朦胧的烟雾之中,半斤隐约看见安笙掩护着君雯,而另一道白晃晃的利剑正朝着她背后袭去。 半斤惊叫了声:“娘娘…小心…啊,救命。” 半斤出自本能的欲要上前去挡那把利剑,却被安笙迅速推了开,迎面向袭击她的人攻击去。 而后立马将半斤拉到了自己的身后,斥责道:“你不要命了!” 半斤其实也害怕极了:“我已经没有了八两,不能再没有娘娘。” 安笙只觉肩头伤口传来撕裂的疼痛,唇边亦是一抹苦笑,方才那一瞬她的想法又何尝不是与半斤一样。 君雯紧紧地攥着她的衣角,跟着她左突右闪,慌张的开口道:“若离,我害怕。” 安笙握着她的手,微微喘息:“别怕,我不会让你们受伤。” 话落,她看了看这里的情形,好在为了养蛊,御花园内她从前也常来,地形也熟悉,带着君雯和半斤便躲了起来。 半斤看着她又要冲出去,连忙将她拦住:“娘娘,你不能去,伤口又裂开了。” 眼见清嫔花容失色的躲在桌子下,安笙顾不得那么多,推了半斤,冲了过去,直接将她一并拉起:“跟我走。” 清嫔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跟着她到了一处隐蔽的地方和君雯躲在了一起。 紧接着,是扑通一声巨响,御花园的场面更为混乱了。 还没待所有人反应过来,又是一声无措的惊呼:“母后…母后救…我……” “不好了,小公主落水了!”这声尖叫来自长鸢口中。 正当安笙欲要跳下水时,御林军纷纷赶到,雾气很快驱散,十几个御林军相继跳入池中。 好在池塘不大,不多时,君堇夕便被拖了上来,但孩子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脸色苍白。 公孙淑媛见识,立马扑了上去,将孩子抱在怀里:“堇夕!” 安笙的眸子死死盯着君堇夕滑落之处,黄色泥土上那一道深深的痕迹,绝不可能是失足落水而留下的,那是被人推下去才会有的挣扎划痕。 转眼再看向四周众人,只有公孙淑媛的鞋边有那种黄色泥土,答案不言而喻。 呵,真是天衣无缝的计划,什么雾气,什么行刺,统统都是假的,这个女人还真是狠的下心,连自己的女儿都不肯放过。 她如此做的目的又是什么?一时之间,安笙有些迷茫的看着她。 君堇夕苍白的双唇贴在公孙淑媛耳畔,吃力的颤动了两下:“母后…我…我我没事,你别担心。” 她低声呢喃了一句后,便昏死了过去。 “太医,快叫太医。”长鸢大声吼着,从公孙淑媛怀中接过了君堇夕。 一旁为首的侍卫刘锦上前禀报道:“皇后娘娘,属下已查清,刺客供认此事乃贤妃娘娘一手策划。” 公孙淑媛冷冷的看着安笙,三两步来到她面前,扬手便要一掌,谁料却被安笙握住了手腕,“啪”的一声重响落在她的脸上。 公孙淑媛整个人都摔倒在地,左侧脸颊红肿一片,精心梳理的发髻散乱不堪,模样极为狼狈。 安笙这一掌始料未及,在场众人都惊呆了,一时间不知如何反应。 “娘娘!”侍女长鸢吓得不轻,手忙脚乱的将公孙淑媛从地上扶起。 而此时的公孙淑媛,双眼瞪大,往日妆容精致的脸蛋,早已扭曲变形。 即便隔得老远,都能感觉到她扑面而来的怒气:“安若离,你这个溅人,你,你竟敢打本宫!来人,将她给本宫拿下。” “是!”御林军领命的刘锦,带着人便围了上来。 “放肆,都给本宫退下!”安笙厉斥一声,微眯了明眸,冷冷扫过在场众人。 她声音微低,但不怒而威的气势,却硬是逼退了御林军。 站在一旁的君雯看傻了,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安若离。 安笙气恼,作为母亲可以置自己的女儿于死地,只为来陷害别人,她真想一巴掌将这个女人打得清醒一些: “皇后,今日我为何打你,你心中最是清楚不过。奉劝你一句,还是不要将事情闹大,否则对你没什么好处。” 公孙淑媛一惊,紧咬着唇片,脸色瞬间惨白,气氛再次僵持下来,御林军面面相觑,进退不是。 后宫一些嫔妃更是等着看笑话。 而正是此时,一道低沉冷冽的声音突然响起,让在场众人又是一慌:“谁能告诉朕发生了什么事?” 众人同时回头,只见一身明黄的君修冥负手而立在不远处,俊颜沉稳,不怒而威。 “皇上万安!”众宫妃侍卫跪倒了一片。 君修冥一来,公孙淑媛即刻消了怒意,双眸含泪,可怜兮兮的扑入他怀中:“皇上!” “皇后,这是怎么了?”君修冥轻拥她在怀中,指尖随意勾起她尖小的下巴。 安笙那一巴掌是丝毫不留情的,公孙淑媛一侧的面颊红肿的厉害,此刻又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无论君修冥问什么,她都默默摇头落泪。 自从上次王氏训过之后,公孙淑媛学聪明了,懂得如何利用她的优势。自然,她不说,自是有人会替她说的。 只见长鸢扑通一声跪倒在君修冥面前,哭嚷道:“请皇上为皇后娘娘做主啊,刺客供认贤妃娘娘是指使行刺的幕后凶手,贤妃就匡了我家娘娘一巴掌,在场众人都可以为皇后娘娘作证,皇后娘娘是无辜的啊。” “是吗?”君修冥淡然一笑,眸光冷然的扫了眼身旁御林军刘锦:“贤妃掌匡皇后,以下犯上,你们御林军难道是摆设吗?还不将她拿下。” 御林军得到皇上的指使,不由分说的上前,压住安笙双肩,她被迫跪在地上,头低垂着,唇角却扬着极讽刺的笑。 她越来越看不明白眼前这个男人,口口声声说着不在乎公孙淑媛,最后他却一句缘由也不曾问,便要治她的罪。 君雯是想上前开口帮腔,却也不知该如何说,安笙掌匡皇后,众人目睹,百口莫辩的事实。 “皇后觉得朕该如何处置贤妃?”君修冥眸中明显浮起不耐之色。 “臣妾,臣妾……”公孙淑媛声音都有些发颤了。 意料之外的是,帝王并未发火,他将她打横抱起,温声道:“罢了,皇后今日受了委屈,朕亲自送皇后回坤宁宫,可好?” 公孙淑媛腼腆的笑,双手缠在他颈项,脸上尽是得意之色:“臣妾谢过皇上。” 君修冥抱着她,华美的罗裙飘荡在空中,在经过安笙身边之时,裙摆扫过她肩头与脸庞。 安笙叹息着合起眼帘,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他只是短暂的驻足,冷声道:“将贤妃先关入大牢,再做审问。” 分明是听惯的熟悉声音,此刻为何是那般的寒冷?比冬天的风还要冷,冷的莫名刺骨寒心。 安笙匍匐在地,唇角扬着笑,额头重重磕在石阶上,腥红了一片:“谢皇上恩典。” 君修冥拧了拧眉,睨了眼她眼里的冷傲,又是这样不屈服的眼神。 君雯听了,慌了,上前拦住君修冥的去路:“皇兄,你不能这样,一定是有什么误会,贤妃不可能是主谋,她不可能是刺客,再则她身上还有伤,不能关进大牢。” 他脚步微顿了下,深深地看了眼君雯,而后便绕开了她,抱着公孙淑媛渐行渐远的离开她们的视线。 眼看安笙被侍卫押走,君雯忽然拔出一名侍卫的佩剑,放在自己的脖子上,威胁道:“你们放开她,不然本公主死给你们看。” 安笙对她的举动出乎意料,摇了摇头:“公主,无需为我做到如此地步,我相信皇上会还我一个公道。” 君雯哭着朝她走了过去:“若离,你傻不傻?进了那个地方的人,又有几个出来过?不过你放心,本公主在,就一定不会让你受伤,我一定想办法救你。” 安笙轻笑一声:“我若不傻,又怎会替君堇夕去匡她母亲一巴掌,君堇夕也未必会念我的好,可能还只以为是我不知天高地厚,打了她母后。” 话落,她将手里的玉佩递给了她:“若公主真想帮我,就拿着这个玉佩去淮南侯府找一个人,他自会想办法。” 君雯点了点头,将玉佩收下:“恩,我知道了。” 安笙这才跟着侍卫离开,牢狱,她不陌生,曾经她为了一个人,坐过牢,逃过狱。 现在想想,他在哪里都不曾知道。 …… 夜,静悄悄的来临。 丽香院的一曲鸳鸯双栖唱的悦耳动听。 “鸳鸯双栖蝶双飞,满园春色惹人醉,悄悄问哥哥,女儿美不美,女儿美不美。说什么王权富贵,怕什么流言纷飞,只愿天长地久,与我意中人儿紧相随。爱恋伊,爱恋伊,愿今生常相随……” 其中一间雅间内,一群女人正将上座的男子团团围住,像是很重要的客人。 公孙淑媛女扮男装坐在席间,冷眼看着上方的男人:“宁王不好好的陪着宁王妃出来,找本宫做什么?” 想起上次他丝毫不顾忌她颜面的事,心里就气恼。 他抿了口酒水,试探的开口:“媛儿说笑了,本王如今的所作所为不都是为了我们以后吗?” 公孙淑媛冷冷的看了眼他,而后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你以为我还会信你的鬼话?真当我们公孙家都是傻子吗?你想做什么,我会不知道?” 君宁只是笑笑,起了身,一把将她拥入怀里,在她耳畔低语了一声:“媛儿,本王知道,这些年你在宫里过得不好,难道你就没想过被一个男人宠着是什么滋味吗?” 公孙淑媛回想五年前,君宁就一直喜欢她,只可惜那时她却痴痴的爱着君修冥。 就算如今她对他心灰意冷,可终究是动过情。 听到廊上传来的动静,公孙淑媛一把便推开了君宁:“宁王,请自重!” 公孙止推开房门进去时,正见君宁拥着公孙淑媛,眉目拧了拧,又赔笑道:“宁王,哟,姐姐也在。” 君宁却也不避讳,而这公孙止早在五年前就得知他心属公孙淑媛:“听说贤妃被你关进了大牢,可真有本事啊!” 白楉贤站在公孙止的身后,睨了眼公孙淑媛与君宁,金陵城到底是有好戏看了。 谁不知这些年公孙家仗着王氏太后那边的势力,在金陵城内毫不知收敛,如今再摊上居心叵测的宁王,只怕是要掀起风浪了。 君宁的目光一瞬停留在白楉贤的身上,公孙止回过头看了眼身后人道:“你出去候着吧!” “是。”白楉贤也便退出了房内。 想起他潜在淮南侯府的这一年,心中隐隐也能猜到些,公孙家又岂会一直甘心做王家的走狗,况且太后如今又上了年纪,公孙当然要另谋大树了。 然而此时。 身在丽香院门外的君雯看着眼前进进出出的男女,心里十分犹豫。 但又想着她好不容易从宫里混出来,不去又如何救若离?原本她是直接去的淮南侯府,守门的家丁却说她找的人在丽香院。 君雯到现在都还没弄明白,可以救若离的人,怎么会在公孙家?冥思苦想后,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进去后,君雯左瞅右瞅,直接逮了老鸨问道:“公孙家的小侯爷在哪个房间?” 老鸨对君雯上下打量了番,却见她直接掏出了匕首:“你说不说?小心本公主要了你的命。” 老鸨见刀架在脖子上,老脸上的粉掉了一地,想到这里毕竟是金陵城,贵客自然多,只是没想到宫里的公主也来她丽香院凑热闹。 来不及她多想,脖子上就撕裂的疼意传来,老鸨倒吸了口冷气,忙道:“我…我这就领你去…” 君雯来到雅间门前,正见外面守着十来个侍卫,不由得哼笑,这小侯爷的谱摆的倒是够大! 白楉贤一眼就认出了君雯,想着素日里她与安笙要好,不由得拧了拧眉。 君雯见白楉贤的目光正在她身上来回打量,挺直了腰板,开口道:“快去告诉你们小侯爷…本公…唔唔……” 她话还不曾说完,就被白楉贤捂住了嘴:“公主来这风花雪月场所做什么?这不是公主该来的地方。” 君雯一路被他直接带到了另一处,任她如何挣扎也摆脱不了束缚:“你这个人做什么?我找的是你们小侯爷!” 白楉贤神色淡然的说道:“据我所知公孙止曾害死了刘云,公主讨厌小侯爷还来不及,今日前来找小侯爷想必是有缘由的吧?不知是不是受人之托?” 君雯明眸一瞪,看着面前温文尔雅的人:“难不成你就是若离要找的那人?可是你不就公孙止身边一侍卫吗?你有什么法子能救她?若离是不是傻掉了!” 白楉贤轻飘飘的一句话彻底打击了她:“玉佩给我。” 听到这句话,君雯彻底郁闷了,她知道,这一定是若离要找的人,于是将玉佩给了他。 白楉贤见这玉佩果然是他给她的那块,焦急的问道:“她出什么事了?” 君雯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很快的跟他说了一遍,而后又沉沉的叹了口气:“本公主都救不了她,又如何能指望你?” 白楉贤沉默了会,才开口道:“此事我自有办法,只是…望公主能护她在牢中相安无事。” 君雯有些愕然:“你真的有办法?” 白楉贤淡漠的应了一声:“恩。”而后便转身离开了。 君雯反倒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既然话已带到,接下来也只有听天由命了。 正当她离开丽香院之时,好像还看见了一个熟悉身影,像是皇后。 君雯也没多想,只以为是眼花了,匆忙的回到宫里,立马去了天牢:“贤妃呢?” 为首的侍卫恭敬的回道:“被皇上带去了养心殿问话。” 君雯有些难安,转头便又去了养心殿。 养心殿内,安笙扭捏的趴在他的榻上,硬是被这个粗鲁的皇帝扒了衣服。 君修冥看着她肩上的伤口,眉心微蹙:“知道有伤,为什么不躲起来?” 安笙心里止不住对他翻了一个白眼:“躲?皇上让臣妾往哪里躲?这些刺客分明就是朝着臣妾来的,早晚都得死在皇上这些女人的手里。” 君修冥听着她的话,手上力道不由自主的加重了一分,安笙痛得龇牙咧嘴:“疼疼,轻点。” 君修冥面色沉冷,语气漠然:“贤妃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同样是朕的女人。” 安笙唇边“切”了一声,闷闷的点了下头:“是,臣妾明白。” 而后某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君修冥抱了起来,给她穿着衣服:“别乱动。” 安笙看了看龙案上的画像,画上的女子,模样是有几分与她相像,看样子这皇帝还真拿她当替身了。 不过她为何有点越想就越觉得郁闷,蹙了蹙眉心,想要挣脱束缚。 君修冥见怀里的人不安分的动着,声音虽是轻和,却也莫名带着几分寒气:“怕死吗?” 安笙觉得这个问题很奇怪,半晌后才开口道:“要看是什么死法?” 今日的君修冥似不同往日温和,总隐隐透着分凌厉:“你想要什么死法?” 安笙回过头看向他,误以为他真的把她当幕后凶手了,着急的解释:“皇上,臣妾真的不是刺客,你没看见那些刺客的腰间还挂着宫里侍卫的腰……” 她的话还在嘴边,下一秒便被他的薄唇堵了住,正当安笙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唇边一阵火辣辣的刺疼,嘴里很快蔓延开腥甜的味道。 君修冥冷眸睨了眼门外,在她耳畔低声说道:“朕说过,知道了说出来就是嫌命长,贤妃最好长点心,别不把朕说的话放在心上。” 安笙吃痛的捂着嘴,心里将他诅咒一万遍,不甘心的补充道:“皇上明明知道臣妾是冤枉的为何还要将我打入天牢?” 君修冥魅惑的唇瓣抿了抿,似在品那一缕腥甜:“那不是天牢,天牢进去的都是死罪,为了彰显朕对你的疼爱,所以今日你便相安无事的可以出来了。” 安笙此时只觉得唇边火辣辣的疼,挣脱了他:“不,我不出去了,皇上还是送我回牢房吧!” 君修冥挑了挑眉,不急不缓的问道:“说说看,为什么?” 安笙翻了个白眼,她知道什么事都瞒不过他,直言不讳的说道:“臣妾又不是傻子,皇上明明什么证据都没有,就这样把臣妾放出来根本就不合乎常理,这里面一定是有问题。 臣妾今日之所以坦白的跟皇上说,是因为皇上曾经帮我找过八两,我觉得我可以信任你,换作其他人,我哪敢什么都说。” 君修冥笑了笑,眸色却更深更沉:“丫头,宫里聪明人太多了,以后还是糊涂些好,这样才能活的久一些。” 安笙思量着,他说的话她当然明白,返回来说,倘若她对他说假话,那岂不是更蠢,在这北盛宫里四处都是他的眼线,当然除了身份的事,她不得不瞒。 殿内,安静了会,想着他还没给她答案,转而又问道:“皇上真的要把我放出来吗?谋杀皇上的女人和孩子,罪名可不小,如果皇上就这样平白无故的将臣妾放出来,往后臣妾在这北盛也一定是风口浪尖上的人了。” 君修冥一把将地上坐着的人扯入了怀里:“做朕的女人好不好?” 安笙着实吓了跳,定了定心神,强迫自己淡定的回道:“臣妾至浣邺嫁到北盛那一天就已经是皇上的女人,皇上何故还要问臣妾好不好?难道在皇上心里,臣妾就一直不是你的女人?” 君修冥将她从自己身上放了下来,看向窗外拉下帷幕的天:“丫头不必顾左右而言他,你知道朕说的什么。 至你进宫的那一天起,你就巴不得离朕远远地,如果不是因为容恒,你也不会去冒险得罪皇后,拉拢公主救他。” 安笙彻底心虚了,原来这一切都被他看在眼里,硬着脖子抵死不承认:“皇上这话没道理,八王爷曾经抛弃了我姐姐,我为什么反倒要救他?” 君修冥猛地回过了身,清冽的看着她:“这也是朕好奇的地方,最初朕以为你喜欢他,然而事实并不是。 贤妃一次又一次的给朕惊喜,你究竟还有多少秘密?你的秘密越多,朕就越不得不怀疑你的身份!” 那眼神儿看得安笙心里直发虚:“什么意思?臣妾听不懂皇上在说什么。” 君修冥冷哼了一声,淡漠的开口:“贤妃最好是真的听不懂,如若不然,朕不会来救你。” 他话里的意思让安笙愣了一下,可还没做出反应,人家已经撵人。 “常德,把贤妃风风光光的送回莞宁宫。” “是。”常德应道,便将还愣着的安笙带出了养心殿,用皇上平时坐的轿子将她送回了莞宁宫。 君修冥目光凝重的望了眼绸帘后,冷然的开口:“出来吧!” 白楉贤掀开了绸帘,走了出来,对着他恭敬的行了礼,这是他唯一能救她的法子。 君修冥看着龙案的画像,沉声问道:“知道什么时候动手了吗?” 白楉贤温声回道:“后日。” 君修冥将画像重新挂了起来,眸里尽是深情:“很好,朕不希望看到她死,带她离开吧!宫里不适合她。” 君雯来到养心殿,视若无人的闯了进去,常德在后边一个劲喊着:“公主,您不能进去,不能进去啊!” 君雯刚踏入内殿,正好看见了白楉贤:“怎么会是你?” 身后匆忙跟着进来的常德只觉头疼,一身冷汗的跪在了地上。 君修冥回过头睨了眼他:“你们认识?” 君雯刚要开口,却被白楉贤抢了先:“之前跟着小侯爷进宫探望皇后,不小心迷了路,遇见过公主。” 君雯想想也是,总不能告诉皇兄她一个人偷偷的去了花楼那种地方,便绕开了这个话题:“皇兄,若离呢?” 君修冥皱了皱眉,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去莞宁宫找她吧。” “谢谢皇兄。”君雯听到这话,瞬间就乐了,她知道皇兄肯定是将若离放了,忙行礼告退。 君修冥冷厉的目光在常德身上停留:“下不为例!” 常德心里一颤:“是。” 而君雯急急忙忙的便带着阿湘去莞宁宫,只是在半道上她是真看见了熟人:“停停!” 阿湘疑惑的看向坐在轿椅上的君雯,上前搀扶了一把:“怎么了公主?” 君雯看了眼刚才的那个方向,三两步的追了上去,果不然,她看见了君宁,只是又很困惑,五哥怎么会和皇后在一起?这是怎么回事? 阿湘从小跟在君雯身边,见过君宁,虽然扮作侍卫,但不难认出来:“只怕是去了皇后宫里。” 君雯咬了咬唇,冥思苦想之后,也没想出个所以然,转身又坐上了轿椅:“不管了,还是先去莞宁宫看若离吧!” “是。”阿湘不敢多嘴,心里却有数。 来到莞宁宫后,君雯被半斤领着进了内院,见安笙正坐在廊上,望着黑下来的天。 她只是在想,他到底要她做什么? 君雯看到她相安无事,也才松了口气:“若离,你怎么突然就被我皇兄放出来了?” 安笙也正为这个问题感到不解,闷闷地摇头。 君雯想着反正她也出来了,应该就是没事了,索性拉着她进了房间:“若离,我刚刚看见我五哥了。” 安笙面无表情的看了眼她,脸上摆明写着,关我什么事? 君雯也没顾她,接而说道:“我刚刚还看见他去了皇后的宫里,想起小时候,我五哥就跟皇兄合不来。” 听到这里,安笙眯了眯眼,回过神来,下意识的接了句:“合得来才怪了。” 想必皇室就没有合得来的兄弟。 君雯耷拉了下脸:“我还听说了一件事,我五哥在五年前就喜欢皇后,你说他偷偷摸摸的去坤宁宫做什么?皇后现在可我皇兄的女人。” 安笙敲了一下她脑袋:“我看你是看多了女人勾心斗角,忘记了男人惦念着的。” 被她这么点明一说,君雯恍然醒悟:“像你这么说,我五哥是要利用皇后吗?他不是喜欢她吗?算了算了,不管怎样,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跟我皇兄说一下,防患于未然。” 话落,她便要离开却让安笙拉了住:“他知道。” 君雯这也才停下脚步,扭头看向她:“你怎么知道我皇兄知道?” 安笙对她翻了个白眼,渐渐地也想明白了:“他不知道,就不会把我推出去。” 说完,心里有一种难受的滋味萦绕着,就好像是她又被丢弃了。 君雯见她闷闷不乐的趴在桌上,刚想问上一句,却听见阿湘在外面回禀道:“公主,薛太妃病逝了,太后娘娘遣了人过来,让你去看看,虽说是宁王的母亲,但面子也要做足。” “若离,你别难过,我皇兄这么做一定是有他的原因,我先走了,空了再过来看你。”君雯拉了拉她手,劝了一句便匆匆离开了。 安笙点了点头,也没再矫情,见半斤进来,问道:“听说过宁王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半斤回忆了会,才道:“以前这金陵城都说皇子里最孝顺的人就是这五王爷,应该是个孝子,但性格习性这些我就不知道了。” 安笙整个人顿时沉默了,宁王此次回来真的只是他母妃病重一事吗? 一晃又是三日过去,宫中说平静也不平静。 至薛太妃逝世,一直敲敲打打的办着丧事。 这宫里人听说贤妃得了宠,莞宁宫常有妃嫔过来,说是拜访还不如说探风,但也都被半斤挡了回去。 “嘎吱”一声房门轻响,半斤推门而入,带进了几丝晚风:“娘娘,外面的李公公来了。” 安笙起了身,拧着眉问道:“哪个宫的李公公?” 半斤一边替她理了理衣,一边说道:“说是常德公公派来传话的。” 安笙整理了番也便走了出去:“这么晚了前来,是有什么事吗?” 李公公躬身回道:“皇上宣娘娘乾祥宫觐见。” “嗯。”安笙睨了眼黑下来的天色,也不知大晚上的恶魔找她做什么? 出了莞宁宫后,她便直接坐上了去乾祥宫的轿辇,一路上莫名觉得人有些疲惫。 乾祥宫内依旧干净空旷,安笙前脚刚刚步入,后脚殿门便紧紧的合起。 她站在原地,墨眸遽然深谙,卷起汹涌的漩涡。如果此刻她还察觉不出诡异,那她真是白活了一世。 “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殿内传来一道低沉而冷魅的男声。 安笙缓步而入,水墨屏风之后,一人一桌一盘棋,眼前男子一身藏蓝蟒袍,玉带银冠,褐眸微敛,手持黑子啪的一声落在棋盘之上。 君宁眯眼打量了番她,唇角挑起一抹笑:“没想到君修冥会喜欢贤妃这样的货色。” 安笙听着刺耳,凭他模样也能认出是谁:“呵呵,让宁王失望了,皇上还真就不喜欢我这样的女子。” 君宁淡然的说道:“贤妃骗不了本王,如若不是这样,媛儿不可能誓要你命,并且你刺杀后宫妃嫔公主,这可就是死罪,你能安然无恙的出来,只能说明他真的很疼爱你。” 安笙想起前两日君雯提起的,质问了声:“媛儿?公孙淑媛?” 见他沉默,那也就是了,安笙冷冷一笑:“没想到她一口一句说着爱他,最后却和宁王勾结在一起,君修冥也够可悲的。” 说完君修冥可悲,安笙唇边又是一抹讽刺的笑,自己不也挺可悲,又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君宁倒自在的品了口热茶,点头道:“这一点,本王也挺认可的。” 安笙小脸上面无表情,看着他的目光犹如淬刃积雪:“现下薛太妃去世不久,宁王不好好去做你的孝子,却不知王爷胆大妄为到假传圣旨。诱本宫到这儿,无非就是想用我为饵,引君修冥来,怕是要让王爷失望了。” 君宁却也不恼,指了下对面的位置示意她坐下,又道:“用不了多久,本王的旨意,便是真的圣旨。 只要,君修冥突然暴毙,他又无子嗣,本王便可名正言顺的继位。贤妃不必操心太多,他不来,你就死。” 第72章 愿赌服输 安笙心下一惊,还真是虎毒不食子:“宁王真会说笑,皇上正当壮年,何来暴毙一说。” 君宁冷笑,眯起的眸子与君修冥如出一辙,却少了那份坦荡,多了狠戾冷绝:“那又怎样? 本王的母妃生前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我坐上皇位,我当然不会辜负了母妃,今日我定要那他的血来祭奠我母妃的亡灵。” 话落,他阴狠的笑着,那笑声竟让人毛骨悚然。 安笙傲慢的扬着脸,笑靥中尽是嘲讽:“王爷真以为你能杀了皇上吗?薛太妃在宫中筹划一生,都不得如愿,更何况现在皇上羽翼已丰,想杀他,哼,简直是异想天开。” 说实话,薛太妃在宫中她还真没怎么听说过,应该一直被王氏压制着。 “你不信本王能杀了他?”君宁笑的无比阴寒:“若本王告诉你,皇后此刻就在养心殿,本王在她身上涂了剧毒,君修冥一但沾染,顷刻间就会毒发身亡。 若本王再告诉你,本王谋划多年,养心殿中早已插入无数奸细,刘锦如今便是其中之一。现在,养心殿已被本王的死士包围,这样,你还认为本王杀不了他?” “王爷还真是丧心病狂!他可是你的亲弟弟。”安笙再也无法维持镇定,拂袖而起,刚要离开,一把利刃已架上了纤细的脖颈。 君宁右手握剑,左手持棋,依旧一派悠哉模样:“贤妃以为你还能离开吗?” 安笙冷然一笑,面对颈间剑刃,竟无一丝畏惧:“我全身而退自然不易,但与王爷玉石俱焚似乎也并不太困难。” 君宁突然大笑,目光似有深意的落在她肩头:“本王能在宫中安插眼线,自然也能安插在你的莞宁宫,你来的路上就不曾发现,你轿辇上奇特的香? 本王来告诉你,那是一种什么样的香,能让一个绝世高手像个废物,像只羔羊任人宰割的香。” 安笙静默原地,苍白的容颜不变,隐在云袖下的手掌紧握成拳。 君宁依旧笑着,又道:“贤妃,本王心情好,不如我们来赌一把如何?就赌你的命。” “如何赌?”安笙问。 君宁不紧不慢的指着面前的棋盘:“若你的白子能赢过本王的黑子,本王就放你离开,决不食言。” 安笙抿唇,而后一挑衣摆重新坐下,她淡扫一眼棋盘,黑子已占据大半势力,白子垂死挣扎,败局已定。 这是一场不公平的赌注,但她已别无选择。当罐中最后一颗白子落下之时,安笙知道自己输了。 “你输了,贤妃娘娘,可要愿赌服输。”君宁狂笑起来,似乎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极好的愉悦了他。 安笙一心惦记着君修冥的安危,根本无法专心在棋局之上,又如何能不输。但她虽输了,却不会认命。 她一把掀翻棋桌,向窗口飞去,而君宁的反应也不慢,下一刻,锋刃的宝剑便刺了过来,他招招致命,安笙又身负重伤,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 转眼间,已是遍体鳞伤。 他单手抓住她受伤的肩骨,将她托在梁柱上,用绳索锁住。安笙碧绿的长裙,染了大片的鲜血,如绽放的大朵血莲,妖娆绝魅。 “安若离,你也爱上了他吧?竟不要自己的命,也要去救他。”他大掌捏住她尖小的下巴,力道之大,几乎将她的骨节捏碎。 安笙吃痛,却毫不怯弱的冷冷盯着他:“你…胡说八道…” 这可能是今年她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她爱君修冥,真是一个讽刺,将她推上死路的男人,她还会爱?她安笙,又不是受虐狂! “别骗自己的心,一个人只有在面临死亡的最后一刻,才知道最在乎谁。”君宁阴狠的笑,用力捏住安笙手腕,露出腕间那一串雕琢精致的檀木珠串。 “不过他对你也算是用心良苦了,这珠串,当年本王亲眼见到君修冥雕刻,这是他送给那位姑娘的东西!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他话落,一把扯断她腕间红线,珠串应声而断。 安笙木然的看着那些木珠一颗颗迸溅在地,不知为何心底竟有一丝落寞,那串佛珠是什么时候戴在她手腕上的她并不知道。 君宁再次毫不怜香惜玉的捏起她的下巴,微眯着褐眸,深深凝视,那失去血色的苍白,丝毫没有影响她的美,反而平添了一份空灵:“真是可惜了这张脸,谁让你是君修冥的女人,所以,你必须死。” 安笙轻轻的笑了起来,一双明眸如星璀璨,没有丝毫畏惧,真不明白,皇室的男人为何一个比一个变态? 君宁看着她,心中不免惋惜:“或许,贤妃还可以再赌一次,皇后若是失手,刘锦便会告诉他,你在这里,不过,本王已在乾祥宫内布下天罗地网,只等着取他的命,你说,他会来吗?” 安笙垂眸看着他,绝世的笑靥更加讽刺:“王爷当真高估了本宫,若换成你的王妃,或许胜算会大一些。反正,王爷这绿帽子也是自己做的,戴上几次又有何妨?” 她这一句是当真激怒了君宁,啪的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得安笙眼前发晕。 “你闭嘴!”君宁狂吼,在不经意间,他想起了公孙淑媛。 安笙依旧在笑,随手抹掉唇角流出的血痕:“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君宁,你连自己的亲弟弟都杀,你根本就不是人。” “他不是本王的手足,我们一出生,便注定是仇人。他娘那个溅人抢夺我母妃的恩宠,他又抢本王的皇位,最后还抢本王心爱的女人,所有本王喜欢的,他都要来抢,他就该死。”君宁失控的狂吼,又是一巴掌挥了过去。 而安笙似乎不知疼痛一般,白嫩的脸蛋血肉模糊一片,她却一直一直在笑:“这江山是先皇留给他的,公孙淑媛那个女人是你父皇抢他的。 呵呵,依我看,无论江山还是女人,都是他的,是你在抢他的东西,还要恬不知耻的博取同情吗?” 君宁再次扬起手掌,安笙毫无畏惧的仰头,清傲而又绝美。她本不想惹怒他,但她就是忍不住他这般扭曲事实。 他的手缓缓落下,托起了她的下巴,邪魅的笑了:“贤妃既然知道他爱的是画像上那名女子,何必还为他死心塌地。 本王的确无耻,但成王败寇,无论江山还是女人,都将归本王所有,可你呢?你又得到了什么?” 嘲讽的笑在美丽的脸庞消失,安笙的神情很认真,也很专注,说道:“宁王爷错了,我安若离不爱君修冥,自然也不期许从他那里得到什么?” “是吗?本王但愿贤妃不是口是心非。”君宁说完,云袖一扬,打翻了桌案上的烛台。然后,拂袖而去。 烛火烧起,点燃了纱帐、桌台、软榻,并越燃越烈,冲天的火光,晃得眼睛生疼。 安笙深陷火海,身体顺着梁柱瘫软在地。 她吃力的捡起落在不远处的一颗檀木珠,唇边浮起一抹笑靥,都这个时候了,她为何还有心情想这些? 安笙苍白的容颜,神情淡漠,竟没有一丝深陷火海的知觉,她深知君宁的诡计段然是不会得逞。 周围的温度迅速攀升,烤的肌肤生疼,空气中弥涣散着滚滚浓烟,不断窜起的火苗点亮了她苍白的容颜。 她竟没有一丝畏惧躲闪,反而想更贴近火焰的温暖,她的心,在这个毫无感情可言的深宫里变得太冷,太冷了。 不过,她想,他不会来了。 毕竟每一次可以选择的时候,他都没有选她。 而君修冥对她的特别,也都是来源于他心里的那个女孩,她记得他说过,他不会来救她。 这一刻,她还在期待什么? 冲天的火光烈焰之中,女子一双清冽的瞳眸,涣散开来,恍惚间,只觉得这跳动的火焰与数年前元宵夜灯会的灯火重合。 她又看到了梦里的场景,那个梦很真实,真实的就像发生过,可她从来记不起有那么一段记忆。 梦里,男子一袭白衣翩然,紧紧的牵着她的手,在人潮涌动的长街上行走。 一盏盏琉璃灯明亮炫目,她却怎样也看不清他的脸。 她告诉他,她想家,也想爸爸妈妈了。 那时他紧握着她的手,那般用力,他说:“安笙,不要和我走散。” 她木然被他牵着手臂,他看着灯会,清亮墨眸中倒影着灯火璀璨,是那样美,那样的暖。 安笙突然想起母亲曾说过的一句小诗: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所以这只是一个梦,装饰着属于她的梦。 只是梦里的灯会上,他们还是走散了,她的荷包被扒了,他去追窃贼。 她一个人,茫然无措的坐在黑暗的角落等待,而他没有再回来。 再后来,她好像遇见了师父,他将她从原地带走了。 他们在热闹的酒楼中喝酒,上好的女儿红,她喝了几杯就醉了。 她趴在桌上,四周响起吵杂声,她觉得真吵,好在不久后,有人将她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背上,他的背宽阔而温暖,让人轻易的沉溺沦陷。 她以为,这背的主人是师父。 她说:“师父,我想回家,我想家人。” “……”他沉默。 她又说,“师父,我想哭。” 轻微的叹息后,他说:“那就哭吧,哭出来会好过一点。” 她就真的哭了,将头埋在他背上,无声的落泪。 许久后,她又说:“师父,我害怕。” 他回答,“别怕,有我在,有我陪着你。” 她环在他脖颈的手臂更紧了,她说:“师父,谢谢你照顾了我这么多年,我好像又遇见了那个人,那个还未来得及用生命去爱就已经结束的人,我好害怕,害怕会再次爱上他。” 她感觉到他高大的身体明显一僵,但他的步伐依旧稳健。 宿醉一夜,第二日清醒来,她发现迎窗的那支梅枝上,挂着一盏八角灯,灯上或坐或立或笑或沉思的,都是同一个人,那是她。 安若离推门而入,絮絮叨叨的埋怨起来:“前些时日你救下的那个臭小子不知为何在酒楼中起了争执,后来一个人将你和它背了回来。 安笙,爹爹让我来警告你,若想活的久点,想平南侯府别被牵连,就和那个臭小子离远点,那可是八王爷全城抓捕的人。” 安若离白皙的指尖指向枝头的那盏熄灭的八角灯。 安笙的面颊顿时通红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昨夜背她回来的人是他,那她的话他一定都听到了吧,真是丢人丢到了姥姥家。 “那他,他的人呢?”她知道安若离瞧她不顺眼,低声的问。 “昨儿闹了那么一出,大概是躲了起来吧,不过我想八王爷很快就能抓到那个臭小子了。”未等安若离将话说完,安笙已经匆慌的跑了出去。 冥冥之中她好像知道,他一定会在原处等她,安笙站在远处凝视着他,赤果的双足踩在积雪上,竟与雪融为一色。 他也看到了她,剑眉紧蹙,而后放下手中狼毫,大步向她走来,不由分说的一把将她拦腰抱起,低声斥责了句:“胡闹。” 她靠在他温暖的胸膛中,笑声盈盈。 那笑声此起彼伏不断,好似时时刻刻都能回荡在耳畔。 安笙无力的闭上眼帘,一颗晶莹的泪珠悄然划落,只是那张脸她从来没看清。 有时候这个梦让她辨不清究竟是真实还是自己幻想出来的,总之这是一段很难忘的梦境。 意识处在半梦半醒之间,隐约间,有刀剑相撞的刺耳声传入耳中,然后是一声轰然巨响。 好像有人在不停摇晃着她的瘫软的身体,浓重的血腥味儿伴随着淡淡甘泉的气息萦绕在鼻端。 “丫头,丫头,醒醒,快醒一醒。” 君修冥用宝剑劈开了她身上沉重的锁链,将她紧拥在胸膛中,她吃力的睁开沉重的眼皮,但视线依旧是模糊的,冲天的火光与浓烟,朦胧了双眼。 “丫头,你不能睡,你要好好的活着,你不是想出宫吗?我答应你,我只要你好好的活着…我什么都答应你…”是谁在她耳畔低喃,一声一声,缠绵凄婉。 安笙费了些气力,才努力看清他的模样,英俊的脸庞脏兮,银白蟒袍上是大片刺目的鲜红,即便如此,这个男人依旧维持着沉稳的气度,竟没有丝毫的狼狈状。 她笑着,唇角浅显的扬着唯美的弧度:“皇,皇上,我觉得这是我见过你最丑的一次,也是最亲近的一次……” 被浓烟醺的沙哑的声音,听得人有种想哭的冲动。 他唇边亦是笑,利落的将她抱起,漫天的大火已经将他们团团包围了,外面的人进不来,他想冲出去更不易。 若再迟疑下去,他和安笙就要双双殉身火海。 他选了火势相对较弱的一处,打算跳窗而逃,可就是这时,房柱突然坍塌了。 他脚下凌波微步快速躲闪,才避免被压在梁柱之下,但横在中间,燃烧的柱子也挡住了唯一求生的出路。 此时,他只要放开怀中的女人,逃出升天也并非难事。 君修冥微低头,凝望着怀中女子苍白如纸的容颜,她对着他释然的笑着,对于此刻的处境,她比他看的更通透:“君修冥,我不是她,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个女孩子,你走吧,别管我……” 她每说一个字都很吃力,浓烟呛得她不停的咳着,她不想欠谁的,也不想去还谁的。 “你给朕闭嘴。”他莫名其妙的震怒,然后,抱着她,冲入火海之中。 安笙被他紧拥在胸膛,却依旧感觉到烈焰灼烧肌肤的疼痛,而后,在疼痛中失去了残存的意识。 …… 她再次醒来已经是三日之后,睁开眼帘,映入眼眸的是君雯与师父紧张忧心的面孔。 她有片刻的茫然,迟疑了许久,开口的第一句是:“他……有没有事?” 君雯微叹了声,道:“从养心殿到乾祥宫,一路都是埋伏,皇兄就那么冲进火海之中,将你抱出来的时候,他全身都是血。” 君雯也是第一次见到那样发狂失控的君修冥,他像一头洪水猛兽,一日之间,血洗乾祥宫三千死士,一夕之间,血流成河,连太后都惊动了。 安笙喝过药,看向一旁师父,他一直安静的坐在那里,不言不语,像是有心事。 “师父?”安笙低唤一声,这时才察觉,这里不是莞宁宫,不经意间拧了拧眉。 “他放你自由了,从此以后都不用留在宫里了。”白楉贤轻声说道,当初他告诉宁王,安若离就是帝王最爱的女人,因此宁王挟持了安笙,同时也给了她自由。 皇上只要下达贤妃葬身火海的消息,那么安笙从此也就自由了。 安笙怔了怔,心口有些发闷的疼痛着,半晌之后才挤出一抹笑来:“自由了,真好。” 君雯无奈的叹着气:“若离,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安笙眸子湿润了几分,苦涩道:“恩,活在外面总比宫里那个吃人的地方好。” 君雯笑着回了句:“但愿如此吧!你想好了你要去哪里吗?” 安笙只是没想到自由来的如此快,摇了摇头,勉强的撑起身体坐起来,又问:“不知道,对了,宁王的罪定了吗?” 君雯低落的摇头:“五哥是我母后一手带大的,近日五哥亲生母妃又去世,我母后为了替五哥遮掩,说是伤心过度,皇兄顾忌王氏一族的势力,不得不答应既往不咎。这件事,估摸着也就这样无疾而终了。对外只宣称是乱臣贼子作乱,刘锦做了替死鬼。” 安笙沉默,一时间,心头说不出是何种滋味,只是没想到他这个帝王做的前怕狼后怕虎的。 夜幕降临,街上一排排点燃的灯晃疼了人眼,借着怀里的凰佩,终究忍不住,她还是偷偷去了养心殿看他。 原本是想着好歹也相识一场,道个别再离开,况且他是因为她受的伤,去看看也没什么说不过去。 透过半敞的窗棂,她却看到清妍正喂着他喝药,那样的女人,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楚楚动人。 君修冥只有看着她的时候,眼中才会有那种带着疼惜的温柔。 喝完药,清妍夹了一颗梅子喂到他口中,他突然握住清妍的手,目光依旧紧紧追随着她。 太过炙热的目光,让清妍不安的侧开头,不敢去对视他的目光。 “清妍,你告诉朕,你对宁王是真心的吗?”温雅低沉的声音,却带着莫名的压迫力量。 清妍沉默着,脸色泛着青白,凭空的多了份楚楚可人:“皇上应该知道我是被逼无奈的,真心,既是被逼,又如何谈真心?” 她似生气一般,扭动着身体,想要挣脱他的钳制,却被他反手困入怀抱,他紧拥着她,让她靠在胸膛中哭。 剧烈的挣动扯裂了伤口,白色中衣沾了鲜红,而他恍若未闻,连眉头都不曾皱过一下,好似他全部的心思应该都在怀中的女人身上。 窗外,安笙不知为何有些看不下去。她突然明白,在他与那个女人之间,根本再容不下任何人。 身体忽然好似被抽走了所有的气力,她跌跌撞撞的走出养心殿,在殿门处,撞翻了一盆万盛菊,无端引来一阵噪动。 “谁?”御林军顿时围了过来,拔剑相向。 安笙瘫坐在地上,她知道自己此时有多狼狈,心情也莫名的复杂,很奇怪的一种感受。 御林军新选的首领僵了片刻,方拱手问道:“贤妃娘娘您不是?怎么在这儿?” 不是死了吗?为什么在这里对吗?安笙扬起唇角,她自作多情了才会拖着不堪的身体来看他,到头来不过是自找难堪罢了。 此时,常德匆匆赶来,见到她同样一愣,但他是精明人,屏退御林军后,将她从地上搀扶而起,“贤妃娘娘,您这又是何苦呢?” 常德同样是明眼人,他活到这个年岁,见惯了后宫之事,还有什么是他看不通透的呢。 “我已经不是贤妃了,民女唐突了,我这就离开,不会让你为难。”安笙苦沿着石阶,一步步离开。 常德看过养心殿内温暖的灯火,再望着安笙远去的背影,突然觉得那背影透着说不出的落寞。 听到外面安静了下来,君修冥这才命人送走了清妍,站在廊上看着安笙离开。 或许只有这样,傻丫头才能走的更绝情一些,才能将他从往后的记忆里抹去的干净一些。 常德在一旁看得心疼,轻微的叹息了声,贤妃到底还是没认清自己的心! 安笙回到客栈的时候,桌上已备好了热腾腾的饭菜,她闷不做声的端起碗筷便一个劲的扒着饭,丝毫不知伤口的疼痛。 或许是麻木了,所以并不知道什么是痛了。 “你去过养心殿了?”白楉贤随口问道,目光不经意的落在安笙沾染了泥浊的衣摆上,那种深褐色的泥土,只有养心殿中才有。 安笙吃饭的动作顿了一顿,深深地吸了口鼻子:“恩,相识一场,我只是想道个别。” 片刻的沉寂后,白楉贤又问:“就这么简单?为何不询问皇上的伤势?” “看他美人在怀的模样,我的担心倒也多余了。”安笙学着他的语调,散漫的回答。 白楉贤无奈的笑了笑,其实他有些私心,但也很矛盾,他想给她自由,好像现实又根本不允许他这样做:“笙儿你有所不知,若非是你,他本不必受伤的。” 安笙漂亮的眉心微蹙,眸光不解的落在他身上,只听他缓缓道来:“宁王能在养心殿内混入死士,皇上自然也能在他身边安插眼线,我们一早就知道了宁王的计划,不揭穿,不过是等待时机,一网打尽。 但当刘锦对他说,你被困在乾祥宫大火之中的时候,他一剑割下刘锦的头,血洗宁王三千死士,才得以冲入乾祥宫救你。即便,他明知那里会有埋伏,即便明知那是另一个陷阱,他义无反顾。” 安笙安静倾听,低敛的眸子掩了眸中所有的情绪,师父为何要与她说这些? 白楉贤轻叹一声,继续道:“我跟随他这一年,还是第一次见他失控,他将你从火中抱出来的时候,双眼都是血红的,如同一只愤怒的猛兽。即便这样,你还认为他不在乎你吗?” 安笙动作迟缓的放下手中青花茶盏,她涣散的眸光随意落在一角,半响后,才找回声音:“既然如此,为何不将宁王定罪?” 白楉贤一愣,而后回了句:“没有证据。” 安笙嘲讽一笑:“若真做的天衣无缝,太后娘娘又何必替他遮掩?宁王又何必将清妍那个女人拱手推入他怀里?” “这……”白楉贤一时语塞,即便他满嘴的铁齿铜牙,此刻亦无法狡辩。又是若有似无的叹息:“笙儿,糊涂一些不好吗?你应该明白,皇上不会只有你一个女人。” 安笙抬眸,苦涩的一笑:“明白是一回事儿,能不能接受却又是另外一回事。再说,我心里无他,今日有些累了,师父还是请回吧。” 白楉贤离开后,安笙一个人站在窗边吹冷风,窗外扬扬洒洒又飘起了小雨,北盛的春天,似乎比浣邺的风雨多了一些。 她突然很怀念在万花谷的生活,虽然贫苦了些,但那时心是暖的。 其实,师父说的没错,身为一国之君,皇帝不会只有一个女人,不会是唯一,也无法成为最爱,而她于他,不过是生命中的过客而已。 她几乎找不到在北盛留下的理由,来到这里,好像所有的人都变,师父,半斤,还有自己,都比以前更冷漠了。 “你在想什么?”君雯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侧,伸出手臂关紧了窗棂。 “下雨了。”安笙茫然的回了句,指尖轻弹去落在肩头的水花。雨水在指尖的温度,冰冷的,寒入心头。 君雯蹙着眉头,突然将她的双手握在掌心间,她的手很暖,她的笑同样也是暖的并且干净,没有任何的杂质,不过顷刻间,便融了冰雪。 “若离,我舍不得你走。为了我,能留下来吗?”她眉间尽是藏不住的难过,很真切,也很真实。 安笙凝望着她,有片刻的呆愣。同样的话,停留在记忆深处,好像有个人对她说过类似的话。 有一个声音在脑海里回荡:“你终究是个女孩子,并且是个娇美可人的女孩。太容易,让人心动。” 他说:“为什么不敢承认喜欢我?” 他抱她,对她说:“如果觉得吃亏了,我可以为了你,留下来,再娶你。” …… 不,不能再想,不要再想了。 那些奇怪的画面总是无缘无故的涌入她的脑海,永远也让她辨不清虚实。 安笙突然失控的挣脱君雯的手,她踉跄的后退,不停用拳头捶打着发昏的头脑。 “若,若离,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君雯看着她的举动,拉住了她的手。 安笙渐渐地清醒过来,失笑着摇头:“我没事,就是想起了无关紧要的事。” 君雯看起来不开心,低着头说道:“其实除了皇兄,我只有你一个朋友,起初只是为了想利用你对付皇后。 可是后来,我发现你跟别的女人不一样,你对我是真心的,还三番两次的用命护了我,我不想你离开,可不可以留下来?” 她的语气有些哽咽,似乎再多说一句,就要哭出来。 安笙感觉特别的无奈,看着眼前的这个小傻瓜,一直以来,她们的友谊不过建立在相互利用。 一连又过了几日,安笙闭门不出,伤口好得七七八八,张太医的药很有效,几乎没留下伤疤。 小雨绵延不断,下了几日才停歇,安笙靠站在窗前,手中随意的把玩着那颗从烈火中带出的檀木珠。 她眉心深锁,清冽明眸深若寒潭。思绪渐渐陷入回忆。 第73章 昨夜,你们? 她总觉得像是忘了些什么?像是丢了些什么?可她怎么也记不起来!只觉得心空荡荡。 她好像记得,有一个人对她说过:“金银珠宝太过俗气,反而配不上你,这是千年檀香木所制,传承千年,独一无二。” 而后她好像也回赠过那个人什么,只是她一点也记不起。 安笙迷惑了。她究竟遗忘了什么?她又为什么会在冰棺里沉睡三年? 思虑间,房门嘎吱一声被人从外推开,君雯风尘仆仆的走进来,披风还夹带着雨水:“公主怎么来了?” 君雯在阿湘的服侍下褪了外袍,接过热茶饮了口,才道:“我怕你会瞒着我就偷偷的走了,所以就出宫来看看。 对了,我听张太医说皇兄的伤势一直未愈,昨儿个还高烧不退,我出宫这会才好不容易睡下,真是让人不放心。” “不是已经正常上朝了吗?”安笙关了窗子,不以为意的问,但不难听得出来公主也是刻意提起的。 “除了硬撑着,他还能如何。朝堂上有哪个是让人省心的。”君雯叹了声,闷闷的又道: “也不知道是在和谁怄气,汤药送进去都被打翻了,现在养心殿中都乱作了一团。” 安笙沉默,秀眉微蹙着,从一旁取了本书册,青葱指尖随意翻动着,发出轻微的哗啦声响。 但究竟能看进去几个字,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我从宫中带了些可口的点心回来,你要尝尝吗?”君雯又问。 “这里什么吃的都有,公主出来一趟还带东西,也不嫌麻烦。”安笙出声回答,心思竟不在这里。 午膳刚刚被摆上桌子,安笙夹了块点心刚放入口中。 宫中的马车就停在了客栈的门前,常德形色匆匆的走进来,俯身一拜:“老奴参见公主,贤妃娘娘。” “呦,是哪阵风将公公您给吹来了。”君雯轻笑,吩咐侍女看茶。 “公主折煞老奴了。”常德躬身俯首,面相安笙,忧心忡忡的说道: “贤妃娘娘,老奴能麻烦您跟我走一趟吗?” 安笙尚未开口,君雯抢先问道:“若离,饭还没吃就要走?不知所谓何事?” “老奴不敢妄断圣意,娘娘一去便知。”常德答道。 安笙放下碗筷起身,半斤取了披风给她系在肩上,而后,她便随着常德坐上了入宫的马车。 车夫手中鞭子啪的一声脆响,骏马四蹄扬起,快速的在官道上疾驶。 马车内,常德半跪在安笙身前,凝重道:“还望贤妃娘娘见谅,此番并非皇上召见,而是老奴自作主张请娘娘入宫。” 安笙一愣,假传圣旨可是死罪,常德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德公公有话还是起来说吧。”她伸臂虚浮了一把。 “这几日皇上的伤势反复,又不肯喝药,连张太医都束手无策,老奴心想,宫里恐也只有娘娘能劝得动皇上。”常德忧心忡忡的回道。 安笙皱了皱眉,眸色深谙了些许,又问:“皇上的伤势究竟如何了?” “几乎是遍体鳞伤,但好在都是皮外伤,只是,伤势未愈就强撑着上朝,又不肯喝药……”常德甚为无奈的摇头。 三言两语间,马车已停在养心殿外,安笙随着常德步入内殿,入眼处竟是一片狼藉,宫女太监战战兢兢的跪了满地。 张太医哭丧着一张脸,手中端着一碗刚熬好的药汤,见到安笙,就好像见到救星一样,大步迎了过来。 “贤妃娘娘,你总算来了,交给你了。这药要趁热喝,凉了就失效了。”张太医不由分说的将白玉药碗塞给她,脚下抹油,逃的那叫一个快。 现下谁人不知贤妃娘娘就是帝王捧在手心的女人,只是皇上到现在也没说贤妃上哪儿了。 贤妃到底是死是活,宫里人其实都心知肚明。 常德是个明眼人,急忙将殿内宫人都打发了出去。 一时间,偌大的养心殿,死一般沉寂。 安笙甚为无奈,端着药碗走入内室,只见君修冥靠在白虎皮铺垫的软榻上,正专注的翻看着奏折,那闲适的神情与满地狼藉极不相称。 见安笙走近,他只微蹙了下眉,问道:“你来做什么?” 安笙淡漠着一张脸,将药碗递到他面前:“皇上该喝药了。” 心里老郁闷,喝个药怎么还跟个小孩似的,将这好好的养心殿弄成了糟心殿,这皇帝活的也够不容易。 “啪”的一声,他将手中奏折丢在一旁,翻身躺倒:“朕要休息了,你出去。” 安笙自然不会轻易离开,她青葱的指尖握着白玉药碗,在他身侧坐下,淡漠回了句:“皇上将药喝了,我自会离开。” “朕说了不喝,你烦不烦。”君修冥手臂一扬,再次将药碗打翻在地,滚烫的药汁迸溅在身上,灼的皮肤生疼。 她反手抓住君修冥手臂,触手的热度让她心惊。她掌心顺势按上君修冥额头,同样是滚烫的。 “你在发烧?”安笙惊慌问道。 君修冥一向不喜别人近身,他高烧不退只怕连张太医都不知道:“别碰朕,你耳朵聋了是不是?没听到朕让你滚吗!” 君修冥一把甩开她的手,对殿外怒吼了声:“常德,给朕滚进来。” 不过片刻的功夫,常德就出现在殿内,战战兢兢的道:“皇,皇上有何吩咐?” 安笙绷着脸吩咐道:“这里没你的事,让张太医再端一碗药来。” “是,老奴即刻去办。”常德躬身,快步退了出去。 君修冥顿时就火了,这是他的皇宫,他的奴才,居然任由她安若离摆布,她说话竟然比他还好使。 “把袍子脱了让我看看,是不是伤口感染了才会导致高烧不退!”安笙闷闷的看着眼前耍性子的男人,不由分说,双手用力撕开他身上明黄龙袍,雪白中衣上染着暗红的血迹。 安笙还要动手,却被君修冥一把按住了纤细手腕。 他唇角邪气的扬起,玩味道:“丫头是迫不及待要与朕洞房吗?如此你可就走不了了。” 安笙双颊羞得通红,却倔强的没有收手:“皇上是自己脱,还是要我帮你?” 君修冥唇角笑靥更深,昏黄柔和的灯光下,透着说不出的邪魅。 他修长的指尖,一颗颗解开胸口的盘扣,中衣缓慢脱落,露出结实的胸膛,赤果的肌肤之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伤痕,触目惊心着,白色纱布也已经被鲜血染红。 安笙目光紧盯在他身上,心口莫名传来一丝疼痛。 “看够了没?”他邪魅一笑,突然伸臂将她扣入胸膛。 虽然精壮的身体遍布伤痕,但却没有一丝狼狈,反而平添了几分妖冶,这男人天生就是祸害人的妖孽。 他修长的指尖轻勾起她下巴,俊脸贴着她面庞肌肤,气息温热暧昧。 安笙慌乱的别开面颊,耳根子都烧红了。 什么鬼?她分明是来喂药的,又不是来给他调戏的。 而正是此时,殿门“嘎吱”一声突然开启,常德端着汤药躬身而入,见到的就是帝王与安笙暧昧相拥的场面。 他微愣了片刻,但好在是见过大场面的人,知道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 “皇上,您的药。”他将药碗放在一旁,低头快速退了出去。 “喝药。”安笙在他怀中嘀咕了句。 “要你管,没良心。”君修冥放开她,将明黄衣袍随随套在身上。 安笙仍不语,纤长的睫毛轻颤着,端起温热的药碗,放到他面前。 傲娇的皇帝瞥了一眼汤药,薄唇轻启:“你喂朕!” 安笙有些不明白,一勺一勺的喂也不知要苦多久,但人家都开口了,她哪里还能拒绝? 于是将盛了药汁的匙子递到他的唇边,君修冥却撇开了脸:“用嘴喂。” 安笙顿时瞪大一双明眸,显然有些不耐烦:“你到底喝不喝?” 她没发怒,人家倒是被惹怒了,君修冥的脸色阴沉了下来,冷声说道:“你没心喂药,那还来这里做什么?取悦朕吗?朕不需要!倘若你再不走,朕随时都有可能反悔。” 安笙真想甩手不干了,但又想着他的伤因她而来,几番纠结犹豫之后,只好将药汁含入口中。倾身靠向他,唇贴在他薄唇之上,将药汁缓缓送入他口中。 记忆中,幼时她生病了不肯喝药,妈妈就是这样喂着她的。 君修冥有片刻的惊愕,而后唇角扬笑,霸道的擒住了她的唇瓣,吸尽她口中药汁。 药液分明是苦的,但经她喂过来,就变成了甜。 君修冥结实的手臂蛮横的揽在她腰肢上,耳鬓厮磨了好一阵子,才恋恋不舍的放开她,温声道:“贤妃,你似乎还欠朕一句谢。” 安笙静默片刻,而后起身,屈膝跪在地上,三叩九拜:“民女谢皇上救命之恩。” 这男人,不是说喜欢她欠着他的吗?干嘛还要向她讨一句谢? 她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君修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刚刚缓和的情绪,再次剑拔弩张。 他的脸色变得极难看,健臂一扬,触手处一应物件统统扫落在地,一连串的碎裂声让殿外听墙角的常德与张太医均是一惊。 君修冥向来喜怒不形于色,更是极少动怒,能有这个本事让他发火的,也只有贤妃娘娘一人。 碎裂飞溅的瓷片划破手背的肌肤,鲜血一滴接着一滴的落在地面。 安笙也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好似不知疼痛一般,一动不动的跪在他面前,苍白的面庞没有一丝表情。 他坐着,她跪着,彼此僵持不下,但最后受不住的仍是他。 他伸臂用力将她从地上拎起来,丢在软榻上,有些蛮横的扯起她的手,手背上划开寸许的口子,好在伤口不深,也只是割破了皮肉。 君修冥将金疮药倒在她手背上,蜇的生疼,安笙紧抿着唇片,硬是没吭声。 “从今天开始留在养心殿伺候朕。”君修冥甩开她的手,怒气冲冲的丢下句。 “不是已经有人照顾皇上了?难道皇上还未称心吗?”安笙的声音依旧淡漠,而淡漠之中却那样酸涩。 她也不知道,自己干嘛要说出这句话?但她可不是乐意当电灯泡的主,再说,他明明就答应了她,自由。 君修冥不动神色的凝了她片刻,忽而一笑,道:“怎么,吃醋了?” 说罢,他半拥她入怀,安笙没有反抗,却也并不顺从,温软的身体被迫困在他怀中,姿态也是僵硬的。 他温润的语调萦绕在头顶,轻叹道:“她是她,而你是你,没有任何人能取代你在朕心里的位置。” 自然,也没有人能取代她的位置,只是,这一句,君修冥是不会说与她听的。 安笙不知道那个她是清妍还是画像上的那个女孩,总之是谁,她都感到失落,一双墨眸清澈,在昏黄的烛火中,闪烁着琉璃般璀璨的光泽。 这样的失落感让她分外的郁闷,她又不喜欢他,干嘛要失落? 君修冥心口一动,伸手扯掉她挽发的碧玉簪,低头再次扑捉住她柔软的唇片。 安笙一惊,愣愣的看着他,不知为什么心口会疼?是因为这些根本就不属于她吗? 想到这里,她不停地挣扎着,两只手不安分的推开他,可她怎么也使不出多大的力气。 听到他一声疼痛的闷哼,安笙又不忍再推,就这样渐渐地沦陷在这个吻里,可她却莫名的想哭。 君修冥周身都散发着霸道的气场,但他的吻却是温柔至极的,一寸寸试探,一点点侵入,小心翼翼到让人心疼。 他放开她的时候,安笙在他怀中凌乱的喘息,纤长的睫毛一眨一眨,扫在他英俊的侧脸上,那小鹿一样无辜的眸子,像极了一种诱惑。 “别这样看着朕,不怕朕吃了你?”君修冥邪魅的笑,手掌轻轻摩擦着她莹润的面颊。 安笙不甘的瞪了他一眼,见过无耻的,就没见过不仅无耻,说起话来还下流的! 看着她那副受气不能撒的模样就觉得好笑,君修冥起了身,淡然的开口:“替朕换药更衣,今夜留在养心殿吧。” 安笙双颊绯红,又是一愣,结巴的说道:“还…还是不…不了……” 君修冥回过身看向她:“不什么?朕可不是在征询你愿不愿意。” 安笙心里止不住的翻了个白眼,既然不是征询她的意见,干嘛又要加个吧字,让她误解。 她心里一边腹诽,一边伺候着他换药更衣,没过多久又用了晚膳,安笙午膳都未来得及吃,一直饿着肚子。 膳食传上来,都是安笙平日里喜欢的,她不得不承认这男人的细心,若他想对一个人好,那便是可以好到极致的。 只是素日他们很少生活在一起,也不知道他是从哪花的心思? 入夜,他拥她在怀,安笙枕着他的手臂安静沉睡。 而君修冥却了无睡意,他静静看着她,如婴儿般纯净的睡颜,让人莫名安心。 后宫硝烟不断,朝堂更是腥风血雨,永无止境的争斗、算计。 他也会累,也会倦,只有怀中的女子才能让他的心得到安宁,只是这份安宁好久都不曾有了。 一直以来,他的心里都装着那个给过他温暖的女孩,他渐渐地开始相信,或许安若离就是上天送来的礼物。 虽然听起来挺可笑。 五更天的时候,常德的声音从殿外传来,他倒是识趣,将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些许询问:“皇上,已经五更天了,今日是否早朝?” 君修冥温声吩咐道:“替朕更衣吧。” 他几乎一夜未眠,眸中有些微的血丝。他低头在她额上轻落下一吻。 安笙自然是浅眠,睫毛轻颤两下,便被他吻醒了,漂亮的墨眸清澈如一滩清泉,却有片刻茫然。 “醒了?”他温润的笑,在她唇瓣上又轻啄了一口:“朕该去上朝了,你再睡一会儿。” “我该回去了。”安笙匆忙的想要起身,挣动间,用红线系在胸口的檀木珠子滑落了出来。 安笙有些许尴尬,而君修冥却神色不变,两指随意把玩了下她胸口的木珠,讪然一笑。 “我,我只是觉得这檀木珠挺精致才留下来的。”她匆忙的解释了句,生怕他误会了什么,而他依旧淡笑不语。 安笙将檀木珠紧握在掌心间,硬着头皮又问道:“被困在乾祥宫的时候,这串木珠被宁王爷扯断了,他说这是你送给那位姑娘的,可为什么戴在了我的腕间?” 君修冥一笑,并不否认:“这的确是朕送她的,但她已经不在了,所以送你了。” 他三言两语,轻描淡写的说着。但事情却远不止那般的简单。 当年她与公孙淑媛同时落入落入水中,她发现丢失了珠串,脸上失落的神情,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那是他有生以来第二次懂得心痛,而第一次,是被父皇狠心的抛弃在敌国。 他在湍急的河流中寻找了一天一夜,寒冬河水冰冷刺骨,何况,河水湍急,绵延千余里,想要寻找一串珠串,无异是大海捞针。 他想为她重新做一个珠串,但千年檀香木,千金难得。 他从母亲的遗物中找出了那个青檀盒,那曾是他父皇送给母亲的定情之物。 他将青檀拆毁,做了个一模一样的珠串给她。 本以为她此生只能是他的女人,可后来她却为了救他,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当然那个她并不是安若离。 安笙唇边一抹苦笑,将檀木珠扯了下来:“这是她的,我不稀罕。” 正当二人僵持之时,殿外,再次传来常德的提醒声:“皇上。” “只有她才能对朕如此说话,朕该走了。”他说完,揽过了安笙,用力吻住她的唇,那吻,霸道而又蛮横: “有件事朕似乎忘了告诉你,白楉贤下个月会和月丞相的女儿月怜完婚,你看你有没有必要留到那个时候再离开?” 安笙心中沉了沉,但眸光流转间,却不曾展现丝毫喜色。她自是不敢再激怒君修冥。 而男子俊颜从容,同样辨不出情绪,沉冷的声音淡淡萦绕在她耳畔:“你与他之间,是真心还是假意,朕不管。但你记住,他想要不会只有你。” 常德将安笙在宁王府受伤时让白楉贤上药的事告诉了他,因此君修冥心里很不爽,于是就指了一门婚事。 安笙抿唇不语,看着他冷傲的背影消失在内殿之中。刚刚的那句,是警示吗?! 那么他呢?他想要不是比师父更多吗?又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此时她哪里还有丝毫睡意,缓慢的翻身下床,赤果的玉足踩着柔软的绒毯,落地的青铜镜中,倒映出女子绝世的容颜。 殿外,突然传来细碎的嘈杂声,安笙尚未会意出怎么回事儿,君雯便直接走了进来,她得知若离进了宫就没有回去,所以立马赶了过来。 当然,她是得知皇兄走了,她在养心殿见到安笙时,愣在了当场。 与以往不同,此时的安笙,一头青丝披散,更显肌肤莹白似雪。很美,或许,美得过分了一些。 “昨夜…你们?” 安笙知道她要说什么,果断摇头:“什么都没有!” 君雯使了阿湘过来帮她梳理,自己走向了床边,翻了翻被子:“你们昨夜都干什么了?若离,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你和我皇兄盖着棉被纯聊天吧?” 安笙眼神飘忽不定,两颊飘上红晕:“深更半夜不睡觉还能做什么?” 君雯长叹了一口气:“算了,问了你也是白问,等你脑子开窍估计我都为人妇了。” 安笙白了眼她:“公主就那么盼嫁吗?嫁人有什么好?相夫教子的生活,可不是我想要的。” 君雯坐在一旁,品着茶,语气竟带了几丝悲凉:“那你想做什么?难不成你想等到人老珠黄的时候,孤零零一个人活着吗?” 安笙倒还真没想那么远,说不定活不了那么久就死了呢?如此岂不是白想了。 见已整理好,安笙便起了身,转眼看向正自在喝着茶的人:“不说这个,宁王的事,皇后有受牵连吗?” 她记得,宁王亲口承认过,这件事跟皇后也有关系。 君雯将茶盏放了下,想起就觉得快哉,不过又略微疑惑:“怎么突然想起来了问她?不过本公主的恶气算是出了。 公孙淑媛现在除了皇后的头衔,可真就什么也不是了。往后在这宫里,她也只能夹着尾巴做人,这可好了,宫里总算是少了些血腥味。” 安笙轻笑了一声,淡然的说道:“恩,这样的确挺好。” 君雯可没错过她嘴角那抹意味深长的笑:“你那笑是什么意思?对了,若离你老实跟我说,你跟那尚书大人的小少爷是什么关系?” 安笙只是有了既留下来又不尴尬的主意:“什么尚书大人的小少爷?” 君雯惊讶里带着质疑:“真是奇怪,你连人家的身份都不知道,那他为什么要救你?若离,你不会想骗我,你不认识他吧?” 安笙不禁皱了皱眉,君雯的话让她感到困惑,救她的人不是君修冥么? 看她一脸的茫然,君雯想她应该是真不知道那男人的名字:“就是那个白大人的小少爷白楉贤啊!我倒真没想到,他会是我皇兄的内应。” 安笙抓了抓头发,有些跟不上她师父身份变换的节奏:“呃……” 他从来没跟她说过他是君修冥安排在小侯爷公孙止身边的卧底,想来这次他们所有的计划也都在君修冥的掌控中,所以宁王才败的一塌涂地。 只怪这君宁遇到了神一样的对手猪一样的队友。 君雯试探的开口问道:“若离,你喜欢白小少爷,对吗?但我听皇兄说,下个月他就要和月丞相的女儿成婚了。” 谁让安笙总是一副巴不得要远离她皇兄的样子,所以君雯不得不猜忌她心里有喜欢的人。 安笙倒是被问住了,当她以为自己会在万花谷生活一辈子时,就觉得师父一定会是陪伴她度过一生的人。 可后来渐渐地发现,她对师父的感情不是爱,而是带着一份对亲情的渴望时产生的情感。 她的沉默倒是让君雯有些着急:“若离,如果你喜欢他,我皇兄怎么办?” 安笙托着左腮,眉间微蹙,最后起了身:“公主,你就少吃萝卜淡操心了,你皇兄和你母后都巴不得我走呢!我走了,她们就觉得宫里太平了!” 君雯掰了掰手指,听到这话始终有些郁闷:“这么说,待白少爷成亲后,你是走定了?” “嗯。”安笙没有丝毫犹豫的点了点头,随手拈了一块糕点放在嘴里吃了起来,完全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而她只是在想着,白尚书是太后王氏那边的人,那师父的仇家究竟会是谁呢? 君雯拿她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唉声叹气的看着她将一盘的糕点全部吃完。 安笙拍了拍身上的粉末,看了眼外面正好的阳光,说道:“我该回去了。” 君雯跟着她走出了殿内,想要将她拦下:“回什么回啊?你没死的事,还有昨夜你留宿养心殿的事,后宫早就传遍了,不然本公主哪能这么早就跑过来。” 安笙睨了眼眼前的人,径直绕过了她:“那又怎样?他已经答应了给我自由,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堂堂天子,还能反悔不成?” 君雯跟着她的脚步追去,讪讪的说道:“皇兄自然不能反悔,但若离你可以啊!” 安笙只觉得没人能比公主这个说客更称职了:“好了,公主你就别劝我了,耳根子都起茧子了,我要去莞宁宫收拾收拾东西,看你这么闲,跟我一起去?” 君雯却摆起了架子,看着她瘦瘦小小的身子:“怎么?你想把本公主当奴才使?” 安笙如寒星般的眼眸里闪烁着不定的光,唇边挂着浅笑:“哪敢!又是太后的掌中宝,还有皇上给你撑腰,借我十个胆儿也不敢把尊贵的公主当丫鬟使唤啊!除非你自己情愿。” 君雯背过了身,倒着走,对她数落道:“你说你到底是我的福星还是灾星啊,本公主怎么就遇上了你?” 话落,君雯又补了一句:“不过没有你,也不会有现在的皇后,倒是应了那句恶人自有恶报。” 安笙看着从拐角处走出来的公孙淑媛,君雯的话让她听得眉心跳了两跳,忙拉了拉她的袖子。 君雯险些撞上公孙淑媛,被安笙拽了拽,连忙转过了身,见是她,愣了愣,嘀咕了一句:“还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公孙淑媛冷笑了一声:“是啊,没有贤妃,又哪来本宫的现在,公主的话,本宫今日牢牢地记下了。” 安笙可是将她说过的话同样记得牢牢的:“皇后说笑了,若没有皇后娘娘,又哪来臣妾的现在,这都是皇后教得好,让臣妾铭记身为皇上的女人,就该好好的服侍皇上。” 公孙淑媛袖底的手掌早已紧握成了拳,却仍不动声色的笑着:“呵呵,贤妃不必得意的过早,你也不过就是一个替身!” 安笙可没闲工夫与她争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妾身还真没因为是替身得意过,如果皇后娘娘是想与妾身唠嗑的话,妾身就不陪了,这不还有些事,望皇后体谅。” 话落,便拉着君雯匆忙的离开,她倒不想因为几句拌嘴,等会又惹来是非。 在二人离开之后,君宁才缓慢的走过来:“这个女人比起清妍,你说,本王的亲弟弟会更喜欢谁一些?” 公孙淑媛收回了狠戾的目光,转眼看向身边人:“哼,宁王若想知道,将她送上龙榻不就都清楚了吗?至少这个女人皇上还不曾宠幸过。” 君宁在她耳边轻声呢喃了一句:“媛儿不介意?” 公孙淑媛只觉身旁人越发胆大妄为,竟一点也不知避讳,与他拉开了距离:“为什么要介意?总比看着别的女人在本宫面前耀武扬威的好! 却不知宁王身边的这个清妍姑娘,是不是听话的女人,别到时人家上位后做出过河拆桥的事,反而偷鸡不成蚀把米!” 君宁唇角微微勾起,似笑似讽:“那就不妨试一试。” 话落,他便离开了公孙淑媛的视线,好在她了解君宁,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那个喜欢自作主张的男人。 她倒是拭目以待。 第74章 不好意思,两位继续 君雯见已走远,这才对她数落道:“我说你,要走了,胆倒越来越肥了。” 安笙却仿若充耳未闻直接步入了殿内,只是没想到的是这里还如往常,没有一层的变化。 转念又一想,宫中又不缺宫女,常有人收拾,和以前一样也没什么奇怪。 说不定以后这里还会有新的主人住进来。 安笙收了思绪,将自己平时要用的东西收拾了一番,最后将几只小蛊虫装了起来。 君雯凑到她的跟前,一脸的嫌弃:“你罐子里装得什么?好恶心啊!” 安笙瞥了一眼她,将装衣服的包袱扔到了她手上:“你觉得恶心,那就帮我拿衣服吧。” 君雯顺手就扔给了阿湘,睨了眼她手上的几只罐子:“你养这些虫子做什么?” “好玩。”安笙敷衍的答了句,转身迈出莞宁宫,又回过头看了眼这个地方,便准备离开。 回想这些在北盛度过的时间,就像是黄粱一梦。 君雯将她整理出来的东西让人都搬上了马车,实际上安笙也没拿什么走,就是一些小罐子和几件衣服。 一路上安笙都很沉默,就这样倚在马车壁,静静地看着这座敦煌的皇宫。 君雯无意中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喃喃念道:“若离,你过来看看,那人好像是白小少爷?” 安笙向她看去的地方投去了视线,不禁感到疑惑:“他进宫做什么?” 君雯哪里知道,摇了摇头:“应该不是养心殿的位置。可他不是我皇兄的人吗?” 安笙更加不解了,按理来说,他身份现下已经公之于众,除了君修冥会找他,还会有谁? 正当二人困惑之时,马车忽然停了下。 君雯掀开轿帘时却见是常德:“德公公,你来这里做什么?” 常德的睇了眼安笙:“皇上,该喝药了!” 君雯恍然明白过来,而后又鄙视了一句:“皇兄还真是越来越矫情了,喝药都要人专门照看。” 见几个人的视线都向她投来,安笙心里更是郁闷,明明眼看就要出宫了,干嘛又要回去,摇了摇头:“我不去。” 常德却突然跪在了地上:“娘娘,老奴给您跪下了,皇上的伤势这才刚刚有所好转,老奴不得不让娘娘再去一趟。” 虽然常德在宫中是奴才,但好歹是君修冥的奴才,所以自是有几分脸面,向来都是别人求他,倒很少有他求别人的时候。 君雯见识,自然是卖他几分薄面,于是擅自让阿湘将马车往养心殿那边驶了去。 安笙心里是崩溃的,果然帮亲不帮理是不分年代存在的。 彼时,君修冥靠坐在软榻上,蹙眉翻看着奏折,君宁与杨尧回京,麻烦也接肘而来,这些年来,他一直小心翼翼,尽量不去触碰底线,没有足够的把握都不会正面冲突。 如今各个心怀不轨,就连他一手提拔起来的杨尧也不是省油的灯,如今只想着能将此人支走,这样他才能安心的对付君宁。 “啪”的一声,君修冥合起手中奏折,闭上了眼睛,伸手揉了揉眉心。 张太医半跪在龙床前,两指按在君修冥腕间,片刻后,才放开:“皇上的脉象平和,伤口也已在愈合,再喝几服药稍作调养,便可痊愈。” “嗯。”君修冥淡应了一声。 张太医又片刻的迟疑,而后躬身将药端了上去。 果然见他皱起了眉目:“不是好了吗?还喝这些汤药做什么?” 张太医低着头,不敢去看帝王脸上的神情,颤颤巍巍的说道:“微臣也只是担忧病情会反复,所以皇上还是多喝两幅药为好,如此也才能好的更快些。” 君修冥刚想拂袖将药碗打翻,却被缓步而入殿内的清妍将药碗端起:“九五至尊的皇上怕喝药,说出去也不怕让人笑话吗?” “微臣先行告退。”清妍前脚走进来,张太医后脚便识趣的离开,心下更是捉摸不透,怕是德公公今日要白请贤妃来一趟了。 清妍坐在他身边,试了温度之后,才将药递到君修冥唇边:“听张太医说这药要趁热喝才有效。” 君修冥并没有张口,微眯起凤眸凝神看着她,半响后,才淡声道:“宁王妃不好好呆在宁王府,怎么来了朕的养心殿?” 清妍脸上浮过一抹神伤,睨了眼他眉宇间锁着担忧与愁绪,抬手缓缓地抚平了他皱着的眉头:“如果皇上不想见到我,我可以离开,也可以永远的忘记和皇上曾经的过往。” 君修冥微皱了皱眉,伸出手臂,指尖轻柔的抚过她眼眸,看得出是哭过的,眼睛还有些发红,容颜暗淡憔悴:“朕和宁王妃还有曾经?真是想好好的听一听。” 清妍忽然讽笑了一声:“呵呵,皇上还记得我丢的那串菩提吗?后来你说要重新做一串给我,而现在要送的人却已经不是我了,那玲珑珠也请皇上还给我,从此以后我们便再无瓜葛。” 听到她的话,君修冥眼底浮过一抹质疑,这是他与她的过往,她是如何得知? 几番思虑之后,问道:“如果宁王妃真的是她,又为什么要叫清妍?” 清妍的唇边一直噙着讽刺,眼底虽看似柔弱,明显带着深藏的恨意:“我若不改名换姓,早已经死在我爹那个妾室手里了,如今她女儿不就正好是名正言顺的嫡女吗?” 君修冥整个人彻底懵了一瞬,看着她沉默了许久,却仍旧觉得难以置信。 清妍动作僵硬的解开了腰间的衣带,雪白的香肩完全展露:“肩上的这个胎记你还记得吗?” 君修冥怔怔地看着她肩上那朵梅花似的印记,一把将她拥入两人怀里,抑制不住心中的欣喜:“对不起,对不起,这些年让你受苦了,你能告诉朕,是谁救了你吗?当时朕明明看见他将你下葬了。” 他一直以为她死了,甚至他还派人去过以前的地方打听,可始终是杳无音信。 清妍拧了拧眉,如玉的脸庞泛着苍白:“自然是他,只是当我再次醒来时,他却离开了,永远的离开了人世,皇上知道我有多难过吗?他是这个世上唯一对我好的人。 在临终前,他嘱咐我来找你,他说你会爱我,疼我,可我觉得这是我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因为时间可以抹去所有,皇上也可以不再记得我,好,我离开便是,再不扰皇上和贤妃娘娘的幸福。” 君修冥只是摇着头,却不知要如何去回答安若离的存在。 她美丽的眼眸中盈溢着璀璨的泪雾,楚楚可怜。出口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我知道,此番皇上也是为了贤妃才受的伤。没关系,我祝皇上和贤妃能幸福安康。” 君修冥从龙案上端过药碗,仰头一饮而尽:“真的好苦。” 他嘴里嘀咕了句,话音刚落,手臂突然揽在清妍腰间,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唇倾覆而下,印上她柔软的唇片,霸道的吻着,带着苦涩的药香,这句好苦就好像是在说着没有她的日子,他同样过得好苦。 清妍合起明眸,热泪缓缓划过脸庞,纤长的睫毛在白皙的肌肤上投下一片暗影。 她柔软的双臂纠缠上他颈项,顺从的回吻着他。 过了许久,君修冥才缓缓放开她,指尖温柔的拂去她脸上的泪,温笑道:“好甜。” 清妍双颊绯红,娇声低语:“皇上怎么还和以前一样,捉弄我。” 记得白楉贤曾经说过,他生病了不喜欢喝药,每次喝完药,都会将他妹妹困在怀中拥吻。 他说:药是苦的,而她是甜的。 清妍心里倒是真正羡慕白楉贤口中所说的妹妹,能找到一个如此完美的男人。 他温热的手掌轻抚过她莹润淡漠的面颊,墨眸如水般柔和:“别哭,我心疼。以后都不会再苦了,也不会委屈你。” 清妍抬起还带着一丝雾气的双眸看着他:“看得出来,皇上很爱贤妃对吗?可清妍在皇上眼里又算什么?” 君修冥捧着她的脸蛋温和的说道:“你怎么也学会了小女人的争风吃醋。朕对若离好,是因为我常常能从她身上看到你的影子。至于我们之间的事,朕会用余生弥补给你。” “啪”的一声脆响,是瓷器撞击地面的碎裂声,精致的白瓷混着浓黑的药汁溅落了一地。 门口处,安笙僵硬的站着,平淡的容颜终于打破了往日的淡漠,染满了惊色。 她刚刚看到了君修冥与她亲密的画面,也听到她们之间的对话。 君修冥转眼看到安笙,眉心微蹙。 而清妍媚眼如丝,望向她的时候,眸中是胜利者的炫耀之色。 安笙唇边一抹冷笑,她根本不应该回来的,他身边又哪里缺喂药的女人,而他也果然只是把她当做一个替身。 “不好意思,打扰了,两位请继续。”安笙有些尴尬,心里却隐隐感到难受,迅速的离开了,那速度,几乎可以说是逃了。 而君修冥依旧靠坐在龙榻之上,没有丝毫要追的意思。 清妍拢了下胸口的裙纱,轻声问道:“皇上不去追她回来吗?” 君修冥随意牵动唇角,笑靥依旧绝魅。 “不必了。”他淡声道,而后将清妍推出胸膛。 “那皇上还要留下她吗?”清妍淡声询问。 他唇角笑靥不变,反问道:“如果是呢?” 短暂的沉默后,她低低呢喃:“清妍懂了,他说的没错,帝王永远都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 “朕累了,你先回去吧!”他慵懒的翻身而起,对殿外道:“常德,送宁王妃回去歇息。” 清妍缓慢的起身,情绪明显低落,经历过一番生死的相逢,不应该让她留下来吗? 但她仍旧是妾了妾身:“皇上保重龙体,清妍先行告退。” “嗯。”君修冥点头应了,手臂轻轻按在她肩头,温声说道:“你看你都憔悴成什么样子了,回去好好歇息,朕晚些时候再去看你。” 清妍一笑,微微一拜后,随着常德离开。 一时,偌大的养心殿中,空空寂寂,只有呼啸的风声偶尔从半敞的窗棂吹入,他幽深的墨眸随随落在窗外,长睫遮掩了所有的情绪。 有那么一刻,他的确有过追出去的冲动,但追到了,他又能说什么呢,难道告诉若离:事情并不是你看到的样子? 可他为什么又要解释?如今她已经回来了,不应该好好的弥补吗?那么她为什么又会成宁王妃? 常德返回之后,便跪在了他身前:“老奴自作主请来贤妃,还请皇上责罚。” 君修冥也正想问起此事,冷哼了一声:“自己去慎刑司领板子,让墨白去给朕查一查宁王妃究竟是怎样遇上的宁王?有关宁王妃所有的事都要给朕查的一清二楚。” 常德松了口气,应道:“是,奴才这就去办。” …… 安笙失魂落魄的回到客栈时,院中灯火通明,从她住进这个客栈的那一天,这里就成了她的私人住所。 半斤迎了上去,轻声附耳道:“主子,白少爷来了,正在屋内等你。” 安笙有片刻懵愣,而后快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师父,你怎么来了?” 白楉贤选了本书一边看着,一边等她回来,听到屋内的脚步声,才将手中的书放下:“怎么?做师父的来看看你,还不欢迎吗?” 安笙将行李随意放了下,坐在了桌前:“没有,今天我看见师父进宫了,是有什么事吗?” 白楉贤不语,眸色冷黯了几分,现在有的事似乎还不到时候。 “你似乎心情不好?谁有这个胆子敢惹我们的贤妃娘娘生气?”白楉贤温润的唇边一抹冷意,手臂十分自然的揽着她肩上。 安笙低敛了眸子,极好的掩饰了疼痛,唇角微扬着,有些许嘲弄,身旁的这个男人,似乎总能轻易看出她的心事:“没什么,可能是有些累了吧。” 白楉贤笑,手掌轻拍了下肩头:“没关系,笙儿累的时候,还有我的肩膀给你靠。” 此时此刻,身边这个温润含笑的男人,无论如何她也无法与满是仇恨和处心积虑这些词联系到一起。 男人面对心爱女人的时候,呈现的只有一面,那就是温柔。 安笙将头轻靠在白楉贤肩头,只那一瞬,泪无声的落了下来。 似乎所有的委屈与无助在这一刻终于有了宣泄的出口。 好似一场周而复始的循环,亦如曾经,每次受了委屈,她都会在师父肩头哭。 他淡淡道:“明日我就要离开金陵城了。” 安笙错愕:“离开?这么快?是师父的仇报了吗?” 白楉贤无奈耸肩:“太后命我为钦差,彻查安定的一桩贪污案。本是今日直接让我赶赴安定。 但我想来见你一面,就推却到了明日,如果我抓紧将事情办了,或许回来的时候就正好能赶上春猎。” 安笙微惊,安定贪污案这件事她有所耳闻,不解的道:“可朝中大有人在,安定贪污案也并不需要你亲自前往,难道太后是故意派遣你去?可这是为什么?” 白楉贤点头:“太后将我调离因为她以为我是白尚书之子,想要培养自己各方的势力,给个由头让我做些事出来。 这样我也才能更好的在朝廷里立足,此举正合我意,看似我是为皇上做事,但我并不打算介入皇上与宁王之争。” 安笙了然点头,的确,明哲保身,才是明智之举,心里也越发疑惑他究竟属于哪方的势力?总觉得他扮演了好几个身份。 太后既然能为君宁求情,难道君宁就不会告诉太后小心师父吗?这里面似乎还有着微妙的关联。 白楉贤出声提醒:“我不在金陵城的这些日子,你要格外小心,如今你表面仍还是皇上心尖,便等同于是宁王的眼中钉,因为你挡了清妍的路。” 安笙低笑回应:“我知道。听说师父下月就要和月丞相的女儿成亲,这是你想要的吗?还是出于无奈?” 白楉贤长叹了一口气,神色几分凝重:“如果清妍早些出现,或许我就不用娶月怜,因为他就不会对你产生错觉,也不会喜欢上你。” 这句话里的含义不得不让安笙重新思考一遍:“所以说,清妍的出现其实是师父安排的?只不过借了宁王之手?” 想起她在养心殿外听到的话,让她十分不明白师父又是怎样得知皇上与那名女子的过往事?而清妍真的就是他心里的那名女子吗? 白楉贤深情地看向她:“我只是想给你自由,离开这个吃人的地方。” 他没想过要利用她,阴差阳错,她却仍被嫁到了北盛,一年时间,他又何尝不知这里的凶险,于是在宁王回京的路上才有了清妍。 巧就巧在君宁曾经看见过君修冥挂在养心殿的画像,所以他敢确定,君宁在看到清妍之后,一定会将她留下。 安笙心里的疑问驱使着她再次问道:“师父,告诉我好吗?你的仇人是谁?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会周旋在太后,宁王和君修冥之间,他们三个人,哪个不是狠角色?” 白楉贤却没回答,揉了揉她的头发,眼底尽是宠溺:“安笙,听师父的话,回到万花谷,过回以前的日子,这些事你就不要再过问了。” 安笙落寞的垂了垂眼帘:“以前的日子?没有师父,又怎么会是以前的日子?” 她倒还真有些怀念在万花谷君雯无虑的生活,至少没有现在这么多尔虞我诈。 白楉贤柔和的眸底一改往日的温和:“若大仇得报,师父定会接你回来。” 谈到寻仇,他总在不经意间会流露出对恨的诠释,安笙也只是看在眼底:“我不想这么快离开,怎么也得等到师父大婚讨杯喜酒喝了再走吧?” 白楉贤听到她的话,却像是在嘲讽:“笙儿,这么久了,难道你还不明白我对你的心吗?我不愿娶月怜,可这是不得已。 这辈子,我认定的只有你,笙儿,你可知那个男人很危险,你不能爱上他,他只会给你带来不幸,你明白吗?” 安笙笑了笑:“那师父呢?师父又能给我带来什么?如果是以前我一定会以为我这辈子会和师父安安生生的在万花谷渡过一生,可现在什么都变了。” 她不爱那个男人,也不爱他,至从来到北盛,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成了回不去的过去。 白楉贤轻声的低语道:“师父对你的心永远都不会变,你若要等到我成婚后离开,就别再进宫,好好的呆在客栈,哪儿也别去,等我回来。” “嗯。”安笙靠在白楉贤肩头,缓缓合上眼帘,不知不觉间,竟睡了过去。 “笙儿,笙儿?”白楉贤轻唤两声,失笑后,将她打横抱起,送入卧房中。 看着她安睡的容颜,心中竟不知何种滋味。温热的手掌轻抚过她白皙的面颊,白楉贤无奈的叹息: “傻丫头你究竟会不会选男人,他注定不会只爱你一个,你又何苦为他痛着,为他伤着。他陪你一年,而我却疼了你几乎一辈子……” 恍惚间,似乎陷入遥远的回忆。 记忆中,有那么一段时间,安笙一直刻意的躲避着君修冥。 他问她为什么? 她说:他太聪明,好像一切都掌控在手中,这样的人太危险了。 但他没想到,就是那样一个危险的男人,安笙还是爱上了,最后还付出了自己的生命,说是前世欠下的,这辈子还他。 真是个傻丫头,人只有一世,哪有什么前世可言? 白楉贤微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几番犹豫之后,点了她的睡穴,这才将她身上的衣服一层一层褪去。 见她白皙的肩上留下的一块疤痕,又是一声长叹:“笙儿,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了真相,原谅师父的自私,你给了他整个世界,而他能给你的只是冰山一角。” 将安笙的衣服再次穿好之后,他才转身离开了她的卧房,只希望公主和太后能够护她安好。 窗外,一道又一道闪电划破天空,接踵而至的是轰隆隆的雷声。 黑夜完全笼罩了大地。 几个时辰后,安笙完全是被雷声惊醒,脑海回想起师父所说的话,唇边一抹冷意。 对啊,再过十天半个月就是春猎了,她听君雯曾说过,皇后每年都会陪着他一起去狩猎。 安笙靠坐在窗前,茫然的看着雨水落下房檐,打在芭蕉叶上发出嘀嗒的声音,很动听的声音。 她手中握着宝剑,一寸寸擦拭着剑身,凛冽的剑锋被电光一闪,散发出刺目的寒光。 八两仇报了,她就可以永远的离开。 步入屋内的半斤不由得一惊:“主子,你在做什么?” 她颤声问道,面前的人,突然让她觉得有些可怕。 安笙回眸,淡然一笑,而后手腕翻转,宝剑入鞘:“春猎就快到了,我记得,皇上是最喜欢打猎的,而每一次皇后都会陪在他身边,倒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半斤惊魂未定的问道:“主子要在春猎的时候动手?” 安笙淡应:“嗯。” 半斤绣眉紧锁,神色凝重:“皇室春猎是大事,围场一定会被戒严,想要混进去岂是容易的事。” 安笙浅笑,甚是不以为意:“你忘了吗?我有易容的蛊虫,对我而言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 半斤仍是不放心:“是,主子的确做得到,但若如此,主子能全身而退吗?” “好了,你放心,我自有应对的办法,就不要再劝我了。”安笙的笑容平静而温润: “如果到时我真的有什么不测,就将桌上的这封信交给白尚书之子白楉贤,你就拿着那个小盒子里的银两回到浣邺,好好的过日子。” 半斤的语气中带着薄怒:“主子这是在交代遗言吗?如果主子真的没能平安的回来,我一定会将这封信烧了。” 安笙却依旧笑着,心里反而更暖了:“我知道,你不会那么做。” “主子大可以试试,我一定说到做到。”半斤负气的丢下一句,转身离开。 眼看着这丫头转身离开,安笙翻箱倒柜的捣腾出身夜行衣换上,直接朝杨尧的军营而去,这些士兵也该派上用场了。 第75章 贤妃到底想怎么样? 想当初安笙在万花谷时,什么功夫学的都不精,唯独轻功学的最好。 因为师父说了,如果有危险,要学会拔腿就跑。 虽然当时他说的不是这么通俗易理解,反正大概也就是这个意思,想到这里安笙就勾了勾唇角,以前的日子真好。 当她来到军营时,杨尧正在大酒大肉的吃着,营帐内还有好些绝色歌姬美人。 这纸醉金迷的日子,也不知是受了多少贿赂,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安笙还真没想到,君修冥可所谓是忠臣和奸臣双管齐下,这让她不由得想起了三国时期的奸雄。 杨尧见不速之客的到来,皱了皱眉,将手中肘子扔在了盘里:“看来也并不是谣言,贤妃命硬,果然还活着。” 安笙见一旁还摆放着一桌空位,不禁心下疑惑,想必是还来了他人,却也毫不客气的坐了下:“我没死是让将军失望了还是让惠贵妃失望呢?” 杨尧对着身边的人招了招手,吩咐道:“再去备一桌好酒好菜,别怠慢了本将军的贵客。” 一旁的侍卫躬身应道:“是。” 而后杨尧才不缓不急的说道:“本将军又有什么可失望的,无论怎样皇上也不可能冷落本将军的妹妹,贤妃与其担心别人不如担心担心自己。” 安笙慢条斯理的剥着手里的水晶虾,沾了沾酱汁,想着如今又不身在宫里,除了宁王看她不顺眼,好像也没什么值得担忧? 只是不知那空出来的那张座位是谁的?此番皇上将杨尧派遣到塞外,多半是想集中精力对付宁王。 营帐内,丝竹声仍旧不绝于耳,安笙冷哼了一声:“大将军这小日子过得倒十分的不错!这又是美酒又是美人在旁,当真是让人羡慕的很。” 杨尧却很会欲盖弥彰:“都是皇上隆恩浩荡,这才有本将军的现在。这不,后日便要去塞外,皇上便特意命人摆了宴席给本将军践行。” 皇上的口谕命他好吃好喝,如此安笙还能说什么? 但事实是君修只提供了美酒美食,至于美人,当然是杨尧自己擅作主张,提供给军营里的兄弟快活消遣。 正在此时,营帐突然被人掀开,袭来一阵凉风。 君宁眯眼看了眼穿着夜行衣的安笙,冷讽道:“哟,贤妃也在,杨将军本事可不小啊!想不到贤妃也是将军的座上宾。” 安笙也很意外,她没想到杨尧口中的贵客会是君宁,却不知他来这里做什么? 当然,同样感到困惑的人还有君宁:“贤妃这深夜造访,不知有何见教?” 上方位坐着的杨尧倒是一番看戏的模样,津津乐道的吃着他的肘子。 安笙自己倒了一杯琼浆玉液,抿了口才道:“我来找的人不是宁王爷,有没有见教,与宁王好像也没有半点关系。” 看来她现在坐的这张空位是给他准备的,她自认倒霉,三更半夜出来一趟还能遇见他,真是冤家路窄。 君宁脸色沉了沉,被她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而后自行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便将杯子泄愤似的扔在了桌上,看向杨尧:“本王前两日与杨将军商量的事,望将军好好的考虑,改日再聚,告辞!” 说罢,便衣不带风,怒气冲冲的离开了。 安笙见他走了,这才擦了擦油腻的手,看向一直观戏的杨尧,缓缓地起了身,将令牌放在他的面前:“我来呢,就是为了这个!” 杨尧倒也没有要赖账的意思,很爽快的对一旁的侍卫开口道:“带她去西边的营地,那里有三千的士兵,拨给贤妃。” “是。”侍卫恭敬的应了。 如此爽快让安笙反而觉得有些蹊跷,细细的睨了眼他,微微一笑:“杨将军,不知宁王刚刚说前两日你们商量的事是什么事呢?” 杨尧自然不可能告诉她,但安笙之所以这么做,无非就是分散他的注意力,对他动手脚。 因为她不信能坐上大将军,掌管十万兵马的人会这般干脆的妥协一个女人。 杨尧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那样的笑容里,毫不遮掩男人对女人的欲望:“男人之间的事,贤妃也有兴趣知道?” 安笙嘴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切”,而后便转身向营帐外走了去。 那名侍卫带着她直接来到了老弱病残的士兵所居住的地方,将那些已然歇下的士兵都集合了起来,才对她开口道:“这里是将军答应给贤妃的三千士兵,娘娘清点一下,属下就先告退了。” 她还没来得及回话,人家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安笙回头看了眼那些缺胳膊断腿的士兵,心里不由升起一丝怜悯之心。 不过也庆幸自己留了一手。 气氛安静了会,安笙抬眼看了看被乌云笼罩的黯淡月光,时候似乎也不早了,对身后的这些士兵开口道:“你们都各自去歇着吧!” 站在原地的这些人面面相觑了一眼,而后才纷纷的各自回了营地。 安笙也便离开了杨尧的军营,她坚信明日这个奸诈之人定会派人去客栈找她。 次日,清晨之时,天色初亮,安笙便起了床。 当然,这并不是她一贯的作风,只因师父要远去安定,怎么她也得去送送。 只是安笙刚要出门就看见了君雯的马车停在客栈门前,不解的问道:“公主出宫有什么事吗?” 君雯自在的趴在马车的窗柩上:“怎么?本公主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吗?看你这样子,是要出门吧?” 安笙点了点头,唇角微微一笑,便直接坐上了马车:“恩,正好借公主的马车一用。” 君雯还没回过神来,某的人就已经坐在了她身边:“你倒真不客气,去哪儿啊?” 安笙理了理裙袍,对驾马的小厮吩咐道:“西边街上的城门口就可以了。” 马车也便徐徐的行驶在大道上。 君雯疑惑的看了眼她:“去哪里做什么?你要出城吗?” 安笙漫不经心的说道:“我送人,你口中那个白少爷不是今日要前往安定去查案嘛,以前他帮过我,我去送一送也不为过吧?” 君雯一听就不乐意了,冷冷的开口道:“有什么好送的,又不是不回来。” 安笙倒不知道她生哪门子气,难不成还就只准皇帝三妻四妾了,再说那可是她的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去送一送也不过分。 马车内的气氛沉寂了会,安笙才又道:“太后不是不准公主随意出宫的吗?今儿怎么又出来了?” 君雯嘟囔了一下嘴:“自然是溜出来的呗,今天君堇夕的生辰,皇后在御花园热热闹闹的办了场宴席,结果呢,没几个人乐意去,指不定又会怎样发脾气? 不过她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倘若当初她帮的不是我五哥,也落不到现在这样的下场,我皇兄已够仁慈了,到现在都还不废她。” 只能说人生存的环境很重要,如今的公孙淑媛,心理早就扭曲了。 安笙视线停留在窗外,冷然说道:“皇后毕竟付出了女人的一辈子,如今却一无所有,心里难免会产生不平衡,但留着她,总有一天还会闯出大祸。” 所以,她也只好先为民除害了。 君雯听她前半句话还以为她要为皇后说好话,不过她所说也是事实,这些年皇后可没少做出丧尽天良的事。 两人聊着聊着也便到了城门口。 刚下马车,君雯就看见了丞相府的月怜:“若离,你的白少爷好像并不缺人送啊!” 安笙向她所看的地方投去视线,见那女子生的娥眉如月,粉唇含笑,一袭淡黄的长裙上绣着如云似霞的樱花,蓝色的丝线在腰间勾出婀娜的身姿。 白楉贤对她温润的笑着,仿佛两人就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可只有安笙看得出他的笑容里没有丝毫的温暖,就连亲昵的动作也很不自在。 白楉贤在看到她的那一刻神情微微一僵。 月怜转眼看向站在君雯身边的女子,走上了前,唇边仍是带着笑:“没想到公主也会来这里,不知这位是?” 安笙还没来得及回话,便被君雯抢先劫了去:“我皇兄最疼爱的贤妃娘娘。” 月怜说话的声音和缓斯文,如江南的一抹春江绿水,话又说的极为讨巧:“失礼了,公主和贤妃来这里是有事吗?” 安笙刚想开口,白楉贤却走了过来说道:“公主和贤妃娘娘是我的朋友,得知我要去安定,想必是来相送的。” 月怜实际上并不屑安笙,现在谁人不知贤妃是被皇上赶出来的,含笑点了点头。 看着眼前这个袅袅婷婷,肤光似雪的女子,安笙不难看出,不假时日又是一个厉害的笑面虎,转而也不想再理会,对他开口道:“师…是怎样出去就怎样安然的回来…” 白楉贤温和的目光在不经意间便对她流露出了宠溺:“好,我答应你。” 安笙淡然的点了点头,一旁的君雯却十分的不耐:“好什么好啊,别磨蹭了,要走赶紧走。” 白楉贤无奈的翻身上马,又睨了眼她:“别忘了我对你的叮嘱。” 安笙抿了抿唇,一抹浅笑,很巧妙的避开他话里的含义:“放心吧,我一定等着你回来,喝你和月小姐的喜酒。” 至到听到这句话,一旁的月怜才露出会心的笑意,而他的神色却略微沉重。 白楉贤担忧她找安笙的麻烦,也便牵起她的手放在唇边亲吻了一下,柔声道:“记得等我回来。” 月怜娇美的小脸上愈发的红艳,好似一朵红彤彤的石榴花,低声应道:“嗯。” 白楉贤这才策马扬鞭离开,一行人也都尾随在他身后风尘仆仆的跟去。 正当安笙欲要坐上马车时,却听见月怜身边的丫鬟故意拔高音量的说道:“姑爷待小姐真好,昨儿还特意在府上留了一宿,想必是舍不得小姐。” 安笙叹了口气,这丫鬟的嘴早晚得惹出祸来,这话里无非就是让人歪解里面的意思,还没成婚就住在一起,也不知月丞相的脸面往哪里搁? 君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是啊,白少爷可真疼月小姐,到时别闹出未婚先孕的事来就好,免得传出月丞相的千金还未出阁清白就毁的传言。” 月怜粉唇紧紧的咬着,横了眼身边多嘴的丫鬟:“翠儿,你胡说八道什么?白少爷昨晚用过晚食便离开了。” 安笙坐在马车里也忍俊不禁的勾了勾唇,拉着她上了马车。 君雯掀开马车帘子,对月怜客套了一句:“本公主今日便不叨扰月小姐了,想必这心上人走了,也没心情再招待本宫。” 月怜妾了妾身,算是行礼,低敛眸子里深藏着厌恶,被人如此调侃一番,她脸色更是难看。 而君雯完全不以为意,坐在马车内嘻嘻哈哈的笑着:“若离,你刚刚看见她那副吃瘪的表情了吗?真是好笑!” 安笙象征性的点了点头:“你还是为自己积点口德吧!别四处树敌。” 君雯不服的撇了撇嘴:“说我还不如说你自己,对付起皇后,你可是一点情也不曾留,对了,这马上就要春猎了,你有狩猎时穿的衣服吗?要不要我让宫里的人帮你做两套?” 安笙倚在马车壁上,合着双目,昏昏欲睡,没办法,今天她破天荒起的太早,身边的公主每次见到她总能说个没玩没了,跟和尚念经似的。 君雯见她不语,便当做是她默认了,又睨了眼街上来来往往的路人:“若离,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陪我去逛街好不好?” 安笙想着杨尧极有可能派人去客栈寻她,便开口拒绝了:“我怎么觉得公主出宫就跟赶集一样容易,今日我有事,还真不能陪你,改日吧。” 君雯一脸的失望,下一秒安笙就已经跳下了马车:“公主见谅,改日定当赔罪。” 君雯趴在窗户上,看着离她越来越远的安笙,凶巴巴的道:“下次我饶不了你。” 安笙无奈的耸了耸肩,转身便直接回了客栈。 她刚到客栈的门前,半斤就急匆匆的跑了过来:“主子,不好了,屋内来了好些官兵,说是找你。” 安笙摸了摸半斤的头,轻松的笑了笑:“没事,意料之中。” 反倒半斤一头雾水,这种事情都能意料之中? 正当安笙步入屋内时,将站在里面的官兵清点了一下:“多了五个。” 杨尧一脸黑,看她这样子是早知他会来了:“多了五个少五个也不是给贤妃的。” 至从昨日她离开营帐之后,他下身就全然无力,根本站不起来,如此明日,他根本就无法前往塞外。 安笙翻脸同样很快,一瞬脸色便沉了下来:“既然如此,那将军就请吧!直走就是大门,一路别回头。” 杨尧气大的瞪着她,想发火偏偏又得忍着:“本将军来都来了,又岂会空手而归。” 安笙随意的坐了下,眼底带着诡异的笑:“呵呵,那就要看将军的诚意了,这茶真好,怎么不品尝品尝?” 杨尧现如今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来了这里连她的凳子都不乐意碰:“贤妃到底是什么人?来北盛有什么企图?” 安笙怡然自得的抿了口茶水,举止优雅:“唉,这话说的真是让人伤心,我来北盛这么久,将军居然不知道我是浣邺人士。 不过像我这样芊芊的弱女子,又能有什么企图?倒是将军做起这些算计人的事来,得心应手的很!我又哪里是将军的对手?” 杨尧在她手里已经不是栽了一次,两次了,鬼才相信她是个弱女子! 强行憋着心里的怒火,问道:“贤妃到底想怎么样?” 安笙真想将手里的茶水泼在他的脸上,语气极为不耐:“将军明知故问呢,只怪将军手底下的人不识趣,而不是本宫想怎样,倘若一早将三千士兵奉上,我们之间又岂会闹的现在这般不开心?您说是与不是?” 杨尧现下必须忍气吞声,一口应道:“好,我就给你三千精锐,随你支配,如此可满意了?” 安笙睨了眼上方染着的檀香,慵懒的说道:“可以,不过要劳烦将军,现在就去给我选十个一等一的高手出来,你不必多问,本宫自有用处。” 杨尧看了眼身边的侍卫,怒吼了一声:“耳聋吗?还不快去!” “是是是。”侍卫连声应道,而后便匆匆的离开了客栈。 只是侍卫没走多久,又有人来势汹汹。 半斤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大气都不带喘:“主子,不好了,皇上来了。” 她老远就看见了常德,所以就急忙跑了进来汇报。 安笙猛地睁开眼睛,从座椅上起了身,不解君修冥怎么会突然前来,而且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是这会关键的时刻。 她果断扭头看向了杨尧:“是不是你?” 杨尧冤枉的摇了摇头:“贤妃娘娘,你要知道我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又如何可能是我?” 安笙想一想也并无道理,毕竟他私自将北盛的兵马转移到她手里这就足够丢了他头上那顶乌纱帽。 杨尧毕竟是打过仗的人,还算冷静,对身边的侍卫吩咐道:“等会阻止张晓带着人进来,让他在外面茶楼里候着。” “是,属下这就去。”侍卫恭敬的回道,便转身欲要向大门离开。 安笙上前一把抓住那侍卫,对半斤开口道:“带他从后门走。” “恩。”半斤点了点头,也便领着侍卫从后门离开了客栈。 而这时,君修冥大步走了进来,见屋内数十个侍卫以及坐在轮椅上的杨尧,还有一边低着头的安笙,唇边抿着一抹冷意。 他昨夜便已得知她去过杨尧的营地,并且君宁也在场。 君修冥深深地看了眼她,那犀利的眼神如同尖锐的寒冰,要将她刺穿:“却不知何时贤妃与杨将军这般要好了?” 安笙没敢抬眼看他,或许是心虚,怕多一个眼神就将自己在他面前暴露:“民女与杨将军也不过是不打不相识,这不,将军说明日就要去塞外,所以特意为将军治疗一下风湿关节炎!” 说起不打不相识,君修冥也是知道,却因为那一场比武,他仿佛更加确定了一个事实。 杨尧在旁横了一眼安笙,他虽然常年征战,但健康的很,哪有什么风湿关节炎! 安笙却完全忽略他的恼意,她可是为了他好,见了皇上还不起身行礼,这只怕是莫大的恩赐。 君修冥却冷哼了一声,明显这是对他的不敬,直言道:“朕前些时日听说杨将军可还和宁王一起去逛了趟丽香院,这要出征便就病了,怕是有些说不过去。” 安笙一听这语气就知道皇帝是来找茬的,也不再接话,想着昨晚上君宁才去了军营,还说什么前两日与杨尧说的话,让他再考虑考虑。 这倒让她现在很自然就将逛窑子的事与昨天晚上君宁所说联系在了一起。 以至于此时杨尧又瞪了眼若无其事的某女,冷汗淋漓的回道:“末将这病都是顽疾了,时而发作。 前不久赶巧听说了贤妃会治此病,所以想要在出使塞外之前医治医治,也免得再发作。” 安笙心里哼笑了一声,倒是朝廷里的老油条了,知道什么叫做避重就轻。 君修冥俊逸的面容上笑容清浅,却又带着无形压迫:“是吗?贤妃可又给了朕一次惊喜,恰好朕也有风湿关节炎,改日不如到乾祥宫给朕也瞧瞧。” 杨尧见皇帝矛头对准了安笙,心里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安笙可清清楚楚的记得风湿关节炎不是传染病啊?这臣子得了这病,然后他也得了这病?这不摆明没事找事。 君修冥眼眸闪过一道幽光,看着她白嫩的脸颊柔婉如水:“贤妃怎么不说话了?” 安笙回过神色,从沉思中抬起头:“皇上尊贵之躯,民女不敢擅自妄来,况且民女有的也不过是些偏方,不如宫里的太医医术精湛,方才听皇上说起杨将军与宁王,想必皇上和将军也还有事要谈,民女就先告退了。” 君修冥微蹙了蹙眉,不知她是真明白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方才他提起的可是丽春院。 但丽春院里面杨尧与君宁之间发生了什么,那就不知道这个丫头是否明了了? 安笙当然是察觉了里面的不对劲之处,但为了不死的太难看,她还是先离开为好。 杨尧看着那迅速离去的背影,感到十分的头疼,他好不容易将话带了过去却又再次被她提起。 安笙前脚刚迈出去后脚惠贵妃就跟了来,今儿她这里还真是热闹,也没多想,朝她行了一礼:“参见贵妃娘娘。” 杨沁月不屑一顾的睨了眼她:“皇上是不是在里面?” 安笙点了点头,杨沁月也便带着一行人风风火火的直接走了进去。 半斤在对面的茶楼看见她走出来,就向这边跑了过来:“主子,贵妃娘娘怎么也出宫了?” 安笙一边朝茶楼里走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大概是前两日宁王爷与杨尧之间在丽春院里做了什么交易被皇上知道了,至于惠贵妃怕是听到了些什么谣言?所以这才慌慌张张赶来。” 半斤似懂非懂的应了一声:“哦。” 安笙随意找了处地儿坐下,心里暗自想着,杨尧毕竟是君修冥一手提拔的,可能是丽春院里君宁想要暗自收拢杨尧给出了丰厚的条件,让他考虑。 但不知此番君修冥找到他又是因为什么?怕他真的叛变吗? 正当她出神之时,张晓便带来十名身穿便衣的士兵出现在她面前,看着这十个身强体壮的男子,也还算挺满意。 为了试试这几个人的身手,她特意将这十名男子叫到了茶楼的后院比试,同时也可以打发时间,谁知道君修冥与杨尧霸着她的窝要生蛋生到什么时候? 半斤在一旁看得十分起劲,逮着她激动的吼半天:“好厉害好厉害啊,主子,他们好厉害。” 安笙皱着眉,果断掰开了她的手,起了身,将袖里的一小纸条递给了张晓:“这是你们将军的解药方子,按着这上面的方法去做,一个时辰就可恢复。” 说着,安笙又挨个倒了一杯茶,放在这十个人的面前:“比试了这么久,想必大伙儿也渴了,且都过来喝杯茶解渴吧!” 张晓将纸条如宝贝似的揣在了怀里,眸光一瞬落在那些杯里的茶水中,却也不想惹事上身,便识趣的离开了。 安笙只是不想浪费时间与他们去拉拢感情,所以就只有选择用毒药控制人。 见他们挨个喝下,她才缓慢的开口道:“为了更好的与你们合作,所以我在茶水里放了毒,当然这种毒药暂时不会危及你们的性命,但以后会不会要你们的命我就不清楚了。” 半斤正准备喝自己倒的茶,听到她的这句话,连忙又放了下,她可是没想到一向温顺的主子,也会用这样的招数。 在场的数十名男子也都很震惊,唯独安笙的表情一直淡淡的:“想要活命在这十天里,你们都必须听从我的命令做事,十日之后,自然还你们自由。” 其实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十日后这十个人里面究竟还能活下几个? 眼看这天也渐渐地暗了下来,安笙驻足在窗户边上,见对面客栈的马车和人马也都撤了,想必是该谈的都谈完了,该走的人也都走了。 而后她才回过头看向身后的这十名男子:“这十天里你们每日的子时直接来对面的客栈寻我,到时我自会与你们说都要做什么。” 话落,她也不管这些人疑惑的目光,便径直回了客栈。 安笙抬眼望着漆黑的夜空,微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她好像在报仇的路上越走越远了。 半斤似乎看出她的落寞,开口道:“主子若是不想寻仇,便放弃吧!” 安笙转眼看向她,回想起八两伤痕累累的尸身时,她眼底再度燃起了恨意:“对敌人仁慈,只会祸害更多无辜的人。 再则这个女人留在宫里,早晚还会增添更多的亡魂!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不会轻易放过她。” 半斤只是不想看着她再为此事难过,而八两应该也想主子替她报仇的吧?不然她也不会凭借着最后一丝力气,留下凶手的名字。 安笙拖着些许疲惫的身躯回到自己的房间,刚想点燃烛火,却无意发现一条手臂缠上她的腰肢,紧接着将她搂入胸膛。 鼻尖萦绕着的依旧是那股干净如同清泉般的气息,不知何时,她对这股气息竟然熟悉到了如此地步? 君修冥在她耳边轻声低语道:“昨夜你去找了杨尧,朕不管你是因为什么事,朕只要你记住,想要安然的回到故国,就别和这里的人扯上任何关系。” 所以这才是这个男人最可怕之处,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他总能掌握你所有的情况,安笙只得点头:“嗯。” 君修冥紧紧地拥着她,许久许久都不曾松手,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她比清妍更令他安心。 安笙在他怀里动了动,似也和他一样想起了清妍,淡漠的开口:“天色已晚,皇上还是回宫吧!” 君修冥却依旧没有要松开她的意思,温声道:“你可知前不久朕的好哥哥找到了杨尧想要收买他,于是在杨尧的手里留下了证据。 朕若拿到他手里的证据,除掉君宁也便易如反掌,只可惜杨尧此人野心太大,并不愿意将证据交出来。” 安笙静静的听着,很不明白他说这话是何意,冷声道:“皇上何故跟我说这些?” 君修冥专注的看着她,语气十分的诚恳:“因为能和朕说心里话的也只有你,若是在外面过得累了,记得给朕写信,朕派人去接你,北盛贤妃的位置永远给你留着。” 安笙的心里莫名一暖,因为他说的很认真,就像是发自肺腑,而不只是一句动人的情话。 半晌后,她才闷闷的又开口:“我不稀罕,还是给你的心上人宁王妃吧!” 第76章 刺杀 君修冥不恼反笑,深邃幽黑的瞳仁里泛着霞光般的潋滟,嘴角也略略扬起,他喜欢看着她所有的喜怒哀乐。 安笙静静地听着耳边缓慢的呼吸声在近处发出细微的起伏。 他就这样抱着她,睡在她的身旁,房间内安静了很久,都不曾听他再开口,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就这样依偎着她。 安笙用手肘顶了顶他的胸脯,提醒道:“皇上,该回宫了。” 君修冥却全然不顾她,将她拥得更紧了一分,在她耳边低喃了声:“朕困了,明日再回吧。” 安笙很郁闷,感情宫里是没床吗?困了不知道回去睡啊?再说,宫中还有那么多独守空房的女人等着他翻牌子。 君修冥自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将额头轻轻靠在她的后背上,身上若有若无的冰泉气息又浮在了她的周身。 那股干净,自然,又有着他独特的清远。安笙不自在的动了动身子,拧着秀眉。 君修冥也好似抱了一块宝在怀里,笑意挂在嘴角,像是坠了枝清艳的玫瑰。 他似闭着眼也能感受到她此刻的表情,唇边笑容越深,靠在她脖颈中,闭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身上的气息很特别,没有任何的胭脂水粉覆盖,独有一丝淡淡奶的清香。 二日,清晨,当安笙醒来时,旁边已是一片温凉。 她打了个呵欠,抹了抹眼角的泪,正准备起身。 半斤端着洗漱的水步入屋内,开口道:“主子,你醒了。” 她已经大概清楚了安笙一般什么时候起来,所以也就差不多掐着那个点进去。 安笙还有点懵,洗了个脸醒醒神,想要问点什么,但又怕她误会,便没说话。 半斤与她相处久了,很多事心里都有个数,说道:“皇上五更天时就走了,还特意叮嘱我好好照看主子,说实在,皇上对主子也当真是有心了。” 安笙洗漱好后,走到桌子前吃着早食,对于半斤的话也只是点了点头。 他想要关心谁,对谁好,不都是看他的心情么? 再说这些对替身的好,她也不需要,况且和皇帝相恋,一定很累,没办法,骨子里就是现代思想,谁愿意跟一群女人伺候一个男人。 安笙心里总结了一下里面的利弊,最后摇了摇头,决定还是去对面的戏楼听戏。 半斤见她要出门,问道:“主子是要去找王哥吗?” 安笙回过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她:“王哥,什么时候唤的这么亲热了?” 半斤娇俏的脸微微泛红,取了披风:“主子别打趣我,还不是前两日见你常去戏楼听戏,所以就随口问问,记得早些回来。” 安笙挑了挑眉:“怎么?你不跟我一起去吗?” 半斤想了想,决定还是不去,找了借口:“我今天有点事忙。” 安笙也便没再强求,自己出了门。 其实她常去戏楼的原因,只是想学变声的技巧,这样也方便十日后春猎的计划。 坐在马车上的安笙,见前方拥挤的人群将道路堵得水泄不通,向赶马的小厮询问道:“前面发生了什么?” 小厮下了马车前去打听后才回来禀报:“是丞相府的二少抓了一名戏子。” 安笙掀开了车帘,跳下了马车,只见围观的人群中央,一个衣衫华贵的臃肿男人正扯着一名伶人不放。 小厮在一旁同情的说道:“此等情形在金陵倒也不算罕见,不少达官显赫有圈养男宠的习惯,只是这伶人性子执拗,竟是宁死不屈的。” 安笙见他被爪牙打得浑身是伤,身体被人托在地上,就像拖着尸体一样。 待她走近时才看清那人模样,惊呼了声:“王良!” 安笙拨开人群,一把按住男人手腕,用力一扳,只听嘎嘣一声骨节的碎裂声,男人鬼哭狼嚎的大叫,终于松开了对伶人的钳制。 一群爪牙见主子被制,蜂拥而上。 而安笙平淡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几分温怒:“月公子,还不让你的狗住手,你这条手臂是不想要了吗?” 她再次用力扳起男人的手臂,又是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啊,狗东西,都给爷退后,退后。” “还是月公子识相。”安笙冷然一笑,目光在那伶人身上扫了一眼:“这小伶长的倒是不错,我要了,月公子应该没有意见吧?” “你这个死女人是哪里来的混账东西?小心本少爷要了你的命!”那男人狂吼着,显然,他是真的看上了这伶人,即便不要手臂,对这小伶也是势在必得。 彼此之间僵持不下,而正是此时,一对人马将人群隔开,一辆精致华美的马车缓缓而入,停在了几人面前。 一名小太监迅速跪在车前,车帘被掀开,玉带蟒袍的男子踩着小太监的脊背缓步而下,姿态雍容华贵,唇角一抹笑,带着几丝邪冷。 “一个是帝王的贤妃,一个是丞相的公子,大街之上公然争抢一名优伶,传出去不怕贻笑大方吗?”君宁嘲弄哼笑。 “宁王殿下记错了,我已经不是贤妃了。”安笙放开了月少柏的手臂,冷冷的看向来者,心里想着贻笑大方,还不是拜他所赐,要不然围观的人,谁又知道她是贤妃。 而她一松手,月少柏便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哭嚷着:“参见宁王。” 那模样着实难堪。 君宁唇边笑意玩味,目光有意无意的瞥了眼那一旁的优伶,一身戏服被撕扯的凌乱不堪,但依旧难掩一张妩媚的脸。 男人生了这么一张魅人的妖花脸,简直比女人还要祸水。 君宁对漂亮的男人并没有兴趣,但安笙对这优伶有兴趣,如此,他便也来了兴致。 “将他带入马车。”君宁不急不缓的吩咐道。 眼看着宁王府的侍卫就要将优伶压上车,安笙与月少柏同时出声:“住手!” “不行!”月少柏踉跄的从地上爬起来,对君宁道:“王爷明鉴,这优伶我已经买下来,他现在是我府上的家奴。” “哦?是吗?”君宁不甚在意的哼笑,又道:“回去告诉丞相,就说我君宁向他要了这个人。月公子,你还有意见吗?” 他的语调突然冷了下来,月少柏一慌,不敢再多言半句。 宁王府的人再次扯住了那优伶,而安笙突然出手,固执的挡在他面前,丝毫不肯退让。 此时,一直沉默的优伶终于开了口,那语气沧桑的让人心凉:“王良不过一个卑微戏子,天生就是服侍人的,多谢姑娘的厚爱,但姑娘实在不必为了我这等人得罪宁王。” 他说完,深深的看了安笙一眼,那眼眸中,包含了太多的情绪,有无奈,有疼痛,有珍重。 “王良多谢宁王爷抬爱,我这就随您回府,从今以后,就是王爷的人。”王良提高音量,他的意图,安笙懂得,他是要断了安笙所有的退路。 可他又怎知,安笙是非要他不可,如若不然,她的计划也就难以实施。 就在她也无计可施时,一道清亮的声音突然响起:“等等!” 君雯一身粉色长裙,在人群中分外的耀眼,她来到君宁面前,唤了一声:“五哥买了这优伶,也不怕家中的王妃气恼?” 君宁讪然一笑,戏谑道:“是皇妹啊,你不好好的呆在宫中,怎么也来淌这趟浑水,难道皇妹也看上这优伶了?” “五哥怎么知道?”君雯故作出一副吃惊的模样,而后才又开口道: “五哥可能有所不知,最近母后喜欢听戏,所以这伶人是我特意拜托贤妃替母后买的,五哥可是在金陵城出了名的孝子,莫不是今日要和太后抢人?” 君雯字字犀利,封住了他所有的退路。 大庭广众之下,富有孝子美名的宁王,又岂会去母亲抢人,虽然不是生母,但好歹将他一手抚养大。 此时他若还在坚持留人,那可真是要贻笑大方了。 他敛眸看向安笙,冷笑道,“贤妃,今儿本王卖你一个情面,这份人情,改日再向你讨回。” 宁王府众人浩浩荡荡的离开后,君雯起身,拍了下衣摆灰尘,对她笑道:“也不是很难打发啊。” 安笙将身上的披风取下,裹在了衣衫凌乱的王良身上,转眼看向她:“这次谢谢公主了。” 君雯见她这么客气,反而不高兴:“没什么好谢的,举手之劳而已,就算今日换作是别人,我也一样会帮他,谁让我不喜欢我五哥呢。” 安笙倒是很羡慕她这样生活的态度,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 君雯帮着她将王良搀扶上了马车,方才只顾着抢人,也没细看,此时方看清他的长相,不放心的问道:“若离,你不会是真看上他了吧?” 回客栈的马车中,安笙与君雯靠坐在一侧,王良坐在他们对面。 当她听到她毫不遮掩的话语似,仍旧忍不住对君雯翻了白眼:“公主能不能别一看着我与谁关系近些,就觉得我喜欢谁好吗?” 君雯撇了撇嘴,实际上她出宫这么勤,还不是为了帮他皇兄盯着她一点,其实君修冥也是默认了的,要不然她哪里每次出宫都这么容易。 王良尴尬的低下了头,开口道:“多谢公主和贤妃娘娘搭救。” 这几日他与安笙走的较近,了解她是很随和的一个人,没有丝毫架子,所以他也没料到她的身份会是如此尊贵。 不过经今日这番试探,她似乎是个很合适的人选。 君雯忽然凑上了前,眼神仍在他身上来回穿梭:“你长得可真像女人。” 安笙一把将她拉了回来,真想对公主说,咱们说话能不这么直接吗?长相爹妈给的,人家肯定也不愿意男生女相。 张良无奈的一笑:“这张脸倒的确是常惹祸,有时还真有些头疼。” 君雯从他身上收回了目光,调侃了一句:“传说中的红颜祸水吗?” 安笙忍不住开口纠正道:“呃,蓝颜祸水。” 王良脸色微红,手指略微揉搓着膝上的布料,喃喃低语:“算是吧。” 安笙见他已经十分不好意思了,阻止欲要开口的君雯:“好了,公主就别再说他的样貌了。” 实则,君雯只是想问如何安置他? 三人回到客栈时,安笙命了半斤去找了个郎中与他瞧一瞧。 而此事也并没有就此终结,第二日,贤妃娘娘圈养男宠的消息传遍了金陵城大街小巷。 几乎成了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连酒馆茶楼,说书人的段子都成了贤妃娘娘冲冠一怒为蓝颜。 当然,能将此事传的人人皆知也是要有点实力的,君宁自然是利用了月少柏,这才将事情传的沸沸扬扬。 安笙对这事却极为淡定,反正嘴长人家身上,爱说什么就说什么。 反倒是将宫里的那位太后气的不轻,偶尔想起,便对君修冥恼一句:“皇上还要纵容那个女人到什么时候?皇室的脸面都让她丢尽了。” 这日,太后刚刚恼完,宫里的马车就停在了客栈门前。 走下来的人依旧是常德,目的同样是请安笙入宫,但不同的是,这一次他揣着明黄的圣旨。 半斤在一旁嘀咕了句,扯了扯她的衣袖:“主子,不会皇上也知道你圈养男宠的事儿,所以要兴师问罪吧?” 安笙侧头看了眼不远处的王良,只见他神色格外凝重,故意提高了音量:“皇上日理万机,哪儿有心思管这些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别胡说八道的。” 她这话显然是说给王良听,好让他安心。 安笙进入养心殿的时候,君修冥慵懒的靠坐在软榻上,与往日不同,他没有看奏折,而是在悠哉的品茶。 看他气色倒是好了许多,想必宁王妃照料的不错。 安笙负手立于殿中,语调嘲讽:“不知皇上找民女来所为何事?民女一介敌国之女,既不能为皇上分忧,又不能如后妃般薄帝王一笑,着实惭愧。” 也不知为何,当她一想起那日在养心殿外看到的听到的,就觉得极为讽刺。 反倒是一旁常德一惊,手心都捏了一把汗。自古伴君如伴虎,贤妃娘娘今儿这是吃错了什么药!句句呛着皇上。 他低声提醒:“贤妃娘娘,这里可是养心殿。” 安笙淡漠的容颜,清眸不温不火,但语调中却难掩嘲弄之意:“我知道这里是养心殿,皇上召见内臣的地方,偶尔也行云雨欢愉之所。” 君修冥倒也不恼,调笑道,“原是朕怠慢了贤妃。” 他看向一旁常德,拉长语调道,“没听到贤妃娘娘说这里是云雨欢愉之所吗?还不去叫几个色艺双绝的优伶服侍贤妃娘娘。” “啊?”常德呆愣在当场,向来知道帝王不喜欢按章出牌,但今儿这唱得又是哪一出? 安笙波澜不惊的一笑,微拱手:“多谢皇上美意。优伶倒是不必,只是要劳烦德公公再跑一趟,将王先生请来,他是民女圈养的男宠,色艺绝不亚于皇上的优伶。” 反正安笙圈养男宠的事在帝都传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她还有什么遮遮掩掩的。 既然要玩儿,那就看谁玩儿的更彻底。 果见,君修冥的脸色沉下来,冷声道:“都给朕退下。” 常德如获大赦般,带着殿内一干宫女太监匆匆退了出去。 “民女告退。”安笙不缓不慢的跪拜后,转身就走,那叫一个洒脱。 “朕允许你离开了吗?”君修冥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的声音温怒,低沉道:“给朕过来。” 安笙低着头,不情不愿的磨蹭到他身边,君修冥手臂一揽,便将她纳入胸膛。 温香软玉在怀,稍稍消散了几分怒气。温热的手掌顺着她曼妙的曲线游走,安笙在他怀中不安分的挣动。 “皇上!”她低呼一声,按住他探入她胸口的大掌。 君修冥邪魅一笑,道:“爱妃不必舍近求远找什么男宠,朕满足你便是。” 安笙敛眸不语,身体僵硬的不敢动。只听他冷哼了一声,而后将手掌从她胸口衣襟中抽出。 君修冥一直手臂缠在她腰间,另一只手斟了杯新茶,递到安笙唇边:“尝尝味道如何,今年新进贡的雨前茶,干净的雪水冲泡。” 安笙慌忙的从他手中接过茶盏,回了句:“民女自己来就好,不敢劳烦皇上。” 君修冥温笑:“你劳烦朕的时候还少吗?” 安笙不语,自顾低头饮茶,微苦涩甜的味道在舌尖逐渐蔓延。 “那个优伶,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轻拥着她,又问。 “前两日在戏楼里听戏时相识的,不忍见他受人凌辱,才出手相救。”安笙早知他会问,便如实告知了。 “嗯。”君修冥应了,倒也并未追问,而后又补充道: “这样的事,朕不希望发生第二次,你现在的处境你心里应该清楚,凡事都要小心谨慎。若是篓子捅大了,朕也未必护得住你。” 安笙在他怀中,漠然点头,想着如果是清妍,他定会倾尽所有去护她吧? 君修冥沉默了好一会,才又道:“春猎就要到了,君雯已经让尚衣局为你赶制了两身衣服,到时会给你送过来。 朕知道你有点三脚猫的功夫,也别太自以为是,猎场丛林深处猛兽较多,就别和君雯擅自进去了。” 安笙还没来得及开口,常德便步入了殿内,眼角余光瞥了眼她,似在顾忌。 君修冥有几分的不耐:“有话就说。” 常德的话犹如平地惊雷:“皇上,惠贵妃有孕了。” 不仅仅是安笙震惊,这一次连君修冥都有片刻的惊措。 杨沁月有孕?怎么可能?不,不可能,也不应该。 他手掌下意识的更用力,想要去抓紧什么,而安笙却快一步挣脱了他的钳制。 她那样的固执而决绝,为了脱离他,腕间甚至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迹。 “去把张太医给朕叫来!”他低吼了句,转眼看向安笙,她低着头,以至于他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却有一种淡淡的隐痛在彼此之间逐渐涣散。 他深深的看着她,迟疑片刻后,才沉声道:“回去吧!好好的睡一觉,到了春猎的那一日朕再让君雯来接你,等春猎过去,宫外朕会让墨白负责你的安危。” 安笙妾了妾身,平静道:“是,民女告退。” 君修冥有短暂的犹豫,他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就这样疼痛的看着孤寂的离开。 待安笙走后,养心殿内,张太医战战兢兢的站在君修冥面前。 虽然龙榻上的男子温润如玉,但张太医就是知道,他动怒了,并且是非常的恼怒。 “张太医,是不是该给朕解释一下,杨沁月为什么会怀孕?你给朕弄那些花花草草的时候,朕记得你可是拍着胸脯保证的。” 君修冥做事一向不留余地,他曾经让张太医配了一种药,女子服下后,会终身不孕。 但张太医妇人之仁了,他觉得残忍,所以,他按照古书找到了这种绝息花,只要与他身上调制的特殊香气相遇,便可使女子不孕。 如今,却出了杨沁月这个意外。 张太医战战兢兢的回道:“回禀皇上,臣已经去惠贵妃的寝宫查看过,听她宫中的侍女说,贵妃对花粉过敏,所以剪掉了花芯,以至于功效大打折扣,才会出现意外。” 君修冥单手托腮,敛眸不语,一双深谙的眸中,席卷着深不见底的漩涡,让人觉得十分可怕。 气氛一时间沉寂了下来,常德自问没有他沉得住去,于是开口道:“皇上,惠贵妃的孩子不能要,杨尧此人野心太大,难保不拥兵自重,挟天子以令诸侯。” 君修冥自是清楚杨尧的为人,淡应了一声:“嗯。” 常德小心翼翼的追问了句:“皇上可有何打算?” 又是沉默,半响后,君修冥才缓缓吐出一个字:“等。” 常德不解:“等?” 君修冥一笑,城府极深:“杨沁月的事,不必我们动手,现在,只怕有人比我们更坐不住,借力打力才是上策。何况,这或许是一个契机。” 话落间,他的眸色又深谙了几分。 契机?常德不解的愣了片刻,但跟在君修冥身边久了,他早已学会不该问的不问。 而回到客栈的安笙,一直有些抑郁,吃过晚食之后找到了王良,学着嗓音变换的技巧。 接下来的十天,她抛开了所有心烦意乱的事,只想着在春猎上尽量减少牺牲,毕竟生命不是游戏,没人玩得起。 而这十天,君修冥也没再找她,君雯倒来了几次,听说掌握十万御林军的李洵死在了丽春院,他正在为接替此职位的人选苦恼。 安笙只是默默的听着,或许这还真是个多事之秋,惠贵妃的事尚未解决,如今又牵扯出御林军统领一事。 数十日转眼而过。 听说北盛每年的春猎都是头等大事。 因为祖皇马上定天下,金陵朝定都之后,狩猎便成了皇室最大的娱乐活动,也颇受历代帝王的重视。 皇家猎场位于金陵城的郊外。 群山围绕之地,处于半山腰,气候比山下冷寒,树枝上还挂着露水。 君修冥骑在白色骏马之上,这马名唤千里,百年难寻的神驹,通体纯白,无一丝杂毛。 他却是一身黑衣劲装,发髻高束,如墨的深沉,这一黑一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皇族之人几乎都到齐了,君宁骑在骏马之上,跃跃欲试。 公孙淑媛紧随在君修冥身后,两旁还有几个成年的世子侯爷,甚至连延平王之子君慕言都到场了。 延平王是太上皇亲封的王爷,而君慕言如今也算是郡王。 今天一大早君雯便到了客栈,拉着她一起去了猎场。 白楉贤见她到了,便驾马过去,撇了她一眼:“你身体不舒服,还是有心事?脸色这么难看。” “师父何时回来的?”安笙无奈低笑,她一向自认伪装的挺好,在他的面前,却也始终逃脱不了他的眼睛,这个男人永远都那么了解她。 “昨天晚上,原本是想去客栈看看你,但见天色太晚便没去。这才半月不见,怎么憔悴了这么多?”白楉贤忧心的说道。 “我听说昨日皇上在合欢殿歇下了。”她语调轻慢,让人辨不出喜怒。 她当然没有争风吃醋的意思,只不过是为了误导白楉贤,让他以为她只是因为嫉妒而心绪不宁。 白楉贤的脸色突然凝重了几分。 闻言,君雯也微微一惊,插话道:“若离,你是怎么知道的?” 安笙又是一笑,公主没有为君修冥辩解,那便证明是真的了。 其实,她什么都不想知道,但总有些人,会有意无意的将消息送入她耳中,比如,改不掉八卦习惯的半斤。 “我也不想知道。”安笙没情绪的丢下一句,手中马鞭一扬,马儿便如箭一般飞了出去。 白楉贤还没来得及阻拦她,她却已经跑远了。 君宁扯着缰绳,睨了眼安笙的身影,转眼向君修冥沉声问道:“皇上,不知今年春猎是否还是老规矩?” 祖皇定的规矩,狩猎胜出者可以向输的人索取一样东西,当然,祖皇的意思不过是娱乐众人,大多数胜出者不过是象征性的要一些宝马、良工之类。 而此时的君宁却明显带了目的性。 君修冥唇角微扬着,冷哼道:“先祖定下的规矩自然不能变,但宁王该知道,有些东西是你不能碰的。” 说罢,他扬起马鞭,骏马四蹄扬起,飞驰离去,他这么快离去也是有原因的,谁不知君宁盯着御林军统领的位置,如此也便能断了后话。 皇上先行进入狩猎的林子中,其他人也都紧随其后。 马蹄声声,扬起地上尘土漫天,那场面实在是极壮观的。 而此时,安笙已经藏入了林中,一身墨绿隐身衣,面上带着恐怖的面具,身子倒挂在树干上,在她左右,零散的隐藏着数十名北盛士兵。 他们所在之处,是断崖旁的一片密林,整个皇家猎场,占地千顷,却只有这片林子常有猛兽出没。 以君修冥的性格,每次狩猎,必然只猎猛兽珍禽,而公孙淑媛也一定会在附近相对安全一点的地方等他。 安笙在此守株待兔,便一定能等到她。 果然,不远处尘土扬起,几道铁骑由远及近飞驰而来,为首的正是君修冥,手持金弓银箭,在阳光下十分耀眼灼目。 公孙淑媛自然不敢进入猛兽太多的地方,所以如同往年一样,和几名随从在外等候君修冥满载而归。 安笙放出信号,一缕袅袅白烟,缓缓而起,升入天空之中,犹如一朵雪白的云。 仅在下一刻,树上的死士如脱弦的箭,飞向公孙淑媛等人,剑光闪过之处,鲜血四溅。 因为是狩猎,公孙淑媛身边只带着几个亲信,却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想要在短时间内击杀并不容易。 何况,君修冥将墨白特意留下就是为了护公孙淑媛周全,他的身手更是了得,手起刀落,一具具死士的尸体在他身边倒下。 安笙施展轻功,手握冰冷宝剑,用尽全力刺向公孙淑媛心口,她出剑神速,电闪雷鸣般,剑锋折射着寒光,晃痛了公孙淑媛的眼,根本来不及躲闪。 本以为这一击必中,却不曾想,剑尖只划开她胸口的裙袍,露出了金丝铠甲。 公孙淑媛惊叫了一声:“啊!救命,快来人啊!” 安笙一慌,反手收剑去割她咽喉,但却被墨白一掌落在她心口。 安笙喉中一阵腥甜,一口鲜血喷出后,身体径直飞了出去,手中剑锋只划破了公孙淑媛肩头皮肉。 “来人,快抓刺客!”公孙淑媛身边的侍女长鸢高喊一声。 安笙意识到,计划已经失败了,千算万算,却漏算了公孙淑媛身上会有金丝铠甲护体,听闻那是祖皇御赐之物,刀枪不入。 墨白的剑随后便至,此时安笙唯一能做的,就是保命。 她虽险险的避开了墨白的杀招,但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好在她还有第二个计划。 墨白步步紧逼,她节节败退,最后,竟被逼到断崖旁,刀光剑影之中,一不留神便要留下性命。 此时,各路的人马开始逐渐聚集过来,安笙挑选的士兵很快被消灭殆尽,一些被擒住的,很快咬舌自尽。 刺杀皇后当然是一等一的死罪,为了不牵连家人,自是都选择自杀。 第77章 皇上,你弄痛我了 一时间,现场一片混乱,公孙止命人带着公孙淑媛很快就浑水摸鱼的撤了出去。 谁也不曾料到,那个易容成公孙止的人不过是安笙安排好的。 君修冥策马赶到之时,只见墨白与一刺客在断崖端打斗,虽然刺客一身劲装,还裹住了脸,但只一眼,他便认出了那是安笙。 她与她倔强的眼神始终太过相像。 仅在那么一刻,他仿佛以为自己又看见了她,还记得年少的时候, 他曾和她开玩笑,他说:你相信吗,即便你改变了外貌,我也能第一时间认出你。 她自然不信,反而嘲弄的笑:你当你通神啊。 他说:相爱的人,是用心去看彼此,而你已经刻在了我心上。 君修冥手掌紧握成拳,几乎是不假思索的飞身而起,他看得出安笙受伤了,如果他不出手,她必死无疑。 他的剑与墨白一同刺向安笙,暗中却巧妙的为她化解了墨白的剑招,同时对墨白使了眼色。 众人纷纷一度赶来,他当然不能就这样放走刺客,只要让君宁钻了空隙,挑拨他与公孙一族,那么公孙家一定会以为是他要公孙淑媛的命。 君修冥精明,墨白也不是傻子,毕竟是他一手栽培的杀手,所以很快就能明白他的意思。 墨白故作变本加厉,出手狠绝,招招预置人于死地。 三道身影绞缠在一处,安笙胸口疼得厉害,呼吸急促,额头之上冷汗淋淋,只有招架之功,已无还手之力。 此时,延平王之子君慕言的弓箭手已经围住了断崖,君修冥想要保住安笙,就不得不选择速战速决。 安笙气息不稳,面巾遮挡住面容,只露出一双墨色的眸子,神色复杂的看着君修冥。 而他却回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两人间微妙的互动,君宁看在眼里,忽然腾空而起,一掌直接向君修冥袭去,那一掌里还带着三枚有毒的银针。 安笙来不及思考,下意识的用身体去挡,却被君修冥推开。 那一掌直接将他打下了悬崖。 她毫无防备,只能本能的扑到断崖边,好在他身手敏捷,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了悬崖边上的一块岩石。 他的身体悬挂在半空中,仰头看着她。 眼看悬崖边的岩石也摇摇欲坠,安笙伸手拉住了他,清亮的墨眸,闪动着盈盈流光。 “皇上!”她发出一声微弱低唤。 君修冥看着她笑,温润的笑,给了她安定的力量:“若离别怕,快松手……” 他话音未落,安笙腕上突然一痛,整条手臂都麻木的失去了知觉。 她再也抓不住他,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的身体坠落断崖。 在坠落的那一瞬间,他看到了安笙漂亮的瞳眸中闪烁着一丝雾气。 “若离。”他呢喃着她的名字,耳边刮着凛冽的冷风,直到,安笙的影子在他眼中彻底消失,他完全的失去知觉。 安笙回头,冷冷的看着同样站在断崖旁的君宁,她在他眼中看到了清晰的恨。 她缓缓地一步一步退后着,她绝不能落入这些人的手里,直到她脚下踩空,整个人迅速向下跌落。 正当她掉下去的那一幕,匆忙赶到的白楉贤疾步上前却抓了空:“若离!” 君宁本想安排自己的人去找,但碍于常德与君雯也都来到现场,便没开口多说。 君雯冷声斥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下崖去找!皇上若有个好歹,提着你们的脑袋来见。” 白楉贤与常德各领了一队人马下崖去寻找两人。 君雯转而看向擅自离开的君宁,对御林军吩咐道:“来人,护送宁王爷回府,若再有差池,本宫唯你们是问。” “臣遵旨。”御林军跪地领命。 君雯表面上是派御林军保护宁王爷,实则却是监视他,以免他再做出落井下石的举动。 “宁王爷,请吧。”御林军首领大步上前,做了个请的手势。 君宁冷哼了一声,转身拂袖离开。 待所有人离开,君雯站在崖边,看着崖底,墨眸苍茫一片,久久不语。 墨白站在她身后,焦急的唤了声:“属下无能。” 君雯迟缓的回头,漂亮的凤眸微眯着:“告诉本宫,刚刚那个刺客是谁?” 墨白的声音平静,眉头却紧蹙,想起方才皇上护她时紧张的模样,大概就猜了出来:“应该是贤妃娘娘,因为贤妃不见了。 不过公主放心,断崖不高,崖底又茂林丛生,他们二人都身怀武功,还有生还的希望。” 君雯一笑,笑靥中含着无助:“墨白,本宫知道你是我皇兄的心腹,但我想你也知道如果我皇兄真出点什么事,朝廷内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天下必然大乱,你身为皇上的暗卫,这样的事我不希望再发生。” “是。”墨白当时也没料到宁王会如此胆大妄为,直接向皇上袭击,一时只顾着给贤妃营造脱身机会。 君雯亲自带了一队人到崖底寻找,找了整整三天,却只找到了君修冥,却没有寻找到若离的踪迹。 浑身是伤的君修冥任常德怎样劝说也不愿回宫,甚至罢朝,也要寸步不离的守在悬崖下。 被迫无奈为了能快些找到若离,几人只好分开行动,君雯带着墨白去了另一边的村庄。 君修冥则与常德往了南边去,白楉贤则独自一人领了一队人马。 “皇上,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太累了?要不让张太医看看?”常德担心的开口。 “朕没事,到下一座村庄寻找吧。”君修冥翻身上马,带着御林军一个村庄挨着一个村庄的寻人。 他们翻遍了崖底,也并没有找到若离的尸体,那就证明她还活着。 只是若离受了伤,根本走不远,最大的可能就是藏身在断崖附近的村落中。 君修冥所料不错,此时,她果然在一个名叫王家村的小村落中。 那日她从崖上坠落,被崖下干枯的藤木缠住,才躲过一劫。 但她也伤的不轻,除了内伤以外,坠落的途中被坚硬的枯枝划破皮肉,几乎遍体鳞伤。 她硬撑着走出崖底,在王家村村口倒下的时候,身后拖着一条长长的血痕。 将安笙救起的是一对老夫妻,以种地砍柴为生,淳朴和蔼。 安笙骗他们说自己是孤女,采药时不小心从断崖上摔下来。 他们怜悯安笙身世孤苦,对她格外照顾。 “若离姑娘多吃一点,大夫说你失血过多,老婆子特意煮了猪血给你,这老话说得好,吃哪儿补哪儿啊。”年迈的婆婆脸上堆着和蔼的笑,将油腻的猪血汤递到安笙面前。 “谢谢婆婆。”安笙象征性的喝了一口,或许是在万花谷内用惯了血去栽培各种蛊虫,对于血这种东西,她总有一种莫名的抵触。 “你看看这张小脸苍白的,老婆子看了都心疼。”婆婆又道。 “好在从上面摔下里的时候,没刮破这张小脸,不然就真可惜了。”一旁老头子插了一句。 目光停留在安笙精致如陶器般的脸蛋上,老人的目光很温润,没有半分亵渎,更像是欣赏这一件美丽的艺术品。 安笙低头一笑,继续扒饭。 原本安静的小院落,却突然被一阵马蹄声打破,几十匹骏马驻足在小院外,紧接着,房门被咚咚的敲响。 “来了来了。”老汉丝毫不敢怠慢的跑去开门,院门打开,两队御林军破门而入,整整齐齐的站在了两旁。 老汉哪里见过这种架势,胆子又小,险些没吓晕过去。 “各位官爷不知有何贵干?我们老夫妻都是本本分分的庄稼人,绝没有做过作奸犯科之事啊……”老婆子哭嚷着说道。 为首的御林军首领倒是架势十足,板着脸问道:“我问你们,这两天是不是收留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是,是啊,是一个从断崖上摔下来的孤女,我们夫妇看那女孩子可怜,就将她留在家中养伤。”老婆婆本本分分的回答,一看便是个连说谎都不会的人。 “还不将人带出来,小心把你们当成共犯一同抓紧大牢。”御林军首领毫不客气的怒斥道。 他们一队人走在前面,只知道是寻找那日刺客。 皇上如此急迫,想必是急着给皇后,给公孙家一个交代,哪里知道坠崖的是帝王心爱的女人。 “是,是,我这就叫她出来。”一听到‘大牢’‘共犯’,老婆子也慌了手脚。 “你们在做什么?不得放肆。”伴随着一道低沉好听的声音,一身绛紫锦袍的君修冥大步而入,身后跟随着常德等人。 御林军齐刷刷的跪倒在地,只唤了句:“主上。” “都退出去。”君修冥冷挑了剑眉。 话音刚落,御林军迅速而有条不紊的退出小院,却将院子团团围住。 他的目光在战战兢兢的老夫妻身上扫过,而后温声问道:“听说你们救了一个从悬崖下掉下来的年轻人,她在哪里?” “在…在屋子里。”老婆子用发抖的手臂指了下茅草屋。 她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贵气逼人的男子。 君修冥急切的向屋内走去,推开门,只见安笙半靠在窗前,眉心微蹙着。 显然,刚刚的一幕她都看在眼里,并且,还有几分不满。 君修冥怔了怔,见她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粗布裙子,及腰的长发,发髻间别着一根银簪,没有丝毫华丽的装饰,反而凸显出最纯净自然的美,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安笙同样回视着他,目光平静,不过看着他也还活着,心里莫名的松了口气。 “丫头!”君修冥低哑的唤了声,手臂一揽,将她整个人拥入胸膛中。 他抱得那么紧,几乎让安笙喘不过气,只有怀中真实的温度,才能让他相信这一切都不是梦。 “丫头,你有没有事?快让我看看。”他埋首在她发间,薄唇贴在她耳畔,淡淡呢喃着她的名字,温情而忧伤。 安笙被他抱着,身体微僵硬,一张苍白的小脸平静的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想起眼前这个男人对着清妍温柔态度,就让她有些反感。 她漂亮的眉心微蹙着,淡漠道:“皇上,你弄痛我了。” 君修冥慌忙无措的放开她,小心翼翼的模样,好似她是掌间瑰宝。 “你的内伤严重吗?从那么高的断崖摔下来,有没有受伤?”他轻车熟路的去解她腰间束带,安笙想要阻拦都来不及。 腰带落地,胸前衣衫敞开,露出胸口大片雪白的肌肤,肌肤上隐隐的还有划破未愈合的伤痕。 君修冥实则也是带着目的性,上次清妍在养心殿内露出的那块梅花的印记,让他恍然记起,她的肩上的确有这样的印记。 可是当他看着安笙的肩上,那块疤痕之时,不由的蹙了蹙眉。是啊,他怎么忘了? 上次在养心殿内给她敷药时,就发现她肩上的皮肤完全被伤势覆盖。 安笙窘迫难耐,背转过身,双手紧抓住胸口衣襟,遮挡住裸露的肌肤:“我们不熟,皇上还是不要这样。” 她的话让君修冥心口一窒,手臂从身后缠上她纤细的腰肢,他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将她娇小的身体困在胸膛中。 他下巴轻低着她肩头,吻着她美丽的侧脸:“真想狠狠骂你一顿,自以为是的去刺杀公孙淑媛,险些将命赔进去。上一次的教训还不够,是不是!” 安笙紧抿着唇片不语,脸色越发苍白。他教训的没错,她的确是很没用,也不知如今身在宫中的半斤如何了。 他紧拥着她,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再次涌过心头:“可是,得知你也掉下断崖的那刻,朕什么怒气都没了,朕可以包容你所有的任性与胡闹,只要你能活下来。” 安笙清冽的眸中含着泪,却失控的在他怀中挣扎:“不需要,你放开我!” 她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这么生气,如果他运气差一点,他就真的葬身崖底了。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丢弃她。 泪,终于落了下来,带着绝望的冰冷,打落在君修冥手臂肌肤之上:“君修冥你走吧,贤妃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回到你心爱的女人身边。” 他紧拥着她,同时制衡住她的挣扎:“若离,对不起,是朕的错,都是朕的错。” 君修冥想着她身上还有伤,若继续挣动下去,难保再次扯裂伤口,担忧道:“若离,跟朕回宫吧,让太医给你疗伤。” 安笙泪珠扑簌落下来,紧咬着唇片:“回去?皇上忘了?贤妃不是已经死在那场乾祥宫的大火了吗?我现在回去算诈尸吗?好不好笑?皇上既然找到了她,如今不应该陪在她身边,好好的弥补她吗?” 正是两人僵持间,门口处,突然传来一道低哑的男音:“微臣参见皇上。” 白楉贤躬身施礼,低敛的眸中,却并无谦卑之色。 “白小少爷来的好快啊。”君修冥剑眉微挑,不冷不热的回了句,心里微恼他来的可真是时候。 安笙已利落的拢好衣衫,脱离了君修冥的怀抱。 她来到白楉贤面前,神色平静的看着他,淡淡开口:“是来接我回去吗?” “嗯。”白楉贤点头。 “那我们走吧。”安笙又道。 白楉贤温和的一笑,脱下披风裹在安笙身上,拥着她肩膀向外走去。 安笙下意识回头,便看到君修冥矗立在原地,疲惫的俊颜,落寞而忧伤。 院中,君雯将他们阻拦,她并不理会白楉贤,目光只盯在安笙身上,声音带着薄怒:“站住!皇上为了寻你,三天三夜都没有合眼,连早朝都罢了,若离你却要跟着白少爷走吗?” “这是他自己的事,我没逼着他来找我。”安笙低敛着眸子,并没有看她,而是侧头对身旁白楉贤道: “这几日一直是两位公公婆婆在照顾我,替我给他们些银两作为答谢吧。” “好。”白楉贤点头应道,吩咐管家取了银票给那对老夫妻,银票数额自然大的吓人,老夫妻再次颤动了。 安笙与白楉贤离开后,君修冥从房屋中走出来,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他不得不怀疑安若离与白楉贤曾经有过什么。 君雯迎上去,刚要开口,却被他摆手制止。 “回宫吧。”他淡声道。 君雯一肚子的疑惑,他不说,她即便是追问也无用,沮丧着一张脸跟在他身后向院外走去。 刚迈开两步,君修冥突然顿住脚步,一口鲜血毫无预兆的喷出来。 “皇上!”常德大惊,两指按住君修冥手腕,而后又是一惊:“皇上中毒了!” 君雯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中毒?怎么会中毒?张太医不是说只受了皮外伤和内伤的吗?” 君修冥冷然一笑,在君宁一掌向他袭击过来时,他就已经察觉了不对劲之处,如若不然他又怎会摔下悬崖。 …… 安笙坐上回客栈的马车,缓缓离开,一路上,都十分安静,只有车轮压过路面发出轻微的嘎吱声响。 她半合着眼帘,眸光空洞。思绪也分外的凌乱,对他,真的只是朋友吗? 而白楉贤坐在她对面,静静的凝望着她。 安笙突然开口,语调依旧淡漠:“入城后将我放下来吧。” 白楉贤有片刻的呆愣,挑眉问道:“你要去哪里?” 她平淡道:“回宫。” 安笙的回答,让白楉贤一时有了怒意,他看着她,怒道:“你还回去做什么?难道你还要做他的贤妃吗?安笙,你清醒一点好不好?清妍才是他心爱的女人!” 安笙抬眸,静静的看着他,清亮的眸中,掀起几丝涟漪。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平静的让人忧伤:“师父,你想多了,我是去还公主的凰佩。” 当然,还凰佩不过是搪塞他的一个借口,因为此时皇宫里的皇后早已让她掉包。 她的身体疲惫的靠在车壁,眸光涣散而没有一丝焦距,微扬着的唇角,含着苦涩。 忽然间她想起了顾佐仪,令她不明白的是,那种失去时的心痛为何会和现在的痛心这般相像? 安笙不敢相信,她与师父朝夕相处这些年,虽心生倾慕,却不曾有过动心,她又怎会喜欢上一个恶魔! 白楉贤的声音几近失控。:“然后呢?你如何打算?别告诉我,你想回到他身边。” 安笙无力的笑,一时间她也不知如何去回答,曾经她的确想过留在他身边,以皇后的身份留在他身边,但到现在她还没找到留下的理由。 若只是朋友,她为何要留在皇宫这个吃人的地方?但一切都晚了,因为她已经做了。 “停车!”白楉贤突然恼了声。 车夫不知所以,匆忙勒紧了缰绳。 马车尚未停稳,白楉贤已经跳了下去,车外,只听他又吩咐道:“送她回宫。” 马车再次缓缓驶动,平稳前行,而白楉贤没有上车。 安笙想,她一定是将他气坏了。 师父以往其实很少对她生气,这一次想必是真的恼怒了。 她唇角的笑靥逐渐消失,身体窝在车角,双臂环住身体,视线淡漠的望着窗外。 安笙也很迷茫现在的自己,可冥冥之中,好像就是有股无形的力量,推动着她。 当她来到坤宁宫时,这里似乎并没有异样,因此她也稍松了口气,至少能说明半斤没有被拆穿。 安笙直接步入了公孙淑媛的寝宫,推开了她的房门。 听到动静的半斤,警觉性的起了身:“是谁?” 这几日她在宫里一直提心吊胆,时时刻刻都担忧着安笙的安危,她听宫女长鸢提起,说是皇上与贤妃一起摔下了悬崖。 安笙本以为她睡了,却没想到这么细微的动静也能吵醒她,由此可见,她似乎做这个皇后,做的十分的不安。 半斤走近时,见是安笙,便立马泪眼汪汪的扑了过去:“主子,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啊,还能见到主子,真是太好了。” 同样安笙的心里也觉得真好,抱着她安抚道:“好了,这么大的人还哭鼻子,我这不是没事嘛!” 半斤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哽咽着:“我才没哭呢,只是眼睛进了沙子。” 安笙拍了拍她背,笑了笑:“嗯,你没哭,我们家的半斤是最坚强的,才不会哭鼻子呢。” 半斤小脸上笑意盈盈,点了点头:“主子,你不知道,这几日我有多心虚,每次都险些被察觉,还好我机灵,用谎圆了过去,才骗过她们。不过看到主子安然无恙,我就放心多了。” 安笙有些不放心的叮嘱道:“恩,在宫里暂时别到处乱跑,小心行事,好好呆在自己的宫里就好了,过几日我便进宫来替代你。” 半斤已经厌烦了这个身份,嘟囔着嘴:“那主子一定要早些入宫,我现在总算是明白了主子为何宁愿呆在宫外,也不愿进宫了。 可是主子,往后你若真替代了皇后,那岂不是这一辈子都要用公孙淑媛的脸过日子?而且我们也要一辈子都生活在宫里了。” 安笙严肃的问道:“半斤,你老实跟我说,你愿意留在宫里吗?你若不愿意,我不会强留你。 这些时日我也看出来了,你喜欢王良,对吗?我可以让你和他远走高飞,过你们自己的生活。” 听她如此说,半斤反而有些气恼:“主子说什么呢?我从浣邺一直跟着你来到北盛,在这之间经历了那么多,我又怎么可能不愿意跟随你?再说我才不会喜欢那个死板的人!” 说到后半句时,她脸色微红,声音也越发的细微。 安笙看着她,无奈的一笑,想想她身边的确需要留一个能够信任的人:“既然如此,这件事我们就先以后再说。” 话落,安笙望了眼外面的上弦月:“好了,这天色不早了,你早点歇息,记得少说少问,祸从口出,要管好自己的嘴,明白吗?” “恩。”半斤自然也明白,转而又问道:“主子打算如何处置公孙淑媛?” 