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王下下签：亡国公主驱魔妃》 1.第1章 清河公主(1) 序： 整个天空阴沉沉的，黑云一片接着一片压过来。 寒风里夹杂着血腥味和杀气，紧接着是百姓哭喊声与叛军的杀戮声。 中年将军手持长剑，一面砍杀源源不断涌来的敌人，一面护着怀中的少女。他一定要带着公主逃出去。 “将军……”一名士兵出手将想要偷袭的叛军刺杀，喘着气焦急道：“夏侯将军，皇宫已经被攻下。” 听到皇宫被攻下，那将军挥剑的手显然有些迟疑。而在他怀中始终混混沌沌的少女却一下子清醒过来，勉强撑起一丝精神虚弱的喊道：“曹奂呢！？曹奂在哪里？！” “皇上他……”士兵几番挣扎，这才吐出一句：“不知所踪……” “夏侯廙，你快去救曹奂啊，不要管我，快去救曹奂……”少女挣扎着妄想挣脱出将军紧握着她手腕的手，却使不出平日里的丁点力气来。为了让她逃出皇宫，曹奂早早下了迷药，导致她到现在都还没能恢复。 就在两人争执的期间，仅剩不多的将士们已经杀出一条血路来。 “将军，我们断后，你快带着公主离开吧！” 夏侯廙点头，正准备策马而起，就听到不远处千军万马呼啸而来。紧接着，大队的人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涌来，并将他们团团围住，然而那些兵马却并未对这些残兵下手。 只见包围住他们的军队井然有序的布阵列队，然后从正中央一一后退。一名意气风发的男子就驾马从军队让出的道路中缓缓走出。他握着缰绳，任凭那胯下的马匹悠然自得的一步步走到了夏侯廙面前。 “司、马、炎！”少女咬牙切齿的念出了来者的姓名。 “清河公主，你可真是让在下好找。”军队中走出来的司马炎嘴角微扬，却让夏侯廙几人都戒备的握紧的手中的武器。 “把‘天穴’的钥匙交出来吧。”司马炎的声音极其好听，似吴侬软语喃喃在耳边，可下一秒，却又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否则——我可不担保会对你这亡国公主做出些什么。” 见少女没有说话，司马炎又似循循善诱一般道：“都说你是陛下的胞妹，可皇族的人并非如此称呼你呢。似乎唤你……‘老祖宗’？交出来吧，天穴的钥匙，长生不老的秘密。这个秘密……只有你知道？” 自魏武帝开始，魏朝历代都有‘清河公主’这个名号，世人只知是封号，却不知清河公主自始至终，都只是一个人罢了。拥有长生不老之术的——同一个人。 勉强有了一丝力气的少女嘴角微扬，似孩童般对着司马炎天真的笑道：“像历朝魏帝们一样，将我侍奉得妥妥当当吗？好啊，只要你保证如此，那我便考虑考虑。” “好！我保证，纵然今后司马家族千秋万世，也让你像现在一样风风光光，锦绣繁华。” 司马炎话音刚落，就听到少女咯咯大笑起来，那笑声中分明夹杂着嘲讽，司马炎这才反应过来是上了她的当。 2.第2章 清河公主(2) 未等司马炎发怒开口，少女身后残余的一名武将就已按捺不住，大喊一声“狗贼”，提着大刀冲了过去。面对这一幕，司马炎脸色却没丝毫变化，甚至不屑动弹分毫。只是须臾，就有护卫挡在了司马炎面前，一刀将那体力接近透支的武将砍翻在地。 “不自量力。”司马炎脸上虽带着笑容，声音却已经透着寒冷：“既然公主你如此不识好歹，就别怪在下让你步后尘了！”说罢，司马炎单手一挥，将马背上栓着的包裹往少女面前扔去。 几番滚动下，精致的绸缎便散了开来，被丝绸包裹的头颅映现在众人眼中。 少女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 曹奂。 是曹奂…… 明明前不久、自己还在冷嘲热讽的曹奂。从小到大，不管自己怎么呵斥，都始终谦卑的曹奂……魏朝的君王……曹奂。 “把‘天穴’钥匙交出来！”这一次，司马炎的语气中已经明显带着不耐烦：“当年先祖司马懿把你传的神乎其神，我倒要看看没了曹家的庇护，你有什么能耐。” 说罢，司马炎单手一挥，对麾下将士们道：“活捉清河公主者，赏赐侯位！” “公主你先走！”夏侯廙毫不犹豫的跳下马，以视死如归的身姿拦在千军万马之前。 “走啊！公主，快走啊！” 少女愣愣的坐在马背上，眼睁睁看着守护她的将士一个个倒下，而她眼中，却始终只有曹奂的头颅。 是不甘。是愤怒。是怨恨。 “司马炎！杀我曹家人，很得意是不是。灭我魏朝的江山，很威风是不是！” 司马炎微微一笑，用嘲讽的语气道：“只要我司马家想，你们曹家的江山早在十几年前就改姓了！奉劝公主一句，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否则曹奂一代君王就不仅仅是一个死无全尸了。” 少女那一双漆黑的双眸里，似渐渐泛出杀意。 曹奂……曹奂…… 虽然之前被曹奂下了药，但此时体内的血液却像是在燃烧般疼痛起来。 耳畔，似又响起了师父温柔的劝诫声。 “由心，你体质特殊，绝对不要干涉朝代更替，更不要使用五行之火。你的灵火与他人不同，记住了吗？！” “由心，生死有命，为师此次离世并没有什么好悲伤的。只是……你命中有劫，可惜师父帮不了你什么。一定，一定不要使用灵火。” 师父……师父…… 由心要违背当日之约了。 上等的战马们似乎嗅到危险的气息，纷纷躁动不安的摇着尾巴接连后退，却还是晚了一步。 纤细的手腕在空中伸出，伴随着玎珰的铃铛脆响。 火。 妖艳烈火无端蹿出，从少女体内溢出的火。 只见她衣裙蹁跹，黑发飘荡，血红色的光芒映得少女宛如罗刹。 只听少女一字一句道：“朝代更替，万物轮回，这个道理我懂。可你残害曹奂，弑君犯上，就该受到惩罚！” 话落，少女素手一挥，那火焰就如同拥有了生命一般，伴随着铃铛脆响，缠绕住她的胳膊，却未伤到少女寸缕，倒是直冲向司马炎。 3.第3章 清河公主(3) 司马炎身边的将士们纷纷变了脸色，立刻护住司马炎道：“大人，这火有问题，快逃！” 相比手下的将士，司马炎脸上却露出痴迷与贪婪的神色来：“这就是‘清河公主’的秘密吗。除了长生不老，竟还有此……” 只见从少女身体中蹿出的火焰越烧越旺，直冲天际，甚至连绵不绝的从城池处蔓延而去。凡是被火焰沾染上的人与物，都在须臾间变成了灰烬。 而少女，就好像失去了理智一般，丝毫没有让火势减弱的念头。 夕阳渐落，一切都好似被染上了红妆。 不。不只是皇宫。 整个洛阳城，都变成了火海。哭喊声震天。 惊慌之下，大军的士兵们只能护着司马炎连连后退。 “杀了你，杀了你！”少女的身体被层层火焰包围，双眼空洞，犹如罗刹附身。她的杀气惊得司马炎胯下的马匹都瘫倒在地。直到这时，司马炎才做出逃跑的反应，但哪里还来得及？！ 犹如火龙般的烈焰几番旋转，带着戾气与杀戮层层呼啸而去。但凡被这火焰沾染到的士兵、马匹，在片刻间化为灰烬。万物都好似被吞噬在一片赤色的海洋之中。 “住手！”眼看火焰就要缠绕住司马炎，只听到有人大喝一声。那声音宏厚有力，好像穿透云层后从天际层层落下一般。 声音刚传到众人耳中，就见一名道士打扮的老人从空中无端落下，硬生生用蓝色光芒挡住了少女的火焰，他只身一人护在司马炎面前，呵斥少女道：“曹家气数已尽，司马家掌管天下是定数。枉你窥破天机，却还犯下这种错误吗！洛阳城的百姓何其无辜？枉死的将士何其无辜？！” 少女愣愣的抬起头，双眼通红的看着突然冒出来的道士，冷笑道：“那他又凭什么杀了曹奂？！”少女怒意再次汹涌而出，眼看火焰要再次冲向司马炎。 道士没有给少女伤害司马炎的机会，以蓝光作为抵挡。 趁着道士和少女对峙之时，司马炎赶忙抓住机会起身落荒而逃。 少女咬牙再次施力，奈何身躯薄弱，未能坚持多久，视线就开始模糊起来。是药……之前在她体内的迷药又开始发挥作用了。 “公主！”眼看由心摇摇欲坠起来，夏侯廙赶忙上前搀扶。 没能开口，少女眼前一黑，晕死过去。就在少女失去知觉的那瞬间，洛阳城的大火就好似失去了火源一般，突兀的就灭去。 眼看道士分毫未损且步步紧逼而来，剩下的几个重伤将士却是忠心不改，死死护在少女面前。 “不知阁下是何人，为什么要插手曹家与司马家的恩怨？！”夏侯廙喘着气，一脸戒备的看着老者。 老者看了眼昏迷中的少女，无奈的摇了摇头：“长生不老……五行灵力……不知是福是祸。我哪有什么权利杀她？何况我与她师父……也算故交，自然不会对她怎样。可你看看这场大火，让多少百姓无辜死去。为免她日后弑杀君王更改历史，酿成更大的祸害，我暂且封了她灵力。这天下……今后怕是司马家掌管了。” 被烈火焚烧过后的枯树林里，焦味伴随着寒风渐渐吹散。 没了由心的能力，曹家谈什么复国？可夏侯廙也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能力阻止，只能任凭道士对由心施下封印。 “走吧，带着她离开洛阳。绝对，绝对不要让她参与皇家之事。否则……”道士略微皱起眉，却又没继续往下说。 命运这种事，若是凭借他三言两语就能改变，那又怎么能称之为命运呢？ 夏侯廙等了道士许久，见他不再继续说下去，便抬手行了个礼，抱起昏迷中的由心，带着仅剩的几十名将士一步步离开残破不堪的洛阳。 公元265年，司马炎篡夺曹魏政权，改国号为晋。 公元280年，司马家族灭去东吴，结束三国鼎立的局面。从此以后，天下是司马家的天下，与与吴、蜀、魏，再无关系。 （读者群不变：297121448。时隔两年，让你们久等真是对不起。这两年读者群好多妹纸给我的鼓励和支持，真的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嘛，我回来啦~希望你们还在，希望不会让你们失望。） 4.第4章 世事变迁(1) “由心，爹爹自知时日无多，而你又与旁人不同……此乃‘天穴’钥匙，你一定守好了它。哪怕魏朝亡了，哪怕曹氏一族不再成为你的庇佑，你都能一世无忧。” “由心，生死有命，为师此次离世并没有什么好悲伤的。可惜……师父没有办法再陪伴你了，你一定要和你弟弟好好相处，相互扶持……” “我族曹氏的珍宝，从来不是什么魏朝江山，更不是毫无能力的朕。夏侯廙……朕要你今日在这殿中立下誓言，子子孙孙，誓护老祖宗安好。务必让老祖宗……万世无忧。” 寂寥的寒冬里。只听有铃铛声清脆一响。 “不要……不要……不要！” 枝桠上，依靠着树干沉睡的由心猛的睁开双眼，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天空在不知不觉中飘落下鹅毛大雪来，映衬着少女一袭藕色长裙。天蓝色的飘带一头缠绕在她手腕间，另一头则缀着两枚精致的小铃铛，在空中伴随着风声一晃一晃响动——这就是由心身边总是会发出铃铛声的缘由。 一百年了呢。 整整一百年。 所有的亲人，故友，良将……都不在了。 天地苍茫间，看似才十六、七岁的少女眼眸中，有着与外貌不符的凄凉。 多少个日日夜夜，她都被这些梦靥纠缠。若不是当初司马家叛变，她又怎么会变得这般狼狈。晋朝，也该到了覆灭的时候。听闻一连好几任君王都是早逝，如今这个君王更是一个痴傻之人！当朝太后执政，牝鸡司晨。司马家报应也终究要来了！ 由心指尖暗暗使劲。 ——该死。 当年那道士究竟是什么能耐，居然害的她灵火至今不能使出。甚至害的弟弟也…… 由心无奈的摇摇头，好不容易逃出来，她可不能放弃了这绝好的报仇时机。 正寻思着，就听到有青涩的少年声传来：“公主！公主！你在哪里啊。公主！！！”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由心立刻露出一副头疼的神情，只见她赶忙手腕一动，那天蓝色的飘带就伴随着铃铛声飘荡起来。那飘带被控制的极好，只是轻轻一甩，伴随着“叮铃当啷”好几声，就勾勒住了更高一层的树枝枝桠。紧接着由心身子一蹬，整个人就宛如九天玄女般飞扬到高处。 “啊！——公主！” 由心的举动虽然轻巧，却还是抖下了簌簌白雪。 “公主！你小心着点，不要摔着啊公主！——！”少年的声音原本倒也清冽好听，但此刻却喊得犹如杀猪一般，震得周围鸟雀都四处飞起。 “闭嘴啊！”一瞬间，由心眼眸中的冰冷消散无踪，倒也像个孩子一般起来。她踩在枝干上，拿着那飘带的手顺势叉腰道：“吵死了！小珞子你给我闭嘴！” 被由心这样一吼，少年的嘴立刻耷拉下来：“公主……我叫夏侯珞，你总是喊我小珞子小珞子，听得像宫里那些小黄门太监似的。” “嘿，我就偏叫了怎么的？！小珞子小珞子小珞子！” 5.第5章 世事变迁(2) 自从当年夏侯廙带着由心逃出来后，夏侯家就一直遵守着曹奂最后一道旨意——夏侯家族子子孙孙护着清河公主安好。 这岁月匆匆眨眼而过，夏侯廙的骨灰都不知道散成了怎样的散沙，但夏侯家倒一直忠心不改。由心衰老的速度比旁人慢很多很多，几乎可以用长生不老来形容，所以夏侯珞是她看着长大的。 夏侯珞与历代其余的夏侯族人不同，不像是其余人一般敬畏，甚至惧怕着由心，从小格外黏着由心，所以两人感情也分外交好一些。若是被不知道的旁人看到，只怕当他们是普通的一对青梅竹马。 见说不过由心，夏侯珞只好投降道：“行行行，公主觉得开心，那就这么叫吧。可是公主，你趁父亲此次不在‘隐世之地’，擅自逃离到那么远的地方，万一遇到什么危险可就不好了！快随我回去吧。” 由心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怎么看这片林子离族内也不过五六里路，这么轻易就让这小子寻到，还叫远？！ “小珞子。我听到你父亲和几大长老的谈话了。” “什、什么谈话。” “你少给我装傻。”由心嗤笑一声，顺势坐在树枝的枝干上，双脚在半空中来回晃荡，只听她闷声道：“你父亲也想复兴魏朝不是吗？可是你看看，剩下这么一族的几百人，哪里复兴的了魏朝？听说这些年晋朝的君王一个不如一个，这一任君王非但体弱多病，还是个傻子！倒不如——” 还没等由心把话说完，夏侯珞立刻喊道：“不行。” 由心坐在树枝上，居高临下的瞪了眼夏侯珞：“你再说一遍试试！你还把我这公主放在眼里吗。” “当然放在眼里！可是公主，这事太冒险了……” “住口！”由心从树梢中悄然而落，抬手就用食戳了戳夏侯珞的胸口：“你还当不当我是公主？！” 夏侯珞自知上了由心的当，此刻说什么都不是，左右为难间，却见由心嘴角一动，莞尔一笑。想来由心也是被夏侯珞窘迫的模样逗笑。 看到由心这笑容，夏侯珞脸刷一下就通红起来。他本来就嘴拙，这下好了，更说不出什么阻拦由心的话。 当初由心被那莫名其妙出现的道士封住灵力后，夏侯廙带着残余的兵将、家眷找到了与世隔绝之地，开创了夏侯一族。期间由心无数次想离开此处，奈何都被前几任族长与长老们管的死死的。如今好不容易盼到这一任族长——也就是夏侯珞的父亲有要事离开，否则她哪有机会逃出来。 更何况，她现在还要夏侯珞这个“帮手”。 “呐，小珞子，你当真不让我走？” 夏侯珞果断的点点头。 看到夏侯珞这般模样，由心撇撇嘴，竟是长叹一口气出来：“真是没心没肺的家伙。这种鬼地方，住个十年八载都会憋出病来。你前阵子也出去了吧！眉飞色舞的告诉我外面的集市怎么怎么热闹，说书的故事怎么怎么精彩……可怜我……在这地方竟然待了一百年！”说着，由心还不知怎么挤出两滴清泪来。 6.第6章 世事变迁(3) 夏侯珞果断的点点头。 看到夏侯珞这般模样，由心撇撇嘴，竟是长叹一口气出来：“真是没心没肺的家伙。这种鬼地方，住个十年八载都会憋出病来。你前阵子也出去了吧！眉飞色舞的告诉我外面的集市怎么怎么热闹，说书的故事怎么怎么精彩……可怜我……在这地方竟然待了一百年！”说着，由心还不知怎么挤出两滴清泪来。 “公、公主……你别哭啊。那……那我们就去看一看，立马回来如何？”说着，夏侯珞低头取出腰间的令牌。 “哈哈！那你就是答应了咯。”由心立刻变了脸，欢喜道：“是我出去看一看，不是我们出去看一看。小珞子你乖乖在这等着我！本公主就先下山啦。” “公……公主……！” 不等夏侯珞反应过来，由心手中飘带一挥，那飘带就像是有生命了一般，灵巧的卷走夏侯珞手中令牌。等夏侯珞回过神，那令牌早已经被由心拿在手中掂量了好几回。 “公主！公主——”夏侯珞正想去追，可空旷的山林里，除了铃铛声外，哪里还有由心的影子。这些年，由心灵力被封，一身逃跑的功夫倒是练得格外厉害。 真是愚笨！夏侯珞狠狠给了自己脑袋一掌，他早该想到，公主怎么可能乖乖在这等着让自己发觉，根本就是为了骗取自己手中的令牌啊！惨了惨了，被父亲责骂是小，万一公主发生什么意外，他以死谢罪都无法弥补。空荡的丛林里，弥漫着夏侯珞的嘶喊声，却怎么也唤不回由心。 2： 高耸威武的城墙上挂着一面暗黑色的牌匾，牌匾正中央用端庄的隶书写着“建康城”三字。 一袭藕色长衫的由心就站在建康城城门口。她伫立原地许久，没有动身，任凭进出城门的人打量着自己。百年没有离开隐世之地，不曾想自己居然是在这…… 风沙迷眼，由心恍惚记得，百年前此处还叫建邺。是吴国的疆土呢……东吴……那个将自己视如己出疼爱有佳的吴夫人。都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呢。 想着，由心不由自主抬脚往城内走去。她一边走，一边在心中嗤笑着想：“我倒要看看司马狗贼把这大汉治理成什么德行。” 虽说如今晋朝岌岌可危，但身为都城的建康，倒还是繁华依旧。 心中虽然抵触，但由心不得不佩服，司马家将当初那荒芜战乱的土地治理的——倒也兴盛一片。只可惜，这种平安只是一种假象。由心早就听几任族长谈起过，司马炎的后人多命短，且一任君王不如一任，几番折腾迁都至此，如今又摊上个傻子皇帝。 正想着，却被一股淡淡的酒香吸引。 由心顺着酒香抬头望去。 那是在城内街道的河畔边随意摆出的一个小摊子，小摊三三两两摆着几张桌椅，其中一张正好依靠着一棵青梅树。正是春分时节，片片白色的青梅花瓣随风飘散在长桌上，倒是别有韵味。 7.第7章 初相识(1) 隐世之地在高山之巅，常年积雪，倒不想此处已经是春色处处了。 由心心中不由一动，几步上前，恰好见身穿麻布裙的妇女正在开封着几坛美酒。 “这是青梅酒？！”由心几步走近，不由脱口而出道。 虽隔了好多年岁，她还是能清晰的判断出青梅酒来。 “姑娘真是好眼力，这是去年埋下的青梅酒，今年开春，正好可以拿出来细细品尝。”说话的却并不是妇人，而是随意坐在一张桌椅旁的白衣少年。 由心看了眼少年一眼，只见他眉眼一弯，双眼露出好似月牙般的笑意。他一边说，一边抬手一甩手中的纸扇，扇风起，吹落一桌的青梅花瓣。 就好像…… 春风一般的少年呢。 由心暗暗撇了撇嘴。虽说自己是活了百年的老妖怪，可这几年来也只和夏侯珞这样的小鬼头接触过，如今突然和这样温文儒雅的少年对话，倒有些无所适从起来。 “姑娘是第一次来吧。”妇女的声音倒是少许缓和了由心的窘迫。 只见妇女抱着酒坛拿着粗陋的陶碗放在由心和少年面前，笑着各倒半碗青梅酒道：“这酒看似香甜，实际后劲大得很，你们可不要贪杯。我夫君快要来了——曜公子再等等，很快就可以听书了。”说罢，一碗推向少年，另一碗已经递到由心面前，“姑娘尝尝？” 由心没做声，只是接过青梅酒顺势在少年的对面坐了下来，她抬手轻抚陶碗边缘。青梅和酒的香味混合在一起，时光静谧，宛如百年前。 由心一碗青梅酒尚未喝完，一名中年的说书男子便已经匆匆赶来。 显然那白衣少年是这里的常客，他与说书人相互一个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随后说书人几声吆喝，就轻易迎来了好些人聚拢。说书人坐在由心和少年身侧的一桌，他拿着案板一拍，开始说起书来。 “今日内人既然摆摊出售青梅酒，那我今日就来说说当年魏武帝曹操与青梅的故事吧！” 听到曹操二字，由心的心头猛的一抽，连带着神情都有些许变化起来。 爹爹…… “魏武帝曹操可以说是对青梅情有独钟。除了青梅煮酒论英雄，更有望梅止渴的故事。除此之外，曹操的夫人，也是酿得一手举世无双的青梅酒啊！” 听众们听到说书人这段话，倒是纷纷大笑起来。他们只当是说书人故意为了卖弄自己夫人的青梅酒，于是引出最后这么一段话。倒是由心，有些面色苍白的低着头。 见由心一直不说话，倒是少年再一次开口：“你倒是好口福，这可以说是建康城酿的最好喝的青梅酒了。他们夫妻一个摆摊卖酒，一个说书赚钱，倒是潇洒自在的很。” 恰好有青梅花不偏不倚落入由心酒碗中，由心嘴角微扬，毫不介意的抬手将碗中酒仰头喝尽。 “酿的确实不错。不过——我喝过更好喝的青梅酒。” 空碗落在桌面。 8.第8章 初相识(2) 空碗落在桌面。 恍惚中，庭院深深，那个笑的没心没肺的女子，还有那一脸宠溺的男子。 “娘亲，娘亲，我也要喝。” “不行哦，小孩子怎么可以喝酒！” 年幼的由心一撇嘴，正要哭，却被身着麒麟红衣花纹的男子高高举起：“那就喝一小口哦。”男子眼眸中的宠溺，一眼就可以看到。 虽被这么告诫，由心却极其贪心的张口。甜味、酸味、辛辣味。一时间好多味道一起刺激着她的味蕾。 “哈哈哈哈。”看着她皱眉的模样，身为父亲的男子竟没心没肺的大笑起来。 我喝过更好喝的青梅酒。 那是娘亲酿给爹爹的青梅酒。 可是—— 全都不在了。爹爹也好，娘亲也好。还有魏朝的江山与子民。 由心站起身，随手从包袱里取出一支发簪丢在桌上：“酒钱。”说罢，她头也不回的离开。 妇女一愣，她虽只是普通卖酒妇，可一眼也能看出这白玉的发簪远远超出了酒钱。 “姑娘，姑娘……太多了。”任凭妇女怎么喊，都没能喊回那身穿藕色长裙的少女。妇女有些为难的拿起发簪，转头问少年道：“这……曜公子，这支发簪价值不菲吧？” 少年起身接过发簪在手中细细观摩。 好一会，少年才有些犹豫的开口道：“这是极好的汉朝白玉发簪。从这精良的打磨程度来看……似乎是……当年的宫中之物。” 妇女早就知道这位少年的身份非富即贵，所以他说的话多半不会有错。可一听到是宫中之物，还是惊愕的张开嘴。汉朝之后，经历了三国这样的乱世，很多珍贵的东西早已经不知流散何处。竟没想到……自己凭一碗青梅酒，换取了如此贵重的东西。 那被唤为曜公子的少年，也若有所思的望着由心离开的方向。 适才那个少女身穿的藕色长裙……好像是流仙裙吧？流仙裙可是汉朝极其有名的襦裙。只可惜后来战乱不断，汉朝许多的东西都已经失传。后世模仿的裙式虽多，却很少能还原至此了。其余百姓只当由心那一身衣衫华丽无比，必然是非富即贵之人才能穿着。但他，却再清楚不过，这绝对不是晋朝宫中所产的衣裙！更不是民间流行的衣裙款式！ “我在哪里见过她。” 少年被自己突然冒出的念头吓了一跳。 隐约中有似曾相识的画面一闪而过，可无论他怎么想，都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样的画面来。好一会，他终是放弃了在脑海中搜寻与那少女有关的一切。 3： 离开了小酒摊的由心并没有被适才的不愉快困住多久。没一会，她就被一街琳琅满目的物品给吸引住。她欣喜的往前几步，从未见过的布匹花色，形状怪异的面具，还有虽然廉价却芬香扑鼻的胭脂水粉。 毕竟是被困住一百年的人，见什么都是新鲜的。 “就算灭不掉司马王朝，也不枉我此番逃出来。”由心露出少见的孩子气笑靥，夏侯珞从外面带来的东西根本满不足了她啊。 9.第9章 入人间(1) 正在兴头上，由心只觉得双脚无端一软，差点就跌倒在地。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这感觉……这气息…… “曹冲？！” 由心脸上似带着不确信，但又隐隐透露出欣喜来：“曹冲？！是你吗？”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并没有人回应她。 半响，那满街道的物品，似乎都无法再吸引由心了。原来都是她的错觉吗……是啊，都怪当年那个臭道士把自己的灵力给封住，害的弟弟曹冲也…… “啊！公主！——” 无端响起的声音，让由心不得不回过神来。她顺这声音瞪去，果然，夏侯珞这个当事人也已经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急忙抬手捂住自己的嘴。 果不其然，整条街上听到夏侯珞喊声的人都沸腾起来。公主？有谁喊了公主？ 由心头疼的放下手中先前准备购买的布匹，匆忙往附近的小巷中拐去。见状，夏侯珞也急急忙忙跟着追了上去。 夏侯珞气喘吁吁的冲入小巷，只担心公主一眨眼又没了踪影。正想着，自己却已经被一道藕色的身影狠狠推向墙边，紧接着，自己的脖颈已经被对方的手臂抵住。 “公……公主。”夏侯珞讪笑，挣扎着让自己可以些许呼吸。 “什么公主！这里哪来的公主！”由心压低了声音，面色冷峻且略带愠色：“这可是晋朝的王土，哪有什么清河公主？！你是想让晋朝人都知道，还有一位前朝余留下来的公主吗？！” 夏侯珞连忙捂住嘴摇头，却又有些委屈道：“可是公主……那我喊你什么啊。要知道在隐世之地，我……我们都是这样喊你的啊。” “本公主有名有姓，你喊我由心就好了。”见夏侯珞又有话说，由心立刻瞪眼道：“不准说什么身份有别尊卑为上！这种时候当然是小命要紧。你如果实在觉得不舒服，那就喊一句由心小姐便是。” 夏侯珞咽了口口水，好半天，才涨红了脸讪讪道：“……由……由心小姐。” 听到夏侯珞这么喊自己，由心这才松开了抵住夏侯珞脖颈的手臂。拍拍手中的灰尘，不满道：“你怎么来了。” 夏侯珞不敢正视由心的眼睛，有些心虚道：“不止是我……长老们，都来了……长老们寻思公主第一次出隐世之地，一定会来距离最近的建康城。何况……皇宫所在地就是此处。” “什么？！”小巷里，由心不由自主发出吼叫来：“我不就是出来透透气散散步，夏侯珞！你这个没义气的家伙，就把我离开的事情告诉了长老们？！甚至还胡乱揣测本公主的心思？！谁要去皇宫了。”说到最后的时候，连由心自己都有些心虚起来。 见由心要生气的模样，夏侯珞急忙摆手：“不是的不是的，公主……”看到由心的脸色，夏侯珞哭丧着脸改口道：“由……心……小姐。不是我，是突然有人飞鸽传书找你。长老们寻你不到，逼问我你的去处……就……” 10.第10章 入人间(2) “骗鬼呢。”由心没好气道：“一百多年了，我爹我娘我那些哥哥我们曹氏一族的人，早不知道轮回几世了，怎么会有人找我！更何况会知道隐世之地。” “公主，我真的没有骗你。寄信来的人名叫嗣九重，说是故人之徒。信上还说……匆匆百年已过，当年封印公主体内灵力的封印快要散去，故来再次施展。长老们虽不知究竟何意，但也隐约知道百年前公主你灵力被封之事，只觉得事关重大，准备找公主你商议。谁知怎么都寻不到公主你……” 听完夏侯珞这番话，由心气得几乎喷出火来。 是那个封印自己灵力的臭道士？！什么叫“故来再次施展”？！ 真是太荒谬了。 一百年前那个臭道士说封印就封印了她的灵力，如今一百年后，竟然妄想让自己的徒弟再来封印自己第二次？！休想！ 等等…… 刚才夏侯珞说…… 信里写封印快要散去？！ “哈哈！封印要散了？”一瞬间，由心怒意全无，反倒是喜上眉梢：“那就是说……我刚才感觉到曹冲的气息不是假的？！我的封印快要散了，曹冲也马上能与我相见了！” 一百年前，司马家叛乱，身为帝王的曹奂自知无力相抗，又担心由心意气用事，于是给由心下了迷药。那迷药害的曹冲也受到了影响，故而由心与道士斗法之时，曹冲并没能出现。后来由心斗法失败，被道士封印灵力，连带着曹冲都被封印了一百年。 至于为何由心中迷药，会让曹冲受到影响…… 那是因为…… 由心抬手放在自己胸口。 因为她弟弟曹冲……寄居在自己的体内啊。 “公……公主……？我们赶紧回去吧，让所有……” “不用担心。”相比夏侯珞紧张的神色，由心倒是有了更多的底气。一百年前自己和那臭道士斗法失败了，可如今只要等曹冲苏醒，她还惧怕区区一个道士？！何况还是那道士的徒弟罢了。 想到这，由心心情格外好，哼着百年前的宫廷小调，转身就往小巷外走去。 “公……” “嗯！？”由心转头，半眯着眼威胁似的看着夏侯珞。 夏侯珞硬着头皮再次改口：“由心小姐，你这是要去哪里。” “去哪里？”由心露出少女该有的天真笑颜：“自然是去吃喝玩乐。你看着建康城那么大，我们当然要好好去吃喝玩乐一番。好好……去看看这司马家治下的‘盛世江山’。不准催我回去！如果你敢催我回去，我就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让你没办法再找到我。” “可是……万一那个嗣九重突然出现……对小姐你不利。” “怕什么。我倒要看看嗣九重有什么能耐再次封印我。再说，他既然给隐世之地送去了信，一定是往隐世之地去了，怎么可能知道我在这里！？还有，小珞子，你的身份不就是保护我平安吗？若你护不了我安好，我还要你何用？” 11.第11章 傻瓜皇帝(1) 夏侯珞本就说不过由心，如今被她这一连串的话一反驳，更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只见由心嘿嘿一笑，伸出纤长白哲的手指轻轻擦拭去夏侯珞脸上不知何时沾染的污渍：“走吧，小珞子。” 余温尚在，由心已经一个转身往前走去。 夏侯珞涨红着脸低着头不敢说话，只有乖乖跟在由心屁股后面的份。 4： 是夜。 客栈上等的房内，有少女在床榻上辗转。 “疼……” 少女蜷曲着身子，在睡梦中喃喃。 全身就好像火烧一般的疼痛。额头上也已经渗出汗水来。有肉眼无法看到的红色光芒在她体内闪烁。 由心死死咬着牙齿，瑟瑟发抖。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疼痛终于是消散开去。 “呵。”由心喘着气从床榻上坐起。黑色的长发如同花朵一般散落开来。一百年了，整整一百年年，那熟悉的灵力终于一点点回来了。 由心抬起手，念咒。只是瞬间，就有一小簇火花在指尖闪烁出。她的嘴角浮出好看的笑意，再一挥手，那火花就消散的无影无踪。 “真的冲破了一小半封印呢。当年不觉得，如今倒是认为这灵力十分好用。”由心跳下床榻，借着烛光看到睡在客栈厢房外的夏侯珞。 “小珞子……？”她轻声叫唤，但并无人回答。 由心满意的点点头。夏侯珞啊夏侯珞，既然你睡得那么熟，本公主又怎么忍心打扰吵醒你呢。司马家的仇是一定要理一理的，皇宫也一定是要去闯一闯的。不是说当朝皇帝是个傻子嘛？当初司马炎不是说她曹家已经被苍天舍弃吗？ 那她今夜倒是要去看看，风水轮流转，他们司马家又有没有被苍天舍弃！ 随意换上一身长裙，由心打开窗户，灵巧的跃窗而出。 月光下，只见有少女灵巧的翻上房屋，她挥出袖中的飘带缠住远处的枝桠，身体便跟着飘带飞速闪去，那速度竟是比旁人骑马都快了好几分。白日里，她以吃喝玩乐为借口，拉着夏侯珞早就将这建康城走了一遍，如今要去皇宫的路线早已经清晰无比的映在她脑海中。 没一会，伴随着铃铛声，由心已经落在了皇宫的屋檐上。 巡逻的士兵们纷纷抬头，刚似……听到铃铛声了？ 暗夜里，由心匍匐在屋顶，成功隐秘起来。 有士兵小声嘀咕：“听错了吧？走吧走吧。” “哼，虾兵蟹将。”由心不屑的看了眼屋顶下巡逻而过的士兵。 虽然此刻她封印并没有完全冲破，可对付司马家，完全一副绰绰有余的模样嘛。 凭借着当年在皇宫居住的经验，由心轻而易举判断出皇宫殿内的分布。她踩着月光，犹如夜色中翩翩的蝴蝶，几下就落在了当今皇上的大殿口。 没有丝毫的犹豫，由心推门就往殿内走去。 清风被带入殿内，只见殿内一排龟鹤延年灯在夜风中几番闪烁，却并未灭去。画着龙纹的屏风完美的隔开了床榻与殿外。 由心压着步伐声，停留在屏风之外。 12.第12章 傻瓜皇帝(2) 由心压着步伐声，停留在屏风之外。 “司马炎，当初你取走曹奂的性命，今日就拿你子孙的性命来偿还好了。”话落，由心起身一跃，而手中的飘带也已经犹如龙蛇一般刚劲有力的挥向床榻之上。 眼看着那飘带要击中床榻上的君王，那熟睡的人影却是一个翻身，避了过去！ 由心一愣，垮步走近再一次挥动攻击。这一次，人影结结实实的一把抓住了她的飘带与缠绕在飘带上的铃铛，翻身坐起。 “是贾南风派你来的！？” 夜色里，由心并不能借着屏风外虚弱的烛火看清这人的面目，但隐约可以从身形与声音中判断他尚且是个年轻的君王，说是少年也不为过。 贾南风……这不是……当朝太后的名字吗？！ 此时的由心却顾不得细想这些，只顾着吃惊道：“你竟然不是傻子？！你们司马家的人还真是一个个狡猾如狐狸。” 听到由心这声怒喝，抓着她飘带的少年竟是笑了起来：“原来不是贾南风派来的人，你是谁？来这也是想取我性命？” “废话！难不成是护你性命不成？！”由心怒不可遏，想要扯回飘带，奈何飘带另一头已经被少年牢牢拽住。一瞬间，由心眼眸中的杀意渐起：“去死吧，司马狗贼！” 话落，由心抬起另一只手，手指轻轻一动，就有火焰亮起。 “这是……灵术？！五行灵术？！”少年惊愕的望着这深夜的不速之客，脑海中却早已经转了好几圈。 三国时期，流传着神仙一说，当年黄巾乱党就是以南华上仙授予仙术而起义。后来，长生不老、灵力、妖魔一事流传纷纷，到了晋朝初期，更是传得神乎，引得许多平民贵族都去追求这些灵术。但是……会灵术的人并不多才对，更何况是这五行灵术，只有历代有机缘的王族才能拥有。 晋朝属金，汉朝属火…… “你是……汉朝的王族后裔？！” 由心并没有回答对方，只见她指尖的火光越来越盛，像是徐徐绽开的火莲花，恐怖的高温炙烤着火苗周围的空气，她一挥，那火苗就顺着飘带的方向席卷少年而去，而那飘带却未受到火势的分毫影响。 眼看对方招招致命，少年也不再多话，抬手就念咒去挡。他虽身体孱弱，但也不至于要任人宰割。暗金色的光芒从少年指尖流出，好似流萤，光芒虽微弱却还是挡住了火焰的攻击。 “区区流萤之光，也想与我相抗吗？！”由心暗暗使力，她虽才冲破了一半的封印，但她有底气与这病怏怏的君王相抗。 只见那红色的火焰霸道的一点点侵蚀着暗金色光忙。少年吃力的喘着气，若不是他体质虚弱，如何会被限制至此。难道……这晋朝的江山真的要落到贾南风手中？这位年轻的君王眼看已经喘不过起来，可他却还是死死硬撑着。 “死吧！” 就在由心喊出这两字后的须臾间，只见那少年体内忽的金光大盛，隐约中有龙啸声响起。 13.第13章 傻瓜皇帝(3) 就在由心喊出这两字后的须臾间，只见那少年体内忽的金光大盛，隐约中有龙啸声响起。还没等由心反应过来，一条透明的金色巨龙就从少年体内飞跃而出，直击由心胸口。此时的由心想躲显然是已经来不及了。 该死…… 这皇帝不但不是为痴傻之辈，竟还有金龙这样的灵身护体！别说自己封印全解时无法与它一斗，如今更是痴人说梦了。由心无奈的闭上双眼。她虽然长生不老，却不代表无法被重伤而亡。今日……就是她的死期吗。 忽的，有浓黑色戾气从由心体内层层而出，带着肃杀与威严之势。 “由心。” “曹……曹冲？你冲破封印了？”由心语气中满是欣喜。 并没有来得及回应由心，即便有曹冲的戾气相护，金龙还是把由心硬是直直击到大殿外。 猝不及防的由心挨了这一下，只觉得口中有血腥味涌动，“哇——”的一声就吐出大口的鲜血来。 眼看那金龙又要再次追击，殿内的君王却用虚弱不堪的声音道：“回来……” 金龙不甘心的看了眼由心，但还是放弃了攻击，转身消散在黑暗中。 “由心……快走。”声音虽近在咫尺却并没有人出现。 曹冲的语气中，意外的与那年轻君王一样虚弱不堪：“由心，我强破封印本就没有多少体力，如今为了挡这金龙之气更是受了重伤。看来……又要陷入沉眠了。你……快走。这么巨大的动静肯定会引来了皇宫侍卫的注意。” 由心踉踉跄跄的站起身，点点头，勉强借着飘带飞上皇宫屋顶，带着哭腔道：“是我不好，曹冲，你没事吧。曹冲？！” 由心清晰的感受到自己身内的戾气一点点褪去，仅剩残余的一些戾气在她体外飘散。而曹冲，再没有回答她一句话。 5： 就在由心才离开的须臾间，成群的侍卫们就举着火把涌向宫殿口。 那火把好似把整个夜色都染得通红。 只见有少年披着外衣，吃力的走出宫殿。借着那火把的亮光，这才看清少年的脸庞来。竟是白日里与由心一同在路边喝青梅酒，被称为曜公子的白衣少年！ 司马曜只觉得脚边似踩到什么，他弯腰捡起一看，那苍白的脸上更是显出几分震惊来。 是一枚血色玉玺。 拇指般大小的精致血红色玉玺上，重明鸟雕刻的栩栩如生，好似随时会振翅重飞一般。重明鸟身上，被打出了一个精致的小洞，有一条断了的红绳镶嵌在其中。看来是红绳断了，这才导致玉玺落在此处。 这东西…… 还没等司马曜记起来是何物，就被小黄门尖锐的声音打断。 “太后驾到——” 听到这声音，司马曜连忙将血玉玺藏入衣袖中，恭恭敬敬的弯腰去行礼。 在诸多宫娥、小黄门的簇拥下，身着华丽衣饰的当朝太后缓缓走近。 “这是怎么回事？”贾南风看了一眼司马曜，转而问先她一步出现的侍卫首领。 14.第14章 傻瓜皇帝(4) “启禀太后，有人夜闯皇宫，怕是要对皇上不利。不过属下来的时候……刺客已被击退了。” 贾南风半眯起眼，一动不动的看向司马曜。 当朝的太后贾南风并非是司马曜的生母。贾南风野心勃勃，一心想像汉朝吕后一般。上一任皇帝死后，众大臣才发现先帝的子嗣多半已被贾南风害死。 司马曜的母亲当初不过是贾南风身边一名卑贱的宫女，被先皇宠幸一次后竟是意外怀有了龙裔。她深知贾南风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孩子，为了保护司马曜的性命，于是在司马曜幼时就教他做一个痴傻孩童。 先皇驾崩后，贾南风无子嗣，像司马曜这样的傻子皇帝正合她意，便于她垂帘听政。于是贾南风毫不犹豫便扶持了司马曜等上皇位。 而如今…… 贾南风嘴角咧出一丝冷笑。这几年，她怎么越发觉得这个皇帝并不是那么“痴傻”？ “母……母后……孩儿疼。”看到了贾南风眼中的打量神色，司马曜装出委屈的样子，几步走到贾南风面前，扯着她衣袖嚎啕。 贾南风并没有像往常一般安抚司马曜，而是反手一把抓住司马曜的手腕，冷冷道：“据说刚才有人在皇儿你宫中……看到了金龙灵身？！” “母……母后，你在说什么，孩儿不明白。” 贾南风盯了司马曜许久，却未能发出什么破绽，这才有些不甘心的一把推开他，随之转身对侍卫首领道：“彻查此事！” 见贾南风松了口，司马曜才在心里松了口气。 而此时此刻的皇宫外。 残月下纤弱的身影踉踉跄跄扶着宫墙一步步吃力的行走着。 “曹冲……曹冲……”由心缓缓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不知为何变得沙哑不堪。而体内，曹冲再无半点回应她的迹象。 看来……是再次陷入沉睡了。 由心依靠着墙垣，大口大口喘着气。 是她不好。 这一次确确实实是她鲁莽了。 只听到传闻说司马家这一任君王是个痴傻之辈，却没想到对方不仅不是痴傻，还操纵一手灵力，甚至连灵身都拥有了！ 由心咽下一口涌上喉间的血，腥味瞬间在口腔中蔓延开来。此刻客栈是回不去了，否则让夏侯珞看到她这番模样，除了自责万分之外，一定还会带她回隐世之地。夏侯珞啊……就是那种一根筋的人。 隐隐约约，由心似听到追捕的脚步声，她环顾四周，只见一棵茂盛的榕树就在不远处。由心支撑着身子挥动手中飘带，飘带缠着树枝将她带上树丛。 今夜……只能暂时在这避一避了。 果然，追捕的士兵们多是酒囊饭袋之辈，并未有谁追踪着她的灵力而寻到她。在树周围搜索一番后，又往四面八方散去。只是让由心没想到的是，侍卫们的行动居然那样快，已经搜捕到皇宫外来。 疲倦一点点席卷全身。由心依靠在树枝上，半睡半醒的闭上眼。 夜光下，谁也没有发现，有某户普通农家的庭院榕树上，散发着淡淡的银白色光芒。 15.第15章 傻瓜皇帝(5) 夜光下，谁也没有发现，有某户普通农家的庭院榕树上，散发着淡淡的银白色光芒。再细看，就会发觉，那发光的地方，正是由心的胸口——忽明忽暗的，银白色光芒。那光芒犹如潮水一般一阵接着一阵，紧接着，由心原本被金龙伤到的伤痕，一点一点恢复成正常的模样。 她自幼就是知道自己是不同的。开始，仅仅是身份上的。 她爹爹是当朝权倾天下的曹丞相，只手遮天，守着汉室的江山。 随着她一点点长大，她越发明白自己的独一无二来。爹爹的铜雀楼里住着诸多美人，但每一个美人都必须看她的脸色行事。 “由心小姐。”“大小姐。” 那时候她们是这样唤自己的。 带着谦卑，带着敬畏。 纵使后来，曹操子嗣无数，但她依旧是曹操独一无二的珍宝。只需她一句话，就能让那些宠姬此生无望。 直到—— 那些铜雀楼的女子都老了，她的弟妹都长大了，连她一直觉得无人可敌的爹爹，都卧病不起了。她还是一副，年少的模样。 而且，她也明白了爹爹不让自己舞刀弄枪的真正原因。 ——说是怕她受伤，实则，是怕别人发现她身上的秘密吧。一旦受了伤，伤口会以寻常人无法想象的速度愈合起来。 她根本就是妖怪。 “由心，这是你娘亲留给你唯一的东西，你一定，一定保管好它。” 残留的记忆里，父亲总是用悲伤难掩的神情看着她，然后这样对她说：“一定不能弄丢‘它’，这是你与你娘亲唯一的联系了。只要你不弄丢‘它’，你就会一直长生不老下去，终有一日，你也会再见到你娘亲。” 对于爹爹，世人有贬有赞，或骂他曹贼，或称他英雄。可是唯独她知道，她的爹爹，根本不屑那些。什么权倾朝野，什么富可敌国。他至始至终都想要一人心罢了。 可是他的“一人心”，除了留给他一块玉石，一个长生不老的女儿外，再没留下丁点痕迹。 所以呢……她的娘亲，是妖？是仙？她自己呢？是妖怪的后裔吗…… 夜色渐渐散去，朝阳的光芒一点点逼退了黑暗。依靠着树枝浅睡的少女细长的睫毛微颤，犹如振翅的蝴蝶。半响，她半眯着睁开眼，抬手去挡那刺目的晨光。 那张仍旧显现出稚气的脸庞，虽还因为失血过多而带着一丝苍白，但精神显然是恢复了大半。 由心踩着飘带落入地面。 犹记得师父临终前的最后一句话。 “由心，活下去……为师知道对你而言太残酷。但你要相信，在这漫漫的时间长河里，终有一天你会遇到活下去的理由。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你也会找到你娘亲，知道你身世的真相。” 胸口，似在隐隐发烫，带着凌厉的痛楚。 是因为昨天被打伤的缘故呢，还是一百年前的旧伤？ 她很懒，并不觉得这些事情值得她思考。师父叮嘱她活下去，爹爹希望她活下去，整个夏侯家族都盼着她活下去，就连当年其实早与自己没什么关联的曹奂也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取她，那么……她就活下去吧。 16.第16章 千岁命格(1) 6： 才走出没几步路，由心却突然神色一变，她慌张的伸手去摸脖颈中的挂坠——白哲的脖颈上，仅挂着一枚古老的银锁，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不见了！ 爹爹耗费了毕生精力，给自己打造的重明血玉玺……不见了！ 糟了……由心暗叫不好。 一定是昨夜遗落在了哪里。 对她而言，这重明玺能打开的曹魏宝藏是小，最为关键的是，那是爹爹临终前送予她的礼物啊。花费无数人力财力，夺天地造化终成就了重明血玉玺，这原本是爹爹给自己最贵重的东西，竟然被自己弄丢了，就这么不知不觉的丢了。 由心焦急的往前小跑几步，一路往昨日的路线折回去追寻。 尚是城门都还未开的清早，并未见到什么行人与过客。由心低着头走走看看，眼眸里却意外闯入一个身影来。 那是一名身着简单、干练黑衣的男子。他剑眉星目，神情却仿佛比寒冬凛冽的北风更为寒冷。只见男子那挺拔的背后用绳索捆绑着剑鞘，黑发也只是简洁明了的用褐色绳索随意竖起，虽不过二十余岁的年纪，却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由心微微皱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盯着那突然闯入视线的男子。 这个男人…… 春风初醒，吹起两个人的衣襟。 只是擦肩而过罢了。却让由心不由自主转头看了那男子一眼。模样倒是长得好看，但看起来真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呢……还有他背的那把剑……怎么似曾相识总呢？总觉在哪里见过啊…… “不行不行，我在想些什么啊，得赶快找到重明玺。”由心摇摇头，打散去脑海中莫名出现的奇怪感觉。 此时匆匆加快脚步的由心并没有发现，那个与自己仅仅一面之缘的男子，也略有迟疑的放慢脚步，微皱起眉宇，转头看向她。 铃铛声里，由心一步步没了身影。 “此人……”男子默默抬手拂过背后的剑鞘。 这个少女身上，有奇怪的气息闪烁而过。似是……鬼煞戾气？但隐约中，又怎么会有他要找的火灵气息？是他……感觉错了吧。 见由心已不见了踪影，男子这才自顾自再一次起步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太阳终于是完全驱散了晨雾，金色的光芒一片祥和的笼罩在古城的上空。 “没有……一路上都找不到呢……该不会是落在皇宫里了吧？！”由心一脸懊恼的抬脚，施力将脚下的石子踢开。 昨夜真的是自己运气好，刚好误打误撞赶上曹冲苏醒，替自己用鬼煞戾气挡住金龙。否则，那尚未完全解开封印的火灵，根本保不住自己小命吧。如今……由心用贝齿咬住自己下唇，一脸为难。再闯一次皇宫吗？ 正左右为难之际，由心隐约中听到夏侯珞吵吵嚷嚷的声音。她一个激灵，赶忙在周围一个卖布的路边摊旁躲藏起来。借着垂挂下布匹间的缝隙间望去，果然，是夏侯珞那个大笨蛋。 等等……还有！还有十几名身着清一色玄青色服饰的男子。 17.第17章 千岁命格(2) 由心当然知道，那是夏侯家族中人。其中一位由心还和他打过几次照面，是夏侯家族的长老。还好夏侯家族的多数人并没有灵力，偶尔出一两个会灵术的，也资质极其普通。何况现在由心身体周围恐怕还萦绕着那曹冲昨夜为救她而散发的鬼煞戾气，并不会被探寻到她的所在地。 想到这，由心就专心的看起好戏来。 “夏侯珞！你不是说昨夜公主还和你在一起吗？如今公主呢？！那个嗣九重正到处追寻公主下落，万一公主遭到不测，如何是好？！我们如何对夏侯家的列祖列宗，如何对曹魏先帝交代！？”只见那个长着小胡子的长老喋喋不休的训斥着夏侯珞，他那一撮小山羊胡，随着他的训斥声上下翘动，惹得由心急忙捂住嘴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夏侯珞哭丧着一张脸，解释道：“我昨天确确实实找到公主了，可是一觉醒来……长老，其实公主不在隐世之地也好，那个什么九重不是要去找公主嘛，正好公主在外世躲躲啊……” 这个夏侯珞，昨天还逼着自己回去，现在在长老面前，不也说的很头头是道吗。 由心满意的看着夏侯珞给自己找借口，却见那山羊胡长老抬手就想去打夏侯珞，夏侯珞吓得急忙用双手抱住自己脑袋，长老却没打下手，只是一脸恨铁不成钢道：“你身为公主的贴身侍卫，却不守在公主左右！还不快去找。” “知道了……”夏侯珞一脸沮丧的点点头。弄丢了公主，他其实比谁都着急。 放公主出隐世之地的是他，弄丢公主的也是他。如果公主真出什么事，他一定以死谢罪。呸呸呸……他在想什么啊。夏侯珞哭丧着脸连连摇晃脑袋，公主一定不会出事的。 眼看着夏侯珞经过自己身边，由心急忙蹲下身，躲在摊位后面。 “奇怪……怎么感觉有很熟悉的气息……”夏侯珞喃喃自语道。 “还愣着干什！”长老再一次发威：“还不快去找……！” “是是是，我这就去……” 话落，夏侯珞和其余的十几名族人都往城中四处散开。 由心心虚的拍拍胸口，贼头贼脑的四处张望一番，确认没有玄青色服饰的人后，这才走出来。 一百年来，她好不容易才走出隐世之地，她才不要这么轻易就被抓回去呢。何况她还没有找司马家族的人报仇，也没有寻回重明玺。 唉……总之，先寻一个地方睡一觉再说吧，等封印全部冲开后，再试着去皇宫搜寻一番。 想到这，由心打了个哈欠，懒懒的伸了个懒腰，随着手臂的上扬，袖中的铃铛声声声脆响。 小珞子，此番责罚你肯定是难逃啦，就当本公主对不住呢了。 今天夏侯一族的人肯定会在城内打死搜捕，嗯……她就先去城郊的树林里休憩吧。 7： 暗夜中，廊腰缦回，檐牙高啄的宫殿，此时却分外萧条。 灯火通明的大殿上，早已没了宫娥与小黄门忙碌的身影。 18.第18章 千岁命格(3) 灯火通明的大殿上，早已没了宫娥与小黄门忙碌的身影。仅剩的忠臣将士身着铠甲，手持武器，笔挺的身姿却掩不去眸子中的疲惫。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望着大殿唯一的出口。 紧张的气氛犹如黑暗中逼仄的猛兽，压得就连首席上端坐的年轻君王都喘不过气来。 也不知等待了多久，只听“玎珰——”一声脆响，在沉闷无声的空气中层层传荡开来。 众人如梦初醒，纷纷抬头。 “呵呵，好生狼狈啊。” 少女漫不经心的声音伴随着铃铛声一步步接近。 “老、老祖宗？！司马家的逆贼没伤到你？！”王座上的君王激动地站起身，目光炯炯望向声音来源，好似那亡国的危机都已经不足以担忧。 宫殿外，雾霾一点点散去，在那初升朝阳璀璨的金色光芒下，少女踏步而来，宛若谪仙。就在少女出现的瞬间，所有人——包括那君王，皆是恭敬的弯下了腰。 “喂，曹奂。逃吧。反正你丢人也不是一天两天，当傀儡皇帝被司马家操纵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不等在场的人开口，进入大殿的少女直呼君王之名，语气中却难掩嘲讽：“逃吧。你从我手中骗取了‘重明玺’，最后还不是这般狼狈？” 曹奂有些重心不稳的倒退一步，九旒冕上串着的珍珠也纷纷晃动起来，让他有些头晕目眩。好一会，他才略带颤抖的抬起头，无可奈何道：“老祖宗说的是，也只有……如此了。夏侯廙，你带领几个心腹掩护‘老祖宗’逃离，其余人速速守护宫殿内外，不要让司马狗贼察觉老祖宗去向。” 少女眉头一皱，虽是她开口说的“逃离”，可如今曹奂做出这决定，她却越发对曹奂这个君王不满起来，想罢，便用娇蛮的声音高呵道：“曹奂，我可不似你这般窝囊！既是曹家血脉，此时此刻哪里还真有逃跑的道理？！你要逃就逃，少替我做主。司马一族我还不至于怕他们！” 面对少女三番四次的羞辱，曹奂只是双眼直直的看着她，目光旖旎，似有千言万语却又始终没有说出。好一会，曹奂才道：“夏侯廙，还不带老祖宗离开！” “就凭你们？！” 少女眉眼一挑，自负的抬手，指尖奇异的气流正要蔓延开来，那个始终不曾开口说话的夏侯廙却先一步上前，将袖间的药粉洒出。少女自觉有异，侧身想躲开，却被身后的将士们又一次投撒中药粉。 “你们好大胆，竟……”没能将话说完，少女的眼皮就已经沉重无比，就连力气也跟着散去。 就在少女将要倒地前，夏侯廙一句“得罪了，公主”后连忙将她搀扶住。 身为夏侯惇的后人，夏侯廙自然是武艺不凡，但要与这少女出手，还是为难他了些。如今危难之际，只能用下迷药这样的下策。 曹奂无奈的摇了摇头，来到少女面前，从怀中掏出一枚拇指般大小的精致血红色玉玺，小心翼翼的把玉玺放到少女怀中。 19.第19章 千岁命格(4) 这血色的玉玺上，重明鸟雕刻的栩栩如生，好似随时会振翅重飞一般。虽不是传国玉玺，却是当年的魏武帝费劲毕生精力所打造而成的。 “由心吶……”这是曹奂登上帝位后第一次唤少女的名讳：“朕知道你素来是不屑此物的。可这漫漫时间长河里，你孤身一人又如何活下去呢？朕知道你怨恨朕的软弱无能，可魏武帝的遗愿，早已经不是守护汉朝疆土了，而是……你啊。你，就是我们曹家最后的希翼。这是魏武帝为你打造的重明玺，我曾私心想利用它打压司马一族，看来……是没机会了。现在我把重明玺，还给你。” 说罢，曹奂又一字一句对夏侯廙道：“走，你们立刻带‘老祖宗’离开。” “陛下……”夏侯廙为难的看了眼君王，又看了眼少女，犹豫道：“司马一族早已经把魏朝的江山握在手中……此次大乱，分明是为了老祖宗而来……若老祖宗逃了，陛下你……” 曹奂苦笑一下，抬手止住夏侯廙的话语道：“我族曹氏的珍宝，从来不是什么魏朝江山，更不是毫无能力的朕。夏侯廙……朕要你今日在这殿中立下誓言，子子孙孙，誓护老祖宗安好。务必让老祖宗……万世无忧。” 说罢，孤寂的君王一挥长袖，流露出了在位数年来少有的帝王气势：“走，你们立刻带‘老祖宗’离开。” 以夏侯廙为首的将士们虽有不甘，终还是咬着牙，作揖而去。 太阳终于是彻底升起。殿外，战鼓声雷鸣。 身着帝王服的曹奂突兀的一笑，猛地跪倒在空无一人的大殿中央，重重的三叩首。 由心。 活下去。 代替整个曹家活下去。 “活下去……活下去……” “不要……不要……啊——”万籁寂静的森林里，由心满头大汗的睁开眼。 又做梦了呢…… 爹爹、娘亲、师父……曹奂、司马炎、夏侯廙…… 一百年来，各种各样的面孔，各种性格的人，离开有出现，相遇又消失。或是拼尽全力保护她，或是挖空心思得到她。长生不老吗……由心嘴角浮出一丝讽刺的笑意。 “谁稀罕啊！” 带着愠气的怒吼下，天蓝色的飘带从衣袖中呼啸而出，带着风声。铃铛声声、蓝影划过。 不远处，粗壮的树枝应声被飘带劈断。 由心大口大口喘着气，而此时那挥出的飘带已被她收回，毫无杀气的叠放在她手中。握着飘带的手不由自主攥紧。 揽月摘星，是这飘带的名字呢。 当初曹操觉得一个女孩子用刀用剑难免伤到自己，同时也是为了隐藏由心体质特殊的秘密，于是利用千年蚕丝与陨石打磨而出此物，是少见的以柔克刚利器。而之所以取这个名字…… “由心，这武器你可喜欢？你是我曹操最疼爱的女儿，只要是由心你想要的，只要是我曹操所有的，便是星月也拱手赠于你！故而此飘带之名，便是揽月摘星。” 20.第20章 傀儡怨(1) “可是……爹爹……由心不想要什么月亮，也不要什么星辰。”由心垂下头，泪水大滴大滴掉落在飘带上：“爹爹……由心不想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魏朝亡了，曹丕死了，曹奂死了，夏侯家的后人也一个个死去……爹爹，由心害怕……由心不想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了……娘亲，娘亲到底在哪里。” 繁茂的枝桠上，有少女依靠在树干上，双手环抱着双腿，发出一声声抽噎。 不想再一个人了……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她活下去……可是没有一个人陪她一直走下去呢…… 8： 也不知哭了多久，由心有些迷茫的抬起头。 好冷…… 怎么突然变冷了。 不知在何时，竟下起了雪来。倒也是会有一些春日里返冷下春雪。可是这寒气……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由心擦拭去脸颊上的泪水，抬手去接那雪花。 这雪……带有灵力？！ 眼看着雪花越下越大，竟从小小细雪变成了鹅毛般的大小来。由心微皱起眉，是冲她来的吗？没理由啊，那为何对方一直不动手。 由心站起身，灵巧的踩在树枝枝干上。 没一会，就看到一个白雪皑皑的世界。 太静了…… 自从开始落雪后，这片林子就突然变得太安静了。 安静到连鸟雀的声音都瞬间消失了一般。 猛地，伴随着一声马嘶长鸣，有骏马从茂密的丛林中蹿出。还没能看清这一切，就有数十个黑影紧跟马匹身后。那些影子都好似粘稠的人影形状，让人心中一阵反感。终于，那匹马的马蹄被一道黑影缠住。不过须臾，其余的黑影也纷纷缠绕住马匹，伴随着马匹奔跑的路线，黑影被拖拉蔓延出一道粘稠的黑迹。 马背上的少年一声喘息，毫不犹豫的跳下马背。 不过眨眼间，原先的骏马就已经被黑影们包围住。待黑影再次散开，那马已经变成一副马骨架，血迹在白雪中蔓延，甚至还冒着热气。 身着华裘的少年此时早已狼狈至极，领口间的白狐镶边上也不知在何时染上了污渍与血迹。他吃痛的啐了口鲜血，抬起头来。 这个时候，由心方才看清那一张美如冠玉的脸庞来。 是他？！ 当初在青梅树下，青梅酒摊旁，无意中遇到的那个少年。 只见少年秀眉一扬，略带自嘲道：“真是没有想到……我要死在你们这些污秽的‘傀儡怨’手下。连真正的幕后主使，都不能见到。不过……不用猜也知道，是她吧？！” 黑影们在寒风中一阵摇曳，为首的那黑影竟意外发出刺耳的大笑声来：“曜公子……” 这傀儡怨的声音极其尖锐，入耳声声，仿佛滴出血来，让司马曜忍不住皱起了眉。 “曜公子，不要再垂死、挣扎了……”黑影紧贴地面，好似水渍蔓延般往司马曜的方向一步步走去：“身体已经到极限了吧？还是快把那东西，交出来。” 司马曜单手握拳，牙关紧咬。如今这一战必败无疑。难道他真要……死在这？ 21.第21章 傀儡怨(2) 司马曜单手握拳，牙关紧咬。如今这一战必败无疑。难道他真要……死在这？他被追杀了一天一夜，再加上天生身体孱弱，根本就没有力气垂死挣扎。可是，如今朝中格局诡复杂难辨，贾南风杀了他这傀儡皇帝，并不能得到什么好处才对。 一直要他交出来的东西……那天他意外捡到的玉玺。到底是什么呢？贾南风这样处心积虑想要得到，自己更不能交出来了。 见司马曜不说话，领头的“傀儡怨”越发嚣张起来：“公子，我或许可以考虑让你死得……” 眼看那少年身体已开始踉踉跄跄，几乎就支撑不住了。站在枝头，本不该管闲事的由心却是忍不住意外开了口：“闭嘴啊！唧唧歪歪你很吵呢！” 寂静的空气里，冷不丁冒出的少女清脆的声响让司马曜和傀儡怨们都吓了一跳。 “我素来最恶心你们这些粘不拉稠的玩意。你们主人没教过你们，少说话多办事吗？”由心本就因为近来发生一连串的事恼怒不堪，如今有沙包送上门，自然不愿放过。 何况……这些个傀儡怨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话语间，只见古树枝桠一阵窸窣，伴随着铃铛的悦耳声响，一道白影翩然而下，那身影落下树枝的须臾间，却是有金光闪烁，晃得司马曜有些睁不开眼来。 黑影和司马曜都是一脸戒备的看着从天而降而出的由心，在认出由心后，司马曜却微微皱起眉来。是当日偶遇的少女呢……只是这少女无端蹚他这趟浑水，但愿别害了她才好。 只见由心一脸倦意，却未能掩去秀美的眉眼，一颦一眸却似能勾摄人心魂一般动人。那三千青丝被则简单的半挽半落下，衬着那身素白色拖地的纱裙。纱裙裙摆处绣着朵朵金色的淡雅小花。脖颈间，还挂着做工精致的小银锁，可似乎因为岁月的打磨，再好的银器也已经泛出黑意来。 “这花纹和刺绣……” 司马曜见多识广，自然一眼看出裙摆间的刺绣。 居然用金丝绣梨花纹？！ 司马曜终是明白过来，眼前这少女落地时发出的金色光芒，就是那金丝反射了冬日的阳光所散发出来的。 司马曜正出神，傀儡怨们却已按捺不住。伴随着呼啸的北风，好似黑蛇般猛地往由心所站的方向而去。 司马曜心头一惊，刚想开口提醒，却听到由心不屑的冷笑声。 “正好我心中有怒火难消，你们倒好，还来搅和这好好的一场春意，闹出这天寒地冻来，好好在自家主人脚侧烘暖炉不行吗？！”话落，由心的手心竟是涌出一团火焰来。 冲在最前方来不及躲闪的黑影们皆是一愣，由心却并没有给他们机会逃离。身子一个旋转，那白色的绣着金梨花的裙摆荡出波纹，巨大的烈焰就从她掌心呼啸而出。 “火……心火……居然是会心火灵术的人？”领头傀儡怨有些胆怯的退后几步。 22.第22章 傀儡怨(3) 此刻，连带着司马曜都满是惊愕的看着由心。 是她？！ 那天晚上……偷袭自己的，竟然是她？！ 由心并没有发觉司马曜脸上的异样，只是暗暗使劲加重了手中的灵火。 来不及逃窜，那雪地上的火苗猝然分裂又大涨，就好像有灵性一般，竟是将那些黑影给团团包围住。黑影们挣扎着妄想以蔓延的方式逃离，却被烈火困得无法动弹分毫。没一会，那些粘稠状的黑影就好像一滩滩墨水般摊化在雪地里，还散发出浓浓的恶臭来。 有如此战斗力的由心看到这一幕后，却还是蹙起了眉头，抬起手心看了眼。 “该死。”由心一声咒骂。 还是没办法完全冲破封印呢……虽然傀儡怨被自己轻而易举除去，但由心心里再清楚不过，这灵力没有当初的三分之一。 “多……多谢姑娘相救……”司马曜犹豫着向前，对由心抬手做了个揖，却是脚下一个重心不稳，几乎要倒下去。 “唉……喂喂喂，你没事吧。”由心急忙上前，搀扶住司马曜。 司马曜勉强站稳了身子，摆摆手，一个低头就看到了由心挂着的银锁。那银锁上镌刻的是已经不再书写、渐渐淡出人们视野的字体，却让司马曜轻而易举的辨认出来。 “由……心？” 虽然这银锁已经极其古老的模样，但司马曜猜测由心是汉室哪个王侯将相的子嗣传授之物，故而也没有什么怀疑。 “啊……这是我的名字啦。”由心低头看了眼银锁，有些不自然的将它塞入衣领中。 司马曜不知道由心为什么要救自己，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由心并没有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总之，他要赶紧离开。他假装痴傻的事情已经泄露，贾南风是不会让他活下去的，如今他身上又有重明玺……他要尽早找到人帮他才是。 “多谢由心姑娘相救，在下告辞。” 9： 见司马曜转身就要走，由心的目光却忍不住又多打量了他几眼。 阳光下，只见司马曜腰侧一块晶莹剔透的古玉散发着幽幽光芒，还有那一身虽沾满泥巴血渍的狐裘华衣……自幼在名器宝物中打滚的由心自然一眼认出这一身行头的价值不菲。 想到这，由心的小脸却是垮了下来。 那日为了躲开夏侯珞，她并没有回客栈拿自己的行囊，不久，身上那些不值得留恋的珠钗发饰也悉数卖光。要不是她不慎遗失重明玺……如今哪要这样穷酸，露宿街头也就罢了，还要睡在树枝上。 爹爹、师父他们要是泉下有知，估计得被气得从坟墓中爬出来。 想到这，由心讪讪的将手掌在腰间一蹭。因为之前施展了火术，如今手掌心还痒痒的刺痛。 可是如今又不能就这样灰溜溜回隐世之地。 由心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喂！你等等！”说罢，由心几步上前，拦住司马曜：“你看，你受了重伤，又被那么凶险的东西追击。嗯……不如……” 23.第23章 同行(1) 很好，她脑海里如今已经蹦出各种美食了。马蹄糕元宝肉玉带虾仁……哈哈，还可以找个客栈美美的睡一觉！ “不如……我当你的护卫啊！？” “什么？！”司马曜完全无法理解由心在想什么。怎么看这姑娘也不像缺钱的人，莫非是……发现了自己的身份？！ “哎呀，就这么说定啦！公子你这是要去哪里，我做你的护卫啊，这一路上你只要给我口饭吃就好啦。我吃的很少的，真的真的，你别不相信嘛。” 司马曜犹豫的看着由心：“这个……” “不准拒绝！”由心略有恼怒的瞪了眼司马曜，不知不觉中又暴露出身为公主的刁蛮习性来。 正迟疑该怎么回答，司马曜胸口却是疼得一抽搐，他只得咬着牙强忍着那痛意。 他本就体质虚弱，前阵子才释放了金龙，这几日为了躲避贾南风的追兵，也算是耗尽灵力。如今孤身一人，再遇到阻拦恐怕的确是难以脱身。迎上由心纯真无邪的双眸，司马曜只能点了点头：“那就麻烦姑娘了。在下叫……” “我知道，之前茶摊上的妇人和那傀儡怨唤你‘曜公子’，那我就唤你曜好了，你叫我由心。如何？” 司马曜张了张嘴，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一时间只觉得由心性格让他十分捉摸不透。半响，只能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意来：“好。” 看到这笑意，由心心中隐约感到一丝不适。这笑容……就好像带着面具一样呢。和之前在青梅树茶摊下遇到的少年，似乎完全不同一般。她当初在皇宫长大，早就看习惯了这些敷衍应付的笑容。 真是，让人不快呢。 罢了罢了，反正自己也只负责蹭饭嘛。再说，换做自己遇到这么莫名其妙跑出来说要保护的人，也会很奇怪吧。 想着，由心已经毫不介意的几步跟上了司马曜的脚步。 才没走几步，司马曜脸色却是一僵，抬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胸前。终是没忍住之前胸口传来的痛楚，尚未等由心发问，他已经卷曲着身子蹲下，大口大口的咳嗽起来。 由心脸色一变，慌慌张张的上前去搀扶。 真是该死啊，好不容易找到的大肥鹅，怎么还是个病痨子啊。 “喂，你没事吧？！” 好一会，司马曜才喘过气来。他有些吃力的摆摆手：“自幼留下的病根。肯定是之前和那些傀儡怨纠缠太久这才又犯病。没事，我们走吧。” 由心抿了抿嘴唇，搀扶着司马曜缓缓站起了身。 就在两人这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地上那些傀儡怨残留、原本如死水般的黑墨水，却悄然无声的浮动起波澜来。眼看着由心扶着司马曜起身的瞬间，粘稠的黑影趁司马曜不备，从他腰间轻轻拽下锦绣囊包来，而一步步走远的司马曜和由心却并未发现这异样。 “小心哦，我扶着你走。”由心搀扶着司马曜一步步离开丛林。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确定由心、司马曜两人走远后，沉寂的一滩滩墨水就犹如有了生命一般，挣扎且扭曲着，犹如一条条黑蛇。紧接着，又一点点幻化成影子的模样。 24.第24章 同行(2) “嘿……嘿嘿，嘿嘿……” 领头的傀儡怨发出刺耳的笑声，无限蔓延变长的手触碰到了之前被他从司马曜腰间拽下的小锦囊。 “这些天虽然损失惨重，倒也算是完成了主人的任务。那小丫头身手不凡，看来要向主人……” 正当仅剩的一只傀儡怨自说自话之时，空气中忽的闪过一道银光。傀儡怨正想嘲讽，却意外发现被剑影划过的身体出现了烧灼与痛感。若是有神情，此时的傀儡怨必定满是诧异。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寻常兵器，怎么能伤我……”带着不甘与不解，傀儡怨惊愕的转过头，在感受到来者的气息后，才怨念的吐出一句：“你是……九重……九重……”话未说完，傀儡怨终是彻底幻化为黑水，再动弹不得。 枯枝上，一团积雪猛地坠落在地，发出扑哧一声响动。紧接着，有黑衣的男子缓缓走出。他剑眉星目，神情却比这寒冬更为俊冷。只见男子那挺拔的背后用绳索斜插着剑鞘，之前击毙傀儡怨的长剑却还握在手中。 是那个在长街上与由心擦肩而过的男子。 “嗣九重。”顺着那被自己击杀、未能喊出自己全名的傀儡怨的话语，嗣九重说出了自己的全名，“别人喜欢唤我，嗣九重。” 话落，嗣九重已经向前几步蹲下身，骨节分明的手在之前由心施展过灵术的雪地上轻拂：“这痕迹……” 是她吗？ 他并没有亲自与她交过手，一切都是从师父那听闻，所以并不能判断究竟是不是她。 好一会，嗣九重才将长剑插回剑鞘，站起身去捡那锦囊。就在他将锦囊打开的一瞬，原本冰冷的脸上，方才出现一丝丝惊愕。 锦囊里，那拇指般大小的血红色玉玺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出绚丽的红色光芒。那被雕刻成重明鸟形状的玉玺好像眨眼睛就真的会振翅飞走。 “果真是她！” 这天底下，唯有她才拥有此物。也就是说，她此刻并不在隐世之地？！再看这的打斗痕迹，应该有其他人与她在一起才对。如此特殊的身份，随意与寻常人在一起也就罢了，竟然还把重明玺这般重要之物给弄丢了。 “真是麻烦。”嗣九重冰冷的神情里隐约透露出一丝不耐烦，却还是单手将重明玉玺往胸襟里一塞，起步追赶而去。 在跑出两三步后，嗣九重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突然止住了步伐，转身看向那一地的狼藉。那深邃的眼眸里有光芒微闪，没有犹豫，他再次折回去掩盖雪地中由心与自己出现过的痕迹。 10： 山林间，在由心的搀扶下，司马曜踉踉跄跄的向前走着。此时，他那额头间早已经布满了汗珠。疼痛……随着他每跨出一步而增加。 “喂……曜，你还好吧？”看出了端倪的由心忍不住开口询问。 这个男的一副病怏怏的模样，可别在这死了啊。 司马曜大口喘着气，正想说自己无碍，视线却晕眩起来。 25.第25章 同行(3) 司马曜大口喘着气，正想说自己无碍，视线却晕眩起来。 “喂，喂……” 由心眼看着司马曜的身子摇摇晃晃几步，紧接着整个人都倒在了地上。 “喂，你这是怎么了，没事吧。”由心慌得蹲下身拼命摇晃司马曜。惨了……不会真的死了吧。 “有没有人？有没有人？！救命啊。” 虽是荒郊野岭，由心还是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希望能遇到什么砍柴的柴夫之类。不然她一个人，是绝对没办法将司马曜带出这片山林的。得要……赶紧找个大夫医治司马曜才好啊。就算没有大夫，好歹得要寻个栖身之所。 远远的，只见山坳的高处有模模糊糊一高一矮两个黑影出现。 由心欣喜的站起身，在那寒风中朝着高处大喊：“有人吗？救救我们。” 那两个身影似乎是迟疑了一会后，才缓缓的从高处走下来。这个时候由心才看清，是一个背着背篓的老者，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童。那孩童似乎怕生的很，躲在老者的身后，但又经不住好奇心，探出个脑袋来看由心。 看到出现的老人，由心不由松了口气：“老先生，这里可是有住处？我朋友重伤昏迷了，能不能让我们避一避风雪。” 春日里无端下雪本就反常，如今这风雪还分外刺骨。按理说那些个傀儡怨已经被自己都斩杀了才是……以曜现在这样虚弱的身体，不能再在风雪里继续挨冻了。由心这样想着。 老者皱着眉头，似要说出拒绝的话来，可他身侧那孩童却用手拽着他衣袖道：“爷爷……带他们去吧，带他们去我们的住处？反正就在不远处嘛。” 老者看了眼由心，又看了眼奄奄一息的司马曜，半响，才点头允许：“跟我来吧。” 说完，老者已经自顾自转身，没有半点要帮由心扶一把司马曜的意思。由心也不恼，咬着牙去搀扶司马曜，倒是那孩童，虽看似有些胆怯，却还是跑到由心身侧帮着搀扶。 四人在风雪中颤颤巍巍没走多久，竟是出现几间茅草屋来。 由心不可思议的眨了眨眼。奇怪……她明明记得刚才和司马曜走过此地，也没见什么茅草屋啊。这些茅草屋简直和这突然出现的老者、小童一样突然。 “姐姐，快进去吧。”小童嘻嘻一笑道。 由心点了点头，扶着司马曜往里走去，丝毫没有察觉脚下步伐踏出的一瞬间，空气中有一丝波动划过。是结界。隔离外界与此处的结界。 “咦——” 由心有些诧异的望了眼四周。 刚刚还是风雪交加，怎么雪突然停了？而且周围也并没有什么残雪的迹象？ 似乎看出了由心心中的迟疑，老者用余光瞥了眼由心，用不善的语气道：“进屋吧。” 由心连忙回过神，点着头搀扶司马曜走进屋内。 “爷爷。” “爷爷你们回来了。” “爷爷……” 由心才搀扶着司马曜躺下，就被嘈杂的声音给吓了一跳。 26.第26章 同行(4) 由心才搀扶着司马曜躺下，就被嘈杂的声音给吓了一跳。转身一看，才发现有好几个不知在何时出现的孩童，正欢喜的闯进屋内。在看到由心和司马曜这两个陌生人后，又急忙往屋外退去，怯怯的看着他们。 这老者看似冷漠的很，看了眼昏迷中的司马曜，紧接着却是给他把起脉来。没一会后，就对那个一起外出的孩童道：“小精，去煎药。” 老者并没有说煎什么药，但与由心他们走了一路的孩童却好似心领神会般的点点头，笑着跑了出去。 “那个……老先生？” “等他醒后，你们就离开。” 听着老者不容反对的声音，由心连连点头：“我知道了，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眼看着老者再没多说一句话，甩袖离开，由心忍不住又望了一眼。 怪人…… 她在心里那么嘀咕。 不过，想到当初师父差不多也是这种脾气，她又可以理解了。当年师父长得可是极其好看的女子，却故意放出风声说自己其丑无比。然后独自一人隐居在蜀中，钻研那些奇奇怪怪的法术、阵法。估摸着那老者也是什么隐士高人吧？ 想到这，由心又抬头看了眼昏迷中的司马曜。 什么嘛……本来还以为自己能蹭上一个公子哥，原来只是个病秧子。这下好了，又不能丢下他自己跑路。 而就在此时，结界外，黑衣的青年男子伫立风雪中。 妖风之下，残留的气息本就很容易吹散，更何况由心封印并未被完全解开，那火灵气息微弱的很，他追踪到此，就已经彻底消散无踪了。 “这里是……”嗣九重抬手轻触结界。 没有结界主人的允许，他是进不去里面的。不过他的实力，非要进去闯一次，也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如今自己也没有必要和他们正面起冲突。对方……没有理由无故收留陌生人吧。不是说极其反感人类吗。 权衡之下，嗣九重环顾四周，选择转身离开。 也许是下山了？嗣九重猜测着由心离开的路线。趁现在下山，应该还能追上她吧。 想罢，嗣九重加快脚下的步伐，往山麓下走去。 11： 连续好几日，司马曜还没有要苏醒的模样。那老者依旧是每日冰冷的态度，倒是那些个孩童，和由心关系处理得十分融洽。 床榻上，司马曜只觉得脑袋昏沉沉的，呼吸起来也越发困难。 网…… 自己似乎变成了一只挣扎的昆虫，被蜘蛛网死死缠绕与囚禁。 他大口大口呼吸，却没能缓解丝毫的痛楚。 他自幼就体弱多病，虽有金龙在身，却不得轻易使用灵力。当日由心硬闯寝宫，他看似风轻云淡不受任何威胁，其实那黯淡的金色灵力早就在频繁暗示。无奈之下，金龙呼啸而出，算是救了自己一命，但也是损伤了极大的体力。 他灵力深厚，身子却弱的很，根本经受不起这样的折腾。 好……难受。 司马曜这样想着，勉强去睁开那沉重的眼皮。 27.第27章 神秘老者(1) “啊——！你终于醒了！” 头好疼啊。 司马曜在嘈杂的声音中缓缓睁开眼，这才发现有一个约七八岁的小童趴在自己胸口，眨巴着眼睛看着自己。那小童穿着极其朴素的麻布衣衫，头发随意捆绑成两个小丸子，稚气的孩童声下，竟是分辨不出是男是女。 恰在此时，老者推门而入。见女童伏在司马曜身侧，立刻大声呵斥道：“小精！你在做什么！还不快下来。” 小童撇了撇嘴，有些依依不舍的从床榻上趴下，却还不忘抱怨：“这位小公子的病还没彻底恢复呢。” 一时间，司马曜有些晃神。 他这是……在哪？ 见司马曜不说话，老者率先解释道：“公子，小童顽劣，你不要见怪才是。之前天有异样，好端端的阳春日，居然飘起大雪。我和这孩子外出捡柴火，意外撞见了由心姑娘，还有重伤昏迷的公子你。”比起对待由心的态度，这老者对待司马曜倒是意外的和善许多。 老者一边说，一边搀扶着司马曜坐起身。在搀扶司马曜的片刻间，老者还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司马曜。 这气息……不会有错的。果然是金龙。当朝的天子吗？ 司马曜环顾四周，这是极其朴素的农家房舍，这老者和小童看起来也不像是拥有灵力，会出手伤害自己的人，想到这，司马曜才放下了戒备之心。 只见那小童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司马曜，老者咳嗽了一声，唤道：“小精，还不去外面把由心姑娘叫进来。” 听到老者这样说，小女童才鼓起嘴闷闷不乐的往屋外走，末了还不忘再看一眼司马曜。司马曜察觉出女童在看自己，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温和的笑容。女童脸颊一红，慌张的就往外面跑，差点还被自己绊倒。 司马曜披着一件外衣从床榻上坐起，那黑色长发松松垮垮垂散在腰际。 他顺着床榻旁的窗沿望去，只见屋外的由心正被一群小孩子围绕着，她坐在草丛上，白色的衣衫因为绣着金丝而在阳光下闪烁出光芒，不施脂粉的脸颊却显得比梨花更是娇艳。听到小精的叫唤，她先是一愣，随后惊喜的站起身，在孩童们的簇拥下往屋内走。 “你终于醒了啊！你可不知道，当时你突然昏迷，都把我吓死了。”由心一踏进屋，就开始喋喋不休的念叨起来：“我真是辛苦死了，你不知道把你扛回来花费了我多少精力。老先生，他的病情怎么样了？” 老人没有犹豫，接过话就是：“姑娘你放心吧，他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由心点点头，正松了口气，却听到一旁的小精不满道：“爷爷你撒谎，这哪里是没有大碍的样子。” 话语刚落，老者就抬眼瞪向小精，呵斥道：“还不下去看看药煎好了没。” 在老者的呵斥下，小精有些愤愤不平的哼了一声，不满的走出屋子。老者见气氛尴尬起来，也抬手施了个礼离开。 28.第28章 神秘老者(2) 由心和司马曜虽然觉得这老者和小精有些古怪，可毕竟是寄人篱下，便也没多询问什么。 司马曜还没回过神来，却突然感觉自己额头一凉，再一看，由心已经坐在床沿，一手撑在床榻上，一手抚着他的额头：“确实还有点热度啊，看你脸色也苍白的很。我想办法再哀求老先生多收留我们几日吧。” 当初在青梅树下与由心初相见，倒不觉得她这样喋喋不休。司马曜这样想着，不自然的往后退了一些。 由心离他太近了。 那谈吐与呼吸间的气息都能感受到。 想到这，司马曜的耳根都红了起来。 “你这是怎么啦？” 司马曜干咳一声，连忙将由心的手从自己额头上拿下：“我、我没事。” “哼，病猫。”由心跳下床榻，不满的抱怨：“你都不知道我把你运到这来吃了多少苦！本公——本小姐哪里干过这种累活。反正你要好好弥补我，出了这山林后，让我吃顿好的。”只顾着抱怨的由心，并没有看出司马曜有什么不自然的地方。 由心素来高高在上，被众人众星拱月般的疼爱，旁人多半只有敬畏之心，一时间她哪里会想到那么多繁文缛节。 简陋的柴木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小精已经捧着药小心翼翼的走进屋来。 “真是谢谢小精啦。”由心连忙收住那些才诉说了一半的抱怨，上前接过药转而递给司马曜：“喏，你都醒了，就自己喝吧。总不要我喂你吧。” 司马曜道了声谢，接过药仰头就喝起来。 他看似没有戒心，实则却还是留了一份心思。终究是皇宫里争权夺利下长大的孩子，又不似由心那样，自幼被曹操保护的好好的，不需要动那些花花肠子。 这药并无不妥。 只是…… 药中怎么会有股子人参味？ 按理说这种偏僻山林里隐居的穷苦人家，是不该有如此珍贵的药材才是啊。 司马曜这头还在盘算着，由心却已经和小精聊开了话茬。 “小精，你怎么总是盯着我和曜看呀，莫非我们脸上有脏东西不成？” “没、没有……”小精羞得涨红了脸，虽被由心取笑，眼睛却舍不得挪开。 这几日，由心早就发现这些孩童眼神有些不同。尤其是这个小精，一有空就往曜这里跑。 “姐姐……”好半天，小精才蹑手蹑脚道：“你长得真好看。小公子长得也好看。平日里小精虽能见到一些柴夫或者路人，却从来没见过你们这样好看的人。”说着，小精还伸手去摸由心发髻上的一朵珠花。 由心顺势将珠花取下：“啊……这个啊……” 当初爹爹给自己留下的东西里，金银珠宝数不胜数，这些发饰珠花自然也多的很。她用惯了所以并没有觉得哪里珍贵，但其实这是连司马曜都认为是珍品的东西呢…… “小精要是喜欢，就拿去好啦。”由心倒是显得十分大方。这些身外之物她一向不放在心上的。更何况如今她有司马曜这样的大财阀在侧，还愁什么？ 29.第29章 神秘老者(3) 小精欣喜的看着由心，似乎有些不太相信，不敢伸手去接那枚珠花。 “你收下就是，你这位姐姐可不是一般人，若你不收下，回头出了这林子，不知道又赏给谁了。”司马曜见到这幅情景，意外的开口打趣起由心来。他想到了当日与由心初遇，由心就是这么大手大脚将一支白玉簪当做了酒钱。 “谢谢姐姐，谢谢小公子。”小精欢喜的将珠花收入怀中，紧接着脸色却又阴沉下来，满是心事的看着司马曜：“小公子……你的病。你不要再使用灵力了，你这是中了毒，你身子本来就虚弱，一旦使用灵力，那毒素就会乱窜，会要你命的。” 小精这话一出，就让由心和司马曜两人都变了脸色。 这小精怎么看也不过是乡野村夫家的小孩童，却是将病情分析的如此头头是道。 不过，更让由心惊讶的是司马曜居然也会灵力。在由心眼里，司马曜怎么看都是只病猫，这五行灵力按理说只有皇族后人才会使用才对啊。不过……也有可能只是普通的灵术？那日在傀儡怨手中救下他的时候，倒并没有见他使用什么灵术。 12： “中毒了吗……原来如此。”司马曜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 除了偶尔掩人耳目离开皇宫办事，他一直装扮成痴傻的模样。他一直以为贾南风已经放松警惕，原来贾南风始终也一直在防着自己吗…… 难怪他日益觉得身子虚弱，一定是贾南风在他身上下了毒。他本就先天不足，如今还被压制住灵力。那与废物又有何区别？ “这样下去对小公子你可不好，很有可能会丧命哦。为今之计，只有千年人参才能续命。” 小精话音刚落，就听一声严厉的呵斥传来：“小精！你在做什么。” 不用猜，就知道又是那位神神秘秘的老者。 果然，只见那老者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满脸怒意的看着小精，好似小精泄露了什么天机似的。 小精讪讪的吐了吐舌头，往老者那跑去：“小公子，你好好休息吧。”说罢，小精已经机灵的溜出了屋内。 见小精溜了出去，由心忍不住又开口问司马曜道：“你还好吗？” 这些天，由心算是见识到了小精的医术。除了小精外，这里的孩童们似乎都对某些药理有着非同寻常的认识。倒是那名老者，并没有什么医术的样子。但是这乱世之中多奇人异事，也没什么值得怀疑，她自己不就是最好的例子？所以由心对小精的话深信不疑，中毒什么的……真是头疼啊。 “现在倒是没什么大碍了。”司马曜一脸诚恳的说：“还没有谢谢姑娘的救命之恩。” 由心摆摆手：“喊我由心啦，你看我也喊你曜了呀。我看小精的药很有疗效，我们想办法死缠烂打多住几日吧。” 听到由心这番话，司马曜竟然是被逗笑了，他嘴角微扬，道：“我刚才在药里喝到了人参的味道，他们恐怕是山林里的采药人，这人参价值不菲就这样扔在了我身上……可我如今又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当做偿还，还是今早离开的好。” 30.第30章 神秘老者(4) 说到这，司马曜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抬手抚摸腰间，紧接着脸色就是一变。 不见了！ 那枚重明鸟的玉玺，不见了！ “怎么了？”由心察觉出司马曜的异样，问道。 “你可曾看到我腰间垂挂的香囊？” 由心茫然的摇摇头：“什么香囊，很重要？”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不见了？！他明明记得和傀儡怨搏斗的时候还在……否则傀儡怨也不会大费周折围剿他。莫非是……司马曜看向由心，似乎要将她看透。 这那重明玺本来就是属于她的。莫非是她认出了自己，所以故意留在自己身边，从而盗走了重明玺？老者和小精这样的山野之人显然不会知道重明玺有何用。可是，她既然夺走了重明玺，又为何还要逗留在自己身边。在自己重伤之时，想要取走他性命也是轻而易举才是啊…… 她究竟……是不是贾南风派来的人？ 该不会从一开始，就是贾南风安下的一颗棋子，利用她故意掉下假的重明玺，试探自己的身手吧？ “喂？喂？曜，你怎么了？”见司马曜无故发起呆来，由心身出手指在司马曜眼前来回晃了晃。 司马曜回过神，勉强挤出笑容：“我没事。” 贾南风——如果真的是你派出的棋子，那我们就看看最终鹿死谁手吧。 看到司马曜又露出那温和犹如假面般的笑意，由心心中一阵不快，她也不愿多做恭维，哼了一声就站起来：“我还是先出去吧，你这样假笑的脸，我才受不了呢。” 还没等司马曜反应过来，由心已经站起身往屋外走去。 司马曜失笑的看着由心的背影。被看穿了吗……假笑…… 他开始有些捉摸不透由心起来。 不……应该说从他和由心在青梅树下第一次相遇的时候，由心就像个迷一样。 身上随随便便一样物品，都是汉朝才有的宫中珍物，而对司马家似乎又有着说不出的怨恨，单枪匹马就杀入皇宫。身上还有那汉族皇室才能拥有的灵火，甚至被他捡到了重明玺…… 依照由心刚那样直爽的话来看，是他误会她了？ 司马曜摇了摇头，无奈的叹息一声。他如今朝不保夕，哪里还有心思想那么多。他躺下身，闭眼沉沉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茅屋门被人小心翼翼推开。只见小精探头探脑的走入屋内，来到熟睡的司马曜身侧。 这位看似不足十岁的小女童，一双眼睛犹如黑曜石般闪烁着，她一眨不眨的盯着熟睡中的司马曜。 “小公子……你长得真好看。”她在这深山里住的太久了。虽然偶尔能见到路人或是柴夫、猎户，但多是庸碌之辈。她从没有见过司马曜这样长得俊俏且儒雅的少年郎。何况……爷爷似乎说他是当朝天子？ 小精一边想着，一边爬上床榻。她俯下身对着司马曜吹起。 睡梦中，司马曜似是感受到了药般的苦涩气息，他忍不住皱起眉，转过头去。 31.第31章 神秘老者(5) “不行哦，不可以躲呀。”小精爬到司马曜的另一侧，再一次吹起气息：“放心，我会救你的，你长得那样好看，我不会让你就这样死掉。” 司马曜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他喘着气缓缓睁开眼——果然，是那个叫小精的小童又趴在了自己身上睡着了。许是司马曜的动静吵醒了小精，小精揉了揉睡眼朦胧的眼，看到司马曜在看着自己，连忙爬下床：“我我我我……” 司马曜温柔的伸手摸了摸小精的脑袋：“去外面玩吧。” 小精满脸通红的点点头，踉跄着就要往屋外走去。恰好此时由心端着早饭进屋，看到小精倒是欢快的打了个招呼，可走到司马曜面前，一张脸又黑了下来，没好气的将早饭往司马曜眼前一丢：“吃吧。” 她也曾在铜雀楼看遍尔虞我诈，最受不了的就是一张假脸。她自问对这个少年无心无愧，还救了他性命，如今要被这样防范，难免露出脸色。 司马曜又好笑又好气的看着由心。明明是他丢了东西，如今反倒是他的错？ “好了，由心姑娘，你不要再生气了。只是我一醒来就发现丢了重要的东西，心中难免不快。”他率先讨饶。 “你倒是告诉我你丢了什么重要东西？” 司马曜哑然。他总不能说自己丢了重明玺吧？ 见司马曜不说话，由心再一次道：“你看看，你一身的宝贝我都没动，玉扳指我拿走了吗？玉佩我拿走了吗？我干嘛拿你一个香囊，何况本小姐是缺钱的人？” “是在下错了。” 司马曜这句话倒是极其诚恳，无论如何也是由心救了自己。 由心干咳一声，她也不是蛮横无理的人，听到司马曜道了歉，也就没有什么怨气，她胡乱摆手：“算了算了，本小姐不跟你计较。” “那……由心姑娘，你还愿意做我的侍卫，保护我的安全吗？我……我出生在大户人家，难免遭遇勾心斗角，适才怀疑你是我的过错……” 由心看了眼脸色苍白的司马曜，撇了撇嘴：“我才没那么小心眼呢，说了帮你，一定帮你啊。”她虽这样大义凛然的回答，可实则心里早就打着小九九。如今没有重明玺，又没有钱财，在隐世之地以外的地方，好不容易傍着一位大土豪，绝对！不能！让他溜掉。 还好，这位土豪除了有些疑神疑鬼，性格还不赖。 13： 在茅屋的这几天，可以说是由心这百年来活的最忐忑的日子了。她无时无刻不提心吊胆会被“扫地出门”，有时候老者瞥她一眼，她的心就狂跳不止担心着对方会不会开口让她和曜立刻滚蛋。 还好。她厚着脸皮不提走，老者也一直没来赶人。 伴随着吱嘎声，有小脑袋贼头贼脑从门外探头进来。不用猜就是小精。 “小精！你今天来的好晚，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坐在床沿上和司马曜聊天的由心立刻迎上去，从小精手上接过一碗如墨汁般的汤药。 32.第32章 神秘老者(6) 由心也不知道这汤药成分究竟是什么，她素来对这些药理不太懂。但就连她这样的外行人都能发现，司马曜喝了药后身体渐渐恢复起来。 由心用手扇了扇汤药冒出来的烟气，问道那苦涩味后，她忍不住皱了下鼻子，转而立刻把汤药递给司马曜。 小精有些紧张的用手捏着自己衣角，眼睛却直勾勾盯着司马曜看。“真是对不住啊，今天爷爷盯得紧，我来得有些晚。”话音刚落，小精却是连续不断的咳嗽起来。由心连忙上前，抬手拍着小精的后背。 司马曜没有戒备，仰头就将汤药喝尽。他用手背擦拭去嘴角的药汁，细声询问：“小精，你还好吧？我看你这些天精神一天不如一天，别为了我的事累坏了自己。” “不累不累。小精没什么的。”小精连连摆手，小脸却涨得通红：“看到小公子身子渐好，小精也很开心。” 看到小精这幅模样，一旁的由心忍不住笑起来：“小精可是很在意曜呢，该不会是喜欢上曜了吧。” “由心姐姐……”小小的孩童害羞的装出嗔怒的样子，转身就要走：“我辛辛苦苦煎药，还要被由心姐姐取笑，我……我……” 小精一边说一边往屋外走，没走两步，却是没由来的一个踉跄。 “小精！”好在由心反应快，跨步上前就将她扶住，“没事吧？” “没，没事。”小精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略带苍白的脸隐隐浮出汗水。她抽出被由心抓住的手，虚弱道：“肯定是这几天太累了，我回去休息啦。晚点，晚点我再来送药。” 确定小精离开后，司马曜才开口：“这地方不同寻常，我们趁早离开才是。” 相比司马曜的疑心重重，由心倒是完全另一个想法：“为什么？小精的药膳很有效，我们怎么也要死皮赖脸待到你病情恢复啊。你现在的状况……” “由心。”司马曜加大自己说话的声音，喉间已止不住的痒痛，连连的咳嗽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半响，他才恢复体力喘息道：“你难道察觉不出问题吗。我虽然不懂药膳，可也能闻出人参味。他们看起来像是山林间挖草药的普通人，可普通人又怎么能每天拿出人参来给你医治？那老者对我们的态度也……捉摸不透。” 见由心不说话，司马曜再一次断断续续道：“我心中不安，不如早点寻个日子离开吧。” 且不说这态度奇异的老者和孩童，贾南风也会随时派遣新的追兵而来。他身子再虚弱，都不是逗留的理由。 由心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摇摇头：“你看看你虚弱的样子，我们现在走的话，不出一里你就要倒地身亡了！” 司马曜张长了嘴，还想说些什么，由心却没有给他机会，几步后退装作没看到一般就往屋外走，她边推开门还边像个无赖一般道：“我什么都听不到啦！” 门被由心推开的那一瞬，屋外的逆光笼罩着由心白色的衣衫。 33.第33章 神秘老者(7) 门被由心推开的那一瞬，屋外的逆光笼罩着由心白色的衣衫。只见裙角在司马曜眼前划出好看的波浪后，就逃也似的离开。看着由心这幅无赖模样，司马曜又好气又好笑的摇摇头，但又发不出什么怒气。 等到傍晚时分，由心才再次出现。她和那些孩童处的都很好。 由心推门而入的时候，小精正坐在床沿上和司马曜聊天。似乎是司马曜说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惹得小精直笑。 看到由心进屋，小精连忙跳下床沿道：“小公子，你改天再给我讲司马懿的故事呀。” 听到司马懿三字，由心撇了撇嘴，忍不住道：“司马懿的故事有什么好听的，你看看司马家那群昏庸之辈，把大好河山弄成什么德行了。等由心姐姐我改日给你讲大英雄曹操的故事，实在不行，赵云孙策都行啊，我可了解那些事了。” 说道那些故人亲友，由心的嘴角都漾出笑靥来。可她往小精那一瞥，那眼神……怎么带着畏惧和恐慌？ “小精……？”由心这样喊着，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她急忙转头看去，这才发现那脾气古怪的老者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后。 “爷……爷爷……”小精焦急的看着老者：“爷爷，你就……” 没有理会由心和小精，甚至不等小精把话说完。老者几步走到床榻旁，拿起碗在鼻尖轻嗅后，怒不可遏的将碗摔在地上。瓷片飞溅。只见老者怒气冲冲的喊道：“小精！你这些日子都在做什么！我说怎么你身子日渐虚弱起来。” 小精为难的看着老者，想说什么，但又没敢说出来。 老者瞪了眼小精，转而语气不善的对由心和司马曜道：“我看公子的身体也恢复的差不多了，不如——就趁现在风雪停了，早日离开吧。” “爷爷……”小精还想替由心和司马曜说几句话，却被老者一个眼神给吓得闭上了嘴。 眼看主人已经下了逐客令，两人也不好再赖在此处，在老者的注视下，由心只好搀扶着司马曜起身。 “多谢老人家这几日的收留，在下也没有什么可以回报，这玉扳指……”司马曜正想取下手上的玉扳指，却被老者冷笑着拒绝：“不必，你们二人速速离开吧！” 由心忍不住哼了一声：“走就走，从没见过你这样不通情达理的人。”说罢，由心扶着司马曜就往外走。 在经过小精身侧的时候，小精欲言又止：“小公子……姐姐……” 小精虽然还想说些什么，但碍于老者在侧，只能眼睁睁看着由心搀扶司马曜一步步离开。 两人才走出屋子百米远，就开始无故出现浓浓大雾来。等由心再次转头望去的时候，原本还耸立着的茅屋已经像是海市蜃楼般消散无踪了。 “这……”由心张大了嘴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 她活的虽久，但当年也不过是被曹氏一族捧在手心的公主。后来那百年里，也一直被夏侯一族美名其曰“保护”的牢守在隐世之地。如今发生天翻地覆的外界，有太多她不曾知晓也不曾看到过的东西。 34.第34章 降兽(1) “走吧。”相比由心，司马曜就淡然的许多。 当年先祖司马炎一直想得到长生不老之术，于是深信鬼神之说。后来修炼灵术、拥有异能的人也越来越多，市井之谈里也有了许多鬼怪。他虽没有亲眼见证，但自己体内的金龙不就是最好的凭证。 由心有些恋恋不舍的又转头看了眼大雾里没了踪影的茅屋许久，又转身加快速度三两步追上司马曜。 “怎么又下起雪来了，之前几天还是好好的。”由心带着抱怨看向司马曜，语气里却难掩担心：“你还好吧？我看你身子还是虚弱的很。” 司马曜摆摆手。他自然察觉出这风雪的异样，可如今由心是敌是友还无法分清，贾南风派出的人又随时会出现，他并没有时间耽搁。他要赶紧……去找那世间唯一会帮助他的人。也只有那个人，能帮助他。 由心并不是什么沉得住气的人，平日里也和夏侯珞嬉闹惯了，可这一路，司马曜却始终对她一副爱答不理的神情。而且还因为这个司马曜，自己就这样被别人轰出来。她何尝受过这样的委屈？ 一想到自己无端陷入如此困境，由心火气就往胸口蹿出来。顾不得那司马曜还是什么病号了，更别说什么搀扶司马曜，她上前几步后甩袖将飘带抛出。 蓝色的飘带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平铺在半空中。由心脚下一跃，踩在飘带上几步就走出好远。这一路上，伴随着铃铛声响，像是赌气似的，由心双脚都没有沾到雪地，没一会就超出了司马曜好远。 “我说你啊！也太不中用了吧。真不知道你是怎么被傀儡怨追出那么远的。”由心单手收回飘带，任凭那飘带一半缠绕在手腕间，一半耷拉在雪地上。她那缠着飘带的手叉在腰间，另一只手则玩弄着从发间散落的一缕发丝。 只见由心满是恶意、好似报复般的故意讽刺道：“你看，护城河就在不远处了，加快步子走两步吧。天黑之前我们就可以入城吃顿好的了。” 司马曜自然是看出了由心赌气的行为，他如今身体虚弱，能支撑走到这里已经是不容易。他素日里并不是这样随意表现喜怒之人，哪怕贾南风施压逼迫多年，也能忍气吞声。可不知为何……一想到眼前这位少女有可能是贾南风派来的棋子，他心中就懊恼的很。可那懊恼，在看到由心之后，又莫名的无法发作。 14： 司马曜搀扶着树干，喘息许久，在由心的几番催促下，终是再次挪动着沉重的步子。没走出几步，司马曜秀气的容颜上却突然露出警惕的神情。与此同时，由心也是连忙回头看去。 一片素白的天地间，似有寒气层层逼近。 由心慌张后退，往司马曜身侧而去。 是冰。 无限蔓延而来的冰。覆盖在蓬松柔软的雪地上，就好像有了生命一般一步步逼近司马曜和由心。 “有异样。”无须多言语，司马曜和由心已经看出了端倪。 35.第35章 降兽(2) “真是的，你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路，怎么招惹了那么多奇怪的东西！”由心一边抱怨，一边已经抬起右手念起咒语。 须臾间，有橙红色火焰从由心的掌心蹿出。火焰越来越大，就好像一条火蛇，将司马曜和由心二人包围其中却又不伤到两人丝毫。 原本那逼仄而来的寒气戛然止住，有些犹豫的在几步外挣扎。 僵持了好一会，那寒气却并未退去，反倒是尝试着小步的挪动，妄想吞噬掉火焰的热气。 看到这一幕，由心倒是有些惊愕起来。她的五行之火……应该是被普通傀儡之物畏惧才是，怎么这一回…… 该死，早知道她就不贪图那区区钱财，揽下这奇奇怪怪的护送任务了。别到时候阴沟里翻船……她可还想多活几百年，见到自己娘亲和爹爹啊。 想到这，由心一咬牙，暗暗施力，将大部分的灵力都聚集在掌心。一瞬间，那火蛇的气势瞬间大涨，红光漫天。其实此时此刻由心并没能判断出来者究竟是何物，之前她又因傀儡怨施展过灵力，像现在这样大肆消耗灵力，并不是上策。可是……既然来者不畏惧她，那么也只能硬拼了。 “破——！”火蛇盘旋而出，将呼啸而来的寒气一层层逼退。被火蛇击中的寒气脱落成无数晶莹的碎片。虽然寒气在减少，但火蛇也明显弱了许多。 “你是何物，还不速速现出原形！” 虽然当年跟着师父学习灵术的时候一直没有用什么心，之后的百年也是各种混日子，可是由心心里清楚，这种时候，气势什么的绝对不能输！ “哈哈哈哈，真是没有想到，这世间居然还能存在如此霸道的灵术。只可惜……后劲不足。应该是被人……封印了大半吧。” 由心脸色一变。素来她的心火一出，傀儡都是避之不及，根本察觉不出她的灵术被封印一说，而如今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本开始放晴的天空里，无端又飘散起鹅毛大雪来。伴随着风雪，有身着华服的女子款款走出，乍一眼看去，还以为是哪家世家小姐或是夫人。只可惜……那一头披散凌乱遮住脸庞的长发将所有的气氛都给破坏了。 “你……”由心有些心虚的咽了口口水，后退一步道：“你是妖怪？！” 当年她还是清河公主的时候，被父亲还有家臣们保护的宛如洛阳牡丹，自然没有机会遇到什么精怪。后来师父虽然有和她提及，但因为不曾遇到，所以由心也没有放在心上过。再之后的百年，曹奂与魏朝被灭，她也被夏侯家的后人和弟弟安好守护，哪有机会遇到今日这般的情景。 真是该死啊……她对待傀儡、式神倒是了如指掌，可妖怪什么的，要怎么对付啊！一时间，由心居然在这种关头愣住了。 “小心！”一直杵在由心身后的司马曜大喊一声，扑向由心，将她按到在地。 下一刻，幻化成冰刃的风雪已经刺入由心原先所站的地方。 36.第36章 降兽(3) 由心垮下脸，几乎要哭出来。 天啊，早知道她就不潜入什么司马家族的皇族内地了，那就不会导致胞弟曹冲重伤，自己没有人保护。早知道就不偷偷溜出隐世之地了，那夏侯一族也会守护在自己左右。不对！早知道她百年前就不该偷懒的，就该好好练习灵术。 怎么办……要死了…… “由心，由心？！”司马曜有些担忧的看向由心。真是的……之前击杀傀儡怨的时候还明明那样霸气十足，怎么如今就判若两人。 好不容易让由心回过了神，司马曜连忙安慰道：“以你之力，根本不足畏惧，不要担心。” “可是……我没和妖怪交过手啊……”由心哭丧着脸。就算偶遇妖怪，胞弟曹冲也会先她一步摆平。如今没了曹冲做护身符，她是必死无疑了。 由心懊恼的拽住司马曜的衣袖道：“遇到我之前，不仅只有傀儡怨追杀你吧？你一路上都平安无事，不可能没点本事吧。快点用你的实力啊！不不不，不行……小精说了，你不能再使用灵力了。” 说话间，那披头散发的女子已经狞笑着冲了过来。眼看躲闪不及，司马曜急忙一把推开由心，自己却被女子狠狠的冲击在地，一口喷出鲜血来。 “曜……”由心呆滞的看着被血浸染的雪地。 刺眼的红色…… 恍惚中，由心脑海中有无数画面闪烁而过。 哭喊声震天的洛阳。熊熊燃烧的洛阳。血……到处都是血…… 曹氏一族……那些忠臣良将……那些无辜的百姓……欺人太甚…… 察觉到由心的异样，妖物连忙将注意力转移，却还是晚了一步。 火。 在冰雪上燃烧起的烈焰。 “纵然灵力被封印了大半又如何？对付你这种山精小怪，我堂堂五行之火哪怕只使出分毫，也足够了！” 光芒大盛之下，由心只觉得身体中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破碎。 没错了——是封印！ 本以为当日被金龙那一击，封印需好久才会再次解开，没想到如今因祸得福，反倒又解开了大半。 那女子身形一僵，不明白由心怎么就突然冲破了大半封印。眼看自己被烈焰包围，只能大声嘶喊着：“不要……不要……”伴随着女子挣扎的幅度增大，那被长发遮住的若隐若现的脸终于露了出来。 ——居然是貂？！ 15： 与之前的火焰不同，此时由心指尖涌出的火焰没有那火蛇外表的浮夸，杀伤力却比火蛇强悍千百倍。冲天的红光蔓延开天际，不一会，女子的身形就开始一点点变小，紧接着，坠落在雪地里，变成一只小小的白色雪貂来。 “好啊！我当是什么东西，原来是一只臭老鼠。” “你才是老鼠，我是雪貂。”出人意料的，这雪貂开口说话的声音却是变成了充满怨气的少年腔调。 眼看对方要逃跑，由心想到自己刚才居然被这小小雪貂精吓到，暗暗觉得丢人，收起火焰三两步跑到雪貂面前，抬手就狠狠拽起雪貂的尾巴，把它在半空中一晃一晃的折腾。 37.第37章 降兽(4) 眼看对方要逃跑，由心想到自己刚才居然被这小小雪貂精吓到，暗暗觉得丢人，收起火焰三两步跑到雪貂面前，抬手就狠狠拽起雪貂的尾巴，把它在半空中一晃一晃的折腾。 “快、快放开本少爷！” “哈哈，笑死人了，臭老鼠你居然是公的！还幻化成女人的模样，羞羞羞！不过……比起刚才的样子，你现在还真是可爱多了嘛。” 可爱…… 被由心这么一形容，雪貂立刻暴怒起来，挣扎着想要去咬由心。奈何由心拎着他尾巴一甩，他就像是可怜的秋千一样在由心手中一晃一晃起来。 “放开我，臭女人！” 见由心玩心大起，司马曜无奈的笑着摇摇头，吃力的走到由心身侧道：“我看这雪貂已经成精，你如果看着喜欢，不如将它收为降兽，今后他就没办法伤害你分毫了。” 由心眼中光芒一亮：“好主意！我怎么就没想到。” “不要！放开本少爷！不要！”雪貂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黑暗的未来，恨不得就咬断自己的尾巴逃离。他泪眼汪汪的看着自己丰满又漂亮的尾巴，几番犹豫。 司马曜笑着正要再次开口，由心却已经先一步抬起另一只手，放在口中用力一咬。没一会，就有鲜血从由心指尖渗出。 “来来来，乖乖当我的小降兽吧。” 就在雪貂犹豫是否咬断自己的小尾巴时，由心的血已经滴入了他眉心。看到这一幕的司马曜却是不由自主收起了笑容，死死盯着由心。 ——会降服精怪为己所用的人并不多。而且多半都是同一个降服的咒语。可如今由心使用的……并不是他了解的咒语。自他发现重明玺不见后，他就一直认为由心是贾南风派来的棋子，可他怎么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这个少女……这个叫由心的少女，她会五行之术！ 当今世上，会灵术的人不多，会五行灵术的人就更少了，只有历代的帝王血脉或上古后裔的大家族。可根据他的了解，属火五行之术的人……刘姓之人……早该…… “啊！成功了！”在雪貂眉心吸入由心五六滴鲜血后，意志终于完全被摧毁。由心嬉笑着打断了司马曜的沉思，叫嚷道：“怎么办，怎么办，我一时间想不出与他契约的名字啊。” 司马曜不动声色的回过神，温和道：“那就叫小白吧？” 小白？！ “好，就叫小白！以唔之血，赠你之名。小白。今后你就是我的降兽了！” 接受了契约的雪貂回过神，就立刻挣扎着蹿出由心手中。因为是自己的降兽，由心也就松了手，不再担心它会逃跑。只见雪貂一头钻进雪地里，哭喊道：“小白……小白……本公子的第一个名字……居然是小白！！！” 由心不以为然的耸肩：“多可爱的名字啊。” 又是可爱……该死的可爱…… 雪貂哭丧着蹿出雪地，准备化悲愤为力量，往司马曜身上扑去想要撕咬：“都怪你，那样难听的名字……那样难听……看我不挠死你……” 38.第38章 降兽(5) 雪貂哭丧着蹿出雪地，准备化悲愤为力量，往司马曜身上扑去想要撕咬：“都怪你，那样难听的名字……那样难听……看我不挠死你……” 眼看雪貂就要扑到司马曜那俊俏的脸上，由心已经先一步一把拽住半空中雪貂的尾巴，任凭雪貂拼死伸着爪子，就是够不到司马曜。 “挠死你挠死你挠死你。”雪貂张牙舞爪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好啦，小白乖，我们还要赶路呢，天黑之前一定要进城里呀。”由心笑着将雪貂抱入自己的怀中，用力摸了摸雪貂的脑袋。真是的……亏自己刚才还吓得半死。“喂，曜，我们快走吧。” 眼看由心孩子气的又跑出几步，司马曜虽有犹豫，却忍不住开口问道：“由心……你……你会五行的火焰之术？你是汉朝皇族的后裔？” 跳跃出几步的由心在听到司马曜这番疑问后，猛地止住步伐。 汉朝吗…… 雪貂趁这个空隙探出脑袋，看看司马曜，又看看由心，没有说话。一双贼溜溜的眼睛在白色的皮毛下映现得尤其水灵。 好一会，由心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来：“我是汉朝的后裔。” 由心脸上却划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 爹爹。 你一直说自己是汉朝的臣子，纵然最后拥有了大汉大半的江山也不愿称王称帝。那我……也算是汉朝的后裔吧？ 皇族什么的……本来就不属于我们曹氏一族呢。 “走吧，你不是一心想要在天黑之前进城吗。”司马曜自然看出了由心脸色的变化，但他也知道有些事情不能逼迫得太急。何况此时与由心撕破脸，对自己并没有什么好处。 而那只被由心降服的雪貂，无奈的爬上由心身上，稳稳的站在她肩膀上。该死……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它就这样被一个莫名其妙的少女收付了？ 父亲大人啊……母亲大人啊……孩儿不孝。 小白这样想着，欲哭无泪的耷拉下脑袋。 一旦被驯服成降兽，没有主人的命令，他就不能再离开主人半步，更别说什么伤害主人了。歹命啊……它不过是玩心大起，想要吓唬吓唬路人而已嘛。哪里晓得还真招惹了一个五行灵力之人。 雪地里，两人一兽就这样慢慢的走远，却并没有谁注意到，那异常的大雪并没有因为雪貂被降服而停止。 在由心他们离开后约一炷香的时间里，有黑影飞速奔过雪地。他踩过的地方，却是没有留下一个脚印！而那黑影一闪而过的速度，也让偶尔经过的行人惊愕：真的有人走过吗？不是自己眼花？ 39.第39章 五行之火(1) “五行之火！” 嗣九重暗暗喊了句糟糕，加快脚下的脚步飞速的往之前红光出现的方向而去。当日离开山林后，他一路来到附近城镇，却再没感受到由心气息。如今好不容易又有五行之火传来，他自然不能再让由心离开！ 这气息……好强的灵力！ 嗣九重气喘吁吁的看着眼前这一片狼藉，他赶到此处的时候，早已经没了由心的踪迹。 “又晚了一步……”嗣九重的眉头微皱，在由心灵力的范围内仔细的探查起来。没有错，的确是使用了五行之火。 与傀儡怨交手的时候，那五行之火还没有那么强大的灵力。再这样下去……恐怕她的封印就要破了吧？师父过时前特意吩咐过，要自己找到“清河公主”，对她进行第二次封印。必须要尽快追上她才是。 等等…… 嗣九重再一次蹲下身，在雪地中寻到一些雪貂的毛皮。 是雪貂精？ 她居然把雪貂这样低等的小精怪当成自己的第一只降兽？！ 嗣九重有些哭笑不得的摇摇头。要知道很多时候降兽就等于自己的身份与地位。两人相斗，未曾出手，先看对方的降兽就能知道对方大半的水平。危险时候，降兽更能救主一命。而她……堂堂曹氏后裔，魏国的清河公主，百年来的第一只降兽居然是雪貂精。 “在她捅出更大的篓子之前……在司马一族发现她踪迹之前……”嗣九重喃喃自语道：“赶紧加固封印，把她送回隐世之地吧。” 那一头，嗣九重正在马不停蹄的追赶由心。而由心和司马曜，已经来到了城中。 “终于是赶在天黑前入城了啊！吶，你在这里等我哦。”看着司马曜虚弱的模样，由心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要往集市人群中跑。 司马曜没给由心离开的机会，抬手就抓住她手腕：“你要去哪里？” 由心显然是被司马曜这戒备的举动吓了一跳。 “哎呀，不要这样紧张兮兮的嘛。”由心笑道：“我看你身体还是差得很，我帮你去寻人问问，这么大的镇子上，总归有比较好的大夫。” “不必了。”司马曜刚说完这句话，就不争气的接连不断咳嗽起来。 “你看你看吧……”由心乍呼呼的喊着。她肩膀上，那只小雪貂一脸鄙夷的看着司马曜。至今它还在为那声“小白”耿耿于怀。 司马曜摆了摆手，强忍住胸口的痛楚。 他自己的身体他自己当然再清楚不过。这一次恐怕……真是要出大事了。可寻常的大夫，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我们尽量不要耽搁，趁早赶往扬州。扬州那里……有医治我的人。” 听司马曜这样说，由心只好勉强点点头。从这里到扬州，少说也要一月有余的路程。这个病怏怏的少年，真的能支撑着走到那？ 看着由心沮丧的模样，司马曜忍不住用探寻的语气开口问道：“由心，这一路你始终没问我要去哪里，如今听闻我要去扬州也没什么反对。我想知道……你，究竟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40.第40章 五行之火(2) 拥有这一身灵力，曾经还深夜独自闯入皇宫，抵挡住了金龙的一击。既然不是贾南风的爪牙，那么又问什么无端端出手在傀儡怨面前救下自己，还一路跟着自己呢？ 被司马曜这么一问，由心瞬间涨红了脸。 她总不能说，她是因为离家出走，还用光了盘缠，有意找个有钱的公子哥一路蹭吃蹭喝吧？ “哎呀，这当然是……当然是本小姐心地善良，不忍心你这病秧子独自一人啊。对吧。” “嗯哼。”趴在由心肩头的小白不合时宜的冷哼一声，嘲讽道：“那由心你在心虚什么啊。” 由心额头青筋暴起，抬手就狠狠往小白脑袋上一拳打去：“闭嘴啊你！哪有雪貂会说人话的，别吓着寻常人好不好。”说罢，由心已经讪笑着去拉司马曜衣袖，扯开话题道：“虽然我不知道最好的大夫在哪里，但我光是闻着香味就能知道最好的酒楼在哪里！走走走，我们吃好吃的去。” 司马曜也没再多问，笑着任凭由心往最大的酒楼中走去。 上等的酒楼大堂内，饮酒吃饭的客人均是纷纷往一处望去。只见面容姣好的少女和一只浑身雪白的大貂毫无形象的大口吃着菜肴。一旁，那风度翩翩的少年只是微扬着嘴角看着这一幕，丝毫没有嫌弃的模样。 “你都不知道我多久没吃顿好的了！”由心一边口齿不清的抱怨，一边往嘴里继续塞美食。 她果然没选错人。 这么豪华的酒楼，眼前这位可是眼都没眨一下就带她走了进来，点了一桌子的菜啊！ “天知道之前你重病借宿在那怪老伯家的时候，我吃的多辛苦。他们给我的食物里，总有股奇怪的药膳味。关键是还没有肉！”说罢，由心微皱眉抬手就把桌上的雪貂拎起，往地上一扔，瞪眼道，压低声音道：“你在干什么！抢我红烧肉！你是妖怪啊，需要吃这些吗？！” 小白伸出舌头舔了舔嘴，一双黑溜溜的眼睛来回转动，在桌下满是怨念来回走动。 哼，真是跟了个抠门的主人！不准他在外面说话也就算了，还不给饭吃。 司马曜笑着无奈摇摇头，伸手用食指擦拭去由心嘴边的菜渍：“吃饱了吗？” 由心咬着筷子头，有些犹豫该怎么回答。 就在此时，酒楼外突然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 “你们去酒楼里看看，我往另一边搜寻。” 由心神色突然一变，这声音……糟糕，是夏侯珞？！他怎么会这么快就追到这来了。 由心抬头，正好撞上司马曜一脸不解的看着自己。此时的由心哪管得了那么多，上前一步就往司马曜怀中扑去。 “由……” “嘘……不要说话。” 17： 司马曜僵硬着身子，任凭由心将脸埋在自己怀中。紧接着，就有五六名身着青衣、佩戴镌刻古老花纹佩剑的男子走入酒楼中。他们在酒楼内匆匆转悠巡视了一圈，在看到由心和司马曜后，迟疑了一会，却没有开口说话。 41.第41章 金钱豹玉佩(1) “啊……这是我新婚妻子，不胜酒力，醉下了。”司马曜反应倒快，微微一笑，温文尔雅的对那些青衣人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小白眨了眨眼，跳上桌面，摇着尾巴注视那几个青衣人。 青衣人各自互相对视了一眼，终是离开。想公主也不会与陌生男子在一起，还养一只雪貂吧。 在确定那些人都离开后，司马曜才提醒道：“由心，由心，他们走了。” 由心长吁一口气，抬头对司马曜嘿嘿一笑。看着司马曜那笑容，由心心虚的起身回到之前自己的位子上。还好夏侯珞没有亲自进酒楼来查询，否则她这次非得被逮回去不可。可如今……虽然躲过了夏侯珞，但司马曜这，一定要解释一番了。 至于小白，已经趴在桌子上一脸看好戏的神情了。 “嘿……嘿嘿。”由心干笑两声，道：“我，我跟家里闹别扭，偷偷溜出来了。如你所见，现在他们正到处搜寻我呢。千万、千万不能被这些青衣人抓住我。否则我会死的很惨的。” 说到这，由心悄悄抬头去看司马曜脸色。 真是的……这个男的好讨厌，总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让人都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你该不会要赶我走吧？！我现在可是身无分文！”说着，由心就准备露出一副可怜的模样来。 “好了，你也累了。去厢房休息吧。” 由心一愣，没想到这样就轻易蒙混过关：“这么说你不会赶我走咯？一路上还会让我蹭吃蹭喝？！” 这么多日来，司马曜第一次露出发自内心的释然笑意，一瞬间让由心好像又看到了当日在青梅树下的少年。 “是啊，你快去休息吧。” 由心满心欢喜的点点头：“你这个笑容才对嘛，就好像我初次见你的模样。之前你对我笑，我心里反而慎得慌，就好像戴着面具一样……”说罢，由心转身就往楼上跑去。 看着由心欢快的背影，司马曜却是愣住了。 他本对由心的身份很是顾虑，如今看这些青衣人，至少可以断定由心和贾南风绝对没有牵连。 那么…… 她是值得信赖的吧。 还有，她刚才说……面具。他的笑，像面具。 真是的。为何要看穿他呢…… “那个……公子，先结账。这一桌的菜饭，还有两间上好的厢房。”店小二不合时宜的出现。 司马曜淡然的起身，从腰间拿出取下那枚玉佩。圆形的玉佩里，镶嵌着由黄龙玉雕刻而成的金钱豹。那只金钱豹栩栩如生，身上的六片花斑清晰可见。 君王乃九五之尊，故而凡事九为尊。但此金钱豹玉佩并非君王之物，六就是最高的数字。 “这是……”新来的店小二有些不解的看着这枚玉佩，他是知道这玉佩定价值不菲，但店中从来没有用东西抵押这一说啊。 柜台的掌柜隐约察觉出异样，上前正准备询问，在看到玉佩后，先是一脸惊愕，紧接着行大礼惶恐道“见此玉佩如见家主本人，不知公子你就是家主呢……还是……” 42.第42章 金钱豹玉佩(2) 柜台的掌柜隐约察觉出异样，上前正准备询问，在看到玉佩后，先是一脸惊愕，紧接着行大礼惶恐道：“见此玉佩如见家主本人，不知公子你就是家主呢……还是……”早就听闻当今家主是个年轻公子，难道这就被他撞上了？！刚才那个蠢货店小二没做什么失礼的事吧。 想到这，掌柜额头上已经渗出汗水来。 司马曜抬手，示意掌柜无须如此。他用平和的声音淡淡道：“我不过是你们家主的生死之交罢了，想在贵店借住一宿，明日就离开，不知可否？” “自然自然。公子请上楼……”听到并非是家主本人，掌柜算是小松了口气，但心还是一直悬着，毕恭毕敬的弯着腰，亲自带司马曜往楼上走去：“公子，其实本店还有上好的天字房两间，可要换到那里？” “不用了，我也不想给你们添什么麻烦，你们忙去吧。” “是是是。”一直等司马曜走入房内，掌柜这才松了口气，伸手用衣袖擦拭去满头的汗水。 店小二不解的看着这一幕，开口问道：“掌柜……我们好歹也是这一带赫赫有名的大酒楼，连皇亲贵族都不敢在此放肆，怎么今儿你要……” “你懂什么！”才松了口气的掌柜忍不住将气撒在店小二身上：“我们都是桓家分支，全亏了桓家才如此有头有脸。那玉佩是桓家的信物，非嫡系本家之人，根本没有办法拥有。你再看那玉佩上金钱豹的花纹，是最多的六枚啊……那是家主才能佩戴的。还好刚才我机灵，否则你惹怒了他，我们全都吃不了兜着走。” 店小二似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他初来乍到，但也知道桓家有严格的等级制度，在他们眼中，家主就是当今君王般的存在，不可忤逆。 厢房里，对这一切毫无知觉的由心躺在床上懒懒的伸了个懒腰。 “这床真舒服，之前风餐露宿害的我一直做噩梦。” “是啊是啊，这床真舒服。” 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由心一跳，她赶忙从床榻上跳起，这才看到小白肚皮朝上，四足好似人一般懒散的伸开，来回在上等的被褥上蹭着。 “你……你怎么在这里！”由心咬着牙问道。 “哎呀，我当然要在这里啊。”小白的耳朵随着他说话声一颤一颤，他一个翻身，好似猫咪般四脚站起：“我要保护你安全啊。我可是你的降兽！还不是你非要降服本少爷。”说道降兽这二字，小白也跟着咬牙切齿起来。 由心哼了一声，抓住小白脖颈处的皮毛，拎着他就往屋外走去。 “喂喂喂，你要带本少爷去哪里。你不能这样对本少爷家暴，你……”小白来回蹬着双足，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由心一把摔出屋去。 “去曜那里。” “我不！” “我可是女的唉！你总不是要和我同床共枕吧？！我一会还要洗个热水澡呢！！！”由心不顾形象的大吼。 43.第43章 皇族灵力(1) “我不！”小白跟着会吼，几步就要往屋内闯。他才不要和那个病秧子在一起呢。小白！小白！！小白！！！都怪那个病秧子，他有了这么土掉渣好像阿猫阿狗一样的名字！ 由心才不管那么多，抬手指着小白的额头：“这是敕令！” 所谓敕令，就是降兽对主人命令的绝对尊崇，一旦主人下达此令，降兽就没有办法抵抗。如果它想抵抗，那么它体内那滴血就会进行镇压，当然，主人灵力越强大，降兽反抗成功的几率就越小。 小白咬着牙，狠狠瞪了眼由心，满是哀怨的往司马曜屋内走去。 哼哼，想想就好委屈。他是做了什么孽，莫名被降服，又莫名被取了这样的名字，还要和个大男人挤在屋里。他要美女姐姐啦！虽然由心这个臭丫头还好小，可是好歹是女的嘛！ 18： 下弦月，乌云密闭，偶有不同寻常的雪花夹着雨水落下。 整个镇子都被夜色笼罩。 砰砰砰——砰砰砰—— 奇怪的声音响起，好似敲门声却又不太像。 床榻上，由心翻了个身继续沉睡。 “由心。”砰砰砰——砰砰砰—— 由心睡眼迷离的起身，只见有犹如大猫般的影子在烛火下闪烁。 真是的……该死的小白！大晚上打扰她和周公约会。她都已经做起美梦了啊！ “做什么。”由心一脸怨气的打开门，却见小白猛的一跃，跳上她肩膀，语气紧张：“不好了，由心，你快去看看那个病秧子，他从后半夜开始就有些不对劲。” 由心心头一惊，也顾不上再和小白吵闹些什么，急匆匆往旁边的那件厢房里跑。 “曜？你怎么了？” 床榻上，少年双眼紧闭，额头间不断地冒出虚汗来。 “是体质过于虚弱，灵力乱窜导致的。”由心坐在床头，一眼就看出了缘由。真是的……如此严重，不可能先前一点察觉都没有。所以……他一直在硬撑吗。 一边露出淡然的笑容，一边硬撑着疼痛。 由心懊恼的看了眼昏迷的司马曜，抬手就准备施展灵力。 “你要做什么。”小白见状急忙伸出爪子去阻拦：“你那么霸道的心火，怎么可以随意给别人啊，笨蛋！” 由心的手僵在半空，一时不知该怎么是好。 小白平日里虽然嘴巴毒，但如今倒也关切着司马曜。他抬起后足挠了挠头，道：“五行灵力最忌讳相生相克，万一他灵力属水，你这一股灵力下去，只会害的他立刻暴毙好不好。” “可是从我和曜认识至今，根本没见他施展过灵力，如今事态紧急……” “以病秧子的性格来看，绝对不是什么属火的灵力，也不会属土。那么温柔，应该是水系或木系吧……暂且让我来试试如何？”小白探头询问由心道。 由心无奈的点点头。小白说的有道理，为今之计，也只能这样了。 只见小白跃到司马曜的胸口，两只前爪按在他肩头，闭眼驱动体内灵力，那好似清泉般的蓝色灵力就一点点拥入司马曜体内。 44.第44章 皇族灵力(2) 还好……并没有相斥。 “这灵力……”小白耳朵微颤，“由心，我快支撑不住了。他的灵力与你相同，是霸道的皇族灵力啊。” 历朝历代都有五行，汉朝属火，晋朝属金。皇族后裔拥有的五行之术，乃最高的灵术。寻常鸟兽或百姓，就算拥有五行之术，也无法与之匹敌。就好似小白虽五行属水，能克火，但遇到了由心的灵术，也只能甘拜下风。 “皇族灵力？” 由心虽然吃惊，但并没有往晋朝皇族方面想。毕竟历朝历代那么多，而且就算不是皇族后裔，有些拥有“天命”之人也会有霸道的五行之术。 “那现在该怎么办？有没有什么办法救曜？” 小白咬着牙，犹豫后才开口：“千年人参……” “千年人参……”由心脑海中灵光闪过。对啊！千年人参，当初那个救了她和曜的小精就有说过，千年人参，“可是千年人参不是都已经成精了吗？这个时候，让我去哪里寻什么千年人参？！” “就在你们入镇前经过的那处山林……那里有千年人参精。” 听到小白这样说，由心大喜，离开就要动身：“我这就去寻。” “喂……”看由心这莽撞的样子，小白感觉自己头都大了：“你这样去寻，哪里寻的到。” “大不了一把五行之火烧了那山林，总能逼的山精鬼怪现身。” 听着由心满不在乎且信誓旦旦的语气，小白无奈的摇了摇头：“你去药材店寻些红绳和人参。千年人参精有灵气，闻到同类的气息定会现身。至于那红色，能捆绑住它确保它无法逃走。” 听到小白这样教自己，由心面露喜色连连点头：“小白，真是谢谢你啦，我这就去。曜他就拜托你照顾了。” 眼看由心又要走，小白忍不住再一起喊住她：“由心……千年人参成精不易，你……不要取它性命，剜下它些许肉身就好。” “知道了知道了。”由心的话音还未消散，人已经没了踪迹。 漆黑的夜色下，有铃铛声阵阵。 取了红绳和人参的由心甩出飘带，犹如在半空中飞一般，踩在飘带上飞快的往山林中而去。她此次的速度，可比与曜入城的速度快了不止一倍。 夜色下的雨雪，好似刀片般割在由心脸颊上。 这鬼天气真是…… 由心抬头望向那乌云密布的天空。 好诡异的气息……布满了妖气。 罢了，如今她可管不了那么多。 风雪中，在由心匆忙离开后，只见一道白色的影子在地面上浮出来，紧接着，以极快的速度往酒楼那而去。 “啊——病秧子，你醒了。”看到司马曜睁开了眼，小白激动的摇起尾巴来，就好像狗狗一般，“我的灵力都要被你榨干了，你怎么会有那么霸道的灵力啊！” 司马曜喘着气，勉强坐起身：“你……由心……” “由心去给你寻千年人参了。” “现在？！”司马曜震惊的反问道。 小白诚实的点点头。 45.第45章 皇族灵力(3) 小白诚实的点点头，舔着自己爪子卖弄道：“你真该好好谢谢本少爷，由心那个笨蛋差点就拿她的心火灵力救治你。话说你五行是什么啊？怎么有皇族一般霸道的灵力……” 没有理会小白的碎碎念，司马曜已经跌跌撞撞的站起身来。 “你要去哪里啊？！” “这么晚了……由心一个女孩子，太危险了。我已经没事，快些把她，把她寻回来才好。”说着，司马曜摇摇晃晃几乎又要倒下。 小白懊恼的跳上桌子：“喂喂喂，你快给我躺下啊。不然小爷我的灵力全白费了！好不容易才稳住你体内乱窜的灵力。” 说话间，突有寒气铺面而来。 这气息…… 小白急忙转身，犹如豹子般低俯下身，发出警告般的嘶鸣，而司马曜也一脸戒备的看向门口——空无一人的门口。 19： 下一刻，夹杂着风雪，只见有白影蹿出，带着森森寒气席卷而来。 “防——”小白怒喝一声，身体间已经爆发出蓝色的结界防线，保护着自己与身后的司马曜。但是，这一招显然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他被呼啸而来的寒气层层逼迫，接连后退，几乎要摔下桌去。 一直隐藏在他们身边，因为畏惧由心而没有出手吗……如今见由心离开，逮到机会就出现了呢。 眼看小白要支持不住了，它只得对司马曜吼道：“你快走，我扛着。” 司马曜忍着痛意，却并没有逃跑，上前一步就开始施咒。 “春日里接连不断下雪全都是因为你吧？！贾南风真是越发肆无忌惮了！她就不知道怜悯一下百姓疾苦吗！好好的春苗天地，都被你这妖物毁了——！”带着怒意，司马曜双指作势，犹如剑般划去。 手指划出的瞬间，好似看到金色长剑。 “喂喂喂——不要啊，不要使用灵力。”小白拼命想要阻拦，可哪里还拦得住司马曜？ 他是君王啊，这堂堂晋朝的君王。 可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子民，看着这片疆土，被司马家以外的外姓之人白白糟蹋。 他当然记得当日小精的警告，也知道自己身体有多差。 可是，就算是死，他也要除了这怪物。 金光之下，白影连连倒退。隐约只中，似有金龙忽隐忽现。 “散——”司马曜一声厉呵，伴随着龙啸，金龙将白影与寒气逼迫得瞬间消散无踪。白影消散的瞬间，整个天地间的雪也停了。就连那乌云都满满散去，月光从云层下露出柔和的光芒来。 司马曜无力的跪倒在地，大口大口喘着气。 “喂，病秧子。”小白几步跳到司马曜面前：“你疯了？！现在好了吧，好不容易稳住的灵力又乱窜了，怎么办。” 司马曜咬着牙，单手去捂胸口。 好疼——撕心裂肺的疼痛—— “你刚使用的……是金吧。是五行中的断金灵术。你是晋朝的……君王？”小白用探寻的语气问道。 司马曜嘴角笑意微浮，他抬手用手背擦拭掉溢出嘴角的血渍，然后去摸小白的脑袋。 46.第46章 皇族灵力(4) 司马曜嘴角笑意微浮，他抬手用手背擦拭掉溢出嘴角的血渍，然后去摸小白的脑袋：“嘛，小白，不要告诉由心哦。不要告诉她刚才发生的事情。” 小白正想哼一声，却意外发现自己的呼吸有些困难起来。他惊愕的抬头，果然——司马曜那看似轻抚自己的手，在不知不觉中动用了灵力。 威胁！这该死的病秧子居然在威胁自己？！ “你有本事就杀了我！”小白气得连尾巴上的毛都要竖起来了：“亏我刚才救你！你居然恩将仇报！” 这个病秧子，这样笑盈盈的摸着他的脑袋，脸色不变的威胁着他！真是太危险了！他一定要让自己那个笨蛋主人赶紧离开，否则真是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呢！ 小白正在胡乱想着，妄想用语言做最后的挣扎，却意外发现那逼迫感消散无踪。再回神，司马曜已经脸色惨白的倒在地上。 “小白……不要，告诉由心。” 不要告诉由心啊。 由心应该是汉朝的皇族后裔吧…… 总感觉自己身份一旦暴露，就有不好的事情会发生呢…… “好啦好啦，我才没功夫管你们人类这些是是非非呢。前提是你别死过去啊，不然由心回来一定会杀了我的。喂——病秧子，你听到了没啊。” 城门外，由心有些诧异的抬头看着突然冒出来的月光。 刚还风雪交加，乌云密布，怎么这会，妖气突然就没了？ 由心攥紧手中的飘带，狐疑的往前走了几步。 突然，残留的雪地上猛的蹿出一个黑影来，那黑影伴随着阵阵药香。 这个味道…… 人参？！ 借着月光，由心清晰的看到那犹如婴孩般大小的人参。 由心惊喜的上前，甩出飘带就往黑影那而去。那飘带被由心运用的出神入化，不过一下，就轻易缠绕住了人参。 “可是千年人参精？！在下清河公主由心，需要你去救我朋友一命。” 出乎意料的，那人参精并没有挣扎也没有躲，只是用一口辨不清男女的娃娃音道：“你……拔走我几根胡须就好，足够医治你朋友。” 由心没想到这传说中的人参精这样好说话，有些迟疑的拔下人参须。 “你还快放了我？” 由心回过神，道了声谢，这才愣愣的松开了手中的飘带。 她怎么总觉得……这一切都好顺利？ 没有用到红绳，也没有用到那些买来的人参，甚至连寻找都太过容易了一些，就好像是那人参精送上门来一般。 看着在雪地里消失的人参精，由心无奈的耸了耸肩，转身往镇中而去。 也许……对方是被自己的名号吓到了？哈哈。由心失笑，加快脚步。管不了那么多了，救曜要紧。 “哎呀，由心，你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看着突然闯进屋的由心，小白乍呼呼的站起身。 由心巡视那狼藉的屋内，又看向已经苏醒的司马曜，急忙问：“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有什么东西来过吗？” 小白连连点头：“是啊是啊，你一走就有好可怕的东西过来偷袭我们。还好本少爷灵力高强，把它赶跑了。” 47.第47章 曹冲(1) 由心翻了个大白眼，不再去理会小白，径直走向司马曜面前：“曜，你醒了。你怎么……看起来比刚才更……” 司马曜忍着痛楚摇摇手：“我没事。千年人参精哪里是那么容易寻找的，你不用在意。” “这就是你小瞧我了吧，你看。”由心得意的伸出手，那散发着金光的，才刚刚取下的千年人参须。 司马曜和小白皆是一脸诧异的看着由心，显然他们也没料到由心这样轻易就取来了人参精的胡须。 “喂喂，由心你这个笨蛋不会拔了个萝卜须来糊弄我们吧？！” 由心抬手就在小白脑门上狠狠打了一拳，然后笑着将千年人参须递给司马曜：“快吃吧，这样一来，灵力就不会乱窜了。不过……今后也还是少使用灵力比较好。你的身体太虚弱了啦。” 20： 司马曜伸手接过人参须，放入口中。那浓浓的药膳味好似在哪里闻到过。 “多谢……” 由心满不在乎的摆手：“你若真是感激我，明儿再请我吃顿好的就行。” 司马曜笑着抬手，轻拂由心那落下的青丝，将那青丝别入由心耳后。由心只觉得自己心头无端一抽搐，就好像被什么撞击到了一般。她连忙起身，结巴道：“我、我再去睡一会。”说完，逃也似的跑回自己房内。 躺在司马曜身侧的小白打了个哈欠，双眼眯成一条细：“喂，病秧子，你吓跑她了。” 司马曜面无表情的低下头，看自己的手指。 那拂过由心青丝的手指。 有什么异样的情绪，在他心里滋生……痒痒的，酥酥的。究竟……是什么呢。活到那么大，并没有人教过他。 看着无视了自己的司马曜，小白极其不满的哼了一声，爬在床上用尾巴盖住脑袋就管自己睡去。 这两个人真是！讨厌死了！ 床榻上，由心瞪着一双大眼辗转反侧。忙了这半宿，她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而且……一闭眼脑海里就会浮现出一张脸来。 “该死——！”由心猛的从床上坐起，拎起布枕就扔出去。 怎么回事啊，怎么自己满脑子都是曜。 由心从来没遇到过这种状况，气得乍呼呼走到圆桌旁，拿起茶壶就咕咚咕咚喝起水来，也顾不上倒在水杯中了。 “由心……” 无端冒出的声音，让由心一个激灵。 “曹冲？！你苏醒了？” “你没事吧。”话语中，曹冲很是疲惫。似乎是感应到了由心的异样，强行让自己提前苏醒过来。 由心干笑两声，放下手中的茶壶：“我，我当然没事啊。好的很呢。” 曹冲缓缓释放鬼煞戾气，确定周围没有危险后这才松了口气，嘴上却不饶人：“我当你这没用的家伙又惹出了什么麻烦，怎么心绪波动这般厉害？该不是白日里没吃饱，饿的耍脾气了吧？所以啊，你还不快点回去。” 由心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闭嘴啦你，一醒就这样损我，一点长幼尊卑都不分，哼。” 48.第48章 曹冲(2) 由心一边说，一边顺势在圆桌旁坐下，单手托腮，气呼呼的反驳。 “你若真要说什么长幼尊卑，那你还得尊称我一声哥哥。” 由心咬着牙哼了一声，已经懒得和曹冲争辩些什么。曹冲的身世有些复杂，当年以曹瑾的身份和她同为龙凤胎出生，确实是她哥哥。但后来，因为各种遭难，经过了二次转世，以曹冲的名字再次来到世上，那个时候，曹冲早变成了她不知排行第几的弟弟了。 换做平日里，由心当然会大呼小叫非要赢了曹冲这场口舌之争。 但今天，一来她是明显感觉出曹冲气息尚未完全恢复，二来也是因为司马曜的事搅得她心神不宁。 “喂……曹冲。” “嗯？”曹冲也明显感觉到由心的异样，不再故意逗她。 “算了……没什么。”由心长叹一口气，突然觉得不知如何对曹冲描述内心的悸动。那莫名其妙出现的悸动。 由心沮丧的起身往床榻上一倒：“你啊别硬撑了，快休息去吧，我真的没事。等我再玩几天，就回隐世之地。” 曹冲没有再说话，在一片寂静中渐渐没了声响。随着鬼煞戾气的消散，由心知道曹冲因封印又一次陷入沉睡之中。 “曹冲？” 由心低声唤曹冲，没能得到回应。她也不再多叫，睁着眼一直看着房间一点点亮透到天亮，才开始渐渐有了睡意。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由心懒散的挠了挠头发，打了个哈欠坐起身，睡眼朦胧的抬眼。 天啊——怎么房间都那么亮了！？ 她匆匆忙忙起身，打开窗户往外望去。那熙攘叫卖的人群显示了时辰已有多晚。 该死，曜和小白怎么都不喊自己起床啊。该不会……曜偷偷丢下自己跑了吧。由心心中乱糟糟的想着，胡乱抹了把脸就推门往门外跑去。她慌张的冲出房门，依在栏杆上，一眼就看到楼下的司马曜一袭白衣，淡然的坐着品茶。 许是由心风风火火的声音惊动了司马曜，他一手握着茶杯，抬头往楼上看，见对方是由心后，才展出温柔的笑意来。 “啊，你这个大懒虫终于醒了。”桌上，小白双足支撑着身体，就好像人类一样站着，一见到由心就率先发出声音来：“你都不知道我和病秧子喝了第几杯茶了。你看你看，肚子都晃荡晃荡了。”说罢，小白还用两只爪子捏了捏自己肉肉的小腹。 由心气鼓鼓的走下楼，抬手就在小白脑门上一拳：“闭嘴！” 司马曜笑着将座椅拖出，方便由心入座，紧接着还将桌上小白面前那几碟糕点推向由心面前：“饿了吧，快吃吧。” “喂，病秧子，你不带这样欺负本少爷的啊。”小白又大又圆的眼睛里含着泪花，两手把头按住，凄切的控诉着：“她这样欺负我，你没看到吗。还夺我口粮？！” 看着小白这又蹿又跳的模样，由心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小白，你可是我的降兽。曜他才管不着我怎么欺负你呢。”说罢，她拿起糕点往嘴里塞，顺便还环顾了一下四周。 49.第49章 曹冲(3) 奇怪了…… 按理说这是镇上最好的酒楼了。昨天来往的宾客也还不少，怎么今天就剩下他们一桌人了？ 由心当然不会知道，那掌柜的看到司马曜出示的金钱豹玉佩后，当天就遣散了其余的宾客。当然，这也是昨天他们闹出如此大动静，却没引来丝毫抱怨的原因。 “等你吃完，我们去钱庄取些银两就离开。” 听到司马曜这番话，由心也不耽误，手上抓了几块糕点就匆忙往嘴里咽。她自知自己贪睡晚了好些时间，这时候哪里还好意思耽误司马曜正事。 司马曜倒是好脾气，给由心倒了杯茶安慰道：“没事的，就算你今天起得早，我身子弱得很，也要休息这大半日。” 21： 钱庄门口，由心一双眼睛瞪得圆溜溜。 “这这这……”由心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司马曜捧出的一袋银子。她是知道曜有钱没错，但也没想到他凭借一块玉佩就能走遍全国啊。 “借我看看这玉佩。”也不等司马曜答应，由心已经从司马曜手中抢过玉佩来。 阳光下，由心仰着头盯着玉佩许久。 应该是某家族的信物吧。可是这样随意进入一家钱庄就能取出那么多钱来，这个家族看来也是不容小觑呢。 唉……怎么当初爹爹就没想到这么好的办法呢。非得弄个什么重明玺，每次自己都要跑到隐世之地的秘洞里，才能取出一堆金银珠宝。 “曜……你该不会就是刚才钱庄庄主口中的‘公子’吧？”由心将玉佩递还给司马曜，眼中满是好奇。 司马曜边走边笑道：“若是让你发现我不似你想得那样财大气粗，跑了怎么办？我这一时间去哪里寻像你这样好的侍卫。” 由心脸一红，自己蹭吃蹭喝的内心居然被这家伙看的一清二楚！她挣扎着还想做最后丁点狡辩：“我才没有那么势利……” “对了……由心。”司马曜突然回过头，微微一笑扯开话题：“昨天多谢你了。服用了那千年人参，身体立刻硬朗许多。” 由心干咳一声，尴尬的抬手去挡司马曜的脸：“我警告你啊，不准再对我这样笑了。” 还不如当初那样带着面具似的、满是距离的应付般的微笑呢。 每次见到司马曜现在这样的笑容，由心的心跳都会没由来的加快。 就好像…… 由心歪着脑袋寻思半天，正好看到一路上纷飞的梨花。 对了…… 就好像这梨花一样。 纯净的，清澈的，让人心动的笑。 “那个……”由心自知的话有些莫名其妙，便急忙扯开话题：“下了这么多天的春雪，终于是开晴天了呐，这一路的梨花可真是漂亮。嗯，漂亮。” 司马曜心中自然也隐约有数，却不去戳穿，只是低头抿嘴一笑，紧接着跟随由心的步子走去。 由心的肩膀上，小白一脸茫然的摇着尾巴。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啦，人类的世界真是太难懂了！想着，小白打了个寒颤，闷闷的趴在由心肩头继续睡觉。 50.第50章 蜘蛛老妪(1) 离开了钱庄后，司马曜用部分银两购置了上等的马匹。两人驾着马匹赶路，速度倒是比起之前普通行走快上了许多。 这一路一连好几个时辰，一直到天黑都不见有城门出现。 “由心，看来我们今天是赶不到下一个城门口了。”司马曜有些歉意的看向由心。让一个姑娘家风餐露宿终归有些失礼，何况他也知道由心极其喜欢城镇中的美食。 司马曜显然是低估了由心的适应能力，毕竟由心在树干上就能睡着歇息啊。只见由心毫不在意的摆摆手：“随意找户乡野人家借住一宿吧？” 司马曜点点头，借着高处眺望后，扬鞭道：“我看到前面有几处茅草屋，不如就去那吧。” 两人加快马匹脚程，趁着天黑前赶到了茅屋前。 跳下马匹的由心迫不及待的上前一步，探头探脑的往屋内喊：“有人吗？我们想在此借住一宿。” 茅屋前，由心喊了半天，却始终不见有人应答。由心有些沮丧的转过身对一旁的司马曜道：“奇怪，怎么没有……” 由心话还没说完，肩膀上的小白就无端尖叫一声，吓得由心不由自主后退一步拽住司马曜的衣袖。 “你们……有什么事啊。”苍老的声音缓缓传出，紧接着，有一老妪举着小油灯在茅草屋里出现。 那老妪一身黑衣，连带着银白的头发都用斗篷般的布包裹。她隐秘在茅屋中却不走出来，茅屋里一片漆黑，这也是之前由心没有发现她的原因。 借着幽暗的油灯光，由心看到一张满是褶皱的脸。显然，刚才把小白吓到的人就是她。 见由心不回答，老妪又问了一遍道：“你们有什么事吗？” 倒是司马曜率先反应过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老婆婆，我们经过此地，赶不上在关闭城门前入城了，还望你能收留我们一宿。” 这个时候，小白终于是哆嗦着再次爬上由心的肩膀。刚才它吓得差点跌下由心肩头。 “胆小鬼。”由心小声取笑着肩头的小白。 “本少爷才不是胆小鬼呢！”小白一边反驳，一边俯下身在由心耳畔轻声道：“这个老妪……肯定有问题。” 他们这些兽类，素来比人类灵敏许多。何况它早已经成精，怎么可能被区区一个人类老妪吓到？这个老妪身上，分明散发着让它极其不舒服的气息。 老妪似是看了眼小白，紧接着几声咳嗽后才颤颤巍巍走出屋子：“跟我来吧。” 老妪带着由心和司马曜往一旁的另一间茅屋中走去：“我孙儿们都睡下了，如今就剩下这一间屋子还空着，你们就将就睡一晚吧。” 眼看着老妪要把他们领入屋子，由心为难的扯了一把司马曜。小白的话她还是放在了心上的。 司马曜拍了拍由心的手背，似在宽慰她。 这一片都是荒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若是露宿在外恐怕更危险。 老妪将两人领进屋后，将那油灯随手放置在桌上：“那二位就歇下吧。” 51.第51章 蜘蛛老妪(2) 眼看着老妪晃晃悠悠的离开，由心立刻抓下肩上的小白质问起来：“你刚说有问题？！有什么问题？！还有，我们刚才下马敲门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啊！” 小白瞪了瞪腿，没能逃离出由心的魔爪，它无奈的耷拉下脑袋：“我……我也说不出什么问题啦。反正那老婆婆让人好不舒服就对了嘛。我们走吧，不要留宿在这了。” 由心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将小白随手一抛扔在地上：“哼，我看你就是为刚才被吓到的事开脱。” “才没有！”小白激动的跳起来：“由心，我是你降兽，除非你自愿和我解除契约，否则你死的话，本少爷也会挂哎。本少爷会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开玩笑？” 22： “好啦好啦。”一直站在一旁没有说话的司马曜终于是开了口：“天色已黑，这个时候赶路，难保冒出些别的什么，倒不如就暂且住下。由心，你就先睡下吧，我来守门就是了。” 听司马曜说他来守门，由心立刻摇头拒绝道：“不行不行，你身体都没完全恢复，怎么可以熬夜。”说完，由心就扭头看向正在用后足挠头的小白。 小白心中隐约有不详的预感一划而过，它硬着嘴反问道：“看本少爷干嘛？！” “看你干嘛？！”由心弯腰拎起小白脖颈，任凭小白怎么喊叫都不理会，开门就把它扔出去：“自然是想让你自觉点。乖乖去屋外守夜去，不是说我死了你也会跟着出事吗？你不希望我出事的吧。” “喂——” 不等小白拒绝，由心已经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喂——由心你不能这样对本少爷！由心，病秧子！你们太残忍啦！” 由心长吁一口气，完全不去理会屋外小白撕心裂肺的叫喊。她看了眼司马曜，干咳一声：“睡吧。刚好……有两张床。” 说罢，由心头也不回就往其中一张床榻上走去，背对着司马曜不再说话。 忽的，一件外衣突然盖在了由心身上。 “我看这没有被褥，你别冻着了。早春化雪，还是有些凉意的。” 由心只觉得自己脸颊烫的很。她没有回答，只是把脑袋埋入那件外衣里。带着龙涎香气味，独属于司马曜气味的外衣。 茅屋外，听觉灵敏的小白不满的哼唧两声，用后腿挠了挠脖颈后趴在地上打了个打哈欠眯眼睡起来。 夜色一点点浓重起来，万籁寂静。 小白的耳朵一颤一颤，它虽看似睡着，但实际倒是尽职得竖着耳朵观察周围的空气中的响动。 昆虫声声、蛙声渐起的春夜，睡梦中的由心和司马曜，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东西在生长。 那是在月色下泛着银光，不断蔓延的——丝线。 不知从何而出，源源不断的生长的蜘蛛丝。那些蜘蛛丝就好似得到了某种命令一般，有目的的一点点往由心他们居住的茅草屋内一点点衍生。 小白身子一抖，似做了噩梦。它猛的睁开眼睛，想要动弹四肢，哪里还来得及。 52.第52章 蜘蛛老妪(3) 小白身子一抖，似做了噩梦。它猛的睁开眼睛，想要动弹四肢，哪里还来得及。那些蜘蛛丝早已经将它牢牢包围，勒得它动弹不得。 “由……由心……”小白挣扎着，发出的声音却岌岌可危。 暗夜中，床榻上，有鬼煞之气渐渐散出。 “由心……由心……” 那唯有由心才能听到的声音。 由心睁开眼，正好见到司马曜也从床上坐起。 “你也感觉到了？” 司马曜点点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爬。” 类似昆虫一般，沙沙的声音。很细微，却又不计其数。 “小白？”由心唤了一声，但并没有得到回应。 糟了。 由心赶忙起身往屋外而去，刚打开门，数以万计的浓密蜘蛛丝就好像侍女的长发，铺面而来。 由心急忙倒退一步，抬手就唤出手心灵火。火焰灵巧的幻化成半个手掌般大小的莲花模样，被由心挥出。莲花所到之处，蜘蛛丝节节败退。 不远处，被雪白蜘蛛丝困成好似蚕蛹般的一物几番挣扎。 “喂——我说！你们不要欺人太甚。本少爷也不是好惹的！”只听小白一声怒吼，以它四足为圆点，迸射出四束寒光来，那寒光强行冻住了困住它的丝线。紧接着就见小白已经冲出了那被丝蛹中。 “小白，这里。”由心一面护着司马曜，一面用心火挡住源源不断蔓延而来的蜘蛛丝。 听到由心这身唤，小白几步跳跃，就落到由心面前，它满是歉意道：“是我大意了。” 两人一兽彼此背靠着背，被那些蜘蛛丝困绕在屋子正中央。 由心低头一瞥，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那密密麻麻数以万计的小蜘蛛，也不知从哪里爬出来，它们一边结着蜘蛛丝，一边朝他们步步逼近。 “切——”由心发出不屑的声响，纤纤手指微动，紧接着就唤出火焰朝着四处散开，蜘蛛丝一沾染上那些火焰，没一会就被烧的无影无踪。小白也不留余力的散发出自己身上的灵力，将那些蜘蛛挡在一定的范围之外。而司马曜，反倒是静静的闭上了双眼，在黑暗中细细判断起来。 眼看那些蜘蛛越来越少，丝线也被烧的差不多了。突然，黑暗中竟无端又冒出无数蜘蛛来。那些蜘蛛就好像潮水一般，一波接着一波，永远没有尽头。 由心有些为难了。这样下去……天还没亮她和小白就要被活活耗死了。 眼看由心的火焰越来越小，那些大个一点的蜘蛛也越逼越近，由心一咬牙，骂道：“滚开！”说罢，火焰幻化成火龙的形状，再一次逼退了一拨蜘蛛。 “由心，这样下去……支撑不了多久啊。”小白大口大口喘着气。 此时，一直闭着双眼的司马曜突然睁开双眼：“是主屋。刚才那个老妪居住的地方！所有灵力的来源，都在主屋。” 听到司马曜这番话，由心不由松了口气。 很好，是时候到他们反击的时候了。 “小白，你能护住曜的不让他受伤吗？” 53.第53章 蜘蛛老妪(4) “小白，你能护住曜的不让他受伤吗？” “如果一直是这些小蜘蛛，绝对没有问题。”小白信心十足的回答道。 “好，你护住曜，我去突围。等我杀到主屋去——看那个恶心的老太婆还能玩些什么花样。”说罢，由心已经唤出袖中蓝色飘带。飘带带着劲风，层层甩出，硬生生击退蜘蛛破出一条道路来。 由心抓住机会就往飘带上一跃，整个人犹如踩在风中一般，借着飘带飞速的往屋外而去。隐约中，似听到司马曜喊了句小心，但由心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 “老妖怪，你胆子倒是大，仗着子孙多就想耗尽我灵力？今日我就让你尝尝我的五行之火。”由心嘴角得意的笑意渐现，她跃上屋顶，唤出巨大火球就往屋内砸去。 夜风中，烧焦的臭味瞬间蔓延开。 没等由心再做出反应，一声巨大的嘶鸣，整个茅草屋都被翻了过来。由心急忙将飘带缠绕住高处的树枝，慌乱躲过一劫。 23： 茅屋呼啦啦的到底，待茅草的尘埃都散去，由心才借着月光看到一只巨大的、张牙舞爪的黑色蜘蛛。那蜘蛛的脸，却是她之前见过的老妪模样。 那蜘蛛也不多话，横冲直撞就往由心那而去。由心一时间没办法抵挡，只得连连倒退去躲闪。蜘蛛一路追，她也只能一路逃。不知不觉中，竟是跑出了好远。 真是该死……曹冲此时还没有力气帮自己，自己就要那么狼狈吗？ 由心咬着下唇，满是怨念往高处一闪。 “滚开！”她一声厉呵，手掌中火焰闪现：“还不让我收了你！” 眼看五行之火往蜘蛛那而去，那蜘蛛却不躲，只是站在原地摇动那头颅，就在火焰要触碰到它的瞬间，浓稠的蜘蛛丝源源不断吐出，竟硬生生将那火源给灭去了。 真是……由心跺了跺脚。 是该怨恨体内的封印，还是怪自己又轻敌了？！ 就在由心和蜘蛛对峙的时候，不远处的司马曜和小白也跟着陷入了另一场危机之中。 那些被小白寒气震慑得不敢向前的小蜘蛛们，不知感受到了什么气息，无故的全都三退开去。 不等小白发出疑惑，整个土地已经颤抖起来。 司马曜脸色一变，立刻喊道：“小白，快走。”说罢，小白已经跟着司马曜双双跃出茅屋。 下一刻，整个土地都被翻起，一只巨大的，红褐色的蜘蛛竟是从土地下钻了出来。在那红蜘蛛出现的同时，整个大地间都响起了好似木鱼般的撞击声。等司马曜和小白回过神，才发现原来是蜘蛛身上用蜘蛛丝垂挂着一个又一个的骷髅。正是那些骷髅的撞击才发出了犹如木鱼般的撞击声。 “怎、怎么办。”小白语气中明显带着哭腔。它可不可以逃走啊？！它和由心保证能在小蜘蛛手上护住司马曜，但不代表能在这样的老妖怪手中保护司马曜啊！别回头连它自己都被挂在那蜘蛛丝上。 54.第54章 蜘蛛老妪(5) 未等小白说出要逃跑的丧气话，只见司马曜跨出一步，已经站在了小白面前。 夜风习习，衣襟飘飘。那个看似瘦弱的男子，毫不畏惧的站在红褐色巨大蜘蛛面前。 “病秧子，我们还是逃吧，你灵气刚刚稳定，不要做傻事……” 小白话还没有说完，司马曜已经飞速的往蜘蛛面前奔去。 “妖魔纵横，是君王失道，是我的失职。”说罢，有金色的光芒从司马曜手中闪现，刺得小白都睁不开眼来。 是玉扇。 以上等美玉雕刻成十二骨结的玉扇。扇面上，一条盘旋的金龙栩栩如生。 一直以来因为灵力虚弱而没有办法使用它，如今终于可以派上用场。 司马曜一跃而起，在蜘蛛头顶挥扇而下。那散发着金色光芒的扇子带动着巨大的劲风，硬生生把蜘蛛头颅劈出血来。 蜘蛛吃痛倒退几步，司马曜那则是云淡风轻的落在地面，手腕微动，扇动着玉扇，犹如乱世翩翩公子。 茅屋下，赤红色蜘蛛小心翼翼的对峙着司马曜。 丛林里，由心狼狈的任由黑色蜘蛛追逐。 由心大口大口喘着气，整个人几乎都要昏死过去。惨了惨了，她该不会就要这样归西了吧。见不到爹爹和娘亲不说，还害了曹冲不得转世。 眼看就要追到由心了，黑色蜘蛛忽的停下脚步，那六腿来回摆动后，喷出巨大且坚韧的白色丝线来，一下子就缠绕住由心的脚踝。由心猝不及防，踉跄一步跌到在地上。由心挣扎着，想要唤出心火，这才发现因为之前灵力消耗过度，那零星的火光在掌心闪烁两下就灭去了。 “放开我……”由心蹬着腿，眼睁睁看着自己被那丝线一点点拖到蜘蛛口中。 那老妪张大了嘴，口水顺着黑色的躯体流下。 好恶心……居然要死在这种情况下。 由心绝望的闭上眼。 只听那丝线无端发出崩裂声，紧接着，由心整个人都停在了原地。 “咦？！”由心不解的睁开眼。 月色下，有黑影独伫，挡在她和蜘蛛面前，而那缠绕着由心脚踝的丝线早已经被斩断。 由心狼狈的站起身，还没喘过气来，就见那黑衣男子几步跑向蜘蛛，男子行动的速度极快，恍惚中只能见到一道黑影。他瞬步来到蜘蛛面前，左手为掌，死死抓住蜘蛛身躯。蜘蛛挣扎着想要自己的蜘蛛腿去刺杀对方，哪知那黑衣男子的左掌无端释放出深蓝色的雷电光芒来。 从未发出过声音的蜘蛛，在经受那光芒后，发出痛苦地嘶鸣声来。那光芒竟让蜘蛛毫无还手之力。 “你是……九……九……” 蜘蛛沙哑且狰狞的声音，吓得由心不由自主倒退两步。 嗣九重用余光瞥了眼脸色苍白的由心，面无表情的抽出身后的长剑，一剑刺入蜘蛛体内。那把长剑，竟也带着闪烁的深蓝色光芒。 这光芒……是灵力…… 可是…… 由心愣愣的看着那雷电般的蓝色光芒。 55.第55章 嗣九重(1) 由心愣愣的看着那雷电般的蓝色光芒。 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五行之外的，霸道灵力。 蜘蛛深黑色的血溅了嗣九重一脸，将他映得犹如罗刹。 “嗣九重。” 他补充完那蜘蛛没有说完的名字。 说罢，他才松开那紧拽住蜘蛛身躯的左手，拔出长剑。纵然如此，那蜘蛛身体上还来回闪烁着光芒。那光芒从深蓝色渐渐变成淡紫，然后才在暗夜中消失。 嗣九重抽回长剑，用自己衣袖将长剑上的血迹拭去，然后才随手将长剑插回后背的剑鞘之中。他并没有回头，只是开口冷冷对由心道：“我找了你好久，清河公主。” 听到嗣九重这番话，由心忍不住又是倒退一步。 这个男人…… 好可怕。 他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除去了把自己快逼死的蜘蛛精。就算自己封印全解，和对方拼灵力，也会大败而归吧。 这灵力……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家伙，真的是人类吗。 见由心没有回答，嗣九重才缓缓转过身。即将破晓的晨曦里，由心和嗣九重再一次见到了对方的脸。 “是……是你……”由心认出当日城门口擦肩而过的那个男子。 剑眉星目，脸颊棱角分明，虽然脸上溅到之前斩杀蜘蛛的血渍，但丝毫没有影响他的英气。这是和司马曜截然不同的，好似寒冬弦月一般的男子。 显然，嗣九重也有些错愕。他没有想到那个一直追寻的清河公主，曾经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这样溜走过。 由心侧头看了眼嗣九重手上的佩剑——她记起来了！难怪当时她觉得这佩剑这样熟悉。这是当初老道士封印她灵力时候佩戴的剑啊。 24： 残破不堪的茅屋旁，眼看司马曜就要占得上风。只见那蜘蛛仰天嘶鸣一声后，用蛮力硬是往司马曜那撞去。司马曜连忙用玉扇去挡，哪料那蜘蛛腿坚硬的犹如巨石一般。 眼看司马曜节节败退，他一咬牙，将手中玉扇往半空中一抛。 “金龙——现。”话落，那玉扇上描绘的盘旋金龙顺着金光，呼啸而出。 这金龙与他前几次唤出的金龙不同。之前那金龙只是凭借着他的灵力幻化而出。而如今，他趁服下千年人参须灵力暂稳，利用器物使得金龙越发勇猛，但他消耗的灵力也更多。 金龙呼啸着，缠绕着蜘蛛几乎将它碾碎。 “你……你……金龙……”蜘蛛一边挣扎，一边断断续续说着最后的话语：“呵呵……堂堂君王的金龙之力，竟然不过如……此……” 话落，蜘蛛被金龙缠绕得幻化成一滩血水。随后，金龙游荡着再次回到扇中。 在确定蜘蛛死去后，司马曜无力的跪倒在地。 “啊——病秧子。”小白急忙跑到司马曜面前：“你没事吧。” 司马曜强压住体内乱窜的灵力。 又是这样吗…… 就算服用了千年人参，也没有办法解决灵力涣散，还有先天体质虚弱的问题吗。 那蜘蛛说…… 56.第56章 嗣九重(2) 那蜘蛛说…… 堂堂君王的金龙之力，不过如此…… 呵呵，他真是，无能。 “病秧子，病秧子。” 司马曜苦笑一下，对小白道：“我没事，你快去找由心，我担心她一人应付不来。” “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小白奔跑着向前几步，又不放心的转头看向司马曜。此刻的司马曜已经整个人躺在地上，大口呼吸着。 “真是的……再这样胡来，你会死掉的啊。”小白一边抱怨，一边消失在丛林里。 死掉吗。 司马曜睁着眼看向那一点点升起的朝阳。 就算死掉，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总比一直窝窝囊囊，躲在宫闱中装傻，做一个傀儡皇帝要好吧。他枉有金龙之身…… 丛林里，嗣九重突然抬头往某个方向望去。 刚刚的灵力波动……是金系……？！ 金龙？ 罢了，这些都与他无关。他要做的，只是将这麻烦的清河公主的事情解决。 眼看嗣九重在出神，由心咽了口口水，悄悄后退着就准备逃跑。一心想要逃跑的由心并没有注意到远处散发的金龙气息。 跑出几步后，由心意外发现对方没有追来，正欣喜，再一抬头，那黑衣的男子居然已经神色冷漠的站在了自己面前！ “你……！” “清河公主，你封印恐怕已经出了问题。你应该清楚在下为何而来。”嗣九重的语气里，容不得半点拒绝。 由心皮笑肉不笑道：“我当然知道。一百年前那个老不死的封印了我的五行之火，害的我没能当场杀了司马炎。你以为，一百年后我还会那么傻让你再封印我一次？！本公主又不是妖怪。那老不死呢，有本事就让他亲自来封印我啊！” 嗣九重懒得和由心动嘴皮子，更是不屑。他没有说话，几步就往由心那而去。 由心倒退一步唤出飘带来。伴随着铃铛声，蓝色的飘带犹如深海蛟龙，卷着枯叶袭向嗣九重。 眼看那飘带向自己击来，嗣九重却不躲，只是身子一侧，单手就拽住了飘带。他眼皮微垂，看着那当年由曹操专为由心打造的飘带，吐出一句：“揽月摘星。” 由心不由一愣，知道这飘带名字的人极少，怎么此人连这都知道…… 眼看嗣九重紧拽着飘带一头不放，由心嘴角微扬，手掌间暗暗施展灵力。揽月摘星，看似不过蓝色的一条飘带，可实际上却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呢。哪怕是她的灵火，也可以顺着这飘带而行。 想罢，就有星星点点的火光从由心指尖浮动，以极快的速度往嗣九重的方向而去。 嗣九重脚下步子稍许移动，紧跟着手心的蓝紫色光芒也顺着他那头的飘带冲击而去。 刀光火石之间，红色、蓝紫色的光芒撞击在一起，刺得天地间都发出亮光来。由心只觉得自己掌心一麻，惊得她连忙松开飘带。等她再次回过神来，手中的飘带已经被嗣九重夺取。只不过一招之间，她就已经完败。 57.第57章 嗣九重(3) “你……！”由心怒不可遏，瞪道：“快把揽月摘星还给我。” 嗣九重没有理会由心，双手作势，画五星芒阵状，嘴中符咒声也渐起。 由心脸色一变。这一招她是知道的，一百年前她就是被那个臭道士这样封印了灵力。 她才不要乖乖被封印！真是欺人太甚。 由心心里虽急，但又无处可逃。天地间都被蓝紫色的光芒照耀，那五星芒阵好像变成了一张透明的网，将她困在其中。 就在由心不知如何是好之际，无端有寒意冒出，地面间寒霜无故而起，让嗣九重意外的倒退一步，停止住了手中的法式。 “由心……”小白奔跑着来到由心身边，慌乱就往由心手心塞了一把东西，然后蹭蹭蹿上由心肩头。 由心抓住机会就起身一跃，将小白塞在自己手上的东西往嗣九重脸上撒去。嗣九重连忙用灵气去阻挡，但那些纷飞的沙尘却无法用灵力挡住，生生迷了他的眼。由心赶忙趁机去夺被嗣九重抢走的飘带。那飘带多年在由心身侧，早有了灵性一般，由心微微施法，飘带就已经落回由心手中。才抢回飘带，由心便将飘带缠住高处的枝桠，匆忙狼狈的逃离而去。这两个动作一气呵成，没有给嗣九重反击的机会。 临走前，由心还不忘逞口舌之快咒骂道：“臭道士我告诉你，想封印本公主？！做梦！” 嗣九重无奈的用双手甩开迷了自己眼的沙尘，等他恢复视力，由心早已经没了踪影。 “真是……”嗣九重有些无可奈何。 居然是普通的沙尘。 这种手段，也只有她这么一位公主身份的人能做得出来了吧。 嗣九重抬手用衣袖抹去脸上的沙尘与血渍。突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一般，急忙从胸口取出那枚重明玺。精致的血玉玺在他手中抛起又接住。 她逃得这样快，连这东西都忘了告诉她在他手中啊。 罢了罢了，反正自己已经追了那么多日，就再追一次吧。师父的遗命总归要完成的。 只是…… 嗣九重有些不解的皱起眉宇。 他知道师父当年封印住清河公主的灵力，是为了防止她破坏天道，害了天下苍生。但为什么……又点名要他保护清河公主呢？ 正思索着，林间传来鸟雀翅膀挥动声。 嗣九重抬手，一只白色的奇异小鸟停在了他面前，来回摆动着翅膀。 “师妹？”嗣九重抬手，让小鸟停在自己指尖。这个时候方才可以看清，那只小鸟是由白纸折叠而成的。 “你去告诉师妹，我这事情还没有处理完，我还需要在清河公主身边一段时间。”说着，嗣九重食指一挥，那只小鸟就又闪动着翅膀，往高处的云端中飞去。 25： 好不容易从嗣九重那逃了出来，由心也没闲着，一路上连声喊着：“曹冲，曹冲！你快给我出来，别给我装睡，我知道你已经醒了。” 好半天，由心体内才缓缓散发出戾气。 58.第58章 危机四伏(1) “哼，你早就知道他在附近对不对？！所以我刚有危险，你也不出来救我。” “你出来那么久，还弄丢了重明玺，确实该回隐世之地了。如今夏侯一族恐怕正四处寻你。何况……”曹冲无奈道：“以我现在之力，就算刚才现身也救不了你，反倒暴露了身份。” 由心极其不满道：“我不管，我是死也不会回去的。一旦我灵力被封印，你就又要陷入沉睡了！你愿意？！反正你用鬼煞之气暂时帮我挡去灵力的气息，如果你不帮我——我，我就再也不要活了。谁稀罕在那种鬼地方再待一百年。” 曹冲叹了口气，没有说话。他自然是不信由心真的会一抹脖子自尽了，可是对素来被宠溺到无法无天的妹妹，他也没有任何办法。毕竟是被困了一百年，以由心那活泼好动的性子，确实为难她了。想罢，曹冲已经默默的驱动着鬼煞戾气，弥漫在由心周围。 由心肩上，小白瞪着眼不敢说话。这是它第一次见到曹冲。 虽然曹冲并没有现身，它也听不到曹冲的声音，但它明显感觉到有其他什么东西出现了。不过看由心那碎碎念的模样，至少可以肯定不会伤害他们。 见曹冲妥协了，由心才加快速度往司马曜那而去。 “曜，你还好吧。”一见到倒地的司马曜，由心连忙上前搀扶起他。 司马曜看到由心毫发无损的回来，心里也算松了口气，安慰由心道：“我没事，不过是刚才不小心被那些蜘蛛伤到了。我看此处不宜久留，既然天色已亮，我们快些离开吧。” 由心应和着连连点头：“对对对，我们快走。”再不走，她只怕嗣九重会追上来。虽然她灵力被掩盖住，可嗣九重已经见到了她的脸，要抓她还不是轻而易举。 两人驾马狂奔好大半天，直到晌午才进了下一个城中。 一进城，由心那沮丧的心情立刻一扫而空。她转头看了眼司马曜，还好，司马曜的脸色也没有之前那么差劲了。 “曜，我们快寻个酒楼吃一顿吧，再美美睡一觉？昨天折腾了一宿，我都没睡好。” 司马曜笑着点点头，跳下马匹和由心并肩往城中最大的酒楼处走去。 比起他们之前经过的那个镇子，这城里显然是要大了许多。 由心看着那繁华的酒楼，笑着正要往里走，手腕处却突然被司马曜扯住。 “曜？”由心不解的转过头看向司马曜，才发现司马曜面色凝重得很。 “这酒楼不能住……我们走。” 由心少见司马曜这样严肃的神色，也不多问，连忙跟着司马曜往人群中而去。两人走了好一会，又是经过了集市，又是路过了钱庄和盐店，直到人烟稀少的小巷处司马曜才停了下来。 “曜……？”由心小心翼翼的开口。 “看来这城里我们是不能待了。” “为什么？”这一次，就连小白都抱怨起来：“本少爷奔波劳碌了一整夜，病秧子你不是那么抠吧？！” 59.第59章 危机四伏(2) 司马曜抿了抿嘴，望向不远处的钱庄。钱庄的灯笼上，清晰的画着一只威武的豹子，豹子身上的金钱花纹，不多不少，正好四枚。 “那豹子……和曜你之前玉佩上的豹子，是一样的花纹呀。那……应该没有问题才对不是吗？”由心顺着司马曜视线望去，盯了灯笼许久后才这样开口说道。 司马曜点点头：“没错，的确是同样的花纹，可正是因为是同样的花纹，所以才有问题。由心，你还记得我们前几日住的那间酒楼，还有去的那家钱庄门口吗？” 由心皱着眉思索了一会，才恍然大悟道：“花纹！那些豹子身上都只有一枚花纹。可你玉佩上的花纹，是六枚……有什么问题吗？” “我那位朋友是扬州大户，他们的店铺不仅贩卖官烟，还有赌坊、酒楼、钱庄……他们内家的身份地位，以玉佩上的花纹来评断。但‘四’与‘死’同音。所以任何店铺内，金钱豹的花纹是绝对不可能出现四枚的。除非……那家店铺出现了什么问题，掌柜的要暗示其余同伴。” 听到司马曜这番话后，由心整个脸色都一变。 没理由啊，嗣九重区区一个道士，没理由有这个能耐。更何况，他应该还不知道自己和曜在一起才对。那这一切……就是那个一直追杀曜的幕后指使干的？ 由心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司马曜。 曜……到底是什么身份。 为什么能与这样庞大的家族有关联，还握有最高权威的玉佩。又为什么，这样庞大的家族的分店，整个城里的分店，都能被吞噬。 见由心一直凝重着脸，司马曜倒是粲然一笑：“怎么？你这是害怕了。” 本来，由心也不过是担心司马曜罢了。听到司马曜这番话，面色带笑回答道：“怕？这世间还没有我害怕的东西呢。有句话说的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座城池不能待了，我们就去下一处嘛。” “只可惜今夜，恐怕又要颠簸了。我们在这逗留的越久，被发现的几率就越大。要尽快赶到扬州才是。” 由心满不在乎的点头：“那还不赶紧赶路。” “不——是——吧——！”小白没有想到由心和司马曜会这么默契，仰天长叹道：“本少爷要软绵绵的被褥，要大口吃红烧肉啊。要休息要休息啊。” 果不其然，小白的脑门又挨了由心一拳：“你才没有说话的份呢。” 26： 皎阳似火。 虽才是春末，但闷热的空气早已经蔓延开来。更何况是对那些赶路人而言。 马匹上，由心有气无力单手扇着脸颊，妄想以微薄的风来吹散那些热气。小白更是耷拉着耳朵，整个身体软塌塌的趴在由心肩膀上。 “啊——前面有茶摊。”虽隔得还有些距离，但由心一眼就看到迎着微风飘荡的番旗，旗帜上，明了的写着一个“茶”字。 顾不得司马曜，由心已经挥鞭加快马匹脚程往茶摊奔去了。 60.第60章 狐妖(1) 顾不得司马曜，由心已经挥鞭加快马匹脚程往茶摊奔去了。司马曜还想说什么，但终是忍住，笑着摇摇头，追了上去。 等司马曜追上由心的时候，由心和小白早已经坐在临时搭起的摊位下，各自一碗凉茶下肚了。 “老板，再来两碗凉茶，啊不对，三碗。还要包子和牛肉！”由心看了眼司马曜，嘻嘻一笑。 这一路上，他们已经走了三四座城，由心胡闹着司马曜也放纵着。对司马曜而言，如今虽是逃避追杀，但也不觉得是什么苦难了。 正想着，衣着简朴的老板已经端茶上来：“客官，一共十五个铜板。” 司马曜伸手拿出袖中钱袋，在打开的瞬间却有些犯难了。 刚把包子塞入口中由心在看到司马曜犯难的神情后，立刻明白了什么。她讪讪的看了眼茶摊主人，道：“老板，不要了牛肉什么的不要了，包子的话……就这些吧。” 此时，跃在桌上啃包子啃得正香的小白耳朵不由自主一颤，心中有怨念但又迫于由心的淫威之下，只得委屈的压低了声音，用只有由心和司马曜能听到的声音哀嚎：“为什么不吃牛肉，本少爷要吃肉啊！” 司马曜有些自责的坐在由心对面：“我们已经走了许久，可这些店铺都是有问题的……眼看之前的盘缠已经快用尽了。” 由心没有说话，坐在木板凳上晃悠着脚丫。本想找个人蹭吃蹭喝，哪里晓得依旧那么苦命。可再看看眼前这文质彬彬的少年郎，弱成这样，自己总不能撇下他吧？ “我也没有想到他们这么厉害，这一路上都能把我栖身之所给断尽。想我那朋友也已经收到消息，会想到万全之策。在这之前……我们要尽量躲藏好。” 听到司马曜这番话，小白极其不满的砸吧嘴：“躲藏容易，可也要不饿死才行啊。” 由心抬眼瞪了下小白，还没等由心开口呵斥，就听到小道上吵吵嚷嚷传来嘈杂声。 小白见躲过一劫，赶忙站起身子三两步跳下桌，一颤一颤着双耳望向嘈杂处。茶摊上，不少好事的人也跟着站起了身探头张望。 只见十几个村民愤懑的一路追敢着一个道士模样的人，没一会那倒是就被村民们围堵住。 “你这个骗子，还不快还我们血汗钱。我听了你的话在门口供了大肥鸡，我女儿还是被狐仙拐走了！” “可不是！你这个挨千刀的骗子……” 听着村民们你一句我一句的叫嚷，由心眨着一双桃花眼好奇的凑上前：“这是怎么啦？” 看到由心突然冒出来，一个村妇连忙拉住她的手诉起哭来：“小姑娘是大都城来的吧？可别在这多逗留赶紧走，我们这虽是小镇，但也不会挨饿，可大半年前突然开始有姑娘家失踪，等姑娘们回来，早失了贞洁……现在有姑娘的人家，可是操碎了心啊。” “吓，这样的事你们应该报官才对啊，说不准是采花大盗！” 61.第61章 狐妖(2) 村妇红着眼连连摇头：“这道士自己找上门来，说是我们镇有人得罪了狐大仙，要我们给他凑足五十两银子这才肯出手。我们挨家挨户连老本都拿了出来，他教我们在门口放大肥鸡，狐大仙自然就放过姑娘们了。哪里晓得……姑娘非但没被狐大仙放过，我们养的鸡倒是又被狐大仙惦记上了。现在狐大仙光明正大住在了镇长家，不肯走了……” 由心傻愣在原地，也不再去细细琢磨什么狐大仙，满脑子都是五十两五十两五十两。 天啊，这村落也太有钱了吧。有了这五十两，她还愁没有钱吃牛肉？！ “那钱呢？”由心双眼冒出了好似商人般的精光来，哪里还有丝毫的公主模样。 村妇恨恨的抬手指向道士：“都在他怀里呢。” 很好，有钱就好办事嘛。 “喂，乡亲们，我帮你们去除狐妖如何？什么狐大仙，我看不过是狐狸精修成了人形罢了。不过不寻男子只寻女子的狐狸，还真是少见啊。” 本还聚在一起围着道士拼命打的村民们被由心这一喊，都纷纷停了下来，在转头看到由心后，又皆是一愣。这黄毛小丫头穿的倒是价值不菲，但捉妖降魔……恐怕…… “由心……”这个时候，司马曜也走了过来，连忙劝她。 “你，你这个小丫头懂什么。”被揍得趴在地上的道士不甘心的喊道：“那可是狐大仙，哪里是能收付的？！小心遭报应。” 由心冷哼一声，几步上前，也不说话，抬手就狠狠往那道士脸上一拳。不偏不倚，那一拳正好打在了道士眼窝处，不消半刻，道士就变成了熊猫眼。 “还不把钱交出来！”由心一边说，一边给脚侧的小白使了个眼色。小白倒也聪明，立刻领悟了由心的意思，装模作样上前一声嘶吼，跟着说了句：“把钱交出来。” 众人一见雪貂开口说了话，吓得纷纷变了脸色，就连本来还老气横秋的道士，也长大那熊猫眼，颤抖着从怀中取出一大包银子来。 由心接过银子，满意的在手中掂量。 嗯，很好，五十两分文未少。 领头的村民正准备感激涕零的上前接过银两，却见由心眼都不眨的将银子塞入自己怀里，嘴里还不停念叨：“我最讨厌你们这些臭道士！除了祸害人，还会做什么啊？！”哼，她百年前就是被个无端冒出来的道士给封印的。 “姑……姑娘……”有村民硬着头皮喊。 由心回过神，笑呵呵的上前拍了拍村民的肩膀：“放心，本姑娘一定帮你们除了狐妖。但是这钱嘛，还是要多点的。五十两算订金，等我收付狐妖后，再给五十两。” “啊？！”在场的村民们皆是脸色一变。 “啊什么啊。”想来是都是同姓的大户围聚在一起形成的镇子。这些镇子一般连官员都是自家人，所以不太会受到朝廷的压榨才是。已经拿出了五十两，难道就拿不出第二次了？想着，由心已经急不可耐道：“还愣着干什么呀，你们快带路，我给你们收妖去。” 62.第62章 狐妖(3) 几个村民面面相觑，好半天，才走出来一个领头人：“姑娘……你，随我们来吧……”唉，这姑娘看着就不似普通人家的女子，再加上有会说人话的雪貂在侧，应该……不要紧吧。 见村民们松了口，由心乐呵的赶忙来到司马曜身侧：“怎么样，我刚突然想到的办法。反正你钱庄取不了钱，我们就一路给人收拾妖怪，坑蒙拐骗去扬州呀。” 好不容易松一口气的村民们听到由心这番话，心又悬了起来。 坑蒙拐骗…… “由心，太危险了……” 司马曜才刚准备劝由心，由心就抬手阻止他：“别阻止我啊。我要吃肉，小白也想吃肉。我们现在的银两根本不够支撑我们到扬州啊。”说到这，由心眼眸中有光芒闪了闪，于心不忍道：“还有啊……你的身体又开始出现问题了吧。让你找郎中你也不去。哪有那么好运气每次都寻到通情达理的千年人参。” 犹豫了好一会，司马曜才点头应允：“如果发现那狐妖非等闲之辈，我们立刻就走。” 27： 坐落于南方的小镇，四通八达的河流，各有风情的小桥。 伴随着鸡鸭蝉鸣，由心在村民还有镇长唯唯诺诺的指点下，终于寻到了镇长的居住处。这从郊外走来的路上，她早听村民还有那位道士说了狐仙的累累罪行。什么一天内吃掉数十只老母鸡。什么把村民们酒窖中的酒一夜间全搬走了。什么迷惑的小镇中的姑娘家一个个都神魂颠倒。 由心转身望去，不知何时那些村民早已经远远躲开。 眼见着司马曜要与自己一同进院，由心急忙拦住他：“之前小精说了，你这身体不适合动用灵气，我和小白进去吧。” “可是……”这样初出茅屋莽撞万分的由心，让司马曜根本没办法放下心。 “别可是啦，你就在外面等我好消息吧。”话音刚落，由心已经甩出自己腰间的飘带。 晶莹剔透宛如深海倒映的飘带在半空中挥出，铺出一条小路。小白灵巧的从地上跃起，借着爪子踩着由心身上，几步跳到她肩头。紧接着，由心已经往飘带上一踩。飘带好似有生命一般，伴随着由心的步子往院内移动。 躲得远远的居民们，看到由心“大展身手”后，纷纷露出惊叹的神情来。而司马曜只得再一次无奈摇头。 对由心而言，自从在隐士之地呆了百年再下来，她对一切都充满了新奇感。 第一次不是从师父话语还有书中看到的傀儡怨。 还有那可以幻化降服的小兽妖怪雪貂。危机四伏妄想吃掉她的巨大蜘蛛。 如今，还有传说中的狐妖现世，她怎么能放过？虽然她的五行之火尚未完全解开封印，但她……有娘亲给予的东西护身，她才不怕呢。 想着，由心已经来到了大院内。她顺势从飘带上滑下，再熟练地将飘带一头缠绕在自己右手上。 尚未走进屋，由心就听到一片欢声笑语，靡靡之音不断。 63.第63章 狐妖(4) 尚未走进屋，由心就听到一片欢声笑语，靡靡之音不断。由心忍不住皱了下眉，走近一看，这才看到有五六个面容姣好的少女在屋内围着一名男子说着话。在场的人一个个都喝得醉醺醺，那些少女脸颊泛红，但均是面带爱慕神色的看着那名男子。 由心忍不住冷笑一下，原来传说中的狐狸精，并不是都幻化为女子啊。看着这衣衫半裸的男子，因为喝了太多酒，连那狐狸尾巴都已经露了出来。 “小白。” 由心唤了声肩头的小白，作为几乎心意相通的降兽，小白立刻明白了由心的意思。他像猫一样灵巧的跳下由心肩膀，又好似矫捷的豹子一样，甩着尾巴直冲屋内。 “冰雪结阵！”伴随着小白念咒声响起，它脚下自然而然映现出寒冰来，待它来到男子面前时，整个屋子的温度都已经骤然下降。没有犹豫，它往男子脸上就直扑去，巨大的寒气幻化成利刃，从它两只前爪蔓延而出。 那原本躺在地上已经醉醺醺的男子像是感受到了危机，猛的睁开半眯的桃花眼来，他尾巴一甩，急忙推开怀中一个女子，翻滚几下躲开了那两道冰雪利刃。 这个时候，由心也没有闲着，她奔向屋内，甩动手中飘带，伴随着铃铛声，飘带直直的就往男子身上甩去。 男子嘴角扬起灿烂的笑靥，这次却没有躲开，他抬手就抓住那飘带。很显然，他低估了飘带的杀伤力，暗暗吃痛，但嘴上却还要逞强：“我狐不归已经好多年没有棋逢对手了！” 由心哼了一声，抬手震动飘带，惹得男子疼得急忙松手。由心趁机收回飘带，另一只手的指尖早已经备好心火想往男子那丢去。正要出手，由心反倒愣住了。 原本在她面前的狐妖……不见了？！ 由心只觉得耳畔有酥酥痒痒的气息吹来，只听闻：“美人，你是在寻我吗？” 小白先由心一步反应过来，呲牙往男子身上第二次扑去。 “养这么危险的宠物，可是一点都不讨喜哦。”狐妖嬉笑着，在由心脸上轻轻吹了口气。 由心抬手就给了他一掌，自己连退几步。眼看着小白和狐妖纠缠打得难舍难分，由心自己眼前的视线反倒模糊起来。 怎么……怎么回事。 由心用手扶住自己的额头，脚一软，跌坐在地上。 全身都没了力气呢。 眼前也开始出现了重影。 那只狐妖，到底对自己使了什么诡计。 由心摇摇头，努力让自己清醒。还好，似乎有了效果。她抬头，但眼前的景象反倒让她迟疑起来。 她……不是应该在南方的某个小镇上收拾狐妖吗？ 由心不自觉的抓紧了手中的飘带，踉跄站起身。 这里……怎么…… 楼宇连阙，飞阁重檐。雕梁画栋，气势恢宏的宫殿。四角铃铛伴垂挂在宫殿四角，随着风声发出悠扬清脆的叮咛声。这分明是铜雀台！ 漫漫迷雾之中，有身着红衣的男子一步步出现在视线中。 64.第64章 算计狐狸(1) 此时，由心才发现周围的一切都恢复了正常的模样。而原本在屋内神色不对劲的几名女子，也纷纷露出惊诧的样子。其中一名胆大的女子，忍不住先开口问道：“我们……我们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在这？” “由心，你还好吧。”看到由心神色恢复正常，小白连忙跑到她面前。 由心狠狠的将飘带大半缠在自己手掌上：“我自然好得很，不好的，是这只臭狐狸！居然敢本公主。”说完，由心看了眼屋内那几名女子，朝她们解释道：“你们中了这狐狸的幻术，之前所见到的男子，其实都是这狐狸幻化而成的。” 听由心这么一解释，那些女子们才如梦初醒，又惊又吓纷纷哭了起来。 没有理会她们，由心自顾自往那狐妖方向走去。 “你想做什么！”被由心五行之火烧的变回原形的狐狸眨着无辜的双眼，满是哀怨的质问道。 “做什么！当然是把你抓了去给村民炖狐狸汤喝。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说着，由心一把拎起狐狸就往屋外走去。 狐狸蹬着腿，急忙哭着求饶：“姑奶奶，放过我吧。我狐不归再也不敢作恶啦。” 狐狸的此番模样，倒是和当初由心收付小白时颇为相似。惹得由心不由取笑道：“小白，你们这些妖精可真是欺善怕恶。” 小白不满的嘀咕回应：“谁和这臭狐狸像了！本少爷可是堂堂雪貂一族……”说道一半，小白又无端止住了声响。越说越丢人，他还是不说为好！ 28： 因为一直不见由心出来，听到大动静后心中担忧的司马曜从院外走了进来。当他看到由心无恙，而且手里逮着一只狐狸，这才松了口气。 “由心。”司马曜轻声唤道。 “曜！”由心炫耀似的扬了扬手中的“猎物”，“看，我们去扬州的路费彻底有着落啦，再不用风餐露宿。” 狐狸似乎觉得司马曜是好欺负的主，连忙蹬着腿转而对司马曜求饶：“公子公子，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作恶了。其实我来这没恶意的，只是我初化人形，不知道该以何人做模子。就来人世间走走。可哪晓得……” 在由心肩头的小白晃动着尾巴幸灾乐祸道：“哪晓得人间美人无数，让你流连忘返。” 狐狸装出要咬小白的模样呲牙，紧接着又对由心和司马曜谄媚道：“放过小的吧。大恩大德，以身相许？不如我做您的降兽？” “才不要。”由心和小白不约而同很是嫌弃的回绝。 由心没想到小白也这样嫌弃这只色狐狸，忍不住扑哧一笑。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只得问司马曜：“现在怎么办？” 司马曜不动声色的将扇子甩开，轻扇几下后，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但这看似温文尔雅的笑，反倒让小白和狐不归都一个寒颤。要知道当初，小白就是被司马曜给算计了。 “你在这小镇害了那么多良家妇女，镇子里的人绕不得你，必定扒了你狐狸皮，吃了你狐狸肉。嗯……听闻你们狐狸有恩必报。如果由心放过你，你该如何回报她呢？” 65.第65章 算计狐狸(2) 听到自己要被大卸八块，狐狸都快要哭出来，他连忙说：“怎么回报都成，一个愿望！如何？”看司马曜眯起眼，他连忙又说：“三，三个！最多了，不能再多了。以后你们遇到什么难事，只要我狐不归能办到，我一定帮你解决。” 嗯，似乎是个不错的买卖。 由心满意的点点头，甩手就把狐狸丢在了地上。 狐狸委屈的揉了揉自己屁股，看了眼自己烧焦的皮毛，这回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那行，你走吧。我们也去向村民复命去啦。” 见由心要走，狐狸却又连声唤住她：“喂喂喂，你先别走。我问你，本公子的幻术天下无敌——好吧，也没那么好。只是你当时明明就真的动了感情，怎么会突然醒悟过来？本公子的幻术里，分明会让女子见到自己最想见到的男人啊。” 由心看了眼狐狸，蹲下身托腮嘿嘿一笑：“你说为什么？因为我此生见过，最英俊潇洒，最风流倜傥，寻常男子根本无法睥睨起及万分之一的人……就是刚才幻术里你所幻化的那个男子……” 狐狸听得一愣一愣，连连点头：“对，确实是世间少有的风姿。本公子幻化的哪里不对吗。” “他啊……”由心皮笑肉不笑道：“他是我爹爹呀。” 还没等狐狸反应过来，由心已经站起身和司马曜往院子外走去了，留下狐狸独自在风中凌乱。 爹爹……爹爹……爹爹…… 这世界上怎么会！怎么会有如此可气之事！啊啊啊……难怪自己去轻薄对方的时候，一下子就被识破了呢。 这么一想，这叫由心的少女，和自己幻化的男人，似乎眉眼真的有些相像？ 狐狸有些委屈。 这真是阴沟里翻船。 寻常少女心中所惦念的人，不应该是自己暗恋的人嘛。 不过……换做是他，如果有这样一位帅气的爹爹，恐怕寻常人也难以入眼了？可是……那个白衣的儒雅公子，明明也不错啊。 狐狸撇了撇嘴，再一次心疼自己烧焦的皮毛。唉，趁着村民还没进来，他赶紧逃跑吧。没个几个月，他恐怕难以幻化人形了。狐狸甩着自己蓬松的尾巴，安慰自己，不过这次好歹有收获。终于从那些姑娘的幻境里看到一个长得让自己十分满意的男人了。虽然这男人……是别人的爹爹。 啧啧啧，自己就该多拖延一会，多从由心记忆中，窥探以及学习那气势，那神态啊。 等等…… 狐狸晃动的尾巴突然有些迟疑的愣在半空中。 刚才出现在幻境里的场景……好像，是铜雀台？ 咦咦咦？ 狐狸脑子有些迷糊了。 在铜雀台里好似王者一般的男子？狐狸停下来，用后脚挠了挠自己脑袋。父女？那由心到底是什么身份？ 罢了罢了，他只是一只畜生啊。干嘛想那么多。想到这，狐狸又站起来，从院子的一个狗洞里溜走。 “我狐不归一定还会回来的！哼哼。” 66.第66章 司马曜的凌云壮志 院落外，那些等候已久的村民早已经围聚上来。看到由心和司马曜安然无事带着女子们出来，他们这才确信狐妖却是被收服了。 由心毫不客气的摊出手：“狐狸已经被我们收服，当时可是跟你们说好的，另外五十两呢。” “多谢两位，多谢两位。”一名镇长模样的老人感激涕零的走上前，脸色却并不好看，他几乎要跪了下来：“只是这另外五十两……” 由心正准备发话，司马曜早先她一步将要跪下的老人扶起：“另外五十两就不需要了。” “喂……”由心和小白再一次同时发出愤懑的抱怨声。 司马曜丝毫没理会由心那痛心疾首的声音，对镇长道：“老人家，你们这小镇也诸多不易，这钱不过是先前的一个玩笑，你们自己拿去过日子吧。至于之前拿的五十两……也会归还的。”说到这，司马曜自然而然的望向由心。 “不是吧，之前的五十两也要还？！”由心心疼的嘟囔道：“我那么千辛万苦赚来的钱啊。” 小白站在由心肩头，连连点头迎合：“就是就是，我看着我的牛肉猪肉鸡肉五花肉……全都离我而去了！” 看着司马曜不容拒绝的眼神，由心瘪了瘪嘴，终究还是听话的从衣襟里掏出之前从道士那夺来的五十两银子。她的心都在滴血了。 就在由心和小白抱怨之际，村里的人已经纷纷围上来，就差跪下谢恩了。 “公子，多谢你们，你们真是大善人，不如留下来吃顿饭吧？” “是啊是啊，这回你们千万别推辞了。” 说道吃饭，由心和小白眼神都冒了光。这次她可没给司马曜拒绝的机会，连连答应：“好，吃饭好啊。” 司马曜浅浅一笑，伸手正要开口对由心说些什么，由心却装作没看到一般，赌气似的转身再次往镇长家的院落里走去：“吃饭吃饭，镇长你们快些准备啊。” “是是是，姑娘说的是，我们这就准备起来。” 司马曜看了眼自己伸在半空中的手臂，笑着摇了摇头。罢了，这次确实是他自作主张，由心耍小脾气也是应该。 傍晚时分，镇子里隆重准备的酒宴终于是摆了上来。面对欢声笑语不断的小镇，由心倒也没那么多怨念了。听闻自从狐妖来后，那些百姓许久没有这样开心过。 “姑娘，这是新炖的母鸡，你尝尝吧。若不是你们，我们家其余的几只鸡早就被狐妖糟蹋吃了。”有村妇热情的端上一盘母鸡上来，还没等由心动筷子，小白早已经迫不及待跳上桌子啃起来。 由心可没小白那么一根筋，她咬着筷子，不知不觉中出了神。 应付着村民的司马曜看了眼闷闷不乐的由心，推托开众人就往由心那走去。他张了张嘴，有些迟疑，但终究还是坐在由心旁边：“由心，你还在生气吗。” 由心故意装出没好气的样子，瞪了眼司马曜：“曜公子，我觉得你真应该出家当和尚，以慈悲为怀。你呢，知不知道这个地方离扬州还有多远？你那块破玉佩已经取不出钱了，我们要一路乞讨着去扬州吗？” 67.第67章 司马曜的凌云壮志2 “由心……”司马曜有些歉意的看着由心：“我知道我们很缺钱，可是你看这些村民，他们其实也没有我们想象的那样富裕。之前他们被好几拨游方术士骗取钱财，如今我们不能再让他们雪上加霜了……这一切，都是朝廷的错，君王的错。” “对！这话我赞成。都不知道司马家那群废物在干什么。我听我师父说过，盛世是不会出现这些乱七八糟的妖魔的，而乱世因为杀戮气息太重，也不容易出现妖魔。正是这种粉饰出来的太平，才……”由心心里怨念重的很，还想数落司马家的不是，却见到了司马曜神情的变化。 由心咽了口口水，有些心虚道：“曜？你还好吧。我其实也没有怪你……你看你怎么看也是一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哥，被这些奇怪的傀儡怨追杀也就罢了，一路上还要遇到那么多山精鬼怪。这世道……怎么变成这样啊。” 由心这样解释着，然后又想到了自己的爹爹。 换做百年前，也没有这么乱糟糟啊。汉朝岌岌可危的情况下，百姓至少还有庇护之处。可如今她在这与一些居民打了交道，才知道，原来在晋朝，妖魔肆虐已经是常态。招摇撞骗的神棍更是层出不穷。可是皇朝之上却并没有人有所作为。 司马曜的眼眸中似有失落与自责的神色一闪而过，他歉意的喃喃：“是我的错。” “我……我没怪你啊。”看着司马曜认错态度这样良好，由心也没了脾气：“好啦好啦，我们吃了这顿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下顿呢，赶紧吃饱了美美睡一觉，才有力气赶路去扬州呀。” 看着由心没心没肺的样子，司马曜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司马一族的皇帝多短命，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苍当年对先祖窃取了主上曹氏一族的江山所带来的报应。可是，既然上天让他活着一天，他就不能让贾南风再为非作歹下去。 （一堆废话：写这本书的时候，太过自信太不知天高地厚，觉得自己对晋朝的历史还有那么一丢丢了解，就没很仔细再去复习重温一遍。等写到将近十万字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把贾南风还有司马曜放在了一起。这个错误以及严重程度就好像把武则天设定成了李煜他妈一样可笑。这意味着我的人物设定全毁，时代背景全崩。可是十万字也不是说一朝一夕就写出来的，新的设定与故事框架推翻等于重新写了一本书，所以在朋友的建议以及自己的权衡下，决定把背景朝代架空。 追过丞相下下签的一些急不可耐的读者有这样的习惯，就是出现一个新的人物一般喜欢先搜索引擎上搜一下，看看ta的结尾。可是这本书大概要让大家失望了。我没有那么严谨，我犯了很低级的错误，所以之后的人物和历史人物重名，你们记得这是故事，这是小说罢了。就好像“为什么贾宝玉出现在了西游记”，没为什么。因为我蠢……我蠢……我蠢……而已。对不起大家和考究派。捂脸。） 68.第68章 玲珑(1) 30： 晨曦刚刚穿破薄雾，就见有黑衣男子踏碎露珠一步步从镇外走来。男子鼻翼挺拔，剑眉高耸，身躯更是顽长且笔挺。他背着长剑，脚下的步子不慌不忙。 是嗣九重。 小镇口，他突兀的停住了脚步。 微风轻轻吹起他额见碎发，他闭眼感应。 不会有错的，清河公主来过这里，施展过心火，还……与一只狐妖发生过打斗。 “公……公子。有什么需要帮忙吗？” 嗣九重睁开眼，看到是一位早起拿着菜篮的老妇，只见那老妇友善的又询问一遍：“公子外乡人吧？有什么需要帮忙吗？” 嗣九重不动声色后退小半步。 他素来不喜与人打交道，或者说不擅长与人打交道。 为了完成师父的遗命，他安抚好师妹后独自出谷。本以为到了隐世之地后就能顺顺利利对清河公主进行第二次封印。哪里晓得……中途出现那么多波折。 对上那老妇善意的眼神，沉默许久，嗣九重才缓缓道：“可有……可有其余的人来过。” 老妇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喔，公子你说的是前几日来这除狐妖的那一男一女吧？他们已经走啦，喏——往那个方向。估计是往城里去啦。” 嗣九重顺着老妇手指的方向望去，虽有迟疑，但还是抬手道了声谢，转身离开。 可是…… 那个方向，根本没有五行之火的气息啊。 所以，他才觉得和人打交道好麻烦。 在确定嗣九重已经走远后，老妇才嬉笑着转身喊：“由心姑娘，出来吧，那人走了。” 房屋的拐角处，由心鬼鬼祟祟才刚刚探出脑袋来，她脚边就已经有一只白色的毛茸茸雪貂大摇大摆甩着尾巴喊：“哎呦，由心你这到底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要怕成这样。” 见确实没了嗣九重踪影，由心才放心的走出来，她没理会小白，转而对身侧的司马曜解释：“他和那群追捕我的青衣是一伙的！一伙的！” 司马曜也没多问，只是露出那温柔的笑意。 他知道每个人都有秘密。由心不说，他就不问。只要由心不是贾南风派来的，那么他就无所顾忌。 “大娘，谢谢你了，给你添麻烦了。”司马曜单手持扇作揖，朝着老妇人道谢，“那我们这也告辞了。” 由心学着司马曜的样子，滑稽的跟着行了个礼。惹得老妇笑得连皱纹都映现出来。天晓得，百年来只有别人叩拜她，那样她对别人行礼的。 “不用谢我不用谢我。要不是你们帮忙，我们这小镇子还不知道要被狐妖折腾成什么样呢。二位金童玉女让老妇我看着都心里欢喜，这一路可多保重啊。” 司马曜和由心连连点头，趁着其余居民尚未醒来，早早就离开镇子。对司马曜而言，他出于内心的不想再做过多打扰。给百姓安稳的生活，本就是他应该做到的。可如今，除妖的是由心，他没有帮上半点忙，哪里又还好意思多麻烦镇子里的人。 69.第69章 玲珑(2) 并没有察觉司马曜心中的想法与波动，由心还在为之前躲开嗣九重的事情暗暗自喜。好在小白在出门的时候，无意中先一步看到了嗣九重。于是由心她急中生智，立刻让老妇去给嗣九重胡乱指一条路。 由心正得意，只觉得肩头一沉，有东西跳上肩膀。不用看就知道，又是小白这家伙。它好像猫咪一样蹲坐在由心肩头，尾巴有一搭没一搭的甩动。 “等等……”没走两步，小白突然从由心肩头站起，就连耳朵也不由自主抖动两下。 岔路口，由心灰头土脸的看了眼司马曜。 如果嗣九重在这里埋伏，恐怕司马曜这病秧子也帮不了什么忙。 小白跳下由心的肩头，在地上嗅了好一会，才开口：“由心，我们往城镇方向走。那男子的气息是往芒砀山走的。” 虽然没有被埋伏，但由心还是忍不住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什么嘛，这个嗣九重，看起来挺老实的模样。都骗他是往城里去的，居然知道往芒砀山去堵她。 看着由心阴晴不定的脸，司马曜转而安慰道：“那我们就往城里走，兴许能换到一些银两。” “也好。”由心无奈的点点头：“希望你那枚玉佩啊，还能发挥这么定点作用。” 两人一兽，就在朝阳的光芒下，一步步朝着下一个目的地走去。 而另一头的嗣九重，其实倒真没像由心想的那样，故意走了相反的路。虽察觉了老妇话中有所问题，但他并没有揭穿。料想由心应该还没离开，就准备直接在岔路口等待。 嗣九重早由心他们一步来到了岔路口后不久，反而感受到周围空气中灵力的波动。 是风。 渐渐变大，有些不自然的风。风里，隐约还夹杂着火星。 ——并不是由心那样的五行之火。 没有犹豫，嗣九重转身就往偏僻的山林里而去。很显然，他并不希望牵扯到其余的人。 偏僻的山林小道上，嗣九重一点点加快自己的脚步，没一会，他就飞速的奔跑起来。那速度甚至使他之变成一道影子一闪而过。可之前突然出现的风并没有消散，反而是跟着嗣九重的脚步而去。 山林里，小飓风卷起一阵又一阵枯叶。忽而，飓风中又无端飘出人形的纸张来。那纸张顺着风跌落到底后幻化成妙龄女子，紧接着就去阻拦嗣九重的去路。 嗣九重并没有躲，他轻跃身子踏上树干，紧接着单手作势。有深蓝色的雷电从他指尖闪烁。忽而一闪。那是肉眼无法看到的速度，嗣九重已经将手中的灵力击中纸张幻化的女子。瞬间，女子变回纸片，碎成无数片。 没等飓风再有动过，嗣九重右手的食指和中指紧贴在一起，作势念咒。雷电直劈飓风。 一声娇斥。 “师兄——” 小飓风消散全无，只有那火星零散落在地上，燃起枯枝落叶，但这火花也没有持续多久就灭去。 定睛看去，这才看到，有一名娇弱的女子跌坐在地上，咬着下唇满是委屈的用手揉着自己脚踝——那是适才嗣九重击中的地方。 70.第70章 玲珑(3) “玲珑，你来做什么。”嗣九重双脚落地，呼吸却没有发生任何变化。适才的打斗对他而言太轻而易举了。他语气没有发生任何波动，只是眉头略微一皱，但很快又消散，“我不是让你在山谷里等我回来吗。” 见嗣九重没有扶自己的样子，那叫玲珑的少女抿了抿嘴，自己用手撑着地站起了身来。 斑驳的阳光顺着层层树叶洒下来，落在少女娇艳的面容上。 如果要以花来做比喻的话，由心就是雨后梨花，白璧无瑕。她坦率且纯真，不施脂粉亦可以美艳绝伦。那眼前这名叫玲珑的少女，她一定就是尚未彻底开放的灼灼芍药。 并不似由心那样身着巧夺天工的衣衫，她穿着普通的素色长衫，头戴简单的木簪。即便如此，也掩盖不掉精致妩媚的五官。一颦一笑，假以时日勾人心魂都不在话下。 “师兄……你离开山谷许久，玲珑一人闷的无聊。”叶玲珑撒娇似的看着嗣九重，走到他身侧，伸手抓着他的胳膊就晃悠：“我用白鸟式神给你传话，你也时常不理会。玲珑好担心你，所以……” 嗣九重不动声色的从玲珑手中抽出自己胳膊：“从谷里出发到达此处，少说也要三个月，恐怕你在我离开后不久，就跟着出来了吧。” 见自己被戳穿，玲珑有些生气的嘟起嘴：“是又如何。师父也真是的……本来就只有两个徒弟，就不能一起派遣出来嘛。而且，而且我一人在谷里，实在是……”说到这，玲珑眼圈一红，就要哭出来。 嗣九重叹了口气，缓下语气来：“等我给清河公主再次封印，我就回去。” “什么？师兄你还没封印吗？”叶玲珑有些诧异的瞪大双眼。嗣九重的本事她是清楚的，如今拖延这么久，实在匪夷所思。 嗣九重并没有说话。 其实，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明白。 就拿之前斩杀蜘蛛后，他虽被由心用沙尘迷糊了双眼，可其实自己稍微费点心思，并不是追不上她。 好半天，嗣九重才回答：“清河公主身边有其他人，我不好动手。那人气息……好似是司马家的。” “嗯？！晋朝？！司马家？！”被嗣九重这么一说，叶玲珑的眼睛瞪得更大了，紧接着她忍不住浮出笑靥来，似带着不可置信，又好似带着幸灾乐祸：“清河公主和司马家的人在一起？这是什么情况呀。” “总之你别管了，先回谷里吧。” “不嘛。”见嗣九重要走，叶玲珑有些急了，抓住嗣九重胳膊连连道：“师兄师兄，你就让我和你一起嘛。你看我们极少出谷的。现在好不容易……师兄，好不好嘛，你一完成师父遗命，我就和你一起回去？” 见嗣九重有迟疑，叶玲珑急忙继续道：“我保证，我就跟在师兄你身边，师兄，答应玲珑吧。你现在赶走我，我也不一定会回谷啊。”说着，她连声音都带着哽咽。 71.第71章 玲珑(4) 嗣九重看了一眼玲珑，知道自己说服不了这位师妹，终是点了点头，“走吧。” 一听嗣九重答应了自己，叶玲珑立刻破涕为笑，紧跟着嗣九重脚步往山林里走去，只要能跟着师兄，她就很开心。 31： 叶玲珑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她只知道自己出生带火，一出生后所在的村庄连连干旱，再没下过雨。于是村民把她当做了妖怪想要活活烧死她祭天。那时候她也不过五六岁的年纪。 是师父救了她。 她和师父一起居住在幽静的山谷里。师父时常会出去，这一出去就是好几个月。师父说是去见她师兄了。可是师父从未带她一起去见过师兄。 一直到十几岁的时候，师父抱着奄奄一息的嗣九重出现。 师父对她说：“玲珑，这就是你的师兄嗣九重。从今往后，他与我们一起生活。” 师兄嗣九重的话并不多。 她多数只能看到师兄在练剑，或是操纵灵力。亦或者，在师父的藏书阁看着一本本兵法。 她也有灵力，可她的远远不能与师兄相比。但师父总是很叹息的说：“可惜啊，可惜，如果不是九重那命格还有异变的灵力，那就是君王之命了。” 那时候的叶玲珑并不知道，有或者没有所谓的君王之命会有怎么样的后果。她只觉得，她的师兄嗣九重，是寻常人无法比拟的。 再过了些年，师父开始让师兄出谷。 晋朝君王短命，王土四分五裂，已然演变成三个国家。动荡的国土下，有妖魔层出不穷。 师兄总是带着一身的伤回谷，她就默默替师兄上药。她很想知道关于师兄更多的事情，但师兄永远不会告诉她。 然后…… 师父开始病危。 “玲珑，九重的命格复杂，为师此生是参不透了。来，为师替你算一卦吧。” 叶玲珑没有想到师父会给自己占卦。在外人口中，师父已经犹如半仙般的存在。她有些欣喜，也有些担忧的从师父手中接过铜钱。 铜钱落地，清脆声声。 “玲珑啊……”师父叹息着，轻抚玲珑的头：“玲珑……你好好记着这幅卦象。” 师父并没有给她解卦。 师父的病情一天天加重了。不久，师父召唤嗣九重在身侧，嘱咐他完成对清河公主的封印。同时……还要保护清河公主。 “师父，徒儿不明白，清河公主是女子，我也是女子，为什么保护清河公主的事情一定要交给师兄来做？再说，清河公主不是一直由夏侯一族守护吗？”她跪在床头，有些不解的问出自己偷听到的话。 师父并没有回答她，也没有责怪她偷听谈话。只是反问：“玲珑，你参透那卦象了吗？你素来对占卜之术极有天赋，那你如今可参透这卦象？” 玲珑有些羞愧的低下头：“玲珑……玲珑愚笨。” 当时，师父的眼中藏着许多话语，可开口说的，只是一句：“总之，等你参透这卦象之后，你自然会明白为师的苦心。你师兄……” 72.第72章 玲珑(5) “唉，玲珑你切记，你天生聪慧，一定不要走了歪路。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不是你的，再怎么争夺也没有用。你师兄……” 叶玲珑身子一颤，猛然惊醒。官道旁的茶摊上，她竟睡着了。 对了，她和师兄不停的赶路，想要追上清河公主。她有些累，于是师兄提议在此处休息。 叶玲珑看了眼茶桌对面，师兄嗣九重正垂着眼思索着什么。 她梦到了师父临死前嘱托的话。还有她占卜到的那卦象。还好，师兄虽然答应师父再次施展封印，但也答应自己，不会耗费精力去保护清河公主。是啊，这世间有那么多苦难，那么多妖魔，凭什么要把时间浪费在那位清河公主身上。 “师兄……师父，师父去世的时候，除了那一番嘱托，还有说什么吗？” 嗣九重抬头看了眼叶玲珑，倒也没有隐瞒，直接开口回答：“师父替我占卜了一卦。” “那卦象是什么？卦象上说了什么？”叶玲珑好奇的询问。 嗣九重没有再说话，抬手拿起眼前的茶杯喝起水来。叶玲珑太了解自己这位师兄的脾性，也就不敢再追问。 叶玲珑并没有看到，嗣九重举杯喝水的时候，手指微微有些僵硬。 其实，嗣九重每每想到当初师父救自己回谷后的那番对话时，心中都难掩怒意。可他本该是……不轻易动怒的人啊。又或者，其实他一直藏着自己的野心与欲望？ “九重，你如实告诉我。你……你想当君王吗？” “想当又如何，不想当又如何。”年少的嗣九重不吭不卑的如此回答。 “并不是一个人有能力，就能当君王。想要君临天下，更需要‘王气’。而这份‘王气’，很多时候依靠五行灵力。五德之中汉朝属火，魏武帝曹操延承火德，故而号令天下。其子曹丕没有完全继承曹操的灵火，还擅自逼君王退位，曹家才会衰败。” 嗣九重没有畏惧此番言论，反倒是讥讽道：“若是禅让，就该是水德继承。若是强取，就该是金德。故而晋朝帝王血脉灵力为金。可如今……晋朝也岌岌可危了。更何况，其余两国也不是吃素的。” “那么，九重，你是什么呢。你是异变的五行之力。你是本不该出现在史书之中的帝王。若你愿意在山谷中隐姓埋名碌碌无为此生，那……也就罢了。若你硬要参与到这世道中，为师，为师也容不下你，只能取你性命了。” 被取走性命吗…… 嗣九重拿着水杯的手不知不觉中加重力道。 只听“砰——”一声，吓了叶玲珑一跳。 “师兄！”叶玲珑急忙起身，从袖中抽出绣帕去捂嗣九重的手掌。原来是那被嗣九重硬生生握碎的茶杯划伤了嗣九重的手。 嗣九重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掌，那血一滴滴溅在深褐色的茶桌上。 血脉？ 呵呵。 寻常百姓可以突然变成帝王。可他拥有异变的灵力，就反而不得苟活于世？！ 73.第73章 情窦初开(1) 所以，他的血脉到底是高贵？还是低贱？ 32： 熙熙攘攘的繁华街道，鳞次栉比的商户。东躲xc过了好几日，难得再次进入城镇，由心难免又玩心大起。 “真是不容易啊，没有想到越是往南走，治安反倒比都城好得多。” 听到由心这番话，司马曜只得苦笑一下：“这是自然，因为渐渐靠近桓家……” “啊！曜你快看！”没等司马曜把话说完，由心已经激动的大喊起来。原来那钱庄门口，挂着再寻常不过的正常灯笼，“快去取钱，吃好多好吃的！” 这个时候，小白也沸腾起来，他兴奋的在地上来回打滚：“对对对，要肉，好多肉，要吃肉！本少爷要吃肉。” 没等司马曜做出反应，由心已经要往钱庄那冲去。 由心才刚踏出步子，手腕却被司马曜一把抓住。由心不解的看向司马曜，司马曜没有过多解释，上前一步单手环住由心的腰际一个旋转就带着她跃上附近一棵枝繁叶茂的古树上。 “喂喂喂，你们太过分了，遇到危险别丢下本少爷啊！”小白吓得大喊大叫，但听到匆忙赶来的脚步声后，立刻明白再跑树上已经来不及，他一个激灵，装出普通雪貂的模样，蹲坐在地上，用后脚给自己脑袋挠起痒来。 果然，好几个青衣的护卫模样男子不一会就来到原先由心所站的位置。 “如何？可察觉到气息？” “就在这附近了。” 树干上，由心和司马曜紧挨在一起。由心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大气都不敢出。 真是的……夏侯一族的人怎么还一路追到这来了。这会看来真的逃不掉了，居然有人能探查出她的灵气。 看着由心露出欲哭无泪的表情，一旁的司马曜反倒嘴角浮出笑容。 他喜欢由心这有趣的模样，不似宫里那些女子。 司马曜暗中伸出手，掌心灵力运转。他虽然身体虚弱，但还好，来追捕的这些人看起来灵力并不是十分高强，以他之力，用他金龙的气息掩盖掉由心的心火气息，还是绰绰有余的。 果然，几个青衣人像是无头苍蝇一样瞎寻一阵，就没了主意。 没一会，街口又匆忙有另一批青衣人赶来。由心一眼就认出为首的那人是夏侯珞。一段时间不见，夏侯珞皮肤黑了许多，神情中也掩不去的憔悴。只听他好似自言自语般道：“出去那么久，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嗣九重明明说是来了这里呀……” 听到嗣九重这三个字，由心气得直咬牙。 好啊，她说夏侯一族明明不精通灵力，怎么就能一路追踪到这。原来是这个该死的嗣九重通风报信。哼，等她下次在遇到嗣九重，非要他好看！等等—— 好像……好像自己打不过他？ 想到嗣九重当时当自己面斩杀蜘蛛精的模样，由心忍不住一个寒颤。 算了算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嘛。 等了好一阵子，夏侯珞几人才不甘的离开。 74.第74章 情窦初开(2) 由心拍拍胸口，松了口气，在司马曜的环抱下跃下树干。 “唉。”由心哭丧着脸：“此地也不宜久留了，我们还是去城外吧。城里有我的气息，夏侯珞不会轻易就放弃的。” 司马曜看了眼人头攒动的钱庄，安慰由心道：“没事，这里的钱庄既然相安无事，那下个钱庄肯定也不会有问题。我们先这些青衣人赶到下个城池，就能松一口气了。” 被司马曜这么因为，由心的心情才稍微有了一点缓解。 她走出两步，但又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转头对小白道：“小白，你帮我做件事。” “你……你要做什么！”小白吓得往后跳了一步。总感觉……这个女人要让自己做什么蠢事。 “不要怕嘛。”由心嘿嘿一笑，拎起小白道：“刚才那些青衣人你还记得把。其中为首那个年轻人叫夏侯珞。你帮我去给他传个话，就说无须担心我，我好的很。” 小白咂吧了一下嘴，谄媚道：“我可以拒绝嘛。” 由心皮笑肉不笑回应：“你认为呢。” “啊啊啊，不带这么欺负本少爷的。”小白挣扎着转而对司马曜大喊：“病秧子，你管管她呀。万一我被那群人抓起来严刑逼供怎么办。” 丝毫没有理会小白的抗议，由心随手就把小白丢了出去。当然，小白依靠自己矫健的伸手，稳稳当当落在了地上。待他抬头时，司马曜和由心两人已经嬉笑着远远走开了。 小白委屈的哼唧了一声：“你们两个，真是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此时的由心和司马曜并不知道，当他们踏出北城门的时候，嗣九重和叶玲珑从南边的城门刚好走入。许是上天冥冥注定，许是阴差阳错一个巧合罢了。 出了城门，只见司马曜和由心两人并肩而走，倒是一副相谈甚欢的模样。 这一路上，司马曜倒是在不知不觉中习惯了由心的叽叽喳喳。在这些日子，司马曜才发现，由心除了容貌姣好外，涉及也极广。诗经史书，更是信手拈来。只是对于晋朝，格外的抵触一些。 不过……对晋朝抵触，也是应该的。谁让他们司马家，把大好河山治理得这样一片狼藉呢。 司马曜这样想着。恰好两人在不知不觉中走入野草灌木间。 “小心。”有了前几次赶山路的经验，司马曜熟练的先一步挡在由心面前，“这里灌木容易扎手，我先走吧。” 说着，司马曜已经从袖中取出折扇。一手借着折扇一边拨开杂草，一手自然而来的替由心开出一条路来。不经意间，司马曜原本养尊处优极其白嫩的手已经划出累累伤痕来。虽然两人走得极其费力，但丝毫不影响司马曜翩翩公子的形象。 “怎么了？发什么愣。” 由心回过神，这才看到司马曜笑盈盈的回头看着自己。 由心连忙摇头摆手：“没，没什么。”由心这样辩解着，脸颊没缘由的红起来。她脑海中浮现出第一次见司马曜的场景。那时候的青梅树下，他也似如今这般风度翩翩。 75.第75章 情窦初开(3) 好像……无论什么时候，司马曜都是一副荣辱不惊，好似春风般随意的模样呢。 “我有时候在想，到底是怎样的环境下，才能让你有这样的从容还有潇洒。”由心抿了抿嘴，尽量让自己不要有过大的情绪起伏。哪怕后来，他们多次遇到危急，他也都是这样一幅无所谓的模样。重伤的时候也是这样，自己的性命都不放在心头。 这世间，好像什么事情都无法让他皱眉。 “从容也好，潇洒也好，都是装出来的。”司马曜有些自嘲般的笑了：“为了掩饰内心的恐慌而已。” 嚎啕大哭吗？亦或者跪地求饶？这样做贾南风也不会放过自己，那又何必搞得自己狼狈。 司马曜这样说着，自然而然就抬起手去扶由心。由心也不拒绝，抓住司马曜的手往前跳了一步，两人的视线终于开阔起来，走出了那荆棘丛生的野草丛。 “其实，由心也很不一样。” 由心对上司马曜真挚的双眼，眨了眨眼，笑道：“我知道啊，从小我爹爹就夸我长得像我娘亲一样貌美。” 司马曜摇了摇头，松开由心的手：“我们都有秘密。我们用不同的面具隐藏自己最真实的内心。我的从容潇洒是装出来的，你的无忧无虑也是强撑给别人看的。那些青衣人……很关心你呢。” 由心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僵硬起来。 她本以为和司马曜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形成默契，那就是彼此不问对方身世。可是没有想到……司马曜会提起青衣人。 还没等由心反应过来，司马曜已经伸手在去摸由心的脑袋：“走吧。” 由心诧异的望向司马曜，可司马曜早已经转过身往小道上走去。 “你……你不问我什么吗？”由心急急忙忙追上司马曜。 “你对我有所隐瞒，我也对你有所隐瞒。如果有机会，终有一天我们会互相坦白。现在不坦白，是因为我们都知道还不是何时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日子的相处下来，司马曜对由心的防备在不知不觉中卸下大半。 当然…… 司马曜明白，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 对于司马曜的这番回答，由心倒是极其满意。她素来不喜欢别人强迫自己做什么，亦或者回答什么。如果司马曜这样温和的性格，反倒是得了她心意。 也不知走了多久，由心的心思倒是被别的东西所吸引住了：“啊，前面，前面好像有大户人家！” 司马曜定睛一看，果然是有建筑古朴大气的大院在不远处。 “今天运气很好啊！”由心开心的在司马曜身侧转了个圈，“没想到郊外还能有这样的大户人家，去投宿试试吧，那就不用风餐露宿啦，还可以等小白回来。” 司马曜点点头，跟着由心的步子就往大院处走去。 33： 古朴的深宅大院，要掉未掉的残败红漆。 由心有些迟疑的皱起眉来。 还好……宅院的牌匾倒是干干净净，看不出衰败的模样。 76.第76章 古宅(1) “陈府？” 由心和司马曜对视了一眼，倒是司马曜先上前去敲门。伴随着空旷而悠远的敲门声，由心几乎要怀疑不会有人出来了。 只听“吱嘎——”一声，门缓缓打开。 开门的是个老伯，衣着朴素，见到由心和司马曜后，双眼来来回回的打量着二人几眼。 “请问二位是？” “我们是兄妹，急着赶路去扬州。如今天色将晚，恐怕是来不及进城了。不知可否……借宿一晚？”司马曜恭恭敬敬对老伯行了个礼，丝毫没有一点贵家公子的架子。 老伯倒也爽快，点了点头就迎由心和司马曜入宅。 “我们员外乐善好施，自然愿意接待二位。只不过这阵子他生病了，恐怕没办法与两位相见。来，这边来吧。”老伯一边说，一边引着由心二人入入宅。老伯说话极其迟缓，连带着走路都好像慢悠悠的。可这种迟缓又不像是因为年迈所致。见到老伯这幅模样，由心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奇怪……由心心中有疑虑，但碍于老伯还在场，就没多说话。 不知不觉中，两人已经被老伯引着来到了客房前。 “二位稍等片刻，菜肴一会就到。我们员外没办法迎客，实在是抱歉的很。” 由心没料到这宅院的人这样好客热心，急忙摆手：“没事没事，我们哪里是什么客人，不过借宿一晚，你们老爷愿意收留，我们就很知足啦。” “姑娘客气了，来者就是客。” 只言片语间，就见有丫鬟侍女端着佳肴入屋。本只是准备借宿的由心在看到那丰盛的菜肴后，心中都忍不住赞扬起这位一直没露面的陈员外了。 “二位慢用，对了，姑娘，你的房间就在隔壁，如果没有什么其他事，老奴就先退下了。”老伯说罢，已经带着丫鬟们走出去。 老伯前脚刚走，由心就已经“本性暴露”出来，毫不客气的坐在桌前，拿起筷子就去吃那看似可口的很的菜肴：“真是没想到这个陈员外这样大方，随便借宿的人都……唔……啊呸——” 由心一边吃一边说话，第一口菜才入嘴，就形象全无的吐了出来，还不忘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她一张小脸都皱在了一起，好像吃了什么难以下咽之物。没等司马曜开口问，她连忙拿筷子去夹第二盘菜，希望冲一冲前一盘菜带给她的阴影。 “唔……”由心被菜肴里泥土的腥臭味熏得几乎反呕出来。 司马曜见状，急忙从桌上去了茶杯倒水给由心，由心急切的接过水杯，嘴唇才碰到了杯子，下一刻再也不敢喝下去。 由心急切的接过水杯，嘴唇才碰到了杯子，下一刻再也不敢喝下去。她小心翼翼抿了一小口茶水，不等司马曜发问，从由心那痛不欲生的表情上就可以猜出，这水的味道，一定也怪异至极。 司马曜迟疑了一会，也拿起筷子尝了口食物。才入口，连他那性子都忍不住吐了出来。 77.第77章 古宅(2) “这……这菜。” “真是的，看起来色香味俱全的佳肴，怎么入口的味道就那么奇怪呢。”由心心中委屈的很，她想她一辈子都没办法忘记这味道了。 司马曜苦笑一下：“罢了，早些休息，我们明天去城里自己买吃的吧。” 由心撇了撇嘴，这也是没办法的。她不甘心的看了眼菜肴，好一会才勉强回答司马曜：“那好吧，我先去休息了。” 从司马曜屋里推门出来的时候，由心看着漫长悠远，几乎看不到尽头的长廊，有一丝晃神。 好奇怪的感觉。 这个宅院。 “曹冲？”由心小声换了一句。 并没有人回应他。 算了，估计曹冲重伤还在沉睡吧。谁让她封印也没有全解开，这给曹冲也带去了困扰吧。 嗯……没事的没事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就不信一个员外府还能闹出什么幺蛾子来。由心这样安慰着自己，往自己的客房里走去。 还好，不同于之前让她失望的菜肴。那红木漆的床榻，以及柔软的被褥。今晚可以有个好梦了。 由心满意的拍了拍床榻，上了床没一会就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与由心不同，司马曜的戒备之心多的可不是一点点。往日里不管他身体多虚弱，荒野露宿也好，客栈投宿也罢，他都不会允许自己完全睡过去的。可今天，他反倒也有些反常起来。上了床榻后不久，他只觉得自己眼皮越来越重。没一会，他便彻底陷入梦乡之中。 暗夜之中，古老的员外府，似有黑气从一间屋子里一点点蔓延开来，黑气仿佛带着神秘，没一会就把整个员外府都笼罩住。同时，又在不知不觉中，黑气已经潜入了司马曜和由心的房内。 与此同时，员外府的黑暗里，忽隐忽现出一双双血色通红的眼睛。他们无一不贪婪的盯着同一个方向——客房。 床榻上，黑气已经悄然无声的把司马曜团团围住。 是梦。他陷入深深的梦境中。 “曜儿。曜儿。”那温柔宛如慈母般的呼唤。 沉睡中的司马曜手指不禁一颤。 这个声音…… 薄唇在黑暗中轻动，发出带着哭腔的声调：“母……母妃。” “曜儿。你还活着，你还活着。真好。让你这样苟延残喘的活着，真是对不起。让你假扮痴儿，真是对不起。”朦朦胧胧里，司马曜看不清对方的脸，但那声音，分明是自己生母。 “母妃，你不要哭。多亏了母妃让我假扮痴呆，贾南风才让我活到今天啊。母妃……你等着我，等着我……等我从贾南风手中救出你。” 汗水从司马曜额间渗出，他满是痛苦的挣扎起来。 眼看着那黑气越来越浓厚，忽的，他体内散出金色光芒来。除了那金色光芒，同时还有一条半透明的金龙盘旋在司马曜胸前，护着司马曜不让他受到伤害。此乃王气。 若不是因为司马曜先天不足，再加被贾南风下了毒身体孱弱，区区黑气哪里能是金龙的对手。 78.第78章 古宅(3) 金龙虎视眈眈的盯着那些黑气，它虽微弱，但还不至于让黑气伤到了司马曜。对峙了好一会，似乎是察觉到这金龙不好对付，那些缠着司马曜的黑气终是一点点散去。 司马曜连连咳嗽起来，黑气一退散，他就苏醒过来。司马曜只觉得气闷得很，捂着胸口勉强支撑着坐起身。 这个府邸，有问题。 由心……那么由心…… “喂，病秧子！喂，由心，你们在哪里。”黑暗中，似乎有熟悉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小、小白？”确认不是自己幻听后，司马曜虚弱的回应：“小白，我在这。” 白影几番跳跃，小白准确无误的跳在了司马曜膝盖上。小白气喘吁吁的看着司马曜，几乎要吼出来：“你们两个怎么回事，本公子不过离开了一会，就误入到如此凶恶的阵地来！” “由心，由心在隔壁。” 司马曜用手撑着床榻站起身，小白也明事理的先一步跳下，正要往房屋外走，这才发现原本散开一些的黑气又一次围聚了上来。 对小白而言，他本就只是雪貂精。天性让他知道什么该远离，什么可以靠近。所以若是换了平时，他绝对不会踏入这黑气之中。如今身为降兽，主人在哪他必须出现，主人遇到危急他也万死不辞。因此，他才冒险闯了进来。可是他忘了最重要的一点……他根本没办法对付这些黑气。 糟了，由心你可不要死啊。小白有些暴躁的挠了挠爪子，对那些没有固体形状的黑气龇牙。 34： 隔壁的客房里，熟睡的由心一声嘤宁，她丝毫没有察觉自己已经陷入了梦靥之中。 铜雀楼最高处，身着红色麒麟纹官服的男子看似意气风发，眼中却是掩不去的落寞。 “爹爹？” 听到由心的叫唤，男子回过神，挤出一丝笑意，但那笑容还是无法散去眉宇间的寂寥：“由心。你看看这太平盛世。站在此处，能看到整个中原北方的繁华之景呢。我铸起了万丈高楼，我让流离失所的百姓都有所归依，我让荒草田野都种上了粮食。可是由心……你娘亲，再也没办法回到我身边了。你说，她会原谅我吗？她会回到我身边吗？” 由心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迟疑间，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男子已经面色惨白的单膝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吐出鲜血来。 “爹爹！爹爹你怎么了。”由心慌忙上前，却又觉得眼前的景象熟悉万分。 “由心……爹爹陪不了你了。你姨母曾预言过，我曹魏的江山不能保你一世。这重明玺你收好。这千百年的时光里，它会让你无忧无虑。” “不要，不要，爹爹，不要……”由心几乎失态般的大喊大叫起来，她伸手想去抓自己的爹爹，可那眼前的人早已经涣散的无影无踪。她慌张的四处跑着，喊着。突然，看到一身穿鹅黄色外衣，头梳道姑发簪的女子站在自己面前，款款看着自己。 79.第79章 古宅(4) 由心抬手擦拭去脸上的泪水，有些哽咽的喊：“师父……” 女子慈爱的看着由心，语重心长道：“由心，生死有命，师父没办法再陪你了。你的出生注定与他人不同，长生不老……千岁命格……你好好珍重。” “师父，师父你不要走。由心保证，以后再也不偷懒了。由心一定好好修炼法术，一定仔细抄写经书，师父……不要丢下由心……” 由心哭得撕心裂肺，可眼前的人还是毫不留情的消散在空气中。 那些人……那些曾经鲜活出现在她生命里的人。那些陪她欢笑陪她哭泣过的人。那些她所珍爱珍惜的人…… 一个个又一次出现，一个个又一次消失。 是啊，她假装自己毫不在意。可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活的，好辛苦。她一个人，她始终一个人…… 爹爹和娘亲不会再在青梅树下饮酒作诗，笑着唤她由心。 爹爹麾下那些看着她长大，守护她长大的将军也不会在她犯错的时候，再无奈的喊一句“小姐，你又闯祸了吧。” 她再不能穿过层层练兵的将士们身侧，被父亲宠溺的举在肩头。 再不能在江南水乡，吃着吴姨母做的糕点。 由心的哭泣声从一开始的撕心裂肺，慢慢变成了抽泣，连带着眼神，也涣散开来。她那原本灵动的双眸，不知不觉中被黑色染上，那黑色甚至越来越多，几乎占据整个眼珠。 黑暗占据的房内，突然蹿出一道深蓝色的闪电来。闪电所到之处，将黑暗硬生生逼退出一条道路来。 有黑影灵巧的跃到由心身旁。他抬手，手指犹如鹰爪般锋利，竟能无形之中将缠绕着由心的黑气硬生生扯开。 是嗣九重。 嗣九重坐在床侧，将由心扶起靠在自己肩头。他低下头，焦急的看了眼面色惨白呼吸急促的由心。 “清河公主？清河公主？” 床榻上的由心并没有苏醒的迹象。 还没等嗣九重再做出反应，原本被击散的黑气已经又一次围拢在一起朝他袭来。无奈之下，嗣九重只得放下由心，再一次去对付那些黑气。 而此时，身处在梦境中的由心，因为被嗣九重刚才那么一折腾，竟是换了新的梦境。 “曹奂？” 置身在巍峨宫殿前的由心有些迟疑。那身着帝王服，头戴十二珠串帽的曹奂正满眼忧郁的看着自己。 “你，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已经……” 不是已经在一百年前，被司马炎杀死了吗。 “老祖宗。” 由心的身子忍不住一颤。 自从曹家被司马家灭后，她已经许多年没有听到这样带着满满敬意的呼唤声。 曹冲一直怨曹奂把由心骗回宫中。其实当初曹操把藏有毕生财富的重明玺给予由心，算是曹魏王族里一个众人皆知的秘密。当然这个秘密究竟如何传出去的，至今也未可知。 曹后，曹丕即位。他违背了曹操的意愿逼迫着皇上禅让。后来曹家几代君王皆短命，大权落在了司马一族手中，皇帝更是变成了司马家所操控的傀儡。 80.第80章 失控(1) 曹奂……算是心怀大志的君王了吧。他一心想从司马家夺回皇权。 本被告知绝对不能参与王朝更替的由心，被曹奂骗回了宫中，也被骗走了重明玺。曹奂曾妄想以重明玺里的财富重新夺回曹家的天下。 可最后…… 曹奂也死了。 “清河公主。你以为，我堂堂司马炎会无法察觉曹奂的一举一动？无非是请君入瓮罢了！因为只有他将你骗回了宫里，我才能得到长生不老之术啊。” 血。 那是所有曹家子嗣的鲜血。 那是所有忠于曹家王权的忠臣的鲜血。 “你杀了曹奂，就不怕天下人唾弃你吗！你这王位，坐的名不正言不顺。” “哈哈哈哈哈，名不正言不顺？自古以来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只要我想，随时可以再出现一个曹奂，不出三日，那个曹奂就会昭告天下将曹家的江山禅让给我们司马家。名不正言不顺？你们曹家的江山就名正言顺了？只要我想，别说曹奂，就连曹操，也将变成一个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小人！” 是火。 无端从由心体内蹿出来的心火。 那犹如鲜血一般艳丽的大火的颜色。 在哭喊声中，在求饶声中，在所有亲人后人的尸体之上，蹿出来如同巨大火龙般的大火。是愤怒，是不甘，亦或者……只是想让全世界一起陪葬。 “杀了你！杀了你们。你们这些司马家的狗贼！”由心眼眸中的黑暗，竟是被血红色给硬生生逼退，“你夺我曹家王朝可以，可凭什么滥杀无辜，凭什么残害忠良？！” 黑暗中的嗣九重身子一僵，感受到炽热火焰气息的他连忙回过头。此时床榻上的由心早已经被自己的烈火熊熊包围。而依旧陷入梦境的她嘴里几近疯狂的反复说着：“杀了你们，杀了你……司马炎！” 嗣九重暗叫一声糟了。他没有料到，由心的无心之火居然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失控，眼看就要硬破掉封印了。 顾不得许多，嗣九重转身就往由心那奔去。 烈火灼灼，须臾间就将他衣服燃烧成灰烬。 只见嗣九重不顾火焰烧身，一把就将由心拥在怀中，然后用另一只手在空气中滑动着符咒。手势划过之处，有深蓝色的光芒闪烁。 “快冷静下来！那是梦靥你这样会死的！” 大火顺着由心的身体蹿出，燃烧了床榻，燃烧了屋脊，眼看整个宅院都置身在熊熊烈火之中。再这样下去，这郊外的树林也要引火烧身了。 黑气眼看自己所寄生的屋子要被烧毁，虽惧怕由心，也纷纷聚集在一起要做最后的奋起一击。 嗣九重此时无法中指念咒，顾不上与黑气纠缠，一边继续施法，一边抱着由心就往屋子上跃。 一红一蓝两道光芒冲破了黑暗，是嗣九重抱着由心撞破了屋顶。 这个时候，司马曜和小白也从宅院里逃离出来。 终于，嗣九重手中蓝色的符咒在空气中成型。他将符咒往由心额间一点，蓝色的光芒通过由心额头进入体内，不一会就蔓延到了由心全身。 81.第81章 失控(2) 满是怒意的由心稍稍清醒一些，恍惚中睁开眼：“爹爹……？不，你……你是……” 由心嘴上虽还趁着强，可泪水悄无声息地从她眼角滑落。嗣九重的心如同这黑夜，被莫名的红色火焰击中。 那是多么落寞的眼神。 眼看着由心彻底苏醒过来，那熊熊燃烧的火焰在一瞬间消散无踪。唯有那焦味与烟气证明曾有这样的一场大火出现过。 35： 见由心苏醒过来，嗣九重不禁松了口气，抱着她随意跳下房屋。 