安笙其实也还没想好,沉声说道:“暂且关押起来吧,她还不能死,一旦她死了就没有她的血喂养易容的蛊虫,如若不然我们也很快就会被察觉,待一切都安置好我再入宫。” 因为这易容的蛊虫还得需要公孙淑媛的血来喂养,才能换成她的脸。 半斤送至门前,不放心的又说了句:“主子在宫外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危。” “嗯。”安笙将该交代的交代后,这也才离宫。 待她回到客栈已是深夜,但安笙还是迫不及待的去看了被剩下三个黑衣人押起来的公孙淑媛。 十个一等一的士兵,如今只剩下三个,她心里自是愧疚。 安笙遵守了诺言,将特意配制的解药给了他们:“想必你们都知道刺杀皇后的罪名被人发现将会带来怎样的灭门之祸!” 三人自是晓得这其中的厉害,面面相觑了眼,决定还是先将解药服下。 其中一人识趣的开口道:“你放心,从今日后,我们定当带着家人远走高飞,再不踏入金陵城一步。” 安笙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恩,离开才是正确的选择,桌上这些是给你们的银两,足够让你们安安生生的过好几辈子了,我让你们离开金陵城,也是为了你们好。 你们服下的解药里我混合了忘忧草,所以离开这里后你们将失去所有的记忆,从此这些事都与你们无关,走吧,你们的家人已经在城门外等着你们!” 三人虽然有些诧异,但也迅速清点了一下包袱里的银票,而后便拿着直接去了金陵城城外与家人汇合,离开了北盛的京都。 安笙暗自跟在他们身后,亲眼见他们离开后,这才又返回客栈,此时的公孙淑媛仍还在迷药里昏睡。 看着眼前这张花容月貌的脸,她就情不自禁会想起八两伤痕累累的尸身,这个心肠歹毒的女人让安笙有一种冲动,分分钟杀她的冲动。 如果不是八两,或许被人奸杀的人就是她吧? 安笙蹲在公孙淑媛的身前,手中一把锋利的匕首,轻轻地在她皮肤上划下一道血口,而后再将血液滴入了小罐里,喂养着自己的灵蛊。 清冷的月光洒入屋内,使安笙的脸蛋看起来有些苍白,眼里却尽是冷意:“尊贵的皇后,你应该一辈子也想不到,你会被囚禁一生,至到你的血被我的蛊虫吸干。” 也不知是何时,屋内忽然多了个人,他就这样站在门前,被月光投下一片暗影。 安笙正觉得大快人心之时,无意的抬眼却看见一张带着狰狞疤痕的脸,眼底浮过一瞬的惊讶:“你是什么人?” 他唇边一抹森寒的笑意:“看来我果然没有看错人,贤妃好能耐啊。” 安笙警惕的看着他,总觉得这声音她很熟悉,但这张带着疤痕的脸她根本不认识。 安笙耐着性子再问了一遍:“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慢条斯理的开口道:“敌人的敌人应该就是朋友,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将此事说出去,我知道你现在正苦恼该把这个女人放在哪里,才不会被人发现,这件事我可以帮你。” 安笙毫不犹豫一口拒绝:“我不用你帮。” 此人来路不明,而且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她面前,想来也不是普通之人,只是不知他目的何在? 他冷冷的一笑:“呵呵,不用我帮?难道贤妃不进宫替代皇后的位置了吗?” 安笙眼底浮过困惑,感到震惊,这件事除了半斤和她无人知晓,就连那十个黑衣人也只知道是绑架皇后,其余一概不知,可他是如何得知? 半斤没理由将这件事告诉一个陌生人,那么是有人一直监视她? 沉默许久,安笙才让自己保持镇静的开口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他却十分的淡然,好像一切都在掌控之中:“贤妃,现在可由不得你信不信,我只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就是我将你绑架了皇后的消息公之于众,第二,你帮我扳倒公孙一族,我要公孙一族死无葬身之地。” 听完他的话,安笙一肚子的火,这不是让她越陷越深吗?扳倒了公孙一族,她这个假冒皇后想必也到头了。 他似乎猜出她的顾虑,语调散漫的说道:“贤妃放心,皇帝念在公孙淑媛曾帮过他的情意上,不会要她的命,所以你也定当会安然无恙,这是一件两全其美的事情,你好好考虑,我知道,贤妃是聪明人,会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话落,不待她答话,他便离开了。 安笙迅速朝着他追去,却只到了院落里便没了身影,看样子,他的武功应该是极好,而且一定在她之上。 第78章 好马不吃回头草 翌日,君修冥仍还在为李洵之死气恼。 掌管十万御林军统领被暗杀,刑部查了十余日竟一点头绪都没有,他又怎会不震怒。 养心殿中,裴若尘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而主位之上,帝王专心的批阅奏折,整整晾了他半个时辰。 裴若尘跪的几乎麻木,忽听啪的一声,一摞奏折劈头盖脸的砸了过来。 君修冥温怒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自己看看这些奏折,宁王、王氏、还有朕的三叔延平王都盯着御林军统领的位置不放,无论落在他们其中谁的手中,朕这个龙椅也就做到头了。” 裴若尘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屁声都不敢吭。 他、李洵、墨白、夏侯渊,常德,还有以前的刘锦,实则都是帝王一手调教,更是帝王心腹。 墨白负责暗卫,他负责刑部,夏侯渊与李洵,刘锦掌管御林军,常德则负责各宫安排的细作。 出事之前,君修冥曾命他调遣暗卫保护李洵,那时,帝王已意识到危险。 要怪就怪李洵好色贪杯,李洵死在丽春院头牌歌姬的床上,倒是应了那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告诉刑部三天内给朕结案。”君修冥冷声又丢出一句。 裴若尘一急,诚惶诚恐的回道,“皇上,此案全无头绪,莫说是幕后主使,连半分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别说三天,就是三十天也不可能破案……” 未等他将话说完,啪的一声碎裂声响,青花茶盏在他脚边碎裂,伴随着的是帝王冷怒的声音:“查不到真凶就弄个替死鬼,这种事刑部不是最拿手,还用朕来教你们!” “是,臣领命。”裴若尘总算是懂了,帝王的意思是不打算在查下去了。 再追查下去又能如何,除了君宁,还有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又有这个通天的本事暗杀御林军统领。 即便搜罗到证据,君修冥目前也动不了君宁,那又何必浪费心里继续追查下去。 “皇上,目前最棘手的是找人接替李将军的位置。”裴若尘不怕死的又道。 帝王冷漠,一双墨眸深沉的骇人。 静默良久后,才听得他一句:“你退下吧,朕自有主张。” 裴若尘尚未离开养心殿,就听见养心殿外突然传来嘈杂之声。 君修冥想要安静的时候,却偏偏有人不让他顺心。 “常德,外面怎么了?”他不耐的询问。 “回禀皇上,是瑶华宫的宫人,贵妃娘娘那边又闹起来了。”常德一脸为难的回道。 君修冥冷哼了声,那个蠢女人当真是一天不得消停,自从怀了孩子,这后宫都要装不下她了。 “摆驾瑶华宫。”君修冥起身,淡漠的丢下一句。 刚迈入殿门,便听到殿内传来女人尖锐的哭闹声,震得耳膜生疼。 地上更是一片狼藉,精美茶盏,珍品古玩,能摔的几乎都摔了,他的贵妃娘娘奢侈挥霍丝毫不亚于当初的薛太妃。 君修冥俊颜淡然温润,但眸色却冷到极点。 “皇上!”杨沁月见到君修冥前来,扑入他怀中,哭的更汹了。 君修冥一笑,笑靥如沐春风,却一丝一毫不达眼底。 他轻拥着她,低魅道:“又是谁欺负朕的贵妃娘娘了?哭的跟个泪人似的,朕可是要心疼的。” “是不是宫里伺候的奴才不顺心意,朕让内务府再选一批过来。”君修冥又道。 扑通几声,瑶华宫当值的太监宫女跪了满地,一个个战战兢兢的发抖着。 他们在宫中服侍多年,自然知道帝王口中所谓的‘换一批人’并非字面上的意思那么简单。 “回禀皇上,娘娘今日晨起身子便不适,太医开的安胎药越喝肚子越痛。”掌事宫女荷子颤声回禀道。 君修冥剑眉一挑,看向怀中哭的梨花带雨的女子:“爱妃是怀疑有人要害你?” 杨沁月弱声道:“臣妾不敢妄自定论,一切但凭皇上做主。” 君修冥心中冷笑,若是不敢,也无需上演今儿这一出了:“哪个太医开的方子?” 荷子答道:“太医院的王太医。” 帝王沉声又道:“常德,你去处置吧。” “老奴遵旨。”常德躬身退了出去,皇上的意思,自然是要这个人在宫中永远消失了。 这王太医莫名当了炮灰,也的确无辜了些,要怪也只能怪他时运不济。 君修冥有些不耐:“朕命张太医亲自照料爱妃腹中的孩儿,爱妃可以放心了吧。” “还是皇上疼惜臣妾。”杨沁月娇笑着靠在他胸膛撒娇:“皇上今夜留下来陪臣妾好不好?” “嗯。”君修冥含笑点头,将她打横抱起向内殿而去。 杨沁月靠在他怀中,青葱的指尖挑逗的划在男子结实的胸膛,气息极尽暧昧。 君修冥的眸子却是冷的,没有丝毫情绪之色,对她,他着实提不起兴致,能继续敷衍着,已经是他的极限。 “别胡闹,爱妃肚子里还怀着小皇子。”君修冥抓住她不安分的手。 杨沁月又是一笑,媚声道:“臣妾就知道皇上一定会疼小太子的,他可是皇上的第一个子嗣呢。” 君修冥唇角浮起一丝冷笑,太子? 说她蠢还真是蠢到了家,且不说肚子里的是男是女,‘太子’这个词本就是后宫嫔妃的忌讳,即便心里这么想,也绝没有人敢这么说,杨沁月当真是个奇葩,不怕死的很。 见他久久不语,杨沁月拉长了语调低唤:“皇上。” 她故意说了‘太子’就是要试探一下君修冥的态度,结果这一试,他当真就不接话了。弄得她心里一点底儿都没有。 “不是不舒服吗?那就早些歇息吧。”君修冥在她额头吻了一下,翻身躺在床榻之上。 杨沁月枕在他手臂,却丝毫没有睡意,帝都御林军统领遇害,哥哥千里传书,让她向皇上举荐自己人,她身怀皇嗣,在皇上面前也说得上话。 几经犹豫,杨沁月开口道:“皇上,臣妾听闻御林军统领李将军被暗杀,十万御林军不可无统帅,皇上要早日定下人选才是。” 君修冥凤眸微眯,目光紧盯着杨沁月,等着她的下文。 过分犀利的眸光,让杨沁月心口一颤,她紧抿着唇,还是将意图说了出来:“臣妾想向皇上举荐一人,中郎将袁弘,此人文韬武略,是难得的将才。” 君修冥唇角浅扬,带着冷讽,若他记得不错,这位袁弘应该是杨家表亲,倒是有些蛮力,武功还算上的了台面,但脑子里却装了一脑子浆糊,毫无智慧可言。 将十万御林军交给这样一个酒囊饭袋,那他堂堂帝都还真是无人可用了。 君修冥久久不语,杨沁月心里打鼓一样咚咚狂跳不停,手心里攥了一把冷汗。 “月儿,难道教习姑姑没跟你说过,后宫不得干政吗?”君修冥的声音,平淡的没有一丝情绪。 “皇上!”杨沁月撒娇的往他怀里钻。 “睡吧,这事儿朕会考虑的。”他实在是没有耐心在继续哄着她。 君修冥轻拥她在怀,顺势点了她睡穴之后,翻身而起,利落的披上外衣走了出去。 只是从刚走出殿内,他就发现胸口闷痛,头晕目眩,身子变得格外的沉重。 常德见帝王出来,欲要上前,却不料他忽然倒了下去,惊呼了一声:“皇上!” 君修冥口中吐出一口淤血,而后整个人便晕厥了过去,失去了意识。 冰泉宫里的君雯听到这样的消息立马赶去了乾祥宫,看着里面的宫女进进出出换着热水,自己也在一边干着急。 张太医走到常德的身边询问道:“德公公,你确定皇上这几日都有服药吗?” 常德每日都有将药端进去,至于喝没喝他也没亲眼看见,但是他每次去拿碗的时候都是空碗。 一旁的君雯见他沉默,顿时察觉了异样,步入殿内便将盆栽里的花一个一个的拔了出来,最后发现其中一盆里面传来一股的中药味。 君雯二话没说,便将盆栽一把摔到常德的面前,斥责道:“德公公,你素日里就是这样照顾皇上的吗?要是皇上有个好歹,本宫看你有几个脑袋砍?” 常德吓出一身冷汗,立马跪在了地上,经过上次的事,他哪知皇上仍不肯服药。 太后王氏听到皇帝晕厥过去的消息,也匆匆的赶了过来,正见君雯训斥常德,以及瞧见地上的中药渣子,心里大概明了是怎么回事。 帝王未醒,后宫的妃子也陆续的赶来,唯独惠贵妃不曾前来,但太后念在她身怀有孕,也不曾计较。 君修冥昏迷了整整一日,所有人都跟着提心吊胆,至到二日的黄昏时才醒来。 待他醒来,便将殿内的药碗,瓷器摔碎了一地,任何人也不得踏入殿内半步。 君修冥身穿单薄的倚在窗柩前,看着天边的一抹橙黄渐渐地暗淡下来,却始终没有等到她入宫。 此番他忽然病倒,这么大的动静,想必她在宫外也不会不知。 太后几番斟酌,不得已之下,只好让清妍端着药进去。 “皇上为什么不喝药?是等着她来吗?皇上若是病好了,贤妃娘娘大概也就不会来了,对吗?” 君修冥回过头看向她,心里带着一丝不悦,显然他有些敏感这话。 清妍大概是明了些他的性格,知道他不愿意承认,也便转移了话题:“皇上应该为天下的黎明百姓着想,皇上的身子毕竟不是皇上一个人的,而是天下的。” 君修冥没有答话,也未曾接过她手里的药碗,只是静静地站在窗边。 君雯无奈的望了眼漆黑的夜空,趁着人多,太后没有注意到她,便直接赶赴了安笙的客栈。 途中经过丞相府之时,她却瞧见了白楉贤的身影,向阿湘问道:“刚刚进去的那人是白少爷吗?” 阿湘坐在马车外也有注意到,如实回道:“恩,只是不知道这么晚了去丞相府做什么?” 君雯哼笑了一声,这么晚了,去丞相府还能做什么?枉他面上对安笙一表情深的样子,依她看都是假态。 夜色幽深,客栈内的安笙沐浴之后,穿着单薄的纱衣,迎窗梳理着如瀑的长发。 毫无预兆的,砰地一声巨响震动了耳膜,房门已被人从外撞开。 安笙见是君雯,倒了杯清茶递过去,温声询问:“这么晚了,公主有事?” 君雯哪里还有心思饮茶,神色凝重道:“皇兄病了。” “哦。”安笙淡然的应了声,十分不以为意。 哦!这就完了?君雯眯起眸子看着她,一时间竟猜不透她的心思:“似乎病的很重,你还是去看看他吧。” 安笙淡漠的放下手中茶盏,又道:“前两日见他,不是还没什么事吗?怎么突然就又病了?” 君雯沉重的叹了声:“哼,说到底还不是我五哥下的毒手,冠冕堂皇的说是袭击刺客,结果打到了我皇兄,偏生还狡辩说是失手。 在他那一掌后,我皇兄便中了毒,刚刚忽然吐血昏厥了,我母后也被惊动了,现在养心殿只怕还乱作一团。” 安笙不语,握在青花茶盏上的指尖颓然收紧,泛着青白。 君雯烦躁的回了句:“若离,你就随我入宫去见一见我皇兄吧。” 安笙嘲讽低笑,淡声道:“公主弄错了,你皇兄见了我,未必病会好,况且皇上想见的人也不是我。” 君雯脸色难看几分,沉声说道:“到现在你还说风凉话,从崖底回来之后,皇兄的身子就一直不好,还执拗的将药偷偷的倒掉,真不知他是再跟你怄气,还是跟自个儿过不去。” 她不冷不热的回了句:“不是有宁王妃吗?美人在侧,还轮不到我去伺候他。” 君雯想起那个女人便生气,冷冷的开口道:“那个女人劝不动他,解铃还须系铃人,当初谁让你当着皇兄的面牵着你的白少爷离开。” 安笙嘲讽的笑着,不冷不热道:“听公主这意思,敢情皇上是为我才病的啊!什么病?不会是相思病吧。” 君雯是彻底怒了,扯住她手腕,大步向外而去:“你真够没良心的,皇兄弄成这样还不是为了你。 他在崖下不吃不喝不睡的寻了你三天三夜,你却头也不回的跟白少爷走了。 你以为他对你多真心!我今天就让你看看,你那个亲亲少爷究竟是什么人!” 安笙没想到,君雯带她来的地方居然是丞相府,翻墙而入。 君雯一袭雪色长裙竟不染纤尘,安笙没想到这位标致的公主还有当飞贼的潜质。 “你们什么人……”丞相府侍卫撞过来。 安笙不得已衣袖扬过之处,侍卫应声而倒,连她的一片衣角都没有沾到。 君雯见识,牵着她的手,躲入后园的灌木丛中,这个位置的视野很好。 抬眼望去,前方是一片碧波湖水,风亭水榭建于水面之上,水面雾气袅袅萦绕。 安笙闷闷的拂开她的手:“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君雯的身体与她靠的极尽,语调中带着几丝邪魅:“来看戏。” 安笙白她一眼,侧头看向湖面风亭水榭,微风拂过,吹起轻纱幔帐,一晃而过两道纠缠的身影。 虽然视线被亭中幔帐遮挡住,但倒映在纱帐上交叠的影子,却不难猜出他们在做什么。 幔帐遮挡住一片旖旎春光,软榻之上,月怜被白楉贤压在身下,他墨眸中却一片空洞。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酒气,他只有在想安笙想到心痛的时候,才会找到她。 躲在灌丛林里的安笙静静地看着他,她在他的脸上完全看不到真情,似乎以前的师父已经彻底的变了。 …… 安笙面颊微窘,脸红的别开视线:“你带我来就是为了看这些?” 君雯的语调中带着些许讥讽:“看到了?他看似对你一往情深,却一直和月怜纠缠,依我看,这个白少爷分明就是一个伪君子。” 安笙云淡风轻的一笑,又道:“现在戏看完了,我们可以走了吗?” 君雯挑眉问道:“你不在乎?” 安笙淡哼,唇角含着微讽,“我为什么要在乎?公主,来,你告诉我,皇上有多少女人?十个手指数的清吗?” 君雯顿时哑口无言:“……” 安笙转身,施展轻功,拉着君雯一起飞出了丞相府。 “若离,你等等。”君雯紧随其后,闪身挡在她身前。 “还有事吗?”安笙冷淡的问道。 “跟我去见皇兄。”君雯固执的道。 “如果我说不呢?公主,你又能奈我何。”安笙微低着头,声音淡漠清冷。 “我知道我打不过你,但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你就必须跟我去见皇兄。”君雯周身散发着冷怒,还真有一副要与她一决生死的架势。 她会的不过是一些三脚猫的功夫,当初也是向君修冥学来防身用的。 “公主,我不想和你动手。”安笙云袖一拂,转身离去,而君雯却缠了上来。 一青一白两道身影纠缠在一处,君雯自然不是安笙的对手,只见她身形翩然,出手快如闪电,一掌击向君雯面门,却在她面前半寸处突然手掌。 “跟我去见皇兄。”君雯再一次重复。 她不得不急,皇兄若执意不肯喝药,一直用内功强行压制着毒性,根本就撑不了多久。 两人再次交手,安笙的拳头每一次都在触及上她身体的前一刻收回来。 如此反复,安笙早已失了耐性:“公主,你放我走吧,我现在还不知道要如何去面对他,给我一点时间。” 君修冥对她态度模棱两可,而她自己也摸不清自己的心,不过她一直是排斥和帝王相恋,因为她清楚的知道不会有好结果。 “可是,他已经没有时间了。”君雯无奈的叹,明明她就在乎他,可为什么要装作一副无所谓呢? “皇兄中毒后瞒着所有人,没日没夜的在崖下寻找你,根本顾不上解毒。现在他用内力强行压制着毒性发作,究竟能撑多久,我也不知道。” “你,你说什么?”安笙不可置信的瞪大了明眸,剔透的泪珠在眸中滚动,好似随时都会落下来。 君雯认真的看着她,轻叹道:“若离,皇兄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你,是你想要自由,所以皇兄才决定让你离开。” …… 两个人匆忙赶到养心殿的时候,君修冥却已经出宫了。 常德平静的陈述着:“今日是十五,城外有庙会,宁王妃说要去祈福,皇上便陪着去了。” 而君雯却已经沉不住气了,拔高了音量道:“你怎么也不拦着,难道不知道皇上中毒在身吗!母后也真是的,后宫那么多嫔妃,非要让这个女人进去。” “皇上执拗起来,岂是老奴劝得动的。”常德不冷不热的回了句,别有深意的撇了安笙一眼,那眼神中,分明带了责备。 安笙心口莫名的难受,转身便向宫外而去,他根本就不需要她,可她为什么每次都要厚着脸皮来? “若离,你去哪儿?”君雯紧随其后。 “回客栈,何必打扰了皇上与宁王妃独处的时间。”她丢出一句。 君雯三步并作两步,迅速挡在了她的身前:“不行,你得陪我一起去把皇兄找回来,他现在身上还有受伤呢。” 安笙有些烦闷,人家都有心情去约会了,伤又能有多严重? 她沉声的开口:“公主,你能不能别闹了。” 君雯的意志力却不是一般的坚定:“若离,你可答应了要陪本公主逛街的,怎么能出尔反尔,现在我不让你陪我逛街,去逛庙会。” 安笙拉着一张脸,无可奈何的看着她。 君雯挽着她的胳膊又是撒娇又是发嗲:“我的好若离,拜托你了,就这一次好不好?以后你肯定还得感谢本公主呢!” 安笙起了一身的鸡皮子疙瘩,淡漠的说道:“感谢你什么?” 君雯笑意盈盈的开口:“撮合你和皇兄啊!” 听到这句话,安笙果断要从马车上下来:“那我还是回客栈睡觉吧!” 君雯一把拽住她:“别啊,我不用你谢了,真的,你陪我去逛庙会就好了。” 安笙这才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就连她自己也很矛盾,其实经君雯刚才那么一说她挺担心他,可转念一想,都能和喜欢的人出去逛庙会了,又有什么大碍? 离宫的马车疾速行驶着,虽然已是深夜,城外一月一次的庙会却极是热闹。 马车在一家布衣店前缓缓停住,安笙一条车帘跳了下去。 “怎么来这里?”君雯不解的问道。 “难道让我穿成这样在大街上走?”安笙淡然一笑,转身走入店中。 此时,君雯才留意到,安笙一直穿着单薄纱衣,长发还是披散的。 安笙去试衣,君雯百无聊赖的坐在椅子上等待。 时间并不漫长,安笙很快从里间走出来,君雯不受控制的起身,目光紧盯在她身上。 眼前的女子,水袖轻罗的纱衣,纯净的白映衬着雪漾肌肤,青丝如墨,披散在腰际,只用一根玉簪为饰。 纤腰盈盈一握,弱不禁风般。 安笙同样看着她,双眸剪水,盈溢着琉璃般剔透的光泽,让人心生怜爱,又不敢轻易亵渎,那一种美,竟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 “怎么了?你那眼神,我可真就要以为我和我家半斤口中的丑字搭边了。”安笙淡笑。 君雯强行别开了视线:“你每次都能让人眼前一亮,你家那小丫头根本就是不懂得欣赏。 不过你穿成这个样子出现在皇兄面前,别说是让他喝药,就是让他喝毒药,他也绝对不会迟疑。” “少贫,找人要紧。”安笙丢下一句,大步向外走去。 庙会人潮涌动,安笙紧护在君雯身旁,挡开拥拥嚷嚷的人群。 她们所过之处,定然吸引住周围人群的视线,让安笙有些不耐的蹙起眉头。 “他们在看什么?”安笙问道。 君雯一笑,含着暖意的目光游走在安笙身上,语调带着些许玩味:“在看你。” 说了等于没说,安笙白她一眼,她自己也不赖好吧。 长街两旁灯火长龙,将漆黑的夜色点亮,似曾相识的场景。 让安笙又回想起了这么多年来常常做起的那个梦。 她突然顿住了脚步,目光一瞬不瞬的落前方,一盏八角琉璃灯挂在枝头,像极了梦里那名男子送她的那一盏。 一阵春风拂过,八角灯随风晃动,灯面扬扬洒洒书写着一句小诗: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还有晴。 “爷,您看那盏琉璃灯倒也别致。”身后一道突兀的声音响起,含娇细语,柔媚入骨。 “你若是喜欢便买下来吧。”紧随其后的是男子低润懒散的语调。 安笙眉心微锁,皓月明眸浮起几丝冷魅,足尖轻点、飞身而起,那盏八角灯已经稳稳的落在了她手中,昏黄的烛火映的雪色肌肤莹润如玉。 她唇角微扬出绝美的弧度,清亮的眸光,挑衅的落在不远处男子身上。 此时,他同样凝视着她,唇边笑意逐渐深邃,深沉的眸中难掩惊艳之色。 那一种美,已无法用任何言语来形容。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亦不过如此。 “老板,这盏灯我买了。”出口的声音若山涧清泉般剔透。 那老板是个风雅的中年人,手中摇着羽扇,温和一笑:“姑娘,这盏灯是今年的非卖品,只要猜出灯下悬挂的灯谜,这琉璃八角灯便送给姑娘,分文不取。” 安笙低头查看,果然见灯下悬挂着一条纸笺,白纸黑色工整的书写着:有洞不见虫,有巢不见峰,有丝不见蚕,撑伞不见人。 安笙低声念道,话音刚落,低润的男声,已给出了答案:“是莲藕的‘藕’。” 那老板摇了摇羽扇,赞赏的点头,朗笑道:“公子好才华,这盏灯属于这位公子了。” 这一次,换做君修冥目光挑衅的回望向她。 安笙微恼,自然不肯轻易就范。 她抛出一锭金子在摊位上,负气道:“一锭金子买你一盏灯,你若敢不卖,我便砸了你的摊子。” 追上来的君雯见此情形,忙将一旁的清妍硬拉到了另一边:“我刚刚在那边看见一盏好漂亮的花灯,宁王妃陪我去看看吧!我出来匆忙忘了带银两。” 清妍自是不愿去,可是却被君雯强行带走,一时也被人群冲散,扭头朝君修冥的方向看过去时早已不见了他们身影。 君修冥见清妍被君雯拉走,转眼看着安笙,眸中浮起一丝邪美,似乎看到她,心情自然就会变得很好:“丫头,有没有人告诉过你,琉璃花灯是送给心上人的东西。” 安笙却没给他好脸色,拉着他便上了马车:“不好意思,没人告诉我。你能不能让人省省心?生病了还出来瞎溜达什么?再说谁是你心上人了? 我说你可以不要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好吗?还有,生病了就该好好治疗,为何要自暴自弃不喝药?这么大个男人,怎么还弄得跟个小孩似的,每次都这样。” 君修冥也不恼,低润一笑:“你明明就很紧张朕,为什么不承认?要不要考虑一下回到皇宫,继续做朕的贤妃?” 他忽然间离她很近,薄唇贴在她耳侧,安笙整个人已躲到马车角落,冷冷的横了他一眼:“好马不吃回头草。” 君修冥却是不容她逃避,修长的指尖轻轻勾起她小巧的下巴,定睛凝视着她。 “穿的这么美出现在朕面前,还真倒是有些不习惯了。”他含笑说道,语调温柔轻缓,偏生不回她的话。 以往她在宫里时就一直很随意,就像是他克扣了她银子似的,每次出现穿着都格外寒酸,但偏偏又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自然美。 “这样不好吗?”安笙不解。 “不,很美,或许,太美了一些。”他说罢,手臂遽然收紧,霸道的将她圈入胸膛中: “可是朕不喜欢看到别的男人用垂涎的目光看着你,或者,朕该将你藏起来,占为己有。” “没什么可藏,要藏还是去藏你的心上人宁王妃吧。”安笙别开脸颊,不敢去对视他炙热的目光,说这句话时,她自己都觉得酸酸的。 眼见养心殿也到了,她也未曾等他回答,立马掀开轿帘跳下了马车,看了眼殿外的常德:“赶紧的!” 一直候着的常德早就将药备好了,连忙对人使了眼色,将温着的药端了进去。 第79章 还不准女人朝三暮四吗? 安笙看着放在桌案上的汤药,环着胸,睨了眼悠哉进来的人,沉声道:“喝!” 她就没听说过史上有皇帝怕喝药的,这不是存心给她找茬吗? 大半夜的找他,就是为了让他喝药。 君修冥眼神十分嫌弃的看了眼药碗,而后便拿起了折子。 安笙却一把从他手里将折子夺过,“啪”的一声,又摔在桌案上:“有病就喝药!” 君修冥很少见她这么凶悍,皱了皱眉:“老规矩可以考虑。” 安笙脸色再度一沉,老规矩?什么老规矩?她和他几时有的喝药要用嘴喂的这个老规矩? 君修冥见她迟迟没有动作,自己端起药碗将药很干脆的一饮而尽了。 安笙正准备离开,却被他猛地拉入怀里,他的唇忽然贴上来,吻在她的耳侧:“说好了老规矩,刚刚的药好苦,是不是应该给朕点甜头?” 他话音刚落,未等安笙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他扯入软榻,他沉重的身体将她紧压在身下。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眸中跳动着炽烈的火焰。 这样的她出现在他面前,令他的确有些失控,温热的手掌滑过她莹润肌肤,如丝绸般的触感,让人欲罢不能。 他的每一个触碰都极尽温柔,小心翼翼的,好似膜拜着不可亵渎的高贵女神。 安笙只觉心脏扑腾扑腾迅速的跳着,粉嫩的脸颊浮上两朵诱人的红晕。 而君修冥的唇只是在她唇瓣上停留了片刻便移了开,缓缓起了身:“朕听说你要等到他完婚之后才会离开。” 安笙见他起身,暗自松了口气,迟疑了一会,点了点头:“嗯。” 君修冥微不可闻的叹息了声,转而将她抱进怀里:“天色不早了,睡吧!” 安笙沉默了会,出声道:“皇上不用让墨白保护我的安危,墨白毕竟是皇上的暗卫,宫外白少爷安排了人在我身边。” 君修冥胸口隐隐升起一丝怒气:“你是不是喜欢白楉贤?所以怕朕的暗卫监视你们的一举一动?如果是这样,朕顺了你的心便是。” 安笙不平的嘀咕了句:“顺了我的心,不也是顺了皇上的心?这天底下就准男人三妻四妾,还不准女人朝三暮四吗?” 君修冥拧了拧眉,听着她荒谬的言论:“你这都是哪里学来的一堆歪理?男人三妻四妾,自古以来不就如此?真不知在侯府里,你都学了些什么?” 安笙唇边一抹冷笑:“所以自古以来这就是错的,皇上心里有宁王妃,何必再拥着我入睡?你觉得你对得起她吗?偏生还装出一副深情不负的样子,你们男人都要这样虚伪吗?” 君修冥低沉的恼怒道:“够了!你知不知道你是在和谁说话?贤妃一刻不把朕往别的女人怀里推,心里就不舒服是不是?” 安笙看着他的胸膛速度很快的起伏着,也不敢再多说,闷闷嘟囔了句:“皇上觉得是这样那就是这样吧!” 君修冥对任何一个女人都不曾这般的气恼过,唯独每每面对她时,总会失控,骂过恼过之后,偏偏又是他觉得心疼。 他将她紧紧拥在怀里,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冷静下来后,沉思了会,不知为什么?清妍的身上他从来没有感受到过那份安心。 这一刻君修冥甚至分不清是他的心变了还是恋上了怀里的这个女人? 若他的心变了,可又是什么原因,让他时时刻刻都会想着曾经与她之间的回忆。 难道真如怀里的小女人所说,他不过是个朝三暮四的男人? 想到这里,君修冥明显拧了拧眉,渐渐地在思绪里睡着了过去。 …… 一晃三五日过去,这风和日丽的天气的确是个好日子,金陵城一大早便喜气洋溢。 听闻今天是白尚书之子迎娶月丞相女儿的日子。 主道之上,白楉贤的迎亲队伍,正披红戴绿,缓缓而驰。 安笙站在阁楼上看着阳光下耀眼的人,这几日她想了很多,为了报仇真的要采取不择手段吗? 在这条只有仇恨支撑的路上,又将死去多少冤屈的亡魂? 安笙很清楚的知道,师父能周旋在那三个人之间,就只能说明,他的仇家一定不简单。 几经犹豫,她愿意一赌,所以从阁楼上凌空而起,翩然落在了他队伍前面,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迎亲队伍因此停下,穿着喜服,端坐在马上的白楉贤,也已经驻马在队伍前,望着她:“你怎么来了这里?” 安笙是第一次看到他穿红色的衣服,红色却并不适合他,她在眼中,看不到红的喜气,只觉得嘈杂莫名。 可是红衣上的那张脸,依旧完美得让人挪不开眼,那是冬日初雪上洒下的暖阳。 师父在她心目中一直是这样高大伟岸的形象。 安笙看着他琉璃般晶莹的眸子,安静地说:“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白楉贤,静静地看着她,好像没有听见她的话一样,他为了寻仇付出了太多,自然也不会轻易的放弃。 “师父。”安笙往前走了一步,停在了他的马前,仰起头,清澈地眸子看着他: “跟我离开北盛,回到我们以前的地方,过回以前的日子,好吗?” 闻言,周围顿时一片哗然。 白楉贤低下头,他在她干净得没有丝毫杂质的眼中,看到了从头顶映射出来的白云、蓝天,风淡云轻——那是如此美好的一幅画,却只是幻影而已。 “你既与世无争,那就继续无争下去吧,不要自寻烦恼。我多希望你能永远这样。”白楉贤笑了笑,像幻影一般风轻云淡,然后夹了夹马腹:“回去吧。” 新郎起步,后面的队伍自然缓缓跟上,安笙则呆呆地站在原处,失神的一直站在大道的中央,凝望着他孤清的身影。 从她身边而过的迎亲队伍长的似怎么也走不完。 这么这么多嘈杂的红色,如一条河,流过安笙的身前。 她觉得眼睛都被红色映得发涩,不知怎么,泪便流了下来:“师父,你应该会后悔的吧?” 人群里,忽然有人的手握着她纤细的胳膊,她还不及他的胸前高,那个动作,便好像将她全部裹在他怀里一样。 然后,他低下头,发现自己的手背被一粒咸热的泪水打湿。 君修冥觉得不可思议,没想到这个头脑少根弦的人,原来也是会哭的。 只是她哭得太安静,安静得让人心底发涩。 安笙之所以哭,是因为她活的太过清醒,以至于大抵猜得到这其中的代价。 她不知道为什么?师父要选择活的这么辛苦?仇恨对他真的就那么重要?甚至可以不要自己的命。 忽然间安笙又有些想笑,半斤的死,她自己心里的恨,似乎在这一刻她好像又能够理解师父心里的苦,或许仇恨真的可以迷失一个人的心智,左右人的一生。 队伍渐渐走远,君修冥一身白色如雪的锦衣,长臂一伸便将她拉上了马,淡淡地看了眼怀里的女人。 在他的印象里,这个女人很少哭,似乎什么对她而言都不重要。 当初就连她侍女的死,也不曾见她掉过一滴泪。 如今她却为了白楉贤哭,想必他们之间的牵扯应该很深才对。 此时街道上看热闹的人早已被官兵驱散,剩下的,则巴巴地跑上前去,继续目睹这对郎才女貌的新人。 刚才还闹哄哄的大街,很快只剩下寥寥的几个路人。 安笙则在他怀里默默地流了会泪,然后突然抬头,用手背抹了抹脸,嘟着嘴,轻声道:“好困,我想回去睡觉了。” 看着她哭的像花猫一样的一张小脸上黑一块白一块使君修冥扬眉一笑,笑得幅度那么大,露出两排细密的牙齿,竟是从未有过的灿烂。 夜晚时,当焰火升到空中的烂漫,安笙并没有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睡觉。 这的确是一场盛大的婚礼。 安笙在他的婚宴上只喝了一杯酒,便离开了。 途中却被君修冥拦腰截起,捞入他的怀里:“这次该跟朕走了。” 而席宴上的白楉贤欲要上前将她留下,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眼见着她被他抱着离开。 回到养心殿时,殿内格外的安静,君修冥坐在龙案上看着奏折,并未理会她。 安笙也很享受这样的清静,独自站在窗柩旁,观望着那片普天同庆的繁华烟花。 这漫天华焰,明明灭灭,都是为他们而灿烂。 她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天作之合,她唯一明白的是,师父也如同君修冥一样,身旁的女人,不过是为了达到最终目的。 亦不知是何时,身上多了件披风,君修冥目光温润的看着她:“想哭就哭,哭出来也会好受一些。” 安笙怔了片刻,这句话好熟悉,仿佛曾经有人对她说过,只是她没想要哭,而是静静地凝望着夜空里的烟火。 其实她见过更绚烂的焰火,不过,却没有见过这样朦胧的焰火,闪闪烁烁,像映射在海面的点点晨星。 当光亮越来越模糊,安笙才发觉:原来不是焰火的缘故,而是自己的眼眶里终究渗满的水珠。 她原不知,风也是涩眼的,吹着吹着,就流出泪来,泪氤氲着烟花,将这片盛世繁华渲染得影影绰绰。 安笙抽泣了一声,埋怨道:“我没想要哭,你干嘛要让我哭?你这人翻烦不烦?” 君修冥唇边笑了笑,犹豫了会,又道:“丫头,你喜欢白楉贤?” 这个问题是他第二次问她,其实他心里很在意,但也明白,她即将离开。 安笙有几分忌惮,思量后,玩笑的语调说道:“我若说是,皇上要成全我吗?” 她今日之所以去阻拦,只因为师父娶了月怜后,便再也回不去了。不过大概现在金陵城所有人都要误以为她喜欢他了吧。 她的问话使他心里一窒,良久后才淡淡的开口:“不,你值得拥有更好的。” 安笙沉默了,一眼不眨地看着天际。 烟火的高-潮终于来临,雷鸣般的爆炸声从皇城方向传来,京城之中,多少年轻情侣,多少青年夫妻,携老执少,仰面看着那瞬间的璀璨。 安笙亦抬着头,烟火的颜色照亮了她红彤彤的脸。雷鸣般的声音,声声不息。 待最重的爆炸声传来时,安笙下意识地去捂自己的耳朵,君修冥两只温润修长的手却先她一步轻轻地放在了她的耳前。 震天的喧哗声顿时淡了,只余下满目的华焰,满园的火树银花。 安笙索性往后一靠,懒懒散散地缩在他怀里。 君修冥愣了愣,随即莞尔一笑,就这样笔挺地站着,任由她将他当大树靠着,若能一直这样被她依靠着,也是挺好的。 在焰火消散的那一刻,安笙听到有人在耳边轻声说:“笙儿,你在哪里?” 她似乎听见,又似乎没听见,但她心里听到那句低微的呼唤时,仍旧惊了一跳。 而焰景,终于散了。 从美景里回神的安笙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衣襟,随意道:“皇上,民女该告退了。” 君修冥讪讪地收回手,没有阻止她起身,只是有点兴致索然:“别走了,留下来陪朕。” 虽然每次留在他的宫殿也都只是很单纯的睡一觉,但她才不愿不清不楚的,冷冷的说道:“早晚都要走,多一时少一时又有什么分别?皇上何不珍惜身边的人?” 话落,安笙也没等他同意与不同意,自作主张的离开了皇宫。 君修冥想要挽留她,可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毕竟他已经答应了给她自由。 安笙回到客栈时,整个客栈格外清冷,因为这里除了几个小二,便只住了她一人。 当她刚推开房间,就隐隐瞧见漆黑的屋子里坐着个黑影。 正当她还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眼花时,屋里便响起一际淡漠的声音:“总算是回来了,还以为我会白来一趟。” 安笙没想到这个男人还真是铁了心要让她对付公孙一族,只是如今她把皇后抓也抓了,难道就狠狠地揍公孙淑媛一顿,然后一走了之? 但像公孙淑媛这种睚眦必报的女人,一定会让她亡命天涯的。 想到这里,安笙气冲冲的坐了下:“我答应你,现在你可以走了吗?” 她现在只想将这个人打发走,以后再用各种理由搪塞他便是,总之她可不想双手沾满鲜血。 毕竟她不想杀人。 他却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淡声询问:“什么时候进宫?” 安笙冷冷的看了眼他,银灰的面具掩了半张脸,眉眼下的那道狰狞的疤痕却一览无遗:“与你有关系吗?” 他质问道:“难道你要将这个女人带进宫?” 安笙倒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将公孙淑媛如何安置才能不被人发现,良久后才又抱着怀疑的态度开口道:“我怎么知道将她交给你了,你会不会放她走?” 他轻笑了一声,语气里带着藐视:“若是我会放她走,刚才就动手了,何必又等到现在?贤妃不要忘了,我们可以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也可以不是。” 安笙想想觉得也是,一时语塞,就这样看着他,毕竟主动权掌握在他手上。 他深邃的目光流转在她身上,淡然的道:“城外有个小庙,你每次出宫后可以直接到那里来找我。 这个女人我便暂时替你照看着,如果贤妃的表现不佳,那她会不会被我放走,我就不清楚了。” 安笙就知道他不安好心,低沉的怒了一声:“你…别欺人太甚…” 他嘴角往下一抿,透出一抹不悦:“不敢,往后还要多仰仗贤妃娘娘。” 这般傲慢的态度,哪有丝毫仰仗的意思,谁让她被人抓了把柄,安笙只能一忍再忍:“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他再次开口道:“重新获得皇上的垂怜,如此在宫里做起事来才更得心应手。” 安笙眉头一蹙,毫不犹豫拒绝:“不可能。” 他的眸光如鹰着暗芒:“我不太喜欢听这三个字,既是这样,那我们之间也无需再合作,明日贤妃抓了皇后的事,就别怪我没口下留情了。” 安笙尽量抑制着怒气,想找个机会靠近他,于是决定拖延时间:“你别过分,你要知道公孙淑媛这个女人在皇上心里的品行有多差,让他垂怜她,这怎么可能?” 他见她朝自己走来,不动声色的避了开,反问道:“那贤妃可知当年君修冥是如何登上帝位的?” 安笙这个倒真没听过,当初君雯向她说起时,似乎也只是说了一半。 他淡漠的说道:“是公孙淑媛和王氏一起将先帝以一种慢性毒药致死,最后才立了他为帝,你说他再狠,会狠到杀了帮他登上帝位的女人吗?况且这个女人为了他付出了所有!” 安笙表示有些疑惑:“太后不是最疼宁王吗?怎么会立他?” 同时她也发现眼前的这个男人似乎对她有着极重的戒备心,完全与她保持着相对安全的距离。 他很清楚安笙擅长用蛊,所以他并不允许她近身:“自是因为薛太妃,若宁王登基为帝,那么往后一定会威胁到王氏一族在朝廷中的地位,而如今的太后也轮不到王氏。 所以她这才立了一直韬光养晦的君修冥,初登基时,人人都以为他将是被王氏掌控的傀儡皇帝,实则这些年一些权利早已落到他的手上。” 安笙渐渐地放弃了靠近他,转而专注的听他说着:“你好像对这些很了解?难道你也是皇室宗人?” 他忽然一笑,唇边有抹幸福感,像是想起了谁,只在一瞬又敛了笑意:“你不必猜忌我的身份,贤妃放心,我的目的只有公孙一族。 公孙止在金陵城为虎作伥多年,也该给老百姓一个交代,而你只要顶替了公孙淑媛的位置,那么很快便能将公孙一族连根拔起。” 安笙散漫的开口道:“所以公孙家倒了,我就可以离开了?” 他挑了挑眉:“你若想留在他的身边,不正好可以用贤妃的身份再次留下?” 安笙眸光一冷,眉间透露出疑惑,这句话是前些时日君修冥对她说的,他怎么知道?难不成他一直潜伏在她身边?所以这个男人很有可能就是她身边的人? 他似乎察觉到什么,随口解释了句:“那日不小心听到的。这个女人我就先带走了,再过两日你便会进宫了吧?” 安笙眯了眯眼,漫不经心的应了声:“恩。” 这个男人对她应该挺了解,不然又怎知她擅长用蛊,所以一直都很警惕她近他的身,应该是怕她对他动手脚。 待他正要离开时,安笙忽然唤道:“等等,这里的几只蛊虫给我照料好,记得用公孙淑媛的血喂养,我的易容需要靠这些蛊虫维持。它们吃饱了,便将它们放在花苞里。” “嗯。”他点了点头,而后也便消失在了夜里。 一阵清风拂面之后,安笙眨了个眼,他就这样淹没了踪迹,看样子他应该不好对付。 忽然间,她有些头疼,当初怎么就想出了这么个馊主意? 安笙长叹了口气,如今说什么都为时已晚。 翌日,清晨,安笙写了三封信,交给了店内的小二让他转交给白楉贤。 而后便收拾了行礼迅速的离开,因为她知道暗地里还有墨白,所以君修冥很快就会知道她离开了。 当白楉贤收到店小二送来的信后便将其余两封烧毁了,他清楚,若君修冥看到上面的字迹,一定会猜出些什么。 将信烧毁后,他暗中派了人去追,希望往后他的世界里还能有她的消息。 身在养心殿的君修冥得知此事,抛下群臣直接向宫外而去,只是终究晚了一步。 常德一路慌慌张张的跟随在他身后,连发生了什么都不曾知道,见帝王的脸色不好,便没敢多嘴。 君修冥怎么也没想到,她会不辞而别,整个人失魂落魄的靠在了柱子上:“她走了,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吧。” 常德这才恍然明白,但也懵了一瞬,贤妃娘娘就这样一声不响的离开了? 君修冥刚出宫没多久,君雯便也匆匆的跟出了宫。 来到客栈时,她二话没说,直接闯进了安笙所住的房间,见里面该拿的东西都拿走了,泪水才止不住的落下:“安若离!我讨厌你!” 君雯一路哭着回到了自己的寝宫,心里满满的都是抑郁,她们明明说好了,她若要离开,就一定要告诉她。 如今,她却就这样一走了之! 君修冥心里同样不好受,转身去了城门前,在那里站了很久,直到傍晚后才拖着身心俱疲的身子回宫。 只是他刚回到宫中,胸口便传来窒息的疼痛,一口腥甜涌出唇角。 他殷红的唇边浮起一抹无奈的苦笑:“若即若离,呵呵……” 常德见识,惊呼了一声,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将险些倒地的君修冥扶住:“皇上!” 而后又对身后的太监吼道:“传太医,快去传太医!” 小太监慌慌张张的应了一声,忙不迭失的便向太医院跑了去。 帝王回宫之后,一直高烧不退,昏迷不醒。 乾祥宫内,乱作一团。 即便是王氏都守在乾祥宫的外殿等待消息,脸上一副愁容。 清妍跪在她身前,压低了头,怯怯的模样,也不知这老太婆传她进宫做什么? 王氏单手撑头,轻蹙着眉心,摆了摆手又道:“哀家头痛的厉害,要静一静。你也别杵在这里了,去里面守着皇上吧。” “臣妾告退。”清妍松了口气,躬身退了出去,却不知皇上怎么了? 清妍离去后,鸳鸯半跪在王氏脚下,柔软的小手为王氏垂着腿:“太后的头痛病又犯了吗?要不要去请太医来瞧瞧?” 王氏又摆了摆手,叹道:“不必了,皇上还躺在龙榻上,哀家可不想再添乱了。” 鸳鸯随着叹气:“太后别怪奴婢多嘴,这一次宁王的确是过分了些,如此明目张胆的打伤皇上。” 王氏的眸色黯淡了下来,淡出一声嘲弄的哼笑:“君宁倒也的确是莽撞了,他根本不是皇上的对手,若他安守本分,皇上还能容得下他,若他真敢谋乱,皇上是绝不会手软的,只是这次也是皇上自己作的。” 鸳鸯低声嘀咕了句:“皇上自己?” 皇帝始终还是念着在浣邺时的那段旧情,听张太医转达是皇上执拗,不肯服药才导致毒性蔓延,想来又是在怄气。 对那日小村庄里的事,她也有所耳闻,王氏叹了口气:“那个女人走了也好。” 如此也免得他再与谁怄气,伤的不过是自己的身体,那个女人又能有多心疼?枉费皇帝对她的一片情深。 鸳鸯听得糊涂,但大抵是猜得出那个女人指的是贤妃,可不曾想到与这件事有何关联,转而又道:“太后那您说皇上这次会放过宁王吗?” 唯有王氏还算了解他的性子,眉头锁的更深,这同样也是她所忧虑的:“如今有哀家还能保他一时,若他日哀家驾鹤西去,皇上岂能再容他。” 鸳鸯讨好的一笑,柔声回道:“太后洪福齐天,万寿无疆。” 王氏苦笑着摇头,又道:“你这丫头,就是嘴甜。” 话落,王氏似又想起什么,问道:“好些时日不见皇后请安了,她最近在忙些什么?” 鸳鸯如实的禀报道:“好像是在养病,前些时日在猎场受了点伤,这些天坤宁宫那边倒是安静了不少。” 王氏点了点头:“懂得恪守本分也未必不好,只是皇后进宫五年,到现在却还无所出,皇上如今也二十有三了,先皇在这个年纪的时候,几个皇子都已经满地跑了。” 说罢,她又想起了惠贵妃腹中的孩子,眼底一抹冷意。 鸳鸯宽慰道:“后宫三千佳丽,皇后娘娘若是学得温婉贤淑,他日定会为皇上绵延子嗣,太后不必忧心。” 她跟随王氏多年,早已摸透她心思,自然知道这位老太太喜欢听什么。 而出乎意料的是,王氏却摇头摆手:“入宫五年也不见有所出,她是越来越不中用了。过些日子的选秀,你替哀家从王氏一族中另择几位佳丽入宫吧。” “奴婢知晓。”鸳鸯温声回答,心中了然,王氏很明显是打算丢弃公孙淑媛这个棋子了。 的确,皇后本是皇上正妻,却不得帝王宠爱,又多年无出,早晚逃不出被废弃的命运。 鸳鸯又问:“再过些日子惠贵妃腹中的孩儿便四个月了,太后要留下吗?” 王氏不语,苍老的脸,透着深不可测,半响的沉默后,方道:“转眼端午便就要到了,找个机会让后宫的嫔妃也都一起聚聚吧!” “是。”鸳鸯应了一声,仿佛已经猜到了这其中要发生的事,惠贵妃腹中的孩儿自是留不得。 说了太多的话,王氏脸上明显写着疲惫之色,鸳鸯细心的询问:“三更天了,奴婢扶太后回宫歇息吧。” “不了,哀家再等等吧,皇上不醒,哀家不放心。”她摇了摇头,端起桌上的浓茶提神。刚抿了两口,便有大太监进来禀报。 “回禀太后,皇上醒了。” “嗯。”王氏淡应。 一旁鸳鸯脸上已藏不住笑意,忙又道:“谢天谢地,皇上终于醒了。太后这回可以安心回宫歇息了。您担忧了一日,奴婢看你都憔悴了。” 王氏放下手中茶盏,笑道:“皇上若有你一半贴心,哀家就知足了。既然皇帝醒了,我们也别在这里碍事了,鸳鸯,扶哀家回宫吧。” “奴婢遵旨。”鸳鸯躬身搀扶着王氏手臂,缓步离去。 此时,乾祥宫内殿之中,君修冥半靠着宽大的龙榻,俊颜苍白无丝毫血色,但一双墨眸却灼灼幽深。 清妍陪伴在榻边,哭哭啼啼的拭泪,她也是被带进乾祥宫内才知发生了什么。 他虚弱一笑,修长的指轻拭去她粉颊上的泪:“哭什么,朕不是好好的吗。” 清妍顺势握住他手臂,靠入他胸膛之中:“皇上吓坏我了,若皇上…我便只能跟着皇上一起去了。” 正是此时,常德端着汤药步入殿内,眼见清妍将身子撞入君修冥胸膛,他手腕一抖,慌忙提醒道:“王妃万万不可,小心皇上身上的伤。” “不碍事。”君修冥温笑,轻轻的将清妍推出怀抱,温声说道:“朕无碍,你先行回去吧,朕要歇息一会儿。” “清妍不走,清妍要陪着皇上。”她撒娇的牵住他冰凉的手掌。 “听话。”君修冥的语气沉了几分,带着不容人抗拒的力量。 清妍抿唇不语,眸中含泪,依旧坐在榻边,没有丝毫离开的意思。 君修冥剑眉轻挑,略略带着不耐,冷声吩咐道:“常德,送宁王妃回宫。” “老奴遵旨。”常德一躬身,而后来到清妍身旁,做了个请的手势。 “皇上。”清妍娇弱的低唤了声,又是委屈,又是不甘。 而君修冥眸光涣散,根本不去看她,很明显是赶人的意思。他现在还不知怎么去面对清妍?她回来的太突然了,突然的有些令他惶恐。 “王妃,请吧。”常德再次催促。 清妍起身,哭着跑了出去。她离去之后,屋内瞬间寂静了下来。 君修冥睨了眼身旁的药碗,端起便一饮而尽了,随后重新躺在了榻上,合上了双眸,脑海里却怎样也挥不去她的身影。 第80章 失忆 翌日晌午时分,天空格外的晴朗。 御花园内的一轮星月湖,杨柳依依,湖水澄明,一道道彩霞熠熠生辉,数千层波光粼粼相映。 雨后的天气,一切都是那么的洁净,湛蓝的天空飘着几朵白云,温和的日光下被浸湿的鹅卵石还未完全干透,草坪上的露珠娇嫩欲滴。 安笙坐在亭子里看着君堇夕在草坪上放着纸鸢,那样无忧无虑纯净的笑容似能彻底融入人的心里。 生了这么好的一个女儿,这公孙淑媛咱就那么不待见呢?再怎么说也是她自个儿的亲骨肉。 安笙不由得摇了摇头。 半斤见也玩了有半个时辰了,上前提示了句:“娘娘什么时候过去?” 安笙看她玩的正兴起,不忍打扰,磕着瓜子,懒散的说道:“再让她玩会吧!” 谁料这才没一会,君雯便跑到了君堇夕那里凑热闹,似乎她也挺喜欢纸鸢。 安笙撑着脑袋看着她们疯在一起,低语了句:“真是孩子心性。” 不过君雯的这个年龄放在现代的确不过是个孩子,毕竟如今她才十五岁的样子。 安笙望着天空上飞翔的纸鸢忽然被一阵风刮起,像是折断了线,放飞在了空中。 君堇夕与君雯一路向纸鸢飞去的地方追了去。 半斤焦急的说道:“娘娘,这人都走了,还怎么做戏?” 安笙也没想到君雯会来,她只好起身,一同朝着她们的方向而去。 当她一路过去看见两人时,几个奴才正拿着杆子围在一颗大槐树下团团转,取着挂在树枝上的纸鸢。 君堇夕见母后过来,转身便朝她走了过去,怯怯的说道:“母后,对不起,夕儿不小心将纸鸢挂树枝上了。” 几个奴才也都纷纷向她行礼,安笙淡然的点了点头,揉了揉她脑袋:“没事。” 唯独君雯不屑的扫了她一眼,开口道:“你们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本公主把纸鸢取下来。” “是。”几个奴才异口同声的应道,而后又举起手中的杆子。 安笙刚想撩起裙摆,使用轻功飞上去,却被半斤拉了住:“娘娘,不可。” 她这才似乎想起公孙淑媛娇生惯养,根本就不会习武,便只好对身边的婢女吩咐道:“去取把梯子过来。” 没过一会,半斤命人取来了梯子,搭在树干上,眼见安笙欲要亲自上去,又睨了眼被挂在最上面的纸鸢,不放心的道:“娘娘,要不还是奴婢来吧!” 安笙只是想着既然不能跌进湖里装失忆,那摔在地上撞了脑袋应该也能失忆吧? 如此想着的她,果断摇了摇头:“不用了,我们家夕儿亲手做的纸鸢,本宫怕你们这群毛手毛脚的奴才给弄坏了。” 说着,她便提起了裙摆,朝着梯子上一阶一阶的爬了上去。 君雯对她的话纳闷,公孙淑媛这个女人几时关心过君堇夕?心里只以为是她又要耍什么花招? 当安笙借着梯子爬到最上面时,瞅了眼离地面的距离,大概丈余高,这摔下去怎么也得摔断了胳膊。 这代价似乎有点大了,好像没有跌在水里划得来。 君雯见她站在上面迟迟没有动作,不耐烦的催促道:“你到底行不行啊?” 而刚在养心殿忙完的君修冥正准备回乾祥宫休息片刻时,无意之中却看见乾祥宫外的一颗大槐树上挂着一个穿的黄灿灿的人。 常德略显惊讶的开口道:“那不是皇后娘娘吗?怎么爬那么高呢!” 君修冥沉了沉脸色,本以为她安静了月余,知道什么叫做收敛,这没过多久,又开始闹腾起来。 此时,树上的安笙深呼了口气,一点一点的伸出手将纸鸢拽了下来。 她刚将纸鸢拿到手上,准备向君雯炫耀时,却听到地上的人忽然唤道:“皇上!” 安笙心里一颤,低下头正看见一张阴霾的脸望着她。 虽然这种俯视人的感觉很好,但看到的是君修冥这个人,她的内心就觉得莫名的有压力。 安笙身子不由自主一抖,心虚的收回了眼神,欲要准备下去时,脚下却踩了空。 “啊!”她本能的发出一声尖叫,耳边有狂风灌进,而后便落入一个没有温度的怀抱。 仅在下一秒君修冥便松了手,“砰”沉闷的声音响起,她摔在了地上。 “啊!”安笙又是一声痛呼,伸手揉了揉似要断掉的脊背骨,哀怨的看着他,眼底尽是抑制的愤怒。 君修冥弯如皓月的眼眸透出一丝冷意,看了眼她,拂了拂袍子,便转身离开了。 那高风亮节的感觉简直不像是欺负了一个女人,反而又是那副救世主的模样。 安笙真想朝他吐口唾沫,弄得她还应该感恩戴德的谢谢他出手相助似的。 君雯走到她的身前,戏谑的笑了笑:“看来皇兄根本就不稀罕皇后呢,本公主还是劝你一句,省省那些卑鄙可耻的手段吧!别做着白日梦以为皇兄还会对你心生怜悯。” 安笙对于她的嘲讽没有开口,任半斤将自己搀扶起来,心里那叫一个憋屈,她想装个失忆怎么就那么难? 君雯看着她一瘸一拐离去的背影,觉得十分的滑稽,忍不住笑了笑。 一旁的阿湘喃喃说道:“今儿的皇后娘娘可真是奇怪,若是往日,只怕早就和公主吵起来了。” 君雯倒也没在意:“可能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大势已去了吧!毕竟我母后现在也不帮她了。” 阿湘想想,觉得也是,便与君雯离开了此处。 回到坤宁宫的安笙吃过晚膳后抑郁的端坐在铜镜前,看着镜子里娇俏的脸。 半斤原本是要去请个太医给她瞧瞧摔伤的,但她觉得没那么娇气,便推却了。 半晌后,安笙心浮气躁的挠了挠头发:“我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公孙淑……” 她话到一半,便被半斤捂了嘴:“如果主子真狠得下心杀了她,那就不是主子了。” 安笙的确有些郁闷,她在现代是个守法公民,从来没想过要杀人。 所以她也只能将公孙淑媛抓起来一点一点的羞辱折磨,对于这个养尊处优的皇后应该比死还难受吧? 正当她入神的思考时,半斤低声说道:“主子,长鸢还跪在外头。” 安笙这才想起,她刚进宫没一会便找了个理由罚了长鸢,如此她才能将半斤放到自己的身边。 现在她和半斤都是顶着别人的脸在宫里浑水摸鱼,不得不谨慎些,所以她便将和公孙淑媛平时接触最多的人都遣走了,这样才能更少的漏出破绽。 安笙打了个呵欠,懒散的说道:“让她跪着吧,这个丫头年龄不大,心眼却多得很,只怕是跟着公孙淑媛都学坏了,让她吃点苦头也好。” 半斤点了点头:“我觉着也是,长鸢以前仗着皇后,都狐假虎威惯了。” “嗯。”安笙魂不守舍的应了一声,一心想着公孙淑媛身边始终有太多熟悉她习性的人,如果不找个失忆的理由,那么早晚都会漏出破绽。 眼见外面的天色逐渐暗下来,她心里仍还犹豫着要不要再去找个地方试一次? 而后果断的起了身,结果起的太猛,脊背骨袭来一阵疼意。 安笙倒吸了口冷气,放慢了动作,缓缓地向殿外挪去,心里将君修冥的祖宗八代问候了个遍。 这个男人果然有摔人的毛病! 半斤见她向外走去,连忙上前:“娘娘,这么晚了您上哪去啊?” 安笙闷闷的说道:“消食!” 半斤不放心的跟随在她身后:“奴婢陪您一块去吧!” 安笙本要一口拒绝,但又想着,等会她跌入湖里,没人喊救命怎么办? 于是点了点头,两人便朝着星月湖的方向去了。 跟在身后的半斤像是猜出了她要做什么,问道:“娘娘,这等会你跌入湖里都没有目击者,谁相信啊?” 安笙望了眼在月光下碧波粼粼的湖水,蹲下了身,伸手试了试水温:“还行,我说你这脑袋瓜里装的都是些什么?我跳下去后,你就大声的喊救命,目击者自然也就来了!” 半斤刚想说可行吗?她在御花园都没见着一个人,结果就听得“扑通”一声的水声,而后便被溅了一身的水。 安笙只是在想,如果今天晌午的时候她这么干脆,也就不用出来第二次了,所以她很果断的跳下了水。 但她完全忽略了一点,她是真的不会游泳!所以跳下去后,什么都晚了。 可偏偏就是这一幕,恰好落入了独自一人出来散心的君修冥眼底,他就这样站在岸边,看着在水里不停拍打水面的女人。 半斤扯着嗓子的喊道:“来人啊,快来人啊!皇后娘娘落水了!” 水里的安笙“咕噜咕噜”从口鼻里灌了不少水进去,如果让她再选择一次,她一定会珍爱生命,远离这样的死法。 半斤在岸上是真的急了,眼见她的身子一点一点淹没水底:“娘娘,你不会水吗?” 安笙在水里挣扎着,迫切的开口:“不…不会…快救……” 半斤四处张望着有没有竹竿,嘴里喊声也越发真切:“来人啊,快来人啊!救命啊,快来人啊!” 半晌过去,却无一人来,只因为君修冥来此处时,吩咐了常德,不许任何人靠近御花园。 至到他看见鬼鬼祟祟的公孙淑媛,以为她又要耍什么花招,这才将她放了进来。 其实就连他也没看懂,她究竟想做什么?她是个想不开的女人吗? 当半斤看见不远处的柳树下站着的皇上时,踉跄的直接扑了过去,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皇上,奴婢求你,求求你救救皇后娘娘,皇上,奴婢求你救救皇后娘娘吧。” 渐渐地,渐渐地,安笙的身子向水底沉了下去,她甚至听不清岸上的声音,只以为自己肺快要炸掉。 当她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有人揽起了她的腰,慢慢地浮出了水面。 常德赶来时,正看见陆地上湿漉漉的两人。 半斤抱着安笙抽泣着:“娘娘…娘娘你可不能死啊…” 可能是耳边的声音太过恬噪,以至于吵得她根本昏不过去,呆呆的睁开了眼睛。 安笙猛地咳嗽起来,将腹中的水都因此咳了些出来:“咳咳…咳咳咳…” 半斤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哽咽的开口道:“娘娘,您为什么要这么想不开啊?皇上只是政务繁忙,这才忘了来看您。可娘娘您为什么就要这么想不开?” 安笙愣了愣,这丫头什么时候学会抢戏了?关键是把重点还说了两遍。 君修冥至始至终却都不曾看她一眼,对身边人冷冷的吩咐道:“去请个太医过来。” 常德使了身边的小太监去,而后便跟着他的身后离开。 安笙见时机也到了,刻意放大了音量:“不要碰我!你是谁?” 话落,她又捧着头痛苦的补充了句:“我怎么会在这里?这到底是哪里?” 安笙想,失忆大概都是这个梗!你是谁?我是谁?他是谁?好吧,鉴定已失忆。 听闻这句话,君修冥顿下了脚步,回头睨了眼正一脸恐慌的公孙淑媛。 半斤故作一脸的憋屈:“娘娘,您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宝儿啊!若不是因为娘娘的大恩大德,宝儿早就被司药房的姑姑打死了。” 安笙心里感叹,司药房的姑姑就这样白白背了黑锅,眼见她向自己靠近,咋咋呼呼的又是一声:“你别过来,不要靠近我。” 半斤也没再向前挪动,任由她靠在树旁,怯怯的看着自己:“娘娘,您这到底是怎么了?” 君修冥眯了眯眼,眸光流转掠过她所在之处,眼底幽深似渊,温声道:“天色晚了,皇后与其在这里演戏,不如回坤宁宫换件干净的衣裳。” 安笙翻了个白眼,好在他终于吭声了,不然自导自演,她还真有点演不下去。 而后她抬起了一张惨白的小脸,望着他:“皇后,什么皇后?我不是皇后。” 君修冥狭长的瞳仁里带着一抹转瞬即逝的异光,愈发高深莫测:“那你是谁?” 安笙伸手用袖子擦了擦脸,不料袖上本就有着泥土,此时往脸上一擦,小脸也就更脏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不过你又是谁?” 君修冥眉头深锁,全身透出寒意:“皇后最好别再给朕耍花招,朕给过你很多次机会,皇后却没一次珍惜过,如今的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话落,他便一甩袖子愤然离开。 晚风吹过,梨花如雪纷纷飘落,映得明黄的背影愈发修长挺拔,俊逸无双,像是夹杂在雪雨里里的一抹光亮,高贵又独特。 安笙怔怔的看着他,这个男人真好看,即便是落水也带着说不出的魅惑,只是这个背影好熟悉,熟悉的就好像她在某个地方见过。 半斤见皇上就这样走了,而自家主子还痴痴看着他的背影,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安笙这才回过神色:“回宫吧!” 半斤瞅了瞅四周,这才小声的低语道:“娘娘,皇上好像没上当啊!” 安笙一脸的无谓,拧着衣袍上面的水:“放心吧,只要我装作不认识你们,太医院的那群老头就不会蠢到说自己的医术不精,诊断不出来一类的话。 所以他们段然会说本宫受了惊吓失忆什么的,总之他们一定会编出个理由来证明他们医术超群。 到时皇上是不信也得信。不过还是要慢慢来,毕竟公孙淑媛在众人心里就是个心机叵测的女人。” 回到坤宁宫后,太医替安笙把了脉,问过一系列的问题后,安笙自然都是摇头不知道。 于是,次日,皇后失忆一事在后宫传的沸沸扬扬。 时不时便有各宫的宫女过来问候,只是还和往常一样,这些人都是带着目的来的。 安笙一直都没有什么主子的架子,所以很和蔼,依一的谢过,便回到了自己的摇椅上晒太阳。 这些宫女看着都觉得奇怪,皇后居然没了皇后的架子,于是将情况如实汇报了自家宫里的主子,因此安笙失忆一事就这样落实了。 永寿宫太后王氏那边也亲自过来探望了一番。 安笙给出的反应除了她只知道自己是公孙淑媛之外,其余的皆忘得一干二净。 王氏心里存有疑虑,便亲自传了张太医过来:“给皇后好好的瞧瞧,怎么昨晚落水之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安笙倒也坦然,将手腕伸到他的面前,实则大脑在受了沉重打击或者刺激时,完全有可能面临失忆。 只是不知道古代到底懂不懂这些? 宫外的公孙止听闻消息后,匆匆的赶进了宫里,而此时张太医正在向太后阐述公孙淑媛的病情。 所以安笙这次落水失忆情节就成了板上钉钉的事。 公孙止向太后行了一礼,王氏念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没过多在于礼节:“起来吧!你来了也正好,可以和媛儿好好的聊聊,说不定就能记起来了。” 说着,鸳鸯搀扶着王氏起了身:“哀家也就不扰你们姐弟俩了。” 公孙止躬身道:“恭送太后。” 而唯有安笙橡根木头似的站在原地看着他跪来拜去。 直到太后走了,公孙止才紧张的开口道:“姐姐,听说你昨天晚上落水了?” 安笙点了点头,一脸陌生的看着他。 公孙止有些想抓狂:“所以姐姐不记得我了?” 安笙很执着的又说了遍这两日的口头禅:“你是谁?” 公孙止扶额,郁闷的开口道:“天啦,姐姐你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忘记了?” 安笙似乎逮到了一个套话的好时机,反问道:“我应该记得什么吗?” 公孙止将那日在丽香院里商量好的,一着急便说了出来:“我们不是说好的一起投靠宁王吗? 姐姐,你看看太后,早就将我们公孙家遗忘了。而宁王爱慕姐姐多年,姐姐何不找个对你好的人过一辈子。” 安笙就知道,公孙淑媛肯定和宁王有一腿,原来果真是早就商量好了:“哦。” 公孙止坦然的说道:“姐姐你就对他死心吧!你为他付出这么多,他除了给了你一个皇后的位置,还给过你什么?” 安笙却很平淡的回了一句:“可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付出了多少,得到多少回报,你觉得现在对我而言,还重要吗?” 公孙止刚想再开口,却听到殿外一声太监的喊声:“皇上驾到!” 公孙止这才不甘的闭嘴,这两日她这个坤宁宫热闹的很,时不时就有人混进来。 安笙看着步入殿内的君修冥,妾了妾身:“参见皇上。” 公孙止跟着行礼。 君修冥的面色波澜不兴,淡淡地撇了一眼公孙止:“小侯爷也在,看来朕来的不是时候,扰了你们姐弟俩闲聊。” 安笙低着头,有意的嘀咕了句:“他是我弟弟吗?我怎么不记得我有个弟弟?” 公孙止自然也听到了,但忽略了她的话,惶恐的回道:“是微臣贸然前来,打扰了皇上和皇后娘娘。” 君修冥淡漠的说道:“都是自家人,说什么客套话,别拘着了,起来吧!朕听闻皇后在御花园内不慎失足落水,忘了些事,往后小侯爷可要常入宫看看皇后。” 此番他过来不过是做做样子,毕竟公孙家的势力也是王氏一手提拔起来的,虽然这两年公孙一族在朝廷里逐渐的被打压,但这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 公孙止这才起身:“是,微臣谨遵皇上之命。” 君修冥看了她一眼,目光微微一顿,凤眸中蕴了一层淡淡的薄雾:“朕给皇后带来了些补品,这些日子皇后好好的调养调养。” 安笙只是敷衍的点了点头:“嗯。” 她已经应付这些人一天了,早就乏了,在这宫里,这些人真是一刻都不能消停。 君修冥与公孙止两人在她的殿内又客套的聊了一会。 安笙在旁听得昏昏欲睡,靠在宽大的长椅上,张大嘴打了个哈欠,眼下还有着淡青色的疲痕。 君修冥的目光时不时落在她身上,只觉得她的行为举止似乎忽然间变得很熟悉。 安笙很明显感受到一处目光正直视着她,将张开的双腿立马合了上,尴尬的扯了扯唇角。 君修冥看了她一会,施施然的起了身:“端午快要到了,小侯爷记得替朕向岳丈大人问个安,到时一起进宫过个端午。” 公孙止站起了身,拱手道:“是,微臣定当将话带到。” 君修冥迈步至她身前,墨染的瞳仁清浅看着她:“皇后想是受了惊吓,昨夜也没睡好,这会就让她好好的歇息吧!” “是。”公孙止看了眼正擦着眼角困出泪的公孙淑媛,叹了口气:“臣弟改日再进宫探望姐姐。” “恩。”安笙淡漠的应了声,抬眼时正好撞进一双晶莹如霞的凤目,他正带着质疑的神色看着她。 安笙莫名的心虚,低下了头,不再抬眼。 君修冥将她的神色收于眼底,墨眸深幽,也便与公孙止离开了坤宁宫。 回到养心殿时,他一直回想着公孙淑媛今日的举动,眸中带了一抹沉思,少顷向常德问起:“一个人失忆了,连性情也会变吗?” 常德哪里知道,不过如今宫里讨论的都是皇后失忆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事情,他也说不准,摇头道:“老奴也不清楚。” 君修冥宽大的袖袍如流云垂落,墨眸里似有一层云雾弥漫,若隐若现,片刻,才恢复平静,提步走向了挂着的一副画像前。 他缓缓抬手抚向了画像上女子的脸庞,喃喃念道:“你知道吗?朕总觉得你就在我身边。” …… 几日后,转眼就是端午,杨沁月腹中胎儿已经四个月了,胎象十分稳定。 这是帝王的第一个子嗣,君修冥也做足了表面功夫,赏赐恩宠不断,杨沁月顿时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而她也以为母凭子贵,越发骄纵起来,在后宫,可谓集怨于一身。 自从惠贵妃有孕,巴结的人几乎踩破了宫门,大大小小的贺礼几乎堆满了整间屋子,杨沁月也越发得意。 她为人奢华,更是爱美之极,即便是身怀四个月的身孕,仍然浓妆艳抹,一身的脂粉味儿。 张太医每每摇头叹息,那些东西,多少会对腹中胎儿不利。 但这一次,他选择了闭嘴,这个孩子左右是保不住的,他多说也无意。 “娘娘,这支凤簪华美异常,与娘娘极是相配,今日端午夜宴,娘娘必定冠压群芳。”宫女荷子奉承道。 杨沁月更是洋洋得意,对镜贴花,但片刻又皱了眉头。因为怀孕的缘故,肤色难免黯淡无光,一层厚厚的粉底都遮不住瑕疵。 荷子正拿着珠花斜系在她发髻,却不小心弄疼了她,杨沁月突然来了脾气,厉吼道,“你这奴才,是要疼死本宫吗!” 荷子吓得跪地求饶:“奴婢不敢,请娘娘恕罪。” “行了行了,准备好轿辇,今儿是端午夜宴,别让皇上等久了才是。”杨沁月皱着眉头丢下一句,毕竟是心腹奴才,倒也没有太过责备。 端午的夜宴极为热闹隆重,帝王宴请皇亲国戚极文武百官,后宫嫔妃更是无一缺席,一个个精心装扮,只为能博得帝王青睐。 主位之上,太后王氏与帝王比肩而坐,皇后与杨沁月分别坐在帝王左右,而后是各宫嫔妃以位份高低落座。 再之后,才是皇亲国戚的位置,安笙不经意间抬眼,君宁与她视线相撞,他向她举了举酒杯,唇角依旧是戏谑的笑。 但安笙却是冷不丁的一抖,她对他可没兴趣。 一道道精美的菜肴被宫娥奉上,银质器具,精美绝伦,无不显示着圣朝的富庶奢华。 此时,邻座响起了侍女红儿清脆的声音:“王妃,您看这道青莲梅子汤的色泽艳丽,味道一定是极佳的,娘娘尝尝如何?” “你是第一次服侍王妃吗?难道不知她不喜酸食?”君宁低斥了句。 “红儿该死,一时疏忽了。”侍女慌忙跪地。 “呦,宁王对王妃果真是疼宠呢,这点小事也要责备侍女一番。”主位上,柳妃柔声一笑,又对清妍道: “本宫看着那青莲梅子汤倒是可口,不知宁王妃可否介意让给本宫一盅?” “娘娘说的是哪里话。”清妍不失礼数的起身,接过侍女红儿递来的汤勺,饶了一盅给柳妃。 柳妃尝了口,连连称好:“这味道酸中有甜,贵妃妹妹身怀有孕,一定更喜欢才是。” 清妍自然不敢怠慢,又亲自盛了一盅,命侍女端给杨沁月。 那青莲梅子的酸甜味儿还真是对了杨沁月的胃口,三两口下去,一盅羹汤便已见了底。 此时殿中,歌舞升平,身披薄纱的妖娆女子踏歌而来,舞动着柔软的腰肢,赢得一片喝彩。 而礼乐声声中,突然传来一道女子尖利的哭嚎:“啊!本宫肚子好痛。” 杨沁月云袖一拂,桌案上的杯盏佳肴统统扫落在地。看得出她痛得不轻,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不停滚落。 紧接着发作的是柳妃,她倒不如杨沁月来的强烈,只是捂住腹部,不停的呼痛。 君修冥率先来到杨沁月身边,将她打横抱起,大步向内殿而去,同时大声道:“快传太医!” 殿内一时炸开了锅,百官交头接耳,乱作一团。 主位上的太后王氏沉声吩咐道:“将御膳房及所有相关的宫人都监禁起来,等候宗人府调查。” 而此时,张太医站在杨沁月的位置上,一一检查着她食用过的食物,半响后,突然道:“这青莲梅子汤中有芨芨草!” 此话一出,柳妃身旁的侍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回禀太后,这青莲梅子是宁王妃端给我家娘娘的,还望太后给我家娘娘与惠贵妃娘娘做主啊。” 柳妃脸色也极难看,有气无力的道:“本宫与宁王妃一向无冤无仇,王妃没有理由害我,难道是要害贵妃妹妹腹中的皇嗣吗?” 此话一出,清妍吓得不轻,慌忙跪倒在地:“太后明鉴,臣妾冤枉啊。” 君宁一挑衣摆跪在清妍身侧,脸色瞬时阴霾:“母后明鉴,清妍绝不会害贵妃与皇嗣。” 站在安笙身侧的半斤突然嘀咕了一句:“芨芨草?好奇怪。” 安笙问道,眉心微锁:“你想说什么?” 半斤在她身侧耳边低语了几句:“芨芨草药性猛烈,但只针对孕妇而言,一旦误食,胎儿必然不保,对于普通人,充其量是让女子月事紊乱,柳妃娘娘怎么可能出现腹痛之状?” 第81章 在这个世上,我只剩下你了 安笙眉心锁的更紧,似有所思:“你的意思是……”她隐去了后话。 半斤的意思就是柳妃在演戏,只是这个柳妃在宫里向来谨小慎微,此次怎么会演这么一处? “不好了,不好了!”小太监尖锐的嗓音破空而起,踉踉跄跄的跑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王氏面前。 “毛毛躁躁成何体统,惠贵妃和皇嗣如何了?”王氏沉声问道。 小太监跑的上气不接下气,颤声回道:“回禀太后,贵妃娘娘小产了。” “什么!”王氏大惊,啪的一声,一掌重重拍在面前龙案之上,怒声道:“将所有涉案之人统统带入宗人府中,查出是何人谋害皇嗣,哀家必不轻饶。” 御林军蜂拥而入,将那碗青莲梅子汤所有经手之人都压了下去,包括宁王妃清妍。 宁王怒火中烧,一把将清妍护在怀中:“大胆!谁敢动本王王妃!” 王氏又是一掌重重拍在桌案之上,苍老的面容严肃,眸光犀利冷寒。连宁王君宁都不得不惧上三分:“放肆,你当乾清宫是什么地方!” 他恭敬跪地,拱手道:“母后,清妍与此事无关,她根本没有理由残害皇嗣。” “宁王,清者自清,御林军不过是带她入宗人府问话,若证明贵妃小产与宁王妃无关,哀家自会派人将她送回王府。”王氏说完,摆了摆手,命御林军将清妍带了下去。 王氏的话几乎没有商量的余地,君宁根本无法反驳,只能眼睁睁看着清妍被带走。 当时,他尚未意会出这是个一环套着一环,一箭双雕的阴谋。 “都散了吧。”王氏一手抵着额头,另一只手对朝臣挥了下。 “臣等告退。”文武百官跪拜后,仓惶而去,生怕城门失火,殃及了池鱼。 众臣离去后,大殿顿时安静了下来,王氏头疼的厉害,冷眼扫了下两侧嫔妃:“都退下吧,各自回宫思过,若让哀家知道你们其中有人牵涉其中,哀家必不轻饶。” “臣妾惶恐。”后宫嫔妃跪拜之后,都在侍女的搀扶下各自离去。 半斤搀扶着安笙起身,她自然也不打算继续留在这是非之地。 她刚要上前拜别,王氏却突然又道:“陪哀家去看看惠贵妃吧。” 安笙微愣,而后又不得不应道:“臣妾遵命。” 她缓步上前,搀住王氏的手臂,向内殿而去。 半斤只好牵着君堇夕跟在她们的身后。 刚刚迈入瑶华宫,杨沁月撕心裂肺的哭嚎声便传了出来,刺得耳膜生疼。 凤榻之上沾染着浓稠的血液,惠贵妃披头散发,丝毫没了往日的端贵优雅,泪水与脂粉在脸上模糊了一片,她身上是尚未换下的染血凤袍,污浊狼狈。 “皇上,臣妾的孩子不会没有的,皇上,一定是太医无能……”凤榻前,太医跪倒一片,一个个战战兢兢,身体都在微微的颤抖着。 张太医站在一侧,面上平静无波。 此刻,宫女荷子端上了一碗浓黑的汤药,跪倒在榻前:“请娘娘喝药。” 君修冥半拥着杨沁月,从侍女手中接过汤药递到她唇边:“事已至此,爱妃也别再伤心了。朕会给你一个交代的。先喝药吧。” 杨沁月好似失了神智一般,一把抢过滚烫的药碗,大口灌了下去。 喝光了汤药,她用力将空了的白玉碗摔碎在地,跌跌撞撞的爬下床。 她站在张太医面前,用力的撕扯住他领口,再次嘶吼起来:“我刚刚喝的是什么药?是安胎药对不对?喝了药孩子就会没事的对不对?” 张太医面色不变,目光低敛着,平淡道:“娘娘请节哀,皇嗣已经殡天了。” 杨沁月疯子一样的撕扯着张太医:“你胡说!本宫的孩子不会没有的!你不是神医吗?啊?怎么连本宫腹中的孩子都救不了,本宫要杀了你,杀了你……” 君修冥实在没了耐性看她继续发疯,与其说杨沁月在乎腹中孩子的性命,倒不如说是在乎这个孩子给她杨家带来的荣华富贵。 “还不将贵妃娘娘扶上榻休息。”他冷声吩咐了句,常德会意,大步上前,一掌劈在杨沁月后颈,女子瞬间瘫软,被两个小太监抬到了床上。 王氏从始至终都不曾说话,只在离去之前吩咐太医好生照顾惠贵妃,语气虽然温和,却听不出丝毫的关切之意,她的出现,似乎只为确定某些事而已。 一场繁华喧嚣,就这样悄然落幕。 安笙牵着君堇夕的小手,蹲身,替她拢了下肩上的披风:“冷吗?” 上好的锦缎织成的披风披在君堇夕身上,凭空的多了一份清贵,只是小脸却挂着一幅受宠若惊的模样。 “母后,夕儿没那么娇气。”君堇夕嘟唇说道,软糯的声音像是蜜一样甜。 “柳妃娘娘驾到。”不远处传来小太监尖锐的嗓音,柳妃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走下轿辇。 她对着安笙微俯了下身形:“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安笙也只是应了声:“嗯,起来吧。” 柳妃莲步轻移来到两人面前,随口问道:“贵妃娘娘的情况如何?听说已经小产了。” 安笙简短的回了一个字:“是。” 柳妃哼笑,大有幸灾乐祸之意:“倒也算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杨沁月那骄纵狂妄的性子,早晚是要出事的。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安笙低头不语,反倒是一旁走来的君雯温声开口:“柳妃说得极是,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而已。柳妃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柳妃一惊,君雯显然是话中有话:“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君雯淡笑,又道:“柳妃不必多心,本公主只是没想到从不过问宫中琐事的柳妃也变了,只觉物是人非。” 今晚的事实则她心里大抵是清楚的,这件事里面还有她的母后策划。 柳妃看着她,声音都有些打颤:“公主都知道了什么?” 君雯眸光清幽,淡淡散落着:“柳妃不必紧张,本宫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她之所以毫不避讳,因为在场的几人都是她母后的人。 柳妃身体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好在身后的侍女手疾眼快的搀扶住她。 侍女低声提醒:“娘娘,别自乱阵脚。” 柳妃很快镇定下来,哼声丢下一句:“本宫不懂公主在说什么,但是本宫也要提醒公主一句,此事自有太后做主。” 安笙听着她们的你一言我一语,猜出了些,默不作声的牵着君堇夕离开了。 君雯看着那一大一小离去的背影,渐渐地似乎也有些相信宫里这些日子的传言了,看来这皇后是真失忆了。 不然公孙淑媛又怎么可能会对君堇夕态度转变的这么快!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毕竟这件事与年幼的堇夕无关,她不过是个无辜的孩子。 夜,薄凉如水。 彼时,君修冥被叫到永寿宫训话。 王氏半靠着凤榻,神情慵散疲惫:“你不要怪母后心狠,皇帝这次当真是太不小心了,杨氏一族野心勃勃,若在得了皇嗣,难保不造反。皇上还年轻,他日后宫嫔妃自会为皇族开枝散叶。” 君修冥状似恭敬的回道:“母后教训的是。” 王氏点了下头,对他的回答倒还算满意:“嗯。” 她饮了口茶,而后又道:“宗人府那边在清妍的指甲中发现了芨芨草的粉末,她的侍女红儿也已经招认。 哀家赐了那侍女一条白绫,至于清妍,倒也不必真的要了她的命,暂且先软禁宫中吧。” 君修冥依旧波澜不惊,模样恭敬谦卑:“一切但凭母后做主。” 王氏看他这般沉得住气,温声一笑后,索性将话挑明了:“宁王在封地招兵买马的事儿,你一定也知道了吧。 你们毕竟是手足兄弟,能不兵戎相见,还是不要血刃的好。朝堂上如今是内忧外患,可经不起这番折腾了。” 君修冥温润而笑,十分恭谦的给王氏填茶,但微敛的眸,却极是凉薄:“母后高瞻远瞩,儿臣折服。” 王氏抿了口清茶润喉,微叹一声后,缓缓又道:“当年先皇听了哀家一言,将你送到浣邺作为质子,这些年来,因为这事,我们之间也一直有着隔阂。 哀家听说在浣邺时你遇到了位姑娘,前些时日哀家才得知,原来清妍就是那位在浣邺帮过你的姑娘,哀家现在将她还给你,皇上得偿所愿,心结也该打开了。” 君修冥墨眸沉冷,唇角微扬起一抹笑靥,温声回道:“多谢母后美意,只是兄弟妻不可欺,何况,儿臣身为一国之君,更不能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他的意思很明确,清妍他要了,不仅如此,他还要王氏为他封住天下悠悠之口。 王氏一笑,母子二人彼此心照不宣:“时辰也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此事哀家自然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孙儿先行告退。”走出永寿宫大殿,天空已飘起了绵绵细雨。 常德在殿外等候多时,他端着披风搭在君修冥肩上:“夜深露重,又下了雨,皇上要留意自个儿的身子。” 君修冥一笑,淡然点了下头。 “皇上今日心情似乎不错。”常德又是一句,君修冥一向息怒不形于色,但常德却是看着帝王长大的,偶尔也能揣摩几分帝王的心思。 “哦?那你可猜出朕为何高兴?”君修冥眸中兴起几丝玩味。 常德微思片刻,恭维道:“皇上一箭双雕,借力打力,赢得漂亮。其一,解决了惠贵妃的麻烦,其二,老奴恭喜皇上得偿所愿,抱得美人归。” 君修冥唇边笑靥深邃,一双冷眸却深不见底,只是他不知道将清妍留在宫里这是对还是错? 沉思片刻后问道:“前些时日让你去查清妍的身份,是否有着落了?” 常德躬身如实的回道:“清妍的确乃安霖渊之女安笙,原本都以为死了,后来却是用她师父的命换来的,所以才捡回了一条命。” 君修冥心里一紧,一双眼眸如海浪深幽,神情凝重的近乎可怕。 连常德一时都有些猜不透,按理来说,知道这位姑娘还活着本就是喜讯,如今这位姑娘还在帝王身边,不应该感到高兴吗? …… 翌日,太后王氏大张旗鼓的接了一位女子入宫,名义上是太后的远方侄女,但那张脸是无论如何也骗不了人的,宫中每一个人都知道她是宁王妃。 只是,太后说是她的侄女,那这个女子便是她的侄女。 而宗人府中,自然还有一个‘宁王妃’被关押着。 刚刚下了早朝,君修冥回到养心殿时,清妍早已在殿内等候多时。 他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她,几日不见,她似乎憔悴了许多,漂亮的大眼中,布满了红色血丝,模样极是无辜委屈。 君修冥微摆了下手,常德会意,忙遣退了殿内的宫女太监。 清妍哭着扑入他怀中,身体止不住的轻颤:“皇上。” 君修冥一手环在她腰肢,指尖轻柔的为她擦拭面颊的泪痕,眸中擎着星星点点的温柔:“怎么了?哭成这个样子。” 清妍反而哭的更凶,身体瘫软的攀在他身上,哽咽道:“皇上,你相信我,我没有害过惠贵妃,真的不是我……” 君修冥柔和的温笑,淡淡道:“朕信。” 清妍眨着一双明眸,楚楚的看着他:“真的吗?” 他轻笑,温热的掌心轻抚过她莹润的粉颊,语气轻润:“忘了吗?朕承诺过,无论发生什么,朕都会无条件的相信你。” 清妍微扬着小脸,深深的凝望着他,泪珠无声的划落眼眶:“可是,我好怕,宗人府的监牢,真的好冰冷。” “别怕,噩梦结束了,不会有人再敢伤害你,从此时此刻开始,留在宫中,做朕的女人。”君修冥将她困在胸膛,低头吻去她肌肤上沾染的泪珠。 他的薄唇游移在她细腻的面颊,最后落在她红艳的唇上,咸涩的滋味,在彼此唇齿间蔓延。 两人忘情的拥吻着,她柔若无骨的小手去解他腰间的玉带,而她温热的大掌却握住她微凉的小手,制止了她的动作。 清妍不解的看着他,小鹿一样的眸子,带着几分忐忑。 她有些看不懂这个男人,他说:让她做他的女人,可是,他却不要她:“皇上…” “朕有些累了,陪朕休息一会儿。”他抱她坐在软榻上,他专注的翻看奏折,而她双手托腮,静静的看着他。 这一整天,他都和她呆在一起,和她一起用膳,甚至亲自为她布菜,只是,他并没有留她过夜,除了那个忘情的吻,他没再碰过她。 白日还是晴空万里,入夜后,又飘起了小雨。 君修冥站在殿门外,出神的望着天空,无意之中他想起了昨夜落水的公孙淑媛。 常德担忧的提醒:“皇上,已经二更天了,您还是歇息一会儿吧。” 君修冥收起散落的目光,淡声道:“随朕去星月湖走走。” “是。”常德躬身应道,却不知这深更半夜的皇上怎么就想起了要去湖边,撑了伞跟在他身侧。 …… 夜,静谧幽深。 御花园内却隐隐约约传来一际缥缈清丽的歌声,似近似远,抑扬顿挫。 安笙独自一人撑着伞赤脚在湖边玩水,口中还哼着小调:“旧忆就像一扇窗,推开了就再难合上,谁踩过枯枝轻响,萤火绘着画屏香。 为谁拢一袖芬芳,红叶的信笺情意绵长,他说就这样去流浪,到美丽的地方…” 其实这个时间,她本来是在榻上美美的睡觉,结果却被那个男人威胁到了此处。 他的意思很明确,通俗一点,就是让她来勾引君修冥的。 安笙只觉得那个男人像幽魂似的,无处不在,不过好在他还算识趣,给她送来了易容的蛊虫,省的她往宫外跑。 君修冥追随着声音而去,看到湖边正坐着一纤细的身影,晚风阵阵,拂起那及腰的长发。 安笙听闻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嘴里仍然哼唱着:“昏黄烛火轻摇晃,大红盖头下谁彷徨,流泪的花和荣喜堂,静静放在一旁。 谁的歌声轻轻,轻轻唱,愿化一双鸟儿去飞翔……这场故梦里,孤桨声远荡,去他乡遗忘。” 他幽黑的瞳仁里倒映着她白色的身影,像是极夜的星空,多了一束光亮。 君修冥迫切的上前,语气难掩的高兴:“你真的回来了对吗?” 他听过这首歌谣,是她唱的,曾经她在他身边哼唱过这样的曲子,从那以后他再没听到别人唱过如此别致的曲子。 安笙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她明明用的是公孙淑媛的嗓音,他为何会说她回来了?难道是被看穿了? 想到这里,她忽然起身,脚尖在水面轻轻一点,掠起的身形如同浮云翩翩,从平地掠过湖面,飘逸优雅的像是仙子漫步,迅速的向黑夜深处走去。 君修冥迅速的朝着她追去,却也只是抓了她衣服的一角,仅在片刻间,她便隐匿了踪迹。 安笙喘了口粗气,好在她给自己留了后路,提前找到了一个容易藏身的地方。 当君修冥来到她逃离的那个长廊时,夜里已然没了她的身影。 他像发疯一样的四处找着,口中不停的喊着她的名字:“阿笙…阿笙你出来好不好?朕求你出来好不好?朕知道你一定回来了。阿笙,你就出来见朕一面,好吗?” 常德将在湖边发现的绢帕捡了起来,而后便一路跟在他身后追的气喘吁吁:“皇上,皇上你等等老奴,皇上……” 君修冥潋滟的凤眸带着淡淡的笑意,荡漾在瞳仁中:“她回来了,常德,她真的回来了,朕一定会把她找出来,朕一定会把她找出来。” 常德听了半晌也没听懂帝王这是在说什么?疑惑的道:“谁回来了?” 君修冥转过头,侧脸线条精致如玉,面色浅淡,慢条斯理地开口:“安笙。” 常德更懵了:“刚刚那位姑娘是宁王妃?” 君修冥蹙了蹙眉,长睫如羽遮住了眼底的神色,如果刚才那名女子是清妍,她为什么见了他就要逃? 清妍告诉过他,她是因为她的继母才隐姓埋名,这些话究竟又是真是假? 君修冥眸色深邃的看向了常德:“常德,倘若宁王妃的身份有假,你最好祈求上天,朕不会要了你脑袋。” 常德战战兢兢的点了一下头,他派去浣邺的人查到的清妍的确就是平南侯安霖渊之女安笙。 如今听到帝王这番话,明显是对清妍的身份起了疑心,想到这里,常德决定得派人再去查一遍,不然他这把老骨头也就活到头了。 君修冥睨了眼他手上攥着的一块丝巾,沉声道:“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常德回过神色,将手绢呈到他面前,如实回道:“奴才刚刚在湖边捡到的一块绢帕。” 君修冥接过他手里的帕子睨了眼,眸底划过一丝惊异,目光在绢帕上流连,始终不能理解。 因为这是后宫妃嫔的绢帕,这种料子也只有宫里才有,上面的图案倒是很新意。 他玉白的手指将绢帕握紧了几分,淡淡吩咐道:“是她留下的,明日拿着这块帕子,在后宫里搜查,无论男女,都要给朕盘问清楚了。” 常德额头一抹冷汗,宫里的奴才婢女少说也有四五千人,这样盘问下来,还不得十来日,而且难免不会有漏网之鱼。 但帝王已经下了命令,他也不敢说一个不字,只得应道:“是。” 因此,次日的清晨,这宫里可就热闹了。 常德带着人挨个宫里的细问,因为谁也不知道这绢帕的来头是凶是吉,都不敢贸然的承认。 白楉贤刚从寿安宫里出来,就见外面集结了一群的奴才婢女:“哟,这宫里是出了什么事?德公公如此兴师动众!” 常德拂尘一挥,淡然的说道:“昨儿宫里进了刺客,老奴奉命,正逐一的调查。” 白楉贤看了眼他手里攥着的丝巾,猜测道:“女刺客?” 常德见他目光停留在自己手上,下意识的捏紧了绢帕:“有可能是女的也有可能是男的,这还要查清楚了才知道。” 白楉贤唇边噙着一抹冷笑,他还是头一次看见拿着一块绢帕大张旗鼓的找刺客。 都知道是刺客留下的,谁还敢承认? 常德似乎看出来他的想法,补充道:“白少爷,这可不是刺客留下的。” 白楉贤蹙了蹙眉,知道他在欲盖弥彰,问道:“哦?不知德公公这绢帕可否借我看看?” 常德犹豫一二,将手中绢帕递到了他面前:“白少爷可见过这样款式的绢帕?” 白楉贤看过那块绢帕后,眉目拧的更深,难道她还没离开?仔细一想,也难怪他派出去的人,一直没有安笙的音信。 常德见他许久不曾开口,像是在思虑什么,唤了一声:“白少爷?” 白楉贤回过神色,将手里的绢帕还给了他,这才又道:“没见过,听德公公刚刚说这绢帕不是刺客留下的,那是?” 常德将绢帕放进了袖里:“老奴暂时还不能告知。既然白少爷没见过,老奴也就不叨扰了。” 倘若他现在阐明真相,岂不是人人都要挣着说自己是这块绢帕的主人了。 话落,他便转身进了屋,让外面的小宫女小太监挨个进去,再着人依一的盘问。 白楉贤让身边的小厮去了养心殿那边探口风。 而后便一路沉思走到了寿安宫偏殿,至从清妍以王氏侄女的名义接近宫后,便一直居住在这里。 清妍身边的贴身侍女认识他,便直接领着他步入了殿内:“王妃,白少爷来了。” 清妍理了理裙摆起身,皱了皱眉:“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白楉贤走到书桌旁,执起毛笔,将刚才绢帕上的图案画了下来,问道:“王妃可认识这个图案?” 清妍从来没见过如此奇特的图案,像是鸭子又像是人,总之很生动,看了半晌也没看明白,摇了摇头。 白楉贤以前见安笙在宣纸上涂涂画画时看见过,所以料定了是她没走。 他的神情越发凝重,开口道:“皇上很有可能对你的身份起了疑心,我出宫以后会帮你通知宁王,浣邺那边要加强戒备他们的人再次去调查。” 见他如此严肃,清妍莫名的紧张:“到底发生什么事?” 白楉贤俊眸阴沉得如同晨昏的天,淡漠的说道:“听说昨晚皇上去了星月湖,遇上了刺客。 如果等会常德派人过来询问你是否丢了一块绢帕,记得很害怕点头应下。其余的你随机应变。” 清妍担忧的问道:“那万一这块绢帕的真正主人出现怎么办?” 白楉贤了解她的脾气,肯定的回道:“你放心,她不会出现。” 如果她会出现,也就不会写信给他和君修冥隐藏自己在北盛的身份了,所以他断定她是不会承认那块绢帕是她的。 傍晚时,常德果然带人查到了清妍这里。 只是来的人不仅有常德还有君修冥,清妍小脸上一喜,朝他妾了妾身:“皇上怎么得空来看我。” 君修冥摆了摆手,沉声说道:“你们都先下去吧!” “是。”常德带着殿内的人躬身退了出去,并识趣的合起了殿内。 空旷的大殿内瞬间死一般的沉寂,君修冥负手而立,清妍脸色有些发白,紧抿着唇瓣,眼底带着害怕。 她忽然跪在他的脚下,楚楚可怜的仰望着他:“对不起修冥,我错了,清妍下次再也不会过了宫禁的时间私自跑出去了。” 清妍双眸含泪,只等着他蹲身来抱。 若是换作以前在浣邺时,她一流泪,他便会心疼的将她抱紧,只是他很清楚,她几乎很少哭。 而如今他不知道她究竟是经历了什么?连性子也变了。 君修冥有时候对清妍感到很陌生,所以这些日子都以政务繁忙推脱了来看她。 但他心里又不愿意放弃所有有可能与她有联系的事或人,哪怕有那么一丁点像她,他也害怕错过。 听到清妍的话,他心里一紧,皱着眉:“去了哪里?” 清妍强作镇定,继续扮演着可怜无辜的角色,委屈的低语道:“星月湖,清妍在偏殿里呆的太闷才偷偷地溜出去,白日里……” 君修冥俯瞰着她,始终还是心软了,温声问道:“白日里怎么了?” 清妍两手交织在一起,似很犹豫,不敢多说,只是低头抽泣着。 一旁司琪忽然跪在地上,开口道:“白日里王妃不敢出寿安宫,所以一直呆在偏殿,宫里不少的妃嫔都不屑与王妃为伍,人人都说王妃水性杨花,背叛宁王,是个贪图荣华富贵的女人。” 清妍眼底的泪水终是如断了线的珠子,滑落脸颊:“司琪你别说了,我不在乎旁人的闲言碎语,对我而言,还能陪伴在皇上身边就已经足够了。” 君修冥将手里的绢帕递到了她的面前:“阿笙,这个是你的吗?” 清妍小兔一样的眸子哭的红红的,怯怯的点了点头:“嗯,怎么会在皇上这里?” “昨晚你落在星月湖了。”君修冥缓缓地蹲下身体,若有似无的叹息了声,伸出指尖,轻轻地抹掉了她面颊的泪: “别哭了,这些日子,是朕忽略了你的感受,以后,朕会对你好的。” 清妍微抿着唇,泣声又道:“修冥,我真的很怕孤单,你可以多陪陪我吗?那种从天黑等到天亮的滋味,真的不好过。我们还能回到万花谷时的日子吗?” 君修冥静静凝着她,墨眸深若海洋,将她拥入怀里:“嗯,朕答应你。” 看到她今日的这副模样,恍惚间,他似又相信了,毕竟现下太多的证据都证明了清妍就是她。 清妍卧在他的怀里,唇边勾起一抹笑意,要怪就怪这个男人爱的太深,执念太深。 君修冥将她轻轻地抱起,放在了榻上,温热的唇在她额间落下一吻:“你早些休息吧,以后朕会多抽时间来陪你。” 他起身欲要离开,却被清妍扯住了手臂:“皇上现在就留下来陪我,好不好?修冥,我什么都没有了,在这个世上,我只剩下你了。” 第82章 早晚都会是本王的女人 君修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淡声道:“听话,等过些日子,妍儿册封了,朕会有很多时间陪你,如今正是流言盛起,对你的名声不好,往后在后宫里难以立足。” 清妍语气还有一丝哽咽:“妍儿说过不在乎那些闲言碎语,只要皇上能够陪在我身边,就算是不能立足又如何?” 她又不是傻子,知道帝王在诓她,若他多些时间陪她,人人巴结她还来不及。 而君修冥却失了耐性,明眸清澈的透着冷意:“好了,你不在乎,朕还在乎,睡吧,不早了。” 话落,他便漠然的转身离开,只留给她一个孤冷的背影。 清妍紧咬住唇,脸色惨白的几乎没了血色,直到他离开后,才恼道:“皇帝就是皇帝,还真是不好蒙骗。 如今所有的证据都指明了我就是他喜欢的女人,可是他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难道他根本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喜欢那个女人?” 司琪上前劝说道:“王妃这是皇宫,可不是宁王府,以后这些话还是放在肚子里的好。” 清妍周身散发着清冷的光芒,嘲讽的扬了唇角,哼,这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此时坤宁宫内。 安笙站在书桌旁,手中狼毫笔锋,洒脱的行书落在白宣纸上。 她只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用书法来静心养气。 不知为何她会因清妍的入宫而感到气恼,她明明就不在乎那个男人,可为什么心里会堵得慌? 半斤端着一盘点心走过去:“娘娘,今天我见德公公拿着一块绢帕在宫里四处找昨天晚上的刺客,你说会不会查到我们这里?” 安笙蹙了蹙眉,提起他,心里总有一丝黯然:“谁知道,我没伤他一根汗毛,他倒好,将我当成刺客,整个皇宫的搜查。也不知君修冥是怎么想的?” 半斤见宫殿里没人,便也没太拘束,嘴里含着一块糕点:“皇上想法,我们又哪里揣摩的透彻,娘娘,你都写一天了,休息会吧!这芙蓉糕做的挺不错!” 安笙根本没有胃口,点了点头,又问道:“嗯,长鸢和紫鸢都打发走了吗?” 半斤如实的回道:“我已经给了她们些银两,遣出宫去了。” 安笙细细地看着宣纸上的静字,沉默了会才开口:“那就好,这两日,瑶华宫那边可安静了?唉,皇后这个职位还真是不好当,整日操心这操心那的。” 半斤叹了口气:“惠贵妃还在闹呢,听说宫里一片狼藉,皇上也不曾过问。” 安笙将手中毛笔放了下,走向桌旁,睨了眼眼前的牌子:“行吧,看在她痛失孩儿的份上,今晚就翻她的牌子送去养心殿吧!” 半斤每次让她翻牌子的时候,总会嘀咕几句,今日也不例外:“娘娘就不为自己想想吗?” 安笙还记得当初第一次替他翻牌子时,她特别干脆,如今心里却犹犹豫豫,不过想想,这也只是走个流程,前两日翻的牌子他却也没召见过。 沉默了会,安笙又问道:“半斤,你什么时候进的平南侯府?” 半斤将牌子整理好,吩咐人送了过去,听到她的问话,回过了身:“娘娘怎么想起了问这个?” 安笙坐在了软榻上,心烦意乱的说道:“最近反复的做着一个梦,我总觉得自己像忘了些什么?有些记忆在我脑海里断断续续,偏偏我又什么都记不起。” 半斤是后来被买进侯府里的丫鬟,所以并不清楚:“我三年前进的侯府,只是那时娘娘不住在侯府! 听人说,娘娘自小就住万花谷,好像是因为娘娘的继母与二小姐的缘故,娘娘很少回侯府。” 安笙点了点头:“的确如此,我一直不喜欢争,也不喜欢斗,所以不愿弄得你死我活的局面。 万花谷的日子虽贫苦,却比在侯府充实。那你知不知道,除了我师父,我还和谁走的近些?” 半斤想了想,才又说道:“我好像听八两曾说起一件事,娘娘救过一个男孩,那时娘娘与他走的很近,只是后来险些丧命,侯府里的人都只以为娘娘死了,不过老天爷有眼,好歹是被娘娘的师父救了。” 安笙挠了挠头发,却没有印象:“男孩?我救过一个男孩?为什么我记不起来?” 半斤眨了眨眼,安抚道:“可能是事情太过久远了吧!忘了也正常!娘娘就别多想了,都过去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说着半斤便转身出去了,这个时辰她一般都要去给安笙准备洗漱的水。 只是她刚离开,忽而一声轻微的声响,窗棂一开一合,一道墨青身影无声的落在安笙身后,温暖的气息,瞬间将她包围。 “就知道你还没睡。”君宁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温热的手掌覆盖在她的手上。 安笙抽回了自己的手,不着痕迹的挣脱他怀抱,退到安全的距离,淡声道:“你是宁王?” 在端午的宴会上,她见过他,所以她没必要完全装作不认识,不然就假了。 君宁眯了眯眼,似在打量她:“媛儿果真是什么都忘了吗?” 安笙漠然,而后又沉声问道:“忘没忘与王爷又有什么关系?宁王深夜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君宁含笑询问:“一定要有事才能来吗?以前媛儿可不是这样的。” 安笙拧眉问道,语调有几分咄咄逼人:“难道王爷没事吗?” 她只知君宁喜欢公孙淑媛,却不知二人发展到了什么程度。 君宁依旧笑靥温润,一挑衣摆,大咧咧的在软榻上坐了下来,对她道:“当然是来看你,本王有些饿了,去弄点吃的来。” 安笙错愕了片刻,而后转身走了出去,不久的功夫,便端上几样精致的小菜与点心,还有一壶上好的女儿红。 她自顾斟了一杯,也不曾管他,只听君宁说道:“王妃已被太后接入后宫,皇上如今美人在怀,真是得偿所愿。” 安笙勾了勾唇角,一抹冷笑,见他说的如此风轻云淡,清妍果真是他拿来对付君修冥的一枚棋子。 君宁将她的神色收于眼底,握着她的手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玩味而笑:“媛儿就没有想说的吗?” 安笙面容苍白平静,波澜不惊,淡淡吐出一句话来:“你想我说什么?” 君宁朗然一笑,手掌握住她纤弱的手腕,用力一带,她便被迫撞入他胸膛:“媛儿,本王不管你是真忘了还是假忘了,你都只能是本王的。” 他温润的薄唇贴合着她耳畔肌肤,吞吐的气息温热,夹杂着淡淡酒气。 “有的事,本王不想解释。你只要记着,本王的心里一直有你,从未忘记。”他牵着她的手,按在心口的位置,胸膛中,心子沉稳有力的跳动着。 安笙沉默,低敛的长睫遮掩住所有情绪。她对他没意思,只是没想到君宁对公孙淑媛竟是认真的。 许久后,她才再次开口,语气稍显冷漠的转移了话题:“惠贵妃小产的事,王爷也不想解释吗?” 君宁一笑,将一块芙蓉糕送入口中,随性问道,“看来媛儿已经猜出些皮毛。还想知道什么?我可以满足你的好奇心。” 安笙只知这场谋划中,都各自打着各自的算盘:“惠贵妃小产,是柳妃所为,或许,太后也有份。我只是想知道,王爷在其中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君宁哼笑,指尖随意的把玩着她的一缕发丝:“媛儿可听说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母后是主谋,柳妃是侩子手,而我才是最大的受益者。清妍被接入宫里,不过是意料之中的事。” 安笙蹙眉,对于他的动手动脚,她还真有些反感,略带不解的看着他。 君宁却似乎很有耐心,轻拥着她,一一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本王的好弟弟知道惠贵妃的孩子是不能留的,杨氏野心太大,难免不兴兵作乱。 而媛儿无出,母后更是容不得杨沁月先诞下子嗣,她是一定会伺机动手的,本王要做的,不过是坐山观虎斗而已。 此时只怕本王的弟弟还以为他才是真正的胜利者,毕竟表面上来看,这的确是一箭双雕,谁又曾知道,将清妍送到他身边才是本王真正的目的。” 安笙又问:“嫁祸宁王妃?又是如何做到的?” 君宁眸色冷沉了几分,眸中翻滚着漩涡深不见底:“情理之外,意料之中。本王在暗中招兵买马的事其实他一直知道。 本王的这个好弟弟也料到了,我一但回到封地,就很有可能会揭竿而起,到时必要与他兵戎相见。 而在朝中,人人得知本王与王妃琴瑟和鸣,所以君修冥既想留下清妍,又以为她是本王的软肋,只要扣下清妍,便认为本王不敢造次。” 安笙算是彻底的明白了,原来一直以来他都是假装疼清妍,为的就是转移君修冥的视听,做给众人看的罢了。 君宁声音微顿,饮了一杯酒后,又道:“这次的手法的确是巧妙之极。她们事先已经了解到清妍不喜酸食,即便那道青莲梅子汤摆上去,她也不会食用。 反而是为了吸引有孕在身的杨沁月注意。但杨沁月没有上钩,所以,柳妃才铤而走险,向清妍讨要了一碗,又分给杨沁月。 实则柳妃也是被迫,听说她的哥哥最近犯了点事,只要太后一声令下,便要死在狱中了,柳家可是三代单传。” 安笙拧了拧眉,说道:“可是,宫宴上的食物,都是经过银针试毒后才端上去的。” 君宁褐色的眸子带着淡淡的笑意:“是啊,这也是下毒之人的细心之处,毒并不在汤里,而是在汤勺上。清妍亲自用汤勺盛了汤给杨沁月,她自然脱不了关系。 至于她指缝中残存的药粉,那是清妍的侍女在给她修指甲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药粉放置进去。 那个侍女红儿,早已经被收买了,柳妃许给她的承诺是让她的族人脱离奴籍。所以,那红儿在宗人府中供认不讳,将罪责都推给了清妍。” 安笙只觉背后阴风阵阵,皇宫果真是个人吃人的地方。太后王氏,不愧是只老狐狸,只是尼玛栽培的儿子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王氏可能想都不曾想到,她算计别人的同时自己也被她一手养大的儿子算计了。 安笙又问:“宁王怎会知道的如此详细?你又为何愿意毫不隐瞒的告知我?” 君宁高深莫测的笑:“既然要坐山观虎斗,自然要观的仔细了。从杨沁月身怀有孕的那一刻开始,本王就已经命暗卫暗中观察母后的一举一动了。 为何告诉媛儿,难道这还不明显吗?因为你是本王喜欢的女人,自然你想知道什么,本王都会解答。” 换句话说,王氏与柳妃的一切行动,都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完成的,甚至,他还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安笙顿时疑惑了,君宁的这些心思,他会知道吗?那个男人也并不简单,只是忽然间,她心里有些担心,怕他在以前的那段感情上用情太深,相信了清妍便就麻烦了。 “你呢?你又是怎么知道此事是柳妃所为?”他清淡的声音,打破了她的沉思。 她的神色有几分倦怠,漠声回答:“是宝儿说的,芨芨草只会对孕妇起作用,而柳妃为了摆脱嫌疑,直呼腹痛,反而欲盖弥彰了。” 君宁一笑,又道:“听说媛儿近日将身边的侍女都换了?” 安笙并不还口,只当是默认,屋内又是短暂的沉默。 她墨眸清冷,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苍凉,想起杨沁月小产后苦苦挣扎的样子就觉得可悲。 其实,她的悲剧早已注定,若要怪,就怪皇室薄情,怪她身做杨氏的女儿。 而君宁却是一派闲适,一手轻拥着她,另一面悠哉的饮着酒。 酒过三巡,他推开面前杯盏,身体懒懒的靠在白虎皮铺成的软榻上,他硬是将安笙困在胸膛,修长的指轻挑开她胸口的衣襟。 她一惊,慌忙用手按住他胡作非为的指:“宁王还请你自重!” 他暧昧一笑,温热的唇停靠在她耳后:“媛儿早晚都会是本王的女人,天色不早了,看着你安然无恙,本王也便安心了,早些歇息。” 君宁说罢,一挑衣摆起了身,离开了坤宁宫内。 见他离开,安笙才松了口气,只是宁王一日不除,以后必定会掀起一场战争,她要告诉他吗? 沉思了会的安笙摇了摇头,就算她说了,应该他也不会相信吧? 毕竟她现在的身份还是公孙淑媛,这个女人本来就背叛过他,他又岂会再相信她的话。 …… 北盛五月十五,吉时,太后王氏择了这一日选秀入宫。 十六位妙龄少女排成两队入宫觐见,身姿婀娜,环肥燕瘦,一时间让人看的眼花缭乱。 寿安宫中,王氏一身暗红凤袍,雍容华贵,在她左右两侧坐的分别是惠贵妃与柳妃,而后是嫔妃依位份高低而坐。 实则君修冥身边的女人也不多,尚如今宫里只有惠贵妃,柳妃,清嫔婉嫔,再则就是徐贵人,洛美人。 两排秀女依次进入,盈盈而拜,齐声道:“臣妾参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王氏慈和一笑:“都起来吧。” 她微眯了眸子,视线不着痕迹的在众秀女中打转,不免有些许失落。倒是一个赛一个的美貌,却称不得倾城之姿。 “谢太后。”众秀女起身,又转向惠贵妃,屈膝跪拜:“臣妾参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杨沁月鼻孔朝天,傲慢的轻哼了声,上次落胎之事似已让她走出了阴影,听说近日杨尧在边境屡立战功。 她手中端着精致茶盏,不急不缓的抿着,半响之后,才对众人道:“各位妹妹都起身吧,今后大家都是姐妹,要相亲相爱,一起伺候皇上,为北盛皇朝开枝散叶才是。” “臣妾等谨遵贵妃娘娘训教。”众人齐声道,而后,又转向柳妃与各位嫔妃的方向:“臣妾参见各位娘娘。” 柳妃温润而笑,虚扶了一把,比起杨沁月,她更懂得夹起尾巴做人:“众位妹妹快快请起吧,都是自家姐妹,别生分了才是。” “谢柳妃娘娘。”众人起身,再次向清嫔施礼,这一圈儿下来,也大半个时辰过去了。 “看座吧。”王氏挥了挥手,示意众秀女看座,而后对一旁鸳鸯道,“皇上的人呢?还没下朝吗?” 鸳鸯掩唇而笑,道:“回禀太后,皇上刚刚下朝,在养心殿和几位尚书议事,奴婢已经命人去通传了。” 鸳鸯话音刚落,殿外便传来大太监尖锐的喊声:“皇上驾到。” “这说曹操曹操就到了。”王氏含笑,目光看向殿外,只见,君修冥一身的明黄龙袍,徐步而来。 他在王氏面前停住脚步,一挑衣摆,单膝跪拜:“儿臣叩见母后。” 王氏笑道:“快些起来吧。” 君修冥起身,在王氏身旁坐了下来,凤眸擎笑,随随的扫过在座各位秀女,性子泛泛,褐眸中也并未留下某位的倩影。 在座嫔妃与秀女纷纷起身施礼:“臣妾等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君修冥随声应和:“起身吧。” 杨沁月强颜欢笑的道:“今儿个皇上和众位妹妹才是主角,皇上还姗姗来迟,可是要罚的哦。” 君修冥眉宇温润,笑而不语,此话若是从王氏口中说出来,他会用国事繁忙为理由搪塞一下,至于杨沁月,他还没有向她解释的必要。 杨沁月自讨了个没趣,尴尬的笑了两声。 君修冥接过鸳鸯递来的茶盏,轻抿一口,而后目光淡淡扫落在其中的一位秀女身上,那女子一袭鹅黄宫装,薄施粉黛,称不上绝美,却另有一番楚楚动人的颜色: “你是夏尚书的千金吧,听闻是帝都中出了名的才女,才貌双全,夏尚书倒是养了一位好女儿。” 被点到名字,那鹅黄女子起身盈盈一拜,端庄秀丽,笑靥冉冉:“臣妾闺名予心,皇上谬赞,臣妾愧不敢当。” 君修冥笑而不语,温润的眸光却一直锁在她身上,夏予心羞怯的低了头,面颊一片绯红。 虽然听父亲提及,帝王少年天子,却没想到会俊美如斯,风采翩然,耀眼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一旁,杨沁月的目光在帝王与夏贵人之间流转,吃味的哼了声,道:“帝都第一才女果真名不虚传。 只可惜,年纪大了一些,过了双十年华也不曾婚配,只等着选秀入宫,夏尚书倒是用心良苦呢。” 夏予心脸色顿时难看几分,双唇紧抿着,一副欲哭无泪的委屈模样,但这里是深宫,即便是委屈了也只能打掉牙和血吞入腹中。 这些年,第一才女之名远播在外,上门提亲的人络绎不绝,却都被父亲拒绝,期间,也不乏有让她心仪之人。 眼看着父亲的官越做越大,她心里是懂得的,父亲是打算送她入宫,陪王伴驾。 王氏低斥了一句:“你今儿个的话怎么这么多。” 杨沁月不满的嘀咕了句:“臣妾又没说错,听闻皇后娘娘十四岁便嫁入了皇室。” 王氏的眸色瞬间冷了下来:“你的话说完了吗?” 杨沁月低应了声,不敢再造次:“说完了。” 继而王氏又换了脸色,慈爱一笑,对另一旁的紫衣女子伸出了手臂,“雨儿,过来。” 那名唤作雨儿的女子莲步轻移,来到王氏身边。 王氏牵着她的手,对君修冥道:“这是哀家的侄孙女王兮雨,她父亲官拜江南巡察使,哀家记得上一次见她的时候,还是小姑娘呢,这一眨眼,已经是亭亭玉立了。” 紫衣女羞怯一拜:“雨儿参见皇上。” 君修冥笑而不语,一切了然于胸。 反倒是一旁柳妃脸色十分难看,王氏接王兮雨入宫,明显是要丢弃她这颗刚用完的棋子。 她轻咬了唇,目光移向在座的众位秀女,温声道:“本宫可记得此番被册封的一共是十七位秀女,今儿来向太后请安的怎么只有十六位?” 婉嫔玩笑着插了一句:“是啊,也不知是哪位妹妹的架子比太后还大。” 众人皆虚了声,面面相觑。 只听惠贵妃又接话,“皇后娘娘和清妍妹妹呢?本宫记得清妍妹妹不是就住在偏殿吗?常德,怎么也不去通传一声?虽然没被册封,但好歹是一同侍候皇上的。” 常德慌忙上前,躬身道:“回禀娘娘,永寿宫偏殿派人来传话,说清妍主子染了风寒病了,今儿个只怕来不了,至于皇后娘娘……” 他欲言又止,目光探寻的看向主位之上的皇帝。 君修冥此次并未册封清妍,因为有的事他还摸不准,尽管有太多的证据证明清妍就是她。 坐在上方的王氏低敛着眸,透着不易察觉的寒:“你亲自去请,若她不来,就让她永远都不要出现了,亏得她还是一宫之主,又在使性子。” 皇后不来,这些女人也没法册封,因为后宫的女人册封都需经过皇后手里的凤印。 常德颤声回答,额上都冒了一层冷汗:“是,是,老奴遵旨。” 太后这狠话分明是说给他听得,若请不动皇后,他以后也别出现在宫中了。 另一处,坤宁宫中,午后阳光正好,安笙躺在园中的软榻上小憩。 即便时已入夏,仍有出去凉亭里吹吹风午睡的习惯,她睡得很安静,卷曲的睫毛轻合起,在莹白的脸颊上投下一片暗影。 宫人都侯在不远处,一个个急的团团转,却不敢上前打扰。 “宝儿姐,您还是去将皇后唤醒吧,各宫嫔妃都在寿安宫朝见,偏偏咱皇后人不去,太后若是怪罪下来,奴婢们开罪不起啊。” 半斤无奈摇头,回道:“晨起的时候我已经和皇后娘娘提及过此事,娘娘不愿的事儿,谁也劝不动。 何况,清妍主子能不去,我们皇后为何就不能不去?再说,又不是我们娘娘选女人,为何要去?” 常德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带着迫切:“怎么都围在这里,你们主子呢?” 众人回身,俯身一拜道:“常总管。” 常德的目光匆匆撇了眼阳光下熟睡的女子,急切道:“皇后怎么还在睡?难道忘了今儿个是朝见的日子吗?太后和皇上都等急了。” 半斤一脸平静:“常总管还是请回吧,娘娘说不想去,就是一定不会去的。这些年来,您还不了解皇后的脾气吗?” 原本也是,公孙淑媛以前就是个爱使小性子的女人,半斤如今这么说也不为过。 “太后说要皇后人去朝见,她就一定得去,咱家更了解太后的脾气。”坤宁宫内的那两位,无论是谁爆发起来,可都不是好玩的。 常德从一旁小宫女手中夺过绯红宫装,三两步来到安笙榻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老奴常德给皇后扣头了。”他说罢,当真咚咚的的扣了三个响头。 那声势浩大,安笙想不醒都不行了,纤长的睫毛轻颤,而后,睁开眼帘,迟缓的从软榻上坐起。 安笙惺忪的眸光淡淡扫过跪在地上的常德,轻笑道:“常总管如此大礼,本宫这个落魄的皇后可承受不起。” 常德苦着一张脸,匍匐在地:“皇后……” 安笙无奈摇头,对身旁半斤吩咐道:“宝儿,扶常总管起来吧,一把年纪的,可经不起这番折腾。” “是。”半斤上前两步,伸臂想要搀扶,却被常德闪开。 “皇后,老奴也就不绕弯子了,今儿您若是不答应随老奴去寿安宫朝见,老奴就长跪不起。”常德将手中绯红宫装高举过头顶,哀声道。 安笙微敛了眸子,静静看着他,沉默不语。 只听常德又道:“皇后您就听老奴一句劝吧,太后如此费尽心思,还不是为了让皇后能堂堂正正站在皇上身边。主子您是七窍玲珑心,为什么就不能体谅太后的一片苦心。” 她不得不说这个大总管也不是白当的,就是黑的也能说成白的,无非就是凤印在她手上,她不去,那些秀女的身份也便落了个不实。 安笙神情淡漠,只说了句:“皇上身边的女人数不胜数,并不需要我。” 如今她将事情闹大,也只是想引来君修冥的目光,如此才能给他留下印象,这公孙淑媛做的孽,还要让她来弥补,真是命苦啊! 常德接道:“可您始终还是皇上放不下的人啊。” 安笙忽而苦笑,甚为无奈的摇头:“皇上放不下的人可还真多啊!常总管就莫要取笑本宫了。 如今的皇上心怀天下,哪里装得下本宫一介女子。况且这宫里谁人不知本宫不过是挂着皇后的头衔罢了,您请回吧。” 说罢,她便要起身离开,说实在,她也当真不想去。 而常德扒着来到她脚下,不停的磕头,片刻的功夫,额头已经破皮出血了。 安笙眉心紧蹙着,墨眸深谙几分:“常公公如此,想必太后还说了什么吧。” 那个心思缜密的女人,这后宫哪里是她的后宫,分明就是王氏的后宫。 常德哭丧着脸,老实回道:“您是太后的侄女,太后自然不会对你如何,但您若不去寿安宫朝见,只怕日后就再也见不到老奴了。” 安笙眉心越锁越紧,唇角微扬着一抹嘲讽的笑。是啊,她险些忘记了,这宫里做主子的人一向喜欢迁怒别人。 无奈的轻叹之后,安笙只好对半斤吩咐道:“扶德公公起来吧,为我更衣。” 半斤微俯身,从常德手中接过绯红宫装:“是。” 铜镜前,半斤为安笙挽起发髻,一头青丝披散,发髻间只斜插一支钿花,再无半分多余的饰物。 墨发雪颜,整个人看起来干干净净,好似从远山黛般清雅。 “娘娘既然不想去,何必勉强自己,再则宁王妃都能不去,娘娘为何就一定要去?”半斤一边为她更衣,一边不平的道。 第83章 装什么忠贞烈女 安笙低敛眸子,语调淡漠清冷:“台阶给足了就下吧,在这宫里就要懂得适可而止,况且今日我若真不去,只怕不仅是常德,连你们都会跟着遭殃,何苦呢。” 半斤动作微顿了下,眉心聚起愁绪,她家娘娘考虑的永远比自己多。 安笙尚未踏入寿安宫,便听到殿内传来女人们的说说笑笑,只是,这笑真正发自内心的又有几个?! 后宫之中,笑里藏刀,逢场作戏早已司空见惯,面上一片和乐,背地里却斗得个你死我活。 也许,这就是安笙不喜欢后宫的原因,宫中的人,太虚假,包括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 安笙姗姗来迟,自然成为众人的焦点,也十分成功的吸引住所有人的眼球。 一袭宫装素雅,明眸皓腕,鬓边流苏轻轻晃动着,女子仿佛是踏莲而来,身姿婀娜,半分妖娆,半分纯真。 好似盛夏初初绽放的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那一种美,堪称倾城。 殿内众人,神情各异,各怀心思。 以前的皇后总喜欢浓妆艳抹,如今却没想到会穿的如此淡雅,倒也称得上绝色佳人,那双冰清的眸子里却透着冷漠,不似往日的浑浊。 王氏微一错愕,但很快恢复了神色。 杨沁月是紧咬着唇,一脸愤然。 柳妃惊愕的张大了嘴巴,相识数载,她竟从不知公孙淑媛是个娇滴滴的美人,难怪这么多年在后宫肆意妄为,仍被皇上护着。 其他嫔妃更是或惊愕,或嫉妒。 安笙眉心轻锁,并不喜欢被如此的目光盯着,那种感觉就好像被剥光了一副赤身果体的站在人前。 从前也没见这些人用这样的目光看过公孙淑媛,今日这些人是怎么了? 她在殿中停住脚步,屈膝跪拜:“臣妾参见皇上,参见太后,臣妾来迟,还望皇上太后恕罪。” 君修冥凤眸微敛,眸光中透着几丝邪冷,修长如玉的指随意把玩着手中的青花茶盏,却并没有让她起身的意思。 那双清傲的眸子,他只在贤妃与她之间见过,所以今日的皇后的确与众不同。 倒是一旁柳妃开了口:“姐姐怎么会来迟了呢,不过听闻姐姐前些时日不慎失足落水,可能是忘了今儿的日子了吧?” 安笙没有作答,惠贵妃却冷哼了一声:“莫不是坤宁宫所有人都忘了不成?” 安笙没给她好脸色,冷讽道:“呵呵,如此说寿安宫偏殿的奴才也都忘了?” 惠贵妃知道帝王在乎那个宁王妃,如今皇后又不讨王氏喜欢,当然她只会偏袒着宁王妃说话:“清妍妹妹身子本就羸弱,今日病了不能来也很正常,倒是皇后娘娘,身子无恙却也来迟,真是让姐妹们好等。” 安笙压根不想理她,连正眼也不曾瞧她:“惠贵妃若是不想等,可以回去,本宫没拦着你。” 清妍到底是病了不能来还是没有册封站在这里丢面子,在座的人各自心里清楚。 坐在一旁的君修冥只是听着,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他向来厌烦,从不偏帮谁,不过似乎也有一个例外,那便是贤妃。 惠贵妃不甘示弱,娇嗲的唤了一声:“皇上,你看姐姐,明明是姐姐来晚了,却还要挤兑臣妾。” 君修冥神情冷漠,沉声道:“说够了吗?不嫌丢人是吗?” 见帝王脸色不好,杨沁月不敢再多说,气恼的闭了嘴,近日也不知是怎么了?倒霉的事总有她。 柳妃连忙出来圆场,笑了两声:“太后刚刚赏赐各宫嫔妃上好的雨前龙井,也不知还有没有皇后的那一份呢,臣妾想太后应该留着更好的给皇后吧。” 一旁鸳鸯低怯而笑,柔声道,“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太后备下的礼物,自当大家都是一样的。” 鸳鸯话落,端着一只托盘,盘中是一盒杭州织造府新进贡的雨前龙井。 只是,她尚未来到安笙身边,已被一道冷然的声音打断。 “朝拜来迟,怎么能不罚反赏呢。柳妃,你入宫最早,你告诉哀家,按宫规,皇后该如何处置?”王氏轻慢的语调,却透着不容人拒绝的威严。 杨沁月听闻此话,唇角顿时扬起了傲慢的笑意,只等着看公孙淑媛受罚。 安笙却依旧不为所动,柔软的眸子里闪烁着清冷的光芒,看样子如今王氏是要杀鸡儆猴了。 只可惜她打错了算盘,就算是要死,她也非得拉个垫背的! 柳妃慌忙起身,目光在君修冥与安笙之间流转,一时间竟猜不透太后这是唱的哪一出,毕竟皇后也是她的亲侄女。 左右琢磨,她只能战战兢兢的道:“回禀太后娘娘,后宫嫔妃对主位不敬,按宫规,当杖责二十大板。 但念在皇后娘娘已不记得往事,尚不知宫中规矩,还望太后可以从轻发落。” 王氏一双锐利的眸子深不见底:“哦?是这样?” 原本她也只是想给新进的秀女一个下马威,索性拿皇后开刀,这只能意味着王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是那些没身份的女人。 殿内众人皆屏住呼吸,等待着太后示下。有些嫔妃甚至在幸灾乐祸。只等着皇后出糗。 王氏冷淡的道:“柳妃宽厚,既然要从轻发落,就去殿外罚跪吧,跪倒朝拜结束为止。” 安笙却忽然讽刺的笑了一声:“呵呵,姨母真是好笑,清妍是皇上的女人,莫不是本宫就不是?她能生病,难不成本宫就不能? 想必宫里人都知道,本宫前阵子不小心失足落水,现下还头痛难忍,姨母却要急着罚臣妾,当真是好公平呢!” 王氏与在众的妃嫔都一致的愣了愣,谁也没想到皇后会公然顶撞皇后。 君修冥深邃幽静的凤目里渐渐蕴了一层凝雾,眸子黑如暗夜,深不可见底,就这样凝视她。 王氏被驳了颜面,气恼不已的一拍桌案:“常德,去将清妍给哀家请来,无论是死是活,就算抬也要抬到这殿内,规矩就是规矩,谁也能例外。” 常德颤颤巍巍的躬身应道:“是。” 他心里也不知今儿这两位一向和和睦睦的人是怎么了?他可管不了那么多,一溜烟的便去了寿安宫偏殿。 君修冥脸色微沉,眼眸冷郁的看着面前的公孙淑媛:“还不认错!” 安笙天生便是一身傲骨,宁可站着死,不可跪着生,冷冷的说道:“请皇上告诉臣妾,今日臣妾是错在哪里了?” 君修冥的脸色一白,目光倏地一深,直直的看着她:“皇后来迟还有理了是吗?” 安笙小脸上面无表情,看着他的目光犹如淬刃积雪:“敢问皇上,这北盛皇朝的那条规矩规定了帝王选女人,皇后就要亲临?” 此话一出,众人都觉得不可思议,皇后公然顶撞太后就罢了,还得罪皇上。 本以为君修冥会勃然大怒,可他却总让人出其不意,忽然起了身,朝安笙走了去。 她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君修冥却偏生又靠近了一些:“皇后士别三日,让朕刮目相啊!越发的长本事了是吗?” 安笙看着他美玉般的容颜已经近在咫尺,呼出的气息几乎拂起她细细的发丝,变得紧张起来,水漾的明眸凝视他:“既然臣妾没错,何必认错。这似乎跟长没长本事,没有半点关系,臣妾讲的不过一个理字。” 君修冥邪魅的笑,长臂一伸,将她揽入了怀里。 安笙却伸手猛地将他推开:“大庭广众之下,你想做什么?” 其实她并不是有意的,但这是她这么多年来形成的潜意识,危险靠近,她只能先下手为强。 君修冥却顺势坐在了地上,虽然的确错愕她的举动,但也达到其目的:“错了吗?” 他的话淡淡的,每一个字都清淡的像是没有放盐的菜,温吞缓慢,却又不得不承认带着无形的压迫。 安笙拧着眉,气鼓鼓的看着他,就没见过比他更无赖的皇帝,不就是认错,酝酿了半晌,开口道:“错了!” 惠贵妃连忙上前欲要将地上的人扶起,君修冥却并不领情。 他捋了捋袍子,自顾自的起身,同时清冷的声音在殿内响起:“知道错了,就去外面跪着!” 这一幕恰好让步入殿内的清妍看见,她长睫微垂,掩了眼底的笑意,一副风吹便倒的模样:“臣妾参见皇上,太后娘娘,今日因身子有恙来迟,臣妾知错了,这便与皇后娘娘一同跪在殿外。” 正当君修冥要开口之时,安笙冷哼了一声,怒瞪了他一眼,转身便离开了。 难道这世上的男人都喜欢矫揉造作的女人吗? 安笙迈出殿门后跪了半个时辰,却都不曾见清妍,果然是他的心上宝,哪里又舍得让那个女人出来跪着。 王氏胸口一团怒火与各宫嫔妃闲叙了大半个时辰,各宫嫔妃才散去。 安笙却仍然跪在殿外,虽然低垂着头,脊背却挺得笔直。 倒是一旁的常德,一副愁眉不展。 女人多的地方,向来不缺少喜欢凑热闹的人,几个秀女站在不远处围观,或是同情,或讥笑。 王兮雨靠在柳妃身旁,哼笑着开口道:“以为自负美貌,是皇后就能任意妄为了吗?沦落成这个下场也是活该。娘娘,你说对不对?” 柳妃轻叹,看到公孙淑媛的下场何尝又不是自己的下场,凝重道:“若你还想在后宫立足,就一定要记住,管好自己的嘴。 这宫中也还有一个女人是不能招惹的,那就是住在寿安宫偏殿的清妍,刚刚皇上命人送走的那个女人。” “哦。”王兮雨似懂非懂的点了下头。 再看向另一处,杨沁月已趾高气昂的站在安笙面前,冷嘲热讽着:“今儿太阳是打哪儿出来的啊?皇后居然有一天会低下骄傲的头。 这跪也跪了大半个时辰,滋味怎么样?我还以为皇上有多疼你,如今还不是一样照罚不误。倒也是件稀罕事。” 杨沁月一张脸蛋笑的几近扭曲,两指捏住安笙尖小的下巴,讥讽道:“瞧瞧这张漂亮的脸,真是勾人魂魄呢。 只可惜,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再美的女人,也有看腻的一天。皇后娘娘,被抛弃的感觉,如何?” 围观的嫔妃看好戏一般,常有讥笑声传来。 而由始至终,安笙依旧冷漠着容颜,似乎她们或讥或讽,都与她无关,倘若她现在起身,那么久不能改观君修冥对公孙淑媛的看法了。 “你们在做什么?都这么闲吗?”一道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殿外瞬间鸦雀无声。 君修冥一身明黄,来到杨沁月面前。他不言不语,却足以让她胆颤。 杨沁月惊惶无措的跪倒在地:“臣妾,臣妾该死。” 君修冥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她,一双凤眸,死死盯在安笙身上,冷怒道:“德公公,你是怎么当差的?” 常德扑通跪地,头磕的直响:“老奴该死!” 他虽然是皇上心腹,但今日这件事他的确也有些摸不透,听到君修冥的质问他才明白过来,原来罚跪不过是做做样子。 君修冥冷挑剑眉,他不由分说的将安笙从地上抱起,当着众人的面,抱着她向坤宁宫而去。 安笙想要挣扎脱离,却被他紧紧地禁锢在他怀里,甚至她稍动一分,他便拥得更紧一分。 如此她只好安静靠在他胸膛中,些微的郁闷之后,墨眸恢复了一贯的冷然,容颜苍白绝丽,却偏偏冷漠的失了温度。 君修冥抱着她回到坤宁宫,一路所过之处,宫人们跪了满地,虽都压低了头,但一个个却震惊的张大了嘴巴,还是第一次见帝王当众抱着皇后。 他将她扔在软榻上,不由分说直接撕扯开了她的衣服,当他靠近她那一刻起,君修冥便已察觉到一丝异样。 安笙对他的举动始料未及,惊恐的拉起撕扯开的衣服,低沉怒吼了一声:“你疯了吗?” 君修冥缓慢的朝她靠近,如玉的指尖勾起她小巧的下巴,安笙却倔强的别开眼帘。 他捏起她的下颚,用了好些力气才被迫她直视着他的眼睛:“皇后失忆后的脾气越发大了,朕可记得,以前皇后可是巴不得朕留下,现在是怎么了?” 安笙整个身子靠在床榻的角落,紧咬着唇:“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君修冥一把强行将她扯入了怀里,凝视着她:“以前和现在也没什么区别,不是想引起朕的注意吗?朕注意到你了,又在装什么忠贞烈女?” 安笙索性伸出双臂搂上他的脖子,生涩的吻上他温热的唇。 而因为她的这个举动,君修冥更加肯定了一个事实。 他低头咬住她唇片,这次他是真的生气了,他还从来没被一个女人耍的团团转。 君修冥狠下心,用力咬了她的唇瓣,腥甜的血腥味在彼此唇齿间蔓延开。 安笙吃痛,在他怀中挣扎。却被他反扣住下巴,逐渐加深了这个吻。 她只得拳脚并用,奋力的踢打,只是这样反而激起了男人的征服欲,她原本认为这个男人是不会对公孙淑媛的身体做什么? 所以才主动的吻上他,以为他会厌恶这样的女人,却没料到,男人不过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一时间,安笙心里竟然对他失望极了。 他将她强压在身下,“呲啦”一声,用力撕开了她胸口的纱衣,安笙双手掩在身前,怒吼道:“君修冥,你给我滚开!” 他凤眸微眯,透着冷意,将她的身体掰了过去,肩上那道疤痕清晰映在他的眼底。 是啊,在这宫里敢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话的女人除去她还有谁?他早该猜出来才是。 不过君修冥却不知他身边的贤妃是如此好能耐,也难怪这些时日总觉得这个皇后不对劲,原来是换了人。 他还没来得及思考真正的公孙淑媛上哪儿了,就听见殿外一道突兀的声音。 “回禀皇上,寿安宫派人来传话,说是清妍主子病了,高烧不退。”常德压低了声音道。 安笙感觉到压在身上的沉重身躯僵直了几分,顺势便将他从身上推开,柔软的身体蜷缩成一团,窝在角落,唇角却扬起一抹嘲讽的笑。 “皇上还是赶紧去看你的心上人吧。”安笙将脸埋入膝间,衣衫凌乱着,身体轻微的颤抖。 君修冥一叹,迟疑的披上外衣,俯身在她鬓边落下一吻:“你身上的馨香,朕一闻便知,朕去去就回,等朕回来。” 话落,他便转身而去。 安笙迟缓的抬起小脸,殿内已经空空荡荡。脑海里一直思考着他走时留下的话。 君修冥究竟是什么意思? 此时,寿安宫偏殿,清妍躺在床榻中,身上盖着柔软的蚕丝锦被。 司琪半跪在她身前,手中端着一碗浓黑的药汁。 清妍蹙眉问道:“太医说,这个真的不会伤身吗?” 司琪回道:“主子,是药三分毒,太医只说不会有太大的伤害。” 清妍顿时变了脸色,一把将药推开:“那你还敢将这东西拿来给我,存心害我是不是!” 司琪语重心长的说道:“主子,所谓富贵险中求啊,今儿皇上抱着皇后离开时的情形人人都看在眼中,若是今日皇后承欢,往后我们如何翻身? 想要将皇上从皇后身边抢回来,总要使些手段才行。皇上一向精明,若是被他发现您装病,只会弄巧成拙。” “可是这……”清妍多少还是有些犹豫,她自幼身娇体贵,可经不起这番折腾。 司琪冷挑着眉梢,将手中温热的汤药再次举到她面前:“主子,奴婢曾听说过一个故事,大汉时期,汉高祖偏爱妾室戚夫人。 原配吕后为争宠而将腹中未足月的胎儿打掉了,诬陷给戚夫人。主子,这后宫之争,便是要狠得下心,不仅对别人狠得下心,对自己也得狠。” 清妍一咬牙,接过药碗,仰头一饮而尽。 药性猛烈,饮下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清妍开始浑身发烫,高烧不退。 不知情的宫人慌了手脚,一时间,偏殿之中乱作一团。 君修冥匆匆而来,将她从床榻上抱起,触手的温度都是滚烫的。 一时,他发了好大的脾气,宫人战战兢兢的跪了满地。 张太医提着药箱一路气喘吁吁的赶来。 君修冥急声道:“清妍高烧不退,你快过来看看。” “臣遵旨。”张太医拱手来到榻边,两指搭上清妍脉络。 清妍紧抿着苍白的唇,有些心虚的看向一旁司琪,怯声道:“臣妾并无大碍,皇上不必担忧。” 君修冥眉宇间锁着淡淡忧心之色:“都烧成这样,还说无碍。让张太医瞧瞧,朕也放心。” 在他不能确定事实之前,他是不会她有任何闪失。 清妍娇怯一笑,仰头轻吻在他唇角,毫不避讳殿内众人。 张太医诊过脉后,一脸的怪异,看了眼常德,又睨了眼帝王的神色,回道:“清妍主子的确并无大碍,好好歇息便是。” 君修冥俊颜沉了几分,明显带了不悦:“张太医,朕问你,清妍的病究竟如何?” 他刚刚触碰到她身体发烫的温度又怎可能是无碍? 君修冥方才在张太医的神色中,便已然猜出几分端倪,此时见他犹犹豫豫,似乎还有隐情。 张太医跪在地上,再次回了句:“无碍。” 君修冥淡漠道:“哦?那你开方子为她退烧吧。” 张太医觑了一眼常德,君修冥顿时来了脾气,沉声道:“有什么话就说!” 张太医战战兢兢的开口道:“娘娘身子之所以发烫全乃药物所致,药效过了,烧自然就退下了,根本不必开药方子,恕臣无能。” 君修冥剑眉微蹙,长睫敛住眸中所有的情绪。 他下意识低头,只见,清妍脸色苍白如纸,眸光不停的躲闪,如同做错事的孩子。 “你有何解释?” 清妍扑通跪倒在地,两行清泪悄然而落,小兔一样的眸子,凄楚的看着他:“皇上恕罪。” 殿内是短暂的沉默,只有夏风徐徐而过,掀动他明黄的衣摆。 常德是明眼人,即刻带着殿内宫人躬身退去。 一时间,偌大的寿安宫偏殿,只有君修冥与清妍两人,她踉跄着来到他面前,跪在了他脚下,双手无助的扯住他明黄的衣摆衣角。 “皇上在生清妍的气吗?那妍儿就一直跪倒皇上气消了为止。”她怯生生说道。 君修冥低眸看她,眸子深沉的如透不尽光的海洋:“为什么这么做?你知道,朕向来不喜欢耍心机的女子。阿笙,你这些年究竟是经历了什么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 清妍紧咬着唇,泪水潸然而下,泣声回道:“我也不喜欢将自己变成心机深沉的女子,可是,阿笙太爱你了,阿笙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留住你。 皇上还记得你有多久没留在寿安宫过夜了吗?两个月,整整两个月,自从我入宫那一日起,皇上便从未留下来。 皇上,请你告诉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如果,如果皇上不再喜欢清妍了,那就请皇上放清妍出宫了,清妍愿削发为尼,常伴青灯古佛。” 君修冥不曾答话,隐忍着心口的怒火,他讨厌欺骗,也恨透了欺骗。 她微扬起小脸看着他,哭得极可怜,成串的泪珠不停划过苍白的面颊:“皇上可知道这两个月我是如何度过的吗? 每到夜晚,清妍就站在殿门口痴痴的等待,一直从天黑等到天亮,可是,皇上一直都没有来。你已经将清妍忘记了。” 君修冥若有似无的叹息:“因为如今你只是清妍,朕已经感受不到从前的那个阿笙,你知道吗?你变了,变得再也不是那个率性而为的阿笙了。现在的你,要的根本不是朕的心,你想要的不过是朕给你的虚荣。” 清妍心里因他的话一颤,上前抱住他,抽泣道:“不是这样的,清妍是阿笙,清妍还是以前的阿笙,皇上,你就不能再给阿笙一次机会吗? 我只是太过在乎,难道这也有错?如果今日这么做的是贤妃娘娘,皇上还会这般无情吗?或许皇上只是不爱了,何故又要找那么多的理由!” 君修冥轻轻的又是一声叹气,蹲身在她面前:“阿笙,朕已经与你说过了,对贤妃的好是因为她身上有你的影子,为何你就不愿意信任朕?” 清妍满腹委屈的说道:“修冥,我为了你,失去了性命,因此在冰棺里睡了整整三年。 醒来之后,连唯一疼我的师父也没有了,如今你给我的,除了这金丝笼,还有什么?你让阿笙如何信任皇上?” 提起往事,他心里总有满满的愧疚,语气也放柔了下来:“但这也不是你耍手段的借口,明白吗?” 清妍知道,他又心软了,乖巧的点了点头:“对不起,阿笙向皇上保证,仅此一次,再也不会做让皇上厌恶的事了。” 君修冥只是淡漠的应了一声:“嗯。” 脑海却想着她方才的问话,如果今日她的所作所为是安若离,他又当如何? 清妍抬起眼帘,楚楚可怜的凝视着他,柔声询问:“皇上,你还是十年前,那个说要疼我,宠我的君修冥吗?” 君修冥眸色遽然深谙,很坚定的说了句:“是。” 心中某个最柔软的角落突然些微的刺痛起来。似乎又回到了安笙为他丧命的那日,他躺在床榻上。 她悲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她说:“来到这个世界,或许只是为了遇见你,然后再还清你,若有来生,娶我做你的新娘” 当时,他无比的心痛,醒来后,她的身子却已冰凉。 他记得,那是第一次哭的撕心裂肺。 后来他在她墓前许下誓言:如果真的有来生,定娶她为妻,一辈子珍之重之。 他将她抱入内殿之中,这一夜,清妍终于将他留了下来。 君修冥一直拥着她在怀,什么也不曾做,脑海里都是安若离挥之不去的身影。 而此时的坤宁宫中,却又有另一个女子,痴痴的为了他从天黑等到天亮。 其实,他离开时可以不给安笙承诺的,也好过她抱着希望到破灭。 看着逐渐亮起的天边,她唇边一直隐隐的挂着嘲讽的笑,难道真的要为这样的一个男人动心吗? 君修冥一夜未眠,五更天时便从寿安宫那边过来了,为了不吵醒她,他没让婢女通传,轻手轻脚的步入了殿内。 看着她小脸上染着一层淡淡的光华,如同有曦光从她身上散发,只是似乎睡得并不好,秀眉轻微的拧起。 安笙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朦胧的视野逐渐变得清晰,见仍是那张熟悉的脸庞,心里有几分的气恼。 而后便直接抱着被子侧到了另一边,并不搭理他。 君修冥也不恼,从身后拥她入怀,将头埋在她柔软的发间:“在生朕的气?” 安笙将脸埋入柔软的锦被,依旧对他不理不睬。心里有些疑惑,以前他不是挺讨厌皇后的吗? 现在这副讨好的模样又是怎么一回事?明明前两日他还对她冷冰冰的。 君修冥无奈的板过她身体,不让她再继续逃避:“别气了,都是朕的错,朕再也不会食言了,可是你……”也不应该骗朕。 后半句话,他根本不曾说出口,想着她这么做也一定有她的原因,便也罢了。 安笙低敛的长睫轻颤几下,抬眸静静凝视着他,半响后,才低声问道:“有清妍不就够了吗?还来坤宁宫做什么?再则臣妾这不洁之身,也配不上皇上的怜爱。” 君修冥情不自禁的微弯了唇角,闻着她身上的馨香:“朕不在乎,好了,时辰还早,再睡一会!” 实则他自己也困得不行,在寿安宫偏殿他一宿难眠。 安笙眸色黯然些许,见他们之间的距离似乎近了,心里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君宁那日与她说的事,轻叹道:“皇上,惠贵妃腹中孩子的事……”其实是宁王…… 谁料她话不曾说完,就听见耳边传来冷哼。 君修冥唇角笑意讥讽:“宫里的女人哪个不是为了荣华富贵、家族荣耀才迈入宫门,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要承担后果。朕给她们想要的,她们也该付出能付出的,这样很公平。” 他的手臂缠在她腰间,低头吻在她额头:“别再胡思乱想,乖,睡吧。” 安笙无力的合起眼帘,虽然被他的温暖包围着,却依旧觉得异常寒冷,那股寒意从心里向外源源不断的渗透。 不知为何,睡在她身边的这个男人,突然让她觉得陌生而可怕。 第84章 皇上占着茅坑不拉屎合适吗? 翌日清晨,清妍起身之时,身畔的位置早已空空荡荡。 司琪推门而入,含笑一拜:“奴婢给主子道喜了。” 清妍的脸色却并不好,在司琪的搀扶下起身下榻,坐到铜镜前:“有什么好恭喜的。” “只要娘娘诞下皇子,这皇后之位还不是娘娘的囊中之物。”司琪笑着将一碗浓黑的汤药端到清妍面前,那是她从御医院求来的方子,有助女子受孕。 清妍不解道:“这是什么?” 司琪脸上带着笑意,附耳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 清妍脸颊顿时羞恼一片,而后手一挥,便将药碗打翻在地,冷声道:“他根本就没碰我!” 司琪大惊失色:“什么,皇上没碰主子,怎么会这样?” 清妍脸色更加难看,冷哼一声:“你问我,我又问谁去?也不知那白楉贤所说究竟是真是假,如若不然,他又为何如此冷落我?” 司琪皱了皱眉,沉思了一会,开口道:“改日奴婢找个机会出宫一趟与王爷亲自说明情况。” 清妍烦闷的叹了一口气,又问:“皇上是何时离去的?” 司琪淡淡的说道:“皇上是五更天时走的,听说上完早朝又去了皇后寝宫,也不知怎么的,至昨日那件事,皇上对皇后的态度好像有了改观。” 清妍却只是嘲讽的冷哼了一声:“皇后不就是先皇穿过的一只破鞋,就算皇上现在态度对她有所改观,早晚也会像以前那样弃她于不顾。” 司琪也没再多说,一双巧手却利落的为清妍梳起发髻。 一番洗漱后,清妍看着铜镜中艳丽逼人的女子,满意的点了点头,如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倒比她以前留宿街头的日子好了太多。 所以她一定要争取,如若不然她很有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而就在此时,天空一道闪电划破了天际,之后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震耳欲聋。 坤宁宫内,安笙从睡梦中惊醒,额头尽是密密麻麻的冷汗,单薄的衣衫都被汗水打湿了。 “八两!” 她双手紧压在胸口的位置,急促的喘息。 君修冥下完朝之后见她还睡着,便也跟着她一起又睡了会。 听到她恐慌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醒过来,紧张的将她拥在怀中:“怎么了?” 安笙回过头看向他,刚要开口,但又意识到她自己的身份,摇了摇头,双手却紧握成拳,不停的捶打着额头。 她还记得,八两死在这样雷雨交加的夜晚,她却无能为力。 他将她扣在胸膛,温声低哄着,微敛的墨眸中是难掩的心疼:“好了,别怕,那只是梦,只是梦而已。” 安笙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沉默的退出他胸膛,重新躺回床榻,将锦被扯高,遮住头顶。 她微侧过面颊,一滴冰冷的泪珠,悄无声息的划落,而后又一把抹去,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的闭上眼睛。 而君修冥卧在她身侧,手臂放在她颈间,让她枕在他臂腕而眠,他没想到,这么久过去了。 八两的死却仍是她心中放不下的结,也不知公孙淑媛被她弄到哪去了? 大雨倾盆,打落屋檐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好在,雷声已停歇。 晨起后,安笙用了早食便坐在后院的长廊之中,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将奏折搬到她面前来批阅的君修冥。 而有的人目光有一会没一会便停留片刻在他身上,君修冥也抬起了墨眸看向她。 安笙见与他的目光撞个正着,连忙慌乱的伸手顺了顺刘海,又看去了别处。 君修冥却忽然起了身来到她的面前,缓缓地蹲了下去,双手轻柔的按揉着她的膝盖:“还疼吗?” 安笙有点受宠若惊,敛眸不语,他指尖轻柔的触感使她下意识的蜷起双腿,缩在软塌上,别开眼帘不去看他。 跪了大半个时辰,不疼才怪。 君修冥温润而笑,起身将她揽入胸膛:“你在和朕置气?” 安笙撇了撇嘴,仍旧没有答话,不过今日的他好像不太对劲,以前他可是对公孙淑媛连正眼也懒的瞧。 君修冥对她的不理不睬感到无奈,指尖勾起她小巧的下巴:“你不说就让朕来猜猜你在气什么?是朕又挑选了一波秀女入宫还是昨夜朕留在了寿安宫偏殿?” 安笙咬了咬唇,垂下眼帘,为什么她心里竟觉得这两则都有。 君修冥将她温软的身体揉在怀中,唇边一抹冷魅的笑:“如果是前则,朕大可以告诉你,朕对那些秀女没意思,如果是后面的嘛,那可就难说了……” 安笙也一下子来了脾气,没控制住的强行蹦出他怀里:“好啊,皇上既然可以左拥右抱,那就别怪臣妾红杏出墙了。” 只是她才刚起身,君修冥便拉住她手腕,再次将她扯入怀里,低头轻啄了下她的唇瓣:“你终于肯理朕了,红杏出墙,这辈子你想都别想。” 安笙淡漠的说道:“皇上占着茅坑不拉屎,这不合适吧?” 君修冥却挑了挑眉,唇边噙着温和的笑意:“哦?皇后的意思你是茅坑?” 安笙的脸色顿时便就黑了,驳道:“当然不是,我,我不过一时说快了,造成的口误,皇上公务繁忙,臣妾就不在这里叨扰了。” 君修冥将她禁锢在怀里,根本不允许她起身,一脸的淡漠:“再过些时日朕可能会去边境,那时后宫之事还希望皇后能多费些心。” 毕竟这宫里还有个宁王,不过临走时他打算让裴若尘与延平王监国,虽然他这个好叔叔也心怀不轨,但只要带走他唯一的儿子君慕言,量他也不敢胡作非为。 况且朝中还有王氏一族,她自然不会眼看着北盛大好的江山落在一个完全不可能掌控的人之手。 安笙在宫里也不是没听过此等消息,看那惠贵妃趾高气昂的模样就知道她哥哥段然是又立了赫赫战功。 她散漫的语调,多少有几分嘲弄之意:“听说杨尧攻克赵国,一路战无不胜,皇上的眼光的确不错。臣妾看这对兄妹主内主外,可都合着皇上的心意。何必再让我来主持后宫!” 君修冥邪魅的笑,两指惩罚性的捏着她下巴:“你在讽刺朕。” 安笙笑着拍开他手臂,一头青丝不经意划过他胸口,挑拨得他心猿意马:“臣妾可不敢。” 君修冥结实的双臂缠住她细腰,将女子柔软的躯体禁锢在胸膛中:“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 安笙被他炙热的目光看得心脏漏跳了一拍,听他那话,她心虚的垂了垂眼睫。 他的手掌托起她绝美的小脸,动作轻缓温柔:“杨尧的气势的确需要打压,所以朕决定御驾亲征,亲自攻陷赵国。” 安笙低声重复,墨眸涣散几分,陷入凝思:“真的要御驾亲征?” 她一早便知道君修冥不会放任杨尧的势力继续壮大,御驾亲征在所难免,她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安笙对杨尧多少有些了解,而后又道:“以杨尧的本事,攻陷赵国国都只是迟早的事,皇上待赵国沦陷后再去收拾残局也不晚,何必急于一时。” 君修冥笑,慵懒的神色中多了几分轻蔑:“杨尧的确一直打胜仗,但他每攻克一城,也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我北盛的男儿也是血肉之躯,他们的命同样珍贵,朕不想让他们用血肉之躯继续给杨尧的仕途铺路。” 安笙低眸不语,从边境传来的战报,她有所耳闻,杨尧好大喜功,虽然极力粉饰太平,却依旧无法掩饰二十万大军死伤过半的事实。 只有君修冥出征,才能将伤亡降到最低。 赵国虽是小国,土地贫瘠,长年风沙,矿产资源却极为丰富,铁矿金矿无数,对于赵国,君修冥是势在必得的。 一番沉思后,安笙不放心的开口道:“朝中局势不稳,皇上此时也不宜离京。其实,裴将军可以替皇上前往边境。” 君修冥笑,眉宇温润的看着怀中的小女人:“他留在京都还有别的作用,其余的你不必担心,朕心中有数,只是朕一刻都不想离开你。” 安笙面颊羞红,心中浮过疑惑:“皇上以前不是不待见臣妾的吗?今日为何?” 他捏了捏她的面颊,低魅的一笑:“你不是说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吗?” 安笙虽然挺满意现在的效果,但心里却有些吃味:“但皇上也说了以前和现在一样不是吗?” 君修冥却一直未语,那是因为他不确定公孙淑媛究竟是不是她?当他亲眼看到她肩上的伤痕时,所有的就不一样了! 公孙淑媛的确付出了很多,但那些事都不是他要求她做的,就算没有她,帝位一样会是他的囊中物。 安笙见他沉默,也不执意再问,转移了话题:“皇上御驾亲征就不担心宁王趁机作乱吗? 皇上不会以为宁王真的在乎宁王妃吧?倘若他真的在乎她,这些时日又为何连向皇上提都不曾提一句?” 君修冥笑了笑:“宁王在乎的人不就是媛儿吗?不如媛儿随朕一起去好了!” 安笙脸色微变,原来他什么都知道,果然,这个男人根本就用不着为他担心。 只是他后半句话是在跟她开玩笑吗?带着一名女子出军,难道就不会动摇军心? 安笙沉思的遥遥望向远方,雨不知何时已停歇,东方天空泛出鱼肚白。 君修冥好似听到她心声似的,在她耳畔呢喃了一句:“是啊,所以,我们要抓紧时间。” “什么?”安笙茫然,尚未反应过来之际,他已将她抱着向殿内的内室而去。 君修冥不想让她再次逃走,所以他希望她能做他的女人,未等她反应过来,他便已然朝她吻了下去。 这一次的吻,不蛮横,不霸道,极尽温柔缠绵。 安笙下意识的抓住自己胸口的衣襟,此时此刻她羞恼的想的居然是这个男人一旦进入她的身体,她肯定就穿帮了! 公孙淑媛早就不是完璧之身了,可她还是啊! 只是她为何如此贪恋这个吻,柔软的双臂不由自主的缠上他颈项,熟悉的气息将她包围着,呼吸中亦是他身上熟悉的淡淡幽香。 他吻着她的同时,却已经分开了她的双腿,安笙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身体些微的僵硬。 他看着她笑,手掌扣住她柔软的腰肢,并没有迫不及待,修长的指尖轻拨开她额边凌乱的碎发,他深深凝望着她,似乎怎么看都看不够。 而仅在下一刻某女便很扫兴的说了句:“我,我月事来了,不信,你摸摸。” 君修冥皱了皱眉,手掌已探入她的亵裤,果然摸到了女子来月事时的月经带。 安笙眼神略无辜又迷蒙的看着他,看得出来他似乎很难受。 最后,无可奈何,君修冥只好再次将她按入自己的胸膛中,爱恋的舍不得放手。 安笙松了口气,软软的靠在他身上,任由他环抱。 这一刻,雨停,风静,心动。 …… 几日后,出征赵国的事很快确定下来,帝王御驾亲征,一切就此尘埃落定。 养心殿中,君修冥低头批阅奏折。 清妍站在他身旁研磨,清丽的容颜些许苍白,明眸中难掩淡淡哀愁。 许久后,他合起手中奏折,指尖按了下发酸的眼眶,而后,目光看向她:“累了吗?” 清妍摇头,温雅一笑。 君修冥淡漠的开口道:“不是让你先回宫歇息吗,陪着朕批阅奏折,是不是很辛苦?” 她的声音低低怯怯,分外惹人怜爱:“只要能陪在皇上身边,清妍便不觉得辛苦。” 他低笑询问,垂了垂眼帘,掩去了眼底的凉薄:“是吗?那用一辈子的时间陪在朕身边,可好?” 这些时日,君修冥已然清楚,她的存在,不过就是他的好哥哥送来的美人计。 清妍面颊一红,羞怯的点了点头。 片刻后,似乎想起什么,容颜染了几分忧郁,漂亮的眸子浮起水雾。 她轻扯着他一片衣角,哽咽的唤了句:“皇上。” 他拧着眉,似心疼的问道:“怎么了?是谁这么大胆子,惹了你不开心?” 清妍低声道,泪珠顺着苍白的小脸悄然而落:“皇上,一定要御驾亲征吗?我舍不得你。” 君修冥一笑,用指尖擦掉她脸颊的泪:“圣旨一下,难道朕要中途打退堂鼓吗?” 清妍抿着唇片,模样极是委屈。任何人看了都忍不住怜惜:“可是,清妍舍不得你,我们才刚刚在一起不久,就要忍受分离之苦。” 君修冥耐心的轻哄着:“少则两月,多着数月,朕一定回来。入秋之后便是你的生辰,清妍从前不是喜欢大漠风沙吗?赵国便是沙城,朕将它攻陷下来,作为你的生辰礼。” 她认真的问道,倒是将他的话当真了:“皇上真的舍得将城池送给清妍吗?” 君修冥笑着,伸手捏住她小巧的下巴:“君无戏言,朕自然不会骗你。不过,阿笙都是朕的,何况是你的东西呢。” 清妍拉长了语调,却破涕为笑:“皇上,你戏弄臣妾。” 清妍低头把玩着他如玉的指,指骨修长漂亮,这男人完美到连一根手指都像是艺术品:“皇上一定要早些回来,臣妾会想念你的。” “嗯。”他淡应着,轻吻着她面颊,引来一阵低笑娇喘。 她微嘟起唇片,面色不由得暗淡了几分:“可是,皇上出征就是好几月,只怕很快就将清妍抛在脑后了。” 君修冥不以为意的笑:“自然不会。” 清妍应了一声,她是聪明的女人,至从上次的事后,就已明白如何才能做一个让男人喜爱的女子。 在君修冥面前,她定然会维持住温顺贤淑的姿态,绝不会像杨沁月一样跋扈。 “清妍只求在皇上心中有一席之地,此生足矣。”清妍缓声说着,那副小女人的讨好姿态,只要是男人,便是无法抗拒的吧。 “嗯。”君修冥漠然一笑,轻拥着她,随手又翻开一本奏折。 “皇上。”清妍娇怯的又唤了声,柔软无骨的小手覆盖在他翻动奏折的手背上。 “皇上明日便要出征了,今夜陪陪臣妾,好不好?”她卑微的恳求着。 君修冥邪魅的笑,指尖随意勾起她下巴,暧昧的问道:“阿笙想要朕如何陪你?” “皇上好坏。”清妍一张俏脸烧的通红,柔软双臂却已经环住君修冥颈项,头轻轻的靠在他胸膛。 君修冥朗笑,视线却有意无意的看向站在下方一旁的常德。 他很快领会帝王眼底的含义,装模作样的出去了一趟又进来:“皇上,瑶华宫的婢女前来,说是贵妃娘娘腹痛难忍,望皇上能过去看看。” 君修冥将清妍从身上放了下来,温和的说道:“朕过去看看,毕竟前不久她才滑了胎,朕命常德送你回去。” 清妍蹙了蹙眉,本是不愿意,但见他已然起身,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 翌日清晨,大军整装待发,帝王出征,后宫嫔妃皆为其送行,紫禁城外,华丽宫装的嫔妃们跪了满地,齐声呼唤着:“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臣妾祝愿皇上早日恺璇归来。” 君修冥骑在高大的骏马之上,温和的目光在妃嫔里寻找着她的影子,没想到即将离开,所有的女人都来了,唯独不见她。 或许这后宫里的女子只有她是如她口中所说,根本不屑他的爱。 君修冥心里一阵失望之后,高举着手中宝剑,笔直的指向前方,刚毅的面容,自信坚韧。 一袭黄金铠甲,在清晨朝阳下,灼灼耀眼。 这个男人,无论在何时何地,都如同天上的太阳一般光芒万丈。 大军行军月余,已进入两国边境,沿路之上,百姓流离失所,饥荒遍野,大批赵国逃亡而来的难民拥入北盛朝边境。 虽然君修冥早有圣旨,让边境州府就地安置难民,但人数众多,吃住都成了一大难题。 而就在这时一名副将粗矿的声音突然响起:“回禀皇上,在军中擒住一个女人,怀疑是奸细,如何处置还请皇上示下。” 君修冥凤眸冷眯,语气带着几丝不:“这等小事还用禀报朕吗?你们自行处理便是。” 那副将吞吞吐吐的又道:“可是,从那女人的身上搜出了皇室之物。” “皇室之物?”君修冥拧了拧眉,沉声吩咐道:“拿过来吧!” 副将挑开帐帘走进来,屈膝跪地,将双手举过头顶,双掌间是一枚质地上层的纯白玉佩,玉身精工雕刻着凤凰梧桐,落花微雨。 君修冥墨眸一闪而过惊愕之色:“君雯的玉佩。” 此时,他已微变了神色:“将人带上来!” 副将躬身回道:“是。” 片刻后,两名士兵押着一名女子走上前,明晃的刀刃就架在她的脖子上。 安笙被发现原本是想跑的,但寡不敌众,那么多弓箭手,非把她射成筛子,这才不得已败下阵来。 君修冥见到是她时,幽深的墨眸中又喜,又气,竟不知拿她如何是好,只愤愤的道了句:“安若离,你怎么在这里!” 安笙出来时,没想扮作公孙淑媛的模样,所以就恢复了本来的容貌,开口道:“天下之大,皇上连我去哪都要管吗?” 君修冥无可奈何的看着她,沉声吩咐道:“你们还不将贤妃放开。” “是。”两名士兵吓得不轻,慌忙放开安笙,又手忙脚乱的为她松绑。 此时,安笙一张小脸脏乱不堪,身上的衣物也破破烂烂,处境极是狼狈,但那一身雍容贵气,却是无法遮掩的。 她来这里时遇到了抢匪,为了保命,连银两都丢了,现在看来不仅宫里险恶,世间也不例外! 君修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战场又不是儿戏的地方,但见她一副无辜的模样,又舍不得责备了:“擅自混入军营,你可知罪?” 安笙沉默了会,开口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知道皇上要攻打赵国,也想进一份心力,不知何罪之有?” 当然,她此番话不过是说来好听的,至于她为什么要跟来,可能是因为宫里太闷了。 随后她又瘪了瘪嘴,实则连她自己都觉得这个理由没有说服力,宫里就算太闷也不至于跑到这样的地方活受罪,而且时时刻刻都还有掉脑袋的危险。 君洌寒凝了她片刻,不得已的将她从地上捞上了马,对于她的出现,心里既是欣喜又是气恼。 安笙窝在他的怀里,不由得想起了第一次与他相见时的情形,那天他也是如此将她捞入怀中,带进了宫里。 气氛沉默了会,听到耳边传来的叹息,安笙大概知道他所叹为何? 第85章 生不能同巢,死同穴 安笙看了眼四处皆是的灾民,漂亮的眉心蹙起,带着隐忧:“皇上不是拨了大批赈灾款到边境,怎么会无法安置难民?” 显然君修冥也对此事震怒,冷哼一声,又道:“你别忘了,大批的赈灾款可是经由杨将军的军营,而后才发放到各地州府的,雁过拔毛,杨尧可是丝毫不手软。” 安笙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皇上似乎对他的一切了若指掌。” 君修冥的脸色不由沉冷几分:“杨沁月在宫中奢侈无度,凭她每月的那点奉例怎么可能够用。朕早有所怀疑,命人一查,便查到了这位杨大将军身上。” 安笙嘲弄的笑:“原来皇上连自己的女人都养不起,还要她向娘家伸手要钱。” 君修冥搂着她腰间的手紧了一分,似故意为之:“少说风凉话。” 见他沉了脸色,安笙才收起了笑靥,使出吃奶的劲掰了掰他的手,询问道:“那皇上有何打算?” 君修冥轻叹,凝重的神色中透着无奈:“如何吃进去的,朕便会让他如何吐出来。但杨尧也算是个将才,朕还要用他来制衡宁王,不得不任由他做大。” 安笙淡淡的笑,带着温暖的安慰:“不过好在杨尧这个人还算容易掌控,皇上赋予他的一切,随时都可以收回。” 她似乎懂得,他肩上的担子有多重,似乎也明白,他有太多的无可奈何。 君修冥含笑牵过她的手,温声道:“人生得一红颜知己,足以。” 安笙撅了撅嘴,硬生生的将手抽回,而他的目光落在她头顶,带着灼热的温度。 彼此静默,空气亦是静谧而和谐。 两日后,君修冥的大军正式驻扎在杨尧的军营中,此处距离赵国国都只隔着两座城池。 杨尧亲自带领部下出城迎接,看得出,他对君修冥还是十分恭敬的。 安笙不得不承认,君修冥恩威并施,将杨尧这个人拿捏的很好。 杨尧卑躬屈膝道:“皇上一路车马劳顿,微臣备了酒席,给皇上接风洗尘。” “嗯。”君修冥点头,率先进入营帐之内。 虽是边境之地,杨尧的酒席却十分丰盛,珍禽海鲜、鸡鸭鱼肉五无一不全。 单单由此便可看出杨尧的奢侈无度。 君修冥一路风尘仆仆,几乎与士兵同吃同住,如今总算是开了一回荤,倒是借了杨尧的光,想来竟有几分可笑。 他不冷不热的哼笑:“杨将军的宴席倒是十分丰盛。” 杨尧拱手回话,并未听出他语调中的嘲弄:“边境之地,粗茶淡饭,自然不能与宫中想必,还望皇上见谅。” 君修冥含笑不语,墨眸浮起不易察觉的淡淡冷寒。 片刻后,他才对站在一旁的安笙道:“都坐下吃饭吧,别浪费了杨将军的一片心意。” 安笙与众位将士一同入席,杨尧陪同在侧。 君修冥夹了块香芋放入她盘中,温声道:“朕记得你最喜欢吃香芋,这个季节能找到香芋,倒是难得。” 安笙倒是一愣,看来他对她的喜好也一清二楚。 杨尧洋洋得意道:“是啊,这是去年秋天存下的,赵国四周被雪峰环绕,山顶冷寒,将食物存储起来,可以长久保鲜。臣妹便喜食香芋,这些都是微臣为她留存的。” 君修冥随后丢出一句,面色并无情绪波澜:“原来沁月宫中的香芋便是来自爱卿这里。” 安笙明显察觉到他的不悦。从边境到帝都万里之遥,快马加鞭也要大半月方能到达,为了惠贵妃的小小喜欢,竟如此劳民伤财。 当真应了那句,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安笙口中咀嚼着清甜的香芋,不知为何,竟有些难以下咽。 君修冥看了眼身侧的人,她桌上几乎只剩下肉食,开口道:“别只顾吃蔬菜,吃些肉。” 看她也没少受苦,似乎比在宫中时瘦了一圈。 安笙只好夹了片肉送入口中,而后才道:“这肉片肥而不腻,倒也十分可口。” 杨尧朗声而笑:“贤妃的确有口福,这乳猪肉是赵国宫廷的密菜,小猪从出生开始便用人乳喂养,才会肉质酥软,肥而不腻……” 他话未说完,安笙只觉得一阵反胃,啪的一声放下碗筷,捂住嘴跑了出去。 此时,君修冥也沉下了脸色,对旁边的常德道:“你出去看看他,让军医开些汤药,当心吃坏了肠胃。” “是。”常德起身,便向外走去。 安笙离开后,君修冥将手中筷子啪的一声摔在了桌面上,俊颜瞬间沉冷下来。 杨尧心里一颤,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君修冥冷扫了他一眼,不急不缓的举起手中酒杯,抿了一口薄酒,十年陈酿的女儿红,口感极佳:“赵国尚未收服,爱卿这道赵国的宫廷密菜又是哪里来的?想必是万金求得吧。” 杨尧跪在地上,卑躬屈膝:“皇上恕罪。” 短暂的沉默,气氛瞬息冷的骇人。 紧接着是哗啦一声巨响,是君修冥掀翻了桌案,碗碟茶盏碎裂了一地,油腻的食物残渣浑浊满地。 君修冥唇角冷冷的上扬,犀利的眸光,好似能洞穿人心:“杨尧,朕的百姓流离失所,你却在这里山珍海味的享受,当真对得起朕的信任。” 杨尧战战兢兢的解释:“正逢两国交战,流民在所难免,待我军攻陷赵国后……” 然而,他话尚未说完,又是啪的一声脆响,君修冥将手中茶盏摔碎在杨尧脚下。 君修冥出口的声音却听不出任何怒气,不急不缓,却让人不寒而栗:“杨尧,朕的耐心有限,朕只给你十日的时间,若十日后边境再出现难民,朕就让你去陪他们。” 杨尧颤声回道:“臣,臣遵旨。” 君修冥踱步到他身边,避免不了锦靴踩到油污,他下意识的蹙了下眉心,眸中一闪而过厌恶之色。 他在杨尧面前停住脚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不过转瞬间,已换了一张脸,唇角微扬,语气也温和下来。 这个男人,似乎天生就有两张脸。 “爱卿平身吧。” 杨尧依旧压低着头:“微臣不敢。” 君修冥一笑,伸臂虚浮一把,将他从地上搀扶起:“爱卿是朕的左膀右臂,沁月又是朕的贵妃娘娘,六宫之首。 爱卿的所作所为,满朝文武都看在眼中,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希望你的所作所为不会让贵妃为难,也别让朕失望。” 杨尧再次屈膝跪地,磕了三个响头:“微臣谨遵皇上教诲。” 恩威并施,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甜枣的事,没有人比君修冥更得心应手。他达到目的的同时,还让人对他感恩戴德。 看杨尧那架势,恨不得为君修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嗯。”君修冥颔首一笑,又道:“你先出去吧,命人将这里收拾一下,朕晚些时候再和你一起讨论军事。” “臣遵旨。”杨尧起身一拜,又迟疑的询问:“臣请了城中的歌姬,要不要让她们进来陪陪皇上?” 君修冥温声一笑:“爱卿有心了,不过朕今天累了,你退下吧。” 杨尧躬身,缓步退了出去:“是,微臣告退。” 安笙再次进入军帐时,只见君修冥半依在软榻上,英俊的侧脸隐在暗影之中,唇角笑意早已冰冷僵硬。 她低声轻唤:“皇上。” 他的目光缓慢游移到她身上,轻轻牵动唇角,而后将手臂伸向她。 安笙上前走了两步,下一刻,便被他扯入怀中。她被迫坐在他膝上,头轻靠在他胸膛,静默不语。 君修冥却突然冷笑一声,语调带着嘲弄:“你知道吗?他居然将妓女带入朕的军中,当朕的军队是欢愉场吗!” 安笙低笑,随意的把玩着他修长的指,指骨根根分明,修长而漂亮:“水至清则无鱼,为君之道就是要权衡利弊。 贤臣要用,奸臣也要用。这不都是皇上擅长的吗?当初用杨尧之时,皇上不就已经料到了这些?” 君修冥温润一笑,宠溺的吻了下她面颊:“你安慰人的方式,倒是与众不同。” 她顽皮的一笑,笑靥灿烂如阳光,能瞬间融化冰雪:“有效就好,至于什么方式并不重要。” 君修冥的心,很快被她点亮。所有的阴霾都被她轻而易举的驱散。 他轻拥着她温凉的身体,将头埋入她柔软的发间,温香软玉在怀,他的心才渐渐静了下来。 也只有她,才能化解他一身的戾气。 君修冥在她耳边平淡说道:“丫头,朕准备三日后攻打赵国国都。” “嗯。”安笙淡应,眸色却黯了几分,一路而来,她听百姓说起过驻守赵国国都之人,开口道: “国都久攻不下,是因为守城之人是赵国君主的皇叔落山王陈楚翔,此人骁勇善战,兵法谋略皆在杨尧之上,也算难对付。皇上可有应对之策?” 君修冥轻笑,问道,“若是丫头呢?这场仗你会如何应对?” 安笙低眸沉思,他怎么会这样问她?她又没行军打过仗,但依现在的形势分析… 半响后,她淡声道:“我会选择困而不攻。” “嗯,倒是不错,只可惜,朕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看不出丫头还有一套。”他温润一笑,拥着她倒入软榻:“陪朕休息一会儿吧,朕有些累。” 安笙挠了挠头,靠在他胸膛中,脸色些微的苍白,奔波了月余,其实她也有点累。 君修冥笑,手臂环在她胸口,故意的捏了一把:“两月后,我们就可以回京了。” 安笙沉默,并未答话,眸中带着隐忧。 翌日天刚刚放亮,北盛大军开始攻城,战鼓“咚咚”,响彻天际。 安笙对战场也只是在电视剧上看过,所以趁着君修冥出军,她便偷偷地混在了士兵里。 既然来都来了,这么隆重的场面她肯定不会错过,况且她担心他。 只是安笙没想到,君修冥亲自出战,对战的便是落山王陈楚翔。 两道身影交叠在一处,两大高手对战,刀光剑影,战况异常激烈。 安笙目不转睛的盯着场中的情形,耶律楚雄虽骁勇善战,但很显然,君修冥的武功远在他之上。 只是,他似乎并不急着斩杀敌人,反而更像是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种莫名的恐慌,似乎会发生什么事一样。 她在骑兵之中,紧抓住手中的缰绳,手心都攥出了冷汗。 就在下一刻,陈楚翔的剑突然刺向君修冥心口,他躲闪不急,剑身深深刺入他身体之中,瞬间鲜血迸溅。 “皇上!”安笙失控的惊叫一声,那一剑就好像刺入她身体中一样,抽搐的疼痛。 大脑瞬间空白,她再也顾不得其他,策马向君修冥的方向而去。 而此时,身负重伤的君修冥已经调转马头,准备回营。 但对方似乎已经猜出了他的意图,带领人马阻拦了他的去路。 无奈下,君修冥只好策马奔向右侧的密林。 陈楚翔的人马紧随其后。 “皇上……”安笙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身下马儿快如闪电,抄近路追了过去。 不知为什么?她就好像知道他走那条路一样,所以在陈楚翔的铁骑之前找到了他。 当时,君修冥已经摔落马下,身体半靠在粗壮的梧桐树下,俊颜失血的苍白玳。 “皇上!”她快步来到他身前,不由分说的一把扯开他胸口的锦袍,为他检查伤势。一张小脸比他还要白上几分。 “谁让你追来的!”君修冥有些恼怒的推开她,她还真是一刻都不能安分,总是违背他的叮嘱。 明明昨天晚上说的好好的,不要跟来,结果今天她还是来了! 安笙身体踉跄了下,但下一瞬又靠了过来。 她唇片紧抿着,出口的声音故意带着几丝嘲弄:“没想到高高在上的帝王也有落魄的时候,我怎么能错过这场好戏,自然是要来看看的。” 君修冥看着她,不怒反笑,甚为无奈的摇了摇头。只不过今日他是故意为饵,将陈楚翔引到林子里。 他就不信那陈楚翔不会上当,倘若今日为诱饵的是杨尧,或许还达不到这样的效果。 只要陈楚翔命人追来,如此赵国国都中便缺人驻守,而这时再命杨尧去攻,便将如探囊取物。 安笙容颜沉冷,利落的扯下一片衣角,为君修冥包扎住流血的伤口。眸中的忧心与疼痛根本无法掩藏。 “丫头不必担心,朕已经避开了要害,只是些皮肉伤而已。”君修冥握住她冰冷的手,带着温暖安稳的力量。 此时,“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是陈楚翔的铁骑。 君修冥唇角冷冷的上扬,追来的倒是很快。 安笙沉声道,并一把推开了他:“你先走,我将他们引开。” 如果上天注定他们之间只能有一个人活着离开,安笙希望那个人是他,毕竟他肩负着天下。 君修冥低笑,邪魅中又带着几丝无奈,他还不至于无能到需要一个女人来保护。 他健硕的手臂将她揽入胸膛,在她耳畔轻声道,“跟朕走。” 安笙被他牵住手臂,被动的跟随着他的脚步。 原本,他们应该进入密林之中,才利于藏身,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却带着她向山顶走去,光秃的石崖让他们很快暴露了目标。 陈楚翔的铁骑紧随其后,直到,将他们逼上断崖。 崖顶,冷风呼啸,安笙与君修冥站在顶端,身后是深不见底的深渊,让人不寒而栗。 他温暖的手掌紧抓着她冰冷的手,带着坚定的力量。 铁骑将他们团团包围,为首的陈楚翔骑在高大的战马之上,粗矿的面容黝黑,狂妄的大笑着:“北盛的皇帝,还不束手就擒?” 君修冥虽站在崖上,身姿冷傲,毫无畏惧之色:“束手就擒?朕从不知这几个字怎么写!陈楚翔,你自信一定可以抓得到朕吗?” 安笙转眼看向他,大有一副泰山压顶而面不改色的坦荡,都到这种地步了,也不知这个男人的自信是哪来的? 而陈楚翔心里也生出几分钦佩之意。 北盛的皇帝,当真乃人中龙凤。只可惜,今日不幸落在了他的手上。 “你睁大眼睛看清楚点,这里可是万丈悬崖,本王就不信你还能插上翅膀飞走不成。”陈楚翔说罢,又是一阵狂笑。 身后铁骑随着他溢出嘲笑之声。 君修冥低润而笑,眸中浮起戏谑。“朕真能飞走也说不定。” 话音落后,他眼角余光冷扫过身后悬崖,而后看向安笙,轻轻执起她双手。 只需一个眼神,安笙便明白了他的心思,这样的心有灵犀,却不知是何时开始。 他们是不能被陈楚翔活捉的,唯一的选择,便是跳崖。 “丫头,怕死吗?”他温声询问。 “怕。”安笙笑着回答。 他亦笑,笑而不语,绝世的凤眸,深深凝望着她。 安笙眸中流光璀璨,美得炫目。 她故作无意的耸肩,含笑又道,“但至少,生不能同巢,死同穴,也算值得。” 他温热的手掌轻抚上她苍白绝美的容颜,低头吻住她眼帘:“真的打算和朕一起下地狱?” 安笙沉默了片刻,轻声回答:“只要和你在一起,地狱天堂,又有什么区别。” 她不想在死了之前还不曾说出自己的心声,如果她能有君雯半分的坦荡,那么如今会不会挽回一些遗憾? 他将她扣入怀中,薄唇吻过她耳畔,呢喃了声:“你真傻。” 而后,用手臂揽住安笙腰肢,跳下万丈悬崖。 安笙被他紧扣在胸膛中,耳边风声呼啸,而他的怀抱却是温暖的,她贪婪他的温度。 安笙没想到万丈悬崖下居然是大片的湖波,“咚”的一声巨响后,两人的身体双双坠入湖中。 湖水的冰冷死寂将她团团包围,安笙不谙水性,身体不断下沉,窒息的感觉铺天盖地的袭来,让她不断的挣扎着。 而下一瞬,一个温软的物体便覆盖了上来,将空气源源不断的渡入她口中。 安笙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贪婪的吸允。 紧接着,环在腰间的手臂用力,她很快被人带出水面。 破水而出,但安笙如水草般的手臂依旧缠在男子颈项,唇片与她胶合着。两人困在水下的身体相纠缠着。 君修冥唇角微微扬起,手扣在她后脑,反客为主的吻住她柔软的唇,长舌横驱直入,品尝着她口中甜美的蜜汁。 安笙被他吻得险些窒息,再次开始挣扎,她没死在湖底,反而被他吻死了,那她还不屈死了。 没想到,君修冥真的松开了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失去支撑,她的身体再次开始下沉。 “啊!”安笙惊叫一声,手脚并用的开始在水中挣扎。 “皇上,救命!”她惊慌失措的尖叫。 君修冥心口一紧,再次将她拥入怀中。 安笙如一只八爪鱼一样,手脚并用的缠住他,引来君修冥一阵闷笑。“丫头,你抱得朕好紧。” “君修冥,你故意的是不是!”她凶巴巴的低吼道。 君修冥笑的越发得意,拥着她的身体,向岸边游了过去。 两人的身体都湿透了,天色也逐渐暗淡下来,崖底常有猛兽出没,野狼的嚎叫声若有若无的传来。 君修冥拾了干枯的树枝生火,围坐在篝火旁取暖,潮湿的外衣脱在一旁,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中衣。 安笙湿衣服贴在肌肤上,显出女子玲珑有致的胴体,只是脸色不太好。 君修冥的目光在她身上游走,深邃的墨眸中燃烧着渴望的火焰,比篝火还要炙热。 他试图挪动身体,胸膛忽而传来撕裂般的疼痛,黯浓黑色粘稠血液不停涌出,染红胸口大片衣衫。 很显然,那一剑有毒,呵,他可能唯一没算计到的便是陈楚翔会在剑上抹毒,不过此时此刻,他返回的途中,想必已经被擒拿了吧。 君修冥命了常德在林中埋下陷阱,就是为了能捉拿住陈楚翔。 他咬紧牙关,从衣摆上扯下一条碎步,三两下裹住了胸口伤口,而后,看向靠在岩石璧上闭着眼睛的小女人。 安笙一张小脸苍白如纸,身体如谷底冰雪,冷的没有丝毫温度。 他唇边一抹苦笑,轻声说了句:“傻瓜。” 谷底寒风冷冽呼啸,若继续停留在此,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赵国的天气与北盛恰恰相反,那边正值初夏时,这边还是冰天雪地。 君修冥剑眉紧锁,拥着她冰冷的身体,若非残存着一缕气息,任何人都会以为这只是一具保存完美的尸体。 他担忧的唤了两声:“丫头,醒醒?” 而安笙却没有给他任何反应,像是昏厥了过去,刚刚在湖里一泡,现在又刮着凛冽的风,她实在有些受不住这样恶劣的环境。 君修冥紧紧地抱着她,喃喃自语着:“丫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朕不会让你死。” 他手掌按在她心口的位置,将内力源源不断的输入安笙体内。 只是他本就中毒,这样的行径,无异于自取灭亡。但此刻,他顾不了那么多,他只要她醒来,他要她活下去。 君修冥口中大口的鲜血涌出,被迫阻止了内力的输送。 第86章 无论生死,朕都陪着你 而安笙终于有了微弱的反应,但意识还是不清的,口中低喃着:“冷,好冷……” 君修冥只知道不能让她睡,再这样睡下去,她可能永远都不会醒过来,埋首在她肩窝,用力咬着她敏感的耳垂。 安笙痛的身体轻微颤抖着,口中却依旧呼喊着:“冷…很冷。” 他心疼的吻着她的泛白的唇瓣,胡乱的解开腰间束带,中衣层层脱落,他用身体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她。 思维涣散中,安笙下意识的靠近温暖的源头,一双柔软的手臂缠上他颈项,渴求着更多的温度。 他看着她,眸底都是柔润的,几乎能融化万里冰雪:“还冷吗?” 安笙摇了摇头,脸色一片绯红,他现在可是一件衣服都没有穿,就裹着几层刚刚烤干的衣服。 她内心是凌乱的,但她却不得不承认,他的身材一定非常好,因为她清晰的感受到了他腹部的肌肉。 在这种的时候,她还能注意到这个,也是挺无语。 君修冥深幽的墨眸渐渐地合上,俊颜苍白憔悴的不成样子,刚毅的唇角抿唇一条线,喉间传来一股腥甜,紧接着一口血便吐到了地上。 安笙被他吓到,抬眼看向他时,正见他的人往后倒去。 她立马回过身将他扶住,担忧的唤道:“君修冥,君修冥,你怎么了?” 君修冥悠悠转醒,凤眸微睁,意识却有些许模糊,唇角弯起一抹绝美的弧度,有气无力的低喃了声:“是你回来了对吗?” 安笙整个人都因他这句话怔住,原来在他心里,最重要的人,还是那个藏在他心里的姑娘。 她的心抽搐的生疼,指尖触抹上他泛白的肌肤,抹掉嘴角那一缕血痕。而指尖触及的温度,冷得让人心疼。 忽然间,安笙有想哭的冲动,而此时的情形却由不得她使小性子,双手利落的掀开裹着他的衣衫,才发现伤口处凝固着紫黑色的血水,皮肉向外翻开,触目惊心。 “陈楚翔的剑上有毒?”安笙惊慌失措,剔透的泪珠不停滴落在他脸庞上。 她话音未落,已经埋首在他胸前,低头想要为他吸出毒血,薄唇尚未触碰到他肌肤,身子已被他一把推开。 君修冥的意识总算清醒过来,低哑的说道:“别碰朕。你走吧,别留在这里。” 他高大的身体靠坐在突兀的岩石上,猛烈的咳了起来,不停有血水从他口中涌出。 安笙一把抹掉脸上的泪,双手拽起他臂弯,想要将他从地上扶起:“我来带你一起走。” 他十分吃力的挤出一句话,语气中尽是无奈:“朕一直把你当做她的替身,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君修冥很害怕,很害怕这个丫头会傻的真的给他吸毒,很害怕带着他,她会走不出去。 她不由得拔高了音量:“君修冥,你闭嘴,你的命现在是我的!” 说着,安笙双手扯住他领口,想要再次为他吸毒。 君修冥失控的将她按在胸膛,甚至不惜再次扯裂伤口:“安若离,你想死是不是!” 安笙微低着头,拳头紧握着,她明白,他不可能让她冒险为他去把毒吸出来。 那么,为今之计,只有快点离开雪谷。 彼此间短暂的沉默,君修冥的身体纹丝未动,轻别开眼帘,深邃的眸光些微涣散着,淡声开口:“不是想要自由吗?怎么还不走?” 安笙固执的扯住他手臂不放松:“要走一起走。” 君修冥有些急了,剧咳之后,低吼了一声:“安若离,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你知不知道,朕会拖累你的。” 她埋首在他胸膛,脸上犹挂着潮湿的泪痕:“那就一起死吧,反正你祸害了那么多女人,我也想拉着你一起入地狱的。” 君修冥无奈失笑,有些吃力的拥她在怀:“只有朕这种恶人才会下地狱,丫头你该上天堂。” 安笙想起她为了达到报仇的目的,最后丧命的数十个黑衣人,唇边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上天堂呢?那老天爷真真是不长眼睛了。” 君修冥沉默,环着她的手臂不由得收紧几分。或许,他真的错了,当初就不应该将她从丽春院带回皇宫吧? 或许在民间,她也不会经历这么多的痛苦。 君修冥修长的指忽然扣住她下巴,安笙尚未反应,他微凉的唇便印了上来,依旧是冰冷的触感,却又透着无尽的温柔缠绵。 像极了情人间无声的倾诉,安笙并没有反抗,双手缠在他腰身,微扬起下巴,承接着他的吻。 腥甜的血腥味儿通过他舌尖传入安笙檀口中,并逐渐散开,蔓延到心头,心中升腾起一股苦涩的滋味。 安笙凌乱的喘息,她纤长的睫毛轻颤,扫过他面颊肌肤,带着酥麻的触感,说不出的舒服。 她不自觉的拥紧他的腰,唇边笑靥绝美,一副小女儿姿态,语调柔柔的道:“我不知道出谷的路有没有尽头,你愿意一直陪着我吗?” 君修冥低头深深凝视着她,深若海洋的墨眸中,是温柔缱眷的暖意,修长如玉的指缓缓穿过她柔软的发丝。 她发间散发的馨香,侵人心田。如果有一天真的这样为她而死,君修冥也觉得是值得的。 只是他可以为她而死,却不能为她一人而活,他身上肩负的使命太重。 他低沉暗哑的声音,动听的宛若天籁:“好,无论生死,朕都陪着你。” 出谷的路,比想象中更艰辛,这是一座被冰封的山谷,入眼处是一片白芒,晃得人眼晕,这里照不进一缕阳光,温度低的骇人,凝水成冰。 君修冥身负重伤,跌跌撞撞的一路行来,无数次跌倒,又无数次爬起,身后拖了一条长长的血痕。 安笙虽没有受伤,却被饿了一天,已是心力交瘁,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支撑他的重量。 在又一次跌倒之后,君修冥几乎没了重新站起来的力气。 他终于还是忍不住说道:“丫头,你先走吧,常德带领的军队就在谷外,你出去之后,再带他回来救我。否则,我们只能冻死在这里。” 安笙半跪在他面前,不停的摇头,她心里明白,只要她一离开,君修冥便了无牵挂,心念一散,只怕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她将他紧拥在怀中,哭嚷着回道:“君修冥,我不会丢下你,就像当初你在崖底没有放弃我一样,如果你要放弃,那我们就一起永远留在这里。” 他无奈的笑:“傻瓜,何苦呢。” 她搀扶着他,踉跄的又走了一段,此刻,安笙心中唯一的期望,就是常德可以快些寻到他们。 因为她知道,君修冥已经撑不了太久了。 最后一次跌倒之后,他没有再爬起来,整个人都昏厥了过去,身上的锦袍几乎全部被鲜血染红了,被谷底的寒风一吹,袍子变得冰冷坚硬。 安笙蹒跚到他身前,拍打着他的脸庞:“君修冥,你醒醒,醒醒啊!求求你不要睡,不要睡,你听到没有…你若真的睡了…清妍怎么办?” 安笙抱着他,因为内心的恐慌使她无助的哭泣着,她已经没了勇气再看着亲近的人死在她的眼前,她什么也不能做。 可是,她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摇晃着他,却依旧无法将他唤醒。 他沉睡的容颜,平静而释然,也许,死对于他来说,真的是一种解脱,可是,她不能让他死。 安笙拥着他,用自己的身体为他取暖,而他的体温还是不断的下降。 不得已之下,她咬破了手指,用自己的鲜血喂给他,并将内力不断渡入他体内。 安笙无法移动他沉重的身躯,只能抱着他,在原地绝望的等待:“你要活着,为北盛的天下活着,你若真的死了,北盛又将再度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吧? 君修冥,你忘了吗?你根本没有资格去死,金陵城还有人在等你,你们才刚刚相聚,你忍心天人永隔吗?” 每一个字,每一句话说出口时,安笙的心都犹如针扎的疼,突然间,她有些羡慕清妍,为什么她没有先遇见他。 他是帝王,这么多年过去,心里却始终只装了一个女人,也只爱了一个女人。 天已彻底的黑了下来,她听到耳边狼嚎的声音越来越近,安笙知道,它们都是闻着地上的血腥的液体而来的。 然而,长时间的过去,她并没有等到常德这个救兵,出现在她面前的,是结队成群的白色雪狼。 它们敏锐的眸中因找到食物而雀跃欣喜,在安笙耳边肆意的叫着:“嗷呜~” 安笙死死地将君修冥护在怀里,她的唇片轻轻颤动着,吞吐出一串白雾:“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狼群听到她的咆哮,退后了两步,为首的白狼仰天长啸了一声,其余的狼接二连三的向安笙扑了过去。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成为狼群的食物时,山顶数只利箭“哗哗”的射了下来。 紧接着,安笙看到山上亮起火把的星光,印在眼底,泪水夺眶而出,她想了那么多的死法,从来没想过会被狼咬死。 常德迫切的来到她与君修冥面前,此时的安笙意念一散,意识也开始模糊。 常德手臂按在她肩头,试图唤醒她的意识:“娘娘,娘娘……” 安笙的眼帘却缓缓合起,口中模糊的呢喃着:“救他,一定要救活他……” 而后,彻底的陷入黑暗之中。 因为他的计谋,赵国帝都被攻破,大波的北盛士兵入驻。 安笙坐在园中,石桌上是一套精致茶具,冷掉的雨前龙井依旧散发出淡淡茶香。 行宫地势高,坐在院中,安笙刚好可以看到雪峰山全景。 皑皑白雪覆盖的山峰,在雾气环绕之中,如梦如幻。 从谷底离开,她昏睡了整整三日三夜才清醒,而君修冥直到现在还没有醒来,伤口恶化,高烧不退,又身中剧毒。 张太医说,若再晚个把时辰,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娘娘,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常德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与此同时,一件厚重的披风搭上了肩头。 安笙回眸,淡然而笑,道了声:“谢谢。我已经不是贤妃了。” 常德叹息的说道:“今日见你还没吃过东西,老奴特意让御厨煮了些粥给你,多少去喝一点吧。” “我还不饿。”安笙轻摇了下头,又问:“皇上如何了?” 常德俊容淡漠,眸色忽而沉了几分,安笙心口一惊,手掌下意识的蜷起,生怕从他口中听到噩耗。 他的语气并不轻松:“皇上的伤势已经稳住,刚醒了一次,喝下了解毒的汤药。” 安笙点了点头,却也并没急着要去看他,目光一直停留在远方。 常德不语,顺着她的视线,遥遥看向远处雪峰山脉,许久后,才再次开口:“今后有何打算?” 安笙凄苦一笑,是去是留,根本没什么分别,因为她终究还是要回去顶替公孙淑媛的位置。 默了半晌,她才说道:“还没想过。” 常德思虑了会,又道:“贤妃还有一个时辰的时间考虑,皇上喝了药,一个时辰之后,才会醒来。若他醒来,你就再也走不了了。” 出于私心,他是不希望安若离留下来的,一来皇宫并不适合她,二来她会永远成为帝王的软肋,敌人拿来威胁的筹码。 安笙点点头,起身道:“我去看看他。” 行宫虽没有皇宫的奢华,亭台楼阁,红墙绿瓦却也极是精致。 偌大的中殿内,三鼎铜质香炉中燃烧着极品龙涎香,烟雾袅袅弥散。 君修冥安静的平躺在明黄龙床之上,刺目的明黄显得他脸色尤为苍白,剑眉锁紧了一抹愁绪。 安笙在他榻边坐了下来,青葱的指尖轻轻抚平他紧锁的眉心。 眉宇间逐渐舒展,他薄唇轻动,似嘤咛着什么,长睫轻颤几下后,并没睁开,而是继续沉沉睡下去。 她淡然一笑,从被褥下抽出他的手臂,将他微凉的手掌轻贴在自己面颊,她歪着个小脑袋,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 这个俯瞰天下的男人,胸膛内同样跳动着一颗敏感而脆弱的心。 她也想走进他心里,但她没有勇气,因为她不可能拥有他完整的心,若无法拥有完整,一切都不再重要。 “对不起,我不能留下。”向来缘浅,奈何情深。这世上总有太多的无可奈何。 倘若今日她真以贤妃的身份留下了,那么往后北盛的皇宫就是她的一生。 安笙眼角滑落的泪珠顺着面颊打落在君修冥手背之上,带着伤人的冰凉。 她突然发现,一个时辰,竟是如此的短暂,是时候离开了。 安笙俯身在他唇角落下一吻,她的吻很轻,却透着一种说不出的疼痛。 “皇上,你要好好活着,要做个好皇帝。”她起身想要抽离他的手,却突然被他反手握住了手腕。 安笙毫无防备,被他轻松一扯,便跌在他身上。下一瞬,腰肢已缠上了一只坚实的手臂枳。 “你,你醒了?”安笙在他身上挣扎,却听他突然呼了一声痛,而锁在她腰间的手臂却丝毫不曾放手。 “哪里痛?你先放开我,让我看看你的伤。”安笙僵硬的倒在他身上,柔软的胸口紧贴在他胸膛。 君修冥长睫轻颤几下,缓缓睁开眼帘,一双墨眸深邃清亮。 他浅挽起唇角,强势的握着安笙手腕,将她柔软的小手按在心口:“朕心痛,只有你能医。” 安笙紧抿着唇,苍白的小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又是怒,又是想笑,又有些说不出的心疼。 也不知是何时起,在这个男人的面前她变得如此脆弱。 “皇上先放开我。”她扭捏的侧开脸。 “你答应朕不逃,朕就放开你。”他有些孩子气的嘀咕道。 “嗯。”安笙闷声点头,而后,环在腰间的手臂松懈下来。 她也终于从他身上爬起,而手腕依旧被他紧握着。看来,他还是不放心她的。 “你,你怎么会……”安笙轻咬着下唇,欲言又止。 心里却将常德骂了个遍,不是说一个时辰才醒吗?现在连半个时辰还不到,这下要走可就难了。 君修冥凤眸微眯含笑,似乎早已洞穿她心事,无奈温笑道:“是不是想问张太医的药为何没起效?” 安笙不语,安静的等着他的解释,明眸之中尽是不解的神色。 “那碗药朕只喝了一半,所以,也只睡了半个时辰。”君修冥有些无奈的叹,伸出微凉的指尖抹掉她脸颊残存的泪痕: “朕知道常德留不住你,或者说,他根本不会留你,所以,朕不敢多睡。” 他心里并不敢保证她会不会留下,所以他必须亲眼看着她与他一起回到北盛帝都,至那时,或许他还可以知道公孙淑媛被她关在了何处。 他有预感,她不会就这样杀了公孙淑媛,所以料定是被关了起来。 而她一定不知道,他有多怕醒来之后,会再也见不到她。 安笙一惊,神情复杂的看着他,君修冥只喝了一半的药,只睡了半个时辰,那便意味着,他身上的毒也只解了一半而已。 她不顾一切的起身,想要去找张太医,而手腕间的力道再次收紧。 “别走。”他惊慌失措的起身,难免扯痛伤口。冷峻的眉头紧蹙起,额头已是一层冷汗。 君修冥单手按在肩头,掌心沾了一层湿漉的血水。 安笙坐回他身旁,眉心间尽是担忧之色:“你小心些。” 她下意识的伸手去解他胸口的衣衫,却被他宽厚的大掌反握住。 君修冥的目光缠绵看着她,唇边一丝笑靥邪魅,“怎么?被朕感化了,想和朕洞房了吗?” 安笙明显怒了:“君修冥,你满脑子都在想什么。” 他握起她的小手贴在左侧心房之上:“朕眼里心里脑子里想的都是你,朕的世界不能没有你。” 安笙能清晰的感觉到他强劲有力的心跳,一如既往的让她安心。 她面颊一红,扭捏的将手从他掌心间抽离:“好听的情话我不需要,皇上还是去说给你的心上人听吧!我只是想找张太医来给你诊脉。” 君修冥唇边挑起一抹淡笑:“没想到朕的贤妃还是一个醋坛子。” 安笙想了想他身边环绕的女人,冷声说道:“吃尽天下所有男人的醋,我也不会吃你的醋,我怕自己被酸死。” 君修冥含笑回应:“女人都爱口是心非,你明明就很在乎朕。” 安笙心虚的垂了垂眼帘,一口反驳:“我没有。” 似乎被人拆穿心里的想法,安笙忙的起了身:“我去请张太医过来给你看看。” 君修冥点了点头,眸中依旧跳动着温润的光亮:“那你快些回来。” 安笙匆匆离开,在药房中找到了张太医,大致和他说了君修冥的情况。 张太医起初是一脸的惊愕,而后是无奈,最后重重的摇头叹息。 重新煎药,让安笙送去给他。 当她端着药回到殿前,透过半虚掩的殿门,看到殿内已经多了一个人。 彼时,君修冥已经起身坐在了桌案旁。 杨尧恭敬的跪在他脚下,拱手回道:“微臣无能,护驾不周,请皇上恕罪。” 君修冥凤眸清冷,并为让他起身,却也没有责备,只是轻描淡写的问道:“那些人都清理掉了吗?” 杨尧小心翼翼的回道:“回禀皇上,在攻入城门时,赵国的国君带着妻儿跳下了城墙,皆已丧命,而陈楚翔一类人在林中返回时已被就地正法。” 君修冥依旧神情不变,将放下手中茶盏,一双深邃墨眸席卷过幽深漩涡:“恩。” 如今他这一剑也不算白挨,至少这一场战争终于到此结束。 殿内安静了会,他又道:“吩咐三军将士,三日后辰时启程回北盛。” 杨尧担忧道:“可是,您身上的伤?” “无碍。”更大的痛,他都承受过,这区区一剑,他还没放在眼中。 后来两人又说了些什么,安笙已经听不真切,因为她已经端着药转身坐在了长廊之中。 她披着厚重的狐裘坐在廊中,倒也不觉得冷,身子懒懒的依着廊柱,轻合起眼帘。 院中空旷无人,死一般的沉寂,耳边徒留风声扫过落叶的沙沙声响。 也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浑浑噩噩间,身体突然被人凌空抱起,安笙微惊,再次睁开眼帘时,人已被君修冥抱在膝上。 他轻拥着她,眉宇间有几分忧心之色:“怎么睡在这里?也不怕感染了风寒。” 第87章 就算是这样,我还是喜欢 “不怕,我穿的多呢。”安笙指了下身上的狐裘披风。 君修冥拥着她,这件狐裘触手的质地是极柔软的,领口处是一圈雪白的狐毛,更衬得她肌如雪,发如墨。 他含笑看着她,情不自禁的低头吻上她微张的唇片。 安笙的唇同样是柔润的,温软甜香,让人欲罢不能。 君修冥缠在腰间的手臂在一点点收紧,他的肆意的掠夺着属于她的甘甜,身体也被她挑拨的火热,已经不能满足于一个吻,手掌顺着腰肢顺势向上,停留在她身前。 安笙却突然低呼一声:“呃~我的药!” 说着,她用力将他推开,慌手慌脚的端起了被放置在一旁的药碗,尚好,触在掌心间的温度依然是热的。 被突然喊停,君修冥一脸的不耐,薄唇紧抿着,每次都在关键时刻让她躲了过去。 她将白玉药碗递到他的面前:“皇上该喝药了。” 而他长臂一揽,再次将她扯入怀中,孩子气的嘀咕了句:“老规矩。” 安笙很是无奈的举起药碗置于他唇边,君修冥才张口将药如数喝了下去。 他唇角邪气的扬起,十分不耐:“真苦。” 而后,君修冥的薄唇再次压上她的唇瓣,探入的舌尖,还带着汤药的苦涩滋味。 良久后,他才恋恋不舍的放开她,修长如玉的指温柔的划过她些微红肿的唇瓣,低笑着询问:“是不是很苦?下次不许拿这种东西给朕喝了。” 安笙白他一眼,而后起身脱离他怀抱,将白玉碗放回托盘之中:“你能不能别总像个小孩子,喝药也要让人哄,一点帝王的气魄也没有。” 君修冥笑着嘀咕了句:“朕只喜欢你哄。” 安笙横了他一眼,此时的他在她面前,帝王形象全无,怎么都觉得像是一对刚和好如初的小情侣。 他牵着她的手回到中殿,又连哄带骗的将她骗上了他的床。 好在,君修冥十分的规矩,只是轻拥着她入眠,但安笙被他困在怀中,身体却一直是僵直的。 “怎么了?怕朕?”他低柔浅笑,将唇轻贴在她耳侧:“放心,朕的身上有伤,是不会动你。” 安笙闷闷的抱着被子,她只是不太习惯他贴她这么近而已,呼吸老是在她后颈上,酥酥痒痒的。 君修冥搂着她的腰间温和的说道:“早些歇息吧,这几日恢复一下,三日后,还要启程回宫。” 她淡漠的出声:“皇上应该知道,我是不想回宫的。” 君修冥温笑轻哄,十分巧妙的避开了敏感的话题:“乖,朕这两日积攒了太多公务,等他日空闲了,朕再陪你出宫散心。” 他只是想亲自将她送回北盛的金陵城,如此她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这样才能够放心。 而安笙岂是好糊弄的主儿,她沉默不语,一双明眸清冽,一瞬不瞬的凝视着他。 君修冥无奈轻叹,手掌轻托起安笙面颊,哑声道:“丫头,这世道太危险,朕也是不放心你。” 分明是柔润的语调,却依然带着不容人拒绝的强势。 安笙索性也懒得再与他争执,路上她随机应变就是,总有机会能让她逃出去。 她被动的枕在他臂腕中,沉默不语。 君修冥指尖随意把玩着她一缕断发,墨眸逐渐深谙几分。因为他的丫头,从来都不是安分的人。 几日后,君修冥安排了一部分北盛军队驻守赵国,其余剩下的士兵也便由常德带领着先行。 路行月余之后,大部队军马即将进入金陵城时,安笙想着这是她最后逃离的机会,便扯了扯身旁人的袖子:“君修冥,你说过你会陪我出去散心,我们现在就去逛逛吧!” 君修冥放下了手中的奏折,温润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丫头喊一个好听的,朕可以考虑考虑。” 安笙皱了皱眉,好听的?什么算是好听? 沉思了会的她试探的开口道:“皇上?” 君修冥不满意的摇了摇头。 安笙闷闷的再度开口:“修冥?” 君修冥却依旧摇头:“看样子丫头是不想出去散心,也罢,朕还有许多公务未处理。” 安笙恼火的挠了挠头,怒瞪着他:“那你说你要我喊你什么?” 君修冥唇边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向她的耳边靠近,缓慢的说了一句。 安笙顿时变了脸色:“什么!?” 君修冥见她这么大的反映,修长的手指又拾起奏折,慵懒的说道:“不愿意就算了。” 安笙撇了撇嘴:“可你明明就喜欢清妍,君修冥,你这样做你觉得对得起她吗?” 他的脸色沉了下来,目光也变得微凉:“清妍不是她,之所以留着,不过是让朕的好哥哥放宽心而已,这样他才觉得所有的事都在他掌控之中。” 虽然安笙不明白他为何要告诉自己实情,但听到后还是很震惊:“原来你才是最清醒的那个人。当初你们明明就……” 话到这里,她竟发现有些难以开口,像是有什么哽在喉间一般的难受。 君修冥等着她的后话,见她半晌不开口,才问道:“就什么?就很恩爱对吗?” 安笙神色淡漠的点了点头。 君修冥哼笑了一声,君宁何等精明:“不恩爱,岂不早就让他有所察觉了,其实起初的时候朕也以为她就是,但朕感觉的到,清妍根本不会是。” 安笙忽然间想起了那日他在坤宁宫内对她所说的一句话,你身上的馨香,朕一闻便知。 那么他?是知道了些什么?还是?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摇了摇头,就算她真的很像那个姑娘,但终究不是,他又怎么可能纵容她胡闹到这种地步。 亦不知是何时,君修冥已将她拥入自己的怀中,在她耳边讨好的呢喃:“离儿现在可以喊了吗?” 耳边传来酥酥痒痒的气息让她浑身一颤,安笙很不明白,为什么君修冥他就不能好好说话,总有贴着别人耳朵说话的习惯。 安笙回过头,险些触碰到他脸庞,不过这个男人无论是远看还是近看都属于耐看型。 而后没骨气的低声回了一句:“但我也不是她啊!” 语气里明显就带了一股酸味,可偏偏某男这次不买账了,轻叹了一声:“唉,算了,朕不强迫你,我们直接回宫吧!” 安笙听到回宫两个字,急急的唤了声:“夫君……” 君修冥弯唇一笑,笑容风光霁月,声音诱惑温软:“没听见。离儿刚刚说什么?” 安笙鼓了鼓粉嫩的腮帮子,忽然靠在他耳边,大呼了一声:“夫――君!” 这一声夫君喊得地动山摇,虽然震得君修冥耳鸣,脑袋嗡嗡,但他依旧乐在其中。 似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开心过。 他一把将她扯入怀里,邪气的说道:“既然喊了这一声夫君,丫头就该履行做一个妻子的义务。” 此刻,君修冥的俊脸离她只有寸许的距离,他含笑凝视着她。 安笙一双明眸东躲西闪,一张小脸几乎红到了耳根子,惴惴不安的攥着衣袖。 而后,他真的低头咬上了她的唇,清泉般的香气覆了下来。 安笙低呼一声,上手抵在他胸前,抵挡着他进一步侵犯。 君修冥并未浅尝辄止,反而逐渐加深了这个吻,同时利落的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逼迫在马车壁的角落。 他一手抓住她挣扎的双腕,一手扣在了她的后脑勺上。 喷薄的鼻息在她的脖颈之中游走,麻酥的触感一点点的在白嫩的肌肤上肆掠,陌生的感觉从被人触摸过的地方传来。 安笙在忪怔中醒来,身子微微颤栗:“不可以,你放开我!” 听到她极不情愿的呼喊,君修冥墨眸中突然多了一抹苍凉和寂寥。 就算他们之间经历过生死,就算他们相伴度过许多个的日夜,她却仍旧不愿意去相信他,仍旧将他拒之千里。 他翻身坐在一旁,以手支额,轻轻地合上双眸:“恩。” 这是君修冥第一次以来感受到的挫败,在一个女人的面前,他竟是如此廉价。 他不知道,他每一次的放开,下一次究竟还再抓不抓得住她,可是他也不愿强迫她做任何事情。 而安笙只是不愿意将自己交给一个心里装着别的女人的男人,她不愿意。 她有着二十一世纪的思想,她在那个世纪毕竟生活的二十几年,又怎么可能接受一个男人三妻四妾。 忍住心头伤意,安笙默不作声的低头整理着刚才因为挣扎而开了的衣襟,指尖轻轻颤抖,两颗扣子扣了好半天都没有系上。 不知道是不是天气里湿度太大了,眼前的东西都有些模糊。 扣了十几次后,终于放开了手。 她真蠢,居然连个扣子都扣不好,安笙在心内自嘲,就算知道他是一国之君,可最后她还是没守住自己的心,她真的很没用。 她眨了眨眼,想弄走些眼里越来越重的水汽。 马车骤然间停下,常德在外面说道:“皇上,驿站到了,您要和娘娘歇息一会……” 他的话还没说完,君修冥便生气的一把掀开了帘子,直接跳了下去,独独留安笙一人在马车里。 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在她眼中化为一个细小的点,安笙眼底终于释放出了隐忍的泪水。 此时“轰轰”的雷声和霹雳的闪电在游荡的乌云里呈现,倾盆大雨顷刻降临,如同毫不间歇泼下的一盆又一盆水。 常德明显感受到氛围不对,看了眼马车内委屈的人,叹了口气,提着袍子向君修冥的身影追了去。 安笙强忍着眸里的泪,悉悉索索的爬下马车,却并不打算走向驿站,而是往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那些朦胧的湿气终于可以顺着这些雨滴混流而下,一滴,两滴,无数滴。 安笙装作若无其事的撩了撩湿润的鬓发,露出一个没心没肺的笑容,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怒吼:“滚!别跟着朕!” 常德颤颤巍巍的跪下了身,看着帝王冲向雨里,将安笙一把扯入怀里。 君修冥的身体有些颤抖,像是怕极了失去,是的,他不能承受,再也不能承受一次失去。 仿佛间,她的离开还在眼前,他抱着安笙,声音竟有些暗哑:“对不起,对不起丫头,都是朕的错,朕以后不会任意跟你发脾气。天色晚了,我们不闹了,跟朕回去。” 在马车里时,他看着她,看着她颤抖着指尖握不住一粒盘扣,看着她仰面朝天掩盖那些滚烫的液体,看着她又要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安笙僵硬的站在原地,任由他抱着,她的眼前是密密麻麻的雨线,模模糊糊的看着前方的男子,唇边一抹笑意:“皇上,你没必要跟我道歉,放我走吧。” 君修冥站在暴雨之中,夜色下雨丝绵绵,如同银珠掉落,砸在他的身上,顺着华丽的锦缎滑落。 雨水太大,冲刷了他略显苍白的容颜。 雨幕里,他那双清冷的眸子,冷的像是凿出来的冰石:“安若离,你明明很在乎朕,你明明为了朕连命都不愿意要。 可为什么你要一次又一次的将朕推开,为什么要装作一点也不在乎,难道在赵国的雪峰山上说的话都是假的吗?” 雨水大的令安笙睁不开眼睛,唯一能证明她哭过的就是那双泛着血丝的明眸,紧咬着牙关:“没错,都是假的。” 君修冥看着水中女子的双眸,眸光如火炬通明,又如暗夜幽深,冰凉的雨水可以浇灭一场大火。 然而他只觉得心头有一丛火焰在燃烧,越烧越烈:“我喜欢你,珍视你,将你当作珍宝。捧着怕摔了,抱着怕掉了,含着怕化了,朕将心几乎都掏给了你,可是你呢?” 雨声“哗啦啦”的冲刷下来,几乎要掩盖天地万物所有的声音,然而安笙却可以将他说的每一个字听的清清楚楚。 几乎与完整或许始终存在着差异吧,她不允许,一点也不允许,在他们之间还有别的女人,如此,不爱也罢! 安笙冰冷的语气没有丝毫的温度:“皇上现在知道我就是个无情无义的女子也不晚,不是吗?” 大雨滂泊,清冷的闪电照亮着迷蒙的天地山川。 君修冥静默的看着她在狂风骤雨中泪眼纵横,他的眼神平静了下来,轻抚着她的脸颊:“就算是这样,朕还是喜欢你,怎么办?” 低低的声音伴随着风雨,宛若轻叹一般飘入了耳中。 安笙怔了怔,不愿再去看他,只想趁着现在转身离去,因为这是最好的机会。 而君修冥也像是知道了她的意图,将她扣在了自己的胸膛,淡色的唇带着雨水的气息,混杂在他清新的气息里。 安笙的视线被泪水浸透,已然朦胧,她看不清他的样子,却能更加清晰的感觉到他传递来的气息。 两人在雨里不知是僵持了多久,各自才平静下来。 他低头看着他,她也正微微扬起下巴看着他:“跟朕回去。” 安笙沉默了,一时之间她不知该如何向他解释皇后的事,喃喃说道:“如果有一天我犯下很大的错,你会原谅我吗?” 君修冥微微蹙眉,似乎明白她所指的是什么,点了点头:“只要不是背叛,朕都会原谅你。” 安笙将头靠在他的胸膛,听着他有力的心跳。 这一次,君修冥只是轻轻地抱住她,双手捧起她的脸颊,如果她想反抗,完全可以推开他。 在他的唇落下来的时候,她却没有这么做。 他的唇冰凉,像是一片轻雪落在唇上,轻飘飘的,又触感分明,然后那雪渐渐地沾染了温热的气息,在她的唇间慢慢的摩挲。 那种温柔又不失力道的气息让她全身酥麻,心几乎要撞破胸膛跳出。 他舌尖试探的在碰触了一下她,然后开始再不留情的深吻,重重的,霸道的,带着悸动的缠绵。 而后君修冥便抱着她直接回了驿馆温柔的将她平放在软榻上,英俊的脸庞依旧还残留着阴霾。 他拿了干净的帕子,替安笙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转而又让常德去烧了热水。 君修冥转身去将衣裳给她备下,温和的说道:“水应该已经好了,我带你过去。” 安笙迟疑的跟在他身后,来到浴室后看着他将衣服放好,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君修冥刚迈出屋内,忍俊不禁的打了一个喷嚏:“哈欠……” 常德有些担忧的看向他苍白的脸色,身上的伤本就才好,如今却又淋了这么一场大雨:“皇上,您没事吧?” 君修冥摇了摇头,吩咐道:“去熬点姜汤!给她备下,驱驱寒气。” 常德应道:“是,老奴这就去,只是皇上也赶紧将身上的衣服换下来才是。” “嗯。”君修冥点头淡应了一声,走了两步,还是觉得不放心:“离金陵城越来越近了,安排两个隐卫跟着她。” 常德躬身回道:“明白了。” 君修冥这才觉得安心了一些,转身回了房间。 安笙沐浴完之后他已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正坐在灯下看着奏折。 见她回来,君修冥抬起眉目,淡然的说了句:“洗完了就将桌上的姜汤喝了。” 安笙没想到一个帝王可以细心到如此地步,按照他的话将姜汤一饮而尽后,她便无趣的坐在了榻上。 君修冥拿起放在一旁的衣裳,叮嘱了句:“在屋内等我,别到处乱跑。” 随后走出了房间。 安笙刚刚看了看这里驿站,比起离金陵城稍远一点的城池里的驿站,这里稍微要繁华一点。 但似乎也没有多余洗澡的地方,不过依刚才她在浴室里的观察,那间屋子应该是供他专用的。 安笙的思绪在飘忽间渐渐地变得迷糊,因为经过一月的长途跋涉,的确是有些累。 半个时辰后,君修冥回到房间时,她已经睡着了过去。 他坐在床沿微叹了一声,手掌轻抚过安笙柔嫩的面颊,一张小脸苍白淡漠,散发着淡淡的寒意。 君修冥的墨眸逐渐暗淡下来,唇角挑起一抹自嘲的苦笑。 整整一夜,便是如此度过。 她躺着,而他坐着,注定是一夜无眠了。 天微微亮的时候,安笙才浑浑噩噩的醒来,见君修冥靠坐在榻边和衣而眠,手掌间还半握着一本书册,俊颜微微憔悴。 安笙心里浮起一丝心疼,披衣下床,取了件披风盖在君修冥身上。 看看天色,已经四更天了吧,再有两个时辰,就该向金陵城出发。 安笙的身体慵懒的靠在窗棂前,长睫低敛,脸色有些苍白,一双清冽墨眸,眸光涣散而没有丝毫焦距,空洞的几近苍凉。 迷茫涣散之时,腰间突然缠上一双健硕的手臂:“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他温热的唇贴在她面颊。 安笙微仰头,正撞上他幽暗深邃的眼底,那一弯深沉的海,轻易的让人沉溺。 安笙慌乱的别开眼帘,淡淡道:“天快亮了,我去找德公公为皇上更衣吧。” 君修冥温笑看着她,仿佛昨日的就像不曾发生过一般的询问:“丫头不为朕更衣吗?” 安笙敛眸,薄唇微抿:“数十年来不都是后宫的女人服侍的皇上吗,她们可比我做得更好。” 君修冥无奈失笑,伸臂揽她入怀,埋首在她柔软发间:“丫头真是个醋坛子,还学会与那群女人吃醋了。她们跟你不一样,你自己的夫君自己不服侍,还想偷懒指着别人?” 他玩味的笑,低头轻啄了下她唇片,而后又道:“丫头若不肯,朕等会便穿这身褶服回到皇宫好了。” 安笙抬眸白他一眼,闷声推开了他,这个男人变脸果然比变天快,而后取过一旁崭新的衣服套在君修冥身上,动作略带粗蛮。 君修冥甚为无奈的摇头失笑,等她为自己系好腰间束带后,温润的大掌包裹住她微凉的小手:“这么粗野,想谋杀亲夫吗?” 她不冷不热的回了句:“我可不敢弑君。” 君修冥也不恼,中指轻刮了下她鼻尖,含笑道:“朕出去有点事,晚些时候再回来,暂时不回金陵城,朕听说今晚这里有庙会,正好陪你散心。” 安笙眼底浮过一抹欣喜,因为她可以用自己的身份在她的世界多停留一会:“恭送皇…” 她刚要俯身跪拜,却不料忽然被他打横抱起,放回了床榻上。 “你再睡一会儿。”他忘情的品尝着她唇上的滋味,之后才恋恋不舍的转身离去。 君修冥离去后,安笙自然了无睡意,而是想着她该何时离开。 第88章 朕会吃醋 夜里,华灯初放,襄城繁华的街道上,人声笑语不断。 护城河上,万家灯火通明璀璨,河面之上酒肆画舫缓缓而动,船头的少女轻纱飞舞,歌声曼妙,只道此曲只因天上有。 无数文人墨客,风流才子,相约游湖,达官贵人在画舫之上,寻欢作乐,开怀畅饮。 傍晚时君修冥带着安笙出了驿馆,领着她去看城隍庙的灯会。 安笙透过车窗帘的缝隙,看着街边雀跃的百姓,而后又睨了眼假寐的君修冥。 她心里禁不住郁闷,难道坐在马车里就是所谓的散心? 此时,庙会之中,人山人海,马车在这里很难前行。 所以终于如安笙所愿,下了马车,不由得深呼了口气,看着四处众多的行人,心里盘算着如何逃走。 君修冥却就像知道她的心事一样,一路都牵着她的手,在人群之中穿梭,而常德则走在二人的身后。 街上时不时便引来众人的视线,惹得不少男男女女窃窃私语,向他们投去羡慕的眼光。 安笙为了消耗二人的体力,手中抓着各种各样的零食,大多吃了一半,就丢给君修冥。 只是最后这些吃食都到了常德的手上,眼看这拎着大包小包的,可前面的两人偏生乐此不疲。 “那个看上去似乎挺好吃。”她嘴里咬着山楂,手还指着不远处的酥麻花。 君修冥二话没说便掏了银子将酥麻花买给了她,开口道:“宫里的零嘴还比不上民间的吗?” 安笙没有答话,自顾自的吃着。 庙会上舞狮舞龙,火把成排点亮,黑夜恍若白昼。 一些小孩在舞龙的人群之中,跑来跑去,不时的传来清脆悦耳的笑声。 看着这样的场面,安笙转眼睇了眼站在一旁的君修冥,见他脸上也带着笑,这才开口道: “你在宫里见过这样真挚的笑容吗?或许她们的生活的确没有皇宫里的好,但她们的快乐却是发自内心的。” 君修冥一笑,便是夏花繁艳,也抵不过那抹不经意的魅惑:“朕明白了。” 安笙静静的端凝着他,灯火幢幢之中,她的眸中却只有他一个人的倒影。 此情此景,太过熟悉的一幕,就好像曾经她也这般看过另一个人。 君修冥潋滟眉目微微一动,看着她,眉目中带着一抹墨染的思绪。少顷后,又收回了眸光:“前面有杂耍,要去看看吗?” 安笙神情淡漠的点了点头:“嗯。” 杂耍班在长街的尽头表演,演员们脸上涂着五色的颜料,身着小丑的服侍,踩着高跷,有的在表演旋转盘子,有的表演飞镖,有的表演喷火…… 迎来围观群众一阵又一阵喝彩之声。 君修冥与安笙费了些力气才挤入人群之中,站在最前排观看表演。 倒是这样热闹的氛围惹得围观的群众兴致颇高,不少的百姓用力的鼓掌,不停的呼喊喝彩。 安笙站在他身旁,对面前这些人的表演却不足为奇。 其中一个小丑走上来,不停的围着她打转,手中的七彩球不停的转动。 而另外一个小丑也随之走上来,拉着君修冥一起跳火焰舞,不知不觉,两人就被带入了杂耍团中央,被几个小丑团团围住。 安笙看了眼在另一边的君修冥,正准备逃走时,有人塞了一张纸条在她手里。 趁着君修冥还没过来,安笙迅速打开了纸条,看了眼上面的内容,而后不动声色的扔在了火堆里。 正当她东张西望想要找到是谁给她的纸条,君修冥却朝她走了来:“怎么了?” 安笙回过神色,摇了摇头:“没事。” 常德拎着大包小包,气喘吁吁上前:“爷,姑娘,天色不早了,要回去了吗?” 安笙眸光微垂,清美的小脸上写满了不愿,抬眼望着他。 君修冥看着她皱起的眉目,嘴角微微一勾,缓声道:“没玩尽兴就去游湖吧,岸上的人太多。” 安笙连连点头,如寒星般的眼眸里闪烁着不定的光茫。 君修冥看在眼里,命身后的常德去岸边租了一艘普通的画舫,在众多的游船之中并不显眼。 安笙与他分坐在桌案两旁,欣赏着月楼上美丽的歌姬在台中央迎风而舞的舞技。 也的确是比岸上挤得不成人形好了许多,安笙唇角含笑,自顾饮酒,对面的君修冥完全的成了透明人。 君修冥定睛的凝望着她,薄凉的月光之下,她的侧脸莹白如玉,纤长的睫毛,遮住了她眸底所有情绪,却掩藏不住那一汪清莹。 她唇角微微的上扬着,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世间一切,除了生与死,在她眼中都不过是一桩闲事而已。 君修冥自认阅人无数,但此刻,他突然发现他读不懂面前的这个人,一点也不懂。 她深沉的像照不进阳光的深海。 离金陵城的日子越近,他就感到越不安,他希望她会选择回去,哪怕是以公孙淑媛的身份。 在他沉思间,安笙突然转过脸,目光与他不期而遇。 君修冥极淡的笑,轻慢的语调,带着丝丝邪魅:“很喜欢看歌舞?” 安笙回以一笑,漫不经心的开口:“只是喜欢看美的风景线罢了!” 君修冥挑了挑眉:“你的目光都在她们身上,朕会吃醋。” 安笙心底一跳,怔怔的看着他,很显然她难以相信这个男人会说出这样肉麻的话。 君修冥又是一笑,手执杯盏,优雅的饮尽一杯酒:“紧张做什么?” 安笙白了一眼,端起酒盏一饮而尽,视线再次四处徘徊不定。 酒过三巡,画舫缓缓驶向河岸,而原本风平浪静的水面突然跃出无数黑衣人,一跃而上。 君修冥一把扯过安笙,将她护在身后,手中明晃的利剑,见人便砍,船上顿时乱作一团,鲜血顺着船板不停流入河水中。 十几个黑衣人将安笙与君修冥团团的围住。 不得已之下,安笙夺过一名黑衣人的手中长剑,挡开刺客的进攻,脑海里迅速翻飞着刚才纸条上的内容。 难道是有人故意将她引诱到此处?可不对啊,刚刚那个身形明明就是让她替他报仇的男人。 这群刺客的身手都是上乘,容不得她再想更多,一时间想要脱身也并不容易。 安笙一边应敌,一边想着脱身之法。 她可不想错过最后的机会。 而正是此时,君修冥已被刺客逼退到船边,以他的身手,本可轻易应付,却不知为何,他一个翻身,被刺客踢下船板。 安笙一惊,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出手抓住了他:“君修冥小心……” 只是,她话音未落,手臂已被他反握住,直接跃上了船舱顶部:“舍不得让朕死?” 安笙被他如此一捉弄,心里有些恼火:“没有什么舍不得!” 说着,她便将君修冥往黑衣人利剑的方向推了出去,正当她欲要趁乱离开时,却见君修冥不躲不闪的站在黑衣人面前。 眼看那柄利剑离他心脏只有寸许的距离,安笙迅速飞身而去,徒手握住了剑刃。 她面色一疼,就这样凝视着他略微震惊的神情:“这样你满意了吗?” 君修冥没想到她会这么做,看着鲜血染红的长剑,一时他有些失措,对于她嘲讽的话语,哑口无言。 如果试探她对他的爱有多深是建立在伤害她的前提下,他段然是拒绝的。 也在这时,一波又一波黑衣人破水而出,容不得再两人对峙下去。 此刻,月楼上忽然跃下一名男子,直接抓住了安笙的手腕:“跟我走!” 安笙很确定,果然是他,所以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跟他离开。 就在君修冥面临一拥而上数十个刺客难以分身的时候,那名男子将她带走了。 他见她对那个男人没有丝毫的反抗,想必那个人定是和她认识。 安笙跟着他离开后,直接坐上了早就在不远处接应的马车,一路上她都十分沉默。 他小心翼翼的替她包扎着伤口,眉目微蹙:“那个男人真的值得吗?” 安笙眸闪过一道幽光,白嫩的脸颊柔婉如水:“值不值得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淡然的回道:“当然有,你死了,何人替我寻仇,对了,过几日回宫后,你应该多接触接触公孙止。 至少从他那里还可以得到宁王最近的动向,你不是在乎那个男人吗?或许还可以帮到他。” 安笙却不以为意的哼笑了一声:“说的还真是好听,不就是想让我得到公孙止与君宁两人是否同流合污留下的证据!” 他挑了挑唇,反问道:“这难道不是一举两得的事吗?” 安笙话里有话的冷嗤道:“呵,我倒真希望你的敌人是公孙止,而不是他。” 他明显感受到她的话里带着敌意,忽而想起方才刺客的事,开口道:“你想说些什么?” 安笙也不再回避,直言不讳:“刚才那些刺客不是你安排的吗?” 他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贤妃抬举我了,在下可没有那个能耐请那么多一等一的杀手。” 安笙拧了拧眉,仔细一想,倒也的确如此,他若真有那本事,为何不自己解决公孙止? 随后又不解的问道:“哪你怎么知道这个时候可以趁乱将我带走?” 他一直都密切关注着君宁与公孙止二人的举动,只是到现在还没找到两人的把柄罢了,开口解释道: “因为这里是襄城,是离金陵城最近的一个城池,若是到了这里还不动手,那可就真的没机会动手了。” 安笙在他话里听出了一些眉目,却不敢十分确认:“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而他也不再遮掩,直接将话摊开了说:“皇上迟迟不动清妍王妃,自然是狗急跳墙。如今的朝堂,倘若真的打起来,皇上未必会赢。” 安笙恍然明白过来,君宁想要清妍有个帝王的孩子,唇边一抹冷意:“原来宁王将清妍送入皇宫打的是这个算盘,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掌控大半个朝堂。” 他笑了笑,却也掩不了眼底时时刻刻带着的仇恨:“贤妃果然聪明,一点就通。” 安笙没再开口,而是看着外面寂寥的夜色,心里或多或少还有一丝的担忧。 三日后,他们抵达金陵城。 安笙匆匆忙忙的去小庙里整理了一些易容的蛊虫,问过他一些宫里的情况,也便入宫了。 好在半斤如今再宫里经过磨练,也越学越聪明,在她不在的这些时日,她都只能称病闭门谢客。 再次回到坤宁宫,安笙只觉得恍若隔世。 她多数的时间都是坐在窗前看天,紫禁城很大,头顶却还是四方的一片天。 除了望着天,她每天要做的只有三件事:等吃,等睡,等死。 君修冥安然无恙的回宫之后,第一时间便去了坤宁宫,安笙想起那日船舱上刺客的事,心里还有火气。 于是他一回来,也没给他好脸色,莫名的朝他撒了一通气。 而君修冥一心由着她闹,之后渐渐地安笙的气也消了。 至从君修冥回宫之后便开始夜夜留宿坤宁宫,白日偶尔也会将奏折拿到坤宁宫中批阅。 安笙虽然不明白他的转变会如此大,但也不曾多问,心里却仍旧会为他对公孙淑媛好而吃味。 这些日子,她午睡的时候,大半是被他抱在怀中,他一面翻阅奏折,一面哄着怀中的她入睡。 等她醒后,再让她泡一杯上好的雨前茶。 两人坐在园中品茶,偶尔也会下几盘棋打发时间,当然,无一例外,她仍是输棋。 这样的日子,安笙过得不好不坏,而君修冥却是乐在其中。 只是,帝王独宠皇后,后宫谣言四起,而半斤办事稳妥,将一切流言都拦了下来,从未有只字片语传入安笙的耳朵。 这日,午后阳光正好,安笙躺在院中软榻上小憩,身下柔软的白虎皮上盖着一层凉席,不仅舒适,而且凉爽。 她一头青丝随意的散开,衬得安笙姣好的面容苍白而柔弱。 君修冥负手而立于在殿门处,遥遥的凝望着她,并不忍上前打扰了她的酣梦。 “皇后睡了多久?” 身后半斤俯身回道:“回禀皇上,午后开始,已经睡了近一个时辰。” 日暮西沉时,天气逐渐凉了下来,君修冥才将安笙抱入殿中。 两人简单的用了晚膳,而后,君修冥回养心殿批阅奏折。 刚刚入冬,晋南等地便遭遇了百年不遇的大旱,灾情严重,君修冥一直在为救灾的事忙碌。 救济粮已经送往了南方受灾严重的地区,并派了钦差专门负责赈灾情况,与此同时,君修冥又命户部侍郎亲自去北方筹粮,以保南方百姓能顺利过这个夏季。 他与几个受命大臣在养心殿议事,回到坤宁宫已是深夜时分。 安笙以为今日他不会来了,便早早睡下。 “奴婢参见皇上。”半斤出来接驾,慌慌张张的吩咐小宫女去将安笙唤醒,却被君修冥阻止。 “别扰了她休息,你们都退下吧。”君修冥吩咐了句,而后自顾进入内室。 彼端,安笙躺在宽大的床榻中,身上盖着明黄被单,安然沉睡的小脸,如同出生的婴儿般纯净。 他脱衣上榻,轻轻掀起被角躺了进去。 然而,安笙浅眠,还是被他扰了清梦。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清澈的眸中尚有几分未清醒的茫然。 她一脸无辜的看着他,模样诱人的想让人一口将她吞入腹中。 他目光亦停留在她容颜上,低柔浅笑,情难自控的吻上她樱红的唇片。 他的唇与她胶合着,温热的气息萦绕在她如玉的面颊。 因为刚刚醒来的缘故,安笙的头脑还有些迷糊,眨着一双无辜的眼,静静凝视着他,半响后,才意会出他是在侵犯她:“君修冥,你这是非君子所为也……” 她些微的恼怒,伸手试图推开他沉重的身躯,却反被他擒住了手臂。置于唇边轻啄了下:“只是一个吻而已,皇后倒是越发小气了,你要是觉得不公平可以亲回来。” 安笙恼了一眼他,转身侧到了一边,不再理会他。 君修冥搂着她的腰,将她抱进了怀中,在耳边低语了一声:“朕好累,睡吧。” 安笙有时也会看到他堆积成山的奏折,想必这两日他也是为大旱的事忙坏了。 而此时,坐落于宫中西南隅的寿安宫偏殿之中,清妍站在门口翘首以待着。 侍女司乐匆匆而回,战战兢兢的跪倒禀道:“回娘娘的话,奴婢打探过了,皇上已经在坤宁宫歇下了。” “什么?又是坤宁宫!”清妍气的脸色发紫,紧咬着唇片,尖锐的指甲几乎陷入掌心。 这已经大半个月了,君修冥日日宿在坤宁宫,而她却连他的影子都没见到。 也不知这皇上究竟是中了什么邪,对皇后的态度忽然转变。 司琪陪笑着,端上温热的茶盏:“娘娘息怒,喝杯茶消消气吧。” 却被清妍一把推开,啪的一声,茶盏坠地,摔了个粉碎:“走开,别烦本宫。” 清妍恼火的低吼了声:“溅人就是会欲擒故纵那套把戏,不过跪了一次,真不知那日她给皇上下了什么迷魂药,让皇上回来后日日都离不开她了。” 司琪吩咐司乐将地上的残片收拾干净,添油加醋的对清妍道:“回禀娘娘,奴婢听太后身边的小李子说,皇上此番刚回到宫中便直接去了坤宁宫,本来是好好的回来,去了皇后那里一趟却反而受了伤。 太后对此事颇有微词,皇后失忆后的性子又冷,不喜与人交好,连那些讨好的人都被拒之门外,现在整个后宫中,没有一个人待见她。” 清妍冷哼了声,在软榻上坐了下来,又不冷不热道:“可咱们这位皇上却拿她当心尖疼着呢。若长久下去,本宫迟早会被皇上抛在脑后。” 司琪继而道:“娘娘,如此长久下去,公孙淑媛有孕只怕是迟早的事,这后宫之中到时唯她独大,娘娘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为今之计,娘娘只有先下手为强。” 可不,君宁这些时日也为此事恼透了,只盼着这个女人能争些气,免得皇上日日缠着他的心上人。 清妍面带为难,神情有几分尴尬。生孩子的事儿也不是她想要就有的,她将皇上留下的次数也不少,只是他却不碰她,就是她想怀也怀不上啊。 司琪似乎看懂她心事般,继续怂恿道:“奴婢知道太医院首王太医有一副祖传的方子,当年太皇太后便是用了此方才诞下皇长子,听闻这方子极灵验,屡试不爽。” 见她忧心忡忡的模样,司琪接而道:“娘娘不必忧心,只要娘娘现在将身子调理好了,与皇上圆房的事王爷自会去安排好。” 清妍问道:“当真有此良方?” 司琪信誓旦旦的回道:“奴婢不敢妄言。” 清妍眸中闪过几丝雀跃,忙吩咐:“那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将王太医请来。” 司琪离去后,很快便将王太医带来,那小老头一听清妍要的东西,吓得不轻,扑通一声瘫跪在地上。 他的确祖传一副得子的偏方,但此方极是凶险,当年太皇太后便是因此而丧命。 清妍脸色一变,只以为这小老头是舍不得给她:“王太医不必担心,本宫若一举得男,必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王太医拱手道:“娘娘说的哪里话,祖上传的方子,本就是造福世人的。只是那方子药性猛烈,只怕会伤了娘娘凤体。还望娘娘三思啊。” 一旁司琪插话道:“那是娘娘的事,容不得你多嘴,王太医,将方子交出来吧。” 王太医在宫中当值了大半辈子,人老了,也越发谨慎并胆小怕事。 他向司琪要了笔墨,在白宣纸上写下了药方交给清妍。 之后,才躬身告退。 清妍拿着药方,多少是有些犹豫的,但所谓富贵险中求,她宁愿冒险产子,也绝不能让公孙淑媛那个溅人霸占皇上。 司琪望了眼天色,出声道:“娘娘,今夜皇上不会过来了,您还是早些歇息吧。” 清妍随意扫了眼窗外,轻笑道:“天色尚早,我们去太后那儿看看她老人家。” 司琪搀扶着清妍向正殿而去:“是。” 第89章 公孙淑媛,你放肆! 寿安宫正殿,王氏卸了妆容,刚要入睡,却听鸳鸯来报:“回禀太后,清妍王妃求见。” 王氏拔掉发髻间的凤簪,哼笑说道:“这么晚了,她来做什么?” 鸳鸯询问:“太后若不想见,奴婢去回了她吧。” 王氏摆手:“不必,让她进来,哀家倒是想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是,奴婢遵旨。”鸳鸯退出内殿,很快便将清妍引领进来。 清妍缓缓而拜:“臣妾参见太后。” 王氏玩味的开口道:“鸳鸯,快将清妍主子扶起来,这一副娇滴滴的身子,跪散了不止哀家心疼,皇上更心疼呢。” 清妍在侍女的搀扶下起身,在一旁椅上坐下来,仍是一副娇娇弱弱,欲哭无泪的样子,凄苦回道:“太后说笑了,您也知道,皇上已经个把月没来看过清妍了呢。”王氏是何其精明的人,即刻明白了她的来意,侧头看向一旁鸳鸯,询问道:“今夜皇上又宿在坤宁宫了吗?” “是。自从回宫之后,连着十余日都留宿坤宁宫中。”鸳鸯毕恭毕敬的回道,对此她可比王氏更上心。 王氏微拧了眉心,沉思片刻。 后宫历来容不得专宠,长治久安之法,便是后宫雨露均沾,身为帝王,他该深知此道。 王氏虽有不满,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慈笑道:“皇后乃六宫之主,日日为后宫操劳,皇上有所偏爱也实属正常。你与皇上可是数年的情分,还怕他忘了你不成?” 清妍抿唇而笑,低敛的眼帘遮住了眸中阴狠的情绪。 王氏语重心长的又道:“你啊,有这个吃醋的功夫,倒不如好好调养身子,给皇上生个小皇子才是要紧的事儿。” 清妍眸色阴沉,却更坚定了心中的想法:“是,臣妾谨遵太后教诲。” “嗯。”王氏点了点头,声音中难掩疲惫之色,继续道:“哀家看你近日脸色不太好,早些回去歇息吧,明儿个让太医好好为你瞧瞧。” 清妍低声回着:“多谢太后关心,臣妾无碍的。” 一旁司琪却上前插了一句:“回禀太后,这些时日以来,我们娘娘每晚都不眠不休的在院中痴痴等着皇上,抑郁难解,身子却是大不如前了。” 清妍像模像样的斥责:“住口,太后面前,哪儿有你这个婢子多嘴的份儿。” 王氏笑着看戏,倒也不拆穿:“哀家的话,你再好好想想,这后宫之中,历来是母凭子贵,有了皇子,这地位才能稳固,一时荣宠,还不是过眼烟云。” 清妍面颊一红,又做出一副怯生生的模样,低低道:“皇上已经许久不来臣妾宫中了。” 王氏自然听出她话中的意思,笑着回道:“你放心,哀家会将提醒皇上去看你的。” “臣妾多谢太后疼惜,天色已晚,臣妾先行告退。”清妍起身,在侍女司琪的搀扶下一步步向殿外走去。 鸳鸯端了杯新沏的普洱茶递到王氏手边,开口道:“清妍王妃大半夜的跑来,就是为了告皇后一状,她也真是小题大做了。” 王氏慵懒的靠着软榻,微眯着一双犀利的眸子,轻哼道:“这半月来,后宫中的女人几乎都来了个遍。 她还算是沉得住气。这皇后,哀家以前倒是小瞧了她的本事,如今看来她是不打算依附于哀家了。” 鸳鸯知道自上次选秀一事之后太后与皇后的梁子便结下了,开口道:“近日小侯爷似乎和宁王走得比较近。” “那是自然,君宁一心向着公孙淑媛,公孙家不仰仗他仰仗谁?只可惜他们终究是选错了主子,能不能成气候,最后还得由哀家说了算。” 王氏两指按着发疼的太阳穴,许久后,又道:“明日将皇后找来吧,哀家该好好和她谈谈了。” 鸳鸯温声回着:“奴婢明日晨起便去坤宁宫传旨。” 王氏淡应着,温和的眸光却一直萦绕在鸳鸯身上,慵懒开口:“鸳鸯啊,刚刚哀家说给清妍的话你可听清楚了?” 鸳鸯微愣,而后轻笑:“鸳鸯又不是宫妃,记这些做什么。奴婢只想一心一意服侍您老人家。” 王氏眼眸冷眯,透着几分犀利,轻哼声:“现在不是,但很快就是了。” 鸳鸯自然听得懂王氏话中的意思,太后老人家是要另择人选了,故作胆战心惊的匍匐跪地,颤声道:“鸳鸯一时糊涂,还望太后饶恕。” 王氏目光闲散的看着她,忽而又是一笑:“哀家虽然老了,却还不至于到老眼昏花。 你做事的确小心谨慎,但终究逃不过女人的通病,你对皇上的事似乎太上心了一些。不得不让哀家起疑啊。” 鸳鸯跪在地上的身子都在发颤着,她跟随王氏多年,自然知道她的手段与狠辣。 鸳鸯还算聪明,哽咽着打起了感情牌:“奴婢罪该万死,太后,奴婢对不起您老人家,以后,鸳鸯不能再伺候您老人家了,您老多保重……” 王氏在后宫争斗一生,绝非善类,但她现在人老了,杀戮之心也淡了。 她微叹着,温声道:“你起来吧,哀家没有怪你意思。你自幼跟在哀家身旁,哀家知你并非池中物,一个寿安宫的掌事宫女也的确是委屈你了。” 鸳鸯抬起小脸,梨花带雨,的确是个娇滴滴的美人:“太后。” 王氏伸出手臂,上前虚浮了一把,将她从地上搀起:“你跟随哀家多年,也算尽心尽力。 只是这女大不中留啊,丫头,你放心,哀家会找个合适的机会让皇上给你一个名分的。” 鸳鸯再次跪倒谢恩:“太后大恩,鸳鸯没齿难忘。” 王氏含笑点头,眼眸却闪过一抹算计,如今指望着后宫嫔妃为皇上孕育子嗣是不可能了,但鸳鸯却是可以的。君宁尚且知道打这样的算盘,她又何尝不知道? 只要她肚子争气些,为皇上添个一儿半女,到时,只要将小皇子掌控在手心,她王氏一族便可屹立不倒。 鸳鸯自然想不到这些的,还在暗暗自喜,她虽算得上精明,却毕竟年轻,姜还是老的辣啊。 王氏脸上明显带了疲惫之色:“哀家有些累了,鸳鸯,伺候哀家就寝吧。” “是。”鸳鸯毕恭毕敬的上前,搀扶着王氏向内殿而去。 …… 翌日一大早,安笙便被传唤到寿安宫中。 她跪在空旷的大殿上,而王氏端坐在主位上,若有所思的凝视着她。 安笙虽屈膝跪地,脊背却挺得笔直,而隐在云袖下的手掌早已紧握成拳。 寿安宫正殿并没给她留下过什么美好的回忆,上一次的屈辱,仍然历历在目。 这一次,她不知道王氏又想如何惩治她。 在后宫女人的眼中,她早已被说成是一个魅惑君主的妖后。 打量了她半响,主位之上的王氏终于有所反应,哼笑一声,开口道:“从前也未留意,今日仔细着一瞧,皇后的确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儿。 这后宫三千佳丽,却也生生被你比了下去,即便是哀家看着都欢喜,夜难怪皇上对你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公孙淑媛以前穿的总是繁复华丽,反而显得俗气,遮掩了自然的美。 安笙淡漠着容颜,不卑不亢的回道:“太后夸赞,臣妾愧不敢当。” 王氏淡然轻笑,却依旧没有让她起身,继续道:“皇后身为一宫之主,当是知道宫中有宫中的规矩,如今皇上视你为眼中珍宝,但皇后要知道,你不是后宫唯一的女人。” 安笙自然明白她话里的意思,长睫轻颤,唇角一抹讥讽的笑,一大早将她传唤到寿安宫,竟是警告她要遵守妇德,真真是可笑。 她清冷的回道,微躬身一拜:“臣妾愚钝,还请太后赐教。” 王氏冷哼,对她不冷不热的态度尤为不满。 在这后宫,她这个太后一直是最尊贵的女人,一向不容人违逆半句,很显然如今的公孙淑媛并不给她面子。 “皇后,你也不必在哀家面前揣着明白装糊涂,哀家也索性将话挑明了,这后宫中历来是雨露均沾,容不得专宠。 当年先帝偏爱瑾贵人,致使瑾贵人成为众矢之的,最后也没什么好下场。后宫之中,平衡之道,才是长久之道。 皇后若是聪明人,就该懂得如何避开锋芒,劝皇上到其他宫去。” 听完王氏的话,安笙冷然一笑,回道:“太后所言甚是,只是臣妾人微言轻,倒是要烦劳太后与皇上说一声,臣妾也不想侍寝,请他移架别宫。” 王氏先是一愣,而后一掌重重拍在桌案之上:“公孙淑媛,你放肆!你以为皇宫是什么地方,岂容你任性妄为。既然不想侍寝,你这皇后干脆也别当了。” 安笙等的不过就是王氏这一句,当场便叩头谢恩:“这皇后之位媛儿当不当,可不是太后一人说了算。” 王氏气的身子都在发颤:“你……” 她叫公孙淑媛是过来训话,提点她要懂得知晓分寸,莫要独占帝王,不料却被她堵得哑口无言。 安笙自顾自的起身,高傲的立在原地,怎么说她现在也是有身份的人,面容清冷的说道:“若太后叫臣妾来只是为了说这个,那臣妾便只能告退了,这件事由不得臣妾做主,太后还是亲自去跟皇上说吧。” “公孙淑媛,你放肆!”王氏一掌重重拍在桌案之上,猛地咳嗽了一声,看样子她的确是气的不轻。 安笙不是不想尊老爱幼,只是她现在非要找自己麻烦,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于是她妾了妾身,欲要退出殿内。 王氏却突然怒斥一声:“都还愣着干什么?皇后目无尊长,还不把她给哀家押下去杖责三十!” 几个嬷嬷丝毫不敢怠慢,粗鲁上前,架住了安笙双肩。 她自然不会再一次束手就擒,施展内力,挣脱开肩上制衡的手臂。 几个嬷嬷被突如其来的内力所伤,纷纷倒在地上,痛苦哀嚎着。 “你放肆!在哀家的寝殿内也敢动手。”王氏气的不轻,咳声不停,雪白的绢帕上染了点点血迹。 安笙傲立在原地,唇角扬着嘲讽的笑:“这是太后逼的,既然太后身子不好,臣妾也就不扰您老人家休息了,臣妾告辞。” 本来她是没打算利用这老太婆,但人家非要送上来,盛情难却,她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想必王氏很快就会动用王家的势力开始想方设法的排挤公孙家在朝廷里的地位了,如此也省的她再费心费力的动手。 说罢,她便转身离开了寿安宫。 她刚走不久,太后气的直接晕厥了过去,近日王氏的身子本来就不太好,如此更是怒火攻心。 而安笙就在回坤宁宫的路上,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出声道:“前面的那个公公,你过来一下!” 他身子显然一僵,装作没听见她的喊声,加快的脚下步伐。 安笙察觉到不对劲,立马朝着那个穿太监服的奇怪男子追了去。 只是追到冰泉宫的门前就没了人影,君雯正从里面神气的走出来。 安笙看了眼许些时日不见的君雯,似乎比以前更瘦了些,也不知这些日子她在做什么?一脸的憔悴样!眼睛还有些浮肿,像是常哭! 她不屑一顾了从安笙的身边走了过去,看样子还不知道寿安宫乱成了一团。 以君雯的性格,如果是以前她段然是会冷嘲热讽两句公孙淑媛,只是今日却也奇怪,安静的从她身边离开了。 安笙也便直接回去了。 晌午时分,君修冥回到坤宁宫用膳。 多数时候,他只有入夜后,才会回坤宁宫陪伴安笙,但她依旧不让他碰。 偶有朝政繁忙时,君修冥便直接留在养心殿宿夜。 他一直小心翼翼的维持着和她的关系。 而她却似乎并不领情,隔三岔五问上一句:皇上不招宫妃侍寝吗? 他便不温不火的回道:你不就是朕的妻子吗! 偶尔,她也会故意对他说:清妍是你的心上人,你去陪她吧。 而他依旧不离开,反而神情凝重的道:比起清妍,朕还是觉得你更重要。 今日午膳后,他命人摆上了棋盘,偏要与安笙下上一盘。 君修冥也是难得有兴致,便与安笙赌棋。 君修冥的条件是:侍寝; 而安笙的条件是:出宫。 对于彼此想要什么,两人皆是心知肚明,提出之时,也没有丝毫意外。 安笙知道自己根本赢不了,但她还是相信有奇迹,正好公孙一族若真的落魄,她也缺个光明正大离开皇宫的理由。 就在这时,奇迹似乎难得的降临了,她竟然险胜了君修冥一子。 只见,他轻笑着放下手中黑子,温声道:“朕输了。” 安笙紧握的手竟然在微微的颤动着,她看着他,等着他兑现承诺。 君无戏言,他既然承诺了便不会反悔。 只是,安笙从未想过,以后她可以如此轻易的走出皇宫。 君修冥却多少有些失落,伸手握住她蜷紧的手,询问道:“皇后也要这么迫不及待的离开朕吗?” 安笙低头,紧抿着唇不语。 他无奈失笑,继续道:“好吧,朕今日放你出宫,明日早些回来,朕让常德在宫门口候着你。” 原来,他答应让她出宫,期限只有一日。 安笙顿时一脸懵逼,愣了一秒才抗议道:“皇上分明投机取巧。” 君修冥笑,眸中一闪精明的狡黠:“朕一向很公平。朕若赢了,让你侍寝也仅限今夜而已,并非要你夜夜侍寝。让你出宫也是同样的道理。” 安笙顿时哑口无言,她不得不承认,凭她的道行,和他玩儿,她还嫩着呢。 君修冥放她出去自然是有目的性,今日他刚从养心殿议完事出来就听说了寿安宫的事。 避免王氏借此大做文章,他只好将她暂时送出宫,冠冕堂皇的说是送出宫的祠堂抄写佛经,以示惩戒。 吃过午饭后,安笙乘坐着马车出了皇宫。 半斤指尖挑开车帘一角,看着街边的闹市,眼底有一丝稀奇:“好久没出宫了。” 虽然她跟着安笙在客栈呆过些时日,但从来没好好的逛过金陵城。 安笙思虑了会,开口道:“要不你自个儿去看看,想要带些什么玩意儿入宫,就买下来,我有事要办,陪不了你,日落西沉的时候,我们直接去茶楼汇合。” 半斤有片刻的犹豫,像似不放心她一个人离去。 安笙知道这丫头现在在宫里学的也越来越谨慎了,宽慰道:“放心吧,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去取点我们的物件。” 而后她又靠在半斤的耳边小觑了一句,她可有些担忧君修冥会派人跟着她。 所以两人很快在马车里互换了衣裳,安笙离去时朝着马车行了一礼,便匆匆的离开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暗地里的隐卫也因此跟丢了目标。 安笙形色匆忙的来到城外的小庙,不巧的是她因为只顾着看着身后,撞了名女子。 君雯吃痛的“哼”了一声,阿湘连忙去扶她:“公主怎么样了?有没有事?” 君雯摇了摇头,抬眼看向撞到自己的女子,一脸的震惊。 一旁的阿湘原本是要斥责她,却见撞到公主的人是皇后,也惊讶不已。 安笙同样感到有些诧异,明显对公主出现在这里奇怪,难道今天早上碰见她那会就准备出宫? 君雯拍了拍衣裳,横了一眼她:“真是冤家路窄!” 安笙被撞的也有些疼,揉了揉手肘后,出声问道:“公主来这里做什么?” 君雯的眼神明显不敢直视她,但嘴上回答的倒也合理:“皇后觉得来这里还能做什么?难道皇后不是来烧香礼佛的吗?” 安笙冷笑了一声:“公主的话牵强,我记得金陵城的寺庙就是皇宫出钱建的,那里的香火可比这里好,近的不去,去远的,只怕说不过去吧?” 君雯一时哑然,思虑片刻,反问道:“那皇后呢?” 安笙淡然的回道:“约了人。” 比起君雯,她可淡定了许多,可能是近日她早已被迫练就了一身说谎脸不红心不跳的本领。 君雯忽然凑到她的身前,上下量了眼:“不会是情郎吧?” 安笙莞尔一笑,看起来柔软散漫,实则不经意间,将一切都看在了眼底:“皇上日日留宿坤宁宫,公主觉得我还有必要会情郎吗?” 此话的确让君雯气恼:“哼,你神气什么?你就等着你们公孙家身败名裂吧!” 安笙微微拧眉,这话倒值得她深思一番,平淡的回道:“这样啊,求之不得,公主尽管放马过来。” “你……”君雯脸色阴沉,伸出手指指着她。 眼看这周围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阿湘在旁提醒道:“公主算了吧,这是宫外。” 闻言,不过片刻君雯将手又放了下,对她冷嗤了一声:“本公主今日不跟你一般见识,皇后最好检点些行事,免得他日结下太多仇恨,必遭报应。” 话落,她便和她的的侍女冲出人群,离开了。 安笙看着君雯的背影,柔软的眸子微微眯起,如雾般朦胧的气息弥漫,整个人如云烟般,让人看不清她所想。 能在这里碰见公主,究竟只是巧合还是有她不知道的事? 没过一会,一名男子朝她走了过来,开口道:“来了怎么还在外面站着?” 安笙转眼看向他,一双黝黑的明眸舒暖又犀利:“你说呢?” 男子带着淡淡笑意的墨色眼眸,看似一眼就能看透他眼底深蓄的仇恨,实则因为那一层暗色的存在,却并猜不透他所想,心思隐藏的几乎完美。 安笙收了目光,转身朝着他替她养蛊的地方而去。 男子跟在她的身旁,随口一问:“皇后近日在宫中过得可还好?” 安笙话里有话的试探道:“与其拐弯抹角,不如直接说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的消息,我这个人喜欢直来直去,更何况我们终将成为一条船上的蚂蚱。” 主要是因为公主出现在这里实在是太过巧合,况且现在寿安宫乱作一团,她竟还有闲心出宫来。 男子略变了脸色,却也并未漏出破绽:“究竟是与不是,还得看贤妃的诚意。” 安笙来到小庙后山的一片种植着花草的土里,一边看着她心爱的蛊虫,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你放心,一切都如你所愿。 公孙一族想必在陵安城也猖狂不了多久了。希望你大仇得报,能放下杀戮,过回你自己的日子。我知道你心眼不坏,若不然公孙淑媛不可能活到现在。” 因为这世间有一种人会被仇恨泯灭良知,只要与那个当初给他造成痛苦有关系的人,无论是何关系,都会毫不留情的下手残杀。 以前看焦点访谈,她可没少见这样的人。 而男子却忽然轻笑了一声:“如今我这副模样,贤妃觉得还回得去吗?” 安笙回过头看向他唇边轻蔑的笑,肃然的说道:“至亲至爱之人,无论你那副模样,他们应该都能欣然接受。 只在乎你皮相的人,想必对你而言也都不重要,既是不重要的人,又何必给自己增添那么多心理压力,不过徒增烦恼而已。” 听到她的这番话,他自认做不到她的心境,却佩服这样的女子:“贤妃果然好性情,将世事看得如此透彻,淡泊。” 安笙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也并非全然透彻,我仿佛记得有个人曾经说过,无论变成什么样,他都能一眼认出我。 不过这个人,我却忘了,也有可能只是常做那个梦,所以导致我凭空捏造出来的一个幻想吧!” 他有些听不懂她说的话,上前帮着她将蛊虫一起整理在了小罐子里。 两人又聊了许久,傍晚时分,安笙才带着东西离开,去听曲的戏楼与半斤汇合。 也好看看有些时日不曾见的王良,毕竟他是她来这里结交的第二个朋友。 来到戏楼,见半斤正坐在二层的阁楼上,安笙朝她走了过去:“等多久了?” 半斤将摆着糕点的桌面收拾了番,脸上洋溢着笑:“也没多久,正听曲儿吃点心呢!也不知有多久没这般惬意过了。” 这样的日子的确是好,但久了却也乏味,安笙看了眼此处,临水而建,倒别有一番风情,茶倒是一般,自然比不得宫中的极品龙井。 两人依窗而坐,安笙目光散落在河岸灯火之上,雕花的画舫、云袖翩飞的舞姬、还有觥筹交错的杯盏,远远望去,如梦如幻般。 只是她没想到在偏僻的茶楼中,竟也能遇见熟人。 当君宁踏着木质楼梯走上阁楼时,见到安笙时,却并没错愕,像是提前就知道她在这里一般。 而后,笑靥才在唇角逐渐溢开,他一挑衣摆,在安笙与半斤那一桌坐了下来。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媛儿,没想到我们竟然在这里见面了。”君宁笑着,自斟自饮了一杯清茶,不过是普通的粗茶,入喉竟也沁着甘美的滋味。 安笙墨眸剔透幽深,青葱指尖搭在白瓷茶杯之上,一红一白,分外妖娆。 她唇角浅扬,薄唇一开一合道:“多日不见,王爷别来无恙。” 安笙内心是郁闷的,她可没有闲心来应付他,不过跟着上来的人,却让她眼里浮过诧异,是师父。 她实在有些摸不清师父究竟是这三股势力谁的人,还是说不过相互利用。 君宁笑着看了眼身后的白楉贤,又睨了眼对面的安笙:“怎么?媛儿与白小少爷相识吗?” 第90章 朕喜欢你多过那个冰冷的皇位 安笙笑靥浅浅,眉宇间染了一层温润,不露声色的说道:“不认识,只是面向有些相熟。” 白楉贤对二人施了礼才坐下,目光时不时的落在安笙身上,却不曾多言。 君宁动作优雅的往各自的杯里斟满了茶水:“媛儿出宫为何不跟本王说一声?如此本王也可以带媛儿好好的在金陵城游玩一日。” 安笙只觉得被人扰了清静,有些厌烦,淡漠的回道:“忘了。” 君宁满面春风,白玉的指尖,浅红的唇瓣,交织出妖娆的诱惑:“没关系,来日方长,往后媛儿有的是时间认识本王。” “嗯。”安笙却连看也不愿意看他一眼,敷衍的应了声,眺望着窗外风景。 而她不开口,君宁亦沉默,她看着风景,君宁便看着她。 直到,安笙看腻了,才微微侧过头,毫无意外的撞上他痴痴的目光,而他竟丝毫不知避讳,依旧舍不得移开视线。 安笙绣眉轻蹙,淡声道:“王爷看够了吗?” 君宁笑,回道:“美人如玉,若能看上一生一世,本王此生无憾。” 安笙清清冷冷的别开眼帘,哼笑道:“呵呵,天下之大,美人无数,王爷乃皇亲国戚,位高权重,自然是不会缺美人的。” 君宁含笑,两指轻握住白瓷茶盏,低低呢喃:“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 安笙对他的话充耳不闻,眸光黯淡散落,精致的容颜在月光下些微惨白,平添了一种楚楚之态。 澈亮的眸,空洞而深不见底,君宁即便绞尽脑汁,也猜不出她半分的心思,面前的女人,就好像迷一样。 而越是神秘,便越是让人着迷。 君宁的神情很认真,声音微微的暗哑:“媛儿,其实,我已经认识你很久很久了,久到好像是一辈子。” 而安笙失笑,好似听了极大的笑话一般,像君宁这样的男人会是一个痴情之人? “不信吗?”君宁苦笑,带着几分自嘲,继续道:“以前父皇的书房中有一副画像,话中的女人很美,天仙一样。 父皇经常看着画像发呆,他曾说过,那是他最爱的女人。或许是看的久了,那张脸竟不知不觉间刻在了心上。” 安笙略有些诧异,轻声问道:“那张画像……” “是你母亲。”君宁回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恍惚间,以为你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你与你娘亲,长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可父皇却说,你终究不是她。” 安笙笑而不语,握在指尖的杯盏,已经逐渐失了温度,原来先帝没娶到公孙淑媛的母亲,便娶了公孙淑媛。 静默片刻后,君宁淡声说着,目光定格在安笙脸上,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细微的神情变化:“今日为何出宫?是因为皇上今夜要留宿寿安宫偏殿吗? 媛儿,这只是刚刚开始,你便受不住了吗?长此以往,清妍迟早会怀有身孕,当然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女人为他生孩子,皇室最注重的便是开枝散叶,多子多福。” 白楉贤知道今日是君宁一手策划,太后王氏病倒,皇上固然会去探望,所以也在这时对君修冥使用了迷迭香。 所有的计划他都看在眼里,除了皇后忽然失忆一事,他到至今还没摸清是何意? 安笙啪的一声放下手中茶盏,清冷开口:“王爷究竟想说什么?” 她不信,她不信君修冥会宠幸清妍,他明明知道,知道清妍根本就不是那位姑娘。 可惠贵妃曾经不也有孕过吗?安笙冷笑了一声。 君宁突然大胆的握住她的手,哑声道:“媛儿,如果你要的只是守在他身边,那么,你完全可以忍气吞声的活在他身边,直到老死宫中。但若你要做他唯一的女人,那便不要痴心妄想了,他绝非是你的良人。” 安笙看着他,美眸微眯,淡若清风的笑着:“王爷要说的就是这些?好吧,我知道了。” 她淡漠起身,而后又道:“若王爷的话说完了,我也该离开了。希望,后悔无期。” 安笙一双美眸中依旧带着笑与璀璨流光,公孙淑媛既是皇上的女人,与君宁本就不该有交集,越是纠缠不清,对彼此来说,就越是痛苦。 却不曾想,在她转身的瞬间,君宁像失控的猛兽一样扑了过来,他用力将她按在墙壁之上,单薄纤弱的身体被困在他胸膛之间。 至始至终白楉贤淡漠如风,与安笙的性子倒有几分相像,只是他还不确定。 君宁的气息是炙热的,带着沉重的怒意:“媛儿,这么多年了,你可不可以正视我对你的感情? 他并不适合你,只有我能爱你,护你。公孙淑媛,你这个蠢女人,你究竟会不会选男人?如今他能宠你,有一天也能将你弃如敝履,就像从前那样。” 安笙微扬着下巴看他,墨眸依旧是晶亮剔透的,好似凝了满天星光般璀璨。 她出口的声音极轻,如风一般飘渺:“我已经选了他,无论对错,这条路,我都要一直做下去,即便荆棘丛生,即便身染鲜血,也无法再回头。” 君宁的手臂撑在她头顶,微微的颤抖着:“真的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吗?媛儿,我会给你幸福的。” 幸福吗?安笙唇角溢出苦涩的笑,从她踏入皇宫那一刻开始,幸福已经离她远去。 她静静的凝望着他的眼睛,淡声说道:“君宁,你知道什么是幸福吗?幸福就是和最爱的人一起,饮一场风花雪月,淡看细水长流。 在我的生命中,最在乎的那个人已经死去,我苦苦挣扎着,不过是想要成全一段我自以为是的爱情。” 她苦笑着,眸中泪光盈动,无辜却并不羸弱:“对不起,王爷,你给不了我想要的幸福,因为,以前的公孙淑媛已经死了。” 君宁隐忍着疼痛,高大的身体微微发颤,声音低沉暗哑:“如果,我让你成为我的女人,会恨我吗?” 安笙美眸微眯,清冷的凝视着他,却并未回答。 君宁将头压低,唇向她雪肌逐渐靠近,安笙并未挣扎,只是下意识的侧开头,眸中闪过一丝厌恶之色。而正是那样的眸光,刺痛了他。 君宁突然用力推开她,高大的身躯踉跄后退,神情受伤的看着她:“是不是除了他,别的男人都不行!” 同样,坐在一旁的白楉贤似乎也在期许着她的答案。 安笙笑,笑靥讽刺,却偏生透着一股诱人的妩媚。没试过的事,她怎么知道自己可不可以接受第二个男人。 但安笙却明白,君宁是一定不可以的,再则这样野心勃勃的男人,她厌恶还来不及,虽然知道他喜欢的只是公孙淑媛而已。 “王爷,别忘了我是皇上的女人,你不要命了吗?” 而他冷笑着,血红的双眼,如同嗜血的野兽看到了可口的猎物。 毫无预兆,他忽然再次扑上来,霸道的咬住了安笙的唇,滚烫的手掌在她柔软的身体上胡乱的抚摸。 白楉贤也对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惊讶住,刚要起身,就已然听到一声清脆的响声。 安笙震惊的瞪大双眼,明眸中溢出怒火,反手一掌甩在他英俊的脸庞上。 盛怒下,自然力道不清,甚至带着几分内力,君宁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没有摔出去。 “君宁,你这个疯子!”安笙用手背用力的摩擦被他咬破的唇,甚至带着几分厌弃。 君宁侧脸为肿,他却丝毫不在意的狂笑,舌尖舔舐着唇片,那上面还残存着她的鲜血,带着微微的腥甜,美得沁入心肺。 “君修冥的女人,滋味的确不错。”他邪肆的笑,伸出手掌,轻轻的抚摸过安笙柔软的发丝。 她没有动,目光冷怒的直视着他,而袖中匕首却已经握在了掌间,蓄势待发。 君宁自然察觉到冰寒的匕首,两指却依旧肆无忌惮的黏住她一缕发丝:“媛儿,跟我远走高飞吧,我带你浪迹天涯,过你想要的生活。” 他的神情很认真,完全不似刚刚的戏谑。 安笙讥笑回道:“怎么?王爷不觊觎皇位了吗?” 君宁却淡漠摇头:“我可以为了你放弃追逐。” 安笙剔透的眸光淡淡涣散开,唇角含着一丝自嘲的笑。她不得不承认,君宁的承诺很感染,甚至感动了她。 忽然间,她有些羡慕公孙淑媛,心狠手辣一生,却还有一个男人深深地爱她,或许苍天就是如此的不公平。 想到他可以为了公孙淑媛放弃皇位,那的确没错,公孙淑媛一定可以成为威胁他的筹码。 所以暂时,她不会替公孙淑媛回应他的感情。 她轻扬起眉梢,冰冷傲慢凝视着他,轻笑道:“王爷刚刚那些大逆不道的话,我就当做没有听到。 这样的事,我希望不要再有下一次,否则,我便不会对你客气了。别忘了我的身份,也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宁王爷!” 她刻意的咬重了最后几个字。伦身份,她是君,而他是臣。伦辈分,她是他堂嫂,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讲,他们之间的牵扯,都是大逆不道。 君宁忽然怒吼:“少和我将这些伦理纲常,他君修冥难道没有夺他人之妻吗?” 安笙唇边笑意不变,声音却是异常冷漠的:“他做的事也并非全是对的,不代表你就可以效仿。” 她说罢,清冷的转身离去。 在与君宁擦肩而过的瞬间,却听他压抑的道:“媛儿,无论是江山,还是你,我都会夺来。” 安笙脚步微顿,眸色遽然深谙:“如果王爷想成为我的敌人,你大可以这么做。” 她丢下一句后,拂袖而去。 白楉贤眯了眯眼看着她离去的身影,他记得,前段时日君宁还在春风得意,想必自是因为公孙淑媛的缘故,只是今日她的态度似乎转变的太快,仿佛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就算是失忆,她的性情至少不会变,那么如今的公孙淑媛…… 半斤撑着油纸伞陪同在安笙的身后一路走出了茶楼,不知何时,天空飘起了细碎的小雨:“娘娘,我们不会被发现吧?” 刚刚宁王的举动也着实吓坏了她。 安笙摇了摇头道:“很难说,毕竟我不清楚公孙淑媛与君宁发展到了什么程度。” 好在现在君修冥表现的十分疼爱公孙淑媛,就算以前与君宁有些关系,但她反悔也是有可能的,更何况她失忆了。 现在她能肯定的是君宁暂时还没有发现她的异常,但一直沉默不语的师父,她便不敢确定了。 毕竟他们一起生活了数十年。 半斤刚想再度开口,只见一辆装饰古朴的四轮马车早已侯在了茶楼门口,常德跳下了马车,躬身站在车旁,身上落满了雨水。 常德俯身一拜,老脸上擎着讨好的笑:“老奴参见皇后娘娘。” 安笙神色淡淡,温声回道:“德公公不必多礼,雨也寒凉,没想到德公公也有兴致出宫赏景。” 常德呵呵笑,又是一拜:“皇后娘娘说笑了,老奴哪儿有那等福气,老奴是奉皇上之命来接皇后娘娘回宫的。” 安笙轻蹙眉心,凝了他片刻,才淡淡道:“皇上允诺我出宫一日,如今尚未到时辰。” 常德一笑,忙回道:“皇上说,娘娘与宝儿姑娘两人独自在外面过夜危险,现在已是夜半时分,所以特让老奴来接娘娘回宫。 而从这里到宫中,马车正好要行上一个时辰,入宫门后,刚要是子时,如此也便算作一日,皇上一言九鼎,自然不会对娘娘失言。” 安笙紧抿着唇,脸色微愣。 什么叫做她们两人在外面独自过夜危险,如果真的只是她们两人,这偌大的金陵城,常德又岂会这般容易的找到她。 那个男人将一切算计在股掌之间,根本没有她反抗的余地。 一旁,常德催促道:“娘娘,请吧。” 安笙若有似无的一叹,只能踏上马车,白皙柔软的玉臂掀开车帘,而后,墨眸中闪过片刻错愕之色。 此时,马车之中,君修冥一身月白常服,用金丝银线绣着大片暗花,在夜明珠的微弱光晕之下,闪动着莹莹光亮。 那张英俊的侧脸神情自若,唇角盈着浅浅的笑,目光专注的落在手中奏折之上。 “看来皇后是不愿回宫的,当真乐不思蜀了?”他并没有转移视线,却有幽幽清冷的声音传来。 安笙眸光低敛着,在他对面的车角坐了下来:“皇上日理万机,何德何能劳驾皇上来接。” 清清冷冷的声音中,又夹杂着些许嘲弄。刚刚宁王明明说了,他今日留宿在了寿安宫,又怎么会出宫? 君修冥低润而笑,迟缓的放下手中奏折,温润如水的目光,静静落在她身上。 那双墨眸中的浓情,好似瞬间点燃了车内温度:“朕想你了,即便是短短一个时辰,朕也不想等待。” 安笙不语,转头侧过脸颊。青葱的指尖挑开车帘一角,淡看窗外风景。偶有雨水透过缝隙灌入,带着清爽的凉意。 安笙单薄的身体下意识的轻颤。 “很冷?”幽幽的声音从身侧传来,下一刻,安笙的身体便跌入一具温热的胸膛中。 他低眸凝视着她,在看到她唇角的伤处时,原本柔和的眸光遽然间沉冷,带着冰雪般骇人的寒。 修长有力的指在她嫣红的唇片上不停的摩擦,他的力道不清,甚至丝毫不顾及她的伤处,那架势好似要搓掉一层皮一样。 安笙吃痛,低吟一声,终于按耐不住的伸手阻拦:“痛,君修冥,住手。” 他仍是不语,唇却突然压覆而下,起初吻得十分霸道,横驱直入,缠着她不放,灼热的气息将她团团包围,几乎让她无法喘息。 而渐渐的,他的吻变得很轻,在她唇角破处轻柔的徘徊,慢慢的,安笙觉得没那么痛了,肌肤都是痒痒的,温热的。 被他拥在怀中,甚至有种莫名的心安。 马车缓缓而动,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唇才离开她唇瓣,俊脸停留在她面颊一寸之处,专横道:“朕不喜欢你身上残留着别的男人的气味,若再有下次,朕就将他碎尸万段。” 好似怕吓到她一样,他的语气极轻柔,但安笙知道,这个男人既然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 他依旧紧拥着她的身体,没有丝毫要放手的意思,力道之大,好似要将她揉入身体中一样。 温怒之色在他墨眸中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温润的浓情,他薄唇轻动,问道:“想朕了吗?” 纤长的睫毛轻颤,敛起所有的情绪,她微侧开面颊,仍是沉默不语。 君修冥的唇却再次覆了上来,轻啄她唇瓣,温柔呢喃:“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朕总是明白了这种感觉。想见你的时候,却见不到,原来想念的感觉也可以痛入骨髓。” 他的话终于让怀中女子有了些微的反应,却不是感动,她的眸光,依旧清冷,扬起的唇角,甚至带着嘲讽的笑:“可媛儿以前日日都在宫中,却也不见皇上来探望。” 这一刻,她忽然想让他知道,她是贤妃,她是安笙,可她不敢保证,他是否会放过她,帝王向来喜怒无常。 君修冥无奈而笑,指尖轻勾起她莹润的下巴,那一双明眸璀璨,暗影之中,比车壁上悬挂的夜明珠还要耀眼三分。 对于君修冥而言,以前的公孙淑媛对她的好只源于愧疚,而如今的她,他很清楚是多年心脏不曾有的悸动。 他唇角含着邪魅的笑靥,淡淡呢喃:“傻瓜,此一时彼一时。” 安笙淡然一哼,眸光依旧轻浅,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皇上大可不必对臣妾如此费心,毕竟臣妾不是皇上心上的人。” 他轻轻的笑着,却也的确给不了她答案,阿笙在他心目中永远也磨灭不掉,有时候连他自己也不明白,对她的好究竟是因为她和阿笙很像,还是纯粹的喜欢上了她给他的感觉。 又或许这两者之间都是有的。 君修冥温唇摩擦在她颈间敏感的肌肤,温热的气息淡淡萦绕:“朕只想陪着你一起老去,那时我们再煮一杯茶,谈谈那些美好的回忆,似乎也是件不错的事。” 安笙轻合起眼帘,她有些累了,这样的日子,她从来不奢望一个帝王能给她,况且到现在她还不明白,他的好是给公孙淑媛的,还是给失忆后的她。 君修冥看着怀里的人,无奈的笑,抱她坐在自己膝上,温声又道:“朕喜欢你多过那个冰冷的皇位。” 他不知道,为何突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但他说的是认真的。 安笙被他紧拥着,被动的将头靠在他胸膛。 君宁掷地有声的誓言,突然间萦绕在耳畔,于是,她竟鬼使神差的问道:“如果有一天我想离开,那皇上愿意与我远走高飞吗?” 她感觉到环在腰间的手臂些微的僵硬,心也跟着沉入谷底,唇边笑靥越发讽刺。 江山美人他皆要握在掌心,鱼与熊掌他也要兼得,这样的男人,太贪心了。 但回过头来再一仔细的想想,她又有什么资格将他留下?他在乎的,只是养心殿里那副画像上的女子。 君修冥没有回答她,狭小的车厢内是长久的沉默,夜明珠的光辉披散在他英俊的侧脸,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出奇的邪美。 只有那双墨眸,如同照不进光亮的深海。 许久后,他才淡漠的回了句:“丫头,给朕一些时间吧。” 安笙抬眸凝视着她,他唤她丫头,唤公孙淑媛也是丫头?原来她在他心中果然没有什么不同。 她不言不语,眸光涣散的散落在一角。 车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之后车轮压过官道发出嘎吱的声响。 气氛沉寂的几乎让人窒息,安笙突然发现一个时辰竟是如此的漫长。 君修冥拥着她靠坐在柔软的狐皮褥上,他炙热的身躯拥着她冰冷的身子,修长的指穿梭在她细密的发丝间,并顺势划过她柔软的身前:“好香。” 安笙辗转身形,避开他的触碰,留给她一个孤冷的背影。 君修冥眸中一闪而过寞落的神色,手掌却停留在她纤细的腰间,他掌间的温度透过单薄的裙纱传递到她的身体上。 “回禀皇上,前方不远处便是宣武门了。”车外,常德的声音很不合时宜的响起。 那老头是明白人,这天雷勾地火,并不难猜出两人在车内做什么。 很显然他是提醒车内人,前方便是皇宫。 “君修冥,你快放手。”安笙急切道,更是挣扎的厉害。 “嗯。”他淡应了一声,顺势收回了手,温热的气息仍旧萦绕在她耳畔。 安笙脸颊通红一片,而后靠坐在一旁的车壁上。 没过多久,车已在乾祥宫前缓缓停住,未等车内之人走下来,车外便有小太监匆匆来报:“回禀皇上,寿安宫差人来报,说是清妍主子在照顾太后娘娘时晕厥过去了,听说病的很重。” 君修冥剑眉一挑,眸色明显冷了几分,低声回道:“退下吧,朕即刻就去。” 安笙蜷缩着身子靠坐在车角,眸色清冷,脸色如纸般苍白。 他温声说道:“媛儿,你先行回宫,朕去看看她,别胡思乱想,该说的朕已经对你说过了。” 她看着他,眸中并无情绪,片刻之后,才迟缓的应了声:“嗯。” 君修冥这也才离开。 车帘一开一合后,昏暗的车厢中沦为死一般的沉寂。 她呆呆的看着头顶夜明珠散发出昏暗的光,脑海中竟是一片空白。 第91章 以后每个这样的夜晚,朕都陪着你 寿安宫偏殿,香炉中点燃着催情的迷迭香,烟雾袅袅萦绕,轻纱幔帐内,清妍窝在君修冥胸膛,青葱指尖一圈圈在他胸口环绕,意图不言而喻。 君修冥轻拥她在怀,怀中娇弱的女子脸色虽苍白,但一张俏脸的小脸,却笑靥如花,美艳绝伦。 这份苍白之色并没未折损她的美,反而平添了几分楚楚动人之态。 君修冥眼底一片凉薄,语气却是温润,询问道:“据太医说妍儿这些时日身子一直不舒服,怎么也不告诉朕呢?” 清妍娇笑,侧脸埋入他胸膛中:“皇上日理万机,清妍不想让皇上担心。” 君修冥温热的手掌托起她面颊,温声呢喃:“傻瓜,你对朕很重要,下次别再做蠢事了,知道吗?” 清妍把玩着他的手掌,忽而仰头看着他,娇滴滴的笑着:“真的吗?那…那皇上今晚愿意和妍儿一起吗?” 她娇声开口,双颊染了一层淡淡红晕。 君修冥墨眸清冷,很自然的将她的手指从胸口拿开:“朕这些时日不是一直陪着你的吗。” 清妍抿着嫣红的唇,撒娇道:“皇上你欺负妍儿,你明知臣妾想要的是什么的。” 她抬起头,妆容精致的脸蛋,娇羞含笑,甚为诱人。她大胆的伸手去解他腰间束带,与此同时,唇向他刚毅的唇角靠去。 君修冥剑眉轻挑,下意识的侧开头,虽然她的确与阿笙有几分相像,但他还分得清。 清妍一吻落空,美眸中一闪而过错愕之色。 她娇气的又唤了声:“皇上……” 君修冥不着痕迹的推开她,温声道:“妍儿身子不舒服,不适合侍寝。朕命张太医来为你诊治吧。” 听到张太医的名字,清妍绯红的小脸瞬时变白,若是将张太医弄来,她最近服药调养身子,只等着怀龙嗣一事也不知会不会被察觉? 无论怎样,她都冒不起这个险,君修冥最忌讳的便是心机深沉的女人,她岂敢再触怒他。 她轻声开口:“皇上,臣妾有个不情之请。” 君修冥敛眸凝望着她,静静等着她的下文。 “臣妾的身子一直是王太医在照料,便不烦劳张太医了。”清妍继续道,心中却难免有些许忐忑,生怕他看出丝毫端倪。 君修冥凤眸微眯,端凝她片刻后,淡漠的道:“妍儿信不过张太医,是因为上次他说穿了你服药生病的事吗?” 她压低声回着:“皇上明鉴,清妍并无此意。” 君修冥依旧是一派淡然的模样,看不出任何的异常:“既然你不愿,朕顺你的心便是。王太医身为太医院首,医术也不在张太医之下,让他照料你的身子,朕也放心,只是以后也别太操劳了,朕会心疼。” 清妍含笑的点了点头,心里却感到郁闷,为何这么久过去,他不曾有一点的反应? 司琪见里面半晌没有动静,便端着一碗浓黑的汤药走进去看看里面的情况。 君修冥看着清妍皱眉将药喝光后,温声道:“你好好歇息吧,朕明日再来看你。” 说罢,便要起身离开。 清妍一慌,从身后将他抱住,声音中带着些哭腔,委屈道:“皇上今夜不留下陪清妍吗?” “不了,朕还要回养心殿看奏折。”君修冥淡声说道,他试图扳开她的手臂,却反而被她缠的更紧。 “妍儿放手。”他再次开口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的不耐。 清妍摇头,轻声抽泣起来:“不要,臣妾要皇上留下来,臣妾知道皇上是去坤宁宫陪公孙淑媛,她对皇上就那么重要吗?那妍儿在皇上眼里又算什么呢!” “清妍,你是聪明人,怎么也会问这种愚蠢的问题呢。”君修冥眸色一沉,负手将她推开。 他站在背光处看她,整个人看起来都是冰冷的,因着身高的悬殊,他看着她的时候,总是居高临下的,有种高不可攀的距离感。 清冷的眸光扫过清妍依欲哭无泪的小脸,随后便转身拂袖而去。如果是以前,他一定不会心慈手软,只因她福气好,有一张与阿笙相似的容貌。 “皇上,皇上!”清妍紧追了两步,脚下一个踉跄后,便瘫软在地,好在司琪手疾眼快的扶住了她。 她压低了声哭泣,如今她已经连颜面都不要了,可他却仍旧不屑一顾,难道她就这么卑微吗? 比起公孙淑媛,至少她还是完璧之身。 夜,静谧薄凉。 安笙一身素白纱衣坐在庭院里听着哗哗啦啦的雨声落在瓦砾之上。 半斤站在一旁陪着她,想要劝她去歇息,但也只有半斤明白,至从八两逝世,她便害怕上雨夜。 安笙低垂着头,没有血色的脸朝下,一颗晶莹的泪珠缓缓滴落在漆黑的泥土之中。 四周一片漆黑沉寂,呼啸而过的阵阵冷风围绕着她。 安笙下意识的将身子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着,无论是身还是心,都冷的厉害。 浑浑噩噩间,一双有力手臂环上了腰身,下一刻,她被扯入一具温暖的胸膛之中。 呼吸间萦绕着熟悉而纯净的气息。 半斤见帝王来时,刚想出声便被阻止了,而后行了礼,悄无声息的退下了。 “这么晚了,怎么睡在庭院里?”他温声开口,语气中尽是担忧,而后,利落的褪下外袍裹在她身上,连人带衣服一起拥在了怀中。 安笙低头看着身上明黄的龙袍,唇角弯起一抹嘲弄的笑。 她记得,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将龙袍穿在她身上,若被有心人看了,还不要治她个大不敬之罪。 见她不理会他,君修冥心里一紧,无奈的叹息:“生气了?” 安笙摇了摇头,她又岂是那么不明事理的女人,他将该告诉她的都说了,若还吃无名醋,或许就无理取闹了吧? “皇上的担心多余了,我只是不喜欢这样的雨夜。”安笙感觉到环在腰间的手臂突然收紧。 他温热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以后每个这样的夜晚,朕都陪着你。” 她心里一暖,回头,静静的看着他,唇角扬起一抹情绪莫辩的笑,什么都没有说。 安笙低声询问:“夜深了,皇上不去歇着吗?” 他再次靠过来,拥她入怀,头轻抵在安笙的肩膀:“你不睡,朕也睡不着。” 安笙美眸微眯,扬着下巴直视着他深邃的墨眸,她的目光格外平静。 君修冥像有心事似的轻叹了声:“昨日探子回报,封地那边又开始蠢蠢欲动,或许,宁王已经按耐不住了,若朕对清妍再过冷淡些,只怕他会放弃此计划。” 安笙眉心微锁,带着几分凝重,她知道他是在解释,出声询问:“那皇上还是多陪陪那个女人吧,以免又会有战争。” 君修冥一笑,温声道:“还是担心朕的,对吗?” 安笙尴尬的别过面颊,回道:“我只是不想看到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 君修冥眉宇幽深,轻叹,语气中尽是无奈:“若宁王也能如你这般想,朕也不必如此为难。” 安笙怎会看不出他俊颜上隐忍的憔悴与疲惫,她转过身体,仰头与他相对,缓缓伸出冰凉的小手握上他温热的大掌,浅声问道:“会很棘手吗?” 君修冥笑,反手将她冰凉的手紧握在掌心间,用自己的体温包裹住她。 “还好。”他温声回答:“宁王倒不足为惧,朕只是担心王氏和延平王王叔从中插上一脚,朕又没有三头六臂,应付起来难免吃力。” 安笙不解的蹙眉:“这些年太后辅政,所以王氏一族的势力逐渐壮大,只是,延平王本是皇亲国戚,为何还要反呢?” 君修冥笑靥不变,与她说着天下大事,却如同谈论着天气一般,他将手中龙袍重新披在她肩上,温声解释:“当年祖皇择选太子,一度在父皇与延平王王叔之间徘徊不定。 延平王虽有勇有谋,却比不得父皇运筹帷幄,如此才与皇位失之交臂。他对父皇还算恭敬,朕这个晚辈却并不放在眼中,何况,君慕言是有野心的,他觊觎皇位已久。” 安笙低声嘀咕的回了句:“你会不会死在他们手里?” 她只是想要一个承诺,那就是无论如何,他都要好好的活着。 君修冥摇头失笑,用手掌轻托起她下巴,被迫抬起眼帘,那一双璀璨明眸,好似凝了漫天星光,美得勾魂摄魄。 他弯起的唇角含着几丝邪魅,温笑道:“你愿意看着朕死在他们手上吗?” 安笙沉默,不曾回答他的问题,忽然间她想到了师父。 君修冥压低了头,薄唇就停留在她唇瓣半寸的地方,温热气息吞吐在她面颊,淡淡冰泉气息让人迷醉:“傻瓜,朕允诺了要陪着你慢慢变老,就不会食言。” 他说罢,温厚的手掌遮住了她眼帘,那样一双清澈的眸子凝视,无论对她做了什么,他都会觉得是一种亵渎,所以,只能合起她的眼睛。 而后,吻才轻轻落在她唇上,辗转反侧。 君修冥将她抱回坤宁宫之时,正是万籁俱寂的夜。 他的体温度却比寻常滚烫,他的手臂缠在她腰肢,眸中燃烧着剧烈的火焰。 似乎在静寂的夜,也能清晰的听到噼啪的火焰声响。 “丫头……”他低哑的呢喃着,唇片在她面颊的肌肤上轻荡游移。 安笙却侧开脸颊,眉间散发着生人勿进的陌生清冷:“一定要这样吗?我说了我不愿意。” 她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看他的眼睛,她很怕自己会在那双深沉如海的眸中沉溺。 他的呼吸略显凌乱粗重,却生生的从她肌肤上移开:“是今夜不想,还是永远都不想?” 安笙冷漠的背转过身,沉默半响后,才无情绪的吐出一句:“不知道。” 身后,传来他若有似无的叹,他拥她在怀,滚烫的手掌轻抚过她柔软的发:“放心,朕不会勉强你,朕可以给你时间。” 他埋首在安笙发间,唇贴在她耳侧,低声呢喃:“丫头,别让朕等的太久,好吗?” 他虽没有侵犯她,彼此的身体却纠缠在一处,他滚烫的温度透过单薄的衣物传递到她身上。 安笙已经慌忙转身,将手置于他额头:“怎么这么烫?你是不是不舒服?” 他笑着将她手从额头拉开,邪魅道:“是不太舒服,去寿安宫偏殿时,清妍在香炉中掺了迷迭香,现在药效发作了。” 三年前就有妃子用过迷迭香迷惑君主,当场便被打入冷宫。 那种味道,君修冥再熟悉不过,怎么可能瞒得过他,而清妍却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她这些笨拙的手段,只会让君修冥对她更加心生反感而已。 不过也看得出来,君宁对她的耐性是真的快磨完了! 安笙再无知也清楚迷迭香是什么东西,还真是个不安稳的女人,竟然敢迫不及待的诱帝王欢爱。 “很难受吗?我去找张太医来给你诊治。”安笙说罢,披衣而起,便要下床,却被君修冥伸臂重新揽回榻上。 他自嘲一笑,道:“找那群老头子来做什么,他们来了也无非是给朕一句:找位妃嫔解决。” 他唇边一直含着玩味的笑,眸中一片平静,只是,安笙感觉得到,他身体的温度越来越烫,拳头一直紧握着不曾舒展过。 又是短暂的沉默,他的状况似乎更严重,额角不停的流淌滚烫的汗珠。 安笙看着实在心疼,咬了咬牙,还是缓缓的,一颗接着一颗解开身前的盘扣。 而君修冥看着她,剑眉冷挑,手掌按在她小手上,阻止了她继续的动作。 他沙哑道:“你做什么?” 安笙的脸色泛红,低声道:“如果你太难受,可以……” “不可以。”他生冷的打断她:“君无戏言,朕说过不会勉强你,就一定会做到。丫头,听话,闭上眼睛睡觉。” 他温润的笑着,低头在她额上轻落下一吻。 安笙点头,然后,听话的闭上了眼睛。 君修冥并没有让她看到,他唇角缓缓流下的一缕鲜红。 他一直用内力强行压住药性,难免伤及心脉,可是,他不在乎。 如此艰难隐忍,只不过是想给她一份爱与尊重。 次日,君修冥刚走不久,君雯便带着一等人轰轰烈烈的来到坤宁宫内。 安笙刚洗漱完,正准备用早食,却见她气势汹汹的迈入殿内,站在自己面前,似要兴师问罪。 安笙沉思了会,想着公主大概是为了太后一事来的,明知故问道:“公主怎么来了?” 君雯上前便要一手掀翻饭桌,却被安笙先一步按住了桌面,任她如何使力,桌子却都纹丝不动。 安笙唇边一抹温和的笑:“公主这是怎么了?一大早就发如此大的脾气!” 君雯掀不翻桌面,更是一肚子火气:“公孙淑媛你少给本公主装蒜,你这个心肠歹毒的女人。 本公主原本还以为你失忆后真的改了,却不知是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到此时竟还心安理得。” 安笙一笑,柔软的眸子带着软软的水气:“公主这话从何说起?” 显然,君雯是真的被惹恼了,指着她说道:“行,到现在你还装糊涂,那本公主就一字一句的告诉你,我看你如何狡辩! 你应该知道,身为后宫的女人素来不得专宠,我母后好心劝你,而你呢,竟在坤宁宫内大打动手。 如今还将我母后被你气的卧榻休养。你可知这是以下犯上,大逆不道!你好意思坐在皇后这个母仪天下的位置吗?” 半斤实在不忍君雯与自家主子吵起来,开口道:“公主,这件事与皇后娘娘无关。” 君雯看也没看她,一把将她推开:“滚开,本公主与你家主子说话,轮得到你插嘴吗?来人啊!给本宫掌这个不知礼数溅婢的嘴。” 一旁的阿湘刚要上前,便被一声冷喝制止,安笙恼道:“放肆!谁敢动她?” 阿湘只得停手,抬眼看向君雯。 而君雯还没示意,就又听得安笙开口:“公主一口一句本宫大逆不道,以下犯上,那公主自己呢?别忘了,本宫是你的皇嫂!” 君雯忽然嘲讽的一笑:“可不嘛,我现在的所作所为,不也都是皇嫂教的好,既然皇嫂能在寿安宫内目无尊长,本公主为何不能在坤宁宫内放肆?” 安笙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没想到这么久过去,她对公孙淑媛仍旧恨入骨髓。 安笙将语气放柔和了下来,打算能与她沟通就沟通,避免起争执:“公主喜欢过人对吗?” 因为君雯由心的厌恶公孙淑媛,所以她所说的每句话,君雯都认定带着讽刺:“公孙淑媛,你别跟本公主提这事,总有一天你会遭到报应的!” 安笙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直接疏导:“公主有过喜欢的人就好,如果是刘云的母亲让公主将刘云让给别的女人,不知公主心里是何感受?” 闻言,君雯的神情微变,顿时哑口无言,沉默良久,又道:“就算是这样,你就能在寿安宫动手吗?” 安笙见已经有了效果,继而反问:“不动手,白白挨三十板子吗?本宫只是跟太后娘娘说,将雨露均沾的这番话让她自己亲自告诉皇上,难道这也有错?” 君雯虽然平时看起来刁蛮任性,实则她很洒脱,是个明事理,快意恩仇的女孩子。 听到公孙淑媛这番话似乎并也并没什么错,因为将所有的选择权交给皇兄,不就是最好的处理方式吗? 如果是她,想必她也会跟公孙淑媛做同样的选择,只是她有些犹豫,这个一向不安好心的女人,值得她信任吗? 就在君雯徘徊不定时,安笙幽幽的再次说道:“公主何不换位思考思考?你会等着任人宰割吗?” 君雯回过神色,显然没了方才的气焰:“不管怎样,这件事你先动的手,你必须跟我母后去道歉!” 安笙挑了挑眉:“公主确定太后娘娘看到我,不会病情加剧?” 君雯咬了咬粉唇,心里也清楚,只怕此刻母后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公孙淑媛。 安笙见她不再说话,又重新坐回了饭桌:“既然不确定,本宫便要用早膳了,说了半天,饭菜都凉了,就不陪公主闲聊了,公主请自便。” 君雯怎么听她这话,怎么不顺耳,刚缓和的气氛,又生硬起来:“公孙淑媛!本公主看你还能猖狂多久。 你最好祈祷你的弟弟在金陵城内低调行事,如若不然,本公主怕你们公孙一族到最后是怎么死的,皇后都不知道!” 安笙唇边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看样子太后是准备动手了,倒正合她意,一副闲适不将君雯放在眼里的模样:“呵呵,多谢公主提醒。 还请公主回去转告太后,我们公孙家从来就没把王氏一族放在眼里,况且太后自己都是一个将死之人!” “你……”君雯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番话来,气恼的说不出话来,拿起桌上一叠点心的玉盘,就准备向她摔过去! 安笙却不急不缓的开口道:“怎么?公主是要在坤宁宫动手吗?本宫若是伤了哪里,公主怕是不好向皇上交代。” 君雯想到如今她气头正盛,空中的手又硬生生的放了下来,冷嗤了声:“哼,公孙淑媛,你好自为之!别怪我母后下手太重。” 话落,她便气冲冲的转身离开。 安笙看着她不甘示弱的背影,又是一笑,的确还是个孩子:“宝儿,去送送公主!” “是。”半斤妾了妾身,只是一路跟随着君雯身后出去,见一行人离开了,才又重回到殿内,欲言又止的看着安笙。 她自然是看了出来,淡然的问道:“你有什么事要说吗?” 半斤思量了会,开口道:“娘娘,我们是不是也应该想一想如何脱身了?” 安笙喝了几口白粥,擦过嘴之后才点头应道:“嗯,这件事容我再好好想想。” “嗯。”半斤见她心里有数,便收拾着桌上的碗筷,退了下去。 安笙为了打发时间,随意拾了一本书,刚看了没多久,身后突然传来声细微的轻响,微弱的几乎不可闻,却并未逃过她的耳朵。 安笙皱了皱眉,唇角扬着一抹冷意:“来了就出来吧。” 话落后,她缓缓回头,对上白楉贤一弯深邃的眸。 安笙心底一颤,原来以为来的人会是君宁,却没想到是师父,心里一时也摸不准自己的身份到底是暴露了,还是他只是来试探她。 第92章 皇上喜欢的人可真多呢! 白楉贤睨了眼放在桌案的物件,心里更加肯定了答案,质问道:“为什么没有离开?你不惜危险的留下,是为了他吗?” 安笙眼神闪烁不定,面对师父,她永远撒不了谎:“本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白楉贤走到她的身前,指了指她耳根后的一颗红痣:“笙儿别忘了,你与我一起生活了数十年,你的蛊术是我一手传授,你认为我会连自己的徒弟都识不出来吗?” 安笙恍然明白,使用易容的蛊虫,往往耳后都会生出一颗细小的红痣:“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白楉贤淡然的回道:“你极致厌恶君宁的时候,宁王与公孙淑媛的事,我多多少少都清楚。 虽然你很聪明,用失忆做掩护,但就算一个人失忆,最起码的本性是不会变的。 其次,便是你的凰佩,公主与皇后闹得不可开交,所以她段然是不会将这么重要的凰佩交给你,并且曾经你对我提起过凰佩的事。” 原本他还不是很确定,直到这一刻看见桌案上的凰佩,更加确定了心里的判断。 而安笙也沉默了,想着或许他一开始来时,不过是抱着试探的心理,倒是她自己大意了。 白楉贤沉声问道:“最近过的好吗?” 安笙唇边冷意敛起,平淡的回了两个字:“不好。” 白楉贤微愣,他没想到她会回答的如此冷漠直接。 见他不语,安笙低声的开口:“那日客栈之后,我便知道师父一定会来,只是没想到会是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之下,既然师父周旋在那三人之间,难道不懂避嫌吗?” 白楉贤笑,眸光不由深冷几分:“只有他不在的时候,我才能有机会接近你,所以,只能选他上朝之时。” 安笙明眸微眯着,落在他身上的眸光泛着清冷:“那师父找到我想说什么?” 白楉贤有短暂沉默,俊容深沉,低哑开口道:“我只想来看看你过的好不好,如果他能给你幸福,我会远远的守护你。如果他对你不好,我依然会带你离开的。” 安笙冷然低笑,眸底都是一片寒凉:“我幸福与否,与那个男人无关,也与师父无关。我留在宫里不是为了他,迫不得已。” 白楉贤眼底一道疑惑:“迫不得已?” 安笙也毫不犹豫的说道:“受人威胁,至我抓了公孙淑媛之后,就莫名其妙的遇到一个黑衣人,让我替他铲平公孙一族。” 白楉贤震惊的看着她,手掌突然收紧:“没想到还有人威胁你?” 安笙唇边一抹笑,绝美的笑靥却无法融化眸中冰雪:“被人算计,那个人对我十分了解,也十分警惕我,并不让我近身,所以蛊虫在他身上根本用不上。” 白楉贤接而问道:“可知那人是谁?” 安笙摇了摇头,不过她心里已有了怀疑的对象:“我若知道那人是谁,也就不会任人摆布了,不过如今问题差不多已解决了。” 白楉贤大概已经猜了出来,太后动怒一事的蹊跷,想必就是她自己的主意,短短一年的光阴,谁都不再是曾经的自己了。 殿内安静了会,他才又道:“笙儿,那真的公孙淑媛呢?” 如果是以前她一定会直接相告,如今安笙却犹豫了:“我还可以信任师父吗?” 白楉贤别开了视线,不敢去迎视她剔透的眸光,开口道:“如果有一天,师父与他之间,你只能选一人,那时你会选谁?” 安笙不去看他,眸光遥遥望向窗外天际,哼笑了声:“呵呵,我终于明白了,原来师父不过是打着寻仇的幌子,想要那个宝座,皇位对你们而言,真的就有那么重要吗?哪怕是失去至亲至爱之人?” 她清冷的话语,无疑是伤人的,白楉贤双手紧握成拳,他要的不仅是皇位,还有君修冥的命。 白楉贤本以为,她与君修冥之间可以结束了。却没想到,就算忘记了关于他所有的一切,最后她仍旧还是爱上那个男人。 他神色变得沉重,哑声说道:“皇位不重要,可我的母妃呢?笙儿,在被遗弃的那段时间,也一定深知孤单的滋味吧?” 安笙拧了拧眉:“师父的母妃?” 白楉贤同样蹙紧眉川:“当年他为了争夺皇位不择手段,将公孙淑媛亲自送到父皇面前, 他为了有十足的把握登基,利用公孙淑媛将父皇陷害致死,不料却被我母妃察觉,因此我母妃惨遭毒手。” 实则白楉贤并没有说实话,如今他要做的就是让她对君修冥的认识改观。 虽然这样的手段确很卑劣,但他就是嫉妒,嫉妒那个男人可以什么都不做,却能肆意的挥霍着安笙的爱。 而他呢,为了救活她,付出了一辈子的生命,现在不过是苟延残喘! 至她醒来的那一日,他的命便开始了倒计时,救活她,他用了一辈子的命换来仅剩的五年时间。 安笙显然难以置信这是他的作风,唇角含着浅显的笑靥,仔细想想,能坐上皇位的宝座,谁的双手又能干净? 她缓缓转身,幽冷的眸光淡淡散落,没有一丝焦距,而那双空洞的墨眸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凄凉:“冤冤相报何时了?就算师父杀了他,又能挽回什么?” 白楉贤忽然冷笑了一声:“那笙儿呢?如果不是为了寻仇,你又为何要抓公孙淑媛?” 安笙神色变得沉重,每一个字说的都十分艰难:“是啊,或许这就是命吧,而我也认命了。 从我出生那天,便害死了平南侯府数十条人命。我的人生沾染了太多人鲜血,再多公孙淑媛一个又要何妨?可师父你和我不一样。” 曾经她没想过要认命,也不曾想过向命运妥协,而至从来到北盛,安笙才发现人人都以身不由己为理由掩饰自己的罪恶,多么好的理由。 所以,她认命了,她不得不向命运低头。安笙用手掌紧紧的捂住心口,胸腔中心子每跳动一下,都伴随着剧烈的疼痛,痛的让人窒息。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哭了,泪,还是滴答的落了下来。 而后,她对白楉贤说:“师父,你放心吧!我会帮你,安笙的命是你给的,活的每一天也都是偷来的,你走吧,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欠你什么。” 面对她苍白到失去血色的脸,白楉贤心慌了,三两步上前搀扶住她,“笙儿,你不能乱了自己的心智, 不然蛊虫会在你的身体里乱窜,至到冲破你的身体,用易容的蛊虫,你千万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能让它在你的身体里感受焦躁不安。” “我还没那么容易死。”安笙冷冷的甩开他,早知会是今日这样的局面,或许她就不应该醒过来。 她随意扫了眼窗外,今日晴空万里,天色正好,淡漠的说道:“皇上马上就要下朝了,师父该离开了吧。” 白楉贤咬了下牙,的确,他离开的时间到了。 有时候,他是真的恨啊,如果他们一直生活在万花谷,安笙就一定是他的妻,而如今却陪伴在另一个男人身旁,他见她一面,都难于登天。 “笙儿,你好好保重,我会再来看你的。”白楉贤隐忍的收回手,转身大步离开。 安笙撑着桌面,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嘲讽的勾起了唇角。 有过这一次,君修冥必会提高警惕,他想再次踏入广阳殿,是根本不可能的。 何况,她在这里也不会呆得太久了,那个男人曾经答应过她,贤妃的位置,他会永远给她留着,所以她终究还是会回到这里。 她身体无力的靠在窗棂旁,手掌捂住心口,急促的喘息。使用这种蛊虫,情绪稍有波澜时,便会伴随着疼痛。 好在她早有察觉,给半斤用的只是人皮面具。 只因半斤平时接触的人不会有像君修冥那样的狡黠,稍有不慎便会被察觉。 “娘娘,你怎么了?”殿外,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过后,半斤推门而入。 映入她瞳眸的却是安笙靠坐在窗前,眉心紧蹙,痛苦无助的模样。 “没事,你先出去。”安笙不希望任何人见到她此刻狼狈的模样。 “娘娘,您是不是不舒服?我这就去找太医来。”半斤依旧站在原地,看到她如此痛苦的模样,心里更是忧心不已。 “你出去,我想安静一会儿,行不行?”她眉心锁的更深了。 半斤连忙转身去为她斟了杯茶递过去。 安笙胸口痛的厉害,本是挥出手臂要将茶杯挡开,却一不留心掀翻了半斤手中的杯盏。 “啪”的一声脆响,杯盏碎裂在地,溅了半斤一身茶水。 “啊!”半斤一声惊叫后,不安的看着她,那一双灵动的眼眸中隐忍着痛楚。 而正是此时,君修冥从外而入,屋内的情形,让他微锁起剑眉:“你先出去。” “是。”半斤妾了妾身,不得已的退出了殿内。心里却仍旧放心不下。 殿门缓缓合起,君修冥大步来到安笙身旁,一把将她抱入怀中:“丫头,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怎么会一头的热汗?朕去给你叫太医。” 安笙将头靠在他胸膛,苦笑着挽起唇角:“臣妾没事。皇上为何对我这么好?是因为对臣妾的愧疚吗?” 如果不是因为师父的那番话,或许她现在还沉浸在他的温柔里,险些忘了,这个男人可是九五至尊的帝王。 君修冥不语,只是拥着她的手臂更紧了,有些孩子气的嘀咕了句:“朕喜欢你。” 安笙在他胸膛中低笑了声,而后不着痕迹的脱离了他怀抱:“皇上喜欢的人可真多呢!只是臣妾的心已经冷了,它不会再因任何甜言蜜语而心动。” 君修冥沉默了,他的确是太贪心了,心里装着阿笙,如今又装了安若离。 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办法去疏离她。 安笙绝丽的容颜再次浮起清冷:“皇上难道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君修冥温笑,甚为随意的重新倒了杯茶递给她:“朕该问什么呢?问白楉贤为什么潜入坤宁宫,还是问这整整一个时辰,你们都做了什么?” 安笙端着温热的茶盏,敛眸不语,眸光淡淡散落在脚下零落的白瓷碎片上。 君修冥温润的声音依旧萦绕在头顶:“丫头,朕承认,朕嫉妒你们的关系,介意你和他往来,但朕不想再去猜忌什么,这样做无论对你,还是对朕,都是一种侮辱。” 安笙静默了片刻,而后,唇角扬起一抹极讽刺的笑:“他对我说会带我离开。” 他的话让她心里疑惑了,难道公孙淑媛以前就与真的白楉贤有过关系? 君修冥紧盯着她,眸光都冷了。 安笙讽刺的笑靥更深,继续道:“并且,我答应了。” 这一次,君修冥再也无法维持住一贯的冷静自恃,他毫不怜香惜玉的一把扯她入怀,手臂紧环在她腰肢,勒的她几乎喘不过气来:“不可以。” 他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的几个字:“丫头,不可以离开,朕不能没有你。” 安笙靠在他胸膛中笑,笑声凄伤:“曾经,我也以为顾佐仪是我的命,我是离不开他的。可现在,他死了,而我还是活的好好的。” 顾佐仪是她在21世纪唯一的依靠,也是因为他,她才明白什么是温暖。 安笙虽然笑着,泪珠却不停的划落,她随意的用手指抹掉,指尖沁了一片冰凉。 过了十五年,整整十五年,她几乎用了十年的时间去淡忘那段感情,却不想如今又陷入了另一段感情。 君修冥的这张脸,与他生的很像,但他们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她淡漠的语气没有一丝情绪:“皇上没有我,也是一样的,或许,会有一段时间的不适应,毕竟,有这样一个人,曾在你生命中出现过, 曾在你心上划过一道痕迹,但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忘记我的,你还有你的江山,你的责任,还有你心里住着的那个女人……” 君修冥将脸埋入她柔软的发丝间,心口莫名的抽痛不止:“够了,别说了,丫头。” 这样的感觉,就好像她真的要永远离他而去。 而那却是君修冥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她会将他的心掏空的,他会失去所有的信念与方向。 他已经失去过一次,这样的痛,他再也经历不起第二次。 君修冥不想与她起争执,便转身离开了坤宁宫。 他没想到白楉贤与她只见了一次,就让她的态度有如此大的转变,心中也渐渐地明白,或许他在她心目中的位置并不如白楉贤重要。 从君修冥离开坤宁宫的那日后,他几乎有数十日都不曾去看她。 只是在偶尔的夜里,会悄无声息的站在她的床前,凝视着她,至到天亮,才离开。 清妍却成了养心殿的常客。 安笙一面打探着公孙一族在朝中逐渐被削弱的势力,一面算计着柳妃与惠贵妃。 翌日,坤宁宫内,安笙不以为意,随意的翻阅着手中书册。 半斤快步跑入内殿:“娘娘,惠贵妃来了。” 她话音刚落,杨沁月的声音就从殿外传来:“呦,姐姐这日子好悠闲啊,正当圣宠之日,与妹妹这昨日黄花就是不一样。” 惠贵妃摇晃着水蛇腰,在贴身侍女荷子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安笙缓缓放下手中书册,眸光闲适的扫过杨沁月,含笑问道:“惠贵妃大驾,不知有何贵干?” 当然,她这不过是明知故问,前两日,她和柳妃闲聊了几句,给足了暗示,今日惠贵妃找到她,只怕也是为此事来。 杨沁月站在她身前,并不急着回答她的问题,又道:“姐姐不请妹妹坐坐吗?” 安笙淡笑,对一旁半斤吩咐道:“宝儿,看座。” “是。”半斤俯身一拜:“贵妃娘娘,请上座。” 杨沁月毫不客气的坐在主位之上,眸光却在半斤身上上下打量着:“你们都退下吧,本宫想与姐姐说几句体己的话,都别站在这儿碍手碍脚的。” 杨沁月喧宾夺主的吩咐道。 半斤等人目光探寻的看向安笙,只见她轻摆了下手,众人才敢退去。 一时间,空旷的殿内,只剩下安笙与杨沁月二人。 安笙随意的把玩着杯盏,唇边笑靥浅浅,眸中玩味悻然。 杨沁月显然没有她沉得住气,终是开口打破了沉默:“皇后是明白人,妹妹今日便也不绕弯子了。 你与我一向八字不合,当初你爹公孙衍是边塞的大将军,处处压着我的哥哥,现在,你又是皇上的皇后,荣宠远在本宫之上,本宫眼里可不容沙子。” 安笙一直含笑不语,静静的听着杨沁月絮絮叨叨。 这几年,虽然君修冥对公孙淑媛冷淡,但终究也纵容着她在宫里肆意妄为,掌管着六宫事物,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 安笙低笑着,其实杨沁月从来没将公孙淑媛放在眼里,不然也不至于胆大到在她面前自称本宫,轻放下手中茶盏:“抱歉,还请妹妹恕本宫愚钝,并不懂妹妹话里的意思。” 杨沁月见她反应,心里开始打起了鼓,怀疑柳妃对她所说过话的真伪,眸中闪过狠戾之色:“皇后精明如斯,又怎会不懂我的意思!今儿我就将话挑明了说,本宫想要你在宫中消失,永远消失。” 安笙无丝毫惧意,云淡风轻的笑着,一切似乎都在她的意料之中:“不知贵妃娘娘的意思是让本宫如何消失?” 她随意的拂了下衣袖,起身来到窗前,眸光淡落的看向窗外,一双墨眸逐渐深沉。 这皇宫再大,头顶也不过是四四方方的一片天,远不如万花谷一望无际的花海。 杨沁月端起茶盏饮了一口茶润口,有条不紊的说道:“听说皇上近日又开始冷落皇后娘娘了,并且太后还在逐一的清除公孙一族在朝廷里的势力。 而皇上却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皇后难道还要在他身上抱希望吗?本宫不过是想帮皇后一个忙,送你出宫去过你想要的生活。” 安笙明眸微眯起,三分冷冽,七分暗嘲。 杨沁月自然说不出这一番话来的,背后必然是有人在为她出谋划策。所以这个人她料定是柳妃。 因为如今柳妃在宫里人微言轻,太后根本不信任王氏一族以外的女人,所以她必须依附于杨沁月。 安笙自然不会一口应承下来,嘲讽道:“贵妃娘娘所言,本宫该跪地磕头,谢贵妃娘娘的大恩大德了?” 杨沁月说完,啪的一声将杯盏落在桌案上:“那也不必,不过是利人利己,皇后放心,妹妹可以给姐姐时间考虑,希望你不会让妹妹失望。” 话落,她便起身离开,在经过安笙身边时,还别有深意的瞥了她一眼。 杨沁月离开后,半斤匆匆步入殿内,担忧的询问道:“娘娘,惠贵妃没有为难您吧?” 安笙回头,清冷的眸光淡淡落在她身上:“她能如何为难我?” 半斤微一俯身:“倒是奴婢多想了。” 安笙淡不可闻的一笑,又道:“今日天气不错,陪我去御花园散散心吧。” “是。”半斤回道,取了华彩披风搭在安笙肩头:“入秋天凉,娘娘当心感染风寒。” 安笙对她一笑,并未多语。 御花园中菊花开的正盛,金灿灿的,倒是应了那句‘满城尽带黄金甲’。 安笙行走在石板小径之上,落叶铺了满地,踩在脚下发出嘎吱的轻微声响。 她在莲池边坐了下来,涣散的看着面前一片静水。 莲花落尽,徒留下几支残骸。 花期有尽头,而人的爱美之心却没有尽头,莲花落尽还有菊,菊花败去是梅,梅花之后桃花纷飞。 却没有一种花可以霸占四时之景,就好像,从未有人能独占帝王的心一样。 他的眼中风景不断,百花盛开,又怎么会为哪一个而停留。 “皇后如此雅兴,只可惜,荷花已经开败,倒不如去赏菊,前面一点,皇上正陪着清妍妹妹游湖赏花呢。”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柔美女声。 安笙心里莫名一窒,这几日清妍荣获圣宠的事她不是没听到,迟缓的回头时,只见柳妃带着侍女站在身后不远处。 “嗯。”安笙淡漠一笑,算作回答。 柳妃笑意盈盈,热络的上前:“臣妾正要去赏菊,皇后不如与臣妾结伴同行,这残败的莲花又有何好看。” 安笙摇头,眸光再次探向池面,平淡道:“花开自有花落时,它虽败落,却也曾盛放一世,总会有人来悼念它逝去的美好。” 此言一出,柳妃的面色也黯淡了下来,她自然听得懂安笙在以花喻人:“皇后娘娘何须自怜自艾。 何况,前些时日,皇后不也与臣妾说过,您向往的是那长青的藤,四季不败,淡看花开花落。” 安笙无奈轻叹,久久沉默,这柳妃在宫里也曾是骄傲之人,如今让她对杨沁月摇尾乞怜,只怕她心中也是不甘的吧。 她又问:“那柳妃打算如何送本宫出宫?” 柳妃说出了心中谋划:“中秋宫宴,杨将军驻守赵国归来,自然是要入宫的,到时皇后混在杨府的家丁之中,想出宫并不困难。” 安笙低柔一笑,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回了一个字:“好。” 柳妃满意点:“皇后娘娘果然是爽快之人,那臣妾自然会为皇后好好谋划。臣妾便不打扰皇后赏景了。” 她说罢,在侍女的搀扶下渐行渐远。 安笙随手折了一根枯草把玩着,眸光有意无意的扫过一旁半斤。 “娘娘真的打算离开皇上吗?”半斤率先开口问道。 这段时间,皇上对主子的用心,她都看在眼里,只怕是主子自己也动了心。 第93章 告诉朕,你究竟想要什么? 安笙轻笑起身,向御花园外走去,只幽幽丢下一句:“公孙一族的灭顶之灾就快到了,我们自然也该离开了。” 实则她清楚半斤所问的离开指的是永远的离开,但她却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安笙也并未奢望过,杨沁月与柳妃真的能助她出宫。君修冥岂是好糊弄的。 走出御花园,半斤看到湖面是的情景,立马上前挡了她的视线:“娘娘,湖边风大,您还是跟我回宫吧!” 只可惜,安笙还是看见了,船舱之中,君修冥一袭常服,正与清妍小酌。 清妍身着雪纺白裙,温和的日光下,美得恍若仙子。 她手握酒杯,盈盈而笑,为君修冥斟酒。 美人在侧,男子清眸含笑,温柔的能滴出水来。 安笙眼底一片凉薄,唇边隐隐噙着讽刺的笑,笑自己曾还期许着帝王能待她与众不同,到最后,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跌入他温柔的漩涡。 正当她回过神色之时,君修冥的船已缓缓靠岸,目光凝视着身穿单薄的她。 安笙妾了妾身,恭敬的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清妍清傲的看了眼她,并没打算向她行礼,手腕故意的一抖,手中酒壶啪的一声摔落在地。 “怎么这般不小心。”君修冥牵起清妍的手臂,温柔的用锦帕擦拭她手背上迸溅的酒液。 清妍面颊微红,一副小女儿的娇羞之态,扭捏的收回手臂:“皇上不要这样,姐姐还在呢。” 而后,他才扫了眼俯身行礼的安笙,淡漠的回道:“起来吧。常德,看座。” 安笙低敛着眸,刚想回绝,又听他说道:“妍儿,朕已经如你所愿,放下了所有的公务陪你,今晚你是否也能如朕所愿?” 清妍微微低下了头,羞涩的点了点头:“皇上好坏呢!昨晚可将妾身累坏了。” 君修冥犀利的眸光有意无意的落在她身上,似想从她眼里寻找到难过的神色。 安笙却一直低敛着眸,眸光些微的涣散,极好的隐藏了心中对他的失望。 船舱内极是平静,尤显清冷。 她的不为所动,深深地刺痛了君修冥的心。 安笙不愿在这里看二人秀恩爱,妾了妾身:“臣妾就不扰皇上雅兴了,臣妾告退。” 话落,她也未等他答应便落荒而逃了。 或许师父说的没错,这个男人永远都不可能是她的归宿,而她也不可能选择他。 君修冥神情落寞的看着她离去的身影,目光一瞬变得冰冷,松开了怀里的女人。 安笙离开后并未回坤宁宫,而是直接向太医院的方向而去。 路上,半斤想要开口劝些什么,可刚刚的事实却又都摆在眼前,只能默不作声的跟在她的身后。 彼时,太医院的太医正在研磨药材,屋内散发着浓重的中草药味。 张太医见到安笙时,有片刻的微愣,随即,众人也都纷纷停下手中的事,连忙行礼:“微臣叩见皇后娘娘。” 安笙淡声回了句,在他身旁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嗯,起来吧!” “屋子里药味太重,皇后娘娘不如跟微臣去外室?”张太医说罢,放下了手中药草,并用清水净了手。 安笙不以为意,反而饶有兴致的在药房内转来转去,随手抽了一根何首乌把玩。 张太医见她并不愿意出去,试探的开口:“皇后娘娘亲自来太医院是?” 安笙墨眸掀起淡淡涟漪,苍白的面颊有些许的波动:“本宫近日闲来无事,便也学了些浅显的医术,所以特意来太医院看看。” 张太医跟随在她身后,问道:“不知微臣是否能帮到皇后娘娘?” 安笙轻笑,那一抹愁绪很快被极好的掩藏:“本宫在医书中看到一种药,服下后可以让人高烧不退。” 张太医高大的身体一顿,问道:“娘娘问这个是?” 安笙云淡风轻的笑:“不过随口一问,张太医这么紧张做什么。” 一旁的半斤附在她的身后,低声道:“娘娘,前些日子清妍王妃用过这一招。” 安笙漫步到院内,转眼看向半斤,不解问道:“她装病做什么?” 半斤明显对清妍的所作所为极为鄙视:“自然是想博取皇上的怜爱,娘娘确定要用这一招吗?张太医这个人,可不好收买,他是皇上一手提拔起来的。” 安笙敛了唇边冷意,神色淡然,点了点头。 为了避免惹起人猜疑,她又回过了身,随意取了些药材,口中还故意念念有词的骂道:“宁王妃,好你这个狐狸精,本宫就不信抓不到你的把柄!” 屋子里,大多数的太医也都听到了皇后口里的话语,都以为皇后来此,不过是找宁王妃的证据。 反倒王太医捏了一把冷汗,最近他给了宁王妃一张有助于怀孕的药方。 安笙拿着手里的几味药材回了坤宁宫,想要蒙骗过君修冥,那么就一定不能是张太医为她诊治。 正当她苦恼之时,半斤匆忙的从殿外走了进来:“娘娘,外面有个公公找您,他说他手上有你想要的东西。” 安笙皱了皱眉,她想不出宫里还有第三个人会帮她。 当然,她似乎也猜出了是何人,点了点头:“带他进来。” 犹还记得从寿安宫出来的那日,她看见的那个神神秘秘的太监,应该就是他了。 当他进来时,安笙见到他的容貌时,整个人怔住:“王良,怎么会是你?” 他朝她行了一礼,唇边一抹不着痕迹的笑:“贤妃是易容的高手,怎么能轻易相信在下的这张脸!” 安笙走到他的身前,欲要抬手摸向他耳边时,却被他躲了过去:“贤妃的蛊术出神入化,在下可不敢让您靠近呢!” 安笙冷冷一笑:“没想到,到现在你还不信任我,本宫不过是感到奇怪,王良的脸,又如何能进宫?” 他淡然的回道:“自然是拖贤妃的福,若不是贤妃将太后气的卧床休养,公主又怎会想到请王良入宫献艺替太后解闷。” 倒也的确有这么一回事,安笙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他将怀里药粉放在了桌上,开口说道:“这是贤妃要的东西,将药粉在火烛上烧掉便可。副作用很大,贤妃慎重用药。” 安笙把油纸拆了开,捻起少许的粉末放在鼻尖闻了闻,质疑的看向他:“你怎么知道我要的是无霜花粉。” 曾经她在冰棺里睡了三年,她体质虚寒,对于寒性之物是绝对不能碰的。 而世上最至寒的便是无霜花,师父曾对她耳提面命,让她万万碰不得那东西。 他很自然的回道:“接触贤妃,当然也要对用蛊之人有所了解,防患于未然。” 安笙眼底一抹深思,温笑道:“谢了。” 他摆了摆手,面无波澜:“不必了,从此你我便互不相欠。张太医那边,我自然会给你处理好。” 话落,他便转身离开了坤宁宫。 而安笙看着他消失在眼底的身影,一双眼眸如同浸了墨的黑曜石,沉浸在无边无尽的黑暗之中,宛如看不到的深渊。 唇角那微微勾起,似笑似讽那一点点优美的弧度,如碎裂在水上的冰,悄然一扬之中,除却艳丽,还有危险。 这里,还有谁值得她去信任? 翌日 半斤捧着一件崭新的艳丽罗衫,缓缓步入内殿:“主子,我新缝制了一件绯红宫装,中秋夜宴时穿着喜庆。您看看合不合身,若不合适,我再改。” 安笙有片刻呆愣,看着她手中捧着的华美艳服,戏谑一笑:“若是我说,我不喜欢呢?” 半斤的表情一僵,低头回道:“主子若不喜欢,我再重新裁制便是,只是时间上有些赶了。” 安笙轻笑,脸色却略显苍白:“放在一旁吧,我很喜欢,谢谢你。” 半斤这也才高兴的点了点头,转而又看了一眼烛火里燃烧的药粉,心里有些担忧。 安笙用药很小心,每晚睡前只在烛火中燃烧少许。 起初并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但日复一日,她身体的温度越来越冷,面颊逐渐褪去血色,变为一种病态的苍白。 她吃的越来越少,一连又过了好几日,最后安笙几乎无法进食。 半斤这才不得已的去了养心殿将皇上请来。 实则君修冥早已得知坤宁宫的情况,一直都默默地看在眼中,疼在心上,也曾深夜时常坐在她的屋顶,只想就这样安静的陪着她。 他也三番五次的亲自去过太医找张太医院询问安笙的情况,直到今日,坤宁宫终于派了人过来,他也才有了理由过去。 君修冥放下手中未看完的奏折,匆忙赶去了坤宁宫中,也就两日不见,她却又瘦了不少。 而接下来的几日,他出入坤宁宫的次数也越来越多,每日都亲手喂她吃药喝羹汤。 安笙很顺从的吃下去,但没过多久,又如数的吐了出来,她实在费解,他的温柔施舍给了多少女人? 起初,君修冥以为她是在与他置气,但后来发现并非如此简单。 每次吐过之后,她痛苦的靠在榻边,面色惨白如纸,呼吸急促,紧闭着的眼帘上挂着剔透的泪。 她在极度的痛苦,却又极度的隐忍着。 为此,君修冥大发雷霆过,而张太医给他的答案只有一个:心结难舒。 医者医病,却医不了心。 夜,万籁俱寂。 坤宁宫中,灯火摇曳。 君修冥坐在安笙身旁,让她半靠在怀中,端着一碗燕窝羹,一勺勺小心翼翼的喂给她喝。 君修冥温柔轻哄:“丫头,再喝一小口,好不好?” 安笙无力的笑:“喝了还是要吐的,皇上又何苦在臣妾这里耗着,还不如去寿安宫与宁王妃共度良宵。” 君修冥墨眸阴沉,心里一窒,前几日他宠清妍,不就是做给她看,没料到却换来如今的局面,每次看她吐得痛苦难耐的模样,他心里更痛。 但他还是一次次坚持着让她吃东西,一次次不厌其烦的喂着她。 他真怕有那么一日,她什么都吃不下去了,那就真的只能等死:“丫头乖,只吃一口就好,张太医说你只是厌食,慢慢调理就会好的。” 若非一日日哄着她,君修冥都不知道自己竟有如此好的耐性。 他只是太怕失去她。 安笙顺从的喝了,而后瘫软的靠在他胸膛中。 君修冥轻拥着她,天南海北的将一些趣闻趣事说给她听,他知道她向往外面的世界,也知道她是迫不得已留在宫里,有时,很多事君修冥宁愿不知道。 恍惚间,安笙有种错觉,好像是又回到了万花谷的日子,只是如今已物是人非。 “呕……”不过安静了片刻而已,安笙突然推开他,趴在床边痛苦的呕着。 刚刚吃下的东西如数吐了出去,吐到最后,连绿色的胆汁都呕了出来。 “娘娘,喝口温茶润润喉吧。”半斤双手捧着茶盏递了上来,是她最喜欢的雨前茶,袅袅茶香气顺着嵌开的茶盖溢出。 安笙接过喝了一口,但很快,连喝下的茶水一并吐出去,直到胃中空空,再无可吐之物。 她靠在软榻上,身上单薄的纱衣都被冷汗浸透了,眉心紧蹙着,双手紧抓住心口衣襟,痛苦而微弱的挣扎着。 君修冥再也看不下去了,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将头深埋如她肩窝,沙哑低吟:“丫头,告诉朕,你究竟想要什么?” 张太医说,她是心结难舒,那么,她的心结究竟是什么?! 安笙痴痴的笑着,微弱的声音几不可闻:“妾身一无所求。” 同样的问题,他问了不知多少次,而她的答案,始终如一。 君修冥痛苦的闭上双眼,此刻,他宁愿她说:她想要自由,放她离开。 那么,至少证明她心中还存在一丝奢求,而如今,她无愿无求,连信念都没有的人,才会看淡生死。 而他,不想她死,也不要她死。 她淡淡嘤咛了句:“皇上,臣妾累了,想休息。” 君修冥明白,她是在赶人了。 入秋后,每一个寒冷的夜晚,她并不需要与他相拥入眠。 几次强留下来的结果,不过是她一夜不眠,直到天亮。 君修冥宁愿她伤他,也不愿她再伤害自己了:“嗯,你好好歇息,朕明日再来看你。” 他无奈的叹息,在她额上落下一吻后,便离开了。 君修冥边走,边对身后常德吩咐道:“明日命御膳房将再准备些新式的菜品给皇后,若能让皇后吃后不吐,朕重重有赏。” “老奴遵旨。”常德躬身应着,脸色却有些难看。 这几日下来,御膳房也不知被杖责了多少御厨,一个个行刑的时候高呼冤枉。 两人尚未走出坤宁宫,清妍便迎了过来,微微一拜道:“臣妾参见皇上。” 君修冥低声询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清妍浅笑,温婉动人:“臣妾听说皇后娘娘近日食欲不振,所以炖了人参鸡汤送来,这汤已经炖了整整一日,半点荤腥也没有,皇后娘娘一定会喜欢喝的。” 清妍说完,忙吩咐侍女将温热的鸡汤送入殿内。 “辛苦你了。”君修冥安慰一笑,伸手握住她冰凉的小手:“夜晚寒凉,怎么不进去呢?” 清妍痴痴一笑,回道:“臣妾见皇上与皇后在殿内,不便打扰,便只好等在这里…呀,痛……” 她话音未落,便蹙眉呼了一声痛,将手抽出他掌心。 君修冥担忧的询问:“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 他强势的扯过她的手,发现手背上有几处红肿的烫伤。 帝王的脸色瞬间沉冷下来:“你们这些奴才是怎么伺候主子的!” 清妍身后跟随的宫女太监一个个踉跄的都跪了下去。 为首的司琪抢先回道:“回禀皇上,我家主子亲手为皇后娘娘炖汤,不眠不休的炖了一日一夜,连手都烫伤了。” 清妍板起脸训斥了句:“住口,谁让你这婢子多嘴的。” 君修冥轻叹,温声道:“妍儿有心了,以后这些事让奴才做就好,何必亲力亲为。” 清妍娇笑:“奴才们笨手笨脚的,臣妾哪里放心。我只希望,皇后娘娘能快些好起来,近日皇上为了皇后的病伤神,人都瘦了一圈儿,臣妾看着心疼呢。” 君修冥温声道:“你有这份心意,朕已感欣慰。夜凉了,朕送你回寿安宫吧。” 清妍含羞的靠在他胸膛,轻点了点头。 而在她看不到的暗影中,君修冥墨眸深沉如海,并无半分温润与笑意。 清妍眼巴巴的送鸡汤来,究竟几分真心几分假意,他心中一清二楚,但他如今却不得不做样子,如此君宁也才会放松警惕。 他与清妍相携着离开,却没有人留意到,半敞的窗棂后,倚着一抹纤弱的身影。 安笙吃力的站在窗前,看着他们相拥,真真是一双天造地设的璧人呢,他看着清妍时温柔的眸光,生生的刺痛了人眼。 安笙唇角微扬着,笑靥中带着嘲讽与说不出的凄伤,一双明眸璀璨,剔透的泪珠在眸中盈盈而动,冰凉入骨。 她动作迟缓的从怀中取出一包药,将白色的药粉在烛火上点燃,一缕白烟袅袅而起,在漆黑的夜色中格外诡异。 安笙绝美的笑着,她何时变得这般柔弱了? …… 时间辗转而逝,很快便是中秋之夜。 此时的安笙已经瘦得不成样子,纤腰不堪一握。 脸颊深深的凹陷,显得一双明眸更大也更清澈。是的,病魔折磨着她的身体,却永远无法玷污那般纯净的灵魂。 月余以来,太医院的太医被君修冥训了多少次,只怕连他们自己也数不清了。 安笙的病日益加重,帝王的脾气也越来越暴躁。 坤宁宫中,白楉贤以张太医的身份半跪在安笙榻边,隔着一层薄薄的绢帕,两指搭在她手腕内侧。 真正的张太医早已被调包,至从那个黑衣人冒充王良的身份离宫之后,便将消息传达到了白府。 白楉贤得知情况,便立马以张太医家人的命胁迫了张太医,这段时间他若安分守己,他的家人自然无恙。 但当白楉贤得知安笙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便不得已的入了皇宫。 他剑眉紧锁在一处,忧心的说道:“那药,别再用了,我怕你身子承受不住。” 第一次见到白楉贤时,安笙也有些意外,但她不是愚钝,只是不愿拆穿,师父毕竟是陪伴了她数十年的人。 至从那个人拿出她想要的东西那一刻时,她便已经起了疑心,在冰棺沉睡三年的事,除了师父,再无人知晓。 也是因此,她的身体才开始畏寒,而此事,只怕只有她师父知道,若不是师父告知,他一定不会知道。 她浅然一笑,甚是不以为意:“只有他懂得心疼了,才会放我出宫。” 白楉贤有些急了,又道:“若是他一辈子都不肯放你出宫呢?” 她笑的淡漠,似乎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他若愿意看着我的生命如何在他面前一点一滴流逝,我倒是不介意。” 白楉贤忽而低吼了一声:“安笙!” 他此时才明白,她是在以死相逼,若皇上不肯就范,她也没打算活下去,无霜花若是继续用下去,无异于慢性自杀。 白楉贤紧抿着双唇,重新换了药方,又换来半斤去备药。 安笙半靠在床榻上,静静的看着他忙碌。 直到殿内半斤等人离去后,她才轻笑着开口道:“是在汤药中加入了抵御无霜花寒性的药吧?!师父,别白费力气了,你应该知道,我现在吃什么吐什么的。” 这一次,她是真的将白楉贤激怒了,的确,是激怒,其实她很少见到师父发火的模样,俊脸冷的吓人。 他像一头愤怒的猛兽,向她直扑过来,双手扳在她肩膀,低吼着:“安笙,别玩的太过,我没允许你死,早知现在又何必当初。 若这碗药你敢吐出一滴,我会即刻将一切禀明皇上,你说,到时他还会放你出宫吗?只怕你一辈子也别妄想了。” 安笙睁大一双明眸,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眉心轻蹙起:“师父,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现在又为何威胁我?师父这样,让徒儿很难做啊! 如今公孙一族势力逐渐的瓦解,皇后自然也再无作用,我若以皇后的身份再留在宫中,不过是一个废人,而且王氏也开始记恨公孙淑媛,再以她的身份留下,我很难保全自己。” 白楉贤理直气壮的回道:“不管怎样,我就是威胁你,这件事与我的确有关,那个人也的确是我指引他找到你的,但我后悔了,我不允许你这样折磨自己。” 安笙微怒,别开眼帘,紧抿着唇不语。原本以为是她一直算计着别人,却不料她却一直被自己的师父算计着。 “娘娘,药熬好了,您趁热喝……”半斤端着白瓷药碗推门而入,话未说完,声音便卡在了喉咙中,眼前的一幕让她彻底震住了。 白楉贤高大的身躯将安笙压在身下,从半斤的角度看去,姿态极是暧昧。 她倒还算镇定,否则手中药碗早已摔落在地了。 她颤声开口:“娘娘,你们……” 白楉贤缓缓起身,却依旧沉着脸色,声音却出奇的淡定,对半斤吩咐道:“伺候她喝药吧。” 半斤应了声,将药端给她:“是。” 安笙接过尚有些烫的汤药,几乎是负气的仰头一饮而尽。 白楉贤在药中加入了几味性情温和的药物,抵抗了无霜花的药性,也有暖胃的功效,这一次安笙终于没有出现呕吐的症状。 喝过药后,安笙昏昏沉沉的睡了几个时辰,清醒过来的时候,窗外已是漆黑一片。 半斤等人半跪在床前,华美宫装,金玉首饰早已准备妥当。 半斤含笑上前,将她从榻上扶起:“娘娘,您终于醒了,宫宴很快就开始了,奴婢为您梳妆吧。” 安笙有些吃力的撑起身体,淡声询问了句:“一定要去吗?” “这……”半斤欲言又止,而后低声回道:“皇上吩咐过,若娘娘身子不适,便不必出席了。” “那便不去了吧。”安笙淡漠的开口,涣散的眸光随意瞥了眼窗外:“今晚夜色不错,扶我到御花园中走走吧。” “是。”半斤微俯身,利落的从柜中取了件常服,质地柔软的雪纺白纱,穿在安笙身上,如梦如幻,一根琉璃发簪斜插在发髻中,在莹莹月光下,散发着温润的光柘。 安笙站在御花园中最高的假山之上,脚下是一弯平静的莲湖,碧绿的湖水死一般的沉寂。 夜风徐徐,扬起她柔软的发丝与雪色的纱衣,在如墨的夜,飘渺的几乎失去真实。 视线平静的眺望着远方,墨眸中却空洞的可怕,没有任何人物的倒影。 来到这里,她早已迷失了最初的自己。 彼时,比起寿安宫中的鼓瑟吹箫,御花园中的宁静恍若另一世界。 半斤等坤宁宫的宫女远远的站在假山之下,安笙不允许任何人跟随。 她站在高高的巨石顶峰,一站就是一个时辰,身形未动分毫,更没有人知道她究竟在想着什么扳。 君修冥由寿安宫而来,远远的,假山之上那一抹纤弱的雪色身影便倒影在墨眸之中。 他心口一紧,下意识的加快了脚步。 “皇上……”半斤施礼,刚要解释,却被君修冥抬手制止。 他敛起衣摆,一步步走到她身后,静静的看着她,清冷月光之下,那一抹倩影有种说不出的落寞忧伤。 他一瞬不瞬的看着,胸膛中心脏狂烈的跳动着,那一种即将失去的感觉莫名的如此强烈。 他生怕一个眨眼的功夫,安笙就会从高高的石上跳下。 时间空间静谧,世界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了。 天地之间存在的,唯有那一抹雪丽的忧伤倩影,与她身后那一道深邃而专注的目光。 第94章 贤妃娘娘,柴房的滋味如何?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迈动了脚步走向她,落下的每一步极轻,欣长的身体在她身后停住,双臂缠上她柔软纤腰,将安笙困如胸膛之中。 她的身体冰凉的,几乎没有什么温度。但那柔润的触感,依旧让他感觉到真实。 安笙并没反抗,也没有回头,她仍然淡淡的遥望着远方,眸色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低哑动听的声线在她头顶萦绕:“在想什么?” 安笙笑,声音轻飘飘的回道:“我刚刚在想,是不是只要跳下去,就可以提前结束一切。” 她的话极轻,却又如同一把千斤重锤落在君修冥胸口,痛彻心扉,却喊不出声音。 他微眯的凤眸,深邃如枯井,照不进一丝光亮。健硕的手臂逐渐收紧,将她整个人都反锁在怀中。 他依旧沉默着,骇人的沉默。 安笙却依旧笑着,笑的极轻,也极美,声音极飘渺着:“皇上,你知道吗?鱼之所以能够快乐,是因为它的记忆力永远只有七秒,无论这七秒的相遇如何的轰轰烈烈,七秒之后又是新的开始、新的轮回。皇上,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们的第七秒到了……” 她低敛了长睫,眸光静静落在水面上,几尾红色锦鲤欢快的游着,给死水带来了一丝活力,原本平静的水面,轻轻荡开一圈圈涟漪。 而环在腰间的手臂,遽然收紧,几乎让她无法喘息,他的声音极沉,夹杂着些许的暗哑:“如果从这里跳下去,我们变成两尾鱼也好,忘掉上一个七秒中全部的伤害与疼痛,让我们在下一个七秒重新开始,重新爱上。” 安笙轻叹着,淡漠的摇头,很多事,发生了,就再也无法回头。 彼此间,又陷入了让人窒息的沉默,君修冥温热的手掌轻抚过她冰凉的脸颊,低声询问:“冷吗?” 安笙不语,而未等她回答,人已被他打横抱起,大步向假山之下走去。 安笙将自己窝在他怀中,他的胸膛一如既往的温暖,却再也无法融化她的心。 丝竹管弦之音与嬉笑怒骂的吵杂之声在耳中逐渐清晰,安笙知道,他正抱着她向寿安宫的方向而去。 在距离大殿丈远之处,他突然停住脚步,低笑着看向怀中女子询问:“丫头是要自己走,还是朕抱你进去?” 回答他的,是白纱飘然,下一刻,安笙已施展轻功,跃出他胸膛,站在了他的面前。 “走吧。”他温润的笑,十分自然的牵起她柔若无骨的小手,引领着她向殿内而去。 大殿之上,布置奢华,气氛和乐,所有的勾心斗角、包藏祸心都被繁华的表象所掩盖。 王氏慈爱的笑,看似与普通的老者无异,只有那一双眸子格外犀利:“难怪皇帝出去这么久,竟是去坤宁宫寻皇后了。” 安笙俯身施礼:“臣妾参见太后。” 王氏的目光一直绕在她周身打量,那张绝美的小脸,依旧带着病态的苍白:“快起身吧,哀家可受不起皇后这么大的礼。听说你最近身子不适,可要好好的调养才是,别死在了哀家的前面。” 安笙淡漠的回着,面上波澜不惊:“谢太后关心,臣妾已无大碍。” 谁人听不出这老太婆是话里有话,朝堂上下,何人不知如今公孙一族的气焰正被一点点打压。 “嗯。”王氏淡淡点了下头,并吩咐大太监看座。 安笙在君修冥右手边的位置坐下,与杨沁月相邻而坐。 杨沁月皮笑肉不笑的为安笙斟了杯果酒,柔声道:“皇后娘娘身体不舒服吗?你看看这小脸苍白的,一副娇娇弱弱的病美人态,连本宫瞧着都是我见犹怜,更别提是皇上了。” “贵妃说笑了。”安笙不冷不热的敷衍,将她递来的酒一饮而尽。 这种西域进贡来的葡萄美酒,色泽鲜艳如血,入口温软甘甜,后劲却很大。 安笙并未多饮,反倒是一旁杨沁月,一杯接着一杯,饮酒像饮水一样。 “皇后不与妾身共饮一杯吗?庆祝你得到自由,也恭喜本宫拔掉了你这颗眼中钉。”杨沁月贴在她耳畔低语,声音压得极低。 话落后,她的头侧开安笙耳畔,开始肆意的尖笑起来。 她长睫低敛着,眸底一片墨寒,平淡回道:“贵妃娘娘醉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杨沁月笑的越发放肆,终于引来了主位上君修冥探寻的视线。 安笙缓缓起身,对君修冥盈盈一拜,道:“贵妃娘娘醉了,臣妾送她回宫。” 她说完,搀扶起摇摇晃晃的杨沁月向殿外而去。 步出喧闹的大殿,夜风徐徐,恍若能吹散一身的凡世沉俗。 安笙的手臂从她臂腕抽离,缓步向石阶下走去。 杨沁月迷离的醉眼忽而清亮,一扫刚刚伪装的酒意,快步跟随了过去。 杨府的马车就停在寿安宫西门外,安笙负手而立于车前,淡漠绝世的容颜,永远的波澜不惊。 “怎么?后悔了?还是……舍不得皇上?”杨沁月站在她身后,不冷不热的哼道。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安笙轻笑着丢下一句,而后一挑衣摆,跳上了马车。 她安静的靠在车壁,没过多久,马车缓缓驶动,她轻合起眼帘,耳边只有车轮压过宫道的嘎吱声响。 然而,马车并未驶离皇宫,而是在玄武门前被御林军阻拦。 车子突然停下来,车身剧烈的晃动让安笙身体微倾,她依旧紧合着眼帘,唇角扬起一抹冷魅的笑意。 似乎如此的被阻拦,早在安笙预料。 她知道杨沁月没有这个本事送她出宫,她配合着演这场戏,不过是想借此告诉君修冥,她想要的,只是离开这个冰冷的深宫,离开他。 沉重的车帘忽然被掀起,一抹身影敏捷的跳入车内,慵散的靠坐在安笙身旁,一袭明黄,在昏暗的车厢内,依旧晃乱人眼。 “为什么在这里?”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些许的隐忍。 安笙莞尔而笑,淡然回道:“臣妾的一举一动从未逃过皇上的眼睛,又何须再问呢。” 君修冥问:“真的想离开朕吗?” 安笙的头后仰着,紧贴在身后的车壁,轻应了声:“嗯。” 君修冥面上不动声色,而隐在明黄衣袖下的手掌却已经紧握成拳。 原来,她并非一无所求的,她要的是离开。甚至,不惜任何代价。 君修冥突然抓住她纤细的玉腕,手掌越收越紧,几乎要将她的骨节捏碎:“如果朕不同意呢?继续让自己生病,直到病死在深宫之中?” 安笙墨一样深的眸子静静凝望着他,没有一丝畏惧,疼痛融化在眉宇之间,她反而笑的极尽优雅:“什么时候知道的?” “刚刚而已,常德在你房间的烛台中发现了未燃尽的无霜花粉。”他看着她,深邃的墨眸流光暗涌,星星点点,美得诱人心魂。 他温热的手掌轻托起安笙面颊,清冽的气息吞吐其上:“若朕早些知道,又怎么会让你伤害自己。你痛,朕只会比你更痛。” 安笙苦笑着,别开眼帘。他的情话很动听,可是,她必须做出抉择,或许从他们见面的那一刻起,伤害就已经注定。 捏在腕间的手掌缓缓松开,他突然甩开她的手,脊背挺直的靠坐在她身旁,出口的声音冷入谷底:“常德,传朕旨意,惠贵妃罚俸半年,禁足一个月,让她在瑶华宫好好思过。柳妃贬为柳嫔,你告诉她,若再敢兴风作浪,朕决不轻饶。” 车外,常德躬身回道:“老奴遵旨。” 安笙唇角浅浅的上扬着,侧头看向身旁高大英俊的男子,嘲弄的问道:“不知皇上打算如何处置臣妾? 宫妃擅自出逃,可是重罪。正好也不用再劳烦太后再殚精竭虑的搜查公孙家犯罪的证据。” 他同样凝视着她,却并未回答她的问题,半响后,深深的叹息:“丫头是不是觉得宫中烦闷?那便出去透透气吧。” 他温柔的牵起她的手,轻轻呵护在掌心间:“别玩的太疯,记得朕在这里等你。” 安笙错愕的看着他,几乎是不可置信,有那么一刻,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真的愿意放手让她离开。 “还不走?小心朕后悔。还是丫头突然发现舍不得丢下朕了?”他戏谑笑着,深深的掩藏了眸底的伤。 原来,放手也是一种疼痛,只是,他没办法不放手,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安笙继续伤害自己,冥冥之中,他总觉得这一切不会那么简单。 呵,不过他的丫头真是聪明,准确无误的抓住了他的软肋。 其实,她一直是他不能暴露于人前的致命伤。 安笙留给他一抹凄苦的笑,而后,毫无留恋的跳下了马车,快的他来不及抓住她一片衣角。 布置奢华的车厢中,空空荡荡,死一般的沉寂着。 君修冥无力的合起眼帘,贪婪的吸允着她留下的残存气息。 离宫之后,安笙恢复了本来的容貌,她并没去白府,反而同半斤直接去了天音楼。 因为她心里多多少少还存有一些疑虑。 来到天音楼,安笙直接找到了王良,一桌一茶一琴两人,半斤则守在屋外,以防其他人进去打扰他们谈事。 安笙与王良相邻而坐,青色茶盏在安笙青葱的指间辗转,一缕缕茶香袅袅四溢。 “安姑娘不在宫中好好的做贤妃娘娘,跑到这儿鱼龙混杂之处做什么?”王良玩味一笑,幽幽的目光在她身上打量: “书曰:绝代有佳人,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倒也不过如此了。只怕皇上当初将姑娘放出宫,是他这辈子做过最追悔莫及的一件事。” 听了他的话,安笙只极淡的一笑,些许嘲弄:“后宫百花争艳,美女如云,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自然也不少。” 王良耸肩一笑,并未反驳,而是端起茶盏浅饮一口,雨前茶香幽,却去不掉些微甘苦,远不及普洱温润。 前段时间,因为教她口技,与她相处了一段时日,对她所好,了解一二。 只是他一直猜不透她为何对雨前茶情有独钟,也许,很多事本就没有理由。 王良不解的询问:“不知姑娘此次找我所为何事?” 安笙轻笑,也并未打算隐瞒什么:“听说前段时日你入宫为太后娘娘献艺了,在此之间可遇到过麻烦事?” 王良掩唇轻笑,玩味道:“安姑娘的消息可真灵,前几日公主派的她婢女来过天音楼,没想到姑娘连这也知道,不过入宫后,公主安排的事无巨细,麻烦事倒没遇见。” 安笙淡然的说道:“消息灵不也实属正常,公主向来与我交好,什么体己话都与我说,先生又不是不知道。” 王良垂了垂眼眸,敛起眼底深意,抬头时又恢复了平静:“呵呵,那倒是,从上次公主仗义相助时,便已然看了出来。” 安笙将凰佩放在桌案上,推至他的眼前:“先生,明晚子时公主在玄武门等你,去与不去是你的决定,我话已带到。” 王良霎时变了脸色,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一口回绝:“不可能!” 安笙却只是笑了笑:“还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难道先生非要我将话道明了才信?” 王良眯了眯眼看着她,显然是抱着怀疑的态度。 安笙也没再多说,转身离开了天音楼。她的猜测究竟是错是对,明晚一试便知。 迈出天音楼后,因为她必须盯住王良,所以让半斤独自去了城外的小庙,只有这样,她才能知道,他们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 半斤离去不久,街边忽而传来“哒哒”的马蹄声。 一辆华丽的马车由远及近驶来,在安笙身边缓缓停住。 车夫快速的跳下来,蹲跪在车前,而后,车帘被人挑起,男子手握油纸大伞,踩着车夫的脊背走下马车。 一双白色锦靴出现在面前,沿着靴子向上,是玉带蟒袍,奢华无比,再向上,是一双绝美的凤眸,深褐的眸底闪动着狠戾与讥讽。 安笙清傲的扬着下巴,冷然一笑:“宁王爷,好巧。” 她可没想到,这么晚了还能碰上他,所以这段然不是巧合这么简单。 君宁今日前来,还多亏了白楉贤的提示:“是啊,人生何处不相逢,贤妃,我们又见面了,近月来,本王可是一直在寻找你的下落。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 安笙轻笑,竟无一丝畏惧:“本宫这是何德何能,竟让宁王爷如此挂牵。” 君宁邪笑道:“贤妃娘娘,你不必妄自菲薄,娘娘的用处可大着呢。” “呵呵,王爷难道还想用我换回你的女人?只怕王爷是打错了算盘。”安笙不屑的讥笑,美眸流转间,尽是嘲笑: “堂堂七尺男儿,却连自己的女人都守护不了,只会用一些下三滥的手段,也难怪公孙淑媛没有选择你,与君修冥相比,你连他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注定一辈子都是输……” 安笙话未说完,君宁的手掌已经掐住了她纤细的脖颈,两指逐渐的收紧,她脸色惨白,呼吸逐渐急促,而她却并没有挣扎,或者说,她早已失去了挣扎的力气。 若不是她出宫匆忙,没有随身携带蛊虫防身,不然,她根本就不将他放在眼里。 君宁咬牙切齿的挤出几个字:“安若离,你敢在多说一个字,信不信本王现在就掐死你。” 而安笙一双明眸,经过雨水的洗涤越发晶亮,眸底却浮动着极尽的讽刺,她被掐住了咽喉,自然是说不出半个字的,君宁不过在自欺欺人而已。 在安笙即将窒息的前一刻,君宁却突然松开了手掌,瞬间失去支撑,安笙身体瘫软的摔倒在地,溅起一片水花。 她双手紧捂在心口的位置,猛烈的咳着,大口的喘息着潮湿的空气。 而此时,君宁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眸底一片阴霾之色,他冷笑着,扬了唇角:“本王怎么舍得你死呢,后宫谁人不知,贤妃娘娘可是皇上宠妃,不知如此娇滴滴的美人,皇上愿意拿什么来换呢?” 当然,白楉贤也对他旁敲过,安若离这个女人对君修冥很重要。 安笙微扬着下巴,目光冷冷的看着他,她懂得,君宁费尽心机的寻她,不过是要以她为人质要挟君修冥。 君宁说罢,出掌去擒她肩头,安笙施展轻功,巧妙的避开,但很快,他再次扑了上来。 此时大病一场的安笙,早已心力交瘁,根本没有反抗的气力,不出十招,便被君宁制服。 他封住了她睡穴,很快,安笙便失去了知觉。 再次醒来时,安笙发现自己被关在漆黑肮脏的柴房之中,身上依旧穿着那件湿漉漉的裙衫,只有头上那支金色发簪不见了踪影,只怕是被宁王拿走威胁君修冥了。 她稍稍的移动了身子,发现行动自如,只是内力似乎被什么禁住,短时间内,她尚无法冲破。 身下的干草隔得肌肤发疼,安笙唇角扬起一抹讥笑,这君宁倒真是个不懂得怜香惜玉的人,亦或者,她魅力不够也说不定。 但她必须在子时之前逃出去,也不知她的好师父,会不会来? 屋内昏暗一片,只有些微的阳光透过窗棂缝隙射进来,却无法让安笙分辨出此刻是什么时辰,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事,便是等待。 但好在,并没有让她等太久,柴房的门开了,君宁一身黑衣劲装,墨发高耸,英俊不凡。 君家的男人天生遗传了优良的基因,倒是一个赛一个的俊美。 只可惜,安笙此刻并没有欣赏美男的心情。事实证明,秀色可餐这句话绝对是骗人的。 君宁邪冷的一笑:“贤妃娘娘,柴房的滋味如何?” “王爷来试试不就知道了。”安笙轻笑耸肩,继续说道:“我听闻宁王府乃帝都之中最华丽的府邸,宁王善于收集天下至宝,可谓富甲一方,却连一间屋舍,一个顿饱饭都没有,不知宁王这是何待客之道?” 君宁冷哼着,脸色阴沉,显然没有听她贫嘴的耐性:“君修冥的女人,不配被本王招待。” 呵,感情是拿君修冥没办法,便拿他的女人出气,当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贤妃放心,你马上就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本王会送你和你的情郎一起下地狱。”君宁说话的时候,一张俊脸都是狰狞的,似乎恨不得将他们千刀万剐。 安笙却低低的笑着,毫不畏惧生死,反而玩味的弯了唇角,回道:“王爷似乎忘了,那也是清妍王妃的情郎。” 她明知这句话会激怒君宁,却还是逞一时口舌之快,结果就是被君宁扬手挥了一巴掌。 打女人的男人,自然不会是什么好男人,这一巴掌,她记下了。 安笙冷眯起美眸,肆意的笑着,不以为意的随手抹了下唇角的血痕。 而后,整个人被君宁的侍卫由柴房拖进了一辆马车。 或许是在黑暗中呆了太久,外面的阳关变得格外刺目,安笙用手背遮住眼帘,许久后,才稍稍适应,看天色,此时不过是晌午左右。 马车一路行驶,走了很长的一段路程,才来到一座山脚下。 君宁的侍卫上行下效,对安笙也是毫不客气,像拖尸体一样将安笙从车上又拖了下来。 此时,安笙才发现,这里竟然是距离帝都百里外的雪峰山。 此处长年积雪覆盖,山势陡峭,站在峰顶便可一目了然,根本无法设下埋伏,这也正是君宁选择此处的原因。 君修冥一向狡诈,选在此处,量他有三头六臂,也耍不出什么花样来柝。 雪峰山附近的气候极低,安笙一身湿漉的裙纱瞬间僵硬结冰,寒风打透她附体的衣物,让她不停的发抖着。 安笙急促的喘息,口中吐出白色的雾气。 而一旁,君宁对于她的痛苦视而不见,甚至带着报复性的快感。 他低声吩咐道:“将她压上。” “属下遵命。”高大的侍卫扯着她,走上盘山路。 此时的安笙,四肢冻得僵硬,却不得不被动的迈开脚步,但明显跟不上节奏,踉跄了两步,便径直摔了下去。 那侍卫却并不理会,身体撞击着地面,肌肤上很快出现青一块紫一块的淤狠。 她唇角扬着冷笑,紧咬牙关,并不出声呼痛。心中却嘲弄的想着,若继续如此,只怕还没到山顶,她大概已经变成一具冻僵的尸体了。 此时,不远处传来哒哒的马蹄声,骏马如闪电般飞驰而来,转眼间已靠近了宁王的人马,来者不是别人,为首的便是白楉贤。 他利落的翻身下马,剑眉紧锁,眉宇间是骇人的寒,比雪峰山的冰雪更甚。 他不由分说的来到安笙身前,扬手一剑刺穿了那侍卫的胸膛,鲜血迸溅在厚厚的积雪之上,颜色实在是美得很。 下一刻,安笙倾斜的身体已倒入白楉贤胸膛中,他解下身上狐裘,裹住安笙冻僵的身体。 宁王面色难看之极,怒声训斥了句:“白楉贤,你想造反吗!” 白楉贤轻拥着安笙,低魅一笑,不冷不热的回道:“自然不敢。有胆造反的,只有王爷而已。” “白楉贤,你……”君宁一时语塞,气的脸色发青。 白楉贤眸中却浮起冷冽之色,唇边笑意已然消失不见,沉声开口道:“王爷似乎忘记了,我早已说过,你可以拿她威胁君修冥,但任何人都不能伤害她。” 君宁手掌紧握成拳,脸色难看到极点。 气氛一时间僵持不下,最后,他不得不服软,温笑道:“白少爷何必紧张,她既是你的心上人,本王自然不会伤她分毫。” 白楉贤低敛着眸,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对他的话也是将信将疑。 君宁又道:“白少爷别忘了,我们可是有着共同的敌人。你大可放心,本王说到做到,绝不伤害贤妃一根汗毛,你若不信,可以跟随本王一同上山。” 白楉贤沉思片刻,才稍稍放开她:“别怕,我会一直守护着你的。” 他说罢,还是将她交回到君宁手中。 安笙沉默着,唇边笑靥却极是讽刺。 终究,在白楉贤心中,还是他的复仇大计与江山比她更重要。 雪峰山顶峰之上,安笙被君宁推嚷着站到了峰顶,视线所及之处,皑皑白雪覆盖了天与地。 脚下是冰封的万丈悬崖,让人不寒而栗。 安笙紧裹着身上厚重的狐裘披风,却依旧无法阻挡寒风入骨,凌乱的发丝在呼啸的寒风中飞扬。 此刻的女子,雪颜绝丽,如同存于冰雪世界的雪之女神。 她漠然回头,对白楉贤柔媚的笑:“师父还记得吗?小时候你曾对我说过,雪是世界上最纯净的东西。若能葬身于此,或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云淡风轻的话,却让白楉贤莫名的慌乱,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的勒住了他的心。 他有些勉强的挤出一抹笑,回道:“你总是喜欢将话听一半,我也还说过,雪是世界上最虚伪的东西,掩盖了世间所有的丑陋与罪恶。 所以,它配不上你。笙儿,百年之后,我会与你合葬在青山绿水之间,那才是最好的归宿。” 安笙笑笑不语,清冽的眸光遥望向山脚下,一人一马正快速的向山顶而来。 即便隔着遥远的距离,她依旧能辨得出,那是当初的那匹“若离”马与君修冥。 她静静的凝望着,深沉不语,绝世的容颜淡漠的没有一丝情绪,没有人能猜得出她此刻究竟在想着什么,一双墨色瞳眸,却浮起比冰雪还要冷寒的流光。 君修冥的脚步极快,转眼间,人已飞上了峰顶,隔着丈远的距离,他深深的凝视着安笙。 而与此同时,她也看着他,天与地,他们的眼中存在的只有彼此而已。 君修冥的眼中有隐隐的忧虑,更多的却是化不开的浓情。 安笙看着他的时候,眸光却是他都分辨不出的复杂神色,有疼痛,有挣扎,有冷漠,还有深深掩藏了的落寞。 看着他们两人的对视却刺痛了白楉贤的眼,他站在岩石后看着前方的一举一动。 时机未到,他还并未打算让君修冥发现自己的存在。 只是令白楉贤不曾料到的是,就算是她忘了,就算是他不明她的身份,上天却依旧将二人捆绑在了一起。 有时候,连他也情不自禁的羡慕。 君宁狂妄的笑,似乎对目前掌控的局面十分得意:“皇上果然守约,一人只身前来。” 更新通知 第95章网站不上传,119更新,群里免费看,群号在第83章,妃子并没有强行让你们加群的意思,只是对尺度无语。 第96章 朕和她什么都没有 君修冥紧紧地拥着她,回答安笙的却是沉默。 冥冥之中他仿佛觉得从始至终,他爱的是一个人,但说了,她也只会以为是他把她当替身了。 这让他自己很莫名,那种微妙的感觉不会错,但这其中到底是哪里错了? 安笙眸中亦是一片淡然,轻笑了声,或许她就不应该去问他这样的问题,何必自取其辱呢。 她轻阖起双眼,唇角含着苦涩的笑,一时间,她难以明白,为何要回来? 回来真的只是为了帮师父?可在雪峰山时,她却根本下不了手。 此时,常德并不知屋内的情况,又想着帝王素来将贤妃当宝,便也没顾忌:“回禀皇上,跟随的暗卫都已经被我们灭了口,只是,宁王逃了。” 君修冥依旧神情不变,将放下手中茶盏,一双深邃墨眸席卷过幽深漩涡。 常德出声询问:“宁王虽然逃过一劫,但老奴刺了他一剑,应该伤的不轻,要不要以弑君之罪去王府擒人?” 君修冥沉思半响,哼笑摇头:“罢了,若堂而皇之的抓人,只怕要惊动太后,到时又是一番的纷争,姑且饶他一次,跑的了和尚也跑不了庙。” 常德愤愤道:“如此放过宁王,倒是便宜了他。” 君修冥温笑,眸中却浮起冷冽寒光:“至少二哥的势力去了大半,朕这一剑也算有所得。” 他说罢,冷扫了眼肩上侵血的伤口,割骨消肉之痛,总有一日,他会让君宁连本带利的还回来。 君修冥摆了摆手,示意屏退殿内所有的人,而后很严肃的看向了安笙:“丫头可知皇后失踪了?” 安笙心虚的敛了眸子:“我刚刚入宫,又昏睡两日,哪里会知道。” 话到这里,她又不由得起了疑心,一口一句说着喜欢自己的人,见到她时,他却没有表现出一丝惊喜。 君修冥语气淡然,眼底一抹深意:“不知道就好。那就让他们接着狗咬狗吧!” 安笙抬眼时正好能看见他深不见底泼墨似的眼眸里闪动着算计,心想着,莫不是皇后失踪,他要嫁祸到王氏的手上? 可是,明明前两日他还与公孙淑媛如胶似漆,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呢? 君修冥见她沉思的模样,温声询问:“在想什么?” 安笙淡淡摇头:“没什么,突然发现从浣邺来到北盛度过的时日就像是个梦,我也不知道这个梦究竟还能存在多久。” “傻瓜,别多想,如果这是梦,朕会陪你梦一生。” 安笙没有给予他回应,他的甜言蜜语,他的温柔,也不知伤了后宫多少女人的心? 君修冥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轻哄道:“好了,别胡思乱想,再睡会吧!” “嗯。”安笙疲惫的闭着眼应了一声,不知是心累了,还是身体累了。 翌日醒来,身侧的位置已经空了下来,阳光懒懒的从虚掩的窗棂照进来,竟已是晌午的时辰。 没想到,她竟睡到这么晚。 殿门外,传来半斤低低的询问声:“娘娘,您起了吗?” 安笙淡声回了句:“进来吧。” 此时她头脑还有些晕晕沉沉的,看了一眼半斤,挠了挠凌乱的头发,问道:“半斤你是什么时候入的宫?小庙里,可有看到那个人?知不知道皇后去哪了?” 半斤转身在衣柜里取了件衣服,莞宁宫所有的一切都还和原来一样,想必皇上也是费了心思。 而后转身走到她身前,回道:“前天常总管在天音楼找到我,说是娘娘被皇上带入宫了,所以我也就跟着进宫了,只是娘娘昨儿晚才醒来,便也没打扰。” 说着,半斤顿了顿又道:“不过娘娘猜的没错,王良一定和公主有关系,至于是什么关系还不明确,那个黑衣人倒是没见着,皇后也跟着不见了。” 安笙莲藕般的手臂伸出幔帐,快速拿过衣服,利落的套在身上,暗自想着,也不知这公孙淑媛是不是落在了师父手里? 半斤掀开幔帐,轻纱幔帐缓缓拉开,逐渐显露出如泼墨山水画般素雅的女子,她靠坐在榻边,随手将如瀑的长发拢在胸前。 安笙起了身,坐在铜镜前,半斤一双巧手为她梳理着如墨的长发:“皇上说入夜会再来看娘娘。” 她一面为安笙梳起发髻,一面娇笑着说道:“依我之见,皇上对娘娘其实也挺好的,听闻先皇对瑾贵人宠爱有加,却也不曾有过万般独宠,这‘独宠’在皇家可是禁忌,但皇上却为娘娘破了例。” 安笙敛眸不语,神情却是冷漠的:“独宠,我可受不起这两字,你是忘了皇上前段时日对公孙淑媛的态度吗?罢了,这事别再提了!我也不愿去争风吃醋。” 半斤身后跟随着一干侍女:“娘娘,公主来了。” 安笙坐在铜镜前,手执桃梳,随意的梳理着如瀑的发丝:“倒是有几日没见了。” 她步出内室,便见君雯端整坐在院落之中,一身大红宫装,十分艳丽,却犹显的脸色苍白憔悴了:“多日不见,贤妃娘娘别来无恙。” 君雯缓缓起身,对她微俯了身形,显然是对那日她不辞而别还在生气。 安笙含笑在她身侧坐下,柔声回道:“公主的脸色似乎不太好,是近日过的不开心吗?” 君雯沉着脸色:“本公主不用贤妃虚情假意的关心,不是要离开吗?走都走了,你还回来做什么?” 安笙明明在她眼里看到了高兴,无奈的笑了笑,始终还是个小姑娘,喜欢使性子。 君雯看到她唇边的浅笑,更是恼了:“你笑什么笑?本公主的话有那么好笑吗?” 安笙淡然的摇了摇头:“不好笑。” 君雯一甩袖子又坐了下,几番思量,才又指着她道:“安若离,你倒真和我皇兄所说一样,没心没肺。 你知不知道你走了以后我有多难过?自从你离开之后,整个宫中都清清冷冷,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她话刚出口,便后悔了,她明明是来责备安若离自私的。 安笙心中百味陈杂,多少有些内疚:“好了,为了弥补我的过错,陪着你到出嫁还不行吗?” 君雯脸色难看了几分,叹了口气,却并不愿多说,或许时间真的能验证一切,也能摧残一切。 半斤端着茶盏缓步而来,柔柔一笑道:“公主,请用茶。” 君雯含笑点头,看了看这莞宁宫,对她道:“还是皇兄疼你,恨不得将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捧在你面前。” 安笙轻飘飘的回了句:“公主说笑了。” 整整一个午后,两人说了很多,天南地北,却绝口不提王良。 安笙想,君雯后来应该还找过王良的吧,如果他真的是王良,他和君雯之间应该永远都会有一道鸿沟。 这段纠葛了数年的感情,也许会以有始无终而落幕,最终还要看他们自己的造化。 君雯出声询问:“许久没有喝过你泡的雨前茶了,不知本公主今日可否有这个福气品尝?” “这有何难。”安笙笑着,吩咐半斤取来茶具,两人品茗下棋,倒也惬意。 这一晃眼,便是午后,夕阳西垂,天色渐渐黯淡了下来。 而君雯竟没有丝毫离开的意思,并主动要留下用膳。甚至要留下过夜。 安笙墨眸微黯,轻轻的放下了手中碗筷。 君雯低笑问道:“怎么,贤妃娘娘是不欢迎本宫吗?” 安笙却是笑不出来了,唇片轻动,淡淡吐出几个字:“这几日我回宫的事虽闹得沸沸扬扬,但也没人能踏进这莞宁宫一步,是皇上让公主来的吧?呵呵,我明白了,他今晚不会来了。” 君雯轻声一叹,手掌覆盖住她冰凉的小手:“若离,你应该明白,他是帝王,不可能只有你一个女人。他能给你的,他都已经尽力给了,可是‘唯一’这两个字太重,他给不起。” 安笙抿唇不语,唇角却扬了一抹微嘲的笑。是啊,明知他给不起的,为何偏偏还要爱他,还要入宫。 这么简单的道理,连君雯都明白,她却非要装作不明白。 “再陪本公主下一盘吧,长夜漫漫,也好打发时间。”君雯再次提起一枚白子落于棋盘之上。 安笙嘲弄一笑,开口道:“长夜漫漫,后宫嫔妃都是如此度过的吗?当真是深宫闺怨呢。” 君雯端起茶盏,浅饮一口,天渐渐冷了下来,茶水凉后,也失了茶香,她轻啄了口,便神情寥寥的放下茶杯: “历朝历代的宫妃哪一个不是如此过来的,我犹记得幼时常常陪伴母后坐在园中等候父皇驾临, 父皇起初极疼宠母亲,但也不过是每月来上一两次而已,很多时候,明知等不到,却还是要痴痴的盼,这就是后宫女人的宿命。” 君雯说完,侧头看向她,低笑询问:“若离,你肯认命吗?” 安笙苦笑着,却并未回话,她只是管不住自己的心。 她抬手从罐中捏起一颗黑子,啪的一声落在了棋盘之上。 又是几盘棋下来,安笙明显的心不在焉,君雯的棋艺也越发的精湛,安笙一连输了几盘。 君雯不喜欢下空棋,便赌上一些珠宝首饰,安笙腕上的镯子、头上的金簪、脖颈上的项圈都成了她的囊中之物。 “若离,你可专心一些,下一盘,本公主可要赌你身上这件水袖罗衫裙了。”君雯玩味而笑,指尖点了点她身上的湖水绿裙衫。 安笙摇头失笑,倒也不心疼那些身外之物。刚挑了一颗黑子落在棋盘上,便听门外小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到。” 安笙抬眼望去,只见一袭明黄由远及近而来。她心中一喜,面上却不动声色,不急不缓的继续捏子落在棋盘。 君雯连忙起身,一瞬的诧异:“皇兄!” 君修冥点了点头,而后看向黑白棋子散落的棋盘,微思片刻道:“贤妃的棋技似乎退步了。” 君雯掩唇而笑,玩味道:“皇兄若是再不来,若离只怕要将这菀宁宫都输给本公主了呢。” 君修冥朗笑,半拥安笙入怀:“看来贤妃是不喜欢这些东西,朕让内务府改日再送些过来。” 君雯十分识趣的开口说道:“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告退。” 君修冥弯唇一笑:“嗯,常德送君雯回宫。” 君雯离去后,君修冥解下外袍披在安笙身上,温声道:“坐在园中也不披件狐裘披风,身子都冷了。” 他牵着她冰凉的小手,置于唇边呵气。 安笙低柔的笑,淡声问道:“皇上怎么回来了?” 君修冥一笑,而后打横将她抱起,向内殿而去:“想你就来了。” 夜,寒凉如水。 安笙躺在软榻上,而君修冥却靠坐在榻边安静的看书。 “皇上不睡吗?”安笙娇柔一笑,长睫轻颤,凝视着他。 君修冥缓缓放下手中书册,唇角邪气上扬,忽然俯身靠近,唇就停留在她面颊前半寸之处,温润的气息淡淡萦绕在她肌肤上:“丫头想和朕怎么睡?” 安笙咬唇不语,面颊却瞬间红透。她负气的背转过身不去理会他。 而身后,竟一片静寂。 最后还是她忍不住转身,却毫无预兆的迎视上他深邃的墨眸,他一直看着她,目光凝重而幽沉。 安笙疑惑的道:“怎么了?” 君修冥却一声无奈的轻叹:“不问问朕去哪了吗?” 她低敛了眸,晶亮眸子里浮过落寞之色:“皇上的行踪不必跟臣妾报备。” 安笙藏在明黄锦被下的手掌抓紧了被褥。 君修冥微叹,手掌轻抚过安笙柔嫩的面颊。她没有反抗,却也没有丝毫回应,一张小脸苍白淡漠,散发着淡淡的寒。 见她不言不语,君修冥又些微的慌乱,无措道:“丫头是不是生气了?朕是被太后传唤到寿安宫……” 她忽而出声打断他的话,再次背转过身:“臣妾累了。” 听到寿安宫,她就知道一定不会有好事情,他与清妍之间的事,她一个字也不想听。 君修冥唇角挑起一抹笑,将她紧紧的拥在怀中,在她耳边低声呢喃:“傻瓜,朕跟她什么都没有。” 安笙的心里却因他这句话一喜,可还是不明白他去寿安宫做什么?但也没问。 而在睡觉之前,他吻了她,也忍不住要了她。 安笙最初的时候也反抗,反抗的结果却是让他更加变本加厉的占有。 一夕云雨之后,她沉沉的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君修冥已然去上早朝了。 安笙只觉浑身有些乏力,半斤服侍着她起了身洗漱。 用过早膳后,殿门一开一合,一个小宫女捧着一碗浓黑的汤药走进来,卑躬屈膝的跪在安笙脚下:“娘娘,您的药好了。” 浓黑的药汁散发着腥苦的味道,安笙下意识的蹙起眉心:“昨夜不是已经喝过了吗?” 君修冥既然这么不放心,何不赐她红花永绝后患! 半斤只是一笑,双手托起药碗递到她面前,柔声道:“娘娘,这落子汤药,要一日喝两次才行,皇上吩咐,奴婢们不敢不从。” 安笙清冷的眸光淡淡散落在药汤上,唇角扬起一弯嘲讽的笑,从半斤手中接过药碗,仰头将汤药一饮而尽。 入夜后,同样的药再次被送来。 彼时,安笙正被君修冥抱在怀中,她的头枕在他胸膛,而他正专注的批阅奏折。 半斤半跪在两人身前,高举了手中药碗:“娘娘,您的药送来了,要趁热喝才行。” 君修冥淡淡放下手中的朱砂笔,轻笑开口:“丫头又该喝药了。” “嗯。”安笙无波无澜的应着,从他怀中坐起,接过半斤递来的汤药,腥苦的味道让她几预作呕。 君修冥看着她难受的模样,又是一阵心疼,出声道:“若不想喝便算了吧。” 安笙抬起眼帘,冷淡的看着他,淡漠的问道:“那皇上今夜可以不在莞宁宫留宿吗?” 君修冥回望着她,凤眸微眯,透着无可奈何。这后宫的女人,哪一个不是日盼夜盼着帝王临幸。 他让半斤将药说成落子汤,一来怕她有太多顾虑,不愿意为他生儿育女,二来,也是想试探一下她的心意。 没想到这一试就真的出了问题,看来,她果然是不愿意给他孕育皇嗣。 安笙沉默着,将药喝了干净。 半斤端着药碗,缓步退了出去,并识趣的合起了殿门。 君修冥双臂缠在她腰间,看着她的时候,凤眸中含着温柔的邪美,柔声问道:“苦吗?” 安笙抿唇,若不可闻的点了下头。 而下一刻,他的唇便覆了上来,吸尽了苦涩的药味。 许久后,他才不舍的从她唇上离开,邪魅一笑:“嗯,味道的确不好,下次让张太医调一下方子。” 安笙睫毛轻颤几下,脸色平静而苍白,冷漠的说道:“臣妾不喜欢喝药,皇上明日可以去其他宫中就寝。” 他邪气的勾起她下巴,温声道:“不可以,朕只要你。朕可记得丫头说过,要朕对你负责,丫头,朕一定对你负责到底。” 他话落后,打横将她抱起,向内室的方向而去。 安笙被他锁在怀中,手掌紧握着。一张小脸苍白的几近透明。似乎,有些后悔说了那句话。 她知道他要做什么,却无力阻止。 一夜好眠,安笙竟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她醒来时,身畔早已没了人影。 初冬时节,飘起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转眼,她已经来北盛两年了,安笙靠在水面结冰的莲池旁,眸光些微涣散着。 “娘娘在想什么?”身后,半斤出声询问。 “没什么,只是想起一些很久以前的事。”安笙随口回道。 半斤半蹲在她身旁,笑着道:“半斤也想起了一些曾经的事儿,还记得刚入宫不久时,与娘娘做出的一件件荒唐事,好在皇上不曾怪罪。” 安笙随着她一笑,眸底浮动的流光是温润的,见她能把那件事拿出来说,心里也一定是坦然了。 只可惜八两却如此去了。现下公孙淑媛也不知所踪。 不过这两日倒听说王氏与公孙一族斗的厉害,正如了他所愿。 雪落无声,转眼间,天地之间已是茫茫一片。 安笙随意伸出玉臂,摊开手掌去接天空飘落的雪花,她唇角扬着笑,气氛静谧而和谐。 只是偏偏有人不识趣的打破了这片宁静。 “臣妾参见贤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女子柔媚的声音。 她回头,只见鸳鸯一身粉嫩宫装,半跪在面前。 安笙淡声开口:“鸳鸯姑姑。” 而站于她身侧的半斤却冷哼一声,说道:“如今该唤作惜嫔了。” 她话音落后,对鸳鸯盈盈一拜:“奴婢参见惜嫔娘娘。” 昨日王氏将君修冥招入寿安宫中,无非就是为鸳鸯求一个名分。 鸳鸯有模有样的扶手道:“快起吧,不必多礼。” 被人扰了兴致,安笙也没了赏雪的心情,淡声开口道:“半斤,天气寒凉,我们回宫吧。” 安笙随手拢了下身后狐裘,脖颈上一圈雪白绒毛,衬得肌肤如玉般莹润。 “是。”半斤一笑,搀扶起安笙,踏上了石径。 却不料鸳鸯上前一步,挡住了两人去路:“臣妾听闻贤妃娘娘宫中的雨前茶甘冽可口,不知臣妾可否讨上一口?” 安笙微拧眉心,而她尚未开口,却听身侧半斤冷声道:“惜嫔不要得寸进尺,娘娘的莞宁宫岂是你说进便能进的,别忘了,尊卑有别。” 半斤刻意的咬重了最后四个字,气势十足,但显然,鸳鸯也不是吃素的。 她冷笑着,低哼一声,又道:“尊卑有别这几个字,倒是本宫该提醒你才是。本宫好歹是皇上册封的惜嫔娘娘,还伦不到一个低贱的奴婢来训斥。” 半斤一张脸憋得通红:“你……” 昨日此时,鸳鸯与她一般,不过也是个低贱的奴婢而已,她委屈的咬着唇。 安笙自嘲的弯起唇角,她一向不屑于这种毫无意义的争斗,却终究无法独善其身。 她微眯了美眸,周身散发着如初雪般的清冷,竟让人无法忽视:“惜嫔说半斤没有这个资格,那本宫呢?” 第97章 皇上好绝情啊! 鸳鸯不甘的抿唇,却无法不服软,只能不甘不愿的俯身一拜:“臣妾无理,望娘娘教诲。” 安笙扫了眼她,淡声说道:“教诲倒是不必,惜嫔既然知道错了,便在此跪上半个时辰吧,半斤,好好看着惜嫔,也让她长长记性,免得日后再目无尊卑。” 话落,她便自顾沿着石径向御花园外走去。 “奴婢谨遵娘娘懿旨。”半斤低着头,唇角却是得意的笑,俯身缓缓一拜。 庭院深深,飘着细碎的雪花。 鸳鸯屈膝跪在石阶之上,身上粉艳宫装落满碎雪。倒有几分楚楚动人之态。 半斤半蹲在她身前,轻哼着捏了下她下巴,得意道:“我的惜嫔娘娘,刚刚不是很嚣张吗?这会儿怎么没话可说了?” 鸳鸯狠狠的瞪着他,嘲讽道:“半斤,你有什么好得意的。别以为你的心思我不知道,当初不要脸的去沟吟皇上,还不是落了空。现在还要伺候皇上最宠爱的女人,看着他们恩爱,你心里是不是很难受?” “呵呵,只可惜你说错了,我一点也不难受,我巴不得皇上天天与我家娘娘好呢!”半斤嗤声道: “不过,我奉劝你给自己积点德,皇上心里只有贤妃与那位画上的姑娘,即便你封了嫔位,也休想得到皇上的宠爱。” 鸳鸯盯着她,又是一声讥笑,“那又如何,至少本宫现在是一宫主位,是皇上的女人,你呢?连陪睡的资格都没有。你不过是个溅婢。” 半斤却一点也不曾气恼,坐在了无风无雪的廊柱上,冷哼了句:“惜嫔还是好生跪着吧,若在惹了贤妃生气,可就不是只跪半个时辰了。” 鸳鸯瞪了她一样,虽不甘不愿,却只能认命的跪在雪中。 一旁,半斤随意的把玩着涂着丹蔻的指,哼笑道:“鸳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着什么主意,不就是想赖在莞宁宫中,借机勾因皇上吗?贤妃天姿国色,你以为皇上眼中还装得下你这等庸脂俗粉吗?” 这些日子,来莞宁宫的女人不少,但没有皇上的允许,谁也不敢擅自踏入莞宁宫大门一步。 鸳鸯牙关紧咬,反唇相讥道:“是啊,你这庸脂俗粉在莞宁宫时日不少,却只有看皇上和别的女人恩爱缠绵的份儿。皇上眼里可从未有过你呢。” 半斤有些无语,冷声回道:“你闭嘴,还是好好跪着吧,惜嫔娘娘。” 鸳鸯却哼笑一声,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起身。 她膝盖上沾满潮湿的积雪,侍女忙跪在她身前,用干净的绢帕擦拭。许是在雪中冻了太久的缘故,手指冻得僵硬发紫,下手失了分寸,弄疼了她。 鸳鸯一脸不耐的将那侍女踢开:“笨手笨脚的东西,给本宫滚开。” 那侍女慌忙跪地磕头:“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啊。” 半斤蹙眉看着她,显然对她所为甚为不满,毕竟,她们曾经都是奴婢出身,所谓己所不欲忽施于人:“惜嫔娘娘,别忘了您还在受罚呢。” 鸳鸯冷笑一声,回道:“半个时辰可到了,半斤姑姑,你也该回你的莞宁宫了。” 她丢下一句后,转身拂袖而去。 半斤性子泛泛的回到寿安宫,却见安笙独自一人睡在园中软榻之上,身下虽铺着厚重柔软的白虎皮,而此时却是飘雪的冬,她裙纱之上已经落了些细碎的雪花。 半斤眉头一紧,对几个小宫女训斥道:“你们是怎么伺候娘娘的,这么冷的天竟让娘娘睡在园子里。” 梅儿一惊,慌慌张张的回道:“娘娘说要在园中赏雪,吩咐奴婢们不得打扰,不曾想竟在园中睡着了。半斤姑姑,您看要不要奴婢去将娘娘唤醒?” 半斤淡声吩咐:“不必了,别扰了娘娘清梦,去取件狐裘披风来吧。” 梅儿入殿,抱着狐裘走出内殿,却见君修冥由远及近,缓步而来,今日他并未穿着龙袍,反而是一件素雅的月白锦衫,清高冷傲,几乎与雪融为了一色。 “奴婢参见皇上。”一干侍女屈膝跪拜。 “都起来吧。”君修冥侧目扫了眼侍女怀中狐裘,又凝望着雪中浅眠的人,温笑道:“将狐裘给朕吧。” 梅儿将手中狐裘双手奉上:“是。” 君修冥将狐裘盖在安笙身上的时候,她忽然睁开了眼帘,漆黑的明眸中带着些许的茫然。 他站在她身前,高大的身体遮住了头顶微弱的阳光。 她撑着身体从软榻上坐起,看着他:“皇上下朝了吗?” 君修冥淡笑着,挑了衣摆在她身侧坐下来:“嗯。” 一旁石桌之上,茶水早已凉透,杯中落满积雪。 他将她环入胸膛,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她。 安笙倒是没反抗,却也不是十分配合,被他抱在怀中的身体些微僵硬着。 他问:“怎么睡在这里了?” 安笙随口回道:“嗯,在赏雪,看久了倒是有些眼晕,一闭眼便睡着了。” 君修冥温柔的手掌轻抚过她略带憔悴的脸,深邃的眸光淡看落雪的庭院,角落处的梅花相继开放,红梅傲雪,倒也别有一番风韵。 他低头看向怀中女子,温润道:“能与你一同淡看庭前花开花落,也是件幸事。” 安笙一笑,笑靥浅淡,甚至无法融化眸底的凉薄。 他的唇贴在她面颊,淡淡的清新萦绕着她,轻吐的气息温润缠绵。 雪扬扬洒洒,依然飘落着,越下越大,铺落在两人身上,他没有动,眸光深沉的眺望着远方,而她同样没有,一双明眸涣散。 眼看着,雪越来越大,半斤缓步而来,手中一把油纸伞撑在头顶,俯身道:“岂秉皇上,这雪只怕是要下上一日一夜了,娘娘畏寒,受不得冻,奴婢已经在屋内燃了火盆,还是带娘娘回内殿吧。” 未等君修冥开口,安笙率先起身,纤弱的身体立在风雪之中,肌肤苍白的几近透明,如冰雕的人儿一般。 君修冥轻叹一声,接过半斤手中油纸伞,而后摆手让她退下。 他随手提起石桌上的酒壶晃动了下,壶中叮咚声作响,还有半壶的酒液。 他将酒注入盛了冰雪的青花瓷杯,上好的女儿红,融了冰雪的凉,竟是别有一番滋味。 他自斟自饮,无意间抬眸,竟撞上一双清冽的眸子,她不知何时已回了头,定睛看着他。 漆黑的发丝散落了雪花,一袭飘然纱衣与冰雪同色,凭空添了一股空灵。 君修冥举起酒杯,淡然询问:“要喝一杯吗?” 安笙不语,却在石桌旁坐下,学着他的样子,倒了杯雪酒,仰头一饮而尽。 冰冷的酒液入喉后,却是火辣的滋味,唇齿中又残留着美酒的醇香。 君修冥温声提醒:“别喝那么快,十年的女儿红,容易醉人。” 安笙轻笑,摇晃着酒杯:“醉了总比清醒着好。” 君修冥大掌握住她冰冷的小手,眸中尽是温情:“这么好的酒,拿来消愁,真是有些浪费了!” 安笙冷笑着,甩开了他的手,或许是她还不知道要怎样去容纳他身边多出的一个又一个女人的存在。 他凝望着她的时候,墨眸深情而凝重。 安笙仰头又是一饮而尽,一杯接着一杯的,转眼手中酒壶便见了底。 君修冥夺下她手中酒杯,将她拥入怀里,贴在她耳侧暧昧道:“别喝了,小心酒后乱姓。” 安笙抬眸,颤动的睫毛上还挂着闪亮的雪珠。 小鹿一样的眸子,怯生生的,酒醉的脸颊带着绯红的颜色,如熟透的苹果般诱人品尝。 感觉到环在腰间的手臂越收越紧,禁锢着她的身体,体温逐渐攀升,很明显这是一种暧昧升腾的信号。 安笙开始不安分的挣扎:“君修冥,放开我。” 他温怒的声音盖住了她的:“别乱动。” 安笙蹙眉看着他,却见他又忽而一笑,真是善变的男人。 “对不起,我心情不好。”她丢下一句,逃一般的跑入殿内。 君修冥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并没有起身追赶,他端正身子坐在雪中,唇角溢出淡淡苦涩的笑。 内殿之中,安笙在半斤的服侍下沐浴更衣,彼时,天色已经完全暗淡了下来,窗外天幕漆黑,只有柔亮的雪光。 他一直没有走进来,她以为他早已离开,毕竟,后宫中多得是等他盼他临幸的女人,他没有必要留在这里碰软钉子。 “嘎吱”一声,窗棂被推开,刺骨寒风扑面而来,打透了安笙身上单薄的丝衣。 她下意识的打了个冷颤,目光涣散的落在窗外,窗外一片白芒,天与地似乎融为了一色。 而白雪皑皑之中,那抹高大的身影依旧醒目,他仍坐在桌旁饮酒,石桌上不知何时多了几个空置的酒坛。 “皇上一直坐在园中喝酒,这么冷的天,只怕要将人冻坏了,娘娘还是去劝劝皇上吧?”身后,传来半斤担忧的声音。 安笙下意识的溢出一抹苦笑,他一向不缺为他担忧的女人,少她一个又不少。 “我先睡了,记得替我将殿门关上,别让冷风吹进来。”她说完,走入温暖的内室中。 半斤僵在原地,看了眼内室中温暖的烛火,最终,目光落在风雪中那一抹高大的身影之上,无奈的叹息。 也不知这二人又是在赌什么气?但半斤隐隐约约知道,安笙大概恼的是自己! 内殿放置了许多炭火盆,温暖如春,青铜炉中燃烧着袅袅青烟,香气淡雅,却侵入人心肺。 她穿着单薄纱衣的身体裹在明黄的锦被中,温暖的快让她昏昏欲睡,而浑浑噩噩间,感觉被子被人掀开,身旁的位置突然塌陷,躺入一个沉重的身躯。 安笙蹙着眉头翻身,扑面而来是浓重的酒气,意识瞬间清醒过来。 “君修冥,你出去……”她只来得及发出几个单音,唇就被他封住,浓重酒气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安笙不停的挣扎,却被他翻身压在了身下。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深不见底的墨眸,翻滚着漆黑的漩涡,根本照不进一丝光亮:“你就这么狠心吗?是不是朕冻死在外面,你也不会心疼半分?” 安笙美眸微眯,清清冽冽的笑,泛白的指尖指在心口的位置上:“在我沦陷在皇上温柔中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没有心了,又怎么会心疼呢。” 似乎是喝了酒的缘故,君修冥的情绪很过激,他一把抓住安笙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的位置,沙哑道:“是鸳鸯的事吗? 朕给她的不过一个名分,若是你心里不舒服,打我骂我都好,哭出来也好,就是别忍着,我心疼……” 安笙依旧紧闭着双眼,没有丝毫反应,如同木偶人一般,君修冥急了,握住她的手挥向自己的脸。 “啪”的一声脆响后,安笙终于有了反应,她睁开了眼看着他,眸中尽是不可置信。 而他没有丝毫停止的意思,握着她的手再次打在自己侧脸上,也不知究竟打了多少下。 安笙终于无法隐忍的甩开他的手,嘶喊了声,“君修冥,你够了没有!” 他下手不轻,安笙的手掌隐隐作痛着,而他英俊的侧脸细微的浮肿,唇角挂着一抹血丝。 一双墨眸也是血红的,隐隐的浮动着泪光:“朕将心都扒给你了,你告诉朕,怎样才算够呢?” 安笙沉默,静静的看着他的眼睛,许久后,突然抱住他,放声痛哭。 他轻拥着她,温柔的安慰:“乖,别哭了,朕说过朕会一直陪着你。” 而安笙在他怀中一直哭,直到哭累了,睡在他怀中,她自己也不知道,在奢侈着什么? 也许是因为爱上了,所以才想占据他整颗心,再也容不下任何女人。 他抱着怀中的小女人,又是无奈,又是心疼。哭出来就好,雪霁天晴,一切都会好的。 之后的日子,他除了去莞宁宫,再不曾踏入其他宫中一步,包括寿安宫,都不曾再去过。 期间,倒是见了清妍两次,每一次都是她忍不住思念守候在养心殿外。 大冷的天,人冻得瑟瑟发抖,他见了那张脸,便有些不忍的让她进来,两人也只是闲叙几句,他就会找借口打发她离开。 他大部分时间留在养心殿批阅奏折,入夜之后,才悄悄进入莞宁宫,如此,总算压住了流言蜚语,不再让安笙站在风口浪尖。 至从公孙淑媛无故失踪后,朝堂上公孙与王氏便水火不容,王氏也无闲暇去管后宫之事,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至上次在雪峰山围剿了君宁,这些时日也安分了不少,但君修冥显然知道,他是在等待时机。 一晃便是两月,年关将至,冬日里最冷的季节,连着下了几场大雪。 安笙喜欢赤足踩在雪地上玩耍,君修冥每次见了,都蹙紧眉头,温怒着将她抱进内殿,说笑一阵后,再缠绵一番,久而久之,这反倒成了他们的小情趣。 在莞宁宫中,安笙守着他们自己的地方,日子过得倒也惬意。 君雯也常常来她宫中闲聊,但每每提及王良时,她总会巧妙的避开话题。 又是一场大雪,下了整整三天三夜,院落中堆满了厚厚的积雪。 午后雪霁,安笙卷起裤管,赤足踏着雪玩耍,往日的这个时辰,君修冥都会准时出现在殿中,将她从雪地上抱起。 而今日,直到日暮西沉,那抹熟悉的身影依旧没有出现。 只有常德匆匆而来,恭恭敬敬的回禀道:“娘娘,皇上今日要事在身,不能回莞宁宫陪娘娘,皇上嘱咐娘娘早些休息,若有需要,尽管吩咐老奴便是。” 两个月以来,这还是君修冥第一次缺席,安笙心中难免失落,她略显无措的拂了拂裙摆,将白皙双足藏入裙下。 常德在宫中大半辈子,自然知道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一直压低着头,视线盯着自己脚尖。 安笙淡淡的笑:“恩,我知道了,德公公回吧。” 半斤忙取来鞋袜为安笙穿上,一边动作,一边嘀咕着:“看来皇上是想借机赏赐娘娘,娘娘为什么都不开口呢?若是唤作其他主子,还不要座金山银山啊。” 安笙摇头失笑,沉默未语。 若是两年前,她见到钱都会眼红,在外面世界,处处是钱,当初她逃婚时,可是数着银子过日子。 如今,她被在莞宁宫中,拿着金银珠宝,既不能吃,也不能喝,要来反而是累赘。 少了温暖的胸膛,即便殿内燃烧着炭火盆,安笙窝在被褥中冷的无法入睡。 她开始后悔在雪地中玩雪。 平日里君修冥会将她整个人捞入怀里,用胸膛温暖着她的身子。 安笙实在难以入眠,便穿了衣起身,半斤不解的看向她:“娘娘,这么晚了,您这是要出去吗?” 安笙点了点头,拾起门前的雨伞,想着君雯那丫头段然是还没睡的,开口道:“去公主的宫中坐坐吧!” 半斤只好取了披风跟随而去。 两人一路闲聊来到冰泉宫的附近,安笙却在无意之中看见一个黑影。 待她迅速的上前时,却见君雯从树后走了出来。 她略微惊讶的看着安笙,问道:“若离,你怎么来了?” 而安笙的目光还停留在方才的位置,上前走了几步,却发现已然没了人影,这才回道:“在宫中闲来无事,便过来看看你。” 君雯理了理一缕头发,试图掩盖住脖子上的吻痕:“我身子不太舒服,呆在宫里有些闷了,也是出来透透气的。” 安笙淡扫了眼她的颈项,并没有去揭穿她的谎言:“外面风雪大,身子不适就少出来走动,以免染了风寒。” 君雯眼神东躲西闪的点头,进了殿内:“嗯,若离,那我今日便不陪你了,天色这么晚了,你也早点歇息。” 安笙站在她的门前,若是往日,她定会迫不及待邀自己进去小叙。 公主反常的举动,只能表明她心虚。 安笙自然没有强留,淡声说道:“也好,既然你身子不适,我也不便再打扰。” 话落,她提起裙摆与半斤一同离开了冰泉宫。 半斤禁不住困惑的问道:“公主今日好像不愿意我们进她的宫殿。” 安笙笑笑,她也该见一见他了,吩咐道:“去给我备一辆马车,我要去宫门等人。” 半斤皱了皱眉,虽不太明白,但也照着吩咐去做了。 安笙乘坐着马车,一路到了走出宫门必需要经过的一扇门之处等候。 半斤坐在她的身旁看着她,无聊的问道:“主子,你等的是什么人啊?” 安笙眼底白茫茫一片,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等会就知道了。”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安笙终于听到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传来,而后是一名侍卫询问的声音。 安笙一把掀开了车帘,对那个身影,开口道:“王先生,不上来坐坐吗?” 王良的身影显然一震,回过了身:“没想到这么晚了还能劳娘娘在此处等着。” 说着,他也便掀了掀袍子,坐上了马车。 安笙斟了茶,半斤识趣的退了出去,在马车旁候着。 王良见她久久不语,忍不住的说道:“娘娘唤住在下,莫不就只是为了品茶?” 安笙抬眸看向他:“你打算和公主这样偷偷摸摸到什么时候?” 王良端起手中琉璃杯抿了口茶,才道:“娘娘说的话,在下听不懂。” 而安笙却已经有了肯定的答案:“懂不懂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了公主好,莫要误入歧途才是。 皇族的争斗,希望你能站对立场,以免到时伤了公主的心,你们便是真的一辈子也回不去了!” 王良也不再隐瞒,意味深长的睨了眼她:“他可是你师父!” 安笙淡然的回道:“我知道,但这跟你们两人的事没关系,公主是我来到北盛的第一个朋友,别让她为你再伤心一次!” 因为这件事跟是不是她师父没有关系,她只是不希望王良投靠了白楉贤,令君雯伤心罢了! 王良沉默了半晌,似很懊恼:“如今我还配得上她吗?” 安笙所说不错,他的确有过这样的想法,白楉贤也对他承诺过,许他驸马的身份。 看着他挣扎于边缘的模样,安笙冷笑了声:“配不配得上你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不然你又岂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找她?” 王良唇边一抹寒意:“呵呵,贤妃娘娘说话还真是一点不留情面。” 安笙抬眸看了他片刻,质问道:“公孙淑媛呢?” 这倒是他的责任,也不曾回避,如实的回道:“被一批神秘的黑衣人抓走了,应该不是公孙家的人。” 安笙密切的注意着他脸上的神情:“你确定你没有骗我?” 王良面色波澜不兴,坦言开口:“我何苦骗你。就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小庙里忽然会来一批一等一的高手,白少爷提起过,公孙淑媛可能在皇上的手上。” 安笙明显感到震惊:“不可能!” 王良却很淡然:“有什么不可能?娘娘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别忘了,公孙家正是因为皇后失踪与王氏闹得不可开交。 现如今朝堂上下议论纷纷,太后心胸狭窄,连自己的侄女也容不下。而这其中直接的受益者,不就是皇上?” 安笙顿时越来越困惑,如果君修冥发现了她的身份,为什么不揭穿?反而陪着她一直演下去? 但若君修冥没发现,前些时日对公孙淑媛的宠溺又算什么?难道还能说翻脸就翻脸吗? 渐渐地,安笙忽然记起,就在她是皇后的那段时间里公孙家就已经与王氏斗了起来。 而君修冥虽然对她百般呵护,却唯独不帮公孙一族,眼睁睁的看着公孙被王氏打压。 那么这一切是为什么?自己又真的有这样的能耐吗? …… 竖日,天色微亮。 安笙坐在床前,脸色有些许憔悴。 半斤带领着宫女如往日般为她梳洗更衣,但她却察觉到,每个人的脸色似乎都有些不大对劲。 安笙隐隐的猜到宫中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否则,君修冥也不会一连几日不曾来莞宁宫。 她性子本就极淡,便也没有多问半句。 想必是君修冥的授意,莞宁中如同封闭的世界,很多事是根本传不进安笙的耳朵。 只是,这后宫中总是有多事的女人,一大早,莞宁宫中便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惠贵妃带领着一队宫人侍女,堂而皇之的闯进来,半斤拦都拦不住,当时,她便知道,大事不妙了。 杨沁月大红的宫装刺眼,笑着嚷嚷道:“若离妹妹怎么才起呢?别的姐妹都已经赶到寿安宫贺喜了,本宫正巧路过寿安宫,正好与你结伴同行。” 一旁,半斤翻了翻白眼,她可不记得瑶华宫到寿安宫的路会途经莞宁宫。 安笙淡声询问:“不知是什么大喜事,惊动了整个后宫?” 杨沁月做出一副惊愕状,回道:“妹妹不会还不知道吧?昨儿太医确诊,清妍已经怀了两个月的身孕,太后大喜,很快便要诏告天下,估计着,清妍很快就要被册封了吧。” 杨沁月用绢帕拭了下唇角,又略带嘲弄道:“倒不是本宫说你,妹妹这也承宠已久,怎么不见肚子有动静?偏偏让那蹄子捷足先登……” 杨沁月后来还说了什么,安笙已经听不清了。 她身子不稳的踉跄后退两步,大脑中瞬间一片空白。 她看到杨沁月的薄唇在不停的颤动着,却听不到一点动静,她就好像失声了一样,涣散的目光发呆的看着一点。 半斤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慌忙上前搀扶,急切的唤道:“娘娘,娘娘。” 半响后,安笙总算找回了意识,一张脸却惨白的没有半分血色。 她专注的看着半斤,那清澈见底的眸光,竟让半斤莫名的发慌。 她冷漠的询问:“你早就知道的,对不对?” “嗯。”半斤咬牙应了声,这天大的事儿,宫里都传遍了。 安笙苦笑着,只怕整个后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吧,只瞒着她一个人而已。 难怪,君修冥好几日没有来,自然是陪在清妍身边的,他就要做父亲了呢,只是他与清妍之间是什么时候的事,她竟一点也不知晓。 半斤对着杨沁月缓缓一拜:“我家娘娘身子不适,只怕不能与娘娘一同去寿安宫道喜。” 杨沁月倒不在意,她来此目的已经达到,至于安笙是否跟随她一同去寿安宫,根本不再重要。 “既然妹妹病了,就好生休养吧,本宫就不打扰妹妹休息了。”她说完,在侍女荷子的搀扶下,身姿摇曳的向殿外而去。 半斤伸手搀扶,却被她生硬的甩开:“娘娘,园中风大,我们还是回去吧。” “贵妃娘娘请留步。”安笙淡声开口,又继续道:“烦劳贵妃等候片刻,容臣妾梳洗更衣。” “好啊,本宫自然愿意与妹妹同行。”杨沁月停住脚步,娇声而笑,那一双飞扬的眉眼,却总让人觉得不怀好意。 安笙只简单的换了件素白宫装,一头青丝披散,用一根白玉发簪斜插在发间,素是素了些,却有种飘飘欲仙,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半斤跪在她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娘娘,奴婢求您别去。” 那样的场合,去了也不过是徒增烦恼,何苦呢。 安笙低头看着她,唇角浅浅的上扬,却又含着不尽的嘲讽与苦涩,即便是半斤看了都心疼不已: “既然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早晚都要去面对。” 她轻叹的语气中,却无法掩藏住忧伤。 安笙与杨沁月一同进入寿安宫时,王氏正与各宫嫔妃谈笑风生,而清妍被众星捧月般围在中央。 王氏慈笑的声音幽幽传来:“你们几个也沾沾清妍的喜气,入宫才半年不到,就怀上了皇嗣。” 一旁清嫔恭维道:“是啊,还是清妍妹妹的肚子争气。” 清妍娇笑的压低了头,面颊羞的通红:“姐姐说笑了,能为皇上开枝散叶,是清妍的福气。” 安笙跟在杨沁月身后,俯身一拜:“臣妾参见太后,太后万福金安。” 王氏似乎心情大好,笑着吩咐太监赐坐:“别拘泥了,小李子,赐坐。” 安笙刚刚拂袖坐下,却听得清嫔玩笑道:“贤妃妹妹正当圣宠,想必过不了多久这肚子也该有动静了吧。” 杨沁月接话道:“可不是,贤妃集三千宠爱在一身,可是这后宫第一人呢。” 夏贵人夏予心也插了话:“可不,贤妃姐姐何时也为皇上生个小皇子,那才是大喜呢。” 三言两语间,安笙已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她微扬起下巴,淡漠一笑:“只怕是命薄,没有那个福气了。” 她话音未落,大太监尖细的声音突然响起,生生盖过了她的。 “皇上驾到。”转眼间,君修冥的人已来到殿前,象征性的给王氏请安。 他幽深的眸光散落,墨眸中却只有安笙一人的倒影。俊容沉冷几分,而后探向她身后的半斤,犀利的眸光中隐隐带着责备。 而半斤心虚的低了头,安笙的执拗,岂是她能劝得住的。 “臣妾参见皇上。”众宫妃纷纷起身施礼,君修冥微一摆手,示意她们起身。 清妍是最后一个起身的,显然是在刻意的彰显她的与众不同。 她来到君修冥身边,缓缓而拜:“清妍参见皇上。” 她说完,手臂已经搭上了他的手背。 众目睽睽之下,他无法将她推开,只得顺势扶住她,平淡道:“既然妍儿身子不适,朕命人送你先行回宫吧。” 也不知是巧合亦或是其他,君修冥话音刚落,清妍便十分配合用手按在额头,一张小脸泛白,脚下悬浮,而后身子便无力的靠在了他胸膛。 君修冥有些不耐的询问:“怎么了?” 清妍窝在他胸膛,娇羞而笑:“妍儿没事,是肚子里的孩子不乖呢,他总是让妍儿不舒服。” 君修冥轻拥着她,淡漠的说道:“无事便好,若还是不舒服,便让太医瞧瞧,马虎不得。” 清妍当着众人的面与他撒娇,后宫嫔妃皆是不冷不热,嫉妒的有,不屑的有,嗤之以鼻的更有。 安笙一直安静的坐在位置上,容颜苍白淡漠,无一丝波澜。 那一双清冽的眸光却一直不曾离开过君修冥身上,没有人知道,她究竟在想着什么。 虽然他的情绪很平淡,但她就是知道,如果他不想要,清妍是根本不可能怀上这个孩子。 君修冥继位五载有余,他也的确是该有一个孩子来稳定前朝与后宫,何况,清妍的孩子,无论对于哪一方势力都是一颗定心丸。 至少在她有孕的九个月里,各方势力都会暂时的安定下来。 主位之上,王氏突然开了口:“清妍既然身子不适,皇上便先行送她回宫吧,朝堂上总有忙不完的事,你也难得抽出时间好好陪陪她。朝政自然不可荒废,但皇嗣也是大事,万不可掉以轻心。” 君修冥拱手回道:“谨遵母后教诲。” 他怀中拥着清妍,目光却萦绕在安笙的方向,而此时,她也看着他。 安笙清冽的眸,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原本他是不想让她掺和进来,如今他却不得不寻个机会向她解释。 回到寿安宫偏殿,君修冥便放开了她:“以后离朕远点。” 清妍若不是暴露了身份,一时大意服下了他的穿肠毒药,也不至于被威胁。 如今,皇帝不过就是想弄个孩子出来,稳定各方的势力,以至于争取更多的时间。 半晌后,她才吐出一句话来:“皇上好绝情啊!” 君修冥清冷的眸光带着无情的威胁:“朕对你根本就没有情,何谈绝字,你倘若识趣,后半辈子朕可以保你衣食无忧的渡过一生,但此事你若泄露半个字,别怪朕送你上黄泉。” 清妍的指尖落在他的胸膛,君修冥蹙了蹙眉,闪躲了过去。 清妍弯唇一笑:“就算与她生了张相仿的脸又能如何?终究不是那个人!我可以答应皇上的条件,希望皇上也能说到做到,此事之后安然无恙的送我离开,并且让我一生无衣食之忧。” 这对于她的确是个诱人的条件,总比跟着自身难保的君宁好。 没过一会,屋内进来一名女子,君修冥开口道:“你身边的侍女司琪,朕已经命人替换了,以后她就是司琪。 只是君宁想必熟悉他的侍女,所以就有劳你将一切信息转达给她,别露出马脚。” 清妍打量了眼那名女子,心里暗自冷笑,不过就是换了一个人监督她,也没有什么区别。 君修冥为了瞒过太后和君宁一等人,所以她肚子里也当真是有个孩子,只不过他不是这个孩子的父亲。 这件事大概还要从两个月前她用药助孕一事说起,本以为和她共渡良宵的人会是君修冥,不料却是一名喝醉的侍卫。 当然,这一切都拜他所赐,她想要算计他,最后反倒被他阴了。 清妍自认不是个安分的女子,如今妥协也是权宜之计,只要君修冥死了,她的孩子就有可能是皇帝。 至于自己的命,她一定会拿到解药。 第98章 皇贵妃 养心殿内,君修冥站在窗前,看着拉下帷幕的夜,纷纷扬扬飘着的大雪。 常德在一旁低声回禀道:“皇上,昨夜王谦在公孙府邸里搜出了大量的兵器以及一件龙袍。” 君修冥面色并无波澜,显然是知道这里面有蹊跷。 想必王氏对此已然是蓄谋已久,公孙一族倒也的确留不得,以免再与君宁作怪。 只是这上上下下数千口人命,皆将如此丧命。 君修冥深邃幽静的凤眸望向无边昏暗之处,声音极淡的说道:“这件事该落幕了!拿着圣旨去吧!” 常德睨了眼龙案早已拟好的圣旨,躬身应道:“是。” 而后拿着圣旨,便退出了养心殿。 一时间,殿内格外的空旷,耳边只有呼啸过的冷风。 君修冥迈步走到龙椅旁,按下了座椅后的机关,直接步入了地下密室。 还没进去,便已然听见公孙淑媛嘤嘤哭泣的声音,似觉得特别委屈,虽然这的确对她不公平,但她也是咎由自取。 如若当初她没有狠下心找人去强女干安若离,也不会落得今日这个田地。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公孙淑媛抬起了一双泪眼汪汪的眸子,看着他:“皇上打算将我囚禁到什么时候?” 君修冥暗暗叹了口气,眼眸微微黯然:“过了明天,你就自由了。” 公孙淑媛一脸期望:“真的吗?” 君修冥淡应道:“嗯。” 但公孙淑媛也并不傻,问道:“可皇上为什么要将我关起来?是臣妾做错了什么吗?难道,皇上就不处置安若离那个溅人吗?她这是欺君之罪!” 听到她的这番话,君修冥剑眉皱起,沉声道:“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改吗?这件事归根究底,到底是因为什么?” 公孙淑媛笑了笑:“呵呵,这些年臣妾在皇上的眼里做什么都是错,我能变成如今这副模样,还不都是为了皇上!” 君修冥抑制着怒气,压低了声音:“公孙淑媛!至你入宫,你残害了多少人你心里清楚,难道这也是为了朕吗? 别一口一句是为了朕,你的所作所为实则都是为了你们公孙家,为了满足你自己的虚荣心。” 公孙淑媛眼底的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不停的滑落:“既然在皇上眼里,臣妾是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皇上不如送臣妾走吧!臣妾给那个女人将后位空出来便是。” 这一次,君修冥没有因为她的流泪,退让而心软,将她留在宫里,也只会增添更多的亡灵。 或许离开,对她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明日,午时三刻,去送你家人最后一程吧!别怪朕无情,这都是他们咎由自取的结果。”君修冥丢下一句话后,便决然的离开了。 闻言,公孙淑媛整个人都瘫软在地,看着他的身影,逐渐在自己的视野里模糊。 他竟然连求饶的机会也不给她。 她十四岁入宫成为他父皇的宫妃,为了他,她不惜付出生命,不惜毁掉名节,如今却换来家破人亡的结果。 若当初她选择的是君宁,或许也不会落到今日的地步。 …… 冬至难得有如此晴朗的天气,冷虽冷了些,却是万里无云,天湛蓝湛蓝的。 安笙站在后宫最高的钟楼上,身上披着厚重的狐裘披风,然而,高处不胜寒,不停有风声呼啸。 站在这里,放眼望去,可以将偌大的紫禁城收入眼底。 身后,君雯轻叹道:“那边是以前你初次入宫居住的地方,自从你离开之后,早已没有了原本的样子,皇兄偶尔会过去看看。” 她本是去给母后请安,听闻清妍怀了身孕后,便来莞宁宫探望了安笙。 她是女人,自然懂得安笙此时心中必是不好过的。 安笙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那几间小屋,此刻在眼中只是小小的一个黑点而已。 安笙苦笑感慨:“我从浣邺到北盛不过两载的光景,却已物是人非了。” 君雯语重心长道:“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是一层不变的,若离,如今你已身为宫妃,只有安心跟在皇上身边,为皇上再生一个孩子,坐上皇后的宝座,才是宫妃该走的路。” 在宫里,这便是女人的生存之道。 安笙笑而不语,一双墨眸却比天空还要宁静高远。她要走的,绝非是步上这些后宫女人的后尘。 她伸出手臂,随意的推动铜鼎撞响铜钟,“当当”几声,沉重浑厚的钟声在内宫中响起。 待钟声停止后,君雯才继续开口道:“若离,我知道你心有不甘,但清妍怀有皇嗣却是事实,也只能接受。” 安笙随意哼笑,略带戏谑的开口:“公主自幼生长在宫中,应该再清楚不过,这后宫女人的字典中从没有‘认命’这两个字,只有争斗才能生存。 清妍若怀的是男胎,孩子一出生便要占尽长子之利,我若要计长远,此时便该未雨绸缪,除掉她肚子里的孩子,公主觉得如何?” 君雯有片刻的惊愕,但很快,她唇边缓缓溢出笑容,回道:“若你当真如此,那便不再是我认识的若离了。” 安笙苦笑,摇头道:“所以,我并不适合这里。” 君雯凝了她片刻:“事到如今,你还是想要离开吗?可既然如此,你又为何回来?” 笑靥在安笙唇角消失殆尽,短暂的沉默后,她才再次开口:“回来自然不是因为他,无论如何,离开都将是我最终的宿命。” 她话音落后,只见半斤缓步而来,在安笙身前停住脚步,俯身道:“娘娘,眼看着就是晌午了,钟楼寒凉,还是早些回吧,以免感染风寒。” 安笙回过头看向她:“公主要留下与我一起用膳吗?” “自然是好的。”君雯含笑回道,并未推拒。 原本她也是过来当说客,听说皇兄来过莞宁宫好几次,都吃了闭门羹。 这一次她似乎是铁了心不再理会他。 安笙很难想象,他在她面前的温柔转身又是如何给了清妍,每每想起,都觉得这是一种自作多情的讽刺。 她很清楚的知道,这样的男人不会是她的归宿,所以留在宫里,她只等师父给她消息,再伺机行动。 此时,寿安宫。 至王太医禀报说清妍腹中胎儿不稳,君修冥询问过情况后,便离开了。 侍女司乐端着温热的汤药走进来,半跪在她身前道,“娘娘,该喝药了。” “滚,给本宫将王太医传来。”清妍脸色极为难看,一扬手便掀翻了药碗,啪的一声,药汁与瓷片四溅。 “是,奴婢马上就去。”司乐丝毫不敢怠慢,慌慌张张的跑了出去。 很快,王太医便在侍女的引领下走了进来,一挑衣摆,屈膝跪拜:“老臣参见娘……” 然而,他话音未落,已被清妍挥了一巴掌。 清妍厉声吼道:“混账东西,竟敢在皇上面前乱嚼舌根,是谁允许你将本宫的状况秉承皇上的?” 王太医吓得不轻,匍匐在地,身子不停的发抖:“娘娘,事关皇嗣安危,兹事体大,老臣必须将娘娘的状况如实回禀皇上,昨日,娘娘已经见红,有小产的征兆。” 清妍脸色沉冷,因为身体不适的缘故,依旧泛着不正常的白,那狰狞的表情,像极了怕见光的夜叉:“本宫再说一次,本宫腹中胎儿一切正常,若你下次再说错一个字,本宫决不轻饶。” 王太医战战兢兢的回答:“是,是,老奴遵旨。” 清妍在侍女的搀扶下重新坐回榻上,而后道,“过来为本宫诊脉吧。” 王太医将单薄的白绸置于清妍腕间,又将两指搭在清妍脉息之上,半响后,才躬身退开,恭敬的拱手回道,“娘娘的脉息微弱,时急时缓,有血亏之状。” 清妍沉声问道:“别和本宫说这些,本宫只想问一句,这个孩子,你能否保得住?” 王太医面有难色,迟疑道:“如今还不好说,据现在的情况来看,并不是十分严重,微臣会尽量用药为娘娘调理身体。” 清妍淡淡点头,又道:“不是尽量,而是要全力以赴,若你保不住本宫腹中的小皇子,本宫就用你全族陪葬。” 王太医顺从回道:“是,是,微臣定当全力以赴。” 清妍面上已有憔悴之色,微摆手道:“本宫累了,你退下吧。” “是,老奴遵旨。”跪拜之后,王太医躬身退了出去,直到离开寿安宫,才敢抹了把额头冷汗。 殿内,清妍坐在铜镜前,司乐正在为她精心打扮,好在今日司琪跟着君修冥离开了,如若不然,她还找不到时机警告王太医。 清妍指尖拂过苍白的面颊,吩咐道:“粉涂得厚重些,自从有了这个孩子,本宫的脸色明显憔悴许多。” 虽然皇上对她并无情意,但表面怎样也得光鲜亮丽,如此后宫的女人才会认为皇上的心都在她这里,也会因此更加的对她敬重。 司乐却含笑道:“娘娘怀着皇嗣辛苦,脸色差了些也实属正常,只是这胭脂涂的多了,可能会影响到孩子。” 清妍手掌温柔的抚摸着小腹,冷冷轻哼:“本宫的事轮不到你来多嘴。本宫听说公孙一族上下数百口人命,前几日都被斩首示众了是吗?” 司乐点了点头:“是,公孙衍与公孙止犯的是谋逆的大罪。” 清妍唇边一抹笑意,似在盘算什么,而后又道:“让内务府再做一些新的裙衫过来,再过两天本宫的肚子就该大起来了,裁制些怀孕的宫妃适合的裙衫,本宫可不想穿的太丑。” “娘娘天生丽质,无论怎么穿都是极美。”司琪含笑,似乎想起什么,又道: “娘娘为何不让王太医如实禀报小皇子的状况?娘娘身体嬴弱,皇上才会更疼惜娘娘。” 清妍摇头,不以为然,除了如今被替换的司琪知道此事,无人再知,君修冥根本就不在乎她,身体羸弱又如何? 所以,她一定不能让腹中的胎儿有事,这个孩子是她对付安若离最有利的武器。 她淡然的说道:“皇上是因为本宫腹中胎儿才更加疼惜本宫的,若让皇上知道这个孩子有可能不保,他只会责怪本宫无能。本宫一定不会让那种事发生。” 殿外,司琪躬身来报:“岂秉娘娘,内务府大太监李福泉求见。” “让他进来吧。” 片刻后,大太监李福泉就在司乐的引领下步入内殿。 他身后还跟随着几个太监宫女,手捧绫罗绸缎与奢华的珠宝。 李福泉堆了一脸的笑,跪倒在地:“老奴参见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清妍拂手道:“李公公请起,赐坐。” 李福泉从地上爬起,却依旧弓着身子,一脸的奴才相,奉承道:“奴才给娘娘道喜了,皇上已经下了册封的圣旨,三日后吉时行册封礼。 到时常总管亲自到内务府督办册封的事宜,督促奴才将喜服与赏赐先给娘娘送来,若有不合身之处,也好吩咐奴才们更改。” 清妍面色难得有了欢喜的颜色,她入宫时日已久,皇上却迟迟不肯册封,如今她身怀皇嗣,也该是时候了。 如今在明眼人里,她怀的可是皇室之中的皇长子,也不知他会许她什么样的地位来博取君宁与各方势力的信任? 清妍想到这里便不由得勾了勾,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恰好,公孙一族皆被斩首。 想必公孙淑媛也是在劫难逃,这皇后之位,只怕会是她的。 然,李福泉命小太监将喜服捧上来,却并非是正红的凤袍,而是艳红的宫装,显然是贵妃服制。 清妍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比雪天还有阴霾:“这些都是皇上让你们送来的吗?你们没有大意弄错?” 一下子由晴转阴,李福泉吓得不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回道:“回禀娘娘,奴才们有几个胆子也不敢粗心大意,皇上册封娘娘为皇贵妃,奴才们都是按照祖制办事。” “只是皇贵妃吗?”清妍低低呢喃,恍惚了片刻后,才吩咐司乐收下赏赐。 李福泉带着众人离去后,清妍起身,阴霾的目光一一扫过托盘中闪光的珠宝与首饰,而后,愤怒的扬起手臂,将几个托盘一一打翻,宝石朱玉碎裂一地。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啊。”寿安宫中的奴才跪了满地。 清妍双手撑住桌沿,皇贵妃看似荣宠,却远不及皇后之位尊贵,从她入宫那一天起,便一直做着母仪天下的美梦,到如今才恍然大悟。 那个耀眼夺目的后冠,君修冥是要留给安若离的。 她与自己同样生了一张与那个女人相似的容貌,为何他的态度却会如此之大? 腹中突然传来一阵剧痛,清妍手掌紧捂住腹部,痛的大汗淋漓:“啊!” 司乐等人也慌了手脚,她急忙将清妍从地上搀扶起,惊叫道:“不好了,娘娘又流血了,快去传王太医。” 寿安宫偏殿内乱作一团,殿外却是一片平静,这还要归功于清妍治下严禁,血腥之下,倒也很见成效。 王太医为清妍诊了脉,而后,吓得大惊失色,忙跪地磕头:“请娘娘恕罪,娘娘若再如此下去,孩子只怕是保不住的,微臣束手无策,还望娘娘请张太医前来。” “你给本宫闭嘴。”清妍躺在床上怒斥一声:“王太医,若今日你救不了本宫腹中的皇嗣,本宫就要你全族陪葬。” “娘娘,微臣惶恐啊。”王太医一头磕在地上,几下就见了红。 清妍本就是用药怀孕,身体羸弱不堪,这两个月以来,他被清妍逼着,药量不停加大,才勉强保住胎儿。 但是药三分毒,若时间长了,难免伤到腹中胎儿,若后果严重,只怕要胎死腹中。 “还不去用药,难道真不想要项上人头了!”清妍又是一声厉吼,而后,持续不断的嚎叫着。 王太医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最后一咬牙,还是写了方子让司乐熬药。 喝了药之后,清妍很快止了血,气色也好了很多,已经能在侍女的搀扶下坐了起来,但王太医仍是忧心忡忡的模样。 “司乐,给王太医看座吧。”清妍清冷一笑,又对他道:“你倒还算有用,你放心,本宫只要顺利诞下太子,定然少不得你的好处。” 王太医吓得不轻,哪儿敢坐,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娘娘明鉴,老臣的确心有余而力不足,恳请娘娘允许老臣奏明皇上,让张太医来为娘娘保胎,如此才更为稳妥。” 提起张太医,清妍的脸色又沉了下来,手掌啪的一声重重落在桌案上:“放肆,本宫做事还轮不到你来指点。你给本宫小心一些,若本宫和腹中皇嗣有个三长两短,你全族都赔不起。” “娘娘!”王太医老泪纵横的跪在地上,他心中那个悔恨啊,早知今日,当初便不该将药方交出去,若皇贵妃未怀有皇嗣,也不会横生枝节。 清妍慵懒的靠在软榻上,小口饮着司乐递上的燕窝羹,边喝边道:“王太医,您今日能保住本宫的龙胎,就说明你的医术精湛,本宫对你很有信心。只要本宫腹中的孩子平安降生了,你全族的荣华富贵指日可待。” 王太医今日已然被吓的快没了魂,冷汗淋漓的回道:“娘娘过谦了,微臣医术浅薄,不能担此重任。 今日的汤药中,微臣加了止血补气的千年灵芝草,才保住了皇嗣,下一次,只怕就没这么幸运了。娘娘若要保住皇嗣,只有请张太医才行啊。” 清妍绣眉微挑,淡笑着道:“既然千年灵芝草这么有效,那就继续用药吧。” 王太医为难的摇头:“回禀娘娘,这千年灵芝草本是西域贡品,千年开花,千年成药,是世间难寻的至宝,自北盛建朝以来,不过才得了这一支。 柳妃娘娘素有心悸之症,入宫那一年,皇上已经将整根灵芝草赐给了柳妃,太医院剩下的就这些,已经都给娘娘服了,老臣实在是束手无策啊。” 清妍冷眸微眯,冷哼了声:“不过一个小小的柳妃而已,本宫若管她要,谅她也不敢不给。” 王太医拱手又道:“回禀娘娘,若是有了千年灵芝草,老臣便有九层的把握保住娘娘腹中皇嗣。” 清妍眸子忽而一亮:“当真?” 王太医郑重道:“微臣敢用项上人头担保。” 清妍满意的点头,手掌一下下抚摸着凸起的腹部,记得国破那日,她跪在父皇的脚下。 父皇死前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是:好好活着,抓住君修冥这个男人。 只有紧紧的抓住他,为他生个皇子,让梁国皇室血脉注入北盛皇朝核心,只有她的儿子当了皇帝,梁国才能复活。 也是因为这样,她才隐姓埋名,原本是等待选秀,却不料让她遇上了白楉贤,终于寻来了机会。 清妍懒懒摆了下手:“本宫累了,你下去吧。至于千年灵芝草,本宫势在必得。” 折腾了整整一夜,清妍的胎像终于平稳下来,整个人却消瘦了一圈儿,而她心里却打着柳妃那颗千年灵芝的注意。 …… 转眼,便是三日后的册封大典。 看得出君修冥对此十分重视,皇贵妃的册封典礼异常隆重。 即便当年王氏封后,左右也不过是这个阵仗了。 安笙站在高高的钟楼上,远远的只见清妍身着妖娆华美的艳红宫装,在众人的簇拥下,一步步榻上汉白玉石阶。 石阶尽头,君修冥一袭明黄,含笑静候着她的到来。 他看着清妍时,温润含情的目光,生生的刺痛了安笙的心。 冲天的长号声嗡嗡作响,震动着安笙的耳膜,她看到君修冥紧握着清妍的手,将玉印与金册亲自放在她手中。 从此以后,清妍就是这后宫中最尊贵的女人。 清妍皇贵妃笑靥如花,接受着百官与后宫嫔妃的朝拜。 安笙泛着青白的指紧紧的扣在石柱上,手背上的肌肤苍白的几近透明,一道道血管由青变紫。 心口中是一阵强过一阵的闷痛,安笙吃力的靠在石柱旁,开始不停的咳着。 只觉喉中一阵腥甜,一口腥红的鲜血便喷了出来,落在胸口雪白的裙纱上,如同雪地绽放的朵朵红梅。 安笙唇角扬着一抹嘲讽的笑,随意的用手背抹掉唇边的血痕。 至上次,使用了无霜花后,也便给身子留下了病根。 第99章 当然信,朕是你的男人 她无力的靠坐在石柱上,身体缓缓的瘫软下滑。 冷风呼啸而过,纱衣飘然而飞。 等半斤寻来的时候,安笙已经昏厥了过去。 “娘娘,娘娘。”半斤急的差点哭出来,不停的摇晃着她的身体。 安笙绣眉微蹙,咳了几声,口中又涌出一股鲜血,人才渐渐清醒了过来。 她轻颤着伸出指尖,触碰上半斤眼角的泪。而后,苦笑道:“没想到最后为我而哭的人会是你,半斤,谢谢。” 半斤反握住她冰冷手,颤声问道:“娘娘,您说什么傻话!我这就去找张太医过来,您一定会没事儿的,一定会的。” 安笙看着她笑,似乎根本不在乎生死:“半斤,我死了不好吗?那所有人就都圆满了,你可以回到浣邺,皇上可以毫无顾忌的疼宠清妍和他们的孩子。” “不,不是的。”半斤哭着摇头:“娘娘若死了,皇上会伤心,半斤也会伤心的。” 安笙苦笑着,缓缓合起双眼,君修冥从不缺爱他的女人,一直以来,不过是她一厢情愿。 冰冷寒风中,安笙再次昏厥过去,等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莞宁宫了。 张太医坐在她身侧,一脸凝重。 安笙一眼便知,定是师父,吃力的撑起身体,靠坐在床头,温笑开口:“你来了。” 白偌贤淡漠点头,却愁眉深锁:“嗯。” 安笙与他相伴数十年,她极少在他脸上看到如此阴霾的神色。那只能证明,她的身体很棘手。 她随意瞟了眼窗外,夜深薄凉,淡声询问:“我睡了多久?” 白偌贤淡漠的回答,指尖再次压在她手腕内侧:“你昏睡了一天一夜,现在是深夜子时。” 安笙嘲弄的扬了唇角,低声呢喃道:“没想到一觉睡了一天一夜,皇贵妃的册封礼都已经结束了吧,原本还打算凑个热闹,粘粘喜气呢。” 白偌贤冰冷的甩开她手臂,沉声问道:“你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咳血了吧?第一次是什么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 安笙三言两语的回答了他的问题:“不是第一次,已经记不得了;告诉你就不用死了吗?” 白偌贤被她气的险些吐血,脸色更是难看,低吼了声:“安笙,你就这么不在乎自己的命吗?” 安笙微扬着下巴看他,明眸坦荡清澈,低笑问道:“师父,你能给我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吗?” 在这个世界上,她所有的亲人恨不得天死,她爱的人爱着别的女人,她唯一可以信任的师父,却一次又一次利用她。 死对她来说并不可怕,反而是种解脱。 白偌贤深深的凝望着她,眸光凝重忧伤,他缓缓蹲身,半跪在她面前。 他握住她冰冷的小手,护在掌心,声音低沉而沙哑:“安笙,你可以为了师父活下去吗?你知不知道你是师父仅剩的希望?” 安笙凤眸微眯,眼前逐渐模糊。希望?威胁君修冥的希望,还是杀他的希望? 她的师父,早已经不是以前的师父了…… 而安笙也不再是以前的安笙了…… 白偌贤长叹了一口气,叮嘱道:“无霜花以后你断然不能再碰了,我已经开了药为你调养,一年半载,只要你配合用药,身子也会逐渐康复。” 安笙淡然的点了点头:“嗯,师父,宁王最近有动静吗?” 白偌贤写了药方递给半斤,回过头看向她:“怎么想起来了问这个?” 安笙自然明白这其中的重要性,淡声道:“清妍腹中的孩子不就是他的筹码吗?” 白偌贤眼眸里浮上了雾霾:“这是他们的事,毕竟还有太后娘娘做主。” 闻言,安笙一笑:“是啊,师父只怕早料到了这个孩子,太后娘娘也势在必得吧。” 白偌贤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些不是你应该关心的事,先养好身子重要。” 安笙也不愿再追问:“嗯,师父回吧,我倦了。” 白偌贤起了身,给她理了理被褥,转身又对半斤交代了不少的事,而后才离开。 而另一端,长乐宫内,也就是清妍册封之后新的居所,君宁正说着她腹中胎儿的事,一般没什么事,他也不会贸然找她。 只是这一次,是她托人来找的他,并且还要了七石散。 清妍并未急着开口,而是品着茶,至有孕之后,所有人对她的态度瞬间逆转。 因此她下定了决心,这个孩子她一定要平安的生下来,扶上皇位,如此才能复国。 君宁却还不清楚她的真实身份,一心只想着用她来掌控君修冥,看到现在这样的结果,也甚为满意。 心里还自以为是因为清妍,所以君修冥才迟迟未有对他动手。 总之两人各怀鬼胎。 清妍细细端详着自己十指蔻丹,声音柔软的问道:“王爷,您带的七石散呢?” 君宁将怀里的瓷瓶放在了桌上,而后才道:“本王很想知道,你要这个做什么?七石散可不同于其他毒药,这很危险,只要稍稍沾到皮肤,也能渗入体内,蔓延至五脏六腑。” 清妍妩媚的一笑,笑容里尽显狠戾:“我自然知道,正是因为这样,我才选了七石散这样好用的东西,如此她也能死的更快。” 君宁想了想,唇角同样是一抹极具危险的笑:“贤妃?” 清妍将桌上的瓶子放在了手里,沉声道:“除了她,谁还有这个能耐?” 君宁却起了身,在她耳边低喃了一句:“还真是最毒妇人心!” 清妍抬眼看着他的眼睛,浅然的笑着:“彼此彼此。王爷天色已晚,该走了,我这长乐宫中如今可处处都是皇上的眼线。” “你好好养胎,本王希望你生的是男胎,以后荣华富贵,少不了你的。”君宁说了句,便拂袖从窗户离开了。 清妍的目光停留在了自己的腹部,一个野种,有朝一日却将是北盛的主宰,想到这里,心里就不由得感到愉快。 …… 此时,菀宁宫中。 君修冥正陪在安笙身边,寸步不离,这一月以来,她是第一次见他。 犹犹豫豫半晌,本想开口解释,却又觉得知道的太多,对她未必是件好事。 至少,他到现在也没摸清她与白偌贤究竟是什么关系?而白偌贤的存在又是想要得到什么? 软榻之上,安笙的头枕在君修冥的膝上,沉默不语。 这几个月以来,她的话越来越少了。但即便她什么都不说,他能像现在这样拥着她,君修冥此心足以。 君修冥温笑询问:“丫头在想什么?” 安笙淡声回道,长睫低敛着,眸光涣散一片:“想你,信吗?” 君修冥眸底含笑,低头轻啄了下她唇片:“当然信,朕是你的男人。” 安笙微愣,抬起眼帘,静静凝望着他。而清澈的明眸中,却没有他的倒影。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的眼神变得空洞,空洞的让人害怕。 片刻的凝望后,安笙辗转身形,将头从他膝上转移到柔软的枕榻上:“再有几个月皇贵妃的孩子就要出生了,皇上应该多陪陪他们母子才是,何必整夜耗在妾身这里。” “丫头这话好酸呢。”君修冥笑意不变,将她柔软的身体扯入怀中,与她一同滚到在龙榻上。 鼻端萦绕着她幽幽体香,身下不由得有了反应。 安笙背对着他,若有似无的轻叹着。 君修冥板过她的身体,低头静静凝视着她,深眸中燃烧起一簇簇火焰:“丫头若不喜欢清妍的孩子,那你给朕生一个好不好? 朕给他取了一个乳名叫‘无忧’。朕一定会好好教养他,让他做太子,继承北盛皇朝的江山。” “无忧?”安笙低念着这个名字,无忧无虑,多好的名字啊。 她的脑海间一片混乱,而他的吻却已经落了下来,在她柔软的唇片上辗转。 安笙早已麻木了,任由他的动作,自己却像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就这样躺在他的身下。 这一刻,她厌恶他的触碰,甚至感到恶心,或许,她就不应该见他,心里还奢求他会给她一个解释,哪怕是一句谎言。 到最后不过是自欺欺人。 …… 翌日。 安笙醒来,竟然已是午后艳阳高照时,身旁一片温凉。 半斤伺候安笙起身,当看到她颈间残留的吻痕时,不由得掩唇低笑。 安笙有些尴尬的别开眼帘,淡声问道:“已是晌午了,怎么不唤我起床呢。” 半斤低笑回道:“皇上上朝前特意吩咐奴婢不要饶了主子休息,奴婢自然是不敢的。” 安笙坐在铜镜前梳妆,忽而又道:“半斤,今日的‘落子汤’没有备下吗?” 半斤微愣片刻,而后回道:“皇上倒是没吩咐,只说了句:娘娘不喜药味,不喝也罢。” 药喝了大半年不见效,毕竟是药三分毒,君修冥也不愿安笙再喝。 每次见她蹙眉喝药的模样,他心中也是说不出的难受。 安笙淡淡道:“去备一份端来吧,我想喝。” 半斤应着,躬身缓缓褪了出去:“是。” 喝过汤药,安笙便坐在窗前剪花枝,乍暖还寒的春,黄色迎春花争相开放。 瓶中插着一簇刚采摘的迎春,安笙手握银色剪刀,低眸专注的修剪,丝毫没有留意到殿外的躁动。 “奴婢叩见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半斤屈膝跪拜,挡在了清妍面前,阻挡住她的去路。 清妍冷扫了她一样,淡哼道:“半斤姑姑起身吧,本宫可受不起你这一拜。去通禀你家主子,就说本宫来了,让她出来迎接。” 后宫历来等级深严,皇贵妃之位在众妃之上,按位份,安笙是该出来跪拜迎接。 半斤依旧跪在她面前,匍匐道:“回禀皇贵妃娘娘,我家主子昨夜服侍皇上辛苦,仍未起身。皇上口谕,闲杂人等不得惊扰娘娘歇息。” 若不提起此事还好,提及安笙侍寝,更是刺痛了清妍。 她单手托着凸起的肚子,冷挑绣眉,厉声道:“放肆,本宫也是闲杂人等吗?本宫腹中怀中皇上的子嗣,你诋毁本宫便是诋毁小皇子,诋毁皇子便等同于诋毁皇上,半斤,你真是胆大包天。” 见自家主子恼火,一旁司乐插话道:“大胆奴婢,还不将路让开,脑袋上的脖子难道不想要了吗?” “皇贵妃娘娘……啊……”半斤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司乐一脚踢开了。 清妍挺着个大肚子在司乐的搀扶下缓缓走入菀宁宫中。 她时间紧迫,不得不加快行动,毕竟她好不容易甩开了司琪这颗眼中钉。 殿内,安笙迎窗而立,背光修剪着花枝。 这还是清妍第一次近距离的打量安笙,她真的很美,青丝如墨,肌若凝脂,双眸剪水,一颦一笑,都带着一股空灵。 别说是男人,即便是她一个女人都要心生疼爱。 清妍不由得蜷起手掌,指尖深陷入皮肉,身体微微的颤抖着。 而她打量着安笙的同时,安笙也发现了她的存在。 只是,她神情淡淡,轻抬眼帘,低柔一笑道:“皇贵妃大驾,臣妾有失远迎,还望娘娘恕罪。” 一旁司乐怒斥道:“放肆,见了皇贵妃娘娘,贤妃还不跪拜。” 安笙浅然一笑,云淡风轻的模样,而后,放下手中银剪,三两步来到她面前,屈膝跪拜:“臣妾参见皇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她虽跪在地上,脊背却挺得笔直,眸中一闪而过璀璨流光。 清妍凸起的肚子,的确刺痛了她。 清妍哼笑,由司乐搀扶着在主位上坐了下来,四周打量着殿内陈设,倒也算得上古朴雅致,却远远不及长乐宫金碧辉煌。 如此,清妍倒稍稍安心一些,皇上待她与自己终究是不同的。 她懒散的目光最终在安笙身上停留,趾高气昂道:“贤妃快快请起,你这一跪本宫可承受不起。” 安笙淡漠,一挑衣摆起身,站在了一旁。 清妍眸底一片冷厉之色,面上却笑靥嫣然,温声道:“本宫早该来探望贤妃,无奈腹中皇嗣着实不让人省心,皇上又极为重视,日日千叮万嘱,连宫门都不许本宫踏出半步呢。” 她的确是十分厉害的女人,专拣他人痛楚,并狠狠的用力踩下去。 一旁安笙静默不语,脸色却不由得变白,甚至不敢去看清妍凸起的肚子。 那凸起的肚腹中,是她心爱男人的孩子。 安笙隐在衣袖下的手紧紧蜷起,指尖刺入皮肉之中,她承认,她仍做不到无动于衷。 清妍的手掌一下下抚摸着肚子,又道:“既然同在宫中伺候皇上,以后本宫与你便是姐妹,等本宫的孩子出生,就认妹妹做姨娘如何?” 安笙微低着头,淡声回道:“皇贵妃说笑了,臣妾高攀不起。” 清妍哼笑着,心道:这安若离还有些自知之明,而后又道:“妹妹何必见外,你我姐妹,以后要多走动才是。本宫听闻妹妹泡得一手好茶,不知本宫今日可有口福?” 安笙也不傻,她来此,绝非讨一口茶那么简单:“称不上好茶,只怕皇贵妃不会喜欢。” “妹妹过谦了,连皇上都赞不绝口,自然是极好的。”很显然,今日她若喝不到茶,只怕是不会离开了。 而此时,清妍袖底的指甲盖里的七石散也已备好。 惠贵妃腹中的胎儿既然能如此死,那么她安若离也不会例外。当然,这也是事后君宁才告知她的。 “半斤,去准备茶具。”安笙淡声吩咐。 半斤虽极是不情愿,却还是利落的将一应物件摆放上来。 安笙净了手,青葱如玉的指尖一根根挑拣着嫩绿的茶枝,日出前收集的露珠,烧到七分热,冲泡出的雨前茶,茶香四溢。 清妍走到了温水的炉前,趁着安笙在清洗茶具的时候,不动声色的将指甲盖里的七石散放了进去,漫不经心的开口道:“这水应该是可以了。” “嗯。”安笙淡应了一声,忙活了会才端着精致的青瓷茶盏,半跪到她身前,淡声道:“皇贵妃娘娘请用茶。” 清妍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缓缓伸出手去接安笙递上来的茶盏,然而,指尖突然一滑,刚握住的杯盏便顺着指腹滑了下去。 而此时,安笙的手尚未来得及收回,整杯滚烫的茶水都溅在白皙的手背上,瞬间通红了一片。 “娘娘!”半斤惊呼一声,快步上前,托起安笙被烫的红肿的手,而后者却只是微抿着唇,眉心微蹙,仅此而已。 “哎呀。”清妍却一副惊愕状,慌忙问道:“贤妃妹妹有没有伤到?都怪本宫一时大意,妹妹莫要怪罪姐姐才是。” 她看着那烫伤,唇角扬起一抹阴险的笑。 安笙敛眸不语,而半斤却瞪大了一双眸子,狠狠的瞪着清妍,心中愤然想着:好一个假仁假义的皇贵妃,真该拿杯滚烫的水泼在她身上才解恨。 安笙缓缓从地上站起,过长的衣袖遮住了红肿一片的手臂,淡然一笑:“烦劳皇贵妃忧心,不过被水溅了一下而已,并无大碍。” 清妍假惺惺的笑,手掌轻搭上司乐手臂,在她的搀扶下,扶着凸起的肚子,缓缓起身。 既然目的已达成,她自然也没有继续留下去的必要:“那本宫也不打扰了,改日再来探望贤妃妹妹。” 安笙再次屈膝跪拜,淡漠的声音,无波无澜:“臣妾恭送皇贵妃娘娘。” 清妍离开后,半斤手忙脚乱的翻出药箱,将烫伤膏涂在安笙手背上,好在水只有七层热,否则,安笙此刻只怕要脱层皮了。 半斤低头为她上药,口中却不停的嘀咕着:“这皇贵妃分明是故意来寻娘娘的麻烦,平日里看着极是温婉亲和,却没想到竟是个笑面虎。” 安笙含笑不语,唇角边却含着几丝嘲弄。 这后宫之中,她不犯人,却并不代表人不犯她。 半斤抬头,不解的询问:“娘娘为何不躲呢?凭娘娘的武功,皇贵妃这点小伎俩又怎能伤到娘娘分毫!” 安笙一笑,明眸中散开淡淡冷然:“她来此便是要给我一个下马威的,若没有得逞,又怎会离开。” 她随意撇了眼发红的手背,却没发现其中的端倪,哼笑道:“一点小伤便将她打发,至少,我耳根清净了。” …… 另一面,清妍乘着轿辇,摇摇晃晃的向长乐宫而去,一路之上,所见的宫女太监皆跪拜一地。 她心里想着方才在菀宁宫的事,心里越发畅快。 “司乐,你去怡景宫走一趟,将柳嫔给本宫叫来。”清妍突然出声吩咐。 “娘娘不亲自走一趟吗?”司乐试探询问,毕竟有求于人,总该放下姿态才是。 清妍忽然面色一沉,厉声回道:“她一个小小的嫔位,难道还要本宫去拜见她不成。” 司乐吓得不轻,再不敢多言,微一躬身后,匆匆向怡景宫而去。 柳妃自从被降为嫔,为人处世更是小心谨慎,若非必要,极少走出怡景宫半步。 皇贵妃的召见,她自然是不敢怠慢的。 长乐宫中,清妍坐在主位之上,柳妃匍匐跪拜,礼数周全:“臣妾参见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柳嫔快快请起,都是姐妹,何必如此大礼。”清妍脸上含着笑,像模像样的虚浮一把。 “后宫尊卑有别,礼数不可废。”柳妃温声回道,头微低着。 心中几分忐忑,按理说,她与清妍从未有过交集,她又不被君修冥宠爱,对清妍完全够不上威胁,而清妍偏偏找上了她,其中必要蹊跷。 “司乐,看座。”清妍对侍女吩咐道。 “谢皇贵妃娘娘。”柳妃微微一拜后,在一旁坐了下来。 两人随意闲叙几句后,清妍便直入正题,她从未将柳妃一个失了宠的嫔妃放在眼中,自然也懒得与她绕弯子。 清妍是笃定只要她开口,柳妃便不敢不给的。 “本宫近日时常心神不宁,心口闷慌的厉害。”清妍故作柔弱状,手掌轻抚了几下胸口。 “娘娘身怀皇嗣辛苦,身子稍有不适,便牵动着皇上的心。不像臣妾,已经半载未被皇上宠幸过。”柳妃微叹。 清妍一笑,还口道:“这有何难,本宫倒是可以帮柳嫔这个忙,皇上一向疼宠本宫,只要本宫开口,皇上断然不会拒绝的。” 柳妃自然明白她不会如此好心,只客套回绝:“臣妾怎敢夺了娘娘的恩宠。” 清妍轻笑摆手:“本宫如今身怀六甲,也服侍不了皇上,倒不如给柳嫔一个顺水人情,只不过,本宫亦有一个小小请求。” 第100章 可是,他辜负了你 柳嫔惴惴不安的开口:“娘娘但说无妨,只要臣妾办得到,自然不敢推脱。” 清妍不急不缓的说道:“那本宫也就不与柳嫔见外了,王太医所言,本宫气亏血虚,对腹中皇嗣不利。 听闻千年灵芝草有补血调身的功效,不知柳嫔可愿割爱,分给本宫一些?你放心,他日本宫登上后位,自然少不了柳嫔的好处。” 虽是温声软语,那语气却是丝毫不容人拒绝的。 柳嫔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她万万没想到,清妍竟然在打灵芝草的主意。 当年,父亲明知君修冥对她无心,却依旧将她下嫁,一来,她的确被君修冥的风采着迷; 二来,正是因为这灵芝草,她自幼便有心悸之症,太医断言她活不过二十岁,而她苟延残喘至今,不过是一直在用灵芝草续命。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一个年华未逝的女人。 柳嫔脸色瞬间惨白,从椅子上滑跪在地,匍匐道:“娘娘明鉴,皇上将灵芝草赐给臣妾,已是五年前的事儿了,臣妾手中当真是没有了的,无法孝敬娘娘,还望皇贵妃莫要责怪。” 柳嫔一句‘没有’推得干净,显然是不想给的。 清妍也不是好糊弄的主,她早已从太医口中得知,柳嫔将灵芝草制成了药丸,定期服用。 听说这千年的灵芝草还有养颜的功效,只怕是这狐媚子即便失宠了,还想着如何勾因皇上。 清妍眸色即刻冷了下来,手中茶盏攥的紧,“啪”的一声重重落在桌案上,冷哼道:“柳嫔,本宫与你好言好语,你却不肯将灵芝草交出来,看来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柳嫔身体发颤,却依旧没有服软,若没了灵芝草,她便是死路一条,若她不交,清妍一时半刻也拿她没办法。 “娘娘即便是杀了臣妾,臣妾也交不出啊,灵芝草早已经被臣妾服用了。” 清妍气的脸色发青,看样子柳嫔是不会主动交出来了,她虽贵为皇贵妃,却也不能无故搜宫,只得从长计议: “既然柳嫔说没有,本宫便暂且信你一次,若让本宫发现你胆敢欺瞒本宫,小心你脖子上的脑袋。” “臣妾不敢。”柳嫔又是一拜,而后道:“娘娘若无其他吩咐,臣妾先行告退。” 柳嫔离去后,清妍握紧手中茶杯,啪的一声撞飞在柳嫔离去的殿门处。 正巧,司琪由殿外而入,淡漠的看向她:“娘娘。” 清妍冷冷白了她一眼,吩咐道:“你去备一桌皇上喜欢的菜,本宫要等皇上一起用膳。” “是。”司琪只得听命,躬身退了下去。这女人,至从怀有身孕后,一日不闹几次,长乐宫便不得安宁。 很快,桌案上便摆满了丰盛的酒菜,清妍挺着肚子坐在桌旁,等着他的到来,然而,一直等到日暮西沉,也不见那一袭明黄出现。 差人去养心殿问,才知道君修冥此刻正在菀宁宫中。 温暖的烛火轻轻摇曳,菀宁宫中,灯火昏黄。 君修冥抱着安笙坐在软榻上,轻柔的托着她受伤的手,原本白皙莹润的肌肤,此刻红肿一片。 君修冥不由得挑了剑眉,眸色冷黯几分,沉声道:“她真是越来越没分寸了。” 安笙淡然哼笑,将手由他掌心间抽出,她想,若今日是她让清妍受伤,只怕便不是如此轻描淡写的一句了。 君修冥却再次托起她的手,温声问道:“疼吗?” 安笙声音平静,面色更是极淡:“一点小伤而已,臣妾没那么娇贵。” 以前在万花谷时,磕磕碰碰也不少,更何况,那么多的蛊虫都是用她血栽培,身上的伤自然少不了,没理由到了北盛皇宫,她便变得矫情起来。 君修冥轻拥着她,轻吻着她略微苍白的脸颊:“朕心疼呢,丫头,答应朕,下次别让自己受伤。” 君修冥是何等精明的人,又有什么事逃得过他的眼睛,以安笙的身手,后宫之中还没有人能伤到她。 只是她性子太淡,向来不屑于后宫争宠,而她这样的性子,往往只会让自己受伤。 安笙并未回答,沉默半响后,只淡漠道:“时辰不早了,皇上该去长乐宫陪皇贵妃用膳了。” 君修冥低笑,伏在她耳边道:“朕今夜哪儿也不去,就陪在你身边。” 温热的气息吞吐在她颈间肌肤之上,他滚烫的手掌已经开始不安分的在安笙身体上游走。 气氛瞬时变得暧昧,空气中的热度逐渐攀升,安笙紧抿着唇,有些抵触,却并未反抗,她早已学乖了,不再做无谓的挣扎。 然而,殿外一声惊呼却让气氛瞬间落回冰点:“回禀皇上,长乐宫皇贵妃娘娘似有小产征兆,连太后都惊动了,只怕是不妙,太后请皇上移架长乐宫。” “太医呢?真是一群废物!”君修冥匆忙起身,披上外袍。 而后他又对榻上安笙道:“朕去去就回,你早些歇息,别等朕了。” 殿门一开一合,空旷的内殿,很快沉寂下来。 安笙缓慢起身,拢了胸口凌乱的裙纱,唇角微扬起一抹讽刺的笑。 她自然不会等他的,明知等不到,又何必心怀希望,又在希望中等到绝望。 数月以来,这种事并非第一次发生,每次他都说:去去就回,却无一例外的没有回来过。 今夜留下陪她的话仍萦绕在耳畔,而他此刻却已陪在了另一个女人身旁,如今想想,当真是极讽刺的。 夜风穿过半敞的窗棂灌入,安笙猛咳了几声,掩唇的白绢又染了些鲜红。 她将绢帕握在手心,撑起身体坐到床边,仰头茫然的看向窗外夜幕。 黑云压顶的天空,很快就会迎来入春的第一场雨。 不知为何,今日总觉得身子有些异样。 君修冥匆匆进入长乐宫时,殿内竟是一片平静。 清妍靠坐在床榻上,笑靥浅浅,正与坐在榻边的王氏闲叙。 他放慢了脚步,俊颜神色不变,眸底却闪过一抹清寒。 没有人喜欢被捉弄,何况是一个九五之尊的帝王,并且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这个女人虽知他对她无情,但为了在后宫的地位,总会想方设法的让他过去。 君修冥在王氏身前停住脚步,躬身一拜:“参见母后。” 王氏微微一笑,回道:“皇帝坐吧,倒也别嫌哀家多嘴,都要做父皇的人了,还如此不知轻重,是你的贤妃重要,还是皇贵妃与肚子里的小皇子重要? 有时间就多陪陪清妍母子,左右不过怀胎十月,贤妃就在菀宁宫中,难道还会跑了不成,就剩下几月的时间,皇上也忍不住?” 君修冥平静回道:“谨遵母后教诲,一定多抽时间陪伴清妍。” 榻上清妍洋洋得意,王氏如此偏袒她,倒实属难得。 “既然皇上来了,就好好陪着皇贵妃吧,哀家也该回了。”王氏说罢,在侍女的搀扶下,缓步离去。 王氏离开后,殿内气氛有些微沉冷,君修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俊容平静,沉声不语,但清妍就是感觉到他周身散发的冷寒。 清妍低低怯怯的开口道:“皇上每晚都陪臣妾用膳的,今夜皇上没来,臣妾心中不安。” 君修冥冷弯唇角:“皇贵妃难道不知道吗?好,那朕问你,她是怎么受伤的?” 清妍伸臂扯住他衣角:“皇上是在责问臣妾吗?臣妾只是一时不小心,才将茶水洒在贤妃妹妹手上。皇上难道因此就要责怪清妍吗? 是不是在皇上心中,臣妾腹中胎儿都抵不过一个安若离!皇上可别忘了,臣妾腹中的胎儿可给你争取了不少的时间。” 君修冥冷然的笑,淡漠的挥开她扯住自己衣角的手:“宁王妃,朕可以让你是尊贵的皇贵妃,也可以让你是名声狼藉的荡妇,你最好给朕安分一些。” 清妍跌坐在榻上,手掌紧捂住高高凸起的肚腹,指甲深深地陷入掌中:“皇上是想为贤妃讨公道吗?那臣妾认罚,大不了一尸两命。” 君修冥看着她,神情依旧是清冷,沉声道:“哼,既然身怀有孕就早点休息,朕自然会抽时间过来看你。” 清妍缓缓朝他靠过来,柔软的双臂从身后拥住他,凸起的腹部贴在他结实的脊背处,为了避免伤到孩子,君修冥并没有挣脱开。 清妍怯怯道:“皇上,清妍错了,您原谅清妍好不好?” 君修冥淡漠的回了句:“下不为例,倘若有下次,别怪朕没警告过你。” 他知道她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服软无非就是想从他这里拿到解药。 清妍娇笑着,将侧脸贴上他胸膛,撒娇道:“清妍知道,皇上还是疼惜我们母子的,其实,今晚臣妾真的是身子不适。 原本臣妾是不愿叨扰皇上和贤妃的,但太后突然造访,侍女才自作主张将皇上请回来的。” 君修冥不着痕迹的推开她,凤眸低敛,散发着淡淡冷寒:“如果你不想让腹中的孩子成为太后的筹码,就和太后保持一定距离。你以为太后知道你腹中的孩子不过是个野种,她还会这般待你?” “臣妾谨遵皇上教诲。”清妍柔声道,她又何尝不知道,太后与宁王都想要她腹中的孩子。 不过她腹中的孩子已经几日没有胎动过,她也越发担心,所以柳嫔的灵芝草,她一定要得到,开口道: “皇上,今日王太医说臣妾体虚血亏,会对腹中胎儿不利,千年灵芝草是上好的补血药,皇上可不可以将它赐给臣妾?” 君修冥微眯了凤眸,盯着她的时候,眸光深邃,难辨息怒,而出口的声音却是极冷淡的:“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五年前朕已经将灵芝草赐给柳嫔了吗。” 清妍眼角眉梢都擎着笑,继续撒娇道:“皇上为了江山社稷,难道不能让柳嫔匀一些给臣妾吗?” 在朝堂上时时刻刻都必须警惕小心,此刻君修冥实在没有心情再面对一个心机叵测的女人:“君无戏言,朕给出去的东西,自然没有要回来的道理。” “可是,皇上……” 清妍还要再说什么,却被君修冥淡声打断:“这件事以后别再提了,人参同样有补血提气的功效, 既然胎像平稳,用灵芝草也是暴殄天物,王太医不会连这点常识都不懂吧,还是朕让张太医来给你安胎?” 清妍顿时心中一慌,忙道:“不必了,张太医一直不待见臣妾的。” “没有其他的事,那就睡吧。”君修冥说罢,出了殿内,对司琪吩咐了几句,便转身离开了长乐宫。 当他回到菀宁宫时,她已睡熟了过去。 君修冥褪去了身上的外袍,轻手轻脚的钻进被窝,将她柔软的身子抱在怀里。 有时候,他多么希望,这将是永远。 …… 没过多久,安笙便又瘦了一圈,整个人憔悴的不成样子。 白偌贤如同往日来给她诊脉,神情不由得凝重了几分:“这几日你宫中都来了些什么人?吃了什么?” 安笙看着他凝重的神情,语气调侃:“怎么了?师父这样紧张,是我快命不久矣了吗?” 白偌贤气恼的说道:“你知不知道你中毒了?” 安笙蹙眉,又是一声冷笑:“有多严重?会死吗?” 白偌贤的眸色更沉了,叹息着摇头:“慢性毒药,在毒性尚未发作之前,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毒,会有多严重,只希望没有想象中的糟糕。” 他说罢,从袖口取出一只白色瓷瓶递到她手上:“这是百草解毒丸,希望可以抑制住毒性,让它永远不会发作。” 安笙浅然一笑,淡声道了句:“如果发作了,我还能活多久?” 白偌贤沉默,压低了头:“……” 安笙依旧平静的问道:“一年?一个月?还是连一个月都没有?” 白偌贤迟缓的摇头,一脸的沉重,“如果用药压制,平心静气,或许还能拖个一年半载,但如果你继续不以为意,每一次发作,都可能是致命的。” 安笙痴痴的笑,妩媚却冷情,“一年半载之内皇上应该不会再纳皇贵妃了,也不会再有宫妃怀上孩子了吧。” 白偌贤气的浑身都在发抖,她总有本事将他气炸。 “娘娘,您该喝药了。”半斤推门而入,半跪在安笙榻前,将浓黑泛着腥苦的药汁举到她面前。 安笙绣眉紧锁,摇头道:“我不想喝,拿下去吧。” 白偌贤恼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任性,我说过,你若不配合,也许下一次毒发,你就会再也醒不过来。” 安笙轻轻的笑,全然不以为意,好似他说的只是今日的天气而已。 长睫微敛着,遮挡住涣散的眸光,半响后,她才淡声呢喃道,“多活一个月和多活一年,对我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区别,又何必喝这些东西自讨苦吃呢。” 白偌贤夺过半斤手中的汤药,固执的举在安笙面前,“我现在救不了你,但只要给我时间,总会想到办法的,安笙,只要活着才有希望。” 只有活着才有希望,呵,多熟悉的一句,那是八两曾说过的话。可惜,不该死的人死了,该死的却一直活着。 “将药喝了。”白偌贤再次说道,语气坚定的丝毫不容人拒绝。 安笙慵懒的靠在床榻上,淡不可闻的一叹:“师父,我可以喝药,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白偌贤不假思索的回绝:“不行。” 即便她不说,他也猜得到,她一定是不想君修冥知道她已身中剧毒,可是,这么大的事,他怎么可以隐瞒。 安笙温润而笑,突然扬臂打翻了他手中的药碗:“你答应我,我就喝药。你不答应,那就让我慢性的死吧。” 白偌贤吩咐:“半斤,再去熬一碗药来。” “是。”半斤淡应,躬身退后,刚走到门口,白偌贤的声音突然从后传来:“此事别禀告皇上。” 很显然,白偌贤已经妥协,其实,在他心中,本就没什么比安笙的命更重要。 半斤迟疑片刻,才淡淡的点头。 半斤的动作很快,没过多久,另一碗汤药便被端了上来。 药汁滑过咽喉,留下一片苦涩滋味。安笙喝完药,又不停的咳了起来,好在,这一次并未咳血。 “这药能暂时能压制住毒性,里面也还有一味药能帮你调理身子,平时只要小心一些,皇上应该不会发现破绽。”白偌贤平淡说道,语气中尽是无奈: “笙儿,何必如此执拗,如果,我真的救不了你,这可能是你与皇上最后相守的时间,如果我是你,一定不会隐瞒。” 安笙苦笑,翦水的双眸,波澜不惊:“他知道与否,并不能改变什么,那又何必多一个人担忧。 何况,我并不需要他的同情。让他好好陪在清妍和孩子身边吧,他应该可以做一个好男人,好父亲。” 白偌贤苦涩说道:“可是,他辜负了你。” 安笙淡笑摇头,涣散的眸光又逐渐清明了:“他给我的情,不过是因为曾经他与她的过往,他爱上的人不是我,又谈什么辜负? 我如今已是将死之人,唯一能为他做的,就是安安静静的独自死去,不成为他的负累,让他好好地守着他心中所爱还有他的孩子。” 白偌贤长叹了一口气,可他不能说,君修冥对他的折磨,他还要加倍的还回去。 半晌后,白偌贤起了身走到殿外向半斤询问,这些日子何人来过菀宁宫? 果然,不出他意料,真的是清妍那个女人,或许是如今地位不同了,胆子也越来越大了。 也不知何时,君修冥迈入了殿内,他凤眸微眯,低头俯瞰着张太医的白偌贤,片刻后方道:“你怎么到莞宁宫来了,贤妃身子不舒服吗?” “贤妃娘娘前些时日在钟楼上吹了冷风,偶感风寒,喝了药已无碍了,皇上不必担心。”白偌贤平淡回道,同时,也极好的转移了君修冥的注意力。 果见,他剑眉轻佻,似有所思。 钟楼的位置正对长乐宫中,那是前朝宠妃曾经的住所,是整个北盛皇宫中最奢华的宫殿。 在众人眼中,他将长乐宫赐予清妍,是以示荣宠。 而只有他自己明白,那不过是让各方势力放松警惕,若不是因此,这些时日,他也不可能铲除这么多异己。 若非要彰显对清妍的宠爱,他寸步都不愿离开她身边。 这几日他心中满满的都是她,担心她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照顾她自己。 “没事就好,让半斤将汤药备好,明日晨起送来。”君修冥淡声吩咐一句,转身便向殿内而去。 而,此时的安笙将身体蜷缩成一团,不停的颤抖。 心口的疼痛一阵强过一阵,她痛得几乎无法喘息,单薄的纱衣几乎被汗水打透。 她不想任何人为她担心,所以方才她一直强忍着,见师父出去后,才咬牙的将自己蜷缩在一起。 君修冥刚步入内殿,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她萎缩在床角,痛的痉挛,手掌紧握着,指尖深陷在掌心皮肉中,明黄的被褥上,落着斑驳的血痕。 君修冥大惊失色,大声呼唤着她的名字:“丫头,丫头你怎么了?” “皇上怎么来了?皇上走吧,回到清妍身边去吧。”安笙无力的呢喃着,她说的是真心话,因为,她不想让他看到她痛苦的模样。 而这话落入君修冥耳中,却成了一种妒怨。 他将她紧拥在怀,神情凝重而又疼痛:“丫头,是朕的错,朕不应该瞒着你,清妍的孩子不是朕的,那不是朕的孩子。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 如果是因为清妍和那个孩子让她变成如今的样子,或许当初他也不会顾虑太多的瞒着她。 君修冥的手掌托着她苍白的小脸,心疼的呢喃道:“丫头,朕给她的,不过是一座宫殿,一个妃位,仅此而已。但朕给你的,却是我的心。你怎么那么傻?你怎么那么傻?” 安笙将头埋在他胸膛,泪浸湿了他胸口大片的衣衫,此时她痛得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了。 更为他所说的话而震惊,可是她痛的已经没有了去思考的能力。 站在殿外的白偌贤也为此诧异,恍然间,想明白了所有,这不过是帝王在拖延时间,铲除异己。 君修冥对殿外咆哮:“混账!你还愣在哪里做什么?” 白偌贤匆忙的进去,忙不跌失来到榻前,他只是没有想到,她的毒其实已经发作了,可她却还要瞒着他? 此时白偌贤然没有留意到君修冥墨眸中遽然的沉冷与阴霾,对外吩咐道:“快去将刚才的药端上来。” “是。”半斤吓得直点头,匆匆离去,很快便将药端了上来。 安笙喝药又费了些力气,她昏迷不醒,根本喂不进药汁,白偌贤试了几次,药汁刚喂进口中,又顺着唇角流淌出来。 白偌贤急的双眼通红。 一旁,君修冥俊颜沉冷,无声的将安笙拥在怀中,口对口将药喂入她口中。 喝过药后,安笙的状况终于缓和一些,甚至苏醒了一次,只低低的唤了声:“修冥。” 而后,再次昏厥过去。 君修冥为安笙掩好被角,而后,将白偌贤叫到了偏殿训话。 彼时,白偌贤已经冷静下来,他屈膝跪在君修冥面前。 而一身明黄的男子负手而立,居高临下的俯瞰着他。 君修冥周身散发着骇人的冷寒:“张太医是不是应该给朕一个合理的交代?刚刚究竟是怎么回事?” 白偌贤敛眸,沉吟片刻后,匍匐道:“臣罪该万死,请皇上治罪。” 君修冥脸色沉冷,沉寂半响后,毫无预兆的一脚踢在白偌贤肩头。 他踉跄的滚出丈远,身体重重撞上墙壁,唇角缓缓流下一缕鲜红。 而后,只听头顶传来冷怒的声音:“张太医,你当朕是傻子吗?感染风寒会痛到痉挛吗?” 白偌贤颤抖着手臂抹掉唇角鲜血,爬了几步后,再次端正的跪在君修冥面前,苦笑道:“皇上想要微臣说什么呢?微臣医术浅薄,只能医病却医不了心。娘娘风寒入体,又心结难舒,微臣束手无策。” 君修冥剑眉冷锁,略有所思,对他的话仍是半信半疑。 白偌贤手掌按在发痛的肩头,轻咳几声,继续道:“即便是大逆不道,有些话微臣却不得不说。皇上以皇后之仪册封皇贵妃,有没有想过她心中是什么感受? 她与皇上同生共死几次,皇上真以为她性情寡淡吗?她不哭,并不代表她心中不痛。皇上口口声声说爱她,但微臣斗胆一问,皇上究竟为她做过什么?” 君修冥沉默,高大的身体踉跄两步,跌坐在身后的木椅上。一时间,眯了眯眼打量着他。 君修冥单手扶在额头,深邃的墨眸,沉冷若寒潭,透不进一丝光亮:“她想要的是自由,是比翼双飞,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你觉得朕给得起吗?” 白偌贤沉默,许久后,才拱手问道:“那皇上可以放她离开吗?” 君修冥冷然一笑,三分苦涩,七分自嘲:“若朕可以放手,又何必让她痛苦……”也让自己痛苦呢。 如今的他与她就是两只孤单的刺猬,想要彼此相拥取暖,却一次又一次将彼此刺得遍体鳞伤。 除非,他们可以为彼此而拔掉身上尖利的刺,但是,如果没有了刺,他们只会丧失了自我。 “朕累了,你退下吧。”君修冥手掌托在额头,无力的摆了下手。 “微臣告退。”白偌贤躬身,缓缓退了出去,抬头望了眼天,他不想利用她。 却也只有她才是君修冥心中的人。 白偌贤离开之后,径直回了白府,姑且他还不会这么快将消息透露给君宁。 因为他要坐享其成北盛的江山。 一连几月,君修冥都片刻不离的守在安笙的身边。 经过上次他的解释,安笙跟他怄了一阵子的气,两人又回到了平静的生活。 他批阅奏折时,她便安静的睡在他的怀里,偶尔也打发时间的靠在他身上看书。 但夜里,她却仍旧不让他在菀宁宫留宿。不过毒发的情况,倒也越来越少。 转眼间,梅花开落,已是亦年春暖花开时。 清妍腹中的孩子已经尽八个月了,在外人眼中,她的胎像平和,一切安好,但实际上,这几个月以来,她已经流血几次。 王太医的安胎药加重了药量,才勉强将腹中胎儿保住。 之后清妍又找了柳嫔几次,软硬皆施,而柳嫔却死咬着不放,说什么都不肯交出灵芝草。 最终,清妍还是没有等到救命的药,因为,没过几个月,清妍便早产了,腹中胎儿尚不及八个月大。 长乐宫中,乱作一团,整整一天一夜,孩子依旧没有生出来,侍女不停的将一盆又一盆血水从内殿端出来。 稳婆急的满头大汗,太医们一个个束手无策,急的团团转。 大殿中回荡着清妍凄厉的惨叫声。 稳婆焦急道:“娘娘,您用力啊,小皇子的头一直出不来,若长此下去,只怕要将孩子憋死的。” 清妍痛的满头大汗,双手紧抓着身下被褥:“本宫使不上力气,快,快让太医想办法,若本宫的皇嗣有损,本宫杀了你们陪葬。” 宽大的屏风外,几个太医都围在王太医身旁,皆是愁眉不展。 “王太医,一直是你在给皇贵妃保胎,不是一向胎像平稳吗?怎么会突然早产呢?如今娘娘大出血,根本使不上力气,如此下去,只怕皇嗣不保啊。” 王太医不停的擦汗,此刻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 几个太医交头接耳:“又偏巧赶上张太医出宫采办药材,一时半刻也回不来,这可如何是好,若皇嗣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只怕都要受牵连啊。” 外殿,君修冥与王氏坐在主位之上,各宫嫔妃也纷纷赶了过来,说是为皇贵妃祈福,但说穿了,哪一个不是幸灾乐祸。 王太医硬着头皮走出去,扑通跪倒在君修冥面前,拱手道:“岂秉皇上,娘娘气血攻心,导致早产,只怕是不妙。微臣斗胆问一句,若万不得已,是保皇嗣,还是保娘娘。” 王氏率先道:“自然是皇嗣要紧。” 君修冥些许的迟疑后,却开口道:“保大人吧。” 虽然孩子是无辜的,但终究不是皇室的血脉,他早知她是用药才怀上的孩子,对这一天也早有预料。 王太医左右为难:“这……” 王氏沉下了脸色,斥责道:“皇帝不可感情用事,涉及皇嗣,兹事体大,既然是皇家的女人,为皇室牺牲也是她的荣耀。” 君修冥凤眸清冷,深沉的透不进一丝光亮,修长的指压在青花茶盏之上,啪的一声,茶盏在掌间碎裂,迸溅出瓷片与滚烫的茶汁。 王氏一惊,蹙眉道:“皇上这是做什么?” 君修冥接过一旁侍女递来的绢帕,擦拭着手上的茶汁与鲜血:“朕怎能让她为了给朕生孩子而葬送性命,算了,就当朕与这个孩子无缘。” 原本,他也没想留下这个孩子。 王氏微怒,只得对一旁太监追问:“张太医还没有回来吗?怎么偏偏赶在此时出宫。” 大太监躬身回道:“回禀太后,常总管已经亲自去宫外寻人,想必很快就能回来了。” 安笙一直安安静静的坐在角落处,王氏吩咐六宫嫔妃来长乐宫为清妍祈福,她自然也不能例外。 只是,她午后刚刚喝过药,此刻当是熟睡之时,才能减轻毒发的疼痛。而这般折腾,自然是睡不成的,胸口一直闷闷的痛着。 安笙只得强行用内力压制,也不知还能撑多久,若在众人面前发作,她苦苦隐瞒着的,便再也藏不住了。 等顶替着张太医身份的白偌贤赶回来的时候,清妍连惨叫的力气多没有了。 因为胎位不正,孩子的头卡着出不来,白偌贤为清妍诊了脉,吩咐几个太医备药。 但他的神色同样凝重,显然状况并不乐观。 虽然他是很想保住这个孩子,到时再让王氏与君宁,君修冥一番争夺,他便可以趁虚而入,只是这个孩子似乎很难保住。 喝过药后,清妍的状况明显有所好转,也能使得上力气了,众人才稍稍松了口气。 王太医拱手道:“张太医,只要您出手,我们脖子上的脑袋也能保住了。” 白偌贤冷瞥了他一眼,嘲弄道:“王太医犯得可是欺君之罪,还是提前料理好后事吧。” 王太医自然明白他话中所指,并不敢反驳,而是心虚的低了头。 不多时,殿内传出一声微弱的婴儿啼哭声,孩子终于降生,稳婆一边擦着满头大汗,一面利落的间断了婴儿的脐带。 腿快的太医跑到外殿报喜:“回禀皇上,太皇太后,皇贵妃产下小皇子,母子平安。” “当真?”王氏喜上眉梢,一挥手臂道:“好,好,有赏,统统有赏。” 各宫嫔妃缓缓跪拜:“臣妾等恭贺皇上。” 安笙强忍着疼痛,跟随众人一同跪了下去,抬眼时,只见君修冥唇角边含着一抹冷意,似乎并不乐意。 然而,这厢恭贺声尚未褪去,只见王太医跌跌撞撞的从内殿中跑出来,瘫软的跪倒在君修冥脚下,哭丧道:“皇,皇上,不好了,小皇子,小皇子没气了。” “什么?”君修冥蹙了蹙眉,起身快步向内殿而去,王氏与各宫嫔妃紧随其后。 内殿中散发中浓重的血腥味,女人的哭嚎声震动着耳膜。 清妍披头散发的坐在榻上,模样十分狼狈,她怀中紧抱着小小的婴孩,孩子脸色发青,已经断了气息: “你们,你们休想蒙骗本宫,本宫的皇儿是不会死的……若胆敢诋毁皇儿,本宫将你们统统杀了。” 君修冥在清妍身旁坐下,接过她怀中婴儿,指尖放在孩子鼻端,果真已经没气了。 “皇上,皇上,你救救我的孩子,快救救他吧,他是臣妾怀胎八月所生,臣妾不能没有他,皇上……”清妍紧抓着他手臂,哭嚎不停。 君修冥剑眉紧锁着,抬眸看向一旁张太医,示意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白偌贤上前一步,屈膝跪地,平淡道:“皇上恕罪,微臣医术浅薄,只医的了活人,医不了死人。” 他话音刚落,清妍却像疯子一样扑了上来,对他拳脚相加,一旁侍女拦都拦不住。 而白偌贤却笔直的跪在地上,任由她厮打。 清妍厉声嘶吼着:“一定是你,一定是你趁机害死了本宫的皇儿,别以为本宫不知道是皇上根本不想……” 君修冥剑眉冷蹙,向一旁常德递了眼色。 常德会意,上前搀扶住清妍,在她话未说完之前,顺势点住了她睡穴:“娘娘您累了,老奴扶您歇息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清妍搀扶到床榻上。 王氏按着发疼的太阳穴,目光随意的扫了眼断气的孩子,一个死婴,她也没有兴趣抱,反而觉得忌讳。 “都散了吧,各回各宫。”王氏摆了摆手。 “臣妾遵太皇太后懿旨,先行告退。”各宫嫔妃跪拜后,纷纷退了出去。 安笙在半斤的搀扶下,跟在众人身后离去。 王氏又道:“剩下的就交由皇上处理吧,哀家的意思,是尽快为小皇子发丧。” “儿臣明白。”君修冥微叹,一出生便夭折的孩子,在皇室可以称之为丑闻,自然是要尽量遮掩过去,草草下葬。 君修冥起身,冷扫了眼跪在地上的张太医,而后,拂袖向偏殿而去。 常德低声说道:“皇上打算如何处置皇贵妃?” 君修冥摇头苦笑:“你是不是觉得,她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朕应该将她以欺君之罪正法才是?” 常德低头不语,他的确是如此想的,用药才怀有身孕,此事无论发生在哪一个嫔妃身上,都已被就地正法了。 君修冥却依旧在笑,透着无奈:“朕不能对她这么残忍,她留着还有用,毕竟她与安笙还有着关联,如若不然,她又是如何得知,朕与阿笙的过往。” 常德躬身道:“老奴明白了,小皇子夭折的内幕,老奴必会让知情的人三缄其口。” 君修冥点头,又问道:“近日,朕见张太医时常出入菀宁宫,是贤妃的身子有恙吗?朕也觉得她最近消瘦了不少。” 第101章 皇上来晚了,她已经死了 常德也有注意到,所以去问过,但张太医却并没多说,回道:“皇上放心,娘娘是心郁难解,并无大碍。” “那朕便放心了。”君修冥点头,起身道:“随朕去看看那个女人,这个时候,也该醒了。” 回到内殿时,清妍已经清醒,太医都退下了,殿内只留了贴身的侍女和太监。 清妍靠坐在榻边低低哭泣,脸色苍白,往日嫣红的唇失了血色,无助的模样,让人不由得疼惜怜悯。 她滑下床榻,匍匐跪在他脚下:“皇上,你就没想过要这个孩子活吧?” 美人垂泪的模样,可比刚刚的歇斯底里更有杀伤力,清妍的确精明,她必须敛起刚才的凶恶。 君修冥将她从地上扶起,淡漠的说道:“不想这个孩子活着的人不是朕,而是你自己,孩子究竟是怎样才怀上的,你心里清楚,之后在怀孕期间,浓妆艳抹难免会伤及腹中胎儿,事已至此,你又能怪谁?” 清妍嘤嘤的哭着:“是啊,臣妾能怪谁?我不过是咎由自取,最后还被自己的丈夫推向别的男人怀里,是臣妾没用,连个孩子都保不住。 我的孩子呢?让臣妾再看一眼好不好?他出生之后,臣妾只听他嘤咛了一声,都还没有好好看他一眼,他便这样走了。” 君修冥蹙了蹙眉:“孩子已经入棺了。” 清妍却紧紧的抓住他手臂不放:“可臣妾的孩子还没有名字,还没有封号,皇上真的就这样放弃他了吗? 如果没有他,皇上认为北盛朝堂还会有今日稳定的局势吗?宁王又怎么会忍气吞声到今日?” 君修冥敛眸看着她,他是真不懂这些女人,孩子已经命陨,死后追封,又有何意义呢! 更何况,本就不是皇家的血脉,她的要求,他自然不能答应。 而清妍似乎也料到了这一点:“皇上不在乎清妍,难道也不在乎你的阿笙吗?” 君修冥的神情一瞬变得紧张,冷眼看向她:“原来她真的在你手上!” 清妍摇了摇头,笑着道:“不,她不在臣妾的手上,但臣妾有她的消息,如果皇上待臣妾好,臣妾自然会如实相告。” 君修冥最讨厌的就是被人危险,抬手便扼住了她的命脉:“你若想有一个好的下场,最好给朕安分守己一些!” 清妍因呼吸困难,脸色变得通红,艰难的开口:“臣…臣妾明…明白。” 孩子没了,她的计划全然落空,而也在这一刻她才觉悟,其实这个孩子注定就是要死的。 但她不会就这样认命,她还有最后的筹码。 君修冥幽深的眸子里尽是无情的冷意,将她推了开,沉声道:“礼部会为你的孩子拟名字与封号,七日后下葬,朕会诏告天下。” 清妍顺势坐在地上,狼狈不堪:“谢皇上。” 君修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说吧。” 清妍讽刺的笑着,开口道:“皇上如今拥着贤妃,认为她还愿意回来吗?臣妾言已至此,怎么做,就看皇上了。” 君修冥沉默了,并没有继续她的话题。因为这的确是阿笙的性格。 清妍抿着苍白的唇,见他欲要离开,再次抽泣道:“臣妾还有一事,需皇上为臣妾做主,昨日我的孩子还好好的在我的肚子里,可是,今天他却被人害死了。” 君修冥冷然一笑:“被害?” 清妍重重点头,并顺势跪在他面前:“臣妾恳请皇上下旨调查皇儿被害一事,为我的孩子讨个公道。” 君修冥不语,只清冷的看着她,半响后,才淡漠道:“既然想查,那便查吧。只要,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清妍匍匐一跪,眸中闪过阴狠寒光:“臣妾替皇儿叩谢皇上。” 君修冥也没闲情再理会她,心里竟想着,若是她离开了,阿笙会不会就会回到他的身边。 