由心虽然还没有完全恢复气力，但还是强撑着推开嗣九重。她看了眼嗣九重烧的漆黑的手臂，虽有自责，但嘴上依旧不饶人：“又是你啊，嗣九重。那个老不死的臭道士的徒弟。” 面对由心这丝毫没有道谢的模样，嗣九重也不生气，只是冷漠道：“清河公主，请你对家师尊重些。” “哼。”由心一声嗤笑，喘着气反击：“你不让我叫，那我就偏叫。老不死老不死老不死！啊……对了，那天大战蜘蛛后匆匆一见……” “是你匆忙逃跑。” 由心瞪了眼嗣九重，接着道：“匆！匆！一！见！后，也没来得及问候寒暄两句。你师父那个老不死呢？听小珞子说，他已经被人称呼为半仙了不是吗？可我分明已经好些年没有感受到他的气息了，不会真的是归天了吧？叫他当年封印我身体的灵力。” “清河公主，你刚才灵力失控，现在力气不足，就好好休息别逞口舌之快了。”嗣九重轻易就看穿了由心是在硬撑。而硬撑的原因，恐怕是怕自己乘机再次彻底封印她灵力，而她又没办法反击吧，“还有，若真要说‘老不死’，公主你才是真正‘老不死’吧。” “你！……”由心气得连连咳嗽起来。 真是该死！这个嗣九重！就偏偏要和自己过不去。 看着由心一副要用眼神杀死自己的模样，嗣九重再次开口：“家师当年封印公主的灵力，那是因为公主你无法完全掌控灵力，生灵遭殃。你体内灵力充沛却不知如何运用，真是白白糟蹋了。活了这么多年心智也不长，实在是糟糕。若非当年家师相助，你早已经灵力耗尽而亡下九泉了。今天要不是我出现，你也已经……” 不等嗣九重说完话，由心已经忍不住嘲讽起来：“要不是当年你师父多管闲事，我如何要一人在人世间饱受磨难近乎百年！要不是你今天多管闲事，我也已经可以与这尘世一了百了。” 嗣九重一震，有些诧异的看着由心。 他本不是多话的人，可今天频频失态与这小妮子斗嘴也就罢了，可如今……竟逼得由心说出这样的话来。这只是她为逞口舌之快随口说的气话，还是其实一直都蓄意已久？！ 没有等嗣九重再次和由心说话，不远处已经传来了司马曜和小白的呼喊声。 嗣九重匆匆一瞥，没再说话，身影迅速的消散在黑夜中。 82.第82章 失控(3) 见嗣九重无故离开，由心倒是松了一口气。她可不想就这样又被封印了灵力。要等下次封印解开，恐怕又要整整百年了。由心没有料到之前她一直紧绷着神经，如今嗣九重一走，脚就软得不由自己控制，再也站不住就要往地上倒去。 “由心！” 并没有让由心摔在地上，司马曜已经先一步扶住她。但司马曜的眼神却停留在嗣九重消失的方向。 那男子……灵力不低。 是他救了由心和自己？ “喂，由心，你怎么样了，天啊怎么脸色那么苍白。本少爷就不该丢下你的，嘤嘤嘤，可怜呦。”小白上串下跳的看着由心，满眼担忧的神色。 作为由心的降兽，在由心灵力波动最为强大的时候，小白感应的比谁都清楚，当然他也吓得几乎昏死过去。要知道以这速度消耗灵力，由心很有可能就灵力衰竭而亡。可偏偏那时候，他和司马曜被黑气围困也就罢了，还被无端冒出来的火焰差点误伤。那火焰比之前由心收付他时候的厉害百倍。瞬间就把他的冰雪炙烤得连水滴都不剩。 由心有些疲惫的看了眼小白：“你好吵，闭嘴啊……”还好，她的火焰再怎么失控，都伤不到她自己，如今除了看起来有些狼狈，发丝凌乱外，衣衫什么都没有破损。 小白有些委屈的动了动耳朵：“什么嘛，本少爷在关心你好吗。” 司马曜回过神，也没说话，起身就去背由心。 “曜……？”由心有些惊慌的看着司马曜。 “这里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快些离开吧。我看你啊身子根本不适合赶路，我背你就是了。”与由心的慌张相比，司马曜倒是显得坦然许多。 小白对于司马曜这个决定十分满意的点点头：“对对对，我们还是快走吧。也不知道那些被火焰逼退的黑气会不会再冒出来。” “可是……”由心有些迟疑：“曜，你身体没事吗？”她实在是担心，司马曜那柔弱的身体，背不了自己几步，他倒率先倒下来了。 司马曜忍不住笑出了声，背着由心边走边说：“放心吧由心。” 好不容易走出了宅院，两人意外看到了宅院外散落了一地的破损木偶。那些木偶看起来十分古老破旧，好似是傀儡的模样，但又不像。 “这……这是？”由心伏在司马曜背上，有些疑惑的看着木偶。 小白走上前，用爪子一把按住木偶。冰雪从他爪间弥漫，然后将木偶冻结起来。将周围散落的木偶都处理了一遍，小白才解释道：“是那些黑气的来源。这些木偶恐怕百年前被谁埋在了这府邸周围，如今虽然府邸的人都死了，但木偶不知道。他们的怨念还在，甚至可以幻化成人形，吸引往返的路人引他们入梦靥。” 被小白这样一解释，由心才明白过来。 由心和司马曜一同回头望去。被大火烧焦的员外府已经残破不堪，但是依稀还能分辨出之前的模样。那衰败，破旧的模样。 83.第83章 失控(4) 看来之前，她和司马曜都被蒙骗了。难怪她觉得那些丫鬟和老伯都有些怪怪的。 小白痛心疾首的摇摇头：“你们两个，太弱了，太弱了！这样都能被骗，没有本少爷在可怎么办啊。” “走吧。我们尽量在天亮之前赶到城门口，可以去买热腾腾的包子吃呀。”司马曜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一提到吃的，由心和小白眼睛都冒起了精光。 连带着小白都不再抱怨：“走吧走吧，我们赶紧的。” 夜路难行，好在小白可以在暗夜中辨认方向。 看着司马曜略带吃力的模样，由心有些于心不忍的开口：“曜……” “你可不要小瞧我，我虽然身子弱，但好歹也是男子。今天也是我大意，害得你陷入危险之中。” 听着司马曜自责的语气，由心连忙摇头：“哪有，怎么说我才是负责保护你的人，应该说是我大意了。” “安心睡吧。” 司马曜的声音很温柔，就好像潺潺溪水，可以润万物，但绝对不会过分越界，反带来伤害。 话已说到这份上，由心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不知不觉中，由心趴在司马曜后背上浅浅睡去。睡梦里，由心想到了嗣九重那被自己五行之火烧伤的手臂。她略有自责。虽然她对嗣九重并无好感，可确实，今天是嗣九重救了自己。也不知道他的伤怎么样了……不过他灵力这么强，应该不会出事吧。 36： 暗夜中，有星星点点的白光在丛林里闪烁。初还以为是萤火虫一类的发光小虫，待走近了才分辨出，那是由纸折叠而成白鸟模样的式神。 式神依据主人灵力的高低可折叠成各种不同的东西，也可以派上不同的用处。式神可以存在世间的时间也都不一样，灵力强大的高人所注入灵力的式神，甚至可以在其主死后，还留在世间完成任务。 黑夜里，山林中，身着棉麻粗布的叶玲珑焦急的呼喊：“师兄，师兄？你在哪里。” 式神被一只有一只派出，又一只一只返回，皆是无功而返。 今夜，叶玲珑见师兄一人独自出城。她也不敢多问，只觉得以师兄的能力一定不会有什么大事。直到——山林间无故燃起大火。寻常人只觉得这场大火来的蹊跷，灭的也蹊跷。可她分明察觉到了强大的五行之火。而且师兄的雷电灵力也在空气中弥漫。 师兄……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就在此时，有一只白鸟慌忙飞到叶玲珑身边，急促的闪动着翅膀。叶玲珑立刻明白了过来：“你找到师兄了？快带我过去。” 叶玲珑没有迟疑，跟着白鸟就往山林深处跑。 终于，叶玲珑在山泉边看到重伤几乎昏迷的嗣九重。 “师兄！”叶玲珑惊呼一声，赶忙扑上去：“师兄，师兄你怎么样了。怎么好端端的就伤成这样了？是清河公主伤了你？”看到嗣九重那双臂上的伤口，叶玲珑的泪水就忍不住掉落下来。 84.第84章 太守封城(1) 不是没见过嗣九重重伤的模样，可每每见到嗣九重受伤，她总是要难过一番的。 “水……水……”嗣九重有些虚弱的起身。 他本想趁早赶回叶玲珑身边，也免得她担忧，可事实上他确实低估了由心的五行之火。离开由心后没多久，他就觉得喉咙干渴难忍，整个身体的水分都好像流失了一般。他转而来寻找有水的地方，但因为体力不支而倒在一旁。 叶玲珑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嗣九重坐下，然后用双手捧着水去喂嗣九重。 “师兄……”叶玲珑红着眼圈，忍了许久，最终还是没忍住，任凭眼泪落下来。她这一哭，倒是更加妩媚惹人怜爱起来。 嗣九重有些看不下去，才缓缓开口：“我没事，是我今天大意了。” “师兄，你伤成这样，不如我们在这城里休息几日吧。反正夏侯一族的人会一直追踪清河公主，白鸟也会寻着灵力去找的。” 嗣九重想要开口拒绝，可看着自己那糟糕的身体，也确实没办法，只得无奈的点点头。 ※ 由心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等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天色大亮，而自己则睡在城门口。她的身上披着一件白色的外衫，不用想那一定是司马曜的衣服。小白耷拉着耳朵闭着双眼，少有的乖巧模样睡在自己脚边。至于司马曜，正在一堆篝火面前，用枯枝拨动着火焰。 似是感受到了目光，司马曜抬起头看向由心，对由心回报一个笑容：“你醒了。” “我们……怎么在城门口？不进去？” 本在睡觉的小白听到两人谈话声，睡意朦胧的睁开眼，它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两只前爪伸出，伸了个懒腰，随后口齿有些不清的抱怨：“什么破地方，居然还不给我们进去，城门都不开呢。” “不给进去？”由心有些不解。她第一次听闻天亮了城门不开的。 司马曜有些羞愧的低下头。若不是此番逃离皇宫，他也不知原来地方官员可以胡作非为到这般田地。眼看着城外想进城的人越聚越多，可城门丝毫没有要打开的模样。 不等由心发问，一旁的诸多百姓已经窃窃私语起来。因为城门始终没有打开，议论与抱怨声也渐大。 “听说是郡守大人府邸遭了贼，郡守大人直接封了城门，说不找到贼人，就不准百姓随意进出。这已经三天了！” “这可怎么办，我家老母亲病重，可等着我采回来的药材救命呢。” “可不是，我儿媳刚产了孙子，我这从乡下特意带来的一筐鸡蛋！” 听着百姓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来，司马曜的脸色越发不好看。 察觉出司马曜异样的由心忍不住开口问道：“曜？你没事吧。” 司马曜苦笑着摇摇头：“当初先祖统一三国的时候，城池何止现在两三倍？可如今……我晋国四分五裂，左有宋国，右有秦国，周围更是被蛮夷之族包围。现在国内还民愤不断……覆灭，恐怕也是早晚的事吧。” 85.第85章 太守封城(2) 由心虽然厌恶司马一族，可如今看着司马曜的神色，心中并不好受。 一直以来，她只把司马曜当成是一心想施展抱负的落难世家弟子。 “晋朝现在的那个皇帝，会是个好皇帝的。”由心这样安慰道。 “好皇帝？”司马曜有些诧异，但眼眸中又有光芒闪过：“当朝皇帝不过是太后贾南风手下的一颗棋子，他不过是个痴傻之辈，如何做一个好皇帝。” 眼看司马曜越说越过分，由心连忙伸手去捂他的嘴。对着司马曜的双眼，由心叹了口气小声道：“你不要命了，这样说皇帝。唉算了，我就告诉你吧，晋朝五行属金。前几任皇帝的时候，帝王星黯淡无光，都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可现在……那皇帝虽然说是痴傻，可我分明发现帝王星比之前任何时候都璀璨。龙气也是，前几个君王恐怕连蛟龙都不一定能唤出来，现在的这位……哼。” 由心心中虽然不愿承认如今这个晋朝的帝王被上天认可，可她无法反驳事实。事实就是，如今晋朝的这个皇帝根本不是痴傻之辈。 “要我说这个皇帝还聪明的很，知道装傻来保命。要我看，千万别让他有咸鱼翻身的机会，否则就不得了了。” “有上天认可的王气，那就够了吗？”司马曜反问。 由心甩手：“当然不够！你想当初三国鼎立，曹操也好，刘备也好，孙权也好，他们哪个不是拥有王气？他们被不同的龙所拥护，但最后还不是被司马家的金龙吞噬了？如今也是一样的，要是没有能人异士相助……” 由心说着说着，才发现自己说多了。她看司马曜认真盯着自己的眼神，只得嘿嘿一声讪笑：“我都胡乱说的。” 司马曜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皮上覆盖出阴影。 半响，司马曜才开口：“由心你果然不是寻常的女子呢。由心……我倒不奢望如今的这位皇上能再次吞并天下。我只希望他能给晋朝的子民安居乐业。你相信他会给子民带去这样的生活吗。” “嗯……”由心支支吾吾半天，为了不打击司马曜，只有违心的说了句：“会吧。他会给晋朝带去繁华的。” 37： 想着城门口一时半会也不会开了，由心支开小白后好半天，才略带迟疑的开口问道：“对了，曜，你能跟我说说现在的天下大势吗” 对司马曜而言，由心虽然懂得的东西颇多，但有些地方更像是“初出茅庐”不谙世事的小孩。她不知道现在的天下大势，不知官职仕途。这些早在之前相处的过程中，司马曜就发现了的。 趁着城门还没开，司马曜就捡了一支枯枝，以枝干为笔，泥沙为纸，给由心分析讲解起来。 “司马家先祖先是辅佐曹家吞并蜀国，后来司马炎又让曹家禅让皇位，紧接着再吞并了东吴。此后晋朝迎来了最辉煌的时代。可惜……司马炎统一三国后，开始沉迷享乐。之后百年间继承的几个君王……也并非明君。晋朝渐渐分裂，又变成了宋、秦、晋三国。”(此处乃亭亭一本正经胡说八道，与历史不一样！！不一样！！！) 86.第86章 太守封城(3) 由心蹲坐在地上，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脑袋则又垂在双手上，一副认真的模样听着司马曜解说。 早就在百年前，父亲也好师父也好，就连姨母也三番四次告诫自己，绝对不能参与历史更替，不要太在意王位上坐着的究竟是何人。这导致很长一段时间，她在隐世之地里，对外界的情况一无所知。后来渐渐有所了解，还是因为夏侯珞受不住她纠缠，说出的只言片语。 “那……其余两国现在如何？也像晋国这样混乱？还是有明君在世呢？” 司马曜有些迟疑的看了眼由心，可由心的表情也不像是故意装出不知道的样子。沉默了片刻，他才开口回答：“宋国皇帝年迈，在位时间有近乎三十年。这位皇帝并算不上什么明君，虽沉迷女色但并无大的过错，所以宋国这三十年一直平平，并没有民怨沸腾或是歌功颂德之事发生。不过前几年，宋国突然迎来了一位国师，那国师十分有能力，不知道会不会给宋国带去什么变化。” “国师？”由心抬起脑袋，单手托腮：“算军师那种玩意嘛？” 司马曜摇了摇头：“晋朝百年间都崇尚道法与炼丹，后虽然又分裂成三国，但难免还有相同的念头，宋国的人则将这些修仙之术发扬到极致。他们对长生不老、灵力这些深信不疑。国师嘛，差不多就是那种带头坑蒙拐骗的人吧。” 由心忍不住扑哧一笑：“可你刚刚还夸对方有能力啊。” 司马曜耸了耸肩：“有能力不代表他不坑蒙拐骗。吶，然后是秦国。秦国与晋国还有宋国刚好相反，他们的国君十分厌恶这些旁门左道，一度对崇尚此法或是谈论这些事的人进行整顿、残杀。” “那么残暴？” “倒也不能这么说。其实秦国也就二三十年的国运历史，当年他是晋朝的一位大将军，因为对晋朝先皇的暴行无法忍受，最终领着手下一部分将领叛变。他一直觉得晋朝之所以会衰败成这样，是被这些乌七八糟的传说所致。还有传闻他叛乱的时候，有一个道士预言说他并没有‘王运’。他心虚自觉没有受命于天，就禁止这些东西。” 看着由心恍然大悟的模样，司马曜又说：“除了这一点，秦国这位皇帝倒是体恤爱民，所以并没有太多民怨。” 对于司马曜这些解说，由心倒是听得津津有味，她还想问什么，远远地被抛来一只兔子。那兔子双脚扑腾了几下后就不再动弹。再一看，就能看到小白满眼怨念的走到两人面前。 “本少爷劳心劳累去捕食，你们倒是清闲！哼。” 由心嘿嘿一笑，早就在她刚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觉得饥饿难忍。只可惜，他们并没有带什么干粮在身。趁着司马曜给自己讲解常识，她就吩咐小白去狩猎来。 “小白你真是能干得很！一点没让我失望啊。”由心连忙夸赞起小白来。 87.第87章 人间走一趟然后遇到你(1) 这些日子和小白的日夜相处，由心早摸头了小白的性子。果然，被由心这么一夸，小白甩了甩尾巴，有些傲娇的扭过头：“那是自然，还不快动手，本少爷也饿了。” 听到小白这么说，司马曜反倒是犯难了。 他平日里一般都住在宫中，极少机会瞒着贾南风溜出宫，那也不会像现在这样露宿街头一类。清晨背着由心到城门口的时候，刚好有路过等待了整整两日，想等城门开的旅人准备离去，他就借着那尚未灭去的篝火取暖。 可现在…… 要让他杀活兔…… 不，虽然这兔子已经被小白咬死了。可那也是为难他了呀。 似乎看出了司马曜为难的模样，由心起身解围道：“我来吧。我小时候跟着我爹爹行军……”行军打仗四个字还没完全说出来，由心就暗暗咬了一口自己舌头。差点说漏嘴啊。她急忙调转话头：“总之，这些小事交在我身上就好了。” 司马曜如此聪明，当然没有放过这小小的细节。可是，以他的聪慧，只是回报由心一个浅浅的笑意，没有任何追问，只是看着由心忙碌起来。 只见由心厚着脸皮先问城门口的采药人借了把小匕首，然后拎着兔子就往护城河边走。丝毫不介意兔子的鲜血淋漓，放血，剖肚，去皮。一旁的小白和司马曜看得皆是目瞪口呆。 紧接着，由心熟练地架起篝火，将兔子放在篝火前炙烤起来。就连那烤兔子的姿态，都有模有样。 不一会，那兔子已经被烤的金黄，弥漫出阵阵香味来。 “由、由心……”小白咽了口口水，却不是源于对兔子肉的渴望，“你……你不会哪一天饿了，把我也这样宰了吧。” 明明是明艳动人的少女，可出手怎么可以那么狠？！ 如果哪天她真饿极了要吃了自己，都不需要找烛火啊，直接一个念咒就成了。怎么办，作为由心的降兽，他好慌啊。 由心皮笑肉不笑的看了眼小白，温柔道：“所以你要乖哦。我让你去狩猎你就乖乖去狩猎，不然我饿极了，就只能吃你啦。” “那那那你现在够吃吗？” 由心摇摇头：“好像不太够。” 话音刚落，小白咻一下就没了踪迹，只远远传来一句：“我这就去再捕一只山鸡来！” 看到小白落荒而逃的样子，由心忍不住大声笑出来。因为之前她杀兔子，衣袖为了防止被溅到血渍和水渍，大半都被卷起来，露出白嫩如碧藕般的手臂。那发丝也是要落未落下的模样，半披在肩头。正好在护城河边，由心顺势就弯腰用手鞠了一掌的清水洗了把脸。那水滴顺着她脸颊滑落，弄湿了她头发与衣襟。 见司马曜那半天没声响，由心有些奇怪的转头望去，正好对上司马曜呆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 “曜？你怎么啦，也吓傻了？你要不要学小白也再狩只山鸡来。” 被由心这么一说，司马曜才回过神。他失笑着摇摇头，上前几步来到由心面前。正好太阳升起，那灿烂的阳光洒在护城河里，波光粼粼一片。两人的倒影就这样在水里荡漾。 88.第88章 人间走一趟然后遇到你(2) “由心。”司马曜这样轻唤。 “嗯？”由心不解的歪着脑袋，抬头看司马曜。 司马曜没有再多说话，只是抬手，用自己的袖子替由心一点点擦拭去脸颊上残余的水珠。他动作很轻柔，很轻柔，在不知不觉中将由心整颗心都触碰的颤动起来。 由心晃神，躲开司马曜的目光逃离道：“我，我的兔子要烤焦了。” 看着由心落荒而逃的样子，司马曜嘴角轻浮，无奈的摇摇头。他看了自己衣袖。他是怎么了？ 38： 外酥里嫩肥的冒油的兔子肉在由心手上瓜分成好几份。小白狩猎的能力倒是还真没的说。眼看城门外的人越聚越多，由心轻而易举就从路过的旅人那借来调料，洒在那喷香扑鼻的兔子肉上。 说着再去狩猎，但并未跑远的小白一见由心在处理烤熟的兔子肉，几步就跑回了由心身边，一副馋嘴的模样盯着由心手上的肉。 由心倒也大方，给了小白好大一只兔子腿。小白一边狼吞虎咽，一边还忍不住赞美起来：“由心！我真的要对你刮目相看了，没有想到你还有这能耐。” 其实对于由心而言，这些并不是什么难事。当初她跟着父亲曹操四处征战，难免要风餐露宿。一路上看的多了，自己也就学会了。再之后，父亲亡故，但三国的战乱并没有就此结束。她一个人不愿继续待在没有父亲的魏国，辗转吴国蜀国的一路上都是自己一个人。她虽然一直被曹操捧在手心，但并不娇贵。 想着，由心抬头看了眼司马曜。 啧啧啧，这个曜。 “喂，曜，你吃东西的样子真秀气，就好像姑娘家一样。”由心忍不住打趣起司马曜来：“好吃吗？” 这一次，轮到司马曜躲闪开由心的眼神。他慌乱低下头去啃兔子腿，好一会确定由心不再盯着自己的时候，才悄悄再抬头往由心那望去。这个时候的由心已经毫无形象可言，一边大口往嘴里塞着肉，一边和小白又斗起嘴来。 没办法移开视线呢。 司马曜连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此刻正痴痴地看着由心。 一颦一笑，投手举足，不知何时已经能完全牵动自己内心的少女。 就像是一坛青梅酒，你初闻香味，初尝甘甜。待你回过神，已经沉醉其中无法自拔。你已经被这后劲极强的青梅酒灌醉了。 盛世也好，乱世也罢。 只觉得……来人世间走这一遭真好。能遇到你真好。 ※ 司马曜和由心一直等到了正午，那城门依旧没有要打开的样子。无奈之下，两人权衡商议，决定多走些路绕过这座城池。 一想到又要走近那些深山老林，由心脸都黑了。 她早没了初次离开隐世之地时的新鲜劲，做事也不像最开始那样莽撞。其实以自己的能力，并不能每次都化险为夷。而昨夜里，那封印好似又被自己冲破一些。尚未完全冲破封印，五行之火已经霸道蛮横到这种地步，她真怕哪一天又无法控制。 89.第89章 人间走一趟然后遇到你(3) 似乎是看出了由心的迟疑，小白舔着前爪洗着脸宽慰道：“没事的啦，这次有本公子在，一定不会让你们又遇到危险的。” “实在不行，我们就在城门口等着城门开吧。” 听司马曜这般体贴的建议，由心摇了摇头：“算了，不管是追杀你的人，还是追踪我的人，哪一波人先找到我们都不是什么好事。那是比山精鬼怪更可怕的存在啊！走吧。” 说罢，由心已经率先往山林里走去。 一路上，两人一兽互相嬉闹着，不知不觉倒也走了许久。可是，即使是到了山林深处，还是偶能遇到一些猎户或者采药人。 “真是奇怪啊。”由心望着幽静的山林，忍不住道出了心中的疑惑：“我还是第一次发现有这么太平的山林。” “可不是。”小白蹲坐在由心肩膀上，黑色的眸子里闪着精光，“一点山精鬼怪的气息都没有。” 司马曜赞同的点点头：“这一路上总能遇到进山的百姓，而且都是当地的百姓。因为城门一直不开，他们索性就在山林里多逗留几天。足以见得这山林很让人放心，没什么危险的事物。” 由心有些不解。 按理说，要天下太平，整个天下都太平才对。要天下精怪肆虐，就不可能独独留这么一片宁静的地方。 算了…… 对她而言，这不就是她所期待的？ 如今她体内灵力未稳，就算遇到什么危险，她也不好擅自再动用灵火了。万一到时候又控制不住，一发不可收拾，误伤山中生灵是小，伤到这里的百姓就真是罪该万死。 两人走走停停一整天，一直到天色渐渐黑下来，也没能走出这座山。因为急着走出去，司马曜和由心商量了一下，就决定干脆不睡了，累了就休息，休息好后就继续赶路，尽量以最短的时间赶到下一坐城池。 司马曜如今虽然身体孱弱，可毕竟也不是常人。按理说两人脚程比普通人快上不止一倍，如今走了那么久，也足以见得这座山林比之前他们走过的都大上许多。 约是赶路到了大半夜，两人借着璀璨的星光，意外在山坳处看到有住所。 “由心，我看就算今夜都赶路，我们也不一定能赶到下蔡，不如我们去前面看看，能否休息一下吧？” 由心倒是无所谓，可挂心司马曜的病情，就点头说了声好。 由心虽然心中有了前几次的阴影，可小白并没有察觉出什么异样，也就没再迟疑。没走多久，两人终于看清了那住所的全貌，原来是一座山神庙。看到是山神庙，由心就松了口气。可隐约中，却又听到奇怪的声音。 这个声音…… 落子声？ 由心和司马曜互相对视了一眼。显然，司马曜也听到了那声音。 有人在下棋？ 随着由心和司马曜越走越近，那下棋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山神庙前，巨大的古树参天而立，几乎将整个山神庙都遮盖住。古树下，树影婆娑，好像有两个老人坐在那下棋。 90.第90章 山神庙预言(1) “是谁在哪里？”由心忍不住开口喊了一句。恍惚中，由心似乎看到有一名老者转头看向了自己。 那张脸……那个人……是……？！ 由心第二句话还没说出，无端就有一阵风不知从哪里吹起，引得古树树叶发出哗啦啦的响动声。那风迷了由心等人的眼，等他们再次睁开眼，哪里还有什么下棋的老人。连那下棋声都瞬间消散在空气中。 “由心？你怎么了？”小白被由心吓了一大跳。 “我……我刚看到有人在那里下棋。” 小白狐疑的望了眼古树下，哪有什么人。 由心有些不死心的走上前。 果然，古树下有石头雕刻而成的桌椅。那石桌上还摆放着一副没有下完的棋盘。 “我，我刚真的看到有人在这里！你们看，棋盘还在这。” 小白疲惫的打了个哈欠：“你看花眼了吧，我没感觉这里有什么奇怪的呀。再说，哪个妖怪那么大胆，在山神庙门前下棋。我看啊就是这山神庙保了这一方平安的。” “由心，进去休息吧，我想是我们刚才错把风声当成落子下棋的声音了。”连司马曜都劝起由心来。 由心跟着司马曜往山神庙里走，“是吗？”她好似不死心的又回头看了眼古树下——空无一人。 真的是她看错了？ 可是她刚刚……分明在古树下，好像看到了……司马懿。那个当初在曹丕身边做谋臣，害死了自己弟弟曹冲，与师公诸葛亮三番四次作对的……司马懿。那个司马一族的先祖，司马懿。 由心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过来。 不不不，司马懿按理说早就死了才对。一定是自己太累了，出现了幻觉。 那山神庙虽然看着衰败残破，可里面反倒是干净的很。由心和司马曜随意整理出一块地方，没一会，由心抱着小白就闭眼睡了过去。她确实有些累，那天释放过多的灵力，今天又连夜赶路，都没好好休息。 39： 寂静的山林里，有虫鸣声此起彼伏不断。好一会，在确定由心睡着后，一旁的司马曜悄无声息的站了起来往山神庙外走去。 由心怀中的小白耳朵一颤，警觉的睁开了眼，在看到司马曜往外走后，虽有迟疑，但还是忍不住从由心手中悄悄挣脱。它躲藏在黑暗里，跟随着司马曜身后往外走去。 古树下，那茂盛的树叶在风声中撞击，发出簌簌声响。 司马曜看着那盘尚未下完的棋，伸手去轻抚。 不会有错的。 其实除了由心，司马曜也察觉到了那两个人影。可是与由心唯一不同的，他身为司马家的血脉，更容易感受到同族的血脉气息。那是皇族的气息……那是与他同样拥有王气的气息。甚至这气息，比他司马曜更为纯正浑厚。 “你终于出现了。” 黑夜里突然出现的声响，惊得司马曜连忙抬头望去。原本空无一人的棋局石椅上，竟然又出现了一个老者。 开口说话的人，正是这个老者。 91.第91章 山神庙预言(2) 由心怀中的小白耳朵一颤，警觉的睁开了眼，在看到司马曜往外走后，虽有迟疑，但还是忍不住从由心手中悄悄挣脱。它躲藏在黑暗里，跟随着司马曜身后往外走去。 古树下，那茂盛的树叶在风声中撞击，发出簌簌声响。 司马曜看着那盘尚未下完的棋，伸手去轻抚。 不会有错的。 其实除了由心，司马曜也察觉到了那两个人影。可是与由心唯一不同的，他身为司马家的血脉，更容易感受到同族的血脉气息。那是皇族的气息……那是与他同样拥有王气的气息。甚至这气息，比他司马曜更为纯正浑厚。 “你终于出现了。” 黑夜里突然出现的声响，惊得司马曜连忙抬头望去。原本空无一人的棋局石椅上，竟然又出现了一个老者。 开口说话的人，正是这个老者。 “你……你是……你是高祖皇帝！？”身为皇嗣与君王，司马曜自然见过先祖司马懿的画像。 司马曜有些不可置信的望着老者，有些怀疑，又有些惊喜：“先祖是看晋朝江山岌岌可危，所以出面……” 老者摇了摇头。古树下，他犹如一位仙人，仙风道骨，孑然而立。 “我不是你的先祖司马懿，司马懿……可以算得上我的主人。我不过是他当年留下的一个式神罢了。因为他当年给了我灵力与一滴精血，所以我能让你感受到他的‘王气’，所以如今我能用他的容貌。我等你，已经等了将近百年了。你若再不出现……我都快支撑不住了。” 司马曜迟疑的看着眼前的老者。 式神？ “这么说，难道先祖早在百年前就算到我会途径此地？” 老者点了点头：“曹操、曹丕二人对主人司马懿有知遇之恩，主人本不想夺取曹魏江山吶……可正如曹操不想夺取汉室江山，但江山终究落到其子曹丕手中一样。这江山最终是落到了司马炎的手中。” 司马曜不敢插话，只有恭恭敬敬的站在原地听着老者说话。 “虽说王朝更替就好像日月星辰的运转一样正常，可我们司马家终究是亏欠曹氏一族的。曹家帝王多短命，如今司马家也正在重复曹家的旧路罢了。” 听老者这么一说，司马曜有些急了：“难道……难道没有破解之法？！先祖既然能算到我今日能来到此处，就一定知道贾南风才对。先祖就任凭贾南风残害司马家的后人吗？” “所以，主人派我在此等候你。能否让晋朝再延续百年基业，全在你手上了。但是，司马曜你牢牢记住了，我们司马家与曹家注定仅能存其一。你是司马后裔中为数不多拥有纯正王气之人，如果不想晋朝就此灭亡，届时千万不要心软。切记，切记。” “我们司马家与曹家注定仅能存其一？在下愚钝，不能明白先祖的意思。”司马曜有些不解。他并不记得如今还有什么曹家的余孽存活。 老者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山神庙：“当初主人能知道的，也只有这些。如果与曹家的人有所纠缠，你千万不要心慈手软。” 92.第92章 允诺(1) 老者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山神庙：“当初主人能知道的，也只有这些。如果与曹家的人有所纠缠，你千万不要心慈手软。轻则你丢掉性命是小，晋朝大好江山也将难以更改。我晋朝的命脉是否有一线希望，就在你手中了。” “先祖……” “我的使命已然完成，我也该就此离去了。”老人说着，转头看了眼那棵古树。那还是当初司马懿亲手植下的古树，“再见了，老友。” 司马曜还想询问些什么，一阵风吹过，那老人再一次消散无踪。半空中，只见一张人形的纸条一晃一晃的飘落。司马曜伸手去接，正好让纸片小人落在了自己掌心。只见那纸人残破不堪，连上面的血迹都有些模糊不清了。费些劲可以隐约判断出那是用血写成五个字：司马懿授命。 司马曜看了眼那尚未下完的棋局。 与之下棋的，恐怕就是这棵百年老树了吧。 只可惜，这盘棋再也不能下完了。 可是先祖司马懿大费周章留下的式神，说的这番话，又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 远在百里外的客栈里，叶玲珑已经一天一夜未合眼了。 自从她救回师兄嗣九重后，嗣九重就一直陷入昏迷之中。这真的是她极少见到过师兄受这么重的伤。 “真是该死……”看着嗣九重略带苍白的脸，叶玲珑对由心不由自主滋生出怨恨来。“师父也真是的……清河公主自由夏侯一族守护，管我们何事？为什么还要师兄去保护她。更何况，我们与曹家素无渊源……” 叶玲珑心中越想就越是气愤，就差破门而出去找由心算账。 她一双细长妩媚的眼睛里早已经蓄满了泪水。看着师兄受的伤，她委屈的匍匐在床榻上抽噎起来。 断断续续哭了会，隐约间只听到有人用沙哑疲惫的声音唤：“玲……珑。” 玲珑连忙抬头，满是欣喜：“师兄！你终于醒了。” 嗣九重硬撑着坐起身问道：“我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叶玲珑不敢隐瞒，双眼无辜的看着嗣九重，如实回答。 听到自己昏睡了一天一夜，嗣九重起身就要下床。叶玲珑惊呼一声，拦住嗣九重大喊：“师兄，你要做什么？你的伤口还没有痊愈，你看看你手臂都伤成什么样了。” 嗣九重没有理会叶玲珑，自顾自站起身。桌上，早已经备好了黑色的衣衫。叶玲珑熟悉也了解他，在他昏迷期间早已经安排店家给嗣九重准备好衣衫。没有避讳叶玲珑，嗣九重抬手就自己去更换衣物。 “师兄？！” 见叶玲珑还不死心，嗣九重只有开口解释：“我昏睡太久，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追上清河公主他们。如今清河公主体内的封印脆弱不堪，万一被冲破……后果不堪设想。” 叶玲珑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嗣九重，只能眼睁睁看着嗣九重与自己擦肩而过。眼看嗣九重要离开客房，叶玲珑忍不住转身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嗣九重的手腕：“师兄……” 93.第93章 允诺(2) 眼看嗣九重要离开客房，叶玲珑忍不住转身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嗣九重的手腕：“师兄……” 嗣九重不动声色的微皱眉宇。 叶玲珑知道，这是嗣九重厌弃的神情。 她有些讪讪松开手。 她知道有些事情她不该过问，也知道自己不该随意插手嗣九重的决定。可是身为女子，她敏锐的第六感频频对她发出警告，让她不得不问出口。 “师兄……清河公主，你对清河公主的事情，很上心吗……？”叶玲珑有些犹豫，有些挣扎，几番张口又把话咽下。 嗣九重用余光瞥了眼叶玲珑，没有波澜的回答：“既是师父遗命，自然要去完成。” “可是师兄！你明明也对我说过，什么清河公主，凭什么要那么多人去守护去保护。你的志向不是斩妖除魔、天下太平吗？怎么能白白耗费在清河公主身上。师兄，以你的能力明明有很多机会去封印清河公主的灵力吧。可是……可是你为什么……” 叶玲珑没有再说下去。她不敢说，也不愿说。她几乎可以算得上与师兄一起长大，师兄对什么事情都不上心，她不信师兄真的会对清河公主产生什么情愫。 更何况……明明是她先出现的才是啊。 嗣九重没有说话，他任凭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斩妖除魔？ 多么可笑的一个词。 当初拜师父为师的那一天起，他就格外勤奋一些。天色尚未全亮，他就已经一遍遍练习着剑术。寒冬酷暑也绝对不会停止对灵力操控的修炼。哪怕夜色正浓，他也咬着牙将师父说的书一本本看完。 这些……是为了斩妖除魔？ 可笑…… 他分明只是为了……只是为了…… 苟延残喘。自保而已。 为了自己……不被像妖怪与异类一样，被捕杀掉。 见嗣九重一直不说话，叶玲珑有些试探般的又一次轻唤：“师兄……？” 嗣九重回过神，用少有的温柔语气回应叶玲珑：“你放心吧，等我重新给清河公主设下封印，我就与你一同离去，你不是一直很想回家乡看看吗。” 听到嗣九重这番话，叶玲珑反而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她不可置信的用双手紧捏襦裙，难掩笑意：“真的吗师兄？” 嗣九重点点头：“只是如今清河公主身边……有些棘手。那男子偶有几次露出的灵力，分明是……”分明是只有晋朝君王才有的金龙之力。 那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又到底为什么要在清河公主身边？不行，他必须赶紧去再确认一遍。 嗣九重知道自己不该管那么多，按照他以前的性格，完成封印后早就管自己离去，哪里还顾得那么多。可是如今……也不知道他自己中了什么蛊，他偏偏想把师父嘱咐的这件事善始善终了。 “总之，你等我解决此事吧。”嗣九重这样应付着叶玲珑。 叶玲珑没有怀疑，连连点头，脸上充满笑意：“好，玲珑等着。师兄也一定要小心，不要再让自己受伤了。” 嗣九重没有再多说话，转身就往外走去。 94.第94章 恒玄(1) 40： 山神庙内，睡得正熟得由心没缘由的身子一颤，猛然间就惊醒过来。 她揉了揉朦胧的睡眼，环视四周，意外的没有见到司马曜的身影，也没有见到小白。 “曜？小白？你们在哪里？”由心轻声呼唤。 见没有人回应，由心有些狐疑的站起身，一边喊一边准备往山神庙外走去。 山神庙庙门口，一直偷偷注视司马曜一举一动的小白耳朵一动。显然，它是听到了由心的呼唤声。它急忙转身往由心那跑。 对于小白而言，绝对忠诚的对象自然是由心。 之前由心去寻找千年人参的时候，司马曜在客栈唤出的金龙之力。还有在陈员外府里的金色光芒。这些足够引起小白的怀疑。而现在——小白终于可以肯定司马曜的身份了。 虽然不知道自己那位傻头傻脑的主人到底与皇室有没有渊源，但毋庸置疑的一点，由心一定还没有察觉到司马曜的身份。它一定要好好提醒由心才是，否则只怕这个蠢货哪一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要知道这天底下，最薄情的就是帝王，只能共患难，不可同富贵。 小白奔跑着，才跳跃着进入寺庙，整个山林间就响起了浩浩荡荡犹如千军万马之势的声响。 这声音？ 没给小白多的时间考虑，由心早已经无视掉他，直接就往山神庙外跑去。 看到古树下的司马曜安然无恙，由心松了口气，但又连忙护在司马曜面前。她右手一挥，缠绕在腰上的飘带就像游龙般盘旋而出。 “由心，小心！” 司马曜声音刚落，只见山腰上冲出几十位骑着高头大马之人来。那些人穿着普通，好似一般富贵人家的护卫，可下手毫不留情。他们每个人手中都领着一把巨大的凤嘴刀，那刀身一路都拖着地，任凭骏马奔驰而来，在地面上闪烁出星火来。 眼看那些人已经将由心司马曜二人团团围住，由心一声娇呵，般跃起身，挥舞手中飘带。那蓝色的飘带在黑夜中回荡，犹如蛟龙入海，将无形的空气卷起一阵阵巨大的气流来。只是数招之间，就逼得那些骑马而来的护卫不得近身。 “小白！” 不远处，小白立刻明白了由心的意思，像一只矫捷的豹子，扑着就跃向其中一人，那人猝不及防，就被带下马背。没有给对方喘息的机会，小白呲着牙低吼一句：“冰雪结阵！”北风无端而起伴随着雪花从小白脚底蔓延。也不过是须臾的事情，那被他按倒在地的人已经冻成冰块。 其余众人有些迟疑的驾马后退三两步，可由心手中的心火早已经趁着飘带散落开来。 那些火花像极了盛夏里徐徐盛开的红莲，点亮了山林，也缠住了无故来访的不速之客。 本以为可以大获全胜之际，领头之人倒也有几分本事，闪过了火焰，提刀驾马冲着由心而去。由心见躲闪不及，只能以飘带的阴柔之力硬生生撑下那一刀。那一刀的力气极大，震得由心手掌虎口处又麻又疼。 95.第95章 恒玄(2) 那一刀的力气极大，震得由心手掌虎口处又麻又疼。但也让对方诧异的是，由心的飘带居然完好无损，并没有被这一刀砍成两半。 由心喘着气看了眼那凤嘴刀，只见那凤嘴刀刀头呈圆弧状，刀刃锋利，刀背斜阔，柄下有鐏，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的凡品。再一看，凤嘴刀刀身上分明镌刻着好似金钱豹身上铜钱一般的花纹。 这个花纹……好眼熟…… 没有等由心反应过来，那领头人已经一声大喝，收回凤嘴刀后准备第二次挥来。就在此时，空气中无端又飞来数不清的铜钱来。铜钱被当做了暗器，找找致人死地。 情急之下，司马曜从袖间取出折扇挡在由心面前，替由心硬是接下了领头人凤嘴刀的第二招。由心也不需司马曜多说，十分有默契的一个翻转与司马曜背靠着背而站，她飘带挥舞，灵巧的挡去那些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铜币。 而小白也没有闲着，它左躲右闪运用着自己的冰雪之术，成功将其余的‘小虾米’们围困起来，以免他们让由心和司马曜分了神。 这些突然出现的人虽然没有什么灵力，但也并非寻常人，他们武功招式自成一派，一时难以攻克，而且对由心的灵术也知道如何躲避与制衡。由心毕竟在前一夜刚刚经历过恶战，体力消耗极其严重，没一会就落了下风，眼看就支撑不住。 再来说那些无端飞来的钱币，由心虽可以打落一次，但很快又有第二次、第三次袭来。使用钱币当做暗器的人，就好像在显摆自己财大气粗似的，丝毫不介意由心怎么将这些钱币击落。反而，因为由心每次都能避开或者挡去那些钱币，他下一次使出的钱币一定会是前一次的双倍。 由心一个晃神，差点就被钱币划伤了肩膀。司马曜灵巧的甩出自己的折扇，勉强替由心挡下空中又一次飞来的几枚钱币。 眼看由心连带着走路都有些踉跄，摇摇欲坠就要倒下来。司马曜也顾不得再与其他人纠缠，上前扶住由心，对着半空中就是怒吼了一句：“恒玄！你究竟闹够了没有，还不立刻现身。” 没想到被司马曜这么一喊，那原本要再次飞向由心的铜钱，就好像失去了操控一样，丁零当啷声不断，纷纷落在了地上，再没了攻击力。望着那满地的铜钱，就像是下了一场铜钱雨。连带着那本来与小白还有司马曜纠缠的人，也都停止了手中的动作。 司马曜见对方终于停止了手中的攻击，这才抱着由心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起气来。而由心则有些不解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马蹄声渐近，被众多举着火把的仆人簇拥着，渐渐出现一个骑着汗血宝马的少年郎来。 那少年身穿华服，看似与司马曜年纪不分上下，腰间佩着一把极其花哨夸张的宝剑，剑鞘在月光下反射出粼粼金光——连剑鞘都镀着一层金呢。 96.第96章 恒玄(3) 那少年身穿华服，看似与司马曜年纪不分上下，腰间佩着一把极其花哨夸张的宝剑，剑鞘在月光下反射出粼粼金光——连剑鞘都镀着一层金呢。而他那眉宇间，桀骜的神色也是一览无余，一副二世祖的模样。 见到司马曜，少年倒是哈哈大笑起来。他跳下骏马，几步走到司马曜面前，抬手就重重的拍了拍司马曜的肩膀：“曜！怎么许久不见，你变成了这幅狼狈的模样。你是来找我避难的？” 在打斗中差点累得半死的小白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一般，炸毛跳起来：“什么？！你们这是认识的吗？” 没等司马曜和那少年开口，由心倒是先明白过来：“恒玄？！喔，我知道了，你就是那千万钱庄、酒肆的主人？！” “好聪明的姑娘，曜应该没有完全告诉你关于我的事才对，你是怎么知道的？”恒玄满是兴趣的看着由心。 由心哼了一声：“所有大家族都有族徽与印记，你们家族的印记，想来应该是金钱豹身上的铜钱纹吧？我刚才在你侍从的凤嘴刀上看到了。” 恒玄恍然大悟般点点头：“看来以后恶作剧，得更小心翼翼一些才好。” 恒玄说出这番话后，司马曜和由心皆是没有理会，脸上的怒意也显而易见。这一场厮杀他们差点就没了小命，区区恶作剧就能原谅？！笑话。 但碍于司马曜的面子，由心并没有就这样发作。但小白可不管那么多，它好像人一样用两只后脚站立起来，插着腰吼道：“这种事能随便开玩笑吗？！” 似乎是看出了司马曜脸色也不好，恒玄先前的桀骜不羁立刻消散全无。犹如纨绔的世家子弟在向自己心意的宠姬求饶：“曜，你别生气啦。我这不是得到你消息，就日夜兼程赶来寻你啦。只是这一路凶险万分，我的探子打听到你身边出现了一位‘能人异士’。”说到这，恒玄嬉笑着又瞥了眼由心，“你也知道我玩心大，一时间没忍住，就……” 见司马曜脸色稍微好转，恒玄才暗暗松了口气。 要知道，这司马曜平日里看着斯斯文文温和如玉，可一旦把他惹毛弄生气了……他可……想到这，恒玄不由自主打了个寒蝉。 “我这马车都准备好啦，来来来，你们快上马车吧，吃的我也准备了。我在这赔不是了还不行。” 一听到有吃的还有华丽的马车，由心和小白皆是没骨气的眼眸一闪。 由心轻咳两声，用手臂捅了捅司马曜小声道：“曜，我们……这家伙……” 司马曜当然清楚由心在想写什么，本来他就知道恒玄的脾性，按照他自己往日的习惯也绝对不会生气的，只是刚才看到由心差点受伤，一时间的怒意就难以再忍。 司马曜瞥了眼恒玄，冷声道：“还不带我们过去。” 这样模样的司马曜，由心和小白倒都是头一回见。不过那恒玄好像就偏偏吃这一招，乖乖地引着他们往那早已经准备好的华丽马车上走去。 97.第97章 袭击(1) 41： 有了恒玄的出现，由心几人一路上的质量立刻有了质的飞跃。别说是山珍海味随意吃，豪华酒楼随意住，珍奇异宝随意玩了。那个恒玄就像是一个财大气处的败家子，所到之处鸡飞狗跳不算，就差让那些随从敲锣打鼓大喊：“扬州首富之子到此一游啦！” 马车上，吃饱喝足的由心有些头疼的揉了揉自己太阳穴。她实在是受不了这位恒玄小公子的所作所为，这排场，堪比君王了吧？ 马车微微一沉，是司马曜从马车外探身进来。 “由心，这些日子身子怎么样了？” 由心满意的点点头，但又忍不住说道：“曜，真是没想到，你这么温文儒雅，居然有这么……” “这么什么？！”恒玄突然也探进脑袋嬉笑着询问。 由心没有回答恒玄，只是回敬了他一个大白眼，她依旧在为那天晚上的事情生气。 “哼，你们女人呐，就是小心眼。”恒玄抱怨着，但在感受到司马曜好似要杀人一般的目光后，又乖乖的走出马车。 司马曜坐到由心身侧，有些歉意又有些无奈的说道：“我一直没有跟你说，恒家的财力雄厚，不止是扬州，整个晋朝都难寻出能与他们家财富匹敌之辈。” 由心眨了眨眼：“那与晋朝的国库相比呢？” “有过之，而无不及。” 正捧着一块糕点吃的津津有味的小白差点被司马曜这番话给噎住，作为妖怪的他都忍不住大呼小叫起来：“连君王都比不过吗？那那那也太夸张了。” 与小白的惊讶成对比，由心反倒是别有心思的垂下眼。 天下君王都是小心眼的。不会允许有其他人能胜过自己的财富，不会允许有其他人能握有比自己更多的兵马。如果……君王默许了，不是别有用心，那就说明这个君王是个痴傻之人。可很显然，如今这个晋朝的小皇帝并不是传闻中的傻子。 “还记得一路追杀我的人吗？”司马曜将一块漂亮的糕点放到由心手中，缓缓道：“那是晋朝的太后贾南风派出来的。” “难道……曜你也是恒家的人？”由心理所当然的这样想着，那这样就解释了为何一路被贾南风追杀。 司马曜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自顾自说：“我们不是利用玉佩成功取出过一次钱嘛，但紧接着后面好几座城池里恒家的产业都被控制了。我猜测……是贾南风动用了皇权。” “那、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由心有些犯难了。 司马曜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他伸出手去轻抚由心的脑袋。 如今他与恒玄见了面，那意味着一切就要正式准备起来。他与贾南风的战争也是一触即发。可是……他突然有了私心。他不希望就此和由心分离，他希望由心能过一直陪伴在他左右。 那么由心呢？由心会愿意吗？ “曜，你在想什么？” 司马曜眼眸中有光彩熠熠，他缓缓开口：“我在想，我怎么才能留下你。” 98.第98章 袭击(2) 由心整个人一怔。 半响，她才有些结巴道：“我、我、我没有说，说要走啊。我本来也在被人追捕，想要寻一个人蹭吃蹭喝的。” 司马曜一动不动的看着由心，有好多话想说出口，可又觉得太过草率。他其实自己都有些看不清自己的内心了。罢了……罢了……如今他自己不也犹如浮萍一般？现在哪有时间去想着那些儿女情长呢。 ※ 声势浩荡的马车队不慌不忙的往扬州方向赶。这些马车中，由心和司马曜各乘坐一辆，那名叫恒玄的富家小公子乘坐一辆，偶尔，他还要出来透透气，换骑上他那匹汗血宝马。除此之外，装载了衣物、器皿、食材的马车就有五辆。一路上的随从护卫、侍女，更是有几十位之多。 对于由心而言，不是没有见过大场面。可要说炫富排场，这百年来她所见到的，这位恒玄小公子当属第一人。 由心一边吃着恒玄贴身侍女送来的糕点，一边开始坐在马车上，装出痛心疾首的样子对小白痛批恒玄。 “你看看你看看这个人啊，家里产业再大，也要被这个纨绔子消耗掉。”如果恒玄是她曹家子弟，她非要好好揍他一顿不可。 “可是……”小白吃着糕点，含糊不清道：“可是这样不好吗？我们现在有吃有喝的。” 由心嘿嘿一笑：“当然好啦。我虽然知道曜是个有钱的公子哥，可是没想到他还能有这样的朋友。我看那恒玄虽然顽劣，可十分惧怕曜的样子呢。曜也不肯告诉我他与恒玄究竟什么关系，莫非曜也是恒家的人？那被贾南风追杀也在情理之中了啊。” 听到由心这样猜测，小白耳朵抖动了一下，想到之前在山神庙里偷看到的情景。 不是的…… 才不是什么恒家的人。 分明是晋朝的…… “由心，我跟你说……”小白才刚刚开口想说那天夜里看到的事情，马车却是猛烈一颤。由心在马车里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吃屎。连带着小白都在马车里翻了好几个滚。 由心吃痛的坐起来：“怎么回事啊，这个恒玄不是自称这马车平稳得很吗。” 由心的抱怨才刚落，就听外面的马匹都沸腾起来，那些马匹都极其焦躁的来回踏着蹄子，大声嘶鸣，连带着马车外的随从们，也纷纷惊呼起来。 只听马车外传来恒玄的呵斥声：“这是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就有人的尖叫声传出。 出事了！ 由心和小白对视一眼，由心起身就要往马车外走去。她的手才刚触碰到马车的车帘，从胸口就无端传来疼痛，那疼痛像连通着血液与静脉，迅速传遍了全身。 “由心？你怎么了？”小白一下子就察觉到了由心的异样，几步跳着到由心面前，担忧的看着她。 “我……”由心抬手死死拽着自己胸口的衣襟，胸闷难忍。 汗水因为痛楚而从由心额头渗出，她疼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99.第99章 由心失控(1) “我……我没事。”由心咬着牙，勉强说出一句话：“封印作祟罢了。小白，你别管我。外面出事了，你快去帮曜和恒玄，我怕他们，怕他们应付不了。” 小白哪里肯丢下由心出去，他焦急的望着由心，不知如何是好。 “我没事的，快去吧。”由心喘着气，苍白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马车外，争斗、叫喊声越来越大。小白犹豫再三，终于是点点头往马车外跑去。 小白才离开不久，由心就急促的呼吸着倒在马车里。 是曹冲…… 当年的封印不但封印了她的五行之术，还封印了曹冲。前几次无端失控引发灵力乱窜，肯定已经让封印极其敏感。而如今恐怕是曹冲体力恢复，被封印当做异类在自己体内互相做着斗争。这百年来，其实没少发生过这种事。只是当初一直因为封印强悍，曹冲没敢强行去冲破罢了。 “曹冲……你可千万别被这封印给杀死了啊。” 因为阵阵的疼痛，由心的手紧握成拳，又松开，然后再次紧握。那纤纤素指上被精心修剪的指甲几次都刺入掌心，那细微的痛楚甚至不如身体上传来的千分之一。 而此刻的马车外，司马曜几人正陷入艰难的混战之中。 是傀儡怨。 比之前由心遇到司马曜时更多的傀儡怨。 从地底下源源不断冒出来的傀儡怨。 那些傀儡怨带着深深地怨气直扑活人，它们没有思想亦没有感情。黑色粘稠的身体一旦沾染上活人的气息，就毫不留情缠上然后吸尽对方的人气。好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侍女被那些傀儡怨缠上，没一会，就变成一具具干尸。 司马曜有些诧异的看着眼前的傀儡怨。 他接触过贾南风派遣出来的傀儡怨，可是他不知道原来傀儡怨还能变成现在这样。不管是凶残程度还是怨念程度，都比之前的高上千百倍。贾南风到底……做了什么。 “曜，小心！” 在司马曜出神的瞬间，差点就要被傀儡怨缠上。 恒玄并没有给傀儡怨伤害司马曜的机会，起身就拔出身边的佩剑一剑将那傀儡怨斩杀。斩杀的瞬间，有金光伴随剑身一闪而过。出手快狠、不带犹豫。 小白有些愣愣的看着恒玄。 他一直以为恒玄身上那柄花哨的佩剑不过是一名富家子弟的装饰品而已，万万没有想到连这样深怨念的傀儡怨都被他轻易杀死。 但是恒玄的能力并没有给他们的情况带来一丝好转。 随着傀儡怨越聚越多，周围鬼哭狼嚎声阵阵，几乎让人误以为是来到了修罗场或是地狱。那些侍卫们只能无奈的聚成一个圈，将司马曜和恒玄围在圈内，让他们两人不要受到伤害。 这个时候，司马曜才有了一丝喘息的气息，紧张的问道：“小白，由心呢？” “由心……由心还在马车里。她身体状态很不好……” 说到这，司马曜和恒玄都忍不住往圈外的马车那望去。令人诧异的是，有部分傀儡怨虽然嗅到马车里活人的气息，可并不敢上前，只是迟疑的在马车外徘徊。 100.第100章 由心失控(2) 1： 令人诧异的是，有部分傀儡怨虽然嗅到马车里活人的气息，可并不敢上前，只是迟疑的在马车外徘徊。 由心所在的马车里，那黑色的戾气，散发着比傀儡怨更深的怨念与杀戮气息。 是黑暗。 能将人毫不留情拖入黑暗之中的气息，令人不由自主寒颤却又无能为力的气息。而偏偏，这气息之中带着王者般不容置疑与反抗的蛮横。 君临天下，万物臣服。 虽然这气息若隐若现，极其稀薄，但是身为同类的傀儡怨们都不由自主退避开。 马车内，由心用手扶着自己胸口大口大口喘着气，吹落的发丝已经被汗水彻底浸湿。 恰在此时，有一只不知死活的傀儡怨竟是忍不住直扑向马车内。 对于由心而言，这个时候的她并没有反抗的力气。如果有什么异物在这个时候闯进来，轻而易举就能将她杀死。眼看着傀儡怨的气息越来越近，由心的双眸反倒一点点涣散开。有了第一只傀儡怨带头，其余无数傀儡怨也鼓起勇气纷纷扑向马车。 “由心……！” 远处，司马曜和小白同时发出惊呼。 不过须臾间，马车里爆发出比之前更为强大的戾气来。 发钗皆落，黑色长发与衣衫无风自扬。 美艳的少女眼中带着层层戾气，朱唇轻开，那原本柔弱的女子声调，竟变成了男子的声音！ “区区傀儡怨，也敢来犯？！” 话音刚落，巨大的黑气像是墨水滴入湖水中迅速蔓延开。但凡被黑气所包围的傀儡怨，都被这黑气吞噬殆尽。 那是真正来自幽冥的气息。 十里之内，除了司马曜等人，其余万物生灵皆死。别说什么傀儡怨，连花草树木都悉数枯萎。没有鸟鸣，没有走兽。 司马曜一干人等都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唯有小白，出于妖怪的本能忍不住后退一步。 这气息……不是由心的。 是它之前偶然接触过，但随后长期并没有再出现之物的。 寄居在由心体内，拥有难以估量鬼煞戾气之物…… 在场的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由心所坐的的华丽马车就已经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紧接着轰然碎成一地残渣。那原本尚未被煞气波及的骏马仰头嘶鸣一声，下一刻，已被黑气缠绕倒在地上。 “由……由心……”司马曜单手持扇，还保持着之前与傀儡怨争斗的姿势，神情中却满是惊讶。他不是等闲之辈，自然感受到了由心气息的变化。 司马曜刚想上前，恒玄已经举着他那把赤金色的花哨宝剑挡在司马曜面前。那是与恒玄往日完全不同的神情。恒玄一脸戒备的看着由心，提醒司马曜道：“她的气息……不对劲。” 没有理会司马曜等人心思的变化。 周围没有遮挡之物，残败不堪仅剩一个可坐的木板的马车上，“由心”面无表情的站起身。有风微扬，隐约中可以看到她身上缠着黑色的煞气。 刀光火石的须臾间，只听司马曜和恒玄同时大喊一声小心。 101.第101章 由心失控(3) 那少女曼妙的身姿已经一闪而过，飞跃而起。带着翻涌的枯萎树叶。 “由心”抬手就将一名护卫的脖颈抓住，微微施力，就有黑气从掌心弥漫开来。原本身强体壮的护卫蹬着双腿，可在此时的由心手中却施展不出一丝一毫的力气。没等其余人反应过来，片刻间那护卫已经死去——他不是被掐死的，是被黑色的煞气活活缠上至死的。 与平日里笑脸盈盈的由心不同，此时的她面色比平日里更苍白一些，连带着神情都冰冷许多。 司马曜几人皆是忍不住后退一步。等到“由心”转过身与他们对视上，他们才发现，“由心”的双眼已经变得通红，眼眸里根本无法倒映出他们的身影。 恒玄转头急忙问司马曜：“这是怎么回事？！她是怎么了？” 被恒玄这样一问，司马曜哪里回答的出来。他这几日虽然与由心熟识，但也不知道由心怎么突然就会变了性子。倒是小白，身为降兽倒是感受到了他人无法感受到的气息。 “由心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了！这个人根本就不是由心！”小白呲着牙，俯下身做出攻击的姿势。 这个气息当初在斗蜘蛛精的时候它也感受到过，只觉得不会对自己的主人不利。可如今看来，分明就是两个灵魂在争夺躯体。自己的主人是输了吗？ “由心”冷冷看着眼前这些人，扬眉：“敌人？”那是犹如寒窟之中悠悠传来的男子的清冷声音。因为长期没有掌控身体，他还有些不适应。 见对方没有说话，“由心”没有再给他们多余的时间，起身单手成爪状，就再一起朝着司马曜几人攻去。那成爪状的手掌在空中扑过之处，散出黑色的雾气来。几个护卫纷纷上前去阻拦，可区区血肉之躯，哪里挡得住？不消片刻，一个个就都被打翻在地。 似是因为嗅到了血腥味，“由心”变得极为暴躁以及兴奋起来。她嘴角扬起邪魅的笑容，血红的双眼里已经无法做出理性的判断。 眼看在这样下去要危及到司马曜，恒玄也不再手软，他持剑挡下“由心”的偷袭，紧接着从袖中就掏出一大把铜币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扔向“由心”。 看到恒玄使出此招，司马曜急忙大喊：“恒玄，不要伤到由心！” 恒玄根本管不了这么多，对他而言最为重要的就是护住司马曜的安危。在铜钱洒出后，他立刻单手作势，从口中念出咒语来。那原本看似杂乱无章被随意洒向空中的铜钱，就好像有了灵性一样，纷纷在空中旋转发出嗡嗡声。不一会，铜钱就将由心团团围住。 “雕虫小技。” “由心”甩袖赤手去抓铜币，不料身侧的那枚铜币迸射出璀璨的金色光芒，那光芒硬生生灼伤穿透了她的手掌。“由心”吃痛的喊了一声，收回手掌。可此时那空中的十八枚铜钱已经像是被串联起来一样，铜钱中央的洞口都发出金光。 102.第102章 由心失控(4) “由心”甩袖赤手去抓铜币，不料身侧的那枚铜币迸射出璀璨的金色光芒，那光芒硬生生灼伤穿透了她的手掌。“由心”吃痛的喊了一声，收回手掌。可此时那空中的十八枚铜钱已经像是被串联起来一样，铜钱中央的洞口都发出金光。 金光连接着金光，俨然成为一道金色的网。那网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困得“由心”无法逃脱。只要“由心”试图闯出，那光芒就轻易灼伤她的皮肤。 见到这一幕，恒玄并没有就此罢休。他双眼眯成一条线，杀意暗涌。对他而言，由心本就出现的不明不白，如今又失控，他一定要早早除去。所有有可能危及到司马曜以及他恒家大业的人，他都要除去！ “恒玄？！”“你要干什么！”司马曜和小白同时发出惊呼，可已经来不及了。 “十八铜钱阵——灭！” 伴随着恒玄的声音落下，那十八枚铜钱的光芒竟是幻化成一只金光闪闪的金钱豹来。金钱豹咆哮着就往“由心”身上扑去。 小白焦躁的往由心那冲，可又不敢上前。那金色光芒太过霸道，就算他上前阻止，也只是换来灰飞烟灭须臾消散的下场。 “由心”冷着脸抬头，看着那金钱豹从空中作势扑向自己。她嘴角悄无声息的扬起，她不躲开，反而是迎着那金钱豹就冲上去。 半空中，没有发钗所缠绕的头发随风飞舞，万千黑丝犹如一朵妖魅的黑色花朵在空中绽放。 男子的声音不协调的从由心口中发出，巨大的煞气从她体内犹如海浪一样一波接着一波呼啸而出。霸道且狂妄。 煞气冲击之下，金钱豹硬生生被吞噬。十八枚铜币失去了支持纷纷跌落在地上，再也无法散发出一丝光芒来。 恒玄暗叫一声不好，还没来不及收回灵力，就被煞气波及。他猛的就吐出一口鲜血来，以剑作为支撑点跪倒在地。 “恒玄，你没事吧。”司马曜刚准备去扶恒玄，“由心”已经以极快的速度反转向他袭去。 司马曜急忙后退一步，以扇为武器，一边后退一边挡下由心的四五招。没有给司马曜喘息的机会，“由心”已经抬手成爪要去抓司马曜脖颈。两人打斗之际，小白只有急的在原地团团转。而恒玄，几番施力，都没有办法站起身来。他伤的太重了。 2： 一片死寂的官道上，黑影以肉眼无法看清的速度疾驰。 当日由心的封印虽然没有完全解开，但她失控的灵火也不是可以小觑的。尚未完全恢复的嗣九重顾不得许多。早再之前鬼煞之气爆发时，他就清晰的感觉到由心体内的封印彻底被解开了。 可是…… 这对由心而言并不一定是好事。 嗣九重咬牙，尽量忽视身体上被烈火灼伤的痛楚。他必须在闹出更大的事情前赶到。 伴随着戾气的蔓延以及恒玄侍从们的惨叫声，嗣九重连忙加快脚步。 眼看着一地的狼藉。 103.第103章 争夺 不止是傀儡怨残留下的黑色粘稠，还有无辜死去的恒家护卫。 不远处，“由心”面无表情的上前一步，伸手抬指尖，犹如鬼魅一样的气息从她体内层层蔓延直扑司马曜。嗣九重想要出手相救，俨然已经迟了。 “曜！”倒地的恒玄发出绝望的大喊。 刀光火石之间，金色光芒大盛，有金龙呼啸而出，发出震慑之气。“由心”显然是没有料到司马曜身上还有金龙护体，眼看就要吃亏被金龙呼啸所散发的光芒所伤，那围绕着她身体的黑色煞气竟然反扑跟着幻化出一条黑色的长龙来。 与司马曜的金龙不同，这条黑色的四爪龙霸道且狂妄，带着百鬼夜行号令鬼魅的威严。 可是—— 明明是龙啊。暗示天子身份的真龙，怎么散发着与之不符的地狱幽冥气息？！ 没有给司马曜多想的时间，护着他的那条金龙眼看光芒就一点点微弱起来，被黑龙一步步逼退。 “曜——”恒玄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想要做最后的挣扎。却见有银色剑光闪过，黑影已经挡在了司马曜和“由心”之间。 是嗣九重。 不畏惧也不胆怯，嗣九重挡在司马曜面前，持剑有序的出招。不过十几招的功夫，那黑龙竟略有畏惧的退后到“由心”身侧。可那黑龙原本散发着戾气的身躯周围，隐约间有紫蓝色雷电火光闪烁。那是嗣九重的灵力。嗣九重的灵力在不知不觉中将黑龙死死缠住。 若是寻常时候，黑龙被普通灵力困住，早已经发狂反扑。可此时，反倒是连带着“由心”都稍许恢复了理智。 “由心”阴测测的看着嗣九重。好一会，才开口：“是……你。” 那声音虽然还由男子所控制，但显然，已经透露出疲惫之色。他占据由心的身体太久，而且这次失控并非是他本意。他刚刚突破封印，又察觉有危险，不知不觉中心智反被戾气控制。这样下去只怕对由心的身体都有伤害。 嗣九重没有多说话，抬手在空气中空手以手指为笔划出符咒来。灵力所到之处，一张符咒顷刻制成。他挥手，符咒就往由心那飘去。对方也不躲闪，也不反击，愣是让嗣九重的符咒附在自己身上。 符咒上的花纹光芒一闪而过，在符咒消失的下一刻，由心整个人就好像失去了体力一般，眼前一黑就要倒下。 嗣九重眼疾手快，瞬间移到由心身侧，单手将她扶住。 没有多言语，嗣九重横抱起由心就要离去。 “站住！”司马曜摇摇晃晃站起身，呵住嗣九重：“你是何人，要带由心去哪里。” 嗣九重用余光看了眼司马曜，并不准备解释，继续抬步就要离开。 先前被“由心”重伤的恒玄这会倒是恢复了力气，起身就闪到嗣九重面前。恒玄虽然不知道刚才的由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从刚才爆发出的力量来看，若是能为曜所用，对他们的大计肯定如虎添翼。如今怎么能让凭空冒出来的男子就带由心离去。 104.第104章 一体二魂(2) 以嗣九重平时之力，以一敌三自然是没有问题。可是那天他被由心灵火重伤，今天那符咒看似好像轻而易举，实则耗费了他极大的灵力。再加上这一路奔波……若是非要一战，他自然有胜算，只是他不喜欢没有把握之战。 看着司马曜、恒玄、小白将自己包围住，嗣九重不动声色的将由心放在地上。 罢了…… 今天就冒一次风险，将由心带着吧。 想着，嗣九重看向司马曜的眼神似乎深了一分。他刚才可是把那君王之力看的清清楚楚。他怎么可能把清河公主留在晋朝皇帝身边。 不再迟疑，嗣九重持剑而上。刀光剑影下，金色白色紫蓝色光芒在空中闪烁。 显然，司马曜也好，恒玄也好，哪怕是小白，都不愿意任凭眼前这个人带走由心。毕竟无法判断是敌是友。而由心现在又陷入昏迷之中。 几招下来，眼看司马曜几人要落入下风，官道上倒是传来了犹如军队到来一般的马蹄声。 “世子——” 听到叫唤声，司马曜和恒玄皆是松了一口气。 是恒家的人。 如今已经快接近扬州边境，此处闹出这样大的动静，恒家没有理由察觉不到。 嗣九重不动声色的咽下涌上喉间的一口血。现在他重伤在身，像司马曜他们的身份，前来救援的也肯定不是寻常人。以一敌百肯定是必输无疑…… 嗣九重看了眼不远处的由心，她跟在司马曜身边那么久，应该不会就这样出事吧。 权衡之下，嗣九重跃上枝头，匆匆离去。 见恒玄要追，司马曜反倒是拦住了他：“算了，我们先看看由心的伤势吧。” 说完，司马曜就急忙往由心那去，他俯身将由心抱在怀中。自是久病成医，他对基本一些状况还是了解的。看着由心惨白的脸，在确保由心没有大碍之后，司马曜才松了一口气。下一刻，他自己反倒是眼前一黑，直直的倒了下去。 “曜！”恒玄最先反应过来，连忙往司马曜那跑。他一边跑一边对才刚赶到的侍卫们大喊：“还不马上救人！” 3： 摆满古今书籍的书房里，意外焚着道家特有的香料。身着鹅黄色的道家装束，绾着朝云髻，素来面色清冷的女子，此时脸上却难掩忧愁之色。她双眼紧闭，盘腿坐在书房的卧榻之上，睫毛轻扇，难掩那犹如雪山莲花的姿容。 “师父。” “师父？” 由心连声叫唤，才让那女子回过神来。 女子猛的睁开眼看向由心，露出少有的失态神色。好一会，她才勉强展露出笑容，招手让由心走到自己身侧：“由心……你……”女子几番犹豫，但终究没能开口说出全部的话语来。 看到自己师父这幅模样，反倒是由心握住女子冰凉的手安慰道：“师父，你不要再犹豫了。再犹豫的话，曹冲他的魂魄……就散去了。” 女子无奈的摇了摇头：“由心。为师也不敢肯定此次能有多大把握让曹冲苏醒。“ 105.第105章 真面目 女子无奈的摇了摇头：“由心。为师也不敢肯定此次能有多大把握让曹冲苏醒。师父当初答应你娘亲，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要救活你弟弟曹冲……可万万没有想到，没有想到……要用如此禁术。师父，师父愧对你。” “师父……”由心此时语气柔婉，似在不知不觉中长大：“师父，当初娘亲留下的玉佩，只够一个孩子存活。哥哥曹瑾天生聪慧，比我不知能耐多少。可他为了救我……硬是把活下来的机会让给了我。如今好不容易转世，以曹冲的身份再次来到我身边。我怎么能，怎么能见死不救？何况对我而言，并没有什么损失啊。” “由心……你可想仔细了？” 没有犹豫，由心重重的点下头。 伴随着叹息声，女子起身缓缓道：“好。我尽力一试。如果此术成功，你弟弟曹冲的魂魄就会寄居在你体内。从此以后，你们二人共存一体，共享你娘亲留下的来‘仙石’玉佩。至于此玉佩，你姐弟二人离开不了它，我会将它……。” 平日里，稍微受点委屈或是跌倒擦伤的由心，都会嚎啕大哭引得自己爹爹还有那些叔伯姨婶们哄着自己。而此时，她反倒没有露出丝毫的胆怯来。 “好。” “师父，你动手吧。” “只要弟弟他……能活过来。” 承受一点疼痛又怎么样。和弟弟共享一个身体又怎么样。哪怕此禁术千百年来已经没人施展，无法预知后果。她也甘愿…… ※ 六尺紫檀木特制的床榻，珍珠串连成帘幕，上等丝绸铺成床褥。连带着整个屋子，都是金碧辉煌奢侈万分的。碧玉雕刻成烛台，琉璃特制的酒杯。一砖一瓦，唯有扬州恒家。 床榻上的虚弱少女并没有被外界影响到分毫，那原本俏丽可爱的小脸早已经血色全无，那双小手也在不知不觉中一点点冰冷下去。 “恒玄，恒玄！” 夜色下，司马曜万般焦急的对着依靠门口发愣的恒玄大喊起来：“恒玄，由心她……” 恒玄万般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好好，我再唤恒家的药师来看看。” 恒家家大业大，自然有专用大夫，那医术也不是寻常郎中能比拟的。只是这大夫前脚刚走，这边就又叫唤了。这一夜下来已经来来回回不下五次，哪里吃得消？何况他恒大世子也受伤了好不好。 想到这，恒玄看着司马曜的眼神里多了一份怨妇般的哀愁。他们许久未见面，不询问伤口，聊聊旧事也是好的呀。如今倒是为了一个“别人”，把自己冷落在这。要死的人，怎么也救不活啊。 药师一番折腾，也是懒得再多解释，胡乱说了几句话，看自家世子挥手示意自己退下，大赦一般感激的退下了。谁都知道这姑娘带回来的时候已经岌岌可危，真要出了什么事，可千万怪不到他头上啊。 “恒玄你……” 见司马曜要抱怨什么，恒玄一脸怨妇神情的拉着司马曜就往由心的屋外走。顺带着，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106.第106章 手足之情(1) “恒玄，由心她。” “由心由心由心……曜，你怎么不关心关心你自己！”恒玄没好气将双手插入衣袖间，眼睛里是真的满是怒意。 司马曜舔了舔自己起皮的嘴唇，妄想瞒过恒玄：“我挺好的。” “好？！”恒玄冷笑一声，抬手就抓住司马曜的手腕把起他的脉来：“不要以为只有你懂医术。我幼时可也是久病缠身之人。你本就身体孱弱，如今还中毒了对不对？你没有办法控制灵力，没有办法随心所欲控制金龙对不对？！” 司马曜眼眸中似有光芒闪了闪，但紧接着他毫不在意的回答：“这些都无关紧要，我们先想办法救醒由心。” “我当初……”恒玄强忍住怒意，但说话的声音还是不由自主颤抖起来：“我当初将恒家的玉佩赠予你，你知道含义的……我愿助你一臂之力，扳倒贾南风。可如今，可如今你这幅模样，还谈什么振兴晋朝？由心是什么身份你不知道，她体内的诡异煞气你不知道，还有那，还有那意味着汉朝的灵火！曜，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就在前不久，晋朝宫廷大摆宴席的时候，恒玄还进宫见过司马曜。那个时候的他虽然还在假扮痴傻，可心思并未松懈丝毫。寻常人见他这柔软的模样，只觉得温文儒雅，可只有恒玄清楚，那不过是隐藏好了蛇芯子的毒蛇罢了！ 见司马曜一直不说话，恒玄又是阴阳怪气的一笑：“你是装儒雅的模样上瘾了吗？还是，你对由心，动感情了？皇上！你虽对百姓仁慈，但我不曾见过为大计你有过什么手软啊。” 虫鸣声在花园里断断续续响起，司马曜和恒玄之间的气氛却犹如结冰了一般。 司马曜自己都有些想发笑。 他到底是什么样的呢？是贾南风面前那个唯唯诺诺，痴傻的傀儡皇帝？是由心一路上所见，彬彬有礼体恤万民的曜？还是——如恒玄所说，一条隐藏毒牙的蛇罢了。 他自己都有些看不透自己。 司马曜抬手，捂住无端发痛的胸口。 恒玄似反应过来自己语气过重了，看到司马曜异样后抬手想去扶他，却被司马曜抬手阻止。 “算了……” 司马曜声音里，透露出些许无奈来。 和由心这一路走来，是他平生唯有过的美好岁月。不需要尔虞我诈，不需要以面具示人。虽然他不知道由心真实身份，可就是能无条件去信任她。这番话若是让恒玄听到，恐怕又要被恒玄耻笑了。 他终于明白了自己这一路上忐忑的原因。越是接近扬州，内心的惶恐越深的原因。因为他清楚，自己真正的面具终于要被揭开了。那阴冷、狠毒的模样，怕是由心不愿见到的。 “我去休息了。无论如何……由心救我数次，你一定让她醒过来。你也看到了，她的能力若是能为我们所用，必是如虎添翼。” 看着司马曜一步步离去的背影，恒玄平静道：“若是能为我们所用自然好，怕只怕难以驯服。” 司马曜的步子一僵，停了下来。 还好，恒玄并没有说出让他担忧的那句话来。 107.第107章 手足之情(2) 司马曜的步子一僵，停了下来。 还好，恒玄并没有说出让他担忧的那句话来。 “你放心，一会我会再派人去看她情况的。”半响，才传来恒玄悠悠的声音。 此时的司马曜也好，恒玄也好，都没有发现墙角的阴影处，有犹如猫咪般大小的影子一晃而过。 4： 宽敞的厢房里，此刻只有由心一人躺在床榻上。 娇小的人儿毫无生气的闭着双眼。也不知是哪里冒出来的寒气，将她整个人都好似囚禁在冰窟之中。 床榻下，原先一直没有踪迹的小白此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他有些焦灼的原地打着转。 ——早知如此，它真该让那个黑衣男子带走由心。现在由心这样糟糕的模样，真怕会熬不过。刚才它觉得恒玄脸色有异，忍不住跟上去偷听了恒玄和司马曜的谈话。果然，果然自己那个傻瓜主人陷入皇权争斗之中。 小白懊恼的用爪子挠了挠自己脑袋，又心急万分的朝由心那看了一眼，偏偏又想不出丝毫办法。 他操控冰雪，五行属水；由心操控灵火，五行属火。这个时候想救由心真是只能干瞪眼了。何况……由心体内还有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鬼煞之气，谁也不知道由心醒来后，究竟是谁操控着由心的躯体。 正想着，那陌生又熟悉的气息悄无声息的从由心体内蔓延出来。 小白耳朵一颤，一个寒颤就在原地跳了起来，双眼直勾勾望向床榻。 又是‘他’！ 那气息似乎也感受到了小白的存在，可是并没有对小白做出什么攻击，只是一点点将由心包围起来。 小白自然是想不到，司马曜与恒玄争执后的离开反而是给由心带去了便利。 只见被戾气笼罩的由心胸膛处，无端闪烁起银白色的光芒。那光芒好似与鬼煞之气相互兼容又相互分离。在互不伤害的情况下，鬼煞之气一点点退让，任凭那银白光芒在由心体内肆意妄为。 也不知这样僵持了多久，由心的手指终于微微动弹。 “由心……！”小白激动的就要跳上床去，又碍于那让它畏惧的戾气，咽了口口水，退避在不远处。 烛火轻晃，甚至让由心觉得有些刺眼。 她半眯着眼，抬手去挡烛火的光芒，好一会才彻底苏醒过来。但她胸口的银白色光芒并没有就此消失，依旧在源源不断给她带去灵力和体力。 小白警惕的看着床上的由心，好一会，在确定是由心后，立刻激动的大喊：“由心，由心由心！你没事了吧！？快看看我。” 由心撇过脑袋无力的看了眼小白后，并没有立刻理会它。 只见由心用自己手臂支撑着身体勉强从床榻上坐起，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在，才低声唤道：“曹冲……” 话音刚落，小白瞪大了双眼看着由心周围那些煞气一点点从体内溢出，不消片刻，那鬼煞之气竟幻化出一道虚无的，好似不存在一般、但又的的确确存在的黑影。 108.第108章 手足之情(3) 虽然无法看清那影子的具体容貌，但小白依旧能感受到黑影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让万物都臣服的君临天下之势。 比先前……让小白更惶恐的气息。 它们这些妖灵鬼怪，天生就明白弱肉强食的道理。面对比自己强大很多倍的对手，出于本能全身都会颤抖亦或者忍不住逃跑。可眼前这黑影，明明与自己不是同族同类，又怎么会让自己有这样的感受？ 小白有些不解，但又忍不住四肢发抖。 传闻它们这些灵兽如果遇到气势强大的人皇，也会忍不住有这样的感受。可惜司马曜先天不足，体质弱得很，它虽害怕也不至于到此地步。 那眼前呢？眼前这黑影，究竟是什么东西…… 由心虚弱的抬起头，尚未恢复元气的苍白脸色挤出一丝笑靥。她伸出手缓缓道：“曹冲，你终于啊，冲破了封印呢。我还以为你会被那臭道士的封印吞噬掉。看来，你也没那么弱嘛。” 黑影似是沉默了一会，才缓缓来到由心面前。他想伸手去触碰由心，可偏偏，纵然他再强，也只不过是一道虚无的影子，在他伸出手要触碰到由心的那一刻，无奈的穿过了由心的脸颊——他碰不到她。 此生，他再也碰不到人世间这仅剩的，让他珍视的人。 虽然由心已经尽力让自己语气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甚至还调侃曹冲，可曹冲还是满带歉意道：“由心……对不起。” 对不起。 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 甚至差一点点……夺走了你的身体。 差一点点……害的你再也不会醒来。 “喂喂喂，曹冲，你这样子可是一点都不像你。你在自责吗？如果那么自责，倒不如下次我做坏事的时候，爽快点帮我摆平烂摊子啊。” 由心当然知道，这一次自己能这样顺利苏醒，全依靠当初娘亲留下的那块玉佩。 当年师父为完成娘亲嘱托，不惜施展禁术，将已经死去的弟弟魂魄硬生生移入由心体内。之所以是禁术，自然是因为，一个躯体，怎么能承担两个人的魂魄。 “早知会有这样的事发生，我倒不如那时候就死去……由心，当年这决定，你也确实是太冲动了。你就不怕，就不怕我……”曹冲语气中，是掩不去的自责，全无之前截杀傀儡怨时候的杀意。 因为玉佩光芒不散，由心体力总算是恢复了些。 “你在自责什么啊。”由心失笑：“就不怕你什么？怕你……夺走我的身躯，吞噬我的意志？” 说着，由心已经跳下床沿，一脸轻松道：“这禁术在你我姐弟二人……” “是兄妹。”由心话还没说完，曹冲忍不住反驳。 见曹冲反驳自己，由心立刻装出虚弱的模样扶住自己胸口。瞪了一眼曹冲，在确定曹冲不会给自己“拆台”了，才继续加重‘姐弟’二字道：“这禁术在你我姐弟二人身上又不是第一次施展。除了施法者本身修为不够失败的，还有原因，无非就是魂魄中其中一人产生了异心。” 109.第109章 手足之情(4) 不甘再相依为命。 亦或者不愿再任对方依附。 可偏偏，寄居在一个身体里的两个魂魄，最是心意相通。 “娘亲身份特殊，导致你我二人也异于常人。当初要不是你把仅有的玉佩让给我……你的第一世也不会……”说到这，由心的眼眶忍不住一红。哪怕此事过去千百年，她都不会释怀。一枚玉佩本就只能让一个孩子存活，“我知道的，曹冲，你绝对不会觊觎我的躯体。” 黑色的身影似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是啊，他怎么可能和由心抢夺什么。无论当年的第一世，第二世，甚至现在，哪怕他这样不人不鬼的样子，他都不会伤害由心。 5： 百年前，由心在司马炎的刺激下失控。嗣九重的师父恐由心闯下更大的祸来，在由心体内设下封印。这道封印霸道且强悍，在封印住由心灵火的同时，还把曹冲的灵魂也封印住了。 其实以曹冲的能耐，非要冲破封印也并不是完全没办法。只是曹冲心疼由心，怕给由心身体造成什么伤害，寻思着既然有夏侯一族守护，自己也就一直保持沉睡的状态。虽然沉睡，但曹冲时刻也关注着由心的一举一动。 当时在晋王宫，由心的封印其实才刚刚开始松动。但面对金龙之力，曹冲只得硬着头皮前去阻挡。还好……他虽身受重伤，但也算替由心挡去了至少大半的创伤。 可是…… 曹冲想到面对傀儡怨时自己无端失控，甚至掌控了由心的身体。 他当然知道由心不会责怪自己什么。 哪怕有一天他想要吞噬掉由心的灵魂，鸠占鹊巢一般将由心身体占为己有，由心也会心甘情愿吧。 可是他此生最大心愿，就是守护住由心。如果他的存在反而给由心带去了伤害，那他今后又有什么脸面去见娘亲呢？ 没有身体、仅仅是一团黑雾包围，犹如影子一般的曹冲，陷在深深的自责中。 “曹冲！” 突然响起的俏皮声音把曹冲从思绪里拉出来。 聪慧的由心当然知道曹冲在想些什么，才恢复了一点力气，她就跳下床榻，顺势抱起地上的小白，扯开话题对曹冲炫耀道：“之前你没能彻底脱离封印，我都没机会给你好好介绍。快看，这是我的降兽。很了不起吧。” 曹冲瞥了一眼小白。 并不是什么很有能耐的妖物。 似乎是感受到了曹冲对自己的不屑一顾，小白气得几乎要炸毛，可偏偏他又不敢对曹冲大呼小叫。 危险…… 这个男人太危险了。 它很委屈啊…… 小白正在心里默默抱怨着，却见那团黑影“飘到”由心面前，抬手放在在小白脑袋上。 “小白，这是我弟弟曹冲，你不要怕他。以后你们要和平相处哦。” 虽然没有实物，也没有被碰到的触感，但小白明显感受到强大的气息压迫住自己。夭寿啊……它心里在想什么都被知道了？想到之前曹冲截杀傀儡怨还有和司马曜几人打斗时的场景，小白吓得就差掉眼泪了。 110.第110章 两帝(1) 别杀他啊…… 他对由心真的忠心耿耿啊。 还有还有，自己那个蠢货主人怎么完全没察觉到他正在受压迫啊。 不能哭……它堂堂雪貂族的公子，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绝对绝对不能被吓哭吓尿啊。 “由心封印虽解，但如今体内灵力极其不稳定。我也一样，我的鬼煞之气……似乎有反噬的倾向。平日里若我不能及时照顾到由心，由心就拜托你了。”说罢，曹冲好似摸狗狗一样，在小白脑袋上轻抚——虽然小白什么都感受不到。 等曹冲的手收了回去，小白才反应过来。 唉？！ 这就没了？！ 什么嘛。吓死他了。 哼哼，肯定是怕他了。毕竟他也不是吃素的。 曹冲看着小白这幅模样，自然对小白害怕的点洞察得清清楚楚，忍不住有些想笑。但又很快扯开话题，问出自己最大的疑惑：“对了由心。和你在一起的那两个人……” “你是说曜还有恒玄？哦，曜是我跑下隐世之地的时候，无意间救下的啦。至于恒玄，和曜情同手足呢。” 由心说的轻描淡写，曹冲和小白却都有着自己的心思。 小白咽了口口水。 它作为降兽，自然以由心为重。可是他被司马曜威胁，隐瞒司马曜身份一事…… 现在有曹冲在，应该可以说出来了吧？ 小白犹豫着，正要开口，却听曹冲先一步开口对由心说：“由心，他们不是寻常人，我觉得你还是速速离开比较好。你更不该与那个叫曜有过多纠缠……他……” 曹冲的话还没说完，由心就已经有些不耐烦的打断曹冲：“我当然知道他不是寻常人。他一路被贾南风追杀。还有恒玄的身份，那是晋国首富恒家的小世子。曹冲你，你就别管我的事了。” 说到这，由心的脸在不知不觉中红了起来。 她想到这一路和曜的相处。还有曜几次三番的欲言又止。曜……似乎也很担心她会离开呢。 “可是……由心！”小白有些急了，扑上前想说出自己一直憋在心里的话。 小白才开口，曹冲轻挥手，就有黑色煞气缠绕住它四只爪子，让它结结实实摔了一个嘴啃泥。但曹冲这一举动，并没有被略有心虚的由心发觉。小白不笨，它当然知道曹冲是故意的。显然，曹冲也察觉出了司马曜什么，但是并不希望小白在此刻说出来。 既然如此…… 小白撇撇嘴。好吧好吧，他不管了就是了。 曹冲看了眼小白，确定小白不会再多嘴，无奈的叹息了一声，安抚由心道：“那你早些休息吧。我体力尚未完全恢复，先退避了。” 自己这个妹妹由心啊……怕是动了少女心了。 早些年，由心一直被父亲曹操小心翼翼守护。纵然铜雀楼笙歌燕舞美人不断，可没有一个人敢在由心面前耍手段，伤害她分毫。连带着曹操麾下那些将士，都因为曹操的缘由对她守护万分。 后来，曹操病逝，曹丕即位。三国鼎立战乱纷纷之下，由心偏偏可以肆意妄为。 111.第111章 两帝(2) 后来，曹操病逝，曹丕即位。三国鼎立战乱纷纷之下，由心偏偏可以肆意妄为。 吴国君王孙权的母亲吴老太是他们娘亲的结拜姐妹，两人感情深厚。因为娘亲早逝，对由心的疼爱甚至超过了对自己的任何一个孩子。 蜀国君王刘禅，更是和由心一起玩到大的玩伴。蜀国猛将赵云，是他们姨母不忘的夫君。还有他和由心的师父黄月英……是蜀国军师诸葛孔明之妻。 如此错综复杂的情况下，导致了由心成了名副其实，众星捧月的清河公主。 无人以男女之情去爱。 无人敢以男女之情去爱。 现如今，当年那些君王也好，名将也好，都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下了。由心的心智也一点点成熟起来。 曹冲的魂魄满是心事的在空气中消散，回到由心体内沉睡去。 那时候他虽然失控，但清楚的感觉到了金龙之力。一定是司马家的后裔无疑了。 当初师父也好，姨母也好，几次三番提醒过他和由心。因为他们娘亲极其特殊的身份，导致了他们注定不能肆意妄为，在历史的足迹上翻云覆雨。哪怕是王朝覆灭，也只能作为历史的旁观者。 可是…… 杀机在不知不觉中暗涌。 如果那个司马曜是故意接近由心的话…… 他曹冲，宁愿这个世间大乱。也绝对不让由心受到一丁点伤害。 6： 白墙青瓦，烟雨扬州。 淅淅沥沥的雨从屋檐上坠下，带着夜色里潮湿的风。 由心并没有睡着。 她睁着一双大眼，看着屋里奢靡的碧玉烛台上，烛火摇曳。 “喂，由心。病人就应该早点休息啊。”小白一边嘟嚷着，一边跳上床榻。由心抬手稳稳的接住它，将它搂在怀里。 看着由心胸口处忽闪忽灭的银光不再出现，小白也明白由心应该没有了大碍，但他还是忍不住多话提醒。 由心没有像往日一样接话，只是抬手摸着小白的脑袋。她脑海里还不断盘旋着之前曹冲说的那些话。 好一会，由心才有些迟疑的开口：“小白……你知道曜的五行吗？” 小白故作轻松地转开视线，心虚到：“突然问这个干嘛。” 由心一声叹息，摇摇头没再说话。 虽然这一路上遇到过不少险境，但她并没有见过曜施展灵力呢。曹冲之前那欲言又止的模样，是在隐瞒什么？ 小白甩了甩尾巴，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灵敏的感受到屋外有脚步声。它警惕的站起身，连带着原本耷拉的耳朵也竖了起来。 “吱呀——”来的人伴随着夜里的风雨和寒气。 由心连忙起身，有些好奇的望向屏风后面方向。 司马曜绕过屏风，看到由心醒着，明显是一愣，但随即是展开春意一样盎然的笑靥来。那白衣的素雅男子略带倦意，但掩盖不去眼里熠熠光芒。他手里还托着一个木盘，木盘上摆满了各色的瓶瓶罐罐。 “由心，你醒了。”那是发自肺腑的笑意，带着欣喜还有担忧：“你身体怎么样了，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司马曜一边说，一边将木盘随手放在床榻旁的木凳上。 112.第112章 心意(1) 由心盈盈笑着，欢喜得几乎就想跳到曜面前。可当她几步来到司马曜面前的时候，却又有些胆怯，讪讪的止住了步子。那是少女在遇到自己喜欢的人时候，才有的娇羞姿态。小白看在眼里，由心体内的曹冲也感受得清清楚楚。 连带着由心自己，都忽的在脑海里冒出一句当年姨母教自己的诗来。 “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由心有些不知所措的用手拽着自己衣裙。 奇怪……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这样的异样。 作为当事人的司马曜并没有感受到由心的变化，看到她涨得通红的脸，反倒是有些担忧的伸手按住她额头：“不会是有病热了吧？” 就在司马曜的手触碰到由心额头的瞬间，曹冲猛的散发出强烈的鬼煞之气来。 这气息不同于之前的霸道之势，分明带着威胁与恫吓。 司马曜有些诧异的抬头去看由心，但并没有离开由心的额头。 按理说寻常人被这气势所压，早就不由自主退避离开，可偏偏司马曜拥有同样的王气。两道王气在不知不觉中相撞，连带着小白都喘不过气来。 由心不同于那些争权夺利的帝王将相，对于王气，她反倒是迟钝很多。而且她此刻并不希望曹冲和司马曜产生冲突。 她不明白曹冲为何对司马曜突然发出这样的威迫，她急忙抬手死死压住自己的胸口——那是玉佩所在的地方。 由心的额间都渗出汗来，她咬着牙，在心里一字一句默默说道：“曹冲，你退下！曜他身体虚弱，根本没办法和你斗灵力。” 她硬是借着玉佩的力量，想把曹冲暂时给逼退下去。 “由心……”身体里，曹冲用仅有由心能听到的声音叹息。 小白紧张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他知道，曹冲如果就此罢手，是等于间接败给了司马曜。它虽然不知道曹冲具体的身份，但以曹冲的王气来看，怎么甘心就此屈服？这等于一个帝王硬生生给另一个帝王下跪一般耻辱。 一山不容二虎。两帝相争，总要有输赢。 可是小白并不明白，对曹冲而言，由心才是最重要的。如果此时由心再耗下去，一定会对自己有所损伤。 没有再多言语，曹冲的煞气连带着王气不动声色的消散掉。 曹冲才刚刚退去，由心整个人腿一软就要倒下。司马曜连忙伸手扶住由心：“由心！” 由心勉强回报司马曜一个虚弱的笑，摇了摇头，喘气安慰道：“我没事。” 司马曜想要开口询问关于这煞气的事，但几番挣扎，终究还是忍住。 似乎是看出了司马曜的疑惑，由心咬了咬下唇，还是开口说了出来：“曜，你从来也没问过关于我的事情对吧。其实……这是我弟弟。” 眼看着由心像要说出自己身世，小白焦急的扑到由心脚边。它并不知道由心的秘密，但它觉得司马曜太危险了，全盘托出反而是把自己主人推到一个危险的位置。 113.第113章 心意(2) 没有理会小白，由心缓缓道：“我并不是出生在寻常的百姓人家。我爹爹除了我娘亲外，还有无数侧夫人和姬妾。大户人家的世子争夺总是格外残酷，我弟弟就在这样的争夺之下亡故了。”（附一句：之前丞相下下签的时候，有读者说世子这个词是针对继承王位的人的。其实并不是这样哦。习惯上对贵族、高官的儿子也称世子，以示尊重，但这不是正式称呼。所以一般这些家族的人，男孩子也可以称呼为世子。） 听到由心这些话，司马曜有些恍然大悟。 他见过由心的心火，所以一直猜测由心是汉朝皇族后裔。当初曹操对汉朝十分尊敬，并没有迫害帝王。若是有什么汉朝后裔，也是情理之中。连由心都有五行之火，也不难解释她弟弟拥有王气了。 “我娘亲还有姨母异于寻常女子，与很多能人异士相交好。弟弟被害后，我娘亲为救活弟弟，恳求我师父相助。于是我师父把弟弟的魂魄放在了我体内。只希望能有一天，弟弟寻到合适‘容器’，再次苏醒。” 由心平静的把事情阐述完，反倒是小白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它这个笨蛋主人并没有把自己身世吐露的清清楚楚。 连带着一直担心的曹冲，也暗自放下心里的大石头。 是啊。他太小看由心了。 自幼在铜雀楼里看惯了女子间的尔虞我诈后，还要看曹操十几个儿子间的夺嫡之争。除此之外，连带着军事上，国与国之间的计谋，她都清楚的看在眼里。 纵然情窦初开，在司马曜没有完全摊牌之前，她怎么可能一颗心完完全全交付。 7： 在皇宫中长大的司马曜当然清楚大家族里的争斗，由心的话虽然算不上全盘托出，但也已经间接表现出对他的信任。这一点，司马曜已经很满足。 一体二魂吗…… 他倒的确听说，但这是禁术，而且也听闻从未成功过。没有想到由心的师父有这样的能耐。 “可是，那天你弟弟他似乎是失控了。” 由心见自己力气稍微有些恢复，便在司马曜的搀扶下重新站了起来。 “是啊，我体内有封印，他长期被封印所困。那天我见封印有所松动，本来想凭借自己之力破解掉它的。没想到傀儡怨突然来袭。我弟弟恐我发生危险，擅自就爆发鬼煞之力……没曾想鬼煞之力他一时没控制住。”说到这，由心反倒是没心没肺笑了起来。 “你不知道，我弟弟平日里可得意了。这回终于抓到他一个把柄，哼，我至少要因为这件事讽刺他一百年，不，两百年！” 司马曜只当由心口中的一百年、两百年是玩笑话，也没多怀疑什么，跟着笑起来，摸了摸由心的脑袋。他自然而然的拉过由心的手往前几步：“我给你带了些药，但看你这生龙活虎的样子，是用不着了。” 看着那些瓶罐，由心好奇的拨弄起来。 这个司马曜…… 114.第114章 猎豹与毒蛇(1) 这个司马曜…… 怎么什么奇怪的药都往这里送啊。 看着由心一直凝视着一罐跌打损伤药，司马曜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的轻咳起来：“恒玄找了许多郎中来医治你，可你一直不见苏醒。我刚寻思恒玄应该睡下了，自己跑去他们药坊拿药。反正都是捡最珍贵的药拿来了，你见着好就收起来，反正这便宜……不占白不占。” 由心打开瓶罐在鼻尖轻嗅。 嗯，果然是上等的药呢。 司马曜眼神不离，一动不动的看着由心一颦一笑。只是寻常的举动，却早把他心魂拨乱。 小白有些嫌弃的发出一声拐角，打破了两人怪异的气氛。现在可是大半夜啊，孤男寡女，这算什么状况啦。它要拯救自己的主人免得失足啊！ “我、我没有想到你醒着。”司马曜看了眼小白，倒也没责怪，反倒挂心着由心：“你昏睡了好久，我去给你找人弄些吃的吧。” 听司马曜这样说，由心才察觉自己有些饿了，她也没客气，连忙点头，送着司马曜往外走。 眼看着司马曜起身往屋外走。忽的，司马曜在开门要离去时又停住了。 “由心……”司马曜的手按在门沿上，那白哲的手骨节分明。他似下了很大勇气一般开口，但并没有转身看由心：“由心。过些日子我可能会和恒玄……去办一件大事。” “嗯？什么大事？”由心眨了眨眼：“需要我一起吗？” “你……等你恢复了体力，愿意和我一起吗。此路凶险，不比当时你弟弟与十几个兄弟争夺继承来得轻松。” “好啊。” 没有踌躇，没有迟疑。由心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她喜欢和曜在一起。 那就没有什么好惧怕的。 司马曜有些异于寻常，激动的转过身，笑容也不像平时那样浅浅淡淡：“你答应我了，不准反悔了。你放心，你放心……不管有多危险，我都会守护好你的。让你平安，让你无忧。” 由心看着司马曜欢喜的像个孩子般往屋外而去，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守护吗。 她想到了百年前，自己父亲无数次说起的话。 “由心啊，我想要的，无非是给你娘亲的一世无忧。” 而如今，终于有一个人对她说，我会守护好你的，让你平安，让你无忧。 空无一人的房里，伴随着雨声，由心喃喃：“不啊。我会守护好你的。” 不管你什么身份，什么背景。 不管前方多么坎坷，多么崎岖。 由心眼里的笑意一点点散去，露出少有的尖锐光芒。 这个少年。 他如果想要一条路，那她就劈开一条路来给他。 他如果想要一道光，那她就算燃尽了自己，也把光给他。 “喂喂，由心！”小白跟着由心的脚步往床榻出跑去：“我跟你说，你不能这样。曹冲不是也提醒你了吗，你怎么能这么一点戒备之心都没有。” “闭嘴啦。”由心满不在乎的躺回床榻之上，不再理会小白。 115.第115章 猎豹与毒蛇(2) 和曜在一起的感受，是她活在这人世间百年来，都未曾有过的。 是啊，她不知道曜究竟什么身份，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反正总有一天，她会知道的一清二楚呀。 由心这样想着，还没等来司马曜，眼皮就有些重起来。不知不觉中，她竟是睡了过去。 ※ 弯曲蔓延的走廊旁，是南方才有的大片荷叶池塘。扬州的大户总喜欢这样，假山小池相依。 雨水打落在池水里，荡漾出圈圈圆圆的水花来。 司马曜加快步伐带着笑意走在长廊上。风雨里，长廊上挂着的彻夜不灭的灯火在来回晃荡的灯笼里闪烁。 长廊的拐角处，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身影。 司马曜的笑僵在嘴角。没有等他说话，对面那个人影已经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借着昏暗的灯火，恒玄走到了司马曜的对面。他看不清恒玄的神情，但还是下意识皱起了眉宇。 “曜。” “由心醒了，我不知道去找谁弄些吃的，你帮我去吩咐吧。”司马曜先恒玄一步，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恒玄没有回应，只是拍了拍手。很快，就有侍女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身后。 “去备一碗粥膳。” 侍女点头应下，迅速又消失在黑夜里。 在忽明忽暗的摇曳灯火下，在渐大渐小的飘零风雨里，恒玄没再言语，只是一动不动的看着司马曜。而司马曜也没回应，只是直勾勾看着恒玄，只等他再次开口。 一道隆隆的惊雷声。 恒玄这才抬眼看向司马曜：“我派出了影子卫，让他们去调查由心的身份。” “你！”司马曜惊愕的看向恒玄，下意识竟是抬手去抓恒玄的衣襟：“谁让你擅自做主的？！” 恒玄冷笑一声，似是早料到司马曜的做法。只听他半讥半讽道：“唯有我是你可以真正放心戒备的。这种来路不明的女人……你知道的，我并非世人眼中的纨绔子弟。我也知道，你并非世人眼中的痴呆皇帝！我们能信任的，只有彼此。” 司马曜恨恨的一把推开恒玄，却因为太多用力，连连咳嗽起来。 “曜……你没事吧。”恒玄紧张的想上前扶司马曜。 司马曜并没有领情，只是一把甩开了恒玄的手。他扶在栏杆上，喘着气斥责恒玄道：“不要把这些阴谋诡计施展在由心身上！恒玄，我们的大计，不要用在她身上。也不要怀疑她的身份。我知道她藏有秘密，可是……我想等到有一天她亲口告诉我。” 先前被恒玄派去准备粥膳的侍女以让人惊叹的速度再次出现，这个时候她手中已经托着一碗热腾腾的热粥。 司马曜不动声色的看了眼侍女，等到他恢复平静，这才从侍女手中接过粥。恒玄的侍女，自然不是普通人。 “恒玄，这不是警告，也不是威胁。你除了接受由心的存在，没有第二条路走。” 说罢，司马曜已经端着粥转身离开。 长廊遮不住风雨，那洋洋洒洒的雨顺着风势大片大片飘进走廊，不消片刻就把恒玄衣袖打湿了大半。 116.第116章 猎豹与毒蛇(3) 侍女几番犹豫，忍不住开口提醒：“公子……雨大了，进屋歇息吧。” 终于，恒玄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一声低吼，甩袖抬手成拳，狠狠击向长廊上的一根柱子上。伴随着侍女的惊呼声，柱子生生被打断。长廊顶，失去了柱子支撑的大片砖瓦就要往下落。 没有给砖瓦伤到恒玄的机会，侍女以极其敏捷的速度将那些可以挡掉的砖瓦打飞，实在不能挡去的，就以自身当做肉盾，护在恒玄面前。 “公子……”那侍女用手背擦拭去嘴角的血渍，毫无波澜的问道：“公子，影子卫要召回来吗？” “不。”恒玄脸上带着难以言语的神情：“加派影子卫，一定要，一定要查出由心的身份。” 侍女恭敬的弯腰行礼：“是。”说罢，侍女再一次消失在黑夜里。 8： 恒家并不是普通贵族亦或者商贩可以比拟的。 早在司马懿时候，先祖就已经和司马家交好了。最盛的时候，先祖甚至有人做到候位。再后来几代，凭借着巨大的皇族、官场人脉，积累了丰厚的家底，别说区区扬州，他们恒家拥有了整个晋朝都无人能敌的财富。 官不为商？ 笑话……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伴君如伴虎，不知何时就有了性命之忧。可他们从官场变成空有虚名的侯位，再到富甲一方的商贾，就再不需要担忧什么了。 和司马曜相识是一场意外。 恒家虽以经商为主，但和朝廷依旧有着千丝万缕的牵连。但凡皇宫里有什么庆典，恒家还是能受邀前往的。 那一年，年幼的恒玄被带进宫中参宴。 他生性顽皮，在宫中四处晃荡，在一个偏僻的后花园里，见到了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司马曜。那个传说中的，傻子。唯一没有被贾南风杀死，当今圣上唯一活着的孩子司马曜。 可是这个傻子啊，正拿着一本残破的战国策费劲的一字一句看呢。 “嘿，你不是傻子吗？战、国、策？你看得懂吗？”他从司马曜背后抢过战国策，本是想戏弄对方一番，却没料到，那个看似温和，与自己同岁的少年眼中杀机涌现。 没有给恒玄机会，司马曜一把将恒玄推到在地，紧接着抬手就死死去掐恒玄。 ——并不是孩童之间的玩闹。而是真的想把他置之死地。 那时候的司马曜明白，一旦他装傻被贾南风知道，那死的就是他自己。 恒玄挣扎着，他不知道司马曜这个“傻子”怎么就那样开不起玩笑。眼看着就要被掐死。好在司马曜的身体太孱弱了，几番施力，还未把恒玄完全掐死，自己就已经大口大口喘着气连连咳嗽起来。 恒玄趁机连滚带爬逃了出去。 恒玄并没有把这件惊心动魄的事情告诉任何人。他幼时身体也不好，好在恒家家大业大，常有郎中调制珍贵的药材吊着他的命。那时候恒家的人都以为他会熬不到成年。 （谢谢今天下午沙海的打赏~这是加更内容-3-么么哒） 117.第117章 冤家(1) 恒玄不明白司马曜身为皇嗣，怎么会身体状况那么差。想着司马曜似乎与自己病症相似，每次犯病他都偷偷留下一颗药丸，待到下一次入宫时，在不知不觉中药丸倒是多出了整整一瓶。 又是那个偏僻的小花园。恒玄偷偷摸摸把药瓶放在原先司马曜所坐的树下，正想开溜，怎料被司马曜逮了个正着。 “这……这药……”恒玄有些别扭：“病秧子，这药你拿去吧。” 以司马曜的戒备之心，当然是不会吃的。可就算他假装痴傻，贾南风也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他每每发病，都弃之不理，甚至不准谁去医治。实在熬不下去了，司马曜也就只能闭着眼硬着头皮将那瓶药的药丸服下。 恒玄的病与司马曜当然不一样。 司马曜是先天不足体质虚弱。可恒玄的药里搭配着数种珍贵的药材，误打误撞之下，反倒也把司马曜的命保住了。 恒玄这一“接济”，就是整整十年。 两人也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生死之交。 司马曜为什么要装傻，恒玄从不去过问。他本是恒家最小的幺子。虽然他父亲也有不少妾室，但好在他是正室所生。他本就没什么雄心壮志，只等着哥哥继承父业，而他能依旧依靠着恒家混吃等死，如此的人生……他就知足了。 直到—— 先王去世，贾南风一介女流把持朝政，立“傻子”司马曜为君王，垂帘听政。 恒家的人…… 一个接一个死去。 先是贵为嫡长子的哥哥。然后是二哥……三哥…… 他本以为是父亲的侧室为乱。可渐渐，他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他们恒家的男丁……但凡有点能力的男丁，都无故死去了。或是暴病，或是人祸。 是有人在暗中对恒家动手。 沉迷在纸醉金迷中的他好像一只假寐的豹子，开始暗暗调查一切，但一切又似乎受到了阻挡。 真相是在他父亲临死之前才知道的。 病榻之上的父亲将他喊道床头，虚弱道：“玄儿，为父知道你并不是无能之辈。你看似挥金如土，沉溺在烟花之地。可是你有胆识，有谋略。可是……我不能让你太早查出真相，你还是太年轻了。不要替为父报仇，这是影子卫的令牌，他们会保护你。就让恒家如此衰败下去吧，否则……就是灭顶之灾啊。” 他没有听从父亲的遗命。 他一边利用影子卫调查，一边如履薄冰继续假装败家子一样活着。 原来…… 对付他们恒家的，是贾南风。甚至连他父亲的死，都是贾南风造成。 树大招风。 司马家不动恒家，不代表贾南风不会。他们家族的钱财，已经到了让皇室都窥觑的地步。 “曜，我们联手吧。” 依旧是那个小花园，两个朦胧无知的孩童已经变成风度翩翩的少年郎。可都为了生存下去而费劲心思。 “曜，你看看这大好的河山，被贾南风糟蹋成什么样？我们联手吧。我助你扳倒贾南风，我要你司马家王朝确保我恒家基业千秋万世。你司马家在一天，我恒家就昌盛一天。” 118.第118章 冤家(2) 树大招风。 司马家不动恒家，不代表贾南风不会。他们家族的钱财，已经到了让皇室都窥觑的地步。 “曜，我们联手吧。” 依旧是那个小花园，两个朦胧无知的孩童已经变成风度翩翩的少年郎。可都为了生存下去而费劲心思。 “曜，你看看这大好的河山，被贾南风糟蹋成什么样？我们联手吧。我助你扳倒贾南风，我要你司马家王朝确保我恒家基业千秋万世。你司马家在一天，我恒家就昌盛一天。” 他清楚的知道，晋朝江山摇摇欲坠。他也知道司马曜不一定是最好的选择。晋朝几代皇帝都昏庸无能，这俨然是一副烂摊子。可是，一旦有其他人拥兵造反，乱世拉开序幕，他们恒家也一定首当其冲。 恒玄有些紧张的看着眼前的少年，他害怕被拒绝。 只见那犹如春风般温柔和煦的少年嘴角一点点扬起，眼神却比谁都阴冷：“好，我答应你，我们联手铲除贾南风。事成之后，我必定血洗贾家全族，报你那些死掉的兄长、族人之仇。” 那一刻，恒玄终于明白。 如果说他恒玄是一只假寐的猎豹，那司马曜就是冬日里被冰雪冻僵的毒蛇。司马曜一直在等一个机会——春暖花开，万物复苏，身上的枷锁都化去，在对方疏忽大意的时候，送上致命的毒药。 曜。 你别让我失望。 我等着那一天。我等着你咬住贾南风咽喉，将毒牙插入她体内，将毒液传送至贾家每一个人身上的那一天。 他一直这样等着，这样坚信着。 可是如今……在这样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重要关头。司马曜要接受一个来路不明的少女。司马曜为了这个少女还和自己翻了脸。 夜色中，谁都看不清恒玄的神情。 由心。 他一定要查出由心的身份。 所有对曜有威胁的人，他都要除去。 所有对恒家有阻碍的人，他都要除去。 9： 骤雨在不知不觉里停歇，光晕穿过云层慵懒的洒在小池的湖面上。鸟鸣声声里，由心在那紫檀木床榻上睁开睡眼朦胧的眼。 似是听到了她苏醒后的稀疏声音，屏风外的圆桌上，碗碟一阵响动。 由心随手披了件挂着的长衫往外走去。 只见小白像一只偷吃的猫，慌张的跳下圆桌，摇着那毛茸茸的尾巴。而那用来盛放粥膳的碗，早已经空底朝天。 显然，昨天司马曜又回到这里，但看由心睡着后并没有吵醒她。这不是一大早，小白就偷吃起来了。 “你啊！”由心翻了个大白眼给小白，责骂声还没开口，就听屋外有人轻轻敲门。她还以为是司马曜，顾不上和小白计较，转身就笑着去开门。 门口，却是整整齐齐站着两排侍女，约有八人那么多。这些侍女都穿着统一的月牙黄长衫，连带着发饰都统一得很。 见不是自己所期待的人，由心脸上的笑意显然半僵在嘴角。 只见领头的那个侍女看似毕恭毕敬的对由心行了个礼。 119.第119章 冤家(3) 只听领头的那个侍女行了个礼道：“由心姑娘，我们是负责服侍你的。听你屋内有动静，我猜你是醒了，让我们来为你穿戴衣物和洗漱吧。”——是昨夜那个跟在恒玄昨夜的侍女。虽然字里行间都恭敬得很，但还是让由心皱起了眉来。 总觉得这些侍女不太友善呢？ “由心姑娘？可以开始给你穿戴衣物了吗？我家公子已经和曜公子等候在膳厅了。” 由心不太情愿的支吾了一声，顺势就抬起双手任凭这些侍女折腾自己。 里三层外三层的贵族服侍，白色的雪蚕锦上，绣上了精致的红色花瓣在双袖间。铜镜里，原本就面容姣好的少女被侍女们熟练的施上脂粉，盘起发髻。飞仙髻下，白哲的额前一点朱砂痣，鲜妍圆润。 由心无意往铜镜里扫了眼，忍不住“咦”了一声。 “姑娘怎么了？这发髻很是好看吧。” 由心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为首的那个侍女已经拿着她的飘带上前：“姑娘，这是你的飘带吧，是曜公子送的吗？姑娘被曜公子垂怜，真是好命呢。” 听着侍女话语中带着讥讽，由心一下子明白了。 看来这些个侍女把她当成了飞上枝头的小麻雀。 由心皮笑肉不笑的起身，手掌微微施力，揽月摘星就像有灵气一般自己从侍女手中飘起，中途的时候，由心似感受到阻力，但她不过小施灵力，对方就不再纠缠，任凭飘带直直的飞到了由心的掌心。 才刚触到揽月摘星，由心一个旋转，那飘带就已经伴随着铃铛声缠绕在她肩头。 并没有回答侍女的话，由心在铜镜里比划着自己的衣衫：“真是没想到，红色的刺绣和我的飘带意外相匹配呢。” 这一路，由心那些名贵的发钗珠宝早已经用得差不多。原先和司马曜相遇时那件价值不菲的衣衫也早已脏臭，被她在路途中随意换去。也难怪这些侍女这样看待她。 只是…… 由心眼眸里似有笑意。 她一个手势，小白就已领悟，跳跃着上了她的肩头。 只是不知，是这侍女擅自给自己的下马威，还是有人唆使了。 笑话，她自幼在铜雀楼长大，还怕这不成？由心这样想着，抬手在自己的发髻上轻轻拂过。 “麻烦姑娘你带路了。”由心双眼直勾勾的看着侍女。 两人眼神间似有刀光火石。最终，那侍女还是温顺的弯下腰行了个礼，引导着由心往膳厅走去。 伴随着清脆的铃铛声，由心踏入膳厅。 果然…… 这一路上由心大致算是彻底看遍了“晋国首富”的豪宅。虽不如皇宫那样金碧辉煌，但也是处处不失奢靡之气。 听着那铃铛声，司马曜就明白是由心来了。 膳厅的圆桌旁，司马曜已经起身去迎。他和由心相识也算有一段时日，因为当初见过漫天飞雪下从树枝上降下的由心模样，今日见她身着华裳，除了略有晃神外，很快就恢复了神态。 120.第120章 冤家(4) 倒是恒玄，忍不住多看了由心两眼。 他和由心接触，其实少之又少。他在迎接司马曜的途中就听闻有一面容姣好的女子相随，而且还有不凡的灵力，他便装着纨绔子弟玩心大起的模样半夜袭击。仓促迎战的时候，他觉得由心灵力并没有属下传言中那样神乎其微，样貌么，大晚上的也看不太清。 至于这一路上，由心也多在马车里。嬉闹也多和降兽小白还有司马曜，没有他恒玄什么事。 后来，曹冲失控，操纵由心身躯与司马曜、恒玄相斗。这时候他才知道，由心的能力原来是被封印了。可由心体内有这样的“怪物”存在，纵是由心容颜再好，当时的恒玄也无心多垂涎。 如今看来……也难怪曜把持不住。 恒玄不动声色的将手中折扇一挥，玳瑁扇轻扇几下后，恒玄忍不住又瞥了由心一眼。 不知是不是因为体内长期被鬼煞所附，由心的脸色一直有些病态的白。可如今被侍女们在额前用朱砂点了一颗美人痣，倒是承映得格外妩媚娇艳。 “曜，昨天你给我送吃的时候，我睡着了呢。”由心有些歉意的嘿嘿一笑，随即立刻抱怨起来：“今早醒来全被小白吃光了！” 小白毫无形象的跳上圆桌，哀嚎道：“啊——早知道就不偷吃早上那寒碜的白粥了，亏大了亏大了，看看这一桌才是人吃的啊。” 看着由心恢复了活力，向平日里一样和小白斗嘴，司马曜的担忧终于是全无。他替由心盛了一碗粥递给她：“你许久没有进食，还是先吃清淡一些的吧。” 由心一边接过粥稀里哗啦的喝了起来，一边吐槽小白先前那句话：“你本来就不是人，这一桌不是给你准备的，你别吃了。”说着，由心还抬手去抢小白面前那盘包子。 “喂喂喂喂……由心！”小白发出杀猪般的吼叫，鸡飞狗跳的在圆桌上折腾。 司马曜早就习惯了由心和小白的相处方式，犹如乱世翩翩公子一般，笔直着腰，毫不在意的喝着自己眼前那碗粥，只是他眼眸里的笑意是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的。 ——他喜欢这样的生活。 有生气，有活力。这才是真正的活着。 10： 恒玄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由心身上，所以迟迟没有下筷。那领头的侍女还以为是由心和小白这“放肆”的行为，导致自家公子无心吃早膳。 忍了半天，都不见司马曜斥责什么，她最先忍不住开口讽刺道：“到底是小门小户走出来的姑娘。由心姑娘，你难道不知道有一句话叫做‘食不语，寝不言’？” 由心拿着勺子的手有些一愣，但并没有太过在意。倒是她身侧的司马曜，在不知不觉中微蹙起眉宇。他知道，恒家家规极其严厉，若非是恒玄授意，区区侍女如何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侍女的这番话，反倒让一直出神的恒玄反应过来。他倒是差点忘了今天要做的正事。 (谢谢小皮君的打赏~这是今天的加更) 121.第121章 冤家(5) “啧——青黛，怎么跟由心姑娘说话的，由心姑娘是曜公子带来的贵客，你们不可对她如此不敬。”恒玄收起折扇，笑盈盈的看着由心。话语中似在责备那叫青黛的侍女，可又没有任何的怒意。 津津有味啃着肉包子的小白也停下了双爪，他耳朵几番轻颤。他不太懂人间的话中带刺，但明显察觉出气氛有些不对劲。虽然他很舍不得这一桌的佳肴，可如果他那蠢货主人一声令下，他还是不介意掀桌释放寒冰，冻死这几个牙尖嘴利的小丫鬟。 让小白没有想到的是，由心耸耸肩，嬉笑道：“没事没事，青黛说的对极了，我确实是小门小户出来的。看到这一桌的山珍海味呀，都忍不住和我家降兽争夺起来，真是丢人。” 听到由心这番话，司马曜一口粥没忍住呛到了自己，连连咳嗽起来。 司马曜并不清楚由心的身份，可是从青梅树下初相遇那一扔就是名贵发钗的土豪气，还有后来相遇时身着的名贵衣衫。如今她顺着恒玄的话自称“小门小户”，究竟打着什么主意？ 司马曜有些不解的看向由心，没料到由心正对自己挤眉弄眼。 “哎——”司马曜一声叹息。不是对由心的，是对恒玄。 他也算有些清楚由心那性子。真要是捉弄起人来，恐怕十个顽童都不是她的对手。现在好了，恒玄是要自找苦吃了。 没有察觉出异样的恒玄果然再次出招，他似笑非笑的拍了拍掌：“青黛，别亏待了贵客。胭脂鹅脯、蟹粉酥之类应该好了吧？把它们呈上来，让由心姑娘，还有她的降兽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人食’。” 青黛俯身行礼算是应了恒玄的话，随即轻唤呈菜，几个婢女就端着昂贵的碗碟鱼贯而入。那些碗碟里无一不放着精致的菜肴。 可这个时候的小白是无论如何也吃不下了。 什么叫真正的‘人食’？ 也就是他们先前吃的都是猪食？ 他虽然贪吃，可也是有骨气的雪貂啊！他不能再给他笨蛋主人丢脸面了。 倒是由心，并没有在意恒玄的话，拿起那象牙筷就去品尝。不吃白不吃，她才不会‘因小失大’。一会她要这个趾高气扬的富家公子哥哭着求她，哼。 一旁的司马曜也没理会恒玄。现在的恒玄，就好像小孩子被夺取了父母的宠爱，几番对由心示威。想着，司马曜有些无奈的拿起面前的小碟，替由心尽量选一些不油腻的菜肴。 小白有些懊恼的在圆桌上站着，也吃不下什么了。这个由心，他都看出恒玄有心揶揄她了，怎么她还吃得这样香。还有这个司马曜，也不帮帮由心？！ 见由心一直不为所动，恒玄撇了撇嘴，忍不住再一次开口：“由心姑娘，你这发髻倒是好看的很啊。” “是呢，多亏了今早青黛给我梳洗，我可没这么巧的手。” 听到由心终于有了回应，恒玄暗喜，连忙道：“这发髻美倒是美，可是由心姑娘不知道由来吧。” 122.第122章 试探(1) 由心嘴角微扬，继续吃着早膳回应：“愿闻其详。” “这发髻名曰‘飞仙髻’，啧啧，好听是好听，飞仙。呵呵，只可惜啊，是宫中小婢女所喜爱的发髻呢。后来渐渐流传出宫廷，连带着大户人家的丫鬟婢女也模仿起来了。”恒玄说到这，立刻又装模作样的斥责起青黛来：“青黛，你们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能给由心姑娘弄如此低下的发髻。” 晋朝极其讲究身份上的三六九等。皇族、贵族或是名门大家之间所穿戴的衣物、饰品还有发髻都不一样。如今由心头顶着飞仙髻，也是暗示着她不过最低下的侍女。 司马曜对女子发髻并没有什么研究，忍不住立刻呵斥道：“恒玄！你太过分了。” 对比司马曜，由心倒一直都是平静状态。她一口气将碗里的粥一饮而尽。很好，终于吃饱了，可以出招了。 “恒公子，之前就听闻你们恒家是晋国首富呢。如今一见庭院府邸布局，真是名不虚传。只是……”由心装出不解的模样，用疑惑的语气道：“只是你们恒家，难道是你这一辈突然暴富？” 自古以来，一直极其在意‘世族’一说，用于区别於庶民，自成一特殊阶级的缙绅之家的等级。所以三国时的袁绍拥兵时名望极重，因为他家‘四世三公’。刘备也可借着自己是‘刘皇叔’的名号骗取一些愚民来。 如今由心这番疑问，自然是让恒玄怒不可遏：“胡说，我恒家早在世祖皇帝的时候，就已经声名在外！” “哦？”由心眼眸流光闪烁着狡黠的光：“那恒公子，怎么你们吃个早膳，要像那些突然爆发的乡下员外一般，尽是吃些看似昂贵，实则油腻万分的东西？要知道世族重在德，如今晋国天灾不断，你们恒家奢靡万分，也不救济一下百姓？何况这些东西……实在是中看不中吃呐。” 恒玄被由心这一番话，说的支支吾吾起来：“那是因为……因为……” 恒玄还没编好接下来该说的话，由心已经抬手打断他的话：“再看这象牙筷。啧啧啧，除了能炫耀，还能做什么呢？我还以为像恒家这种豪门，早明白银筷才是最好用的，但凡有人下毒，一试便知。说到底……终究不是名门世族啊。还有，这发髻都是女儿家钻研的事。恒公子怎么像个姑娘家似的，婆婆妈妈？不过，恒公子毕竟不是女子，不知道这发髻的由来……” 说着，由心卖关子似的停顿了一下：“汉书记载，汉武帝时，王母降，诸仙髻皆异人间，帝令宫中效之，号飞仙髻。多用于仙女与未出室少女。因为宫中婢女或是侍女呢，也都是为出阁的姑娘家，自然人人都效仿。若是恒公子今后还对这些发髻啊、发饰啊感兴趣，可以来找我探讨嘛，由心乐意至极。” 11： 原本还一直在心里默默吐槽自家蠢货主人的小白，这一刻再也忍不住了，两个毛茸茸的前爪捧住它自己那圆滚滚的肚子，放声大笑起来。 123.第123章 试探(2) 原本还一直在心里默默吐槽自家蠢货主人的小白，这一刻再也忍不住了，两个毛茸茸的前爪捧住它自己那圆滚滚的肚子，放声大笑起来。笑到情不自禁处，整只都瘫倒在桌上，露出那雪白的肚皮，后足则在半空中来回蹬着。 “哈哈哈哈，哈哈，是啊，由心，你可要好好教教这位恒家小公子。我看他对女孩子的玩意十分感兴趣呢。” 没有理会已经气得脸色发青的恒玄，由心抿嘴一笑。 忽的，只听原本一直坐在席位上不语的司马曜大喊一声：“恒玄，你要做什么！” 小白连忙一个翻滚，警惕的望向恒玄方向，可是根本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恒玄气急败坏的用手狠狠拍了一下圆桌，拿起折扇就往由心那划去。晶莹剔透的玳瑁扇在空气中划出破风之声，眼看着就要击中由心那白嫩的脸上。 由心笑意渐敛，双脚勾住坐下凳椅，整个人就往后倒去，但也并不会让自己摔倒在地。才刚避过恒玄这一击，就见原本双肩处垂下的一缕发丝被恒玄的玳瑁扇给割断了。可想而知当时由心没有躲开，扇子打中她脸颊的话会是什么后果。 “恒少爷的脾气可真是坏得很，我这等小门小户出来的姑娘，还得依靠这皮囊吃饭呢。” “少废话！”恒玄原本只想趁机讥讽由心一番，让她难堪的难以下台罢了。如今反被由心占了便宜，他倒有些愤懑起来。他怎么说也是自幼被骄纵惯了的。 恒玄从座位上站起，抬手就要再一次出招。可由心已经比他更快一步，恢复坐姿后，松开原本勾住凳椅的双腿，一个旋转就往半空中而去。那姿势，分明没有打算去避开恒玄。 “曹冲。” 话音刚落，亦也就是恒玄的玳瑁扇要打中由心那一瞬，强烈的犹如海啸呼啸而出的黑色鬼煞戾气从由心体内爆发出来。伴随着声声幽冥气息，阴风之下，硬是把冲上前来的恒玄给击退下去。 众人的惊呼声中，恒玄被鬼煞之气撞飞到几米外——直到撞到了那金贵无比的榆木门，才停了下来，结结实实摔了个四脚朝天。青黛几位侍女惊吓的连忙跑去搀扶恒玄，而由心，已经结束了她那一个旋转，稳稳的落在了地上。 由心有些无奈的看了眼司马曜，对上司马曜满眼担忧的眼神，嘿嘿一笑，心虚道：“我好得很，只不过……你似乎要担心一下你朋友了。” 司马曜失笑着摇摇头，没有前去看恒玄的伤势。他知道由心下手一定是知道轻重的。 “你吃饱了吗？” 在司马曜面前，由心早就恢复一脸人畜无害的模样，乖巧的说：“吃饱了。” “那你先去休息吧，这里我来处理就是了。”司马曜说着，还宠溺的摸了摸由心的头。 由心知道恒玄和司马曜关系匪浅，她也懒得和恒玄这样看起来不学无术的富家子弟计较些什么，点点头就往外走去。经过膳厅门口的时候，恒玄还没站起来，龇牙咧嘴哀叫了老半天，侍女们也不敢擅自就扶起他，生怕把这位娇贵的公子又弄疼了。 124.第124章 遗忘的记忆(1) 由心对着恒玄就做了一个鬼脸，临走还不忘给恒玄一个痛击：“对了恒公子，你那玳瑁扇我看着实在欢喜。想必不少女儿家，都喜欢这种女式的玩意呢。” “你……你！”摔在地上的恒玄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 由心嘿嘿一笑，唤了声小白。小白三五下蹿上她肩头，甩着尾巴就在由心轻快的步伐下跟着离开。 司马曜跟着由心步伐来到膳厅口，看着她身影消失在长廊上，才将脸上的笑意收起来。听着恒玄还在哀呼的声音，冷声道：“不要装模作样了，由心走远了。” 司马曜背对着恒玄，双眼还看着由心消失的方向。恒玄并不能看到司马曜的神情，但大抵也能猜出一二来。 原本看似受到重击，躺在地上哀嚎怎么都不肯起身的恒玄，此刻也收敛起无赖的模样，抬手示意青黛几个侍女退下。此刻的恒玄，凭借自己之力就轻而易举的从地中站起，顺便还用手背拍去衣服上的尘埃。 “哎呀呀，真是大意了。虽然是早有防备，可还是怪痛的。”恒玄一边说一边揉了揉撞到榆木门的腰侧，话语倒是轻松得很，哪里还有刚才被由心一招就打得满地啃泥的狼狈模样。 司马曜眼眸中有不明的深意一闪而过，他并没有对恒玄动怒。 恒玄平日在外胡作非为，可司马曜清楚那不过是装出来的浮夸样子。如今他们二人共商大计，恒玄在自己的警告下没有理由三番四次故意找茬由心。而如今故意出手针对由心，显然是有他自己的用意。 “你是在试探由心？！” 恒玄三两步走回膳桌旁，接过青黛递来的一盏茶就喝起来。半晌，才缓缓开口：“没错，我在试探她。” 对上司马曜略有怒意的双眼，恒玄毫不在意，“之前山神庙我和由心打斗过，她虽有灵力但不足为惧。后来傀儡怨埋伏，她体内突然爆发的鬼煞戾气太过强大，不得不防。虽然她对你做出了解释，但我还是很好奇……她和她弟弟所谓的一体二魂，到底到什么地步呢？” 见司马曜没有说话，恒玄继续道：“今日一试，就全清楚了。只要她遇到危险，只要她想……鬼煞戾气就可以随时爆发。曜，她太危险了，你我二人使出全力，也不一定是她弟弟的对手……” 恒玄说得轻描淡写，司马曜的怒气却再也无法控制住。只见司马曜上前一步，就在他来到恒玄面前的瞬间，袖间的折扇已经挥动而出。 与恒玄那奢华浮夸的玳瑁扇不同，司马曜的折扇看起来平平无奇许多，只是扇骨选用了极其珍贵的沉香木，扇动的时候隐约带着淡淡素雅的香味。扇身看起来虽普通，但一条栩栩如生的金龙盘旋在扇子上，好像随时会呼啸而出。 “公子！”青黛几人急了，想要上前，但又碍于司马曜的身份，只能眼睁睁看着恒玄被司马曜推倒。 （特此鸣谢偏不懂妹子打赏~这是加更） 125.第125章 遗忘的记忆(2) 只见恒玄整个人被司马曜压倒，脑袋重重的撞击在膳桌上。 可恒玄脸上没有露出丝毫的畏惧来。只见他嬉笑着用食指拨开抵在他脖颈间的折扇，喘着气说：“曜……你这做什么？为了区区一个女人？你竟拿我送你的折扇，抵着我的脖子？！” “如果由心没能及时唤出煞气，你当时是不是也准备划破她的脸？”相比恒玄的嬉皮笑脸，司马曜的语气里带着不怒自威的质疑。 “曜。”恒玄脸上的笑意似乎更浓了些：“比起一个草包，我更喜欢对我们有利的人。如果她是猛虎，我们给她囚上铁链也好，供上鲜肉也好，只要能降服她为我们所用就可以了。如果她是累赘——那不如趁早丢弃。我是个商人，我不做亏本的买卖。就好像我当初选择和你联手一样。你看，司马家虽然被贾南风残害的子嗣凋零，可旁支也还不少吧？为何我偏偏选择了你。” 说说到这，司马曜似因为之前突然出招，体力没能跟上，连连咳嗽起来。恒玄趁机离开司马曜手臂的囚固，然后立刻用眼神示意青黛几人去搀扶司马曜。 面对恒玄的好心，司马曜并不领情，冷着脸就将青黛推开。 “曜，你现在身体状况很不好，我寻人再来给你看看吧！”见司马曜要走，恒玄加重了声音。 “不必。”司马曜吃痛的按住自己胸口疼痛的来源。他不清楚自己身体究竟怎么了，不过无所谓，反正这病怏怏的模样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了。 司马曜嘴角浮出一丝冷笑，没有领恒玄的情，反用恒玄的话反击回去：“你不是商人吗，如今你应该知道我这身体可不是摆在首位，还是想想如何应对贾南风吧。” 12： 恒家的后花园里，由心饶有兴趣的兜兜转转起来。水榭楼台，三坊七巷，倒是让由心想起了幼时在吴姨母那的无忧光景。 由心的娘亲不念有两个妹妹。一个是亲妹妹不忘，一个是结拜姐妹文惜。 她娘亲不念和姨母不忘两人有着极其特殊的身份，传闻两女子得到一人就能坐拥天下。由心并不知道自己的娘亲还有姨母来自何处。她娘亲不念嫁给父亲曹操后，就十分低调，尽量不过问世事。 不念年轻的时候，机缘巧合之下救了一个少女并促成一段姻缘，两人十分投缘便结拜成了姐妹。那个时候，少女与她夫君亏欠不念许多恩情，答应了不念一个莫名的请求“孙家世代不与曹家为敌。”直到后来，那少女成为了江东最有权势的女人“吴老太”。那看似不得志的少年孙坚得到了汉朝的玉玺。他的两个儿子孙策孙权更是赫赫有名，流芳百世。 大片莲叶田田的小池旁，由心一边想着百年前的往事，一边依靠着石栏俯身去看鲤鱼。 似是感受到了由心心绪的波动，曹冲不动声色的从她体内幻化出一道虚无的黑影。 “怎么了由心？” （特此鸣谢木麗_雪妹纸的打赏，这是加更~） 126.第126章 重伤嗣九重(1) 由心没有抬头去看曹冲，自顾自依旧看着湖面，嘴角不自主扯出一丝道不明的笑意：“传言‘得天女者得天下’，爹爹得到了天下，可那又如何。爹爹一定更羡慕子龙姨父能和不忘姨母携手到老吧。” 两个双胞胎姊妹，最后得到的爱情与结局也是完全不同的。 “别想那么多了。”曹冲不知如何安慰胞妹，只得用最苍白的语言说：“师父、姨母，还有父亲，临死之际都说过，我们的娘一定还活着。我们一定能再找到她。” “好啦好啦。”由心尽量装出快活的样子，扯开话题：“你可知当时，你已病故，魂魄被师父带走后娘亲病危，铜雀台里杀机暗涌。爹爹恐防我出事，把我送去了东吴一段时间的事？” 这段事曹冲也是略知一二的，他语气中满是佩服道：“也只有父亲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当时父亲正与孙权交战，把你送去那里，不等于半个质子？也只有他能料到文惜姨母会保全你。” 由心与自己父亲关系亲昵，但听到曹操这段话，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可不是爹爹的能耐，爹爹这般薄情寡义，娘亲一走，就把我这累赘送走了。若不是文惜姨母收留，哪有我今儿这生龙活虎的样子。更别说你了。” “好好好，我们父亲吶，是天底下最薄情负心之人。” “可不是。”由心弯腰随手拾起一枚小石子往小池里丢去。 娘亲身份特殊，又受尽波折，她与娘亲在一起的时间其实短之又短。后来爹爹尽量保全她，但铜雀楼的阴谋诡计她一直看在眼里。奈何——她身体受娘亲的影响，整整二三十年都像个七八岁的孩童一样。如今回忆起来，恐怕是心智也是七八岁吧。 她人生里的时间，和别人是不一样的。她生长的速度，和别人也是不一样的。 “惜文姨母很怜惜我，在吴国那段岁月是真的是很开心。” 由心脚边上，小白慵懒的打了个哈欠，无心的听着自家主人和曹冲的对话。 由心看着那波光粼粼的湖面，似有刹那间遗忘的记忆一闪而过。 大片的荷叶下，已经年迈白发苍苍的姨母惜文，一声呵斥能让东吴文武将士都屈服的她，在自己面前却总是一副慈爱的模样，还会做出各种好吃的江南美食。 还有…… 那与自己年龄相仿的绿眸男孩。 看着湖水中晃荡的倒影，由心没缘由的全身一冷。 “由心？！ 曹冲自然是最先察觉出由心异样的。 由心愣愣的后退一步，有些惶恐的看向黑影，她嘴唇轻颤：“……冲，曹冲……” 由心突然的变化，让趴在地上的小白都站了起来：“由心，你怎么了？” 脑海里，似有什么东西被遗忘。 盛夏，荷叶池，东吴的静好时光。 被自己，一不小心丢失了的记忆。 由心喃喃，轻吐出两个字来：“碧城……” “由心？！” 在曹冲和小白连声的叫唤下，由心终于是回过神来。她看着蝉鸣声不断的恒家后花园，神情有些木讷。 （卧槽大意了，以后宝宝要取消打赏就加更这一条。不过还是鸣谢扇子的打赏，这是今天的第三次加更。还有南悦妹子群里发的红包） 127.第127章 重伤嗣九重(2) “我、我没事……”由心用手按住自己的太阳穴，勉强开口。 这大概就是活的太久所带来的后遗症？看到一些相似的场景，总感觉来过，亦或者发生过。 那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孩童被由心再一起抛之脑后。 本能的反应告诉她，不要去想，不要去回忆那段往事，那脑袋就不会疼。 被自己忘掉的人，就意味着不重要吧。 由心这样安慰着自己。 13： “我没事，我没事。”由心仓皇摆了摆手，逃似的离开那无穷碧叶的荷花池。 那里的碧色太耀眼了。 耀眼得她头痛欲裂，似有什么记忆要挣扎而出。 看着由心少有的失态模样，小白忍不住望了眼曹冲，见对方没有反应，连忙就追着由心跑去：“喂，由心，你等等我啊。” 曹冲担忧的看着由心背影。 当年师父施术成功，他初次和由心一体二魂的时候，由心曾在病榻上沉睡许久才苏醒。师父也说过，如此禁术，就算有他们娘亲留在的玉佩相助，也不一定能幸免反噬。由心的记忆，也一度发生过混乱。 罢了…… 如果由心活的那样自在潇洒，他也能苟活于世保护着由心安危，就已经知足了。 曹冲这样想着，目光往花园的某一处望去。 ——那里，有不属于恒家任何一个人的气息呢。 是他？ 没有做任何反应，又好似引路一般，曹冲那道黑影一点点消散在阳光下，追随着由心的步伐而去。 由心暂住的房内，早已被恒家的侍女们妥帖的整理，甚至摆上了新鲜的果盘。 由心也是从之前的失魂状态回过神来，和小白互相打趣着吃起冰镇的水果来。 好一会，才见曹冲回来。 看着姗姗来迟的曹冲，由心忍不住就想打趣。她这个兄弟啊，恨不能全天就在她身边守护她，如今他们二魂一体，真是如了他夙愿。可这会怎么就破天荒一人在后花园耽误许久？ 由心正想着，眉头倒是忍不住皱了起来，一脸不太高兴的模样。小白一直吃着水果砸吧的嘴也停了下来，双眼一动不动盯着曹冲背后放心。曹冲没有解释，只是黑影在夏风中一个飘散，就管自己回到了由心体内。 很显然，曹冲的这个做法已经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由心跺了跺脚，骂了声曹冲没良心后，立刻就挥动手臂，将缠绕在双臂间的飘带挥出。揽月摘星犹如一道深海的巨浪，因为甩出的速度十分之快，看起来就像一道蓝色的影子，带着清脆悦耳的铃铛声盘旋而出妖娆万分。 似是知道自己已经被由心察觉，黑色的人影不慌不忙站在门口，挡住了逆光，但看不清他的五官。他抬手，赤手空拳之下就接下了那一击。由心这一招并不是花拳绣腿，她本以为嗣九重会避开，怎么料想他就直接挡下了。只听嗣九重闷哼一声，随即用另一只手的手背就去擦嘴角溢出的血来。 由心扯了扯揽月摘星，果然，那该死的嗣九重又不肯将飘带松手。 128.第128章 重伤嗣九重(3) 本来由心还有一丁点打伤了嗣九重的歉意，如今顷刻间消散全无。 “嗣九重！又是你这个跟屁虫。”由心先发制人，反倒率先责起嗣九重来。 嗣九重依旧握着由心的飘带不松手，但脚步却是一步步往房内走。眼看着嗣九重离自己越来越近，甚至还可以看到他似生气了的表情，由心有些心虚的倒退一步。 没有理会由心的谩骂，嗣九重自顾自问：“你怎么会和他在一起？他没有对你做什么吧。” “他？”由心有些不解。脑袋转了好几个弯，才猜测一般的回答：“你是说曜？我要保护他啊。” 这一番话由心说的理所当然，嗣九重没有说话。看着嗣九重那深邃的眼眸，反倒让由心没缘由的慌了。 由心有些心虚般的扯了扯自己的飘带，依旧没能从嗣九重手中夺回，倒是似乎把失神的嗣九重给扯回了神。 嗣九重看了眼揽月摘星，用惯有的疏离淡然语气道：“你知道他的身份吗，就空谈什么保护。不要再任性了，我给你设下封印，你速速回隐世之地吧。” 由心并不是有很大脾气的人，可此情此景，特别是面对嗣九重这番话，也不知怎的，无端就有了怒意。 她和嗣九重并不熟，如今嗣九重用一副长者的姿态来训斥自己算怎么回事？明明看起来两人年龄差不多——啊，不对！她明明是他老祖宗！大他百岁，好歹也该尊敬一下她才对啊。 再想到之前被嗣九重的师父无端封印了灵力，由心的态度怎么也好不起来了：“你不提封印还好，一提这封印本公主我就怒火难遏！今天我不打得你满地找牙，我就不是清河公主。”胆敢让她再回隐世之地？！她才不要像个尼姑一样生活！ “一百年，足足一百年，你知道我在那是怎么过活的吗？！就因为你师父一道封印，曹冲睡了整整一百年。我倒是还好一些，可每天清晨起，日落睡，每天就在树林间发呆与走兽为伍，你去过着这样的生活试试看！” 说到最后，由心的话几乎都是吼出来的，连带着泪水都止不住如珍珠般大颗大颗落下来。 其实，她并不是对嗣九重的师父有多大怨恨。 是惶恐。 是自己独自一人，看着夏侯一族的人一个接着一个老去，死去。又有新生儿出生，长大。她就像是一个历史的旁观者，眼睁睁看着好不容易有了感情的人消失，再也不见。 嗣九重一怔，没等他说出安慰的话来——虽然他的性子，饶是由心等一个时辰，也等不出什么宽慰人的话。由心已经一扯揽月摘星，起身就迸发出强大的灵力来。 整个屋子红光四射，就好像着了火一样。 嗣九重惊愕的松开抓住飘带的手，连连后退。后退的过程中，已经急忙念咒让自己体内的灵力包围住自己。似带着雷电之势的灵力仓促结出结界，让他不受伤害。但终究是晚了一步。 129.第129章 重伤嗣九重(4) 嗣九重整个人被由心的灵气击出屋内。他在半空中一个后空翻后，以单膝跪地的姿势匐在地面。他一只手撑着地面，一只手捂在自己胸口。这一次他再没忍住，一口鲜血就吐了出来。 屋内，作为降兽的小白也难以幸免。他迅速的用冰雪结阵，给自己幻化出一道保护圈。可那圈子不过须臾间就被由心的灵力击溃。还以为必死无疑的小白绝望的闭上眼，可并没感受到痛楚。 等小白颤抖着睁开眼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曹冲的鬼煞之气保护起来。 “多、多谢……”如果可以的话，小白真想抱住曹冲的大腿痛哭流涕。这才是一位合格的主人啊！！！刚才他的主人，差点把它给烤熟了。 曹冲没有搭理小白，他强忍住体内起伏不定的鬼煞戾气，看向由心。 小白竖起耳朵正要往曹冲那跑，但很快又僵住了步伐。 ——黑影。那人形的黑影。没有具体形态，看不清脸的黑影，此时此刻居然有一双血红色的眼睛。 由心大口大口喘着气，颤抖着身躯看向曹冲。 她和曹冲互相感应，心灵相通，曹冲的变化她当然清楚的很。 她知道嗣九重的厉害，虽然刚才愤怒，但没有想过置他于死地。可是刚才很显然，她那灵火又不受自己控制了。而现在看起来，曹冲也是一样。 到底是她影响了曹冲，还是曹冲影响了自己？ 屋外，嗣九重稍稍恢复了力气，挣扎着站起身。他当然也感受到屋内曹冲和由心两人气息的变化。 14： 刚才由心突然爆发的灵气，瞬间在整个恒府都蔓延开来。膳厅里，恒玄脸色一变，起身就匆匆往膳厅外走。没走几步他就看到了同样神色异样的司马曜。 “恒玄，是你又做了什么！？”司马曜神色激动，恒玄真怕他下一刻就倒下。 “曜，你相信我，我什么都没做。我怕是遇到什么袭击了，我们快去看看吧。” 由心突然施展如此巨大的灵力，别说司马曜，连恒玄都有些担心。司马曜颔首，跟着恒玄步伐就往由心住处赶。 而此时的由心，并没有因为重伤嗣九重而面露喜色。 她喘着气依靠这圆桌，双手紧紧拽着圆桌上铺着的精美桌布。 好烫。好痛。 全身犹如烈火燃烧一般难受。那些灵力在体内乱窜，几乎就要把她身体吞噬。而一旁的曹冲并没有好由心多少。他担心由心，但自顾不暇，只能强撑着身体，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生怕自己一分神，就又再次操控了由心的身体。 没有和由心计较什么，嗣九重忍痛往屋内走去 “你还傻愣着干什么！还不给他们去镇压灵力。” 听着嗣九重带着怒意焦急的吼声，好一会不知所措的小白才反应过来这番话是对它说的。它连连点头，跳到曹冲身边就用自身的冰雪灵力去缓解他的痛楚。曹冲与由心同为一体，曹冲此刻受到的焦灼不必由心少。 130.第130章 赠药(1) 五行灵力，相生相克。原本绝对不能相容的冰雪灵力，此刻反倒让曹冲缓解了暴戾。 圆桌旁，由心愣愣的看向嗣九重，她的眼眸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像曹冲那样染上了犹如杀戮一般的红色。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理智，不让曹冲占据自己躯体。 在小白的灵力缓解下，曹冲渐渐冷静下来。由心眼里那杀戮气息也渐衰退，但原本那一双清澈的眼眸，如今还像烟雨般迷离。 嗣九重上前，看着由心失力要倒地，连忙伸手扶住她的腰际。对着由心那迷离的双眼，他有些发愣，竟忍不住抬手想轻抚她脸颊。 眼看着自己的手要触碰到由心，嗣九重连忙摇摇头，咬牙让自己回神。他慌乱将手远离由心的脸颊，用手在空中划出符咒，然后将它映入由心的额间。不偏不倚，正是那颗点缀的美人朱砂痣上。 由心抬手拽着嗣九重的衣襟，身体微微发颤。她靠得嗣九重很近。嗣九重心虚似的撇开看着由心的双眼。由心的气息犹如芝兰，打在他脸上，闹得他心慌意乱。 “我。”嗣九重刚张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变得沙哑：“我现在就给你重新施封印。并不是我想封印你灵力。你这些天也看到了，你自身灵力就霸道，如今还有一个曹冲，你根本没办法好好掌控。一旦你被这灵力反噬，不止你自己会命丧黄泉，你周围人也会受到牵连。” 这……就是一魂二体带来的代价吗。 由心没有说话。此时就算她拒绝，也容不得她了。 似是听到嗣九重幽幽一声叹。他将由心搀扶着坐下。四周似都变成他施咒的符，以指为笔，以灵力为墨，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道蓝紫色的光芒咒语。 随着蓝光越来越盛，嗣九重的体力也越来越不支。 由心此时的状态，比先前师父封印时候更凶险。而他几番受伤，追到此处，本就是在硬撑。 嗣九重咬着牙，任凭额间渗出汗水。 那些光芒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一道五芒星阵。 眼看就要成功，伴随着铜钱破风的声音，十八枚铜钱直击嗣九重。虽然早已经察觉到有他人闯入，可嗣九重也不躲，任凭恒玄的十八铜钱打穿自己体内。 他还是高估了自己。 在恒玄第二击要打下之即，嗣九重再一次吐出了鲜血来。他忍着痛不想放弃封印，可那蓝色的五芒星摇摇欲坠，因为没有灵力继续维持，闪烁片刻，顷刻碎裂成无数蓝色光点，犹如暗夜中的星光。不一会，又消失在空中，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金色的豹子从恒玄的灵力幻化而来，咆哮着就往嗣九重身上扑去。 “正好，我今天一肚子怒火无处发泄，你倒是送上门来了！”恒玄满是得意的模样，轻易操控着自己的灵兽。 嗣九重再也没有离去去阻拦。他撑着痛楚，行动都有些迟缓，想取身后的剑。 眼看豹子已经扑向嗣九重，恢复了神智的由心先嗣九重一步出手。 （谢谢昨天云娆，衣不沾尘两人的打赏~今天的1加更） 131.第131章 赠药(2) 揽月摘星带着蓝色的光影，毫不客气的以卷起风浪之势，翻云覆雨之力，打向金色的豹子。 豹子吃痛的一声哀嚎。但由心没有就此罢休，再一次用飘柔缠绕住那豹子。看似毫无杀伤力，可那至柔的揽月摘星已在不知不觉中将恒玄的豹子击垮。等由心收回飘带时，那豹子也如同骨头尽碎裂一般，倒在地上，幻化成金色灵力消散掉。 “由心，你没事吧。”没有理会由心为何与恒玄为敌，司马曜更为担心的是由心的身体状况。 “我没事。”由心虽然回答了司马曜，可心思却还停留在嗣九重身上。 此时，曹冲在小白灵力的安抚下，已经恢复理智回到由心体内。 恒玄有些懊恼的看着由心，骂骂咧咧道：“我看你有危险，出手相助，你还恩将仇报？！这个男的来路不明，我看不如把他囚禁起来。” 不同与之前膳厅时候和恒玄的嬉闹，由心一脸少有的严肃神态。她持飘带护在嗣九重面前，生怕恒玄再次出阴招。 由心看着嗣九重身上那几个被恒玄铜钱打出来血窟窿，竟有些烦躁:“嗣九重你不是很能耐吗，怎么这样就被恒玄的三脚猫功夫打伤了？” 嗣九重没有说话，似是眼前这一幕都与他无关。哪怕恒玄要现在就杀了他，他也无所谓的模样。 看着两边僵持，司马曜出来打圆场道：“恒玄，算了，我想这是一场误会，你让这位公子离开吧。” “离开！？”恒玄浮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满是戏谑：“刚似乎听由心唤少侠你嗣九重？名震朝野的嗣九重？” 嗣九重瞥了眼恒玄，毫无波澜的回答：“不过是一个山野道士罢了。” “一身异能，拥有变异五行灵术的嗣九重。呵呵，那一天居然没认出你来，真是失礼了。”恒玄假惺惺拱手向嗣九重行了个礼，顿了顿先前的话语继续道：“可是，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潜入我恒家，心存歹念？要知道杀妖与杀人，不过隔着一个字罢了。” 由心和恒玄并不熟，可是直觉告诉她，恒玄这个人很危险。 虽然她很烦嗣九重，可嗣九重好歹救过自己性命。是万不能让恒玄就这样为难嗣九重的。 “嗣九重。”由心看了眼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面色苍白的嗣九重，低声在他耳畔道：“你还好吧？你还有力气冲出去吗？” “如果你不帮他，我勉强还可以逃脱。只是你的封印……” 由心没有想到都这个时候了，嗣九重还在想着自己封印的事情，忍不住哼了一声，娇斥道：“真是块木头。先想想怎么活下来，再考虑封印我吧。” 嗣九重点点头，些许恢复了点力气，忍着痛反手就将后背上的长剑取下。他聪明的很，没有攻击恒玄，反而是直冲司马曜放心。恒玄没有料到嗣九重在中了自己十八铜钱的情况下还能忍痛突然出招，更没有料到他会往司马曜放心而去。 （二加更~） 132.第132章 赠药(3) “曜，小心。”在司马曜不慌不忙后退的情况下，恒玄已经扑过去用自己的玳瑁扇阻拦。 由心有些担忧的看了眼司马曜，她并不希望曜在这场混战中受牵连。在确保嗣九重不会伤到司马曜后，她忽的好似想到了什么，转身就往屏风内而去——还好，先前司马曜给她拿来的那些瓶瓶罐罐并没有被侍女们收走。 由心匆忙在里面挑选出最珍贵的一瓶药丸。 这个时候，嗣九重已经和恒玄混战到了屋外，眼看着嗣九重跃上了屋顶就要逃脱。 揽月摘星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蓝光，铃铛声下，嗣九重持剑的手被由心的飘带缠绕住。 嗣九重有些不解的看向由心，他不知道为什么由心此刻突然变卦。 只见屋下的由心朝着嗣九重方向丢去一瓶药丸，有些不自然道：“算是恒玄误伤你的赔偿。十八铜钱钻心入骨。你，你可别死了。”说完这番话后她才收回飘带。 嗣九重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中的陶瓷瓶，没有言语，转身几步消失在恒府的房顶上。 恒玄知道，要不是今天嗣九重重伤在身，自己是不会讨到任何便宜的，看着身体虚弱摇摇欲坠的司马曜，权衡之下他选择了放弃追击。他可不放心让司马曜和由心单独在一起。想到这，恒玄忍不住将目光看向由心。 感受到了恒玄的目光后，由心立刻反讥道：“恒大公子，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你来路不明，如今又和这种江湖上的闲散人士有牵连！”恒玄的话里带着一丝孩子般的置气。 “哦。”由心语气淡淡的，转而去看司马曜：“曜，你刚才没有受伤吧？” 司马曜回报由心一个笑意：“我没事，倒是你，我刚看你灵力突然爆发，还以为出了什么意外呢。” “喂喂喂，由心！你这个臭丫头这是什么态度。你还拿我恒府珍贵的药材随便给一个潜进来的刺客？！那人可是嗣九重啊，你知道他有多危险吗。”恒玄十分不满由心和司马曜的你侬我侬，而且他们两个还完全无视了自己！不能忍！ 由心一副懒得理你的表情看向恒玄，连小白都嫌恒玄过于聒噪。 恒玄上蹿下跳，丝毫没有之前在早膳厅被由心揍的觉悟：“嗣九重是什么人你知道吗。当年晋国将军叛变，擅自拥兵成王开创秦国。秦国君王治国有方，秦国短短十几年就国运就国泰民安，兵马强大，甚至要打到晋国来。” 听到恒玄这番话，由心才停住了和司马曜的对话。看来晋朝这些年混的真的挺惨的嘛。不过看来这个秦国的君王并没有挥兵打到晋朝。这不，晋国还好好的呢。想到这，由心忍不住问：“这和嗣九重有什么关系？” 恒玄一阵阴阳怪气道：“我当你与嗣九重熟的很，几番与他纠缠，今天还这样袒护他。难道都不知道吗？” 由心一下子被恒玄的话给噎到。 她自然知道嗣九重不凡。可是她对嗣九重唯一的了解，就是嗣九重的师父当年封印了自己。 （今天的3加更~谢谢木麗_雪和冰期的打赏） 133.第133章 麒麟降(1) 她自然知道嗣九重不凡。可是她对嗣九重唯一的了解，就是嗣九重的师父当年封印了自己。如今嗣九重一路追着她，就想再次封印自己的灵力。 司马曜看由心一副好奇的模样，又见恒玄故意卖着关子，便擅自回答：“当初两国开战，晋朝节节败退，又恐另一边的宋国出兵，眼看就是要亡国了。可不知为何，交战之地，突然妖魔肆虐，亡灵不断。这些怨灵只伤秦军，但从不对晋兵出手。” “竟然又这种事？！”由心惊呼起来，但又忍不住嘲讽：“堂堂天命所在的晋国，没有神灵庇护，反要怨灵帮忙？！” 由心话音刚落，恒玄就已经不服气的反驳起来：“那又如何，总之我晋朝没有亡就是了。不过据传闻，那是贾南风派出的能人异士，施展了怨灵阵。倒的确像那个老妖妇的做法。” 司马曜看了眼恒玄，示意他闭嘴，接着说道：“那时候因为无端出现的怨灵，两军的情况瞬间逆转。秦国被反扑，几乎要给那些怨灵杀了片甲不留。怨灵所到之处，一片死寂。秦国的废城是一个接一个。是嗣九重。” 由心睁着一双大眼睛，一脸认真的听着司马曜说话。连她肩膀上蹲坐着的小白，都一脸求知的模样。 “那时候嗣九重年仅十五岁。他持剑在废城中出现。是嗣九重救了秦国。那时仅他一人，就扭转乾坤，破了怨灵阵。” 听着司马曜说起嗣九重的过往，由心似乎是看到了一个身着黑衣的单薄少年，他站在废城之中，一脸冷漠事不关己的模样。只凭借自己的一柄剑，去阻拦整个晋朝大军。 “那……”由心讪讪道：“嗣九重是秦国人？按理说他有这样的军功，至少得被封个将军什么的，早该年少成名……” 恒玄不知从衣袖何处搜出来了几颗小坚果，他一边吃着坚果，一边幸灾乐祸道：“如果那样就好了，他何必如此落魄模样。秦国皇帝最反感这些巫蛊之术，鬼怪之谈。非但没有感激嗣九重，反而把他给逐出秦国了。” 由心显然是不相信恒玄的这番话，转而看向司马曜。只见司马曜点了点头，算是对恒玄这番话没有异议。 “所以啊。”恒玄吃着坚果，口齿不清道：“嗣九重这个人值不值得怀疑！？由心，我现在可以看在曜的面子上对你暂且放心。可是嗣九重突然出现在你身边，真的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由心很自然的从恒玄手中夺过一把坚果，自顾自吃起来。她根本不想再对恒玄做出任何理会。此时由心的脑海中，只反复回荡着恒玄还有司马曜说的那些话。 她当年被老道士封印灵力后，也断断续续知道这老道士的身份。那老道士几乎就要成仙，寿命长的很，和师父也算有些交情。能被他收为徒弟，可见嗣九重能力不凡。可是老道士没理由让自己的徒弟插手两国间的事情啊…… 134.第134章 麒麟降(2) 年仅十五岁的嗣九重，单枪匹马救了秦国，反被秦国君王驱逐。这是多大的耻辱还有悲哀啊…… 有那么一瞬，由心开始心疼起嗣九重来。 “哼。”由心气得把手中的坚果往地上一丢。恒玄见了，心疼的哇啦哇啦大叫起来。 秦国的那个皇帝真是个昏君！ 由心无端的一股怒意，正好碰到烦人的恒玄，便忍不住道：“有什么好心疼的，看你对嗣九重撒铜钱的时候，都不见你这样心疼。” “哎——你这臭丫头！” 恒玄还想说什么，由心已经气得往自己屋里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对恒玄大呼小叫道：“恒大公子，你别忘了差遣个侍女过来我屋里打扫。刚才嗣九重被你打伤，在我屋里流了一地的血。” 听着由心这理所当然的口气，恒玄“这这这……”“你你你……”了好半天，才对司马曜没好气道：“我就这样被她呼来喝去了？！我可还没准备放过她！” 司马曜笑着摇摇头，同情的拍了拍恒玄的肩膀。 看来，恒玄也算暂时接受由心了吧。 16: 人烟罕至的深山瀑布旁，嗣九重独自一人跪坐在溪水边。他面色煞白，一身血迹，原本看起来就疏离的模样，如今更是让寻常人不敢靠近。 恒玄的十八铜钱看似花哨不中用，但其实蕴含着强大的灵力。在做暗器的同时，还可以刺穿人的皮肉，直嵌骨肉之中。还好……他当时虽然近乎体力透支，但这铜钱没有伤到他筋骨。 嗣九重想用溪水洗去身上的血迹，可被铜钱所伤的地方血依旧止不住的流下来。 要赶快把铜钱取出来才好呢…… 他这样想着，但困意来袭，让他不想动弹丝毫。 嗣九重垂死挣扎一般随意躺在地上，下半身体大半被泡在溪水中，那流淌的鲜血染红了水面。 也许就这样死了，也不错？ 就算此刻想到生死，嗣九重的脸上也还没有露出丁点的情绪变化来。 他一点点闭上眼。脑海中出现的时十五岁时候的光景。 那时候他知秦国有难，被师父派出去除妖的他擅自就跑去相助。虽然破解了贾南风的亡灵阵，可换来的又是什么呢？ 大殿上，那熟悉又陌生的男人。那个高高在上的秦国君王。 他大手一挥，对着文武百官的面大声呵斥，仿佛为了隐藏自己内心的惶恐：“什么亡灵阵，我此生金戈铁马无数，秦国的男儿更是应该浴血奋战。只要齐心协力，还怕破不了晋国？什么巫蛊之术，什么魑魅魍魉。我看，你才是那个妖怪！我大秦帝国绝对不会容许一个妖怪出现！” 绝对不容许……一个妖怪出现。 冷，那是刺穿到骨子里的寒冷。 那些终生不会忘的话语，比如今打在体内的十八铜钱更让人觉得痛。 嗣九重突然想放声大笑起来，可偏偏他已经没有力气去笑了。 “让这个妖孽滚出去。滚出秦王宫，滚出秦国！永生永世，不得踏入我秦国的土地。” 135.第135章 新敌人(1) 所有的感触都会随着时间模糊。 所有的记忆都会被历史吞噬。 就连他这个人，都会在风沙中消散掉吧。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人活一世要这样艰难。 妖怪。 妖怪。 妖怪…… 或大或小，刺耳尖锐的声音在脑海中此起彼伏。 他几乎要入魔障了。 忽的，有水滴砸在嗣九重的脸上。紧接着，三颗，五颗……越来越多的水滴从天空坠落下来。下雨了呢。 “你，你可别死了啊。” 是谁？ 这世间还有谁希望自己这样的妖孽活着吗。 氤氲的天空下，嗣九重恍恍惚惚的睁开眼。眼眸中却又少女的笑靥一闪而过。紧接着，是刺入脑海中的妖冶红色美人朱砂痣。 这张脸是…… 嗣九重有些吃力的伸手，抓了个空。 那犹如珍珠般璀璨的容颜，那是自幼被捧在手心，不知人间疾苦才滋养出来的无瑕笑容。 那好似烙印一般刻入他脑海中的一抹红色。 是由心额间的朱砂痣啊。 他这样感叹。 似是想到了什么，嗣九重有些艰难的从衣襟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是之前由心丢给他的药丸呢。 那少女的话语历历在耳，竟然是把先前犹如魔障一样一口一句妖怪的声音冲淡了。 大雨倾盆，嗣九重躺在大雨里，缓缓张嘴喃喃自言自语。 “我死了，你会难过吗。”嗣九重虚弱的声音被大雨落地声冲散。几乎连他自己都听不清自己说出的这句话。 大抵不会吧。他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你这样的命格，见证了生老病死，怎么会为我这样的人难过。” 可是…… “如果我死了，你会很困扰吧。” 又或者，会很开心终于没人追着你封印你灵力？ 嗣九重打开装药的小瓷瓶，里面的要骨碌碌全被倒在他掌心。他正要将药放入口中，但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停下动作，将大半的小药丸又倒回小瓷瓶里，然后将小瓷瓶原封不动的封住。 做完这一连串莫名的举动，他才把掌心所剩的药丸混着雨水悉数全部吞入口中，然后继续躺在地上，任凭大雨冲刷。 他想活下去。 用师父遗命这样冠冕堂皇的借口，活下去。然后再看一眼那个人。 此时极其虚弱的嗣九重并没有发现，在那大雨里，有什么东西在一步步靠近。 有着龙的头颅，长着龙角，全身布满龙鳞，身躯却犹如麋鹿一般四足行走之物。在雨水雷电中诞生，顺着嗣九重的灵力寻来，一步步走向他。在看到嗣九重后，它似有些激动的低鸣起来，声音似龙，但又不是龙。 它像鹿一样坐下，将头抵在嗣九重身上。 混着嗣九重的血和灵力，它的身躯一点点散发出蓝紫色的光芒，与嗣九重混为一体。 天地苍茫间。 它好像发出幽幽叹息。 终于找到你了。 我的主。 “吾乃麒麟，你的灵兽。从龙的分支血脉中异变而出。从今往后，你我生死相依，福祸相依。” 没有应龙庇护，偏偏命带王气。一身灵力几乎无人可比拟，偏偏在五行之外。出生的时候，天降异象，偏偏害死了自己的生母。 质疑也好，讽刺也好，他从来没有想过在乱世里争夺什么。 殊不知，麒麟现世。 命格这种东西，早就已经被司命星君谱写好。 在那好似永远不会停歇的大雨里，蓝紫色透明的灵兽一点点消失在嗣九重的面前，融入他的骨血里。 （小剧场： “大家好~！人家就是魏国第一大美人清河公主由心是也。看在我那么可爱的份上，请大家一定投上宝贵的推荐票哦。”（由心装出一脸期待的模样） 同时，地主家的傻儿子恒玄也不甘示弱，拉出好基友司马曜就吼：“听说最近大家都被九重这厮勾走了心智，怎么可以？！我家曜明明更帅啊。他是晋朝最温润如玉的翩翩美公子！”（啊嘞……等等，我明明讨厌由心啊，为什么要帮曜拉人气。对对对你们千万别站由心和曜这对cp啊，曜是我的！！但是推荐票和留言还是不能落下的~） 作者：“那么，九重你有什么话要对广大读者说的吗？” 此刻台下爆发出众多花痴的叫喊。 九重（冷漠脸）：“……”（作者无奈的扶住脑袋，好好好，我知道了。） 那么，大家退下吧。 众人散去。角落里，存在感超级低的夏侯痛哭流涕：“公主，不要离开我！！作者，你不是说好给人家一个男配角当的嘛？我怎么感觉自己戏份还不如小白？！” 无人理会…… “作者……！” 好啦好啦，大家千万别忘记给亭后妈这位无良作者投票哦~~卖个萌。） 136.第136章 新敌人(2) 在由心眼里，恒玄一直是不靠谱的败家子弟。可是不得不说，这硕大的恒府，他还是打理的井井有条。办事效率嘛，也还不错。 看着屋内不一会就被侍女们清扫干净打斗痕迹，还再一次给她呈上诸多甜点小事，由心满意的点点头。 至于司马曜，似乎因为旧疾复发，在恒玄的陪伴下又让恒家的指定郎中去医治了。 由心有些心不在焉的往椅凳上一坐。 反正司马曜的病情总是这样反反复复，如今有恒玄在，倒也不需要她操心什么。倒是她自己和曹冲…… 由心一边想着，一边心有余悸的将揽月摘星在手掌间一层一层缠绕起来。 今天差一点点又失控了呢…… 短短一天就经历了那么多事，由心心再大也难以让内心平静下来了。倒是小白，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躺在由心双腿上。 似是察觉出由心有心事，之前心智受到了影响，一直没有现身的曹冲开了口：“你放心，九重不会对你不利的。” 见曹冲一开口就替嗣九重说话，由心忍不住像个孩子一样哼唧了一声：“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替外人说话了。今天你应该早就发现他了吧？居然都没开口提醒我！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由心像个怨妇一般对曹冲喋喋不休抱怨起来：“我觉得恒玄说得也有些道理。我们和他一点都不熟，怎么能轻信了他？真要说什么情分，就是百年前他师父封印我那点‘恩德’了。” 由心嘴上这样逞强说着，但说着说着，心里反倒开始有些担忧嗣九重情况来。 好几次她失控，都多亏了嗣九重及时出现。她呢，却不止一次在失控的时候伤到了嗣九重。 曹冲一直没有回话，惹得由心哀叹了一声，有气无力的转身趴在桌上：“也不知道他有没有事呢。那日古宅遇到木偶梦靥，我的灵火就重伤了他。” 听到由心这番话，一直惬意眯着眼的小白摇了摇尾巴，插嘴道：“可不是，我看这个嗣九重伤的很厉害。前几日曹冲失控占据你身躯的时候，他愣是把曹冲制服冷静了下来。后来又和那个恒玄还有曜交战。今天显然就是硬撑的模样。” 由心静下心来仔细寻思了一番，这才回忆起当时曹冲操控自己身躯时候，嗣九重也耗费了大量灵力来帮自己。 “怪、怪不得今天看他一副中气不足的样子。”由心心虚的用白哲纤长的手指拨动着飘带上的金铃，“可是我今天……也及时赠药了啊。” 见自己这个刁蛮任性，速来无理取闹的妹妹自己反省起来，曹冲这才从由心体内幻化出来，愿意和由心好好谈一谈。 他知道，由心素来是被宠惯了。有时候明明做错了事，可你万万不能指责她，只有让她自己意识到错误才行。否则就算她明知道错了，还会死鸭子嘴硬，这样只会适得其反让她不快。 “依我看，嗣九重并没有什么坏心思。百年前他师父封印你的时候，要想杀你我二人轻而易举。” 137.第137章 新敌人(3) “依我看，嗣九重并没有什么坏心思。百年前他师父封印你的时候，要想杀你我二人轻而易举，但不还是让夏侯一族带我们离开？他们的目的无非是想你我兄妹二人不要干涉凡间事罢了。姨母她们也说过，我们不能干涉历史的轨迹。” 由心有些委屈道：“我也没想干涉啊。” “你私自闯入晋王宫，想要刺杀晋朝君王，还不算干涉？” 面对曹冲的话，由心哑口无言。好吧，谁让她却是草率鲁莽了，甚至还弄丢了爹爹赠予的重明玺。 由心没有什么话可以反驳曹冲，支吾了好半天，才又抱怨了一句：“反正那个嗣九重就像跟屁虫一样讨厌死了。比当初铜雀楼里那些小黄门小太监都缠人！” “嗣九重这家伙看起来就孤傲冷漠的很，今天想封印你灵力的时候，还跟你说了那么一大堆废话，已经实属不易。” 小白从由心膝盖上跳下来，伸了个懒腰道，连连点头表示对曹冲这番话的赞同。要不是嗣九重出现，它小命都不知道已经要丢多少回。 “相比之下，由心，我劝你一句……”曹冲虽然犹豫，但还是开了口：“那个恒玄还有曜，比嗣九重危险千百倍。” 由心瞥了眼曹冲，没有说话。 ※ 夕阳一点点坠下山头。 轻艳而磅礴的金黄色光芒，笼罩在富贵如云雾气蒸腾的帝都之上。不几时，缱绻的夜色一点一滴氤氲开来，一直蔓延蔓延到了金碧辉煌的宫阁之中。 宫闱深深。 太后的寝宫里，有似三四十岁年龄的妇人静坐在金榻之上闭着眼浅寐。她身着红黑色长袍，长袍上精美的凤穿牡丹图案暗示出她尊贵的身份。那华丽的头饰下，眉毛被深深勾画起，直入云鬓，气势逼人。她便是这后宫唯一的女主人，当朝的太后——贾南风。 贾南风这样也不知这样坐了多久。殿内，她身侧的上等珍珠串联的垂帘，忽的自己就摇晃起来。紧接着，似有另一道身影在垂帘后面的烛火下摇曳。 “你来了。”贾南风睁开眼，看着气势不减，但语气气势已经明显谦卑很多。那语气，与平日里文武百官亦或者宫人面前的趾高气扬完全不同。 垂帘后面，传来极其沙哑不堪的声音，一时间竟让人辨别不出是男是女：“这几天我不在，如何了？” 贾南风单手紧握成拳，极力克制自己心中的怒火，可最后依旧没忍住，气得抬手就将一侧的茶盏扫下地面。那昂贵的青瓷茶盏瞬间跌落碎成无数片。 “那些傀儡怨没拦住司马曜，它们全被杀了，据说是一个少女所为！什么少女能有这样的能耐？！哀家竟从不知晓司马曜还结识了这样的人？！如今司马曜已经和恒玄汇合，再这样下去，只怕夜长梦多。不如……我们再加派人手，将恒家也一网打尽？！” “我这些天夜观星象……有一颗消失了的星宿，又一次出现在夜空中了呢。” 138.第138章 十八铜钱镖 贾南风不解对方为什么无故扯到什么星宿，碍于对方身份，只得忍着气问：“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星宿，既然消失，就意味着死了。如今又怎么可能再次出现？” “哈哈哈，不是死了——是暂时的，藏匿了起来。百年了，足足一百年，终于，出现了。”那珍珠垂帘后的人突然大笑起来，好一会，才停顿下来说：“你暂时不要轻举妄动，我会派出傀儡怨去调查。如果真是她……” “尊上……”贾南风语气中难掩疑惑甚至不情愿：“为什么不趁司马曜这病秧子没缓过神来的时候，加派傀儡怨……” 似是感受到对方投来的眼神，贾南风说到一半，硬是停了下来。 “废物。” 面对对方这样的责骂，贾南风也不敢多说话。 “当初我就对你说过，你那个傀儡小皇帝不简单，如果真是痴傻之辈又怎么会坐拥王气，金龙护体？你偏偏不信。要不是我一直让你给他投毒，他早已经把你踹下这尊贵的位子。” “尊上说的是……” “你如今要费神的，就是多去搜集我要的材料。到时候别说区区晋国，赵秦两国都对你朝拜。” 贾南风连连点头，垂眼底眸，一副恭敬的姿态。她穿着尊贵的凤服，可对他人惟命是从的样子反倒让人觉得有些想发笑。 殿内又是没缘由的起了风，将珍珠垂帘吹的相撞乱响。等贾南风再次抬头时，珍珠垂帘后面已经没有丝毫的活人气息。 18: 玲珑找到嗣九重已经是好多天之后。 人烟罕至的深山里，那个她心中素来所向披靡无所畏忌的师兄嗣九重，奄奄一息倒在某个洞穴里。洞穴另一处，还丢着犹如猿猴一般模样的尸体。 若不是靠着由心当时丢给嗣九重的那瓶药丸，他恐怕早已经命丧黄泉。 “师兄……” 玲珑的声音有些止不住的颤抖，她有些不愿相信眼前的那人就是她师兄嗣九重。她从没有见过师兄受过这样重的伤。那一袭黑衣已经脏破不看，原本被随意捆绑的黑发也已经散了在肩头。 还好，她的师兄缓缓睁开眼对她的声音做出了回应。 “对不起，师兄。我没听你的话留在那乖乖等你回来。我派出式神去联系你，可是你一直没有消息……”就算此时，玲珑还担心会被自己的师兄责备。她搀扶着嗣九重坐起，给他喂了些水，红着眼哽咽道：“师兄，区区山鬼怎么会伤你那么重。我现在、我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玲珑……冷静下来。”喝了清水的嗣九重终是有了说话的力气。 他本来想稍作休息，然后回到城里去处理伤口，没有想到途中遭遇了这山林里山鬼的袭击。本就不堪重负的他勉强击杀了山鬼，但无论如何也没力气再离开。不过也算因祸得福，他将山鬼的尸体丢在此洞穴里，引得别的山精鬼怪和走兽都不敢轻易进来。 “我中了十八铜钱镖。现在那些铜钱还在我体内，损耗我的灵力还有血肉。玲珑。” 139.第139章 所以我需要你在(1) “我中了十八铜钱镖。现在那些铜钱还在我体内，损耗我的灵力还有血肉。玲珑。” 嗣九重抬头看向他的师妹，此时的他嘴唇干裂且血色全无。这些天他一直没有进食，再加上体内还有铜钱，若玲珑再晚来一步，他可能真的就死在这了，“玲珑，你帮我把铜钱取出来，一共十八枚。” “可是……可是……”玲珑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嗣九重的伤口。就这样硬生生的取出来？ “快些。”嗣九重的声音再一次虚弱起来：“我怕再拖延下去，我就真的熬不主了。” 听到嗣九重这样说，玲珑只得硬着头皮含着泪从衣袖里取出一把匕首来。 几番犹豫，只听她声音几乎带着绝望：“师兄，我动手了。” 嗣九重没有说话，伸手在地上摸索了片刻，寻了一根树枝咬在嘴中。 并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玲珑就在嗣九重的手臂上找到了第一枚铜钱的所在。她用锋利的匕首花开嗣九重的衣袖，然后咬着牙将匕首生生刺入嗣九重手臂中。因为已经过了太多天，那铜钱都和血肉要粘在一起。 嗣九重死死咬着树枝，疼得额头上汗水不断，他却硬是没有发出一声喊叫。任凭玲珑手中的匕首刺穿他的肉，取出那一枚枚该死的铜钱。 一枚。两枚。三枚…… 从最开始忍不住抖动着手划开师兄的血肉，到现在镇定的寻到另一枚铜钱的所在。玲珑的手在不知不觉中沾满了嗣九重的鲜血。而那些铜钱，无一不被嗣九重的血染得通红。 “十七……” “十八……” 最后一枚铜钱取出的那一刻，玲珑喜极而泣。 “师兄？！师兄……” 嗣九重没有回答，只是抬手拍了拍玲珑的手背，来告诉她自己尚有一丝气息残留，紧接着便昏了过去。 玲珑用衣袖将自己的泪擦去，委屈的从怀里取出药敷在嗣九重那些伤口上。 十八铜钱阵……十八铜钱镖…… 玲珑那因为委屈而被泪水染得通红的眼眶里，渐渐渗出恨意来。 她仓促的将满手的血渍擦在自己身上，然后又从怀中取出好好厚厚一沓已经剪出小鸟雏形的纸。紧接着，玲珑用匕首毫不留情的划开自己的手掌，滴在那些纸片上。 随着玲珑灵力的施展，那些纸片也被她的血悉数染透。随后，她把十八枚铜钱放在自己手心，对着那些纸片道：“去——寻着这铜钱的灵力，找到施法的主人。”玲珑的话音刚落，那些用纸片剪出的小鸟犹如有了生命一般，发出窸窸窣窣的纸片声在铜钱上盘旋，然后成群结队的往洞穴外飞去。 连玲珑自己都没有察觉，自己的语气中在不知不觉中变得阴狠起来。 伤她师兄那么重的人，她一定要让对方双倍奉还。 19： 玲珑也好，嗣九重也好，此刻当然不会知道恒府这几天已经鸡飞狗跳了。 那天嗣九重擅闯恒府离开后不久，司马曜就旧疾复发，到了夜里，更是彻底昏迷过去。恒玄虽然着急，可是寻遍名医也找不出什么医治的办法来。直到第二天晌午，司马曜才自己苏醒过来。 140.第140章 所以我需要你在(2) 可是，苏醒过来的司马曜并没有让众人松一口气。他就好像凭借恒府那些无数珍贵药材吊着性命一般，连下床榻的力气都没有了。每日，司马曜只有一两个时辰是清醒的，其余时间几乎都在昏睡中。 由心对药理素来没什么探究，自知帮不上什么忙，也只能在司马曜苏醒的那一二个时辰去陪他说说话解解闷。 不过，司马曜病倒后，倒是让恒公子十分乐开怀。 没了司马曜阻拦，他像个孩子一样对由心进行了接二连三的戏弄，似要报那日膳厅当众出丑之仇。当然由心也不是省油的灯，往往“你敬我一尺，我回你一丈”，绝不示弱。于是整个恒家的家丁和侍女们都苦不堪言。 本来嘛，一个纨绔世家子已经够折腾他们了，现在倒好，来了个更可怕的混世大魔王。 因为先前被由心讽刺说那扇子像女子家的玩物，恒玄便直接把那玳瑁扇丢进了荷花池中。此后，哪怕是在恒府里，他都佩戴着那把浮夸万分的宝剑晃悠来晃悠去。 虽然每次都以恒玄败北告终，但他依旧孜孜不倦。 这不，这会儿又在折腾那些个可怜的侍女仆从们了。 长廊上，恒家公子又一次忙活起来。 他单手垂放在腰间的剑柄上，指手画脚的对几个侍女呼来换去：“这这这，还有这，别漏了。这条长廊是由心那臭丫头每天去探望曜时的必经之路，你们一个地方都不要漏了。今天我一定要让她知道本世子的厉害！” 司马曜的屋内，搬了小凳坐在司马曜床榻对面，早就听到外面吵吵嚷嚷声的由心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她一直觉得自己已经够胡闹瞎折腾的了，没有想到这个恒玄比她还能折磨人。 察觉到了由心的无奈，司马曜嘴角倒是浮出一丝笑意来。 恒玄愿意这样和由心吵吵嚷嚷，也间接代表了恒玄愿意戴着自己的“假面”与由心开始接触，这其实反倒是一件好事。 ——毕竟，假装温柔的毒蛇，假装沉睡的猎豹，总比真的匍匐下来把你当做猎物要猎食来的好得多。 由心将手中碗碟里的药汁吹凉后递给躺坐在床上的司马曜，眨了眨双眼不解的问：“怎么了，一直盯着我看干嘛？快把药喝了。” 司马曜倒也听话，仰头就把碗里的药喝得干干净净。 由心看着闻起来就苦涩不堪的药被司马曜一口喝下，撇了撇嘴，赶忙把一盘的蜜饯递给他。司马曜摆了摆手，示意让由心自己吃。由心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将一颗蜜饯塞入怀中小白的嘴里后，才再往自己嘴里放了一颗。 “嗯，不错不错，由心这是什么玩意，真好吃。”小白满意的砸吧嘴，“不愧是恒府，连普通的零嘴都那么好吃。” 由心立刻反驳：“好什么好，曜的病到现在都查不出所以然，我看那个恒玄一点都不中用。” 由心话音刚落，司马曜就连声咳嗽起来，由心惊得急忙起身去轻拍他后背。 141.第141章 戏弄恒玄(1) 就连小白都有些紧张的跳上床榻，眼珠子一动不动的盯着司马曜，生怕他就咳出血来。 这短短几日，司马曜已经消瘦了许多。虽然司马曜不说，但由心和小白都知道，其实这一路司马曜都在硬撑罢了。如今到了恒府，他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身体也便毫无顾忌的开始频频抗议。 “这事倒是怨不得恒玄的。”司马曜替恒玄解释道：“我身体自幼就不好，你也不用太担心。” 由心不自然的后退一步，小声辩解道：“我才没有担心呢……只是你看看现在。一个病秧子，一个又这么不靠谱。你们两人不是还要办什么重要的正经事嘛，这可怎么叫人放心。” “所以啊。”司马曜嘴角浮出淡淡的笑意，就好像那冬日暖阳一般让人觉得舒服安心，他自然而然的握住由心的手：“我需要你在我身边。” 由心的耳尖刷一下就变得通红。 司马曜的手虽大，但骨节分明。连日来的病痛折磨，让他比寻常人瘦一些。他长长的黑发半扎半散落在肩头，那略带褐色的眼眸中难藏爱慕神色。可这份喜欢，就好像他带给由心的感觉一样，如同春日微风，不强迫不压迫。不恣睢不勉强。 在司马曜生活在宫中的十八年里，他素来步步为营小心翼翼。以傻王的身份苟且偷生，甚至不能与生母相见。后来得到恒玄帮助，在恒家安插的宫人心腹下，偶尔可以瞒着贾南风离开宫廷，完成他看一眼民间疾苦的心愿。 他从没有与一个女子经历过这样多的事，也不曾对哪个女子有过这样多的情愫。 虽然她和他一样，看起来藏了这样多的秘密。 虽然他如今的处境很危险，随时随地都可能被贾南风所杀。 可是他不希望在短暂的人生中有所遗憾，不想错过自己所在意所珍视的人。 正当由心不知所措的时候，司马曜突然俯下身，再次连连咳嗽起来，可那握着她的手并没有就此松开。 “曜，你还好吧。”先前已经退了一步的由心上前来到司马曜面前，在床榻上顺势就坐下。 还没等由心说出第二句话，司马曜已经伸臂将由心一拉。由心猝不及防的就跌在他怀中。由心有些迟疑，只觉得自己满脸通红，心跳的极快，但她并没有就此挣脱开司马曜。 看着两人含情脉脉的样子，小白尴尬的跳下来，略带寂寞的身影往屋外而去。 司马曜对由心是虚情还是假意，此时它是管不着了。反正这不是还有个曹冲日日夜夜“监视”着嘛。不行不行，它需要去找一只雌雪貂安抚一下内心的创伤。 此时在由心体内的曹冲如果可以看出什么表情，一定是极度不爽的黑脸。别说司马曜，曹冲对整个司马家都是有偏见的。 本来王朝君王更换再正常不过，可是当年司马炎只是为争夺曹魏的江山也就罢了，偏偏还是觊觎由心的“长生不老”以及“天穴”钥匙。 司马家的后人，他怎么能放心？ 142.第142章 戏弄恒玄(2) 20： 带着杀戮暴戾的鬼煞之气在由心体内不知不觉运转弥漫。 曹冲并不想对司马曜做出什么伤害，他知道司马曜如果真的是晋朝的君王，那司马曜一死，历史一定会大乱。如此他就违背了师父等人的千叮咛万嘱咐。 但是—— 杀意越来越浓。 他不能杀了司马曜，弄死弄残总不要紧吧？ 反正，晋国上下都一直认为这个皇帝是痴傻的。 眼看着曹冲聚气准备出招，屋外却是传来了恒玄骂骂咧咧的声音：“由心，由心你这个臭丫头在哪里？！” 突然传来的大呼小叫声，惊得由心连忙推开司马曜。也就是那一瞬间，曹冲的鬼煞之气立刻消散开去。 由心并没有察觉到曹冲的异样，只是涨红着脸站起身，有些结巴：“又是那个讨人厌的恒玄。我、我去去就来。” 说完，由心好像战败的将士，丢盔弃甲一般，仓皇而逃。 床榻上，司马曜的脸上、眼眸上，都带着浅浅淡淡的笑意。可就在由心逃离屋内之后，司马曜眼中的笑意一点点淡开，甚至露出一抹看不穿的深意来。 是杀气。他刚感受到了。 在由心身上弥漫着的杀气。 是由心那个同胞的弟弟，想对自己做什么？ 屋外，恒玄的喊叫声越来越大：“臭丫头，本世子今天要再次挑战你，你敢与我决一死战吗？你倒是过来啊！不敢出来了对不对，就只会躲在曜的房里。” 由心才跨出屋子，杵在屋外的小白就被吓了一跳。 天呐。这个恒家世子真会挑时候。看着自家主人怒气冲冲的脸，就知道这个恒玄又要遭殃了。也不知道这个恒玄是不是受虐狂，明知道由心不好惹，还三番四次故意找死惹怒她。整天被揍得鼻青脸肿，第二天还孜孜不倦再来挑战。 小白用爪子捂着自己的脸，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亏他当时在看到恒玄击杀傀儡怨，还有和嗣九重交战的时候，还觉得恒玄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唉。 错觉，一定是他的错觉。 由心气得怒火中烧，几步就往长廊上走去。果然，恒玄那厮正插着腰在长廊另一头跳着脚对自己喋喋不休：“来啊，臭丫头，你有本事过来啊。” 由心心中虽有怒意，但还是心细如尘。 这个恒玄，平日里一有机会早冲到自己面前想要捉弄自己来了，如今怎么这么耐得住性子？何况早在许久前，她就听到了恒玄在这折腾的动静声。让她如何不怀疑有诈？ 由心这样想着，便随意瞥了眼地面。果然，那长廊上一片发亮，就好像泼了一层水。 这个败家玩意，竟是在地上洒满了猪膏。 由心真是很好奇，这个恒家在恒玄手中那么多年，到底是有多丰厚的底子，才没被败光？！就算她那崇明玺在手，天穴里所有的金银珠宝都归恒玄，也早晚要被败光为止吧。 “恒世子。”由心笑盈盈的伸出手臂，对着恒玄做了个勾手指的动作：“我是没什么本事，你那么有本事那就你过来啊。” 143.第143章 冤冤相报(1) 没有料到由心会这么说的恒玄，立刻露出吃瘪一样的表情。但他并没有就此放弃，借着扯着嗓子吼：“臭丫头，你前几日可不是这样的，不是很嚣张吗？！” “听闻恒世子你啊，不仅挥金如土，还风流倜傥，引得扬州城无数少女尽折腰？”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就对着恒玄一拳揍上去，而是放长线钓大鱼一般，给恒玄在不知不觉中下套。 “那是。”恒玄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抬手就想拿先前的玳瑁扇，这才想到他的玳瑁扇已经被他丢到荷花池里去了。但他并没有在意那么多，干咳一声后炫耀道：“我看你也算有点墨水，该知道当年东吴的孙策、周瑜吧。扬州的姑娘们都说，我与当年的周郎、孙郎二人相比，有过之而不及。” 恒玄话语刚落，由心就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想当年东吴孙策、赤壁周郎，也算三国之中赫赫有名之辈。指点江山意气风发之态，哪里是眼前这个二世祖恒玄能比拟的？ 由心的笑声才落地，她脑海中孙策的名字一闪而过之时，反倒有些愣住了。之前看着碧荷连天的池面时所有的感触又冒上心头。 绿眸的男童认真的一字一句道：“由心，你不要怕，哪怕你曹家覆灭了，待我孙家一统江山，我也会护你周全。” “哈哈笑话，就凭你这小屁孩？”小女童忍不住嘲讽起来：“我爹爹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乃大汉的曹丞相，我堂堂曹家怎么会有覆灭的一天？！” “我娘亲说的，说你曹家的儿子都是饭桶，数量虽多，但有点能耐的都夭折了。你看着吧，汉室会灭，曹家也不会长久的……” 男童的话还没说完，女童已经气得将他扑到，甚至盛气凌人的将他压倒在地上，伸手就去打他：“你胡言乱语，你娘亲厉害还是我娘亲厉害？！我娘亲都没预言过这样的话来……” 由心一边说一边抽噎起来。那时候她弟弟曹冲刚中鼠疫身亡，和她关系好的长兄曹昂也在战乱中为救父亲曹操被流矢射死。可她偏偏不愿承认男童说的是真话。 见由心哭了，男童急了，也不顾是自己吃亏挨了打，就低声求起饶来：“行行行，由心你别哭了。我的意思还不是……还不是想说，无论如何，我都会保护你的呀。我，我们整个孙家，都会做你后盾的。” 听到男童这番话，由心才破涕为笑起来，但是嘴上仍然不服软：“谁要你保护，还整个孙家呢。我听吴姨母说了，你自己在孙家都要自身难保了。” 由心摇了摇脑袋，想再多回忆些什么，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她抬手按住有些生疼的太阳穴。 旧时的记忆和现在的记忆交错，偏偏又记不清细节，导致她此时的脸色瞬间煞白起来。 恒玄并没有发觉短短须臾间由心的变化，还在叫嚣着：“怎么，你是不信？！你若是不信，走出我恒府随便逮个姑娘问问就是！” 144.第144章 冤冤相报(2) “信信信，我怎么会不信呢。”由心头疼难忍，也不想再与恒玄多废话，“恒世子，你不是要和我切磋嘛，那就来吧。” 恒玄面露喜色，正等着由心踩上那涂满了猪膏的地面。哪料想由心说完那番话后，就将缠绕两臂间飘带往空中一挥。 丁铃当啷的脆响下，蓝色的揽月摘星在半空中铺出一条路来。由心一个旋转，优雅且从容的落到飘带上。趁着飘带尚未落下，她踩着飘带就几步往恒玄那而去。 “你你你、你耍赖！” 由心哪里顾那么多，瞬间来到恒玄面前。她并没有就此停下来，跃过恒玄的脑袋后，往他背后就是狠狠踹了一脚。 恒玄没有防备，挨了由心这一脚后，整个人往前扑去。这一扑本来也就算了，偏偏地面上都倒了融化的猪膏，过于湿滑，整个人胸口朝地滑了出去。 一时间，侍女们“世子”“公子”的呼喊声不断，但又因为猪膏无法上前搀扶。 由心在踹出那一脚后，一个转身，稳稳落在了地面上。她没有回头。从那声闷响里可以判断出，恒玄肯定又摔了一个嘴啃泥。 由心将飘带一挥，那飘带又服帖的回到她双臂之间。由心抬起手，伸了个懒腰，轻唤一声小白。 不远处，小白同情的看了眼恒玄，那眼神就好像在看一个草包一般。他矫捷的身姿跳出优美的弧度，几番跳跃后，不偏不倚落在恒玄背上。他四爪在恒玄衣服上蹭了蹭粘上的猪膏后，又一次起身跃起。很好，非常完美的动作。小白这样在心里夸赞着自己。 周围那些侍女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显明对比出恒玄一张黑臭的脸。 恒玄自己扶着自己的腰，吃力的爬起来，对着由心背影就大喊：“由心你这个臭丫头给我等着！”他一边喊一边跳，结果脚底一个打滑，又是结结实实摔了一跤。 这回，有一位侍女再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不准笑！”长廊里，恒玄发出杀猪般的吼叫。 太！耻！辱！了！ 21： 恒玄好不容易被侍女们搀扶起来的时候，由心和小白早已经不见了踪影。恒玄哼了一声，倒是意外看到消失好几天的身影。他挥挥手，示意侍女们退下，随之一瘸一拐往那身影处走去。 “青黛，好几天没见你了啊。”恒玄的语气依旧一副漫不经心满是调侃的模样。 青黛行了个礼，回话道：“公子吩咐的事当然要尽力去办好。不过公子这些天在恒府的折腾，青黛可都看在眼里，残局也都收拾好了。” 昨天好像是把厢房的屋顶掀翻了，前天好像是后花园的小桥梁断了，再往前推，大火差点烧了藏书阁。 青黛又瞟了眼长廊。嗯……他们的世子真是厉害的很，今天虽然没有毁坏什么，可这猪膏清理下来也要费一番功夫了。 “公子。” 因为属于影子卫下，所以青黛并不习惯唤恒玄世子。 没有直接汇报这些天的收获，青黛反而忍不住多嘴道：“公子，你似乎变了呢。” 145.第145章 炼药池(1) “什么？”恒玄虽屡屡被由心欺负，但心情倒是不错，他往前走了几步，看到依栏旁的长椅就顺势坐下去。 青黛跟着恒玄走过去，恭敬的站在恒玄身后。她看着恒玄嘴角带着的笑意，说道：“大人去世后，公子一直为恒府筹谋。看起来像曾经那样一副纨绔模样，可是心性早就变了。虽沉湎在笙歌燕舞之中，可无非是做给旁人看的。公子……” 说道此处，青黛有些欲言又止。 她不知道这对恒玄来说是好还是坏。 就在前不久，公子还为曜公子的选择气得大发雷霆，打断了长廊上的木柱。可如今…… 没有等青黛犹豫着把话说出来，恒玄自己面朝着长廊外，趴在栏杆上，却不知他的眼神望向何方：“青黛，我觉得由心实在是有趣的很，难怪曜会深陷其中了。她藏有那么多秘密，她的飘带，她的灵力，她身体里的另一个魂魄……还有，那比异国舞姬或是宫廷美人都有过之而不及的绝色容颜。” “公子……”青黛冷不丁打断恒玄的话。现在她可以放心了，“公子你所有话的重点，其实都在最后一句吧。” 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自家公子素来喜欢自称为豹，就连那灵兽也是金钱豹。可依她看，恒玄不仅是贪财，还好色！ “青黛！”恒玄忍不住转过头对青黛嘟囔起来：“我是这种浅薄的人？” 青黛哼了一声，别过脑袋不去看恒玄。要不是足够了解恒玄，她真的会被恒玄此时这模样给骗了。 这看似不学无术，挥金如土的败家公子，实则老谋深算，心机城府少有人敌。 再看看司马曜，看似温润如玉翩翩少年，实则心狠手辣，杀死威胁自己的人时眼都不眨一下。 这两人，还真是绝配。难怪能联手到一块去。 恒玄也不再调侃青黛，转而在一瞬间就变了之前嬉闹的脸，恢复正常的语气道：“我让影子卫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被恒玄这么一问，青黛心里倒是一惊。她收回之前玩闹的心态，有些自责的单膝跪地：“公子……青黛……青黛办事不力。影子卫竟没能查出由心姑娘的丁点线索来。” 恒玄的眼睛微微眯起，犹如蓄势待发的猛兽，眼眸中满是危险的信号。 他并没有开口，只是听着青黛继续说：“影子卫能查到的，只有洛阳城。由心姑娘无端从那出现，再往前追溯，就没有任何线索了。但是这一路上，由心姑娘似乎都在被一拨青衣人追寻。不过那些青衣人办事很小心，但凡去过某地都抹去痕迹。那些青衣人的身份，也无从知晓。” 一口气说完所有线索的青黛大气都不敢出，有些怯怯的看向恒玄。但恒玄一直没有出声，她也就不敢起身。 突然，有鸟禽扇动着翅膀从空中盘旋而来。 是恒府的白鸽。 白鸽见到青黛后，立刻往她面前飞去。青黛不敢耽误，从白鸽腿上取下纸条。 146.第146章 炼药池(2) 白鸽见到青黛后，立刻往她面前飞去。青黛不敢耽误，从白鸽腿上取下纸条，匆匆看完后，有些为难的看向恒玄：“公子……影子卫最新消息。现在有一波新的人在调查由心姑娘，是贾南风的人。” “哦？”听到这番话，恒玄终于开了口。他抬手将食指放在自己唇边，阻挡住了那不动声色的笑意，“有趣，果然有趣。” 贾南风的傀儡怨三番四次吃了由心的亏，如今自然要开始调查这来路不明的少女。 那么也就是说，由心肯定不是贾南风的人了？ 这样看来，他倒也可以为曜的事情松一口气。 “青黛。”恒玄站起身，双手反背，露出少有的气势来：“不要往青衣人那下手了，往嗣九重那下手。” 嗣九重？ 青黛有些不解，但还是恭恭敬敬说了声是。 这个时候，不远处，传来叽叽喳喳的争执声。竟是小白和由心又折了回来。不需要恒玄做出指示，青黛立刻从地上站起来，站回恒玄身后。 而恒玄也已经恢复了那放荡不羁的神情，他对着回来的由心喊道：“呦，臭丫头。怎么又回来啦，是舍不得本世子吗。” 由心有些头大的看了眼恒玄，表示并不想理他。 她在这个恒府实在是无聊，左思右想还是多多陪伴司马曜。本以为恒玄已经离开，哪料想他还在这。唉，去往司马曜房里的必经之路只有这一条，她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 “都怪你，刚才踹了恒玄一脚，他肯定这会不会轻易放过我，又要缠着我和我打一场。”由心对着肩头的小白就抱怨起来。 “喂喂喂，由心，你不带这样过河拆桥啊。” 由心憋着气，有些头疼的看着恒玄。咦，倒是让她意外，这个恒玄今天怎么就调侃她一句后没什么动作了？ “由心！小心——” 小白像是想到了什么，慌忙大喊。 由心回过神，可俨然已经来不及了。她的脚已经踩在了猪膏上，整个人就摔了个四脚朝天。 背后，传来恒玄爆破天际的狂笑之声：“哈哈哈哈哈，由心！你这个臭丫头终于着了我的道了吧。” “恒！玄！”由心咬牙切齿的摸了摸自己的屁股，真的好疼啊……这个恒玄智力一定才五岁吧！ 22： 巨大且恢弘的晋朝皇宫宫殿下，还有一座鲜有人知的地宫。那里除了终年无法见到阳光之外，还带着阴暗且诡异的气息。 常有人说，晋国的宫殿怨气重，许是当年杀了太多曹氏一族的后裔，才导致夜深人静之时，常有哭声传来。却不知，所有的哭嚎声，都源自那宫殿之下地宫之中的炼药池。 地宫的首座上，贾南风与黑袍人并肩而站。 黑袍里，有人藏匿其中，让旁人无法看清他的脸。再加上那沙哑的声音，连男女都辨别不出来。 “查到了吗？”那犹如鬼魅一样，让人极其不舒服的声音从黑袍里传来。 贾南风点点头，挥手对侍卫道：“把她带上来。” 147.第147章 炼药池(3) 不一会，就见有布衣女子被拖到两人面前。细细辨认，才能认出是当初贩卖青梅酒的妇人。 她一见到贾南风和黑袍人，立刻就哭着哀求起来，她不知贾南风是何身份，但看着周围阵仗，就知道非等闲：“大人，我真的不知道多余的事情了。那姑娘长得好看极了，衣衫也华丽。她在路边饮了一杯青梅酒，出手阔气大方，以此簪做为酒钱。后来，她就再没出现过啊。” “发簪？” 听到黑袍人的询问，贾南风带着一些恭敬的姿态将那发簪递给他：“她没有撒谎。那少女第一次出现的地方就是这洛阳城，我怀疑当时夜闯皇宫的就是她。” 黑袍人伸出手去接发簪。只见他那手背上布满褶皱，犹如枯枝。那毫无水分，就像老妪一般的手让贾南风寒毛都竖了起来。 察觉到贾南风的目光后，黑袍人并没有在意。他微始咒语，不一会，那发簪竟在幽暗的地宫里散发出浅浅的红色光芒。光芒微弱得很，但还是让黑袍人轻而易举探查到灵力。 没等贾南风反应过来，黑袍人就放声大笑起来。那桀桀的笑声让人不寒而栗。 “找到了，找到了！”黑袍人激动万分，仿佛完成了一直以来的夙愿，连带着声音中都难掩喜悦：“哈哈哈哈，我终于找到你了。是这个气息和灵力没有错。五行灵力属火，还是心火。全天下当属清河公主由心了。” “清河公主？”贾南风跟着念了一遍名字后，才想起了什么，惊喜道：“是祖训里提到的清河公主？！当初先祖司马炎追捕的清河公主？那个长生不老的清河公主吗？她、她居然真的还活着？！” 比起如今万人之上贵为太后的尊贵，长生不老一说更让贾南风垂涎。 黑袍人没有理会贾南风，只是将手中发的发簪往炼药池里一扔，恢复了理智冷冷道：“如今，我们可以炼药了。傀儡怨虽可以无穷无尽的制造，可药引子也要用在关键的地方，不是吗？” “对对对。”贾南风连连点头，那贪婪欣喜的模样反倒让黑袍人无声无息的笑了。 世人皆贪婪。堂堂太后又如何，只要抓到弱点，就能轻易操控其中。 贾南风大手一挥，吩咐心腹道：“还不把‘药引子’们带上来。” 允诺声后，伴随着哭喊声，无数手无寸铁狼狈万分的百姓都被压了上来。他们其中有妇孺，有孩童，甚至有怀着身孕的女子。眼看着她们被推嚷进巨大的炼药池里，先前一直求饶的妇人才反应过来。 ——原来所谓的药引子，是活人。 炼药池里，不知积累了多少鲜血和人命，那池子周围都已经被染上了深褐色的血渍。 黑袍人没有理会哭喊声，伸出那犹如白骨一般的干枯手指在半空中成爪状。常年没有修剪的指甲竟有半尺之长。 随着黑袍人的手势下，贾南风一声厉呵：“杀！” （昨天少更一章，作为补偿今天会五更嘿嘿。~） 148.第148章 各藏心思(1) 躲藏在暗处，原本该保家卫国斩杀妖魔的晋朝士兵，纷纷射出手中的弓箭。有几个尚有些力气的人想要爬上炼药池逃离，但立刻就被守在炼药池上的侍卫一剑砍下头颅。 血流成河，哀嚎遍野。 黑袍人的气息看似与曹冲相似，但又大为不同。他周围一点点散发出尸烂的臭味，紧接着，巨大的法阵被他施展开。炼药池上，贯穿而下的黑色瘴气，所以炼药池中无辜妇孺的魂魄皆被囚在其中。 怨念、愤怒、不甘。 在炼药池中翻涌，成型。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黑袍人突然扭头看向那贩卖青梅酒的妇人。 “不，不，求求你放过我吧。” 没有理会妇人苦苦求饶，黑袍人在空中一抓，那妇人就被无形的手在半空中抓起。紧接着，整个人都被抛入炼药池中。伴随着一声哀嚎后，她已没了声息。 “怎么可以让费任何一个药引子呢。” 黑袍人说的轻描淡写，贾南风眼中也没有丝毫同情怜悯。在他们眼中，这些人的性命仿佛生而如此。 随着瘴气越聚越多，炼药池的人都已没了活人的气息。可是黑袍人并没有就此收手，那些尸体好像被瘴气沾染的缘故，瞬间被腐化、腐烂，化为黑色粘稠之物。紧接着，一个又一个带着深深怨念的傀儡怨从炼药池中而生。 也不知过了多久，黑袍人才把瘴气收回来。 这个时候，整个地宫里都窒息难忍，弥漫着一股尸臭。 有几个士兵似产生动容之色，在黑暗中窸窣响动。练完第一波‘药’的黑袍人没有就此罢手，他这回伸出了双手，指挥那些傀儡怨道：“去吧。报仇去吧。” 话音刚落，那些傀儡怨带着杀意纷纷扑向那些士兵和侍卫。但凡被傀儡怨缠上的普通人，一瞬间脸带黑气七窍流血倒在地上。下一刻，他们的尸体又跟着幻化成血水，变成新一轮的“药”。 面对这一幕的贾南风没有丝毫的作为，她眼眸中有野心和欲望在不断膨胀，映在那些无辜人的鲜血上。 本来，这炼药池的事绝对不能传出去。这些士兵也是死有余辜。何况……长生不老吶。 这点区区代价又算什么？ 没有人知道，在这个本该为百姓安居乐业、繁荣昌盛而谋划的皇宫里，进行着怎样惨绝人寰的行为。执政者，往往用最精美的谎言编织最华丽的未来。 没有人知道，朝廷一直在追寻各家各户失踪不见的人，此时在皇宫的炼药池中，一个个逝去，甚至无法转世轮回，变成任凭操控的傀儡怨。 没有人知道，原本忠心为国一心为民奋战在战场上的士兵，此刻在皇宫的地宫里，一个个死去，被自己原本想守护，但间接杀死的晋朝子民的冤魂手中。 23： 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闹市之中，有白色纸片剪成的小鸟看似迎风起舞。若是遇到风停的时候，它们还会粘附在人或物上，来减少灵力的消耗。 149.第149章 各藏心思(2) 繁华的扬州城里，雅致简朴的客栈客房内，似是感受到自己式神的召唤，玲珑将客房的窗打了开来。 不消片刻，就见数片白纸飘了进来。当日玲珑派出的式神远远不止这些，可如今回来的就只有这么几张。 “是找到了？”玲珑没有在意自己式神的得失，知道寻到伤到嗣九重的人后，她露出深不可测的笑容。 很好，她一定要替师兄报仇雪恨。 “我这就随你们去会会那个人。”玲珑手一挥，那纸片就再此往窗外飘去。她正要跃窗而出，倒是意外听到隔壁嗣九重房内有响动。 玲珑迟疑了一下，转身先往嗣九重那而去。那式神倒也乖巧，随风往前一飘就粘附在了玲珑的衣袖上。 推门而入的玲珑正好看到嗣九重在更换衣裳。见到这一幕，玲珑满眼的诧异：“师兄，你这是要出去？” 她好不容易替嗣九重取出那十八枚铜钱，又废了诸多波折将嗣九重带到这客栈中休憩。如今的嗣九重灵力涣散，恐怕伤口也没痊愈，这样出门寻常鬼魅倒还能收服，但遇到高人，只怕凶多吉少。 见玲珑走进来，嗣九重没有避讳也没有停下手中的举动，捆绑腰带的时候，因为触碰到腰间的伤口，他不由自主皱了一下眉。 “我还有要事没有办，我去去就回。” “师兄……” 没有等玲珑把担忧的话说出口，嗣九重已经拿起桌上的佩剑往客房外走去。 看到嗣九重这幅模样，玲珑也没有恼怒。反正自幼师兄就这清冷的性格，若不是看在同门的份上，恐怕话都不愿意与她多说一句。玲珑这样想着，心中还是难免牵挂嗣九重。 嗣九重在客栈里休息的这几天，并没有告诉玲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没有告诉她自己为何身受重伤。玲珑深知由心的灵力与招式，是不会对嗣九重伤成这样的，这也是玲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空无一人的客房，玲珑衣袖间的式神再一次漂到空中，好像在询问自己的主人是否还要追寻。 寻思正好师兄不在，玲珑开口道：“走吧。” 娇小的身影破窗而出，犹如一道飓风，所到之处卷起无数落叶。 本来玲珑就不希望嗣九重知道自己对那灵力进行了追踪，也不敢随意干涉嗣九重的事。可让玲珑意外的是，她跟随着式神而走，反倒和师兄嗣九重走到了同一路去！ 也不知道是受伤未愈的缘故，还是心里一直在想事导致出神的缘故，嗣九重这一路走的极慢，甚至没有察觉到玲珑跟随在了自己身后。 嗣九重将那枚一直妥善保管的重明玺从衣襟里取出，那振翅高飞的重明鸟，是她的灵兽吗？ 嗣九重无声的叹息。 他担忧由心如今的状况，又不知以什么借口再出现。以他现在这身体状况，是没有办法说什么封印由心灵力的。 那么……以还重明玺的名义吗？ 好不容易是来到了恒府外，嗣九重愣是兜兜转转走了好几圈也没入内。 150.第150章 月下舞(1) 嗣九重身后，玲珑有些不解的看着这一幕。她从来没有见过师兄这样举棋不定、犹豫不决。 蓦地，无端又是冒出好几片白纸式神。 玲珑有些惊奇的抬手，在与式神接触后方才恍然大悟：“伤了师兄的人，就在这府邸里？！” 难道师兄……是想和那天伤他的人再拼死一战？ 眼看着夕阳坠落夜色渐暗，玲珑眼睁睁看着嗣九重在恒府外没有任何行动。 ※ 今天的恒府，倒是格外宁静一些。恒玄破天荒没有和由心吵吵闹闹，连司马曜的病情都有了些许好转，能有力气起身了。 由心正寻思找司马曜多说说话，可偏偏恒玄以“共商大事”为由就把由心从司马曜屋里轰了出去。推她出门的时候，恒玄还一副你奈我何的小人得志嘴脸，气得由心一走出房，就忍不住摧残起恒府花园的奇珍异草来。 “这个恒玄！”由心跺着脚满眼怨气：“我真怀疑他和曜是不是有断袖之嫌了。” “断袖？”纯洁的小白一脸茫然的看着由心。 由心磨牙狠狠道：“就是喜欢男人！” “咳……咳咳……”小白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它哀怨的看着由心，只希望自家主人以后别轻易说出这般吓死人的话。它可是还想多活几年。 由心可是一点不在意的大声嚷嚷，恨不得让整个恒府的人都探出脑袋来探听八卦。 “本来就是，你看这个恒玄，我做什么他都针对我。但对曜是恭恭敬敬、温柔体贴的很。这不就是对待情敌的手段？当年我爹爹那些侧室，都是这样欺负我娘亲的。” 由心说的理所当然，引得几个恒府小丫鬟纷纷低头议论起来。这么一说，她们的世子好像还真有断袖之癖呢。 屋内，将由心碎碎念听得一清二楚的恒玄气得暴跳如雷，要不是司马曜拦着，恐怕是早冲出屋外和她大战三百回合了。 “恒玄……”司马曜似笑非笑取笑恒玄：“我反倒觉得你现在，比较像你真实的模样。” 恒玄瞪了眼司马曜，没好气道：“你总是护着她帮着她的。” 司马曜抬手拢了拢披在肩上的外衣，笑道：“真的，由心有一种能力，就是让所有人，都坦坦荡荡，用最真实的心性去面对她。” 恒玄尴尬的离开司马曜的眼神，他不愿承认司马曜猜对了。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曜，有更紧急的事情。我的影子卫来报，贾南风好像派出了更多傀儡怨。世间哪有那么多傀儡怨产生，我怀疑她是在拿活人做祭祀。” 听到恒玄这番话，司马曜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散去。 活人祭祀…… 贾南风，你就是这样对待我晋国的百姓吗。 “曜，你重返皇宫一事刻不容缓。可是……由心的身份还没有查清楚。你真的，要带这个来路不明的少女进皇宫？” 司马曜知道，恒玄无论做什么都是为自己考虑和着想。恒玄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 “我……”司马曜深吸一口气后，不知该作何回答。 151.第151章 月下舞(2) 24： 由心知道，换做平日里她这样大呼小叫，恒玄早就已经冲出来找自己算账。如今还紧闭着房门，看来的确是和曜有正事在商议了。 虽觉得无趣，可由心也不敢打扰到他们，寻思了会，甩出揽月摘星就往房屋上飞跃而去。那身姿犹如惊鸿，让不少恒府的侍女和小厮们都有些看得出了神。 晚风习习，由心在恒府的屋顶上肆无忌惮的飞舞。凭借着飘带与自身的灵力，就好像九天仙女一般，带着蓝色飘带跳了一支惊鸿舞。星月的光芒下，那揽月摘星还闪烁出一层淡淡的蓝色光芒。花园里，正在吃着不知什么糕点的小白也看得是目瞪口呆。 宛若游龙的月下美人，毫不顾忌屋下旁人的目光。 她就要随性而活，就要潇潇洒洒自由自在而活。 恒府外，玲珑有些诧异的看着这在屋顶上翩翩起舞的少女。她着一身白衣，环蓝色飘带似可上天揽月，连星辰都无法匹敌她的光辉。那舞姿没有章法可寻，但一颦一笑都可轻易摄人心魂。这并非是寻常胭脂俗粉可以比拟的气质。 像是猛然间想到了什么，玲珑急忙将视线往师兄那投去。 果然，站在街角的黑衣少年正抬着头，一动不动的看着恒府房顶的少女翩然起舞。 “师兄……” 有不好的预感在玲珑心中悄然蔓延。 “不，不会的。”玲珑摇了摇头，像在安慰自己一般喃喃。师兄不是寻常人，不会就这样动了心。 眼看着恒府外的人也越聚越多，他们多半是附近的居民。 恒府身为扬州乃至整个晋国的首富，其显赫自然声名在外。如今这恰似天仙般的少女在恒府屋顶肆无忌惮跳着舞，他们自然忍不住都伫足观看起来，并且发出赞叹之声。 察觉到喧嚣声的恒玄和司马曜意识到有些不对，从屋里走出来的时候，在侍女们的示意下，才反应过来抬头往屋顶上望去。 恒玄有些又好气又好笑的摇了摇头。这个由心还真不是一般人，就这么定点的时间，她就能闹出这样大的动静来。 司马曜静静看着那犹如雪中白鹤一样优雅起舞的由心，脑海中第一浮现的便是那句“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当年曹植笔下所谓洛神，恐也不过如此。 “噫……” 由心口鼻间发出一声惊叹，有些愣愣的回过神。 刚才她玩心大起，因为太过无聊，就故意挑衅似的在恒府屋顶跳起舞来。不知不觉倒是出了神。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府邸外已经乌泱泱畏惧了一大群人盯着自己看。她再一低头，连那曜都在下面看着自己。 还以为出了丑的由心脸颊一红，吐了吐舌，挥动衣袖便踏着飘带翩然而去。 府外，一大群人纷纷惊叹的高呼起来，皆是把由心当做了九天玄女下凡。当时的由心自然不会想到，自己无心的一舞，成为日后好几十年扬州城里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论对象。 152.第152章 月下舞(3) 见由心逃似的离开，司马曜笑着摇摇头，对恒玄道：“我们继续聊我们的吧。” 与司马曜还有恒玄不同，府外，嗣九重一见由心离开，他立刻就加快步子跟随而去。 起初还有不少寻常的百姓追着由心跑了一阵子，想要一览这“仙女”的真面目。但渐渐，体力就明显跟不上了。 此时的由心只有自己知道自己有多狼狈。 她跳的那支舞本就耗费了她不少力气，如今还要莫名其妙被一堆人追着跑。为防止影响到司马曜，她只得把那些人的视线引出恒府。这会，她就好像采花大盗一样在扬州城各家各户的屋顶上逃窜。 偏偏后来的世人是这样写的“有仙娥入凡尘，坠恒府。初，白衣裙袂飞扬，持蓝色飘带婆娑起舞。后抱月而归，消散于茫茫夜色之中。”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由心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跑了多远，在确认已经无人跟随之后，这才松了口气，在某户员外府邸的房顶躺了下来。她也不顾忌什么，喘着气呈大字型就仰头看那璀璨的星空。 这般夜色下，她反倒有些落寞起来。 “娘亲，爹爹说只要我活着，就一定能找到你，可是你在哪呢。”她略带委屈的对着星辰自言自语。 像是感受到了有其余气息的闯入，由心戒备的坐起身，转头看向身后。但紧接着，反倒露出顽皮的笑意：“嗣九重，是你啊。你还真是跟屁虫。不过我就想你福大命大，不会这样轻易死掉的。” 伴随着嗣九重身影的出现，由心整个人又放松下来，无所谓的用双手撑住瓦片，自顾自抬头看着夜空。 嗣九重没有想到由心已经能这样轻易辨别出自己的气息，心头有难以言述的情绪荡过。但他并没有将内心的波动表现出来。 没有在意嗣九重对自己的不理不睬，由心继续说道：“你的伤势怎么样了？我听恒玄总是吹牛他的十八铜钱法阵，你先前就被我伤了好几次，真的不要紧吗？” 夏天的夜风里都透着一股暖意，不一会，嗣九重的鼻尖就已经渗出小汗珠来。他有千言万语想和眼前这位少女说。 他想说自己没有事，他想说自己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灵兽，他想说他其实更担忧她的处境…… 太多太多，可偏偏没有办法张开嘴。 嗣九重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这样的自己让他有些烦躁，甚至厌恶。 由心歪着脑袋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嗣九重，一双眼睛无辜的眨了两下。嗯？这是怎么回事啊，这个男的。 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嗣九重回话，由心抿了抿嘴，有些不知所措的从房顶上站起来。 “呐，你不说话我就先走了啊。我再不回去曜得担心我了。” 眼看着由心要离开，嗣九重忍不住抬腿向前一步道：“他们两人……身份恐怕会对你不利。” 由心无所谓的拍了拍手心的尘土：“我知道啊，曹冲也提醒过我，不过……” 153.第153章 月下舞(4) 由心话说了一半抬头，突然发现眼前的嗣九重竟没了踪影。 什么啊？！ 由心一脸茫然，不知道嗣九重喉咙里卖什么药。 这个男的，怎么怪怪的啊。一直不说话，好不容易憋出了一句话吧，一眨眼就没了人影。 还在因为嗣九重的消失而发愣的由心只听屋顶砖瓦一阵悉数，等她转过头去的时候，正好看到司马曜喘着气一脸担忧的看着她。 “由心，你没事吧？我和恒玄商讨完事后再出来寻你，这才发现你已经跑远了。” 看着司马曜担忧的眼神，由心笑道：“你太小看我啦，我能有什么事。倒是你这大病初愈的模样，别乱跑才好呀。” 因为司马曜突然出现，急忙退闪离开的嗣九重默默站在屋下的阴影暗处。 他抬头看着屋顶由心和司马曜的衣衫随风猎猎，月光下就好似一对璧人，心中无端有苦涩蔓延。 嗣九重低头将那枚重明玺细细抚过。 真是该死……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25： 嗣九重深吸一口气，强烈控制住内心从未有过的那些心绪。 他默默后退几步，正想要离开，反倒意外感受到了玲珑的气息灵力。 玲珑暗自在心中喊了一句糟了。慌张想要逃离，嗣九重抬手间已经将蓝紫色灵力涌出，将她的式神纷纷打落。 “师兄……”玲珑怯生生的看着嗣九重。 并没有责骂玲珑，也不像是以往那样用冷漠的语气回应玲珑。嗣九重有些疲惫的询问道：“玲珑，你来这做什么。” 害怕被嗣九重误认为自己跟踪他而来，玲珑急忙替自己辩解：“师兄，我没有跟踪你。是我的式神，我那天看你伤的那样重，心有怨恨，想让式神帮我找一找伤到你的人。如今看来，是恒府府邸的主人对不对？” 一听玲珑说要给自己报仇，嗣九重有些无奈也有些头疼。 他并不懂男女之事。 师妹自幼只和他相处，时常缠着自己，他只觉得是师兄妹之情。可是他并不希望自己被这些多余的感情牵绊住。嗣九重只觉得玲珑看待自己不一样，哪里会多想那么多？就连他对待由心的那份心情，都让他有些烦躁不堪起来。 他想要见到由心。他想要同由心多说说话。 有时候他有些羡慕司马曜，可以用那样温煦柔和的模样宠溺着由心。可换做自己，是绝对做不到那副神情的。 “师兄？”见嗣九重一直没有说话，玲珑内心害怕的不得了。 嗣九重回过神，对玲珑解释道：“我是在给清河公主设封印的时候被误伤的，不需要你报仇什么。何况……若以我之力都无法敌过之人，凭你之力又怎么去相斗？” 嗣九重是无心之话，可玲珑听了却难受的低下了头。师兄说的没有错，她又给师兄添麻烦了。 “那……”玲珑才唯唯诺诺道：“师兄给清河公主设下封印了吗？” 好半天，玲珑都没有等到嗣九重的回应，她抬头望向嗣九重，这才发现嗣九重的目光还一直停留在屋顶上。 154.第154章 曹冲干涉(1) 那站在屋顶上，谈笑风生嬉笑晏晏的由心和司马曜。 玲珑紧咬着下唇，手拽紧了裙摆。 “师兄！” 看着由心和司马曜消失在夜色里，嗣九重才正视玲珑，但也只是简约开口道：“你先回去吧。” 眼看着嗣九重要走，玲珑急了，伸出双臂就拦在他面前：“师兄你要去哪。” “清河公主的封印还没有设，随时可能失去心智，我必须在暗中跟随。”嗣九重说的坦坦荡荡，玲珑反倒觉得那是嗣九重的托词。 其实连嗣九重自己也不清楚，这算不算是自欺欺人。以师父遗命为借口，停留在她身边。 “师兄你还没有设下封印？！”玲珑的语气显然变得尖锐起来。 她不信，以她师兄之力，区区封印竟耗费了那么多精力。 想到这，玲珑几乎咬牙切齿道：“夏侯一族不也在追寻清河公主的下落吗，如果公主不肯配合，我们干脆通知了夏侯族人，把她连捆带绑带去隐世之地就是了。师兄又何必费那么大周章。她一日不肯让师兄你下封印，我们就一直看着她和司马仇人谈情说爱吗？” “玲珑！”嗣九重语气中带着呵斥。 他不喜欢玲珑话语间的刻薄。 何况…… 他现在心里有这么一丝期盼。 希望一切都是他和曹冲弄错了。 那个曜，并不是司马家的后人。否则如果由心知道一切，又该如何自处？！ 嗣九重看出了玲珑神情里带着的不悦和委屈。毕竟是一同长大的师妹，嗣九重放柔了语气安慰道：“我没事，之前确实是一个误会罢了，你也不要再为我费神。” “那……师兄，你不要再单独行动了，带着玲珑一起吧。师兄……求求你了。你看你受了伤，玲珑还可以帮你一把。”听出了嗣九重语气里的松动，玲珑得寸进尺的拽住嗣九重衣袖，连连哀求：“师兄，你忍心玲珑一个人四处漂泊？我一个人回谷里，也实在是待不下去啊。之前你也明明答应了玲珑，带着玲珑一起不是吗。” 面对玲珑三番四次的哀求，嗣九重只得点头：“回客栈吧。” 玲珑松了口气，任凭嗣九重将自己的手推开后自顾自往前走去。看着嗣九重离去的背影，玲珑并没有马上就追上去。她反而悄然后退几步，在指尖运转起灵力来。 清河公主是不能让她再为害人间了。 再这样下去，只怕她师兄的魂都要给勾走了。 玲珑默念咒语，那原本地上被嗣九重打落的式神犹如破碎了翅膀的蝴蝶，几番挣扎，摇摇欲坠，但终究还是再次飘了起来。 “我们啊，帮夏侯族人一把吧。也该让他们知道，他们一直苦苦追寻的清河公主在何处了。” 玲珑嘴上，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笑。 司马后人。清河公主。 她很期待结果啊。 她真希望由心得知曜的身份后，肝肠寸断，此后再不出隐世之地一步。 “玲珑？”察觉到玲珑没有跟上来，嗣九重停下了步子，回头唤了一声。 155.第155章 曹冲干涉(2) 玲珑抬眼，望向嗣九重那冷峻的脸，露出笑容来：“师兄，我来了。” 就在嗣九重和玲珑一步步走远后，那些式神们才纷纷往扬州各处飘散而去。与之前找到十八铜钱灵力所在的任务不同，它们现在的新任务，是寻到夏侯一族。 26： 从不知名的员外府房顶跃下后，由心一直心虚的躲在司马曜身后，生怕被哪个路人认出来。别的她倒不怕，最怕是她的容貌传了出去，被夏侯珞他们查到她踪迹，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看着由心像一只小猫一样东躲西藏，司马曜眉眼带笑，抬起衣袖就将由心往自己怀里一搂，拥着她一步步往恒府走。 由心一个踉跄，被司马曜带入他怀中。一时间，司马曜身上独有的药香就涌入她鼻内。那是只属于司马曜的味道。她没有说话，也不敢说话，只是将头深深地埋在司马曜怀里，伴随着脚步声，她能听到司马曜心跳声。 周围偶有路人谈笑经过，她也是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偶尔司马曜也会和她说些什么，可由心完全记不得司马曜到底说了什么，自己又回答了什么。 这漫长的夜路上，由心只觉得那一天自己走了好久好久。于此一生，都要消耗在这条路上一般。恍惚中，她还能顺着眼角的余光看到扬州城的灯火。 繁华的扬州城。 缀满灯火的扬州城。 歌舞升平富饶一方的扬州城。 百年前，不忘姨母和那个叫孙策的男子，是不是也走过这样的热闹街道。百年前，吴姨母和孙坚姨夫，是不是也在此许下过什么亘古不变的誓言与约定。 “由心，到了。” 由心怔怔的从司马曜怀中出来，这才发现两人已经在硕大的恒府之中了。 她抬起头，看向眼前那位少年郎，一时不知如何做答。 “夜里风大，虽是夏日，你也不要着了风寒。”司马曜一边说，一边解下自己的薄披风替由心披上：“我就不送你回屋了，恒玄还等着我呢。早些去休息吧。” “好……” 由心柔声回应，像一只完全没了脾气，彻底被收付的小野猫。 她转身往自己的房内走去，经过那花团锦簇的后花园时，心里还像有一只小鹿在乱跳。这份喜悦并没有持续多久，在曹冲出现在自己面前后，由心的笑容戛然而止。 “你不能和他在一起。”没有拐弯抹角，曹冲单枪直入就把由心担忧的话说了出来。 “为什么？！”由心尽量压低着声音，对着眼前的黑影反问。虽然克制着情绪，可还是能感受出由心的怒意。 “由心。” 曹冲话语里，是少有的严肃。他对这个妹妹一直宠爱的很，生怕她受了委屈。也不愿意由心在人生上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发生。就好像当初爹爹和娘亲给由心取得这个名字一样。 由心由心，无论何事，都希望她今后能遵循自己的内心。 早知如此，他就在该最初发现端倪的时候，就掐断了由心的这个念头。 156.第156章 五爪黑龙(1) “由心，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身份。” “我不管什么身份不身份，我喜欢曜，曜也喜欢我，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在一起？”由心怒气冲冲的等着眼前这个黑影。 曹冲知道由心不开心了，可还是扯出她伤口道：“你和寻常人不一样，别人可以谈情说爱，你不可以！你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已垂暮，甚至白发苍苍，而你还是现在这样十八岁的姿容？” 曹冲的话犹如一道惊雷，愣是让沉溺在感情里的由心一颤。 千岁命格，长生不老。 是寻常人甚至君王都苦苦追寻垂涎的福分，还是永生永世相伴的诅咒？ 由心红着眼看向曹冲，语气中显然已经带着哽咽，但还不愿意服输：“可是娘亲和不忘姨母为什么可以和自己喜欢的男子厮守一生？” 曹冲心疼的走上前，他想抬手安慰由心，可他知道就算他伸出了手，那没有实体的黑影也只能从由心身上穿过罢了。 “你有没有想过她们为此付出的代价。” 句句属实，字字锥心 “娘亲和爹爹相爱，从最初的正室身份，改名换姓再变成区区侧室。作为娘亲子女的你我二人，更是受到了诅咒，不得离开娘亲遗留下来的玉佩半步。否则……就会丧命。姨母不忘呢，她的代价还不够？先与孙策相爱，永失所爱。后下嫁姨夫赵云，永失长生不老的能力。” 明明是夏夜，由心的身躯却好像坠入冰河里一样寒冷。 曹冲说的这些，她都知道。因为她就是这一切的见证者。 “如果说，我甘愿呢……”由心声音带着颤抖，像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 那个在青梅树下偶遇的少年郎。 那个一起共度风雪，用虚伪笑容掩盖内心惶恐不安的少年郎。 那个举止温文儒雅，却比谁都心怀天下黎明的孱弱少年郎。 “我甘愿像姨母不忘那样，丢弃自己永生的能力呢？”由心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看向曹冲，哀求道：“曹冲，好不好？！我也不愿看你永远和我一体二魂的相随，如果我放弃长生不老，你正好可以拥有娘亲留下的玉佩啊。” “荒唐……”曹冲虽在责骂由心，但语气中难掩心疼。 一个人怎么可能丧失爱另一个人的能力。 可若是寻常人也就罢了，偏偏由心爱上的，还是曜……司马曜。 “不要哭了，不要哭了。”曹冲安慰着由心：“我只是想让你认清现实，既然你已经做好这样的觉悟，那我也不会阻拦你什么。由心你要知道，无论你做出什么选择，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只是一点，你一定一定不要让别人伤害到你。” 由心吸了吸鼻子，含泪点点头。 如果曹冲有身体，她真的很想抱一抱自己的兄长。这个在年幼时就心甘情愿，把活下去的机会让给自己的兄长。 可是，她又是何等的自私？ 她承载着这么多人的爱所活着。一个人在时间漫漫的长河里活着。如今这样不负责任的说抛弃自己长生不老的身份。这可是以曹冲性命换来的身份啊。 157.第157章 五爪黑龙(2) “由心，不要背负什么。你知道我啊，最见不得你哭了——你以为我这样无私，把活下去的机会让给你吗。还不是因为你当时哭得厉害，我实在心烦，就想，算啦算啦，就让这个小丫头活着吧，不然我得被她哭闹声烦死。” “曹冲……”由心语气里，满是自责。 她知道曹冲没有实体。可在曹冲伸手拂过她头的时候，她分明就感受到了曹冲。 27： 由心回到屋内已经是好久之后。 蜷缩在桌上几乎要睡着的小白一听到动静，立刻“腾——”一下站起身，激动的甩动着尾巴。 可等由心推门入内，它又立刻装出无所谓甚至抱怨的模样道：“由心！你这蠢货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可是恒玄非拦着我，说让曜一个人去寻你就好了。我跟你说啊，以后就算你跑到天上去跳舞，也一定告诉我一声，带上我！” 絮絮叨叨好半天的小白意外没等来由心的反击，他咦了一声，在看到由心哭得红肿的双眼后，立刻炸了毛：“由心你哭了？谁欺负你了？是曜那个混蛋？你等着，我这就去帮你算账。” 说罢，小白扑着就要往屋外走。 由心一个伸手，就把小白的尾巴拽在手心。 小白几番折腾，都没能逃出来：“由心，你这是干嘛，你还帮着他？” “和曜没关系，是我自己的事。”说着，由心将小白放到地面，自己则怏怏的趴在圆桌上。 感受到气氛不对劲，小白也不再胡闹，乖乖趴在由心脚边不说话。 由心望着那忽明忽暗的烛火，伸手用食指就去拨动。因为速度快，手指也没有被烛火灼伤。 她是不是，太自私了？ 她是不是，太胡闹了？ 是不是应该早早的就回隐世之地，安安稳稳，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过着自己的人生。然后……在某一天，也许就能寻到自己娘亲的下落。可是……由心抬手去抚司马曜给自己披上的那件披风，还带着药草淡淡香气的披风。 她到底该如何抉择？ 迷迷糊糊中，困意上涌。 枕着自己的手臂，由心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直到这个时候，曹冲才一点点从由心体内出现。 小白警觉的站起身，看着曹冲。 “我要离开一趟。”曹冲看了眼小白，率先回答。 “是去找司马曜？”小白不笨，它大致猜测由心突然变得这样闷闷不乐，一定和曜有关系。 曹冲没有说话。 看了眼由心后，只见黑色的雾气形态的曹冲，在空气中消散开，没了踪影。 似鬼魅重重，在潮湿的夏日里匍匐前行。蔓延在恒府的整个角落，但又有目的的追寻着什么。一直到那鬼煞之气在司马曜的屋门口才停了下来。 屋外，原本蛙叫蝉鸣生气勃勃，就在鬼煞戾气停下那一刻，全然一片死寂。 床榻上，浅睡的司马曜不动声色的睁开眼。 他素来睡的浅，一来是因为身体不适，常年病痛。二来是因为提防刺客，不得为之。这也就是当初由心夜闯皇宫，他能有所防备的原因。 158.第158章 五爪黑龙(3) 因为和曹冲交过手，司马曜一下就辨认出来者。 他翻身坐起，随意披了件外袍，静等曹冲的出现。那淡然的样子看起来就像一位孱弱的乱世贵公子。 黑色的煞气从门缝之间一点点渗入房内，随着煞气的增多，黑色的人影被鬼煞戾气呈现出来，但并不能看清楚外貌。 “由心的胞弟？不知道深夜造访，有何贵干。”司马曜不吭不卑看着曹冲，放在床榻上的手则悄然无声的伸到枕头下。那里放着他的折扇，危险时刻以确保他随时可以对曹冲反击。 “离开由心。” “哦？”面对曹冲这番话，司马曜不怒反笑：“你今夜来此，由心知道吗？” 曹冲没有与司马曜多废话，眨眼间，就以狂涨数倍的暗夜气息。带着王者之势，不可抗拒。 黑暗中，司马曜看着那原本只是一团雾气人影形状的曹冲双眼都变得通红。 见司马曜不躲，曹冲也不再心慈手软，原本扑向司马曜的黑气幻化成一条黑色的五爪长龙，对着司马曜就咆哮而去。 司马曜抽出枕头下的折扇一挥。折扇上描绘的盘旋金龙感受到召唤后，也立刻从扇子里奔腾出来，毫不示弱的和曹冲的黑龙撕咬起来。 一金一黑两龙之前早就想较量一番，要不是因为由心阻拦，哪会等到今时今日。 仿佛想洗去先前硬被主人唤回的屈辱，黑龙狰狞且霸道，连番撕咬。金色虚无的金龙也不甘示弱，双爪就抓下那黑龙的数片龙鳞。 衬着那金龙的光芒，司马曜才看清黑龙竟是五爪。他有些诧异的看向曹冲。 五爪天子，四爪诸侯，三爪士大夫。 他一直以为由心是刘家后裔，朝代更替至今，刘家也应该区区诸侯罢了。就算有龙，怎么会是五爪天子之龙？！ 看出了司马曜眼中的惊诧，曹冲话语中带着不屑道：“若非我将性命让给了由心，你们司马家族怎么可能多了曹氏江山？” 以他之能，绝对不会像曹丕那样放任司马家独大。 以他之能，也一定会早早统一了三国天下。 五爪黑龙，又有什么可惊讶。 眼看着金龙渐落下风，司马曜捂住胸口就喷出一大口鲜血来。 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自然是不可以随便施展这样大的灵力。可是他也不是鱼肉，随意任凭宰割。 司马曜眼中的阴戾一闪而过：“我看你是由心胞弟，不与你计较。可如果你非要相斗，我也愿奉陪到底。只是你要知道，你刘氏的江山早就被曹家给灭了！” 说罢，司马曜抬手按住自己手腕，硬是逼迫自己灵力更大的渗出来。 曹冲没有想到司马曜会这样破釜沉舟。要知道如果灵力不济，强行运转，很有可能会灵力枯竭而亡。可如今箭在弦上，也不得不发了。 眼看着金龙光芒强盛，曹冲也是咬着牙在不伤到由心身体的情况下全力一战。 “我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如果你是要玩弄由心感情，我奉劝你趁早收手。由心身上没有什么值得你利用的地方。” 159.第159章 恶战(1) 很明显，曹冲那也开始渐渐透支体力。他的灵魂本就不能离由心太远，限制又频频施展消耗巨大灵力。 听到曹冲这一番话，司马曜算是明白了过来。原来对方不过是担忧由心受到伤害。 虽对司马曜对曹冲的五爪黑龙很是在意，但他还是硬撑着身体，字字肺腑真诚道：“我与由心是真心互相喜欢，哪里谈得上什么利用。如果你今天是为此而来，我也奉劝你一句。我是绝对、绝对、不会离开由心的，除非她先一步弃我而去。” 屋外，感受到两道灵力波动的恒玄总算是匆匆赶来。 听着脚步声，曹冲知道自己无法在耽搁，他看了眼司马曜，第二次选择退让。 黑色的长龙哀怨的吟叫了一声，不甘心的回到曹冲体内。在恒玄一把推门而入的时候，曹冲已经消散在空气中。 28： 布置精巧奢靡的房内，因为曹冲和司马曜的相斗，早变得一片狼藉。那些价值不菲的摆饰也都摔成了碎片。 并没有为此有什么惋惜，恒玄心中更为在乎的是司马曜。 在确定司马曜无碍后，他显然是松了口气，上前搀扶住司马曜：“刚那灵力，是由心体内另一道魂魄！？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生怕恒玄会对由心再有什么意见，司马曜用手按住自己生疼的胸口，强忍住痛楚，对恒玄隐瞒道：“我没事，他怕我伤害了由心，对我小小警告一番，并没有伤到我。” 司马曜知道恒玄聪慧，如果恒玄多问什么是一定瞒不住他的，于是立刻抛出问题：“恒玄，你帮我去调查一下，近些年刘家可有出王气的才能之辈。” “帝王之气？”恒玄似是听到什么可笑的事情，笑话司马曜道：“你是被揍糊涂了？刘家哪会还有人拥有帝王之气。” “可是我见到了。那个人有帝王之气，还有黑龙作为灵兽。” 恒玄当然知道司马曜口中的“那个人”是指由心的胞弟，在看到司马曜一本正经的神态后，也不敢再开玩笑。他扶着司马曜往床榻上坐去，然后细细询问：“五行呢？和由心一样吗？” 司马曜有些挫败的摇摇头：“我与他交锋也有三次，可他的灵力根本就不在五行之中。我今天看到他灵兽黑龙的爪了。和我的金龙一样……”说着，司马曜忍不住抬头去看恒玄，难掩担忧：“和我的金龙一样，九五之尊，五爪之龙。” “嗨。”恒玄故意露出轻松的模样安慰司马曜：“不过是个已死之人，就算如你所说，那又如何？他一介残魂，还想争夺江山？晋国国土被宋、秦两国瓜分还不够？你啊，先把身体养好。” 听到恒玄这番话，司马曜颔首就才床榻上躺下，他那残败的身躯早已经支持不住，急切的需要休息了。 恒玄替司马曜盖好被褥，确定他入睡后才满腹心事的离开。 五爪黑龙吗。 看来他小看了由心身上的秘密。 必须加派影子卫才好了。 如今和贾南风一战，无暇分神，千万不能别意想不到的人或事给坏了事。 160.第160章 恶战(2) ※ 翌日清晨，天才刚蒙蒙亮，由心已经在司马曜房门口踌躇不前，满是担忧的来回走动着。 昨夜曹冲闯入司马曜房内的事情，她后来也是感受到了的。奈何曹冲耗费了太多灵力，连她都被波及得全身无力，硬是只能倒在地上不得动弹。由此也可以知道，曹冲和司马曜之间争斗有多激烈。 等她好不容易恢复过来可以动弹身体，已经是大半夜，她在房内担忧了一宿，生怕司马曜伤到哪里。可偏偏她也不愿责怪为她好的曹冲什么，只能等到天一亮就来司马曜房门口等着。 听到屋里有了响动，想是司马曜醒来了，由心眉眼带笑，欢喜的上前一步，偏偏又突然止住了步子。 她不知道如何开口对司马曜解释。如果他因为曹冲的事情对自己生气，她又能怎么办呢。 尚在犹豫的由心并没有发觉，本该渐渐亮透的天空，好像被什么东西一层层遮挡覆盖住。让人透不过气来的压抑之感犹如蝗虫黑压压扑来。 “由心！” 小白率先嗅到了危机，看着天空发出警告。 