一时间,他的心里乱极了,这些相互依偎的时间,已然让她深深扎根在他心里。 可他不如此做,阿笙也许就会永远的离开他吧?因为他了解阿笙,她和若离固执的性子像极了。 君修冥走后,清妍从榻上爬起,抹掉脸上的泪痕,苍白的面容冷冽阴霾,她唤来司乐,吩咐道:“去将王太医找来。” “是。”司乐躬身领命,又问道:“娘娘是打算将小皇子的死嫁祸给贤妃吗?” 清妍冷哼,苍白美丽的脸庞竟然开始扭曲:“皇上对那个女人护的紧,本宫暂时还动不得她,弄不好只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说到这里,她唇边浮起一抹凌厉的笑,不过安若离体内的毒素也该发作了! 司乐不解:“那娘娘是要……” “啪”的一声,清妍握紧的拳头捶打在一旁的床柱上,狠戾道:“本宫要将柳嫔那溅人五马分尸。” 清妍将孩子的死全部算在了柳嫔身上,若不是那溅人不肯交出灵芝草,她的孩子也不会死。 王太医起初不肯陷害柳嫔,可无奈,有把柄握在清妍手中,若他不答应,清妍便会承禀皇上,说他意图谋害皇嗣。 毕竟,当初的药方是他拿给清妍的,也是他为了保胎而逐渐加重药量,导致皇嗣一出生便夭折。他是一步错,步步错,如今已经百口莫辩。 送走了王太医,清妍在司乐的侍候下,沐浴更衣。 厚重的胭脂遮掩住苍白的面颊,她重新穿起华服,铜镜中,依然是一副千娇百媚的模样。刚刚经历了丧子的重击,她一个做母亲的人,又怎能不痛。 但清妍自幼在深宫中长大,知道这是一个人吃人的地方。 她必须重振梁国,所以她不能软弱,既然得不到这个男人的心,那她一定会有办法让他死。 清妍敛了哀伤,吩咐道:“这个时辰,皇上只怕又在安若离那溅人的床上吧,司乐,你走一趟菀宁宫,就说本宫病入膏肓,将皇上请回来。” 司乐俯身一拜,便匆匆而去:“奴婢遵命。” 他就不信,他会看着她去死,只要她死了,这一辈子,他也休想得到他心上人的一点消息。 况且,安若离现已身中剧毒,以此威胁,她一定是安全的。 她要让后宫所有女人看到,就算她孩儿已逝,但皇上依然待她如初,这样也便没人敢藐视她在后宫中的地位。 然而,此时,君修冥却并非身在菀宁宫中,而是在皇陵。 灵堂之内,紫檀棺木中,安安静静的躺着婴孩的尸体。 他还那样的小,好像一团小肉球,只够捧在掌心间,甚至眉眼都看不太真切。 这个只来得及哭泣一声,便夭折的孩子,让他时常期盼着,能与阿笙有个孩子。 他很想做一个好父亲,可惜,上苍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阿笙应该不会原谅他,因为他的身边有太多的女人,就像若离厌恶他一样吧! 君修冥苦笑道:“老东西,你说是不是朕造的杀孽太多,所以朕这辈子注定要做一个无子无孙的孤家寡人!” 如果不是这样,安笙又何苦这么久都不愿见他,其实知道她还活着,他也就心满意足了。 身后,常德忙回道:“皇上何出此言,自古皇位便是用鲜血染成的,哪一个帝王不是踏着层层白骨踏上宝座。 皇上是仁君,在位七载,国泰而民安,上天会赐福的。阿笙姑娘也一定会体谅皇上,只是需要时间。” 君修冥摇头苦笑,此时,这个铁腕帝王,脸庞上写着清晰的疼痛与憔悴。 或许是到了一定的年龄,他也想要一个孩子,但若离服用了那么久调理身子的药,却迟迟未能有孕。 常德似乎看出了帝王所想,拱手又道:“皇上宠幸贤妃,用不了多久,定然会传出喜讯的。” 君修冥迟缓的回头,想到她,眉宇间终于染了一抹温润:“被这一闹,朕这两日也忽略了她。摆驾菀宁宫,朕想她了呢。” 常德含笑拱手:“是。” 尚未步入菀宁宫中,便与匆匆前来的司乐撞了个正着,她跪在君修冥脚下,哭嚷着:“皇上,我家娘娘梦魇了,梦中惊叫连连,不停的哭泣,太医说娘娘是伤心过度所致。请皇上移架长乐宫看看娘娘吧。” 君修冥抬头望向菀宁宫中温暖的灯火,那一片昏黄,是那样的让人向往。 他只是冷冷的睨了眼司乐,并没有理会,径直迈步走了进去。 门前的半斤似乎料到帝王会来,她脸色略显苍白,妾了妾身禀报道:“皇上,娘娘刚刚服了药,已经歇下。” 君修冥视线却不在她身上,他轻手轻脚的进去看了她一眼,在安笙的额头上落下一吻才转身离开。 这些时日,她的身子一直有些虚弱,时常让他放心不下。 见她睡下,他才随司乐离开了,君修冥倒想看看,那个女人究竟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来。 他前脚刚刚迈出殿内,安笙便紧紧地蜷缩成一团,忍受着毒素侵蚀心脉。 从长乐宫回来之后,她一头栽倒在软榻上,几乎疼了一夜。 半斤跪在她床前,牵着她的手,不停的哭:“娘娘,我不会告诉皇上的,您就让我将张太医找来吧,您这个样子,我实在不放心。” 安笙紧抓着她的手不放,手心中都是汗,身上单薄的纱衣也早已被冷汗打湿了。 她吃力的颤动几下唇片,发出微弱的声音:“不,不必了。他已经尽力了,我知道,我已经大限将至,何必再多个人为我担忧呢。半斤,让我一个人安安静静的离开吧。” 半斤泪流满面,一张小脸都哭花了,不停的抽泣着:“娘娘,我去为您找皇上来吧,即便是死,您也要死在皇上怀中,那才是归宿啊。” 安笙双眸翦水,虽然被痛苦折磨着,而一双眸子依旧是晶亮的,她苦笑着,微弱的摇着头。 在痛苦的煎熬中,安笙终于撑过了整整一个晚上,翌日清晨醒来,整个人都憔悴了一圈。 她难得的让半斤为她上妆,嫣红的胭脂终于遮住了苍白的面颊。 安笙对镜梳妆,对身后半斤问道:“好看吗?” 半斤紧咬着唇,才能抑制住哭泣声,沙哑道:“娘娘是天底下最美的女人。” 她的心灵是最美丽纯净的。 安笙低柔一笑,那笑意在唇角浅浅的溢开,有些苍白,却依旧极美,吩咐道:“再过两日,小皇子就该下葬了吧,帮我备一份丧服吧,到时后宫嫔妃少不了都要去皇陵祭奠。” 她也是今日才得知,就算他知道那个孩子不是皇室血脉,但还是给了个封号,不管他怎么做,她都相信,他有他的主张。 半斤却皱起眉,嘀咕着:“一时半刻怕是无法下葬了,皇贵妃定要惩治了凶手才肯让小皇子下葬。这次,柳嫔只怕是在劫难逃了。” 安笙不解的问道:“柳嫔?怎么会牵扯到她呢?” 半斤继续道:“具体的,我也不知,只是王太医一口咬定皇贵妃的安胎药被动了手脚,小皇子是被人害死的,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柳嫔,只怕是百口莫辩。” 安笙漂亮的眉心紧蹙着,她虽称不上十分了解柳嫔,却也知道她在宫中为人小心谨慎,是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她百思不得其解,为何清妍要费尽心机的陷害柳嫔,她对清妍根本构不成威胁。 “我们去怡景宫走一趟吧,我想看看柳嫔。” 半斤劝不住,只得陪着安笙走一趟,然而,刚刚走入怡景宫,便看到常德站在门外,同时,他也看到了她,匆忙迎了过来。 常德恭敬一拜:“老奴参见贤妃娘娘。” 安笙象征性的问候:“德公公安好。” 她知道,有常德在的地方,君修冥一定就在左右。 常德恭敬的回道:“娘娘是来找皇上的吗?只怕是有所不便,皇上刚刚进入了殿中,这会儿正与柳嫔训话。 殿外寒凉,娘娘还是先行回宫吧,老奴一定向皇上禀报,皇上只要得了空,自然会去探望娘娘的。” 安笙一笑,摇头道:“德公公误会了,本宫是来与柳嫔娘娘闲叙的,既然皇上在里面,我等等就是。” 安笙等在殿外,而殿内,柳嫔跪在君修冥面前,掩面哭泣着。 君修冥正襟危坐在主位之上,剑眉轻挑,眉宇间有几分不耐:“你哭够了吗?” 柳嫔抹掉脸上泪痕,沙哑回道:“愈加之罪何患无辞,臣妾与皇上相识数载,皇上难道还不了解臣妾的为人吗?臣妾指天为誓,从未加害过皇贵妃。” 君修冥低眸看着身前哭泣的女子,墨眸深沉,陷入沉思。 当所有证据都指向柳嫔的时候,他便懂得了,那个女人是在肆意报复,就因为柳嫔没有交出灵芝草。 “柳嫔,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你,朕会将此事交由宗人府处理,你有任何的解释,到那里去说吧。”君修冥说罢,便起身准备离去。 他来此,不过是想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但她显然是不想和他解释,那他也没有继续留下去的必要了。 他尚未迈出正殿,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低泣的询问:“难道皇上也相信是臣妾害死了皇嗣吗?” 君修冥微顿住脚步,神情淡漠。若他真的相信,那她此时早已被打入冷宫了。 “你自求多福吧。”他淡漠的丢下一句后,便消失在殿中。 高高在上的帝王,向来不会对任何人做任何解释,她若懂得便好,若不懂得也罢。 而柳嫔偏偏是不懂他的那一个。她瘫软的跌坐在地上,任由泪珠无声打落。 她早已料到会有这样一天了,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算一算,她嫁与君修冥,已五年之久,最初的时光,他们也曾有过相敬如宾的日子,那时,他们之间没有杨沁月,没有安若离,也没有清妍。 好景不长,入宫之后,他有了越来越多的女人,他陪伴她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她知道,自己不是他心中的那个人,她甚至不曾奢望他爱她,她只愿他怜她,信她。而他即便相信清妍漏洞百出的谎言,也不肯相信她是无辜的。 君修冥步出正殿,便看到安笙靠在石柱旁,也不知等了多久,薄唇都冻得发紫了。 他三两步来到她身前,不由分说的将她拥入怀中:“丫头,你怎么来了?” 她的身体几乎没了温度。他心口微疼,拥得更紧了些:“丫头是来找朕的吗?傻瓜,让婢女通传一声就好,朕今日本就是要去你殿中陪你的。” 安笙被他反锁在怀,面色平静,淡淡的摇头:“臣妾是来探望柳嫔的,臣妾不相信她会加害皇嗣。皇上也不相信,对吗?” 君修冥稍稍放开她一些,女子淡漠疏远的神色,让他微疼。 她竟是来找柳嫔的,看来,是他自作多情了。 一声微叹后,他又道:“朕已将此案交宗人府处置,清者自清,若她是无辜,自然会安然无恙。” 春风入骨,徐徐而过,掀起安笙柔软的发丝,她随意的用小指将额前零乱的发抿在耳后,淡声道:“是否对错,其实皇上心中已有分晓。臣妾希望,宗人府真的可以还无辜者一个公道。” 她说罢,对君修冥微一俯身,而后向殿内走去。 彼时,柳嫔依旧瘫坐在地,脸色惨白,眸光涣散。 安笙在她身前停住脚步,缓缓蹲了下来,温声低唤:“柳嫔。” 柳嫔迟缓的抬眸,看到她时,眸中闪过嘲讽的讥笑:“你来做什么?” 安笙淡声回道:“我来看看你。” 柳嫔与她交际不多,并不相信她会好心来看自己:“看我的笑话吗?本宫沦落到今天,你高兴了吧。” 安笙轻叹摇头,就算她不知道清妍腹中的孩子是他的,她也依旧明白这是清妍在报复,认真道:“我相信你。” 柳嫔不可置信的问:“你真的相信我?” 安笙含笑点头,伸臂将她从地上搀扶起:“嗯。” 柳嫔一边说着,一边从壶中倒了杯清水递给她:“本宫已大不如前,也没什么好招待贤妃娘娘的,如今连杯好茶都没有。” 安笙神色微黯,宫中也的确清贫,她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柳嫔打断。 “本宫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他不爱我,我一直知道。”柳嫔苦笑着,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本宫还记得,你曾经说物是人非,可不是嘛,人都是会变的,我也想做回那个整日跟在皇上身后,天真的喊着修冥哥哥的柳芸。可是,已经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柳嫔说着,泪就涌了出来。 “一切都会过去的。”安笙的手轻轻的覆盖在她手背之上,只可惜,她冰凉的温度无法抚慰她的心。 柳嫔自嘲的笑着,指尖随意抹掉脸颊上的泪:“一切都应该结束了,这条路走得太久,我累了,真的很累了。” 说罢,她继而又道:“你知道清妍为什么要陷害我吗?就因为一棵灵芝草,可以补血补气,为她安胎。 她向我要过,可是,我没有交出去。我自幼便有心疾,那是我保命的药,没有那些药,我就得死。可是,小皇子一出生就夭折,所以清妍才将一切算在我身上。” 话落,柳嫔拳头紧握着,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如果将药交出去,她或许还能苟延残喘一段时日。 安笙向来是不会安慰人的,微微轻叹,又道:“你想过出宫吗?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劝皇上放你出宫,你还年轻,出了宫,还可以开始新的生活。” 柳嫔的眸光一直涣散着,唇角是一抹嘲弄的笑,没有开始,她已经走到尽头了。 “如果还可以重新开始,该有多好?”只可惜,一切都无法回头。 安笙紧紧的抓住柳嫔的手,她以为是接受了她的提议,愿意重新来过:“一切都不晚,后宫是皇上的,清妍不可能一手遮天。” 柳嫔苦笑不语,后宫是皇上的后宫,可如果连皇上都不相信她,她就永远都赢不了。 柳嫔的手轻抚上额角,头低垂了下来:“本宫累了,贤妃娘娘请回吧。” 很明显的逐客令,安笙却丝毫不恼,温声道:“你好好歇着吧,我改日再来看你。” 她含笑转身,却听身后再次传来了柳嫔冷情的声音。 她说:“若离,你是个好女人。君修冥这样的男人,他不属于你。” 安笙顿住脚步,回眸一笑:“你也是个好女人,上天会眷顾你的。” 柳嫔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在视野中消失。她伸手抹掉脸上的泪痕,僵硬的笑仍挂在唇角。 上天并没有眷顾她,她也没有继续走下去的勇气了。 宗人府的牢房潮湿阴暗,她不想死在那里。 柳嫔遣退了太监与婢女,偌大的宫殿中,空荡的可怕。 多少个无眠的夜晚,她一个人守在这空旷的大殿中,被寂寞与恐惧层层淹没。 她入宫多年,手上难免沾染血腥,黑暗之中,她总会感觉到那些亡魂在四周纠缠着不放。 因为是庶出之女,本是正妃的她没能坐上后位,柳家对她早有不满。 在王氏的逼迫下,她违背良心害死了杨沁月的孩子,还有一些无辜的嫔妃,她越来越看不起自己了。 落得今日下场,其实,她也算自作自受的,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那么,就结束吧,这样结束也好,这样的日子,她过怕了,也过倦了。 棕色木盒中,红色药丸噼里啪啦的散落一地,她目光茫然的盯着地面,唇角一抹嘲笑。 这些就是她一直视若生命的灵芝草,一直以来,她都是靠着这些药来续命的,而现在,她再也不需要它们了。 七尺白绫悬挂在房梁之上,柳嫔穿上了她最心爱的艳红宫装,脸上是精致美丽的妆容,不能平平静静的活着,那么,就让她体面的死去吧。 她踩上了木凳,动作缓慢的将系住的白绫挂上脖颈,她慢慢的合起眼帘,成串泪珠顺着长睫滑落。 脑海中闪过一段又一段的画面,时间似乎倒退回十年前,听完夫子讲学,他们丢下书本,便在院中大闹。 她喜欢跟在君修冥身后,脆生生的唤着他:修冥哥哥。 那时候的日子,真美啊,没有皇子,没有丞相,没有大将军,他们只是天真的孩童,如果人永远都不长大,该有多好。 柳嫔唇角弯起一抹释然的笑,她在美丽的回忆中,踢开了脚下的凳子…… 其实,她本就不适合皇宫的,这个人吃人的地方,这个只有争斗争宠才能存活的地方,实在是太可怕。 若有来世,她愿远离皇室宫廷,她要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平淡的过一生。 而另一面,安笙与半斤走在通往菀宁宫的宫道之上。 安笙墨眸幽黯,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突然顿住了脚步。 “娘娘,您怎么了?”半斤担忧问道,还以为安笙再次毒发。 “不好,快回怡景宫,柳嫔只怕出事了。”安笙暗惊,飞快的像回跑去。 只是,当她赶回怡景宫的时候,一切都完了,柳嫔的尸体悬挂在房梁之上,面色铁青,早已没了气息。 安笙与怡景宫的侍女一同将尸体放下来,她抱着尸体瘫坐在地上,并没有哭,一双眸子都是空洞的,她悲的不仅是柳嫔,还有她自己。 她似乎从柳嫔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命运,也许,今日的柳嫔,便是明日她安若离的下场。 他明明知道,她是无辜的,可为什么还要将一个无辜的女人逼上绝路? 君修冥带着太医匆匆赶来时,映入眼帘的,便是安笙抱着柳嫔的尸体瘫坐在地上。 此时,她也仰头看着他,一双空洞的眸子,眸光缓慢的凝聚:“皇上来晚了,她已经死了。” 张太医三两步来到她们面前,两指按住柳嫔手腕,脉息已经停止,心脏停跳,气息全无。 人已经死了,回天无力。 他面色沉重,对君修冥摇了摇头,示意无法挽回。 君修冥高大的身体背光站在那里,久久不语。 对于躺在地上的这个女人,是他第一个妻子,他承认自己从未爱过她,但是,也从未想过要她死。 所以,在清妍提出想要灵芝草时,他一口回绝了,因为他明白那是柳嫔续命的药。 一直以来,她都是无辜的,她只是柳家一族与皇家的牺牲品而已。 如今,她死了,她用最卑微的方式,表示着她的抗议。 “常德,传旨,册封柳嫔为芸贵妃,以贵妃之仪入葬皇陵,受百官朝拜。”沉默良久后,君修冥沉声吩咐道。 “老奴即便去办。”常德一拜,匆匆而去。 而跪在地上的安笙却突然笑了起来,笑的极为讽刺:“人死灯灭,死后追封,又有何意义,那些风光不过是给活人看的,为了保全活人的颜面而已。” 她说罢,抓起一把散落在地的红色药丸砸向君修冥明黄的龙袍之上:“就是为了这些药,你们把她活活的逼死了。 皇上明明心知肚明,我不知道有什么理由让皇上将她逼到这种地步,难道她的命就不是命了?她究竟做错了什么?谁又能还她一个公道?” 安笙愤怒的控诉着,而后,毫无预兆的,一口鲜血喷出,落在纯白的大理石地面。 点点鲜红,妖娆鬼魅。 “丫头!”君修冥大惊,上前一步将她拥入怀抱,冰凉的指尖胡乱的抹掉她唇角的血:“张太医,快看看贤妃怎么了?” 白偌贤也慌了手脚,他心中再清楚不过,她一时气血攻心,只怕诱发了毒素,才会口吐鲜血。 毒性看来是压不住了,这一次,安笙真的大限将至。 他将两指压在她脉络,眉心蹙的紧。 而安笙强忍着疼痛,清澈明眸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白偌贤一咬牙,最终还是决定欺骗他:“贤妃娘娘只是气血攻心而已,皇上不必担心。还是先带娘娘回宫调养吧。” 君修冥将安笙从地上抱起,大步向菀宁宫的方向而去。 她被他拥在怀中,心口开始闷闷的痛起来。 安笙唇片轻颤着,低低呢喃:“皇上,柳嫔是无辜的,她真的是无辜的……” 虽然她与柳嫔的交际不多,但安笙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让他如此袒护着清妍,不惜牺牲一个活人。 菀宁宫中,君修冥将她放在床榻上,护她在怀,温柔呢喃:“朕相信柳嫔是无辜的,所以,朕才将她交给宗人府,想借由宗人府的手还她清白,也好给清妍一个教训。可她终是误解了朕的意思。” 安笙沉默片刻,而后淡淡的叹。剔透的眸子,一片茫然:“原来误解也是可以害死人的。皇上,你说,有朝一日,我会不会和柳嫔一样,落得如此下场呢?” 第102章 你…有身孕了 “丫头,别说傻话。”君修冥眸色一沉,环在她腰间的手臂收的更紧了:“朕已将柳嫔风光大葬,朕能为她做得,也只有这些了。 原本,还想等此事了结,送她出宫的,她不喜争斗,或许宫外的生活更适合她。” 他说到此,无奈的摇了摇头,现在说这些,太晚了。 “皇上,娘娘的药熬好了。”半斤推门而入,手中端着一碗浓黑的药汤。 “给朕吧。”君修冥接过药碗,试了温度后,一勺勺喂给她喝。 安笙蹙着眉头,才勉强将药喝了进去。 “苦吗?”君修冥温声询问。 安笙淡漠的点头,眉头依旧不曾舒展:“臣妾真的没事了,下次不想喝药了。” 君修冥揽着她,让她的头枕在自己膝上,温软的语气如同哄着孩子一样:“怎么又开始任性了。” 安笙不是害怕,她只是不想喝这些无谓的药让自己受罪而已。 既然无药可救,就安安静静的死吧,她不想再遭罪了。甚至,她连凶手也不想去追查。 安笙侧头,将脸埋入柔软的被褥之中:“我累了。” “那你早点休息吧,朕陪着你。”君修冥低笑,侧身躺在了她身旁,指尖随意穿过她柔软细密的发丝,淡声呢喃着: “丫头,你不会成为第二个柳嫔。” 安笙轻抬眼帘,睫毛轻颤着凝望着他,疑惑的目光好似在问为什么。 君修冥深眸含笑,好似能看穿她心事一般:“傻瓜,因为朕爱你。” 安笙微嘟着唇,墨眸沉的没有光亮,似有所思。半响后,才道:“那皇上可以为了臣妾不再选秀入宫吗?” 君修冥邪气的笑,低头轻啄了下她唇片,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回了声:“好。丫头终于会为朕吃醋了。” 安笙沉默不语,缓缓合上了眼帘。 她不要君修冥选秀入宫,并不是因为她要吃醋,一个将死之人,哪里还有那份心思。 她只是不想柳嫔的悲剧再次在后宫中上演,既然无心,又何必四处留情,那些天真的少女和柳嫔一样,她们都是无辜的。 她枕在他膝上昏昏欲睡,君修冥一直守在她身边,含笑看着她入睡。 而刚刚安静了片刻,殿外便传来常德的声音:“回禀皇上,长乐宫皇贵妃娘娘又梦魔了,您要去看看吗?” 君修冥冷笑一声:“梦魔?朕看她是有心魔吧。” 常德试探询问:“那老奴去回了吗?” 君修冥无奈的叹,还是低头对她道:“丫头,朕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嗯。”安笙淡淡的应了声,这样的情形,她早已见怪不怪。 君修冥尚未踏入长乐宫,便听到里面传来女子凄厉的惨叫声,刺得耳膜生疼。 他紧蹙着眉心,步入内殿,只见,宫女太监跪了满地。 地上一片狼藉,古董瓷器摔得惨目忍睹,君修冥眉心锁的更紧了。 清妍瘫跪在地面上,身上穿着厚重的孝服,哭的像泪人一样。 见到君修冥时,她爬着来到他的脚下,伸手扯住他一片明黄一角:“皇上,臣妾怕,臣妾好怕啊。” 君修冥低头冷漠的看着她,孩子已经下葬了,她还穿着孝服装模作样,整个长乐宫都阴森的厉害,不怕才怪。 “天都黑了,你还穿这一身做什么?”他说完,指尖指向一旁侍女:“还不替娘娘将衣服脱下来。” “是,奴婢遵命。”侍女上前,刚要将清妍从地上搀扶起,却被她一把推开。 清妍跪在他面前,声声控诉:“别碰本宫,本宫要为小皇子戴孝,皇上,他死的冤枉啊,皇上却不肯为他惩治凶手,为他讨一个公道。” 君修冥俊颜沉冷下来,微一摆手,道:“都给朕退下。” “奴婢遵旨。”很快,殿内一干人等纷纷退了出去。 君修冥在一旁主位上做了下来,犀利的眸光落在她身上,周身散发着淡淡冷寒。 他深邃的墨眸中却已席卷着深谙的漩涡,只是清妍迟钝的没有看出而已:“柳嫔已经死了,朕想不出你还有什么理由继续闹下去,你再如此下去,朕不会留你性命。” 这个女人,一点也不懂得知进退,只晓得得寸进尺! 清妍爬着来到他脚下,将头枕在他膝上,又是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不死心的哀求道: “皇上,柳嫔她是畏罪自杀,您却用贵妃的礼仪将她入葬,皇上,这样对臣妾的孩子太不公平了,臣妾恳求您为我的孩子做主啊。” 她敢如此肆意,因为清妍料定他不会杀她,除非他爱那个女人胜过安笙。 君修冥冷哼一笑:“做主?好啊,那你告诉朕,你想朕如何为他做主?” 清妍虽是一副柔弱无助的模样,眸中却一闪而过冷冽的神色:“皇上,柳嫔谋害皇嗣,是诛灭九族的大罪啊。” “皇嗣?诛灭九族?”君修冥嘲弄的笑,似乎在笑她的无知:“清妍难道不知道吗?朕是她的丈夫,诛灭九族,难道你是想将朕一起推出午门斩首示众吗?” “臣妾不敢。”清妍一慌,匍匐跪在地上,痛苦道:“臣妾怎敢对皇上不敬,可是,柳芸罪大恶极,绝不能将她风光大葬,入土为安。只有将她挫骨扬灰,才能一解臣妾心头之恨啊。” 君修冥冷然的笑着,指尖轻勾起清妍尖小的下巴,梨花带雨,这是多么美的一张脸啊,却偏偏有一颗狠毒的心,甚至让他害怕。 呵,挫骨扬灰,也亏她想得出来。 “很多事朕并不想说破,因为,朕想给你留最后一丝颜面,也想给朕自己留些颜面。朕对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 希望你可以适可而止,但你太让朕失望了。宁王妃,你是不是以为朕不敢杀你就拿你没办法了?”君修冥说罢,冷声对殿外道: “常德,从今日起,每日给她服用一粒九品红,至到她说出阿笙的下落为止。” 他话音刚落,清妍便瘫软在地,脸色瞬间惨白,九品红乃世间独一无二的慢性毒药,服下一百粒,便直接七窍流血而亡。 “皇上,皇上…”她颤声低唤,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君修冥摇头叹息,略带不耐的推开了她,沉声又道:“逝者已矣,何必将事情做绝呢。你心知肚明,柳芸是无辜的,是你间接逼死了她。” 原本念在她帮了他有功劳的份,他是打算给她一笔银两出宫安度余生,可事实这个女人根本是冥顽不灵。 清妍哭的更汹了,泪珠噼啪不停的打落:“皇上,臣妾也不想的,臣妾错了,臣妾再也不敢胡闹了,求皇上饶了臣妾,都是她的错,若是她肯将灵芝草给我,她就可以不死了。” 君修冥叹息,事到如今,她竟还能将责任都推到无辜者身上,简直无药可救:“难道她没告诉过你,那是她续命的药吗!你还真是自私,这就是你和阿笙,若离最大的区别!” 清妍双手掩面,抽泣声一直未曾停息:“可那也是我孩儿续命的药啊,臣妾是一个母亲,我必须那么做。” 如果没有这个孩子,梁国复兴的希望也便破灭了,如今,她不知道还能怎么做? 君修冥冷哼,继续道:“不是胎像一直平稳吗?现在终于肯说实话了!” 清妍失控的放声痛哭,紧紧的抓着身上的孝服:“臣妾错了,求皇上饶了臣妾这一次吧,皇上和那个女人的过往,都是白偌贤告诉臣妾的,他知道,他一定知道安笙在哪里?” 君修冥冷冷的看着她,墨眸中一片冰冷,生硬的推开她,转身而去,他早就对白偌贤起了疑心,只是一直不敢确定。 “皇上,皇上!”清妍失声尖叫,却再也无法换回他,好在的是,他并没有让常德给她服用九品红。 …… 一连着又是十余日,君修冥没有踏入过长乐宫半步。 宫中开始流言四起,因为失去孩子而失宠的嫔妃,历朝历代比比皆是,后宫嫔妃茶余饭后,纷纷议论着皇贵妃的失宠。 清妍也没了往日嚣张的气焰,多日以来,不曾踏出过长乐宫半步。 君宁也废弃了她这颗没用的棋子,开始新的筹谋,只是这些时日被君修冥削弱了他不少兵力。 好在他还留了一手,有安若离这张王牌。 而君修冥还是很忙碌,但无论他多忙,忙完都一定会留宿在菀宁宫。 安笙依旧是不冷不热,不近不远,这让他每每想与她亲近,都望而却步。 这日,君修冥上朝之后,安笙慵懒的从床榻上起身,却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近几日,常常出现晕眩的状况,吃不下东西,还偶有干呕的情况发生。 起初她也不曾理会,却不曾想,情况越来越重。 “半斤,半斤。”她半依在床榻,吃力的呼喊着半斤的名字。 安笙将手紧捂住心口的位置,只觉得胸口憋闷的难受,胃中翻江倒海的难受,趴在床边干呕了一阵,可她什么都没有吃过,根本吐不出东西。 房门“嘎吱”一声轻响,半斤匆慌的跑进来,连手中的汤药都打翻在地了:“娘娘,您怎么了?是不是毒又发作了?” 安笙急促的喘息,手紧搭在她手臂之上:“半斤,我喘不上来气,你扶我到园中坐一会儿,透透气就好了。” 半斤又道:“娘娘,还是找张太医来看看吧。” 安笙摇头,在她搀扶下起身向外走去,她现在最怕见到的人就是白偌贤,他一来就要喝那些乱七八糟的汤药。 半斤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她:“娘娘,小心脚下石阶。” 然而,她声音刚落,身旁安笙身子一歪,瘫软的倒了下去。 “娘娘,娘娘!”半斤失措的大叫,忙对殿外宫女吩咐道:“娘娘晕倒了,快去太医院将张太医找来。” 安笙醒过来的时候,头脑还是浑浑噩噩的,她只记得刚刚眼前一黑,便再也没了知觉。 而此刻,白偌贤半跪在榻边,两指一直搭在她手腕内侧。 君修冥负手而立在一旁,担忧的凝望着她。 白偌贤缓缓收回手臂,却半跪在榻边,久久不语。 “贤妃怎么了?怎会无缘无故昏倒?”君修冥却心急的问道,一挑衣摆在榻边坐了下来,将她拥入怀抱,手掌轻托着她苍白的小脸: “告诉朕,还有哪里不舒服?你这样究竟多久了,是不是一直瞒着朕?” 安笙无力的牵动唇角,淡淡摇头:“只是感染风寒,一直不曾痊愈而已。皇上不必担心。” “真的?”君修冥略带疑虑的眸光转向跪在榻边的张太医身上。 只见,他面色凝重,迟缓的拱手道:“皇上不必忧心,贤妃娘娘并无大碍,只是体虚,微臣开赴药为娘娘调身便是。” “既然无碍,朕也放心了。”君修冥拥着她,低头在她额头落下一吻,而后温声道:“朕还有些公务处理,先回养心殿了,晚上再来陪你。” “嗯。”安笙轻笑点头。而后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 她吃力的撑起身体靠在榻边,眸光淡然如水,出声问道:“师父,我体内的毒最近发作的越来越频繁,你实话告诉我,我还能活多久?” 白偌贤起身,苦笑着一叹:“安笙,你晕倒不是因为毒发……你有身孕了。” “什么?”安笙震惊的瞪大了眸子,无助的摇头,手掌下意识的覆盖在平坦的小腹上。 “不,不可能的,怎么会有孩子的,我每次都喝了药……”安笙是真的慌了,她身中剧毒,一个将死之人,如何能孕育一个崭新的生命? 她连将他带到这个世界的能力都没有,她的身体根本拖不到孩子出生。 呵,上天真会和她开玩笑,她在君修冥身边这么久都没有过,偏偏是在她要死的时候,难道是上苍怕她寂寞,才将这个小生命赐给她,让她在黄泉路上不孤单吗? “笙儿,皇上给你喝的那些药,从来就不是什么落胎药,而是一些调身的助孕的药,皇上一直想和你要一个孩子。”白偌贤面色晦暗,语气中尽是无奈。 是他太过疏忽了,应该为安笙配些避孕的药才是,此时怀上这个孩子,只会成为她的拖累,被毒素侵蚀的身体,根本无法负荷这个突然降临的生命柘。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安笙沉默着。她躺在床榻上,茫然的看着头顶天花板。 原来,君修冥一直在欺骗她,从来就没有过什么落子汤,他是真的想要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只可惜,那只是奢望。 许久后,安笙淡声呢喃:“师父,谢谢你。” 白偌贤自嘲的笑,这么多年以来,她对他说过最多的就是这个‘谢’字。 这次又谢他什么呢?谢他隐瞒了孩子的事吗? 白偌贤长叹了口气:“也许,该让他知道,至少,剩余的时间,他会更疼你,更珍惜你,如此也不会再想着那个女人。” 安笙苦笑着摇头,笑靥绝美却苍白:“一个注定无法出世的孩子,又何必再给他希望呢。” 白偌贤含笑,眼前却不受控制的模糊:“事到如今,你想着的还是他的感受,那你呢?安笙,你怎么办?你可知道他为什么如此纵容清妍?不就是因为她有那个女人的消息!” 后宫的女人,哪一个不懂得示弱,只有她,连抓住最后一丝幸福的权利都放弃了。 安笙嘲讽的笑着,她又何尝不知道?不说不代表她就是个傻子,可师父呢?他又为何要告诉她这些? 白偌贤本不想再去刺激她,但他又不得不这样做,只要如此,安笙才会恨他吧? 白偌贤淡漠的说道:“至清妍告诉他,我知道那个女人的消息,他当晚便来过白府,却没有进去,这么久了,他一直都不曾放下那个女人。你又何苦心心念念的都是他?” 安笙的表情没有丝毫的起伏,就连声音也平淡极了:“如果师父真的知道,就告诉他吧!至少我死了,还有他心爱的女人陪着他。” 白偌贤显然有些恼:“安笙,有了这个孩子的拖累,你最多只能硬撑月余,即便是最后的时间,你也要一个人孤独的死去吗?” 安笙微低了头,温润的目光落在依然平坦的小腹上,轻轻的抚摸着:“不会孤单的,有了这个孩子陪着,安笙再也不会孤单了。” 安笙喝过药,昏睡了整整一个下午,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而他也的确没有过来。 安笙淡淡苦笑,在半斤的搀扶下到园中坐了下来。 春风徐徐,月朗星稀,倒是个不错的天气。 园中大片的迎春花都开了,花香四溢。 安笙浅浅的笑着,用不了多久,便是百花绽放的季节,可惜,她已经看不到了。 “娘娘,夜寒了,我们还是回去吧。”半斤走上来,将手中厚重的披风搭在安笙肩头。 而后,半斤在她身旁坐了下来,随意问道:“娘娘,您在想什么?” 安笙一笑,柔声回道:“迎春花都开了,很美。” 半斤嘀嘀咕咕着:“只是迎春花而已,等过一阵入夏,御花园中,百花齐放,那才叫美呢。 后宫中属清嫔舞姿最美,每年百花节的时节,清嫔都会在花间翩翩起舞,赛过飞燕呢。 只可惜皇上不喜欢,听常总管说起一句,皇上说清嫔心机太重,入宫后,也只宠幸过她三两次而已。” 但安笙对这些却并不上心,将头轻靠在廊柱上,眸光随意散落,毫无焦距。 园中极是静寂,徒留春风穿透树叶的沙沙声响。 而一阵由细碎的脚步声,却打破了园中寂静。 安笙轻蹙眉心,看向沿着石径由远及近而来的一对人,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内宫大太监常德。 常德躬身一拜,满是褶皱脸上堆满了笑:“老奴参见贤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安笙淡声询问:“德公公深夜前来,不知有何贵干?” 常德从身后小太监手中接过托盘,盘中承装的竟是一斛牛眼大的珍珠。 在暗夜之中,闪动着莹润的光芒。 牛眼大的珍珠本就稀罕,要筹齐这满满的一斛珠,更是极为难得。 常德恭维着说道:“白日里西域使臣来访,进贡了一斛珠,皇上说只有娘娘才配得上,所以让老奴给娘娘送来。” 话落,他躬身跪在安笙面前,将一斛珍珠举过头顶,捧在她面前。 安笙笑靥浅显,眸光淡淡散落,并不专注。青葱两指随意夹了一颗明珠,在面前晃了晃,映着昏黄的烛火,明珠晃亮了人眼,的确是稀世之宝。 她哼然一笑,将明珠丢在常德掌心间:“这颗就赏给公公吧,烦劳公公走这一趟。” 常德略带犹豫:“这……老奴担当不起。” 安笙淡声又道:“公公拿着吧,替我谢过皇上。” 这一次常德并未拒绝,将明珠收入怀中,拱手道:“老奴谢娘娘赏赐,老奴还要回乾祥宫当差,便不叨扰娘娘歇息了。” 安笙淡淡点头:“德公公慢走。” 常德走后,半斤双手捧起那一斛珍珠,睁大了一双好奇的双眼。“入宫两年,还是头一次见这么多的珍珠,若是让其他宫的主子知道,一定要嫉妒死的。皇上还是最疼娘娘的。” 安笙讽刺的笑,将头靠在梁柱之上,纤长的睫毛轻轻的颤动,冷哼道:“长门自是无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 “什么?”半斤不解的问道:“不懂娘娘的意思。” 安笙微弯的唇角含着苦涩与嘲弄,淡声道:“前朝玄宗帝曾有一宠妃名梅妃,姿色绝伦,一曲惊鸿舞惊艳天下,玄宗对其极为宠爱。 只可惜,好景不长,没过多久,玄宗痴迷上后入宫的杨贵妃,便将梅妃冷落在一旁,后玄宗偶然记起了梅妃,因怜其凄苦,玄宗封珍珠一斛密赐梅妃。 梅妃不受,便写下此诗句:柳眉久不画,残妆泪湿红绡衣,帝王若有心,便会前来一见,不必送一斛珍珠来安慰寂寥之心。” 安笙隐隐觉得,自己就是那梅妃,君修冥或许想过疼宠她,但他有了那女人,于是,她对于他来说,就变得不再重要。 一旁,半斤却恍然大悟,一笑道:“竟然退去御赐之物,这梅妃也是个骄傲之人呢。” 安笙明眸低敛,笑靥在绝美的脸庞逐渐消失:“梅妃却是高傲之人,只可惜,红颜未老恩先断,最是无情帝王家。” 半斤自然看得出她的愁绪,试探的询问道:“娘娘是思念皇上吗?不如我去养心殿将皇上请回来吧。” 安笙断然拒绝:“不必。” 既然无心,又何必强求。她一向不需要他的怜悯。 一阵冷风拂过,半斤起身,重新为安笙拢了肩上披风,口中又嘀咕道:“娘娘的故事,我以前也曾听侯府的夫子讲过呢。梅妃失宠,郁郁而终,但那杨贵妃也并无好下场,被活生生吊死在马嵬坡。” 安笙的眸光茫然看向远方,心道:自古深宫似海,又有几个能得到好的结果呢。 白偌贤离开菀宁宫后便直接去了长乐宫中。 至失宠的流言漫天,清妍便心郁成疾,本就羸弱的身子,生了孩子后更是虚弱。 如今一病不起,两日不曾下床,君修冥更是不曾踏入长乐宫半步。 却没想到最后来看她的人竟会是白偌贤,但她自知他不会这么好心。 清妍苍白的容颜略显憔悴:“白少爷来这里是因为本宫擅作主张将她的消息告知皇上了吗?” 白偌贤从来没有对女人动手的冲动,可是她伤害了安笙,这个世上,除了他,谁也不能伤安笙。 她的命,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白偌贤一把将在榻上的清妍无情的拎了起来,甩手便是两耳光:“你的确擅作主张,说,是谁让你给她下的毒?” 这两耳光打的清妍脑袋嗡嗡作响,喉间一股腥甜涌出唇角。 她却冷笑着:“呵呵,君修冥能给我下毒,难道我就不能给她下毒吗?你们所有的人都袒护着她,那我又算什么?一枚废掉的棋子,还是你们的牺牲品?” 白偌贤握住她的手腕,见她不曾说谎才松开了她:“在和他做交易的那一刻,你就没想到有今日吗? 不是想背叛宁王和他站在同一条船上吗?如意算盘落空了?梁清妍,我只警告你这一次,往后你再敢动她分毫,我定会让你尸骨无存!” 清妍青丝凌乱,狼狈的坐在地上,唇边一抹腥红的液体:“尸骨无存,听起来是挺渗人,无非也就一死。” 白偌贤缓缓蹲下了身,挑起她尖小的下颚:“想死,还没那么容易,我记得我说会帮你振兴梁国,但你太自以为是了。 若不是你的自负,君修冥早以为你就是安笙了,而你现在也不会这么狼狈。你知不知道你毁了我所有的计划? 如果不是因为你,安若离她不用再进宫,你就是君修冥视如珍宝的女人,可是你太没用了。” 说着,他连自己都觉得有些讽刺,他根本就不信这个世上有心有灵犀。 白偌贤大笑了一声:“呵呵,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已晚,只要你告诉我,她的解药在哪里?我现在就可以送你出宫,离开这里。” 而沦落到如今这一地步,是生是死,对她没有多大的意义,她活着就是为了振兴梁国,可现在,她连最后的希望也没有了! 清妍同样狰狞的笑着:“在下毒时,我就没想过解药,就算我死了,也定当拉着你们心爱的女人垫背。这是你们欠我的!” “啪”她话落,白偌贤便又是一巴掌毫不留情的打在她的脸上,他根本不惧她的威胁。 因为梁清妍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而君修冥也早已对他有了猜忌,所以他没有什么好怕的。 如今,他唯一能想到的便是,毒药应该是由君宁带到给她的,太医院他已经查过了,这种药材并没有缺少。 白偌贤冷冷的看着她:“你自己好自为之吧!她若死了,我会让你为她陪葬,这样黄泉路上也不会孤单。” 清妍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疯狂的大笑着:“将她逼上死路的人是你,是你白偌贤!” 身后传来的声音,让他的身影怔了怔,他的确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过她,如果她不曾入宫,或许便不会有今日。 但杀母之仇,蚀骨之恨,他不得不报,当初将他们赶尽杀绝之时,君修冥就应该想到,善恶终有报。 在回太医院的路上,常德忽然找到他,将他直接带到了乾祥宫中。 然,此时,君修冥坐在龙椅上,白偌贤屈膝跪在他面前。 帝王一直沉默,他心中更是忐忑不安,方才他去了一趟长乐宫中,也不知是不是被发现了什么? 若不是因为安笙真的只有一月左右的时间了,他也不会冒险去那个被布满眼线的长乐宫。 君修冥淡漠的饮茶,半响后,才将茶盏落在桌案上,沉声道:“你起来回话吧。” 白偌贤心口一沉,已有不好的预感:“微臣不敢。” 君修冥凤眸冷眯,凝视他片刻,哼然一笑:“既然喜欢跪着,那就跪着说话。” 白偌贤低头不语,隐在云袖下的手已经紧蜷起。 果然,头顶再次响起君修冥的询问声:“现在该和朕说实话了吧,贤妃究竟怎么了?别再告诉朕什么心郁难结的鬼话,你真当朕是傻瓜吗!” 同样的谎言,说一次还勉强有可信度,但随着安笙病情的日益加重,君修冥早已起疑。 “微臣不懂皇上的意思……”白偌贤拱手,话音未落,已被君修冥打断。 “啪”的一声巨响,他手掌重重拍在一旁桌案之上:“张太医,你当真是不知道什么叫做‘欺君之罪’吗!” “微臣不敢,微臣罪该万死。”白偌贤匍匐在地,心知他是真的怒了,只怕安笙的事再也无法隐瞒,只得咬牙道: “贤妃…贤妃娘娘身中剧毒,并且,并且……”‘怀有身孕’四个字卡在喉中,不知为何就是发不出声音。 ‘身中剧毒’四个字进入君修冥耳中,如同五雷轰顶。 他拳头紧握着,空气中是清脆的骨节撞击声,听得人毛骨悚然。 “是清妍还是君宁?”君修冥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 “宁王。”白偌贤喜忧渗半,喜在刚才帝王没发现他去长乐宫做了什么?忧在安笙的性命。 至于他为何没说出清妍,他想,既然毒药是君宁给她的,以宁王的个性,解药段然不会在她手上。 又是“轰”的一声巨响,君修冥一拳重重落在身旁桌案之上,红棕木桌轰然倾倒。 君修冥额上青筋凸起,沉声又问:“无药可解吗?” 白偌贤凝重摇头,回道:“是七石散,毒性发作缓慢,却能逐渐侵入人心肺,这种药并不罕见,只是,可入药的有七七四十九种毒虫和毒花,只取其中七种。 毒药千变万化,解药自然也是不同。若不知道是哪七种毒虫毒花,贸然用药,只会让贤妃死的更快。” 君修冥沉重的合起眼眸:“你的意思是,除了宁王,没有人能为她解毒,是吗?” 白偌贤无奈点头:“微臣没用。” “那么,她还能撑多久?” 白偌贤回道:“月余的光景。” 月余!君修冥只觉得眼前一黑,他只以为她是得了重病而已,没想到她竟身中剧毒,时日无多。 他一直以为,无论何时回头,她都会站在原地等着他,原来,即便是帝王,也不可能将一切掌控在手心间,他以为会永远拥有,却是即将失去。 白偌贤拱手请命:“皇上,微臣想出宫一趟,为贤妃寻找灵药,请皇上应允。” 君修冥问:“去多久?” 白偌贤回道:“少则十余日,多则一月,无论成与不成,微臣定当返回。” 君修冥无力道:“嗯,你去吧。” “臣领命,此事宜早不宜迟,微臣即刻动身。”白偌贤跪拜之后,转身而去,刚推开殿门,便见半斤站在殿外,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殿内,君修冥淡声询问:“半斤,有事吗?” 半斤依旧站在原地,神色淡漠的摇了摇头。 君修冥又问:“朕送去的一斛珠,贤妃可还喜欢?” 半斤回道:“娘娘应该很喜欢吧。” 他剑眉轻佻:“应该?” 半斤微低着头,原原本本的回道:“娘娘说:长门自是无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 君修冥听罢,起初是沉默,而后,无奈苦笑,低喃道:“她是在责怪朕呢。” 白偌贤站在殿外,为了摆脱嫌疑,又躬身禀道:“岂秉皇上,长乐宫皇贵妃已经病了几日,虽用了药,也不见好转,皇上可否要去探望?” 君修冥听后,迟缓的抬眸,清冷询问:“这次是真病了?会死吗?” 白偌贤不急不缓回道:“风寒入体,气血攻心,却不至于伤其性命。” 君修冥冷然一笑,轻飘飘的说了句:“既然死不了,也无需朕去探望。就让她呆在宫中好好的反思。” 白偌贤这才转身退下,看帝王的态度,那个女人的确再无一点用处了。 夜,已深。 君修冥批完奏折回到菀宁宫时,安笙已经睡下了。 半斤屈膝跪地,试探询问:“奴婢参见皇上,娘娘刚刚睡下了,要不要奴婢将她唤醒?” 君修冥不语,只摆手示意她退下,独自推开殿门,向内室而去。 他在榻前停住脚步,轻掀起幔帐一角,宽大的床榻之上,安笙安静的随着,身上盖着明黄的锦被,双臂与肩头果露在外,丝质的纱衣下,雪色肌肤若隐若现。 他利落的褪下外袍,掀开被角,轻声躺了进去。并伸臂将她抱入怀中,让她将头枕在他臂腕。 虽是极轻的动作,却还是将浅眠的女子扰醒。 “皇上?”她淡声嘤咛,一双眸子中带着些许茫然。 “嗯。”他含笑轻应,又道:“既然明珠无法抚慰丫头寂寥的心,朕便亲自过来了。” 安笙微愣,而后,扭捏的别开眼帘,心中却想着,陪了这个,又陪那个,他都不累的吗? 她常常在想,他的心究竟有多深,承载着万里江山,又装下这后宫中无数的女子。 君修冥一只手臂至于她脑后,另一只手臂缠在她腰间,温香软玉在怀,安笙发间淡淡馨香,如同一支兴奋剂一样,刺激着他敏感的神经。 真想将她压在身下,好好的要她,可是,他不敢,怀中的女子,已经太脆弱,如同一尊精美的瓷器,用力一碰,便会碎裂一般。 情不自禁的,他低头吻上她柔软的唇,辗转深入,竟如何都舍不得放手了。 安笙在他怀中喘息,被他夺走口中所有的气息,险些窒息,好在,他在最后一刻及时放开了她。 他修长的指穿透她细密的发,声音低哑:“睡吧,你若不睡,朕可不敢保证不再动你。” 他说罢,便合起了双眼。 然而,昏暗之中,安笙却并未入睡,她看着他,一直呆呆的看着。 君修冥自然感觉到那一抹清清凉凉的眸光,于是,睁开眼帘,毫无意外的与她干净的眸光相遇。 唇角扬起一抹邪气的笑靥,他低头轻啄了下她唇片,低喃道:“真不想睡?丫头想做什么?” 他的语调再次染了些暧昧。 而安笙清澈的眸,却是极纯净的,无一丝杂念。 看着她那双干净的眸子,君修冥不由得一笑:“傻丫头。” 安笙在他怀中,亦是浅浅的笑,极美,而温软的声音,却带着深沉的忧伤,痛到让人有想哭的冲动:“皇上,如果有一天,丫头死了,不要难过。因为只有这样,她才会回到你的身边。” 他揽在她腰间的手臂,突然就收紧了。心口如被千金重石压制般难受。 如果他什么都不曾知晓,此刻,他一定会含笑回她一句:傻丫头,胡说八道什么。 可是,他什么都知道,偏偏他什么都知道。 疼痛在胸腔中一点点蔓延开,传递到四肢八骸,每一寸骨头都痛的几乎失去了知觉般,如果,她大哭大闹着,对他说她不想死,或许,他还会好过一些。 而他的丫头,偏偏如此的安静。 他强忍着疼痛,苦笑着开口,声音却些微的哽咽:“胡说什么,丫头,只要有朕在,朕一定不会让你死,一定不会。” 他说罢,疼痛的低头,苦涩的吻落在她发间与额头。 “对不起,丫头,是朕欠了你。”他沉重的叹息,连叹息声都是疼痛的。 即便是君修冥都觉得自己混蛋,他根本配不上她的爱,他不配。或许他应该忘了安笙,忘了曾经,好好地守着她。 安笙的侧脸贴在他胸膛,听着他稍稍紊乱的心跳。轻合起眼帘,唇角却弯起淡淡的笑,三分嘲弄,却七分温暖。 “如果可以少爱一点该多好,那么,离去的时候,也不会那么、那么的痛。丫头好累,好想这样睡下去,永远,都不再醒来。” 安笙的病情,远比白偌贤预想的严重,刚过了几日而已,便开始持续的昏迷,一天大多数时候都在昏睡。 白偌贤留下的药,已经失去了效用。 第103章 生亦何欢,死亦何惧 入夜,养心殿中,君修冥端坐在主位之上,一袭明黄在烛火下微微晃动,他面色冷黯,凤眸微微的眯着。 在他面前,宁王负手而立,唇角含着一抹得意的笑。 宁王笑着,拱手问道:“皇上深夜招微臣入宫,不知有何要事?” 君修冥凤眸透着淡淡冷寒,却邪肆一笑,淡声开口:“二哥何必明知故问呢,贤妃身中剧毒,还不是拜二哥所赐。” 宁王一笑,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 君修冥神情不变,冷然的没有情绪。明黄衣袖随意摆动,半响后,又开口道:“二哥与皇后分离依旧,想必是极为想念吧,她此刻就在金陵城中,二哥不去看看她吗?” 君修冥的话说的委婉,但意思却是十分明确的,他是想用公孙淑媛来换回安笙的解药。 若是曾经,君宁定会欣然接受,但时过境迁,她的无情已经深深的伤了他,他再也不需要一个为别的男人背叛他的女人。 何况,君修冥心机深沉,谁知道这会不会是他的将计就计。 只是没想到,公孙一族皆已杀头,君修冥却还留着她。 宁王哼笑拱手:“皇上说笑了,微臣怎敢染指皇后。” 很明显的拒绝之意,君修冥慵懒的靠上身后软榻,低敛的墨眸,却更深更冷了。 他早已想过,总有一天,君宁对公孙淑媛会失去兴趣,只是没想到,这一天到来的如此之快。 那么,用公孙淑媛来交换解药,便行不通了。 君修冥嘲弄一笑,淡声道:“媛儿曾对朕说,二哥对她深情专一,看来也不过如此而已。” 君宁挑衅的说道:“那皇上呢?如今又为何舍得将她还给微臣了?就不怕微臣带着她返回封地,举旗造反吗?” 君修冥不屑的冷哼:“二哥对她不是已经失去兴趣了吗?既然如此,无论朕是否将公孙淑媛还给你,你依然会反朕。” 宁王笑而不语,便等同于默认。 又是短暂的沉默,而后,君修冥轻叹开口:“朕是一定要得到解药的,二哥提条件吧,只要朕做得到,都可以答应你。” 宁王朗声大笑:“可惜,微臣无欲无求,若皇上无其他吩咐,微臣便先行告退了。” 他说罢,一拂衣摆,转身而去,丝毫不顾君臣之礼。 君宁离去后,常德缓步而入。 而此时,君修冥依旧靠坐在软椅之上,眉宇清冷,墨眸深寒。 常德躬身,试探询问:“皇上,宁王他……” 君修冥冷然的哼了声,一双墨眸深的可怕,此时的男人,是非常危险的。 “公孙淑媛已经无法再牵制他了,二哥算得上深情,却并非长情之人,这三五载的光景,早已耗尽了二哥对她的爱。若朕料的不错,用不了多久,他便会返回封地。” “那要不要在半路将他……”常德隐去后话,做了个杀的手势。 君修冥冷笑着摇头:“不必了,欲取之,先纵之。他造反,也给了朕一个充分的理由铲除他,即便是太后也无法再保他。” 常德忧心的问道:“那贤妃娘娘的解药?” 君修冥轻叹摇头:“朕用公孙淑媛与他交换,他拒绝了。” 常德面色也凝重几分:“宁王不要皇后,只怕还是在觊觎皇位。” 君修冥笑,笑意深邃:“朕给了他机会提条件,只要他说得出,朕都会答应。可他疑心太重,一口回绝了。此番前来,不过是试探朕而已,如今,他已笃定,贤妃就是朕的软肋。” 常德一叹,心知皇上是故意在暴露弱点,若他不想让宁王知晓,完全有理由搪塞过去:“皇上此举只怕不明智啊。” 君修冥冷冷道:“如此也好,至少,他不敢真的让若离死,否则,朕也不会放过他。” 夜深,菀宁宫内依旧灯火通明着。 宫女禀报贤妃再次毒发,君修冥匆匆赶来,只见她半趴在榻边,不停的咳着,唇角是一缕尚未擦拭的鲜红。 他大步来到榻边,将她拥入怀中:“丫头。” 她的身体很冷,一张小脸惨白的早已没了血色。 安笙手掌紧握住心口,虽然在对他笑,眉心却一直不曾舒展。 君修冥看得出她很痛苦,而她痛苦,他只会比她还要痛。 他怒声道:“半斤,贤妃都痛成这个样子,怎么还不去传太医。” 半斤吓得不轻,扑通跪倒在地,却低头不语,她自然是不敢喊太医的,只要太医来了,她怀有身孕的事,便再也瞒不住了。 安笙无力的靠在君修冥胸膛,凌乱的喘息,吃力的扯住他一片衣角,低声道:“皇上别责怪半斤,是我不让她去找太医。 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毒已侵入心脉,太医来了也无济于事,何必多此一举呢。” 君修冥沉默,墨眸中流光盈盈而动,反手将她拥得更紧了。 一旁常德见状,十分知趣的屏退殿内众人,让两人独处。 安笙靠在君修冥胸膛,低低的笑着,即便是死了,能是在他怀中,也算是一种幸福吧,直到这一刻,前尘过往似乎已不再重要。 她只想记住他对她的爱,记住此刻他怀中的温度。 她低声呢喃:“皇上……丫头好冷,可不可以抱紧我?” 君修冥褪下长袍,与她一同跌入龙床,并用锦被盖着了两人的身体。 他紧拥她在怀,却仍然感觉到她在怀中颤抖着,他知道她痛,而他又何尝不痛呢。 他温声问道:“丫头,朕是不是无法温暖你了?” 安笙低笑摇头,抬眸静静的看着他:“皇上别担心,丫头很好,真的。” 君修冥眸中尽是疼痛,面上却要强颜欢笑,如果连他都失去了信心,又有谁来给她勇气。 这几日,毒反复发作,安笙已经被折磨的不成样子,若心念一散,她只怕就要这样去了。 他的唇移到她耳侧,声音低低的:“丫头若还是觉得冷,朕记得我们一同跌落崖底时,朕为你取暖的方式很有效。” 安笙自然知道他在说什么,脸颊突然一红,怎么说也是她的第一次,这辈子打死也没想过人生中最珍贵的一次会是在那样的坏境里就稀里糊涂的没了。 她羞怯的躲入他胸膛:“皇上趁人之危,也好意思拿出来说。从入宫时,就知道欺负我。” 话落,她又向他怀中靠了靠,将整个身体都贴着他宽口的胸膛,如此刻这般,将每一天都当做生命的最后一日来过,竟然也会如此的幸福。 “傻瓜,朕还会疼你,爱你,一辈子。”他说着,深情的吻着她额头。 而他低头看向怀中女子时,她已经再度昏厥了过去。 君修冥静静的凝望着她安静沉睡的脸,久久不曾移开视线。 …… 转眼月余,白偌贤虽然回来了,却并没有可以解毒的灵药,而此时,安笙已经整日昏迷不醒,脉息微弱。 他沉默的跪在君修冥面前,久久不语。 主位之上,君修冥苦涩的笑,他想,或许,这就是命吧。 上天一直是公平的,他一生欠下太多情债,倒也是该清算的时候了。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他淡淡道,声音极轻,好似仅仅是说给自己而已。 从没有一次,他如此刻般无力。即便是当日激烈的宫斗,也不曾见过这样的他。 “微臣无能,还请皇上恕罪。”白偌贤重重一跪,额头磕在坚硬的地面,发出闷响之声。 他也想救安笙,她的命是用他的命换来的,可是这一次,他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君修冥微叹:“你起来吧,吩咐常德备车,朕要带她出宫。” 一旁的常德不解询问,却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皇上要做什么?” 君修冥苦笑,却难得耐心的解释:“如今丫头时日无多,耽搁一日,便多一日的危险。 二哥为人多疑,绝不会接受朕的任何条件。如今,朕只能将她交到他的手中,朕早已知道,白偌贤是二哥的人,只有他能得到解药救她一命。” 伪装成张太医的白偌贤将头低的极下,一切都如他所料,帝王果然知道了。 反倒是常德一惊,不假思索道:“此事万万不可啊,皇上,宁王与那个白偌贤蛇鼠一窝。 若将贤妃交到他手中,便等于间接落在宁王手中,她便会成为宁王要挟皇上的筹码。届时,我们只怕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君修冥修长的指轻抚在额头,淡淡苦笑:“二哥想要的左右不过是三样东西:圣朝江山,公孙淑媛,还有朕的命。无论他想要哪个,朕都可以给他,但朕却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 “皇上!”常德沉重的一唤,声音沙哑的再也吐不出半个字。 君修冥深邃的眸子,此刻却是极亮的,坚定的丝毫不容动摇。 如果没有遇见她,或许,他对安笙的遗憾将会一直遗憾下去,好在,上天待他不薄,将她带到了他的身边。 或许,爱情本身就是一种毒,致命,无解。 他心甘情愿为她深陷,心甘情愿为她万劫不复,即便葬送江山,葬送性命,他亦在所不惜。 因为,她值得,她值得世界上最美好的一切。 出宫的马车在平坦的宫道上一路前行。 天空中飘起了入春以来的第一场雨,细细的雨丝,如离人缠绵的泪。 君修冥靠坐在马车之中,车壁上嵌着几颗牛眼大的夜明珠,在暗夜之中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他怀抱着昏迷不醒的人,抱得那么紧,好似下一刻就会失去她一样。 每一次的分离,都是如此的痛苦,无论是前两次,还是如今。 他一直压抑着所有的感情,却每每在崩溃的边缘徘徊着。 “丫头,你就是我今生的劫数吗?”他捧着她绝美的小脸,低低的问道:“如果是,那么,我告诉你,我心甘情愿接受,所以,你别想逃。” 话音微落,他低头吻住她唇瓣,深情也忧伤。 马车在距离丞相府不远处缓缓停下。 车外,常德的声音响起,低低的,也带着几分沉重:“岂秉皇上,白府到了。” “嗯。”君修冥淡应,却将怀中的女子抱得更紧。 这一次的离开,再次相见,只怕遥遥无期。 白偌贤在乎她,这一点君修冥心知肚明,这一次,他将她亲手送到他身边,会发生什么,谁都无法预料。 他会嫉妒,会发狂,会痛不欲生,可是,这些都抵不过她的命重要,只要她能好好的活着,他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修长的指温柔的穿透她发丝,他额头抵着安笙的额头,彼此的气息纠缠着:“丫头,你曾说过:天上人间,有你有我。现在,让朕来告诉你……” 他的唇慢慢游移,停留在她耳畔,温柔呢喃:“生死契阔,与子成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丫头,答应我好好活着,等着我……”他深深的吻落在她唇上,辗转反侧,难舍难离。 一颗冰冷的泪珠无声滴落在安笙面颊,多少年了,他竟不知,自己原来还会哭。 马车外,常德低声催促:“皇上,白少爷已经回府了,要尽快将娘娘送过去才成。” 君修冥用厚重的狐裘裹住她身体,而后将她抱出马车。 常德躬身上前,从他怀中接过安笙,而后大步走向白府门口。 常德将安笙放在白府门口,敲响府门后,躲在了一旁。 不多时,小厮打开了府门,看到安笙时先是一惊,而后快步跑了回去,很快,白偌贤便出现了,将安笙从地面上抱起。 在他得知,君修冥要将她送到他的手里时,他便立马从宫中赶了回来。 君修冥一直躲在暗处,亲眼看着白偌贤将安笙抱入府中后,才在常德的劝慰下离开。 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梦中,她见到君修冥抱着她一同沉陷入深海,在水中,她看到了他的泪,忧伤而绝望。 “皇上……”她不停的呼唤着,蓦地从睡梦中惊醒。 她脑海中有片刻的空白,眼前的一切却让她陌生,古朴的摆设,柔软的床榻,素雅的床幔。 而她的榻边,坐着那个男人,他看上去,似乎有些憔悴。那么这不是宫里? 白偌贤握着她的手竟然在微微颤抖着:“笙儿,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我多担心。” 安笙也没想过自己还能再醒过来,她微动了下身体,发觉胸口竟然没那么痛了。 她不解的询问:“师父,怎么会是你?” 白偌贤低笑,却明显是在回避话题:“为何不能是我?” 安笙不死心的追问:“师父,可,我分明在宫中,为什么会在这里?” 白偌贤笑容温润,从一旁侍女手中接过一碗浓黑的药汤,试了温度后,才递到她唇边:“先喝药吧,你身体还很虚弱,要好生休养才是。” 安笙却冷漠的推开他递来的药碗,她吃力的撑起身体,半靠在床壁:“安笙的身子无碍,不过是毒侵入心脉而已,若无解药,我必死无疑。这一点,师父应该很清楚。” 白偌贤放下手中药碗,沉声一叹,回道:“你这又是何苦呢,早知如此,当日便不该让你遇见宁王,如此也不会再入宫。” 安笙笑而不语,清澈的墨眸中竟无丝毫悔意。 白偌贤紧握住她的手,神情却并不轻松:“笙儿放心,我已约了宁王来此,定然要他交出解药,有我在,不会让你死。” 安笙已昏睡了三日,他也曾亲自走了几趟宁王府,而宁王只给了些延缓毒性发作的药,却并不肯交出解药。 安笙依旧在笑,微苦中带着些许嘲弄:“生亦何欢,死亦何惧呢。” 白偌贤叹着,唤着她的名字:“笙儿。” 安笙看着他,展颜一笑,却又问道:“我为何会在白府中?皇上呢?” 白偌贤知道她的性子,便也不再敷衍,平淡回道:“三日前雨夜,你身上裹着狐裘被丢在了我的府门前,想必是他的杰作吧。也对,一个将死之人,他留在宫中又有何用。” 听罢他的话,安笙明眸中的神色一点点黯淡下来。 白偌贤再次将药碗举在她面前:“药再不喝就凉了,笙儿,先喝药,你还有什么疑问,我们慢慢再说。” 这一次安笙倒是没有推开,反而十分顺从的仰头将药一饮而尽。 她喝过药后,白偌贤也离开了,只留下几个侍女陪伴在左右,看似几个柔弱的女子,安笙却知道,她们都是练家子。 此时,她身中剧毒,倒也未必是这几个侍女的对手,呵,白偌贤对她终究是不放心的。 她起身靠坐到窗前,窗外,雨过天晴,春光正好。 身着粉衣的侍女走上来,将手中厚重的披风搭在她肩头:“姑娘,虽是春日,刚刚下过一场雨,天气薄凉,还是披上披风吧。” 安笙倒也没躲闪,春风徐徐而过,进入胸肺,她下意识的轻咳了几声。 然,门口却突然传来男子低怒的声音:“你们是怎么伺候人的,她尚未病愈,竟然让她坐在这里吹冷风!” 白偌贤大步而来,不由分说的将安笙打横抱起,放回了软榻之上,并命令侍女关紧了窗子。 她不以为意的轻笑:“师父何必紧张呢,我又不是纸糊的,没那么娇弱。” 白偌贤沉着脸色道:“你知不知道你身上的毒是畏寒的,这样很容易诱发毒性。” 安笙淡然轻笑,自嘲道:“死了倒也干净。师父,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可怜?” 白偌贤不解的蹙眉:“什么?” 她冷然一笑:“被最爱的人抛弃,被最信任的人出卖,你说安笙可不可怜!” 白偌贤握住她冰冷的手,拥在掌心间温暖着:“安笙,别胡说,我永远不会背叛你,也不会离开你的。” 安笙眸光迟疑的落在他身上,定睛瞧着他,许久后才冷然一笑,轻哼道:“希望如此。” 白偌贤端起温热的瓷碗,放在唇边吹凉了才递给她:“你这几天一直没有吃过什么东西,我让侍女煮了养生的莲子粥,你尝尝吧。” 她机械的张开嘴,将粥喝了下去,她也只喝了两口。 白偌贤再递来的时候,她便侧头躲开了:“我吃饱了,师父,我想睡一会儿,你去忙吧。” 她说罢,翻身躺在柔软的床榻上,合起了眼帘。 白偌贤却也没离开,一直看着她,守着她,直到她睡熟。 “安笙,安笙。”他低唤两声,安笙却并没有回应。 他细心的为她掩了被角,刚要起身,房门突然被人从外推开,一身银白蟒袍的君宁悠哉而入:“白少爷美人在侧,实在是悠哉啊。” 白偌贤起身,淡漠拱手:“宁王爷说笑了,她身中剧毒,还望王爷赐下解药,救她一命。” 君宁笑而不语,却在一旁坐了下来:“我这个三弟倒是真够有心的,为了不让她死,竟然丢在了你府前,看来他是笃定你会出手相救,白少爷是精明人,你说本王怎能中他的圈套。” 白偌贤冷挑了下眉,一拱手道:“王爷,此处不宜叙话,请王爷移架正堂。” 君宁慵懒的坐在原位,显然没有离开的意思,指尖一弹,一股真气破空而出,封住了安笙的睡穴,而后道:“白少爷有什么话,此刻但说无妨。” 安笙命在旦夕,白偌贤也没有心情与他恭维,便直截了当道:“微臣恳请王爷赐药。” 君宁哼笑摇头:“白少爷应该明白,贤妃才是君修冥的软肋,本王起事在即,她会成为我们手中最好的筹码,本王此刻将解药给你,那本王要拿什么来威胁我那精明的三弟呢。” 他显然是不肯交出解药。 白偌贤拧眉,心中焦虑:“皇上既然将她丢出皇宫,便证明不在意她的生死,她对王爷已经没了价值,王爷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将解药交给微臣,微臣定会为王爷赴汤蹈火。” 君宁笑着点了点他:“白少爷这些话,骗骗无知孩童便罢,本王又怎会相信。如今后宫之中,何人不知这贤妃是皇上的心尖。 况且,三弟也亲口承诺,愿已任何条件交换解药。现在,她就在本王面前,白少爷觉得本王能轻易放过这个机会吗?” 白偌贤缓缓放下拱起的手臂,面色染了一层清寒,冷声道:“如果,我一定要得到解药呢?” 显然,若君宁交出来便好,若不交,他便要抢。 君宁看着他,并未恼火,似乎白偌贤的表现完全在他意料之中。 他瞥了眼榻上沉睡的人:“本王劝你还是好好的想清楚,我们可是有这共同的敌人,此时与本王决裂,并非明智之举。何况……” 又故意拉长了音调,继而道:“何况,你救活了她,她便要回到君修冥身边,白少爷何必为他人做嫁衣。” 白偌贤沉默了,他不可否认,君宁说的都是事实,安笙一但痊愈,便会回到君修冥身边,她便再也不属于他了。 君宁缓缓起身,手臂轻拍在他肩头,语重心长道:“偌贤啊,小不忍则乱大谋。” 白偌贤面色依旧凝重,沉声回道:“不知王爷有何打算?” 君宁一笑,回道:“放心,本王答应你的自然都会做到,事成之后,半壁江山和她,本王都会双手奉上,又怎么会让她死呢。” 白偌贤沉默良久,他并不稀罕他给的诱获,因为他要的就是君宁和君修冥鱼死网破的局面,再三思量,他还是默认了。 良久后,才问道:“不知王爷打算何时为她解毒?” 君宁回答:“放心,她还撑得住,等本王带她回封地之后,自然会给她解药的。” 白偌贤面色依然凝重,思索再三,还是拱手道:“她目前的情况只怕是拖不到王爷返回封地,她已怀有一个月的身孕。” “果真?”君宁朗笑,这倒是个意外收获:“小皇子一出生便夭折,如今她腹中的孩子便是皇上唯一的子嗣,他想不妥协都由不得他。” “王爷说的极是。”白偌贤恭敬拱手,又道:“她腹中胎儿足以成为王爷威胁皇上的筹码,还望王爷不要伤害她。” 君宁含笑点头:“你放心,本王自然说到做到。白少爷现在可否放心将她交给本王?” 白偌贤的目光落在安笙身上,迟疑良久,问道:“不知王爷何时启程?” “明日。” 白偌贤终究还是妥协了:“我可以将她交给王爷,不过我必须亲自看着她服用过解药清醒后,才能让她跟你离开。” “白少爷快人快语,本王岂有不应的道理,明日便在府上恭候。”君宁笑罢,转身而去。 君宁离开后,白偌贤便为安笙解了穴道,她缓缓睁开眼帘,微眯了明眸,盯着头顶天花板,眸光些微的涣散,唇角上扬着,慢慢挑起一抹讽刺的笑。 白偌贤淡声询问:“笙儿,睡醒了吗?还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安笙起身靠坐在床壁,眸光清清冷冷的看着他,那般犀利的眸子,竟让白偌贤有几分心虚。 她淡声问道:“宁王离开了吗?” 白偌贤有短暂迟疑,苦笑:“你果真没有睡。” 可即便没睡,她被点了穴道,后面说了什么,她也是不知道的。 安笙浅然而笑,对于此刻的处境,竟没有丝毫的担忧:“宁王一定不肯交出解药吧,他为人阴狠狡诈,想必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威胁皇上。” 白偌贤却面色沉重,顺势握住她手臂:“宁王要将你带回封地才肯给你解药,安笙,他已承诺不会伤害到你,至于宁王与皇上之间的争夺,你只要不介入,便可全身而退。” 安笙哼笑,看着她的目光总让白偌贤觉得极是陌生:“宁王带我回封地,自然是要以我和腹中胎儿为质,以此来威胁皇上。师父聪颖过人,安笙倒是想请教,我该如何全身而退?” 白偌贤回道:“你只要乖乖扮演好一个人质,便能全身而退。” 安笙淡漠的看着他:“师父的意思,是让我配合宁王威胁皇上吗?宁王想要的是什么,你我心知肚明,他要的是北盛皇朝的江山,是皇上的命。” 白偌贤低吼道:“那你的命呢?如果皇上在乎你的命,他就会向宁王妥协,他就不会将你丢在白府门口,安笙,你醒醒吧,他不在乎你,他只在乎他的江山和他的命。” 他自然知道这样很卑劣,可是,为了能让安笙活着,他必须这么做,只有安笙恨上君修冥,她才能乖乖的做一个人质,她不妄动,宁王才不会伤害她。 安笙抬眸,淡雅而笑:“可皇上一死,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到时又会死多少人呢?安笙的命不值钱,抵不过天下苍生。” 白偌贤冷声道:“那是他的天下苍生,又与你何干。” 安笙仰头看着他,讽刺的笑:“他是安笙的爱人啊。” “安笙!”白偌贤气得不轻,他真不知道君修冥给他下了什么迷魂药,让她如此死心塌地。 安笙淡然而笑,翻身躺回床榻,背对着他问道:“师父打算何时将我交给宁王?” 白偌贤回道:“明日。” 如果可以,他真想守着安笙,可是,他必须留下来等待时机。 翌日,天蒙蒙亮的时候,白偌贤将昏睡着的安笙抱入宁王府,亲手交到了君宁手中。 天光微亮,吻在女子苍白的面颊,竟莫名的泛着一股疼痛。 白偌贤不知为何会有一种莫名的预感,好像他这一次的放手,便是天涯永隔。 君宁依照昨日所言给了她解药,白偌贤把过脉之后才稍稍放心,在暗地里安排了数十名隐卫,只准备伺机而动。 他再次提醒:“希望宁王遵守承诺,保她平安。” 君宁笑意温和,点头应承:“你我结盟许久,难道白少爷还信不过本王吗?本王的承诺,何时失言过。” 此时,安笙在君宁怀中苏醒,她微眯的眸中,几乎没什么温度。 并没有挣扎,她只是一直盯着白偌贤,那样陌生的目光,让他心疼。 白偌贤牵着她的手,低声呢喃:“别怕,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回到我身边。” 安笙微弯了唇角,却是嘲弄的。 她不是怕,她只是心疼而已,他是她最亲的人,最终还是背叛了她,他将她亲手交给了宿敌。 他也许不懂,但安笙却明白,前往封地,对于她来说,那是一条不归路。 第104章 皇上,安笙好痛 为了防止君修冥中途拦截,前往封地的路上,君宁再次给安笙服用了毒药。 只是给她服用毒药后也给了一些可以暂时压制毒性的药物。 路途奔波,安笙的身体再也经不起任何折腾,变得越来越糟,基本吃不下什么东西,又孕吐的厉害,人迅速的消瘦了下去。 连君宁都不得不佩服这个女人,分明痛的几乎痉挛,她却从未喊过一声疼,全身都被冷汗打透了,却不曾留下过一滴眼泪。 马车中,两人相对而坐,他的目光淡淡落在对面女人脸上,那张绝世的面容,惨白的早已没了血色,却不见丝毫狼狈。 她很平静,平静的近乎冷漠,对别人,也对她自己。 君宁轻笑开口:“贤妃娘娘的隐忍,本王折服。” 安笙落在窗外的眸光迟疑的转到他身上,唇片一开一合,淡淡道:“宁王过奖。” 君宁摇头叹息状:“只可惜,偏偏是君修冥的女人。” 安笙哼笑,毫不掩饰讥讽之意:“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之大,又有几个女人不想做帝王的女人,您的王妃,您喜欢的公孙淑媛,不也是为了做皇上的女人弃你而去!皇后之尊,岂是一个小小宁王妃可以比拟。” 三言两语,轻描淡写间,便激起了君宁怒火,他如狂怒的猛兽般扑过来,双眼血红,手掌紧掐住安笙咽喉,越收越紧。 安笙呼吸逐渐困难,苍白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惧意,反而不屑的笑:“我劝王爷还是稍安勿躁,我若死了,对你可没什么好处。” 君宁真是恨不得立即掐死她,这个女人总能轻易的踩在他痛楚,可是,他亦明白这个女人对她的价值,他自然不能让她死。 他怒气冲冲的将她甩开,砰地一声,安笙的脊背撞击在僵硬的车壁,疼痛从小腹中清晰传来。 她双手紧捂住腹部,猛烈的咳起来,唇角又是一缕鲜红缓缓流下。 君宁微慌,若此刻将她弄死了,只会坏大事。真是小不忍则乱大谋:“来人,将大夫找来给她看看。” 不多时,一年迈的老者进入马车内,那老者在她面前蹲跪下来,两指按在她手腕内侧。 安笙甚是不以为意,眸光随意望向窗外。 须臾后,那老者收回手臂,拱手对君宁道:“回禀王爷,她的病老夫医不了。” 君宁淡笑回道:“哦?这天下还有顾老医不了的人吗?” “老者只能医病,医不了毒,更医不了心。” 听罢老者的话,君宁微摆了下手臂,示意老者退下。 而后,邪气的目光淡淡游移在安笙身上,嘲笑道:“你有心事?怎么,想他了?” 安笙淡淡的笑,轻描淡写的道:“想与不想,又能如何?心若在一起,天涯亦咫尺,心若远离,咫尺亦天涯。” 君宁讥讽道:“你觉得他的心会和你在一起吗?他的心里可还放着那个女人,只要你走了,那个女人才会回到她身边。” 安笙反唇相讥:“王爷的心里不是也曾有过公孙淑媛吗?如今不是依然将她拒之心门外。原来王爷也并非长情的男人呢。” 君宁能返回封地,就证明他已经舍弃了公孙淑媛。 他的目光不由得冷了几分,带着些许怨恨:“一个背叛了本王的女人,本王还要对她从一而终,是不是讽刺了点儿?” 安笙看着他笑,三分嘲弄,七分无奈:“如果爱有了附加的条件,那便已经变了味道。如果王爷真的爱她,别说是背叛,即便是她要杀你,你仍然阻止不了自己的心去爱她。” 君宁冷冷道,忽而又嘲讽的笑:“安若离,本王倒要看看,你对君修冥的爱又有多深。” 在不久之后,安笙就向他证明了,在这世上有一种爱,叫做无怨无悔,有一种坚持,叫做忠贞。 细雨如丝,淅淅沥沥的下了一个午后,养心殿中,君修冥半依在椅榻之上,专注的看着手中奏折。 而夏侯渊站在他面前,躬身禀报着:“回禀皇上,宁王已经顺利到达封地,我们的人一直尾随着,一路保护着贤妃娘娘安全。 不过路上好像还有白偌贤的人,只是,宁王似乎并没有给娘娘解药,一路车马劳顿,娘娘似乎消瘦了不少。” 夏侯渊说完,依旧躬身俯首在原地,等着君修冥示下。 偌大的宫殿内,气氛寂静的有些骇人,空气中只有细微的呼吸声。 良久的沉默后,君修冥终于合起了奏折,哼笑道:“二哥为人十分谨慎小心,为了防止朕中途拦截,他一定会等回到封地,才会为她解毒。” 夏侯渊试探的问道:“那我们接下来……” 君修冥凤眸微眯着,透出几分清冷:“不急,静观其变吧。” 夏侯渊担忧道:“可是,若一直按兵不动,我们只会失去先机。” “别逼得太急,以免他伤害她。” “可是……”夏侯渊还要说什么,却被君修冥冷声打断。 “够了,朕自有决断,无须你提醒。还有,混入封地的暗卫,提醒他们不要轻举妄动。”君修冥啪的一声,将手中奏折摔在桌案上:“退下吧。” 夏侯渊迟疑片刻,才拱手退了下去:“微臣告退。” 夏侯渊走后,空旷的大殿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 忽然一声巨响,君修冥一扬手臂,桌案上的一应事物应声而落,奏折散乱一地。 他手掌紧握成拳,用力垂打在桌案之上。 他将她交到君宁手中,就等于接受了他的威胁,难道他不知道她的价值吗?竟然敢如此对待她。 君修冥幽深的墨眸中,尽是冷寒:“君宁,朕不会放过你。” 常德在殿外听到声响,慌忙而入,见到地上一片狼藉,亦是一阵呆愣:“皇上!” 此时的君修冥压低着头,沉默半响后,才缓缓的抬起面庞,俊颜已恢复了一贯的平静:“将这里收拾一下,朕出去走走。” 也许是出于习惯,君修冥每夜批阅完奏折,都会习惯性的走向菀宁宫。 没有了安笙的菀宁宫,早已没了温度。 他坐在他们的卧房中,手掌温柔的触摸着明黄的绸缎锦被,而后,将脸埋入锦被中,被褥上,似乎还残留着安笙的味道与体温。 她留下的东西并不多,柜子中雅致的裙衫,她几乎没怎么动过,她也不喜欢奢华的首饰与馨香的脂粉。 她和后宫中的女人都不一样,她不会争宠,不会害人,甚至连吃醋都不太会,这样的女人,本就不适合皇宫的,只是,他明白的太晚了。 她曾问过他,愿不愿意与她远走高飞,那时的他,沉默了。 他背负了太多的责任,他不忍辜负天下人,他不能毁掉北盛的江山,所以,他只能辜负她。 为什么人总是在失去后,才明白曾经拥有的才是最值得珍惜。 他可以不要江山,甚至不要自己的命,但他要她好好的活着,他只是想要他爱的女人活着。 梳妆台前,零散的放着一些饰品,他几乎从未看她带过,那些胭脂,自从她入住菀宁宫便备下了,也只是动了一点儿,只怕还是为了掩盖毒发后苍白的脸色。 他命人送来的东珠就随意摆放在桌案上,如此价值连城的东西,在她眼中,只怕是一文不值吧。 他随意的用两指夹起一颗,放在掌心将把玩,唇角缓缓溢出一丝苦笑。 他想,她一定从未数过这些珠子吧,这些是整整的一百颗。 在西域人的思维中,一百年便是一世,他送她一斛珠,就是要告诉她,想要和她渡过一生一世。 可是,他尚未说出口,她已经不再。 “啪”的一声,指尖圆润的珍珠滑下指尖,滚落在屏风之后。 君修冥走入屏风之后,俯身拾起那颗脱逃的珠子,重新握在掌心间,这是他与安笙的一生一世,一颗都不可以少。 他尚未走出屏风,只听殿内传出一阵脚步声,而后是女子略带抱怨的声音。 “你还来这里做什么?娘娘不就是被你拱手送到宁王手上的吗?如果不是因为你,娘娘也不用走到今日!” 白偌贤同样懊恼:“我若不将她交给宁王,又岂会有解药救她?半斤,别怪我没提醒你,想好好的活着,就管好自己的嘴!” 半斤厌恶的看着他:“死又有何惧?我若当真要乱说,只怕皇上一早就会知道娘娘的病情,也不会和你们瞒皇上如此之久!我倒后悔了自己,为何没乱说!” 白偌贤眸色微冷:“我有办法将她救回来,就是要看你配合不配合了?” 半斤质疑的看向他:“娘娘真的还回的来吗?可你亲口说过,娘娘怀了身孕,若没有解药,根本撑不了多少时日……” 她话未说完,只听碰的一声巨响,屋内的屏风突然倾倒,屏风后,显出君修冥一张阴沉到极点的俊脸,他就这样看着面前的‘张太医’。 但听方才半斤之言,他隐约已然猜到了,什么张太医,只怕这些时日都是白偌贤搞的鬼,难怪白府安静了如此之久。 他的声音,沙哑而颤抖:“什么怀孕,你们给朕再说一遍?” 扑通两声,白偌贤与半斤相继跪倒在地。 一抹明黄很快来到白偌贤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一股冷寒扑面而来,白偌贤下意识的颤抖了身体。 而后,怒吼声在头顶响起:“白偌贤,张太医,呵呵,是不是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你什么叫做‘欺君之罪’?你是不是以为朕当真不会动你!” 白偌贤低头沉默,知道避无可避,一咬牙,拱手回道:“微臣所犯欺君之罪,罪该万死,贤妃娘娘离开前,已怀有一月身孕。” 他的话无异于五雷轰顶,君修冥踉跄的后退两步,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 他自认是冷静自恃之人,甚至泰山压顶而面不改色,可是,这个打击太大,甚至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 “白偌贤!”他怒吼一声,一脚踢在他身上,丝毫不留余地。 白偌贤身体向后滚倒,一口鲜血便喷了出去。他忍痛爬起,然后,依然恭敬的跪在地上。 半斤保持冷静的回禀:“皇上明鉴,是娘娘以死相逼,白少爷是没办法才不得不隐瞒。” 好在白偌贤在伪装成张太医的那日,娘娘便对她再三叮嘱过,若有朝一日身份败露,一定不能让皇上动他,因为如今的白偌贤身后还有丞相府。 君修冥又踉跄了几步,高大的身体跌坐在椅榻之上,单手撑在额头,眉心几乎拧成一条线。 当时的她只怕是抱着必死之心,所以才隐瞒了怀孕一事。 那样纤弱的身体,却默默的独自承受着一切,她可以与他出生入死,为他舍弃一切,而她的痛,她的伤,从来不要他来担负,那样的爱,他真的不配拥有。 如今,安笙已被君宁控制在封地,之后的事,他真的不敢再想下去…… 最好的结果是安笙母子平安回到他身边,最坏的结果,就是失去这个孩子,但无论如何,丫头一定要活着回来,她必须活着。 他沉默,跪在地上的白偌贤与半斤更是不敢开口。 君修冥莫名烦躁,一挥云袖,示意他们退下。 两人丝毫不敢怠慢,纷纷起身向外走去,刚走到殿门处,低沉沙哑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一字一顿,十分清晰: “等等,白少爷刚才说你有办法救她,是什么办法?说来听听吧!” 他现在不想放过任何可以救她的方法。 白偌贤的视线落在了半斤的身上,隐约之中,半斤好像明白过来,同他一起跪在地上:“奴婢愿意。” 白偌贤这也才道来:“素日都是半斤在照顾贤妃,这世上,想必也唯有半斤了解些贤妃的性子,若是半斤能够换成贤妃的模样,还是有机会将贤妃救出来。” 想起她伪装成皇后那段时间,君修冥淡哼了声:“原来她易容之术是跟你学的!” 白偌贤并不吭声回答,半晌后他的目光才看向了半斤,有些犹豫,虽然这的确是个好主意,但八两的死对她打击已经很大了,更何况半斤跟随她这么久。 只怕是她宁愿死的是自己,也不愿牺牲这丫头! 半斤是个聪明的丫头,再次开口:“奴婢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回娘娘的命,还请皇上成全。” 君修冥凤眸微眯着,眸中席卷的漩涡,深不见底:“谢谢你。” 话落,他看了眼白偌贤,而后起身离开了,因为他知道,白偌贤一定会护她周全。 半斤将头重重的磕在寒玉地板上:“谢皇上成全。” 夜,寂静幽深。 似乎睡了好久好久,久到安笙以为自己再也不会醒来。 睁开眼帘,四周是完全陌生的环境,雕花的阁楼,屋内陈设极为奢华绚丽。 安笙想,他们应该已经回到封地。 她的手掌悄悄移上心口的位置,心房竟然再没有了疼痛麻木的感觉,想必,宁王已经给她服下了解药。 只是,丹田提不起真气,只怕也是他动的手脚。 正在思索之时,房门“嘎吱”一声被人从外推开,一身藏蓝蟒袍的君宁迈步而入。 他在她床榻边停住了脚步,轻笑道:“顾大夫说你子时便会醒来,果然不差。” 安笙掀开身上薄被起身,眸光轻轻冷冷的与他对视,嘲弄一笑,道:“顾大夫果真医术高明,倒不知他有没有提及,我何时才能运用内力?” 君宁朗声而笑,突然觉得面前的女人似乎比他想象中更有趣:“这个,只怕贤妃要等上一阵子了,凭你的狡猾,本王的暗卫可未必拦得住你,还要委屈贤妃娘娘了。” 安笙淡笑,笑靥却丝毫没有波及眼底,清澈的眸,平静幽寒。 “来人,将药端进来吧。”君宁对门外吩咐道,他话音刚落,侍女躬身而入,手中托盘中端放着一碗浓黑的汤药。 “贤妃娘娘请喝药。”那侍女跪在她身前,将托盘高举过头顶,将药递给她的同时还塞了一张纸条在她手里。 安笙不动声色的将纸条掩在袖角,淡扫了一眼碗中汤药,下意识的蹙紧眉心,却没有丝毫要喝的意思。 “放心,这只是安胎药而已,药中没毒。本王怎么会让娘娘腹中的小皇子有丝毫闪失呢,他可是本王手中最有利的王牌。”君宁说完,朗声而笑,笑的肆虐得意。 安笙眯着美眸,唇边弯起的弧度清冷,她伸出苍白的手,端起那碗泛着腥哭的汤药,一饮而尽。 她用手背抹掉唇角药汁,而后淡声道:“我饿了,烦劳王爷备些清淡的粥给我。” 对于她的配合,君宁倒是很满意,他还真怕她上演什么绝食的戏码,那他反而会拿她没办法。 “好,娘娘想吃些什么,尽管吩咐下人去办,本王怎敢亏待娘娘和你腹中的小皇子,皇上定要责备本王招待不周。”他笑着,摇着折扇走了出去。 安笙淡扫了眼屋内众人,摆手道:“你们都退下吧,我想休息。” 屋内几个侍女听命,都躬身退了下去:“奴婢遵命。” 半斤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示意她放心。 屋内瞬间恢复了平静,安笙看了眼纸条上的内容,眼底尽是冷意。 这又是何必呢? 她掀被起身,淡漠的走下床榻,她站在窗前,深深的吸允着清新的空气。 封地比帝都的气候暖的多,园中百花齐放,竞相绽放,空气中带着淡淡花香,沁人心腑。 她唇角扬着浅浅的笑,微低着头,手掌轻抚在小腹上,温柔呢喃:“宝宝,你看到了吗? 蓝色的是杜鹃,黄色的是迎春花,粉色是桃花,白色是栀子花,尚未开放的花苞是百花之王牡丹。” 她顿了下声音,笑靥泛着苦涩。明媚的阳光,却无法驱散她脸上的阴郁,笑靥在唇角边一点点流逝,她伸出双臂,紧合起窗棂。 屋内的光线,瞬间黯淡下去。 安笙用力扯下床前雪白的纱质幔帐,将一头系在床头,另一头,缠在依旧平坦的小腹上。 泪,便无声的滴落下来,滴在腰间白绫之上,瞬间没了痕迹。 “宝宝,对不起,是娘亲没用,无法带你来到这个世界,娘亲必须这样做,你不会怨娘亲的,对吗?” 她哽咽的说着,脚步挪动,身体慢慢的旋转,一点点向床头靠近,同时,白绫在腹部一圈圈缠紧。 窒息的感觉从胸腔中传来,她艰难的喘息着,却并没有停止住动作。 腹部开始疼痛起来,并且,越来越剧烈,她感觉的到那个小生命正在她的腹中挣扎,他求生的欲望是那样的强烈。 可是,她不能将他留下来,她不能。 她哭的很汹,泪珠不停的滚落下来,最后,连哭的力气都要失去了。 她知道自己狠心,可她没有办法不这么做。不该存在的,终究是留不住。 而此时,她腹中的孩子,会成为宁王威胁君修冥最有利的筹码,一但皇上接受了他的威胁,只怕,便是天下大乱,民不聊生。 到时,又会死多少人,流多少血! 虽然天下不是她的天下,但她不能让腹中的孩子成为天下的罪人,所以,她必须要送他走。 “啊!”安笙一声压抑的低吼,伴随着的是腹中撕扯般的绞痛,有温热的液体顺着双腿间缓缓的留了下来。 她双腿一软,整个人便瘫倒在地,腰间白绫沾染了一片的鲜红。 “对不起,对不起。”安笙哭泣着低喃,手掌紧紧的覆盖在小腹之上。 可是,前一刻还鲜活的小生命,此刻已经不存在于她腹中,是她亲手扼杀了他。 生命剥离身体之时,竟是这样的痛。 “宝宝,你走吧…别怕,妈妈很快就会去陪你的,天上,还有你的八两姐姐,她会给你做很多好吃的芙蓉酥,我们很快就会团聚,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腹中的疼痛并没有消失,如同是一种告别与祭奠。 安笙紧咬住牙关,手握成拳,用力捶打在粗糙的地面上,几下之后,便流出血来。 而她好像丝毫感觉不出疼痛一般,不仅没有停下动作,反而一下比一下用力。 她迫切的需要发泄出心中的痛,她觉得自己好残忍,真的好残忍。 “啊……”她发出嘶声力竭的尖叫。 “娘娘,怎么了?”半斤破门而入,顿时愣在了当场。 此时,安笙倒在血泊之中,身上还紧紧的缠着染血的白绫,天地间似乎只留有两种颜色,纯净的白和刺目的红,鬼魅、骇人! “贤妃娘娘出事了,快去禀报王爷,不不,快去请顾先生。”另一侍女惊慌失措的道。 几个侍女手忙脚乱的将安笙挪到床榻上,身上手上也都或多或少沾染了血迹。 半斤极度抑制着自己的手不要颤抖,极度的抑制着眼里的泪水,纸条上并没有写什么,可她不明白,安笙为何要这么做? 君宁赶来之时,只见屋内乱作了一团。 他愤怒的吼道:“你们告诉本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侍女们吓得不轻,统统跪倒在地,为首的颤声回道:“回王爷,奴婢们不知,奴婢们走进来的时候,只见娘娘身上都是血……啊……” 她话未说完,便被君宁一脚踢了出去,身体撞在僵硬的墙壁上,口吐鲜血。 君宁低吼:“本王让你们伺候贤妃,你们竟敢告诉本王,你们毫不知情,若贤妃有三长两短,本王将你们统统杀了。” 屋内众侍女哭嚷着跪地求饶:“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 君宁的暴虐,她们是见识过的,杀人更是不眨眼。 顾大夫提着药箱而来,为安笙诊脉之后,皱眉摇头,叹息道:“娘娘小产了。” “什么?”君宁大惊,问道:“顾先生,可还有补救?” 顾大夫摇头,顺势起身提起药箱:“胎儿已经流出体外,老夫无力回天。” 君宁一阵头疼,低吼了声:“都给本王滚出去。” 屋内侍女连滚带爬,在最快的时间内统统消失。 安笙吃力的从床榻上爬起,她瘫软的靠在床壁,看着君宁,讽刺的上扬唇角,笑声清寒。 君宁三两步来到床榻边,一把掐住她咽喉,冷声道:“安若离,你真狠,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 安笙冷哼:“一个会让天下大乱的孩子,根本没有资格出生。” 咽喉被有力的手掌卡住,她脸色惨白,险些窒息。却依然在笑,笑的讽刺,笑的苍凉:“王爷或许还不知道吧,皇上他根本不知道我腹中这个孩子的存在,而现在,孩子也没有了,我倒要看看,你还能用什么来威胁皇上!” 君宁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她将孩子弄掉,竟是要用最惨烈的方式告诉他,她不会受他威胁,更不会让他威胁君修冥。 “安若离,你这个疯子!”他一把推开她,狠狠的看着她,而后忽然放声大笑。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人说她是疯子了,安笙有时候连自己也觉得自己就是个疯子。 他继而开口:“安若离,即便你腹中没有了君修冥的小孽种,本王依旧可以用你来威胁他。 本王看弄不清状况的是你吧,你难道不知道吗?在你身中剧毒之时,君修冥曾招本王入宫,他愿以任何条件来交换本王手中的解药。 任何条件,你难道不懂吗?包括这北盛皇朝的天下和他的命,你说,你对他来说有多重要?” 安笙震惊的看着他,眼中闪动着璀璨的泪光:“你说什么?” 短暂的震惊后,她唇角缓缓的扬起笑容,温暖而释然。他是在乎她的,这样,她也不算死不瞑目了。 君宁恢复了一贯的邪冷,居高临下看着她,冷哼道:“贤妃对皇上情深意重,不如就到监牢中去证明你的忠贞吧。” 他冷笑着,用指尖勾起安笙的下巴,她被迫对视着他,清冽的眸中竟无一丝畏惧。 “你是君修冥的心尖,本王也该让他常常心痛的滋味了。”他话音落后,一把推开她,拂袖而去。 安笙双手撑在榻边,先是肆意的笑,然后又绝望的哭。 因为失血过多,君宁又不曾让大夫为她诊治,她苍白的面颊完全褪去了血色,犹如一只隐藏在黑暗中见不得光的鬼魅。 疼痛已然将她折磨的不成样子了。 她吃力的撑着身体,从榻上滚落在地,她一点点爬向那滩尚未干涸的血迹,苍白的双手抚摸在鲜红之上,好似抚摸着孩子的面容。 她紧咬着牙关,眼泪已经干涸,身体不停颤抖,口中压抑的呢喃着:“皇上,我们的无忧没有了,修冥,修冥,安笙好痛,真的好痛,你在哪里啊……” 她身下依旧有鲜红的血液从身体中流淌出来,安笙眼前一阵发黑,最后昏厥在血泊之中。 与此同时,帝都菀宁宫中。 君修冥忽然从睡梦中惊醒,明黄的锦被滑下身体,暗夜之中,他睁大了双眼,额头上侵出了一抹冷寒。 睡梦中,他见到安笙倒在血泊之中,他听到她哭泣着喊着他的名字。 “丫头…丫头…”他不停的呢喃着,翻身下床,甚至来不及披上外衣,便失控的向殿外而去。 浑浑噩噩间,撞翻了棕木茶几,茶壶杯盏等物噼啪碎裂。碎裂声惊动了殿外的常德与御林军。 嘎吱一声响后,常德拎着灯笼走进来,身后还跟随着几个小太监。 屋内的烛火被一一点燃,瞬间灯火通明。 君修冥长发披散在腰间,身上只着明黄里衣,赤脚站在冰凉的地面上,碎裂的瓷片割伤了脚掌,汉白玉地面上落着斑驳的血迹。 常德大惊失色,扑通跪倒在他身前,用手臂抱住他双腿:“皇上,您这是做什么啊!” 君修冥眸色极深,殿内的灯火通明竟丝毫照不进他深眸之中:“让开,丫头在喊朕,朕听到她在喊着朕,她说她好痛,朕的丫头一定是受伤了。” 他不着边际的话更是让常德惊慌失措,他死死的抱着君修冥大腿,生怕他再踩到地上的碎片被割伤: “皇上,您醒醒吧,贤妃娘娘如今身在封地,宁王还要用她来威胁皇上,是绝对不会伤害她的,皇上不必担忧。” 干冷的风透过半敞的殿门吹进来,终于将君修冥吹醒。 他僵硬在原地,手掌按上太阳穴,半响后,手掌拿开之时,眸中已恢复了一贯的沉静冷然。 “朕只是梦到了她。”他淡声说道。 第105章 这个仇,她一定要报 “皇上只怕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常德回道,见君修冥已恢复了正常,才从地上起身,对殿外大声道:“还不去将太医找来。” 至白偌贤的身份被揭穿,张太医也便被放了出来,他来的很快,半跪在君修冥脚下,上药之后,小心翼翼的将纱布裹在他脚上。并嘱咐道:“伤口未愈合前,皇上尽量不要让伤口沾到水。” 彼时,君修冥依旧墨发凌乱,淡漠回了句:“一点小伤而已,朕还没那么无能。” 常德匍匐在地,语重心长道:“皇上,保重龙体要紧啊。” 君修冥却充耳不闻,良久的沉默后,向张太医询问道:“是不是贤妃只要服下解药,便能母子平安?” “理论上,的确如此。”张太医据实回答,这件事他已经听常德说过,复又拱手问道:“皇上在担心什么?” 君修冥无奈的叹:“若二哥单单想用她与孩子威胁朕,倒还好说。若他将对朕的怨恨发泄在朕的孩子身上,那这个孩子是必然保不住的。” 一旁,常德宽慰道:“皇上不必忧心,小皇子吉人天相,必能逢凶化吉。” 君修冥失笑,低哑道:“你也不必宽慰朕,朕的二哥是什么性子,朕比任何人都清楚。朕的皇儿,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他苦笑着,心想,也许他就是天煞孤星的命,手上沾染了太多的鲜血,所以,上天才让他君修冥断子绝孙。 这个完全在他意料之外的孩子,已经打乱了全盘的计划,事情已经开始脱离他掌控,接下来,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君修冥一挥手,示意众人退下:“都退下吧,朕累了。” 以张太医、常德为首,殿内宫女内监统统躬身退了下去。 常德刚刚迈出殿门,手下小太监匆匆上来,在他耳侧嘀咕了几句。 常德面有难色,迟疑半响后,还是躬身返了回去:“岂秉皇上……” 君修冥眉宇间已有几分不耐:“还有什么事?” 常德不急不缓的回道:“回禀皇上,皇贵妃娘娘听闻皇上受了伤,忧心不已,如今人就在殿外,已等候了好一会儿。” “让她回去吧,朕谁也不想见。”君修冥的声音清冷,话落后,再次躺会龙榻。 那个女人找他,无非就是为了解药。 常德又道:“回皇上的话,底下的人已经劝过了,可皇贵妃娘娘就是不肯走,一直跪在殿外。” 这一次,君修冥连声音都带了无奈,他现在没有任何心情去应付哪个女人。 “她若不想走,就随她吧,别再来烦朕。”君修冥话落,指尖内力轻弹,啪的一声后,殿内再次陷入一片昏暗。 常德沉默的退下去,并十分识趣的关闭了殿门。 他踱步走出来,便看到清妍果真跪在殿外的石阶上,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纱衣。 入夜后,又飘着微微细雨,她的病一直没有好利落,长乐宫的药从不曾断过。 “娘娘,您身子尚未痊愈,可禁不起这番折腾,司乐,还不将你家主子扶起来。” 常德上前,与司乐一同搀扶,却被清妍挣脱开,她固执的跪在地上,说什么都不肯起。 “今夜本宫若见不到皇上,宁愿跪死在殿前,本宫不信,皇上当真如此狠心,常总管,烦劳您再跑一趟。 就说本宫只求见一面,只要见到他好好的,本宫也安心了。”清妍脸上挂泪,苦苦哀求着,哪里还有往日嚣张的气焰。 常德摇头叹息,还是委婉拒绝:“娘娘,殿门已经关了,皇上说不见您,便是不会见了,君无戏言啊。 您就听老奴一句劝,明日下朝之后再来求见吧,这雨夜寒凉,若再伤了身子,皇上只怕是要心疼的呢。” 虽然他也知道,皇上心里并无这个女人,但终究还是皇贵妃,表面功夫要做足。 她跪在殿外,整整在菀宁宫前跪了一夜,直到天微亮,到了上朝的时候,殿门才缓缓开启。 一身明黄的君修冥从殿内走出,看到跪在殿前,几乎憔悴不成人形的清妍时,眸中闪过短暂的茫然,片刻后才想起,昨夜常德的确禀报过,她跪在殿外求见。 而他眼中的那一抹茫然,却是刺痛了清妍的心,她跪了整整一夜,而他却完全的将她抛到了脑后。 这个男人,当真是无情。 “皇上。”她用沙哑的声音,怯怯低唤。 而君修冥并没有躬身搀扶,他依旧笔挺的站在原地,只冷声对常德训斥道:“你这大内总管是不想干了吗?让皇贵妃在殿外跪了一夜,还不差人送娘娘回宫。” 这些时日,他一直没功夫理会她,也不知该不该将这个女人送走?送走了,她又会不会胡言乱语?一时也没想清楚如何安置她? “老奴遵旨。”常德屈膝一拜,而后来到清妍身前,俯首道:“娘娘,老奴奉命护送您回宫。” “不,本宫不回。”清妍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气力爬到君修冥身前,可怜兮兮的用双手扯住他明黄龙袍的下摆: “皇上,臣妾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会改的,只是,皇上能不能将解药给臣妾?” 君修冥看着她,眸中没有丝毫温度,亦没有动容:“你起来吧,过几日朕会将解药与出宫的日子给你安排好。” 而对于清妍来说,好似看到了重生的曙光,但也因他后面的话不甘:“臣妾不走。” 他冷漠的看着她,淡淡道:“既然不走,朕也不会给你解药,是死在宫里,还是活着出去,你自己选吧!” 说罢,他便向殿外而去。 “不,皇上,臣妾为你做了那么多,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不能对臣妾这么残忍!”清妍对着他的背影大喊。 她牺牲的太多太多了,所以,她想要的也太多,怎么可能仅仅是一个皇贵妃之位。 她要全天下女人都梦寐以求的皇后之位,她还要一个可以继承皇位的孩子来满足她的野心,她要重振梁国,这些,他还不曾给予。 君修冥英俊的脸庞除了冷漠之外,仍没有多余的情绪。他没有亲手将她杀了,就已经是他的仁慈了。 下朝之后,他在养心殿秘密召见夏侯渊与三大将军。 “回禀皇上,果真不出皇上所料,宁王在边境已经揭竿而起,并趁我军不备,攻下了与封地相邻的谷城,谷城县丞已经投降,成为宁王麾下。”夏侯渊将封地状况一一禀报。 “嗯。”君修冥淡应,又问:“贤妃呢?有消息吗?” 他可是知道,白偌贤至那日后便带着半斤马不停蹄赶去了君宁的封地,却不知情况如何了? 夏侯渊无奈的摇了摇头:“目前只知道贤妃在宁王的府邸之中,但宁王为人十分谨慎,我们的人混进去过几次,都没有打探到娘娘的消息,为避免打草惊蛇,只能退了出来。” 又是短暂的沉默,而后,君修冥才道:“封地本是姜国地界,封地百姓十年前才经历过战争,如今民生刚安稳下来,他们未必愿意打仗,下命封地外的驻军只守不攻,逼得太紧,只怕对贤妃不利。” “微臣遵旨。”夏侯渊回道,安若离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便也不在反驳。 君修冥沉思了会,继而开口:“帝都中军事布防图都按照朕重新拟定的调配,六部的人,更要严加提防。” 六部归白偌贤的管辖之内,宁王起事,白尚书在京中便是内应,若让二人里应外合,事情便更棘手了。 “皇上放心,暗卫一直盯着丞相府的动静,稍有动作,御林军即刻拿人。”其中一个黑面将军拱手回道。 君修冥点头,又问:“二十万大军,调拨的如何?” 另一个将军回道:“回禀皇上,整装待发。粮草也已备齐。” “三日后出征,不得延误,否则,军法处置。” “微臣遵命。”三大将军单膝跪地,领命后,退出殿外。 三大将军走后,夏侯渊屈膝跪地,凝重道:“御驾亲征之事,还望皇上三思。” 君修冥淡然而笑,唇角扬起的弧度,却是冷的,苦的。 他的安笙在等他,他要亲自将他们母子接回家:“朕意已决,你不必多言,退下吧。” 殿内刚刚沉寂半响,君修冥翻阅手中奏折,神情平静专注。 而殿外忽然传来常德的脚步声,他很快来到他身前,拱手道:“岂秉皇上,太后请您移架寿安宫。” 君修冥放下手中奏折,淡然一笑:“也是时候朕该去见太后了。” 寿安宫中,王氏坐在主位之上,单手撑头,前所未有的疲惫不堪。 君修冥恭敬一拜,神情冷然:“参见母后。” 王氏抬眸淡扫了他一样,而后挥手示意他在一旁坐下:“坐吧。” 君修冥一挑衣摆,正襟危坐在一旁软椅上,淡漠不语。 王氏又是一叹,她看着他从小长大,自知他一向沉得住气。 “事到如今,哀家也不想说什么了。哀家只想再问你一句,真的要为了一个女人手足相残吗?”王氏的声音苍老沙哑,褪去了往日的犀利,她也不过是一个苍老的普通老妇。 君修冥扬了抹笑,些微嘲讽,王氏总有站在她的立场上,将黑说成白的本事:“朕不懂太后的意思,二哥挟持贤妃,谋逆造反,难道太后认为朕应当继续纵容吗?” 王氏摇头,指尖按着发疼的太阳穴,从君宁起事开始,她便没睡过个好觉:“哀家承诺过先帝,绝不会让你们兄弟相残。 如今看来,还是躲不过这一劫了。皇帝啊,这天下是你的,你还有什么不满呢?” 君修冥笑,笑靥孤傲:“那二哥又有什么不满呢?他奢靡无度,挥金如土,他的府邸堪比皇宫,除了那个冰冷的皇位,他应有尽有,可他还是要反朕。” 王氏叹息:“他有野心,哀家一直知道。” 君修冥如玉的指轻贴在青瓷杯盏,唇角笑靥轻蔑:“若二哥能善待百姓,做一代明君,朕甘愿退位让贤。太后可愿以王氏满门性命担保吗?” 王氏哼笑,苍老的眼角爬满了深深的皱纹:“你也不必来激哀家,宁王是哀家看着长大,他性情暴戾阴狠,又贪图富贵,的确不是帝王人选。如今,他已举起反旗,皇上御驾亲征已无可避免。” 王氏说罢,伴随着一阵猛咳,咳的脸色都泛出青白。 君修冥端起温热茶盏,倒还算恭敬的递到王氏面前:“母后喝茶。” 王氏饮了茶,才勉强的止住了咳,苦笑道:“哀家真是老了。” 君修冥不冷不热的拱手:“母后万寿无疆。” 王氏含笑摇首:“你也不必安慰哀家,哀家这一辈子,看尽世间沧桑,自认不是什么好人,若能寿终正寝,便是上天垂帘。哀家再无奢求,只希望你能留他一命。” 君修冥冷哼,周身散发的气场都是极冷的:“宁王犯上作乱,罪不可赦,朕只能答应不对封地众人赶尽杀绝。” 王氏面色再次灰暗:“看来你是一定要取他性命了。” 君修冥沉默,算作默认。就凭他对她下毒,让她受尽苦头,让他们被迫分离,君宁就死不足惜。 王氏难得示弱,苍老的眼眸中微微湿润:“皇上可知这些年来,哀家为何一直护住他吗?” 君修冥摇头道:“不知。” 王氏叹息,往日犀利的眸子竟涣散一片:“哀家记得二十七年前,你在菀宁宫出生,先帝抱着你笑,说你是上天赐给他的礼物。 当时三岁的君宁牵着哀家的手,可怜兮兮的问哀家:父皇有了弟弟,是不是就不喜欢我了。 再后来,你一天天长大,菀宁宫内,常常能听见你们父子的笑声,先皇亲手教你练剑,手把手教你书法,教你读书,教诲你帝王之术。 你几乎霸占了先皇所有的爱,而宁儿一年到头见到先皇的次数都是屈指可数。哀家可怜那孩子,才处处维护着他。 先皇去世之前,也觉得对他有所歉疚,嘱咐哀家一定要避免你们兄弟相残。因为萧儿的死,他已经悔恨不已了。” 王氏说了太多的话,苍老的脸上显出疲惫之色,又不停的咳了起来。 君修冥半靠在她身侧,手掌轻抚着她背部,倒是难得亲近,虽然父皇最疼他,但也将他弃如敝屣扔在浣邺不管不问五年。 “太后找朕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吗?只要他不伤害贤妃,朕可以向太后承诺不伤他性命。”他说罢,又微一苦笑,嘲弄道: “如今贤妃在二哥手中,朕只能受他威胁,朕的胜算并不大,若朕输了,母后可否会让二哥饶朕一命呢?” 王氏轻叹,笑着拍了拍他手臂:“你不会输,只要安若离爱你,你就一定不会输的。” 君修冥墨眸幽深,却透着淡淡疑惑:“朕不懂母后的意思。” 王氏失笑,目光幽幽的落在他身上,慈爱中透出些许无奈:“在这个世界上,最简单的就是女人的心,而藏得最深的也是女人的心,总有一天皇上会明白的。” 不久之后,君修冥终于懂得,但同时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王氏又问:“皇上打算何日出征?” 他淡漠回道:“三日后。” 王氏点头,不语。 君修冥温声道:“白尚书以及朕的好丞相,只怕早已投奔二哥,朕带兵出征,帝都必有异动,还望母后可以周全。” 他只悔不当初,输白偌贤一子,以为安若离与白偌贤情投意合,心生醋意,便急着将月丞相之女月怜许配给了白偌贤。 王氏笑,点头:“皇上放心,哀家会倾我王氏一族之力牵制住他们,皇上安心出征便是。” 君修冥拱手:“多谢母后周全。” 王氏摇头,苦笑,微叹:“哀家不是为了皇上,而是为了保住王氏一族。等到哀家百年之后,皇上还能感念王氏一族曾经的功劳,不要丢弃他们。” “母后放心,只要有朕在,必会保王氏一族荣华。”但却也只是荣华,而并非权势。 王氏点头,短暂的沉默后,她摆了摆手,道:“皇上回吧,哀家累了。” “母后珍重身体,朕先行告退。”君修冥拱手一拜,转身而去。 不过三日的时间,君宁的兵马已经攻陷了与封地相邻的四座城池,因为君修冥只守不攻的政策,叛军势如破竹,长驱直入。 一时之间,北盛皇朝人心惶惶,都在议论着这天下是不是要易主。 三日后,君修冥率领大军出征,大军前赴封地,用了十日的时间,彼时,君宁已经占有了十几座城。 君修冥大军驻扎在封地以北的雁关城,守城主将隋义是君修冥的人。 他向君修冥详细的禀报了局势,宁王大军来势汹汹,君修冥的不抵抗政策,让他们一直处于弱势,情形对他们十分不利。 隋义恭敬俯首:“皇上,若继续采取消极对抗,雁关城不日必将失手。” 君修冥淡然而笑,温声道:“不碍,骄兵必败,他得意不了多久。这雁关城会成为他攻陷的最后一座城池。” 隋义略带震惊的询问:“攻陷?” 君修冥高深莫测的笑:“朕要让他自投罗网!” …… 宁王大军可谓四处横冲直撞,见到城池便夺。 只是,没想到雁关城攻陷的如此容易,更没想到的是,这雁关城中等着他的却是早已布好的陷阱。 城上弓箭手乱箭齐发,宁王大军死伤惨重。 君宁的心腹浴血奋战,杀出一条血路想要保护他逃回封地。 高城之上,君修冥一袭金色蟒袍,负手而立与城头,阳光下恍若神祗。 寒风扬起衣摆,咧咧风中,他唇角含着冷魅的笑。 “皇上,可否要……”隋义试探询问,手掌做了个杀的手势。 沉默片刻,君修冥叹息摇头:“朕答应太后要留他一命,吩咐下去,如果无法活捉,便放他离去吧。” “这……”隋义迟疑片刻,还是躬身领命。 然,想活捉君宁似乎并没有那么容易,还是让他逃掉了。 而雁关城一战却是君宁最后一场胜仗。 君修冥的大军反扑,如洪水般凶猛而来,宁王大军节节败退,刚刚夺下的城池转眼间便被北盛大军收服。 宁王的军队被迫退回了封地。 君宁狼狈不堪的躲回腹中,一身银白铠甲上鲜血混合着尘埃,几位狼狈,他大步迈入屋内,将手中偷窥重重砸在墙壁之上,发出碰的一声巨响。 管家屈膝跪地:“王爷息怒。” 君宁扑通跌坐在椅子上,怒声问道:“安若离呢?” 管家回道:“回禀王爷,贤妃还关押在牢中。” 君宁一掌重重落在桌案之上:“给本王动刑!君修冥要赶尽杀绝,本王就先让他的女人吃点苦头。” “是。”管家躬身应道,便退了下去。 入夜后,宁王府邸中一片死寂,如同死亡前的黑暗。 让人更为不安与忐忑。 瞬息间葬送掉十几座城池,对君宁的打击不轻。 院落中,他独自一人喝着苦酒,一坛烈酒被他仰头一口气灌入口中,而后,他用力的将空掉的酒坛摔在脚下,碎裂满地。 紧握的拳头用尽全力垂落在桌案之上,借以发泄着他的愤怒。 为何他如此没用,难道他真的不如君修冥吗?就因为如此,他的父皇才从未正眼看过他,从未重视过他? “不,不是这样!”他失控的低吼,手臂一扬,将桌案上的杯盏菜肴统统扫落在地。 侯在一旁的侍从吓得扑通跪倒在地,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出。 君宁忽然的问道:“安若离呢?现下如何了?” 管家出声回道:“回禀王爷,贤妃娘娘还关押在监牢中,刑法都用了个遍。” 君宁邪冷的笑,摇摇晃晃的向监牢而去,手中依旧拎着沉重的酒坛,边走边喝。 刚想带着安笙离开的白偌贤听到狱前传来的脚步声,只好拉着安笙跃上了牢狱的房梁。 因为安笙不愿意用半斤的命来换她的命,一直挣扎着,不得已之下,白偌贤点了她穴道,让她动弹不得。 监牢之内,顶替安笙的半斤安静的倒在昏暗的一角,腐朽与腐败的味道让人想要作呕。 走上这条路她不曾后悔,她也知道,或许这就是她生命的尽头,不过好在,她还有点价值。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或许是从一开始,就被安笙真心实意的好,收买了心,就连为她去死,都成了心甘情愿。 世人眼里,婢子的命,本就低溅! “哗啦”的声响,铁索落下,监牢的门被推开。 君宁见她倒在枯黄的干草之上,身上衣衫被鞭打的破烂不堪,破碎的布片全部被冷汗与鲜血和染红。 她的双脚还锁着沉重的锁链,原本青葱的指尖,此时是血肉模糊的一片,竹针拔掉的地方留下一个个血窟窿,还缓慢的流着粘稠的血液。 她两侧肩胛骨中都锁着环形铁环,铁环连着的铁链钉在墙壁之上,烧的滚烫的铁环被硬生生的戳穿肩胛骨中该是一种怎样的痛,根本无法想象。 这样纤弱的女人,身体中究竟蕴藏着怎样的力量?能让支撑到现在。 而半斤为自己想过千千万万种的死法,却从来没想到她会死比八两还要凄惨。 此时的她倒在血泊中,凌乱潮湿的发丝遮盖住大半面颊。 房梁上的安笙不停地落着眼泪,她宁愿方才用刑的痛是由她来承受,尽管她痛不欲生,白偌贤却没有丝毫要放开她的意思。 酒醉的君宁摇晃着来到半斤身边,并蹲下身来,静静的凝视着她。 而后,下意识的伸出指,扒开她脸上的发丝,露出一张倾世的容颜,是半斤借着白偌贤易容之后安笙的脸。 墨发雪肌,长睫宛如蝶翼,苍白的唇瓣,柔软湿滑,让人忍不住有一亲芳泽的冲动,即便是如此狼狈的情形下,她依旧美得惊心动魄。 君宁呆呆的看着她,竟有些移不开视线。 恍惚间,他似乎明白了什么,难怪君修冥愿已任何条件来交换她。 若换成自己,只怕也是愿意的。 他的三弟,看女人的眼光比他好。君宁的指缓慢的游走在她面颊的肌肤,痒痒的触感。 半斤的漆黑的瞳仁里有些颤抖,不由自主的往一侧躲:“宁王!” 但同时也触动了锁在肩头的锁链,铁环摩擦着肩胛骨,她痛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君宁邪气的一笑,开口道:“本王劝贤妃娘娘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刺穿肩胛骨的滋味可不好受。” 半斤嘲讽的笑着:“多谢王爷提醒。” 君宁在她身旁盘膝坐下,举起手中酒坛,又是仰头猛灌几口。 她的眸光冷冽的看着他,冷冷一笑:“王爷看起来似乎心情很不好呢。” 君宁捧着酒坛,放肆的笑,笑着有苦:“对于你来说或许是个好消息,君修冥御驾亲征了。 如今,他的大军就驻扎在封地之外,安若离,你是不是开始期待着他能将你解救出去?” “是吗?”半斤冷笑,她又怎么会奢望帝王来救她一个溅婢,语调讥讽:“倒的确是比想象中来的更快,宁王爷也比想象中更没用,不过短短几日,便失守十几座城池。” 她半讥半讽的话成功的激怒了君宁,或许半斤这一点是真得了安笙的真传。 怒火中烧的君宁将手中酒坛重重摔在墙角,酒液洒了满地,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酒气,扬起手臂,反手狠狠甩了她一巴掌。 他下手的力道极重,半斤跌倒在地,唇角缓缓留下红色的血液。 巨大的动作让锁在肩上的铁链哗啦啦作响,铁环一下下摩擦着骨头,发出细微的嘎吱声响。 而半斤好似已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依旧笑着,笑靥凄美,清澈的眸中尽是骄傲的神色:“王爷的本事不过如此而已,除了欺负女人,你还会什么? 难怪先皇将江山交到皇上手中,因为你根本就不配做九五之尊,你连皇上的一根手指都比不过。” 君宁失控的扑上来,手掌用力捂住她的嘴:“你住口,给本王住口!” 半斤不停的挣动,身上破碎的衣物由于过激的挣扎坦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 她被鞭打的几乎体无完肤,但那一道道狰狞的血痕,不仅没有破坏她的美,反而平添了几分鬼魅与妖娆。 或许是酒精的作用,君宁双眼血红着,目光死死的盯着她胸前。 大掌已下意识的离开她的嘴,抚上她的身子。 半斤用仅剩的力气推开他,踉跄的后退,目光戒备的看着他,却已隐隐浮起恐惧。 她又不是无知少女,况且也曾见过安笙与帝王亲昵时的模样,自然明白他的意图。 君宁看着她,而后放肆的狂笑:“安若离,原来你也有害怕的时候。” 半斤双臂环膝,咬牙不语,身体却轻微的颤抖着。 她步步后退,而他却步步紧逼,褐眸中燃烧起欲往的火焰,并且越燃越烈。 “从小到大,三弟最不喜欢别人动他的东西,本王夺了他十座城池,不过几日的光景,他便收了回去。 不过,本王手中还要一个你,你也是属于他的,如果让他知道本王动了他心爱的女人,你说我那个一向自负骄傲的三弟会有什么应?” 半斤踉跄的后退:“不,你别过来,别过来。” 君宁却一步步靠近,脱下外袍甩在一旁,然后如猛兽般扑了上去。 他将她压倒在身下,单手卡住她脖颈:“君修冥夺了本王最爱的女人,今天,本王也尝尝他的女人是什么滋味。” 他埋首在她身前,肆意的啃吻撕咬。 半斤拼命的挣扎,肩上的锁链不停的嗡嗡作响,而刺骨止痛却丝毫阻止不了她挣扎的动作。 然而,她的挣扎反抗在君宁眼中却如同一个笑话。 身上本就残破的衣物在他的撕扯下化为碎片,他的手掌在她的躯体上肆意游走。 “不要,放开我,你这个禽受!”半斤厉声哭喊着,耻辱与绝望却无法阻止他对她的暴行。 这一刻,她有些后悔了,她无法去想象,当初的八两究竟是如何死在这些禽受手下的。 房梁上的安笙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如果当初君修冥不曾将她交给白偌贤,或许如今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忽而半斤疯狂的大笑:“哈哈,宁王,我不是贤妃,我根本就不是贤妃,哈哈……” 君宁愣了一下,却只以为她是在胡言乱语,有力的手臂扳开她双腿,指尖毫不留情的刺入她的身体。 半斤连尖叫都没了力气,她的眼中瞬间失去了色彩,陷入无尽的黑暗。没人会知道,她的确爱过那个男人。 她藏的很深,从没表露出一点爱慕之意,因为她的爱太卑微,根本就配不上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 而他的眼里,也从来不会正眼看她一眼,哪怕只是一眼也好。 鸳鸯说的没错,她的确很可笑,也很可怜。 所有人都只以为那件事过去了,实则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件事永远都过不去。 如果能救出他所爱的人,看着他不那么痛苦,或许,她的死也是值得的。 只是下辈子,她再也不要爱上如此绝情的男人。 混乱间,她不停挣动的身体撞翻了一旁的铁架上的炭火盆,哐当一声,铁盆坠地。 燃烧的木炭散落一地,她挥动的手臂抓住了坠落在地的一根烧红的铁杵,用力挥向压在身上的男人。 君宁虽已有防备,却还是躲闪不及,被铁杵尾部扫过肌肤,发出嗤啦一声响,胸口肌肤烫红一片。 可想而知,这铁杵的温度有多高。 而半斤却紧握在掌心,掌间早已被烫的血肉模糊。 她终于顺利的逃脱了他的钳制,蜷缩起赤果的身体靠在墙角中,是那么的无助。 君宁冷笑着,带着恶心的目光一直盯在她身上,此刻的她就是他的猎物,并且是无法逃脱的猎物,很快就会被拆分入腹。 他邪恶的笑,不急不缓的脱下身上仅剩的里衣,然后,一步步向她靠近。 “不,不要,不可以…我不是贤妃…我根本就不是贤妃…”半斤无助的摇头,却已退无可退。 她的手中依旧紧握着那根烧的通红的铁杵,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在君宁再次扑上来的瞬间,她咬牙将手中烧红的铁杵直接刺穿了自己的身体,伴随着的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啊……” 铁杵被拔出身体的时候,染满了暗红的鲜血,她的腹部不停的涌出鲜红的血,并伴随着烧焦的味道。 “安若离!”君宁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惊恐的看着她,酒瞬间醒了大半。 那该是一种怎样的痛,没有人愿意体会。铁杵落地,发出一声哐当脆响。 她的身体蜷缩成一团,痛的不停颤抖着,凌乱的发丝贴在肌肤上,遮挡了大片果露的肌肤,一张小脸褪去血色,惨白的极尽透明。 渐渐地,渐渐地她闭上了双眼,嘴里仍低声的呢喃:“皇上……” 君宁的手臂都在发抖,他简直无法想象,这个女人究竟有多爱君修冥,宁愿毁了自己也要为他守住清白。 他无话可说,从地上拾起中衣,快速的套在身上,落荒而逃。 君宁离去之后,安笙撕心裂肺的痛哭着,白偌贤却一直死死地捂着她嘴,强行将她带走了。 她恨他们,她恨他们,如果不是因为这两个男人,就不会有今天的局面。 她连半斤的尸体都不曾触碰一下,她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半斤死在了自己的眼前,而且是那么残忍。 如果她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当初她就一定不会把她们留在身边。 这个仇,她一定要报,一定要报。 第106章 她的命太珍贵了 当白偌贤将安笙连夜的救出去后,君修冥后脚便攻进了淮州,一路浴血而来。 管家得到消息,一路慌慌张张的跑进府邸:“王爷,王爷,不好了,不好了,淮州遭到偷袭,失守了!” 而君宁此刻还正为指尖的血感到奇怪,按理来说,安若离跟君修冥那么久,又怎可能是完璧之身? 可是他指甲盖里的血,又是从何而来?与她接触时,不小心沾上的? 听到管家焦急的声音,君宁收了思绪,看向他,褐眸中浮过惊愕:“君修冥,是不是君修冥攻进来了?” 管家简短扼要的回禀道:“据探子来报,北盛的大军正往府邸赶来,王爷还是赶紧逃吧!” 君宁有片刻的慌乱,口中念念有词的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我还有安若离,我还有安若离在手上,我怕他做什么?” 说着,他便直奔大牢而去。 君修冥很快带着人马冲进了他的府邸,与其说是一座府邸,倒不如说是骄奢淫靡的别宫。 夏侯渊拧着颤颤巍巍的管家,质问道:“快说!君宁人在何处?” 管家因脖子上冰冷的刀剑吓得直哆嗦:“王…王爷他…他他在天牢里面。” 夏侯渊一手将管家粗暴的甩在地上,厉声道:“带路!” 管家不得已的带着大部队人马向天牢的方向去。 此时,君宁见大势已去,将半斤的尸体拖到了他面前,威胁道:“君修冥,你倘若还想要你的女人,就识趣的给本王退下!” 君修冥的神情格外淡然,语气也听不出半丝情绪:“朕再奉劝你一句,将她放下。” 他想给他一个机会,在君宁眼里却成了另一个意思,那便是君修冥怕了,一时心里松了口气,狂妄的道: “放开她,哈哈,本王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的放开她,她可是三弟这辈子最心爱的女人,不,是最心爱女人中的其中一个!” 君修冥微不可闻的叹息:“她不是朕的贤妃,二哥若不信,可以将这包药粉抹在她脸上。” 他将手里牛皮纸包裹的药粉扔在君宁的跟前,这是当初他在安笙房间里发现,后来让张太医调制了一些出来。 墨白刚刚向他汇报过了,半个时辰前,安笙已经被白偌贤救走。也是如此,他才敢直接攻进城池,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显然,君宁有些半信半疑,将药粉胡乱的涂抹在半斤的脸上,渐渐地,那张原本是安笙的脸,也逐渐还原成了半斤本来的模样。 虽然死的人是她的婢子,但君修冥了解安笙的性子,只怕她早已将这丫鬟当成了自己的姐妹相待。 譬如当初八两的死,可以让她直接提剑去取皇后的命,如今半斤的死,对她而言大概又是一个重创。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将半斤的尸体带回去,也算是给她一个交代。 君宁难以置信的看着那张脸,摇着头:“不可能,这根本不可能,君修冥,这一定是你的诡计,一定是你的阴谋诡计!” 君修冥看着他执迷不悟,也不愿再跟他耗下去,如果不是半斤,今日躺在那里的便是安笙。 想到这里他幽深墨眸中浮上冰冷的阴霾,沉声吩咐道:“宁王谋权篡位,犯上作乱,押回去!” 夏侯渊拱手应道:“是。” 君宁仍旧将剑抵在半斤的脖子上,口中嚷嚷着:“别过来,你们别过来,本王这就杀了她。” 君修冥唇边一抹阴冷的嘲讽,人都已被他折磨死了,杀和不杀,又有什么分别? 次日,大雨下了整整一日一夜,封地淮州沦陷,除了宁王君宁被活捉,未留下一个活口。 雨过天晴之后,淮州郊外的土壤都被鲜血染成了血红色。 安笙站在较高的山丘上,远远地看着对面的淮南州,墨眸深沉茫然,模糊了所有情绪。 白偌贤放飞了手中的信鸽后,才拿着披风朝她走去:“身上还有伤,怎么也不知道顾惜一些自己?” 安笙转眼看向他,清冷的眸中一片疏离:“何人又去顾惜过半斤呢?我的命,究竟是用多少人的命换来的,我心知肚明,师父倒也不必担心我想不开。” 白偌贤叹息了一声,问道:“你在怨师父对吗?” 安笙苦苦的冷笑着:“师父不也说是皇命难违,我有什么资格怨你?” 如果当真是皇命难违,他大可不必暴露他会易容术一事,或许他的师父将她从前的年幼无知默认了是她蠢吧! 白偌贤沉默了,不再答话,只是安静的站在身后陪着她。 许久过去,安笙才出声问道:“金陵城有消息了吗?” 这两日居住在此处,她常常能看见他放飞的信鸽,似乎频率一日比一日多,想来是有了动作。 也是,皇帝御驾亲征在外,这么好的机会,师父又岂能放过? 白偌贤有片刻的错愕,却也没想隐瞒:“太后已经被丞相挟持了,接下来就看回京的君修冥了。” 安笙回过头,拧着眉,再一次问:“江山对师父而言就那么重要?我记得,这已经是第二年了,师父还有三年的寿命,夺下江山,对师父又有什么意义呢?” 白偌贤冷哼了一声:“安笙,这本就是属于我的东西,凭什么让他坐享其成?这些年,师父对你的情意,难道笙儿就不知道分毫? 我只想与你能有几个承欢膝下的孩儿,就算三年后,我真的离开,也还有我们的孩子继承这北盛江山,师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将来!” 安笙唇边一抹讽刺的笑:“如今他铲除了朝堂大部分内患,却在这时,师父有所行动,到底是谁在坐享其成,师父心知肚明。 而师父也别忘了,是谁将安笙利用宁王送入皇宫? 在师父将我的行踪告诉宁王那日,我就已经是他的人了,不仅我的人是他的,我的心也只属于他。我与师父从无可能,更别提孩子,我们永远都不会有将来。” 白偌贤因她的话有些气恼:“他将你扔在我府门前的那日就已经抛弃了你,一个三心二意的男人也值得你这样为他吗?我不明白,他到底有什么好?” 虽然他心里清楚,君修冥并不是什么三心二意的男人,可他一度想让她恨他,到头,却是她沦陷的越来越深。 安笙一直在笑,那样的笑极度的凄凉而又悲伤,她只知道,若没有那件事,半斤不会死。 笑着笑着,泪水却逐渐模糊了视野,她淡声说道:“他好与不好,都是安笙心甘情愿的。师父,我成全你,只是从此以后我们将再无瓜葛。” 话落,她便转身离去了,径直向君修冥的大营而去,她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如此的快。 既然在他们两人之间注定要选择一个,那么她选择和他一起死,她说过,生不能同巢,死亦同穴。 白偌贤看着她离去,深邃的眸中尽是无奈,如果可以,他不愿走上寻仇的路,此生也便不会遇见她。 但,选择了这条路,他从来不后悔。 一日的路程,安笙很快抵达了君修冥所在之处,见到他,她没有费多大的事。 好像他是特意吩咐常德在外面等她。 常德一脸高兴的领着安笙来到他的房间内:“皇上,贤妃娘娘来了。” 君修冥抬眸时,愣了会,而后直接起身,来到她身前,激动的将她拥入了怀里。 安笙的身子却是僵硬的,淡漠的推开了他,质问道:“为什么要将我扔在白府的门前?为什么?是因为可以给宁王一个治罪理由还是为了她?” 这两则,安笙却宁愿是前则。 君修冥眼底浮过失落,在她眼里他就是这么一个心机深沉的男人吗?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惜一切,哪怕是对她的爱,在她眼里也只是个笑话吧! 不然她又怎会问出那样伤人心的问题? 他没回答,而是对常德吩咐道:“传军医,给贤妃看看身子是否无恙了?” 从她进来的那一刻,他就不敢看她的腹部,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去问,但看到她脸色好了很多,心里也松了口气。 他不奢求孩子还活着,看着她再次站在他的面前,便已足以。 军医很快便拎着药箱匆匆忙忙的进来,安笙态度不温不热,任由他诊着脉。 几番检查之后,听到军医说无碍后,君修冥才完全的放心:“没事就好。” 军医吞吞吐吐的欲要再次开口说两句小产之后身子需要好生的调理,却被君修冥一个眼神堵了回去。 常德会意,领着军医退出了房内,只怕这个失去的孩子对两人的打击都不小,皇上自然不愿提起让贤妃伤心。 安笙下意识的摸了摸腹部,一笑:“孩子没了,我们的孩子无忧没了。” 君修冥将她拥入怀中,抚慰的亲吻了一下她额头:“没关系,没关系的,以后我们还会有孩子。” 安笙却沉默了,眸光有些湿润,良久后才淡淡的道:“臣妾累了。” 不知道为什么,君修冥总隐隐觉得两人之间经过此番的别离产生了无形的距离。 虽然她表现的很平静,就像什么都不曾发生,但他却仍旧感到不安:“累了就好好地休息!” 他抱着她,来到榻前,将她轻柔的放在床榻上。 安笙闭上了眼睛,她害怕,害怕忍不住灼热的眼泪会流出眼眶,她的确好恨,恨君宁为什么那么残忍?恨他们为什么那么的自私? 为什么要用别人的命来换她的命?为什么让想活着的人去为她死? 房内,静的出奇,两人再没了语言,只有寂静的风吹过的声音。 二日清晨之时,安笙醒来身旁已没有了君修冥的身影,常德听到里面的动静后询问道:“贤妃娘娘,醒了吗?” “恩。”安笙淡应了一声。 而后常德便吩咐了两名侍女进去伺候着安笙洗漱,用早膳。 一上午她都不曾问过一句君修冥的踪影,而是四处打探着君宁所关押的地方。 得知后,她径直去了大牢,所有人都知道安笙是帝王宠妃,她在天牢之中几乎是畅通无阻。 宁王君宁被关押在天牢最深处的水牢之中,这是当年他自己打造的牢狱,恐怕他连想也不曾想过,有一日,这里会关他自己。 安笙站在水牢外,居高临下的看着监牢内的男人,监牢的水冰冷刺骨。 君宁靠在角落,背部紧贴着墙壁,高大的身体颤抖着,脸色被冻得发紫,在看到安笙时,眼底一瞬而过的惊愕,原来他真的被骗了。 同时,他冷笑道:“君修冥呢?他怎么不来见本王,难道死了个婢女,他就废了吗?本王可知道他将那婢女的尸体带了回来,真没想到,本王的这个三弟是如此多情!” 安笙的拳头攥得嘎吱作响,吩咐狱卒将水牢的门打开。 她失控的跳入水中,扬起鞭子,对君宁一顿毒打,在水牢中困了太久,手脚都锁着沉重的铁链,君宁几乎没有招架的能力,更别提还手。 寂静的天牢尽头,不时传出男人的闷哼与惨叫声。 水牢外的狱卒,起初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后来,打得实在太汹,狱卒生怕安笙将人打死了不好交差,毕竟,监牢中关押的是皇亲国戚: “贤妃娘娘,您也该打累了,还是先歇歇吧,若人被打死了,我们都不好跟上面人交代。”狱卒低声提醒。 安笙却已经打红了双眼,直到两个狱卒将她从水牢中拉出来的时候,君宁已经入气少,出气多了,身上、脸上都是皮开肉绽,血淋漓的鞭痕。 安笙站在天牢外,狱卒将厚重的披风搭上她肩膀。 她裹着披风,冷冷的看着水牢中的男人:“水牢中的水,冰寒刺骨,王爷从这里出去之后,你那命根子估计也不能再用了吧。” 她讥讽的笑,半斤的死仍还历历在目,她恨不得此刻就杀了他。 君宁费了些力气才从水中站起,他吃力的扶着墙壁,随手抹了把唇角的血:“贤妃娘娘可是三弟的心尖,你腹中孩儿这一死,三弟是绝不可能放过本王的,你觉得本王还有什么可在乎的?” 闻言,安笙指尖深深陷入牢房的木桩之中,指甲崩裂,血肉模糊。 她唇角却扬着冷冷的笑:“王爷放心,我是一定不会让你死的,半斤所承受过的一切,我都会让你加倍偿还,我会让你知道,生不如死的滋味究竟如何!” 安笙走出天牢时,正与匆匆前来的常德相撞,正好她也想找他,冷声问道:“半斤的尸体在何处?” 常德想着放置半斤冰棺的地方出奇的冷,她的身子又畏寒,一时有些结巴:“老奴…老奴也…也不知道。” 安笙岂会信他的鬼话,笑了笑:“不知道是吗?” 常德刚想点头,便见她拔下头上一支珠钗放在自己的颈项,吓得他忙道:“娘娘可别,老奴这就领娘娘去便是。” 安笙跟在的身后去到了冰窖,看着半斤安静的躺在冰棺里,再无一丝生气,泪水便不可抑制的落下。 安笙缓缓地蹲下了身子,牵起了半斤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停的哭着,然而流再多的眼泪,也终究挽留不回她的命。 此时,君修冥忙完淮州琐事回到房间后,却不见安笙的身影,沉声问道:“贤妃的人呢?” 屋内侍女战战兢兢的跪在地,回禀道:“贤妃娘娘只说要出去散心,这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君修冥匆匆的吩咐了人去找,好在遇上了常德,这才知道她的行踪。 他来到寒冰地窖中,果真见到了安笙的身影。 这里是君宁用寒冰堆砌的地宫,阴寒之极,如此才能让尸体短时间内不朽,而半斤的尸体就被存放在地宫的水晶冰棺之中。 她安安静静的躺在棺中,周身被鲜花簇拥着。 安笙一身素白,靠坐在冰棺旁,膝上盖着一件半成品的长裙,这是她前几日就开始缝制的。 她手握针线,低头认真的缝补着。 她的神情那般专注,甚至没有感觉到君修冥的靠近。 她还是不善女红,十根手指都被扎的血肉模糊了,但她如同一只感觉不到痛的提线木偶,机械的重复着同一个动作。 扯线、将针穿过棉布,然后刺破手指,将针又穿出来,如此的重复,月白色的长裙,沾染上一滴滴鲜红的血珠,如雪地中妖娆盛放的梅。 月白是半斤最喜欢的颜色,如同她的人一样。 安笙依旧在衣摆内侧绣了平安二字,只是,人已经去了,她不知道这两个字对于一具尸体来说还有什么意义。 君修冥在冰棺前停住脚步,蹙眉看着她。 此时的安笙只有一件贴上的纱衣,而地宫的温度却是极寒的,吞吐的空气中都带着白色雾气。 她娇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墨发雪肌,越显清冷无辜。 “谁让你进来这里的!”君修冥低沉的声音中带着温怒,他将她从地上抱起,放在自己膝上。 安笙没有反抗,手中却紧攥着那件染血的袍子。而他轻拥着她,用自己的身体温暖她的。 安笙的鼻子一向很灵,自然嗅到他身上浓重的血腥气。美眸微眯起,墨眸一点点深谙下去。 “这些让绣娘来做就好,何必弄伤自己。”君修冥轻握住她受伤的指尖,放在唇边呵气。 安笙墨色的眸子又开始涣散,空洞的可怕。 泛白的唇一开一合,带出轻飘的声音:“半斤曾对我说,若是此生我能缝制一件长裙给她,就算是死也瞑目了。 这不正好,给半斤缝制,我也能给我们的无忧缝制一件,这样她们应该也不会再怪我的无情。” 虽然安笙知道,这丫头说这话的时候,分明是在调侃她的女工差到无药可救,但如今她还是认真了。 她轻声的话语却好似一记重锤落在君修冥心口上,痛的他几乎窒息。 他的目光定格在冰棺中,只可惜,那具尸体伤痕累累,面目全非的尸体上再也寻找不到往日的痕迹。 而他们的孩子,这让君修冥忍俊不禁的想起了清妍的那个孩子,因为清妍和若离长得很像,他时常幻想着,或许他和若离有孩子了,那就是他们孩子以后的模样。 “丫头,为什么要隐瞒朕?为什么你当初怀孕了却不肯告诉我?”他低哑的声音微微的颤动。 安笙紧抿着唇,无助的摇头:“那时我中毒已深,命不久矣,又怎可能再孕育一个新的生命?明知不可能将他带到这个世上,又何须告知于你?” 君修冥苦笑,笑他的无能,竟然救不了自己的女人和孩子。 安笙将尚未缝合完整的长裙紧抱在怀中,柔软的意料贴在脸颊。 泪,一颗接着一颗落入布料中,很快浸湿了一片。 忽然间,她有些失控的挣脱他怀抱,再次质问:“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救她,为什么?她本来可以不用死的。” 不知为什么,君修冥没有掌控住自己的情绪,他从地上站起来,冷笑着,伸手指向冰棺中僵硬的尸体,怒声道:“因为死的人不是她,那么就是你!” 他的确很自私,但他那时心里只有一个念想,他一定要让她好好的活着。 或许是痛的太厉害,君修冥双手撑在棺壁上,高大的身体轻微的颤抖着,墨眸中含着迷离的水雾:“丫头,你可以怨朕,也可以怪朕。只是这样的痛,朕再不愿承受第二次。” 死寂的地宫中带着回音,震得安笙心口发疼。她低着头,手掌紧捂住心口,眼睁睁看着他冷漠的转身离开。 他就这样丢下了她一个人,她清楚的明白,第一次是那个女人的消失,而她不过是和那个女人相像而已。 这件事师父对她说过,其实她宁愿不知道。 安笙一直在地宫中陪伴着半斤,直到第七日的时候,半斤被以永和公主之名葬入皇陵,这是他能给半斤最大的殊荣,而终究不会是他的女人。 半斤,还有安笙腹中孩子的存在,就如同一场梦一样,梦醒了无痕。 只在她的心上留下深深的伤痕,她的命太珍贵了,用了八两师父半斤,君修冥的命才换来。 第107章 她是想一心求死 半斤下葬之后,安笙便如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只是淮州的事一时半会也没处理完,所以他便让她居住在王妃的别院里。 其实呆在哪里对她来说已经不再重要。她的确生气,却也没资格生气,也只有气自己无能了。 君修冥步入房间的时候,安笙正蜷缩着身子坐在窗口前,窗棂大敞着,风从窗口灌入,掀起她墨黑的发丝。 她一直不曾换下白服,固执的让人头痛。 不过是几日的光景,她整整瘦了一圈,这一身纯净的白,更显得身姿纤弱。 他大步走过去,下一刻,窗子应声紧闭。 他用她入怀,温怒道:“这群奴才到底会不会伺候主子,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吹冷风!” 安笙静默不语,似乎与他多说一个字,她都觉得没有必要。 他将她抱起,步入屋内,两人一同滚到在柔软的床榻上,安笙仍旧没有挣扎,似乎他想做什么,对于她来说都无所谓。 他温软的唇贴在她耳侧,暧昧低语:“这几日不见,可有想念朕?” 她起初不语,但身旁的男人显然没有什么耐性。 他的唇沿着她优美的锁骨亲吻,故意挑逗着她敏感的神经。 安笙避无可避,只得清冷的丢出一句:“皇上政务繁忙,淮州的事尚未处理,留在臣妾这里做什么?再则,皇上心心念念的人并非臣妾,并不需要我的想念。” 他无奈失笑,板过安笙的身体,温声开口:“丫头,我和她之间……” “皇上来此就是要说这些吗?那对不起,我不想听。我对你和别的女人的故事不感兴趣。”安笙冷冷丢下一句,而后挣脱他的怀抱,赤脚下榻。 然而,身体刚刚离开温暖的源头,却被他再次扯了回去。 她重新撞入他胸膛中,毫无意外的撞上他仍未愈合的伤口,只听到他一声浅显的闷哼。 君修冥双臂紧锁在她柔软的腰肢,显然是不打算再放手。 “可是,朕想让你知道。”他暗哑的声音,在她头顶萦绕。 “对不起,我不想听,我也求你别告诉我。”安笙依旧是面无表情,但一张俏脸却更苍白了,长睫低敛着,遮挡住了所有的情绪。 本就冰凉的身体却越来越冷,冷到了谷底,娇小的身躯散发着骇人的寒气。 她迟缓的合起眼帘,一颗冰冷剔透的泪珠在睫毛上微弱的颤动着。 安笙突然懂得,原来,爱情是分先来后到。 在遇见她之前,他遇见了别的女子,在吻她之前,他的唇吻过别的女人,在爱上她之前,他的心里已经有了另一个女子的存在。 她在他的人生中,一直是迟到的。 安笙一直沉默着,反而让君修冥有几分无措,也不敢再开口提起那些往事。 他环在她腰间的手臂收紧了几分:“丫头。” 她难得有了反应,唇角微微的扬着,些许的嘲弄:“皇上还有事吗?” 君修冥高大的身体一震,又是短暂的沉默。 而后空气中传来她淡淡的笑,很轻很轻,夹杂着淡淡的苍凉:“君修冥,你的确为放弃半斤找了一个最充分的理由。 可是,对不起,我没办法原谅你,我宁愿死的人是我自己,也不会让她成为了你们皇位相争的牺牲品。” 亦或者,他根本不需要她的原谅,在安笙看来,他不过是为了求一个心安理得。 即便有一万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都无法改变故事的结局——那就是他为了给君宁一个治罪的理由,为了那个女人能回来,所以将她扔在了白府,最后牺牲了半斤。 如果师父不曾告诉她这些多好,她一点也不想知道她爱的男人城府有多深。 被君宁凌辱的体无完肤的半斤当时有多痛,说出那句她不是贤妃的话又是经历了多么刻骨的折磨?临死之前,她喊的却仍是这个男人…… 这些,安笙连想都不敢想,每一个午夜梦回,她似乎都能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哭喊着:“娘娘,救救我。” 不是在所有人的眼里,一条鲜活的生命都如草芥,如果她没有再次入宫,她便不会有那个孩子,更不会被自己残忍的,活生生的勒死腹中。 她恨,可是这都是她欠白偌贤的,她却从来不曾亏欠君修冥任何,只是恨自己明知帝王无情,还是忍不住动心。 君修冥将头埋入她肩窝,高大的身体轻微的颤抖。他又何尝不痛,却怎么也无法给她准确的答案。 他不可能就这样忘记了那个用命救他回到北盛的女孩,他也不可能忘记与她在一起的那段美好时光。 但他也不能就这样放走安若离,现在唯一能做便是用尽一切可能去补偿她:“丫头,告诉朕,你究竟想要怎么?只要朕能做到,朕都可以满足你。” 安笙轻轻推开他,瞪大的明眸中,一片空洞清冷。 卷曲的睫毛轻颤几下,大颗的泪珠便滚落了下来,苍白的唇轻轻颤动:“如果可以,我希望我的人生中从不曾遇见过你。 如果可以,希望我和她们从不曾来过,八两和半斤曾对我说,她们想浣邺了,她们想那里的家人了。如果可以,请你将她们还给我……” 君修冥的双臂按在她肩头,用力的摇晃她的身体,试图将她从不切实际的梦中唤醒:“丫头,你究竟要朕说多少次?她们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你醒一醒好不好?” 他知道自己的话有多残忍,可是,只有面对现实,安笙才能勇敢的活下去。 安笙紧咬着唇,任由泪珠如雨般打落下来,如今,她连哭出声音的勇气都没有了。 曾经,她以为自己很勇敢,那时的安笙,真是太天真。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原来,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强。 而面前的这个男人,她以为会是他生命中的依靠,直到失了身,丢了心,才发现他的心从来不曾为她停留。 她用双臂紧环着身体,彷徨无助的模样,让君修冥极为心疼。 他拥她在怀,低头吻掉她面颊上冰凉的泪:“丫头,别哭,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 安笙微抬起眼帘,纤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她静静看着他,好像看着陌生人一样。 她墨眸中的陌生与清冷,让他莫名的慌乱。 那种感觉,就好像她即将离开他,然而,除了紧紧的抱紧她,他什么都做不了。 于是,他捧起她的脸,用力吻了下去。 凌乱的吻落在她眼角眉梢,然后是唇角,同时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不过是一个吻却轻易的点燃了他身体的温度,他急切的撕扯着她身上碍人的衣物,迫不及待的想要她的身体。 只有在她身上的时候,他才能感觉到身下人的温度,只要占有她的时候,君修冥才真真切切的感觉到她是属于他的。 可是,事实再一次证明,他错了。 安笙在他身下安静的出奇,任由他在她身上欲所欲求。 她目光呆滞的盯着头顶的房梁,神情冷漠,不拒绝,却也不迎合。 他伏在她身上沉重的喘息,听到她淡淡的,清冷的声音传来,她问:“如果没有江山社稷的牵绊,如果没有皇上心中的那个女人,在没有任何的前提,你会愿意跟我离开吗?” 她清晰的感觉到压在身上的沉重身躯一僵,他深深凝望着她,却没有回答。 她看到了他眼中的矛盾与挣扎,他的迟疑再一次,深深的刺伤了她。 她突然就笑了,笑靥很轻,很冷,很讽刺,也很悲凉。 她笑自己的痴,自己的傻,明知道这些在他心中的重量,她还是不死心的想要求一个答案。 而到头来,不过是让自己伤的更重,他与她之间,终究抵不过他的江山,他心中的女人,从始至终,她安笙不过是一个笑话而已。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她竟然推开了他。 安笙胡乱的拢紧衣衫,裹住身体,她将身体蜷缩成一团,像一只鸵鸟一样,卑微的躲在角落:“谢谢你的答案,我宁愿你伤害我,也不愿你为了安抚而欺骗我。” 她微弱的声音,带着些许沙哑。 君修冥慌了,他上前想要再次紧拥住她,却被安笙生硬的躲闪开。 他伸出的手臂,就那样僵在了半空中。 他无力的叹息道,“世界上从来都没有‘如果’,对于不可能发生的事,朕不想回答。人死不能复生,即便是帝王也不能改变什么。让噩梦过去,好不好?” 安笙痛苦的摇头,静谧的空间中,是她凄伤而讽刺的笑:“君修冥,这一次,再也过不去了。你若不想死在我的手上就走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他一把将她扯入胸膛,温柔轻哄:“丫头,别再任性了。” 而刚触及他身体,安笙却如同一只失控的小兽,在他胸膛中不断挣扎着,她虽娇弱,却是会武功的,为了挣脱他,她暗运了内力。 而君修冥仍有伤在身,直到唇角一抹鲜红溢出,却也不曾放手。 安笙双手抱头,痛苦的低吼着:“你滚,你滚啊。” 她害怕,害怕她忍不住掏出枕头下的匕首,刺入他的心脏,她害怕,她真的会选择和他一起入地狱。 君修冥却手掌轻轻的触碰上她流泪的面颊。 她涣散的墨眸中,终于有了他的倒影,可是,他从她眼眸中看到了清晰的恨,那样赤果而毫无遮掩的恨。 安笙脸上都是模糊的泪,而她却狂笑着,失控的笑:“君修冥,为什么,你说你为什么要用她的命来换我的命? 皇位对你们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重要到让你们可以不顾任何人的死活!如你所愿,她死了,是你害死的,可是,为什么你还活着?” 面对安笙泣血的控诉,他只能痛苦的低喃:“我不想让你死,也不想让她死,丫头,可朕没有办法。” 她停止了笑声,突然又安静了下来,剔透的泪珠,滴答滴答的顺着苍白的面颊落下来。 她无辜的看着他,楚楚诱人的模样,唇片轻微的颤动,声音都是轻飘飘的:“皇上,我们的无忧在天上会孤单的,会害怕的,我们去陪他,好不好?” 伴随着她声音而落的,是冰冷的宝剑刺入了君修冥身体。 他不躲不闪,任由着月光剑刺穿胸膛。 他的目光迟疑的落在胸口处,宝蓝色剑刃插在明黄的龙袍之上,鲜红的血珠沿着剑刃一滴滴落下来。 而她握剑的手,却在不停的颤抖着:“对不起,只有这样我们才会没有任何人打扰的永远在一起。” “皇上!”端着药进屋的常德大惊失色,一拥而上,却被君修冥厉声阻止。 “别过来,都给朕滚。”嘶吼之后,他低敛的眸光微微抬起,他看着她,眸光一如既往的温柔如水。 他对她笑,低低的说了句:“好,朕去陪他,可是,丫头,答应朕,你要好好的活着。” 安笙握剑的手,无力的滑落,她哭着,哭的格外凄凉,在他们两人之间,她必须做出选择。既然他那么的无情,这个江山换一个人又有何妨? 君修冥的手掌捂住伤口的位置,胸膛中跳动的心脏,痛的几近抽搐。 从没有一次如此刻般,彷徨而绝望,为什么,他再也看不清他与她的未来? 那些他早已为她规划好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是不是,他们已经走到尽头了! 她凄然一笑,依旧倾世绝美,而那抹笑靥,却空洞的可怕:“君修冥,我与你之间的感情,也只能来生再续了……” 说着,安笙便将手中匕首欲要刺入自己的腹中,与他同归于尽。 却在最后一刻,君修冥徒手握住了她的匕首:“丫头,你可知,朕很清楚这次你回来的目的。 朕只是在赌,赌你会选择他还是朕,即便你选了他,朕也不怪你,其实金陵城那边的消息,朕已知晓了。所以一直以来,朕才在淮州并未启程回京。” 安笙微微的错愕,踉跄的退后了几步,原来他早就什么都知道了,却还一直陪她演着这场戏。 君修冥发狠的将插在胸膛中的宝剑拔出,血柱喷涌,他的身体倾倒而下,人跟着昏死了过去。 “君修冥!”安笙痛苦的呼喊一声,看着他在自己的眼前沉重的倒了下去,心脏传来窒息的疼痛。 这真的就是她想要的结果吗? 而紧接着,便是常德尖利的痛呼:“皇上,皇上!” 一时间,屋内混乱一片。 夜,寂静幽深。 当君修冥再次醒来之时已是隔日。 常德走上来,将温热的汤药递到他面前:“请皇上趁热将药喝了。” 君修冥眸光微敛起,犀利的眸光透着骇人的寒:“太后救出来了吗?” 只有将王氏救出来,那边王氏一族的人才不敢轻举妄动,而王氏终究是女人,只怕在知道白偌贤的真实身份后,心也就跟着软了下来。 常德皱了皱眉,淡然的回道:“太后娘娘已经被安置好了。” 君修冥点了点头,而后掀被下床,剧烈的动作毫无意外的扯痛了伤口,他手掌紧捂住心口,剑眉冷冷的挑起。 常德惊慌失色,忙起身搀扶:“皇上现在万不可乱动,伤口离心脏只有寸许的距离,绝不可再扯裂。” 君修冥垂着头,冷笑着呢喃:“她若真想要朕的命,那一剑怎么会刺偏呢。丫头她,还是心软了。” 常德焦虑道:“皇上,微臣扶您躺下吧。” 君修冥冷漠的推开他,问道:“丫头人呢?” 常德闷声不语。 君修冥恼火,隐隐感到不安,低吼一声:“哑巴了吗?朕问你贤妃呢?” 常德老实的回答:“被太后以弑君之罪打入天牢了。” 君修冥拧紧了剑眉,又道:“摆驾。” “皇上……”常德躬身上前,刚想开口规劝,却被帝王一个冷眼噎了回去。 帝王的驾临,在天牢中引起了小小的躁动。 君修冥一身明黄在暗无天日的牢房中,格外刺目。 他所过之处,衙役扑通扑通如下饺子般跪倒了满地,自北盛建都以来,君修冥还是第一位进入天牢的皇帝。 安笙被关押在天牢最深处,那里见不到一缕阳光,死静的可怕,空气中散发着一种腐朽让人作呕的味道。 好在她已经习惯了君宁建造的天牢,安笙就靠坐在角落中,身下铺着脏乱的枯草。 她很安静,安静的就像一尊风化雕像,连睫毛都不眨一下。 一头青丝披散在腰际,衬得肌肤苍白如纸,她靠坐在那里,身上似散发着淡淡的殇,有一种凄凉而绝望的美。 伴随着锁链落地的哐当声响,君修冥一脚踢开监牢的门,他将安笙从角落中拉了起,紧拥在胸膛之中。 “丫头,对不起,让你受苦了。”他温热的手掌抚摸着她毫无血色的面颊,触手的温度是冷的,好像抚摸着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她终于有了反应,纤长的睫毛轻颤着,在苍白的肌肤上投下一片暗影,透着几丝鬼魅深冷。墨色的眸子是空洞的,眸光散落着,没有一丝焦距。 她笑着,唇角轻扬起,出口的声音,比她身体的温度还有冷上几分:“臣妾弑君犯上,罪有应得。不知皇上打算何时将臣妾处决?” 该做的她已经为白偌贤做了,而死没死却是他的命,剩下的,就让他们自己去决定各自的命运吧。 