听到小白急切的声音，由心转头望去，随即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那原本露出鱼肚白的天空中央硬生生被撕裂开一道口子，不计其数的黑色怨灵哭喊着从空中争先恐后扑出来。而它们的目标——自然是恒府。 “怎么会这样，这么多的傀儡怨……”由心不由自主张大了嘴，除了诧异，还有些许恐惧。 她内体原本因昨夜受了伤的曹冲硬撑着睁开眼，将鬼煞戾气弥漫在由心周围，给她带去一层保护。 由心还没反应过来，一把折扇就朝她飞来，速度之快让由心甚至反应不过来去躲。 那折扇直直擦过她脸颊，对着她身侧而去。这时候由心才发现在自己还有小白发愣的工夫，已经有傀儡怨来到了自己周围，并且想偷袭自己。 而挥出这折扇的人，正是司马曜。 “由心，过来。”打开门的司马曜一脸担忧的朝着由心伸出手。 由心也没犹豫，抓住司马曜的手就来到他身边。司马曜另一只手一挥，原本飞出的折扇又再一次回到了他手中。 庭院里，传来恒玄还有恒府侍卫们的惊呼。 在看到司马曜没事后，恒玄松了口气，但紧接着立刻抱怨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贾南风在搞什么鬼，哪里寻来的那样多傀儡怨。” 这些傀儡怨的怨念十分强烈，而且嗜血。之前由心几人遇到的傀儡怨，顶多带着心智，略有残暴。可现在这些傀儡怨，就好像有深仇雪恨一般，不管不顾，哪怕灰飞烟灭也要拉一个人垫背。 “曜，你不要出手。你身体尚未完全恢复，不能乱动用灵力，否则毒素又会乱窜。由心，你保护好曜，我去拦住傀儡怨。” 此时的恒玄再一次甩开平日嬉闹的模样，由心也十分配合的点点头，没有和恒玄抬杠。 恒府的家丁侍卫纷纷加入这场争斗，就连青黛那些平日里看着手无缚鸡之力的侍女，也拿着武器斩杀起傀儡怨来。 161.第161章 夏侯族人(1) 由心并没有时间去顾那么多。 就算恒玄带着一干人等想要阻拦傀儡怨，可还是有不少傀儡怨朝着她和司马曜扑来。 见司马曜要再次挥扇，由心抬手阻止他道：“曜，恒玄说得没有错，你不要出手。” 说完，由心挥动起海浪一般的飘带，带着铃铛声阵阵，就将前面狰狞而来的数十只傀儡怨皆击散。 尚未喘息，眼看着又有傀儡怨扑来，由心一跃而起，掌心的灵火摇曳而出，整个长廊上瞬间汹涌出巨大的火焰。那火焰吐着蛇芯，变化成一条火蛇吞噬着傀儡怨。 此招虽然好用，可是极其耗费灵力，没一会原本宛如仙蛾的由心已经喘着气，发丝凌乱。 和由心相比，恒玄还有小白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恒玄持剑而战，趁着空隙挥出衣袖中的铜钱，金色的猎豹灵兽幻化而出，见到傀儡怨就连番撕咬。可敌众我寡，没一会那金钱豹就被傀儡怨团团围住啃噬起来。无奈之下，它再次幻化跌落成铜钱。 一直财大气粗，以铜钱作为暗器、阵法的恒玄，根本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居然会钱财散尽。 他呸了一声，看着空空如也的钱袋，只得拿着自己那柄花哨的宝剑前去继续迎战。 至于小白，眼看他那冰雪阵法的范围越来越小，本来只要一触碰到傀儡怨，就能将它们截杀的寒气，此时也没了最先的威力。它灵力快要耗尽了。 29： 一时大意吃了傀儡怨亏的恒玄咒骂着吐出一口血，说了句脏话后又喊道：“这哪里还是傀儡怨？！亡灵怨还差不多，贾南风那老妖妇到底做了什么。” 由心喘着气，有些无奈的看了眼恒玄。 不过分神一瞬间，就有新的傀儡怨将由心团团围住。 由心头疼的看着那些傀儡怨，还没出手，只见司马曜终于没办法再坐以待毙，持着折扇就杀了进来。 由心和司马曜相视一笑，彼此背靠着背而战。 “由心。” 明显感觉到由心体力不支的曹冲有些担忧，他想要出手，但立刻被由心阻止住。 “曹冲，你不要出来。昨天你也受了伤，混战那么久嗣九重都没出手帮忙，可见他一定不在附近。万一到时候你失控，那如何是好？” 听到由心这番话，曹冲只得无奈的潜伏在由心体内，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时候爆发出一道煞气，击杀一两只傀儡怨。 眼看恒府的人一点点要落入下风，由心抬手抹了把额间的汗水，有些无奈。 难道，真的要让曹冲出手吗？ 可万一……那天自己失控的情景再现，又该如何是好？ 连素来自负的恒玄，这个时候都责备起自己来。昨天自己真不该把恒府所有的影子卫都派出去，如今反倒被贾南风将了一军。 正当几人绝望的时候，房顶接二连三冒出身着青色服侍之人。 这些人中大部分的衣服为青色，头上的发丝则一丝不苟竖起。部分看似领袖带头之人，则穿着更深一色的青绿色衣饰，连发髻上也多佩戴了一根与衣服同色的绸缎。 162.第162章 夏侯族人(2) 这些人中大部分的衣服为青色，头上的发丝则一丝不苟竖起。部分看似领袖带头之人，则穿着更深一色的青绿色衣饰，连发髻上也多佩戴了一根与衣服同色的绸缎。他们虽大部分都没有灵力，但一个个进退有序，与军营里的精兵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些人里，其中一个少年一眼就看到了在奋战的由心，欣喜的大喊道：“公主！公主在那，速速保护公主。” 说罢，他已经率先跳下房顶，往由心那奔去。其余青衣人见了，也纷纷紧跟其后。 听着这聒噪的声音，由心不用抬头就知道来的是夏侯珞。她暗暗喊糟，但也不得不承认夏侯珞这回来的及时。 就算没有灵力，面对凶狠嗜血的傀儡怨，百余个青衣人也没有一个露出丝毫胆怯。 几番下来，倒是让这场混战发生了逆转。没一会，傀儡怨节节败退，被夏侯珞等人悉数斩杀。 终于是躲过了一劫将那些傀儡怨杀尽，由心还没来得及休息，就见夏侯珞急不可耐的往她面前跑来。 “公……”公主二字还没出口，由心已经脸色一变抬手就去捂夏侯珞的嘴，瞪着眼好像在说：你忘了我怎么交代你的？！ 感受到由心的怨念，夏侯珞立刻反应过来，就差痛哭流涕的大喊：“小姐，我终于找到你了。快让我看看你，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受委屈，有没有被欺负。” 夏侯珞一边说一边来来回回打量着由心，想要伸手，但又有自知之明，深知两人是主仆关系，只好后退几步，抽噎着就跪了下来。夏侯珞这一跪，其余百来个族人也纷纷跪了下来。 “夏侯珞失职，让小姐受惊了。小姐你瘦了……小姐……夏侯珞罪该万死，把你给弄丢了……” 由心头疼的按着自己脑袋。这个夏侯珞……她真想把他的嘴巴给缝起来。她都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司马曜和恒玄了。 恒玄匆匆吩咐完剩余恒府人去清理残局后，不动声色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呵呵，真是没有想到。 他一直苦苦调查由心的身份都查不出半点线索。如今倒是出现了这么一大波人来帮他。 初他还以为这些青衣人是在追杀由心，倒没料到竟然是主仆。 若说暗杀、调查一类，他的影子卫自然厉害，可面对这些青衣人，如果真的两拨人拼死一战，影子卫说不准还会吃个大亏。 这些人……如果能收入司马曜麾下，一定各个都是骁勇善战的将才。 恒玄这样想着，眼神则在夏侯珞等人的服饰上默默观察起来。 那是连由心和夏侯珞几人都忽略掉的细节。 无论青绿深色还是浅青色的衣服双袖间，都绣着麒麟花的花纹。 夏侯一族守护由心已有百年，那些服饰也好，身份划分也好，一直都是祖上流传下来的。后世渐渐只是依照那个习惯来办事，早已忘了真正的含义。 “小姐……”见由心好半天都不说话，夏侯珞有些委屈的抬眼看向由心。 163.第163章 君王司马曜 由心为难的看着夏侯珞这一群人：“你们都别跪着，倒是先起来说话啊。” 对于由心的这番话，没有夏侯珞的指示，其余人都不为所动。 由心气恼的跺了跺脚，又远离了夏侯珞几步：“你们这些人，到底是听小珞子的，还是听我的？！” 青衣人们面面相觑，可依旧没有起身。 “总之，我不走。”说着，由心往司马曜身边一站，对夏侯珞道：“小珞子，我还没玩够，你先回去吧，不要管我了。” 这个时候夏侯珞才注意到由心身旁这位身形清癯的司马曜。他嘴一撇，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莫非…… 自家公主初入人间，就被别人拐去了？！ 30: 见夏侯珞不怀善意的看着自己，司马曜倒也没放在心上，倒是屈尊一般恭恭敬敬朝着夏侯珞行礼做了个揖。 夏侯珞并不想搭理司马曜，只想劝着由心尽快离开。哪料他的步步紧逼，只让由心逃似的越走越远。 争执间，众人并没有发现原本消散开的怨气又在不知不觉中聚集了起来。 只听一句凄厉的哭喊声后，好似厉鬼一样的妇人也不知从哪里钻出，狰狞万分扑向由心。 夏侯珞几人一惊，想要去护由心，但哪里还来得及。好在曹冲先一步爆发出鬼煞之气，但虚弱的曹冲并没能立刻逼退对方，只是将她阻拦在煞气之外。 “我的儿啊” 哭嚎声里，带着丝丝绝望还有怨恨。 那是被贾南风杀死，身怀六甲的妇人。 并非只有区区一人，越来越多被杀的怨灵从地底下钻出。这些子母怨比先前由心他们斩杀的傀儡怨怨念强大不止数十倍。可偏偏，她们好像只把由心当做了攻击报复的对象，只朝由心而去。 那些妇人的肚子皆血肉模糊，甚至肠子翻涌。那里曾经还孕育着另一个生命。以腹中孩子亡灵为威胁，操控着她们杀了由心。这份作为母亲对于孩子的爱意所转化的恨，连有王者之气的曹冲都无法呵斥她们停下。 听着那无比怨恨的声调，由心有那么一瞬恍了神。 曹冲那岌岌可危的鬼煞之气眼看就要被撞开，折扇所飞之处，金光熠熠。 伴随着金龙的龙吟，虽然灵力稀薄微弱，但依旧难挡磅礴气势的透明灵兽护在由心面前。 司马曜没有想过刻意向由心隐瞒自己的身份，亦或者说自己的灵力。他身为晋朝君王这件事，他本就想寻个何时的机会告诉由心。如今见由心身陷危机，自然没有犹豫就唤出了金龙来。 此时此刻，被恒玄大量派出去的影子卫们也终于赶来。 阳光下，他们身形犹如鬼魅和影子，闪烁而过，斩杀凶灵。 “由心？” 见由心还在发愣，司马曜关切的上前想去搀扶。 “曜！”恒玄大喊一声，戒备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那些追随由心而来的青衣人，包括夏侯珞，此时都是难掩诧异的神情看着司马曜。除了诧异之外，更有警惕和杀意涌现。 164.第164章 解气了吗？ 那些追随由心而来的青衣人，包括夏侯珞，此时都是难掩诧异的神情看着司马曜。除了诧异之外，更有警惕和杀意涌现。就连小白，也是张大了嘴一脸震惊的看着这一幕。他没有想到司马曜的身份会在此刻暴露。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由心愣愣的看向司马曜，似还不愿相信这个事实：“曜。你刚才的那道灵力……那道灵力……” 由心的声音越来越轻，还带着些许颤抖。 是她感受错了吗。是她看错了吗。 五行属金的，金龙。 当朝天子无疑。 “由心。”司马曜上前一步，但明显看到由心跟着后退了一步。 司马曜此时还想做些许挽回，他只猜测由心和刘家有关，并不认为由心和他之间有什么难以跨越的鸿沟。 影子卫们无声无息将所有的怨灵都彻底铲除后，纷纷站到恒玄身后。恒玄不发话，他们都不敢擅自行动。而夏侯珞一干人等则站在了由心身后，像是两军对垒一般彼此僵持着。 “你……你是司马家的人，你是当今君王司马曜？！我好蠢，居然到现在才发现……”说道这，由心自嘲般的笑了，红着眼眶看向司马曜。 这个让她动了心的少年啊，原来就是自己下人世间所想要杀掉的傻子皇帝。 见由心此番话说出来，司马曜有些急了，连忙说“由心，你是汉朝的后裔对吧？可是篡夺了汉朝的并不是我司马家啊，是曹操那个反贼！是曹氏一族啊。” 由心冷冷一笑：“好，很好。曹操是反贼。那你倒跟我说说，曹操哪里做了反贼所做的事？！他当初从没有过叛逆之心，身为丞相手握重兵拥戴汉帝，没有过称帝的半点念头和心思。而你们司马家呢？！” 说到这，由心似想起百年前，曹奂的死。 那被自己从小到讽刺到大的帝王，施展计谋把自己骗回宫殿，只想重振曹家威风的曹奂。就这样被司马炎斩于皇位之上。还有曹家那些无辜的旁支分脉，那些无恩无怨，不曾参与政治的曹氏一族。 全都死了。 那些忠心耿耿守护着曹家的文武百官，以及他们的家眷，也全都死了。 很久很久之后，由心才从夏侯族人口中听闻，那些人为了守护她这位所谓的清河公主，为了守住她那长生不老的秘密，在自己被封印后的洛阳大火里，都被司马炎屠杀殆尽。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杀意，从由心体内一点点涌现。她强忍着泪水的缘故，使得双眼都变得通红。 “看看你们所谓的司马家，将曹操辛辛苦苦治理的山河糟蹋成什么样？！多少妖魔肆虐，多少百姓流离失所？！”这番话，由心几乎是吼了出来：“当年的仇，就一并算一算吧。” 漫天的大火无端蹿出，将周围人都烤的炽热不堪。她抬腿将地上一柄弃剑踢起，一把抓住剑柄后，几乎不带着犹豫就往司马曜胸口刺去。 “曜！——” “曜公子！——” 165.第165章 继承(1) 司马曜身后，恒玄和影子卫纷纷大喊着想要往前；由心身后，夏侯珞一干人等也持剑随时准备厮杀。 司马曜伸手，暗示着恒玄他们不准轻举妄动。 他知道，如果影子卫和夏侯珞他们相斗，并没有太大胜算。何况……他还是希望自己和由心能有挽回的机会。 对上司马曜的眼神，由心咬了咬牙，再一次施力将剑往司马曜体内刺了进去。 司马曜的嘴角渗出了血渍，但他并没有去擦。他只是一手扶着那柄刺穿他身体的剑，然后带着苦笑将另一只手伸向由心。 “解气了吗？”他的声音仿佛来自深海，温柔喃喃。又似来自云端，随时会一笑而散。 是否在他心中还奢望，区区一剑，就能抵消由心心中的怒意。 “不管你对我们司马家有什么怨恨……由心，原谅我和司马家吧。我治理出盛世江山给你看，我给你一世无忧。好不好。这满目疮痍的大地，待我掌握皇权，我一定重返一个大汉盛世给你。” 恍惚中，由心好像看到了儿时的光景。 那个一直让自己敬仰的爹爹，对着自己的娘亲一字一句许诺道：“不念，我答应你，我一定给你一片太平盛世。没有战乱，没有烽火，没有流离失所的百姓。” 那时候的她尚且年幼，只觉得太平盛世这样空这样大的承诺未免太没情趣了些。恩爱两不疑的夫妻，不该说些海枯石烂天长地久的誓言才是吗。 后来她渐渐长大，看惯了戏曲听多了说书，那些世俗爱情的比较下，她方才明白这诺言远比那些负心人薄情汉口里的一生一世重的多。 爹爹是这样爱着娘亲。 因为听闻娘亲来自一个太平盛世，为了不让她离开，为了让她能一直留在自己身边，他甘愿改变整个天下的命格。他死守着汉朝最后一个皇上，就算百官恳求，也绝不称帝。 可是…… 这样的盛世江山，这样的太平安稳，娘亲终究没有等来。 而爹爹耗尽了毕生心血的江山，全被司马族人占了便宜。 金戈铁马一生，到头来一场空。连自己子嗣后辈都被狼子野心的奸臣所屠杀殆尽。 由心的泪水再也无法抑制住，从眼中落了下来。她抽噎着看向司马曜，狠狠道：“国仇家恨，此生难解。” 还说什么太平盛世，这太平盛世就破碎在司马家的叛变之下啊！ 说罢，由心将剑一把抽回，眼睁睁看着司马曜的白衣被鲜血染红。她将剑一把丢在地上，转过头就自顾自离开。 夏侯珞看了一眼司马曜，但并没有再多计较，带着其余人警惕的举剑一步步后退，确保那些影子卫不会跟上来，才放心的跟着由心离开恒府。 司马曜并不知道，就在由心决绝转身那一刻，由心已经哭成了泪人。 他看着由心一点点消失在自己视线中，终是扛不住了，摇摇晃晃之下，往地上倒去。 “曜！”恒玄紧张的扑上去扶住司马曜，对着青黛几人就大喊：“离开找郎中，快！快！！” 166.第166章 继承(2) 31： 尚且还算平坦宽阔的官道上，由心坐在夏侯珞寻来的一辆马车中，任凭夏侯珞带路。 以夏侯珞与另一名身着深绿色服饰的男子为首，他们二人驾马于最前端。至于其余的夏侯族人，则骑着马大部分包围于马车周围，小部分骑马分散于马车后面与两侧。只有懂得战略的人方才看得出，这区区百余人，已经形成了军家的鱼鳞阵法。 领头的夏侯珞几次三番担忧的停下马，转身去看那马车。他知道，公主刺出那一剑并非是她本意，奈何身上背负着太多先祖的血海深仇。夏侯珞不知不觉中拽紧了缰绳，若不是看那批影子卫实力不凡，他一定当场斩下那小白脸的脑袋。要不是那小白脸欺瞒了公主，公主又何以那么伤心。 夏侯珞纠结了许久，终于是鼓起勇气调转马匹往马车那而去。可到了马车不远处，他又犹豫起来。总感觉公主离开的这几个月，变得不一样了。可要说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出来。 正当夏侯珞犹豫不决的时候，他的眼前出现了一道黑影来。那黑影被鬼煞之气弥漫，隐约还可以看出黑影周围有一条龙盘旋着保护他。与先前和司马曜打斗的时候不同，这条龙现在才手臂般粗细。它缠绕在曹冲身体上，看起来就好像把曹冲托在半空中一般。 “你是……”夏侯珞看着这突然出现的黑影，他还没反应过来，原本和他一同为首的另一名青衣男子已经驾马匆匆赶了过来。见到曹冲后，立刻在马背上行礼：“想必一定是曹冲殿下吧。” 曹冲没有料到有人会认出自己，有些诧异，但并没有理会对方，只是对夏侯珞道：“由心现在正难过，你不要去打搅她。” 夏侯珞愣愣的点了点头，眼看着曹冲又消失在空气中。 好半天，夏侯珞才反应过来，扭头问身侧那看似才大他两三岁的少年：“夏侯淮！你怎么知道那是曹冲殿下？” 那叫夏侯淮的少年似乎对夏侯珞十分不屑。 他和夏侯珞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夏侯珞作为庶出，本是没有今日地位的。可偏偏，夏侯一族遵循着以清河公主为尊的规矩。就连族长，都由清河公主认命，而族长之子，则成为下一任公主的贴身侍卫。 往年几代，那清河公主不过走个过场。可偏偏……到了他们这一代。清河公主与夏侯珞关系十分亲密，他们二人父亲继承族长之位后，清河公主竟点名要让夏侯珞做自己的侍卫。那等自己父亲百年之后，这族长之位，是给他呢，还是给夏侯珞？ 几个月前，清河公主从夏侯珞手中盗取令牌偷偷跑出隐世之地，正好整个家族对夏侯珞都叱责纷纷，如今正是他夏侯淮在清河公主面前好好表现的时候。 和夏侯淮的缜密心思不同，夏侯珞根本没有想到对方心中已经打了那么多的算盘。他已然带着不解喋喋不休的问道：“夏侯淮？！你倒是快告诉我啊。” 167.第167章 宽慰(1) 终于，夏侯淮似有些忍无可忍的用讥讽语气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历来嫡长子都可看到夏侯家祖训以及遗留下来的书籍、宝物等。甚至可以陪同清河公主进入‘天穴’。我在祖训中看到过，清河公主与曹冲殿下一体二魂，但先前公主灵力被封，导致殿下也沉睡。现在公主封印解除，我想那便是一直不曾露面的殿下了。” “原来如此。”夏侯珞点了点头，“原来夏侯家还有祖训这样的东西。‘天穴’的话，我幼时倒曾跟着公主进去过一次，但是那时候太小了，都不记得什么模样……”说到这，夏侯珞还很是惋惜的挠了挠头。 夏侯珞说的无心，夏侯淮这位听者倒是留了意。其实他心里很清楚，祖训什么只有真正继承了族长之位才能看到。他不过是瞒着父亲偷偷看到罢了。但夏侯珞确确实实进入过‘天穴’，那连当年的司马炎都想进去看一看的‘天穴’。 “不过是庶出，倒也有野心想得族长之位。”夏侯淮狠狠地撂下一句话后，驾马就往之前的位置而去。夏侯珞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又惹恼了这位“兄长”。 马车里，由心并没有感受到外面细微的变化。她蜷缩在装饰大气华丽的马车一角，久久没有说话。 小白砸吧了下嘴，故意高声道：“嘿，由心，你之前还跟我说恒玄是败家玩意，我看你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你看看这马车，也就差了恒府马车这么一点点吧？” “还有啊，你到底是什么身份，怎么和父母闹个矛盾离家出走，这么多人浩浩荡荡跑来寻你？！” 小白背躺在地上，好似仰泳般的姿势挪动着到了由心脚侧。可是由心一直将脑袋埋在双臂间，不理会它丝毫，也没有抬头去看它。 对由心而言，今天的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她一怒之下持剑刺向司马曜，然后在夏侯珞等人的保护下离开恒府。 接下来……就是要回隐世之地了吗？ 她在隐世之地呆的太久了，久到要忘记正常人的生活应该是怎么样的。 确实，夏侯廙当年把她救出来后，凭借着‘天穴’，尽可能给予她一切公主的尊严。这百年来，每日她都像个谪仙似的被供奉在独属的小苑。偶尔外出，一大群人恭敬的匍匐在地上，喊着她清河公主。但她心里是知晓的，除了夏侯廙，那些人多数是把她当妖怪看待。 一个长生不老，永远变出源源不断金银财宝来的妖怪。 可是和司马曜在一起的这些日子不同，她是一个有血有肉，胡作非为，游历山河间的一个人。她会脸红心跳，会受伤落泪。 想到这，由心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为什么偏偏是曜。 天底下谁都可以是司马家的后人，可为什么偏偏是他。天底下谁都可以是晋朝的君王，可是为什么偏偏是他。 由心又想到自己刺出的那一剑。 他的身体那样虚弱，好不容易才有了起色，如今不知如何了。又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决绝而怨恨自己？ 168.第168章 宽慰(2) 32： 黑色的阴影下，曹冲心疼的看着泣不成声的由心，他并不似由心那样为难，直言道：“由心，回去吧，现在还来得及。” 由心泪眼婆娑的看向曹冲，不过一个抬头，眼泪就忍不住落了下来。她用手背抹去泪水，哽咽道：“曹冲，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司马家与我们曹氏一族不共戴天之仇，我怎么可能回去。” 曹冲蹲下身安抚由心道：“若不是当年曹奂设计从你那骗出重明玺，想利用‘天穴’里的宝藏反抗司马炎，拼死一搏，你早已经逍遥自在游戏人间了，哪里还要卷入这些世俗的恩恩怨怨之中？” 说到这，曹冲语气里难掩对曹奂的不满。他和父亲曹操想法相同，无非就是希望由心此生平安且无忧，简简单单快快乐乐，不要惹上那些什么宫斗、政变。可偏偏曹奂把她卷入了其中，害的由心当年失控，一把火差点烧了整个洛阳城。 还好，最后曹奂做出了还算正确的决定，派遣夏侯一族把由心安全的护送到了隐世之地。至于死？哼，他只觉得死不足惜。 当年曹丕设计用鼠疫害死自己，曹熊、曹彰好几个兄弟也都被曹丕所害。那些所谓的子子孙孙曹氏后裔，多半也只是曹丕的后人，他哪还能像由心那样能挤出半点同情心？倒是那些忠心耿耿的良将谋臣，他着实觉得可惜了些。 “曹冲……如果当年，继承爹爹大统的是你就好了。你怨恨过曹丕吗？你怨恨过爹爹还有其余曹家人吗？” 由心娘亲离开后，曹冲一度沉迷女色，一连宠幸多人。那些女子为曹操诞下不少子嗣，其中就包括后来的曹丕。也正是因为曹丕，害的二次转世的曹冲染上了鼠疫。要不是师父相救，曹冲早已经化作一抔黄土。 曹冲的幻影蹲下身，轻抚由心的头。 虽然无法触碰到由心，由心却依稀还能感受到当年的温度。 “傻瓜，我若是继承了大统，最终也不过是史书上空留几页谬赞，哪能像现在这样陪伴你左右。你孑然一人在世间漂泊，我怎么忍心。” “可如果当年你没被曹丕所害，爹爹的江山又怎么会被司马狗贼所夺。”由心狠狠道：“我曹家又怎么会受如此大的屈辱。” 从由心的只言片语中，曹冲明白过来。由心和自己不同，她深受曹家恩惠，与曹操感情也更深厚。虽然后嗣都是曹丕血脉，但毕竟是曹家人。司马家所做下的灭门之仇，由心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化解的。 “由心……你若真的喜欢上了司马曜，就与他在一起便是了。你那天晚上与我争执，不还很理直气壮吗？” 由心只觉得曹冲是为了照顾自己感受才说出这样安慰的话来。 她摇了摇头，又想到当年曹奂的惨死，以及被曹氏一族牵连的文武百官，这是她绝对没办法说服自己去原谅司马一族的。如果只是她自己弃了长生不老的身份，那亦是她自己的苦果，可是百年前的恩怨，叫她怎么遗忘？ 169.第169章 鬼将(1) 曹冲看着由心那哭得红肿的双眼，一字一句道：“由心，曹家从来没有拥有过什么江山。父亲一直以汉朝丞相自称，有异心的那是曹丕。曹丕与你我本就不合，他夺得大权后擅自违背父亲遗愿，以臣子身份抢走了汉室江山，司马炎再以臣子身份抢走曹魏江山，你看看这不过天道循环罢了。” 说到这，曹冲叹了口气接着道：“退一万步说，难道你忘了师父还有不忘姨母说的那些话吗。你‘千岁命格’，江山衰败本就是注定的，任何一个朝代都无法避免，何况司马炎都死了百年，司马曜都不知道是他几代之后的曾孙了。你何必与司马曜，和你自己过不去？” 起初，曹冲知道司马曜身份后，就担心司马曜别有用心，处心积虑接近由心。他夜斗司马曜，反倒意外发现司马曜对由心的感情。那是真的喜欢上了由心，凡事都为着由心好。 后来由心知道司马曜身份，一剑刺出，就算这样的情况下司马曜还是想着挽回。 如今他怎么忍心自己妹妹，再为百年前的恩怨而难过伤心？若两人是真心相爱，他反倒愿意去成全。 马车里，小白难得的乖巧，一动不动的听着曹冲、由心兄妹两个对话。直至今日他才知道自家主人的真实身份。也难怪曹冲会有王气了，如果当年曹丕阴谋没有得逞，真正继承曹操大统的人就是曹冲，坐拥天下的也是曹冲。 见一直没有办法说服由心，曹冲只能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他知道这个妹妹，一旦认准了一件事，就没办法回头。只可惜了这段姻缘……要知道这人世间能寻到一个彼此都喜欢的人，并还能在一起，实在是不容易。 马车里大家正各怀着心事出神，马车突然像是撞击到了什么石块，猛的一个颤抖。 马车外，只听夏侯珞大喊一声：“有埋伏，戒备！保护公主——” 话音刚落，周围的青衣人纷纷驾着马有条不紊的包围住马车，将由心护在中心。 由心和曹冲对视一眼，并没有就这样选择躲在马车里。她抬手擦了把脸上残余的泪水，起身就往马车外探去。小白也是匆匆爬上由心肩头，跟着她视线望去。 起初，众人还以为是恒府的影子卫不甘心，追击而来。可当他们看到浩浩荡荡犹如千军万马呼啸而来的瘴气之后，才意识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面对这突然出现的瘴气，夏侯淮没有慌乱，指挥道：“瘴气有毒，大家快敷下清毒散。”倒是夏侯珞，有些慌了神的往由心马车旁而去。他自己出了什么事倒是无所谓，只盼能将由心平安带回隐世之地。 33： 眼看着那些瘴气渐渐逼近，由心这才看清瘴气之中，有一支军队似的兵马逼迫而来。 可是——那些骑着枯瘦老马的士兵，那些战甲之内的身躯，竟然都是骷髅。 当看清来者们的真面目后，夏侯一族的卫士们显然也都是一惊。 （这是推荐票的加更~~\(≧▽≦)/） 170.第170章 鬼将(2) 眼看着那些瘴气渐渐逼近，由心这才看清瘴气之中，有一支军队似的兵马逼迫而来。 可是——那些骑着枯瘦老马的士兵，那些战甲之内的身躯，竟然都是骷髅。 当看清来者们的真面目后，夏侯一族的卫士们显然也都是一惊。 “是鬼将。”曹冲面不改色的将来者的身份说了出来：“有人掘了死去将士的坟墓，利用他们残存的一口忠贞之气唤醒了他们。” 由心根本不用仔细想，就说：“一定是那个太后贾南风，这一路上她派出袭击曜的东西，都是这些禁术所幻化的妖魔。真是太丧心病狂了，就连为国而亡的将士残魂，她都不让安息。” 保护由心的夏侯族人虽然实力非凡，可面对这些真正骁勇善战纵横过沙场，而且数量占了优势的鬼将，明显有些弱了下风。 “公主！你快回马车中躲避，我来保护你。” 看着夏侯珞虽心中戚戚害怕着，但硬撑着护在自己面前的模样，由心忍不住有些想发笑。由心拍了拍夏侯珞的肩膀安抚：“不，小珞子，你到我后面来才是。” 说完，由心给曹冲使了个眼色。 虽然灵力尚未恢复，但曹冲还是冲了出去。就在曹冲冲出马车的瞬间，缠绕他身体的黑龙立刻飞跃而出，在半空中变得巨大无比。一声龙吟，那些鬼将愣是迟疑起来。 君临天下，万物臣服。 紧接着，由心乘着揽月摘星腾空而起，挥舞间，火蛇从她掌心迸发而出。烧得那些鬼将们无处可躲。 本就是双生兄妹，此时一龙一凤般在鬼将间穿梭，将那些鬼将打得毫无回手之力。 一波击退后，由心稳稳的落在马车车顶，喘着气笑着看向曹冲。 “打得真是酣畅淋漓，曹冲，你刚杀的鬼将可没我多。”幼时一起爬树一起捉弄侍女，长大后也伴随左右，此默契自然不是寻常人可以比拟的。 夏侯珞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一幕，虽然欢喜大半鬼将轻易被杀，但心中倒是有些惆怅起来。他的公主封印解了，殿下也苏醒了。如今公主应该是不需要他这样废的人陪伴在左右了吧。 大家还没反映过来，瘴气中，竟是传来“啪啪啪”的掌声。 由心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瘴气微散，有黑袍人从瘴气中露出了。还未等由心多想，黑袍人挥手间五根银色的丝线已经往曹冲那而去。 曹冲想要躲开，但那丝线像是逮住了猎物的秃鹫，猛追不舍，生生把曹冲缠绕住了。 “曹冲！——” 看着曹冲被缠，由心急了，正要上前，那黑袍人已经将手指攒成拳。那些丝线其中一头都缠绕在他指尖，他这一举动立刻使捆绑住曹冲的丝线变得更紧，缠得曹冲痛苦无比。他本是魂魄，没有实体，按理说寻常之物是困不住他的。由此也可以猜测出，这丝线根本就是专门为了降服曹冲这魂魄而来。 就好像是被绑了线的傀儡木偶，黑袍人手指动弹，曹冲就愣是被他操纵着。让他动便动，让他停就停。可曹冲显然不是轻易让黑袍人控制住的心性，他几番挣扎，但反倒让他跟为痛苦。 171.第171章 新仇旧恨(1) 黑龙感受到了自己主人的痛楚，正想要扑向黑袍人。 那黑袍人不慌不忙的再次扯动丝线。 只听曹冲痛苦的大喊一声，那黑龙受到了主人的影响，全身抽搐起来，从空中跌落到地上，溅起漫天尘埃。 “是……是你……”由心脸色惨白，嘴唇微颤。有些惶恐的忍不住在马车车顶上倒退一步，声音中都带着惊恐的吐出对方的名字：“于吉。” 面临危在旦夕的曹冲，她出于本能竟是想逃。 “哈哈哈，公主好记性，居然还记得在下，这真是在下的福气啊。”黑袍人发出桀桀的笑声，宛如来自幽冥深处。 “不可能！”由心大喊一声去反驳。但出于内心的惊恐，吓得在不知不觉中落泪。 “由、由心……”曹冲像被斩断碾碎了筋骨一般，瘫倒在半空。可偏偏身躯被丝线所操控无法落地。他艰难的吐出一句：“由心，快逃……” 残存的夏侯族人以及夏侯珞、夏侯淮纷纷护在由心面前，他们显然没有料到会遇上这样棘手的事情。但就算丢了性命，也一定护住由心。 “不可能的……”由心摇着头，不愿相信眼前这一幕：“你明明已经被赵云姨夫所杀，怎么会……” “是啊，怎么会还活着呢？”黑袍人一扯丝线，曹冲立刻从半空中坠下，任凭于吉扯着丝线，他就像垂死的猎物一样被拖着一步步向前：“难道公主忘了，我死过好多次了？可惜啊，妖星不死，我怎能瞑目？！” 眼看着形势不对，夏侯珞驾着马就迎上去，防止于吉接近由心。夏侯珞一出手，其余的人也纷纷上前。于吉冷笑一声，不过是看了一眼夏侯珞，瘴气立刻上前，将他困住。紧接着其余人也一一被困在瘴气之中，好似中毒一般脸色发黑，在瘴气中胡乱挥舞着武器。 于吉语气中，有难以掩去的得意：“孙策杀不了我，周瑜杀不了我，赵云？哼，也杀不了我。倒是你们兄妹二人，今日就是你们死期了。” 由心咬了咬下唇，握着揽月摘星的手不知不觉中加重了力道。 于吉…… 百年前他就几次三番与由心娘亲不念、姨母不忘为敌，认为当时的天下大乱是不念不忘两姐妹这“妖星”所害。 他觉得“妖星”篡改天命，使得曹操坐拥北方。 他不仅无故迫害由心的娘亲，害她中毒，最后导致不念的不知所踪之外，还害的曹冲的第一世早夭而亡。 早年由心姨母不忘先与孙策相爱。 那江东小霸王孙策能力超强年少有为，于吉偏偏也认为是不忘的干涉，最后他硬是害得孙策英年早逝。 太多……太多的仇与恨纠缠在一起。 原本以为于吉早被赵云斩于剑下，没想到于吉像是野草一般，烧之不尽，怎么杀都杀不死。 34： 由心站在马车上，裙衫猎猎起舞。她拽紧飘带，强忍住内心的惶恐与害怕。 于吉…… 这个人杀了她周围太多太多亲友。 与当年的司马炎屠杀大为不同，于吉是带着近乎残忍戏谑般的玩弄。 172.第172章 新仇旧恨(2) 与当年的司马炎屠杀大为不同，于吉是带着近乎残忍戏谑般的玩弄。 正如现在他明明可以把曹冲杀死，却还不愿给个痛快一般。 曹冲并没有太过在意自己，只是对着由心喊：“由心，你还不快走！不要管我。” “呵，鬼王之力？”于吉完全不把由心放在心上，反而是看向奄奄一息的曹冲嘲讽：“已死之人，凭借禁术复活，与自己妹妹共住一个躯体，你不觉得恶心吗？就算拥有王气又如何？这天下哪里还轮得到你们曹氏一族来插一脚？” “于吉……”曹冲喘着气，毫不畏惧的看向于吉：“我是凭借禁术复活了，可那又如何。你还不是一样……一样用了禁术。我至少还有由心，你倒是看看你自己，这半人半鬼的恶心模样。还有你说我娘亲篡改天命，倒是你，才是真正篡改天命。当年拥袁绍，如今竟帮着贾南风残害百姓，你啊，才是真正的妖星。” 于吉在黑袍中冷哼，反之将目光投向马车车顶的由心。 匍匐在地上被瘴气所缠的夏侯珞咬着牙硬是扑向于吉，一把拽住他的腿后，倒是一惊。那黑袍之下，没有血肉，仿佛只有森森白骨。他顾不得许多，对着由心就大喊：“公主，你快逃，快逃啊。” “不自量力。找死。”于吉黑袍抬手，露出那干瘦枯竭的手就将夏侯珞脖颈掐住。 由心并不想逃，可是那自幼童年镌刻在脑海深处的恐惧弥漫在她全身。小白明显感到由心的身躯在颤抖，它想去救人但也明白自己一定不是于吉的对手，为今之计只能护着由心尽力逃跑。 由心默念咒语，想施展灵力，可偏偏心中的害怕让她不能自已。 没有灵力……没有灵火…… 这种状态下，根本连细微的火焰都唤不出来。 由心在心中暗骂，由心，快点，快点。这样下去大家都会死的。 可是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那是出于本能的退缩。 眼看着夏侯珞就要死于于吉的手中，毫无预兆的，有好几个小飓风无端而落，硬生生把瘴气吹散的同时，蹿出火花在四处乱溅。初于吉还以为是由心的心火，他正要躲，才意外发现这火焰与由心的完全不同。 于吉反应过来，立刻伸出黑袍中的另一只手，五根银丝顺着由心就刺去。 有人稳稳落在马车车顶，由心的身后。在由心因为害怕没来得及躲闪的瞬间，她已经被人先一步揽住腰间，以极快的速度躲闪开去。 这气息…… 才被对方护着落到地面，于吉已经又一次施展招数。 黑衣男子来到由心面前，拔剑就朝着丝线看去。峥嵘声下，才察觉那丝线并不柔弱，而且蕴藏了很大的力气。 由心抬眼看向那救了自己好几次的男子。 没来得及开口道谢，嗣九重已经面对着由心再一次抱住她往空中逃窜。原来是于吉唤回了捆绑曹冲的那五根丝线，双手一并挥舞银丝攻击着嗣九重和由心。 173.第173章 新仇旧恨(3) “嗣九重。”嗣九重的怀中，由心紧拽着他衣襟，身体还止不住在发抖。 “什么？”嗣九重微微皱眉，吃力的抵挡着于吉的攻击，但还是找出空隙来回答由心的话。 于吉好几次要击中嗣九重了，偏偏都被嗣九重躲开。同时暗处还一直有另一个人施展火焰以及小飓风给自己使绊子。 于吉气急败坏的召唤身后那些残余的鬼将。 直到这个时候，一直隐秘在暗处的玲珑才被逼的现了身。还好大部分夏侯族人已经在玲珑的灵力之下从瘴气中获救。 由心没有再说话，只是加重手中的力道，靠着嗣九重宽阔的胸膛不语。她实在是太害怕了。 于吉…… 这个像噩梦般的存在。她没有想到对方还活着。 察觉到由心在害怕，嗣九重松开手将由心安置在一旁，低声安抚道：“没事的，我会处理好。” 说罢，嗣九重单手持剑冲向于吉。 剑身在灵力的涌动下闪烁出蓝紫色光芒。嗣九重起身设阵，在玲珑的协助下将于吉困于其中。奈何于吉实在太过能耐，嗣九重只与他打了个平手。 嗣九重体内似有什么东西按捺不住，被嗣九重几次压制，看嗣九重要吃亏，终于不顾阻拦，呼啸而出。 是嗣九重的麒麟灵兽。 蓝色通透，像是龙又像是麋鹿。 于吉诧异的看着招招想要自己性命的灵兽，大笑着讽刺：“果然是妖星，当初你娘亲篡改天命想拥护曹操，如今你也跟着这种五行异变之人在一起厮混。拥有帝王之气那又如何，麒麟灵兽，哈哈哈上天连真龙都不给你，不做忠臣良将，你难不成还想痴心妄想做君王？！” 听到于吉这番话，嗣九重的脸色显然是一变。对着麒麟就呵斥道：“还不退下！” 麒麟似有委屈，呜咽嚎叫一声后，消失在空中。 趁着麒麟消失的瞬间，于吉立刻黑袍一挥，趁着瘴气而逃。 嗣九重正想要去追，但被玲珑拦住：“师兄，算了。不要去追了。刚那个人身形招数诡异，恐防有诈。” 嗣九重思索片刻，点了点头，看向那已经奔向曹冲的由心。 曹冲倒还好，只要魂魄不灭，辗转回到由心体内，就能凭借当初不念遗留下的玉佩恢复体力。倒是惨了夏侯淮夏侯珞几人。他们本就没什么灵力护体，遭此番折腾后，明显多少都受了重伤。 由心搀扶着夏侯珞从地上坐起，然后从他随身的药瓶中取出药物给他服下。 不需由心多说，玲珑和嗣九重也纷纷替其余夏侯一族的人取药治疗起来。 好不容易收拾好众人，计算下来，这一战竟至少伤亡过半。 “啊，嗣九重，你出现的真及时。”小白松了口气，摇着尾巴和嗣九重打起招呼来。 小白以前对嗣九重意见大的很，毕竟是来路不明的人。可如今被他救了好几回，心中自然而然产生了好感，对着他就摇起尾巴来。 好歹能说话了的夏侯淮也对嗣九重行了个礼，感激万分。 174.第174章 妖与仙 好歹能说话了的夏侯淮也对嗣九重行了个礼，感激道：“九重公子，多谢你救命之恩。今天多亏了你我们才能捡回一命。还有公主……” 夏侯珞连连点头：“是啊是啊，也多亏了你师妹通知我们公主所在，我们今天才能接到公主。” 35： 说起这件事，嗣九重脸色显然是一变。见自己师兄生了气，玲珑有些为心虚的低下了头。 她瞒着师兄派式神通知夏侯珞等人的事，最后还是被师兄知道了。 当她和师兄匆匆赶到恒府的时候，由心已经被夏侯珞借走。嗣九重隐约觉得事情不对，不顾玲珑阻拦追寻而来，果然看到了被伏击的由心等人。 嗣九重歉意的看着稍许从刚才惊吓中回过神来的由心，似想解释，但转念一想好似辩解一般，于是又放弃了言语。他知道由心是不想离开恒府的，如今通知夏侯的是玲珑，其实与他也脱不了干系。 倒是曹冲，虽然重伤在身，但一眼就看穿了嗣九重的那点心思，用一道比先前都淡很多的虚影虚弱的解释道：“由心已经知道了司马曜的身份。” 小白连连点头，想跟着诉说司马曜的“恶行”，可当它眼神飘到由心身上的时候，又怏怏闭上了嘴。它明白由心心情不好，这时候还是不要给由心找不痛快。 听到曹冲这番话，玲珑倒是暗喜。如此说来，就算没有自己插这一脚，司马曜和由心也注定要闹翻，那师兄就没有责怪自己的理由了。 当时的玲珑一心想快些把由心送回隐世之地，哪里想得到由心一旦和司马曜闹翻，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呢。反之是给嗣九重制造了机会。 并没有看出气氛的变化，夏侯珞才恢复了丁点力气，就连忙问嗣九重：“九重少侠，你是来给公主封印的吗？” 一听到封印二字，玲珑满是期待的看向嗣九重。 嗣九重摇了摇头：“我前些日子受了重伤，如今尚未恢复灵力，没办法给清河公主设下封印。”说着，嗣九重看向那看似好像已经恢复了镇定的由心。此时的由心分明是一副强忍的模样，八成是还陷在之前的恐慌中没走出来。 “你还好吧。” 由心没有料到嗣九重会突然发问，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他。 看着由心眼眸里的惊恐，嗣九重竟是没缘由的心疼了一番：“没事的，我和玲珑护送你们回隐世之地。” 因为没有给由心设下封印，对于嗣九重的这番决定，玲珑倒是破天荒没反对。 夏侯淮夏侯珞两兄弟听了，也纷纷点头。他们也实在是怕那黑袍人突然再折回来。 重整兵马后，马车慢悠悠的再次前行。与之前从恒府出来有所不同的是，夏侯一族的人马折损了不少，但多了嗣九重和玲珑二人相互。 ※ 太阳西称，百兽归穴。 眼看天色渐暗，在征得嗣九重同意后，玲珑驾马对夏侯淮道：“淮公子，我们在这休息吧。你们劳累一天，又有病患。” 175.第175章 苍碧珠(1) 太阳西称，百兽归穴。 眼看天色渐暗，在征得嗣九重同意后，玲珑驾马对夏侯淮道：“淮公子，我们在这休息吧。你们劳累一天，又有病患。” “行，一切听从玲珑姑娘你们的安排。”夏侯淮看着一袭布衣，但难掩妩媚姿容的玲珑，笑意盈盈。 只见玲珑敏捷的跳下马，从衣袖中取出白色药粉，往扎营停住的周围撒去，以驱赶野兽毒虫。 夏侯淮看的出神，夏侯珞倒是没心没肺。 “夏侯淮？”夏侯珞也不称呼夏侯淮为兄长，反正自小这个兄长就看不惯他，两人年纪相差也不大，干脆就全名叫唤了。 夏侯淮有些不耐烦的看向夏侯珞，挑眉：“何事？” “你干嘛一直盯着玲珑姑娘看，有这空闲的工夫，倒不如多看着公主。” 听到夏侯珞的嘟囔，夏侯淮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但又忍不住多说几句：“也就你这榆木脑袋整日想着公主，你以为幼时被清河公主救了一命，与她交情稍好一些，做了她的贴身护卫，就能有非分之想了？” 当年夏侯一族的新族长即位，可偏偏遇到隐世之地连年天灾不断。由心便启动“天穴”，带出了里面许多金银珠宝供诸人渡过难关。可启动“天穴”时，意外引发了山崩。夏侯珞年幼，正好在附近玩耍。眼看就要被石头砸中，由心挥着揽月摘星将夏侯珞护在了怀中。 再后来，仗着自己年纪小，夏侯珞就每每缠着这位好似仙子一般的公主。正好由心在隐世之地待了百年，没有什么人交心的说说话，就与夏侯珞感情日益交好起来。 会想到这段往事，夏侯珞忍不住红了耳尖。 从小到大，他就知道公主与寻常人不同。他初遇公主，公主就这般年纪，如今他和公主看起来，都没什么区别了。不知不觉中，竟也有了异样的心思。 “我、我才没有非分之想。”见被夏侯淮看穿，夏侯珞结巴的解释起来，“我们的职责，不就是保护公主嘛。” 夏侯淮阴阳怪气的笑了一声：“你知道就好，我们的职责只是保护公主而已。别怪当兄长的我没提醒你，隐世之地女子那么多，虽然你只是庶出，可好歹也是族长之子，寻个姑娘还不简单？实在不行，这外界的姑娘只要愿意，你也可以带一个回去。怎么都行，就是别恋上了公主。” 见夏侯珞不说话，夏侯淮坐在马背上，拽着缰绳接着道：“公主是什么身份，我们这种连灵力都没的寻常人，这种痴心妄想的心思就不该有，想都不该想。何况……她是人吗？长生不老，哼，说不准就是妖怪，大半夜的吸你血了！” “你！”原本还任凭夏侯淮数落的夏侯珞一听对方说了由心坏话，立刻瞪起眼来。 见夏侯珞要发怒，夏侯淮倒是连连讨饶：“得，我不和你贫嘴。你看这位玲珑姑娘就好的很，姿色容貌皆在一般女子之上，还有灵力在身。男人嘛，娶妻生子要的是一个寻常的姑娘，不是一个供奉起来的妖仙。” 176.第176章 苍碧珠(2) “男人嘛，娶妻生子要的是一个寻常的姑娘，不是一个供奉起来的妖仙。”说着，夏侯淮跳下了马对着玲珑高喊：“玲珑姑娘，我来帮你吧。” 玲珑看似在撒药粉，其实一直在偷听着夏侯两兄弟的对话。夏侯淮对于由心的这番评论，听得玲珑十分愉悦，她笑语嫣然的回应夏侯淮道：“那就真是多谢淮公子了。” 看着这一幕的夏侯珞闷哼一声，看了眼由心的马车后，专心巡视四周去了。 36： 马车旁，篝火在夜色中跳动、撕扯，溅出零散的火星来。 由心依靠着一棵树干下坐着，她有些疲惫且狼狈的用双手环抱住双腿。一旦松懈下来，她就能想起百年前的那些记忆。那些好不容易被她忘记的记忆。 床榻上，娘亲脸色惨白，气若游丝。 娘亲本也是长生不老之人，却被于吉害的命悬一线。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娘亲在巨大的光芒下消散无踪，无能为力。 “由心，不要哭，你娘亲只是回到了原本的世界，早晚有一天，你会再见到她的。”姨母不忘这样安慰着她，一遍遍安慰着她。 “你放心，你娘亲的仇，姨母一定会帮你报的。” 刘备与曹操相斗，恐防由心受到牵连的不忘，把由心送去了东吴姨母惜文处。她看到的，是原本已被杀死的于吉犹如噩梦一般再次出现，在东吴翻云覆雨。 那个大大咧咧，言笑晏晏，总是没心没肺的姨母不忘，眼睁睁看着自己所爱死去。 孙策，那个原本骁勇善战，被无数东吴少女芳心暗投的翩翩公子。被于吉害的面如枯槁，一身剧毒缠身。姨母不忘在滂沱大雨中，哭得犹如泪人。 由心瑟瑟发抖，抬手拂过自己的肩膀。胸口，娘亲遗留的玉佩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尽量让她缓解痛苦。 太多了……太多无辜的人，她珍视的人，真正在意的人，都死在于吉手上。 司马炎不过是斩杀了与她有牵连的人，那顶多是恨。可于吉害的，是她至亲至爱之人。原本以为于吉已经死在赵云的手中，没有想到，他卷土重来，又一次出现了。 有细微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一步步走来。由心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都没有抬头去看一眼。 “那个黑袍人，是什么身份。我看夏侯一族的人，似乎都知道他？” 听着声音，由心辨认出是嗣九重。 她依旧将脑袋耷拉在双臂上，声音也不像以往那样朝气，有些萎靡道：“于吉他就是一只疯狗，本来不过区区一个术士罢了。当年，他不知中了什么邪，非说我娘亲还有姨母是妖星，改变天下格局。三国战乱纷纷，他竟说是我娘亲、姨母害的。” 听到于吉两字，嗣九重瞬间是明白了过来。他师父曾提到过此人。说此人多擅长禁术，招数也都恶毒无比防不胜防。 嗣九重没有说话，只是在由心面前蹲下，然后伸手摊开。 只见一颗蓝色的、晶莹剔透的珠子在嗣九重掌心散发出极好看的淡淡光芒。 177.第177章 嗣九重，跟我回隐世之地吧(1) 嗣九重没有说话，只是在由心面前蹲下，然后伸手摊开。 只见一颗蓝色的、晶莹剔透的珠子在嗣九重掌心散发出极好看的淡淡光芒。 “这是？”由心有些不解嗣九重的意思，伸手去碰那颗珠子。指尖碰到那珠子的瞬间，就有淡淡的暖意从珠子上传来。 好半天，嗣九重才淡淡道：“这是苍碧珠，送你。” 嗣九重从来不觉得自己是愚笨之人，可今时今日，他总算得承认了。看着由心这般沮丧模样，他本想说些什么好听的话来，然后凭着这苍碧珠让由心开心一些。可偏偏，憋了半天，只能说出这样一句话。他真怕由心就给拒绝了。 “苍碧珠？！”一直趴在由心身边假寐的小白终于忍不住站起身，凑到那珠子面前：“啧啧啧，真的是苍碧珠啊。听说这珠子触手生温，能避过许多寒气呢。要知道像我这样冰系灵力的妖怪，最讨厌这种东西了。” 这颗珠子本是嗣九重斩杀一只海妖的时候意外获得的。之后好几次嗣九重受了重伤，身子渐渐变冷，就是靠着这枚珠子撑过去。玲珑一直很喜欢这枚珠子，可是一想到嗣九重更用得到些，就没有要去。 其实由心有娘亲留下来的那枚玉佩，这所谓的苍碧珠实在不值一提，也是用不到什么的。 由心很快就明白过来，因为自己今天因为于吉许久没缓过神来，让嗣九重担心了。 由心倒也没推脱，想着自己已经拿着这枚珠子，倒不如收下。顺便她还替嗣九重找好了赠送此珠的理由：“多谢，那这个……就当那天我赠你药的回礼了。” 玲珑曾经担心嗣九重把如此珍贵的珠子弄丢，就专程给珠子打磨了一个洞，让他当做剑穗佩戴在剑柄上。左思右想之际，由心就把苍碧珠挂在了飘带上。 那揽月摘星一头垂挂着两枚圆形的铃铛，以做攻击时铃铃脆响。一头如今又挂上了苍碧珠。今后每当由心施展飘带，手中直接握着这枚珠子即可。 天蓝色的揽月摘星与这深海般的苍碧珠倒是意外的相配。由心露出消散许久的浅浅笑意：“真的是很漂亮啊。” 看着由心露出笑容，嗣九重一颗悬挂着的心才渐渐安稳。他像是个孩子一般，小心翼翼拿着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去讨好自己在意的人。得到稍许一点夸赞，就喜不自胜。若他是夏侯珞，那么此时一定已经欢呼雀跃起来。 可他是嗣九重啊…… 所以他只是将这份小小的欢喜，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莫名的欢喜，悄无声息的藏在了心底最深处。 嗣九重面无表情的起身往篝火处走，拿了一根枯枝拨动着那因无人照看，即将要熄灭的篝火来。 毕竟是拿人的手短，再加上心情有些许平复，由心便起身上前，跟着嗣九重就坐在篝火边。 “喂，嗣九重。”这时候的由心语气里，好歹算恢复了些往日里的跋扈。她单手托腮，那无暇的鹅蛋小脸被火光映得红扑扑。 178.第178章 嗣九重，跟我回隐世之地吧(2) 嗣九重没有说话，自顾自拨动着柴火，只等着由心开口。 “你身上的伤，还好吧。恒玄的十八铜钱好像挺厉害的。” “已经无妨。” 由心讪讪的点头。 一旁的小白甩着尾巴，看好戏似的一双眼睛贼溜溜盯着两人。这个嗣九重，这样是不行的，要多像司马曜学习啊。这样子怎么能追到女孩子呢。 “刚才……和于吉厮斗的时候，我好像看到你的灵兽了……” 由心的话让嗣九重拨动篝火的举动一僵。 察觉出嗣九重的变化，由心不解的看向他：“我看你气息有所不同，应该是才寻到的灵兽吧？灵兽和降兽不同，像小白这样的妖怪，只要你遇到了，你想要收服它，随时随地就可以拥有。可灵兽……非得要机缘巧合，还有你将灵力运用的纯火如青才是。我怎么看你……不是很喜欢你的灵兽？” 37: 司马曜的金龙，曹冲的黑龙，还有恒玄的金钱豹。其实都暗示着他们的灵力以及身份性格。 当时匆匆一瞥，由心只觉得嗣九重对他灵兽的态度很不满。 “嗣九重？你能不能……”仗着嗣九重对自己的纵容，由心得寸进尺道：“你能不能把你灵兽唤出来让我好好看看？” 嗣九重目光一直逗留在那跳跃的火焰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见嗣九重没有反应，素来被捧上天的由心也有些不依不饶起来，她起身就凑到嗣九重身边，半带着哀求半带着撒娇，但语气里分明还有些命令的成分：“我听于吉说你灵兽是麒麟？我还没见过麒麟呢，你快唤出来让我看看。” 面对由心这番话，嗣九重意外的竟然没冷眼拒绝。 要知道此时换做玲珑或是其他人，哪敢这样对嗣九重撒野动土。 带着深深的无奈，嗣九重松开手中的枯枝站起身，他右手微微抬起，在空中施展灵术。 由心和小白皆是一脸认真的盯着原本那空无一物的地面。只听“砰——”一声巨响，引得夏侯一族的侍卫们纷纷戒备的往由心那望去。 一只蓝色的麋鹿状小兽有些欣喜的冒出来。它还以为是嗣九重遇到了什么危难，终于把它叫唤出来。可在看到嗣九重那神情后，又有些委屈的退到一旁。 “你这是什么眼神啊！你吓到它啦！”由心推嚷了嗣九重一把，有些嗔怪道。 紧接着，由心就往麒麟那奔去。正当由心双手要触碰到麒麟的时候，嗣九重有些紧张的对她喊了句：“别碰它！” 嗣九重和这自己的麒麟灵兽交往甚少，他很怕麒麟伤到了由心。 这话显然是已经晚了，由心早就在麒麟身上胡乱摸着，就好像摸狗狗一样。那虚幻的灵兽此时幻化做小兽，任凭由心折腾。 “没事的，灵兽随主人的心性，你这样好，它又怎么会欺负我？”由心得意的看着嗣九重，没有发现嗣九重有些发愣。 在嗣九重脑海中不断盘旋的，是由心那番话。 你这样好，它又怎么会欺负我。 179.第179章 嗣九重，跟我回隐世之地吧(3) 在嗣九重脑海中不断盘旋的，是由心那番话。 你这样好，它又怎么会欺负我。 “我……”嗣九重动了动唇，想到那自幼像是镌刻在骨子里的称呼。那些一到夜深人静就会反复响起的声音。 “妖怪。” “他就是一个妖怪！” “我大秦帝国绝对不会容许一个妖怪出现！” “哼，君王之气？！我看他将来就是一个五行灵术异变，弑父杀兄的妖怪！” 看着嗣九重出神的模样，由心带着麒麟就往他那而去。由心伸出手在嗣九重面前来回晃荡：“回神啦。嗣九重，你没事吧？是伤口疼？” 嗣九重回过神，看着由心那蛾眉皓齿，心中微微一动，低头道：“麒麟这样的异兽，也确实与我般配。” 说着，嗣九重转身便要离开。由心不知道自己哪句话惹得这位性格难以捉摸、阴晴不定的大少爷生了气，连忙上前一步抓住他的手腕道：“你在说什么呢，我知道你心地是好的。像我这样胡作非为，硬要破封印，你生怕我出危险一直跟随左右，还几次三番因我受伤。虽然……我一直在怪你。还有这一路的护送，其实你完全可以一走了之。” “我不过是想完成师父遗命，给你再次封印罢了。” 看出嗣九重的嘴硬心软，由心松开抓着他的手腕笑出了声：“好好好，就当是你师父的缘故吧。可是嗣九重我告诉你，你怎么对旁人不要紧，对你的灵兽一定要好啊。你看它有什么错，从今往后可是与你福祸相依的呢。” 嗣九重看了眼由心后，破天荒的伸手去摸那只属于他的麒麟灵兽。 其实他如今对待这灵兽的做法，又何尝不像是其他人对待他？ 秦国的所有人都觉得他是妖孽，将他驱逐，而现在他将这种怨念转嫁到自己的灵兽身上。好像所有的错，都源于这麒麟似的。本来啊……他就不该奢望自己的灵兽是龙。 “我。我本以为如果我的灵兽是龙的话，我就可以带着我的灵兽回到秦国。让曾经那些讥讽驱逐我的人好好看一看，我并不是什么妖孽。我的灵术虽然不在五行之术之内，可我的君王之气照样诞生出龙。可偏偏……是麒麟。异兽麒麟。”嗣九重第一次对一个人说出自己的心事。 漫漫黑夜之中，两人在篝火下细声喃喃。谈话的内容，却承载了嗣九重二十年来的孤寂与痛苦。 那是他唯一的机会了啊，回到秦国唯一的机会。可是灵兽一出，他此生都注定是异数了。 因为曾经听恒玄说起过嗣九重的事迹，由心大致猜测他是秦国人。她不明白既然被这样唾弃，嗣九重为何还要回秦国。 “为什么非要回秦国，天下之大，何处不是家？秦国那个狗皇帝都这样对你了！你为他赶跑了晋朝的军队，他反而驱逐你！哼，大不了，你跟我回隐世之地吧。那里没人会说你的。” 由心的眼中满是真诚，她觉得嗣九重就是被太多东西压抑，而且又背负了太多东西。 180.第180章 回光丹(1) 由心的眼中满是真诚，她觉得嗣九重就是被太多东西压抑，而且又背负了太多东西。 “曹冲经常劝我，人生已经那么苦，为什么还要在意别人怎么看怎么说。我活了那么久，总被人说妖怪，我也没怎么样。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 说到这，由心气势凌人的双手插在腰际，气鼓鼓对着嗣九重道：“别人可以对你不好，你一定要对自己好！嗣九重，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看着由心为自己所遭遇的不公而生气，鼓着腮帮的模样，神差鬼使的，嗣九重伸出手在由心气得鼓出的双颊上一捏。软软的、光滑的脸颊，让他有些晃神。 他竟微微的，微微的扬起嘴角。 那一刻，嗣九重想。如果和由心回到隐世之地，似乎也不错。 管他什么秦国，管他什么天下纷扰。 寂静的夜色中，忽的一声鸟鸣。伴随着月色，有巨大的鸟雀扑翅而来。仔细辨别之下，才看清是一只夜枭。 “师兄——！”看到这只雕枭，玲珑脸色大变，急匆匆就往嗣九重这跑。 由心一脸不解的看着这一幕，倒是小白，已经“两耳不闻窗外事”，趴在由心肩头打起小寐，即将进入梦乡去了。 嗣九重收回手，抬手就去迎那只雕枭。这只硕大的鸟停在了嗣九重手背上，任凭嗣九重从它身上取下信件。 “师兄？”玲珑满是担忧的看着嗣九重。 匆匆看过信件后，嗣九重一脸无所谓的将停留着雕枭的手一挥，那鸟就自顾自挥动着翅膀离去了。 “我恐怕没办法护送你了……”嗣九重满是歉意的看向由心：“于吉受了伤，暂时应该不会折返。我会让我的灵兽跟随你，以防有个万一。” 看着嗣九重有要事要办的模样，由心连连点头：“你去吧。”自己与嗣九重非亲非故，也不好再多给他添扰麻烦。 相比由心，玲珑显然是激动很多，她一把拦在嗣九重面前：“师兄！你又要帮秦国出战？他们既然帮你当做妖孽，你又何必吃力不讨好？” 嗣九重并没有理会玲珑，只是拍了拍麒麟吩咐道：“你一定护清河公主安好，就算到了隐世之地，你也不用来寻我，我自己会去隐世之地找你的，到时候顺便……”说着，嗣九重看向由心道：“顺便给你设封印。” 玲珑依旧没有放弃，苦苦哀求道：“师兄，你伤势未痊愈，干嘛去蹚浑水？” “秦国，发生什么事了吗？”一直旁观的由心也忍不住发了问。 “宋国突然派兵与秦国交战，秦国这些年国库空虚而且天灾不断，这一战怕是要输。”嗣九重说的淡然，可玲珑和由心都明白过来。 平时没事的时候，秦国各种驱逐嫌弃嗣九重。可一旦发生什么灾祸，就寻嗣九重去帮忙。 由心心中暗暗咒骂，这个秦国这算什么事啊。 嗣九重对玲珑道：“我要连夜敢去秦国，你如果不随我而去，就也好好护送着清河公主吧。” “不，师兄，我我跟你去。”玲珑急忙跟着嗣九重一步。 181.第181章 回光丹(2) “不，我我跟你去。”玲珑急忙跟着嗣九重一步。 嗣九重早就料到玲珑会这么说，就也没再与她多话，对着由心行了个礼，就往夜色中而去。 由心看着嗣九重渐行渐远的背影，对他的好奇心也越发重起来。 这个嗣九重，到底是什么身份。 秦国都这样对待他了，他还总是这样几近讨好似的为秦国出力。到底是为何啊？怎么看他都不是这种贪图功名利禄之人。何况此时如果他追随晋朝或宋朝，一定被奉为上宾才是啊。 “人都已经走远啦。”由心肩头，小白用极其欠揍的语调悠悠道：“还看。” 由心抬手就狠揍了小白脑袋一拳，然后看了眼揽月摘星上头的那颗苍碧珠后，自顾自就往马车里而去。 38： 恒府。 灯火通明处，清一色月牙黄长衫的侍女们来来回回，焦急的穿梭在长廊处。她们或手捧药材，或手捧白纱布。 司马曜的房门大开，有侍女们端着装满热水的铜盆鱼贯而入，又有侍女端着染满鲜血的铜盆面色凝重而出。 恒玄焦急的在屋外来回踱步。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终于听闻屋内郎中道：“保住了，性命保住了。曜公子醒了。” 恒玄大喜，顾不得自己几天未曾合眼，连忙就往屋里跑。 “曜！” 床榻上，面无血色的司马曜开口第一句话居然是：“由心……” 听到由心两个字，恒玄脸上的喜色全无，甩袖置气道：“又是她！曜，你倒是看看你自己都被她害的什么德行了……” 恒玄话还没说完，司马曜已经岔了气，连连咳嗽起来。恒玄慌了，急忙俯身扶起挣扎着要坐起身的司马曜：“你放心，她走后我立刻派了几名影子卫跟随。她在途中遇到贾南风派出的鬼将，现在估计还未走出庐江境内。” 一听到由心遇到了伏击，司马曜紧张的握住恒玄手，喘着气道：“她、她有没有受伤。你的影子卫及时出手了吗。” 早就在派遣出影子卫的时候，恒玄就吩咐过，遇到任何事只管冷眼旁观就是。他好不容易对由心有些许好感，如今由心这一剑刺下，司马曜倒是没什么怨念，恒玄可谓是对由心“恩断义绝”了。 不过，在影子卫来报说明当时情况时，恒玄也是暗暗吃了一惊。他没有想到曹冲的能力之下，还有黑袍人能伤的曹冲毫无还手招架之力。 于吉？ 这人究竟是谁。 “恒玄……”司马曜对着恒玄道：“我想寻她回来。” “什么？！”恒玄没料到司马曜此时此刻态度还这样坚决：“你疯了？！曜，那个女人，是你的仇敌啊。她是刘家的后裔。因为她，你差点就死了你知不知道。” 司马曜垂眼，看着自己白哲的手背。那手背上青筋分明，瘦弱的很。 恒玄似有些气急败坏，但他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坐在床榻上对司马曜道：“本来我们现在该回宫对付贾南风去的，要不是为了调养你身体一拖再拖……” 182.第182章 回光丹(3) 恒玄似有些气急败坏，但他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坐在床榻上对司马曜道：“本来我们现在该回宫对付贾南风去的，要不是为了调养你身体一拖再拖……我好不容易把你身体调养好，由心那臭丫头一剑下去，我心血全白费了！你看看，现在宋秦两国交战，正是你我回宫夺政的好机会，就这样全白费了！” “恒玄。”司马曜柔声安抚这位自幼相识的玩伴，亦生死之交。虽然他们因利益捆绑在一起，但是确实，恒玄是此时全心全意为他好的人，“你觉得只是凭借你我二人，一战贾南风胜算是多少？” 恒玄早就猜到了司马曜要说什么，没好气道：“就算加上一个由心，还有她体内那胞弟，也没多少胜算。” “你别忘了我们看到的那批青衣人。他们的实力非凡，若是能为我们所用……而且以那天的阵仗来看，由心背后肯定还有更多的追随者。肯定有不少人，想要重复大汉朝。若是由心愿意帮我，这些人就都可以为我们所用了。” “可是……”恒玄哀怨的看了眼司马曜：“你少拿这个来说服我，我知道你心里想的并不是这些。你能说服由心忘记素代的仇怨？再说你这病怏怏的身子，怎么说服她……” 突然，恒玄戛然停止了聒噪的声音。 他一动不动的看着司马曜，而司马曜同样也在看着他。 恒玄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大喊大叫到：“你不会是想要用它吧？不行，我绝对不会把那个药给你的！” “恒玄！”司马曜似用尽了全身力气去呵斥恒玄。这一招倒是管用，立刻让恒玄再次安静下来。 恒玄有些垂头丧气的低下脑袋，细声道：“你身子本来就不好，慢慢调养便是。这个时候急不得，绝对不可以服用回光丸。” 所谓回光丸，是当初恒家先祖意外求得的一枚仙药药方。随着时间流逝，那药方虽然流失了，但“回光丸”倒还残留几枚。这药的药性正如那名字一样，回光丸。回光返照之意。 就是垂死之人，死前服用这枚药，也可以残留一丝气息，再抗个三五月。 可司马曜毕竟不是寿命将尽的人，这个时候若是服下回光丸，只怕药效一过，轻则伤势加重，重则减寿丧命。 “你为了由心，非要做到如此吗。” “你知道的，我不是单单为了由心。正如你所说，秦宋两国突然交战，此时不回宫，更待何时？趁着那两国无暇顾及我们晋国的内乱，赶紧去把贾南风收拾了，夺回大权才是。恒玄，不要有妇人之仁。如果此次我输了……你们恒家一样万劫不复。不过是少几年寿命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说完，司马曜似为了安慰恒玄，露出温柔的笑容。 恒玄低着头，单手紧握成拳。司马曜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把自己的生死说的好像事不关己一般。他的身体已经这样孱弱了啊。 183.第183章 群蛇 恒玄知道，如果司马曜夺不回大权，恒家会亡。就算司马曜夺得了大权，两败俱伤之下，秦国、宋国任一一国出兵晋朝，晋朝也难以抵抗，到时候恒家一样也会亡。现在这样的机会，并不多。 他不能拿恒府上上下下千百口人的性命开玩笑。 像是下了巨大决心，恒玄对着屋外的青黛喊：“青黛，把药拿来。” 青黛听到恒玄这番话，立刻就明白过来，没一会，就取来一个锦盒。那锦盒造型极其怪异，盒子顶端似有一个四方正正的缺口。锦盒没有锁，但无论如何也是打不开的。 看到这盒子，司马曜捂着还传来痛楚的伤口，将恒玄给他的那枚玉佩放在了那缺口处。 不偏不倚，刚刚好的大小。 只听“咔嚓”一声，锦盒被打了开来。 “曜！”眼看司马曜要动手取里面的药丸，恒玄还是有些不忍的出手阻拦。 司马曜不像恒玄那般犹豫。他知道以他身体的状况，这样下去只是败局。他不想失去这个王朝，也不想失去由心。 推开恒玄的手后，司马曜拿起药丸就吞入口中。 39： 一路北行的由心并没有意识危机正悄然逼近。要知道于吉日日夜夜都想杀她和曹冲二人，如今消失了近百年的她出现在于吉面前，于吉又怎么可能就此放过？当然，由心也完全没有料到此时的司马曜正率领影子卫快马加鞭去追寻她。 犹如在平地上稳稳当当行走的马车毫无预兆的陷入泥泞地中，好几个侍卫费尽心思，都没能把马车从泥地里推出来。无奈之下，由心只得跳下马车，看着一伙人折腾。 看着那瞪大了双眼，戒备着四周，生怕由心出了丁点差池，比那夏侯珞都有过之而无不及的麒麟灵兽，由心没缘由的笑了出来。 她上前摸了摸一路追随自己而来的麒麟，“你还真是听话啊，你主人脾气那么臭，你都乖乖听他吩咐做事。” 其实灵兽一般都是追随主人左右不愿离去的，毕竟灵兽的职责就是守护自家主人。由心自己虽然没有灵兽，但好歹见识过曹冲的黑龙，也算略知一二。 灵兽和降兽最大的区别，降兽是后期收服的，在收服前它有自己的生活，默契度也要靠后天培养。而且降兽是否强大，完全取决于你降服的那只降兽本身。 可灵兽不同，灵兽由你自己的灵力幻化而成，也暗示着一个人今后的命途。灵兽的强大与否，完全在于你自己。你强大，它便强大。每只灵兽幻化的方式、能力也不同。 比如恒玄的金钱豹，是以恒玄甩出十八铜钱后，灵力依附铜钱以铜钱为骨，幻化而成。只要铜钱不断，金钱豹就永远不会死，随时可以幻化出来。而司马曜的金龙，则依靠他的折扇所化。只要他挥扇召唤，那金龙就能从他的扇子中冲出。 听到由心在夸赞自己，麒麟得意的用鼻子发出哼唧声，伴随着鼻音，它的鼻孔里还冒出水汽来。 184.第184章 江山为聘(1) 听到由心在夸赞自己，麒麟得意的用鼻子发出哼唧声，伴随着鼻音，它的鼻孔里还冒出水汽来。那得意洋洋的模样，仿佛在说“没错，也只有我受得了我那个臭脾气的主人了。” 看着麒麟这帅气的外表，由心自己反倒忍不住哀叹起来：“你那个呆瓜主人真不识好歹，你看看你多威风啊。他还嫌弃你是什么变异麒麟。我都不知道我自己能不能拥有一只灵兽呢……都说灵兽暗示着自己的命途，我这种千岁命格，该不会轮到一只王八做灵兽吧？！” 由心话音刚落，她脚边的小白就已经笑得满地打滚起来，气得由心抬脚就踹向它。 “由、由心。”小白笑得眼泪都要出来：“这可保不准哦。所以你好好珍惜我，你能轮到本少爷这样的降兽就知足吧。” “哼，找打！”由心对小白挥了挥手手中的飘带，威胁似的瞪着它。 原本一只温顺听话的麒麟，却无端烦躁的摇晃起脑袋来，四蹄不住的原地行走着。 看到麒麟这焦躁的样子，由心和小白都停止了嬉闹，警惕的看向周围。 只听周围似有“嘶——”“嘶——”声传来，然后有什么东西在地上匍匐爬来。那声音由远至近，且数量众多。 “公主。” 夏侯珞和夏侯淮两人紧张的往由心那跑去，其余一些族人也围成圈将由心包围住。随着时间的流失，那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近，可始终不知道是何物。 曹冲几次想冲出来护住由心，可奈何之前受伤太重，被由心一制止，就无力再做任何反抗。 “曹冲，你就好好养伤吧，我能应付的。”由心说的漫不经心，但其实身上的鸡皮疙瘩都已经被那不知名的声音给激起。 两边也不知对峙了多久。突然，毫无预备的，无数黑影从地上扑腾而起发起了进攻。这个时候众人方才看清，那是一条条吐着红芯的毒蛇。这些蛇来势汹汹，带着地底的潮湿与腐烂气息，看到活人就缠绕住他们并一口咬下去。 幻化成麋鹿形状的麒麟灵兽狠狠一跺脚，紧接着巨大的浪花从它口中喷出，蔓延四处，将那些毒蛇卷开。紧接着小白也不甘示弱，几步跃到麒麟背上，释放出冰雪结阵，顺着麒麟的浪花一步步结出更强大的冰雪来。 “嘿嘿，干的不错嘛！”小白用前足满意的拍了拍麒麟背。一灵兽一降兽此时合作的倒是天衣无缝。 而此时的由心和夏侯一族的人，也都陷入了苦战之中。 “真是该死，恶心的于吉老妖怪，总是采用这种人海战术！”夏侯珞骂骂咧咧的替由心砍死周围几条毒蛇。来不及喘气，就又有一波毒蛇蹿出来。 先前的鬼将如此，现在的毒蛇也是如此。总是数以万计，围困住他们，想要将他们活活耗死。 “公主，你掩护我，想办法让我先冲出去。”夏侯珞看了眼密密麻麻被群蛇包围的地面后，果断作出了判断。 185.第185章 江山为聘(2) “公主，你掩护我，想办法让我先冲出去。”夏侯珞看了眼密密麻麻被群蛇包围的地面后，果断作出了判断，“群蛇不可能漫无目的攻击我们，一定有人在背后操控。我去会一会那个人。” 由心自然也早就明白这一点，可正是因为担忧背后操纵的人是于吉，才只能再次陷入苦战。她大骂夏侯珞道：“蠢货，连曹冲和我都杀不掉于吉，你是要去送命吗！” 夏侯珞哪里管的了那么多，他一心想让由心平安无事，连砍几条毒蛇后，就杀出一条路来。看着沾满蛇血，气喘吁吁的夏侯珞，由心懊恼的伸出揽月摘星，一把缠住他的腰际。她怎么能让夏侯珞去送死。 争执间，那些蛇无端停下了攻击，像是没了主意似的有些迟疑的看着众人。 由心和夏侯洛停下争执，不解的看着这一幕。 “喂……小珞子。”由心看着那些群龙无首的毒蛇，万般不解。怎么蛇突然不攻击他们了？ “公主我在。”夏侯洛咽了口口水，心有余悸：“莫非背后操纵群蛇的人——被杀了？” 由心的视线草草环视四周。夏侯洛、夏侯淮以及其余夏侯族人的脸在她眼眸里一闪而过。没理由啊……夏侯洛和夏侯淮已经算佼佼者，不可能还有其他人闯出这群蛇的包围，去杀了幕后操纵毒蛇的人。 40： 众人万般不解的对峙着毒蛇们，虽然这些蛇暂时停止了攻击，但谁知它们接下来会怎样。但好歹，现在是给大家一丝喘息的机会。 还没搞明白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听到声势浩荡的马蹄声远远传来传来。 由心紧拽着揽月摘星，屏气凝神，生怕过来的人是之前交过手的那批鬼将亦或者是于吉。 小径处，只见白衣少年率领卫士驾马而来。 这是六月的盛夏，可少年一丝不苟穿着里里外外六层的繁杂衣袍，那白色的衣衫上，还刺绣着精致的长寿富贵银色花纹。虽看似经历恶战，但白衣上竟没沾染上丝毫血迹。 驾着罕见的汗血宝马而来的少年郎，那用玉冠竖起发丝映现出温和神色的少年郎。犹如……春风般的少年。 司马曜…… 他的衣袖迎风而舞，他挥鞭驾马好似带着千军万马而来。 由心就站在那一动不动，双眼直直的看着那被自己刺了一剑，与自己有着血海深仇，但偏偏被自己日思夜想的男子。 随着司马曜率影子卫而来的同时，他身侧有一影子卫朝着地面就丢去一个头颅。 并不是于吉。 很显然，于吉虽受了伤但也没闲着，派出了人指引群蛇围击由心一行人。 想必那些蛇之所以停止了对由心几人的攻击，就是这幕后控蛇之人被司马曜派出的人所杀的缘故。 看着渐渐驾马走近的司马曜，夏侯珞几人并没有松懈，反而是更紧张的盯着他们的人马。如今夏侯等人多少皆有负伤，如果司马曜是来报那一剑之仇，恐怕是一场硬仗了。 186.第186章 江山为聘(3) “我要和你们公主单独谈谈，你们能否先退下。”马背上，司马曜虽然这样和夏侯珞他们商量着，可双眼却一直盯着由心。 由心见到司马曜并没有重伤在身的模样，虽然不解恒玄给他用了什么仙丹妙药，但好歹也是微微松了口气。 “公主，司马一族的人都狡猾的很，你可千万别轻信了他！”夏侯珞急忙大喊道。 由心当然知道夏侯珞在担心什么。她别过头，离开司马曜的视线：“我与你没什么好说的，今天多谢你出手相救，算我欠你一个恩情。” 像是料到了由心会拒绝自己，司马曜跳下马，一步步朝由心走去。 夏侯珞和夏侯淮纷纷扬起手中的剑。只听夏侯珞呵斥道：“你要做什么！” 没有被夏侯珞吓到，司马曜依旧朝着由心步步逼近。他脸上倒是露出笑意来：“由心，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大不了，你便让你的手下再给我一剑便是。我只是想……单独和你谈谈。” 由心强烈抑制住内心的波动。她真的怕自己挥出揽月摘星就朝着司马曜打去，但她更怕自己会被司马曜说服。 体内，曹冲用微弱的声音安抚道：“由心，不要这样。你与他好好谈一谈吧。以你现在的状态，又怎么回隐世之地？” 听到曹冲这番话，由心深吸一口气，眼圈微红，对着夏侯珞他们道：“你们都退下吧。” “公主……！”夏侯珞还想说什么，但被夏侯淮止住住。 夏侯淮别有深意的看了眼由心身上弥漫的黑气，那是曹冲的气息。虽然曹冲没有露面，但他知道曹冲不会让司马曜伤害到由心的。何况还有麒麟和小白在，能有什么事？身为护卫的他们只管听吩咐行事就好，他可不像那个傻弟弟，管那么多分外之事。 看着夏侯一族准备往后退去，司马曜也对身后的影子卫做了个手势。那些影子卫倒是迅速，没一会就退到了百米外。 直到这个时候，司马曜才有空闲的时间看了眼外形像麋鹿的麒麟。麒麟也感受到了司马曜在看自己，立刻一个喘息，喷出巨大的水花来，好似在为自己不在的主人示威似的。 “说吧，有什么事。”由心打断了司马曜的思路。 “这……是谁的灵兽？”司马曜知道由心五行属火，是绝对不可能有这属水的麒麟灵兽。 由心淡淡道：“嗣九重的。之前我被贾南风派来的鬼将埋伏，是嗣九重救了我。” 听到嗣九重这个名字，司马曜心中无端的有些不舒服。他和嗣九重不熟，只是匆匆有过几次照面。身为君王的司马曜自然而然会对与自己有同样王气的人排斥。就好像他和曹冲相斗，是非要分个你死我活，判断出输赢的。 嗣九重…… 他为什么隐约能从这麒麟身上感受出王气呢？ 麒麟的身上，怎么可能出王气？！ 感受到了司马曜的敌意，麒麟不满的发出鹿鸣。 187.第187章 司马曜，我来了。(1) 司马曜回过神，想到自己的来意后，立刻转而对由心道：“由心，我知道你是刘家的后裔，我也知道你对我们司马家可能存在什么误会……我此次来不奢望你能忘掉世代仇怨。我来，是希望我们做个交易的。” “交易？”由心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般反问：“你有什么资格和我提交易。” “你怨我司马家没有好好治理这江山，弄得哀鸿遍野，我无话可说。可如今，晋国的大权都被太后贾南风把持。你忍心看着晋国无辜的黎明百姓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吗？他们，也曾是你大汉朝的子民啊。” 由心没有说话，双眼直直的看着司马曜，不知道他究竟怎么想的。 “我拿晋国的江山与你作交换。” “你、你说什么？”一直在麒麟背上没有说话的小白被吓了一跳，连由心都有些震惊的看着司马曜。 司马曜往由心那走去，然后说到：“我拿江山与你交换。你助我铲除贾南风，我还你一个盛世江山。” “司马曜你是在戏弄我吗？”由心好像被戏耍了一般，有些怒不可遏。 这个时候司马曜已经来到由心面前，看着由心气得伸出手要去打自己，司马曜一把将她手握住，几番争执下，由心都没有将手抽出来。 “由心，我没有在戏弄你。”司马曜认真的看着由心，逐字逐句说：“我喜欢你啊，就算你是前朝遗留的公主，就算你如此心狠一剑刺穿我胸膛。我还是喜欢你。由心，如果是我做错了什么，你可以怨我恨我，可百年前先祖司马炎犯下的错，为什么要由我来承担？好，就当是我来承担，那你好歹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不是吗！” 听到司马曜字字肺腑的这番话，由心再控制不住泪水。 她该怎么办。怎么办才好。 “由心，我服下了恒玄给我的回光丸。” 尚未做出决定的由心听到回光丸这三字后，整个人都是一愣，紧接着，似委屈似愤怒道：“你疯了？！你身体那么弱，怎么可以服用那种药。” 司马曜笑着用另一只手的食指擦拭去由心脸上的泪水：“是啊，我那么弱，你还不是一剑刺下去了。我不服下那药，我哪有力气追你回来。由心，给我些时间，我保证，只要从贾南风那夺回政权，我一定治理出你想要的盛世。我以江山作为聘礼，娶你为后，好不好。若你还是不甘，那待我百年之后，这晋朝的江山任凭你拿去便是了。” 41: 要说这秀丽山河，由心是从没有想要过的，更别说如今在晋国治理下满目疮痍，内乱外患不断的疆土了。 可是司马曜这般诚恳的话语，还是不免触动了由心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她的爹爹，那个被后世或唾弃或敬仰的曹丞相曹操，当初是否也对自己的娘亲说过这样的话呢。 不念，我给你看盛世河山，我给你治理出一片太平盛世。你留在我身边，不要走，好不好。 188.第188章 司马曜，我来了。(2) 而今，这个男子明知自己身份与自己对立，还愿意许下这样的承诺。 由心垂下眼，心中暗暗想，爹爹，你曾经说自从娘亲消失后，你就别无所求，只希望我无忧无虑一生，故而为我耗尽心血打造重明玺和天穴。可如今，重明玺虽丢，我似乎也找到了可以依靠的人呢。 看着由心眼中有动摇，司马曜刚有了一丝喜悦的心情，却突见由心趁他不留神之际，一把抽回自己的手。 “你走吧！”由心喘着气转过身背对着司马曜，用仅有的理智对他大喊。 纵然如此，可叫她怎么能忘。 那些洛阳大火中死去的人。 虽然是曹丕的后裔，可终究是她曹家的人啊。 还有那些为护她而死的忠臣良将，她有何脸面去面对。 如今要让她因一点儿女私情抛下血海深仇？ 由心这般果断决绝的模样，让司马曜也无法再说什么。他看着由心许久后，才吐出一句：“由心，你听好了，如果你想找我司马家报仇，那就尽管拿走这江山便是。我在恒府等你。只要你愿意，晋国的江山随时等你来取。” 说完，司马曜跨上马背，离别之际，还有些不舍的看了眼由心。 这个时候，司马曜纵然机智无双，也判断不出由心内心到底作何感想。可是他亦不敢逼迫由心在此时做出决定，他知道这样只会适得其反。 眼看着司马曜带着影子卫们离开，夏侯珞等众人都纷纷围上来。 “公主，那厮没对你做什么吧？” 对上夏侯珞关切的眼神，由心无力的摇摇头，整个人就往下倒。夏侯珞赶忙想伸手去扶住由心，却见由心朝着他摆了摆手，任凭自己跌坐在地上。 她太累了。 自从知道司马曜身份后，那一剑刺出后。她脑海里其实整日整夜都想着司马曜到底怎么样了。今天得知司马曜服下回光丸，她更多的是心疼。她真的很担心等药效过后，他那孱弱的身体熬不过。恒玄到底是怎么照顾司马曜的，竟让他吃下这样的药…… 回宫就真的这样重要吗。 “公主……”看着由心有气无力的模样，夏侯珞心疼道：“公主，我们赶快回隐世之地吧，不要再管这些人间世了。” 由心愣愣的抬起头看向天空，阳光在斑驳的树荫下来回闪烁，刺得她眼睛生疼。 “不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由心才缓缓道：“我们在这休息一天一夜吧。” 夏侯珞虽然还想说什么，但看到由心那无神的目光后，终究还是放弃了。 只有虫鸣声的寂静深夜里，由心独自一人静坐在马车内。没有她的吩咐，不会有人进来打扰她。 沉睡了许久的曹冲直到此时才现身，他开门见山道：“司马曜的语气诚恳的很，你若还是心有芥蒂，可以先随他入宫。” “我……我怎知他是真情还是假意。也许只是嘴上说的好听罢了。何况……这宿仇如何能忘。” “我们曹家的族人是司马家，可我们两人的仇人，可是于吉啊。” 189.第189章 互相利用 曹冲知道这一路凶险，他亦不想让自己妹妹犯险。可是正如于吉想杀他和由心一样，他也迫切的想杀了于吉报仇雪恨。何况此时还牵扯到了司马曜和由心的感情，倒不如就一并解决了。 果然，提到于吉后，由心的神情似乎有些坚定起来。 “曹冲，我明白了。” 由心像是下了巨大的决心，起身往马车外走去。 无论她是否原谅司马曜，无论她对司马曜的感情如何。如今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那便是手刃于吉。这害的自己娘亲中剧毒消失不见，害死曹冲第一世的术士于吉。他若不死，就算由心逃到隐世之地，早晚也会反被追捕。 月色下，由心避开守卫的夏侯族人，轻唤了一声小白和麒麟。揽月摘星上垂挂的两个小铃铛在夜空中发出一道清脆的声响，紧接着，倩影就消失在夜空中，甚至没有通知夏侯珞他们任何一人。 阴影处，夏侯珞静静看着这一幕。白天由心这样失态，他又怎么放心离开，在这彻夜不眠下，果然是看到了由心离开。虽然早就料到了这样的结果，但夏侯珞心中还是有些难过起来。 ※ 重重叠叠仿佛红色鱼鳞般的朝霞映红了天空，犹如出水芙蓉般貌美的少女在微风下踩着朝霞的光芒一步步向恒府而去。她的身后，还跟着一只麋鹿似的小兽，小兽背上，则还躺着一只雪貂。 由心此时并不像是第一次伴随司马曜来到扬州时那般轻松嬉闹。她知道，司马曜身世浮出水面以及于吉的出现，让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何况……她已然不是当年铜雀楼里那个被爹爹曹操保护着的小女孩。 世间的险恶都必须要她亲自承担。 这一路由心并没有刻意加快脚程，再加上司马曜的汗血宝马日行千里，司马曜早已经在恒府等了好几日。他有些担心由心就真的这样一走了之和夏侯珞他们回去，这大清早的就拉着恒玄准备往府外走。 刷着朱漆的沉重大门缓缓打开那一刻。 只见少女曼妙的身子婀娜走来，好似春日里枝头上最艳丽的那一株桃花。 她一步步走近。 见到司马曜后，在霞光下缓缓道：“司马曜，我来了。” 那一刻，天地间所有的光芒好像都聚集在这少女身上。 42： 恒府的大厅里，恒玄没好气的看着由心。他现在对由心的感情很矛盾，但如果非要让他做出抉择，那一定是站在司马曜这一边的。 “曜，你想好了吗？”恒玄还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他有些懒洋洋的用手托着头颅，打了个哈欠道：“以皇后的身份将由心迎入宫中？” 并没有理会恒玄，司马曜只是将灼灼目光投向由心。他去找由心的时候，认定有五成把握，在等待的这些天，他觉得一成都没有了。没有想到，由心就这样出现在了他面前。 看着司马曜不理自己，看着由心的眼眸里又似蕴藏着千言万语，恒玄赶忙坐正姿势，对着由心就问道：“臭丫头，你不在意什么前朝恩怨了？不想报仇了？不在乎这江山被司马家的人治理的一片混乱了？” 190.第190章 交战(1) 相比司马曜，由心好歹是看了眼恒玄，但也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自顾自对着司马曜说：“先前一路追杀你的傀儡怨，都是太后贾南风派出来的？” 司马曜对着由心点了点头。 “那你可知于吉？” “于吉……？”司马曜微蹙起眉宇，表示对这个名字毫无记忆。 看司马曜的样子不像是在隐瞒自己，由心将于吉黑袍的样貌大致描述了一遍：“那人身穿黑袍，看不清身型和脸，就连那声音都半男不女。” 因为司马曜和由心都无视了自己，往嘴里不停塞着糕饼的恒玄突然喊道：“我、我知道！” 恒玄这么一喊，两人纷纷把目光投向了他。恒玄得意的大喝了一口茶咽下糕饼后，含糊不清道：“我以前听恒府安插到宫里的一个细作说过，贾南风这老妖婆总是神神叨叨，有段时间就会支开所有宫人，独自在她的宫殿里。她无意中看到过你说的这个黑袍人，只不过后来这细作就没了联络，我看八成是死了。再后来也没别的什么细作提起过，我就没留心，还以为是贾南风豢养的面首奸夫呢。” 对于恒玄的话，司马曜倒是一脸震惊的模样。他在宫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居然对这黑袍人一无所知？ “贾南风不过一个妇道人家，没有灵力也不懂法术，根本操纵不了傀儡怨。”由心倒也不隐瞒，直接解释道：“是那个黑袍人，他在帮贾南风。你们想要除掉贾南风，必须先除掉于吉。” 听到由心这番话，看似一事无成在把茗茶当水喝的恒玄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 他搁下茶盏后笑盈盈看向由心：“我的影子卫来报，你与这于吉似乎有私仇？你是真的想帮曜夺回大权，还是想借我们的手替你杀了于吉？” 面对恒玄的挑衅质问，由心不慌不忙的扯出一道笑容，她对上恒玄的视线站起身，那姿容气势说是可以母仪天下也不为过。 “没错，就是想利用你们替我铲除于吉。你们不计前嫌邀我来，不也是想借着我的手扳倒贾南风吗？” 说罢，由心将视线往司马曜那望去，虽带着笑意，但明显与当初已然不同：“这交易是做是不做？我不需要天下为聘，我只有报酬。这报酬便是于吉的项上人头。” “天、天下为聘？！”恒玄大喊道：“曜，你疯了？！” 本以为司马曜会对由心动怒，但没有想到他只是嘴角一扬，笑道：“好。” 很快的，恒玄也明白了过来。 大家都是深宫或大户人家出来的孩子，又怎么不懂利弊。如果在这个时候谈及私人情感那又如何，并不能增加丝毫的信任。因为所谓的感情，早晚会破裂啊。能彼此信任的唯一方式，那就是大家有共同的目的。 还真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恒玄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由心和司马曜。 这两个人，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变成这样了呢。他们之间的那道裂痕，真的还能像司马曜期待的那样去修复吗。 191.第191章 交战(2) 一连大半月，恒府都陷入在忙碌之中。可是与之前的司马曜重伤时不同，而今的忙碌，都是在做一件大喜事——为当朝天子的婚礼做筹谋。 很快，这件事情就像是长了翅膀，一传十十传百，从扬州城传到晋国各地。 他们的君王，傻子皇帝司马曜，要立后了。 而这个立后，又与历朝历代的皇帝们不同。 司马曜迎娶的这个皇后可谓是大有来头，名义上说是恒玄认得义妹，但据说还是当年汉朝遗留下来的后裔公主。虽然汉朝已亡百年之久，又经历了三国这样的乱世。可毕竟繁荣昌盛一时，让许多庶民百姓都津津乐道。 更关键的是！ 他们的傻子皇帝，原来不是傻子！ 司马曜借着恒家发布了榜文，说晋朝多番天灾人祸，全是因为这天下牝鸡司晨，贾南风垂帘听政残害先帝皇子。他堂堂天子之身，要委曲求全扮演痴傻才能苟活于世。但没有想到贾南风还是步步紧逼，好在他逃出了皇宫。而今，借着恒府的势力，他要带着他的新后重返皇宫。 整个晋国的酒楼客栈，集市茶摊，但凡有人的地方，都议论纷纷这两件大事。因为这些年贾南风治理之下，确实导致了晋国的衰退，百姓们竟无人质疑此事的真假性，反而是各自在心中期盼司马曜的回归。眼看着这些消息越传越广，甚至连宋国、秦国的边界处都略有耳闻。 而这一切……正是司马曜和恒玄所期盼的。 只有当晋国的百姓都知道他们的君王在扬州，贾南风才无法再派遣傀儡怨暗杀司马曜。如果司马曜突然遇险，那一定会导致怨声载道，那后果，可不是一群鬼将亦或者一群毒蛇能摆平的了。 43： 极北之地，阴霾遍布整个天空。原本就荒芜的土地上，早已被血渍染成暗红色。此乃秦国与宋国两地的边界。 而今的晋、宋、秦三国，宛如三国时期的吴、蜀、魏。三国之间互相牵制，互相依存。一旦其中两国相斗，另一国就可坐收渔翁之利。这也是司马曜得知秦宋交战后，冒着巨大风险服下回光丸的原因之一。 秦国军营里，士兵们三三两两围聚在一起，饶有兴致的谈论着从附近居民那听闻的传言。 “唉，你们听说了吗，原来晋国的皇帝不是个傻子。” “可不是嘛，还要娶汉朝后裔的公主为后呢，这汉朝都几百年前的事了，这公主是真的假的啊。” “谁知道呢。不过我看晋国这次要大发了！哪像我们……啧，不信灵术不信神灵，连条真龙都没有。隔壁宋国好歹也还有个国师在。” 几个士兵们谈得正热火朝天，其中一人偶瞥见远远有一男一女缓缓而来，连忙用手肘捅了捅身侧的几个战友。得到提醒的几人悻悻的看了眼迎面走来的嗣九重。 他们埋怨自己的君王不准他们谈论鬼神，对五行之术以及灵兽有所崇敬，可偏偏见到了嗣九重后，又像是见到妖怪一般。 192.第192章 交战(3) 其中一个背对着嗣九重的士兵并没有察觉到不妥，依旧在吐着吐沫星子说着自己听来的八卦：“我还听说那个公主叫什么……什么心。对！由心！咦……你们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本只是路过的嗣九重在听到由心二字后，整个人一个激灵，原本那如刀刻般冷峻的脸上有异样的神色一闪而过。 “你们刚在说什么？”嗣九重几步就来到那群士兵身边。 “没、没什么……”其中一名士兵还想蒙混过关，可在对上嗣九重那寒冰似的眼神后，立刻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说话辩解。无奈之下，他只得硬着头皮道：“听茶摊上的几个百姓说，晋国的皇帝要立后了，那皇后还是汉朝的公主，叫由心。” 嗣九重愣愣的站在原地，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时候。一旁的玲珑轻声唤了好几遍，都没让嗣九重回过神来。士兵们见了，连忙三三两两逃似的离开。 “师兄……” 尚未等嗣九重做出应答，浑厚悠扬的号角声从塔楼吹响，是宋国的人又派兵前来袭击了。 嗣九重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孤身一人转身就往战场上跑去。玲珑懊恼的跺了跺脚，连忙追着嗣九重就去。 面对声势浩荡的宋国军队，秦国反倒只派出了嗣九重一人。虽然玲珑紧跟其后，但这对比一眼看去，依旧显得嗣九重格外凄凉。秦国离不开嗣九重，可执掌帅印的将军此时正慢悠悠的站在远处的城墙上，毫不关心嗣九重的死活。 ——秦国所有人都把他当异类。但又理所应当向他索取。 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公，嗣九重拔剑就往敌将那奔去。他这几天一直这样与敌军交战，取了对方首级，那自己就能全身而退。本来只是听闻宋国派出了那据说百年难得一遇的年轻国师出征，所以才将嗣九重唤来。没想到秦国的将军直接就让嗣九重单枪匹马就迎战了。 战场上，寻常的士兵并不是嗣九重的对手。纵然被重重包围，他的雷电划过之处，就能将对方撂倒。紧接着以极快的速度闪到敌将面前。玲珑也不示弱，唤出式神护在自己周围，随着自己师兄就往敌军那冲去。 眼看着嗣九重的剑刺出，要将敌将砍下，无端的听到一声吼叫。紧接着，有巨大的黑影从空中踏蹄而落。 “师兄小心！”玲珑急忙结阵，利用带着星火的飓风去护住嗣九重。 本就因为由心的事没有专心致志的嗣九重明显迟钝了许多，没能来得及逃离，玲珑结界瞬间就已经被摧毁。而他也被那巨兽头顶的角狠狠撞开。嗣九重在地上翻滚几下后立刻站了起来，等尘埃散去后才看清偷袭自己之物。 那东西与嗣九重的麒麟灵兽倒是长得有些相似，可又不同。它长着好似狮子般的身姿，脑袋上多了黑色的独角，就连全身都长满浓密漆黑的长毛。而它的背上，还坐着一个与嗣九重年龄相似的男子。 193.第193章 你似乎已经不需要我了(1) “真是不错。听闻秦国素来厌恶会五行之术的人，可没有想到……还有你们这样的能人异士。”男子目光扫过嗣九重和玲珑后，笑道：“嗣九重，早就想与你一战，今日终于得偿所愿了。” 九重默不作声的抬手擦去嘴角血迹，刚要不是自己分神，哪能被这样轻易伤到。 “獬豸。”他一眼认出了这伤了他的灵兽，然后道：“你就是宋国的国师大人了。” 听到这个名字后，玲珑暗暗吃了一惊，喃喃道：“那个传闻中‘獬豸现，百鬼灭’的谢至？！” 谢至饶有兴趣的看了眼玲珑，他向来对美人最有好感。眼下玲珑显然是一块尚未经过雕琢的好玉。只可惜……他看了眼嗣九重，似是宝玉有主了？ 谢至挑了挑眉，在獬豸背上对着嗣九重道：“不如你嗣九重归顺我大宋吧，反正秦国也不适合你，不知你的灵兽出现了没？……” 谢至的话没说完，九重已经一跃而起，那利剑毫不犹豫往獬豸那刺去。蓝紫色的灵力从九重手掌弥漫到剑身，带着呼啸的风声以及噼里啪啦的闪电声。 “我还有要事要办，没空与你多费唇舌，你还是速速滚回宋国去。”嗣九重本就因为突然听到的消息而心烦意乱，如今只想着早早结束了这场无谓的战争，跑去找由心问个清楚。他那冷漠的声音才落下，手中的剑已经带着无法破解的招式刺出。 谢至没有想到嗣九重这样不留情面，招招想要取他性命。他吃力的前去迎战，没有几招就已经败下阵来。 “切——”谢至的眼神瞬间阴冷下来，驾着獬豸多闪开后，抬手就要施咒。他的暗黄色的土灵力卷起黄沙，阵法若隐若现。 玲珑胆战心惊的看着这一幕，也不敢擅自出招。 九重不想多做纠缠，带着怒意趁那阵法未完全布下，用自己的灵力生生就把阵法给砍断。 “哼，灭百鬼那又如何？！我嗣九重又不是什么魑魅魍魉。你有什么招数，全部施展出来就是。”黄沙下，嗣九重一袭黑衣挥剑冷冷看着谢至，完全没有对这位宋国的国师表露出丝毫的畏惧来。 城门上，秦国的将领们皆是一脸震惊的看着这一幕。他们回想起往日对嗣九重的百般刁难，额头上渗出点点汗水来。还好……嗣九重当时没有与他们计较。否则自己早已经死了千百次了吧？ 眼看自己占不到什么便宜，也不想让自己在将士面前丢人，谢至冷哼一声，咬牙切齿道：“我们退！” 看着千军万马就被嗣九重一人击退，玲珑松了口气，眼眸中看自己师兄的目光在不知不觉中又炽热了些。 “师兄，你刚被偷袭打伤，没事吧？” 嗣九重对自己的伤口毫不在意，只是淡淡道：“我没事。玲珑，我要回一趟扬州。” “现在？！”玲珑失态的喊出了声，但又立刻压低声音询问：“师兄，这个时候你要去晋国？” 194.第194章 你似乎已经不需要我了(2) “现在？！”玲珑失态的喊出了声，但又立刻压低声音询问：“师兄，这个时候你要去晋国？”要知道自己这位师兄平日里没什么在意的东西。唯一上心的也就只有秦国了。所以秦国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当初哪怕冒着屡屡被师父责罚的风险，他都要来救援。 而今，宋秦两国正打得热火朝天，谢至随时有可能卷土重来。嗣九重竟然说要离开？！ 嗣九重看了一眼玲珑，也不想多做解释，只说了一句：“你帮我去与秦国那些将士们说一下吧，总之我不在的这些天，就全靠他们自己挡住宋国的兵马了。” 说罢，嗣九重已经自己一人往边界的方向而去。 城墙上，意识到有些不对劲的几个将士纷纷迎出来，见嗣九重要走，这才慌了神。可任凭他们和玲珑怎么叫唤，都唤不回嗣九重。 44： 水榭楼台，草长莺飞。荷叶田田里一片翠绿，江南水乡的富贵人家，看起来正像是晋朝用歌舞粉饰下的太平。 休憩了好几日的由心伸了个懒腰，在恒家的后花园里肆无忌惮的摧残着奇珍异草。 拨动了花草许久后，她终于是按捺不住性子，对着某处叹息道：“小珞子，别躲了，你这么多天不累吗？” 听到由心这番话，夏侯珞才有些扭捏的走出来，唤了声公主。 由心没有搭理他，自顾自继续看着那铜水缸里开得繁盛极了的荷花。 “公主……”夏侯珞又低声叫唤了句。 这个时候，由心才不咸不淡的来了句：“嗯？” “公主，你知道我为什么来的……你真的要嫁给司马曜做司马家的皇后？” 由心懒洋洋的转过头看了眼身后的夏侯珞，反问道：“你觉得呢？” 夏侯珞抬头看向由心，一双眸子里满是真诚，他回答的煞是认真：“公主，司马曜有什么好的，江山什么我们不稀罕。隐世之地里你也有你的子民啊。金银珠宝嘛……你也不需要在意的。曹丞相当年给你留下那么多的钱财……” “可是，我把爹爹留给我的重明玺弄丢了。” 由心说的无所谓，但夏侯珞却彻底被吓到了。一声“啊？！”之后，他连连咳嗽，似被自己口水呛到。好半天，他才支支吾吾道：“公、公主，你不是在骗我？” 重明玺相当于“天穴”的钥匙，曹操的财富全在“天穴”之中。如今没了重明玺，夏侯珞不敢相信由心今后漫长的岁月该怎么办。 由心嘻嘻一笑，上前像是拍小孩子一样的拍了拍夏侯珞的脑袋：“小珞子，你别这样一惊一乍的。我准备入宫，也是有我自己的打算。于吉与我们曹家纠缠许久，恩怨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的。就算我回了隐世之地，他也不会轻易放过我，倒不如迎面而战。你放心，我和司马曜已经谈妥，你只管回去去说服夏侯一族的人就是了。” 听着由心那番话，夏侯珞才明白这些天是他瞎操心了。听到让自己回去，夏侯珞第一反应自然是拒绝，他本身就是由心的护卫，要护她安好。 195.第195章 九重失态(1) 听到让自己回去，夏侯珞第一反应自然是拒绝，他本身就是由心的护卫，要护她安好。可转念一想，如今的由心封印已解除，能力远在他之上。再还有小白、灵兽麒麟和曹冲的保护，他又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半响，夏侯珞才闷闷到：“公主……我觉得，你似乎已经不需要我了。” 由心一愣，有些迟疑的看向夏侯珞。感受到夏侯珞那份心情后，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意安抚道：“小珞子你在说什么傻话呀，我这百年来，最难熬的时候，是你陪我走过来的呀。如果没有你的话……我都不知道我在隐世之地怎么渡过。” 由心知道夏侯珞自小就是个心思敏感的人。当初误打误撞救下他，他看似好像孩子般贪玩，故意缠着她这位“大人物”一起玩耍。其实……是年幼的夏侯珞看穿了自己眼眸中的那份寂寞吧。 当年，救出自己的夏侯廙死后，就没有人再愿意和自己说说话了。也没有人愿意和自己聊一聊这个世道究竟发生了怎么样的变化。隐世之地的众人就好像供奉一个神仙一样供奉着她。 凭借着天穴里的财宝，大家也可以算是衣食不愁。 后来隐世之地的人也越聚越多。外界战乱纷纷，里面确实岁月静好。夏侯一族收留了不少无家可归之人，并留为己用。 可是……隐世之地里的人看由心的眼神，也越来越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能取出无尽的财宝，同时还不会衰老容颜。 那个时候，曹冲也因封印牵连，连说话都无法做到。在由心一个人孤寂的快要死掉的时候，是夏侯珞拯救了她。 “小珞子，你是无人可取代的。” 微风下，吹来了荷花的香味。夏侯珞慌乱用衣袖一抹眼睛，克制住情感道：“我，我这就回去说服他们。公主你别担心。” 他一定会好好保护公主的。 就算自己没有灵力，就算他只是脆弱的不堪一击的普通人。可是，他好歹也是夏侯家的后人啊。 夏侯珞这样想着，匆匆就离开了恒府。 送走了夏侯珞之后，由心才松了口气。她终于把夏侯珞这颗顽石支开了。要知道这大半个月，她每天都在想怎么跟夏侯珞解释。没想到今天倒是出乎意料的顺利。 水缸的边缘处，小白正抓着一个莲蓬，扣着里面的莲心吃，丝毫没有察觉由心心情的变化。就连麒麟都无精打采的睡在地上。反正他们都知道，夏侯珞肯定不会对由心造成什么危险。 突然，原本一直趴在地上假寐的麒麟猛的从地上站起来，焦躁的来回踏着蹄子。 由心被麒麟这一举动吓了一跳，连忙问：“怎么了？！” 小白也是一脸茫然的模样，要知道这些天和麒麟相处，它都是一副温和柔顺的模样，从来没像是现在这样激动过。 “喂，啊水……你要不要吃莲子？”啊水是小白对麒麟的“爱称”，因为这麒麟总是喷出水来。由心为此唾弃了小白的文采好多遍，可每每都被小白以自己的名字反驳回来。 196.第196章 九重失态(2) 45： 小白的安抚并没有起到丝毫的作用，那麒麟反倒是越来越兴奋起来。 一声鹿鸣，麒麟激动的扬起双蹄。 这个时候，由心也感受到了那熟悉的气息。 “嗣九重？！”带着怀疑的神情，由心转头望去。 竟然真的是他。 满身汗渍，头发略有凌乱，连青色胡渣都已经冒出来的嗣九重，那是他少见的邋遢模样。这一路上，他未曾停歇过，几乎是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往扬州赶。 麒麟一看到自己的主人，立刻扑了上去，在九重身边来回转悠。 “你……你怎么弄成这样。”由心眨了眨眼，看着嗣九重狼狈的模样，担忧道：“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嗣九重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喘着气加重步伐朝着由心走去。话语里，似还带着一些怒意：“你要嫁给司马曜？你要做他的皇后？！” 由心不知为何，有些心虚起来。但她还是点了点头，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我必须进宫。于吉不仅是我和曹冲的仇人，很有可能他还知道我娘亲的下落。我娘亲当初消失的不明不白，我必须找到她。” 嗣九重久久没有说话，好一会他才恢复了理智。不得不说，他今日失态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一路上他到处都能听到关于由心要嫁给司马曜的事。他运用了最快的灵力赶来，就是想问问由心，这究竟是不是真的。在恒府花园看到由心身影后，他整个人都要疯了。他真的想问问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可是……现在听由心分析下来，自己也冷静了下来，嗣九重突然发现，自己生气的毫无根据和理由。 由心和司马曜相恋，是他早早就知道了的。哪怕现在由心愿意抛弃宿仇和司马曜在一起，他一个外人，又能说些什么？又有什么资格生气？ 嗣九重有些恼怒自己起来。 但很快他又想到了些什么，正想要开口对由心说，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实在不该多说。他到底是怎么了，他原本并非是这样的。 “嗣九重？你怎么了？”由心有些关切的看着九重。 九重摇了摇头，转而对由心道：“你此番进宫实在危险，我怕你灵力会失控。这样好不好，我将你的灵力暂时先封印一半，这样不会影响曹冲暗中保护你，而封印不破，你也不会失控。” 九重已经做出这样大的退步，由心当然连连点头：“好好好，不过你现在这样可以吗？” 嗣九重哪里还顾得了自己，他也没回答由心，自己就在空中划出符咒来。那带着隐隐蓝色光芒的符咒在空中浮现出来，紧接着就往由心身上而去。这一次封印格外顺利，没一会就事成了。由心只觉得自己灵术似微弱了很多，但整个人也轻松了下来，不再被自己的灵术反噬。 “真是不公平，为什么你们都不会被灵力反噬，偏偏我就会，难道真的是我平日里太过偷懒？可我又不想灵力那么充沛。” 197.第197章 长乐郡公主 “真是不公平，为什么你们都不会被灵力反噬，偏偏我就会，难道真的是我平日里太过偷懒？可我又不想灵力那么充沛。”由心一个人自言自语般的絮叨起来。她不知，那是因为她的身体此时除了承担自己那本就比旁人强大的灵力外，还要承受曹冲的鬼煞戾气。 双人的灵力，又怎么可能轻易被控制？ “对了，之前一直没机会把它还给你。”嗣九重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递给了由心。 由心好奇的借过那只有晋朝皇族才能使用的龙纹锦囊，打开后才看到自己的重明玺。 “啊！我的重明玺！”由心欣喜的将重明玺取出来，在手中来回把玩。那种失而复得的心情自然妙不可言。她激动道：“原来是在你那里，我一直以为……一位把它弄丢了，再也寻不到了。” 看着由心开心的模样，九重心中也隐隐有些高兴。可想到一直没说出口的话，那份喜悦很快就被冲淡。 见嗣九重几次三番欲言又止的模样，由心将重明玺往锦囊里一扔，收起锦囊就道：“嗣九重，你到底怎么啦？怎么我之前没发现你这婆婆妈妈的性子。有什么话直接说不就是了。” “我……” 由心认真的看着嗣九重，等着他把话说出来。 “我知道有些话不适合我这外人来说。只是……我还是奉劝公主你留意一些。你一心想找于吉报仇，可司马曜和恒玄也不得不防。”嗣九重知道由心对司马曜一定还是心存爱意的，如今他说司马曜的不是，实在不是君子所为。可他又实在是担心由心的很。 “公主。那司马曜看似人畜无害，温柔儒雅，实则城府极深。一个人能假装痴傻那么多年，那是寻常之辈？还有那恒玄，看似不过一个纨绔子弟，可目光阴狠，出手果断。他将这硕大的恒府家业也打理的井井有条，绝不简单。公主你涉世未深……不得不防……” 九重说的极其诚恳，由心倒也听了进去。她知道这番话一定是嗣九重思虑再三才说出来的，毕竟他是那样沉稳不愿惹是生非之人。 就在此时，花园处，无端传来“啪啪啪”的掌声。 由心和九重寻声望去，才发现不知何时恒玄与青黛几位侍女就站在那，也不知他们究竟听到了多少。而让九重更为在意的是，他居然没有察觉到恒玄的气息。 麒麟戒备的看着恒玄，护在了自家主人的面前。 只见恒玄笑眯眯的将双手放在背后，朝着由心他们一边走去一边说道：“今天我恒府可真是热闹，来了一波又一波的客人。啧啧啧，只是想不到，看起来正气凛然的九重少侠，也会在背后说人？” 嗣九重没有任何的异样神色，只是淡淡道：“谁人背后无人说，谁人背后不说人。我嗣九重不是圣人，自然会评价他人。” “哦？是吗？”恒玄似笑非笑的看着嗣九重，挑衅道：“我看是某些人懒蛤蟆想吃天鹅肉，看由心要嫁给曜了，心中不痛快吧。” 198.第198章 十里红妆(1) 就算是如此被恒玄奚落，嗣九重脸色也没有露出丝毫的不快来。 眼看着气氛变得有些不对劲起来，由心赶忙拦在两人面前。她小声对嗣九重道：“你快走吧，你的话我记下了。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嗣九重点了点头，反正他此番的目的已经达到，也就不再多逗留，转身正要走，却又听由心喊：“嗣九重，我嗅到你身上有血腥味，你是不是又受伤了。恒府好药多得是，不如你拿一些？！” 听到由心这番话，一旁的恒玄气得直跳脚，大吼道：“由心！你这个臭丫头能胳膊别往外拐吗。” 嗣九重当然不会再拿恒府的药，他一跃跳上屋顶，离开的时候还听到由心在大喊：“记得吃药啊嗣九重，好好照顾自己。” 嗣九重只觉得心头有暖意流过，唤麒麟回到体内后，匆匆离去。 眼看着嗣九重离开，由心只听到一旁的恒玄阴阳怪气的哼了一声后，才说：“你奸夫已经跑远啦。” 听到奸夫二字，由心真有些哭笑不得。可是由心并不想与恒玄在今日斗嘴，她转身就想往自己屋里去，没想到恒玄不依不饶，伸开双臂就拦在她面前，像个十足的市井无赖。 “恒大公子，你究竟想要做什么？！”由心的语气中满是无奈。 恒玄嘿嘿一笑，道：“由心，外面现在可是对你的身份议论纷纷，各种怀疑你究竟是不是汉朝遗留下来的公主啊。如今虽然门面上我认你做了义妹，但也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不是？” 由心立刻明白了过来。这哪里是要给天下人交代，分明是要给他恒玄一个交代。 嗣九重刚才那番话说的果然没错。 这样庞大的恒府都能被恒玄打理的井井有条，他又怎么可能只是表面上不学无术的富家子弟。 现在……是恒玄在试探她罢了。 还好，由心对于汉朝的事情知道的也算详细。她耸了耸肩无所谓道：“国都亡了有什么好说的。不过如果你非要知道，那我也不妨就告诉你好了。我祖上是汉朝最后一个皇帝刘协之女，长乐郡公主，名叫刘曼。当初曹家夺走汉室江山，但对祖上还算恭敬。后司马一族叛乱朝局动荡，府里的忠心之士就带着府中的人逃匿深山。于是到现在为止，他们还尊称我一句公主。其实不过是缅怀先祖长乐郡公主罢了。” 由心并没有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她如今对司马曜还有恒玄本就疑心重重。再加上嗣九重的劝告，她哪里还会“自投罗网”。 当年爹爹曹操早就担忧子嗣会对江山有所贪恋，把由心的两个异母妹妹嫁给了刘协。其中一人所生的女儿，就是长乐公主。如此算来，那个长乐公主算半个曹家人。而今她由心也算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恒玄半信半疑的听着这番话，心中打量着自己的小九九。他默默记下由心这番话后，这才放任由心离去。 “得了，再过几天你就是我晋国的皇后娘娘，好好休息准备去吧。“ 199.第199章 十里红妆(2) 1： 立秋当日，繁花似锦的扬州城大街小巷上，到处都垂挂上了象征着喜庆的花灯。大块光滑青石板铺成的宽阔官道上，红绸长长的蔓延开去，好似看不到尽头。柳影花灯下，十里烟罗，彩灯与秀旗好像会一直排列到远在洛阳城的皇宫。 原本该各自或在闺阁内，或在田野间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此时都聚集在了官道两边，早早等候起来。 今天，就是传说中汉朝后裔长乐郡公主的后人，恒家义女，嫁入皇宫中为后的日子。 朱红的高柱，澄碧色的琉璃瓦。那寻常诸侯都不敢企及的恒家府邸门口，也已经聚满了看热闹的人。 恒府内装饰华丽的房内，青黛几人已经将珍贵的石榴色大红凤袍穿在了由心身上。三重交叠的绯色衣领下，裙摆像巨大蝶翼般伸展着。年迈的老婆子走上前，替铜镜前的由心细心的梳着妆容。那老婆子自知眼前这人尊贵的很，虽做了几十年为新嫁娘梳头的行当，此时的手还忍不住会微微颤抖起来。 她看着由心那姣好的面容，只觉得这位女子不像普通出闺阁的姑娘家一样，或是欣喜娇羞，或是泪眼婆娑满是不舍。一时间她竟有些难以捉摸由心的心情。但是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那就是这位难掩仙姿玉貌的帝女一身王室尊贵之气，不是寻常百姓家的姑娘可以去比拟的。 房门口，恒玄一副慵懒的模样依靠在门侧。他无意间抬头对由心一瞥，有些恍了神。只见由心粉腮红润，素齿朱唇，美艳的不可方物。 其实到现在，他对由心的身份还有怀疑。可如今看着由心这非凡的气势，他倒有些开始期待起来。有些期待着司马曜和由心二人，是如何力挽狂澜，治理这百废待兴的晋国。 老婆子将最后的凤冠给由心带上后，道“吉时到了，出发吧。” 青黛立刻迎上去扶住由心，她一边扶着由心往外走，一边在由心耳畔小声到：“姑娘，我家公子让我告诉你，皇宫不比外面，诸多险恶，到时候我会陪伴你身边，你一定要小心行事。” 由心有些诧异恒玄还会担心自己，她抬头往恒玄方向望去的时候，恒玄已经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先一步往外走去了。 末了，恒玄又突然停住脚步，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转过身来到由心面前，用仅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由心，你可别忘了和曜的约定。别到时候……你真做了我们大晋朝的皇后娘娘。” 由心看着恒玄那欠扁的笑脸，瞪了他一眼后笑道：“恒大公子你放心，抢不走你的皇后之位！” “你……你这个臭丫头！”恒玄抬起手臂作势假装要去打由心，由心已经一把推开他，在青黛的搀扶下往长廊处走去。 府邸外，骑着高头大马的司马曜和那用八匹马所拉的大辇车已等候多时，轿辇外还专程用以红色纱幔做以装饰。 200.第200章 妒意(1) 隔着那朦胧的红色纱帐，由心看到了许久未谋面的司马曜。他穿着红黑色衣袍，头发一丝不苟的竖起，但那发冠却是平日里少用的琉璃所致。想来也是恒家的东西。可惜隔着那凤冠所垂下的金珠链，由心并不能看清司马曜的神情。倒是她自己，手心竟是除了汗来。 “不要怕。”司马曜从青黛那接过由心的手，另一手则环住由心的腰际，他低头在由心耳畔轻声喃喃。 虽是逢场作戏，但由心心中还是难免一动。 在司马曜温和的笑意里，她被搀扶着上了辇车。 由心才上轿辇不久，好似老鼠般的白影就嗖一下蹿上来，由心立刻用双手抱住它。不用想也知道是被她派遣出去好几天的小白。 没等小白出声，马车外不知是谁高喊了声启程。 巨大的车轱辘先是微微后退一下，然后在马匹们的带动下一步步向前。紧接着，是唢呐礼乐声阵阵响起，看热闹的人声也鼎沸起来。 整个恒府，几乎可以说是倾巢而出。 影子卫们皆扮作护送的士兵，而青黛几个会些武功招式的侍女，也当做由心的陪伴丫鬟。 辇车上，一身凤冠霞帔的由心并没有察觉，那人群攒动中，依稀有高挑秀颀的黑衣人影闪过，紧接着在偏僻处停下。那男子目光深邃，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擦肩远去。 嗣九重就这样看着由心的马车一点点远去。 整个晋国都在狂欢，整个扬州都在沸腾。可这些与他何干？ 由心虽然和他说了是为了寻找仇人于吉才入宫，可这一如宫墙，谁知今后变数究竟会如何？也许……她真的就成了司马曜的后。 赶了好几日，终于赶上嗣九重步伐的玲珑，略带委屈的看着嗣九重，可更多的，眼神却是被那一地的奢靡繁华吸引住。 十里红妆，江山为聘。这是多少女子想都不敢想的。 “真是没有想到，堂堂清河公主，真的嫁给了自己的仇人。就为了这些过眼云烟的繁华？”玲珑语气里，有难掩的酸意，“我看那个司马曜病怏怏的，别才嫁出去，就喜事变成了丧事。” 嗣九重没料到自己师妹说话会如此刻薄，周围几个听到玲珑说话的人忍不住纷纷转头朝他们二人看去。 “玲珑。”嗣九重不动声色的提醒。 换做平日里，玲珑早就已经不敢多说一句。可今天，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她忍不住又道：“我说错什么了吗？我说的都是事实啊。区区晋国的皇后，有什么好的……” 没等玲珑说完，前面有个一直侧耳听着的几个人终于忍不住转过头来反击道：“我晋国的皇后如何不好？姑娘你不是我们晋国人吗？你看看这阵仗，看看这马车与华服，恐怕你穷极一生，都无法拥有。还有我们皇后的容貌，虽隔着纱帐，但也可以看出惊为天人！不是你这种胭脂俗粉可以比拟的。” “可不是，我瞧你这一身穷酸打扮，连像样的发钗都没一支，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 201.第201章 妒意(2) 玲珑被这一么一说，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不过木质的发钗，又低头看了眼自己寻常麻布的衣衫，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她还想争执什么，可在看到嗣九重脸色后，只得怏怏闭上了嘴。 自从出谷后，她也曾接触了不少人，自知自己容貌应是不输由心才对。可如今却被一群人这样损毁讽刺。 想到这，玲珑的眼眸里竟是起了一丝恨意。 不就是因为你是清河公主吗。 你是公主，你锦衣玉食，你金银珠宝穿戴在身。 “走吧。”似乎是察觉到玲珑的异样，又见由心的马车已经驾离了扬州，嗣九重淡淡道：“我们出城了。” 玲珑不在和那些人争吵，见嗣九重离开，也急急忙忙跟了上去。走了好一会，玲珑才发现不对劲，开口问道：“师兄？我们这是要去哪里。我们怎么……怎么似乎一直跟着清河公主他们的路子？” 玲珑明明记得自己的师兄说过，清河公主的封印已经再次施展。按理说自己师兄不该再逗留晋国才是啊。 “玲珑，你回谷去吧。我答应过师父要保护清河公主的安危。此去晋宫危险万分，我不能就这样离开。” 2： 玲珑瞪大了双眼，不太相信嗣九重说出的这番话。 师兄当初没说，但她其实是知道的。自己的师兄对于师父死前的遗命万般不愿。本就是生性淡薄之人，无端的为什么要守护清河公主。可如今，师兄怎么就平白无故想通了？ “师兄，你不是一直想回谷里，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吗？你不是答应过我，封印完清河公主后，就陪玲珑回家乡看一看，然后回谷里再也不出来吗？” 嗣九重眼中有光芒闪烁。 他曾经的确这样想过。他想抛下秦国的纷争，遗忘掉天下间的变化，就此隐世一生。 可是他发现……他已经做不到了。 怎么做到两耳不闻，无视掉由心的生死？ “那师兄难道一辈子守护着她？凭什么啊？我们会老会死啊…一辈子就这样？师兄，你该不会喜欢上她了吧？”玲珑停下步子，语气中有些歇斯底里。 喜欢吗？ 嗣九重的步子也猛然间停下，连带着心脏都好像被人攥住。那是他无法形容的，从未有过的感受。 他喜欢由心？怎么可能。 那个狂妄自大且有些无知，不知人间疾苦的公主。 那个骄纵万分且不知天高地厚，百年来都被细心呵护珍藏的公主。 嗣九重尽可能的去想由心的缺点，可他发现，那些好的坏的，有关由心一切的一切，他都能去接受。 不…… 嗣九重摇了摇头，不，不可能的。 他不会喜欢上任何人…… 任何人，也都不会喜欢上他这样的妖怪…… 看出了自己师兄眼中的犹豫，玲珑心一横，赌气到：“师兄，你若不随玲珑回谷，执意跟着清河公主。那，那玲珑就管自己离去了。此后山水之间，你我师兄妹二人分道扬镳。” “随你吧。”嗣九重叹了口气。 202.第202章 妒意(3) 当年在山谷中的修行实属情非得已，对于养育他多年的师父，他还算有一些情谊，可对这个师妹本，他本就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如今玲珑既然自己要走，那就让她离开就是。他素来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如今总是被玲珑缠着，也有些头疼。 玲珑本就是气话，哪料到嗣九重把她的话当了真，还没给她台阶下。她愤愤的抬起头，嗣九重却已经自顾自走远。这下，她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看着自己师兄的背影，玲珑低下头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 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人走茶凉下，有女子独自一人茕茕孑立。她眼中难掩怨恨与嫉妒。 为什么啊…… 为什么…… 她口中低喃：“明明是我先认识师兄的，明明是我先喜欢上师兄的。你为什么要抢走我的师兄啊……如果不是你，师兄早就陪我回家乡了。如果不是你，师兄和我早就回山谷中了……” “怎么，也就只有这恨恨看着，像是市井泼妇般咒骂的能耐吗？”无端响起的声音，让玲珑一惊，连忙回头看去。 浅紫缎袍上绣着疏密花纹，一头黑发被发冠竖起，衬着那似笑非笑的脸。那人从垂挂下的酒店番旗后走出来的瞬间，便让人眼前一亮。 “谢至？！”看到来者，玲珑显然是大吃一惊。她在宋秦两国交战的时候，虽然只是匆匆与谢至见了一面，可那俊俏的面容，还是让她一眼就记起了对方。 眼看着谢至一副白面书生的模样，笑呵呵地走到玲珑面前，完全没有战场上与嗣九重厮斗的狠辣。路上有几个尚未归家的姑娘偶瞟见谢至，都纷纷忍不住多看几眼。 “你怎么会来晋国！” “我追随你而来的啊。嗣九重的脚程我追不上，你我倒还是可以的。”谢至粲然地一笑，一双秀丽的眼睛神色却如同深秋潭水，让人看不穿他究竟在想什么。 这个人……城府必然极深。司马曜和恒玄与他一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玲珑一脸戒备的看着对方，堂堂宋国的国师抛下正打得热火朝天的军队，来到晋国。只是单纯的因为跟踪她？ “你到底是什么目的。” “目的？”谢至笑着走到玲珑面前，在她耳畔轻吹一口气，惹得玲珑杏眼微瞪，带着怒意看着这位登徒子。 谢至停顿了一下后才道：“我自然是有目的的。你师兄话已经说到如此，你难道还要厚着脸皮追随他？倒不如随我回宋国去吧。” 玲珑没有聊到谢至会突然提出这样的建议，她满腹疑惑的看着谢至，猜不透谢至到底在想什么。 “如果你只是想利用我去压制我师兄，我奉劝你大可不必。以我之力，我根本没办法钳制我师兄，也没办法拿我威胁我师兄……”说到这，玲珑有些难过的低下头：“我师兄，根本不在意我。” 谢至根本不在意自己给玲珑伤疤上撒盐，淡然道：“是啊，你师兄根本不在意你，因为他在意的，是那晋朝的皇后，魏朝的余孽，不死妖星之女，曹由心。” 203.第203章 封后 果然，此话一出，玲珑脸色就有些微变。她看似暗不做声，其实心中早已泛起千层涟漪。 她不是愚笨之人。 清河公主长生不老的事情……按理说只有为数不多的人知道。 这个谢至，怎么会知道清河公主是魏朝后裔？！为什么会对清河公主了如指掌？ 谢至看了眼玲珑，接着道：“她与你相比，有什么区别？她五行属火，你亦五行属火。别人说她天资绝色，难道你就差了？不也照样楚楚可人让人怜惜？只要你想……你也可以当皇后的。” 听到皇后二字，玲珑也顾不得先前的疑虑，眼眸中立刻有光芒一闪而过。她抬头看向谢至，寻思片刻又觉得对方在戏弄自己，语气不善道：“司马曜和清河公主虽然是宿敌，可是爱她爱的那样深，如今怎么可能立……”说道这，聪慧的玲珑似想到了什么，声音也渐渐微弱起来。 这当今的天下，可不止是晋国的天下。 “你是说……你们宋国的皇帝？！” 看到谢至的神情后，玲珑知道自己是猜对了。 宋国皇帝刘聪，先祖本是匈奴人。当年汉代公主频频与匈奴联姻，有一部分匈奴人就被汉朝皇室封为了刘姓。后来天下虽然经历了曹操以及晋国的战乱，但这些匈奴人的封地一直未受到牵连。晋朝衰败期间，他们便自立为国，以宋为国号，开辟新国。 宋国国君虽然有匈奴的血脉，但那血脉早已经被冲得淡泊不堪。又受到晋国的影响，是如今最推崇修炼五行之术，追求长生不老的国家。 谢至有些惋惜的解释道：“宋国虽然已经历经几代，还打着汉朝的名号，但终究留着异族人的血脉。至今为止……都没有一个皇帝有真龙护身。” 玲珑冷笑一声。像秦国这样，直接禁了五行之术，那倒还好。皇帝就算没有真龙，那最多百姓在私下议论。而宋国这样，大张旗鼓说着崇尚五行之术长生不老，可偏偏为君者没有神灵庇护，民心自然是涣散的很。 “你们宋国皇帝都是个老头了，你还想让我做他的皇后？！而且……他不是已经有三个皇后了吗。” 刘聪这个人，治理国家还是挺有一套的，也愿意听臣子们的建议。可惜他唯一且致命的缺点，那就是好色。他在位期间，连皇后都立了三个，分别称为上皇后、左皇后及右皇后，三位皇后并立真是闻所未闻，而其余妃子就更是数不胜数了。 “前些日子，上皇后死了，皇上一直郁郁寡欢。”谢至也不隐瞒，直接就告诉了玲珑皇室之事。 玲珑这时候还带着讥讽道：“想不到堂堂宋国国师，居然是谄媚的奸臣？你是想将我献给你们那个行将就木的皇帝？想都别想。” “你还没有灵兽吧。”谢至突然扯开话题道：“五行之术，火最难得。不像那真龙，朝代更换下，什么五行都可出天子。百鸟之皇凤凰，便必须由火方才可出。” （修改一个小bug。前面由心出现的地方，以及晋国的都城都设定为“建康城”。现在均已改成洛阳城。 小小的善意的建议一下，如果不是一直就追着的读者，建议就不要看盗版文了。亭亭写文一般都习惯修改，不断精简这样。但是盗版文不会再修改，都是第一批的初稿。这样会导致你们看的时候章节混乱或者内容有bug。） 204.第204章 猜忌 “莫非……我……” 眼看着玲珑眼里出现笑意，谢至打断道：“不，你不是凤凰。” 紧接着，谢至立刻道：“不过……”他低下头，在玲珑耳畔缓缓开口，那声音好似深谷鬼魅，一字一句缠绕住玲珑心头，“我可以让你的灵兽，变成凤凰。” 说完，谢至仰头笑道：“你好好考虑考虑吧。等你成为我大宋国的皇后，群臣跪拜，众民朝拜，你亦还可以和由心平起平坐，等你这颗蒙了尘的珍珠光芒万丈之时，你的师兄一定会后悔万分吧？你自己好好考虑，我在宋国等你。” 说完，谢至转身朝玲珑扬了扬手，径直离开。 3： 比起当时由心和司马曜路途迢迢似历经千辛万苦才来到扬州不同，这一次他们回洛阳城，可谓是声势浩大，众民夹道欢迎。虽然那些百姓对司马曜这位君王究竟能否成为明君一无所知，可如今对历经了天灾人祸的晋国百姓而言，司马曜这位有金龙护体的真龙天子俨然成为了他们唯一可以期盼的浮木。 既有百姓千万双眼睛盯着，又有恒玄以及影子卫的护送，回到洛阳皇宫的路途出人意料的顺利。 盛大的祭天仪式中，绣着四方神兽的彩旗迎风而荡，富丽堂皇的皇家仪仗早已经等候多时。群臣们的冠冕高低错落，恭敬万分的对着司马曜与由心俯下身。护卫们与宫娥相互呼应，铁甲之侧亦有红颜伫立。 在场的人或带着敬畏的目光，或带着怀疑的神色，但均望向的是同一个方向——那就是司马曜和由心所站的方向。 司马曜和由心二人皆穿着玄色冕服，在那众人的视线下毫无畏惧，气势非凡。 司马曜头戴珊瑚碧玉串成的十二旒冕旒让由心有些晃神。再无丝毫温柔神色，威严万分的司马曜。由心终于在司马曜身上看到了君王的气度。 这一刻。君临天下，万物朝拜。 “由心，之前我和你说过的话，不是骗你。就算你是汉朝的后裔，我依然喜欢你。”祭天台上，司马曜字字诚恳，“虽然你我约定过，你此次来助我是为了找于吉报仇，可是我之前说的话依然作数。江山为聘，我独想娶你一人为后。” “由心，从今往后，你便是朕唯一的皇后了。”说罢，在小黄门的示意下，司马曜将金印紫绶放入由心手中。 从今往后，凤印在手，号令群妃。 本以为自己会对着晋国的凤印厌恶无比，可由心突然发现，那沉甸甸的凤玺放到她手中时，她心中竟有那么一丝被触动。 由心抬起头看着司马曜灼灼的目光，紧接着凤袍一挥，站在司马曜身侧扭头看向那朝拜的文武百官。 爹爹…… 当年你铸造铜雀楼，见证北方的一片太平。明明可以称帝，却甘愿做一个臣子。这一切都只为了让娘亲能留在你身边，有一个栖身之所。 而今，有人愿意以盛世江山作为条件让我留在他身边。可他偏偏是我们的宿敌。 我到底……该怎么办。 205.第205章 初立威信 忙碌了一天的册封仪式后，终于有了喘息的时间。 椒房殿里由心支开了青黛等人后，她方才有机会和小白说说话。 “由心！~”小白激动的扑到由心的大腿上，像是小猫撒娇一样蹭着脑袋。 “走开啦。”由心装出嫌弃的模样，“先前派你出去调查，你也没调查出什么来。” 嗣九重将由心的重明玺归还后，由心当时没觉得不妥，但私下立刻让小白去恒家调查那龙族花纹的锦囊。初她还以为是恒府的东西，但一直到她出嫁当日，小白都一无所获。 小白装出委屈的样子撇了撇嘴：“你就这样对待本公子？你在册封皇后的时候，我早潜入宫中，费劲波折调查的一清二楚了。你这样待我，我不说了。” 由心挑了挑眉，没说话，只等小白自己如实招来。 果然，小白没等多久就憋不住了，立刻嘟囔道：“当初贾南风虽然把司马曜当做傀儡皇帝，可吃穿用度可没克扣。那确实是只有皇帝的司马曜才能用到的龙纹锦囊……等等，由心，那重明玺不是你的东西吗？” 对于这些哪里还需要小白提点。由心派遣出它去调查那锦囊，正是因为对司马曜还尚有存疑。 司马曜和恒玄一直把她当成汉朝的后裔，如今也是以汉朝公主的身份迎入宫为后的。可是……如果司马曜捡到过重明玺，那么司马曜当真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吗？又或者，他只是假装不知道？ 想到这，由心不免全身寒冷彻骨。 “皇后娘娘，皇上请你一同去给太后请安了。”青黛的声音打断了由心的沉思。由心愣愣的抬头看了眼青黛后，立刻恢复了正常的神色：“我知道了，这就去吧。” 眼看着由心起身，小白灵敏的先一步从她腿上跳下。 “小白，我去会会贾南风，你记得帮我查探一下于吉的气息。他那天虽然将我们重伤，可是嗣九重那他也没讨到便宜，一定躲在皇宫某处。” 听到由心这番话，小白嘴上抱怨着：“又要让本少爷干活啊”，但说归说，它还是听话的从窗户外跃出。 由心叹了口气，看来如今，她又要想办法找到于吉，报当年之仇。又要防着司马曜、恒玄，帮着他们扳倒贾南风。 实在是步步为营啊。 罢了罢了…… 突然，由心狐疑的猛的转头往小白消失的窗户方向望去。 “皇后娘娘，怎么了？”青黛警惕的跟着往窗户外望去。 “没……没什么……”由心歉意的朝青黛笑了笑，“走吧。别让曜久等。”她虽为后，还是不习惯称呼司马曜为皇上二字。 在青黛的搀扶下，由心往椒房殿外而去。 奇怪…… 怎么她最近总能感受到一股新的灵力气息在她四周？ 那是她从未接触过的灵力。不属于先前她接触的任何人。隐约间只感觉像极了五行中的水。先前在祭天台封后的时候，也感受到了这灵力。难道是她的错觉吗？ 椒房殿外，看到司马曜的好些小宫娥们脸颊皆染上了红晕。 206.第206章 贾南风的筹码(1) 椒房殿外，看到司马曜的好些小宫娥们脸颊皆染上了红晕。 司马曜长得虽然俊秀，可先前因为假扮傻子，并未被诸多宫里的女眷正眼看过。如今他以拥有金龙灵兽、天下之主的身份归来，自然让原本瞧不上他的宫娥们忍不住多看几眼。 “哎，你说我以前怎么就没察觉，我们的皇上这等倜傥”尚未从当初环境里反应过来的一名小宫女忍不住小声道：“早知如此，就该在那时候来个“雪中送炭”，保不准就也被被册封个美人啊。” 当初，这些宫娥就这样肆无忌惮当着司马曜的面谈论嬉闹。只觉得这傻子皇帝罢了，表面功夫都无须做。就连贾南风，也是因为有了于吉的劝告，才略微对司马曜有所堤防。 听到这位宫女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话语，另一位年龄稍长的宫女笑道：“你就别痴人说梦了，我早就听闻，皇上对皇后许诺了，此生只立她一人为妃。” “嗤——帝王家的话你也信？谁知这是不是一时兴起。” “依我看可说不准，毕竟皇后可还是恒玄大人的义妹，无情义又如何，皇上根基不稳，总是要依靠恒家的。” 一行宫娥们，竟是不顾场合，小声的争论起来。 由着青黛悠悠然走出椒房殿的由心不偏不倚，正好是把这些话悉数全听了进去。她再往司马曜那望去，这时的司马曜已经褪去了祭拜时的华服，一身玄色龙纹便服着身。儒雅的模样好像变成了一介书生。 他就这样站在宫殿口，也不进去，只是等着由心出来。身为堂堂君王，听到宫娥们在议论自己和由心的事，竟是没有半点作为。 见到由心走出来，他也只是微微一笑。 真是的…… 由心无端一股怒意。 这个司马曜，这个时候可不是装温柔的时候啊。 乱糟糟的宫殿，他就准备这样放任下去？那又如何从贾南风手中夺回政权。 想到这，由心忍不住对着那群宫娥们加重语调呵斥道：“谁准你们随意妄加评论帝王宫中事的？！当初皇上忍辱负重，给了你们放肆的机会，如今，还是如此松松散散的模样，想要到处撒野动土吗？！” 由心的声音听起来有不容任何人拒绝的威严。反正她自幼就借着父亲的宠爱，在铜雀楼里狐假虎威，压制其余的歌姬妾室。如今治理起这些晋朝的宫娥，简直是太得心应手了。 “青黛，把这些人都带下去，每个人掌嘴五十。” “是。”青黛恭恭敬敬朝着由心行了个礼后，立刻一挥手，示意那些从恒家带来的贴身婢女们领着皇后宫殿里的侍从上前，将司马曜身后的宫娥们带下去。 那些宫娥显然没料到由心封后第一天，就来了这样大的一个下马威，纷纷吓得面如土色，跪地求饶。可哪里还来得及，由心是摆明了要趁现在杀鸡给猴看，威慑全晋皇宫的所有人，替司马曜树立起威信来。 207.第207章 贾南风的筹码(2) 眼看着那些宫娥们被拉下去，由心漫不经心的对司马曜道：“我这样，皇上没什么意见吧？” “由心，别喊我皇上，你像当初一样喊我曜就好了。既然已经给了你凤印，就代表今后这后宫之中，全凭你做主了。” 对上司马曜那笑盈盈的眼神，由心立刻明白了过来。这司马曜是故意在殿外等候自己，让自己撞见那些宫娥在议论此事。很显然，司马曜就等着她出手。 意识到自己上了当，被司马曜“借刀杀人”，由心狠狠瞪了眼司马曜。 真是个狡猾的人。 “好了，别气了。我之前一直假装痴傻，这会就算发起怒来，也没什么威信可言，倒还不如你出马。”司马曜说着，很自然而然的牵起由心的手，拉着她边走边道：“这就去见贾南风了。由心……你一定小心。虽然恒玄已经去调查过，这几天贾南风周围都没有那于吉的踪迹，可我总是怕你出事的。” 由心有些不自然的抽回自己的手：“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4： 明光殿内，素来气势凌人的贾南风早已经坐不住了。她屏退了侍从后，尽量压低了声音在殿内唤道：“于吉。于吉！你到底去了哪里，你快些回来啊……” 当初先帝驾崩，贾南风凭借家族势力掌握政权。无人知晓这一切背后还有个于吉在操纵，天下人只把司马曜当做贾南风的傀儡皇帝，殊不知贾南风也不知不觉中按着于吉的吩咐办事。 于吉本就神龙见首不见尾，只有在有事时才出现。自从他确定了由心的身份后，就更是许久不与贾南风见一次面。多数时候，都是让贾南风帮自己寻找“炼药池”的“药物”，才现身。 而今司马曜来势汹汹，向天下人直接公布了贾南风的罪行后，又是在朝廷里安插恒玄培养新势力，又是封了新后。贾南风有些拿捏不准，今后大势会如何。 “太后……’ 殿外，贾南风的心腹宫女匆匆闯入宫殿中。 “如何？！”贾南风连忙起身，往宫女那走去：“可是在炼药池处寻到大人了？” 宫女摇了摇头，喘着气道：“是皇上，皇上和皇后来给太后你行礼请安来了，如今就在外头，是见还是不见？！” 听到是司马曜来了，贾南风气得牙痒痒。于吉说晋朝王气不灭，司马曜身上尤为明显的时候，她还觉得可笑。一个傻子，怎么会有王气？在于吉的几番督促下，她便随意派人给司马曜下了毒。这药量倒下的不是很大，毕竟司马曜万一死了，可没那么好的傀儡皇帝任由她操控。 真是没想到，棋差一步，让司马曜翻身。 不过还好……当初她听了于吉的建议，保留了最至关重要的一张王牌。 贾南风这样想着，已经挥袖道：“那就让他带着所谓的皇后进来吧。哀家倒要看看，一个傻子说自己不是傻子了，就想从哀家手中夺天下，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208.第208章 贾南风的筹码(3) 宫女也不敢多说话，回应喏后，连忙去宫殿外宣司马曜和由心。 进入宫殿的路上，由心不动声色的将灵气四处溢出，探寻起来。 ——一无所获。 果然像是司马曜说的那样，没有半点于吉的气息。 奇怪，若说于吉当日被嗣九重伤到了，可也没有理由躲藏起来才是。毕竟于吉真正想要对付的，是由心啊。 那陌生的灵力又再一次被由心察觉到，她突兀的停下了步子。 “由心？怎么了？”司马曜关切的问道。 等由心再次感受，那气息早已经消散全无。真的只是自己的错觉吗？那个一直在暗中看着自己的人，究竟是谁？ 由心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有什么大碍，紧跟着司马曜往殿内而去。 让由心诧异的是，那个传说中的贾南风并没有那么丑。一直听闻当朝太后丑陋无比，当初凭借着家族才嫁给了先帝。后又善妒，不准先帝随意纳妃，一旦发现先帝宠幸了哪个女子，就一定会残害那女子，手段可谓是极其毒辣。 “怎么，汉朝的公主连最基本的礼仪都不知晓吗？”见由心一直愣在原地，贾南风忍不住率先发难。 由心淡淡一笑，只是站在原地随意朝着贾南风行了个礼：“见过太后。” 按理说，新后初见太后，应该要跪拜礼才是，而今由心的做法，像是挑衅，又像是对贾南风身份的否定。 贾南风冷哼了一声，将视线瞟向由心身旁的司马曜。看到贾南风眼神后，司马曜不吭不卑的伸手，将由心护在了自己的身后：“太后似乎并没有搞清楚自己的身份，这次朕不是与你来谈条件的，是来逼你放权的。” 贾南风没有料到司马曜会这样直接，被气得连连说：“好，很好。司马曜，这么多年来，哀家竟没发现你还有这本事，可以装疯卖傻忍辱负重到如此地步。可是你也别忘了，这大权还握在我贾家的手中！” “太后你说笑了。”司马曜语调清冷，面无表情：“无兵权，何来大权？你那些傀儡怨？恒家对付你们，绰绰有余。” 贾南风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道：“司马曜，你太小看这局势了吧？一个不知汉朝多少代以后的亡国公主，一个空有头衔自称首富的恒家，内忧外患，你还想与我斗？”说着，贾南风还寻衅般的将眼神往由心那望去。 司马曜折扇一挥，缓缓道：“是啊，晋国的大部分官员都被你贾家掌控，此乃内忧。可是他们对你们贾家早已经积怨已久，待恒玄铲除了你贾家人，那些官员拥谁为主可就不一定了。还有外患，宋、秦两国谁都知道如今晋国最弱，可谁都不能先出兵晋国，因为另一国一定会渔翁得利。倒不如现在先分出了输赢，孱弱的晋国就如囊中取物了。” 贾南风贪恋权势，可向来对朝廷中的事情不怎么上心。她没想司马曜并非是中看不中用之辈，三言两语就把天下大势分析的透彻。 209.第209章 贾南风的筹码(4) 贾南风贪恋权势，可向来对朝廷中的事情不怎么上心。她没想司马曜并非是中看不中用之辈，三言两语就把天下大势分析的透彻。 原来…… 傻子皇帝真的不是傻子。 而且他非但不是个傻子，还很有可能真的是能幻化为龙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之辈。 “皇上倒真的是长大了。” 贾南风不动声色瞥了一眼司马曜后，垂头拨动起一直隐藏在袖中，手腕上的玉镯子来。那玉镯子虽然晶莹剔透，但对于贾南风而言实在是有些普通了。以贾南风身上其余的行头来作对比，这玉镯子简直可以用劣品来形容。 可是，在看到这玉镯子后，司马曜显然是神情一变，连带着身躯都止不住发起抖来。 并不是因为害怕或是恐惧，那是因为极其愤怒，但偏偏要强压制住那层怒意所导致的。 “贾南风！” 眼看着情势不对，由心连忙上前死死拽住要扑向贾南风的司马曜。 这是少见司马曜失态的模样。 如今贾南风被天下人诟病，可她毕竟养育司马曜这么多年。如果司马曜这时候对贾南风做出什么，很有可能舆论就会指向司马曜，贾家势力也不会轻易罢休。 太后寝宫的几个护卫听到响动，急忙冲了进来，却见贾南风笑盈盈的又将他们屏退。 “皇儿，怎么说我也养育了你这么多年，你与哀家两人又何必刀剑相见呢？”贾南风这样说着，犹如胜券在握一般，幽幽吐出一句：“何况，你的生母，也不希望你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吧。哀家已派人去告诉她，你是何等有出息。” 司马曜好不容易被由心拦下，握成拳的骨节因过于用力而发出了声响。他声音里难掩愤怒：“你说什么？我的母妃还活着！？”情急之下，司马曜连“朕”字都不自称了。 当年先帝迫于贾家才娶了贾南风为后，但难掩那奢靡荒淫本性。贾南风日防夜防，不料家贼难防。先帝竟和她的贴身婢女搅在了一块，还被封为李陵容，随后那个婢女就怀有身孕，诞下的那个孩子正是司马曜。 待贾南风她铲除掉其余皇嗣回过神来，司马曜已经有五六岁了。 可恨那时候她心慈手软，没有对司马曜出手。想到这，贾南风悔的肠子都青了。 一直以为司马曜是傻子。先帝死后也再无其余皇嗣，她就将司马曜扶上皇位。那时候司马曜虽然假扮成傻子，但对自己母妃却极为孝顺。贾南风表面上做了个顺水人情，将李陵容封为了淑妃，但紧接着那淑妃就传来暴毙的消息。 实际上，当年想毒害淑妃的贾南风被于吉给拦住了，以防今后有变，可借淑妃控制着司马曜。没想到还真给于吉给算中了。 把这便她最后的一道筹码。 而如今她手中的那枚玉镯子，就是淑妃的贴身之物。 “你放心，哀家怎么会亏待淑妃？她毕竟也曾是哀家的贴身婢女。她曾经将哀家与先皇服侍的那样‘周到’。” 210.第210章 怒斥(1) “你放心，哀家怎么会亏待淑妃？她毕竟也曾是哀家的贴身婢女。她曾经将哀家与先皇服侍的那样‘周到’，如今又替先帝生了你这样好的儿子，哀家自然会好好嘉奖她的。”贾南风脸上带笑，可话语中分明带着怨恨。 “贾南风！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你若敢对我母妃做什么，我定然将你挫骨扬灰。” 当初司马曜就日日夜夜想着救出自己母妃。没曾想才登上皇位，母妃就传来暴毙的消息，他虽心中有疑，但只得继续装着痴傻的模样寻找时机。没能救出自己的母妃，是司马曜一生的痛。而今贾南风告诉他，他的母妃还没有死，他又怎么能平静下来？ 由心知道，每个人都有所谓的软肋。司马曜最珍视的人，毫无疑问就是他母妃了。虽然从没有听司马曜说起过自己的母妃，但如今看着状态，他们已然站在了下风，再争执下去，也只会输的更彻底。 由心拦着司马曜，对贾南风道：“太后，无论今后形势如何，你都是当朝天子之母。皇上他一时糊涂了，你也别往心里去。只是嘛……淑妃娘娘是皇上唯一的牵挂，一旦牵挂断掉，可就无所顾忌了呐。想来太后你也不会犯这种蠢事的对吧？” 贾南风对上由心那看似人畜无害一脸单纯的模样，心中却已经对由心另眼相看。 本以为这个皇后不过容颜出众的花瓶摆设，没想到轻易就寻到了厉害。这些话里摆明了在威胁自己不能动淑妃性命，但又字字有理有据。 “那是自然。”贾南风勉强扬起一个笑容，“只要皇上不犯糊涂，哀家又怎么会跟着犯糊涂呢。” “那儿臣就与皇上告退了。” 说罢，由心拉着司马曜就从宫殿里退下。司马曜也无心再和贾南风争辩什么，随着由心拉着自己就往殿外走。 5： 夜色渐浓，不见半点星月的光芒，整个晋国皇宫都好似被笼罩在一层黑雾里。 封后第一晚，司马曜就没有召见由心。椒房殿里，好些宫女都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他们不了解司马曜与由心的关系，但也甚至宫中复杂，真真假假难辨。难保司马曜不是因为恒家的关系才迎娶了由心。 青黛伫立在椒房殿外许久，好不容易盼来了小黄门来同传，得到的却是皇上不宣召一说。 青黛匆匆折入殿内，来到用银针挑着花灯的由心身侧，满是担忧神色，悄然道：“皇后，你可与皇上有私下协商过什么？这封后第一日就把你晾在椒房殿，实在是……” 花烛旁，小白一脸无所谓的嚷嚷：“那就不去了嘛，司马曜那家伙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眼看小白声音越来越响，由心深知其中利害，立刻瞪了它一眼。在由心的眼神下，小白只好怏怏的闭上嘴。 由心起身道对青黛就道：“他既然不来，我们去金龙殿寻他不就好了。” “那可不行……”听到由心这样说，青黛也急了：“皇后你这样过去，多掉面子。传出去以后那些大臣甚至宫娥会怎么议论啊。” 211.第211章 怒斥(2) 由心可管不得许多，她知道今天司马曜在贾南风那受了刺激。从明光殿里出来，司马曜就有些不对劲，支开她就自个离去。如今她也有些不放心。自从入宫后，由心觉得自己内心就像是浮萍一般，满满的不安。 言语间，由心已经起身往殿外走去。青黛几人没辙，只好跟着凤驾前往金龙殿。 金龙殿那几个小黄门都听闻了由心惩罚司马曜贴身宫娥的事，一见由心的凤驾到来，哪里还敢阻拦。可是司马曜也早下了令，不准任何人进去，左右为难之下，由心已经支开了旁人。 “用不着你们通传，这皇宫里规矩就是多。”趁着自己的宫娥拦住守门的小黄门，由心已经满腹牢骚的一把推开门。 那是她曾经夜闯入过的宫殿。她和司马曜第一次暗夜中交手，就是此处。如今，门才刚打开，就闻到扑面而来的一股酒气。 “你们都退下吧，有什么事我来担。” 宫娥太监们面面相觑，在青黛的横眉下硬着头皮退了下去。 “小白，你也下去。” “不是吧？！本少爷走了谁来保护你……”小白说着要跨步入内，可看到由心不似看玩笑的模样，撇着嘴又退了出去：“好好好，由心你越来越不可爱了。” 由心无奈的摇了摇头。 她本不是习惯滥用权势之人。可是司马曜的皇家威严是一定要护住的，从这酒气上就能判断出，司马曜状态一定好不到哪里去，他这幅模样，怎么能让别人见着？ 果然，由心进殿后就看到喝得醉醺醺，东倒西歪的司马曜。 这样狼狈的司马曜，和白日祭天典礼时判若两人的司马曜。 “你这是作什么。”由心站着冷冷看向司马曜，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 “由……由心啊。”司马曜摇摇晃晃站起身，抓住由心的凤袍笑道：“你穿着凤袍的模样真好看。可是……可是我……给不了你什么太平盛世了。我就是个废物，说着什么雄心壮志，如今晋朝乱成这幅模样，我母妃又在贾南风手中……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啊……” 司马曜的语气中带着哽咽与绝望。 他本就身体孱弱，硬是靠着恒玄的丹药坚持到现在。 他本以为自己无牵无挂所向披靡，哪里知道贾南风还是道高一尺，握有他母妃那张王牌。 “由心，你走吧……任凭我继续做个傻子皇帝吧。” 由心一脸冷漠的侧过头，看到桌上的茶壶，抬手拿起它就往司马曜脸上泼去。 冰冷的茶水破了司马曜一脸，司马曜这才稍许有一点点清醒。 “酒醒了吗？醒了就去洗把脸，像个人一样的活着。你当初假装痴傻那是实力不够，只能任凭贾南风将你母妃操控，而今恒玄与我都在你身边，你还在胆怯什么？！”由心字字珠玑，语气冰冷，与平日里的模样判若两人。 她一把打开司马曜拽住她衣袖的手，步步逼近：“你说晋朝乱，那当初汉朝末年又何等之乱？” 212.第212章 各怀鬼胎(1) 她一把打开司马曜拽住她衣袖的手，步步逼近：“你说晋朝乱，那当初汉朝末年又何等之乱？魏武帝曹操还不是凭借一人之力力挽狂澜？你连反抗都不曾开始，就说要认输？罢了。”说到这，由心冷笑道：“如果你还是像刚才那样的念头，我这就离开。” 说着，由心转身就要走，司马曜连忙上前，一把拽住由心的手。 “对不起，由心……不会有下次了。”司马曜声音沙哑，眼中布满了血丝。 听到司马曜这样说，由心的怒气才消散了一些。她伸出纤长的手指替司马曜捡去站在衣服上残留的茶叶：“你去洗漱一下吧。堂堂一国之主，满身酒气也就算了，还弄得这样……” 司马曜摸了摸由心的头，唤了宫女准备热水就往屏风后面而去。 等到司马曜梳洗过后换了干净的衣裳出来，看到空无一人的金龙殿，他还以为由心是负气离开了，等他走到床榻处才发现，是由心已经办枕着床榻迷迷糊糊睡着了。也是，日夜兼程从扬州赶回洛阳后，又立刻置办了册封仪式。 司马曜俯下身，轻轻拨动由心垂下的发丝。他想到当初和由心在这殿里过招，那时候自己还孑然一人，无所依靠。假扮一个痴傻帝王，每天防着贾南风过活。 恰在此时，不偏不倚，烛火正好在这个时候灭去。 “由心……对不起……”黑暗中，司马曜这样喃喃。为自己今天的懦弱与胆怯道歉。 司马曜并不知道，浅睡的由心在黑暗中已经睁开了双眼。 “从我记事起，我母妃就一遍遍对我说，曜儿，一定一定记住了，想要活下来，你要做一个傻子。只有做一个傻子，你才能活下来。”司马曜一声叹息，躺在由心身侧说着自己的往事，“而我对我母妃的记忆，多数能记起的，只有她低声在啜泣。她总是在哭，又或者在与我道歉。她说，曜儿，对不起，让你生在帝王家。她说，曜儿，对不起，你堂堂一个皇子，母妃只能让你假扮成傻子。” 由心没有说话，只是睁着一双眼睛，背对着司马曜，静静听他说。 “母妃让我假扮痴儿，本是想让我留下一条性命。没想到贾南风见我好控制，把我扶上了帝位。我以为……我能让我母妃不用再提心吊胆。可是，她还是死了。贾南风告诉我，我母妃暴毙而亡。我身为堂堂晋朝皇帝，竟没让我母妃过上一天不担惊不受怕的日子。” “我母妃不过是贾家一个丫鬟，随着贾南风入宫后又被我父王看中。可是我母妃何错之有？要在宫中受尽屈辱与不甘。她为了我，什么苦难都硬撑着。那时候我尚且年幼，寒冬里内务府不给吃不给穿，父王也不管我们。我母妃就去做宫女们的活，换取一些食来给我。我还没来得及报答她什么啊……” “可是，今天贾南风告诉。我母妃还活着。原来……她还活着啊。” 213.第213章 各怀鬼胎(2) 由心心中一动，她知道司马曜在皇宫里作为一个傀儡皇帝一定不好过，可是不曾想会遭遇那么多苦难。 由心转过身，伸手轻轻拥住司马曜。 司马曜没有想到由心醒了，身体明显是一僵。但紧接着，是用更大的力气狠狠拥抱住由心：“由心……我怎么会不知道，这个时候向贾南风妥协，那就是万劫不复。可如果我的委曲求全可以让我母妃活下来，我甘愿。我自己死了无妨，我母妃……我……哪怕是千分之一的风险，我都不想让她承担。” “曜。相信我，也相信恒玄。只要你母妃还活着，我们一定全力救出她，好不好。” 黑暗中，由心的手和司马曜的手静静握在一起，十指相扣，似互相给予对方力量。这是自从由心知道司马曜真实身份后，第一次再用曜这个字眼称呼他。 “好。” 司马曜知道，他无路可退了。 前路艰难，他能做的只有披荆斩棘。 而这一切，都只有由心带给他勇气。 眼看着两人气氛越来越好，小白不知何时闯入屋内，他那声音极其欠扁的响起：“由心，你还回不回椒房殿。” 由心猛的从司马曜手中抽回自己的手，脸一阵红一阵白。她不知道，小白若是再晚一步出现，她体内重伤的曹冲都要冲出来和司马曜一决高下了。 这个时候由心当然不能回去，千万双眼睛可是盯着她这位新后看呢。可是她又不能和司马曜同床而眠。 寻思着，由心已经脱了鞋，对着司马曜轻踹：“不如，你睡地上？” 热闹的金龙殿内，由心几人哪里知道，殿外有个黑影孤寂的站在那许久许久。由心一直感受到的水灵气息，正是他欲盖弥彰所释放出来的。 6： 与金龙殿截然不同，明光殿太后的居所里，贾南风早已经在她的床榻上高枕入眠。她本以为司马曜有多难对付，没想到真被于吉料中了，这个司马曜，很是孝顺呢。 忽的，无故一阵阴风起，炎热酷暑的空气中，竟一点点变得阴冷起来。冷得那只盖了一层小薄被的贾南风都惊醒了。 披着长发的贾南风端坐在床榻上，语气中难掩欣喜：“于吉？！是你回来了吗？” 阴风渐停，原本空无一人的床榻前，突然出现一个披着黑袍的黑衣人。 “你终于回来了。”贾南风激动的从床榻上站起，连鞋履都顾不上穿：“这些天你究竟去哪里了。” 于吉隐秘在黑袍中没有说话，他静静看着贾南风，眼眸中难掩嘲讽。这个女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贪婪成性但不好控制。如今，恐怕是斗不过司马曜的。 但是无所谓…… 反正他的计划中，本就没打算让贾南风长存。 “我出宫……办了点事……”于吉的声音，依旧像是以前那样沙哑不堪，雌雄难辨，“淑妃还活着吧？” 贾南风连连点头：“还好当初听你之言，留了淑妃那个贱人一条性命，如今算是控制住了司马曜。” 214.第214章 各怀鬼胎(3) “那就好，你把她关在哪，我去会会她。这颗重要的‘棋子’可千万不能出了什么问题。” 听到于吉这番话，贾南风虽有犹豫，但还是走上前，在于吉耳边悄悄说出淑妃的所在：“我将她关在了密室……现在我们要怎么做？” “你去放出风声，让司马曜的人查到淑妃的下落。” “什么？！”贾南风忍不住放大了声音。 于吉安抚道：“不要急，这只是我计划中的一部分而已。祭天之后，就是去祖庙祭祖了。先帝虽然子嗣凋零，可是叔侄可不少……那些皇叔听闻司马曜这个侄儿平安回宫，可没准备过帮他一把。反而，都想模仿当年的八王之乱，好好捞一笔呢。” 贾南风哼了一声：“他们想得倒美，有我贾南风在，王座怎么可能落到他们手中。” 当初对于司马曜以傻子的身份登上皇位，不少藩王蠢蠢欲动，可贾南风硬是以朝中贾家的势力给控制住了。而今司马曜大张旗鼓归来，斥责太后无德，残害先帝血脉。如此一来也就意味着皇帝不再是傻子，但失去了贾家的庇护。 一时半会，贾南风也寻不到更合适的傀儡做皇帝，一旦鹤蚌相争，那些皇叔可不是好惹的。会将你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你安心睡吧，明天祭祖，你传令让贾府私兵引开恒玄还有恒家的影子卫就行。” 贾南风顺从的点点头，眼看着于吉不过甩袖间就已经没了踪影。当她再次躺上床榻后，反倒意外的睡不着了。她怎么总觉得……有些不放心呢。 直到这个时候贾南风才想起，她忘了问于吉一句，淑妃被关在哪里，与那些王爷叛变又有何关系。 ※ 翌日清晨，天空依旧灰蒙蒙的，太阳的光芒被大片阴霾笼罩，殿内昏暗的很，宫娥们只有点起烛火来借光。 由心半梦半醒睁开眼，小白还躺在她怀里昏睡。外殿里传来两个男子的对话声，似乎是为了照顾内殿中还在睡觉的她，刻意把声音都压低了。 见到由心醒了，一旁站着等候许久的青黛立刻迎了上去：“皇后，皇上和恒大人已经在外殿议事许久了，就等着你醒来呢。”说着，青黛的眼神却不自觉的往地上瞟——那是昨儿司马曜打地铺睡觉的地方。 若是此事传出去，恐怕司马曜的这个君王面子是真的彻彻底底掉光了。 由心干咳了一声来提醒青黛，青黛毕竟是聪明人，一下子回过神替由心梳洗起来。看到那琳琅满目的珠宝，由心惊得连连摆手。要知道才昨天一天，就已经压得她脖子几乎要断掉了。 “皇后，这可不行，你今天还要去祭祖呢。这些发饰都是最基本的……”青黛脾气好，耐着性子还在由心面前解释。 由心吓得急忙摇头，那脑袋差点就成了拨浪鼓。 恰好这时候司马曜和恒玄谈完了事，听到内殿的动静，便走了进来。 “呦，臭丫头，你可算醒了。我看你啊睡得简直像猪一样。” 215.第215章 忠心护主(1) 不用回头，由心就知道是恒玄那家伙。她就说前几天怎么日子过得那样无聊但那样幸福，原来是少了恒玄在左右。 由心转过头就去瞪恒玄，气恼的样子像一只被故意挑逗生气的小猫。 眼看着青黛招呼着其他宫女硬是要给由心戴凤冠。 司马曜对于由心的宠溺，也确实到了骨子里，喊住青黛几人后道：“算了，皇后她这会不愿，你们就等祭祖了再给她戴上。记得尽量从简就是了。” “皇上啊——”恒玄故意将皇上这两字拖得长长的，极其欠揍：“你这样宠着新后可不行，小心她那一日把你这江山都给改朝换代了。” 听到恒玄这番话，司马曜只是笑了笑，然后扯开话题对由心道：“我封了恒玄做正二品辅国大将军，早在我们忙封后典礼那短短几天里，他就已经将朝中各大势力摸得一清二楚。” 其实恒玄早年看似游戏人生，可心思一直关注着朝堂中事，如今这番作为也不算太出乎司马曜意料。但听到司马曜对恒玄的这番夸赞，由心几乎鼻子都要朝了天，满是不屑。她和恒玄俨然成了一对冤家，一天不打不骂，两人都互相难受的很。 恒玄破天荒没反击由心，反倒是煞是认真的对司马曜说：“我调查到贾府有一批私用兵，数量不可小觑。曜，虽然你今日祭祖，但我的影子卫来报，说贾府那批私兵好似要有一番动静。我新带领的兵营还不可靠，我准备率影子卫去埋伏那些私兵，以防到时候出现意外。” 司马曜点了点头，反正他对恒玄这位好友是绝对信任的。 “时辰不早了，我这便于由心去祖庙了。恒玄……你别忘了让影子卫调查我母妃的下落。” 对于司马曜这番嘱托，恒玄倒是极其靠谱：“放心，一定不会出差池的。” 由心无可奈何的坐在梳妆铜镜前，无法逃脱的任凭青黛几人将凤冠戴到自己头上。三人此时都将目光往窗外望去。 阴沉沉的天空，黑云压境。 不是个好兆头呢…… 7： 皇家祭祖与祭天不同。祭天的时候文武百官黑压压一片，守卫森严。有时候还可以让百姓们远远看一眼天子威严。本来嘛，祭天就是为了安抚民心用的。 祭祖的话，自然只有一些禁卫兵以及皇家子嗣才可入内。 皇家仪仗浩浩荡荡到了祖庙前，太后贾南风却没有下轿。 只见一个宫女怯生生的走到司马曜和由心面前，颤抖着跪下身小声道：“太后……太后今早才起，就说身子不适，并未前来。” 果然…… 贾南风是要有什么动静吗。 司马曜满不在乎的挥手让宫女退下。他既然来到这，就没有折回去这么一说。恒玄这时候估计也已经到了贾府，他倒要看看贾南风还有什么能耐能使出来。 司马曜和由心互相对视了一眼后，并肩朝着祖庙内而去。 祖庙里祭奠的，无非就是司马家的各位先帝。由心举止轻浮，不像司马曜那样恭恭敬敬的模样。 216.第216章 忠心护主(2) 司马曜和由心互相对视了一眼后，并肩朝着祖庙内而去。 祖庙里祭奠的，无非就是司马家的各位先帝。由心举止轻浮，不像司马曜那样恭恭敬敬的模样。她一进去，就已经随意溜达，往各个先帝帝王画像中打探起来。看到这一幕，门口等候的宫女太监皆是替这位皇后捏了把汗，但司马曜倒是无所谓的模样。 他知道由心对司马一族还有怨念，何况他本也就觉得这些先祖并不会生气到降灾于他。若真有所谓的“在天之灵”，他父王应该第一个跳出来找贾南风对峙才是。 由心在漫步到帝王像尽头，看到第一个皇帝的时候，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正是宣皇帝司马懿。 “司马懿啊司马曜，没想到画师把你画成了一个糟老头，若你泉下有知，不知作何感想？” 当年司马懿也算曹操手下谋士。只不过司马懿与曹丕关系更好一些，由心因为自己弟弟曹冲的缘故，和曹丕关系一向势如水火。但她和司马懿，好歹也有过这么几面之缘。 “由心，过来。” 听到司马曜叫唤自己，由心停下了碎碎念就往司马曜那而去。 “虽然你不喜我们司马家的先祖，但如今也装模作样的上柱香吧。”司马曜好像哄小孩子一样，把香递给由心。他其实一早就在担心，怕见到祖庙里这些先祖，由心会有些不高兴。 由心看了眼那柱香，还没来得及伸手，只见外面有侍卫慌慌张张跑进来，因为过于害怕，还在门口被门槛给绊倒了。 顾不得站起来，那侍卫趴在地上就大喊：“皇、皇上，大事不好了。” 司马曜就这样举着香，蹙着眉望向那侍卫：“何事？” 就在这个时候，原本在外面等候的一些士兵们也纷纷涌了过来，护住庙宇。 “河、河间王率着五千精兵，围堵住了祖庙！” 话音刚落，其余那些一无所知的宫女、太监们也都慌了神。 由心不解的望向司马曜：“河间王？” 司马曜不动声色将手中的香给丢掷在地上。既然先祖不庇，又何必再祭拜。 “是我的叔父……他此时应该在封地才对，按他出现的速度来看，早在我在扬州告知天下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了叛逆之心。” 从司马曜的话语中，由心立刻明白过来。原来要防的不止是一个贾南风，还有那些王侯们。唯有皇帝的儿子，才会垂涎皇位。那些原本有机会得到皇位的人，又一次跃跃欲试了。怕只怕有此贼心的，不止河间王一人。 由心默不作声走到司马曜身侧，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原本被司马曜丢掷在地上准备上给先祖的香，被由心不偏不倚的踩在脚下：“我们只带了五百侍卫，如今五千精兵浩荡而来，你准备如何？” 司马曜脸上倒也没有怯意：“只有拼死一搏了，只是不知道能不能等到恒玄的援兵到来。” 由心叹了一口气，五千精兵，插翅难飞。罢了，那就硬着头皮一战好了。 217.第217章 嗣九重现身(1) 由心叹了一口气，五千精兵，插翅难飞。罢了，那就硬着头皮一战好了。她正要取出袖间的飘带，却见那些原本在外边哆嗦的宫女、太监不知何时走了进来。 “皇上，皇后，小的愿意拼死守护你们。” “是啊，皇上，奴婢也愿意以血肉之躯来抵挡这精兵，拖延时间等待恒玄大人的援兵。” 一呼百应之下，随行而来的百余个宫人纷纷跪地。 别说由心和小白，就连司马曜都是一脸震惊的模样：“你们……这是做什么？” “皇上，你可曾还记得在扬州时颁下的圣旨？”领头的一名年龄稍长的太监跪在地上磕头道。司马曜认得他，从小到大，都是这个太监服侍自己，他一直以为是贾南风派遣过来监视自己起居的。 “朕自然记得！朕许诺说，只要重返皇位，一定与皇后一起携手治下国泰民安，还你们一个汉朝盛世！” 司马曜此话一出，在场的宫人纷纷哭了起来。那太监抹了把眼泪道：“皇上，其实小的曾经见到过你翻阅古书，当时虽然觉得疑惑，但也没多想。直到你在扬州的消息传到宫中。皇上……我们在场的哪个人，没有一个父母兄妹在宫外苟延残喘？只等着一个明君来治理这破碎的山河。如今我们甘愿为皇上、皇后赴汤蹈火，只求为我们父母亲人换取一片太平盛世” 司马曜和由心两人心头皆是一触。 是啊，晋国也曾繁荣昌盛过。可贾南风当权后，晋朝的百姓苦不堪言。如今司马曜是百姓眼中唯一的救星，有金龙护身的真龙天子。 不等司马曜反应过来，那些宫女太监们已经哭嚷着往祖庙外冲。甚至连青黛，都对着司马曜和由心行了个礼往外跑去。 叛军已经杀到。 五千精兵，斩杀五百侍卫。还有那百余名手无寸铁，甘愿用自己身体来拖延时间的宫人们。 庙宇外，河间王威风凛凛坐在马匹上，下令道：“放箭！” 万箭齐发。 到处都是血。 原本用来祭奠先人的祖庙旁，如今他们的子嗣为了一个皇位在厮杀争夺。 由心气得瑟瑟发抖，喊了一声小白，紧接着袖间揽月摘星一出，卷起扑面而来的箭翎就往回甩去。 小白双脚落地灵力一出，冰雪层层叠叠席卷而出，干反了十几个士兵。 司马曜也不甘示弱，折扇挥舞间，有金龙盘旋呼啸而出，直冲云霄后又重重俯身冲下。 此时，那个带头的老太监已经身中数十箭，口吐鲜血。看着那金龙，他用手扶着刺入自己体内的箭翎，嘴角却是露出笑容来。 “金龙啊……金龙……真的是真龙天子……我晋朝，有救了……”说完这句话后，那老太监终于是瞪着双眼而死。 眼看着侍卫与宫人们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司马曜也是杀红了眼。那金龙前所未有的凶猛，那眼睛都变成了血红色。它长尾甩动，利爪伤人，不消片刻就能重伤几十人。 218.第218章 嗣九重现身(2) 8： 不远处，原本越战越勇的河间王在看到金龙后，持武器的手显然是一僵。而他带领的那些士兵，也纷纷面露惶恐的神色。 原本，河间王就打着有人假冒天子的名义杀入祖庙。而今司马曜金龙一现，他的谣言不攻自破。可事已至此，哪能退却？河间王咽了口口水，咬着牙大吼：“谁要敢退一步，立斩不赦！我若为帝，你们统统重重有赏。” 河间王的话好像给了士兵勇气，一句重重有赏让他们贪婪的继续冲上前。 由心的灵力被嗣九重封印了大半，这个时候也只能用一些零星的火焰勉强抗敌，眼看就要支撑不住了。司马曜的金龙虽然理会，可毕竟是服了药硬撑下的身体，没一会就衰弱下来，显然是自顾不暇。 被一群士兵团团围住的小白抬头看向由心，有心无力。几次想要突围，却都被那些士兵逼了回来。 “由心！”小白的语气里难掩焦灼。 由心喘着气，挥动着揽月摘星垂死挣扎。完了完了，她怎么不知灵力被封，连体力都受影响？ 有黑影不动声色来到由心身边，长剑出鞘，蓝紫色的光芒划过，士兵们迎声而倒。 这水灵…… 由心诧异的转头看向嗣九重。可嗣九重身上的灵力，分明和她之前所接触的不同。 没等由心把心中的疑惑问出，嗣九重已经上前拦住由心腰际，单手抱着她一边后退一边轻而易举斩杀朝着二人而来的士兵。 毕竟是对方人多势众，嗣九重退后数十步后，后退着跃起身，将由心抱上祖庙屋顶。下一刻，他已经唤出麒麟来。蓝色的麒麟看到由心后，显然是兴奋不已，但很快就投入了战斗中。它嘶吼着喷出巨大的水花来，将一波波士兵击退。 有了这水花，小白也立刻轻松了不少。它丝毫不浪费这份资源，将灵力倾覆在水花之上，接触寒冰将那些士兵打得落荒而逃。 看着局势一下子翻转，由心笑着离开嗣九重的手，弯下腰来捡着祖庙上的瓦片就朝着河间王丢去：“你这个以下犯上的叛贼，竟然敢对本皇后如此不敬！我砸不死你！” 祖庙下，骑在马背上的河间王双手抱头，左躲右闪之下，还是挨了好几片砖瓦。若是司马一族的人泉下有知，知道由心在他们祖庙上这般撒野，恐怕要气得从坟墓里爬出来不可。 看着由心这生龙活虎的模样，嗣九重无奈的摇了摇头。 自从由心从扬州到洛阳这一路上，他就暗中跟随，甚至连由心进了皇宫之后，他都不放心偷偷看着。而这一切的所作所为，他都归咎于当初师父的遗命，让他保护好清河公主安危。而现在……他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现身了。 本来就刻意堤防，还让麒麟用它的灵力来隐藏自己的灵力，为的就是不让由心察觉。刚才看她有为难，一时没忍住就出了手。 这个时候，站在屋顶上的由心终于看到了恒玄驾着马率领着他那些影子卫急匆匆赶来。 219.第219章 一遇风云变化龙(1) 嗣九重知道已经没有自己存在的必要，正要悄然离开，手腕处却被由心一把抓住。 “嗣九重，你要去哪。”由心得意洋洋的看着嗣九重，好像一早就看穿了他要溜的计谋。 “我……”九重看着由心那双清澈的眸子，再一次说不出话来。他总是这样，一见到由心，就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恼怒自己的笨拙。 数十匹金色的猎豹跃出，跟随着恒玄的影子卫们清理掉了仅剩的残兵。那个意气风发而来的河间王，也被恒玄那花哨的宝剑斩断了头颅。 这一战下来，原本的五百名侍卫只剩下了不足五十个。那些宫人们更是惨，百余人只剩下十几个，还多少都受了伤，就连青黛也受了重伤。 恒玄搀扶着气喘吁吁的司马曜走到祖庙下，恒玄似话里有话的抬头对屋顶上的嗣九重道：“是啊，九重少侠，你立了这样大的救驾之功，还未封赏，这是要去哪？” 听出了恒玄话语中的不善，由心松开拽住嗣九重手腕的手，借着揽月摘星轻巧的落下屋顶，对着恒玄就嘲讽起来：“嗣九重再能耐也不能像恒玄大人一般厉害，恒玄大人今早还不是预测贾府私兵会出动吗？不是贾府的私兵收拾的如何哦？可有偷袭皇上的打算？” “你……”恒玄瞪了眼由心：“臭丫头你给我等着。” 由心毫不在意的的恒玄吐了吐舌，这时候嗣九重也跃下房顶，来到由心身边。 “九重少侠。”相比恒玄的无礼，司马曜倒是恭敬许多：“九重少侠你天赋异禀，如今既然愿意出手相救，不如送佛送到西，帮在下一把如何？” 面对司马曜的‘屈尊降贵’，嗣九重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后淡淡道：“我拒绝。” “你！”恒玄最先暴躁起来：“嗣九重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眼看着恒玄要出手，由心护在嗣九重面前，对着恒玄瞪眼：“恒玄，你想干什么！嗣九重救了我和曜，你莫非想要恩将仇报？要是我们眼巴巴等着你来救我们，我们早死在河间王的乱箭之下了。” 恒玄就差被由心气得吹胡子瞪眼起来，只可惜他并没有胡子。 由心当然知道这时候是司马曜的用人之际，也明白恒玄和司马曜求贤若渴的心情。现在恒玄和司马曜无非是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罢了。可是她无论如何也受不得嗣九重被恒玄语言上的侮辱。 哼，嗣九重那样老实，如果自己不帮忙，肯定会被恒玄欺负的。 由心这样想着，然后就要轰走恒玄：“你看看青黛伤的那么重，其余侍卫和宫人伤的也那么重，还有曜，也是费了好大力气。你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快唤人来医治他们。” 恒玄还想说什么，司马曜反倒伸手将他拦住。 看到由心和嗣九重亲昵的模样，司马曜心中虽有不快，但也没表示出来：“恒玄，我们让他们单独聊一聊吧。” “这……” 220.第220章 一遇风云变化龙(2) “这……” 恒玄指指一副死鱼脸的嗣九重，又指指一副大度模样的司马曜，他气得就差大呼朽木不可雕。 恒玄咋呼的喊了一声影子卫们，让他们照顾伤员，然后气呼呼的跟着司马曜离去。 才没走出几步远，恒玄生怕由心听不到似的，喊道：“曜，你的皇后都要一支红杏出墙去了，你还这样一幅淡然的模样。” 由心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恒玄的背影，但也无心计较太多。眼看着恒玄和司马曜走远，才对嗣九重笑盈盈道：“是你对吧。扬州到洛阳的一路上，还有祭天台旁，甚至椒房殿和金龙殿外，那个水灵力是你。” 嗣九重知道这个时候撒谎也无济于事，何况他本就不会对由心说谎，只得点点头：“我封印了你的灵力。你这个人……胡作非为惯了，只怕初失灵力，还未适应，像是以往那样施展法术。我担心你。” “你！”由心恨恨的看着嗣九重。好吧，虽然他说的都是实话，刚才自己就因为大意，一事没缓过劲来，差点出了事。可是……她才不怕。反正她的伤口可以立刻愈合。但由心好歹也知道嗣九重是为自己好，就没像对付恒玄那样咄咄逼人。 生怕由心误会似的，嗣九重又画蛇添足一般补了一刀：“师父临终前嘱咐过我，让我保护你安全。” 由心有些不耐烦的甩甩手：“我又不是小孩子，才不需要保护。” 嗣九重眼神一黯，声音倒还似平时那般冰冷：“那我这就离去。” “别啊！”眼看嗣九重要走，由心耍赖的拦在他面前：“嗣九重，你走了，谁保护我。我可弱了，可需要人保护了。”说着，由心还装出可怜兮兮的模样，眨巴了两下眼睛。 “……”嗣九重默默无言的看着由心，不知道她究竟想怎么样。 由心嘿嘿一笑：“你这两天风吹日晒，过的如何？日子还舒坦吧？我跟你说，皇宫里住着可舒服了……还有还有，那啥糕点也好吃。要不你考虑考虑，一起住皇宫来？” 由心说了一大堆，可嗣九重一直面无表情的站在那，就那样认认真真的把由心的话全听了进去，也不打断。一直等到由心都不知道说些什么，有些扭捏的扯着衣角，他才缓缓道：“你想让我帮司马曜？” 由心没有想到嗣九重这样直接，她讪讪的笑着，生怕嗣九重拒绝自己。 “嗣九重……曜他是个民心所向的好皇帝的。” “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杀了贾南风吗？”嗣九重说的干脆明了，且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由心连忙摇头：“当然不是！贾南风如果现在死了，反而会引得天下人诟病。我只希望你像今天这样，默默保护着曜如何？恒玄他再怎么能耐，也没办法无时无刻不出半点漏洞。” “我不保护司马曜。师父的遗命里，我只保护你。” “保护我？！”面对着由心的不解，嗣九重却怎么也不愿再多说一个字。 221.第221章 一遇风云变化龙(3) 虽然和嗣九重相处不多，但由心知道他有多执拗。由心也不多问，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一圈后，笑道：“那你就保护我呀，就像今天一样。你不会离开的对吧。 嗣九重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又重重的放在由心脑袋上。 他知道他上了由心的当。 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 他甘之如饴。 嗣九重收回自己的手，唤了声和小白在嬉闹的麒麟，转身要走。还以为是被拒绝了的由心五味杂陈的看着嗣九重背影，却突然听嗣九重道：“我不便现身，还是像以前那样就是。” 听到嗣九重这番话，由心立刻笑逐颜开。不过瞬间，嗣九重已经没了踪迹，但由心还是把手放在嘴边大喊：“嗣九重！你太好了！！！” 看来，这个大冰块也没有那么不近人情嘛。 9: 祖庙宫闱外，恒玄确定司马曜没有受什么伤后，才命令影子卫去照顾其余那些残存下来的侍卫们。 看着为了保护自己，而所剩无几的侍卫们，司马曜红着眼转头对其中一名宦官道：“你们这次都救驾有功，传朕旨意，回宫后宫人都封为从五品御侍，侍从都封为正五品参军。” 恒玄不动声色的看着司马曜部署安排。经历了如此一场浩劫，司马曜还能淡然的下旨，也确实可以不凡。 好不容易等司马曜处理好了一切，由心和嗣九重还在祖庙里没有出来。 这时候，恒玄终于是忍不住走到司马曜身侧，小声道：“曜，你真的要留嗣九重为己用？” 司马曜点了点头，对恒玄不做隐瞒：“嗣九重的能耐我们都是知道的，他的传闻也早已经传遍三国之间，如今既然有机会招揽他，何乐而不为？” 听到司马曜这么说，恒玄反倒是紧皱着眉宇摇了摇头：“除了秦国，宋晋两国多少人想过将他招到麾下？可最终都失败了。天下人如今都只知道秦国视他为妖孽，可他却一直对秦国忠心耿耿。除此之外，他的身世是什么，他又师承何人都一无所知。这样的人……怎么收为己用？” 说到这，恒玄忍不住看了一眼司马曜，恰在此时，不偏不倚和司马曜清澈的眸子所对上。无须司马曜多言，作为知己好友的恒玄立刻明白了司马曜的所思所想。 “曜？！”恒玄唤了一声，有些不可置信。 司马曜点点头：“你一颗七窍玲珑心，一定也察觉到了，只要由心出面，一定可以说服嗣九重。” 恒玄不知道司马曜为何这般肯定。他虽然觉得嗣九重对由心有意，可他并不敢打包票由心就能吃下嗣九重。何况……恒玄有些看不穿司马曜了。他明明白白能感受到司马曜对由心的那份心意，可如今，司马曜居然可以利用由心来留下嗣九重？！ 恒玄摇了摇头，叹气道:“曜，我觉得我越来越看不穿你了。你当初甘愿折损寿命服下‘回光丸’，是为了追回由心，还是不想错失宋秦两国交战的机会？” 222.第222章 新危机 恒玄摇了摇头，叹气道:“曜，我觉得我越来越看不穿你了。你当初甘愿折损寿命服下‘回光丸’，是为了追回由心，还是不想错失宋秦两国交战的机会？” 司马曜的嘴角只是浮出淡淡笑意：“不过是一箭双雕罢了。” 他本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当时情况危急，他只能赌一把。以自身寿命来赌能否追回由心。若是追回来了，他不但不会失去由心，还能多由心一个得力帮手。如今天下大乱，儿女私情为小。嗣九重既然有以一敌百的能力，他如何轻易松手放他离去。 “只是你要想清楚了，我隐隐感觉那嗣九重似拥有王气，并非寻常人。恐怕他是暂时被搁浅在浅滩之上罢了，一遇风云可就幻化成龙了。”恒玄说出了自己最后的担忧。 “不要紧的，那就让他永远困在浅滩之上好了。由心……就是他的浅滩。你我应该都清楚的，由心不是寻常女子能比拟。” 听到司马曜这番话，恒玄的心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缠绕后又紧紧收起。 看着司马曜露出纯真无良的笑容，好似没有半点杀伤力。但恒玄心里明白，司马曜的心根本就看不穿。这才是他一直以来认识的司马曜，那个忍辱负重甘愿近乎十八年都假装痴傻皇帝的司马曜。 “你啊……我真想知道由心在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样的。” “我自己也不清楚呢。” 可以把江山拱手相让，但又觉得利用她来治理这江山并没有什么不妥。司马曜他实在是一个复杂得很的人。 不远处，只听由心叫唤了司马曜一声。看来她已经讲事情办妥。看着由心那姣好的容颜，恒玄反问司马曜：“你就不怕嗣九重抢走了由心？” 司马曜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或许在他心里，已经为后的由心注定一生一世陪伴他左右了。他如此信心满满，笑着走过去迎由心。 看着司马曜的背影渐渐远去，紧接着便是司马曜和由心二人攀谈着什么的美好场景。恒玄默默看着这一幕没有说话。 曜。 我真的很想知道，你这一直以来对由心所表现出来的喜欢，是真的吗。 还是那只是一个假象，用来迷惑由心，也迷惑旁人。 恒玄的手按在垂挂在腰际的宝刀上轻拂，心中揣测着司马曜的心思。曜，那迷惑的旁人之中，是否包括我呢。 ※ 光明殿内，贾南风屏退了宫人独自一人焦灼的来回走动着，只等着祖庙那传来消息。 也不知究竟等了多久，贾南风的贴身宫娥慌慌张张跑进殿内，但还不忘对着贾南风行了个礼：“太后，大事不妙啊。祖庙那厮杀激烈，河间王……被恒大人当场斩杀了。” 贾南风的脸瞬间变得煞白，她勉强后退几步，在红木椅上愣愣的坐下。 “怎么会这样……于吉不是说……”说到这，贾南风垂死挣扎的对着空气大喊道：“于吉，于吉，你快出来！” 223.第223章 静观其变(1) 空荡的大殿里，并没有人回应贾南风，只有那传消息的宫女，一脸担忧的看着贾南风。 狡兔三窟。 这些日子于吉出现的时间越来越少，贾南风越发觉得不妙起来。她总觉得于吉已经寻了新的寄主。 不，不要紧的。 贾南风勉强安慰着自己，她手中还有淑妃这张王牌，她不需要担心。 上好的檀香在银制小香炉里冉冉升起。一直坐在红木椅上发着愣、笔直坐着的贾南风双眼直直的看着那青烟，但再也没了往日熏香的半点心思。 直到傍晚时分，她听到皇上、皇后平安归来这一说后，贾南风才泄了气一般无力的趴在一侧的小桌上，眼中没了往日的威严傲气，满是疲惫。 她始终没等来于吉。 不知是福是祸，自从祖庙那一闹腾后，朝廷也好、民间也好，也不知是谁放出的风声开的头，大家随着舆论自然而然把主谋判定为贾南风。 本来嘛，司马曜打着仁义君王的名号回归，痛诉当朝太后残害先帝子嗣，他堂堂天子只能忍辱负重假装痴儿。如今好不容易携后归来，就遇到这样大的叛变，自然而然想到的就是河间王与贾南风联手沆瀣一气。 趁着此事，司马曜倒是扳回了以大局，民心所向，他趁机让恒玄从贾家党羽手中夺得了大部分的兵权。 而这一切舆论谣言的始作俑者——此时正在御书房里和小白争夺着同一块瓜果。 小白手脚并用，几番争夺，气得几乎就要使用灵力了，可还是被恒玄抢走了冰镇的吐蕃小瓜。 小白气得牙痒痒，恒玄却是得意万分的扬了扬手中最后一块小瓜，然后塞入口中。 见自己灵兽受了欺负，堂堂晋国的皇后由心一手托腮懒洋洋道：“恒玄大将军，你来这就是为了蹭吃蹭喝的？倒是快说说正事啊。” “曜都不急，你急什么！”恒玄装出一副不耐烦的模样反击由心，但手却已经伸到怀中，取出好几封秘信来递给一旁的司马曜：“这是我影子卫最新打探到的消息。嘿嘿，曜，你那几个叔父可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这是要准备重新上演八王之乱了？” 司马曜结果信函一一看起来，神色也越发严峻。 “怎么了？”意识到事情非同寻常，由心探过脑袋也瞄了一眼信函。 原来从祖庙回来的这些日子里……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啊。 司马曜那在各处有封地的其余三个皇叔，终于也坐不住了——不，或者说，早在司马曜还在扬州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坐不住了。所以才会如此迅速的出现在恒玄影子卫的视线里。 “无妨。”司马曜的声音温雅而平缓，仿佛这一切都没有放在心上。他那瘦得骨节分明的手将那些信函再次折起后，拿起火石燃烧掉。他幽幽道：“死了一个河间王，还有许多的王在觊觎着这王座。如今汝南王、东海王、长沙王一并叛变反倒是个好事，我们正好一并将他们除掉便是了。” 224.第224章 静观其变(2) 全部除掉了，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眼看着那信函被火光吞噬，恒玄和由心都没有说话。反正都是司马家内部的厮杀，由心倒是无所谓的很。 待信函全部化为灰烬后，司马曜才再次开口：“恒玄，我要你想个办法把我和由心带出宫去。” “出宫？”由心万般不解：“曜，你的三个皇叔都带着兵马杀来了，你不让恒玄迎战，反倒要逃跑？” 似是要安抚由心的不安，司马曜伸手拍了拍由心的手背，只说了四个字：“金蝉脱壳。” 听到这番话，由心也不再多过问什么。反正布兵打仗她都不懂，只管听司马曜安排就是了。 等司马曜和由心秀完恩爱，恒玄才拿绣帕擦了擦沾满瓜果渍的双手，道：“我这就让我的影子卫去想办法。” 10： 东汉末年，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九锡之礼下，虽只是丞相，但权倾朝野堪比君王。曹操有儿女成群，光是儿子就有二十多个。后来继承他大统的曹丕年少时并不受宠，若非司马懿的帮助，哪有后来的魏王。正是如此，曹丕对自己的那几个兄弟可以说是赶尽杀绝，宗庙薄弱。 曹丕死后，司马家狼子野心，叛变旧主。司马炎夺取曹家天下，恐防天下被臣子所夺，效仿刘邦大封宗王。 到了司马曜这一代，虽然太后贾南风残害先帝子嗣无数，可拥有诸多封地的亲王还是不少的。他们多有自己的亲兵。而今晋国内乱，这些司马曜的叔父们便开始跃跃欲试，想要争夺原先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的王位了。 寂静的深夜里，有一小队人躲过寻宫侍卫的耳目，悄然而行。 正是恒玄带着司马曜几人准备逃离。可他们行走的方向，却是贾南风的太后宫殿。由心虽有疑虑，但也没有多问什么。直到他们顺着明光殿的古井而下，才发现原来宫殿好似有另一个世界。 扑面而来的血腥味让由心几乎要呕吐出来，连作为妖怪的小白，都有些嫌弃的在由心怀中蹭了蹭。 在青黛的搀扶下，由心终难以忍受，对恒玄道：“恒玄，你不是要带我们离开皇宫吗，怎么寻了这么一个地方。” 黑暗中，恒玄一声叹息：“曜，由心，接下来你们可是要做好心理准备了。” 司马曜和由心皆不明白恒玄这是什么意思。二人跟着恒玄的步子又是超前走了几步，就有影子卫在前面举着火把接应。这个时候，幽暗的地宫之下，才借着虚弱的光芒暴露在由心几人的面前。 “啊——” 素来胆大的由心见到这一幕，都有些忍不住惊呼起来。她吓得连忙往司马曜那靠去。倒是司马曜，平日里看起来瘦瘦弱弱文质彬彬，这时候倒是异常的冷静。他抬手轻拍由心后背安抚她，然后握住由心的手带着她一步步向前而去。青黛则不时戒备的往后看一眼，以防有人跟随。 血迹斑斑的地面，血渍都已经变成暗红色。整个地面都是森森白骨亦或者干枯的尸体，几乎让人难以下脚。 225.第225章 静观其变(3) “我曾派了不少细作潜伏在贾南风周围，假扮宫女或是太监伺候左右，可是最后都暴露了。唯一一个宫娥发现过此处告诉我后不久，也没了消息。”恒玄从影子卫手中接过火把，几步向前，在其中一个影子卫的指引下向前走去。 宫娥的服饰与平民百姓不同，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宫女的尸体。影子卫在宫女身上搜到铜钱形状的玉佩信物，递给了恒玄看。 确定是恒府之物后，恒玄才转头对由心、司马曜道：“看来，她也是死在这里了。” 看着堆满尸体的地宫，由心只觉得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因为不适，她都已经不想开口多说一句话，只想快些离开这。体内，曹冲的煞气若隐若现，他勉强开口道：“是于吉，这里有于吉的气息。” 恒玄点了点头：“这次回宫，那黑袍人似乎极少出现，这地宫也渐渐荒废了。我加派人手调查此处，才知道替贾南风卖命的那些傀儡怨都从何而来。” 素来温和的司马曜这时候咬着牙神情难辨道：“炼药池。他们把我晋国的无辜百姓丢在这炼药池里！活人炼药，炼出傀儡怨这些怪物。他们受尽苦楚而死，怎能不怨。难怪后来的怨灵都如此强大。贾南风……” “放心吧，贾南风的死期不远了。”恒玄手中的火把在黑暗中闪烁着光芒：“调查地宫的时候，我的影子卫倒发现了一个密道，这密道荒废已久，一路走去竟然是连接城外的金墉城，此事恐怕连贾南风都不知道。” 金墉城素来是囚禁废帝的地方，这地宫看来并非是贾南风所建。只是恰好被发现后，被她用作了炼药池。 “金墉城吗……倒是个不错的地方。”司马曜喃喃。 如今三王举兵造反，不出数日就会个攻入洛阳。这个时候谁都想不到堂堂天子，会出现在金墉城。 恒玄带着几人一路弯弯曲曲的走着，一直走到地宫尽头。被雕刻在墙壁之中的一直威严石狮被他用手用力一扭，原本用来堵死道路的石墙，竟变成了一道石门，轰然打开，露出一条路来。 “走吧。” 恒玄说完这句话，司马曜却没有挪动脚步。 “曜？怎么了？”此时已经手脚冰凉的由心巴不得赶紧离开这地宫。 眼看着就可以离开这皇宫，司马曜反倒犹豫起来：“我母妃……还在贾南风手中。” “放心，我已经加派影子卫去搜寻淑妃的下落。你突然在皇宫失踪，贾南风还要以淑妃为筹码，只要淑妃还活着，贾南风一定不敢对淑妃做什么。” 听了恒玄的安慰，司马曜才迟疑的跟着离开。末了，他眼中难掩担忧的转过头，看着那石门再次轰然关上。 ※ 金墉城虽小，可有恒玄这大财主在，吃穿用度根本无需司马曜和由心担心什么。 恒玄早早就购置了一处宅院，堆好了粮食，甚至连战败后逃跑的密道都已经挖好，所有吃穿用度都准备齐全的很。 226.第226章 争执(1) “如何？！”恒玄得意洋洋的向由心展示一切：“你们看啊，如果到时候三王围城，我们还有一地窖的食物，抗个一年半载都不在话下。实在不行，密道啊！我们可以立刻逃回扬州大本营。” 这些天见识到恒玄的所作所为，让由心几乎都忘了他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如今这番模样，倒是让由心格外亲切起来，甚至还有了兴致与他斗嘴：“恒大世子，你要不要顺便让你影子卫在府外围个圈，日夜守护，防止贼人进来？！要知道你这样声势浩大搬进金墉城，城里苦难的百姓可都知道来了只大肥羊。” 恒玄好像没听出由心对自己的挖苦，煞有其事的连连点头：“对对对，由心，你这是个好建议。青黛——”恒玄扯着嗓子大喊，“快加派影子卫守护府邸。” 由心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看着这位大活宝。她本觉得在司马曜的部署下，一定能大获全胜。可是如今……她怎么反倒有些担心起来？ 在金墉城这几日，可以说是极其清闲。 由心每天睡到日上三竿，又有青黛几人服侍伺候，吃穿用度也堪比皇宫里那样奢华。 只是她不知道，在这期间，恒玄与司马曜已经开始部署兵力。先前恒玄打入朝廷内部，掌管兵权。司马曜在祖庙遇刺，恒玄救驾有功，原本对恒玄不服的诸多兵将也渐得民心。而皇宫里，果然如司马曜预料的那样，贾南风并没有把皇帝、皇后失踪的事情昭告天下。 毕竟这时候此事一出，大家只会怀疑皇帝皇后是否遇害。而弑君的罪名，可就正好落在了贾南风头上。 五日后，三王兵马在洛阳城门口聚集，一举杀入洛阳城。而洛阳城防守的兵力，竟都是老弱病残。原来恒玄早早下令让那些兵马撤离洛阳，皇宫被三王的兵马轻而易举被攻破。 11： 书房里，由心兴致勃勃的接过青黛递过来的冰镇莲藕粥，完全没有参与司马曜和恒玄商讨战事的意思。虽然年幼的时候和曹操东征西战，也硬被曹操灌进去了不少兵法。可她如今的身份是汉朝残存公主，按理说应该装出一副“名门贵族”的模样才对。何况……她也是有私心的。 由心不动声色的舔了舔嘴角，将空碗还给青黛。 还在摇摆呢…… 对司马曜的那份心情。 有人轻敲门后在恒玄的示意下走进来。由心见过他几次，是恒玄的影子卫首领。 “公子，九重少侠回来了。” 听到九重两个字，由心整个人一愣。她近几日都赖在自己房内，或是私自跑出金墉城中闲逛，直到今天才被司马曜拉来。九重？是嗣九重吗？ 黑衣人在影子卫首领的示意下走进屋。那人剑眉星目，神情冷峻，不是嗣九重还能是谁。他身上似带着新伤，尚未来得及处理包扎，就匆匆赶来。 “嗣、嗣九重？！你怎么会在这里？”由心不顾形象的从椅凳上站起，对于嗣九重的出现一脸诧异。 227.第227章 争执(2) 嗣九重似乎也诧异由心在场，眼眸中显然有光芒一闪而过，但立刻转头对司马曜、恒玄两人说：“贾南风被三王活捉了。” 不等恒玄开口，由心先一步上前，几步站到嗣九重面前。惊得嗣九重后退两步，这才扯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由心狐疑的看了眼嗣九重，又看了眼司马曜。她怎么都想不明白嗣九重会为曜“效力”，于是便忍不住问了句：“嗣九重，你在这个时候帮曜潜入皇宫调查贾南风？！” 对于由心的逼问，嗣九重抿着嘴并没有说话。恒玄解释道：“此次打探危险万分，可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我手下影子卫不足嗣九重一半的能力，去了也是徒增伤亡，我就让嗣九重帮忙了。” 当时由心设计让嗣九重留下帮助司马曜，可是没有想过会让嗣九重孤身犯险。如今洛阳城里战火连天，更别说守卫森严的皇宫。三王身边是否有能人异士，也不曾知晓。这样的情况下，怎么能派嗣九重去调查贾南风。 本来由心只是好奇嗣九重会帮忙，可如今反倒越想越恼怒，毕竟是她留下的嗣九重，若嗣九重出了什么意外，她岂不是要自责死？ 想到这，由心就指责起恒玄来：“你们影子卫是人命，去了徒增伤亡，嗣九重的命就不是命了？！你们竟让他一人去皇宫？” 对于由心无端的迁怒，恒玄也有些恼火，他反驳道：“你劝嗣九重留下来，不也是想让他帮曜？如今这点险都舍不得他犯，倒不如将他供奉起来！” 眼看着两人就要吵起来，司马曜连忙夹在两人中间阻拦：“好了由心，不要生气了。是我擅自请九重少侠帮忙的。我当时不知你和他具体商议了什么，可是贾南风的生死极为关键，就当是我草率了。” 司马曜这话可以说是极为巧妙，虽认了错，可又不动声色就把责任又推到了嗣九重身上。 说是派了嗣九重一人去，可这么危险的任务，也是他自己接下来了的。若是没这实力，早早就可以提出来。现在受了伤，也只能怪嗣九重自己逞强。 看到由心是少有的动怒模样，连小白都有些慌乱，连忙打马虎眼：“对啊对啊，由心，何必为这点小事情生气嘛。你看，还不是前几天你偷懒，不肯来书房。不然病秧子他们肯定也与你商议一下的啊。” 嗣九重当然不会知道，这时候换做任何一个人去了皇宫，由心心里都会有些不舒服。由心她素来厌恶的，就是为了得到皇权，而不管不顾旁人的生死。就好像下一盘棋，你为了吃掉对方的将，舍弃再多小棋子都无关紧要。 可是这不是下棋。那些所谓的“小棋子”，都是活生生的每一个人。 “我没事的。”嗣九重尽量压着自己的情绪，低声在由心身侧道：“并不是怎么凶险的事。这次受伤，也是因为我察觉到了于吉的气息，擅自跟着那气息寻觅而去，触碰到了地牢里的机关。” 228.第228章 上药(1) 当时恒玄找到嗣九重的时候，嗣九重本不愿出面。可转念一想，与其等恒玄说服了由心亲自来找自己，倒不如直接就去做了。他素来不太喜欢与人打交道，那些虚与委蛇实在过于麻烦。当初秦国的时候也是这样。秦国派遣了任务下来，他接下就是了。在秦国，再难再危险的事他都做过。孤身一人对峙几万兵马都有过，区区潜入皇宫并不会让他太为难。 如今由心为了自己与司马曜置气，是完全在九重意料之外的。 被几人这样轮番一劝，由心才闷闷的不说话。 倒是司马曜聪明的扯开了话题：“由心在皇宫里这几天都没察觉到于吉的气息，没想到是被你发现了。寻到他下落了吗？” “让他跑了……”嗣九重说的轻描淡写，但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里面的机关一层扣着一层，而且险恶无比，要不是他早有准备，怕是葬身在那了：“我追到一处地牢的时候只看里面关了一名妇人，于吉并不在其中。还想细究的时候，不小心大意触碰到了机关。” “妇人？！”一听到这两字，司马曜激动得再顾不得想其他：“什么模样的妇人？多少岁了？还活着吗？……” 面对司马曜接二连三的问题，嗣九重微微皱眉，但还是答道：“看起来好像是妃嫔，还活着，但是状态并不太好。” “难道……”由心和恒玄皆往司马曜那望去。 是司马曜一直在找的生母淑妃？ 恒玄最先恢复了理智，拿着笔纸来递给嗣九重道：“你把那地牢所在画出来，等解决完三王叛变之事，我派影子卫去救出那妇人来看一看。” 嗣九重也没多言，接过笔就在宣纸上将图纸画出来，还顺便把他触碰到的机关都一一罗列了出来。 “曜，你别急，如果真的是你母妃，等击退三王后我们立刻去救她。”由心也不再耍脾气，宽慰着司马曜。 不多时，等九重画好图纸后，恒玄很满意的收入怀中后，这才进入正题问嗣九重：“如今形势如何？” “那三王冲入皇宫，搜不到皇帝，料定是躲了起来。他们没有杀贾南风，似乎在商议明早把她带去城墙上，以她的性命来威胁你们出现。” 恒玄耻笑：“那三个饭桶可真是好笑，贾南风害曜忍辱偷生那么多年，还以为曜会上演一出母慈子孝去救太后？”说着，恒玄往司马曜那看了一眼，可司马曜并未从刚才九重的消息里缓过神来。 这天底下，唯一能让他这样心神不宁的，恐怕就只有他生母淑妃了。 由心又柔声安慰了司马曜几句，司马曜这才勉强挤出一丝笑，拍了拍由心的手背：“我没事，恒玄，你来同九重也说说如今军事吧。”为今之计他不能自乱了阵脚。只有借三王之手铲除贾南风，然后击退三王，才能给自己还有母妃换来一线生机。 恒玄点了点头，对嗣九重没有隐瞒：“三王的三路人马加起来，将近有十万之多，现在全攻入了洛阳，而我们的禁卫军只有两万。” 229.第229章 上药(2) 12： 看着恒玄摊开的羊皮纸地图，嗣九重神色凝重的站起来，与他一起分析起来。 虽然嗣九重不是晋国人，但他既然答应了由心要帮助司马曜，如今这一战又不损害秦国的丝毫利益，他就全力以赴相助。这一点，司马曜和恒玄也是早早就猜到了的，所以才对他这样放心。 他手指在地图上划过，果断而且干脆：“先用疏阵，以最少的兵马引出三王军队出来迎战，再布下锋矢阵强攻。你们若是没有适合的将领……我可以出战。” 恒玄眼眸中别有深意的看了眼嗣九重。 他虽早就听闻过嗣九重的威名，可接触下来只知嗣九重灵力超群，法术出类拔萃，并未真正看到过他统帅军队的模样。嗣九重在秦国的时候，多也是单枪匹马去迎战，没有想到如今对统兵打仗也有一番造诣。秦国的人……还真是有眼无珠。 他一定要把嗣九重招揽到晋国来。若是不能为晋国所用，那他得替司马曜早早除去了这祸害不成，否则今后一定会成为晋国的劲敌。 书房里，除了恒玄之外，由心对嗣九重也刮目相看起来。她年幼时跟着曹操东征西战，虽然曹操不太情愿让她沾染军事，可多少有了耳濡目染。 两万禁卫军对战三王的十万兵马…… 除了要有胆魄外，更需要智谋。而嗣九重两者都有了，只是不知……到时候的结果如何。 恒玄和由心都没有说话，只是把目光投向了司马曜，连嗣九重也是如此。毕竟凡事还是要由司马曜来做决定。 司马曜的手指轻拂过羊皮纸，食指成环状轻敲桌面，几番琢磨后开口：“就如九重少侠说的那样吧。一旦三王挟贾南风威逼我出现，九重少侠就率禁卫军迎战。恒玄……你在暗中率影子卫突袭，杀入皇宫。” 恒玄志在必得的模样说了句：“你放心，包在我身上就是了。到时候我会将淑妃一并救回来的。” 司马曜深吸一口气，脸色略有苍白：“天色不早了，你们都各自去休息吧，我再看看战况。” 自从离开皇宫后，司马曜总觉得身子越发疲惫，再加上连日来的操劳，监视着三王的动态，他那依靠“回光丸”的身体，似开始摇摇欲坠了。可是他一直强撑着愣是没在别人面前露出丝毫来。 恒玄平日里吊儿郎当，这个时候也不多打扰，率先就走了出去。由心和嗣九重紧跟其后。 出了书房，嗣九重正要走，由心已经瞪眼喊道：“嗣九重！你站住。” 九重不解的停下步子，转头看着将书房门合上，一步步走向自己脸色略带愠气的由心。自己做了什么惹这位公主殿下生气了？ 由心没好气的对嗣九重哼了一声，转而先在青黛耳畔轻声说了几句。见青黛施礼离开，她才冷声道：“你跟我过来。” 这几天嗣九重一直想尽办法潜伏进入皇宫，如今又受了伤，明天说不准还要率兵出战，如今实在想早些去收拾一番。 230.第230章 交战(1) 这几天嗣九重一直想尽办法潜伏进入皇宫，如今又受了伤，明天说不准还要率兵出战，实在想早些去收拾一番。可是看着由心的脸色，他有些神差鬼使的没有拒绝。变得……一点都不像自己啊。 嗣九重苦笑一下，跟着由心脚步走去。 精致罗列着器皿与女子饰物的厢房，由心毫不避讳的将嗣九重带了进去。 “把衣服脱了。”才跨进屋子，由心就这样对嗣九重道。 嗣九重显然是一愣，但见由心说的理所当然，虽有迟疑，还是神色不明的将背后的佩剑取下，然后把上衣褪下。 铜褐色的上身肌肉线条分明，新旧交叉的伤口暴露出来。这个时候，青黛也捧着药物到来后又在由心的示意下退下。 嗣九重这才反应过来，由心是要给自己上药。 在由心的示意下，嗣九重随便找了一椅凳就坐下。紧接着，他就觉得一双软软的小手附在自己背上，那僵硬的身躯显然是一颤。 嗣九重干咳一声，有些异样的扭头不去看由心。 以前他受伤都是草率了之，只有师妹玲珑见了，才会帮他收拾一番，但那时候多是他重伤昏迷之际，也没什么感知，而今对嗣九重而言无非是一点小伤，感受着由心近在咫尺的呼吸，弄得他倒是手足无措起来。 “你身上怎么有那么多伤口！我爹爹当初东征西战，都不像你这样啊。”这一身的新旧伤口，显然是身体的主人没有好好去上药医治。 感受到由心故意加重手上的力气，虽然吃痛，但嗣九重表现的极其淡然。他神情冷漠的垂头，心里早已经跳的飞快。 他向来很能忍痛，如今由心亲自给他上药，他的心思更加不在伤痛上面了。 “自然是没办法和曹丞相相比的。” “哼。”由心好不容易处理好了嗣九重的伤口，又瞥见一些旧伤。因为敷衍了事没有好好上药，有些旧伤也已经裂开渗出血来。 “你这个人！”由心气急了，抬手就在嗣九重身上重重一拍，反倒引得嗣九重原本就坐的笔直的身躯又是挺了挺直，“你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对待自己身子的，这么多伤口都不知道好好处理一下吗。怎么就没人一刀砍在你脸上，把你这俊朗的脸毁了才好。” 由心从嗣九重的背后又处理到胸前，好不容易把那些伤口都上了一番药，那发丝也凌乱了，汗水也渗透出额头。她蹲着身子喘了口气抬起头，正好对上一直盯着自己看的嗣九重。双眸对视间，似有奇怪的感情涌动。 嗣九重的眼眸和司马曜的完全不一样。 司马曜眼里总是带着温暖的笑意的，好像春风暖冰雪。虽然由心也知道有些时候司马曜隐藏了太多心绪，那份心绪里藏了多少对你的好或者算计，你并不能判断。就好比那太阳，它会给你暖意，但你不能靠太近，否则早晚有一天会被它的炽热所灼伤。 嗣九重不同。他的眼眸深邃，就好像无尽头的千尺潭水，藏了太多太多沉重的故事与回忆。 231.第231章 交战(2) 嗣九重不同。他的眼眸深邃，就好像无尽头的千尺潭水，藏了太多太多沉重的故事与回忆。他装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冰冷的神情让妖兽都会为之一颤。因为害怕受伤，又被伤害太多次，所以假装出冷漠的样子，其实并不会真的去伤害到谁。很寂寞吧……这样的人。 由心的脸微微一红，其实站起，几步后退，离开了嗣九重的视线。 真是该死…… 这个男人，要远离他。 否则早晚有一天，会被那深潭吞噬。连骨头都不剩！由心这样告诫着自己。 “那……那个……”由心转过身背对着嗣九重，尴尬的捋了捋自己的长发道：“嗣九重，我虽然找你帮忙，可没说过让你以性命为条件啊。你与三王他们打仗归打仗，可是你要记得啊……不要逞强，如果输了，也不要紧，毕竟小命比较要紧。” 嗣九重默不作声的穿上自己的上衣：“知道了，我先走了。” 不等由心回应，嗣九重已经取剑从窗口离开。他步子有些急，好像也在逃离什么。 犹记得幼时，师父问他：“九重，若以一物来比拟你自己，你愿意做什么呢？” “寒冰。” “寒冰？”师父笑道：“九重啊。你可知道，寒冰看似无坚不摧，可一旦等到春日里，冰雪消融，就能滋润万物，生灵复苏。” “一旦消融，那不就死了吗。” 白胡子老道士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摇头：“非也非也，无非是换了一个形态活在这世间罢了。九重，好孩子，你会等到那个人的。” 师父。我好像等到那个人了。 又好像……没等到。 12： 不出司马曜所料，翌日清晨天蒙蒙亮，三王就将贾南风带上洛阳城城墙上，让士兵轮流对着围观的百姓们大喊，说是皇上叛逃，如今要处斩当今妖后贾南风。而晋国之所以天灾频繁，民不聊生，都是拜贾南风和“伪王”所赐。 所谓的“伪王”，当然是指司马曜。 这三王攻来，名不正言不顺，为了让百姓臣服，竟然编造了一个这样烂的理由。 书房里，由心摇了摇头，吹了吹茶盏里上等的碧螺春抿了一口。这样的智商，怎么和司马曜斗。 司马曜也不急，一直等到日上三竿，寻思着三王在洛阳城城头喊累了，才让嗣九重率领兵马出击。由心和司马曜则驾着马在不远处的小道上远远观看着这一场厮杀。 嗣九重率兵的能力，再一次让司马曜、由心两人大开眼界。 嗣九重深知三王不过是临时组成的队伍攻入洛阳城，进入皇宫后群龙无首，一定也急着争做领头羊。虽然有十万兵马之多，但各路人马各怀心思，既无统一号令，又互相不服气。 他举着王旗，先布下疏阵，以百人一组，共二十组分别去叫嚣。三王不知具体兵力多少，也不知嗣九重身份的真假，互相推脱一番后，好不容易出来一小支部队，很快就被嗣九重灭去。这一来二去，不但灭了三王近乎一万多的兵马，军心也散了大半。 232.第232章 新王气？ 三王之间早就累积了不少矛盾，互相猜忌，人心不齐。叫阵了好一会，终于派遣大军浩荡杀出。可这个时候，嗣九重的锋矢阵早已经准备好，因为先前积累下了士气，那些士兵均是英勇无比所想披靡。三王的兵马就好像镰刀遇到了稻穗，一路上轻松辗压过去。同时，嗣九重还让士兵们大喊：“三王某乱，天子整顿。但凡放下武器投降者，一律宽恕” 要知道造反可是灭九族的罪，一听放下武器投降一律宽恕，那些士兵纷纷丢下手中的枪盾。远处看着这一幕的由心看的目瞪口呆。 眼看着嗣九重率兵杀入洛阳城了，她赶忙和司马曜跟上去。 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嗣九重早就在出战前一夜吩咐过那些士兵，洛阳城里的老小皆是他们乡邻，所以绝对不可以肆意屠杀百姓。百姓们见有士兵涌入，早早就已经关了门窗躲入家中，如此一来，这一战中竟没有一个无辜百姓因战争牵连而被杀。 战火中，由心看着那身着黑衣，英姿飒爽的男子。恍惚中，好像看到了当年三国的那些战将。 由心忍不住在心里也感叹道：“若是此人早生一百年，任凭他在魏蜀吴哪里，五子良将、五虎上将，都得多一人了吧。” 嗣九重带着兵马一路杀到皇宫，这个时候三王也坐不住了，驾着马亲自来叫阵。而三王原本那足足十万的大军，只剩下不到一万余了。 原本叱咤风云，在晋朝后宫翻云覆雨的贾南风，头发凌乱，目光呆滞的被东海王用一根长长的铁链所囚。她似还有些不愿相信眼前的处境。 “于吉……于吉……快来救救哀家，救救哀家。” 任凭这当朝太后怎么喊，都没办法让黑袍人现身。 东海王似被贾南风喊得有些烦了，他将铁链往身侧的兄弟那一甩，然后大言不惭道：“毛头小儿，我与秦国交战，征战沙场的时候，还不知你在何方！让我来会会你，给我们的大军镇一镇士气！” 说罢，东海王已经提着大斧就驾马直冲嗣九重。嗣九重也不胆怯，长剑气势如虹，三两下就挡住东海王的攻击。 “你……你是……” 当年东海王曾远远看着秦、晋两国交战。那时候因为大权被贾南风所掌，他虽出了兵马但没有真正出力。眼看着秦国要成为囊中物，一个少年单枪匹马改变了战局。隐约记得，那黑衣少年也是这般冷峻犹如地狱罗刹般的神情。只是那时候，那少年的稚气尚未完全褪去。 “你是嗣九重？！”东海王颤抖着喊出嗣九重的名字，可嗣九重没有给他机会。 擒贼先擒王，这是他一贯作风。 长剑挥下，鲜血溅出，东海王的头颅被嗣九重毫不留情砍落。 眼看东海王被嗣九重斩于剑下，其余两王急忙挥手。隐瞒在皇宫城墙上的弓箭手在收到指令后，箭翎犹如雨点般朝着嗣九重的方向射去。 233.第233章 来世之约(1) 一直到这个时候，嗣九重还不慌不忙的对士兵们大喊：“结阵！厚盾护住你们自己！” 嗣九重和东海王单挑的时候，那些禁卫军都离嗣九重有一定距离，如今就算结阵，也只能护住他们自己。嗣九重这做法，只是恐防射杀他的弓箭射中了他身后的其余将士。 哪怕是临死……也要护住其他人吗。 “嗣！九！重——”远远的，由心焦急的大喊着九重的名字。 他会死。 会万箭穿心，死在这些箭下。 缰绳一挥，不顾司马曜的阻拦，由心已经驾马飞奔而去。 就在这时候，隐约间，似风云变色，雷声轰鸣。 ——王气。 那是只属于嗣九重的王气，王气之盛，竟盖过了司马曜所在的金龙气息。 不过一瞬，蓝色的麒麟从天而降，落在嗣九重身侧。伴随着瓢泼大雨，它长鸣着甩动身子。无数强劲的水滴被它撞出，那些水滴硬生生挡住席卷而来的箭翎，被反射了回去。 此时此刻，恒玄的影子卫也已经从密道中攻入皇宫，斩杀皇宫的叛军。皇宫墙头，他亲眼目睹了嗣九重的王气。 顶着那大雨，恒玄持弓而立墙头。 身着明黄色衣袍的恒玄拿着宝弓左手平伸，右手中指、食指齐眉——哪里还有半点纨绔子弟的模样。随着他拉满了弦的动作，乌云般的袍袖卷夹着漫天的雨水无风而扬，仿佛卷起了无数虚无波涛。 四支黄金箭齐发。 被黑云压境的虚空中，暮然流淌出四道金色的火焰，借助那弓弩之力，恒玄迅捷无伦地射出四支箭。一路上，那箭撕裂了空气，击散了大雨。 “由心……” 由心体内，沉寂已久的曹冲睁开了眼。 那是作为拥有王气的他感受到威胁的气息故而强行出现。 “有新的王气！” 不是司马曜，也不是嗣九重的王气。 源于恒玄长箭射出的瞬间而爆发出来的王气。 “怎么会这样……”由心显然是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幕。那皇宫墙头上的男子，恒玄，怎么会有王气？！ 几乎是同一时间下。 汝南王一箭封喉。 长沙王一箭封喉。 贾南风一箭封喉。 还有一箭……直射嗣九重。 皇宫城墙之上，恒玄眼睛半眯，犹如一只优雅却危险万分的豹子。他看到了嗣九重的王气，既然没有十分的把握让他为晋国所用，为曜所用，那就让他处之而后快好了。只是让恒玄自己都万万没有料到的是，他自己也出现了王气！ 嗣九重显然没料到恒玄会突然卯足了劲射出这四支箭，更没料到其中一直是射向自己。好在他反应敏捷，长剑一挥，就朝着那箭砍去。刀光火石之间，蓝紫色的光芒和金色的光芒互相纠缠在一起。 废了好大的精力，只听“叮——”一声，那箭终于是散去了光芒，被嗣九重砍掉落在地上，犹如废铁一样，再无先前威风。 由心对恒玄这一番举动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正想驾马去找嗣九重，她身侧的司马曜突然连连咳嗽起来。 （谢谢素衣白裳还有木麗_雪的打赏-3-今天加更两章。） 234.第234章 来世之约(2) “曜？！” 由心才刚转过头，只见司马曜大口咳出鲜血，整个人就像是那断线的风筝，直直的坠下马背。鲜血在大雨的冲刷下晕染开来，很快就消散无踪。 恒玄在皇宫城墙看到这一幕，也管不了和嗣九重厮斗了。整个人竟从城墙上直接跳了下去！坠落的途中，他一把甩出袖中铜钱。那铜钱瞬间幻化出一只金色的豹子，将他驮住，往司马曜那奔去。而这一瞬间，他原本的王气也消散全无，仿佛只是错觉。 “曜！” “曜——！” 大雨中，晋朝的这位年轻君王，才刚刚夺回他的领土，就陷入深深地昏迷之中。 “回光丸”的药效，终于悉数散尽了。 13： 司马曜首战告捷，不但在祖庙杀了河间王，更是把造反某乱的三王当场击杀。除此之外，他的心头大患贾南风也死了。在司马曜昏迷期间，由心以皇后的身份宣布太后在场战乱中被三王所杀。贾南风恐怕做梦都想不到，自己会死的那样惨。 战乱是平息了，可皇宫里里外外又忙活了起来。 他们的皇上司马曜——已经昏迷三天三夜了。 因为司马曜的这一场昏蹶，由心也顾不上和恒玄计较为什么偷袭射杀嗣九重一事。而嗣九重倒也有自知之明，没有去寻过由心一次。 皇宫的太医被唤来了一波又一波，连恒玄事先想到带来的恒府名医也用上了，可是始终没让司马曜醒来。 “不如……皇后你去祭天祈福吧？”有大臣擦着汗提议。 由心冷冷一瞥，将那提议挡了回去。祭天祈福？她封后那日可是刚刚祭过天，没见着上苍保佑了谁。 “那……祭祖庙呢？”又有大臣不知死活道。 这时候的由心脸色更黑了。让她，去祭司马炎那群孙子？！ “不如下皇榜去求民间能人异士试试吧？也许民间有什么神医也不一定啊。” 这个提议倒让由心些许满意了一些，罢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她大笔一挥，凤印一盖，立刻下了懿旨。 “当今皇上威仪天下，勤勉为政，文韬武略少有人能比之。然，苍天妒之，乱臣贼子祸之，重病之下昏迷不醒。现重金聘民间神医医治，若皇上苏醒，赏金千两，赐亭侯。” 这懿旨出了没多久，就引得无数坑蒙拐骗的骗子前来。但也不知是不是司马曜命不该死，几天后竟是自己苏醒了。由心再也没心思再应付那些神棍，直接就甩手让恒玄去处理这些烂摊子，自己则天天往司马曜的宫殿跑。 龙榻上，年轻的君王脸上毫无血色的闭着眼。他睫毛很长，衬着那柔和的五官。本就该这样毫无城府温温柔柔才是。可偏偏……他生在帝王家，背负着子民与江山。 由心来到床榻边，跪坐在地上轻唤：“曜？！” 听到由心的声音，司马曜这才缓缓睁开眼。他回报由心一个笑容，虚弱的抬起手在由心脸上轻抚。 不过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反倒引得由心放声大哭起来。 235.第235章 和由心一样的脸(1) 司马曜昏迷的这些天，由心每日都担惊受怕的。她知道生命之脆弱。她眼睁睁看着许多人死去过。可是由心不愿意去想象司马曜离开之后的模样。 原来啊。 宿仇之下，还是抵挡不住那青梅树下的惊鸿一瞥。那浅笑着的少年郎毫无悬念的住进了自己心里。 “别哭了……你这么哭，可就变丑了。那我可要移情别恋，招纳其余妃子了。” “你敢！”由心吸了吸鼻子，泪水还是止不住往下落：“司马曜，你要是敢娶别人，我就一把火烧了你祖庙。你若是死了……我，我也烧了那祖庙。” 司马曜温和的一点点擦拭去由心脸上的泪水，吃力道：“我哪里敢死，昏蹶前你那样气势汹汹，我真怕再不醒来你就杀了恒玄。你还怨他射出的那一箭吗？” 由心没想到司马曜一醒来就替恒玄说话，有些委屈道：“当然生气。嗣九重一心帮着你杀回皇宫，怎么可以这样恩将仇报？你果然是和恒玄有断袖之嫌，一醒来就惦念着他。” 司马曜脸上浮出笑容，毫不参杂杂质，清澈干净的笑容，犹如他和由心初见。 他没有太大力气，拉了把由心，由心也就顺着被司马曜被揽入怀中。由心躺在司马曜的胸前，感受着那跳动的心脏。 真好。 他这样活着，真好。 “由心。” “什么。” “你说人有来世吗，如果有来世就好了。如果有来世，我希望自己不是晋国的君王，而是一介书生。我写很多很多好听的诗词给你，我画好多好多好看的画给你，弹好多好多好听的曲子给你……” 他说的那样真，那样诚恳，让由心又忍不住红了眼：“呸！我才不要什么来世……太假了，那都是因为今生你要负了我，所以才说出这样的话来。” 司马曜揉了揉由心的脑袋，没有再说话。 他似有预感，自己的身体支撑不了多久了。晋朝的江山暂时算是稳住了，内乱已除，有了一丝喘息的空间。只要好好治国，应该没什么大碍。他虽无法再施展什么抱负，可也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确实，他把由心骗入宫中别有目的，带着利用的私心。可是他对由心的喜欢，也是真真切切的。若是可以，他也希望纯粹而干净。 “曜，不要担心，你会没事的。我已经下了懿旨，招揽民间神医，一定一定会有人治好你的病。” 其实这番话，连由心自己都不信。 可是她还能怎么样呢？ “由心，如果我能熬过去……我陪你寻到仇人于吉后……你，依旧做我的皇后，好吗。” 在司马曜怀中的由心浅浅点了点头。 好。 在由心和司马曜都没有察觉到的地方，嗣九重无声的离开。他早几日就想找由心好好谈一谈，他的师妹玲珑负气离开自己后，他就失去了玲珑的消息。本想着解决了晋国内乱的事，就离开。但因为司马曜一直昏迷，由心想必也没心思见他，他就一直等着。好不容易盼司马曜醒了，没想到让他撞见这一幕。 （至少一周的时间，亭亭都不在国内。这段时间都是系统存稿发布三更。所以大家的推荐票加更、打赏加更都无效哦=3=大家就不用破费打赏了。不过如果有人没看到这个消息的话，我回来之后会加更哦。） 236.第236章 和由心一样的脸(2) 反正，晋国也似乎并不欢迎他，他就不要让由心为难了。 宫殿外，嗣九重拍了拍和小白正在嬉闹的麒麟脑袋。 “走吧。”嗣九重的语气里，分不清喜怒哀乐。 麒麟轻声嘶鸣，似是不明白自己主人怎么突然要离开。 “咦，嗣九重，你要走吗？”小白蹿上麒麟的后背，和嗣九重打招呼道：“你和由心告别了吗？” 听到小白这番话，嗣九重忍不住回头又看了眼宫殿方向。 许久，他才道：“算了，我想是不用了。” 说完，嗣九重也没招呼麒麟，自顾自就走远了。麒麟急了，甩了甩身子把小白甩下来后，朝着嗣九重就奔去。 小白吃痛的跌倒地上，用一只爪子揉了揉自己后背，抱怨道：“什么嘛，这样就逃了？！太没出息了吧！” 14： 临时安置在洛阳的恒府宅院，影子卫也好侍女们也好，皆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他们的主人——财大气粗的恒玄大世子，如今正暴跳如雷，拿那些昂贵的碗碟花瓶出气。他逮着一件摆饰，也不管价格，就狠狠往地上甩去。 “气死我了！由心那个臭丫头，居然让侍卫把我赶出皇宫！我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贾南风在的时候，都不敢这样对我。”说着，恒玄又拎起一个花瓶狠狠砸在地上：“这种气！” 几个影子卫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本来嘛，他们也觉得那嗣九重领兵实在是妙，对于这种能人，自家公子还一箭想要夺了性命，换做谁都生气啊。 “听说曜醒了……曜醒了啊……” 恒玄又装出弃妇模样，抹泪道：“可怜我这种忠诚，见不到皇上一面！皇上一定也很想我……导致思念成疾，病情加重。” 侍女们默默低头不语。 “居然让我在这种破地方见什么民间神医，我看全都是江湖神棍才是！”恒玄气得牙痒痒，可偏偏奈何不了由心丝毫。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好死不死前来通报：“公子，有个小女孩前来，说是能医治皇上的病。” “小女孩？”恒玄挑了挑眉，在檀木椅上坐下，一只脚架在椅背上，一副十足的败家公子模样。他极其不耐烦的甩了甩手：“又是骗子吧？！轰出去轰出去。” 来通报的人知道自家公子近几天心情不好，本来也就是走个过场罢了，听到这番回答后，立刻说了声喏后，又小跑出去轰人。 恒玄不耐烦的将手垂在一旁的小茶几上，食指中指来回敲打着桌面，末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个鲤鱼打挺，精神的从位子上坐起：“先前地牢里救出的淑妃娘娘醒了吗？” “回少爷，淑妃娘娘尚在昏迷之中。” 话音一落，恒玄又像是没有骨头一样，整个人瘫坐在位子上。 唉。 淑妃一醒，由心那臭丫头就无论如何拦不住他了。怎么还不醒呢！ 罢了罢了，他还是去睡觉吧。 恒玄甩了甩手：“你们都退下吧，我回屋里睡觉去了。” 237.第237章 和由心一样的脸(3) 恒玄甩了甩手：“你们都退下吧，我回屋里睡觉去了。” “是。” 见自家公子终于不再折腾，大家都是松了口气，鱼贯而出。 夜色渐浓，恒府宅院里守卫森严，堪比皇宫。但是在影子卫们无法察觉的地上，有一小簇泥土竟在移动，直直扑向恒玄的方向。 宽阔的紫檀木床上，恒玄睡相极差。那绣着金丝的被褥被他压在脚底，整个人呈大字型。不时的，他还抬手摸一把嘴角哈喇子。 那泥土进入恒玄房内后不久，竟幻化出一个少女来。 她怨念的看着恒玄，想到白日里被轰出去的情景，她忍不住伸手就施展出一团气焰朝着恒玄打去。要死寻常人受到了这气焰，无论如何也要在床上麻痹几小时，可床上那看似熟睡的恒玄竟猛的坐了起来然后双指夹着一枚铜钱就朝少女丢去。 少女躲闪不及，被铜钱击中胸口。“哎呀”一声后，整个身影竟小了几分，变成小女孩大小。她慌乱要夺门而逃，恒玄已经一个前空翻，拦在了她面前。 “有趣，你这小小人参精不好好在深山老林修炼，跑到洛阳城来干嘛？知道本公子最近身子虚，特地送上门来给我补补吗？！” 女孩跺了跺脚，和恒玄几招下来就落了下风，她立刻遁地而逃。恒玄想要追，可明显速度不如对方，才冲出房内追着来到花园，对方就没了踪影。倒是惊动了不少巡逻的影子卫，可是依据一无所获。 正当恒玄莫名其妙转身要回屋里时，他身后又传来了那个女孩的声音：“喂！昏官，我和你做个交易如何。” 恒玄转过头，那被他用一枚铜钱就打得变回小女孩的黑影，如今又变成了少女模样。借着月光，只觉得对方模约十四五岁的样子，青涩万分，犹如含苞待放的月下昙花。可这模样，分明与某人有些相似。 恒玄辨认了好一会，倒吸一口凉气吐槽道：“由心？！你搞什么鬼？！” 那张脸，分明是由心小几岁的样子。 不过很快，恒玄就明白了过来，这分明是对方故意想假扮成由心的样子，可是奈何道行太浅，年岁也不够，只能变幻出五六分相似。 恐防对方对由心不利，恒玄立刻再次出手，这一次他可没留情。但对方躲闪速度也异常的快，好几次，恒玄明明觉得自己抓到了对方，可对方一沾地，就瞬间像泥鳅滑入水中一样，在泥土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恒玄气得破口大骂：“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喂……”这个时候，对方也没了力气，幻化出来的模样也支撑不了，直接变回小女孩模样，带着哭腔道：“你们皇帝都病成这样了，你别和我废话了，拿着这东西快去救他吧。”说完，那小女孩将一样东西往恒玄那丢去。 恒玄接过后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一小片人参。 恒玄正想嗤笑，可在闻到气味后，整个脸色一变，立刻将人参片放在鼻细闻：“千年人参？！这是千年人参？” 238.第238章 和由心一样的脸(4) 正当恒玄反应过来之际，那小女孩已经再次引入地中。恒玄知道，他如今身边没有红线，是无论如何抓不到千年人参精的。那小女孩遁地逃跑时，还不忘再次嘱咐恒玄：“一定一定要拿去给你们皇帝啊。” “喂……”恒玄还想问对方什么，可哪里还找得到那小女孩身影。 奇怪…… 夜色里，恒玄手婆娑着那一小片人参。 千年人参精，为什么要救曜？算了算了，管不得那么多，曜的病情拖延不得。 连夜，恒玄指挥着侍女们又是给他更衣，又是给他备马，紧接着就一脸神采飞扬扳回一局的模样往皇宫而去。一路上，他还忍不住大喊：“由心你这个小丫头给爷等着！还不速速开宫门！” 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他和皇后争宠去了。 15 朦胧的月色下，有少女哼着新学会的小调一蹦一跳着往小巷中走。 正是刚闯入恒府的那人参精。 她似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之中，没有丝毫戒备的在墙桓边缘走着。在不知不觉中，她身后已有几个贼头贼脑的人摔着套马绳紧紧跟着。 忽的，麻绳带着呼啸声往少女那甩去，不偏不倚就将她脖颈勒住。少女大吃一惊，“啊——”的一声后，整个人被拖倒在地，然后硬被往对方那拽拉而去。 “嘿嘿嘿，千年人参，千年人参……我终于是逮到你了。”出手的人眼中偷出贪婪的神色，连带着手都有些激动的颤抖起来。 少女的脖颈被勒得通红，她喘着气勉强将手掌触碰在地上，碰到土壤后，立刻施法遁地。 因为麻绳上的人突然消失，那拽麻绳的人失去重力猛的就往前扑去，摔了个嘴啃泥。 “千年人参逃了！”其余几人纷纷叫嚷起来，眼看着泥土中有一个凸起的东西在左躲右蹿，可当他们扑过去想抓的时候，却怎么也抓不住。 要知道他们跟着这人参精一路向北也好多时日，也算有些捉妖的能耐，但没想到这人参精这般狡猾。都说晋国皇帝大病，若是他们抓住了这人参精，他们就能立刻换得高官厚禄了！ “一群蠢货！” 其中一人倒还算聪明，咒骂完后，立刻从袖间掏出红绳。 “你们将她逼出来，我拿红绳缠住她。” “好嘞。” 几个人一拥而上，又是丢符又是那武器砍的，还真把少女从土中逼了出来。红线犹如闪电一般蹿出，将她死死缠绕住。 “放开我……放开我……”一时间，少女挣扎不得，红绳施展出的法力，反倒让她越发疼痛。 一见千年人参被抓，几人都嘿嘿大笑起来，围在一起就朝少女走去。这时候，天空中无端飘下粉状之物来。 “咦，老大，你看着是什么？” “你管那么多，赶紧降了这人参精，明天去皇宫等赏赐。”手握红绳的人有些不耐烦的加重了手上握红线的力道，等那粉末依附到他周围时，他有些恍惚的摇了摇头。糟了……这粉末。他暗叫不好，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239.第239章 淑太后(1) “老、老大，我怎么感觉眼皮好重，想睡……”那群手下话未说为，已经一个接一个倒地，不一会，那位老大也整个人重重的摔在地上。 少女见状，面露喜色，挣扎着想离开红线，奈何还是施展不出力气来。直到这个时候，夜色里才有一名老者带着怒气缓缓走出来。 “爷爷！” 老者哼了一声之后，施法将少女身上的红绳甩开：“你还有脸叫我爷爷？！小精，你的胆子是越发大了！” 少女撇了撇嘴，低下头，可眼里没有半点真正认错的样子。 “你看看你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模样了！速速与我回去。” “爷爷……你看我这不是修炼的挺好的。你先前不准我离开深山，千年来我也就修炼成了一个小屁孩的样子，男女都难辨别出来……” 听到小精这番话，老者气得怒不可遏：“荒唐。小精，你不想想你是什么身份，凡人多贪婪，他们谁不觊觎着你？！那个司马曜大限将至，你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的救他？” “他可是晋国的皇帝！”小精不满的反驳。 “你也知道他是晋国的皇帝！”老者伸手就想打小精，小精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害怕，瞪着眼就等老者下手，可老者的手扬在半空中好一会，终究没舍得打下去。他语重心长道：“小精，他若是寻常人，你救了就救了。他是皇帝啊！你这是在逆天改命，整个晋国整个天下的运势都会被你更改的。” 小精闷闷道：“爷爷此言差矣，爷爷你怎么知道不是上天注定让我遇到小公子的？” 小精的话气得老者伸出食指，对着小精连连点手：“你啊你！真是鬼迷心窍。你先前瞒着我擅自拔人参须，导致人参气乱窜，少有能耐的人就能嗅出你真实身份。现在又……你看看你的脸！” 老者终于没忍住，手指在小精脸上戳了戳，紧接着，小精原本酷似由心的脸上，竟出现了一道疤痕来。 ——那是她割下人参片后残留的。 “人参须能延司马曜几月的寿命，人参片能延司马曜一年半载的寿命。足够了！小精，你已经尽力了。要怪就怪他自己服下什么回光丸，折损了原本就虚弱的身子。人类自古就贪得无厌，你今后难道要把整个身子都喂给他？！何况……你幻化成这幅脸的样子，也早该想到，他心有所属。你还那么小，何必对一个人类动情？！” 小精看了眼老者没说话，似被说服了的模样。 老者叹了口气拍拍她肩：“走吧，同爷爷一起回去。也别挖空心思投机取巧了，回到山里耐心修炼，早晚有一天会长大的，也不用顶着别人的脸过活。” “好吧……” 小精勉强跟着老者走了几步，突然，她眼珠子一转，脚一跺，整个人化成人参模样遁入地中。 “小精！”老者气得大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上了当。 “爷爷，对不起啦，等我知道小公子平安，我就回来。”说完，小精早已经没了踪影。 240.第240章 淑太后(2) “爷爷，对不起啦，等我知道小公子平安，我就回来。”说完，小精早已经没了踪影。 老者并非人参精，他知道自己追不上小精，气急败坏的连连摇头：“作孽啊作孽……小精！你的命要搭上的！” ※ 而这时候的皇宫里，恒玄深夜出现，由心却再没借口把恒玄给轰出去。 虽然恒玄是以“寻到良药”为借口让由心大半夜开了宫门，还允了他进司马曜的大殿，但是由心心里对他是半点都不信的。 一行人等眼看着奄奄一息的司马曜服下人参片，不消片刻功夫后脸色竟红润起来。 “怎么样！我就说是救命仙药吧。”恒玄得意洋洋的扶司马曜从床榻上坐起。 因为大半夜被唤醒，这时候的由心披着凤袍，头发也还没来得及挽起。顾不得许多，她仔仔细细盯着司马曜看了半天，确定不是“回光返照”后，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 “奇怪，这怎么像极了我当时寻千年人参须给曜服下时候的模样。”由心揽了揽凤袍，满腹狐疑。 恒玄倒是坦然：“确实就是千年人生片啊。” 面对由心和司马曜的不解，恒玄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听完这番话，由心忍无可忍在恒玄脚上就狠狠踩了一脚：“也就是说，你根本不确定这是不是所谓的药，就给曜服下？！” 恒玄吃痛的大喊起来，连声求饶：“臭丫头你快松开，呦呦呦……你真是，最毒妇人心。曜现在不是没事了嘛。现在我们要奇怪的是，那千年人参精为什么三番四次愿意救曜的性命。” 由心耸了耸肩，伸手试探曜额头的体温。嗯……体温也不像之前那样偏凉了。 于是，由心的心情倒也好了些，开玩笑道：“也许是曜不小心在什么时候迷住了人家人参精也说不准哦。” 说着，由心笑嘻嘻的转头看向恒玄，却见恒玄在对着自己发呆：“恒世子，你怎么啦？这样色眯眯的看着我？我可是当今皇后，收起的你非分之想好吗。” “我？对你？！”恒玄装出不屑的样子：“我恒玄要什么绝色美人没有，会看上你这种蒲柳之姿？” 恒玄吵嚷着扯开话题，却将人参精那张脸的事情给隐瞒了下去。 两次相救的人参精，明明修炼未到家，可硬是想幻化成由心模样的人参精。 到底……怎么回事。 恒玄摇了摇头，转而对曜道：“对了，曜，你前些日子过于虚弱，我也没时机跟你说。你母妃淑妃——找到了。她如今就在恒府，虽虚弱昏迷，但调养几日就没有问题了。” “真的吗？！”原本喝着水尚未恢复体力的司马曜喜上眉梢，略带激动的问道：“真的？我母妃……还活着？！由心，你听到了吗，我母妃居然还活着。” “是啊是啊我都听到了。”看着司马曜少有的孩子模样，由心也由衷的笑了：“所以你现在好好调养身子，到时候把淑妃娘娘接入宫中。贾南风已死，你们母子可以好好团聚了。” 241.第241章 淑太后(3) 司马曜连连点头。 他终于可以让自己的母妃过上一天舒坦的日子。 看着司马曜开心的模样，由心松了口气，压在她身上的重担也可以落下了。不再阻拦恒玄和司马曜聊天，她独自往宫殿外而去，喃喃：“也不知道嗣九重这会怎么样了。” 一直在宫殿外等候的小白三两步跃上由心肩膀，恰好听到由心这番话后，小白道：“嗣九重早在前几天就走了。” “什么？”由心愣在原地，好一会，她反应过来道：“也是……恒玄这样对他，他肯定是生气了。” 半月后，司马曜的身子终于恢复大半。而在恒府苏醒后一直修养的淑妃，也被司马曜急不可耐的接入宫中，司马曜亲封淑妃为淑太后。 同年，贾南风余党被彻底歼灭，灭其九族。司马曜那造反的四位叔伯子嗣，均被贬为庶民。 而恒玄，一揽朝中兵权，原本他被封为正二品辅国大将军还有诸多人不服，可经历了如此种种众人也不敢在明面上说他什么了。现他又被封为正一品大将军，位列八公，成为最晋朝最年轻也最得势的官员。此后，恒家也如恒玄所愿，保住了第一首富的位子。恒家的这棵大树，非但没有倒下，反而越发枝繁叶茂起来。 整个晋国，也因为司马曜的着手，翻开了新的篇章。 16： 司马曜不像恒玄，他虽贵为天子，可是吃穿用度还是很节约的。不过对于这位新太后——原本的淑妃，他可算是尽心尽力，卯足了心思在照料。 贾南风的那个旧宫殿是住不得了，他大费周章把一宫殿改建成了长寿宫。大到太后宫殿的一砖一瓦，小到她的饮水吃穿，都是远胜过司马曜他自己的。 千盼万盼，好不容易等到了这位淑太后入宫当日，司马曜率着文武百官和自己的皇后一起到宫门口去迎接。 凤驾上，那诚惶诚恐的妇人被宫女们搀扶着走下，似还不愿相信自己终于迎来了新生。 “母后！” 一看到淑太后，司马曜欣喜的上前亲自扶住。那并不是逢场作戏的关怀与孝顺，而是他等待了近乎二十年的期待。文武百官里不少人见了，都忍不住擦拭泪水。他们的皇上，以前确实活得太憋屈了。 就连由心，都略有感触的看着这一幕。她想到自己的娘亲，也想到了自己的爹爹。 “娘亲……你到底在哪里。有一天我能像曜这样等到你吗。”她这样小声嘀咕着，然后有些羡慕的看着司马曜和淑太后。 只见那淑太后穿着华贵的深绿色外衣，蓝宝石色的裙上搭配绣着松绿色花纹。虽是富态万分，但与贾南风相比，还是少了那丝贵气与傲气。但模约可以猜出是个脾气性格都极好的女子。 “曜儿……真的是我的曜儿。”淑太后喜极而泣，双手颤抖着摸着司马曜的脸颊。 由心在一旁看的真切，在这一场感人至极的场面前，她瞪大了眼看着淑太后。怎么回事……怎么突然间……有那么不舒服的感觉。 242.第242章 淑太后(4) 危险的气息…… 酷似于吉的气息…… 在淑太后身上一闪而过。 “于吉？！”由心皱眉忍不住挪动脚步上前一步，正想往淑太后那看个真切，就听曹冲用仅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呵道：“由心！不要过去！” 由心暮的止住了步子，等她再看向那淑太后时，那让她不适的气息已经消散无踪，就好像一切都是她的错觉。 “由心？你怎么了？快来见过我母后。” 由心回过神，司马曜已经扶着淑太后来到自己面前。 由心尴尬的挤出一丝笑靥，反见淑太后温柔的对自己一笑：“你既是曜儿选出的皇后，一定不会有问题的。今后这后宫，你就常来哀家这走动，我们也可有个伴。” 在司马曜期待的眼神下，由心好一会才点点头：“好……只要母后不嫌弃。” “母后，你的宫殿早就已经收拾好了，先好好休息吧，等晚些儿臣再来看你。” 淑太后欣慰的应下，在宫娥的簇拥下，再次坐上凤驾往自己的宫殿里而去。文武百官们迎了太后，说了几句恭喜皇上迎回太后的场面话后，也陆续散去，当然，除了恒玄。 这个时候，由心开门见山直接问出了心中的疑虑：“恒玄，你是哪里寻来的淑太后？！” “就是地牢之中啊。之前嗣九重不是查探到了一处地牢嘛，你们攻陷皇宫的时候，我的影子卫最先就去破了那地牢。救出那妇人后一看，果然是淑太后。”恒玄不解的看向由心：“怎么了？” 看着恒玄和司马曜都望向自己，由心摇摇头：“没、没什么。” “恒玄，你先回去吧。兵权初握，你也有很多事要忙。”不等恒玄再次发话，司马曜已经开始赶人。 “好好好，我走。”恒玄发着牢骚，也不对司马曜行礼，扭头就走。哼，这时候开始嫌弃他碍事了？！有了新欢忘了旧爱。 司马曜没有在意恒玄心中那些小抱怨，遣散了周围的宫人，顺势握着由心的手，就拉着她而走。 因为好不容易迎来了淑太后，司马曜心中也是感触颇多：“由心。我母妃待我很好。这宫闱深深处，只有她一个人不计回报毫无怨念的对我好。” 偌大的皇宫，忙碌的宫人们只敢小声说着话，他们一见到司马曜和由心，就俯身行礼也不敢多言，反倒显得很安静。司马曜和由心发出沙沙的脚步声，由心也不开口，只等司马曜把话说完。 “母妃为了我，真的吃了很多苦。她身为堂堂天子之妃，委曲求全继续在贾南风下做宫女要做的所有事。为的，就是贾南风能留下我这‘傻子’一条性命。可是贾南风还是不满足，她处处刁难我母妃，吃穿用度都找人克扣。寒冰腊月，我母妃去洗宫女太监的衣服，为的就能换取一些能饱腹的食物来给我。她那十指……都皲裂了。父王偶尔会心情好，赏赐所有妃子一些饰物。我母妃也不用……拿去和那些宫女们换衣食……”说到这，司马曜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心中的感触。 “曜……” 243.第243章 十六国预言(1) “曜……” “我没事。”司马曜露出一丝笑容，加重了握住由心的手：“母妃现在回来了，我真的好开心。我要给她天底下最好的食，最好的衣。我要给她所有她曾经没有的。” 听到司马曜这番话，由心硬是把自己之前察觉到于吉气息的事情给憋回了肚中。 是错觉吧……只是自己的一个错觉。 如今她怎么忍心再去质疑淑太后，徒增司马曜的不快呢。 告别了司马曜回到椒房殿里的由心长叹一口气，把自己整个人都倒向软绵绵的床榻上。 唉，真是累死她了。 “皇后，需要饮用茶点吗。”青黛贴心的问道。 由心闭着眼疲惫的摆摆手：“不用，你们都退下吧。” 这些天她也够累。日日夜夜担心着司马曜的病情是否会复发，又要准备着后宫的布置。那个恒玄还总是来气自己。今天一大早，又被青黛叫着梳妆顶着那压断脖子的凤冠去迎接淑太后归来。 床榻上，由心的身体渗出一丝丝的黑色煞气，紧接着曹冲就幻化出来。 “嗯？你的伤势都恢复了？”由心没有睁开自己的双眼，依旧一副无精打采随时要睡死过去的模样。 “尚无。于吉的法术里，似乎有压制我鬼煞之气的灵力。好像是……獬豸。” 由心眉头一扬，睁开眼。獬豸？她从床榻上坐起：“于吉这种妖道怎么会有獬豸这种灵兽。” 曹冲摇摇头：“獬豸现，百鬼灭。我虽是鬼王，可对于獬豸还是束手无策。要知道獬豸是专门食百鬼镇压百鬼的辟邪之物。不过，那灵力应该是于吉从别处借用的，消耗极大，对使用人的本身也有损害。” “怪不得他后来被嗣九重击退后，一直像夹着尾巴的耗子再没出来过。”这下，于吉在皇宫中没了踪影，任凭贾南风被杀的原因就被解释了。不过如果真是獬豸，那还真是棘手了。“对了，曹冲，你今天感受到于吉气息了吗？” 17： 曹冲没有说话，等于是默认了。 见自己没等来曹冲的回答，由心再一次道：“淑太后身上，有于吉的气息！” “不过是一瞬，一切还不能做判定。嗣九重当时不也是寻着于吉气息找到地牢的吗。也许是于吉刚好要杀淑太后，但因为嗣九重的赶到而放弃了。那她身上有于吉气息也是可以解释。” 由心知道自己有时候办事毛毛躁躁，而曹冲的这番解释也不是全无道理，她就半信半疑的接受了。 由心再一次躺会床上，有气无力道：“还有恒玄那王气，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的灵兽分明就是金钱豹，怎么可能是王气！曜不是才是这天下之主吗。” “由心，你难道忘了当初，三国纷争，有王气的人也不止一人吗。” 由心仰着头看着床上的纱帐。 是啊，当初除了爹爹，刘备，孙权，皆是有王气有龙庇护之人。 乱世出英雄，乱世亦出新王侯。 “难道……是要乱世了？！” 244.第244章 十六国预言(2) “难道……是要乱世了？！” “难道还不算乱世？” 曹冲一席话，反问的由心哑口无言。 对啊，大好的晋国如今被割裂成三国，秦、宋、晋三国鼎立，与百年前的魏蜀吴何等相似。无非是现在的晋国所占的国土面积大了些罢了。 由心看了眼曹冲，接着道：“不忘姨母当初老喜欢‘泄露天机’，我记得她曾对我说过，晋国皇帝多无能，今后会分裂出十六个国家之多。” 曹冲故作轻松的回答：“所以到时候真龙只会多不会少，也许真沦为白菜那般廉价咯。” 由心眨了眨眼，想到百年前的场景。 “由心我跟你说啊，汉朝早晚会灭亡，被一个晋的国家所替代。你就不要太在意曹冲被曹丕所害，没办法继承大统的事了。”不忘本是好心，那知这一番话反而惹得年幼的由心气得直哭：“哎呀，由心你别哭呀。你爹爹要是知道你被我欺负哭了，我可至少掉两层皮呢！” 提到爹爹，由心想到自己爹爹辛辛苦苦维护的大汉江山被毁，哭的就更厉害了，她哭的时候还顾着耍无赖：“姨母，那你快告诉我，晋国是谁创的。” 不忘为难的挠挠头：“这个……我怎么能告诉你。万一你事先把他给砍了，天下不就乱了？” 由心当时还就真想去砍了那人。 没想到不忘看穿了自己，她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哭嚷道：“肯定是不忘姨母你又给忘了是谁对不对！我就知道你不靠谱，总是记错‘天命’，弄成‘天机’！” 不忘瞪着眼道：“什么啊，我哪有忘。我不但记得那人是谁，我还知道晋国的君王实在太没水准了，造成了十六国之乱，五胡华乱。那真叫一个惨。真是‘王位今天到我家，城头变幻大王旗’。当时的人可怀念你爹爹他们了。曾有人说过，若是曹、刘、孙任何一人单独放到十六国，一定能统一天下成为一代君王。” 听到不忘这番话，由心也不哭了，安安静静看着不忘。不忘嘻嘻一笑，抬手给她抹去眼泪道：“可偏偏你爹爹他们三人对上了，三人都有真龙，厮杀之下，虽有强弱之分，但终究没办法灭掉对方，只落得个三国鼎立。他们都是大英雄哦。” “所以不忘姨母，晋国的开国皇帝究竟是谁。” “就是那个……”眼看着不忘在由心的哄骗下要说出来，赵云不知何时出现在屋外，一声咳嗽加重语调道：“不忘！你又在乱说话。你答应过我什么……” 不忘心虚的看了眼赵云，吐吐舌：“好好好，我什么都没说啊。我答应过你以后都不再泄露天机，干涉天下事的嘛。” “由心？由心？” 曹冲的连番叫唤，让由心回过神。 “你怎么了？” 由心装出没事的样子道：“我只不过是想起以前的事罢了。” 由心的记忆力很不好，曹冲知道，她自己也知道。她的记忆其实是零散的。断断续续。很多时候她并不能完整的记起一些往事。往往在遇到某件事，发生某件事后，才记起一些零碎的片段。 245.第245章 “司马遇曹，万劫不复”(1) 由心的记忆很不好，曹冲只得，她自己也知道。她的记忆其实是零散的。断断续续。很多时候她并不能完整的记起一些往事。往往在遇到某件事，发生某件事后，才记起一些零碎的片段。 不知道是因为活的太久的缘故，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有时候那些回忆会让由心很不适，她就干脆不去想。比如……那双绿眼。 偶尔由心也会想，她会不会忘了什么重要的人呢。会不会哪一天，她会把爹爹、娘亲、不忘姨母、惜文姨母、师父……他们，全都忘了。 看出了由心的心不在焉，曹冲立刻用温和的语气安慰道：“好了，你也别想太多。那个恒玄，既然有王气没金龙，就说明他有做君王的命，没做君王的运。很可能他今后离皇位是触手可及的位置，想要得，却得不到。不过这种事情谁又说的好呢。那秦、宋的皇帝也没真龙吧。而我们爹爹虽有火龙，最后还不是不愿称帝。我虽继承了爹爹的真龙，还不是区区鬼魂？害的那真龙也被鬼煞之气污染，变成如今这幅模样。人定胜天，灵兽不过是人生预言的一种，但不一定就不能改变了。” 由心翻了个身：“真麻烦。我才懒得管你们这些王气啊皇位啊，我要睡了。” 说着，由心拿起杯子蒙头盖住。 曹冲没有办法，摇头又回到了由心体内。 见曹冲没了动静，被褥中的由心再次睁开眼来。 五胡乱华，十六国之乱……到底是什么时候呢。恒玄和司马曜又会不会牵扯其中？如果恒玄会威胁到曜的王位……她……会不会出手。该不该出手。 18： 自从司马曜服下那千年人参片后，身体渐渐与常人无异，只要他不再随意施展灵术，体内的毒倒也不会爆发。 司马曜很是珍惜这段时间，他勤勤恳恳治理着原本千疮百孔的晋国江山，任用贤臣，将大量的荒地赐予百姓，只要他们愿意开坑，免除整整一年的税收。国家安定，妖魔也就减少起来，许多流亡到宋、秦甚至塞外的晋国百姓都回到了晋国。一时间，司马曜这位晋国君王被百姓们纷纷歌功颂德，觉得整个晋国都有救了。 而对司马曜而言，这也是他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他每天大量的时间都放在政务上，但必有两个时辰是空闲下来休息的。这两个时辰，一个给了淑太后，一个给了由心。由心曾托司马曜去寻找獬豸灵兽的主人，他也把此事放在了心上，没几天朝廷上的大臣就给出了答案。 御书房中，司马曜有些诧异的看着大臣呈上来的信函。 獬豸，谢至。 宋国的国师？ “皇上，恒玄大人求见。” 执事太监的通传打断了司马曜的思绪。 司马曜回过神：“进来吧。” 话音刚落，恒玄就已经嬉笑着走进。人未入司马曜眼中，声音已经传来：“曜，你这整天都是在忙什么呢，用了午膳后，陪我下盘棋呗。你都好久没和我对弈了。” 246.第246章 “司马遇曹，万劫不复”(2) 对于恒玄这种没尊卑之分的话语，太监宫娥们早已经习惯。也是，这位恒玄大人可是皇上重返皇宫，击杀四反王的大功臣。不过朝廷中的大臣可没那么想，所谓功高震主，他们已经弹劾了恒玄多次。 司马曜将信函收起，笑道：“下午我要去祖庙祭祀。之前河间王反叛，我和由心都没来得及给先祖上柱香。不过这次我不准备惊动太多人，由心也不喜欢去祖庙，我准备带几个贴身侍卫独自过去。” 司马曜这些天确实是挺忙的，连祭祖都拖到了今日，可恒玄不这样想，他反之觉得自己和司马曜之间出现了间隙。恒玄耳目众多，大臣弹劾的事想要不知道都难。 “曜……”恒玄少有的支支吾吾起来：“那天，在皇宫城墙上，我的王气……” 司马曜一直闭口不提，恒玄干脆就自己引出这个话题。他不信司马曜没有看到自己的王气。 “什么王气，我那时候实在是强撑着身子，都不太记得清了。”司马曜面色柔和，说的轻描淡写。 司马曜怎么会没看到恒玄的王气。 只是有些事情，聪明的人会巧妙地装作没看到罢了。 “你若非要我陪你对弈，也不是不可。不过，啊恒，你要陪我去祭祖才是。我的侍卫可没你的影子卫靠谱。” 听到司马曜这句话，恒玄才放心了这几天心中的大石头。要知道伴君如伴虎，如果司马曜这时候要与他相斗，他不愿也不忍。而一句阿恒，也是司马曜与他自幼间情分的见证。 “行行行。你说怎么就怎么。” 黑白棋子很快被太监呈上，白玉棋盘上，黑子白子一子接一子落下。 暮的，司马曜突然道：“恒玄。” 恒玄不解的抬起头，望向司马曜。 “其实这天下你要拿去也不是不可的。” 恒玄的手一抖，原本想要落子的地方出现了偏差。 “你输了啊。”司马曜的神情一如往常那般谦逊温良，仿佛恒玄不是他同辈，亦不是他的臣子。 一子错，步步错。眼看着自己数十颗棋子被吞，恒玄却说不出什么话来。半天，他才道：“我、我要你江山做什么。” 反倒是司马曜笑道：“对啊，我也不能给你。因为我已经答应由心，这江山是送给她的了。” 恒玄他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千金散去还复来，他也不是留恋钱财之人。 恒玄望着司马曜那清澈的双眸。 曜啊…… 我是在意你。 我们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不是吗。 司马曜看出了恒玄眼中说不明的情愫，抬手拍他手背安抚道：“啊恒。你放心，兔死狗烹的事情，绝对不会出现在你我身上。你我自幼相识，我怎么会负你所托。” 司马曜这话里七分假三分真，带着试探也带着诚意，反倒让恒玄越发捉摸不透来。 就好像恒玄猜不透司马曜对由心的感情一般，他也猜不透司马曜对自己的情谊。 ※ 王旗飘扬，声势浩大。虽说司马曜只是想私下去祭祖，护卫军首领和大臣还是以国家动荡为由，愣是派出了一大堆护卫。 247.第247章 “司马遇曹，万劫不复”(3) “曜，我在祖庙门口等你。” 并非皇室中人的恒玄并没有资格陪伴司马曜进祖庙。 司马曜应允了句好后，自己独自走入祖庙中。 原先因为河间王造反留下的痕迹早已被收拾的看不出来，那青烟袅袅的牌匾下，似乎真的能护佑晋国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对于先帝，司马曜自己的父王，司马曜反倒没什么感情。他渡步走到牌匾首位，那是司马懿的供奉牌位。 司马曜拿起三炷香点上火后，恭恭敬敬在司马懿的灵牌前鞠躬。冕旒上的珠串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高祖皇帝在上，受不肖子孙司马曜一拜。贾南风已除，从今往后司马曜一定会好好治理这大好河山。” 说罢，司马曜就将手中的香往香炉上插去。 香才入香灰之中，司马曜却隐约察觉出异样。 有东西？！ 香炉之中香灰之下有东西？！ 顾不得细想，司马曜将三炷香取下后，立刻赤手在香灰里挖了起来。挖了许久，终于是寻到被好几张特殊处理过的油纸。司马曜再将香灰吹去，小心翼翼打开油纸后，才发现里面是一封信。 19： 当那些香灰吹干净后，看到信封上的几个字，司马曜的脸色立刻大变。 信封上写着“司马曜亲启。” 司马曜看了眼那先祖司马懿的画像后，立刻迫不及待打开信看起来。看来这信封是留了许多年头，信纸都有些发黄。当初在山神庙里遇见的老人又浮现在司马曜的脑海中。 “曜。你发现这封信的时候，想必已经在山神庙见过我留下的式神，也夺回了皇权逃过了生死难。我知道子嗣晚辈中少有孝顺之辈，会给我亲自上香，也只有你有此心。再加山神庙与我式神一遇，你一定会亲自给我上香，而非让太监宫女代手。” 看到这里，司马曜对这位先祖越发敬佩起来。司马懿竟在百年前就算到他司马曜会途径山神庙，知道他与贾南风一战，知道他生命垂危。甚至，还清楚知道子嗣后辈就算来祖庙上香，也是草率的走个过场，多让太监代劳插香。很多太监哪怕是发现香灰中有异样，恐怕也不敢多言或擅自去探个究竟。 而信封里又写道：“我司马懿忠心耿耿曹魏一生，奈何子嗣叛逆，夺得皇权。我司马家身为臣子篡夺皇位，定像曹丕夺了汉室江山一样，会有天罚。事已至此，我实在不忍看着司马家凋零，你切记切记，我卜卦所知‘司马遇曹，万劫不复；宿敌相爱，二者存一。’你只有两次机会从曹家手中夺得扭转乾坤的机会，千万不要错失了。”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 司马曜脑海中不断盘旋着那一句：司马遇曹，万劫不复；宿敌相爱，二者存一。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正当司马曜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突然发现还有第二张纸。他匆忙一看，信纸上画着的是一枚玉玺。 玉玺上，崇明鸟几乎要振翅飞翔。 248.第248章 纳妃(1) 玉玺上，崇明鸟几乎要振翅飞翔。 旁边，小字写着一句：曹操爱女清河公主的重明玺。 这玉玺…… 司马曜一个踉跄后退一步，一瞬间天旋地转。 是他当初捡到的，由心的重明玺。 难怪啊…… 难怪她会五行之术，还是心火。那个曹操当初就是火德！打着汉朝臣子的名义为一手遮天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丞相！ 难怪她对自己司马家的身份如此恨之入骨。因为就是他司马家，夺了曹家的江山，灭了她曹氏的族人啊！ 难怪连她的胞弟，都拥有王气，拥有真龙。难怪她手下有夏侯一族忠心耿耿！ 曹冲……曹冲…… 他无意中听到过她唤曹冲名字，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刘氏公主。她分明就是清河长公主！曹操的那个爱女！ 司马曜气急败坏的握手成全狠狠砸向摆放祭品的桌面，大口大口喘着气，眼睛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 当时他捡到重明玺后，贾南风就开始步步紧逼。他初也觉得这玉玺熟悉万分，只是一直没能记起来。原来这就是先祖司马炎一直苦苦寻找的天穴钥匙啊！ 由心……由心…… “曜？怎么了？”祖庙外，听到了动静的恒玄紧张的询问道。 司马曜喘着气，将那信函放在烛火下燃烧殆尽后才疲惫的回应：“我没事……” 司马遇曹，万劫不复；宿敌相爱，二者存一。 司马曜脑海中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他一直觉得自己遇不到，也不会遇到曹家人。可是，由心，你告诉我，你知道我身份后，到底是故意处心积虑接近我，还是别的什么呢……你到底，对我，还有没有喜欢呢。 不放心司马曜状况的恒玄终于忍不住走进了祖庙。看到司马曜这幅模样，恒玄连忙问道：“曜，你怎么了？” “我真的没事，可能是最近太过操劳，有些头晕目眩。” “那我们先回宫去吧，祖庙又不长脚，随时都可以来祭拜的啊。” 司马曜没再说话，任凭恒玄喊来小黄门，扶着自己坐上龙辇。 由心…… 司马曜神色不明，一路上没有说话。直到他回到了皇宫，有小宫女怯生生叫唤了好几遍，才走出失魂落魄的状态。 “何事？”司马曜声音中，掩不去的疲惫。 “皇上……淑太后让我来传，说想见你一面。” 听到是自己母妃叫唤，司马曜也不好拒绝，立刻对抬龙辇的太监道：“去，去太后寝宫。” 长寿宫的宫殿外，淑太后正拿着银制的剪刀悉心摆弄着兰花。 “啧，这剪子又不好用了啊，换一把吧。” 淑太后没有扭头，只是将剪刀递出去后，伸出手来就去借宫女新递过来的剪刀。剪刀刀头锋利，宫女一个不留神，竟是扎到了她的手。 “呀——”淑太后还没反应过来，那宫女已经吓得先惊呼起来了：“太后饶命，太后饶命。奴婢不小心扎破了太后的手，求太后饶命。” 年轻的宫女此时早已经吓哭，立刻跪在地上求饶。 249.第249章 纳妃(2) 温雅的妇人浮出一丝异样的神情，但紧接着就恢复常态。 “哭什么呀，没事的，没事的。”淑太后笑着亲自蹲下身将宫女扶起：“不过扎到了手，有什么大不了，你去休息吧。” 宫女似不敢相信，胆怯的看着淑太后。 “来人啊，把她带下去休息吧。” 淑太后示意一名宫女搀扶着那吓坏的宫娥退下后，低头看了眼自己被剪刀扎了的手掌。 那伤口……没有流血。 “来人。”淑太后的语气立刻阴冷了起来。 掌事的女官立刻走了上来：“太后有何吩咐。” “今天那个小宫女太不省心了，哀家不想再见到她。你，懂哀家的意思吧。” 女官不可置信的看着淑太后，明明先前还那么温婉得体的太后…… 察觉到对方在看自己，淑太后眼睛微眯：“嗯？！” “是，奴婢知道了，奴婢这就去办。”女官诚惶诚恐的行了个跪拜礼，立刻往先前宫女离开的方向而去。因为过于惶恐，走的又急，差一点就撞上了司马曜的龙辇，她几乎要哭出来，连连喊皇上恕罪。 司马曜还沉浸在先前的事中，并没空理会女官，让她离去后，就下了龙辇朝淑太后那走去。 “母妃，你找儿臣来有什么事吗？” 20： 听到司马曜的声音，淑太后先前的戾气全无，犹如一个慈母般朝着司马曜而去。她心疼的替司马曜掸了掸衣袖后，柔声道：“皇儿，你大病初愈不要太过操劳，这没事啊，多陪陪哀家。” 淑太后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司马曜往休息的亭子中走去，宫女们早已经备好了糕点和茶水在等候。 “母妃记得啊你最喜欢吃这个糕点了，趁着这些天有空，就做了一些给你。来，快尝尝。” 司马曜没有拒绝，接过糕点放入口中，津津有味的吃起来：“嗯！母妃的糕点真是晋国任何一人都比不上的。” 看着这一幕，淑太后欣慰的在司马曜旁边坐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司马曜看。 “母妃？怎么了？” 淑太后见被司马曜询问，立刻摇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没，没怎么。” 察觉出淑太后的异样，司马曜将手中一块糕点放下，急忙道：“母妃，你有什么事就告诉儿臣。现在不比当年，有什么委屈都可告诉儿臣的。” “这……曜儿，母妃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司马曜微微一笑：“母妃尽管讲就是了，儿臣都听着。” “我听宫中不少人议论，你与那皇后十分恩爱。只是……是否宠爱的有些过头了？先不说她每日都不曾按时来与我请安，她对你，甚至连皇上二字都不称呼？平日里行走，也与你并肩而行，不顾礼仪？” 听到淑太后提起由心的事，司马曜脸上的笑容渐渐消散。其实由心的性子很多时候和恒玄有些相像。他们都无拘无束，不愿被太多条条框框困扰。坦白自己身份，迎由心为后之后，司马曜也没有特意在意过由心对自己的行为。 250.第250章 纳妃(3) 听到淑太后提起由心的事，司马曜脸上的笑容渐渐消散。其实由心的性子很多时候和恒玄有些相像。他们都无拘无束，不愿被太多条条框框困扰。坦白自己身份，迎由心为后之后，司马曜也没有特意在意过由心对自己的行为。他很乐意由心一辈子都这样对待自己，而不是以看待一个皇上的身份来对待自己。 “曜儿啊。不是母妃多嘴非要说你，你爱皇后这无可厚非，可你毕竟是皇上啊。更何况我听闻那皇后……是刘家的余孽。我们这晋朝江山，是要大乱的呀。” 一句刘家余孽，让司马曜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一次乱了起来。 “若只是普通的刘家余孽……那倒好了。”司马曜突兀的这样说道。 “皇儿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司马曜连忙扯开话题：“那母后你认为该怎么办呢。” 话虽这么说着，司马曜脑海中再次浮现在祖庙中看到的那句话。 “司马遇曹，万劫不复；宿敌相爱，二者存一。” 万劫不复……这司马家的江山，真的会被由心夺走吗。 淑太后似假装没看到司马曜的心不在焉，嫣然笑道：“你堂堂皇帝，怎能只有一个妃子？我看，不如纳妃吧。后宫填充了，皇后有了压力，自然知道对你尊敬一些，知道自己的身份。你看如何？” “纳妃？！”司马曜想都没有想过这件事，赶忙就想拒绝，可是却对上淑太后略带嗔怪的脸。 “曜儿！你别以为母后不知道，你和皇后根本还没有同房过！谁知道那妖女在想些什么。你该不是真被她迷得神魂颠倒鬼迷心窍了？这事就由哀家做主了，不要再有异议了。” 司马曜此时脑子还乱的很，满是之前在信封上看到的话语。他没有什么力气与淑太后争论，也不想忤逆了自己的母妃，只得默不作声。 自司马曜从淑太后那告别后，每一天看似与往常相同，他上朝，处理政务，关心社稷体恤百姓。可只有由心知道，司马曜那发生了变化。 椒房殿内，由心懒洋洋的从床榻上爬起，唤了青黛来给自己梳洗。 “青黛，曜他……最近很忙吗？” 青黛拿着木梳梳着由心的长发，有些迟疑的摇头：“青黛不知，不过皇上确实好几天没有来探望皇后你了。” 莫非是又身体不适了？ 由心心里泛起嘀咕。 “皇后，一会要去太后那请安吗。淑太后那你时常不去请安，恐怕不太好……”青黛善意的提醒道。 由心咬着下唇犹豫了一会，还是有些不自在道：“算了吧。” 她自幼就没有请安的习惯，当初铜雀楼那么多女眷，见到由心反之是恭恭敬敬生怕哪里做错得罪了这位小祖宗。哪还要她去请安一说？现如今要由心委曲求全，一叩二拜的，装出一副好媳妇的模样说着好听话哄淑太后开心，她实在是做不到。 “这会早朝应该是散了，青黛，我们去御书房找皇上吧。” 251.第251章 纳妃(4) 青黛没有拒绝，替由心绾好发簪后，就安排着由心去见司马曜，顺带还不忘对一个小宫娥道：“去告诉太后，皇后身子不适，今天又不能去请安了。” 反正由心一直都是随青黛替自己找借口的，她也不觉得司马曜会因为这种小事责备自己。她伸了个懒腰，唤了声小白，就朝宫殿外走去。 “皇后，不用凤辇吗？”青黛急忙追出去。 “不啦不啦，我在这皇宫里都要闷死了，你就让我自己走走。”说罢，揽月摘星已经从由心的袖口挥出，她灵巧的一个旋转，铃铛声下，整个人踩着飘带上犹如谪仙翩然远去。青黛倒是见识过这一幕，没什么惊讶的。倒是其余的宫女们，纷纷瞪大了双眼，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好半天，才有一个宫娥道：“皇后、皇后……” “行了，都去忙吧。”青黛支开宫娥们，终究有些不放心由心一人，便加快步子跟着由心方向而去。 21： 由心去往御书房的一路上，偶遇几个零星路过的宫女，虽然那些宫女对她依旧恭恭敬敬，可她始终有一丝说不出来的感觉。 “奇怪……由心，怎么觉得这些宫女看我的眼神好奇怪。”小白耷拉在由心的肩头，有些慎得慌。 “蠢货，不是看你的眼神奇怪……是看我。” “你、你干了什么坏事。” “我才没有！”由心习惯性的抬手在小白脑壳上走了一圈，无所谓的耸耸肩。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没做亏心事，有什么好怕的。 御书房前，不等通传由心便要往里闯。因为知道皇后、皇上极其恩爱，门口的侍卫们也不敢阻拦。 何况……侍卫们在见到皇后后皆是一副傻笑的模样。何况皇后长得那样好看，又是评判大乱的功臣之一，他们这些子民对这位国母都很是器重的。如今别说是皇宫里，皇宫外都到处流传着由心、恒玄辅佐新王治理晋国的事。 眼看着由心往御书房里走去，几个侍卫悄悄对话起来。 “听说啊，淑太后要给皇上纳妃了。” “是啊是啊，我也听说了。皇后长得那样好看，皇上也那么宠爱皇后，怎么突然就纳妃了？！” “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我要是生在帝王家，也娶个三妻四妾啊。” 这时候的由心已经往屋内而去，哪里听得到这些守卫们的议论。 “曜——” 听着由心欢悦的声音，握着狼毫笔撰写什么的司马曜手指一僵。 “曜，你这几天都在忙什么呢，怎么都不来寻我玩。”由心嬉笑着跑入御书房，没有看出司马曜的半分异样来，“我都要闷出病来了。” 司马曜很想同由心说说话，可是一想到那天在祖庙中看到的那封信，他的心就像是针扎般的疼。那份疼痛不亚于他每次旧疾复发。 司马曜躲开由心的眼神，不动声色的收起面前的奏折：“贾南风留下了一个烂摊子，难免要多伤神一些的。” 252.第252章 鸟雀为喻(1) 由心对司马曜这番话很是赞同，并没有看出端倪的她继续说道：“那你也不要太勉强才是。嗯？曜，你怎么了？” 因为司马曜一直躲闪着自己，由心有些不解的发问。 司马曜轻咳了一声，有些不自然的扯开话题：“你让我寻的拥有谢至灵兽之人，我已经查到了。是宋国的国师谢至，他的灵兽与他名字同音。谢至，獬豸。所以也有传言说谢至现，百鬼灭。” “谢至？宋国的国师？”由心皱起眉来。 宋国？ 由心在脑海中想了好一会，才记起近日来的一些听闻。 “啊！是那个皇帝极其好色的宋国！” 宋国皇帝年迈，虽然治国无能，但好歹在位多年，没有什么内乱，宋国也还算太平。宋国崇尚修仙，很多人都喜欢炼丹以及服用五石散。近几年，宋国迎来了一位法力高强的国师，那国师将宋国推向了一个新的巅峰，而宋国的皇帝刘聪就越发沉溺在自己的儿女情长中。 “宋国皇帝刘聪这几日又纳了个皇后。”司马曜翻阅起另一本奏折看起来，但还是尽量用平和的心绪和由心聊着天。 由心不太明白的看着司马曜：“那刘聪不是很老了吗，怎么，他先前没有皇后？” 司马曜摇头：“怎么是没有皇后，是皇后太多了。他荒淫无道，一连封了三个女子做皇后。其中一人死后，他就一直郁郁寡欢。前几天宋国使臣来信，说刘聪又纳了新后，把原先空着的一个位子给补上了。” 听到这番话，小白的嘴长得能塞下一个鸡蛋。他激动的跳上司马曜的桌台：“还可以封三个皇后？！”就连由心，也有些匪夷所思。 两人正聊着，忽的就有女官前来禀报：“启禀皇上，淑太后传口谕，说希望皇后去一趟。” 由心好几天没和司马曜见面，这头正和司马曜聊得兴起呢，一听到淑太后无故召见自己，难免有些不悦。她闷闷道：“太后有什么事吗？” 那女官见了由心，也不给面子，直言道：“皇后，自从淑太后回宫后，你只去拜见过一次。如今淑太后亲自来请你，你还有那么多推辞吗？” 由心有些尴尬的看了眼司马曜。换做平日里，司马曜早就帮她说话了。可今天，司马曜低着头依旧看着自己手中的奏折，似乎没有听到女官对由心的刁难一般。由心也知道司马曜很是在乎淑太后，而自己在礼仪方面可能确实有些疏忽，没有办法，她只好起身和司马曜别过，跟着女官而去。 小白眼珠子微转，看了眼由心，又看了眼司马曜。 奇怪，它怎么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没有细想，小白三两步跳跃出去，追杀由心后骨碌碌的爬上她肩膀。 由心走后好一会，青黛才来到御书房。她本是不想打扰由心和司马曜独处的机会，刻意放慢了脚步。可是没想到等她到了御书房门口，才听侍卫们说由心被太后请走的事情。 253.第253章 鸟雀为喻(2) 那几个侍卫随是男子，可一颗八卦的心堪比任何一个宫女，当着青黛的面就又再次小声议论起来。 “太后请皇后过去，恐怕就是要说纳妃一事吧。” “可不是，我看啊也就这么点事了。皇上看来是真的是……唉，君心难测啊。” 青黛都已经转身走出了几步，在听到侍卫们的讨论后，立刻回过身去：“你们在说什么？！” 侍卫这才反应过来，有些汗颜道：“青、青黛姑娘。” “你们刚在说什么？纳妃？皇上要纳妃？” 眼看瞒不过去了，那名被青黛咄咄逼人的侍卫才支吾道：“青黛姑娘是皇后宫中的，恐怕有些消息不知道。前些日子，太后召见了皇上说要给皇上纳妃，皇上也准了。如今这件事，后宫中恐怕出了椒房殿的人，都传遍了。” 青黛神色一变：“是什么时候的事？” “也就是皇上祭祖回来那天吧。” 青黛心中默默数了下日子。糟了，就是那天起皇上没有再来过椒房殿看望皇后。 青黛连忙想转身往长寿宫方向追由心，可没走几步，咬了咬牙，反而往宫殿外的方向而去。 她的身份毕竟是恒玄的影子卫，明面上说保护由心，其实不过是安插在由心身边的一个细作罢了。由心既然是以恒玄义妹的身份嫁入皇宫，那兹事体大，她还是先去通知恒玄才是上策。 22： 身为恒玄最出色的暗卫之一，青黛无须出宫宫牌，轻而易举就离开了皇宫。 这个时候的恒玄身为正一品大将军，也被司马曜赐予了大将军府。 这是青黛第一次来到恒玄的大将军府，刚踏入府中的时候，她先是愣了一下。水榭楼台间，金碧辉煌奢靡万分的摆饰，可分明与扬州恒府一模一样。唯一的不同，恐怕是这大将军府多了许多的鸟笼。 各种五彩缤纷罕见的鸟雀被关在一个又一个的金丝笼中。一见到有人来，它们纷纷叫着扑腾着翅膀，万分惊恐。 “青黛，你怎么来了。” 此时的恒玄随意松松垮垮披着一件绣着金丝的白色长衫，那头发也不竖，只是用绸缎随意绑在肩头。他拿着鸟食饶有兴趣的逗着一直画眉鸟，嘴边还发出口哨声，一副十足的纨绔世家子弟模样。 此时若是被文武百官或者晋国任何一个子民见了他们堂堂大将军的样子，一定高呼晋国要亡了。 “公子没有去早朝？” 恒玄用鼻音应和着青黛，算是作了回答。紧接着随手将那昂贵的鸟食丢掷在地上。恒玄身侧不少家丁见了，都心疼万分。那鸟食可是一两千金啊…… “那群老不死的，贾南风在的时候不见他们那么嚣张，如今一个个对着曜弹劾我，说我有王气！说我坐着大将军的位置实在是养虎为患！我若再表现的积极一些，恐怕他们就要找暗卫来杀我了。” 恒玄越说越气，抬脚又将那没摔碎的陶瓷碗踢了一脚，一下是彻底碎了。 254.第254章 鸟雀为喻(3) 恒玄越说越气，抬脚又将那没摔碎的陶瓷碗踢了一脚，一下是彻底碎了。 家丁们心再一次滴出血来。 青黛默默上前，撕下她那昂贵的衣裙一角。她虽然没有问，但以恒玄的作风来看也能猜出这鸟食价格不菲。青黛用衣角将那鸟食包起来，转身递给家丁。 家丁几乎要感动的落下泪来，也就只有青黛姑娘敢这么做了。平日里他们要是敢露出半分这样的“穷酸样”，早被恒玄一顿呵斥了。 “公子，你这样挥金如土，恒家再大的家业都经不起你耗。” 青黛此言一出，众家丁纷纷屏气凝神，小心翼翼看着恒玄。恒玄面无表情的没有说话。那些家丁心都要跳到喉间。 惨了惨了，公子要发怒了。 惨了惨了，这府邸里的金银器皿又要遭殃了。 半响，只听恒玄爆发出爽朗的大笑来：“哈哈哈哈，青黛，也只有你敢这样对我说话。要不是派你去由心身边，我可真是舍不得你。” 说着，恒玄还万般轻佻的走到青黛面前，用食指勾起了她的下巴。 对于恒玄的这番举动，青黛早已经见怪不怪，她打开恒玄的手后立刻说：“皇上要纳妃了。” 听到青黛带来的这个消息，恒玄倒显得意料之内。 “我前几天就听另一个潜入宫中的影子卫说了。”恒玄大手一挥，立刻有丫鬟呈上上等的绿茶。他抿了一口，皱起眉。果然还是不如扬州的“魁龙珠”啊。 青黛脸色微变，有些诧异：“公子你既然已经知道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恒玄似笑非笑的将茶盏放回丫鬟手中的托盘里，反问道：“青黛你想要我有什么动静？” “这……”青黛被恒玄问的说不出话来。 “你既然贴身服侍由心，有些事肯定也比我清楚吧。皇上和皇后感情虽好，也时常留宿椒房殿内。可他们——可并没有行什么周公之礼。大晋国的皇上皇后没有夫妻之实，哈哈，真是可笑。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以为，淑太后会不知道？！” 自从淑太后入宫后，恒玄照惯例往她那派遣了细作过去，可最后那些人都死了。 这个淑太后，可不像表明上装出来的那么仁慈宽宏。与贾南风比……她可是难对付的多呢。 更何况…… 恒玄默默看着那只上串下跳的画眉鸟。 司马曜对由心的情感真真假假难辨，他早就料到有朝一日司马曜会娶他人的。 “青黛，你看这只画眉，它快活吗？” 青黛没有说话。 “旁人说，它自然应该快活的啊。你看看它吃着这般金贵的鸟食，又喝着如此昂贵的琼浆。就连笼子都是专程用金子打造的。可是……它真的快活吗？画眉它想要的，无非是振翅高飞罢了。由心，就好比这只画眉。曜既然选择了王位，不管爱或不爱，虚情或假意，他都不可能长久留住由心的。你看着吧，你看着，这画眉早晚有一天会冲破这牢笼离开的。” 255.第255章 异变(1) 青黛张了张嘴，差点就说出心中所想，可终究是忍住了。 看出了青黛的犹豫，恒玄笑道：“这可不像你啊青黛，有什么话讲出来就是了。” 青黛当然没有问出那句话，她说了句“青黛告辞了。”也不等恒玄批准，她已经管自己离开。 离开将军府的路上，青黛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眼那恒府的牌匾。 公子…… 你是不是，也喜欢上由心姑娘了。 你就这样断言她会离开吗。 若是她不离开，有朝一日你会凭借着身上的王气造反吗？ 青黛太了解恒玄了，自家的公子，一旦想要得到某物，就一定会不择手段去得到的啊。 将军府邸中的恒玄，逗着那画眉许久后始终不见画眉鸟理睬自己。他好似突然没了兴致，转而去逗另一只笼中的鸟雀。 由心啊由心。司马曜啊司马曜。 23 就在此时，晋国的两个邻国宋、秦都分别发生了一件大事。这两件事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影响着天下人甚至是三国的命脉已经王位的变更。 宋国皇帝刘聪好色，封了三个女子为皇后。前些日子其中一名皇后病故，刘聪郁郁寡欢许久，甚至连朝都不上了。君王不早朝的事情，刘聪已经干过许多次。他将大权全权交给了国师谢至还有武将石勒。 对于此事，宋国的朝廷官员们早议论过许多次，可刘聪并不放在心上。自然，宋国一些聪明的大臣们心中隐约觉得有些不妙了。 眼看着谢至、石勒二人的弹劾越来越多，谢至却在这风口浪尖又带了一名女子入宫。 那女子长得倾国倾城，刘聪那些后宫佳丽在她面前顿时全失了光芒。见到这等美女后，刘聪因皇后病故的哀愁一扫全无，立刻将她封为皇后，填补之前的空缺。 就在那女子封后当日，祭天台上无端窜出大火，本以为是不祥之兆的众人却看到了一只鸟雀在火中飞舞。 谢至自称那便是凤凰神鸟，引得崇尚灵术的宋国人纷纷奔走相告。宋国皇帝无真龙灵兽，可如今有了国师的獬豸，新皇后的凤凰，这区区晋、秦两国还需要害怕？ 与宋国不同，秦国此时反之陷入了低迷之中。他们的君王身染重病，大权不稳，眼看宋国三番四次来袭，晋国君王司马曜也将晋国治理的井井有条起来，秦国的大臣们都开始各怀鬼胎。 宋国皇宫宫殿，玲珑有些神情不明的看着铜镜中的自己。 名贵的珠钗发饰下，昂贵的胭脂水粉描绘出她那举世无双的容颜。 是啊……她本就有这资本的。 凤凰翱翔于九天之中，从今往后，她就要做那振翅的凤凰！ 玲珑握着木梳的手不由加重了力道。 忽的，她感受到那熟悉的气息，连忙转过头站起身来，欣喜道：“师兄？” 果然，师兄还是在意自己的，来寻自己了。 除挂下的帘幕后面，嗣九重步子缓慢的走出来。 “玲珑。”嗣九重毫无波澜的唤了声玲珑的名字。 256.第256章 异变(2) “玲珑……”嗣九重又唤了一声玲珑一句，但没有直接开口说什么。他只是有些神色不明的看着玲珑。 玲珑好几天没有见到嗣九重，又是惊又是喜，想迎向嗣九重，但暮地又硬生生止住脚步，有些嗔怪道：“师兄不是在清河公主那嘛，怎么有时间来找玲珑了。” 嗣九重并没有看出玲珑的那份心思，凝视玲珑许久后，才缓缓叹了口气回应：“回谷去吧。你的灵兽并非凤凰，你这样与谢至诓骗天下人，又能得到些什么呢。” “我回去了，那师兄你呢？” “师父临终前曾让我保护好清河公主安危。” “师兄！”玲珑一下子就激动起来：“我诓骗天下人？那你还不是一直在自欺欺人，骗着自己。师兄你难道敢说，你不喜欢清河公主吗？” 嗣九重张了张嘴，没有出声。 喜欢？ 他喜欢由心吗？ 看的嗣九重的这片刻犹豫，玲珑冷笑了一声。她侧身一转，凤袍一挥。珍珠玉器的发钗随着她的动作相撞在一起，发生出清脆的声响来。 玲珑侧对着嗣九重冷冷道：“师兄你自己都不回谷里，割舍不掉这人世间的繁华，我为何要独自一人回去？我现在可是宋国的皇后！” 听到自己师妹执意如此，嗣九重也不再多说什么，他摇摇头说了句：“你好自为之。” 说罢，嗣九重已经转身离开，头也不回。 玲珑发愣了好一会，待她猛的回过神转过身，哪里还有嗣九重的身影。 空荡荡的宫殿里，刚被封为皇后的美人无助的匍匐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师兄…… 师兄…… 你是真的不明白我的心意吗。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先认识你的是我啊，先喜欢上你的也是我。为什么师父要让你保护什么清河公主，为什么你会喜欢上清河公主！原本她与师兄二人可以一直生活在谷中啊。 恨意，从玲珑心中滋生出来。 绝对不让她好过。 宫殿外，有宫女轻唤提醒：“皇后娘娘，皇上来看你了。” 玲珑回了一句好后，慢慢从地上站起来，不动神色的用手背擦拭去脸上的泪。 宫殿的门被缓缓打开，那个昏庸好色的帝王从外走进来，那个让玲珑无比唾弃厌恶的男子。 这样的男子……怎么与风度翩翩的晋国皇上司马曜相比。 这样的男子……怎么与剑眉星眸的师兄嗣九重相比。 可是那又如何呢。 玲珑强将心头的怨恨与不甘咽入胸中。 她笑脸相应上前，娇媚的唤了一声皇上。 今时今日她受到的所有委屈，今后她都要让由心双倍奉还。 先前一直被玲珑以身子不适为由拒绝，如今终于看她相迎，也不顾还是青天白日，刘聪急不可耐抱起玲珑就往床塌上而去。 辗转于刘聪身下的玲珑泪水从眼角划过。 “皇上。” 玲珑的声音酥软至极，一声呢喃，让刘聪无力拒绝。 “皇后何必支支吾吾，有什么心愿就告诉朕。” “皇上，臣妾没有私人心愿。臣妾只想……” 257.第257章 异变(3) “皇上，臣妾没有私心。臣妾只想……”玲珑眼里有异样的光芒一闪而过：“臣妾只想让宋国越发强大，臣妾才好一直有所依附。” “哈哈哈，皇后的心思可与其他妃子大为不同啊。”刘聪心情大好，称赞着玲珑：“皇后你可是拥有凤凰灵兽之人，放心，一定会给宋国带来运势，使宋国国运昌隆。” 玲珑扯出一丝笑意：“既然如此，皇上不如听臣妾一句劝。原先皇上不是一直在攻打秦国嘛，倒不如改攻晋国？晋国新帝司马曜可不似其他人，听说治国很有一套呢。皇上千万不要让晋国到时候坐收渔翁之利了啊。” 秦宋两国交战已久，两国都是因晋朝衰败，夺了晋朝国土分裂出来的。因为实力相差不多，也经常是打打停停。很多次，宋国反而还是吃亏的。 虽恶历经几代帝王都不怎么样，还有贾南风一直挥霍着晋国的国库，可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两国之所以一直不去攻打晋国，就是怕自己攻打晋国，一旦久攻不下损伤了元气，反被另一国吞并。 沉溺在温柔乡中的刘聪此时哪里还想得到那么多，他连连点头答应：“行，全听皇后的。” 24: 嗣九重独自一人漫步在宋国的国土之上，他这时候的身影倒是显得略微有些落寞。 本来，他是想劝了玲珑不要胡闹，早早回谷后就折返晋国。可如今……想到司马曜和由心的琴瑟和鸣，嗣九重突然觉得自己没有出现的必要了。 于吉肯定是不在晋国了，如今晋国内乱已平，她怕是可以好好生活了吧。 因为自幼的身世原因，嗣九重速来是有自知之明，不愿给他人带去困扰之人。 走了好一会，敏捷的嗣九重立刻察觉到有人在跟踪自己，他眉头微蹙起，转过身去。 空无一人的小巷，并没有什么人。 忽的，有鸟雀扑扇翅膀，停留在嗣九重身侧的屋檐下。 夜枭！ 嗣九重一眼就认出了这只鸟雀，神色一变：“是秦国出什么事了？” 夜枭自然没办法回答，它扇动着翅膀离开。 嗣九重没有犹豫，跟着夜枭就往城郊而去。 人迹罕至的城郊，有身着富贵绸缎的男子单手负背，那气度与穿着不似一般等闲之辈。他似在等着什么人。 待到悉簌的声音响起，伴随着鸟鸣，他连忙转过身去。在看到嗣九重后，他竟是对着嗣九重深深的鞠躬行了个大礼。 嗣九重在看到对方后，略微有些神态不自然的又后退一步。 并未等嗣九重开口，对方第一句就是“殿下。” “殿下。”那男子不吭不卑道：“老臣终于找到你了。” 嗣九重看了眼对方后，略有迟疑的开口：“魏丞相这是做什么。” “请殿下回宫。” “请我回宫？”嗣九重似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当年与群臣同谏，遣我这妖孽离宫的，不正是魏丞相你吗？” 那被嗣九重唤做丞相的中年男子没有否认，只是反问道：“殿下，若非老臣当年出此下策，你又如何还能苟活于世？” 258.第258章 且试天下 嗣九重垂眸，对于对方这般不敬也没有生气。他本就是被世人抛弃，被上苍抛弃之辈。 见嗣九重没有说话，魏丞相也不在咄咄逼人，放缓了语气道：“皇上突然病危，只怕……” 原本一直尽量保持镇定的嗣九重微微一颤，抬头看向对面那男子：“父王……皇上他，怎么了。” 魏丞相摇了摇头：“事发突然，谁都不知究竟怎么了。虽然秦国强禁灵兽鬼怪之说，可百姓心中的惶恐疑虑又怎么是暴刑能制止住的？太子至今为止都没有展露半点灵力的样子，恐怕……” 说到这，魏丞相无奈的叹了口气：“只怕是一介凡夫俗子了。” 嗣九重这时也恢复了镇定，听到魏丞相这番话后心中并没有波动，只是淡淡道：“与我何干。” 反之那魏丞相此时激动起来，大喊道：“殿下，你拥有王气，你才是秦国的正统啊！” “我？正统？”嗣九重眼睛都红了，单手紧握成拳，强抑制住情绪：“连我母后都唾弃我这等妖孽，在我出生时要将我除之，你说我是正统？连真龙都没有的我？” 秦王本是晋朝武将，叛变晋朝后自立为王称帝。他本无灵兽，更不顺应什么天命。越是如此，他就越是心虚，创立秦国后严谨五行灵术以及灵兽。 嗣九重出生前，他母后曾梦到日月入怀。出生的时候，殿中更是发出异光。尚在襁褓的嗣九重灵智未开，就有水灵波动。 晋国属金。 五行之中，水自金而出。 秦王大喜，他认为这就是上苍暗示着他们秦国可以取代晋国。 可是随着嗣九重年岁渐长，他的五行竟发生了异变。 明明应该属于水灵的他，有雷电之势乱窜，年幼的他每哭泣就会天降异样，电闪雷鸣好似毁天灭地。 那个时候，秦国就有了新的传言。说嗣九重的存在，是上苍为了惩罚叛主的秦王。 这好与坏，本就在皇帝的一念之间。 他从秦国皇帝最宠爱的儿子，天之骄子，变成了所谓的妖怪。 “我大秦国绝对不会容忍一个妖怪！” “五行异变的妖怪！” 因为嗣九重的关系，他的母妃也受到秦王牵连。本想母凭子贵的她深深的厌恶起嗣九重。丝毫想不起曾经因为嗣九重她曾受到过多少恩泽。 “你这个妖孽，若不是你，你父王怎么会不来看我……怎么会让我苦楚的在宫中日日夜夜盼他归来？” 再后来，嗣九重的母妃终于又诞下了一个正常的皇嗣。 没有灵力，没有王气，没有五行之术的，庸人。 同时，他母妃越发希望他早早离世。亲自带头求秦王弑子。 眼看着年幼的皇子危在旦夕，魏丞相干脆寻来群臣谏言，将嗣九重驱出皇宫。这样虽然只能像庶人一样生活，但好歹留了一条性命。 “魏丞相，你回去吧。这世间早就没什么张重华殿下了。幸得师父收留，有的只是苟活于世的嗣九重。” “殿下……” 259.第259章 争执(1) 看着嗣九重疏离的神情，那魏丞相急了，恐嗣九重离开，激动的大喊道：“殿下。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皇上现在重病，难保不会顾念骨肉之情。若是这时候他亲自下旨遣殿下你回去，那殿下就再也无须流浪在外了啊。就连王位……保不准也可一夺。” 王位？ 嗣九重看了一眼眼前的魏丞相。 不愧是个老谋深算的家伙。他自认为平时表现的足够淡然，没想到还是被看穿了吗。 嗣九重默不作声的后退一步，脑海中再一次浮现出当年师父与他的对话。 “九重，你如实告诉我。你……你想当君王吗？” “想当又如何，不想当又如何。”年少的嗣九重不吭不卑的如此回答。 “并不是一个人有能力，就能当君王。想要君临天下，更需要‘王运’。而这份‘王运’，很多时候依靠五行灵力。五德之中汉朝属火，魏武帝曹操延承火德，故而号令天下。其子曹丕没有完全继承曹操的灵火，还擅自逼君王退位，曹家才会衰败。” 嗣九重没有畏惧此番言论，反倒是讥讽道：“若是禅让，就该是水德继承。若是强取，就该是金德。故而晋朝帝王血脉灵力为金。可如今……晋朝也岌岌可危了。更何况，其余两国也不是吃素的。” “那么，九重，你是什么呢。你是异变的五行之力。你是本不该出现在史书之中的帝王。若你愿意在山谷中隐姓埋名碌碌无为此生，那……也就罢了。若你硬要参与到这世道中，为师，为师也容不下你，只能取你性命了。” 看着嗣九重出了神，魏丞相知道自己的话语已经达到了目的。 他曾有幸看到过嗣九重在战场上厮杀的模样。 那君临天下的样子，虽无一兵一卒，但天地都似乎被他完全掌控。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没有夺得王位的野心？这样的人若是夺嫡成功，成为下一任的秦国君王，亦也是他们秦国的福分。 “殿下？”魏丞相小心翼翼的唤了声。 嗣九重看了眼魏丞相后，没有回答，只是猛的拔出背后的长剑，以极快的速度朝他而去，长剑出鞘，剑锋划过魏丞相身侧。魏丞相倒是出乎意料的没有躲开，那份胆识并非一般文臣能有的。 锋利的剑直劈魏丞相身后，紧接着传来闷闷的爆破声。 ——魏丞相身后，不知何时隐秘了一只傀儡怨。 看着傀儡怨被嗣九重击杀，魏丞相回报了嗣九重一个笑容。就连嗣九重也没料到，这个男子不仅在当年救了自己，现在也对自己保持着绝对的信任。 “不怕我刚才杀了你吗。” 魏丞相并没有做出回答。 “走吧。”嗣九重将剑身上的污渍擦拭在手臂的衣袖上后，才把剑又插回背后的剑鞘里。 看着嗣九重回宫，魏丞相激动的连忙跟上去。 嗣九重看了眼那望不到尽头的绵绵山群，深邃的眼中判不出喜怒。 师父，你说如果我动了这天下的心思，你就会杀了我。可如今，我倒想试一试能否运筹帷幄，把这天下握在手中呢。 （回来了。今天好累，哭哭，还不敢断更。更新晚了抱歉。少更两章，明天给你们加更。爱你们。你们的嗣九重没让你们失望。前面就有伏笔的，哼。╭(╯╰)╮君王下下签，是指哪个君王我才不告诉你们） 260.第260章 争执(2) 25: 秋意渐起，前几日还是酷热难耐的很，眼看着就突然变了天。狂风袭来，瓢泼大雨不断，整整一夜后，瞬间就凉爽了起来。 晋国的皇宫里，这些日子也格外热闹。总是有不少女眷进进出出太后的宫殿之中。由心不太喜欢与这个淑太后接触，也就没有太过放在心上。 椒房殿里，青黛唤来了侍女更换被褥衣物，换去原本薄薄的衣衫。她看到由心坐着在发愣，忍不住上前一步轻声道：“皇后今天怎么起那么早，不再睡会？要去给太后请安吗？” 由心听到青黛这番话后，连连摇头，开玩笑，她之前被这个淑太后硬唤到长寿宫后，规规矩矩坐了一上午，回来后她腰都痛了。她可不想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由心这头还没开口说话呢，就有掌事姑姑前来了。由心一见到那个人，整张小脸都好似吃了苦瓜一样垮下来。 “皇后娘娘。”掌事姑姑显得倒是恭恭敬敬，行了礼之后，道：“太后请你过去一趟。” “哎呦呦，我肚子好痛……姑姑，劳烦你通报太后一声，我今儿就不去……” 由心捧着肚子装出一副勉强的模样，可对上那掌事姑姑冰冷的眼神后，她整个人就萎掉了。知道无法拒绝，她只得硬着头皮回答：“好吧，我这就去。” 在掌事姑姑的注视下，由心磨磨蹭蹭起了身。 也不知道她是哪里得罪了这位淑太后，明明自己也算是把她救出来的“功臣”之一，可由心总觉得这位太后处处针对自己。这么一想，还不如当初的贾南风呢，至少贾南风还笑盈盈的不敢对她怎么样。 青黛跟随着由心而出，还刻意在由心身侧安抚道：“皇后你就忍一忍吧，毕竟是皇上的生母。” 由心无奈的耸耸肩。她何尝不知道，所以她才一直耐着性子没发作，任凭这个太后对自己呼来喝去啊。 凤辇起，凤辇落。没一会，由心就被抬着来到了长寿宫前。 原本一直冷清的长寿宫，今天倒是热闹非凡。 由心有些疑惑的从凤辇上走下，看着宫殿口已经聚集了许多花枝招展的女子。一见到由心出现，那些原本聚成三五个的女子们纷纷朝她行了个礼：“参见皇后娘娘。” “这……”由心看了看那些女子，又望向掌事姑姑。 “皇后请进殿吧，太后娘娘已等候多时了。”掌事姑姑并没回答由心，只是催促着她进殿。 由心虽有迟疑，但还是跟着她往殿内走，走到大殿口，还忍不住看了眼青黛。反正这个古怪的淑太后，每次为了杀她锐气，连宫女都不让由心带入长寿宫去的。 见由心往里走了，原本在宫殿外等候的女子们也纷纷跟在由心身后往殿内走去。 长寿殿内，淑太后正眯着眼用手托着额头在小憩，一鼎精致的香炉放在大殿中央，缓缓冒着烟气。 才跨入殿中，由心就忍不住皱起了眉。 长寿宫里，淑太后总是整日整夜焚着香料，这个香料又浓又刺鼻，她实在是喜欢不起来。 261.第261章 离宫 长寿宫里，淑太后总是整日整夜焚着香料，这个香料又浓又刺鼻，她实在是喜欢不起来。 似是察觉有人走入宫殿，淑太后缓缓睁开了眼。 “见过太后。”由心规规矩矩的朝着淑太后行了个礼。 由心的话音刚落，她周围跟着鱼贯而入的女眷们也纷纷对淑太后行礼：“见过太后娘娘。” 淑太后满意的点点头，挥手示意由心在她左侧的座位上坐下。紧接着，其余略有背景的女眷也纷纷挨个入座。 除了第一次见淑太后，平时由心距离淑太后都有些距离，而且都有纱幔或珠帘隔着。这次倒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这么清晰的看到淑太后。由心只觉得淑太后气色有些不太好，是那种过分苍白的模样，比起第一次见，脸上也擦拭了更多的脂粉。 奇怪…… 由心忍不住盯着淑太后再看了一眼。 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可她又说不出来。她正想默默唤曹冲来看看，可还没来得及开口，淑太后就察觉到了由心在看自己，与她眼神撞到了一起。 由心连忙低下头，有些心虚的抬手摸了摸自己鼻尖。 “皇后，哀家本次唤你来，是想与你商量一件事。” 由心点头：“太后尽管吩咐。” “哀家想给皇上选妃，这些便是哀家已经跳出来的，你再选选，看看与哪几位投缘，就将她留下吧。” 本还有些迷迷糊糊的由心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她猛的从座位上站起，一脸震惊的看着淑太后：“太后你说什么？！” “怎么，皇后有什么意见？”淑太后伸手抚了抚自己发髻上的假花，防止它掉落下来。 “当然有意见，曜呢？曜他是怎么说的？” “曜？！”淑太后眉毛一挑，冷声道：“皇后好大的能耐，直呼皇上姓名来了？皇上自然是早就答应选妃一事了。” 看着由心一脸不信的模样，淑太后挑衅般的一笑：“若皇后不信，大可亲自去问问皇上。” 由心点头：“好！我这就去问。” 说罢，由心也不去看在座那些女眷，也不与淑太后行礼，直接扭头就往宫殿外而去。 看着由心没一会就走出来，又是一副气冲冲的模样，门口等候的青黛连忙追上去：“皇后，这是怎么了。” 由心也不理青黛，一甩手中的飘带，踏着揽月摘星就往御书房而去。青黛自知一定是出了大事，也加快着步子跟着由心方向跑去。 “曜——” 才来到御书房门口，由心就大喊了一声，不顾侍卫阻拦与通传，一把就将门推开。 看着怒气冲冲而来的由心，司马曜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淑太后说要给你纳妃。” 司马曜翻奏折的手略有不自然的停顿，但紧接着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怎么了？” “你早就知道了？”由心显然是没有料到司马曜是这样的反应。虽然这几天司马曜态度都有些不正常，可她怎么都不能接受这番事实。 262.第262章 “美男”狐不归(1) 司马曜终于是把手上的奏折放下，抬眼看向由心道：“是。” 由心不可置信的看着司马曜：“为什么？” “母妃觉得我尚无子嗣，难免有些担忧。” “好，很好。”由心想要强忍住心中的怒气，可是说话的声音还是忍不住加重起来。她抬手就将头上的凤冠一把扯下，狠狠往司马曜那砸去。司马曜有些惊愕的抬手接住凤冠，不明白由心究竟是何打算。 这个时候，青黛也已经喘着气赶来，有些焦急的唤了声皇后。君心难测，若由心真的惹急了司马曜，真怕会出什么事。而此时，御书房外听到司马曜和由心争执的那些侍卫、宫人，也纷纷屏着气，连咽口水声都怕太响。 由心可不顾青黛的阻拦，紧接着，她直接就将那繁琐沉重的凤袍外衣一件件褪下，很快就只剩下一件比较便捷的衣裳。 “由心！？”司马曜似是想到了什么，连忙起身，可哪里还来得及。 由心唤了声小白后，揽月摘星一挥而出，那蓝色的绸缎犹如海浪，带着由心的怒意直接撞破御书房的大门。 倩影一跃而起，踩着那飘带就往宫殿外而去。 司马曜和青黛两人追着由心跑出御书房，可一个玉玺就从空中狠狠砸下。布料散开之际，可看到是皇后的凤玺。 只听空中传来由心的声音：“司马曜，坐拥你的晋朝江山吧，本公主还不伺候你了！” 在场的人谁都没有想到皇后会以这样的方式来处理司马曜纳妃，就连司马曜都愣在了原地。而由心，早就踏着那揽月摘星离开皇宫而去。 “皇……皇上……” 好一会，青黛才壮着胆唤了一声司马曜。 司马曜看了眼青黛，有些无力的对青黛摆摆手。他还没缓过神了。 这些天，他一直挣扎在先祖司马懿留下的祖训之中。淑太后随口一提纳妃的事，没想到是真的做了。今天由心来找他，他也只想随意先糊弄过去。只是没想到……由心居然以这样的方式…… 司马曜有些好笑又有些好气的摇摇头，走上前蹲下将那枚凤玺捡起。因为由心狠狠的一摔，那凤玺都被摔裂了一个角。 “青黛，你去告诉恒玄，由心负气离宫出走了，你让他派人去寻由心，务必保护她安危。”司马曜伸手轻拂那凤玺被摔裂的部位，语气中满是无奈。 青黛应了声喏，立刻转身而去。 青黛一走，周围其他人也不敢说话，发生这样的事，只怕皇上心中早已满是怒火了。 只见司马曜长叹一口气，独自往御书房内走去。他看着那凤冠，又看着那凤袍。 真是……果然是由心会做出来的事啊。 “皇上……这御书房的门……？”领头的太监挣扎了好半天，才敢开口询问。 “去唤监工来将御书房修补好吧。”司马曜坐回龙椅上，有些头疼的看着那被由心砸烂的御书房大门。 他尚未怪罪由心的隐瞒，如今由心反倒先对他发了一通脾气。 真是…… 263.第263章 “美男”狐不归(2) 熙攘叫卖的皇都集市，由心站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第一次觉得有些手足无措。从皇宫跑出来后，她不知去何处，也不知该怎么办。 她活了这么久，从未有过如此孤寂的感受。 由心低下头红着眼没有说话，只能空憋着一肚子的委屈。她手死死拽着飘带，心中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司马曜突然转变的性情。 肩头，小白摇着尾巴想开口安慰，可又不知说些什么。人世间男女之情的事，他素来是不太懂的。 曹冲一声叹息，幻化出仅有由心和小白才能看到的黑影安抚道：“由心，你不应该就这样草率跑出来的，你好歹问清楚司马曜。” “还有什么好问的。”由心话音才出，就略有哽咽声，泪水也要往下落了：“肯定是他熏心，一听淑太后要给他纳妃，就立马答应了。” “那可未必，我觉得司马曜并非这样的人。” 小白虽然不喜欢司马曜，但这个时候也跟着点头搭腔：“是啊是啊，由心，病秧子不是很喜欢你嘛。” 由心咬着下唇没有说话。 “由心，我觉得那个淑太后确实有些不对劲。在她宫殿里，我竟无法施展鬼煞戾气，更无法窥探仔细。隐约之中，确实是有于吉的气息。你真的不回去吗？” 听到曹冲这番话，由心并没有作答。事已至此，她既然已经跑出皇宫，还有再跑回去的不成？ “我不管……”这时候由心的任性脾气也跑了出来，她赌气似的别过脑袋不再理会曹冲。 就在这个时候，原本熙攘的集市里突然有人大喊了一声：“胡公子！是胡公子来了！” 胡公子？！ 由心还没反应过来，原本那些看似淡定，或在摊边挑选珠花，或心不在焉持扇而走的姑娘们，纷纷沸腾起来，往声音的方向而去。这浩荡的声势，简直堪比皇帝出巡。 女子们纷纷朝着一个方向奔去，也顾不得撞到人，就连由心都被好几个人给撞到，她吓得连忙往偏僻的一处躲去。 站在茶楼亦或者客栈上的女子们纷纷在楼上惊呼：“啊！真的是胡公子，胡公子，快到这来。” 由心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不过须臾间，楼上就砸下无数锦帕、花朵来，香囊、同心结之类女儿家的定情信物更是数不胜数。 “这这这……你们人间的少女也太不矜持了吧。”小白也是瞪大了双眼，但忍不住自夸一句：“若我幻化成人，这胡公子能与我比？” 晋国民风开放，女追男的事屡出不穷。韩寿偷香、看杀卫玠这些典故就都出在这个朝代。 看杀卫玠说是有个美男子叫卫玠，他长得实在太好看了。有一天他病了，许多人一听这样的美男子居然生病了，就纷纷去看望他。有客来访，卫玠自然要出来招待，反倒没办法好好养病身子越发虚弱。结果……这个卫玠被活活看死了。 由此可见，晋国的人对帅哥是有多执着。 264.第264章 “美男”狐不归(3) 由心无奈的看着那些疯狂的女子道：“我才不信天下会有这么好看的男子呢，八成是以讹传讹。” 刚好走过由心身侧的几个女子听了，忍不住停下步子反驳：“姑娘你此言差矣！这胡公子可真是貌比潘安，才比宋玉！” 由心挑眉：“貌比潘安？” 女子们纷纷点头。 “哼，我倒要看看怎么个貌比潘安。小白，你可在我肩头坐稳了！”说罢，由心双臂间的飘带被挥出，她踏着揽月摘星就往半空中而去。 一时间，热闹的街头一览无遗。 街口的拐弯处，只见身着红衣的男子骑在高头大马之上，已被一群女子们团团围住。由心不过匆匆一瞥，整个人却是愣住了，就连控制揽月摘星都忘了。直到揽月摘星失去了控制，将她整个人落入地上。 那个男子…… 一双桃花眼，神情慵懒，随意披着朱红色外衣的男子…… “由、由心你怎么了。你不会也被勾引了吧……”小白紧张的唤道。 “爹爹……” 由心顾不得理会小白，失魂落魄的往人群中挤去。 这容貌…… 分明是她的爹爹曹操曹孟德啊。 眼看着由心失了神，曹冲连忙呵道：“由心！冷静下来，那人不是父亲。他身上有妖气。” 听到曹冲这番话，由心硬是止住了步子。她心中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与司马曜那些儿女情长，只是双眼直勾勾看着那个红衣的男子。 只见那位胡公子笑盈盈的眯着眼，对那些女子们可谓是来者不拒。他一双眼睛看似贼溜溜的瞟过众女子们的柔荑，实则正盯着她们递来的定情信物，估摸着哪个更值钱一些。好不容易寻到一块值钱的玉佩，他连忙笑呵呵的伸手接过，还不忘摸一把那少女的手。 “败类！”远远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由心难掩心中怒火。 骗取少女感情与钱财也就罢了，居然还顶着她爹爹的皮囊！ “由心！”曹冲喊着想阻止，但显然已经晚了。 蓝色的飘带一呼而出，直击马匹上的男子。 那位胡公子显然是没想到会有人突然偷袭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揽月摘星狠狠击中。只听“哎呦——”一声，他已经应声跌落下马匹。察觉到危险气息后，他连滚带爬连忙想要逃，由心哪里还让他得逞，手腕灵活的旋转之下，就将他的脚死死缠绕住。 “谁！是谁暗算本公子。我跟你无冤无仇，你要做什么——” 无视对方撕心裂肺的大喊，由心另一只手灵力聚集，唤出灵火道：“我倒要看看你是什么东西，竟敢披着我爹爹的皮囊在这招摇撞骗。” 话落，那灵火像是一朵朵红色小莲花，朝着男子就盘旋而去。 一看到这灵火，对方立刻辨认出由心，哎呦呦的叫唤着：“是我啊，饶命啊，由心！是本少爷啊。” 这个时候，那些灵火已经缠绕住对方，将他全身都烧了起来。 “祖宗！由心，是我啊，狐不归啊！” 265.第265章 番外1痴情苦(1) “祖宗！由心，是我啊，狐不归啊！” 伴随着女子们的惊呼声下，那原本风流倜傥的胡公子，竟变成了一只火红的狐狸。 由心走上前，看着那狐狸好一会，才想起来，这是当初她和司马曜一起收服过的狐妖狐不归！ 由心一把扯住狐不归那毛茸茸的大尾巴：“好啊你，当初勾引良家妇女我饶你一命，如今你竟然假扮成我爹爹的模样再次犯案。” 说着，由心起身对那些吓得脸色都煞白，尚未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的女子们道：“你们啊，都被骗了，这哪里是什么胡公子，他就是一只狐妖。” 小白跟着附和：“可不是，你们居然被一只臭狐狸给迷得神魂颠倒，还不如本少爷幻化成人形帅呢。” 这时候被由心抓着大尾巴一晃一晃的狐不归，连死的心都有了。 真是该死啊…… 他为什么要败在这女人手上两次？！？！为什么这女人总是坏他的好事啊。 27： 洛阳城最昂贵的酒楼里，两只妖怪以截然不同的两种心情坐在桌上。 小白流着口水焦急的等候着店小二端来一只烤的金黄的脆皮鸡。盘子尚未完全摆放在桌面上，它已经扑了上去大口咬起来。它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道：“由心，你、你也吃，我噻，真的好好吃，我垂涎这家酒楼的脆皮鸡很久了。” 由心气得抬手就往小白脑袋上揍去：“这已经是第三盘了，你却连一个鸡腿都没分给我！我怎么吃！” 小白装出可怜兮兮的模样盯着由心看了好一会，万分不舍的将自己油腻腻的爪子舔了舔，然后扯下一个鸡腿递给由心。 由心接过鸡腿后并没有自己吃，反而是反手去给狐不归。 狐不归闷闷不乐的趴在桌上，才不去理会由心，一副小怨妇的样子，一张狐狸脸上全是委屈。 他的毛皮……他那华丽昂贵，迷倒万千母狐狸的毛皮，又一次被由心烧焦了好几处！这个女人，太狠了。他绝对不要原谅他，呜呜呜。痛心疾首。 由心嘿嘿一笑，觉得自己出手却是是重了点，转而道：“这也不能完全怪我，你看，你幻化成谁的样子都好，偏要变成我爹爹。我当然一个激动就……” 狐不归挪了挪位置，背对着由心表示并不想听她的话。 “再，再来一只鸡！”小白扯着嗓子大喊。 由心摇摇头：“你真不吃？那我可自己吃啦。”说着，由心将鸡腿塞入自己嘴中。真的很好吃啊！！ “老板，再来两只！” 一人一兽吃的正欢，小白却无端停住了。他勉强咽下口中的肉：“由心……你这次出宫，带银两了吗？” “好像……没有。” 小白和由心互相对视着。吃了人家那么多只鸡，拍拍屁股走人，好像不太好吧…… 假寐的狐不归突然无端觉得自己背后凉飕飕的。 “你、你们想做什么……”狐不归正要躲，哪里还来得及，早被由心一把拽住了他的尾巴。 266.第266章 番外1痴情苦(2) 1： 荆州黄家是东汉有名的望族，当时许多名门又均与黄家交好，关系匪浅。后来黄承彦娶的妻子又是郡守之女，可谓是风头盛极一时。 只可惜，黄承彦并无男嗣，直到年迈才生得一女，故而十分疼爱，取名黄月英。 这黄月英生来就带有异香，手握莲花，更有术士断言，她有仙家命格，一定能成仙飞升。哪怕今后再不济，也有大富大贵之相。芳龄十五、六岁的时候，十里八方前来提亲之人，就开始络绎不绝，踩坏了不知多少门槛。 只可惜，不知哪里的空穴来风，民间开始有了这样的传闻，说那黄月英虽然精通奇门遁甲、修仙得道之术，可那长相实在是丑的无法见人。不但皮肤黝黑，还长满了麻子。毕竟三人成虎，此传言越来越多的人都当了真。 虽是如此，可毕竟黄家财大气粗又很有权势，不少想要一步登天之徒还是不顾一切跑去寻黄承彦去提亲。 黄月英的闺房之中，一双玉手执起象牙梳缓缓梳着那犹如瀑布般的青丝。模糊的铜镜下，却无法掩盖住她那倾城的容颜。眉如远黛，唇如樱桃，肌肤似雪，哪有半点丑样？倒是她那淡然疏离的神情之中，透着些许冷漠。 她伸出手，将铜镜前一盒脂粉打开。与集市中寻常的脂粉不同，那盒脂粉竟是土黄色的。她细心的将脂粉挖出一小块，沾了些水在肌肤上晕染开。不一会，原本那洁白无瑕的脸竟变成了暗黄色。紧接着，她又用眉笔在脸上点出点点的麻子来。 “师妹。” 不知何时，有人出现在黄月英房内。她没有回头看，也不避讳，自顾自梳着发髻，穿上外衣。 待黄月英梳妆完毕，哪里还有之前那个仟仟佳人大家闺秀的身影。此时的她，已经变成一个灰头土脸，身着鹅黄色外衣，头梳道姑发簪的道姑模样。 “师兄，你怎么也来了。” 黄月英浅浅淡淡，听不出情绪的对月八重打了个招呼。 月八重也没有生气，他知道自己这位师妹素来生性冷淡，能与他如此亲近已比旁人胜出许多。 “黄大人又安排了文人雅士的酒宴。” 所谓酒宴，不过是一个幌子。实则不过想迫切希望黄月英找个看对眼的男子嫁出去罢了。 他们的祖师是紫虚上人。紫虚上人留下的祖训就是每代只能收一男一女两个弟子。而这两个弟子都有极强的天赋能耐，只要潜心修炼便可得道升仙。到月八重、黄月英这一辈，已经是第八代。当然，月八重从来是不信鬼神之说的。若真有神，真没会让如此无能的皇帝登上皇位，害的民不聊生？ 当初他师父尚在闭关之中，但突然就破关而出，去荆州寻到了年仅五岁的黄月英收她为徒。 黄月英并没有让他们的师父失望，十余年间一心钻研修道之术，占卜之术更是早早就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很多时候月八重都会想，这到底是好还是坏呢。 267.第267章 番外1痴情苦(3) 他素来游戏人间，不是什么修仙的料，这个师妹倒是可以完成师父的夙愿。只不过…… “师兄？”黄月英唤了一声月八重，将他从思绪中扯出：“我出去应客了，你自便吧。” 月八重回过神，恢复往日嬉皮笑脸的模样：“师妹，黄大人这次可找来了不少青年才俊，你小心动了凡心。” 月八重虽然这样说着，但其实并不担心黄月英会心仪于谁。 “放心，天下男子不都在意女子容貌吗？谁会看上‘阿丑’呢。”这些年已有一些调皮的小孩儿开始唤黄月英为“阿丑”来戏弄她了。 虽然这些年黄承彦一直希望自己的女儿有个好归宿，但也很尊重自己女儿的选择，若黄月英最后真的沉迷修仙，也是没有办法的。何况自己女儿说的也不无道理，只是贪图美色亦或者他们家势，难免委屈了自己的宝贝女儿。 可是……完完全全只爱着一颗心的男子，真的有吗？ 月八重扯出一个笑意，远远看着自己的师妹背影。纵然用黄褐色脂粉挡去那姿容，可气质与仪态是怎么都掩盖不去的。 反正，月八重是不信会有这样的一个男子出现。就算不幸出现了，他也不信自己的师妹会看中对方。罢了，他也去大堂看看有哪些宾客吧。 2： 会客大厅里，青年才俊们早早已经聚集一堂。让月八重意外的是，黄月英还未到来，反倒是他先了一步。 这个时候，绝大部分的公子们早已经按捺不住，想迫切看一眼这位“阿丑”究竟是何尊容。如果只是寻常姿色，那也无可厚非，毕竟黄家如此丰厚的家底摆在那，鱼和熊掌不能兼得嘛。 当然——除了一人。 只见那人身着普通麻布衣，头上的发丝也不过用月牙白底色蓝花纹的绸缎绑起。他容貌俊俏，身着修长，那风度翩翩的模样让好多侍女都忍不住多看几眼。只是……他那阴沉的脸，似在强忍着什么怒气？ “呦，孔明，想不到今天你也来了。嗯，你这是什么表情？来来来，我们喝酒。”一看到熟人，月八重便迎上去打了招呼。 “庞统，许久不见你还是这幅德行。”孔明有些无奈的摇摇头，与月八重一同选了个末尾的席位坐下：“实在是黄大人相邀好几次，不能再推脱了。” 月八重另一个名字，叫庞统。雏凤庞统。 那还是紫虚上人留下的规矩。但凡收男徒，都要改个全新的名字与姓氏。 “推脱不了就别推了，说不准还能捎个美娇娘回去。”月八重嬉笑着将酒倒入杯中，先是往孔明那递去。因为人还尚未到期，没有开宴，孔明挥手拒绝了。月八重可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见孔明不要，笑着就把酒倒入自己口中。 “嗯，不错，好酒。” 谈笑间，黄月英已经跟着父亲从大厅口走入。一见黄承彦出现，早就伸长了脖子的众人纷纷起身行礼，实则是想早点一睹那黄月英的尊容。 268.第268章 番外1痴情苦(4) 待黄月英一步步走近，那些公子哥们无不瞪大双眼长大了嘴。 这……也太丑了吧？！ 虽说五官还勉强过得去，可脸上、脖颈上皆是暗黄色的，除此之外脸颊上还布满了麻子。原本是仙风道骨的鹅黄色外衣，在众人眼里此时也变成了粗俗土气不堪。 “黄、黄大人！你未免也太过分了吧。”有纨绔子不顾桌上情面，忍不住率先发起难：“我好歹也是少史之子，你女儿长成这幅德行，居然也想让我娶她！？” 对于这番奚落，黄月英并没有发话，只是神情淡然的站在自己父亲身侧，缓缓道：“公子既然瞧不上月英，那便离去就是。” 那男子气急败坏道：“自然！” 说罢，立刻甩袖而去。 有了第一个人做头，其余一些略有家世的男子也纷纷行礼，话语虽比之前那人好听，但也难掩尴尬。 “黄大人，在下突然想起家中还有急事，告辞、告辞。” “是啊是啊，黄大人，在下也想起还有事没做……” 黄承彦无奈的看着原本坐满人的宴厅中人陆续离开，转而看向自己的女儿。比起黄月英的淡然，一旁的月八重早已经按捺不住，手握成拳咔擦响。少史之子是吧，他回头非要好好教训教训此人不可。 不一会，宴厅中的青年才俊便所剩无几。稀稀落落留下来的几人，多数也都是硬着头皮想迎娶黄月英，贪图黄家权势之辈。 黄月英漫无目的地将目光在留下的众人身上一一扫过。在对上孔明时，显然是多停留了一会。可那目光，分明带着轻蔑。 孔明回报一笑，很显然，对方恐怕是将他也归位贪慕虚荣之辈了。他无奈的很，其实他只是觉得就这样离去，实在有些有失礼数罢了。没想到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了。想着，孔明的眼神无意瞥过黄月英那放在腰前交叉相握的手时，倒是有些迟疑起来。 这等姿色的女子，怎么会拥有如此洁白纤长的手指？ 3： 一旁，黄承彦已经示意众人就坐，吃喝之际，孔明还是忍不住将目光再次投向黄月英，仔仔细细盯着她那张脸看。其实……若这女子肤色白哲一些，不说倾国倾城，也比普通人好看许多吧。虽然他并不十分在意女子容貌，但还是忍不住心里叹一句真是可惜了。 酒过三巡，黄承彦也就说出了自己真正的目的：“小女月英确实姿色欠佳，不知在座的诸位可还有想迎娶小女？若是有此意，就继续留下。若是无此意，就算离去了，黄某也不会记恨什么。” 此话一出，原本像孔明一般碍于礼数没有离去的几人，也纷纷告辞。这下，倒真的完全只剩下一些“别有目的”之人了。 让黄承彦有些意外的是，孔明和庞统两人居然都还留着。 他很快反应过来，继续道：“诸位，老夫实在汗颜，小女任性，想要迎娶她的人，还必须解出一个谜题。” 席位上，早有人跃跃欲试，喊道：“黄大人，你尽管说吧。”这气势，仿佛势必会成为黄家乘龙快婿一般。 269.第269章 番外1痴情苦(5) “小女已在花园里布下题目，诸位请随我来。” 神差鬼使的，原本早就该离席的孔明却是跟着一同往花园中而去。 “咦，孔明，你莫非是看上了黄家的权势？这可不像你。”月八重开玩笑揶揄道。 “反正闲着，倒不如看看会是什么题。” 来到花园的月八重不过一眼就明白了过来，怪不得师妹先自己出门反倒晚到宴会，原来是来此处布置奇门遁甲来了。这花园看似普通，其实早就已经动了手机。 黄承彦在花园入口伸手道：“这花园通向小女闺房，只要大家能从此处走入花园，找到小女闺房，我们黄家就会考虑让他迎娶小女。” 寻常人哪懂八卦之术，只觉得这题出的实在简单，分明是黄大人急着将自己女儿嫁出去。他们也不客气，放下大话后就往花园里跑，生怕被其余人抢了先机。 这时候，已经没了黄月英的影子，估摸着她已经先一步走入了花园之中。 孔明与月八重互相对视一眼后，各自也往花园中走去。才踏入花园后没走几步，孔明就寻不到八重的身影了。 不错……很有趣。 孔明嘴角浮出一丝笑意，原本酒宴前的臭脸全无。 这个女人真是有趣，布下这样的“天罗地网”，就为了寻一个夫婿？他并不认为除了庞统以外，那些庸人能解开这阵法。 此时，其余率先闯入花园的人这时候才发现，这花园看似普通，但实则犹如迷宫一般，走几步后就好似回到了原点，可又不是原点。哪怕是喊叫，明明能听到其余人的声音就在附近，可怎么都寻不到对方。 孔明兴趣盎然的像其余人一样兜兜转转几圈后，弯下捡起了一枚小石子，在地上画起来。然后，他又走了几圈，回到原本用石子画下阵法的地方，再次弯腰继续画。如此反复几次后，那阵法终于是破解了开来。他抬头看了眼太阳，嗯……估摸花了他整整一个时辰。竟用了那么久。 孔明将石头扔回地上，把阵法牢牢记在脑中后，闭着眼就按照脑海中的阵法走去。 花园外的石桌旁，黄月英心无旁骛的插着花。她并不觉得除了师兄外还有谁能走出自己的阵法。当然，如果是师兄走出来，今后她父亲就再别想给她安排新的男子。毕竟，这荆州适龄的男子，已经都被黄大人“邀请”过一遍了。 忽的，黄月英听到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师兄平日里看着偷懒，没想到今天这么快就走了出来？”黄月英一边说一边抬起头，这才发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并不是月八重。 她有些发愣。 是他。 “在下诸葛亮，字孔明。” 虽然黄月英此时还是一张暗黄缀满麻子的脸，可此时在孔明心中，她已然变得和其他女子有些不一样了。至于黄月英，也满是吃惊的对着孔明的双眸。 那一刻，似一眼万年。 “来人，去给孔明公子上茶。” 4： 待月八重走出法阵的时候，孔明已经与黄月英相谈甚欢许久。从五行学说到阴阳八卦，从布阵兵法再到天下大势。 270.第270章 番外1痴情苦(6) 黄月英第一次发现，原来天地间还有这样一个人，自己不过是说出了一个引子，他已然全懂了你心中的想法。 从那一日后，黄承彦明显发现自己的女儿有些变了。 原本一心沉浸在修仙之术的黄月英，竟也有了小女儿般的娇羞。她会对着铜镜发愣，亦会为选哪一支发钗发愁。可是，每每孔明来访，她依然用那特定的脂粉遮去脸上的光泽。 “小姐，孔明公子又来了。” 黄月英在发钗间几番犹豫，最终还是选择了最朴实无华的木簪。 “黄姑娘，听闻你占卜之术也十分了得，不如替在下占一卦吧。”石桌旁，那少年笑的风华无双。 黄月英有些恍神，取了自己的卦替对方占卜。 铜钱落下，她脸上的笑意却渐渐散去。 “怎么了？”孔明谈过脑袋去看那些卦象，又转而看向黄月英：“突然神情那么严肃。” 黄月英将手盖在铜钱之上，心神不宁的扭过头，淡淡道：“师父曾说，天下将乱，有王气之人层出不穷。随后人间会有四人出现，分别将会是卧龙、雏凤、幼麒、冢虎。有王气者，但凡得到其中一人，就一定能稳坐天下。” “嗯？那又如何。” “我师兄月八重……他就那雏凤。而你……是卧龙。你走吧。” 眼看着谈得好好的黄月英变了脸色，孔明连忙上前阻拦：“走？为什么要走。” 黄月英看着孔明没有说话。她早该料到的，能短短一个时辰就破了自己阵法之人，哪里会是寻常之辈？可是……她不想参与天下大势。 是她的错。 她不该轻易动了凡心。 “你以后都不要再来了。” “月英！”情急之下，孔明一把拽住了黄月英的手：“我都还没所让你替我占卜什么，如今你就这样赶我走？” “你我二人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想要的是匡扶汉室，我想要的……”说到这，黄月英突然停了下来。她想要的是什么？修仙得道？可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个愿望她觉得如此自私了呢。 孔明挑了挑眉：“嗯？你想要的是什么。” 黄月英没有说话，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她此时心烦意乱的很。 “月英，你的才能不该就这样被掩盖。如今狼烟四起，汉室岌岌可危，定有明君出现的。做我的妻吧，与我一同寻一个明君，救万民于水火。” “我……”黄月英躲开对方炽热的视线。 只听轰隆一声雷鸣，夏日的乌云席卷而来，布满天空。 “我这般容貌，你也愿意娶我？” 孔明笑道：“为何不愿？皮囊不过一场空，及不上你的大智慧。” 话音刚落，不过须臾间，夏日的大暴雨就瓢泼而落。两人没有躲，也来不及躲。那场大雨就这样硬生生将黄月英脸上的妆容给冲刷去。 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可当孔明迟疑的抬起手，一点点拂去对方脸上的胭脂时，还是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这绝色的容颜，当真是黄月英？ 271.第271章 番外1痴情苦(7) “好，你来娶我吧。”大雨里，黄月英这样回答他。 5： 月八重怎么都想不到，自己的师妹会突然嫁给诸葛亮，会决定插手人间世。 那一天，新婚燕尔，黄家人都笑开了颜，而月八重喝得烂醉如泥。 “师妹！”月八重打伤了媒婆与丫鬟，闯入了黄月英的闺阁。 第一次身着如此艳丽红妆的黄月英起身看向月八重，轻唤了一句师兄。 “师妹，你不是说，你不是说……你要悟道吗，你不是说你要成仙吗？！”说着，月八重的声音中还带着一丝哭腔。 他这样小心翼翼隐藏着自己的感情。他这样厌恶着谋术，但只是为了能与师妹有话聊，一次又一次钻研它们。可最终……竟眼睁睁看着自己师妹投入他人怀抱。 “师兄……对不起。” 有一颗玲珑心的黄月英又怎么会不知道师兄在想什么。可是，造化弄人。 月八重明白，自己是永远失去了自己的师妹了。 他苦笑道：“师妹，让我替你盖上红绸吧。” 黄月英没有阻拦，任凭自己的师兄拿起桌上红绸，盖在自己头上。此后，她是他人妇。 “师妹，若我早点开口，你说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师兄，若有来世，我定把一颗玲珑心还给你。” 他终是明白，无论早一点，还是晚一点，师妹爱的那个人终究不会是自己。 那一天，荆州城欢欢喜喜。 那一天，月八重独自一人回到了山谷中。 “师父，我想悟道。我想修仙。”原本没有心，游戏人间的少年这样说。 他以为自己是没有心的，可最后才发现，自己的心其实是早就落在了她人身上罢了。 “八重，你可想好了？你就像那锋利的宝剑，原本细心打磨，是想出鞘后大有作为的。如今甘愿隐秘于世？” 月八重重重的点下头，装出没心没肺的样子对眼前看似不过四五十岁的女子道：“师父，我想好了。我们这一脉，不能从我这断了不是。师妹既然决定入凡间，那就由我继承你衣钵便是。师父……其实你早就算到这一切了吧。” 女子重重的一声叹息，抬手按在月八重额头上：“傻瓜，为师如果能参透，又何必独自一人在人世间飘零许久？情之一字，当事人都参不透，何况旁人呢。” 左龙右凤，飞入西川。 雏凤坠地，卧龙升天。 一得一失，天数当然。 见机而作，勿丧九泉。 史书之中，庞统早逝，足智多谋被称为雏凤，但他最后是被射死在流矢之下而死的。 雏凤庞统死了，可月八重并没有死。他回到谷中潜心修炼的同时，默默关心着自己师妹黄月英以及诸葛亮的生活。 6： 黄月英嫁给诸葛亮后，两人确实是琴瑟和鸣，恩爱无比。后来，机缘巧合之下黄月英又收了由心为徒。 时光流逝，当初青涩的少女与偏偏的少年已然迟暮。 公元234年，已成为丞相的诸葛亮病逝。他这一生，只娶了黄月英一个妻子。随后，黄月英也因相思成疾卧病在床。 272.第272章 番外1痴情苦(8) 昏昏沉沉在床榻之上的黄月英隐约觉得有人走近，她唤道：“孔明？” “师妹，是我。” 几十年前，她曾在后花园唤一句师兄，等来的却是孔明。 几十年后，她在气若浮丝唤一句孔明，等来的却是师兄。 几十年不曾相见的两人。 “师兄……你……真是一点都没变。”黄月英勉强付出一丝笑意：“师父得道成仙了吗？你也快了吧。” 月八重摇摇头：“师父病逝了，终究是没能悟出一个情字。我……” 月八重说不下去了。如今的他确实衰老的速度比寻常人慢很多，但他不确定自己究竟能坚持多久。 “师妹，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徒弟。不像你，好歹还有个徒弟来送终。” 黄月英被月八重这番话给逗笑了，她支撑着身子想起身，可这才发现自己已经使不出半点力气来了。 “我现在肯定是真的很丑了。” “不，师妹在我眼里，一直是当年模样。”月八重拂过黄月英那布满皱纹的脸，又拂过那白发，心中满是不舍。他曾经以为，自己一定会先师妹一步离开。 “师兄，我想求你个事。” “师兄妹之间，哪有什么求不求，你有什么事就说好了。” 黄月英浮出一丝孩子气般的笑靥。恍惚间，月八重似想到他初见黄月英时候的模样，那时候他的师妹才五岁啊。十岁的他见到了五岁的师妹，他暗暗发誓，一定会好好保护她，不让她受半点委屈，只可惜最后，师妹并不需要自己了。 “师兄，我徒弟由心千岁命格，实在是让人担忧。如今我又启用禁术，逆天改命，将她胞弟的魂魄放入她躯体之中，导致她记忆失控。虽然不知究竟会如何……如今我自知命不久矣，你能否帮我照看一下她。” 月八重点点头：“我知道那个小娃娃。她灵火在身，还有那等灵兽……天下格局恐怕会被她打乱。当初祖师让我们存在的目的，不就是防止历史被篡改吗。我会照顾好她的，如果哪天我熬不过天意，也会让我徒弟照顾她。只不过……师妹，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黄月英没有说话，只等着月八重继续。 “师妹，我还未寻到徒弟，你替我将来的两个徒弟，娶个名字吧。” 黄月英会心一笑，在月八重的搀扶下起身。她勉强拿出卦占卜起来。 铜钱声落。 “女子就叫玲珑吧。” 玲珑吗……她到底还是把玲珑心还给了他。 又是一声铜钱落。 “嗣。” “嗣？到他那辈，是第九代了吧。嗣九重，嗣九重，倒是不错的名字。” 占了两卦的黄月英觉得自己精神渐好，忍不住再次卜出卦象。 “咦……” 月八重和黄月英看着眼前这一幕，皆有些发愣。 “真是没想到，你徒弟与我徒弟，还能有这般机缘。这可惜……不知最后是福是祸，又能否……”黄月英再没有多余的力气，勉强撑着身子，任月八重将她扶回床榻。 月八重细心地替她盖上被褥：“不可说，不可说。” 273.第273章 “美男”狐不归(4) 黄月英点点头，天机不可泄露太多，话说一半就已足够。只可惜她看不到由心今后究竟会与谁在一起了。 黄月英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越来越重。 孔明，是你来接我了吗。 隐约中，月八重似听到脚步声，他知道，这个时候他该离去了。他有些不舍的看了一眼黄月英，最终只能离开。 7： 公元265年，司马家篡位，由心灵火失控，火烧洛阳城。 一直默默守护着由心的月八重出现。从未见过月八重的由心，并没有认出这位师伯。 由心被设下封印带去隐世之地后，世事变迁又是过了百年。晋朝大乱，再次分裂成为三国。这时候，月八重已经成为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亦到此时，他才见到了自己的两位徒弟，玲珑。还有嗣九重。 百年后，由心封印摇摇欲坠，可月八重明显察觉到自己大限将至。 山谷中，他召来了嗣九重到自己面前道：“九重，清河公主是为师一名故友的徒弟，你一定一定替为师守护好她，不要让她有丝毫的差池。” 看着月八重欲言又止的模样，嗣九重有些不解：“师父，还有什么事吗？” 月八重想起自己师妹临终前的模样，他当时对师妹也说过，不可说。 月八重摇头：“没什么了，她与你……唉，九重，千万不要动成为君王的念头，否则就算我不杀你，你也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界。由心……她能救你。只是你知道的，凡事都有利有弊，她能救你，她也能让你生不如死。” 那时候的嗣九重并不明白自己师父话中的含义。 又是勉强支撑了一阵后，月八重才彻底的病入膏肓。 床榻旁，玲珑哭得梨花带雨：“师父，你不是已经修炼成仙了吗。你不要离开我们，玲珑不想你离开。” 月八重心疼的摸了摸玲珑的脑袋。依稀间，仿佛回到当初。 “师父，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修炼成仙，为什么你还会有生老病死。” “八重，为师参不透一个情字啊。只希望你今后千万不要步了为师的后尘才好。” 月八重无奈的叹息一声。 他最后，也没能参透一个情字。 “玲珑，不要哭了。为师年轻时，曾有一个很喜欢的女子。为师动凡心是为她，想要清心寡欲修炼成仙也是为了她。兜兜转转这百年，最终还是没能悟出来。这也并不是什么坏事，为师闭眼后，就能再见到她了。只是……一想到她可能已经与心爱的男子一起转世，还是有些心疼啊。” 话落，月八重缓缓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九重，师父希望你好好守护由心。 我没把握的机会，你有把握住。 我没爱下去的人，你要爱下去。 我没能守护一生的人，你要守护住。 传说，紫虚上人察觉人间有异，恐历史被变更，故而下凡收徒一男一女。其中改男子姓名来延续此脉。从第一任徒弟天一重开始，历经月八重八代，虽有长寿者出现，但并没有一人修炼成仙可得长生不老。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九重，那么你呢。 （番外完） （其实这篇番外不应该那么早出的。可是昨天傍晚开始，就一个劲冒出月八重这个新角色。我一直很喜欢黄月英的设定，以后不忘那本书里黄月英的戏份也会比较多。她应该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姑模样，可偏偏历史上诸葛亮与她十分恩爱。我虽不那么喜欢诸葛亮，可对于他们的爱情还是挺喜欢的。好啦，今天一口气八更，你们好好爱我。这就当做是之前没加更的补偿吧。么么哒。） 274.第274章 偏要勉强(1) （嗣！九！重！戏！份！会！很！多！好！吗！为什么你们看了番外都觉得他没戏了！！！为！什！么！） “狐不归，你之前不是坑蒙拐骗了许多姑娘家的信物吗？如今朋友有难，你快拿出来江湖救急一下。” 狐不归黑着脸，咬牙切齿道：“你做梦！” 由心也不恼，嘿嘿一笑，伸出食指，很快就有火花从指尖蹿出来。 狐不归垂死挣扎着蹬着腿大喊：“你你你要干嘛，我给你们还不行嘛！” 狐不归交出来的锦囊里，塞满了昂贵的玉石或珠钗，都是那些少女们给他的定情之物。很好，有了这笔钱，可足够由心在宫外浪荡许久了。 “吸血虫……魔鬼……”桌上，狐不归哭得越发绝望了，“你看我现在钱也给你了，可以放我走了吧。” “当然不行。”由心直接就打碎了狐不归美好的幻象：“你这家伙死性不改，如今连皇都都敢来作恶。不如我将你驯为降兽？” 由心的这番话，引得小白极其不快，他立刻反对：“不行！由心！一般能人异士只能降服一只妖怪做降兽，勉强有两只，对其自身损害极大。再说我才不要和这只臭狐狸一起待在你身边。你怕他危害人间，不如弄死他算了。” 狐不归本想潇洒人间，也没想过被认作降兽，可一听小白这个提议，立刻抱住由心大腿：“由心！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别杀我啊！还不是你那个爹爹太英俊潇洒，我一时忍不住啊……这样，这样好不好，这几天我都在你身边给你端茶送水，做牛做马。” 由心无奈的叹了口气。 狐不归虽然顽劣，可毕竟没有害过他人性命。修炼不易，如今就这么杀了他，她也于心不忍。可是……要和这只色狐狸相处，她也确实头疼啊。 “那……就暂且不杀你，看看你这几日如何吧。” 有了狐不归资助的钱财，由心跑出宫的这几日真可谓活的潇潇洒洒，就差纵马狂歌了。她本就不喜欢宫闱的生活，年幼的时候虽然住在铜雀楼，但曹操外出行军都会带着她。再后来，她也野惯了，天地间自在而活。 和司马曜在皇宫的这些日子，她简直觉得比在“隐世之地”还痛苦。时不时还要接受那个淑太后的召唤，自己又要表现出恭敬的模样。她堂堂清河公主，都不知比那位淑太后年长多少岁，居然要她对一个晚辈行礼，哼。 该死的司马曜，居然还敢纳妃。 “由心由心，说书的来了。” 听到狐不归的叫唤，由心连忙跟上去。 茶楼里，只听说书人持扇而来，几声客套问候后，开始说起近几日邻国的大事来。 “这宋国皇帝可真是少有，后宫佳丽之多闻所未闻。就连皇后，都封了三个。真不知道怎么上天就这么眷顾宋国。前阵子新封的那个皇后，传言有凤凰灵兽啊！” 说书人有声有色的描绘当时的场景，引得茶座上的听客连连惊呼起来。 “不过呢，我们的皇后皇上也不差。自从新后册封，皇上回来平定内乱后，我们晋国百姓的日子也开始渐渐好过起来了……” 275.第275章 偏要勉强(2) “不过呢，我们的皇后皇上也不差。自从新后册封，皇上回来平定内乱后，我们晋国百姓的日子也开始渐渐好过起来了……” 由心并没有心思继续听下去了，她有些不解的喃喃：“凤凰灵兽？怎么会这样……师父明明说……凤凰会‘消失’三百年的。” “由心由心你怎么啦。”狐不归和小白聒噪的声音同时响起。 “没事没事。”由心立刻转开话题，权当是被夸张误传了听着说书人继续说着邻国的事迹。 28: 和由心的潇洒自在不同，晋皇宫里，司马曜独自一人坐在被修葺好的御书房内，手一遍又一遍拂过由心丢下的凤玺。 “皇上，恒玄大人来了。” 听到贴身太监这样说，司马曜立刻抬起头，连忙道：“快，快让他进来。” 御书房外，恒玄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嬉笑着同青黛两人从外走入。 “可有由心的下落？”不等恒玄开口，司马曜已经紧张的询问起来。 “我已经派出影子卫去搜寻了，不过并没有她的消息。”恒玄说得漫不经心，也不等司马曜发话，就在一侧坐下。 听到恒玄这番话，恒玄身后的青黛脸色微微一变。因为只有她知道，自家的主人知道由心离宫后，根本没有派出一兵一卒去寻找她下落。 果然，司马曜神情一变，反问道：“由心不似普通人，你的影子卫也都不是等闲之辈。寻着她的灵火就能知道她下落，怎么会没有一点消息？” 眼看着司马曜要发怒，恒玄也没介意，耸肩宽慰道：“没事的，这不是才三天嘛。你这些天倒不如去后果好好挑选一下淑太后给你寻觅的美人？” 一说到这些美人的事，司马曜像是心头被狠狠刺了一刀。 恒玄抿了一口差，偷偷用余光去看司马曜的脸色。果然……曜是隐瞒了什么。 自从之前他陪同去祭祖回来后，曜对由心就有些不对劲。他虽然有偷偷再潜入祖庙，但并没有查询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可是以曜对由心态度的突然转变来看，一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见司马曜一直没开口，恒玄将双手插入袖中缓缓道：“其实……由心这样走了也好。这皇宫里本来就已经没有她存在的价值了。你如今要做的，是笼络朝臣，而笼络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他们的女眷立为妃。” 恒玄说的这些，身为帝王的司马曜又怎么会不清楚。 他陷在阴影中看不清神情。好一会之后，才叹气道：“恒玄，你先下去吧。” 若说这天地间还有一个剔透之人，那肯定就是恒玄。早就在司马曜与由心在一起之前，他就已经将利弊看得清晰。他不希望司马曜好不容易夺回来的皇位出现任何问题，可也不希望由心受到伤害。而今看来，司马曜与由心就此别过是最好的一条路。 “阿恒。” 就在恒玄要离开的时候，司马曜突兀的喊住他。 276.第276章 绿珠(1) 就在恒玄要离开的时候，司马曜突兀的喊住他。 “怎么了。”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不过是在利用由心罢了。” 恒玄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司马曜究竟待由心几分真心，恐怕只有司马曜自己清楚。 “曜，由心入宫后，我派影子卫继续深究她的身份。虽然并无所获，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她并非刘家子嗣。你如今这般反复，肯定多少与此事有关吧。”恒玄抬手放在门框上，逆着光道：“你是君王，你要制衡这天下。你的野心你的抱负，注定了你与她无法厮守。我不知你待她有几分真心，但我知道她是真的对你好。如果你对她真有那么一点情谊，不如松手放她离开这皇宫吧。” 司马曜的脸色一点点惨白起来，长久没有出现的疼痛从胸口蔓延出来。 他想要的是什么？ 他要夺回皇权，他要治理晋国大好河山。他要给他母妃衣食无忧，他要……他要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自古鱼和熊掌不能兼得，你又何必勉强？” “可我，偏要勉强。”檀木桌下，司马曜一双瘦骨嶙峋的手紧攥成拳。 他要天下，亦要由心。 恒玄对司马曜太过于了解了，他知道一旦司马曜认准的事情，旁人是无论如何也劝阻不了的。他往一边往外走一边叹息道：“你知道的，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边。但曜你要记住一点，没有缘分的人再怎么拼死纠缠，倒头来换得的只是彼此伤害罢了。” 皇位上，司马曜苍白的脸看不出喜怒。 29： 秋日的阳光懒洋洋洒在青石板的路面上。由心听累了说书人讲的故事，伸了个懒腰就从酒肆里走出来。身后，一白一红两只小兽乖巧的跟在她身后，引得不少人侧目看她。 “由心，你这样整日在洛阳城晃荡也不是办法啊，本少爷的钱财已经所剩无几了！”狐不归追上由心的步子，不满的哼唧。 由心当然知道自己整日四处晃悠不是个办法。可是……她现在还能做什么呢。 她不想回隐世之地，也不想回皇宫。 “算啦，别想那么多。快去朱一堂的糕饼店买好吃的吧！去晚了可就没了。” 由心故作轻松的模样，让小白和狐不归相视互看一眼。纵然他们不过是妖，但还是能知道由心这几日的郁郁寡欢。所谓的欢愉模样，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没有戳破由心，两兽一前一后追着由心而去。 朱一堂是洛阳有名的糕点铺，其粉蒸糕更是家喻户晓。只是朱一堂店铺的老板有个怪脾气，每天只出笼三百份。一遇到雨雪天，还罢工不开张。由心偶然间吃到过一次后，就每天都要排着队去买。 果然，等由心到了朱一堂门口，就可以看到不少人等候在那。她正要去排队呢，只听店铺口的小二喊道：“各位都回吧，粉蒸糕售罄了。” “不是吧？！刚不是还有许多吗。”等候半天的队伍里，不少人发出抱怨声。 277.第277章 绿珠(2) “不是吧？！刚不是还有许多吗。”等候半天的队伍里，不少人发出抱怨声。 “对不住对不住，有爷一次性把剩下的全买走了。” 听着这番话，由心一张小脸已经垮下来了。她着实委屈的很，可非要说哪里委屈，又说不上分毫。眼看着泪水就要掉下来，只见一双手就从她面前递过。 “咦？”由心有些奇怪的抬头看去，只见一名身穿碧绿色长衫的女子正将一小包粉蒸糕地给她。 只见那碧衣女子长得清秀可人至极，只是眉宇间有寻常人看不到的红黑色戾气一闪而过。她身后有个小姑娘一边替她打着伞，一边先一步开口道：“你还记得我家姑娘吗。” 说实话，由心并不太记得眼前这位女子了。她挠着头老半天，才想起来：“啊！是你！” 这几日由心常常在酒肆里听书，常在雅座里瞥见这女子。有一次她捡到了那女子名贵的发钗，就喊了一句递还给她。 对于这些寻常事，由心本就没放心上，没曾想那女子倒是上了心。 “小女名叫绿珠。之前没来得及谢过姑娘，姑娘就匆匆离去了。若是不嫌弃，这份糕点就赠予姑娘好啦。”那女子笑的宛如青阳，明媚耀眼的很，但又让由心觉得很舒服。 不等由心作答，那女子已经将糕点塞在由心手中。 其实早在初见，由心就觉得那姑娘不同寻常，只是当时她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了发钗后就自顾自离去了。如今……由心低头看了眼手上的糕点，毕竟是吃人的嘴软。 想罢，由心上前一步喊道：“绿珠姑娘，最近府邸之中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原本想走的绿珠听到此话后，脸色微微一变，紧接着道：“姑娘怎知……我家老爷白日里精神奕奕，可一到晚上与我同寝就梦靥连连……” 由心没有多说话，走到绿珠面前，伸出两根手指就在她眉宇间一捏。 众目睽睽之下，绿珠的额头中居然被拽出一条黑色的小虫。那泥泞的形态与傀儡怨无异，但显然施法者差于吉太多，只能做到如此地步。 小虫见自己被拽了出来，几番挣扎想逃脱，却被由心的心火一下子烧得无影无踪。 “这、这……”绿珠吓得脸色煞白，不知该如何是好。 由心反倒坦然多了，扬了扬手中的粉蒸糕道：“我素来不喜欢亏欠别人，这就当是糕点的谢礼了。” 说罢，由心已经甩袖离开。 唉。歹命啊。 她堂堂清河公主，居然要做这种驱魔除妖的事混口饭吃。 让由心没有料到的是，那天她“举手之劳”所帮的绿珠并非普通人。那绿珠是洛阳城首富石崇的爱妾。可不知何时开始，只要石崇与绿珠同寝，当夜必做噩梦。石崇曾重金求能人异士相助，但都寻不到缘由，没想到在集市上被由心随便用手指一捏，就搞定了。 也正是因为由心除了绿珠身上的咒怨，她那神棍的名号一下子被传了出去。 278.第278章 绿珠(3) “谁都知道如今我们洛阳城出现了一个奇女子，她带着一狐一貂，斩妖除魔……” 酒肆二楼，由心头痛欲裂的听着说书人绘声绘色描述着自己。 这说的真的是她？！她怎么不知道！！！ 由心叹了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 “姑娘……” 听到这声叫唤，由心整个人都一抖，她带着哀怨似的回头，果然是那个绿珠。 “你的咒怨已解，不要再来缠着我了好不好。” “姑娘，我家老爷一向喜欢与能人异士相交，求你就同我去一趟吧。”绿珠字字恳切：“何况绿珠也实在想报答姑娘你。” 由心有些不耐烦的甩了甩手，还没想好托词，隐约反倒觉得周围有些不对劲。她再低头一看，那楼下的听书人也好说书人也好，不知何时已经都不再说话，一双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她看了。 要知道石崇的身份在洛阳都是数一数二。这个女的居然一而再再而三拒绝，啧啧啧。 “由心……”由心身侧，狐不归扯了扯她衣袖，小声道：“这几天你这样挥霍无度，我们的钱财几乎被耗尽了。石崇既然有心约你，你就去吧，难保还能得到一大笔银子呢。” “是啊是啊，由心，我们的钱可没办法吃第二次粉蒸糕了。” 小白的话成了压死由心的最后一根稻草。她望向绿珠道：“管饭吗？” 听到由心这句话，绿珠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那是自然。” 30： “金谷园。” 洛阳石府内，由心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惊叹四处的金碧辉煌。她觉得恒玄在扬州的时候已经足够奢靡，没想到洛阳还有一个石崇。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真该把石崇和恒玄两人放一块，让他们来个炫富大赛，比比谁更有钱。 “由心，这边请吧。”这一路上，绿珠早已经和由心聊熟了。 绿珠是石崇的宠妾，但性格十分随和好说话，再加上之前由心帮过自己，一直都对由心格外客气，拉着由心就往园内走。 整个金谷园内有山有水，听闻足足有几十里。楼榭亭阁高下错落，布局更是巧妙。石崇特意引来了活水，穿梭于金谷园中，园内还专门铸了一个“绿珠楼”，足以见得绿珠的宠爱程度。 “今天你能赏脸过来真是再好不过了，刚好石大人今日还邀请了不少名门望族，你也可以一同去见见他们。不过……先去梳洗一下吧。” 绿珠的话让由心有些不解，怎么还要梳洗？ 绿珠楼前，见到绿珠归来立刻就有石家的小丫鬟们迎了出来。由心见到那些小丫鬟们之后，才明白绿珠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太寒酸了。 如今由心出宫已有好几日，用的都是狐不归从良家妇女那拐骗来的银两。虽然她已然算挥霍，可这身上好的绸缎衣衫与石家婢女们身上的衣服比，都显得寒酸许多。 不过碍于绿珠的情面，那些丫鬟对待由心的态度还是好得很。 由心被她们推着往屋内走，心中却是翻起了嘀咕。 279.第279章 炫富(1) 晋国国库空虚的很，但富人倒是多得很。听闻恒家乃晋国首富，可这石家仅以府邸看起来，就已完胜了恒家。再看那些婢女丫鬟，身上哪个不穿戴着绫罗珠宝。 这个司马曜……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他就不知道这一点吗。 不过片刻工夫，由心便被穿上华丽的衣裙，戴着比皇宫里更是耀眼的珠宝往外走去。 “由心，老爷这个人脾气古怪，若多有得罪的地方，你一定忍忍。”绿珠对由心还是挺有好感的，见到由心光彩亮丽的走出来，还不忘多加嘱咐。 由心本就只是想来蹭顿饭吃，顺带捎走些银两，听到绿珠这番话，她装出乖巧的模样点了点头。 宴会上，一群身份显贵的男子们早已经都等不及了，千盼万盼之下，终于等来了绿珠和由心二人。 “让诸位久等了。”绿珠上前，娇滴滴的福了福身：“这位便是有异能的由心姑娘。” 席位上的男子皆是非富即贵之辈。晋国不禁五行之术、妖怪之说，所以他们对这些事还是有一丝好奇的。再一看由心的容貌，纷纷像打了鸡血一样激动起来。 由心下意识倒退一步，视线扫过众人。 那些人里，唯有一名男子坐在左侧首座没有起身。他伸手用玉壶给自己酒杯倒满，一双薄唇不动声色的轻抿。褪去了象征帝王的黑色朝服，他格外淡然优雅。那一袭月牙色便服衬托着儒雅的脸庞，宛如他们当初在青梅树下初见。 司马曜？！ “你、你怎么在这？！”由心气得涨红了脸，连话都说不顺了。 “咦，想不到由心姑娘认识恒玄公子？”一直坐在首座的石崇终于是发了话。 恒玄？！ 由心用诧异的眼神看着司马曜。只见司马曜笑盈盈起身道：“自然是认识，我与由心也算相识一场。” 听到这番话，由心气得牙痒痒。她是不知道司马曜为何要假扮恒玄的身份出现在石府，但她此刻一点都不想与这位薄情寡义的君王有半点牵连！ 绿珠巧妙的发现了司马曜与由心之间微妙的气氛，连忙扶着由心让她往旁边走，并扯开话题对石崇道：“大人，既然人都齐了，就开宴吧。” 石崇这才点头应允，示意在场的人都坐下后，拍了拍手掌，让婢女们呈上佳肴。 眼看着一盘盘精巧的菜肴被端到面前，由心拿起筷子随便挑选了一块肉尝起来，意外被那肉味给震撼到。 “怎么样，由心姑娘，味道不错吧。” 似是早就料到由心会是这样的表现，石崇哈哈大笑道：“这小猪出生后，我就命人以人乳喂养它们。待到断奶的时候，再杀了蒸煮，味道自然是美味至极。” 石崇的这番话，让原本食欲大开的由心脸色一变，几乎就要反呕出来。就连对面坐着的司马曜，脸色也是白了几分。 在座也不知是谁，捧吹着道：“石崇大人家财万贯自然无人能比，之前我来访此处，不过出恭罢了，石崇大人的丫鬟还为我换了一身衣裳，熏上龙延香。我想……当今圣上的待遇也不过如此吧，哈哈哈哈。” 280.第280章 炫富(2) 话音刚落，其余人也纷纷大笑起来。唯有由心神色不明的看向司马曜。反之司马曜，笑意浅浅，没有一点异样。 “诸位这样说，可真是折煞石某了。忘了给诸位介绍一人，有他在，我石崇可不敢说自己是洛阳首富啊。”石崇说着，众人已将视线投到司马曜身上。 “这位便是传说中是扬州、乃至晋国的首富恒家恒玄公子了。” 一时间，议论纷纷，那些在座的权贵们或窃窃私语，或大声谈论起司马曜来。 “什么首富，无非是世人以讹传讹罢了。” 看着司马曜笑的一脸温和的模样，由心在心中小小的切了一声。 石崇并没有就这样放过“恒玄”，步步紧逼道：“唉，话不是这样说的。既然世人称你们恒家乃晋国首富，定然有其中的道理。听闻恒公子这次前来，也是带了一件宝物？不妨让我们来看看眼界？” 司马曜看似柔弱，实则笑里藏刀，他点头就唤人将屋外一物抬了进来。 众目睽睽下，侍从小心翼翼揭下红绸，只见一株珊瑚树被玛瑙玉盘托着，隐约散发出暗红色的光。 由心见过那株珊瑚树。 之前在扬州的时候，恒玄十分宝贝它。没想到今天被司马曜大手一挥就用来送给了石崇。 听着众人惊呼称赞声后，石崇反之冷笑了一声：“拿我的玉如意来。” 侍从不敢怠慢，小跑着就将一柄玉如意递给石崇。还没等在场人反应过来，石崇上前一步一脚就狠踹在玛瑙玉盘上，眼看着那珊瑚树坠落在地，他还不满足，拿着那玉如意就用尽了力气砸在珊瑚树上。 “老爷……”绿珠惊愕的看着这一幕，连她都不知说什么好。 眼看着玉如意一下接一下砸在珊瑚树上，由心仿佛可以想象恒玄暴跳如雷心都碎掉的场景。 “石大人……” 31: 石崇满不在乎的将玉如意往仆从那一扔，吓得仆从连忙伸手去接，还好是被接住了，仆从松了口气，否则就算十世做牛做马，他都买不起这一柄玉如意。 似是察觉到在场人的目光，石崇笑着拍了拍手中的灰尘：“诸位莫非以为是石某气急败坏才打碎了这珊瑚树吧？非也非也，来人啊，将我珍藏的珊瑚树拿来。” 说罢，石崇还一伸手，对司马曜做了个请的手势。虽然大家很是疑惑，但还是跟着石崇的脚步往屋外走去。 伴随着嘿咻嘿咻的声音，几十名壮汉分别扛着三鼎比人还高的血红色珊瑚树而来。 难怪石崇要喊大家走出来，这三株珊瑚树如果摆到了内厅，狭小的空间都被占去，哪里还坐得下。只不过，原本被恒玄都宝贝的要死的珊瑚树，这石崇居然轻而易举能拿回三株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珊瑚来。 “恒玄公子，这等凡物你也好意思拿出来丢人现眼？如今我便把这三株珊瑚树反赠给你吧。” 话音刚落，其余不少宾客毫不给面子的纷纷大笑起来。 281.第281章 地震(1) 身为堂堂君王，反倒落得被耻笑的地步，由心一脸担忧的看着司马曜。司马曜本人反倒一点不介意，弯腰作揖道谢：“那还真是多谢石大人了。” 听闻“恒玄”这样夸赞自己，石崇越发得意起来：“从今往后，恒家天下第一首富的名号，恐怕要让位我石家了。” “老爷……”绿珠看石崇越发忘乎所以，连忙小声劝告。 石崇这才勉强卖了一分面子，咳了一声转而对由心道“听闻由心姑娘能徒手生火，不如给我们大家展现一番？” 对于先前石崇的傲慢，狐不归本来就已经看不惯。如今这样趾高气扬的模样，惹得狐不归、小白兽气得龇牙咧嘴。要知道由心又不是石家聘请来的杂耍，怎么能说让她展现灵火，就让她展现的道理呢。 反之先前司马曜被侮辱时的气愤，由心遇到自己的事情倒是心平气和的很，只见她呵呵一笑，说了声好。 此时，司马曜和小白都不动声色的一颤。 唯有他们知道，由心一旦露出这皮笑肉不笑的模样，一定是要出大招了。 “由心……”司马曜刚想劝一句，哪里还来得及。 只见蓝色绸缎席卷而出，在晚霞的照映下犹如水柱直冲天际。惊叹声下，由心手中微微施展灵术，就有火焰蹿出。紧接着，那些火焰已经像藤蔓一般依附缠绕住揽月摘星，但飘带并未被烧毁分毫，唯见蓝红色的光芒将黄昏染得发出异光。 “神、神人啊……” 石崇虽富甲一方，曾有幸偶尔瞥见他人施展灵术，但从未见过这般壮丽的模样。还未反应过来，却见那冒昧的女子嘴边浮出一丝狡黠如狐的笑意。 由心手腕不过轻轻一抖，那原本缠绕在揽月摘星上的火焰纷纷如火花四射开去，分别溅落在石崇府邸各处。 “呀——石崇大人，真是多有得罪，我手滑了。”由心一边装出歉意的模样，一边越发惊慌失措的加重手腕的速度。 待到石崇反应过来，好几处宅院都已经蹿出了火花被烧起来。 “快来人、救、救火！” 石崇哪里还顾得上责怪由心，手忙脚乱之际，大家大喊大叫着要救火。眼看好端端的宴会乱成一团，身为始作俑者的由心很是满意的想隐秘逃离。 富丽堂皇、琳琅满目的石府各地都蹿出了火花，由心则和那两兽早已经逃之夭夭。 她的倩影在假山假水之际来回穿梭，就好像一只蹁跹的蝴蝶。 忽的，少女突然停住了步子。 有人比她更快一步拦在了她面前。 小白担心是石府前来算账的人，正想冲上去去，没几步后又硬是止住了步子。 ——是司马曜。 “你干什么。”由心瞪着眼前的司马曜，毫不留情面道：“好狗不挡道。” 司马曜叹了口气，也不责怪由心的无礼，语气中满是宠溺到：“由心，你在宫外也玩了好些日子，回去吧。” 由心瘪了瘪嘴，不去看司马曜。哼，她是那么好哄骗的人嘛。 282.第282章 地震(2) “还在生气？” “那是自然，皇上不是正忙着纳妃嘛，怎么有这闲工夫跑来民间假扮恒玄做起首富来了？”说到这，由心又想到刚才司马曜被羞辱的模样，忍不住愤愤道：“装首富也不装的体面点，反倒被他人耻笑。” 司马曜笑着上前：“怎么，由心这是在为我打抱不平？” 眼看着司马曜离自己越来越近，由心一把将他推开，瞪着眼道：“少自恋，你这个登徒子。” 被由心推开后，司马曜也不生气也不恼怒，反倒是又将由心的手握住，任凭由心挣扎也不松手。他低头对着由心喃喃：“母妃纳妃的事，我虽知道，但我以为不过是玩笑话罢了，没曾想她动作这样快。你脾气也是……不等我解释清楚就跑出来，若是出了差池，叫我如何是好。” 三言两语间，由心反倒是更委屈了。她撇着嘴没有说话。 “好啦，待这次回宫，我与母妃说清楚就是了。以后可不准再把凤玺乱扔，我会生气的。”说罢，司马曜还满是深情的摸了摸由心的头。 “那……”由心吸了吸鼻子：“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晋国内乱不过平定一半。贾南风倒台，诸王被斩，可为富不仁之辈大有人在。如今既然晋国国库空虚，自然是要拿一些人开刀……” 司马曜话还未说完，就好像察觉到什么一般，暮的停住不再讲下去。就连由心，也没了小女儿的姿态，一动不动的盯着司马曜看。 那么，曜。 你此番出宫，是为了寻我？还是为了寻找那可以宰杀的肥羊？ 32： 晋朝几位先帝都沉迷美酒女色，对于读书实在是没有什么兴趣。故而晋皇宫最寒碜的地方，莫过于御书房了。先前被由心一闹，御书房大门毁坏。 可惜晋国国库空虚，修葺的官员并拿不出什么好材料。他倒也聪明，担心修葺过于简陋导致司马曜的怪罪，干脆就去找了恒玄。 恒玄嘛，如今皇上面前的红人，再加上是晋国首富，此等小事又怎么难得住？ 果然，恒玄主动揽下此事，拿出自己府中的库银来修御书房。不出三日，那御书房别说区区损坏的大门，整个都好似翻新了一般。除了琉璃玉瓦，里面的烛台都是纯金所打造，象征着帝王的尊贵。 御书房外，恒玄抬手轻拂过墙面。 要是换了平时，他才懒得理会修葺御书房这等小事。他与曜的情谊，也用不着他拍这样的马屁。 只是…… 之前的御书房确实太过简陋了。 曜既然是晋国的帝王，自然配得上这天地间最好的东西。 御书房内，有老太监面如土色的推门而出，一脸支支吾吾的模样。 “怎么，皇上还是不肯见我？”不等老太监开口，恒玄率先发问。 “是……是……对不住恒玄大人了。”不过三言两语间，老太监额头已渗出汗水来。平日里恒玄大人没有召唤极少入宫，真没今天一连早中晚都来拜访了。 相比老太监，恒玄倒是自然许多：“罢了，皇上既然不肯见我，我改日再来就是。” 283.第283章 连环计(1) 看着恒玄离开，老太监松了口气，立刻拿衣袖擦去额头上的汗水。皇上出宫前，曾多次叮嘱，此事不得张扬。若是有人在这期间求见，就让他传口谕说皇上正在忙，不见任何人。没想到今天恒玄大人如此执着。 眼看着恒玄的身影一点点走远，老太监才放心了戒心。老太监并没有发现，走出宫殿的恒玄身后，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妙龄女子的身影。 “公子。” 恒玄没有回头，只是开口冷声问：“青黛，皇上是不是不在宫中？” “属下失职。不知何时，皇上擅自离开了皇宫。恐怕是……去寻皇后了。” 皇后？ “公子你有所不知，自从皇后离宫后，皇上日日晚上都会来椒房殿坐一会，他很是惦念皇后呢。怕皇上对皇后的深情……不是假的。” 听到青黛这么说，恒玄仿佛听到什么可笑的事情般连连大笑起来。 深情？ 连他恒玄都看不透真假，青黛怎么能判断出来。 这些只怕是司马曜故意想让他人看到的一幕罢了。 所以，曜，你究竟是如何看待由心的，你究竟想与由心作何打算。 只不过是出神的片刻间，恒玄只觉得一个踉跄。在诧异自己无端失态的时候，整个大地都发出了咆哮声。恒玄和青黛震惊的互看一眼。不是他没站稳！是大地在颤抖！ “跑——！”恒玄对着青黛大喊：“去空旷的地方。” 青黛虽受到惊吓，但毕竟也算影子卫中的佼佼者，立刻恢复了镇定就跟着恒玄往空旷的地方跑去。 不过瞬间，山河咆哮，大地变成困兽发出撕裂声。 是发生地震了。 同时，远在皇宫外洛阳城之中的由心和司马曜，也明显感觉到了地下的颤抖。 作为走兽妖怪的狐不归、小白无端的急躁起来，慌乱之际，小白对着由心高喊：“不对劲，由心，快闪开。” 由心脚底不稳，猛地跌倒在地上。司马曜急忙想去搀扶她。这时候还在闹着脾气的由心抬手就想推开司马曜，但司马曜并没有给她机会。 轰隆间，房屋倒塌，地石龟裂。 那原本精心雕刻的假山石也摇摇欲坠起来。 司马曜没有多言，扑在由心身上就去替她遮挡那些砸落的石头。由心只能在司马曜怀中睁着一双大眼睛目睹这一切的发生。 不过眨眼的时间，那震动就停止了。等到大家再反应过来，能看到的就是一片狼藉。 由心颤抖着伸出手拥住司马曜，她明显感觉到粘液沾在自己的手上。那都是司马曜的血。 “曜？”她小心翼翼唤着司马曜的名字。 “放心，我没事。”司马曜忍着痛摸了摸由心的头，似在安抚她。然后才勉强支撑着身子站起来：“估计是被石头砸伤了。” 由心这时候也顾不上和司马曜斗气，搀扶着司马曜就往外走。 看由心吃力的很，一旁的狐不归倒机灵，立刻幻化出任性的模样，帮忙搀扶司马曜。直到这个时候，司马曜才放心的昏蹶了过去。 284.第284章 连环计(2) 33： “恒大人，恒大人！” 尚未在地震之中缓过神来的恒玄老远就听到有人在唤自己。他抬手扫了扫自己身上的尘埃寻着声音望去，这才看到是之前将他阻拦在御书房外的老太监。 “恒大人，还好你尚未走远。皇上之前吩咐，若是发生天灾，就让我将这书信给你。”说着，老太监将书信颤颤巍巍递给恒玄。很显然他也没有从之前的地震中恢复过来。他一边取出书信，一边念叨着：“老奴刚还在寻思，这青天白日怎么好端端会有天灾……没想到……不愧是有真龙护身的皇上，连天灾都预料的到。” 恒玄狐疑的拆开书信，信函没有任何问题，里面是司马曜告知他，若是发生什么天灾人祸，就让恒玄亲自率领兵马开仓救济百姓，安抚众民。 恒玄不动声色的将书信收回，眉头一挑。刚才那太监说什么来着。 皇上之前吩咐？ 之前？ 恒玄心中有疑惑，可又不敢耽误灾情，看了眼老太监后，立刻就起身出宫去做准备。 虽然灾情严重，好在由心暂住的客栈并没有受损。 灾后受伤的人诸多，会点医术的人都供不应求，药材也短缺。由心只得把司马曜带回客栈中。他背后的伤口有些深，但所幸没伤到筋骨。确认司马曜无碍之后，由心才松了一口气。 之后的几天，恒玄可以说在处理灾情方面做得极好。 他拿着司马曜留下的信函调遣兵马，将士兵都派出去重建百姓们的家园。同时，他还拿出了恒家的钱财购置米粮和布料，确保百姓们不会挨饿受冻。他这番做法，自然立的是皇帝司马曜的威信。 一时间，洛阳城中百姓对司马曜、恒玄二人称赞纷纷。要想前几任君王以及贾南风在的时候，他们哪有这样的待遇。 客栈中，司马曜睁开眼看到的第一幕，就是由心正狠狠瞪着他。 “灾情……” 看着司马曜挣扎着要起身，由心没好气道：“放心吧！你的好臣子恒玄早就把一切处理的井井有条，百姓们此时都在对你们二人歌功颂德呢。” “我终究还是有点不放心。” “那你想怎么样！你现在这德行，可没办法独自一人回宫。而我……哼，是绝对不会送你回宫的。”说着，由心将一碗粥往司马曜那端去，语气却还是凶狠得很：“快喝！” 司马曜知道由心的嘴硬心软，接过粥后用商量的语气道：“由心，我怕恒玄一个人处理不来，你帮我去通传一个人？” 由心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看着司马曜。 “那人叫孙秀，府邸就在……” 好半天后，由心才闷闷不乐的走到小白身旁，抬脚踢了踢它：“还不快去。” 正在睡梦中的小白一下被惊醒：“怎么，怎么，又地震了？！” “不是地震，是去寻人。” 迎上由心的大白眼后，小白委屈的哼唧：“就知道使唤我。” “地震的时候抛下主人的降兽没资格抱怨！” 285.第285章 连环计(3) ※ 小白不靠谱归不靠谱，但寻人传话还是挺有一套的。没让司马曜多等，约一炷香的时辰，那名叫孙秀的男子就冒着汗匆匆赶来。 由心速来对这些国家大事不感兴趣，寻了个借口就唤小白往屋外而去。 确定由心已经离开后，司马曜才坐起身随意披了件袍子在身上。面对孙秀，司马曜已经完全换了一副神情，全无面对由心时的温和儒雅模样。 “孙大人，别来无恙。”司马曜的语气冰冷至极，仿佛千年寒冰。 话音刚落，那孙秀“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 床底下，一直在睡觉的狐不归摇了下尾巴，缓缓睁开了眼没有出声。他不过是想偷个懒打个盹，没想到撞到了如此有趣的一幕。早在当初和司马曜初见，他就已经知道这个男子不简单。 “皇、皇上。”孙秀颤抖着跪在地上，强忍住内心的惶恐。 司马曜拢了拢身上的袍子，看不出脸上神色：“你这些日子倒是照旧潇洒的很。当初河间王能神不知鬼不觉调遣五千精兵进入祖庙，是你的功劳吧。” 孙秀咽了口口水，全身都不由自主颤抖起来。原来这个皇帝……什么都知道。可是，既然早就知道这些事，为什么要留他性命至今呢？现在把他唤来此处，又是为何？ “石崇大人富甲一方，可你也算为虎作伥许久。你对他的妾室绿珠姑娘垂涎已久吧。那绿珠姑娘的梦靥之术，是你寻人下的吧？” 这一刻，孙秀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惶恐，连连磕头求饶：“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折扇从司马曜手中伸出，抵在了孙秀的额头上，止住了他继续磕头。 “你这是做什么，朕可没有想惩戒你什么。” 司马曜的声音终于恢复了往日般温柔，但反之让孙秀越发害怕起来。他猜不透这位新皇究竟是何打算。 “朕就想问你一句，那石崇石大人，可与当初河间王叛乱一事有关联？” 孙秀愣愣的跪在地上，没有说话。 “你可好好想，只要你想对了，别说罪责可免，那绿珠姑娘……也许也能投入你怀中。” 不消片刻，孙秀就立刻反应了过来，连忙道：“有！有！石崇他和乱党勾结，想要辅佐河间王登上皇位。” “好，孙秀，签字画押吧。你可一定牢记住今天这番话了。”司马曜从袖中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字据，仿佛今天这一切都在他计划之中。 待孙秀画好押，司马曜才撑着自己虚弱的身体起身走向窗边，轻吹哨声。紧接着，就有黑衣人出现在司马曜面前。 这人本是恒玄派出保护司马曜的影子卫之一，可如今司马曜可以彻底收买了他，不让他向前主人恒玄汇报司马曜的踪迹，足见司马曜的能耐。 “你去告诉恒玄，这次赈灾他处理的很好。接下来，就该让他……” “喏。”影子卫得到命令后，悄无声息的又消失在客栈房中。 床底，狐不归仿佛感觉司马曜的视线往自己的方向投来，他吓得连忙闭紧双眼。 这个男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286.第286章 连环计(4) 34： 侍卫以及宫人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前几日，恒玄大人还勤勤恳恳在宫外赈灾，如今像是抽了风一般非要硬闯御书房不可。 首领老太监几乎要朝恒玄跪下来，他扯着嗓子喊：“恒大人，你如今是皇上面前的宠臣，如今何必非要犯得圣上大怒呢？” “犯圣上大怒？”恒玄抬脚就把老太监踹翻：“皇上爱民如子，天子脚下发生地震，如今皇上却反常的接连好几日没有上朝。我有必要怀疑是不是你们对皇上做了什么！” 话落，恒玄不顾阻拦一把推开御书房大门就往里面冲了进去。 果然，御书房里并没有司马曜的影子。 老太监大喊惨了惨了，整个人几乎要昏蹶。 就在这个时候，司马曜派出传话的影子卫终于出现。 “公子。”影子卫恭恭敬敬跪在地上。 “公子？我可不敢当。青黛几次联络你，你都没有传来消息，如今还当我是公子？” 面对恒玄的咄咄逼问，那名影子卫并没有胆怯，不谦不卑道：“皇上有口谕。” “说。”恒玄强忍住心中的怒火。要不是碍于这人已经归属司马曜，他早就已经一掌下去要了他的性命。 “皇上如今以公子你的身份在洛阳城中，他说今后几日灾情恐怕还会源源不断，恒家钱财全在扬州，无法全盘顾及到。公子若觉得‘手头紧’，大可朝着洛阳首富石崇动手。” 看到这场面，老太监早已经大致有数，唤着其余宫人们齐刷刷往御书房外退去，不敢偷听到半点不该他们知道的事。 恒玄上前一步，手指在书桌上轻轻敲打。 对石崇动手吗。 石崇怎么说也是洛阳首富，普通罪证之下石家怎么可能轻易扳倒。 看出恒玄的疑虑后，影子卫吐出两个字来：“谋逆。” 恒玄倒吸一口凉气。谋逆？石家家大业大，绝对不会做这种蠢事。没想到司马曜不过出宫几日，就有这样的收获吗。 “我知道了，你去给皇上复命吧。” 话落，影子卫行礼就离开。 恒玄并没有就这样快离开御书房，自从司马曜手握皇权后，他越发看不透这位故交好友。寻思之际，恒玄的目光无意瞥见在书桌上摊开的书籍与纸笔奏折。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恒玄忍不住上前。 那是负责观天象的钦天监所呈上的奏折。 “臣夜观星象，察觉灾星现身，恐白露过后初九之日，会有地震灾祸。不久之后，其余灾祸也连连不断，实在令臣担忧不已。” 恒玄只觉得自己手脚冰凉，惊得说不出话来。他立刻再翻看其余的内容。 那是司马曜在查看的历代钦天监所著的《天官书》，里面都有详细记载每朝每代的天灾人祸。 “曜……曜居然……” 曜居然早就知道这场地震会发生？！ 地震发生的十日后，中秋佳节。 虽然百姓们还没有从这场天灾中彻底缓过劲来，可似乎没有影响到石府的寻欢作乐。 287.第287章 连环计(5) 眼看着石府家丁们正忙着张灯结彩，无端冒出了一大群士兵将整个石府给团团围住。 大街上，陪着身体稍有好转的司马曜出来转转的由心，有些茫然的看着这一幕。 “这是怎么了？”她有些不解。 司马曜朝着由心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那么多人凑热闹，我们也上去看看就是了。”说着，司马曜已经极其自然的牵起由心的手往人多的地方挤去。 石府的大门口，原本春风得意的石崇早已经被士兵拉出来，跪倒在自家的大门口。 “罪臣石崇，当初勾结反贼，谋逆造反，现证据确凿，充其所有家产，灭其三族！” 由心仔细一看，这宣圣旨的人正是孙秀。 “造反？！冤枉啊，臣是冤枉的！”石崇大喊着要见皇帝，可谁人会给他这个机会。平日里，石崇就为富不仁，而今皇上得民心，一听他曾想要协河间王谋反，那些围观的百姓们也纷纷咒骂起他来。 “我是冤枉的，冤枉的，孙秀，你一直贪恋绿珠美貌，一定是这个原因诬陷我对不对。” 孙秀犹如得势的小人一般嘲讽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来人，把那绿珠也带出来，本官到时候要单独好好审一审她！” 没一会，那绿珠也被士兵们从府邸中扭送出来。她看到石崇被擒，又看了眼孙秀，立刻就明白了。 绿珠那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在须臾间落下泪来，哭着对石崇道：“是绿珠对不住老爷。” 人群中，由心气得说不出话来，她扭头责问司马曜道：“你就让这种人做官？！我看绿珠姑娘好得很，怎么能给孙秀这样的人侮辱了？” 司马曜安抚的摸了摸由心的后背：“可石崇反叛也确实证据确凿，你不要生气，等回宫之后我就严惩孙秀去。” 眼看着石崇和绿珠要上演神情离别的戏码，孙秀不耐烦的唤人将他们分开。 情急之下，绿珠推开抓她的士兵，往石府内的绿珠楼里逃窜去。 石府外，看好戏的人越聚越多，由心被人群挤着。无奈之下，她只能任凭司马曜单手环住她将她护在怀中。 这时候，绿珠已经跑上了石崇刻意为她打造的绿珠楼上。 “老爷——”楼台上，那名娇艳柔弱的女子撕心裂肺的大喊一声，紧接着泣诉道：“是绿珠害了你啊。” 长袖翩跹，绿影如坠花。 没有丝毫的犹豫，绿珠直直的从绿珠楼台上跳了下来。 香消玉殒。 一双纤弱的手瞬间掩盖在由心的双眼前，让她不去看到绿珠坠落下来的那一幕，可那一声巨响，又哪里能遮掩。 由心一张小脸顿时变得煞白。 她与绿珠虽然不熟，但匆匆几面也觉得绿珠为人很好，不曾想区区几天内会发生这样的变化。 司马曜将由心揽入怀中，小声安慰：“由心，没事的，没事的。你随我回宫吧，相信我会护你周全。” 由心紧攥住司马曜的衣襟点点头，道了声好。 288.第288章 尸腐毒(1) 35： 对外宣传重病的司马曜，终于在中秋佳节之后再次上朝了。百官们怀中崇敬的心叩拜在金龙殿内，高呼着万岁。司马曜在朝处政不过短短几月，却重拾了整个晋国的信心。 好不容易处理完琐碎的事，终于盼得了下朝。 “恒玄，你留下。” 司马曜的此番举动并没有引得其他人多怀疑。 风头正盛的恒玄如今赈灾有功，恐怕又是要受到皇上的嘉奖了。 皇宫内，宫殿外。年轻的君王走在前头，恒玄不紧不慢的跟在他身后。 “石崇的钱财已经全部抄入国库，其三族的男子也皆抄斩。”恒玄恭恭敬敬的汇报着这几日自己的工作。 司马曜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正好两人已走到御书房前，司马曜反倒忽的止住了步子。 “恒玄。” “臣在。” 司马曜用余光看向恒玄，声音明明温雅平缓，可又无形之中带着压力：“朕假借你的名义，用恒家的珊瑚树去赠予石崇的时候，意外发现，那珊瑚树实在谈不上什么珍宝呢。” 恒玄心中咯噔了一下，但没有开口说话。 只听司马曜接着道：“石家不过区区洛阳首富，你恒家好歹是晋国首富。听闻地震时国库空虚拿不出钱财，是你恒家接济的？还有这御书房，也是你恒家出的力修葺？难道……你一直在对朕隐藏你恒家真正的财力吗？” 司马曜话音刚落，恒玄立刻跪倒在地上：“皇上明鉴，恒家对晋国对皇上绝无二心。” 司马曜盯着下跪的恒玄看了好一会，才大笑着伸手拍了拍恒玄的肩膀：“阿恒，你这是做什么，我难道还会怀疑你的忠心不成？行了，我知道你也还有许多事要忙，下去吧。” “是。”恒玄犹豫着站起身，想要告退，但又忍不住问了句：“皇上，那孙秀……” 司马曜眼中有杀意渐涌，但一瞬间又消散无踪：“杀了。” 他既然是叛贼，又自动招供，哪里还有留下的道理。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恒玄不再多问，说了声遵旨后就匆匆退下。 看着恒玄身影彻底消失在自己眼前，司马曜才转而问贴身太监：“皇后呢？现在何处？” “回禀皇上，淑太后得知皇后昨夜回宫后，今儿一早就把她唤入长寿宫了。对了……皇上，有件事老奴得告诉你。” 太监在司马曜眼神示意下，接着道：“皇上你假装病重这几日，淑太后擅自做主给皇上你纳妃了。” 司马曜没有再细问，他有些头疼的揉揉太阳穴，道：“去长寿宫。” 在由心离开的这些日子，司马曜内心挣扎许久，终究还是不愿就这样放手。他知道，恒玄在追回由心方面不会尽心尽力，所以他早就私下派人去搜寻由心。在得知由心消息后不久，正好钦天监呈上奏折，说这几日有天灾发生。 他瞒着恒玄，瞒着所有人悄然布下了连环计。 虽然早就知道有灾情发生，但这时候司马曜不能就这样公布天下，让洛阳城的百姓们早有防范。 289.第289章 尸腐毒(2) 虽然早就知道有灾情发生，但这时候司马曜不能就这样公布天下，让洛阳城的百姓们早有防范。百姓死的越多，他事后安置处理得越妥当，就越容易聚集民心。 可是……仅仅这样并不够。 国库空虚，光有民心是没有用的。 他要开始对那些财大气粗的世族下手。而洛阳最好的对象，就是石崇石家。 在司马曜调查的过程中，让他没料到孙秀和石崇的爱妾绿珠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再加上由心和绿珠常在同一间酒楼听说书，正可谓天都在帮他。 司马曜最先派人在朱一堂那买下了所有的糕点。果然，绿珠慷慨赠糕。而不愿亏欠他人什么的由心破了绿珠的咒。紧接着，由心入石府也是顺理成章。 自己被羞辱，那也是司马曜早就算中的。 恒玄对自己没有展露真正的财力，石崇又极爱炫耀，一定会当众打他脸。而后由心施展灵术制造混乱，他料定了天灾的时间去追由心。就连那护住由心挡下滚石，也在他算计之内。否则，那石头怎么只砸到他流血不止，但并未重伤他的地步。 龙辇上，司马曜缓缓睁开眼，一双漆黑眸子让人无法参透。 很好。不过是借助了一场天灾。他得了民心，灭了石崇，填充了国库，追回了由心，还顺便敲山震虎警告了恒玄。 而今他不过受了区区皮肉之苦，算是赚了。 接下来，他只有权衡好由心和自己母妃就足够。恒玄说鱼和熊掌不能兼得，如今他皇权在手，翻云覆雨不过一句话的事，他偏要鱼和熊掌兼得不可。 只是……不知母妃与由心为何，似气氛始终很是诡异，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 司马曜用手指撑在太阳穴上，依靠在龙辇之中。 虽是伤脑筋，但他一定也能处理好。 ※ 由心素来是不喜欢淑太后的长寿宫的。 那里总是焚着一股浓烈的香料，又极其阴冷。她在那不需要多待就会浑身不适。可偏偏，淑太后是司马曜的生母。这个淑太后也不知为何，还总是喜欢针对由心。可现在，淑太后既然下了懿旨召见，她总没有推辞的道理。 更何况……她先前一怒之下丢下凤玺离宫，多少一定传到淑太后耳中。烂摊子，总是要收拾的。 生怕由心又意气用事闯出什么祸来，青黛再三叮嘱：“皇后，如今那新妃的事已定，你千万不要与太后起争执，凡事忍一忍，点头就好。” 由心只将青黛的话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应和着就往长寿宫里走。 长寿宫内，淑太后身侧，只见有女子眼柳眉，粉腮红润，素齿朱唇，穿一身浅色绸裙，显得身姿娇小，分外惹人怜惜。一看到由心气势汹汹走入，她便立刻露出担忧的模样看向淑太后。 淑太后柔和的拍了拍女子的手背安抚：“不要怕。”紧接着，淑太后又用另一种语调口吻问道：“皇后这些天玩的可痛快？” “多谢太后挂心，由心玩的很是痛快。” 290.第290章 各藏心事(1) “多谢太后挂心，由心玩的很是痛快。”见淑太后没有赐坐，由心行过礼后也没客气，自顾自在一侧坐下，默默观察宫殿内的气息。 “张贵人，别一直杵着不说话啊，皇后又不会吃了你，快见过皇后。” 看着那娇弱的美人朝着自己行礼，由心看不出喜怒道：“算了，行礼就用不着了。张贵人今后就多来长寿宫走动吧，也算替本宫尽孝道了。” 淑太后眉眼一敛，将茶碗放置在桌上，看似温和实则咄咄逼人：“皇后，不是哀家针对你。你说这皇宫外，好山好水的，你又何必非困在一方狭隘的皇宫之中呢？” 淑太后一边说，一边起身走到那巨大的香炉边上。袅袅烟气弥漫在淑太后身上，将那浓烈到过分的香味沾染在她衣袍之上。在旁人无法看出的幻影里，淑太后的影子一点点蔓延开，好似张牙舞爪吞噬人血肉的妖怪。 可是这一切，那张贵人并没有察觉到，其余宫娥也察觉不到。 只有由心，看似漫不经心抬手轻抚自己手腕上的玉镯，实则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果然，这个淑太后有问题。如今终于是露出了马脚？ 曹冲不动声色的释放出鬼煞戾气，两道黑影在脚底以影子的形势纠缠厮斗，彼此压制与威慑。 “该说这句话的，应该是我吧。”由心露出一丝挑衅的笑容，威严不减分毫：“你是什么东西我不管，你要在外面胡作非为也罢。可如今在皇宫里我的眼皮子底下与我作对，可就有些过分了。” 淑太后猛的转过头，嘴中似发出低声的咆哮，紧接着一双眼散发出幽冥般的绿色光芒。 这边由心和淑太后早已经剑拔弩张，可张贵人以及宫娥们眼中，丝毫没有察觉到这一幕的变化。 对峙了好一会后，由心听闻曹冲喊了句小心后，立刻一跃而起，不过瞬间，原本由心所坐的地方已被强烈的尸腐毒给缠绕，椅凳皆幻化成恶心的黑色泡沫水。而此时张贵人还是一脸茫然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由心想不明白，先前淑太后虽然不喜欢自己，可也算把自己的“身份”隐藏的极好，怎么这次自己刚刚回宫，就迫不及待暴露自己的身份。 既然对方已经出手，由心顾不得多想，揽月摘星带着劲风而出，直击淑太后。 让由心诧异的是，淑太后并没有躲。 好似海浪一般的飘带狠狠击中了淑太后的胸膛，声闷响过后，淑太后硬生生撞在了香炉之上。而先前所有的幽冥气息，退散全无。 在旁人眼里，这一幕无疑是由心气不过淑太后擅自给司马曜纳妃，一怒之下出手打了淑太后。 由心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还没来得及缓过神，就已经被人一把推开。 “母妃！快来人，宣太医，快！”恰好敢来的司马曜简直不愿相信这一幕。他亲眼看到由心将自己的母妃打伤。 “不是这样的……曜……”由心这时候百口莫辩。 （我也不知道我拟大纲的时候……为什么司马曜戏份那么多…………但是你们一定会爱上他的……吧。？） 291.第291章 各藏心事(2) 由心话还没说完，先前一直娇滴滴的张贵人已经哭得梨花带雨扑到司马曜身边：“皇上，可是吓死妾身了啊。皇后她……皇后她与太后一言不合，竟动起手来。” “曜，淑太后有问题！她根本就不是你……” “住口！”司马曜跪坐在地上拥着昏迷不醒的淑太后，怒不可遏。他对着由心大喊道：“由心，我说过我绝对不会爱上其他妃嫔。母后她不过担心子嗣，你何必心怀这样重的怨恨？她与我们不同，她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妇孺啊！” “司马曜你这个蠢货，这个人根本就……” “住口！”司马曜又一次呵斥住由心。 那是由心第一次见司马曜发这样大的火。 就连曹冲，这时候也劝着由心：“由心，你还是先出去吧。” 眼看着长寿宫宫娥、太医乱糟糟忙碌起来，由心只得忍着委屈咬牙转身离去。 36： 椒房殿里，诸多宫娥大气都不敢出一下。谁都知道今天事情闹大了，都在说皇后打伤了淑太后，导致性格温顺的皇上都震怒。 静谧的庭院中，由心趴在石桌上闷闷不语。 一只火红的狐狸跳上石桌，逗着由心道：“由心，你这是做什么，不就是打伤了太后嘛，大不了就不当皇后了呗。” 由心她喃喃：“可是我啊，是真的感觉到太后身上不对劲。不信你们问曹冲！” 这个时候，小白也跳上圆桌，很是认真的解释：“其实由心你也不能全怪病秧子。后来我和狐不归一起偷偷潜入过长寿宫，真的没有你说的那幽冥气息。” “怎么可能！”由心激动起来：“我和曹冲都感觉到了。曹冲对幽冥的东西极其敏感，不可能感觉错……”由心说着说着，声音道小了起来。 也不知长寿宫到底怎么回事，每次她从那出来，曹冲就十分不适。那和淑太后匆匆交手后不久，曹冲就负伤许久没有出现。 “淑太后一定有问题。” 看着由心这般肯定，狐不归懒洋洋伸了个懒腰，用平缓的语气道：“可是听闻司马曜好不容易与淑太后团聚，你这样无凭无据怀疑，他当然也不会信啊。你和淑太后不合已久，这是宫中的人都知道的事。” 由心没有再说话。狐不归的意思她也明白，毕竟如今只是她一家之言。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能在这么快的时间，将气息全部消散好像不曾出现过一般。 “其实……由心啊。”狐不归用后脚挠了挠脑袋，狐狸耳朵微颤，有些犹豫道：“由心，你没想过离开吗。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还要留在这，你又不像贪图钱财权势之辈。我始终觉得，司马曜不是你的良人。” 狐不归又想到那天在床底看到听到的那一幕。 由心终究是涉世未深。 他和由心好歹也算相识一场，知道由心心性单纯，不想看由心最后落得悲剧收场。 由心摇了摇头，打消自己心中的念头，转而去看一直心不在焉的小白：“喂，小白，你这几天是怎么了，怎么怪怪的？” 292.第292章 各藏心事(3) 小白回过神，有些尴尬的跳起身，将自己的视线从天空中收回。 “呐呐由心。”小白蹭到由心身边，任凭由心摸着他光滑的皮毛：“你有没有觉得好像总有一只鸟雀在跟着我们？” 听小白这么讲，狐不归和由心都朝着它视线望去——空无一物的枝头。 “鸟雀都很相似啊，你想多了吧。” “可是……”小白还想辩解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庭院的拐角处，有小宫娥完美的隐秘了自己的气息，监视着由心几人的一举一动。她并没有发现在自己的身后，也被另一个人给监视着。 ※ 半月挂枝头，夜色悄然而至。 从御膳房偷吃完的狐不归拍了拍自己圆滚滚的肚皮。那个小白总是和他抢食，今天终于让他吃了个饱。 矫健的狐狸蹿出宫，正准备往椒房殿而去，却又忽的止住了步子。 ——这气息，好奇怪。 不好！ 狐不归正要躲，哪里还来得及，早已经被生擒住。 “你你是谁！快放开本大爷。你知道本大爷是谁吗，是你们皇后带入宫中的降兽啊……” 任凭狐不归怎么叫喊，对方都没有理会。也不知走了多久，对方才将狐不归像丢麻袋一样狠狠丢掷在地上，摔得它龇牙咧嘴。 “皇上，这只狐妖已经捉来了。” “很好，你退下吧。” 狐不归哆嗦了一下，缓缓抬头看去。在它面前的正是司马曜。 “你、你想做什么。”他自觉地没有哪里得罪过司马曜，这是要杀狐灭口？ 御书房内，司马曜合上手中的奏折，眉眼柔和，语调轻柔：“先前在客栈，你听到我与孙秀的谈话了吧。” “没，没有，我什么都没听到。”狐不归连连摇头。他毫不怀疑司马曜会在这杀了他。 司马曜没有说话，只是一步步走向狐不归，狐不归绝望的闭上双眼，想用自己那点雕虫小技换取逃生的机会。奇怪，他平时妖术虽然差，可不至于这么不灵验啊，刚才被追踪的时候也是这样……怎么使不出劲来。 “别白费力气了，你在御膳房偷吃的东西里，我早让人下了药。” 听到这番话后，狐不归只觉得脚底一软，就跌倒在地上。 这个男人真的好可怕，所有事情都在他预料之中吗。 “你如此为由心着想，我很欣慰。可是由心身边有一只小白就足够了。你放心，我不杀你。我也需要一只忠心耿耿的降兽。” 狐不归睁开眼，满是不解的看向司马曜：“你要将我收为降兽？你想让我帮你监视由心？” 司马曜点了点头：“当然你可以拒绝，但是后果……” 狐不归不再说话，好死不如赖活着，由心……对不起了。 与此同时，皇宫的另一处，几个黑影却在筹谋着另一件事。 只见一个妙龄女子被捆绑着狠摔在地上，待她挣扎着露出脸后，才借着月光依稀能看出是那位张贵人。 青黛眼中略有犹豫，转而对着月色下那满是富贵气息的男子道：“公子，她毕竟是皇上的妃子，这样恐怕不好吧。” 293.第293章 各藏心事(4) “有什么不好的。”恒玄满不在乎的走到张贵人面前蹲下，单膝跪地状抬手死死捏住她的下巴：“我只问你一遍，你若有半点隐瞒……我让你今生都别想再见到皇上。” 张贵人口中被塞着一团布，泪眼婆娑楚楚可怜的模样。她认出了恒玄，也不敢造次连连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乖乖听话。 恒玄见状，才取下她口中的布，然后问道：“白日里皇后真的是无故伤了太后？太后没有任何异样吗？” “是，恒将军，妾身不敢有隐瞒。那时候聊的好好的，太后走到香炉旁，皇后突然就出手了……” 张贵人的模样不像是在撒谎，后面的话恒玄也不想再听下去。他站起身将布条随手一扔，对影子卫道：“把她送回去吧。” “公子……”青黛走到恒玄身侧，看着影子卫把张贵人带走后才说：“公子，皇上那边不得不防范了。他不仅在我们影子卫中设下眼线，连皇后那都布下了奸细。兔死狗烹，我们……” 恒玄的表情似有些无奈。 由心若是想退，一个人潇潇洒洒离开皇宫就好。可他如何退？恒家那样大的家业，那么多的人，他怎么退？ “放心吧。”恒玄像是在安慰青黛，也像是在安慰自己：“晋国看似现在一片平和，实则波涛暗涌，曜不会这么早铲除我的，我对他还有利用价值。至于淑太后，确实有问题。是我的过错，当初太过心切没有调查仔细就将她送入宫中。” 夜风之下，青黛和恒玄并肩而立没有说话。 两人就这样静静站了许久，恒玄叹了口气：“青黛，如今朝局诡异，如果我真发生什么不测，你切记不要愚忠，管自己保命就好。” “公子……”青黛眼睛一红，几乎带着哽咽。 37： 此时，远在秦国的秦国丞相府邸，有黑衣男子独自坐在屋檐上，寂静无声。他好似与夜色巧妙的融合在了一起，正如他的情感一般，让人难辨是否真实存在。 夜空中发出扑啦的鸟雀扇翅声。 嗣九重单手撑在砖瓦上，另一手则垂放在弯曲起的膝盖上。听到声音后，他立刻将原本垂放的手伸起。没一会，就见到一只夜枭准确无误的停留在他手臂上。 “你回来了。” 夜枭没有说话，只是扇动着翅膀作为回答。 这是嗣九重的降兽。当初他用这降兽作为和丞相的消息传送，一旦秦国有难他就可以及时出现。自从他来到秦国后，就一直派出夜枭在由心周围盘旋。 “她……怎么样了。” 鸟鸣声下，嗣九重毫无阻碍的听懂了夜枭的话语。 “和司马曜争执后出宫了啊……倒像是她的脾气。”嗣九重并没有发现，此时自己的薄唇竟有丝丝笑靥。 “又回去了吗？没事，那就说明司马曜纳妃不过是个幌子，她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嗣九重并没有发现，此时自己一颗悬着的心安然落地。 “淑太后啊……”嗣九重并没有发现，此时自己的眼眸中染上了担忧。 294.第294章 谢至(1) 也不知和夜枭聊了多久，嗣九重少有的温柔模样摸了摸夜枭的脑袋，然后道：“辛苦你了，接下来麻烦你继续看着她过的可好。” 夜枭“啾——”了一声，离开嗣九重手臂后冲下房檐俯身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夜深了，四处却静谧到可怕。 嗣九重没有离开，只是悄然无声的将手放在背后的剑鞘之上。 似是刀光剑影闪烁，无数黑影犹如毒蛇蹿出。不知它们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也不知它们是什么时候埋伏于此的。 嗣九重没有慌乱，拔剑的同时有暗蓝色光芒水纹在剑身闪烁。灵力划过处，将包围他的黑影斩杀。 紧接着，一声兽鸣，麒麟破水而出。它长蹄落地，震得整个都城都好似为之一颤。 自从回到秦国后，多少次了，都被步步紧逼追杀。 麒麟护在嗣九重身侧，挡住那些隐秘在黑暗中看不清真身的傀儡。 嗣九重眼中杀意渐起，将视线在黑夜中扫视。在锁定目标后，他以极快的速度闪到黑影之中，他一边用剑砍杀呼啸而来的黏稠妖物，一边用另一只赤手就去抓黑影中一物。 傀儡们的黏稠占有剧毒，可嗣九重并没有躲，只是运转灵力，硬生生就用雷电将那些黏稠烤得撕拉作响，并将那些毒液挡在灵力之外。 一声惨叫，黑影中一个木偶被他就这样拽出来。 这一刻，听到动静的丞相府邸灯火通明，家仆以及丞相家眷们纷纷举着灯火跑出来。 嗣九重并没有被外界的声响影响到，举剑就将那拽出来的木偶砍成两段。那木偶犹如活人般发出一声惨叫后，从房顶跌落到地上。摔地后，它竟还挣扎了几下，这才无了声息。 木偶被斩后，本还在和麒麟对峙的黑影们瞬间消散在空气中，再也寻不到踪迹。 看到这一幕，嗣九重才唤回了麒麟，跃下屋顶。 “殿、殿下。”秦国那位齐丞相早已经脸色煞白，他心有余悸的看了眼木偶，来到嗣九重身侧：“殿下没有受伤吧。” 嗣九重看了眼自己赤手去抓木偶的手，竟有些黑色的粘液粘在了他手上，哪怕用灵力去烧灼，也无法将它们驱散。 他不动声色收起剑，将手故意放置到背后，看了眼那齐丞相后道：“放心吧，我没事。” 齐丞相连连摇头，遣散了围聚过来的家眷家仆后，这才对嗣九重说：“殿下，是老臣的过失，没想到你来到秦国的这些日子，没见到皇上也就罢了，反倒屡遭杀身之祸。” 嗣九重没有责怪齐丞相，反倒是安慰他：“我无妨，我至少还有灵力在身。倒是你的家眷、同僚……” 王位之争，从来就不易。 “殿下这话的意思……难道这几日的事，与太子殿下有关？”齐丞相在朝多年，又怎么会猜不到，只是他一直不愿去承认相信罢了：“太子殿下怎么会做这些事，皇上可是一直禁用灵术的啊，何况太子殿下不过普通人的资质……” 295.第295章 谢至(2) “恐怕你们的太子殿下，已经通了外敌了。” 嗣九重说的毫无波澜，仿佛这一切与他根本就没有关系。 这几天的交战下，他分明察觉到了那于吉以及谢至的气息。这两人……难道有什么牵连？不过这样也反倒让嗣九重松了一口气。如果他们两人在一起，并虎视眈眈着秦国，也就意味着远在晋国的由心不会受到牵连了。 ※ 宋国国师府，身着紫衣华裘坐在床榻上的谢至猛的吐出一口鲜血来。 嗣九重……这次竟轻而易举的将他柏奚斩杀。 房间另一侧，黑袍中隐秘的于吉带着讥讽看了眼谢至，并未对谢至的伤势有丝毫关心。 谢至咬着牙忍着痛站起身，走到于吉面前单膝下跪：“师父，徒儿办事不力，又叫那嗣九重……” 于吉上前一个甩袖，黑色的煞气席卷而出一把将谢至打翻在地。 “废物！”沙哑的声音里，难掩怒气，“又叫我白白损失了如此多的傀儡。” 谢至连嘴角的血渍都顾不上擦，恭恭敬敬的低头：“师父，那嗣九重的灵术太厉害了，不在五行之内。就连他的灵兽……我们也奈何不了他。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非要和嗣九重过不去？清河公主不是在晋国吗。” 于吉恨铁不成钢般的瞪了眼谢至，用那低沉嘶哑的声音道：“他师父月八重与黄月英是师兄妹，如果由心出事，嗣九重一定会出手相助。嗣九重这人本身也不该出现在这世间，早早除了就是。不念这个妖星……生下的女儿还想翻云覆雨不成。” 谢至对于上一代的恩怨并不太了解，只是他自幼被于吉收养，于吉说什么，他就去做什么。如今他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也是于吉让他坐上的。没有于吉，他恐怕早已经死了。如今既然师父要杀嗣九重，哪怕拼上了性命，他也无怨言。 突然，于吉和谢至二人都警惕的望向屋外。 “呵呵。”于吉阴阳怪气的笑了一声：“今晚可真是热闹。谢至，你好好招待客人，她可是重要的一枚棋子。” 说完，于吉黑影一晃，消散在房内。 谢至强忍着痛楚站起身，才抬起衣袖擦拭去血渍，玲珑就已经破门而入。 “皇后，你这深夜来访，可有点不合礼数。”在他人面前，谢至又恢复了那高高在上的国师姿态。 如今的玲珑，正是宋朝皇帝刘聪六宫之中最宠爱之人。 她一袭红裙，眉宇间手绘的牡丹花花瓣直入眉间，整个人美艳的不可方物。 这时候的玲珑，哪里还有半点当初不喑世事的模样，就连气势也变得完全不同。那性感的嘴角轻扬，浮出一丝诱惑人心的笑意，渡步到谢至身侧。 “国师大人怎么如此狼狈？” 谢至笑着后退几步，远离玲珑。这女人太可怕了。 当时他虽也觉得玲珑长得貌美，但实际并未过多留意。后故意引她入宫与嗣九重闹翻，本来他还担心一直生活在谷中的玲珑会不适应后宫的明争暗斗。 296.第296章 天灾人祸 当时他虽也觉得玲珑长得貌美，但实际并未过多留意。后故意引她入宫与嗣九重闹翻，本来他还担心一直生活在谷中的玲珑会不适应后宫的明争暗斗。不曾想……她如鱼得水般的在君王身侧承欢，将后宫之术运用自如。为了得到这滔天的权势，她俨然变成一朵有毒有刺之花。 “皇后这时候应该好好陪伴在皇上左右。皇后难道不担心，皇上醒了寻不到你？” 听到这番话，玲珑抬袖掩嘴娇笑一下，紧接着眼中光芒一闪，立刻变得阴狠无比：“国师大人，你这伤，是我师兄干的吧？早些时候我就提醒过你，我入宫只想铲除由心，对付晋国。你们绝对不可以伤到我师兄。” “如你所见，我并未伤到你的师兄。”谢至不想与玲珑起争执，寻了椅凳坐下后给自己倒了杯水，顺便也给玲珑倒了一杯。 他这些天为了对付嗣九重耗费太多灵力了，可偏偏又吃力不讨好，几次都是自己受伤。 玲珑跟着走到谢至身边，抬起手指轻拂那茶杯的边缘，但并没有喝。 好一会，她语调中满是落寞道：“你伤不到我师兄的。” 茶水滋润着谢至干涩的喉咙。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喉间腥味上涌，连连咳嗽，竟喷出鲜血来。 看到这一幕的玲珑显然也是吓了一跳，很快的她就反应过来，上前一步后抬手就按在谢至额间。 “你、你要做什么！” “不要动！你这是想死吗。”玲珑呵斥着谢至，但灵力并未停止施展，“你五行之术是土吧。放心，我乃火灵，火灵生土，对你有利而无害。” 玲珑自幼就替嗣九重疗伤治疗，谢至的伤势虽重，但并没有到足以让玲珑惊慌失措的地步。 重伤的谢至有些虚弱的看着玲珑。 “你怕我死吗？”为什么这个女人眼中，有一丝关心和担忧。 “你不会死的，我师兄曾比你伤的严重许多，我都没让他死。” 原来如此……谢至觉得自己有些可笑。是啊，像他这样的人，怎么会有人关心生死。他倒有些羡慕起嗣九重来。 “不要白费力气了，你与师兄当面对战都不一定有胜算，何况是操控木偶。”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放心，明天我同意皇上出兵晋国。”谢至笑道：“就当是回报你今天帮我疗伤。” 38： 晋书记载，司马曜重返皇宫后，立年号太宁。 太宁第一年，就有四王造反，攻入皇宫斩杀太后贾南风。司马曜携皇后刘氏以及大将军恒玄平定内乱。 后，司马曜虽勤勤恳恳勤政为民，一改贾南风以及前几任君王昏庸模样，可偏偏天降灾祸，洪涝、蝗虫、泥石流等天灾不断，就连洛阳皇都都有地震发生。 紧接着，宋国突然停止了与秦国的征战，改攻晋国。一时间，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晋国那气势恢宏的金龙殿内，群臣唾沫飞扬争论纷纷。 “皇上，陇南一带蝗虫灾害严重，如今正是秋收之际，该立刻调拨粮食去救济才好啊。” 297.第297章 真面目(1) “皇上，陇南一带蝗虫灾害严重，如今正是秋收之际，该立刻调拨粮食去救济才好啊。” “皇上，灾民是小，宋国举兵是大啊。我们此时应该调拨银两增加兵马反击才是。” “万万不可，我晋国哪有实力和宋国打？万一宋秦联手如何是好，不如求和啊皇上……” 眼看着朝廷上乱成一团，一直都没有说话的司马曜终于龙颜震怒，呵斥道：“都住口！” 一时间，鸦雀无声。 “救灾？朕如何不想救灾？！可是先前从石崇府邸抄来的钱财早已经用完，先王以及贾南风的大肆挥霍又使得国库连年赤字，用什么去救灾？！迎敌？朕如何不想去迎敌？！可经历四王叛乱，兵马损失惨重，新兵刚刚入伍，正是青黄不接之时，如何去迎帝？！求和……哈哈哈求和？！我堂堂晋国，正统血脉，居然要去求和？！” 朝堂上，官员们都低着头没有说话，有几个有血性的官员还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 皇上是个好皇上，可这样大的烂摊子，如何收拾？ 司马曜眼中满是疲惫。他坐在龙椅之上犹如俯视冥冥众生的神，可他只是个凡人。他抬头看着那辉煌的大殿。先帝也好，贾南风也好，曾耗费多少钱财在这宝殿上。他们可曾想过，自己的挥霍无度将后人的他坑害的这样惨。 “皇上。”一直不曾开口的恒玄看到司马曜这幅模样，终于是忍不住了，他上前一步走出来道：“百姓固然重要，可如果晋国被攻陷，国将不国，百姓还不是活在水深火热里？倒不如将国库中仅有的钱财拿去招兵买马。” 司马曜目光灼灼的看向恒玄。 他最不愿的，就是牺牲那些黎民百姓。 当初为了笼络民心，他选择隐瞒灾情这做法已让他心痛不已。没想到如今，上苍将他逼到如此境界，让他无法救济灾民。这仿佛是上苍在报复他一般。 司马曜无奈的点了点头：“就按照大将军说的去办吧。退朝。” 官员们或是叹息，或是心痛的退离开朝堂。司马曜无心去听那些官员究竟作何评价，他独自一人孤独的在龙椅上坐了很久很久。 他究竟该如何是好。 “曜。” 司马曜疲惫的抬头望去，这才发现恒玄一直站在大殿中没有离去。 “曜，我会派遣兵马将扬州恒府的钱财运往洛阳都城，以救国难。放心，灾民不会有事的。” 司马曜没有想到恒玄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他张口想说谢，可突然发现他和恒玄之间的身份已然悬殊，那句谢字无论如何是不能说出口也无法说出口了。 晋国的前朝乱成一团，后宫也没好到哪里去，一副剑拔弩张之势早已经持续好久。 后花园中，张贵人和皇后二人狭路相逢，引得两边的宫娥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谁都知道皇后打伤太后后，就受皇上冷落。可是皇上也并未对皇后有过什么实质性的处罚，如今究竟什么态度还不好说。 298.第298章 真面目(2) 谁都知道皇后打伤太后后，就受皇上冷落。可是皇上也并未对皇后有过什么实质性的处罚，如今究竟什么态度还不好说。至于张贵人，一直就有淑太后撑腰，狂妄的态度根本没把由心放在眼里，好几次都在宫中扬言说司马曜要废后一事。 张贵人来来回回打量由心好一会后，反之笑着行了个礼道：“见过姐姐。” 由心并不想和这位张贵人有什么纠缠，瞥了她一眼后径直就想离开，不料对方并不想就这样罢休，伸出手臂就将由心拦住：“姐姐这是急匆匆要去哪，皇上已经好几日不曾召见姐姐了吧。反正也是闲来无事，不如陪妹妹逛一逛？” “我可不记得有你这么个妹妹。让开，否则当日打在淑太后身上的招式，可就要再次上演了。” 张贵人干瞪着由心看了眼，她确实是亲眼目睹了由心的能耐，也听闻过由心与司马曜齐心大败叛军的事迹。以她之力，哪是由心的对手？ 由心也不再多言，直接就撞过张贵人的手臂扬长而去。 秋日的阳光温煦的很，大片金灿灿的光芒落在地面。晋宫里最繁盛的古树枝头，有少女坐在那枝干上。她的脚悬挂在半空中一晃一晃，一身繁华拖沓的衣饰倒与她如今的行为格格不入的很。 这坐在树枝上的不是别人，正是刚与张贵人交锋过的由心。 “由心，若是这宫中待的不快，不如回隐世之地去吧。若你没有玩够，再去其他地方游历一番也是不错的。”曹冲实在是不愿看自己的胞妹如此闷闷不乐，现身安抚道。 由心摇摇头：“怎么能这样离开。淑太后身上的气息这样诡异，一定和于吉脱不了干系。” 曹冲不再多言，他没有去戳破。虽然由心只字不提司马曜，但他明白由心心中一定是也在意司马曜的。 由心那长长的飘带从手臂上垂挂下，铃铛伴随着风声发出好听的声响来。 “曹冲，如果当初是你继承大统，你会像司马曜或者曹丕那样吗。”赶尽杀绝也好，猜忌多疑也好。 “当初你受曹丕奸计染上鼠疫，爹爹其实是可以替你报仇的吧。可是他为了所谓的江山与天下，最终还是原谅了曹丕。这才是导致娘亲心碎离开的原因啊。爹爹与娘亲这样恩爱，可爹爹终究是负了娘亲的。” 由心的声音是这百年来少有的孤寂。司马曜的变化她不是没有感受到，可是她又能如何呢。 曹冲不知道该说什么去安慰由心，只能静静站在树枝上，陪伴着由心看那一抹被树叶切割成无数片的光影。 也不知沉默了多久，忽的，只见好几道金光突然从地上投掷而来，伴随着金光之下，有猎豹呼啸而出。由心一惊，还没反应过来，那只豹子已经驮着恒玄跳跃到树枝上来。那枝桠本来就不粗，被这么一折腾，瞬间摇晃起来。紧张的由心用双手死死拽着树干大吼：“恒玄！树干要断了，要断了！” 299.第299章 真面目(3) 金钱豹上，稳稳坐着的恒玄一如既往地纨绔世子模样。他一见由心被吓得面色惨白，竟是放声大笑起来：“臭丫头，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快跪下求饶，我就放了你。” 这时的曹冲早已经消散回由心体内。由心一手紧握成拳，咬牙切齿的看着那幼稚万分的恒玄。 晋国兵权交到这家伙手中，真的不会完蛋吗！ 恒玄看由心一直没有说话，还以为她是被吓傻了，露出得意万分的神情道：“好啦，本世子不逗你玩了。你看看你这几天都成了深闺怨妇啦，整天耷拉着个脸，来……” 恒玄话未说完，由心的揽月摘星已经出手，一下缠住恒玄的靴子与小腿处。那金钱豹来不及反应，由心已经旋转而起跳到更高的树枝上，而恒玄整个人都被倒挂着扯下了金钱豹后背，整个人凄惨的在树枝上飘飘荡荡。 “由、由心！快放我下啦。快来人啊，快救命啊！”恒玄发出杀猪般的吼叫，引得经过的宫人纷纷停下步子看着这一幕，可他们哪里敢去搭救这位倒霉的大将军。 “由心，有事好商量对不对，欺负你的是司马曜又不是我，你有本事找他去啊。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我可是看你闷闷不乐专程想逗你开心一下啊！” 由心才不去搭理恒玄的叫嚷，拽着飘带的手一挥，那恒玄整个人就晃荡起来。 “啊！——由心，别，别动。我的靴子要掉了，万一你飘带没拽紧，我这张英俊潇洒的脸摔到地上怎么办。” “恒大人，你不是很能耐嘛？”由心挑眉，捉弄恒玄的这番举动也稍许消散掉了她心中的阴霾。 不过一个分神，原先一直伺机而动的金钱豹逮住了机会就朝着由心扑去。由心连忙就收回那飘带去击金钱豹。蓝色与金色撞击在一起的瞬间，那金钱豹被打落回原先铜钱的模样跌落。与此同时，一声闷响，恒玄在树下摔了个狗啃泥。 “由——心——！” 听着恒玄暴跳如雷的大喊，由心嘿嘿一笑，唤着那飘带到半空，踩着就如凌波仙子般逃离而去。恒玄也没有就此罢休，揉了揉那摔肿的脸从袖中再次甩出新的铜钱来。金色的豹子须臾间幻化出来，驮着恒玄追着由心而去。 39： 皇宫之上，宫人们就眼睁睁看着他们堂堂的大将军和皇后在宫殿之上追逐打闹。砖瓦飞舞，一片狼藉。 也不知追逐了多久，由心随意在某偏僻的废殿处落下。 “不、不玩了。”由心大口喘着气朝恒玄摆了摆手：“你这家伙，怎么有那么多铜钱在身？！”她好不容易打落一只豹灵，恒玄很快就又召唤出一只。可怜她只能用自己的双腿在揽月摘星上飞舞逃窜。哪像恒玄，丝毫不用出力。 “这就想喊停？！”恒玄得意洋洋的模样极其欠扁：“本世子可没玩够呢。” 由心哼了一声，唤出灵火就想出招，哪料恒玄这次豁了出去，将他那一整袋的铜钱都往空中甩去。 300.第300章 真面目(4) 由心哼了一声，唤出灵火就想出招，哪料恒玄这次豁了出去，将他那一整袋的铜钱都往空中甩去。无数铜钱碰撞在一起发出脆响，散发出来的灵力就要围困住由心。由心连连后退，突然撞到了什么。 尚未反应过来，由心整个人就往后跌去。慌乱中，由心甩出揽月摘星拽住恒玄，哪知冲劲太大，非但没阻止自己继续往下掉，反而把恒玄也连累的一起往下坠去。 虽是受了由心牵连，但恒玄还是极有风度的将由心护了一下。结结实实掉在地上后，恒玄率先落地，这次摔得是个四脚朝天。而由心，因为恒玄在坠落前细微的举动，反而是摔在了他身上，并未受什么伤。 “哎呦。”恒玄疼得龇牙咧嘴。毕竟是娇生惯养长得的公子哥，皮肉娇嫩得很。 由心有些不好意思的站起身，将恒玄扶起：“还真是多谢了，想不到你听够义气。” 恒玄闷闷的看了眼由心，还沉浸在屁股开花的疼痛中。 由心环视四周，这才发现他们是坠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古井之中。但那古井许是因为荒废太久，里面并没有水残留。 由心试着挥了挥揽月摘星，可并不能够到井口：“惨了，没想到这井这样深，只能等小白睡醒发觉我不见来寻我了。” “既来之则安之，在这坐着休息下呗。”恒玄很自然的从袖中取出火石，想看清井下的模样。那火花忽明忽暗的亮起光芒，突然恒玄大喊着尖叫一声，吓了由心一跳。只见恒玄哆哆嗦嗦的伸出手指去：“有！有残骸啊！” 由心往恒玄指的方向看去。 是一截已死之人的断臂。那手臂看起来像是失了水分一般干枯掉，手臂上残留的还是宫人的服饰。 由心心中隐约有什么不好的预感，再加上身侧的恒玄一直乍呼呼，忍不住道：“恒大将军，之前你看到尸体也没见你反应那么大。现在好歹我才是女子，你别抢了我的戏份好不好。” 恒玄撇了撇嘴：“你这小丫头懂什么，我之前是因为碍于曜在场，故作坚强好不好！” 由心扶了扶额。这家伙……果然有断袖之癖吧。 由心极其同情的拍了拍恒玄的肩膀：“你放心，我会好好替你保守这个秘密，不会让曜嫌弃你。” “啊？！” 好一会，恒玄才反应过来，大喊大叫到：“由心！我才不是断袖！” 由心没有理会恒玄，撞着胆子上前，隐约觉得那古井内的岩石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哪里有问题。恒玄见由心不理会自己，也不再叫叫嚷嚷，恢复了常态走到由心身侧。 “有问题。”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后异口同声道。 恒玄拿着火石仔仔细细看着古井内壁，其中一处明显光滑于其他地方，没有尘埃也没有青苔。他先一步由心出手，往那处按去。果然，那个地方的石块竟是一个机关。 伴随着石块按下，原本明明是古井深处的内壁，却变成了一道石门轰然打开，紧接着，就有血腥的恶臭味铺面而来。 301.第301章 真面目(5) 看着这一幕，由心和恒玄两人谁都不想最先踏进去，可偏偏又同时抱着极其强烈的好奇心。 “你进去。”由心用眼神示意道。 恒玄慌乱摇头：“你进去！” 两人僵持了好一会，由心才道：“你数一二三，我们一起进去？” 恒玄勉为其难的点点，清了清嗓子：“一……” 他才刚开口，由心已经不动声色后退一步，然后抬脚就在恒玄屁股上狠踹，让他猝不及防的往前连跌好几步。 “由心！” “嘿嘿，没事没事。”这时由心才跟着往里走：“我毕竟要担心有没有什么暗器的嘛。” 恒玄气得咬牙切齿。怎么每次在这臭丫头面前，自己总是那么惨。 两人往前没走几步，就见有火把残留。恒玄用火石点亮了火把，这才借着略微明亮的火光看到让他们震惊的场面。 是尸体。 堆积如小山的尸体。 与当初他们进入炼药池的场景无二。唯一不同的，就是炼药池的尸体都已变成骸骨，而这里的尸体都是失血后皮肤干枯褶皱的模样。 “晋国的先王们究竟在做什么，留下那么多奇奇怪怪的密道，又有那么多尸体堆积！”恒玄对于眼前这一切难掩愤慨与惊讶。 “不。”由心摇头：“你应该说于吉究竟在晋国皇宫干些什么。” 很明显，她感受到了于吉的气息。消散已久的于吉气息。 两人壮着胆又继续往深处走去，那些尸体无一不是失血而亡。他们脸上的惊恐绝望神情展露无遗，暴露下火光中。 似是察觉到由心的不适，恒玄有些迟疑的抬手揽在由心肩头，并将另一只手中的火把挪远，尽量不让由心看清那些尸体。 40: 幽暗的地下宫殿，堆积起的尸体散发出令人作呕的阵阵气息。恒玄与由心两人壮着胆往前走去。 “恒玄，你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了吗。”由心有些紧张的紧拽住恒玄的衣袖。 恒玄点头：“好像是……哭声？” 这种地方，怎么会有哭声。 两人疑惑的往前走着，越是往里走，那些尸体也渐渐少起来。寻着那哭声，两人竟看到了一个地下的小型监牢。 似察觉到有什么动静，由心从恒玄的怀中蹿出，就往那方向而去。 “由心！”恒玄对由心这冒冒失失的行为担心不已，喊了一句，但并没能阻止由心。 只见由心飞快的来到某牢房前，里面蜷缩着的人正是之前发出哭喊的女子。她见有人突然出现，吓得惊呼起来，几乎疯癫。 “恒玄，你快过来，这里还有活人！” 恒玄加快步子来到由心身侧，借着火把看清了牢房中的女子。从女子衣着上可以判断出她是宫中的一名小宫娥。可是这名宫娥已然神志不清，一见到活人就疯疯癫癫大喊大叫起来，嘴里一直嚷嚷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有鬼啊。鬼！” 恒玄将由心往后拉了一步，将火光往监狱其他地方照去。 ——还有活人。 ——但严格来说又不是活人。 302.第302章 真面目(6) 那些奄奄一息，已经如同之前他们所见到的尸体一般的宫人。他们甚至连哭喊的力气都没，双眼浑浊无神的倒在地上，苟延残喘。原本芳华正好的年纪，如今一张张脸皆是老妪模样。 恒玄隐约觉得奇怪，抬手就将那门劈开。 “恒玄，你要做什么。” 没有理会由心的发问，恒玄入内后，仔细检查着那些垂死的宫娥。 “她们脖颈上都有伤口，像是被吸了血。” 说罢，恒玄又从怀中取出匕首就在那些上有一口气息的宫娥手臂上一划。由心走到他身边，蹲下身看了好一会，才见恒玄费力的从她们手臂里挤出血液来。 “天啊……”由心不寒而栗：“这是被活生生取了鲜血？是谁，谁要这些血。” 恒玄淡然的将匕首收起：“这里的气息这样浓烈，你与她交过手，应该比我更清楚。” “淑太后？！” 恒玄没有接话，只是静静看着由心。 “我早就说过那淑太后有问题，你们都不信。曜被迷了心智也就算了，你也不曾帮我说一句话！”由心愤懑的瞪着恒玄。 本来由心只是随口抱怨两句，谁知恒玄一本正经的解释道：“我何尝不知道淑太后有问题，我派到淑太后身边的宫娥消失的速度，比当初在贾南风那被察觉、发现的速度要快数倍。本以为是漏出了什么马脚，后来才知道，是长寿宫中所有的宫娥消失的速度就不同寻常。”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告诉曜？” “由心。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你难道不明白？曜对我已有戒备，我难道要告诉他我安插了眼线在太后宫殿？那么他的身边呢，是不是也被我安插了眼线？何况淑太后当初是我发现的，是我送入宫的，万一曜迁怒责怪，我该如何是好。” 恒玄的这番话，让由心不知如何作答。 恒玄与司马曜的情谊是她看在眼里的，当初的嬉笑打闹，难道只不过是逢场作戏？又或者说……天底下的君王其实都是如此的。 忽然，一直没有做声出现的曹冲戒备道：“快藏起来，有人来了。” 恒玄和由心虽然诧异为何他们没有听到声响，但还是立刻反应过来。 恒玄立刻将火把丢掷在地上将火灭去后，拉着由心往尸体堆积的角落处躲藏而去。这时候，曹冲也散发出鬼煞之气，将两人出现过的活人气息给掩盖掉。 黑暗之在，一切静谧的可怕。明明没有脚步声，可分明就有人在一步步靠近。伴随着人影飘荡而来，暗青色犹如鬼火般的灯光一路自己亮起。果然是淑太后。 那淑太后的状态与寻常不太一样，她双眼呆滞得厉害，走路的姿势也十分诡异，好似僵尸般不自然。她有些费劲的四处嗅了嗅。奇怪，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劲。 由心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让自己不发出声响。 平日里，她还敢与淑太后叫板争斗，可如今看到淑太后这幅模样，反倒是被吓住了。 303.第303章 夜闯长寿殿(1) 突然，淑太后好像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弯下腰低声发出嘶鸣，那犹如鬼怪一样的声音，吓得由心汗毛都竖了起来。而恒玄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那衣服早已被汗水浸湿。 随着淑太后的嘶鸣声里，淑太后的皮肤也渐渐起了变化。 那些掩盖住本就不太自然的脂粉一点点脱离，原本苍白到可怕的脸上出现了一块块的尸斑。紧接着，就有阵阵强烈的尸臭传来。她不再耽搁，直扑那已经吓得疯癫的宫娥那。 可怜那名小宫女，哭喊着不要杀我，可哪有什么用呢。 淑太后一把抓住宫女的脖颈，低头就死死咬住那白嫩的脖颈，大口大口吸着鲜血来。青色的灯火在地风里摇曳，仿佛此处是修罗地狱。 也不知过了多久，原本一直蹬着腿挣扎的宫女终于没了气息。 淑太后将宫女丢在地上，麻木的抬手擦拭掉嘴上的唇。她喃喃开口，声音仿佛鬼魅：“还要更多的血……更多的血……” 她一边说，一边转过身一步步离去。这个时候，她的动作虽然僵硬，但显然比先前好了许多。 一直过了许久，由心和恒玄两人都不敢动弹。显然他们都被刚才那一幕给吓到了。 两人刚想说话，远处又传来了脚步声与对话声，两人连忙又藏匿起来。 直到对方走近，由心才认出来者，是那个淑太后身边一直趾高气扬的女官，她可没少吃这位女官的苦。 “姑姑，这都第几位宫女了，不过是晚送了一盏茶，淑太后就要……”两个小黄门拖着一位已经昏死过去的小宫女往牢房处走去，对着女官道。 那女官声音虽凶，可脸上也掩不去的无奈：“那能如何，唉，快把她丢进去我们赶紧走吧。” “姑姑，这淑太后如此怪异……就不能告诉皇上吗……我怕，我怕是什么鬼怪啊……”小黄门的声音颤颤抖抖，怕得厉害。 “你知道什么，先前就有宫人偷偷去报，皇上反倒是把那宫人活活打死了！你看看皇后，不也是隐约察觉出什么了吗。如今落得什么下场？皇家的事，我们哪能管那么多。你们也少说几句，免得下一个就是你我啊。” 两名小黄门道了声是后，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将宫女丢入牢房后又拖出了几具尸体往先前的尸体小山上扔去。 等女官几人离开后，由心看了眼恒玄：“不能再隐瞒了，恒玄，你得帮我。一定要让曜知道这件事，这淑太后根本不是他的母妃。就算是，也一定有什么问题了！” “你没听到那几个宫人说的话？！曜早就知道淑太后有问题！走吧，此事我们就当做不知道。”说着，恒玄就要拉由心离开。 由心挣脱开恒玄的手，不可置信的问道：“这是个什么道理？！你没看到这些宫人在白白死去吗？” “没有证据，曜怎么可能怀疑自己的生母？你是知道的，淑太后有能力隐秘自己的气息，我们根本奈何不了她。” 由心气得别过头不想再搭理恒玄，谁知恒玄又开口说：“你本不该是笼中鸟雀，如今格局复杂，你倒不如趁早离开。” 304.第304章 夜闯长寿殿(2) “你这是什么话，恒玄你是要赶我走？！” 恒玄叹了口气：“我是在为你考虑。晋国已然千疮百孔，曜的心思也无法琢磨。” 由心哼了一声，不再理会恒玄，自顾自就往外走。顺着之前女官以及淑太后出现的方向，没一会由心就走出了地下宫殿。等她和恒玄从密道中出来，才意外发现这地方竟然又是之前贾南风的宫殿下！ 已经被荒废的贾南风宫殿，谁曾想到下面隐藏了那么多秘密呢。 见由心要离开，恒玄忍不住又对她喊了句：“由心，你一定不要胡来。” 揽月摘星之下，由心已经飘然而去。 41： 由心回到椒房殿已经黄昏后。青黛等人一脸惊讶的看着全身散发出腥臭味的由心。 小白嫌弃的捂住自己鼻子道：“由心，你这是去哪里了，好浓的尸臭，你是去挖墓了吗。” 由心没有闲情逸致和小白斗嘴，唤了青黛给自己准备热水，洗漱了好久才将身上的尸臭洗去，紧接着整个人累得趴在床上。 “曹冲。” 由心才刚开口唤了一句曹冲，曹冲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阻止道：“恒玄说的有道理，你不该去蹚这趟浑水，司马曜的做法很显然已经代表了他的选择。” “可是……那都是因为我们没有证据证明淑太后有问题啊！曜自然不会轻易怀疑自己的母妃。何况淑太后一定和于吉有什么牵连！” 说着，由心翻身从床榻上坐起。 她和恒玄不过逗留了这么会，身上就沾染了这样重的尸臭，可为什么淑太后没有？她明明就犹如死人一样，脸上都有尸斑出现，为什么可以瞬间隐藏掉身上的异样？ “淑太后身边隐约也有于吉的气息，她一定和于吉或者于吉的式神接触过。可是于吉并没有隐藏死人气息的能耐啊。”由心皱着眉将食指放在唇边轻咬，等等……由心脑海中有画面一闪而过。 长寿殿内，日日夜夜从不间断的香料，曹冲一入长寿殿就灵魂受损被压抑灵力，还有淑太后在香炉前的举动…… “是香料！曹冲，我知道了，淑太后宫殿中的香料也有问题！” 说罢，由心拿起身侧的飘带一跃而起，惊得在她身侧小憩的小白吓了一跳。还没等小白发问，由心已经冲出椒房殿外。 惊鸿般的曼妙身影在夜色中盘旋而出。 由心才落在长寿殿的宫殿顶上，就感受到恒玄的气息出现在身后。 “你来干什么？！”由心扭头瞪了一眼恒玄。 “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听话。” 由心对着恒玄做了个鬼脸，然后得意道：“我知道原因了，是淑太后宫殿里的香料有问题。” 恒玄回报由心一个微笑，意外的没有阻止：“那走，我们下去好好调查一下。”说罢，恒玄已经先由心一步翻身入殿内。 “喂！狡猾，你别抢我功劳啊。”说罢，由心也连忙跟着恒玄进入长寿殿。 才入殿，由心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305.第305章 夜闯长寿殿(3) 平日里她也算常来长寿殿走动了，可今天的长寿殿格外的阴冷，毫无活人气息。 并没有心思去细想，由心一心就想调查那香料的问题。她径直往香炉处而去，在恒玄的帮助下将香炉炉顶打开。一瞬间，香料浓烈的气息扑面而来。 那香气霸道而猛烈，直蹿由心鼻尖。 不过瞬间，由心脸色就变得苍白之极，心跳加速得让她难以言述。她连连后退几步，抬手捂住自己胸口大口大口喘着气。 是曹冲。 由心体内的曹冲因为嗅到这气息，产生了极其难受的反应。而曹冲与由心一体二魄，由心自然而来的受到了影响。 “由心，你怎么了？”恒玄察觉出由心的异样，连忙转身询问。 由心死咬住下唇，单手紧拽胸口。就连她都有那么强烈的反应，那曹冲一定比她更难受。难怪她平时来长寿殿片刻，曹冲就会觉得不适。 “你别管我，那香料让我不舒服，你快查探一下。” 恒玄虽担心由心，但此时没时间耽搁，只好自顾自再次去查探那些香料。他取出一些尚未燃尽的香炉于掌心。这些对由心、曹冲而言犹如毒药一般的香炉，对恒玄却没有丝毫的影响。 恒玄也有些不解其中缘由。 正迟疑，他隐约觉得那些香料中有奇怪的气息蹿动。他闭眼用自己猎豹金灵一探究竟，忽的，他睁开眼转身道：“由心，这香料里有獬豸灵兽的气息！” 獬豸现，百鬼灭。 曹冲如今的状况，其实就是孤魂野鬼罢了。纵然拥有王气，是百鬼之王，那也被獬豸的气息死死压制。 “一定是谢至将自己的灵力注入在了香料之中。一边可以压制你和曹冲，一边可以隐秘淑太后的尸臭。” “獬豸？谢至？是宋国的国师谢至？！”由心喘着气，喃喃：“怎么会这样，当初于吉出手压制曹冲，也是用这气息的，谢至的灵力怎么能任凭于吉操纵自如？” 就在两人不解之际，由心身后猛的飞来什么东西。 “由心，小心！”恒玄一把丢掉手中的香料，扑上前就将由心压倒在地，护在身下。 一具尸体轰然砸到由心和恒玄身侧。 由心定睛一看，是一名宫娥！她的死状与他们之前所见到的那些尸体一模一样。 紧接着，内殿就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一步一步之下，淑太后拽着另一具尸体的长发缓缓走出。从那尸体的衣衫等级中，由心辨认出是之前的那名女官。只见淑太后嘴角还残留着血迹，一双眼睛幽幽犹如鬼魅。 她看到由心后，露出一抹怪异的笑容来：“你们来了。来得正好。我正愁明天怎么和曜儿交代这一宫殿的死尸。” 由心和恒玄都没有料到，淑太后会这样不计后果直接残杀宫殿中的宫娥。 似乎是察觉到了由心的心思，淑太后眼眸一沉，恶狠狠道：“都是因为你，因为你……打伤了哀家。若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重伤至此。” 306.第306章 薨(1) 原本淑太后并不曾想过暴露自己，那香料按理说也能压制住曹冲，不让曹冲、由心察觉。可是没有想到那一天，还是让由心发觉了什么。她更没想到由心就这样不顾身份打伤了自己。 “血……我要更多的血，来维持这个身体。不知皇后和恒玄大将军这样拥有灵术之人的血液，会是多么美妙……” 由心冷眼看着淑太后，她虽然身子不适，但以那天与淑太后交手来看，并不觉得自己会输。 恒玄护在由心面前，语气轻浮：“想吸本大将军的血，也要看你有没有这能耐了。” 虽此时恒玄一副富家子弟的模样，但倒是格外有安全感。 淑太后冷笑一声，抬手轻而易举就将女官的尸体往恒玄那砸去。那尸体好像有千吨重量，飞舞而来。恒玄本想赤手去接，但一旁的由心察觉出端倪，立刻唤出揽月摘星死死缠绕住那尸体。 就在飘带缠绕住尸体后，就有灰黑色的液体从尸体身上流出，沾染在揽月摘星上，发出腐烂的臭气。由心咬着牙忍着痛就把那尸体甩开。 这个时候，原本蓝色清澈的飘带，被液体所沾染的部位，竟变成了黑色。 “那尸体上，藏有尸腐毒。”由心眼中难掩厌恶神色。她先前与淑太后交手见过尸腐毒，当时只是被她巧妙的躲过，不曾想这样厉害，就连她的揽月摘星，都受到了损伤。 见状，恒玄也不敢再小觑淑太后，只可惜他并没有带那宝剑在身，只得从钱袋中投掷出铜钱。 金色的光芒犹如无数金丝线，将淑太后团团围困。 淑太后放声大笑道：“我吸尽了长寿宫宫人们的血，你以为区区雕虫小技能困住我？！” 说罢，她大手一挥，那不知从哪里蹿出来的尸腐毒直迎金色光芒而去。尸腐毒困住铜钱后，一点点吞噬掉光芒，不一会，那铜钱犹如废铁一般落在地上，变成黑色泡沫。 1: 素来趾高气扬天不怕地不怕的恒玄，看到眼前这番景象后，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就在恒玄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他身后幽幽传来男子阴冷的声音：“你退下。” 夜色中，由心一双眸子被血色染红，不止是说话的声音，连举动都完全变了一个人一般。恒玄知道，如今是曹冲占据了由心的身体。 不等恒玄多想，“由心”已经往淑太后那而去，她一边冲过去，一边忍痛抬起右手，将体内的黑龙召唤出来。 长寿宫内四处弥漫着带有獬豸气息的香料，再加上由心和曹冲的灵力之前被嗣九重封印了过半，如今曹冲的每一番举动都要忍受着巨大的痛楚。 黑龙从“由心”手中内凭空而出，紧接着越变越大，呼啸盘旋着就去缠绕淑太后。淑太后也不敢分神，加重了尸腐毒的瘴气与之相抗。明明都是幽冥间的气息，如今厮斗起来并没有互相退让分毫。 巨大的冲击之下，轰然一声巨响，长寿殿的屋檐房顶都被掀了起来。 307.第307章 薨(2) “由心”和恒玄两人匆忙往殿外躲。 一直退到外面，由心眼中的血色才一点点消失，她捂着胸口贪婪的喘着气。 这番动静之下，自然而然引来了宫中巡视的侍卫以及宫人。 由心和恒玄不敢分神，死死盯着大殿方向。瓦砾之中，似乎还能看到起伏的动静。果不其然，一双苍白的手从砖瓦里伸出，胡乱扫去坠落在自己身上的废瓦。 淑太后的身躯摇摇晃晃，勉强从废墟中爬出，她那华服上沾满了尘埃与血迹，精心盘起的发钗也不知在何时掉落，发丝凌乱的散落在肩头。 “由心，恒玄……”曹冲用极其虚弱的声音道：“趁现在，快！” 恒玄没有犹豫，施展出全身的灵力。金色光芒犹如布下了天罗地网。由心顺势将自己的心火缠绕在罗网之上，层层叠叠压制着淑太后而去。 只听有人大喊一声“住手。” 金龙从天而降，硬生生将由心和恒玄两人弹开，摔得他们二人都差点负伤。 “母后！”司马曜匆匆赶来，阻拦下他们后，就往倒地的淑太后那而去。他蹲下身将淑太后一把揽在怀中，神色紧张：“母后，你没事吧。” 淑太后愣愣的看着司马曜，挣扎着抬手拂过他脸颊后，将头依靠在司马曜的肩头。 “你放心……母后……没事呢……”说罢，淑太后嘴角浮出一丝诡秘的笑意。 “曜！小心——”由心喊着要上前，可显然已经迟了。 淑太后犹如野兽一般张开嘴，毫不留情的咬在司马曜的脖颈之上，贪婪的允着滚烫的帝王之血。 “曜！”恒玄几乎暴走，将袖中仅剩的铜币砸出。 一声惨叫，淑太后被十几枚铜钱纷纷击中在身躯之上，这时候司马曜也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逃离。他抬手捂着脖颈，鲜血顺着那白哲的指尖不断流下。黑色的尸腐毒在伤口处蔓延开来，让司马曜脸色煞白。 只听那淑太后极其痛苦，几近于撕心裂肺的大喊着，她面色狰狞，大口喘息。 “曜，曜儿……”她伸出手，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母后……” 眼看着司马曜要被再次迷惑，由心急的不知如何是好：“曜，不要过去，她根本就不是你的母后了！” 宫殿的废墟之上，妇人身上的尸腐毒一点点退散，似耗尽她毕生力气。 “曜儿……曜儿……快，快杀了我。”淑太后抬起头，眼中满是绝望。 “母后？！”司马曜眼中满是不忍，他单手捂着自己脖颈上的伤口，跌跌撞撞就想往淑太后那走：“母后，我一定会救你的，一定可以救你的。” “曜儿，趁母后还有些许神智，快杀了我！”原本凶狠万分满是戾气的淑太后，这时候终变成司马曜口中那柔顺模样。她眼角竟一点点流下血泪来：“曜儿，你能有今天，母后很欣慰。可是……母后已经做了太多太多错事了……” 她当初被贾南风囚在地牢，奄奄一息终究含恨而亡。就在她带着那份恨意不肯离开之时，有个黑袍人出现了。 308.第308章 大乱(1) “你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很快他就可以夺回大权了。你不想看看他治下的盛世江山？你不想和他共享天伦之乐？” 她怎么会不想。可是，已死之人，也可以有这样的奢望吗？ “自然，只要你……付出一点代价。” 她越发觉得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 渐渐发出尸臭的身体。渐渐浮现尸斑的身体。极其渴望鲜血的身体…… 直到现在，她竟连自己亲生儿子都下手了。她变成了一个怪物，吸人鲜血的僵尸。 “曜儿……求求你，杀了母后吧。”淑太后说着，脸上又隐约露出狰狞之色。她强忍着嗜血的冲动大喊：“杀了我，杀了我啊曜儿！” 司马曜哽咽着从袖中挥出自己的折扇，朝着淑太后而去。他将淑太后拥在怀中，紧接着用那看似孱弱的折扇锋利无比的刺穿了淑太后的胸膛。 黑色的血液，从淑太后胸口的窟窿中流出，她瞪着双眼，嘴角却浮着笑靥。 “对不起，曜儿。” “对不起，让你生在了帝王家。” “对不起，母妃不曾为你做过什么。” 终于，她一点点垂下那一双布满尸斑的苍老手臂，再也没了声息。 “母妃——！”夜色之下，年轻的君王绝望的仰头大喊。 于吉！ 于吉。 我司马曜与你此仇不共戴天。 忽的，司马曜毫无征兆的整个人直直的往地上倒去。 “曜？！”恒玄和由心最先反应过来，同时往司马曜那冲去。 恒玄扶住司马曜，在看到他脖颈的伤口后立刻脸色大变：“糟了，是尸腐毒，曜中了尸腐毒！” 2： 司马曜做了很长的一个梦。 梦中，他刚刚扳倒了贾南风，以最盛大的典礼迎回了自己的母妃。 梦中，他将最好的锦衣玉食都给予淑太后，他再不用看自己母妃对宫人们卑躬屈膝，再也不用看自己母妃在深夜一次次啜泣。 “母妃，你等着，有朝一日，曜儿一定让你不必担惊受怕。” 床榻上，司马曜手指微动。 “母妃……” 子欲养而亲不待。 纵然他如今贵为一国之主那又怎么样？ “曜？你醒了？”床榻一侧坐着的一夜未眠的由心欣喜的看向司马曜，将他扶起后问：“你现在觉得如何？” 司马曜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由心许久。 “曜？” “由心……”司马曜眼中毫无光彩可言：“你可怨我。明明母妃已经三番四次露出马脚，我却一昧的装聋作哑。” 由心不自然的扯开话题：“算了，别提这些了。” 司马曜没有停下来，继续道：“其实我早该察觉到的……早该察觉到我母妃已经死了。只是我自己不愿承认这个事实罢了。当时有宫娥哭着对我说，皇上，太后有问题，她吸人血啊。我没有细查，反倒是将她杖毙了。我寻思着……吸血又如何，杀人又如何。只要我母妃一直在我左右，不管什么代价……我都甘愿……” “不要说了，曜，不要说了。” 司马曜垂下头依靠在由心肩头。由心只觉得自己脖颈间有冰凉的液体滑落。 是曜……哭了吗。 309.第309章 大乱(2) 由心抬手放在司马曜的后背之上，轻声安抚。这时候，先前的芥蒂早已经一扫而空。 “我爹爹去世的时候，我也很伤心……但是爹爹在临死前对我说，由心，你不要难过，早晚有一天我们会在另一个地方相遇。曜，你想哭就哭吧，但是你要相信，你母妃一定在某处看着你，等着你。” 从最开始无声的落泪，到抽噎，再到犹如小兽般强忍住内心悲痛的低鸣。司马曜的悲痛再无法抑制。 伴随着喘息声，由心只觉得司马曜的呼吸声越来越重。 “曜？！” 由心抬头看去，只见一直压抑着情绪的司马曜面色极其痛苦的俯下身，连续不断的咳嗽起来，紧接着，竟是喷出一大口墨黑色的血来。随后，他整个人都朝床榻上倒去。 “曜？！来人，快来人啊。” 一听到由心的喊叫，殿外的恒玄以及太医纷纷奔进来。 几个太医围拢在司马曜身侧又是把脉又是用银针探寻，好一会，才有人颤颤巍巍道：“皇上本就体质孱弱，先前吃下千年人参片勉强压制住病情……如今中了尸腐毒后后又气急攻心，原先好不容易镇住的气息……又……又……” 恒玄根本不给那太医机会慢慢把话说完，他一把拽住太医的衣领吼道：“你少在那叽叽歪歪，说！皇上现在是什么状况。” “除非是再找到千年人参，否则……药石无灵。怕是要……” 原本站着的由心听到这番话，整个人都无力的坐到床榻之上。 恒玄气得将太医一把推倒在地，下令道：“来人，传我大将军的军令，举国搜寻千年人参精！青黛，影子卫呢，影子卫也统统都派出去！” 殿内此时本就已经乱哄哄，门外又传来总管太监慌张的声音：“恒玄大将军，不好了，不好了。” “何事。” 那太监几乎连滚带爬的跑到恒玄与由心面前，噗通一声跪下后气喘吁吁道：“最新急报，宋国的军队已经攻下了我们晋国的一座城池！陇南一带的灾民等不到赈灾，也纷纷起兵造反了。” 恒玄看了眼尚在昏迷之中的曜，似下了重大决定一般，咬牙道：“我来着手处理这些事。” “这……”总管太监有些犹豫的看向由心。要知道司马曜无子嗣，此时此刻最容易发生叛变内乱。万一恒玄就此把持朝政，司马家的江山可就岌岌可危了。 由心看了眼恒玄后，立刻做出判断：“就依恒将军说的做，传我懿旨，皇上重病，朝中事务全权交给恒将军。如今最重要的就是找到千年人参，其他的事……” “其他的事，我也会处理好。”恒玄接过由心的话，似给她吃了定心丸一般。 由心点点头，对恒玄没有露出丝毫的怀疑。 ※ 自从司马曜中了尸腐毒后，他的状况时好时坏，偶尔也会精神一些。他一旦有些许力气，就会操劳前朝的那些大事。虽然恒玄和由心刻意隐瞒，可多少还是让司马曜知道了一些。 310.第310章 “天穴”钥匙(1) 床榻上，司马曜勉强撑着精神与由心谈着对话。无意中，司马曜正好瞥见了由心的揽月摘星，有些奇怪的问道：“这飘带……怎么变成这样。” 由心将飘带叠放放在手心，满是无奈。先前为了救与淑太后对峙的恒玄，她的飘带也染上了尸腐毒。后来毒性虽然散去，可揽月摘星似受到了损伤，原本淡蓝色的飘带上染着一层层的黑色瘴气。 “这是我爹爹送我的飘带呢……说得倒是好听揽月摘星，这下可好了，揽不了月也摘不了星了。” 司马曜浮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抬手摸了摸由心的脑袋。他还想说什么，却意外被殿外的小黄门打断。 “皇、皇上。张贵人来了，怎么拦都拦不住。” 小黄门话刚说完，那张贵人已经冲了进来。这些日子，由心他们几乎要把这位张贵人给抛之脑后了，没想到她自己送上门来。 “皇上。”一见到司马曜，那张贵人立刻扑到床头，哭得梨花带雨：“皇上，他们都拦着臣妾不让臣妾来探望你，臣妾实在是关心则乱，所以硬闯了进来。如今看到皇上安好，臣妾也就放心了，任凭皇上你惩罚吧。” 司马曜并没有什么力气与张贵人纠缠，见由心没有什么反应，这才对张贵人道：“罢了，你退下吧。” 见司马曜不责怪，张贵人欣喜道：“多谢皇上。对了皇上，那淑太后的宫殿如今一片焦土无人打理……不如臣妾亲自带人去修理一番？毕竟淑太后对臣妾很好……”说到这，张贵人还偷偷往由心那瞥了眼。 由心又好气又好笑。这个张贵人，看来是想拿自己与淑太后的关系做文章了。 司马曜也不想与张贵人多纠缠，挥手道：“行，就依你吧。” 3： 秋意渐散，寒意渐浓。秋去冬来，天气眼看着一日日变冷，对司马曜的身体是越发不利了。 天蒙蒙亮，椒房殿里，青黛刚替由心换上厚厚的冬装，就听闻恒玄求见。 由心立刻就迎了出去，见到恒玄就问：“如何，有千年人参精的消息吗？” 恒玄满目愁色的摇了摇头：“前几天徐州来报，寒潮灾害频发，希望朝廷开仓赈灾。宋国如今也已经破了好几座城池。这样下去……恒家纵然家财万贯，也只能解一方水火。” 由心垂下头，心中似在挣扎什么。可终究没有说出那番话来。 远远的，有宫人慌慌张张跑来：“皇后，皇上病发，你快去看看吧。” 由心的心咯噔了一下。 “这是怎么回事，前几天皇上的病情才不是稳定了吗？！是受了风寒？你们谁让皇上擅自离开宫殿的！”一向好说话的由心大发雷霆。 “小的……小的也不知啊。”宫人吓得瑟瑟发抖，勉强跟着由心的步子道：“这些天皇上精神一旦好转，就往炼器房而去，也不准人跟随。” 炼器房？ 由心心中虽有疑惑，但也没有多问，对着恒玄道：“恒玄，我去看看曜如何了。马上就要早朝了，你去处理前朝的事务吧。” 311.第311章 “天穴”钥匙(2) 恒玄虽然担忧司马曜的身体，但前朝肯定因为寒潮以及战乱的事乱成一锅粥，他必须出面去处理。 他犹豫再三，才说了句：“好吧，你放心我一定会再加派人手去搜寻千年人参精下落。” 由心没有再多言。 千年人参精，哪是那么容易搜寻到的。前两次她和恒玄能找到人参精，她现在回想起来都有些觉得过于顺利。 宫殿内，司马曜费力的睁开眼：“由心……” 司马曜本就身子不好，如今他不但一脸苍白毫无血色，一双手摸上去根本已经没有什么肉感。看到司马曜这幅样子，由心差点就要落下泪来。 “由心，我自幼就体弱多病，病情也反反复复。可从未感觉过像这次这样……” “你放心，恒玄和我一定会找到千年人参精，我们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司马曜浮出一丝笑靥。 自从他中毒后，如此温暖的笑容反倒多起来。就好像他又一次脱离了君王这个身份，不需要去猜忌什么。 “我知道，你们寻不到它了。” 他怎么会没察觉，人参精为他两次续命，本就已经有违天理。 “贾南风已除，待我死后，把王位传给司马家有能耐之人。由心……天大地大，随你自在而去。倒是这晋国的黎明百姓，我终究愧对了。又是天灾又是战乱，我竟无能为力……” “曜，你身子都已经这样了，就不要再想其他的事了，好好休息吧。” 司马曜摇头：“天灾频频，我终究愧对这天下，愧对晋国百姓……” 听到司马曜这番话，由心张了张嘴，几番挣扎后再也忍不住了：“曜，我有一件事要要告诉你……我，我不是汉朝皇室之人，我是曹氏后裔……” 司马曜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由心会对自己坦白，但立刻做出反应伸手握住由心，虚弱道：“我知道呢……我早就知道了。你那重明玺，就是先祖一直苦苦追寻的‘天穴’钥匙。可所谓的曹氏宝藏与长生不老，恐怕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 司马曜当初在祖庙中看到的信函里，并没有提到宝藏以及长生不老之说。他虽忌惮由心的身份，但也没有多想过什么，只当由心不过曹家的后人罢了。 由心一惊，她没想到司马曜早就怀疑自己是曹家的人。但紧接着就低下头咬了下下唇，喃喃：“不……曜。我就是你先祖司马炎一直在找的那个清河公主。手握天穴钥匙，握有长生不老秘密的清河公主。” 这一回，换司马曜震惊了：“你说……什么？” 床榻边，由心对着司马曜敞开心扉娓娓道来：“我父亲是魏武帝曹操，我娘亲不念是曹操的正室丁夫人。我姨母不忘，就是当年蜀国大将赵子龙之妻……长生不老的秘密，不是来自曹家，而是来自我娘亲不念和我姨母不忘。她们二人，皆有窥探世间的能力。” 由心顿了顿，看了眼司马曜后继续说道：“没人知道她们的身份……” 312.第312章 “天穴”钥匙(3) 由心顿了顿，看了眼司马曜后继续说道：“没人知道她们的身份，但当年一直流传着一句话，‘得天女者得天下’。她们通晓古今事，更熟知未曾发生过的事。至于长生不老的原因……是因为她们各自拥有的一块玉石。后来我娘亲为了让我活下来，把玉石让给我了。这也是最后接导致娘亲消失在世间的原因。” 司马曜张着嘴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太匪夷所思了。 那也就是说，由心已经活了百年？！ “我爹爹给我留下这的这枚重明玺，并不是外界传言的能连接天界，更没有什么不老不死的药。只是我继承了娘亲的玉佩。姨母不忘曾预言，魏蜀吴终将被他人取代，爹爹恐我一人孤单在世无依无靠，就铸造了这重明玺，保我千秋万世无忧无虑，不为钱财烦恼。” “由心……”司马曜加重了握着由心手的力道：“可是由心……我喜欢你，不管你什么身份，我都是喜欢你的。什么宝藏，什么长生不老……” 由心低头看着手心的重明玺，眼中有泪光泛起：“曜，我去开启天穴。里面有爹爹给我留下的金银珠宝无数，拿着它们一定可以渡过晋国的天灾。” 原本一直为天灾而烦恼的司马曜终于是舒展了眉头，他激动的问道：“由心，你愿意不去计较司马家与曹家的恩怨来帮我？！” “姨母也好，师父也好，在世时都说过，我身体特殊，不可干预王朝更替。何况……”由心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双眼脉脉的看着司马曜。何况她如今是这样喜欢这名男子。 “等等。”司马曜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心跳的飞快，他没有想到，祖祖辈辈们追寻的秘密，终在他这解开：“你刚说你娘亲把玉石给了你，所以你可以长生不老？那玉石有两块对吗？！” 司马曜的话让由心一愣，紧接着她从床榻上猛的站起，难掩心中的喜悦道：“曜！还有一个办法，还有一个办法可以救你。姨母曾经负气将她的玉佩斩一为二，后来她为了留下来与赵云在一起，又把那玉佩丢入了河中。赵云费尽心思，只寻回来半枚。也就是说，姨母的另外半块玉佩还留在这人世间！” 若是能找到那半枚玉佩，不但可以解除司马曜的尸腐毒，还可以让司马曜与由心一样，长生不老！ “曜，你等着，你一定等着。我这就去让恒玄找那半枚玉佩。”说着，由心就往宫殿外奔去。 殿内，司马曜和由心都没有发现，屋顶上有一只夜枭匆匆扇动着翅膀，往秦国方向而去。 晋书记载，太宁二年，皇帝司马曜在皇后的建议下下旨，举国搜寻半块晶莹剔透的小石头。百姓只以为司马曜是为博红颜一笑，不顾天灾人祸，劳民伤财。一时间，民间对皇上、皇后都怨声载道，他们却不知是这一切是由心在与命对抗，与运对抗。 恒玄虽然不解其中缘由，但终究是放任由心的这番做法。 313.第313章 “天穴”钥匙(4) 恒玄虽然不解其中缘由，但终究是放任由心的这番做法。 成千上万的白色玉石被送往宫中，又被送出来。 不是…… 不是…… 都不是…… 4： 因为打斗而一片狼藉的长寿宫，终于在张贵人的修葺下复原。 长寿宫内，张贵人独自一人漫无目的地走着。 因为长寿宫死的人太多，许多宫娥都把此处已经当成了禁地。而如今，张贵人硬着头皮撞着胆子前来，无非是一个目的——她深知司马曜与淑太后感情极好，如今她就希望能从淑太后寝宫搜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诸如司马曜幼时的事也好，平时的喜好也好。 毕竟淑太后死了，她能依靠的也就只有自己了。她可不想就在这宫闱中老死。 张贵人在长寿宫里兜兜转转，意外是进了一间类似藏书阁之类的小楼。里面的东西并不像是淑太后遗留下的。奇怪…… 书房中，张贵人百般无聊的随意翻看着，并问身后跟随的老嬷道：“这地方以前是谁居住的？” 老嬷思索了一会，有些不太肯定道：“曾听说开国皇帝司马炎在此居住过，当然可能其余一些先帝的东西也会被放到这来。” 张贵人的视线在架子上的一本旧书札上停住。那书札仿佛已经有许久的历史，早已破旧不堪。她忍不住抽出打开一看，竟写着司马懿三字。 司马懿？！…… 怀着强烈的好奇心，张贵人继续翻阅下去，可里面的内容却让她大失所望。 “什么嘛……这记载的都是什么东西。” 奇怪的玉玺。 奇怪的玉佩。 奇怪的丹书文字。 翻了好一会，才有断断续续的字句出现。 “主公曹操，下令焚毁所有关于清河公主的事迹……恐继承丁夫人之能，长生不老……” 张贵人连忙往下看，下面的字迹竟变了。她仔细辨别，才发现变成了司马炎的口吻。很显然当年的司马炎不知从何处得到这手札后，在司马懿的字里行间推算出自己的猜测来： “依先祖所留手札，可断定曹家握有长生不老之术，藏匿于天穴之中。曹奂小儿妄想夺回皇权，从清河公主处骗来重明玺。重明玺亦天穴钥匙。天必有长生不老的秘密以及曹操留下的宝藏。清河公主恐已活在人间百年。公主名讳……由心？！” 由心？！ 和当今皇后同一个名字？！ 张贵人惊得不由自主张大了嘴，她想到了民间一些传闻。说皇后是刘氏公主，又会灵火之术。 难道……是同一个人？！ 张贵人将手札放在自己胸口，依稀可以感受到那狂跳不止的心跳。 不……她不能让由心在这后宫中为所欲为下去。可是以司马曜和由心的感情来看，她根本没有办法插手啊。 这时候，张贵人脑海中突然有一个人的脸一闪而过。 他？！对……借他之手一定可以铲除由心。 ※ 朝堂之内，恒玄揉着太阳穴一脸疲惫的从里面退出来。自从司马曜中毒，他代为执掌朝政之后，大臣对他的非议就很多。还好……还好由心一直都站在他这一边，曜也没有对他有过什么怀疑。 （九重戏份很快就多起来了=-=在此之前，求推荐票求评论求留言求各种，让我看到你们热情好吗~~） 314.第314章 嗣九重的担忧(1) 只不过，到现在为止，恒玄都想不通为什么由心突然又让他去搜寻什么玉石。 “公子。”见到恒玄出现，在外等候的青黛立刻迎了上去。 “怎么了？你怎么在这个时候出现。”见到青黛，恒玄有些慌张起来，生怕是司马曜的病情加重了之类。 “张贵人来找我……说……有要事与公子谈谈。” 恒玄挑眉：“哦？青黛，你跟在我身边这么久，难道还不明白我的心思？以后这等小事就不要来告诉我了。” 青黛似乎早就料到了恒玄这般反应，看着恒玄离开，上前几步追上他后匆忙道：“她说此事关乎皇上性命。” 果不其然，恒玄立刻停下了脚步。他回头盯着青黛看了许久，才咬牙切齿般吐出一句：“她若敢以此事开玩笑，我就将她碎尸喂狗！” 说罢，恒玄挥袖转变方向，跟着青黛而去。 人迹罕至的长寿宫内，张贵人已经等候多时。她看着恒玄那冰冷万分，丝毫没有外界传言的纨绔模样，心中暗喜。她就知道这个恒玄不是一般人，一定能为她所用。 “恒大将军，你可算来了。听闻你最近在替皇后搜寻一块玉石？”张贵人发出娇滴滴的声音，整个身子犹如没有骨头的蛇，看到恒玄就要往他身上倒去。 恒玄厌恶的推开张贵人，紧接着就甩出几枚铜钱。一匹金色的猎豹瞬间幻化而出将张贵人死死压制在地上，吓得张贵人面如土色。 “别和我耍花腔，说我想知道的事。” 张贵人咽了口口水，被豹子压在地上，只能颤抖的伸手递给恒玄一本手札。 恒玄半信半疑的将手札取过，随着他翻阅看下去，脸上的神情也一点点发生了变化。直到他将内容看完，才唤回了灵兽。 张贵人整理好衣衫从地上爬起，继续用妩媚的声音道：“看恒将军这幅模样，肯定也是才知道这件事了？恒大将军，你真的要轻信那曹氏余孽？皇上被蛊惑了心智，你可别一样冲昏了头脑。司马家夺了曹家的江山，她曹由心难不成还会帮皇上不成？我看……宫中诡异的事那么多，八成与她脱不了什么干系。” “闭嘴！”张贵人才说完，恒玄就抬头狠狠瞪了她一眼。 张贵人半张着嘴，这时候开口也不是，闭口也不是。 倒是一直站着的青黛帮她缓了尴尬：“张贵人，你不如先回去吧，将军自会好好考虑。” 见自己没讨到便宜，张贵人不舍的看了眼恒玄手中的手札。显然，恒玄并没打算还给她。可她也是不敢开口再要回来的。张贵人恨恨的看了眼恒玄后，这才不甘心的离开。 张贵人走后许久，恒玄都一直愣在原地。 “公子……？”从刚才张贵人的只言片语中，青黛也隐约猜出了些什么，可是她并不敢擅自做决定：“公子，皇后说要让你派人与她一同去往‘隐世之地’，里面能取出不少钱财。我们还去吗？恒家的钱财已经消耗过半，实在不该再继续拿出来救济灾民了。” 315.第315章 嗣九重的担忧(2) “青黛，你去唤回在外的所有影子卫。以曹家这条线索去调查由心。一定要快……” “是。” 5： 冬日的夜色总是格外寂寥，别说人语，就连蛙鸣鸟叫都听不到丝毫。 小白动了动耳朵，对着由心道：“由心，快些休息吧，你都好久没睡个安慰觉了。那只该死的臭狐狸，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烛火下，由心拿着一根银针挑着灯蕊。司马曜中毒在身，每天都用数十种珍贵的药材吊着，可即便如此，也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出事。朝廷之外，哀鸿遍野灾民无数，宋国的铁骑又已经踏上了晋国的国土。 这种情况下，她怎么睡个安稳觉？ 由心将重明玺取下，放在烛火下揣摩。 还好曹冲因为之前与淑太后争斗受了伤，如今一直在她体内昏迷。若是曹冲知道自己想取出重明玺中的钱财，不知会是何感言？若是爹爹在天之灵知道了自己拿这些钱财救助司马一族的江山，又会是何等心情呢。 “由心。” “曹冲？你醒了？”由心有些慌乱的想收起重明玺，可又突然发现她与曹冲是心意相通的，如今她这样反倒是像掩耳盗铃一般。 “你无须自责什么，不管是哪朝哪代，百姓始终是无辜的。” “曹冲，其实你不用这样顺着我心意的。当初我返回到司马曜身边的时候也是这样，你明明知道寻找于吉只不过是个幌子。”说到这，由心心中难免自责起来。 相比由心，曹冲反倒看开许多：“傻瓜，你是我妹妹啊，我不宠溺你，还能宠溺谁呢。” 这个时候，原本一直躺在地上的小白突然站起：“咦？” “怎么了？” “我怎么突然，突然嗅到一个很熟悉的气味？他怎么来了。” 他？ 由心站起身，想知道小白口中的他是谁。可看着小白这模样，根本没有带着戒备，想来不是会威胁到她的人。 门被人无声的推开，黑衣人踏寒风而来。 “嗣九重？！”看到来者，由心许久没有露出笑颜的脸上露出一丝笑靥来，她往嗣九重那小跑而去：“你怎么来了，之前你不告而别，我还以为再难与你相见了。” 看到由心这欢喜的模样，嗣九重自己都有些意外。他本来有许多话想说，可如今反倒又不知如何开口了。 由心对嗣九重这幅欲言又止的模样已经见怪不怪，她拉着嗣九重的手就往屋内走：“外面冷的很，你快进来吧，我给你倒一杯热茶。你这样突然出现，是有什么事吗？” 嗣九重的手指微微一颤，任凭由心将他推到椅凳上。 “喏，这茶可香了，你喝。” 看着由心递过来的茶，嗣九重闭上眼仰头就灌入口中，也不怕烫。那宁死不屈的模样，就好像由心给的是毒药，他也一并吃了。 “喂喂喂！”由心乍呼呼的喊起来：“这可是上好的茶水，你就像牛饮水一样喝啦？！” 一旁，就连小白都捂着嘴忍不住笑出来。 316.第316章 狼子野心(1) 这个嗣九重，平日里做其他事挺靠谱听稳重，怎么一与由心相见，就成了个呆子。 嗣九重耳尖发烫，染上了红晕。他已许久不见由心，如今见到她，心跳的倒是格外快起来。他很想就这样陪伴在由心左右，可是……他知道他没有太多时间耽搁。秦国如今的形式并不比晋国好多少。 “我听说，你要开启天穴，拿出里面的钱财救济灾民。”他听到夜枭带来这个消息后，不管齐丞相的阻拦，放下秦国宫中事就过来了。 由心在桌子另一头坐下，脑袋趴在自己手臂上点了点头：“是啊。” 嗣九重抿着薄唇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由心看了好一会，才开口：“由心，你不应该这样做的。这重明玺一旦开启为他人所用，就好似一个欲望的黑洞被开启。你确定司马曜不会被心智？！” “你在说什么啊。”由心失笑：“这天下都是曜的，他何必觊觎里面的钱财。” “我指的并不是那些钱财，是长生不老的秘密！” 由心有些烦躁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也似刚才嗣九重那般一饮而尽：“你放心，‘天穴’里并没有什么长生不老的秘密。” 小白跳到由心和嗣九重的中间，忍不住损起由心来：“可是由心你把长生不老的秘密告诉了病秧子啊。” 由心低下头沉默不语，没有开口说话。 “和玉佩有关对不对？” 由心惊讶的看向嗣九重：“你怎么知道？” “司马曜爱民如子，至少他表面上装的像是爱民如子。可如今他重病在身还举国搜寻玉佩。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他自己。” 嗣九重的一针见血让由心难免有些不舒服。有时候其实连由心自己都会怀疑，曜对她的喜欢究竟有几分呢。 她的重明玺最开始是被司马曜捡到的，后来她说自己是曹氏后裔的时候，司马曜也并没有惊讶，而是说早就知道了。 司马曜……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身份的。 由心摇了摇头，努力把心中的想法压下去：“不，曜不会骗我，也不会利用我的。我已经写信给夏侯珞，让他迎我入天穴。九重，我听说你们秦国皇帝也重病在身，秦国内乱不断。你不用担心我，我自己会处理好的。” 在嗣九重的理解来看，由心这显然是下了逐客令。他不再多言，毕竟由心如今是司马曜的皇后。 “告辞，是我多虑了。” 夜色下，嗣九重一步步离开宫殿。 一声如鹰般的长鸣下，夜枭蒲扇着翅膀落在嗣九重的肩膀上。他本想就这样回秦国，可又有些不放心的看了眼椒房殿。 总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呢。 6： 老一辈的人都知道，洛阳城郊曾有一座高山。可在百年前不知为何，突然那整座山峰都消失了。普通人都以为那是神迹，其实灵力极其充沛之人依旧可以看到那座山峰的存在。它不是消失了，只是被人用结界“藏”了起来。 317.第317章 狼子野心(2) 山峰一共有三处结界。让寻常人肉眼无法看到的结界，夏侯一族生活所在的结界，以及隐秘“天穴”的结界。 终年白雪皑皑的隐世之地，寒气不断。当年黄月英与曹操之所以寻了这样一个地方隐藏天穴，一个是因为人迹罕至，另一个也是因为这积雪可以压制由心体内的灵火。 跨过第二道结界，仿佛可看到一个桃花源般的存在。人们男耕女织，互相熟识。夜里无须关门闭户，白日里随便见了一人也打着招呼。这里的寻常人，都穿着丝、棉所制的衣裳，竟比外面都富饶许多。 这里没有君王，没有官吏，只有夏侯一族的“青衣人”们维持秩序。而隐世之地里从不供奉神。他们的神灵，就是“清河公主”。 而此时的夏侯祠堂中，夏侯一族几位少见的长老皆是面色凝重的聚在一起，为首所坐的夏侯族长也是满目忧愁。 “父亲，你现在还在犹豫什么啊，公主既然来信这么说，我们按照她说的做不就是了？” 夏侯珞有些不太明白族人的意思。他收到由心的来信后，立刻就告知了身为族长的父亲。可父亲并没有按照公主说的那样做，去调遣来族人等候公主开启天穴，而是将夏侯族中有身份的人都聚在了一起。 身为兄长的夏侯淮发出阴阳怪气的嘲讽声，紧接着道：“当初是你大意让公主离开了隐世之地，后来又隐瞒了公主嫁给晋国狗皇帝一事，夏侯珞，你究竟是哪国的臣民？” “我……我自然是曹魏的子民。” “既是曹魏子民，为何还要帮晋国人？！” “夏侯淮，你这是什么话？难道眼睁睁看着无辜的百姓死去？”夏侯珞虽然对由心的做法也觉得有些不妥，可在众人面前还是护着由心的：“何况公主已经做出决定，我们有什么资格干涉？！” “父亲，你说如何时候，难道要让公主开启天穴，救济灾民？！”夏侯淮不再和夏侯珞争执，转而问向其他人：“几位长老呢？也是这么认为的？” 虽然天穴里的宝藏是曹操留给由心的，按理说也该任凭由心处置。可是这百年来，夏侯一族也好，隐世之地的百姓也好，都是依靠里面的钱财存活。这也是导致隐世之地中万余民百姓活的比外界要潇洒自在的原因之一。 此时，不止是夏侯珞那身为族长的父亲，其余长老们都面色凝重的没有说话。 说到底，他们是臣，由心是君。如今既然由心要帮司马家，他们又能怎么样？他们也不该对天穴起别的心思。 夏侯淮等了半天，始终不见有人站出来，气得甩袖就走。 黑夜的寒雪之下，夏侯淮的脚步声格外清晰。 突然，夏侯淮警惕的抬起头：“谁？！” 静谧的空气中沉寂了片刻，就有女子妩媚的笑声荡漾出来。 “淮公子，多日不见，不知你过的可好。” 夏侯淮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女子。 318.第318章 变局(1) 夏侯淮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当初与她初相见，虽觉得她十分好看，但始终是未曾雕琢的璞玉。如今华衣盛妆之下，夏侯淮有些看痴了。 对于夏侯淮的这幅模样，女子十分满意道：“呐，我们合作吧……杀了由心，天穴里的金银珠宝，可全都归你所有了。到时候你甚至可以成为这隐世之地的……王！” ※ 千年人参精也好，玉石也好，始终都没有下落。 司马曜的病情耽误不得，可灾情以及战乱亦耽误不得。 本想解了司马曜尸腐毒后再离开的由心，在等到夏侯珞来信后，终究是选择先去隐世之地取出钱财。 小道上，由心哀叹一声，整个人几乎都趴在了马背上。 “哎呀由心，你这是干嘛，怎么无精打采的。”小白蹿到由心面前，稳稳的站在马的脑袋上。 由心单手握拳，气得咬牙切齿，起身扭头看向身后那堆士兵对小白道：“恒玄！恒玄那个王八蛋坑我，等我回宫一定揍死他。” 小白顺着由心的视线望去。呃…… 由心当时让恒玄拨几百精兵给自己，也方便取完天穴的钱财后可以直接运到洛阳城救济灾民。而如今，那所谓的几百“精兵”……走五步一小喘气，走十步一大喘的。看起来那年纪，也已经上了岁数。吓得由心根本不敢加快脚程，只能找了匹马慢悠悠的晃到隐世之地。 本预计今天就赶到隐世之地的由心，有些头疼的看着这一幕。 罢了，到时候大不了她再劳烦夏侯珞他们好了。 “小白，我先行一步，你嗅着我的气味带他们在隐世之地外等我。”由心终于是等不下去了，起身将那揽月摘星一挥。 原本天蓝色的揽月摘星有些部位此时却像不小心沾染了黑色的墨水一般。 似乎之前染上尸腐毒后就一直这幅模样了呢。 由心有些不满的踏上飘带，尽可能忽略那些“污渍”。不一会，就在小白他们的视线中消散的无影无踪。 皇城之上，只见一双金丝刺绣的黑底云靴以及昂贵明艳金色绸缎的男子紧闭着唇，眸子里少有的肃穆。他一向来都嬉笑打闹的模样，总是让别人忘了他实际是一直危险的豹子。 寒风之下，有宫女缓缓走到他身侧：“公子，这赈灾之事一刻不得耽误，你怎么……将老弱残兵派给皇后。” “青黛，你说由心与曜之间可是有半点真心实意的？” 青黛不解的看向恒玄：“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皇上那我看不懂，可皇后……一定是真心实意对待皇上的啊。” 听到青黛这样说，恒玄嘴角扯出一丝苍白的笑意来。当初他看不穿司马曜对由心有几份真心，如今他脸由心对司马曜的感情，也是猜不透起来。 “影子卫那里证实了吗。” 青黛为难的点头：“皇后确实是曹家后裔。” “不……远远不止这么点啊。”恒玄长叹一口气，站在最高处，目视那为威武万分的皇宫各殿：“昨夜我收到一封信函，里面写了一些极有意思的事情。” 319.第319章 变局(2) 青黛没有插话，只是任凭恒玄把话说下去。 “原来那玉佩，有两枚啊。一枚不知所踪，一枚……就在由心手中。” “什么？！”青黛惊讶的看向恒玄。 “她……她明明就有玉佩。为什么不救曜。”恒玄强忍着内心的愤怒，咬牙道：“司马家夺了曹家的江山，她真的会那样好心，拿出天穴的宝藏救济灾民吗？！还是……想趁机夺回江山。” 青黛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若是由心真的拥有另一枚玉佩，那她又何必大费周章，劳民伤财举国搜寻玉佩。这不仅耽误了灾情与战况，更惹得民生怨道。难道真的如恒玄猜测的那样吗…… “昨天太医和我说了，曜的身子，支撑不到半月了。这几天他也不知瞒着我们在做什么，大量消耗着自己的灵力。如此说来，恐怕……只有七日的寿命。我不能看着他死去……” “公子？！你要对由心下手？可是谁都不知道，她为什么刻意隐瞒自己有玉佩这件事。万一她失去了玉佩有什么三长两短。” 恒玄看向青黛，眼中似有犹豫的神色一闪而过：“我已经下了决心，哪怕最坏以由心性命为代价，也要让曜活下来。” “公子你疯了？！你这样一定会后悔的……” “我已经派出影子卫了。” 