她累了,忽然间好想就这样一觉睡过去,永远都不再醒来。 君修冥高大的身体微微一颤,微眯的凤目,溢出疼痛:“丫头,你知道朕不会杀你的,朕舍不得的。” 安笙迟缓的抬起眼帘,深不见底的墨眸终于有了一丝光亮,那光亮越聚越多,最后凝聚成大颗的泪珠,悄然无声的划落。 每一颗泪珠都带着炙热的温度,如同落在君修冥心头,灼人的疼着。 他托起她的小脸,低头去吻她脸颊的泪,却被她侧头躲闪,淡淡的气息,那般的冷漠。 “皇上杀不杀臣妾,都已经不重要了。臣妾的心已经死了,留下的不过是一具空壳,你杀我,便是给我一个解脱。 你若不杀,我不过是行尸走肉般的活着。”安笙的声音很轻很轻,可是,在死寂的天牢深处,却格外清晰,甚至带着回声。 而她一字一句,都好像砸在他心上,痛吗?呵,不,不痛,痛到麻木,就再也感觉不到痛了。 “丫头,没有心不要紧,朕会一直守在你身边,朕会将你的心找回来。”他将她轻拥在怀,温柔的轻哄,如同曾经。 “丫头,我们回家,我带你回家。”他说罢,紧紧的牵住她的手,向外走去。 安笙并没有挣脱,安静的,顺从的任由着他牵扯,只是,他刚迈出两步,跟随在身后的安笙却突然摔倒在地。 柔嫩的肌肤被粗糙坚硬的磨破,沙土嵌在肌肤上,与血肉模糊在一起。 安笙苍白着容颜,神情依旧是淡淡的,甚至连眉头都没有蹙一下,好似她根本就感觉不到疼痛。 “丫头!”君修冥惊呼一声,半跪在她身前,此时,才发现安笙脚上拴着沉重的脚镣,并且,这并非是普通的脚镣,而是狼牙镣。 普通的脚镣,不过是防止罪犯逃跑,而这种狼牙镣内侧镶嵌着如狼牙般锋利的锯齿,只要犯人双脚移动一下,就会被锯齿割开腕间的皮肉璧。 君修冥刚刚那一番剧烈的扯动,早已让安笙一双脚腕血肉模糊一片,暗红的血液顺着赤果的玉足一滴滴落在漆黑的地面上,像极了地狱中妖娆盛放的曼珠沙华。 君修冥的目光死死盯着安笙的脚腕,一点点的冷寒,最后,冷到冰点,化为一声怒吼:“谁让你们给她上刑的?” 这一声吼,将狱官吓的屁滚尿流,跪在地上咚咚的不停的额头:“回……回禀皇上,按规矩死牢中的犯人都要带上狼牙镣……” “北盛皇朝的规矩是你定的,还是朕定的!”君修冥阴冷的丢出一句,明黄衣袖下的拳头紧握,发出骨节撞击的嘎吱脆响:“来人,将这奴才拖出去,杖毙。” “皇上,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死寂的监牢中,发出杀猪般的哭喊声,一直到那狱官被御林军像拖尸体一样的拖走后,才恢复了一贯的平静。 监牢内外狱卒跪了满地,每个人都战战兢兢,连大气都不敢出,所有人都知道那狱官死的冤,却无人敢冒死出头,即便是一旁的常德都没有劝半句。 君修冥一向是冷静理智的人,但安笙却偏偏是他的不冷静,不理智。 事情一旦牵扯到她,便足以让帝王失控,若非是失控,他亦不会草菅人命,君修冥也并不是暴君。 安笙低笑着,绝美的笑靥,同样是无情冰冷的:“皇上何必牵连他人,臣妾罪无可恕,上刑也是理所当然,况且,这些刑具在宁王那里不也是家常便饭。” 她将身体蜷缩成一团,脊背靠上粗糙的墙壁,又道:“臣妾不会离开这里的,皇上还是请回吧,天牢阴气重,是不祥之地,皇上万金之躯,不应该呆在这里。” 君修冥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深邃的墨眸中,眸光复杂的难辨:“安若离!朕若离开,必然会带走你。而你若要留下,朕便留在这里陪你,无论你在哪里,朕便在哪里。” 安笙神色不变,眸中波澜不惊,依旧维持着同一个姿态,而手掌却不着痕迹的收紧了。 君修冥又道:“将钥匙拿来。” 一个狱卒爬过来,战战兢兢的将钥匙双手奉上。 君修冥一把夺过,按住安笙的双脚,想要为她解开脚镣,而每一次,都被她闪躲开,如此反复的挣动,让狼牙镣内侧的齿痕再次深深刺入皮肉中,甚至露出深深白骨。 “安若离!”君修冥低吼一声,将手中钥匙狠狠摔在一旁,这一次,他是真的被激怒了,双眼都是血红。 他心里很清楚,她是想一心求死。 第108章 丫头,你愿意嫁给我吗? ? 而相对于他的暴怒,安笙却是极平静的,唇片轻动,淡淡吐出两个字:“你走。” 本以为他会恼怒的转身拂袖而去,但他没有,反而托起她双足,将手深入狼牙镣内侧,用自己的手掌挡住尖锐的锯齿,避免她再受伤。 然后,他咬紧牙关,暗用内力,硬生生的将狼牙镣扳成两半。 但如此,那些锋利的锯齿也刺入他手掌,鲜血入柱在污浊肮脏的地面上流淌着。 君修冥这一举动,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即便是安笙都有所动容:“丫头,现在可以回家了。没有人会再伤害你,从今以后,朕会保护你。” 他说罢,双手环入她腰肢,将安笙打横抱起,向外走去。 常德惊慌失措的低喊一声:“皇上!” 君修冥将安笙从地上抱起,如此剧烈的动作,势必会将胸口尚未愈合的伤口扯裂。 果不其然,君修冥左侧胸口的衣襟,被鲜血染红了大片,明黄与鲜红绞缠着,分外的妖娆诡异。 而他已经紧紧的抱着怀中女子,踏着平稳的步子,一步步向天牢外走去。 每走一步都好像踩在刀刃上一样,胸口中剧烈的疼痛,一下强于一下。他咬牙强撑着,对她,依旧舍不得放手。 不远处的前方,就是天牢的出口,那里有脱离黑暗的阳光。 别院里,王氏刚刚从酣睡中醒来,侍女正伺候她梳洗。 大太监便慌慌张张的走了进来,跪地俯首,禀道:“回禀太后,皇上苏醒后,去了天牢重地,将贤妃从牢中带回了宫。” “嗯,哀家知道了。”王氏平淡的应着,似乎此事并不出乎她意料。 而那太监依旧跪在地上,一副欲言又止的为难神情。 “还有事?”王氏又问。 “回禀太后,皇上下命将天牢的狱官杖毙了。”大太监老老实实的回答。 “哦?是何原因?”王氏的脸色沉了些许,原因无他,那狱官不是别人,正是王氏的一门远亲,按本辈分上来说,王氏还是那狱官的姑奶奶。 倒也不是此人有多么重要,只是,皇上公然处死王氏族人,这不等同于再打这位太后的脸面吗。 王氏一问,那大太监只得吞吞吐吐的回答:“听闻,是因那狱官按着规矩给贤妃娘娘上了脚镣,弄伤了娘娘的脚腕,皇上震怒,便下命将人处死了。” 王氏静默了片刻,而后嘲弄一笑。 大太监又问:“敢问太后,不知此事当如何处置?还望太后示下。” 王氏叹息着摇了摇头:“罢了,将那狱官厚葬吧,再赏赐其家眷一些金银,以示慰藉。此事就此作罢,以后不要再提了。” 帝王此番的确失了分寸,但却不是冲着王氏,不过冲冠一怒为红颜,她这个做母后的总不能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人与皇帝理论个是非对错吧?! 反正人已经死了,便也只能做个冤死鬼了。 “老奴遵旨,即刻去办。”大太监领命,躬身退了出去。 “随哀家去看看皇上吧,这一番的折腾,只怕是要扯裂伤口了。真是没一个让人省心的。”王氏将手随意搭上侍女臂腕。 而此时,殿中。 君修冥高大的身躯靠在软榻之上,身下柔软的白虎皮褥,已经被鲜血打透,他只封了胸口几处大穴,却不允许任何人上前为他包扎伤口。 常德双膝跪地,将头压的极低,闷声不语,脸上写满担忧与沉重。 最后终是沉不住气的道:“皇上,无论您有多大的怒气,都要保重龙体啊。” 然,主位之上,君修冥并不予理睬,幽深的眸里夹杂着怒火,手中紧紧攥着那封从金陵城送来的信。 白偌贤便是他的四弟君易潇,或许人人已经记不起这个四皇子了,因为他从五岁时便离开了北盛。 如今他以自己暴毙一事,而欲要登基为皇,朝中的那群臣子竟无一人敢言,杨尧也跟着反了。 暴毙,或许白偌贤让她回来,就料定她会为了他,向自己动手,只是他没料到她终究还是心软了。 如果此番铤而走险回去,暴毙一事自然不攻自破,只是这条路,定当是凶险无比。 “太后驾到。” 小太监尖锐的声音终于打破了殿内压抑的气氛,声音落后,只见王氏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而入。 君修冥起身拜礼:“参见母后。” “罢了罢了,皇上这副模样,赶紧躺下吧。”王氏摆了摆手,而后又道:“常德还不快让军医给皇帝上药包扎,你觉得他还有多少血可以流!” 王氏一声吩咐,跪在地上的人终于松了口气。 常德慌忙起身,让候在屋外的军医进来,利落的为君修冥上药,好在这一次他并没有推开军医。 上药的过程是极痛的,君修冥却面无表情着,认真沉寂的侧脸,英俊的诱人魂魄。 王氏倒是没什么反应,她了解君修冥心性坚韧,看着雪白的绷带缠住他血肉模糊的手掌。 军医嘱咐着:“伤口愈合前都不要沾水,切记随意乱动再扯裂伤口。” 军医絮絮叨叨的嘀咕着,但常德心知说了也等于白说。 皇上一旦接触贤妃,就不可能维持住冷静理智,所有的禁忌,也都不再是禁忌。 王氏一直等到君修冥包扎完伤口,才在侍女的陪同下离去。 北盛遭遇这番的变故,她不由得深深地叹了口气,好在命人将君雯送去了燕国。 而王氏前脚刚走,后脚君修冥就起身离开,没有人敢过问他去哪里,但每个人都知道,他是要去探望贤妃。 彼时,安笙接到白偌贤的来信,信上说要接她回去。 她唇角不由得讽笑,将信放在烛火上点燃,化为了灰烬,眸底一片凉薄。 安笙沉思着,这几日军中死气沉沉,人人口中议论着皇上病危,原来这个男人不过是想将计就计。 她相信,再不过几日,军营里定会传来皇帝驾崩的消息,至那时,师父也一定会放下戒心,而他顺利的回金陵,便也就不会太难。 淮州一共有五十二郡,说小也并不小,一旦得知皇帝驾崩的消息属实,白偌贤一定会派人来此驻守。 如果他不能顺利夺回皇位,失去的便是北盛整个天下! 正当安笙思考时,君修冥已步入了房间,见她正望着窗外发呆,温声道:“在想什么?” 安笙回过神色,平静的看向他:“在想你什么时候死,只有死了,才有复生的希望。” 君修冥一笑,在她身旁坐下:“死而复生,呵呵,你已清楚了朕的计划,那么你的那一剑是选了朕吗?” 安笙沉默,当时她并没有思考太多,只想着泄恨,看着他倒下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惊慌失措了。 或许事情就是那么巧,偏偏王氏赶到,将她打入了天牢。这一切便也演变的越来越真。 良久之后,安笙才又问道:“将太后接到淮州来做什么?虽然可以胁迫王氏一族的人叛变,但此举就不会引起他怀疑吗?” 君修冥指尖轻轻地划过她柔嫩的面颊肌肤,似格外的疼惜:“傻瓜,将太后接来已是十多日之前的事情,而你过来也不过两三日。 这两件事本就没有关联,他自然不会起疑,朕相信,四弟很信任你。因为他喜欢你,只不过这个皇位他坐不了多久?” 安笙心虚的别开眼帘,漫不经心的问:“什么意思?” “还记得你与杨尧比武的那日吗?” “恩”安笙自然记得,就是因此,她手里现在还有调配北盛士兵的兵符。 君修冥唇边一抹淡笑,笑容里有几分苍凉,他拥着她的手臂轻微颤抖:“都是上一辈的恩怨了,若不是朕的母妃将他的母妃逼死,也许就不会有今日了。” 安笙微微错愕的看着他:“所以不是你要将白偌贤赶尽杀绝?” 君修冥凤眸微眯,似察觉了什么,深深地看着她,无奈的轻叹:“他是这样给你说的?” 安笙犹豫了会,点了点头。 君修冥苦笑的看着她:“你相信吗?” 安笙却并未回答,登上这个帝位,没有一些残忍的手段,又怎能稳坐这个宝座? 君修冥的墨眸清幽深沉,回忆着尘封已久的往事:“当年,朕的父皇原本很疼爱我的母妃,就连我也认为,日子会这样一直幸福的过下去。 直到朕五岁的那年,父皇纳了怜妃,从此母妃便日日独守着菀宁宫。 怜妃在宫中的气势日盛一日,父皇也彻底淡忘了陪他度过十余年的孙贵妃。怜妃很快有了身孕,那个孩子便是朕的四弟,君易潇。 怜妃自然是想让她的儿子继承皇位,从此母凭子贵,所以屡次陷害几个皇子,母妃忍无可忍,便将所有的恨倾注在她身上,终是忍不住动了手。” 也是因为这件事,孙贵妃一夕之间沦为了毒妇,死在了冷宫,八岁那年,他便被送到浣邺做为质子。 安笙敛眸不语,静静地听他说着,在那深宫中,这样的事似乎也已很寻常了。 君修冥冷冷一笑,继而道:“四弟的功夫是朕所教,你又怎么会呢?至那日,朕就已对你们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后来发现在整个金陵除了君雯,便只有白偌贤与你走的较近,果然,在此有了突破,朕的隐卫墨白查出白偌贤是冒名顶替,却不知他的真实身份。 朕想着他与你有关系,但在金陵却又查不出你们的交集,所以朕只能猜测,四弟这些年一直在浣邺!到了浣邺,一些事,也就逐渐的水落石出。” 说到这里,君修冥的脸色阴沉了下来,因为君易潇就是安笙的师父,所以清妍知道他与安笙的往事,倒也实属正常。 这些事,他到底是知道的晚了些,好在他早有防备。 但让他怀疑的是,为什么君易潇会和丫头走的近?只因为她是安笙的姐姐吗? 安笙淡若清风的笑,些微嘲弄:“皇上还知道些什么?” 他炙热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怎么?丫头的身上还有朕不知道的事?” 安笙的心莫名不安,掌心间侵出了细密的汗珠,生怕他已知道她并不是安若离。 转而,她只能借机转移话题:“臣妾假冒皇后一事,只怕皇上也早已知晓,臣妾自以为天衣无缝,在皇上眼里却不过是些难登大雅之堂的小把戏!” 刘云曾对她说过,皇后应该是被他的人劫走,后来她仔细想了想,王氏与公孙一族争来斗去,这其中利弊的关系,坐收渔翁之利的自然都是他。 君修冥牵住她的手,温润的目光落在她白皙纤细的手背,唇角含着苦涩的笑:“朕知道你是想替八两讨回一个公道,只要你开心,朕也自然可以由着你。” 提起八两,安笙不由得想起了半斤。 或许当初她就不应该觉得好玩,给她们取了这样奇怪的名字,如今也便不会提起其中一个,就会想起另一个了。 彼此间又是短暂的沉默,安笙终是沉不住气,率先打破了沉默:“那皇上打算如何处置宁王?” 君修冥吹灭了榻前的烛火,似有些倦了,轻声道:“朕答应过太后留他一命,囚禁终生。想必这比让他死更痛苦。” 安笙只想君宁受到应有的报应,正当她发愣时却被他扯入怀里,而他的手臂从身后缠住她腰身,两人盖着单薄的锦被。 被子下两人的身体相贴着,虽然隔着衣物,安笙还是清晰的感觉到他身体传来的热度,她僵硬着身子,一直也不敢乱动。 安笙在他怀中,一夜辗转反侧,不知为何就是无法入眠。 天刚蒙蒙亮,她便要起身,然而,她这轻微的一动,惊动了睡在身旁的君修冥。 “天还早,怎么就醒了?”他睡眼惺忪,将头埋在她柔软的发丝间,贪婪的吸允着她发间的馨香。 安笙身上的味道很好闻,这种带着清幽的香能让人沉溺。 “睡不着。”她淡淡的回了句,本想将他推开,却没想到他顺势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既然睡不着,那就做点彼此都喜欢的事。”他眉宇间含着一抹玩味,暧昧的气息吞吐在她颈项间。 安笙的脸顿时羞红,左躲右闪的避开他的气息。 而他修长的指已经挑开了她胸口单薄的纱衣,展露出大片的雪白肌肤。 “君修冥,放开我,你别太过分啊”在安笙的惊叫声中,君修冥已经吻上她柔美的唇。 天知道这一夜,他隐忍的有多辛苦,她辗转难眠,他又何尝睡的安稳过。 安笙的双手被他反擒在头顶,而她却依旧在挣扎,双腿不停的踢打着。 一如从前,她所有的反抗都是徒劳。 安笙只是不想再与他亲昵,也不想再和他有孩子。 皇室里,最后又有几个能独善其身,既然明知是悲剧,又何必带来这个世界。 因为安笙的挣扎,君修冥胸前的伤口也裂了开,这却完全不影响他在她身上索取。 他有很久没碰过她了,久到似乎连他自己都快忘了! 几番索要,君修冥抱着疲惫的她向内殿而去,在君宁的内殿之中置有泉池。 他小心翼翼的将安笙放在池边,池内泉水发出咕咚咕咚的声响,水面之上雾气萦绕:“你先沐浴,朕命人给你准备换洗的衣物。” 他简单的交代几句,便转身离开,他高大的背影,看上去有几分欢喜,像个大男孩刚吃了糖似的。 安笙沐浴更衣之后,换了一身湖水绿的裙衫,一头青丝被拢在身前,发梢还滴答的落着水珠。 她从泉池走出,跃过屏风,只见君修冥站在窗前,墨眸清幽深沉,也不知他究竟在想着什么,凝神专注。 他身上还是那件龙袍,胸口斑驳的鲜红格外刺目。 “你,你要去沐浴吗?还是让太医给你看看。”安笙站在屏风前,与他之间隔着安全的距离,脸色仍旧染着红晕。 君修冥淡然一笑,随手脱下脏了的袍子,只穿着中衣坐在榻上:“一点小伤,还死不了。怎么?担心朕?” 安笙敛眸不语,随手挽起腰间长发:“将死之人,不值得担心。” 想起他方才生龙活虎的模样,倒也的确不值得人担忧。 君修冥看着她,轻笑:“只要有你在,朕便不会死。” 安笙冷弯了唇角,看着外面挂起的白色绸缎,显然是临近他的计划了:“生死不是臣妾说了算,接下来就要看皇上的命了。” 几日后,淮州传出帝王驾崩的消息,而且是沸沸扬扬,几乎整个北盛在几日的光阴便已得知此消息。 也不知君易潇是从何处弄来一份遗嘱,从而他的皇位也便成了名正言顺。 君修冥却不以为意,一副闲散的模样似乎早有了盘算。 车行数日,到达了北盛的江南。 安笙卧在他的怀里轻声低喃:“早听说北盛的江南四季如春,气候温和,树木常青,百花绽放,果真的如此。” 君修冥在她耳畔温柔的说道:“是啊,你若是喜欢,我们就在这里住上几日。” 安笙也正有此意,两人心知肚明,此次回去,究竟是生是死,谁也不知道。 倘若在生前还能留下一些美好的回忆,便也足够了。 不过这里的确很美,山清水秀,恍若人间天堂。 虽然只住上几日,君修冥却买下了一间湖边小筑,推开窗子就可以看到平静广阔的湖泊。 他抱着她坐在窗前,静静的看着窗外风景。 白鹭划过湖面,在平静的水面上挡开一圈圈涟漪,湖岸的柳枝头,几只翠鸟正在欢快的鸣叫。 湖畔两岸摇曳着一排的灯火,印在水面微微荡漾。 安笙淡淡的牵动唇角,笑靥绝世:“这里真美,若有朝一日死了,真希望能葬在这青山绿水之间。” 君修冥却轻蹙起眉心,轻责道:“不要胡说,百年之后,即便我们离世,你也要与我一同葬入皇陵。” 安笙眸中有泪光闪动,她却努力的笑着,不让眼泪落下来:“外面那几只鸟好吵啊,你帮我把它们赶走好不好?” 君修冥含笑摇头,指尖轻点了下她鼻尖,眼底尽是柔情:“好端端的怎么鸟儿也惹到你了,好,我去将它们赶走。” 安笙又提醒:“别伤了它们性命。” “好,都依你。”君修冥将她放在一旁软榻上,而后推门走了出去。 他刚离开,下一刻,安笙便将那只停留在窗户前信鸽上的信取了下来,她知道那是君修冥的信鸽。 当大致的看过上面的内容后,她才明白,他的自信是来源于何处! 他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门外忽而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安笙慌乱的将信原封不动的放了回去。 下一刻,君修冥便推门而入。 他回到安笙身边,手掌摊开,掌心间竟是一直嫩黄色的翠鸟。 安笙眸中一喜,将那只鸟儿窝在手心:“你怎么将它带回来了?” 君修冥温笑问道:“喜欢吗?让它留下陪着你。” “嗯。”安笙点头,但下一刻,眸中神色又黯淡了几分:“只是它一只未免太孤单了些。” 她话音刚落,君修冥摊开了另一只手掌,掌心间同样有一只翠鸟,两只鸟儿稍有不同,看得出是一雌一雄。 “有了伴,它就不孤单了。”君修冥含笑说道,温润如水的目光却一直萦绕在她身上:“丫头,如果我们能一直留在这里该有多好。” 他的话让安笙莫名的有所触动,是啊,能一直留在这青山绿水之间多好! 她低敛着眸,目光一直落在两只翠鸟身上,她不敢去看他的眼睛:“皇上舍得你的江山吗?” 君修冥苦笑:“这世上除了你,再无朕舍不得放下的东西。” 他的指温柔的穿透她发丝,轻声呢喃:“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 安笙嬉笑着起身,背对着他,娇俏的驳了一句:“谁要和你作伴。” 君修冥从身后拥住她,下巴抵在她肩头,他只静静的抱着她,无声胜有声。 而窗台之上,两只翠鸟欢快的唱着歌。 君修冥突然出声问道:“丫头,你愿意嫁给我吗?” 安笙微微错愕,凝望了他好一会,却始终没有给他答案,如果,他愿意与她离开皇族的纷争,如果,他的心里只有她一人 呵呵,只可惜他告诉她,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如果。 许久后,没有得到她的回答,君修冥微微叹息,扯起柔软的被褥裹在她身上:“天色不早了,睡吧。” 安笙的手臂缠在他腰肢,安静的靠在他胸膛,轻阖起眼帘:“修冥,答应我,你要活着,如果你死了,我便嫁给别人。” 君修冥将怀里的人拥紧了几分,心里颇为感动:“好,这次我若没死,就娶你为妻。” 安笙点了点头,他总是能用无尽的温柔包围着她,而她也总是情不自禁的坠入他的柔情之中。 过了会,安笙又道:“明天早些唤我起来,我想看日出。” 她累了,如今什么也不愿再去多想,就这样安安静静的在一起也挺好。 君修冥轻笑着,吻在她额头:“恩,如你所愿。” 安笙一夜好眠,而君修冥却无法再入睡。 他看着怀中安然沉睡的小女人,唇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意。 第一缕微光透过窗棂而入,东方现出一缕鱼肚白,安笙依旧枕在君修冥手臂上安静的睡着,唇角边还含着一抹柔美的笑靥。 他有些不忍心唤醒她,可是,窗外朝阳缓缓升起,霞光染红了东边的天空,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美。 君修冥已经记不得自己有多久不曾这样安静的看着一件简单而美好的事物。 “丫头,醒一醒。”他温柔低唤着她,轻轻的摇晃着她的身体。 安笙从睡梦中醒来,睫毛缓缓扬起,用手背揉着惺忪的睡眼。 “还早呢,我还想要睡会。”她慵懒的呢喃,在他怀中动了动身体。 君修冥温润的笑着,低头擒了下她嫣红的唇瓣:“小懒虫,不是要看日出吗?你看,外面多美。” 安笙的眸子只嵌开一条缝隙,懒懒的看着窗外,温暖的霞光照射进她某种,染上了一片温润。 她漂亮的瞳眸逐渐的放大,七色的光倒映在她墨眸之中,像彩虹一样美丽。 “好美。”安笙披着单衣走下床榻,身体轻靠在窗棂之前,窗外是青山绿水暖阳。 她静静的狂怒者窗外风景,而君修冥却看着她。 此时的女子,身上只披着单薄白纱,三千青丝随意的披散在腰间,墨发漆黑,肌肤似雪。 整个人只有两个颜色,一黑一白,相得益彰,美丽而纯净,窗外在美的风景都只能成为她的装饰而已。 他起身来到她身后,双臂从身后缠住她纤细的腰肢。 安笙回头,对他浅浅一笑,比窗外的朝阳还要温暖,她轻盈的身体靠入他胸膛之中,被他的温暖包裹着。 在这一刻,没有皇帝和妃子,也没有皇权、责任、更没有后宫的三千佳丽,他们就像是平凡的夫妻,完整的拥有着彼此。 “这或许是我一生中最美的清晨,我从未如此真实的感觉到阳光的温暖。”安笙缓缓的伸出手,手掌紧握着,好似就真的抓到了朝阳一般。 君修冥含笑,在她耳侧呢喃:“这也是朕此生最美的清晨,因为醒来的第一眼就能见到你,伸出双臂就能拥你入怀,丫头,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梦。” 第109章 能再见到你真好 安笙转身正对着他,双臂环上他颈项,并踮起脚尖,轻吻上他:“这不是梦,我是真实的。” 两人几番缠绵后,已是晌午。 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阴沉下来,飘起了细密的雨丝。 安笙疲惫的枕着君修冥的手臂,静静的听着窗外雨珠落在湖面有节奏的噼啪声。 她清澈的眸子些微涣散着,她觉得天气就像人生,欢笑之后总会有眼泪。 君修冥温声询问:“丫头,饿了吗?” 安笙迟缓的摇头,身体紧贴在他胸膛。 “朕去找些吃的来吧,不饿也要吃一些才行。”君修冥说罢起身,随手将锦袍套在了身上。 安笙随着他起身,红着脸颊,任由他为自己更衣,享受着他的贴身服务。 被堂堂九五之尊伺候着,若是传出去,只怕要羡煞天下女子吧,可是,在安笙眼中,他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他只是她的夫君,仅此而已。 君修冥温声询问:“想吃什么?” 安笙牵动唇角,对他一笑:“什么都好。” “嗯,我去弄些清淡的粥给你,早上也不必吃的太过油腻。”君修冥穿好了衣下床,推门离开。 安笙站在屋门前,逗玩着昨日抓来的两只翠鸟,唇边带着笑。 只是这样会心的笑只在她的唇边停留了片刻,金陵城内的情况严峻,她心里很清楚,如今这样的日子,却也终究不会长久。 想到这里,安笙回了房间,匆匆写了一张纸条,吹响一声口哨,便将信放在了信鸽上。 她想她应该回去,至少还能帮他,只是,她终究是背叛了师父! 没过一会,君修冥端着一碗温热白粥,还有一盘安笙喜欢的点心:“吃饭了。” 安笙回过神色,唇角扬起笑意,过去喝了几口热粥:“修冥,这里离金陵还有多远的路程?” 君修冥拧了拧眉,正将去隔壁讨来的咸菜放她碗里:“怎么想起来了问这个?” 安笙苦笑着道:“早晚都要回去,还是早些吧!晚了,只怕形势对你不利。” 君修冥温柔的低笑,深深地看着她:“嗯。” 而后薄唇轻动,又轻声说了句:“别担心,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安笙唇边的笑靥绝美,柔声呢喃:“永远是多远,还不是从现在一直到死。不过,有朝一日,能与你死在一起也就够了!” “别胡说,我们都会好好的活着。”君修冥的手臂紧缠在她腰肢,生怕一个不小心,她就会永远的消失在自己的世界。 用过早食后,两人又去当地的集市闲逛了许久,到了晚上才又一起坐在桥头看着夕阳西下的情形。 这样的生活真的很美,就如这里的景色一般! 景色虽美,却也不能一直停留。 次日,安笙再次醒来时,仍在他怀中,每天睁开眼时,看见的第一个人都是他。 只不过如今他们已是身处在客栈之中,推开窗棂已是完全陌生的景物。 每过一天,安笙的心情也不由得沉重一分,直到今日才问道:“到哪里了?离金陵还有多远?” 君修冥从身后环住她纤腰,下巴轻轻放在她肩头:“还有三日左右的路程,我们就快回到金陵城了。” 安笙转过身子,将头轻贴在他心口,这是她这些日子以来最喜欢的一个动作,她喜欢听着他胸膛中强有力的心跳声。 两人靠在窗前,彼此的身体相拥着,短暂的沉默后,安笙温声开口:“修冥,带我去房顶坐坐好不好,屋子里闷得透不过气。” “嗯。”君修冥点头,抱起她飞上房顶。 两人坐在屋顶琉璃红瓦之上,安笙将头轻靠在他肩头,眸光茫然的遥望着窗外天空,唇角一直含着淡淡的笑容:“皇上还记得我们初次相见时的情形吗?” 君修冥无奈的苦笑:“从遇见你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不会是盏省油的灯。” 安笙对他的话感到不满,刚要反驳,又听他说道:“但我也知道,你是我这一辈子想要的人,回去后,就呆在我的身边,不许擅自行动。” 安笙微抬起眼帘,静静凝望着他,嫣然一笑:“是怕我拖你的后退吗?” 君修冥目光温润的看着怀里人:“不,丫头很聪明,只是这是男人之间的战争。” 安笙沉默了,再次看向远处。 清晨的薄雾笼罩着整个水乡小镇,有种朦胧虚幻的美。 两世为人,活了二十几个寒暑,在遇见君修冥之前,她的人生幸福而单一,简单的不能再简单。 而后他的闯入打破了她生命预先设定的轨迹,她为他哭为他笑,他的喜怒主宰着她的人生,她与他同生共死。 只是后宫里那段灰暗的日子,生命中几乎失去了色彩,如今,心停留下来,她才发现原来世间有如此美丽的风景,只是,她从未停留下来静心的欣赏。 君修冥温声询问:“又在想什么呢?” 安笙淡淡摇头:“没什么,曾经总是追求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忽略了世间最美丽的风景,如今想来当真追悔莫及。” 君修冥温柔的触摸着她苍白的面颊,温笑道:“朕答应你,总有一天,会带着你浪迹天涯,看遍世间的美景。” 安笙的手覆盖住他的手臂,对着他温温的笑:“嗯,我相信。” 虽然已是春日,终究是高处不胜寒。 君修冥抱着她坐了一会儿后,便回到屋内收拾行装,准备出发。 三日后,一行人直接抵达金陵城外的小庙。 显然他们是不能大张旗鼓的进城了,因为守城门的领头士兵手里仍旧拿着君修冥与常德的画像。 只能说明白偌贤(君易潇)还不曾完全放下戒心。 所以几人只好暂时在小庙栖身。 安笙特意去庙外看了看曾经种植的花圃里还有没有存活的蛊虫,因为她也就这点本事了。 而君修冥时时刻刻都跟在她的身后,就差没有将她绑在自己的裤腰带上了。 安笙正细心的将花朵里的蛊虫拨弄到手上:“易容吧,只有这样才能掩人耳目。” 君修冥蹙了蹙眉,看着她手里的几只黑溜溜的蛊虫,一脸嫌弃:“不用,我可以晚上的时候翻墙进金陵。” 安笙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深知他有洁癖,随手将蛊虫放在小盒子里:“行,尊贵的皇帝大人,你就带着德公公和你那一群暗卫趁着夜黑风高,集体翻进去吧!” 单单想想,城楼下站成一排的男人集体翻城墙的画面就觉得诙谐好笑。 话落,安笙没忍住笑了笑,又道:“臣妾这里还有一个更好的主意,与其翻墙,皇上何不找找城墙那个方位有狗洞,钻进去,岂不是更省力气?” 君修冥沉下了脸色,一把将眼前的小女人拽入怀里,二话没说便在她唇上惩罚似得咬了一下:“让你伶牙俐齿,竟敢调侃到朕的身上!” 安笙恼了他一眼,将他推开:“别闹,我还有点事,出去一会就回来。” 君修冥却一把将欲要离去的人拽住:“这么晚了,去做什么?” 看他不放心的模样,安笙无奈的摇头,只好带着他一起去,于是二人在小庙里找到了几个正打扫院子的小和尚。 因为蛊虫只有在吸了那人的血后,才能幻化出它吸血人的模样。 安笙上前,随意的与他们口头上交谈了几句。 君修冥则趁那几个小和尚不注意时,将蛊虫放在了他颈项的领口处。 见大功告成,而后二人便默契的转身离开了。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后,安笙才从袖里拿出一支细小的玉笛,站在院落吹了起来。 笛音徐徐,却带着饱经风霜的沧桑与唯美之感,有些催人泪下。 君修冥听着那熟悉的旋律,不由得皱了皱眉,刚想上前询问是谁教的她? 安笙却将从那几个小和尚身上吸了血,爬出来的几只小蛊虫放在了盒子里便转身进了房间。 君修冥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在房间里捣鼓,问道:“刚刚那支曲子” “别吵!”他话到一半,安笙便打断了他,因为她正在配制让蛊虫脱离的药粉。 蛊虫可以易容,但也不能长期停留在脸上的经脉,若是如此,蛊虫很有可能顺着脉络,游移至身体各个部位,到最后被侵蚀致死。 所以安笙不得不细心的调配。 君修冥只好悻悻然的闭了嘴,可刚刚那支曲子明明就是安笙曾经吹过的,而蛊虫的使用,那小丫头也是精通的。 为什么一直以来,他对她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但他派去浣邺平南侯府打探的人,却又是众口一词,说嫁到北盛的的确就是安侯府的千金安若离。 如果安若离真的就是安笙,她又为何从来都不承认她认识他? 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之时,静谧的房间内,传来她温和的声音:“终于好了!” 君修冥脸上一喜,上前就将安笙抱在了怀里,这似乎成了他的习惯:“恩,终于弄好了,那就睡觉吧!” 和安笙在一起的每天,最让他振奋的事情,莫过于睡觉。 安笙横了他一眼,这几日,他就跟块牛皮糖似得粘着她:“睡什么睡?去找几身普通老百姓穿的衣服来,穿成你现在这样进城,唯恐天下人不知道你身份尊贵是吗?” 君修冥那里用得着事事都由她来操心:“好了,你就别忙来忙去了,该备的为夫都备好了!” 安笙手肘奋力的顶了一下他的胸脯,虽然心里美滋滋,但也没好气:“谁是你夫人了!说话能不能知点分寸!” 君修冥疼痛的闷哼了一声,却见她头也不回,只顾着将药粉装进了几个小瓷瓶里。 而安笙只是想将这些需要用的物品都给他备好,而且剂量也要够用,毕竟成败在此一举。 想到这里,她便又叹了口气,转眼看向他:“你会饶他一命吗?” 君修冥的目光深冷了一分:“丫头,你觉得他会饶我一命吗?” 安笙无奈的笑笑,没再开口,只是将这些东西装了起来,无论谁败了,她都一定会留住那个人的性命。 这是她亏欠下来的。 翌日,安笙一边与他说明蛊虫的用法,一边告诉他多少个时辰后要用药粉置入水中浸泡洗脸,让蛊虫脱离。 君修冥故作漫不经心,一脸的不乐意,她将事交代的如此清楚,总让他心里隐隐的感到不安。 晌午时,几人顺利的进入金陵城后,便直接去了丽香院。 安笙心想,大概是君修冥与延平王相约在了此处,因为越临近金陵,他们的信便来往的越密切。 好在,朝廷里除了延平王,还有掌管六部的裴若尘是他心腹。 君修冥直接去到三楼的雅间,常德与墨白守在屋外,唯有安笙跟着步入了屋内。 里面的人见来者,先是疑惑的目光,直到君修冥亮出腰间的玉佩,再听他道:“是朕。” 这样熟悉的声音,裴若尘自是听了出来:“臣参见皇上。” 而后,他的目光又停留在了安笙身上,君修冥淡然的说道:“贤妃,好了,不必多礼了,坐吧!” 裴若尘这才安心的坐下,斟了两杯茶递过来:“皇上一路舟车劳顿,要不先去下官府上暂歇?” 君修冥从他的话语里听出几分端倪,质问道:“延平王呢?” 裴若尘有所隐瞒的回禀道:“延延平王说说是,政务繁忙,今日来不了了!” 君修冥冷哼了一声,语气凌厉而又嘲讽:“这样的鬼话,裴大人觉得朕信吗?” 裴若尘心一惊,跪在了地上:“皇上恕罪,延平王今日的宠妾刘氏生辰,皇上设宴款待,延平王便携着刘氏入宫赴宴了。” 君修冥唇角扬起冷魅的笑意:“一个妾室的生辰就能让他设宴款待,这位皇上还真是不将威武大将军的嫡亲妹妹放在眼里,荒谬!” 安笙在旁轻摇了摇头,表面上的确是拉拢了延平王,只要稍稍离间,便得罪了威武大将军。 一个妾室也能将正室踩在脚底下,也不知师父是如何想的?但她相信,她的师父不会是这样糊涂的人。 安笙沉思了一会,又听裴若尘说道:“也并非全然如此,今日皇后邀了延平王之妻慕容姝出宫游玩。皇上,这延平王受邀入宫,会不会临时变卦?” 君修冥眯了眯眼,深沉的眸光里似恍然明白了君易潇葫芦里卖的药。 他盛情相邀,延平王自然不能抗旨不尊,所以这并不能代表延平王是站在了君易潇身旁。 安笙抿了口茶水,将自己所察觉的说了出来:“延平王宠爱刘氏,慕容姝心里不会好受,更何况,皇上这番殊荣,是在纵容延平王宠爱姬妾。 只怕慕容家对此也早有异议,不然延平王也不会在朝中安分如此之久,皇上段然是故意而为之,让慕容家与延平王生出嫌隙。 另一面又让皇后去拉拢慕容姝说些体面话,以免威武大将军误会,所以这夫妻二人是在一唱一和!” 安笙的这番言辞使裴若尘与君修冥另眼相看,没错,她所言与他所想一致。 安笙又小酌了口,抬眼看向正也看着她的人:“皇上有何打算?” 君修冥邪气的一笑:“他的如意算盘不也正和我的意,如此他与延平王之间的关系不就恶化了? 再过些时日是皇家祭祀的日子,只要朕能出现祭祀典礼,加上延平王,太后王氏一族,以及随我已久的旧部支持,暴毙一说,也就不攻自破了!” 安笙点了点头,如果将延平王宠妾刘氏与慕容姝之间的矛盾闹到最大,那当真是有好戏了。 权衡利弊下,也不知这位延平王究竟是选择要美人还是要权利! 不过听闻延平王膝下只有一子,那刘氏能骄纵的原因,无非君慕言是延平王之子。 而慕容姝也是因此忍气吞声多年。 其实这还得感谢素日里叽叽喳喳的半斤,不然她也不会知道这么多。 夜里,君修冥与常德去了王府,目的也就是试探延平王的立场。 安笙留在了裴若尘的府中,因为君修冥放心不下她,所以屋外还留了个门神墨白。 安笙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桌面,想着必须抓紧时间入宫,不然她便没办法将水搅浑。 此时,裴若尘命人送来了晚膳,毕恭毕敬在她面前说道:“安姑娘,公子让您不必等他用膳。他可能晚些时候才会回来。” 因为府中人多口杂,所以君修冥让裴若尘改了口。 安笙收了思绪,淡应了一声:“嗯,我知道了,这里也没什么事,裴大人可以去忙别的。” 裴若尘躬着身子:“是,安姑娘慢用,下官告退。” 安笙食之无味的吃了几口,对门外一动不动如同雕塑的墨白唤道:“你进来!” 墨白却仿若充耳不闻,仍旧站在门前。 君修冥离开时,特意嘱咐,他的职责就是护她周全,并且在此之间不能和她交谈半句,另外就是离她远一些,免得着了她的道。 安笙就知道这是个一根筋的人,气恼的一摔碗筷,走到他的面前:“看着我!” 墨白看了她一眼,而后移开了眼神。 安笙翻了个白眼,执着的又说了遍:“我让你看着我!” 见他的视线再次移到自己的身上,安笙才继而说道:“为什么愿意誓死效忠他?” 墨白沉默不语,心里却道:因为主上用命相救过他几次,他的这条命这辈子都是主上的。 安笙见他不说,只好自己开口道:“墨白,这次的事情远远没有想的那么简单,皇上刚刚进入金陵城,延平王便被受邀去皇宫,你说,这里面真的是巧合? 如果延平王是棵墙头草,让君易潇发现了皇上还活着,并且还在金陵城中,皇上一定会招来杀身之祸,所以现在,皇上极需一个卧底,明白吗?” 墨白知道她所说有理,虽然有心动,但主上的吩咐他也不敢违背。 安笙看他沉默,便当是他默认了,刚迈出房间一步却又被他手中宝剑挡了回去。 安笙气的咬了咬牙,冥顽不灵,油盐不进,她明明已经将情势分析给他了,难道他就不担心君修冥会死吗? 无论如何,她必须趁着君修冥不在离开,不然就算见到刘氏,说话也不会有分量。 为今之计,她只能利用白偌贤对她的情意,成为众人眼中焦点,再将刘氏捧上去。 如此,慕容将军不仅会疏远延平王,还会和白偌贤闹出不愉快。 因为也只有这样,最后她才能求君修冥饶恕他一命。毕竟上一辈的恩怨,又何必牵扯到这一代。 安笙将制作好的烟火拿了出来,这是她在万花谷时特制的烟火,只有白偌贤与他知道。 想到这里,安笙扯了扯嘴角,“他”,不过是长期做的那个梦境,渐渐地让自己虚构出来的一个人物! 安笙将烟火的引线拉了开,空中是一缕又一缕的火树银花,墨白回过身来,质疑的看着她。 安笙勾了勾唇角:“你若不放我离开,君易潇他自会寻来!” 话落,她接着又点燃手中的烟火,夜里的星空绽放出一朵又一朵绚烂的罂粟,是那么的美。 墨白刚想要阻止她,却见安笙将方才摔碎碗的碎片抵在脖子上:“今天,我是无论如何都要离开,你若不想让君易潇找到这里来,就让我离开。” 墨白是真慌了,眼看着安笙一步一步的离开府邸,却无力阻止。 同样慌乱的还有从王府出来的君修冥,他认得这样别致的烟花,那是他和安笙一起研制的。 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花火时,他以为是自己眼花,可当他第二次清晰的看见映在眼底的花火时,他整个人都失控了。 君修冥迅速的跃上马匹,径直向刚才烟火的那个方位赶了过去。 常德也不知这是发生了什么,跟在他身后大喊道:“公子公子你你慢些,等等老奴,等等老奴!” 安笙离开裴若尘的府邸后,直接来到刘云所在的地方,紧接着又点燃了烟火。 因为前几日她便与白偌贤约好了,大概也就是这两日她抵达金陵。 到了金陵以后,她便放出烟火,他自会来接应。 刘云见到安笙时,并没有感到意外,因为他也是接到消息,才在这里等候,转身命人去了皇宫。 而后才领着她上楼,随口一问:“想好了?” 安笙却没有回答他问题,半晌之后,才又反问道:“公主呢?” 刘云神色落寞:“被太后送到了燕国,她会幸福的!” 安笙蹙了蹙秀眉,质疑的开口:“你放弃了?” 刘云略显无奈,与她斟茶:“不放弃又能如何?难道以我之力,还能与皇室抗衡?” 安笙不以为意的哼笑了一声:“也好,跟着你这样的男人,也只会让她吃苦。” 刘云显然对她的话有几分不满,却没反驳。 左右聊了不过半个时辰,宫里便派来了马车迎接,而白偌贤也来了。 刘云在她的身前禀报道:“娘娘,皇上在下面等着你。” 安笙靠在窗边,睨了眼下面繁复华丽的马车,眼底却一片落寞:“我已不再是宫中妃嫔,你又何必称我娘娘。” 刘云随着她身后一同下去,淡声道:“这都是各自的命,什么时候,娘娘都将是尊贵的皇妃。” 安笙回过头看了他一眼,便径直走向了马车旁站着的君易潇身边。 君易潇二话没说,便将安笙搂入了怀里,吻在她的额头间:“能再见到你,真好。” 而远远寻来的君修冥刚要上前,却被身后追来的常德拉了住,不停的劝道:“圣上,您要冷静,您要冷静啊!贤妃娘娘这样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可当君修冥看到这一幕时,红了眼,眼底的泪竟是那般灼热。 这一刻,他似乎彻彻底底的明白,当初她是如何看着他身边成群的女人! 君修冥执意要上前,却被常德以死相逼:“圣上圣上,老奴求你了,老奴求求你了,不要去!圣上若还怜惜老奴这条溅命,便听老奴一一句劝吧!” 君修冥袖底拳头紧紧的捏在了一起,甚至能清晰的听到骨骼声响,胸腔传来一阵的刺痛,唇边忽而溢出一口鲜红的液体。 他刚刚看见了,是那朵妖娆的罂粟,万花谷中漫山遍野盛开的罂粟,而最后一次也是从这个地方盛放出来! 如果他猜得没错,安若离十有八九就是他的安笙,不然君易潇是如何知道来此处接应她?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会不认识他了? 安笙别扭的脱离了他的怀抱,妾了妾身,淡声道:“恭贺皇上。” 君易潇唇边是温润的笑,伸手握住了她有些冰凉的手:“我们之间,何时需要如此生分了?跟朕回宫吧!” 安笙唇角浅然的笑了笑,将手从他手中抽了回来,而后坐上了马车。 君易潇对她的疏离,心中漫过一丝苦楚,只以为至今她仍是在怨他,将她交到了君宁的手上。 马车徐徐的向宫中的方向驶去,在微风拂起窗帘的那一刻,她看见了站在角落里的君修冥。 他眼底尽是痛楚,安笙心如刀绞看着他,而后决绝的掩住了窗帘,低声道:“夜晚寒凉,有些冷了。” 君易潇是知道她体寒的,将自己身上的袍子与她披了上。 而安笙却红了眼眶,他急切的问道:“怎么哭了?” 安笙笑着摇了摇头,唇边的笑怎样都是苦涩:“刚刚风吹进来,不小心进了灰。” 君易潇小心翼翼的捧起她的小脸,担忧的道:“让我看看!” 安笙情不自禁的往一边挪了挪,别开了脸颊:“已经没事了,被揉出来了。” 君易潇见她总是与自己保持着距离,拧了拧眉道:“君宁已被朕下令处死,笙儿何必再与朕怄气?” 这一刻,安笙彻底的醒悟了,如果让他知道君修冥还活着,他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让君修冥死吧? 君宁可是他的哥哥,为了讨一个女人欢心,能说处死便处死了。 想到这里,安笙唇边又是一抹嘲讽的笑意。 第110章 只要你高兴,都依你 入宫后,安笙想方设法的躲着君易潇,可如今这皇宫终究是他的皇宫。 想躲得彻底,也并不是件易事,多数时候,她只能敷衍的与他聊上几句。 这几日她依旧住在菀宁宫内,身边却没一个能信之人,想要打探刘氏与慕容姝之间的关系,还要她时不时旁敲一句。 不过想要了解这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她还必须得见一见这个刘氏。 用过晚膳之后,安笙便觉得头昏昏沉沉,不知不觉间靠在软榻上睡了过去。 一盏茶的功夫,宫中风风火火的闯进来一批凶神恶煞的女人:“贤妃呢?” 清流认得这些人,都是皇后宫中的嬷嬷与婢子,上前询问道:“苏嬷嬷,您这么晚了来,是有什么事吗?” 那嬷嬷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语气一点也不客气:“皇后娘娘找贤妃去坤宁宫一叙。” 说着,便向身后的人示意,几个婢女丝毫不顾阻拦直接闯进了内室,将昏睡过去的安笙拖了出来。 清流心里一惊,将她派来贤妃身边时,皇上便特意嘱咐她好好照看贤妃,这可出不得岔子,但她又不敢公然与皇后为敌。 于是,安笙就这样被抓入了坤宁宫中。 清流匆匆忙忙的跑去了养心殿内,而此时,皇上却正在和几位大臣议事。 她焦急的向李公公禀报道:“公公,贤妃娘娘刚刚被皇后的人带走了,只怕是要出事了,您能不能进去跟皇上通传一声!” 李敏锐在门缝看了看眼里面的情况,左右为难:“这皇上吩咐过奴才,不得入内打扰。” 清流只好着急的在外面走了几圈,不得已的又道:“李公公,贤妃娘娘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您不会不知道,倘若今日贤妃有个好歹,你我的脑袋必然都会不保的!” 李敏锐心下也想了,无奈的转身步入殿内,在君易潇的耳边嘀咕了几句,才又小心翼翼的询问:“皇上要去坤宁宫看看吗?” 听后,君易潇也顿时变了脸色,对殿内几个大臣道:“朕还有些事要处理,你们将安抚民心的政策拟好再来找朕!” 几位大臣面面相觑了一眼,而后又才异口同声的应道:“是,臣等告退。” 君易潇起身便匆忙的向坤宁宫内赶去。 彼端,安笙被扔在殿上,人仍还是昏迷不醒的。 一个年老的嬷嬷在月怜耳侧不怀好意的说道:“娘娘,这就是皇上前两日从宫外带回来的女子。听说是先皇的女人贤妃,闺名若离。” “嗯。”月怜点了点头,起身蹲在安笙面前,用手掌板起她的下巴,这才入宫几日,皇上便日日围着这个女人的身边转。 当初还以为他俩是清白的,如今一看,还真就是一早便勾搭上了。 而宫中的流言蜚语也日渐的水涨船高。 月怜冷哼了一声:“果真长了张狐媚的脸,难怪能魅惑皇上,本宫今晚就撕碎了她这张狐媚脸蛋,看皇上还会不会喜欢她!” 她愤然起身,对一旁的小太监吩咐道:“给本宫将她泼醒。” 一桶冰冷刺骨的寒水从头泼下来,安笙瞬间清醒,纤长的睫毛上挂着水珠,一双眸子明亮如星,看在月怜眼中更是火冒三丈。 地上的女子,即便如此狼狈,却仍如此美丽,这份狼狈甚至为她平添了一股无助于柔媚。 与此同时,安笙微扬着下巴,也在打量着面前的女人,容貌姣好,身姿轻盈,只是在美女如云的深宫,却丝毫算不得出挑。 她认识这个女人,曾送君易潇离开时见过一面,他的妻子,月怜。 月怜双手叉腰,气势汹汹:“放肆,竟敢如此盯着本宫瞧,信不信本宫挖了你这双动人的大眼睛,看你还拿什么媚惑皇上!” 随手便从身旁嬷嬷的手中接过皮鞭,“噼啪”两声脆响后,安笙身上便多出了两条鲜红的血痕。 月怜手中的皮鞭竟也不是普通的皮鞭,鞭子上有细小的刺,刺入肌肤中,划开皮肉,顿时鲜血淋漓。 这两鞭子下去,是彻底将安笙激怒了,一来,她对君易潇全然无心,被这女人找上她,着实冤枉了,二来,这女人身上的盛气凌人的确欠揍。 安笙冷冷的瞪着她,月怜更是不满:“你以为是先皇的女人就很了不起吗?不过是浣邺送来求和的女人,也敢瞪本宫,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 月怜说罢,扬起手中的鞭子再次落了下去。 只是,这一次鞭子并未落在安笙身上,而是被她伸手握住。 她刚刚被捆绑着双手,一时无法挣脱,才硬生生的挨了月怜两鞭,现在她挣脱束缚,还想让她做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那是绝不可能的。 安笙用力一扯,鞭子便飞出月怜的手,被她握在了手中,月怜被鞭子的力道牵扯着,踉跄两步,整个人摔倒在地。 她愤怒的嘶吼一声:“你你想造反吗?” 话音刚落,却只见安笙随手甩动鞭子,“噼啪”两声脆响,鞭子毫不留情落在月怜身上,只听得两声凄厉的惨叫。 安笙负手而立,居高临下的冷冷看着她:“你打我两鞭,现在我还你两鞭,我们扯平了。” 月怜怒吼着:“你们还看着做什么,还不将她给本宫拿下!” 那些被吓傻了的太监宫女才慌忙上前,可他们哪里是安笙的对手,她手中皮鞭甩过,宫人们倒了满地。 安笙嘲讽一笑,来到月怜身前,用鞭子支起她的脸:“你明知我是皇上带回来的人,还敢对我动刑,是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 你也不过是一个小小丞相之女,就敢如此的任意妄为,别忘了,这北盛的江山姓君,不姓月。” 月怜用指尖指着她,气的不停的颤抖:“你,你” 安笙蹲身在她面前,眸中竟多了一丝玩味,手中皮鞭随意的戳在她脸上:“我怎样?你还真是蠢,再抓我之前怎么没打听清楚我的底细?你以为就凭这几个蠢货就能制服我?” 月怜瞪大了双眼怒吼着:“安若离,你等着,本宫绝不会饶过你的。” 她是丞相的掌上明珠,何时受过这等委屈。 安笙冷笑着,将手中皮鞭摔在她身边。 月怜以为她又要打她,吓得紧闭上双眼,身体不停的颤抖,与刚刚那副盛气凌人之态简直天壤之别,让人越发觉得可笑。 安笙不耐的丢下一句:“下次威胁人的时候,先掂量一下自己有几斤几两重,免得威胁不成,反被灭口。” 而后转身,却突然顿住了脚步。 君易潇也不知何时站在了殿门处,他高大的身体靠在梁柱之上,看着安笙,眸中竟是一片温润:“玩够了?” 他了解她的性子,她一向都是人不犯她她不犯人。 安笙僵持在原地,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此时,月怜突然开了口:“皇上,皇上要给臣妾做主啊。” 她强忍着身上的疼痛,一步步爬到君易潇的脚下:“皇上,这个野蛮的女人,她竟然鞭打臣妾。” 月怜哭的梨花带雨,好似受了极大的委屈。 君宁凤眸冷眯着,眸中透出不耐之色:“朕正奇怪,她在菀宁宫呆的好好的,怎么会跑到怜儿这里来?怜儿是不是该向朕解释一下,嗯?” 他手掌托起月怜的下巴,犀利的眸光直盯着月怜的眼睛。 月怜脸色顿时惨白,眸光左躲右闪,支支吾吾道:“臣妾,臣妾” 君宁冷哼着,一把甩开她:“你不招惹她,她又怎么会打你。看来是朕以前太宠你了,你才会恃宠而骄,禁足一月,在殿内好好闭门思过吧。” 月怜哭的极为凄惨:“不,皇上,臣妾知错了,你饶了臣妾这一次吧。” 禁足一月,这惩罚看似不重,可她才刚刚入宫,便被冷落,如此下去,他只会越来越疏远她的。 月怜的哭声让安笙越发头疼,她没心思留下来看这场闹剧,抬步向外走去,在经过他身侧之时,却被他突然握住了手臂:“去哪儿?” 安笙不冷不热回道:“除了回菀宁宫,我还能去哪儿?” 君易潇淡淡一笑,手掌紧握住她玉腕不放:“朕觉得乾祥宫更适合你居住。也不会有人胆敢打扰你。” 安笙身体微微的一颤,乾祥宫素来是皇帝的居所,轻声回道:“还是不必了,皇上登基不久,惹来一些流言蜚语,便不好了。” 君易潇将她拽入了怀中,这些时日,他对她百依百顺,可她却连正眼看他一眼也不愿意:“笙儿,你知道,我剩下的日子不对了,为何我们就不能像从前一样?” 安笙奋力的推开了他,退后了两步,淡漠的说道:“今非昔比,自然也回不到过去,我还有事,先行告退。” 说罢,她快步的离去。 在她身后,君易潇缓缓的扬起唇角,笑意更深。 菀宁宫之中,安笙屏退了所有侍女,独自站在铜镜前,缓缓的褪下长裙,从镜中看到背后那道长长的鞭痕。 安笙手中握着金疮药的药粉,咬牙倒在背上,随着她的动作,伤口被扯裂,伴随着一阵阵的刺痛。 她眸中含着泪,紧咬牙关,没有哭喊一声。 她这一步步走来,早已练就金刚不坏之身,再大的疼痛她都忍受过,这区区小伤又算的了什么? “朕越来越看不懂你了,笙儿,现在的你究竟是怎样的女子?”身后忽然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 铜镜之中,男子高大的身影若隐若现。 安笙一惊,慌忙的披上外衣,由于动作过大,再次的扯裂伤口,痛的她额头布了层冷汗。 她随手从桌案上抓起一根金簪握在手中:“那么师父呢?留着安笙,究竟还想怎么样?” 君易潇浅然的一笑,幽幽道:“笙儿,你何必明知故问,我待你的心意,莫非你就当真看不出?今夜,朕想留下来陪你,如何?” 安笙冷冷的说道:“皇上要留下,我自然不能阻挠,只要皇上不怕一夜醒来,睡在身旁的人变成一具尸体。” 她将手中金簪抵在颈间,他每向前一步,簪子的尖端就刺入肌肤一分,很快血珠便顺着她雪白的脖颈缓缓流淌而下。 君易潇终于停下了步子,他不敢再靠近,因为安笙的金簪若是再刺入一分,就会有生命危险:“你将金簪放下来,朕保证不会碰你。” 安笙冷冷说道,手中金簪攥的紧:“皇上的话,我还能再相信吗?” 君易潇十分自觉的后退几步,与她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他眉宇间一直含着笑,却带着苦楚:“笙儿,傻丫头,朕怎么舍得你死呢?” 安笙冷弯了下唇角:“皇上既然如此怜香惜玉,那就离开吧,我累了。” 虽然她下达了逐客令,但君易潇却没有要离开意思,踱步在桌案旁坐下,自顾倒了杯清茶:“最近宫外传来一件新鲜事,笙儿有没有兴趣听听?” 安笙不语,眸子冷眯着,等着他的下文,她下意识的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 君易潇一边品茶,一边闲适道:“白尚书发现帝都近日来了一群奇怪的人,表面上看来好像是生意人,做的也都是正当生意。 可这似乎太巧合了一些,朕刚刚将你带回来,紧接着就有一群人在金陵城内做起了生意。笙儿,你会为了他,背叛朕吗?” 安笙的身体轻微的颤抖着,但表面上却维持着一贯的平静。 她知道是君修冥开始行动了,他不会放弃她的。只是依照他的谨慎,绝不会轻易被人发现行踪。 如今,他故意暴露目标,就是要通过君易潇之口让她知道,他来了,来接她。 只是她段然不会跟他离开,因为她的目的也还不曾达成。 安笙淡漠回道:“皇上都不信我了,又何必留在这里?与我多说也无益。” 君易潇一笑,眸中平添了一分冷然之色:“朕当然信笙儿,就算他还活着,想必也是笙儿受了他的蒙蔽。” 安笙敛了敛眸子,饮了口冷去的茶:“师父错了,他的确死了,我亲眼看见入的殓,如果近日金陵城内不太平,也应该是他身边那几个忠心的奴才,不过现下大局已定,量他们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但愿如此。”他起身随意的推开了窗子,戏谑的眸光随意落在窗外。 安笙顺着他的目光探去,眸色更深了。 窗外看似一片平静,可她知道这菀宁宫之中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着君修冥的人来自投罗网。 或许他已经信了她的话,也或许君易潇是想亲自看看,君修冥究竟是否还活着? 夜风顺着窗口灌入,掀动了安笙一缕墨色发丝,黑衣雪裙,美得如梦如幻。 君易潇含笑望着她,关紧了窗子。 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他自然也被她的美蛊惑着,只是,他不想逼她太紧,他想要她也会在最恰当的时刻: “朕忘了告诉你,这世上再没有什么贤妃,三日之后便是朕册封你为皇贵妃的日子,好好等着做你的新娘,朕会用皇后的仪式迎娶你。” 安笙弯了弯唇角,平静的笑着:“与师父在一起十多年的时间,师父却不曾碰安笙分毫,只是这为何册封仪式会如此之快?难道就不怕仓促吗?” 君易潇很想知道,他到底是死是活,淡然的回道:“朕等了你十多年了,当然希望这一切能早些到来。” 安笙只是一笑,心下想着,大婚当日,这皇宫应该会布满了暗卫。 师父是在用她为诱饵,如果君修冥没死,他就一定会来,但此番来,也许真的就是有去无回,若他不来,君易潇也许就会以为他是真的死了。 而她下嫁师父,一切便尘埃落定。 所以这两种结果,无论是那一种,对师父而言都是百利无一害。 君易潇走后,一对侍女鱼贯而入,手中捧着珍贵的首饰,珠宝,还有奢华绝美的凤冠霞帔。 安笙屏退了殿内众人,跌坐在冰冷的汉白玉地面,不小心碰翻了桌案上的托盘。 “稀里哗啦”一阵碎响,珠宝首饰落了一地,凤冠上牛眼大的明珠滚落出去,艳丽的嫁衣散落在她面前。 安笙唇角扬起一抹嘲讽的讥笑,美丽的嫁衣她看的太多,可惜,没有一次她是穿着嫁衣嫁给最心爱的人。 一颗冰冷的泪珠顺着纤长的睫毛滴落,她无力的闭上了双眼,然而,泪珠并未掉落在地,而是落在了温热的掌心间。 那只手掌将泪珠紧握在掌心间,如同握着无价之宝。 “阿笙,为什么要哭?”温润低哑的声音,淡淡的弥漫那股熟悉的气息。 安笙的身体剧烈的颤抖着,她不敢睁开双眼,生怕这只是一场不真实的梦。 她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摸他真实的温度。 而君修冥温笑着,牵住她的手,稍稍用力便将她拥在胸膛中:“阿笙不是要为朕做卧底吗?这么快就应付不来了?” 安笙错愕的睁大了双眼,尚未看清他的面容,炙热的吻就落了下来。 她所有的疑问与不解都被他封在了口中。 他的吻一如既往的霸道张扬,她的双臂慢慢的攀在他颈项,生涩的回应着他的吻。 她被他吻得几乎窒息。 他却邪气一笑,温热的气息落在她肌肤,痒痒的:“丫头居然连换气都不会。” 安笙恼怒的讥讽道:“臣妾只有一个男人,自然不如皇上身经百战。” 她负气的想要推开他,却被他拥得更紧:“原来是怪朕教的不好,等朕将眼下的事处理了,朕有一辈子的时间来好好调教你。” 她身子轻微的颤动,粉拳捶打在他胸膛,而他却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着。 他随意的扫了眼散落一地的珠宝与凤冠霞帔,冷冷一哼:“看来四弟对你的确有心,凤冠霞帔如此奢华,他就不怕惹怒了新上任的皇后。” 安笙反唇相讥:“你不娶还不允许别人娶吗?真是霸道。” 他将她打横抱起,放在软榻之上,狠狠的吻了口:“除了朕,你休想嫁给别人。” 安笙被他弄得笑声不止,惊动了殿外宫人。 掌事宫女的声音在殿外响起:“娘娘,您没事吗?” 安笙冷声道,险些吓出冷汗:“没事,我要休息了,你们都退下。” 她再次抡起拳头落在君修冥胸口,压低声道:“都怪你。” 君修冥笑而不语,鼻尖却与她贴合着。 安笙面颊羞红,带着几分羞怯,眸中却难掩担忧之色:“你来的好快,我都还没开始行动。” 君修冥不屑的哼了声:“难道等他布下了天罗地网后再来?那才真是死路一条。” 安笙心虚的看着他,刚刚又听他唤她阿笙,不解问道:“刚刚你在殿外?所以说你什么都知道了?” “嗯。”君修冥淡漠的点了下头,墨眸忽然深沉,将这些天日日萦绕在心间的疑问向她问道: “阿笙,为什么要瞒着朕?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朕?当年救朕之时,你知道朕是质子的身份,可你为什么从头到尾都不愿意与朕坦白?” 安笙听得一塌糊涂,拧着眉看着他:“我的确非安若离,但也不记得与皇上在浣邺时就认识。” 君修冥感到难以置信,但阿笙没理由装作不认识他,可为什么她会忘了他们之间的曾经? 彼此沉默了会,安笙才略带紧张的问道:“皇上是不是弄错了什么?我是平南侯之女安笙。” 闻言,君修冥拥着她的手紧了紧,眼眶微微的泛红,是他太糊涂了,世间也许会有两个十分相像容貌的人,而那种微妙的感觉,却只有她能给。 他声音有些黯哑,在她耳边低喃:“阿笙,你怎么会忘了呢?你还记得初次救我时的情形吗?那时你牵着我的手,不惜得罪权贵,也要将我救出去。 阿笙就是个傻丫头,做事总那么莽撞,因此还着了容恒的奸计。那时我心里却庆幸你出手伤了他,只有这样,才不用委屈你嫁给他。” 安笙好像有印象,她也的确与容恒有过婚约,但她忘了是什么缘由取消了婚约。 从而心里也因他的这番话变得紧张,她怎么也没想到,他爱的女人,他心里一直不曾忘记的女人,是她,是她安笙。 君修冥接而说道:“阿笙,你还记得上元节的那个晚上吗?你喝了很多酒,也说了很多胡话!万花谷里,我们那么多难忘的回忆,你都会忘了吗?” 安笙看着他那双深情的眸子,怎样也不忍心告诉他,她不记得了!只隐隐约约还记得那个梦。 她忽而笑了,因为那不是梦,竟是真实的存在。那个她一直看不清的身影,原来是他。 可她为什么会忘了这一切? 安笙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对不起,对不起,我什么都记不起来。” 君修冥握住了她的小手,亲吻着她的额头:“没关系,你不记得的,都由我来记着,以后我会慢慢地讲给你听。” 安笙在他怀里自责的点了点头,又喃喃说了句抱歉。但又十分的庆幸,因为在他心里的那位姑娘,是她自己。 君修冥抱着她又安抚了会:“阿笙,这次我们再也不要分开。” 安笙觉得心里无比的幸福,唇边也洋溢暖暖的笑,那是难以抑制的高兴:“恩。” 而君修冥却无意间看到她颈项间的伤痕,如玉的指尖轻轻触摸着那道伤口:“疼吗?” 安笙笑着摇头:“一点小伤而已,我有分寸的。” “丫头,伤在你身,却疼在我心上。”君修冥低头,温柔的吻着她的伤口处:“丫头,跟我离开好吗?我不需要卧底,我有把握对付他。” 安笙没有正面回答,眸中弥漫了一层水雾,问道:“皇宫守卫深严,你能混进来已属不易,我们要如何离开?” 他身上穿着御林军的金黄色军服,才瞒过暗卫的眼睛混进来,可是,要带着她全身而退,却并不容易: “混进来的不仅朕一个人,还有朕的暗卫,他们会掩护我们离开。你现在唤一个宫女进来,换上宫女的衣服跟我走。” 安笙担忧的说道:“修冥,我还不能跟你走,你听我说,燕国的储君温孜言过些时日会抵达金陵,我担心会有变故,你就让我留在宫里好吗?” 君修冥一脸的为难,他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安笙成为君易潇的女人啊! 安笙却拉着他的手撒娇道:“你放心,我能保护好自己。更何况,延平王现在还有慕容将军支持,他很可能趁着你与君易潇之间争斗时在里面浑水摸鱼。” 君修冥揉了揉她的脑袋:“傻丫头,这些道理你明白,朕就不明白吗?好了,我自有主张,你只需乖乖地呆在我的身边。再过半个时辰,就是换岗的时间。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安笙却执意的坐在软榻上:“修冥,你能再听我这一次吗?” 君修冥拿她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因为他知道,这就是他阿笙的性格,几番犹豫之后,只好作罢:“过几日,我会将墨白送入宫里。 如今虽然看似这皇宫是君易潇的,实则也有一部分是朕身边的人,寻了机会将司膳司的秋檀调到自己的身边。” 说着,他又递给安笙一块玉佩:“秋檀是差遣隐藏在各宫细作的关键,所以当她看见这块玉佩,一定能明白,司膳司的交接便是芙蓉酥,记住了吗?” 安笙见她一脸的不放心,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你赶紧走吧,离换岗的时间就快到了。” 君修冥叹了口气,将她搂在怀里不舍的拥吻了一会,而后才被安笙催促着离开。 次日,晨时。 安笙想着要将秋檀调到自己的身边,便故意发了通脾气,将桌上的膳食倒了一地。 而依照往日来看,君易潇下了早朝通常都会来她宫里坐会,今日自然也不例外。 他见菀宁宫内一片狼藉,向跪在地上的清流质问道:“怎么回事?不是让你好好伺候皇贵妃娘娘吗?” 清流颤颤巍巍的回道:“今日的膳食都不合娘娘的胃口,所以所以” 君易潇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不耐的说道:“不合胃口,就让御膳房做到皇贵妃满意为止!” 安笙起身向他行礼,君易潇伸手将她扶了起来:“这么大的人了,怎么突然耍起脾气了?” 安笙指尖翻过手上的书页,喝了口清茶道:“昨儿那么一闹,想必皇后娘娘心里定也不舒服,皇上应该多陪陪皇后才是,毕竟她是丞相之女。” 君易潇无奈的笑笑:“你知道的,朕的心在你这里,娶她,是迫不得已。” 安笙将手里的书放了下,捻了块芙蓉酥咬了口:“我不知道。” 君易潇早已习惯了她这脾气,也没发火,倒了杯热茶给她递过去。 安笙抿了两口,才又道:“皇上别让御膳房做了,我喜欢吃芙蓉酥的点心,当初八两也很会做这个,将司膳房做芙蓉酥最好的宫女调到菀宁宫来吧!” 君易潇这些时日对她一直都是千依百顺,这小小的要求,他自然会应:“恩。” 安笙怕他起疑,则又道:“还是让那些小宫女比试一番吧!说不定还会有青出于蓝胜于蓝的宫女。” 她这样做,一来可以彰显皇帝对她的宠爱,见刘氏时,稍稍暗示,以后那刘氏段然会来巴结她,二来免得他多心。 君易潇温和的一笑:“只要你高兴,都依你。” 安笙微微一怔,心里却不由得觉得讽刺。 如果换做是以前,她定然会为他的话而开心很久,只可惜,现在就是现在,以前就是以前。 君易潇陪着她又聊了会,便将事吩咐了下去。 后宫却因为此事沸腾起来,只因为菀宁宫的那位喜欢吃芙蓉酥,后宫里所有会做芙蓉酥的宫女,便都要参加此次的比赛。 比赛的赛试还格外的严苛。 坤宁宫的月怜知道这件事后气的直接找君易潇闹了一通,却被搪塞了过去。 月怜冥思苦想,只好拿着这件事大做文章,直接将安笙说成了惑乱君主的妖女,而后又让她爹爹联合众臣上书。 月怜看了眼身边的侍女,问道:“流言都放出去了?” 那侍女恭敬的应道:“是,这次皇上定会以大局为重。” 月怜冷哼了一声,她倒要看,朝堂与后宫,究竟容不容得下这个女人。 第111章 你说我们是不是天作之合? 册封安笙为贵妃的消息遍布整个皇宫。 所以借此机会,安笙邀了刘氏入宫闲叙,为了避免不张扬,邀请刘氏的同时还邀了其他官员的夫人。 君易潇只以为是她要和这些人拉拢关系来减少谣言,心里也为此感到高兴。 如今正值逢春,是个百花齐放的好时节。 御花园内,一群女人围坐在一起看着歌舞,说着些阿谀奉承之话。 邓夫人见坐在不远处的是杨尧杨将军之妻张氏,忙凑过去巴结:“杨夫人,我说你这项链可真是精致。与你这身衣服还真是相得益彰!” 张氏伸手抚了抚鬓,笑着道:“呵呵,是吗?我这项链是金陵城玉器中数一数二的材质,我们家将军差人特意为我定制的。” 而就在此时,刘氏在侍女的搀扶下款款而来,若不是这其中有人认识她,都要误以为是宫中受宠的娘娘。 有女人在的地方,叽叽喳喳的议论声便少不了:“这刘氏还真是好福气。” “可不嘛,光看刘氏身上的首饰,件件都是价值连城。” “我认得她颈项上那串项链,可是波斯王国,唯一的一颗鲛珠。” 刘氏听到这些议论纷纷的言语,唇角扬起傲慢的笑意,她虽是妾室,却比她们这些正室还要光鲜亮丽。 邓夫人率先出声道:“延平王待刘夫人可真好,这都要把王妃比下去了,想起我家的那口子,可没这番细腻的心思。” 刘夫人睨了她一眼,在席中坐下:“都是王爷疼惜妾身,不然妾身又岂会有今日。” 在众的一个个正室夫人都各怀心思的看着这个女人,如今刘氏风头也盛,前不久皇上特意为她设宴祝贺寿辰,皇贵妃此番邀请,也是情理之中。 这些心思直到安笙的到来,才收起,众位纷纷起身施礼:“参见娘娘,娘娘福寿安康。” 安笙抬手示意,坐在了主位之上:“各位夫人都起来吧,不必多礼!” “谢娘娘。”众人纷纷这才回到了各自的位置上。 邓夫人看着上方姿态端装,生的国色天香的安笙,起身讨巧的说道:“皇贵妃真是沉鱼落雁,也难怪皇上对娘娘痴心一片。” 安笙端起茶盏,慢条斯理的品了口茶,开口道:“如今还担不起这一声皇贵妃。” 邓夫人又道:“这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的吗?旨意都已传达了下去。还有两日便是娘娘的册封典礼了。” 闻言,许些人又是一阵的窃窃私语,低声议论着妖女一事。 安笙却也不尴尬,淡笑着:“呵呵,本宫是皇后眼里的刺,自然也就是丞相大人口中的妖女。这到底是不是妖女,我们做女人的心里最清楚,不是吗?” 在座的都被说的哑口无声,摆明在说皇后仗势欺人,再则这那个府上又没有一两个妾室,所以她们心里当然是比明镜还要清楚。 反倒是刘氏娇笑了一声,引来众人的视线,而后她才道:“皇贵妃说话当真是风趣,不仅是妖女还有狐媚子,说到底,就是长了一张让人嫉妒的脸。” 安笙神情淡然,扫了眼各个夫人盘中的点心。 慕容将军的夫人不屑的冷哼了一声:“这妾室就是妾室,终究难登大雅之堂,说话真是不知礼数,竟敢用狐媚子来形容皇贵妃。” 刘氏也不甘示弱:“是啊,说到底,这些话往往可都是出自像张夫人一样识礼数的女人口中呢。” 慕容夫人刚要出声反驳,就听安笙说道:“好了,没什么好争执的,本宫请你们来是因为这段时间,宫里做了好些点心,请大家都来尝尝鲜,众位姐妹在本宫这里都一视同仁。” 宫里又有谁人不知,这些点心还不是因为皇上为贵妃挑选出类拔萃的宫女,再送到菀宁宫中。 闻言,杨尧之妻张氏开口道:“娘娘既是一视同仁,怎么不见延平王王妃?” 安笙故而不说,因为自有人会替她开口。 刘氏看了眼上方安笙的神情,哼哼了两声:“皇后娘娘邀了王妃赏花,又岂会应约皇贵妃所邀。” 安笙不以为意,唇边一直噙着温和的笑:“今日的点心,可还合你们的胃口?” 众人见她不在这个问题深究下去,也都不再多说,邓夫人点头道:“贵妃娘娘的点心称得上金陵城内之最。” “喜欢就好。”安笙拍了拍手,二十来个侍女纷纷端着托盘走出来,将点心在各个夫人的面前用银针验毒后,才当着她们的面包起来。 安笙笑了笑,有意无意的看着刘氏身前的那名宫女,淡然说道:“你们喜欢,便各自带些回去品尝吧。本宫这番做,也是让你们宽心。” 秋檀微微颔首,向她示意,一切都已妥当,就在前天的晚上,安笙特意找到了她。 邓夫人率先起身行礼谢恩:“娘娘用心了。” 见邓夫人起身,众位也都依一起了身行礼以示谢意:“臣妇等叩谢娘娘赏赐。” 安笙笑着点了点头,说着:“都起来吧,无需与本宫这么客气,本宫今日也有些乏了,就不陪各位夫人了。” 话落,清流搀扶着她起身,安笙对她吩咐道:“留在这里,送各个夫人离宫!” 清流妾了妾身,应道:“是。” 将清流特意留在此处后,安笙才与秋檀会面。 秋檀看了看四处,领着安笙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都已安排妥当。” 安笙将提前拟好的信交给了她,吩咐道:“一定要将信交到皇上的手中,让他不要轻举妄动,一切计划等到祭祀当日。” 她担心册封典礼之日,他会忍不住行动,如此就正好中了君易潇下怀,所以她必须先稳住君修冥。 秋檀将信放在袖里,应道:“是。” 安笙这才离开,准备回到自己的寝宫时,却在半道上遇见了一名坐在岩石上吹箫的小太监。 她驻足逗留了会,这箫声里带着一丝怅然,安笙心里感到奇怪,那个太监会有如此的闲情雅致?而且还能将箫声吹得如此婉约动听 心中的好奇使她蹑手蹑脚偷偷的上前。 然而,待她来到岩石的侧面想要一睹他容貌时,岩石上却已然没了那个人的身影。 只在下一秒,安笙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便被人反手以罪犯的形式押了起来,身后传来清冷的质问:“你是什么人?” 安笙蹙了蹙眉,这应该是她问他的问题好不好?按理来说,谁手底下的太监能在宫里大摇大摆的? 他见她是个女人,便稍稍松了手:“我问你话,你没听见吗?” 安笙趁着他松了力度之际,顺势挣脱了他的钳制,眯眼打量着他:“这是你跟主子说话的态度吗?” 他将信将疑的打量着她一身的素色长裙,就连头上的发簪也没几根:“哦,你是这宫里的女官?” 安笙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着装,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转身离开。 谁料,他腾空而起直接拦了她的去路:“你不就一个小小的女官,为何如此傲慢?” 安笙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我是小小的女官,那你不也一太监吗?” 被她这么一说,他似乎也才想起自己此时的身份,支支吾吾的站在她身前:“我” 安笙见眼前男子生的倒是俊俏,站在她的面前结结巴巴的,想来他的身份也不会这么简单。 但他又遮掩不解释,她也没兴趣知道,便恼了一声:“让开!好狗不挡道!” 说着,安笙直接绕开了他,准备离开,谁料他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你究竟是那司的女官?说话怎的如此粗鄙!” 安笙的视线移到他拉住她手腕的手上:“小女子说话粗鄙不堪,也好过有的登徒浪子动手的好。” 他见识,将手收了回来,语气尤为不屑:“虽然你的确有几分姿色,但也别用你的歪思想来想其他人!” 安笙咬了咬牙,回过头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不想再理会,便直接离开了。 他目光幽幽扫过她的背影,心下想着,这样冒冒失失的女官,在宫里也是迟早要丢了性命的! 入夜,裴服内。 君修冥的房间内仍还是灯火通明。 常德屈膝跪在他身前,回禀道:“皇上与延平王一向井水不犯河水,而他也亲口应下绝不会偏帮君易潇,如此我们也就不用再惧慕容将军的兵马。 而王氏一族的力量仍被牵制,他们段然不会轻举妄动,如今君易潇身边就是月丞相与白尚书还有杨尧。” “嗯。”君修冥喝了口温茶,幽深的墨眸微眯,朝中还有一部分是他的旧臣,想必他们也不会支持君易潇。 只是如今他胜券在握,可安笙为什么要偏偏留在他的身边?君易潇一旦拿她来威胁,他也不得不束手就擒! 就在他沉思之时,裴若尘站在屋外开口道:“公子,公子睡下了吗?” 常德走上前去开门,将裴若尘领进了屋内。 君修冥放下手中茶盏,看向他,问道:“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裴若尘将手中的信递了上去:“这是微臣回府时一个小乞丐交到臣的手上,说是务必转交给皇上。” 君修冥拆开信封将上面的内容看过后,微微叹息:“究竟是朕按捺不住,还是这个傻丫头按捺不住。” 裴若尘疑惑的看着他将信扔在桌案上,似乎有些生气:“怎么了?” 君修冥指了指桌案上的信:“看看吧,她可是中用的很,将朕要解决的问题都解决了。当初她若是对后宫的女人费点这些心思,也就不至于中毒了!” 常德将信拿在手中看过后又递给了裴若尘,无奈的耸了耸肩,只怕是皇上吃醋了。 裴若尘迅速浏览了信上内容,开口道:“这的确不失为一个好计策,就算君易潇有所察觉,也只会以为是皇后和丞相在其中作祟。正好可以离间他们之间的关系。” 君修冥却有些郁闷,这臭丫头是把他当废物了吗?这些事哪里就用得着她来操心。越想心里边越生气。 他也明明早就计划好了,只不过让她抢先了一步。 常德低着头撇了撇嘴,识趣的将茶盏递了过去:“皇上喝口茶,消消气!” 君修冥接过茶盏后又瞪了眼常德:“有那么明显吗?” 他一向将自己的情绪隐藏很好,却被常德一眼看了出来他在气恼她。 常德果断摇了摇头,一本正经的回道:“没有。” 屋外,忽而传来奴仆的声音:“老爷,您在吗?小少爷找您!” 裴若尘这才想起,他每晚都要检查允儿的功课,险些将此事忘在了脑后。 君修冥抿了口热茶,微扬了手臂:“都退下吧。” 二人也便纷纷拱手退出了房间。 次日,是安笙正式册封的日子。 一大早她便起了身梳洗打扮,清流与一等宫女围绕在她身前。 安笙看了看镜中的自己,一身艳红的长袍,头上是赤金凤冠,凤凰口中含着一颗耀眼的明珠。 即便是朗朗晴空之下,仍散发着夺目的光华。 此时,一名宫女匆匆忙忙的进入殿内:“皇贵妃娘娘,皇上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清流一边替安笙整理着,一边向那宫女回道:“立刻就好了!” 安笙看了眼梳妆台前备好的香粉,而后直接铺了些在身上。 清流还以为是她想让皇上更加为她着迷,所以才特意放了些在曳地的长裙上。 而后,在清流的搀扶下,她缓步走出了菀宁宫。 君易潇站在门前,在看见她那一刻愣住了,就这样痴迷的看着她。 她的肌肤莹白似雪,而凤袍艳红似火,这一红一白,显得分外妖娆绝魅。 君易潇上前牵着她的手,在她耳边低语了句:“笙儿好美。” 安笙从嘴角扯出一抹牵强的笑意,穿了几次嫁衣,却没有一次是穿着嫁衣嫁给自己心爱的人。 此时,坤宁宫内,月怜想要称病不去,君易潇以皇后的礼数为那女人举行册封典礼,这不是当着满朝的文武大臣打她的脸吗? 侍女在旁苦口婆心的劝道:“皇后娘娘,您可不能不去啊!” 月怜倚在美人榻上,揉着头疼的太阳穴:“皇上都不将本宫放在眼里,本宫何必再去自取其辱。” 那侍女,唯唯诺诺的又抖出一句话来:“可皇后娘娘要不去,这不就等同与是向那个女人认输了吗?” 话落,“噼啪”一声,月怜手中的琉璃茶盏狠狠地砸在门上,咬着牙道:“本宫不会输,本宫从来都不会输!” 她歇斯底里的怒吼了声,起身走到铜镜的面前,微弯着唇角:“给本宫梳妆,将那件火红的凤袍给本宫穿上。” 侍女忙应道,而后将在坤宁宫外候着婢女都唤进了殿内与月怜上妆。 彼时,金銮殿上。 君易潇牵着安笙的手一步步走上白玉石阶,接受文武百官的朝拜。 月怜一脸不屑的看着,袖底下的手紧紧握成了拳。 两件鲜红夺目的凤袍同时出现,不就是彰显着北盛皇朝只能有一个皇后! 众人将这一切都默不作声的看在眼里。 安笙微微勾着唇角,就在他与她并肩站在最高处时,大殿上传来一片的喧哗。 “将军,李将军?你这是怎么了?” 周围的几个官员见李尧倒下都纷纷簇拥了过去,可这边的话音刚落下,又有几个人倒了下去。 “邓大人,邓大人?邓大人醒醒?” 站在一旁的延平王也不由得觉得头晕心闷,没过片刻便难以支撑的晕厥了。 “王爷,王爷,来人啊,快来人啊!传太医!” 君易潇看着下方围成几团的人,询问道:“怎么回事?” 李公公亲自下去走了一趟,才转身上前回禀道:“皇上,不好了,数十个大臣都晕倒过去了。” 月怜站在一旁冷哼了声:“法师说了皇贵妃乃不祥之人,若是册封为妃,必然祸害北盛。事到如今,皇上还不相信吗?” 君易潇瞪了她一眼,如此荒谬的无稽之谈,他又怎么可能相信? 君易潇轻轻的拍了拍安笙的手,示意没事:“朕去看看,你在这里等朕一会。” 安笙神情淡漠的点头:“恩。” 君易潇刚刚离开,月怜便站在她的身前绕了一个圈:“想做皇贵妃,呵呵,只可惜你命不好。” 她的话刚落,天空便阴沉了下来,这日子是她挑的,她当然知道今日是个雨天。 月怜早就找相士看了天气,所以特意定在了今天,不过还真是老天爷都在帮她。 安笙浅然一笑,殊不知这个女人的所作所为实际上是帮了她。 那日,她命秋檀在各个夫人中的点心里下了一种无色无味的毒药,那些试毒的银针不过是用铁制成,自然发现不了食物里有毒。 等待册封典礼当日,这种毒药触碰到她身上特殊的香气,这些服用了各自夫人带回去的点心的臣子必定都会毒性发作。 她为何料定这些夫人会将点心拿给自己的夫君服用,还源于她这些点心原本也是一等一的手艺,那些女人为了争宠,自然会给自己的丈夫试吃。 至那时,册封典礼上月丞相与皇后定会将她说成妖女的一事坐实。 如此册封典礼一定会被延迟,所以安笙将毒药与那些用铁制成的银针皆已放到坤宁宫中。 等到祭祀以后,君修冥重新坐上皇位,再借此洗清妖女的身份,搜查坤宁宫,便能顺利的除去月丞相。 安笙看着金銮殿下,太医院的太医忙做一团,便走了下去。 正好听见白尚书与月丞相一口咬定她乃不祥之人,如若不然朝廷也不会遭到如此厄运。 安笙当着他的面将凤袍脱了下来,淡淡的说道:“皇上不必为了臣妾为难,或许如他们所说,臣妾的确是个不祥之人。” 白尚书与月丞相只以为是她又要耍什么花招! 君易潇拧着眉,沉默了半晌,他不相信,他根本就不相信这些无稽之谈! 乌云密布的天空,忽然下起了瓢泼大雨,露天的官员纷纷被抬回了各自的府中。 一些没中毒的官员却陪着帝王淋雨受冻。 月怜看不过意,撑着伞朝他走去,站在了他的身前。 君易潇看向月怜那一身艳红的凤袍,又看着安笙褪在地上被雨水淋湿的凤袍,气恼的将月怜手中的雨伞一挥。 “啊!”月怜的手被打的生疼,不由得惊叫了一声。 雨伞瞬间落在了地上,君易潇丢下一句话:“皇贵妃册封典礼择日举行!” 言罢,他便愤怒的转身离开了。 月怜投入了月丞相的怀里,失声痛哭起来,从小到大,她便没受过这等委屈。 安笙走到三人的身前,唇边勾着一弯笑意,轻抬眼眸:“月丞相,白大人,你们这可满意了?” 因为这句话,月丞相恍然明白,她这是在离间他和皇上的君臣关系。 可终究是明白的晚了些,安笙笑了笑,转身离开了,刚走到菀宁宫的回廊,便被人拥入了怀里。 “丫头,你说我们是不是天作之合?” 这番熟悉的声音,这番熟悉的气息,安笙就是闭着眼睛也知道来者。 因为今日是册封典礼,所以大部分人都被调去了金銮殿,菀宁宫这边反而少了监视她的侍卫。 但她却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疑惑的看向他。 君修冥轻笑,带着几丝玩味,可安笙却在他的笑靥中嗅出了阴谋的味道:“延平王竟然将慕容姝休了!” 安笙睁大了双眸,不解的凝视着他,等着他的下文。只听他幽幽吐出一句:“朕在你给刘氏的点心里下了药。” 安笙一怔,皱着眉问道:“是嫁祸给了慕容姝吗?可延平王怎么会做出这样荒唐的事?” “事情当然没那么简单,因为是刘氏将点心给了延平王吃,所以延平王以为慕容姝要害死他。”君修冥敛眸看着她,唇角扬着浅浅的笑,修长如玉的指,轻轻抚摸过她的脸。 安笙撇了撇嘴:“没想到堂堂一国之君也用这么下三滥的招数!” 君修冥邪魅的笑着,在她唇边偷香的一吻:“都是娘子教的好。” 他深深的凝视着她,半响后,将她打横抱起,向殿内而去。 他动作温柔的将她平放在床榻上,而他只是和衣躺在她身侧,轻轻的拥着她。 她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幽香,比任何一种花都甜美的沁人。 安笙悸动难安的看着他:“不怕君易潇此时来找我吗?” 他的手掌一直在她面颊上流连:“只怕他生你的气还来不及,又怎会来找你。丫头,朕一刻也不想让你离开我的身边。” 安笙安安静静的躺在他的怀里,开口道:“再有两日,就是祭祀了。” 君修冥无奈的叹息,牵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的吻了又吻:“朕尊重你的决定便是。朕知道,你是想让朕饶了他的性命。” 安笙垂了垂眼睫,对此并不否认:“那你会吗?” 君修冥拥着她,却未曾回答她的问题,他的丫头不是不了解他,而是太过在乎那个男人。或许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那个男人陪伴她数十载。 他既能饶了君宁,何尝又容不下一个君易潇。 第112章 君修冥你不会就这样死的! 二日,傍晚。 安笙坐在屋檐之下,发呆的看着昏暗的天空,看着淅淅沥沥落下的雨。 她伸出手,去接落下的雨滴,雨水砸落在掌心间,溅开漂亮的水花,可是,她全然无心欣赏,过了明天,就是祭祀的日子了。 他们两人无论谁输谁赢,对她而言,都是一场败局。 正是沉思间,只听得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而后房门被人从外推开。 君易潇拎着酒壶,摇摇晃晃的进来。 他邪气的笑着,来到她身前,却无意看见那件赶制了数月的凤袍,被随意的扔在地上,顿时变了脸色: “看来这套凤冠霞帔并没有让笙儿满意,是觉得不够奢华,还是不够贵重?我让宫人再去准备就是。” 安笙把玩着指尖,青葱的手指在烛光下散发着淡淡的苍白:“它奢华与否,贵重与否,对安笙来说并不重要。 如果是我心爱的人,布衣荆棘我甘之如饴。皇上知道凤冠霞帔的意义吗?女人穿着它,嫁给心爱的男人,然后,走完漫长的一生,就是幸福。” “朕会给你幸福的。安笙,你本就应该是我的妻子。”君易潇摆手,示意殿中的侍女退下。 殿内,只余下了安笙与君易潇二人,她却冷冷的笑着,唇角尽是不屑。 他拎起手中的酒壶,连饮了数杯,才怒道:“嫁给朕,就笙儿如此不甘吗?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爱你?我比君修冥更爱你。” 安笙嘲弄的笑,淡淡摇头:“其实,皇上并不爱我,皇上最爱的人是你自己,如果你爱我,当日就不会为了权势而把我交到宁王手中。将我推入地狱,你也有一份,不是吗?” 君易潇些微的失控,因为,她的话的确戳到了他的痛楚:“不,我没想过要伤害你,如果我知道这样会害死你,我宁愿放弃一切也绝不会伤害你半分。后来,我不是还想方设法的将你救出来了吗?” 安笙将头靠在窗棂之上,唇角边含着苦涩,眸中的流光不停的流动:“师父终于肯承认用半斤换我的命是你的主意,怎么不推给他了? 师父可知,从你一次次欺骗我,一次次利用我,我们之间便再没了任何情分。你那不是救我,而是让我的罪孽更加深重而已!” 君易潇失控的握住她的肩膀,安笙扬着下巴,笑着凝视着他,眸中一片冰冷。 他突然放开了她,脚步踉跄的后退,目光却是坚决的:“是朕的主意又如何,一个溅婢能为你而死,那也是她的福气。” 安笙讽刺的哼笑着,她早就不该奢望这还是以前那个温润如玉的师父。 他缓缓俯下身,唇停留在她面颊之前:“安笙,我不管你多爱他,我也不管他究竟如何深爱着你,这些都不会改变一个事实,那就是你终究是我的女人。” 安笙不耐的别开面颊,眸色幽深,冷到了冰点。 不知为何,她莫名的抵触他的靠近:“你想做什么?” 他轻勾着她的下巴,暧昧低笑,吞吐的气息带着淡淡酒气:“良辰美景,你觉得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 他修长的指在安笙锁骨间流连,似雪的肌肤在晃动的烛光下,美艳的不可方物。 他喉间滚动几下,身体开始变得炙热,手掌滚烫的热度让安笙不由得蹙眉。 而她的唇却越发的扬起,讥讽的轻哼:“皇上一定要逼我吗?” “是你一直在逼我!”他几乎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而后手臂一揽,将安笙打横抱起,毫不怜香惜玉的丢在了床榻之上。 他就像猛虎一样扑上去,开始疯狂的撕扯安笙身上的衣衫,而安笙被他紧压在身下,不停的挣扎着。 她手中握着一根尖锐的金簪,她本可以轻而易举的取他的性命,可是,她没有那么做,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愿伤了他的性命。 绵薄碎裂的声音在屋内回响,安笙光洁的肌肤一寸寸暴露在空气中。 而就在此时,殿外有宫人慌慌忙忙的禀报道:“皇上,不好了,皇后娘娘服毒了。” 安笙明显感到压在自己身上的人身子一怔。 君易潇不悦的皱着眉,从她的身上起了身穿衣:“明日,朕再来陪笙儿。” 因为如今他初登皇位,朝廷各方势力蠢蠢欲动,所以那个女人段然不能出事。 安笙拉过棉被遮住自己的身体,看着他转身离开,眸中的泪才簌簌落下。 如果他真想要了她,那么她也只能以死相逼。 君易潇匆忙的来到坤宁宫中时,月怜脸色苍白的倚在美人榻上。 侍女在旁装模作样的哭哭啼啼,君易潇听得一阵心烦,向太医沉声询问:“皇后的情况如何了?” 苏太医躬身回禀:“毒物全数吐了出来,再服下解毒的汤药,也就无碍了。” 君易潇摆了摆手示意退下,站在她身前,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眸中神色复杂。 君易潇不以为意的斥责道:“你这是做什么?耍大小姐脾气吗?” 月怜不冷不热的开口:“臣妾深知对皇上不重要,又岂敢在皇上面前耍大小姐脾气,皇上过来坤宁宫做什么?臣妾的生死,皇上也别管好了!” 当她得知他留宿在菀宁宫,气的不打一处来,只好以身涉险,服下毒药演了这场戏。 君易潇凝视着她,半晌后坦然道,“你应该明白,她是我最爱的女人。” “君易潇!”月怜没抑制住的厉声吼道:“你究竟将我当成什么?在你眼中,是不是我无论为你做什么,却都抵不过那个女人的一颦一笑?” 君易潇在她身旁坐下,手臂一扯,将她扣入怀中:“傻瓜,别和她比,你是你,她是她。” 他的手掌温柔的抚摸过她红肿白皙的手背,眸光邪肆的在她娇躯上游走,她身上的裙纱勾勒出女子娇美的曲线。 他温柔的询问:“还疼吗?” 月怜紧咬着唇,不语,但眸中都是楚楚可怜的委屈。 曾经他还是白少爷时,她不用和任何女人争风吃醋,而如今,这一切都变了。 就算她疼了又如何,他是不会为她心疼的,他的心中满满的都是菀宁宫的那个女人。她恨,都是那个女人夺走了属于她的一切! 君易潇轻勾着她的下巴,温热的气息吞吐在她面颊:“怜儿,无论如何,你都是朕这一辈子的皇后。” 月怜睁大一双水眸凝望着他。似在问真的吗?却忽略了,只是后位。 君易潇的唇落在她面颊,并顺着她面颊的肌肤游走,擒住她柔软的唇。 月怜起初还是抵触的,但他炙热的手掌已经扯开她胸前的衣襟,她的喘息逐渐急促,身体开始变得柔软。 很快,两个人就滚倒在床榻上。 窗外,雨声依旧淅淅沥沥,而屋内两人却打得火热。 从安笙哪里得不到的东西,君易潇开始自欺欺人的在月怜身上索取。 他在月怜身上越是疯狂,他的心就越是冰冷,那么的冷,好像在冰冷的湖底。 菀宁宫内。 君易潇走后,安笙便将自己的身子清洗了一遍,坐在床前,凝望着夜空:“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对吗?” “看来娘娘是铁了心的背叛皇上。”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男子的声音。 安笙回头,竟然是刘云,他站在门口处,缓步而入,她不解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啊,其实我不该在这里的。”刘云苦笑,忆起君修冥御驾亲征,君雯与他说的话,她说她愿意用她的命来换君修冥的命。 刘云陪安笙一同站在窗前,乌云密布天,暴雨倾盆而下。 安笙蜷缩着身体,目光呆滞的看着雨水顺着房檐成柱而落,发出哗啦的嘈杂之音。 刘云突然出声道:“在想他吗?” 安笙点头,坦然的承认:“嗯。” 刘云一笑,继续说道:“皇上心思深沉,即便是跟随了他数十年的德公公都猜不透他的心思,可是,有一点,我们却是看的出的,那就是他对你的爱。娘娘也的确应该选择皇上。” 安笙微眯着美眸,眸中有了明亮的光晕,她轻轻的开口:“你不是他的人吗?为何会替君修冥说话?那么你呢?你对公主的情呢?” 刘云摇头,苦笑:“太后让燕国的太子将公主带走,这其中的寓意难道还不够清楚吗?公主拿命护的人,我又怎么会与他为敌!要不然你以为君修冥是如何三番两次的入宫,见到你的?” 安笙不语,伸出手掌,去接房檐上落下的雨,雨水打落在掌心,触感冰凉。 半晌后,她出口道:“我想离开这里。” 刘云轻笑,回道,“好啊,我会帮你的。” 这场雨,整整下了一天一夜。 安笙在刘云的帮助下,趁着大雨与夜色,乔装打扮成护卫的模样,打算逃离皇宫。 可是,她的运气似乎很不好,她的一只脚已经迈出了皇宫。 谁料君易潇对刘云早有了防备,,他大发雷霆,赐死了当值的所有护卫。 刘云上前说情,却被君易潇扬手打了一巴掌,一脚踢开。 刘云自然受不住他毫不留情的一脚,心口窒息的疼痛,唇角溢出一口鲜血,整个人摔倒在雨中,模样极为狼狈。 “刘云!”安笙已经,来到他身边,想将他从地上扶起。 刘云一侧的脸颊红肿的厉害,一手扶着疼痛不止的心口。 安笙将刘云拥在怀中,向他大声质问:“君易潇,你疯了吗?” 君易潇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他手中撑着的油纸伞遮挡住安笙的身体:“别在这里淋雨,若感染了风寒,朕会心疼的。” 她紧抿着唇,不发一语,身体却颤抖的很厉害。 安笙狠狠的瞪着君易潇:“是我要逃走,是我不想留在你身边,是我厌弃你,君易潇,你有任何怨气都冲着我来,你迁怒与无辜做什么?” 君易潇不以为意的哼笑:“笙儿,我怎么舍得让你受伤呢,但是,如果你继续不乖的话,我也只能用他来出气了。这一脚不过是小惩大诫,若再有下次,说不定会让他断手断脚。” 君易潇蹲身在安笙面前,邪气的一笑,附耳道:“如果我心情很不好的话,杀了他也不一定。” 安笙别开眼帘,疼痛道:“师父,你变了。” 君易潇笑,眸色却沉了:“我并未没有变,变得是你。安笙,你再也不是幼时只会粘着我,像小尾巴一样跟随在我身后的小女孩了。” “我从来都没有变过。”安笙仰头,坦然的迎视着他的目光:“我还是愿意和你亲近,因为在我心中,你一直是我心中敬重的师父。” 君易潇突然咆哮:“我从来不只想做你的师父。” 安笙苦笑着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心房:“这里,爱过的人,只有君修冥,而我回来,是因为我割舍不下他,这里满满的都是我与他之间的回忆,曾经我的确对他有恨,可是,没有爱过,又怎么会恨呢。” 君易潇双手按住她肩膀,用力的摇晃着她的身体:“安笙,他究竟给你下了什么迷药,让你对他如此死心塌地。” 安笙的唇角一直微扬着,她被他摇晃的身体都在发疼,声音有些微弱:“爱情本身就是致命的毒药。无论是你,还是我,都中毒太深。” “再深的毒也有解药,安笙,你醒醒吧!他已经死了,难道你要为了他,守一辈子的寡吗?”君易潇的掌心轻抚过安笙柔嫩的面颊,低头去亲吻她艳红的双唇。 安笙下意识的侧头躲闪,他的吻只落在她发间:“皇上,如今满朝大臣,皆知臣妾乃不祥之女,还请皇上能够应允臣妾,从此远离世俗,出家为尼,此生皆守在清风观中为北盛皇朝祈福。” 他缓缓起身,唇边噙着苦涩的笑,看着她:“既然你这么厌恶朕,朕允了你的要求便是!” 此时,安笙对于他来说早已是笼中鸟,插翅难飞。 而如今他也正好需要一个理由来平复朝堂之上众位大臣的心。 话落,他便愤怒的甩袖离开了,安笙有些吃力的将地上的刘云扶入了屋内。 她小心翼翼的为他上药,药膏涂抹在面颊的肌肤上,触感温凉,倒是减轻了些火辣的疼痛。 她知道,他之所以留刘云一命,不过是用来牵制她再次逃跑罢了! 刘云弯唇的一笑:“安笙,有两个男人如此爱着你,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呢?” 安笙轻叹:“感情的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刘云低下了头,抱歉的开口:“对不起,这次不仅没有帮到你,反而成了你的负累。” 安笙笑,指尖轻轻的拨开他额前零乱的发:“你又何出此言呢,公主曾屡屡出手帮我,我就当是护着她的心上人。” 窗外的雨,一直没有停歇之意,冷风透窗而入,灌入胸腔,安笙开始不停的咳了起来。 此时,房门嘎吱一声被人从外推开。 侍女走进来,怀中捧着厚重的披风和干净的衣物,她在安笙面前停住脚步,缓缓一拜:“姑娘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皇上吩咐奴婢侍候姑娘沐浴更衣,以免感染风寒。” 安笙接过侍女手中衣物,看着是道姑的服饰,她不由得笑了笑。 刘云起了身:“娘娘先去沐浴吧。” 安笙点了点头,而后又吩咐了侍女备了一套男人的换洗衣服,领着刘云去菀宁宫偏殿换洗。 翌日,清晨时,便有宫女领着安笙去到清风观中。 来到这里,她也稍稍的松了口气,如果再留在宫中,只怕是要瞒也瞒不住了。 这几日,安笙总觉得食欲不振,人也开始逐渐疲乏嗜睡。 所以她已有所察觉,经历过第一次孕育一个小生命,加上月事迟迟不来,又岂会不知道身子的异样。 道观的长老并不敢怠慢她,因为皇上身边的人前来特意嘱咐过,好生照料着! 刘云与秋檀也都跟着她来了,秋檀则是故意犯了错,被罚到这里抄写经书。 夜里,秋檀与刘云一同来到安笙的房间。 秋檀开口说道:“娘娘,皇上让奴婢带您离开。” 安笙想着明日是祭祀,也难以入眠,便找了本经书看着打发时间,摇了摇头:“据我所知,祭祀的地方离清风观不远,所以我不会走。” 她的语气坚决,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秋檀给刘云使了个眼色,刘云悄无声息来到安笙的身后,欲要点她的睡穴。 只是还不曾下手,便听到外面传来不同寻常的风声,秋檀警惕的道:“有人!” 廊上忽然涌现出数十个黑影,屋内刘云与秋檀握紧了腰间佩剑。 安笙房间的窗户纸被捅破拂来一缕白烟。 三人相视了一眼,各自屏住了呼吸。 仅在片刻后,房间内便升起滚滚浓烟,安笙拿出怀里的娟帕沾了水掩住口鼻,看样子是有人想要烧死她。 还真是迫不及待! 秋檀跑到门前,想要将门打开,却发现外面被人上了锁,气恼的连踹了几脚。 刘云推窗时却怎么都推不动,拧着眉道:“窗户也被人钉死了!” 眼看随着屋内的火势浓烟越来越大,刘云与秋檀二人不停的敲打着门窗,被烟势呛得不停咳嗽。 安笙捡起地上一根燃烧正旺的木棍扔到窗户处:“你们两个,将所有的火先堆到窗户这里来。” 她想利用火势,将窗户烧出一个洞,这样才能逃出去,无奈屋里的火越燃越旺。 好在终于烧了个大窟窿出来。 而也在此时,屋外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又一阵激昂的厮杀声。 君修冥将门上的锁一剑劈开,冲进了屋内,不停的唤道:“阿笙,阿笙你在哪里?” 他就知道月怜那个女人不会轻易的放过安笙,所以特意在她宫里安排了细作。 得知她要将安笙活活烧死的消息,便立马向清风观赶了来。 安笙正好从窗户的那个大窟窿跳出去就听到他的声音传来,喊道:“君修冥!你快出来!” 秋檀本欲要出去,回过身时,却见他被困火中,于是折回了身。 但她刚折回去不远,房梁便倒塌了下来,安笙惊叫了一声:“小心!” 随着安笙的话音落下又是一声痛呼,秋檀就这样被房梁压在了地上,君修冥迅速朝秋檀而去,想要将房梁抬起。 可屋内的火势丝毫不曾减弱,甚至整个房屋似乎仅在下一刻便要坍塌。 秋檀口中传来虚弱的声音:“主上,别别管属下了,快走吧!” 安笙在外面焦急的看着那道飘渺的身影,双手紧紧的合在一起:“怎么办?怎么办?为什么还没出来?” 刘云的眉心拧在一起,低声道:“皇上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 忽然,“轰!”一声巨响,整个房屋倒下。 安笙,刘云以及正与黑衣人打斗的常德见识,身子都不由得一颤。 安笙看着眼前燃烧的熊熊大火,瘫软的坐在地上,甚至忘了要哭:“不会的,不会的,君修冥你不会就这样死的!” 常德一剑将身前的人刺死,迅速去到大火前,不停的唤道:“皇上!皇上!” 安笙欲要闯进大火中却被刘云死死地拉住:“你疯了吗?不能去!” 安笙不停的挣脱着,对刘云咆哮道:“你放开我!我求求你放开我!” 就在此时,“哗!”一声,君修冥从火堆中跃了出来,身上的衣服已然被大火烧得破破烂烂。 甚至他的衣服上还隐隐带着火苗,直到在地上淌水的地方滚过一圈才将身上的火星子熄灭。 一众人看到他安然无恙的出来纷纷松了口气。 安笙朝他扑了过去,在他怀里抽泣的哭了起来:“混蛋!” “阿笙,怎么了?”他将安笙抱入怀中,触手的温度都是冰凉的。 安笙也终于回过神来,紧咬着唇,泪珠扑簌而落:“你吓死我了,君修冥,我以为你死了。” 她落了一会儿泪,又变成嚎叫大哭,哭的十分没形象。 光哭也就算了,还握起粉拳,不停的捶打在君修冥胸口:“君修冥,你怎么能这么吓我?你怎么可以这样吓我?你不能就这样丢下我?” 这一刻的安笙脆弱无助的像个小女人,或者说,在君修冥面前,她本来就是个小女人,又单纯,又有依赖感。 她一拳拳的落在君修冥胸口,他闷声不语,眉心却紧蹙了起来。 安笙发泄了一通,终于冷静了下来,才发现君修冥的不适:“你,你怎么了?秋檀呢?秋檀怎么没出来?” 她捧起他英俊的脸庞,微弱的月光之下,看到他俊脸上都是灰,手臂处还有血迹。 君修冥沉默了会,脸上浮过自责:“对不起,朕没把秋檀救出来。” 他很自私,就在确定秋檀必死无疑的那一刻,他将自己的随身物品佩戴在了她的身上,只有这样,君易潇才会认定那就是安笙的尸体。 君修冥将她紧紧地拥在怀里,低喃了一句:“阿笙,从此世上再没有安若离,你是朕的阿笙,朕这辈子唯一的妻子。” 他的话,使安笙顿时明白过来,秋檀的死正好遮掩了她安若离的身份。 常德将纵火人的尸体都纷纷处理了,没留下一个活口,只有这样明日的计划才可以照常。 马车前,常德躬身挑开车帘,然后,君修冥抱着安笙进入马车,暂时离开了此地。 祭祀当日,天阴沉沉的,晨起后便飘起了细碎的雨丝,但阴霾的天气并未影响祭奠皇陵。 君易潇领着月怜与一众大臣来到在皇陵的地方依一祭拜。 他原本是不想来,但万善孝为先,所以他总要做做样子,更何况安笙就在山上的清风观中。 君修冥站在半山腰的六角亭里,看着山下不少的马车以及人影,淡淡呢喃:“该来的终于来了。” 人群中的安笙易容之后化作了道姑混进了祭坛中。 君修冥离去时,故意点了她的穴道,好在她本就不同常人,生来就是依靠体内的蛊虫存活,所以点穴对她根本就没用处。 她知道,他是不想让她看到这一幕。 安笙在递给君易潇祭拜用的钱纸顺势塞了一张纸条给他:“皇上一片孝心,定能感动上天庇佑北盛皇朝。” 君易潇面带困惑的打量了一眼她,而后将纸条不动声色的放进了袖子中。 月怜见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道姑的身上,轻声唤道:“皇上!” 君易潇这才回过神色,继续将手中的钱纸都烧掉后才起身,抚了抚袍子。 而也就在这时,人群里忽然响起常德的声音:“皇上驾到!” 此话一出,文武百官纷纷循声望去,这道声音响起,杨尧的侍卫纷纷上前。 当众人看到活生生的君修冥出现时,所有人都震惊不已的看着他!人群中顿时一片哗然。 君易潇虽然惊愕,唇边却含着一抹冷笑,他的笙儿终究还是背叛了他!不过君修冥还真是沉得住气! 他转眼看向身旁的道长询问道:“太妃娘娘呢?” 道长也正一直犹犹豫豫,想着寻个机会告知,颤颤巍巍的回道:“昨夜清风观来了批黑衣人纵火,太妃娘娘不幸遇害了!” 道长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所有大臣听见,因为此时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君修冥。 不过片刻,一具尸体便被抬了出来。 君修冥周身散发着凌人的气息,将盖着白布一把掀开。 只见那具被大火烧得浑身焦灼的女尸便如此呈现在了众人眼前。 人群中早已安排好的一位官员,低声说道:“那不是先皇贴身携带的玉佩吗?” 底下的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关注着那具尸体的同时,还看着君修冥的一举一动。 常德回过身,看着底下的文武百官,冷嗤一声:“北盛何时换了新皇帝?老奴为何就不知道?” 裴大人第一个站了出来,躬身行礼:“德公公有所不知,淮州传出皇帝驾崩的消息一月后,先皇的遗体以及遗诏也被送回了京城,皇上是拿着诏书登基为皇的。” 君修冥步步向君易潇靠近,嘲讽的看着他:“朕的人如今就好好的站在各位的面前,这是哪来的遗诏与遗体一说?” 君易潇沉默不语,他周围的侍卫,持刀拦住了君修冥继续向他靠近。 白尚书忽而心生一计,指着君修冥道:“大胆,你究竟是什么人?竟敢胆大包天的冒充先皇!” 因为他必须拥戴君易潇为皇帝,毕竟君易潇曾在他府上隐居一年之久,他白府必然是脱不了关系。 君修冥的目光冷若冰霜,将那两个字再次重复了一遍:“先皇?” 第113章 礼成,送入洞房 白尚书意味深长的目光看向了君易潇,似在暗示什么! 君易潇弯唇一笑,随手扯过身旁的一个侍卫,在他手臂划了一刀,而后用易容的蛊虫吸了些那侍卫的血。 再走到白尚书身前,将吸过那侍卫血的蛊虫放在了白尚书的脸上,不过片刻,白尚书的容颜便有了改变。 在场的人皆看的目瞪口呆,君易潇抬眼看向他,厉声道:“都看到了?” 杨尧对侍卫斥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将这个假冒先皇的逆贼押下去!” 君修冥语调平缓,不急不缓的开口:“杨将军不急,劳烦那位大人去给朕端一盆清水来。” 延平王看了眼身边的侍从,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便端来一盆水。 早便料定他会有这一招,所以君修冥已经将药粉提前备好,而后将装在瓷瓶的粉末融入了水中。 君修冥率先用清水擦了擦脸,直接走到了白尚书的身前:“白大人,还是好好洗洗吧!这蛊虫在脸上呆久了可是要移至奇经八脉!” 白尚书为难的看向君易潇,不得已之下,只好用水洗了洗,片刻时间,他的容颜再度恢复。 “真的是皇上回来了!原来皇上根本就没死!” “苍天有眼,庇佑我北盛皇朝,这才保皇上平安归来。” 底下的一众臣子,纷纷交头接耳,的看着君修冥。 唯独月丞相脸色难看,他的态度更是举棋不定,因为他女儿如今可是皇后,但一想到这门亲事曾是君修冥所指,便也能完全撇清。 温孜言站在人群里默不作声,没想到此番来,他还能看到这处好戏,不过上面低着头的那小道姑却有几分眼熟。 君易潇一把掀翻洗脸水,“哗啦”一声落在地上,愤恨的指着他道:“你是君修冥又如何? 如今北盛的江山是我君易潇执掌,当年若不是孙贵妃残害死我母妃,这个皇位又岂能容得下你!” 君修冥沉默,他不否认的确是他母妃将怜妃陷害致死。 延平王尽情的欣赏着这场闹剧,对身边的小厮吩咐了两句。 没过多久,一名女子从人群里走出来:“不错,就算君易潇不配登上皇位,你君修冥同样没有资格!” 安笙见到是公孙淑媛时,双眉蹙了蹙,全然没料到她会来这里。 张大人疑惑的向裴若尘低声道:“这公孙一族不是已经被满门抄斩了吗?怎么公孙淑媛还活着。” 公孙淑媛鬼魅的一笑,是他无情,也就别怪她无义了:“呵呵,是啊,公孙一族不是被满门抄斩了吗?可为什么我公孙淑媛还活着? 当然了,这都得感谢我们的皇上皇恩浩荡啊,念在罪妾曾帮他登上皇位有功的份上,特饶恕了罪妾一命!苟延残喘在世。” 底下又有人出声道:“皇上当年贵位太子,先皇重病在身驾崩,太子理应继承大任,公孙淑媛不就一个女人,能帮皇上什么?”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跟着应和:“是啊,是啊!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公孙淑媛冷嗤了声,又说道:“可不,世人都以为当年先皇染疾在身,是得了疾病去世,实则谁又知道,这里面都是阴谋。 先皇突然驾崩离世,根本就不是得了疾病,而是长期服用的一种毒药所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皇呃” 太后! 公孙淑媛的话不曾说完,便被一支弩箭刺穿了心脏,一口鲜血溢出唇角,身子缓缓地跪倒在地。 紧接着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之声,马车在不远处停下,王氏被宫女搀扶着从马车上下来。 一声尖锐的声音传来:“太后娘娘驾到!” 众人回头之时见是太后,纷纷福身行礼:“臣等参见太后娘娘!” 公孙淑媛用尽最后的力气转过身看向王氏时,她眼里正带着一丝深意看着自己。 延平王袖底的拳头紧紧的握在一起,咬牙看着公孙淑媛倒在血泊之中,他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竟然就这样被人毁了! 王氏在经过延平王身前时,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故特意将话咬重了说:“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就算你费尽心机,先皇的旨意也容不得任何人忤逆!” 话落,王氏身边的小太监便将当初先皇临终前写下的诏书拿了出来,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太子君修冥,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则即日登基,即皇帝位,持服二十七日,释服布告中外。” 这道圣旨握在她手中数十年了,君修冥当初无诏登基,王氏与他之间又存有颇多的矛盾,倘若他对王氏一族起了铲除之心,她便只能动用非常手段,将诏书改动。 她之所以如今才公之于众,因为这些年王氏看清了局势,也只有他才能保的王氏一族百年安泰。 伴随太监的话音落下,所有人都跪拜行礼:“臣等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君修冥转眼看向身边的王氏,温润的一笑:“此次有劳母后亲自出面!” 而后,他才对着众人开口:“众位大臣无须多礼,都起来吧。” 众人纷纷起身:“臣等叩谢皇上!” 见大局已定,安笙悄然无息的退出了人群,就在众人的话音落下,空中忽然亮起一道不寻常的烟火。 温孜言悄无声息的跟在她的身后,不明白她这是何举? 就在这时,那些隐藏在丛林深处的暗卫,以及伪装成沙弥的人,忽然卸下了伪装,凶神恶煞的亮出利器,见人便杀。 “保护皇上,保护太后娘娘!” 现场顿时乱作一团,人群里,安笙拉住了君易潇,冷声道:“跟我走!” 温孜言唇边浮起一抹冷笑,原来她是君易潇的人,而后也跟了过去。 他身边的贴身随从青卫阻拦在他身前:“少主,你不能去!我们还是别淌这趟浑水,此番来,我们不过是与北盛皇帝签订和平的协约。” 温孜言皱了皱眉,有些恼的看着他,而后又看了眼那跑远的人,嗤道:“我想做的事还没人能拦得住!” 言罢,他便与自己的随从过了几招,青卫又不敢伤他,便让温孜言逃离了。 不得已之下,他只好追随而去。 君修冥见君易潇趁乱逃走,原本是没打算派人去追,可现场事出突然,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的事突然因这批不速之客的到来引起一片厮杀。 只是这让君修冥感到不解,为何当局势已定,这些隐藏在暗中的人才动手? 直到常德匆匆跑来禀报:“皇上,不好了,娘娘的人不见了!” 君修冥恍然想起,刚才人群中拉着君易潇走的那小道姑,迅速翻身跃上马匹:“跟朕来!” 常德带着众人一同向君修冥离开的方向追去。 彼时,安笙拉着君易潇跑了许久,在一偏僻的地方才匆忙的交代:“师父,拿着刚才我给你的纸条,山下有人接应,离开北盛吧!” 君易潇却将怀里的纸条撕的粉碎:“笙儿,你太让我失望了,我真心待你,你却联合那个男人害我,难道在你的眼里,他的命比我的命还重要?” 安笙没有解释,只是沉默,她的确愧对于他。 而就在这时,随着马蹄的声音传来,安笙焦急的催促:“师父,我求你,我求你快点走吧!谋逆之罪,非同小可!” 君易潇看着她冷笑着:“呵呵,这不就是笙儿想要的吗?” 安笙拉着他的手松了开,不过片刻时间,他们便被弓箭手团团包围。 但是,他手中有安笙这张王牌,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马上的君修冥手中勒紧缰绳,手背上道道青筋凸显,看似是在勒紧缰绳,实则只有他知道,他是在气恼! 气安笙为什么就不愿意相信,他愿意饶君易潇一命? 君易潇戏谑的笑着,手掌板起安笙的小脸:“皇上还不让弓箭手退下?难道想看着她被射成刺猬吗?” 安笙并未反抗,只是冷冷的盯着他,面前的君易潇让她觉得太陌生,这还是从小疼着她,宠着她的师父吗? 君修冥负手而立在原地,手掌一摆,弓箭手听命退后,放下了手中的弓箭。 君修冥沉声开口:“现在可以放开她了吗?” 君易潇冷笑着,带着安笙逐渐的走远,直到一路来到山下,与她早已安排好的人接应,翻身上马,才将安笙一掌推了出去。 正当他去接安笙时,君易潇显然早有预谋,反手一掌击向君修冥。 此时,君修冥正伸手去将接空中的安笙,不得已硬生生的接下君易潇一掌。 他只觉心口一麻,一股腥甜由喉咙处上涌,他强行运功抵挡,将安笙揽入怀里时还不由得退后了几步。 常德见识,忙上前搀扶住,他才勉强站稳。 然后,只见君易潇扬鞭策马而去,距离太远,弓箭手开弓放箭,却根本射不到他。 “将箭拿来。”君修冥厉声道,很快便有御林军双手奉上一并玄色弓箭,他就算要饶君易潇一命,也必须是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君修冥将金箭搭上弓弦,只听得嗖嗖嗖三声轻响,三箭破空而出。 “君修冥,不要杀他!”安笙惊声尖叫,上前想要阻挡,而金箭依然离弦,擦过她衣角,丝毫不差的射在君易潇后心。 安笙看整整看着他从高高的马背上滚落下山坡,惊呼道:“师父!” 她几乎是不假思索的飞身上前,而一股力道突然制衡在她腰间,正是君修冥从她身后用双臂环住她腰肢,阻拦了她的去路。 “阿笙别去。”他的声音微弱沙哑,君易潇那一掌不清,已经伤及了肺腑,他妄动内力拉开乾坤弓已是大忌,如今,他是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在挽留安笙。 然而,安笙突然转身,失控的挥了他一巴掌,“放开我!君修冥,你杀了他,你怎么能杀他!” 她怒吼着,双眸中都是恨意与怒火,此刻,她看不到他的伤痛。 安笙的脑海中都是君易潇背上插着羽箭,从马背上跌落下山坡的情形。 她决然的转身,头也不回的飞身向君易潇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在她身后,君修冥再也无法支撑的单膝倒地,一口鲜血喷出。 “皇上!”常德大惊,屈膝跪倒在他身旁,只见,君修冥的眸中是难以掩饰的疼痛。 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安笙,看着她消失在视线之中。 只因为在乎,所以,他有了最致命的弱点,而君易潇就踩在他的痛楚。 这一次,他表面虽赢了,却并非赢的彻底。 “原来,她在乎的,并不是我。”君修冥苦笑,鲜血顺着唇角不停的流出来,心口麻木的感觉逐渐演变成疼痛。 其实,他并非不懂得,安笙与君易潇之间即便没有男女之情,却依旧有青梅竹马之意。 何况,安笙此番违背他,是她弃君易潇在先,她终究对他有一份亏欠,所以,安笙不想看着他亲手斩杀君易潇,她不想他的手上再沾染她在乎人的鲜血。 隐匿在最高处的温孜言将这一切尽收于眼底,只觉得那个女人还真是能耐! 而另一面,安笙在山坡下找到了君易潇,他靠坐在枯树下,脸色微白,一双眼眸却格外晶亮。 “师父!”安笙惊慌失措的扶起他,脸色写满忧心之色。 君易潇看着她笑,忽然将她拥在怀中:“笙儿,就算明知是你背叛了我,我却仍旧狠不下心来怪你!爱情真是好笑。” 君易潇的下巴抵在她头顶,明眸些微的湿润了:“笙儿,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这等你,我不敢肯定你会不会选择我? 所以,我只能冒死一搏,我对自己说,再等一等,只要你来寻我,那你的心里就一定是有我的,因为笙儿在乎我的生死。” 安笙挣脱他怀抱,此时,她着实没心思与他谈情说爱,何况,他们之间也没有情爱可谈,她对他,只是亲情而已。 她急切的开口:“师父,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皇上的御林军很快就会找到这里,就算他不杀你,朝廷也必然容不下你。” 君易潇一笑,并无意外:“他要杀我,还没那么容易。” “师父,你还能走吗?安笙扶着你,我们先找一个安全的地方。” 君易潇笑着,任由她将他从地上搀扶起:“安笙,你会一直陪着我的,是吗?” “嗯。”安笙随口应着,她现在无暇顾及太多。 她迫切的想要将君易潇带到安全的地方,若让他落在君修冥手中,必死无疑。 君易潇的手臂环抱着她,凝重的道:“安笙,一定要记住你说过的话。” 尚未等安笙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只见他将两指置于唇边,吹出一声嘹亮的哨声,很快,不远处传来马蹄哒哒的响声,一辆马车向他们飞奔而来。 君易潇抱着她一同跳入马车,身手利落,动作敏捷,全然不像一个身负重伤之人。 安笙眉心轻锁,已生出几分疑虑:“原来师父是有备而来。” 君易潇一笑:“坐在这么高的位置上,岂能不给自己留条退路呢?” 安笙有短暂的沉默,苍白的小脸略白:“师父,我帮你将背上的羽箭拔下来吧。” 她伸手刚要触碰,却被君易潇闪躲。 “我自己来。”君易潇说罢,暗运内力,将背上的三支羽箭逼出体内,那剑上不过沾染了几滴鲜血而已,不过是刺破了皮肉,根本没有伤到肺腑。 “你”安笙的脸色顿时变了,她有一种被戏弄的感觉。 “我穿了金丝软甲,君修冥的乾坤弓果然名不虚传,只不过,距离太远,我又有软甲护体,不过伤了皮肉,笙儿不必担心。” 他握住安笙的手,紧按在自己心口:“笙儿,皇位我已经还给他了,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安笙冷然一笑,她终于知道自己上当了,什么叫做他把皇位还给君修冥了?若非败局已定,他又岂会善罢甘休! 他处处利用她钳制君修冥,甚至不惜拿她当挡箭牌,他当真是她的好师父啊。 “从未有过开始,没有结束,又何来的重新开始之说?师父真会开玩笑。”她冷冷的想要甩开他,无奈他握的太紧: “君易潇,你放开我!” “放开?不,安笙,我绝不会再让你离开我身边。你知不知道,我到底费了多少心思,才让你回到我身边。”君易潇说着,神情有些微的疼痛。 当他亲眼目睹那具女尸时,他痛的恨不得杀了自己,心里不停的问着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冲动将她送到清风观中? 那时,他根本全然无心皇位,只想着,如果,如果一切可以重来,他宁愿放弃一切,也要将安笙拥在怀中,如果一切还可以挽回,他愿意倾尽一生来弥补她。 安笙不再挣扎,安静的靠坐在车壁,冷然的笑:“师父真是好心机,好谋略,这一次连皇上都着了你的道。” 其实,当君修冥硬生生的接下君易潇那一掌时,安笙就知道,他是在乎她的,比她想象中更在乎。 君易潇冷然一笑,眸中闪过犀利的光:“这一次,他虽赢了,却也并非全胜,我落在他心口的那一掌,震碎了他心脉,只怕他现在已经命在旦夕了吧,只要他一死,安笙,到那时,这天下和你,都将是我的。” 安笙绝美的容颜瞬间褪去了血色,身体轻微的颤抖,她指尖深陷入掌心,强作镇定:“你说什么?” 君易潇出尘的笑着:“我说,他会死。” 安笙不停的摇头,干净的眸子开始涣散,逐渐被泪水模糊:“不,他不会的,我不相信。” 她从来没有想过,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有一天会突然的倾倒,在她心中,他是神一样的存在。 安笙低吼一声:“君易潇,如果他有任何意外,我不会放过你!” 她失控的挣脱开他的钳制,想要跳出而去,可是,她刚迈开脚步,身体却突然一软,整个跌倒在地。 安笙惊恐的瞪大了双眸,她竟然使不出力气,质问道:“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君易潇笑着,将她轻轻从地上抱起,邪气的回道:“这马车里点的檀香里掺合软骨散,至于我,当然是服了解药。 我说了你只能是我的女人,在我们成亲之前,你只能这样了,不过,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安笙愤愤的看着他,她突然开始恨他了,恨他为了得到而不择手段。 她被君易潇带入一处陌生的庄园,车行不过几个时辰。 安笙知道,这里还是帝都界内,只是,这地方必然是十分隐秘的,君易潇不可能让君修冥的人马找到他们。 安笙被困在屋内,屋子被布置的十分精致,即便是细小的饰物都是被精心挑选过的,看得出主人的用心。 这庄园的风景极美,推开窗子,便可见到下桥流水,假山池沼,还有转动着的水车,哗啦啦的流水之声,让人心莫名的宁静。 安笙靠坐在窗前,她的心很乱,一直被君修冥的伤势牵挂着,是她太笨,居然没有留意到他伤的有多重,呵,这一次,她是真的伤了他的心吧? 她头也不回的跟随君易潇离开时,他是不是也很痛?就好像曾经,他误认为清妍是她时而一次次的丢弃她一样,那种心痛的滋味,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安笙微敛着眸,喃喃自语:“修冥,曾经的你,对我的伤害也是无心的吗?伤了我,你是不是也会很痛?” 而此时,乾祥宫中,君修冥虚弱的躺在龙床上,身边陪伴在他的是惠贵妃,似乎是杨尧派来打探消息的。 但他如今也没闲功夫去理会这对兄妹,他们的账,日后再慢慢算! “皇上,你快些好起来吧。”杨沁月牵着君修冥的手,将小脸埋在他掌心间,哭的可怜兮兮。 君修冥侧头看着她,脸色苍白如纸,从未有过的虚弱。 一旁,常德躬身道:“贵妃娘娘,皇上刚刚喝过药,您让皇上先休息吧。” 杨沁月却依旧握着君修冥的手,许久之后才放开,似真的害怕失去。 因为杨尧投靠君易潇时,她是反对的,虽然君修冥的心不在她身上,但她的心从成为他女人的那一刻,便一直都只属于他。 常德走过来,象征性的安慰,实则也是故意在透露消息:“贵妃娘娘不必太过忧心,君易潇那一掌虽然重,但皇上内力深厚,并没有伤到心脉。” 杨沁月半信半疑,虽然她不懂医术,但也看得出来此时的皇上很虚弱,点了点头便离开了乾祥宫内。 常德轻叹,他的脉息紊乱,内伤却也是极重。 待杨沁月走后,他才敢咳出声来,伴随着咳嗽声,他的脸色更白了,惨白的吓人。 常德将一碗温热的药汤端到他面前,凝重道:“这次真是太险了,若君易潇那一掌力道再重一分,只怕要震碎心脉,只会回天无力。” 君修冥苦笑,他当时根本顾及不了那么多,他心心念念的只想着安笙的安危,他不希望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他轻咳着问道:“君易潇的下落还是没有查到吗?” 常德摇头,脸色晦暗。 君修冥无奈的笑,常德的回答显然已在他意料之内。 半晌后,他才又道:“虽然浣邺一别,隔了几年才又见,但朕还算了解他,既然能坐上高位,君易潇就会给自己留下万全的准备,他的为人十分狡猾,怎么可能让你轻易的找到。” 常德忧心道:“可是安姑娘还在他的手中。” 至那具女尸被抬出来后,君修冥回宫便下旨厚葬了,人人都只以为安若离死了。 君修冥又道:“嗯,这也是我最担心的,所以,一定要尽快找到他。朕想,他绝不可能离开帝都,让夏侯渊重点搜查帝都郊外零散的庄园,那些地方的嫌疑最大。” “是,老奴这就去办。”常德起身,拱手退下。 常德离开后,君修冥掀开身上的被子,吃力的爬下床榻,来到窗前,他高大的身体无力的靠在墙壁上,幽深的目光静静望向天空。 他想安笙了,他突然发现,如此短暂的分离,他竟然都无法忍耐,他要她时时刻刻都在他身边,他想要一睁开眼帘,见到的就是安笙,是他最心爱的女人。 君修冥仰望着天空,无助的呢喃:“阿笙,你究竟在哪里,朕想你,你知道吗?” 而此时,被困在庄园内的安笙同样发呆的看着天空,同样的思念着他。 因为,两天之后,她就要嫁给君易潇了。 她自然不会让他如愿,可是,抗拒的代价究竟是什么,她无法预料,最坏的结果就是死。 可是,她不想死了,她并不怕死,她怕君修冥伤心,她要留下腹中的孩子 房门被象征性的轻叩了两声,而后被人由外推开,侍女缓步而入,手中捧着一个沉重的托盘,盘中安静陈放的是凤冠霞帔,凤冠上镶嵌着一颗偌大的明珠,而那件嫁衣颜色鲜红,招摇刺目。 “姑娘,公子请您试穿一下嫁衣,若是不合适,喜娘还来得及修改。”那侍女盈盈一拜,将嫁衣放在了一旁的桌案上。 安笙的目光迟缓的落在凤冠霞帔之上,目光涣散,似陷入了沉思。 那侍女安静的站在原地,安笙不开口,她自然也不敢多话。 许久后,安笙冷笑着扬了唇角:“他命你将嫁衣送过来,难道他没有告诉你我是什么人吗?” 那侍女盈盈一拜,逢迎道:“凤冠霞帔在此,姑娘自然是未来的白府少夫人。” 安笙摇头,笑靥中含着嘲讽,看样子他是以白偌贤的名义在此处购置的这庄园。 “能不能成为白府少夫人,那要拜了堂,洞了房才作数。但现在,我还是皇帝的妃子,你觉得你给帝王的妃子送嫁衣,让她嫁给白少爷,这会是什么罪?” “这”那侍女愣在原地,哑口无言,似被她的话惊住。 安笙刚想让她出去,却见一粒石子直戳窗户跃入屋内最后不偏不倚的打在侍女的睡穴处。 屋外守门的侍卫传来一声的呜咽,便倒了下去。 温孜言将门打开,睨了眼她,又看向托盘里的嫁衣:“你那么有本事,怎么不自己逃呢?莫不是你真想留在这里嫁给他?” 安笙看着他,错愕了一秒,对他的身份更是感到困惑,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温孜言闲散的坐在软榻上,似一点也不惧怕被君易潇撞见:“我对你不感兴趣。” 安笙被他的话呛得莫名其妙,好像她问他是什么人就是她对他感兴趣似的,冷冷的回了句:“我对你也不感兴趣。” 温孜言拿着桌上的苹果便啃了两口,起了身:“好吧,既然你对我不感兴趣,那就留在这里和你的心上人成婚吧!” 安笙没有回话,只见他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才又觑了他一眼,忙道:“等等!” 温孜言顿足了脚步,回过头:“怎么了?” 安笙唇片蠕动了几下,低声问道:“救我离开这里。” 温孜言将手中的苹果又连续啃了几口,似在考虑她的问题,开口道:“你那日见我时的模样实在嚣张,不如你求我,我便带你离开!” 安笙犹犹豫豫一会,想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再则大丈夫还能屈能伸,一脸讨好的道:“我求你!” 温孜言倚在门前,好笑的看着她:“这是求人有的语气吗?” 安笙隐在云袖下的手不由得捏成了拳头,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男人虽然长得挺美,却很欠打! 而温孜言却看得很清楚,朝她走了过去:“求都求了,语气放好一点,很难吗?” 安笙瞪了他一眼,将语气放柔和了下来:“我求你,我求求你!” 她心里不甘的朝他谩骂了一句:我求你大爷的早死早超生! 温孜言唇边浮起一抹满意的笑容,在她耳边低喃了一句:“我看你这两个男人都不喜欢,不如出去后,就嫁给我好了!” 因为他在山上可都看的清清楚楚,本以为她是更在乎这个男人,但今日一见,却知她是真的想逃走! 所以方才的话,不过是为了试探她逃走的决心罢了! 正当安笙脸色一红,想要朝他动手时,青卫匆忙的步入屋内:“少主,有人来了!” 温孜言见她脸色泛红,便吻了一下她的脸颊,交待道:“你再忍耐两日,这里戒备森严,待我寻了机会,再来救你!” 话落,他解开了侍女与屋外侍卫的睡穴便离开了。 而侍卫与侍女也都各自醒来,见屋内没有异样才松了口气,不过片刻见君易潇朝屋子走来,纷纷行礼。 君易潇步入屋内时,看了眼放在桌上动也不曾动过的凤袍:“怎么?还是不喜欢吗?” 安笙忽然想起一件事情,问道:“我为什么会忘了他?” 君易潇看着他,怔了怔:“你都知道了?” 安笙淡漠的点了点头:“恩,若我不说,师父便打算隐瞒我一辈子吗?” 君易潇拎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水:“并非我要隐瞒,是你从来不曾提起,这也是重生的代价。 你体内维持你生存的蛊母死后,便只能重新培植新的蛊母注入你的体内,注蛊人的代价便只能有五年的寿命。 笙儿,我为你牺牲至此,可你为何还要对他念念不忘?是他害了你,是他让你在冰棺里不死不活的沉睡!” 安笙看着窗外的风景,轻声回道:“就算没有他的记忆,我想我也应该清楚,这都是我自愿的。” 她的话将君易潇彻底惹恼,愤怒的对侍女道:“将凤袍给她换上,她若不换,你也别想活着!” 而后,君易潇又捏起安笙的下巴,冷声开口:“笙儿,你只能是我的,你的心和你的身体,往后都只能是我一个人的,我一定有办法让你只属于我一个人!” 这几日他一直在犹豫,是不是应该将情蛊给安笙服下,只有这样,她的心才能只属于一个人! 如若不然,她此生都只能痛不欲生的活着,直到最后承受不了那样钻心的痛,被活生生的疼死。 话落,他便离开了房间,而安笙却为此感到害怕,她不能服下情蛊,若是她服下情蛊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君易潇,那么她一定会被噬心而死。 如果是这样,她宁愿将自己的双眼戳瞎!终生不得见光,但如此也再看不到他 安笙披着火红的凤袍将自己倚在窗前,夜风微凉,从窗口灌入,她下意识的拢了拢领口,在噩梦中不安的睡了过去。 温孜言冒充成侍卫远远的盯着她看,青卫不解的道:“少主好像对她很上心呢!” 温孜言伸手便打了一下青卫:“如果我没猜错,她可是北盛皇帝的心尖,将她握在手中,燕国岂不是想要什么便有什么!” 青卫挠了挠头:“可是我们燕国不是向来与北盛井水不犯河水的吗?此番做出这样的事来,皇上会不会怪罪下来?” 温孜言淡淡的说道:“我自有分寸!过两日君易潇会迎娶她,那时你去将北盛士兵引到此处来。” 青卫应道:“是。” 两日后,庄园内四处张灯结彩。 清晨刚刚起身,喜娘就推门而入,开始为安笙梳洗更衣,可以说,这是安笙在古代时第二次穿嫁衣,可笑的是,第一次竟然也是为他。 喜娘手中握着桃梳,一下下梳理着安笙如瀑的长发,口中喋喋不休着:“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堂。” 那喜娘梳完头,将梳子递给一旁侍女,而后,从另一侍女端来的盘中,挑拣了几样精美的首饰,戴在安笙颈项与手腕间。 安笙安静的坐在铜镜之前,如同木偶人一般任由着她们摆弄,铜镜中的女子,淡妆浓抹,披金戴银,一身火红的嫁衣,美则美,却太过妖娆,连她自己都要认不得自己了。 安笙喃喃低语:“每一个出嫁的女子都是这样的吗?” 那喜娘一笑,恭维道:“禀姑娘,老奴服侍过的新娘子,没有一千,少说也得八百,姑娘可是最美的一个,连老奴看着都不免心动呢。” 安笙浅浅的牵动了唇角:“嬷嬷服侍过这么多的新娘,她们现在都是幸福的吗?” “这”她的话倒是将喜娘问住了,不过这喜娘显然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堆了一脸的笑回道: “别的新娘哪儿有姑娘的福气,姑娘沉鱼落雁之姿,闭月羞花之貌,少爷对姑娘必会宠爱有加,夫妻和睦。” 安笙不语,唇角笑靥讽刺。 她第一次听说,幸福与否是用女人的美貌来衡量。 那喜娘手脚十分利落,很快为安笙梳理好发髻,将精致绝美的凤冠戴在了安笙头上,而后,用艳红的锦帕遮住了那张美艳绝伦的脸。 “吉时已到。”门外喜娘的声音高八度,安笙就在侍女的搀扶之下,被簇拥着走出了屋子。 屋门口停着喜轿,安笙坐在轿子中,掀开了喜帕一角,苍白的脸色与鲜红的喜帕形成鲜明的对比。 而这一红一白,却分外绝魅。 喜堂就设置在庄园之内,自然这轿子也没往上走几步。 落轿之时,同样一身喜服的君易潇就站在轿子外。 他踢了轿门后,安笙才在喜娘的搀扶下走出来。 喜娘将红绫塞入她的手中,她轻握着,心知红绫的那一端是牵在君易潇手中的。 她头上遮挡着喜帕,只能看到脚下的一处,她机械的向前走着,心想,若君修冥没有去到北盛,或是她没有跟着安霖渊入宫贺寿,也许她就不会认识君修冥。 而师父也没有弑母仇恨,她便可能会在万花谷里呆一辈子,遵从长辈的遗命,披上嫁衣嫁给君易潇,为他生儿育女,相夫教子。 可惜,命运没有如果。她知道,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虚假的。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司仪之声在耳侧回响,而安笙却僵直的站在原地,任凭喜娘如何警告提醒,她依旧不为所动。 喜娘战战兢兢开口:“少爷” “无碍。”君易潇轻笑,纵容着她所有的胡闹。 虽然安笙僵直着不动,君易潇却老老实实的拜了天地,最后,向安笙微微躬身。 他倾身靠近,在她唇边呢喃:“笙儿,如今礼成,你已是我的妻子了。” 她清冷的还口:“我可什么都没做,若师父偏要如此认为,那安笙无话可说。” 司仪的声音再次响起:“礼成,送入洞房。” 第114章 她不属于你 安笙被喜娘强行送入洞房之内,房门从外反锁,她一把扯下头上喜帕,冷眼打量着屋内情形。 她走到床前,伸手去推窗子,才发现窗外早已被人用木板封住了。 这君易潇为了防止她逃走,当真用心良苦呢。 她返回桌旁,桌案上摆放着几样精致的菜式与点心,还有一壶水酒。 安笙在桌案旁坐了下来,桌上的酒菜她自然是不敢动的,如果里面下了迷药或者是春药一类,她的意识便不在受她自己的控制了。 正是沉思间,只听得门外哗啦一声锁链落地的重响,而后房门被人从外推开,君易潇一身鲜红的喜服,踱步而入,不偏不倚正踩在安笙扯落的喜帕之上,他顿时就变了脸色。 他邪气的笑着:“娘子竟自行掀开了喜帕,也不等等为夫,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说着,君易潇来到桌案前,倒了杯果酒,浅饮一口。 他刚要上前,便听见门外传来侍从急切的回禀声:“公子,不好了,御林军已经将这里团团包围。” 安笙的身体微微一颤,眸中带着丝泪,像清泉,像迷雾,很动人,也很深邃,让人猜不透的深邃。 “来了?倒是比想象中更快。”君易潇哼笑着,一把将安笙从床榻上扯下来,向外拖去。 他两指捏着她的下巴,微眯着眸子:“笙儿,你说我贪权势,所以你恨我。那你觉得江山美人,君修冥又会选哪个?” 安笙被动的被君易潇扯上庄园中最高的阁楼之上,她居高临下的站在高处,庄园内的情形尽收眼底。 偌大的庄园被御林军团团包围,弓箭手蓄势待发。 这座庄园中,别说是一个人,就算是一只鸟也别想活着飞出去,这架势,君易潇的命,君修冥势在必得了。 原本他的确想饶君易潇一命,但他动了不该动的人。 昨日他收到一封来信,说是今天君易潇会逼迫安笙成婚,上面写还写着地址。 虽然他不知道这会不会是陷进,但这就算是陷进,他也会义无反顾。 而君易潇神色自若,依仗的无非是安笙这枚筹码。 “你失踪的这些日子,听说君修冥发疯一般的找你,如果让他知道今夜我们已经圆房了,你说他会不会真的发疯呢?”君易潇冷邪的开口。 安笙不语,一双瞪大的眸子却冷冷的瞪着他。 君易潇一摆手,便让下人将她带入阁楼之中,她被禁锢着,只能透过窗缝观察外面的情形。 很快,君修冥的人马破门而入,为首的男子一身绛紫劲装,手中明晃的宝剑,在黑夜之中散发着烈烈寒光。 阁楼之上,君易潇朗笑开口:“多日不见,三哥别来无恙。” 重了他的夺心掌,不过短短几日光景,君修冥竟然能策马扬鞭,倒是有几分让他意外。 骏马之上,君修冥面容冷峻,俊颜泛着淡淡的苍白:“彼此彼此。” 安笙透过窗棂的缝隙,那抹高大的身影倒映在瞳眸之中,她才稍稍的放下心,好在他并无大碍。 也正在这时,阁楼上传来几声细响,窗户突然被推开,不多时,屋内便多了一个高大的男人, 他唇角含着魅惑的笑,目光正游走在她身上。 安笙震惊:“是你!” 温孜言的语调带着戏谑之音:“是啊,我们又见面了,我说过,我会再来救你。” 安笙戒备的看着他,踉跄的后退,身体紧贴在墙上:“我不需要你救。” 温孜言温和的笑了笑:“可小美人前两日明明还说让我救你。” 安笙看着外面的御林军,冷声道:“今非昔比!” 温孜言见她翻脸比翻书还快,无奈的耸肩:“我这个人有个优点,那就是答应别人的事情,从来不食言。小美人,跟我走吧!落在你这个没良心的师父手里,也只能成为他的累赘。” 安笙还没来得及答应他,他便毫不客气将她扛了起来:“喂,你下我来!” 温孜言拧了拧眉,语气几分不耐:“你别乱动,被发现了,我们一个都走不了。” “修冥,救”安笙眼看着君修冥就在下方,她刚要呼喊,然而却被青卫指尖一弹,眼前闪过一缕白烟,而后,她整个人便失去了知觉。 温孜言与青卫乔装成北盛御林军一路厮杀,钻了空隙逃脱。 青卫见他将安笙扛在身上,开口道:“少主还是交给属下来吧!” 温孜言喘了两口气,摇了摇头:“不用了,她可是梁朝公主,曾经我去梁朝时有幸见过一面,只是不知这里面究竟是经历了什么?她会来到北盛!” 青卫张了张嘴:“原来她就是少主心心念念着的那个姑娘啊!” 温孜言初次在皇宫里见到她时,的确也很震惊,但他仍旧忘不了她在梨树下的惊鸿一舞,只是没想到,他们会以这样的方式认识。 他唇角隐隐含着笑,将她抱上了马车。 青卫在外面驾赶马车,心里不由得担忧:“少主,我看北盛的帝王很在意梁朝公主,把她带回燕国,会得罪北盛的!” 温孜言目光却一直停留在昏厥过去的安笙身上:“怪罪?北盛的皇帝又怎知是我带走了她?无凭无据,他有什么理由向燕国开战?” 青卫想想也是,便没再过问。 安笙中途曾醒过几次,却被他用捆仙绳手脚并拢的困住,就这样昏昏沉沉间,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再次醒来之时,人已经在燕国的东宫中。 这半月日夜兼程的时光,她几乎都是睡过来的。 许是睡的太久,她觉得头有些微微发疼,吃力的坐起来,拳头锤了几下额头,涣散的眸光才逐渐清晰。 然后映入眼帘的是温孜言的身影,他就站在她的床榻边,眸光玩味的盯着她,好似猎人盯着到手的猎物一样。 “你”安笙一惊,慌忙掀被下床,而后才发现她身上竟是一层单薄的绯红纱衣,她的衣衫被人换过了。 温孜言,被换过的衣服 安笙脑海中嗡的一声作响,她慌乱的掀起衣袖,手指都在颤抖着,当下就要给他一巴掌,却被他握住她纤细的手腕。 若不是因为睡了太久,她的灵敏度绝不会这般笨拙!一巴掌也早落在他的脸上。 他邪魅的声音在头顶淡淡萦绕:“原来本王在公主的心中竟是一个如斯小人。你放心,本王即便是要你,也会在你清醒的时候,否则和要一个妓女有什么区别。” 安笙冷然一笑,毫不怯懦的仰头直视他的眼睛:“你觉得你的手段有多么光明磊落吗?本王,这是哪里?你到底是什么人?” 温孜言温雅一笑:“倒也称不上有多卑鄙,不过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为达目的,偶尔是要用些手段的。” “修冥呢?他怎么样了?”安笙急切的质问,君修冥不可能轻易让温孜言将他带走,除非,他出事了。 温孜言剑眉冷挑,唇角的笑靥冷若寒冰:“修冥?你不是不喜欢他吗?为何还叫的如此亲热?” 安笙冷笑,带着几丝嘲弄:“自然是比你更能吸引女人。” 这样的话无意是挑战男人的骄傲。 温孜言眸中一闪而过狠戾之色,而他却并未发怒,反而邪魅的笑,手掌板起她小巧的下巴,戏谑的眸光扫过她的每一寸肌肤:“吸引女人有什么用,要得到女人才行,不如留在燕国做本王的女人吧?” 安笙仰头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决绝道:“我不愿意。” 温孜言笑着放开她:“有性格,本王就喜欢你这样。只可惜,愿不愿意,来到燕国便由不得你。” 安笙紧咬着唇,冷寒的笑,却没有还口。 “你应该饿了吧,我们吃饭。”温孜言忽而换上一副温柔的面孔,对殿外侍女吩咐道:“传膳。” 他话音刚落,侍女鱼贯而入,将精致的菜肴摆在了桌案上。 安笙肚腹空空,口中残存着微苦的味道,这月余以来,她几乎在昏迷中度过,想必温孜言是用参汤为她充饥。 安笙倒也不客套,起身坐到桌案旁,拿起碗筷吃了起来,或许饿得太久,桌上菜肴越发美味。 温孜言在她身侧坐了下来。 她吃菜,他独自饮酒,目光悠悠看着她,唇角含笑:“这些都是梁国的菜式,应该很和你的心意。” 安笙微顿了下筷子,唇角笑靥没什么情绪,桌上的菜也并非和她心意,她只是太饿了而已,可她明明是浣邺人士,为何用梁国菜款待她? 再则,梁国不是早在几年前便被攻克了吗? 她一直埋头吃饭沉思着,完全的忽略温孜言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酒足饭饱后,她放下碗筷,侧头回给他一个挑衅的笑:“多谢王爷的款待,若王爷没有其他事,可以离开了吗?我要休息了!” 她的心里莫名的担忧,君修冥是否还能找到她?可这里是燕国,如果要逃,想来也是难于登天。 温孜言放下手中酒杯,缓缓起身,周身散发出王者气势,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我知道你有几分聪明,但这皇宫可不是说进就进,说出就出的地方。 本王还是要劝你一句,收起你那些不该有的心思,本王可以宠着你,却并不代表会纵容你的一切。记得不要挑战本王的底线。” 安笙笑而不语,美眸冷眯着。这话还真是熟悉呢,哦,是的,君修冥也曾对她说过,他们都有底线。 可是,他们何曾知道,女人并非男人的玩物,她同样有底线,任何人都不能触及。 温孜言只看着她吃晚饭,并未逗留便离开了。 安笙坐在床榻,眉心一直未曾舒展,这个男人太奇怪了! 明明前不久她还曾听说燕国的太子与使臣一同前往了北盛签订和平的条约,可他为什么要抓她来燕国? 而这个巨大的牢笼,她不知道要如何才能逃离,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君修冥带人攻进庄园的那一刻。 “开门,让本公主进去。”君雯清澈的声音突然响起,她推门而入,仍是那张如花笑靥,只是眉宇间多了一股哀愁。 安笙在看到君雯时,面色一惊:“公主!你怎么还在燕国?” 君雯欣喜若狂的朝着她扑了过去:“若离,怎么会是你?能在这里见到你,真的是太好了。” 安笙被她撞到肚子,有些不适的皱了皱眉,君雯见她捂着肚子,忙问道:“你怎么了?没事吧?” 安笙看着她,犹豫片刻,决定还是先不要告诉她,摇了摇头:“我没事。” 君雯见她没事才又不解的询问:“昨儿就听宫里的人议论起太子从北盛带了名女人回来,我便来看看。 原本想是找个人说说话,却没想到会是你。可是若离,你怎么会和燕国的太子在一起?我皇兄难道就不介意吗?” 安笙凄然一笑:“原来他是燕国的太子,难怪会出现在北盛的皇宫里,说的还真是冠冕堂皇,我是被他抓回来的!” 君雯一拍桌案,气恼的道:“啊?他可真过分!若离,你放心,我哥哥已经派了人来接我,到时我一定将你带走。” 安笙想着君修冥夺回帝王已是一月的事了,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君雯已经打探好了消息,说道:“使臣已经来了好几天了,但燕国的皇帝似一直在推脱,好像在等太子回来,如今太子回来了,那皇帝也该放心了吧!” 安笙曾听说燕国的皇帝身边只有一个女人,尊为皇后。所以如今他膝下除了温孜言便再无子嗣,想必也是担忧温孜言在北盛出什么意外,至那时他们至少扣着北盛公主,便也能让北盛有一分忌惮。 君雯沉默片刻后,又红着脸问道:“若离,你可知道刘云的消息?” 安笙想刘云最后选择了君修冥也是因为君雯吧,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而后神情肃然的看着她,沉声道:“刘云,他,他” 君雯拽着她的袖子紧了几分,迫切问道:“他怎么了?他是不是出事了?” 安笙叹了口气,一脸忧愁的看着欲要哭出来的君雯,而后放声大笑起来:“小傻子,他没事!” 君雯的眼泪都已经落了下来,却听到她这番捉弄人的话,哭笑不能:“若离!我讨厌你,怎么连你也学会骗人了!” 安笙见她认真了,拉着她的手道歉:“好了,我就知道你在乎他,在乎的紧。他没事,他帮了皇上。” 君雯松了口气,这也便放心了,抿了抿唇又问道:“我皇兄和我母后近来还好吗?” 安笙点了点头:“别担心,她们一切安好。对了,太子殿下取妃了吗?” 初来北盛时,温孜言挺照顾她,而她也常与他来往,在燕国就没受过委屈,但却始终不是故土。 不过君雯对温孜言的情况还算蛮了解的,说道:“他有一位正妃是丞相之女,名沈惠,还有一名侧妃是宁侧妃,大学士的女儿,上个月我来时,才迎娶的。 至从这位宁侧妃住进东宫后,这东宫就没消停过,关键是这沈惠的性格与你又很像,与世无争的。老被宁侧妃踩到头上去。” 安笙哼笑了一声:“他早晚都与你哥哥一样,迟早也会三妻四妾。或许这就是帝王吧!” 只是她心中尚还有一个疑问,那就是他为何用梁国的菜来款待她? 君雯叹了口气,拍了拍安笙的手:“若离,你别难过,燕国的皇帝不就只有一个女人吗?” 安笙含笑,微微点头,可能是许久不见,两人又天南地北的聊了许久,直到一起熟睡过去。 自然也有宫人向他回禀此事。 温孜言倒是没想到,北盛公主与她交好。 二日,安笙还靠在窗边望着天时,便见宫女匆匆进来:“太子妃娘娘与宁侧妃来探望姑娘了!” 沈惠与宁侧妃一同步入屋内,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打量。 只是还尚未来得及给她下马威,温孜言得了消息扔下公务便赶了过来。 宁侧妃原本的趾高气扬在看到温孜言后化作一笑,连忙朝他奔了过去,挽住他的胳膊:“夫君怎么来了?” 温孜言将手从宁侧妃那里抽回,目光都在安笙的身上:“过来看看。” 沈惠俯身施礼,礼数周全,却神情冷漠:“臣妾参见太子殿下。”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变得如此陌生了?哦,是从他对她说要迎娶宁侧妃的那一刻开始吧,那日的情形,历历在目,如同刻在心上。 沈惠当时都懵了,她从未想过,在他们之间还会有第三人。 他们自幼一起长大,她习惯了黏着他,缠着他,她以为这样就可以一生了。 可是,她却忘记了景帝可以为沈贵妃肃清六宫,但温孜言却不一定要效仿他父皇。 有朝一日,他坐拥天下,他还会有很多很多女人。 温孜言负手而立在殿中央,却对沈惠与宁侧妃视而不见,他的目光萦绕在安笙身上,温声询问道:“你没事吧?” 安笙低眸浅笑,唇角却是一抹嘲弄的笑:“臣女很好,多谢太子惦念。” 君宁牵起安笙的手,不由分说便向殿外而去:“东宫烦闷,本王陪你去御花园转转吧。” 宁侧妃抑制着心口的怒火,跟随在他身后,一脸柔媚的笑:“妾身与夫君和妹妹同去。” 唯独沈惠站在原地,一张小脸惨白,没有丝毫血色。双眸带着泪,是无助,是绝望,难道这就是她想要的结局吗?不,一切都不该是这样。 出嫁前,娘亲说:惠儿,你真的想清楚了吗?嫁给未来的帝王,并非是一件好事。并非所有的人都有皇上的魄力,一生只拥有一个女子。 她当时什么都听不进去,只想着能与心爱的男人双宿双飞。 婚后,他们也的确过了一段快乐的时光,然而,这一切终究还是脱离了轨道。即便没有宁侧妃,也还会有别的女人。 这条路是她自己选择的,她不后悔,也不能后悔,她可以容忍他爱别的女人,可是,为什么他们十几年的情分,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 仅是月余的时间,他却又有了新欢。 而另一面,温孜言牵着安笙走入御花园中,宁侧妃原本是要跟来,但终究是碍不住面子,离开了。 安笙秀眉紧拧着,不着痕迹的脱开他的手:“太子殿下,民女突感身子不适,就先行回去了。” 温孜言的目光幽幽扫过她,略带玩味的一笑:“身子不适吗?那本王带你去瞧瞧御医吧。” “不必”安笙话音未落,人已被温孜言打横抱起。 她下意识的想要施展武功挣脱,却又生生的忍住了。只是眉心蹙的更紧,清冷开口:“太子殿下可知男女授受不亲?” “是吗?那本王娶了你便是。”温孜言眸中玩味更甚,笑靥依旧。 安笙收敛起所有的笑,周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声音极淡,却是丝毫不容人忽略半分:“太子殿下当知女子的名节有多重要,所以,请您自重。” 温孜言下意识的顿住脚步,他看着怀中女子,总觉得她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但具体是什么,他不说不出,因为,他们本不太熟。 温孜言很自然的放下她,温笑:“恩,很懂得进退得失。” 安笙盈盈一拜,无波无澜:“多谢太子殿下夸赞,愧不敢当。” 她明白温孜言的话是弦外有音,她不在他面前搬动是非,似乎很得他的心思。 可是,这对于安笙来说并非是什么好事,她现在要做的是想尽一切办法甩掉他。 “陪本王到莲池旁坐坐吧。”温孜言温和的笑,谦谦君子之风,伸手比了一个请的姿态。 安笙皮笑肉不笑,只能跟随而去,她走的极慢,正想着如何脱身,却听得不远处传来匆慌的脚步声,小太监尖细的声音高喊着:“太子殿下,大事不好了。” 温孜言冷声训斥了句:“什么事慌慌张张。” 小太监扑通跪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道:“太子妃娘娘,她,她” 温孜言的语气多了几分不耐:“她又耍什么把戏?” 小太监喘着粗气,终于将一句话说了完整:“娘娘她在宫中悬梁自尽了。” “什么!”温孜言大惊失色,几乎不假思索的飞奔了出去,那速度堪比闪电还快。 安笙看着他的身影在眸中化成渺小的一点,唇角扬起一抹讥讽的笑,呵,又是一个想要双全的男人,可是,在这个世界上,鱼和熊掌并不能兼得。 她想,这一次太子妃倒是用对了方法,不管是真的伤心欲绝,还是以退为进,她和温孜言的关系都可以得到缓和。 当一个男人紧张一个女人的时候,至少证明他还在乎。 温孜言赶回东宫之时,沈惠躺在宽大的床榻之上,面色惨白。 温孜言一步步来到她面前,眸中神色复杂,有歉疚,而更多的却是心疼。 他在榻边坐了下来,将她拥入怀中,温柔的抚摸过她苍白的面颊。 而她的神情依旧是木然的,干净的眸子却逐渐凝聚了泪,泪珠划过眼角,一滴滴落在他杏黄的锦袍之中。 温孜言低头,心疼的吻上她白嫩的面颊:“惠儿,你怎么这么傻。” 而沈惠却侧头躲开,他一直知道她是骄傲的女子,也许正是她的骄傲才让她走上极端。 长久的沉默之后,沈惠开口说出的第一句话便是:“接侧院那位姑娘入东宫吧。” 温孜言沉重的叹息,她现在这副模样,他如何有心思与其他的女子相伴。 “此事先缓一缓再说吧。”最后,他只丢下这一句。 沈惠抬眸看着他,唇角缓缓的扬了起来,却极是凄苦与嘲讽。 即便她伤心欲绝,即便她为他寻了短见,他还是注定要迎娶一个又一个女人,他们的短暂相逢竟胜过他们十几年情分。 “殿下既然喜欢,臣妾岂有阻拦的道理。等臣妾身子好一些,自然会去向母后禀明,尽早迎娶侧院的那位小姐入宫,已解殿下相思之苦。” 她冰冷的语气与陌生的眼神,让温孜言微恼火,出口的声音不由得沉了几分:“真愿意让她入宫?那你今天这一出又做给谁看?上一次投湖,这一次上吊,下次你又做什么?” 沈惠突然瞪大了双眸,她奋力挣脱他怀抱,失控的扬起了手臂,然而,那一巴掌并没有落下。 她的手臂僵在半空中,整个身体都在剧烈的颤抖着,豆大的泪不停滴落下来,她紧咬着唇,甚至咬出血来。 而温孜言话一出口便后悔了,他知道她不是做作的女子,如果真是那样,他也不会爱她,并且爱了这么多年。 她以为他们会像父皇与母妃一样,一生一世一双人。 迎娶宁侧妃是迫不得已,可是,他遇见了安笙,他分辨不出那样的一种喜欢算不算是爱,她绝代倾城,她风情万种,她才情卓越,她 这样的女子,又怎么能让人不着迷。或许是他太贪心。 当年这些记忆也是停留在他八岁的那年,而那时的她还只是一个五岁的小女孩便如此出众。 最终,沈惠的手臂还是缓缓的放了下来,她冷漠的转身,只留给他一个孤冷的背影。 “我们十几年的情分,我以为你是懂我的,原来这一切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我说过很多次,我没有推宁侧妃下水,可你宁愿信她都不信我。 好,好,既然在你心中我不过是个善嫉的女人,那我所幸善嫉到底。温孜言,你听好了,除非我死,否则那个女人别想踏入宫门半步。”沈惠绝情的话,让温孜言心头狠狠一痛。 他并非不愿相信她,只是,那日在场的所有人都一口咬定是她推宁侧妃下水,宁侧妃即便再有心机,也不可能收买所有人。 事后,若宁侧妃借此不依不饶,他同样会怀疑,可是,她什么都没有做,甚至对此只字不提,这一切种种,让他如何再信她。 “惠儿。”他低唤着她,语调已经柔软了下来。 然而换来的却是沈惠一声冷冷的逐客令:“我累了,请太子殿下出去。” 他僵硬在原地,深深的看着她挺直的单薄脊背,有多久没再听过她怯怯的唤他一声‘孜言哥哥’了。 他从未想过他们之间,会走到如此境地。 “你好好休息吧,我改日再来看你。”温孜言无奈的叹,转身拂袖而去。 他刚迈出院落,只见沈皇后闲适的坐在庭院之中。 石桌之上放着两杯朝露清茶,茶温凉,看得出已经泡了一阵子。 沈皇后一拂云袖,淡若清风的笑:“坐吧,喝杯茶消消火。” 温孜言在她身侧坐了下来,苦笑一声:“怎么?来看我笑话的吗?” 沈皇后轻笑,不温不火的回道:“那你也要有笑话让我看才行。” 温孜言神情黯淡,端起桌上的茶盏浅饮一口,而后眉心一蹙,茶凉了,自然也变了味道:“娘,我真的错了吗?我从未承诺过惠儿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娘,我并不是父皇。” 沈皇后美眸轻眯,透着几丝无奈,那幽幽的眸光却依旧清澈:“言儿,并非所有的事都能分出是非对错,这世界上,也不是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总有太多的灰色地带。但是,言儿,这一次,的确是你错了,你错在没有给她最基本的信任。” “可是”温孜言刚要辩解,却被沈皇后冷冷打断。 “你是不是想说所有人都指责她伤害宁侧妃?”沈皇后笑着摇头,继续道:“别人怎么说,我并不想听,我只相信我自己的判断,我了解惠儿,她外柔内刚,正直善良,并非无容人之量。她绝不会屑于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小伎俩。” 温孜言剑眉深锁,透出冷冷清寒:“那么是宁玉” 沈皇后冷笑,呢喃道:“即便是宁玉,现在也不会休她的时候,本宫倒想见见你不惜一切代价接回来的那位姑娘。” 显然她话里有话,责备着温孜言这次做事太过冒失,据她放在他儿子身边的人禀报,这个姑娘不仅是北盛帝王的心尖还是梁朝亡国的公主。 好在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 她说罢,拂袖起身,又道:“走吧,随我回宫,我已让宫人将她带到了我的宫中。” 另一面,君雯得知皇后要找安笙,便也不放心的跟着去了。 此时两人正向未央宫走去,安笙神情淡漠,反倒是君雯一脸是愁绪。 “也不知皇后找你做什么,哎呀,不会是因为太子妃的事向你发难吧!”她突然停住脚步,反倒是安笙毫无准备,险些撞在了她身上。 君雯紧握住她的手,一脸大义凌然道:“若离,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安笙淡然一笑,问道:“沈皇后很凶吗?” 君雯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我不太清楚,但的确跟后宫的女人不太一样,也曾与我聊过几次,似乎那种温婉是装不出来的。” 安笙脸庞上笑意不变,眸色却黯然几分,这位沈皇后能让景帝废除六宫,绝非等闲之人。 她在宫门前顿住脚步,抬头静静看着漆黑牌匾上三个鎏金大字:未央宫,她似有所思,淡淡的出口一句:“长夜未央。” “好了,别看了。”君雯一笑,牵着她向殿内走去。 这位传说中的沈皇后倒是让安笙震惊,端的绝代芳华,样貌看上去绝超不过三十岁,却是温孜言太子生母。 安笙屈膝而拜,不卑不亢:“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君雯同样跪在她的一侧。 然而,半响却未等到让沈皇后平身之声,反而感觉到一束犀利的眸光正上下的打量着她,好像她是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 跪了一阵子,冰冷的汉白玉地面渗出的阴寒让她膝盖发疼,好在北盛皇宫罚跪早已是家常便饭,倒也习惯了。 一旁君雯自个儿站了起来,而后小声的提醒道:“若离,你起来吧!皇后娘娘是个很亲切的人,不拘礼节。” 沈皇后这才不急不缓道:“起身吧,跪坏了身子总是有人要心疼的。” 安笙淡漠起身,依旧安静的站在原地。 沈皇后哼笑,又道:“嗯,的确不错。” 安笙淡声回了句:“皇后娘娘谬赞。” 沈皇后端起青瓷茶盏,轻抿了口茶:“本宫从不轻易夸赞人,但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 面前的女子生的明眸皓齿,举止间自有一股妩媚的风情,的确容易让人着迷。 安笙轻轻一拜,继续道:“娘娘说笑了,皇后看到的不过是一具皮囊罢了。” 沈皇后握在掌心间的茶盏轻动,唇角浮起一抹兴味的笑,看来,她是小瞧了这位梁朝公主了。 她吩咐道:“赐坐吧。” 安笙俯身拜谢,而后在一旁坐了下来。 她以为沈皇后会因着太子妃悬梁之事责问与她,毕竟,沈惠是皇后的侄女,偏疼也是应当。 然,主位之上,沈皇后只顾品茶,许久后,才淡淡开口,却是吩咐一旁嬷嬷为安笙也端了一杯:“本宫亲手炮制的雨前吵,尝尝如何?” “谢娘娘赐茶。”安笙起身一拜,而后端过温热茶盏,两指夹起杯盖,轻轻的隔开伏在水面的茶叶,而后浅饮一口。的确是好茶,入口甘甜,唇齿留香。 沈皇后姿态慵懒的问道:“味道如何?” 安笙简短的回了两个字:“好茶。” 沈皇后又问:“如何个好发?” 安笙一笑,一一回到:“上好的黄山金针,朝露水浸泡,百合花芯如茶,茶水热七层,完美到极致。” 沈皇后含笑点头,眉宇间浮起淡淡温润:“倒是个行家。” 茶品好的人,人品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她儿子的眼光倒也算不错。 而君雯坐在一旁,似有所思的眨着眼睛,她可从未听若离说起过她是懂茶的人。 沈皇后语气平淡的继续说道:“下月选个吉日入宫吧,既然言儿喜欢你,本宫这个做娘的自然也不能反对,只是要委屈你屈居侧妃之位了,惠儿与宁侧妃比你先入宫,以后你们姐妹好好相处便是。” 君雯脸色顿时变得难看,刚想开口却被安笙拉住,这件事稍处理不慎便有可能影响到两国安泰,她不能让君雯替她开口。 安笙屈膝跪地,拱手道:“安笙蒲柳之姿,配不得太子殿下,还请皇后娘娘收回成命。” 沈皇后面色稍沉了几许:“怎么?你不想入宫?还是,不满意侧妃之位?” 安笙仍是波澜不惊的模样,再次重复:“臣女不愿入宫。” 沈皇后的身子向后倾斜,懒懒的靠入软榻之中,但周身却散发着几丝清冷,很显然,安笙的拒绝让她有几分不悦了:“你若不愿本宫自不会强求,只是你要给本宫一个信服的理由。” 片刻的沉默后,安笙温温回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安笙的良人并不需要怎样的身份地位,但他的心里却只能有我一个。” 沈皇后沉默,似有所思,她的目光一直未曾离开过安笙苍白绝美的面颊,却看不出丝毫破绽。看来她是当真不愿入宫,而并非是上演着以退为进的戏码。 想着言儿对她所说,虽然北盛皇帝对她有意,她却对北盛皇帝无情,想到这里她倒的确是信服了。 沈皇后一扬衣袖,示意他们退下:“罢了,你先退下吧,容本宫再想想。” 君雯与安笙一同起身,微微一拜后,一前一后离开。 待二人走后,沈皇后平淡道:“出来吧。” 她话音刚落,只见水墨屏风后走出一身杏黄蟒袍的温孜言。 “都听见了?”她无奈失笑,神色却甚为认真,又道:“这个女人,她不属于你。” 温孜言面色冷峻,墨眸深的见不到底,却翻滚着汹涌的漩涡。 他是天之骄子,从小到大,他想要的,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她一定会是我的。”温孜言冷声丢下句,转身而去。 身后,是沈皇后轻浅无奈的叹。 温孜言刚刚步出偏殿,不远处,大太监匆匆而来:“岂秉太子殿下,皇上在养心殿等候。” 温孜言随声应着:“嗯,本王知道了。” 不久时,燕国边境传来消息,北盛皇帝御驾亲征,攻打燕国。而目的则是为了一个女人,也还有久久不曾送回去的公主。 温衡派人去东宫调查后才得知,温孜言竟然带了北盛皇帝心爱的女人回来。 而君雯公主原本温衡是想着等到温孜言回来便让她随北盛使臣回去,谁料又出了这档子的事。 事情闹大今日的局面,温孜言知道这一顿训斥是少不了的。 第115章 把衣服脱了 养心殿内,温衡负手而立在殿中。 温孜言缓步而入,恭恭敬敬的屈膝跪地:“儿臣参见父皇。” 温衡回头,不温不火的扫了他一眼:“起来吧。” 温孜言僵直的跪在地上,头压得极低:“儿臣不敢。” 而后便听头顶传来一声淡哼:“你还有何不敢的?你现在的胆子可大着呢。如今这江山都是你的,朕这个父皇在你眼中也不足轻重。” 温孜言挺直脊背跪在地上,动也不敢动一下,这一次,他的确无言以对。 一时间,气氛有些僵硬,温衡坐回软榻之上,无奈一叹,再次开口:“为了一个女人挑起战火,你是越发的出息了,如今浣邺与北盛同时发兵,燕国腹背受敌,朕将江山交给你,你当真对得起朕的信任。” 温孜言信誓旦旦回道:“孩儿知错了,孩儿即刻出征,势必将丢到的城池夺回。” 却只换来啪的一声重响,温衡一掌重重落在面前桌案之上:“朕的话你是当真听不懂,还是在与朕装糊涂?将你偏殿中的那个女人送回北盛去,君修冥自然会撤兵的。” 将她双手归还,那不就等于他不战而败吗,温孜言自然不会受这等窝囊气:“父皇可还记得十年前出使梁国遇到的那位梁朝公主?她在那时本就是孩子相中的妃子,孩儿怎能将自己的妻子双手送给他人。” 他冷声质问:“难道她比你的江山还重要?” 温孜言反唇相讥:“父皇当年不是将娘亲看的比江山更重吗?父皇也曾为娘亲挑起战火。” “你放肆!”温衡大怒,这话由温孜言口中说出,简直大逆不道,作为儿子,他并没有资格来评断老子的是非。 温孜言自知说错了话,急忙低下了头。 沉寂半响后,温衡微叹:“朕为你娘所做的一切,从未后悔过,若一切重来,朕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那是因为你娘值得。温孜言,你觉得一个亡国公主值得你为她征战沙场吗?她根本就不属于你。” 温孜言固执回道:“只要打败君修冥。她就会属于我。” 温衡无奈摇头,温孜言向来独断专行,又太过自负,他想做的事,即便是他这个做父亲的也劝不动,若不付出代价,只怕他是不会意识到自己错了。 “好吧,既然你一意孤行,朕也不再劝你,朕只希望你不要错的太离谱。”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亏欠这个孩子,是以事事顺着他的心意,他的自负狂傲,他这个做父亲的也有一定责任,所谓养不教父之过,便是如此。 “君修冥这个人,你对他了解多少?短短十日内便能攻克五座城池,此人决不可小觑。” “他的确是人中龙凤,孩儿却已有必胜的把握。”温孜言缓缓起身,来到温衡身前,继续解释: “父皇说孩儿为了一个女人挑起战火,那君修冥又何尝不是。她是孩儿看重的人,但同时,她也是君修冥的软肋,孩儿手中握着这张王牌,君修冥怎能不败。” 温衡凤眸微眯起,指尖随意的敲击在光滑的桌面上,忽而一笑:“看来你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深爱连她。” 温孜言不解的看向他,“父皇何出此言?” 他说罢,手掌重重的拍在温孜言肩头轺:“爱绝不是利用,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转眼间,又是几日过去。 听闻温孜言这些时日都很忙,似乎在安排着边境作战的事,所以并没来找过她。 君雯时常来,因为在这燕国的皇宫,她们就像两个相依为命的冬菇,时常靠在一起,说些以前的事情。 安笙半依在窗棂前,呆呆的望着窗外:“人间四月芳菲尽,时日过了,便只能随水逐流,真是可惜。” “桃花谢了,还有荷花,荷花谢了还有菊花与秋海棠,即便是寒冬之日,仍有红梅傲雪,花谢花开,都是自然定律。”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浑厚的男声。 安笙回头,只见一身杏黄蟒袍的温孜言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 她眸中闪过短暂的错愕,而后清冷一笑:“殿下今日不忙朝政了吗?” 温孜言来到她面前,唇边掩着笑,面色却极是认真:“本王今日来此是要告诉你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希望先听哪个?” 安笙微眯着美眸,仍随意的望向窗外:“反正都是要听的,倒也无分先后,殿下随意便是。” 她说的轻巧,隐在衣袖下的手掌却已经紧蜷起,她知道温孜言接下来的话一定和君修冥脱不开干系,难道他来了吗?来接她回家?! 那么,他知不知道她已经等了他太久太久。 “君修冥的五十万大军聚集在两国边境,短短十余日已经攻陷边境五城,燕国绝不能再坐以待毙,本王三日后便会派人出征。” 燕国与北盛正面交锋已无可避免,两个旗鼓相当的对手,谁胜谁负,大概只有老天爷才知道。 温孜言邪魅一笑,两指勾起安笙尖小的下巴:“你是不是很希望燕国落败?” 安笙紧抿着唇不语,时到今日,她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她只是心疼他,为了她而兴兵伐燕,战争一起,民不聊生,真的值得吗? 她侧头摆脱他的钳制,淡声询问道:“这算是好消息吗?那坏消息又是什么?” 温孜言继续道:“君修冥求娶了浣邺国君的女儿,浣邺国出兵二十万干扰我朝西北边境。” 安笙冷然一笑,难怪温孜言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原来是腹背受敌。 虽然她知道君修冥求娶西凉公主不过是被情势所迫,可心中还是有莫名的酸楚。 温孜言冷嘲热讽道:“怎么?难受了?你不过离开他月余而已,他便要迎娶别的女人,这滋味一定不好受吧。” 安笙并未否认,反而坦坦荡荡的点头:“是啊,这里的确有些疼。” 她如玉的指尖轻轻点了下心口的位置:“我想要的良人,他不需要文韬武略,也无需身份尊贵,我只要他一心一意只爱我一人,只属于我一个人。” 温孜言幽沉的眸光紧盯在她伸手,沉默不语,似有所思。 “殿下口口声声想要得到我,那么,殿下可否愿意为我休了太子妃与宁侧妃,并对天起誓,此生绝不纳妃?”她的确是将温孜言问住了。 休掉宁妃,此生不再纳妃,他并非做不到,只是,他绝不能对沈惠始乱终弃。 一来,他们青梅竹马,多年的情意并非朝夕可以动摇。二来,她也从未做错过什么,即便是休妻也要有个理由。其三,他对她也狠不下心,那样无辜而又柔弱的惠儿,他怎么舍得伤害她呢。 温孜言承认,眼前这个女人对他的确很有吸引,因为这是他思念了数十年的女人。 见之不忘,不过他从未看懂过她究竟是怎样的女子。 她可以冷漠,可以深情,可以脆弱,也可以决绝,她就像罂粟一样,名字是毒却让人上瘾。 对于温孜言来说,她就像是窗前的月光,让人神往。而沈惠却是心头的一颗朱砂痣,同样难以割舍。 安笙凉薄一笑,身子懒懒的依在窗前:“怎么?做不到吗!殿下还是舍不得你的太子妃吧。如此看来,殿下对我的情意也不过如此。” 而温孜言突然抓住她的手臂,用力一揽,将她整个人困在怀中:“这只是你对本王的要求,本王应不应又是另外一回事。” 安笙并未挣扎,她越是反抗,只会越激怒他而已。她冷傲的扬起下巴,凌然的看着他,却已暗中运用内力。 温孜言并未继续有所动作,只是温怒的凝视了她片刻,而后转身摔门出去了。 三日时光一晃而过,温孜言并未亲自前往边境,而是排了沈惠的弟弟沈寒为主帅。 安笙得到这样的消息高兴坏了,因为她终于可以回到他的身边。 启程那日,温孜言来相送时,端看她半响,最后只丢下一句:你现在不愿嫁给本王,本王不逼你,但你终究会是本王的女人。 车行月余左右,他们终于来到了两国边境。 安笙站在高高的城楼之上,遥遥的看着故土,身居高位,似乎北盛皇朝的万里河山就被踩在脚下。 她唇角扬着冷漠的笑,她终于回来了,带着他的孩子回来了。 “若离,你在想什么?”君雯也不知从哪里跳出来,从身后环住她腰肢,两人的身量差不多,左右不过是小姐妹间的嬉闹。 安笙低笑,指了指她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衣服呢?” 君雯忙的松开,因为她一搂住安笙的腰便能完全将她肚子凸显出来,当她得知安笙已有四月的身孕也被惊了一跳。 好在宽松些的裙子还能替她遮掩,只是近来赶路让她瘦了不少。 君雯叹了口气,忧心忡忡的模样:“我已经送到你的营帐去了。也不知道皇兄能不能将我们平安的带回去。” 安笙面容凝重几分,坚信的开口:“他会的。” 经过此番经历,君雯也收起了从前的没心没肺,嘻嘻哈哈,眼底平添了份忧心。 安笙美眸微眯着,北盛万里江山都笼罩在一片白雾蒙蒙之中。 唇角弯起一抹冷冽的笑,城头冷风嗷嗷呼啸,掀起她墨黑的发丝,扬在空中,妩媚妖娆。 安笙淡声说道:“公主,北盛江山万里如画,是不是很美?” 君雯点了点头:“是啊,的确很美。” 安笙沉默不语,却缓缓的伸出手臂,她掌心向外,手掌平摊开,然后,又紧紧的抓住。 君雯下意识的拢紧了胸口的衣襟,娇怯的说道:“若离,城头太冷,我们下去吧。” 安笙含笑转身,正撞上不远处站在城头上的沈寒,他墨一样的眼睛,深不见底。 安笙直接无视了他,自顾的解下身上的披风搭上君雯肩头,温柔道:“公主身子娇贵,多穿一点吧。” 君雯想着她还身怀有孕,忙道:“不行不行,这样你会着凉的” 她刚要解下披风,却被安笙按住了手:“好了,怎么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君雯也只好拢了拢披风,指尖指向不远处:“若离,那是哪里啊?似乎很美呢。” 安笙这些时日常常看着地域图,淡声回道:“是凤凰山,那里已经是北盛的地界了。” 君雯一副向往的神情:“我曾听皇兄提起,北盛凤凰山那一代民风淳朴,风景瑰丽,有机会真想去看看。” 安笙淡淡点头,眸色却幽暗几分:“现在兵荒马乱,还是别去了。两国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也不知这场仗要打到何时才能停歇。” 说到底,她才是这场战争的罪魁祸首。 沈寒站在不远处剑眉深挑,临走时,温孜言曾与他提及。让他留意这个女人,她心机太深,温孜言看不懂她,即便是沈贵妃,都看不穿这个人。 安笙美眸随意的轻眯着,不骄不躁的看了他一眼,便同君雯回了营帐。 转眼间,沈寒出征已经一个月了,前方频频传来燕国的捷报,沈寒已抵挡住北盛五十万大军,沈寒已夺回边境二城,沈寒 看着燕国的士兵士气大增,安笙却只是一笑而过,她是了解君修冥的,至于沈寒有几斤几两重,她也清楚的很,他绝不是君修冥的对手。 那么,君修冥此举只怕是欲擒故纵了,对于敌人,君修冥一向不会手软。 安笙想,用不了多久,沈寒一定会出事。 君雯闷闷不乐的走进她的营帐:“听说沈寒又攻下一城。若离,我们会不会死?” 安笙摇了摇头,安抚道:“不会的,他舍不得这么乖的妹妹死。” 实则沈寒传回来的奏报越多,就说明他离失败越近,君修冥的反扑一定会让人瞬间致命。 她起了身,掀开营帐却正见沈寒朝她所在的地方走来。 而此时,一名士兵对他禀报道:“大将军,太子的车马已在距城二十里处,请将军出城接驾。” 安笙有片刻的错愕,看着沈寒,只见他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心生郁闷,好端端的温孜言来这里做什么? 北盛皇帝,燕国太子都聚集在两国边境,这下倒是热闹了。 温孜言来到营帐后并没急着找安笙,而是与沈寒又详细的了解了一遍边境情况。 温孜言微眯着眸子,盯着桌案上的地图,许久后,才听他温声开口:“沈将军这一仗打得可是十分漂亮,还活捉了敌方守将。” 沈寒难得的笑了笑:“太子殿下谬赞,末将不过是误打误撞。” 温孜言微摆了下手:“你也不必谦虚,本王只有判断的标准。” 沈寒拱手,不慌不忙回答:“只是殿下,这北盛公主与安姑娘该如何处置?” 温孜言沉思了片刻,其实他还挺喜欢君雯那个丫头,因为曾经他也有如此一个活泼的妹妹,后来却不幸病故了。 况且两国一直交好,所以很早以前他便认识君雯,每每她的生辰,他都还会派人送去礼物。 如果说是要杀了她,他段然是不会这么做,至于安笙,他当然也舍不得。 半晌后,他才淡淡的说道:“先留在军营中好生看着吧!也别亏待了她们。” 沈寒有些不明白,但也应道。 温孜言在主位之上坐了下来,看了会布防图,而后又问:“接下来,沈将军有何打算?” 沈寒思虑片刻,决定据实以报:“启禀殿下,北盛与燕国一向交好,末将觉得倒没有必要为一个女人挑起战火。 届时生灵涂炭,遭殃的还不是百姓。不如将北盛公主与安姑娘还回去?如此,北盛皇帝必然会” 他话不曾说完,温孜言便微怒的一拍桌案,如今连连打了胜仗,他又何必俱他? 沈寒见温孜言恼了,不再多说,他虽身为将帅,但他从小就知道,打仗不是为了胜利,而是为了百姓得到安宁的生活。 更何况,如今这场战役只是因为一个女人,还连累那么多的将士牺牲。 温孜言沉默片刻后又道,“此事容后再议。” 沈寒俯首:“是,殿下一路车马劳顿,末将不便打扰,先行告退。” 温孜言不悦的揉了揉眉心,应了一声:“嗯。” 沈寒离去不久,温孜言便起了身,准备去安笙的营帐看看她近日如何了? 只是来到她的营帐时,才发现人不在,就连守卫也不知人是何时不在的。 温孜言匆匆来到君雯的帐内,只见她还在烛光下一针一线的绣着荷包,又看了看帐内四周:“雯儿,看见安笙了吗?” 君雯错愕了片刻,摇了摇头:“安笙?是谁?” 温孜言拧着眉,疑惑的看着她一脸的困惑,问道:“和你在一起的那位安姑娘你不知道她名字就能和她那么要好吗?” 君雯忽而一笑:“你说她啊!可她不是安笙啊,她是若离,安若离。怎么了?” 温孜言微楞了片刻,看着她手上的荷包:“没事,小妮子动春心了?这是绣给心上人的吧?” 君雯脸色红了红,低着头,一副小女儿姿态的应了声:“嗯。”而后她又抬起一双明眸看着他:“言哥哥,你会杀了我们吗?” 温孜言唇边一抹柔和的笑意,走过去揉了揉她的头:“傻丫头,当然不会。” 君雯抱住了他:“言哥哥,那你放我们回去吧!我会让皇兄停止这场战争,我知道这些时日,你也一定很矛盾,可是言哥哥,若离她爱的人是我皇兄,你就让他们在一起好吗?” 温孜言只是任由她抱着,却没有多说,他看到的明明就是她抛弃了君修冥,最后跟着君易潇离开了。 沉思良久,他才开口道:“我会考虑的,天色不早了,你早些睡吧!我可不想将你交给你皇兄时,他再来责备我。” 君雯笑着点头,收了手里的针线。 温孜言也便转身离开。 彼时,主帐之内空无一人,桌案上的地图平整的摊开着。 安笙来到桌边,认真端看,如玉的指缓慢的流连过一座又一座城池,她漂亮的眉心越蹙越紧。 正是沉思之际,身后突然一道黑影晃动,明黄的利剑不偏不倚向安笙后心刺去。 安笙警觉的侧身,避开要害之处,手臂的锦袍却被划开一条长长的口子,好在袍子宽松肥大,并未割破肌肤。 她脚下快步旋转,顺手将桌案上的磨盘丢向刺客,那刺客伸手极为敏捷,轻轻的璇身便躲过,连一滴墨点都没有沾上衣襟。 他手中剑光一闪,宝剑再次刺向了安笙面门,安笙躲闪,出手,两道身影很快交叠在一处。 对方的武功明显在她之上,招招凛冽,看似危险,但安笙却并未感觉到杀气,她唇角含着冷冷的笑,下手却丝毫不留情面。 既然要玩儿,那做戏可要做全套。 只有竭尽全力,步步紧逼,才能探出对方的实力。每一次剑刃都在安笙身侧险险的划过,她眉心紧锁,很显然,对方也在探她的底。 她开始微微的气喘,脚步飞转,衣袖翩然,剑光跟随着她的身形闪动。 而安笙眸中一闪狡黠之色,在关键一刻突然顿住脚步。 刺目的剑光向胸膛刺来,她不躲不闪,一双美眸只微微的眯起。 毫无意外的,剑尖在距离她心口一寸的地方停住。 安笙唇角扬起笑,声音幽幽,含着玩味:“不继续了吗?我虽拒绝了殿下,倒也不必杀了我吧。难道是因爱生恨?” 冰冷的剑刃沿着她心口的位置划上咽喉,剑尖笔直,明晃的白光些微刺目。 安笙绝美的面容平静淡漠,唇角含着笑,些微戏谑。 那刺客一身黑衣劲装,缓缓落下脸上的黑巾,果真是太子温孜言:“本王只给你一次机会,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回答,否则,本王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君雯的话不得不让他起疑,只是不明她为何要欺骗君雯?现下又为何鬼鬼祟祟的来到主营! 安笙轻笑询问:“太子殿下想知道什么?” 温孜言再次质问:“你究竟是谁?混入燕国军营,究竟有何目的?” 安笙笑,随意的拨了下额前被汗水浸湿的碎发:“我难道没跟殿下提起过我是安笙,至于我为何身在军营之中,殿下心知肚明。若非殿下要强娶,我也不必颠沛流离。” 温孜言剑眉冷弯,手掌紧握剑柄,冷冷丢出一句:“将衣服脱了。” 他记得,梁朝公主的肩上有一颗红痣,因为梁朝的服饰向来不同其他王朝,那里的女子也都是抹胸长裙。 安笙眸色忽而一冷,隐在云袖下的拳头紧握,脱了,她腹中孩子就瞒不住了!她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温孜言的宝剑又向前逼近一分:“还不脱?” 安笙冷笑,两指夹住剑刃,让剑尖稍稍偏离。 她笑着解开身前纽扣,动作缓慢,又带着几丝轻佻。 那一双妩媚的眉眼,妖冶的勾人魂魄。外袍滑落在脚下,她身上是一件套在雪白中衣上的粉色纱。 紧接着衣襟被她一寸寸扯开,露出雪白如玉的香肩,肚子下的衣服却仍旧松松垮垮的层层叠叠。 正是这时,女子突然低泣起来,双眸剪水,泪珠子当着噼里啪啦的打落下来,她双手胡乱的拢在心口,秀发散落,裸露在外的双肩不停的颤抖着。 一副楚楚可怜姿态。 温孜言一侧剑眉挑起,一时间竟尚未猜透她的意图,这个女人从不按章出牌。 “殿下,你怎么能这样对笙儿,你这样做,让我往后如何面对世人倒不如死了算了,免得败坏门风” “安笙,你又在耍什么把戏!” 他话音刚落,只听身后传来女子尖利的声音,音调中带着哽咽:“你们在做什么?” 温孜言回头,只见沈惠已站在两人身后,他一瞬有些惊愕,她怎么会在这里? 沈惠身体不停的颤抖,泪夺眶而出:“温孜言,你在做什么?这是中军大帐,即便你再想要她,也不能在这里,也不能败坏军纪,你太让我失望了。” 温孜言负手站在原地,眼底含着冷意,侧目看向一旁哭的梨花带雨的安笙。 若非他刚刚被摆了一道,但凭女子那般娇弱的姿态,的确让人忍不住心疼。 安笙不动声色拢着松垮的衣裳,来到沈惠面前,哭的更凄惨:“太子妃娘娘,求你饶过安笙吧,安笙是被逼无奈” 但很显然,她如此做不过是火上浇油,将沈惠心中的妒火烧的更旺棼。 温孜言怒吼一声,一把扯住她手腕:“你该玩儿够了吧,你最好适可而止,否则本王不会饶过你。” 安笙被他用力一扯,身体踉跄着,顺势跌入他怀中,又惊恐的挣脱起来:“太子殿下,笙儿错了,笙儿以后再也不敢反抗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吧” “你”温孜言狠狠的瞪着她,此刻真恨不得扒了她的皮。 他活了二十几年,第一次被人算计,还是一个女人错。 然,他话未出口,脸颊忽然一疼,竟是沈惠扬手匡了他一巴掌。 她紧抿着唇,脸色惨白,眸中都是模糊的泪。 她看着他,一步步后退:“温孜言,是我看错你了,你既然如此喜欢她,既然生米已成熟饭,就让她做你的太子妃吧,我要休了你。” 沈惠说完,转身快步跑了出去。 而此时,安笙站在他身侧,用指尖示意的抹掉脸颊上的泪,唇角溢出清清冷冷的笑:“殿下,您的太子妃看起来似乎很伤心呢。” 温孜言双眼燃烧着怒火,手掌一把掐住她咽喉,力道不轻,掐的她小脸涨红,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而她依然笑着,嘲讽的笑:“太子殿下还不去追吗?若她真有个意外,殿下只怕要抱憾终身。” 他咬牙切齿道:“惠儿若有意外,本王就用你给她陪葬。” “好啊,反正我贱命一条,黄泉路上,有尊贵的太子妃娘娘陪伴,倒也不会寂寞了。”她讽刺的大笑,又道: “殿下不必这样看着我,若非殿下想算计我,也不会中计。不过是个教训,让殿下以后不要小瞧女人。” 不过也亏沈惠这个女人来的及时,不然今日她可还真就无计可施了。只是,她只听闻温孜言来了,却没想到沈惠也跟了来。 环在她颈项的手掌逐渐收紧,安笙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她合起的长睫轻颤着,才苍白的面颊上投下一片暗影。 她没有反抗,因为她在赌,赌温孜言对她的最后一抹怜惜。 虽然她也觉得很奇怪,燕国的太子与她只有几面之缘,偏偏就非要娶她为妃。 侍卫急促的声音从帐外传来:“殿下,不好了,娘娘在营帐外昏倒了。” 温孜言一惊,片刻的迟疑后,终于松开了手掌,一把将安笙摔在一旁:“若惠儿当真受到伤害,本王绝不会放过你的。” 安笙跌坐在地上,猛烈的咳着,大口大口的喘息,扶着自己的肚子,发现没什么异样才松了一口气。 待温孜言离去后,她唇边才显出凄凄的笑,能伤害沈惠的从来都不是她,而是温孜言自己。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男人才有本事伤女人的心。 另一面,温孜言将昏迷不醒的沈惠抱回卧房,大夫随后而来,沈寒也收到了消息快速的赶了过去。 温孜言将沈惠拥在怀中,不过短短数日不见,她消瘦了许多,在他怀中几乎没有什么重量,脸色也苍白的厉害。 侍女说,她最近吃不好,也睡不好。 温孜言并非不心疼,只是,他们一直在冷战,绝情的话都说了出去,彼此都倔强的不肯先低头。 “她究竟怎么了?怎会无缘无故昏倒呢?”沈寒担忧问道,语气不由得重了几分,带着明显的责备。 温孜言的两指搭在沈惠的手腕内侧,半响后,眸中闪过一抹惊喜之色,唇角缓缓的扬起:“她没生病,只是怀了身孕,已经两个月了。” 她当真是怨恨着他的,即便是有了身孕这么大的事,仍对他绝口不提。 一旁军中随行大夫屈膝拱手:“恭喜太子殿下,恭喜太子妃娘娘。” 温孜言含笑点头,眸中的喜悦是无法掩藏的。她怀了身孕,他们有孩子了。 他的唇轻贴在沈惠耳侧,温声呢喃:“惠儿,我们有孩子了,本王要当爹爹了。” 沈寒看了眼躺在床上还昏睡着的沈惠,淡声道:“恭喜太子殿下。” “平身吧。”温孜言唇角溢出笑,她环在沈惠腰间的手臂又紧了几分。 她很纤瘦,腰肢不盈一握,他温厚的手掌轻轻的抚摸上她平坦的小腹,这里面已经孕育了一个小生命。 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而此时,沈惠依旧昏迷着,没有丝毫要醒来的征兆。脸色苍白的骇人,这样无助的她,真让人担心如何能孕育他们的孩子。 沈寒又问,眉心一直不曾舒展:“她的身子如何,为何一直昏迷不醒?” 温孜言眸色微黯,声音中带着焦虑:“她本就体虚,怀着孩子更添了负担,一时气血攻心,才会昏厥。只要好生调养,再开几幅安胎的汤药,慢慢会好起来的。” 沈寒自然留意到他不对,转而指向一旁大夫:“你,去给太子妃娘娘诊脉。” “这”上了年纪的大夫有些微迟疑,见温孜言并未反对,便大胆的上前,将两指搭上了沈惠脉络。 沈寒问道:“如何?” 大夫面有难色,仍据实以报:“太子妃娘娘心结难纾,会导致气血不畅,食欲不振,若长此下去,只怕身子会越来越弱,对胎儿极为不利。若是此症状得不到缓解,这一胎只怕不保。” 温孜言的面色有些难看,目光一直落在沈惠面颊,而后,是若有似无的叹。她的心结,他懂。 “务必保住太子妃这一胎,否则,我唯你是问。”沈寒的语气有些急躁,却又明显是说给温孜言听。 他对温孜言一向尊敬,但在沈惠的事情上,他对温孜言的成见颇深,即便没有安笙,宁侧妃,单凭他太子的身份,沈寒便是不愿家姐下嫁的。 那大夫战战兢兢回道:“老臣定当竭尽全力。” 屋内,又短暂的静默,温孜言摆了下手,吩咐众人退下:“都出去吧,本王留在这里便是。” 沈寒蹙眉站在原地,目光一直停留在沈惠身上。 温孜言是个很优秀的男人,却不是一个完美的丈夫,姐姐出嫁之前,他曾多次劝阻,而她还是义无返顾的嫁了,早知今日,不知她可否悔不当初。 “将军,我们先出去吧,有太子殿下陪着太子妃,不会有事的。”青卫在他耳边提醒道,两人一前一后离去。 天逐渐黑暗,屋内,烛台上燃烧着红烛,烛光微微的晃动,一滴滴烧尽的蜡油顺着烛身滴落下去,像极了离人的眼泪。 彼时,沈惠已经醒来,她被温孜言拥在怀里,不动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盯着烛台上哪一点昏黄的光。 “在想什么?”温孜言出声询问,语调少有的温和,他低头吻在她额头上,触碰的竟是冰凉的肌肤。 他微惊,牵起她的小手护在掌心,同样的冰冷在他掌心间慢慢散开:“怎么这样冷?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让本王瞧瞧。” 温孜言说罢,指尖已搭上沈惠手腕内侧。 沈惠挣扎着甩开他的手,自顾翻身下床:“我没事,心冷了,身自然也是冷的。” 然而,她双脚刚刚触及地面,知觉脑中天旋地转,眼前一黑,身子便栽了下去。 温孜言惊呼一声:“惠儿!” 还好他动作利落,手疾眼快的将她柔软的身子拥入胸膛,若这样重重的一跌,难免伤到腹中的胎儿。 沈惠身子一直不好,独宠两年却一直未曾有孕。 她是贵妃的侄女,又出身将门,从未有人苛责过什么,但却抑制不住宫内流言四起,温孜言虽未放在心上,但身为男人,怎么会不想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如今总算是有了,却偏偏是在这个时候,这个孩子,来的可真不是时机。 记得那一次,是他们大吵之后,他失控的将她压在身下,她一直在反抗,一直在哭,而这个孩子却偏偏是那日留下的。 之后,他们的关系更紧张,后来,又发生了宁侧妃坠河之事,如今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让他遇见了曾几面之缘的梁朝公主。 沈惠手掌紧握成拳,不停的敲击着额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温孜言抓住她手腕,将她娇弱的身子紧拥在怀里:“惠儿,别胡闹,别伤了自己。” 沈惠在他怀中剧烈的挣扎:“温孜言,放开我,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温孜言自然不会放开她,她情绪如此失控,难免会伤了孩子:“惠儿,你安静一些好不好?你听我解释,安笙的事,你要相信我,是她算计本王。” 沈惠停止了所有的动作,顿时在他怀中安静下来,从动到静,毫无预兆,转变之快让人莫名的不安。 她仰头看着他,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忽然讽刺的笑了起来:“你要我相信你?温孜言,有什么资格让我相信你?你说被她算计,我就要相信你的话。可是,当初我被算计的时候,你相信过我吗?” 她的话,让温孜言哑口无言。 是啊,当初宁玉坠河,他只顾着与她置气,何曾听过她一句解释。 “当日宁玉拉着我去船头,她扯着我的手,哭着求我让她入宫,我好心安慰,可是,她突然变了脸色,扯着我就要将我推下去,我本能的抗拒。 然后,她就突然掉进了河里,我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有人高喊着:太子妃将宁小姐推下了护城河。 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我当时很怕,我想依靠着你,我想你一定会相信我的,可是,你连看都不看我一眼,你的眼中只有宁玉” 他的吻落在她唇角,舌尖舔舐到咸涩的泪:“别说了,惠儿,对不起,对不起。” 沈惠默默摇头,泪珠滴答而落:“太晚了,我已经不再需要你的原谅。” 她疼痛的合起眼帘,纤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她的心已经伤透了,她对他的爱,也尽了。 她觉得自己不该来的,可是,姑妈说,再给他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她珍惜与他十几年的感情,可是,这份感情远比她想象中的脆弱不堪。 沈寒说的没错,从一开始,她就已经错了,温孜言可以是哥哥,却不能做情人。 所有的路都是她自己走的,即便是错,她也认了。 而现在,她不要让错误继续下去。明日,她就离开这里,永远的离开他。 第116章 朕不会再放开你 温孜言的手缠在她腰间,温热的吻落在她唇上,他低低的呢喃着:“可是,我需要你,惠儿,我不会放开你的。” 他压覆着她的身体,滚到在柔软的床榻上,沈惠并没有挣扎,甚至动也不动,任由他温存挑拨。 多可笑,他以为身体暖了,心就也能暖过来吗。 他进入她身体时,沈惠颤抖着,双手紧紧的抓住身下被单。 她唇角含着讽刺的笑,眼中连泪都干枯了。 即便宁玉精心算计,即便她一次次受到伤害,可,由始至终,甚至此时此刻,他从未说过一句:他不会再娶别的女人。 宁玉是权衡利益,那安笙那个女人又是因为什么? 够了,她真的受够了一切。 温纯之后,沈惠目光冰冷的看着他从自己身上翻滚下去。 他有力的双臂缠在她腰间,将她拥在胸膛中。 她身体僵直着,厌恶的侧开脸颊。目光呆滞的落在窗外,由天黑到天亮。 温孜言起床的时候,沈惠侧身假寐,他含笑,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却发现她额头的温度滚烫着。 温孜言心里一惊,把她轻拥在怀中,轻轻的晃着她身体:“惠儿,惠儿醒醒,你怎么了?” 沈惠蹙眉,这次即便是想要假寐都不行了。她缓缓的睁开双眼,有些不耐的看着他。 她懒懒的翻了个身,明显赶人的意思:“你别晃,我头昏。我想再睡一会儿,你走吧。” 温孜言自然不会丢下她,指尖按上她手腕内侧,她脉象虚浮,明显气虚血亏,比昨日还微弱了:“怎么会无故发烧的?是不是昨晚没休息好?我把你累到了?” 沈惠苍白的脸上浮起不正常的潮红,她推开他,起身下床。 却被温孜言拦腰抱住:“是不是觉得头昏?千万不要乱动。你想要做什么,我帮你。” 沈惠说道:“我口渴。” “我倒水给你。”温孜言不由分说的起身来到桌前,刚拎起水壶,却又放了下去:“这水凉了,本王吩咐人给你重新烧一壶,你还在发烧,千万别再着凉。” 沈惠眉心微拧,狐疑的看着他,这个男人无事献殷勤,究竟是为哪般? “惠儿姐,惠儿姐!”屋内一道脆生的声音,下一刻,君雯扯着安笙已经走了进来。 沈惠身上还穿着湖绿色中衣,些微褶皱,脸色潮红未退,明眼人一看便知。 她尴尬的低了头,顺手扯下了幔帐。 君雯不解的问道:“惠儿姐怎么了?今儿还不舒服?” 温孜言无奈的看了眼总爱冒冒失失的君雯:“惠儿身体不适,没什么事还是别打扰惠儿休息。” 他一面说着,眼角的余光却淡瞥了眼一旁安笙。 她静静站在那里,容颜平静,唇角噙笑,轻眯起的眸子,好似看着人世间的一场闹剧,她不过是置身事外之人而已。 君雯小声嘀咕道:“人家可兴奋了一夜没睡,一早就爬起来看我的小皇侄呢。” 因为温孜言素来将君雯当做妹妹看待,所以君雯在燕国的一月也将他当作了哥哥对待。 而君雯之所以兴奋,是想着如今惠儿姐肚子里有了,若离肚子里也有了,说不定以后还能结亲家呢! 君雯想着便嘻嘻的笑,半跪在床榻边,将头枕在沈惠的小腹上。 她又一脸疑惑的问道:“他怎么不动呢?是不是还没睡醒啊?” 温孜言拎着君雯的胳膊,将她从床边扯了出去:“雯儿,别胡闹。” 君雯叽喳的叫着:“哎呀,孜言哥哥,你轻点,我虽然不是你亲妹妹,好歹也是公主。” 温孜言也忍不住想要说她两句:“知道就好,看你现在,那里还有半点公主的样子!你说这君修冥,怎么就有你这样一个没归没矩的妹妹。” 君雯顿时沉了脸色,意味深长的说了句:“那也比你强人所难好!” 温孜言横了眼她,没再这个话题上深究,因为惠儿如今很敏感这件事。 而床榻上,沈惠却错愕的看着他们,然后不可置信的低头,手掌按在平坦的小腹之上。他们在说什么?她有宝宝了吗? 安笙盈盈一拜,笑意浅浅,并无丝毫嫉妒之意:“恭喜太子,恭喜太子妃。” 说着,便将一只精致的木檀盒子递到温孜言面前,她缓缓的打开盒盖,里面是一只汉白玉打造的平安锁,看得出做工精致,玉质更是上乘。 温孜言目光定睛落在她脸上,想从她淡静的容颜上看出一丝破绽,可是没有,她浅浅的笑意,完美的无懈可击。 看来她对他真的一点用心也没有。 温孜言接过她手中的檀木盒,高大的身子缓缓靠近她,唇角扬起一抹笑,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低喃:“安笙,本王不管你是什么人,本王一定会得到你。” 男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有时候越是得不到,就越是想得到。这个女人,比他想象中更有趣。 安笙淡笑不语,她知道温孜言不会轻易的罢手,不过,既然沈惠怀有身孕,大可以分散他的注意力,接下来,她只要小心应付便是。 她刻意侧过身子,如此从沈惠的角度看,两人交叠的姿态十分暧昧。 安笙甚至看到她的手掌紧握着,身子在微微的颤抖着。 沈惠很善良,也很无辜,安笙觉得自己如此的利用她很无耻,可是,只有沈惠才能钳制住温孜言。 安笙俯身一拜,顺势扯了下君雯衣角:“我们便不打扰太子与娘娘休息,先行告退。” “哦,君雯也告退了。”君雯识趣的跟着安笙离开。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很快,有侍女将安胎的药端了进来,还有一碟腌制的梅子。 “将药给本王吧。”温孜言接过药碗,摆手示意侍女退下。 他坐在床榻边,将滚烫的药吹温了,才递到她唇边。 沈惠侧头躲闪,用手臂轻轻的挡开了:“我怀孕了?” 温孜言笑,温柔的抚了下她柔顺的发:“你不知道吗?真粗心,孩子都两个多月了,你还这样长途跋涉的颠簸,万一有个闪失怎么办。” 沈惠突然抬眸,看着他,语气也冷冷的:“我不知道,如果我知道的话,他早就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温孜言的脸色顿时沉冷了下来:“你什么意思?” 沈惠苦笑,清冷的迎视着他的目光:“我没打算要这个孩子,明天我就回帝都,你放心,我不会缠着你,也不会耽误你和安笙的好事。如果你想废了我,我随时都可以给她腾地方。” 温孜言微怒着,放下了手中的药碗:“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娶了你,你一辈子都是我妻子,你现在怀着孩子,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回帝都。” “如果你不放心,我将肚子里的孩子打掉再离开。我不会要他的,我沈惠不屑用一个孩子来拴住男人。”她冷笑着,起身下床,两个人一坐一站,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温孜言,到今天为止,我们也该走到头了,即便你不废了我,回帝都之后,我也会休了你。” 她拂袖转身,踉跄的向前走了两步,脚下一滑,却突然栽倒了下去。 “惠儿。”温孜言心口一疼,将她打横抱起,拥在自己怀中,疼痛之余,也不免怒气上涌: “你究竟还想闹到什么时候!别以为本王在乎这个孩子,她就能成为你威胁本王的筹码!” 他两指掐着她尖小的下巴,逼迫她对视:“如果本王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本王就要你偿命。” 沈惠冷笑着,仰头看着他,泪珠顺着眼帘不停的划落,苍白的脸上泪痕交错。 她轻轻的笑,轻轻道:“好啊,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一尸两命,更省事一些。” “沈惠!”他怒吼一声,心口又是狠狠的一痛,他真不知道还能拿她怎么办。 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来的太不是时候,而他偏偏又太在乎。 她仰头看着他,紧咬着牙关,一字一顿又道:“我不想再闹下去,我累了。我对你并非是怨,而是恨,你懂吗?” 温孜言的心突然抽紧了,疼痛一阵强过一阵。她恨他,这是他最不愿看到的结果。 无论她怎样的无理取闹,即便她真的出手要伤宁侧妃的命,他也从未想过要放开她的手。 温孜言语气稍稍软了下来,手掌轻轻的抹掉她脸颊的泪:“乖,别哭了,哭多对孩子不好。你不是要回京吗?本王陪着你,明天我们就启程。” 沈惠低了头,紧紧的咬着唇不语。手掌紧紧的压在腹部,她不能真的狠下心拿掉孩子,可是,多了这个小生命的牵扯,她要如何与温孜言了断一切。 温孜言真的吩咐人开始准备车马回京,目前来看,没有任何事比沈惠肚子里的孩子更重要。只是,他们终究没有走得了。 北盛那边不过安静了一段日子,战事又起。 天边刚刚露出鱼肚白,咚咚的战鼓高响,响彻天际,震得耳膜不停发颤。 安笙站在高墙之上,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战况,虽然面无神情,握着石墙的手却出卖了她的情绪,白皙的手背上,道道凸起的血管显示出她极度压抑的紧张。 因为,前方对战的两人,是温孜言与君修冥。 金黄与银白,两道光影在阳光下交错而动。两人的武功可谓旗鼓相当,一时间难分胜负。 或许是出于男人好战的天性,若不分出胜负,两人似乎都没有停手的意思。 若只是单纯的比武,安笙倒是很乐意观摩两大高手对决,然而,这里是战场,胜负成败往往决定着生死。 身侧,忽而传来沈寒的冷嘲热讽:“你似乎很紧张?看来你对太子也并非完全的无心。” 安笙冷眯了眸子,心中清冽一笑。真没想到,他也以为她是在担忧温孜言。 不过是一个慌神的瞬间,对战场上便发生了变化。 安笙眼睁睁看着温孜言的剑刺入君修冥臂膀,而君修冥的利刃划过温孜言胸膛。 双方的阵营明显乱了方寸,好在两个男人并没有置对方于死地的,策马奔回阵营。 安笙心头一紧,离得太远,她根本无法辨别他伤的究竟有多重。 她下意识的跑下城楼,而此时,温孜言策马而回,高喊了句:“撤兵。” 她只能硬生生站在城门后,担忧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道远去的背影。 似乎很有默契一般,两方人马同时撤军,除了两个最重要的人受伤外,并未损伤一兵一卒。 温孜言从马上摔落下来,银白盔甲上不停的滴落着血珠,看来真的伤的不轻。 好在君修冥手中的并非龙鸣或月光宝剑,否则,只怕他此刻连命都没了。 沈寒大吼道:“快,将殿下扶进主帐,快传军医。” 伤口虽深,好在避开了要害,军医为温孜言包扎好伤口,又开了些止血疗伤的汤药。 他躺在软榻上,闭目休憩,脸色都是苍白的。 为了不打扰他休息,沈寒屏退了所有人。 沈惠是最后一个知道他受伤的,她跌跌撞撞的走进来,一张小脸比他这个伤者还要惨白几分。 她坐在床边,有些颤抖的握住他的手。 温孜言睁开双眼,无力的牵动唇角,反手握住她冰凉的小手:“你怎么来了?” 分明吩咐下去隐瞒他受伤一事,也不知是那个如此多嘴。她还怀着孩子,本就羸弱,更经不起这一番担忧。 沈惠抿着唇,一直不说话,被他握在掌间的小手都在微微颤抖着。 温孜言身上有伤,也不敢妄动,只能回望着她。 他的语气异常的温柔,甚至带着几分恳求的味道:“看样子一时半刻不能陪你回京了,等本王身上的伤好一点再走,行吗?” 好似生怕她拐了孩子一个人离开一样。 “嗯。”她重重的点头,哽咽着道:“那你答应我,你一定要好好的,我不能让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父亲。” “说什么傻话。”温孜言沙哑的回道:“好好把孩子生下来,惠儿,你知道我期待他多久了吗? 从我们成亲的那天起,我就一直在想,如果我们有了孩子,会像你多一些,还是像我多一些?” 沈惠破涕为笑,回道:“那孜言哥希望他像谁多一些?” “都好,只要是惠儿给我生的孩子,我都喜欢。”温孜言温润的笑,似乎很久她都不曾喊过一句‘孜言哥’了。 沈惠的脸色,却稍稍沉暗了下来:“以后,别的女人也会给你生孩子的。” 温孜言轻抚着她苍白的小脸,说道:“惠儿,我不敢承诺你什么,也许,父皇能做到的,我不一定能做到。 但是,别的女人的孩子和你的怎么能一样,你是我妻子,唯一的妻子。无论发生什么,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我温孜言此生,永不废后。” 这样的一番话,沈惠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知道,对于温孜言来说,这样的承诺已经是极限。 她在来到这里之前,姑姑曾对她说,安笙不属于他。那是一个不一般的女子,可是,她注定只是温孜言生命中的过客。 沈皇后一生阅人无数,她也曾在后宫的血雨腥风中被伤的体无完肤。她的话向来是不会错的。 可是,沈惠了解温孜言,他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否则绝不甘心。 沈惠终于将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孜言哥,惠儿并非心胸狭窄,只是,安笙与宁侧妃心机深沉,这样的女子,只怕会祸乱后宫。” 温孜言低笑:“你是未来的六宫之主,她们若有不轨之心,你处置了便是。” 沈惠问道:“你不心疼?” “我只心疼你。”温孜言温温的笑,心中却道:安笙并非是沈惠所见所想,亦或者说,现在的她,并非如此。 沈惠陪了他许久,在他睡后才悄声离开。 她走出营帐外,远远的,只见安笙负手而立在旷野之上,狂风将她漆黑的发丝散在空中,裙角飘扬,有一种说不出的沧桑感,带着一种绝望的美,甚至绝望到让人心疼。 沈惠走过去,在她身后停住脚步。 未等沈惠开口,安笙转身,声音悠悠含笑:“此处风大,娘娘身子嬴弱,不便久留。” 沈惠有片刻的沉默,她静静的打量着安笙:“你为什么要将太子殿下受伤的事告诉我?” 安笙一笑,如实回道:“为了让你们和好啊。” “我不信,你怎么会那么好心。” “我自然不会。”安笙大方承认:“太子妃娘娘聪明如斯,难道看不出我想利用你摆脱太子殿下吗!” 沈惠蹙眉,似乎陷入迷茫,安笙的话听着并非虚假,这一点她可以肯定,但是这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呢?她若不想嫁给孜言,又为何跟他回燕国? “本宫想不通你这么做的理由。” 安笙不以为意的哼笑,侧头继续看向远方的越关城:“娘娘不必想通。” 沈惠嘲讽的笑:“你口口声声不愿入宫,那么,你现在的担忧又是为哪般?” 安笙迟缓回头,落在她身上的眸光几乎没有情绪,很淡,也很冷,也很认真,很凝重:“如果我说,让我担忧,让我牵挂的,另有其人,你会相信吗?” 沈惠看着她落寞的背影,一时间竟哑口无言。 安笙的话可谓莫名其妙,但出于女人的直觉,沈惠竟然对她的话坚信不疑。 安笙温温的笑,解下身上的披风搭在了沈惠身上。她身上只留了一件宽松而单薄的长裙,在凛冽寒风之中,尤显脆弱。 然而,那骨子里,却分明藏着一股傲气与执着。她一步步向军营的方向而去,背后是越关城巍峨的城楼。 沈惠一把扯下肩上披风:“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还不需要她的同情与施舍。 安笙顿住脚步,含笑回头看着她,柔声道:“太子妃娘娘怀了身孕,要格外留心身体才是,等你做了母亲,就会明白。 孩子是父母生命的延续,是将你与最心爱的人紧紧联系在一起的纽带,有了这个孩子,原本完全独立的两个人,他们的命运从此再也无法分开。” 她的神情很落寞,也很模糊,她说完,淡漠的转身,留下了沈惠一个人,看着她的背影发呆。 莫名的,她感觉到手中的披风散发着淡淡的温暖,沈惠开始狐疑! 安笙离去后,沈寒巡营时看到了站在外面的沈惠,他急切的走过去:“姐,你怎么站在这里?外面风大。” 他低头,正看到她肩上的披风,“这是,那个女人的?” 沈惠点头应着:“嗯。” 沈寒冷哼了声:“她会有这么好心!” 沈惠蹙眉,似有所思般问道:“沈寒,你有没有觉得,这女人,她很奇怪?” “的确有点儿怪,姐,你一定想不到,明明说是梁朝公主,该是养尊处优,却还身怀武功。” “她倒是不简单。”沈惠点头:“自太子受伤后,她的担忧,我感觉得到,可是她对我说,她担心的不是太子。我发现我越来越看不懂她了,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 “这还不简单,一试便知。”沈寒眸光幽动,在沈惠耳边低喃了两句。 傍晚,天色开始昏暗,眼看着一场大雨将至。 安笙没想到沈惠会再来找她,她将披风叠的很平整,轻轻放在安笙面前:“物归原主。” “太子妃娘娘客套。”安笙一笑,倒了杯白水递给沈惠:“娘娘身怀有孕,还是少饮茶为妙。” 沈惠在桌案旁坐了下来:“多谢。” 安笙坐在她身侧,温笑:“娘娘来此,不会只是送件披肩那么简单吧。” “安姑娘是聪明人,本宫也就不绕弯子了。本宫想问你一件事。” 安笙轻轻的笑:“娘娘但说无妨,定当知无不言。” 沈惠端起水杯,喝了口水润口:“你是当真不愿下嫁太子,还是怕本宫害你,所以,以退为进?” 安笙失笑,沈惠有此一问,倒也不在她意料之外:“我的答案是什么对于太子妃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娘娘肯不肯相信。娘娘还是直说吧,想要我做什么?” “果然是聪明人。”沈惠将手中杯盏放在桌面上,杯底碰撞了桌面,发出淡淡的声响: “本宫想让太子与我一同回帝都,就在明天,如果你去劝他,本宫就相信,你是真的无意入宫。” 安笙含笑摇头:“我可没那么大本事,这件事只有太子妃娘娘才做得到。” 沈惠疑惑了:“你的意思是” 安笙笑着俯身,在她耳侧笑声嘀咕了几句。 沈惠有些微迟疑:“如此,行得通?” 安笙添油加醋,分明是激将法,但偏偏有人愿意上钩:“难道太子妃不想知道你在殿下心中的分量究竟有多重吗?” “好,就这般。”沈惠目光坚定,而后起身向外走去。 安笙依旧悠哉的坐于原地,手持茶壶,斟了杯清茶,细细品味。茶不过是边境的粗茶,不知为何,入喉后竟别有一番味道。 事情似乎发展的比她预想中更顺利,用不了多久,她就可以回家了,真正意义上的家。 翌日,温孜言还在半梦半醒中,忽有侍卫来报,说太子妃娘娘晨起后便腹痛不止。 “什么?”温孜言大惊,也顾不得身上有伤,跌跌撞撞的便向沈惠的房间跑去。 果见,床榻之上,沈惠面色苍白,额上都是大汗。 “惠儿,怎么了?”他坐在榻边,将她的身体揽入怀中,毫无意外的,扯裂了胸膛上的伤口,鲜血染透了雪白的袍子。 “孜言哥哥,你流血了!”君雯惊叫道。 温孜言低眸扫了眼伤处,随性一笑:“无碍的。” 君雯看见他的伤口,低语了一句:“听说皇兄也受伤了,是吗?” 温孜言冷然的勾动唇角:“他的伤也比本王好不到哪儿去。” 彼时,安笙默默立于旁侧,略显苍白的容颜,波澜不惊,而隐在身后的手,却早已紧握。 榻上,沈惠柔弱的躺在他怀中,苍白的笑:“我没事的,孜言哥,不必担心。” 温孜言两指搭在沈惠脉络,她脉象仍旧虚浮,却不应该有如此剧烈的反应才对。 一时间,他竟也有些慌乱了:“是何时起不舒服的?” 沈惠柔弱的呢喃:“夜间惊醒过一次,晨起后更重了。” “夜间便不舒服,为何没有人来通报!”温孜言语气不由得重了些,看向一旁几个侍女: “你们是怎么伺候的,太子妃有恙,为何不通报?若有三长两短,你们担待的起吗!” 几个侍女吓得纷纷跪倒在地:“殿下饶命。” 沈惠冰凉的小手牵住温孜言手臂:“别怪他们,是我不让她们打扰你的。” 因为找不到症状所在,温孜言一时间也慌了手脚,若非关心则乱,他也并非会看不出沈惠装病:“按脉象看,最多是身子虚弱,不该引发病痛才是。” 安笙像模像样的做出一副担忧状,拱手上前道:“殿下,太子妃娘娘会不会是水土不服而引起的身体不适?” 温孜言轻拥着沈惠,语调极尽的温柔:“惠儿,都有哪里不适,说给本王听。” 沈惠一一回道,她所说自然都是水土不服后才会出现的症状,字字正中下怀:“头昏,心慌胸闷,食欲不振,这两日一直在失眠。” 沈寒拱手道:“边境虽非苦寒之地,却远不如帝都的气候宜人。太子妃自幼从未离开过帝都,一时水土不服在所难免,如今又怀着孩子,更是拖累,不如沈寒护送太子妃回帝都吧。” 沈惠微微调整了姿态,轻摇了头:“不行,孜言哥身上还有伤,此时离开,我不放心。” 她轻抬眼帘,柔柔的眸光落在温孜言英俊的脸庞上。 温孜言语气平淡,却是不容人拒绝的霸道强势:“不行,你一定要回去,腹中孩子万不能有闪失。” “可是”沈惠抿着苍白的唇片,柔柔弱弱以夫为天的样子:“好,我走,可是,你一定要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 她反握住的温孜言的手,眼角一滴剔透的泪珠缓缓而落,真真是离人的眼泪。 温孜言如玉的指,轻轻的拭去她眼角的泪珠,柔声轻哄:“傻瓜,我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离开呢,我会一直守着你和我们的孩子。” “不,不可以,你身上还有伤”聪明的女人,便是懂得以退为进。 “嘘。”温孜言的指尖压上她柔软的双唇,他唇角含着温和笑靥,低低道:“本王自有分寸,明日我们就启程会帝都。” 沈惠感动的将脸埋入他结实的胸膛中,眸中泪珠盈盈晃动。她的确达到了目的,可是,为什么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呢? 他在乎的,究竟是她,还是她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子?!这个孩子终究还是沦为了她挽留温孜言的筹码,沈惠觉得这样的她,连自己都会瞧不起。 温孜言与沈惠的车马刚刚离开边境不久,北盛刘云与夏侯渊便带兵攻了过来,打了燕国一个措手不及。 城外战鼓之声不绝于耳。 不过半日光阴,便传来噩耗,沈寒中了敌军的圈套,坠落悬崖,生死未卜。 听说他身重数箭,从万丈高的悬崖上掉下去,几乎没有生还的希望。 安笙知道,君修冥一直是在等待时机,故意让燕国士兵连胜因此小觑北盛,骄兵必败或许就是这么来的吧。 他的这一次反扑,对燕国的打击不小,营中一时无了主帅,只得连夜撤退。 北盛士兵气势如虹,当夜连攻数城,就像是洪水猛兽一般的大肆进攻。 途中温孜言得到此消息,不得已的往回赶,因为三军不得无主。 因此他只能瞒着沈惠,不辞而别,温孜言命青卫封锁消息,护送她回了帝都。 这件事却终究是瞒不住的,起初沈惠还在对温孜言的行为而感到失望之极,直到她得知沈寒的噩耗,整个人顿时晕厥了过去。 听闻沈将军夫妇一夜之间老了十几岁,沈寒生死未卜,而沈惠也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沈家接二连三的出事,对沈皇后的打击不轻,听说也是一病不起,景帝寸步不离的守在身边。 自从沈寒出事,安笙与君雯便被分开严加看管了起来,就连营帐也不得私自进出。 这样浑浑噩噩的日子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突然有一天,温孜言出现在她面前,他整个人瘦了一圈,模样十分憔悴。 温孜言不温不火的一笑,唇边带着一丝邪气:“恭喜你,终于等到了今日,也终于可以摆脱本王了。” 安笙沉默不语,唇边含着一丝浅显的笑靥。很快就会结束了吧,她能回到君修冥身边,她终于可以回到他身边了,她很想他,很想很想。 温孜言一挑衣摆,在安笙身边的位置坐了下来:“可以给我倒杯茶吗?” 安笙仍是沉默,却起身斟了杯茶递给他,她的声音温温的:“不知太子妃可还好?” 温孜言端起茶盏,喝着温热的茶水:“托你们的福,还活着。” 殿内的气氛死一般的沉寂,安笙与温孜言之间,一向没什么共同语言。 然而,碰的一声剧烈门响,打破了屋内的沉默。 一名女子行色匆匆的走进来,泪眼婆娑的质问道:“太子殿下,是真的吗?沈寒他没有死,他真的还活着吗?” 温孜言点头:“嗯。” 安笙也震惊不已:“沈寒没死?” 温孜言沉声道:“是啊,他没死。君修冥很有手腕呢,他故作迷阵,让所有人都认为沈寒死了,三军无主将,徐州城乱作一团,不攻自破。而后,北盛士兵如破竹之势长驱直入,他再拿沈寒做人质来交换你。” “他要安姑娘对吗?北盛皇帝只要安姑娘对不对,只要将安姑娘还给他,他就会放沈寒回来的,对不对?”苏锦瑟紧张的抓着温孜言手臂,不停摇晃着他: “太子殿下,锦瑟求求你放弃安姑娘吧,你放弃她好不好?殿下若放弃她,我们苏家以后定当以殿下马首是瞻,对不起殿下,锦瑟没有要威胁殿下的意思,锦瑟真的不能没有他。” 苏锦瑟缓缓的跪在温孜言面前,哭的十分凄惨。 沈家与苏家原本就势不两立,苏锦瑟又是苏家嫡长女,后来两人几经磨难,终于让两家世族摒弃前嫌,所以沈寒与苏锦瑟能走到今日已实属不易。 当苏锦瑟听闻沈寒遇险的消息,不顾苏家所有人反对,穿着一身白色的嫁衣,就这样抱着灵位嫁给了沈寒。 此事也瞬间在燕国帝都传开。 可苏锦瑟她不相信,她不相信沈寒会就这样死了,所以此番来,她一定要亲眼见到他的尸体,却不料听到温孜言与青卫的谈话,方知他还活着。 温孜言将她从地上扶起:“恩,本王答应你。苏小姐,先回去吧,我和安笙有几句话要说。” 苏锦瑟用手背抹掉脸颊上的泪痕:“殿下,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北盛?我要去找沈寒,我一定要去。” 温孜言语气温和:“苏小姐放宽心,本王答应你,一定带你去找他。” 若因为沈寒与苏锦瑟能让苏家与沈家化干戈为玉帛,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安抚了好一阵,苏锦瑟才乖乖的离开。 殿内,又重新变为只有安笙与温孜言二人。 温孜言坐在位置上,依旧不温不火的喝茶,他不说话,安笙同样不语,似乎在和他比耐性。 温孜言喝光了杯中清茶,而后才缓缓开口,连语调中都带着邪魅:“用沈寒来交换你和雯儿,这么亏本的买卖,本王自然是不会做的,所以,本王和他讨价还价。” 安笙眉心轻锁着,掌心不由得握紧:“希望太子殿下不要狮子大开口,因为我对他来说,并没有多么重要。” 却听温孜言悠哉的继续道:“不,你在他心中的分量,远比你想象中更重。本王向君修冥提了三个条件,他都答应了。” 安笙的声音微微的发颤:“是什么?” “第一,将沈寒完好无损的归还。” 安笙沉默,因为,这一条是基本,她想,君修冥一定做得到。 “第二,即刻退兵,并且将攻占的城池无条件归还。” 安笙的眸光有些微波澜,因为,对于将军来讲,要无条件的从浴血奋战而攻下的城池退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可是,为了她,君修冥竟然也答应了。 “第三,北盛割让边境十五城给燕国,同样是无条件。” 温孜言最后一句,每一个都像砸在安笙心上一样,她很痛很痛,可是,却哭不出声音。 用十五座城池来换一个女人,大概也只有君修冥能做到,可是,他如此做了,要承受多大的压力,百年之后,他又如何能面对北盛的列祖列宗呢。 温孜言邪魅冷笑,指尖随意的在桌案上轻敲两下:“安笙,有这样一个男人如此爱你,你会不会觉得很欣慰?我真不明白,当初你为何选择了君易潇?” 选择君易潇,只因为欠他一条命罢了! 安笙笑而不语,眼前却逐渐的模糊了:“太子殿下可以做到吗?用十五座城池来换一个安笙?” 温孜言微微的错愕,他没想到她会这样问。 片刻的沉默后,温孜言苦笑着,摇了摇头:“本王也不知道,或许会吧,也或许不会,谁知道呢。” 安笙微微发颤的声音,隐隐的带着一丝迫不及待:“我什么时候能回北盛?” 温孜言冷笑一声:“很快。愿意和本王打个赌吗?” 安笙回答的同样干脆:“不愿意。” 她很快就要回到君修冥身边了,她没有必要再和温孜言打赌,何况,他唇边冰冷的笑总让她觉得不怀好意。 “安笙,你觉得你有的选择吗?”温孜言冷然的笑:“本王答应他将你归还,但也可以随时后悔。” 安笙不温不火的笑:“殿下不会的,除非你不想要沈寒的命。” “沈寒的命值钱,还是你的命更值钱?难道还要本王提醒你吗?本王可以当沈寒已经战死沙场,可君修冥能当做你已经死了吗?” 安笙厉声道:“温孜言,难道你要让太子妃彻底对你失望吗?况且苏姑娘已经知道了沈寒还活着,你刚刚给了她希望,就要让她绝望吗?” 温孜言哼笑着端起桌案上的茶:“苏小姐的事便不劳你费心了,还是担心你自己吧,本王的赌约,现在可否敢兴趣?” 安笙咬牙问道:“赌什么?” “就赌君修冥对你的爱又多深?” 安笙手握成拳,她现在着实没心情陪着他玩:“用十五座城池换一个女人,难道还不够爱吗? 温孜言,你究竟懂不懂什么是爱,爱上一个人,往往只需要一瞬间,若不爱一个人,就算耗尽一生,同样不爱。” “你既然如此笃定,又何必怕与本王赌上一回呢?” 安笙隐忍着怒气,看来她若不赌,温孜言是绝不会轻易将她送回北盛的,反正也没有选择,所幸听他一说:“如何赌法?” 温孜言单手托腮,不温不火:“到时你便知晓。” 他说罢,拂袖起身,向帐外走去。 出发当日,温孜言将安笙与苏锦瑟带到同一个营帐。 他微一摆手,对两旁侍从吩咐道:“来人,给她们上妆吧。” 安笙与苏锦瑟一同被搀扶到软榻之上,年老的嬷嬷开始动手,分别在她们的脸上贴上了一层薄薄的人皮面具。 待两人再次站在铜镜前时,彼此都不由得震惊了。 原来,安笙被易容成了苏锦瑟,而苏锦瑟的脸上是一张属于安笙的面孔。 苏锦瑟不可置信的抚摸着脸颊:“太子殿下,你这是要做什么?你要让我这个样子去北盛吗?沈寒看到认不得我了怎么办?” 温孜言厉声一吼:“你住口,若还想随本王去北盛见沈寒,就给本王老实些。” 苏锦瑟顿时消了音。 安笙眉心微锁:“这就是赌局吗?” 温孜言婉婉道来:“你很聪明。不过,本王只给你一个月时间,这一个月内,你不许开口说话,更不能暗示君修冥你的身份,一但违规,你就输了。输了,我便会带着你回燕国。” 安笙与苏锦瑟的身高相差无几,只要她们两人都不开口,绝对难以分辨。 但如今的安笙因怀孕显然比以前胖了些,好在肚子还不是很大。如果君修冥以身形判断,必然会错。 也就这样他们直接进入了北盛,马车在宣武门前缓缓停住。 安笙没想到君修冥会亲自出宫来接,她和苏锦瑟刚刚被侍女搀扶着走下马车,一道明黄便快速的掠过。 他与她擦肩而过,他结实的手臂将苏锦瑟紧紧的环抱住。 他深情而忧伤的在她耳侧呢喃:“阿笙,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多日不见,君修冥的俊颜憔悴不堪,他抱着苏锦瑟,就好像抱住了他的整个世界一样。 一旁,安笙苦涩一笑,是啊,此刻在他的眼中,苏锦瑟才是安笙,而安笙是苏锦瑟。 温孜言从高大的白色骏马上翻身而下:“即便是要秀恩爱也不急于这一刻吧,还请北盛皇帝放开安小姐。” 他大步来到三人身旁,唇角含着一丝邪魅的笑,目光有意无意的扫过安笙。 君修冥缓缓放开怀中的女子,而苏锦瑟如受惊的小兽般,踉跄的退后两步,低敛的眸光左右闪躲着。 君修冥却三两步走上来,再次牵住她的小手,丝毫不肯放开:“你回来就好,朕不会再放开你,也没有人能将我们再分开。” 无论他说什么,苏锦瑟都紧低着头,而安笙将一切看在眼中,唇角一抹苦笑,眼前逐渐的模糊。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正眼瞧过她一眼,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的不肯给她。 对于君修冥的钟情,她真不知道此刻是该哭,还是该笑。 君修冥对苏锦瑟温柔一笑:“阿笙,我们回宫吧,你离开之后,菀宁宫一直有人打扫着,那里的一切都没有变过。” 而后他将她打横抱起,放在了所谓的“若离马”的背上,然而,原本温顺的马却突然惊了,前踢扬起,发出刺耳的嘶鸣声。 苏锦瑟尚未坐稳,就被马儿甩了下来,身体径直飞了出去。 好在君修冥手疾眼快,施展轻功追逐过去,将苏锦瑟稳稳的接在怀中。 他墨眸之中尽是担忧之色:“你没事吧?” 苏锦瑟不停的摇头,挣扎着脱离他怀抱。 君修冥有些恼火,对身旁御林军道:“将这畜生给朕拖下去,鞭打二十,让它好好长长记性。” 安笙将一切看在眼中,泪在眸中不停的打转,连他口中所谓的若离马都认得出那不是她,可是,她深爱着的男人却认不出。 修冥!她在心中低唤,脚步下意识的向前,想要阻止那些人鞭打若离马。 然而,温孜言却突然伸出手臂挡在她身前,冰冷的眼神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安笙没有再上前,所以,她眼睁睁看着御林军粗鲁的牵着缰绳,将马儿拖了下去。 然后,是君修冥将苏锦瑟抱上了另一匹骏马,两人共乘一骑,扬长而去。 一旁,温孜言冷嘲热讽道:“伤心了?” 安笙冷眼扫过他:“不过刚刚开始而已,我一定不会输得。太子殿下该担心的不应该是苏小姐? 她似乎很不开心呢,殿下一片好意想要借机让她更快的见到沈寒,可惜,她并不领情。” 她说罢,从一旁侍从手中牵过骏马,翻身上马,扬尘而去。 温孜言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离去的身影,剑眉紧蹙起,若有所思。 而另一面,君修冥一路将苏锦瑟抱入乾祥宫中。 宽大的龙床之上,他轻拥着她,温软的唇在她耳畔温柔缱绻:“阿笙,你知不知道朕有多想你。” 苏锦瑟紧咬着唇,侧开面颊,却还是无可避免被他占便宜。 可她又不敢挣扎呼喊,只能不停的哭泣,希望能激起君修冥的一丝怜悯。 果然,君修冥慌了,也心疼了。 他从床榻上起身,将她轻拥在怀中,温声呢喃:“阿笙,怎么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别哭,你告诉朕怎么了?” 他如玉的指尖温柔的拭去她面颊的泪,他们离得很近,苏锦瑟可以清晰的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泉水般气息,那是一种不可忽略的气息,干净而又清幽。 那样高高在上的男人,却半跪在她面前,他微扬着下巴,看着她的目光温暖的几乎能融化冰雪。 第117章 这是在吃醋? 苏锦瑟呆呆的看着她,泪珠不受控制的滚落眼帘。 她颤抖的伸出手臂,轻轻的抚摸过他英俊的脸庞,他长的真的很好看,可是,他并不是她想要的男人,她千里迢迢的来,只要沈寒一人。 “乖,别哭,你知道的,你一哭,朕就会心疼的。”君修冥的手覆盖在她冰凉的手臂,他是那样的温柔,沈寒也这般温柔的待她。 “阿笙,你怎么了?你告诉朕?” 苏锦瑟不停的摇头,伸手抹掉脸颊上的泪,她紧咬牙关,连哭声都极度的压抑着。 君修冥终于发现了她的异样,从她回来开始,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阿笙,你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温孜言,他对你做了什么?” 苏锦瑟下意识摇头,想了想后又点头,她无法解释清楚为什么自己不能说话,倒不如顺水推舟。 君修冥对殿外吼道:“来人,将张太医给朕找来。” 没过多久,张太医提着药箱匆匆而来:“微臣参见皇上,参见” 君修冥急切说道:“行了,快过来给阿笙看看,她无法开口说话。” “微臣遵旨。”张太医放下手中药箱,屈膝跪在苏锦瑟面前,两指搭在她手腕内侧,眼神却越来越疑惑。 君修冥追问:“怎么样?是中毒了吗?” 张太医起身一拜,迟疑的摇头:“真是奇怪,娘娘的脉象并无异常。” 君修冥剑眉深锁,而后摆手屏退了张太医。 他转身重新来到苏锦瑟面前,轻柔的抚摸了下她的头:“一路车马劳顿,一定是累坏了吧,你先休息,朕去养心殿批折子,晚上再回来陪你。” 苏锦瑟重重的点头:“嗯。” 君修冥走后,苏锦瑟自然不会乖乖的留在乾祥宫中,她偷偷去了天牢。 因为,沈寒就被关押在那里。 安笙的这张脸真的很好用,她一路竟是畅通无阻的,狱卒更是卑躬屈膝,恭敬的不得了。 沈寒被关押在天牢深处一间昏暗的牢房中,苏锦瑟战战兢兢的跟随着狱卒向里走去,她是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何曾见过这种地方。 天牢中四处散发着腐朽的味道,偶尔还传来被用刑犯人的惨叫声,苏锦瑟双臂环胸,吓得不停的颤抖。 那狱卒俯着腰身,一副卑躬屈膝状:“娘娘,敌国俘虏沈寒就被关押在里面那间牢房,皇上吩咐过要好生招待着,奴才们并未对他动过大刑。” 苏锦瑟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而后独自一人进入了牢房之内。 这间牢房虽然简陋,却还算干净,沈寒安静的坐在木床上,一身白色囚衣,俊颜憔悴,却无丝毫狼狈。 他看到苏锦瑟时,剑眉轻蹙起,因为,此时的苏锦瑟顶着的却是一张安笙的脸。 沈寒自嘲的笑着:“看来吾皇还是妥协了,否则也不会将你放回来。沈寒愧对我朝帝王。” 苏锦瑟一双漂亮的眸子瞬间涌出泪来,她不停的摇头,泣声道:“不,不是这样的,沈寒,没有人会责怪你,你做的已经很好。” 沈寒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这个声音分明是属于苏锦瑟的,也只有苏锦瑟会有这样的神情:“你苏锦瑟?” “沈寒!”苏锦瑟哭着扑入了他怀中,紧紧的抱着他,感觉着他胸膛中真实的温度:“沈寒,你真的还活着吗?告诉我,这不是梦。” 沈寒紧拥着她柔软的身体,扬了下唇角,低头在她唇上用力的咬了一口:“疼吗?” “嗯。”苏锦瑟重重的点头,眸中含泪,那泪珠却闪动着喜悦的流光。 沈寒轻轻的为她擦拭眼泪,眼中含着一丝苦涩。 在坠崖的那一刻,他也以为自己死定了,在临死的那一刻,他想的最多的就是苏锦瑟,他没能亲口对她说一句:我爱你,是他此生最大的遗憾: “锦瑟,能再见你一面,沈寒此生无憾了,锦瑟,有一句话,我藏在心里很久很久,却一直没有告诉过你,锦瑟,我” “什么都不要说。”苏锦瑟的手掌覆盖住他单薄的唇片,她轻轻的对他摇头:“沈寒,有什么话,等回到燕国再对我说,从今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只要你好好的活在我身边。” “傻瓜。”沈寒苦笑着,抚摸着她的头:“如果我让你嫁给我呢,你愿意吗?” 锦瑟微扬起下巴,含笑凝视着他,青葱的指尖在他心口轻轻的环绕:“不行,我已经嫁人了。” “你”沈寒高大的身体一颤,眸中逐渐浮起受伤的神情。 他什么都没有再说,只是头向后仰着,靠在冰冷粗糙的墙壁。 苏锦瑟顽皮的笑:“你为什么不问我嫁给了谁?” 沈寒微弱的摇头:“嫁给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幸福,只要你幸福,我就会幸福了。” 他的话让苏锦瑟心口突然一痛,她双臂紧缠在他腰身,真想就这样抱着他一辈子: “沈寒,我想要的幸福,只有你才能给,苏锦瑟是不能没有沈寒的,苏锦瑟要和沈寒永远在一起。” 沈寒紧闭上双眼,浓密的睫毛上沾染了潮湿的水雾:“锦瑟,别说了,都结束了。” 苏锦瑟嘟起唇片,粉拳不轻不重的捶在他胸口:“不是结束,是开始。沈寒,我已经是你的妻子了,我在沈府已经住了好一段日子,爹和娘别提多疼我呢。” “什么?”沈寒震惊的看着怀中的小女人,没有新郎,她是如何成婚的。 苏锦瑟仰着小脸,对着他没心没肺的笑:“这辈子,锦瑟想嫁的人只有沈寒,所以,没等到你回来,我便抱着你的牌位成婚,答应我,这辈子我们都不要和你分开了,好吗?” 沈寒伸臂将她的头扣在胸口,他的下巴抵在她头顶,漆黑的眸中擎着泪雾,但他不想让锦瑟看到他的脆弱与眼泪。 沈寒怎么会不懂,苏家将苏锦瑟视为掌上明珠,试问天下有哪个父亲能忍心看着自己的女儿守活寡,只怕是苏锦瑟固执的下嫁,苏家才被迫屈从:“锦瑟,委屈你了,我不会辜负你的。” “这是你说的,你要一辈子对我好哦。” 苏锦瑟欣喜的笑,扬起下巴在他面颊快速的落下一吻,她还是第一次吻男人,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沈寒也比她好不到哪里去,俊颜绯红,有些尴尬的别开侧脸。 很久很久以前,他心里就有了苏锦瑟,再也放不下其他女子,但他又是自制的男人,对男女情事也是羞涩的。 苏锦瑟的手覆盖在他面颊之上,没心没肺的问道:“沈寒,你脸红什么?” “热。”沈寒拍开她的手,目光温温落在她脸上,面前的这张脸,精致绝美,虽然养眼,却有种说不出的别扭:“锦瑟,你怎么会易容成那个女人的模样?” 苏锦瑟下意识的抚摸了下自己的面颊,无奈的耸肩:“太子殿下吩咐的,他说我乖乖听话才能见到你。” 沈寒并未过多的过问,温孜言心机深沉,旁人极少能猜透他的心思,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温孜言绝不会加害锦瑟,因为这是唯一能让苏家和沈家和解的方法。 苏锦瑟将身子靠在他怀中,唇边扬起幸福的笑:“沈寒,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燕国呢,要让爹爹重新为我们主持婚礼,我们重新拜堂洞房,你说好不好?” 沈寒宠溺的捏了捏她鼻尖:“真不害羞。” 苏锦瑟撒娇的捶打着他胸膛:“你不许取笑我。” 两人笑笑闹闹,开心不已。 而监牢外突然传来狱卒的一声惊呼:“奴才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声也惊到了苏锦瑟,她慌忙的脱离沈寒胸膛,身体贴在了一边的墙壁。 脚步声越来越近,很快一道明黄出现在监牢门口。 君修冥缓步而入,唇角边含着邪魅的笑,眸光随意的扫过角落处的沈寒,最终落在苏锦瑟身上。 君修冥缓缓的向她伸出手臂:“阿笙,怎么跑来这里了?跟朕回宫,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苏锦瑟低着头,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她僵硬着身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君修冥对她似乎格外耐心,他的手臂举在空中半响后,她仍未将手放在他掌心。 他无奈的一笑,三两步来到苏锦瑟身前,手臂一揽便将她拥入怀抱:“朕当真是太过宠溺于你,你才会越发的肆无忌惮。来这里做什么?探望故友?” 苏锦瑟咬唇不语,在沈寒面前,她自然不允许别的男人如此肆无忌惮的触碰,她不停的挣扎,可是她微弱的力道根本无法撼动君修冥半分。 “给朕安分点。”他邪气的笑,温润的吻落在她额头。 苏锦瑟急的都要哭了,而一旁沈寒僵直着身体,隐在身后的手臂紧握成拳,甚至发出微弱的骨节撞击声。 “下次不许来这里。”君修冥的声音极是温润,却不容人忽视,他的话一向不容人抗拒。 他打横将苏锦瑟抱起,大步向监牢外走去。 苏锦瑟紧抿着唇,唇色苍白如纸,她的目光一直看着沈寒,而他也同样不舍的看着她。 苏锦瑟被他一路抱回菀宁宫,那是一座很陌生的宫殿,布置称不上奢华,却绝对的温馨素雅。 她突然响起了安笙,这座宫殿很符合安笙的性子,难道是她曾经住过的宫殿吗? 君修冥将她抱入宽大的床榻之中,苏锦瑟突然心口一惊,她踉跄的后退,身体萎缩在床角,忐忑不安的看着他,生怕他会对她无理。 “怎么了?”君修冥不以为意的轻笑,随意瞥了眼窗外的艳阳,唇边含着一丝邪魅:“担心什么?朕不喜欢白天做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说罢,真的拂袖离去。 苏锦瑟虽然松了一口气,但距离天黑也不过是个把时辰,她要如何才能渡过晚上的一劫。 在惊慌忐忑中,天渐渐的黑了下来,她拔下头上的金簪,紧握在掌心间,只有这样,她才稍稍有些安全感。 她在胆战心惊中渡过了整整一夜,而君修冥根本就没有回来。 另一面,安笙却一直担心着若离马的伤势,二十鞭已是重罚,不死也要退层皮。 若离马是他和她初次相识时一同乘坐的马。 那个冬的情形,仿佛就还在眼前,安笙的泪眼变得朦胧,鼻子也有些酸。 没想到。竟是这个当年喷了她一脸鼻涕的马儿认出来了她。 安笙坐立不安了一整日,夜幕笼罩之后,才摸索着来到马棚,实则若离马的真正名字是片风,这是君修冥自己取得,后来遇见了她,才临时改为了若离马。 彼时,片风躺在地上,粗重的喘息,偶尔发出痛苦的嘶鸣声。 “片风。”安笙半跪在他身前,将怀中抱着的一捧青色植物放在它面前。 她伸手抚摸着片风的头,抓起一把喂给它:“快吃吧,我刚刚采回来的草药,将这些吃了,你身上的伤很快就会好。” 片风似乎能听懂她的话一样,它竟然点了下头,然后开始吃安笙递来的草药,只是,他吃的很慢,每动一下都会牵扯背上的伤口。 安笙从袖口中取出伤药,将药粉倒在他的伤口上,药粉沾染上鲜血,引来一阵刺痛,片风的身体不停的颤抖抽搐,发出巨大的嘶鸣声。 “片风别怕,忍一忍,很快就不疼了。”安笙用手臂环抱住马脖子,片风十分通人性,似乎也没了当年的淘气。 它将头靠在安笙肩窝,不停的点着头。 “谁?”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 那声音安笙是再熟悉不过的,属于她心心念念的男人。 他很快已来到近前,再想躲避也来不及了,何况,安笙根本没有躲避的意思,她又不是贼。 当看到安笙,不,是‘苏锦瑟’蹲在片风身边时,君修冥眸中竟没有丝毫错愕之色,幽深的眸子反而擎着笑意:“苏小姐真是菩萨心肠,对一匹马尚能如此怜悯。” 安笙不语,手掌一下下温柔的抚摸着片风的脊背,很多时候,畜生比人更有感情。 至少,片风认出了她,而君修冥却没有。 安笙捧来的草药中有安神的成分,片风很快昏厥了过去。 安笙轻轻的拍了下它的头,而后起身,她不打算在这里多做停留,因为君修冥在这里,她还在为他没有认出她的事儿而气恼。 何况,他抱着苏锦瑟的那一幕,在她脑海中仍徘徊不散。 在与他擦身而过的瞬间,君修冥突然伸手牵住了她手腕:“去哪儿?” 安笙绣眉紧锁,冷傲的扬着头,愤愤的看着他,此时,她还是‘苏锦瑟’,他就这样肆无忌惮的紧握着她的手,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得不承认,属于苏锦瑟的这张脸,乖巧漂亮,非常能满足男人的占有欲。 君修冥温笑,十分自然的牵着她,坐在了外面的长廊上:“既然来了,何必急着走,陪朕聊聊吧。” 夜晚安静的出奇,耳畔只有徐徐而过的微风,安笙淡漠的坐在他身旁,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星。 君修冥玩味的笑,柔和的目光落在她侧脸:“有什么好看的吗?” 安笙淡淡摇头,却并不开口。 其实,这里没有温孜言,没有人监视,只有他们两个人,安笙完全可以开口告诉他,可不知为何,她心中偏偏有一份执拗。 她想要完成这个赌局,而她的赌注就是君修冥,她若输了,就永远的离开他。 君修冥玩味的笑,伸出指尖随意的挑拨起她一缕柔软的发丝:“怎么不说话?难道你也被灌了哑药不成?” 安笙的眉心一直未曾舒展,这样的动作状似随意,但发生在陌生的男女之间,趁着漆黑的夜色便显得十分暧昧了。 她动作有些粗蛮的扯回头发,低眸不去看他,而晶亮的清眸透出隐隐的怒气,因为,此刻在他眼中的人是‘苏锦瑟’,他所有暧昧的举止都是对苏锦瑟而言。 他承诺过对她忠诚,怎么又变得如此不安分了。 对于她的无理,君修冥竟然也不恼,反而笑靥越发戏谑,他忽而倾身上前,英俊的脸孔就停留在安笙面前一寸处,她可以感觉到他温热的气息吹拂在颈项之间。 安笙侧开脸不去看他,却仍逃不出他强大的气场。 他深深的吸允着她身上的幽香,而后淡淡道:“你身上的味道和朕的阿笙很像。” 安笙眸中掀起几丝波澜,她身上天然的香,原本是最好的证明,可是,温孜言不知在苏锦瑟身上涂了什么东西,让她与她一般,带着同样的体香,根本无从分辨。 “沈寒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将军,苏姑娘何不留在北盛,跟了朕!”他笑的越发鬼魅,手掌轻柔的抚摸上安笙的面颊。 他的俊脸在她眼前逐渐扩大,只差一分,他就要吻上她的薄唇。 安笙顿时气血上涌,她几乎是不假思索的扬起手臂,向他的侧脸招呼了过去,然而,毫无意外的,她的手臂被他在半空中截住。 他的唇也并未吻下来,而是缓缓的离开:“朕不过是说了句玩笑,苏姑娘又何必认真?” 安笙死死的盯着他,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是不是只要她不反抗,他就敢真的将她办了,然后收入后宫?! 他朗声而笑,她的愤怒居然让他心情大好:“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朕?好像要将朕吃了一样。” 他并未在继续纠缠她,反而拂袖起身,对不远处的常德吩咐道:“吩咐浣邺公主到乾祥宫侍寝,若她服侍的好,明日便可封妃。” 他说罢,目光随意的瞥了眼安笙:“朕从来不会强迫女人,心甘情愿的女人比比皆是,何必自寻烦恼。” 安笙只觉得脑海中嗡嗡作响,她看着他扬长而去的背影,心中竟是说不出的滋味。 她险些忘记了,这宫内还多了一位浣邺公主,他真的是永远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女人。 而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温孜言戏谑的语调:“到如今你还能如此平静,的确让本王钦佩。” 安笙侧头,微眯着眸子看他,眸光一点一点清冷下来。 她在想他是从何时开始躲在这里的,君修冥不可能没有察觉出这里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可是,他为何装作不知呢。 温孜言又道:“现在你还是如此笃定吗?” 安笙哼笑起身,裙纱飘然,向长廊外走去:“不到最后一刻,谁也无法断定胜负。” 她所去的方向并不是所居住的宫殿,而是太医院,因为,那里有她所需要的东西。 她费了些力气才摆脱了跟在身旁的暗卫,因为她目前的身份是燕国的人,身后一直有暗卫跟随着,带着这些人,她行动起来实在是不太方便。 安笙放倒了几个暗卫,将他们拖到暗影处,而后利落的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对不起了哦,几位,先休息一下吧。” 她飞身而起,玄色的身影悄然的落在了太医院中,这里对她来说,不算熟悉,却也不算太陌生。 黑暗之中,她开始翻箱倒柜,她翻找了半天,却依旧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她蹙眉站在书架旁,稍一转身,不小心碰翻了桌案之上的烛台。 “谁?”一道清冷的声音突然在屋内响起,火折子一闪,灯烛突然亮了起来,屋内的一切皆收入眼底,门口处,刘云负手而立。 “是你!你来这里做什么?”刘云的声音有些冷,此时,站在他面前的还是‘苏锦瑟’。 这些日子不见,刘云也憔悴了许多,大概是想君雯想的吧。 不过至君雯进宫后便被王氏的人接走了,似乎那边也想念的紧。 她缓步向他靠近,而他也盯着她,目光中带着戒备之色。 安笙困惑的说道:“深更半夜的?你怎么会在太医院?” 而这声音他自然熟悉,就在这时,从药柜后又蹦出了一个身影,拔高了音量:“若离!” 安笙看到君雯时,顿时明白了,这小两口在私会,忙伸手掌捂住她的嘴:“你小声些” 君雯将她的手从嘴上扯下来,不解的看着她:“若离,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一言难尽。”安笙此刻没有时间向他解释太多:“你们知道张太医将蜘蛛草放在什么地方了吗?” “你要那东西做什么?”刘云随口问着,却从书架上顶层取下一个深黑色的檀木盒子,将盒盖打开,里面安静陈放着一颗火红色的枫叶形植物。 这颗蜘蛛草可谓是稀奇植物,极少有人知道,张太医也是无意中在古籍中看到。 此草并无毒性,但服下后会使人全身的血管都变成鲜红色,暴露在肌肤之上,就好像蜘蛛网爬满身体,异常恐怖,不过,两个月后药性失效便会自行消失。 这东西虽然稀奇,却并无什么用处,它既不是毒药,也无医病解毒的功效,便一直被张太医搁置在这里。 “我要用它换回边境十五城。”安笙随口回道,并将那枚蜘蛛草收入怀中,而后推门向外走去。 君雯急急的唤道:“若离,你去哪儿?” 安笙愤愤的丢下一句:“去看看他怎么宠幸浣邺公主。” 君雯看着她快步而去的背影,嬉笑着摇了摇头,看来又有好戏看了。 刘云揉了揉君雯的脑袋,两人又卿卿我我的黏在了一起。 那位浣邺公主被安置在华阳宫中,那里空置了很久,终于有了新的主人。 安笙施展轻功,站在琉璃屋顶之上,冷眼观看着殿内的一切,侍卫层层保护,看来,这位浣邺的公主备受重视。 她唇角扬起一抹冷嘲的笑,还在浣邺生活之时,便听闻浣邺有位东歌公主,有沉鱼落雁之姿,闭月羞花之貌,是诸国枭雄心中的女神。 君修冥还真是走桃花运。 安笙飞身而下,一身玄色的纱衣,极好的容在夜色之中,她施展轻功蹲在房梁之上,手指捅破了窗纸,一缕光晕从里面透出来。 安笙清晰的看到布置奢华的卧房内,男女亲密的相拥在一起。 那女子青丝散落,将头贴在他的胸膛:“陛下,臣妾初经人事,您可要” 东歌公主羞怯的用手掌捂着羞红的脸颊,但她现在的样子,大概风尘女子也比不得她开放。 君修冥邪气的笑,他指尖随意的抬起东歌的下巴,语调曼妙轻佻:“那要看公主的表现了,将朕服侍的好了,你要天上的星星,朕也摘给你。” 蹲在梁上的安笙只觉得一阵恶心,至少,君修冥在她面前的时候从未说过这样露骨的话。 耳边突然又传来东歌公主的软糯娇嗲的声音:“皇上,你好坏呢。” 而后,她整个身子都扑在了君修冥身上,修长的玉指还很不安分 因为东歌的身体挡住了君修冥,安笙自然没有看到。 但东歌要去吻他的时候,君修冥眸中一闪而过厌恶之色,下意识的侧开了头。 急切的喘息声刺激着安笙的耳膜,她双眼发红,几乎无法思考,心脏都好像停跳了一样,她从房梁之上飞身而下,落在了房门之外。 她如此大的动作自然引起了殿外御林军的注意:“什么人?刺客,快抓刺客!” 御林军抽出腰间宝剑,向安笙刺了过去。 安笙身下快速的闪躲,轻而易举避开御林军的纠缠。 她并不恋战,她的目标是屋内正天雷勾地火的一对男女。 “砰”地一声,安笙一脚踢开房门,飞身走了进去。 御林军跟随在她身后,蜂拥而入,当看到龙榻上的情形时,顿时僵在了原地,一个个放下手中兵器,扑通扑通的跪倒在地:“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未等床上两人反应过来,安笙端起梳妆台前的铜盆,将盆中的水一股脑泼在床榻上的两人身上。 “啊!”东歌公主一声尖叫,从君修冥身上翻身而下,她雪白的肌肤上还滴滴答答的滚落着冰冷的水珠,颤抖着扯过被子裹住身体。 而君修冥的脸色也顿时阴沉了下来,毕竟是堂堂一国之君,被一个女人捉奸在床,还破了一身冷水。 最主要的是还在众目睽睽之下之下,里子面子可都挂不住,但他又无法对始作俑者发火,那群跪在地上的御林军便成了倒霉的发泄对象。 君修冥低沉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谁允许你们进来的?都给朕滚到慎刑司领板子去。” “臣等遵旨。”御林军一个个灰溜溜的走了出去,丝毫不敢反驳。 殿门再次合起,君修冥抬眸对上安笙清冷愤怒的眸子,却忽而一笑:“我可不可以理解为,这是在吃醋?” 安笙愤愤的瞪着他,依旧不愿,如今,她就这样站在他面前,眸中尽是伤痛。 若他连这样的眼神都记不得,那么,她真的要像温孜言认输了,他们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相爱。 东歌公主胸口裹着锦被,厉声质问:“你是何人?竟敢如此放肆?” 安笙依旧不语,目光一直不曾从君修冥身上移开。 而此时,东歌公主的注意力也转移到他身上:“皇上,你要为臣妾做主啊,臣妾才刚刚入宫,就这样被欺负,以后可如何在后宫立足?” 她掩面哭泣,那一副柔弱无助的模样,的确让人心疼。 而君修冥却不见丝毫怜香惜玉之态,随意的拂了下肌肤上的水珠,利落的将雪白中衣套在身上:“朕有说过让你继续留在宫中吗?” 东歌公主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眸:“皇上,你,你这是何意?” 君修冥的语调很冷,对于他不在乎的人和事,他一向不会留情:“还不明白?朕说过,服侍好朕,你才是朕的妃子,而现在,你什么也不是。” 东歌此时还是赤着身的,她冻得微微颤动,饱满的唇气的发紫:“那她呢?她又是谁?竟然如此放肆? 即便我不是你的妃子,好歹也是一国公主,若没有我们浣邺的支持,皇上想要攻克燕国,想必也没那么容易吧。” “她?”君修冥低润的一笑,落在安笙身上的眸光竟变得说不出的柔和:“她是朕最爱的女人。 朕打这场仗也是为了她,如今她平安的回到朕身边,朕便不在需要浣邺国的支持了。公主可以放心的归国。” 东歌公主颤抖的更厉害:“你” 第118章 阿笙,我爱你 君修冥明显是在过河拆桥,而浣邺是小国,绝不敢与北盛抗衡。 何况,因为北盛,浣邺甚至得罪了燕国,若腹背受敌,只怕离亡国也不远了。 “来人,将公主请出去,明日安排车马送她回国。”君修冥话落,殿外两个小太监低头走进来,竟然不由分说的将床榻上的东歌连同被褥一起抬了出去。 “你们,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是浣邺的公主,你们好大的胆子,我会让父王杀了你们”东歌公主的嘶喊的声音与小太监匆忙的脚步一同消失在华阳宫中。 而安笙却清楚的知道,刚才那位哪里就是东歌公主,那才是真的安若离! 看了浣邺的国君并舍不得将真的公主嫁过来,这样也好,安若离也算是遭到了报应,如此回国,只怕她今生都无法在浣邺抬头做人了。 彼时,殿内已经出奇的安静,君修冥温柔的目光仍一瞬不瞬的落在安笙身上。 他过分炙热的目光让她尴尬的低了头,从他刚刚的话已经证实他是认出她了,但究竟是什么时候,便无从知晓。 君修冥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朕若不这么做,你是不是还不肯出来与朕相见?” 安笙低头不语,她在思考究竟该如何向他解释这一切。 他眸色忽而一沉,连语调都冷了几分:“怎么?还不打算开口吗?” 安笙迟疑的开口,目光缓缓上移,迎视上他的眼睛:“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君修冥哼笑一声,带着几分嘲弄:“连片风都发现那个不是你,难道朕连一个畜生都不如吗?” 安笙不语,她自然知道君修冥在生气,那个自负又骄傲的男人一向容不得别人欺骗,这回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一样被愚弄了。 况且,这样愚弄他,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能忍一次,不代表第二次他同样可以放纵她。 “燕国朝的易容术的确惟妙惟肖,朕当时并未看出破绽,可当朕将‘你’拥入怀中时,就已经察觉了不对,与朕夜夜在一起的女人,朕怎么会忘记她呢。” 他说话间已经靠近了她,他的唇就停留在她面颊前,语气温热而暧昧。 安笙下意识的后退一步,然而她身后就是僵硬的墙壁,君修冥的脚步很快跟随过来,撑起手臂抵在墙上。 如此,安笙就被困在了他胸膛和墙壁之间。 他压低了头,姿态暧昧,语调却是冷静,继续解释道:“燕国既然已求和,自然会守信将你送来,朕并没有揭穿她,就是想知道哪一个才是真的你?而那个假扮你的人,又是谁?” 安笙终于捋出了一些头绪:“所以,你故意鞭打片风?” 君修冥依一道来:“朕让她骑上片风,是因为片风这一生除了朕,朕也就只允许你骑过,果然,片风也发现了那不是你,所以毫不留情的将她甩了出。 二来,片风为你受伤,朕的阿笙是一定不会坐视不理,所以,朕只要等在马棚中守株待兔便是。” 安笙咬唇不语,心中却愤愤道:老谋深算,真是比狐狸还要狡猾。不过片风还真是通人性。 沉默片刻后,她又禁不住困惑,问道:“那你知道假扮我的人是谁了吗?” 君修冥邪气的笑,手掌轻轻的抚摸着安笙的面颊,指尖在她鬓边找到突破口,一把将她面上的人皮面具扯了下来,并晃了几下:“不就是这张脸的主人吗!” 安笙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连这个都知道!” “听闻燕国苏家的掌上明珠苏锦瑟在沈寒阵亡后,抱着牌位嫁入了沈将军府轰动整个帝都,朕又岂会不知? 况且她刚进宫,便迫不及待的去天牢探视沈寒,不是苏锦瑟又是何人。”君修冥随口回道,一切都成竹在胸的模样。 若非是他的授意,苏锦瑟怎么可能在宫中畅通无阻,又轻易的进入天牢见到沈寒。 苏锦瑟与沈寒的对话,他虽未听全,却也听得七七八八。 君修冥问道:“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安笙摇了摇头,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内,她还有何话可说。 他邪冷的牵动唇角,眸光随意的扫过湿漉漉的身体:“那好,现在该轮到朕来问你了。好好回答,若有一句朕不满意的,你该知道后果。嗯?” 安笙心中嘀咕了句:还记得她泼他冷水的事儿呢,真是个小气又记仇的男人。 君修冥修长的指尖勾起她的下巴,深不见底的墨眸直视着她的眼睛:“为什么你和苏锦瑟的身份会对换,你还如此配合?” 在这样犀利目光的注视下,安笙根本编不出谎话来。嫣红的薄唇轻动两下,淡淡道:“只是一个赌注而已,赌你在一个月内是否能认出我?” 君修冥凤眸微眯着,透出几分冷意:“那赌注又是什么?是朕?阿笙,若朕真的没有认出你,你又会如何?离开朕吗,永远的?” 安笙的眸光左躲右闪,不敢看他眼睛,这无异于默认了他的话。 毫无意外的,君修冥恼火了,他握在她下巴的指突然用力,那样的力道,让安笙痛彻心扉,她几乎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好痛”她抬起眼帘,眸中盈动出迷蒙的水雾。 “痛吗?”君修冥的语调冰冷诡异,却仍带着一丝淡淡的心痛。 他的指缓缓松开她的下巴,掌心抚摸过安笙柔嫩的面颊:“你还知道痛吗?那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痛?为什么不肯相信我?为什么?” 他不由得拔高了音量,那一声呐喊,震得安笙心口生疼:“对不起,修冥对不起。” 她急的要哭了,她突然开始后悔这个荒谬的赌注,在马棚的时候,她就应该向他坦白的。 君修冥的手掌扣在她肩膀,冷笑着质问:“告诉我,究竟要我怎么做,才肯全身心的爱着我?毫无芥蒂的爱着我?只要你说,我一定做得到,你要我的命,我也给你。” 他说罢,忽然抽出腰间匕首,剑尖抵在自己心口,而剑柄塞在安笙掌心中。 安笙有些慌了,她没想到君修冥会如此的愤怒。 是啊,他用十五座城池换回了她,而她却配合温孜言上演这样的一场恶作剧,她简直活该。 她松开手掌,冰冷的匕首从掌心间脱落,啪的一声坠落在地。 安笙怯怯的看着他,双眸含泪,委屈的唤了一声:“夫君!” 软软的语调,带着说不出的无辜,听得人心都能醉了。 君修冥冰冷的脸色也稍稍的缓和了几分。 安笙又趁机踮起脚尖,柔软的唇片在他冰凉的薄唇印上一吻。 她的吻很轻也很柔,像棉花一样,留下痒痒的感觉后,又突然抽离。 她轻轻的晃动着他的手臂,一副讨好的姿态:“夫君,你那么疼阿笙,不会真的生阿笙的气对不对?” 君修冥即便有天大的怒火,也顿时烟消云散了。她总有化百炼钢为绕指柔的能耐。 他仍故意冷着脸色,手臂却已缠上她柔软的腰肢:“你刚刚破了朕一身冷水,这样一个蜻蜓点水的吻就想将朕打发了吗?” 安笙随口回了句:“那你还想怎样?” 但她仰头撞见他幽深的眸子事,瞬间并懂了。 他深不见底的墨眸中,此刻溢满了炙热的火焰,那火光越燃越烈,烧的她肌肤发烫,面颊不由得也羞红了。 尚未来得及反应,安笙的身体已被他打横抱起,转而向殿内走去。 脊背撞上结实的床榻,安笙惊慌失措的退到床脚,低低嘤咛着:“你别这样,我不想” 君修冥沉重的身躯压入床榻,手臂缠上她腰肢,将她整个人扯入胸膛中,理直气壮的道:“不想什么?你将朕的女人赶跑,难道不是想代替她侍寝吗?” 安笙的双手抵在他胸膛,无力的推拒:“恐怕是真的不行,因为” 其一是因为她刚刚得了蜘蛛草,要尽快拿去给苏锦瑟那个女人服下才行。 边境十五城还在温孜言手中,那就像沉重的巨石一样压在她心上,不得喘息。她不能让君修冥因为她而成为北盛的罪人。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她们的孩子。 他看着她的目光,就好像要一口吞掉她一样:“为什么不行?月事来了?” 安笙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喘息也开始不稳:“没有,不是因为这个。” 君修冥感到不解,而安笙目光却专注的看着他,唇角挂着浅笑,低喃道:“修冥我们有无虑了。” 君修冥先是一怔,而后手掌缓慢的抚上她宽大的袍子,发现小腹已经凸起许多。 他又惊又喜的看了她良久,傻傻的笑着,再一次确认的问道:“阿笙,这是真的吗?你打我一下,阿笙,你快打我一下,我想知道,我没有在做梦,这是真的。” 安笙低着头,眼底尽是笑意。 君修冥见她迟迟没有动作,自顾牵起她的手重重的落在自己的俊脸上,那火辣辣的疼意让他很清醒,也十分欣喜。 安笙看着他脸庞上的五个手指印,以及自己麻麻的手,闷闷的道:“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傻的男人。” 君修冥唇角一直扬着笑,将安笙拥入怀里抱了起来,欣喜若狂的在屋子里转了好几圈,口中还一直念着:“我们有孩子了,阿笙,我们有自己的孩子了!我们有自己的孩子了。” 安笙被他转的头都晕了,忙捶打着他的肩:“夫君,你快放我下来,我头晕。” 君修冥这才喜不胜收的将她抱到榻上,而后又将耳朵贴在她的腹上:“这是我君修冥的儿子,阿笙,这是我君修冥和阿笙的儿子,我有儿子了,阿笙,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 安笙唇边亦是幸福的笑容:“我知道,我知道。” 经历了无忧的死,两人的心上都有一道深深的痛意,而如今无虑是上天给他们的最大安慰了吧。 庆幸的是,她终于将孩子平安的带了回来,没有让温孜言知道,若他知道,定然不是十五座城池那么简单了吧? 君修冥目光温润,伏在她耳畔温柔的呢喃:“阿笙,我爱你,从今以后,做的每一件事,我都会向你证明我爱你。” 安笙娇笑着点了点头:“嗯。” 而后他抱着她隐忍了一夜,愣是不敢动她半分,就连睡觉时也都是小心翼翼,他很怕,很怕自己一不留神便伤了她。 安笙醒来的时,他已睡了过去,沉睡的侧脸安静而淡然,像纯净的婴儿一样,却又带着一丝莫名的憔悴。 她的手掌轻轻的抚摸过他英俊的脸庞,一时间,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忧伤。 或许她不该对他如此苛责的,一个愿用半壁江山来换她的男人,一个爱她入骨的男人,有夫如此,夫复何求。 她安笙此生足矣。 “君修冥,修冥,夫君。”她笑着,用不同的称呼呼唤他,而他睡的很沉,一直都没有醒来。 看来他是一宿没睡,到了清晨才睡着。 安笙起了身,走入内室的泉池之中,她将整个身子浸泡在水中,温热的水流让她非常舒服。 至从有了这个孩子,她很久没有好好的泡一个澡,生怕别人发现她凸起的小腹。 而后,她裹了纱衣在胸口,随意的坐在池边,双脚轻轻的荡着水面的水波,眸光些微的涣散,其实,她什么都没有想,微扬着下巴,眼帘轻阖起,享受着这一刻的宁静。 耳边除了哗啦啦响动的水声外,世界都安静极了。 一双手臂突然从身后缠上她的腰肢,温柔的男声在耳畔回响:“在想什么?” 安笙并未回头,唇角扬起浅浅的笑靥,她荡在水中的玉足突然停止了动作。 因为,水面上倒影出他们交叠的影子,她不愿打破。 “什么也没想。”她温声回答,又补了句:“若能一辈子什么都不想,该有多好呢。” 君修冥低润一笑,回道:“你什么都不用想,只要好好的留在我身边,一切交给我就好。” 安笙笑而不语,她的目光静静的凝望着水中的倒影,如果这样看着看着就能一辈子,那有多好。 沉默许久后,她才再次开口:“修冥,半壁江山换一个女人,值得吗?” “值不值得不重要,当温孜言提出这个条件的时候,我就在问自己:君修冥,在你的心中,这十五座城池与安笙,究竟谁更重要? 而我的回答是你。阿笙,你懂得吗?城池没有,可以再夺,但没有你,我会活不下去的。”君修冥想,这辈子他做的最对的决定,便是此了吧! “修冥!”她颤声唤着他,回头吻上他的唇。 原本不过是一个深情的吻,却逐渐走了样子,他根本不会满足于一个吻而已,因为他忍的太辛苦了。 他拥吻着她,不知不觉间,两人竟滑入水中,借着柔柔的水波,两人又是一番的亲昵,却没有突破最后一道防线。 直到殿外传来大太监常德压抑的声音:“皇上,已经四更天了,您该起身了。” 这一声低唤,传入耳中尤为不悦,他轻蹙剑眉,却丝毫没有要放开她的意思。 安笙的双手攀在池边,转眼看向他:“四更天了,你,你该上朝了。” “今日罢朝。”君修冥没什么情绪的丢出一句,竟带着几分孩子气。 安笙十分无奈的摇头,声音软软的劝道:“去上朝吧,刚丢了十五座城池,如今又罢朝,你真的想当昏君啊?” 他低头看着她,邪魅的开口:“昏君的日子反而会更惬意,朕倒是想尝尝当昏君的滋味呢。” 说着,他便又偷香似的吻了一下她的唇:“滋味的确不错。” 安笙面颊羞红,粉拳很没杀伤力的捶打在他胸口:“好了,皇上就别胡闹了,去上朝吧。” “嗯。”他点头,将她从水中抱出。 寝殿内,安笙认真的为他穿戴龙袍,她站在他身前,低头系着他胸口的扣子。 殿外,宫女缓步而入,将一碗浓黑的药汁端到她面前:“请娘娘用药?” 安笙看着那碗散发着苦涩味道的药汤:“这是?” 君修冥身手端起药碗,将药放在唇边吹凉了才喂给她:“朕命张太医亲自熬的安胎药,乖,把药喝了,这样对无虑和你都好。” 安笙接过药碗,咬着牙,仰头将药灌了下去。 他命宫人拿走药碗,而后心疼的将她拥入怀中,低头吻上她的唇,想要分走一些苦涩:“这样好些了吗?” 安笙对他柔柔的笑:“嗯,谢谢。” 常德躬身站在殿外,不得不出声提醒:“皇上,该早朝了。” 他的头一直压得很低,目光直视着地面,他服侍皇帝这么久,自然明白非礼忽视。 “好了,朕知道了。”对于他的催促,君修冥明显不满,却不得不踏出内殿。 做皇帝也并非如想象般肆意,做明君太累,做昏君又要留下千古骂名。 君修冥离去后,安笙简单的梳洗一番,而后向苏锦瑟的住处而去。 苏锦瑟依旧住在菀宁宫内,顶着一张安笙的面孔。 晨起,她正坐在梳妆台前梳妆,铜镜中突然倒映出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啊!”苏锦瑟吓了一跳,匆忙起身回头,只见安笙笔挺的站在她身后:“大早上的,安姑娘就跑来吓唬我?不过,安姑娘怎么将人皮面具摘下来了?” 安笙随意坐在一旁贵妃榻上,悄然扫过殿内一切,这里什么都不曾改变过,和她离开的时候一样:“他认出我了,那张人皮面具再无意义。” 苏锦瑟惊喜的一笑:“这样他也能认出你,安姑娘,你们是真心相爱的。” 安笙淡然笑了笑,目光落在她身上:“那你呢?想要让沈寒更快的回到你的身边吗?” 苏锦瑟双颊微红,毫无意外的点了点头,迫切的问道:“安姑娘有办法?” 而后又很快的反应过来,狐疑道:“可你为什么无缘无故的帮我?” 安笙站在窗前,伸出双手推开窗柩,目光茫然的看向窗外。 窗外是熟悉的景致,只是看多了反而不觉得美,也或者她没欣赏的心思吧:“不是无缘无故,皇上用边境十五城换我回来,这件事你应该是知道的。” 苏锦瑟应道:“嗯。” “身为帝王,为一个女人而割舍大片疆土,他虽然什么都不说,但我知道,朝堂上早已沸沸扬扬,奏折像雪花一样砸来,每天都堆满养心殿。 苏姑娘,有没有想过,这十五城一旦被燕国占有,边境百姓又该是怎样境况?到时,所有人都会骂我是祸国妖姬,骂他是昏君。 我不能因为他爱我,就让他付出这么惨重的代价,我心有不甘。”她说罢,站在窗前久久不语。 苏锦瑟坐在原位也一直沉默着,她紧抿着唇,看得出内心在挣扎,可她只是一个女人,她顾不得国家大事,只想要自己的丈夫。 站在窗前的安笙心中同样沉重,为了边境十五城,如果苏锦瑟没选择救沈寒,今日她也一定会强行让她服下蜘蛛草,因为她不得不当这个恶人。 但是,苏锦瑟似乎比她想象中单纯:“好,我答应你,但是,你要我为你做什么?” 安笙释然一笑:“将这个服下。服下之后,你会难受一些日子,并且,身上血管发红凸起,直到两个月后,走到生命的尽头,你愿意为了他,做如此牺牲吗?” 苏锦瑟狐疑的看着她:“只要太子殿下将边境十五座城池还回,你是不是就会给我解药?可我又凭什么要相信你?” “嗯。”安笙缓声道:“你若答应,我现在就带你去见沈寒。你若不相信,那就等着他被行刑吧!” 苏锦瑟一脸欣喜,紧紧的抓住了她的手:“你真的会带我去见他?” 安笙严谨道:“当然,你应该知道,以他对我的宠爱,他会对我言听计从。苏锦瑟,只要你肯答应,我现在就将沈寒还给你,可好?” 一听到马上可以和沈寒团聚,苏锦瑟喜极而泣,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好,我答应你,你现在就带我去见他。” 安笙静静的看着她,唇角含着一丝浅浅的笑:“走吧,随我去天牢。” 天牢之中依旧潮湿阴暗,安笙带着苏锦瑟几乎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关押沈寒的牢房之中。 不知何时开始,沈寒被锁上了脚镣与手铐,模样也越发狼狈了。 “沈寒!”苏锦瑟不顾一切的扑到沈寒身上,抱着他痛哭不止。 “他们对你做什么了?有没有受伤?是不是很痛?”苏锦瑟的泪珠子噼里啪啦不停的滴落下来,哭的极为可怜。 “别哭,我没事儿。”沈寒才说了两句,就不停的咳了起来。 上次苏锦瑟来过之后,君修冥就命人对沈寒动了大刑,他倒是想看看,温孜言究竟有多狠,可以置太子妃的亲弟弟性命与不顾。 苏锦瑟哭着对安笙吼道:“安姑娘,请你告诉我,怎么会这样?为什么要对他动刑,我答应你,我什么都听你的还不行吗?” 安笙僵硬的站在原地,一时间,她也想不通君修冥为何要突然对沈寒动刑,但那并不是她考虑的范畴。 她负手而立,缓步来到沈寒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倒是很有一副女王的风范。 只是,她的目光落在沈寒身上,出口的话却是说给苏锦瑟:“人你也见到了,我们的交易也应该开始了。” 沈寒突然面色一沉,双手紧抓住苏锦瑟的肩膀:“什么交易?” 而苏锦瑟紧咬着唇,却一句话也不说。 安笙出手推开沈寒,一把将苏锦瑟从地上扶起:“锦瑟姑娘,如果你需要时间考虑,我可以给你,不过,沈寒还要受多少苦,我可就不知道了。” 苏锦瑟用力抹掉脸上的泪痕,大声回道:“我答应你,我都答应你。” 她掌心摊开在安笙面前:“将药给我,给我啊。” 安笙从衣袖中取出那根蜘蛛草递给她,而苏锦瑟接过来,不由分说的塞入口中。 沈寒爆发性的嘶吼一声:“锦瑟!不要吃!” 他不顾一切的冲向苏锦瑟,可手脚都拴着镣铐,他根本无法接近她,剧烈的挣扎让锁在身上的铁索哗啦啦的作响。 苏锦瑟看着他,泪不停的落下来。可她什么也没有说。 安笙对牢房外的狱卒吩咐道:“来人,将沈寒放了,带到驿站交给燕国太子。” 很快,沈寒身上镣铐被解开,可他依旧被两个身材高大,武功高强的御林军禁锢着,根本无法挣脱:“锦瑟锦瑟你为什么要伤害自己?为什么?” 苏锦瑟低低的泣着:“沈寒,对不起。” 安笙冷眯着眸子,语调冷漠的对他说道:“告诉你的太子殿下,想要她活命,就归还北盛边境十五城。” 沈寒几乎是咬牙切齿:“安笙,你真卑鄙。” “卑鄙?难道不是温孜言先用我威胁皇上的吗?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待沈寒被带走后,苏锦瑟仍蹲在地上嘤嘤哭泣。 安笙蹲身在她面前,递出一张雪白的绢帕:“擦擦眼泪吧。” 苏锦瑟接过绢帕,拭去眼角的泪珠,她仍止不住哭声,颤声道:“安姑娘,我知道你很聪明,但这次,你可能赌错了。 如果是用沈寒的命威胁太子殿下,或许还有可能,但我苏锦瑟,却没有你那么好的福气。” 安笙怔了片刻,原来,她是报着必死的决心服下的那颗蜘蛛草,她是想用她的命来换沈寒的命。 太子殿下不会用十五城来换她,但沈寒他一定会,这是女人的直觉。 她没多说,只是命人送走了苏锦瑟后,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菀宁宫中。 君修冥下朝后,一路飞奔入菀宁宫,他破门而入,殿内却是空空荡荡,不见人影。 君修冥站在殿中央,顿时就慌了,他的阿笙不见了吗? 只是一转身的功夫,他的阿笙就不见了。 他双拳紧握着,紧闭着双眼,而后,就听到内室中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 他越过屏风,掀过层层轻纱幔帐,只见浴室之内,水面雾气萦绕,女子半依着池边,她的头轻轻的枕着双臂,眼帘轻合着,纤长的睫毛在苍白的小脸上投下一片暗影。 她竟就这样睡在了池边,她睡得很沉,竟然连他的靠近都未察觉。 他蹲在她身旁,温情的凝望着她,指尖轻轻的拨开她额前湿漉的碎发,而后触摸着她如玉的面颊。 安笙感觉到肌肤痒痒的,她睫毛轻颤几下后,睁开眼帘,映入瞳眸的是一张放大的俊脸。 “你”她惊慌的后退,平静的水面荡开一圈又一圈涟漪。 好在泉水遮挡住胸口以下的部位,水面之上只露出消瘦的双肩。 她微怒的看着他:“君修冥,你出去。” 君修冥竟然很听话的转身,温声嘱咐:“别泡太久,当心感染风寒,朕出去等你。” 安笙双臂紧环在胸口,穿戴整齐从浴室中走出。 看到君修冥负手而立站在窗前,他仰头,遥遥的望着天际,窗外晴空万里,天空是蔚蓝色的,蓝,是一种忧郁的色彩。 安笙站在他身后,温声询问:“皇上怎么没在养心殿批折子?” 君修冥迟缓的转身,他并没回答,只是深深的望着她,那样深情热切的目光,让安笙竟有些不知所措。 然后,他突然将她抱紧,单纯的拥抱,没有一丝杂念,他的气息干净而温暖,亦如最初的相见。 安笙直觉他有些不对:“怎么了?” 他轻轻的放开她,含笑凝望着她的眼睛,她的眸子很干净,他看着她的眼睛,一直看着,就好像能看穿她的心了。 他薄唇轻动,声音像水一样温柔:“直到现在,朕还觉得这只是一个梦,只有触碰到你的温度,我才觉得这是真实的,阿笙,你知道吗?朕怕了,朕害怕了。” 就在刚刚进入菀宁宫的那一刻,空荡荡的宫殿让他仿佛又跌入了那些没有她在身边的日子。 同样的话,安笙并不是没听他说过,同样的语气,深情而忧伤。只是,这样的话并不适合一个帝王。 而他对于安笙,一直是小心翼翼的,有时人越是在乎,就越是会忐忑不安。 她靠在他的怀抱,有些疲惫:“别怕,我就在你的怀里,一直都会在你身边,这个时候皇上应该在养心殿批阅奏折才是,我有点累,想歇息会。” 君修冥突然将她打横抱起,她一身似雪的白色纱衣,被他紧抱在胸膛中。 “朕的确是该批折子了,不过,朕要你陪着。” 他抱着她,就这样堂而皇之的步出菀宁宫。 安笙一惊,将脸埋入他胸膛中,低怒了一声:“君修冥,你是不是疯了!” 他温笑着,大步向前走去:“那也是为你而疯,阿笙,朕的身边一刻都不能没有你。” 就这样,她被帝王一路从菀宁宫抱回了养心殿,他一刻也不想离开她。 安笙很累,在他怀中,竟然也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君修冥抱着她,单手翻看着奏折,他目光专注的落在奏折上,偶尔蹙着眉心,但眸底一直擎着笑意,只要安笙在他怀中,再难的事,他都能迎刃而解。 他怀中拥着的是他此生全部的信仰。 这一睡,安笙整整睡过了一个午后,她清醒之时,天已经昏暗下去。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发现自己还在君修冥怀中,他温情的目光一直凝视着她。 安笙黛眉轻触,眸光扫过一旁桌案,案前奏折被摆放的整整齐齐,看样子他早已经批阅完奏折,也不知看了她多久。 安笙动了动身子,挣脱他的怀抱,单薄的衣衫悄然滑落,露出半赤果的娇躯。 君修冥的炙热的目光紧锁在她身上,根本移不开视线。 “君修冥,你这个色鬼。”安笙低呼一声,手忙脚乱的将滑落的衣裳拉了起来遮住身体。 君修冥朗声而笑,看上去心情大好:“可是你自己露出来给朕看的,朕还以为是一种变相的要求。” 安笙一副命令的口吻:“君修冥,你出去,给我找一套衣服来。” 这普天之下,敢用这种口气和君修冥说话的,也只有安笙一人。 君修冥伸出手臂,将她抱到榻上,连人带被子一同拥入怀中,滚到在宽大的龙榻之上:“听说你释放了沈寒,并将苏锦瑟送到驿馆交还给了温孜言。” “嗯。”安笙点头:“夫君不过是要用沈寒来换我,如今我安然无恙的站在夫君面前,何必还要为难沈寒与苏锦瑟那对有情人呢?” 君修冥一笑置之,不仅不恼,甚至没有多问一句,他要的的确是安笙,只要安笙好好的,他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嗯,议和之事谈成,朕便送他们离开。” 安笙安心的躺在他怀中,这几日心思都在那十五座城池之上,险些忘了问他君易潇的事:“夫君,是怎样得知我在燕国的?” “燕国太子与使臣来签订合约,却偏偏只有使臣,当时你又不知所踪,朕便命人去调查了温孜言的行踪。 而在阁楼被打晕的两个侍卫所述,这才知道你的的确确是被他劫走了。此事,我真该好好问问我的阿笙,你究竟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他?” 安笙如实的说道:“我与他在皇宫里明明只有过一面之缘,却不知为何他偏偏要将我劫走?这件事我也觉得很奇怪。那日离别后,君易潇他他又在何处?” 君修冥脸色沉了下来:“好端端的提他做什么?” 安笙淡淡的说道:“夫君可知道,若不是他用命来救我,我们也不会有今日。” 君修冥剑眉微蹙,肃然的开口:“阿笙,他救你不过是想用你替他母妃报仇,而朕的好四弟摆明想让我死在最心爱的人手上。阿笙,你不觉得这对朕很残忍吗?” 安笙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扯过一缕耳发,放在他的鼻尖:“夫君生气了?” 君修冥的确有点生气,但看到她笑盈盈的小脸时,哪里还有气,淡漠的说道:“没有,朕答应过你,会留他性命。 他就住在问月轩,朕已命人将他好生看管起来,只不过,他时日无多了。朕知道他对你有恩情。” 说到这,君修冥终究是没说出口让她去看看他,因为让自己的女人去看另外一个喜欢她的男人,这样的话他说不出口。 而安笙神情一瞬变得有些落寞,但这个结局也在她意料之中,注蛊人,注定活不过五年。 殿内,两人彼此都沉默了许久。 半晌后,才听到他低润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阿笙,朕给你一个新的身份,入宫来陪朕吧。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好吗?” 安笙依旧是沉默的,她不想与他缱绻在皇室的纠纷之中,所以她想回去,待天下安定,便和他一起回到最初的地方。 君修冥低头,吻住她单薄的唇瓣,只是蜻蜓点水的覆盖,他每一个触碰都是小心翼翼的。 对于她的沉默,君修冥有片刻黯然,牵起她冰凉的小手,温柔的呵护在掌心:“阿笙,无论如何,朕都不会再放开你,或许上苍创造女人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心爱她的男人来呵护她。” 安笙心里暖暖的,另一只手搭在小腹处,听到他的话,不由得撇了撇嘴:“那女人做什么?” 君修冥唇边一抹邪气的笑:“征服天下是男人的职责,女人自然是只需征服男人。” 安笙微眯了美眸,青葱如玉的指玩味的晃动在他胸口:“夫君的意思是说,女人只要征服男人,就等于征服了天下?” 君修冥朗笑,突然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他修长的指尖穿梭在她柔软如丝的秀发之间:“阿笙想如何征服朕?嗯?只要你征服了朕,朕愿将天下拱手相送。” 安笙被他沉重的身躯压覆着,她的手攀在他颈项,红着脸道:“现在可还不是征服你的时机。” 君修冥的目光停留在她的小腹处,利落的翻身躺回她身侧,是他一时失控。 他可以不碰后宫中的任何一个女人,这长久以来,他也的确做到了,可是,他没办法忍受日日拥着她入睡,却不能碰她。 他迫切的渴望与她身心交融,等肚子里的孩子出来,他一定要好好的教训教训。 让他老子忍的这么辛苦。 第119章 让太子妃沈惠陪修冥一夜如何? 而另一面,驿馆之内,蜘蛛草的药性已经开始在苏锦瑟身上发作了,她的血管道道凸起,呈现出骇人的血红色。 苏锦瑟虽然早知身体会发生异状,却没想过会这么恐怖,连她自己都无法接受。 “啊!”她站在铜镜前,看着镜子中那张爬满血丝的恐怖的脸时,惊恐的大声嘶喊。 她将自己关在屋子里,锁了门窗,一个人萎缩的躲在床上,连厚重的床幔都放了下。 房门被温孜言与沈寒敲的震天响。 温孜言脸色尽显沉重,焦急、忧虑:“苏小姐,你怎么了?你快出来好不好?你让我们看看,你究竟怎么了?” 好好的苏锦瑟出来,却这样回去,苏家段然不会放过沈家,苏家世代为官,在朝廷根基深厚,地位更是不可撼动。 若苏锦瑟当真出点什么事,想必以后苏家与沈家和朝廷之间的关系会越发紧张。 而沈寒的状况似乎更糟糕,他整个人都失控了,手握成拳不停的捶打着房门,拳头都磨出血来。 他高大的身体顺着墙门缓缓滑落,眸底都是冰凉的泪:“锦瑟,你将门打开,我只是想看你一眼,就一眼而已,我只是想看你好不好,我只是想陪着你。” 屋内传来苏锦瑟的嘶吼声:“你们走啊,你们走,让我一个人静一静。我谁都不想见。” 温孜言也发了狠,一角踢开房门,扯着沈寒一同冲了进去,而掀开床幔的那一刻,他和沈寒都被怔住了。 苏锦瑟的脸上,手上都爬满了红色的血色,模样十分恐怖。 她躲在阴暗中,就像一只害怕见光的魔鬼一样,脸上泪痕交织着血丝,更是恐怖。 沈寒扑上来抱住她,将她紧紧的拥在怀中:“锦瑟,怎么会变成这样?” 而苏锦瑟却拼死的挣扎,自古女为悦己者容,作为女人,她怎么可能愿意让心爱的男人看到她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苏锦瑟失控般的蜷缩起身体,将脸埋在角落中:“放开我,沈寒,你出去,你出去啊!我没事,很快就好,很快就好的” 她现在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的脸,只要两个月,她只要躲两个月就好了。 那时她自然会安安静静的离开这个世界,也永远的离开他。 而沈寒看起来比苏锦瑟还要痛苦,不管他被推开多少次,还是会上前抱住她,而苏锦瑟依旧会固执的将他推开。 她哭的嗓子都沙哑了:“沈寒,我求求你,你走,走啊!” 苏锦瑟也不知哪儿来的那么大力气,沈寒一个不稳,身体踉跄的跌坐在地上。 他的神情是那样悲恸,一巴掌狠狠的甩在自己脸上:“对不起,对不起锦瑟,是我没用,没有保护好你。” “不要!”苏锦瑟被沈寒那一巴掌吓傻了,她不顾一切的扑入沈寒怀中,哭的更凶了:“不是你的错,沈寒,你别这样,不要这样。” 沈寒将苏锦瑟紧紧的拥在怀中,那样的用力,几乎要将她融入血脉中一样,他的手掌缓缓托起苏锦瑟的小脸。 那张爬满血红色蜘蛛网的脸,真的很丑,可是他一点都不在乎,无论苏锦瑟变成什么样子,她都是他心中的女孩。 他温柔的用指尖拭去她眼角的泪:“别哭,也不要怕,锦瑟,无论发生什么,你在我心中,永远是最美的。” 苏锦瑟却紧闭着双眼,根本不敢看他,泪珠依旧不停的顺着眼角滚落下来。 沈寒慢慢的低下头,深深的吻住她面颊上冰冷的泪珠,唇角含着苦笑:“其实这样也好,这样你就永远都属于我,不会有别的男人来觊觎你,只有我一个人能看到你的美。” 沈寒的话,听在温孜言耳中,格外的刺耳,也刺痛了心。 他和沈寒都心知肚明,这不过是安笙那个女人用来威胁他的手段,只要他归还边境十五城,只要他放弃安笙,苏锦瑟就可以恢复原貌。 可是,沈寒并没有要求他去做什么,苏锦瑟也没有,他们从来没怪过他一句,这反而让他更受到良心的谴责。 在苏锦瑟的哭声与沈寒的悲恸中,他心中的天平已经开始倾斜了,或许,母亲说的对,安笙并不属于他,而为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女人,强行拆散一对相爱的恋人,他何其自私残忍。 温孜言缓缓的蹲跪下去:“沈寒,锦瑟,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拿回解药。” 苏锦瑟抬起一双泪眼难以置信:“对不起,对不起,我连累了你们,连累了燕国。” 她是真的心歉疚,沈寒对着他连连磕了几个响头:“沈寒谢太子殿下成全,此生此世,沈家定当以太子殿下马首是瞻。” 温孜言无奈的笑了笑,这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他一夜无眠,一个人坐在园中,孤零零的望着天空发呆,他很想念沈惠,那个善解人意,温柔似水的女人。 翌日,他命人将一封书信传入宫中,约安笙在驿馆中相见。 为了那个不属于他的女人,他已经辜负了沈惠,他不能做一个好丈夫,却要做一个好帝王,他绝不会让朝廷陷入不安的动荡之中。 而此时的安笙正站在问月轩院外,看着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 清风徐徐,吹起他一头泛有白色的发丝,他缓缓伸出手,接过树上掉下的一片枯叶,望着眼前的枯枝叹息。 他知道,是树也好,还是他的生命,都即将走到尽头。 白偌贤唇边扬起一抹苦涩的笑:“我都要离开了,你还不愿意见我最后一面吗?” 两个月的时间,他似乎比以前更苍老憔悴了,但那双深邃的眸子却也愈发变得宁静而安详。 此处的确是个风景怡人的地方,也很适合陪着他度过生命最后的时光。 安笙并没有进去,只是一直站在院落外看着他,或许这已经是他最好的结局,也是君修冥对他的最大宽容。 也不知站了多久,安笙的腿也有些酸楚,才转身离开。 回到菀宁宫中,桌案正放着一封信,安笙看过后,缓缓的合起书信,若有所思。 一旁坐着的君修冥脸色沉暗,指尖捏着茶盖,轻滑过杯沿,发出有节奏的脆响之声,这封信他已经看过了。 他语调平淡,却掷地有声,毫无商量的余地:“你不能单独见他。” 安笙轻笑,随手将书信放在桌案之上:“夫君是吃醋了?” 君修冥义正言辞的道:“是又如何?总之,朕不许你们单独见面,温孜言这个人太危险。” 安笙仍是在笑,不温不火开口道:“如今苏锦瑟的命握在我手中,他不敢将我如何。主动权掌握在我的手上,条件也是由我来谈。” 对于她的话,君修冥竟无丝毫惊异之色,反而面色越发深沉:“苏锦瑟真的有性命之忧吗?阿笙,你从太医院那里拿走蜘蛛草的事别以为我不知道。” 安笙蹙眉,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刘云与君雯,因为当时只有他们在场。所以目光第一时间便转向正在吃糕点的君雯。 接收到这一强烈的目光,君雯抬起头,无辜的看着她。 君修冥肃然的开口:“阿笙,万一他们发现里面的破绽,到时他们再联合起来骗你,别说边境十五城无法要回,连你都会有危险。城池朕可以再夺,但你,朕失去不起。” 他的话让安笙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若不是君雯也在此,安笙想自己一定会不顾一切的扑入君修冥胸膛,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 君雯突然插了一句:“皇兄说的对,你不能一个人去,还是我陪着你一起去吧。” 她话音刚落,就感觉到一记冷冷的眼神扫过她身上,带着一丝薄寒。 君修冥冷眼扫过君雯后,轻哼一声:“你别跟朕捣乱,去找你的刘云。” 君雯撇了撇嘴,不过一想到刘云就心情颇好,因为他被皇兄封了丞相一职,而曾经的白尚书与月丞相皆已伏法。 听说还是若离出的主意,皇兄才将他们一网打尽。 半响后,只听安笙润声开口:“夫君,无论成败如何,这的确都是一个机会,总要试一试。夫君若不放心,命暗卫在暗中保护我们便是。” 安笙的执拗让君修冥只能被迫答应她的要求。 而此时的屋外还站着另一个人,听到她们的对话后,便悄然无息的离开了。 翌日,安笙出现在驿馆之内,一路陪着她的是君雯和隐在暗处数不清的高手。 驿馆出奇的安静,温孜言一人独坐在院中,院子里开满了艳丽的芍药花,花香阵阵袭人。 “你来了?”温孜言清雅的笑,修长的指随意的把玩着手中的茶盏,眼角余光随意的望向天空: “本王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带这么多人来,院中的寂静都被打破了。” 安笙绣眉轻蹙:“信任也是因人而异,北盛总不能再赔上十五座城池。” 温孜言哼笑了一声,挑起衣摆坐在她们对面,直入主题:“呵,今日让你来,我也就不说废话了,我要解药,你想要的是边境十五城,等价交换,本王想,我们不难达成一致。” 安笙笑着回道,事情似乎进展的比她预想中更顺利:“太子殿下果然爽快,只要太子殿下交出我国递交的国书,我自然会将解药双手奉上。” 苏锦瑟的病,温孜言半个时辰也不想拖下去,他受不住沈寒的悲恸绝望,也承受不起苏锦瑟的悲伤,她的哭声一直在他耳畔挥之不去。 他突然明白,再深刻的爱情也抵挡不过亲情的力量。沈寒是他的亲人,沈惠是他的亲人,苏锦瑟如今也是他的亲人,但安笙不是。 温孜言摊开手掌在安笙面前:“本王不想耽误时间,将解药交出来吧。” 安笙反问道:“那国书呢?” 而她话音未落,啪的一声,温孜言已经将国书摔在了她面前。 安笙与君雯皆是一惊,她们根本没想到温孜言会这么爽快,安笙来此,根本就没准备所谓的解药这个东西。 “我没带。”安笙不急不缓道,既然温孜言给出了最大诚意,她倒也不用着急了: “太子殿下觉得我们会将那么重要的解药带在身上吗?若是太子殿下不肯交出国书,我们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温孜言剑眉冷锁着,既然她没带解药来,他也不想和她继续浪费口舌。 他一手抽回国书,冷冰冰道:“明日此时本王在这里等你,用国书换解药。” 安笙温柔含笑:“既然如此,太子殿下,明日见。” 而后,她便和君雯一同离开了。 她们走后,温孜言又继续坐在院中,独自一人端起桌案上的酒杯,自斟自饮。 如此一坐便是一夜,不吃不睡。 长乐宫 至从清妍对君修冥失去利用价值后,他便从来没有再来找过她,将她放置长乐宫里不闻不问,似乎是打算让她自生自灭。 她也曾几次去探望他,却都被拦在殿外,这个男人对她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情。 清妍在这攀高踩低的宫中也逐渐学会了夹着尾巴做人,但她不会就这样认输,她不甘心。 前些日子,她明明听说安若离那个女人死在了清风观中。 没过多久,却不料帝王又带回一个女人,从此帝王便日日宿在菀宁宫内,当她的眼线看到那个女人时,才知,原来安若离根本就没死。 人人都知道那个女人就是安若离,但帝王说她不是,那她便不是。 而后宫中的女人却都等着看自己的笑话,私下议论的话也越来越难听。 清妍将宫内能砸的东西都砸烂了,地面上一片狼藉。 她虽贵为公主,如今却连一个妓子都不如,她又怎么可能甘心? 司乐带着几个宫女太监战战兢兢的跪倒在地上:“娘娘您息怒啊。” 唯有被君修冥安排顶替司乐的那个婢子站在殿门前,冷漠的看着她日日不得消停的闹。 “滚,都给本宫滚,你们也是来看本宫的笑话吧!”清妍怒吼着,随手抓起一只瓷瓶向宫人砸去。 一个小宫女躲闪不急,瓷瓶正巧砸在她额头,额头上裂开一条血口子,顿时鲜血直流。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那小宫女跪在地上不停的哭喊,显然是吓坏了。 “哭什么哭,本宫还没死呢!来人,给本宫将她拖下去,看着真是晦气。” “奴才遵命。”两个小太监走上来,将那受伤的宫女一路拖了出去,那小宫女早已吓得昏厥了过去,身子瘫软在地。 殿内众人皆知,这小宫女自然是没有活路的。 皇贵妃性子尖锐残忍,她不想见的人,也就不该存活在世上。 司琪对殿内众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司乐也不想留在这里,每天都听着这个女人刺穿耳膜的声音,着实让人厌恶。 司琪来到清妍身边,附耳道:“娘娘,我们安插在菀宁宫的眼线回报,那个女人今日去见过燕国的太子,并且想要用苏锦瑟要挟燕国太子取回边境的十五城。” 清妍蹙了蹙眉,喃喃念道:“温孜言,他来了,只可惜我无法见他!” 如今她完全被君修冥软禁,走到何处都有人监视,所以她并不敢轻举妄动。 但,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十年前,那个说要娶她的男人,最后却伪装成浣邺的兵马灭了梁朝,当真好笑。 如果她没有看到他,或许她就真的相信了,灭梁朝的是浣邺而不是燕国,如果她没来得及逃,那他会不会拿着剑,刺穿她的心脏? 至灭国的那日起,清妍便再不相信,这世上还有荒谬的爱情。 想到这里,她讽刺的笑了,接而问道:“还有什么消息?” 宁王一倒后,司乐便只能依靠着清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她只能尽心尽力为她办事,才不能被宫中的人凌辱欺负。 司乐如实的回禀道:“还有便是,安若离给苏锦瑟服用的根本就不是什么致命的毒药。而是蜘蛛草,一月后,苏锦瑟自然会恢复原来的模样。” “呵呵。”清妍放肆的冷笑,良久后才又出声道:“司乐,帮本宫研磨,务必要将这封信在安若离那个女人见到他前交给他。” “是。” 清妍提起毛笔,眼中却凝聚了泪水,父王在天之灵,应该也不会原谅她的自私。 因为她的此举却是帮了温孜言,帮了燕国。 但,她不得不放手一搏。 她不能忍受自己被那个无情的男人伤的体无完肤后像垃圾一样的丢弃,让她不好过的人,她一定会千倍百倍的奉还。 只有这样,她才有一线的希望,日后也才能让温孜言和燕国得到应有的报应。 当温孜言收到这样一封信,沉思了良久,派人去请了最好的郎中。 起初郎中见他们是燕国人,并不愿说出实情,但经过他们将剑抵在他脖子上的威胁后,终究坦白了。 他也确定了是她,是梁清妍。 那么安笙,她又是谁? 温孜言将信攥在手里许久,神情深不可测的看着眼前摇曳的烛火,若他真的对她念念不忘,可为什么他会认错了人? 而君修冥又为什么一眼便认出了伪装成苏锦瑟的安笙? 翌日,安笙再见到温孜言的时候,所有的主动权,已经掌控在了对方手中。 安笙却并不知道一夜之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将一只药盒放在温孜言面前,只等着交换回边境十五城的国书,那么,一切就结束了,她和君修冥从此就能过上安稳的生活。 安笙慢声细语的问道:“这是解药,太子殿下现在可以交出国书了吗?” 温孜言的目光冷冷落在药盒上,冰冷中带着一丝讥讽:“一夜之间做出这么一个东西,你也是煞费苦心啊,现在该怎么称呼呢?贤妃娘娘,还是?” 他故意拉长了语调,停在安笙耳中格外的刺耳,她心口一惊,心知事情已经暴露。 安笙站在原地,静默不语,而温孜言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有几分迟疑:“你不是梁朝的公主梁清妍?” 安笙淡漠的摇了摇头:“我何时又对殿下说过,我是梁朝的公主?” 他的话也瞬间让她明白,难怪他会用梁国的菜式款待她?原来是他认错了人。 只是他口中的梁清妍不知是否就是宫中的皇贵妃宋清妍?因为一定是那个人与她有相像的容颜,他才会认错。 温孜言忽而一笑:“是啊,清妍她贵为一朝公主,只擅长琴棋书画,本王也还记得,她从小就不喜习武,又怎么会有一身了不得的轻功和蛊术呢,请问贤妃娘娘,那么,本王的清妍呢?” 安笙冷然的哼笑,许久后才道:“沈惠,她是一个好女人。” 只因为,他若真的将那个女人带回燕国,只怕是会深深的伤害到还怀有身孕的沈惠。 温孜言却毫不领情,冷冷道:“本王的太子妃是不是好女人不用你来评论。” “看来我们之间的交易是无法继续了。”安笙哼笑,而后缓缓起身,负手而立在他面前:“趁皇上未发难之前,太子殿下赶紧带着苏锦瑟与沈寒离开吧。 我们再次相见,只怕就是在战场之上,他为我丢了边境十五城,我会为同他一起披挂上阵,共生共死,将这些城池一座一座的夺回来。” 温孜言冷然的笑,不急不缓的斟满了杯中清茶:“倒也不必攻城略地,本王倒是可以给你一个建议,我们这个交易也可以继续下去。” 安笙原本打算离开,却因为他的话停留在原地,她微眯着眸子看他,静静的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而后,便听他不急不缓道,“今夜,留下来陪本王一夜,明日天亮,本王就将十五城的国书还给你。” 安笙有短暂的沉默,她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却不尽的嘲讽。 她自然明白温孜言所谓的留下是什么意思,只是,这样的牺牲,她是不屑的,君修冥更不屑。 温孜言冷笑着,端起茶盏浅饮了一口:“怎么?你口口声声说爱他,爱的死去活来,却连这一点牺牲都不肯吗?” 安笙浅浅的笑,十分优雅的在他对面坐了下来,面容平淡,语调轻唤:“这不是牺牲,而是辱没,如果我这么做,只会辱没了君修冥,他不需要她的女人为他做这种不堪的付出。” 她想不明白这个男人,明明知道是错认了,却还提出这样厚颜无耻的条件。 温孜言手中茶盏啪的一声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不愿便是不愿,何必为自己找这诸多的借口。” 安笙同样不温不火,不怒不恼,她轻轻的笑,指尖轻轻的敲击在桌面之上。唇角扬起一抹嘲讽低笑:“我给你十五座城池,让太子妃沈惠陪修冥一夜,太子殿下觉得如何?” 温孜言不语,但脸色难看之极。 安笙忽而一笑,慵懒的动了下身子:“原来太子殿下也不肯,男人是有尊严的,比起丢掉城池,自己的女人受辱会更心疼,更受伤。 我的确是很爱他,我从前并不懂,原来爱一个人也要用对方式,否则,只会让心爱的人受伤。” 温孜言沉默着,一直一直不语,他的目光有些涣散的落在一点上。 “该说的,我已经说完了,若太子殿下无事,那我们就战场上见吧。”安笙不想和他继续说下去,他们本就没有共同语言。 她迈着步子向前,微扬着下巴,心中竟莫名的释然了。 她还未踏出门口,只听温孜言的声音从身后淡淡的传来:“回去告诉君修冥,明天这个时候,本王在这里等他,只要他亲自将清妍带来,本王就将边境的十五城还给他。” 安笙突然顿住脚步,她回头,对着温孜言云淡风轻的笑:“他不会来的,我不会让他有任何危险,因为,我还要和他过一辈子,过到我们白发苍苍的时候。 至于清妍这个女人,我们可以将她交给你,但我相信,你会后悔的,因为你将失去最爱你的女人沈惠。” 她说完,便转身离开,背影纤弱,步履却轻快飘然。 而她的话也一直回荡在温孜言的耳边。 第120章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她回宫的时候,君修冥还在上早朝。 安笙一个人在菀宁宫中百无聊赖,翻了一会儿兵书后,便靠在窗前发呆。 连君修冥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 “想什么呢?又开始发呆了。”君修冥的手臂缠在她腰间,将她拥入胸膛中,唇就吻了上来。 “修冥,下朝了啊。”安笙柔软的双臂缠上他颈项,唇离开他微凉的薄唇:“今日朝堂上消停了吗?” “谅他们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朕的事,你无须担心,阿笙好好留在朕身边,做朕的女人。就是上天对朕最大的恩赐。” 君修冥拥着她柔软的身体,将头轻轻的靠在她肩窝,手脚就有些不老实了,温热的掌心贴着她肌肤游走,不经意间触碰到了手边的兵书。 他将兵书拎起来,随手丢在一旁:“一个女人家,有空多看看诗词歌赋,少看些打打杀杀的东西,你以后的任务是相夫教子,又不是上阵杀敌。” 安笙的笑靥突然僵硬在唇角,她的表情变得认真而凝重:“修冥,这些兵书很快就会派上用场了。因为,我要和你一起披挂上阵,夺回边境十五城。” 君修冥打横将她抱起,向寝殿而去:“乱说什么,朕怎么舍得让心爱的女人身怀六甲的与朕出生入死。” 安笙将头靠在他怀中,神情却是坚定的,直到两个人滚到在床上,他吻着她,纠缠着她,她根本就进不了状态。 君修冥气息微喘,用指尖勾起她尖小的下巴:“阿笙,怎么了?” 