青黛睁着双大了自己的眼睛，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所听到的一切。 “我知你一定会阻拦我，可是青黛，曜的病情耽误不起了。走吧，我们也该出发了。” 7： 晋王宫温度极高的炼器殿里，一袭便服的司马曜的身子忍不住摇晃起来，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皇上……”这些天一直陪伴在司马曜左右的炼器师想要阻止，却被司马曜用眼神阻拦。 只见淬铁炉上，放着一块犹如白绫般的绸缎。可面对炎炎烈火的燃烧，它并没有像寻常布料一样化为灰烬。司马曜双指并拢，有金色的灵力源源不断从他体内溢出，同时，他甚至唤出了金龙，让金龙反复盘旋刻印在那绸缎之上，以增加灵气。 眼看着司马曜嘴角溢出的血迹，炼器师急的直跺脚：“皇上，你这身子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武器不如就算了吧。” “不……快成了。它很快就成了……” 司马曜硬撑着体内的疼痛，想尽快将绸缎打造完毕。 他自觉自己时日无多，可他总归是贪心的…… 由心…… 那少女纯净无暇的面庞出现在他脑海中。 一瞬间，金光大盛，金龙咆哮之下直冲云霄。 异变之下，必有非同寻常的武器锻造而出。 司马曜再也忍不住，扑向前一口鲜血喷在了绸缎之上，那鲜血并没有染在绸缎上，仿佛是把司马曜的鲜血吸走了一般。 金龙与光芒感受到司马曜的鲜血，也渐渐黯淡下来，不再烦躁，直到它们一点点消失。 “成了……”司马曜松了一口气，正想休息，只听外面有人风风火火的喊着冲进来。 闯进来的却并不是任何一个宫人，而是一只火红的狐狸。 320.第320章 变局(3) 进来的却并不是任何一个宫人，而是一只火红的狐狸。 “司马曜，大事不好了。” “怎么了？”司马曜并没有和狐不归计较它直呼自己性命，语气中也难掩疲倦。 “你手下探子最新来报，恒玄恐怕要对由心出手。” 恒玄，对由心出手？ 司马曜先是一愣，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是玉佩！？这件事最终还是被恒玄知道了吗。 “快……”司马曜冲出一步，可整个人都无力的倒向地上。炼器师和狐不归赶忙上前去搀扶。“快，快去追上恒玄！” 司马曜挣扎着想起，可无论如何也使不出力气来。他一咬牙，死死拽住狐不归道：“狐不归，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我和由心放你一条生路，你答应我们了三个愿望。” “你……你想干什么。”狐不归背后一凉。 “把你五十年的修为借给我。” 听到司马曜这句话，狐不归立刻暴走起来：“你在说什么？！我五十年的修为幻化成你暂时的一口气，可这修为再也回不到我体内了……” 狐不归大叫大嚷着，可声音却越来越小。它无力拒绝。 这个司马曜！真是太狡猾了。 狐不归哭嚷着将自己修为抽出来，该死啊，该死啊…… “我告诉你，五十年的修为啊，它只能让你支撑两个时辰啊。” 原本一直发软虚弱无比的司马曜一点点站起来：“嗯，足够我去办一件事了。” 他素来是个冷静的人，也是善用权谋攻心之术的人。 不过刚才倒地的片刻，他已经做出了选择和方案。 ※ 第三道结界之内，由心的衣衫无风自扬猎猎起舞。她身后，齐聚了夏侯一族所有德高望重之人外，还有夏侯一族中精挑细选出来的一百余名侍卫。 由心并没有多怀疑，反之安慰夏侯族长道：“你放心吧，爹爹给我留下的钱财万贯，就算是开仓救济，也能继续让夏侯一族在隐世之地安稳生活。” “公主你严重了，这些钱财本就是魏武帝留给你的，我们的职责也是守护你安危罢了。”族长对着由心恭恭敬敬道。 “嘁——” 突然出现的嘲讽，让众人皆寻声望去。 “夏侯淮，你又想做什么。”夏侯珞护在由心面前，对夏侯淮呵斥道。 “这有一就有二，如今晋国除了天灾更有人祸。公主你取了一次，一定会有三次四次吧？整个晋国你都要拿天穴里的钱财支撑吗？！” 夏侯淮一下子说出来在场一些人的心里话，惹得夏侯族长脸以真情一阵红，他骂道：“住口！公主，你请施法吧。” 由心知道自己的此番作为难免惹部分人不悦，也没再多说，将重明玺放在掌心，就闭眼施起灵力来。 不过须臾间，有烈火从由心体内蹿出，不同于平日她与她人厮打时般控制的那样吃力，那些灵力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指引一样，往由心掌心的重明玺那灌去。火势越来越大，将由心整个人都包围在其中。 321.第321章 变局(4) 夏侯族人们被烈火炙烤得纷纷后退出好远，但由心却没有被伤到分毫。 忽的，只听一声巨响，有鸟雀从重明玺中振翅而出，在那烈烈大火之中，浴火而出。就好像——凤凰一样的灵兽。 “开！——”由心睁开眼，一双眸子被大火映得通红。 原本被堵死的洞口突然变成幽暗的洞穴，并发出轰隆声。凤凰见到洞口，就立刻往里冲去。犹如领路的使者，片刻之后，“天穴”立刻散发出白色犹如通道一样的光芒。 “小珞子，你带人进天穴，尽可能多拿一些钱财珠宝出来。” “公主你不进去？！” 平时都是由心一人开启天穴后立刻将重明玺收起，然后再独自进入天穴之中的。 由心摇摇头：“我从没有让那么多人同时进入天穴过，我怕会引发异变。你们进去拿吧，我尽可能延长天穴打开的时间。记住，一旦洞内摇摇欲坠，你们就不要贪恋里面钱财立刻出来。” 夏侯珞赶忙领命，率着那百余名侍卫往洞穴中走去。 原本一直将手按在武器上的夏侯淮无奈的放弃了先前的想法。原来如此，天穴只能在由心的操控下才可打开，那他根本不能趁现在杀了由心，然后夺走里面的宝藏。重明玺是除了由心外无人可操控的。 眼看着洞穴外的箱子越堆越多，连由心都有些诧异曹操究竟给自己留下了多少财富。 她喘着气，身子有些摇摇欲坠，那原本被灵力操控浮在半空中的重明玺也跟着摇晃起来。 “小洛子，快出来！”由心大喊一声后，整个人往地上倒去，在到底的瞬间，那烈火也纷纷消失，连带着凤凰神鸟也没了踪迹。可即便这样也并没有人敢去扶她。 洞穴内残留的夏侯族人们纷纷抱头逃窜而出，那山岩随着出口一路跌落。就在夏侯珞逃出之后不久，那洞口就又被堵得死死。 虽然夏侯珞已经累得筋疲力尽，但在看到由心这幅模样后，立刻撑着将她扶起：“公主，你怎么样了？！你硬撑了太久，损伤太大灵力了。” 由心喘着气道：“我没事，快，将这些钱财运往山下吧。” 8： 崎岖蜿蜒的山道上，青衣服饰的侍卫们驾马缓缓出现，他们运着一车车的箱子，箱子中无一不装满了金银珠宝。 夏侯珞略带不满的看了眼跟在自己身后的夏侯淮：“所以你这家伙为什么也跟着下山了啊。” 一直对此事不满的夏侯淮意外的露出笑容：“你资质如此平庸，作为兄长的我自然不放心你担此重任。” “好啦小珞子，别在后面磨磨蹭蹭只顾着贫嘴了，我们加快速度去山下与晋军汇合吧。” “切——”夏侯珞在由心的催促下才不再理会夏侯淮，加快了马速追上由心。 百余人并没有耗费太多时间就来到山下的结界外，让由心意外的是，小白和晋军尚未到达。不过想到那群老弱残兵，由心不免叹了口气。 322.第322章 变局(5) “小洛子……”由心才刚转过头想和夏侯珞说些什么，就见刀光在阳光才反射出刺眼的光芒来。她顾不得多说，连忙挥动飘带而出。 就在由心的揽月摘星缠绕住夏侯淮的手时，夏侯珞也反应了过来转身戒备的看着夏侯淮。 “夏侯淮！你做什么！”由心一向很少动怒，如今见到夏侯淮出此狠招，忍不住大声呵斥起来。 夏侯淮冷冷看着由心，嘴角浮出冷笑：“公主果然更在意我这没出息的弟弟吧。父亲死后，族长之位也一定归我弟弟所有了？可他……不过是个庶出啊。” “夏侯淮，你想做什么。”夏侯珞瞪着夏侯淮道：“你要造反吗。” “哼，就凭你？！”由心加重飘带的力道，缠得夏侯淮手都变形了。 夏侯淮的手被缠得疼痛不已，但他并没有就此服输，语气依旧狂妄道：“凭我……自然不可能。可是，呵呵……” 话未说完，由心只感觉有热气从身后喷薄而出，她连忙松开揽月摘星往半空中跃去。夏侯珞想去帮由心，但夏侯淮已经先一步与他厮斗起来。于此同时，原本跟出来的百余名夏侯侍卫中，竟有不少站到了夏侯淮的身侧。 “你们？！早有预谋了？！”夏侯珞此时此刻才反应过来。 听从夏侯淮的侍卫极多，一些被蒙在鼓里或者死心塌地追随由心的侍卫皆被杀的措手不及。 这个时候的由心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她在开启天穴的时候耗费了太多了灵力，这时候一时半会还没恢复过来。 她左躲右闪去避那些火焰。只见那火焰顺着风的方向朝着由心不依不舍的追击。飓风中的火焰迸射出火花，将周围熊熊燃烧起来。 见躲不过，由心干脆就一个转身落到地上，甩动揽月摘星直击而去。借着揽月摘星之力，一直隐秘在暗处的人终于露出了脸。 “你是……嗣九重的师妹？！” 辨认了好一会，由心才认出玲珑来。她和玲珑并不熟，唯一的接触也是当初遇到于吉埋伏，嗣九重和她一同救过自己一次。由心怎么都想不明白玲珑会和夏侯淮联手对付自己。 玲珑的眼眸中带着难以掩藏的恨意，她一步步走向由心，开口：“死吧！” 话落，巨大的狂风从由心眼前挂起，风沙迷得由心都睁不开眼，她只能伸出双臂去阻挡眼前的巨风。玲珑趁机唤出烈焰顺着风口往由心那蹿去，眼看由心要被烈火灼伤，黑色的鬼煞之气及时的成为一道屏障，将那烈火与风沙阻拦在外。 “喂……”由心掸去一脸的风沙，强忍住内心的怒意：“我和你无冤无仇，看在嗣九重的份上我不和你打。我现在要急着处理夏侯族中的事，你别碍手碍脚行吗。” 玲珑这时候杀意正浓，再加上由心提到自己师兄，更是不愿罢手了。她双手作势，手腕间玲珑剔透的珠串发出红橙色光芒来。紧接着，就见一只神鸟从火焰中蹿出，直扑由心，那烈火竟连曹冲的鬼煞之气都可吞噬。 323.第323章 变局(6) “我要你死！死在我凤凰神兽之下，你也可以瞑目了。” 眼看着鬼煞之气一点点消散，由心的呼吸也越发困难，由心一咬牙，将重明玺朝着那鸟雀就扔去，同时硬撑着将自己所剩无几的灵力召唤出来。 两道烈火相撞在一起的同时，崇明玺就在那火光中翱翔出一只五彩的神鸟来。 “可笑——区区毕方，还敢冒出凤凰？！今天我就让你看一看，什么是真正的凤凰神力！”饶是由心脾气再好，这时候也不愿再退让。 金红色的凤凰所向披靡，气吞山河之势直扑玲珑的神鸟。原本还神气万分的毕方，这个时候哪里还有力气去抵挡，只有被凤凰追着跑。那红橙色的火焰也瞬间被金红色反扑。明明是同样的火，但又散发着不一样的光芒。 玲珑想用自己的火灵去抵挡，但根本就不是由心火灵的对手，节节败退之下，原本不惧烈火的她竟被火给灼伤。吃到苦头的她只有仓促后退逃窜。 “原来你就是假冒拥有凤凰神兽的宋国皇后。” 看着玲珑被大火烧的狼狈不堪，由心干脆将凤凰给唤回了重明玺中。 就在重明玺稳稳落在由心掌心的片刻，那些烈火也消散无踪。玲珑那处所站之地，被烈火灼烧的地方都是一片焦土。而由心那处不同，草木依旧繁盛，万物依旧欣荣——只要由心的灵火不失控，就有如此神奇的能耐。 “你……你……”玲珑颤抖着双唇，不可置信的看着由心。 喘着气好不容易可以说话由心并没有露出得意的神态。她亏欠玲珑一条命，所以如今她不杀玲珑。 “当时你救我的恩情我偿还了，若你再无端生事，我必不饶你！” 说完，由心转身摇摇晃晃想去帮夏侯珞。 就在这个时候，草丛之中，有什么东西匍匐而出，并像箭一样猛的射出。 “由心！”曹冲一边爆发出鬼煞之气去挡，一边大喊着提醒由心。 由心转身之下，那黑蛇已经被曹冲的鬼煞之气撞得化为粉末消散无踪。 但紧接着，就有巨兽从天而降。 如狮子般的身姿，长着独角，全身都长满浓密漆黑的长毛的——獬豸。 那巨兽并没有给由心和曹冲喘息的机会，才落地，就再次出手扑向由心。扑出的同时，它背上的谢至还挥符而出。由心知道曹冲极惧谢至之力，只能去躲。厮杀之际，由心无意中闯入了原本玲珑所站的地盘。 被大火烧的漆黑的焦土内，有暗黄色光芒若隐若现。 紧接着，巨大的法阵被启动，生生将由心囚在中央。像是雷电击中般的疼痛麻木从由心脚底传来，并立刻到达全身。 鬼煞之气连忙散发出来想要抵挡，但很快又被那暗黄色光芒给弹了回去。 几次之后，鬼煞之气终于不再出现。 ——曹冲显然是受了这法阵的攻击重伤了。 就在由心分神那一瞬，谢至的符咒已经往由心那挥去，不偏不倚，正中她额头中心。 324.第324章 背叛(1) 就在由心分神那一瞬，谢至的符咒已经往由心额头上挥去。 一时间，巨大的疼痛像是藤蔓一样生生缠绕在由心胸口。淡淡的、白色的光芒，从她胸口处散发出来。 那枚她娘亲留给她的玉佩想要缓解她的疼痛，可反而带来了反作用。 “啊啊啊——” 由心跪倒在地撕心裂肺的大喊起来。 好痛。 无法言述的痛楚。 像千万只毒虫在啃噬她的骨肉。像无数针刺反复扎在她太阳穴上。就连喉间，也像烈火焚烧般的干涩疼痛。 汗水将她衣衫都浸湿，由心却只能无力的倒在地上。 额头流下的汗渍迷糊了由心的眼睛，恍惚中她只见玲珑笑着一步步朝她走来。 9： 明晃晃的阳光下，由心有些无力的睁着眼，看着玲珑那浮起的嘴角。 “呐，其实我一直很羡慕你。甚至……嫉妒。”玲珑蹲下身，看着惨兮兮的由心，心中好不快活：“同样拥有灵火，为什么你一出生就尊贵的很万人敬仰？为什么我就被视为妖怪？为同样拥有灵火，为什么我的是人人唾弃的毕方鸟？！为什么……为什么……就连我师兄，都被你抢走。” 玲珑越说，心中的恨意就越发明显。 “你，算什么东西啊。” 说着，玲珑低头看向由心的揽月摘星。 “呵呵，揽月摘星。我倒要看看，从今往后，你如何揽月摘星。”说着，玲珑将手按在了由心的右手之上，同时，还有巨大的火焰蹿出，对着由心的手臂就烧了起来。 如今好似普通人的由心哪里抵挡的了这样的火焰，伴随着碎心裂肺的叫喊，那火焰直冲由心心脉，生生震碎她手臂的经脉。听由心喊得越是大声，玲珑嘴角的笑意就越是愉悦。 “真是没想到，啧啧啧，堂堂清河公主，也有这样落魄可怜的时候。”玲珑伸手轻抚由心的脸。她并不想轻易的就杀死由心，她这样慢慢折磨，才能发泄心中的恨。 由心咬着牙忍着痛一字一句道：“玲、玲珑。你真可怜。” “你说什么？！” “我说你啊……真可怜……”由心因疼痛而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嘲讽的笑来：“我可怜你！” 由心的这句话，像是刺中了玲珑的痛处，她像是炸了毛的刺猬，狠狠就掐住由心的脖颈：“你可怜我？！我哪里需要你可怜？你才可怜，你看看你，堂堂清河公主，却爱上了宿敌之子，如今为了他又落得如此下场。众叛亲离，无依无靠。你有凤凰神兽又如何？你根本就不能驾驭它吧，根本不能让它屈服于你吧？只能靠着重明玺唤出它的你，如今快死了，它都不出来救你！” “你错了，纵然我漂泊无依，纵然夏侯一族有人背叛，我还有曜啊。他说过……他会免我惊，免我苦，免我颠沛流离，免我孤苦无依。他说过……他要许我一世无忧。呵呵，玲珑，我失去天穴又何妨，失去夏侯一族又何妨。” 325.第325章 背叛(2) 我只要有司马曜。那就足够了。 他晋国的天下，就是我由心的家。就是我可依靠之处。 由心感觉自己的右手渐渐失去知觉，竟一点疼痛都感觉不到了。她知道，自己的右手差不多要废了。不过就算今天死在这，她都没有一点悔意。 爹爹……我好像可以明白，也可以领悟，当初娘亲为什么甘愿放弃“天女”的身份，放弃所谓的长生不老，与你在人世间厮守了。 看着由心眼眸中的光芒，非但没有惊恐反而是祥和的满足神色，玲珑越发怒不可遏。 她抓起揽月摘星站起，这时候由心才有些急，死死拽住缠绕着苍碧珠的那一头。 玲珑毫不犹豫从怀中取出一枚早就从谢至那要来的符咒，本想丢向由心，哪料在争夺中打在了揽月摘星之上。原本就受到尸腐毒而脆弱不堪的揽月摘星这一次又收到了谢至灵力的摧残。 只见由心和玲珑各执飘带的一头，而飘到中央金色和蓝色的光芒撞击在一起，伴随着金属般破碎的声音，两人又死拽不放，耀眼的蓝光猛的从揽月摘星本身撞出，而由心和玲珑皆被弹了出去。 铃铛声落，天蓝色的揽月摘星被撕裂成无数片，纷纷落下。而残落在由心手中的，只有一小截穿着苍碧珠的飘带一角。 爹爹…… 由心坐在地上，愣愣的看着这一幕。 “由心，对爹爹而言没有人比你更重要。只要你想要，只要我曹操有，纵然是天上星月，我都给你取来。” “由心，这飘带的名字就叫揽月摘星，你可喜欢。早晚有一天爹爹不在你身边了，可是它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找到你娘亲那一天。” “爹爹……”这一刻，由心眼角的泪水终于是落了下来。 虽然没抢到揽月摘星，但玲珑心情大好，再一次施法就要朝着由心而去。 眼看着玲珑使出了致命的招数，凭空而出现的气息，那令玲珑欣喜又害怕的气息，强烈的从远处爆发而来。 尘埃散去，黑衣长剑，剑眉星目的嗣九重已将由心抱起跳跃着离开法阵。 他一直密切关注着恒玄和司马曜的动态，但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自己的师妹竟然鼓动了夏侯族人叛变，在隐世之地的山脚下对由心动了手。 “由心……” 离开了法阵的由心终于是稍微缓解了一些疼痛，她巡视周围，并未见到夏侯珞他们的影子，估计是打斗的时候往其他地方而去了。 由心抬手紧紧抓着嗣九重的衣襟，喘气道：“我要去找小珞子，他可能会有危险。” “我陪你去。” 嗣九重正要搀扶起由心，谢至已经唤着自己的灵兽再一次冲上来。看着谢至爆发出的强大土灵，嗣九重只能拼劲全力去阻挡。 “嗣九重，你似乎并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啊。” 嗣九重不敢大意，迎战之际，由心已经将仅剩垂挂着苍碧珠的飘带缠绕在掌心，然后用左手按着血淋淋的右臂，摇摇晃晃的往夏侯珞消失的方向而去。 326.第326章 背叛(3) 她没有心思去计较玲珑和嗣九重的关系，也不想去追究嗣九重事先对此事知情与否，她只希望夏侯珞不要出事。 看着由心要离开，玲珑正想去追，嗣九重的麒麟已经威风凛凛的阻拦在玲珑面前。 嗣九重的剑狠狠砍向谢至，被谢至勉强挡下。但嗣九重还是冲出了空隙对玲珑发出警告：“玲珑，你若再动她一根头发，我就不再顾念师兄妹之情了。” 说罢，嗣九重加快了出手的速度，打得谢至毫无招架之力。刚才不过匆匆一眼，他就能知道由心伤的有多重。嗣九重直接将剑当刀似的砍着，如此都无法发泄心中怒意。 “谢至！你也就这点能耐吗，永远只敢以式神傀儡的姿态。你干涉我秦国也就罢了，怂恿玲珑伤由心，是何居心！”话落，伴随着蓝紫色的光芒，那剑终于劈开了谢至的防御结界。 见躲不过，谢至也不再闪避，嘴角露出一丝怪异的笑容后，直迎嗣九重的长剑。 就在谢至身体被嗣九重长剑劈开的刹那，不见鲜血淋漓，只见那谢至幻化成了一个木头做的玩偶。而那玩偶被砍成了两段，跌落在地上。紧接着，獬豸灵兽也变成了一张白纸的模样，飘散落地。 10： 由心忍着痛楚一路跌跌撞撞，尽可能加快速度。一不小心脚底一滑，她就那样滚下了草坡。她吃痛的用没受伤的单手撑着站起，在看到夏侯珞后才松了口气。 这时候的夏侯珞并没有好到哪里去，他伤痕累累，鲜血都染红了原本秀气的脸颊，和夏侯淮吃力的对战着，拼死都守护着那堆天穴里带出来的财宝。 由心想要上前帮忙，手臂处就传来难忍的疼痛。 她吸了一口凉气，抬头看去，隐约似听到了兵马之声。在看到来者后，由心心中一块大石终于是放了下来。 是恒玄！ 由心急的想大喊让恒玄帮忙，可这时候她才发现，因为之前法阵的对峙，她喉咙已经沙哑不堪发不出大的响声了。 眼看着夏侯珞渐落下风，那恒玄的兵马却是意外的停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没有出手帮忙，反倒是先去查探那些散落了各地，装满钱财的箱子。 由心有些不解的看着这一幕，不明白恒玄在想些什么。她的心，无端的慌了起来。 “公子，带出来的钱财足足有百箱！” 听到手下清点完钱财，恒玄这才把目光看向被团团围住的夏侯珞。就算被十几个夏侯族人围困，他还是坚持着对战。 “倒是一匹猛虎。可惜了。”恒玄伸手，示意手下将他金色的弓箭取来。他夹上箭，拉弓。 这个姿势对由心而言太熟悉了，当初皇城之上，恒玄就算以此招杀了叛王以及贾南风。 “不……不，不要……小珞子，快躲开，快跑！”由心挣扎着往恒玄放心跑去，用那沙哑不堪的喉咙大喊：“不！不要——！” 似是听到了由心的声音，恒玄出箭的手微微一抖，原本的弓箭偏离了预定的跪倒，但还是一箭扎在了夏侯珞的腿腹。 327.第327章 背叛(4) 夏侯珞猝不及防，整个人跪倒在地。 “公主……” 似是听到由心声音，夏侯珞将余生最后的目光投向了由心。 下一刻。 夏侯淮的刀起，又毫不留情的落下。 “不……要……” 由心整个人都丧失了力气一般，无力的跪倒在地。 血。 从夏侯珞脖颈间喷洒而出的血，染红了冬日的枯草地。 那个会和自己斗嘴，会和自己吵闹，但永远都把自己放在第一位的夏侯珞……就这样被夏侯淮砍下了头颅。 “公主，你放心，等我长大了，我会保护你的。” “公主，你不是一个人呀。你看我们夏侯一族都一直陪伴着你不是吗。等我死后，我的儿子，我的孙子，我的子子孙孙，我都会让他们像我一样守护着你的，不让任何人欺负你。” “公主……公主……公主。” “哎呀，小珞子，你真的烦死了。你看，我如今封印解开了，你等着我保护你吧。” 那种哀痛，比任何一个夏侯族人死去的时候，都要哀伤。 夏侯珞死了。死在她眼前。 就在由心出神的这会，恒玄已经率领影子卫们去围捕夏侯淮和其余夏侯族的侍卫。对他而言，夏侯一族的人皆要铲除才是。 夏侯淮没想到恒玄是敌非友。这时候突然冒出的劲敌他自然打不过，只得仓促而逃。 直到这个时候，穿着帝王便服的司马曜才驾着马，率领手下气喘吁吁的赶到。 “曜……”恒玄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这一幕。他这次出手是瞒着司马曜的，他深知司马曜的脾气，只怕这次司马曜不会轻易放过他。 不等司马曜开口，司马曜带来的兵马已经井然有序的将由心包围住。 由心愣愣的抬起头看向那个骑马而来的男子，那个让她百年来动了心的男子。 由心舔了舔龟裂的嘴唇，用仅剩的力气站起来。她的右臂还在源源不断渗出鲜血来，就算她左手按得再用力，也阻止不了伤口流血。那鲜血源源不断从伤口流到指尖，再滴落到地上，不知不觉，地上竟也有了一大滩血迹。 由心和司马曜两人就这样什么话也不说，静静互相看着许久。 一直到很多年后，由心依旧记得那一天司马曜的眼神。她只恨自己不能早点看穿那眼神中的含义。 是啊，她从来是不懂他的。 “由心，我时日无多了。”那春风般的少年终于开口，可如今，他是身穿帝王服的晋国皇帝啊。 “由心，人参精寻不到，你说的半枚玉佩也寻不到。但是……”司马曜眼中有看不透的光芒闪烁：“但是，你身上的玉佩，可以给我。” 说罢，司马曜驾马来到恒玄身侧，在恒玄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就将他手中的弓箭取走。 那孱弱的少年，坐在马背上，拿着弓箭指着她。 由心始终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看着司马曜。 这一刻，时间和空气似乎都停止了。 只听一声响，那箭破风而出，带着呼啸声以及司马曜的灵力直刺由心。她不是不想躲，是躲不开，也无力躲。 328.第328章 碧眼 只听一声响，那箭破风而出，带着呼啸声以及司马曜的灵力直刺由心。她不是不想躲，是躲不开，也无力躲。 长箭入胸。不偏不倚，正好是由心胸口发出淡淡银白色光芒的部位。 这一箭下去，就连恒玄都有些震惊。 由心想到就在不久前，她对玲珑这样说。 他说过……他会免我惊，免我苦，免我颠沛流离，免我孤苦无依。 他说过……他要许我一世无忧。呵呵，玲珑，我失去天穴又何妨，失去夏侯一族又何妨。 我只要有司马曜。那就足够了。 当初那个青梅树下的少年啊，终于是长大可以君临天下了。可是……她的一颗真心，终究也是错付了。 由心凄惨的一笑，好像感受不到痛楚一般，伸出那左手，咬着牙，硬是把箭给拔了出来。 她气喘吁吁，全身鲜血，宛若罗刹。 “曜。”她一步步走向司马曜，一路都是鲜血。 “你射偏了呢。”她明明是想哭的啊，可是为什么哭不出来呢。 由心整个人摇摇晃晃，感觉步伐都没办法平稳了：“曜，你想要这枚玉佩吗？可是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我失去这玉佩，会死的啊。师父怕有人把这玉佩抢走……所以她，她把玉佩。嵌入了我体内啊。这百年来，这玉佩早就和我的身体，生长在一起了！” 由心一边说，一边将领口扯开。 白哲的肌肤之下，肉与玉石相互融合。那玉佩仿佛生生嵌入肉中一般。 “你要吗？！你想要吗？长生不老……永生不死……眼看着亲人一个个死去，孤苦无依，像诅咒一样活着……你想要吗？还要经历所爱之人，所信之人给予的背叛与惩罚。你要吗？！” 由心大喊着，像是疯了般，握着那箭直刺向自己胸口，一次又一次，直到血肉模糊，可始终不能将那玉佩取出来。 “啊——”她大喊着，似要将所有委屈与悲痛都喊出来。 爹爹。 我记起来了呢。 最后你为了你所谓的江山，终究是背弃了娘亲。 爹爹。 你事后的懊悔与悲痛，能抵得上当年，承受曹冲死去悲痛的娘亲吗。 忽的，灵火在由心身体中大肆蹿出，将她团团包围。 “由心——！”司马曜一惊，想要上前，可已经晚了。 光芒之中，凤凰神鸟浴火而出。 “狐不归！快！”司马曜立刻对着狐不归大喊。 狐不归立刻迎着那光芒而去，那火焰瞬间烧焦了它的皮毛。 不远处，和玲珑纠缠的嗣九重整个人一愣。 这灵力—— 这样强大的灵力—— 由心？！ 再顾不上和玲珑多说，嗣九重转身就往由心的方向而去。 天空中，由心整个人都被红色还有银色的光芒所包裹，紧接着，轰隆声下，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由心……” 司马曜手中的弓箭无声坠落在地上。 由心…… 恨我吧。 11： 黑暗潮湿的地底洞穴之中，虫蚁蛇鼠盘踞之地，有似有似无的虚弱呼声传出。 329.第329章 入秦(1) 黑暗潮湿的地底洞穴之中，虫蚁蛇鼠盘踞之地，有似有似无的虚弱呼声传出。 这黑暗中，唯一的银色光芒都极其黯淡，仿佛随时会被吹灭的烛火。借着那光芒，勉强可看到有一个人躺在那。他衣衫褴褛，身子上也已经血肉模糊。那些虫子蛇鼠在他周围爬来爬去，要不是畏惧那仅剩的光芒，恐怕早已经冲上去去啃噬他的肉。 他强忍着身体穿来的痛楚，咬着牙，硬是不发出一声呻吟来。 本已四肢无力的他突然将两手死死拽紧在泥泞的地上，指甲中也沾满了泥渍。他猛的睁开双眼——是一双碧绿色的眸子。 “由……由心……” 他这样唤着。 “由心……” 那同样质地的玉佩，给他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感触。无法平静的内心，已经道不出缘由的慌乱。 是由心出事了…… 由心……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可身子无法动弹丝毫。 不行，他不能再这耗费下去。屈指一算，也有百年，世间不知已经变成什么模样。由心自幼就被大家保护，不谙世事犹如一个孩子。如今世事变化，怎么活下去？ 要快些……一定要快些…… 男子挣扎着，对自己的躯体难掩厌恶与嫌弃。 要快些才好。快些恢复之后，去找由心。 ※ 晋宫之内，司马曜一动不动的躺在床榻上，虽处在昏迷之中，但还紧皱着眉宇。 似置身于永无出口的迷宫，身后，是不断追赶着自己的猛兽。 他能做的……只有不停地往前跑。 直到有一天……他遇到由心。 会哭会笑，会无理取闹会撒娇无赖的由心。 “司马家的荣辱兴衰，就在你手中了。你只有两次机会，从曹家手中扭转乾坤。” 两次吗…… 那么那枚玉佩，就是第一次吧。 不要紧的……不要紧…… 司马曜陷入在沉沉的昏迷之中。不要紧。 隐约中，他似还能听到恒玄的咆哮声，可是他这些都不想再去管了。 他太累了。 太累了…… ※ 隐世之地的山脉周围，嗣九重已不知寻了多少遍，可是始终没有由心的气息。 蓦地，灌木丛中似乎发出悉数声。 嗣九重警惕的看着声音方向，让他意外的是，犹如小兽般的某物突然蹿了出来。 眼看着灵力就要朝它打去，那小兽已经先一步惨叫：“啊啊啊啊，别打我别打我。本公子一身狐狸毛都被烧没了，你还忍心杀我吗？” 直到这个时候，嗣九重才辨认出对方是只狐狸。 看着嗣九重没有出手，狐不归松了口气，匆忙道：“由心已经不在晋国，如今重伤昏迷，恐怕是出现在秦国境内了。你快去救她吧。” “你身上有司马曜的气息，你是他的降兽？！我凭什么信你。” “你这家伙！”狐不归气得像人一样站起来，两只前足插腰道：“由心救过我好几次，我怎么忍心她出事。那天她灵力突然大涨，我使出了吃奶的劲才将自己灵识依附在由心身上，一路感知她去了何妨。” 330.第330章 入秦(2) 见嗣九重还是不为所动，狐不归气恼的将一颗闪烁的珠子抛给嗣九重：“这珠子可以带你寻到由心，快去吧！” 说完，狐不归立刻又蹿入灌木丛中，离别之时他还不忘喊：“快点去啊。” 唉。 真是该死。 他当初为什么要答应说完成什么三个愿望。这个司马曜，比他们狐狸还精！这两次哪一次不是亏了本，差点折了他小命的。 12: 秦国国都最有名的护城河马营河里，隐约可见有人漂浮在上面。紧接着，一只白色的小兽用尽吃奶的力气将她往岸边拖去。那小兽气喘吁吁，两只前爪像人一样的拽住对方的手臂，一点一点挪着靠上岸。 好不容易拖着那女子大半身躯上岸后，它再也没了力气，露出那雪白的肚皮直躺在岸边：“哎呦哎呦，我不行了，由心，由心你快醒醒啊。” 大半身子还泡在水里的由心依旧陷在昏迷中。她的下半身在水波的晃动下，竟被带动着再一次入了水。 眼看由心要再一次被冲走，小白急了，几步上前想去拽。 “啊啊啊——由心。”小白摔了个嘴啃泥，在疼得龇牙咧嘴的同时，还不忘努力拉住由心的手臂，可是他耗尽了太多了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由心的手臂一点点脱离自己的爪子。 就在由心要被冲回水中时，有人急忙忙跳入湍急的水流中，将由心一把抱起。 看到这一幕的小白先是戒备的匍匐着身子龇牙，做出攻击的姿态来。 那天的小白听从由心的命令，带着那些老弱残兵去山底找她。可是它尚未赶到，由心就已经遭遇了埋伏。等它意识到由心受了伤需要支援时，一切都为时已晚。它还没来得及救援，由心已经重伤，被那凤凰灵兽带走。无奈之下他靠着作为降兽与主人间的牵绊寻到了由心。 它追了由心一路，好不容易追上了由心，凤凰灵兽却无端在半空中消失，让由心整个人都跌落在了大河里。小白只得跟着跳入河流，死拽着昏迷的由心不让她溺水。眼看着这漂浮了三天三夜，终于到了水势平稳之地，它的力气也几乎用尽。 对于那天具体发生了什么，小白并不清楚。可是从在场的打斗痕迹来看，它隐约知道是它一直担忧的事情发生了。 待小白定睛一看，才辨认出来者是嗣九重。它连忙跳着上前一把就抱住嗣九重的大腿，眼泪像大雨一样滂沱落下：“九重！！！九重，你终于来了，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们的。你就是我们的亲人呐。” 有了嗣九重在，小白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嗣九重没有理会小白，他匆匆扫视由心确定她伤口后，才对小白道：“由心伤势很重，我们得马上入城寻个地方给她疗伤才好。” 小白连连点头，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只得跟着嗣九重而去。 晋国和秦国的国情可以说是大为不同。 晋国好歹也有根基在那，不少世家子弟以及贵族都有丰厚的钱财。 331.第331章 脱险(1) 晋国好歹也有根基在那，不少世家子弟以及贵族都有丰厚的钱财，可有些地方经历了连年灾害遍以及几任昏庸的君王，贫穷的百姓大有人在，甚至有些地方出现了尸骸遍野的地步。 至于秦国，虽然如今秦国皇帝没有神兽，也严禁鬼神以及灵术一说，但他治理国家还是不错的。若说晋国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那秦国是上至君王下至官吏，都勤勤恳恳一心为民了。可是秦王本是晋国的将军，叛变自立为国也才第一代君王，再加上宋国对它的连年征战，百姓们的生活也仅仅到饿不死的地步。 酒泉镇的酒楼里，嗣九重有些尴尬的看着床榻上昏迷的由心。 此时的由心衣衫都被血渍染红，而且被河水泡的湿透，肯定是要换的。可如今…… 嗣九重和小白互相对视了一样。 “喂喂喂，别看我啊。”小白连忙摇手：“由心醒了如果知道我动她，一定会生扒了我的皮。” 嗣九重干咳一声，犹豫再三，见不能再拖延，只得起身关了门窗，吹了蜡烛，在昏暗的客栈房内，犹如掩耳盗铃般，将由心的衣衫褪去。 嗣九重心中并没有什么邪念。在那残破不堪的衣衫渐渐脱落的时候，他眼中反倒出现了无端的恨意。他握紧了拳头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动手。 ——那血肉模糊的胸口。是由心自己拔出了箭反复插入的位置。 他恨的是自己，被玲珑拖延，没有早早追着由心出去。 明明知道由心已经重伤，却还任她独自一人去追夏侯珞。最终被司马曜一箭穿心。 由心胸口，玉石散发出犹如萤火一般忽明忽暗的光芒，尽可能控制住由心的体温。可如今由心体内有两个魂魄，区区一枚玉佩又怎么顾得过来。 当嗣九重看到由心那右臂时，他整个动作都僵硬在那。 被烈火灼伤的右臂，恐怕是再也没办法施展飘带了。 眼看着由心的体温越来越低，忽的，有淡蓝色的光芒从由心掌心亮起。 嗣九重有些不解的将由心手指掰开，这才看到那颗苍碧珠。由心本是想从玲珑手中夺回揽月摘星的，没想到在争斗中揽月摘星碎成无数片。最终她只得到了这穿上了苍碧珠的一小截飘带。 嗣九重突然想到了什么，大喜。他的五行灵术虽然是异变，但终究从水灵中幻化而出，可由心的灵力属火，他是万万不敢就这样救治由心的。偏偏小白，也是五行属了水。 而现在没有想到苍碧珠还在这时候发挥了作用。 嗣九重顺着床榻席地而坐，伸出手握在由心那握有苍碧珠的手上。他凝聚着自己的灵力注入苍碧珠间，再通过苍碧珠将暖意流散到由心体内。 “小白，你去屋外守着，不要让人进来。我试着看看能不能让由心苏醒。” 小白也不像平日里那样不靠谱，点头就往屋外而去。 简陋的客房中，嗣九重就这样静坐在床榻下，闭着眼依靠着床握着由心的手，将自己的灵力一点点转化成暖意去温暖由心冰冷的身躯。 332.第332章 脱险(2) 昏暗的房内，银白色的柔和光芒和淡蓝色的光芒相互辉映，一闪一灭。 13： 黑暗中，由心独自一人跌跌撞撞的走着。可零散间，却又有红色的星点光芒出现。 她走的有些疲倦了，可是这条路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又往前走了许久，由心终于辨认出那在黑暗中发出红色光芒的东西，竟是一朵朵彼岸花。在这极其幽暗潮湿的地方，一路上都开满了血红色的彼岸花。她一步步朝前走去，脑海中却是一片空白。 直到——有河流出现。 河岸边，大片大片的彼岸花妖冶盛开，刺疼了她的眼。 恍惚间，由心似看到有一个男子站在那。 她有些迷茫的走上前：“你是谁？能否告诉我这是哪？” 听到声音后，男子先是一怔，仓促间转过身，在看到由心后，露出了欣喜的笑容来：“不忘……不忘？！你终于……不……” 不过是片刻，男子脸上那笑意一点点消散开：“不，你不是不忘……你是……你是不忘的小侄女，由心？！” 由心有些迷茫的看着眼前这名男子。他那俊秀的五官下，分明隐藏着号令群雄的气势。和司马曜一样的一袭白衣，却穿出了完全不同的韵味。他眼里清冷的目光，硬生生比常人多出几分高贵，让人不敢轻视，可那语气中，分明透露着对由心的关怀。 “怎么会这样，你拥有玉佩，应是不死之身。连你都来了……为何不忘还没有出现……” “姨母？姨母她……不是已经……”由心有些不解的看着眼前的男子。当初姨母为了和赵云厮守终身，选择了丢弃玉佩像普通人一样生老病死，最后是无病无灾安然老死的，这男子在说些什么？ 男子朝着由心一步步走近，在看清男子容貌的时候，由心不由自主倒吸一口凉气。 这张脸…… 好熟悉，好熟悉的脸。 可是为什么，她无论如何都记不起来了呢。 看不穿尽头的黑暗空际，竟是传出了低声的嘶鸣以及痛楚的喊叫。 “由心……由心，不要死。” “由心……” 由心忍着痛抬头往上方望去，可她能看到的依旧只是一片黑暗罢了。 “这个声音……”男子也听到了呼唤声，喃喃：“是我儿碧城……？” 碧城……碧城…… 听到这两个字，由心整个脑袋都像是要爆炸了一般。她死死按住自己的脑袋：“不要想了，不要想了。” 男子微皱起眉上前，像是长辈般轻抚由心后背：“你不该来这里，你拥有你娘亲给你的玉佩，本不会出现在此的。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你想要躲避现世？可是无论什么事，都不该以这种方式来解决。回去吧，碧城会守护你的……” 由心喘着气，艰难的问道：“碧城？他是谁？” “他？”男子眼眸中竟出现了一丝哀伤：“是一个，像我会守护你姨母不忘那样，一直守护着你的人。回去吧，这里还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333.第333章 真相(1) “他？”男子眼眸中竟出现了一丝哀伤：“是一个，像我会守护你姨母不忘那样，一直守护着你的人。回去吧，这里还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说着，男子的指尖竟发出淡淡的光芒来，那光芒在由心额间一点，由心整个人前所未有的轻松起来。 “你，你不和我一起走吗？” 男子苦笑着摇摇头：“我已经不能离开了，我要在这里，等你姨母的到来啊。” 由心只觉得自己身子越来越轻，同时也离那男子越来越遥远。脑海中，一直要遗忘的片段和回忆，几乎就要闯出来。 痛……好痛…… 是谁，是谁被她忘了，是谁此时本该出现在她脑海中？！ 东吴的荷叶田边，绿眼的少年。 “由心，不要怕，长生不老没什么可怕的。大不了，我陪你一起。” 年幼时的承诺与情感。那些一闪而过的画面。 “你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你，你是谁？ 你在哪里。 床榻边，看着由心面露出痛楚的神情，嗣九重连忙加重自己灵力的输出。 黑暗中，由心只觉得强烈而霸道的气息突然蹿出来，硬生生包围在她周围。这个气息……她记得。是…… 嗣九重？！ 九重…… 她喃喃开口。 好不容易浮现的片段又一次被冲散的无影无踪。 似是在睡梦中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些片段还记得，有些却再一次被忘记了。 “九重……” 大汗淋漓的由心睁开眼，看到对自己露出欣慰笑意的嗣九重。 嗣九重喘着气，看着安然苏醒的由心，这么多天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他多想将由心拥入怀中，可他只是伸出手，想轻抚过由心脸颊。可偏偏，又在半空中停住。只开口说了句：“你醒了。” 你醒了。你没事。真好。 屋外，隐约听到由心声音的小白耳朵来回一抖，犹如闪电一般的奔入房内。 “由心！——”小白哭嚷着跳入由心的怀中，“你终于醒了，终于醒了……” 由心挤出一丝笑容，想抬手去抱小白，可直到这样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右手使不出丝毫的力气来。 察觉到由心细微变化的嗣九重脸色一变，低下头满是歉意道：“对不起……由心。你的右手……” “没事。”这时候，反倒是由心安慰起嗣九重来：“只要有玉佩在，无非是时间问题罢了，这手臂早晚会恢复的。” 由心一边用左手轻抚右手，一边回忆起昏迷期间做的那个梦来。 姨母不忘在嫁给赵云之前，曾经和其他男子相爱过。听闻那个人，就是赫赫有名奠定了东吴基业的小霸王孙策。 只可惜…… 那个男子最后死了。 那时候由心尚且年幼，待年岁渐长，才从他人口中的只言片语中听闻，孙策的死大约与于吉脱离不了干系。 没想到，竟是他救了自己。 他是一直在等不忘姨母吗？ 可是……不忘姨母明明已经死了才对。她可是亲自给姨母送终的啊。 （谢谢扇子的打赏。今天会加更～） 334.第334章 真相(2) （不剧透谁是男主~~但是此书按地图方式分配戏份。现在开始，嗣九重戏份会狂增至第一司马曜退居第二。孙碧城的话还需要一些时间的。） 金龙殿内，忽有兽影闪过，下一刻，殿内的宫娥们纷纷倒地沉睡过去。原本在床榻上昏睡的司马曜在感受到来者的气息后，硬生生让自己苏醒过来。 半梦半醒间，司马曜睁开眼虚弱的唤道：“狐不归，由心如何了？” 狐不归跳到司马曜床榻边爬下，甩着被火炙烤得光秃秃的尾巴道：“你放心，嗣九重已经找到她了。我真是不明白你们人类……” 狐不归这样说着，视线也飘到了司马曜手指间，也是一片焦黑。可这份伤痕并非是被烈火所伤的，而是被金灵反噬。这些天众人都将重心放在司马曜身体上，并没有谁发现或是追究司马曜手上的伤口。 “你得到了我五十年的修为，以当时的体力，想要完完整整射出灌满金灵的箭根本不是问题。只要刺穿由心胸口，就能夺到玉佩。为什么，为什么看似步步紧逼想要她性命，实则在箭射出的那一瞬，将灵力全部唤回，使自己被反噬？！你明明就爱由心，又为什么将她送到他人身边！？你费尽心思，想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 床榻上，司马曜露出有些凄惨的笑意来。 “你问我为什么。因为如果当时我不射出那一箭，动手的就是阿恒啊。由心……怎么去抵挡。” 本来，司马曜想射出那一箭后，让狐不归立刻启动迷阵，带由心离开，再去通知嗣九重去寻由心。让司马曜没有料到的是，中了那一箭的由心那样激动，甚至引发了自己灵力的波动换来灵兽将她带走。仓促间，他只能让狐不归去追踪由心。 不过…… 现在这样也好。 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回宫后我虽然处心积虑设下暗卫，可是我掌管皇权不过区区一年，训练的暗卫也根本无法与影子卫相斗。我知道的，阿恒为了救我，一定会不择手段。哪怕以牺牲由心为代价。”他太了解恒玄了。 而且如今不仅仅是恒玄，还有朝廷中那些隐约查探到风声的老臣。 现在整个晋国都将他司马曜视为明君与救世主，区区皇后的性命又算得上什么呢。晋国的朝廷局势，远比表面上看到的更错综复杂。 只有推开她，才能让她脱离险境。 他素来擅长洞察人心，由心对他的情，他怎么会不清楚。所以，他也知道此举一出，由心必然由爱生恨。 “反正……我知道我快要死了。” 司马曜抬着头看着头顶的金龙。金龙如今已经散发不出丁点的光芒来，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既然快死了，让由心恨自己就好了。 “她是千岁命格啊。若是寻不到玉石，她一定会带着愧疚活下去。与其这样……倒不如永远恨我好了。我是一个为了夺走她玉石，欺骗她感情，贪婪成性之人。不值得她恋恋不忘。” 335.第335章 让我代替她好不好 狐不归有些烦躁的站起身，在床上来回转着圈。 他一向来都不喜欢司马曜。可是这个时候，他又有些不忍心。 金龙殿外的大堂里，太医们无不颤颤巍巍跪在地上。面对着恒玄的呵斥，他们只得把头低得更低一些，但谁也不敢先开口说出司马曜的病情。 “你们这是做什么？！跪在这皇上就能醒过来吗？！还不快去想对策？！” 太医们一个个都犹如芒刺在背，依旧跪下那没有说话。 恒玄剑眉一挑，拔出宝剑就要往离他最近的太医那砍去：“我让你们去给皇上诊病！” “公子！”恒玄身后的青黛大喊一声，赶忙上前，赤手硬是拦住那剑。剑身立刻划破她白哲的手掌，渗出鲜血来：“公子，这是在皇宫之内，百官对你已有微词，你难道还要在宫内弑杀太医吗。” 恒玄喘着气，愣是被青黛给劝了下来。他此时心烦意乱的很。 他不知道为什么司马曜的病情会突然加重发作，也不知道由心是死是活。他本想不顾一切从由心那夺走玉石。可是…… 恒玄那抓着宝剑的手加重了力道，这几日由心那天的模样一直镌刻在他脑海中。满身是血，一字一句泣诉着的由心啊…… 由心…… “你们都走吧。”恒玄无力的将宝剑丢掷在地上。 听到恒玄这番话，太医们连滚带爬的往殿外逃去，生怕下一秒恒玄又反悔了。 那些太医才离开没一会，恒玄就觉得殿内的空气有些不对劲。他对青黛高呼一声小心，上前一步将青黛护在怀中，出手就将那灵力释放出去。不过须臾间，竟再次展露出王气来。 一声娇喊，一个少女从空气中跌落出来。在看到出现的人后，青黛显然是一愣：“由心？” 小精没有搭理青黛，只是眼睛一瞪，问恒玄：“你怎么会有王气？” 还没等恒玄来得及反应，殿内无端就刮起飓风来，强大的灵力似无形的网，操控着风口就要将小精拽出去。小精急忙起身一跃逃到恒玄身后，焦急的大喊：“你想不想救司马曜。如果你想救司马曜，就帮我击退它们！” 恒玄没有迟疑，将青黛和小精皆护在身后，甩出的铜钱幻化成金钱豹的同时，咆哮声里分明夹杂着王气。 “爷爷……对不起，我一定要救他的。”小精担忧的看着殿外喃喃。 恒玄的王气虽然弱，但还是轻而易举将殿外之物生生逼退数十步。他那刺着金丝的衣衫随着风猎猎而舞，彰显出不凡的气势宛若君王。 僵持了一会后，殿外的人终于是放弃了，一声叹息下消散无踪。 才逼退了殿外的人，恒玄没有喘息，立刻就往小精那攻去：“千年人参精！我苦寻你许久，没想到你自己出来了。” 小精脸色一变，急忙遁入地中跑出好远，然后大喊：“你还想不想司马曜活过来！” 话音刚落，恒玄硬生生止住自己的招式。 确定恒玄不会伤到自己后，小精才再次出现。 336.第336章 别想糊弄我 这个时候青黛才看清，这少女虽然长得和由心十分相似，但画虎画皮难画骨，举措气质上面是抵不上由心一半的。还有就是那少女左脸脸颊上有一大片红斑，好像生生在脸上剜下过一张皮。 小精环视周围，感受了好一会后，才语气怪异道：“原来由心真的不在这里了。我可以救活司马曜，但是你要保证在我施法期间，绝对不能有任何人进来打扰，直到我走出来。” 恒玄虽然不明白这千年人参精为什么要费尽心思救曜，但为今之计也只能答应。他点头：“好。” 15: “借你宝剑一用。”小精顺势从恒玄手中拿过那柄长剑后，头也不回的往内殿走去：“记住，我没出来前谁都不要进来打搅。” 内殿的狐不归眼看着司马曜气息越来越微弱，忽的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它连忙藏匿到床底之下。 进了内殿的小精确定恒玄几人不会进来，这才来到司马曜身侧。 “小公子……”小精眼中光芒奕奕，仿佛只剩下那命悬一线的司马曜。主人一旦死去，灵兽也会消失无踪。她看了眼已经近乎透明的金龙，知道司马曜生死也不过就在这一瞬了。 “我不会让你死的……付出再大的代价，我都不会让你死。” 一直躲避在深山结界之中的小精，在山神的照料下也算安然幻化成人形。那时候她什么都不懂，甚至连外形都是不辨男女的模样。直到由心和司马曜的意外闯入。 原来世间可以有这样好看的女子。原来世间可以有这样好看的男子。 她始终记得司马曜一袭白衣，虽难掩病态但风度翩翩的模样。 就算逆天改命……我也让你继续活下去。 小精起身后退几步，咬了咬牙，似下定重大决心，抬起那剑狠狠就往自己手臂上砍去。 ——却不见有血流出来。 手臂落地的瞬间，化成了一小截人参来。 宝剑从小精手中脱落，她原本红润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即便痛苦万分，她也不敢多耽误，强忍着上前将那一小截人参捡起，放入自己口中咀嚼起来。她一边咬着人参，一边跌跌撞撞往司马曜那走。 “吃吧，吃下去，你的尸腐毒就解了。你就能……活下来。”小精俯下身，低头吻住司马曜，将那人参渡入司马曜的口中。 恍惚中，司马曜看到了让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子。 “由心……” 小精一愣。果然，司马曜还是喜欢由心的。她任凭司马曜在迷糊中环抱住自己的腰。 由心…… 司马曜呢喃。 没想到临死之际，还能再见到你。 人参的苦味冲入他口中，弥漫到整个嘴里，让司马曜一下子清醒过来。 不……你不是由心。你是…… “让我留在你身边好不好。让我代替她，留在你身边好不好。” ※ 秦国的客栈里，由心一张小脸已经皱成一团。眼看着嗣九重将包裹里的东西一一取出，她几乎都要哭出来。 337.第337章 我陪着你(1) 秦国的客栈里，由心一张小脸已经皱成一团。眼看着嗣九重将包裹里的东西一一取出，她几乎都要哭出来。 倒是一旁的小白，砸吧着嘴就差流出口水来。 “过来，把这些都吃了。” “啊？！”小白和由心同时发出惊叹。不同的是，小白是出于羡慕，由心是出于惊恐。 由心连忙摆手：“九重，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那么腥臭的东西，我……我才不吃。” 桌面上，不一会就已经摊满了拥有火灵妖物的灵丹，也不知道嗣九重究竟是从哪找来这些。 由心还想垂死挣扎些什么，撒娇也好装无赖也好，可是嗣九重都以冰冷的视线作为回报。 “你的手臂耽误不得。你不想我再耗费灵力为你疗伤，可那玉佩如今又全在治疗曹冲，顾不上你，你只有吃这些才能尽快恢复伤口。”嗣九重面无表情的拿起一灵丹就往由心那走去：“快吃。” 虽然依靠苍碧珠，嗣九重的灵力也可以治疗由心的伤。可毕竟是要通过苍碧珠这一层关系，这就使得嗣九重的灵力消耗巨快。由心当然明白其中道理，不想嗣九重硬撑，便在昨天醒来后就拒绝了嗣九重给自己渡灵力。没有想到……这一觉醒来，嗣九重寻来了那么多火灵的灵丹。 “唉，不知多少可爱的小兽死在了你手中。”由心撇了撇嘴，从嗣九重手中取过灵丹，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闭着眼张嘴将那内丹吞入口中，好像她吃的是毒药一样。 “哈哈哈由心，也只有九重能治住你了！”小白在一旁幸灾乐祸道。 窗口，突然冒出鸟雀扑闪着翅膀来回发出撞击声。嗣九重抬头看了眼，知道是自己的夜枭。 嗣九重连忙起身往外走：“这些天我耽误许多事，先去处理一下。”末了，他走到门口还不忘提醒由心一句：“其余的灵丹也别忘了吃掉。别想糊弄我，回来把脉我能知道你究竟吃了没有。” 由心哀叹一声，整个人都无力的倒在桌上。 小白捂着嘴连连偷笑，模仿着嗣九重的样子拿起一枚灵丹对由心说：“快吃！” 由心翻了个白眼给小白，抬手没好气的就在小白脑门上揍去。可直到出手，由心才意外发现自己的右手根本就使不出力道来了。 “由心……”小白有些担忧的看着由心。 由心将自己手掌摊开，再紧握。 ——依旧没有力气。 她转而试着去用右手抓茶杯，那茶杯轰坠地。 “由心，不要担心，九重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手的。”小白摇着尾巴安慰道。 “我倒没有担心这些。谢至的符咒实在是太厉害了，玉佩的治疗效果放缓了许多。”由心低下头轻抚自己的手臂，被发丝遮住的阴影下看不清她神情。她那天受了这么重的伤，能恢复至此没有死去，她已经很知足了。 真的差点以为自己会死呢。 她闭上眼，还能清晰的回忆起那一天所有的情节。叛变的夏侯淮，死去的夏侯珞。步步紧逼的玲珑，满是杀意的谢至。 还有恒玄与…… 曜…… 司马曜…… 那个一回忆，就连呼吸都觉得痛的名字啊。 338.第338章 我陪着你(2) 16: 整个夜色都黑沉沉的，就好像是谁不小心泼洒的浓墨在天际中。呼啸的寒风里隐约带着肃杀之气，血腥味越来越近。 趴在由心胸前睡熟的小白警惕的动了动耳朵，一双如黑曜石般的眼睛在黑夜中睁开。 随着人影的走近，小白跳下床榻，用后脚跟蹬了蹬自己脑袋：“呦，九重，你受伤了。” 嗣九重看了眼床榻上已经睡着的由心，他抬手将脸上的血迹胡乱在胳膊上一擦，轻声上前，然后小心翼翼的把着由心的脉搏。 “嗯……由心把那些灵丹都吃了呢。” 小白渡步到九重身侧，跳到他肩膀上道：“可不是嘛，白日里一边吃一边咒骂着你惨无人道呢。” 嗣九重满意的将由心的手放回被褥中，还不忘再给她蹑了蹑被角防止她着凉。 “你在这照看好由心，我再去附近搜寻些灵丹来。” “啊？还去搜寻？”看着嗣九重站起来，小白立刻从他肩膀处跳下，提醒道：“我昨夜就明显感觉到附近火系的妖物少了许多，你恐怕得多走几步路了。可如今你还受着伤呢……由心手臂的伤势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的。” 嗣九重看了眼自己身上的伤势，倒还在自己可以承受的范围内：“无妨。” 话落，他已经没了踪影。 小白哀叹了一口气，道：“真是个木头。”它一边说，一边扭头去看床上的由心。这个时候，由心也睁开了眼来，起身在床上坐起。 “由心，依我看嗣九重比那病秧子靠谱多了，他一定不会加害于你的。”小白忍不住替嗣九重说起话来：“我看他在秦国也有许多事要忙，还每日都给你灌输灵力，又彻夜替你捕杀火灵妖兽寻其灵丹的。” 床榻之上，由心静坐在那沉默许久没有说话。 翌日一早，嗣九重就又带着好几颗火灵丹药归来。看着那风尘仆仆脸色略有倦意的嗣九重，由心心中也难免有些不好受。 由心并不知道嗣九重究竟在忙些什么，但她清楚嗣九重自从自己醒后，每天都会来照料自己。 可是…… 嗣九重为什么要对自己那么好呢。 她可以相信他吗？ 由心有些疑惑的看着嗣九重，嗣九重已经将那些灵丹又递到她面前。 这一次，由心意外的听话，不吵不闹的将灵丹悉数吞下。不过片刻，那受了伤的右手就发烫起来，而她体内原本枯竭的灵力，也渐渐有了起色。 由心知道，能有这样效果的灵丹，其妖兽的本领一定也不可小觑。嗣九重冒着这样大的风险，她实在是不解其中缘由。 “九重……我想离开这里了。” 由心突然开口说的话，让才有时间喘息喝口水的嗣九重一愣。他捏着茶杯转头看向由心：“你要去哪？我去调查过了，隐世之地如今被夏侯淮所操控，你回去恐怕有些不妥。” 由心耸了耸肩：“天大地大，总有我可以去的地方。” “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实在不适合独自离开，曹冲也因为重伤尚未苏醒。不如等我处理完手头上的事，陪你一起？” （特此鸣谢檌噩栤杺的打赏-3-） 339.第339章 废灵力(1) “九重……”由心舔了舔下唇，有些犹豫的开口问道：“我一直很想知道，你为什么这样照顾我？夏侯珞是因为忠心，司马曜是因为想利用我。那么你呢？” 嗣九重没想到由心会突然开门见山问这个问题。 他沉默了好半天，才回答：“家师月八重与你师父曾是故友，他去世前嘱咐我好好照顾你。” 由心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她以前倒也听嗣九重提起过这件事。 “你是想去报仇吗？我陪你一同去。” 由心没有回答，只是静坐着看着嗣九重。她发现之前都没有好好观察过嗣九重。和司马曜病态的柔弱白哲不一样，他的脸型更偏向于一直刀刻的菱角分明。对待其他人似乎也一直是冰冷的模样。 月八重…… 原来那个老道士就是月八重啊。 她脑海里零星记起一些片段。以月八重对师父黄月英的情谊来看，叮嘱自己徒弟这样照料自己倒也是有可能。 由心抬手摸了摸自己尚无恢复力气的右手，问道：“你说的复仇，是去寻司马曜呢，还是你师妹玲珑。” 嗣九重哑然。 是啊。毁了由心揽月摘星，废了她右手，重伤曹冲的，是他师妹玲珑。 由心眼眸中有光泽一闪而过。 她可不是以德报怨之人。玲珑也好，夏侯淮也好，恒玄也好。亏欠她的她统统都要夺回来。 哪怕是司马曜……那一箭之仇她也要报。 不等嗣九重做出回答，他的夜枭已经急匆匆从窗外闯入屋内，啾啾的叫着，像是在说什么紧急的事情。嗣九重脸色也是一变：“什么？！” 顾不得再多说什么，嗣九重拿起桌上的剑就对由心说：“我有急事要离开一趟，你等我回来。” 看着嗣九重仓促离开的背影，由心跟着起身开始收拾起来。 “由心？！你要做什么？”小白迷惑的问道。 “走吧。” “走？” 由心没有多解释，她知道嗣九重看似冷淡，但内心还是很重感情的。虽然嗣九重说要陪自己报仇，可她很有自知之明，不会真的拉着嗣九重去找玲珑。而且，她也实在不愿意再给嗣九重添麻烦。 一路上，飞檐走壁，嗣九重跑的飞快，他近乎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 “确定吗？我母后真的出事了？”嗣九重一边跑一边问空中的夜枭，风声在他耳边沙沙作响。 空中的夜枭尽可能的追上嗣九重的脚步，以鸟鸣来回答。 “该死，母后千万不要出事才好。” 秦国皇帝已久病缠身多时，如今又说他母后中了梦靥，这一下子就让嗣九重的心提了起来。 17： 一到秦国皇宫，嗣九重就直奔皇后的宫殿，也不多想，抬脚就将那紧闭的宫殿门一脚踹开。让嗣九重意外的是，门才被踹开，里面的丝竹之声就悠扬的传出来。 首座上，中年女子穿着三重交叠的绯色衣领，裙摆则在身后拖曳着松绿的波纹。华丽的衣服与精致的首饰相互辉映，好一副母仪天下之态。 340.第340章 废灵力(2) 嗣九重喘着气，还没有缓过神来。 倒是那位传说中的秦国马皇后，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 “九重啊，你来了。” “不是说……母后你……”嗣九重自知自己母后极其厌恶自己，所以急忙改口：“说皇后你被梦靥缠身，很可能被精怪所施咒吗。” 马皇后没有用正眼去看嗣九重，只是将面前的果酒一饮而尽后，才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嗣九重身边的夜枭，笑道：“昨天晚上确实被梦靥所困，不过好歹本宫也是秦国的皇后，天一亮就好转了。九重，你既然来了，就在这用了早膳吧。” 说完，马皇后也不给九重拒绝的机会，扬袖就示意嗣九重在一旁的桌榻那坐下。 嗣九重有些受宠若惊的在席位上就坐。要知道他从小大大都被马皇后嫌弃，更别说同席吃饭了。 “唉——”马皇后悠悠叹了口气：“还是你孝顺，听闻本宫梦靥，就马不停蹄赶来一探究竟。你那没出息的弟弟，全心思扑在你父王身上。如今朝中对你的呼声高的很，他很是忌惮你呢。九重，你也别光听我抱怨呀，快尝尝这果酒，是我亲手酿的。” 嗣九重点头将杯中的果酒一饮而尽，很快，就又有宫娥给他满上。 他低着头看着那晶莹剔透的果酒，安慰道：“朝中也有许多人支持太子殿下，以我之能，怎么可能与太子殿下争锋。” “其实母后我心里清楚得很，你的才能远在你弟弟之上。只是……九重，你的五行之术自幼就开始异变，你父王又屡屡怪罪……希望你不要心怀怨恨才是。” 嗣九重最柔软的内心被马皇后这番话给触动到。 他自幼孤苦，在宫中被一口一句妖怪的叫着。其实很多时候他都很羡慕自己的弟弟。 他还记得年幼的时候，他与弟弟一同嬉戏玩耍，明明是对方先招惹的他，委屈之下他体内的雷电灵术便无法控制，差点就击杀了他弟弟。结果，寻声而来的马皇后一把将他推开，对他大喊：“你这个妖怪！离我儿子远一点！” 而今，他的母后终于是愿意承认他这个儿子了吗。 想到那些往事，嗣九重苦笑一下，又是连饮了好几杯果酒。那些果酒芳香馥郁，让人迷醉，甚至使不上力来。 这气味……好像是…… 曼陀罗？！ 嗣九重心中隐约有不详的预感划过，他不愿相信，但不安越来越浓。他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清醒，站起来的时候却变得跌跌撞撞。 “九重，你这是做什么，不再多喝几杯吗？”看到嗣九重这般举动，原本柔声细语的马皇后声音突然变得凌厉万分。 “这……这酒……” 好不容易站起来的嗣九重，身子一沉，整个人都跪倒在地。 “呵，这酒下了曼陀罗粉。嗣九重，饶你是三头六臂的妖怪，也照样给我倒下！”内殿中，身穿团龙纹衣饰的男子缓缓走出。他的眉眼与嗣九重略有相似，可带着嗣九重没有的阴戾神色。 341.第341章 拥(1) “是你啊……太子殿下。” 嗣九重拔出背后剑鞘中的剑，勉强支撑着自己摇摇晃晃的身子，目光却是投向了马皇后。 只见马皇后欣喜的来到太子身侧：“我儿果然好计谋，此次一定要将这个妖孽拿下。” 妖孽？ 嗣九重有些发笑。 明明都是她的孩子，怎么一个被奉为天子，一个就要是妖孽呢。 太子拍了几下手，瞬间就有五个人跳出来，他们身上无不带着灵气。 没有给嗣九重反应的机会，就有五根不同颜色的铁链从那五人手中甩出来，分别套住了嗣九重的头颅以及双手双脚。 嗣九重单手拽住脖颈间的铁链，大喊了一声，立刻就有蓝紫色光芒从他手掌间释放出来。那灵力顺着铁链生生就将拽铁链的一人给震开。 马皇后心惊胆战的后退到太子身后。 “母后，你不要怕，今天我一定斩了这妖怪！” 嗣九重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可手中握着的剑越来越沉。 不等他做出攻击，又是有三个人跑出来。他们皆握着怪异的武器，对着嗣九重就砍来。嗣九重咬着牙，只能用剑勉强去抵挡攻击。 这个时候，原本缠绕住他的铁链也已经带着灵力重新死死缠住他。 金木水火土，五种不同的灵力同时释放出来，为的就是压制住嗣九重的异变灵力。 “嗣九重！你这个妖怪，还妄想与我争夺王位？！” 因为喝了果酒中了曼陀罗毒，此时嗣九重根本就感觉不到疼痛，但他知道自己肯定已经是血肉模糊。他太剑勉强去抵挡攻击，只听一声脆响，他师父留给他的宝剑竟是折成了两段。 ——那三人的武器，是专程为了击断他的长剑的吗。 呵呵，他嗣九重何德何能，让太子如此煞费苦心。 嗣九重咬着牙死死看着马皇后，这是他的生母啊。因为秦国皇宫近日诡异之事频出，他出于担心才唤夜枭盯住她。没有想到反以此来布下陷阱加害与他吗。只可以因为由心，他这几天耗费了太大的灵力，这时候连交换出麒麟的力气都没有。 夹杂着愤怒，嗣九重拿着那断剑就将那三人给砍杀掉。 眼看他几乎就要挣脱出铁链，马皇后离开对着拽铁链的五人大喊：“你们还在犹豫什么，快！快废了他灵力！” 五种颜色的光芒顺着铁链而上，缠绕住嗣九重的身躯。紧接着，是撕心裂肺的痛楚。嗣九重清晰的感受到那五根铁链就好像海底的漩涡一般，将他的灵力生生抽走。 他撕心裂肺的大喊，额头的汗水与血渍混合在一起，可是并没有人同情他。 他能看到的，只有自己生母以及弟弟的笑脸。 不能死。 他怎么可以死在这里。 一声怒吼，凭借着蛮力以及手中的断剑，嗣九重竟硬生生把火灵的铁链最先砍断了。有了这个突破，他立刻将断剑投掷到另一个人身上。那人硬生而倒的瞬间，其余四人都慌了神。借机，嗣九重挣脱开铁链，从尸体上拔出那断剑破屋顶而出。 342.第342章 拥(2) 借机，嗣九重挣脱开铁链，拔出那断剑破屋顶而出。 “追！别让他跑了！今天一定要杀了他！” 逃窜的嗣九重虽然视力以及听力都受了损，但他辨别出来，那句话，分明就是他母妃说的。 他真的是太蠢了，太可笑了。 从小到大就该明白的道理。 他——本就是不配拥有爱的妖怪啊。 母后又怎么可能无端施舍那样伟大的怜爱给他。人间的温暖情义，从来就不属于他啊。 18: 秦国熙攘喧闹的集市上，由心和小白一前一后漫无目的地走着。秦国的百姓虽然不富裕，但好在没有天灾，不似现在的晋国四处都是灾民。 与由心初次下山时候的兴奋不同，此时的她可以说是完全两种心境。 看着那来来回回走动的人，由心第一次发现自己有了无家可归的感觉。 突然，不知从何处涌出许多官兵来，他们大声呵斥着，像是在搜捕什么人。紧接着，就有为首的官差在集市的公告栏上贴出了告示来。在人群的推嚷下，由心不由自主被挤到了公告栏前。 “今早有刺客闯入皇宫想暗害太子殿下还有皇后，据说皇上久病不愈也是他下毒害的。若是有人看到他，就立刻告诉官府中人，太子殿下重金赏赐！”官差一边大喊，一边将悬赏榜贴在公告栏上。 在由心看到画布上的头像后，整个人都一愣。 这人是…… 九重？！ 他怎么会变成刺客呢。 虽然由心对九重并不了解，但也隐约知道九重对秦国忠心耿耿，要说他加害秦国皇帝皇后，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啊。 “这这这……这个人……”显然，小白也认出了画布上的，他拽着由心的衣衫一溜烟跑到她肩膀上，慌张的问道：“由心，这怎么办。” 由心不动声色的退出人群后，才小声对小白道：“九重灵力高强，这些寻常官兵奈何不得他的。” 说着，由心就要往城外走。 没走几步的由心又戛然止住了步子。 唉…… 终究还是不放心。 算了，好歹九重救过自己那么多次，自己还是去探查一番吧。 由心闭上眼，唤出自己的火灵。那些火灵变成无数只寻常人看不见的红色蝴蝶翩然飞散，紧接着越飞越远。 由心就在那集市上等候了许久，眼看着最后一只蝴蝶都已经飞了回来，可谁都没有替她带来九重的消息。 “九重恐怕是出事了。”由心唤了声小白后，以极快的速度往客栈方向而去。 以九重异变的灵力来说，是极其容易探查到他在何处的。如果无法查到他的下落，那有两个原因，要么是他可以隐瞒了自己的气息，要么就是重伤到灵力涣散全无的地步。 寻常的受伤，只好让灵力溢出的更加多，若是到涣散全无，那得像当日由心那般严重的伤势才是。 客栈内，果然没有嗣九重的任何气息。他从大早离开后，就没有归来。 “小白，你是妖兽，快试试嗅着嗣九重的气息，看能不能找到他。”这时候，由心也急了起来。 343.第343章 你们认真点啊！(1) 小白点头，带着由心就再次往外奔去。两人一直来到城门口，小白是再也感受不到嗣九重丁点气息了。 “由心，九重的气息在这里消失了，恐怕是他有意隐瞒掉了自己的气息。” 就在两人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小白突然大喊了一声：“阿水！” 地底下，有水柱突然蹿出来，但紧接着就幻化成麒麟。只见水麒麟的气息若有若无，那蓝色的光芒也像是随时就会消散。它见到由心后激动的打叫一声，带着由心就往郊外密林中而去。 当时嗣九重受到曼陀罗迷粉的干扰，导致麒麟没办法及时出来。后来嗣九重被重伤，麒麟凭借最后丁点的灵力施展出结界。但只要由心晚来一步，它恐怕就已经陷入昏迷中。 好不容易是进入了密林的结界中，麒麟再也支撑不住，哀鸣一声后，幻化成一滩水渍消散无踪。 伴随着地上点点的血迹，由心往密林中走去，终于是看到了昏迷的嗣九重。 “嗣九重！”由心连忙上前扑到嗣九重身侧。 嗣九重的手脚上还缠绕着铁链，那些铁链各自散发出不同的光芒，还在吸食着他的灵力。满身是伤的嗣九重即使是在这一刻，还死死拽着那柄断剑。 “天啊……这剑……” 那剑也并非是凡品，看到嗣九重的随身佩剑都被折断，由心大致可以想象他经历了怎样的恶战。 “小白，我们先合力把这铁链给取下。” 小白点点头，他与由心一个先断木灵铁链，一个先断火灵铁链，至于其余的铁链，显然耗费了她们不少精力。 直到那些铁链悉数都被取下，嗣九重的脸色才稍许好了些。 “由……由心。”嗣九重迷迷糊糊张开眼。 见嗣九重醒了，由心松了口气将嗣九重扶坐起来。她正准备取出苍碧珠，小白却是无端的发出大喊：“由、由心，你胸口！” 由心低头一看，自己的胸口，那枚玉佩的位置，竟散发出淡淡银光。 “咦——”就连由心都奇怪的发出一声感叹。 她幼时的时候听娘亲还有姨母说过，这玉佩可以起死回生恢复伤口。再重的伤，都能医治好。只可惜，当她拿到这枚玉佩的时候，因为玉佩平日里就算在供应她与曹冲两人存活，所以从未有过这种，自己没有受伤它就发出亮光来的现象。 由心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看着嗣九重胸口血流不止的伤口，半响，终于下了决定，上前一步跪坐下来后，轻轻抬手怀抱住嗣九重。身体渐渐冰冷的嗣九重有些猝不及防的跌入由心怀抱中，因为吃惊，他身子甚至有些僵硬。 银白色的光芒在接触到九重伤口后，一点点扩散变大。不一会，两个人都被这光芒包裹住。 光芒外，小白张大了嘴惊讶的看着这一幕。 伴随着由心的体温，玉佩顺着由心的身体一点点挪到九重伤口上，那伤口以肉眼看不见的缓慢速度，一点点修复着嗣九重的伤口。 （特此鸣谢“纵横荡魔邪一剑斩群”的打赏-3-么么哒） 344.第344章 你们认真点啊！(2) “由、由心……” “嘘，别说话也别乱动。”由心将头埋在嗣九重的怀中，清晰的感觉到他狂跳不止的心跳声，“大概是你先前给我渡了许多灵力的缘故，现在你受了重伤，让玉佩以为是我的身体出了状况，所以意外发出亮光了。反正这神力不用白不用，我们不要浪费了才好。” 虽然知道由心是为了替自己疗伤，可嗣九重心中还是有些许的喜悦。这一刻，他甚至觉得被至亲遗弃的伤痛都可以缓解。 是不是此生，只有这么一次机会可以拥抱住她。 但是他依旧觉得庆幸，他曾有过这样的机会。 19： 并没有察觉到嗣九重心绪的变化，由心哀叹一声，反问嗣九重：“虽然你这几天在我身上耗费许多灵力，可也不至于被人重伤偷袭成这样。到底是什么，能将你弄得这样狼狈。” 面对由心的疑问，嗣九重张了张嘴，并没有说话。 他要怎么跟由心解释自己的身份呢。 不仅仅是整个秦国唾弃的妖孽身份，还有尴尬的皇子身份。由心初遭司马曜的背叛，如今他也是皇室中人，由心会以何种眼光看待自己？ 想到这，嗣九重抬手反加重自己手臂的力道，这一举动显然是让由心怔住了。 他虽然对由心并不那么了解，但清晨匆匆去皇宫的时候，其实他已经做好由心离开的准备。他甚至以为自己这次一定是万劫难逃。却不料上天如此厚待他…… “嗣九重……？”由心小心翼翼的唤了句九重的名字：“你怎么了，伤口疼吗？忍一忍啦，那是在长新肉，很快就能恢复了。” 嗣九重没有回答，只是手中的力道越来越重。 人这种东西，果然是贪心的。 而此时此刻，他终于要面对自己的内心。 原来……这叫喜欢。这叫爱。 他多希望能永远和由心在一起。 “由心！结界破了，有人闯进来了，人数很多！”小白突然跑到由心身边大喊道。 当时的麒麟本就奄奄一息，布下的结界脆弱无比，能被破掉由心并没有意外。只是……这兵马是追踪嗣九重而来的吗。 由心松开环抱住嗣九重腰间的手，缓缓从地上站起来，顺着由心的举动那枚玉佩的光芒也渐渐消失。 这时候嗣九重的伤口也算恢复了大半，但是灵力依旧是枯竭的状态。 嗣九重勉强跟着从地上站起，却听小白说：“哎呀九重，这时候你就别逞能了，包在本少爷身上吧，肯定把这些凡人打得落荒而逃。” 只听马蹄声越来越近，没一会，由心几人就被官兵团团包围住。 那穿着团龙纹衣饰，贵气逼人的男子好不得意的驾马出现。他看着嗣九重的眼神里，难掩唾弃，：“嗣九重，你果然还没死。不过没关系，我送你最后一程。” 由心有些狐疑的看着那男子。她认得那男子身上的龙纹，这不是寻常人有资格穿的。那么……嗣九重的身份究竟是什么？要惹得如此尊贵之辈亲自来杀他？ 345.第345章 你们认真点啊！(3) 说到这，秦太子的视线又投到由心身上，目光立刻变得贪婪起来：“这便是传闻中你那个小师妹吗？倒是长得不错。众将士听令，嗣九重如今灵力被废，就是一个废人，斩下他首级，重重有赏！至于那女的，哈哈哈，留下让本太子好好尝尝是何等滋味！” 眼看着那些将士们气势汹汹的冲上来，由心哀叹一声：“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当初和司马曜要历经千辛万苦躲避贾南风的追杀，如今又要和你一起面对秦国太子的围剿。” 这本是由心的无心之话，反倒是她身后捂着伤口的嗣九重，一本正经的道歉：“对不起……” “罢了罢了。反正我和你之间也已经分不清谁亏欠谁多一些，就当是我亏欠你多好了。” 谈话见，那些驾马而来的士兵已经冲上来。由心灵力以及右手虽然尚未完全恢复，但对付这些普通人还算绰绰有余。 她跃起身跳到马背上，抬起左手就去抓对付的脖颈。紧接着，火焰从她的左手手心蹿出来——那威力不足她先前右手的一半，但还是轻易将对方撂倒在地。直到坠落下马背，那士兵还被熊熊烈火包围着，连惨叫声都尚未来得及发出。 小白也没有闲着，时发出巨大的冰雪结阵，一下子将数十人冻成冻人。 几招下来，那些寻常的士兵就被打得不敢靠近。 忽的，半空中投掷来一条蓝色的铁链来。 嗣九重认得这铁链招式。那蓝色铁链里蕴含着极其浓厚的水系灵力，正好是克制由心的火系灵力。若是由心被击中，后果不堪设想。 他虽已负伤且灵力全无，但还是硬撑着上前护在由心身后，用那断剑愣是把铁链给砍成两段。 嗣九重在众人惊恐的视线中大口大口喘着气。 ——他虽灵力全无，但以普通人的力气与身份，竟对付一位有灵力之人。 “小心。”在嗣九重还未缓过神来的时候，由心娇呵一声，挡在嗣九重身侧，左手赤手就拽住一根绿色的铁链。那铁链上竟然长出了带刺的藤蔓来。藤蔓上有着剧毒，顺着铁链就往由心手上蔓延而去。 “由心？！” 听着嗣九重焦急的叫唤，由心反之将他往安全的地方一推：“伤患就好好躲到一边去。我的玉佩能力你也见过了，不管我受多重的伤都可以恢复，不用担心我。” 说着，由心咬着牙从掌心唤出灵火去对峙那木系铁链。正好火灵将木系克制住，只听“峥——”的一声，那铁链碎成无数片。但同时，由心的手掌也冒出丝丝痛楚，是被藤蔓刺伤了。 嗣九重再一次冲到由心身边，反将她护在身下，凭借自己的剑术将其与的藤蔓一一砍回。 “你在胡闹些什么啊！”嗣九重的语气中明显带着怒意，这是由心印象中他第一次发火。 “就算玉佩能治好你的伤口，可是受伤的时候还是会疼不是吗！我还不至于弱到需要你护在我面前。就算我没有灵力，也可以护你安好！” 346.第346章 七十二疑冢 说着，嗣九重上前将由心的腰际一把环抱住，起身一跃而起。虽然不同之前有灵力时那样轻松，但还是躲开了攻击而来的铁链们。 在嗣九重怀中的由心眨了眨眼，看着喘着气满一脸怒意的嗣九重，不知为何心口微微一颤。 “喂！——你们两个认真点好不好！” 小白护在两人面前，以灵力幻化出巨大的冰块挡在面前。真是让它操碎了心！什么我护你，你护我。两个都是病患，这时候果然只能靠它撑起半边天啊！ 眼看着那巨大的冰块在五条铁链的攻击下一点点出现了裂痕，由心和嗣九重明白，再这样拖延下去不是办法。可以他们现在二人之力，哪怕加上小白，也赢不了躲在暗处操控铁链的五人。 20： 站在由心和嗣九重面前的小白一声大吼，加速自己灵力的输出，可它明显感觉到自己四足越来越发软。 “不、不行了由心。本少爷扛不住了啊。” 顷刻间，只见那用灵力结出的冰墙被铁链击成无数冰块碎片。小白一回头，嗣九重早就已经环抱着由心远远往后躲开。 “你们太没良心啊！！！” 小白想躲，但发现脚底根本使不上力，几乎是连滚带爬用出了吃奶的力去躲击来的铁链。 五根铁链轰然巨响下击中在地面上。 由心和嗣九重还没站稳，就觉得脚下摇摇晃晃起来。 “这是——” 不等他们反应，脚底的地面竟出现了巨大的裂口。猝不及防的由心他们就这样往地里坠落而去。 小白一边掉一边发出凄惨的大喊：“本少爷还不想死啊啊啊啊啊——” 就在由心他们往下坠的同时，嗣九重的袖口间有淡金色的光芒亮了出来，而由心脖颈间的重明玺也跟着发出淡红色的光亮。地底下，无处宛如幽灵般伺机而动想要攻击的鬼魅，在看到这两则光芒后，意外的停下了脚步。 这时候的小白就惨了，他被一只鬼魅追的哇哇大喊，鼻涕眼泪都吓出来了，他干嘛往由心身上蹿，这才躲过了危险。 地面上，在秦太子的威逼利诱下，终于有士兵壮着胆子试着往下走。 不过须臾间，就有鬼魅冲上前将他们砍成无数片，吓得他们再也不敢往下走。 “太……太子殿下。依我看，嗣九重他们肯定也已经被这些鬼兵杀死了！” 秦太子本就不是什么有大能耐的人，看到这幅模样，他咽了咽口水，挥袖道：“我们走！” 地底下，由心和嗣九重有些惊讶的看着那些排列有序的鬼魅。那些已经变成鬼魅的漂浮魂魄，仿佛一个个训练有素的士兵，他们来回在地下的甬道中巡逻走动，一旦有人闯入，就将对方砍杀。可不知为何，他们在看到嗣九重和由心后，格外的尊敬。两人走过之处，他们还会弯腰行礼。 嗣九重掏了掏衣袖，将那散发着淡金色光芒之物给取了出来。 “这是……”由心有些惊讶的看着嗣九重手中的两个圆形小铃铛。 347.第347章 青釭剑倚天剑 “当时你被玲珑毁了揽月摘星后匆匆离开，我在那看到了这两个铃铛，想来应该也是你珍爱之物，只是之前一直忘了还与你。这地方看起来似乎像是陵墓，这些鬼魅都以将士的模样幻化出来，应该是忠心耿耿的将士之气所化。我想这个地方，恐怕与你有关。” 听到嗣九重这番话，由心才壮着胆子往其中一个鬼兵那走去。那将士一见到由心，果然恭恭敬敬行了个礼。虽然是魂魄模样，但那士兵穿的一丝不苟，盔甲武器一样不少。 见由心盯着那将士许久都没开口，她肩头的小白有些担忧的唤道：“由心？你怎么了？” “这……这是……”由心的语气显然带着颤抖：“这是我们曹家的士兵！” 古时征战，不同的将军手下的士兵盔甲以及领巾颜色亦不同，这也是为了区分敌兵防止误伤了友军。这些士兵盔甲上，无一不是呈现麒麟纹。 “是爹爹的麒麟纹，是爹爹的七十二疑冢之一！”说到这，由心再顾不得细想，激动的就往甬道内跑去。 曹操生前曾下令，待他死后不封土建陵，亦不立碑植树，只以寻常衣裳以及送给夫人丁不念的玉环作为陪葬之物下葬，只等有朝一日，可以与夫人再次相见。但是除此之外，曹操恐防他人挖他坟墓，还设下了七十二疑冢。 此地……恐怕就是曹操的七十二疑冢之一。 见由心往墓地内跑去，嗣九重也急忙跟上去。这一路上，虽有诸多鬼兵鬼将以及机关暗器，可是每次都会有鬼魅出现，及时暗示由心。如此一来，这原本危险重重的墓地，一下子竟畅通无阻起来。 也不知到底走了多久，终于是来到了主墓室。 果不其然，墓室正中央挂着的，是曹操的一副画卷。虽然已过了百年，但因为一直在地底，所以画上的朱砂颜料依旧鲜艳如初。 画卷上的曹操，并非是那个放荡不羁，一双桃花眼，遛狗逗鹰的纨绔世子。他腰间佩戴着宝剑倚天，身着红色官服，官服上的丞相黑色麒麟纹象征着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至高无比的地位。 “爹爹……” 由心一步步走近画像，恍惚中似乎回忆起儿时。 “由心。爹爹说了多少遍，战场凶险，就算是爹爹还有郭嘉伯伯都无法完全预料会大获全胜还是一败涂地，你怎么如此胡来又偷偷跟着大军出来。要不是有探子回报，你除了差池我如何与你娘亲交代。”曹操嘴上责备着，可还是宠溺的一把举起年幼的由心，把她放置在自己的肩头。 “爹爹不会输的。在由心心里，谁都比不上爹爹。由心就等着爹爹你统一天下呢。” “哈哈哈，好，由心，你就看着爹爹平定这战乱，看着爹爹把这汉室江山安然无恙的交到你刘协哥哥手中！” 由心垂下头。 可最终，因为娘亲不在了，身为汉室君王的刘协还是和爹爹发生了间隙。而爹爹至死……也没能收回汉室江山。 348.第348章 莫失莫忘(1) 嗣九重走到由心身侧，想要说些什么，可好半天只喊出一句：“由心……” 由心挤出一丝笑容：“我没事。” 她转而往灵柩方向走去。玉石棺被她一把推开，里面果然没有尸骸。衣冠冢内，是曹操平日以丞相自居的官服，与画像里的一模一样。同时，还有一把剑。 由心弯腰将剑取出，那剑看似朴实无比，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可就在由心拔出剑的瞬间，剑身立刻发出犹如龙吟般的铮铮声。 由心肩头的小白连忙捂住自己耳朵，低声难受的嘶吼起来。 仅是剑吟声，就可震煞妖魔。 剑鞘上，金渡上的古老文字写着：倚天剑。 “当年爹爹意外得到两把宝剑，一把名为青釭剑，一把名为倚天剑。爹爹用青釭剑来杀人，倚天剑来震威。后来青釭剑在长坂坡被赵云姨夫夺走，爹爹死后倚天剑也没了踪迹。没想到是被藏在了这衣冠冢中。” 由心只知道曹操真正的坟墓在哪，至于七十二座疑冢的下落她反倒是一点不清楚，所以她后来根本不知道倚天剑去了哪里。 由心说着，将剑收回剑鞘后，竟递向嗣九重。 嗣九重有些惊讶的看向由心：“你这是……这可是你爹爹生前的佩剑啊。” 由心无所谓的耸耸肩：“你的贴身佩剑不是断了嘛。反正爹爹已经去世，倒不如将这剑赠与你。他若泉下有知一定会很开心的。”（孟德分明是打了个喷嚏后在哭着咒骂由心：这个败家女啊，把我辛辛苦苦赚来的钱救济晋国灾民也就罢了，居然还拿走我陪葬品。不念，我好委屈啊……） “你还愣着做什么，快收下吧。”由心将剑一把塞在嗣九重手中，然后四处转悠道：“我们刚是从中间突然坠落的，陵墓一般至少有两个出口，我们询问一下那些鬼魅往出口逃离吧。” 嗣九重低头看了眼倚天剑，终是没再推辞，将倚天剑还有自己那柄断剑都背负在身后，跟着由心的脚步就往外走去。 21： 四通八达犹如蛛网般的幽暗古墓里，虽然危险重重机关密布，但好在有鬼兵们的指引，这一路倒不算太困难。 由心用手胡乱挥动掉眼前的蜘蛛网，隐约只觉得跟在自己身后的嗣九重脚步越来越重。她有些担忧的转头问道：“九重？你还好吧。” 嗣九重的手牢牢按在自己胸口的伤口处，刚才和士兵打斗的时候，他尚未被玉佩治疗完全恢复的伤口又裂开了。他惹着痛喘气，尽量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没事，不用管我。” “怎么会没事啊。”小白几步跳到嗣九重身边，拆台道：“你气息都混乱了，灵力更是一点都察觉不出来，嗣九重你灵力都枯竭了啊！” 由心脸色一变，几步走到嗣九重身边，抬手在他身边探查。果然！ 若是说之前嗣九重重伤的时候，还有那么丁点的稀薄灵力，那么现在是一点灵力都察觉不到了。 349.第349章 莫失莫忘(2) 未等由心开口，看到由心那神情后，嗣九重反倒先安慰她：“没事的，我这异变的灵力，一直被秦国人视为妖孽。如今没了也好，我就像是普通人一样了。再没人……说我是妖孽。” 由心心口无端一疼，伸手抓着嗣九重的手就往前走。她一手唤出灵火照亮路，一手拉着嗣九重往前走。嗣九重只觉得自己的手微微一颤，他低头去看由心握着自己的手，心中有一番说不出的滋味。 他并不喜欢别人同情自己。 这时候，只听由心开口问道：“九重，离开这墓地后，你准备去哪里。” 去哪里？ 嗣九重略迟疑了一会，反问：“你呢，你准备去哪里。” “我……”由心很是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我想先回隐世之地一趟，去寻一下小珞子的尸首，总归不能让他就这样曝尸荒野的。” “你是说你那个侍卫夏侯珞吗，你消失后我寻不到你，想着他与我也是相识一场，就匆匆给他立了个简陋的坟墓——就是我寻到你铃铛时候的事。” 由心没想到嗣九重看起来那般冷漠的模样，竟还会为夏侯珞立坟，诧异之际，嗣九重又将那两个一直散发着亮光的铃铛取出来。伴随着铃铛发出奇怪的声响，他对由心说：“物归原主。” 由心松开握着嗣九重的手，去接铃铛，就在铃铛发出声音落入她掌心的那一瞬，她“咦”了一声。 “怎么了？” “莫失莫忘？！……”由心诧异的看着手中两个圆形的金色小铃铛，忍不住抬手再一次甩动铃铛让它们发出声音，果然，不像是先前单纯的叮当声。 嗣九重有些不解的看着那发光的铃铛：“什么莫失莫忘？这铃铛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由心并没有马上回答嗣九重，盯着铃铛看了好一会，才明白过来：“啊，我明白了，是我和你的血都不小心滴入了铃铛中，导致里面的蛊虫苏醒了。” 看着嗣九重迷惑的颜色，由心解释道：“你听这铃铛的声音，现在像不像一首曲子？” 嗣九重并不懂音律，但随着由心用手甩动铃铛发出声音后，也隐约能辨别出铃铛的声音来。 的确像是一首略微婉转悠扬的调子。 “这两个铃铛的名字叫莫失莫忘，因为铃铛里各住着一只蛊虫，一只叫莫失，一只叫莫忘。它们是一对情人蛊，只要铃铛不破，它们就能不吃不喝凭借对对方的情感一直活着。这两个铃铛是我姨母不忘送给我的。” 说到这的时候，由心难免惆怅起来：“这本来是我姨母不忘和那孙策的定情之物，铃铛里的虫子一公一母，相互感应，当初喂养的时候，就是滴入相爱之人彼此的鲜血。后来发生了许多事，我姨母嫁给了赵云，就找我师父施了药物，让铃铛里的两只虫子昏睡过去了。想来过了这百年，虫子当年吞噬姨母和孙策的鲜血都消散了。刚好我和你的血又渗入了铃铛里，误打误撞就把蛊虫唤醒了。” 350.第350章 回谷(1) 由心挠了挠头，有些为难的看着铃铛：“这两个铃铛是滴血之人各执一枚，一旦其中另一人遇到危险，另一枚铃铛就会大响作为提醒。现在可难办了，蛊虫苏醒，我又不会再封印它们之法。” 看着由心为难的模样，嗣九重有些歉意：“是我太大意了。” 由心兜兜转转几圈，目光突然投到了嗣九重的倚天剑上。有了！ “罢了罢了，事已至此，这铃铛就送给你好了。”由心将脖颈间栓崇明玺的绳子取下，咬成两半后，取了一般栓上一枚铃铛，让后走到嗣九重身后，将铃铛垂挂在倚天剑上，当做剑穗使。 “如今你没了灵力，伤势又重。这古墓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出去呢，千万别掉队，遇到危难这铃铛会告诉我的。”说罢，由心将重明玺收入怀中，低着头想单手去将铃铛系在自己手腕，“你不用硬撑，痛了就喊，累了就说，我不会笑话你。” 嗣九重静静看着用嘴咬红绳想系成结的由心。 其实对于这次失去灵力，他并没有太大伤感。这异变的灵力，他本就已经唾弃万分。 让他难过的，是他生母以及胞弟的所作所为啊。 他上前一步抬手从由心那拿过红绳，替她缠绕在手腕上，道：“你也是一样的，难过的话就哭出来。” 明明就因为司马曜的事情很难过，这些天再没有露出过像模像样的笑容。 由心一怔。 她以为自己已经隐藏的足够好。 “什么啊……”她勉强想寄出笑容，可终究发现是做不到。对着嗣九重那好似会说话的眸子，她眼眶一点点润湿。最终，她再也忍不住，低头靠在嗣九重的肩膀上，小声抽噎起来。 她单手拽着嗣九重的肩膀，落泪道：“为什么。为什么背叛我，为什么利用我。” 嗣九重轻抚由心的脑袋：“我不会。” 不会背叛你。 亦不会利用你。 这一次，小白破天荒的没有大喊大叫，只是站在一旁，默默看着这一幕。 22: 并没有像由心担忧的那样，疑冢里出现什么危险之物。 在鬼兵的带领下，一行人走了模约一盏茶的时间就寻到了出口。 伴随着轰隆声，由心几人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亮光出口。待他们走出一看，才发现出口就是那坟墓的墓碑。等他们都走出来后没多久，那墓碑又一次从地底下升起，将出口封死住。 由心平日里嬉闹无度，这时候倒是对着无字的墓碑恭恭敬敬行了个跪拜礼。 “爹爹，没想到百年之后你还救了我一名。若不是你，今天我和嗣九重不一定能逃脱。你放心，我过的很好，今后也会很好。我也会寻到娘亲的……” 嗣九重看着由心的背影，几番犹豫，都没开口说出话来。 看出些端倪的小白跳到嗣九重肩头，小声在他耳边怂恿道：“喂喂喂，嗣九重，你这唯唯诺诺的模样一点不像大丈夫所谓啊。由心都把这样的铃铛分你了，你忍心让她一人孤苦无依的流浪人间？” 351.第351章 回谷(2) 终于，嗣九重迈出了步子走到由心身后，开口询问：“由心……如今隐世之地究竟如何尚未知晓，很可能夏侯淮已经握有大权，祭拜夏侯珞的事不妨先缓一缓。你要不要随我先回谷？你和我的伤势都需要找个僻静的地方好好休养一番。” “是啊是啊，由心，嗣九重说的没错，你伤势其实没有比他好多事，曹冲也还一直在昏迷中。世道那么乱，我们找个安全的地方先躲躲呗。”小白也帮腔道。 由心寻思了一番，站起身点头：“那好吧，反正我也是无家可归之人了，去哪都一样。” 夕阳下，两人一兽的身影被渐渐拉长，并消失在秦国的土地上。 由心肩膀上，小白甩着尾巴问道：“嗣九重，你还会回秦国来吗？” “也许吧。”嗣九重有些犹豫。 他是想要皇位的。 因为他深知以自己的能力，以及百官对他的期待。 可是，他的母妃，他的父王，似乎并不希望他得到这一切呢。 ※ 地处秦晋两国交接的峡谷，宛若一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看似普通的布局，其实暗藏了奇门遁甲的精妙。 穿过层层茂密的山林，渡过一两条小溪，终让由心看到好几间小竹屋。这些竹屋都被嗣九重师父施过法，布下过结界，虽然嗣九重他们离谷有许久时日，如今里面也依旧一尘不染。 由心好奇万分的将竹屋一间间巡视了一番，其中一间里面堆满了古今书籍。由心随意拨弄着那些凌乱放着的书籍，竟还让她意外的找到了自己父亲写的《孟德新书》。她嘴里发出啧啧的惊奇声：“真是没想到，这老道士还蛮有眼光的嘛。” 嗣九重来到由心身侧蹲下，拿起那些兵法书，略有感慨道：“我自幼就对兵法感兴趣，师父虽然不说，但也为我几次搜寻来书籍。”他幼时不懂，后渐渐长大，才明白师父是真心待他好之人。 “此地除了玲珑和我，没有人知晓。这些天你就在这安心养伤就是，若你嫌闷了想出去，至少也要等到曹冲苏醒。” 由心才听不进去嗣九重那些话，早已经又再次往外走去。让由心意外的是，竹屋的后面，竟是类似富家府邸花园的存在。 “你师父还真有闲情逸致。” 由心话音才落，突然又觉得眼前这个花园似曾相识。 这地方……这个布局…… 由心眨了眨眼，走下去，被花园里的灌木团团困住。 果然！ “这花园和我师父的花园一模一样！” “师父说，当年他就是输在这奇门遁甲之上。”嗣九重对于自己师父的往事并不了解，只是偶尔会听月八重说起，因为当年晚了一步，所以永失此生最爱。 “好怀念这里的布局啊。”由心有些依依不舍的看着一草一木，“我师父和我说过，别人是比武招亲，绣球选夫。唯有她，是布下了奇门遁甲，等着能有一个心上人能走到她面前。那时候她还以为她师兄一定会先一步出现，没有想到被我师公抢先了。因此也定下一段佳缘呢。” 352.第352章 左手剑法 嗣九重哑然。 难怪后来，自己的师父对这一盘迷阵如此耿耿于怀。 小白打了个哈欠，百般无聊的嘟囔道：“不会这么狗血，由心的师父就是嗣九重你师父的心上人吧？缘分这种事情就是这样啊，谁先一步，谁晚一步，整个命盘都被改变了。” 由心没有听到小白的那些话，已然兴致勃勃往花园更深处走去。小时候她总喜欢在师父的迷阵里闯来闯去，迷路后在师公的嗤笑下，被师父温柔的牵起手走出去。 嗣九重看着嘴角付出淡淡笑意的由心越走越远，始终没有说话。 谁先一步，谁晚一步。 当初师父月八重就因为晚了一步，永远失去了自己心爱的小师妹。 那么他呢？ 他与由心，是不是也晚了一步。 由心一人在花园中花乱晃悠了好一会，带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身处在花丛身处。 惨了…… 由心垮下来一脸尴尬。 她果然…… 在奇门遁甲这方面还是这么没天赋啊。 由心幽幽叹了口气，看着渐渐泛红的天际，夕阳要沉下去了呢。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天黑之前走出去。 “由心，回去吧。” 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由心一跳，她扭头望去，本空无一人的地方，嗣九重就一袭黑衣出现在那，紧接着小白也蹿了出来，摇着尾巴喊：“对啊对啊，由心，快我们寻点吃的去。” 这是在被司马曜重伤后，由心第一次露出灿烂的笑靥来。她几步跑到嗣九重面前，嬉笑道：“呐呐，嗣九重，你刚什么都没发现对吧。”没发现我迷路吧。 嗣九重不动声色的勾起嘴角，露出很浅的笑容：“嗯。” 由心进入迷阵后，他就一直不远不近的跟在由心身后，只怕她会出事。果然，待由心回过神的时候，一副茫然无措的模样杵在那。他也就趁机唤了由心一句。 嗣九重想到很多年前，也是这片花海之中，师妹玲珑壮着胆子问月八重：“师父，我今天看到外头有人在娶亲。你以后想娶怎么样的女子呢？” “大概是那种，一笑倾城再笑倾国的女子吧。” “师父你真肤浅！”玲珑嚷嚷道。 月八重大笑，转而问那像是冰块一样的徒弟嗣九重：“九重你呢，你以后想娶怎么样的姑娘，你师妹玲珑这样的可好？” 那时候，年幼的嗣九重并没有回答，他只是低头认真思考了许久。 月八重笑眯眯的拍了拍月八重的脑袋：“没事的，等你有朝一日遇到了这样一个人，你就会发现，你之前提出的所有要求，都可以为她而改变。世间情动，不过盛夏白瓷梅子汤，碎冰碰壁当啷响。” 喜欢怎样的女子呢。 要话少。 要沉稳。 要文静。 可是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啊……他心里住进了这样一个少女。会哭，会闹，会耍各种脾气，会任性妄为。可偏偏就轻易牵动他心弦的少女。 “喂——嗣九重，你在发什么愣啊，到出口啦！” 353.第353章 忘川 花园出口的地方，由心对着他大声嚷嚷道。嗣九重看了眼由心，加快脚步往她的方向那走去。 23： 在谷中的这些日子，倒也算让由心静下了心来，每天她就借助着玉石来恢复体内涣散的灵力。实在是无聊，就随意寻一本书跑去树上小憩。小憩？！嗯……她拿着书是为了遮刺眼的日光嘛。 树干上，由心单手枕在自己后脑勺下，惬意的在半空中晃着自己的腿。树下，嗣九重正拿着练剑，伴随着剑的起落，铃铛发出悠扬的调子来。 看着嗣九重矫健的身姿，由心却难免有些替嗣九重难过起来。就算是丧失了灵力，嗣九重的剑法还是那样高超了，真是可惜了那被废的灵力。 由心眨了眨眼，她怎么突然觉得嗣九重的剑法有些奇怪？算了……她才不管这些呢。由心继续闭上眼不再多想。 “由心。” 树下的嗣九重突然停下手中招式，唤道。 由心没有去看嗣九重，依旧懒洋洋的模样，问道：“怎么。” “你的右手如何，还是不能使出力气吗？” 面对嗣九重这番疑问，由心睁开眼将枕在脑后的手抽出，张开又握拳试了好几下后，叹气道：“是呢。我想要费好一会功夫了，都怪那张奇怪的符咒克制住了我。” “你下来，我教你左手剑法如何？” “左手剑法？”由心在树干上坐起，居高临下的看着树下的嗣九重。这时候她才发现之前一直说不出来的奇怪在哪里。原来这些天嗣九重一直用左手持剑。 这家伙…… 用左手都能使出如此漂亮的剑法？！ “你的右手恐怕要耽误许久才能恢复，我前些天在师父书籍中找到一本左手剑法，这些天就试着练了下，如今大致也算领悟其中的真谛。我将它教你可好？” 看着嗣九重真诚的眸子，由心也不忍拒绝，跃下树梢来。 “你看着。” 犹如泼水蛟龙，一袭黑衣的嗣九重在树下持剑而起，左手力道比右手小很多，挥出来的剑招倒犹如女儿家一般翩然。 “接着。” 几遍之后，嗣九重将剑抛给由心。由心勉强接住沉重的倚天剑，左手费劲的在半空里划圈。 ——果然没有她的揽月摘星得心应手。 由心的小脸几乎都垮了下来。 “我要离开几天，这些天你都在这乖乖练这剑法。” 并不是商量的口吻。由心撇嘴，应下：“好——”她将尾音拖得极长，表达出内心的不满和抗议。 可是嗣九重就好像没听出来一般，拿回剑后又说：“倚天剑确实不适合你，这些天你就暂且以树枝做剑好了。” 由心气恼的对着嗣九重做了一个大鬼脸。 这个男的太过分了。 既不能像对待夏侯珞那样无理取闹，也不能像对待司马曜那样撒娇装可怜。 似乎自己所有的招式，在他面前都失了效？ 嗣九重离开的这些天，由心当然不会像嗣九重吩咐的那样乖乖练剑。她每天不是在这头欺负野兔，就是在那头摘花粘草。当然，所有的伙食都由小白负责捕狩，她压根就不需要担心被饿死。 354.第354章 孙碧城(1) 这一天，由心正脱了鞋袜，躺在溪水岸边用双脚玩弄着溪水。忽的，就有一道人影遮挡住了她眼前的阳光，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由心吓得猛的站起来，双脚却踩在了溪水的鹅卵石上一滑，差点整个人就要跌到溪水中。 嗣九重不慌不忙的伸手拽住由心，免得她变成了落汤鸡，“你这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要吓成这样。” 由心连忙摇头摆手：“没有，我这几天可认真在练剑了！” 嗣九重也不去戳穿由心，拿着一小包糕点就递给由心：“这山野里粗茶淡饭你肯定也吃腻了，我给你带了些吃的。” 听到有吃的，原本一直在草丛里装死的小白立刻奔了出来。 就在由心和小白坐在溪水岸边争夺糕点时，嗣九重又从袖间取出一柄匕首来：“给你。” 由心诧异的看着嗣九重，只见嗣九重顺势在她身侧坐下后又道：“之前我那长剑是师父赠予我的，虽然折断，但也不是凡品。我见你用惯了轻巧的武器，就去外界把那断剑锻造成了匕首。” 嗣九重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其实内心早已经紧张万分。 “好啦，我知道如果我不收下，你一定会寝食难安好几天，说不准哪天把倚天剑还给我了。礼尚往来，君子所谓嘛，我就收下啦。”由心接过匕首，举着它在阳光下仔细看起来。 这匕首外鞘通体乌黑，看似就好像嗣九重那般沉稳。倒是匕首的手柄上不但有鱼鳞纹，还镶嵌了五颗红玛瑙。 “看不出来，嗣九重你很有钱嘛！”由心打趣嗣九重道。 “不过都是师父留下来的身外之物罢了，这些玛瑙正好是火灵，你以后持此匕首出招，也好更容易施展你的灵术。” 锋利的匕首在阳光下发射出彩虹的光泽映现在溪水中。 “那么今日起，好好练左手剑法。” 又是不许反驳的语气。 由心哀叹一声：“好好好。”说着，由心将那一直无处安放，暂且被她缠绕在手腕上的铃铛也垂挂在匕首上，“对了，这匕首有名字吗？” 看到嗣九重的那副表情后，由心就知道这家伙不会有给武器取名的闲情逸致。 她纤长的手指拂过冰凉的匕首：“那就叫忘川吧。” 忘川之水，可以忘情。 忘川止水，可以止痛。 前尘往事，到此为止了。 ※ 一副岁月静好躲匿在谷中的嗣九重和由心当然不会知道，外界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开始变天。 对由心而言再熟悉不过的晋国皇宫，司马曜和恒玄等人静坐于书房，有道不明的气息在书房里飘散。 “曜，我们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如今宋国的兵马越战越勇，眼看就要攻到皇城。为今之计最好的办法，就是迁都去往江南！”恒玄眼里，难掩对司马曜的关心与担忧。 “去江南？去你的地盘吗。” 司马曜双眼直勾勾的看着空无一人的前方，不知在看着什么。他的声音很轻柔，可还是让恒玄心头一颤。 355.第355章 孙碧城(2) 自从司马曜被小精救醒后，恒玄明显感觉到司马曜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是的…… 他在戒备自己。 是因为自己瞒着他擅自出兵对付由心的事吗。 “曜……” “阿恒，我其实一直很想知道一件事。”司马曜收回视线转而看向恒玄，声音还是不急不缓，“你可有半点私心，你当真不想坐上这王位吗？” 听到司马曜这番话，恒玄立刻上前就跪了下来：“皇上，臣不敢！” 司马曜没有说话，就这样任凭恒玄跪在地上。 “曜！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此时如果不离开，后果不堪设想！没错，是我擅自派兵围剿由心……可是……于我而言，最最重要的那个人，就是你啊。” 司马曜仰起头，长长的一声叹息：“罢了。迁都吧。不过……”司马曜停顿了一下，语气让人难以捉摸，“在走之前，夏侯淮背叛由心的这笔账要算一算。” 晋书记载，太宁第二年，宋国攻打晋国，宋国气势如虹，势如破竹，晋军屡屡败退。最后，司马曜在大将军的建议下，往南迁都，大量国土被宋国侵占。 同年，司马曜宣布皇后暴毙。迁都江南的司马曜为纪念皇后，改国号长乐。 24： 终年白雪皑皑的隐世之地，望不到尽头的的山麓之上，意外的出现了一名男子。他那自肩头倾斜而下的银发，仿佛比这大雪更是耀眼。一身华丽的黑色绸缎上，用银丝绣成了一只猛虎的模样。绸缎外，他还披了一件透明的薄纱，将那昂贵的绸缎光芒略微遮掩去。 随着男子一步步在风雪中出现，他眨眼之间，露出一双深绿色的双瞳。那脸廓犹如剑刻，明明是男子脸庞，可又比寻常女子都艳美，这张邪魅猖狂的脸上带着三分邪气三分贵气四分俊气。他的身侧，一只半人多高的透明白色狐狸步伐矫健，与之相辉映的是，那狐狸的眼眸与他一样，也是碧绿色的。 似是察觉到了什么，那狐狸加快步伐跑了几步，然后又停下，双耳前后一抖，回头去看男子。 “哎呀呀，这是有结界吗。”男子一双凤眸似笑非笑，半睁未睁，宛若月牙。他的声音慵懒，好像蜜糖一样浓稠悠扬。 他看似笑着缓缓走到结界面前，因为常年没有照射到阳光，他的皮肤有些近乎病态的白。他伸出手，抵在那结界上。就在手指触碰到结界的瞬间，原本嘴角一直喊着的笑意渐渐消散，那像狐狸一样的眼睛也全然睁开。杀气渐涌，但又看起来轻易得很。 整个天空中，都出现了琉璃破碎般的声音。 噼里啪啦之下，轰然又一声巨响，那巨大的结界，竟硬生生被破坏掉了。 隐世之地里，夏侯淮等人也听到了这响动，纷纷脸色大变着往屋外跑去。 “妖狐，走吧。” 男子恢复之前笑盈盈的模样，唤了声自己的灵兽，甩了甩自己的手，好像根本感觉不到结界破碎时给他带去的痛楚。 风雪中，他就好似乱世贵公子之姿。 356.第356章 孙碧城(3) 并没有走多久，狐妖就戒备的俯身发出告诫之声。紧接着，脚步声攒动，青衣人的夏侯族人已经将他团团围住。 “你是何人？！为何闯我夏侯一族的结界？！”带头的夏侯淮最先走出来，他来回审视着意外闯入的男子，并看不透对方的实力。 男子身子修长，站在风雪中笑道：“唔……我来寻人的，寻你们清河公主由心。我啊，是她的故人。” 夏侯淮脸色一变，他自幼在隐世之地长大，并不记得由心有这样的好友。他悄然比划收拾后，率先冲了上去：“我可不记得我们公主有你这样的故人！擅破我们结界，就是找死！” 看着四面八方冲过来的青衣人，男子抬手拍了拍灵兽的脑袋，安抚着愤怒的妖狐，毫不放在心上的悠然道：“我看找死的——是你吧。” 依旧慵懒的声音，可话音才落，就有强大的灵力瞬间爆发而出。绿眸中杀意一闪而过，那嘴角噙着的笑意反之让人心惊。 数以万计的藤蔓从他脚底盘旋而出，但凡有人扑上来，就轻易将对方死死缠住。那些藤蔓上皆有着毒刺，生生把那些精壮的侍卫给刺得鲜血淋漓，就连夏侯淮也难逃其中。 只见原本还趾高气扬的夏侯淮被无端冒出来的藤蔓给盘旋举在半空中。他死命蹬着腿，反倒让那毒刺更深的进入自己身体中。 “你们公主呢。” “不、不知道……她跟着司马家那个小子逃了……”看着周围同伴一个个死去，夏侯淮的声音这时候也哆嗦起来。 男子渡步到夏侯淮面前，抬手拽住他下巴，发出啧啧声：“不，不是你们不知道。是你们——背叛了她。” 话音刚落，凭空而出的藤蔓毫不犹豫刺穿了夏侯淮的胸膛。 昏迷之中，他曾感应到由心的痛楚以及绝望，零碎的片段让他知道夏侯一族的背叛。他也在山下查探过，由心的灵力爆发后就再也寻觅不到了。 夏侯淮嘴角溢出鲜血，双眼瞪得死大，妄想做最后的垂死挣扎：“不要、不要杀我。” 男子哪里肯就这样放过夏侯淮，眼眸中光芒一闪而过，正要再次出招，就有兵刃破空而出，硬是砍断了那根藤蔓。 “爹——快救我。”夏侯淮对着率领救兵而来的人大喊。 “少侠既是我们公主故人，又何必刀剑相见？！”夏侯一族的族长喘着气，匆忙率人赶到。 男子没有回应，只是低下头，他那银色的长发遮住大半张妖艳的脸。他轻抚自己的手指，声音温柔得犹如歌谣：“看你衣饰，你就是这一代夏侯一族的族长吧？你儿子所作所为你不可能不知道。因为过于偏袒长子，所以任凭他杀了小儿子吗。因为过于宠爱长子，所以任凭他背叛清河吗？” 夏侯族长面露土色的看着对方许久，直至男子笑着抬头与自己对视，看到那一双绿眸，才惊讶的张大嘴：“你是！你是……你是孙家的后人？！” 357.第357章 她的下落(1) 夏侯族长面露土色的看着对方许久，直至男子笑着抬头与自己对视，看到那一双绿眸，才惊讶的张大嘴：“你是！你是……你是孙家的后人？！” 多少年了。他们夏侯一族也是当年猛将夏侯惇、夏侯廙的后裔。 依稀也记得先祖提过，孙家以绿眸为尊，孙家与曹家素来交好，甚至有祖训“孙曹两家素代不可为敌”。 可是，如今百年之后，真的还有孙家人活着，而且还知道这条祖训吗？！ “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族长不敢隐瞒，尽可能压制住内心的恐慌道：“公主下山，甚至与司马家的皇帝相爱了。奇耻大辱，如何能忍？可是并非我们杀了公主，是司马曜干的！他骗了公主，让公主打开了天穴取出了无数钱财救济灾民，没想到一箭射中了公主。” 话落，族长只觉得自己胸口一疼，不知何时蹿出的藤蔓已经连他的胸口都刺穿。紧接着，其余的藤蔓纷纷刺穿夏侯族人们的身体。 “都是贪图由心的钱财。” “不要！”夏侯淮大喊一声，挣扎着冲向男子，“清河公主不过区区妖怪罢了！长生不死的妖怪！你看隐世之地哪个人不盼着她早点死！” 让人意外的是，男子并没有躲，眼看着夏侯淮冲到自己面前后，伸出手，恍惚中那五指似乎变成了利爪，一把刺穿夏侯淮的胸膛，将他的心脏活生生挖了出来，然后随手往妖狐那一丢。看似妩媚妖娆的狐妖立刻大口吞噬起还滚烫的心脏。 “你们夏侯一族能苟延残喘至今，都是依靠由心。如今竟痴心妄想，想要以下犯上。此处的居民也多是饱受战乱天灾之苦居无定所之人，若非由心，能这般衣食无忧？”男子眼眸中的怒意渐盛，藤蔓也越来越多。 一时间，隐世之地里哀嚎声遍野。 “你们，统统为她陪葬去吧。” 本因结界而隔离了风雪，如今结界被男子毁去，不到几个时辰，隐世之地内也开始积起寒意来。 “妖狐，一个都不要放过！特别是这些穿青衣的。” 狐妖收到命令后，立刻扑了出去，看到活人就撕咬扑杀。没一会，原本世外桃源般的隐世之地变得像是修罗地狱。 不是不想逃，是没有人能逃离。好不容易逃离狐妖追击的人一到出口，就皆被藤蔓给包围住。那些藤蔓好像有感知一般，感受到活人就将他们缠绕至死。 看到这一幕，男子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随意拽了个活人，将恢复成原状但沾满了鲜血的手指在他身上擦了擦，又把他一把丢向狐妖。 “你、你究竟是……”仅剩一口气的夏侯族长挣扎着爬向男子：“究竟是谁。” “我吗。”男子仰头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笑道：“太久了没人问我叫什么了，久到我差点忘了自己的名字。” 等男子再次垂头时，那奄奄一息的夏侯族长早已经死去。 他蹲下声，对着那尸体喃喃：“我记起来了呢。我叫孙碧城。” 孙碧城。 358.第358章 她的下落(2) 25: 风雪中，隐隐夹杂着血腥味。明明是一副寒冬腊月、四处飘雪的景象，可地面上残留着无数的藤蔓又好像是春季。藤蔓上，或沾染着已经凝结的鲜血，或还缠绕着尸体。 领队驾着马的将士打着寒颤，战战兢兢的回头去看恒玄：“大将军，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恒玄微皱着眉，抬手捂住自己的口鼻，不让血腥味涌入鼻腔。他双腿在马腹一蹬，缓缓往前而去。 “似乎无人幸免呢。”见恒玄没有说话，那将士咽了口唾沫，心有余悸道：“究竟是谁，这样残忍。这里的青衣人看起来都不是寻常之辈，竟被悉数杀害。还有这些普通的百姓……” 忽然，军队中有人惊呼起来。恒玄连忙回头看去，竟是有一根藤蔓还有神识，卷到人口大肆吸起鲜血来。 恒玄从马背上一跃而起，甩铜钱而出。 几声脆响，那藤蔓被铜钱击中的地方立刻冒出青烟，然后无力的倒在地上抽搐几下，借着变成残败的模样。 “看来是有人先我们一步出手了。”恒玄上前盯着那藤蔓，“是木系的灵术能人呢。依此情此景来看，恐怕不容小觑。不过也是——这天穴让多少人虎视眈眈。只是没想到有人能找到这来。” “大将军，那现在怎么办，我们要硬入天穴吗？” 恒玄冷眼看了眼将士，讥讽道：“若是寻常之法可以破解，又何必需要重明玺？罢了，我们走吧，只可惜这天穴只里的宝物只能白白拱手。” 说罢恒玄跃入马背，驾马想要离开。才刚跑出没几步，他又勒住了缰绳。恒玄扭头看了眼已面目全非的隐世之地，本是世外桃源般的存在啊。因为由心不在，竟变成这番德行。 “由心……如今举国都在搜寻你的下落，你究竟去了哪里。”恒玄握紧手中的缰绳，“你该是痛恨我的吧。” 想到这，恒玄对手下的将士们道：“吩咐下去，挨个给他们挖个坟埋了吧。也有老弱妇孺在其中，总不至于让他们曝尸荒野。记住，速度要快，干完后我们立刻撤退追杀皇上的大军。” ※ 和晋国的节节败退相比，宋国这个时候势如破竹，越战越勇。他们的军队从晋国边疆一路攻破长安甚至洛阳。 这一路，宋国的士兵奸淫掳掠无恶不作，烧杀抢夺，四处都是焦土与尸骸。原本就不富裕的城池，这下无意越发雪上加霜。 标志着宋国的琅琊旗帜迎风而舞，宋国的军队们好不得意的拥入洛阳城中。可本该欢天喜地的两支军队，在互相见到对方主帅后，倒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模样。 “石将军，别来无恙啊。”穿得好似书生模样的谢至在马背上朝另一只军队的主帅做了个揖，夸赞道：“久闻石将军英勇无比，一直无缘亲眼见一面，今天算是了却我夙愿了。” 只见那身穿铠甲一脸杀气的石勒冷笑了一声。宋国的皇帝本就是匈奴后裔。 359.第359章 她的下落(3) 只见那身穿铠甲一脸杀气的石勒冷笑了一声。宋国的皇帝本就是匈奴后裔，而这石勒更是奴隶出生最为低贱的胡人羯族。从如此身份地位一直爬到大将军之位，足以见得他的本事。 平日里在宋国，最受刘聪宠爱的两位大臣就是谢至与石勒。石勒并不会灵术，故而他也最看不惯谢至。 “哼。国师大人倒是好本事。”石勒眼中尽是鄙夷的神色：“我军浴血奋战死伤无数，不敌你们装神弄鬼之技，先我们一步入了洛阳城。” 在谢至一旁的玲珑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想不到宋国之中还有人敢和谢至叫板。 “石将军此言差矣，你我皆是宋国人，为朝廷效力就是，哪管谁的功劳更多一些？皇后，你说对吧。”谢至滴水不漏的将玲珑给推了出来。 “晋国人总嘲讽我们胡人是蛮横残暴之辈，可这一路看来，谢至和皇后可也真真好手段呢。” 玲珑懒得去理会石勒，拉了下缰绳转身就走，谢至也立刻跟随着玲珑的步伐。石勒哪里肯就这样放过，大喊一声，提着大刀就朝谢至背后砍去——并没有灵气，但他硬是凭借自己的蛮力砍出了刀剑之气来。 玲珑娇媚的容颜上闪现过一丝不耐烦的神色：“碍事！” 未等谢至出手，她已经挥袖而出。她双手手掌成拱装，炽热的火焰立刻从她两手掌心喷薄而出。紧接着，就有火焰鸟从烈焰里飞出来，朝着石勒就飞去。 石勒虽也有听闻这个皇后有凤凰护体，但素来呲之以鼻，认为不过愚弄世人罢了。他未曾想这时候玲珑会突然发难，只能硬是以自己的刀背去抵挡。虽然吃力，但好歹也是硬撑着以刀剑之气接下了那火焰。 可就在石勒耗费精力去阻挡火焰的工夫，玲珑和谢至早已经扬鞭而去。 “那石勒并不是寻常人，我怎么隐约察觉到他身上有王气？虽然若隐若现淡薄的很……”马背上，玲珑娇颜上浮现出一丝杀意来：“我们要小心他，如若不然，就先下手为强。” 谢至一副丝毫不把这些放在心上的模样，嬉笑道：“妖星现世，天下将乱，出十个八个有王气之人都是正常。” 玲珑冷冷瞥了眼谢至，转开话题道：“可有清河公主的下落？” 谢至耸了耸肩，一双大眼里满是无辜的模样：“唯一的线索你也知道了，据探子来报，她和你师兄在秦国境内出现过，后来又无端失踪了。也许……”说到这，谢至的马匹往玲珑放心靠拢了有些，他在玲珑耳侧吹了口气道：“也许清河公主这妖星，与你师兄在哪逍遥快活呢。如今三国之内都没了他们气息，这等能耐恐怕只有你师兄能做到吧？” 玲珑猛的抬头狠狠瞪了眼谢至，紧接着握着缰绳的手不由加重了力道。 不单单是由心的灵力消失了，连师兄的灵力也差不到了。那很有可能就是他们现在躲匿在同一个地方…… 360.第360章 五灵对手(1) “我猜是躲在了哪个结界里。隐世之地由心是回不去了，那一定是我师兄带她去了……” 说到这，玲珑眼眸中的恨意越发深了。 师兄，你答应会带我回故乡，你答应会陪我归隐山谷。结果呢？你竟然带着她去了谷里？！ 谢至很是满意的看着这幅模样的玲珑。 果不其然，玲珑恨恨道：“你不是一直和秦太子有联系吗，我大概知道他们藏在哪里了，书信一封，我把地图画给他，让他们去围剿嗣九重和妖星！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她的下落！” 谢至看似任何事都听从着玲珑的吩咐，实则玲珑的每一步，都落在了谢至的计划中。他很是满意的轻点一下头。 对于这一切，玲珑似乎还是不满足，她抬头强忍住内心的愤怒：“接下来的战事你负责吧，我要去一趟我的故乡，那里不也已经被宋军攻下了吗。” “故乡？要我陪你去吗？”这一步，倒是谢至意料之外的。 “不必。” 屠村这种事，她一人就够了。 26： 莺啼燕语、岁月静好的山谷中，有两道人影宛若金童玉女般在翩然而起。刀光剑影间，如燕翩翩。 伴随着铃铛起伏的声音，倚天和忘川相互撞击出龙吟般好听的声音。由心和嗣九重一前一后，同时用着一样的招式剑舞在山林间。 因为好几日都住在谷中，也没有什么锦衣玉食，由心原先的华服早变成样式极其简单的一袭白衣。那在皇宫中特意挽起的繁杂发饰，也随意用嗣九重师父留下的一根乌木簪替换。虽然没了先前的惊艳模样，可如今看起来倒更像雨后梨花，清纯不带一丝风尘气。 一招落地，由心的长发随着清风拂过嗣九重的面颊，让原本心无杂念的嗣九重心头为之一颤。 分神间，由心嘴角扬起一丝笑靥，握着匕首的手腕一转，就朝着嗣九重刺去：“还不快认输！” 嗣九重连忙回过神，也跟着露出少有的笑意，原本用左手持着的剑立刻甩向右手，然后挡住了由心的一击。 嗣九重的这一招并没有太大力气，可是却轻而易举把发愣的由心手中那匕首给甩了出去。 眼看着忘川脱手而出，“峥——”的一声插入地面。 “嗣九重！你刚是笑了吧？！” 由心并没有因为自己的“战败”而沮丧，反倒是兴致勃勃冲到嗣九重面前，激动道：“我第一次见你笑呢！” 嗣九重干咳一声，将倚天插入背后的剑鞘后，扭头替由心捡起地上的忘川。 “真真是美色诱人。”由心本是说自己的，谁知反倒让嗣九重耳根一红，他把忘川往由心手里一塞，转身就要离开。 “喂，嗣九重，今天不练剑了？”由心对着嗣九重背后大喊，可嗣九重没有给她丁点的回应。 见到嗣九重和由心停止了练剑，躲得远远的小白迫不及待的往由心那跑去。 “哎呦，今天结束的很早嘛。”小白跳到由心肩头，挠了挠自己的脑袋。 361.第361章 五灵对手(2) 单单只是听到声音，小白就难受难忍。 由心摸了摸小白的脑袋，安慰道：“当初我爹爹用青釭剑来杀人，倚天剑来振威。久而久之，这倚天就沾染了王气，甚至有了灵气，寻常妖魔自然无法近身。现在正是九重和倚天的磨合期，等倚天彻底认了九重做主人，用起来就真的如虎添翼，威力无比了。” 小白抖了抖身上的毛问：“可是九重现在灵力全无，倚天会轻易认他做主人吗？” 由心撇着嘴好一会，才叹息道：“希望吧。” 就在由心和小白谈话间，隐约能听到有金属划破空气带着凌厉的响动破风而来。那晶莹剔透蓝白色的铁链已经席卷而来。 察觉到杀气的由心连忙回神，拿着匕首就去抵挡。匕首和铁链相撞在一起的同时，那铁链已经弥漫出森森寒气，正好压制住由心的灵火。 “由心你小心。”小白高喊一声，在由心往后退的同时就扑上去，用自己的灵力结出冰块，空气中无端冒出的寒意与冰块将铁链冰冻在半空。 可下一刻，就有另一根好似燃烧着烈焰般的铁链涌出来，将小白的冰雪燃得一干二净。 “哈哈哈，坎淼，你退下。”随着大笑声，那两根铁链皆被收了回去。紧接着，就见一男一女缓缓走了出来。 由心先前虽然与这几个手持铁链的人有过交锋，但并未见过他们真面目。只见那男子一头长发及腰，用火红色的绸缎随意捆绑了一半。他见到由心后，眉眼微微上扬，满是挑衅之色，身上穿的红色长袍也是张扬至极。 与他相比，另一个女子倒是完全另一幅模样。她冷若冰霜毫无表情，趁着小白的冰雪被融合，收起了自己那根铁链，冷冷看着由心。 见同伴没搭理自己，那男子又用狂妄至极的声音道：“之前让他们逃了，真是奇耻大辱，今天就让我亲手把她弄死。”说罢，男子抬眼对向由心道：“喂，你这小丫头也会灵火对吧？不如与我比试比试？看看谁会死在对方的烈焰之下？” 眼看着那男子单独就要上前与由心一决高下，始终没有说话的坎淼终于是喊了句：“离焱。” “干嘛？！”离焱略带暴躁的回头看了对方一眼。 “大哥派你我二人来对付她，并不是这样安排战术的。你不要任意妄为。” 只听离焱不耐烦的一挥手，已经持铁链冲向由心。 由心不敢大意，一跃而起，原本已经恢复成寻常模样的铁链在离焱的挥舞下，再次布满烈焰。这火霸道炽热无比，将空气都炙烤成热气。 就在由心寻思如何与对方一战时，体内熟悉的气息散发出来。 黑色的鬼煞之气弥漫而出，将直冲而来暴躁无比的烈焰死死拦在外面。 （想这五个配角的名字想的焦头烂额~~没想到会在这卡文。特此鸣谢读者群里的小皮君和我一起取得名字。当然还有其余的那些妹子们。么么哒~） 362.第362章 灵剑 由心抓住机会，右手握住匕首，左手释放灵力。金红色的火焰从由心左手手掌里释放出来，盘旋出的鸟雀就好像凤舞九天。 离焱被这烈焰和鬼煞之气弄得措手不及，连连败退的时候，由心已经将匕首丢掷而出。火焰带着由心的匕首直冲离焱而去，竟生生刺入他的眼睛中。 一声惨叫之下，一直没有出手的坎淼终于挥鞭而出。几鞭之下，愣是将由心的火灭去大半。 由心喘着气，额头已经渗出汗水来。 “由心，我的鬼煞之气支撑不了多久，你快寻法子逃离。” 只见离焱大喊一声，活生生把刺入眼球中的匕首给拔了出来。他那左眼被匕首刺瞎，鲜血流满了大半张脸，狰狞的模样让由心不由倒退一步。 “我要杀了你！” 此时，远在小竹屋的嗣九重漫无目的地翻看着师父留下的书卷，突然，他隐约察觉出一丝异样。他虽已丧失灵力，感官略有迟钝，但对于杀气还是很敏感的。 似乎是……由心那！？ 嗣九重连忙放下手中的竹筒，就往竹屋外跑去。尚未跑出几步，就有翠绿色的铁链从天而降。 嗣九重凭借自己灵敏的身手迅速躲开。待他定睛一看，才发现屋顶上不知何时已经站着二男一女。嗣九重他并不想过多纠缠，只想快点找到由心看由心是否安好。 27： 屋顶上，站在中央穿得一丝不苟的男子见嗣九重要逃离，立刻发话：“巽森，艮垚，别让他逃了。太子说了，今天务必要取走他的首级。” “是。”另外那一男一女立刻领命，挥动着手中的铁链就朝嗣九重扑去。 嗣九重没有迟疑，拔出倚天剑就去迎战，可就在铁链与倚天相互撞击的那一瞬，原本威力四射的倚天剑，竟像是旧铜铁一样发出一声闷响，震得嗣九重虎口都发麻了。 怎么会这样…… 嗣九重诧异的看着手中的剑。 他一直都知道有些宝剑有灵性，会自己认主人。但平日里他使用倚天也还算顺手，万万没想到在如此危机的关头，倚天居然会“罢工”。 隐约察觉到嗣九重宝剑有异样，那名叫巽森，身着绿衣的柔弱少女离开抓住机会，将自己的铁链死死缠绕住嗣九重。与此同时，艮垚的铁链也已经狠狠击向九重。 九重咬着牙，只能以蛮力持剑硬撑。 忽的，林间爆发出遮天蔽日的炽热之气。 由心？！ 嗣九重急了，挣扎着硬是用自身之力挣脱开铁链，然后用那犹如废铁般的倚天阻挡其余二人的攻击。他一边战一边退，一心牵挂着由心的安危。 山林间，那被由心伤了一只眼的离焱暴跳如雷，怒吼着就甩动铁链劈向由心。由心正在寻思自己和曹冲能不能挡下这一击，只听“峥——”的一声，嗣九重已经来到由心身边，将那铁链砍断。 “由心，快走。”九重一把拉住由心，两人正想要逃，哪里还来得及。 分别持着一种颜色，代表着一种灵力的五个人，早已经布阵将九重和由心围在中央。 363.第363章 剑灵(2) 九重将由心护在自己身后，寻思着如何冲出包围的时候，曹冲也幻化出来，释放出鬼煞之气来。 就在那鬼煞之气出现的一刹那，原本沉寂的倚天剑反之无端颤抖起来，并露出淡淡的光泽。几人都诧异的看着那倚天剑，忽的，王气从倚天剑的剑身迸发出来，耀眼得让人忍不住伸手去遮挡。 倚天剑的剑身发出龙吟般的声音，挣脱开九重的手后，直接飞向由心左右，在由心身边来来回回旋转着。 还没有弄明白这一切究竟怎么回事，曹冲已经将自己煞气幻化成人形，挥手间指引着倚天剑。那倚天剑的威力极大，轻而易举就冲向迎面而来的五根铁链，削铁如泥般将它们砍断。眼看着那五人连忙用自己灵力去幻化铁链，曹冲已经对着由心和嗣九重喊：“趁现在，快走。” 由心唤回忘川匕首，跟着嗣九重的步子就匆忙逃离。 那龙吟声里，隐约有红光乍出。那倚天剑犹如金色利剑，无人握着却直冲绿衣少女巽森。 那五人见到这一幕，脸上都呈现出不同的神情来。 “森，小心！”那一直没有真正动手的金色锦衣男子连忙上前，护住少女。纵然另一个蓝衣少女坎淼急忙结阵，那倚天剑还是快了她一步，刺穿了男子的胸膛。 “大哥——！”剩余四人异口同声的大喊。 乾鑫捂住自己的伤口，抬手示意自己没事。等他硬撑着站起来，哪里还有曹冲他们的身影。 “无妨，我挡那一剑总好过森去挡。真是没有想到，一把剑也有灵识，它带着火灵，击敌的时候还知道挑木灵的森下手。” 惊魂未定的巽森扶住乾鑫，想要伸手去按住乾鑫的伤口时，却听坎淼冷冷的呵斥一声：“别碰！那火灵残留在伤口上，恐帕会侵蚀到你。”说罢，她施展出灵力布在那伤口之上。淡蓝色的灵力与伤口上的红色灵力相互撞击，好一会，那红色灵力才退散得无影无踪。 “好霸道的灵力啊，还带着如此强盛的王气。三妹的水灵与之相克，还耗费了这么大的精力。这火灵莫非是那小姑娘的？”刚因为大意，被由心刺伤了一只眼睛的男子离焱发出啧啧之声，“这等宝物，若是我得到了，岂不是如虎添翼。” 好不容易止住伤口鲜血的乾鑫站起来，露出深不可测的笑容来：“真是没想到这一趟出手，我们五人竟伤了两个。离焱，你不是喜欢那柄剑嘛，大哥替你夺来。” ※ 由心几人一路逃窜，好不容易等曹冲归来，那倚天剑也跟着自己回到了嗣九重背后的剑鞘之中，这个时候由心才松了口气。 忽的，她只觉得脚底一软，就往地上跌去，紧接着，胸口就传来阵阵刺痛。 “由心，你没事吧？” 嗣九重慌忙扶住由心，只见由心脸色煞白，额间也因为疼痛布满了汗水。 “我……我没事。” 平日里，由心一旦有什么不适，作为一体二魂的曹冲也一定会受到影响。 364.第364章 收服赤龙(1) 曹冲对嗣九重建议到：“刚才我用倚天剑重伤了他们其中一人，一时半会应该追不上来，我们找个有人家的地方让由心休息一下吧。” 嗣九重顾不得疑虑倚天剑先前突然失控的原因，点点头算是接受了曹冲的话，横抱起由心就加速往峡谷外而去。 就在由心离开谷外的那一瞬，远在晋国城郊的孙碧城瞳孔不由自主放大，无端出现了心悸的感觉。 他的步子戛然停住。 身侧，妖狐担忧的甩着尾巴看着他。 “这气息，是由心？！”孙碧城欣喜的抬头四处张望，想判断出玉佩的气息从哪里传来。可这一次，他怎么都搜寻不到了。 “怎么会这样呢……我分明感受到了玉佩的气息……”孙碧城话未说完，整个人因为疼痛不由自主的单膝跪倒在地，他那一袭及腰的银发跟着垂撒在地面上。 妖狐焦急的在孙碧城周围发出兽鸣。 只见孙碧城死死按着自己的胸口，只见他胸口处，和由心一样的银色光芒忽隐忽现。 孙碧城大口大口喘着气，过了好一会，那银色光芒渐渐散去他才逐渐恢复过来。他一把扯下那富贵锦衣绸缎，露出白哲的肌肤以及结实的肌肉来。那白得有些过分的胸膛上，有一个疤痕清晰可见。疤痕之内，血肉之中，分明镶嵌着半块玉石。 “由心的玉……出事了。” 28： 简陋的小村庄里，嗣九重寻了家农户暂借一宿。没有一会，筋疲力尽的由心就在茅屋中沉沉睡去。确定由心没有受伤后，嗣九重才有空闲的工夫走到屋外，取下那倚天剑在月色下细细揣摩起来。 这时候的倚天剑，就好似当时嗣九重刚拿到时候一样。既没有变成废铁，但也没有之前那般威力。 “怎么了。” 突然出现的声响。嗣九重回头看了眼，才发现是幻化成黑影的曹冲。 “这剑似乎并没有认可我做它的主人，它是你父亲曹操的佩剑，从白天那一战来看，你操纵它似乎比我轻松许多。” “不，你错了。”曹冲来到嗣九重身边，看着嗣九重手中的倚天剑，轻轻施展鬼煞之气，那剑就凭空飞起，紧接着有似火般的光芒在剑身周围弥漫开来，“你看，这个灵力不是由心，亦不是我的。是——我父亲曹操的。” 黑暗之中，剑身之上，隐约有一条红色的龙若隐若现。可是因为它的主人早已入土，这时候的它已经透明到几乎用肉眼看不见的地步。灵兽与主人性命相连，灵兽死了可主人不一定会死，主人死了，灵兽多半会死。像如今这样的状况，是极少见到的。 “这……”嗣九重好像明白了些什么：“是因为那时候由心遇到了危险，这灵兽指挥着倚天剑救了我们？” 曹冲挥袖间，将那倚天剑又甩会嗣九重手中的剑鞘里。 “寻常人以为有了灵兽，亦或者难寻的武器，就可以叱咤一方，实则不然。唯有将自己的灵兽与自己的武器所交融，那才算入了境界。你一直反感灵术，恐怕不会在意这些。” 365.第365章 收服赤龙(2) 嗣九重没有回答。 曹冲分析的一点都没有错，师父当初对他灵术的传授，他多半极其反感，所以并没有学到精髓。反倒是剑法招式，倒是通透得很。一直以来他对灵术的运用，不过都是凭借自己的天赋罢了。 “恒玄的铜钱，由心的重明玺，里面都暗藏了灵兽。父亲一生子嗣众多，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由心。我想他直至死，都在担心长生不老的由心吧……所以他虽然亡故，可灵兽还死撑着掌控这柄剑。其实要做这柄剑的主人对你而言很简单，一是将父亲残留的赤龙灭去，二是有君临天下之势。”说到这，曹冲停顿了一下。其实出于私心，他并不希望父亲仅存的灵力消散，可是既然由心已经将倚天赠予嗣九重，倒不如让嗣九重成为倚天剑真正的主人，以后也好保护由心。 “你本就拥有王气，只要你夺得王位的决心够强，镇压住倚天剑就不在话下。嗣九重，你还在犹豫，你在为何而犹豫？” 为何而犹豫？ 嗣九重站在夜色中，只言不发。 好一会他才自嘲般笑着对曹冲道：“我有许多顾虑。” 自己的母妃处心积虑想害死自己，自己的父王厌恶驱逐自己。而今出了司马曜这样的事情，由心恐怕对皇室已经心存许多忌惮。他这种落魄皇子，要为何很多事情挣扎犹豫。 “如今我灵力已毁，怎么灭去你父亲的赤龙。何况……由心还不知道此事吧，她肯定也想留住自己父亲残留在世间的最后一点灵力。” “灵力这种事情，哪里是说毁就能毁的。其实你受的伤早已经好了，按理说灵力也该恢复。无非是你想不想冲破那道枷锁罢了。” 就在这个时候，茅屋中传来由心轻微的咳嗽声。 曹冲望了眼屋内，说了句：“你自己好好考虑吧，是继续做一个普通人，还是恢复真正的能耐。” 说罢，曹冲折返回屋内去看由心的状况。 独自一人站着的嗣九重默默看着手中的倚天剑。 自从灵力被废后，他各方面的感知都退化很多呢，就好像白日里那五人闯入结界一样，他竟没察觉。 如果不够强的话，就不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了吧。 可是如果再次唤醒体内的灵力，就又变成整个秦国口中的妖孽了吧。 茅屋内，由心吃痛的捂着玉石处，连连咳嗽。明明没有受伤，可那玉石却散发出银色的光芒来。 由心小心翼翼褪下自己的衣裳，低头看去。 这是…… 由心惊愕的看着胸口镶嵌着的玉石。 裂痕？！ 自己的玉石上，出现了裂痕？！ 由心细细回忆起那一日的情形，司马曜的那一箭其实是射偏了的，并没有射中她的心脏位置。可是后来，她拔出箭捅向自己的时候，因为过于愤怒与悲伤，并未可以躲开玉石。 “惨了……是我当时不小心弄碎了玉石？还好遭殃的只有我，曹冲似乎不会被影响到。”由心看着自己弄出来的“烂摊子”，如此叹息。 366.第366章 我护她安好(1) 感受到曹冲气息越来越近，由心连忙将衣衫穿上。 “由心，不再睡一会？是身子又难受了吗？” 由心装出轻松的模样回报曹冲一个笑靥：“没事没事，你和九重在外面说什么呢。” “佩剑的事情。你再睡会吧。”曹冲来到由心身侧，轻声安抚：“以后不要意气用事了，我感觉玉石似乎越来越不好用，我这次虽苏醒，但不知道又要沉睡多久。” 由心乖巧的躺会床榻之上，闭上眼道：“好啦我答应你，你也快休息吧。” 知道由心是糊弄自己，可偏偏自己对这位胞妹没有任何办法。曹冲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回到由心体内。 夜色越来越深，原本万籁寂静的山野中，竟呼啦啦飞起好大一片鸟雀。 伏在由心床头，像大猫一样大小、浑身雪白，正伸展着身子酣睡的小白猛的睁开眼，警惕的站起身。他低声唤了几句，这才发现由心已经因为疼痛而昏死过去。 ——原来先前一直在强忍着吗。 它再唤曹冲，可因为由心以及玉石的原因，竟导致曹冲也没有任何反应。 小白有些焦躁的跃下床往屋外跑去，所幸看到那直挺挺站在黑夜中的嗣九重。 “九重，不好了，由心昏过去了，曹冲也没有反应。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逼近，恐怕是那五个人！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不如你带着由心先走，我尽量抵挡一下？” 一大串话说完后，嗣九重反倒没给小白丝毫的反应来。 “九重？”小白几乎带着哭腔：“你听到本少爷说的没，如今你们一个个都弱的很，只有我能保护你们了啊！快走吧。” “不。不用逃。”这个时候，九重才发出声响。 嗣九重将手放置在剑柄上，微微施展灵力。 就在他想努力唤出灵力，压制剑身的时候，剑身立刻就有抵抗般的结界出现。 那赤龙施展着灵力支配着剑上的王气，来阻挡嗣九重成为新主人。 嗣九重死死握着剑，防止那抖动发出龙吟般声响的倚天剑脱离他的手。他咬着牙，尽力唤出原本已经枯竭全无的灵力去压制赤龙，但并没有杀掉赤龙的念头。 “啊——！你的灵力！等等……不对啊……”借着月色，小白看到一袭黑衣的嗣九重身上，隐约散发出微弱的蓝紫色光芒来。可渐渐地，又有赤红色光芒从倚天剑上弥漫开来。那些光芒纷纷和嗣九重的蓝紫色光芒相撞。同时，剑身上出现了一道陌生的王气来。 此番王气，比曹冲亦或者司马曜的都要霸道强横许多！ 嗣九重没有松手，只是冷冷注视着那道王气。他知道，他这次的对手，是跨越过时空而来的北方霸主。 那个曾经叱咤风云，率领百万雄兵——由心的父亲，曹操。 赤龙带着王气一声怒吼，对着嗣九重就撕咬过去。嗣九重没有躲也没有闪，只是任凭那赤龙迎面而来。他周身因为两道强大的王气产生的气场，席卷出狂风来，将嗣九重的衣衫吹得猎猎而舞。 367.第367章 我护她安好(2) 在这样强大的王气之下，小白被压制得硬生生匍匐下身，做出恭敬的姿势来。 ——君临天下，万物臣服。 “我不杀你，让我做你与倚天的新主人。” 苍茫大地间，只听那赤龙威严开口：“痴人说梦！黄口小儿何德何能，与我主上曹孟德争锋？” 眼看着赤红色光芒越发强盛，嗣九重在内心也不得不感慨一句。若是当年的曹操还在世，这乱世早被他轻而易举统一。 “九、九重……”小白卧倒在地，挣扎着提醒。 地面上，无端有冰块层层叠叠冒出来，可那冰块上，分明又带着有毒的不知名小花。 是那五人追来了！ 嗣九重挣扎着，咬着牙，睚眦欲裂。那王气与灵力强悍得很，果然只能像曹冲说的那样杀掉赤龙吗。 眼看着嗣九重嘴角都溢出血来，其实他的身体也并没好到哪里去，在这王气之下，筋骨都好似要分离开开般的疼痛，只为了逼他臣服。 “我，不为臣……” 话语间，郊林间的走兽飞禽纷纷沸腾起来。就连小村落里圈养的鸡鹅，都扑闪不停，紧接着又纷纷匍匐。 紫蓝色的光芒越来越盛，那赤龙之力也越来越微弱，嗣九重反倒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硬止住了灵力：“我不杀你。借你与倚天之力，护由心一生安好，如何！” 这一回，那赤龙终不再抵抗。 一声龙吟，赤龙回到倚天剑中，那原本剔透的倚天剑剑身上，分明出现了龙纹。而此时，它比从古墓中带出来时更加峥峥夺目，寒光耀人。 嗣九重将剑收回剑鞘中，大口喘着气，空中原本相斗的两道王气也一散全无。 还好，赶上了。 没了阻力的小白大喜，撑着发软的腿站起道：“九重你的灵力恢复了？！” 饶那五人再厉害，只要嗣九重灵力恢复，它就再也不担心了，其实先前它早吓得四肢发抖了！还要故作镇定，真委屈。他才不是被嗣九重的王气吓得呢。 29： 月光照耀的黑夜里，嗣九重侧身单手将剑抛出。那剑在半空中不断旋转着，却并不落下。 眼看着不远处的灵气渐渐逼近，嗣九重这才上前一步，一把抽出倚天。 “峥——”的一声脆响。 刀光剑影下，映承着他刚毅的脸。剑眉星目之下，神情冷峻不带一丝情感。 眼看着那有毒的小花好似野草般在须臾间疯长起来，将嗣九重和小白团团围簇。剑挥出的一瞬，红色的烈焰气势如虹。 不远处，有女子吃痛的娇喘一声。 嗣九重没有迟疑，跃身而起。 其余四道铁链纷纷出现，替受伤的巽森做掩护。其中，那红色的烈焰仿佛格外猖狂，脱离阵法的轨道就去击嗣九重。 就在那红色铁链要击中嗣九重的那一刻，嗣九重猛的抬起左手，赤手空拳之下就将那铁链握在掌心，紧接着立刻有蓝紫色灵力涌出，顺着那铁链就呼啸而去。不等对方反应过来，嗣九重狠狠一扯那铁链，愣是把离焱给扯了出来。 368.第368章 我护她安好(3) 就在红衣男子被扯出的瞬间，嗣九重右手已经挥动倚天剑就想刺入他胸膛。 漫天的狂沙顺势而出想阻挡九重，在他背后袭来。 小白想要做出反应，可他速度显然是慢了一拍。 嗣九重并没有反之去阻挡那狂沙，利剑还是毫不犹豫插进了离焱的胸口。紧接着，那狂沙报复性的朝着嗣九重而来。他并未转身，身上的雷电灵力已经迸发。 远处，本想偷袭嗣九重，阻止他伤到自己兄长的艮垚吃痛的喷出一口鲜血，连连后退好几步。他先前没料到嗣九重灵力已经恢复，低估了嗣九重的能耐，反倒被重伤了。 看着这一幕的小白张大了嘴，一脸目瞪口呆的模样。 “太、太帅了。” 原先嗣九重就少有敌手，如今有倚天、赤龙在身，更是所向披靡。 嗣九重收回插入离焱体内的剑，面无表情的将左手握着的铁链一甩，连人带铁链将离焱甩了出去。紧接着，一步步朝着其余四人而去。 “你们似乎对猫鼠游戏很是喜欢，现在不如掉个头吧。” 在场的其余四人脸色皆是一变，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嗣九重已经凭空而起，踏着一侧的树干挥剑朝向他们。 “你们带着离焱快走！——”乾鑫咬着牙用自己全身的金灵前去阻挡，对着自己的义弟义妹们就喊：“快走，我来挡着他。” 如今的乾鑫和嗣九重相比，无疑是以卵击石，别说要从他手中抢夺走倚天剑，要想伤他一根汗毛都是难上加难。 乾鑫身后的两女一男神情各异，就在交战之际，年岁最小的艮垚冲上去将他一把推开：“大哥你带他们走！”话落间，他已施展风沙，让四人逃遁。 就在那四人逃离后不久，倚天里的赤龙长啸而出，死死缠绕住艮垚。他那一身华丽的锦衣瞬间燃烧起来。不过是眨眼的事，那活生生的一个人，已然变成了一具焦尸。 嗣九重落到地面，略带诧异的看着手中的剑。 他虽然想将艮垚置之死地，但并没有想用如此霸道且残忍的方式。难怪曹操死后百年，这灵力和赤龙还能残存于世。 “九、九重……” 听到那略带虚弱的叫唤，嗣九重回过神转头望去。不知何时，昏迷的由心已经苏醒，她大汗淋漓，长发披散，嘴唇苍白的扶着茅屋的门侧。 “姐姐，你还好吧。”一直躲在暗处偷看的一个小女童看着摇摇欲坠的由心，发出关切的问候。 马上，就有妇孺捂住她的嘴，将她抱回屋内。 由心扫视周围，顺着她的目光，小村庄里原本在暗处偷看这一切的百姓纷纷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关紧门窗躲了起来。 “你醒了。”嗣九重走到由心面前，略微有些喘着气。对他而言，这一战其实并不轻松。 由心点了点头，眼神落在了倚天剑上。 “由心，你刚看到了吗！嗣九重好厉害，那气势简直是以一敌百啊！本少爷都没出手。”小白大嚷大叫着，就想蹿上由心肩头。 它才到由心肩膀上，嗣九重就伸手一把抓住他耳朵。 369.第369章 回秦(1) 它才到由心肩膀上，嗣九重就伸手一把抓住他耳朵，惊吓得小白全身的毛都竖了起来。生怕嗣九重接下来就把自己瞬间给秒杀了。却不想，嗣九重下一步就是把小白放在了自己肩膀上。 虽然嗣九重什么都没说，但小白还是反应过来。由心身子虚弱，它停留在由心身上，恐怕让嗣九重心疼了。 可是……小白战战兢兢站在嗣九重肩膀上。从刚才那一战开始，它对嗣九重已经不敢再有丁点不敬了…… 由心并没有察觉这细微的变化，只是抬手想触碰那倚天剑：“刚才那灵力和赤龙……是我爹爹？” 嗣九重将倚天递到由心面前，没了之前对战那五人时候的杀意和寒气，放缓了声音的语调道：“我虽然让倚天认我为主，可是我并没有灭去你爹爹残留的灵力。从今往后，你爹爹还会像当初那样保护你。” 由心从嗣九重手中接过剑，然后拥入怀中。她死死抱着那柄剑，大声哭了起来。 先前从疑冢中取出倚天的时候，她并没有那种感觉。直到此刻赤龙出现，爹爹熟悉的灵力出现，她才有那切身的体会。 “爹爹……” 恍惚记得，那威武高耸，垂挂满四角铃铛的铜雀楼里，身着红衣麒麟纹的男子。那位高权重权倾朝野的曹丞相，统帅三军叱咤天下的曹操，每每宠溺的将她抱起举上肩头。 “由心，你看，从铜雀楼的这里，可以看到北方的太平盛世哦。这是爹爹为你和你娘亲打下的一片盛世江山。” “由心，你知道你娘亲为什么给你取名叫由心吗。就是让你今后无论做什么，都由着自己心意。” “由心，不要有畏惧，不要有担忧。我整个曹家都站在你身后啊，无论发生什么，爹爹都会保护你的。” 斗转星移，沧海桑田。 纵然世事变迁。你已化为森森白骨。 我知道，你都会一直守护我。 全天下的男子都可能欺我，瞒我，误解我，利用我。唯有你，毫无回报毫无计较的对我好。你答应过我的事情，从未有过食言。你说会护我一世无忧一生安好，我知道你一定会做到。 爹爹。 “爹爹，你放心，我活的很好。” 由心的泪水滴落在倚天剑的剑鞘之上，滑落的时候映射出好看的光芒来，就好像是曹操在给予回应。 一直站在一旁没有说话嗣九重知道，由心撒谎了。被司马曜如此重伤，被夏侯一族背叛，又怎么会好。 30： 天蒙蒙亮，才小憩了的由心几人就被村落中的喧闹声吵醒。 由心揉了揉眼睛，起身的时候发觉身子没那么疲惫了，这才稍微松了口气。她一路摸索着走出茅屋外，这才整个村落的居民都在收拾行囊，连收留他们的那户农家也在其中。 不是吧……难不成因为昨天那一战，整个村落的人都要跑路了？ “小姐姐你醒了呀。”女童看到由心这样漂亮的人，忍不住与她亲近，走上前道：“是被我们吵醒的吗。” 370.第370章 回秦(2) 由心笑着摸了摸女童的脑袋，弯腰问道：“你们这是要搬家？” 未等女童回答，她的娘亲就已经走上来将她抱起，随之劝慰由心道：“姑娘，你们也不要久留了，快些跟我们一起走吧。” 由心眨了眨眼，有些不解：“你们是怕昨天和我们打斗的人回来报复你们吗？” 恰在这个时候，嗣九重也和小白走了过来。由心立刻拉过嗣九重到妇人面前，她拍着嗣九重后背炫耀似的道：“不要怕，这家伙很厉害的，不会让你们受欺负。” “唉，哪是这啊。”妇人摇头，眼神中难掩担忧之色：“我们这虽穷乡僻壤，但也算晋国的百姓。前阵子宋国的兵马不是攻入晋国了嘛，这一路上烧杀抢夺无恶不作。前面不少村庄都被烧得一塌糊涂，人也死了不少。今天一早，隔壁村的人就来提醒了，说怕是快杀到我们这了。虽然你们一身好本事，可也快收拾收拾，跟着晋军南下吧。” 妇人的这番话，反倒让由心脸上的笑意僵住了。 她本就已经无家可归。好不容易跟着嗣九重暂居谷中，谁知遇到了那五人的追击。跟着晋军南下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宋国又有玲珑在，难不成去秦国？ 妇人不再与由心多说什么，转身就继续回屋收拾东西去了。由心略带无奈的扭头看向嗣九重：“其实我去哪都好，倒是你，去秦国的话会不会太勉强？” 只见嗣九重脸上露出少有的犹豫之色，沉默了会，才对由心道：“由心……我有事想对你说。” 看着嗣九重认真的模样，由心吓了一跳，支吾道：“那，我们进屋去吧。” 去屋外的喧嚣成强烈的对比，屋内气氛沉默得让小白都有些难受起来。 好半天，嗣九重才开口：“由心，我不想瞒你什么。我……我是秦国的皇子。” 刚抿了一口粗茶的由心尚未下咽，在听到嗣九重这番后，猛的咽了下去，紧接着就连连咳嗽起来。嗣九重微皱起眉宇，轻拍打她的后背，缓缓道：“知道你如今对皇室有顾虑，我亦是犹豫了许久才决定告诉你。” “你、你是秦国的皇子？！”由心好不容易喘过气来，惊愕的看着嗣九重。对了，她隐约好像记得那天追杀他们的人，有人唤他一句太子？由心提高嗓音问道：“可是我听闻，秦国的人并不喜欢你，还……” 说了一半，由心的声音戛然而止，只是愣愣的看着嗣九重。 嗣九重当然明白由心指的是什么，反正这些并不是秘密。他坦然道：“我天生五行异变，父王视我为妖星，母妃也不待见我。前些日子父王昏迷不醒，丞相怀疑有人想对皇上不利，就秘密将我招回。因为我的存在威胁到了太子的地位，母妃就与太子联合设下圈套废掉了我的灵力。” 嗣九重说的轻描淡写，仿佛这些不公都并不是发生在他身上一般。 自幼被父母不喜，对秦国一片忠心反倒要被驱逐与唾弃…… 371.第371章 屠村(1) “由心。”嗣九重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那目光盈盈的少女，“我不会利用你，也不会觊觎你的玉佩。你……不要疏远我。” 听到这番话，由心心头一颤：“蠢货，我为什么要疏离你！你我朋友一场，你次次真心待我，我也肯定真心对你。” 由心她并未从男欢女爱那边想，只觉得嗣九重自幼孤苦无依，肯定是与自己熟识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素来聪慧的由心，偏偏在这个时候当局者迷。 “秦国人真是好样的，一旦出了战乱或者妖怪，就把你推出去。如今老皇帝要死了，你却轮不到一点好处。走！我们回秦国去。”说罢，由心气恼的一把抓起嗣九重的手就往屋外走。 “由心？！”嗣九重跟着站起身，任凭由心拉起自己，但还是开口询问：“我们要去哪。” “当然是回秦国！走吧，我们回秦国，我替你报仇，我替你夺皇位。他们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这样对你。废了你的灵力还不够，一路上派人追杀你，还毁了你师父的山谷，怎么可以……” 由心越说越气，滔滔不绝之下，嗣九重突然施力，扯过由心就将她一把拥入怀中，因为幅度过大，两人的铃铛发出一阵叮当声来。 本来说个不停的由心愣是撞到了嗣九重那宽阔有力的胸膛之上，她不知所措的眨了眨眼，只觉得嗣九重拥着自己的力气又加重了几分。 由心小心翼翼试着想要挣脱开来，奈何这一切都只是徒劳。 “我……我喊曹冲了啊。”由心涨红了脸，这个冰块不会是喜欢自己吧？ “他现在打不过我。” “……”由心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反驳。由心第一次发现，嗣九重这家伙耍起无赖来，才是真的无人能敌。 就在由心犹豫不决不知如何时候的时候，嗣九重手一松，已经将她放开，板着一张脸，看不出喜怒直接就往屋外而去：“走吧。” “？？？”由心摸了把自己还怦怦乱跳的小心脏，对嗣九重的行为完全懵住了。 脚侧，小白已经笑得打起滚来：“由心，我跟你说，我做妖怪这百年来，从来没见过嗣九重这样闷骚的男人……” 小白话未说完，脑海中忽的蹿出之前嗣九重爆发的王气来，它吓得赶忙闭上嘴，打了个寒颤。 由心回报给了小白一个大大的白眼后，跟着就往屋外而去。 嗯……一定是嗣九重一个人在世间孤苦伶仃太久，刚才听到自己慷慨激扬帮他说的那番话，所以一时冲动被感动到了。 由心这样给嗣九重找出了借口。 31： 晋国以北，宋国以南，秦国以东。正好是三国交界之处。 要去往秦国，就一定要经过晋宋的边界。 离开了村落后，由心与嗣九重一前一后，两人一兽的在略带荒芜的戈壁间行走。风沙之中，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是看到了人烟。 “由心！前面好像有人家呢，快快快，本少爷要饿死啦。” 372.第372章 屠村(2) 原本一直懒洋洋走在最后的小白立刻来了精神，往前冲了几步后，飘散而来的风却带来了血腥味。 小白蓦地停下了脚步，就连嗣九重和由心二人的脸色，也慎重起来。 “好大的怨念，好重的杀气。”隐约间，似乎还夹杂着孩童的哭喊声。是哪国的士兵在烧杀无辜百姓？ 顾不得多想，由心已经先一步而去，嗣九重和小白赶忙追了上去。 寻常的几十户人家聚集的村庄，如今燃烧起熊熊烈火来，遍地都是被烈火焚烧的痕迹以及村民的尸首。 “这火……”由心的脚无端踩到一根带着火苗的树枝，紧接着，那本快要熄灭的火星迅速的又蹿高想要将她缠绕。 并不是寻常的火！ 而且她怎么觉得这火这样熟悉呢。没等她细想，就听到前方传来哭喊与求饶声。 由心一个前空翻躲过那妄想缠绕住她的火焰，连忙就往哭声那而去。 村庄的中央，有一个好似祭坛般的存在，高耸起的石柱上，血迹斑斑。如此简陋的村庄，竟然还有这样一个祭坛，倒是让由心十分意外。 祭坛周围，围着一圈跪着的老老小小男男女女，哭喊哀求声正是他们发出来的。而他们叩拜的，竟是一个妙龄女子。只见她背对着由心，身着绯红色缎子裙，浓厚的侧髻上金步摇随风摇摆。 眼看着她露出一双碧藕，立刻就有风从她袖间出现，那风里面还夹杂着点点星火。 “今天，你们都得死！” 眼看着女子施展灵力就要唤出火焰，身后的由心连忙将匕首忘川朝着对方手腕扔去。 女子猝不及防，一下被匕首划破了手腕，她吃痛的用另一只手握紧流血的伤口，恨恨的转过头望去，在看到由心后，狰狞道：“是你！清河公主！” 叮当声下，忘川一个旋转回到由心手中，在看到女子回过头露出的尊容后，由心也是冷笑一声：“玲珑。” 玲珑上上下下将由心打量一番后，讥讽道：“真是想不到，隐世之地一战，司马曜的一箭还射不死你。如今你没了司马曜，又没了夏侯一族，如何与本宫相斗？你看看你穿的这幅穷酸样。” 由心嗤笑着反驳：“所以，像皇后娘娘你一样，承欢在一个糟老头身下？就为了换取一些所谓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不好意思，本公主穿了几百年还真是穿腻了。” “废话少说，我正要找你，你自己送上门来，就别怪我了。”玲珑咬牙切齿的伸出双手，在空中施展出阵法来，带着火焰的飓风在芒阵中越来越强大，紧接着就像猛虎一般咆哮着冲向由心。 由心并没有躲闪，反正曹冲的鬼煞之气比她的灵力强得许多。可这一次曹冲没有出手，倒是嗣九重已经先挥剑挡在了她面前。 红色的赤龙乘着嗣九重的灵力张牙舞爪冲出倚天剑，不过须臾间，就用利爪穿破了那芒阵。 尘埃散去之后，玲珑呆呆的看着嗣九重：“师兄？真的是你，你真的带了清河公主去了师父的故居？” 373.第373章 屠村(3) 由心一下子反应过来：“是你！是你传信给秦太子我们所在地方。我说峡谷里那样强大的结界，怎么轻而易举就被那五人给破了。” “你闭嘴！”朝由心一声大吼后，视线落在了嗣九重倚天剑以及由心忘川匕首上各自垂挂的铃铛上。 玲珑目不转睛的看向嗣九重，语气几乎带着歇斯底里：“师兄，为什么啊，到底为什么！你答应过我的，说会陪我来故乡，说会和我回谷中隐居，为什么你却带着这个女人去了古里？！我哪点不如这个刁蛮任性的小公主啊？” “玲珑……”嗣九重收起剑，微蹙眉头，走向玲珑。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当初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师妹变成了此番模样。 看着嗣九重走向自己，玲珑脸上露出欣喜之色，她上前几步死死抓住嗣九重的手，几乎带着哀求：“师兄，我打听到原来你是秦国的皇子。师兄，你想要王位？我也可以帮你啊，我现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宋国那皇帝对我惟命是从，你想要什么，我让整个大宋国都倾兵而出帮你去夺啊！” 嗣九重不动声色的扯开玲珑的手：“玲珑，这些百姓何其无辜，你到底想做什么，快把他们放了。” “放了？”玲珑好像听到了一个笑话般大笑起来，看向跪着的一个白发老头：“师兄，这个人啊，是这个村的村长呢。你说他们无辜，你怎么不问问他做过些什么。” “这村庄虽位处三国交界，可地势隐秘不似外界一样饱受战乱之苦，故而土地再贫瘠，始终有人不愿意离开。可是他们觉得，这一方土地之所以贫瘠，是因为没有给神送上足够的贡品罢了。于是，年年岁岁，他们都在这将女童活活祭祀给所谓的神。” 玲珑一边说，一边朝着那些居民那走去：“我出生于此，命中带火。刚好我出生后连续五年都旱灾不断。他们料定我是妖孽，就把我娘亲活活打死，然后要将我在这活祭给神。师兄，你知道在烈火中被活活燃烧的恐惧吗？还好……还好恰好途径此处的师父救了我。” “就算如此，你又何必赶尽杀绝？刚才我入村分明看到一路上也有孩子的尸体，那些孩子何错之有？”由心诧异玲珑的遭遇，可也心疼无辜遭殃之人。 “何错之有？我说错了，就算错了！当初师父将我救下的时候，我就发誓，有朝一日，我一定要回来，一定要他们匍匐跪倒在我玲珑脚下，哭喊着求饶。妖？我根本就不是什么妖，村长，想不到你还活着，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我是妖吗？！我的灵兽，乃是凤凰！” 说罢，玲珑一把握住那白发苍苍的老人的脖颈，将他凭空抬起，巨大的火焰立刻从老人的身体上涌出来。寻常人遭受不得这样的火焰，老人立刻发出撕心裂肺的大喊声。 “玲珑！住手！” 嗣九重想要冲上去，可一切都已经晚了。玲珑早就在先前就布下了五星芒阵在这些村民的周围。 374.第374章 意外(1) 玲珑早就在先前就布下了五星芒阵在这些村民的周围。不过瞬间，火焰就从从五星芒阵中蹿出来，让那些村民无处可躲。 听着络绎不绝传来的惨叫，玲珑仰头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从她眼角滑落下来：“师兄，跟我走吧，我帮你夺王位，你想要的一切，我统统可以给你！” “玲珑你疯了！我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好，你快停手放了他们。” 玲珑哪里还听得进嗣九重的劝阻，瞪向由心道：“因为她对不对？！都是因为她。自从师兄你奉师父遗命出谷遇到她后，什么都变了！该站在你身边的，从始至终，都应该是我啊。” 话落，玲珑像是着了魔一样冲向由心，眼看带着肃杀之气的火焰朝着由心而去，嗣九重咬牙抬手狠狠给了玲珑一掌。玲珑没有想到嗣九重会出手伤自己，连连后退，狼狈的吐出一口鲜血来：“无论我做什么，师兄你都不会回头来看我一眼……” “你还不知道自己究竟做出了什么吗？” “我没有错，我何错之有？” “你的灵兽根本就不是凤凰，你和谢至诓骗天下人，就以为可以瞒天过海？！”嗣九重和玲珑的灵力互相撞击在一起，爆发出两道光芒来，“你的村人也许有错，可你的的确确给他们带去了数年的旱灾啊。玲珑！清醒一点，你的灵兽……是毕方啊！” 毕方。 一旦出现此鸟，便是大凶之兆。传闻有毕方出现的地方，就会干旱不断，甚至无端出现大火。 嗣九重还想对自己的师妹做最后的劝阻：“玲珑，你乖乖回谷里吧，你的身份，怎么可以成为宋国的皇后？你这样回给整个宋国带去灭顶之灾。” 32： “师兄你早就知道我的灵兽是什么？！”玲珑的眼神从惊讶转变成为恨意。 这时候的玲珑哪里还听得进嗣九重的半点劝阻，她只认为那是嗣九重对自己的嘲讽：“说到底，师兄你还是觉得我比不上她对不对！” 说罢，趁嗣九重一个不留神，玲珑转而就对由心那而去。 在小白瞬间爆发出冰雪的时候，早有准备的曹冲也已经唤出鬼煞之气来，玲珑从没有和曹冲正面交锋过，今日对此对战，才知道曹冲的能耐。没有谢至在，她根本不是曹冲对手，在被那鬼煞之气缠身后，被击得老远，一路撞到许多墙桓。 眼看着曹冲还要冲过去，在瞥见嗣九重的神情后，由心唤道：“曹冲，算了。” “斩草不除根。”曹冲哼了一声，来表达他的不满：“她可是废了你右手，还毁了爹爹送你的揽月摘星。” “曹冲！玲珑伤的那样重，放她一马吧。”嗣九重终究还是惦念着一点师门轻易，于心不忍。 曹冲碍于嗣九重情面，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有些愤愤不平的回到由心体内。倒是小白，狐假虎威似的跳到玲珑面前，对她一番龇牙咧嘴。 倒在地上的玲珑勉强支撑着自己站起，手中灵力涌动起来。 375.第375章 意外(2) 倒在地上的玲珑勉强支撑着自己站起，手中灵力涌动后，立刻出现无数纸片制作的式神，那些式神带着小飓风将她直直的带入空中。 “师兄，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后悔的。就好像这些村民一样！”玲珑咽下一口血水，眼中含着恨意与泪水，看着嗣九重等人的身影越来越小。 确定玲珑离开后，由心才松了口气，她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右臂，至今为止，她的右臂还没办法承受重物。即便是当初揽月摘星这样的飘带，也需要手劲去施展。 由心扭头看向那还在熊熊燃烧的大火，里面的尸体已经开始飘散出恶臭来。看来这村庄是无人幸免了。 小白扭着身子来到由心身边，感慨道：“看不出来那个恶毒的女人还有这样的往事。” “在上一个村庄休憩的时候，有农妇曾提醒过我，说着一路上，有人施展异术，活活烧死村民。玲珑在杀这里的居民时，也没有半点犹豫和手软，想必先前已经杀了不少人。”由心的语气冷漠的很，完全不像是平时那副好欺负的模样：“她也许有诸多苦楚委屈，可是不代表她可以滥杀无辜。这世道上处境比她难的人有许许多多，但不见得都会走上她这条道路。” 话音刚落，意外的有一只手耷在由心头上，轻抚她脑袋。 由心诧异的抬头看向嗣九重，只听他缓缓道：“你说的是，当玲珑将杀意对向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时，她就与当年的村长没有两样，她入了自己的魔障。希望她哪一天能醒悟过来吧。” 由心心头一软，她知道嗣九重是那种外冷内热之人，此时他一定是也挂念着玲珑。只是由心并不知他们师兄妹二人为何而闹翻，这时候也插不上什么话。 “算了，我们加快脚程去秦国吧。” ※ 塞外的风沙之中，身着精致绣金银袍的男子眼角带笑，嘴角轻扬。明明他一步步踩在黄沙上，却没有留下任何脚印还有痕迹。他身侧的透明白色狐狸步子轻快，可一段路下来，想追上他的脚步还是明显略带吃力——他走得速度太快了。 “妖狐，你太弱啦。这百年看来在我体内休憩得很舒服嘛。”孙碧城垂腰的银发随风而舞，他嘴角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妩媚而张扬。他停下脚步侧身去等自己的灵兽。 狐妖不服气的仰头一声兽鸣，来表示自己的抗议。 忽的，一人一兽的神情都变得肃穆起来。孙碧城那双碧绿的眸子里，满是警惕的神色。 是火。 空气中夹杂着灵火的气息。 是她吗？！ “妖狐，快跟上了。” 话音刚落，孙碧城已经变成一道寻常人无法看清的影子，迅速的往灵力出现的地方跑去。 自从由心玉石出现裂缝后，他和由心的感应就断了，如今只能像无头苍蝇一般胡乱寻找。 而就在那风的源头，一红一绿两道身影，意外相遇。 那是与自己义兄义妹们走散的巽森，以及被曹冲重伤的玲珑。 （孙碧城：不好意思，我要开始装逼了。） 376.第376章 意外(3) 确定对方是玲珑后，巽森暗暗松了口气，可眼神中满是不解，不明白玲珑为何会出现在这。 玲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狼狈，她半眯起眼来回打量了巽森一番后，红唇才缓缓吐出一句：“怎么就你一人在此处。怎么，吃了亏？” 巽森他们兄妹五灵，其实是谢至牵头引线给秦太子的。或多或少见，巽森也和玲珑打过几次照面。 巽森手指微动，犹豫片刻后还是朝着玲珑行了个礼，她对玲珑始终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她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经过告诉了玲珑后，又道：“嗣九重实在太厉害了，如今他的灵力恢复了不说，就连倚天剑都认他为主。我们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听到这番话，玲珑冷哼一声：“是你们根本没有用尽全力吧。谁不知你们五灵的能耐……可是能将有灵力之人瞬间击杀……” 玲珑的话虽然没有说下去，但巽森还是变了脸色，她本想再说些什么辩解，可玲珑已经来到她面前，蹲下身面对着巽森，伸手就去轻抚她那白嫩的脸庞：“听说五灵之中，你最是善良柔弱，果然是木灵之人。不似我这种火灵，心狠手辣……” “皇后娘娘你说笑了……” “不过，你义兄乾鑫似乎很喜欢你呢。传闻他一旦发怒，施展之力可让有灵力之人瞬间毙命？但怎么在追杀嗣九重和由心的时候，这般舍不得出这杀手锏呢。是谢至给的还不够多吗？！” 巽森那柔美的脸变得略微苍白，长长的睫毛扑闪几下后道：“哪有外界传言的那般神乎其乎，兄长他的灵力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实在是不到万不得已……” “那么，如果是你死了呢？” 巽森有些懵了，好似没听清玲珑的话语般。她想逃离，可四肢不知在何时已经被玲珑的式神们牢牢定住，动不得丝毫。 玲珑浮出一丝恶毒的笑意：“如果你死了，你的义兄义妹应该会倾尽全力为你报仇吧。” 同为火灵，她和由心的极其相似，谢至稍作手脚，便可将她的毕方伪装成凤凰。 须臾间，火光大盛，包围着巽森就要将她吞噬。 巽森脸色一变，重伤的她根本不是玲珑的对手，只能紧紧闭上自己的双眼。就在这个时候，无端之中出现长鞭破空的声音来。 是无数的藤蔓。 明明极其畏惧灵火的藤蔓，就这样凭空而出，从黄沙之下钻出来，把火焰屏蔽在外。 玲珑暗叫不好，正要去逃，一道人影已经挡在了她面前。锋利得犹如爪牙般的手死死捏住她的脖颈，仿佛下一秒就能轻而易举将她脑袋捏下。 半空之中，孙碧城就像谪仙一样品凭空而立，而玲珑则被他死死捏着脖子不敢动弹一下。 “你身上——有她的气息。” 不会有错的，虽然有另一层火灵所掩盖，可分明隐约还残留着由心的气息。 玲珑根本没料到这黄沙之中突然会蹿出一个人来，这个她都不曾见过的人。可这人之前竟没让她察觉到丝毫气息。 377.第377章 意外(4) “我……”玲珑艰难的瞪着双腿，换取些许喘息：“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 就在玲珑妄想转移孙碧城视线的同时，她指尖微动，暗中召唤着自己的式神。那原本如同死物一样粘附在她袖中的纸片，立刻感受到命令像无数飞虫一样涌出来。 “公子小心！”在两人身后的巽森看得真切，连忙想用自己的灵力去搭救。 孙碧城喘息声都没有发出丝毫变化，只是碧绿色的眸子微微一眯，散发出危险的信号，嘲讽道：“雕虫小技，螳臂当车。” 话音刚落，孙碧城将玲珑狠狠甩下地面，灵力幻化成无数的绿叶来，将他团团包围住。玲珑的那些纸片纷纷自燃带着火焰冲向绿叶去，眼看绿叶烧了一层又一层，一直站在旁边观看的灵兽狐妖按捺不住了。 它正要冲上前，被树叶包围的孙碧城却传来懒洋洋的声音来：“别，妖狐，站在那别动。” 说罢，孙碧城加重灵力，生生以无数绿叶灭去玲珑那灵火，看得一侧的巽森都惊讶的张大嘴。见大事不妙，玲珑赶忙想逃，哪里还来得及。孙碧城冲破绿叶，犹如一直桀骜的鸟雀，从半空中俯冲而下，再次用利爪将她脖颈擒住。 孙碧城最近浮出好看的笑意，比女子都娇艳几分：“现在可以说了吧——由心在哪里。你周围残存她的灵力，这灵力一定是交手后才留下的。你伤到她了？” 玲珑感觉到痛楚从脖颈间传来，她知道自己的脖子已经被眼前这个绿眸男子利爪捅出伤口来，她也知道，这男人看起来一副笑嘻嘻的模样，实则比蛇蝎都危险几分。 玲珑在心中迅速的盘算一番后，假意落下几滴泪后道：“她、她南下了，去寻司马曜。你该知道的吧……她与司马曜的关系，我为了劝阻她南下才和她争斗起来的啊。” 南下？ 孙碧城微微蹙眉，想到动手杀夏侯淮时说的那些话。那时候夏侯一族的族长也隐约提起过这些事，说由心对司马一族的皇帝动了情？ 可笑，由心会喜欢上别人？ 孙碧城的手指一松，玲珑就坠落到了地上来。 可眼前这女人怎么都不像是善茬。 呵。 宁错杀一万，不放过一个对由心有害之人。反正他素来就不是什么有原则之人。 想罢，孙碧城的指尖已经翻出青色的光芒来，带着丝丝毒气。眼看就要朝着玲珑那而去，漫天的黄沙突然像是困兽一样狂躁不安起来。孙碧城连忙收起爪牙一般的纤长手指，转而唤出藤蔓护住自己以及巽森。 黄沙之中，只见巨兽凭空而落。眼看着獬豸朝着孙碧城扑去，一直待命不动的妖狐立刻朝着獬豸奔去，两兽发出怒吼撕咬起来。谢至趁机将地上的玲珑一把抱起，唤回灵兽獬豸后，乘着黄沙逃窜而去。 孙碧城正要去追，这才发现谢至早已经一路施下了符咒。 “哼。”孙碧城原本那绝色的容颜上浮现出怒意，转而对狐妖道：“妖狐，你将这些碍事的符咒都解决了，清出一条道路来。” 378.第378章 秦国变局(1) 狐妖点了点头，立刻腾身就去办，没一会就将困住他们的符咒击垮掉部分。 直到这个时候，孙碧城才将目光投向一直没有说话的巽森身上。 “你可以滚了。” 看着眼前这犹如玉人一般好看的男子突然变了脸，说出这样冷漠的话语来，巽森也不气恼，勉强站起身就对他道谢：“今天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你不必谢我。”孙碧城扬了扬眉：“我不过是顺便罢了。” “还不知公子名讳……” 孙碧城一张好看的脸如今已然变得铁青，他几乎咬着牙说道：“你若再不走，我就不客气了。” 巽森不知眼前男子的身份，虽还有许多话说，但她也是有自知之明的人，抬手行了个礼正欲立刻，又被喊住：“你等等。” 巽森只见那比女子都好看几分的孙碧城一步步朝着自己走来，他的银发随风而舞，那妖冶的绿眸就好像那一直跟随在他身侧的白狐。 几步之外，孙碧城忽的停住了步子，然后朝着巽森甩去了一物。 巽森接过后摊手一看，是一朵娇艳无比的绿色花朵，“这……这是绿玉牡丹？” “想不到你懂得还挺多嘛。” “我灵力虽然不比公子你，但终究也是会木灵之术的人。” 孙碧城点点头，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你一姑娘家，如今又重伤在身，这牡丹球里蕴含着我的灵力，遇到危险你丢出就是，可以救你。好了，你可以滚了。”说罢，孙碧城又装出冷漠的样子，不耐烦的甩了甩手。 “多谢。”巽森暗暗将那手中的牡丹花攥紧，心中满是感激之情，一瘸一拐的朝着出口离去。 直到巽森的身影没了踪影，狐妖才来到孙碧城身边。 看着妖狐一直盯着自己看，孙碧城有些不自然的干咳一声：“你看着我干嘛，还不快把剩余的碍事符咒都解决了。” “没这些符咒也可以走了。” “我不管，我看这些符咒不顺眼。”说罢，孙碧城直接就一屁股坐在了黄沙之上，也不管自己那一身精致昂贵的华服。 妖狐叹了口气，走到自己那蠢货主人面前，视线投向他的手指间道：“你受伤了。那不是寻常灵火，你又大病初愈，毕方之力怎么能硬与之象征呢。别忘了，你已经不再是当初那水灵王气……”说到这，妖狐愣是止住了话。 以木对火，本就是肆意妄为。 孙碧城苦笑一下，伸出自己的手掌在阳光下细看，被烈火灼伤的痕迹暴露无遗，他似带着无限感慨，发出长长的叹息声，这是孙碧城极少露出的落寞神情：“哪料当年遭此一劫，不过好歹也算是挺过来了。王气没了无所谓，你和由心还在就好了。” 想到这，孙碧城欣慰的拍了拍妖狐的脑袋。 他和由心一样，一样拥有玉佩。可不同的是……他的玉佩，只有半枚呢。 所以不似由心一样可以顺顺利利长生不老。 伤其筋，断其骨，腐其肉。那种痛楚，岂是寻常人能忍受与想象的。 379.第379章 秦国变局(2) 伤其筋，断其骨，腐其肉。那种痛楚，岂是寻常人能忍受与想象的。中途，他又要躲避仇人追杀，硬是在阴冷晦暗的山洞地穴之中独孤渡过百年。完全是依靠着……对由心的执念活了过来啊。 也不知当年那个刁蛮任性的小姑娘，变成了什么模样。想到由心，孙碧城低下头嘴角抿出一丝笑意。 反之狐妖的眼神中，满是对孙碧城的担忧：“碧城，你肉身重塑，水灵与王气全无，也不知作为当年水灵灵兽的我还能在你身边徘徊多久。而且……你现在的状况很不好，玉佩随时有可能再次侵蚀你。” “好啦，妖狐，别婆婆妈妈的，我记得你是雄性不是吗？”孙碧城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笑的像是一只狐狸。他站起身像个没事人一样，拍了拍身上的沙土：“走吧，所以在我失去你之前，让我快些找到由心吧。” 在只剩下我一个人之前，找到由心。 看着自己主人潇洒的背影，狐妖没有说话，几步追上他。 百年了，若是那由心真的还记得自家主人，又怎么会一次都没追寻过他的下落呢。孩童时的承诺，真的可以作数吗？它不太懂。 34: 鳞次栉比的街道上，让由心略微有些陌生的巴蜀语调。先前她重伤在身被九重救起，并没有把秦国的一砖一瓦太放在心上。如今再次踏入秦国的土地，倒有了些兴致。 秦国不喜神怪传说，君王更是严禁五行之术，故而百姓们相比其余两国，反倒没那么浮夸，追逐着长生不老之术以及修练五行。勤勤恳恳的劳作，反倒让秦国的百姓比其余两国过的略微好一些。 薄暮的夕阳洒在阁楼的飞檐与古老的街道之上，叫卖的人群中也是一副祥和太平的模样。 “虽然传言秦王病重昏迷，可秦国治理的还挺不错的嘛。”由心话音刚落，就见城门外有人驾着马车嚣张跋扈的奔腾而来。 “快让开！让开！” 眼看着街道上行人无数，可那马车丝毫没有减慢的样子，反之是驾马的人加重了手中的鞭子。 行人们不敢造次，慌乱着纷纷后退。嗣九重伸手护住由心，将她往后拉了几步退开。 街道正中央，只见一个孩童因为害怕，竟忘了躲闪，仰头就大哭起来。 “那个孩子……”由心回过神，可她和嗣九重这时候俨然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只见人群中有一名壮汉急忙冲出来，赤手空拳之下，大喊一声就朝着那匹疯狂而来的马打去。马匹一声嘶鸣，在吃了那一拳后应声倒下。 “你，你！”驾马的马夫眼看着宝马被一拳打死，吓得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好半天只喊出一句：“你可知道这马车里坐的是何人？！” “我管你里面坐的是何人，你们秦国人不是素来律法严明吗？怎么今天如此无法无天？” 壮汉话音刚落，周围的百姓皆是替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一女子匆忙上前，将壮汉救下的孩子拉走，却对这么壮汉连一声谢都没有说。 380.第380章 秦国变局(3) 人群中，由心和嗣九重两人皆是微微皱着眉，看着眼前这一幕。 很显然，这壮汉是外乡人，并不知道马车中坐的是谁。见那孩童要被马碾死，出于本能就杀了马将孩童救下。 沉寂了好一会后，那马车中才传来一声讽刺的笑声：“无法无天？我就是这里的天！我就是这里的地！你们还不快给我拿下！” 话落，马车后面护送的士兵们大喊一声是后，纷纷举戈朝着大汉冲去。 一直在旁边看着的由心心中早已经怒火中烧，上前一步正要出手，意外发现嗣九重和身侧一人同时拦住了自己。 由心和嗣九重皆是诧异的望向那无端出手阻止的少年郎。只见那少年对他们两人摇了摇头低声道：“他自会想办法脱困，只是马车里那人可是秦太子的丈人，得罪不起。” 果真，就在这只言片语间，那壮汉已经凭借一己之力冲破了士兵们的包围，逃窜而去。眼看着那些士兵要追，原本一直无所作为围观着的百姓们纷纷看似无意的将道路给堵了起来。任凭士兵们焦躁凶狠的大喊滚开，也不为所动。 等人群被驱散开，哪里还有壮汉的身影。 马车里，那一直没露面的官老爷气得跳脚：“追！举国通缉他！非叫他以命来偿还我的宝马，那可是秦太子刚送给我的。” 听到这番话，由心忍不住偷笑起来：“真蠢。” 这个时候，倒是嗣九重已经对那少年郎抬手作揖：“多谢。” 那身着朴素的少年一双眼睛灵动得很，他盯着嗣九重和由心看了好一会，才问：“你们不是秦国人？” 他这话虽然是问九重和由心两人的，可目光却是投向了由心。很显然，他一眼就看穿两人之间，由心更好拿捏，且没有城府。 由心莞尔一笑，拿着先前和嗣九重串通好的口供道：“我不是你们秦国人，我义兄是秦国人。早些年他拜师学艺流浪四方，如今外界战乱纷纷，听闻秦国太平盛世，就携我一同过来啦。终归还是故乡比较好，对吧？只是没想到初来乍到，就遇到这样的事。” 眼前的少女穿着非富即贵，这男子虽然相貌平平穿着寻常的朴素衣裳，可怎么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总感觉气势上有些不一样呢。倒是……少年转而又看向由心肩头的雪貂。这雪貂倒是真平常的很。 此时装成普通宠物的小白自然不会知道少年的心思，若他知道了，早就跳起来嚷嚷道：“本少爷”如何如何。 对于这番回答，少年自然知道由心撒谎了。可反之这刻意为之的撒谎，反倒让他放下了戒心，他只当由心和嗣九重是富家千金跟随穷困男子私奔回故国。 “在下谢艾，不知两位寻到客栈没有？正好在下家中是开酒楼的，相逢既是一场缘分，我给你们安排住处吧？只收你们半价如何？” 这天底下自然不会有掉馅饼的事，嗣九重戒备的看着这名叫谢艾的少年，倒是由心已经连连点头：“好啊，那就麻烦谢艾小公子你啦。” 381.第381章 秦国变局(4) 35： 让嗣九重意外的是，这谢艾家倒还真是开酒楼的，甚至是这秦国都城的第一酒楼。他专程为两人准备了一间上房，对待两人也是恭敬得很。 “不知两位对这客房可还满意？” 嗣九重不语，只是将视线投向由心。反正这一路他都任凭由心做主便是。 “好的很，谢艾小公子，你真的只收我们这么点银两？我们可是要打扰许久的呢。” 谢艾回报一个温柔的笑意：“你两在秦国举目无亲，帮点忙是应该的。还不知你们二人姓名。” “你唤我由心就好，他的话喊九重就是了。” “由心姑娘真是性子爽朗。可是……”谢艾装出为难的样子道：“由心姑娘，在下提醒你一句，如今其实秦国形势并不好，你若在遇到白天那样的事，只管绕着走就是。还有，姑娘你……容貌俊美，尽量还是少走动为好。” 听到谢艾这番“好言相劝”，由心倒有些不明白了。她好歹先前还在秦国住过一阵子，怎么现在上个街都要小心翼翼了吗？ 看到由心脸上狐疑的神色，谢艾满是羞愧的行了个礼，不再多说什么，转而立刻。离开的时候，还不忘再多看了嗣九重一眼。 确定谢艾离开后，一直憋着没有说话的小白终于忍不住道：“这个少年也忒热情了吧，你们人类向来狡诈，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一直没有说话的嗣九重这次倒是极其赞同小白的话，点头道：“他有灵力。” “喂，九重，以你之力，对付那个谢艾如何？”由心寻着一个椅凳就坐下，倒了杯水自顾自喝起来。 “绰绰有余。” 由心知道嗣九重是不会说谎的，听到这番话后，立刻笑道：“那不就好了，你们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大不了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看那个谢艾可不像坏人。” 小白闷声嘀咕道：“你当初看司马曜也是好人呢。” “你说什么？”由心没有听清，问道。 小白连忙心虚的摇手：“没什么没什么，我说你说得都对！” 由心没和小白多计较，转而问九重：“现在既然已经来了秦国，下一步该如何是好呢？直接杀入皇宫吗。” 嗣九重深吸一口气道：“我先试着跟齐丞相联络一下吧，总感觉如今整个秦国……”都怪怪的。 嗣九重走到窗前，伸手轻吹口哨。不一会，就有夜枭飞出，停留在他手臂上。 “去，调查一下齐丞相现在如何。” 当初以齐丞相为首的党派，纷纷支持在外流量的张重华重返秦国。对他们而言，嗣九重并不是妖孽。不管灵力也好，灵兽也罢，对他们而言，张重华的所作所为，比那假仁假义的秦太子好上太多。 只可惜，嗣九重遭遇埋伏被生母所害，自身难保，逃离的时候并顾不上齐丞相等人。 也不知……那些官员如今怎么样了。 虽然嗣九重没有说，但由心知道，他心里肯定很是担忧那些官员。 382.第382章 我会一直给你蹭饭的(1) 寻思了好半天，由心才吐出一句：“他们一定不会有事的。”说完这番话后，由心立刻暗暗咬了咬自己舌头。太蠢了，她真的是太蠢了。如此无足轻重的话，似乎并达不到什么安慰的效果。 半天没等来回应，待她抬头，才发现九重一直盯着自己看。 “你、你放心，一定能夺回皇位的。”由心的语气中带着笃定。 嗣九重浅浅的嗯了一声，让由心判断不出他的心绪。 其实嗣九重心里明白，这秦国的皇位从来不是他的，又何来夺回这一说。 他并不是没有奢望过，站到那权利的最顶端。从此以后，世人都将匍匐于他脚下。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怀疑他的王气与身份。 师父…… 你曾说如果我对王位动了不该动的心思，那你一定会亲手杀了我。 如今，我和玲珑是否都让你失望了。 ※ 接下来的好几日，由心和嗣九重都在酒肆中度过。可是眼看着夜枭飞出去一趟又一趟，始终没有带来关于齐丞相，甚至其余任何支持嗣九重党派的官员的消息。 第四日，嗣九重决定不再坐以待毙，亲自出马去探究风声。 虽然此后每天嗣九重都会派夜枭传来消息，可是被独自一人安置在客栈中的由心几乎要闷得憋出病来。 如今既不能像当初陪伴司马曜那样轰轰烈烈与千军万马厮杀，也没有贾南风这样难缠的太后需要斗智斗勇。她也会觉得无趣啊…… 一想到司马曜，由心心中无端一抽搐。她连连摇头，拍了拍自己脸蛋，转而对小白抱怨起来：“可怜我啊，没有公主命，操着公主的心。忙着收拾完了晋国的皇室内斗，这会又牵扯进秦国。嗣九重也太不够意思，做什么事好歹带上我不是。” “你就知足吧。九重那是不想你陷入危机。如今九重胜算小的很，他是想给你一个全身而退的机会。”未等小白搭话，曹冲已经先帮嗣九重说起话来。 听到曹冲这样说，小白也不客气的点头：“对啊对啊。” “哼，一丘之貉。”由心不知道何时起，周围的人都被嗣九重给“收买”了去，总是替着嗣九重说话。 她装出生气的模样走到窗边，看着酒肆下面熙熙攘攘走走进进的人群。盯着看了好一会，忍不住发出“咦”的一声。 “怎么了？”小白跟着跳到窗户口，探出脑袋问。 “奇怪，这秦国人士流行佩戴蓝色纶巾？” 其实早就在前些日子，由心就有注意到，不少佩戴蓝色纶巾之人进进出出这酒楼。而今她放眼望去，这满大街之上，十个男子中就有一两个是带着蓝色纶巾的。或是贩夫走卒，或是布衣书生，本不喜带看似文绉绉纶巾之人，也带上了纶巾。 而这些人直接……总感觉存在着某种联系。 酒肆之下，谢艾正在与两位男子聊着些什么。他们三人也均带着蓝色纶巾。虽然纶巾款式不同，可颜色却是一模一样。 383.第383章 我会一直给你蹭饭的(2) 似乎察觉到有目光注视，谢艾警惕的抬头望去。 由心被吓了一跳，和谢艾目光对视上后，只得颔首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来，紧接着匆匆关上窗回避。 “怎么了由心？”小白还是一脸茫然的模样。 “我总觉得这整个皇城都不对劲，可哪里不对劲我又说不出来。” 听到由心这番话，小白丝毫不以为然，笑道：“少来，是不是九重不在，由心你害怕了。” 由心翻了个大白眼，不再和小白争论，闷闷不乐的就趴回床榻上。希望明天嗣九重能回来。 36: 晨光熹微，尚未完全亮开的天空。 半睡半醒的由心隐约感觉到房内有人影晃动，先是一惊，可在看到胸前酣睡的小白后，就跟着松了口气。 “你回来了。”由心起身坐在床榻上，长发垂肩，低声喃喃，一直以来悬着的心也算放下。 嗣九重将杯中冷茶一饮而尽，但并不走近由心。他希望尽可能别让由心察觉自己身上的血腥味。 “吵醒你了？” 由心微微蹙眉，赤着脚就往嗣九重那走，谁知嗣九重跟着就后退几步。 由心立刻察觉出端倪：“你受伤了？” “没事，是我大意了。” 听到这番话的由心心中隐有怒意，气得上前一把就拽住嗣九重手腕：“你过来！我给你上药。” 察觉到了由心的怒意，嗣九重乖乖跟着走到桌椅一侧。当他上衣褪去的时候，由心才看到上面深深浅浅的伤口，竟只是被随意包扎了一下，连药都没上。有些伤口已经腐烂，估摸已经拖了好几天。 “你真是……”由心纵然有怒意，这时候也没办法发出来。她将忘川取出来，低下头就去处理那些腐肉。 那尖锐的匕首刺入嗣九重身体的时候，他都硬咬着牙没皱一下眉。突然，有冰冷的液体坠落在嗣九重手臂上，反之让他整个手臂都一颤。 “由心……？” 嗣九重小声叫唤，可由心只是自顾自低着头，细心的一点点用那匕首挑去嗣九重伤口上的腐肉，再给他撒上药粉。长发挡住了她的神情，可是嗣九重还是知道她哭了。 他略有犹豫，才伸出手轻抚由心的脸颊。果然，手上沾满了她的泪。 “我让你哭了？不要哭……不要为我哭。” 嗣九重有些迷惑，可也有些自责。 他素来就是这样活在这个世间的呀。 独来独往一个人，有什么危险冲上去就是了。因为他明白，一旦让敌人看到内心的胆怯，最后反而会让自己暴露弱点。受了伤，那就忍一忍，熬一熬。实在是不行了，才草率的收拾一下，或者让玲珑替自己上些药。 嗣九重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可他明白由心是因为他哭的。 他比任何人都希望由心过得好。 他本想让由心等到他凯旋的消息，没想到反倒让她哭了。 由心吸了吸鼻子，声音略带哽咽道：“我从没有见过你这样的人，好像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还有，不是说好帮你来夺皇位的吗，你现在什么事都不告诉我，就让我像个深闺怨妇一样在这等着你。” 384.第384章 擦肩(1) 由心这些日子焦急的等待以及怨念，全都爆发出来。这家伙！到底知不知道别人会为他担忧啊。 “这点伤口没事的，我只是想早点解决好一切。我只是不想把你卷入是非之中。秦太子虽然看似不务正业，可我怀疑现在怀疑他与宋国私吞，背后势力并非轻易能撼动的。”嗣九重一本正经的解释起来。 听到嗣九重这番话，由心气恼的红着眼抬头瞪他：“你知不知我会很担心，这几天我都快疯了。我这个人真的太命苦了，先是帮司马曜那混蛋夺来了皇权，结果被一脚踹开。现在你干脆就直接什么都瞒着我……不给我抱你大腿蹭饭吃就直说嘛，想丢下我就直说嘛。” 由心话音才落，嗣九重先是一愣，紧接着嘴角忍不住微微一个上扬。由心愿意陪他返秦，已经是意外之喜，他更不想利用由心的能力去得到些什么。只听他缓缓道：“别担心。尔虞我诈的事情，刀光剑影的事情，争权夺利的事情，都交给我。你就待在我身边好了，我会一直给你蹭饭的。” 由心脸微微一红：“你、你你……” 在看到嗣九重露出笑意的脸后，她有些诧异，甚至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嗣九重，你刚才……是笑了吗？” 虽然那笑意转瞬即逝，可由心分明就看到了！ 看着已经上完药的伤口处，嗣九重接过绷带，自己给伤口包扎住后，宠溺的摸了摸由心的脑袋：“你再睡回吧，我会尽量早点处理好事情。” 说罢，嗣九重已经起身往窗户外翻去。 “喂——！” 由心连忙站起身大喊，可是嗣九重早已经没了踪影。 “这个人！你好歹告诉我现在究竟怎么样了啊。”由心气得直跺脚。紧接着，她不由自主伸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 怎么回事…… 脸好烫…… 她有点不舒服啊。不会是患了风寒吧？ 不对啊……她有玉石在身，不会生病才是的。 由心心虚的看了眼床榻上打着呼噜的小白，干咳一声。转而上前一把扯住小白耳朵大喊：“有人偷袭！！！” “啊？！偷袭？谁，谁！”小白从睡梦中惊吓，毛都被炸得倒竖起来，在确定屋内没有人出现后，才松了口气：“由心！你怎么能这么欺负我。” 小白从由心手中挣脱出来，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甩手道：“嘿，是嗣九重回来过了啊。” “你倒是事后诸葛，知道九重回来过了。如果不是他，我们早就出事了，你这家伙一点都不靠谱。” 小白脸色露出奸诈的笑意，嘿嘿一声后道：“由心，别紧张嘛。我早把九重的气息归类为‘自己人’了好吗。换做别人，我早……” 由心并没有理会小白的喋喋不休，换上了衣视后随意给自己挽起一个发髻就往屋外走。 “喂，由心，你要去哪。” “去看看能不能探寻到九重的踪迹！他不要让我掺和，我非要掺和。你不知道他今天伤势，分明很棘手。” 385.第385章 擦肩(2) 小白连忙拦在由心面前：“嗣九重都觉得棘手，你去了又能怎么样！？由心，听我一句劝，我觉得上上策就是在这等九重的好消息。实在不行，看风声不对，我们就赶紧开溜吧，别蹚这趟浑水了。” 由心装出厌恶的模样将小白踹开后，就往客房外而去。 “由心，真的呀。真是……不听老人言，有你受苦的！”小白嘴上不忘抱怨着，可脚步已经加快着追上由心而去。 37： 戒备森严的秦皇宫，有黑影灵敏的绕过守卫，避开侍兵，目标明确毫不迟疑的前往秦国皇帝的大殿。 秦皇本是晋国武将出生，身体矫健。可这大半年来，无端开始梦靥。紧接着身子就时好时坏，甚至常常陷入昏迷之中。 嗣九重成功的将自己隐秘在暗处。 皇帝的寝宫麟德殿外被人施展了结界，他先前都是趁着夜色而来。可意外发现那结界白日与夜晚间的能力相差甚多，几次都让他吃了亏，反而引来了那五灵和秦太子的手下。 嗣九重叹了口气，低头看还在隐隐作痛的手臂伤口。 其实现在最好的办法，是赶紧先联络上站在他这一派的大臣，趁着父王昏迷夺得大权。 可是…… 秦王终究是他的父王。他能察觉到秦王危在旦夕，身陷危难。而今他一定要先与皇帝见上一面才是。 只可惜他并不擅长处理结界。 嗣九重默默退出皇宫之外，在脑海中寻思着当年师父所教授的法术。又要硬闯吗……那结界实在是诡异的很，一旦要硬闯，就会出现犹如尸腐毒般的气息，缠绕在手臂左右。 如今……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就在嗣九重极其苦恼之际，他的心无端一悸，整个人都带着酥麻愣在了原地。 这奇怪的感受。 体内，只属于嗣九重的王气在血液中沸腾而狂躁。那是出于遇到强劲对手，一直沉睡的麒麟发出本能的警告。就连嗣九重背后背负着的倚天剑，也发出铮铮的剑鸣声警告起来。嗣九重连忙反手握住背后的剑柄，去安抚里面的赤龙。 “嗣九重。” 素来极少说话的赤龙发出浑厚悠扬的声音，犹如一个年迈老者，可依旧精神奕奕。它提醒嗣九重道：“有很强的灵力闯入秦国王都了，那人的灵兽不可小觑。” 蓝色透明的麒麟像是水汽般在空气中幻化出来，站在嗣九重身侧道：“主，那人身上好似有王气，又好似没有，好奇怪。” 嗣九重不动声色的抬头盯着蔚蓝的天空。 会是谁呢。是敌？是友？ 与此同时，身着祥云纹路白色长衫的孙碧城蹁跹而落，不偏不倚，正好闯入进都城中央的古亭之上。他脚尖微微踮起，整个人安然的站立在亭子上空，仿佛谪仙下凡。他的衣衫和银发无风自扬，双眼紧闭，那像蝴蝶翅膀般的长睫毛微颤几下。 这时的孙碧城哪里知道，他已经成为全城的焦点。 要知道长得惊为天人的男子凭空而落，想要他人不去注意都难上加难。 386.第386章 破结界(1) 要知道长得惊为天人的男子凭空而落，想要他人不去注意都难上加难。 街边的路人亦或小贩这时候哪里发现，自己脚下无端多出许多的藤蔓来。 “找到了！” 孙碧城欣喜的张开眼，一双绿眸中难掩笑意。虽然由心的玉石破裂，感知明显弱了很多，可是凭借着藤蔓，他终是寻到了由心灵力所在之地。一定，就在这。 没有跟随晋国大军南下，而是……在这所谓的秦国。 哼，之前见到的那个女人果然不可信。 孙碧城身子轻轻一动，犹如飘一般坠落而下，惊得路边一直看着的姑娘们一阵欢呼。 “姑娘，你的绣帕掉了。”孙碧城嘴角荡漾出甜甜的笑意，弯腰从地上捡起绣帕，塞到对面那个路人姑娘的手中。 “公、公子……”那姑娘涨红了脸，连话都说不全。 “在下还有要事在身，那么再会啦。”说罢，一双金丝黑靴已经迈出了脚步。 “碧城。” 狐妖用寻常人根本听不到的声音提醒道：“有王气！你硬闯秦国，惊动了这里有王气之人。我觉得……” “好啦，妖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缩手缩脚。你感受到了吗，由心的气息，凤凰的气息。普天之下，只有她，只有她有这样的气息。越来越近了呢……她过来了。”孙碧城停下脚步，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街口方向。 这百年来，他想过很多次与由心重逢的场面。 由心…… 她会激动的一把扑向他怀中，哭着喊着说他负心汉？ 还是生气的抬手就要揍他，逼问他到底去了哪里。 他的由心啊…… 街口，身着白色梨花纹长裙的少女欢喜的闯出来。 孙碧城的心口跟着揪起，就连呼吸都不敢大声一点。 是她。 没有错，就是她。 “小白你快点跟上啦，我感受到他的气息了，趁着他没有出事前，我们要赶紧寻到他才好。” 孙碧城言笑晏晏的看着那少女和脚侧的小兽抱怨。 果然，她也感受到他的气息了吗。 眼看着由心越来越近，他忍不住率先张嘴：“由……” 他尚未将由心两字叫全，那少女已经像是一阵风一样匆忙跑过。就这样，与他擦肩而过。 那笑意就这样僵硬的停留在孙碧城的嘴角边。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跑出没几步的由心突然停下了步子，怔在原地。 脑袋，好疼。心口，好乱。 由心抬手按住自己的太阳穴，太阳明晃晃的照得她有些刺眼。刚刚，她好像看到……一双绿眸？ 由心喘着气，缓缓转过身。 熙攘的街道，并未见到有什么特别的人。刚才的一切，仿佛只是一个幻影。 “由心，怎么了。”小白看着由心一张小脸变得煞白，有些担忧的问。 “没什么……”由心摇摇头，“走吧，我们快点找到九重才是。” 眼看着由心消失，躲藏在拐角阴暗处的孙碧城才再一次站出来，他盯着由心消失的方向很久都没有说话。 妖狐看了眼孙碧城，问道：“不出去吗，不出去与她相认。” 387.第387章 破结界(2) 孙碧城只觉得自己内心乱得很。 妖狐先前说的对，他太自信了。百年了啊，由心还会记得自己吗。可是……由心没理由忘记自己的啊。 那段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美好时光里。 东吴的时光仿佛那四通八达的河流里的水，缓慢而永恒。 “由心，不要哭。不就是长生不老嘛，我来陪你。” “你不要怕，就算你弟弟曹冲不在了。你娘亲不在了。我也会在你身边的。一直在你身边……” “由心，我会保护你的，从今往后别说魏国，就算在东吴都没有人可以欺负你。全天下都不可以有人欺负你。” 他熬过了一次又一次的断骨之痛。他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上的肉一点点腐烂，又一点点恢复。他在潮湿阴暗的地穴中与虫蚁为伴千千万万个日夜。 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回到她身边，再见一面她的笑靥啊。 为的……就是能完成当初的承诺，保护她守护她让她一生无忧啊。 而如今，你是把我忘却了吗？ 把我……抛弃在氤氲的时光里。 “碧城？”狐妖语气中难掩担忧。这是孙碧城少见的失态。 孙碧城回过神，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事。我只是觉得……这样相认太无趣了，也太冒冒失失了。我……我有新的想法了。走吧，妖狐，我们追上由心步子看看，她刚似乎有什么急事要办呢。” 妖狐看着孙碧城一步步朝由心消失的放向而去。它看着自己主人的背影，为什么觉得那般落寞呢。 38: 斗拱交错，气势磅礴的秦皇宫外，九脊顶的庞大建筑象征着皇室的威严。 少女犹如蹁跹蝴蝶。没了揽月摘星后，她行走虽然麻烦了许多，也少了一份仙气，但倒是多了许多人间的灵气与古灵精怪。 铃铛声里的蛊虫声阵阵，紧接着嗣九重背后的倚天剑柄上的蛊虫也发出了回应声。无须回头，他就知道是由心。 “怎样，没我在果然是遇到棘手的事情了吧。”由心从屋檐上跃下，落在嗣九重身后，满脸得意。 连嗣九重自己都没有察觉，他嘴角轻荡漾出的笑意。 对于由心冒冒失失的闯入，他也不气。换做当初的玲珑这样追来，恐怕他早已经冷着脸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他心里矛盾的很。 他担忧由心在身边会遇到危险，他无力护她安好。但又希望时时刻刻能够看到由心。 嗣九重尽量让自己装出平静的样子，道：“皇上的宫殿外有结界，我进不去。” 由心眨了眨眼，好似嗣九重每次称呼秦国皇帝，都是直接以“皇上”而非“父王”的呢。 结界……这可算难倒她了。 由心低下头啃起那精心修剪过的指甲，试图来隐藏自己的心虚。 惨了，她当初跟着师父学艺，偷懒得很。结界这种东西从来就不会呀。 不过，勉强倒还能记起那么一两句口诀。 “传闻皇上已经命悬一线，如今秦太子和太后的这种做法，显然是刻意为之……我一定要想办法进去，让皇上知道如今朝中状况。” 388.第388章 告诉于吉，孙碧城回来了 (1) 由心抬头，正好看到嗣九重已经转身盯着自己看，为了不让嗣九重失望，她干咳一声道：“我、我去试试？” 嗣九重倒没有怀疑，由心的师父黄月英最是精通这些，由心身为徒弟继承衣钵是理所当然。他上前引路道：“我们从这进，守卫最弱。” 由心点了点头，两道身影一同跃入皇宫之内。 此时别说由心，就连嗣九重都没有察觉，他们身后，有绿眸的少年隐秘了自己的气息，悄无声息的跟随在后。 在看到麟德殿外的结界后，由心差点没抬手就揍自己。也是，连嗣九重都觉得为难的结界，她怎么就能小觑。 “由心，这结界诡异的很，你若解不开，千万不要强来。” 由心尴尬的咳了一声，硬着头皮道：“你放心。” 由心咬着牙，伸出芊芊素手在空气中划出灵力。 那儿……师父当年怎么说来着的。 这样？这样？ 符咒的形状在空中幻化出来又消散。 “由心……”小白忍不住吐槽起来：“你行不行啊。” 由心赏赐给小白一个大白眼：“闭嘴，我怎么不行。” 没错，一定是这样。 不远处，孙碧城似笑非笑的看着这一幕。还是这幅老样子啊，破解之术惨不忍睹。他不动声色的踏步而起。空中无端冒出片片碧绿的树叶来。孙碧城的脚轻触在落叶上，犹如鸟雀一样，以树叶为支撑点，迅速的来到麟德殿之上。 未等孙碧城落下，那大殿外的黑色结界就爆发出来。 “由心，小心！” 眼看着结界无端反噬，嗣九重连忙上前将由心护入怀中，迸发出体内的蓝紫色灵力去相抵。 由心瞪大了眼在嗣九重怀中，奇怪，她还没施展灵力去破解这结界啊。 屋顶上，孙碧城伸出纤长的五指直接就朝着那散发出尸腐毒的结界而去。绿色的灵气在他指尖蔓延。那些绿色的光芒上带着森森毒意，与尸腐毒纠缠在一起，仿佛两条完全不同毒性的毒蛇在相互厮杀。 孙碧城的额头上一点点渗出汗水来，连他嘴角一直垂挂着的笑意都一点点消散掉。 “碧城，施这结界的人气息好熟悉。莫非是……” “没错，就是他。”孙碧城咬着牙，喘着气。在与结界交锋途中，他连说话都有些吃力：“于吉！” 难掩的恨意在孙碧城眼中浮现：“于吉，屡屡追杀我母亲，后来又杀我父亲孙策之人。于吉！” 孙碧城再顾不上多想，加重自己的灵力就去冲破这结界。 犹如柴火在烈火中燃烧发出的声音一般，整个结界发出噼里啪啦的爆皮声。 在嗣九重怀中的由心愣愣的睁大双眼。只有拥有灵力之人才能听到的一声脆响之后，整个暗灰色的结界轰然坠落粉碎。 “结界……破了？”由心从嗣九重怀里走出，有些茫然。 她还没走出两步，嗣九重已经一脸戒备的将她再次护在身后。 “九重？怎么了？” 由心话音刚落，赤龙和麒麟都已经冲了出来，犹如和敌人对峙般守护在两人身侧，嘴中低鸣出警告的声音。 389.第389章 告诉于吉，孙碧城回来了 (2) “有其他人在这里！” 麟德殿屋顶上，妖狐俯下身，全无平时在孙碧城身边的温顺模样。它呲牙发出示威回应，毫不示弱。 “罢了，妖狐。”孙碧城一脸冷漠的模样，那张妩媚的脸与平日里判若两人。他伸出左手死死按住右手手腕，银色的发丝在风中飘荡：“不要让他们起疑发现我的存在，我暂时还不想让由心见到我。我们走吧。” 说完，孙碧城已经踏着绿叶消失在皇城之中。狐妖不敢耽误，不再和嗣九重的两只灵兽纠缠，低鸣下一步步后退着离开。 直到狐妖消失，赤龙和麒麟才回到嗣九重体内。 “九重？”由心又唤了声嗣九重。 这个时候，嗣九重的视线才收了回来。他没有看到那个人，但他能感受到那人的灵力绝对不比自己低，就连赤龙和麒麟都感受到了威胁。只是不知是敌是友。若又是秦太子的手下……那恐怕就有些麻烦了。 “结界破了，我们进去吧。”由心点了点麟德殿的殿内方向，又有些不解：“可我还没有施力呢。” 嗣九重摸了摸由心脑袋：“你在殿外等我吧，我进去看看。”经历了之前被自己生母设计陷害那件事，嗣九重实在不愿让由心跟着犯险。 由心哪里管他，嗣九重话音才落，就已经率先一步冲入大殿，还小声对着嗣九重叫到：“你还不快跟上！” 39: 孙碧城并没有离开多远，指尖传来的阵痛几乎让手麻木。他垂眸瞥了眼自己白哲的手掌，黑色的尸腐毒在手上缠绕。察觉到狐妖追赶而来，他不动声色将手藏匿在袖间不让它发现。 不等狐妖发问，天际就有张狂的声音传出：“真是没想到师父的结界都有人能破，是嗣九重和由心那个小贱人吗？” “三弟，你我之前受的重伤尚未恢复，不要轻举妄动！” 离焱此刻哪里还听得进去，率先冲了出来跃落在屋檐上，在看到迎风站着的孙碧城后，显然是一愣。紧接着，其余三人也纷纷出现。 “你……”巽森在看到孙碧城后眼中难掩惊讶。 “怎么，二姐你好这口？”离焱满是不屑的看着眼前的绿眸少年，怎么都觉得他弱的很，“只可惜他似乎中了师父的尸腐毒，恐怕是命不久矣了。” 孙碧城并不想和突然出现的这四人纠缠，他一反平日里笑颜的模样冷声道：“让开。” 离焱哪里受得了孙碧城这样的语气，也不管皇宫里还有要事去处理，叫嚷着：“不知礼数的东西，还以为在秦国有些灵力就可得意洋洋？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说罢，离焱就朝着孙碧城扑去。 “离焱！——”其余三人的呵斥声，根本拦不住他。 孙碧城默默地倒退一步，看着那独眼的红衣男子朝着自己攻来。杀气渐涌，不过须臾间，在孙碧城那一面的大半天空都映现成了碧绿色。森森寒气之下，藤蔓毫不畏惧的直冲离焱的焰火。 390.第390章 秦王 (1) 孙碧城就好似那地狱中的冷面修罗，一张精美绝伦的脸上不带丝毫表情，他抬手间，手指周围就出现无数绿叶包围在周围。紧接着，他伸手就朝着那烈火中而去。像是毫无阻力一般，原本纤长的手指像是爪牙一般穿过了火焰直接抓住离焱的脖颈。 一道冰刃闪出，孙碧城猝不及防躲闪不及，肩膀处被划出一道巨大的伤口来。是一直站在后面看着的坎淼几人看不下去，终于出手。可即便如此，孙碧城还是没有松开离焱的脖子。 无须孙碧城开口，妖狐已经一跃而起往那四人那冲去。嘶吼中，妖狐原本的牙齿忽得变长，尖锐无比。但凡被它咬伤的人，都会中剧毒，那毒液甚至可以把他们唤出的灵力给溶解开。那三人不敢大意，只得任凭妖狐开出一道路。 “公子，我们无意与你交战，只是你误闯秦皇宫，难免让我们起疑罢了。四弟鲁莽，还希望你放了他。”巽森终于开口阻拦。 眼下，除了巽森之外，其余三人也希望能化干戈为玉帛。在刚才那场交战中，乾鑫他惊讶的发现孙碧城看似柔弱，实则实力不容小觑。真要打起来，他们四人不一定能赢。 “可我有意与你们交战呢。”任凭离焱怎么挣扎，孙碧城就将他当做货物一样，拖在房顶的砖瓦之上。看着离焱狼狈的蹬着双腿，但挣脱不开分毫的模样，孙碧城他才嗤笑一声，声音慵懒却霸道：“倒是意外的收获，你们师父，是于吉？” 四人脸上难掩惊愕。 于吉虽然是他们师父，可是知道这名字的人并不多。 “若不是我旧疾复发，又在近日连破两道霸道结界，杀你们四人，还不轻而易举？”孙碧城犹如高高在上的神，眼中满是不屑，“去告诉你们师父，孙碧城回来了。当年的新仇旧恨，该好好算一算了。” 话落，孙碧城一抬手，就将离焱轻松的往那屋檐下扔去。巽森急忙就去救人，还是晚了一步。一声巨响下，离焱已经坠落在地。 孙碧城看都不看离焱，直直的就朝着对面那三人走去。乾鑫他们也不敢拦，退到两侧后任凭孙碧城踩着绿叶而去。 好半天，乾鑫才回过神，问道：“四弟怎么样？” “还残存一丝气息，看来他是受了重伤，不然必死无疑。”屋檐下，救起离焱的巽森心有余悸道。 四人面色各异，不再说话。他们五人中已经有一人被九重所杀，实力早大打折扣。 孙碧城……这人又究竟是谁。师父又与他有什么宿怨。 ※ 就在孙碧城和五灵打得火热的时候，由心和嗣九重两人已经走入了麟德殿内。 出乎意料的，麟德殿里一片寂静祥和。 才走进大殿，就可以看到两边门柱上雕刻着的盘旋金龙。虽然秦王极其厌恶鬼神之说，可其实内心还是期盼自己是所谓的真龙天子，九五之尊。大殿一侧，刻漏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计算着时间的流逝。 这里没有宫娥，也没有太监。只有一个垂死的，众人都在期盼着他早日驾崩的帝王。 391.第391章 秦王 (2) 嗣九重和由心互相对视一眼后，一同往内殿走去。 红木床榻之上，威严不在的秦王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水……水……” 似乎是察觉到人影晃动，他挣扎着用沙哑的声音道：“你们，你们这些混账。给朕等着。” 嗣九重没有料到自己心目中一直叱咤天下的父王会变成此番模样，他眼中情绪复杂。他勉强对由心道：“由心，你去喂秦王一些水。他身上有尸腐毒残留，我想办法化解掉。” 由心撇了撇嘴没说话。她知道，无论秦王也好，秦国的人也好，对嗣九重做过些什么，对嗣九重而言那也是他的亲人。 她转而走向圆桌，还好里面残留了一些不知放置了多少日的冷茶。 在由心给秦王喂水的过程中，嗣九重已经把自己的灵力源源不断往秦王体内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呻吟下，秦王终于是恢复了神智。 “你、你……是你。” 好不容易有了点力气的秦王挣脱开嗣九重，一把将他推倒：“妖孽。谁让你回秦国的！”秦王气得全身发抖，就好像今天这一幕都是由他造成的一般。 40: 饶是身为妖怪的小白，也没料到秦王会给出这样的反应。眼看着由心气鼓鼓的要替九重出头，九重已经伸手拦住了由心。 “是啊，我这样的妖孽，就该永远不踏入你的秦国一步。”嗣九重一面拦着由心，一面将自己的灵力止住。那与秦王有几分相似的五官里，浮现的全是无所谓的神态：“皇上，我真该让你就在这深宫里无人过问的垂死在病榻之上。” 秦王没有再说话，只是单手按着自己胸口，大口大口喘着气。 “皇上你恐怕还不知道外面的情势吧，你那些忠臣良将都被太子殿下囚禁了。整个皇都都已经被他掌控，他在外面犹如一个强盗，放任自己的爪牙强抢民女无恶不作。你真的愿意看自己的江山如此被作践？” “少跟朕说这些废话！张重华，你究竟想怎么样。” 听到自己父王第一次唤自己的名字，嗣九重心头一颤，可话语倒是坦然的很：“我要你下圣旨，将王位传给我。” 话音刚落，秦王就像听到一个笑话般哈哈大笑起来，笑到激动处，止不住的连连咳嗽，“你，你想要朕的王位？” “是。”嗣九重站的笔直，不吭不卑，语气难以质疑与反驳，就好像这大殿之中，他才是那个正主：“你只有两个儿子，我不认为太子能治理好大秦的江山。纵然你再厌恶我，你是明君，为了百姓，也为了张家的江山代代相传，你只有这样的选择。当初你反叛旧主晋国，不就是为了给百姓安居乐业吗？” “你生性凉薄，我不认为换做你就能好好治理朕的江山！” “只要江山在我手中一日，我一定不会辜负万民以及这王座！” 两父子针锋相对，字字相争，谁都不肯退让一步。 秦王坐在床榻上，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嗣九重看。 （修复一个bug，前面写的乾鑫被嗣九重杀掉改成艮垚被杀掉~~然后谢谢败犬女王っ的打赏~~~） 392.第392章 红颜祸水 (1) 这是自从将嗣九重驱逐离开秦国后，他第一次这样看着他这个儿子。 本该引以为傲的，秦国太子。 好一会，秦王的语气才松软了一些，可话语中还是难掩轻蔑：“你以为，我下了圣旨这江山就是你的了？在我昏迷之际，早就察觉到你弟弟的狼子野心。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如今整个皇都的兵权都在你弟弟手中，你如何与他相争？” 这一次，嗣九重没有再反驳。 的确，朝中大臣和兵权都已经落入秦太子手中。纵然他灵力、剑术再高超，也难以以一敌百。 殿外，嘈杂的脚步声传来，沉重的盔甲下禁卫军们大喊着冲入。 “九重，我们得赶紧走了。”由心提醒道。 九重看了眼殿外后，朝着秦王丢去一枚丹药：“我建议你还是装成之前重病的模样比较好。我一定会夺得兵权，在那之前，你不要死了。” 眼看嗣九重要走，秦王却突然喊住他：“等等！” 嗣九重不解的回望秦王，反观秦王扣动龙榻上的玉枕，枕头内竟是调出一物来。 “拿去吧。” 九重随手接过秦王扔来的东西放入袖中，和由心两人匆匆就往殿外逃离而去。 见九重离开，秦王这才低头看了眼嗣九重留下的丹药，没有犹豫就仰头一口吞下。 他躺回床榻之上，眼中神色不明，对着空气自言自语道：“丞相啊丞相，你还真是老谋深算。只是如今太子的所作所为，还真是出乎我们的意料……不知我秦国的疆土，能不能安然落到重华手中。” 等秦太子率着禁卫军浩浩荡荡赶到的时候，嗣九重和由心早已经没了踪影。 年轻的太子脸上难掩戾气，他看了眼在昏迷中的秦王后，转身就狠狠一脚踹翻了屏风。 “你们是怎么办事的？！” 面对太子的呵斥，禁卫军头领唯唯诺诺道：“太子殿下，这不是我们失职，是那结界不知怎么的被打破了。” “哦?你的意思，是本太子错怪你了？”秦太子挑眉，未等对方开口求饶，拔出对方腰间的佩剑就一刀捅入他腹中。下一刻，就有人递上白绢让他擦沾满血迹的手。秦太子不再管那地上的尸体，就好像他杀死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猪鸭鹅一般寻常。 “加重守卫，绝对不能让嗣九重再进来！一定，一定要杀了他！” 其余禁卫军不敢多言，异口同声低头领旨：“是。” 直到这个时候，四灵才结束了和孙碧城的交战赶来。看着灰头土脸的四灵，秦太子嘲讽道：“你们五人不是很能耐吗？如今一个死了，一个又重伤。我倒要看看，你们怎么向你们师父交代！” 四人心中虽有怨念，但并未表态出来。 巽森行了个礼后才道：“太子殿下，我四弟受了重伤，急需治疗才是……” 话未说完，秦太子已经不耐烦的甩手：“去去去吧。” 看着四人退下，秦太子又突然喊住他们：“等等！你们去帮我传话给于吉，告诉他……”说到这，秦太子脸上的阴狠也跟着显露出来，“只要能让嗣九重死，我甘愿付出任何代价。” 393.第393章 红颜祸水 (2) ※ 皇都街头，由心几次张嘴想说话，但在看到嗣九重那脸色后又怏怏的闭上了嘴。 确实，如今的情势对嗣九重而言并不利。她曾经亲自经历过曹丕夺权，明白其中的残酷。后来跟随司马曜回宫，也可以算得上是九死一生。嗣九重走错一步，轻则只是丢了王位，重则连性命都不保。 忽然，由心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对了，九重，刚逃出来的急也没仔细看，你父王丢给你的是什么？” 九重回过神，就连他都差点把这事给忘了。他伸手入衣袖，摸到一个冰凉之物，好似是金属。待他取出后摊开再掌心，一旁的由心整个人都傻掉了。 “这是……”由心从九重手掌拿过老虎形状的青铜护符，语中难掩惊喜：“是虎符？！你父王居然把虎符给了你。” 九重显然也是没料到，看着由心手中的虎符许久没有开口。 “奇怪，你的父王到底在想些什么。刚才那语气，他根本就不像是希望你继承王位的。难道是你弟弟太让他寒心？秦太子和你母后的做法也实在让人难解啊。秦国上下都知道，秦王宠爱秦太子，既是太子，想要继承大统不过早晚之事，如今何必犯天下之大不韪，囚禁秦王提早夺得大权呢？” 由心这一连串的问题，也正是嗣九重这几日的困扰，他无奈的摇头。 “罢了罢了，如今你也确定你父王的状况。我看你许久没有好好休息一下，我们回客栈中吧。” 由心和嗣九重这时候一心思都在虎符上，丝毫没有察觉集市中有一双贼溜溜的眼睛在盯着他们。 41： 布置精致而舒适的客栈床榻上，嗣九重辗转难眠。 这些日子他东奔西走，几乎都没好好休息过一次，可如今虎符在手，他是怎么都无法安然入睡了。 嗣九重躺在床榻上，再次拿出虎符，抬手细细观摩。 “由心，你在吗。” 屏风外，由心很快传来声响：“怎么了？” 嗣九重沉默了会，才吐出一句没什么。 无须他多讲，由心其实已经明了。她起身绕过屏风，尽量用轻快的声音安抚嗣九重：“你看你眉头都要皱在一起了，你是在为你父王给你虎符的事情疑心对不对？” 嗣九重从床上翻身坐起，点头：“你也说了，从秦王的语气中根本不希望我继承王位，可如今他反而把虎符交给我，我……”说到这，嗣九重露出一抹苦笑，“我想都不曾想过，其实我本以为他宁愿死，也不会要我出手相助。” 由心顺势坐在嗣九重的床头，安慰道：“其实也不难理解，身为帝王，哪怕是对自己的亲生儿子、枕边人都提防着一手。历史上弑父夺位的人不是没有过，你父王疑心重，对秦太子留有一手也是正常。他再厌恶你，也好过活生生被囚禁饿死、渴死吧。” “好啦，你别多想了，我看你都将近半个月没休息了，趁现在先睡一觉，醒来我们再商议对策。”说罢，由心已经抬手去替嗣九重扯被褥。 394.第394章 红颜祸水 (3) 两人正聊着，屋外反倒传来急匆匆的叫嚷。 “由心姑娘——” 不等由心答应，门已经被一把撞开，紧接着，是谢艾慌慌张张跑进来。 “由心姑娘，你快走！” 由心愣愣的看着谢艾，有些摸不着头脑。 见由心还傻在那，谢艾急了，上前一把拽住由心就要拉着她离开：“来不及多说了，你快从客栈后门逃吧。” 谢艾虽看起来是文弱书生，可毕竟是男子，力道打得很，拉着由心就往屋外走，甚至没给由心时间发问。嗣九重见不像是寻常事发生，立刻站起身跟着谢艾往外跑去。 “谢、谢公子，这是怎么了。” 被谢艾连拖带拉往客栈后面而去的由心好不容易有了插话的时间。 “哎！”谢艾半带责备的叹了口气，反问由心：“由心姑娘，你是不是去集市了？” 集市？ 由心这才想到谢艾之前有隐晦的交代，让她尽量不要出门。今天她和嗣九重回来路上，一时没留意。不过这又如何？由心又望了眼跟随而来的嗣九重。嗣九重回客栈休憩前，可以还专程易了容，让原本出众的脸变得普通许多，是绝对不可能被认出来的才对。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又不像嗣九重，是秦太子通缉的对象。怎么到了秦国，连集市都去不得了？ “由心姑娘你还记得先前，你们在集市上遇到的那辆蛮横无比的马车吗？” 由心点点头：“当然记得，如此仗势欺人之辈，连马夫都那么嚣张。” “那是秦太子老丈人的马车！别看他如今已经年近五十，可十分好色。最近秦王病重，秦太子把持朝政，他仗着有秦太子撑腰，强抢民女无恶不作。特别是你这样姿色尚可的异乡人。刚才有一波官兵拿着你的画像，四处搜捕，已经搜到客栈来了！” 本来还想好好补一觉的小白，本还吓得拽紧了由心肩头的衣服想要逃。在听到谢艾这番话后忍不住开口道：“我当什么事，原来是由心你这个红颜祸水又乱惹事！” “你你你会说话？！”谢艾早知由心和嗣九重不是寻常人，在看到小白说话口，虽然惊讶，但立刻夸张的装出害怕的模样：“雪貂会说话？” 由心寄出一丝笑意，不动声色的抬手就狠狠在小白脑袋上打了一拳。紧接着立刻扯开话题：“谢艾公子，那秦太子的老丈人真有那么无法无天？” “那日你们不是亲眼看到了嘛，哎——秦国乌烟瘴气，民不聊生咯。可惜大皇子张重华不在。若是等秦太子继承王位，我们百姓可怎么活。” 谢艾继续带着由心他们往后院跑去，一边叫苦。 在听到张重华这名号后，由心和嗣九重显然都是一愣，两人互相对视后，由心率先发问：“那张重华是何人，怎么我一点都不晓得？” “姑娘你是外乡人当然不知道，秦王他虽然体恤百姓是个好皇帝，可在选嗣上面……真是有眼无珠！”说到这，谢艾整个人都气愤起来。 395.第395章 红颜祸水 (4) “姑娘你是外乡人当然不知道，秦王他虽然体恤百姓是个好皇帝，可在选嗣上面……真是有眼无珠！”说到这，谢艾整个人都气愤起来：“大皇子身怀灵力，一心为民，好几次边境敌军来犯，或者妖魔侵袭，都是大皇子率领军队赶跑的。可是皇上居然说他是妖孽，将他驱逐出去。虽然整个皇室都不承认大皇子，可其实在我们民间，很是敬重他。” 谢艾的一番话，让嗣九重忍不住轻微颤抖起来。 由心知道，嗣九重吃了许多苦。而如今得知自己也被他人认可，那种心情是无法言述的。 由心握住嗣九重的手，想给他安慰。 她在九重耳畔悄声道：“你看，上苍是很公平的。” 嗣九重反握住由心的手，加重力道。 这是他此生第一次没有后悔来到人世间，他甚至有些鼻酸。 年幼的他独自退敌反倒被秦王驱逐的时候，没有委屈。 青涩的他被师父告诫，绝对不能对王位有非分之想的时候，没有委屈。 犹如痴心妄想般去救自己母妃反被涉及废了灵力的时候，他也没有委屈。 直到此刻，他反而有些难过起来。 看到嗣九重如此反应，谢艾摇了摇头，只当身为秦国人的嗣九重同样在为大皇子惋惜。 后院门口，他推门而出：“也不知谁高的密，让他们知道由心你在这。等风头避了，你们再回来。” 谢艾话音刚落，就已经被由心一把推到身后。而嗣九重和小白，也已经进入戒备状态。 这时候谢艾才发现，自家的后门门口，早已经围满了家兵。 一个看似总管模样的男人笑嘻嘻的走上来，眼睛来来回回打量由心后搓手道：“果然天姿国色，姑娘，跟我们走吧？保证你今后吃香的喝辣的。” 42： 客栈后门口，太子老丈人的家丁护卫就好像饿虎一般，垂涎的看着由心。 要知道他们的主子近日来强掳了不少美人，玩腻之后多半就是赐予给他们。如今由心这等姿容，他们早已经想入非非。 “姑娘，别挣扎了，跟我们走吧？” 由心看着那一脸猥琐样的总管，璨齿一笑，甜声迎合：“好啊。不过……” 那带着私兵来的总管性急得很，不等由心说完，他已经伸出咸猪手要去拉拽由心。就在他那举动刚刚出现的片刻，一旁的嗣九重已经抬起长腿狠狠就朝着总管胸口踹去。 只听“哎呦”一声惨叫，那总管直接被踹飞到了好几米之外。 “滚！”嗣九重的声音铿锵有力，不容置疑。 看着嗣九重那冷若冰霜的脸，还有强盛的气势，一时间竟让那些私兵不敢上前。 把这一幕尽收眼底的由心忍不住捂嘴咯咯笑起来，把刚才没说完的话接着道：“不过，你得问过他的同意。” 那总管废了好大力气才勉强爬起来，恼羞成怒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这男的肯定是反贼，还不快将他抓起来。到时候让他哭着喊我爷爷！” 396.第396章 内乱 (1) 嗣九重看似不上心的扫过那群私兵，实则心里早已经盘算过。这总管带来的人不出五十，之所以不带家仆而带了兵马，估计是为了示威壮胆之用。毕竟青天白日强抢民女，容易受人诟病，万一引发众怒的后果也是让人担忧。 区区五十兵马，他还是有信心的。 这时候的嗣九重和由心根本没有注意到，站在他们身后的谢艾，已经不动声色退到后面，暗中观察起嗣九重和由心来。早再初遇的时候，他就觉得嗣九重和由心非同寻常。虽然嗣九重在他面前极力隐藏锋芒，可他还是可以敏锐的捕捉到。 从刚才嗣九重一脚踹飞总管的一招来看，他就更加可以肯定了。这样的男人若是能为他们所用……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只见那群士兵大喊大叫着一窝蜂朝嗣九重他们扑去，嗣九重看着身轻如燕，可又招招用在要害，几乎是一招就击退一个士兵，他甚至无需拔剑也无需施展灵力。 原本空旷的街道上，不知何时已经聚集满了百姓。就在最后一个私兵被嗣九重一个肘击击翻在地的时候，整个街头都爆发出雷动般的喝彩声。 “打得好，快打死他们这些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的狗腿死！” 这些天受尽委屈的百姓们大骂起来，一些老人与妇女甚至拿出菜篮中的菜朝着那些倒地的私兵砸去。 这一下，总管大人彻底吓懵了。 不需要嗣九重再出手，他连连后退，自己就把自己绊倒在地。只见他哆哆嗦嗦道：“别，别过来！” 嗣九重轻微喘着气，这一战仿佛对他而言不过热身。 倒是由心，玩心大起，皮笑肉不笑装出阴测测的模样走上前：“吶，总管大人，你不是说要让他哭着喊你爷爷嘛？” “不不不，他是我爷爷。啊不对，他是我大爷。求求你们放过小的吧。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竟然惹到了你们这两尊大佛。”那总管哭着嚷着求饶，就差跪下来了，好像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由心他们似的。 由心尚未玩过瘾，还想说什么，却被嗣九重一把拦住。 “怎么了？” 只见原本一脸冷漠的嗣九重脸上，隐约露出迟疑之色。他微微蹙眉道：“出事了，快走。” 说罢，不等由心做出反应，嗣九重拉着由心的手就想带她逃离。 这时候，就连谢艾都变了脸色。 须臾间，皇城里的禁卫军骑着马匹呼啸而至，将整个街口都给死死围住。 看到形式的逆转，原本狼狈至极的总管大人立刻拍拍屁股，改变成了一只昂首的公鸡：“好啊你们，刚当我爷爷？！我的救兵来了，你们居然敢在天子脚下作恶，今天就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说罢，总管就差连滚带爬的往禁卫军头领那跑。 由心咽了口口水，看着千军万马心虚道：“看来真的变成红颜祸水了。” 马背上，那禁卫军统领听总管如泣如诉的说完经过后，大手一挥：“把他们都抓起来，这里的百姓也涉及叛乱，不要放过！” 397.第397章 内乱 (2) 看着有百姓想逃，禁军统领竟下了这样的命令。 一时间，哭喊嘈杂声震天。 看到这幅情景，嗣九重咬牙就冲了出去。任凭他再有能耐，不施展灵力，双拳也难敌千军万马。 “九重！”由心面露难色，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冲动。 嗣九重心里当然也清楚，这时候他绝对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一旦灵力涌现被秦太子发现，后果不堪设想。谁也不清楚秦太子身后究竟还有多少能人异士在为虎作伥。 一声尖叫传来，众人回头看去，竟是一妇人因为抵抗，生生被士兵的长矛刺穿了身体。 “看到了没有，你们谁胆敢再作乱反抗，这就是下场！”禁军统领好不威风，“一定把那姑娘给掳了回去！” 眼看局势越来越乱，就在这左右为难之际，街口冲出一大群蒙面人来。这些人都穿着寻常百姓的麻布衣衫，只是头上的蓝色纶巾格外显眼。冲出来后，他们立刻就涌向官兵。 虽然这些人打斗毫无章法可言，有些甚至手中只拿着锄头斧子一类农具，可胜在目的相同且非分团聚。那些禁卫军一时没反应过来，竟被冲出了一个缺口。只见为首之人十分强壮又一身蛮力。 他左手拿双矛，右手拿着从士兵那强来的长戈，突围进来后，对着那些无辜百姓就喊：“你们还不逃！” 百姓们纷纷道谢，趁着大乱逃窜。 看着这人作战的模样，当年看遍跟随自己父亲出征、骁勇善战之辈的由心，都暗暗赞叹起来。若是此人生在三国乱世，也一定是个勇将。 “我们也快走吧。”一直躲在后面的谢艾拉过由心，又喊了声嗣九重，在这群蓝色纶巾蒙面人们的帮助下，意外的逃了出去。 “谢艾……”由心一边跑一边大口喘着气，有些挂念那些人，问道：“我看刚才冲出来的人都是普通人，我怕会有不少人被禁卫军抓起来啊。” “没事的。”出乎由心的意料，这时候的谢艾倒是表现的十分冷静。 43： 天色渐暗，白天那场闹剧也终于在禁卫军抓捕了十余名蒙面人作为收尾。谢艾家那作为事发地的客栈自然也被查封了。 因为谢艾说有可以躲藏的去处，由心也没起疑，跟着就一同去了。 让由心大跌眼镜的是，谢艾口中的“另一个去处”，竟然是皇城中另一所酒肆。 大门紧闭的酒肆口，在谢艾敲敲了门对了暗号后才开出一条小缝。 由心和嗣九重互看了一眼，没有迟疑跟着谢艾就往里面走去。 才刚踏入酒肆内，由心整个人都愣住了。 本以为打烊的酒肆内，竟密密麻麻坐满了人。而那些人无一例外，头上都带着蓝色纶巾。 “你们……”由心伸出手指指向那群人，再转头看向谢艾：“原来你们是一伙的！” 不等谢艾做出回答，酒肆二楼就有人急匆匆跑下来，大喊着：“谢艾，你小子总算是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被抓起来了呢。” 398.第398章 内乱 (3) 从身形上，由心一眼就辨认出，这人就是白天里那领头人。 等他下了楼，借着昏暗的油灯，由心半天说不出话来：“你、你、你是那天拦马车救人的那个人！” 一听由心认出自己，那男子豪迈的仰头哈哈大笑起来，紧接着对由心和嗣九重抱拳行了个礼道：“在下冉闵，见过两位。” 那冉闵一边说，一边朝着嗣九重打量：“少侠好身手，不像寻常百姓，不知是做什么的。” 嗣九重默默退到由心身后：“无非是替富家小姐看家护院的侍卫罢了。” 冉闵是个武人，对于嗣九重的这番话，一时也不知作何回应。倒是平日里一向看似温和的谢艾发了话：“由心姑娘不是一般的富家小姐吧，你肩上那只雪貂，可是降兽？” 小白心虚的低下头，惨了，肯定是他说话的时候被听到了。 倒是由心，灵机一动不吭不卑道：“谢艾公子救我多次，我也不隐瞒。我是晋国。不知谢艾公子可否听过恒玄恒家的名头？” 恒家是晋国首富，哪怕是秦国人也有所耳闻，在场的人自然是知道的。 由心微微一笑道：“我也是恒家人。” 说道这的时候，由心在心里默默呕了一下。哼，鬼才是他们恒家人呢。 看着谢艾几人一脸震惊不愿相信的模样，由心摊手道：“你看吧，我说了你们也不信。恒家家大业大，我是恒家小族的姑娘，虽不能与恒玄相比，可也算家境富裕。”说到这，由心故意朝嗣九重那看了一眼，唉声：“父亲只有我一个女儿，一心想找所谓门当户对之人。于是趁着晋国大乱，恒家家族忙着接晋皇与恒玄南下之际，我就逃了出来。” 由心身后，小白和嗣九重都一脸崇拜的看着由心。 这女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撒谎都不眨一下眼，片刻功夫就能编造出这么有模有样的一个故事来。 “好了，谢艾公子。我把你当朋友，如今我已经全盘托出，你是否能告诉我，明明说带我们躲避追捕，为什么反倒……到这种地方来。” 谢艾盯着由心的眼睛看了许久，看不出丝毫的破绽后，才叹了口气：“得罪了，我并非故意隐瞒。只是……”说到这，谢艾又转头看向嗣九重，问道：“九重少侠，你可愿意加入我们，你也是秦国人不是吗。” 不等嗣九重回答，那冉闵已经嚷嚷起来：“算了谢艾，你还看不出来吗，人家与我们不同，沉溺在温柔乡中，哪里愿意以身犯险。” 好一招激将法。 由心嘴角不动声色一扬。 可是这招对嗣九重才没用呢。 “九重少侠。”谢艾走到嗣九重面前，抬手拍他肩膀，痛心疾首道：“你身手不凡，真的不愿加入我们吗。” 紧接着，在坐的其余人纷纷大喊：“是啊，加入我们吧。加入我们吧。” “由心，你就让九重助我们一臂之力吧。”谢艾的语气悲壮，由心真怕他一个大男人下一秒就哭出来了。 399.第399章 旧疾 (1) 她强忍住笑意干咳一声道：“喂……你们，好歹告诉我们到底什么事啊。这样没头没脑的，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想杀人放火。” 说道杀人放火几个字时，在场突然鸦雀无声起来。 “不会真的是……” “我们要造反。”见谢艾一直不说话，冉闵率先开了口。 “造反？！”这一次，连嗣九重都震惊了。 谢艾点头：“我们不是想反秦王，我们是想替大皇子报仇！是想逼秦王让太子退位！” 由心有些迷糊起来，什么替大皇子报仇？ “你们看这好好的秦国，自从秦王称病由太子代为执掌朝政后，乱成什么样子了。皇都尚且如此，更别说别的地方。而且还有传闻，太子和皇后一起设下毒计，害死了大皇子……我们如今已经聚众将近一万，不止是皇都里的人，是整个秦国的人，都想为大皇子平反！” 谢艾说到这，在场的一些人竟小声抽噎起来。 其中一个老者道：“大皇子是个好人，当初我们那有妖怪肆虐，朝廷不信鬼神，也不管此事，是大皇子出手救了我们整个村落……我老骨头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要为他报仇！” “是啊，若非大皇子，我们秦国哪来这十余年的安居乐业。秦王哪来这十几年的安枕无忧？如今却让太子这样的草包践踏大皇子辛辛苦苦守护了十多年的国土。” 酒肆里，众人越说越激动，恨不得现在就冲入皇宫，替他们口中的那位大皇子夺回皇位。 一时间，嗣九重心中五味杂陈。 他从没有想到在不知不觉中，会有那么多的人在意他的生死，会有那么多人替他叫叹不公。 “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后果。”感动归感动，嗣九重还是十分理智。要知道犯上作乱的谋逆之罪，可不是寻常责罚。 谢艾露出一丝苦笑，道“怎么会没想过，可是我们要做的，就是让被太子蒙骗的皇上清醒过来！只要换得秦国百姓的安宁，替大皇子洗清冤屈，我们就算是死……也值得了。” 听到谢艾这番肺腑之言，不等嗣九重做出回答，由心便抢先道：“好，我们帮你们！” 一旁的冉闵惊喜道：“姑娘，你说的是真的吗。这少侠身手不凡，定然是比我和谢艾都强上几分，你愿意让他加入我们？” “说出去的话哪里还有收回的道理，九重，你会帮他们的，对吧。”由心笑盈盈的对着嗣九重眨了眨眼。 如今他们正好被秦太子迫害，不能表露真实身份，而冉闵、谢艾等人凑齐的军队又表明了要向太子开刀，如此一来，正好帮了他们。 嗣九重没有反驳，只是点了点头表示默许。为今之计，也只有如此了。 看着谢艾犹如军师般在地图上比划，说得头头是道，由心和嗣九重都在心中暗暗赞许起他来。其实谢艾的实力并不弱，从他隐约散发的灵力中就可以感受到，只不过他似乎完全不知如何运用自己的灵力。也是，毕竟秦国素来禁止修炼灵力。 400.第400章 旧疾 (2) 44： 阴暗潮湿的洞穴之中，不时传来因为疼痛而发出的阵阵呻吟。洞穴的一路上，滴了一地暗红色的血。血腥味很快就引来了一些野兽甚至是妖怪，可是它们都围聚在洞口不敢上前。 终于，有一只黑熊率先忍不住冲了进去，尚未露出爪牙，立刻被一只巨大的白狐给重撞到腹部给撞出了东西。 一声嘶吼，狐妖露出獠牙一步步从洞穴口走出。它绿色的眼眸泛着阴冷的光，凶狠的盯着洞穴外聚集着的野兽与妖怪们。一只又一只的野兽冲过来，又一只接着一只被狐妖给击退。 转眼，就剩下几只已经成了精的妖物。 妖精鬼怪与寻常野兽不同，多半已有了人的心智。在确定自己不是狐妖的对手后，原本互相争夺“猎物”而来的它们纷纷成为统一战线。原本透明的狐妖渐渐露出了实体，它那白色的皮毛被撕咬开的伤口染红。 孙碧城受了重伤，又旧疾复发。主人遭难，它作为灵兽跟着灵力大减。 纵然如此，它还是忠心耿耿护在洞口，死守着不让一只妖怪进去。 洞穴伸出，原本的白发贵公子脸色苍白，静靠在岩石一侧。他强忍着痛楚，可嘴里还是忍不住发出叫喊。 确实是他逞能了。本就尚未完全恢复，一苏醒就马上敢去了隐世之地，那里的结界强大得很，并非他轻易可以破的。如今他有硬撑着破去秦国皇宫的结界，真可谓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孙碧城仰起头深吸一口冷气，他的手无声的垂落下来，他的眼中满是绝望。 痛…… 全身上下每一处肌肤，都在叫嚣着痛楚。 听着洞穴外狐妖和其他妖怪的争斗声，孙碧城反倒无所谓许多。 这一次终于，要死了吗？ 只可惜，尚未和由心相认。更可惜的是，杀父仇人再次出现，他却无能为力。 “我怎么能死……怎么可以死……于吉。于吉。” 一声惨叫，妖狐不敌对手，被一只山豹咬住后颈后，狠狠甩了开去，身子坠落在地后，溅落开巨大尘埃。 眼看着那三五只妖兽要往洞穴中而去，一抹水绿色的身影悄无声息的落在洞穴旁的枝桠上。 她素手芊芊，在空中做出手势。她朱唇缓缓，念出了咒语。 就在那些妖兽往洞穴中去的时候，地上已经悄然长出了绿色的藤蔓以及白色花骨朵来。 狐妖挣扎着爬起，不顾后颈间冒出的血，想要做拼死抵抗。眼看它又要被撕咬，那藤蔓已经长全，从地底钻出来死死缠绕住妖兽的四足。而此时，那些花骨朵已经全然盛开，浓郁的香气在空气中散发开来。 不等那些妖兽挣扎多久，在嗅到那花朵的香味后，它们就像中了迷药般，轰然倒地昏睡不起。 妖狐看出端倪，想要逃离，可终究是晚了一步，紧跟着倒在了地上。它几番挣扎，终究没能站起来，只有睁着一双碧绿色的眼睛，死死盯着树梢。 树叶一阵抖动后，巽森从上跳下。她走到狐妖身侧，刚想要抬手，却听狐妖嘶吼着，用人语警告她道：“你想要做什么。” 401.第401章 旧疾 (3) 听到这声音，巽森显然是吓了一跳，缓过神来后，她伸手摸了摸半人多高的狐妖，灵力闪烁后，落在狐妖身上：“你放心，我不会害你家主人的。我暂且只能先止住你的血，等我看看你主人伤势如何再出来给你疗伤。睡吧，那些妖兽一时半会醒不过来。” 说罢，妖狐的眼皮已经越来越重，最后沉沉的睡去。孙碧城受了重伤，它作为灵兽便弱了许多。 见妖狐睡着了，巽森才再次转身往那幽暗的洞穴中走去。 洞穴内，孙碧城早就已经感受到他人闯入的气息。他咬牙忍着痛楚，手指骨结发出咯咯的响动。灵力包围住他的手指尖后，立刻转化成了毒液。只要来者有丝毫的恶意，他就瞬间让对方毙命。 盈盈的绿光与少女同时走近，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巽森。 孙碧城还没有放下戒备，巽森在看到他那虚弱的模样后就已经焦急的开口询问：“你还好吧？我就知道你受了重伤。” 话落，巽森匆匆小跑到孙碧城身侧半跪下身，抬手就想去触碰孙碧城肩上的伤口。 “别碰！”孙碧城大声呵斥，喘着气道，“滚，马上出去。” 巽森讪讪的收回自己的手，她小声道：“你放心，我不会害你的，你对我有救命之恩……” “你是怎么发觉的，我受了伤。其他人呢？也发现了？”孙碧城并没有消散手中的毒液，打量的看着黑暗中看不清表情的巽森。他自认为自己已经隐藏的足够好。 “你我同有木灵力，我自然比他人灵敏一些，我替你医治伤口吧。” “不必了。”孙碧城冷声拒绝，话音刚落，痛楚就再一次席卷而来。他吃痛的仰起头，对待巽森的态度却还是不变：“滚吧，我不需要你。” 纵然孙碧城这样冷言冷语，巽森依旧不肯离开。她再次施展手中灵力，绿色的光芒照亮了洞穴。借着那光芒，她看清了孙碧城的伤势。 “啊——”巽森倒吸一口冷气，单手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再失态。 根本就不是她所预料的那样，肩膀处受了伤。那时候坎淼使用的招数对孙碧城而言根本就不足一提。如今的孙碧城…… “谁、是谁把你伤成这样。” 孙碧城嘴角扯出一抹摄魂的笑容，强撑着挪动上身，靠近巽森后，抬手蒙住了她的双眼。他低头，用极其暧昧的姿势在巽森耳畔轻声道：“我不是说了让你走了吗，我的伤势，你帮不了我。” 孙碧城清晰的感觉到巽森哭了。 温热的泪水触碰在他冰凉的手掌之上。 “你快走吧。”他确定巽森不会加害于他后，才缓和了语气：“这场面不是你该看到的。” 巽森小声啜泣着，鼓起勇气拉开覆盖在她眼睛之上的手，再次低头去看孙碧城的伤口。 原本的精致衣衫早已经被鲜血染红，不知究竟伤了多少地方。可从孙碧城右手臂处划破的衣料上又能清晰看到。 402.第402章 狙杀 (1) ——他那整只手臂，已经不能称呼为手臂。 血肉模糊的一片，几乎让人认为是肉沫。 唯独手掌尚且完好。 可是就连那手掌，也在用肉眼可以看清的速度一点点出现伤痕。 “怎么会这样……谁可以把你伤成这样……”巽森的声音带着颤抖，她虽然不清楚孙碧城的实力到底有多少，可是她明白寻常人根本无法把他伤的那样重。 “你快走吧。”孙碧城语气中有些无奈。 很快，他仅剩的双手，甚至整个脑袋，都会变成身上那副糟糕的模样。 呵。 这便是他，长生的代价。 “没事的，没事的，你不会有事的。”巽森将自己的灵力源源不断往孙碧城身上灌去，“你救过我，我不会让你死的！” “别白费力气了。”孙碧城话语中带着嘲讽。 好一会之后，巽森才明白那番话是什么意思。她的灵力根本就无法到达孙碧城体内。 孙碧城的身体，变成了一个奇异的存在。就好像这个时空，根本就不允许这副躯壳存在一般。整个时空都在碾压吞噬他的身体。 与此同时，他胸口有半枚玉佩，竭力散发出银色光芒来，与这个时空做着斗争。 “你帮不了我，这是旧疾复发罢了。给我些时间，就会没事的。你这样只是给我负担。” 巽森无力的垂下头，眼睁睁看着孙碧城的手也跟着变成血肉。 一点点断掉的筋脉，一点点碎裂的身骨。这得是多大的痛楚。 她终于不再固执：“我去洞穴外，帮你守着……” 看着巽森一步步往外走，孙碧城终于松了口气，整个人吃力的躺在地上，而手中的毒液直到此刻才收回。 ——在刚那短短的时间内，他清晰的判断出巽森对他可能怀着异样的情感，可是他并不会因此就信任巽森，并放下戒心。 这世界上，能让他掏出心肺，敞开心扉的，唯有由心一人而已啊…… “痛……”他的双腿不自觉的一抽搐。 脸似乎也开始褪下皮囊了呢。 反正这百年来，一直都如此在反复罢了。 恍惚中，他好似又看到了那个女人，那个让他陌生至极的女人。他的娘亲。 “碧城，你真的决定了吗？” “怎么，娘你现在是舍不得把这宝物赠予给我？呵，果然，只有你和赵云的孩子，才能得到它？” “不……不是这样的。碧城，我自知有很多地方亏欠你。可是这玉佩如今只剩下半枚。你父亲和我拥有半枚的时候，都各自产生了不同的针状。虽能长生不老……可，谁都不知道会有什么可怕的后果啊。你真的想好了？” 他知道。那时候，他父亲由死复生，苏醒后却长长变得痴傻。他娘亲不忘……则全然忘了和他父亲孙策的过往，与赵云相识相恋过了全新的人生。 可是，只要能保护由心，那什么后果他都可以承担的。 “是，我想好了。” 由心……由心呐…… 他的声音凄美而悠扬，在洞穴中缓缓荡漾。 由心…… 那是好久，好久以前的约定了呢。 “由心，我会保护你的。” 保护你。 一生一世，保护你。 以你的岁月时光来衡量的一生一世，去保护你。 403.第403章 狙杀 (2) 45: 洞穴外，巽森戚戚然站着。在她灵力之下，那些妖兽暂且都不会醒来。可是…… 巽森想到了孙碧城那触目惊心的伤口。 那样重的伤，他真的能挺过去吗。 正出着神，熟悉的气息顺风而来，让巽森整个人脸色一变。 果然不消片刻，就有红袍男子踏着火星出现。 “我就说嘛，怎么有这样熟悉的气息，还以为是我察觉错了。巽森……”重伤初愈的离焱难掩心中激动，“他在那吧？那个绿妖怪。” “你，你在说些什么啊。”巽森下意识挡在洞穴口，可离焱的视线已经瞟到了昏迷的妖狐上。 离焱挑眉：“你还想隐瞒？那家伙的灵兽在这。那天他重伤我后又匆匆离开，我就觉得怪异。师父已经对他下了追捕令，呵，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放过。”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巽森话未说完，就见离焱一挥袖，漫天的烈焰铺面而来。她连忙用木灵硬撑着去抵挡。她在洞穴中耗费了太多的灵力，何况她素来在实战中不如其余四人，眼看就要败下阵来。这时候，离焱并不准备就这样放手。 他眼中渐露凶狠神色道：“你果然和这绿眼有猫腻，那天我就见你们二人眉来眼去。二姐，大哥对你的的情愫你不是不知道，多少次你险些丧命都是他救了你，如今你却要因一个外人与我们为敌？与师父为敌？” “我……”巽森为难的咬了下下唇，手中的灵力却没减弱。 她额头上渐渐渗出汗水，眼看体力就要透支。 离焱哼了一声：“冥顽不灵！白费你一生灵力，倒不如让我吞噬了你。”话落，犹如红色海藻般的烈焰冲破巽森的屏障，直直缠绕住她的脖颈，将她托在半空中。 “你……”巽森挣扎着瞪着双腿。 一般妖兽间的生存，就是互相吞噬对方，得意换取更高的灵力。但此等做法过于凶残，为人们所不耻，认为是只有禽兽所谓。可是，这种手段又确确实实是存在的。不少剑走偏锋误入歧途之人，都会暗中行此招。 “离焱……我可是，你二姐……”巽森那白嫩的脖颈已经被烈火烧出疤痕，眼看着喘息也越来越吃力，可离焱并不似威胁与开玩笑的模样。 “二姐？那又如何。本以为这天下尽在大师兄与我们五人手中了。可直到师父把我们派出了，我才发现……太多了。能人异者是在是太多了。嗣九重，由心，现在又多了个绿眼。我啊，需要更多的力量，更多的灵力……”离焱的脸庞被火焰照的通红，独眼中映现出的，是他自己无法看到的狰狞，“二姐，反正你心里已经背叛了大哥，被判了我们。师父从小就教我们，背叛者，就该受到惩罚。” 巽森的手从一开始紧握成拳到渐渐没了力气。真是没想到，她会死在自己义弟手中。 就在巽森以为自己会死的那一刻，半空中无端闪现出翠绿色的光芒，是刀刃。以绿叶幻化而出的刀刃直飞离焱手腕出。 404.第404章 诡异的死状 以绿叶幻化而出的刀刃直飞离焱手腕出。尖锐的刀刃一下子就划伤了离焱的手腕，疼得他下意识就收回灵力，吃痛的捂住伤口。 巽森没了火焰缠绕，整个人无力的从半空中跌下。 人影闪过，她被孙碧城接住后稳稳的落入在地上。 “你……”在看清来者后，巽森眼中难掩惊讶，“你的伤口，好了？” 孙碧城将巽森放置在地上后，转而看向离焱：“怎么，你似乎很不服我嘛。雕虫小技之下就把你引来了？” 离焱看了看巽森，又看了看孙碧城，还以为自己真的被算计了。 巽森撑着坐起，在后面看得真切。孙碧城的衣衫早已经被鲜血染透，可之前在洞穴中的伤口，全都不见了。 那好似要化成一摊血水的孙碧城，竟安然无恙的再次出现了。 “休想要匡骗我，你分明就受了重伤。绿眼妖怪，我今天就杀了你！连你，也一同吞噬了！”说罢，离焱大吼一声就往孙碧城那奔去。 看着层层的火焰从离焱身上燃起，整个空气中都弥漫着热气。孙碧城也不多，唤出无尽的浓郁灵力就迎火而上。 “再笨的驴都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摔跤两次，很显然，你比驴还蠢。”孙碧城声音懒洋洋的，出手却出奇的迅速，他的灵力直接撞开那火焰，来到离焱面前。早就已经准备好的毒爪已经刺向离焱的喉咙。 “不要——”身后，巽森的大喊没能阻止孙碧城。 离焱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血从脖子的伤口处喷涌而出。而映入他眼中的最后一幕，是比任何表情都可怕的孙碧城的笑容。 那比勾魂使者更可怕，让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离焱的尸体轰然坠地，这一次，再不能爬起来。 孙碧城低下头，有些嫌弃的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指。他嘴中发出啧的一声后，才回头去看巽森。只见那绿衣少女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似乎随时能再哭出来。 孙碧城没再理会巽森，转而走到妖狐方向，用自己的灵力去加快妖狐的苏醒速度。 巽森低声说出的第一句话竟是：“你会杀了我吗？” 孙碧城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坦然的说：“你太心慈手软了。” “他是和我相处了十多年的四弟啊……” 恰好妖狐已经渐渐苏醒，确定妖狐没事后，孙碧城拍了拍妖狐脑袋，嘴角扯出一丝嘲讽的笑容，回答巽森道：“十多年的情谊？可是你忘了刚才他想吞噬掉你吗？就好像那些低贱的妖兽一样，把你当成增长自己灵力修为的药物罢了。我能活到现在，都是因为但凡对我有威胁的人，我都会毫不留情杀掉。” 这时候，妖狐已经可以勉强站起来。孙碧城不再理会巽森，对妖狐道：“走吧。” “你要去哪？你的伤势……” “自然是去我该去的地方。”孙碧城笑着转头打量起巽森，那笑容就好似一只狐狸，危险却又诱人，让人忍不住想要去靠近。 405.第405章 暴乱 (1) “自然是去我该去的地方。”孙碧城笑着转头打量起巽森，那笑容就好似一只狐狸，危险却又诱人，让人忍不住想要去靠近，“小家伙，你吶也赶紧回去吧。至于你这个四弟，你就去告诉你师父他们，是我孙碧城杀的就是了。待下次你我相遇，我可不会再放过你了。” 巽森张了张嘴，没有出声，眼睁睁看着那白发绿眸的男子一步步离开。 心中一片混乱的巽森并没有发现，不远处离焱喉咙里，竟爬出一只黑色的黏稠虫子，而就在虫子爬出来的瞬间，离焱变成了一句干尸。 待巽森回过头去看的时候，整个人都吓得连叫喊的声音都发布出来。 “离焱？！” 怎么会这样…… 丛林中，树叶簌簌作响，紧接着整片林子仿佛都陷入在肃穆的冬季里。 寒气中，巽森几乎带着绝望的转身。 坎淼静静看着眼前这一幕，她看向巽森脖子上的烧痕问：“他对你出手了？是孙碧城出手救了你？” “坎淼，大哥呢？他没有跟你一起来吧？”对于坎淼，巽森并不熟悉。自幼坎淼对待情感就异常冷漠，接到任务后立刻去执行罢了。 见坎淼没有说话，巽森急了，她知道其实孙碧城的伤势一定没有完全好转，当时是看着自己陷入危机才强撑着出来的。若是再遭遇伏击，怕是后果不堪设想。她踉跄着上前一步道：“坎淼，我……是我杀了他。” 坎淼冷冷看了眼巽森，垂眼，毫无波澜道：“你当时去找艮垚的尸体，没有找到不是吗。” 巽森不明白坎淼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她会突然提到当时被嗣九重所杀的五弟身上。她微皱着眉，不解的看着坎淼。 “离焱想要吞噬我们的心早就有了，其中最好下手的便是你。他之所以迟迟不动手，不过是畏惧大哥罢了。我们五人间的情谊，恐怕只有你最看重了。”坎淼自嘲般的笑了：“也只有你，会在意死去的艮垚。” “不，不是这样的……” “二姐，你太天真了。你看看我们师兄妹们，哪一个似你这般。若是有朝一日，大哥或者大师兄谢至会杀了师父，我都不会惊讶半分。” 巽森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坎淼。今时今日她才发现，原来她心中的感情，别人一直看的如此淡泊。她也不明白，素来少言寡语的坎淼为什么要与她说这些。 “是师父派我先你一步收拾了五弟的尸体。我赶到的时候，模样和四弟现在的一模一样。” 巽森抬手捂住自己的嘴，让自己不发出叫喊声：“为为什么会这样。” 虽然巽森极力想去忍，可声音中还是难掩颤抖。 “呵呵，谁知道呢？也许有一天你我死了，也会变成这幅模样。二姐，你没有发现吗，我们好似生来就有目的的。大师兄谢至是为了克制由心体内的鬼王，我们五人是为了废除嗣九重的灵力。二姐，你没想过离开吗？” 406.第406章 暴乱 (2) “二姐，你没想过离开吗？” 巽森和坎淼的视线相互对上后，坎淼一字一句道：“孙碧城那么厉害，又和师父有仇。二姐，你真的不想借他之力离开吗？他既然能帮你杀了离焱，也一定能帮你杀了师……” “住口！”巽森忍不住大声呵斥道，“三妹，你在想什么啊。师父对我们恩重如山，若不是他救了我们，我们不过是小乞丐罢了，早已经饿死街头。” “二姐，你真可笑。若非我们的这一身灵力，你觉得师父当初会收留我们？既然你胆小怕事不愿意，那就当我从没提过此事。离焱的死因，我也会替你在师父那保密的。可是我……早晚有一天要得到自由。不再任他摆布！” 1: 谢艾十分器重嗣九重和由心二人，自从嗣九重加入之后，他几乎毫无保留的将情况全部告诉了他。 议事厅内，谢艾、冉闵、嗣九重、由心四人围坐在方桌一边，仔细揣摩着周边的形式。 “我们手中兵马不多，而且多是自发的民兵，想要和皇室相斗根本没有胜算。”由心坐在长凳上，双手托腮，直言不讳。 她本还以为借着谢艾等人，能助嗣九重争夺皇权。 历史上，农民起义的事情不在少数，当初从李广再到黄巾之乱，最终却都以失败告终。 嗣九重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地图上来回比划敲打后，和谢艾异口同声道：“那也未必。” 由心侧头一看，只觉得嗣九重和谢艾犹如伯乐与千里马一般兮兮相惜。 谢艾做了个请的姿势让九重险说。 九重也没谦让，开口对着在座的其余人道：“若想完全战胜秦太子那是不可能的，如今整个京都的禁军都在太子手中。你们无非是想把事情越闹越大，让更多人加入反抗秦太子。那我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先杀鸡儆猴，扬立威名。” “鸡？我们去哪里找这只鸡。”冉闵忍不住嚷嚷问道。 谢艾会心一笑：“秦太子那位狐假虎威的老丈人，素来每月有外出狩猎的习惯。还有五天……就又到了他出城狩猎之日。” 由心看了看嗣九重，又看了看谢艾，挑眉道：“那还等什么？” 秦国太宁十二年夏，秦太子老丈人外出狩猎，突然遭遇伏击，坠马后仓促逃窜回城内。同时，他在城内的府邸遭到了袭击。袭击的人都是当地村民，约二三十人。那些人把火把扔入府中，再冲入大院。当时府中的护卫多陪主人外出狩猎，无人守护。整个府邸被打砸抢夺一空。 这边事情还没解决，太子在宫外的府邸又烧了一起来。 气急败坏的秦太子立刻调遣禁卫军去捉拿城内的嫌疑人，可城外的义仓又传来被抢的消息。 那义仓是当年秦太子为了做表面功夫特意在秦王面前请旨修筑的。 如今这一切行为，摆明了就是在反抗秦太子的统治。 短短一天，整个皇城都乱成了一片。 夜幕降临到这个混乱的城市。 407.第407章 梦境 (1) 有少女穿着夜行衣灵巧的从酒肆窗外跃入，紧接着又有两人跟随而来。 “情况怎么样？”一直等待着众人归来的谢艾连忙从座椅上站起。 蒙面的黑布被由心一把扯下，她笑道：“当然是大获全胜，今天放火烧的别提有多痛快了！我们逃窜出来的时候，街道上的百姓都在叫好。” “对啊，谢艾，今天我终于出了一口恶气！”跟在由心身后的冉闵也激动的大喊，“你不知道由心多厉害！凭空就能变出火焰来。” 听到由心这样说，谢艾总算松了半口气。只恨他一心想报效国家，偏偏只是个儒雅书生，不似由心他们这般能耐。 嗣九重看出谢艾另有挂念，上前拍拍他的肩道：“你放心，一同的村民也都安然退了回来。到了安全处，脱了夜行衣，就成了普通百姓，不会有人抓到他们的。” “那真是太好了……” 由心蹿到谢艾身边，眨眼道：“谢艾你这操劳的模样，真该去当个父母官。” 谢艾哈哈笑道：“我倒是确实有这样的意思，可如今的秦国不似当初，奸臣当道，齐丞相那些能人都被迫害，哪有我的出头之日？” 谢艾的一番话，都让在场的人各自沉默起来。 他们都心里明白，秦国就好像一棵十几年的树，虽然前几年长得不错，可根本经不起摧残。这几年秦太子的为所欲为，给秦国带来了太多的隐患。 谢艾一直想当官，他深知治国之道，奈何投报无门。 “哎呀，你们都别想那么多了。”见气氛越来越凝重，由心扯开话题道：“我们就按之前的计划走就是。我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宋国。晋国被他们攻陷大半，迁移到南方去了。南方毕竟有恒家等诸多世族，一时半会也攻打不下。万一秦国有其余内乱发生……我怕宋国会打过来。 “嘿，这些事完全不用操心。”冉闵大手一挥，嘴里满是不屑。 待他发现众人目光聚集在他身上的时候，才心虚道：“我，我是听一个难民说的。你们还不知道吗，宋国发生政变了，如今别说攻打晋国，他们自己都自顾不暇了。晋国也真是好命，宋国给了他们这么大一个喘息的机会。” “你说什么？”谢艾惊讶的问道：“什么政变，消息可靠吗？” 冉闵虽然是个壮汉，在谢艾面前倒是服服帖帖。他犹如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我确定这消息可靠。宋国的大将军石勒一向与国师谢至不和，皇帝昏庸无能沉迷美色，又被新来的皇后古惑，征战不断民心涣散。就在前一段时间，他造反了。现在宋国已经闹起来了。” 这个消息把嗣九重和由心都给怔住了。 谢艾略有惋惜的叹气道：“也怪宋国那皇帝不争气，换做任何一个有能耐点的皇帝，如今这天下大势，秦晋早已经是囊中之物。我听闻那石勒是个有能耐之人，他肯定也不想再看着这些机会白白浪费。” 408.第408章 梦境 (2) “这么说来，谢艾你与宋国国师还是同一个姓氏呢，莫非是同宗？你该不会是宋国奸细，专程来扰乱秦国安稳的吧。”由心打趣道。 一番寻常打趣的话，谁都没注意反倒是冉闵的神情微变。 “哪能！”谢艾愤懑道：“那个谢至和宋皇后的所作所为，天怒人怨。一路上烧杀无辜百姓的事情，在秦国都能有所耳闻。我若与他同宗，一定不放过他。” 由心吐了吐舌，还没再回应，九重已经催促道：“算了，我们也别去想宋国的事情，今天忙了一天早些休息吧。明天还要许多事情要应付。” 这时候由心才反应过来。她疲惫的揉了揉自己肩膀，确实是累了。和众人道别后，她叫唤着小白往自己房内而去。 由心这次意外的听话，嗣九重倒是没料到。等她上了楼，他才转身和冉闵、谢艾两人再次研究起明天的作战方针来。 2： 由心已经很久没有做梦了。 自从她被嗣九重救起，一起在秦国的这段日子，她几乎没有再梦到过曾经的岁月。 嗣九重总能带给她一种很安稳的感觉。让她不必回头看，也不必担心什么。哪怕是当时他们一起被秦太子追捕，以及这一路上的漂泊与逃窜。 在嗣九重面前，由心总是能够毫无保留的哭与笑，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顶多就是最后，嗣九重再默默替她收拾烂摊子。 可是……现在…… 荷叶田田，接天连叶的东吴水乡。唯有江南才有的古调建筑。 这里…… 由心知道，这是她梦里。 很久以前也是这样，她梦到爹爹，梦到娘亲，梦到铜雀楼，那都是她的执念所在。可是为什么，东吴这个地方会反复出现在她梦里呢。为什么今时今刻，她又要梦到东吴。 “喂，你们在干什么，凭什么欺负碧城！” 无端喊出的声音让由心为之一颤，她愣愣的眨眼。她分明没有开口啊…… 不知从何时起出现的漫天迷雾，遮挡着她的视线让她看不清一切。眼前十四五岁的少年在大雾中若隐若现，唯独一双碧绿色的眸子格外真切。至于周围那些戏弄侮辱他的人，在由心梦中就更看不真切了。 听到由心替孙碧城出头，一旁那为首穿着华服的世子不服气道：“曹由心，你爹爹的十万大军南下，都被我父亲打得落荒而逃，你有什么好嚣张的。若不是我祖母可怜你，你算什么？我东吴境内，也敢叫嚣？！” 梦境中，由心不甘示弱道：“可笑，这江东的基业，是碧城的父亲孙策打下来的，这稳定江东的奇巧妙招，是碧城的娘亲不忘想出来的。就连今时今日带兵打仗，都是周瑜的功劳。你父亲除了坐享其成，还有什么能耐？！” 由心惊讶的想去捂住自己的嘴，可梦里的自己完全不受控制，大声呵斥道：“孙曹两家本世代交好，都是你爹给破了祖训！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辈的儿子，还敢来耀武扬威？滚！告诉你，孙碧城本小姐罩着了！这世界上，从今往后只有我可以欺负他！” 409.第409章 梦境 (3) 眼看着周围雾气越发浓厚，唯独那双绿眸始终灼灼的看着她。 “你……你是谁。”由心的声音带着颤抖，甚至有些害怕。 似是画面微转，那梦境中的少年问道：“由心，你怎么哭了。” 不等由心回答，少年继续道：“是因为你弟弟吗？你不要怕。以后换我来保护你。东吴也好，曹魏也好，整个天下我都不会让人欺负你。” 床榻上，由心痛苦的发出叫喊，身上被汗水浸透，一双白哲的手死死握住被褥，似窒息般疼痛。她的胸口，玉石散发出淡淡的银色光芒来。 “由心？你怎么了？”察觉出异样的小白连忙跑到由心身侧叫唤她，“由心？” 任凭小白怎么叫，都没办法叫醒陷入梦境中的由心。 小白意识到事态的严重，连忙蹬蹬蹬的往屋外跑去，嘶吼道：“九重，不好了，由心好像有点不对劲。” 楼下，嗣九重不敢耽误，连忙停下和谢艾几人的探讨，一跃而起跳过桌子，往由心房内奔去。 黑夜笼罩的秦国皇都，客栈的灯光忽明忽暗。 男子悄然无声的落在客栈屋顶之上，夜风吹拂起他银色的白发。 这时候的孙碧城，早已经换下之前满是血渍的破损衣物。紫色绸缎所制的衣袍格外贴身，那淡然的模样犹如世家翩翩公子，却又更像皇室贵胄。 他身侧，白光忽隐忽现下，一只白色的透明狐狸跟着出现。 “嘛，妖狐，看来你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呢。”孙碧城笑着眯起双眼，说的毫无波澜，“我以为这次你死定了，我终于要换灵兽了呢。” 狐妖闷闷的看了眼孙碧城，破天荒的和他斗起嘴：“碧城，你就不能把话说的好听些？明明很担心我会死不是吗。” 妖狐还以为按照孙碧城的个性，一定会反驳的他狗血淋头。让它意外的是，孙碧城没有回答，只是站在屋顶上眺望着远方，任凭白发在夜色中飞舞。 一般有灵力的人，终其一生能找到一只灵兽，就已经是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那灵兽跟随主人生，跟随主人死。主人不死，灵兽不死。 可是…… 孙碧城不是这样的。 他经历百年的岁月和时光。每一次“脱胎换骨”，忍受痛苦延长寿命重生后，他的灵力都会逐渐消失，然后转变。那个时候，跟随着他出生入死的灵兽也会因重伤死去，再因为某种契机，一只新的灵兽寻到他。如此算来，妖狐已经是他第三只灵兽了。 很多年前他遇到过一个异人，对他说过一些奇怪的话。 “你强行续命，这个时空与世界都容不下你。碎骨断筋，都是你逆天改命的惩罚。灵力变更之后，意味着你再不是当初那个孙碧城。你是你，可你其实已经不是你。” 妖狐随意坐在屋檐上，用后脚挠了挠头道：“碧城，所以你之前的灵兽到底是什么，总感觉我出现的时候，你很嫌弃我啊。” 孙碧城嘴角带着笑意，淡淡道：“没什么，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410.第410章 梦境 (4) 孙碧城嘴角带着笑意，淡淡道：“没什么，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喂喂，你倒是告诉我呀。该不会是龙吧。” 孙碧城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望着那毫无星光的黑夜无所谓道：“你看这世道，有王气之人何其之多，有灵兽为龙者又何其之多。王位这种东西，从来都是能者胜任。” 突然，孙碧城脸色一变，急忙转身往由心厢房方向奔去。 “碧城？怎、怎么了。” 孙碧城来不及回答，急促的跑到由心厢房的屋顶后，又猛地止住了步伐。 屋内，嗣九重连忙施展灵力，可与平时完全不同，他的灵力像是遇到了阻碍一般，猛的被弹了出来。嗣九重面色凝重的看着由心，如今由心的症状竟让他没有丝毫的办法。 突然，一直陷入在梦靥中脸色苍白的少女突兀的睁开眼。 “由心？！” 小白大喜，正要扑过去，却又硬生生止住步子。 “你是……曹冲。” 3： 嗣九重和“由心”两人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会控制由心的身体。” “由心”捂住胸口，疲惫道：“玉石，由心的玉石有了裂缝，支撑不了我和她两个人活下来。她现在陷入梦靥中，再不醒来的话很危险。” 听到曹冲的这番话，小白和嗣九重都脸色一变。 “我该怎么办，我能做什么？由心的身体现在完全排斥我的灵力，我根本束手无策……” “由心”抬头看向嗣九重，几乎不带着犹豫一字一句道：“把我魂魄逼出来。” “什么？”嗣九重震惊的看着曹冲，“你和由心一体二魂，若我出手，你会死的！” 对曹冲而言，这些根本就不值得他关系。他如今最担心的是再拖延下去，由心的魂魄再不能苏醒过来，这根本不是他所期望的。 “快，不要犹豫。”耽误的越久，曹冲越发能感受到由心那种无助与挣扎。 她一个人被困在梦境中。 她那么怕一个人。 作为兄长的他怎么可以再眼睁睁看着她难受与心悸。 嗣九重为难的抬手，又放心。他根本出不了手。 就在此刻，意外闯入出现的灵力让在场人都脸色一变。 这气息—— 是那天在皇宫中感受到过的木灵气息。 “妖狐，你去引开那黑衣男子，我需要一刻钟。” 孙碧城挥动着藤蔓，冲破屋顶凭空而落。妖狐立刻明白孙碧城的心思，只往嗣九重那冲去。虽然早有戒备，但是嗣九重没想到这灵兽会专门为袭击自己而来。他连忙闪退开。一直在旁的小白急忙上前用冰雪护住嗣九重。 一人一兽就这样和妖狐纠缠起来。 酒肆客栈之内，嗣九重还不敢暴露自己灵力，免得让谢艾几人发现。他硬着头皮和妖狐交战几回合，心中隐约觉得不妙，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果然已经被引出来。他暗叫不好，生怕是调虎离山之计，想要折回。 妖狐哪里会让嗣九重得逞，灵敏的挡在他面前，冲着他和小白露出獠牙。 （谢谢执念的打赏-3-，拿钱买月饼去哈哈。大家也中秋快乐哦） 411.第411章 遇到你，已经花光所有运气 (1) 此时的客栈中，“由心”气喘吁吁的抬头看向孙碧城。因为玉石碎裂，曹冲也受到了影响，这时候他完全是硬撑。 “你是谁？退下！”冰冷的声音仿佛来自幽冥，曹冲冷冷呵斥道。 来自地府的鬼王之气强撑着呼啸而出，与孙碧城的灵力撞击在一起。 恍惚中，一条几乎看不见的蓝色巨龙护在孙碧城肩膀处——那是他仅剩的王气了。 “这气息……水灵王气？你是孙家人？”曹冲狐疑的看着孙碧城指尖残存的灵力。可他冲出来的时候，分明是木灵啊，为什么与自己王气相斗的时候，有水灵护着他？ “你是……”孙碧城皱起眉头，似不敢确认，“你是由心的胞弟曹冲？你不是已经……” 已经死了吗。 孙碧城摇摇头，不想再耽误时间，毫不畏惧曹冲的气势道：“现在只有我能救由心。你有两个选择，要么，你和她一起死。要么，退回由心体内，让我唤醒她。” 曹冲犹豫着，可他清晰感受到由心的气息在越来越微弱。 “你还没告诉我，你是不是孙家后人。” “是。” 听到这番话后，曹冲做出决定，鬼煞戾气一闪，隐秘回由心体内。 原本赤脚而站的少女仿佛失去了力气，整个人直直往地上倒去。孙碧城眼疾，瞬步到由心身侧抱住她。 曾经那个嚣张跋扈的少女啊。 那个衣食无忧，被众星捧月在怀的清河公主。 如今褪去了那份任性和无理取闹，眉宇间也多了温柔与恬静。 孙碧城手指微颤，轻拂过由心毫无血色的脸颊。 梦境中，由心皱起眉喃喃：“碧城……” 孙碧城整颗心就好似被无形的手紧攥一般喘不过气来。 “我在。”他这样回答。 由心痛苦的伸手死死拉住孙碧城的衣袖，发出哀鸣般的声音。 她好难受。 整个脑袋嗡嗡作响，有什么东西仿佛要破土而出。 “没事的，不要怕。”孙碧城的指尖溢出碧绿色的光芒，紧接着那光芒伴随着他胸口中的银色光芒，紧接着那光芒伴随着他胸口中的银色光芒，竟渗入由心体内。不似之前嗣九重的灵力那样被弹开，而是意外的缓解了由心的疼痛。 孙碧城将由心轻拥在怀中，强忍着自己身体的痛楚。 其实，无非是换了种方式，把自己的玉石借给由心用罢了。 可是……这意味着他自己就得“暂时”失去玉石供给的能量。 “这身体，真是太脆弱也太糟了。不过能帮到你，就够了。”孙碧城嘴角摸出一丝落寞的笑意。 由心。 我是碧城。 那是好多好多年前的约定，但我一定会履行。 “由心，不要哭了。我说过会保护你。一生一世保护你。” 孙碧城看着自己环抱着由心的手背，那白哲的皮肤，在以肉眼可以看到的速度迅速衰老，然后裂出伤口，溢出鲜血。 该死……又要循环了呢。 他的这半块玉石，真是糟糕。 “你啊，都不知道我多羡慕你有完整的玉石。结果还那么不小心把它给弄出裂痕。”孙碧城嘴上责怪着，手却极其温柔的拂过由心脸颊上的发丝。 412.第412章 遇到你，已经花光所有运气 (2) “九重？九重，你们还好吧。” “奇怪，冉闵，我怎么感受到陌生的灵力……” 屋外，一直不放心的谢艾等人终于是忍不住上楼询问。 确定由心的气息渐渐稳定下来后，孙碧城才停下手中的灵力。他摇摇晃晃硬撑着抱起由心，将她放回床榻上。就在谢艾他们推门而入前，立刻从房顶闪退出去。 4： 由心大汗淋漓从梦境中苏醒过来的时候，梦境中的内容早已经全然忘记。 隐约觉得气氛不对，她侧头一看才发现床榻边嗣九重和小白一直在盯着自己，就连她之前睡的地方，竟也换了。她当然不知道，在她陷入梦靥中的时候，孙碧城强硬从屋顶闯入，如今那里早已经一片狼藉。待嗣九重回来，只得抱着她重新安排一间厢房。 由心眨了眨眼，有些无辜的看着嗣九重：“九重……这是怎么了？” 看到由心醒了过来，嗣九重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他抬手揉了揉由心的脑袋，没有说话。 当时那妖狐极其难缠，担心由心会受到伤害，情急之中他还伤了那妖狐。待他回来后才发现由心非但没有事，还转危为安了。 “没事，你只是犯病了而已。”曹冲替嗣九重接过话茬，安慰由心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由心抿了抿下唇。 自她出生起，就偶尔会呼吸不畅，甚至全身疼痛，犹如被整个时空划隔。但是自从她娘亲把玉石给了她后，她就很少再遇到这样的情况。据当年爹爹告诉她，那与她娘亲的身份以及她的身世有关。 “我没事啊，我现在好得很。” 一干人盯着由心好半天，确定她没事后，这才缓和了气氛。 曹冲和嗣九重就好像事先打过商量一般，谁也没提由心之前的状况有多危急，也没人说起无端出现不知身份的木灵主人。 “天快亮了，你再休息一会吧，我先出去了。” 由心看着嗣九重转身离开的身影，行动竟有些不便。 “九重？！”由心连忙从床榻上起来，几步上前拽住嗣九重的手腕：“你怎么了？你受伤了？” 小白的眼睛不动声色瞟到嗣九重的腰侧。与狐妖争斗的时候，嗣九重虽然伤了狐妖，可因为在秦国怕暴露身份一直没用灵力，他也被狐妖咬伤了腰侧。在由心苏醒前，嗣九重还刻意换了干净衣物，免得被由心察觉。没用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烛光之下，由心褪去嗣九重的上衣，果然那伤口只是被草率处理了一下。 “你啊真是的。”由心不满的皱起眉，手上动作却轻巧的很，生怕弄痛嗣九重，“我不过睡了一觉，怎么你又把自己弄得满身是伤。” 嗣九重坐在圆凳上，任凭由心给他重新敷上药粉。 恍惚中，由心的手却僵在那。 脑海中，有记忆的碎片一闪而过。 “孙碧城我真的服了你，你怎么总把自己弄得满身是伤，你就不能消停点，不要和那群世家子弟打架吗？！” （谢谢昨天书友1760728351的打赏~~么么哒） 413.第413章 遇到你，已经花光所有运气 (3) “孙碧城我真的服了你，你怎么总把自己弄得满身是伤，你就不能消停点，不要和那群世家子弟打架吗？！” “你懂个屁，我爹可是小霸王孙策，区区这点伤算什么。这些伤疤以后都是功勋！” “切，就你最能！人家的伤口那是征战沙场打出来的，哪像你是和小屁孩们打架挠出来的？” “啊——由、由心你轻点啊！” 由心脸色煞白的后退一步，整个人都有些发愣。 “由心？你怎么了。”察觉出由心的意义，曹冲和嗣九重都有些紧张。 由心努力晃了晃自己的脑袋，把不适压下去，挤出一丝笑容：“没事，出神了而已。好了，伤口处理差不多了，你记得不要碰水好好休息。” “嗯，你好好休息。”嗣九重担心着由心，可寻思有小白和曹冲照顾，一时半会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 他想到那只与他对战的狐妖。 那能力……与他的麒麟都不相上下。 到底是谁，到底是敌是友。 之前在秦皇宫，他也出现过吧。 就在嗣九重离开屋子后，由心整个人都好似失去了力气一般跌坐在凳子上。 小白连忙跳上桌子，看着由心道：“果然是在强撑啊，由心你还好吧？” “我……”由心抬手按住自己太阳穴，努力想去搜寻一些记忆，可只是徒劳，“曹冲，我好像做了一个梦。我……我梦到了东吴。” “东吴？”曹冲的语调忍不住上扬，带着疑惑。 由心自幼被曹操疼爱，伴随曹操东征西战，然后居住在铜雀楼。曹操死后因为不忘和师父黄月英的关系，居住在蜀国修行。至于东吴…… “曹冲，你是这百年来唯一一个一直伴随着我的人，你知道我在东吴发生过什么吗？” “你在东吴确实也小住过一段时间，可是那时候恰逢我被害，魂魄也尚未被师父救起，处于混沌状态，并不知你究竟发生过什么。” 曹冲的话早在由心预料之中，可她还是略带失望的叹了口气。 东吴…… 她仔细回忆着。 那江南水乡，吴侬软语，还有娘亲的结拜姐妹吴文惜。那个时候，她已经成为东吴赫赫有名的吴老太。虽然年迈，可是她手腕强硬，办事果断，赏罚分明，东吴的将士都很尊重她。可她对待由心，倒是出乎意料的温柔慈祥。 “我当时就觉得姐姐与常人不同，她甚至预言过文台和孙家都会叱咤风云。由心你和姐姐长得真是太像了，这眉眼……想当年我还年轻，又任性，被歹人拐卖上花船，遇到了同样遭遇的姐姐。我们就在那时候结拜为姐妹的。由心你不知道，你爹爹那时候多意气风发，为了替姐姐她报仇，斩了太守一家呢……” “哎呀，祖母，你烦死了，由心你倒是说话啊，这些往事祖母都说了几百遍了！” “哼，我就爱听惜文姨母讲那些往事，多有趣啊。你这小屁孩去外面玩蚂蚁就是了。” “你喊谁小屁孩呢！你看看你和我，看起来还不是差不多年岁。” 414.第414章 对战 (1) 由心突兀的站起来，椅凳翻到在地发出巨大的声响。 “还有人……”由心的声音带着战栗与绝望，她眼中闪烁起泪光：“曹冲啊，我记起来了，还有人。我在东吴的那段日子，不止是惜文姨母，还有其他人。” 还有一个，陪伴自己嬉闹玩耍，渡过最难熬也最纯真岁月的少年。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的记忆里怎么都搜寻不到关于他的记忆了呢。 她一直认为，忘掉的人就一定是不重要的人。忘掉的事一定是不重要的事。这百年每每当她回忆起东吴的时光，就会头痛欲裂。她总是刻意去回避去遗忘。 可是她的心好痛，也好难受。 如果那个人发现自己被忘了，那他有多失望。 由心无助的痛哭起来，浑身瑟瑟发抖：“怎么办，曹冲，怎么办，是谁。” 看到由心这幅模样，曹冲急了，让小白立刻去唤回嗣九重。紧接着他对由心大喊道：“由心，你镇静一点。师父确实说过，你我二魂一体是禁术，会有反噬发生。这些年你总有记忆发生错乱，也是正常。不要在想了，不过是东吴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就算你非要记起他是谁，他也早已经死了啊。” 是啊…… 百年了。 那个被她忘记的人，应该也早就不在人世了吧。 由心痛苦的拽着凳角，脑袋像是要裂开般疼痛。 可是她好想记起那个人。 厢房的门被人一把推开，嗣九重匆匆冲入屋内。他立刻将倒地的由心拥入怀中，在地上安抚道：“由心，冷静下来，冷静下来。”他一边说，一边将自己灵力悄然汇入由心体内。 由心此刻没有病发，对嗣九重的灵力并不排斥。 由心将头依靠在嗣九重肩头，整个人如小兽一般瑟瑟发抖，泪水一点点从话落在嗣九重脖颈上，冰凉如秋夜。 “如果那个人……知道他被我忘了，他一定会很难过吧。” “没事的，不会有人和你计较这些。”嗣九重的灵力让由心渐渐安静下来。只听嗣九重缓缓道：“能与你相逢，已经花光所有运气了。哪里还奢望你这无尽的生命里，永远记住他。” 这番话，嗣九重好似在说给自己听。 没有实体的曹冲发出无声的叹息，他怎么会看不穿嗣九重对由心的感情。 曹冲摇了摇头，回到由心的体内。 不行，他要尽快想办法离开由心的身体才好。 他不惧死，反正他已经死过一回。可是，如果离开，他就无法再永远陪伴由心了。他是害怕由心在这时光的漫漫长河里，孑然一人孤独的活着。 5： 烟灰色烟雨蒙蒙的天空下，小雨淅淅沥沥落下。有蓑衣人快步奔向客栈方向，敲门后递给谢艾一封书信。 借着忽明忽暗的烛火光芒，谢艾匆匆扫视书信，紧接着，他脸上的神情变化难测起来。 “冉闵，这事我一人拿不定主意，九重少侠有勇有谋，我觉得要与他商议一下。” 冉闵挠了挠后脑勺，转而看向二楼：“行吧。” 415.第415章 对战 (2) 谢艾和冉闵来到厢房的时候，由心刚刚入睡。九重小心翼翼从由心手中抽出自己的手，绕到屏风之外：“怎么了？” 谢艾有些犹豫道：“也不知算好消息还是坏消息，据说山南一带先我们一步爆发起义，想要让皇上废掉太子。” “这是为何？”嗣九重不太明白，按理说秦太子在皇都为所欲为，不会影响山南才是。 谢艾叹了口气，摇头道：“再这样下去，秦国注定气势已尽。说是秦太子放任亲信为所欲为。邻城山南那一带商贾众多，那亲信仗着太子撑腰，硬是把诸多商贾的家财全霸占了。事情闹大后，世族人人自危，竟是提前招揽了兵马对抗朝廷，打得也是替大皇子报仇的旗号。” 听到谢艾这番口述，嗣九重强压着怒火斥责：“太子也太胡闹了，他不想想今后整个秦国都是他的，何必如此作践自己的江山。” “现在那些人联络到我，建议联合起来，一同对抗皇族。九重少侠……你看这……” 不等谢艾把话说完，冉闵就大喊道：“当然是一同造反，谢艾，如今可是有机会当皇帝啊！” 嗣九重回头看了眼屏风方向，确认由心没被吵醒后，才将视线放到谢艾身上。他看出谢艾的为难，问道：“怎么，你是如何想的？” 谢艾为难起来，坦言道：“要知道我们的初衷并非与皇室作对。我从没有对皇位有过非分之想，秦王虽然，可不能否认他在位的二十二年里将秦国治理的井井有条。” “谢大哥！”冉闵有些不满的嘟囔道：“你忘了秦王只有两个儿子？大皇子张重华已经被诛杀，他不传位给太子，难道还传位给外姓？” 听到冉闵这么说，谢艾的眸子越发黯淡下来：“九重，你怎么看？” “如今我们这样小打小闹，也引起不了朝廷重视。倒不如与山南那些人联合起来。无论如何，废掉太子再说。继承王位一事，不是我们需要操心的，皇上自然会去定夺。” “你说得对，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 短短三个月，山南的军队打着替大皇子报仇的旗号，迅速招揽了兵马，攻下了自己所在的城池，并且杀掉了太子任命的太守。据说那一天，山南城中让人人欢天喜地奔走相庆。 于此同时，山南的首领给皇宫发去信函，要求为已故的大皇子正名，让杀了大皇子的太子以死谢罪。山南的准备是，若皇帝坐视不理袒护太子，那就与谢艾他们里应外合，攻下皇城。 秦国太宁十二年秋，皇城中的气氛格外凝重。 太子东宫内，秦太子气得大发雷霆，将面前整个桌子都给掀翻。 “皇儿，你这是在做什么……”闻讯赶来的马太后连忙阻止秦太子，将左右都屏退后，才忧心忡忡问道：“皇儿，现在到处都在传言你杀了你皇兄，这是真的吗？” 秦太子眼中充满了血丝，咬牙切齿道：“谁是我皇兄？！我没有皇兄！母后，现在连你也要站在那妖怪那边？是不是连你也和父王他们一样……！” 416.第416章 对战 (3) 马皇后连忙伸手捂住秦太子的嘴，巡视周围确定没人偷听后，才悲戚道：“母后怎么会呢，无论如何，母后都站在你这一边。嗣九重已经改名换姓，早不是我们皇家人，你放心，你放心……无论如何，母后都会保住你的性命，保住你的皇位。” 听到马皇后发自肺腑的这番话，秦太子再也忍不住了，在马皇后怀中放声大哭起来，委屈的像个孩子。好一会后，他才平定了情绪。 “皇儿，嗣九重他……”马皇后语气中带着迟疑，“当初你让我在酒中下毒时，可是答应我不会取走他性命的。” “若是我能取走他性命那就好了！母后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其实你一直有偷偷派人给父亲送吃的和药物。” 马皇后略有尴尬的躲过自己儿子的视线。只见阴戾的神情在太子脸上一闪而过，他狠狠道：“哼，愚蠢。父王如今都在我的掌握之中，他们还妄想让我退位？” “皇儿，你越走越远了……无论他做过些什么，都是你父亲。那于吉让我心慌，你千万不要和他走太近。” “当然，我不过也是利用于吉罢了。”太子又想到秦王，心中的怨恨越发深了：“母后，我奉劝你一句，还是早早下手的好。父王能取得江山，是等闲之辈吗？只怕拖得越久，越容易东窗事发。” 对马太后而言，秦王终究是她夫君。她叹息着转移了话题：“听说山南暴乱夺了城池，你准备如何？” “哼，我自有办法。” 烛光在秦太子脸上映出一层黑影，他不带感情的一字一句道：“将他们杀了。不，我要株连他们九族！” 看着这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变成如今这幅模样，马太后眼中有泪光闪烁。 当年她陪着秦王一同从晋国手中夺来这三分之一的天下，她同样对这江山与黎民百姓有着深情。 如今闹成这样，究竟怪谁呢。 皇上啊皇上，你可曾想过今天这样的局面发生。 6： 秋风瑟瑟，林寒涧肃。从山南一路马不停蹄赶来的军队，已然驻守在皇城之外。皇城城门早已紧闭，里面的百姓人人自危，不知这场战争究竟会是何局面。 最初，山南的将领打着“清君侧”的名号，叫嚣着交出太子即可。可如今看到皇城这幅模样，认定了君王胆怯，直接就奔着想抢夺王位而去了。 城内酒肆客栈，谢艾止不住的摇头：“山南那些人果然是想要王位，本来他们还准备与我们里应外合，如今看来是没有这必要了。” 冉闵倒是无所谓秦国的国土究竟落到谁手上，他和小白争夺着糕点，一边吃，一边嘟囔：“这皇城真的有那么弱？如今都被围城了，秦王皇位都不保了。” “那可未必啊。”由心抱着小白入怀，分析道：“你们看那些叛军，一开始可是说为大皇子报仇的，百姓们和小兵们未必想背弃秦王。这也是山南将领们的顾虑吧，不得民心，一切都是白扯。” 417.第417章 吾主归来 (1) 谢艾赞许的看了眼由心，这些时日里和由心相处，他越发觉得由心的不同。这女子并非空有容貌，不但有灵火，还熟知兵法与战况。起初他还不信嗣九重不过区区侍卫，如今看来这二人真是一对金童玉女。 “其实……皇城应该至少有三万兵马守护的。”嗣九重沉默许久，才吐出这么一句话来。 这话一出，就让在场的人都呆住了。 “那这三万兵马呢？”冉闵最先忍不住喊道：“我可不信秦太子是这种沉得住气的人。” “听闻是被他全调遣出去……去搜罗美人珠宝了。如今恐怕只剩下皇宫里四五千的禁卫军。” 由心一口茶才入口，险些就喷出来：“三万王师，全被他派出去了？！这个秦太子可真是了不得！” 一伙人正聊得热火朝天，忽的整个天地间都好似晃动起来，紧接着是直冲天际的叫喊杀戮声。 谢艾脸色一变，起身往屋外探去：“是城南的军队，他们终于是攻打皇城了。如今我们如何是好？” 嗣九重没有迟疑，立刻做出判断道：“谢艾，冉闵，你们立刻去联络城中我们的人马，让他们都到集市口集合。” 谢艾与冉闵点头后，立刻对酒肆中几位头领吩咐下去，然后奔出酒肆互相传告起来。 “九重，你准备如何？” 虽然如今局势看来一团糟，嗣九重也什么都没跟由心说过，可她心中无端就是信任着嗣九重。总感觉他有能力处理好这一切。 嗣九重从桌上拿起一根蓝色绸缎绑在头上，然后替由心也在发梢处绑上一根后道：“别到时候被误伤，一会会有混战，你只管躲在后面就是。” 嗣九重的目光柔和却坚定。与他第一次和由心相遇时完全不同。那时候的他就像一座冰山，而今在由心面前全然化成一汪潭水。 他坚信，此战之后，他就能手握秦国大权。 他亦可以带给由心当初司马曜能给她的一切。 “嗣九重，你觉得我像是躲在你后面的女子吗？” 嗣九重没有回答，只是嘴角微微上扬，拉着由心也往酒肆外而去。也是，她这样胡作非为，只有放在身边才最安妥。 看着众人纷纷离开，还在啃着糕点的小白大嚷道：“喂喂喂，你们太过分了，你们喊我一声啊。” 嗣九重和由心两人才来到集市不远处，就听到鹰啼声从空中而来。嗣九重的夜枭俯冲而下，扇动着翅膀停在嗣九重手臂上。 “是嘛，我就知道太子不至于那么蠢。” 嗣九重手臂一挥，夜枭起身再次往城外飞去。看着由心不解的目光，嗣九重解释道：“三万王师全赶来了，此处无须担心了。” 由心眨眼道：“那……你现在准备做什么。” 看着由心白嫩的脸颊，嗣九重忍不住伸手用食指轻轻刮她鼻尖：“你怎么知道我另有安排。” “你让谢艾他们召集民兵，肯定有打算啊，我又不蠢。” 嗣九重转身默默等待着集市中的民兵集合起来，这期间，有青年，亦有壮士，更有老者。他们或是皇城中人，或是不远万里赶来支援谢艾的秦国百姓。在他们心中，唯有一个愿望，就是替他们的大皇子沉冤昭雪。 418.第418章 吾主归来 (2) 秦太子恐怕做梦都想不到，他好大喜功的性格，四处炫耀自己杀了嗣九重，反而给自己带去了致命一击。 “九重，百姓们几乎都来齐了。”谢艾喘着气，问道：“我们现在是去城门口救援吗？” “不，我们现在直杀皇宫。” “什么？！”谢艾差点咬到自己舌头，“国难当前，我们去皇宫？” 嗣九重心平气和道：“谢艾，你可信我？” 谢艾虽然不解嗣九重的所作所为，可这段是早就把嗣九重视为好兄弟，他更确信嗣九重的能力。 见谢艾点下头后，嗣九重对着聚集起来的众人道：“秦王根本不是任凭秦太子胡作非为，他只是被秦太子囚禁了。你们还记得大半年前秦王突然犯病昏迷吗，那也是太子所为。太子不但抓捕忠臣良将，还妄想弑父犯上。要想秦国不亡，只有救出皇上。要想太子受罚，只有攻下皇宫。” 嗣九重的一番话，立刻让聚集的民兵们炸开了锅。 “走吧，趁王师与山南作战，我们把秦王救出来。” 皇城外，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皇城内，风云涌动，暗藏波涛。 民兵们在嗣九重、谢艾等人的指挥下，直冲皇宫。 虽然民兵们斗志激昂，一心想着救出皇帝，可毕竟没有实战经验，与禁卫军们相比，实力悬殊众多，一时间竟在皇宫门口僵峙起来。 谁也不知道，此时此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贵为秦国丞相的齐大人，在天牢里缓缓睁开了眼。 有黑衣人匆匆闪入，给他传话道：“丞相，果真如你所料。大皇子回来了，而且正在攻打皇宫。可是……如今久攻不下，我们要出手帮忙嘛？” “唉，不必！”齐丞相抬手后，站起身抖了抖衣袍上的稻草，眼中精光闪现：“我大秦的江山，不能落入废物手中。若大皇子此局输了，那也说明他无法胜任皇位。” 7: 皇宫五门口，战争愈演愈烈。造反的百姓与禁卫军不同，他们本就抱着必死的决心，如此一来凶狠程度竟也可以与之相抗。 战火中，冉闵一马当先，吼叫着抱起一根木柱就往人群中砸去，以一敌百之势愣是让禁卫军们后退好几步。 “谢艾，九重，我先一步破皇宫了！你们可别输给我哈哈。” 冉闵爽朗的笑意才传出，就有三根铁链同时从宫墙内击出，直击冉闵而去。冉闵虽然勇猛，却并无五行之术。眼看这铁链就要砸中他，嗣九重顾不得多想，一把将他推开，持剑去挡。 须臾间，仿佛有龙吟传出。 “九重？！”冉闵咽了口唾沫，紧张的看向嗣九重，“你还好吧。” 嗣九重抬手抹去嘴角血渍，还好赤龙替他挡去这攻击。 来不及回答冉闵，嗣九重已经冲向乾鑫三人。嗣九重虽厉害，可同时纠缠三人还是有些吃力。眼看有冰雪朝着嗣九重身后蔓延而去，一直在后面看着的由心也不再干愣着，朝着空气间水灵浮现的方向甩出袖间的匕首忘川。 419.第419章 吾主归来 (3) 一声娇嗔，一直不见踪迹的坎淼终于现身而出，她恨恨的看了眼由心。适才由心那一招将她手臂划伤大半。 由心挑衅的看了眼坎淼，笑道：“偷袭暗算算什么本事，你的对手是我！” 说罢，由心唤了声小白后冲上去。 伴随着忘川上垂挂的铃铛声，由心已经在半空中与坎淼纠缠在一起。 皇宫之下，禁卫军和民兵都顾不得再厮打，吃惊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只见天际间交战的五人一兽速度之快，已然超过了寻常人的速度。如今他们只能看到六道光芒在空中忽闪忽现。 唯独有灵力的谢艾看的真切。 是龙…… 嗣九重的长剑每一次挥出，都带着龙吟以及隐隐的红色赤龙。 眼看着那三人要战败，犹如狮子一般的独角黑色巨兽一路上咆哮而来。 “大师兄！”坎淼三人大喜过望。 谢至冷着脸甩出数十张符咒，那些符咒就好像有了生命一般旋转在他周围，然后听着他的命令朝着嗣九重和由心袭去。 “快随我走，宋国出事了。” 嗣九重连忙朝由心而去，护住由心到身后，抬剑就将那些符咒劈去。待他们将那些符咒全部处理后，才发现早已经没了谢至他们的身影。 由心松了口气，她的右臂不逢时宜的传来痛楚。 她还清晰的记得……谢至和玲珑废掉她右手时的场景。 还没等嗣九重和由心落地站稳脚跟，就听到有一个民兵边跑过来边大喊：“不好了，不好了，王师大败山南军队，如今往皇宫这而来，看来是把我们当成了与山南里应外合的叛军，怎么办。” 由心心中一惊，她和嗣九重要想逃倒是容易，可如今这些民兵如何是好。 谢艾面色凝重的走到嗣九重面前，恳切道：“九重，你带着由心逃吧。能逃的人都逃吧……我来承担这些罪责。” “九重……” 不等由心将担忧说出口，嗣九重已经抬手拍了拍她肩膀，转身而去。 看着嗣九重转身的瞬间，由心有些恍了神。 伴随着嗣九重的脚步，不管是禁卫军也好，民兵也好，都敬畏的退避三舍，自动给他让出一条路来。 这个气势……这个姿态…… 由心抬手按在自己发疼的右臂处，这才发现自己手指冰冷的可怕。 “真是……”由心低头失笑。 为什么她总是要陷入这样的纠葛之中。 但凡与她有所牵连的男子，就一定要心怀天下，江山在手吗。 只见嗣九重走出的每一步，都有蓝紫色的灵力溢出来，就连天际都变了色。风云涌动，黑云遮日。一声巨大的雷鸣之下，嗣九重轻唤：“麒麟。” 雷电之中，蓝色的麒麟从空中而落，踏步而来。 不同于赤龙，这是只属于嗣九重自己的灵兽。 这是嗣九重被废除灵力后，第一次召唤出麒麟。 重生而来的麒麟。 “吾主不死，我亦永生。” 麒麟奔腾着扑向嗣九重的同时，嗣九重已经淡然的将剑插入身后的剑鞘，奔跑着跃上麒麟后背。 犹如狂风刮过。 麒麟驮着嗣九重直冲苍穹。 420.第420章 留在秦国吧 “这……这是！”谢艾张大了嘴，在场的其余人也都是一副惊愕的模样，“传说中的神兽麒麟？！” 民兵中残存的老者泪流满面着大喊：“是大皇子！是大皇子！大皇子没有死啊。” 皇宫外，原本战胜了山南军队气势如虹的王师这时候也都傻住了。他们之中许多将士，其实都在心中惋惜大皇子被害一事。当初叫嚣着嗣九重是妖怪异物的人，如今在太子的统治下，纷纷感念起嗣九重的好来。 “韩璞！” 麒麟背上，嗣九重一眼就认出王师的主将，当初战场上，他对这韩璞还有救命之恩。也正是因为当初那一战后，嗣九重不求恩赏独自就离开了，所以韩璞领了他的功劳被封为王师首领。 “韩璞，王师和禁卫军只能接受皇帝的调遣，如今你们是受的哪个皇帝调遣？！” 嗣九重字字铿锵有力，竟吓得韩璞差点跌下马来。韩璞知道，他要是真要与嗣九重相斗，哪怕坐拥十万兵马，也轻易被嗣九重取走首级。 “是……是，是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没有虎符，他竟可调动你们？你可知你现在是伙同禁卫军借着山南起义一事造反！” 韩璞硬着头皮辩解道：“嗣九重，不，大、大皇子，你莫要把罪责推卸到我身上，如今分明是你带着民兵造反，我们是来救驾的！” 嗣九重冷笑一声，取出虎符示意众人道：“虎符在此！我，秦王之子张重华，特意奉旨救驾！太子谋反，囚禁秦王，而今——你们都是叛贼！”话到此处，嗣九重捏着虎符的手不由自主施力，骨结分明。 真是没有想到，到头来他还是要借用皇子的身份。 前一秒还沉浸在护驾有功，即将加官进爵的士兵们听到嗣九重这么一番话，全变了脸色。 见目的已经达成，嗣九重又道：“念你们被太子蒙骗，如今虽我以及民兵们一起冲入皇宫，生擒太子，救出皇上，以功抵过。把禁卫军们——统统斩杀！以儆效尤。” 韩璞也算个聪明人，他知道如今骑虎难下，无论如何都是嗣九重的理。天下放到嗣九重手中，也的确好过太子。以公以私，他都必须站在嗣九重那边。 韩璞大手一挥，下领导：“传我军令，冲入皇宫，救出皇上！” 一时间，峰回路转，局面全变。 民兵们慷慨激扬，士气大涨，跟着王师们一齐拥入皇宫之中。 由心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任凭周围打得血流成河，她只是静静看着骑在麒麟之上的嗣九重意气风发之态。 “由心，你怎么了。”小白扑杀掉一个想偷袭由心的禁卫军，喘息着询问。 由心眼中神色复杂，半响，才吐出一句，没事。 从今往后，嗣九重也会像当时的司马曜一样，登上权利的顶峰了吧。 从今往后，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走吧，小白。” “去哪里？”看着由心转身要走，小白有些疑惑。 421.第421章 生而为棋子，我很抱歉 (1) 8： 由心没有回答小白，也不去关注战事，自顾自就往皇宫外的方向而去。 嗣九重是心怀天下之人，这一战后，他安抚了民心，也救了秦王，不出意外一定可以继承皇位。 而她？ 她自然不愿再逗留任何一个皇宫之中。 “由心！你要去哪里！” 眼看着那与战火格格不入的娇艳少女即将踏出皇宫大门，就听嗣九重的声音从由心身后传出。 “由心，你要去哪里。”嗣九重从麒麟背上一跃而下，急切的往由心那走去，他甚至顾不得擦一把脸上沾着的血渍。 其实这场战乱中，他一直不敢将视线随意的离开由心身上，虽然知道寻常人根本奈何不得她，可就是怕她会遭遇不测。后来嗣九重说服王师反攻禁卫军，不过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待他再低头寻觅，怎么都没了由心踪迹。 那一刻嗣九重明白过来，即使王座在手，他都不会开心的。 他想要滔天的权势，来证明自己并非是异类。 他想要无尽的财富，来给予由心最好的生活。 可是如果这一切背离了本意，那么就丧失了一切意义。 由心有些诧异嗣九重会在这时候察觉自己的举措，更惊讶他会放下战事追出来。 她有些犹豫的转过身，看到因为厮杀而略有狼狈模样的嗣九重。 “我……”由心喃喃：“我去哪里都可以。” 嗣九重有些急了，连带着语速也加快：“既然哪里都可以，为什么不是留在秦国？！”这是嗣九重少有的失态模样。 由心一愣，却并没有回答。 倒是嗣九重，微皱着眉继续道：“晋国如今民不聊生，司马曜率领众臣子南下逃窜；宋国已有内乱消息传出，又有玲珑和谢至在。如今最好的栖身之所，不是秦国吗？待我平定了这场战乱，秦国就会变成原本的模样。由心……” 嗣九重心跳的很快，一口气说出比寻常多许多的话来。这些年哪怕他命悬一线的时候，他都没有这样惶恐过，他只怕由心一句不愿，他又能如何。 “由心……” 他想让由心留下来，可那句留下来，无论如何又说不出来。 嗣九重低下头，随意将沾满鲜血的左手在身上擦拭了几下，然后才朝着由心伸出手来。 他是希望她留下的。 小白蹲坐在地上，耳朵微颤，看看嗣九重，又看看由心，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微风里夹杂着血腥味，吹起由心的发梢。只见她莞尔一笑，抬起纤纤素指将发丝绕到耳后，几步上前后，握住嗣九重的手道：“好吧，你都帮我把利弊分析了，我也只能继续留在秦国。” 嗣九重深吸一口气，拽紧了由心的手往皇宫处返回。直到此刻，他都不敢把悬着的心给放下来。 眼前的这个人啊。他清楚的很，一旦松开了手，可能眨眼就会失去。 可是……他是想这样牵着她的手走一辈子的。 看到这一幕，小白也跟着松了口气，加快脚步跳到嗣九重的肩膀上，甩着尾巴道：“哎呀九重，由心就是这样娇气，你可得多哄着点她。” 422.第422章 生而为棋子，我很抱歉 (2) 楼台高耸，玉栏绕砌的皇宫内院，身穿四爪盘龙纹的男子面色晦暗，手持宝剑，气势汹汹的直奔麟德殿。 此时此刻，皇宫的禁卫军都涌在五门口，太监宫女也人人自危躲匿起来，这皇帝寝宫反倒显得有些寂寥。 秦太子几乎没有犹豫，一把就把寝宫大殿的门给推开，直冲而入。可当他踏入内殿的时候，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内殿处，身穿黑、红色交替色龙袍，模约四五十岁的男子站在窗前，逆光而立。他背脊直挺，不怒自威，运筹帷幄间轻易掌控天下大势。 “父、父王……”秦太子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怎么会这样，你不是应该……” 说到此处，秦太子的目光还忍不住瞥向床榻。 他的父王，不是应该被自己控制住，重病缠身命悬一线吗。 秦王双手负背，缓缓转身看向自己的儿子，讥讽道：“朕没有死，你很失望吗。” 秦太子强忍住内心的恐惧，大喊一声妄想壮胆，用那颤抖的双手拔出佩剑就冲着秦王砍去：“去死吧！死吧！”他面带狰狞，仿佛站在他面前的并不是自己生父一般。 秦王毕竟武将出身，这些年也不曾怠慢过武艺，轻而易举就躲闪开去，抬腿就踹在秦太子的腿侧，然后一把夺过佩剑，架在秦太子的脖颈间。 听到打斗声担心秦王会吃亏的嗣九重和由心匆忙闯入宫殿，可在看到眼前这一幕的时候，两人也显然一副意外的模样。秦王反倒制服了太子？ “呵，你本就资质普通，二十年来还好吃懒做，挥霍度日，就凭你还想杀朕？天锡，你不是一个能叱咤风云君临天下之人。” 对于这一场父子相争的场面，由心并没有太大兴趣。只是她不太明白，之前她和九重破结界救秦王的时候，他分明还是气息奄奄的模样，虽然有嗣九重以灵力给他续命，可怎么这会丝毫不像是生过重病的样子？ “由心，看来我们的所作所为，都在秦王的算计之内了。”嗣九重话语间毫无波澜，只是双眼直勾勾的看着秦王。 倒是秦太子张天锡的眼眸中，满是恨意。 果不其然，在下一刻，就有数名身穿白鹤花纹的侍卫闯入宫殿。几人齐刷刷下跪后，为首之人开口道：“皇上，被太子囚禁的大臣已经全部救出，齐大人也在内，并无损伤。还有一事……叛乱之中，皇后派人拿着她的信物求助其兄长。” 马皇后出生将门，她的兄长如今亦是秦国大将。之前怕秦国分崩离析，她一直不愿听从秦太子，求助其兄长。如今为难之际再派出人去，显然已经晚了。 侍卫头领一边说，一边已经有人将马皇后带了上来。 这是由心第一次见到秦太子的母妃。同时她也是嗣九重的母妃。 一看到眼前这幅场景，马皇后立刻明白看清了局势。她几乎扑着往秦王方向而去，但唯恐她对秦王做出不利的事情，立刻又被侍卫们驾住。 423.第423章 生而为棋子，我很抱歉 (3) “皇上……放了他吧，放了天锡吧。他是你我看着长大的孩子啊。”此刻，马皇后的珠钗散落，泪水肆虐，毫无母仪天下之态。 她曾经也是征战沙场赫赫有名的娘子军。而今，她已然变成完全不同的模样。 “放了他？”秦王冷哼一声：“皇后，你看如今外面乱成什么样子？总得要有一个人来承担吧。”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悉听尊便。”此时此刻，秦太子倒是意外的冷静，他那与嗣九重略有几分相似的脸颊上，浮现出一丝自嘲的笑意：“是吧，我的好父王。你处心积虑将嗣九重驱逐出去，立我这种‘废物’为太子，不就在等着今天？反正……我生来就是一颗棋子。” 这一刻，秦王眼中倒是闪过一丝诧异的神色，但很快他便恢复常态道：“既然你已经知道，想必早也已经有了觉悟。” “不要！”嗣九重反应过来想要冲上去，可侍卫们哪里让他得逞，早早就有防备将他挡住。秦王没有心慈手软，毫不犹豫的一剑斩下太子的头颅，一时间，鲜血如泉涌。 失去知觉与感受之前，太子回忆起了很多很多事情。 年幼的时候，他和嗣九重关系还是很好的。他亦会很乖巧的一口一句皇兄。哪怕整个皇宫的人都说他皇兄是个妖怪。 再后来，风言风语愈演愈烈，他的父王甚至要把他皇兄赶出皇宫。 他素来讨秦王喜爱。于是那一日，马皇后抱着他去往御书房，想做最后的哀求。可就是那一天，让他和马皇后意外听到了秦王还有齐丞相的谈话。 “天锡实在是愚钝，哪能与重华相比？这大秦的江山，早晚是要交到重华手中的。可是……月八重不肯收重华为徒，术士又给他占卜出这样的命格来，唉……” “皇上你无须担心，我们计划已然开始实施，只要静候便是。皇上你现在是在可惜天锡皇子吗。” “可惜？我并不觉得可惜。他注定是因重华而生，因重华而活。今后的二十年，朕会给他最好的锦衣玉食，给他最好的封地最大的权利。让他膨胀，让他迷失，让他成为众矢之至。只等——重华归来。” 为他生。为他死。 生而为棋子，不过等着自己皇兄凯旋。等嗣九重力挽狂澜的同时，承载去民心，也让众人接受五行异变的身份。 原来对他所有的宠爱，都是假的。 父王真正疼爱的，只有强者。 那时候他还那么小，可他清晰感受到自己母后因愤怒而颤抖的臂膀。 冥冥之中，果然是注定了的。 他不如嗣九重，亦斗不过自己的父王。 秦王假装病重，齐丞相辗转寻觅嗣九重回国。紧接着命运齿轮开始转动，他开始贪婪的争夺政权。 秦太子那颗头颅骨碌碌的滚到地上，至死，他脸上还带着恨意，张着双眼，不肯瞑目。 “皇儿——！”马太后挣脱开侍卫的手，扑向太子，将他的尸首死死抱在怀中，“是母后的错，是母后的错。是母后心慈手软……早该听你之言杀了你父王的。” 424.第424章 醉酒(1) 由心抬手捂住自己的嘴，让自己不发出惊吓声。 她不太看得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只见马皇后转而恨恨看向嗣九重道：“不，是你！是你的错。你这个妖孽……就是因为你啊……” 说到这，马皇后泣不成声嚎啕道：“天锡确实愚笨，可他曾经也是善良的好孩子。为什么那么残忍，将他高高捧起，又重重摔下。他何错之有？！你有月八重做你师父，可是从没有人教过他啊……如何善待百姓，如何运筹帷幄，如何……如何安稳的睡一觉。” 眼看着马皇后要朝嗣九重扑去，秦王立刻对侍卫们示意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把她拉下去，暂且把她囚禁在寝宫里。” “杀了我吧，既然如此，你便也杀了我吧！你一心为你的江山，是否当初娶我亦不过一场交易？” 由心和嗣九重两人就这样眼睁睁看着皇后被侍卫们拖下去，两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倒是秦王，毫不在意的将视线投向由心道：“你叫由心对吧。” “你……怎么知道我名字？”对待秦王，由心也没用敬语，反正真要论起辈分来，谁也是比不上她的。 嗣九重戒备的抬手将由心护在身后，直直盯着秦王问道：“秦王怎么知道由心的名字？” 秦王笑道：“九重，你又何必如此生分，如今大局已定，你今后就是秦国的君王。” 由心下意识抬手拽紧嗣九重背脊处的衣衫，躲在嗣九重的背后。不知为何，秦王的视线总让她觉得有些不舒服。 是秦王一路找人跟踪了自己和嗣九重吗？ 可是以嗣九重的能力，没理由察觉不到啊。 这个秦王……实在是可怕得很。 恰好此时，有侍卫来报，说王师首领韩璞和谢艾等人成功制服了所有乱党，已经在宫殿外等候差遣。秦王也不再将心思放在由心身上，甩手指向地上太子的头颅对侍卫道：“拿着他去殿外平息民愤吧。” 秦王说的轻描淡写，仿佛死去的太子是他不相干的人一般。 紧接着他又对嗣九重道：“我身体尚未恢复，这一团乱的朝政就暂且放到你手中。民兵也好，禁卫军叛党也好，该赏的赏，该罚的罚。” 嗣九重推脱不得，只有行礼领命，拉着由心就仓促往殿外走。 “由心。”才刚踏出麟德殿的大门，嗣九重就蹙着眉宇，慎重其事的对由心说：“我觉得秦王那有问题，你小心些。” “放心啦，我会的。倒是你不要一口一句秦王的，他毕竟是你父王。”说到这，由心也有些为难起来。 秦太子是秦王布下的一颗棋子，那么嗣九重呢？ 其实都是棋子罢了。 只不过操控棋子的人，在将与卒之间毫不犹豫丢弃了卒。 嗣九重一声叹息，看着宫墙外翻涌的风云，血腥味顺着风飘散而来。 “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这皇权之路。”他这样低语。 一切都好像是他一直所追寻的，可又不是他想要的。他宁可一直是秦王口中的“妖怪”，也不希望眼前不过是秦王二十年前部下的一个剧。 425.第425章 醉酒(2) 后史书记载，秦国太宁十二年秋。废太子操控朝政幽静秦王，残暴荒淫、骄奢昏庸。秦国百姓民不聊生之际，多年在外的大皇子亲自率民兵攻入皇宫，救出秦王。 同年，废太子被秦王亲手斩于殿中，暴尸于城门口。大皇子被恭迎回皇城，代秦王把持朝政。 荒废了数月的谢家酒楼再次开张。那足智多谋的谢家长子谢艾，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敲打着手中的算盘。至于冉闵，拿了一张板凳仰头而睡，发出酣响来。 那些涉及太子的贵族、大臣都被处斩，如今百废待兴，哪有人会来喝酒消遣。 忽的，有白色的小兽猛蹿入酒肆，只听小白激动的喊道：“谢艾！本少爷想死你——家酒楼的美食啦。” 谢艾抬手，略有吃力的接起凭空而来的雪貂。 “小白？你怎么来了。那由心……” “我当然也来了啊！”酒肆门口，由心依门而站，笑脸盈盈。 一见到由心，谢艾脸上立刻露出笑意，带着吃惊与欣喜道：“你怎么有空来看我，来来来，这边坐。” “坐就不必啦，我是帮九重来当说客的。当初那些民兵首领，可一个个都归顺朝廷封官拜将啦，怎么，你和冉闵为何不入宫，你不是一直想为官为民嘛。” 听到由心这番话，谢艾反之露出苦笑来：“那就不必了。当初……有眼不识金镶玉，不知九重少侠其实就是……打着他的名号胡作非为，已经很是惭愧。九重今后会是一个很好的君王，齐丞相他们也素有威名，哪里需要我……” 听到谢艾这样回答后，由心好像早在意料之中一般，转而挑眉对门外道：“你看，我就说吧，我哪里请得动谢艾。当年刘备三顾茅庐，你好歹也得有些诚意啊。” 酒肆门口的阳光突然被人挡住，依旧一身黑衣，英姿飒爽模样的嗣九重从面外走进了。 “大、大皇子……”谢艾杵在那许久，才反应过来要行礼，但又被由心连忙止住：“哎呀，你这样可是要吓死九重了。” 长椅上，冉闵一个翻身，结结实实的给摔了下来，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在看到眼前这一幕也结巴起来：“九重？”一时间，他连改口都忘了。 九重一步步走到谢艾面前，不吭不卑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也需要你们。” 原本还般推脱的谢艾，在听到九重这番话后，再也平静不下来，作揖激动道：“我、我……我愿为大皇子你献上微薄之力。” 九重又扭头看向冉闵，冉闵还没睡醒，只是挠头道：“我流浪到秦国，是谢艾救了我，我都听他的。” 见到这一幕的由心立刻捂嘴笑起来：“好啦好啦，你们就不要上演兄弟情深的戏码了，在皇宫里，九重这不给我吃，那不给我吃，我和小白都快饿死了，你们快去准备吃的呗。” 听由心这么说，谢艾立刻吩咐酒肆的厨子前去准备。 几杯酒下来，四人又好似回到了对战前的岁月。 426.第426章 醉酒(3) 10: 几杯酒下来，四人又好似回到了对战前的岁月。 “谢艾，我想让你上任户部尚书。” “我？我只会纸上谈兵……怎么能一入仕就……”谢艾没想到九重会如此信任自己。 九重倒也不拐弯抹角，直言：“你无须谦虚，之前是一直埋没了你的才能。我查过卷宗，你入仕过，可是因为得罪权贵被贬多次，你干脆就辞官回来经营酒肆了。从今往后，再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好！”谢艾一杯酒致向嗣九重道：“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九重，从今往后，我为你生，亦为你死。” 这头谢艾和嗣九重聊得正投机，一旁的由心已经好几杯酒下肚。说起来，她都很久没有好好喝过酒了，上一次喝酒，还是浅尝就止的在建康城喝的那一杯青梅酒。 觥筹交错间，酒杯发出清脆的声响。九重心头一触，侧脸看向由心，她那一颦一笑，都让他觉得有些不真实起来。 兄弟情义，人间冷暖，这些是曾经的他不敢奢望的东西。 而这些……都是由心带给他的。 “嗯？九重你一直盯着我看干嘛？”由心托腮看着嗣九重，眼睛笑得就像月牙一般，“你该不会……喜欢我吧。” 由心的一番话让原本还安静合集的谢艾一口喷了出来。倒是嗣九重，还表面维持着淡定：“由心，你喝醉了。” 只见由心略有木讷的用贝齿咬住筷子，脸颊泛红，朦胧的双眼似有流波旖旎。她努力晃了晃自己的脑袋，视线却越发迷糊起来。 “奇怪，九重，你怎么……变成两个，不，三个了……” 被黑色的鬼煞之气包围的曹冲略有无奈的出现，语气带着一丝勉强，对嗣九重解释道：“由心完美的继承了我们娘亲的劣性，还有……她不能多喝酒。她易醉。” 酒精不但影响着由心的身体，甚至让曹冲也陷入困境。 在曹冲说这些话的功夫，由心已经笑呵呵的伸出手，在嗣九重脸上蹂躏起来，看得一旁的小白等人那叫一个惊心动魄。 嗣九重无声的叹了口气，抓住由心的手后，起身就将她拦腰抱起，然后再对谢艾说：“那就暂且这样吧，皇宫那我不能离开太久，由心放在这我又不放心……我就带她先回去了。” 说罢，嗣九重已经抱着由心往外走去。 由心倒也没耍酒疯，双手环抱住嗣九重的脖颈，依靠在他肩头就眯眼小憩起来。嗣九重走的飞快，由心还能清晰感受到风吹过自己耳畔。 “我重不重。”她突然仰起头，用食指一边摸着嗣九重略微粗糙长出胡渣的下巴问道。 嗣九重觉得自己真的是要疯了，他带着无奈恨恨的看了眼由心，连带着声音都变得沙哑：“有点重。”听嗣九重这样回答，由心咯咯的笑起来：“胡说，曹冲和碧城背我的时候，都说过我太轻了，要多吃些才好。”说到此此处，由心有些迷茫的眨了眨眼，“碧城……碧城……” 427.第427章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那脱口而出的名字，让她迷惑。 “碧城是谁。” 嗣九重哪里知道碧城是谁，也不说话，只是抱着由心继续往皇宫放心走。 由心摇了摇脑袋，不再细想，转而不依不饶问：“我真的重嘛？哪里重了？为什么重呀。” 嗣九重一边走，一边低头去看怀中的由心，虽然明知道由心已经醉了，也并不见得真的能听进去他说的话，可他还是认真道：“你比天下与江山都重要，你说你重不重。” “唔……”由心醉眼朦胧的将手拂过九重的脸颊，他的剑眉，他高耸的鼻梁，还有他的薄唇。 奇怪。 这个人是谁。 不是曜。不是曹冲。亦不是碧城。 为什么就能让她这样安心呢。 她挣扎着挣脱开嗣九重的怀抱，落地站立的时候却还摇摇晃晃，嗣九重连忙上前将她搀扶住。 “你是谁，放开我。我……我要去找曜。” 由心简单的一句话，却轻易刺痛了嗣九重的心。 他将遮挡住由心脸的发丝抚到她耳后，喃喃：“他不在这。” “为什么，为什么啊。”听到嗣九重这样说，由心无端的哭起来，她一边啜泣，一边踉踉跄跄的后退，哭喊着：“为什么啊……曜，碧城，为什么你们都抛下我。说好一直一直陪着我的不是吗，为什么要抛下我。为什么要食言。” 眼看着由心就要撞到摊位，嗣九重连忙抓住由心的手，眼中满是真挚：“我不会。” “真的吗。” “真的。” 哭得梨花带雨的少女听到这番话，终于是安稳下来。她跌跌撞撞的上前，踮起脚，在男子唇上轻吻。 冰凉的唇，让嗣九重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不要骗我。” 未等他反应过来，由心已经眼前一黑，往地上倒去。 嗣九重吓得将由心再次拥入怀中，等确定由心只是睡着后，才松了口气。 “不骗你。” 此时的嗣九重一心思都在由心身上，根本没有察觉在不远处，隐秘在暗处的白发男子脸色苍白，笑的万分凄凉。 “碧城？！” 妖狐紧张的看向孙碧城，果然下一秒孙碧城蹲在地上，用手死死拽着自己的胸口，大口大口喘着气。 “碧城……是又犯病了吗？早说过你重伤未愈，不要逞强了！”妖狐口气中难掩责备。 “我没事……”碧城大口大口喘着气，抬头看着嗣九重抱着由心一点点消失。 他拽着胸口的手力道一点点加重，白哲的手背处，青筋分明。 适才由心醉酒后的话，他听得清晰。 “对不起……对不起……由心。我虽然失约了，但我并没有食言。我一直一直，都在啊。由心……对不起，我来迟了。” 虽已斗转星移，沧海化桑田。 可是他都记得的。她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他亦不曾忘记过只属于彼此间的承诺。 “碧城……我好怕，曹冲会离开我，娘亲会离开我，爹爹会离开我……早晚有一天，所有人都会离开我。” “由心，你不要怕，岁月长河里，我会陪着你的。” “一直陪在我身边？” “会的。” “十年，二十年，甚至百年？一生一世陪伴在我身边？” “对，只要你需要我一天，我就在你身边一天。” 最美好年华时候的承诺，在东吴江水河畔边无声的流逝去。可是那份喜欢你的心情，从来，从来，没有改变过啊。 428.第428章 你吻了我(1) 11: 夜深了。 秦皇宫的屋檐上垂挂起各个金色的灯笼，灯笼们随风摇曳，勉强闪烁出细小的微光。 一辆马车匆匆停在皇宫门口。一见来者，身穿白鹤官纹，早就等候着的侍卫立刻上前：“丞相大人你终于来了，快随我来，皇上等候你多时了。” 身穿便服的齐丞相步伐仓促，连忙往麟德殿方向而去。 尚未走入殿内，齐丞相就已经听到里面接连传出咳嗽声。不等太监通传，他就踏步往殿内而去。 床榻上，秦王因接二连三的咳嗽几乎喘不过起来。好不容易停了下来，他喉间一痒，咳出黑血来。 “皇上，宣太医吧。”才进殿，齐丞相立刻上前俯身到秦王身侧：“皇上，你都病成这样了，为什么不宣太医呢！” 秦王从心腹侍卫那接过手帕擦拭去嘴角的血渍，从床上坐起后摇头：“朕自己的身体朕最清楚，什么神医……罢了。九重这几天接管政务，处理的如何？” 谈到嗣九重，齐丞相紧皱的眉头，总算是略微松展了一些：“殿下的治国之道实在是比废太子强上百倍。山南被俘的叛军他毫不留情都斩杀了，禁卫军那的事情他也知道牵连甚广点到为止，没有深究。除此之外，他还从民兵那挑选出不少心腹，都是栋梁之才。秦国交到殿下手中，别说国泰民安，统一三国都不在话下！” 听齐丞相这么说，秦王欣慰的点点头：“总是没有白费这二十年的精心布局，月八重教出来的人，再加上九重的天赋与王气，我张家百年无忧了。” “这……”齐丞相有些为难，犹豫片刻才道：“不知当讲不当讲，今天殿下本来有重事要做，可是消失了整整一天。” 秦王没有打断齐丞相的话，只是静静等待他把话说完。 “探子来报，是和由心去招募谢艾他们了。只是由心喝醉了……这一整天，殿下都在照顾她。” “荒唐！”秦王气得大喝一声，一激动，又咳嗽起来。 “皇上……” “咳咳……不能，不能再拖了。当初术士对九重命格的预言，我还历历在目。一定要在朕离开人世间之前，解决掉她！绝对不能让这个女子，祸害了我们秦国。” 齐丞相行礼回应：“是，皇上你放心，一切交在老臣手里。” 皇宫的另一头，金龙殿。 嗣九重遣退了所有宫人，将由心安稳的放到床上。他小心翼翼替由心盖好被褥，正要转身走，却被由心用左手一把拽住。 “曜。” 她这样唤。 她眼角落下泪来。 嗣九重深吸一口气，抬手擦拭去由心脸色的泪。 好不容易安抚完耍酒疯的由心，他才面无表情的走到金龙殿门口，整个人略带疲惫的坐在地上。 白色的小兽跳跃着来到九重的肩膀上，摇着尾巴问候：“嗣九重，你这闷葫芦真的要一辈子这样下去？” “你指什么？” “别装傻了，本少爷说的是由心啊。你与司马曜相比，哪里不如他？只是你一直这样，由心怎么会知道你心意。我告诉你，追雌性嘛本少爷最拿手了。它进你退，它退你进！” 429.第429章 你吻了我(2) 见嗣九重不回答，小白有些懊恼的在他左右肩膀上跳来跳去：“本少爷可是为你好啊。你做得多，说的少，有什么用？她又不知道。只敢在她喝醉的时候说些暧昧的话，算什么男人。由心正好被病秧子伤的不轻，你趁虚而入是最好的时候啊。” 嗣九重站起身，不想再搭理小白，转而要往殿内去。 “喂，嗣九重。由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离开秦国哦。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别怪本少爷没提醒你。” ※ 一直到次日晌午，由心才从床榻间醒过来。半梦半醒间，在看到周围的景物后，她立刻惊恐的坐起身，环顾四周，这这这是哪里？ “姑娘你醒了。”一旁早就等候着的小宫娥立刻迎上去：“我们替姑娘你梳洗吧？” “这是哪？” “是大皇子暂住的金龙殿呀。” 如今秦国内乱刚平定，有许多事情要嗣九重去处理，可先前嗣九重在皇宫中并没有单独的寝宫。于是秦王就特意把批奏折处理事务的金龙殿挪出来，方便九重休憩和处理政务。 至于由心，先前的几天是住在宫娥们的住所的。虽然单独被整理出一个屋子，总归是宫女们的住处，九重对此也万分歉意过。可由心并未挂在心上，反正她和嗣九重非亲非故，没名没分，能住到秦皇宫来，已经是感激不尽了。 可谁能告诉她，现在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她一觉醒来，会在……九重的殿内？ “我……怎么会在这？”由心小心翼翼的问道。” 宫娥一笑：“姑娘你忘了，你与殿下一同出宫办事，回来后喝得酩酊大醉。可姑娘你的住所离这太远了，大皇子不放心你一人在那，可他又脱不开身，就让你睡在这了。”宫娥说的理所当然，在宫人们的八卦中，由心和嗣九重本就是头号谈论深究的对象。只怕今后由心成为王妃，她们都不会惊讶。 醉酒…… 由心抬手揉了揉发涨疼痛的太阳穴。对哦，她记起来了。她不小心又贪杯，喝多了。 虽然她爹爹酒量了得，可她完美的继承了她娘亲还有姨母那“三杯就倒”的体质。 她是记得自己和谢艾他们喝的很开心，那之后呢……之后完全不记得了啊。 “曹冲？曹冲……？”由心默默唤着曹冲，可是曹冲表示并不想搭理由心。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别多喝酒，可还是不听。 正好这时候，嗣九重已经带着小白走进内殿来，见由心醒了，便开口道：“怎么样，身子还妥当吗。” “妥当！别太妥当！”由心煞有其事的瞪眼回答。 这番场景，惹得几个宫女强憋着笑意。 由心也不顾自己还赤着脚，几步就跑到嗣九重身侧，似撒娇一般扯住他衣袖小声道：“那个……九重……我一喝醉就会干蠢事，昨天，我……没做什么吧？” 由心知道九重这个人，哪怕她做了不得体的事，他也肯定也不会放在心上。可谁知下一秒，嗣九重已经淡然的说道：“你做了。” 430.第430章 暗算(1) 由心惊讶的转过身，将背依靠在假山上。 废太子遗孤？那不就是秦王的孙儿？ “丞相……那孩子也才五岁，真的要……” “你这是在质疑我，还是质疑皇上？” “臣不敢……” 后面的谈话，由心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之前秦太子那件事，由心就觉得秦王是一个很可怕的存在，没想到如今他“斩草除根”，连自己年幼的孙儿都要处之而后快。 也不知怎的，由心正要站起身，整个腿都失去了力气一般往下倒去。 在弄出响动之前，由心已经被人一把搀扶住。这一下可吓傻了由心，她惊恐的抬头一看，才发现是嗣九重。 嗣九重对她做了个“嘘”的手势后，环着由心躲匿在假山之中。过了好一会，在确定齐丞相和侍卫都离开了，嗣九重才拉着由心再次走出来。 “走吧，晚宴差不多要开始了。” “九重……”看着嗣九重的背影，由心犹豫的唤了声，“那孩子才五岁，你要任凭你父王杀了他？” 小白爬上由心的肩头，一双贼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它怎么感觉由心身子在发颤？ “由心……”嗣九重的话语中略有无奈：“那孩子就好像是个潜在的威胁，谁也不知道他今后会怎么样。皇上的这些做法，我能理解。” “理解？”由心有些想发笑。 果然，人在登上至高权利的顶峰后，就会变得不一样吗。 嗣九重伸手想要去触碰由心，却被由心狠狠打开。她抬头，眼中带着复杂的神色盯着嗣九重看。九重也不气恼，再一次伸手一把抓住由心的手臂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道：“我也不想他出事，毕竟他是我弟弟唯一的血脉了。可是皇上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今天晚宴，我没有办法消失在皇宫之中。你懂吗，由心。” 在听到九重这番解释后，由心的脸色才稍许缓解。 是她太敏感，误会了九重…… 突然，由心眼前一亮：“等等，九重，我或许有办法！” 看着嗣九重狐疑的目光，由心拽起肩头的小白，问道：“小白，我记得我降服你的时候，你就幻化成女子的模样来吓唬我不是吗。狐不归会变化之术，你一定也可以吧？” 小白还尚未完全搞清楚状况，一听由心拿自己和臭狐狸比，立刻神气的抖抖肩：“那是当然！要变成谁都行。” “那你变成九重的模样，代他参加晚宴，我与他去救那孩子。” 听到这番话，本眉宇间略带愁容的嗣九重也松了口气：“这是个好主意，事不宜迟，由心我们趁现在赶紧出宫吧。” “？？？”小白一脸茫然的模样，眼睁睁看着由心将它一把扔到地上：“就这么说定了，小白，晚上的事就交给你应付了。” “喂——你们两个。”小白想要去追，哪里还来得及，嗣九重和由心两人早已经转身跑出好远。 夭寿哦！ 他为什么要怂恿嗣九重和由心在一起。他被这两人坑的还不够多吗！ 431.第431章 暗算(2) 13: 皇城之外，由心和嗣九重并肩而立。 “九重，离开此处的路有两条，一条官道，一条小径。按理说逃难的人一定会往小径走，可是以防万一，你我分头行动如何？” 嗣九重有些迟疑的看了眼由心，他实在不愿意与由心分头行动，万一她遇到了危险，都赶不及去救她。 看出了九重的犹豫，由心笑着拍了下他的箭头，摇了摇铃铛笑道：“你忘了莫失莫忘？如果我遇到危险，里面的蛊虫会提醒你的。不要再耽搁了，到时候来不及救人。” 听到由心这番话，嗣九重才为难的点头，最后还不忘嘱咐她：“你右手和灵力都没有完全恢复，一定要小心。” 由心颔首，先一步朝着官道方向追去。 不知为何，看着由心的背影，嗣九重心头无端的惶惶不安起来。直到由心全无踪迹，他才摇了摇头，往小径处而去。 与嗣九重不同，由心倒觉得官道上没有什么可担忧的地方。秦王治国严谨，惩罚苛刻。秦国这几十年来，除了前阵子爆发的那场起义，再没有什么大的动静。 正想着，前面无端传来喧闹声，紧接着，有百姓打扮的人往回跑来。 由心心中一惊，在慌乱中抓住一个人就问：“前面是发生什么事了？” “姑娘，快走，前面官兵在追捕叛贼，别惹上了事啊。” 一听叛贼二字，由心立刻想到了太子的遗孤。真是的……逃跑也不知道寻隐秘的路吗。 由心连忙逆行而去，希望自己能在那些侍卫动手前救下孩子。 远远，由心就看到一辆马车被十几名侍卫围在中央，那些侍卫已然杀红了眼，周围都是忠心护住而死去的丫鬟仆人。 由心拿出匕首就朝着已经爬上马车的一个侍卫处投去，紧接着一跃而起，落到马车上将那侍卫一脚踹下。 就在由心和侍卫们激战的时候，小径处的嗣九重已经找到了重伤的太子妃以及遗孤。他轻易就把蒙面人击退，甚至没有出剑。 奇怪……这些侍卫的实力没有那么弱啊。 忽的，嗣九重剑柄上的铃铛发出急促的一声响。 “由心？！” 由心在跟人打斗？ “母妃，母妃你怎么了！”泥泞处，孩童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事已至此，嗣九重也不能丢下两人，他走到平民装扮的太子妃身侧查探，她为护自己的孩子身中要害好几剑，看来是命不久矣了。 “九、九重……”王妃拼劲全力抬起沾满了血渍的手，拽紧嗣九重道：“求求你，救救耀灵。太子他真的不是……不是故意想害你的……他实在是被皇上逼急了……”说道这，王妃止不住的咳出血来。 “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他，一定会保全太子唯一的血脉。” 听到嗣九重这番话后，王妃才松了口气，渐渐松开紧拽嗣九重的手，然后再无气息。 “快跟我走。”嗣九重想带走孩子，哪料这个孩子死死抱着自己母妃的尸体不肯离开。 432.第432章 暗算(3) 眼看时间紧迫，那孩子又哭又闹，嗣九重一把拽起他，冷言道：“你母妃是为救你而死，你再不走，追兵赶来，你就活不了了！你要让你母妃白死吗？” 听到这番话，这孩子总算是抽噎着安静下来。他虽年幼，但终究是皇家人，心智比寻常孩子成熟许多。 “快随我走吧。”嗣九重抱起孩子，加快脚步往由心的方向赶去。 此时此刻的由心，根本没有想到孩子已经获救。 “不要怕，我是来救你们的。”由心一边说，一把将马车帘子掀开。 没等由心看清马车里的人，立刻有药粉朝着她撒去。由心心中一惊，连忙后退着离开马车。可这时候，原本包围马车的侍卫们转而纷纷朝她涌去。 “你们……” 由心虽然还没有弄清楚状况，但也大致猜出这些人是冲着她来的。她拿着匕首去拦住一次次攻击，可是身子却越发的无力起来。就连胸口镶嵌玉石的位置，也发出火辣辣的疼痛。 怎么回事，为什么曹冲会受到影响。 那药粉……谢至？！獬豸的灵力？ 由心咬着牙，硬是又用匕首砍伤了好几人。 “由心姑娘，不要挣扎了，也不要妄想你的胞弟会来救你。”马车的帘子被再次掀起，有人从马车中缓缓走出。 “你是……”由心摇摇头，努力让自己清醒，在看到齐丞相后，越发的迷惑起来，“齐丞相？！” 下一刻，由心立刻反应了过来：“你是故意让我和九重在假山后面听到你和皇上的计划？！你们要杀的不是什么太子遗孤，根本就是我！” “聪明。”齐丞相对由心投去赞美的神色，“不过……你的聪明才智也只能到此为止了。抓住她！” 由心努力想去阻拦那些侍卫对自己袭击，可根本就是力不从心。 城外的废弃茅草屋里，孙碧城猛的睁开一双绿眸。 他忍着痛楚，硬是摇摇晃晃站起来。 “碧城？！你要去哪里。”妖狐连忙拦在孙碧城面前：“你旧疾复发，根本不可以强行行走。” 孙碧城发出厚重的喘息声，语气中满是无所谓：“放心，我有玉石在身，只是觉得痛罢了，死不了。”他咬着牙，一步步往茅屋外走去。每走一步，都有鲜血流淌出来。可他身上伤口那么多，根本不知道究竟是哪里流淌出来的。 “碧城！” 没有理会妖狐的呼唤，孙碧城用牙撕咬下衣袖上的布料，强行在双腿上死死包扎。那双腿处，此时此刻根本就已血肉模糊。 他能感受到，感受到由心受了伤，由心的玉石传来的感应。 他必须要去救由心。 本该人来人往的官道上，此刻仅剩下由心和齐丞相一干人等。没有平民敢出现，亦没有人来帮由心。官府打着除反贼的名号，谁又敢出现呢。 “为什么，我和你们秦国素无瓜葛，为什么要杀我？” “呵呵，由心姑娘，不，应该唤你一声清河公主。公主你当真以为天下人都是傻子吗？大皇子费尽心思将你引入秦国，你说为什么要杀你？” 433.第433章 暗算(4) 由心喘着气，胸口当初箭伤的地方又一次传来痛楚。 大皇子？嗣九重？ 他想杀自己？ 由心突然有些想发笑。 罢了罢了。 谁要这玉石，就让谁拿去吧。 她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就连刀剑刺伤她的皮肤，她都感觉不到痛了。 恍惚中，只觉得有谁突然出现，铃铛声下，青釭剑毫不留情的将周围侍卫一一刺杀。不过须臾，十几个侍卫统统轰然倒地，看的这一幕的齐丞相忍不住倒退数步。他从来没见过殿下这番模样。 没让由心跌入地上，她已经进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由心。”嗣九重双眼通红，将由心死死揽在怀中，大口大口喘着气。 他好怕，他好怕自己来晚一步。 在看清来者后的一瞬间，由心只觉得委屈万分，在嗣九重怀里嚎啕大哭起来：“好痛，嗣九重，我好痛。我以为，我以为……你也是一样的。” 将甜言蜜语熬成砒霜毒药。 只为骗取玉石。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嗣九重嘴里，反复只能说出这个词来。 他本就不该让她孤身一个人。 “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说道此处，嗣九重抬头，冷冷的看向齐丞相。 “齐丞相，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我……” 就在齐丞相不知所措的时候，嗣九重怀中的由心呕出一口鲜血来。 嗣九重反应过来，一脚踹晕了齐丞相后，对着躲在树丛里的孩童道：“你自己来城内的谢家酒楼寻我。” 说罢，他抱着由心就急切的往城内走。 孩童尚未反应过来，愣愣的点点头后，才发现已经没了嗣九重的踪影。他茫然的抬头，竟在山林处看到一个白发男子与一只巨大的白狐。吓得他赶忙回过神，往城内奔去。 “碧城。”妖狐看了眼那孩子，转而询问孙碧城：“要去杀了他吗？” “我……”孙碧城才刚张开口，整个人就往地上倒去。 “碧城！” 由心获救，他终于可以松一口气，此时全身的痛楚终于像海啸一样席卷而来，让他连站立的力气都丧失。 仓促赶来，但最终还是晚了一步。 没能及时救你……对不起。 可是有人能替我救你……真好。 毫无预兆的，天空下起冰冷刺骨的大雨来。那些雨很快就将孙碧城身上的血冲刷掉。 妖狐抖了抖身子，兀然变大，然后将孙碧城护在自己的腹间，替他遮挡去雨水。 14： 酒楼里，谢艾和冉闵一脸震惊的看着嗣九重抱着浑身是血的由心闯入。 “谢艾，快给我安排一间房。” 谢艾不敢耽误，立刻引着嗣九重往楼上走：“由心这是怎么了，我要去寻大夫吗？” 嗣九重看了眼昏迷的由心，她胸口的衣料处有白色的光芒若隐若现。 “不……不必了。” 进入客房后，嗣九重小心翼翼将由心放在床榻之上。确定由心的气息稳定下来后，嗣九重才去理会谢艾。 “一会会有个孩童过来，那是废太子的遗孤，我只能信得过你们，替我好好照顾他。至于由心……也劳烦你们了。你们只管守住房门，不要让人闯进来就是。” 434.第434章 往事与二十年的密谋(1) 冉闵手上抓着半个没吃完的饼，连连点头，见嗣九重要走，又追出去问：“九重，你这是要去哪里？” “去皇宫。”嗣九重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恨意。 “皇宫？”冉闵挠了挠头：“不换身衣服再走？” 冉闵自然没等到九重的回复。至于谢艾，紧皱着眉头摇了摇头。他虽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可也隐约能猜到由心的伤与秦王有关。皇室错综复杂，只希望九重不会出什么事才好。 本该莺歌燕舞的秦皇宫，此刻倒显得意外平静。麟德殿内，宫人们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谁都知道，今天秦王突然取消了酒宴，唤来大皇子后，也不说话，就这样坐着。 红木椅上，幻化成嗣九重模样的小白坐如针毡。倒是秦王，一脸坦然的模样品着茶。 他在等。 等一个结果。 一杯又一杯茶入肚，终于听到了殿外有喧嚣声传来。 “大、大皇子？”门口通传的小黄门结巴的说不出话来。 怎么大皇子一身是血的出现？等等……那殿内的大皇子是谁？ 嗣九重一把推开小黄门，直接就闯入麟德殿。这时候小黄门才反应过来，连连喊道：“殿下，还没通传呢……皇上他……” “皇上……”跟着嗣九重进入殿内的小黄门带着哭腔，不知所措的看着秦王。 “无妨，你们都下去吧。” 看着宫人们鱼贯而出，坐在椅子上的小白终于跳起来，往嗣九重大腿那扑去。就在扑到嗣九重大腿的瞬间，又变成了雪貂的模样。 “九重……你终于来了。吓死我了。”小白哭喊着，死死抱住嗣九重大腿。 嗣九重没有理会腿上多出来的这个挂件，面无表情的看向秦王道：“皇上此举为何意？” 秦王随手将茶杯放到桌上：“看来齐丞相失策了，你杀了他？” “皇上此举为何意？” 听出嗣九重确实是动怒了，秦王才缓缓站起身，走到嗣九重面前，称赞道：“你不愧是朕的儿子。重华，朕的江山，只有你能坐拥。” 嗣九重没有回答，秦王也不再说话，两人只是彼此注视着对方。 还在发出哭喊声的小白突然发现气氛不对劲，蓦的停下声音，讪讪的回头去看两人，这才发现嗣九重和秦王虽然看起来只是彼此注视着对方，可气势上早已经对战数次。他心有余悸的松开嗣九重的腿，默默退到一旁。 终于，秦王最先败下阵来，率先开口道：“重华，你不知道，朕有多喜爱你。” 似是回忆起了往事，秦王笑了起来：“朕当年不过晋国一个将军，可看着民不聊生实在不忍，揭竿起义，于是有了秦国。朕比任何人都希望秦国强大，希望秦国的百姓过得好。后来……你出生了。带着异象与灵力！” 秦王激动的举起双手，似在对上天泣诉：“世人都说我秦王名不正言不顺，那又如何？！朕的孩子拥有王气！还有水灵！就连你师父月八重，都找到朕，说要收你为徒。” 435.第435章 往事与二十年的密谋(2) “师父？”嗣九重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表情。可是他明明记得，是他被追杀后，才有了月八重收自己为徒才是啊。 “月八重当时找到朕，给朕说了一番话。他说，此子天资不凡，必是能成大事之人。不妨让他做我之徒。朕自然是高兴的很！天下谁人不知月八重的名号。可是……”说到这，秦王收敛起了笑意，恨恨道：“他开出了一个条件。‘此子成为我徒之后，改名弃姓，远离世间，再不能为世俗牵绊’” 对于这番话，嗣九重并没有意外。本来他与师父相处的时候，师父就时常告诫他，不可对天下有非分之想。 “实在是太荒谬也太可笑了！凭什么我儿拥有王气，却不能坐拥天下？！这世上再没比月八重更适合的人来培育出一个君王。若是以你的天赋和月八重的栽培……假以时日定会一统天下。可如何才能让他收你为徒。” “月八重已经有了戒心，若我说答应了他的要求，他一定会起疑。还好上天都在帮我啊……随着你年岁渐长，灵力异变。于是朕就借此事假意让你母妃派人去杀了你。果然，她为了救你，去寻齐丞相帮忙。” 嗣九重的身子微微一颤。 原来……当初要杀自己的，并非是马皇后。 “所以这些年，你和齐丞相不过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不错。整个秦国都驱逐你要杀你，月八重为了救你自然收你为徒，成为你的庇护。” 嗣九重深吸一口气，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太可笑了。 自己漂泊无依，孤苦丁零，甚至被整个秦国唾弃的原因，竟然是因为自己生父的一场策划。 他强忍着自己情绪问道：“那由心呢？！你为什么要设下圈套杀她。” 提起由心，秦王脸上的阴霾又是多了几分，他甩袖道：“当时你在月八重门下学艺，朕还是不放心你，于是派了齐丞相一边与你保持联络，一边寻了一个术士再次占卜你的命格。” 至今，秦王还记当年与术士的对话。 “所有星辰都有注定的轨道。以这孩子的命格，今后必能君临天下，就连一统天下都不是难事。可偏偏我窥破天机，也看不到他称帝那一日。皇上，历史中他注定成为一个普通人。这恐怕就月八重的顾虑啊。” “这……术士大人，这是为何？！孤王愚钝，还望术士大人您不要隐瞒。” “他将会带给秦国繁荣昌盛，亦会带去无尽祸害。是福是祸，全在他一念之间了。终有一日，他会因一个女人抛下王座，因一个女人断送了秦国的未来。没有明君的国，自然将有灭顶之灾。” 这些年，他一直让齐丞相监视着嗣九重的一举一动。 待人薄情冷漠的嗣九重。在战场上杀伐决断的嗣九重。一切的一切，都朝着他满意与期待的方向走着。 本松了一口气的他，直到耳边不断出现由心这个名字。 “皇上……殿下他可能……动了情。” 436.第436章 皇位我不要了(1) 15： “朕苦心栽培你二十年啊！大秦的江山，你的未来，怎么能毁在一个女人身上？！” 嗣九重没有言语，只是冷冷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这个他曾经仰望着、敬仰着的男人。 那时候，年幼的他单枪匹马平定了晋国与秦国的战乱。他站在皇殿之下，就这样仰头看着自己高高在上的父王，盼望他能给予自己那么丁点的夸赞。 结果呢？ 这个男人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斥责道：“大秦绝对容不下一个妖怪！从今往后，谁都不可以让他踏入秦国一步！重华殿下？我们秦国没有什么重华殿下。朕只有一个儿子，那就是太子！” 他低下头，弯下腰，几乎带着卑微行礼一步步后退出殿外。 谁能体会那种心情啊。 那时候的他也不过是十余岁罢了！ 待他走出皇殿，意外瞥见了马皇后拉着自己弟弟的手经过。不过是停下了脚步多看了一眼，却被太监用嫌弃的语气催促道：“嗣九重，别看了，快走吧。” 他想唤一声母妃。 他也想让人牵着手小心翼翼看护。 哪怕没有尊贵的身份。 他只想要一个正常的家啊。 那一天，他父王高坐王位之上，对他不屑一顾。 那一天，他母妃雍容华贵牵着弟弟的手走过，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 事到如今，这位秦国的君王竟然说“朕苦心栽培你二十年”！ “不要动由心。”他不吭不卑看着秦王，眼中再没孩时的奢望与殷切。那双眸子冷漠而淡泊，不带一丝情感。而这些，正是秦王所期盼的。 “我只说一次，你对其他人做什么都随你，你是秦国的皇上，哪怕你把自己亲生儿子作为棋子，我都无话可说。可是你不要动由心。你若伤她分毫，我保证，我必亲手覆了你秦国！” 话落，嗣九重唤了声躲在一侧的小白，不带眷恋的转身要走。 “嗣九重！”秦王连忙呵斥住九重，大口大口喘着气，气得怒不可遏，“你现在是在威胁朕吗？！你不想要这秦国的江山了吗？！” “你若是要给我，我自然是鞠躬尽瘁。可如果要以牺牲由心为代价，那么我告诉你，是啊，我不要了。” 嗣九重肩头的小白感动的几乎鼓起掌来，在嗣九重一步步离开的时候，小白还不忘坐在九重肩头，朝着秦王吐舌做了一个鬼脸。 秦王一人独自站在空荡荡的殿内，脸上满是落寞。 呵呵，可笑。 最终还是没能摆脱那个命格吗。 殿外，有侍卫匆忙赶来：“皇上，找到齐丞相了。虽重伤在身，但未在要害，保全了一条性命。” 秦王点了点头，正要说什么，整个人却俯下身连连咳嗽起来。 “皇上？！” 秦王呕出一口血来。 “皇上，帮你唤御医吧！” “不必了。”秦王深喘着气，用衣袖擦去嘴角的血渍，“去，传朕置疑，封大皇子为皇储太子。立刻去办。” 他清楚自己的身体，他亦明白自己命不久矣。 可是在此之前……一定要铲除掉那个女人！ 437.第437章 皇位我不要了(2) ※ 夜色无边，客栈中娇小的人儿昏昏沉沉陷入半梦半醒之间。 自从玉石出现裂缝后，每次遇到由心受了重伤的状况，要维持两人的灵魂共存，它都显得吃力万分。 朦胧的雾气之中，由心无奈一笑。 又做梦了啊…… 这是在……富春江畔？ 此时的梦境，由心却是像个局外人一般，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场景。 只见江河畔边，一男一女似在告别。只是雾气让一切变得不真切，由心怎么都看不清两人的脸。 “碧城，一定要去吗？一定要去东吴……争夺王位吗？” “不忘不是已经预言过了吗，魏国早晚会亡，孙权对我们的追杀也不会停止。既然如此，倒不如把这王位夺了来。这江山本就是我父亲的江山，现在我又从不忘手中得到了半块玉石，待我取回东吴江山，护你一世无忧。” 眼看着那少年转过身去一步步走远，那一直望着他的少女却突然再次喊住了他：“碧城！” 少女带着哭腔几步跑上前：“我害怕。” 少年转过身，温柔的用单手擦拭去对方脸颊上的泪：“不要哭了，你我长生不老的秘密，总要想办法守住不是吗。待我取回王位归来之日，就是娶你之时。” “等我，等我回来。” 梦境中，看着这一幕的由心拼命摇头。 不要走……不要走。 她想开口发出叫喊，可是怎么都喊不出来。整颗心都陷入在无缘由的惊恐和不安之中。 “由心，你等我回来。” 那一刻，由心终于看清了少年的模样。 他手持红缨枪，黑发被随意的竖起，俊朗不凡的容颜下映衬着一双绿眸，明亮且清澈。他缓缓转过身，朝着河畔越走越远，再没有回头。 “等我回来娶你。”那少年最后一句话这样说。 不知道为什么，由心她心里是清楚的，那样清楚明白的知道，这个叫孙碧城的少年，再也不会回来了。一直到最后，甚至成了姨母不忘的心病。 而她呢？ 她和孙碧城认识吗？ 为什么她要哭，为什么她那么难受。为什么……这百年里她记不起关于这少年的丁点记忆。 而此时的客栈一楼，谢艾和冉闵大眼瞪着小眼，不时还看看一侧乖巧坐着的小男孩。这孩子不哭也不闹，只是一直用手紧紧攥着衣袖，不知命运会将他推向何方。 倒是冉闵最先开了口：“也不知道由心怎么样了，这样任凭她在房里不要紧嘛？九重也够胡来的，说有个孩子过来，没想到……才这样小的年纪。” 谢艾叹了口气，起身对那孩子道：“你叫耀灵对吧，不如我先带你去睡吧？今夜九重可能赶不回来了。” 孩童拼命摇头，对他而言，如今可以信任的只有嗣九重。 就在此时，门正好被人给推开。一看到是嗣九重，耀灵赶忙小跑着往他那扑去，一把抱住他的腿。 嗣九重脸色难掩疲惫之色，他弯腰摸了摸耀灵的脑袋，转而问谢艾：“由心如何了？” 438.第438章 残缺的记忆(1) “一直在房内睡着呢，你不让我们寻人医治，我们也不敢……” 嗣九重没有再多言，也顾不上休息，直接就往由心的房内而去。 16： “由心，由心你怎么了。” 梦境中，由心好似听到了谁在唤自己。 床榻上，她的手攥紧又松开，隐约中只觉得有人将她抱起，对方的胸膛很温暖。 灵力顺着苍碧珠一点点传达到她体内，让她安下了心。这一下，她终于睡得安稳。 由心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大半。早前那梦境中的场景早已全然消散，再也记不起来，而自己竟然是依靠睡在嗣九重的怀中。 “九重……”她小声唤着。 才一声唤，九重就缓缓睁眼来，看到由心没了大碍，安抚道：“昨夜你做噩梦了，而且灵力似乎在乱窜。不过现在看来，伤口似乎已经恢复了。” “你又给我渡灵力了。”由心勉强坐起身，看着嗣九重略带憔悴的脸。 “由心！”尚未等嗣九重开口，小白已经毫不客气的打断两人谈话，跳上床榻，激动道：“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们了。昨天的事本少爷都知道了！我跟你说，你遇刺跟九重可没关系，他为了替你出头，刚都跑去皇宫找秦王算账了。” 提到此事，由心只觉得自己右手臂无端又传来疼痛感。 是她的问题。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其实根本没完完全全去信任九重吧。 “你再休息一下，我得换了衣服去一趟皇宫。” 由心没有回应，只是看着嗣九重起身往屋外走。 等嗣九重离开后，她才开口问小白：“九重好像很勉强的样子呢，他身体没事吧。” “唔……”小白趴在由心膝头，摇尾巴回答：“昨天为了救太子遗孤折腾一天，后来为了给你渡灵力又是一宿没睡，肯定是在硬撑着呀。” 由心一边听着小白絮絮叨叨，一边起床更衣梳洗。 “你都不知道昨天九重为了你和秦王闹得多凶，这不皇宫都不回了。今儿一大早那皇帝把九重的朝服送来了，算是正式让他处理政务了吧。九重第一天就没去旁听早朝，估计秦王气得不轻。” 从小白的口中，由心知道了大致的情况。倒也不算意外，毕竟秦王是连自己亲生儿子都可以做棋子的人。不过居然有术士说嗣九重会因为一个女人而害的秦国国运衰退？这可真是笑话。 她怎么看嗣九重，都不像是这么不理智的人啊。 由心将一支珠钗随意插入云鬓，转而朝着屋外走去，恰好看到换了一身正装的嗣九重也走出来。 只见嗣九重长发束冠，冠上佩以素色玉石做的发钗清冷却符合嗣九重的个性。那玄色的外衣衣袖上龙纹祥云清晰可见，虽没有多余的坠饰，却隐藏不住尊贵的气势。这样的人毋需珍宝陪衬，他本身就是一抹夺眼光华，让人无法忽略他的存在。 “果然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由心上前一步，不由自主抬手替嗣九重敛了敛衣襟，笑着夸赞：“本来还担心你没有好好休息，我怎么忘了你可算嗣九重呀。” 439.第439章 残缺的记忆(2) 嗣九重嘴唇微动，正想说什么，就听由心又道：“不过你也不要硬撑，秦王那么喜欢你，你一天不去处理政务，他不会惩罚你的。别人觉得你坚不可摧，可你自己要照顾好自己呀。” 由心的一席话，让嗣九重忍不住想抬手去触碰由心脸颊。 别人都觉得他是嗣九重，是月八重的徒弟，自然也无所畏惧，不会受伤。自然该顶天立地，不惧退路。可是……其实他很多时候都想好好休憩一下啊。 絮絮叨叨说完这些的由心一直没等到嗣九重回复，有些不解的抬头望去，只见他深邃的眸子黑得无边无际，只看一眼便能叫人陷入其中无法自拔。可是他在想些什么，她看不穿。 “怎、怎么了。”由心有些不自然的后退一步。 “由心，我觉得有一事还是要告诉你。昨夜你在昏迷其中，那玉石发出不太对劲的光芒。你面色十分难看，唤着一个叫碧城的人。只是那时候……你体内涌出了鬼煞戾气硬是压制住了玉石光芒。如今曹冲重伤在你体内修养，可这鬼煞之气仿佛不是出自他本意，而是自然而然出现的，似和玉石成相斗模样。” 听嗣九重这么一说，由心自己都有些弄不明白了。玉石是她娘亲留给她的，她其实并不知道其中的秘密。至于她那玉石和曹冲的鬼煞之气会相冲也是头一遭听闻。 碧城？ 她皱眉。 碧城？是谁？ “待曹冲醒来，我问问他吧。” 嗣九重点头：“那我走了。” 由心站在扶手边，目送着嗣九重一步步走远。 碧城？她喃喃。突然，脑海中似有什么画面和眼前嗣九重的背影重合起来。 富春江边，越走越远的少年。 “碧城……碧城。” 由心连连后退几步，用后背抵住墙。 “由心，你怎么了？”小白察觉出异样，有些不解的问道。 是谁。 你到底是谁啊。 既然已经被我忘了，为什么现在又反复出现。 由心用手扶住墙，弯下腰来喘息。这个时候，玉石再一次亮起来，似要让她记起什么。因为过于难受，她额头上都渗出点点汗水来。曹冲此时虽然还尚无意识，但出于本能已经施展出鬼煞之气去护住由心。 一黑一白两道光芒反复纠缠争斗。终于，白色的光芒选择了退让，一点点消失。 小白急的上蹿下跳，看到由心没事后，终是松了口气：“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没事。”由心摆手，撑着墙一点点站起来，“我也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当初师父就说了，一体二魂有诸多弊端，到时候我问问曹冲吧。” 17： 待嗣九重来到皇宫的时候，已接近晌午时分。意外的是，明明已经过了时辰，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居然还恭恭敬敬站在那，似是在等着谁。 一见到嗣九重走入殿内，无不恭恭敬敬的弯腰行礼，齐声唤：“殿下千岁千千岁。” 大殿中央，嗣九重背梁直挺，不卑不亢，每走一步，都带着王者般的气势。 440.第440章 被困(1) 待走到百官最前端，那高坐在王座之上的秦王面前后，他才微微弯腰施礼：“皇上。” 对于嗣九重的姗姗来迟，秦王也不气，反之笑着站起身亲自走到下侧，扶起嗣九重，“重华，你不在的时候，朕已经宣过旨了，从今往后，你便是大秦新的太子。百官们对你这几天的执政很是满意。” 秦王握着嗣九重的手，欣慰的拍了拍他手背，好一出父慈子孝的场景，仿佛昨天他们之间都没有过那般威胁与争执的场面。 嗣九重默默退到一侧，余光中可以隐约看到几个面熟的大臣，其中就有谢艾，倒是并没见到冉闵。 本该早早结束的早朝，在嗣九重的到来后反之无端延长。 只见秦王低着头，当着众臣子的面翻阅起奏折来。有几个老臣轻抬已经站的发麻的腿，又不敢多言。嗣九重虽然觉得奇怪，可是也不好多发问，只有站在一侧静待秦王下旨。 与此同时，远在闹市的谢家酒楼，因为谢艾未归来，如今倒是大门紧闭。 些许恢复了点体力的由心单手拖着塞，另一手拿着茶杯小口抿水。时不时，她还抬头看一眼对面坐着的耀灵。两人坐在大厅处，就差大眼瞪小眼了。 “你就是九重救回来的孩子？”终于，由心受不了对方灼热的视线，先开口说了话。 耀灵拼命点点头，一副乖巧的模样唤道：“嫂嫂好。” “噗——”由心一口茶水立刻就喷了出来，紧接着连连咳嗽起来。倒是小白，已经没心没肺笑的打滚。 “你、你叫我什么？” 耀灵眨眨眼，仰起胖鼓鼓的小脸：“嫂嫂啊。你和我叔伯不是……”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由心连忙摇手，“我就是顺便陪他回秦国看看的。” 看着耀灵那满是怀疑的神情，由心哀叹着用手掌拍了下自己的脑门，转移话题小心翼翼问道：“你叫耀灵是吧。你……不恨九重吗？” 虽然如今的耀灵才五岁，不过多少应该知道自己父王和母妃死去的事情吧。 提到此事，耀灵眸子中的光芒显然是一黯，他吸了吸鼻尖道：“我知道，母妃和我说过……父王做了太多坏事。如今要杀我的是皇上，若不是九重叔伯救我，我恐怕早就……” 由心伸手揉了揉耀灵的脑袋。 不过一个孩子，如今却要承受家破人亡之苦。 她正想开口安慰，耳畔却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这是……？ 她怎么隐约听到兵马的声音。 由心有些诧异的转头往紧闭的大门口望去。闹市之中，有兵马？ 突然，有什么东西齐刷刷从窗外射了进来。不等小白开口提示，由心已经连忙起身将耀灵一把抱起后倒地连连翻了几个滚。 就在由心躲闪过的瞬间，箭翎破窗而入，乱箭纷纷射在他们先前所在的位置。 耀灵惊魂未定的拽住由心衣襟，全身都瑟瑟发起抖来。 “不要怕。”由心用左手将耀灵抱起，温柔的安抚着他。让由心意外的是，耀灵纵然害怕，也没有哭出来。 （这几天都没看打赏区。才发现好多妹子给了打赏-w-谢谢定墨轩、云娆、今夏、书友1496108112、书友1854459018的打赏~~） 441.第441章 被困(2) 一拨拨的乱箭往屋内射来，这一次有了防备，倒是没先前那样狼狈。 小白跳到两人面前，俯身犹如小豹子一般低吼，寒冰顺着他的四足蔓延开来，眼看着那些箭朝他们而来，冰雪已经先一步将箭给纷纷挡开。 就在由心松了口气的时候，第二波利箭再一次射了进来。与第一次不同，这一次的箭头上都缠绕着煤油布，被火星点燃后射入屋内。虽然小白极力结下冰雪之阵，可那些火星很快就触碰到桌椅，熊熊燃烧起来。 眼看黑色的烟雾越来越浓，小白咬牙道：“这样下去不行啊由心，我们要想办法快些逃出去才好，不然会被活活烧死在里面的。” 由心试着用右手握住忘川——还是没有完全恢复呢。 算了，只能硬闯了。 “按这阵势与箭翎数来看，人数不会低于百人。耀灵，一会我和小白先冲出去。我来引开他们，你抓到机会就和小白马上跑，让小白护着你去皇宫外找到九重。他去了许久，应该快出宫了。” 也不知屋外这些人是冲她而来，还是冲耀灵而来。只希望是冲她而来，这样无论如何也还可以保全耀灵。 “那你怎么办。”耀灵这回倒是带着哭腔。 “放心啦，我那么厉害。”说罢，由心将目光投向屋外放心，对小白道：“小白，要出去了。” 小白点了点头，率先冲在前方，冰雪顺着他的足迹而呼啸，一路将那些箭翎都给挡开，由心紧跟其后，咬着牙勉强用匕首挡去小白无法顾及到的一些残箭。 酒肆的大门被小白的风雪一下子给冲开。 这一下，屋外的人终于暴露在由心的视线之中。 只见层层的皇家侍卫和士兵包围在外，就等着由心出现。那些侍卫身上的白鹤纹由心认得。是秦王的亲卫呢。 “小白，你快带耀灵走。” “可是由心……” 小白还想说些什么，由心已经呵斥道：“这是敕命！” 没有办法，小白只得喊了一声耀灵往一旁跑。小白的冰雪结阵并不弱，不一会就冲出一条路来，由心连忙用微薄的灵火去阻挡。果然，那些士兵并没有对耀灵进行追捕，只是将由心团团围住。 “就凭你们，也想取我性命?”由心左手持忘川，嫣然一笑，看着眼前的士兵没有丝毫的畏惧。 “此乃废太子叛党，大家不必手下留情，当场击杀便可！”领头之人也不跟由心多废话，直接就下了指令。 由心左躲右闪，勉强去侍卫们交锋，于此同时还要避开时不时朝着自己射来的冷箭。 真是糟糕的处境。 她硬撑着用匕首接二连三取走十余名侍卫的性命，杀出一小块空间后，立刻唤出火灵将自己团团围住，形成了一个火圈。 火圈的光芒越来越盛，直冲天际。这灵火将由心护在里面，别人进不来，她也出不去。 由心抬手擦拭了一把脸色的汗水，得到了些许的喘息。气得破口就骂：“有本事你们就进来啊！戚——一群废……” 她还没骂完，就见领头之人朝着灵火就甩去几张符咒。 442.第442章 被困(3) 由心看着那些符咒依附在自己灵火上，却并没有被灵火烧毁，心中不安油然而生。 这符咒…… 她记得。 那日废了她右手的符咒，就是这些。拥有谢至獬豸灵力的符咒！ 18： 果然，那些灵火在被符咒沾附后，立刻冒出阵阵青烟，然后以肉眼可以看到的速度迅速减灭下来。 ——她的灵火本是不惧獬豸的。只是如今和曹冲一体二魂，难免沾染到曹冲的鬼煞之气。 獬豸区百鬼，哪怕曹冲身为鬼王，亦在其中。 可是秦王为什么会和谢至有牵连？！和谢至有牵连的不是秦太子吗…… 莫非…… 由心心中一惊，五灵他们帮的不是太子，而是秦王？！ 不消片刻，由心的灵火轰然消散。她贝齿轻咬下唇，为难的看着将她包围的士兵。 惨了…… 这一次，那些侍卫并没有选择再用弓箭。似是了解了那些符咒的力量，几个侍卫带头冲到前面，朝着由心就甩去一张张的符咒来。 由心伸手用匕首去砍符咒，谁知这符咒立刻散发出巨大的暗黄色光芒来，这光芒让由心窒息般的难受。 由心一声惊呼，整个人被弹得摔在地上。 眼看就要败了，身后的酒楼无端发出巨大的响动来。紧接着，就见一个壮汉抱着一根粗壮的顶梁柱一边挥舞打出残骸，一边从里面跑出来。 本以为没有人的客栈里竟突然跑出一个人来。同时，他还发出骂骂咧咧的喊叫来：“谁他娘的在谢家酒楼乱放火？！” “冉闵？你怎么在这？” “由、由心？！”看到由心被一群兵马围困，冉闵有些无措的抱着柱子，他望望由心，又回头望望火光冲天的酒楼。 领头的侍卫死死盯着冉闵，一干人等都不敢轻举妄动。 此人……是赤手空拳拔出了顶梁柱啊。 “喂！是你们这些家伙放火烧了谢家酒楼？还在这为难一个小姑娘？”冉闵丝毫不畏惧眼前这些兵马，大声责备道。 “少侠，我们是奉旨捉拿叛党，奉劝你不要多管闲事为好。” “奉你奶奶的旨！”不等侍卫把话说完，冉闵抱着柱子一端，像是当棍棒一样就朝着士兵们轮去。 由心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只见百余名士兵，就这样硬是被冉闵给扫下了马背。一时间，哀嚎遍野。当然，那些身姿灵巧的皇家侍卫与此不同，他们已纷纷一跃而起，躲过这一击。 看到他们又要扔出符咒，由心连忙提醒冉闵：“冉闵，你小心这些符咒。” 看着那符咒朝冉闵击去，冉闵也不畏惧，咬着牙再次挥动手中柱子。就在几张符咒触碰到柱子的同时，冉闵的脸色显然也是一变。 有阻力。 那符咒里蕴藏着不可估量的灵力。如今就好像两人在博弈一般，互相对峙。 冉闵深吸一口气，大喊一声后，咬着愣是将那些符咒给甩了开去。 “这……”由心低头去看跌落在地的符咒。 没有灵力的冉闵，凭借着自己的一身蛮力破了谢至的符咒？！好可怕的蛮力。 443.第443章 被困(4) 冉闵不想再过多纠缠，将那柱子投掷向侍卫们后，一把拽起由心道：“快走！” 由心回过神，被冉闵连拖带拉就往街道外奔去。 “冉、冉闵……”由心大口喘着气还不忘道谢：“今天真是多谢你了。” “先别说那么多了，我们快去找九重和谢艾。”冉闵看了眼由心一眼，只见由心因为体力不支，眼看就要跟不上自己的脚步。 真是……女人就是麻烦。 他转过身跑向由心后，也不等由心开口，将由心一把抱起后抗在肩头。 “？！冉闵，你，你快放我下啦。”由心蹬着腿，天啊，她现在简直就像是麻袋！像货物。 冉闵哪里还管那么多，只说了一句：“逃命要紧啊！” 大街小巷上，只见一名魁梧至极的肌肉壮汉肩头扛着一名娇小的少女拼命奔跑。与此同时，他们身后还有一堆侍卫红着眼拼命追赶。 冉闵甩了甩自己的手腕。 那符咒真厉害，自己的虎口与手腕处到现在还生疼。 他没有入仕，其实今天一整日都在酒楼之中。由心遇到伏击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到。只是那时候，他并没有打算救由心。 秦国下一任君王……会是嗣九重吧。 如果嗣九重和秦王闹僵，这正是他想要看到的。嗣九重如此在意由心，一蹶不振就更好了。可是……他到底还是做不到。这些谋臣、文臣的计量。 当日攻打皇宫，嗣九重对他有救命之恩，他得知恩图报才是。 ※ 秦国大殿之上，文官们无不面露疲倦之色，有几个甚至忍不住打起盹来。 倒是嗣九重和几个武将，依旧身姿挺拔如松柏。秦王看着嗣九重，面露赞许之色，不由自主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样的人，方才配得上秦国君王的头衔。 哼，要不是那该死的预言。 他才不信嗣九重会因一个女人而抛下天下江山，可是又不能不防。 在秦王打着算盘的同时，嗣九重心中已隐约有些不安。秦王今天的做法实在是让他不解。平日里若是秦王单独召见他，他大可一走了之。可现在百官都在此，他是绝对不能做出以下犯上之事的。 无端的，嗣九重脸色微变。 这气息…… 他扭头望向大殿外。 小白的气息？ 没有错！是小白的气息。如此强盛却絮乱。那是它遇到了危险在不断迎敌而造成的。越来越近了，是往皇宫的方向，那一定是找他求援的。由心…… 嗣九重忍不住挪动了一下步伐。 “重华。”王座上，秦王唤道。 “儿臣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行礼后，在百官们惊愕的眼神下，嗣九重转身就要走。 秦王连忙从龙椅上站起，大声斥责：“重华！没有朕的允许，你不准离开！” 嗣九重没有回头，只是步子略微听了一下。就在秦王露出欣喜之色的下一秒，嗣九重已经毫不犹豫的往殿外走去。 “你、你……”秦王按住自己的胸膛，几乎昏死过去，“来人！派士兵们拦住他。今天没有朕的允许，绝对不能让他立刻皇宫。” 444.第444章 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子(1) “你、你……”秦王按住自己的胸膛，几乎昏死过去，“来人！派士兵们拦住他。今天没有朕的允许，绝对不能让他离开皇宫。” “皇上……”殿上，一干老臣早已议论纷纷，看到此状，只得反复喊着：“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啊。” 区区禁卫军，哪里是嗣九重的对手。何况以如今嗣九重的盛宠，他们也万万不敢对嗣九重出手的。不消片刻，嗣九重就已经来到皇宫门前。 皇宫口等候多时的太监一见到嗣九重，立刻迎上前：“殿下你可算出来了。你的佩剑……这上面的铃铛突然作响，怎么都停不下来啊。” 这下，嗣九重再也按捺不住。由心果然是出事了吗？！ 上朝不准佩戴武器，他只得把佩剑放在宫门口的太监这保管。故而一直没有收到莫失莫忘的提醒。 也顾不上道谢，嗣九重去过佩剑，直奔皇宫外。没跑出几步，就看到了叼着耀灵费劲奔跑而来的小白。 看到嗣九重后，耀灵挣扎着跳下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大哭道：“嫂、嫂嫂她……” “嫂嫂？” 嗣九重心里急的要死，可偏偏这时候小白和耀灵谁都说不清个状况，他正准备就这样去寻由心，就见到不远处，冉闵扛着由心气喘吁吁而来。 “快放我下来！冉闵，冉闵！” “九重！”冉闵见到宫门口的嗣九重，也不顾身后还有追杀的侍卫，将由心一把丢在地上后，整个人呈大字躺倒在地，大口大口喘着气。 由心吃痛的摸了摸屁股，还没缓过神，耀灵已经上前楼抱住她的脖颈大声哭起来：“嫂嫂……” 由心嫌弃的想推开耀灵时，嗣九重已经先一步把他拎起，眼中满是担忧的问道：“出什么事了，你没受伤吧。” “你父王啊，真是锲而不舍。我今天差点变成烤炉猪你知不知道！”由心略带哀怨的说道：“多亏冉闵在酒楼上睡觉，顺便救了我。” 嗣九重叹了口气，抬头往由心身后望去。由心好奇的顺着他目光回头，原来是那些侍卫再一次追来了。 不是吧……皇宫门口也不放弃？！ 由心往嗣九重怀里蹭了蹭，哼，她才不怕。现在嗣九重在此，谁敢欺负她试试！ 那些侍卫显然都认得嗣九重，没等嗣九重大展身手，他们已经远远停下了脚步。十余人互相商议了会后，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就、就这样？！”由心气鼓鼓的站起身，想要去追那些侍卫：“把我打的那么惨，现在就想跑了？！” 不等由心追出去，她的手已经被嗣九重一把拽住。 “嗯？怎么了？”由心回头去往九重。 只见嗣九重默不作声的低头，从衣袖上撕扯下一块布料来。 “喂喂喂！”由心大喊道：“这衣服多好看，很贵的！你做什么呀。” 嗣九重并没有回答，只是牵过由心的手，在她手臂上包扎起来。这时候由心才发现，自己右臂不知什么时候被划了一道巨大的伤口。不知为何玉石没有起作用，如今还在流着血。刚逃得匆忙，由心甚至没发现自己受了伤。 445.第445章 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子(2) “嘶——”虽然嗣九重动作极其轻柔，可由心还是因为疼痛咧了一下嘴。 “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总是让你受伤。” 听着嗣九重满是歉意的话，由心有些不好意思道：“你这是干嘛……我……喂！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只见耀灵抱着小白，站在嗣九重和由心两人中间。一人一兽双眼都一眨不眨的死死盯着二人。 “什么嘛……还以为会亲亲。”耀灵小声嘟囔。 “唉算啦算啦，这两人慢的何止是半拍，小白我都等了多少年了。” 由心单手握拳，忍无可忍，抬手就在小白脑门上狠狠一拳，咬牙切齿道：“你们两个！闭嘴！” 真是……先前有个小白就够折腾了，现在还来个耀灵。 由心尴尬的咳了一声，对九重道：“谢艾的酒楼被烧毁了。” 嗣九重倒并没有把小白他们这些话放在心上，拉着由心就要往皇宫内走。 “九重？！你这是要做什么！？”由心急了。 “当然是回皇宫。冉闵，你也一同吧。” “你疯了，你父王处心积虑要杀我和耀灵，我们还……” 看着嗣九重面无表情的脸，由心知道嗣九重并没有在看玩笑。 “你不是说酒楼毁了吗，总要找个新的栖身之所。既然他要杀你，我就把你护在我身边。免得他再找什么理由牵绊住我。” 19： 金龙殿内，由心一边对九重娓娓道来今天发生的事，一边替冉闵涂上烫伤药膏。她倒还好，只是手臂被箭翎划伤了，冉闵的手烧的很是严重。 正说着，由心的视线无意飘过冉闵那伤口。伤口都在虎口与手腕处，虽是烫伤，可又看着奇怪。 由心唤了声身侧的九重道：“九重，你过来帮我确认一下，看这像不像土灵灼伤的痕迹。” “确实是土灵，而非寻常火烧伤后留下的。这灵力我好像在哪见过……” “你们在说什么？”冉闵不解的望着两人问道。 嗣九重脑海中有人影一闪而过，是他？！他有些诧的问由心：“怎么会这样，这是谢至的灵力？他现在在秦国？” 由心摇了摇头：“我起初还不敢确定，如今看来谢至确实和你父王有联系。可是他不是在忙着攻打晋国吗？” “由心……宋国政变了。” “什么？！”嗣九重的一袭话，竟让冉闵大喊起来。 由心和嗣九重同时朝着冉闵望去，半响，他才回过神，尴尬道：“我……我失态了。九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宋国现在的情形如何？” “之前秦国百姓反太子的时候，宋国也发生了暴乱。他们的大将军石勒素来与国师谢至不和。他夺了政权杀了宋王刘聪，如今玲珑和谢至都下落不明。”嗣九重的话语中隐约透露出担忧，“若是他们来到秦国，那就糟了。” “就是那个不会丝毫灵术，可打起仗来却所向披靡的石勒？想不到他居然推翻了宋国王朝。”当初由心也挺司马曜提起过宋国的事，对这石勒算是有些略知一二。 446.第446章 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子(3) “难怪你们之前攻打皇宫的时候，谢至会突然出现，带走五灵他们。那时候我隐约好像是听到说宋国出事了。刘聪虽然好色，但是在位期间也算无功无过。自从谢至和玲珑……” 提到玲珑，由心下意识看了眼嗣九重，转开话题道：“宋国内忧外患，石勒也算有野心之人，谋反也是迟早的事。” 和嗣九重、由心二人不同，冉闵在听到石勒夺权成功这一消息后，反之像是松了一口气般。 冉闵示意替自己包扎伤口的由心停下动作，转而对嗣九重道：“九重……我有一事想跟你说。” “何事？” 冉闵有些犹豫的垂眸，盯着自己手腕上的伤口缓缓说道：“我恐怕不能来任职了。” 先前嗣九重招募了谢艾为文官，招募了冉闵为武将。今天冉闵没出现在早朝上，嗣九重就已经很奇怪，如今听冉闵这么说，他越发不解：“这是为何。” “其实我是宋国人。当初流落秦国，好在谢艾救了我。秦国现在有你，自然不愁。可宋国……我在宋国还有一些亲友，我想回去看看他们安危。” “此事谢艾知道吗？” “今天他兴冲冲的前去上朝，我还没来得及与他讲。待我寻了时机与他告别后，就离开。” 话已至此，嗣九重也不能再强留。虽然惋惜冉闵这样的人才离开，也只能说一句：“那你一路小心，我给你准备一些盘缠。若是宋国无处可去，我等你回来寻我。” “多谢。”冉闵抬手抱了个拳，以示谢意，“那我也不在这久留，谢艾那退了朝，总得有人跟他说一下酒楼的情况。” 一行人不再多言，看着冉闵转身离去。 “这个冉闵，起初我以为他对谢艾言听计从，如今看来我怎么觉得他似对其他人忠心耿耿。”由心迷惑的歪着脑袋，冉闵总给她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一直没说话的耀灵打破了沉寂的气氛：“嫂嫂……”他扯着由心的衣角唤道。 由心回过神，一听到“嫂嫂”二字，脑袋都要大了，“耀灵，我不是你嫂嫂……” “为何不是，九重早晚会娶你不是吗？” “这个……”由心为难的用食指抵住太阳穴，略带崩溃的解释：“第一，我和你九重叔伯只是好友罢了。第二，就算我嫁给了你九重，你也不该唤我嫂嫂的呀。” “当真！？”耀灵眼睛中似有光芒一闪一闪：“你真的不会嫁给他？那以后我娶你好不好。” 耀灵的话差点让由心从凳子上摔下来。 还没等由心冷静下来，耀灵已经再次语出惊人：“不过没关系，就算你嫁给了他，我也还是唤你一句嫂嫂。” “为什么？” “因为我父王常说‘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子’。等我长大……” 在一旁喝水的嗣九重只觉得一口水噎在了胸口。 就连由心都已经涨红了脸无言以对。 反之耀灵怀中的小白，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这个太子，平日里都在教孩子些什么啊。” 447.第447章 秦王驾崩(1) 嗣九重放下手中茶杯，黑着脸一把拎起耀灵。这娃娃……他感觉很危险。小小年纪，居然就想和他抢由心？！ “喂，九重，你这是做什么，耀灵年纪还小你别吓着他了。”由心赶忙起身去护。 九重没有理会由心，只是用极其冷酷不可拒绝的声音对耀灵道：“从今日起，你与我同起同睡，我会教你武功兵法，还有为君之道。” 小耀灵正要装委屈，嗣九重已经再一次道：“不准哭！你忘了你母妃是怎么死的？她就是为了救你才死的。这一次好在由心平安无事，那如果下一次遇到危险，你想让由心再舍命救你吗？若我和由心都不在你身边呢？” “九重！你说的太过分了。”由心忍不住提醒道。 再没了之前的嬉皮笑脸，耀灵抬起下手抹去即将落下的眼泪，坚定道：“好……我学。” 耀灵这番回应，倒也不算太无药可救。 由心捏了捏耀灵小脸蛋，也算有些宽慰。毕竟是皇家的孩子，若能走上正确的道路，今后也算百姓之福了。 20: 殿外，不恰适宜的响起了一个老太监慌张的声音：“殿下，不好了，皇上在上朝的时候发病昏倒了，如今宣你过去呢。” 嗣九重先是心中一惊，可接着却又迟疑了。 他身为秦王的儿子，对秦王的担忧在情理之中。可是他又实在中了秦王太多次计，谁知他这头才离开，由心会不会又遭受什么不测。 “殿下？”老太监不解的看着嗣九重，忍不住又满是焦急的说了声：“殿下，皇上怕是不行了，你快去吧。” “由心，你们随我一同去吧。” 由心自然知道嗣九重在担忧自己，虽于理不合，但还是点头跟着嗣九重一起往外走去。 麟德殿外，百官们直接从早朝殿上挪到了此处。 此时，他们无不恭敬的跪伏在地上。 自嗣九重离开后没一会，秦王就口吐鲜血昏迷不醒，看来是要变天易主了。 待嗣九重和由心赶到看到眼前这阵势，方才明白这一回秦王恐怕是真的不行了。 “九重，我们在殿外等你。” 嗣九重看了眼由心，颔首就往殿内走去。 麟德殿龙榻被几个重臣和御医们团团围住，在看到嗣九重进来后，纷纷让出了一个位置来。这时候的秦王已经苏醒过来。 “你们……都退下吧。”秦王一边无力的甩甩手，一边挣扎着想要起身。 九重连忙上前，将秦王扶着坐起。 秦王死死盯着嗣九重的脸庞没有说话，等确认殿内没有闲杂人等后，才嘲讽道：“看你这个模样，由心没有事对吧。” 嗣九重皱起眉，反问：“果然是皇上你派的人。皇上你都已重病成这样，还要对由心步步紧逼吗？难道皇上你当真相信一个术士之言？你是在怀疑术士口中的女子，就是由心？” “没错！朕苦心经营把你塑造成今天的模样，怎么能因为她而毁了。”说道激动处，秦王连声咳嗽起来。 448.第448章 秦王驾崩(2) 不知为何，看到这一幕的九重反倒有些想发笑。 “皇上，你除了王位与江山，还有珍惜的东西吗？” 秦王没有开口，一张蜡黄的脸毫无神采。可仔细辨认，还能模约看出嗣九重与他有几分相像。 “很小很小的时候，母后总是哭，觉得皇上你不爱她。可皇上你分明只有皇后一个妃子不是吗。我听一些宫人说，当年……你与晋国的公主相爱过吧。为了争权夺利，你不惜选择了对你有利的母后。她父兄当时镇守的，正是如今秦国这片疆土。师承月八重的时候，我很好奇那公主最后的结局，便去调查了一下。皇上，你知道那公主的结局吗？” “你……你……”秦王大口大口喘着气，死死拽着嗣九重手背，指甲甚至在他手背上划出红色伤痕来。 “她死了。”嗣九重眼中毫无波澜，平静的犹如一汪古井，“因为你的叛乱，晋国内忧外患不断。为了防止边疆的胡人再度作乱，同时也因为被她父王怀疑与你里应外合，被送给了胡人与之和亲，最后被凌虐至死。” 听到这番话的秦王，似是一愣。 “母后一直觉得她是最悲惨的女子，其实爱上你的女子都很惨。你是真的爱天下的黎明百姓吗？不……你爱你自己，你爱权利，爱这至高无上的感觉。你不过是希望千秋万世之后，都有人尊你一生太祖皇帝。” 说到这，嗣九重自己都觉得有些悲凉。 他心中的父王，本是心系天下之人。 可自从他执政之后，自从他这些日子一点点接触秦王之后，才发现，真相是这样赤裸裸。 “她真的……真的死了？” “你贵为秦国的皇帝，难道会连这都查不到吗？事已至此，又何必自欺欺人。皇上，你千算万算，可曾算到过今天。你只有两子，太子被你杀了，你如今只能选择我。后悔吗？可你有没有想过，这二十年来我与太子的感受？从来我只能感受彻骨的寒冷，只能舔着刀口的鲜血过活。若我杀不死那些妖物，死的就是我。他呢，他过着看似奢靡的日子，却每天都提心吊胆活在恐惧与憎恨之中。待你死后，好好去对那些你所辜负的人忏悔吧。” 听到这番的秦王不怒反笑：“哈哈哈，咳咳……重华，你是朕的儿子，身体中流淌着朕的血液！早晚有一天，你会变成与朕一样的人。” 嗣九重单手轻轻握成拳状，脑海中由心的笑靥一闪而过。他语气反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温柔：“不，我与你不同，我有想守护的人，有想珍惜的人。我永远不会变成你。” 听嗣九重这么说，秦王也没反驳。他自知自己身体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好……既然如此，朕只有一个要求。齐丞相对大秦忠心耿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先前他虽被你重伤，但命不至死。待他恢复伤势后，你准他告老还乡，不要动他。这是朕唯一的一个要求，你能否答应？！” 449.第449章 秦王驾崩(3) “我答应你。” 秦王松了口气，挣扎着从枕边取出一道圣旨，这亦是他人生中最后一道圣旨。他将圣旨往九重怀中一塞，大口喘息道：“你不是问我后不后悔吗。我……我……我不后悔。重华，这江山……就交到你手中了。” 说到这，秦王面露诡异的一笑，紧接着，睁着双眼整个人往床榻上一倒，再也没有生息。 看着离世的秦王，嗣九重缓缓站起身，好似被抽了魂魄。 为什么……他得到了秦国的江山，却一点都不开心。 他转过身，木讷的一步步走向殿外，用平静的声音对门口候着的太监总管道：“皇上驾崩了。” 似是早就料到嗣九重的这番话，总管太监眉毛一挑，转而对嗣九重跪下身大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总管太监的带领下，麟德殿口跪着的百官们也纷纷端正了身子，叩拜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整个秦国皇宫里，来回飘带着万岁二字。 从今往后，他嗣九重，真的成为一国之主了。 耀灵跪下的同时，还不忘扯着由心小声道：“嫂嫂，快跪下，快跪下啊。” 由心没有做出举措，只是在冬日的寒风中与嗣九重两人遥遥对望。 21 秦国太宁十二年冬，秦王张骏驾崩。 新皇张重华登基，改年号建兴。后来的史书记载，秦国在此张重华的统治下，走向了空前繁盛的地步。 同年，晋国国君司马曜携百官大臣南迁立。宋国将军石勒谋逆，杀刘聪夺取皇权。那个时候，宋国国师谢至正在与晋国交战，因为他迫切想要及时撤回救驾，刚夺取的晋国土地，反而给了边疆胡人们可乘之机，悉数全被夺走。 百年前由曹操统治治理出一方太平的北方，如今再次陷入了纷飞的战火中。 数九寒天，满天飞雪。 寒风下，由心穿着一袭明黄色曲裾，两肩手臂出搭着浅橘色披帛，一路跑的飞快。 “九重……” 也不顾还有诸多宦官等人在场，她冲进麟德殿就大喊。在她刚踏入殿内，看到还有谢艾等一些臣子们在场后，讪讪的吐了吐舌头。 麟德殿里此刻乱糟糟的，好似所有的东西都被翻了个底朝天。一些贵重的器皿都被围放在了殿中央。嗣九重就在那堆器皿中仔细的挨个仔细巡查。在听到由心的叫唤后，他那原本略带倦意的脸上终是有了一丝笑意。 除了谢艾之外，一些不熟由心和嗣九重的官员，皆是瞪大了双眼。不过那些官员多半对由心也算眼熟，他们都是当初跟着谢艾从民兵里出来的佼佼者，也算嗣九重少数不多可以信任的人。 他们之中谁不知道这几天九重因为玉玺一事都是板着一张脸，真怕下一刻就掉了脑袋。没有想到九重还会笑的啊…… “用……用午膳吗？”半响，由心才憋出那么一句话来。 由心从耀灵那听闻，嗣九重已经连续好几天都在麟德殿中寻找什么，似乎是连吃饭都顾不上。本来她是想来唤九重一起用膳，哪只殿内除了九重外还有那么多人，一时竟有些无措。 450.第450章 玉玺失踪（1） 寒风下，由心穿着一袭明黄色曲裾，两肩手臂出搭着浅橘色披帛，一路跑的飞快。 “九重……” 也不顾还有诸多宦官等人在场，她冲进麟德殿就大喊。在她刚踏入殿内，看到还有谢艾等一些臣子们在场后，讪讪的吐了吐舌头。 麟德殿里此刻乱糟糟的，好似所有的东西都被翻了个底朝天。一些贵重的器皿都被围放在了殿中央。嗣九重就在那堆器皿中仔细的一一巡查。在听到由心的叫唤后，原本略带倦意的脸色终是有了一丝笑意。 除了谢艾之外，一些不熟由心和嗣九重的官员，皆是瞪大了双眼。不过那些官员多半对由心也算眼熟，他们都是当初跟着谢艾从民兵里出来的佼佼者，也算嗣九重少数不多可以信任的人。 他们之中谁不知道这几天九重因为玉玺一事都是板着一张脸，他们真怕下一刻就掉了脑袋。没有想到九重还会笑的啊…… “用……用午膳吗？”半响，由心才憋出那么一句话来。 由心从耀灵那听闻，嗣九重已经连续好几天都在麟德殿中寻找什么，似乎是连吃饭都顾不上。本来她是想来唤九重一起用膳，哪只殿内除了九重外还有那么多人，一时竟有些无措。 “正好我也有些饿，那便一起去吃吧。”九重拍拍手中的灰尘，对谢艾道：“接下来就麻烦你们了。” 说完，嗣九重头也不回牵起由心的手就往殿外走去。 “手这么凉，真是……下回多穿些啊。”说罢，嗣九重已经脱下身上的黑狐裘披在由心肩上。 “那个……谢艾大人。”见嗣九重离开，有官员忍不住问谢艾道：“这皇上……和由心姑娘，是什么关系。会是未来的皇后吗？” 谢艾露出一丝苦笑：“但愿皇上能得偿所愿吧。” “这话说的，由心姑娘还不愿意？！”又冒出一个八卦的官员来。 “这我可不好说，只是不知由心察觉到皇上心意没。”谢艾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我们继续搜寻吧。” 宫殿外的长廊，由心和嗣九重并肩而走。 犹豫了好几次，由心都没把内心的疑惑开口问出来。 “怎么，由心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这可一点都不像你啊。” “被你发现了……”由心撇了撇嘴，“其实我想问……你这些天都在做什么呀。仔细算来，也到了你该登基的日子，怎么都不见你有什么动静。” 嗣九重倒也没有隐瞒，陪着由心一边往金龙殿方向走，一边平静道：“玉玺找不到了。” “什么？！”由心的声音不由自主大了好几个分贝，惊起枯枝上好几只鸟雀。紧接着她连忙用纤纤素指捂住自己的嘴小声道：“玉玺找不到了？这是怎么回事？” “先皇驾崩后，圣旨上写着由我继承皇位，马皇后封为太后。可是待我们给他下葬入皇陵后，玉玺却是怎么都找不到了。寻不到玉玺，我登基可能会有些麻烦。不过无妨，我已经派了不少人仔细搜寻麟德殿了。” 451.第451章 玉玺失踪(2) 这算什么事啊。 先前嗣九重在殿内和秦王起了争执当日，秦王就驾崩而去这事，本来就有部分老臣略有微词。如今玉玺不见了，只怕嗣九重并不好过。嗣九重说的那样轻描淡写，但由心知道他肯定已经寻了玉玺许久。 “历朝历代，以前也并不是没有发生过玉玺不见的事。不如你先派人去打造一枚如何？” 听由心这么说，嗣九重话语中略有无奈道：“谢艾也想到了这主意，可是一时半会，并不能寻到能比传国玉玺更珍贵的东西来挡住悠悠众口的非议了。” 由心重重的叹了口气。这可真是犯难了。 等等…… “九重，你看我重明玺可不可以用？！”由心连忙将自己的重明玺取出：“你看，小是小了点，可是我爹爹费尽心思得来的和田红玉。最主要的是，它可还是‘天穴’的钥匙，有了它做借口，百官们不敢有什么非议的。” “这怎么行。”嗣九重想也没想就开口拒绝了：“这是你父亲赠予你的，上面都不曾刻过什么字，若我用它暂做玉玺，岂不是被我损坏了。” “嗣九重你是不是傻了，这重明玺刻上几个字不会有什么大碍，可是你再不登基，一些对你有异心的将士大臣，就要蠢蠢欲动了！”由心忍不住加重语气，责备嗣九重道：“这些道理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别磨磨唧唧了快拿去。” 说罢，由心已经将重明玺一把塞到九重手中：“等你寻到了玉玺，记得马上把它还给我啊。万一你真传给了子子孙孙，我就拿不了我爹爹给我留下的钱财了……” 虽然由心的手和重明玺都极其冰凉，可嗣九重的心口就像是有暖流流过一般。 “好啦好啦，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你若真感激我，回头赠我一整箱金银珠宝就是，你知道我除了喜欢吃美食，就是爱这些身外之物啦。哎呀，我都饿死啦，快吃饭去吧。” 说完，由心加快了脚步往前小跑起来。 “由心。” “嗯？”由心停下脚步，扭头看九重。 “秦国皇后一位尚且空缺，有锦衣玉食，有金银珠宝。你……要不要来胜任。” “我……我，我好饿啦。”由心慌了神，自己都不知道在胡乱回答嗣九重些什么，一溜烟就跑的没了踪影。 似是早就料到了这个结局一般，嗣九重无奈的一笑。他将重明玺放在掌心轻抚。 兜兜转转，当初被他见到的重明玺又回到他这里呢。 可是由心呢？他能让由心永远留在自己身边吗。 22: 黄昏的光晕洒向雄伟的秦皇宫，在厚厚的积雪上染上一层薄金般的光芒。宫人们面色凝重，端着各种劣等的玉石在金龙殿里进进出出。 新任秦的登基大典一拖再拖，宫外已经流言肆意，说是先王并没有传位给嗣九重，如今连玉玺都没了踪影。 好不容易是订下了登基的日子，可这几天谁都不知道嗣九重究竟在金龙殿做些什么，也不知道他预意何为，只知道他唤人将劣质的玉石不断往宫中送去。若是到了登基大典当日拿不出去玉玺，这可真是要成了天下人的笑话。 452.第452章 太平长安(1) 夜色渐深，宫人们将最后一波废弃的玉石给抬了出去。 嗣九重伸展开已经磨出血泡的手。 终于可以雕刻重明玺了。 并非是秦国没有有名的工匠，只是他实在不愿将由心的重明玺交到他人手中。 他小心翼翼拿起錾陀，似比他平日里拿起的剑都重上好几倍。思索一会后，他在重明玺平坦的底部雕刻出四个字来。 屏风内侧，由心揉了揉睡眼朦胧的眼，她身侧，耀灵和小白正在酣睡。看到若隐若现的灯火，由心起身就往屏风外侧走去。 “九重，你还不休息？明天不是有登基大典吗。”由心渡步走到九重身侧，恰好见他将重明玺雕刻完毕。她探出脑袋仔细辨认四个字。 “这是……‘太平长安’？”由心有些不解的望向九重：“哪有在玉玺上刻这些字的，不一般都是什么‘受命于天’‘天子之玺嘛？’” “这重明玺早晚要归还于你，损坏了它在上面雕刻字迹已经很是过意不去。这四字再适当不过，说大了，是对整个天下的期盼，说小了，也可以是你父亲对你的期望。”嗣九重一边说一边转过身，看着由心道：“明天登基大典，你去吗？” 由心拼命的点点头，她倒也想看看穿上龙袍模样君临天下的嗣九重，忽的，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沮丧道：“我倒也想去凑热闹，可是如今我在秦国的身份就是一普通庶民，哪有资格去看你登基大典啊。” 两人正说着，隐约间忽的听到屏风晃动的声音。 伴随着孩童的惊呼声，嗣九重眼疾手快环住由心的腰际就往后躲闪而去。下一刻，屏风已经轰然坠地。耀灵和小白趴在屏风上面，讪讪的一笑。很显然，刚才这两家伙躲在后面偷听，一不小心就把屏风给推倒了。 “你们两个！”由心气恼的上前，朝着小白脑门上就揍了一拳。看来在由心醒后不久，他们也跟着醒了过来。 小白委屈的用双爪按住头，哭诉道：“由心你偏心，明明耀灵的主意。” “耀灵才五岁，你可是活了几百年的妖怪！他小孩子不懂胡作非为，你也跟着一起吗？” “可我在妖怪里面，也还没有成年好不好……” 在小白嘟囔下，宫人和禁卫军们已经在惊响中仓促赶来。 “没事，你们都下去吧。” 由心看着嗣九重淡淡的回应那些宫人，脸上似有失落的模样。其实以他现在的身份，要想安排由心进大典，实在是轻而易举，可他又不想违背由心心意，让她做不乐意的事情。他知道由心其实并不喜欢繁文缛节。 “好啦九重，我明天尽量想办法去看你登基大典如何？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你也早些回麟德殿休息吧。” 九重伸手揉了揉由心的脑袋，目光灼灼，满是不舍，看着她好一会，直到由心涨红了脸，这才转身离去。 “啧啧啧，嫂嫂，你脸红了。”耀灵抱着小白，笑得一脸奸诈。 453.第453章 太平长安(2) “小孩子别胡说！”由心装出生气的模样瞪眼吓唬道：“再不睡觉，以后就长不高了。” 耀灵才不吃由心这一套，对着她做了一个鬼脸。见由心不理会，又装出大人一样的模样问道：“嫂嫂，你到底喜欢不喜欢皇上啊。你若不喜欢他，那你就喜欢我嘛。以后我娶你呀。” “你这个小鬼头……” 耀灵仰起小脑袋，好奇的眨着小眼睛：“皇上那么喜欢你，你都没有心动吗？” 就连小白都帮腔道：“对啊对啊，由心你该不会还想着病秧子吧。” “小白你在胡说些什么，九重照顾我只是因为，我师父与他师父是……” 还没等由心解释完，耀灵就打断道：“病秧子？小白那是谁？天啊，皇上好可怜哦……” 由心头痛欲裂，不想再去搭理小白和耀灵，直接就往床榻上一倒。 司马曜的病也不知究竟怎么样了。晋国没有替换皇帝的事传来，就说明他还活着了…… 想到这，由心的右手又传来阵阵痛意。 唉。她小声叹了口气，翻身的时候，脑海中嗣九重那冷峻的脸又一闪而过。 九重喜欢自己？ 九重会喜欢自己吗？前阵子他似乎确实说过，让自己做他的皇后？ “不不不，嗣九重那种大冰山，怎么可能喜欢我。” 虽然他对自己很好，可完全是因为上一代人的缘由吧？ 她隐约记得，九重师父遗命就是让他照顾好自己。 至于让她做皇后……也许只是方便照顾她？或者……和司马曜一样别有用心？ 由心有些难过。 嗣九重会是这样的人吗。 哎呀！真是烦死了！！！ 睡觉！ 由心气鼓鼓的将被褥蒙住自己的脑袋，也不知什么过了多久，才昏昏沉沉睡去。 23: “小白……什么时辰了。”由心伸了个懒腰，踹了踹脚边的小白，对方却只是翻了个身没有理会她。 迷迷糊糊睁开眼，在看到那亮透的大殿后，由心整个人一个激灵，从软绵绵的床榻上一跃而起。 “糟了——！”她一声惊呼。 听到殿内有动静，早就迎候在外的宫女们纷纷鱼贯而入。由心睡得那样熟，她们都不敢叫醒她。 “由心姑娘你可算醒了，我们都……”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九、九重呢？”由心一边胡乱往身上套着衣服，一边仓促问道。 “皇上已经去登基大典了呀。以这个时辰来看，估计已经要举行大典了。” 由心抬手就在自己脑门上一敲。 真是该死，怎么就睡过去了。 “不不不、不用服侍我了。”由心甩手示意宫女们退后，自己随意就给自己挽了个发髻，洗了把脸后就往殿外狂奔而去。 雄伟的祭台周围，早早就已经竖立起的龙纹锦幛随风飘荡，气势磅礴的仪仗之下，臣属们云头般的冠冕高低错落，禁卫军铁甲与佩剑在阳光下散发出夺目的光芒。纵然如此，所有人的视线都凝望在阶梯中央，那年轻的君王身上。 嗣九重步伐缓慢却沉稳，一步步朝着祭台高处走去。 454.第454章 太平长安(3) 。与平日里不同，此时他身着玄色龙纹王袍。素日草率绑在身后的佩剑，也改别在了腰际。他眸子深邃，一步一步，朝着最顶端的祭台方向而去。 由心……没有来呢。 万人之上，他扫过众人，感受周围的气息，眼中悄无声息的闪过一丝失落。 此时，宣旨的太监也已经走上祭台，取出圣旨恭敬道：“尊先皇遗诏，大皇子张重华勤政爱民，继承大秦之皇位，钦此。”他转而对嗣九重谄媚着说：“皇上，上香祭天吧。” 嗣九重伸手，从另一名小黄门手中取过三支手指般粗细的香，正欲转身跪拜，只听祭台下有人大喊道：“可笑！嗣九重，你有什么资格证明，先帝遗诏上写着由你继承皇位？！” “大胆！禁卫军，快将他拿下！”一见到有人坏事，谢艾连忙挥手对着禁卫军们大喊。 “谁敢动！”又是一名大臣跳了出来，他拿出手中丹书大喊：“我手中有皇上御赐丹书铁劵，谁敢动我们？！嗣九重，如今我们怀疑你捏造遗诏，篡夺大秦江山。” 相比谢艾的又气又恼，嗣九重倒是不慌不忙的抬起手，示意谢艾和禁卫军停下来。 “除了这二位大人，还有谁怀疑我嗣九重吗？” 声音刚落，整个祭台鸦雀无声。沉寂了好一会，终又有一名大臣走出来：“臣复议！” “臣复议！” 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过来好一会终于停下。仔细数下来，竟有数十名大臣之多，而且多是当年先帝留下的重臣。 “皇上……”谢艾满是担忧的抬头望向嗣九重。 嗣九重淡漠的从太监总管那拿回圣旨，抬手示意众人：“先帝遗诏在此，你们若是有疑虑，大可一看究竟。” “哼。”最先跳出来的那名大臣一声冷笑，“谁不知当初先帝最宠爱的就是废太子，而你？秦国人都知道先帝是如何对待你的吧！——还有太子谋逆之事本就诸多疑点，现在又有传闻传国玉玺消失。敢问大殿下你一句，玉玺去往了何处？若先帝真的传位于你，玉玺放在了哪里，你也一定清楚吧。” 众目睽睽之下，离王位仅有一步之遥的嗣九重却被当众揭露往事，换做任何人恐怕此时都不好过。可嗣九重脸色冷漠，仿佛被质疑和评头论足的并不是他。 就在在场的人都死死盯着嗣九重，等他说话时，他腰际佩剑上的铃铛一声脆响。紧接着，是嗣九重再熟悉不过的火灵气息一点点接近。 由心？ 她居然过来了…… 嗣九重低下头看了眼莫失莫忘，最近浮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台下的人看的不真切，被从来不笑的嗣九重这笑意弄得胆战心惊，纷纷暗自咽了口口水。 “谁说，我没有玉玺？” 他重新抬起头，却不看向百官，桀骜之中带着王者的气势。 “那大皇子你为何不以玉玺示人！？” “我父王登基之时，名不正言不顺。说到底，不过晋国臣子叛将。随便找人雕刻的玉玺，如何叱咤天下！？在他驾崩当天，就跟我说过不再用旧玉玺。至于新的玉玺，是它。” 455.第455章 太平长安(4) 嗣九重从袖中取出一枚暗红的玉玺来，上面的重明鸟宛如随时会振翅高飞，“此乃当初魏武帝曹操留下的重明玺，亦就是晋国历代皇帝一直在苦苦寻找的‘天穴’钥匙，有它在，我相信比玉玺更能证明我的身份吧！” 百官们震惊的看着嗣九重手中的重明玺，惊讶、欣喜、不可置信，各种不同的神态在他们眼中与脸上浮现。 “皇上万岁万万岁！” 在场的官员们已经纷纷伏地，此起彼伏的发出高喊：“皇上万岁万万岁。” 天台下，仅有最初跳出来的那人还站在那。他慌忙转头望向四周此起彼伏的叩拜声，做垂死的挣扎道：“我怎么相信，这重明玺是真是假？！” “那朕今日就给你看看，究竟是不是真的。就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真龙天子！”此时，嗣九重也不在自称“我”。 他抬手就将那遗诏往天台之下一扔，一手举着重明玺，一手拔出腰间佩剑指向众臣。他灵力在手间涌动，须臾间就有一道红色一道蓝紫色的光芒盘旋交错而出。红色光芒出自倚天剑，蓝色光芒出自他本身。 “天子之龙，麒麟之瑞。朕——嗣九重，从今天开始，就是秦国名正言顺的君王！” 话落，一声龙吟，赤龙从剑身上呼啸而出。与此同时，水光四溅，麒麟也已经从嗣九重脚底一跃而出。 天有异象，必有惊天之人出现。 “皇上居然……有真龙灵兽？” 最后一个固执站着的大臣，终于也跪了下来，心甘情愿的叩首，唤：“吾皇万岁。” 嗣九重望着赤龙和重明玺，神情复杂。最终他还是把由心卷进来了。 “赶、上了——” 不远处，巧妙避开禁卫军的由心弯下腰，双手扶膝，大口大口喘着气，还不忘抬头朝着祭台位置望去。 寒风之下，将嗣九重的王气顺势吹散开来。此等气势，竟比当初司马曜的王气还要强硬许多。若是换做曹冲，也不一定能赢吧。 有嗣九重执掌秦国皇权，只怕统一天下也是早晚的事。 臣子的欢呼声与恭维声下，谁都没有发现，那年轻的君王早已经将视线投向了远处的妙龄少女身上。 虽然相隔甚远，甚至看不清彼此面容。 可是他知道，那人就是由心。 嗣九重将剑划出漂亮的弧度后插回腰际的剑鞘中，在赤龙和麒麟消散之后，他拿着重明玺一字一句道：“从今往后，朕会像重明玺上雕刻的字那样去做。在位期间，不求成为秦皇汉武，但一定会给秦国带去太平长安。” 也给你，带去太平长安。 所以由心，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不要离开秦国，离开我。 24： 嗣九重正式登基后，所有人都认为他会对日对他不敬的官员进行惩治。谁知他只是淡淡一句“你们对秦国的忠心由此可见，朕不罚你们”后收场结尾。反之，他将先帝没有处理掉的贪官污吏毫不留情的抄家入罪。 456.第456章 不想她看我离世(1) 他重整先帝颁布的律法，因为齐丞相告老还乡，重用谢艾，力排众议将同样血气方刚的谢艾升为丞相。 紧接着，嗣九重大开国库，将秦国的难民安置妥当。同时，谢艾料定晋、宋无瑕发起战争，反之把精力从军队转移到了农业，大力减轻农民赋税的同时鼓励大家耕种。不过区区一个月，整个秦国已经进入了新的轨迹，明显改善了内战时的停滞。 一时间，不但秦国当地百姓对嗣九重赞扬纷纷，就连晋、宋两国的难民，也逃往秦国。 晋国： 江南水乡之地，绅豪无数。晋国君王司马曜因为宋国攻打的原因，带着文武百官南迁，狼狈逃窜至此。恒玄鼓动当地豪门世族，扶司马曜在南方稳固了皇位。后虽有恒玄镇压，可终究因为先前损耗太多钱财，无法抑制延伸出其余三大家族一并参政干涉晋国皇权。 好在原本传言体弱多病的司马曜身子意外坚朗，暂时倒不会影响到政权。 布置典雅朴素的书房里，司马曜一袭月牙长袍，执着毛笔，弯腰仔细勾勒描绘着一个美人。 “皇上和陈淑媛真是恩爱呐，每一幅画都是淑媛娘娘。”一旁新来的小宫女谄媚的称赞道：“皇上的画技可越发好了。” 司马曜并没有说话，将笔转而递给另一名宫女，抬头望向书房四周。 只见那书房里，挂满了他亲手画的画卷。而画卷之上所画的，始终是同一个女子。 或是在庭院中温婉静坐，或是在花丛中璀璨而笑。或是拿着飘带犹如九天玄女，或是抱着一只雪貂在嬉戏玩闹。 这样美好的女子。 和他那位陈淑媛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子。 “你们都下去吧。” “喏。”两个宫女不敢再多言，行礼后匆匆退下。 才出书房，那先前话多的小宫女连忙拉住另一人问道：“姐姐，刚才我是不是说出什么话了，怎么皇上……” “你啊！差点闯大祸。好在皇上性子好，不与你计较。”略年长的宫女用手指戳了戳对方的脑门道：“你再想想，画中那人是陈淑媛吗？” 小宫女点点头，又摇摇头：“像，又不像。” “陈淑媛她脸上有疤痕，还断了一条手臂，哪有画像中人那么貌美。” “我还以为……是陈淑媛以前的模样。”小宫女小声道。 “唉……我也算跟随皇上南迁的老宫女之一了，那时候虽然不是皇上贴身宫女，但对北方的事也略知一二。画像里的人，是皇后娘娘！”宫女叹息一声道：“想当年，皇上皇后是何等恩爱。皇后还是汉朝公主后裔，协皇上一起斗垮了贾南风，替皇上夺回了皇权。可惜天妒红颜，皇后外出礼佛的时候遇到了宋国迁入晋国的细作，被杀死了。” 这些话，本就是口耳相传后，添油加醋过的产物。 小宫女本听得津津有味，可听闻那皇后死后，脸色一变，忍不住啊了一声：“那淑媛娘娘……” “淑媛娘娘长的和皇后像极了，所以如今这番模样，皇上都纳她为妃，可见皇上多爱皇后啊……” 457.第457章 不想她看我离世(2) 宫女的对话一字不落的传到了书房司马曜的耳中，他面色平淡，也不去计较，只是有些倦意的坐在了椅上。 就在司马曜半梦半醒间，火红的身影从窗户外一跃而入，一只狐狸小跑到司马曜脚侧。 “你回来了。”司马曜缓缓睁开眼，看了眼狐不归后问道：“此番秦国之行，如何？” 狐不归略有迟疑，但还是悉数相告：“嗣九重登基了，他是秦国的大皇子。” 司马曜似有一愣，但紧接着又释然般的一笑：“难怪，原来他是此等身份。那由心呢？成了秦国的皇后？” “没有，祭天当日只有嗣九重一人在天台之上。不过……”狐不归蹲坐下身，用后退挠了挠头后才继续道：“秦国传国玉玺不见了，他是拿着由心的重明玺才成功登基的。应该是由心给他的。” 狐不归等了好一会，都没等到司马曜回应，抬头望去，只见司马曜面无表情的坐在那，辨别不出他内心究竟在想什么。 “曜。”狐不归用舌头舔了舔鼻子，问：“你现在身子既然已经好转，为什么不把由心追回来，把一切都说清楚呢。当时以你身体状况，根本无法阻止恒玄杀由心取玉石。只有你先一步……假装重伤了她，我才可以出手将她救走。谁知那时候由心会突然失控，爆发出巨大的灵力来。” “罢了。”司马曜苦笑一下：“我如今不过是苟延残喘，全靠人参精的断臂支撑。她在我身边一日，总是多一分危险。嗣九重……很好，也很爱她。可以保护好她。” 早早让她伤心欲绝也好。 免得到时候自己离世的时候，还要不放心她。 还要心疼她为自己哭。 “既然如此，你也得为自己打算。我虽然只是个妖怪，可如今也看得分明，江南这世族众多，你又没有子嗣，谁都想把族中年轻女子嫁给你，诞下龙裔，你有很多选择不是吗。不然等你百年之后，这晋国的江山……” 不等狐不归说完，司马曜已经用柔和的声音打断：“走吧，我们去看看那群世族争论的怎么样了。就算我膝下无子，他们也能选出一个太子来的。” 狐不归看着司马曜孱弱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眼前。窗外寒风入屋，将那副刚完成的画卷吹落。 映入狐不归眼中的，是画卷上青梅树下宛若星辰的由心。她的笑容那样纯真无邪，和当日误以为被司马曜背叛时候的神情形成巨大的反差。 他听司马曜说起过。青梅树下，那是他与由心的初相遇。 司马曜想要守护的…… 正是由心一世的纯真吧。 爱不了，那就推给别人。 他还记得，司马曜刚来到扬州时候的模样。命是依靠人参精暂时保住了，魂却是彻底没有了。直到狐不归一点点打探到由心的消息，司马曜才渐渐恢复了精神。 “由心她每日煎熬的时候，曜又何尝好过？” 狐不归摇摇头，起身去追司马曜。 458.第458章 母子恩怨(1) 25： 今天，秦国金龙殿内的檀木桌旁，嗣九重略带心烦意乱的翻动着眼前的奏折，这是他少有的失态模样。 现在每天他下了早朝，就会习惯的来金龙殿翻阅奏折，处理政务，同时教导耀灵学业。可就在今天！！！他像是往日一般过来金龙殿，本料定由心还在睡觉的他，意外发现没了由心的踪影。 他让夜枭在皇宫顶端盘旋搜寻好几次，都没有由心踪迹。皇宫里，也已经没了由心的气息。是出宫了？他赶忙再派夜枭出宫去搜寻。 眼看着大白天渐渐变成傍晚，依旧没有由心的消息。 嗣九重对面，耀灵看似低着头在练字，实则好几次偷瞥对面。 ——惨了惨了，皇上的脸色那么糟糕，好怕他会吃人啊。 只听“啪”的一声，嗣九重将手中奏折重重摔在桌上，吓得几个宫娥太监都抖了一下。 虽然平日里皇上不苟言笑，可从没见他脸色那么差啊。 “耀灵。” 耀灵一惊，手中的笔一滑，整个笔划都歪了。他急忙抬头，结巴道：“我、我有好好在练字。” “你今天真的不知道由心去了哪里？！” 耀灵都快哭出来，摇头带着哭腔：“我今天一早就去太傅那学字了，什么都不知道啊。”由心啊由心，你到底去了哪里，你再不回来，皇上要吃人了。 嗣九重从椅子上站起又坐下。内心的焦躁一点点蔓延开。 由心，你该不会是不告而别走了吧。 枉他平日里什么事都不挂心上，也从不喜形于色。可今天，他必须承认自己是彻底输了。 忽的，嗣九重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将桌上的锦盒打开。 血色的重明玺还安静的摆在那。 这重明玺是曹操留给由心的，她不会弃之不顾。 九重这样安慰着自己，可心中的焦躁根本没能缓解。 “莫失莫忘没有响，那么说明她没有危险，这样就好，就好……”他喃喃，再次拿起奏折，可根本就没办法看进去一个字。嗣九重将重明玺放在掌心，来回摩擦轻抚，以此来让自己镇定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度日如年的嗣九重终于听到屋顶上“啾——”的一声鸟鸣。他那黑了一整天的脸，这才有了些许缓解。 紧接着，放置在桌上佩剑的铃铛，也发出细微好听的声响来。这是里面的蛊虫因另一只蛊虫的接近而雀跃。 嗣九重觉得自己简直变成了莫失莫忘里的那只蛊虫。 痴痴等候，患得患失。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耀灵——我回来啦，有没有想我呀。”殿门口，传来了众人熟悉的声音。 耀灵简直感动的想哭出来，由心啊由心，你终于回来了。 除了耀灵，殿内的所有宫人都暗暗擦了把汗。 倒是嗣九重，此刻已经恢复寻常模样，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拿起奏折低头翻阅，可眼角的余光始终停留在门口方向。 率先奔跑进来的是小白，紧接着才是由心缓缓走入。 459.第459章 母子恩怨(2) 由心今天挽着双螺髻，画着小山眉，腰如尺素，一副十七八岁未出阁的少女模样。 ——唉，长生不老就是好啊。小白回头瞥了眼由心，心中这样哀叹，谁能想这已经是个百岁的老妖怪呢。 “九重，你也在呀。”由心丝毫没有察觉先前有压抑的气氛在金龙殿存在过，她嘻笑着跑到九重对面，一把夺过嗣九重手中的奏折。 这简单的举措，吓得嗣九重身后老太监倒吸一口凉气。也只有由心姑娘，敢在圣上虎口拔牙了。 “好啦知道你是个明君，看了一整天的奏折，就休息一下嘛。” 明君？！耀灵小声嘀咕：“他才没有操劳一整天呢。” 嗣九重不动声色瞥了眼耀灵后，用柔和的声音问由心：“你用膳了吗？” 由心摇摇头。 “那便一起吃吧。” 直到这个时候，嗣九重才唤宫人们将菜肴迅速呈上来。 “你也还没吃？天寒地冻，居然还有热腾腾的佳肴，真是托了皇上的福。”由心没心没肺的率先一步坐在凳椅上，拿起象牙筷就率先吃起来，小白也不客气，紧跟着由心跳上桌。 倒是耀灵，在嗣九重成为皇上后，明白其中尊卑，怯怯的看着嗣九重先入座示意后，才跟着坐下来。 由心并不知晓，为了等她回来，嗣九重不知已经让宫人将饭菜热了多少回。 “你倒也知道天寒地冻，今天一整日都没见你，去哪了。”嗣九重终于把憋了一天的疑惑问出来，可语气倒是十分轻描淡写。 “我今天起得特别早，你也知道宫里好闷。嘿嘿，我就偷偷溜出宫去了。”说到这，由心激动的对嗣九重道：“我还去了茶楼听书，你知道秦国人怎么说你的嘛。宫外面现在对你还有谢艾真是赞不绝口。我听说书人今天正说你带兵杀入皇宫救先皇的事呢，一不小心就听入迷了。” 嗣九重表现的倒是不动声色，不喜也不怒的样子，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句，“那你呢？你怎么觉得？” “我当然也觉得你治理的很好啊！九重你真该去宫外看看。我还记得那时候我初到在秦国，虽然觉得秦国百姓过的没有晋国百姓那样辛苦，可连年打仗终归不算好过。今天有个老人家跟我说，他们家如今一天可以吃两顿饭了，而且不是稀粥。但还有些百姓担忧新皇会变政策，藏着积粮不敢吃。” “那就好。总算这个月没有白忙乎。” 由心满意的点头，却见嗣九重还是面无表情的模样，有些懊恼的将筷子往桌上一放，伸手就去撑嗣九重的嘴角：“九重，你自从登基之后，又开始很少露笑颜了。你看，耀灵都被你吓的这样唯唯诺诺。” 耀灵看看由心，看看嗣九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低头往嘴里扒着饭。 嗣九重把由心的手拿下后，转开话题道：“我这几天一直在寻思，想把耀灵送到太后那去。” 在由心面前，嗣九重一直都是自称“我”。 460.第460章 母子恩怨(3) 26: 这些日子，耀灵的人生可以说是除了嗣九重以外发生最大改变的人了。 耀灵虽然没说，但由心看得出他内心激动难耐。 太子死了，太子妃也死了。如今耀灵最亲近的人，就只剩下马太后。 用过晚膳后，由心唤了宫人去准备辇车。马太后如今居住之所极其偏僻，她和嗣九重倒无所谓，可耀灵走过去怕是要许久。嗣九重习惯了不坐辇车，先一步就往太后的住所而去。 一路上，由心眼看着宫殿的景物由盛转衰。听闻太后先前因为废太子之事和先帝争执后，就一直被幽闭在霜云殿。嗣九重继位，虽几次想让太后搬迁出来，可都被太后直接拒绝了。就连九重想要见她一面，都屡屡吃了闭门羹。 霜云殿位置及其偏远，而且十多年不曾翻新。殿外灰色阙墙上爬满了垂死枯萎的爬山虎，本精心修筑的湖庭里，也都是好几年前残留的夏日枯荷。 由心坐在辇车上，一眼就看到了殿门口的嗣九重。他玄黑色龙袍加身，背脊挺拔，眸子清冷又隐约夹杂犹豫。 他应该是很想见一见马太后的。他的这位生母。 “怎么不进去呢。”由心牵着耀灵的手走到嗣九重身侧，将耀灵交到嗣九重手中：“不是要将耀灵交给太后抚养吗。” 这个时候，嗣九重和由心其实心里都明白。 耀灵不过是九重想要见一见太后的借口。 嗣九重没再言语，和耀灵一前一后就朝着霜云殿里走去。 霜云殿不但布局凄冷，就连里面服侍的宫人都极少见着。这一路上竟也不见有人服侍。由心远远的跟在两人身后，她自知这些事情自己插不上什么手。 殿内，香炉缓缓飘荡起青烟。太后穿着一袭素衣，跪在地上，面无表情拨动着手中佛珠，默颂经文。她的目光始终望着供台上的佛像，听到脚步声，也没回头。 嗣九重几番犹豫，才唤出一句：“母后……” 嗣九重才刚出声，太后就停下转动佛珠的手道：“哀家不想见你。” “朕……朕今天带来了一个人，想必母后也十分挂念他。”说罢，嗣九重将身侧的耀灵往前轻轻一推。 “皇祖母。” 耀灵奶声奶气的唤道。 再寻常不过的一个孩童声音，却让心如古井的太后一下子变了神情，她连忙转头，脸上带着不可置信的欣喜：“耀灵？！耀灵？！真的是你，哀家的好孙儿……” 太后连忙起身想去抱耀灵，可因为跪拜太久，腿脚发麻，竟差点跌跤。她也顾不得那么多，马上又站起来将耀灵死死抱在怀里，整个人因为激动而颤抖起来：“真的是你，你没有死。没有死。”说到这，太后整个人都喜极而泣起来。 “先帝派刺客追杀我和母妃，母妃死了……还好皇上当时及时出现，救了我。”耀灵伸出手抹去太后脸上的泪水，宽慰：“皇祖母你别哭，你看耀灵现在很好。皇祖母，以后耀灵都陪着你好吗？” 太后连连点头，这是她丧子之痛后唯一的安慰了。 “母后，今后就由你来照料耀灵的起居吧。” 461.第461章 母子恩怨(4) 太后并没有理会嗣九重，只是顾自己絮絮叨叨和耀灵说着话：“耀灵，这些日子你受苦了，是哀家没用，没保护好你，没保护好你父王。” 见太后完全不理会自己，嗣九重也不气恼，继续道：“这里太过简陋，耀灵还是孩子，不能让他受了委屈。一会我就派几名新的宫人来。明日也找人将霜云殿重新修葺一下。还有生活起居上的一些……” 嗣九重蓦的停下了话，就这样看着太后将耀灵如至宝一般拥在怀中。 他只是想……找个借口和理由，改善一下太后的生活啊。 不过好像，自己无论怎么做，都没有用。 听到嗣九重戛然而止，太后才冷声说了句：“皇上若无什么事，就先退下吧。哀家还有许多话要与孙儿说。” 嗣九重垂眼，没回应。他本想让由心陪着自己一同前来，自己多少还可多些勇气。可没想到还是一团糟。 就连耀灵都忍不住开口问：“皇祖母，你怎么能这样对待皇上呀。” “耀灵你还是个孩子，有些事你不懂。” 看着嗣九重孤寂的背影，由心眼中满是不忍，上前一把拉住九重上前，对着太后道：“太后，耀灵还是孩子，我和九重总不是孩子了吧，你这样对九重一点都不公平！他难道就不是你的孩子吗？你倒是说出来，让我们懂一懂你的道理！” 太后一双凤目扫过由心周身，讥笑道：“你说不公平？你跟哀家谈不公？诚然，哀家从未给皇上丁点母爱，可上苍对待他弟弟，对待太子就公平吗？！他为九重而生，为九重而死。他何其无辜？！” 说道废太子，本伪装出平静模样的太后激动起来，她瞪向嗣九重道：“太子不过是一个幌子。欺瞒你师父月八重的一个幌子。他从出生开始，就是一颗被你父亲玩弄的棋子。一块让你不断变强的垫脚石！” 太后的脸渐变狰狞。 被高高捧起。又重重摔下。 天之骄子从来不是太子，而是嗣九重。 那是她亲自抚养成人的次子啊。 “他虽然昏庸无能，可他何错之有？！嗣九重，他只是你登上王位一统天下的第一个祭祀者罢了。哈哈哈哈，你看着吧，还有很多人，你看看你的手上，沾着多少无辜人的鲜血！” 太后从始至终，都不愿唤九重的名字，而是以他师承月八重后的名号嗣九重。 九重的脸色渐渐变得有些难看，他扯开由心的手，头也不回往殿外而去。 “九重……”由心想去追，可硬生生又停下脚步。她扭头看向太后，反问道：“你说废太子罪不该死，可连耀灵这样小的年纪，都知道自己父王犯下许多过错，你会不知道吗？！毒害先帝，妄图弑兄，密谋造反，纵容宵小，宠幸奸臣。哪一条罪不够他死千百次？！” 太后一愣，竟被由心说的哑口无言。 “你看看先帝好不容易打下的秦国，废太子区区几个月，就糟蹋成什么样？” 462.第462章 母子恩怨(5) “若太子他真的比嗣九重能耐，哪怕有嗣九重一半的能力，先帝会毫不犹豫杀了他？！会不让他辅佐九重！？而造成这一切的，都是你啊太后！都是你亲手把你的儿子教成这样的。其实你骨子里，也根本不信太子能成为一个明君吧，所以在他胡作非为的时候百般纵容！” “够了！你闭嘴！闭嘴！”太后歇斯底里的大喊道。 这时候，由心哪里会如太后心意停下来。 “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立了赫赫战功，却被父王称为妖怪驱逐，被母后冷眼相待甚至不看一眼的心情？你骗他进宫毒害他的时候，你可曾想过他的心情？太子在你与先帝膝下享受天伦的时候，九重在被妖怪追逐命悬一线重伤只能草草医治的心情？这些你都想过吗！”由心越说越气，“你一直都替太子鸣冤，那九重的冤谁来替他鸣？！” 说罢，由心气冲冲转身离开，去追嗣九重。 空荡的内殿，太后无力的跪坐在地上。 “皇祖母……其实，其实皇上真的很好，他很挂念你。父王的死……和皇上无关啊。” 太后勉强扯出一丝笑靥，泪水却从眼角滑落出来。 九重亦是她的孩子啊。她怎么会不爱这个儿子。 当初嗣九重出生的时候，她是那么欣喜，她忍着痛楚抱着襁褓中的孩子，喃喃说“孩子，母后以后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看你一点点平安长大。成为秦国的骄傲，秦国的君王。” 可结果呢。 结果只能眼睁睁看他背井离乡。眼睁睁看着他变成众人口中的妖怪。 为了保全他的性命，作为母亲的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忍着痛让他离开宫闱，去拜月八重为师。 好不容易，她把所有的爱都放在次子身上的时候，竟又意外得知太子不过是一颗棋子。 那种痛，谁能体会明了。 那时候，嗣九重大破晋军，多么威风。可是她只能在大殿口牵着太子的手远远看着。就连九重抬头看自己一眼，她都要假意撇开眼神。 自己的儿子，她怎么会不爱？可是一想到因为他，害的另一个儿子死去，就无论如何也原谅不起来。每每想要对他好一分，就觉得愧对太子。 太后抱住小小的耀灵，放声大哭起来。 我的儿啊。 她现在怎么去原谅嗣九重？但凡她忍不住想去看嗣九重，就会想起太子死在她面前的模样。 “母后，母后我不想死。母后，我不想死啊救救我。” 她夜夜，都能听到太子在她耳边哭诉。 “杀了父王，杀了嗣九重。母后，我不想死啊……” 27： 夜色越来越深，一轮下玄月在寒冬的晚上显得格外明亮。 由心在宫中兜兜转转寻了好久，终于在某宫殿的屋顶上找到了嗣九重。他身着龙袍，就那样单手枕在脑后，双眼望着夜空中的月亮。 “九重。”她轻声唤道。 “母后果然还是厌恶我，认为是我害死了太子。其实她说的也没错，太子的死我也有错。” 463.第463章 你这该死的嗣九重！！(1) “如果不是我听信齐丞相之言，误认为秦国有变，频繁的回到秦国，让太子疑心……也不会有后面他想弑杀秦王一说。” “不是你的错，真的。就算你不回来，当时的秦王也有千千万万种办法让太子中圈套。”寒冬之下，由心穿的有些单薄，她坐在嗣九重身侧，安抚道：“废太子虽然昏庸，可也是有野心之人。王位这种东西本就是踏着鲜血踩上来的。你不杀他，他就会杀你。你忘了先前他废你灵力的事？” 嗣九重察觉到由心声音的异样，往她那方向望去，这才看到她因为觉得冷而用双手拢了拢肩。嗣九重坐起身道：“夜深露中，走吧，我送你回金龙殿休息吧。” “我不……”这时候，由心也闹气小脾气来：“我好不容易寻到你，到时候你又躲到哪个地方一个人吹冷风。我……阿啾——” 由心不符时宜的打出一个喷嚏来。 她身子可不是嗣九重那般健壮，嗣九重先前在屋顶吹了多久冷风，她可是寻了多久啊。 嗣九重有些无奈，可对由心又完全没办法。他一反常态的伸出手将由心一把揽入怀中。本来还在发愣的由心一下子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她甚至可以听到嗣九重有力的心跳声，让由心一下子脸红到脖子根。 “你、你干嘛呀……” “由心。” 他用下巴抵在由心脑门上，声音低沉而有磁性，却又格外的认真。 “母妃说上天待废太子不公平，可是对我也很不公平啊。在我遇到你之前，我甚至都不敢去想公平不公平这一说。虽然你不是我的，可是认识你真的很好。” 就好像这深冬的夜晚。 他毫无所依。 由心就是他人生中这一轮孤月。 那么遥远，那么遥不可及。泛着寂冷的光。每每想到她早晚会离开，他就会觉得越发寒冷。 可是—— 这轮弯月，是他黑暗人生中唯一的一道亮光啊。让他追逐和喘息的亮光。 “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我现在就在你身边啊。” 不——其实我想说的，是永远。 由心眨了眨眼，有些贪婪嗣九重怀中的温暖。她弄不明白嗣九重的意思，也不曾发现嗣九重眼眸里在知何染上了悲戚。 永远。 没有一个人，可以永远陪着她。 曹操不行，夏侯珞不行，司马曜不行。他嗣九重，也不行。 漫漫长河，没有人有资格爱上长生不老的她。 ※ 自从那一夜之后，嗣九重好像突然变了。他不再频繁的出入金龙殿，也不再时不时来寻由心说说话。倒是各种锦衣玉食还是连续不断往金龙殿里送。 如今的由心在宫人们眼中有个很尴尬的身份。 她和皇上看起来如同一对璧人。说皇上爱她？可偏偏皇上迟迟不给由心封号。说皇上不爱她？可皇上后宫没有一人，只有住在金龙殿的由心了啊。 不过……这几日皇上是和由心姑娘闹变扭了吗？ 宫人们不敢问，也不敢说。 464.第464章 你这该死的嗣九重！！(2) 本来嗣九重隔三差五来寻自己的时候，由心也没放心上。她性子野，总是喜欢宫外跑。可如今嗣九重不来寻自己了，由心整颗心反之空落落的。 她倒知道嗣九重很忙，可是真的忙成这样？ “由心姑娘，耀灵殿下来看你了。” “让他进来吧。”正好由心无聊，立马就让宫娥把耀灵带了进来。 “嫂嫂嫂嫂。”耀灵还是一如既往的欢悦，丝毫没被先前霜云殿的事影响，“嫂嫂这几日过的怎么样，有没有想耀灵。” 由心捏了捏耀灵的鼻子：“我可真是想死你了，你不知道我在金龙殿一人都快无聊死了。嗣九重这家伙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皇上无子嗣，但是这几日终于力排众议将我过继到他膝下了。” 这件事由心倒也有听闻，估计是嗣九重还是对废太子的事耿耿于怀吧。反正他也不是贪恋权势之人。何况——由心完全无法想象以后嗣九重娶妃生子的场景。 “对了嫂嫂……”耀灵神情复杂的看了眼由心，但终究是小孩子，藏不住事：“嫂嫂，有一件事我觉得应该告诉你。皇上他，要纳妃了。” 金龙殿里，由心一口茶水毫无形象的喷了出来。 “纳、纳妃？！”她抬头，瞪着眼，似乎完全无法想象这番话。 怎么她才想到嗣九重纳妃的事情，他就真的要纳妃了？！ “也……也是正常。像你父王当初嗣九重这年龄的时候，应该有不少妻妾了吧。” “各个大臣蠢蠢欲动，都想着把族中女子嫁给皇上呢。嫂嫂你都不管管？！” 其实让嗣九重要纳妃一事并非偶然，先前就有好多大臣提过此事，都被嗣九重冷冷回绝了。如今嗣九重将耀灵过继，大臣们旧事重提。让耀灵都意外的是，嗣九重居然妥协了。 看着由心出神的模样，耀灵小心翼翼捅了捅小白，让它先吱声。 小白干咳一声：“那什么，由心啊，天涯何处无芳草是吧。哎呦，耀灵你这臭小子打我作甚。” “嫂嫂，我觉得皇上是身不由己，其实我不过继到皇上膝下也不要紧，不如你和皇上去商议一下？趁现在事情还有选择余地。” “我……” 由心只觉得自己内心乱的很。 这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以前司马曜要纳妃的时候，是委屈是难受。那如今呢？她和嗣九重什么关系都没有，为什么心中会有愤怒？ “我想起来今天酒楼有说书人，我，我要出宫去了。”由心慌慌张张的站起来，甚至弄翻了身后的小凳。 不等小白和耀灵做出反应，她说了句“小白你不准跟着我”后，逃似的就往殿外而去。 小白和耀灵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谁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真是奇怪……嗣九重怎么突然会屈服恶势力纳妃。”小白也百思不得其解。 以嗣九重的性子，如果他不愿，哪怕身居皇位，谁也不能威胁到他才是。 耀灵跟着哀叹一声：“小白，我觉得嫂嫂有些不对劲，还是去通知皇上一下吧？” 小白舔舔爪子，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465.第465章 你这该死的嗣九重！！(3) 28: 人声鼎沸古色古香的茶楼里，说书人神采飞扬，激动的说着他们新任秦王的往事。 “只见当时，年仅十余岁的秦王，孤身一人就站在十万晋军面前吶……” 说书人的话语中，难免带着夸大的成分，往日由心也能听得津津有味。可今天，她竟是望着手中杯盏出了神。 “姑娘，要添茶吗？姑娘……？” 店小二的连番叫唤，才将由心惊得回过神。 虽然店小二见过许多人，可像由心这样穿着华丽容貌姣好，又一眼看去就气度不凡的姑娘，先前只来过一次，就让他印象深刻。如今忍不住搭讪问道：“姑娘前几天过来，还兴致勃勃的模样，怎么今天心不在焉？” “没什么……”由心垂下眼眸，睫毛犹如蝴蝶的羽翼忽闪。蓦的，她又抬头问店小二道：“你们新任皇帝被说的这样英明神武，你说他到底会中意怎样的女子？” 想当初像玲珑那样姿色的小师妹，嗣九重可都没正眼看一下。 “这我可不知道了。”店小二憨厚的抬手挠挠后脑勺，笑道：“不是坊间一直传闻皇上已经有心仪的女子嘛。” 心仪的女子？ “都说那女子美若天仙，倾国倾城，寻常女子哪里能比拟。” 由心哼了一声，甩下碎银，不等店小二说完就往茶楼外走去。 “哎——姑娘。”店小二唤不住由心，有些不解的看着由心的背影。 熙熙攘攘的集市街道，这回可真是什么都无法入由心的眼了。 她还以为像嗣九重这样的人，谁都看不上眼才是呢。哼，还不是和寻常男子一样肤浅，尽看中女子皮囊了。 “我就不信你能纳出个比玲珑还好看的女子来！” 由心恨恨的一跺脚。可心中为何恼怒，又说不出个缘由来。 她想到嗣九重先前对自己做的种种，反之越发气恼起来。 “由心。” 隐隐约约，由心只听到有人在唤自己。起初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又上前走了几步，可分明就有人在唤她。 由心转身望去。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嗣九重一袭便服，站在对面。只见由心因为气恼脸颊上略带潮红，贝齿轻咬下唇，眸子中似有疑惑闪烁。红衣之下，灿若桃花，宛若惊鸿一瞥。 “嗣九重？”由心蹙起眉，她气过头出现幻觉了？ 只见夜枭蒲扇着翅膀停落在嗣九重肩头，他勉强让自己慌乱的心镇定下来，伸手对由心道：“随我回宫吧。小白和耀灵说你今天闹了好大一通脾气，哪个宫人让你受气了吗。” “才没有宫人敢欺负我。”由心嘟囔道。 明明欺负我的就是你。 “随我回去吧，大臣们还在等着我回去呢。” 听着嗣九重这样说，由心才有些不情愿的磨磨蹭蹭往嗣九重那走去，却没牵他的手，嗣九重倒也没放在心上。 “小白他们也真是的，你既然有事要忙，胡乱跟你说什么，我就是有些烦闷，出来散散心，又不是头一回。” 466.第466章 你这该死的嗣九重！！(4) 听由心这样说，嗣九重也是松了口气。当时耀灵和小白慌慌张张来寻他，他差点以为由心出了什么大事。好在夜枭没用了多少时间就寻到她。 “秦国尚不稳定，于吉他们的事也有诸多疑点，小心点总是好的。” 由心不再言语，意外乖乖的跟着嗣九重往皇宫方向走。 毫无预兆的嗣九重突然停下脚步，由心正起疑呢，嗣九重已经在小摊前买下一个糖人递给由心。 “我又不是小孩子……”由心嘴上抱怨，手却已经接过了糖人，心情大好，浅笑着小口的吃起来，“九重九重，再买两串，一串带回去吃，一串带回去给耀灵吃。就是不给小白。” 嗣九重被由心孩子气的话逗笑，取出铜钱问老人家又买了三串糖人。见老人细心的将糖人用油纸包好，嗣九重还问了句：“老人家，这些日子可还太平？” 老人笑逐颜开的对嗣九重点点头，从他和由心衣饰上，就认定是官府中人，他恭敬道：“回大人，平定废太子之乱，新皇即位后这几个月，日子好过许多，孩子们也都有些闲钱来买糖人吃了。” 嗣九重刚从老人那接过糖人，只见由心用手肘捅了捅他腰侧眨着忽闪忽闪的眼睛悄声道：“我就说百姓们都在赞扬你吧。你一定会成为一个很好的君王。” “是啊，由心你可得好好看着我变成明君那日。” “什么嘛。”由心看着嗣九重塞入她手中的糖人，脸上又是一阵红晕。 这家伙，现在怎么那么会说话了。 “我才不要看着你呢。”她小声抱怨，可又没有无理取闹。嗣九重为她撇下群臣来宫外找她，她已是很歉意。虽然以九重的脚程并不会花费太多时间。 不一会，两人就回到那铺着青白玉石，建着威武四角翘檐的宫殿。 进了宫由心正想往金龙殿方向走，没想看到嗣九重没往大殿而去，反与自己同路。 “咦，九重你不是说有大臣在等你吗？”岔路口，由心忍不住发问。 “他们都在御花园那呢，正好顺路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你只管去忙你自己的就成。”由心连忙拿着那糖人摆手。她可要好好去教训教训小白了。 嗣九重倒也不多纠缠，说了句“那我就先离开了。”就匆匆往御花园方向而去。 御花园？？？ 看着嗣九重的背影，由心迷惑起来。哪有谈论国事在御花园的。 29： 初入早春，天气还有些寒冷。秦国御花园的梅花却在宫人们的精心照料下，星星点点盛开起来。 先帝秦王虽然节俭，但御花园还是建的十分不错。亭台水榭之中，已然围聚满了不少人。不知是谁最先发现嗣九重回来，连忙行礼恭迎，剩下的其余人也纷纷作揖。只见那些人里，除了穿着朝服的大臣外，更有精心打扮过的妙龄女子。这些女子各有韵味，虽御花园中没有百花盛开，可俨然嗣九重的后宫就要百花争鸣了！ 467.第467章 你这该死的嗣九重！！(5) 御花园？？？ 看着嗣九重的背影，由心迷惑起来。哪有谈论国事在御花园的。 等等……该不会是！想到晨日里耀灵说的那番话，由心一瞪眼，气势汹汹蹬蹬蹬就往御花园方向走去。 还未走到御花园凉亭，由心就见到了些如花般的女子。 由心不知自己为何心中无端有气，但又忍不住偷偷猫着身子躲匿起来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嗣九重你这个大我倒要看看你中意什么样的女子。” 嗣九重一回来，那些本困意连连的大臣们都精神起来，连连争先恐后在他面前介绍起自己带进来的女眷。 “皇上，这是臣的爱女，刚刚过了及第之年，娇羞可爱，不知你可否中意？” “皇上，要我看还是我侄女更适合你，她年龄虽略长，可胜在知书达理，温婉动人。” “不不不，皇上，还是看看臣的妹妹吧，她嗓音动人，皇上烦闷之时还可以听听小曲。” 大臣们聒噪的声音中，嗣九重有些头疼的捏了捏自己鼻梁，坐在石凳上没有言语。 隐约中，九重察觉了一丝熟悉的灵力气息。 “由心？”他在心中诧异。 她在附近？ 罢了罢了，这些事早晚要面对，就不要再拖延了。 嗣九重抬头朝着那些娇滴滴的女眷们望去。 真是…… 一个个虽然比寻常女子都好看许多，可与由心相比，哪里比上分毫。 由心虽然喜欢闹腾，可是坦率真诚，才不会故作扭捏之状。 见嗣九重眼中浮出的神色后，其中一个有眼色的女子连忙反应过来，反之装出豪迈洒脱之状，上前唤道：“皇上，不知你可在意臣女？！” 如此直接，倒也让嗣九重吓了一跳。此番举动倒也值得，换得了嗣九重的正眼想看。 嗯……姿容倒是不错。 可是…… 若是换了由心，她才不会刻意装出这样的语气。 “皇上……”嗣九重身侧的小黄门小声提醒，“您说过，今天一定要选出一名妃子的。不然明早早朝，群臣那可就麻烦了。” 嗣九重叹了口气，迟迟下不了决定。 他曾以至少娶亲这方面，自己是绝对不会勉为其难的。可直到做上王位之后，才发现有那么多身不由己。 朝中局势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每个家族都虎视眈眈看着他的后位。 “皇上，求皇上快快定下决定。”已经有几名大臣斗胆站出来催促。 “那就……” 眼看着嗣九重被咄咄紧逼犹豫不决，想要随便点一人成为他的妃子时，突然一个清冷的声音传出：“你们何必这样逼迫皇上，要我看，他是乱花渐欲迷人眼，早被迷得神魂颠倒，不知在场所有的美人都收下便是！” 嗣九重虽然早察觉由心在此，可他根本没料到由心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眼看着嗣九重站起身发着愣，在场的官员们也不敢多说一句，倒是对由心恭恭敬敬弯下腰。谁不知道由心姑娘是如今圣上唯一亲近的女子，当初圣上夺取皇位时，也是由心跟随在左右。 468.第468章 你这该死的嗣九重！！(6) 在众人心中，早已经默认了由心和嗣九重关系。如今由心一跳出来，哪里还有人敢多说，生怕嗣九重一怒之下就收回了纳妃一事。 “九重这样看着我做什么，由心幼时也算看遍爹爹那些美人。不如现在让由心替你选几名美人如何？！” 嗣九重根本领悟不到由心的心思，只觉得由心这番话说得他心中苦涩生疼，他只得张张嘴，吐出一句：“好。” 由心本就在气头上，听嗣九重这么一说，越发止不住脾气，转身点向一个个美人：“你，大方得体，留！你，温婉贤惠，留！你，容貌娇艳，留！还有你你你你……！” 本就有将近二十多的女眷，竟在由心的指认之下，一下子留下了大半。 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的偷偷瞄向嗣九重，只听这位年轻君王眉头已然皱起，可还是缓缓道：“就依由心所言，她说留下的，都留下。” 这…… 在场的人都犯了难。 明眼人看过去，这分明就是他们的陛下和由心姑娘在闹脾气啊！谁还敢凑这热闹。可如今也是骑虎难下，真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看着嗣九重那事不关己的模样，由心心中的怒火再也无法抑制，抬手将那包糖人就朝嗣九重身上砸去。 “嗣九重！我再也不要同你说话了！你这该死的嗣九重！” 在眼泪落下来之前，由心慌乱抹了一把脸，转身就往御花园外跑去，只留下嗣九重站在百官和女眷面前发愣。 他做出了什么？ 她是天生贵女，有那么多人喜爱和追求。他自觉自己已经频繁示意，她却并未给出回应。那天夜里他终是明白，自己和她是不一样的。 他喜欢她喜欢到骨子里，他可以为她甚至丢掉自己性命。他可以陪伴守护她一辈子。可是……他早晚会死啊。 在死之前，他还要将秦国的江山治理好啊。 宫中纳妃联姻，不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吗？她不喜欢自己，他亦为秦国江山做打算，他哪里惹到了她？ 她说…… 这辈子都不想和自己说话了呢。 “皇上！”看着嗣九重杵在原地，他身边的小黄门都急了。这些日子嗣九重对待由心，他们可都是看在眼里的，“皇上你快去追由心姑娘呀。好好解释一番，免得她再跑出宫去不回来了。” 嗣九重反应过来，点点头就往由心消失的方向奔去。 众大臣看着地上那几支糖人，又想到之前皇上在听到耀灵小殿下的一袭话后，仓促离开，突然明白了什么。 30: 由心心中有气，一路没有停歇就往金龙殿奔去。殿内耀灵和小白正忐忑的等着由心归来呢，就听到由心怒气冲冲的脚步声。 “嫂嫂，皇上把你寻回来啦。”耀灵高兴的跳下小凳，打招呼的话刚说出口，就见到由心不太对劲的脸色。他赶紧给小白使了个眼色。 不等小白说话，由心已经往殿内的床榻上而去，一把将被褥闷住脑袋：“谁都别烦我。” 469.第469章 知晓心意(1) “由心，你这是怎么啦，嗣九重呢。” “他在御花园选妃。”由心闷闷的回应。 “嗨，我当什么事。”小白故意装出无所谓的样子，刺激由心：“你又不喜欢嗣九重，他如今身为秦国皇上，选妃什么很正常吧。” 小白的话让由心有些发愣。 是啊，她又不喜欢嗣九重，为什么她还要在文武百官面前发那么大脾气。 金龙殿外，紧追而来嗣九重却踌躇不前。 “由心，九重来了，在外头呢。”小白善意的提醒道。 “让他走！”由心都没把脑袋从被褥中探出来，气鼓鼓道：“你们都走！我要睡了。” 看着由心火气那么大，生怕被殃及的小白连忙和耀灵往殿外小跑离开。耀灵走的时候，还贴心的唤宫娥们灭去了大殿里明晃晃的烛火。 随着宫人们的鱼贯而出，金龙殿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下由心一人静卧在床榻中辗转。 明明说要保护我。 还说什么做你的皇后。 哼，要我看嗣九重你这混蛋最可恨。 “嗣九重你这纨绔子，装出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一提到纳妃了我看比谁都激动！”由心吸了吸鼻子，有些委屈。总结出一个规律就是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她气得从床上坐起，拿起枕头就朝外丢去。 让由心意外的是，那玉枕竟是砸在了一个人身上。 她还以外有宫人没离去，连忙道歉：“有没有砸到你……我还以为殿里没人了。”说道一般，在昏暗的视线中，由心勉强辨认出站着的那个人。 ——嗣九重。 “你来做什么。”她恢复懊恼的口气，负气背对着嗣九重再次躺下：“我要休息了。” 其实嗣九重也有些搞不明白由心为什么要生气，他甚至都不敢奢望由心会对自己心动。 他叹了口气走上前，轻声安抚由心：“秦国需要一个皇后。就算我纳妃娶后，我都会好好保护你，不让你在宫中受委屈。你是在怕有人欺负你？不会的，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嗣九重，你对我这么好，是因为你师父的遗命吗。”话音刚落，由心眼圈一红，就已经落下泪来。 她这百年来从来没那么狼狈过！ 真是该死。 为什么她每次丢人狼狈的模样，都是在嗣九重面前。 她伸出纤纤玉指急忙将落下来的眼泪抹去，也不等嗣九重回答，起身坐起就对他嚷道：“没有你，我堂堂清河公主照样能活的好好的。我不需要你为什么师父之名来保护我，我现在就走！” 由心的气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嗣九重一把揽入怀里，吓得她只能傻愣在那。 “盛世江山是想给你看，太平长安是想保护你，为什么你就不明白！”这样时候，好脾气的嗣九重语气都带着愠气。 他素来不喜形于色，可是他觉得自从认识由心后，他简直已经不是自己。 “你要再敢说一句走！我便碎了重明玺，看你今后用什么取出钱财来。”这也是嗣九重第一次对由心说重话。 470.第470章 知晓心意(2) 榆木脑袋的两个人里，终于有一人最先开了窍。 看着近在咫尺又好像远在千里的可人儿，嗣九重心中思绪万千，他苦笑道：“由心，虽然你不说，可是我明白你心中还惦念司马曜，经过他那件事，恐怕再难让你去掏心掏肺信任一个人。” 嗣九重坐在由心的床沿一旁，目光中似蕴藏星光。 “如果……我不纳妃了，你可不可以试着相信我。我不会欺负你，也不会让你哭。我不可以，今后秦国乃至天下人都不可以欺负你。” 嗣九重嘴拙，说不出司马曜那般好听的话。他甚至一直不敢去面对自己喜欢由心的那份心情。哪怕此时此刻，也只有如此委婉。可他简单的一句“我不会欺负你，也不会让你哭”却让由心委屈的掉下眼泪来。 “你明明才欺负过我……纳妃什么的，分明故意做给我看的。” “若非你今天大闹一场，我哪里敢奢望更多。” 嗣九重的表态其实也完全在由心的意料之外。她一直以为像嗣九重这样的人，哪里会有儿女私情。如今不仅有，而且那个人还是自己。她心里略有欢喜，可嘴上却不服输，“谁知道你说的真的假的，除非你答应我以后只准让我欺负你。” “你是千岁命格，我亦不过陪你百年。你想怎么欺负都行。”嗣九重用手将由心脸上碎发拨到她耳后，话语满是真诚，目光则灼灼的盯着由心。 那登上皇位，都不见的心中有过悸动。 他轻低头，略有犹豫，终究是触上由心柔软的唇。 “唔……九重……”由心脸色绯红，小声叫唤。 这一次，她终于不是唤着司马曜的名字。 昏暗的寝宫内，由心第一次那般认真的看着嗣九重棱角分明的脸。她忍不住抬手用食指一点点轻抚嗣九重的鼻眉。 “晃铛——”一声巨响，吓得由心一颤，回过神来后连忙推开嗣九重。 “嘿嘿嘿嘿……”不小心撞翻金鹤宫灯的耀灵尴尬的一笑，抱着小白就落荒而逃：“皇上，嫂嫂，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31： 那晚之后，耀灵和小白皆是被由心一顿狠揍。本来以小白的狡猾程度，要想逃脱由心倒是很简单。可偏偏嗣九重就冷着脸一动不动站在旁边，吓得它就差和耀灵一起抱头痛哭，只能任凭由心打得他们屁股开花。 翌日天蒙蒙亮，就听到喧嚣声传来。 被吵醒了美梦的由心打了个哈欠，睡眼迷蒙的走到外殿，意外看到了嗣九重的贴身小太监正指挥着宫人们将不少东西搬进来。 “这是在做什么啊？” 看到由心醒了，那小太监连忙行礼，笑道：“吵醒由心姑娘了，只是皇上吩咐的急，说把他书房里的东西尽快都搬到金龙殿来。” 由心不解的看着那小太监。 她是知道，先帝时候，这金龙殿就是秦王批阅奏折处理政务用的。只是后来嗣九重代为执政，就休憩在了金龙殿。再后来——她被刺客所伤，嗣九重让她也住在了金龙殿。嗣九重登基后，她也没再挪换地方。 471.第471章 知晓心意(2) “嗣九重是要把金龙殿讨回去？不是吧，他堂堂皇帝，要跟我抢地盘？因为昨天的事？太小气了吧！”由心气鼓鼓的问了小太监一大串。 “皇上哪里敢和由心姑娘置气啊。”小太监一副“我全都懂”的神情，笑道：“是陛下嫌往日来回找姑娘太麻烦了！” 由心立刻反应过来，脸刷一下就变得通红。因为过于紧张，连语气都变得结巴起来：“不不不行，你马上让宫人们停下来，皇上那我会阻止的！” “由心姑娘，皇上说了，昨天你钦点大臣们家的女眷留下来的有十余人之多，今天一早大臣们就都给送进宫来了。” “什么？！”由心不由抬高了声音：“所以他想怎么样！纳妃吗？！” 小太监捂嘴一笑：“自然不是。皇上说，姑娘你害得他要把那些女眷们遣送回去，还得给大臣们陪个不是，姑娘可也得做出小小退让才是。” 由心一挑眉。 退让？ 好你个嗣九重！ 以前没发现你这样老奸巨猾。 她还偏偏就不肯退让了！ “那就让他把女眷们都带进宫就是了。” “皇上早料到姑娘会这么说，所以他先让那些女子在殿外候着了。他说他是‘无福消受’这些貌美如花的妃子，倒不如统统赏赐给姑娘你，反正姑娘添几个随身宫女也不嫌多。” “……” 这一回，由心是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十多个女人一窝蜂来她金龙殿，平日里她还要防着这些人勾、引嗣九重，这非得心力憔悴而死！ “姑娘，皇上也不过分，不就是在金龙殿办理公务嘛。平时他来陪伴你，也都带着许多奏折呀。” “行行行，就依他的，随他折腾吧。你们动静小点，我要再去睡会了。”由心不想再多言，转身就往内殿里走去。 气死她了！ 她怎么有种被嗣九重吃的死死的感觉？！ 明明她拿到的剧本不是这样的啊！ 嗣九重下了早朝来到金龙殿的时候，金龙殿里已经被宫人们收拾妥当。内殿归为由心寝宫，隔开的巨大金凤图案屏风外面，是用膳的地方。外殿，则被收拾成原本书房模样，还多了一张让他休憩的软榻。 下了早课的耀灵已经和小白、由心围坐在桌旁用午膳了。小白一见嗣九重，就笑的贼溜。这个嗣九重，不错嘛。平时以为他不开窍，如今倒知道先和由心睡一个寝宫了？ 看到小白笑抽的模样，由心没好气的用筷子在它脑门上打了一下：“别东张西望，快吃！” 看着昨日还好好的由心，今天却莫名给了自己脸色，嗣九重反倒觉得有些想发笑。 真是女人心海底针。 其实殿外布置软榻一事，还真是由心误会了嗣九重。嗣九重只让贴身宦官去准备，但并没想到对方如此“知晓他心意”，做到了这一步。不过将办理公务的地方挪到金龙殿，倒的确是他的注意。 虽然嗣九重免了耀灵私下行礼一事，耀灵倒是乖巧的站起身：“皇上，你用过午膳了吗，一起来吃吧。” 472.第472章 天外飞石(1) 嗣九重在耀灵让出的位子上坐下后，给由心递过去了一个精巧的檀木盒。 “哼，嗣九重你晨儿的时候还让人威胁我，现在干嘛，就给我送礼贿赂我？” 嗣九重也不和由心计较，直接解释：“说是我登基后不久，就有一颗天外飞石坠入秦国境内的民田之中。当地官员觉得寓意不错，就一层层送了上了，直到今天才到我手中。” 这下由心倒是来了兴趣。她是看惯金银珠宝之人，可这所谓的天外飞石还真不曾见过。 她连忙放下筷子，将盒子打开。一旁的耀灵和小白也跟着凑过脑袋去看。 那是一块极其普通的暗黑色石头，大约手掌般大小，上面布满了坑坑洼洼的痕迹。 “看着倒是寻常啊。”小白最先吐槽起来。 “据说原本这块石头有五六岁孩童那般大小，带着火光坠入。落地后那火不灭，众人也不敢扑灭。熊熊燃烧好几天后，就剩下这般大小。” 由心将石头放在手中细细把玩，只觉得这石头给她的感觉既熟悉又陌生。 忽的，她整个一颤，紧接着犹如窒息般的神情大变，痛苦之下石头从她手中跌落。 “由心！——”嗣九重连忙起身扶住由心，“怎么了？！” 由心抬手死死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喘着气，胸口原本出现伤口才会发亮的玉石竟发出巨大的光芒来。 由心从未见过的玉石发出这样强盛的光。 因为痛苦，她只能死死咬着下唇，用手拽紧嗣九重的衣襟。鬼煞之气在她体内乱窜，与那玉石的光芒争斗起来。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耀灵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大哭起来。 嗣九重突然反应过来，连忙把石头捡起放入锦盒里盖住。 直到这时候，由心才大口大口喘着气，憋得青色的脸些许恢复了一点气色。 “由心，你怎么了。”嗣九重眼中难掩关心。 由心无力的摇摇头，像被抽干了力气倒在嗣九重怀里喘息。 许久之后，她才恢复了些体力，缓缓说出一句：“这石头……和我体内的玉石。有感应。” “什么！？”小白和嗣九重脸色皆一变，只留下耀灵一脸无措。 32： 一月初春里，春风还带着些许微凉。午膳由心是吃不下了，非得出来透透气。嗣九重只得陪着她一路阁楼来。怕由心着凉，他还刻意拿了黑裘披风。 鹅颈椅上，由心懒洋洋坐下，看着嗣九重忧心忡忡的样子，突然玩心大起，挑眉道：“九重，我要靠着你躺一会。” 嗣九重干咳一声，看着周围的宫人，有些难堪。 由心也不管不顾，在嗣九重坐下后，直接就躺下依靠在了嗣九重的膝盖上。 嗣九重无奈的叹了口气，在她身上披上那件黑裘。自从由心把玩“天外飞石”无端病发后，他这一整天都别想有处理政务的心思。 有时候嗣九重想，秦王当初果然是看错他了。 骨子里也许他是个昏君也不一定。 为博美人一笑，烽火戏诸侯也说不准。 473.第473章 天外飞石(2) “由心，你好点了吗。” “好些了。”由心的语气还是软绵绵的，有些有气无力。 嗣九重眼里，由心就像张牙舞爪的小猫。如今这般病态倒是格外可爱。 “不过你还是快点变回小野猫的好。” “嗯？”由心不解的看着嗣九重。 玄黑色龙袍加身，带着象征王权通天冠的嗣九重，冰冷的脸上只有看着由心的时候才露出暖意。 屏退了左右后，嗣九重握住由心冰冷又柔软的小手，话语中带着不符他性格的忧虑：“由心，我师父当初没怎么教我这些所谓的五行异能，都是我师妹去继承的。我不太懂你的玉石，但天底下能人异士那么多，我尽量找人去寻访。我总感觉你玉石频频出事……” “没事的，就算玉石出了事，我也已经是活了几百岁的老妖怪，这一世我已经赚到了。” “别说傻话，我不会让你出事的。”嗣九重心中如今万般悔恨。悔恨当初没有继承好师父的衣钵，也后悔今天拿什么破石头给了由心。 看出嗣九重的自责，由心笑道：“九重你把那块石头送我怎么样？其实今天我犯病，倒也不是一件坏事呀。” 见嗣九重不信，由心解释道：“送上来的官员对你说那是块‘天外飞石’对吧。若他们没有撒谎，那石头就是当年我姨母口中的‘陨石’了。你应该也从你师父那略有听闻我娘亲和姨母的事。当年战乱纷纷，不知何处传出谣言，说得‘天女者得天下’。天女指的，就是我娘亲和我姨母。” 嗣九重拨弄由心的青丝没说话。反正他对这些是没有兴趣的。 “我爹爹至死都认为，我娘亲是天上的天女。她可预知未来，还有这长生不老的玉石。可惜一块玉石只能让一个人长生不老。如今玉石又因为这块石头失控，同时还产生感应……”说到这，由心激动的坐起身，看着九重：“说不定这陨石，和我娘亲就来自同一个地方！” 因为说的急，由心连连的轻咳起来。 嗣九重无奈的拍着她肩膀：“你就别想这些有的没的，那块石头你喜欢就拿去，只是一定别再轻易打开，我会帮你去寻人调查一下。” 由心这次倒是格外乖巧的点点头，末了，歪着脑袋问：“这些天怎么都没听你说道谢艾，他这次为政还算顺手？” “之前交给他的事他基本已经办妥。先前登基虽然有你的重明玺，可传国玉玺失踪只怕会再闹出事端，他怀疑和齐丞相有关，着手调查去了。” “齐丞相？”由心想到那时候，齐丞相被嗣九重重伤，紧接着老秦王驾崩就告老还乡了。他走后嗣九重登基，玉玺就不见了。 这么想来……他倒的确有嫌疑。 只有他和老秦王可以指挥那些白鹤官纹服侍的侍卫。 “好了，你就别想那么多。”嗣九重看着由心的神情里，难掩对由心的喜爱，“等你身子好一点，我陪你出宫再去买糖人？” 474.第474章 天外飞石(3) 说起糖人，由心眼里立刻冒出金光，连连点头：“我已经好了。我喘息不辛苦了，胸口也不痛了。哎呀我不管，我们现在就去买吧。” 说罢，由心已经起身，对着嗣九重连拖带拉的让他离开鹅颈椅。早就料到由心会耍赖的嗣九重只是浅浅一笑。确定由心身体无大碍后，才任凭她拖着自己往宫门方向走去。 ※ 已是夜深。 烛台上微弱的灯光照亮了四周。被黑暗笼罩的金龙殿，凭借着烛台微弱的灯光勉强照亮。在幔帐和屏风的隐约里，少女闭着眼熟睡，那苍白的脸色让床榻之下的小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小白摇摇头，快步跑到外殿。因为嗣九重陪由心闹腾了一天，如今桌上摆满了尚未批阅的奏折。 “你也真是的，由心身子不好，还放任她跑去宫外胡来。”小白舔着自己爪子小声抱怨：“现在好了，自己也还有一大堆事没处理好。” 提到由心，嗣九重原本蹙起的眉倒是不知不觉舒展开，他放低声音问道：“由心睡着了？” “嗯。” “没事的，有我看着，不会让她出事。” 小白后退几步，一跃而起，跳上嗣九重堆放奏折的长桌，问：“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嗣九重知道小白指的是那块陨石的事情。小白平日里看起来和由心打打闹闹，没心没肺，实则始终把由心安危放在第一位。 还没等嗣九重回答，小白就已经用极其严肃的口吻再次发问：“由心的身子日益衰弱，她自己没有察觉，其实我们都看的清清楚楚，那枚玉石出现了裂痕，带来的作用也大不如前。她说陨石极有可能与她娘亲来自同一个地方，那么——嗣九重，你想长生不老吗？” “你放心，对我而言再没有什么比由心性命更重要。我会派人去调查那陨石，如今陨石已经给了由心，就没有要回来的道理。如果陨石真的与她体内玉石有一样的作用，自然是任凭由心处置。”嗣九重说的坦荡荡，好像长生不老根本没有诱惑一般。 小白松了口气，没再咄咄逼人。 嗣九重和司马曜是不一样的。 摇曳的烛火中，床榻上的少女悄无声息的睁开眼。 她的右臂很疼，胸口也很疼，眼泪更是止不住想流出来。 “九重……” 她这样发出轻微的喊叫。 声音虽小，可嗣九重还是清晰的听到了。他立刻放下手中的奏折就疾走向内殿。 “由心，怎么了。” “难受……我好冷，好难受。” 嗣九重小心翼翼将由心拥在怀中，让她握着苍碧珠后，将灵力一点点通过苍碧珠传给由心，“没事，有我在。” 枕着嗣九重的体温，由心的渐渐安静下来。 漫长的岁月长河里，到底还是有人温暖了她。 “今天的糖人很好吃，下次也还要去问那个老伯买来吃……” “好。” “你陪我一起去。然后我们还要去茶楼听书，看看那些百姓怎么传颂你……好讨厌，都没人说起我……”由心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的睡去。 嗣九重抚着由心的脸，低头在她额头亲了一下。 他小声回应，怕惊扰由心的好梦，“好。都陪着你。” 475.第475章 约定 春色渐退，夏蝉长鸣。 由心一袭薄衫站立在秦宫墙头。她双手托腮，依靠城墙石砖，目眺远方。听到有脚步声走近，也没回头，就笑道：“从这里望去，真是绿油油的一片呢。都是农民新种下的粮食。” “是我运气比较好，赶在了冬季登基，立刻就变法。在新政之下，百姓们都勤垦荒地。若是不出意外没有天灾，今年秋天百姓们都能有个好收成。” “真想飞起来看看这秦国的模样，就算站在这最高的地方，也只能看到一个小角落罢了。” 嗣九重扬起眉，似笑非笑的问：“想看？”他伸出手，“我带你看看这秦国的江山。” 由心眼中难掩怀疑，虽然把自己的手交到了嗣九重手中，但还是忍不住笑问：“难不成你还能让我飞起来不成？” 由心肩头，小白赶忙跳了下来。他才不信嗣九重呢。 嗣九重不回答，只是把由心横起一抱，就跳上墙头。 “喂！九重你要做什么？！”由心瞪着双眼，忍不住拽紧了嗣九重的胸襟。 “夜枭。”嗣九重对着空中就是一声大喊。一只鸷雕形状的鸟雀就已经飞翔而出。 不等由心第二次发问，就朝着宫墙下跳去。 “呀——”由心赶忙闭上眼，吓得忍不住惊叫起来。就连守宫墙的士兵们，也皆是一愣。那小白更是目瞪口呆。 还没等他们上前去查探，就见嗣九重和由心落在了一只巨大的夜枭身上。原本就觉得不凡的夜枭竟变得有两三人那般大。只见那那夜枭羽毛丰满目光凌厉，竟轻易就把由心和嗣九重二人拖在背上。 发现自己毫发无损，由心轻轻睁开眼，这才发现自己的处境。 她惊喜道：“这是你那只降兽夜枭？！没想到它还有这本事，真是比小白厉害多了！” “喂！由心你在说什么你知道吗!”宫墙上，小白气得直跳脚。 嗣九重不多语，抬手拍了拍夜枭的脑袋，它翅膀一抖，带动着小飓风就飞翔而去。 由心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兴致勃勃的望着脚下的秦国江山，赞叹道：“九重你这只降兽真是太管用了，当初你怎么寻到它的。” “几年前我在秦国边境看到有鸟兽作乱食人，就是夜枭。你别看它现在服服帖帖，当初可凶残了。” 说道这，夜枭很是得意的鸣叫了一声。 ”虽把它制服，可它心性傲气，我恐他在我离去后又再次作乱，干脆就让它做了我的降兽。”嗣九重坐在由心身后，小心翼翼将她环抱住，“它个头太大行走多为不便，就让它一直以小型鸟雀示人。这也是我第一次让它恢复本状，想来它也很高兴。” 虽然嗣九重说的轻描淡写，但由心知道，他制服夜枭的时候一定不容易，哪里像小白。 想到这，当初和司马曜一起收付小白的回忆又涌了上来。她连忙甩甩脑袋，将那些回忆给抛之脑后。 “其实秦国在先王的治理之下，还是挺不错的。相信你在位的几十年里，一定能让秦国富强起来。以你之能，秦始皇汉武帝的雄风都可再现。” 476.第476章 晋国使臣(1) 嗣九重抬手轻抚由心那被风吹拂起的发丝，笑道：“会的。所以你会一直看着秦国的江山吗。” “当然会啊。”由心目光中神采飞扬，信誓旦旦转头对嗣九重说道。 夜枭带着两人在秦国的皇城上兜了一圈降落的时候，已是午后。嗣九重率先跳下来，然后扶抱着由心从夜枭背上下来。夜枭抖了抖翎羽，又幻化成寻常鸟雀的大小。 白玉石堆砌的台阶上，几个重臣一脸凝重的弯着腰，手中拿着笏板，只等着嗣九重走近。 “你们这是怎么了。”嗣九重看出气氛的不同寻常，率先开口询问。 早朝的时候并没有发生什么不妥当的事情啊。 “皇上……晋国派遣使臣来秦国了。” “什么？”嗣九重微微蹙眉。 礼部侍郎也万般头痛的走出来，行礼后道：“当初先王属于晋国的子民，故而晋国一直未有使臣前来与之交好。如今晋国也没事先通知，突然就派人过来……皇上，这该如何是好啊。如今使臣已经出示了拜帖等候在宫门外了。” 嗣九重思索片刻后就立刻作出判断：“召他们去议事殿吧。由心……” 之前一直听着几人讲话的由心回过神，知道嗣九重有正事要忙，连忙先一步道：“我用了午膳之后，就去宫外逛逛，你尽管去忙便是。” 看着嗣九重和几个大臣往议事殿内走去，由心心中无端惶惶不安起来。 晋国的使臣……会是谁呢。她认得吗？ 由心心里也没了心思用膳，自顾自一个人就往宫外走去，心中还忍不住有那么一丝小小的期盼能见一面那晋国来的大臣。可惜在由心到达宫门的时候，那使臣早已经被小黄门领去了议事殿。无奈之下，她只有毫无目的的往皇都外走。 而此时的议事殿门口，身着乌金绫铺绣牡丹袍子的男子已经一步步踏上白玉台阶。他的容貌隽秀而锐利，只是那还留着笑意的眉梢眼角中透着些若有若无的戾气，使得他好似他腰间那把华奢又凉薄的缕金宝刀。 “站住。”宫殿口，士兵们将男子拦下，呵斥道：“将佩剑留下。进殿面圣，不准携带兵器。” 男子嘲讽般的一笑，尚未等他开口，听到声音迎出来的一位秦国大臣就率先出口讽刺：“呦，这不是晋国赫赫有名的恒玄大将军吗，你们怎么敢对大将军如此不敬。” “启禀大人，恒玄是晋国的大将军，而非我大秦的大将军，没有皇上允许，他是晋王也无权携带兵器进入。”士兵行了个礼，说的不吭不卑，也不知是自己的意思还是有人率先安排好的话。 恒玄也不气恼，将腰上佩剑解下后，冷冷甩向士兵手中，笑道：“看好我的剑，若是有损坏，就是把你们这穷酸的大殿给拆了，也赔不起。” 大臣眼中满是不屑，但还是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恒玄也不客气，抬腿就往殿内走。 晋国如今的地步并不好。 477.第477章 晋国使臣(2) 在内，晋国有各大世族争权夺利，将司马曜的皇权都给分散了。在外，谁也不知道宋国会不会再突然出兵攻打晋国。 如今秦国新帝上位，说他体恤百姓暂停战争，可是谁有说得准呢？所以他必须亲自来看看这位秦国的皇帝。顺便……做一些小手段。 议事殿内，宽敞的大殿灯火通明，年轻的帝王正坐中央，左右则坐着其余几位秦国的重臣。听到脚步声后，嗣九重抬眼与恒玄四眸相对。 相比恒玄的惊讶，嗣九重倒是淡然的多。 “恒公子，好久不见。”嗣九重口气平淡的很。 “你……你居然就是秦国的皇上？！”恒玄话一出口，就已经后悔，但他马上笑道：“难怪你身上有王气，难怪你与寻常人大为不同……” 不等恒玄说完，就有大臣按捺不住，指责道：“大胆，见到我国皇上，还不下跪行礼？！” 嗣九重将手中书卷放下，示意无妨后道：“你是晋国的大将军了吧，请坐。” 看着恒玄入座后，嗣九重又问：“不知道恒公子此番来秦，是何目的。” 其实嗣九重心中并不像他表面那样宁静。早在大臣通知他晋国使臣出现的时候，他就已经慌了神。 一瞬间，他脑海中出现很多场景。最多的，便是司马曜与由心。 他好不容易和由心稳定下来，莫非是司马曜那又出现了什么变故？ 恒玄哪里知道嗣九重的想法，但他也放下了平日里的架子，对九重屈尊行礼后诚恳道：“我此番前来，是找皇上你结盟的。宋国已是兵荒马乱，北方境内又被胡人们争来夺去。晋国元气大伤，秦国也需要喘息的机会。不如秦晋两国结为同盟，如何？” 其实，这只是其一。 不过若恒玄早些知道今日坐在王位上的人是嗣九重，以他的傲气是绝对不会来找九重同盟的。 可现在他身处秦国大殿，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也只能硬着头皮将计划继续下去。 “皇上，你刚登基，想必也有许多东西尚未置办妥善。我们晋国的皇帝让我带来了不少金银珠宝，还请皇上你不要拒绝才是。” 以嗣九重的角度，他大致明白了恒玄的担忧。 恒玄是怕宋国找晋国再次开战的时候，哪怕秦国不去帮他，也至少不要与宋国联合起来。 “来人，将恒将军的东西带上来。” 不一会，就有士兵们抬着一箱箱珠宝入殿。在嗣九重的手势下，士兵们将箱子一一打开。 光彩夺目的金银珠宝，仿佛把大殿都照亮。 珊瑚树，琉璃珠，翡翠玉。 恒玄不动声色的弯起嘴角微微一笑。 区区秦国怎么能与晋国恒家相比？ 秦国虽然国泰民安，可当年也不过是穷乡僻壤之地。可晋国不同，哪怕饱经战乱之苦，也有足够的底蕴。 嗣九重起身走到那些珠宝面前，随手拿起一颗夜明珠在手上把玩：“不错，都是货真价实的东西。” 对上恒玄笑眼后，嗣九重神情一凛，冷声问道：“不过恒将军是哪来的自信，认为我秦国会帮你们？！当初你们对由心做的一切，都不记得了吗？” 大殿的气氛因为嗣九重的一句话瞬间降到冰冷。 “——恒将军忘了，本王可没有忘！”话落，夜明珠被嗣九重往箱子中一扔，挥袖道：“送恒将军出宫。” 478.第478章 我心匪石 孙碧城番外(1) 我父亲是已故的上一任东吴君主，小霸王孙策。他遇刺时我尚在襁褓，主公之位只能传给他弟弟孙权。 如此一来，我在东吴就有了一个很尴尬的位置。 虽然尊贵，但无实权。 虽然受人跪拜，但太多人盼着我死。 只要我还在一日，孙权的地位总是受着威胁。 自幼，我就跟在祖母吴老太身边。 偶尔，大都督周瑜会带个与自己年岁相仿的男子来找我。 周瑜教我读书识字，那男子教我枪法武艺。 周瑜认为玉不琢不成器，总想着有朝一日我能从孙权手中拿回大权，故而待我苛刻严厉。至于那男子虽教我武艺，反之待他十分温柔。 无意中我曾听闻周瑜唤那个男子。 伯符。 伯符。 我已故的父亲孙策的字，也叫伯符。 “碧城。” 那个男子总是在阳光下一袭白衣如此唤我。 碧城。 那男子看我的眼神极其温柔，好像在看另一个人。 “你知道你为何叫碧城吗。” 年幼的我茫然摇头。 “那是你娘亲给你取得名字。她呀……她喜欢极了书中一个叫连城璧的男子。说那男子‘少年成名，文武兼备，天资聪颖，而且外表斯文有礼、风采翩翩。’你切莫辜负你娘亲的一番期盼才是。” 外人都以为我娘亲是大乔。 其实……并非如此。 我那时候看着那叫伯符的男子，明明自己与这男子并不熟悉，却感觉格外亲切。 “你认识我娘？她是怎么样的人？” 每每当我问到此处，那男子总是撇开我视线，用极其寂寥的眼神望向天际。 “她啊……是个非常非常……” “非常非常什么？” “非常让人思念的女子。” 其实在那段岁月，不能说过得好，也不能说得不好。 总归有一种寄人篱下的悲戚。 待到有了野心与欲望的年纪，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父亲打下的江山，任凭孙权叱咤操控。而且还要处处受人排挤与刁难。 可那地方，又确确实实是我的家。 不过有大都督周瑜以及那神秘的男子，一切就过的不算太糟糕了。 渐渐，那男子来的少了。周瑜说他病了。 病入膏肓，无药可医。 “他本就是该步入黄土之人，你无须悲伤。” 周瑜这样说。 再后来，周瑜来的也少了。 