安笙的手臂环上他腰身,柔软的身体紧贴在他胸膛,她的声音温柔,温柔的能滴出水来,却异常的坚定: “修冥,我是认真的,边境十五城是因我而丢失的,若我不将它夺回来,这一辈子,我都会心有不甘的。” 君修冥轻叹着摇头,指尖穿透她长发:“傻瓜,你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虽然君易潇与月丞相和宁王的叛乱都被朕处理了。 这十五城一丢,朝堂又是一阵动荡,若这个时候挑起战火,只会将矛盾激化,所以,这十五城要夺回,却不能伴随着战火与硝烟。” 这一次,安笙更迷茫了,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做:“对不起,我什么都不能为你做。” 她一张小脸几乎都埋入君修冥胸膛之中。 君修冥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吻落在她颈间锁骨,引来安笙一阵阵娇喘,可她心中仍是十分沉重。 对翻云覆雨,有些心不在焉。 君修冥向太医询问过了,安笙腹中的胎儿已经稳定,所以他便有些按捺不住。 欢爱之后,安笙将身体裹在锦被之下,包裹的像个粽子一样。 君修冥伏在她身上轻喘:“还是这么心不在焉的?看来是朕没有让你满意呢,不然,再来一次怎么样?” 他邪魅一笑,再次翻身,而安笙的双手却抵在君修冥胸膛:“别了,我累了。” 她侧过身,只留给他一个孤孤冷冷的背影。 君修冥自然感觉的到她的情绪,他伸臂从身后将她拥入怀中,头靠在她肩窝,有些像懵懂的孩子一样。 再坚强的男人,终究有脆弱无助的一面,所以,上天才创造出女人,让女人用温柔来呵护男人的脆弱,让男人变得更坚强。 可是,在这同时,也给男人带来的痛苦,因为爱情是一把双刃剑,可以给男人快乐,也是无尽的折磨。 安笙低低的呢喃:“修冥,爱我是不是一件很辛苦的事?” 君修冥笑,笑的非常温柔:“不,是幸福。阿笙,你要永远留在我身边。” 安笙突然转身,双臂环上他颈项:“那你答应我,明天不要去赴约。他要清妍那个女人,我们给他,好不好?” 君修冥失笑:“你知道了?” 他派去的暗卫都是顶级的高手,却还是没有逃过安笙的眼睛:“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温孜言并没有伤害我的理由,男人的心思,你不懂。” 安笙缠着君修冥,轻轻的晃着他手臂:“那你要说了我才懂啊。” 君修冥温笑,微凉的指尖轻轻的抚摸过她额前零乱的碎发。指尖沾染着潮湿的汗珠:“温孜言心中比谁都要清楚,他想要收服边境十五城,并非易事。 边境的子民绝不会甘做亡国奴,十五座城池,数以万计的百姓,即便是重兵镇压住,也绝非易事。你认为景帝会由着他胡闹吗?” 安笙不解:“那他为何还要强收边境十五城?” 君修冥在她额头落下一吻,而后拥着她入眠:“傻瓜,那是男人的尊严。你不会懂的,睡吧。” 因为温孜言已经将安笙送回北盛,这就代表他输给了君修冥,而边境的十五城不过是他自我安慰的战利品。 若连这些城池都要双手奉还,他就输的彻底,作为男人,并且是一个骄傲自负的男人,他的确需要时间来抚平这些伤痛。 安笙几乎一夜不曾入眠,她很怕君修冥不声不响的离开,去赴温孜言的约。 她怕他这一去就再也不回来。她不能再失去他了,她想和他过一辈子。 可是没想到,晨起的时候,君修冥既然点了她的睡穴,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君修冥早已不见了踪影。 “夫君,夫君,你在哪儿啊?”安笙发疯了一样冲出内殿,与走进来的君雯撞了个满怀。 “若离,你干嘛啊?”君雯有些不满的大叫。 安笙哪里顾得上她,施展轻功向外飞去。 她一路狂奔去驿馆,可是,驿馆的门却紧闭着,她根本撞不开。 她无助的站在门外,哭着不停的拍打房门:“修冥,修冥你快出来啊,你不要丢下我,我不能再失去你” 她的身体顺着房门缓缓滑落下去,她可以清晰的听到里面打斗的声音,可是,她却无能为力。 而此时,隔着一扇房门,君修冥和温孜言二人正厮打在一处。 却并不是你死我活的争夺,而是像两个大男孩一样的厮打在一起,在最原始的最初,雄性之间就是以这样的方式来争夺与雌性的权利。 两个男人正滚倒在地互相踢打,两人身上都挂了彩。 你打我一拳,我还你一脚,谁也没占到便宜。 而争斗却突然微顿住,温孜言说:“我说君修冥,你老婆在外面哭哭啼啼是什么意思啊?” “她以为我是来送死的,男人之间的事,女人自然不会明白。” 君修冥话音刚落,一拳又落在了温孜言胸膛,而温孜言也毫不示弱的挥拳反击。 屋外安笙的哭声一直不曾停止,两个男人却打得越发火热。直到天黑也没有分出胜负。 到最后,两个男人都没了力气,分别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不停的喘息。 君修冥随意的抹了下唇角的血,咧开唇角朗笑着。 而温孜言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揉着发疼的胸口,同样哄然大笑。 君修冥笑道:“没分出胜负,明天继续,如何?” 温孜言却无力的摆了摆手:“再过几日我就要回燕国了,这一番折腾,只怕回京后,父皇又要一番训斥了,在宗庙里跪个几天几夜是避免不了。” 君修冥苦笑:“至少你还有个爹,可是,我想要一个人来训斥我都没有,所有的重担都要我一个人来担当,无论遇见什么风浪,都要自己一个人面对,一个不小心,可能就被卷入洪水之中,永无葬身之地。” 温孜言眸光一滞,而后伸出手臂,在他的肩膀上重重的落下:“君修冥,至少你还有安笙呢,没有机会做个好儿子,就努力做个好丈夫。” 君修冥霸道的定局:“朕的确想做个好丈夫,温孜言,既然不继续打了,那以后就不可以纠缠安笙了,晚点的时候朕会派人将清妍送来。只希望你不会后悔今日做的这个决定。” 温孜言苦笑,而后摇头:“不用了,这些时日,我想了很多,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过去便过去了,更何况惠儿还怀着本王的孩子,本王不能再让她失望。” 话落,似乎他又想起什么美好的事,唇角浅浅的扬着,因为那是他期盼了许久的小生命。 君修冥突然有所感叹,跟着苦笑,“是啊,有些记忆,还是要留在最初,强行的挽留,不过是破坏了最初的美。不知太子打算如何安置她?” 温孜言又是一声叹息:“我想见见她,至于她何去何从,要看她自己如何打算?” 君修冥点了点头,觉得他们之间也该做个了断,其实她挺可怜,但也可恨。 温孜言率先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好了,回去吧,你老婆应该还在外面呢。” 君修冥朗笑着,将手掌伸向他,两个男人的手掌握在了一起,哈哈大笑。 当两个男人走出大门时,原本还有说有笑,可当看到大门旁窝着的那团小小的身影时,君修冥整个人都懵了。 安笙窝在墙角,身体缩成一团,哭的十分狼狈,双眼红肿,发丝凌乱不堪,脸上纵横交错着都是泪。 她哭的十分可怜,目光一片涣散,呆呆的看着面前的一处,就像一只断了线的提线木偶一样。 温孜言拍了拍身旁的君修冥,嘲弄道:“你老婆好像不太好,自己解决吧,本王先回去了。” “嗯,什么时候要走跟朕说一声,朕会来送你。”君修冥说着,但目光一直停留在安笙身上,已经大步走了过去。 “阿笙,怎么了?”他二话不说将安笙抱入怀中,触手的温度都是冰凉的,他心里已经,用手掌抬起她的小下巴:“阿笙,发生什么了?你别吓朕。” 安笙终于回过神来,她紧咬着唇,泪珠扑簌而落:“你吓死我了,君修冥,我以为你死了。君修冥,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为什么不能一起面对?你怎么可以丢下我?” 这一刻的安笙脆弱无助的像个小女人,或者说,在君修冥面前,她本来就是个小女人,又单纯,又有依赖感。 她一拳拳的落在君修冥胸口,他闷声不语,眉心却紧蹙了起来。 安笙发泄了一通,终于冷静了下来,才发现君修冥的不适:“你,你怎么了?” 她捧起他英俊的脸庞,微弱的月光之下,看到他俊脸上都是伤,青青紫紫的,十分触目。 安笙惊慌失措,手忙脚乱的扯他身上的锦袍:“你受伤了?还有哪里?伤的重不重?” 君修冥却一把按住她在身上胡作非为的小手:“乱摸什么,打架哪儿有不受伤的。” “那温孜言呢?他怎么样?”安笙紧张的问道,若温孜言有个三长两短,两国开战在所难免。 君修冥稍稍沉思,而后温笑道:“嗯,他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不过,不许在朕面前关心其他男人,朕可是会吃醋的。” 他说罢,将她从地上抱起,向一旁停着的马车内走去。 他如此说,安笙才稍稍放心许多,只要温孜言没有大碍,她便放心了。 她柔软的手臂缠在他的颈项,将头靠在他的胸膛,只要能听到他稳重而有力的心跳,她的心就安稳了:“我担心你,若你死了,我会和他拼命。但若他死了,我会和你一起并肩为战。” 君修冥脚步微顿,却笑而不语。 马车前,常德躬身挑开车帘,然后,君修冥抱着安笙进入马车。 回宫之后,常德第一时间命人将张太医传入内殿之中。 君修冥靠坐在龙榻上,浑身上下都是伤,模样足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张太医为他诊脉之后竟是一头雾水,并没有内伤,君修冥看似伤的很重,却都是皮外伤而已。 “怎么样?张太医,你怎么不开方子?”难道是无药可救了吗?想到此,安笙心口一阵抽痛,屋内只有她最紧张。 张太医摇了摇头:“都是外伤,不用喝汤药,用一些金疮药便可。” 他说罢,背起药箱,躬身便退了下去。 安笙不解的看向床榻上的君修冥:“怎么回事儿?” 君修冥一副与我无关,是你太笨的神情:“我是去打架,又不是去打仗,阿笙,是你混搅了概念。” 安笙白他一眼,然后从一旁取来金疮药:“你这么大的人了,还学人家打架,真是有够无聊。” 话落,她便伸手解开君修冥身上的锦袍,开始为他上药。 他身上的伤比想象中还要多,肌肤上几乎没什么完好的地方了。 她将金疮药倒在他青紫的伤肿处,然后用手指轻轻的摊开,她的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却又出奇的柔软,触碰在他肌肤上,痒痒的,却不忍心让她停止。 每一次她指尖离开肌肤之时,心口竟莫名的失落,然后等待着她另一次的触碰。 安笙费了些力气才将他胸口和背上的伤涂好药,然后是手臂,紧接着就该是腿上了,可她刚要解开他腰间的束带,手突然顿住了,脸颊羞得绯红一片。 只因,她的手无意间触碰到他腰间的某物。 安笙将药瓶丢给他就打算罢工了:“你,你剩下的你自己擦药吧。” 只是未等她起身离开,手腕已被君修冥握住。 他力道很大,安笙一个踉跄就跌入他怀中,他的身上还有金疮药淡淡的苦涩味道。 安笙微怒着说道:“做什么?受伤了还不老实些。” 她挣扎着想要起身,无奈,君修冥将她抱的死死的。 他邪气的用牙齿咬着她柔嫩的面颊:“火是你点的,自然也由你来灭。” 他说着,已牵着她柔嫩的小手沿着腰身向下,享受着被她触碰的感觉,只是,刚刚沉浸其中,腿间突然传来一阵刺痛。 君修冥剑眉一蹙,睁开眼帘之时,安笙已经笑着跑开了。 这女人,竟然在他腿上狠狠的掐了一把。 “我今天不想,皇上还是忍一忍吧。”她含笑说道,将手中金疮药丢在君修冥身上:“剩下的地方你自己擦药吧,我今夜一个人回菀宁宫睡。” 哼,害她担心的要命,哭的嗓子都沙哑了,还想让她伺候他,做梦都别想。 君修冥无奈失笑,却并未去拿她丢过来的药瓶,眉心缓缓的蹙起,手掌捂住了胸膛,口中发出痛苦的声音。 安笙站在一丈远的安全距离,眯着眸子看他:“君修冥,别装了,我不会上当的。” 然而,他的神情却看似更痛苦了。 安笙出声询问:“君修冥,你,你怎么了?” 他整个身体都蜷缩到一处,还微微的颤抖着。 安笙心头一惊,迟疑的上前,伸手推了下他高大的身躯:“修冥,你啊!” 她话音未落,已被他一把扯入怀中。 他将她放在身下,鼻尖与她轻轻贴合着,唇畔含着邪气的笑靥:“阿笙,你还是上当了。” 安笙瞪了他一眼,粉拳举起,落在他胸膛,明知他可能耍诈,却还是关心则乱。 他朗笑着擒住她柔软的小手,放在唇边吻了一口:“朕不逼你,今夜留下来,我只想抱着你入睡。” “嗯。”安笙顺从的点了点头,脸颊埋入他胸膛,轻阖起眼帘。 君修冥紧拥她在怀,低头吻上她柔软的唇,这是一个极轻的吻,与欢爱无关,他们不仅仅是恋人,还是亲人,融入血脉,生死不离。 温香软玉在怀,鼻端萦绕着淡淡幽香,催人入眠,君修冥有些昏昏欲睡。 而安笙却突然睁开了眼帘:“修冥,十五城的国书,你拿回来了吗?” 君修冥微动了下身体,将脸埋在她肩窝,模糊的应了声:“别吵,睡吧。” 安笙将他的头推开,用力的晃着他身体:“君修冥,国书到底拿回来没有?” 被她这样一晃,他想不醒都不行了:“又在胡闹什么?” 安笙板着一张小脸,手掌摊开在他面前:“国书呢?” 君修冥揉了下惺忪的睡眼,恍然大悟道:“哦,打架打忘了。” “什么?忘了?”安笙顿时气血上涌,他弄了一身伤回来,结果将最重要的事忘记了。 这男人究竟长没长心啊。 她正恼火着,而君修冥居然一副不以为意的神情。 他手臂一揽,将她再次拥入怀中:“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明天向他要回来便是,睡吧,娘子,我累了。” 虽然都是皮外伤,却也痛得要命,只有睡眠能麻痹疼痛。 他脸上的憔悴安笙看在眼中,她手掌温柔的抚摸过他英俊的面庞,眸中闪过疼惜之色:“嗯,睡吧,天亮我叫你醒来。” 君修冥唇角含笑,下巴抵在她肩窝,再次合起双眼。 一夜直到天亮,清晨醒来,身旁的位置已经空了下来。 他从龙榻上做起,随手扯过中衣套在身上,温柔的低唤了两声:“阿笙,阿笙?” 而此时,安笙正坐在铜镜前梳妆,她身着鹅黄罗衫裙,长发披肩,别有一番柔媚之态。 她温声回头,莞尔一笑,正可谓‘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夫君醒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天还早呢。”安笙温声回道。 君修冥起了身下床,来到她身旁,从身后拥住她柔软的娇躯:“榻上少了温香软玉,倒也无心入眠。” 安笙微嘟红唇,故作出一副无辜的模样:“那安笙不在的时候,皇上都是如何入睡的?” 君修冥苦恼道,“当然是彻夜难眠。” 安笙的语调有些微嘲弄:“皇上后宫三千佳丽,个个都等着皇上拥入怀抱,皇上又何必苦着自己。” 君修冥温笑,却在她雪白的颈项间轻咬了一口,引得安笙倒吸了一口冷气。“真是没良心,朕可是在为你守身如玉,你说,你该如何补偿朕才是?” 安笙笑着回身,如水草般柔软的双臂缠上他颈项:“夫君想如何补偿?” 说话间,她抬眸看他,眸中含着璀璨流光,像天上流动的银河,随时都要溢出来一样,而红唇微嘟,唇片嫣红,像极了刚采摘的红樱桃。 君修冥心头一紧,而后毫无预兆的将她打横抱起,丢在了身后龙榻之上。 安笙被他反锁在胸膛中,身下是柔软的被褥,而身上是他炙热的胸膛,她自然明白他接下来要做什么:“不,不行,你该上朝了。” 他执拗起来的时候像个孩子:“朕不管。” 话音刚落,他便急切的吻住她唇,安笙在他身下微弱的挣动,半推半就,两人纠缠一起,身上衣衫半褪。 而殿外突然传来常德略微尖细的声音:“皇上,该早朝了。” 他总是出现的如此不合时宜。 君修冥正欲火焚身,脸色极为难看,语气更是不善:“滚,别来打扰朕。” 常德战战兢兢的出声提醒:“这皇上,满朝文武都已等候在朝堂之上。” 回答他的是君王的一声怒吼:“今日罢朝,有事启奏的,两个时辰后到养心殿见驾。” “是,是,老奴遵旨。”常德一躬身,自然不敢再违逆圣意。 他快步向离去,宫门处,小太监正躬身待命,焦急道:“师傅,皇上还未有起身吗?这眼看着就要早朝了。” 常德一弹手中拂尘,嘲弄道:“还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皇上今日罢朝了。” 那小太监不解道:“罢朝?咱们这位主子从登基以来,还未罢朝过。” 常德呵呵的笑:“你个小猴崽子懂什么,自古食色性也。皇上为了他心爱之人罢朝,也没什么奇怪。” 此时,寝殿之内,两人正打得火热,彼此灵肉合一。 云雨之后,安笙伏在他胸膛,两人的长发早已纠缠在一处,她耐心的解着,可还是有些死缠在一起,根本解不开。 尝试了许多次后,安笙的耐心终于被耗光了,神色很是不耐。 而君修冥温笑着,牵起她的小手:“结发为夫妻,缠在一起也不错。” 安笙摇了摇手中缠在一处的发丝:“那皇上就打算这样出去见你的臣子?” 他邪气一笑,手臂缠上她柔软纤细的腰肢:“若你愿意,朕可没意见。” 他温热的鼻间温热的气息吞吐在她颈项间,痒痒的,引来安笙一阵低笑。 笑声之后,她拔下头上金簪,将两人发丝割断,然后小心翼翼的收入荷包中,又将荷包放在贴身的里衣。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君修冥拥着她起身,温声道:“阿笙,替朕更衣,昨日想着天色太晚了,便没有将清妍送去,朕现在派人去送给他,顺便让人将国书拿回来。” “嗯。”安笙点头,起身披上外衣:“夫君,温孜言身边的沈惠是一个很好的女人,若他真将清妍接回去了,只怕是不得安宁了。” “操这些心做什么?无论怎样都是他的决定。” 安笙微微的叹息了一声:“也是啊,现在我只想腹中的孩子平平安安的出生,健健康康的长大。” 君修冥回以一笑,目光温柔的看着她。 长乐宫 清妍端坐在铜镜前,手中琉璃梳将凌乱的发一下下梳理的整齐,她在等,在等他来将自己带走。 司乐将一支琉璃步摇插在她鬓发之间:“娘娘,奴婢还真是想不明白,燕国太子居然将十五座城池就这样白白的又还给了北盛。” 清妍肌肤白皙如玉,映衬着碧绿色的琉璃步摇,极是清雅。 她放下手中梳子,接过司乐递来的温茶,饮了口润喉:“十五座城池不是说能收复就能收复的,况且,本宫的目的也本就不在此。本宫吩咐你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吗?” 她只是要温孜言付出血的代价,只要燕国的太子死在北盛,两国开战,必然是难免的。 司乐如实回道:“娘娘,都已经安排妥当。” “嗯,很好,这茶的味道不错。”清妍将茶盏置于梳妆台上,温热的水汽倒映在铜镜之中,女子隐在雾气后的容颜变得恍惚。 司乐低笑:“回禀娘娘,这是太后宫中的嬷嬷刚送来的,还有刚刚的这阵子亏欠的份利银子,内务府大太监刚刚也一并送了过来,那一副巴结的模样,奴婢看了都恶心。前些日子也不知是如何欺凌我们的,娘娘可千万不能轻易饶恕了他。” 清妍睫毛轻颤,眸光随意的散落:“这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她一定会让伤害过她的人付出惨痛的代价,君修冥,安若离,温孜言,你们就等死吧! 而也正在此时,司琪接到皇上的命令,带着已梳妆好的清妍直接去了驿馆。 当温孜言看到她的时候,有片刻的错愕,因为她和安笙真的很像。 清妍凝视着他,眼底隐匿着深深的仇恨,唇边却是清浅的笑:“太子殿下,好久不见,可别来无恙。” 她还记得,当年那个站在梨树底下呆呆看着她起舞的男孩。 那时,他出使梁朝,做的最多的一件事便是远远地躲在她的身后,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却从来不曾在意过,因为他不过是众多爱慕她的男孩子其中的一个。 温孜言失笑的摇头,他没想到这么多年不见,这是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不过她倒的确是生的越来越清丽雅致。 只可惜那双幽深的眼睛,让她像是一颗染了尘埃的明珠。 清妍站在门前,看着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打量,唇边一抹笑:“怎么?这就是太子殿下的待客之道?” 温孜言绅士的做出一个请的姿势,一面问道:“这些年过的还好吗?” 清妍极力隐忍着,淡声道:“做皇上的女人有什么不好?倒是太子殿下,一别十年,让人刮目相看。” 温孜言一掀袍子在她对面坐下,命人斟了茶:“见笑了。据我所知,北盛皇帝已有了最宠爱的女人,清妍,在他的后宫,你真的能过的开心快乐吗?” 清妍美眸里散发出浓浓的恨意,就这样看着他:“所以,太子殿下今日邀我出宫相见,就只是为了来看清妍的笑话,是吗?我过的开心快乐与否,跟殿下又有什么关系呢?” 温孜言蹙了蹙眉,温声解释:“清妍,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既然北盛皇帝已有了所爱,你又何必再留在宫中孤独终老。” 清妍嘲讽的哼笑了一声,她如今所承受的一切,难道不是拜他所赐吗?现在在这里惺惺作态又是为了什么? “太子的意思是让我一个身子不洁的女人,出宫后无依无靠的过完一生吗?” 温孜言叹了口气,想要说些什么,但有的话却又如鲠在喉,他不想辜负了沈惠。 但清妍却又是他第一个喜欢上的女人,并且,她在他的记忆里长存了十年,他自然不能放任着她不顾。 第121章 太后病重 清妍缓缓地起了身,眼底一片凉薄:“太子殿下不必为清妍的事感到为难,一个亡国之女,还不必殿下如此挂念。” 温孜言沉默了良久,听到她的这番话,心里更加愧疚,半晌后才道:“清妍,跟我回燕国吧!我会好好照顾你。” 清妍此时正背对着他,唇角浮起笑意,今日来,她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只有留在他的身边,她才有复仇的机会。 温孜言见她不语,以为她是在顾虑什么,温声道:“清妍,你还有三日的考虑时间。三日后,我便要启程离开北盛。” 清妍回过身,神情淡漠的看着他:“不知太子打算如何好好照顾我?是将清妍纳为殿下的妾还是让我改嫁他人?” 对于她咄咄逼人的语气,温孜言并未恼,毕竟当年的事是燕国一手造成,如若不然,她也不会落得今日这样的田地! 只是她的问题,他却无从回答。 房间内安静了许久,直到婢女将晚上的膳食端上来,气氛才稍稍缓解。 温孜言柔声开口:“留下来一起吃午膳吧,这都是梁国的菜式,我想,你应该会喜欢。” 清妍又何尝认不出桌上的菜都是梁国的菜,她微微一笑:“殿下费心了,只是梁国已经没有了,这世上也再没有什么梁国菜。” 她今日所说的每一句话似乎都有所针对,温孜言不是听不出来,而是不愿意去相信她已知道了在梁国发生的一切。 他苦笑着安抚道:“梁国虽没了,关心你的人还在,多吃些!” 清妍拿起桌上的筷子时,却故意将筷子掉在地上。 温孜言俯身去捡,将筷子递给一旁的婢女,吩咐道:“再去拿一双过来。” 那婢女恭敬的妾身应道:“是。” 也在此的同时,清妍提起桌上的酒壶,将袖里的丝线轻轻一拉,缝制在衣服里面的毒药粉末便滑落到袖袍口。 在他二人谈话的片刻间,清妍将酒壶的盖轻微的开了些,袖袍里的药粉便直接散落了进去。 她从容的与温孜言斟了杯酒,淡声道:“这杯酒敬殿下,也敬久别重逢的故人。” 温孜言自然不会推辞,温笑着端起酒杯,当他的眸色落在酒水中时,神情微变。 而清妍也已经仰头将酒水一饮而尽了,在此之前,她便服用了解药前来。 见他半晌没有动作,她疑虑的问道:“怎么了?” 温孜言回过神色,起身去将茶壶拎了过来:“本王这几日不慎染了风寒,不宜饮酒,只好以茶代酒了!清妍莫要见怪。” 说着,便自顾倒了杯茶,干脆的喝了下去。 清妍的脸色略微苍白,面上神情却也镇定:“无碍,殿下在外还是要多顾惜自己的身体,也免得太子妃担忧才是。” 说起沈惠,温孜言的目光又柔和了几分,待他此番回去,惠儿腹中的孩子只怕是没几个月也要临盆了。 饭桌上,两人又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会话,一顿午饭之后,清妍也便离开了。 她走后,温孜言将酒壶里的酒水再检验了一遍,酒水的确是被下了毒,但从始至终,她却丝毫没有中毒的迹象,显然她一早便知酒壶里是有毒的。 所以,清妍这是要他的命。 温孜言眸色幽深的遥望向远方,内心仍是一片茫然。 此时,养心殿内,安笙正被君修冥抱在怀中,她看着他,他看着奏折。 安笙终是耐不住性子出了声:“夫君,若是温孜言真将清妍纳为了妾室,你说她会甘心只做一个妾吗?再则,清妍绝对不是名简单的女子。” 君修冥被她打断思路,皱了皱眉,耐心的开口:“他应该不会这么做,好了,你有这个闲情何不操心操心下月初君雯的婚事!” 安笙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问道:“这么快?那丫头居然都没来跟我提起。” 君修冥将手上的奏折放了下来,解释道:“是啊,他们还真是急不可耐,刘云一大早上便找到朕,请求赐婚,这两情相悦的事情,朕也不能阻挠,就应承下来了。” 安笙点了点头,觉得君雯嫁给刘云其实也算是个不错的归宿,至少刘云的确是个潜力股,并且往后也能彻底为皇家所用。 君修冥揉了揉眉心,又道:“三日后,温孜言便要离开北盛了,这件事也总算是尘埃落定了。” 安笙柔软的双臂圈着他的颈项,柔柔的开口:“战争结束,边境的百姓也不用再受颠沛流离之苦,的确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君修冥听到她的话,温笑着,在她耳垂上轻轻地咬了口:“阿笙,朕想你为朕生个儿子,只有这样,朕才能撇下这北盛的万里江山,与你过闲云野鹤的日子。” 安笙却没有回答,手下意识的抚上自己六个多月的小腹,因为无论是儿子还是女儿,这都是上天送给她莫大的恩赐。 只是皇帝的位置,她却从来没有想过,她只希望孩子能够无忧无虑的长大。 而也在此时,殿外忽然传来一片嘈杂之声。 “皇上,不好了,太后突然重疾,已经咳了血,还请皇上移驾寿安宫”大太监高八度的嗓音传入内殿。 君修冥不耐的将安笙从身上放下来:“太后病重,朕必须去一趟,你先休息。” 刚走了两步,他又转身,倾身上前,吻轻落在她唇畔,暧昧的低喃:“等朕回来。” 安笙点了点头,伸手用力的推开他,嗔道:“还不快走,你的母后还在等你。” 君修冥这也才离开,带着张太医走入寿安宫中。 王氏的寝殿内灯火通明,太医院当值的太医都侯在殿内。 见君修冥前来,纷纷屈膝跪拜:“臣等参见皇上。” “都平身吧。”君修冥淡声回着,一路从众太医身边经过,在王氏床榻前停住脚步,而后便见清嫔半跪在王氏榻边,正耐心的伺候王氏喝药。 “臣妾参见皇上。”清嫔的头压得极低,像极了做错事的孩子。 君修冥只轻点了下头,而后对王氏拱手:“参见母后,听说母后突染重疾,我也甚为担忧。” 王氏声音沙哑:“哀家没事,烦劳皇上挂心。” 话音刚落便不停的咳了起来,她手中的绢帕一直捂在唇边,手帕拿开之上,上面染着鲜血,而王氏的唇角也挂着一丝血痕。 清嫔手疾眼快,从袖中取出白色绢帕,动作温柔的为王氏擦拭唇角的血痕,另一只手一下下轻轻的抚摸着王氏的后背,帮她顺气。 王氏停止了咳,抬头看着清嫔,对她浅浅一笑:“这后宫之中,就输你这丫头最孝顺。” 清嫔柔柔回道:“太后这是哪儿的话,臣妾是您的媳妇,伺候太后是分内之事。” 君修冥剑眉轻蹙起,若有所思,而后一挑衣摆在王氏的榻边坐了下来,冷眼扫过殿内伺候的宫人:“你们是怎么伺候主子的,太后病的如此重,怎么才命人来通禀朕?” 为首的大太监吓得不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老奴知罪,请皇上恕罪。” 君修冥冷声道:“拖出去,杖责三十大板。” 那大太监吓得不轻,不停的磕头求饶:“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太后,救救老奴啊,太后” 这样的一番哄闹,王氏又剧烈的咳了起来。 君修冥与清嫔一同为她拍着背,许久后,才缓和下来。 她沙哑着开口道:“皇上不必责怪他,是哀家不让宫人通禀,皇上国事繁忙,不必再为老婆子的事儿忧心。” “母后病重,朕自当尽孝。”君修冥状似亲密的牵着王氏的手,眸底却一片平静,他看向一旁张太医,吩咐道: “张太医,还不过来诊治,若医治不好母后的病,朕定要将你治罪。” “微臣遵旨。”张太医上前一步来到榻边,开始为王氏诊脉。 许久后,他的指尖才撤离王氏手腕,并不着痕迹的向君修冥使了眼色,意思是王氏的病并非虚假。 张太医书写了药方,交给寿安宫的大太监去拿药,而后向君修冥回禀道:“太后是感染了风寒,医治不当引发的肺疾,微臣已经开了方子,慢慢调理,病情自然会有所好转。” “嗯。”君修冥点头,眸色越来越深,张太医一时间竟也揣摩不透帝王心意。 王氏看似随意,笑着对君修冥道:“皇上无须忧心,古语曰:百岁光阴,七十者稀。哀家年过六旬,历经两朝,这辈子也该知足了。” 君修冥唇边含笑,眸中却波澜不惊:“母后万寿无疆,何出此言。” 王氏摇头失笑,眼中平静,似乎早已看穿生死:“什么万寿无疆,那都是自欺欺人罢了,人终究逃不过一死,只是早晚而已,哀家活了这一把年纪,还有什么是看不透的。” 君修冥微低着头,笑靥不变,而沉默不语。 王氏一脸的苍白憔悴,又轻咳了几声。 清嫔扶她躺在床榻之上,耐心道:“太后,您累了吧,臣妾服侍您就寝。” “嗯。”王氏点头:“哀家的确是有些累,都退下吧。清嫔啊,你替哀家送送皇上。” 清嫔轻抬眼帘,怯怯的看了眼君修冥,又很快的低敛了眸子,微微俯身道:“臣妾遵命。” 君修冥起身一拜:“母后好生歇着,朕先行告退。” 清嫔跟随着君修冥步出内殿,他缓缓的停住脚步,定睛瞧着跟随在身侧的女子。 清嫔一直压低着头,碎步来到他身前,屈膝跪倒在地:“皇上恕罪。” 君修冥微眯着凤眸,语调中带了几分自嘲:“哦?清嫔何罪之有?” 清嫔躬身磕了个头,继续道:“今日臣妾来给太后请安,发现她老人家一直在咳血,所以,臣妾自作主张命人通禀皇上,皇上是重情重义之人,臣妾不希望皇上背负一个不忠不孝的骂名,被天下人耻笑。” 君修冥定睛盯着她头顶,微思片刻后,他才出声道:“你起来吧。” “谢皇上。”清嫔从地上爬起,许是起的太急,脚下一个踉跄,身子便向后倾倒。 眼看着就要摔倒在地,一只有力的手臂已环在她腰肢,君修冥稍稍用力,稳住她的身体后,不着痕迹的从她腰间抽回手臂。 清嫔向后退了一小步,微微的俯身一拜:“多谢皇上出手相救,是臣妾太笨,让皇上忧心了。” 她的神情很平静,苍白的脸色让人看着有几分心疼。 君修冥淡声回道:“无碍,下次当心些便是。” 话落,他便转身离开,这些时日,他一直在找机会,将后宫中的女人一并清理。 如今清嫔此番举动,似乎再要将她送出宫,也必须要得到太后的同意了。 这个女人的确是有几分聪明,但他身边从来就容不得这样心思深沉的女人。 而清嫔一直站在原地,她看着他离开,眸中楚楚之态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凉,唇边扬起狠戾的笑。 侍女柳桃缓缓而来,在她身旁停住脚步:“娘娘,您还好吗?” 清嫔冷笑:“只要皇上不将本宫送出皇宫,一切都还有机会。” 柳桃忧心的问:“可是,太后与皇上并不亲厚,娘娘留在寿安宫中,根本没有机会接近皇上,如何能重新博得皇上宠爱呢?” 清嫔侧头,眸中浮起冷傲,她委曲求全的留在王氏的身旁服侍,自然不会白费功夫:“皇上看似冷漠,却是至孝之人。 他与太后虽一向不和,两人之间毕竟有养育之情,本宫替皇上尽孝,就是要他对本宫多一份愧疚,这样,本宫才有机会接近他。” 柳桃躬身一拜,脸上都是恭维的笑:“娘娘高见,奴婢自愧不如。” 清嫔轻哼,轻拍了下她肩头:“当前方无路可走之时,只能以退为进。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若你如本宫般智慧,那你也能做娘娘了。” 柳桃吓得不轻,屈膝跪倒在地:“娘娘折煞奴婢了,就算给奴婢一万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啊。” 合欢殿中,众人皆知清嫔表面和善,实际嫉妒心重,若是哪个宫女敢打皇上的主意,不被碎尸万段才怪。“谅你也不敢,起来吧。” 柳桃战战兢兢的起身,已吓出了一身冷汗:“谢娘娘。” 夜色薄凉,清嫔下意识的拢了下肩上披风:“回寿安宫吧,既便是做戏,也要做全套。”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寿安宫中,没想到,王氏并未在熟睡,身体慵懒的靠坐在贵妃榻上,一副老态龙钟。 “回来了?皇上对你的态度可有改变?”王氏哑声询问,短短的一句话也伴随着咳声。 清嫔躬身一拜,很是沉得住气:“皇上的心从臣妾入宫以来便不在臣妾身上,臣妾只想替皇上留在太后身边尽孝,别无其他。” 王氏一笑,犀利的眸子似乎将一切尽收眼底。 她一直知道,清嫔是有野心的女人,她并不甘于平庸。 王氏淡然而笑:“哀家若是想要人服侍,只需一句话,这后宫嫔妃趋之若鹜。清嫔,你可知哀家为何独独选了你吗?” 王氏老谋深算,清嫔根本无法一时摸透她的心思,所以,言行举止都极是小心翼翼:“臣妾愚钝,还望太后赐教。” 王氏含笑不语,手指一颗颗碾过手中的檀木佛珠。清嫔自然不愚钝,若她不够聪明,王氏也不会选上她。 王氏大半辈子都在宫中,还有什么是她看不透,当暗卫回禀,安若离回来了,她就知道,北盛的天要变了,只要那个女人想,她足以毁了当今皇上,毁掉北盛的天下。 而王氏是绝不可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这些年来,从公孙一族与她反目,王氏一族的女子一个接一个被送入宫,却没有一个能博得帝王之爱,如今的王兮雨,胆小懦弱,任性无能,更是靠不住的。 放眼后宫,能与安若离抗衡的,也只有惠贵妃与清嫔,但杨沁月却没有清嫔的沉稳,清嫔的父亲在朝中的官职虽不算大,但她却能陪着皇上走到今日,说明她只需要一个机会。 如今,清嫔看似失势,但只要给她机会,她就一定能紧紧的抓住。 王氏淡淡一笑,开口道:“明人不说暗话,清嫔,你应该清楚,后宫只要有安若离在,你想继续守在皇上身边,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清嫔不语,心中却了然。正是因为她看出了这一点,才费尽心机留在王氏身边。 王氏懒懒的说道,仍断断续续的咳着:“哀家虽命不久矣,可哀家毕竟还是皇上的母后,你放心,哀家会帮你的。” 清嫔屈膝跪地,缓缓一拜:“太后抬爱,臣妾愧不敢当。” 王氏用白色锦帕覆盖在唇片上,唇角浅扬着:“放眼后宫,比你年轻美貌的嫔妃要多少有多少,其中也不乏我王氏一族的亲信,清嫔,你可知哀家为何偏偏要提携你吗?” 清嫔又是一拜,唇角笑靥深幽:“臣妾不知,还请太后明示。” 她心中再清楚不过,王氏一族逐渐没落,王家送进宫的几个女子,一个比一个更没用,所以王氏不得不依仗她这个外氏女子来保全王氏满门。 而目前的情形,清嫔也需要王氏的力量来对付安若离。但她知道,现在还不是她动手的时机。 王氏懒洋洋的靠坐在贵妃榻上,接过侍女递来的温茶,饮了一口,压下喉中涌上的腥甜:“哀家累了,你退下吧。清嫔,你是聪明的女子,哀家相信,你很快就会想通,哀家帮你的理由。” “太后万安,臣妾先行告退。”清嫔弓着身子,缓步退了出去。 清嫔离开后,老嬷嬷将药汤端上来,王氏却摆了摆手:“一副残躯,这药喝了也是白喝。何必为难自己呢。” 老嬷嬷温声劝道:“太后,您别说这样的话,您是凤凰转世,浴火重生。” 王氏摇头失笑,似乎响起了什么美好的事,唇边的笑晕开一片温润:“当年先帝就是这样形容哀家的,她说哀家就像浴火而生的凤凰一样,无时无刻不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老嬷嬷陪笑,道:“先帝与太后伉俪情深,真是羡煞旁人啊。” 王氏抿着唇角,眼中竟闪过如同少女般菲丽的光晕。 当年,她嫁给他的时候,他还不是皇帝,她知道他有雄心报复,她与他一起并肩携手,一同打下这北盛万里江山。 他对她说,若胜,你就是我的皇后,若败,我们共赴黄泉。 后来,他面北称帝,为了拉拢大臣,后宫中一个又一个嫔妃被接进来,即便他从不曾冷落过她,但他也不再是她一个人的丈夫了。 在一个又一个寒冷的夜晚,她变得心灰意冷,她开始为家族谋划,王氏一族就是在那时崛起。 而他看在眼中,却放纵着她的一切。 他说,既然我们选择了这条路,就无法回头,更不能后悔。 朕爱你,可是,朕不能只爱你,这后宫之中,容不得专宠,这后宫不能是一个人的后宫,否则,必然天下大乱。 他将她放在心里,一生雨露均沾,北盛朝在圣祖时期达到鼎盛。 “他对哀家真的很好,只可惜,他是皇帝。皇帝是不能只爱一个女人的。”王氏无奈的叹:“你知道哀家为何要扶持清嫔吗?” 那老嬷嬷摇头:“老奴愚钝。” 王氏重叹,眼中尽是担忧之色:“先帝在世时曾对哀家说过,帝王不可专宠,你看看这后宫之中的女人,重臣之女,将军之女,皇亲国戚,她们的荣辱与前朝息息相关。可你看看皇上最近都做了什么?” 说罢,她又不停的咳了起来。 老嬷嬷担忧的为她抚摸着后背:“太后多心了,皇上不会如此糊涂的。” “他倒是不糊涂,可惜这英雄难过美人关。”王氏摇头,一脸的忧虑之色:“何况,这安若离可是浣邺人士,若她有心算计,这北盛江山可就要易主了,先帝和哀家一生的心血就要葬送在皇上手中。” 那老嬷嬷低眉沉思,似乎想起了什么,豁然开朗道:“太后,老奴倒是有个主意。” “哦?说来听听。”老嬷嬷附耳在王氏耳侧,嘀咕道:“贤妃娘娘已经下葬,她即便是回来,也需要一个新的身份。 只要太后从中阻挠,皇上想给她一个身份并不容易。何况,她的真实身份并非真的安若离,而是浣邺安霖渊的长女安笙。用此治她一个欺君之罪,也理所应当。” 王氏赞同的点头:“嗯,这倒算是个好主意。记着,改日等皇上不在的时候去将她给我请来,哀家段然让她知难而退。” 老嬷嬷躬身应道:“老奴明白。” 王氏继而随口又道:“听说清妍那个女人要被送到燕国去?” 老嬷嬷点了头:“是。” 王氏想了想,觉得这样也好,毕竟这个皇贵妃是梁国人,留在宫中也不会是个安分的主。 第122章 我们同归于尽好不好? 三之后,两国正式达成了议和。 如此,温孜言也不便继续呆在北盛的帝都。 驿馆之内,车马已整装待发,温孜言与沈寒督促着出发之事。 君修冥与安笙前来送行,并从宫中带出一些贵重之物,便是北盛赠与燕国使臣的礼物。 安笙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清妍的身上,不知为何,总觉得事情不会就这么简单! 她似乎也察觉到安笙的目光,走到她身前,淡淡一笑:“安笙,真好听的一个名字,只可惜你此生注定都不得安生。” 对于她为何知道自己的身份,安笙并未感到诧异,浅然的回以一笑:“梁国公主说笑了,至少没有你,我会安生很多。” 清妍眉眼看似平静,却隐匿着恶毒的戾气,唇角微微含笑:“但愿如此吧。” 安笙原本是不想与她多说,但一想到,她此去,极有可能将温孜言的东宫搅的不得安宁,便劝道:“还望你记住,多行不义必自毙。” 清妍嘲讽的哼笑了一声:“这话轮不到你来对我说,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我可是听说,欺君之罪那是诛灭九族的事情。” 安笙美眸眯了眯,淡然的回道:“不劳你操心。” 安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的生命与她无关,她没有菩萨心肠,那个地方,冰冷的不曾给予她一丝一毫的温暖。 君修冥原本是在给温孜言帮忙,但见清妍离安笙很近,不放心的走了过去,一把将安笙拥入了怀里。 清妍冷笑的看着眼前恩爱的二人,刚要开口,温孜言便走了过来:“清妍,我们可以出发了。” 清妍回过头,看向他,唇边一直含着得体的温笑:“嗯。我知道了。” 而后她又回过身,对着君修冥与安笙恭敬的行了一礼:“愿你们永远这般如胶似漆,琴瑟和鸣,清妍告辞了。” 话落,她便被侍女司乐搀扶着上了马车。 送走温孜言与清妍一行人,君修冥与安笙也便坐上了回宫的马车。 车厢内极为安静,安笙慵懒的靠在他的身上,闭目休憩,鼻端萦绕着淡淡的只属于他的气息。 君修冥拥她在怀,温热的吻落在她额头,似知道她在担忧,安抚道:“好了,就别想那么多了,无论如何,朕都会陪在你的身边。” “肉麻。”安笙推开他的头,却仍未挣脱出他怀抱,他的胸膛很温暖,是她一直渴望的温度。 她将头轻靠在他心口,安心的合着双眼。 君修冥温润一笑,任由她靠在他怀中:“很累吗?安心睡吧,朕守着你。” 安笙闭着眼帘,嘀咕道:“也很饿,君修冥,你不知道孕妇很容易饿的么?怎么出宫也没准备食物和水给我?” 君修冥无奈失笑,他哪里知道这些,况且也没有女人为他怀过孩子,他自然不知道有哪些特征。 “食物没有,不过,水倒是可以给你。” 他邪气的笑,将唇贴上她唇瓣,安笙顿时就清醒了,羞红了一张脸推开他。 没听说口水能解渴的,他满脑子怎么竟想这些旖旎的东西。 君修冥竟然一本正经的道:“怎么?不渴了吗?那就安心睡吧。” 安笙怒气冲冲的吼了一声:“君修冥!” 而他面不改色,笑靥越发邪魅:“看样子阿笙似乎不困啊,其实,朕好像也有些饿了,既然阿笙不困,那你先将朕喂饱如何?总不能三个人一起饿着。” 他突然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沉重的身躯轻覆在她的身体,炙热的吻落在她唇上。 安笙却并未挣扎,顺从的任由他吻着,他的吻很柔也很甜,就好像是沁了蜜糖一样,淡淡的泉水气息让人有种飘飘欲仙之感。 君修冥却突然停下了动作,如玉的指轻轻的合拢她胸口的裙衫:“这么乖?不怕朕就在这里要你?” 安笙淡淡的回道:“因为我反抗也是徒劳,索性不如好好享受帝王的服侍。” 君修冥笑着,在她颈间留下一个深深的吻痕:“你若一直这般乖顺,朕倒是可以省心很多。” 安笙翻转身形,将头再次枕在他胸膛:“君修冥,我饿了,什么时候能回去?” 他贴在她耳畔,低声呢喃:“即刻回宫,阿笙一定要相信,朕比你更饿。” 安笙的脸颊再次绯红一片。 只是刚回到宫中,君修冥便去了养心殿,召见了吏部的几位官员。 因为安笙有孕不宜太过操劳,太后如今身子欠佳,君雯的婚事又在即,只好他亲自安排。 君修冥合起桌案之上的彩礼礼单,同时放下狼毫笔,而后目光扫过刘云:“朕就这么一个妹妹,这次的婚礼一定要盛大隆重,不光如此,最主要的是,朕要你对她好。” 刘云也没想到会和君雯有功德圆满的一天,毫不犹豫的应道:“微臣这一生必定只对公主一人好。” 得到他如此肯定的答复,君修冥点了点头,但心里却仍旧有些不舍:“嗯,你也回府去准备准备吧!” “是。微臣告退。”刘云躬身应道,便退出了养心殿。 殿内渐渐安静下来,君修冥倾身靠在软榻内,单手撑在太阳穴,剑眉微锁着。 常德端了杯温茶走进来,悄无声息的放在桌案之上。 君修冥端起茶杯浅饮一口,茶香四溢,眸色一暖,温笑道:“是阿笙泡的茶。” 常德笑着回道:“老奴刚从菀宁宫回来,见娘娘正在饮茶,就端了一杯过来。” 君修冥点头,常德一向心思细腻,深得他心。 他放下茶盏,又翻开一本奏折看了起来,只是眉宇间一直锁着愁绪。 常德站在他身侧研磨,出声询问:“皇上可是为贤妃娘娘之事烦心?” 君修冥苦笑:“你这双眼睛是越来越犀利了。” 常德慌忙放下手中事物,屈膝跪在地上:“皇上折煞老奴了。” 君修冥伸臂虚浮了一把:“起来吧,朕并无他意。你是看着朕长大的,也算是朕的长辈。” 常德眼圈微红,顺势起身:“皇上这是要折老奴的寿啊。” 君修冥叹息着:“朕的确在为她的事烦心,毕竟,朕已昭告天下,贤妃已逝,也封馆入殓,葬入了皇陵。如今阿笙回来,这贤妃的身份也不能再用了。” 常德语调不急不缓回道:“皇上,老奴认为如此更好,过去的已经过去了,皇上与娘娘何不重新开始。” 君修冥赞同的点头:“嗯,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如今后宫中不是都在疯传朕被一个容貌与贤妃相似的女子迷得神魂颠倒吗。” 常德惊慌的回道:“皇上莫要听那些无稽之谈。” 君修冥轻笑,转而又犯愁起来:“如今想要给阿笙一个身份,也并非易事,只怕太后不能容她。” 君修冥是什么人,想要想通王氏的心思,也不过是转瞬间的事。 王氏与清嫔素日并无牵扯,她对清嫔的态度突然转变,目的不过是想用清嫔来牵制阿笙,她不希望这后宫成为安笙的后宫。 可是,他承诺她的,就绝不会失言,他必须要为她肃清后宫。 “其实,皇上并不急于一时,所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据张太医所说,太后最多只能撑到年关,待她老人家薨世,一切便可水到渠成。” 君修冥听罢,剑眉并未舒展,常德的话并无道理,可距离年关还有六月有余,这漫长的时间,究竟会有何变数,谁也说不准。 他早已不似曾经那般自信,能时时刻刻抓住阿笙。现在的她,就像一阵风,何时来,何时去,毫无规律可循。 “朕累了,摆驾菀宁宫吧。”他长长的叹息,而后起身。 而方才常德前脚刚走,后脚,寿安宫的大太监就派人来请,说是太后召见。 安笙自然是不想去的,王氏召见她,绝对没有好事,可她不去,又没有推脱的理由。 毕竟,这后宫还是王氏的天下,只要她深处后宫之中,无论有无名分,都不能无视这位太后。 她在大太监的带领下进入了寿安宫,算来有尽一载的时光没见到这位太后了,她苍老了许多,也消瘦了许多,整个人都走了样子,虽然眸子还是犀利的,却看得出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所谓岁月不饶人,大抵便是如此吧。 安笙屈膝跪在她面前,敛眸不语,不卑不亢的气质,即便是王氏都有些欣赏,只可惜,她是浣邺的后裔,又是皇帝的心尖,也不能怪她容不下她了。 王氏率先开口,话音中还夹杂着咳声:“你就是皇上藏在宫内的女人?嗯,这模样倒是像极了已逝的贤妃,难怪皇上对你格外疼宠。” 她明显是在故意装糊涂。 王氏装糊涂,安笙所幸也装傻充愣,躬身一拜,回道:“承蒙皇上疼宠,民女受宠若惊。” 王氏不语,目光看向一旁嬷嬷,示意她准备为安笙验身,那老嬷嬷躬身领命,快步退了出去。 只是,她尚未返回,寿安宫便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清嫔俯身跪拜,堆了一脸的笑靥:“臣妾参见太后,您老人家万福金安,寿与天齐。” 王氏显然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问道:“你来做什么?” 清嫔起身,从身后侍女手中接过羹汤,递了过去:“臣妾听闻太后病了,特意吩咐御膳房熬了这碗药羹,这是臣妾娘家祖传的秘方,清肺止咳疗效显著。” 王氏淡漠的扫了她一眼:“放下吧,你的心意哀家领了,没什么事儿便回吧。” 清嫔一笑,躬身退到安笙身边,故作吃惊道:“这位,这位就是如今住在菀宁宫内的妹妹吧,倒是本宫疏忽了,连妹妹何时入宫都不知晓。” 清嫔说着,顺势牵住了安笙的手,暗自向她使了眼色:“妹妹若无事,便去本宫的宫中坐坐,我们姐妹也好熟稔,将来才能一同服侍好皇上。” 安笙转瞬便明白了清嫔的用意,她是打算将她带离这是非之地:“姐姐的一片好意,恭敬不如从命。” 王氏一笑,再度开口道,“等等,今儿你来了也正好做个见证,这女子是皇上从燕国太子手里带回来的,容貌与贤妃相似,皇上便看上了。 哀家这个做母后的也不好说什么,只要她身世清白,洁身自好,哀家也不反对她留在宫中侍奉皇上。” 王氏的话让清嫔一惊,她很快便明白了这位太后的意思,原来,她是想以不洁之名将安笙赶出去。 王氏迫不及待的出声吩咐:“来人,还不替姑娘验身。” 清嫔没再吭声,似等着看一场好戏,原本她就是被王氏特意传过来作证的人,方才不过是装模作样陪着太后唱这处戏罢了。 王氏的命令,进来殿内的几个嬷嬷也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粗鲁的上前,欲要架住安笙。 想起上次她以公孙淑媛的身份大闹寿安宫的情形似乎还仍在眼前,她不介意今日再闹一次这寿安宫。 然而,未等安笙动手,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低沉冷怒的男声:“朕看谁敢动手!” 屋内人目光齐刷刷的看向君修冥,几个嬷嬷双腿一软便跪倒在地:“皇上恕罪。” 君修冥冷然的扫过几人,眉宇间透着邪气与冷气:“宫中还容不得这等恶仆,统统拖下去杖毙。” “是。”常德应道,挥手对身旁的几个侍卫示意。 跪在地上的几个老嬷嬷顿时吓得哭声求饶:“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清嫔走上前妾了妾身,开口道:“还请皇上饶她们一命,她们不过是奉命行事。” “奉命行事?”君修冥清冽的一笑,看向正坐在上方的太后,而后,见他轻摆了下手,道:“都给朕滚下去!若今日之事还有下次,提头见朕!” 若不是今日他及时赶到寿安宫内,指不定还会出什么事。 “谢皇上不杀之恩,谢皇上不杀之恩。”跪在地上的几个嬷嬷连忙磕头行礼,慌慌张张的退出了殿内。 “臣妾告退。”清嫔同样妾了妾身,随同着殿内的宫女太监一并退了下去。 君修冥侧头看向身侧安笙,目光变得温情柔和:“回菀宁宫等朕。” 他的语气同样是温润的,给人一种坚定的力量,好像天塌下来,都有他为她撑起一片天空。 安笙漠然,向王氏微微一拜,而后转身离去。 殿内只留下母子二人,空荡荡的大殿内,只有王氏不停的咳声在殿内回响,听起来有几分慎人。 君修冥来到王氏身侧,端了杯茶递过去:“朕听闻张太医开的药方,母后一直不曾服用,难道怕朕加害母后不成?” 王氏哼笑,接过他递来的温茶,饮了一口润喉:“哀家时日无多,皇上此时害哀家不过是多此一举而已。你是聪明人,不过做没有意义的事。” 君修冥温雅一笑,一挑衣摆在她身旁坐了下来:“母后同样是聪明人,又何苦做没有意义的事。您应该知道,对于安笙,朕是绝不会放手的。” 王氏同样在笑,同样的深不可测,这点在君修冥的身上,隐约有先帝的影子,霸道隐忍,他要做的事,没有人能阻止的了。 可王氏却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犯不可饶恕的错误。“看来,你是一定要将这个女人留下了。” 啪的一声清脆声响,王氏将手中的杯盏放在桌案之上。 君修冥不急不缓的开口:“不仅如此,朕还要册封她为后。” “不行。”王氏斩钉截铁道,情绪有些激动,竟将桌案上的茶盏推翻在地,啪的一声脆响,在安静的大殿内格外突兀。 这的确有些出乎王氏意料,她没想到君修冥居然想将安笙扶正:“皇上真是糊涂了,难道你不知道她是浣邺的后裔吗?她会毁了北盛的!” 君修冥淡漠的回道:“阿笙并无有替浣邺夺取利益的心,若她想,朕早就死在她手中了。” 王氏叹息,摇了摇头:“如果她要的更多呢?她要的或许不是你的命,而是北盛的江山呢?你也要双手奉上吗?” 君修冥一笑,几乎毫无犹豫的回道:“是。” 他话音刚落,王氏扬手一巴掌挥了过来,好在君修冥躲闪及时,王氏只触碰到他一片衣角。 君修冥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盯着她,眼神都是冷的。 王氏的手掌重重的拍在桌面上,伴随着剧烈的咳,雪白的绢帕上,染了大片的鲜红:“你这个不孝子,先皇千辛万苦打下的江山,你就拿来讨好一个女人吗?你对得起祖先吗!” 君修冥眉心紧拧着,但还是蹲下身子,伸出手掌为王氏抚摸着后背。 王氏的气息稍稍平稳,便被她一把推开:“给哀家走开,你这个不孝子,你对得起黄泉之下,你的父皇吗?还是先皇看错了你?” 君修冥神情冷黯,他半跪在王氏面前:“其实,朕一点也不想做这个皇帝,是父皇说,做了皇帝才可以保护最爱的人。 可是,朕做了皇帝,才发现帝王有太多的顾及,为了这个江山,我不得不伤她太多,所以我不想再继续下去。” 王氏的手轻轻的抚摸着君修冥的头,母子二人从未有过的亲近:“修冥,你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只能继续走下去,身为帝王,你的责任就是守住北盛江山。 如今,宁王与朝中叛党已亡,我王氏外戚也被你掌控,只要收复了延平王,这个江山就太平了,修冥,你走到今天不易,千万别犯糊涂。” 君修冥若有似无的叹,在王氏面前低下了告退的头颅:“母后可知当日王氏一族因何而崛起?” 他的话让王氏一愣:“皇帝想说什么?” 君修冥淡然开口:“当年父皇为了巩固江山,迎娶重臣之女,后宫三千佳丽,他渐渐的冷落了发妻,所以,母后倾心于权势,开始为母族谋划,如此,便有了王氏的外戚干政。” 他的话,一字一句好似刺在王氏心口,疼的难以喘息:“还说那些做什么呢,都是些陈年往事。” “可是,母后可否想过,先皇何其精明,他为何要纵容着您的所作所为?这个理由,母后应该心知肚明才对。” 王氏一笑,苍白的脸上多了几丝红润的色泽。她当年任性妄为,不过是想要看看他究竟有多爱她,而他真的证明了一切:“先皇是了解哀家的,他知道哀家要的并不是江山。” 君修冥急切道:“阿笙要的也并不是江山。” “可她毕竟是浣邺人,她肚子里的孩子留着浣邺人士的血,若他继承皇位,就等于将北盛的江山拱手相让,修冥,无论你多爱她,也不能在这件事上犯糊涂啊。” 王氏已很苍老,脸上的皱纹很深,可是,她看着君修冥的目光却满是慈爱,甚至带着几分渴求。 这北盛的万里江山,是她和丈夫一起打下来的,闭上眼睛,她甚至能听到金戈铁马之声,在这片土地上,她付出了太多太多。 她曾在这里,失去了她的第一个孩子,那时候,战乱纷扰,他们被前朝的军队突袭,她爬上战马,奔跑了一日一夜,从马上翻滚下来的时候,才发现尚未足月的孩子已经没有了。 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她甚至不敢再去想。 君修冥对她的话有一分惊愕,原来就算他瞒着整个后宫,也始终是瞒不过王氏在宫中的耳目。 “阿笙腹中的孩儿虽然有浣邺人的血,可是,他是朕唯一的孩子,他的身上也流着朕的血,朕相信,若是男孩,他定会是一个好皇帝的。” 王氏无奈苦笑:“看来,哀家是无法说服你了。” 君修冥继而开口道:“母后,亦如先皇了解您那样,朕同样了解安笙,她生性淡泊,并无夺位之心。即便是有,朕也会一直的盯着她。难道这样也不行吗?” 王氏笑容更无奈,手掌轻轻的拍着他肩膀:“修冥,即便哀家无法说服你,却也不会被你说服。 哀家活不了多久了,可是,哀家剩下的时间会用来做一件事,就是阻止这个女人封后。” 君修冥神色有几分凝重,刚要开口,殿门却突然被人从外推开了。 傍晚的时候,清嫔一身素雅宫装,手中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走了进来:“臣妾参见太后,参见皇上。” 她微微一拜,而后将汤药递到王氏面前:“太后,您该喝药了。臣妾服侍您吧。” 清嫔将汤勺放在唇边,吹凉了些,才喂给王氏。 王氏蹙着眉,将药喝了下去。而后低头看向清嫔,目光温和入水:“后宫这么多嫔妃,就属你这丫头最得哀家的心意,可惜啊,哀家看你好又有什么用,要皇上喜欢才行。” 这话明显是说给君修冥听的,只见他眉宇微沉,并不言语。 清嫔低低一笑,眼角的余光却悄然的打量的君修冥:“不是皇上的错,是臣妾没有福气,能在太后身边尽孝,臣妾已心满意足。” “就冲着你这片孝心,哀家也得多活个一年半载。”王氏玩味的笑,而后对两人摆了摆手:“你们先退下吧,哀家累了。” “臣妾告退。” 清嫔与君修冥一前一后向殿外走去,而身后却再次传来王氏慵懒的声音:“哀家的生辰也快到了,到时候你去请延平王入宫吧,哀家也很久没见他了。” “嗯。”君修冥应道,而后恭敬的退了出去,对王氏的话若有所思,最近他正对延平王一事该如何处置犯难,借着太后的生辰,却是一个极好的时机。 殿门处,清嫔安静的站在那里,用期许的目光看着他:“皇上要回菀宁宫吗?” 君修冥点头:“嗯。” 清嫔温笑,又道:“正巧可以经过臣妾的合欢殿,皇上可否介意与臣妾同路?” 君修冥并未答话。 清嫔笑的释然,跟随着他的脚步,两人沿着空荡的宫墙向前行走,彼此间沉默着。 这条宫道稍显僻静,却还是偶有宫人经过,纷纷屈膝跪地,等待帝王经过后,开始怯怯低语。 清嫔微低着头,唇角扬着得意的弧度,至少她让他注意到了她。 清嫔的目光落在他高大的背影上,他一身的藏蓝锦服,周身散发着淡淡清冷,他还是她记忆中的模样,英俊冷傲,无论他走到哪里,都能轻而易举的吸引住她的视线。 或许是想的太投入,清嫔紧没有留意到脚下的台阶,脚下忽然踩空,她整个身体都摔在了地上,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啊!好痛。” 君修冥走在她前面,自然来不及去搀扶她,等他回身之时,清嫔已经摔倒在地上。 他淡漠的询问:“还能站起来?” 清嫔摇了摇头,手掌按在脚踝处,漂亮的脸蛋都扭曲在一处,眸中含着泪,模样有些可怜。 君修冥蹲下身,微凉的指尖抹掉她脸颊的泪:“哭什么,你还是小孩子吗?” “如果小孩子就有哭的权利,那臣妾宁愿一辈子都不长大。”清嫔抹掉脸上的泪水,咬着牙,试图从地上爬起,可脚踝痛的厉害,她尚未站稳就再次摔了下去。 君修冥下意识的扶了她一把,语气生冷的问道:“是不是扭伤了?” 清嫔抿着唇,点头答应:“嗯。” 他卷起她裤脚时,发现脚踝已经肿的很高,难怪她一直喊疼,看来并非故作姿态。 “朕让常德送你回合欢殿,然后让张太医给你看看。” 君修冥说罢,便看向身后的常德,而后头也不回的独自离开了。即便她没故作姿态,他也没闲情与她慢慢地走,因为安笙还在等他。 清嫔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唇边隐隐带着笑,只要他能够看到她,也就够了。 彼端,车行数日的温孜言与清妍在途中的一片小树林停了下来。 因为清妍一直喊着肚子痛,便迫不得已的暂歇片刻。 沈寒调了马回头,看了看黑压压的四周,忧心道:“殿下,属下听闻此处常有劫匪出入,不宜停留太久。” 闻言,温孜言渐渐察觉到不对劲之处,清妍离开已经有一盏茶的时间,却迟迟没有回来。 他起了身,对旁边的几个侍从吩咐道:“你们去四处找找,遇上豺狼劫匪,便不好了。” 却在这时候,苏锦瑟忽然听到有异响,她向车窗外看了一眼,只瞧见几道影子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冲来。 她大喝一声“沈寒!”马儿霎时被惊动,马车突然整个翻了,苏锦瑟因惯性被甩出了马车。 沈寒大骇,想也不想,扬鞭向苏锦瑟被甩出去的方向而去,将她拥入了怀里,然而才跑出两步,黑影已经来到他们的面前。 来人的数量无法确定,足足有二三十人,一色的黑衣,行动利落,和数十名保护马车的侍从在片刻间战成一团。 苏锦瑟紧紧皱起眉头,沈寒一手拥着她,一手应付着向他袭来的黑衣人,只是这些黑衣人的目标似乎并不是他们,而是太子殿下! 周围的厮杀声,吓得苏锦瑟完全变了脸色:“沈寒,怎么办啊!” 沈寒忽然扬鞭策马迅速离去,直到发现一处隐蔽的草丛,将苏锦瑟藏了起来,才放低了声音开口道:“不要出来,如果两个时辰后,我没有回来,你就独自回到边境,拿着令牌带人来寻我们。” 苏锦瑟不停的摇头,眸子里蓄着泪水:“嗯,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你一定要平安的回来。” 她知道自己跟着他不过是累赘,所以便应下了。 “好,我答应你。”沈寒这才骑着马又跑了回去。 此时,黑衣人排成半圆把侍卫们围在其中,温孜言和侍卫们拼死反抗,可黑衣人毕竟占多,渐渐占了上风。 一阵微风拂过,隐隐有血腥气扑面而来,一道寒光扑面而来,沈寒杀出重围,温孜言借机便逃出了黑衣人的包围圈。 沈寒大声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黑衣人一句废话没有,直接往死里下手,护卫接连被杀死,直接向温孜言攻击去。 沈寒挡在他的身前,开口道:“殿下,这些人都是冲着你来的,你先走!” 温孜言此时却还忧心忡忡的巡视了一眼漆黑的四周,而后只能叮嘱一句:“万事小心。” 沈寒替他挡住了刺客的袭击,温孜言一路策马迅速的离开。 黑衣人见状冷笑一声,突然仰头吹了个长长的口哨,暗夜之中,就在温孜言离去的方向,一下子又涌出来数十名黑衣人,仿佛是一早埋伏好的。 两方兵刃相接,金鸣不绝,转瞬又过数招,只见温孜言用一只长剑竟然斩断了对方的大刀,那刺客似受到重击,口中鲜血狂喷,笔直向后摔出。 躲在夜里的清妍知道他曾游学多年,文武双全,却没想到他的武功如此之好! 温孜言把手一扬,长袖中飞出袖箭,指向天空而去,在天空炸开了一个灿烂的烟花! 清妍知道,他是在召唤自己的人,清冷的眸子里溢出一丝危险。 黑衣人们也看到了这一幕,开始惊慌,下手更见狠辣。 就在这时,温孜言在黑衣人的逼迫下,竟然来到一处断崖,身后也再无退路。 夜幕里,他与数十个一等一的杀手厮杀在一起,这些都是梁国留下来的死士,温孜言灭了梁国,这些死士自然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拿他的命。 温孜言面色一沉,拦剑挡在他们的面前,数道凌厉的寒光向他一起刺来。 他一把长剑,银光一闪,就和刺客们撞在一起,金鸣声震耳。 清妍就这样安静的站在夜色下,无数的杀意和血腥气扑面而来。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让她觉得死亡离自己如此之近,看着眼前梁国死士的头颅被敌人鲜血淋漓的砍下,她的身体和心变得冰凉。 温孜言一人堪堪挡住杀手,体力也逐渐难以支撑,应付起来也越发的吃力。 鲜血不断地浸润地面,在惨白的月光显得更加触目惊心。 温孜言前方的路都被死死地挡住,面对朝他袭来的利器,就算想要找地方躲避也没办法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沈寒带人赶了过来。 他敏锐的视野里很快便捕捉到了清妍的存在,手里冰冷的利剑一瞬架在了她的脖子上:“还不让你的人退下!” 突如其来的凉意,让她略微一惊,而断崖处的黑衣人闻声也都纷纷回过了头,停止了进攻。 清妍的笑声在夜里显得几分慎人:“呵呵,只要能用他的命祭奠梁国死去的无数梁人,我死不足惜。都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动手!” 黑衣人似乎为此感到有些为难,直到清妍接尔开口道:“都忘记了你们的家人是如何死在这些燕国人手里的了吗?” 温孜言看着她,对于她坦露出的真相,似乎没有一点意外,这个世界,不本来就是成王败寇吗? 黑衣人再次向温孜言袭击而去,沈寒的剑也丝毫不留情的在清妍颈项处划下一条血口:“你们是想看着她死吗?” 清妍再次大笑了两声:“我这一生坏事做尽,自然死不足惜。但在死前,我一定要亲眼看着这个毁了梁国的男人死!” 在她必死的决心下,黑衣人丝毫不留情的将温孜言逼到断崖的边缘,沈寒心下一横,利剑直接一刀挥下,砍断了清妍的臂膀。 清妍凄厉的惨叫了一声,鲜血入柱的喷涌而出,她踉踉跄跄的向前走了几步,沈寒再次举起手中利剑,准备刺穿她的身体。 温孜言看到这样的情形,大呼了一声:“不要!” 也就在他话音刚落下,身上也连连挂了彩,清妍笑着,一步一步向他走去,唇边喃喃念着:“我们同归于尽好不好?” 沈寒见温孜言受伤,发了疯一般的杀过去,他不能有事,他若出事,姐姐和那个尚未出世的孩子该怎么办? 温孜言身子往后一倒,整个人便径直落了下去,耳边传来冽冽的风声。 清妍看见这一幕,失心疯的大笑着,仿佛不知疼痛一般不停的笑着:“父皇,母后,你们看见了吗?你们看见了吗?我报仇了,我替你们报仇了!” 而后她回过身时,正见沈寒持剑朝她袭来。 清妍几乎没有丝毫的犹豫,因为她不能死在燕国人的手里,于是便直接跳了下去。 沈寒一身鲜艳的液体,跪在断崖边,大声唤道:“殿下,殿下” 他不知疲惫的嘶喊着,也不知是过了多久,他们的人终于赶到,沈寒才急忙的吩咐人去崖下找人。 而正当他准备转身离开时,一只血淋漓的手却突然攀附上断崖边缘。 温孜言气息有些紊乱,好在他及时将父皇送他的九爪勾扔出去抓住一块石头,这才有幸捡了一条命。 沈寒见是温孜言,连忙搭手将他扶了上来:“殿下,你怎么样了?” 温孜言并未答话,目光缓缓移向了断崖底下,刚才那道迅速坠落的黑影让他仿佛已经猜到答案。 她死了,他承诺要好好照顾她,但她就这样死了。 即便是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他的命,他却丝毫也不能怪她。 温孜言唇边一抹凄楚的笑,然后便昏厥了过去。当他再醒来时,已身在了自己的东宫。 沈惠正安静的睡在他的身旁,似乎两月的时光,让她憔悴了许多。 就在这时,宁玉与她的侍女端着药碗步入了屋内,见沈惠睡着在他臂弯,宁玉有些气恼,对身旁侍女使了眼色。 那侍女毫不客气的推了她一把,并且还故意将汤药洒在她身上:“哎呀,奴婢这也不是故意的。娘娘莫要见怪才是。” 沈惠感受到热汤在皮肤上传来的烫意,蹙了蹙眉心,徐徐的睁开了迷蒙的眼睛。 沈惠身边的婢女刚要训斥,却被她拉了住:“既是无意,本宫也无碍,别在这里扰了殿下休息,我们走吧!” 宁玉趾高气扬的看着她:“姐姐脸色似乎不太好,若不舒服,就回去歇着!” 沈惠识相的起身,在侍女的搀扶下一步步向外走去。 她每走一步腹中都剧烈的疼痛着,她几乎将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了侍女身上。 第123章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娘娘,您怎么了?”侍女压低声询问。 “没事,先扶本宫回宫吧。”沈惠强忍着疼痛吩咐道,额头却已浸出冷汗。 温孜言瞧她太累了,也没出声,而是等她离开才睁开眼睛。 宁玉看见他醒来,端着药立马便扑了过去:“殿下,殿下您可终于醒了,担心死臣妾了!” 说着,她便将药碗递到了他的眼前:“殿下,你觉得怎么样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这是臣妾亲自为殿下熬的药。” 温孜言的目光一直很冷,淡漠的睨了眼药碗,他之所以等着沈惠离开才睁眼,是因为他不想让她看见他发火。 他一手猛地将宁玉推开,连同药碗一起“噼啪”摔落在地。 “啊!”宁玉痛呼了一声,手掌下意识的撑在了地上摔碎瓷碗的碎片上,不知所措的看着温孜言: “臣妾是做错了什么让殿下如此生气?” 温孜言冷冷的开口:“宁玉,至你进东宫的那一天起,本王就跟你说过,你若安分守己,本王自然会好好待你! 但,你似乎就没把本王的话放在心上,如今就连一个小小的婢女,也能欺负到太子妃身上,如果这个侧妃之位满足不了你,你今日就可以滚出东宫!” 原本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这个女人是让她别对惠儿腹中孩子打主意,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只怕是惠儿也受了不少的苦。 宁玉心里顿时一慌,泪水哗哗的落下,不停的摇着头:“臣妾错了,是臣妾管教下人无方,求殿下不要赶臣妾走。” 温孜言冷哼了一声,撑着身子起了身,无意之中却看见刚刚沈惠坐的软椅之上有一滩小小的血迹,因为灯烛昏暗,并不吸引人注意。 “惠儿若有半点事,本王饶不了你!”他心口一惊,脑海中嗡的一声作响,扔下一句话,便不管不顾的快步离去。 彼时,西殿之中,温孜言赶到之时,沈惠在床榻上痛的不停打滚,贴身的侍女匆匆赶去御医院请御医,她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太子妃搬来西殿,所有人都以为她失宠了,这宫中的奴才还不是见风使舵,对于不得势的主子,连敷衍都懒得敷衍。 沈惠又是个不喜计较的性子,这西殿的奴才更是肆无忌惮,最后连人都见不到了。 “惠儿,惠儿!你怎么了?”温孜言将她抱入怀中之时,她脸色惨白,泪水汗水混合在一处,顺着脸颊滑落。 她浑身都被冷汗打透了,双手不停的捂住肚子,痛苦的哀号着。 “殿下,殿下救命啊,救救我的孩子。”她泪眼模糊,甚至分辨不出眼前的人是谁。 温孜言将两指搭在她手腕内侧,而后掀开她身下裙摆,她的亵裤上沾染着大片的血迹,孩子才八个月,却已有小产的征兆,若稳不住胎,只能用药让孩子提前降生。 可是,这个孩子生出来还能不能活着,没有人能保证,若孩子没了,只怕沈惠也要崩溃了。 “惠儿,你坚强些,本王不会让你和孩子有事的。”温孜言脸色极难看,对殿外大喊道:“来人,快备药。” 原本清冷的西殿,这一夜却十分热闹。 连沈皇后也惊动了,当夜当值的御医都被传入东宫中的西殿,可众人都是束手无策。 太子妃病发的突然,沈天瑶为沈惠施针,虽然情况有所好转,但孩子能不能保住,还要看能不能挺过这几日。 若再次流血,大人和孩子只怕都危险了。 沈惠昏昏沉沉的睡在内殿,沈天瑶与温孜言母子相对坐在外殿之中。 “怎么回事?”沈皇后沉声问道,面色严肃,明显在兴师问罪。 “儿臣离开时一直都是好好的,今日发生的事,儿臣也始料未及。”温孜言平静回道,但心情同样沉重,毕竟躺在里面的是他的妻儿。 他话音刚落,沈皇后一掌重重拍在桌案之上,怒声道:“一直都好好的吗?” 她指尖一抬,指向一旁的侍女:“你说,究竟是怎么回事?若有半句虚言,本宫第一个砍了你。” 那侍女吓得不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回禀皇后,我家主子自从搬入西殿,日子便不太好过。 月例银子被克扣不说,一日三餐的菜式也大不如前,安胎药也是时而有,时而无的。 娘娘性子温顺,不愿与人计较,那些奴才便越发的肆无忌惮了。这西殿之内,除了奴婢以外,根本无人顾及。” 温孜言面色一沉:“惠儿从未和我提过半句。” 沈皇后强压着怒意,回道:“惠儿也是有傲气的女子,你让她如何开口对你说她过得不好? 何况,你的那个宁侧妃也不是个吃素的主儿,若非她从中作梗,这些奴才也不敢如此肆无忌惮。” 那侍女泣声回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今夜赶去御医院,却无一位御医肯随奴婢到西殿为太子妃诊治,奴婢听说宁侧妃早已放出话,若哪个御医敢为我家主子看病,便是与她为敌。” “她真是放肆!”温孜言一掌重重拍在桌案之上,怒气中夹杂了内力,桌案上的茶盏悉数被震碎。 “她敢如此放肆,还不是你纵容出来的结果。你要牵制宁家,也不一定偏要用这样的方式。”沈皇后摇头叹道,一旁侍女递来一杯温热的清茶,为她压了压心火。 温孜言脸色越发难看,自然不敢对母亲动怒,反而向地上的侍女发难:“太子妃娘娘被宫人责难,为何不早来禀报,连娘娘身子不适也敢隐瞒,你这奴婢究竟有几个胆子?” 那侍女吓得不轻,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是娘娘不许奴婢多嘴,娘娘说,太子殿下在北盛日理万机,这点小事不必打扰殿下。” 沈皇后哼笑一声:“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不属于你的永远不属于你,争夺也是枉然。现在你可满意了?” 半僵持片刻后,温孜言出声说道:“我会善待惠儿母子的,时辰不早了,娘亲早些回去歇息吧。” 沈皇后无奈的摇头,正所谓儿大不由娘,他长大了,不再是那个整日缠在她身边的孩子,他的心思不再被她左右: “我懒得去管你的事,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你父皇将江山交给你,他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并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以后,你好自为之吧。” 沈皇后丢下一句,而后起身离去。 温孜言在西殿中守了沈惠大半日,天将亮的时候,沈惠终于醒了。 她只看着头顶,呆呆的一句话也不说,手掌轻压着小腹,没有人知道她究竟在想什么。 温孜言喜出望外,将她紧拥在怀中:“惠儿,你终于醒过来了,你真是吓坏本王了,你知不知道。” 沈惠后知后觉,目光迟缓的落在他身上。苍白的唇片轻动:“孜言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的伤好了吗?” “好了,都好了,让惠儿担心了。”他手掌轻轻的抚摸过沈惠微凉的面颊:“傻瓜,受欺负了怎么不告诉本王呢?本王的女人绝不能任人欺凌。” 沈惠随意一笑:“欺负惠儿的人不也是殿下的女人吗,惠儿不想让你为难。” 她的话让温孜言心口一沉,语气也不由得沉重了几分:“惠儿,你是在责怪本王吗?” 沈惠摇头,唇边含着温雅的笑,却带着几分苦涩:“惠儿不敢,无论殿下做什么都是对的,惠儿不过是一个柔弱女子,殿下就是惠儿的天,风调雨顺也好,刮风下雨也罢,老天又怎么会错呢。” 她一直笑,可她笑的越是无辜,温孜言越是愧疚。 他伸臂再次将她揽入怀中:“惠儿,是本王顾虑不周,忽略了你和孩子,搬去中殿吧,本王想天天见到你们母子。” 沈惠却摇了摇头:“惠儿喜欢安静,在这里也住的习惯,不愿意搬来搬去。殿下不必为惠儿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和腹中孩子。” 温孜言有几分恼怒:“你要如何照顾?你昨夜险些小产,若非本王及时赶到,你腹中是胎儿只怕早就没有了。” 他们自幼一同长大,他太了解沈惠,她看似柔弱,却是典型的外柔内刚,她只要说不,十头牛都别想拉回来。 沈惠的面色暗淡了几分,去中殿?让她看着他每日如何与其他女人恩爱吗?她宁愿眼不见为净:“殿下一夜未眠,早些回去歇息吧,殿下无事之时再来看惠儿与腹中孩子。” 她的固执让温孜言十分头疼,他不由分说的将她打横抱起,向殿外而去:“本王并非与你商量,你是本王的女人,就要学会乖乖听话。” 沈惠沉默不语,因为她的确没有与他抗争的资格。他环抱着他,步履稳健,时而与她说上几句:“昨夜当真吓坏本王了,惠儿,你知不知道本王多在乎你腹中的孩子,他是本王第一个儿子。” 沈惠墨眸低敛着,唇边一丝清冷的笑:“惠儿肚子里的是个女孩子。” 温孜言脚步放缓,微微低笑着:“哦?惠儿怎么知道?” “直觉。”沈惠低低呢喃了句,手掌仍抚摸在凸起的腹部上。 这几日,她一直在做同一个梦,她梦到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孩子,她环抱着太阳对她笑,而梦的结尾,那个抱着太阳的女孩都会变成一团火飞入她肚腹之中。 其实,她是应该生世子的,这样才能稳住太子妃的地位,她曾经也是这样想。 可是,这些日子经历了太多事,她突然觉得,是个女孩也不错,至少,可以远离皇权争夺,她已没有任何奢求,只希望她们母女能在后宫安稳一生。 温孜言笑着回道:“惠儿也相信直觉吗?可本王不信。” 说话间,已步入中殿之中。 温孜言抱着沈惠走进来的时候,宁玉就站在殿内。 她双眼红肿,发髻随有些凌乱,看到两人入内,她眼底浮过冷意:“妾身参见殿下,参见太子妃娘娘。” 温孜言动作轻柔的将沈惠放在软榻之上,此时方意识到,两个女人同时出现在中殿,实在是不妥。 看见这个女人,温孜言便有几分不悦,对一旁的大太监吩咐道:“送宁侧妃回偏殿,记得好生伺候着。” 他刻意咬重了后面的几个字。 那大太监跟随温孜言多年,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所谓的送回偏殿,无非就是监视着她而已。 如此宁玉便从东殿住到了偏殿,就连身边的奴才婢女也都统统的被换成温孜言的人。 而至沈惠小产那日一事发生后,温孜言便彻底没再去找过宁玉,将她不闻不问的扔在了偏殿中。 转眼间,又是两个多月过去,沈惠腹中的孩子也即将出生。 而远在北盛的另一边,君修冥正焦急的来回踱步在菀宁宫之外,殿内传来安笙一声接一声的痛喊。 君修冥实在不愿在殿外干站着,不顾阻拦的也硬要闯进去:“都给朕滚开!” 常德死活都要拦在他的身前:“皇上,皇上,万万不可,万万不可进去啊,再等等,再等片刻就好了!” 君修冥当即就横了一眼常德,等等,再等等这句话,他不知道已经听了多少遍了。 他一把将常德推开的同时,一面掀起袍子进去:“朕等不了,你给朕滚开。” 常德也是将老命都拼了,不过终究还是没有拦住皇帝。 殿内稳婆不停的替她擦着额头的汗,口中重复着一句话:“娘娘,娘娘您不要再忍了,不要再忍了!” 里面躺在榻上的安笙深呼吸吐气,深呼吸吐气,不行不行,她已经和君雯赌好了要生个属猴的,她就一定要生个时辰属猴的! 但安笙实在忍不住了,她感觉肚子里的孩子似乎在自己不停的往外蠕动:“我的个儿啊!你再等等,再等等,别那么迫不及待好吗?” 而后,她又转头对稳婆问道:“什么时辰了?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稳婆看了看殿内燃着的香,忽而一脸欣喜,忙回答道:“已经是申时了,时辰是猴,是猴。娘娘,你可以用力了。” 安笙松了口气,这才开始咬着牙的使力,口里还碎碎的念叨着:“无虑,无虑你可以出来了,快点出来吧!等会过了申时就晚了,抓紧,快点抓紧!十万两,我们的十万两!” 听到殿内的对话,君修冥只觉得自己在风中一阵的凌乱,不就是因为十万两的白银吗?为了这些银子,她就要豁出命的去折腾吗?她还真是他的傻妞! 而在安笙的心里却是想着,送上门的十万两不要白不要,况且南方闹了水灾,她现在能搜刮一点替他贴补就替他贴补着! 她好不容易才让君雯答应下来,当然不能轻而易举的放弃。 君修冥刚刚迈步进去,就听见稳婆带着惊喜的尖叫声说道:“生了!生了!” 他却并没有急着去看稳婆抱上来的孩子,而是直接奔赴床榻上,看着满头是汗的安笙,连连吻了她的额头数下:“没事了,没事了,我的阿笙!” 安笙连连的点着头,脸上却还挂着刚才疼出来的泪水。 而却也在此时,只听一阵清脆”咯咯”笑声响起,刚出生的男婴第一次睁开了他的双目,波光粼粼的双眸如水清澈,黑眸定定的看着上前的君修冥。 他稚嫩白皙的小手自然而然的一把抓住君修冥头上的旒冕,屋内的众人看到此情形倒吸了口凉气,那可是至高无上权利的象征。 而他却再次发出一阵清脆笑声。 “好,朕的孩子就是该如此不凡!” 君修冥也并没有发现什么刚出生的婴儿不哭反笑的一场,一把抱起自己的孩儿,稀罕的跟她玩起眼对眼的游戏。 稳婆在旁笑意盈盈的说道:“皇上,娘娘,是名小皇子呢!” 安笙伸着脑袋瞅了瞅那刚生下来还有点皱巴巴的孩子,眼里却怎么也掩不住欣喜:“夫君,快抱过来给我看看!” 君修冥慈爱的目光都在孩子身上,一时高兴的都忘了要把孩子抱给阿笙,完全忘记了当初说过这臭小子生下来,他一定要好好教训他的话。 君修冥忙的将孩子放在她的身边:“看看,我们的无虑很像阿笙呢!” 听到孩子生了,君雯匆匆忙忙的一路跑了进来,口中还嚷嚷着:“让开,都给本公主让开,我的小皇侄,我的小皇侄呢!” 安笙看着跑的气喘吁吁的君雯在她榻前停下,连大气都没喘一口,就将孩子从君修冥手里抢到了自己的怀里:“这应该是个臭小子吧?跟皇兄还真是一个墨子刻出来的!” 安笙可从来没见过她有这么好的身手。 君雯又嘻嘻一笑,开口道:“臭小子,见了姑妈也不乐一乐吗?快喊姑妈呀,你不会么?姑妈可以教你,我是你姑妈,姑妈,姑妈!” 安笙被她的行径弄得哭笑不得,一旁的侍女提示道:“公主,孩子刚刚生下来还不会开口讲话。” 君雯脸色尴尬的微微一红,她不是高兴的忘了嘛,忙转移了话题:“我我当然知道了!皇兄,取名字了吗?” 君修冥见她爱不释手的样子,自己只有站在边上眼睁睁的看着,便沉了脸色:“君无虑!” 君雯伸着食指逗弄着他的鼻子:“君无虑,嗯,好名字,臭小子,以后你就叫君无虑了!” 而王氏听到消息后,在宫女的搀扶下步入了菀宁宫殿内,怎么说这都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 屋内的人纷纷跪下行礼:“参见太后。” 王氏点了点头,神情很淡,却也仍旧上前抱了抱孩子,见那孩子对着她笑时,不知觉间竟落下了眼泪。 皇帝已有二十四了,却一直不曾有过子嗣,忌惮于皇位的人不少,为此她也没少担惊受怕过! 无虑对着她笑的同时还吐着舌头,王氏连连点头:“好孩子,好孩子,采薇,去将哀家的长命锁拿来吧!” 采薇妾了妾身应道:“是。” 这个长命锁是在得知安笙怀孕后,她特意吩咐人打造的,想着等安笙把孩子生下来,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终归都是皇帝的孩子,便把长命锁赠与他。 安笙看着王氏和蔼的目光停留在孩子身上久久没能移开,心知,或许盼着这个孩子出生的人,一直以来就不止君修冥和君雯吧! 知道她有孕的人不多,菀宁宫内也皆是君修冥的人伺候着。 在她有孕这段期间,每个人都格外的小心翼翼,无一人敢对外声张,生怕会掉了脑袋! 王氏没有在菀宁宫久留,她虽然喜欢这个孩子,但也没有过多的表现出来。 君雯兑现她的承诺,将自己的嫁妆拿去变卖了,合着安笙的意,支援了南方闹水灾的百姓。 而宫里凭空多出的这个孩子,让所有嫔妃始料不及! 君修冥也在那一日册封安笙为贤妃,顶替了林家学士之女林茜的身份,王氏却并没有出面阻挠。 清嫔曾三番五次去到寿安宫试探,也都是无疾而终。 月余后,便是太后王氏的寿辰,君修冥与王氏决定在这一日引蛇出洞。 而在寿辰的前一日,为了抱着安笙母子的安全,君修冥命人秘密的将他们送出皇宫。 只是,出宫的马车上,不仅坐着安笙与无虑,竟然还有清嫔。 君修冥眸色微冷,目光落在一旁常德身上。 常德压低声道:“回禀皇上,太后说务必要保证皇贵妃的安全,便命人将娘娘也送了过来。” “嗯。”君修冥随口应了声,并未反驳什么。他并不愿在关键的时刻违逆太后的心意。 王氏寿宴当天,寿安宫中十分的热闹,皇亲国戚极朝中重臣几乎都到场了,君修冥想借此机会知道究竟还有谁是延平王父子的同谋。 王氏盛装出席,一身艳红的凤袍,衬得她苍老的脸越发苍白,但她身上那一股尊贵之气却无人能及。 这位与先皇南征北战打天下的女人,这位历经沧桑巨变的女人,她要在这里走向生命的尽头。 “臣等参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王氏坐在最高处,受众人的顶礼膜拜,一拂云袖,沉声道:“平身。” 如此,众人才敢起身,一一落座。 王氏慈爱一笑,侧头看向落座于左手侧延平王之子君慕言:“言儿,哀家也好些日子没见到你了,最近身子可好?” 君慕言坐在轮椅之上,温笑拱手:“烦劳皇太后挂牵,一向都好。” 王氏含笑点头,又道:“王妃和小王爷呢?怎么没一起来?哀家可想念这个小孙儿了。” 君慕言一笑,不急不缓的回道:“孩子近几日感染了风寒,王妃留在府中照顾。” 王氏担忧的询问:“好端端的怎么会感染风寒?严重吗?要不要让张太医去王府中给看看?” 君慕言笑着婉拒:“不过是着凉了而已,不必小题大做,张太医还要照看皇祖母的身体,不必烦劳。” 王氏念道:“无事便好。” “侄子特意为大伯母准备了一份薄礼,还望大伯母笑纳。”君慕言说罢,双掌轻叩。 随后,一对舞姬缓步而入,她们身上穿着异族的服侍,跳着妖娆的舞蹈,浓妆艳抹,脸蛋也是一个胜一个的美。 君修冥含笑不语,目光与王氏在空中交汇。 萎靡的乐声持续不断,舞姬将手中握着的羊皮酒袋打开,纷纷走向众臣。 而为首的舞姬,摇曳着水蛇般的腰肢,来到君修冥面前,将袋子中的红色酒液倒入君修冥的酒杯之中,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口中嘀嘀咕咕说着听不懂的语言。 君慕言身旁的小太监站出来,躬身解释道:“皇上,这是西域的葡萄美酒,窖藏了数百年,千金难得。” “哦?那朕倒是要尝尝了。”君修冥温笑着,端起了桌案上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而后朗笑道:“的确是好酒。” 而在他饮尽之后,君慕言与对面的延平王交换了一个眼神。 主位之上,王氏出声道:“让皇上夸奖的必是好酒,给哀家也斟上一杯。” 君修冥出声劝阻:“太后身子嬴弱,不宜饮酒。” 而王氏显然不领情:“言儿刚刚有言在先,这可是给哀家的寿礼,却不许哀家品尝,是何道理?” 君慕言笑着摆了下手,示意舞姬为王氏斟酒:“皇上不必担心,这果子酒并不伤身。” 舞姬斟满了王氏面前的酒杯,这是百年的葡萄美酒,酒香四溢,如同绝世的美人一般,让人垂帘。 王氏的唇边仍然含着笑,苍老的眼眸却深不见底,她缓缓的端起桌面的酒杯,如同端起沉重的高山,她的目光与君修冥对视,似有千言万语。 君修冥抿着刚毅的唇角,墨眸中的神色同样凝重。明黄衣袖下的手掌紧握着,他眼睁睁看着王氏将那杯酒饮尽。 殿内舞姬缓缓退去,而后,延平王起身,笑着拱手道:“微臣也有一样礼物赠与太后与皇上。” 王氏笑着开口:“哦?延平王所赠必然是稀奇之物,还不快快呈上来。” 延平王冷然一笑,手臂一扬,将桌案上一应之物统统扫落在地,殿内的气氛瞬间变了,黑衣铁甲军队一拥而入,将寿安宫围得水泄不通。 王氏顿时变了脸色:“延平王,你这是做什么?想造反吗?” 延平王含笑拱手:“太后此言差矣,微臣并非想改朝换代,只不过是要皇上退位让贤。” “延平王,你放肆!”君修冥拍案而起,却只觉得胸口一疼,一口鲜血涌了上来。 他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看向君慕言的方向:“酒中有毒?” 君慕言哈哈大笑:“皇上,你知道的太晚了。” 君修冥跌坐回椅榻上,手掌紧捂住心口:“延平王,朕一直很尊重你,却没想到你才是觊觎皇位之人!” “可惜,皇上知道的太晚了。君修冥,这皇位本就该是本王的,当年,本王的母后才是祖皇的皇后,而本王是嫡长子,理应继承皇位。却被你父皇鸠占鹊巢。” 君修冥看着他,冷冷的笑:“一个站都站不起来的人,如何能当皇帝,延平王是要让我北盛泱泱大国受尽天下人耻笑吗?” 听罢他的话,延平王哈哈大笑,在寂静的大殿内显得有些慎人。 他身后的小太监将轮椅推到君修冥的面前,而后,延平王就在他的面前缓缓站了起来。 在场众人无不大惊失色,即便是君修冥与王氏眸中均闪过错愕之色。“你,你的腿无碍了?” 延平王笑声不可抑止,他的确隐忍了太久:“当年我遍访天下名医,本王的腿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恢复了知觉。 只是,那时本王的母后已然仙逝,祖皇又偏疼于先皇,本王即便是站起来,也无法登上宝座,倒不如韬光养晦。皇天不负有心人,本王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君修冥同样在笑,嘲讽道:“王叔今日的确给了朕太多的惊喜,不过,朕也有一个惊喜要给你。” 他逐渐的端坐身子,随意的抹掉唇角的血痕,而后手掌在桌案上重重一拍,忽然之间,局势再次改变,大批的御林军如潮水般拥入。 黑衣铁甲君被御林军从身后制伏,一剑毙命,一具具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 延平王瞬间变了脸色,君慕言倒还算是沉得住气,他手掌轻拍几下,笑道:“原来皇上是请君入瓮,看来是我小看了你,可是,如今你身中剧毒,若没有本王的解药,半个时辰后,你便会毒发身亡,这天下照样是本王的。” 君修冥笑的肆意:“你真的确定朕身中剧毒吗?那杯酒朕根本没有碰过,不过是障眼法而已,没想到这么轻易就骗过了你们的眼睛。” 君慕言手掌紧握成拳:“你” 君修冥起身来到他面前,笑意绝魅:“何况,即便朕暴毙,这皇位也轮不到延平王,朕有子嗣。” 成败已定,然而,延平王脸上却没有慌张的神色,因为,他的手中还握着一张王牌: “皇上似乎高兴的太早了,本王还有一件礼物要送给皇上,本王想,皇上看了之后或许会改变主意,退位让贤。” 当安笙与清嫔同时被铁甲军压上来的时候,君修冥的脸色果真沉了下来,他费尽苦心的送她离开,没想到反而让她落入虎口。 不过他却没有看到无虑,此时安笙对着君修冥做了一个口形:君雯。 君慕言冷然哼笑:“不知这两位倾国倾城的美人与皇上的江山比起来,孰轻孰重呢?” 君修冥拳头紧握,面上却仍不动声色,他侧头向常德使了个眼色。 常德会意,躬身退下,很快,御林军压着一个美貌少妇和一个孩子走了进来。 那孩子扯着嗓子不停的哭嚎着:“爹,爹快救救我啊,爹” 那少妇吓得脸色煞白,不停的挣动哭泣:“王爷,您救救儿媳和孩子,夫君,我不想死啊。” 君修冥淡然一笑,手掌板起孩子的小脸,那孩子脸上还挂着泪。 君修冥温声说道:“铭儿快告诉你爹爹,你不想死,让他放了那两个阿姨,只要你爹爹放了他们,朕就送你回家,好不好?” 那孩子重重的点头,恐慌的看向父亲,哭泣的喊道:“爹,爹,铭儿不想死,你快放了那两个阿姨,铭儿不想死。” “君慕言,用你的妻儿换朕的两个妃子,这笔买卖应该很划算才是,如何?”君修冥笑着看向君慕言。 却只见君慕言冷然一笑,抽出侍卫腰间的长剑刺向那少妇,那妇人腹部中剑,她口吐鲜血,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向君慕言。 “夫君,你,你”她颤抖的伸出手,指向君慕言,踉跄的向前迈了两步,而后摔倒在地。 那孩子吓傻了,跌坐在地上,唇片颤抖着,只能吐出微弱的声音:“娘,娘亲!” 君修冥显然也没料到会如此,他没想到为了那个冰冷的皇位,君慕言竟然会变态至此,连自己的妻儿也能舍弃。 “皇上,我可没你那么藏情,只要坐拥万里江山,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置于子嗣,想要多少都有女人给本王生。 君修冥,你文韬武略,可谓是治国奇才,只可惜你和你的父皇一样,都被女人牵绊,注定成不了大事。”君慕言狂笑不止,侧头看向安笙。 两道明晃的利刃横在安笙与清嫔的脖颈上。 清嫔吓得花容失色,而安笙紧抿着唇,眉心紧锁:“你放开我!” 清嫔突然奋力的挣扎,却被身后铁甲军粗鲁的扯住头发,狠狠的扇了一巴掌,清嫔踉跄的摔倒在地上,哭的梨花带雨:“皇上,你不要管我,千万不要中了延平王的计,绝不能将江山交到他手中。” 君修冥下意识的上前一步,却又生生的顿住了脚步,他不能自乱方寸。 他冷然一笑,开口道:“堂弟说的没错,不过是女人而已,天下都是朕的,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君慕言唇角扬起冷邪的笑:“是吗?那我倒要看看,皇上这话是否出自真心。” 话落,他在安笙与清嫔面前来回踱步:“一个倾国倾城,一个风华绝代,先送哪个去阴朝地府陪我的夫人好呢?” 君慕言回头,嘲讽的目光落在君修冥身上:“还是让皇上来选,如何?” 言下之意,君修冥选哪个,哪个就得死。 此时,就看这两个女人在他心中哪个更重要。 殿内鸦雀无声,静的连喘息声都格外清晰。 清嫔瞪大了双眼,胸口急剧的起伏,这一次竟没有哭喊求饶,只是眸中含泪,一副欲哭不哭的模样。 而安笙的神情依旧是冷冷的,微眯着美眸,唇角一抹讥讽的笑。 清嫔与安笙之间根本就没有选择性,因为他会毫不犹豫的救安笙,只是就算他选了安笙,她也不一定能逃出君慕言与延平王的魔爪! “怎么?很难抉择吗?君修冥,本王可没那么多时间等,本王数到三,若你不选择,本王就让言儿将她们都杀了。”延平王伸出一根手指,而后是两根,口中数着:“一,二” 然而,未等他数完,身后突然传来女子清脆的笑声,那笑靥如银铃般清澈美妙动听,却偏偏夹杂着一股清寒,莫名的让人心情沉重而哀伤。 “这游戏,真是幼稚。”安笙美眸微眯着,眸中溢出清冷的光,却没有一丝的怯懦,明亮坚定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她的清冽的眸光一瞬不瞬的凝视着君修冥的眼睛,彼此对望,可是,那一刻,君修冥看不懂她眸中的情绪,或者,她眼中根本没有情绪。 君修冥并非不想选择,而是不能选择。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她,而放弃清嫔,但如果这是君慕言的圈套,他选了她,反而会将她推入危险的境地。 君修冥笃定君慕言不敢对她们动手,因为,此时他手中唯一的筹码,就是这两个女人。 安笙冷嘲的弯着唇角,她并不想要他选择,因为经历这么多,她坚信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她。 她嫣红的薄唇轻轻颤抖,眸中流光不停的转动:“凄凄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皑如山上雪,皓如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去相决绝。” 此时,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只见,她话音刚落,纤细的脖颈便撞向锋利的刀刃。 雪白的肌肤被利刃划开一条红色的血口,颜色鲜红的血液顺着白炽的刀锋慢慢滑下,滴落在汉白玉地面,溅起一片血花,像极了雪地中盛放的红梅。 君修冥嘶吼一声,不顾一切的飞身上前:“阿笙!” 第124章 有你就是幸福(结局篇一) 君修冥飞身而去,手掌握住安笙颈上的宝剑,一把甩了出去,而后手臂一揽,将安笙拥入怀中:“怎么样?有没有事?” 安笙唇边一抹淡笑,摇了摇头,而后又拿出怀里的娟帕将他掌间的伤口做了一个简单的包扎。 常德见识,大喊道:“反抗者,杀无赦!” 正在此时大太监惊慌的声音紧随着想起:“太后,太后吐血了,太医,快传太医。” 君修冥回头,只见王氏双手撑在桌案上,口中大口的吐着鲜血,君慕言的酒中有毒,君修冥可以用内功将毒滤除,而王氏却不能。 她明知道酒中有毒,还是喝了下去,她知道君修冥重情重义,她用自己的死逼他处决君慕言。 这个陪伴先皇南征北战打江山的女人,她对北盛的江山有着一份固执的坚持,她将江山看的比命更重。 君慕言早已慌了神,当君修冥不顾一切的握住安笙颈项脖子上刀刃的那刻,他就知道那一个才是君修冥的软肋。 他慌慌张张的扯过清嫔,将刀架在清嫔的脖子上:“君修冥,你,你再不交出江山,本王就杀了她。” 而君修冥恍若未闻,一步步向他逼近,双眼血红,如同被激怒的猛兽,带着毁灭一切的力量。 君慕言架在清嫔脖子上的利刃有些颤抖,在君修冥对他出手的前一刻,他划开了清嫔的命脉。 清嫔也就这样缓缓地倒在了血泊之中,可是她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离开,她才刚刚引起他的主意。 君修冥疾风般的掌力劈断了君慕言手中的剑刃,腰间冰蓝的宝剑出鞘,笔直的刺入君慕言心口。 两人的目光相对,君修冥眼中血色弥漫,而君慕言瞪大了双眼,好似死不瞑目。 如阿笙所说,他如同历任帝王一般,踏着层层白骨踏上皇位,可是,他的双手从未沾染过亲人的血,今日,他破例了。 “堂弟,朕并不想杀你,可你大逆不道,害死了太后,黄泉路上,你去向太后赔罪吧。”他说罢,将宝剑由君慕言胸口抽出,随着剑刃而出的是一股如柱的鲜血喷在他明黄的龙袍之上。 此刻的男子,满身带着肃杀之气,如同从地狱中走出的魔鬼一般。 “来人,将延平王拿下,三日后问斩。”他话音落后,御林军如潮涌般扑向延平王,他武功虽高强,却终究抵不过御林军的轮番上阵,最终被生擒活捉。 君修冥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用手中宝剑托起他下巴,冷冽道:“王叔这都是你们逼朕这么做的!” 众人将王氏搬回凤榻之上时,王氏已经没了气息。 君修冥孤身站在她榻前,静静的凝视着她苍老的脸颊,心里竟有些荒凉。 张太医半跪在榻前,指尖搭了下王氏脉络,而后起身,向君修冥摇了摇头。 之后,便有大太监奸细的声音想起,夹杂着一丝哭腔:“太后娘娘薨了。” 当赶来的君雯听到太后去了,当时便晕厥了过去,她没想到除去延平王的代价会如此之大。 殿外传来宫妃们的哭泣之声,只是,这哭声中有多少真心,多少假意也只有她们自己心中知晓。 这偌大的后宫,最薄凉的便是人心。 呵,都想做帝王,可是,帝王之家究竟有什么好呢?坐拥天下却得不到一颗真心。 太后死后,君雯消瘦了不少,好在腹中突如其来的孩儿给了她不少的希望。 期间,安笙也常去丞相府宽慰她。 在这个世上,最残忍的或许就是时间了吧!它能带给你一切,也能随时夺走你的一切。 而此时彼端的温孜言正从偏殿直接回到了中殿之中。 床榻之上沈惠正在给小公主喂奶,孩子才一个月大,还是软软的一团小肉团,她爬在母亲的胸口,小嘴巴一动一动的吸允着母亲的乳汁。 而沈惠环抱着孩子,脸色虽然仍是苍白的,却含着一种说不出的温柔慈爱。 看着她们母女二人,温孜言的目光也不由得温润了。 “你回来了。”沈惠抬起眼帘,不期然的与温孜言的目光相遇。 “嗯。”温孜言含笑在她床榻边坐了下来,目光柔柔的落在孩子身上,自然也看到了沈惠半露的雪白。 她面颊一红,慌忙的将胸口的衣襟拉拢,可怀中的宝宝刚吃了半饱,不满的嘟起小嘴巴,低泣了起来,小手小脚都不听的扒着母亲衣服,小脑袋蹭来蹭去的。 沈惠将孩子抱起来,温柔的哄着:“阿芙乖,不许胡闹。” 温孜言担忧的问道:“怎么不让奶娘喂?你身体才刚刚好了一些,要喂她就不能喝药了。” 沈惠的身子自小就比较虚弱,这次阿芙又比预产期又早了一个月,算是早产。 她几经波折才将阿芙生下,因此温孜言也更加珍惜她们母女。 沈惠轻轻的摇晃着怀中的阿芙,小家伙在母亲怀中逐渐的安分了下来。 “给本王抱抱。”温孜言伸出手臂,从她怀中抱过阿芙,孩子的脸颊粉嫩的,软软的还带着奶香气,十分惹人怜爱。 他情不自禁的低头吻上她脸颊,阿芙在他怀中发出咯咯的笑声。 就这一刻,温孜言觉得自己十分满足,温声开口:“明日,本王要去宁府一趟。” 提起宁玉,沈惠眸色一黯,而后笑着点了点头,没有多问半句。 而她对任何事都不闻不问的态度,反倒让温孜言有些不安。 他下意识的开口解释:“本王调查得知宁玉的父亲连同其他几位户部的官员中饱私囊,所以,本王明日会将这个女人送回去,然后,再彻查此案。” “嗯。”沈惠温笑着点头,眸光幽幽的看向他,语调中带着一丝玩味:“孜言哥哥舍了安笙,如今还舍得宁玉吗?惠儿想,君修冥一定很爱安笙吧,若是换做孜言哥哥一定不肯用十五座城池来换我。” “惠儿”温孜言刚要解释,却被沈惠再次出声打断。 “没关系,我不在乎的。”沈惠的目光一片茫然,她微低了头,唇边笑三分苦涩七分自嘲:“惠儿累了,孜言哥哥,你先回去忙自己的吧。” 温孜言没再说什么,此刻,即便他说肯用半壁江山来换她,她也不会相信。 她说她累了,温孜言对这两个字莫名恐慌,因为那一天她小产说累,之后就没再醒来,他怕极了那种眼睁睁看着她逝去,却无能为力的感觉。 “惠儿想让本王去哪儿?这是本王的宫殿,你是本王的妻子。”他说完,抱着阿芙躺在床榻之上,孩子躺在两人之间,睡的十分沉稳。 惠儿的手掌覆盖在孩子身上,轻阖着眼帘,但温孜言知道,她并没有睡。 她自从醒来之后,性子变得极淡漠,对一切都是漠不关心的,无论对宁玉,还是对他,她都不曾过问过半句。 温孜言心里也十分的愧疚,他看着她安静的容颜,心里默默的说着,惠儿,很快就结束了,都结束了。 他将沈惠轻拥在怀,这一刻,他仿佛觉得自己拥有了整个世界。 而也就在次日,温孜言一纸休书扔在了宁玉的面前,无论她如何的哭,如何的喊冤,他却没有半点留情。 当初娶她之时,也原本就是权衡利益,如今她的母族却仗着她,越发肆意妄为。 这样的毒瘤,温孜言自然留不得。宁氏一族也便这样在燕国落魄了。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七年时光一晃而过,君修冥晚上在养心殿处理完公务后便径直去了菀宁宫,尚未步入殿内,便听到里面传来的悦耳的笑声。 无虑与安笙坐在窗前,母子二人窃窃低语,笑的十分开心。 “在聊什么?这么开心。”君修冥踏入殿内,无虑小小的身体就扑了上来。 “爹,你回来了。”无虑的手臂缠在君修冥腰间。 他含笑躬身,将孩子从地上抱起:“又重了许多,再过些日子,朕只怕都抱不动你了。” 无虑的手臂环在父亲颈项,嘻嘻的笑着:“无虑很快就会长成男子汉了,到时候就能娶娘亲做我妻子,无虑要永远和娘亲在一起。” 君修冥宠溺的捏了下他粉嫩的脸颊,笑道:“等你长成男子汉,你娘亲也红颜已逝,这辈子你是没机会了,还是下辈子赶早吧。” 无虑嘟着嘴哼了声,从他怀中挣脱,又回道安笙身边:“我不管,我是一定娶娘亲,前些日子你们偷偷溜出宫去玩,都没有带上无虑。” 前些时日,君修冥与安笙追查着朝廷里的蛀虫,担心有危险,便让君雯搬到宫里住了一段时日。 “无虑也想出宫?”君修冥随意的挑了下衣摆,在他们母子身旁坐了下来,端起桌案上的茶盏饮了一口。 “儿臣整日对着太傅,都要闷死了。”提起太傅,无虑一张小脸都垮了下来,那个小老头,实在是无趣的很。 “好,明日抽出时间,朕就带你出宫转转。”君修冥再次伸臂将他搂入怀中,温柔的抚摸着无虑的头。 安笙唇边含着笑,柔和的目光一直萦绕着那父子二人:“皇上别将他宠坏了,这孩子鬼精着呢。” “是吗?”君修冥将无虑抱坐在膝盖上,宠溺的吻了下他小脸,一副身为慈父的骄傲:“也不看看谁的儿子。” 无虑嘟着小嘴,睁大了一双眸子,可怜兮兮的问道:“爹,我今晚可以留下来和娘亲一起睡吗?” 君修冥心道,这事想都别想,连商量的余地也没有。你睡在这里,那你老子我睡哪儿啊: “这几日太傅都教了什么?朕可要考考你,若是都答得上来,朕就答应你。” 无虑跳下他膝盖:“爹爹耍赖,你每次都出很难的考题,无虑怎么可能都对答如流。” 说着便来到安笙身边,窝在她怀中,撒娇道:“娘,无虑今天要和你睡,爹每天都和你睡,为什么我睡一天都不行。” 未等安笙开口,君修冥一把将他从安笙怀中扯了出来:“她是我女人,自然要跟我睡,等你长大了,娶了媳妇,就有人陪你睡了。” 无虑理直气壮,跟他老子叫板:“等我长大了就娶娘亲,无虑以后要天天抱着娘亲睡。” 君修冥冷着脸:“你这小鬼,故意的是不是!” 他可不信七岁的孩子会不知道儿子是不能娶娘的,何况,无虑比一般的孩子要聪明早熟。 他分明是在故意胡闹,君修冥真想将这小东西一把丢出去。 安笙坐在一旁,无奈失笑,这父子二人刚刚还如胶似漆的,这么一会儿就针尖对麦芒了:“好了,别闹了。无虑,你该歇息了。” 无虑抱住安笙腰身不放,耍赖的偏要留下来。 君修冥无奈,只得命侍女取来棋盘:“过来陪朕下一盘,你赢了,朕就离开。” “好啊。”无虑欣然的答应下来,并将安笙扯到身边:“娘,我们一起下。” 君修冥笑着摇头,这小东西真是人小鬼大。 无虑抓起白子,率先落在棋盘上,之后,君修冥才不急不缓的落子。 安笙坐在无虑身侧,不时的用手揉着孩子的头,即便是她和无虑加起来,也绝不是君修冥的对手。 结果可想而知,无虑惨败,君修冥竟然没留一点余地。 安笙看向君修冥,多少有些抱怨:“你也不谦让点,他还是孩子呢。” 君修冥将无虑抱起,含笑揉了揉他的头:“男子汉就要输得起。” 无虑嘟着小嘴,样子有些委屈,安笙心口一疼,将他小小的身体揽入了怀中:“无虑乖,今天娘亲陪着你。” 无虑却摇了摇头,语气坚定道:“我一会儿就回偏殿,男子汉要说一不二,输了就要认输。” 安笙微愕,瞥了眼一旁君修冥,不用想,这些自然是这个男人交给他的。 君修冥蹲身,将安笙与孩子一起揽在怀里,温笑着刮了下无虑鼻尖:“今夜就让你留下来,以后不许再这般胡闹。都是男子汉了,还像个孩子一样。” 无虑嬉笑起来,紧抱住父亲的脖颈:“爹爹最好了。” 君修冥将他抱到床上,并帮他拖了外衫,然后,轻轻的他盖上了被子:“乖,睡吧,明日还要早起练剑。” “嗯。”无虑笑着点头,将小脑袋枕在君修冥手臂,乖乖的闭上了眼睛。 君修冥一面哄着无虑,一面看向床榻前的安笙,他唇角邪气的上扬,温笑道:“阿笙不睡吗?” 安笙仍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他的意思是,今晚他们三个人一起睡? 正在安笙犹豫的时候,无虑突然睁开了双眸,眸中璀璨盈动,闪烁着无辜的光。 “娘,无虑要娘亲抱着睡。”他弱弱的嘀咕着,一双小手臂伸向安笙。 安笙自然不能无视无虑的要求,对于这个孩子,她总觉得亏欠他太多,因为生在皇家,从小担负的责任就比普通人家的孩子要多。 安笙和衣上床,躺在了无虑身边,小东西歪着脑袋,嘟着小嘴巴,指了指她身上的纱衣:“娘,衣服隔得无虑不舒服。” 安笙无奈,动作缓慢的将外裙拖了下来,她总觉得君修冥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不怀好意,这样在男人面前宽衣解带,她面颊微微泛红。 无虑的小手抚摸上她面颊,眨着一双天真的大眼:“娘,你很热吗?脸怎么这么红呢。” 安笙躺在他身侧,将他小小的身体拥在怀中:“我没事,快睡吧。” 无虑的头枕在父亲手臂,又被母亲抱在怀中,他闭上双眼,睡着的时候,唇角都含着笑意。 君修冥将被子拉高,盖住无虑肩头,虽然天气转暖,但正是换季的时候,很容易感染风寒。 多了无虑在两人之间,安笙虽然觉得别扭许多,但至少今夜是安全的,君修冥不会碰她。 她躺在床上,睫毛轻颤着,落在无虑小脸上的眸光涣散,也不知她究竟在想着什么。 君修冥单手撑头,温笑开口:“阿笙在想什么?” 安笙迟疑的摇头,目光缓缓的凝聚,淡淡落在他身上。 君修冥的手轻轻的覆盖在她的脸颊上,他唇边的笑,比水还有温软,柔的能融化所有冰雪:“阿笙,你觉得幸福吗?” 幸福两个字实在太诱人,安笙的心口微疼,却又莫名的柔软了。 她低头看向睡在怀中的无虑,他很少像现在这样睡的如此酣甜。或许孩子的成长中,父亲的确是一个不能缺席的角色。 君修冥突然牵住她的手,按在他心口的位置,她可以清晰的感觉到他胸膛中平稳有力的心跳:“阿笙,朕很幸福,从未有过的幸福,阿笙,谢谢你。” 安笙抿唇不语,朝堂上逐渐的太平,他却迟迟没有兑换他的诺言。 君修冥的手臂转而搭在无虑身上,将他们母子一同拥在怀中,唇角一直含着笑。 他轻阖着眼帘,声音柔柔道:“朕记得,很小的时候,也这样睡在父皇与母亲中间,那时候,真是无虑无虑,向那样的幸福,朕以为再也不会回来。” 安笙不冷不热的嘀咕道:“皇上想要的幸福,一直是唾手可得。后宫那么多的女人,皇上想要孩子,想要抱着孩子入睡,随时都可以。” 想起前几日那个惠贵妃来她宫里生事就感到心烦,她也知道,杨尧现在还动不得。 君修冥苦笑:“阿笙,你可知后宫的女人为何一直不曾有朕的骨肉?因为朕不惜给后宫嫔妃赐药,就是不想要朕不爱的女人给朕生孩子。” 安笙轻抬眼眸,迎视上他的目光。 君修冥的目光柔柔的落在无虑沉睡的小脸上,唇角浅浅的扬着,对于他来说,无虑是上天给他的惊喜。 君修冥的指尖轻轻的荡在无虑的鼻尖:“阿笙,你知道吗?是他让我明白,原来当年父皇躺在我身边,对着我笑的时候,是这样的感觉。” 睡梦中的孩子有所感觉,他皱起小鼻子,在父亲胸口的衣衫上蹭了又蹭,粉嫩的唇片轻颤着,小小声的嘀咕:“爹,娘亲” 安笙面容温柔,拥紧他柔软的小身子,宠溺的低头吻了又吻,而后才看向他,温笑问道:“什么感觉?” 君修冥唇角同样扬着笑意:“是幸福的感觉。他就像奇迹一样,流着和我一样的血,是我生命的延续” 未等他将话说完,安笙只觉得怀中的无虑挣动了几下,睫毛轻颤着,然后睁开了双眼。 他用柔软的小手背揉了揉惺忪双眼,睡眼迷蒙的样子,更为可爱:“爹,娘,你们大晚上不睡觉,嘀咕什么呢?” 君修冥宠溺的揉了揉他的小脸:“吵醒你了吗?” 无虑眨了几下大眼,一双小手臂软软的缠在君修冥脖颈上,调皮的笑:“爹,是不是没有抱到娘亲,你睡不着啊?” 君修冥给他遮了下被角,揽在怀中:“小东西,少胡说八道,乖乖睡觉。” 无虑却扒开被子爬起来,翻身躺在了安笙的另一侧,他这一换位置,安笙就被夹在了父子二人之间。腰肢还被无虑缠住了。 安笙拍了下缠在腰间的小手臂:“你又要干什么?少胡闹。” 无虑将小脸贴在安笙后背,闭上了漂亮的大眼,唇边还扬着笑:“这样爹也能抱着你了,无虑不能太自私啊,娘亲是我和爹爹共有的。” 话落,他又弱弱的嘀咕了一句:“娘,这样真好,以后我们都这样睡吧。” 可君修冥脸色顿时就变了,就知道不该将这小鬼留下来,要是永远都这么睡,那他这一辈子的性福可就没了。 而安笙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孩子越来越胡闹了,她和君修冥未来的路要怎么走下去,她还在徘徊不定,被无虑这样一闹,她只能被迫的顺从。 君修冥的手臂揽在她肩头,一同倒在了床榻上:“睡吧,别再吵到无虑。” 安笙被迫的枕在他手臂,缓缓合起眼帘。 她尚未睡熟,只感觉到一只手在缓缓的上移,炙热的呼吸就吞吐在她颈项间。 安笙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栗,无虑还在,他就敢这样肆无忌惮的。 她紧咬着唇,才能压制住娇羞的声:“修冥,别这样。” 她按住他的手。君修冥却不仅没有抽回手,唇反而深深的印在了她耳侧,沙哑的低喃:“阿笙,朕只是想吻你而已,若你再乱动,可就不止吻你这么简单了。” 无虑还在她怀中,安笙自然是不敢乱动的,任由着他的手掌肆意的滑入她领口。 而当他的手掌停留在她另一侧的身前时却突然触摸到一个圆乎乎,毛茸茸的小脑袋,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指尖已经被无虑软软的小唇片含住了。 他的小嘴巴一开一合,软软的小舌头舔着君修冥的指头,顺带着还沾了些口水流在父亲的手指上。 君修冥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却没有抽出指头:“这小东西,怎么还有这嗜好。” 安笙低低一笑,轻抬起眼帘看向他,晶亮的眸子都擎着笑:“难道皇上小时候没喝过奶吗?” 君修冥脸色顿时就沉下来了,感情这小家伙是将他手指当成额想想,便摇了摇头。 “朕有奶娘。”他愤愤的嘀咕了句:“何况无虑都多大了!还整天缠着娘亲,哪儿有个储君的样子。” 安笙瞪他一眼:“无虑从小就没离开过我身边,自然是和我亲厚一点。” “我还是他老子呢。”君修冥将手指从无虑口中抽出来,翻身背转过去,只将背留给了安笙。 床榻剧烈的颤动着,再次吵醒了睡梦中的无虑,他眼缝微眯着,半梦半醒间,不满的嘤咛着:“娘,娘” 安笙的手掌轻轻的拍在无虑身上,哄着他入睡:“无虑乖,乖乖睡觉。” 无虑窝在母亲柔软的胸口,渐渐的安稳了下来,很快传来平稳轻浅的呼吸声。 而此时,君修冥又剧烈的翻身,手臂撑着头,带着些不悦的看着她。 安笙不满的低吼了声:“君修冥,你能不能安静会儿。” 君修冥瞪了她怀中的小东西一眼,闷闷的回道:“明天朕就命常德物色个合适的奶娘给他,以后有娘奶陪着他睡,也不用和我们挤在一起。” 安笙白了眼他,故意的挤兑道:“皇上觉得很挤吗?那皇上可以走,后宫成百上千的宫殿,无论皇上去哪一宫,都会有人展开双臂迎接。” 君修冥低笑,唇在安笙面颊上深深印了一口:“阿笙这话好酸呢,你放心,朕哪儿都不去,就守在你和无虑身边。” 他说罢,伸手将无虑扯了过来,重新将小东西放在了两人之间。 这么大的动作,自然将孩子再次弄醒了,这一次无虑可不干了,他嘟着嘴巴从床上坐起来,不满的喊道:“你们两个想干什么?到底让不让我睡觉了!” 君修冥伸手揉了下他软软的发:“嫌我们吵就回你房里睡,这宫中别的没有,就是屋子多,菀宁宫要是放不下你,朕单独赐一座宫殿给你。你都这么大了,也不方便再和你娘亲住在一起。” 无虑一夜被打扰两次,脾气也大了起来。 他抱起被子跳下床,皱着眉头看着床上的两人:“真是服了你们两个,一晚上都忍不了。算了,我回去住还不成。” 无虑抱着被子,转身就要向外走,却被匆忙翻身下床的安笙拦住。“这么晚了去哪儿?” 安笙将他拥在怀里,伸手抚摸了下他额头,摸了一手的汗。睡了一头汗就要跑出去,不感染风寒才怪。 君修冥也下了床,他身上只有一件明黄的中衣,十分单薄。 他将无虑抱上床,重新为他掩好了被子:“以后每月十五留在菀宁宫和我们一起睡,平常的时间就留在乾清宫,都是男子汉了,总不能一直粘着你娘亲。” “嗯。”无虑点头,乖乖的闭上了眼睛。毕竟是孩子,很快就入睡了。 只不过,这一夜,君修冥和安笙是如论如何都睡不着了的。 两人守在床榻边,相互对望着。 君修冥低声说道:“睡不着吗?我们出去坐坐吧,别再吵了无虑休息。” “嗯。”安笙点头,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无虑睡着,他们也没有走远,就坐在殿外的长廊中。 安笙的身体轻靠在廊柱上,君修冥站在她身前,低眸静静看着她:“冷吗?” 说着,他便解下锦袍披在安笙身上,连衣服带人一起拥在了怀中。 安笙倒也没躲闪,任由他抱着。夜风微凉,他的胸膛却是极暖的。 “明日朕带无虑出宫转转,要和我们一起吗?”君修冥温声询问,薄唇在她唇瓣上轻啄了两下。 安笙沉思了片刻,而后摇头:“不了,我不在,你和无虑会相处的更好些。” 因为朝堂的事,平时君修冥很少陪着他。 君修冥低笑,拥着她轻吻:“这次怎么学乖了?无虑就是太黏着你,你不在的时候,他可听话着呢。你一在旁边,那小子就耍赖。” 安笙低声说了句:“他是我一手带大的,自然和我亲一些。” 君修冥的手指随意的穿过她发丝,唇边含着温润的笑靥:“朕知道,这些年,辛苦你了。你为朕生儿育女,将无虑抚养长大,将他教育的这样好。阿笙,朕会悉心呵护你,会一直疼爱无虑的。” 安笙环住他的腰,语重心长的说道:“希望皇上能好好抚育无虑,虽然他嘴上不说,可我知道,他很需要一个父亲,他也很崇拜你这个父亲。” “是吗?”君修冥邪气的扬着唇角:“可朕怎么觉得他更喜欢你呢?” 安笙淡淡的笑:“谁让皇上整日忙着朝堂的事,不多陪陪他!” 君修冥叹了口气,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他抱了她一阵子,然后才轻轻放开她:“冷吗?我们回去吧。” 安笙低声呢喃了句:“我怕吵醒无虑。” “嗯,那我们到偏殿去睡。”君修冥打横将安笙抱起,向偏殿的方向走去,少了无虑那小东西,他们反而能亲密。 “我,我今天累了。”安笙的声音还在发颤,她并不是不知道君修冥在想什么。 他稍稍顿住脚步,低头看着怀中的女子,他深邃的眸光中含着玩味的笑,而她清澈的眸子带着怯怯。“放心,你要是不愿意,朕不会勉强你。” 君修冥倒是言出必行,他们在偏殿过了一夜,他只是单纯的抱着她,并没有不规矩。 一夜到天亮,清晨,还是无虑破门而入吵醒了他们。 无虑掀开被子爬上床,又躺在了两人之间:“爹,娘,你们怎么可以丢下无虑跑来偏殿睡了?” 君修冥早已醒过来,将孩子揽在怀中,任由着他胡闹。 安笙被他吵醒,睁开的眸子还有些迷茫。 无虑将头枕在安笙的手臂上,嬉笑着说道:“娘,爹答应今天带我去宫外,爹说郊外也有大片的草地,像塞外一样广阔,我们去骑马,好不好?” 安笙笑着捏了下无虑的小脸蛋:“娘亲不去了,你们去吧,别玩儿的太疯,娘等你们回来一起用晚膳。” “好吧。”无虑笑着点头,扯着君修冥下床。 “急什么,朕还要去上朝,你先用早膳,朕下朝后就陪你出宫。”君修冥在侍从的服侍下梳洗更衣,然后离开。 安笙陪着无虑用膳,许是太兴奋的缘故,他只吃了些粥,然后就坐在桌案前,双手托腮,定睛瞧着殿外,只等着君修冥下朝。 安笙端了杯清茶递给无虑,让他润口:“还没到下朝的时辰,急什么。” 无虑百无聊赖的喝了一口就放下了。他嘟着小嘴巴,嘀咕着:“我已经很久没出宫过了,宫里虽然大,可是真的很闷。后宫惠贵妃手底下的几个女人隔三岔五就来烦我,后来还是爹下旨,不许她们靠近我。” 安笙嘲弄的笑,随意的把玩着指尖的茶盏:“她们是来巴结你的,你倒是一点也不给那些她们面子。” 无虑哼哼了句:“烦还烦不过来。” 而此时殿门处晃过一道明黄的身影:“什么事又惹朕的皇儿心烦了?” 君修冥笑着走进来,身后跟随着常德:“老奴参见娘娘,参见中州王。” 常德躬身施礼。 安笙淡笑,算作回应,反倒是无虑轻摆了下手,皇子殿下的架势十足:“常总管不必多礼。” 无虑跑过去抱住君修冥的腰身,扬着小脑袋看他:“爹,我们可以出宫了吗?” 君修冥笑着,将他抱了起来:“嗯,常德已经将一切准备妥当,朕换身衣服就陪你出去。” 无虑欢快的笑,在君修冥脸上啃了一口:“爹爹最好。” 安笙将父子二人一直送到宫门外,又千叮万嘱了一阵。 君修冥却笑她越来越啰唆了,不过出宫一日而已。 安笙失笑,她也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现在太平盛世,又能出什么事? 父子二人离开不久,惠贵妃便来了她的菀宁宫。 原本侍女是将她拦在殿外,但她却硬要闯进来,安笙的目光冷冷的落在她的身上。 时过境迁,她仍旧是风韵犹存,却唯独多了一丝苍白,似乎这么多年过去,她骄奢的习性丝毫不曾改过。 或许是因为杨尧至今也还是北盛掌兵十万的大将军。 杨沁月看着布置温馨的菀宁宫,唇角扬着嘲讽的笑:“怎么?妹妹得宠了就不向本宫行礼了吗?” 第125章 阿笙,你忍心看朕难受吗?(结局篇二) 安笙坐在主位之上,品着茶,不急不缓的说着:“贵妃娘娘莫不是忘了,早在三年前皇上便下达了旨意,菀宁宫内不属于皇宫的管辖范围。 并且,人人来到菀宁宫都要敬我为主子。贵妃娘娘仗着母族,如今是连皇上的话也不放在心上了吗?” 杨沁月脸色煞白,一时气结,竟说不出半句话来,她在这宫里形同摆设,一忍便是七年,至从她哥哥曾投靠过君易潇,便被远调去边界驻守。 没有皇上的旨意,根本不得擅自进入金陵城,因此他们兄妹,少说也有三四年不曾相见了。 若不是哥哥还手握重兵,只怕君修冥是连敷衍也懒得敷衍她,只不过她今日来并不是找安笙,而是君修冥。 她环顾了一眼四周,忍气吞声的问道:“皇上呢?” 安笙知道,这后宫的女人都嫉妒她也恨她一人占着君修冥,但这世上又有哪个女人愿意和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呢? 所以她不得不自私,同而心里也是可怜这些后宫的女子,好在如今的后宫除了她也只有杨沁月了。 安笙的眸子从茶水里抬起,温声回道:“出宫去了,你若要见他,晚上的时候再过来吧!” 杨沁月刚要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又心有不甘的回过了头:“安若离,你别得意的太早,总有一天皇上会看到我的好!” 安笙却若有似无的叹息着:“天下好男人那么多,又何必吊死在这颗树上。” 杨沁月的背影一僵,因为只有这颗树才赋予她无上的荣耀,赋予她母族高高在上的权利。 况且从她入宫的那一天,她就没有回头的路了! 晚膳的时候,父子二人回到菀宁宫中,三口人便围坐在桌前,桌上是安笙亲手做的菜,自然都是无虑最爱吃的。 一日没见,无虑便撒娇的窝在安笙怀中,让母亲喂饭,一边还说着今日出宫发生的趣事。 君修冥温笑,夹了些菜送入口中,安笙的手艺自然无法与宫中御厨相比,但她做出的菜却有一种温暖的味道。 无虑指了指人参鸡汤:“娘,我要喝汤。” 安笙立刻盛了一小碗,用汤勺吹凉了递到无虑唇边,他才张开唇片,喝入口中。 君修冥无奈的笑着,夹了些才放入无虑面前的盘中,并对她道:“这孩子就不能养在你身边,都要将他惯坏了,你看看哪儿还有半分储君的模样。” 无虑将口中的食物咽下去,嘟着嘴巴道:“还不是储君呢。” “等你娘当了皇后,朕就册封你做太子。”君修冥笑着回道,目光却暗自观察着安笙的反应。 而她自顾喂着无虑,神情淡淡的,不同意,好在也没反对。 无虑眨着一双天真的大眼:“爹,当太子有什么好处?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和太傅读书了?” 他的话不仅让君修冥朗笑,连安笙都忍不住牵动了唇角。 “无虑,过来。”君修冥伸出手臂,将无虑拥在怀中,用温热干燥的手掌揉了揉他的头说道: “太子是天下最有前途的男人,这荣耀的背后也是沉重的使命,所以,以后跟随太傅读书的时间会延长两个时辰。” 无虑一张漂亮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啊?那无虑不当太子行吗?” 君修冥笑的惬意:“当然不行,谁让你是朕的儿子。” 无虑的手臂杵在桌上,没精打采的目光落在安笙身上,嘀咕道:“娘,你究竟会不会选男人?我爹要不是皇帝该多好。” 君修冥朗笑着,拍了下他的头:“想换老子,这辈子是没机会了。下辈子投胎的时候将眼睛擦亮点吧。” 而另一旁的安笙,被这对父子俩弄得哭笑不得:“再不吃饭就凉了,你现在的话越来越多,我看应该让你成天跟在太傅身边读书,这样我耳根才清净。” 无虑大声抱怨:“娘,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啊。” 温馨的场景却被小太监突兀的声音打断:“岂秉皇上,贵妃娘娘在殿外求见,说是为皇上送补汤。” 无虑不冷不热的哼了声,而安笙唇边的笑意也逐渐收敛了,她夹了些鲜嫩的蘑菇放在无虑的盘中,而他却不再动筷子:“真是扫兴,不吃了。” 他推开面前的碗筷,起身离开了。 安笙自然也没有吃下去的兴致,她从一旁侍女的手中接过绢帕,轻擦了下手,而后提起茶壶,倒了杯温茶,小口的饮着:“皇上不宣你的贵妃娘娘进来吗?殿外寒凉,等的太久小心感染风寒。” 君修冥淡漠的吩咐道:“告诉她回去吧。” “这”小太监略微迟疑,帝王即便是不见,也该给个理由敷衍,皇上只丢出一句不见,可为难了他这当奴才的,贵妃那里只怕是不好交代的。 君修冥的声音不由得冷了几分:“还杵在这里做什么?是没听懂朕的话吗?” “是,奴才这就去回复。”那小太监吓得不轻,快步的退了出去。 君修冥的目光探向她,笑意温润:“如此阿笙可还满意?” 安笙自顾又饮了一口热茶,淡声说道:“夫君,其实你应该见见她,听说杨将军的爹快不行了!” 君修冥失笑摇头:“得妻如此,夫复何求,朕陪无虑到园中练剑,今晚,朕可以留下来吗?” 安笙微低着头,眸光涣散着,并不去看他深邃如海的墨眸:“我有些不舒服,先去休息了。” 君修冥淡笑,只能到园中陪无虑练剑,他儿子可比安笙好哄的多。 天气一天天转暖,院中微风轻轻的浮动着。 无虑在林中练习龙鸣剑法,而君修冥坐在一旁石桌上,惬意的喝茶,并不时的出声指点:“刚刚那一招重来,手抬高一点。” 无虑的剑练习到一半,突然没了兴致,手腕一扬,将宝剑合在剑鞘之中。 君修冥倒也不恼,似乎早已习惯了他的任性而为:“怎么不练了?” “累了。”无虑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君修冥抬手倒了一杯温茶递了过去,堂堂一国之君伺候起人来也毫不含糊。 君修冥轻笑道:“你这随意的性子与你娘亲当年倒是像极了。” 无虑还口道:“娘才不是这样,我记得有一年跟娘出宫赈灾时,娘她是很律己的。” 君修冥抿了口茶,又道:“当一个人肩上背负了使命与责任,就会严于律己。等无虑长大了就会明白。” 无虑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双手托着腮:“长大了又有什么好处呢,要是能一辈子不长大该有多好。” 君修冥揉了揉他的头,笑道:“朕倒是希望你快些长大,等你长大了,继承了皇位,朕便可以带着你娘亲浪迹天涯,那一直是她的梦。” 安笙渴望自由,他希望有朝一日放下责任,带安笙过像风一样的生活。 殿外突然传来吵杂的声音:“老奴参见贵妃娘娘,娘娘请容老奴回禀皇上” 杨沁月带着人硬闯到菀宁宫内,连常德都拦不住:“贵妃娘娘,您这是” 杨沁月冷哼道:“皇上呢?你们这些狗奴才,还有没有将本宫放在眼里?难道本宫想见皇上一面,也不可以吗?” 君修冥牵着无虑的小手来到她面前,语气冷漠:“你来这里做什么?” 杨沁月心里一寒,唇边带着讽刺的笑:“皇上这话问的可真好笑,我来这里做什么?我来这里见见我的丈夫也需要理由吗?” 君修冥不语,眉宇间却冷锁,余光冷冷的扫过她。杨沁月家里的事他不是没有听说,但最近边境屡屡发生战况,一时半会,根本无法调回。 杨沁月沉声吩咐道:“荷子,将补汤拿来吧。” 荷子淡声应着:“是。” 杨沁月从侍她中接过羹汤,缓缓的递到君修冥面前:“这是臣妾费了一夜的时间熬好的,若皇上还怜悯臣妾的一片心意便尝尝吧!” 君修冥冷眼扫过,却并没有伸手去接。 她握着温热的羹汤,用勺子盛了些汤,放在唇边吹了吹,而后递到他唇边,柔声道:“皇上,请喝汤。” 君修冥剑眉微蹙着,正想转身离开,却有一道清亮的女声响起:“今儿我这菀宁宫倒是热闹了。没想到贵妃娘娘也喜欢擅闯。” 安笙含笑走过来,裙摆微扬,她在杨沁月面前停住脚步:“娘娘有心了,皇上最近的确瘦了些,倒是该补一补的,是我疏忽了。” 君修冥温笑凝望着她,淡淡道:“那阿笙喂朕喝,可好?” 安笙低眸一笑,伸出手掌摊开在杨沁月面前。 杨沁月紧抿着唇,唇色都泛紫了,却还是要强扯出一抹笑容,将手中的羹汤放在了她掌心间:“有劳贤妃。” “好说。”安笙笑着,用勺子盛了汤喂给君修冥。 他唇边的笑像阳光一样温暖,张口含住汤勺,喝下了碗中的羹汤。 无虑扯了扯君修冥衣角,笑着扬起小脸:“父皇,好喝吗?无虑也要。” 君修冥揉了揉他的小脑袋:“不许胡闹,你想喝朕让御厨做些莲子羹给你。” 无虑哼哼道:“切,爹分明就是欺负小孩子。等我长大要娶好多好多妃子喂我喝汤。” 杨沁月站在原地,头压得极低,人家一家三口和乐融融,她站在这里简直就是多余的。 她紧抿着唇,对君修冥微微一拜说道:“臣妾有个不情之请,请皇上准许臣妾的哥哥回金陵一趟。” 君修冥思考了一会,淡声道:“容朕想想,天色不早了,若没什么事,你就先回去吧!” 杨沁月也不再纠缠,点头应道,带着随行之人离开,他曾对她说过,他若能够安分守己,他便能让她在宫中一生尊贵。 事到如今,她根本就不稀罕这些虚荣,只可惜当她发现进宫是一条不归路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这一路,她看着淑妃,公孙淑媛,柳嫔,清嫔的死,看着尊贵的皇贵妃清妍被当做物品送人,看着夏贵人一族被流放,看着王氏的侄女王兮雨联姻客死他乡。 她其实也累了,杨沁月从来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些人里走到最后,或许没有母族的支持,她也将成为这其中的一个。 她累了,但她却不能不争,只要她活在他与安笙那个女人的视线里,她就永远是他们心上微妙的隔阂。 杨沁月走后,安笙手中还端着那一碗温热的羹汤。 君修冥的目光轻落在她身上,玩味道:“阿笙还要继续喂朕吗?” 安笙将汤盅塞给他,剧烈的晃动,让汤迸溅了出来,在君修冥明黄的龙袍上溅开了一片:“皇上还是自己喝吧,又不是没长手。” 她转身向殿内走去,并合上房门。 君修冥失笑摇头:“你看看你娘亲,越发的刁蛮了。” 无虑顺从的点了点头:“嗯,我以后一定要娶一个温柔的媳妇。” 而彼端,菀宁宫内,刚刚经历了一场闹剧,安笙百无聊赖的靠坐在贵妃榻上,头轻枕着手臂,眸光些微的涣散着。 宫中的日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她倒是觉得自己越发的没用了,也不知自己心里在别扭个什么劲。 这些年来,他和她朝夕相处的日子真的已经很好了。想到这里,她唇边不经意露出了笑。 房门被轻轻叩响,君修冥在殿外低唤着她的名字:“阿笙,开门。” 而安笙就好像没有听到一样,反而合起双眸,闭目休憩。 很快,殿外便没了声音,静谧的空间,她昏昏欲睡,然而,半梦半醒间,似乎有温软的物体在她的面颊上触动着,带着些许的湿润。 安笙并未睡熟,即刻睁开眼帘,映入瞳眸的是君修冥放大的俊脸,他正亲吻着她的脸颊。 安笙慌忙起身,戒备的看着他:“君修冥,你怎么进来的!” 君修冥笑着,指了指半敞的窗口:“没有门,还有窗。” 堂堂一国之君,也学会了飞贼的那一套。进妃子的寝殿,还要跃窗而入。 安笙不冷不热的嘀咕一句:“皇上进来做什么?我这里可没有补汤了。” 君修冥半跪在她身前,指尖轻轻的触摸着她手臂的肌肤,他唇角扬着笑,指尖划过之处,带着痒痒的酥麻:“阿笙,今夜朕还不能留下来吗?” 安笙冷漠的回道:“这个问题你晚膳的时候已经问过,我也回答过,不需要再说第二遍。” 君修冥低敛着眸,眸光紧紧的锁在她身上,好似猎豹盯住了美味可口的猎物。 他的拳头紧握着,额头竟然侵出冷汗,即便不曾肌肤相贴,安笙仍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热度,他似乎很奇怪:“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嗯。”他艰难的点了下头,无奈一笑:“她的补汤,没想到竟是滋阴壮阳的。” 壮阳?安笙脑海中顿时嗡的一声重响,她终于明白他为何是这般反应了。难怪他不许无虑喝。 她弱声询问,身体已经下意识的开始后退了:“那,那怎么办?” 她后退,他却栖身而进:“阿笙觉得应该怎样?” 君修冥双臂将她反锁在贵妃榻上,他的头靠在她耳侧,彼此的面颊相贴合,他肌肤的温度烫人:“朕不会碰其他的女人,阿笙,你忍心看朕因此难受吗?” 安笙的双手撑在他胸膛,好在只是壮阳之物,又不是媚药,死不了人,忍一忍便好了。 “我今天,今天不想,皇上可以忍”她话未说完,唇已经被他霸道覆盖,此时他想她想的几近要发狂。 他不停的在安笙耳畔呢喃着,他的声音低哑隐忍,如同一种蛊惑,安笙抵抗的力道逐渐微弱,连意识都变得模糊了。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丝打落在芭蕉叶上,滴滴答答的,如同悦耳的曲音。 潮湿的冷风从半敞的窗口灌入,胸口一片凉意袭来。 她不受控制的嘤咛一声,安笙浑身使不出半点力气,更别说挣扎了。 辗转之间,彼此身上碍人的衣物一件件被抛落在地,安笙如玉的娇躯蜷缩在贵妃榻上,三千青衫散落,衣衫尽褪后,两人暧昧的缠绵。 “夫君,阿笙是不是太过分了,这些年,你的身边也应该留几个女人,毕竟后宫关联着朝堂。”她微嘟着红唇,轻慢的语调,带着说不出的柔媚,眼波流转之间,风情万种。 君修冥笑的棉软,笑靥中含着不容易抗拒的温情:“胡思乱想什么呢!朕说了这辈子只要你一个女人就只要你一个女人。再则,如今的皇位固若金汤,根本就不需要女人来笼络朝臣。” 话落,他便又迫不及待的堵上她的唇,不知觉间,安笙便深陷在其中。 她微张的红唇轻轻颤动着,却说不出只言片语,只放出细碎的吟偶之声。 正当两人要冲破最后一道防线时,殿外却传来常德急切的声音:“皇上,瑶华宫派人来传话,贵妃娘娘只怕是不行了,皇上快去看看吧。” 君修冥的身子僵在安笙身上,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这次是真要憋出内伤了。 安笙的手臂缓缓滑下了他颈项,弥散的眸光也逐渐清晰:“夫君去看看吧,毕竟杨尧镇守着边境。” “嗯。”君修冥隐忍的应了一声,不舍的离开她,披衣起身。 君修冥推门而出时,常德躬身站在殿门外:“贵妃刚不是还好好的?” 常德也是一脸的难色:“这几日的天气本就湿润,湖边又长了些青苔,贵妃刚刚不慎落入湖里,听那边的宫人说,被救上来时一脸惨白,尚有一丝气息。” 君修冥大步向前走去:“走吧,去看看。” 瑶华宫中,杨沁月躺在宽大的凤榻之上,紧闭着双眼,面若死灰。 君修冥在榻前停住脚步,看向守在一旁的张太医:“怎么样?” 张太医压低声道:“湖水已经悉数吐了出来,只是受惊过度,还有些高热,假以时日的调理也无碍。” “嗯。”君修冥点头,眉宇间却染了沉重。 虽然素日他并不待见她,可是,若站在杨沁月的立场上,或许他也会如她做一样的事,任何人都有责任守护自己的亲人手足。 君修冥在榻旁坐了下来,摆了摆手,示意殿内的人退下。 杨沁月温热的手轻轻的覆盖在他的手背之上,她的小手很柔软,如同温水一样拂过人心:“皇上怎么来了?” 君修冥轻哼:“下雨天还去湖边做什么?” 杨沁月淡淡一笑,将他微凉的手握在掌心:“家父的事情想必皇上也已知道,心情烦闷便出去走走。 皇上,在这世上任何人都有她要守护的人或东西,因为太过执着的守护难免会犯错,可是,这并非是不可原谅的。” 她的话显然是别有深意。 君修冥轻叹一声,墨眸黯然几分,温声道:“这些年,你似乎变了很多。” 杨沁月双眸的剪水,泪珠在眸中缓缓盈动:“臣妾与皇上数十年感情,多少也算了解皇上,若臣妾还是当年那个刁蛮的女人,皇上只怕也容不得臣妾到现在。皇上,哥哥为当年的糊涂之举已经知错了,皇上愿意原谅哥哥吗?” 说话间她对一旁的侍女荷子使了眼色。荷子会意,转身去将殿里的香换了。 君修冥无奈而笑,却并未给她答案:“这件事朕会考虑。” 杨沁月轻拭了眼角的泪,柔柔笑:“臣妾代哥哥谢过皇上,也感谢皇上对臣妾还有一丝怜悯之心。” “嗯。”君修冥淡应起身,欲要离开之时,却发现一阵眩晕,他的视线里好像看见了安笙正躺在榻上。 杨沁月怕他尚且还有意识,忙起身故作担忧的道:“皇上,皇上你怎么了?” 君修冥晃了晃头,好似听到安笙在唤她,低声呢喃:“阿笙” 杨沁月知道,迷情香起作用了,前段时日她得知朝中的李大人写了本奏折,里面条条款款皆是杨尧的罪状,而且每一条都是诛灭九族的死罪。 好在那位李大人已经被他们的人暗杀,只不过如今那本奏折不知所踪,但杨尧亲笔来信,说是一定在朝中的某位大臣手里。 所以她现在不得不放手一搏,她必须抓住最后的机会,怀上龙嗣。 这些时日她已调理好了身子,也询问过太医,这几日正是受孕的好时机。 只要她跟他有过一次,随后的几次她便只能冒险找别的男人,不然母族难逃一劫。 她柔软的双手解开他腰间束带,指尖有意无意的撩拨过他敏感的地带,杨沁月很会伺候男人,她了解君修冥的身体。 何况,他昨夜并未在安笙那里得到满足。被她这样的一番挑拨,正常的男人自然会产生本能的反应。 她妩媚的一笑,身上的宫装突然褪落到脚下,露出雪白的香肩和透明的纱衣,细嫩的肌肤若隐若现。 “皇上,臣妾服侍您。”杨沁月薄唇微动,她柔软的双臂缠住君修冥腰肢,身体贴在了他的身上。 眼看着便应该是一场天雷勾地火,而门前却响起一声稚嫩的声音:“爹,你们在做什么?” 君修冥晃了晃头,杨沁月见识立马扑了上去,无虑看到二人这样亲密的画面,眼底染上冷意,转身跑了。 她千算万算,却偏偏算漏君无虑会来搅局,而且他从小授君修冥严苛教导,早已是一身好本领,普通的宫人根本就拦不住他。 正在她沉思之际,君修冥突然用力推开她,将一切哑然而止。 这突如其来的转折并不在杨沁月的意料之内,她踉跄了几步,而后摔倒在僵硬的大理石地面上。 杨沁月不可置信的仰头,双臂环住胸口,颤抖的说道,声音哽咽:“皇上?” 君修冥俊颜沉冷,强迫着自己清醒:“杨沁月!其实你并不了解朕,如果朕想要女人,就不会离开她赶到瑶华宫。从今日起,你不得擅自离开瑶华宫一步,否则别怪朕容不下你。” 而后又向殿外吩咐道,“常德,摆驾菀宁宫。” 杨沁月疯了一样从软榻上跳下来,从身后抱住了他,她痛哭着问道,“皇上,我们真的回不去了吗?臣妾到底是哪里做错了? 八年了,整整八年的时间,这瑶华宫早已形同冷宫,皇上对我何故如此无情?我并没有想和她争什么?难道连最后一点的怜悯也不能给臣妾吗?” 君修冥冷漠的看了一眼她:“你没爱过,又怎知爱情和怜悯根本就是两件事。” 而后他用力的扳开她环在他腰间的手臂,无情的丢弃她离去。 杨沁月跌坐在地上,痛苦的哀嚎声,声声刺耳。 君修冥回到菀宁宫的时候,殿外跪了一地的宫人,安笙将他们统统赶了出来。 君修冥蹙眉问道:“怎么回事?” “主子不知怎么就发脾气了,她说不需要奴婢们服侍。”掌事宫女战战兢兢的回道:“刚刚中州王还闹了一阵子,现在才安静下来。” “嗯。”君修冥点了下头,又吩咐道:“都退下吧。” 宫人们听命,一个个都快速的离开了。 君修冥推门而入,殿内的窗子紧闭着,光线昏暗,让人觉得莫名的压抑。 而安笙就坐在灰暗的角落中,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如同画中人一般,绝美的容颜冰冷的没有一丝情绪。 她的怀中抱着无虑,孩子的头轻靠在母亲的胸口,他紧闭着双眼,没有一丝生气。 君修冥低唤一声:“阿笙。” “出去。”安笙连眼帘都没抬一下,唇片一开一合,脸上的情绪没有任何的牵动。 君修冥自然是不会出去的,他高大的身影依旧背光站在那里,笔直挺立。 他的目光淡淡落在无虑苍白的小脸上,柔声问道:“他怎么了?” 安笙唇角牵起一抹冷笑:“闹累了,我让他睡一会儿。” 她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眼窝在怀中的孩子。 无虑自然不会睡得如此沉,连他们说话都不曾被吵醒,他是被安笙点了睡穴。 君修冥走过去,伸臂想将无虑从她怀中抱出,却被安笙躲闪,她施展轻功,身形那么的快,君修冥只来得及触碰到他一片衣角。 她雪白的裙纱滑过他指尖,带着冰冷的温度。 安笙站在角落中,怀中依旧紧抱着无虑,不曾放手。 她平静的面容终于被打破,声音清淡:“君修冥,你想和你的嫔妃欢爱,我可以当做视而不见,只是,请你下次走远一点,别在无虑的面前让他看到你与别的女人卿卿我我。” 因为这样的事情完全可以影响到一个孩子的童年,造成心理上的阴影,她只想给他一个无虑无虑的童年。 他僵硬的站在那里,拳头紧握着。的确是他一时的疏忽,才着了杨沁月的道。 君修冥沉声回道:“朕保证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 他并没有解释,因为安笙根本不会听,何必越描越黑呢,况且杨沁月存在,总有一些让他都觉得别有用心的巧合。 安笙向床榻走去,将无虑轻轻的放在了床榻上,她坐在榻边,手掌轻轻的抚摸着他冰凉的小脸,不久之前,这张小脸上挂满了泪痕。 他歇斯底里的哭着问她:爹爹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安笙心疼的看着他,为他擦干眼泪,并在心中对他说:无虑,对不起,是我太无能,没办法让他的目光只停留在我的身上。 安笙的声音极淡,极冷:“你先出去吧,我不希望无虑醒来之后看到你。” 而君修冥不仅没有离开,反而逐渐靠近,在安笙面前停住脚步,他缓缓蹲身,半跪在安笙面前,若换做别人,此刻是应该解释些什么的,可是,君修冥没有。 他只是看着她,同时,任由着安笙冰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的声音低哑,带着些迫切的恳求:“阿笙,我们谈谈吧。” 安笙笑了笑,甩开他握着自己的手:“对不起,修冥,给我一点时间,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听。” 君修冥微扬着头看着她,目光无奈且疼痛,轻叹道:“阿笙,相信我好吗?朕一定会做到朕的身边只有你一个女人。” 他的话很简短,却带着格外坚定的语气。 安笙微眯起眸子,投入他的怀里抽泣了起来:“君修冥,你为什么会是皇上?你为什么会是皇上?” 她每每看到他为了她令后宫女人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心中既是感动又是怜惜。 可背后的始作俑者分明就是她自己,她根本就没有资格去可怜那些女人,为了他们的幸福,最后却必须牺牲这么多人的性命。 她才是最自私的那一个,可爱情里的人又有几个不自私呢? 君修冥不停的安抚着,他们能走到今天并不容易,那么他也是时候找个时机处理杨尧了。 他不能再拖了,今日的事已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他不能让杨沁月成为他们两人心上的隔阂。 君修冥的气息将她团团包围着,他用手掌抬起她的下巴,彼此的气息绞缠着:“别哭了,再哭朕可是要心疼的。” 安笙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而此时他的唇就停留在她唇上一寸的地方:“阿笙不许朕和其他女人纠缠,那你满足朕,嗯?” 安笙微抬起眼帘,眸色依旧是冷冷的,说起气话:“我没那个心情,如果皇上想用强,随便你。” 她说到此,忽而冷哼了一声:“皇上最拿手的不就是强迫女人吗?否则也不会有无虑的死了。” 她的话多少让君修冥有些伤心,当年他的确是强迫了她,但那时他也没想到她会身中剧毒。 “所以上苍垂怜,才会将无虑赐给朕,如果时光倒流。”他低低的呢喃着,唇边在她肌肤上轻轻的游移,这样的话从他口中说出,便带着说不尽的暧昧。 她微微的轻颤着,想要推开他,而君修冥却如同磐石一样,根本无法撼动半分。 安笙淡漠的开口:“皇上还不离开吗?我要给无虑解开穴道,睡穴封的太久会伤身体。” 君修冥轻笑,竟然真的松开了她,只是,他没等安笙给无虑解穴,竟然将孩子从床榻上抱起。 安笙急切道:“君修冥,你做什么?” 君修冥怀抱着无虑:“阿笙说的很对,你不在的时候,他才会和朕好好相处,这几日他在乾祥宫和朕住在一起,等他学乖了就给你送回来。” 话落,他就要向外走去,安笙一急,侧身挡在他身前:“你不能将无虑带走。” 她脸色微沉,无虑就是她的命,她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他,甚至不能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 然而,君修冥的唇边一直含着温笑,甚至有几分暧昧:“阿笙这是要留朕吗?好啊,朕十分愿意。” “你”安笙紧咬着唇,他的意思很明显,要么带无虑走,要留下无虑,他就一起留下。 天都要黑了,君修冥赖在这里不走,目的自然不会单纯。 君修冥玩味一笑,他自然看得出安笙心中的挣扎:“好了,你放心,朕疼无虑还来不及,不会伤他的,朕只是不希望因为刚刚的事让他心中留下芥蒂。” 安笙不语,没有再阻拦,因为君修冥的话的确有道理,这道伤痕若是留下,伤害最大的终究是无虑。 而后,连着三日,安笙都没有见到无虑,君修冥也是偶尔来殿内坐坐,天黑之前一定会离开,而安笙自然也不会留他。 也不知君修冥究竟用了什么方法,等他将无虑送回菀宁宫的时候,父子二人看似比原先更亲密了,无虑一口一个爹爹,叫的那叫一个甜。 安笙因此也不再恼他,只是让他下次注意些。 君修冥心里反而有些吃味,他和另一个女人亲热,她气他恼他,他反而高兴,唯独接受不了她那么大方的模样。 实际上,安笙只是不愿意表现出来,免得他犯了错就卖乖!都不知道这父子二人的这个习惯,究竟是谁学的谁? 之夜,养心殿中灯火通明,边关八百里加急,越关城破,守城大将军杨尧被生擒活捉。 也不知这次究竟是什么原因?至温孜言那次回去后,边境与燕国和平相处了五六年,好端端的忽然间却又生起了战火。 君修冥快速的看过谍报,重重的摔在桌案之上:“这个蠢货,几年不打仗,只怕刀枪都生锈了吧。” “皇上息怒。”夏侯渊屈膝跪在他身前,常德陪在一侧。 君修冥揉了揉眉心:“本朝与燕国一向井水不犯河水,此番兴起战事,只怕也是杨尧的杰作。 作为主帅,落入敌军手中不以死谢罪,还被生擒活捉,这个贪生怕死之徒,丢进了我北盛的脸面。” 夏侯渊跪在地上,沉默不语。眼角余光探向一旁常德。 常德会意,拱手上前道:“皇上息怒,事已至此,气坏了龙体反倒不值当。” 他忙从小太监手中接过温热的茶盏,递到君修冥面前。 君修冥喝了口温茶,才稍稍压住了火气。 夏侯渊开口道:“杨尧被擒,边境大军不可无主帅,不知该派哪位将军前去,还请皇上示下。” 君修冥放下手中茶盏,桃花眼冷眯,沉声道:“夏侯渊听旨,朕命你为统帅,调拨五万大军即刻开赴边境。将战火的起因一并给朕查清。” 夏侯渊屈膝跪地:“末将领旨。” 殿外,传来小太监尖细的声音:“岂秉皇上,中州王求见。” 君修冥忽而想起,他每晚都要检查无虑的功课,刚刚讨论政务,竟将此事忘在了脑后。 他微扬了手臂,“都退下吧。” 众人退出后,无虑缓缓而入,板着一张小脸,他屈膝跪地,一声不吭,算作见礼。 “起来吧。”君修冥含笑,又问:“刚刚都听到了吧?” 无虑一直在殿外偷听,殿内都是习武的高手,一个个心知肚明,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 “嗯。”无虑重重的点头,知道这次是处置杨尧的好时机。 这么多年,也不是找不到处置的机会,只不过一时没找到合适的人顶替杨尧。 君修冥起身来到他身旁,牵起他冰凉的小手向殿外走去,边走边道:“今日时辰不早了,就不考问你的功课了。朕陪你回菀宁宫去看看你娘亲。” 父子二人刚刚步出,只见杨沁月就跪在殿外的石阶之上,白衣素颜,身上无一丝多余的饰物,苍白的容颜越显楚楚之态。 她的脸上还挂着泪痕,模样极是无助。这些日子,她每晚都跪在这里,当真是风雨无阻。 她颤声低唤,眸中泪光盈动:“皇上。” 君修冥对她几乎是视而不见,看来这个女人完全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反倒是一旁无虑扫了她一眼,冷哼了声:“贵妃每晚跪在这里,你跪的不烦,本王看着都烦了。” 谁让这个女人总是勾饮他爹爹,因为她的存在,爹爹与娘亲时不时也会怄气。 杨沁月声音哽咽,紧咬着唇瓣,泪珠扑簌而落:“你” 她目光求助的看向君修冥,而后者仍无动于衷,反对一旁常德吩咐道:“你没听到中州王说什么吗?以后若贵妃再出现在养心殿,朕唯你是问。” “老奴遵旨。”常德领命,忙吩咐两个小太监将杨沁月架走。 杨沁月一个柔弱女子,自然无法反抗,只能无助的哭泣:“皇上,臣妾真的知道错了,你再原谅沁月一次好不好?沁月不能没有你” 君修冥被她恬噪的声音哭的心烦,将无虑从地上抱起,直接向菀宁宫走去。 无虑长大七岁,他抱他的次数,几乎屈指可数。 他含笑开口,眉宇间是身为父亲的骄傲:“似乎又重了一些。” 无虑悻悻地低声嘀咕了一句:“我又没求你抱,两个大男人抱一起才别扭。” 君修冥拍了一下他脑袋:“你个小没良心的,这会你娘亲应该做了宵夜,也难怪最近胖了不少。” 因为边境的事情,君修冥经常熬到深夜,安笙也常常做好了宵夜等他们过来。 无虑挑了挑唇角,笑的别有深意:“爹,你一到晚上就又馋了不是?” 君修冥没好气的斥了声:“你这小鬼知道什么?” 无虑回过头,撇了撇嘴反驳道:“我什么都知道,不然爹也不会总赶我一个人去偏殿睡。” 君修冥半信半疑的看着他,当真什么都知道?会不会知道的早了一点? 看来以后还得将门窗关好一点,免得总让他闯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