一则是因为天下动荡，曹贼挟天子以令诸侯外，还虎视眈眈东吴。身为大都督的周瑜有太多事要顾忌。二则是因为周瑜身子也开始孱弱起来。 人生的轨迹，好像是那时候开始转变的。 我遇到了由心。 祖母与曹操的结发之妻丁夫人曾是结拜姐妹。由心是丁夫人的女儿。 曹家子嗣众多，为争夺继承之位，内乱不断。于是由心被送到了东吴来避难。 祖母的结拜姐妹……那么推算来看，这由心应该是与我父亲一辈份的人才是。可是当我见到她的时候，有些震惊的久久难以平复。 我其实很少失态。 只是由心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容貌实在让人诧异。 479.第479章 我心匪石 孙碧城番外(2) 只是由心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容貌实在让人诧异。 祖母显然也有些吃惊，但立刻恢复了神情，隐瞒下由心的秘密后，暗中嘱咐我好好照顾由心。 其实那时候我和由心就清楚得很。 只要祖母一离世，孙权一定会对我痛下杀手。同样，对曹操的女儿由心也是一样的。 说到底，我和由心都是凭借祖母在东吴苟延残喘罢了。 由心刚来的时候，并不开心。 她总爱坐在荷花湖畔，望着那一汪湖水出神。 我本也不是喜爱讲话的人，可祖母交代了让我好好照顾她，只得每日悄悄跟在她身后，防止她出意外。 “喂，出来吧。我知道这些天你一直跟着我。” 那是我们交谈的第一句。 我从树后缓缓走出。 湖畔旁，阳光下，那少女映入我心间。她眉宇间有愁容，她眼睛微红，是刚哭过的模样。 “你叫什么。” “孙碧城。” “嗯，名字真好听。你的眼睛也很漂亮。” 我没有说话。 其实在东吴，因为祖父孙坚的关系，碧眼素来是孙家正统的象征。父亲孙策没有碧眼，孙权有。所以大家觉得孙权弟承兄位很正常。而今我有碧眼，这成了孙权心头大患。 他怕我夺了他的权。 “你陪我说说话，好不好。”她带着哭腔，让我没办法去拒绝。可当我答应了，她又陷入沉寂，发着呆望着那一汪湖面，什么也不说。 大概是因为同样处境下的兮兮相惜，我和由心意外的合拍。 我长长陪着由心在荷花湖畔一坐就是一整天。 慢慢，她才断断续续说一些自己的事。 她说她有个弟弟叫曹冲，很是聪明，三岁就能诗赋，五岁就知五行。对兵法也了如指掌，诗经更是倒背如流。可是他死了。 她说她的娘亲很好看，笑起来眼睛犹如月牙。总是会做寻常女子不会做的事情。她爹爹有那么多美人，唯独对她娘亲恋恋不忘。可是她再也不会出现了。 “我爹爹……也快要离开我了。早晚有一天会离开我。” 她话语中强忍的难过，让我心疼。 相处久了，由心终于是开朗起来。也露出原本刁蛮任性的模样。 她喜欢耍赖，喜欢撒娇，喜欢闹脾气。喜欢欺负我。也很啰嗦，喜欢陪祖母一遍遍回忆当年的往事。 可是她笑起来的模样，比东吴任何女子都好看。 “碧城，碧城，碧城碧城。” “我在呢。” “我走不动了，要你背我才行。” 她让我背她，我就背了。 她雀跃的跳上我后背，然后又小心翼翼问我：“吶，我重吗。” “不重，你可以多吃几块糖糕。” 她听到我这样说果然是高兴的笑起来。 “碧城碧城，你晚点要给我去买糖糕哦。” “好。” 我的改变，连祖母都显得有些意外。 本来是极其冷漠又阴晦的少年，如今竟也学会了笑。 “真是多亏了由心呢，碧城这孩子才被收拾的服服帖帖。”那时候的祖母，喜欢将由心抱在自己膝头笑话我，可眼眸中满是慈爱。 由心很是得意，听到祖母的夸赞就越发张牙舞爪，然后伸出白哲的手指，撑在我嘴角两边。 “碧城，你笑起来多好看呀。像狐狸一样好看。” 我不觉得她这是在夸我。 可我真的会很认真的去练习她喜欢的那个笑容。 480.第480章 这次记好我名字(1) 34： 熙熙攘攘叫卖声不绝于耳的街道上，由心轻车熟路的走到路边小摊买了一份糕点。 奇怪，她怎么觉得今天街道上的人格外多一些，也不是什么节庆之日呀。 她一边用手拿起油纸上的一块糕点小口尝着，一边漫无目的地走着，忽见那卖糖人的老板摊位周围人群攒动，而他也在和人努力辩解争执着什么。 出于好奇，由心忍不住上前几步去看热闹。 好不容易挤入人群，就听那老伯极其无力的用苍白的言语争辩：“反正我不准你们这些外乡人胡说，我们新皇是个好皇帝！” 有了老伯打头阵，也有几个胆大的人纷纷站了出来。 只见一个儒生打扮的男子反讽道：“一群愚昧的乡野之人！你们皇上连玉玺都没有，还自称真龙天子？如今晋朝才是天命所归。” 这儒生说的话气人，可偏偏周围护着几个侍卫，周围秦国百姓只能恨恨瞪着他。 “可是我们皇上登基当日，可是有灵兽麒麟和赤龙现身的！” “呵，可笑，他五行属的根本不是火，也就蒙骗你们……” 由心心中一急，连忙呵斥：“住口！你是谁，敢跑到秦国来妖言惑众。”她气势不凡，一句话呵斥而出后，竟让那些煽风点火之人都一愣。其中一人有些怀疑的看了眼由心后，挥挥手，“走走走，我们走。” 看着惹是生非的几个人走了，众人才渐渐散去，可离开的时候，有些百姓还小声嘀咕：“刚才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啊，我们皇上真的拿假灵兽骗我们？” 卖糖人的老伯认出了由心，立刻上前跟她道：“姑娘，你别理他们说的。这些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城里来了好多异乡人，都在传着风言风语。” “很多异乡人？” “是啊，也就这几天出现的。虽然打扮与我们相同，可口音明显就不是秦国的百姓。” 由心敏锐的捕捉到一丝异样。 不行，此时事关重大，她不能任凭这种言语传播开来。否则人心浮动，嗣九重好不容易治理的秦国，怕是会产生危机。 由心不再与老伯多言，看了眼那些异乡人离去的方向，匆匆追去。 由心并没有发现，在不远处的人群中，有恰似贵公子一般的白发男子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碧城，你说的，看她一眼你就回去休息。”妖狐忍不住开口提醒。 “妖狐，你忘了人都生性狡诈贪婪？”孙碧城嘴角荡漾出一丝轻浮而妩媚的笑意，“我那么久没见到由心，区区一眼怎能满足？” 好不容易这次撞见由心一个人，他怎么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看着碧城急不可耐追随由心而去的步伐，妖狐气恼的跺了跺四足。它怎么忘了，它这个主人，可是比狐狸还狡猾千百倍。 “碧城！你旧疾尚未恢复，别胡闹。” 孙碧城哪里还听得进妖狐说的话。 繁华的街头小道上，由心并没有察觉身后有人跟随，她一心思都扑在了那几个异乡人之上。 481.第481章 这次记好我名字(2) 由心尽可能的隐秘了自己气息，跟随着异乡人走了许久，才来到城郊的一个农家大院。这些异乡人极其戒备，确认无人跟踪后，才走入其中。 农户屋顶之上，由心窃喜的探出脑袋，挪开一小块砖瓦，这时她才看到屋内聚集了不少人。 “咦，大统领，今天你们怎么那么早就回来了？大将军不是吩咐……” “别说了，今天遇到几个秦国百姓，差点闹出大事。” “怕什么，不就是要搅和的秦国天翻地覆嘛。” 果然……由心皱起眉，这些外乡人是来秦国挑是非的！ “我今天……好像看到皇后了。” 屋内人犹犹豫豫说出的一句话，连由心的脸色都跟着一变。 “大统领你在说什么呀！皇后不是已经……你是看错了吧？” “当初我有幸见到皇上皇后一同祭天，如此倾城之容，怎么会看错？！” 皇后……？！ 由心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这些人是晋国人！ “长得像也不一定呀，皇上现在的几个妃子，不都与皇后娘娘有几分相似。” 一声脆响，因为听到司马曜而受到影响的由心不小心弄出了响动来。 “谁！？” 由心连忙跃下房顶，正要逃跑，一把大刀就从屋内甩出。挥刀之人的力道极大，由心想躲显然是晚了，可她的匕首就算再锋利，也不足以与这样锋利的宝刀与之相斗。 正在千钧一发之际，由心只听到耳畔有什么东西像是鞭子一样甩过，发出凌厉的风声。待她回过神，绿色的藤蔓已经生生缠绕住大刀。那藤蔓轻轻一抖，大刀就失去了力气“晃铛”一声坠落在地。而那藤蔓也被收了回去。 就在这时候，屋内的人都纷纷拿着武器冲了出来。 在看到由心后，那位大统领大喊：“原来你是故意扮成皇后的模样！” 想必他是误认为由心易了容，只是为了接近他们。 不等由心作答，由心就听到自己身后传来一个慵懒而有磁性的男子声调：“我说——你们这么一群人，欺负一个小姑娘不太适合吧。” “废话少说，把这两人都拿下！” “小……”由心小心二字都没有说完，身后的男子已经像鬼魅一样瞬间来到由心面前。他面对着由心，背对着众人。直接他那过份纤长洁白的手上青筋分明，五指转动拿捏之下，就有灵力溢出，使得指尖泛着淡青色的光芒。五指之上，五根翠绿色的藤蔓像是有自己的生命，瞬间生长出来后，被男子单手朝后一会，就轻易间缠绕住众人脖颈。 这一系列的举动太快，让由心来不及反应，只有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孙碧城。 这个突然出现的男子，从未见过的男子。他敛衣伫立在自己面前，姣好俊逸的面容堪比女子，还有唇畔那始终噙着一抹干净暖人的笑。一双碧眼里带着暧昧不明的情绪，一眨不眨的看着由心，宛若谪仙。 “你……” 孙碧城收起手上的灵力，伴随着重物倒地声，由心看到那些异乡人已经都没了气息。是被藤蔓活活勒死的，甚至来不及做出反抗。 482.第482章 这次记好我名字(3) 好危险…… 这个男子，给她一种好危险的气息。 她好想逃，可是双脚就像被定在原地一般。 孙碧城神色微微一变，朝着由心一步步走去。看着由心发颤的肩膀，他似带着不可置信问道：“你在害怕我？” 由心任凭自己的下巴被孙碧城托起。她盯着孙碧城一动不动，可是泪水毫无征兆的顺着眼角留下来。 ——好奇怪啊。 她虽然害怕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人，可是并不足以让她害怕到落泪。 那是身体出于一种本能的反应…… 欢喜到想要落泪的反应。似久别重逢，故人相遇。 她在哪里见过他。见过这一双绿眸。 可孙碧城显然是误会了由心的反应，失笑的甩手松开由心的下巴，用食指温和的擦去由心脸颊上的泪水。 只听“砰——”一声巨响，孙碧城连忙反应过来，抬手就挥出藤鞭抽向身后那位大统领，可终究晚了一步，明黄色的暗号烟花飞入天际后华丽的绽放。 糟了。是他大意了，居然让敌人还残留一口气。 “快走，你的处境很危险。” 孙碧城神情一凛，拽住由心的胳膊拉着她要逃离。 好不容易回过神的由心强忍住心中不知名的悸动，挣脱开孙碧城，眼中满是疑惑：“你到底是谁，我们见过吗？” “碧城，有人过来了！人数众多，快走。”耳朵灵敏的妖狐立刻察觉到危险，提醒孙碧城道。 孙碧城深吸了一口气，强忍住痛楚。这是适才他耍威风逞强，擅自爆发出巨大的灵力一下子唤出五根藤蔓，让他旧疾复发的身体发出抗议。 由心不动声色的摇晃匕首上的铃铛，向嗣九重发去信号。 她小步后退，想要离开孙碧城的视线，可在看到他神情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还好吧？” 孙碧城吃痛的喘息着，再次拽住由心的手腕，语气中带着哄骗孩童般的温柔：“乖，不要在这时候闹脾气，随我走吧，我撑不了多久。” 由心一个晃神，不由自主就跟着孙碧城走去。 这语气也是…… 好熟悉。 “碧城！他们来了！” 孙碧城不由自主皱起眉，好看的凤眼给人一种与嗣九重完全不同的感觉。 若嗣九重是不怒自威，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那孙碧城则是看似与所有人亲近，实则谁都入不到他心扉。 35: 秦国议事殿内，气氛俨然已经降到冰点。大臣们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毕恭毕敬低着头。平日里嗣九重虽然让人畏惧，可从未发过这样的火。虽然有些人不知由心身份，可从嗣九重对待的态度中，也可知道由心极为重要。 这晋国也真是作孽。 从刚才的只言片语中，似乎得罪过由心姑娘。 这下好了，整个秦国都与晋国为敌了。 恒玄显然也没想到嗣九重会这样直接，当着朝臣的面就翻出由心的事情。正当他寻思如何回应的时候，鸦雀无声的大殿里，传来清脆的铃铛声。 包括嗣九重在内的所有人纷纷朝着声音望去。 483.第483章 这次记好我名字(4) 长桌上，倚天剑安静的摆放着，并无人去碰它。可是垂挂剑穗的部位，铃铛自己发出急切的玲玲声来。 嗣九重脸色一变，上前几步握住剑就往殿外走，甚至顾不上说些什么。 大臣们不敢询问，倒是恒玄，隐约察觉出端倪，连忙跟在嗣九重的身后而去。才刚走出大殿，恒玄就看到那在半空中久久不落下的暗黄色烟花。 糟了！ 莫非与他派来的人有关？！ ※ 皇都郊外，伴随着悉数的脚步声，百余位蒙面黑衣人拿着武器将由心、孙碧城二人团团包围住。 不等孙碧城开口发话，妖狐已经一跃而起，犹如猛兽猎食，一瞬间就咬翻数名黑衣高手。 这其中最为惊讶的，自然是由心。她怎么都想不明白，这么庞大数量的刺客，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如何混入秦国的。 “由心。” “啊？！”好一会，由心才反应过来，孙碧城是在叫自己，可是这个人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她百思不得其解。 “你听好了，这些黑衣人都训练有素，我现在重伤在身不是他们对手。一会我用藤蔓开出一条路来，你只管跑别回头。” “那你怎么办？！” 这时候孙碧城的语气也忍不住加重：“你不要管我！” 说罢，孙碧城已经松开由心的手，双手唤出藤蔓朝着黑衣人挥去。黑衣人们一开始没有准备，被孙碧城干翻不少，可后来渐渐就也学会了躲避。 “快走啊！” 面对孙碧城厉声责备，由心一咬牙，挥出忘川就朝着最近接二人的黑衣人刺去。 “你到底是谁，凭什么对我大呼小叫！又凭什么让我丢下你逃跑？！你既然因为我卷入这件事，就算是死，我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本以为孙碧城会打发雷霆，谁知他不怒反笑。 就算是死，我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白马过隙，那是多少年前。她也说过一样的话。 孙碧城喘着气，拉着由心入怀，一手环住她腰际，一手甩出带毒的藤鞭。他看向黑衣杀手们的目光凌厉，杀意显而易见，可嘴角偏偏微微扬起，似笑非笑的对由心道：“由心，你吶——” 那满是宠溺与无奈的语气：“你果然一点都没有变。” “记住我的名字，我的名字，孙碧城。就算忘了也不要紧，那都是无关紧要曾经的事情了。从今天开始，好好记住我，不要再忘记。” 满满时光长河，所有喜悲苦难，我都陪着你。 孙碧城怀中，由心面色苍白，脑袋中无数记忆的碎片画面闪过，可偏偏她什么都抓不到。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脸。熟悉的气息。熟悉的话语。 可偏偏她脑海中，没有这个人的丝毫。 孙碧城的速度越来越慢，喘息声也越来越重。本来灵敏的他竟被刀剑给伤到了好几处。 “孙碧城……你放开我吧，你会死的。” “由心你放心，我不会放开你，也不会让你死。”孙碧城咬牙，看着自己手臂上流下的鲜血，那些血已经顺着他胳膊顺着手指流下。他五指一动，骨节发出脆响后，挥出藤蔓。 484.第484章 她过的很好(1) 这次的藤蔓与平时的不同，本翠绿色的藤蔓外面缠着一层暗红色的血渍，毒液之下，刀剑皆断。 当然，所有东西，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这代价，就是孙碧城必须付出更多的灵力。 他闷哼一声，松开由心，蹲下身子。 “喂，孙碧城，你怎么了？！” “不要碰我！别过来。” 孙碧城的语气凶狠之际，吓了由心一跳。 可只有孙碧城自己知道，他那好不容易长好的血肉，恐怕又开始闹腾了。 该死啊，真是该死。他就是一个废物。如今只能眼睁睁看由心出事吗。 眼看残余的几个黑衣人们再次冲上来，空中忽有黑影遮天蔽日而来。 由心仰头一看，正是嗣九重乘着夜枭而来，嗣九重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可由心已经没心思去辨认是谁。 不等夜枭落地，嗣九重已经从半空中一跃而下。 “由心，你有没有事。” “我没事……只是他……”由心将目光投向孙碧城，还没来得及和嗣九重说起孙碧城的事，嗣九重已经震剑而出。 伴随着赤龙龙吟，嗣九重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全部落入孙碧城眼中。 “妖狐。”他抖动薄唇，轻声叫唤。 妖狐立刻反应过来，退出和黑衣人的纠缠，来到孙碧城身边。孙碧城咬牙跃上妖狐后背，甚至没有与由心告别，就仓促离开。 孙碧城无力的倒在妖狐的后背上。 他终于明白当初，自己父亲无法保护娘亲的那种心情。因为病变，最后拱手让给赵云的那种心情。 好恨…… 这该死的玉石。 这该死的病变。 36： “喂……” 眼看孙碧城要走，由心忍不住上前追了几步，可是才张嘴，又杵在了原地。 如雪的白发，清澈的绿眸。还有最后孙碧城回头看自己时候的那悲戚神色。 孙碧城。 她喃喃念着这个名字。 如果有所谓的前世，她应该和他相见过，否则怎么才一眼就能让她的心乱成这样。 “由心，你没事吧。”嗣九重担忧的来到由心身侧，看到她没有受伤，才松了口气。 猎豹长鸣之下，华衣男子紧跟嗣九重而来，在恒玄看到眼前这一幕后，立刻反应了过来，对着黑衣人们就吼：“还不快滚！” 那些刺客认出恒玄，不敢再有过多纠缠，互相使了个眼色后纷纷退离。这一切当然逃脱不了由心和嗣九重的双眼。 由心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和恒玄在这样的情况下见面，一想到当日种种，忍不住率先出言讽刺：“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恒玄恒大将军，难怪那些刺客招招狠毒非同寻常人。他们——都是你麾下的影子卫吧。” 说完这些，由心立刻抬手抓着嗣九重衣袖提醒：“九重，有人在城中传播谣言，蛊惑民心，我怀疑和这些人有关。” “原来这就是晋国使臣的诚意。”嗣九重抬眼望向恒玄，只见恒玄站在两人不远处，面色平静，只是目光始终看着由心。 这也是他没有料到的。 485.第485章 她过的很好(2) 本来，听闻秦国新皇登基，治国有方，他就想来一探究竟。看看秦国会不会也成为威胁晋国的存在。 可仅仅这样是不够的。 秦国那点动静他多少也打探到，群臣对这位曾经被逐出宫廷的大皇子似乎有很大的偏见。若是能把秦国搅和一下，搞出点内乱，那秦国自然无瑕打晋国的注意了。 他没想到秦国皇帝是嗣九重。 看到由心和嗣九重这般亲昵，虽然早在预料之内，可恒玄心中还是难免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你……还活着。”平时巧舌如簧的他意外只能憋出这样一句话来。 由心误会了恒玄的意思，反问道：“怎么，恒大将军见我没死，很失望吗？我有玉石在身，自然不老不死。” 恒玄失笑，抬手告辞。这次出使秦国，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不过她还活着，她没有事，这样也挺好的。 见恒玄离开，嗣九重和由心也没有多加阻拦。毕竟如今秦国与晋国为敌，并不是明智的决定。 穿着锦袍金丝纹，文质彬彬的男子在格格不入的秦国乡间小道上缓缓走着。他不知道要去往何处，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草丛摇曳，有人影闪烁而过后，停留在恒玄身后。 “公子。”黑衣人身着干练，单膝跪地，开口时发出的声音竟是个女子。 她低下头，自责道：“请公子责罚，是青黛办事不利。今天青黛怕公子出事，带了部分手下护在秦皇宫周围。没想到……没想到留守的人和皇后娘娘起了冲突。” “罢了，他们不认识由心，也怨不了他们。”恒玄双手负背，看着那灼灼骄阳，眼睛的视线在阳光的照射下有些模糊起来。 “公子……”青黛略带犹豫，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皇后娘娘她过的不好吗？” 恒玄收回视线，苦笑了一下。他变得那样不洒脱，真是一点都不像他。他转过身抬手示意青黛站起后，才道：“以后不要唤她皇后了，我们晋国的皇后……已经被我亲手杀了啊。” 青黛不忍看到恒玄如此颓败的模样，别过头不去看恒玄的神情。她小声道：“与公子无关，那日那一箭，是皇上射出的。” “你以为我当真不知道曜的心思吗，他不过是怕我真的伤到由心，先我一步动手罢了。可是当时……我真的是已经没有办法了。” 他间接害死夏侯珞，又让由心和司马曜翻脸。亲自把由心推到了嗣九重身边。 那都是因为，这世上，对他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司马曜了。 他们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他怎么可以为一个女人而心慈手软而犹豫？！ “放心吧，我知道你跟随过由心一阵子，也对她有些许主仆之情。她现在过得很好。” 只是…… 一想到她过的那样好，但那份好的丁点都不是他给予的，他心里还是会有那么些许难过。 恒玄摇摇头，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对青黛道：“青黛，秦国发生的这些事不可以让曜知道，听明白了吗。” “是。” “走吧，回秦国吧。” 恒玄和青黛并没有发现，草丛里有一只火狐目经了一切后悄然离去。 486.第486章 由心中毒(1) 37： 恒玄在城中传播谣言一件事确实给嗣九重带去了很大的困扰。虽然后来事情渐渐平息，可确实也出现了不少让嗣九重出示玉玺的人。 就在嗣九重一筹莫展的时候，谢艾回来了。 “皇上！皇上！” 隔着老远，由心就听到金龙殿外谢艾激动的声音。他踏入大殿的时候，还差点被门槛绊倒。 在翻阅奏折的嗣九重头都没抬一下，只是平静的回应谢艾：“这样激动可一点都不像你。” 一旁，由心正和耀灵、小白争夺着一盘精致的糕点。 看到谢艾风尘仆仆连衣裳都没有换的模样，由心忍不住招呼道：“谢艾，你可回来了，用糕点吗？” 谢艾对由心摆了摆手，直接大步走向嗣九重：“皇上，大喜！臣幸不辱命，找到玉玺了。” “什么？！”由心和耀灵都发出惊呼。倒是嗣九重，还是一脸淡然的样子：“是在齐丞相那吧。” “皇上怎么知道？”谢艾收起脸上的喜悦之色，反而变得有些发懵。 “以父王的性格，不会刻意为他求情。可是父王临终前还让我对他网开一面，本就值得怀疑。想必是父王对齐丞相的交代，为我的‘选择’付出些许代价。”嗣九重口中的“选择”，自然是当初为了由心甘愿放弃王位一事。 谢艾装出不满的样子坐下后，喝了一大口茶水：“那你还不提醒我，让我费了那么多心思。” “也是后来事情摆平后才想到的。再一看你查的起劲，我也没有十足把握和线索，就不给你添乱了。” 谢艾有些闷闷不乐的瞥了眼嗣九重：“皇上那么厉害，可否再帮臣一个忙。” “嗯？” “齐丞相我已经带来了，可是他把玉玺放在了千年玄冰所打造的铜铁小盒中，我没有钥匙，取不出来。他说要皇上和由心姑娘见他一面，他才肯拿出钥匙。” 嗣九重的剑眉拧在一起，终是抬头看向谢艾。 见由心？ 一直插不上话的由心终于找到了空隙，笑话谢艾：“还有谢大人办不到的事情啊，那就赶紧把人带上来，拿到玉玺后我们把那老头狠狠揍一顿才解气。” 嗣九重笑着无奈的摇了摇头，示意小黄门把捉拿归案的齐丞相带上来。 没一会，齐丞相就被侍卫拖了上来，还有一个小铁盒也被呈到了嗣九重手中。 谢艾抓捕到齐丞相之后，也并没有对他动粗用行，如今的齐丞相倒还是一副坚朗的模样。 “臣，参见皇上。”齐丞相恭恭敬敬对嗣九重行了个礼。 “齐丞相既然拿走玉玺，自然是觉得朕不适合这皇位，怎么如今反倒如此恭敬起来？”嗣九重收敛起面对由心时的温柔与笑意，冷冷看着跪下的齐丞相。 齐丞相倒也不畏惧，不吭不卑到：“当初先皇担心皇上走了歪路，故而让老臣留了一手。如今这些月看到皇上的治理，老臣也放了心。由心姑娘，可否劳烦您将铁盒拿来，老臣取出钥匙打开它。” 487.第487章 由心中毒(2) 在场的人都是一脸怀疑的模样，这谢艾更是坐不住了。 别说齐丞相身上，齐家所有的府邸就差被他掘地三尺了。如今钥匙在他身上？！ 由心倒也不娇弱做作，上前取过侍卫手上的铁盒就走到齐丞相面前蹲下：“你现在可以拿出钥匙了吧？” 齐丞相看了眼由心后，竟是张口把手伸入了嘴中。 只见齐丞相用手指拽出一根捆绑在牙齿上的白线来。紧接着，一阵干呕，愣是把那根白线从胃里扯了出来。白线另一头吊着的，正是一把半截小拇指大小的银钥匙。 谢艾瞪着眼，难怪他怎么都找不到钥匙！ 看到由心面露嫌弃之色，齐丞相识相的将钥匙在自己衣袖上擦了擦，才递给由心。 由心勉为其难接过钥匙，抬手去开铁盒。那一举动，让齐丞相嘴角浮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由心！”嗣九重最先反应过来，大喊着站起身：“不要开！——” 可是终究是晚了一步，由心早已经将那铁盒打开。就在盒子打开的一瞬间，黑色的尸腐毒顺着由心的手指缠绕蔓延。玉玺上蛰伏的蛊虫一跃而起，在由心手上狠狠就咬了一口。 “呀——”由心吃痛的收回手，可那尸腐毒已经顺着手上的伤口渗透进她身体中。 不过片刻的工夫，由心的脸色就变得煞白。她跌跌撞撞站起身，铁盒顺着她的坠落到地上。 “由心。”嗣九重连忙环抱住由心，怒不可遏的他朝着齐丞相身上就一脚踹去，让他跌出一米多远。 “混账！叫御医！御医！” 嗣九重的声音响彻金龙殿，他怀中的由心费劲的大口大口喘着气，连带着意识都渐渐模糊起来。 殿内，谢艾和耀灵等人，皆是不知所措一脸震惊的看着这一幕。 被嗣九重踹了一脚吐出鲜血来的齐丞相费劲的站起身，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皇上，臣，幸不辱命！” 他口中的皇上，自然是先帝秦王。 “是你们！”嗣九重只觉得胸口的火随时都会喷出来，枉他自作聪明，原来还是输给自己父亲。到现在他才明白过来一切。 “当初勾结于吉的，不是废太子！是你和父王！？五灵之所以会无故帮助废太子，于吉之所以会投奔废太子，都是你们的计划！” “没错，若非如此，废太子怎么会这么快上当，受到于吉的挑唆造反秦王。当时先帝早已察觉自己病入膏肓，必须让殿下你早早继位，所以废太子一定要趁早造反才能迎你入宫。” 嗣九重一手抱住怀中已经开始陷入昏迷的由心，一手指向齐丞相，大吼：“来人，拿下他！” “皇上，老臣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大秦啊！臣愿以死证明臣的一片忠心！”话落，齐丞相行了个礼后，毫不犹豫就往殿内的石柱上撞去。 一声闷响，齐丞相瞪着双眼直直倒在大殿上。 嗣九重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心中的怒火，低头去看由心。只见由心胸口，银白色的光芒不断延伸，试图逼退尸腐毒。 488.第488章 由心中毒(3) 38: 尸腐毒并不在玉石能化解的范围之内，肉眼可见的速度之下，银白色光芒被尸腐毒步步逼退。 嗣九重怀中，由心一声呻吟，抬手拽紧他衣襟后，意外地睁开了眼。可就那一眼，嗣九重就已经察觉出问题的所在。 ——不是由心。这个人不是由心。 果然，由心张口发出的声音是曹冲的。 “救、救……救由心。” 嗣九重怀中的娇弱女子，脸色从毫无血色的苍白，一点点变成青色。那分明是极度窒息所造成的。 “我会的，我会想办法救她。” 急着将由心抱入内殿的床榻之上后，御医们就已经仓促赶来。可在见到由心模样之后，皆是纷纷摇头一副束手无策的模样。 嗣九重急的俯下身，想利用苍碧珠将自己灵力渡给由心，可由心的身体仿佛出现一道结界，无情的把他灵力悉数弹开消散。由心的状况并不好，身体上属于她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可曹冲显然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由心”直勾勾的睁着空洞的双眼，嘴巴微张，喘息着对他而言微薄的空气。 嘈杂的金龙殿里，有某处传来微弱的“铮铮”声。 只见“由心”伸出手，对着化妆台方向做出一个手势，似要拿什么。 耀灵最先反应过来，连忙捧着一个小盒子来到由心面前：“嫂嫂，你是要这个吗。” 嗣九重一眼就认出这盒子里装着的是那颗所谓的“陨石”。 “不要打开来！”嗣九重想阻止耀灵，可显然已经晚了一步。 让嗣九重意外的是，这一次陨石并没有对奄奄一息的由心造成雪上加霜的状态。反之，那陨石像是与玉石相互呼应一样，那陨石一接近由心，便自己抖动起来，发出“铮铮”的声音来。 就在嗣九重万般不解的时候，曹冲已经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 “嗣九重……”曹冲勉强撑着痛楚，对嗣九重开口道：“由心和我本不该出现，全靠这枚玉石支撑维持。你应该听由心说过吧，玉石只能救一人。好在如今我尚且只是魂魄，我试着将尸腐毒带出由心体内，也许玉石还能救她一命。” “不可以！由心如果知道这样的事情发生，她是绝对不会让你做出牺牲的。”嗣九重几乎没有犹豫，就拒接了曹冲的提议。 “难道你想眼睁睁看着由心死？你的御医你的苍碧珠都没有用不是吗。” 嗣九重没有再说话，只能看着眼前命悬一线的“由心”。 “别犹豫了，我需要你帮忙，用你的异变灵力把我和由心的魂魄分开来。你看由心气息已经几乎察觉不到了，没有时间了。放心，我暂时不会有事，这块陨石似和玉石来自同一个地方，我在离开由心身体之后，会立刻依附在陨石之上。” 听了曹冲这番话，嗣九重才为难的点点头，抬手唤出蓝紫色的灵力再次朝着由心胸口的玉石而去。曹冲抓住时机，爆发出巨大的鬼煞戾气。 489.第489章 由心中毒(4) 曹冲的鬼煞之气霸道无比，和凶残的尸腐毒相互冲击，借着嗣九重灵力的帮忙，硬是把尸腐毒给缠绕在鬼煞之气上。 只见一道黑雾般的烟气从由心体内蹿出，猛的就依附到陨石上。陨石来回颤抖好一会，才渐渐平息下来。 就在曹冲离开由心身体的瞬间，那玉石没了压制，蔓延到由心的全身。 就好像干涸垂死的鱼，一下子有了甘霖滋润，由心深吸一口气，紧皱在一起的眉宇也渐渐舒展。 嗣九重顾不得自己，再去探由心心脉——稳定下来了。 ※ 由心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那是她从未见过的视角，她仿佛见到了曹冲的人生。 那还是百年前，不念诞下龙凤胎的曹瑾与由心。 不知是何身份，被传闻为“天女”的不念生下了不该来到世上的孩子。那两个孩子天生就有疾病。他们离不开不念随身佩戴的一块“玉石”。否则，一旦无端患病，宛如脱水之鱼，会窒息而亡。 曹瑾早慧，不过几个月大就会说话，一周岁就会走路与人交谈。不念心中忐忑，几次三番教曹瑾隐瞒，可偏偏最终还是在周岁宴的时候露出了端倪。 事后，妖道于吉串通曹府歌姬拐出了两个孩子。路上，恰逢两人犯病。 当不念和曹操找到孩子的时候，早慧的曹瑾心疼妹妹，忍痛对自己娘亲道：“娘亲，瑾儿没有那么不舒服……你把玉石，先给妹妹治病吧。” 由心靠着玉石及时活了过来。 待不念再扭头去救曹瑾的时候，那个神童已经一命呜呼。 曹瑾这件事，一度成为了不念的心病。 兜兜转转，许是上天有好生之德，许是不念和曹瑾的母子缘分未断。不念再次生下的孩子曹冲，拥有曹瑾的记忆。 可偏偏，命运早在冥冥之中就已经注定。 早逝之人，无论是变成了曹瑾还是曹冲，都注定早逝。 称象的那个神童，陷入嫡系之争，被曹丕陷害中鼠疫而死。 床榻之上，由心的眼角一点点溢出泪水来。那个一直刻意被爹爹和娘亲避开的话题，如今这样清晰的出现在记忆中。 “娘亲，瑾儿不疼，一点都不疼。你快救妹妹……先救妹妹。” 那么不懂事的她，和当初早早就熟知诗词兵法的曹冲比，根本没有活下来的意义。这也是后来，她毫不犹豫愿意和曹冲一体二魂的原因。 自己的这性命，本就是曹冲给予的。是曹冲让出来给了自己。 “哥哥……” “由心，不要怕哦，哥哥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哥哥…… 由心缓缓睁开眼，明晃晃的蜡烛晃得她有些头疼。 “嫂嫂！你醒了！”耀灵和小白欣喜的围上去。 “由心你可算醒了，九重为你渡了一夜的灵力，好不容易被谢艾劝去外殿休息了。” 由心张了张嘴，偏偏发不出声音。 消失了。 不见了。 本与她身体相连，灵魂相刻的——曹冲的灵魂。 由心咬着牙，硬撑着站起身：“曹冲呢，曹冲呢！” 490.第490章 蓬莱阁(1) 为什么！为什么她感受不到关于曹冲的丝毫气息与感受了。哪怕先前曹冲受了伤沉睡，她都能感受到曹冲啊。 外殿，听到了动静的嗣九重和谢艾连忙跑了进来。眼看由心要跌倒，嗣九重赶忙扶住她。 “嗣九重，我哥哥呢？！我哥哥呢！”因为曹冲二世出生的缘故，她素来喜欢故意喊曹冲弟弟。可如今，再也不愿占这点便宜。她的泪水肆虐的流下来，悲痛到整颗心都颤抖起来。 由心只觉得头痛欲裂，她抬手按住自己太阳穴，隐约能记起自己中了尸腐毒的片段。 再之后…… 那个奇怪的梦境。 见嗣九重不回答，由心越发激动起来：“他出事了对不对？！为什么，为什么要让他做这种事，为什么不阻拦他！” “由心，不要这样，你冷静一些，曹冲暂时还没有事。”见嗣九重不说话，谢艾忍不住替他开口道：“只是他如今受了重伤依附在陨石之中，一时半会恐怕无法与你相见。” 这消息虽然好不到哪里去，可终究让由心松了口气。 嗣九重从袖中取出陨石，如今陨石倒是格外平静，影响不到由心分毫。曹冲变成现在这幅模样，确实有他的责任。是他过于大意，害的由心中了毒。 “由心……” 嗣九重刚想道歉，由心已经伸出双手拦住他的腰际，低头靠在他怀中发起抖来。 “九重……九重。” 嗣九重知道由心还在哭。 他心疼万分的用手轻抚由心，安慰道：“不要怕，我会想办法救曹冲的。以后我也不会再让这样的事发生了。” 39： 自曹冲和由心魂魄分离后，由心的伤势好得格外快。毕竟只需救治一个人，玉石不再因裂痕而受到限制。也算因祸得福，原本由心迟迟不能恢复的右手，渐渐也开始恢复力道。 秦皇宫，嗣九重破天荒没有在金龙殿，而是和谢艾同立于议事殿内。 书桌一侧，嗣九重低头拿着陨石久久不语。他黑裳黑发，巍峨如一枚上古墨玉，那原本双毫无波澜眸子里，有转瞬而逝的惆怅。 “皇上……你准备如何与由心姑娘交代？”谢艾忍不住开口询问。 “总要寻到一个救治的方法。我明显感觉到曹冲的气息在一点点变弱，可那尸腐毒却并未消散。没有玉石，曹冲早晚会魂飞魄散。” 谢艾知道曹冲对由心而言非同寻常，如果曹冲因此而出了事，由心和嗣九重恐怕就永远有一道迈不过的坎。齐丞相是他谢艾带进宫的，他多少有推卸不去的责任。 略微犹豫之后，谢艾才缓缓道：“皇上，先皇当年严禁五行之术与神鬼之说，故而秦国能人异士极少。不如想想其他的办法？” “以我师父月八重之能，只怕也没有什么办法。若是由心师父黄月英在世，可能还有一线生机。”说到这，嗣九重脸上浮现一丝苦笑。 他们这一派十分奇怪。 从开派祖师爷开始，就只招两位徒弟。一个主学兵法谋术，一个主学玄学五行阴阳。他师父月八重和黄月英因此各有所长。 491.第491章 蓬莱阁(2) “如今皇榜已下，来的也多是江湖骗子。我实在愧对由心。” “皇上……我曾听闻蓬莱岛中有一蓬莱阁，里面住着一个能人异士，自称桃花娘子，能不能死马当活马医，去试试呢？” 蓬莱阁？ 嗣九重沉思着似在回忆什么。 桃花娘子？ 他隐约记得师父在世的时候和他说起过。 “难道是她！？” 看着嗣九重脸色露出不符的激动神情，谢艾不解的问道：“皇上知道？” “我曾听我师父月八重说过，他的师父樱七重，是唯一一个继承兵法与阴阳之术的人。也是唯一一个继承了‘重’字的女子。” “师父的师父？祖师？”谢艾愣愣的数着手指头：“那岂不是一个老妖怪？她还活着？” “按理说已经先世才对……”那时候月八重虽然没细提，但嗣九重大致知道那女子是因情亡故的，“罢了，管不了许多。我亲自去蓬莱一趟，看能否寻到。看在同一师门的份上，也许她愿意帮我。” 看嗣九重打定心思的样子，谢艾连忙出手相拦：“九重！” 情急之下，他甚至顾不上再喊皇上。 “蓬莱路途遥远，危机四伏，你若离开，秦国如何是好？如今百废待兴，好不容易有了些许好转，你要丢下秦国的百姓吗？还有之前晋国奸细散播的谣言也还没止住……” 嗣九重哑然。 议事殿外，由心的衣裙被夏风微微吹拂起。 谢艾的话一字不落的传入由心耳中。 “九重，不如你先派侍卫亲信去蓬莱阁走一趟，能不能邀出这桃花娘子。就算不能，事先打探一下她是死是活也是好的。” 由心在殿外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嗣九重的回答。她深吸一口气，暗暗自己下了决定。 ※ 翌日，嗣九重刚下早朝，就见到耀灵慌慌张张朝着自己奔来。 “不好了，皇上，不好了。”耀灵来不及止住步子，整个人都撞在了嗣九重身上。嗣九重才扶住他免得他摔倒，耀灵的下半句话就已经脱口而出，“皇上，由心不见了，她留了一封书信，和小白走了！” 嗣九重慌了神，连忙从耀灵手中拿过信函，一目十行的匆匆看完。 糟了。 由心竟一人去了蓬莱阁！ 议事殿内，被嗣九重放在书上的陨石也没了踪影。 “皇上，这是怎么了。”下了早朝看到嗣九重神色不对的谢艾一路跟了过来，立刻询问道。 信函在嗣九重手中紧攥，他深吸一口气后下定决心：“谢艾，你代为执掌朝政吧，我要去寻由心。” “皇上？！”谢艾眼看要闹出大事，连忙对殿内左右的侍卫们道：“你们速速去找百官来拦住皇上，耀灵，你也去请太后过来，快！” 众人不敢耽误，眼看要闹出大事，纷纷听从谢艾的指令散去。 嗣九重一路走，谢艾就一路追拦，愣是逼得嗣九重无法唤出夜枭。 “谢艾！”嗣九重严声呵斥道。 “皇上！”谢艾毫不犹豫跪在嗣九重面前，字字肺腑。 492.第492章 出海(1) “皇上你是明君，如今秦国离不开你，你不能就这样离去！先皇说你会因为一个女人误国的事情，你忘了吗！” 嗣九重气得怒不可遏，一把拽住谢艾衣襟将他拽拉起，“既然如此，这皇位拱手让给你们就是！” 说罢，嗣九重一把将谢艾推到在地，大步就朝着宫墙外而去。 “皇上这是要去哪里。” 陌生而又熟悉的妇人声音从拐角处传来。是耀灵及时唤来了一直避世不出的马太后。 “太后这也是要拦我？”嗣九重冷笑一下，毫不畏惧与退缩。 “她对你而言就这样重要？” “由心中尸腐毒是因为而起，于公于私我都要与她一起去蓬莱阁。何况……我心系于她。别说你们今天没人拦得住我，就算拦得住，我也无心处理政务。如果说喜欢一个人就成了昏君，那就让我成昏君便是。”嗣九重眸子清冷，暗示着他此时并非一时冲动做出的决定，“等我办完这件事，我自然会回到秦国，一心为民。” 只见马太后摇摇头轻叹一声后，竟是退后一步，给嗣九重让出一条路来。这一举动就连嗣九重都有些惊讶。 “趁那些老臣没有来，皇上你速速离开吧。” 嗣九重虽是不解马太后的做法，但还是行了个礼朝宫外走去。 “重华。” 马太后突然喊住他，喃喃：“哀家会替你守好秦国，你也一定平安回来。人活一世，最重要便是能有一人厮守。去吧……” 听了马太后的这番话后，连谢艾在几番挣扎后都不在阻拦，眼看着嗣九重握紧了手中的剑消失在自己视线中。 40 由心虽然不告而别，可她心中对嗣九重倒并无什么怨念。她深知位处皇位要顾虑的东西太多，那天也确实是她自己不小心误中于吉尸腐毒。 就算藏于玉玺里的尸腐毒没有出现，她相信于吉也会设下别的计谋。反正于吉这妖道就没想让她好过过。 所谓蓬莱，是海边一个仙岛，也不知她能否有机缘寻到。北方如今多半陷入胡人的战乱之中，传闻有仙岛的青州也在其中。本以为至少会撞到一两支胡人军队的由心，出奇平安的来到了青州。 奇怪，总觉得有谁跟在身后呢。 “小白，你有察觉到吗？” 小白站在由心肩膀上，露出示威的模样低鸣。它当然察觉到了，自从他们出秦国，那气息就一直不远不近跟在身后，也不知是何目的。 可偏偏……那人无论如何都不肯现身。罢了……想来那个人也不会伤害到自己，她总有办法引出他来。 沙滩岸边，由心略带着沮丧的在将陨石拿在手中把玩，等候着船只出现。也不知嗣九重如今过的怎么样。 “放心吧，曹冲一定不会有事的。”小白安抚由心。 “姑娘，是你租的船吗。”远远，有个穿蓑戴笠的渔夫缓缓走到渡头。未等由心回答，那船夫就摆手：“姑娘，你看这天气，突然起了大雾，实在是危险的很，不如改天吧。这一带没人敢出海了。” 493.第493章 出海(2) 由心看了眼手中的陨石，曹冲如今情况很糟，她一刻都不想耽误。 “老人家，大雾大概何时消散？可有下暴雨的可能？” “暴雨倒不会，只是雾大容易迷失方向，何况你要寻什么蓬莱。”渔夫为难的摇了摇头，只当由心是任性妄为的富家小姐，“这雾嘛，至少三四天才散。出海的话至少要等七日。” 七日？那么久…… 由心贝齿轻咬红唇，犹豫片刻后拿出银两放到老人手中：“你不必陪我出海，我自己去就是了，劳烦将这小船租借给我如何？” 渔夫看了看这足够买下一艘新船的银两，欣喜道：“那是自然可以，不过小姐你可一定小心。”说罢，渔夫生怕由心会反悔似的，连忙就作揖离开。 看着空荡荡的渡头，由心幽幽叹了口气。她才跃上那摇摇晃晃的小船，反倒意外又感受到了那一直跟随在自己身后的气息的出现。 由心转过身，看着空无一人的渡口，抬高声音道：“孙碧城，是你吗。” 沉寂了许久之后的海水沙滩之上，一人一狐宛若踏雾而出。 只见孙碧城今天一袭月牙白锦缎衣裳，衣裳上照旧绣着精细的花纹，衣袖处还有两三朵梅花图案点缀。他这样的打扮比起往日少了份世家子弟的贵族之气，多了份儒雅。 见到由心，他也不吝啬的露出好看又迷人的笑容。那凤眼笑起来半眯，像是投以诱人的眼波，换做寻常女子，怕早已经春心荡漾。就连由心，都忍不住微微红了脸。 “看来你没忘记我嘛，我还以为你又将我抛诸于脑后了。”没等由心发问，他倒率先倒打一耙起来。 此情此景之下，由心只觉得格外熟悉。 好似富春江畔，她亦有过这样和孙碧城对视的曾经。 “你吶，还真是让人不省心啊，不过几天未见，就把自己弄得如此消瘦模样。” “胡说……”由心小声嘀咕：“你明明这几天都有跟踪我。” 如今在由心记忆中，明明与孙碧城才二次相见，可遇到他倒是格外放心。就像那种故友重逢一般的心安。 “孙公子这是要去哪里？” “由心姑娘又是要去哪里呢？”孙碧城声音像慵懒的猫，没有睡醒一样，懒洋洋却格外勾人心魂，“由心姑娘要去哪里，孙某就去哪里。” “登徒子！说得真好听。”由心假意生气的模样，啐了一口孙碧城。 孙碧城不怒反笑，跳着跃入小船。因为孙碧城突然跃入，小船瞬间摇摇晃晃起来，害的由心都站不稳。孙碧城也不客气，抬手就拦住由心腰际：“小心，别跌下船去，我可没多余衣物给你。” 孙碧城好似心情大好，笑起来眼睛都眯成了狐狸的样子。 由心尴尬的推开孙碧城，谁知他就像是没事人一样对着岸边的狐狸道：“妖狐，此处没你位置了，你先回我体内去吧。” 话落，岸边的妖狐就消失在空气中。这时候由心才知道，这妖狐并非是孙碧城的降兽，而是灵兽。 494.第494章 出海(3) 话落，岸边的妖狐就消失在空气中。这时候由心才知道，这妖狐并非是孙碧城的降兽，而是灵兽。 “真是想不到，你还有这本事。”由心指的自然是降服灵兽这件事。 “我有本事的地方可多了，小由心你可看仔细。”说罢，孙碧城嘴角噙着笑，拿起竹竿将小船一点点荡漾开去。明明是一尘不染的谪仙模样，如今他做起船夫的模样，反倒没有丝毫的不妥，只觉得优雅万分。 “区区妖狐灵兽也没什么值得称赞的，我当初可是拥有水龙灵兽之人。你可不要爱上我了。” “吹牛！一个人怎么可能有两只灵兽。”小白最先忍不住反击起来。 孙碧城也不恼，依旧笑意洋样，将小船一点点划远。只是笑意隐藏的眼眸中，似有些许悲伤。 由心。 那是我和你，一起唤醒的灵兽啊。 你的浴火凤凰。我的戏水蛟龙。 你当真全然不记得了吗。 由心肩头，小白警惕的看看孙碧城，再看看由心。 惨了惨了，他怎么不记得有这号人物啊。 嗣九重你在哪里啊，你再不出来，你家由心又要被拐走了！我可看不住她啊。 由心倒没想到那么多，只是顺势在孙碧城身后坐下，双手托着腮愣愣的看着孙碧城的背影。 模糊的记忆里，有什么在一层层相叠，又一层层消失，怎么都抓不住。 东吴的江南湖畔，碧眼的少年在前面用竹竿划舟而行。少女言笑晏晏坐在后面，伸出碧藕般的手臂去采摘荷花。 “碧城碧城。” “碧城，你倒是理理我嘛。” “真是的，明明心里很情愿陪我出来，非要装出一副冷漠的那样。笑一笑会死哦！” 还没等小白出口“善意”提醒由心，由心突然俯下身，用手捂住自己的嘴连连咳嗽起来。那突如其来的咳嗽顺带打断了由心模糊的回忆。 “由心，你怎么了？”孙碧城收敛起脸上的笑意，担忧的转过头看向由心。 “我……我没事，这些天太累了而已。没事。” 孙碧城盯着由心看了好一会，没看出异样后，才扭过头继续划船。由心不动声色的松开手，将原本捂住嘴的那只手放入海水中。清澈的海水立刻洗刷去由心手心的墨黑色血迹，然后消散无踪。 于吉的尸腐毒…… 还真是厉害啊。 由心故意不去想自己身体的事情，转而问道：“对了孙碧城，你那天是受伤了吧。为什么走的那么急，你的伤都好了吗。” “嗯……由心还能百忙之中关心我，我真是开心。” “贫嘴！”由心翻了个大白眼给孙碧城，这个厚脸皮的自恋男人果然不能太给他颜色。否则他十座染坊都给你开起来！ 由心立刻扯开话题道：“这蓬莱仙岛能寻到嘛。” “放心，一定可以寻到的。我打听过了，每月的这几天海边都会起雾。这雾不同寻常，是有人故意施展的。我想恐怕是这几天便是蓬莱仙岛结界最薄弱的时候。只要我们寻着雾气前进，就一定能到达蓬莱。” 对于孙碧城的自信，由心竟丁点都没觉得他在卖弄。 495.第495章 镜花水月(1) 41： 蓬莱岛中央，一座阁楼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七重楼，琉璃瓦。镌刻着古老而又神秘符咒的屋脊支撑的，是别具匠心建造的高阁。六角的铃铛在阁檐上随着烟雾玲玲作，仿佛神秘而又遥远的仙境。 蓬莱阁顶层内，蒙面的少女静坐在法阵之中。她一手捧着陶瓷做的骨灰盒，一手在铜镜面前轻轻拂过。 少女一身黑缟，面带黑色透明丝巾，也不梳发髻，任凭那三千长丝垂地。她看起来也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疏离的神情却与那青涩的年纪极其不符。 “有客人来了呢。” 声音在空旷的阁楼里一点点飘散开，盛夏之中竟带着些许清冷。 “那就给你们来点见面礼吧。” 说罢，少女的嘴角微微扬起一丝玩味的笑意。 ※ 小船在孙碧城的操控下倒是显得极其平稳。 也不知到底过了多久，在那朦胧的雾气中，由心恍惚看到了一座小岛。 “这就是蓬莱？！”由心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寻到了蓬莱。 尚未等孙碧城回应，整个小船像是遇到了巨大的风浪一般摇晃起来。 “由心，小心！”孙碧城丢下手中的竹竿想去抓由心，可还是晚了一步，由心整个人都坠到了湖水之中。 海水在一瞬间灌入由心的口鼻之中，惊得她猛地睁开眼坐起身。 咦。 是做梦？ 由心有些迷糊的看着风平浪静的周围，自己是在船上睡着了？ “孙碧城？” 雾气在不知不觉中加重，使得视线越发模糊起来。孙碧城没有回应由心。 由心有些迷惑的站起身。 小船来回晃动之下，露出了空荡荡的船头。 孙碧城……不见了？！ “小白？！” ——依旧无人作答。 整个小船上，竟只剩下她一个人？ “滴答”一声，惊得由心从发愣中回过神，她寻觅声响低头，才发现船的周围不断荡漾出波纹来。那波纹打乱了水面，将水中的倒影扩散开后，又一点点幻化成其他模样。 这是…… 孙碧城！？ 待波澜渐渐平稳消散，海水的倒影里，出现了孙碧城的身影。 是他。可又分明不是。 孙碧城是一头如雪白发，可如今倒影里出现的，分明还是黑发呀。只见他的黑发用名贵的玉冠一丝不苟的竖起，身上穿着贵家子弟极其喜爱的紫衣。只是那冷峻的神情几乎让由心辨认不出是那轻浮的孙碧城，看起来反倒是与嗣九重有那么几分相似。 忽的，海水中的倒影似乎察觉到自己在看他，竟是将目光给投了过来。 四目相对之下，由心吓了一跳，忍不住倒退一步。她这举动连带着海面再次晃出波澜，海里的倒影也消散无踪。由心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待海水平静下来后，壮着胆再次探出头去看。 ——“曜？！” 由心忍不住唤出了那个一直躲匿在她心底的名字。 怎么会这样。 海面倒影之中出点的，分明是一袭白衣如翩翩公子的温润少年司马曜。而之前的孙碧城再没了丁点痕迹。 496.第496章 镜花水月(2)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这时候的由心已经察觉出端倪，连忙伸出手去拨弄海水。 “这片海到底是什么东西！” 就在由心搅动海水，将司马曜人影打破的时候，那海水里又开始更换他人。 由心定定的看着海面，只等着看会是谁出现。眼看着那身影一点点清晰起来，还没等由心看清，她一个喘息，连带着像是被谁拽了起来。由心惊恐的喊了一声，连连咳土出许多海水后猛的睁开眼。 “由心，由心……”孙碧城焦急的用手轻轻拍打由心脸颊。 由心大口大口喘着气，看着全身湿漉漉的自己。 她想起来了。 小船翻了，她坠入海水之中。 “由心你可算醒了。” 看到由心安然无恙，孙碧城才再次从海岸边跨入海水中，将小白从海水中捞起来。只见小白就像是喝醉了一般，吐着舌头，嘴里还念叨着：“肉……肉…… “这是怎么回事……” 面对由心的疑惑，孙碧城也不回答，只是笑嘻嘻的问由心：“由心刚在水中，看到了谁呢？” 由心哑然。 她当然不会说自己看到了孙碧城！ 这家伙那么自恋，说不准会想多呢。 见由心不回答，孙碧城也不再追问。他三两步走向由心，“看来我们是到了蓬莱岛了。岛主可真是热情，一来就给我们这么大礼。” 话音刚落，孙碧城的脸色却是一变，笑容顷刻间消失在脸上。 这气息…… “于吉？！”由心和孙碧城同时喊道。 于吉跟来了？！ 没等由心反应过来，孙碧城已经将小白抛到由心怀中，然后一个箭步冲向由心将她抱起后，跃到前方一个空地处多闪开去。而他们先前所处的岩石，已然被无数金色的光芒划出月牙一样的伤痕来。 孙碧城身后，乾金三人缓步走出。 不过区区一招，由心和孙碧城就发现其中的不对劲。 “孙碧城……这个人我以前和他交过手。”由心在孙碧城怀中小声的提醒道：“我觉得他今天很不对劲，他的灵力突然涨得好厉害。” 说到灵力二字的时候，由心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糟了。 是之前那海水的缘故吗。 她的灵力……怎么使不出来了。 “由心，刚才我们误入了‘镜花水月’的阵法之中。吸入雾气不要紧，喝入海水也不要紧。可是两者同时接触，就会短暂的失去半个时辰的灵力。”相比由心，孙碧城倒是坦然许多。他安抚由心道，“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你寻个地方躲起来不要出来，我来引开他们。” “那你怎么办？！” “傻瓜，你在我身边反而是我的累赘啊。不会让你多等的，半个时辰之内我一定回来。” 看着孙碧城侧脸扬起的笑，由心心中无端一颤。 像是曾经有过的别离。 “废话少说！今天你们二人就死在这吧！”乾金哪里肯再给由心他们说话的机会，拿着铁链就朝二人冲过去。紧接着巽森和坎淼也一前一后的冲了出来。 497.第497章 镜花水月(3) 孙碧城抱着由心左躲右闪，努力寻找可以隐秘的地方。 有了！ 孙碧城加快步伐甩开一阵距离后，欣喜的在一处洞落下。 “等我。”他小心翼翼将由心放下，正要走，却又被唤住。 “孙碧城！”由心不由自主拽住他的手臂问道：“你以前……曾是黑发吗。” 问题才出口，由心就想打自己一顿。哪有人生来就是白发，何况她还在如此危机的关头问如此蠢的问题。 孙碧城竟没耻笑她，而是慢慢的弯下腰来。那些柔软的白发轻拂过由心脸颊，他顺势抚过由心的脸，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 “等我回来，告诉你一切。” 孙碧城离开的果断而坚决，那背影和富春江湖畔的少年背影几次重叠。 是谁啊。 曾经在耳畔边对她字字珠玑的承诺。 “由心，此生我都会陪伴你左右的。” “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由心，不要怕，也不要哭。曹冲不在了，你还有我。” 由心跌跌撞撞的站起身，费力的朝着洞走去。她努力用尚且湿漉漉的衣袖擦拭掉泪水。她努力想去忽视自己已经发现的异样。 为什么记不起来。 孙碧城。 为什么我记不起来。 你是谁。我们有过怎么样的过往。 我明明就察觉了。我的内心已经好几次想告诉我。你对我而言很重要。 可是为什么，我一点都记不起来了呢。 一丝一毫，一点一滴，根本就记不起来。 黑暗中，由心发出绝望的哭泣声。 “我不想忘记你啊……我不想忘记那些记忆啊。你到底，你到底。是谁。” 42： 海岛密林处，巽森有些犹豫的看了眼洞穴。乾金一心要找孙碧城报仇雪恨，注意力都在孙碧城身上，可心细的她怎么会疏漏掉洞穴的异样。 “森，怎么了？”跟着巽森脚步赶来的坎淼看到她在发愣，开口问道。 “没、没什么，我们快去追大哥吧。我怕他应付不过来。” 巽森的话，反倒让坎淼一声嗤笑：“应付不过来？他吞噬了四弟和五弟的灵力，你以为他还像我们这般废物吗？” 巽森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这些时日，她自然也发现了乾鑫的变化。可是她怎么愿意去承认，吞噬了两个义弟灵力的人是乾鑫呢。 “本以为是师父，却没想是大哥。呵呵真是讽刺。”话虽这么说着，坎淼还是先一步往追着而去。 巽森垂眸略微挣扎之后，转身往洞穴方向走去。她默念咒语唤出灵力，立刻就有一簇簇白色如同水仙一样的花朵出现。没一会那些花朵就将洞阻挡住，形成了一道屏障。她虽不认识由心，可多少知道由心对孙碧城而言很重要。确保不会有飞禽走兽进入洞穴后，巽森才再去追赶乾鑫。 此时，乾鑫早已经追上了孙碧城。看着孙碧城渐渐虚弱无力的脚步，乾鑫脸上的得意再也隐藏不住。他立刻抄了近路在高处阻拦住孙碧城。 “孙碧城！”乾鑫居高临下的看着孙碧城，道：“你也中了镜花水月吧，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498.第498章 镜花水月(4) 看着乾鑫得意的样子，孙碧城没有丝毫的畏惧。他嘴角抹开层层笑意，张扬且霸道。 “谁死还不一定呢。” 说罢，他轻动自己细长的手指。只见那手指一点点变得犹如利爪一般。不等乾鑫反应过来，他已经朝着自己的手臂就狠狠划去。 鲜血四溅之下，连赶来的坎淼二人都惊呆了。 孙碧城的身体一旦受伤，玉石就会发挥效果。不似由心一整颗玉石一样瞬间去缓解伤痛以及治疗伤口，反之，是要去承受那半块玉石带来的副作用。 痛…… 刺骨的痛反之让那因为镜花水月而麻痹的身体恢复些许感觉。 他竟用自残的方式来强行唤出体内的灵力。难怪他不愿意由心在自己左右。 “妖狐！” 白色透明的妖狐从孙碧城脚底一跃而出，直扑坎淼和巽森。反之孙碧城已经冲到乾鑫面前。 带着血色的藤鞭直挥乾鑫身上，让他无处可躲。无奈之下，乾鑫只得用自己的灵力结出铁链去阻拦，谁知那铁链竟被藤鞭硬生生给挥成两半。待乾鑫反应过来的时候，孙碧城已经出现在了他面前，用利爪般的手抓住他脖颈，狠狠将他甩下岩石。 不远处，妖狐也已经将坎淼一把扑到在地。 眼看着孙碧城跃下岩石，要对乾鑫做最后的致命一击，一根细小的藤蔓就朝他后背挥来。 巽森素来并不喜欢将木灵唤成藤蔓。 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何时开始，有了这样的习惯。 只是这藤蔓和孙碧城的相比，实在是弱了好几分。 孙碧城不屑一顾的一抬手，就将藤蔓甩开。他扭头正要对巽森出手，却在看到她泛红的眼时又止住了。 “放了他们吧……” 看着孙碧城止住的动作，巽森哀求道：“放了他们吧，你若是要杀，杀我好了。” “巽森……”倒在地上的乾鑫垂死挣扎，想要救自己心仪的少女，奈何已经使不出丝毫的力气。 孙碧城扬眉：“你觉得你有资格和我谈条件？” 似是早就料到孙碧城会说出这样的话，巽森静闭上自己的双眼等待孙碧城的致命一击。 只听孙碧城唤了声“妖狐”后，巽森许久都没等到什么动静。她缓缓睁开眼看着空无一人的面前，她转头望去，孙碧城已经带着妖狐一步步走远。 她当初见过孙碧城的伤势。她知道孙碧城如今一定很痛苦。 更让她以外的是，孙碧城真的会放过他们。 “呵，他对你果然非同寻常呢。”坎淼刚从妖狐口中逃过一劫，心有余悸的来到巽森面前，“走吧。” 巽森没有多言，连忙和坎淼跑去搀扶起乾鑫，跌跌撞撞，就寻着于吉的气息走去。 ※ 山洞洞由心枕着岩石昏昏沉沉睡去。她身体本就残留尸腐毒，再加上这么一折腾，早已经疲惫万分。 睡梦中，似进入一个温暖的胸膛，熟悉的灵力一点点进入她身体，让她格外心安。 半梦半醒间，由心喃喃：“九重……？” 499.第499章 我知道是你(1) “我在。” 听到这回应，由心一下就清醒过来，睁开眼后，竟看到嗣九重拥着自己用苍碧珠给自己一点点带去灵力。小白也还没醒，在一侧睡得极熟，估计是还陷在镜花水月之中。 “九重？！真的是你，你怎么在这……快，快让我咬一口。” 面对由心混乱的言语，嗣九重倒是好脾气的伸出自己手。由心也没客气，狠狠就咬了下去。眼看着出现一道牙印，溢出血渍，嗣九重连眉都没皱一下。 “疼吗……”由心有些心虚的问。 “有点。” “真的不是在做梦啊！”由心语气中带着欣喜，“九重，你怎么会出现在这。” 九重带着一些无奈，轻点由心鼻尖：“你走的那样急，我废了好大劲才寻到你，以后不能这样冲动了。” 洞穴外，强忍着痛楚拖着一身伤痛的孙碧城突然停住了脚步。 这气息…… 是他？ “碧城？”妖狐有些不解的转头看向不再向前的孙碧城。 孙碧城自嘲般的一笑，罢了。 “走吧，妖狐。” “不进去找由心了？” 他摇了摇头，如今这番满身是血的样子，就算进去了也是吓着她。何况嗣九重在她身边，他又有什么出现的必要呢。 “我旧疾复发了，需要寻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 对于孙碧城的这番话，妖狐自然是不信的。以前就算旧疾复发全身血肉模糊，也非吵着要寻由心。如今这点伤痛，对孙碧城而言根本不在话下。分明就是……有所顾忌才不进去。 妖狐几步跳跃，追杀孙碧城的脚步：“碧城，你何时才跟她说清楚那些记忆。本来不是打算告诉她了吗。” 孙碧城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着拖着一身伤痛往密林里走去。 记忆之所以会忘记。 只因为不重要。 既然是不重要的东西，为什么还非要她记起来。 43: 嗣九重将自己出宫的经过说的轻描淡写，可由心知道，他如今已是君王，抛下秦国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 她浅笑道：“你这么说，我还真觉得我是你父王当初口中那个祸害你的女人。” 嗣九重轻揽由心入怀，适才趁着由心在浅睡，他已经在山洞里支起篝火。望着那灼灼的火光，经历玉玺那件事，他其实极其没有底气。他是那样在意由心，生怕一不小心就把她弄丢。天知道在追赶由心的这些天他内心的苦痛。可偏偏他又是隐忍的人，只有把这些心绪都藏在心里独自一人承担。 “我上岛的时候观察过，岛上确实有个蓬莱阁。你再休息一会，天亮我们就一起去寻桃花娘子吧。” “外面天黑了？我睡了多久？” “没有多久，差不多两个时辰吧。” 由心的心里咯噔了一下，连忙从嗣九重怀中挣脱出来，仔细询问道：“两个时辰？那你来的时候有没有见到孙碧城？就是之前你见过的那个白发男子。” 嗣九重摇了摇头，他确实查探到他人的气息过，可是并没有寻到那个人，“不过我寻到你的时候，洞穴外确实有木灵隐秘住你的气息。” 500.第500章 我知道是你(2) “他说很快就回来的，该不会是出事了吧。”由心连忙就往洞穴外寻觅去。 洞穴外，确实残留着木灵气息，可并不是孙碧城的。 奇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九重，我担心他会出事，我想去寻他。” “他灵力强悍，不会出事的，也许是有什么事耽误也说不准。他既然说了让你在这等他，你还是不要随意离开，免得等他回来寻不到你，反而担忧你。现在不如你在这休息一晚，等天亮了看看他有没有回来。如果没有，我们再寻他就是了。” 由心寻思嗣九重说的也有道理，只能为难的点点头。 这一夜，由心睡得很不安稳。嗣九重也没好到哪里去，静望着篝火就那样守了一夜。 ※ 海岛隐秘的黑暗丛林里，亦是结界破坏之处，巽森和坎淼搀扶着气息微弱的乾鑫一步步出现。 “师父！”看到黑袍人后，巽森松了口气，连忙唤道：“师父，快救救大哥。” 黑袍人在黑暗中缓缓现身，在看到三人狼狈的模样后，立刻明白过来。 “你们这些废物！又是失败了？！” 若不是他派谢至去周旋宋国，又怎么会派出这么没用的徒弟。 “师父恕罪。”巽森恭敬的跪倒在地，“只是如今四弟五弟已死，我们的五灵阵法威力大不如前……如今大哥……” “也不知我当初是犯了什么蠢，收你们五个废物为徒！”于吉冷笑一声，“罢了，如今也是到了你们回报的时候。” 听到于吉不降罪，巽森还以为是于吉决定救人，心头还微松了口气。 只见于吉渡步到乾鑫身侧，从黑袍中伸出已为白骨的手，用沙哑粗糙的声音道：“鑫儿，为师可是给了你机会，你四弟五弟在你体内，根本就不好用啊。既然如此……倒不如，让为师来用吧！” 不等巽森反应过来，一旁的坎淼已经脸色一变，挥出一道水柱朝着于吉打去。于吉抓起坎乾鑫避开水柱后，就发出阴测测的笑声，俯头就咬住乾鑫的脖颈。乾鑫发出痛哭的一声呻吟后，整个人就被尸腐毒给包围笼罩住。 巽森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坎淼已经连拖带拉将跪着的她拽起仓促逃离。 “你们谁都逃不掉！”于吉将乾鑫的身体随手一扔，就朝着剩下的两个徒弟追去。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巽森垂着泪，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或者说只是她不愿去相信。 坎淼瞪了一眼巽森，一边拉着她跑，一边道：“早就让你找孙碧城帮忙！你偏偏不信。你以为这个老妖怪为什么从那么多流浪儿中救出我们？！不过是看中我们的五行灵力。” “淼……对不起，对不起……”巽森说的有些语无伦次。眼看着于吉的尸腐毒死缠着追上来，她回过神，毫不犹豫扑在了坎淼身后。 不过须臾间，巽森就被尸腐毒层层缠住。 “巽森！” “走！走吧！”森巽推出坎淼，喊道：“你不是一直想要自由吗。快逃……快走……” 501.第501章 我知道是你(3) 坎淼急得直跺脚，可于吉的身影已然越来越接近。她本以为自己不会落泪，原来她还是在意自己这几个义兄义妹的。 “走……！” 面对追上来的于吉，巽森也不躲，直接就扑了上去，她忍着尸腐毒侵蚀的痛唤出全身的灵力。层层叠叠的白色小花从她体内的灵力中变化而出，将于吉困住。她死死抱住于吉的大腿，因为吞噬了三个人的灵力，于吉的身体已渐渐有血肉出现。 “师父……师父……够了，已经足够了，求求你放过坎淼吧。”巽森做着最后的奢望。 于吉不耐烦的想踹开巽森。如今的巽森已是俎上鱼肉，可坎淼不同，若她逃走，今后想要抓就难了。可偏偏巽森难缠的很，他几番施力，都没办法挣脱开。 一怒之下，于吉单掌就按在巽森的脑门之上，浓稠的尸腐毒一遍遍侵蚀着巽森的身体。 蓬莱阁内，黑衣的少女在铜镜中静静看着在自己地盘上发生的一切，却不出手阻挠。她宛若那高高在上的神，看着冥冥众生，但并不出手干涉。 蓬莱海岛的某一处，一夜间开满了白色的小碎花。 海岛另一端，银发男子猛的睁开眼。 这个气息—— 他连忙朝着巽森所在之处奔去。妖狐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还是加快脚步追随孙碧城脚步而去。 天空破晓，暗红色的光芒在黑暗里一点点溢出。 绿衣少女静卧在花海中，身上缠满了黑色的尸腐毒，苍白的脸上一双空洞的眸子。她本该死了，可如今还残存一口气迟迟不肯离去。 光芒之下，她见到孙碧城一步步出现，一如初见。 虽然他的衣服上沾染着血渍，可丝毫影响不到他贵胄般的气势。 早在看到这片花海，嗅到尸腐毒气息的时候，孙碧城就已经料到一切。可他还是不由自主放慢脚步，不愿那么快去面对这一切。 看着孙碧城来到自己面前，巽森勉强想扯出一丝笑意，偏偏连表情都已做不出来。 “你……是来找我师父的吗。对不起呢……让你，失望了。他已经走了。” 明知他不是为自己而来。 明知他不会为自己留恋。 明知他心中挂念的是那个比自己好千百倍的女子。 那样高贵，从容，又好看的女子。 可是在死之前，能够见到他，还是觉得很知足呢。 巽森只觉得自己已经没什么留恋，眼皮也开始一点点重起来。 “不。” 清冷的声音划破清晨的雾霭。 “我知道是你。” 那已经合上的眼，从眼角处溢出泪水。绿衣少女终于嘴角带笑，可惜再也无法回应。 孙碧城蹲下身，在巽森手中看到了那一朵绿玉牡丹。那是第一次遇到的时候，他心血来潮给巽森的。若是她遇到危险，及时给予这牡丹灵力，他就能感应到。 所以…… 到死。都怕他陷入危险不愿找他前来吗。 真是……蠢货！ 微风摇曳，巽森的尸体消散全无，像隐入花海。只留下那一朵绿玉牡丹。 502.第502章 我要他娶我为妻(1) 微风摇曳，巽森的尸体消散全无，只留下那一朵绿玉牡丹。 “这……”妖狐惊讶的看着这一幕。 “但凡被尸腐毒侵蚀，然后吸食掉血肉的人，死后尸骨不存。”孙碧城捡起牡丹紧紧攥在手心，“走吧，妖狐。” 孙碧城的声音让妖狐有些迟疑。他从没见过孙碧城这幅模样，平时不管遇到什么，孙碧城都会以笑示人。他知道，孙碧城心里一定是难过到极致了。 “碧城，我们不去寻由心了？”看着孙碧城越走越远，妖狐问道。 “先处理掉于吉吧。” 44: 天之破晓，雾霭渐散，晨曦的光芒从云层里洒落到海边这座小岛上。 由心醒来的时候，嗣九重已在外面等候。她有些失落的望着寂寥的洞口，孙碧城没有出现呢。 夜枭乘风飞来，落在嗣九重的手臂上，扑闪翅膀的同时，啾啾叫唤，传达出信息。 “原来如此。”嗣九重转身对由心道：“昨夜我让夜枭去寻那人了，它说那人已经离开海岛。” “离开海岛？！”由心似有些不愿相信，可嗣九重又的确没骗自己的到底。 怎么就突然离开了。 不过转念一想，孙碧城本就像是迷一样的人呢。 “要让夜枭再去探探吗？” “算了，他不告而别一定有不告而别的理由，我们先去找桃花娘子吧。我怕曹冲支撑不了多久。” 两人正谈着话，熟睡了一天一夜的小白终于睁开了眼。他摇摇晃晃走出洞穴，在看到嗣九重后激动的大喊：“啊！九重，我不是在做梦吧，你居然出现了。那个小碧眼呢？见到你后一定灰溜溜的逃跑了吧。本少爷就是看不惯他长得比我帅！” 就在小白喋喋不休的同时，由心已经伸手狠狠给了它脑门一拳。 小白委屈的抱住自己的脑袋，来到九重肩上，哼唧道：“哼，九重你再不来，由心就要被拐跑啦。” 嗣九重失笑，不去和小白贫嘴。 “夜枭。” 嗣九重话音刚落，夜枭在瞬间变得庞大无比。比起先前，由心已经极其熟练的骑上夜枭后背。嗣九重由心两人乘着夜枭就往岛屿正中央高处的蓬莱阁而去。 琉璃阁楼上的六角铃铛在海风中发出清脆而好听的声音。整个蓬莱阁立于蓬莱岛正中央，周围被一圈好几里的桃花林所包围。 虽然由心当年并没有好好学五行阵法，可她也知道，若是以寻常的方式走，若没点本事，一定会被困在桃花林中。 夜枭背上，由心有些惊叹的看着那触手可及的蓬莱阁。待夜枭稳稳落地后，那华丽璀璨的阁楼越发让由心赞叹不已。 “没有想到这样的孤岛之中，居然有人把阁楼建的如此金碧辉煌。九重，我还以为你们师门中的人，都是不贪金银的世外高人呢。”说罢，由心又怕被那传说中的“桃花娘子”听到一般，心虚的吐了吐舌。 就在由心说完这番话后，那阁楼紧闭的大门发出“吱嘎——”声来，吓了小白一跳。 503.第503章 我要他娶我为妻(2) 并未有人把守的阁楼大门自己缓缓打了开来。 嗣九重微蹙眉宇，拉着由心的手一前一后就往里面走去。 只见层层白色透明纱布顺着大门口的风飘飘渺渺飞扬。 每隔几步，在纱布够不到的地方，就有一只白石灯座，里面的烛火彻夜不息，小小的圆光一只护持着大理石铺沿而成的阶梯延伸到不知尽头的阁顶。烛台上均雕刻着精巧的桃花花瓣。 “看来这个桃花娘子是真的很喜欢桃花呢。”由心半蹲着身，用指甲轻触那些桃花花纹说道。 突然，身后传来女子不悦的声音道：“别碰坏了它们。” 无端出现的声音吓了由心一跳，倒是嗣九重已经率先护在由心面前，戒备的看着阶梯上出现的少女。 “你……是桃花娘子？”由心愣愣的看着眼前的黑衣少女。她一手捧着骨灰盒，站在阶梯上神色不明。 这少女……和她想象中的桃花娘子完全不一样啊！ 嗣九重细细打量着少女，他虽然从未见过师祖樱七重，可也听师傅月八重偶尔提及过。只说她是极其明媚与娇艳的女子。如今这少女……无论如何也和那樱七重合不起来。 虽然疑虑诸多，嗣九重还是恭敬的对少女道：“在下嗣九重，是樱七重的徒孙。有要事前来寻‘桃花娘子’樱七重。还望引荐。” 少女蒙着面纱的脸上似是一愣。 随后，她低头道：“樱七重。时隔那么久，居然还会有人来找你。还真被你算对了。” 由心讪讪的咽了口气，抓住嗣九重的后背小声道：“她在和谁说话？” 少女猛的抬头望向由心，吓得由心心虚的撇开目光。 “你们是不是想要救一个人。如今他仅剩一缕残魂在世。” 少女并非疑问的语气，让由心和嗣九重皆一愣。 不等两人做出回答，少女又道：“我可以救他，可是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不管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由心毫不犹豫就点头喊道。 “你说了可不算。”少女望着由心不慌不忙道：“要他亲自答应才是。” 少女这番话，让由心越发不解起来。要曹冲答应？曹冲现在不过一缕亡魂，能答应她什么？ “我要他醒来后。娶我。” “咳，咳咳……”由心被自己的口水给呛着，整个人都连连咳嗽起来。好半天，她才缓过气来：“什么？！你要曹冲娶你？！可……可是。” 他可是连身体都没有啊…… 何况……嗣九重一门素来长寿。当初那老道士月八重封印她的时候，也是活了百年之人。嗣九重的师祖？！那那那，这少女也该是几百岁的老妖怪了吧？ 少女似乎看出由心的疑惑，依旧面无表情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无妨，我既然救他，自然不会让他像以前那样活着。我会给他重塑肉身。” 一句重塑肉身，瞬间让由心心动起来。 这百年来，她最在意的就是曹冲没有实体这事。当初师父黄月英虽然天生奇才，可并没有完全学会她师父的奇门之术。她常常说若是她师父在，一定不止如此。 504.第504章 我要他娶我为妻(3) 如今曹冲可以重塑肉身？！ “好，我替他答应了！” “由心……”嗣九重似觉得有些不妥，小声的提醒道。 由心哪里还听得进去，对着少女就喊：“我是他姐姐，长姐如母！婚姻大事自古以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替他答应了！” 小白和嗣九重皆是一脸无奈的模样。 这也可以？！ 可显然，那少女的脑回路和寻常人不一样，她似乎很满意这样的处理方式，颔首对由心几人道：“好，你们上楼来吧。” 由心激动的提着裙摆，跟着少女就往阁楼上走。 “由心……”嗣九重想唤她，可根本已经唤不住，只好紧跟着走上去。 45： 蓬莱阁顶楼，巨大的五行法阵散发出淡淡的粉色光芒。法阵中央的铜镜里，出现的竟是蓬莱岛的模样。 嗣九重有些震惊的看着这法阵。有此法阵在，哪怕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可知晓整个蓬莱岛发生了什么事。有谁闯入结界，有谁离开结界，都能知晓。以前师父月八重也对他提起过这法阵，只可惜到他师父那一代已经失传。难道这少女真的是他祖师桃花娘子樱七重？ 少女并未察觉嗣九重的心思，而是在一侧的书架中翻寻许久，才找出一张羊皮纸来。 “喏。”她将羊皮纸递给由心。 “这是什么？” “签字画押。” 借着虚弱的法阵光芒，由心勉强看清了羊皮纸上的字。那字极其古老，还是三国时候隶书，上面写着的，竟是——婚约函？！ “世人多狡诈，我救活了你弟弟，万一你们反悔怎么办？”少女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快写下他生辰八字，你代他签字画押，否则我是不会救他的。” 由心硬着头皮接过少女手中的笔，在上面写下了曹冲的生辰八字，又乖乖签字画押。 “这下好了吧。” 少女接过匆匆扫视后，摇头道：“不对，我要他的两世生辰八字。” 少女平淡的言语，倒让由心心头一惊。她震惊的看向少女，反之换来对方一个迷惑不解的眼神。 知道曹冲两世的人少之又少，这个少女怎么会知道？！ 由心心中虽然有诸多疑虑，可也还是将曹冲的生辰八字写了下来。 少女很满意的点了点头：“他有三世宿命，第三世的生辰八字是我给他。到时候我会补上。他的魂魄呢，拿来我看看。” 由心立刻将陨石从衣袖中取出递给少女。 少女盯着陨石许久，才悠悠叹了口气：“虽要耗费我许多灵力，可谁让你是我夫婿呢。唉，我自然会救你。”说完，她有抬头对由心道：“你们来的正是时候，中元节那一天，正好是重塑肉身的极佳时间。在此之前，我要你们帮我取来外面足够的桃花花瓣。” “中元节？中元节还有整整一个月，曹冲他……” 由心不敢完全信任着少女，可看着她那无所谓的神态，只得把话又咽了回去。 “你们以为寻常桃花花瓣就行了？我要你们寻的，是六角桃花。数量么——填满这个阵法即可。” 505.第505章 我要他娶我为妻(4) 在场的人都不敢对少女有什么异议，听她吩咐完一切后，两人一兽怀着不同的心思往阁楼下走。 “对了——”少女突然喊住他们：“那些桃花……随你们处置好了。砍了，毁了，烧了，都成。” 由心虽不解，但也不敢多问。 才走出蓬莱阁，小白就率先憋不住，大喊道：“六角梅花？中元节？这个女的脑子里都是什么啊！去哪里给她……” 小白恐高，适才夜枭在空中的时候，他紧闭着双眼根本不敢睁开。待由心和嗣九重走到桃林处，他突兀的闭上了嘴。 桃花林。 灼灼的桃花，迷乱了眼。 “怎么会这样！？”小白跳下嗣九重的肩，惊呼起来，“这个季节，怎么会有桃花？” 嗣九重抬手折下一枝桃花，细细搜寻之下，正好能找到一朵六片花瓣的桃花。 “这篇桃花林里蕴藏了极其强大的灵力，看来是有木灵之人把自己毕生的灵力都嫁接到了这桃花林中。”六角桃花被嗣九重摘下后，他手中哪一支桃花瞬间都枯萎掉，“而这六角桃花就是灵力所在。她没有骗我们。” 听嗣九重这么一说，由心也有了信心：“那法阵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想要搜集齐全所有的桃花，实属不易。小白，你别抱怨了，赶快跟我们一起找桃花吧。” 桃花树下，匕首划出凌厉的光芒，将桃花枝接二连三划下。 落英缤纷。 小白也不敢多耽误，趴着爪子去搜寻桃花。 两人一兽在桃花林中来回穿梭。一整天下来，也堆积了一小捧桃花。 由心欢欢喜喜用外衣包住桃花，往蓬莱阁里走。她上去的时候，那少女正在望着铜镜发愣。 “桃花娘子？你怎么了？喂，我在跟你说话呀。”由心来到少女身侧，嬉笑着跟她打招呼。一想到曹冲能苏醒，她心情格外好。 似是没想到会有人跟她说话，先是一惊，好一会才愣愣的回过神。 “是你啊……”她有些不自然的看了眼由心。 由心将桃花纷纷撒向法阵，可看到还空着的大半面积，笑意又散去。 “唉——还要许久呢。” “一定要赶在中元节之前哦。”少女善意的提醒。 由心点点头：“你放心，就算不眠不休，我也会的凑够桃花的。对了，你真的是桃花娘子？” 提起桃花娘子这词，少女一直波澜不惊的脸上隐约出现一些悲戚。 “不。我不是桃花娘子。她把所有的奇门之法都传授给了我。” “唉？！”由心惊讶的看向少女。不是说……这个师门只能收两个徒弟吗。这少女难道和嗣九重师父是师兄妹！？没理由啊…… 见少女不想再多说，由心也不敢多问，尴尬的起身道：“我……我再去搜集一些桃花。” ※ 桃花林里，嗣九重已脱去了外衫，汗水渐透。他在桃林的动作潇洒自在一气呵成，看起来都赏心悦目之际。 “九重，九重。”由心难掩内心的八卦，朝他招手。 “怎么了。”嗣九重将掉落的桃花枝丢给小白，朝由心走去。 506.第506章 我心匪石 孙碧城番外(3) 那一天，我照旧去给由心买糖糕，回来的时候意外遇到了孙霸和他的侍从。 孙霸是孙权最宠爱的一个儿子。 平日我见到都是绕着走。一是怕麻烦，二也是不屑与之争执。 可是那一好像正巧有气无处撒，一见到我，就让人将我拦住。 “呦，这不是孙碧城嘛。怎么，现在变成跑腿的了，让人使唤着去买东西？” “借过。”我的语气不咸不淡，只盼他快点让我离去。 “想走？哪那么容易！你从我胯下过去，我就让你走！” 我承认那时候我的脸色有些难看。 “怎么，寄人篱下的丧家之犬，还敢这样瞪着我？你当你是什么东西。” 我还记得那时候，孙霸侮辱我的那些话。 “所以你又是什么东西。孙曹两家本世代交好，都是你爹给破了祖训！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辈的儿子，还敢来耀武扬威？滚！告诉你，孙碧城本小姐罩着了！这世界上，从今往后只有我可以欺负他！” 突然响起的声音，不用回头就知道是由心。这让我心中暗暗喊糟。 我宁可遇到苛责的是自己，也不想由心陷入其中。 果然，孙霸开始对由心不依不饶起来：“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曹操的爱女啊。这么有本事，怎么从长安逃到我东吴来了？破坏祖训？明明是你爹率兵攻打东吴，结果赤壁之战被打得落荒而逃。” “哼，赤壁一战我们的确输了，是落荒而逃。那么今天，你有骨气有本事就别逃！” 说罢，由心已经从袖中挥出她的揽月摘星。 孙霸侍从不少，我怕由心吃亏，也顾不上会有怎样的后果，只得跟着出手。 明明最后是我打跑的那群人，那小妮子反倒对我炫耀：“碧城，你看我厉害吧。” “碧城，我告诉你，能欺负你的只有我！你以后不能忍气吞声任由他们欺负你了。” “由心。” “怎么？” “你会离开我吗？” “傻瓜你在说什么啊。” 那一天，我第一次去拥抱由心。亦是我第一次去拥抱一个人。 明知她不是寻常人。明知按辈分，她还年长于我。 明知…… 这一切犹如飞蛾扑火。 我与由心，就好像一同溺水的两个人。急需寻找一个浮木。而我们彼此，就是活下去的依靠。 不久后，远方传来了新的消息。 大都督死了。那叫伯符的白衣男子也死了。 在死之前，白衣男子他终于承认，他就是那个外界说的那个已故的小霸王孙策。我的，生父。 “你不要怨恨你娘亲，我这一世过的很知足。她忘了我，我知道并非她所愿。你替我告诉她……我希望她能和赵云幸福美满的过完这一生。只是……只是……我会在奈何桥上等她。” 出于私心，我并没有告诉不忘这番话。 为什么死掉的人死了，活着的人可以继续幸福美满的人生？ 这样太不公平了。 很多年之后我才知道，原来活着并不比死容易。 相爱的人，也并不是当时爱了，就能永远长久的厮守下去。 507.第507章 我心匪石 孙碧城番外(4) 我周围仅有的亲近之人接二连三离世。 还好。 还好我还有由心和祖母。 如今我回忆起那段模糊而遥远的时光，就好像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 府邸花园，赤凤与水龙同时映现而出，认我与由心为主，顺从的匍匐于我们脚下。 “练了那么久，终于把灵兽唤出来。只是好可气，你的水灵正好压制住我的火灵呢。” “由心你就爱闹小孩子脾气，碧城再厉害，也不敢欺负你呀。”祖母宠溺的看着由心，这样安慰她。 “姨母你说的有道理，既然如此，嘿嘿，我能不能休息一下。反正……碧城，遇到危险你会保护我的，对吧。” 她说的对。 如果她遇到危险，拼上我性命，我也会护她安好。 那时候的由心笑得璀璨，满是得到灵兽后得意洋洋的炫耀。我心中却渐露不安。 祖母虽然没有说，但我清楚，她已经在孙权那多次施压。可如今我不但有一双绿眸，更有唤出了水龙。如此一来，孙权如何能忍？ 然后…… 祖母也病了。 她终于没办法再保护我和由心。 “碧城……由心……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们二人。待祖母死后，无人牵制孙权，实在怕他会对你们不利。趁现在，我尚有一口气在，你们快走吧。去哪都好……快走。” 由心并没有走。 她执意要送祖母最后一程。 孙权果然按捺不住，在祖母葬礼上动起手来。由心为了护我，受了重伤。也是那个时候，我知道了她身体的秘密。 虽然隐约已经知道她不同于常人，可我没想到她会是长生不老之躯。 “由心，你不要怕。以后换我来保护你。东吴也好，曹魏也好，整个天下我都不会让人欺负你。” 我至今都记得，我与她躲匿在破旧茅草屋里的那番对话。 “碧城……我好怕，曹冲会离开我，娘亲会离开我，爹爹会离开我……早晚有一天，所有人都会离开我。” “不要怕，岁月长河我都会陪着你的。” “一直陪在我身边？” “会的。” “十年，二十年，甚至百年？一生一世陪伴在我身边？” “对，只要你需要我一天，我就在你身边一天。” 最美好年华时候的承诺，在东吴江水河畔边无声的流逝去。可是那份喜欢你的心情，从来，从来，没有改变过啊。 经过于孙权的那场交锋，我开始迫切的想要权势。从未如此期盼过的想要权势。 曹后，必须要有一个人，去替由心隐藏长生不老的秘密。 “由心，你等我。等我夺得东吴的天下，等我娶你。” 我找到不忘，让她将半枚玉石交给我。 “碧城，你可想好，长生不老……是要付出代价的。这玉石只剩下半枚，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在我来找你之前，我早就做好准备了。” 我要陪伴由心。 在岁月长河中，一生一世陪伴她。 富春江畔，我与由心告别。我让她回她师父黄月英那暂避风险。 508.第508章 我心匪石 孙碧城番外(5) “碧城，一定要去吗？一定要去东吴……争夺王位吗？”她带着哭腔这样问我。 “不忘不是已经预言过了吗，魏国早晚会亡，孙权对我们的追杀也不会停止。既然如此，倒不如把这王位夺了来。这江山本就是我父亲的江山，现在我又从不忘手中得到了半块玉石，待我取回东吴江山，护你一世无忧。” “碧城！”她再次追上我，对我说：“碧城，我害怕。” “不要哭了，你我长生不老的秘密，总要想办法守住不是吗。待我取回王位归来之日，就是娶你之时。” “等我，等我回来。” 沉睡的那么多年里，被玉石折磨的那么多年里，我总是反复会梦到那一天。 由心哭得那样伤心与不舍。可我甚至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我离开的那样决绝。 那是因为我知道，如果我回过头，我一定会舍不得离开她。 可是，如果我知道那一别会使得我们分离百年，我一定会好好看她一眼，让她知道我有多爱她。 那玉石与我身体初融合的时候，并没有发生什么病变。 我成功离间了太子与孙霸的感情。成功在东吴制造了内乱。 可是……我终究是大意了。 原来于吉并没有死，他甚至以我的生命作为筹码，让孙权给他安置栖身之所。 痛。 尸腐毒传遍全身，带来的蚀骨之痛。 痛。 百万利箭刺穿胸口，万箭穿心之痛。 由心……由心…… 万箭齐发刺入我胸膛的时候，我唯一舍不得的便是由心。若我死了，她一人在世间该怎么办。她那么爱哭，那么任性，那么喜欢撒娇胡闹。 谁纵容她啊…… 谁保护她啊…… 逃窜途中，我跌入深山的洞穴之中。屋漏偏逢连夜雨，一直没有出差池的玉石开始反噬。 它曾让不忘失忆。 它曾让我父亲变得不时痴傻。 如今……它亦让我生不如死。 我不能动弹，不能说话。我躺在深穴之中，眼睁睁看着自己骨肉化成一摊血水，又一点点复合。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灵兽蛟龙死去。 我一度觉得自己变成了妖怪。 可是，我不能死。 我不可以死。 由心……由心还在等我啊。 潮湿的洞穴之中。 虫蚁爬到我身上，蛇鼠吞噬我腐肉。 随便吧…… 怎么都可以。只要让我活下去。再见一面由心。 终于，我新的躯体开始长出来。我的手指可以动弹，膝盖也可以弯曲。 忍着痛楚，我跌跌撞撞离开洞穴。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天下已经改变。 没有曹魏。 没有蜀汉。 亦没有……东吴。 司马家篡夺了曹氏江山，一统三国。就连我的新灵兽，也变成了区区水蛇。 苍茫天地间，我寻不到由心……我的由心。 一怒之下，我直冲皇宫刺杀司马炎。可那疲惫的身躯以及刚刚降服的灵兽，哪里是皇宫精兵的对手。我又回到了那深不见底的洞穴里。永远见不到阳光的阴暗洞穴。 我一度以为由心死了。我曾想，不如就这样吧。 可是——原来比死更可怕的，是死不了。 无论我怎么做，我都无法死去。 509.第509章 揽星(1) 由心将自己的猜测全部倒了出来，闪着星星眼问道：“那少女不会和你师父是师兄妹吧？” 嗣九重无奈的摇了摇头，也不再隐瞒，跟由心说道：“我师父的师妹，就是你师父黄月英啊。” “啊？！” 由心瞪着一双眼睛，似完全不能接受。 难怪啊！ 难怪那个臭道士当初这么欺负她，还封印她灵力。 肯定是因为被师父黄月英抛弃的缘故！！！ 似是怕被嗣九重看出了自己心中所想，由心嘿嘿一笑，打马虎眼道：“也不知道那少女到底可不可信。” 嗣九重摸了摸由心脑袋，不去戳穿由心：“无妨，我看她里面的确都是我师门中的奇门异法，而且也无害人心思，应是不会有问题的。” 46: 在蓬莱岛的这几天，由心开始渐渐与那个少女混熟。少女看着心性冷漠的样子，可待由心厚着脸皮与她相处起来，才发现她意外的纯真。 “吃饭啦吃饭啦。” 蓬莱阁的阶梯上，由心也不像先前那样小心翼翼。她捧着一只野味欢喜的奔向顶楼。 少女没有回头，就知道是由心。黑色面纱下，她微微涨红了脸。 “你又过来打扰我施法……”她小声嘟囔，可又不得不承认由心的手艺实在是好得很。在蓬莱岛生活的这些年，她几乎都没和外人接触过，偶有商船渔夫误入结界，她也用镜花水月将对方迷惑后驱逐。如今遇到由心这样性子的人，还真是没有半点办法。 “哎呀，你以后可是我弟媳，我当然要好好对待你啦。”由心一点不客气的将烤兔递给少女。别看少女现在吃的是斯斯文文，可是一只大肥兔每次都能被吃的精光。 由心单手托着腮好奇的看着少女用手撕下被烤的金黄脆皮的兔肉，然后将肉绕过面纱塞入樱桃小嘴之中。少女的动作优雅而娴熟，似乎并不为面纱而觉得困扰。 “所以……”由心舔了舔嘴唇，不动声色的问：“你的名字叫什么。这么多天了也没听你提起。” 少女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略有迟疑，好一会，才缓缓道：“揽星。我叫揽星。” 见由心出乎意料的没有再问下去，揽星反倒自己平淡的叙述出来：“我是桃花娘子樱七重的徒弟，她会的我几乎全学了。她去世后，我就一直守在这个蓬莱阁里。她临死前给我占卜过，说让我救曹冲。” 揽星不信世人，可是桃花娘子有遗言在先，说曹冲是她的天命所归，她素来信任桃花娘子，所以什么都依照桃花娘子说的去做。这些时日与眼前这些人相处下来，由心坦诚率真，嗣九重虽不喜言语可说到底也算同门，多少可让她降低戒心。 由心其实并没有料到揽星会告诉她那么多，先是微微有些惊讶，紧接着笑道：“我看你都不下阁楼，在我们来之前，你都吃什么？” 揽星很自然的回答：“自是蓬莱阁周围的桃花。” “啊？！”由心下巴都快掉下来，就连一旁偷偷摸摸用爪子玩弄阵法的小白都傻掉了。 510.第510章 揽星(2) “自从桃花娘子去世后，我一直吃桃花为生。那些桃花终年不败，倒是不用担心。不过我的衣服绸缎快用尽了。若是你们再不来……恐怕有些为难。” 由心长长的叹了口气。 她本想等曹冲醒后，让曹冲与揽星好好说辞一番，推脱了那场闹剧一般的婚约。可真是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发展。 “揽星，你从小到大都没离开过蓬莱阁吗？” 揽星点了点头。她有些为难的皱起眉细算，好一会才对由心道：“我应该是在这生活了一百多年了。” “怎么可能，你又不是长生不老。”由心笑着打趣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的揽星，可看揽星那认真的神器，又不像是在撒谎。 见由心一副不信的模样，揽星也没争执辩解，继续伸手去摆弄面前的铜镜。由心先前就好奇这铜镜了，这会和揽星熟稔了些，自然不会放过，连忙跟着探过脑袋去看那铜镜。 只见铜镜周围镶嵌着一圈金箔，看起来华丽又昂贵。金箔上面雕刻着五行图案以及桃花。 莫非都是桃花娘子留下的东西？ 那些漂亮的桃花让由心忍不住伸手想去触碰。尚未等她开口，揽星就像是猜到她要询问的话一般，自己答道：“你猜的没错，这些都是桃花娘子留下的东西。她生前极其喜爱桃花，用的东西都与桃花有关。” 由心被揽星吓得不清，转头傻愣愣的看了一眼揽星后，立刻反应过来伸出去双手护住自己胸口，紧接着又感觉护错了地方，转而去护住自己眼睛。此刻的她真恨不得拿东西把自己全身都挡起来。 “揽星，我之前还以为是误打误撞，可我这回是确认无疑了！你能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对不对？！”由心慌慌张张的用双手遮挡住自己：“你是看我什么？眼睛？还是什么？怎么成功读到我心事的？” 看由心这般可爱的模样，连揽星都忍不住低头轻轻一笑：“不是每次都可以的，只是你心思单纯，我偶尔一眼能看透罢了。”揽星一边说，一边施灵力拂过镜面，镜子里一下子出现了嗣九重在桃花林里的身影。 “就拿他来说，我就看不穿他心里在想什么。” 听到揽星夸赞，小白忍不住连连点头，得意道：“那是自然，嗣九重很厉害。”那语气，就好像嗣九重是它主人一般。 由心习惯的抬手给了小白一拳，提醒它：“谦虚点知不知道！” 揽月一人在蓬莱阁中孤寂生活了许久，自从由心几人来了之后，她才算与外界有了接触。见到这番嬉笑打闹的场景，心中着实有些羡慕。再加上她心性与由心差不到，本不会掺和的性格，意外的伸手拦住了由心。 “你不要欺负它啦，小白说的一点都没错呢，嗣九重的确很厉害。”趁着小白钻入自己怀中，揽星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问道：“由心，你可记得你初入蓬莱时候见到的幻境。” 511.第511章 揽星(3) 幻境？由心抿着嘴回忆起来。 “啊！你说的是我突然坠入海水里见到的那些人？碧城说那好像叫镜花水月？！你不提就算了，一提起我就好生气，看不出你心思歹毒，故意施法害我，哼。”由心故意装出生气的模样来。 果然，揽星被由心几句话就弄得红了脸，小声道：“才没有故意害你，那镜花水月不会让闯入结界的人出事，我也没想到有人会追踪你而来。倒是那个幻境中，你见到了两个男子吧。” 这一下，换成由心红脸了。她像被踩着尾巴一般跳起来：“你！揽星你怎么那么坏呀。” 这话引起了小白的好奇：“什么什么，什么两个男人。” “其实镜花水月除了让人灵力暂失之外……还能让人看到心仪之人。”揽星无辜的眨了眨眼：“你在镜花水月中迷失看到的人，都会在我镜子里显现出了，我不是故意想看到的。” 小白越发激动起来，闪着一双星星眼问道：“啧——由心你肯定看到了司马曜和九重两人对不对？！啊嘞，可本少爷见到的为什么……一直是吃的？” 揽星看到了由心镜花水月中的梦境，自然知道前两个人不是嗣九重，可她也没有当小白面揭穿。恰好传来嗣九重上楼的声音，揽月安抚由心道：“镜花水月的幻境中，本来能看到的心仪之人就不止一个。” 由心不解的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由心对镜花水月能看到心仪之人这说法其实怀疑的很。司马曜出现倒还在情理之中。可……她分明记得第一个人是孙碧城啊！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你看到的第一人，是你曾经的心上人。”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你看到的第二人，是你现在的心上人。” “怎……怎么可能。”由心站起身，一边后退，一边连连摇头。竟带有一丝自欺欺人的意思。她怎么可能还喜欢司马曜。 忽的，她撞到了谁的身上。 由心脸色煞白的转过头，果然是嗣九重。 纵然她百般不愿承认，可她心里知道，她如此如此恨司马曜，全都是因为当初如此如此的爱啊。 揽星看出了由心的异样，安抚道：“你也不用太激动，其实最重要的还是第三人。若非当时那个绿眼公子打破了我的幻境将你从海水中救起，我就能知道你今后与谁厮守终身了。” 听到揽星这番话的嗣九重显然是知道镜花水月，他沉默了片刻后接话道：“镜花水月最奇妙的地方并不是能窥探人的心境，而是预知未来。” 揽星满意的点点头，不愧是同门中人。她继续安慰由心，“幻境中见到的第一人第二人都无关紧要，最重要的是第三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生死契阔，与子成说。由心，那是从今以后永远与你厮守的人。” 听揽星这样说，由心才些许转移了一点注意力，她略带沮丧道：“我没能看到第三人是谁，揽星，不如改天你再给我施展一次镜花水月？” 512.第512章 天下与她(1) “那可不行。镜花水月一人只能施展一次，本就是禁术，从七重开始就没有传下去了。你若强行再用，会损伤你魂魄的。”揽星看由心脸色还是不太好，立刻把话题引到了嗣九重身上：“你也无需太计较第三人是谁，最可恨的还是嗣九重。他在幻境中……” 由心立刻抬头看向揽星：“看到了谁？！” 揽星无奈的摇摇头：“他啊，戒备心太强，进了镜花水月，还不让我窥探他内心！可是就算如此，我也知道是谁。”说罢，揽星眼睛里露出狡黠的笑意。 “揽星你太坏了！又取笑我。我不跟你们说了，我要给曹冲继续寻桃花去。”由心哼了声，扭头就往阁楼下跑。 “由心你跑什么呀。”小白挣脱开揽星怀抱，跟着追下去，碎碎念道：“本少爷才惨呢，一个鬼影子一只雌雪貂都没见到，就见到一堆吃的了。” 2： 看着由心和小白风风火火离开，嗣九重和揽星的视线才交替在了一起。 这时候的揽星全没了在由心面前小女儿家的娇态，反之全身像被黑暗的阴冷之气包围住。她冷冷的看向嗣九重——嗣九重的对待她的目光中，有杀气。 揽星接触过的人不多，严格算来，除了已故的桃花娘子，就是由心几人了。这几日由心待她的好她能感觉到，可嗣九重——她接触不多。而今既然对自己露出杀意，她自然不会轻易给好脸色看。 “由心在镜花水月中看到的两人是谁。” 揽星挥动衣袖，背对着嗣九重，跪地而坐。她一手抱着那骨灰盒，一手拨弄那铜镜，犹如换了一个人一般冷漠道：“九重公子不觉得有些不公平吗，由心不知你看到的是谁，你却想要窥探起她的心事来？” 这么些年，让嗣九重心动过的女子也不过由心一人。他哪里知道女孩子家吃软不吃硬这一说。 他照旧冷着语气，似还带着威胁道：“由心今天脸色很不好，一定是你说了什么。是司马曜？你不要在她面前提那人了，若你有一分真心对待她。” 门口，没追上由心的小白才踏入了一个前爪，就赶紧又缩了回去。 天啊怎么回事啊。 里面的气氛要冻死人啊！怎么两个人说话的声音一个比一个冷，一个比一个可怕啊！ “还有，重门之中规矩森严，你真的是我师祖樱七重的徒弟？！”虽然揽星的法术灵力皆出自嗣九重同一师门，可嗣九重对她还是抱着怀疑的态度。 听到嗣九重这番话，揽星手中的动作才略有迟疑。她转头冷眼瞥嗣九重：“怎么，你怀疑我？” “樱七重有两个徒弟，一个是我师父月八重，一个是由心的师父黄月英。重门有规矩，一人授二徒，未带重字辈的人无权传授正统的徒弟。按理说樱七重早在三国末年就已经死了，你究竟师从何人？” 黑色面纱之下，嗣九重无法判断揽星的神情，可是几句对话下来，他也清楚揽星不好对付。 513.第513章 天下与她(2) “谁说重门之中，一人就只能授二徒？！” 揽星的反问，一下子噎住了嗣九重。 “传说当年紫虚上人察觉人间有异，恐历史被变更，故而下凡收徒一男一女。改其中男子姓名来延续此脉。从第一任徒弟天一重开始，到你嗣九重是第九人。紫虚上人确实说过，重门不能大肆收徒，忘了初心。可他从未说过，重门只能收二徒。否则樱七重为何无师兄弟亦无师姐妹？而且樱七重她还是唯一一个继承‘重’字的女子呢。” 嗣九重哑然。确实，樱七重那一代，仅有她一人。 揽星本就不喜欢咄咄逼人，看嗣九重不说话，也软了口气：“你放心，我不会害由心的。” “其实我一直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耗费如此大的心思救曹冲。外面的桃花林都败得差不多了。” 揽星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瞪得老大，一副无辜的模样：“自然是为了让曹冲娶我。” 嗣九重再一次无话可说。 这个答案，别说他和由心不信，说出去天下人都不会信的。 “唉，还不是樱七重去世之前的交代。她给我卜了一卦，说我真命天子是一缕残魂，百年后会自己跑到我面前来寻我。起初我以为她老了神志不清算错了。可这百年来我算了无数遍，都是这样的结果。” 临终遗言…… 占卜卦象…… 确实像重门中人的风格。 “至于这桃花林，是樱七重送我最后的一份礼物了，本就是为了救曹冲而存在的。”揽星伸手一点点轻轻拂过铜镜上的桃花，似在怀念着谁，“等救活曹冲，我也会跟随你们离开蓬莱。这桃花林就没半点用处了。” “是我鲁莽。”嗣九重对揽星行了个礼，彻底放下了戒备。 看嗣九重要走，揽星却又唤住他：“吶，嗣九重。好歹你算我半个徒侄，我好意劝你一句，由心是千岁命格，你确定要爱上这样一个女子？” 嗣九重心头微微一颤，他没有料到揽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无妨，我活此一世，能护她一天便是一天。” 揽星歪着脑袋，似在揣测嗣九重话中的真假。 好一会后，她竟突然转移了话题道：“你还记得重门最初创立的原因吗。” “自然，人间有异，紫虚上人恐历史被人篡改。我们‘重’字的存在，就是为了灭掉那些影响历史变局的人。” “可是，嗣九重，你就是如今人间的异变啊。” 揽星的话不咸不淡，反之嗣九重已经皱起眉再次问道：“你说什么？！” 揽星依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道：“你师父难道没阻止过你登上皇位？” 嗣九重愣在了原地。 对啊。他怎么从未想过这一层。 师父为什么无端要收他为徒，天下天赋异禀之人如此之多。何况以师父奎破天机之能，真的不知道当初秦王的计谋？这么多年来，师父屡次劝诫自己不能对皇位有非分之想，说他乃五行异变之人。 五行异变…… 514.第514章 天下与她(3) 随着揽星的手指在铜镜上拂过，整个天下都出现在铜镜之中。隐约间，还可以看到有龙在空中盘旋。 “你看这天下，已经乱了。晋国司马家奄奄一息，不过做垂死挣扎，靠着人参精逆天改命。宋国皇帝被杀，大将军石勒篡位，同时也埋下了祸端。秦国……秦国有你。可秦国不该有你。”揽星一双漆黑的眸子静静望着铜镜。她本不该参与那么多，道破那么多，可终究与由心还有嗣九重都相识一场。他们来到蓬莱阁，亦是天定。 “你的王气强盛，寻常人根本无法与你相比。若你在位时间超过二十年，恐怕就可以平定天下。可是嗣九重，这天下，不该那么早结束战争。” “你这话是何意，难道天下百姓活该受苦受难？！” 揽星摇了摇头：“难道你忘了，冥冥之中一切都已经注定？你信不信有另一个世界与轮回。千年之后的人们生活轨迹已然成型。历史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们不可以去更改，否则祸害无穷。” 本该死的人没有死。他会结婚生子，会有无数后人出生。 不该死的人提早死了。他的子孙，他的后人，永远都不会再出现了。 那么—— 后面整个历史都改变了。 嗣九重一动不动的看着揽星：“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你想劝我放弃王位？！” “救活曹冲一事，我没有十全的把握，很可能我会灵力枯竭而亡。到时候可来不及说这些。” 揽星顿了顿，继续道：“不过我也不算重门中人，我本就是桃花娘子钻了祖师爷的空子，传授了我法术的。如今我对王朝更替，世世轮回更是没有半点兴趣。若你有朝一日真的统一了天下，做了第二个秦始皇，我也无所谓。我只是把该让你知道的事告诉你。或许区区一个秦国国君对你没有半点诱惑力，可名垂青史统一全国呢？你是否会心动。你的路有两条，我让你自己选。” 要么，成为千古一帝，让百姓早早结束难世。 要么，陪伴由心左右，一生一世一双人在怀。 “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与由心相比。” 秦国的王位叫王位。天下的王位也是王位。可由心只有一个。 “你我都是重门中人，心中再清楚不过，一旦我提早统一三国，更改历史，眼前这些百姓是不会死了，因果循环，后世的百姓只会死的更多。” 揽星似很满意嗣九重的这番答案，起身走到他面前，面无表情的打开手中捧着的骨灰盒，寻了许久，才从里面找出一块玉石来。她毫不忌讳玉石上还沾着骨灰，伸手就递给嗣九重。 “这是……”嗣九重有些诧异的从揽星手中接过玉石。只见那透明的半块玉石在黑暗中发出淡淡的银色光芒。突然，嗣九重像是想到了什么，惊讶道：“这是由心的玉石？！” 没想到这世间还有和由心一模一样的一块玉？！虽然这玉佩只剩下一半，可是嗣九重绝对不会判断错。 515.第515章 天下与她(4) 当初由心一直在苦苦寻找，想要救司马曜性命的半块玉石。 只是没有想到，这块玉居然一直在揽星手中。 看嗣九重认真低头把弄玉石的模样，揽星道：“不是想永远守护她吗，有了这玉石，你便可以长生不老。” “可是现在谁也不清楚由心的‘第三人’是谁不是吗。我不想成为她的负担。”说罢，嗣九重就想将玉石还给揽星。 揽星似乎没料到嗣九重的此番举措，先是微微一愣，紧接着摇头：“你留着吧。反正我有没有它都是一样的。不过我要先提醒你，这玉石只有半枚，远没有由心那枚的作用来得强。先前她姨母不忘佩戴半枚，丢失了记忆。孙策佩戴半枚，时而痴傻时而正常。不到万不得已，你不要用它。” “知道了，多谢。”嗣九重小心的将玉石收起离开阁楼。 这个时候，揽星才将目光放到小白身上，她蹲下身朝小白招手：“小白，过来吧。” 小白砸吧了一下嘴，心虚道：“你们让我听了那么多……不会要杀我灭口吧。” 3: 桃花林里，由心坐在高处的树梢坐着，双脚有一下没一下的晃动起来。铃铛声下，她的思绪飘得很远，揽星的话还历历在耳。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你看到的第一人，是你曾经的心上人。” 孙碧城。 由心在半空中伸出手，去触碰那虚无的空气。 我们曾经认识，对不对。 我们曾经，一定认识，对不对。 轻易寻到了由心的嗣九重并没有破坏这静谧的气氛，他只是静静站在桃花树下，看着神情变化的由心。他的灵力也好，武艺也好，皆不是寻常人可比拟的。当时无心想去偷听由心和揽星的对话，可也的的确确是全部听到了。 可那又如何呢？ 像站在这样和由心朝夕相处，他都不知有多知足。 桃花树上的少女只觉得自己身体越发的冰冷起来。明明是盛夏光景，她听不到蝉鸣，亦感受不到阳光。周围嘈杂的厉害，好多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是谁。 是谁…… 在记忆里，在生命里。出现过，绽放过，又被自己遗忘了。 “小姐，嫣然我别我所愿，只是卞夫人与你不共戴天之仇，你一定要替你娘亲报仇。” ——嫣然，你放心，我娘亲的仇，我无论如何都会报。 “小姐，早晚有一天老臣无法保护你，你可不能再这么任性了。” ——夏侯叔叔又在吓唬我，我知道就算你不在了，你的子子孙孙都会护我对不对。 “曹由心，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以为你还是那个众星捧月的曹家嫡女？父亲死了，从今往后曹家，是我曹丕说了算！” ——曹丕！你这个饭桶，你又有什么资格对我大呼小叫？！爹爹的陵墓究竟在哪里！ 不要，不要，你们都不要再说了。 由心抬起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连连摇头。 脑袋，像是要爆炸了一般。 好痛啊……你们都不要说了。不要在我脑海中嗡嗡作响了！ 516.第516章 天下与她(5) 她活了百年，忘掉了很多事情，那些她原本认为该忘掉的事情。 可是孙碧城，你在哪里，你究竟是什么身份，和我是什么过往，为什么一旦仔细回忆，脑袋就像要爆炸一般疼痛。 痛苦中，由心从树梢跌落，还没来得及惊呼，她已经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嗣九重心疼的揽住由心，她就像是一只迷路的小兽，在自己怀中瑟瑟发抖。 由心迷茫的抬起头，看到来者后，喃喃：“九重……是你啊。”看到嗣九重后，她出乎意料的觉得安心。她将脑袋埋入嗣九重怀里，环手揽住他的肩。 “我在。” “我好怕……”由心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其实我有感觉。这些年，我总在忘记一些东西。我努力努力想记住每一个出现在我生命里的人，可是我做不到。我到底还是忘记了谁。” 嗣九重拍了拍由心后脑勺，安抚：“先前那是你与曹冲一体二魂的缘故，曹冲现在离开了你的身体，就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了。就算有——那也很正常。” 由心仰头去看嗣九重。她个子在女子里不算矮小，可偏偏才知道嗣九重的肩头那般高。她哭的梨花带雨，一双眸子里含着泪光粼粼。听到嗣九重这样安慰，吸了吸鼻子委屈道：“真的吗，你也有忘记过的人？” “有啊。我儿时玩的好的宫人，我已经记不清了。我斩杀的那么多妖物，我也无法悉数说出来。” “可是……可是……”由心忐忑的拽住嗣九重的衣袖：“如果有一天……我忘了你呢。” 终有一天，她会像忘记孙碧城那样，忘记嗣九重，忘记司马曜吧。 她并不觉得对司马曜有什么亏欠与遗憾，唯一觉得不舍的，竟是嗣九重。 嗣九重控制住自己情绪，用指腹擦拭掉由心的泪水，有些无可奈何，又有些心酸：“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那一定是因为有人比我好。他对你那样好，好到足够你忘掉和我在一起的所有回忆。由心，如果有一天，我不能陪伴你身边了，如果有一天，我终究要离开……” “不准！我不准！”由心的情绪无端就失控了，好不容易被嗣九重擦拭去的泪水，又一次涌了出来。她带着任性吼道：“我不要你离开。” 嗣九重再一次将由心拥入怀中，他力气很大，让由心几次都没办法挣脱开来。 “嗣九重……你是混蛋。呜呜。”由心哭得很伤心，就好像嗣九重已经抛下了她一般，“是你来招惹我的啊。是你来靠近我的啊。为什么要先抛下我……为什么。” 嗣九重低下头，将下巴抵在由心额间，想将由心整个人都与自己糅为一体。由心的啜泣声让他心都疼了。 他想到揽星给他的那半枚玉石。 “嗣九重，我提醒你一句。这玉石只有半枚，谁都不知道用了以后会怎么样。不忘用了它，遗失了一段记忆。孙策用了它，变得时而痴傻神志不清。我还听闻——不忘和孙策唯一的儿子，也用过。最后血肉分离，不知生死。所有的东西，冥冥中都标好代价了的。” 517.第517章 天下与她(6) 代价吗。 除了由心，他怕是没有什么不能失去的了。 “我不会离开你。”嗣九重这样小声在由心耳畔道。 虽然这句话在由心听来，就好像是嗣九重安慰她的话一样。 嗣九重没有说出后半句。 我不会离开你。 就算生死，就算轮回，我都不会离开你。 以前他不信因果轮回，不信道家一说。如今他想，由心大抵就是他所谓的劫。 由心在镜花水月中看到的第一人，第二人，都不是他吧。第三人？嗣九重嗤笑，第三人是谁都不要紧。 之前怕自己会成为由心的困扰。而如今，他亦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在你离开我之前，我不会离开你。” 如果谁要让你我分离，我就杀了他。如果命运要我们分离，我就去逆天改命。血肉分离也好，遭天谴也罢。由心，只要不是你让我离开，谁都不能让我走。 “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希望我离开。” 这是由心第一次听到嗣九重这样的承诺。他这个人啊，总是格外冷静与理智。司马曜会说的承诺，好听的话，他统统都不会说。有时候甚至有点小笨拙，不会哄女孩开心。他甚至给自己与他人画好了界限，你不准进来，他亦不出去招惹。可一旦你进入了他的界限中，他就一定会护你安好，不让你出一点事。 他做的很多很多，他说的很少很少。 偏偏她由心又如此缺乏安全感，他不说出来，她又怎么敢去确定，怎么敢再弹开心扉去相信呢。 由心哪里知道，在她患得患失的时候，嗣九重不比她好过一丝一毫。他本就是沉默寡言的人，亦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内心的喜欢。他知道这个人很重要，但没人教过他怎么去说。 本来嘛，由心对待爱情就是那种，她害怕想退一步的时候，对方紧追不舍走十步追上来。而嗣九重每每看到由心退一步，又怕自己给了她为难，默默也退一步。如此一来，两人怎么走得近？因为太喜欢，所以他小心翼翼。因为曾经受过伤，所以她变得胆怯害怕。 要不是这次被由心逼急了，看她那样失态那样伤心，嗣九重怎么会做出这样的承诺来。 “由心。” 桃花林下，嗣九重犹如拥着珍宝：“等曹冲的事处理好，你跟我回秦国吗。” “当然，我的重明玺还在你那里……我不去秦国，我找谁蹭吃蹭喝。” “那……做秦国皇后，好不好。” 他明显感觉到怀中的人儿有迟疑。久久等不到回答的嗣九重又道：“你如果不喜欢皇宫，我……” 嗣九重感觉到由心仰起头看自己，他迟疑的低头，却见由心嘴角带着淡淡笑意，那样好看，像这桃花。 那犹如雨水落池般好听婉转的声音略带着颤抖回他：“好啊。” 4： 中元节到来前这段日子，由心几人忙着搜集桃花，揽星也没闲着。她每天拿着一把精巧的银制小剪刀剪出一个又一个小纸人来。 518.第518章 曹冲苏醒(1) 终在中元节那一天，整一片桃花林都枯萎——他们把六角桃花搜齐全了。 阁楼之中，那颗陨石之中曹冲的气息已经极为微弱，他被放置在五星芒阵中央。至于五星芒阵其余地方，早已经被那些桃花铺满。揽星照旧一袭黑衣，面无表情的用锋利的发钗划破自己的食指与大拇指。 只见她挥手间就换来一张小纸人，纸人被她触到后，立刻染上她的鲜血变得通红。紧接着她一松手，小纸人就无风自动，跑到五星芒阵之中。 角落处，由心大气都不敢出，死死拽着嗣九重的手，紧张万分。 揽星也说过，她并不敢确保一定能救活曹冲。而且此禁术消耗极大，很有可能连她都会性命不保。 一张又一张的小纸人来到揽星手中，沾到她献血后又立刻从她手中飘去法阵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数以万计的纸人终于都浸透了揽星的血。竟是和桃花们相互交叠成一个男子盛行的模样来。 揽星有些气虚不足，摇摇晃晃从地上站起来。她抬手念咒，喃喃：“以陨石为你心脏，以桃花为你灵力，以纸人为你血肉——曹冲！你魂魄在哪里，急急如律令，我命你速速归来苏醒！” 话落，揽星手中爆发出粉色的光芒灵力来，将那纸人层层包围。 “由心……到你了，快！” 一旁的由心不敢耽误，连忙上前。早在之前，揽星就和她打过招呼，说曹冲还需要至亲之人的鲜血。 由心拿出忘川匕首在自己如碧藕般的手臂上划出一道伤痕来，那鲜血立刻顺着由心手臂滴落到男形纸人上。由心的血和揽星的血奇异的进行了融合，紧接着，所到之处，原本的纸人竟然一点点变成血肉之躯来！ “曹冲……！”由心的话语中难掩颤抖。 一点一点，眼看着曹冲的身体出现在眼前。 没有错……有血有肉的曹冲。有身躯的曹冲！ 揽星来不及去顾及由心，咬着牙忍着痛楚，硬是持着她那铜镜再手中转动念起新的咒语来。 突然，只听“砰——”的一声，由心和嗣九重都是一惊。 “揽星？！” 只见揽星犹如失了魂魄一般，直愣愣倒下地。嗣九重连忙上前把揽星抱起。而此时，揽星的身体竟冒出几道肉眼可见的白色光芒来。那些光芒漂浮出来后相互交错旋转，几番盘旋，其中两道略有不舍的往曹冲身上而去后，其余的光芒这才退回揽星身体中。 “一魂一魄？！”由心根本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心痛的连连摇头：“揽星竟然把自己的一魂一魄给了曹冲？！” 有了这两道白光入体，曹冲身体上的陨石终于有了动静。先是鬼煞之气一点点蔓延开来，在新的躯体里冲撞，紧接着曹冲自己的魂魄与那一魂一魄相互接纳融合。 五星芒阵中央，二十左右年纪的男子的手，终于微微一动。 此刻，在嗣九重怀中的揽星也一点点睁开了双眼，可她仿佛还没完全恢复过来，眼神空洞且幽暗。 519.第519章 曹冲苏醒(2) 由心一边将事先已经准备好的男子外袍遮盖在曹冲身上，一边带着自责的语气对揽星道：“你怎么不事先告诉我……救曹冲竟要让你折损一魂一魄……这对你可是损伤得很……” 已渐渐苏醒过来的揽星声音虚弱得很，她毫不在意道：“曹冲魂魄颠沛流离太久，虽有你身体暂时做他‘容器’，可终究还是只剩下五魂四魄。这样的他想要自己掌控身体苏醒，实在把握不大。反正我与你们不同，少了一魂一魄也无妨。只是对不起由心你，曹冲如今还缺一魂一魄，性格上恐有缺失。” 这些时日，由心对待揽星也算交心，揽星虽不懂人情世故，可终究想对由心做什么的。如果今天救不活曹冲，那她可真是愧对由心。 谈话间，五星芒阵中的曹冲已悄然睁开双眼。 “由心。” 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让由心为之一颤，她欣喜的转头去看曹冲，眼中却早已经蓄满泪水。 “曹冲……曹冲……！”她俯身拥住曹冲，喜极而泣。 百年了，百年了。曹冲终于可以像正常人一样。 “真是小孩子，哭什么呀。”曹冲勉强抬手轻拍由心后背。他刚苏醒，无法完全适应这个新的身体。 由心起身用衣袖擦拭掉自己眼里，语气中难掩喜悦：“曹冲，我真的是太高兴了。太高兴……” 由心还有很多话想对曹冲说，可眼前的曹冲却幻化出许多重影来。她摇摇头，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些。 由心身后的嗣九重最先发现她的异样，抬声问道：“由心，你怎么了？” 由心想说自己没事，可身体已经出卖了她。她甚至来不及抬手去捂住自己的嘴，一声咳嗽下，墨黑色的血已经从她口中喷出来。 “由心——”！ 她听到大家在唤自己，可是她已经没有力气去回应，整个人直直倒在曹冲怀中，昏沉沉睡去。 5： 这算是由心昏迷期间睡的最安稳的一次。 曹冲已醒，身边亦没有什么值得忧愁与牵挂。她睡得很熟，甚至没有做梦。 好几次，由心可以感受到嗣九重的气息。他握着她的手，一遍遍低声唤她。让她那样安心。 由心苏醒已是好几天后。阁楼房内，只有揽星低头摆弄着药材与符咒。听到有动静，她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起身走到由心身侧。 “你终于醒了。” 由心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曹冲他……” “他很好，这几天还有来看过你。嗣九重也是，没日没夜守着你。我跟他说你没事，今天才去勉强休息了。” 由心点了点头：“那你的呢？你的一魂一魄……” 由心话未说完，就挨了揽星一记白眼。黑色的面纱下，无法看清揽星神情，可由心知道，揽星是生气了。 “你还有心思管我，你看我现在可是好的很，倒是你！我替你瞒住了曹冲还有嗣九重，可是由心，你真的不准备告诉他们真相？你的身体……你身上中的毒……” 520.第520章 蛊毒(1) “哎呀，被你发现了啊。”由心语气说的轻描淡写。她挣扎着想坐起身，揽星立刻将她扶起，“大概是曹冲当时离开的急，没有把所有的尸腐毒都带走。” 揽星嘴上虽责怪由心，可心里还是心疼她。她也不想隐瞒由心，眼中难掩悲伤，摇摇头道：“不是尸腐毒。是蛊毒。” “蛊毒？！”由心惊讶的反问。她一直以为自己中的是尸腐毒才对。 揽星没有说话，只是将由心的手臂拉扯出。衣袖撩起后，除了那日为了就曹冲割臂留下的伤痕外，还可以在那洁白的手臂上看到一条狰狞的暗红色细线。 “你是不是被什么虫子咬伤过。那不是寻常的虫子……是蛊虫。” 由心垂眼，细长的睫毛忽闪下，她终于记起来。 “我知道了。于吉在玉玺里设下的……不止是尸腐毒，还有蛊毒……我想，他早就猜到了吧。猜到曹冲会救我。所以从一开始，尸腐毒就是用来对付曹冲的。蛊毒才是用来对付我的。” 犹记那一日，由心打开铁盒，有小虫咬到她手指，紧接着尸腐毒就顺着伤口入侵她身体。 “曹冲为了救我，将所有尸腐毒引入自己魂魄之中然后离开我的身体。可是慌乱之中他没有发现，还有一个蛊毒。不过就算曹冲他发现了，恐怕也没有办法，对不对？” 揽星轻轻点了下头，她不想欺骗由心。 “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解你身上蛊毒。” 相比揽星，由心反倒释怀的多。她活了那么久，真要死，也没什么可怕。反之倒有一丝解脱的感觉。 “你能让曹冲醒来，我已经很知足了。揽星，你告诉我实话，若你解不了这毒，我还能活多久？” 揽星伸手去轻抚由心手臂上那条红线，那红线从手腕处出现，已蔓延出约手指般长度。她用指甲在红线尽头处一戳，由心就忍不住发出疼痛的呻吟来。 “虫子在你体内。它以你血肉为食，它会越长越大。红线也会越来越长。你现在只是咳黑血，但渐渐身子就会疼痛难忍。待这条红线蔓延到你胸口心脏部位，你就……” “什么嘛。”由心失笑，“那我还有很久可以活啊。” “由心……”揽星语调里带着哭腔。 她其实并不在意生死。 桃花娘子死的时候，她也没有哭。 在铜镜里偶尔看到过往的商船遇到风浪而死的人，她也没有怜悯。 可是一想到本可以长生不老的由心就要这样断送性命，她就觉得越发难受起来。 “揽星，我想求你一件事。” “你希望我替你继续隐瞒？” 由心点了点头：“你会答应我的对吧。你若想说，早在我昏迷期间就告诉他们了。你没有说，就是你还在替我考虑心情。于吉的手段我太清楚了，如今你也那么为难，这蛊毒寻常人肯定解不了。就不要让他们为我徒增难过，为我心忧了。” 揽星张了张嘴，在看到由心那清澈的眼睛后，又放弃了。 521.第521章 蛊毒(2) 如果说能让嗣九重放弃王位的唯一方式是由心。 那么，由心的生死劫，一定会改变整个天下的大势。 可她揽星并不在乎天下。她虽是重门中人，但她并不在乎什么历史的轨迹。 “由心，我一定会让你活下来。”她再此承诺与强调。 连揽星自己都有些诧异，为什么那么固执的要帮助由心。 屋外，传来小白喧嚣的声音。在由心把衣袖遮盖好的时候，两人也已经心照不宣的调整好脸上情绪。 “我就知道嗣九重睡不安稳，你看他离开还没一炷香的功夫呢，就又来寻你。”揽星少见的与由心开起玩笑来。 屋外，小白最先闯进来，紧接着便是嗣九重和曹冲。曹冲已恢复的差不多，他穿着揽星事先准备的衣物。虽然曹冲和嗣九重都传玄黑色衣服，但彼此都穿出了不同的韵味来。 曹冲和由心长的并不想象。面容五官中虽有重叠，但由心更像她娘亲不念，而曹冲则是完完全全继承了他父亲曹操的容颜。他有着俊秀邪美的五官，墨浓的长眉和桃花眼，配上又长又鬈的黑睫，高挺的鼻子下是薄而好看的唇，身躯更是顽长且笔挺。 ——简直就是，不学无术纨绔子弟的标配嘛。 由心嘴角荡漾起笑容，想起惜文姨母跟她讲述起父母初相遇的场景。 “曹冲，你真该去纵马狂歌。” “一醒来就贫嘴！”曹冲瞪了由心一眼，来到由心床头的时候，又知趣的侧让出一个位子给嗣九重。 “我就是给你喂了太多血！我那么娇贵当然要晕啦。曹冲，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身子用的还顺手吗？和我的身子相比呢？” 曹冲回敬由心一个白眼：“没个正经。” 兄妹两说完话，嗣九重才做到床侧边，抬手抚了抚由心尚未恢复血色的脸。也不问由心病况，只是道：“我熬煮了一些粥膳，要吃一点吗。” 要知道这蓬莱真是缺衣少物的，这些日子由心一直吃野味来生存。揽星是吃的津津有味，由心可嫌弃的要命。没想到嗣九重能给自己变出粥膳来，她心满意足的拦住嗣九重脖颈点点头：“我想吃！” 嗣九重有些无奈，“想吃就先松手，我给你去拿来。” 由心浅浅一笑，有些依依不舍的松开嗣九重。 等嗣九重起身去拿粥膳，曹冲才坐到由心身侧。他一脚弯曲放在床榻之上，一脚则随意放在床下，全无贵族世家的教养与坐姿可言。 “你啊。”由心戳了戳曹冲脑门，“换做当年，爹爹看到你这幅模样又要责骂。” 曹冲顺势抓住由心的手：“你也说了是当年。” 由心没有回话，只是静静看着曹冲。当年曹冲中鼠疫暴毙的时候，也不过十余岁年纪。没想到如今还能看到他长大成人的模样。 忽的，由心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扭头招呼揽星道：“对了，曹冲，你和揽星见过面了吧。我跟你说，揽星为了救你可是付出许多代价。我已经答应她了，让你娶她为妻。” 第522章 不开窍的揽星(1) “我不答应。” 曹冲突然变冰冷的声音，让由心的笑靥一下子僵硬在脸上。 “为什么？！” “由心。”曹冲的语调变得严肃起来，可却没有看向揽星一眼：“这世间我所牵挂的只有你，并没有什么多余工夫放到别人身上。我欠揽星姑娘一命，我自然会想尽办法弥补偿还。” “你……”由心气鼓鼓的看着曹冲，可她也知道曹冲说一不二的脾气。她弯下身嚷嚷道：“哎呦呦，痛痛痛，痛死了。” 揽星被由心这一举措吓了一跳，连忙问道：“由心，你怎么了。” “我要被这个不孝顺的弟弟气死了！我胸口好痛啊。” 曹冲瞥了眼由心，起身离开床榻道：“你捂的地方是自己的脖子。” “……” “还有，我是你兄长，当日你自己承认了的。” 由心闷闷的看了眼曹冲，郁闷的将身上的被褥一扔。 可恨！ 亏她刚还沉浸在那么一丢丢亲情的喜悦之中。 由心不再理会曹冲，扭头握住揽星的手道：“揽星，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他娶你！” 揽星也不怀疑，重重的点了一下头：“嗯！由心我相信你。” 一旁的曹冲深吸了一口气，头痛的用手指抵住自己额头，尽量克制住自己情绪不去对由心发脾气。 6： 曹冲新的身躯并不需要吃食物，所以他对嗣九重的粥膳没有半点兴趣 由心刚刚苏醒，也没什么胃口，吃前兴致勃勃，真开始吃了，没吃多少就吃不下了。倒是揽星，一连吃了两碗。她的食欲一直都很好。 “唉，揽星你也别太难过。”由心一手托着腮，安慰揽星道，“我真怀疑曹冲心智才十岁，慢慢哄一哄就好啦，你那么惹人怜爱，他一定会喜欢上你的。” 由心一边说，一边还抬脚朝着对面的曹冲踹去。 曹冲还没完全熟练操控这新的躯体，行动略有迟疑，结结实实挨了由心一脚。 揽星没有发觉桌下的举动，天真的眨了眨眼，毫无困扰的模样。她放下手中的瓷勺道：“不要紧啊，我没有感受到他的恶意。由心，不如你跟曹冲去说一说，反正我也不是要他喜欢我，只要娶我就好了。” 曹冲就在揽星身侧，可偏偏揽星一本正经的让由心去传达这番话。 听到这话后，由心一下噎住了，就连嗣九重拿着勺子的手也略有迟疑了一下。而曹冲的脸色，更黑了。 “我师父桃花娘子只跟我说让我救活曹冲，并以此为条件让他娶我。没有说让他非要喜欢我呀。”揽星的话丝毫没有在开玩笑的模样。 曹冲觉得自己已经待不下去了。 “我还有事忙。”说罢，曹冲已经起身往外走去。 由心转了转眼，看着眼前这皆穿黑衣的三人。 唉。 现在就嗣九重被自己调、教的最正常了。 “揽星啊……一个人如果不喜欢你，怎么会娶你呢？”由心努力想让揽星的思维更上正常人。 “咦，还要这样吗。那好吧，我努力让曹冲喜欢我。可是……我怎么才能让曹冲喜欢我？” 第523章 不开窍的揽星(2) “揽星啊，我问你，我昏迷这几天，你有好好与曹冲对话过吗？单独的，正常的对话！” 揽星做苦思冥想状好一会，才答：“没有。” 对啊！！！就好像刚才曹冲明明就在场，揽星还一本正经让由心“传话”给曹冲。 “揽星，这第一步，就是你先跟曹冲说话，说话！这总能办到吧？” 揽星有些为难：“可是我与他没有什么话要说。我与嗣九重说话，也是逼不得已。与你说话，也是刚好有话想讲。我没话与他说，怎么说话呢？” 由心和小白皆是目瞪口呆。倒是嗣九重，好像已经习惯他这位“师伯”的脑回路。 “啊！我明白了，由心你的意思是，我要他娶我，就要先和他说话，对吧？” 由心答不上来，只能有气无力的点点头。 揽星也顾不上吃饭了，像是寻到了办法一样，高兴的往外跑去。 由心和嗣九重互相对视着看了眼对方，谁都说不出话来。 ※ 夜深了。 蓬莱阁顶，伴随着悠扬而古老的屋檐铜铃声，由心和嗣九重并肩而坐。 由心也不忌讳，直接就将脑袋依靠在了嗣九重肩头。 “由心。”嗣九重抬手拥由心入怀，“你的病情……” 由心知道嗣九重聪明，肯定心疑查出端倪，可她又怎么会承认？ “就是那天流血太多啦，曹冲还这么不孝顺总是气我。你不要担心。再说……我有玉石在，不会有事的。” 确实，玉石能长生不老，如今没有曹冲与由心一同共用玉石，理当说对由心的身体百利而无一害。 “还有哦，我右手好像也渐渐恢复知觉，可以稍微运用灵力了。”由心有些炫耀似的扬了扬自己右手。 “嗯……”嗣九重全然信了由心的话。 “等曹冲身体好的差不多，我们就回秦国好不好。你都不知道我多想念秦国皇宫。那么多好吃的。” “今天的粥膳不好吃吗。”嗣九重还在为由心吃了那么丁点的粥膳而耿耿于怀。 由心连忙摇头：“没有！九重，说实话，我觉得你真厉害。就好像……嗯，就好像无所不能一样。” “怎么会。” “真的。你看你灵力那么厉害，可就算灵力废了，你对剑法与兵法也了如指掌。我出了隐世之地，屡屡遇到危险都是你救我。不止是如此，秦国你也治理的井井有条。现在物资那么缺乏的蓬莱，你都能变出粥膳来。” 嗣九重的嘴角扬起浅浅的笑意：“不过是看到过往商船残骸中遗留的陈年旧米，到你眼里都是无所不能了。” “反正在我心里，你就是无所不能的。”由心小声嘟囔。 就好像……当初她娘亲眼中的爹爹那样吧。 漫天璀璨的星空下，由心舒适无比的躺在嗣九重怀中。如今秋意渐浓，可她在嗣九重怀里一点都感觉不到寒意。 “九重。” 嗣九重没有回答，只是加重了揽住由心双臂的力道。 “能遇到你好。”她说的全是心里话。 第524章 不开窍的揽星(3) 由心依靠在嗣九重怀中小声道：“能遇到你真好。” 如果说现在就是生命的最后一程，那么她也无怨无悔了。反正曹冲已经醒了，她就算是死，也牵连不到曹冲。唯一说有什么遗憾，就是不能寻到她那个神秘的娘亲吧。 她曾经这样掏心掏肺喜欢上一个少年。那少年白衣青梅下，对她温柔的笑。他会说很多好听的话，会许下很多承诺。可最终还是一箭射向她胸口，到现在她回忆起来，还觉得心口有些疼。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她终究是寻到了另一个人。 他什么都不说，就静静替她安排好所有。给她遮风，给她挡雨。 她已然很知足。 可是由心哪里知道，对嗣九重而言，她才是给予温暖与光芒的那个人。抓他离开深渊与痛苦，给予他救赎的人。 7: 和蓬莱阁阁顶的含情脉脉不同，阁楼之下曹冲的房门口，简直可以用气氛诡异来形容。 揽星也不敲门，抱着那骨灰盒直接就推门而入。她压根没想到曹冲会在此时此刻更衣，看着曹冲一丝不挂的模样，她甚至有点发愣，连退出房门这件事都给忘了。 曹冲被揽星盯了好一会，终于忍无可忍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揽星姑娘，你不觉得现在有些于理不合？” 揽星反应过来，恍然大悟般的哦了一声，明白曹冲停止动作的原因。 见揽星还是没有离开的意思，曹冲加快手中穿衣的速度，黑着一张脸道：“进屋之前要先敲门。” “可是……”揽星盯着曹冲一字一句道：“这是我的地盘，我想怎么都成不是吗？” “……” “还有，你是我救活的，你躯体是我按照你魂魄的模样制作的，你没必要为此事害羞。你上上下下我全看得清楚。” “……”曹冲头疼的看向揽星。 不行。 他要忍住。 忍住！ “你不陪着由心，来找我什么事。”他巧妙的扯开话题，绕过自己无言以对的内容。 揽星听曹冲这语气，还以为他对自己稍微改变了看法，走到他面前仰头就道：“我来和你商量让你娶我这件事，由心说这件事必须让我们好好谈一谈。” 揽星比由心还矮小纤细一些，她如今的模样就像是一只小鹿，天真而不谙世事。可是你又不能被她这幅人畜无害的模样给骗了，曹冲明白她真要杀起人来，轻而易举。 曹冲语气冰冷，态度直接的回应：“我想当时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不喜欢你，也不会娶你。” 揽星拦住曹冲：“由心早就料到你会这么说，她让我回你‘感情的事情是可以培养的’！” “……” 曹冲头痛欲裂。 由心，你这个臭丫头到底站在谁那边。 “那好，揽星姑娘，我问你，你我不过初相识，你为什么要为我、为由心付出那么多。” “这问题简单。”揽星在黑色蒙面纱布下露出笑意：“因为你是我命中注定的人啊。上天早就注定你我要在一起。” “命中注定？你如何判断我就是那个人。” 第525章 不开窍的揽星(4) 揽星不觉得有什么好隐瞒，直言不讳道：“命盘之上都有定数，我师父桃花娘子的占卜绝对不会出错。就算你现在不肯娶我，兜兜转转之后你一定会娶我。” “真是荒谬至极！”曹冲心中无端有了怒意。他本就不信天命不信宿命。如今要他信什么命盘，就娶揽星？！那更是不可能的事，为了区区所谓的命盘，这个少女就用自己一魂一魄来救活自己，这算什么？“你敢说你师父的占卜就不曾出过差错？！” “我……”揽星眸子先是一黯，但立刻又说：“就算师父占卜错了，我的占卜也不会错。她临终时替我占卜过，那人就是你。后来我也无数次占卜，就是你，一定是你！” 对于揽星的笃定，曹冲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他上前一步就将揽星抵到墙壁处，眼看着他低头离揽星的脸越来越近，炽热的呼吸都喷在揽星脸上，揽星整张脸都吓得煞白。 “你……你要做什么。”揽星几番挣扎，可根本逃不出曹冲手心。 “我要做什么你不知道？你不是说要嫁给我吗？那你先把面纱摘了，然后……把你衣服脱了，陪我潇洒快活一会如何？你制作的身体，做这些事情应该没问题吧？” “你……！” 揽星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她伸出一手就去抵住曹冲，紧接着就有强盛的光芒从她手心蔓延而出。伴随着花香，曹冲整个人都被花瓣所形成的花柱给撞击出去。他灵魂初入新躯，未能完全熟悉运用鬼煞之气，被揽星这一击之下，吃痛的倒在地上。 揽星也不再理会曹冲，慌慌张张揽了揽自己衣襟，带着泪水就跑了出去。 看到此状的曹冲龇牙咧嘴的坐起身。 还好，这躯体弱归弱，但抗打能力好像还不错嘛。他揉了揉胸口，怅然失措的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不再言语。 顶楼处，揽星气喘吁吁的闯入自己的法阵之中。她像是丢了魂的木偶，直直走到法阵旁的铜镜处。这一次，铜镜意外没有展现其余的景象，而是映现出揽星模糊的容颜。 “吶。” 空无一人的屋内，揽星好似喃喃自语。她回想起曹冲说的那番话。 你怎么就知道你师父不会占卜错？ “吶。”揽星低下头看着手中的骨灰盒。她的泪水滴落在骨灰盒上，伴随着摇曳的烛火，声音都忍不住颤抖起来：“你当初不就占卜错了吗。你自己不就爱错人了吗。你真的没有给我占卜错？” 我好像…… 熬不下去了。 一个人，在这寂静生命长河之中，孑然一人。每一天，都是煎熬。 揽星将骨灰盒死死拥抱在怀中，小声啜泣：“娘……你真的没有占卜错吗。” 我该怎么办。 ※ 翌日清晨，迟迟等不到揽星出来的由心不放心的拽着两个大男人一同去敲她房门。 好一会，才听里面传来动静。 随着房门大开的瞬间，由心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揽星。 “揽、揽星……你受什么刺激了？” 第526章 没有感情的木偶(1) 由心面前，揽星还是一袭黑衣，可是那遮面的面纱已经被她取下，一直被面纱遮挡的姣好容颜暴露在阳光之下。 在由心脑海里，第一时间冒出的就是“粉雕玉饰”和“明眸皓齿”两个词。只见揽星不施脂粉的脸上，两汪春水如水波般荡漾的眸子映衬着桃色唇瓣，好看的容颜虽然还未张开，可已经让人心动不已。 “是用早膳了吗？走吧。”相比面前神色各不相同的三人，揽星显然淡定的许多，自顾自就率先走了出去。 由心抬手用手肘捅了捅身侧的嗣九重小声道：“我是男的我一定娶揽星，你说呢。” “不，我不娶。” 由心给了嗣九重一记白眼，见讨不到什么便宜，转而揶揄曹冲：“如何？现在后悔了吧。爹爹那么好色，你肯定也不差。后悔了就赶紧把揽星拿下做我弟媳妇！” “昨天我对她说，除非褪下面纱与衣服，否则我绝对不会娶她。” “什么？！”由心惊呼起来，看着曹冲漫不经心的模样，痛心疾首：“禽兽……你怎么可以威胁她？” 曹冲不再理会由心，加快脚步追着揽星而去。 “你你你，这是对你长姐的态度嘛！” 由心正要去追，却被嗣九重一把拽住，“你就别去掺和他们两人的事了，你不觉得……曹冲和揽星两个人都有些不对劲吗。” “不对劲？”由心撇着脑袋眨了眨眼：“你说他们趁我昏迷期间已经沟通了感情？！” 嗣九重叹了口气：“他们……在感情上，似乎有缺失。” 由心无所谓的嗨了一声，甩手道：“我当你说什么呢，我以前也觉得你不会喜欢上任何人呀。曹冲这年纪应该春心乱动了，你看我……” 由心说着说着，突兀的停了下来。她看看嗣九重，和他想到了同一处。 他们二人……魂魄皆有缺失。 蓬莱阁外，枯萎的桃花林中，曹冲甚至不需要回头，就知道追出来的那个人是揽星。 “曹冲！”揽星气喘吁吁的追上曹冲，拦住他道：“依你所言，我已摘去面纱了。至于……至于……我翻阅过我师父留下的书籍，里面说了，于情于理，男女之事也要婚后才行。你娶我，我自然……” 曹冲冷冷看着揽星，内心复杂的看着她。好一会，才开口：“我身躯是你所制，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我根本没办法像普通人一样生活不是吗。我不过比傀儡木偶好一口气有自己的思想罢了，你为什么就非要让我娶你？让一具木偶，来对你谈感情？” “那你对待由心呢？！” “由心是我妹妹，百年来我对她的关心对她的照顾早已经成为习惯。除此之外，谁生谁死，我并不关心。我没有办法喜欢上任何一个人了，你比谁都清楚。” 见揽星张嘴想说什么，曹冲已经先嗤笑着道：“你是想说，你不需要我的感情？揽星，你要弄清楚你为什么而活，你到底想要什么。” 第527章 没有感情的木偶(2) “你救了我，我自然会拼了性命报答你，可从我爹娘那里我学到的，我绝不会娶一个我不喜欢的人，我更不会让你和一个永远不会喜欢上你的人在一起。” 揽星没有办法回答曹冲，只有与他一同静静站在那败了的桃花林里。 “你看看由心和嗣九重的感情，那才是你该得到的啊，傻姑娘。我给不了那些东西给你。何况你看中我的原因，不过是一场不知真假的占卜。” 听着曹冲放柔和的声音，揽星失魂落魄的转身离开。 喜欢。感情。 谁能告诉她那是什么。 为什么她从来不知道那是什么。她自己都不曾有过的东西，不曾知道的东西，如何去问他人索取。 8： 曹冲和揽星的事情还未解决，谢艾就带着船支浩荡而来。这个时候由心才知道，那夜她跟嗣九重说了想回秦国的想法后，嗣九重就派出夜枭传话给谢艾。 见可以离开蓬莱，由心自然是欢喜。可是想到揽星，她就又有些为难起来。揽星无亲无故，独自一人住在蓬莱，虽然她灵力高强，可到底孤苦伶仃。何况如今已经没了桃花林，她如何活下去？ 虽然曹冲不愿娶揽星，可由心并不打算就这样丢下揽星一个人。好在揽星也好说话，由心哄骗几句，就点头答应一同离开了。 “反正我师父当初的意思，也是说同你们一起离开。” 蓬莱阁屋檐的铃铛声下，揽星收起了百年来都不曾灭去的法阵。桃花林枯败后，整个蓬莱就死气沉沉起来。如今法阵一灭，越发萧条的模样。就在法阵熄灭的瞬间，立在地面上的铜镜像失去了支柱，颓然倒在地上。 “揽星，你可有什么要带走的？”由心善意的提醒道。 看着桃花娘子留下的那些书籍，揽星摇了摇头。衣物什么这么多年也被她用的差不多了。 “我带走铜镜与骨灰盒就好。” 由心知道铜镜是揽星施法用的，这骨灰盒……她初见揽星，就见揽星不离手，但从未听闻里面究竟是否有东西。 “揽星……这东西……”由心忍不住将视线瞟向骨灰盒。 “是我师父留给我的。她说我命中有一劫，这东西能救我一命。” 骨灰还能救命？由心为难的挠了挠头，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说。不过揽星神神叨叨也不是第一次，她就不再追问。 船上，谢艾提声道：“由心，可以出发了吗？” “好！我们这就上来了。” 两个少女一前一后，往气派的船坊上走去。揽星回头看了蓬莱岛一眼后，再也没有留恋的走上船。 船上，一行随心而来的士兵井然有序的站着。小白早已经缠着多月不见的谢艾讨食吃。让由心没料到的是，嗣九重和曹冲两人站在一起，似在说着什么。这些天也没见过这两人说话，没想到这会竟能聊起来？由心忍不住蹑手蹑脚上前偷听起来。 只见嗣九重拿着倚天剑对曹冲道：“我看你身体也渐渐恢复，总归需要一把贴身武器。这倚天是我与由心机缘巧合下，在你父亲陵墓中寻到的。如今交给你也算物归原主。” 第528章 回归路上 曹冲从嗣九重手中接过倚天，倚天剑上的赤龙似乎并不排斥曹冲。曹冲本就有王气，更是曹操之子，如今赤龙见到他，倒并不十分排斥。剑拔出鞘的时候，发出“峥——”一声脆响，宛若龙吟。 “此剑在你手里，运用的不错。”曹冲道。 嗣九重微微一笑，看着剑身在阳光下泛出银光说：“剑穗上的铃铛你可要还我。” 他虽喜欢倚天，可说到底也是曹操之物。反正都是保护由心，那倚天剑在他和曹冲手中并无差别，但是莫失莫忘这枚铃铛，他可不会就这样给了曹冲。 看到铃铛，曹冲的话竟也多起来。 “这莫失莫忘还是姨母不忘送给由心的，你知道吗，这对蛊虫差点死掉。有情人在蛊虫中滴了血，算是一种约定，虫子彼此感应，知道对方安危。可如果最后两人没有在一起，或其中一人死了，代表那个人的虫子就会跟着死去。当初姨母与孙策的事情我虽不全然清楚，可也隐约听闻一些。” 曹冲一边说，一边用手指轻拂过剑身：“孙策的死对姨母打击很大，姨母恳求师父黄月英封印了这两只蛊虫。她说，她与孙策已经没有可能了，可希望这两只蛊虫还能活下去。算是……求得一点点好的念想。幼时的由心任性，非讨要这铃铛，姨母也不想再有旧物伤神就送给她。辗转百年，这蛊虫竟能苏醒，也算圆了姨母的心愿。你和由心……要好好的。” 由心没想到看起来凡是不挂在心上的曹冲会对嗣九重说这番话，脸颊忍不住一红。 再看曹冲将剑收回剑鞘，似要收下的样子，便再也忍不住跳了出来，嚷嚷道：“九重，你怎么能把倚天给曹冲！这简直就是暴殄天物，我可不记得他剑术有多好。” 由心一边说，一边从曹冲那夺过倚天，然后一把塞入嗣九重怀里。 曹冲也不气恼，只是取笑由心道：“还没嫁出去，就已经胳膊向外拐。” 由心朝着曹冲就做了个鬼脸，毫不示弱：“剑是我们先发现的，冥冥中也代表爹爹想赠予我呀。君子不夺人所爱不是吗？” “罢了，九重你把剑收着吧。反正我的鬼煞之气恢复后，也用不着它。如今赤龙也认你为主，到我手里反而要重新降服它一次。”曹冲倒是豁达得很，挥手后装出难过的模样：“只是心痛，我辛辛苦苦保护了百年的妹妹，就这样被拐跑了。” “好啦好啦，我的好兄长。”由心撒娇般的揽住曹冲胳膊：“知道你疼我，再给我讲讲莫失莫忘的事情呗。” 见曹冲语气松动，由心离开朝揽星挥挥手，暗示揽星也过来。这一次，曹冲意外的没拒绝。 蔚蓝的大海之上，船支缓缓移动。谢艾看着甲板上的两对璧人，和小白互相对视着苦笑一下。 “小白，来来来，我们寻觅点吃的去。” 小白回想去在镜花水月中看到的场景，哀嚎道：“本少爷不会真的光棍一辈子吧！妖生漫漫，很凄惨啊。” 第529章 两脚羊(1) 9: 海岸线上，夜枭直冲天际，在海天一线处引导着船支前行。这一路几人说说笑笑，再加上没了揽星的海雾结界做阻拦，在风平浪静中也不觉得乏味。 嗣九重和旁人聊了几句后，就同谢艾走入船舱去谈论起秦国状况来。 他确实是个不称职的皇帝。 在政事方面，揽星和曹冲倒是意外的合拍。他们两人对此事一点兴趣都没有，反正天下乱就乱，他们照旧自顾自活。见嗣九重和谢艾离去，也没动作，照旧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反倒是由心，兴致勃勃的跟了进去。 因为熟知嗣九重的性格心思，船舱中的谢艾将早早准备好的地图与几份重要的信函放在嗣九重面前。 “你倒是懂我。”嗣九重对谢艾的一番夸张，反倒让谢艾有些脸红。嗣九重并未察觉出谢艾的心思，摊开地图在桌上问道：“如今三国可相安无事？” 谢艾为难的摇摇头：“并不好。” 谢艾这句话，让嗣九重还以为是又有哪国出来事。他正觉得诧异，按理说秦、宋、晋三国如今都处于自身难保状态，哪怕是状态最好的秦国，也遭受了一场内乱，哪有心思虎视眈眈他国？ 似是看出了嗣九重的疑虑，谢艾立刻道：“危机不是来自宋、晋，而是胡人。” “胡人？”一旁的由心扬了扬眉。 先前倒是听说过，关外有不少外族人生活。当年她爹爹曹操也平定过匈奴人。那些胡人素来欺软怕硬，若是中原富裕还好，一旦中原战乱，就蠢蠢欲动起来。原本宋国也算有匈奴血统，因为宋国安稳，胡人多归顺宋国。 果然，嗣九重和由心想到了一块去，问道：“是宋国出了问题？” 谢艾点头：“宋国盘踞太多胡人，关外胡人也不少。国师谢至和皇后玲珑几次想夺回政权，都被叛变的石勒打了回去。” 听到玲珑二字，由心偷偷往嗣九重那偷瞄了一下，看他神色平常，倒也悄悄松了口气。 “那石勒没有灵力，倒也挺厉害嘛。”由心插嘴道：“他们两虎相斗，对我们而言可能有利，不过对宋国百姓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宋国如今如何？” 谢艾沉默了会，有些无奈道：“宋国内乱不断，夺来的晋国国土又保不住。关外的氐、羯、羌、鲜卑、匈奴五族反倒坐收渔翁之利。石勒本是羯族，他连同羯族人把谢至他们赶跑了，可北方算是彻底乱套了。” “内乱刚平，石勒肯定不去收服北方。五胡在那争争打打，抢夺地盘，又多少影响到晋、秦。”只言片语中，嗣九重就找到了问题的关键。 谢艾叹了口气，站起又坐下，连连摇头：“那些胡人手段实在残忍，尤其是羯族！我们行军打仗，都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可他们根本不准备粮草。” “没有粮草，怎么打仗？！”小白这样的妖怪，都困惑起来。 “他们……”谢艾咬着牙，狠狠挤出几个字来：“吃人肉。” （此书早已经脱离历史，成为架空文。可是两脚羊是真的存在的！历史上真的屈辱的存在过！为了所谓的民族大团聚，课本只是只言片语提了五胡乱华。大家真的可以去了解一下！！！都是被吃掉的！） 第530章 两脚羊(2) 听到那讨人厌的谢至能有今天的遭遇，由心心中还是蛮开心的。可再听到北方陷入战乱，她面色就有些难看起来。入蓬莱之前，北方其实已经有骚乱，可还没有谢艾说的这样夸张。 “吃人肉？！”由心的话语中显然带着一丝不确定。 “他们见到汉族男子就当场击杀，见到汉族女子就活抓去。白日取乐，晚上就……他们唤汉族女子为‘两脚羊’，当做食物……他们，不需要粮草。”说到后面，谢艾的声音都微微发起颤来，“宋国情况如何我不得而知，但是晋、秦两个都有受到袭击，好在秦国伤亡并不惨重。” 两脚羊…… 由心嘴唇煞白，面无血色。她以前偶尔听姨母不忘说起过，还以为是姨母为了吓唬自己，没想到真的成真了。 当年她爹爹努力一统北方，治理的太平盛世，终于是被司马家彻底毁了。若非司马家无能，怎么会沦落到让胡人欺负的地步！ “皇上，如今如何是好，秦国自身难保，无力平定北方……” 嗣九重的脸色并不好，显然因为谢艾这番话，他心里也不好受。 “先回秦国再说吧。为今之计我们不能急，先护住秦国百姓才是，其次才有余力想办法救那些北方的百姓。” 由心不动声色的默默退出船舱。 嗣九重的决定并没有错。如果秦国贸然出兵，能否打退羯族人还不一定，到时候还要受其余四族甚至宋、晋的偷袭。到时候，秦国百姓就要像北方百姓一样陷入困境了。 可是…… 由心伸手揽了揽自己肩膀。好冷。 可是那些北方的百姓，如今已经被他们心中的正统君王司马曜抛弃了啊。 没有人能救他们。 谁都不能…… “由心？” 突然响起的少女声音让由心一惊，她匆匆抬头，脸上还带着惊恐与不安。 揽星惊讶的看着眼前的由心，抬起一手安抚道：“由心你怎么了？” 由心没有隐瞒，对揽星说了北方的情况。相比由心，揽星反倒神态自若许多，她收回手轻拂手中的骨灰盒道：“其实……早在你们来蓬莱之前，我就已经占卜到了。” 由心带着不解望向揽星。只听揽星继续道：“那又怎么样呢？凭我之力，我没办法改变天下大势，没办法改变众生命格。说到底，我也不过是一介凡人啊。” 这一刻，由心再也忍不住，扑在揽星怀中小声啜泣起来。她的脑海中，全是谢艾说的“两脚羊”。身为曹操的女儿，她如今却什么都做不了，她好无能！ “由心，这不是你的错。” “我一定要想办法，想办法从那些羯族人手中救下难民。” “难民如此之多，你又能救多少呢？如今唯一能做的，唯有一等字。”等人平定叛乱，等人统一战乱，等人来救难民于水火之中。等一个真正的“真龙天子”，改变这个困局。 揽星眸子中也有一丝古怪的光芒闪过。她想到了嗣九重。 第531章 青釭剑(1) 揽星眸子中也有一丝古怪的光芒闪过。她想到了嗣九重。 可是偏偏嗣九重这样的人，上天却不准他去更改历史。 真的太残忍。 由心自然没有察觉到揽星的那些心思。她摇头，语气坚定的对揽星道：“不管多少，能救一人是一人。只要九重需要，我可以把‘天穴’里所有的钱财取出来，助他一臂之力！” 10： 在由心的要求下，船支改变了预计的方向往北方码头而去。船支稳稳靠岸的时候，正是北方原本比较繁盛的码头。秦汉水渠发达，本该繁盛的镇落却让在场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本想购置马车与马匹的众人显然都太天真了。枯败萧条的街道，廖无人烟的城池，甚至连鸡犬声都寻觅不到。 “从此处回秦国，日夜兼程恐怕要十多天。”谢艾有些为难，设想周全的他比较担忧曹冲的伤势以及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揽星。反正由心的能耐他是见识过的，“不如我们返回船中，选个离秦国近一些的港口？” 似乎察觉到谢艾的目光，揽星无所谓的摇头道：“无妨，以我的脚速，五日内可到。” 小白捂嘴偷笑道：“谢丞相文人嘛，毕竟与我们不同。” 这么一闹，气氛终是稍稍缓解。一行人将船上东西收拾完毕，一路朝秦国而去。谢艾带来的侍卫并不多，区区十余人左右，但都是秦皇宫挑出来的高手。而且以嗣九重几人的能耐看来，最需要保护的就是谢艾他自己了。 人虽多，胜在他们小心翼翼，这一路上尽量绕过城池，从偏远山林郊外走。虽看到不少残骸尸首，但始终有惊无险。 本以为可以平安到达秦国的时候，终在宋国的边境出了事。 原以为趁着天黑可以稍许歇息一番的时候，灌木丛中出现了悉数之声。除了谢艾之外，其余人纷纷都已经戒备起来。待到箭翎齐发，谢艾才反应过来。 嗣九重一边亲自护住由心，一边持剑砍去朝着自己射来的箭翎，还不忘对着那些侍卫道：“你们护好谢大人！” 火光之下，身着异服的羯人叫喊着杀出来。 “真是没想到，本以为今天没什么收获，原来猎物是在这等着我们呢！”羯族领头的小首领看着嗣九重几人的衣衫后，就认定他们不是普通人，可他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反正这阵子，北方这一代没能及时逃走的大户或贵族的鲜血他统统沾染过。 当羯族小头领的目光扫到由心、揽星两人的时候，目光越发贪婪起来。他虽饮血吃肉，可到底能看出这两个少女与寻常女子容貌不同。吃了那么多天野菜，终于可以尝一尝美味。 “男的都杀掉！这两只两脚羊抓去送给将军！” 话音一落，那些早就迫不及待的羯族士兵已经冲出来。 由心视线扫过那些羯族士兵，区区百人，估计是一支出来探食的小分队。正好她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如今被称呼为“两脚羊”，越发不愿忍让起来。 第532章 青釭剑(2) “你们谁都别动手！”由心低声一呵，脸上的怒意清晰可见。正好她这些日子右手灵火渐恢复，谁都别想拦她大开杀戒。这么几个人，她一人就可轻易对付。 未等嗣九重劝阻，由心已经一跃而起。少女的裙摆犹如夜色里一朵绽放的花朵，几番盘旋飞舞之下，火焰已经顺着她手掌蹿出。 这个出来当炮灰的小头目，哪里料到会遇到这样的意外。不过须臾，烈火就已经缠绕住他。他被火烧的疼痛难忍，翻滚下马。正想让手下们救助，这才发现周围的士兵们都已经沾上了火焰自顾不暇。 “由心！” 揽星最先察觉出由心的异样，低声唤道。 落在马背上的由心小喘着气，有些惊愕的回过神。她并没有想用如此残忍的方式来对付羯族人。可是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一片火海了。 这个时候，嗣九重和曹冲也发现了由心不对劲的地方。还没等他们开口询问，就有马蹄声滚滚而来。估摸着是其余羯族人看到火光料到出事了。 由心心虚的落到地面，走到嗣九重身边小声道：“我不是故意的。” 嗣九重也没责备由心，嘱咐大家小心后，将由心护在身侧道：“由心，你暂且不要用灵力了，能答应我吗？” “好……” 曹冲有些意外由心居然会如此听嗣九重的话。要知道他这个妹妹，可是任性到肆意妄为的地步了。可转念一想，由心能有个人克住她，倒也不是坏事。 转眼间，羯族人已经驾马而来，与此同时，一路还传来求饶与哀嚎声。待他们被羯族人兵马包围的时候，才发现有几个羯族人在马背上吊了一根绳索，绳索的另一头则绑着十余名无辜的百姓们。 这些百姓中有男有女，有老弱有病残，看着似是一家子。因为马匹纵驰太快，好几个人因为体力不支，已经完全属于被马一路拖拽的状态。 眼前这支羯族比先前遇到的人多出两倍之多，不过倒并不在由心他们畏惧的范围里。 不等对方出击，嗣九重已经先一步挥剑而出，一跃而起斩杀为首将士之后，将那些囚禁的百姓手中绳索砍断。羯族士兵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曹冲他们已经跟着出招以一敌十了。就连其中灵术比较弱的谢艾，都忍不住斩杀了几个羯族人。 谢艾带来的那几个侍卫很是勇猛，而曹冲赤手空拳下，竟也不比嗣九重弱一分。反之由心和揽星，没了出手的机会也没必要再出手。 不少稍有眼色的羯族人自知遇到了不是好惹的对象，也不恋战，纷纷蹿入丛林里头也不回的逃走了。 由心手持匕首，正要去追，却被嗣九重喊住。 “由心，这不过是羯族小支兵马，小心遇到他们大军。” 由心愤愤不平的哼了一声，才回到嗣九重身边。 一场血战下来，嗣九重的侍卫虽然有挂彩的，但好在并没人受重伤。谢艾见危机已除，再看向那些奄奄一息的难民，心中怜悯，问了随从士兵要来带着的膏药去救助还有生机的人。 第533章 青釭剑(3) “你们是何方人士？怎么现在还会出现在此处？这是准备去哪里？” 难民中哼唧好半天，才有一个伤势比较轻的男子开口：“我们本是晋国望族，家父没有跟随皇上南迁，总认为晋国还能收复故土。故而迟迟没有南下。没想到……尚未等到王师，反而迎来了胡人。” 在谢艾救治那名男子的时候，由心几人也纷纷去救其他人。 仔细一看，被刚才这支羯族抓捕的竟有二十多人。可尚有气息的，也不过四五人。 “我族中男女老少，本也有八十多口。这期间已被吃了许多人……” “羯族人真的吃人？”跟随谢艾一起来的一名侍卫忍不住开口询问。 虽然这阵子一直传闻羯族如食人魔，可他们并未亲眼见过。眼下遇到这男子，自然忍不住开口询问。 男子含泪点点头。他应该有过良好的教养，可这时候还是难掩失态：“吃……我亲眼看他们吃了我妹妹。” 谢艾眼中满是同情：“那你们现在准备怎么办？我们要回秦国，不如你随我们西行去秦国？” 男子似有犹豫，但还是摇了摇头：“多谢你们的好意，可我们是晋国人，自然要南下去晋国。” 如今北方一带，已经全部沦陷。以男子与他剩余几个家人孱弱的模样，只怕根本到不了晋国。可他们态度坚决，谢艾也不好再说什么。 谢至叹了口气：“既然如此，你们一路多保重。” 男子道谢后，颤颤巍巍站起身，往羯族人逃离时没来得及带走的包裹处走去。这些都是他们当时带出来的金银细软。寻了好一会，他才寻到一柄剑来。 似是认定嗣九重是这些人中的为首者。那男子一瘸一拐走到嗣九重面前道：“公子，刚才多谢相救。想必你们也不是缺钱财之人，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此剑是我父亲当年意外购得的，卖剑之人说，此剑并非凡品。可惜我们都是无能之人，并不能发挥出它原本万分之一的能耐来，如今就赠予你吧。” 只见男子手中的剑几乎可以用“破铜烂铁”来形容，可嗣九重并未露出嫌弃的模样，他恭敬的双手接过剑。 “此处不宜久留，在下与家仆们先行告辞了。”说罢，男子做了个揖，带着仅剩的四五人一瘸一拐的离去。 看着那男子的背影，由心为难道：“这样好吗？才救出他们，只怕……” 谢艾摇摇头：“恐怕他们心中清楚的很，只是他们一心向着晋国，我们又能怎么办呢。” 由心耸耸肩，表示出无奈。还没来得及开口，竟意外听到“铮铮”声。 众人都诧异的寻声望去，发出声音的正是那男子交到嗣九重手中的那柄废铁般的剑。 嗣九重想尝试着拔出剑，但那剑就好像已经生了锈，与剑鞘连在一起，他废了好大劲，都没能拔出来。 “什么嘛。”由心嘟囔道：“这男的是不想拿出金银，所以胡说八道吧？怎么都看不出这是宝剑啊。怎么与我爹爹的倚天剑相比……” 第534章 青釭剑(4) 由心一边说，一边从嗣九重手里夺过废剑。 这真是废铜烂铁啊。 剑鞘外都已经锈迹斑斑，甚至看不出曾经镶嵌的宝石。隐约间，只见上面镌刻着几个字。 “嗯？” 由心微微皱眉，努力判别。那些字迹已经模糊，她看得很吃力。 “青——青釭——剑？！” 由心话音刚落，嗣九重和曹冲皆是一愣。 “什么嘛！”不等那两人回答，由心已经嫌弃的把剑丢还给嗣九重：“这种破剑，还好意思取一个与青釭剑同名的名字？！” “由心！”曹冲在身后唤了句由心的名字，来提醒她说话的分寸。 当年曹操和不念意外得到两把宝剑，一把叫青釭剑，一把叫倚天剑。倚天剑曹操亲自使用，青釭剑则交给夏侯恩保管。长坂坡一战，夏侯恩被赵云所杀，青釭剑也一并被夺走。青釭剑到了赵云手中，可以说是削铁如泥战无不胜。 而今，看看嗣九重手中的倚天剑，再看看这把废铁，谁都不会信这就是与倚天齐名的青釭。 由心不甘示弱道：“难不成它还真是青釭剑不成？！赵云姨夫当年得到它的时候，可是连斩我爹爹手下五十多名大将。就用这废铁？！依我看，要么就是那公子哥的父亲被人诓骗了。” 嗣九重倒没有介意那么多，毕竟是别人赠予他的，也不好就这样丢弃了。他收起那柄废剑，与倚天一同背负在后背后对众人道：“走吧，此处既然有羯族士兵出没，不安全。不如我们连夜赶路回秦国吧。” 11： 因为普通侍卫就算厉害，也不及他们有灵力之人的脚程。看他们又多少有伤，模约四更天的时候，嗣九重带着众人停了下来。 巡视四周，确认没有危险后，嗣九重才道：“在这休息一会吧。” 谢艾没有回应，只是看向由心。反正嗣九重说了不算，由心点头才是真的下了决定。 “好吧好吧。歇一会。”由心拽着揽星往树荫下而去。 嗣九重摸了摸自己鼻梁，没言语。他其实是想和由心说说话的。 众人点了篝火，各自寻了地方小憩。小白正要扑向由心，却被由心一把拽起双耳远远的甩了出去。不偏不倚，正是甩到了嗣九重怀中。 “由、由心！你怎么能这样对本少爷。”小白一边发出杀猪般的吼叫，一边装可怜道：“你不爱我了对不对！你最近和揽星走的那样进，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由心干咳一声：“我们女孩子讲话，你一个妖怪挤进来做什么！” 小白闷闷的离开嗣九重怀抱，它才不敢枕着嗣九重的大腿睡觉。再看看另一边的曹冲。 天啊……想到当初曹冲还是魂魄时带给他的恐惧，还是算了。 小白打了个颤抖，往谢艾那凑去。 还好，它还有谢艾。 静寂无声的黑夜里，众人仿佛都已经深深浅浅睡去。 由心手指微动，睁开了眼望向揽星，这时候她才发现，揽星一直睁着那双好看的眼睛望着她。见由心醒来，回报一个笑容。 第535章 每人心事一二则 “我就知道你不会睡着，有事对我说。” 由心嘿嘿一笑，凑到揽星身边，与她并肩而坐。她们没有发现，不远处的嗣九重和曹冲都睁开了眼。 “揽星，我觉得我身体好像有些不对劲。你看出来了对吧？” “你是说击杀羯族人的时候？” 由心点头，也不对揽星隐瞒：“我那时候脑袋一热，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等我反应过来，那些羯族人已经被我……” 揽星没有立刻回答由心，垂着眼似乎在沉思。好一会才问：“你身体以前出现过这样的状况吗？我好像……当时看你身上有戾气。” 戾气？ 由心像是想到什么，不由自主抬高声音：“有过。曹冲他是亡魂的时候，寄居我体内百年，他身上有鬼煞戾气。有时候我受了重伤之类，就会失去意识，由他的鬼煞戾气操控那么一时半会。可现在他魂魄已经分离出来，怎么会……” “你击杀羯族人的时候不过须臾一瞬，我也不好作答。不过你也说了，曹冲在你体内百年，那有没有可能他鬼煞戾气没有立刻消散掉？总之你还是尽量少用灵火的好。我会帮你再留意的。” 由心才松了口气，就听揽星又问：“你身上的蛊……” 揽星话没说完，由心连忙捂住她的嘴，四下张望，确定曹冲和嗣九重没有动静，才做了一个“嘘”的动作，悄声道：“你看，我现在生龙活虎的很。” “总是不能大意的。” “知道啦知道啦。”由心一边说，一边轻手轻脚的起身，往嗣九重那走去。 她知道嗣九重平时都没有熟睡的习惯，不过只要蛊毒的事不被他知道，那就不要紧。 只见嗣九重坐在树下，依靠着树干，一脚伸出，一脚膝盖弯曲，手耷拉在那弯曲的腿上。就算是睡觉，他都挺直着身躯。月色之下，那男子剑眉薄唇，侧脸意外的柔和。 由心小心翼翼将头依靠在嗣九重，才刚闭眼，嗣九重就伸手将她揽在怀里，却没说话。 “九重？”她睁眼唤道。嗣九重却没回应他。 “哼。不理我就不理我。” 嗣九重加重了手中力道，轻声道：“睡一会吧，你好多天没好好休息了。” “我不想睡，我想和你说说话。月色那么好，美人在怀，你怎么忍心睡觉？” 对于由心的撒娇和任性，嗣九重一向是没有办法的。 他终是睁开眼，那双眸子就好似星光般闪亮。 由心直接躺在嗣九重的腿上，仰头看着他。 嗣九重可真好看。以前怎么就没发现。那种好看不像孙碧城那样惊艳绝美，也不像司马曜那样潇洒柔和。就好像一块黑曜石一样，让旁人心生敬畏，又忍不住一看再看。不过，她可没有半点的敬畏和害怕！ “你会平定北方的对吧。” 嗣九重的手抚过由心的黑发，没有回答。他没办法承诺由心自己没有把握的事情。可由心就是相信他能做到，“我知道你一定可以的。” 第536章 每人心事二三则(2) 见嗣九重还是不回应自己，由心忍不住调戏道：“嗣九重，有没有人夸过你长得美。” 黑夜中，嗣九重的耳根微微发红发烫起来。对于由心，他总是没办法的。 不远处，曹冲心中满是愤懑的瞪着由心。 真是妹大不中留！ 他从苏醒到现在，由心才跟他说过几句话！！！现在可好，大晚上投怀送抱到嗣九重怀里。他就这样看着，要是嗣九重的手敢做出半点逾越的动作，他就废了嗣九重！ 等等…… 他要考虑考虑。以现在的身体状况来说，和嗣九重拼死一战能赢吗？好像不能。 算了，妹妹总是要嫁出去的。他看嗣九重至少比看司马家那个臭小子顺眼。 ※ 暗夜的星光之下，秋风卷孙碧城的锦衣华服。他银白色长发几乎垂到腰际，走起路来的模样就好像乱世贵公子。不吭不卑摇曳生姿。他双手垂下，衣袖正好到手腕处，露出他那纤长犹如利爪般的手。隐约间，手指尖还泛着青光。 相比孙碧城脸上淡然的模样，妖狐警惕的跟在孙碧城身后，一脸戒备，俯身发出警告般的低鸣。 突然，空无一人的废墟田地间，窜出一道黑影来。那黑影伴随着恶臭直直扑来。妖狐正要上前，只听孙碧城冷冷道：“妖狐，退下！” 妖狐默契的闪退到孙碧城身后的时候，孙碧城的手中已经出现一条绿色藤鞭，挥鞭之下黑影就被打散。还未喘息，妖狐已经在提醒起他来。孙碧城没有转身也没有回头，一鞭朝后甩去，将身后出现的几道黑影再次打散。 “于吉。” 孙碧城的声音宛若秋日里的寒霜，衬得夜色越发寂寥。 “呵，呵呵呵呵。” 原本空旷之处，突兀的出现一个黑袍人，他笑道：“还是被你追上了。孙家的后人，孙碧城……没想到，你还活着。能够再遇故人，可真是让人开心。” “我可是丝毫没觉得开心。”话落，孙碧城已经冲到于吉面前，抬手就拽住他脖颈。就在孙碧城要施力掐断于吉的脖颈时，他反倒笑得越发猖狂起来。 “孙碧城，当年没能杀掉你真是可惜。怎么，你该不会觉得凭你也能杀掉我吧？”于吉刺耳的声音中，带着猖狂的笑意：“你难道就不想知道，当年由心经历了什么？你难道就不想知道，由心为什么会没有你的任何记忆？！” 孙碧城的眸子骤然收拢，变得阴冷无比：“你威胁我？！” 不等于吉开口，孙碧城已经发现异样，不再纠缠，利爪一样的手狠狠扭断于吉的脖颈。可是并没有鲜血溅射出来。 在于吉头颅与身躯分离的一瞬间，他竟变成一个分裂的木偶来。 该死。 是于吉的傀儡术。 “碧城，还追吗？”妖狐跳到木偶边上，询问道。 孙碧城的脸色并不好，他哼了一声以后才闷闷道：“于吉一定察觉到我在追他，所以拥傀儡术现身，使我转移目标。如今早不知逃窜到哪里去了。就算追，只怕也是他故意留下的错误线索。” 第537章 安置难民(1) 反正他寿命很长，杀于吉并不急于这一两天。 只是…… 让孙碧城更在意的，是于吉的那番话。 “你难道就不想知道，由心为什么会没有你的任何记忆？” 难道说由心不是单纯的忘了自己？真的别有原因？又或者，这只是于吉想逃离而故意说的话？ 孙碧城摇了摇头，那比女子更倾国倾城的脸上，难辨喜怒哀乐。 “由心她应该也已经从蓬莱回来，不知她救活曹冲没。我们改去秦国吧。” 妖狐顺从的点点头，跟着孙碧城一步步离去。 12： 秦国皇宫门口，早就收到嗣九重归来消息的文武百官们，早早就已经候在那了。一见到嗣九重平安归来，激动的纷纷跪地大喊万岁。 看到这一幕的由心吓了一跳，嗣九重擅自离开皇宫，没有人对他有微词？ 察觉到由心的心思后，谢艾笑着解释起来：“宋国内乱不断，晋国世族与皇家争权夺利。皇上当时虽然为你擅自离开秦国，可之前的安排布置都十分合理，胡人们也不敢擅自进攻，秦国是三国损失最小的。” 原来如此，难怪这些官员这么热情。像嗣九重这样的明君，可不容易找。由心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时候嗣九重已经顾不上她，被那些文武百官团团围住，嘘寒问暖。 “嫂嫂！你总算回来了！” 熟悉的声音都用不着由心判断，就知道是好久没见到的耀灵。耀灵飞奔而来的时候，马太后就远远站在后头。由心和马太后的视线意外相撞，她忽的明白过来。马太后恐怕多少已经对嗣九重这个儿子渐渐放下了敌意了呢。 “嫂嫂，你太过分啦，和皇上一声不吭抛下我就出去浪迹江湖！” 由心无奈的摇摇头，却见耀灵一双小眼睛已经望向曹冲和揽星。小孩子对陌生人的好奇心总是格外旺盛。曹冲让他畏惧，可揽星倒是让他十分喜欢。 “嫂嫂。”耀灵摇了摇由心的裙摆，小声道：“那个女孩子是谁，长得好好看！” 刚说完，耀灵又画蛇添足一般的补了一句：“不过嫂嫂你更好看些。” “你这个小屁孩。”由心弯腰在耀灵脸上狠狠捏了一把后道：“走吧，我这一路舟车劳顿都累死了，我们进殿后我再把他们挨个介绍给你。” 在由心几人跟着一奔一跳的耀灵往金龙殿里走的时候，嗣九重已经和谢艾唤了几个重臣去往议事殿。 ※ 由心回到秦国皇宫之后，日子过得十分乏味。 虽然和先前比，多了曹冲和揽星陪伴。可曹冲身体尚未完全恢复，整日都在自己的房内刻苦钻研灵术与鬼煞之气。揽星则一股脑扑进了医术之中，她迫切的想解除由心的蛊毒。小白？小白有了耀灵，哪里还顾着她。 至于嗣九重——他变得更忙了。很多时候由心常常一整天都看不到九重。 北方五胡闹得厉害，甚至有逐渐西扩与南下的趋势。 除了胡人之外，宋国也发生了一件大事。 第538章 安置难民(2) 宋国那篡夺了皇位的将军石勒，原本是羯族人。他身份卑微，从奴隶做到宋国将军，不得不让人另眼相看。但同时，也导致他对汉人厌恶透顶。再加上谢至、玲珑一搅和，他联合羯族部落，大肆屠杀宋国的汉人。整个宋国，成了羯族、胡人们的天堂，也变成了汉人们的地狱。 当初宋国皇帝刘聪虽然好色，总不至于如此残害百姓。如今被石勒一闹，留在宋国的许多汉族人连逃都来不及。 一些好不容易从北方、宋国逃出来的百姓，纷纷拥入晋、秦。两国本就不富裕，再一下子多出这么多的百姓，实在是让为政者们头疼不已。同时，晋国、秦国的百姓们也人人自危，生怕乱世中朝不保夕。 摇曳的灯火下，由心拿着银针挑了几下灯火，正为这么定点小事觉得好玩，胸口腥甜的气息毫无征兆的涌到了喉间。 “唔……” 由心连忙拿出绣帕捂住嘴，连连咳嗽下，黑色血迹从喉间涌出。她喘息着走到床榻边坐下，眼中倒是平静的很。她将衣袖撩起，那手指轻轻比划。 又蔓延了…… 唉。 她如今满脑子都是难民，几乎忘了自己种蛊毒这回事了。 也不知道揽星到底能不能找到救治的法子，她年纪轻轻（好吧，已经是百岁老妖怪了），这么早死好像挺可惜的。 由心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在床上迷迷糊糊睡去，睡梦中好像感觉有谁一直在盯着他看，等她睁开眼的时候，烛光已经熄灭了，但床头果真站着一个黑影。 她正要惊呼，却听到嗣九重坐在床侧道：“由心，是我。” “九重？”勉强在黑暗中辨认出对方，由心难掩惊讶。她听闻这几天嗣九重都没合眼，忙着处理那些难民和胡人的事，没想到这会居然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你忙完了？” “几个大臣劝我来休息一下，可是我想见见你。我好多天没见到你了。” 嗣九重的语气中难掩疲惫，让由心不由心疼起来。她朝床内挪了挪，对嗣九重道：“暂且借你休息一下吧，天一亮你还得上早朝吧。” 嗣九重倒没推脱，睡在了由心的身侧。 殿内很安静，几乎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和心跳声。 “由心。” “嗯？” “难民太多了……谢艾他们都劝我封住关口和城门，禁止难民进来。”这是第一次由心发现嗣九重带着疲倦与无奈：“我若让他们进来，秦国的治安会下降，秦国的百姓会被拖累。秦国并不富裕，难民会拖垮秦国。我若不让他们进来，就等于让他们变成胡人的粮食，被胡人杀掉。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由心将手按在嗣九重手背上没有说话，她知道不管哪一个选择，对嗣九重而言都不好受。 “你放心，不管你做什么选择，我都会支持你的。” “为什么？”嗣九重的眼睛深邃而明亮。 “因为你是嗣九重啊。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处理好所以的难事。” 第539章 安置难民(3) 听着由心孩子气的话，嗣九重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头，“我准备打开国库，救治难民。” “这很好啊，先王勤俭，留下的国库倒够你挥霍一阵子。”由心嘴上开着玩笑，心里反倒寻思起来。她沉思片刻，又对嗣九重道：“九重，能不能尽量把国库损失降低呢？你想，国库肯定是要开的，可是能否把难民们好好利用起来？比如修筑水渠？修筑城墙？” 嗣九重心中一下子明白过来：“由心，你说得对！” 不是毫无目的毫无无条件的去救助难民。而将那些难民们编制成册，入伍成为官家的劳力。派遣他们去修筑水渠，修筑城墙，这才给予他们银两。这样一来，难民有了安置，秦国也发展起来了。 “由心，你真是帮了我大忙。” “我只是……恰好想到而已。”由心不好意思想收回自己的手，却被嗣九重反手紧紧握住。十指相扣间，气氛暧昧且浮躁。 就在由心觉得尴尬无比的时候，嗣九重突然开口：“由心，明天下午我陪你去出宫走走吧。” “出宫？！” “去买你喜欢的糖人，还可以顺便看看来秦国避难的那些难民。” 由心不再拒绝，连连点头：“好啊。” 两人谁也不知自己何时熟睡过去，两人就这样握着手一夜好梦而眠。 13： 由心睡醒的时候，嗣九重早已经没了踪影。想必是又去忙难民的事了。她一直等到该是退朝的时候，都没见九重身影。由心平时虽任性，这会倒也不瞎折腾。正觉得无趣呢，就迎来了揽星。 “揽星，你可算想起我了，我都快闷死了，你呢？！一定也有很多想对我抱怨的话讲对不对！” 揽星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由心倒豆子一般的一连串抱怨。 好一会，她才愣愣的回答由心：“我觉得此处比蓬莱阁有趣许多，昨儿我还在御花园那迷了路。” 由心整个人差点从凳子上跌下来。 蓬莱岛其实大得很，只是揽星在岛上的时候，几乎不出蓬莱阁，就算出来，也只是为了寻觅桃花来饱腹。 “看你现在身体还挺健朗，我也就放心了。御花园那有一种金色的小花，芳香四溢，你要陪我一起再去摘来吃吗。” 摘来吃？？？ 由心眼中毫不遮掩“我很心疼你”的神色，“好吧，九重今天怕是抽不出空来，我陪你去御花园走走好了。” 见由心答应下来，揽星脸上立刻绽放出好看的笑意。她本就是很容易满足的人。 两人来到御花园之后，由心才明白揽星口中那金色的小花是桂花树。不知不觉已到秋季，丹桂星星点点缀满枝头。 “真漂亮对吧。”揽星伸出手，去接那些被风吹落下来的桂花。 如今的揽星还是一袭黑衣，长发也不挽，只是散散披着。虽面容姣好，可因为没有梳妆打扮，极其容易被人忽视。 “揽星，前几天嗣九重送我不少绫罗绸缎，你要不要去做几件新衣裳？” 第540章 安置难民(4) 两个少女没有发现，长廊处，曹冲悄然停下脚步。他本是恰好路过想去寻嗣九重，没想到撞见了由心，正想打招呼，在见到揽星后，又愣是止住了脚步。 见揽星没有回答，由心忍不住又询问了句：“你和曹冲如何了？” 揽星有些失望的将掌心的桂花洒落在地，回道：“依旧如此。不过由心，这些天看你和九重相处下来，我觉得我多少能知道一些原因。” “嗣九重看你的目光，和看别人的目光是不一样的。我想这大概是你们口中的‘喜欢’。曹冲看你的眼光也是不一样的，因为你是他亲人，他想护你安好。可是他看我，既没有疼爱，也没有怜惜，更没有喜欢。”揽星一边说，一边将由心发梢上沾染的桂花取下，“他是真的不喜欢我。大概桃花娘子真的占卜错了。” 听到揽星这番话，由心无端觉得万分心疼，她正想宽慰揽星几句，目光却在她面颊上停留住。 揽星长得十分好看，初见她摘下面纱的时候，那皮肤也吹弹可破的娇嫩白哲。可如今，顺着阳光，由心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那两颊上有红色的血丝若隐若现，似有布满整张脸的趋势。 “揽星，你的脸……怎么了？是水土不服吗？” 由心一提到揽星的脸，她连忙就低头，抬起单手去遮挡：“没什么。我的皮肤……不能照射到太阳光。如今这么点症状，不过小事罢了。” 想到当初揽星一直以面纱示人这件事，由心全都明白了过来。她懊恼道：“你怎么那么蠢，何必因为曹冲的一番话就真的摘了面纱。” “我想与他成婚，这些事他早晚会知道的呀。”揽星眨着一双无辜的眼睛，似乎没觉得自己有多委屈。 由心心中越发气恼起来，一个扭头，正好看到长廊上的曹冲。 “曹冲！” 由心一声呵斥，就朝着曹冲气势汹汹走过去。在顾不上揽星，她拽着曹冲的手腕就朝着御花园外走去。 两人在皇宫里走了许久，一直不等由心开口的曹冲忍不住率先发问：“你这是什么神情。” 由心恨恨的甩开曹冲的手，瞪眼：“你刚都听到了对吧，揽星救了你，你不过是娶她这怎么了……” 曹冲不怒反笑，问道：“那我随便抓个路人让你嫁，你可愿意。” “这……可你总不能一直欺负你的救命恩人吧。她为你，一魂一魄都不要了。” “我自然是知道的。”曹冲随意的掸了掸身上的桂花花瓣，语调显得漫不经心，但又有些无奈：“她付出那么多，不过是因为桃花娘子一个占卜。她喜欢的不是我。还有，由心，你要知道，我恐怕没办法再喜欢上谁了。同样缺了一魂一魄的我，哪有资格喜欢上谁。” 由心撇撇嘴，也不再说话。 感情这种事情确实无法强求，她还能如何？只是揽星实在让她心疼。 等等……谢艾那家伙好像尚未娶妻吧？ 嗯嗯，不错，她怎么如此机智。 第541章 曹冲的心思(1) 14： 正是秋高气爽的好时节，陪同着由心、揽星逛集市的谢艾反之是黑着一张脸，就差哭出来了。 他的姑奶奶由心啊。 如今战事吃紧，他一心扑在朝政上。可由心非要拽着他出来，还扬言“你不陪我们，我就喊九重了啊”。谁不知道皇上对由心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回头皇上又要熬夜批阅奏折，由心不心疼他还心疼呢。 “谢艾！你这副苦瓜脸是作甚，该不会是在心里偷偷说我坏话吧。” “我哪敢啊。”谢艾有气无力的回应由心。 “我跟你说，揽星没怎么接触过外界，你多陪陪她嘛。秦国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你带她去转悠转悠呗。” 谢艾立刻领悟了由心的意思。可是……他将眼神瞟向曹冲。这是怎么回事啊？！挖墙脚也不带着当人面挖的吧？ 由心顺着谢艾的目光瞥向曹冲，挑眉：“你来干什么？” “谢艾灵术太差，我怕你遇到危险。” 喂喂喂！谢艾在内心咆哮，不带这样当面打脸欺负人的啊。 “哼，我们才不需要你。”说吧，由心就已经推了把谢艾和揽星：“你们快去玩吧，别管我们。” 谢艾硬着头皮，领着揽星在前面走着，由心跟在后面哼着小曲，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有多离谱。倒是曹冲，不缓不慢跟在后面，警惕的巡视着四周。秦国难民拥入的太多了，他不得不担心由心遇到意外。 “唉，谢艾谢艾，有桂花糕！”由心激动的使唤道：“买的人好多，你快挤进去买两份来给我们。” 谢艾哀叹一声，他堂堂秦国丞相啊……再一想自家皇上平日里都任劳任怨，他还能说什么呢。 曹冲的步子意外的停住。他抬头望向城外方向——这气息。他认得这气息，还是魂魄依附由心的时候，由心就是被这气息所伤的。玲珑，还有谢至！他们怎么会出现在秦国。 来不及通知由心，曹冲已经顾自己往城外而去。 虽然和由心他们说说笑笑的揽星，实则将目光一直放在曹冲身上。一见曹冲面色凝重的离开，也赶忙追了上去。 等谢艾挤出人群的时候，只见由心满眼期待的结果桂花糕，却不见揽星。 “揽星呢？” “就在我身侧……”由心忍不住咦了一声，在巡视四周，曹冲也不见了。她不由自主往自己期待的方向想去，嘿嘿一笑后道：“罢了罢了，我们管自己回宫吧。” 此时的由心根本没有想到，晋国在此刻发生了一件大事。 秦国略微简陋的皇殿之中，司马曜脸上已没了当年那番人畜无害的笑靥。他苍白的脸色上带着一丝倦意，只能听着殿内的官员与世家贵族争执得面红耳赤。 “皇上！如今之际，只有招揽兵马一鼓作气，杀回北方，夺回故土，才能救难民于水深火热之中啊。”——这一定是晋国旧臣的声音。 “皇上，此事万万不可。如今国库空虚，哪有银两打仗？我们只管盘踞江南，等候时机就好。”——这一定是南方豪门贵族的声音。 第542章 曹冲的心思(2) “皇上，臣建议开仓救济难民，收留难民，他们到底是我们晋国的子民。”——这一定是晋国旧臣的声音。 “皇上，不可！难民一见我们收留，只会有越来越多的难民进晋国来，我们根本承受不住那么多难民啊。”——这一定是南方豪门贵族的声音。 如今臣子各有心思，他能做的只是勉强让这盘散沙不分崩离析。 司马曜将手中奏折甩到桌上，唤了句：“恒玄” “臣在。” “我让你做的事怎么样了？” 恒玄面带犹豫，行礼的手都有些僵硬，好半天，才道：“皇上，非要这么做吗……如今……如今怕是不妥。” “你只需回答我，你把信函送去了吗？” 听着司马曜疏离的声音，恒玄咬了咬牙，点头：“送去秦国了。” “好。就这么做吧。” 这个时候，下面的百官才一脸茫然的看向司马曜。 司马曜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如今以我们晋国之能，完全无法和五胡相斗。秦国肯定也受难民涌入和胡人骚乱之苦。朕打算和秦国结成同盟。” “什么？！” 百官们脸上神情各异，可终究是没人再反对。 当初他们多不屑秦国，觉得秦国的皇帝不过是叛变晋国的一个将领。可如今不得不承认，秦国比晋国的情况好上太多。他们自视清高，觉得皇帝是天命所归，可那又如何呢？听闻秦国的皇帝，可是麒麟赤龙同时现身归属的皇上啊。 “只是……皇上，臣上一次出使秦国……已经结下误会。秦王会与我们联盟吗？”恒玄面带难色，心中想到的是由心和嗣九重。 “无妨。朕打算亲自前往秦国。” “什么？！”在场一片哗然。 司马曜站起身，孱弱得身子好似一阵风就能吹到，他本就是依靠人参精面前吊着性命。可他的声音却不容置疑：“朕意已决。若朕此番去秦国遭到意外，就由会稽王继承此王位。” 他听恒玄说过，嗣九重成了秦国的帝王。嗣九重是顾全大局的人，亲自前往秦国谈判，嗣九重答应同盟的可能性很大。如今胡人作乱，他怎么忍心看百姓受苦。 何况……他也有私心啊。 由心……由心……他每每入梦都能想起的少女。那么久没有见，她过得可好？ 15： 虽然秦国尽最大的可能去安置难民，可还是有许多难民流离失所。就连皇城之外，都有不少难民搭起临时的帐篷，或气息奄奄，或小声哀嚎的躺在那。偶有几个尚好手好脚的，一见到穿着华丽的人，立刻就迎上去，希望对方能收了自己做家仆，也免去颠沛流离之苦。只可惜秦国本就不富裕，能养起不少家仆的富贵人家，早已经在这些天收够了人。 曹冲出现在此的时候，立刻有不少穷苦百姓围住他，恳求他给点衣食。 曹冲虽然顶着一副“生人勿近”的脸，可见到此番景象，还是忍不住取出腰间荷包里的碎银给予众人。 第543章 曹冲的心思(3) 如今的世道确实是惨。 当年三国战乱，北方也至少被父亲治理得井井有条。 若秦国不是嗣九重即位，而是先前那个废太子，曹冲简直不敢相信这世道得变成什么模样。 曹冲一边施舍钱财，一边暗暗探寻难民。 不会有错。那两人就在难民之间。 “贵人，贵人，求赏点银子吧。”只见一个扎着羊角小辫的小女童扯住曹冲衣角哀求道。 曹冲的思绪被这小女孩打乱，他也不恼。正在曹冲将其中一枚碎银放到小女童手心时，那小女童嘴角浮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来。 “曹冲！小心！”远远追来的揽星大喊道。 曹冲立刻有了警觉，鬼煞戾气从体内呼啸而出，层层叠叠，一下子将小女孩撞击开。小女孩袖间的蛊虫被鬼煞戾气瞬间吞噬。那小女孩恨恨的看了眼揽星，身体被曹冲戾气撞击成两半。跌落在地后，幻化成一个断裂的木偶。木偶上，还缠着两段黑色长发。 周围难民看到这一幕，也顾不得再乞讨钱财，连忙逃窜开去。 曹冲走向木偶，捡起来判断后才发现，这木偶上的发丝分别是玲珑和谢至的。他们的灵力依附其中，故意吸引他人前来。 “曹冲，你没事吧。”揽星慌慌张张的跑到曹冲面前，拉过他先前差点和小女孩接触的手，仔细查探起来，确认没有被蛊虫咬到，这才松了口气。 曹冲甩开揽星的手，冷冷道：“雕虫小技，我也不至于中招。” “你身躯虽然不是普通人的肉体，可这蛊虫厉害得很，谁都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后果……” “好了，你很烦。”曹冲打断揽星的话后，头也不回的往皇城里走去。 揽星略有沮丧的叹了口气，抱着骨灰盒的手不由加重了力气。 “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啊。”她像在自言自语，又像在对骨灰说，“你的嘱咐我都记着，可他不肯娶我，我也没办法啊。甚至好像……还有些厌恶我。” 揽星当然不会知道，此时的曹冲内心早就已经乱成一团。他略有后悔觉得不该对揽星这样凶，可偏偏他又受不了揽星那因为一个占卜就非要嫁给她的念头。 他早慧的很，第一世不足两岁就为救由心而死。第二世虽受曹操和不念宠爱，可还是难逃宿命。待他被师父黄月英救醒，爹娘都已经不在，他唯一念头就是保护好由心。 百年来，他一直都这样活着的。 保护由心，救由心。 可是……后来这百年里，并没有什么人关心过他。 曹冲看着那被揽星抓过的手。 如果当初，那个所谓的桃花娘子占卜出来的不是他曹冲，是嗣九重，是谢艾，那么揽星都会这样对那个人好不是吗。 哼。 这个女人，真是烦人。 奇怪……他明明缺了一魂一魄，不该有寻常人那样的心思才对，怎么这会会…… 曹冲赶紧甩了甩自己脑袋，有些心虚的管自己往皇宫里而去。谢至和玲珑这件事，他一定要与嗣九重去说说。 第544章 曹冲的心思(4) 看着曹冲远远走开，揽星是想追却又不敢追上去。她正左右为难，苦苦寻思，一道凭空闯入她感知的灵力让她迷惑的抬起头。寻着那灵力的方向，揽星的脚步已经忍不住一步步朝着走去。 眼看着四周越来越偏僻，那若有若无的灵力就好像一双无形的双手，在诱惑着揽星前行。一旦她有迟疑，灵力就强盛一分来吸引她。 郊外的枯木旁，揽星蓦然止住步子。 “你千方百计引我过来，不准备现身吗？”揽星的话语中倒没有丝毫的惧怕。 只听一声娇笑，有女子的人影姿态娉婷缓缓走出。只见她穿着一袭红衣，容貌娇艳无比。那大而深邃的眼睛，仿佛随时能将男人的魂儿勾去。 只是…… 揽星不动声色的的微微蹙眉。 她并不喜欢这个女子。 “你是重门中人？”天底下会灵术之人寥寥无几，而重门的灵术又十分独特，揽星一眼就猜出眼前这女子的身份。是嗣九重那个师妹玲珑。 “师伯真是好眼力，在下便是嗣九重的师妹。”玲珑看似恭敬的对揽星行了个礼，可眼神已经来来回回将揽星打量数遍。于吉说她多出一个师伯的时候，她还不相信。眼前这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能力会堪比她师父？ 似是察觉到玲珑眼中的轻蔑神色，揽星也没放在心上，反之是将视线投向了玲珑身后的谢至身上。虽相隔有一段距离，但她能感受到谢至的灵力，绝对必玲珑强上许多。只是他安安静静站在玲珑身侧，猜不透究竟在想什么。 “师伯。”见揽星不说话，玲珑最先按捺不住，上前一步道：“你素来隐居蓬莱，为何突然要帮助由心？还有刚才……要救曹冲？” 听玲珑这番半带责问的话，玲珑毫不介意的反击：“重门中人极少与他人结怨，如今你对由心步步紧逼，又是何意？你们身上有其他人的气息，我认得他。他在我蓬莱岛上随意杀人这件事，我还没与他计较。你叫玲珑对吧，玲珑，我劝你一句，害人终害己，嫉妒会让你迷失心智。” 说罢，揽星已经抱着骨灰盒转身要离开。 “你！”玲珑擦拭着上等脂粉的脸略带狰狞，伸手就唤出灵火朝着揽星袭去。本来她就不信揽星这样的年纪，灵力会在自己之上。如今揽星出言不逊，她倒想给揽星点颜色看看。 玲珑手中的灵火速度极快，揽星却连脸色都没改变。她眼睛余光瞥见火光后，一个转身，就见万千桃花不知从何处冒出，出现在她身体周围将她牢牢护住。揽星一个抬眼，那些花瓣已经死死缠绕住灵火，无声的将玲珑的灵火灭去。 玲珑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由自主倒退两步。 木系之人，轻而易举灭了自己灵火？！她想到了孙碧城，揽星的灵术与孙碧城相比，显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玲珑，你会后悔的。” 揽星的声音平平淡淡，其实她只是想给玲珑一句劝慰。可此时在玲珑听来，反倒十分刺耳，像是威胁一般。 第545章 曹冲的心思(5) 玲珑咬牙，咒骂道：“师伯莫非也是被曹冲、由心这二人迷惑了？他们素来擅长花言巧语。我有凤凰在身，天下的太平只靠着有朝一日我与师兄去平定。师伯就不想看到那一天？” 揽星本还极其好脾气，听玲珑这么说，语气也开始渐渐不善起来。 “凤凰灵兽？玲珑，你以为我看不穿？你的灵火……可是人人避之不及的毕方。区区毕方，还想同由心的凤凰相斗？假的，就是假的。这天下生灵涂炭，你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你若再不回头，早晚我会亲手杀了你。” 玲珑深吸一口气，死死盯着揽星一言不发。 这个少女，果然厉害……居然能看出自己灵兽并非凤凰。想亲手杀了她？呵呵，她怎么会给揽星这个机会。 “玲珑不可！”一直没有发话的谢至终于在玲珑出手前喊道。可玲珑根本已经听不进谢至的话，起身就朝着揽星而去。 揽星抱着骨灰，神情有些迷离的看着玲珑。说起敏捷度和反应速度，她是远远比不上玲珑的，可她也不惧怕什么，甚至没想过去躲闪。如今要硬拼，大不了就是两败俱伤。正想唤出桃花花瓣，揽星整个人一个趔趄，就被抓着手腕向后倒去。 还以为会摔地的她，意外撞入一个怀抱中。 没等揽星反应过来，鬼煞戾气已经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整个天际都成了黑压压的一片。 玲珑猝不及防挨了一记鬼煞戾气，谢至连忙唤出獬豸灵兽扑上前压制住曹冲的鬼王之气。獬豸本就克着百鬼，两人相斗间，曹冲的脸色渐渐泛白，略吃力起来。 “曹冲……”揽星小声叫唤，曹冲抱着她的一手却越发用力。 “别怕，不会让你出事。” 简单的几个字，反倒让揽星心思乱起来。她靠在曹冲怀中，感受着他的心跳——那严格来说，其实只是一颗陨石罢了。可如今，就像正常人的心脏一样，会发出声响。这样的人，真的不会爱吗？ 谢至并不知道曹冲能支撑多久，如今怎么说也是在秦国境内，万一引来嗣九重对他来说是个大麻烦。见曹冲一个失神，他立刻让獬豸暂且挡住曹冲，自己则抱起负伤的玲珑仓促离去。 等獬豸要逃离，曹冲也不去追，整个人无力的跪倒在地。 揽星吓得连忙想搀扶起他，才伸出手，曹冲已经将她一把甩开。 “我没事，回去吧。” 曹冲态度恶劣的很，揽星也没生气，她不敢多言，只有摒着气小心跟随在他身后。她始终都搞不明白曹冲到底在想些什么。 16： 暮色笼罩在整个皇都之上。秦皇宫的金龙殿里，由心才和九重、耀灵用了晚膳，就听闻曹冲他们回来了。 前面小黄门才禀报完，后面曹冲就已经踏步进来。对于曹冲这种无礼的行为，嗣九重也早已经见怪不怪。 “嘿嘿，曹冲，你从实招来。今天你和揽星去做什么！” 曹冲完全无视掉了由心八卦的眼神，绕过由心就对嗣九重道：“九重，我有事对你说。” 第546章 托付(1) 嗣九重看了眼由心，就好脾气的跟着曹冲离开。 “什么嘛。”由心跺脚抱怨了一句曹冲，紧接着就看到与曹冲一同来金龙殿的揽星。此时曹冲突然离去，她显得有些无措。由心自然不会就这样轻易放过揽星，立刻转移目标，奔向揽星：“揽星，你最好了，你告诉我今天发生了什么？！” 看着由心期待的眼神，揽星也不卖关子，一五一十把经过全告诉了由心。 “什、什么？！”由心听完一切，连说话都结巴起来：“你们见到了玲珑？！” 揽星的关注点显然和由心不在一条线上。她有些沮丧的叹了口气，寻了凳子坐下。 “由心，我实在不明白曹冲在想写什么。他护着我的时候……我……你们人间的情情爱爱，怎么那么难懂。” 由心吐了吐舌，无奈的摊手。她虽和曹冲相处百年，可曹冲的性格她也捉摸不透。神童嘛，打小肯定有些自负咯。她又天资愚钝，最讨厌曹冲了哼。 “不过，你说曹冲与谢至交了手，他没受伤吗？”口是心非归口是心非，由心心里还是挺惦念曹冲的。她甚至觉得，于吉煞费苦心寻了谢至为徒，就是看中他獬豸灵兽压制曹冲。 说起伤势，揽星越发担忧起来：“他身体与魂魄还没有完全契合，今天又动用那么多鬼煞之气，我看他都是硬撑着呢。” 由心连连点头。硬撑，的确是曹冲的风格。 “由心你别担心，晚点我去看看他，我给他再施一次灵力就是了。” 听揽星这么说，由心感动的扑到她怀里大喊：“揽星，我一定让曹冲娶你！你对他那么好，他不娶你，天理不容！” 揽星重重的点头，丝毫不怀疑由心的话：“好！” ※ 议事殿里，曹冲和嗣九重哪里料到那两个女人已经煽情到如此地步。 曹冲面色凝重的从怀中取出那断裂成两半的木偶递给嗣九重。 “这是……”嗣九重才接过木偶，就立刻判断出上面的灵力，“是玲珑和谢至？！” 曹冲点点头：“今天我在城郊见到的木偶，他们想对我出手。后来还见到了他们出手伤揽星，我与他们交了手。” “真是想不到，玲珑居然和于吉联手了。于吉如今不知所踪，玲珑和谢至来秦国是为什么？莫非于吉在秦国？！” 曹冲没有回答嗣九重，面色凝重的望着那木偶。于吉同他和由心有不共戴天之仇。于吉有个执念，就是非要杀了他和由心不可。他自己倒没什么可怕的，唯一担心的就是由心。 似是察觉到曹冲的担忧，嗣九重道：“你放心，我会加紧皇宫的戒备，也会保护好由心。” “九重。”曹冲突然唤道。 这些日子，曹冲和嗣九重并没有什么接触，也没推心置腹的说过话，如今曹冲这样慎重的叫住嗣九重，反倒让嗣九重有些意外。 “我只有由心一个妹妹，我怕自己没办法护她全身而退。”百年前于吉的手段他还历历在目，曹冲深吸一口气接着道：“我希望你能保护好她。” 第547章 托付(2) “你放心，由心对我而言也是独一无二的。”说到这，嗣九重微微一停顿。 曹冲察言观色了得，一下子就看出了端倪，问到：“怎么？你有什么顾忌？” 犹豫之下，嗣九重将台案上一封信函递给曹冲。曹冲匆匆扫视过后，脸上也略有异样。 “司马曜要来秦国？”曹冲的语气里，难掩对司马曜的厌恶之情。 “我也是今天才收到晋国的来信，说是一谈对付五胡的问题。由心那……” 不等嗣九重把话说完，曹冲已经递还了信函道：“还是不要告诉由心了。” 嗣九重的脸上倒是平静的很，坦荡荡的模样下没有半分犹豫：“我觉得还是要让她知道比较好。” 听嗣九重这番话，曹冲反倒有些想发笑了。 这个人啊，真是半点私心都没有。可这样子又怎么争夺有心的心呢？ “我还是想提醒你，由心当初对嗣九重的感情你也是亲眼目睹的。司马曜来秦，你告诉她又能怎么样呢？最糟糕的情况，她大吵大闹找司马曜报仇，那两国联盟怎么办？难民怎么办？好一点，她方寸大乱，心中难受煎熬，这你就想见到了？” 一连串的话语下，终见嗣九重面色有松动。曹冲拍了拍嗣九重的肩膀：“你就对由心说，晋国派了使臣前来吧。哪怕到时候东窗事发，你也可以说你不知道是司马曜。” “我知道了。”嗣九重话语中有些无奈。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后，又对曹冲道：“我这也没其余什么事，倒是你和谢至才交过手，还是去好好休息吧。” 曹冲也不再勉强自己，颔首从殿外离去。走到大殿口，脚步愣是停了下来。深吸一口气后，才勉强的继续往外走。 他脸色苍白，额头都渗出汗水来。 好疼。魂魄好似和身体要分离一般，全身都在叫嚣着惩罚他今天施展鬼煞之气。 谢至……果然厉害。 獬豸现百鬼灭，呵呵，还是小瞧了他。 ＊ 寂寥的深夜里，曹冲陷入在沉沉的梦靥之中。 果然是过于自负了。他这个臭毛病啊，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改。 疼痛顺着筋骨处传遍全身。魂魄叫嚣着似乎随时会离开。他咬着牙，唇边已被他咬出鲜血来，他愣是没喊出声。 有娇小的身影趁着夜色悄然走入屋中。曹冲自然是察觉到了。可是这个时候，就算有人想要对他不利，他也没有力气抵抗了。 “我就知道你身子出了状况。” 温柔好听的女子声音，让陷入疼痛中的曹冲少许缓过神来：“揽星？” 揽星也没多言，蹲坐在床塌之下，握住曹冲的手就对他施展灵力。 就好像桃花一样浅粉色的灵力将整个屋子映得透亮。那灵力就好像源源不断一般，又像极了蓬莱岛里的那些桃花。它们顺从的听着揽星的命令，去往曹冲的体内。 疼痛立刻就消散下去，曹冲原本要离开身躯的魂魄也安定下来。 “曹冲，身体没有完全恢复之前，不要再乱来了啊。算我求你了。” 这是曹冲昏睡过去后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第548章 我娶你！(1) 17: 揽星回到自己住处的时候，天空已渐泛鱼肚白。才走到屋内，就见到宫人们摆在床榻上的桃粉色衣裙，不用猜就知道是由心派人送来的。揽星轻抖开衣裙，看着那飘逸的裙摆以及滑嫩的丝绸，脸上辨别不出情绪。 真是……为难呢。不知不觉自己的生活竟发生那么大的变化。 当初桃花娘子替她卜卦，说她的心上人并不是人，那时候她还抱着呲之以鼻的心态。她等了足足百年，几乎已经习惯了每天盯着铜镜望着无尽海岸的生活。直到有一天——由心和孙碧城闯了进来。那时候的曹冲虽然气息奄奄躲避在陨石之中，可是她偏执般的笃定，卦象里的那个人就是曹冲。 和曹冲、由心两人相处下来，再加上离开蓬莱这一系列事发生后，本来没有喜怒哀乐，贪嗔痴念的她，竟对这人世间有了眷恋。 揽星叹了口气，起身走到床侧的桌前，上面零零散散放着许多书册，都是她托嗣九重找来的古书籍。 蓬莱岛桃花娘子留下来的藏书她都看过，但并没有解由心蛊毒的法子。即便如此，她也并不打算就此放弃。 无论如何，她都想救由心。 反正她本就不需要睡觉，平时合眼，也不过为了在外人面前装装样子，左右今天被曹冲一搅和是更睡不着了，倒不如将那些书籍再翻来看看。 暗黄色的烛火下，古老的文字在揽星眼中看起来倒是轻巧无比。她一目十行，没一会就能看完一本书。不知不觉，连天色亮透都没有察觉。 这是…… 揽星的神情微微一变，精心修剪的手停留在古老的书籍上。 “摄魂蛊毒……经脉呈红线……直到心肺……”找到了！揽星连忙将书籍往后翻阅，却发现后面那一页竟然残缺了。 “怎么，怎么会这样……” 要知道古书籍保存完好的本就寥寥无几，能找到更是万般不已。如今这本书是缺本，恐怕在也找不到第二本了。 剩下一半的残缺页面上，只剩下一句：“中此蛊者初症状咳黑色血液，后渐渐嗜血难忍，需要人血抑制煞气……如果不慎吸食……” 揽星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起来，她只知道这蛊毒是慢性毒药一般，容易致命，但根本没想到还会有如此恶毒的后续。 “照此说法，由心现在应该还是初症，该怎么办才好，她又要我瞒着九重。” 踌躇间，揽星听到了隔壁传来的动静。 当时由心故意为了撮合她和曹冲，将他们二人房间安置的仅有一墙之隔。现在曹冲一有动静吗，她就能察觉到。听到关门声，揽星连忙打开窗户探出头，果然，曹冲已经更换了衣服准备出门。 “曹冲，你要去哪？！”揽星开着窗唤道。 曹冲似是没料到揽星会突然出现，神情里显然一怔，然后略有不自然的回答：“我要出去一趟。” 曹冲在秦国无亲无故，平时也极少出宫，这时候要出宫自然引起揽星怀疑。 第549章 我娶你！(2) “你一人出去？不用通知由心吗？” “我有鬼煞戾气在身，不用惊动她。” “曹冲！”揽星忍不住加重了声音，喊道：“你忘了昨天答应我什么？你是不是又察觉到了什么。不要在乱来了，你的身体……” 不等揽星说完，曹冲已经冷冷道：“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最清楚。” 看着曹冲头也不回的离开，揽星心中也挣扎起来。她的灵力……不能随意挥霍啊。可曹冲一个人这样出宫，她根本放心不下。揽星将目光投向床榻上那袭好看的粉裙，苦笑了一下，毫不犹豫追着曹冲而去。 曹冲的脚程极快，若他想甩开揽星根本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果不其然，没一会揽星就已经寻觅不到曹冲的踪迹。揽星心中沮丧，却又暗暗宽慰自己：这是否说明曹冲的身体真的已经没大碍了呢。 她百年来居住在蓬莱阁，方向感也不好，一个人走出秦皇宫后，兜兜转转几圈，就有些发愣。 自己居然又走到郊外来了呢。 绣花的凤头鞋在草丛中缓慢的迈出一小步步伐。 揽星甚至觉得这深秋的日头都万般毒辣。昨夜给曹冲太多灵力，她现在竟有些晕眩。 忽的，有符咒破风而来。 揽星忍着身子的不适，一个旋转侧身，在半空中勉强躲了开去。 换做平日里，她哪里会去躲。早就直接用自己的灵力碾碎这符咒了。可是她昨天实在是用去太多灵力，她身子又与普通有灵力的人不一样。 不等揽星落地站稳，像火星一样的火焰已经接二连三的朝着揽星射来。揽星硬撑着向后一仰，从手心唤出的灵力瞬间变成万千桃花挡住那些火焰。 ——可明显，她今天的手段已经不及昨天了。 “你三番四次引来曹冲，原来并不是想对曹冲下手。你的目标，是我？！”揽星一边挡住火光，一边咬牙问道。 “看来你还不算太笨嘛。师伯。”玲珑笑晏晏的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似看戏一般看着揽星和自己的灵火纠缠，“我倒是给过你机会了，可你非要为他们兄妹两说话，那就怪不得我了。” 揽星怎么都想不明白，玲珑会对自己出手，忍不住开口问道：“玲珑，你到底想做什么。这回，你是真的想背叛重门了？！” “我想做什么？！”原本还语气平淡的玲珑听到这句话后，一下子激动起来，“是师伯你想做什么！安安静静躲在蓬莱不好吗？！为什么非要蹚这趟浑水？！为什么要救曹冲？你的存在，阻碍了我。” 对话间，揽星已经不动声色化解了玲珑的火光，正欲出手，后面杀气就像毒蛇一样猛然乍泄。揽星脸色一边，迅速侧着转身要去抵挡，玲珑显然察觉到揽星灵力骤减一事，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唤出毕方鸟就扑向揽星。 揽星的灵力好不容易挡住獬豸，那毕方已经露出尖锐的爪子一把刺穿揽星胸膛，将她带入半空后狠狠摔下，连带着揽星一直捧在手中的骨灰盒，都骨碌碌的滚到一边。 第550章 我娶你！(3) 揽星摔得双目一黑，好不容易缓过神，谢至已经来到她面前，将一柄贴了符咒的长剑毫不留情刺入她胸口。 “于吉还真是厉害，我说我师父都已驾鹤西去，这家伙怎么还会容颜十五！原来就是个怪物！” 见谢至把剑拔了出来，玲珑还不觉得不够，夺过谢至的剑再一次刺入揽星身体中：“是你逼我的！你最大的错，就是不该帮由心！你这个怪物，也早点离开这世间才是！” 揽星明显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自己体内一点点溢出，而她的生命，也在渐渐消失流逝。可她哪有什么力气去挣扎？ 就在玲珑第三次准备将剑刺向揽星的时候，远处的黑龙带着暴躁的戾气冲杀而出。 “玲珑，快走！”谢至眼疾手快，拉着玲珑及时躲过曹冲的袭击，“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还不快走。” 玲珑愤愤不平的看了眼揽星，可看着她的模样，也自知她活不了多久，这才不情愿的跟着谢至逃窜而去。 这时候的曹冲哪里还顾得上追这两人，连忙朝着揽星奔去：“揽星！” 曹冲蹲下身，正要抱起揽星，在看到揽星状况时，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原本肤如凝脂冰肌玉骨的少女，在他的注视下迅速发生着变化。灵动的双眼一点点变得空洞，那双眼睛就好像是画上去的一般无神。而本就过分白哲的皮肤，渐渐露出石灰一样的颜色。至于伤口处，既没有流血，也没有血肉模糊—— “揽星……”曹冲努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可声音却无法控制的颤抖起来。他蹲下身，轻触揽星的手指。揽星的身体都已经变得僵硬，触碰起来就像是摸到一具陶瓷。那伤口的地方，像是破裂了一个大洞。 揽星……和他一样。 根本就不是人。 他以桃花与符咒为躯，而揽星——根本就是陶瓷所做的人偶！ 那些灵力如今源源不断从她伤口里溢出，曹冲含着泪将揽星抱在怀里，抬手去捂那伤口。可又有什么用呢。灵力还是顺着他的指缝处消散开去，使揽星的状况变得更糟糕。 都是他的错，他明知玲珑和谢至有阴谋，还擅自出宫。嗣九重昨天都答应他会加强戒备，揽星也几次提醒过，可他却一点都没听进去。 “告诉我，告诉我，怎么才能救你。” 揽星张了张嘴，她失去太多灵力，如今讲话都有些费劲起来。 “其实……我好久好久之前就好像已经死了。”揽星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并不在意这些事情。 她并没有嗅觉，也没有味觉啊。 只是和由心接触的时候，看着她吃的那么开心，所以也努力装出开心的样子。装出喜欢的样子。 吃桃花，不是因为饥饿，而是桃花里蕴含的灵力。 陶人所制作的身体，就像一个容器。只能蕴藏有限的灵力。她每施一次法，灵力就会流失部分，那个时候她就需要进食桃花来维持这具躯体。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活了百年。 第551章 我娶你！(4) 不是人，又怎么会有生命限制。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的魂魄可以随意唤出来，就算给曹冲一魂一魄也无关紧要。那时候她给曹冲唤魂，割破手指溢出来的，也根本不是血，而是她的灵力。只是她被寻常武器所伤，那些伤口都会渐渐愈合。 这一回不同，谢至知道她的弱点，剑身上都有专门的符咒。被这样的剑所伤，她根本没办法恢复， “算了。曹冲，算了……”她说的费力，甚至不想再多说话。 “我活了那么久，可就像从来没活过似的，活多久其实都一样。”唯一遗憾的，就是由心送给她的那件衣服。她其实好想穿一次黑色意外的衣服呢。 嘛，不过无所谓了。女为悦己者容，她的悦己者又在哪里。 “不是的……不是的。”曹冲抱着揽星，语无伦次的喊道：“我娶你！揽星，我娶你。告诉我怎么救你。” 揽星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曹冲：“真的？” “对，我决不食言。告诉我，怎么才能救你。” 这寻常的一句话，仿佛给揽星带去了活下去的一夜。 揽星忍着痛处，勉强抬手指向不远处的骨灰盒：“骨灰、骨灰……” 断断续续之中，曹冲终于明白过来揽星的意思，他连忙将跌落到一边的骨灰盒捧到揽星面前。 “在我灵力全部流逝之前，寻到一处温泉水，混淆骨灰成泥状，敷在我伤口处，就能救我。” “我知道了，我一定会救你的。”曹冲将骨灰盒放在揽星怀中，然后一把将她抱起：“百年前，离这约一百里处有一个天龙泉。如果那泉还在，就能救你。” 18： 金龙殿舒适的软榻上，由心缓缓睁开了双眼，即便如此，脸上还难掩疲倦之态。 “由心，你最近可起的越来越晚了啊。”小白懒洋洋的对由心打了个招呼，“对了，你没事吧？我最近看你身子好像有些波动。” 作为降兽，本就是最清楚主人身体状况的。 由心用双手撑着身子坐起，故作轻松道：“我能有什么事，可能就是富贵病吧，怪九重把我养的太好。你今天没找耀灵去玩？” 说起耀灵，小白立刻来了精神。它和耀灵关系十分要好，三天两头奔耀灵那。 “你这么一说，耀灵应该下早课了。我走啦。”说罢，小白跳下床榻，一溜烟的跑出宫殿。 见小白立刻，由心强忍着的身子再也控制不住，她弯下腰，用手捂住自己的嘴，连连咳嗽起来。咳嗽一次比一次剧烈，她几乎以为自己会这样死过去。 纤长的五指离开唇口的时候，暗黑色的血液就残留在她掌心中。 真糟糕啊。 她这样想着，走下床榻，背对着蹲坐下来，取出绣帕一点点把自己手心的血迹擦拭干净。 忽的，由心只觉得有些不对劲，猛然转身，这才发现嗣九重不知什么时候就站在自己身后。 “九重……你怎么……”由心心虚的攥紧绣帕，想要藏，可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第552章 病变 “你身子是出什么事了吗？我看你这些天气色都不好。” 由心心虚的抬高声音道：“我能有什么事，我好的很。我就是一时间气急攻心……那什么，肯定是曹冲又惹事了。” 提到曹冲，嗣九重意外的没有再逼问由心。由心只觉得诧异，但紧接着是不安：“怎么了？曹冲他人呢？” “他这一整天都不见踪影，揽星也不见了。我有事寻他，他有没有跟你说去了哪里？” 曹冲平时去往哪里都会和由心知会一声，可这会由心并不知道曹冲在哪里。她茫然的摇摇头，然后故作轻松的扯出一丝笑：“他和揽星一同不见，该不会去哪里幽会去了吧？放心吧，他们两人又不是小孩子……” 话虽这么说，可由心心中也担心起来。 “放心，我会派人去寻他的。”嗣九重一眼就看穿了由心的口是心非。 由心尚未从一系列的事情中反应过来，只有愣愣的点头。 这个时候殿外响起了小黄门怯生生的声来：“皇上，晋国使臣到驿站口了，说是先他们……” 速来稳重的嗣九重话语中意外有些惊慌，他连忙打断小黄门的话：“好我知道了，去外面候着吧。” “晋国？怎么了？”由心张望了眼屏风外已经退去的小黄门，担忧的问道。 慌乱中，嗣九重依先前曹冲说的那样道了句：“晋国派使臣来和解，希望能一统抗胡。与之前不同，这次他们似诚意十足。而我……也想与他们好好协商。” 由心对于此事显然是难掩诧异，但紧接着又立刻释然。 自古以来国与国之间没有永远的朋友或敌人一说，唯有利益当头。 看着嗣九重的眼神，由心忍不住抿嘴一笑：“那你去吧，自然是结成同盟国一起对宋啊。难不成我还要你为了我，与晋国为敌？” 嗣九重当然知道由心是在取笑自己。可他也确确实实在意着由心的心情。如果由心心中有芥蒂，那他这件事可就难做了。 “那我先去处理此事了，你好好休息。回头……回头我再抽空陪你出去走走。” “好啦好啦，我的秦王陛下。”由心一边说一边推着嗣九重往殿外走：“别像女人一样婆婆妈妈，你可是要心系天下的啊！” 好不容易把嗣九重给支走，由心重重的松了口气。就在放松的那一刹那，整个身子都不由自己控制一般颤抖起来。 “唔……” 由心整个人不由自己控制的踉跄几步跌倒在地。 好难受。 原本好几天才咳出一次的黑血，再一次涌上喉间。由心连忙抬手捂住自己嘴，意外没有咳出来。 当喉间的血腥味退散的瞬间，她瞳孔微微扩散。 鲜血…… 她的身体，在渴望献血。 由心不由自主的取下自己发钗，眼看着要在手腕蛊虫蔓延出红线的部位划出伤口。 钉玲一声脆响，由心将发钗一把甩开。 不可以。不可以。 虽然由心不知道自己蛊虫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但直觉告诉她不可以这么做。 第553章 桃花娘子(1) 19: 汽水氤氲的山林温泉间，曹冲谨慎的把骨灰盒打开，将温泉水与里面的犹如泥沙般的物体混合在一起。令他意外的是，这泥沙混水后立刻变成了粘稠的湿土。 揽星黑色的衣物被褪下的瞬间，像泥人陶塑一样的身躯暴露在曹冲的视野中。 曹冲目光微微迟疑，但并不敢多耽误，将那黏土亲手敷到揽星的伤口处。 玲珑当时下手又快又狠，如今的揽星就像是破裂的陶俑，胸口处勉强凭着骨灰和温泉水调节出来的黏土补上了几处伤口。可即便如此，揽星还是睁着一双空洞的双眼，没有半点反应。 “揽星……”曹冲甚至顾不得将手洗干净，轻唤几声，并没有得到揽星的回应。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伤口处的黏土终于是晾干了，揽星体内的那些灵力也不再四处乱窜出来。 “揽星，你现在觉得如何？！”曹冲欣喜的想要将揽星搀扶着坐起，可待他出手的时候，才发现揽星的身体并没有恢复过来，依旧是陶人模样，“怎么会这样……” 此时的揽星勉强已可以再说些话。 相比曹冲，她倒是神态自若许多。 “抱歉啊，曹冲。” 揽星开口说的第一句话，竟是对曹冲道歉。 “我好像有骗婚的嫌疑呢……”她努力想挤出一丝微笑，可僵硬的脸上不容许她做出任何表情来。 面对揽星略带自责的目光，曹冲哪里还会去责怪，可是对于揽星，他的确有太多的问题。 这一次，不过一眼，揽星就看穿了曹冲的心思。她也没遮掩，开口直接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了。” “百年前，重门第六任弟子隐居喜马拉雅山脉。他只收了一个徒弟，取名叫樱七重。他对樱七重别无所求，只希望她收徒后不要轻易去往人世间，寻个隐世之地好好钻研重门之术。以她的天赋，必能成为第一个长生不老之人。樱七重没有让他失望，天生聪慧的她很快就学会了一切，其中最拿手的就是占卜之术。” “入人世间后，她专为有缘人占卜卦象，顺便窥探天下大势。那时候……正是三国动乱，她收了两个徒弟。一个是月八重，一个是黄月英。” “她短暂的在蓬莱居住了一阵子，自负的认为自己已经窥破天下大势，于是违背师父给她的告诫，离开蓬莱岛四处游历人间。直到——她在西湖遇到了孙皓。” 孙皓？ 看着曹冲迟疑的眼神，揽星语气中带着无奈与凄凉：“没错，就是那个孙皓。东吴的最后一个皇帝，孙皓。” “每个人生命中都有一个劫，樱七重的劫难就是孙皓。男子的温柔缱绻，花言巧语，终究让她沦陷。那时候，孙皓把她口中的樱花，误认为是南方的桃花。她也没有取笑，而是笑着收下了花枝树苗。她知道孙皓有大志向，她也一眼看穿孙皓不是普通人。孙皓啊……像每个渴望权利的皇族一样，想要当皇帝。” 第554章 桃花娘子(2) “她啊，真是个傻瓜。为了所谓的爱情，不惜耗尽几十年的灵力与心血，为孙皓逆天改命。你见过蓬莱阁那些桃花器具吧。那都是孙皓送给她的。孙皓对她说，你且去岛中等我，等我有朝一日接你离开。真是……愚蠢。她甚至改了名讳，自称桃花娘子。她割舍掉了重门的名字，背弃了重门的祖训，全是为了他。” 这个故事，似乎不需要揽星多言，曹冲就能猜到结尾：“他没有出现？” 揽星依旧无法动弹，可眸子里已然出现恨意。曹冲从没见过揽星露出这样的表情。 “他出现了。” “他在蓬莱岛中待了数日。桃花林下，他骗樱七重喝下了毒酒。可是你知不知……樱七重那时候已经怀有身孕了啊。已经有五个月身孕了。”揽星的眼角一点点滑下泪水，稍微可以动弹的手死死拽住曹冲衣襟，似乎是在责问曹冲一般。 “他说。桃花娘子，你能逆天改命，把我推向皇权顶峰，那是不是有朝一日也可以将他人送上这个位置。所以我不能留你。” “樱七重死了？” 揽星无力的摇摇头：“孙皓以为樱七重死了，管自己离开了蓬莱岛。可区区寻常毒药，怎么毒得死她？只可惜她腹中五个月大的孩子，是万万留不住了。” “你说她多蠢啊。那个男人的孩子，为什么还要留？可她偏偏爱到了骨子里。啐了一口心头的精血，耗尽灵力用蓬莱岛的泥土给自己孩子做了一个装魂魄的器皿。重门早就把这些视为禁忌之术，可她为了自己的孩子，哪里又顾得了其他？” “你……就是那个孩子？” “没错，我就是樱七重泥土所制的那个孩子。我的魂魄被她放在了陶俑中，以她的灵力而苟延残喘。但是她再也没有力气活下去了。她残存的灵力依附在了桃花林上，她到最后都不愿意相信孙皓辜负了她。” 曹冲没有说话，只是静静讲冰冷的揽星拥在怀中。他想到之前对揽星的指责。 “你敢确保桃花娘子的占卜不会出任何差池吗？” 如今他细细想来，真想给自己一拳。 “她一生没有出过差池，唯一的一次，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揽星面色惨白的扭头看向曹冲，开口说的却是一句对不起。 “我不像你们，灵力消耗过多，睡一觉休息几日就能逐渐恢复。我的身体不过一个容具。灵力耗尽，陶俑就无法动弹。一直以来我都依靠桃花林里的桃花度日。可是……桃花林段时间内都不会再开花了。有可能……永远不会开花了。所以我不能让你肆意妄为，我没有足够的灵力去稳定你的魂魄与身躯。” 曹冲当然知道桃花林不会开花的原因！正是为了救他，所以由心和嗣九重才听从揽星的话，摘光了所有的桃花。 “你明明就知道你自己离不开桃花林的桃花，为什么还……！”曹冲再也说不下去，他气恼揽星把自己生命当儿戏，可又不忍心再责怪她什么。 第555章 桃花娘子(3) 这一切也有他的责任不是吗。 “这几天你又动用过不少灵力，再加上今天玲珑他们伤了你……你现在这副模样……全是我害的。” 揽星挤出一丝笑容，安慰道：“这也怪不得你，所谓命运，从一早开始就是定好的。樱七重她去世的时候嘱咐我，一定火化了她的身体，还要将骨灰收起来日夜相伴，不能离开视线之外。终有一天它会在危难时刻还能再救我一命，没想到是真的。” “可是你现在伤口虽然补上了，流散的灵力又该怎么办？”曹冲一下子找到了关键点所在。 没有桃花林，揽星流失的灵力补不回来，那永远只能像现在这幅模样？身体几乎已经变回陶俑了啊。 揽星倒是轻松的很：“不要紧，我活了那么久，也算够本了。” “闭嘴！”现在曹冲一听揽星说这些丧气话，或者发现她不把性命当回事，就会难掩心中怒火。 “反正你现在性命已经无忧，接下来我会想办法让你恢复灵力的。是只能木系灵力吗？” 揽星乖巧的眨了眨眼：“对，因为我本身也是木系的。” “好。我知道了。”曹冲深吸了一口气，走到温泉边洗干净手后，才将揽星抱起：“我们离开皇宫整整一天一夜，得先回去让他们知道我们平安才是。接下来你也不用担心，我不是随便说说也不是空口承诺，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恢复过来，哪怕你一辈子都这样。我……我也会娶你。” 对于曹冲突然转变的性格，揽星没有多言，只是静静看着他。 为什么呢。之前明明拼死拼活想嫁给曹冲，威逼利诱签字画押都用上了都觉得无所谓。可这一刻，她觉得曹冲在同情自己的时候，突然不想嫁给他了。 “曹冲。”她在他怀中唤道。 “怎么了。” “你不用娶我，我已经想明白了。” 曹冲的脚步略微有些停顿，紧接着立刻发出释怀般的语气道：“哎呀是吗，那真是再好不过。” 怎么了…… 曹冲眸子里神色渐黯。 他怎么突然觉得有些难过。 秦国边境处，因为难民们不断的涌入，官兵们把守的格外严格。看起来有重病的是绝对不能让入的。免得带去了疫病。类似胡人的百姓，也是要再三盘查的，免得进入了奸细。 本就萧条的边塞，因为胡人的作乱越发贫苦起来。 滚滚黄沙之中，黑褐色焦土之上。孙碧成宛如谪仙缓缓而走。以他的脚程其实并没有那么慢，只是他心中所有顾虑，哪怕再想念牵挂由心，也在不知不觉中放满了速度。 一阵狂风之下，银白色的发丝与衣裳烈烈而舞。孙碧成的神情变得很是凝重。 空气里夹杂着令他厌恶的气息呢。 和于吉及其相似的气息。 他刻意收拢了自己的灵力，静静立在原地等待着猎物的出现。 一男一女吃力的从山丘处走来，从他们身型以及速度看来，似乎是受了伤。 孙碧成笑着眯起眼。 那女子他曾有过一面之缘。真是不错的猎物。 第556章 一念之仁(1) 风沙之中，玲珑有些惊愕的看着款款走来的孙碧成。正想逃离，黄沙底下已经迅速蹿出藤蔓来将她双脚缠绕住。玲珑脸色一变，立刻对谢至喊道：“谢至，你快走！” 谢至虽不曾与孙碧成交过手，可只此一招就能大约判断出孙碧成的灵力来。先前他与曹冲、揽星相斗，已然折损不少灵力。如今拼死一战到底也不知后果，但要他就这样丢下玲珑，那是万万做不到的。 “獬豸！” 黑雾之下，獬豸灵兽踏空而出。一直站在孙碧成身侧的妖狐毫不畏惧獬豸的身份，不等孙碧成下令，已经冲了出去，与獬豸纠缠在一块。 孙碧成出手又快又狠，这几天下来谢至已疲惫不已，根本不是他的对手。眼看着节节败退，玲珑咬着牙挣扎着唤出灵火。 “哼，雕虫小技。” 孙碧成的余光看到了揽星的动作，一面以藤为辫与谢至打斗，一面唤出更多的藤蔓一把缠绕住玲珑的脖颈。 因为喘不过气，玲珑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来。 “玲珑！”谢至无心与孙碧成纠缠，想要去救玲珑。可孙碧成哪里会让他得逞，跨步就拦在他面前。谢至也顾不得许多，将自己的长剑像飞镖般投掷而出。 孙碧成下意识抬手一挥，衣袖袍子就被长剑给划成了两半。那一柄剑锋利无比，并未感受到阻挠后，又将玲珑脖颈上的藤蔓划断。 就在孙碧成衣袖落地的瞬间，他一直放在袖中的碧绿色牡丹花从中而落。 谢至本想趁机去往玲珑身边，可才跨出脚步，视线就飘落在了那牡丹花上。 绿玉牡丹上面，还残留着巽森仅有的灵力。 “这……”谢至有些迟疑的看向绿玉牡丹，上面巽森的气息已经及其微弱，他也不敢十分确定。可当他看到孙碧成停下攻击的动作弯腰捡起绿玉牡丹的瞬间，终于确定了下来。 “巽森的东西，怎么会在你手中？巽森人呢？” 孙碧成显然是没料到谢至会提起巽森。一听到巽森这两个字，他眼神中明显有细微的一个变化。 “你杀了她？”素来理智的谢至此刻也激动起来。 他自幼便是孤儿，由于吉收养长大。除了他之外，于吉还收养了其余五人。他们以师兄弟相称。虽然平时见面不多，多各自被于吉派遣出去，可是巽森和他关系十分要好。 巽森注重感情，心性善良。每次谁犯了错她都会替对方隐瞒。在谢至心中，巽森就好似妹妹一般的存在。 “你杀了她？！”这一次，谢至几乎是吼出来的。 他不知道孙碧成的身份，但隐约能猜出孙碧成和由心有关系。他只认为孙碧成为了由心杀了巽森，如此便再也顾不得许多，冲杀前把起地上的剑就要刺向孙碧成。 令人意外的是，孙碧成居然没有躲开。他赤手空拳之下，一把将剑握在手心，任凭锋利的剑划伤他的手掌。 巽森。 没能及时救下巽森，是他此生永远的痛。 第557章 一念之仁(2) 没能及时救下巽森，是他此生永远的痛。 孙碧成他不傻，巽森对他的心思他自然看得穿。他一直认为如果他早一步赶到，巽森就不会死。 手掌的鲜血顺着手指一点点滴落，坠入黄沙之中后立刻被吸收的无影无踪。可孙碧成一点都不觉得痛。 巽森死之前，是怎么样的心情呢。 如果巽森此刻在他面前，会说些什么呢。 一定又会露出那种小鹿般的神情，虽然害怕但并不会面露胆怯，硬着头皮对他说：“求你放了他。放了我师兄。” 她又不是没干过这种蠢事。 孙碧成素来是讨厌弱者的。弱者只能苟延残喘，祈求他人施舍自己的性命。可对于巽森，他意外的宽容。 想到这，孙碧成竟是弯起嘴角浮出一丝落寞的笑意来。从今往后，那个女孩再也不会出现了。 孙碧成眯起眼，缓缓开口问道：“你同她是什么关系。” 谢至带着恨意，咬牙一字一句道：“她是我师妹！” 话音刚落，一声脆响，那被孙碧成握着的剑硬生生折成了两段。 孙碧成毫不在意的将手中握着的那段断剑扔在地上道：“你们走吧。” 谢至和玲珑甚好有些莫名的看着孙碧成。突然伏击，突然出现，就在他们要战败的时候，竟然让他们走？ 也不知孙碧成是真心想放人，还是故意玩弄二人。谢至和玲珑彼此看了对方一眼后，谁都没动。 “若是我没猜错，从你的獬豸灵兽来看……你是于吉专门对付曹冲的棋子？”孙碧成再次开口，紧接着浮出嘲讽般的神情：“可笑，你以为于吉是什么慈悲为怀的人？巽森不是我杀的，是你师父于吉亲手杀的。” “你撒谎！” “撒谎？”孙碧成扬眉：“他死了百年，就算启用禁术勉强复活，如今也是枯骨一副。他想要更多的灵力以及血肉之躯，只有吸食五个徒弟才是。你若不信，可以自己去看看你师父的模样。他应该已经长出新肉了……” 谢至一脸震惊的看着孙碧成。 这么多年来他不是没有怀疑过，但他还是顺从的听话办事。于吉让他去宋国当国师，他就去了宋国。于吉让他离间玲珑和嗣九重，他就去离间。他不过是想报答于吉当你把他从乞丐堆里抱出来的一饭之恩。 可是……如今于吉杀了他师兄妹五人，就是为了一具崭新的身体？当初救他们，也只是为了今后做打算？ 看谢至一直沉默不语，玲珑急了，连忙大喊：“谢至，你不要信他，他和由心是一伙的。” 孙碧成也懒得再搭理：“看在巽森的份上，我今天放你们一条生路，你们自己好自为之。” 见孙碧成要走，谢至连忙反应过来，大追问道：“他们五人全都死了？” 孙碧成脚步微微停顿，但没有回头。 “我不知道，我赶到的时候，只见到了巽森最后一面。” 谢至无力的倒退一步。那是他亲人般的存在啊。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他该怎么面对于吉。 第558章 好久不见，司马曜(1) 20: 自从晋国使臣入秦后，嗣九重就变得越发繁忙起来。平时他好歹可以抽出空余的时间陪由心吃吃饭，这下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了。 对于此事，由心倒没有耍什么小脾气。唯一让她担忧的是，曹冲和揽星已经消失好几天了。 不管好坏，什么消息都没有。 嗣九重派出了士兵去搜寻，就连夜枭都每日每夜的去查探，可曹冲似乎故意摸去了自己的踪迹，查到郊外难民居住的地方，就再也没有心的线索。 说不担心那肯定是假的，可现在嗣九重那么忙，由心哪里好意思多番去打搅。 殿外，人还尚未进来，声音已经传了过来：“由心，我回来了。” 不用猜，就知道是小白。 由心连忙站起身去迎它：“怎样，寻到曹冲了吗？” 小白挎着脸摇摇头：“和嗣九重派出去的人一样，只能查到郊外。” 由心轻叹了口气，宽慰道：“算了，这也是没办法的。”话虽这样说着，可她内心是怎么都平定不下来。 曹冲，你可千万别出事才好。 由心渡着步子来来回回在宫殿里走了好几回，想让小白再出去寻一趟，一扭头，看到小白已经气喘吁吁，露着毛茸茸的肚皮四脚朝天在地上休息。 想到小白已经查了一天一夜，她也有些于心不忍。 “小白，我自己出宫查一下吧，你先好好休息。”前几天她能勉强耐着性子，可现在是越发坐不住了。 小白抖了抖腿，有气无力的回应：“好。不过由心你小心点才好，现在秦国也不安稳，一路都是难民。” 由心点了点头，仓促的往殿外跑去。 没离开多久，嗣九重就来到了金龙殿，却只见小白独自在殿内。 “由心呢？” “她担心曹冲，自己出宫了。唉，曹冲和揽星到底去了哪里。”小白碎碎念的抱怨起来。 一听由心独自离宫，嗣九重心里咯噔一下。曹冲先前还跟他提起，说秦国发现了谢至和玲珑，如今就没了踪迹。他怎么放心由心一人在外。可不一会就约了司马曜入宫…… 左右为难之际，嗣九重对跟来的太监总管道：“如果晋王先到了，让他改成明日再来吧。我今天恐怕赶不回来。” “皇上！”老太监慌慌张张拦住嗣九重：“如此恐怕不妥，万一晋国觉得我们故意在刁难他们该如何是好？晋王这次亲自前来，已经是诚意十足了啊。” 嗣九重略有迟疑，但还是说出了句：“无妨，我会处理好的。” 原本好不容易恢复了生机的秦国街道，如今四处可见难民。虽然嗣九重尽量在安置他们，可终究有些人无法顾及。唯一欣慰的是，在嗣九重的治理下，秦国没有发生什么大的动乱。 由心匆匆扫视过街道，步子走的飞快。她一心牵挂曹冲，想去郊外难民处查个究竟。 而此时此刻，街道的另一头，两个翩翩公子一前一后的走着。他们都穿着锦衣华服。难民们一见到他们，就围拢上去讨要银两。 第559章 好久不见，司马曜(2) 这两人都穿着锦衣华服，难民们一见到他们，就围拢上去讨要银两。其中一名公子倒是好脾气，始终挂着温柔的神情不厌其烦拿出银两来。 这二人正是司马曜和恒玄。 “恒玄，你看这秦国，治理的如何。”司马曜一边将碎银施舍给难民，一边露出温和的笑容小声问道。 恒玄目光凌厉的扫过众人，确保没人对司马曜产生威胁后，才开口回答：“这秦国看起来乱哄哄的，难民乱作一团，可其实秦国当地百姓并没有怨言，很多百姓还资源救助他们。秦国虽有忧患，可撑一阵子不是问题。” 终究是僧多粥少，没一会司马曜的碎银就施舍完了。二人挤出难民堆后，司马曜又问：“何以见得？” “你看这些难民，虽然饱经风霜，但并未露出饥饿之态，说明官府和民间都有救助。刚才曜你施舍完钱财后，他们也不再哄抢，说明秦国律法严谨，他们才来了短短几天，就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司马曜似笑非笑的看向恒玄：“那你说，我们晋国呢？” 恒玄看了眼司马曜，左右觉得有些为难。可司马曜一直盯着他，就等他回答，他也不能绕开话题。万般无奈下，恒玄只能说：“晋国紧闭城门，将难民拒之在外。可这些选择来到晋国的难民，都是相信皇上相信晋国的百姓啊。他们也不敢再经历千辛万苦去往秦国，只怕受到同样遭遇，只能聚集在城外，吃草根和树皮为生。再这样……不是他们先发生动乱，就是疫病蔓延，早晚牵连晋国城内百姓。” “是啊……”司马曜对恒玄的分析满意的点点头，语气中也难掩悲凉：“看似是同盟，其实是我们在求着秦国。如果五胡再不灭，晋国就灭了。” “放心吧，唇亡齿寒，嗣九重不会不懂这个道理。” 司马曜根本听不进恒玄的安慰，只是目光涣散的朝着街道上四处打量。希望一会他能和嗣九重谈妥一切。 突然，司马曜停住了脚步直直站在了原地。 “曜，怎么了。”说话询问间，恒玄的目光也已经看到了街口的少女。 恒玄心中慌乱，自欺欺人的希望司马曜其实并没有看到。可看司马曜的那神情，分明是看的清清楚楚。 只见那少女穿着鹅黄色的云烟衫，显得极其俏皮活泼。头上没有戴之前晋国宫中时候哪些繁华复杂的宫饰，只是简单的挽起后，插上了一支精美的步摇。 很显然，她在秦国过的比晋国随意许多。 而这少女——便是由心。 司马曜目光灼灼的看着由心。 她似乎比以前气色还差一些，也瘦了些。 不是说嗣九重有好好照顾她吗，怎么让她变成这样。 不过……倒也越发有灵气起来。 本一心牵挂着曹冲安危的由心轻轻蹙起眉。 奇怪，她怎么觉得有一道视线在盯着自己看？ 倾国的人儿一点点抬起头，可那一刹，整个世界似乎都变成了点缀，唯有那个穿着白袍的男子，如月光般映入她眼眸。 第560章 好久不见，司马曜(3) 由心想过很多次与司马曜相遇的场景。她甚至觉得再次遇到司马曜的时候，自己会亲自射一箭入他胸膛，让他也感受一下那切肤之痛。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如今这样巧遇了，反倒没有了恨意。 也是，司马曜根本不喜欢她，不似她这样陷得那样深，又怎么会觉得心痛？想到如此，她就觉得自己万般可笑，可又释然了许多。 他做的那样无情，全是因为不曾深爱过她吧。 由心这样想着，微微眨了两下眼，面色泰然的看向司马曜。只见司马曜和恒玄一前一后，缓缓朝她走来。 她还记得的。第一次初相遇的时候，青梅树下，他风度翩翩的模样。 两人只有几步之遥的时候，司马曜暮地停住了，单手成拳抵在口间连连咳嗽起来。 由心心中一惊，抬步想要上前，可又硬生生止住了步子。她嘴角浮出一丝苦笑。 司马曜是生是死如今又与她何干。 好不容易缓过气来的司马曜扯出一丝纯净透彻的笑容，在秋日的阳光下开口唤道：“由心。”那声音的语气，就好像他们不曾有过背叛与憎恶。 司马曜其实想说很多话。 想问由心过得好不好，想问由心遭遇了什么。 想问由心…… 是不是恨他入骨。 他只怕由心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对他的浓浓恨意。 但见由心朱唇开口，说：“好久不见，司马曜。” “是啊……好久不见。” 由心心中明了起来，为什么那一天嗣九重与小黄门对话的时候，神情那么不自然。来的并不是所谓的晋国使者，而是晋国的皇帝司马曜。 出人意料，也在情理之中。 由心身后的街道上，一袭便服的嗣九重默默退到阴影处。因为距离的远，他并听不清两人的对话。可是他心中无端的惶惶不安起来。 司马曜伤由心那样深，由心在镜花水月中看到的还是他。兜兜转转到最后，终究作茧自缚。 嗣九重他不怕自己遭受所谓的情伤，他只怕由心被司马曜再次弄的遍体凌伤。 司马曜再次走近由心，缓缓诉说起自己的事情来：“你离开之后，恒玄寻到了千年人参，倒是勉强又续上了几年的命。” 看着司马曜走近自己，由心不动声色的后退两步。 她抬起头看向司马曜苍白的脸，露出疏离的笑容：“挺好的，你本就命不该绝。晋王你不必在意我，只管与九重谈论结盟一事就好。既然有此运，上苍也是为了让你多为百姓做事。” 说罢，由心扭头就走，也没有什么心情往郊外去寻曹冲了。 没走两步，由心有些诧异的看着街道拐角处旁的嗣九重。 “九重？你怎么在这。” “我去金龙点寻你，小白说你出宫了，我怕你遇到危险……”嗣九重的目光忍不住瞟向司马曜与恒玄。 “由心……司马曜他来秦的事情……我……”他以为由心多少会埋怨他，亦或者心中有不悦。他不想做出什么解释，确确实实是他有了私心，不想让由心与司马曜见面。 第561章 袒露真心(1) 嗣九重支支吾吾半天，干脆连解释都放弃了。好一会没等由心回应，他有些复杂的看向由心。只见由心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眸子中带着狡黠的光看着他。 “你不解释吗？” “嗯……没什么好解释的。”嗣九重的话中带着一丝无奈。 若由心愿意原谅司马曜，就此离开，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没等来抱怨，也没等来决绝的转身，嗣九重的手被一把握住。他目光中难掩惊愕，身子僵硬着任凭由心握着他一步步离开。 街道上，司马曜眼神不定的看着这一幕，许久都没说出话来。 这正是他想要的不是吗。他亲手将由心推给嗣九重。 “曜。” 司马曜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抬手示意恒玄不必多说。 “罢了，走吧。看来今天是不用进宫了。” 嗣九重任凭由心拉着自己走了许久，他也清楚司马曜和恒玄并未跟上来。只是他不太懂由心的心思，只能任凭心中惶惶不安。 见由心一路上都不说话，他终是忍不住先开口：“由心。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 由心回头看向嗣九重，看着嗣九重这副模样，心中反倒有些想发笑。 “我想到那时候与你刚认识，你冰冷的要死，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可是我真是喜欢你现在这欲言又止的样子。” 嗣九重一时语塞，越发说不出话来。 不等嗣九重反应，由心已经踮起脚，环抱住嗣九重，将脑袋埋入他那怀里。嗣九重常年习武，宽肩窄腰，抱起来十分舒服，让由心依恋的很。 嗣九重耳朵微微发红发烫，低着头不敢动弹。 “由心。”他小声嘟囔：“这里好多人。” 由心也不理会嗣九重，只是顾自己说道：“那天司马曜一箭射入我心口的时候，我就想，早晚有一天，我要让他百倍偿还。他是我从隐世之地下来后喜欢上的第一个男子，却将我一颗真心践踏。” “秦国就算不与晋国合作，我也会想办法扭转乾坤，安置难民，处理胡人。”嗣九重说的十分诚恳：“我们可以不结盟。” 因为嗣九重这种无条件的宠溺，由心鼻尖一酸，摇摇头：“如果我说我原谅了司马曜呢。” 嗣九重心头如匕首划过般难受，却还是忍着不表现出来：“我尊重你的选择。” “和司马曜相比，九重你还真是蠢。” “嗯……”本是由心的玩笑话，嗣九重现在听来，反倒像是被由心嫌弃了一般。 由心看向嗣九重那双深邃的眼睛，这次她也不逃避，逐字逐句道：“笨蛋。我原谅他了，是因为我不再喜欢他了啊。之所以会恨，那是因为……有过比恨更深的爱。可是现在我对他，没有喜欢也没有恨了。嗣九重，你明白了吗。” “我明白了。” “你不明白！”由心冲着嗣九重瞪了一眼：“我那时候三番四次灵力失控，是你救我。司马曜一事后，也是你来寻我。后来曹冲那件事后，你不惜放下秦国政务陪我去蓬莱。其实你在我心里也很重要，可是你根本不明白。” 第562章 袒露真心(2) 嗣九重没有料到由心突然会说这些话。他知道，由心是担心自己遇到司马曜后胡思乱想。而他也确实是胡思乱想了。 从小到大，他都活在驱逐与被人憎恶之中。虽然后来发现这一切不过是秦国先帝的一场预谋。可是所有的一切，都是遇到由心之后开始变好的。先前将近二十年的记忆，也不会因此而改变。 嗣九重的手轻抚由心的头，用低沉的声音唤了声：“由心。” 由心。 我爱你，肯定比你爱我多。因此我会患得患失，因此我会担惊受怕。因此……我会变得不像我。 可即便如此，我也甘之如饴。 由心一直抬头看着嗣九重，只等他能说出些什么来。可期待的眼神下等了半天，竟没有了后续。 她愤懑的推开嗣九重：“什么嘛，嗣九重！你没什么要对我说了？！你知不知道，爱要大声说出来。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在意我。就用这神情的眼神看着我，我也不懂啊，我又不是揽星。” 嗣九重被由心这幅模样也给逗笑了，他嘴角微微上扬，捏了捏由心的脸：“由心，我很喜欢你。” 嗯？！ 由心瞪大了眼，没想到嗣九重真的会乖乖说出这番话来。她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可嗣九重已经继续往前而去。没想到折腾了半天，反而变成她被调戏了？ “喂！嗣九重，你刚说什么，我没听到！” “那便算了。”嗣九重又变成了那副拽拽的模样，让由心气得直跺脚。 “嗣九重！求求你嘛，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就好。” 由心死死拉着嗣九重后背的衣服，使劲浑身解数耍赖泼皮，可嗣九重根本就不去搭理她这小孩子般的举动。 “哼。” 由心气鼓鼓的想撇开嗣九重，管自己换一条路走，谁知才刚移开脚步，手腕已经被嗣九重一把拽住。 “别闹，回宫去吧。你也别担心曹冲，我已经又派出夜枭去搜寻了。” 由心看了眼嗣九重，这个闷骚男！ 抱怨归抱怨，可这一刻由心心中因为司马曜带来的波动与难过，也全然消散无踪。 嬉闹间，嗣九重的目光随意扫过身后。一只火红的狐狸连忙往旁边一躲。嗣九重也不去揭穿，他和狐不归有过接触，当时也是它给自己指了路去救由心。既然狐不归不会伤害到由心，他也就不去多计较些什么。 两人牵着手刚来到秦皇宫门口，就见到一个侍卫慌慌张张奔向二人，禀报道：“皇上，曹冲公子和揽星姑娘回来了。” 一听到这个消息，由心立刻咋呼道：“真的？！他们没事吧。” “曹冲公子没事，不过揽星姑娘似乎……姑娘你还是自己去看看吧。” 由心连连点头，松开嗣九重的手，拎着裙摆就往宫殿里跑去。 屋外，由心也不顾上敲门，一把推开就喊：“曹冲！你这混账去了哪里，你知不知道这几天我有多……” 由心一边絮絮叨叨骂着，一边往屋内走，可说了一半，又戛然止住了话。 第563章 袒露真心(3) 由心一边絮絮叨叨骂着，一边往屋内走，可说了一半，又戛然止住了话。 只见床榻之上，躺着的揽星脸色惨白到异于常人。她紧闭的双眼真让由心担心永远都醒不过来。再走上前细看，别说由心，就连嗣九重的神情都有些许变化。 就像是陶瓷一样的……揽星。 “怎么会这样？！曹冲你把话说明白，你怎么把揽星弄成这样！”由心气恼的一把拽住曹冲衣襟，话语中难掩不满。 曹冲也不挣扎，倒是嗣九重将两人给分了开来。沉默片刻后，曹冲才将遇到的事情全然说出来，从玲珑和谢至故意引诱，到揽星的身世。 “揽星是桃花娘子的女儿！？” 就在由心处于震惊中久久不能回过神来的时候，揽星已经硬撑着睁开了眼。 “由心……你也别怪曹冲了。是我自己大意。”揽星勉强伸出手，那手指的节骨间已经因为僵硬而无法弯曲，“我有话单独跟你说。” 曹冲虽然不愿离去，但也不好多说什么，同嗣九重一前一后各自退出了屋子。 确认两人走后，揽星才费劲的握住由心的手道：“由心……我耽误了许久，没能及时跟你说。你的蛊虫……” “这时候你就别管我的蛊虫了，快告诉我怎么才能救你吧。” 揽星无力的摇摇头：“我一时半会死不了，倒是你……你的蛊虫应该已经生长到第二阶段了。这几天，你应该想嗜血对不对？” 由心没想到揽星对自己蛊虫这么了解，先是一愣，紧接着点头：“你怎么知道？” “我翻阅古书，只找到残缺页。若是我肉身没遭遇这样大的创伤，也许可以用灵力试着将蛊虫引入我身上。如今怕是……真是对不起。” “揽星你在说什么啊……你都已经这样了。” “你听我说，你嗜血的欲、望会随着蛊虫的生长越来越强烈。但是，由心，你一定要忍住。你绝对绝对不能吸食人血，一旦吸食了，就会上瘾无法自拔。虽然可以缓解一时的疼痛，可到时候这蛊虫就会进入你血肉之中，再难出来了。你记住了吗。” 由心慎重的答应下来：“我记住了，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吸食人血的。” 听由心这样回答，揽星才松了口气。她缓缓合上沉重的眼皮：“那我便放心了。” “揽星？！”看到揽星这幅模样，由心急了：“你快告诉我，怎么才能救你啊！桃花林被毁了，我要怎么救你。木系的灵力就可以吗？” 揽星的声音明显轻了许多，她闭着眼小声道：“不，五行博大精深，金木水火土不过是一个大类。水灵分雨、雪、湖、海……你火灵也分地火、心火等等，木系自然也一样。唯有桃花的灵力能供养我。待来年春天，看看蓬莱岛的桃花会不会再开，到时候我也许就有转机了。” “这么说，如果没有灵力，你就要一直这样躺在床榻上？！” “嗯……”似乎是感受到了由心难受的心情，揽星安慰道：“没事的，你看我什么都不用做，多好啊。” 第564章 故人心(1) 好不容易安抚了揽星睡去，由心才失魂落魄的从床侧起身。如今揽星都已经这幅模样，还惦记着她的蛊虫，她实在是觉得愧对揽星。只怪曹冲太过于自负，才害的揽星变成这番模样。 正想着，门口突然传出来动静。 是刚巧赶来寻找由心的小白发出的警告声：“谁？！是谁在那！” 由心连忙寻声望去。 见躲不掉，好半天才磨磨蹭蹭出来一只红色的大尾巴狐狸。 “由心。” 由心先是一愣，紧接着是面露喜色：“狐不归？臭狐狸，真的是你啊，你怎么会在这？” “我……”狐不归心虚的用狐狸爪子挠挠头：“我做了司马曜的降兽。但是我绝对不是他派来的间谍啊！我只是太想念你们了。” “什么啊！”小白满是不信任的跳上由心肩膀：“一定是病秧子让你来打探军区，太阴险了！由心我跟你说……” 小白话未说完，已经挨了由心一拳。 由心转而对狐不归倒：“我听九重提过，那时候是你通知了他我的下落。那时候我重伤在身，如果不是你帮忙，还不知道我会怎么样呢。一直没机会跟你道谢，真是多谢你。” “没、没什么啦。”狐不归看着由心许久，心中也挣扎了许久。 “怎么了？进屋去坐坐？” 像是下了决心一般，狐不归点点头，跟着由心身后道：“由心，你知不知道……其实司马曜他……” 狐不归断断续续说着，长廊的另一头突然出现了嗣九重的身影。嗣九重并没有看到由心身后的狐不归。 见到由心从揽星房里走出来，嗣九重立刻朝她打了个招呼“由心，揽星她还好吧。？” 由心点点头：“嗯，她睡下了。我正巧遇到了狐不归，它……咦……刚，它明明还在。” 由心迷惑的看着空无一人的身后。狐不归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嗣九重望了眼由心身后，大约明白了过来，狐不归一路跟随，应该有什么话想对由心说，只是不想撞到他。 “大概是我突然出现的缘故吧，它应该还会出现的。”嗣九重这样对由心道。 ※ 虽然司马曜以君王的身份出使秦国，可是他一路谨慎小心，并未大张旗鼓。要是这一路上被宋国或者胡人们察觉了他意图，那就得不偿失。来到秦国后，谢艾给他安排的住处，看似也不过寻常酒楼。 看似无人把守的酒楼，司马曜一言不发的回到住处。 “曜。”恒玄还想对司马曜说些什么，可司马曜已经先行用手示意他：“恒玄，让我自己静静吧。” 恒玄内心复杂的看着司马曜往屋内走。他静静站在外面好一会。 其实由心那件事后，他想过很多次，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如今的司马曜，没有当初的雄心壮志，没有当初的意气风发。虽然保全了性命，可烂摊子一样的晋国，又能给他带去什么呢？ 如果由心在他身边，一切又会不会不一样呢？ 他现在，有些后悔了。 第565章 故人心(2) 二楼的房内，阳光从打开的窗户外洒入。光束下，尘埃起伏飘散，氤氲得十分好看。 司马曜一袭白衣，面色苍白，唇上毫无血色。他有些疲惫的坐下，陷入深深的寂静中。他耗费了将近二十年，才从贾南风手中夺回皇权。可这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晋朝就像一棵百年老树，外面看着枝繁叶茂，可树干里面早已经发霉枯烂。贪污腐败难以根治，奢靡之风盛行已久。再加上天灾不断，宋国的铁骑又乘机直冲而来，他们能做的只能一路南逃。 他呢？ 他身为晋国的君王，如今只能勉强和南方的贵族、世家、豪门周旋。苟延残喘下，那孱弱的身体，已经让他做什么都有心无力。往往很多时候，他都不敢入睡。因为一旦入睡，就要花费许久才能醒来。 他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也许晋国的气数，真的已经尽了吧。 火红色的狐狸从门缝中挤进屋，看到司马曜那颓废的样子，欲言又止。 “怎么了。”司马曜灵敏的察觉到狐不归的存在，询问道：“就算由心和嗣九重恩爱两不疑，你也不用露出这样的表情吧。” “你倒是说的轻松自在！”狐不归啐了声司马曜，面带犹豫。 司马曜并没有往不好的方面想，对他而言，最坏不过由心和嗣九重在一起。可这些，早就是他一开始就预料了的。司马曜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发现水已经凉了，也没计较，小口抿着道：“可打探到什么？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别人隐瞒我什么。” “是是是，不隐瞒你。”狐不归没好气的对司马曜道：“那茶水是凉的吧，你好歹倒是多注意自己身子啊。我跟你说——由心她摊上大事了。” 一直面色平静的司马曜在听到狐不归后半句话的时候，面色显然一顿：“她怎么了？” 见狐不归不回答，司马曜略微加重声音道：“你别诓骗我，有嗣九重在，不会让她出事的。” 狐不归叹了口气后，才对司马曜说道：“她中了于吉蛊毒。如今症状已经加深，慢慢就要开始嗜血……好像是为替嗣九重拿回玉玺，所以才中的毒。” 狐不归一边小心翼翼的说着，一边偷偷将眼神瞄向司马曜。 只见原本还尽量保持平静的司马曜紧紧握着手中的陶瓷杯，狐不归真怕他把那瓷杯给碾碎了。 “那蛊虫厉害得很，连那个叫揽星的姑娘都解不了。由心的玉佩好像也没有办法……这样下去……” “有性命之忧？” 狐不归点头：“嗣九重好像并不知道这件事，由心隐瞒了众人，只有揽星知道。” 司马曜再次陷入了沉默中。 “曜……”狐不归走上前。要不是嗣九重突然出现，今天它差点就没忍住告诉由心当日的真相。 “曜，你真的不准备告诉由心真相吗。真的要她恨你一辈子？我看她和嗣九重恩爱的很，再这样下去，你真的会失去她的！”狐不归道。 第566章 故人心(3) 司马曜嘴角淡淡抹出一丝惨白的笑容，显得无奈又力不从心。 “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你也不要再劝我。现在倒不如想想怎么帮由心解了那蛊毒。狐不归，你再去查一下那蛊毒，我想知道关于那蛊毒的一切。” “还想帮由心呢，倒是你自己的身体，看还能支撑多久吧。”狐不归撇了撇嘴，还想抱怨什么，屋外已经传来了脚步声，它立刻跳出窗户，躲藏在屋外。 “曜。”跨步而来的恒玄一下子感受到了狐不归的气息，他神情微微一变，但很快就恢复了寻常。他知道司马曜和狐不归有联系，而且常常派出狐不归。不过司马曜不说，他就假装不知道。 “怎么了，我不是说想一个人静静吗。” 恒玄有些为难道：“是……陈淑媛。” 陈淑媛，就是当初幻化成由心模样的小精。她如今断了一条手臂，又毁了容。司马曜给她改名换姓，封了淑媛留在自己的身边。 听到陈淑媛这个名字，司马曜显然有些不耐烦：“她又怎么了。” “她来秦国了，现在就在客栈外。” “……” “她说你身体不能离开她太久，就跟来了。” 恒玄话语刚落，一直来温柔示人的司马曜猛的站起身，挥袖就将桌上的茶盏悉数扫落到地上，发出巨大的响碎声。 “三番四次，总是用这种借口，她不觉得可笑吗！” 司马曜的怒吼，让屋外的女子忍不住一颤。 “曜！”恒玄压着声音安抚：“可你确实依靠她续着一条命不是吗。我让她进来吧，让外人看到总是不好。” 司马曜撇过头不在说话，只是那起伏的胸口可以看出他强忍的怒气。 恒玄知道司马曜退了步，这才对屋外喊道：“淑媛娘娘，你进来吧。” 在青黛的搀扶下，梳着堕马髻的绿罗衫女子缓缓走入。她带着轻薄的面纱，隐约可以看到脸颊上的伤疤。那一身罗衫珍贵华丽，刺绣精美，可其中一手臂衣袖处空荡荡的——她断了一臂。 此人正是当年的小精。 “淑媛娘娘，小心些。”青黛恭敬的搀扶小精入内。 小精动作轻缓，尚且完好的一只手轻耷在已经隆起的小腹上。似没听到那些对话般道：“皇上怎么又发怒了。” 虽然讲屋内恒玄、司马曜的对话全然听进去，可小精完全不在意的走到司马曜身边，抬手挽住他臂膀笑道：“气急伤身。” 看着那与由心相似的眉眼，司马曜面露厌恶，一把将她手甩开：“我还有事忙。” 说完，司马曜头也不回的走出屋。 小精也不生气，顺服的低头算是行了礼。 这几年，她的脸越来越像由心了，礼仪举止越来越像名门闺秀了，可同时也越来越被厌恶了。 小精将手放在自己凸起的小腹上，脸上还是挂着浅浅的笑意，在屋内一动不动。 “娘娘，奴婢扶你去休息吧。这一路舟车劳顿，你一定也累了。皇上也不是故意对你发怒的，只是秦国诸事不顺罢了。”青黛劝道。 第567章 故人心(4)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可笑。” 青黛一顿，没有回答。 “听说以前你就是照顾她的，她到底是怎么样的。” 青黛知道，小精口中的“她”是由心。 “我也见过她，虽然不过短短几日，可她的一颦一笑始终印在我脑海中。我以为……我变成她的样子，皇上也会喜欢我。”小精的脸上始终露着笑容，在人间的这些时日，她将规矩学得很好。怎么称呼他人，怎么露出喜怒哀乐，“你们私下，又是怎么说我的？” 看着小精这幅模样，青黛再也忍不住了，小声道：“娘娘，皇上之前也是十分尊敬你的。只是你实在不该……不该趁皇上病重，你给他渡药的时候……假扮皇后啊。” 在药中下了春药，骗取皇上愉。白遭皇上厌恶。 “他一心挂着由心，膝下没有子嗣。这江山难道白白落到他人手中？”这几年，小精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不喑世事的山野精怪。她早就明白了一切利害关系。 青黛无奈的摇摇头，不再说话。 ※ 有了由心撞见司马曜那一件事后，嗣九重也不再隐瞒由心。前几次，晋国派出了恒玄，秦国派出了谢艾，双方几次交谈，大致也算谈妥。正好有中秋佳节，嗣九重在征得由心意见后，在宫中大摆筵席，正式邀请了晋王司马曜入宫。 两国能否同盟，一同攻宋，就全看这一次。 灯火阑珊的秦国，倒是少见的热闹。由心穿过层层灯火，想去往揽星的住所看一眼揽星。 长廊处，倒是意外看到了曹冲。 曹冲他有着俊秀邪美的五官，墨浓的长眉和桃花眼就和当年的曹操如出一辙。他今天意外披了见深红褐色外袍，身躯又高又笔挺。只是抵在门口低头的落寞神情，让由心心疼不已。 “曹冲。”由心缓缓走近，唤了声。 “嗯。”听到由心叫唤，曹冲才有些无精打采的仰起头。只见他高挺的鼻子下是薄而好看的唇，可惜那样好看的五官上，搭配着一层淡淡的失落，甚至隐约还有些绝望。 由心伸出手，轻抚过曹冲脸颊：“你在担心揽星？” 曹冲没有否认，但也没有开口承认。 曹冲的这幅样子，让由心想到了当年，她娘亲离开后，自己爹爹的模样。很多次，她都撞见爹爹落寞的站在铜雀台上。 本该意气风发，叱咤天下的曹丞相，孑然一人，站在铜雀台。 “由心，我觉得自己真是废物。我护不了曹家的天下，救不了娘亲，保护不了你。如今连揽星……也因为我的自负而变成这幅模样。她明明已经对我三番四次提醒过……可我，可我……”曹冲再次低下头，单手紧握成拳，肩膀止不住的抖动。 他明明缺失了一魂一魄，他明明觉得自己除了由心之外不会再在意任何一个人。 如今他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种无能为力的感受。 “我知道她因为一场占卜选择我的时候，我气得要死。可当她跟我说桃花娘子那件事后，我就觉得好难过。我想保护她，我想为她遮风挡雨。我不想让她再一个人，我不想让她在重蹈覆辙。” 第568章 故人心(5) “傻瓜，你是喜欢上揽星了啊。你虽然丢失了一魂一魄，可是你不能因为这个来成为你抑制感情的枷锁。”由心一眼看穿了曹冲的内心。 曹冲哪里会承认这件事，连连摇头，可紧接着又欲言又止好几次，好一会才道：“如果我保护了她，那你怎么办？” 知道了曹冲为难的原因，由心大大的甩给他一个白眼，几乎带着吼道：“我有嗣九重！谁要你保护。再说，我也可以保护我自己啊。” “对了，由心，揽星有没有跟你说起过一种叫‘萤惑’的小虫？”曹冲突然扯开话题问道。 “萤惑？”由心摇摇头：“怎么了。” “我隐约记得当初师父说过，有小虫叫做‘萤惑’，可以搜集灵力，助长修为。如今揽星的症状，是因为体内灵力消散流失。如果有这种小虫相助，应该可以熬过这一劫。” 曹冲说起他们师父黄月英的时候，由心越发心虚起来。天知道，那时候的她根本没有跟着黄月英好好学什么。现在她可真是懊悔死了。 她支支吾吾道：“有、有吗？师父有说过？反正揽星没跟我说起。” 曹冲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知道由心那问不出什么来后，继续道：“我想去搜寻一下这种小虫。只是你……” 由心一下子明白了曹冲今天的担忧。 他想尽早寻到萤惑，救治揽星。可又放心不下她。 “好啦，你看现在虽然天下动荡，可秦国有九重在，有什么好不放心的？他会保护好我的。揽星现在状况这样不好，你只管去找萤惑就是了。” 由心的话，总算给了曹冲一点动力。 两兄妹正谈着话，只见一名小宫女疾步走来，行礼道：“由心姑娘，晚宴快要开始了。你要去吗？” 由心这才发现天色已经渐渐黑下来。宫廊上垂挂的灯火都露出璀璨好看的光芒来。 “一起去？”由心问曹冲道。 曹冲摇头：“你去吧，我想再看看揽星。” 由心也不再勉强曹冲，可一想到要面对司马曜，左右有些不自在起来。 不等由心回答，那宫娥已经殷勤的问候由心道：“由心姑娘，你可要回金龙殿换一身衣服？” 由心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裙，虽然不算寒酸，可对今晚这种宴会来讲，却是有些朴素了。可她又不是什么后宫妃嫔，没必要穿得里三层外三层吧？回想起当初在晋国的岁月，她过得可真辛苦啊。可在秦国，她就从来不需要在意这些。 “不了，我就不去参加那种晚宴了，你替我传达给皇上把。”反正她这样“失礼”也不是一次两次，嗣九重从来不会与她计较。 宫娥不敢反驳由心的意思，乖巧的应下后离去。 大晚上的，大家都聚集在晚宴处。偌大的宫廷，倒是清净起来。由心漫无目的在宫殿里兜兜转转。 绕过长廊，渡过花园。那莺歌燕舞之处，就是今晚的重心所在。 等由心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都忍不住有些想发笑。 结果还是走到了这里来…… 第569章 刺杀(1) 由心隐秘住气息，悄然跃上树梢，去看那露天的酒宴宴席。只见嗣九重和司马曜同席而坐，两人都贵为君王，却彰显出了完全不同的气势来。 由心的目光一一瞟移。秦国的官员她大半都认识，晋国跟随而来的臣子她也都眼熟。 忽的，由心的目光停留在小精身上。 这是…… 隔着朦胧的面纱，她看不清小精的容颜，但是从发饰中可以揣测出她身份——司马曜的妃嫔。 竟然已经有身孕了啊。 由心只觉得有苦涩蔓延到口中，一时不知作何感想。 隔着那朦胧的灯火，依旧可以看到那妃嫔落落大方的举动。这些她果然是做不到的。 由心悄然落地，离开酒宴之处。心中五味杂陈，自己也道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应该是不喜欢司马曜了的，可是心中还是有些难过。 原来当初司马曜对她的承诺与喜欢，真的不过一场利用一场利益。 因为怕酒宴中途出现什么意外，整个宫殿的重兵几乎都被派遣到了酒宴附近。整个秦皇宫有些空荡荡的感觉。看着自己孤独的影子，由心觉得自己有些悲戚，但又不知去往哪里，只好回金龙殿方向。 没走一会，身侧的古树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那是秋风吹起树叶的声音。 由心抬起头，定定的望着树干。 那上面，有让她熟悉的气息。 “孙碧城？”她的语气中略微带着不确定。 月光和灯火的交应下，原本空荡荡的树梢上，不知何时做了一个人。他那银白色的长发随意挽起，但大半还是松松垮垮垂落。他下垂着眼的模样好像半睡半醒，遮挡住了碧绿的眼眸。他一腿架在树干上，一腿垂挂下来，那坐姿看起来就很舒服的模样。 孙碧城人倒是懒洋洋的依靠着树干，在夜色下一副惊为天人的模样。 听到由心的叫唤，他才极不情愿的张开狭长的凤目，半醒半寝间，嘴角荡漾出浓浓的笑意：“由心。” “真是没想到，你也喜欢爬树！”由心见了孙碧城，心情一下子好起来。以前她有飘带，一下子就能飞跃到书上，现在却只能毫无形象的踩踏而上。 树干突然多了由心一个人的重量，立刻上下起伏的摇晃起来。可孙碧城还是一副懒散的模样，似乎丝毫不怕树干会被折断。 “碧城，蓬莱岛那一次，你去了哪里？我在那等了你好久，都没等到你。” 孙碧城收起架在树干上的脚，让出一个位子来，同由心两个人一同并肩坐着。两人晃动着脚，趁着月色，宛若一对璧人。 “我那天遇到了急事。我感受到了经常同你在一起那男人的灵力，想来他会保护你，就走了。”孙碧城说得轻描淡写的很，可隔了那么多天遇到由心，他心中其实还是很高兴的。特别是由心一下子就能辨认出他气息的时候。 由心思索了一下，道：“你说的那个人是九重吧。” “嗯。”孙碧城直直的看着由心的眼眸，好一会，才道：“他……和你是什么关系。” 第570章 刺杀(2) 什么关系？ 这问题可把由心问住了。 由心有些迟疑，但还是微微涨红了脸小声道：“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 本伸手想轻抚由心脸颊的孙碧城猛的止住动作。 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 “那……我呢？”孙碧城的声音带着些许发颤。 “你？”望着孙碧城透彻的碧眼，由心越发迷惑起来。怎么像是她辜负了孙碧城一般。 看着由心这模样，孙碧城收回手，低头笑了起来。那笑容让人觉得有些心疼，“没什么，我只是随口说说。” “吶，孙碧城，你是我的故人吗？或者是我故人的孩子？” 孙碧城盯着由心看了很久很久，心中很多话都没办法说出来。好半天，只能反问：“由心，这百年你过得好吗？” 由心认真的思索了一下，先是摇摇头，接着又点点头：“本来不太好，被一个臭道士封了灵力，住在隐世之地里。好不容易溜出来，还被司马曜骗了。不过遇到九重后，就渐渐过得挺好了。” 看着孙碧城认真聆听的样子，由心歉意的对他说：“你知道我长生不老的秘密对吧。可能你我有过渊源。可惜……我的记忆好像出现了一些问题。有些事有些人，我都记不清了。曹冲他们虽然没和我提过，但是我能察觉到。” 渐渐模糊的铜雀楼。 渐渐记不清的东吴江水。 一些承诺一些话一些人，她记不清了。 凉薄的空气中，只听孙碧城幽幽一声谈：“是我的错。” 是他出现的太迟，太晚。 他离开的太久了，久到让由心忘了他。 “没事的，由心。只要你过得好就好。从今往后，我会让你记忆里重新拥有我。” 由心抬手拽住孙碧城的衣袖，问：“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和我什么关系。我们以前，是不是……发生过什么。” 孙碧城并没有回答，只是一直盯着由心。 他的眼神让由心心口隐隐作痛起来。 失落，绝望，悲戚，太多太多，夹杂在一起。 “你告诉我啊。” 孙碧城的叹息下，还没让由心等来回答，孙碧城突然变了神情。他一把拦住由心的腰际，抱着她一跃而下躲避开落到地面上。而原本他们所坐的树干已被剑划成两半坠落在地。 出手的人速度又快又准，甚至让他们来不及反应。 几乎是同一时间，整个秦皇宫都爆发出喊杀声来。 “刺客！有刺客！” 由心尚未反应，孙碧城已经拉着由心往一旁的金龙殿方向跑去。仓促间，五六名黑衣刺客已经紧追而上。 “碧城？！” 孙碧城将由心一把推入金龙殿内，“来者不是寻常人，我恐怕要耗费一些时间，你在里面躲着。”说罢，不等由心回答，孙碧城已经将金龙殿的门狠狠关上，然后唤出藤鞭将门给缠绕住，让由心推不开丝毫。 黑暗中，由心只有拼命叫喊。她能听到金龙殿外的喊杀声，可她出不去。 “孙碧城！孙碧城！你快开门啊。” 由心急的直跺脚。 第571章 刺杀(3) 伸手不见五指的昏暗宫殿里，由心拼命的捶打宫殿大门。 恍惚中，似乎有什么记忆破茧而出。 是士兵。穿着古老东吴服饰的士兵，层层叠叠，数不胜数的涌入住所。 少年将她锁在灵堂之中，以自己单薄的身躯抵挡在门口。他一手持长枪，负在身后，面色坚忍而无惧。 银色的长枪在他手中挥舞出一道道凌厉的光芒，鲜血染红了他的服饰。 “碧城，碧城，开门啊，求求你，开门！” “由心，你不要怕，不忘会来救你的。我事先写过信给她，她一定会带赵云来救你。” 她在灵堂中哭喊着拍打大门，可那少年硬是独自一人将她护在屋内。 “碧城，怎么说你也是我兄长唯一留下来的儿子。只要你交出这长生不老的怪物，我就放你一条性命。” “你要取由心性命，就先踏过我尸体。” 横跨百年的时光，少年不语，只是将那支银枪挥动得犹如游龙，一如现在。 “孙碧城！你凭什么把我关起来，快开门！”由心气恼的踹了脚宫殿大门，她的发丝已经散乱，显得狼狈至极。 殿外，孙碧城冷着脸将灵力幻化成藤蔓席卷而去。令他意外的是，对方手中的胡刀轻而易举劈开了他的藤蔓。好在他反应迅速，闪开了挥向他的胡刀。 “妖狐！” 妖狐一声嘶吼，从孙碧城影子里跳出，看到黑衣人就撕咬过去。可才碰到黑衣人，就被另一个黑衣人的胡刀给砍成了两半。变成两半的妖狐立刻恢复成原状，跳跃到孙碧城身侧，低声嘶吼，表示自己的束手无策。 “你们……” 孙碧城诧异的看着眼前的黑衣人们。 这些人竟然……不惧灵力？！能将他和妖狐的灵力劈开？！ 没有给孙碧城喘息的机会，那些黑衣人已经再一次涌过来。 孙碧城一甩衣袍，冷笑道：“这些日子就顾着施展灵术，不知枪法可有疏漏。” 说罢，孙碧城用脚踢起一根树干，以树干为枪，直刺离自己最近的黑衣人。 月光下，他动作潇洒果断，挥舞间的身姿犹如百年前那江东小霸王孙策。只可惜他力气终归有限，而那无穷无尽的黑衣人，让他止不住的喘息起来。 一个不留神，孙碧城的手臂已经被胡刀给砍伤。他吃痛的挥出手中树枝。 只听一声惨叫，那树枝已经刺穿了其中一个黑衣人的头颅。 轰然一声巨响，孙碧城和黑衣刺客们一同回神望去，竟是由心用自己的灵火硬生生劈断了金龙殿的大门。 “孙碧城！”由心大口大口喘着气，狠狠瞪着孙碧城，她的语气里带着歇斯底里的绝望：“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是谁你告诉我啊！” 她的记忆乱糟糟的，她的回忆也乱糟糟的。 她分明记得他。她理应记得他。 可是她脑海里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眼看黑衣刺客们扑向由心，孙碧城急了，上前拽着由心就一同退入金龙殿里。 第572章 青釭剑苏醒(1) 25: 此时此刻，秦国宫殿的其他各处，也没好到哪里去。酒宴处突然涌出来的刺客，让众人措手不及。护卫们多是精心选出来会灵术之人，可让大家没有料到的是，这些刺客根本就不惧灵术。 嗣九重虽然剑术高强，可这些黑衣人也不是吃素的，几人一同对付下来，他也有些费力。 可嗣九重多少能抵挡下来，其余一些官员可就惨了，只能任凭黑衣刺客们屠杀。 嗣九重对着黑衣刺客，心中却全是由心的安危。 该死……真是该死。由心千万别有事才好。 厮杀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嗣九重和谢艾的眼眸。 那人虽然身着夜行衣，可身形与招式无法隐藏。熟悉的武功招数，让嗣九重和谢艾都有些不敢置信。 这人是…… “冉闵？！”谢艾最先忍不住大喊道。 此声一出，那黑衣人显然是一愣。但紧接着立刻回过神，继续挥动着手中的胡刀，毫不犹豫砍杀了一名大臣。 就在两半周旋不下的时候，皇宫的禁卫军们终于被惊动，大批的涌入席间。 “谢艾，你在这料理后事，我去寻由心。”嗣九重终于有了脱身的机会，也没闲暇顾忌一片的狼藉，直奔金龙殿方向。 金龙殿里，孙碧城拽着由心左躲右闪，原本他们引以为傲的灵力，在这个时候竟派不上丁点的用处来。可恨他这些时日没有什么顺手的武器在身，无法抵挡那些武艺高强的黑衣此刻。 孙碧城和由心一同躲避在檀木桌下，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由心能清晰的感受到孙碧城拽着她的手上沾染着粘稠的血液。 “碧城……你受伤了。” 孙碧城微微一笑，极其顺手的将由心轻拥入怀，在她额头上如蜻蜓点水般一亲。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躲好了。” 由心还想说什么，孙碧城已经一跃而起，反身抬脚就对着扑来的黑衣人踹去。才踹翻了一人，就有另一个黑衣人挥刀砍在他后背上。 孙碧城不能受伤。 平时他看着与常人相似，可他一旦受了伤，玉石带给他长生不老的副作用就会爆发出来。 他强忍着痛处，行动明显缓慢许多。 由心在黑暗中摸索着，想要去帮孙碧城。孙碧城却早已经料到，大声呵斥道：“不要出来！” 话音刚落，刺客已经凭借着敏锐的听力朝着孙碧城砍去。打斗间，孙碧城整个人被撞击到了墙壁上，又重重的跌下，跌下的瞬间，似乎还撞到了什么。 “碧城！”由心跌跌撞撞朝着孙碧城方向跑去，在将他搀扶起的同时，意外的愣住。她的脚侧似乎踩到了什么。 ——被孙碧城撞下，原本垂挂在墙上做装饰用的废剑，那废剑在幽暗的黑夜里，发出铮铮声来。 那声音悠远而清脆，就好像慈母的呢喃。 “这是？”孙碧城显然也发现了那柄废剑，将它顺手捡起。还来不及待他仔细揣摩，刺客们已经又一次攻来。 孙碧城咬着牙，跌跌撞撞起身，将由心护在身后。 第573章 青釭剑苏醒(2) 剑吗。 倒也不是不可。 当年他也是学过赵家剑法的。 黑暗中，孙碧城并不知道他握着的是一柄废剑。他一手握剑柄，一手握剑鞘，双臂施展力气的同时忍不住咬着牙发出低吼。虽是极其费劲，可那剑愣是被他一点点给拔了出来。 与此同时，那原本沉睡了百年的宝剑，自己抖动起来，一边发出铮铮声一边一点点在黑暗中迸发出火光来。 幽幽的，青蓝色光芒。 由心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 青釭剑…… 嗣九重也好，曹冲也好，谁都拔不出来的青釭剑，被她当做废铁的青釭剑，竟然在孙碧城手里拔了出来？ 和刺客厮杀的孙碧城哪里察觉到由心此刻情绪的变化。 他素来厌恶用剑，更厌恶用赵家的剑法，可那些刺客招数严谨，不讲武功章法，他哪里是那些人的对手。为了保护由心，他只能讲多年前学到的招式用出来。 几番争斗下，屋外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 嗣九重最先闯进金龙殿，在他制服了两三名黑衣人后，救援的禁卫军们也手持火把冲进来。有了禁卫军和嗣九重的帮忙，那些刺客逃的逃，被杀的被杀，很快就平息下来这场斗争。 直到这时候由心才在禁卫军们手中的火把光芒下，看清孙碧城的状况。 他本是一身无暇的出现，而现在满身伤痕，几乎可用血肉模糊形容。 禁卫军们清点刺客人数时，连嗣九重都惊住了。刺客数量之多，足以与宴席那些相比。由心也是他们要杀的目标之一吗？这些刺客大部分都是眼前这个白发碧眼的男人击杀的？ 由心并没有心情去管这些，她一脸担忧的搀扶住跪地的孙碧城，大喊道：“快，快找御医啊！” 孙碧城当然知道，自己这一身伤就算御医也无用。 他摇摇晃晃站起身，用衣袖随意抹去脸上溅出的血渍。 嗣九重没有言语，只是把目光放在了孙碧城手中握着的剑上。孙碧城察觉到嗣九重的目光，跟着垂目看向那剑。 就在孙碧城视线对上青釭剑的时候，竟仰头哈哈大笑起来。因为笑得太过用力，几乎要咳出血来。 “碧城，你怎么了？这……这剑……”说着，由心显然也被那剑给吸引住。 原本锈迹斑斑的废剑，如今崭新的出现在孙碧城的手中。那剑制作精良，削铁如泥，哪里还有半点废铜烂铁的样子？ 他唤醒了它。 孙碧城把原本废铁一样的剑唤醒了。 再细看那剑鞘，制作的手法与镌刻的字迹，分明和嗣九重手中的倚天剑如出一辙。唯一的区别就是，上面显着青釭剑三字。 由心不可置信的摇着头：“怎么会这样？！这真的是当初赵云姨夫从我爹爹手里夺走的青釭剑？碧城，你是赵家的后人？你怎么能唤醒青釭剑？” 赵家的后人几个字，深深的刺痛了孙碧城的内心。 “真是没想到，百年之后，我还要靠他救我一命。” 孙碧城的话语中难掩深深地讽刺。 第574章 青釭剑苏醒(3) 孙碧城的话语中难掩深深地讽刺。 由心不知道孙碧城口中指的“他”，是赵云还是青釭剑。 孙碧城无心再理会由心，抬手将那青釭剑狠狠投掷到地上。只听“峥——”的一声，那青釭剑刺入大理石的地面中，来回晃动。 他才不屑用此剑。 何况，他接下来身体的状况也绝对不能让由心发现。 “碧城——！” 由心反应过来，大喊一声，可哪里还唤得住孙碧城，孙碧城早已经瞬步翻窗而去。由心冲到窗口，孙碧城已经没了踪迹。 “皇上……要追吗？”禁卫军首领一脸茫然的问。 嗣九重摆了摆手，连忙上前扶住差点就倒地的由心。 “由心，你还好吧？” 由心这时候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有茫然的摇摇头。她回头望着那柄孤零零立在大理石上的青釭剑。 孙碧城分明姓孙啊，为什么他和姨夫赵云有牵连？！ 从他刚才的表情看来，他是厌恶赵云的才对。可青釭剑里残留的剑灵，又的的确确已经认可孙碧城做主人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26： 金龙殿的外殿因为打斗弄得一团乱，好在内殿尚且可以休憩。由心不愿换地方，在宫娥们草率的收拾后，就昏昏沉沉的睡下。 嗣九重抬手轻抚由心额头，这才发现她额头烫的可怕。 “皇上。”谢艾急步闯入殿内，嗣九重连忙对他做了个嘘的手势。谢艾看了眼已经睡下的由心，立刻反应过来，怏怏的止住话。 嗣九重小心替由心盖好被子，才抽身立刻。两人一直走到外殿，才小声开口：“怎么样？耀灵和太后还好吧。” “皇上放心，宫中其余人都平安，倒是曹冲那，受到了些波及。他为了护揽星姑娘，受了点伤。臣告诉他由心没事，他便放了心，怕自己的伤势吓到由心，说不过来了。初略判断，那些刺客是冲着皇上和晋王而来的。还有就是……由心和曹冲。” 谢艾说话期间，嗣九重心中其实已经明了：“是胡人，他们勾结了宋国。一定是晋、秦两个结盟的事被他们知道了。” 谢艾眼中满是自责，跪地行礼道：“是臣部署不利，请皇上责罚。” 嗣九重一把将谢艾扶起，脸色淡然：“你这是做什么，谁都没想到那些人不惧灵力，这不是你的错。胡人……真是厉害。他们居然能够破解灵术。” 谢艾脸上神情不定，没有回答嗣九重的话。 “怎么了，谢艾?” “我……”谢艾带着犹豫看向嗣九重，“我今天，好像看到了冉闵。皇上，你也看到了对吧？！”说到这，谢艾越发激动起来。 冉闵，那个曾同谢艾、嗣九重一起出生入死，杀入秦皇宫为嗣九重夺取皇权的好兄弟啊。 “皇上，冉闵他好像说过……他要回宋国。那人，的的确确是他对吧？！” 嗣九重没有说话，只是重重的拍了拍谢艾的肩。以嗣九重的敏锐程度，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呢。只是他也不愿意昔日并肩的兄弟，成为了刀剑相向的敌人。 第575章 一番深情无处诉(1) “谢艾，不要想那么多了。如果真的是他……罢了。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处理，走吧。”嗣九重看了眼内殿中熟睡的由心，带着谢艾朝议事殿走去。 如今遭到此等刺杀，只希望晋国的人不要起疑才好。若是他们觉得是秦国故意要暗杀晋王，那就正好达成了宋国的目的。 同秦国一样，晋国的大臣伤亡的数目不在少数。可是部分随心而来的官员都慷慨激昂，非要于秦国拼个你死我活不可。对他们而言，在秦国受了这样的奇耻大辱，全是秦国部署不力。他们丝毫没有考虑到两国同盟谈崩，会造成什么后果。 在恒玄和其影子卫的保护下，司马曜倒没有受到丁点的伤害。 他看着那些和秦国官员吵吵嚷嚷的大臣们，露出一丝苦笑。 秦国的官员损失也不在少数，可他们为了能结成同盟，尽量都压抑着内心的怒火。如此看来，他晋国的官员还真都是酒囊饭袋。 “恒玄，我出去走走。” 恒玄没料到司马曜会突然起身要走，连忙道：“皇上，外面有没有刺客还不知道，这又是在秦皇宫，不如……” 恒玄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司马曜抬手止住：“我不喜欢别人跟着我，管好你的影子卫。嗣九重来了之后，你代我出面就好，你知道我心中打算的。” 话已至此，恒玄也不能再多说什么，唯有颔首点头答应。恒玄隐约中明白，自己和司马曜之间已有了间隙。他们再不能像当初那样了。 司马曜才走出议事殿，狐不归就已经冒出来：“曜，你没受伤吧。” “无碍，事情打探的怎么样了？” “我听到秦国几个禁卫军的谈话了，确实如你所料，是胡人和宋国所为。那些刺客不只是对你和嗣九重下手，还对由心、曹冲下手了。由心那似乎出了大事，嗣九重照顾到现在。不过已经往议事殿这赶来了。” 听到由心出了事，司马曜显然变了神色，连语气都有些发颤：“她没事吧？” 狐不归跳上长廊栏杆，和司马曜并肩而走道：“放心吧，已经没有大碍了，要不然嗣九重也不会有闲心过来谈论其他事。” 察觉到司马曜没有跟上来，狐不归不解的停下脚步，转头去看他：“怎么了？” “我想去看看由心。” “不是吧！嗣九重这就过来了。”狐不归压低声音提醒，看看着司马曜那神情，它也知道说不动司马曜，只好无奈道：“好吧……也是，嗣九重平时和由心寸步不离，也只有这时候你能见见她。来吧，跟我走，我带你避开过来的嗣九重。” 说罢，狐不归已经轻车熟路的带着司马曜，七弯八拐的往金龙殿而去。 这些天，它早就把秦皇宫摸熟。 ※ 金龙殿里，小白正要入睡，意外嗅到了让它讨厌的气息。 小白怨念的站起身，跳下由心床头，往殿外奔去。 “臭狐狸！别让本少爷逮到你。几次三番来找由心到底想干什么！”小白一边碎碎念，一边追着狐不归而去。 第576章 一番深情无处诉(2) 就在小白被狐不归引开后不久，司马曜就走出来，推门踏入金龙殿内。 金龙殿里很安静，甚至没有宫娥小黄门把守。司马曜只觉得嗣九重此事欠妥，可并不知道是由心因为自己先前蛊毒发作的缘故，吩咐了不准有闲人随意来金龙殿。 金色的独角白鹤灯灯火闪烁，照耀下，依稀看到不久前残留的打斗痕迹。 司马曜轻手轻脚走入内殿，远远看到了熟睡的由心。 娇小的人儿，紧闭着双眼，陷在漫漫梦境中。司马曜忍不住走到床榻前，她的脸颊有些不正常的红晕，当司马曜弯腰轻抚她面颊时，这才知道是有了热度。 感受到一丝清凉的由心没有睁开眼，只是喃喃：“九重……你回来了。” 司马曜心间一痛，在床侧坐下。 那天在街道口，他未曾敢讲视线这样炽热的对着由心。 忌讳嗣九重，更忌讳由心用厌恶的神情回视他。 “由心呐……”司马曜抬起头，声音中带着无限的凄凉与悲哀，“为什么，为什么让我爱上了你呢。” 他们是宿敌，纠缠着司马家与曹家世代的恩怨。好不容易放下了，却又要他在生死间抉择。 多少次，小精带着哀求对他道：“皇上，天下能延长你寿命的，只有由心那块玉石了啊。我一条断臂，无法保证你正常的寿命，你只有从由心那取来了玉石，方能有多余精力扭转乾坤，成为这世道的霸主。” “可是由心……”司马曜骨节分明的手指抚过她的眉，她的鼻，她的唇。一点点下来，带着不舍和依恋：“生老病死，不过人间常态。死没什么好怕的，可一想到你真的要恨我一生，我还是有些难过呢。” 司马曜知道自己此举很危险。 他苦心经营，步步为谋，好不容易逼走了由心，好不容易让由心有了安好的生活，自己却开始后悔。这样不但会毁了他自己，更会毁了由心现在的生活。 “现在在你梦中出现的人，是谁呢。从今往后，你的目光还会不会为我而停留片刻。” 瘦弱的白袍男子坐在床头，黑色的阴影下看不清他的容颜。他声音带着些许颤抖，似当初许下每一次承诺时的模样。 “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解你的蛊毒。我一定会让你一世无忧。” 把你推到一片繁花似锦之中。把你推到他人怀中。 “曜，小白马上就要回来了，我们得走了！”殿外，狐不归急促的催促道。 司马曜没有立刻理会狐不归，而是握起由心的手腕，查看那蛊虫留下的红线。他两指相并，施展灵力，在蛊虫上施下一个印记来。紧接着，又取下由心一根发钗，在自己和她的手腕上一划。两手腕的伤口相抵的瞬间，又黑色的虫子通过伤口钻入了司马曜体内。 “曜！”狐不归再一次催促。 直到这时候，司马曜才起身离开：“我们走吧。” 一人一兽迅速隐秘在被黑暗笼罩的长廊处不久，小白就已经气喘吁吁的赶回来。 第577章 赵家剑法(1) “该死的狐不归，故意设下圈套把本大爷引开，由心不会有事吧。” 小白一边自言自语般的奔到由心床榻侧，闻到血腥味的时候，先是一惊，但在查探到由心手中细微的伤痕后，又愣住了。 这算是怎么回事？ 啊啊啊，罢了，它才没看到。 小白连忙用爪子拨弄由心衣袖，将伤口遮挡起来。反正有玉石在，由心的伤口很快就恢复了吧。它可不想让嗣九重知道刚才自己失职了。 27： 飘飘散散，忽薄忽浓的迷雾梦境里。只见少有人来往的赵府后院，面容俊俏的少年郎手持长枪，同手握飘带的少女打斗得难舍难分。 由心平日里习惯了偷懒，本轻易就能被查找出破绽，可那少年刻意让着她，倒也能相互对上几十回合。 由心眼看着自己要输，气恼的一跺脚，一手握着揽月摘星，手心已经唤出灵力来。好似红莲般的火焰顺着飘带，直扑少年。 “由心！不是说好不用灵术的吗。”少年略带狼狈的仰头躲闪，却听到由心咯咯的笑声。 “我不管，你就是输了。” 少年嘴角浮出好看的笑意，碧绿的眸子中满是宠溺。他持枪舞动，那枪就好似深海蛟龙，挥出的瞬间，就见青龙幻化而出，愣是吓得由心连番后退。 虽是受到了惊吓，可由心还是不愿认输，加重掌心的灵力，金红色的三尾凤凰就在空中的火焰里冲了出来。这本相生相克的一水一火，一龙一凤，却没有斗得你死我活。反之，它们相互嘶鸣，似老友相见，打过照面后，相互缠绕直冲天际。金红同蓝绿在半空中显得煞是好看。 “碧城才是耍赖呢，总是用美色诱惑我！害的我的凤凰灵兽没办法与你好好打一场。” 孙碧城眼里全是笑意，他正想抬手去抚由心的发丝，就听到身后有人在唤他。 “碧城。” 由心先一步回过神，叫嚷道：“赵云姨夫。” 孙碧城在看到那男子后，脸上的笑意瞬间全无。 身穿便服，棱角分明的中年将军朝由心点了点头，就跨步走向孙碧城。虽然他脸上已隐约露出风霜之色，可年轻时候的俊俏面容还依稀可见。 “碧城，先前我与你说的话，你考虑过了吗？” “什么话？”由心好奇的谈过身子，眨眼问道。 赵云对由心倒也不隐瞒，直接道：“我想传授碧城我的武艺。” 未等孙碧城答应，由心连忙点头：“这是好事啊，姨夫你多厉害啊，当初长坂坡之战，七进七出，连我爹爹都……” “够了。” 不似平时般对由心事事顺从，孙碧城脸色黑沉的可怕。他冷冷对赵云道：“寄人篱下已够耻辱，哪里还好学你赵家的武艺？我爹孙策也已把他的枪法全部传授给了我，就不需要你又操心他的妻子，又操心他的儿子了。” “碧城……！”由心忍不住小声唤道。 好在赵云并没有因此而气恼，只是淡淡道：“我的枪法你可以不学，可赵家剑法三十六式，我还是希望你……” 第578章 赵家剑法(2) 好在赵云并没有因此而气恼，只是淡淡道：“我的枪法你可以不学，可赵家剑法三十六式，我还是希望你……你既是不忘的儿子，我一定会视如己出。枪与剑不同，今后遇到危难，你随便扯一物，就可当剑来用……” 金龙殿的床榻上，由心大汗淋漓的陷入在梦靥中。 谁，是谁。 姨母……还有姨夫…… 还有谁…… 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人。 “碧城，你就学了吧。这么好的武功招式，哪有白白浪费的道理。”由心看出孙碧城心中的不平，可还是撒起娇来，“我们杀回东吴报仇，也多了一些筹码啊。” 终于，在由心的哀求下，孙碧城有了些许松动：“好，我可以学赵家的剑法。可是我只学三十四式。你赵云也有两个儿子，不必把这些招数悉数全部传授给我，我是孙策的儿子，我担当不起你赵家的剑法。” 眼前的迷雾聚了又散，散了又聚。 终于，全部不见。 “由心……你醒了。” 听到叫唤，由心缓缓睁开眼，映入她眼眸的，是嗣九重担忧的脸。 嗣九重轻拥着由心坐起，让由心靠着自己的胸膛处，抬手抚过她额头后道：“烧退了。你刚好像做了什么梦？” 由心点了点头，又一次想到那个奇怪的梦境。 这一次，她意外没有遗忘那场梦。 孙碧城…… 她和孙碧城，果然认识吗。梦境里，他们似乎很要好。 由心很是虚弱的依靠在嗣九重怀中，让自己不去想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境。她小声问道：“刺客一事怎么样了？” “放心吧，我都已经处理好了，和晋国也结成同盟了。接下来，就可以商讨如何对付宋国和胡人。” “嗯。” 在嗣九重怀中，由心很是安心。 “九重。抱抱我。”她像个孩子般撒娇。 嗣九重失笑，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正牢牢抱着由心呢。 “离天亮还早，你再睡一会吧。” “你也陪我一起睡好吗，我一人害怕。”那一场梦中醒来，由心总觉得自己遗忘了什么，内心空落落的，也极其没有安全感。 嗣九重没有拒绝，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同由心同床而眠。他不褪衣物，就这样同由心一起睡下。 由心像是一只虾一样蜷缩起来，紧拽着嗣九重温暖的手。 “由心，不要怕。不管出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边的。” “我知道，我知道的。”唯有嗣九重，才能让她安下心。 ※ 黑夜笼罩的秦国城郊，一处废弃的旧茅屋中，孙碧城死死捂着流血的伤口，脸色煞白。 “碧城，你还好吧。”妖狐急的团团转：“如今秦国到处是难民，万一有难民进来就糟了，你应该留在皇宫的。” “放心吧，我没事。”孙碧城喘着粗气，草率的将自己身上伤口收拾一番，却也不敢久留。他硬拖着残破的身躯依靠在墙桓处，“妖狐，我暂且休憩一下，你帮我去外面守着。一有危险就提醒我。” 以现在孙碧城的伤势来看，哪能找个地方随便休憩？可的的确确又没有更好的办法。 第579章 赵家剑法(3) 就在妖狐走出茅屋的须臾间，孙碧城整个人都已经重重倒在了地上。他伤口处那些血肉，在以他再熟悉不过的方式折磨他。 被空气碾压的血肉模糊，他却无计可施。 朦胧中，他好像回忆起了百年前。 那是他最不愿意回想起的一段记忆。吴老太病故，他和由心仓促逃窜。好在赵云救出了他们二人，让他们暂居蜀国。 那个时候，赵云和不忘已经育有两子，他就像是个局外人一样，格格不入的看着一场阖家团圆。 很多时候，不忘都想与他好好谈一谈，可他都是以生冷的言语将她击退。 “娘亲？我不曾记得我还有什么娘亲。我生母不忘在我出生后不久就为我爹殉情而死了，我养母大乔也已病故。怎么，赵夫人你要做我娘？倒是问问我爹答不答应！” 多少次深夜，他能感受到那长着倾国容颜的女子立在他床头，小声啜泣，一遍遍说着对不起。 “碧城，碧城，我尽力了，我尽力去救你爹爹了。当年，于吉认定我是妖星，对我百般迫害，伯符他为了救我……中了毒箭。我不想的，我不想这样的。我将玉石一斩为二，试图救伯符。哪料苍天弄人，玉石让我记忆全失，再也不记得东吴十年。再回首，我已与赵云相识相爱。碧城，原谅娘亲吧。” 那时候，其实明知道她没有错，明知道她也有许多的苦说不出。可是他还是偏执的选择恨。 每每看到她宠溺与赵云的那两个孩子，他就嫉妒的发狂。 其实他心中都清楚，当年不忘刚诞下赵云的第二子，却为了考虑他的心情，连孩子都极少抱一下。 那时候赵云说传授他剑术，他本意是抗拒与拒绝的。之所以后来转变了态度……是因为除了由心的百般撒娇下，他还在花园乔木后面，看到了不忘。 她是那样好看，和当年周瑜和父亲口中描述的一模一样。她娉娉婷婷的走近，用白嫩纤长的手指拨开乔木，顾盼流离，锦衣如霞。只是那样好看的女子，眼睛微红，满是期艾。听由心说，她已经许久没见不忘笑了。 不忘那样期待的看着他，似是料定他会拒绝，可又盼着他好，盼着他能去学赵云的剑法。 “好，我可以学你的剑术。可是我只学三十四式。” 就这样，他神差鬼使的答应了赵云。他双眼望着的，却是不忘。那是他第一次看到不忘喜极而泣的模样，让他有些心疼。 他天赋本就高，又刻苦，故意想做出一番成绩给不忘看。想证明自己比她其余两个孩子优秀许多，所以没有多久，就将那剑术练得了得。 然后，他走到不忘面色，冷声道：“你把玉石给我吧，我想要长生不老。” 本因碧城主动与自己说话，不忘满是欣喜与惊讶，可在听到那番话后，又迟疑起来：“碧城，你可想好了？这玉石如今可只有一半。要知道当初伯符变得神志不清，我记忆全失，全是因为各自只拥有了一半玉佩啊。你真的要……” 第580章 赵家剑法(4) 不等不忘说完，他就讥讽道：“怎么，你是觉得我配不上它？你是要把它留给你与赵云的两个孩子是吗？” 他是存心要刺激不忘，他知道说处怎样的话，能最大程度的刺伤她的心。 果然，她眼中好像带了一层雾，悲戚之下还是拿出了玉石。 那时候他都是知道的，只是他已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他要回东吴，他要夺回当初属于他父亲的权势。 “不忘……” 因为疼痛，孙碧城吸着冷气，连喘气都变得小心翼翼。这是他这么多年，第一次唤出除了由心以外的名字。 他不愿喊不忘娘亲，一直以来都直接唤名，不忘也从来不恼他。 朦胧的视线里，他好像又见到那个女子。 那个和由心有几分相似，又全然不同的女子。那个让自己父亲孙策，到死都牵挂着的女子。 好多次他都在想，其实不忘是故意把玉石给了他吧。明知拥有玉石那么痛苦，还是不加阻拦的给了他。可她另外两个孩子呢，生老病死，多么幸福。 他的人生，真是凄惨。毫无指望的活在漫漫时光里，才是最大的痛哭。 “碧城。碧城。”已经恍惚的视线里，那女子蹲下身弯下腰，在他身边叫唤。 “不忘。是你啊，你是来嘲讽我问你夺走玉石的吗。” “碧城……人生啊，可真是辛苦。可是娘亲还是希望你能活下去。为自己活一场。碧城，活下去。” 孙碧城伸出手，想要抓住不忘的衣襟，却抓了个空。 破旧衰败的茅屋里，哪里有什么女子的身影。 为自己活一场吗？ 真是苛刻的愿望啊。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可偏要出现一道光。我本可以忍受寒冷，可偏要出现一丝温暖。我曾拥有过由心，我怎么……怎么去放手。” 28: 翌日直到晌午时分，曹冲才到金龙殿来寻由心。 本想着由心起得晚，可没想到她已经和嗣九重一起在外殿把弄起那柄青釭剑。 曹冲朝着嗣九重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随即立刻问候由心道：“嗣九重说你有些不适，烧退了？” 见到曹冲，由心立刻将剑塞到嗣九重手中，转而对曹冲旖旎一笑：“我可好得很呢，你看现在生龙活虎的。听说你昨天也受了伤？耍威风耍过头了吧。” “我这个没心没肺的妹妹啊，我受了伤你反倒高兴的看我笑话是吧。” 由心假意瞪眼，矫正道：“是姐姐！” 曹冲也不再与由心争论，走到两人面前探视青釭剑。嗣九重心领神会的把剑递到曹冲手中。 “峥——”一声脆响，宝剑在曹冲手里出鞘。他忍不住赞叹：“果真是把好剑。” 由心凑过脑袋问道：“这剑真的是青釭吗？可之前明明就是一把废铜烂铁啊。” 曹冲的手指划过剑身，然后又用食指在剑上一弹，立刻发出龙吟声来。 嗣九重在一旁插话：“虽然我没见过青釭剑，可是从镌刻字迹以及铸剑材料来看，确实和倚天剑出自同一脉。” 第581章 凤凰(1) “就是青釭剑无疑了。”曹冲颔首：“当初赵云离世，青釭剑不知所踪。作为赵云这样猛将的佩剑，多少肯定是有了灵性。寻常人又怎么能使唤它？历经百世，渐渐蒙尘，变成先前我们看到的废铁模样。我记得九重那时候得到它的时候，它发出了声响和感应吧。” 由心连连点头：“对对对，我记得，那时候我还惊奇了一下。是它感受到了倚天剑的缘故吗？” “不，我猜测大概是它感受到九重的气息，想认九重为主吧。只是在赤龙的威慑下，它不愿二剑侍一主罢了。” “真的假。”由心夺过青釭剑在手中把玩：“说的神神叨叨。它现在算是认主了吗？” “不，这只是算将它重新开刃罢了。”嗣九重不厌其烦的对由心解释。 曹冲瞥了眼由心，也真是难为嗣九重这样好脾气。也不知道他这个痴呆妹妹当年都在师父黄月英那学了些什么。 曹冲对上由心那“求知”的眼神，叹了口气道：“就像爹的赤龙依附倚天剑，司马曜的金龙依附折扇。一般灵兽都会依附在武器上，灵兽和武器都会变得更强大，协助主人作战。赵云姨夫的灵兽也不知是什么，反正这剑上已经没了灵兽气息，当然也可能他当年并没有唤出过灵兽。” 他轻咳一声，接着道：“嗣九重的麒麟灵兽没有依附在剑上，所以现在还不完全算成了这把剑的主人。” “可昨夜并不是九重唤醒了此剑呀。是孙碧城。” “孙碧城？”话语里，曹冲难掩惊讶。他并不知道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孙碧城是谁。 虽然嗣九重对孙碧城这个人也诸多疑虑，可他一直没有开口询问过由心。很多事情由心不说，他干脆就不去问。可不去问不代表不想知道。如今曹冲把这疑惑抛出来，他也跟着望向由心。 由心先是一愣，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问道：“曹冲，所以你记不记得百年前一个叫孙碧城的人？你仔细想想，可有印象？” 看由心面色少有的凝重模样，曹冲先是吓了一跳，他仔细回忆，可最终只是摇了摇头：“师父将我魂魄与你融为一体之前，我都如混沌状态，对你对周围的事一无所知。反正在我醒来之后，不记得有什么叫孙碧城的人。” 听了曹冲这番话，由心脸色难掩失落神色。她叹了口气，幽幽道：“好吧。他好像是一个故人，可是没理由啊，我们的故人都死光了才对。” 话虽不好听，但都是事实。 由心看到眼前的两个男子都一脸迷惑的样子，只有将和孙碧城偶遇的几次经过说了出来。 末了，由心再补了一句：“我倒不觉得他哪里可疑，我分明就应该和他认识，只是我记忆……我应该记得他才对，他好像，很重要……” “由心，对你而言重要的人，你忘记过谁吗？”曹冲突然打断道。 由心瞪大了双眼，没有说话，就是愣愣看着曹冲，不明白他究竟想说些什么。 第582章 凤凰(2) “别说爹娘，师父、师公、赵云姨夫、不忘姨母……那么多人，你忘记过谁吗？如果真是重要的人怎么会忘？由心，此人身份不明，不得不防。”曹冲的话中带着劝诫。 由心为难的咬着下唇，迟迟没有开口说话。她知道曹冲的怀疑才是正常的，可她内心就是对孙碧城放下了戒备。这样的人，怎么会伤害她。 就在由心摇摆不定左右挣扎之际，嗣九重巧妙的打断了她的沉思：“罢了，由心，不要想这些了。我吩咐了御厨做了你爱吃的糕点，不知怎么还没送来，你去催促催促小宫娥？” 由心如获大赦般点点头，转身就奔出殿内。 看着由心的背影，曹冲心中五味杂志。确定由心离开后，才对嗣九重道：“这个孙碧城你也见过？这样放任真的不要紧吗？” “我碰面过几次，但没有真正接触过。我看他不像是会伤害由心的人。放心吧，我会看好由心的。” 有了嗣九重这番话，曹冲才不放心的点了点头。 “揽星呢，她怎么样了？昨夜没受到波及吧。”嗣九重问道。 “嗯，昨天所幸没受伤。这几天我可能就要动身离开去寻‘萤惑’，由心就拜托你照顾了。” 嗣九重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颔首。不用曹冲说，他也会保护好由心的。 殿外，看似欢喜的由心没有奔出几步，脸上的笑靥也渐渐淡去。 适才曹冲提到灵兽的时候，她心中就已经开始有疑惑。她的灵兽……是凤凰吧。她完全不记得了，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收服灵兽的。就在她被司马曜重伤之前，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灵兽。 梦境里，那凤凰灵兽也出现了吧。可孙碧城的灵兽不是白狐吗，为什么梦境里是龙呢？ 由心按着自己太阳穴，摇了摇头，恍惚中，似乎有什么画面一闪而过。 “由心，凤凰乃皇后的象征，天下可有有很多人拥有龙，也可以有很多人称帝封后，可拥有凤凰的却只有一人。唯有这个人，是统一天下辅佐正主的象征。你灵兽是凤凰，你命格却不是天下之母。这凤凰啊，是要消失人间百年，暂居你这了。你姨母也没有算错，今后天下只会短暂的太平，很快就要大乱了。” 由心脑袋吃痛的很，忍不住让她轻哼了一声。 只有皇后才能有凤凰庇护。而且这个皇后，必须是统一天下之人的皇后才行？ 这大概就像当年三国时期的传言“得天女者得天下”？ 由心拍了拍自己的头，在渐渐消散的痛楚下，想到了嗣九重。 她没想过嗣九重会为她放弃天下，再联系到刚刚记起师父的那句“凤凰消失人间百年间，会在你这暂居”。 是暗示自己中了蛊毒，即将死去，而嗣九重会娶真正的皇后吗？ 这么一想，由心还是有些难过起来。就连先前让她迷惑的孙碧城和凤凰灵兽，都顾不得再悲伤什么。 29： 休憩了好几天，曹冲提出了带揽星离开寻找“萤惑”这件事。由心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所以也不算太惊讶。两人才离开不久，一直处于抵触状态的晋国臣子，终于愿意冷静下来与秦国好好谈一谈。 第583章 留宫(1) 议事厅中，两方大臣一左一右坐着，神情各异。恒玄将呈词递给谢艾，再经过谢艾的手递交到了嗣九重手中。 “秦王，这是我们晋王的要求，你过目一下。” 嗣九重一一翻阅而去，都觉得十分合理，就在准备点头答应时，神色显然一怔。再坐的人都看到了嗣九重这细微的变化，纷纷探起头，等着嗣九重发话。 “怎么？”恒玄的语气里，也略带着紧张。毕竟同盟这件事，晋国也迫在眉睫。 嗣九重并没有回应恒玄，而是将视线投向了司马曜：“晋王，这是你的意思？” 只见今天的司马曜素衣白袍，银朱腰带，袖口密密卷着银浅挑绣的瑞草纹，正好衬着俊俏的五官。若是他此时坐在茶楼，只怕被错认为寻常的公子哥罢了。他的声音温雅而平缓，低低的好像怕惊扰了什么人：“没错，是我的意思。” 恒玄被两人对话弄得一头雾水，连忙问道：“皇上？！什么意思？” 司马曜微微一笑：“我决定留在秦国，做质子。” 话音刚落，在坐一片哗然。 “皇上？！”恒玄忍不住上前几步，眼中难掩惊讶：“皇上，质子一事派皇室中的谁来都一样，何必你亲自……” 司马曜倒是淡然的很，坐在上座上，看向嗣九重道：“秦王，你我心知肚明，此事至关重要。如果这次攻宋失败，胡人一定越发嚣张。宋国和胡人已经联手，秦宋两国的同盟绝对不能出现任何差池。反正这次本王都亲自来秦了，一并做了质子又如何？” 嗣九重没有开口，只是目光死死看着司马曜，似要看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相比嗣九重紧绷的神经，司马曜显然是轻松许多，他露出爽朗的笑意继续说：“晋国和秦国一同发兵，攻向宋国。秦王布兵排阵也好，武功造诣也好，都少有人匹敌，一定是亲自上阵对吧？到时候本王同你一起出征，你们也就不用担心晋国反悔了。也足以表示……我们晋国的诚意。” 秦国的人当然知道，这做法再好不过。本来他们担心的，就是秦国发兵攻宋了，可晋国没有出兵。到时候这头打得你死我活，鹤蚌相争，最后晋国反倒成了渔翁。司马曜留在秦国，就完全避免了这种事发生。 只是…… 嗣九重略有迟疑。他看不透司马曜究竟在想些什么。 “怎么？难道秦王是觉得秦国没有能力保护好本王吗？” 嗣九重脸色冰冷阴沉的可怕，他缓缓开口：“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要求？” “让本王居住在皇宫，保证本王的安危，即可。” “皇上……这提议臣觉得可以采纳。”谢艾在嗣九重身侧小声道。 另一头，恒玄还在急着劝阻司马曜：“皇上，江南那些贵族世家都心怀鬼胎。万一他们……” “所以恒玄你回晋国去。我在这，你一定会想办法发兵不是吗。你一定会想尽办法与秦国大军会和，一同攻宋。” 话已至此，嗣九重只能道：“好，就这么做吧。”他拿起玉玺，盖上印章。 第584章 留宫(2) 30: 两国确认了排兵布阵的时间后，同盟一事终于算是告一段落。 因为司马曜不让他人跟随，恒玄连影子卫都没留下一个，至于小精就更别提了，在司马曜冰冷的神情下跟着恒玄一起回了晋国。 毕竟是晋国的皇上，秦国这也不敢怠慢，吃穿用度仅低了嗣九重一等，还刻意按照司马曜的喜好收拾出了长信殿给他住。 相比在晋国总是饱受百官与世家们的争执，秦国显然安逸许多。 司马曜不喜外出，拿着笔墨纸砚成天在长信殿中作画。和他以前的画唯一区别，就是他画着的女子不再出现脸。毕竟是在秦国，他也不想给由心招惹出什么流言蜚语。 淅淅沥沥的冬雨中，狐不归匆匆跑过庭院，翻窗而入。它抖了抖身子，将身上水珠洒了一地，溅了司马曜一身。司马曜也不气恼也不责怪，只是放下手中的笔温和的看向它。 “终于被我查出来了！”狐不归一脸忧愁的跳上小几，对着司马曜道：“由心现在的蛊虫到第二个阶段了，如今时常会有嗜血的冲动……现在应该是七日一犯病。” “嗣九重呢？这些天他在忙什么。” “当然是忙着整顿士兵。先前他把秦国大半士兵都解散了，让他们去开垦荒田。这才让秦国迅速发展起来。如今要攻打宋国，没有士兵怎么成。” 司马曜问的有意，狐不归回答的却无心。它低头舔着自己爪子，漫不经心道：“金龙殿前殿不是毁了嘛，一时半会又没办法修葺好。他每天都在议事殿呢，大半夜才经过去看由心一眼，再回麟德殿休息。我看嗣九重真是在意由心的很。” 七日一犯病吗…… 司马曜低头垂思。距离他引出蛊虫已有六天。也就是说，今天就是第七天？ 见司马曜一直没回答，狐不归不解的看向他：“怎么了？对了，曜。那天你进去看由心，没干什么蠢事吧。” 司马曜也不隐瞒，神色平淡的撩起自己略有单薄的外衣。衣袖撩起后，他那纤瘦的手臂暴露在空气中。因长期染病，他的肤色一直是过分苍白的病色。而那苍白的手臂上，分明出现了一道红色的血线，沿着经脉方向弯弯曲曲蔓延开来。 “你？！”狐不归一惊，低喊：“你怎么也中蛊毒了？！” “我用自己的血，引出了由心的蛊虫。” 狐不归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好一会，才恨恨道：“在我没查清楚之前，你怎么能擅自行动！？这蛊虫厉害的很，根本引不出来。寻常蛊虫可以以人替人，你诱虫而出，就改成在你体内安营扎寨。可这蛊虫……！它会自己分裂成两半，一半在你体内，一半继续在由心体内。你这样非但缓解不了由心病情，还害得自己也……” 相比狐不归那激动的模样，司马曜显然是无所谓很多。他默默将衣袖放下，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波动：“我的身体和寻常人不同，是由小精这千年人参吊着性命。” 第585章 永远记住我，哪怕是恨我(1) “这蛊虫奈何不得我。何况一条延伸出来的蛊虫，没有由心那蛊虫的威力。我这样做无非是可以随时知道由心何时犯病罢了。” 她每每犯病，他就知道她有多难受。 “还有，你不是说由心的痛楚可以用鲜血来止住吗，我愿意以血去喂养那蛊虫。”知道她难受了，他就可以出现。这样多好。 “你疯了，你简直是疯了！” 司马曜没有理会狐不归的咒骂，只是垂下眼，看着手中未完成的画。 他一直觉得人定胜天。心怀天下的他一直妄图扭转乾坤。真是痴人说梦啊。 他平定不了天下，改变不了晋国衰败的事实。他也……没办法再拥抱自己喜欢的女子。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走向他人。 他希望由心是恨他的，这样就可以心安理得和嗣九重在一起。就可以过着幸福美好的生活。 他以为由心离开后，他也可以心如止水，收住他对由心的爱。 他再一次错了。 每个夜深人静的时候，他都会想起由心。 想起青梅树下的初见，想起他牵着由心手睥睨天下接受朝拜时的场景。 他这样喜欢她。 就算已经分离，他还是希望自己能为她做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哪怕她还是对他有误会，还是恨着他。 就算步步为营，已经完全施展好后路。在看到她与嗣九重恩爱的模样后，还是……后悔了。 在有限的生命里，他希望自己还能和她在一起。 “所以，你留在这里的目的，根本不是什么当质子。你是想用自己的鲜血喂养由心体内的蛊虫？！” 司马曜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他坐在红木椅上，好看的容颜仿佛一尊玉人。 “做质子是其一。喂养她蛊虫，是其二。”他素来是心机深沉之人，他不介意一石二鸟。安抚了嗣九重和秦国，又留在了由心身边。 那蛊虫凶狠无比，按这样下去，蛊毒马上就会到达心脉。如果用他的鲜血去喂养蛊虫，那毒性就会变缓慢许多。也许那时候，揽星能找到破解之法。 “可是……” 狐不归才刚开口，司马曜的脸色就露出怪异的神色来。只见他一手死死握着手臂，低着头深吸着气。那是因为过度疼痛，才引发的症状。 “曜？！你怎么了。”狐不归急了，连忙问道。 “没……没事……”这几个字几乎是司马曜从牙缝中挤出来的，“果然是今天，由心她犯病了……” 原来，是这样的痛吗。原来由心承受的痛楚，是这样的感受吗。不过一半的痛楚，他就已经觉得撕心裂肺了。 “狐不归，由心犯病了，我要去找她。你替我引开小白，然后守住金龙殿的大门，务必不要让嗣九重发现。” 说罢，司马曜已经摇摇晃晃站起身，往外走去。 狐不归这才彻底明白了过来，司马曜引蛊虫上身，是想立刻知道由心的病情，让后拿自己鲜血去喂养由心的蛊虫！ “曜……！”狐不归有心劝阻，可事已至此，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第586章 永远记住我，哪怕是恨我(2) ※ 金龙殿中，本还和耀灵、小白一同坐着聊天的由心，脸色忽的一变。 “由心，你怎么了？”就算是耀灵这样的孩子，也明显感觉到由心的不对劲。 “我、我没事……”由心清楚的感觉到自己身体一点点开始产生变化，这么多天来她早就已经了然于心，又是蛊虫。 她尽量装出镇定的样子，对小白道：“小白，你带耀灵出去玩吧，我有些不舒服，让我休息一下。” 小白紧张的看向由心，这几天作为降兽，它早就察觉到由心身体的变化，“由心，要不要去找嗣九重给你看看。” “不行！”由心立刻阻止道：“现在困扰九重的事那么多，你们就别去找他添乱了，我就是昨天没睡好，现在有点头晕目眩的。你们快走吧，让我好好休息一下。” 说着，由心已经半推半赶的将耀灵和小白轰出殿去。她一把将殿门合上，整个人抵靠在门后，喘息着，压制内心的慌乱。 紧接而来的，是全身叫嚣的难受感。整个身体都在渴望着什么。 听到渐渐走远的脚步声，由心才放下心，她整个人跌跌撞撞走到桌侧，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水，举杯的手已经止不住的颤抖起来。一口将水灌入口中，还是难以压制心中奇异的感觉。 痛。 就在由心想倒第二杯水的时候，整个手臂都传来撕心裂肺的痛楚，她呻、吟着，腿一软跪倒在地。血脉间，似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蛊虫在爬动，啃噬她的血肉。它顺着她手臂的经脉，一点点，往上蔓延，想吃掉她的心脏。 由心痛得拽下桌布，昂贵的茶盏悉数落地，紧接着连圆桌都被由心掀翻在地。 “好难受……好痛……”由心紧紧按住手臂传来疼痛的地方，妄图减缓疼痛。可这一切都不过徒劳。 这蛊虫甚至让她神智都影响了啊。 怎么办。再这样下去，她要早早离开秦宫，离开嗣九重才好。可无论如何，也想熬到嗣九重君临天下，平定胡人的那一天。 由心倒在地上，大口喘息，贴身的衣物早因为疼痛而流出的汗水给浸得湿透。 在熬一会，忍一会。很快就好了。她这样安慰着自己。 朦朦胧胧，恍恍惚惚间，只见一双洛金丝的黑底云靴和雪白的袍裾落入她眼中。嗣九重是绝对不会穿这样的衣物的，曹冲也是。 那眼前这个人…… 已经反映迟钝的由心愣愣的仰头，直到司马曜的脸出现，她还满是不解。 “很痛苦很难受对吧，想……喝血吗。” “你怎么会在这……你想做什么。”由心用仅有的理智问道。而她看向司马曜的眼神，满是戒备和抵触。 司马曜蹲下身，取下由心头上的发钗。一瞬间，三千青丝全撒开来，映衬着由心那苍白却绝美的脸庞。他也不回应由心，用那尖锐的银制发钗一下划破了自己的手腕。鲜血顺着他的手指点点坠下，好似开出妖娆的花朵般诱人。 第587章 永远记住我，哪怕是恨我(3) “喝吧。” “你……”由心咬着牙，艰难的躲避开：“你这个混账！休想用这种方式把控我。” 揽星告诫过她，无论如何都不可以吸食鲜血。因为一旦吸食了，她就会对鲜血出现难以抑制的欲望。除此之外……她只会对一个人的鲜血出现欲望。最先吸食了谁，她就永远离不开谁。如此一来，虽然可以暂时控制住蛊虫的疼痛，可她整个人生也可以算是彻底毁了。 由心强忍着痛和诱惑，取出忘川对着司马曜就砍去。司马曜也不躲。胸口立刻因为伤口而弥漫出血迹来。 “滚开！”由心呵斥道。 那蔓延开的血迹，反倒越发吸引起她对血的渴望。 “就算吸血，我也吸食九重的血。我愿与他同生共死，也绝不要你控制我！”发丝全散的由心带着狰狞，喊道。 “所以，在你心里是这样看我的吗。”司马曜心中的刺痛，比蛊虫带来的疼千千万万倍。他手死死拽住由心的下巴，手中力道加大，将她嘴撑开。 由心挣扎着，却因为蛊虫而变得渐渐无力。司马曜虽然也引了蛊虫，可疼痛程度不足她的一半罢了。 眼看着司马曜的手一点点放到她嘴边，鲜血一点点流入她口中，可由心却无法挣脱开来。因为司马曜的也有一半蛊虫，如今他的鲜血显得越发诱人无法拒绝。 泪水顺着由心眼角话落，她死拽着司马曜的衣襟，一字一句道：“司马曜，你别逼我，别逼我恨你。” 司马曜脸上浮出一丝嘲讽的笑来：“那你就恨我吧。永生永世，恨我。” 就算我死了。 就算是百年千年之后。 也请你恨我。 请你记住我。 我不希望你为我悲伤为我难过，那你就当我十恶不赦，就当我恶贯满盈。 在和他人幸福美满，儿女绕膝的时候，能够偶然间想起，有个让你恨之入骨的人，叫司马曜。 鲜血从由心口中流入她喉中，又缓缓进入体内。那原本被泪水朦胧的眼睛，开始渐渐变得毫无神色，一片空洞。她彻底被蛊虫控制住了，彻底的失去了神智。 血。 鲜血。 她渴望她需要更多的血。 从开始的挣扎拒绝，到贪恋。由心张开嘴咬住司马曜的手腕，贪婪的吸食起来。也不知道究竟吸食了多久，直到蛊虫满足，她才昏沉沉的跌入司马曜怀中。 司马曜轻拦住怀中的由心。是不是爱上一个人之后，就不会去计较得失，不会去在意是否有天长地久一说。 他多希望能永远拥由心在怀。他多羡慕嗣九重，可以毫无忌讳的和由心在一起。 司马曜低下头，在由心唇间轻轻吻下，还夹杂着他自己的血腥味。 “由心……”他喃喃唤着由心的名字，然后跌跌撞撞抱着由心起身，将她安置在床榻上。 还没来得及喘息，狐不归的声音已经传来：“曜，曜！嗣九重来了，小白和耀灵唤来了嗣九重，快走！” 司马曜才跨出一步，眼前就一个晕眩，几乎要昏过去。他强忍着摇了摇头，和狐不归仓促离开。由心的香味，还残留在他指尖。 第588章 想看你君临天下(1) 司马曜才跨出一步，眼前就一个晕眩，几乎要昏过去。他强忍着摇了摇头，和狐不归仓促离开。由心的香味，还残留在他指尖。 由心。现在在你梦中出现的人，是谁呢。从今往后，你的目光还会不会为我而停留片刻。 不过没关系的，就算以后再也不是我，我也不会怪你。 31: 嗣九重匆匆赶到金龙殿的时候，司马曜早已经和狐不归离开。望着一地狼藉的金龙殿，嗣九重忍不住呵斥道：“宫人呢？他们是怎么照顾由心的！？” 一直过了好一会，才有宫娥们在嗣九重随行太监的通报下慌慌张张赶来。 嗣九重并未去理会宫娥，任凭她们伏身跪地请罪，自己则直径走向由心，抬手把住她的脉博。那脉搏温润的跳动着，并未出现什么异常。在看由心的气色，也比寻常几天好的多。只是……越是这样，他就越是不安。 嗣九重扫视过那被掀翻的檀木圆桌以及碎了一地的茶盏。以及一丝若有若无、淡淡的，血腥味。血腥味中夹杂的，分明是司马曜的灵力。 是司马曜？ 嗣九重的脸色一沉。是他对由心做了什么吗？ 耀灵第一次看嗣九重生气的模样。平时嗣九重虽然冷着脸，可从不喜怒不形于色，更别说发这样大的火了。 耀灵抱着小白，一脸怯生生的模样，好一会才鼓起勇气小声替宫娥们说话：“皇上，是由心嫂嫂自己遣散宫人们的，说太多人照料不习惯。这几天就连我来寻她，她都经常把我支走。你就不要怪宫娥了。” 小白跳到嗣九重膝头，一脸担忧的看着由心。 它和耀灵被由心半推半赶出去后，它就觉得由心不对劲，立马同耀灵去议事殿叫来了嗣九重。果然出事了。 “九重，由心她没事吧。” “没事是没事……”嗣九重的表情，根本不是由心没事的模样。 由心的身体表现出来的状态实在是太好了，好到就像有什么东西在隐瞒似的。 “罢了，你们都退下吧。耀灵和小白也先去休息吧，由心这我会照顾的。” 听到嗣九重这么说，宫人们松了口气，连连道谢叩首离开。 “皇上……那议事殿那？”嗣九重的贴身太监总管提醒道。 “无妨，刚才已经谈得差不多了，你让谢艾去处理吧。” 事已至此，耀灵和小白也不敢多说什么，磨磨蹭蹭跟着那太监总管往殿外走去。 ※ 由心这一觉睡得极其舒服。 自从她中蛊毒以来，每每那蛊虫吸食她精血，就会有断断续续的疼痛感传来。那虫子每天都在生长，每天都在蔓延，疼痛害的她无法好好入睡。 待由心醒来，已是丑时。金龙殿里那一地的残骸已被收拾好。暗黄色的温暖烛火下，嗣九重坐在床头闭着眼浅浅入眠。看得出，嗣九重也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一下了。这段日子又是为难民奔波操劳，又是为同盟担忧挂心的。 就算是入睡，嗣九重都还是坐的笔挺，一副一丝不苟的模样。 第589章 想看你君临天下(2) 就算是入睡，嗣九重都还是坐的笔挺，一副一丝不苟的模样。 由心忍不住笑起来。真是的……他就从来不会觉得累嘛。 嗣九重睡得极浅，一听到动静，就睁开眼来。 “醒了。”嗣九重伸出手，揉了揉由心的头，“小白他们说你出事了，吓我一跳。今天下午……没发生什么吧。” 嗣九重问的小心翼翼，由心的脸上笑意却是愣住。 原先已模糊的记忆再一次浮现出来。她的蛊虫发作了，她因为渴望鲜血难受的发狂。然后……司马曜出现了。她努力挣扎努力想躲避，还是喝下了司马曜的血。 “由心？” 由心回过神，勉强应付道：“没、没什么发生。” “那那些茶盏……” “我当时突然有些晕眩，失手掀翻了桌子罢了。”由心说的有些心虚，连带着眼神都多闪开。 她不想隐瞒嗣九重什么，可是现在要她怎么对嗣九重说？嗣九重已经有太多的事烦扰，她还要告诉九重自己中了蛊毒，又依赖起司马曜的鲜血吗。如此一来，晋、秦好不容易结盟的关系就破裂了。攻打降服宋国的事情被搁浅是小，那些百姓要继续忍受胡人残害是大。 “我……” 就在由心想着怎么撒谎原话的时候，嗣九重已经握住她略微冰凉的手。 嗣九重当然知道由心想隐瞒什么，可是由心不说，他始终选择尊重由心。待到她想说了，他自然就知道了。司马曜和由心之间的情感，他也相信由心可以处理好。 不需要言语，由心已经明白了嗣九重的心思。 由心那窘迫的神情瞬间一扫而空，她依恋的拥住嗣九重，感受他的温暖。 “九重……我好想看你君临天下的模样。看到你平定胡人与战乱，看到你治理出来的太平盛世。” “会的，都会让你看到。” 由心依靠在嗣九重肩头，与嗣九重十指相扣。她的蛊虫，真的能让她看到这一天吗？ 长生不老的时候，她总觉得人生无趣又漫长。觉得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都一样。可现在，她反倒有些不舍起来。由心鼻尖酸酸的，如果她早些遇到嗣九重就好了。或者……和司马曜在一起浪费的那些时光，都和嗣九重在一起就好了。 由心努力压制住内心的难过，不让嗣九重察觉丝毫，然后故意一边用精心修剪过的指甲划过他的手指问道：“那你步兵排阵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我把原先秦国解散的旧部招回，如此一来也少了许多训练的时间。事情迫在眉睫，不是我们攻宋，就是宋国联和胡人来攻打秦、晋。我准备开春就出兵。”面对由心有意无意的挑、逗，嗣九重就像老僧一般神态自若的回答她。 感受到挫败的由心吐了吐舌，没继续发问。倒是嗣九重，对由心毫无隐瞒的说：“秦国没有太多的粮草供应战场，胡人不同，他们俘虏的活人随时可以作为口粮。所以……这场战事一定要一鼓作气大获全胜。” 第590章 你选由心还是江山(1) “你是想……你是想亲自带兵出征对吧？” 嗣九重点了点头。 “九重……”由心坐起身，看着九重，认真道：“我也想去，好不好，你带上我吧。” 她的身子，她自己都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如今司马曜又逼她喝下了血。每一步她都走的胆战心惊，不知归路。唯独在嗣九重身边才能安心。 “胡人也不知有什么本事，轻易能破灵术。到时候危机四伏，你去那实在是……”嗣九重说了一半，看到由心那楚楚可怜的眼神后，无奈的叹了口气：“那就一起吧，你在我身边，我也好保护你。你不在我身边，我反倒会担心。” “我就知道你会答应我的。” 金龙殿的窗户外，两个身影鬼鬼祟祟的蹲下来。 “小白，我们快走吧，要是被皇上看到，我们死定了。”耀灵压低了喉咙道。 小白眼中满是不屑，本来还以为由心刻意隐瞒了它什么病情，想偷听一下墙角。哪料在这被塞了一嘴的狗粮。哼。亏他饱受风寒在这待了大半宿。 “走走走，这两人真是讨厌。本少爷回头也要寻个母雪貂相亲相爱。” 这一头，两人对影成双，含情脉脉。那一头的长信殿，全完全是另一幅情景。 司马曜整个人跪坐在床头，单手死死拽着被褥，咬着牙一脸狰狞，全然没有平时风度翩翩的模样。 狐不归看着司马曜痛苦万分，奈何有心无力，只能急的团团转。 撕心裂肺的痛楚，司马曜愣是没喊一句痛。 也不知过了多久，司马曜终于平静下来，无力的倒在地上，满脸疲惫。 “曜，怎么样了。” 司马曜伸出手臂，看向那蛊虫。 由心体内的蛊虫吸食了人血后，就会短暂的陷入沉睡与昏迷。只要由心时刻吸食他的血，那蛊虫就无法到达由心的心脉。正是因为由心那半只蛊虫没有吃饱，司马曜体内的蛊虫就会叫嚣吵闹。原本该由心承受的痛哭，全嫁接到了司马曜这来。 “没事了。” 司马曜跌跌撞撞的站起身，苍白的脸色以及瘦弱的脸颊，让他显得异常可怕。 “狐不归，你不用管我了，我睡一觉，休息一下就好。” 狐不归没有回答，也没离开，只看着司马曜一人费劲的更换衣物，睡回床榻上。他似是累及了，没一会就睡了过去。 狐不归一动不动坐在原地发愣，看着床榻上那瘦骨嶙峋的男子。 所以啊，它最讨厌人类了。 那样脆弱，不堪一击，又偏偏这样固执，非要护住自己所爱的人。明明……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真是可笑。 它曾经极度反感厌恶司马曜。总觉得他城府太深，凡事带着算计。就好像这一次，他明明是为了给由心喂食鲜血才留在秦国，可偏偏还能扯上质子这么一说，完成了秦国和晋国间的同盟。 其实如果有的选择，司马曜也希望做一世青梅树下温润的少年郎吧。 可是他背负整个晋国。他与嗣九重不同，他从小聆听先祖教导，感受皇位带来的恩威与责任。他是绝对不会为了谁而对晋国撒手的。 第591章 你选由心还是江山(2) “曜，如果有的选择，你会选皇位呢，还是选由心。”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狐不归甩着火红的尾巴，问道。 床上，司马曜的手指似微微一动，可是他并没有做出回答。 烛火未熄，就这样燃了一夜。狐不归也在司马曜的床头坐了一夜。 爱恨痴缠，若有来生就好了。 32： 秦国的冬天多是阴沉沉的，整片整片的黑云压在天空上，冰寒刺骨。好难得才能遇到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 由心在房内憋了好几天，好不容易嗣九重答应让她在外走走，正好就撞到这样一个艳阳日。她屏退了左右，一人往御花园走。 冬天也没什么景物可看，好在有秋千架供她玩耍。 由心穿的单薄，看着秋千架就懒洋洋坐下。摇晃了一会，带着迟疑的撩起了衣袖。 奇怪…… 由心一双细眉微微皱起。 是她的错觉吗，她怎么觉得自己的蛊虫，最近都安静了许多？ 由心伸出手去触碰那根红色的血丝，按理说应该又长长了才对啊。为什么她觉得没有变化呢？ 正比划着，就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由心连忙将衣袖收起，也不转身，只是露出笑颜道：“今天前朝不忙吗？这么早就来看我？还是你怕我又出去闯祸。” 对方没有说话，来到由心身后就抬手替她轻轻荡起秋千来。这荡秋千的力道不轻不重，正是恰好的幅度，引得由心心情大好。 “想不到堂堂秦王，不但治理国家有方，给小女子我荡起秋千来，也很有一套嘛。”由心一边取笑，一边扭头看去。可在看到那穿着月牙白外衣的衣角后，瞬间变了脸色。她仓促的跳跃下秋千架，因为速度太快，甚至略带狼狈的踉跄了几步。 从原先的笑靥满满，到突然语气全变：“司马曜，是你！” 司马曜自然是看到了由心神情的变化，可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只是一手握住秋千绳，道：“你不是喜欢吗，坐上去，我继续帮你晃。” “谁要你假惺惺的做好人！”由心怒不可遏的一甩手，然后压低了声音道：“司马曜，你到底想做什么？！你想要以我为要挟，对嗣九重做什么吗？” 司马曜眼中受伤的眼神一闪而过：“原来由心现在是这样看我的。” “不然你还想我如何看你，晋王。”由心语气冰冷的可怕。她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司马曜想一石二鸟。利用嗣九重击溃宋国后，再以她为筹码，要挟嗣九重，“我警告你，不要对九重动什么歪心思！秦国在他的治理下国泰民安，不像你晋国一般乌烟瘴气。秦国你染指不起！” “哦，是吗。”司马曜再好脾气，也是略微有些怒意。他假意挑眉，几步走近靠近由心，“难道由心你忘了，那天吸食我鲜血的时候，你可是很满足。还有一日，你的蛊虫就又要发作了吧，你不想再尝一尝那美味吗？” “你……” 由心气得浑身发抖，脸色发白。果然！他果然是想以自己来威胁嗣九重。 第592章 承诺 “由心。”不远处，嗣九重一声轻唤，将由心思绪打回。 听到嗣九重这熟悉的声音，由心立刻回过神，推开眼前近在咫尺的司马曜，转身就朝着嗣九重跑去。她死死揽住嗣九重的手臂，整个人还因为过度生气止不住的发着抖。 嗣九重面色清冷，声音如凛冽寒冬：“晋王陛下，秦宫中毕竟有女眷在，以后身为质子身份，你还是不要随意乱走动为好。” 司马曜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嗣九重的怒意一般，低头浅浅一笑：“女眷？由心她似乎并不是秦王你的妃子吧。秦王这么小气做什么。” 话毕，司马曜完全不在意寒冬，袖子一摆，就有一柄折扇从袖中落入他手中。潇洒的将折扇一挥，挡住那嘴角笑容后，他意味深长的看向由心道：“放心，自然是不会影响你们二人的情感。” 说罢，司马曜已经单手负背，潇洒自在的转身离开。 看着司马曜离去的背影，由心的心还止不住的狂跳不已。并非是心动，而是担忧和害怕。司马曜留在秦国绝不简单，她担心嗣九重会出事。 “九重，你防备着点司马曜。你也……防备着我一些。” 嗣九重看向由心的时候，她目光悲戚，像受惊的小鹿。他记得那时候由心的模样，记得那时候的场景。司马曜一箭刺入由心的胸膛，由心那心如死灰万籁俱寂的神情。他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嗣九重伸出手轻撩由心额间垂下的发丝，语气忽变，全没了对待他人那般凛冽：“由心，我们出宫好不好，去看看有没有糖人卖。” “唉？！”由心的眼神中明显带着诧异。 嗣九重并没有解释，脱下自己黑色厚重斗篷给由心系好，然后拉着她的手朝外走去，他也不顾周围宫人们的劝阻。 因为常年习武，嗣九重的手指指腹有着一层厚厚的老茧。他握着由心的力道不大，可由心却挣脱不开。那丝丝暖意就透过嗣九重的掌心传来，让由心无端红了脸。 “嗣九重，你不能这样，不能毫无防备的信任我。就像我当初信任司马曜一样，遭遇背叛后，会很难受的。” 由心当然没有想过背叛嗣九重，可她害怕司马曜在她身上预谋什么。她最不想见到的，就是嗣九重因她而受伤。 嗣九重握着由心的手力道显然是一变，他扭头看向由心，那高挺的鼻梁下，是好看的薄唇。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紧接着再无法抑制自己情感，将由心一把拽入怀中，低头吻了下去。 冷若冰霜的秦王这突然的举动，不但吓傻了由心，更让周围宫人惊得连连转身回避。 唇齿交缠之下，是他从未展露出的霸道与占有欲。 “不要丢下我，由心。” 喘息下，他的声音深沉且低哑，可带着浓烈的热气似要将寒冬都融化，与他平日冰冷的模样完全不同。 “你可以背叛我，可以伤害我，可是只要你不丢下我，只要你会回来，怎么样都可以。而我——永远不会背叛你。” 第593章 你让我作呕(1) 原本才在司马曜那被气得瑟瑟发抖，全身冰冷的由心，如今被嗣九重的温度渐渐融化。 她踮起脚，去回应嗣九重的热情，一双小脸上的红晕也早已经烧到耳背。 她是何其幸运啊。 遇到这样一个男子。 她曾经害怕很多，计较很多，在意很多。她抱怨过上天的不公平，为什么自己一颗赤心捧出来，交到司马曜的手中，却要被狠狠丢掷在地，百孔千疮。可原来，最好的那个人，被留在了后面。他一直等着自己来，他将她小心呵护，小心珍藏。 由心这样想着，眼泪已经从眼角话落出来。 如果她没有中蛊毒，那多好啊。 她一定要和嗣九重一直一直走下去。 可是这样也很好，至少她不用看着嗣九重一点点老去，看着嗣九重先一步离开自己。 “九重，如果可以和你一起死掉，那我也甘愿的。” 嗣九重的目光真挚而坚定，却不说话。沉默是他对爱情唯一的回应。他从来都是这样，做的多而说的少。但是他清楚，如果有朝一日，非到那一天不可，他也希望由心能一个人好好活下去。 亦是这一刻，由心在心里重重的下定了决心。如果……司马曜是想利用她威胁嗣九重什么的话，她一定一定……不会让他得逞。 33： 又是蛊虫周而复始蠢蠢欲动的日子。 金龙殿里，由心早就屏退了左右。因为说过于疲惫，不想被人打扰，就连嗣九重都没有前来。 殿外，北风就像一只狂兽，透过门缝与窗缝发出咆哮声来。由心蜷缩在床角，一手死死握着忘川，牙关紧咬。 手腕处，猛的传来脉搏般的跳跃感。她咬着下唇，毫不犹豫的用匕首划入自己洁白无瑕的肌肤。 长信殿里，静坐在座椅上品茶的司马曜脸色瞬间一边，然后发出一声呻、吟来。 伏地的狐不归立马站起身，紧张的问道：“怎么了，是由心蛊虫发作了吗？” 有了准备，司马曜倒不像之前那样哼出声，只是忍着痛将手中茶盏放回小几，淡淡道：“不，是由心她自己。” 她为了抑制住自己对鲜血的渴望，为了不想被他操控，拿着什么东西在自残。 司马曜从椅子上站起，步子缓慢而艰难。他一步一步，朝着金龙殿的方向走去。屋外寒风狂妄，他就像是没有感知一样，也不披外衣，只是脸色阴沉得可怕。 听到脚步声的时候，由心并没有意外。她扬起那高傲的头颅，眼中满是挑衅的看着缓缓走来的司马曜。她嘴角一点点上扬，露出嘲讽的笑意。 司马曜不动声色的扯破自己的衣袍，将由心那已鲜血淋漓的手臂一层层包扎上。 “你不是一心想隐瞒自己的蛊毒吗！？你这样自残，是想让嗣九重发现？！”直到由心的血全止住了，他才低声呵斥由心。 “呵。”由心毫不留情的打开司马曜的手，脸上的神情是司马曜从未见过的疏离模样，“司马曜，你忘了，我有玉石在身，我的伤口很快就可以恢复。” 第594章 你让我作呕(2) 司马曜的脸色一青。他知道，由心在暗指当年他想夺走玉石那件事。 可是……他又能对由心辩解说些什么？ 说当时他只是想从恒玄手中保护她？说他当时自觉自己时日无多，只是想让她忘记他？ 太可笑了。 “司马曜，你告诉我，你以自身鲜血喂养我体内蛊虫，到底是什么目的，告诉我！” “由心，你那么聪明，难道猜不到？” 由心瞳孔不由自主放大，满是惊恐。果然吗。果然是想对嗣九重和秦国做什么？！ 由心此时已经没有多少力气可以挣扎。只见司马曜伸出纤细的食指，在由心的红唇上缓缓划过。 那一天他看到了。 看到了由心和嗣九重相拥相吻。 那一天他也听到了。 听到了由心对嗣九重说的话。 嗣九重再厉害，也不过普通人，最终难逃生老病死。所以她是想与嗣九重同穴而死吗。 他以为自己可以抑制住内心的疯狂，可他发现自己错了。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每一天每一天他都嫉妒嗣九重嫉妒得发狂。 司马曜压住由心，低头想要去吻由心，眼看那美人近在咫尺间，脖颈间却感受到一丝冰冷。忘川已经抵在了他脖间。 “由心，你太天真了。你以为你现在这个样子，可以伤我？” 由心喘着气，那好不容易因为自己疼痛而暂且麻木的蛊虫又开始蠢蠢欲动了。她每说一句话，都极其费力。 “你休想对我做什么，忘川上面挂着莫失莫忘。只要我幅度一大，九重就会有感知。” “是啊，所以你想让嗣九重冲进来，看到你我这幅模样？你要怎么解释，告诉他你中了蛊毒？让他自责因为玉玺的事害你变成这样？” 看着司马曜似笑非笑的脸，由心越发觉得厌恶起来。 “你真让我作呕。” “可这样让你作呕的我，你曾经也深深深爱过，你忘了吗。” 司马曜话音刚落，由心紧握匕首的手已经朝着自己白嫩的脖颈处刺去。 司马曜脸色一边，连忙赤手去握。他的手瞬间被忘川划伤。 “你疯了？！”司马曜嘶吼道。 “呵，我杀不了你，我杀我自己还不行？你休想利用我伤害九重。司马曜，你不能杀我对吧。你还觊觎我的玉石，因为你怕死啊。这长生不老的百年里，我还没尝试过砍下自己头颅后会不会死呢。哈哈，反正早晚都是死，我不怕。” 司马曜神情复杂，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他看了由心好久，直到由心体内的蛊虫嗅到他血的味道，害得由心视线渐渐模糊，他都没有回答。为什么他和由心，会走到这一步。可这一切，明明都是他期盼的不是吗。 她用理智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不要再碰我。司马曜，你让我觉得恶心。” 在确定由心已经处于朦朦胧胧状态后，司马曜才面无表情的将忘川从由心手中抽走。他那被忘川划伤的手紧握成拳，力道加重之下，鲜血流的越发肆虐。 第595章 你让我作呕(3) 司马曜将手放在由心唇边，那鲜血一点点流入由心口中。 由心说的每一句话，都足以让他万箭穿心。 “真是不知道……原来你是只小刺猬。以前只觉得你率性可爱，原来被人伤了之后，是这般模样啊。” 司马曜的眼睛里，蒙着一层薄雾，带着深秋般的悲凉。 “可是就算会让你继续讨厌，继续厌恶，继续恨，我也要继续给你喂养鲜血啊。只有这样，才能让你体内那只蛊虫昏睡，只有这样，才能给你争夺出时间来，寻到解蛊的办法啊。” 吸食够了足够的鲜血后，司马曜跌跌撞撞的从床榻上走下，朝着书桌那走去。 不能再耽误了。 曹冲虽然厌恶他，对他意见颇深，可是事关由心性命，他应该不会不管吧。 草率将手掌包扎后，司马曜执笔开始写书信。宣纸之上，秀气俊美的字行云流水般的出现。 “狐不归，你想办法寻到曹冲，将这封信交付给他和揽星。” “可是……”狐不归看着信中的内容，语气中满是犹豫：“这样对曹冲说，好吗？” 司马曜露出满不在乎的笑意：“无妨的，反正我做恶人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那由小精勉强吊着的性命，也已经支撑不了多久。曹冲再寻不到萤惑救揽星，由心的蛊虫就糟了。 “你再跑一趟，让恒玄的影子卫也去助曹冲一臂之力，一同寻找萤惑。” 狐不归无奈的摇摇头，用嘴叼住信函的时候，还忍不住嘟囔：“嗣九重灵力那么充沛，当初倒不如让他给由心喂血。我若早些知道会这样，一定会拦住你的。” 直到司马曜第一次给由心喂血后，狐不归才知道，原来喂血之人被吸食掉的，不仅仅是精血，还有自身的灵力。这才是蛊虫能昏睡的原因。司马曜身体本就不好，这下连金龙护身都没了。它实在是担忧的很。 “你就别抱怨了，也是我自己的私心。你看如此一来，由心不就离不开我了。” 司马曜一边说，一边心态极好的往金龙殿外走去。 出金龙殿的时候，他才发现屋外飘起了雪花。 鹅毛般的大雪中，穿着白袍的素雅男子手提琉璃灯盏，走的极其缓慢。就好像在回忆他这短暂又漫长的一生。 他的未来就像是这黑暗无边的雪夜，毫无期望可言。 纵然如此，他还是希望由心能幸福。 机关算尽，错算了自己的内心。错算了自己的贪婪。 一旦拥有过的温暖，又怎么舍得就这样丢弃掉。 她恨他也罢，怨他也好。对他而言如今这点付出实在是少的很，也划算的很。若是由心不吸食他的鲜血，恐怕不足三月，蛊虫就要咬蚀到她心脏。 而如今，每次蛊虫发作，由心吸食了他的血，那蛊虫就就会陷入深深的沉眠。当然，由心体内的蛊虫一日不解，由心对他鲜血的渴望就会越来越强烈。 他拼命想救由心，想让由心继续长生不老。由心却想和嗣九重一起死……她怎么可以这样轻率的决定自己的性命？！ 第596章 是谁封印了你的记忆(1) 她要活，他自然拼劲一切让她活。可她要与他人共死……那是绝对不可以的。 他原本的私心，只是固执的希望由心能陪他走最后一程。 琉璃灯的照耀下，司马曜的眼神中反倒暗了一层。 曹冲和揽星能找到解除蛊虫的办法固然是好。如果找不到……等他这喂养蛊虫之人并悬一线，病故而去。由心……也会死。 拽着琉璃灯灯杆的手一点点紧握。 “由心。那我们啊，一起死吧。” 我后悔了。 我不想，把你让给嗣九重了。 如果怎么样你的结果都只有一死，那么我们一起死吧。 34: 连续飘了好几天的雪，整个秦国都被大雪包围，到处都堆满了厚厚的积雪。 屋外的古树上，更是沾满了霜雪。连带着宫殿屋檐处，都垂挂出一根根晶莹剔透的冰晶小柱子。万物都好像停止了生长，只在这片素白中沉睡。 这样的天气，集市肯定是没有了，更别说走夫商贩。 百姓们闲了下来，窝在或简陋或豪华的住宅里，嗣九重却闲不得。他又要督促新兵的进度，又要担心是否有百姓遭受这场雪灾的侵袭。 本以为一定会闲不住的由心，也破天荒的在金龙殿里乖乖打发着时间。 嗣九重不惧寒，平时议事殿里也不好放炭火。可对待由心他也算上足了心思，早早就吩咐人在金龙殿里燃起无烟的银炭。 由心知道嗣九重有许多事要牵挂，也不敢去打扰。本是寻了本野史在那有一页每一页的看着，没一会竟是有了困意。这些天也不知为何，她嗜睡的很。由心站起身，打开窗户一角，立刻就有冷风灌进来，这也没将她的困意赶跑。 看着耀灵和小白已经欢喜的在外面玩雪，她懒懒散散的打了个哈欠就往床上走去，不消片刻就熟睡过去。 迷迷糊糊也不知睡了多久，由心只觉得有毛茸茸的动物在用头撞自己手臂。起初她以为是小白在与自己玩，还伸手轻轻打了对方一下，可对方依旧不依不饶的晃着她。 “小白……别闹啊。”睡梦中，由心的口齿都有些不清。半睁开眼看去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大半，殿里黑沉沉的，只有几盏昏暗的灯在那支撑亮度。 朦胧间，似乎见一只半人多高的巨兽站在自己面前。由心吓了一跳，顿时清醒过来，猛的从床上坐起。再一看，才认出对方来。 “你是……孙碧城的灵兽？！” 这只通体全白的狐狸，分明就是孙碧城形影不离的灵兽。 “你怎么在这，孙碧城呢？” 妖狐盯着由心看了许久，才用一丝不苟的声音对她说：“我家主人病危，不知由心姑娘你是否愿意相助。” “病危？！”由心诧异的很，再细细一想，是好久之前孙碧城为了护她，和胡人厮斗的场面，“他那天重伤离开，伤口还没恢复吗？” 虽然由心没有说是否愿意相助，但从由心的神情中，妖狐已经可以做出判断。它也不再多说，只是转身后轻轻一跳，再转过头催促由心道：“快些，我的体力支撑不了多久了。” 第597章 是谁封印了你的记忆(2) 由心没有迟疑，抬手随便拽起床头的一件大氅，就跟着妖狐往殿外走去。 才走出金龙殿，就见到好不容易放晴的天空又一次飘起大雪来。还没给由心多余的时间发愣，狐妖就又一次催促了：“快。” 由心不敢迟疑，跟着妖狐加快脚步朝皇宫外走去。 一人一狐就在暗夜中行走了许久，似永无尽头。由心也不知道妖狐要把自己带去哪里，只是顶着那风雪尽可能的加快自己脚程。 皇宫里面的积雪多有人清扫，皇城里积雪也不多见。可随着妖狐带由心越走越远，那些积雪也越来越厚，几乎到了由心小腿处。由心每走一步都极其的费劲，甚至带着重重的喘息声。 妖狐心中虽有不解，可也只是瞥了一眼由心没用多问。由心是有灵力之人，按理说脚程比寻常人快许多，这些积雪之下，也不会阻碍到她。是她故意拖延时间吗？ 也不知走了多久，妖狐在城郊空旷的原野上停下了脚步，“到了。” 由心显然是微微一愣，但紧接着立刻反应过来。她伸出手轻轻一触，果然是有结界。 在妖狐的带领下，由心轻易进入孙碧城施下的结界中。只见原本什么都没有的视线里，出现了一所及其破败的茅屋。 “这结界随时有可能破裂，我在外面守着。” “等等……”由心唤住妖狐，问道：“你说碧城重伤，可我要怎么救他？我甚至没有带什么药材来啊。” 妖狐神情冷漠的看了眼由心，看得出若不是因为孙碧城，它实在不愿意搭理由心。沉寂片刻后，它道：“你见到他后，若有办法救他，那就救吧。若没办法——就当是来见他最后一面。” 那一天，孙碧城匆匆从秦皇宫逃出来。按照以往的经验，再糟糕也不过是从他的伤口开始渐渐血肉模糊，但是玉石会一点点修复那些伤。 可是这一次不同…… 起初，孙碧城只是口中喃喃喊着不忘和由心的名字，然后陷入昏迷之中。接着，那身体开始像之前几次那样开始筋断骨裂。就在按往常一样，该修复伤口的时候，那玉石的光芒突然减弱了。 若玉石光芒全无，孙碧城一定会死，这样他也算解脱了。 可偏偏，玉石不修复他的伤，也不光芒全灭。就这样半死不活，愣是给他留下一口气，让他这样耗着。 这得多疼啊。 虽然孙碧城不说，但妖狐心里是清楚的。很有可能这玉石的效果会突然消失。 在死之前，他最想见到的人，一定是由心。所以妖狐便自作主张，将由心给带来。 由心并不知道这些。 风雪中，她缓缓推开茅屋破败的柴门。那遗世的贵公子，脸色惨白的躺在地上。他身上的衣服那么单薄，隐约有光芒在胸口闪烁，让由心看着心疼的很。 由心走到孙碧城身侧，轻声叫唤，但那好看的男子并没有反应，只是紧闭着双眼，好似在沉睡一般。他的嘴角再不似往日里那样，露出轻浮玩味的笑容。就连气息，也薄如蝉翼，仿佛随时会停止。 第598章 是谁封印了你的记忆(3) 由心走到孙碧城身侧，轻声叫唤，但那好看的男子并没有反应，只是紧闭着双眼，好似在沉睡一般。他的嘴角再不似往日里那样，露出轻浮玩味的笑容。就连气息，也薄如蝉翼，仿佛随时会停止。 “我该怎么办……我要怎么才能救你呢。” 由心跪坐在孙碧城身边，抓住他冰凉的手。由心觉得自己体温已经够低的了，直到触碰到孙碧城的时候，才知道什么叫寒之入骨。就好像碰到了一块冰，让由心整个人不由自主一颤。 正在由心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她胸口忽的传来悸动。 ——并不是来自她的心，而是，那块玉石。 由心用手连忙死死拽住自己的衣襟，有些惊讶的看着无端散发出银白色光芒的胸口。 她没有生病，没有受伤。玉石对蛊虫没有任何办法那是她早就知道了的。所以此时此刻，玉石为什么会无端端发光？ 诧异中，由心无意撇头看向孙碧城，视线却又在孙碧城的胸口停留住。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冥冥中叫唤着她的，在吸引着她。 一双纤纤素手颤抖的伸了出来，朝着孙碧城胸口而去。她紧憋着气，将孙碧城的衣服扯开。 即便由心不愿意相信，可那让她再熟悉不过的银白色光芒，还是全部映入她视线中。 由心一声低呼，用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再失态。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起初颤抖是因为寒冷，如今颤抖是因为惶恐与不安。 孙碧城的胸口，和她一模一样的心口位置上，半块玉石镶嵌在其中。 由心带着诧异，带着怀疑，颤颤巍巍将手指再次伸出，触碰到那半枚玉石上。那让她再熟悉不过的气息。 是了，就是了——是与她一模一样的玉石，假不了。 难怪孙碧城说自己是故人，难怪孙碧城说自己活了许久，难怪孙碧城不需要治疗伤口。因为他分明和自己一样，长生不老啊！ 那原本即将失去光芒的玉石，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在由心的触碰下，光芒又一点点强盛起来。 由心摇着头，面色期艾。 她的脑袋好疼，好疼。好多画面和记忆咆哮着想要出来，可又愣是被什么东西压制着。 不，不，不要。她不要记起来。 就在由心想要逃跑的瞬间，一直闭着双眼的孙碧城猛的睁开眼，抬手死死拽住由心的手腕。 “由心。” 他一双碧眼神情的看着由心，他手上的力道很大，拽的由心甚至觉得有些疼。 他在看着她，可分明不是在看她。 他在看另一个人。 隔着遥远的时空，与无法计算了时光。他看着的，是匆匆百年前，与他相知相爱的那个少女。 荷花塘下的约定，富春江的告别。夜夜相伴的情谊，一同练武唤出灵兽的美好回忆，还有那低声许下的海誓山盟。 好疼，好痛啊。 由心那白洁的额头上，有什么印记闪烁又灭去。 孙碧城一双瞳孔不由自主的放大，不过匆匆一眼，他就辨认出那印记的来源。 第599章 是谁封印了你的记忆(4) 荷花塘下的约定，富春江的告别。夜夜相伴的情谊，还有是谁低声说了那么多的海誓山盟。 好疼，好痛啊。 由心那白洁的额头上，有什么印记闪烁又灭去。 孙碧城一双瞳孔不由自主的放大，不过匆匆一眼就辨认出印记的来源。 他死死看着由心，咬牙道：“不是忘记，不是你忘记了……是谁？！是谁给你下了重门的禁术，是谁抹去了你的记忆，到底是谁？！” 他顾不上自身的疼痛，愣是坐了起来。 剧烈的疼痛中，由心整个人直直的倒入孙碧城的怀中昏死过去。 结界外，听到动静的妖狐慌慌张张的冲入茅屋，在看到孙碧城苏醒后，脸上神情显然带着欣喜：“碧城，你醒来了。” 孙碧城顾不得回应妖狐，只是将昏迷的由心死死环抱在臂膀中。他面色阴冷，那一双碧绿的眸子似乎都闪着冷光。 是他大意了！ 就算历时百年，由心又怎么可能忘了他。他认为自己迟迟没有出现，所以由心才记不起曾经和他的那些时光岁月。若不是刚才由心额头上的印记闪现，他恐怕至死都想不到。 “呵，是谁……到底是谁。”孙碧城的语调，是从未出现过的阴冷。 那印记他认得。 那是重门中独有的灵术施展而成的。 “碧城？”妖狐小声唤道。 “那是重门的人才会的法术。黄月英、月七重、揽星、嗣九重……到底是谁，给由心抹去了关于我的记忆！” 孙碧城因为过度的愤怒，声音里都带着颤抖。 那个人又到底为什么要那么做。 远在皇宫的司马曜只觉得脑袋好似要裂开般的疼痛起来。嗣九重和由心有莫失莫忘，可他和由心也有蛊虫，那这一次，是不是算他略胜一筹呢。 “曜，怎么了？” 司马曜死死撑着小几，从喉咙中勉强挤出一句：“由心出事了，走，去金龙殿。” 虽然身子有碍，可司马曜并不敢停顿，愣是以寻常人还快几分的速度前往到了金龙殿。 ——空无一人。 “曜，由心真的出事了吗？她不在金龙殿啊。”一番搜索后，狐不归来到曜身边，确认了由心的确不在金龙殿。 司马曜无力的摇摇头，他的身子已经支撑不住了。 “你去通知嗣九重吧，让他派人去搜寻由心，由心一定是出事了。”他的语气中，满是无奈。他还能怎么样呢，这样一具犹如残废的身体，他什么都做不了。 35： 比起秦国的银装素裹、万里飘雪，位处江南的晋国的冬天显然就要温和许多。 某处极其不起眼的江南小宅院里，曹冲忙碌的奔波着。此时的他根本不知道秦国的由心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处宅院本早已荒废掉，前阵子突然有人出巨资买了下来。起初还有以下世家想打探来的究竟是什么人，是否有结交的必要，可费尽心思根本就无法大探出这宅院的主人底细。 也有人派出人私下打探，可打探出来的结果居然是——鬼宅。 第600章 傲娇的曹冲 也有人派出人私下打探，可打探出来的结果居然是——鬼宅。 这一切当然都是曹冲搞的鬼。 江南独特的玲珑精致屋檐上，曹冲懒洋洋躺在上面，丝毫不惧寒冷。他翘着二郎腿，仰望着那在寒冬里格外明亮的夜空。若是仔细盯着他看，还能在他身侧看到星星点点犹如萤火般的光芒。 宅院某处，忽有异样波动。曹冲敏锐的察觉到变化，一个鲤鱼打挺从屋檐上坐起。 “这些苍蝇一样的晋国世族。”曹冲一边碎碎念，一边打了个响指。他所坐的这间房屋瞬间就被第二层结界给包围住，“真是，对我有那么大好奇心做什么。有这工夫不如担忧担忧宋国铁骑会不会攻打过来。” 就在结界出现的须臾，在寻常人眼中整个房屋都像是凭空消失一般，无影无踪。 没一会，几个穿着夜行衣的人就出现在屋下。曹冲饶有兴致的看着那几人。他们能破了自己第一层结界，也算是有些本事了。只是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曹冲还有这第二层结界。像是无头苍蝇一样搜寻一阵后，这些人又一次无功而返。 曹冲耸了耸肩，略带无奈的叹了口气。在他尚未作出决定是否要杀了这些黑衣人之时，屋内传来细微的咳嗽声。曹冲哪里还顾得上那些黑衣人，立刻从屋顶一跃而下，往屋内匆匆而去。 屋内，揽星才睁开眼，就见到曹冲风风火火闯进来。她的周围，聚满了萤火虫一样的小生物。它们忽明忽暗，将微小的灵力注入揽星体内。屋里没有灯火，可一片漆黑中都被这些小虫照映得就像是夜空下的银河，绚烂且璀璨。 曹冲一开门，一些小虫就透过细缝飞舞出去。这也是外面人将此处传言称鬼屋的原因。每每深夜，都能见到这些虫火，普通人不害怕也就怪了。 “揽星，你感觉怎么样？” 揽星努力想动弹自己的手指，可身子依旧僵硬如陶俑。 揽星露出歉意的笑容：“好像还是没有办法动弹呢。” “没事的，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曹冲好脾气的安慰起揽星来。 很多时间吗…… 揽星神情一黯，没有回答。由心体内的蛊虫，可没有多少时间了啊。不知道由心现在状况怎么样了。 看到揽星这幅模样，曹冲还以为她是在难过身体的状况，连忙说：“我也没想到这萤惑只有这么点能耐，我会尽量想办法培育出新的萤惑。还有等春天来了，桃花盛开，它们搜寻到灵力也会多上许多。” 揽星轻声回了句嗯。其实她知道，此番来晋国，这么快就寻到萤惑，已经是他们的运气。萤惑没有古书记载中那般有能耐，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在萤惑的照应下，揽星那鹅蛋脸倒是多了一丝娇羞与妩媚，曹冲发起愣来。 “揽星，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包括娶你。 后半句话，傲娇曹冲硬生生给咽了下去。 揽星也不说话回答，曹冲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气氛就渐渐诡异尴尬起来。 第601章 留下来(1) 这些天，曹冲明显能感觉揽星对待自己态度的变化。以前揽星总喜欢跟着他四处跑，逼着他答应娶自己。如今重伤，她多是一个人发呆或小憩，连多余的话都不愿意同曹冲讲。 奇怪……揽星也没跟别的男子接触过啊。她该不会移情别恋了吧。 曹冲闷闷的寻思。 还是当初自己对她实在是太过分了？ 罢了罢了，全当他自作孽吧。 ※ 同一天夜里，相比晋国的安宁，秦国反倒是发生大事一般。 百姓与士兵谁都不知道究竟怎么了，只知道这一天晚上，他们的皇上调遣了皇城中所有的禁军，连夜打开城门，外出搜寻一名女子。 鹅毛大雪中，嗣九重亲自驾马，狂奔在夜色小道之中。 由心…… 起初狐不归去找他的时候，他还对狐不归的话充满了怀疑。毕竟莫失莫忘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可当他前往金龙殿不见由心踪影的时候，心中也跟着惶惶不安起来。 很快，他就在殿中察觉到妖狐的气息。 孙碧城是敌是友现在并不明了，由心不知所踪，整个皇宫都不见踪迹。嗣九重只怕由心遇到什么危险，立刻派遣出夜枭搜寻。 后半夜的时候，他越发坐不住，干脆就动用皇权，派兵出城连夜搜寻由心。也是有士兵来到孙碧城躲避的田郊，只可惜他们都没有灵力，并不能看到那隐藏在结界之中的茅草屋。 茅屋中，由心昏昏沉沉了大半宿，才缓缓睁开眼来。当她清晰过来的时候，额头上的印记早已经消失无踪。她按住自己的脑袋，摇了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一些。 “由心……”勉强已经恢复了体力的孙碧城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你醒了，你有没有……想起什么？” 看到孙碧城后，由心显然是一怔，紧接着她才想起自己出宫的事情。面对孙碧城这番话，由心有些不解的摇摇头，问道：“碧城，你在说什么？” 孙碧城眼中似有失望一闪而过，可他立刻展露出笑容回应：“没什么。”由心的反应早在他预料之中，如今唯一值得安慰的，就是他多少对由心的失忆有了些头绪。 “你那么重的伤，真是吓到我了。我还以为你……本来多少以为自己能帮上忙，没想到突然昏厥了过去。我真是有些没用。”由心对自己突然的昏迷并没有多想，自从她中蛊毒后，精神总是不好。她把一切都归咎到蛊虫上。 忽的，由心像是想到什么，目光落到了孙碧城的胸膛处。他已经传好了衣服，身子也比先前好上许多。 “碧城……我，我昏迷前，好像在你胸口看到了一块玉石？” “有吗？”孙碧城展露着人畜无害的笑意，清澈的眼睛丝毫看不出在撒谎。由心盯着他眼睛好一会，终是放弃。他也不敢贸贸然刺激由心。从先前几次看来，随意刺激由心的记忆，只会给由心带去巨大的伤害。 见到孙碧城这幅模样，由心有些无奈，只有问道：“你的伤势……没问题了吗？” 第602章 留下来(2) 她有些无奈，“你的伤势……没问题了吗？” “嗯，已经没有大碍了。” 说着，孙碧城抬手轻抚由心垂落的发丝。由心抬手拢了拢外衣，看到这黑色的大氅，心间一触。出来的时候急，竟是拿了那天嗣九重给她的外衣。再看外面天色，改是很晚了才是。 “那个……”由心略有犹豫的说：“天色已经不早了，碧城，我该回宫了，不然九重得担心我了。碧城你的伤势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样，不如和我一起回宫？” 因为由心那封印的印记一事，孙碧城对重门本就已经有难以言述的厌恶。如今由心提到嗣九重，他心中越发不快起来。 “由心，你就不能陪我一宿吗？” “我……” 由心心中犹豫挣扎，她是想回宫的，可看着孙碧城那好像被抛弃似的受伤神情，拒绝的话又卡在了喉间。 就在此时，轰一声巨响，整个的大地都晃动了一下。 妖狐脸色一变，最先反应过来：“是结界被人破了！”说罢，它就率先冲出屋去。 就在结界破碎的瞬间，由心立刻感受到嗣九重那熟悉的气息。她脸上一喜，连忙起身就往屋外奔去。 “由心……”孙碧城抬手想抓住由心，却抓了个空。无奈之下，他只能硬撑着伤痛，跟着往屋外走去。 屋外，嗣九重的脸色比风雪更是冷上好几层。他单手持剑，剑身因聚拢了赤龙的灵力而呈现通红之色。孙碧城重伤前，用尽自己灵力筑出的结界并不容易破。嗣九重因为着急，竟愣是不顾反噬凭着蛮力将结界给击破。 “九重！” 果然是嗣九重。由心看着他就想往那一头跑去。可她才跨出步子，手腕就被比自己更冰冷的手给拽住。 因为忍着疼痛，孙碧城大口大口喘着气。他身子冰冷，可额头却因为疼痛而布满汗水。他咬着牙唤道：“由心。” 由心不解的看着孙碧城，“碧城，你与我一起回秦宫吧。去好好调养一下身子。” 不远处，嗣九重看到由心安然无恙，一颗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他伸出手对由心喊：“由心，过来。” 孙碧城抬起头望向嗣九重。两个男子目光相互交错，视线都冰冷的可怕。 “我不去秦宫，由心你要离开我吗。” 由心被孙碧城的话弄得一头雾水。她看向嗣九重，看得出九重脸色不太好看。今天她擅自出宫逗留了那么久，也确实是过分的离谱。 “碧城，不要闹了，我得回去了。你真的……不跟我走吗？” “我就待在这，哪都不去。” 由心只觉得孙碧城说不出的怪异，他看着自己的眼神也让由心万般不适。她咬着下唇，用手一点点掰开孙碧城的手指，转身朝着嗣九重一步步走去。 风雪中，孙碧城就这样眼睁睁看着由心离自己越来越远。 “九重……”由心看着九重，有些心虚，连语气都不太好。看着九重身后密密麻麻的士兵，她才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 第603章 留下来(3) 本以为多少会受到嗣九重的责骂，哪只嗣九重只是叹了口气后，将她一把揽入怀中。嗣九重一手放在由心脑后，一手抱住她腰际，温暖的气息让由心依恋。 “我还以为你出事了。看到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说着，嗣九重才不舍得松开手，先一步跨上马背，然后讲由心拽上马：“走吧。” 由心在嗣九重的怀中乖巧的点头，随着马匹离开，她不由自主望向雪地上的孙碧城。 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的心会那么痛…… 为什么她就像是做出了什么一样难受？！ 雪地中，孙碧城孤零零的站着一动不动，直到由心和嗣九重没了踪迹。原本厚厚的大雪，也被士兵们踩得一片狼藉。 “碧城。”妖狐走到孙碧城身侧，不忍道：“进屋休息吧，你的伤。” 孙碧城没有回应，只是眼眶微微发红。他仰起头，看着阴沉的天际，放声大笑起来。 由心，他的由心啊。 笑着笑着，孙碧城蓦然停住，整个人跪倒在地，喷出一口鲜血来。 “碧城！” “我没事……妖狐，我只是觉得，有些冷。” 纷纷大雪下，孙碧城就这样躺在地上，望着一片漆黑的天空。 百年啊。 在漆黑潮湿的洞穴里，他日复一日的活着。硬撑着。为的就是找到由心，为的就是怕她独自一个人。 天涯海角，他只想找到她，不让她一个人。 可到头来，只有他是孤零零的。从始至终，都是他一个人罢了。他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啊。 当年在东吴要被孙权防范忌惮。找到了不忘，又发现她已经和赵云成婚，有了新的孩子。 真是悲惨又可笑啊。 36： 晋国。 陪伴在揽星左右的曹冲脸上的神情猛然一变，他站起身死死望着门口。 有什么东西，破了他第二层结界！ 揽星也将视线投向门口，显然她也察觉到了什么。 曹冲暗暗在掌心施展灵力，只等那个不速之客闯进来后，能及时召唤出黑龙。 “吱嘎——”一声，只见狐不归从屋外踏着妖娆的步子走入。 狐不归一甩头，将口中叼着的信函抛向曹冲，道：“呦，这么杀气腾腾的看着我干嘛。我不过是替主人传个口风。” 曹冲立刻从信函上残留的灵力中判断出来，“你是司马曜的灵兽？” 狐不归点点头，一边用脚后跟给自己脖颈挠痒，一边催促曹冲看信的内容：“你告诉我决定，我也好找曜复命。” “我同司马家的人没什么好说的。” 见曹冲要扔了那信函，狐不归连忙道：“此事事关由心！” 曹冲的手硬是一僵，略微犹豫后，他才拆开信封仔细看起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曹冲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信中……说的是真的？！”由心她中了蛊毒？！他这个兄长居然毫无察觉？！ “你这样看我做什么，不信你大可问问这位揽星姑娘。” 迎到曹冲的视线后，揽星再一次道了声嗯。心中惶惶不安的问道：“由心确实让我瞒着你们这件事，是她发生什么事了吗？” 第604章 604 是威胁不是交易 迎到曹冲的视线后，揽星再一次道了声嗯。心中惶惶不安的问道：“由心确实让我瞒着你们这件事，是她发生什么事了吗？” “放心，她暂时死不了了。”狐不归称功道：“在我和司马曜的照顾下。” 曹冲根本听不进去这些，他将手中信揉成团，语气尽量平静：“司马曜要我和他结盟？让我站在他那边？可笑，我凭什么相信司马曜？！” 像是早就料到曹冲会这么说，狐不归毫不介意的甩了甩毛茸茸的大尾巴：“由心吸食了曜的血，只有曜能让她活下去。” “什么？！”一直平静的揽星这时候也按捺不住，太高声音道：“司马曜居然给由心喂了血？！你们这会……这会害死由心的。由心千岁命格，司马曜分明就是短命之相。事到如今，你们还有什么救由心的法子！” 听到“短命之相”四个字，狐不归大好的心情显然是一沉。他瞥了眼揽星后不去理会她，只是对曹冲继续道：“你自己选，你现在在这无暇分身不是吗。由心不会受到丁点伤害，只要你不插足曜和嗣九重的争斗。我们保证，让由心平安无事。” “这是在做交易？凭什么我要答应？” 不知不觉中，曹冲已经释放出自己的王气。压制的狐不归几乎抬不起头。它艰难道：“不，这不是做交易。是威胁。我们救由心，解她蛊毒。可条件是她今后要陪伴在司马曜左右。你们也说了，司马曜是短命之相，在蛊虫彻底爆发寻到解药之前，我们都会好好对待由心。” “由心她自己知道吗？” 狐不归摇了摇头：“她不知道我来寻你这件事。” 见曹冲一时半会无法作答，狐不归随意道：“那你再好好考虑考虑吧。反正我言尽于此，由心的性命也在你手中。” 看着狐不归迈出狐步一步步离开，曹冲终于急了，喊道：“喂！我暂时答应曜。但是绝对别让我知道他暗中在盘算什么。” 狐不归满意的点点头，消失在夜色中。司马曜果然厉害，早早料定曹冲会答应。 “曹冲……？”揽星的声音拉回曹冲的思绪。 曹冲有些疲惫的看向揽星：“你早知道……早知道她中了毒，却瞒着我们。” “司马曜说了什么？他和你彼此间做了怎样的交易？” 曹冲看着手中的信函，手中间灵力涌出，不过片刻，信纸就碎成粉末。 “他让我和你留在晋国，他和嗣九重今后闹出任何事情，我都不可以插手助九重。”曹冲低下头，埋入一片阴影中，“只要我不插手，由心就不会有事。” 由心对司马曜的血已经产生了依赖，就算他赶回秦国，也起不到任何作用。而这边，他才刚刚找到萤惑，又不能抛下揽星不管。既然司马曜只是让他选择袖手旁观，那他就袖手旁观好了。 看着曹冲那副模样，揽星满是歉意道：“对不起……由心中蛊毒我不该瞒着你们的。” 第605章 我要的是整个天下，不是你(1) 看着曹冲那副模样，揽星满是歉意道：“对不起……由心中蛊毒我不该瞒着你们的。” “算了……这也不是你的错。” “那接下来你真要按照司马曜说的那样做？司马曜是怎样一个人？” 曹冲的目光深沉，几乎不需多思考，就道：“自然不会全任凭他摆布，我会派出式神去调查情况。至于司马曜……” 在揽星的注视下，曹冲将自己知道的一些往事一一告知于她。 36： 从雪地中回到秦宫后不久，由心就开始发起低烧。她陷入在自己的梦靥之中，可偏偏梦境里一片漆黑她什么都看不清。 她独自一人跌跌撞撞走了许久，就在快筋疲力尽要放弃的时候，眼前终于出现让她熟悉又陌生的场景。 她记得的，这是姨夫赵云的府邸。 身穿贵族襦裙的不忘看起来甚至不足三十岁，可她早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她面色忧愁，拉住由心的手劝慰道：“由心，东吴如今乱的很，我是碧城的娘亲，我也很担心他。可你擅自前往，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你若出了什么事，我该如何对姐姐交代。” 梦境里，由心像个局外人，看着那个和她面色相同的少女。 不忘耐着性子劝道：“你师父这阵子一直在闭关，搜集你弟弟飘零的魂魄，我想也不需要等多久，她就能出关了。一切都等她出来再做决定吧。我也会让赵云多派些探子去打探东吴的情况，好吗？” 几次相拦，少女终于被劝住。 那时候，东吴内乱，原太子被废，孙亮登帝。孙亮与孙碧城恩怨由来已久。孙碧城想借内乱回东吴夺回皇权。 为了孙碧城，由心甘愿暂且放下与曹丕的恩怨，写信让曹丕借兵助孙碧城攻吴。十二月初，大风雷电之下，魏国曹丕派出七万人与孙碧城里应外合。两国交战之下，魏国意外惨败，孙碧城也不知所踪。 据赵云的探子来报，事后，东吴武昌端门遭雷击起火，紧接着内殿又遭雷电火灾。判断是碧城的水龙灵力所为。 可之后……再没了孙碧城的任何消息。 作为母亲的不忘又怎么会不担心。可在由心面前，她还要假装坚强。她除了每夜偷偷哭泣，只有反复安慰自己，碧城有玉石在，一定不会出事。 风霜雨雪中，由心等了一天又一天。 她的容貌是那样好看，她的身份又是多么的显赫。多少蜀国的贵族名门子弟垂涎着她，可她就像铁了心一般，要等那个绿眸的少年回来。 春去冬来，周而复始。她站在螺髻山上苦苦痴等。 “由心，回去吧，你这样站在这也于事无补啊。碧城有玉石在身，一定不会出意外的。” “姨母……”少女红了眼，扑在不忘怀中痛哭：“你说这里离富春江有多远，我这样痴痴盼着苦苦等着，他到底怎么样了。是生是死，好歹来个消息啊。” 不忘看着在自己面前哭成泪人的少女，也跟着红了眼。 第606章 我要的是整个天下，不是你(2) 是夜。少女终于按捺不住，自己收拾了行囊离开蜀国。 “姨母，我等不下去了，我不能再这里等师父出关了。我要去找碧城，哪怕他死了，我也要带回他的尸体。” 少女留下信函，没有丝毫犹豫的踏出蜀国的土地。 东吴，这曾经作为她避难的所在，在吴老太去世后，终究变得让她陌生起来。 少女在东吴待了很久，可根本打探不到关于孙碧城的丁点消息。短短几年里，东吴内乱不断。孙亮也已经被篡夺了皇位，由以前那不起眼的皇子孙休掌权。 皇城的宽阔大道上，少女失魂落魄的停下了脚步。碧城，你到底在哪里呢。 街道上，突然响起急切的马蹄声，只见华丽气派的四马马车奔驰而来。车夫傲慢的挥着鞭子横冲而来。原本就人迹罕至的街道上，众人纷纷躲闪。唯独由心还失神的杵在那。 似是没料到有人会就这样站在那，车夫也急了，慌忙去拽缰绳。千钧一发，那写狂躁的马在由心面前生生停下了步子。 “要死啊！”车夫气喘吁吁之下，挥动着手中的鞭子就朝由心打去。 马鞭一声脆响，原本好看的脸上，瞬间就出现一道血痕。 她那时候心如死灰，甚至不屑与人争吵。就算在马蹄下丧身，也觉得无所谓的很。 可偏偏她啊……是不死之身。这点小伤，很快就能恢复吧。 “你这是做什么，和姑娘道个歉，让她先行离开吧。”马车里，尊贵无比的幕后之主撩起一半车帘，责备道：“太鲁莽了。” “是、是……”原本车夫也没看清由心的容貌，在挥出鞭后，也已有些后悔。如今又受到家主的责备，连忙换了语气去道歉。 就在车帘放下的那一瞬，由心破天荒抬了个眼。 不过区区一瞥。可她还是看到了。她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马车里那个人的眸子。是碧绿色的。 “碧城！” 她转过身，想去追赶，可那马匹已经再一次远远而去。 “碧城……”她想要追，可哪里还追的上。跌跌撞撞之下，整个人摔在地上。 那一双绿眸，除了孙权，只有孙碧城有。马车里的人分明就是碧城啊！ 他明明活得好好的，为什么他不回信，为什么他不传来消息。为什么，为什么…… “姑娘，你没事吧。”周围的好心人将由心扶起，看着她那被鞭抽得流出血的脸，安慰道：“那可是永宁侯，你就认了吧，全当自己倒霉了。” “永宁侯？” “是啊，当今皇上全靠了他，才推翻了少帝孙亮的。” 是他，是碧城，一定是他。 由心不再调查孙碧城这个名字，转而将心思放在了永宁侯上。她甚至……亲自去永宁侯府邸口苦苦等待。可她打探到的消息，让她越发的绝望起来。他不但助孙休夺了皇权，成为了身份尊贵的永宁侯，更是被孙休亲自赐了婚。 她是那样卑微。只要孙碧城还活着，她甚至什么都不愿计较。而如今她唯一的念头，就是找孙碧城问个清楚。若他并非身不由己，那她就回去，与他再无瓜葛。 第607章 我要的是整个天下，不是你(3) 她是那样卑微。只要孙碧城还活着，她甚至什么都不愿计较。而她唯一的念头，就是找孙碧城问个清楚。若他并非身不由己，那她就回去，与他再无瓜葛。 终于……在某一天，趁着府中守卫松懈，她偷偷进了永宁侯府。 隔着朦胧的半透明屏风，两人终于相遇了。 “碧城……” 屏风之后，那个男子。举手投足，的的确确就是她的碧城啊。 男子脱衣的举动显然是一愣，紧接着半带不确定的问道：“由心？真的是你？” “碧城，你为什么不回蜀国，你为什么不来任何消息？！我以为你……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看着由心要走近，那男子突然道：“别过来！” 由心的脚步颓然止住。 “由心……我。我要成亲了。” 她尚未发问，他已经自己承认。 “你、你说什么？” “由心，皇上亲自赐的婚，我违抗不得。对方是孙休最宠爱的臣子的女儿。” 由心就好像听到一个笑话一样，想要发笑：“孙休最宠爱的臣子的女儿？！孙碧城，什么人的地位，能比我更尊贵？” “由心，曹丕派出七万兵马助我攻吴，你说为什么我还会全军溃败？你真的觉得，你能助我？你真的觉得……你还像当初那样尊贵？你父亲曹操已经死了，我祖母也已经死了。赵云？赵云不过蜀国一个将军，他能帮到什么忙？我要的……你给不了我。” 由心只觉得自己每一次呼吸，都痛的厉害。她缓缓后退着步子，甚至不愿走到屏风之外看一眼朝思暮想的孙碧城。 突然，屋外一直火箭呼啸射入。 由心连忙用揽月摘星将箭翎挥下。直到此刻，她还担心孙碧城遇到危急，担心这箭是对孙碧城而来。 “碧城！小心！” 屏风之后，男子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不是冲他去的，是冲她。 漫天的箭只对着她射来。紧接着是身形矫健的侍卫们一个接一个的杀过来。 “为什么……为什么？！孙碧城！你要杀我？！” “由心，不要怪我。你死后，曹魏一定会对东吴发兵。趁着两国大乱，以我现在握着的兵权，轻而易举就可以夺取皇位。你以为，区区一个永宁侯就能满足我？！我要的——是整个天下。” 我要的，是整个天下。 她是不惧刀剑伤口的。可是当漫天的箭翎朝着她射来的时候，她还是会觉得痛啊。 厮杀之中，她勉强冲出包围，跌跌撞撞逃离。她不知道为什么孙碧城没有亲自出手，也许他还残留丁点的良知，念着旧情？可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一支，又一支。 深山的洞穴里，她咬着牙，将自己身上的箭翎一支支拔出来，像是没有感知的木偶。 可每拔一支，她就能回想起当初的点点滴滴，当初的那些美好的回忆。 “由心，我会保护你的。就算你父亲不在了，你弟弟不在了，我也会守护在你身边。” “我会长生不老，漫长的时光长河里，我会陪你一直走下去。” 骗子…… 孙碧城。 你这个骗子。 第608章 除夕(1) 37： 金龙殿外，听到声音的嗣九重和小白连忙往朝里面走去，这才发现由心是在做恶梦。 面色惨白的少女，双手紧攥成拳，像置身在冰天雪地之中。 “骗子……骗子……你这个骗子。” 嗣九重心中一颤，但只以为由心在指司马曜。他抬手握住由心，反复道：“由心，没事了，没事的，我在这。” 眼看着由心脸色越来越难看，那白洁的额头上，淡淡的金色光芒忽明忽暗。 “这是……”小白惊愕的看着由心额头上的印记，它从来没见过这个法术。就在小白转头想去询问嗣九重的时候，才发现嗣九重也是一脸震惊的样子。 “这是我们重门的禁术……用来，封锁吞噬她人记忆的。可是这禁术对被施者损害极大，会牵连到她其余的记忆，所以从我师父开始，就不再传授给他人了。” 那印记的光芒若隐若现，似有裂纹出现，可到底还是将由心的记忆给硬生生给压制住。紧接着，就像是泡沫沉入大海一样，在由心的额头消失无踪。 她什么都记不起来，也不用再记起来。 背叛也好，欺骗也好，那些都不必存留在记忆里了。 就连那一天，她看到孙碧城玉石的那件事，也被完美的抹掉。 由心睁开眼的时候，嗣九重就静静守候在她身边。她以前的时候就经常陷入噩梦之中，不过自从遇到嗣九重后，哪怕在梦境里她都安心许多。 可是……她到底做了一个什么样的梦呢。 由心抽出被嗣九重紧握的手，轻轻擦拭去眼角的泪水。 为什么那么悲伤，弥漫到骨子里的悲伤。 就在由心眼神逐渐空洞起来，身躯也再次冰冷起来的时候，嗣九重已经再次握住了她的手。 她抬起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确信，也带着一丝疑惑：“九重？” “由心，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你可不可以信任我。哪怕我亲自站在你面前，对你挥刀，你也一定确认清楚，那个人是不是我。我会保护你的。” 由心嘴角终于是扬起了一丝笑容：“我相信你啊。我相信你会做到的。” ※ 那一场梦靥，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由心的身子终于支撑不住，彻底垮了。她在休养了好一阵，才有力气下床。这期间每隔七天，司马曜都坚持不懈的给她去喂血。反正由心也没力气抵抗了，干脆就任凭他折腾。 大约过了一个月，年关将至的时候，由心的身子终于恢复。嗣九重也答应了陪她四处走走，但还是不许她出宫。 除夕之前，由心收到了曹冲的来信，说是揽星手指已经可以动弹，只是想要正常行走还是困难的很。因为萤惑很容易死，所以暂时曹冲也不敢带着揽星轻易挪地，赶回秦国。 由心很快也给揽星回了信。她并不知道曹冲已经知道自己中蛊毒一事，就隐晦的提了一下，说自己身子前些天有碍，可如今状态已经好很多。 第609章 除夕(2) 由心很快也给揽星回了信。她并不知道曹冲已经知道自己中蛊毒一事，就隐晦的提了一下，说自己身子前些天有碍，可如今状态已经好很多。 不过由心也不算撒谎，她很意外自己脉搏上的血丝，就好像那蛊虫死掉了一般，始终在两指的长度上，不再蔓延。她并没有往司马曜给她喂食鲜血这一方面想。 没过几天，除夕就如约而至。 这一年实在是发生了太多事情，又是难民，又是胡人作乱的，如今好不容易得了空闲，秦国举国上下，都挂起了红灯，一片欢喜的模样。就连不喜奢靡的嗣九重，也下了指令宴请群臣，犒劳秦国的官员们。 御膳房一侧的小厨房门外，只见由心穿着月白宽袄，金贵的衣衫上连领口都滚着精细绣样。趁里面一时无人，她蹑手蹑脚溜入其中。虽然脸上还有病容，可依旧掩盖不了她那明眸皓齿的漂亮尊荣。 她一手提着红漆饭盒提篮，一边偷偷将厨里的精致糕点、佳肴往里面放去。 其实这个小厨房里的吃的，本就都是嗣九重专门吩咐了为她准备的。 几个刚回来的小宫娥一眼就看到了由心这鬼鬼祟祟的动作。 虽然她们都不曾见过由心，可看她梳的双髻上插着的名贵的宝石珠花，也一下明白过来她是何人，只有装作没有看到的模样，愣是退出好几步，互相尴尬的瞪着双眼。 “那……那个人，就是传闻中的由心姑娘了吧？她想吃什么，吩咐下来就是了，怎么还偷偷摸摸……” “你懂什么，也许人家就喜欢这样呢？”小宫女话是这么说，脸上却也跟着露出迷惑的样子，“皇上也真是的，后宫之中只有由心姑娘一人，他也时常在金龙殿留宿，怎么就是不立她为后呢？或者是妃也好呀。” 第三个小宫女立刻跟着凑上来：“我知道我知道，听说啊是由心姑娘自己不愿呢。也不知道皇上到底行不行，唉，真是替他着急。看着是沉默寡言的人，哪会哄骗小姑娘开心呀。” 几个宫女叽叽喳喳的，声音也不自觉的太高，聊得正起劲，就听到后面传来哈哈的爽朗大笑声。她们吓得脸色大变，慌乱转身，这才看到她们的皇上正和一堆人站在后面呢。 发出笑声的，自然是小白。 而谢艾和耀灵，都是强憋着笑脸的样子。 “皇、皇上恕罪。”宫女们吓得连忙跪地。 嗣九重没理会她们，手中拿着一件白袍就往小厨房里走。 谢艾见嗣九重走远了，这才忍不住大笑出声，然后对几个宫女们摆手道：“你们都下去吧，皇上不会与你们计较的。” 耀灵痛心疾首的摇摇头，人小鬼大的补刀对谢艾道：“皇上也太不给力了，你看连宫娥都替他操心起来。再这样下去，整个秦国的子民都要为他们的皇上担忧了。” “放心放心。”小白及时插话：“我看他可能得很，这不是去献殷勤了嘛。” 正在里头忙活着偷食材的由心哪里知道这些。 第610章 除夕(3) “二、四、六……嗯，十盘菜了，应该够碧城吃了吧。再来壶酒？不知道碧城喝不喝酒……”由心满意的点点头，盖上提篮的盖。 才站起身转头，就看到一个高大的声音站在她身后，吓得她呀的一声叫，手中的提篮都跌落下来。 嗣九重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那提篮，免于那些菜肴被毁。紧接着他将提篮往灶上一方，问道：“是准备溜出宫找孙碧城？” 由心心虚的嘿嘿一笑。 嗣九重的脸上也看不出是不是发了怒。只见他另一手一抖，将一件雪白的狐裘披在由心肩上：“前几天又下了一场雪，冷得很，你总是穿那么少，大病初愈不要又受冻了。” 由心眨了眨眼，小声问道：“你同意我出宫去了？” 嗣九重哪里是同意她出宫去，何况现在他对孙碧城始终无法判断是敌是友的情况下。只是他心里清楚明白，就算想拦着由心，他也根本拦不住。 见嗣九重不回答，由心抓着嗣九重胳膊撒娇道：“今天除夕夜，他的伤也不知好了没有，一个人在城郊茅屋，怪可怜的。” “我一个人在宫中也很可怜。” 由心一愣，她没想到嗣九重会对她说出这种也半似撒娇的话来。 “怎么？” 由心摇摇头，取笑道：“你有你的大臣们，还有你的子民啊。” 看着嗣九重闷闷的模样，由心立刻道：“那我答应你，我送完这些吃的，马上就跑回来陪你过除夕好不好？反正你也要先与群臣共宴，我不喜欢那些场合你知道的。晚上我就回来陪你。” 话已至此，嗣九重也不好再像小怨妇似的闹别扭，他抬手摸了摸由心脑袋，“早去早回。” 由心没想到嗣九重真的答应了自己，兴奋的连连点头。 “要我派人送你过去吗。” “不用不用，我和小白一起去就好了。”说着，由心已经欢喜的拿过提篮，往屋外跑去。 嗣九重无奈的摇摇头，他对由心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 38： 时隔多日，由心废了好大的劲才寻到孙碧城的结界。冬日的天黑的晚，她到达的时候，天色都已经大黑了。 本还担心孙碧城已经不在，可看着重新施展下的结界，她一颗悬着的心就放了下来。 由心不太擅长破解结界，她正在结界外徘徊犹豫的时候，孙碧城就在风雪中缓缓走出来。 孙碧城伤的很重，旧疾复发之下，就算他想离开也根本离开不了。本来他感受到结界外由心气息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直到见到由心，他都还有些不确信。 “你……怎么来了。” 由心才不跟孙碧城客套，跟着孙碧城就朝茅屋里走去，喋喋不休道：“碧城，你的身体怎么样了。我不是故意那么久才来寻你的，回宫后我生了一场大病，好久之后才能下床。后来嗣九重又将我看得死死的，让我好好休养，不让我跑出来。” 由心一边说，一边把提篮打开。可惜风雪之下，那些菜肴糕点早就已经冰冷。 第611章 除夕(4) 简陋的茅屋中，孙碧城盘腿而坐。他拿起象牙筷轻嚼已经冷掉的饭菜，那一举一动优雅得很，就好像尊贵豪华府邸中的贵族世子。 “不会，很好吃。”他尽量克制着内心的波动。 他的由心啊，明明已经记忆全无了，还能这样记着他，他已经很知足了。 听到孙碧城这样说，由心立刻露出笑容，连声道：“你都不知道，我还担心得要命，怕你会嫌弃呢。我不知道你以前的身份，但总觉得肯定很是高贵。” 让孙碧城意外的是，由心还给他带了一壶酒。他其实是极少喝酒的，如今的目光反倒落在了酒上。 由心立刻察觉到了孙碧城的目光，将酒拿起道：“这可是宫中很昂贵的琥珀酒，我趁着宫娥不注意，偷出来的，嘿嘿，我就想你们男子多少都喜欢喝酒。呐，给你。” 孙碧城嘴角微扬，仰头就喝了一口，然后讲酒壶递向由心：“你陪我一起吧。” 由心连连摆手。她酒量素来是不好的，听说是像她那个娘亲。她还答应了嗣九重要回去，当然不能喝。 看着孙碧城略有失望的脸，由心心间一疼，从他手中夺过酒壶就仰头猛灌一口。辛辣的酒味让她止不住连连咳嗽起来。 孙碧城伸出那玉一样的手，捏了捏由心的脸颊，然后取回酒壶，笑道：“你还是这样爱逞强，你不擅长喝酒，就算了。” “我哪里是逞强！”由心气鼓鼓的嘟起嘴，“今天可是除夕，我是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嗯，不对……” 因为喝酒，由心的脸颊已经红扑扑的。她摇了摇头，一双眼睛亮闪闪，像是蕴藏着星辰。 “我希望碧城你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风云飘散，星河迁移，江河逆流。 好像一切都倒退回到了百年前。 东吴吴老太的寝宫里，两人并肩而坐，对吴老太说着恭贺的话。 “姨母，除夕当日，由心祝你一年比一年貌美如花，身体也要健健康康，一直守护在由心的身边哦。” 吴老太笑开了花：“你啊，就是喜欢贫嘴。由心，新年可有什么愿望。有什么想要的吗？姨母都满足你。” 那娇小的少女装出一脸认真的模样苦思冥想，紧接着眼中闪烁狡黠的光芒，转头看向身侧的孙碧城：“碧城，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愿望才好。” “你逮到机会就想占我便宜。”少年漫不经心的将双臂放到脑后：“你说吧。” 少女立刻展露出璀璨的笑靥，“你说的啊，今天可是除夕呀。我的愿望呢……就是希望碧城能开开心心的。不对，不止是今天。每天每天，碧城都要开开心心的。” 百年前少女真挚的双眸，和如今由心的眼睛相叠交错。 茅屋里，孙碧城低下头，紧捏住手中的酒壶。 “碧城？” 孙碧城没有回答，只是将酒壶里的酒一饮而尽。 为什么时间裂出了细缝。 为什么以前的一切你都不记得了。 为什么……你变成了别人的了。 第612章 除夕(5) 1: 秦国皇宫中，众臣子们纷纷对他们的秦王献上最真挚的祝福，呈上最昂贵的贺礼。可他们的秦王始终黑着一张脸。 谢艾单手握拳，抵在唇间轻轻咳嗽提醒。 嗣九重这才勉强露出一些表情，对坐下的百官们敬上一杯酒。 他侧身问身后的总管太监：“由心回来了吗。” 总管太监心惊胆战的低头道：“回、回皇上，还没有回来。” “你再去打探打探。” 觥筹交错下，君王并无心在此酒宴上。 “等等，回来。” 总管太监愣是止住步子，再次走到嗣九重身边。 “你去吩咐御膳房，再去准备一桌佳肴，晚点我要私下同由心、耀灵他们用膳。” ※ 由心频频的望向茅屋外的方向。看孙碧城兴致好，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好不容易等孙碧城将饭菜都吃得精光，她才讪讪道：“碧城，天色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由心一边说，一边起身。才站起身，她的手腕就被一把拽住。 “碧城？” “不要走……由心，不要走好吗。” 孙碧城的嘴角，始终挂着一抹笑意，可由心分明在那抹笑容里，看到了一丝哀伤。 “碧城……你的家人呢？你的朋友呢？” “他们都不在了，就像你一样。由心，我们两个是一样的。” 由心愣愣的看着孙碧城，竟说不出话来反驳。 “我……” 孙碧城摇摇晃晃走到由心身侧，将她拉着坐下后，毫不忌讳的躺睡枕在她的大腿上。 “由心，就这么一次，就陪我这么一次……不要离开我。你也说了，今天是除夕啊。我这样一个人，活了好久好久……” 由心听着难受，她明明和孙碧城一点都不熟，可她就是没有办法说出拒绝的话。 “让我在你身边睡一会吧。” 她轻轻抚过孙碧城的白发，安抚道：“你睡吧，我不会走的，我陪着你。” 孙碧城很快就沉沉睡去，他紧闭着双眸，脸上终于没有露出之前那种浮夸而妩媚的笑容。他的眉间紧缩，似为什么事困扰。由心的食指一点点抚过他的眉宇。 这个男子，总是用笑容在伪装自己呢。 明明过的一点都不开心，为什么要假装在笑呢。 “碧城，其实你难过的话，你可以表现出来的。” “不……”睡梦中，孙碧城喃喃回答：“我答应过你啊，我答应过你每天都要开开心心的。如果让你知道我不开心，你会难过的吧。” 答应我？ 由心失笑，只以为是孙碧城在说梦话。 眼看天色越来越晚，嗣九重也是好几杯酒下了肚。可直到群臣宴会结束，他都没等来由心回来。 “皇上，那个私宴……还要……” “去吧。”他是无论如何都想等由心，“对了，耀灵来了吗？” “来了来了。只是，皇上。那个……”太监总管欲言又止，可在嗣九重的目光下，硬着头皮回答：“太后娘娘也来了。” 这番回答，嗣九重倒是有些意外。太后？她来做什么。 第613章 除夕(6) 嗣九重渡步入殿。马太后在看到他之后，神情显然有些不自然和尴尬。好半天，才扯出一句：“今夜除夕，我想着……已经十多年不曾与你一起……我就是来看看你，我这就走。” 见马太后要走，耀灵有些不舍的拉住她衣袖，可又畏惧的看向嗣九重。 嗣九重略有迟疑，终于还是开了口：“母后，你用过晚膳了吗？刚才群臣宴，我没有吃什么，不如一起吧？” 似是没料到嗣九重会说这样的话，马太后连连点头，激动的坐到上座中。她正要起筷，又迟疑了。 “那个……怎么不见那个叫由心的姑娘。她同你关系不是很好吗？” 听到这番话，嗣九重的眼神显然是一黯。 她…… “母后我们先用吧，她有事出去了。我想很快就会回来。” 屋外，天空全然黑透。红色的灯笼散发着淡淡的温暖光芒。 “皇上……”面对精致的佳肴，就连耀灵都有些味同嚼蜡，“嫂嫂今天真的会回来吗。” 马太后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可看着嗣九重那神情，也明白了七七八八。 “她会回来的。”嗣九重这样说着，可语气中却没什么底气。 ※ 茅屋中，由心小心翼翼将他沉重的脑袋从自己腿上挪开。 “碧城，碧城？”她接二连三叫唤，可喝了酒沉沉睡去的孙碧城始终没给出回应。 由心放下了心，取下自己的狐裘披在了孙碧城身上，这才缓缓走出屋子。她动作始终轻轻的，生怕惊扰了碧城。 “由心，你可出来了。我还以为你今天不回去了呢。”一见到由心走出来，小白立刻跑到她面前。 同小白一起守护在茅屋外的妖狐只是看了由心一眼，并未出声。 由心倒不在意妖狐对自己的这幅态度，只是悄声嘱咐：“碧城他睡下了，你好好守着这结界，我要走了。” 妖狐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下来。 由心这才和小白一起朝着皇宫方向而去。她并不知道此时，茅屋里的孙碧城已经睁开了眼来，一眼的落寞。 2： 司马曜在秦国的身份虽然是质子，可平日里好吃好喝的并不亏待他。如今除夕之夜，送到他宫里的食材自然也是鼎好的。 只是，相比秦宫四处的热闹欢愉，他这多少有些寂寥。 “由心今天一定陪着嗣九重身边吧。”司马曜没有转身，可他知道狐不归一定就站在他身后看着他。 狐不归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还能安慰司马曜些什么。 “对了，你是可以变成人形的对吧。今天不如变个人形，陪我喝杯酒？”忽的，司马曜扭头对狐不归笑道。 狐不归也不扭捏，上前一步后，就变成一个男子的模样。看到狐不归的尊荣，司马曜显然是一愣。 狐不归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这是由心父亲的样子，那时候在她记忆中窥探到后，我就好几次化成这幅模样。” “难怪……和由心有几分相似。” 狐不归凑到司马曜面前，想缓解氛围，开玩笑道：“不如，我勉为其难变成由心的样子？” 第614章 秦国之后(1) 听到这话，司马曜哈哈大笑起来。他是极少发出这样爽朗的笑意的。平时他总在意很多，身份，礼仪，形象……就算笑，也是抑制着深情，温文儒雅的样子。 狐不归不再理会司马曜，自己就从酒壶里倒了一杯酒给自己。嗯，真是好酒。好喝到他都眯起了眼。 “狐不归，你恨过我吗。” 狐不归拿着酒杯的手微微一怔。 恨？ 他开始是讨厌过司马曜。总觉得他对由心的爱太不纯粹。可如今夜夜的陪伴之下，方才明白司马曜有太多不得已。 他自幼就被皇室教导，有太多的背负。不似嗣九重，早早被驱逐，随时可以放手天下。他有太多三纲五常来压制自己的情感。 见狐不归一直不回答，司马曜缓缓道：“你该是恨我的，就像由心一样。” “不啊……我不恨你。” 我入人间来，嬉戏凡尘。不知喜怒哀乐，不知感情。利用狐族的优势，自然而来的去吸引那些少女。可其实并不明白折子戏里那些痴男怨女。 “司马曜，是你让我亲眼目睹了一场折子戏般的爱情。” 这大概就是为什么，那么多女妖精怪，都想和人谈一场。若能得如此一场爱情，此生都不悔了吧。 我甚至……还慢慢开始理解你，懂你，心疼你。 如果由心能知道司马曜的良苦用心，那就好了。狐不归这样想。 ※ 嗣九重吃的极慢。他是不可能说出让太后先离开这样的话的，既然让她入了宴，自然要陪她一起吃一顿。只是他还挂念着未曾归来的由心。 马太后和耀灵都懂嗣九重那心思，也是跟着吃得缓慢。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连烛火都摇曳起来——蜡烛快燃尽了呢。 “母后，天色已晚，不如儿臣先送你们回去吧。” 嗣九重才说完这句话，大殿的门就被殿外的小黄门们推开。 平日有谁进来，太监们都会禀告的。只有由心，才有这样的特权。 嗣九重急不可耐的站起身，目光依依的望向大殿口。 带着风雪，少女一步步朝他走来，像是带着全世界的光。 “九重……我回来晚了……” 由心还没说完，嗣九重已经大步走到她面前，将她一把拥入怀中。 “我给你的狐裘呢，全身这么冷……你真以为我不会对你生气？” “我不小心弄丢了嘛。好啦，你别生气，我都快饿死了。”由心一边对嗣九重撒着娇，一边将视线四处瞟着，在看到马太后之后，显然是表情一变。 对于马太后，由心并没有什么好感。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给废了嗣九重灵力还有偏袒太子这两件事上。 “嫂嫂，你可算来了，来，一起吃吧。”耀灵机灵的打破尴尬的局面。 看着马太后看向嗣九重的目光，由心也明白过来。这个可怜的母亲，终于解开了自己的心结。 几人一同入了席，由心任由嗣九重拽坐在了他身侧。 在小白和耀灵的活跃下，气氛也是渐渐活跃起来。殿内，一片欢声笑语的样子，才像是真正过除夕的模样。 第615章 秦国之后(2) 聊着聊着，马太后忽的不再说话，只是心中忐忑不安的望向由心。由心立刻察觉了马太后的目光，有些不解的对上她双眼。 “由心啊……今天除夕之夜，作为长辈应该给晚辈送些礼物才是。哀家听闻你喜欢发簪，这支发簪就送给你吧。” 掌事姑姑立刻从呈上一个锦盒。 马太后十分担心由心会拒绝，一直看着由心的举动。 打开锦盒后，一支栩栩如生的凤凰衔珠发簪就出现在由心面前。 “好漂亮！” 听到由心赞美，马太后才松了口气，然后露出笑颜：“当初我与先皇相识，他还是晋国的将军。他专程问晋国皇上讨要了赐婚。成婚当日，当时的皇后送了我这样一支发簪，这也算是宫中之物。如今你和九重关系这样好……九重后位也不能一直悬着。你……” “母后……”嗣九重打断了马太后的话。他没料到太后会突然提这样的事。他并不想逼迫由心什么，如今和由心这样他就已经觉得十分知足。 果然，由心也是微微涨红着脸，明白了太后的意思。 太后欲言又止的看着由心，好一会才再问：“你看，如何？九重的心思，你比哀家更清楚。哀家也是十分喜欢你的……九重这一路，全靠你……” 嗣九重的一颗心全提了起来。他不想马太后逼由心做出决定，可事到如今，他也十分想知道由心的答案。 由心将那支发簪放在手心小心把玩，然后抬头望向嗣九重，眼睛就好像泉水一样好看。 “由心，你要做我的皇后吗。做秦国的皇后。”他问。 只见少女轻轻的，轻轻颔首。 嗣九重心中一片狂喜，低头竟是笑出来。他接过由心手中的凤凰发簪，插在了由心的云鬓之上。 别说马太后，就连由心都是第一次见到嗣九重这样好看的笑容。 亦是这一刻，宫殿外此起彼伏响起了爆竹声。 爆竹声声辞旧岁，又是新的一年。 嗣九重握住由心的手，什么都没说。可是他心中早已经下了决定。 “好了，你们年轻人闹吧，哀家也回去了。”看着由心和嗣九重恩爱的模样，马太后心中是欢喜的。 她做了太多错事，能看着嗣九重幸福，身为母亲的她怎么会不高兴。 马太后走的时候，还不忘连拖带拉将耀灵给带走了。耀灵死死拽抱着小白，不情愿的离开。 待一堆人走后，由心才在九重耳畔道：“我感觉我都好久没过除夕了，这样阖家团圆，聚集在一起热热闹闹吃饭，还是百年前。” “我有东西送你。” “嗯？”由心眨了眨眼，任凭嗣九重将他拉倒屋外。 在嗣九重的吩咐下，太监们纷纷去准备起来。 不过片刻，就有轰隆一声巨响，不同于普通的爆竹声。紧接着，艳丽璀璨的焰火从地上蹿出，直冲云霄后，坠落成漂亮的花朵。 “好漂亮！嗣九重，没想到你还有这份心思。” “本来差点以为，你今天不会回来了。” 第616章 攻宋(1) 由心撞了撞嗣九重的肩膀，揶揄道：“我答应了你的嘛，我当然会回来的。” “由心，其实……我没想到今天母后会突然送你那根发簪。如果你不愿意……我……” 嗣九重话说了一半，就看到由心在瞪着他。 “是真的……由心我……” 由心踮起脚，在嗣九重唇上轻轻一吻，打断了他喋喋不休的话。 “真是一根木头，本公主都让你吃了那么多次豆腐，难道你想耍赖不成。” 话落的瞬间，嗣九重已经环住由心的腰，再次低头深深的吻上去。 烟火之下，他们相吻相拥。 “由心。十年。二十年。一百年。我都想和你在一起。我都想陪伴在你身边。好吗。” “好啊。只要你不抛弃我。” 3: 短暂的春节过后，嗣九重就又开始忙碌起来。虽然由心答应了成为嗣九重的皇后，可毕竟战事吃紧，大家都十分有默契的将一切挪到了战后。 两个月后，惊蛰声声下，百官相送，嗣九重带着由心御驾亲征。号角声下，秦国的十万士兵们出发了。 就如同司马曜预料的一样，同盟的晋国臣子对此次征战议论纷纷，但好在恒玄并没有让他失望，成功屯兵十万，在两个交界处相会。 就在秦、晋两国养兵蓄锐的这段时间，宋国也没闲着。就在两军汇合，各自厮杀，连破四城池攻到蓟州的时候，瓶颈出现了。连续大半月，蓟州的关口都没能打下来。 蓟州是古城，进出只有两条小道，和一个关口。关口早早已经驻兵防守，两条小道更是极其容易隐藏伏兵。 军营中，几个主将彼此面面相觑。 嗣九重登基之前，没少助秦国打过仗，如今连他都觉得头疼，可想而知这蓟州有多难对付。 由心抱着小白进屋的时候，就见到四个大男人各自坐在方桌一侧，紧锁着眉头，皆是一副苦仇大恨的模样。 由心吓了一跳，虽然她不太想见到司马曜和恒玄，可早在出征之前，她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她走到嗣九重身边，探头去看那羊皮地图，问：“这一个个都是怎么了，因为蓟州久攻不下？” 谢艾长叹一声，对由心招呼道：“由心，我们正在和晋王他们一同协商呢。我们的粮草都耗不起，蓟州易守难攻，实在是头疼的厉害。你那么聪慧，快帮帮忙。” “连九重都没有办法，我能怎么办。”由心顺势就在嗣九重身侧坐下。 恒玄下意识抬头看了两人一眼后，又不自然的将视线瞥向司马曜。看司马曜神态自然，这才继续把心思放在战况上，道：“不仅是粮草的问题，还有那些胡人。” 原本，秦晋两国结盟，就是打算一个攻宋，一个对胡。可谁知这一次，胡人意外的没有相助宋国。于是两边一商量，干脆就直接先一起对付宋国了。 “那不如我们再进攻一次？”谢艾发出提议。 “谁都不知道胡人是假意不作为，还是真的与宋国闹掰了。对吧？”恒玄似笑非笑的看向嗣九重和由心二人。 第617章 攻宋(2) “谁都不知道胡人是假意不作为，还是真的与宋国闹掰了。对吧？”恒玄似笑非笑的看向嗣九重和由心二人，“总觉得这一路上都太顺利了，四座城池就这样轻松入囊，可胡人突然杀过来怎么办？我们两军不能再一同攻宋了。” 嗣九重立刻明白了恒玄的弦外之音，接话：“我知道了，我会派遣将士们明天起兵。” “不行！”谢艾和由心几乎同一时间喊道。 由心恨恨的瞪了眼恒玄，然后在嗣九重耳畔咬牙切齿道：“这次蓟州的守城人明显和前面的不同，我们已经发兵过三次了。这一次他们多半做了准备，设下埋伏。秦国损失已经这样严重，谁知道晋国会不会在后面偷袭我们？！” 这些道理嗣九重当然明白。可是相比和晋国的私斗，他更在意的是早早结束平定了胡人之乱。 “听说……宋国对汉人的迫害也十分严重。早在去年年关，他们就封锁了城门，汉人只能进不能出宋国。城里的汉人出不来，任凭侮辱宰割。我们晚一天攻城，被害的百姓岂止千万。”嗣九重怎么会不明白由心的担忧。事到如今，总得有一方出兵啊。若始终这样互相提防，最终只会战败而归。 由心还想说什么，嗣九重轻拍她手背安抚道：“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嗣九重看向司马曜与恒玄，道：“由我来出兵就是，相信晋王你不会做多余的事对吧。” “哦？”一直没有说话的司马曜举着一茶杯，放在唇边轻抿。让人意外的是，他眼中露笑，回答：“秦王何以如此自信，认为我不会做多余的事？” 由心心中一揪，带着厌恶的眼神就看向司马曜。莫非这个家伙，真的不把汉族的子民放在心中？ 相比由心，嗣九重显然淡然很多：“晋王你不是愚笨之人。虽然秦国这次兵马几乎倾囊而出，可残留的军队也不是那么好攻破的。就算你偷袭我们赢了，面对一片狼藉之地，根本没有什么好处。到时候胡人南下，区区晋国根本拦不住他们。坐收渔翁之利的，可就是他们了。” 司马曜的唇角荡漾出笑容，他那纤瘦的手将杯盏放下，点头道：“秦王你是个聪明人，我自然不会做这样蠢的事。” 话虽这样说，可由心对司马曜是无论如何都放不下心的。她拽住嗣九重的衣袍道：“九重，我明天……” 不等由心把话说完，嗣九重就回绝：“不行。想都不要想。我已经破例带你上战场，明天危险重重，你留在后方就好，我会让小白看住你的。” 由心做出不服气的鬼脸模样，跟着嗣九重往帐篷外走去。 直到秦国的人都走出帐篷内，恒玄才敢讲视线再次投向司马曜。 “你这样看我做什么。” 司马曜心虚的收回眼神，不自然道：“前些天看你从由心帐篷中出来，还以为你们缓解了……” “你又派影子卫跟踪我？”司马曜眼底的笑意全然散去，目光凌厉的看向恒玄。 第618章 汉人肉好吃吗(1) “你又派影子卫跟踪我？”司马曜眼底的笑意全然散去，目光凌厉的看向恒玄。 “不、不是。那天我想寻你，恰好见你去了她帐篷罢了。”恒玄生怕惹怒了司马曜，语气略带紧张，“曜，我见你气色很不好。你回宫吧。这里我会处理好的，你回去找小精，让她给你再看看吧。你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办？！” 从恒玄的话中，司马曜大致确定，他应该还不知道自己和由心那些事。如此，司马曜的脸色才稍稍好了些。 看到此状，恒玄才松了口气：“曜……你这样寻由心，嗣九重知道吗？我看他们已经成为定局……” “放心吧，反正嗣九重早晚要知道。”知道他和由心同脉相连。 想到这，司马曜心中甚至觉得有些痛快。 “明天你替我守好后方，别出事了。嗣九重说的没错，如今秦晋生死攸关，唇寒齿亡啊。” 恒玄还想说些什么。他喉结微微一动，嘴巴张了张，可终究没有开口。他知道，他现在说什么，司马曜都是听不进去的。 4： 翌日，天色尚未亮透。 初春的风还有些寒冷，刮在士兵们的脸上，让好多原本略带稚气的脸上出现了风霜之色。 领头的将军是他们敬仰的秦王。他坐在俊马之上，身穿黑色玄铁的盔甲，披着红色的披风，威风凛凛，宛若战神。他身后背负着的，分别是三国时代曹操的两柄宝剑。 虽然青釭剑并未认嗣九重为主，可危难之际多少比寻常兵器有用的多，所以在由心的建议下，他连同青釭也带了过来。 “先前几次攻打蓟州，里面都有不少会灵力之人出来迎战，所以这一次，我们依旧派一支会灵力的士兵出击。但是寻常的骑兵也紧跟在后，以防万一。”嗣九重犹记得当初胡人偷袭皇宫的场景，那些胡人都不惧灵力，到现在他都不结缘由。 号角声下，嗣九重抽出剑指向远方，下令道：“出发！” 将士们骑着上等的大宛马，气势如虹，紧跟嗣九重身后，直冲关口。 让人意外的是，蓟州城门之上，竟是一个守卫之人都没有。 嗣九重眉头紧锁，抬臂指挥：“攻城！” 话音刚落，立刻有士兵们抬着粗壮的树干去撞击城门。一声又一声之下，那巍峨的城门终于出现了些许松动。 眼看着城门一点点被打开，士兵们热血沸腾，大喊着朝城内涌去。 战马上，嗣九重猛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停下！全都退后！”嗣九重朝着士兵们大喊的同时，已经甩动缰绳，亲自冲往城门口。与此同时，倚天剑出鞘之下，赤龙与麒麟同时幻化而出，两灵兽朝着城门口逼入。 麒麟奋力跺脚，甩身唤出雷电大雨来。雷电直击城内，本该立刻暴毙的伏兵，却意外的将雷电劈散。群箭直飞而出，灵力竟都无法阻挡下来。 一支冷箭直飞嗣九重面前。 不等嗣九重出手，铃铛声下，匕首已经将那支箭给劈下。由心穿着寻常士兵的铠甲装束，驾马来到嗣九重身侧。 第619章 汉人肉好吃吗(2) “由心？！你……！”如此危急关头，嗣九重真是连怒气都发布出来。他只能奋力砍下那些朝他与由心射来的利箭。与此同时，他还不忘下达命令：“有灵力的士兵全部退下来！骑兵攻城！” 原本涣散的军队，在得到嗣九重命令之后，立刻稳定下来，有条不紊的进行交接。 就在秦军的战况渐渐要反转的时候，蓟州城内突然闯出一个大汉来。那人长得十分壮实，个字身躯也高大出普通人许多。他甚至连铠甲都没有穿，初春的天里，只穿着露处胳膊的一件外衫，手臂和胸口结实的肌肉暴露无遗。 可这个人…… 由心和嗣九重的表情显然都产生了变化。只是由心比嗣九重更震惊。 “冉闵?!” 那个曾经与他们一起出生入死，扳倒了秦国太子的冉闵。说要回宋国寻找亲友的冉闵……如今他却成为了宋国的大将。 只见冉闵手持一巨戟，就像是切白菜一般，将拥在最前端的秦国士兵的身躯瞬间砍成两半。鲜血溅在他脸上，他甚至没有眨一下眼。 “由心，你要做什么，别过去！” 嗣九重反应过来的时候，哪里还喊得住由心。 只见由心驾马直冲冉闵面前，她的忘川飞向冉闵的时候，就像螳臂当车一般。 冉闵感受到武器，身子微微一倾斜，可脸颊还是被锋利的忘川给划出一道小伤口来。 冉闵杀气腾腾的扭头看向暗器方向，那巨戟眼看着就要挥向由心。一声巨响，嗣九重的倚天剑已经和巨戟相撞在一起，并且迸射出火花来。 “由心……嗣九重……！”冉闵一个分神，手中的巨戟被倚天剑给挑落，刺入地中。 “冉闵，为什么！？”由心气喘吁吁的看着冉闵，冉闵全是不信：“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为什么你会变成宋国的将军？！为什么你要为虎作伥，替胡人办事，杀我们汉人？！难道你……不是汉人吗！” 嗣九重神情凛然，继续下去，战况显然对他们不利，他们必须尽快收兵退离。 “由心，走，快走。” 由心哪里还听得进嗣九重的劝，只是眼睛直直看着冉闵。冉闵立着的战旗之上，清晰无比的刺着一个“闵”字。 “杀人魔！你哪里是什么冉闵，你就是那个屠城的石闵，石勒的汉人义子，石闵！你这样和卖主求荣有什么区别，你身上流着汉人的血，却帮助胡人残害我们汉人。石闵！汉族人的肉好吃吗！” “退兵。”嗣九重大喊一声。 见劝不动由心，他也不再多说什么，抬手揽住她的腰就把她硬是拽到自己马背上，然后带着她与其余士兵仓促而退。 城门口，冉闵一动不动坐在马背上。他眼睛里似进了血水，看出去的视线都是血色的一片。 他脑海中回荡的，还是由心痛斥的声音。 “你明明是汉人，却要为虎作伥，替胡人办事。” “你这样和卖主求荣有什么区别。” “冉闵，汉族人的肉好吃吗。” 第620章 只食我的血(1) 冉闵低下头，手死死握成拳，因为过于用力，节骨都发出咔擦声。 “闵将军，大获全胜，回去吧。”一个明显胡人模样的将士驾马来到冉闵身边，哈哈大笑，用胡人的话说道：“这些个汉族人，还妄想与我们作对。区区两脚羊，呵，今天又是多了不少食物。” 胡人将士见冉闵没回答，脸上明显出现一丝尴尬的神色。他转身对身后的士兵们道：“来，把这些‘两脚羊’都拖回去，今天大家都可以饱餐一顿了。” 他所谓的两脚羊，就是在战场上已经战死的这些秦国士兵，或是尚未来得及逃离的重伤士兵。 他一边指挥士兵搬运“食物”，一边看向眼冉闵，啐了口唾沫，小声咒骂：“不过是区区汉人贱民，也敢对我摆谱。早晚也吃了你。” 5： 嗣九重大败而归的时候，司马曜几人几乎没有意外。本来，这一战其实就是让秦国士兵一探虚实的。这一次能引出宋国守城的将士，已经算是意外之喜了。 谢艾同小白皆是面带愧色的迎上嗣九重。谢艾最先道：“皇上你没受什么伤吧。我同小白拦不住由心……请皇上你责罚。” 嗣九重并未责怪什么，由心的性子，他比谁都了解。他拍了拍谢艾的肩膀，让他不要太自责。 当谢艾看向由心的时候，反倒越发担心起来。 只见由心脸色煞白，目光略有呆滞，整个人都魂不守舍的样子。 “由心，你怎么了，是受了什么伤？”谢艾是见识过战场上由心的状态的，她不是惧刀光剑影之人。可如今这番模样，实在是不像由心。 “我……我见到了……”由心愣愣的看向谢艾，没有把话说出来。 “见到了什么？你倒是把话说完啊。” 由心没再吱声，还是嗣九重替她把话给补完：“我们在战场上，遇到了冉闵，我们还和他交手了。这蓟州城门能守下来，有他一半的功劳。” 话落的一瞬间，谢艾就好像失了魂一样，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嗣九重，好一会才木讷的走到座椅上，直挺挺的坐下。 其实当时刺客入秦宫，他就怀疑过。只是那时候他还可以安慰自己说，那人只不过是身形同冉闵比较相似。现如今，他还能说些什么。 嗣九重自然是明白谢艾心思了，上前拍拍他的肩膀，似给他安慰。 这个时候，谢艾才注意到嗣九重手臂上渗下的鲜血。 “你受伤了？！”谢艾一把抓住嗣九重的手臂：“怎么样，严不严重？军医，快去喊军医来。” 嗣九重连忙阻拦：“没事，不过是些皮外伤，我自己敷点药就好。士兵那边损伤严重，军医一定忙坏了。” 一直失了魂的由心听到嗣九重受伤，勉强反应过来，凑上前自责道：“都是我，我是不是给你添乱了。” 嗣九重就坐在帐篷的长凳上，一边解开衣袖上的绳索，一边安抚由心：“如果不是由心冲上来救我，我肯定比现在伤的严重许多。” 第621章 只食我的血(2) 由心从谢艾手中接过膏药，正想亲自给嗣九重去上药，可在看到鲜血之后，整个脑子一沉，然后是令她作呕的血腥味直冲而来。 她平时是不惧鲜血的，也没那么娇气。 由心把药瓶往谢艾怀里一塞，顾不得解释，留下一脸诧异的嗣九重和谢艾，就朝着帐篷外奔去。她俯在帐篷外，连连干呕起来。一直过了好一会，才缓过神。 帐篷内，嗣九重虽然担心由心，奈何被谢艾拦着，只有坐立不安的任凭谢艾给自己包扎伤口，可视线早已经往帐篷外飞去。 隐约中，由心感觉有人一步步走近。她猛地转身，就看到一袭白衣而来的司马曜。 只见司马曜从怀中取出一方绣帕递到由心面前，可由心根本不领这份情，将司马曜的手一把甩开。 看着由心要朝帐篷内走，司马曜用仅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幽幽道：“又是七日了。你的身体，又开始渴望鲜血了。” 由心狠狠瞪向司马曜，司马曜就好像没感觉到她的厌恶一样，扬起嘴角笑道：“你渴望鲜血，可除了我的血，你没办法再吸食他人了。别人的鲜血味，令你作呕吧。由心，你爱嗣九重，可你却排斥他的血呢。” “滚开！”由心低声呵斥。 司马曜不再惹怒由心，只是将衣袍一挥，先由心一步朝着帐篷内就走去。 进了帐篷，司马曜的脸上再看不出适才的丁点情绪，只是收敛了笑意，对嗣九重微微颔首，顺势在嗣九重对面坐下后，自然的问起战况：“我看今天的伤兵似不少？” 嗣九重手臂的伤口已大致被谢艾包扎好。他再看由心走进篷内，脸色虽白，可并未有什么大碍，也就放了心。 本来，嗣九重就准备安抚好由心后就去找司马曜。如今既然司马曜自己找上来，他也就不准备再有隐瞒，直言：“宋国的那些胡人士兵不惧灵术，似有破解之法。连我的麒麟、赤龙都奈何不了他们。已经确定他们的领头将军叫石闵，他原本应该是个汉族人。他力大无穷，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耗费时间越长，这一仗输的可能就越大。” 司马曜蹙着眉，手指在桌面上打着节拍，提议道：“不如我们两国的军队一起攻城？以两倍的兵力对付石闵，胜算总归大些？” “不行。” 嗣九重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司马曜的这个提议。 “必须有一方军队守着后面。北方的五族胡人随时会反扑，如果好不容易夺来的城池再次弄丢，就得不偿失了。” 司马曜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笑非笑的看向嗣九重，问：“秦王殿下，你说以你之力，和那石闵单打独斗，谁更厉害一些？” 嗣九重立刻明白了司马曜的意思：“你是说……让我引出石闵单挑，生擒了他？” 司马曜点点头。 “不行……”嗣九重低下头，一口回绝。 嗣九重就是那种看起来拒人于千里之外，可一旦有人进入他心中，就会死守到底的人。 第622章 只食我的血(3) 嗣九重就是那种看起来拒人于千里之外，可一旦有人进入他心中，就会死守到底的人。就比如当初的马太后，下曼陀罗毒又废他灵力。可兜兜转转之下，他还是愿意原谅太后。 现在的石闵，就是当初冉闵。 他们曾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说夸张一点，嗣九重能扳倒太子，坐上皇位，也有石闵的一份功劳。如今要他生擒石闵，这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这一点，司马曜不懂，谢艾不懂，但由心是知道的。她知道嗣九重内心其实很柔软。他的一亩三寸地一旦进入了，他就会为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让。 眼看局势陷入僵局，谢艾忍不住开口：“皇上，你还在犹豫什么。冉闵肯定是贪图荣华富贵！他不惜改姓石姓，简直认贼作父，臣愿意亲手手刃他！” 这时候，由心也已经冷静下来。她看出嗣九重的为难，插话到：“九重，我们这次能和冉闵遇到，也实在是意外。不管怎么说，他对我也有过一次救命之恩。如果能生擒他，不如我们问问他有没有苦衷？” 说道苦衷的时候，一直慷慨激昂的谢艾也是一停顿，愣愣的问道：“苦衷？他、他真的会有苦衷吗。” “我也不敢确定。”由心摇着头，完全忽视一旁司马曜的存在，道：“可如果我不亲自问问他，我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他真的变成了一个杀人魔。” 这一路上，难民和士兵们都在议论。说石勒有个得意大将，叫石闵。他所在之处，战无不胜，可他又残暴不仁，对待汉人极其残忍。这个石闵，他们怎么都没办法和冉闵联系在一起。 好一会，嗣九重才点头：“就这样吧，不能再拖延下去了。不过……我想今夜就动身，夜入敌营，将他带出来。” “今夜？！”由心惊呼起来。 今夜，正好是她蛊虫发作的时候啊。 “由心你绝对不能跟来。我会从军营里挑选几名佼佼者与我同行，你能答应我吗？” 还不等由心回答，司马曜就已经先一步开口：“的确，未免夜长梦多，越快解决约越好。” 由心瞪向司马曜，她怎么会不明白司马曜那点心思。嗣九重今夜不在，司马曜一定会进她营帐里。 由心张了张嘴，又担心妨碍嗣九重，终是没出声。 嗣九重看出由心的异样，问道：“由心，你怎么了？” 听着这满是关怀的声音，由心有些委屈。她略有哽咽：“我会在这乖乖等你回来的，你一路小心。” 九重根本没料到由心突然变得这样听话，揉了揉她脑袋，唤了谢艾起身就往外走。他今夜就要动身，现在就该准备起来了。 6： 刀光剑影的一夜，由心却因为自己的蛊虫发作，昏昏沉沉了一晚上。 一切都在司马曜的计划之中。当夜，嗣九重夜潜敌营，狐不归像往常一样引开小白，他则进入由心的营帐，给她喂食鲜血。 灌木丛中，两兽一前一后的追逐着。忽的，狐不归发现身后没有脚步声再传来。它心头一惊，正担心小白是不是折回去了的时候，铺天盖地的冰雪朝他击来。狐不归连忙趴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躲开。 “你、你这狠心的臭雪貂！真要杀了本大爷！？”狐不归一声咒骂，恶狠狠的瞪着半空。 第623章 只食我的血(4) 小白矫健的踩着冰雪落地，对着狐不归龇牙之后，回骂：“你三番四次引本少爷我出来，到底是想对由心做什么？！” “哎呦，不错嘛，还知道我是引你出来。” 小白懒得再和狐不归废话，“我知道你做了那病秧子的降兽。我告诉你，由心和嗣九重的事，八字都好几个了！让你家主人趁早死了这条心吧。别老烦由心，她是不会移情别恋的。” 听了这番话后，狐不归恍然大悟。小白嗅觉灵敏，每次回去，自然能察觉到司马曜残留下的气息。只是它把这些都认为是司马曜在挽回由心。 见小白要回去，狐不归连忙上前阻拦：“别去，听我一句劝，曜他是在救由心。” “救？他不虎视眈眈由心的玉石就算好了，还指望他救由心？” “你这只蠢貂，难道你没发现前阵子由心身子越来越弱了？最近她才渐渐好转起来。” 被狐不归这么一说，小白才若有所思的停下了步子。 “放心吧，等这场仗打完，曜他回到晋国，就不会再缠着由心了。”狐不归滴溜溜的转动着眼珠，撒谎道：“就当他是想挽回感情，做些什么哄由心开心罢了。可再怎么样，也就这么几天了啊。仗打完了，曜就回去了。你就当做不知道，我么，欠你一个大人情，你说要怎么样，我就怎么样如何？！” “我要你喊我一声大爷。” “行行行，大爷。” 小白被狐不归哄得飘飘然：“那说好了啊，打完仗就不能再接近由心了。我可是完全站在嗣九重这边的。” 就在小白和狐不归的谈话间，司马曜已经再一次逼着由心喝下了自己的血。由心无力挣扎，也无力躲。她明显可以感觉到，自己对司马曜的血越来越依赖。 另一头，潜入敌营的嗣九重虽和石闵有争斗，但好歹还是将他制服，带回了军营。等嗣九重回来的时候，由心早已经食了司马曜的血，沉沉睡去。 嗣九重去寻由心的时候，只听小白说她已经睡下。 谢艾在嗣九重的吩咐下，不太情愿的去通报司马曜。可当司马曜的侍从回报，司马曜也已经早早睡下，一切全凭他们秦国处置的时候，他不禁有些纳闷起来。 按理说，晋国对这战事也十分在意才对。怎么司马曜连这都随他们？ 而恒玄……因为司马曜不出面，连带着他都没参与此事。 ※ 昏暗的篝火下，石闵闷哼一声，视线恍惚一番后，才看清了眼前站着的两个男子。 这两个人他都认识。 嗣九重。还有谢艾。 曾经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嗣九重的面色还是像以前那样冷峻，而谢艾……面色难辨，不知是恨还是怨。 石闵甚至没有动弹身子，他能清晰的感觉自己手腕被捆在木桩上。虽然他力大无穷，可是他中了迷药，而且嗣九重心思缜密，一定不会布下让他逃脱的囚牢。 一见石闵醒了，谢艾最先冲上去，一把拽住石闵的衣领，低吼：“冉闵？！真的是你？你为什么帮胡人？为什么？！” 第624章 说服(1) 谢艾激动的很，连连摇晃石闵：“你说话啊！” 石闵忽的就笑了起来，那模样和当时在秦国时的神态完全不同。他在秦国的时候，就像是个傻大个。有吃有喝有睡，他就怡然自得。战况也好，布阵也好，全都听从谢艾和嗣九重的安排。平日里，他说了让人觉得好笑的话，他也反应慢半拍的挠挠自己后脑勺。 而现在的他…… 从那精锐的眼神中依稀可以看出，他真正的模样。 “想不到堂堂秦王，也会做下迷药这样下三滥的事情。” 他喝下茶水的时候就已经有感知，所以和嗣九重交了手。那时候他就辨认出是嗣九重。可惜最后迷药劲上来，他还是被嗣九重带了出来。他其实没想过自己还能睁开眼，他以为嗣九重会一刀砍下他这十恶不赦罪人的头颅。 相比谢艾，嗣九重显然是淡然很多。他走到冉闵面前，蹲下身看着他，一字一句问道：“由心和谢艾都以为，是你离开后加入宋军的。怎么可能……其实早再最初，你进秦国，就是有目的而来的吧。” “不愧是嗣九重。”冉闵抬头看向嗣九重，眼中有兮兮相惜的笑意。若是能回到当初，并肩奋血浴战，那该有多好。只是他们都知道，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没错，从最开始接近谢艾，我就是有意为之。” 谢艾显然是无法接受这一说法，他目瞪口呆的看着冉闵，好一会，才支吾道：“你、你说什么？之前你落魄的倒在我们谢家酒肆门口……我给你的一饭之恩……你，你都是……” “我都是故意的啊，谢大人。”冉闵的两手都被镣铐锁着，坐在地上，双腿懒洋洋的伸展。神情中全然是无所谓的神色。 “若是你们去打听一下石闵这个名字，你们就知道了。我是石家的养子，征战沙场无数次。之前乔装入秦，不过是石勒大将军有意为之的安排罢了。” 直到这一刻，谢艾才全然明白过来。他唇色惨白，毫无血色，止不住的颤抖。然后连连摇头，不愿相信冉闵说的这番话。 “你们秦国，若不是嗣九重，早就被石勒大将军攻下了！废太子如此窝囊。我知道谢艾你为人刚正不阿，可偏偏仕途不顺，所以假意接近你。借你之力，挑唆秦国众人。结果没想到突然冒出一个嗣九重，在他的带领下，夺了皇权。否则——谢艾，你现在一定是我宋国之臣。” 谢艾忍不住呸了一声，恨恨的看着冉闵：“你可是汉人！” “汉人？”冉闵挑眉：“汉人生我，却没有养育我。” 谢艾被冉闵气得怒不可遏，他夺过一侧士兵手中刀，就要去砍冉闵，好在嗣九重眼疾手快，将他拦下。 “皇上，杀了他，杀了他我们就可以攻下蓟州了。” 嗣九重当然知道，这都是谢艾气急了才说出的话。谢艾和冉闵认识的时间久的多，那么多年的情谊，哪里是说割舍就能割舍的。 第625章 说服(2) “走吧，派人看守好他，一切等明天晋国那边也派了人来，再做商议。” 好说歹说之下，谢艾才被劝下，同嗣九重一起往外走去。 看着周围安静下来，冉闵挣扎了一下，手还是施展不出半点力气。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靠着木桩半梦半醒的时候，又一次听到了脚步声。 “怎么，你是来杀我的。” 人未走近，冉闵率先开了口。 嗣九重踩着薄霜走近，眼神中看不出喜怒，也没有回答。 冉闵忽的就笑了，他对嗣九重道：“我奉劝你别妇人之仁，还是杀了我吧。不然等我恢复了力气，你们拦不住我。这城池有我守着，你们就绝对别想攻下来。” “冉闵。”嗣九重席地，就这样和冉闵面对面坐着，“当初石家为什么会收养你。” 冉闵显然是一愣。他没想到嗣九重会突然问他这样的问题。 不过此时此刻，他也不想隐瞒什么。 冉闵发了一会呆后，逐字逐句道：“很小的时候，我还是晋国人。当时的晋王无道，再加上连年灾荒，百姓们苦不堪言。开始的时候，大家吃树根树皮。慢慢连杂草都不够吃了。可是大家想活下来啊。” 冉闵看向嗣九重，那语气就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那该怎么办才好呢。就互相交换孩子。呵呵，你们说胡人吃汉人肉，像是罪无可赦一样，就好像汉人没吃过肉似的。可是……那个时候，汉人们就是这样，互相交换孩子，烹饪他人的孩子，以此饱腹活下来的啊。你说，孩子的肉好吃吗？” 嗣九重没有回答。 他知道那段历史。他曾听他师父说起过。 所以即便他父亲做了再多的错事，他都觉得他是个英雄。 就是那个时候，秦王拥兵造反，自立一国，救活了部分百姓的性命。 “我眼睁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弟弟，妹妹，被换给他人，再吃掉。谁没吃过人肉啊。我的确吃过啊！靠着吃食别人的弟弟妹妹，苟活下来！而我的弟弟妹妹呢？！他们留在了别人的胃中！我一边呕吐，一边吃。因为我也想活下去啊。”冉闵越说越激动，挥动着捆绑他的铁链，发出簌簌响动。 “嗣九重，你有妹妹吗。我曾有一个妹妹。她很可爱，很天真。她最喜欢田埂上那普通的不知名小花。她说，哥哥，你看这些花，虽然它们低贱没有名字，可是一到春天就哗啦啦全开了呢。就好像我们的生命一样，只要熬过这个冬天，就又能灿烂开放了。” 这样一个三大五粗的壮汉，说着说着竟是流下了眼泪来：“终于，有一天，我的父母把她也换给了别人。他们说，这个孩子啊，太瘦弱了，又是个女孩。换了吧。下一次，就是她了。那语气……我妹妹她就像是天生待宰的牲畜。” “她再也等不到那些花开了。她永远……等不到春天了。” “她终于也到了被吃的那一天。” 夜色寂寥，篝火发出爆破的声音，反倒越发凄凉。 第626章 说服(3) “谁愿意死啊。那天晚上，她是有预感的。她笑着对我说，哥哥……你要活下去，不管怎么样，你活下来吧。” 嗣九重至始至终都没有说话。 他低着头，牙关紧咬，眼圈微红。 可他心里是清楚的。冉闵一定比他难受千百倍。 “那一夜，我妹妹被他人烹食的那一夜。我闯入了当地的官府，连同知县在内，连杀二十余人。你知道我那天闯入官府看看到他们在吃什么吗。他们有鱼有肉，有美酒在杯有美人在怀。可就在县衙口，就有活活吃观音土而死的人！晋国？汉人？哈哈……” 冉闵收起眼中的悲戚，仰头大笑起来。不远处的阴影里，谢艾双手紧握成拳，静静听着。 “后来我一路逃窜西逃，在即将饿死的时候，遇到了石家人。石家人对我，才是真正的一饭之恩。胡人又怎么样？汉人又怎么样？我要助石家取得天下。” “冉闵。”嗣九重终于开了口：“你有没有想过，因为那些胡人，天下又有多少人失去自己的亲人，妹妹。” “所以你杀了我吧。为了天下太平，你尽管杀了我就是。” 说罢，冉闵双眼一闭，脖子一挺，似盼了这一刻很久。 嗣九重轻轻的，轻轻的叹了口气。他知道，对冉闵而言，屠杀汉人他心里一定也不好受，冉闵的本性并不坏。 “冉闵，当年的错是晋朝的先王，现在的错却在你。还有，今天我夜入敌营，你的响动那么大，为什么只有你手下的汉人士兵闻声而来，那些胡人则全然按兵不动。有什么人……想除掉你。石家，有人要动你。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清楚很多。” 冉闵是个聪明人，他身子微微僵硬，他当然知道。 石勒已为宋国的皇帝，今后石家要争夺的，就是一个皇位了。就算他无心，不代表其余人无意。石家有太多人，厌恶他这个汉人，厌恶他这个养子。 “我听探子说……石勒已连年征战，这几月身体都不是很好。他应该很快会传位给他儿子，而他儿子……一个个比他更残暴。冉闵，你想要皇位吗。” “你……你想说什么。”冉闵发现，他到底还是小看了嗣九重。 “我们现在有共同的敌人，那就是盘踞在北方的五胡。秦、晋两国联盟的原因，是想救百姓于水火，不是想要争夺天下。一个个城池攻过去，就算最后夺下宋国，那又怎么样。胡人不退回塞外，汉人百姓始终被蹂躏。冉闵，我需要你帮忙。我以宋国皇位作为条件，请你帮我。我知道，你心中根本不想看着汉人继续被胡人鱼肉，你也想一死了之解脱，可这不过是懦夫的行为。你自己捅出的篓子，你自己来解决。” 冉闵一动不动看着嗣九重。他被说服了。 半晌，他问：“你要我怎么做。” “我知道宋国还有不少汉人的军队，胡人不过是一小部分。我放你回去，我们里应外合，扳倒石家的政权。冉闵，你敢不敢和我打个赌，看我们谁能最先平定乱民之灾，给那些百姓一个安稳的国家。” 第627章 说服(4) “你……你当真？” 嗣九重失笑：“你可以怀疑我。可是我依旧不会杀你。” 嗣九重一边说，一边已经起身去给冉闵解锁链。 冉闵揉了揉被锁链磨破了皮的手腕，喃喃：“就算你有计中计，也是无妨。全当……给那些百姓赎罪吧。” 他是想报答石家人的恩德的。可是除了石勒之外，他没想到石家人的血液里，始终残留着胡人的凶残，会对汉人做到这种地步。 “你走吧。”嗣九重让出一条路：“我已经和守卫说过了。” 冉闵走出几步，有突然停下，扭头问道：“你就不怕我回去后反悔？” “我不会看错人，你眼中有自责，有悔意。我知道你也不想看胡人继续作恶。今天你把往事都说出来，说明你已经原谅当初那些事了。” 冉闵苦笑：“你怎么看出来的。” “城门口的时候，你杀汉人。虽然手中没有犹豫，可你每一次出手，你都要闭眼。” “嗣九重，你真可怕。还好我们不用一直做敌人。”冉闵伸手，在嗣九重胸膛轻轻打了一拳。他不再留恋，大步转身离开，“不必在谢艾、由心面前替我解释，就让他们记恨我便是。” 7： 第二天，听闻嗣九重放走冉闵一事的时候，由心差点气得没揍人。 看着由心像是炸毛的猫一样，在营帐中走来走去，嗣九重终于忍不住去安抚。“由心，你别气了。” “我怎么呢不气？！冉闵那没人性的家伙，就该千刀万剐。” 一旁的谢艾欲言又止，终是没开口。 嗣九重招呼了由心坐下后，才将事情的始末全部道出。 听了冉闵的身世后，由心一事语塞，也不知作何表情，只有愣在原地。 “冉闵他本就厌恶食人肉这样的事，他怎么会容许这样的事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可偏偏他是重情义之人，既亏欠石家，自然不会反抗。如今石家有人想取他性命，他也不必再退让。” “嗣九重，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早有预谋？”由心歪着头看向嗣九重。 嗣九重握过由心的手，在自己手中把玩：“所以由心你以为，我在秦宫那么忙，是为什么？” 早在冉闵伪装成此刻，进入皇宫的时候，他就开始留意，并且派出夜枭和暗卫去调查。顺藤摸瓜之下，查出了冉闵的身份。只是这次伤亡了那么多士兵，确实在他意料之外。胡人能破解灵术的原因，他至今没有弄明白。 “嗣九重，我果然也是小瞧你了！”由心眼中满是崇拜，“原来你玩弄权术，那么厉害。” “这哪是玩弄权术，这是用兵之计。”嗣九重纠正由心道。 由心吐了吐舌，拍拍一旁谢艾的肩：“谢丞相也可以松一口气了。不过我们这边好摆平，晋国那边可怎么说？” 由心的话音刚落，就听到司马曜的声音从营帐外传来：“晋国？我们晋国怎么了。” 司马曜今天的气色还不错，他单手负背，翩翩公子一般和恒玄一前一后走入。由心暗暗翻了个白眼，嗣九重倒像是无事人一般，说了句：“冉闵昨夜逃了。” 第628章 黄雀在后(1) “逃？”恒玄微微皱眉，倒是司马曜，似笑非笑。 “不知是逃，还是有人有意为之？” “晋王你不必担忧，我正准备亲自领兵再次攻城。” 在恒玄和司马曜眼里，嗣九重的这种做法简直是自寻死路。可既然他要逞强，他们自然不会阻止。 司马曜皮笑肉不笑的问：“不知秦王准备何时出兵？” “今日就出兵。” 由心急了，连忙拽住嗣九重后背的衣服，唤道：“九重……” 九重回了由心一个安心的笑，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你在营内等我，如果不出意外，这一战之后我们就能回秦国了。” “不知秦王准备出兵多少。”司马曜再一次打断两人。 “全部。” 司马曜装出惊讶的样子，紧接着转瞬即逝，笑道：“好，等秦王你的喜讯。” 嗣九重带来的兵马，大约还剩余七八万。秦、晋虽说同盟，可始终彼此戒备着对方，保存了实力。嗣九重当然不会把他和冉闵准备里应外合的事情告诉司马曜，因为司马曜本就是奔着宋国国土而去的，他又怎么会愿意放弃宋国。嗣九重同司马曜不同，他的初衷，就真的只是想赶走胡人，给百姓一个安居之所。至于你说谁是这天下的皇帝，他并不介意。 司马曜想要的，是收复全天下，重振司马家之威。嗣九重想要的，是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两个目的就全然不同的人，又怎么可能真正达到同盟。 出来营帐后，谢艾立刻道：“皇上，真的要全军出征？万一晋国坐收渔翁……” “无妨，我助冉闵夺了皇位后，就班师回朝。宋国交到冉闵手中，对百姓百利而无一害。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是个好皇帝，但一定不会迫害百姓。到时候有宋国制衡，晋国也不会乱来。”嗣九重道。 “那……北方那块原本是晋国的土地怎么办？现在在胡人手中呢。” 嗣九重难得露出狡黠的目光：“合我们三国之力，还收复不了那快地？宋国安定了，至少难民会减少大半。” 谢艾若有所思点点头：“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就算晋国对攻打宋国的这件事有微词，到时候也一定会三国同盟。毕竟他不愿多余的国土落到我们秦国和宋国手中。” 8： 点兵台上，嗣九重身穿铠甲亲自点兵。虽说已经和冉闵谈好，但他还是在营地留守了一万兵马，让谢艾把守。 由心当然不愿意任由嗣九重一人前往，她才走出几步准备偷偷跟随，手腕处突然发起烫来。她吃痛的握住手腕，只觉得手臂里面有什么东西在狂躁的跳动。 不过须臾间，由心整个人都跪倒在地上，痛楚从手腕处传达到全身。 怎么会这样…… 她慌张的撩起衣袖，原本已经禁止不再蔓延的红色血丝，用肉眼看得到的速度一点点蔓延开来。 由心眼睁睁看着嗣九重跨上马背，他扫视四周，有些意外由心没有跟上来。不过整装待发的军队容不得他有延误。 第629章 黄雀在后(2) “谢艾，由心就交给你了。” “你放心，倒是你自己一定小心……如果冉闵那有诈……不要手下留情。” 嗣九重点了点头，再一次望向周围，没有见到由心，他眼中略有失望扫过，但还是挥鞭领着士兵们浩浩荡荡而去。 由心张了张嘴，整个人直直都倒在地上，视线中，是司马曜一步步朝她走近。 “你……” 但凡由心的蛊虫有苏醒，司马曜都能及时察觉。他忍着和由心一样的痛楚，走到由心面前，将她抱起，一步步，朝着自己营帐内走去。 “这是怎么回事？”一进入营帐，狐不归立刻就问道：“她的蛊虫明明还有六日才醒，你昨天才给她喂过鲜血，为什么这么快又发作了？” 司马曜知道瞒不住了，才缓缓道：“我后来查清楚了。这蛊虫……渐渐会不受鲜血控制。七日一天……渐渐变成三日一天……然后……是一日一次。这也是当初揽星不愿找人用鲜血喂食由心的原因之一。” 一日一次？ 狐不归的神情显然是一变。以司马曜现在的状态来说，如果每天都要给由心喂食鲜血，恐怕对他百害而无一利。 “曜，放弃吧。把由心蛊虫的事告诉嗣九重，让他们去想办法吧！你这样……你这样真的会死的。” 死？ 司马曜微微挑眉，他根本不怕。 司马曜从容熟练的从由心腰间取下匕首忘川，然后在自己手腕上一划。他那手臂上，深深浅浅，已经布满了伤疤。这些伤疤都是给由心喂食鲜血的时候残留下的。 温热的鲜血触碰到由心唇间的时候，完全丧失理智的由心立刻贪婪的吸食起来，现在她几乎都不需要犹豫和挣扎。 就在此时，营帐外传来士兵的禀报声：“皇上，恒大人求见。” 这些时日，为了方便行事，原本可以自由出入司马曜身边的恒玄，都被剥夺了特权。 “让他先等着吧。” 听着司马曜清冷的声音，士兵们不敢多言，立刻将恒玄阻拦在外。 所有人都清楚的感觉到，当初那个温润如玉的君王，明显开始一点点在改变了。他看起来还是那么温和，那么儒雅，可比当初更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司马曜也没加快手中的动作，一直等由心脸上痛苦的神色渐渐退散，他用绣帕擦拭去由心嘴角的血迹后，才开始动手给自己手腕包扎。 一切处理完，已是一盏茶后。 始终在外等候的恒玄也没恼怒，就这样静静等着。待他听闻一句进来吧之后，才跨步走入其中。 见到营帐中沉睡的由心，恒玄脸上难掩震惊，他抬头看向司马曜，只等着司马曜开口。 “嗣九重的大军已经出发了吧？” “是。”恒玄弯下腰，恭敬的行礼。可他那余光，还停留在床上的由心身上。 他和司马曜的间隙已经那样深，深到现在他不敢轻易过问司马曜究竟在做些什么，子啊想些什么。很多时候，他都在怀念当初，他和司马曜彼此信任时候的模样。 第630章 黄雀在后(3) “你去派你的人跟着，一旦嗣九重攻城，立刻来报。” 恒玄不敢耽误，一句是之后，就退了出去。 狐不归也不知道司马曜在想些什么，只有瞪着一眼睛，乖巧的匍匐在恒玄的脚侧。而这期间，司马曜一直一动不动的看着沉睡的由心。就好像看一眼就少一眼似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恒玄又一次匆匆来报，说嗣九重已经攻城。只是让人意外的是，那冉闵似乎和嗣九重达成了某种协议，正一起与宋国的胡人军队进行厮杀。恒玄汇报这些情况的时候，很是紧张，问道：“曜，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如果秦国真的和冉闵同盟，很有可能对我们下手。” 司马曜温吞的将由心身上的被褥掖好，然后才起身，露出笑意。 “恒玄，不要慌，现在该我们出手了。” 恒玄一头雾水的看向司马曜：“出手？这一战，秦国能攻下来，不需要我们再出手了。” 床榻上，陷入昏迷中的由心恍惚的睁开眼。她身子还不能动弹，但耳中听到的声音清晰无比。 “你立刻整顿晋国的兵马，掉头去攻先前拿下的城池，我们来做一次黄雀便是。” “什么？”恒玄大吃一惊，“秦军没有倾巢而出，还残留一万兵马驻守。那城池是我们同秦国一起攻下的，这是要和秦国撕破脸皮吗？” “嗣九重一定已经和冉闵同盟，我猜他允诺了冉闵，将宋国送给他。宋国我们攻不下了。但是这一战——总不能无功而返对吧。谢艾驻守的区区一万兵马，我们还是可以对付的。对了，把由心也带回晋国……” 司马曜的话突然止住，一把锋利的匕首，已经架在了他脖颈间。 “由心！”恒玄和狐不归同时呵斥道，“你放开曜。” 由心大口喘息，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手在拼命颤抖，她的脚底也根本使不出多少力气来。 “司马曜，你这个卑鄙小人。九重和你一同打下的城池，你准备私吞吗？！” 司马曜淡然的对恒玄道：“你快去拿下谢艾，不要留任何活口。” 由心手中的匕首加重力道，在司马曜脖颈上划出伤痕，警告恒玄：“你敢去！” “九重现在正在拼死而战，你却要背后使绊子……我绝对，不会允许的。” “由心，我给你喂食过那么多次鲜血，看到过你那么多次病状，你以为我不能不知道你现在的状况？”司马曜嘴上带着微笑，轻易的一击由心的手肘，匕首就从由心手中脱落下来。情况立刻在司马曜手中扭转。他给恒玄使了个眼色，恒玄就立刻明白过来，往营帐外走去。 “你……” 司马曜不费吹灰之力就拽住由心的手：“是啊，我是卑鄙小人，我是阴险。可嗣九重那就叫权宜之计？我们各自是各自国的君王，对我们而言，保证自己国家的最大利益，才是最正确的做法。我耗了那么多兵马，总要夺一些城池回去。” 由心拼命想挣脱开司马曜的手，可惜她现在根本使不出什么力气。 第631章 司马曜和孙碧城的第一次交锋(1) 突然，一个白色的影子从外面跃进来。 无数的冰雪在须臾间飘散而出，寒风把营帐都掀翻。冰雪之刃朝着司马曜的后背就击来。 司马曜为了躲避那冰雪一样的刀刃，只有松开由心的手。 “小白！”由心推开司马曜，踉跄的跑到小白身侧。这个时候，其余地方已经响起了喊杀厮斗声。这是恒玄在突袭谢艾。 狐不归气得大喊：“臭貂，你这时候添什么乱。” 小白瞪了眼狐不归，道：“我就知道你们没安好心！由心，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人伤害你。” 因为躲闪不及时，司马曜的脸颊被那冰雪之刃给划出了一道伤痕。他毫不在意的用食指抹去那鲜血。血腥味顺着风向飘散到由心那，让由心忍不住伸手死死拽住衣襟，大口喘息。 “很难受吧，由心，你必须得承认，你离不开我了。” 转眼，由心和小白已经被晋国的士兵们团团围住。 司马曜居高临下，一如当初围剿由心时的模样。 “过来吧，跟我走，跟我——回晋国去。” 春日里，竟是纷纷扬扬洒下雪花。由心脸色苍白，捂着自己胸口抬头笑出了声。笑着笑着，她眼角滑落下泪来。 “司马曜！你还记得吗，那个时候，也是这样成群的士兵围堵住我。那时候，你亲自弯起了弓，将箭刺入我胸口！那时候，是你亲自把我退了出去。今时今日，你竟然还有脸对我说，让我跟你走，跟你回去？你这是哪门子的痴人说梦！” 由心声声如泣，刺得司马曜心都痛了。 “不是的，由心，不是这样。”狐不归正想替司马曜辩解，司马曜一个挥袖，带着灵力的小飓风就将它甩到好几米远。 司马曜那同由心一样苍白的脸色，硬是挤出一丝笑容来。 “就算你不愿意，也容不得你。今天我一定会把你带回晋国。”说罢，司马曜一挥手，吩咐士兵们道：“抓活的。” 由心肯定是没有力气再同这些士兵斗的，小白纵然有妖力在身，也难敌这数以万计的士兵，没一会就觉得力不从心起来。 “由心，我们忘掉以前的不愉快，我们从新开始吧。就好像青梅树下初相遇。好不好？”司马曜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哀求，可他又不愿意说出那时候一箭射出的真相。因为他清楚，这一切就算说了也没有任何意义，“由心，我们回晋国去，我会想办法解你的蛊虫……” “司马曜，你做梦！你的生命，快要到尽头了吧。你对我那颗玉石又蠢蠢欲动了吧。就算我死，也不会让你如意！” 由心举起手中的匕首，想朝着自己胸口玉石处刺去。那一刻，她是真的想弄碎玉石，同司马曜同归于尽的。 可就在那一刻，无数的藤蔓不知从何而来，愣是穿过诸多士兵，缠绕住他们的脚腕，将他们一一绊倒。那几个最接近由心的士兵，更是被藤蔓死死缠绕住，几乎要被撕裂开。 第632章 司马曜和孙碧城的第一次交锋(2) 看着眼前的士兵要被撕裂，由心停住手中的动作赶紧闭上眼。 她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尖叫声下，士兵们被撕成无数血肉模糊的碎片。可这些鲜血，都被人抵挡在外。 “碧城……？”由心没有睁开眼，就已经从那熟悉的气息中知道来着，“是你吗碧城？” 她一点点睁开眼，抬起头，那银发的男子一袭银白刺绣长衫，高贵且不可侵犯。 “我又来晚了。对不起。”孙碧城伸手轻抚由心脸颊。 当他伤势全好去寻由心的时候，他才知道由心和嗣九重一起出征许久。这一路紧赶慢赶，终于赶上，没想到就看到了这一幕。 由心眼中噙着泪水，她连连摇头：“没有，你没有来晚，不早不慢，来的刚刚好。” 孙碧城最近扬起妖娆的笑意，他微微侧头，微风之下长发蹁跹。那妩媚的容颜，让士兵们惊呆了，要不是他衣衫上还沾染着新鲜的血迹，完全无法将孙碧城适才杀戮的模样联系起来。 司马曜震惊的看着犹如鬼魅般突然出现的孙碧城。这是他第一次与孙碧城会面，虽然狐不归偶有提起这个神秘的男子，可如今真的看孙碧城出手，才知道他的灵力有多可怕。 孙碧城护由心在怀，侧头看向司马曜，笑意中透着森森杀意：“你便是司马曜吗。我知道你。” “哦？”司马曜挑眉，他看出孙碧城面带不善，反问：“不知有何指教。” 当初由心被司马曜重伤，孙碧城曾依靠玉石之间的联系，依稀窥探到过司马曜的容颜。只是由心一直不提，他就装作不知道。如今终于同司马曜会面，他怎么能放过这样的机会。 孙碧城衣袖一挥，立刻有碧绿色的灵力朝着司马曜涌去。那灵力遮天蔽日，无法躲匿。狐不归急了，拼死冲上前去抵挡，可他的灵力在此刻，犹如螳臂当车一般脆弱不堪。琉璃破裂般的声声脆响之下，狐不归用来抵挡的灵力瞬间被击破，它重伤到底，几次用力都没能再站起来。 “曜！”不远处，和谢艾士兵厮杀的恒玄顾及不及，只能放声大喊。 司马曜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也不躲。就在那灵力席卷而来的顷刻间，司马曜的折扇一挥，金龙龙吟震天。 两道光芒相撞在一起，连带着大地都颤抖了几下。 司马曜强忍住身子的不适，表情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他看向孙碧城，道：“你的确很厉害，可你知道你与我最大的区别在哪里吗。我乃真龙天子，是天下之主。我有真龙庇护，而你……再厉害也不过一只区区白狐灵兽。” 司马曜是有意想刺激到孙碧城的痛处，想借机寻找出孙碧城的弱点。可谁知听闻这句话之后的孙碧城，放声大笑起来。 “你以为你有真龙灵兽就很了不得？先不说这乱世之中，有真龙庇护之人何其之多，就算没有真龙，像嗣九重这样的人，也可以坐拥天下。懂吗？” 第633章 司马曜和孙碧城的第一次交锋(3) 孙碧城的脸色，全是不屑：“白狐又如何。只要我孙碧城想，别说你区区晋国。这天下，亦轻易在我手中！” 孙碧城语气之狂妄，却让在场的人没人敢反驳。 就在此时，一直没有说话的由心低声嘤宁一声。 “由心？！” 孙碧城收敛起之前的杀意，带着关切看向由心。 “碧城……不要多耽误，快走，快带我走。” 由心察觉出司马曜的用意。他是在刻意拖延时间。再这样下去，她蛊毒发作，贪恋司马曜的鲜血，就算孙碧城想带她走，她也不会走了。 孙碧城看出由心的状态有碍，也不再和司马曜纠缠。 “司马曜。你等着，你让由心所遭遇的痛楚，我定然让你百倍偿还。” 司马曜连忙对士兵们大喊：“快！快拦住他！”他上前一步，想亲自出手，可之前释放出的金龙气息，已经耗费了他太多灵力。才跨出一步，他就吃痛的单膝跪地，死死捂住胸口。 恒玄这时在与秦国士兵纠缠，难以脱身。而其余的士兵这时候哪里是孙碧城的对手。众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孙碧城以藤蔓为鞭，一手抱着由心，一手击杀众人，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带着由心离去。 “追……”司马曜话还没说完，以及气急攻心，吐出一口鲜血来。 由心……由心。 他看着由心离他越来越远。 他费尽心思，好不容易支开了嗣九重，竟又无端冒出一个孙碧城来。 可恨！ “曜。”恒玄一身血渍，万分狼狈的来到司马曜身边。他担心司马曜的安危，一时顾不上谢艾那，竟是让谢艾带着一小支兵马突围逃离了。 “我没事……”司马曜用衣袖擦拭去嘴角的血，喘着气问：“秦兵那怎么样了？” “大部分都已歼灭。可惜……让谢艾跑了。” 司马曜无力的摇摇头：“罢了。谢艾是嗣九重最得意的左膀右臂，不能除了他，虽有可惜，也是天意。” “那……”恒玄将目光看向由心消失的方向：“那还要派人去追由心吗？那个男子灵力极强，恐怕我都不是他对手，影子卫们派出去也是白白丧命。” 司马曜低头垂思了一会，才道：“算了，整顿一下，我们班师回朝吧。这几座新攻下的城池一定守好，别让嗣九重夺了回去。” 恒玄正诧异司马曜就这样轻易作罢，就听司马曜又说：“放心吧，她会回来的。” 她对他鲜血的渴望。 不管是孙碧城，还是嗣九重，都无能为力。 “他们……都会亲自把她送到我身边。” 司马曜这样说着，嘴角露出了古怪的笑意。真是讽刺，他如今要靠这样的手段，让由心回到他身边。 9： 秦、晋联合攻下的城池原本都属宋国。因为宋国逼杀汉人，如今虽然收复，但城池中还是看不到什么人烟。孙碧城带着由心逃窜不了多远，他在其中选了一处还算干净的宅院，暂且居住了进去。 结界之下，他倒不是很怕司马曜追过来。反正刚才那一招，他大致已经可以知道司马曜的状况。 第634章 司马曜和孙碧城的第一次交锋(4) 司马曜却是是天之骄子，可偏偏身子过于娇弱，无法长期施法巨大灵力。否则两人拼死一搏，他孙碧城也没什么胜算。 毕竟……他也是有“旧疾”在身的人。 床榻上，昏沉沉的由心突然发出声响。孙碧城赶忙探头过去，仔细听闻之下，才听出她是在喊九重二字。 孙碧城面露苦笑，抬手想去替由心盖好被子。才伸出手，他的手臂就被一把抓住。 床上原本昏睡的由心猛然睁开眼，可那双眼睛一片空洞，甚至还泛着丝丝血光。不过一眼，孙碧城就知道必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还没等孙碧城做出反应，只听由心一句“血、我要血”后，张开嘴就在他手背上咬去。 孙碧城一声闷哼，也不挣扎，愣是让由心生生咬出鲜血来。 遇到鲜血后，由心先是贪婪的吸允起来，可当鲜血灌入她喉咙里的瞬间，她整张脸都扭曲狰狞起来。她一把推开孙碧城，俯身在床头大口呕吐起来，将喝下去的血都吐了出来。 “由心，你怎么了。” 这时候的由心已经完全丧失了神智，她满头虚汗，发丝凌乱，死死拽住孙碧城衣襟，苦苦哀求：“血，给我血……血。”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孙碧城心疼的将由心拥入怀中，可由心只顾着挣扎，嘴中反复喊着：“血，求求你，给我血。” 听到由心叫嚷声的小白和妖狐一同闯入屋内。 “由心？”小白呆呆的看着完全失心疯一般的由心。它当然知道，孙碧城不会对由心做些什么。可是如今由心的样子，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才对。很快，它回想起了每七日就被狐不归引开的事，立刻反应过来。 小白低声咒骂一声，然后对孙碧城道：“是司马曜！一定是他对由心做了什么。之前我就觉得奇怪，为什么狐不归反复引开我，一定是他们做的手脚。” 孙碧城强压住心中的怒意，将由心死死拥在怀里。看着由心痛苦万分的模样，他心痛如刀割。 由心挣脱不开孙碧城，又难受的很，张开嘴就在孙碧城肩膀处咬下去，可即便如此，根本缓解不了她对鲜血的丝毫渴望。 “求求你，带我去司马曜身边。带我过去。我要血……要血。” 由心的每一句话，都让孙碧城痛不欲生。这一份痛，远比由心咬伤他要来得疼千万倍。那时候他看得清晰，由心是那么厌恶司马曜，不愿同他一起离去。如今司马曜竟用了这种手段，妄想控制住由心。 孙碧城握拳的手发出咔擦的响声。 百年来，由心何时受过这样的苦难。折腾了好几个时辰后，由心才渐渐昏睡过去。可她依旧皱着眉，极其难受的模样。 “都是我不好，我没有保护好由心。”小白站在孙碧城脚侧，难过得哭起来，他带着哭腔问孙碧城：“如今怎么办。” 孙碧城此刻脸上的笑意全无。他手指在由心脉搏上轻搭，并判断不出什么病状。出于私心，他并不想把由心送到嗣九重身边，可是他知道这件事有权让嗣九重知道。 第635章 天下为重(1) “我查不出由心中毒的症状，可她身体确确实实出了问题。可除了毒之外，其余所有伤势，她的玉石都能恢复救治她。一定是什么毒，是我无法知晓的。小白，嗣九重现在在哪里。” “他助冉闵去夺宋了，如果不出意外，这时候应该已经成功夺下宋国部分城池。” 孙碧城点点头：“我不能离开由心，你去帮我通知嗣九重，告诉他这里的状况，记住，一定要快。由心的状态很有可能会恶化。” 小白连忙答应下来，听孙碧城吩咐完后，蹿出屋子去寻嗣九重。 ※ 这一次嗣九重攻蓟州可以说是十分顺利。 冉闵同他里应外合之下，胡人被杀的措手不及。他们很快攻下了关口，拿下了城池。胡人悉数不留，全被冉闵斩杀。紧接着，冉闵再以逃兵的身份给另一道关口书写了信函。待到城门大开之际，他准备和嗣九重一举共向皇城。 石家虽然厌恶汉人，几次与胡人结交同盟，可他们手中到底还是汉人士兵为多。偏偏他们又不喜用汉人，所以那些汉人兵马多在冉闵手中。再加上传来石勒的死讯，冉闵叛意之心越发坚定。若是不出意外，冉闵夺得皇位之事，可以说十拿九稳。 可这一路，嗣九重突然没了谢艾的消息。别说谢艾，由心的消息也全无。嗣九重心中越发惶惶不安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谢艾在百名士兵的护卫下，狼狈出现了。 城池中，嗣九重一脸诧异的看着谢艾，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皇上，司马曜早早洞悉了你的打算，知道了你和冉闵联手。他在后方……毁约了。” “由心呢？！” 谢艾跪在地上，将当日发生的事情全部道出。 “臣当初被晋军包围，奋力想去救由心，可是有一个银发男子先一步将她带走了。” 听到银发男子，嗣九重微微松了口气，他估摸着便是孙碧城了。 “快，找人医治谢艾大人的伤势。” 这头他才让人给谢艾去救治，小白就已经闯入了军营中。看到小白，嗣九重心中先是咯噔了一下，可他连话都不敢问出口。 “九重，跟我走，由心出事了。” 嗣九重不敢耽误，起身就要跟小白立刻。至始至终坐在一边的冉闵终是按捺不住，起身相拦：“九重，现在正是我们攻石家的要紧关头，谢艾的伤势也不知究竟如何，你就要这样走？” 嗣九重撇开冉闵阻拦的手，道：“宋国大势基本在你预料之内。宋国兵马也基本落入你手中，就算没有我在也不要紧，我知道你可以解决的。” 看着嗣九重去意义绝，冉闵再一次喊住他：“九重！” 嗣九重背微微一僵，没有回头也没转头，只是听着冉闵继续道：“先前在秦国，你尚未登基成为秦国君王的时候，我其实就想说。你是不是把由心看的太重了？！当今天子，应以天下为重，怎么能牵挂于儿女情长？怎么能为一个女人，把大事抛诸于脑后？在你心里，那些百姓都不值一提吗？” 第636章 天下为重(2) 嗣九重似在沉思什么，一直过了好一会，才转头看向冉闵。 “冉闵，天下苍生固然重要，我自然也想尽早让他们脱离苦海。可是，我要先守住我的小家，才能顾上整个国。若我连由心都保护不了，保护了全天下又能怎么样？男子汉大丈夫，他们自己的家人都护不住，要依靠我嗣九重，这本来就是他们自己的无能。若没有我嗣九重呢？这罪过怪在谁的身上？” 嗣九重的眼神如古井般波澜不惊，深邃清冷。 “我竭尽所能，会去救每一个我能救的人。可并不是要以牺牲我自己所在乎的人为代价。冉闵，如果有一天你执掌宋国天下，我希望你也能遇到一个自己竭力想保护的人。救天下苍生，是我的天命。护由心幸福安好，是我的心。” 说罢，嗣九重再也没有回头，跟着小白直直朝屋外而去，徒留下冉闵一人僵在原地。 10： 嗣九重出现的时候，连带着孙碧城都有些诧异。那时候的他正准备出门给由心寻觅一些吃的。 “我还以为你不会过来，毕竟五胡之乱迫在眉睫。” 这两人也是互相不喜许久，要不是碍着由心，以孙碧城的性子，一定是要和嗣九重打一架的。直到这刻，他语气中还带着刺意挑衅。 嗣九重没去理会这些，只是问：“由心呢，她现在怎么样了。” 孙碧城朝府邸内看了眼：“她已经醒了，但身子还是很虚弱。我查探不到症状，她也不肯说。现在在花园中，你去问问吧。” 嗣九重颔首，没再同孙碧城多说什么，跨步就朝府邸内而去。孙碧城本想跟着嗣九重走进去，可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放弃了。他已经不想再见到嗣九重和由心那恩爱如漆的场面。 孙碧城挑选的这个府邸，以前应该也是个富贵人家。后花园里珍贵的花草树木不少，而让嗣九重他心心念念的女子，就在其中。 只见由心她坐在庭院上的秋千架上，一手挽着秋千绳，一头依靠在绳索上，脸上有掩盖不去的疲倦。 看着眼前的少女，嗣九重心中无端悸动，跨步就朝着由心一步步而去。 似是听到了声音的响动，由心略带无力的抬头，在看到嗣九重后，那无神的眼中立刻露出别样的色彩：“九重？你怎么在这。” “由心，对不起。”嗣九重走到由心面前，蹲下身，握住她冰凉的手，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道歉：“是我部署不周。我应该带着你一起去攻宋的，至少不会让你和谢艾陷入危险，我早该料到……” 趁着嗣九重还在喋喋不休，由心已经挣脱出被嗣九重抓着的手。那冰冷、纤细的手指，按在了嗣九重的唇上。 “九重。”由心荡漾出浅浅的笑容，虽然因为虚弱而脸色苍白，可丝毫不影响她姣好的容颜，“好像你和我认识之后，你的话也越来越多起来了呢。很聒噪的啊。” 九重知道，由心是故意这么说，她只是不想让他继续自责。可这个时候，嗣九重是怎么都笑不出来。 第637章 别把我送去司马曜身边(1) “还有你啊也真是的，冉闵反石家一事，关系到了能否反杀胡人。如此重要的关头，你不该为了我跑出来的……我有碧城在照顾着呢。” “我想留在你身边。让天下动荡的不是我，我只想让你平平安安。”嗣九重再次反抓住由心的手，他眼眶有些发红，语气也真挚。 这一路上，小白都把由心的病情告诉了他。可是他自己心里清楚的很，别说孙碧城没查出由心的病症，连他也是一样的。不然先前他不会一点察觉都没有。 “由心，告诉我好不好，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我很怕……很怕会失去你。你这样瞒着自己的病状，很不公平。” 嗣九重的字字句句，都让由心心痛得很。她知道嗣九重待她一片真心，她也不想离开嗣九重。可于吉的蛊虫，连揽星都没有办法，嗣九重又能怎么办呢？她想看嗣九重一统天下，到底是没有机会了吗。 由心颤巍巍的撩起自己的衣袖，那条红色的血丝，现在已经像一只蜘蛛的模样一样蔓延开，狰狞而心惊。 “我中毒了，平常时候察觉不出来。是于吉的蛊毒……” 由心的声音柔柔的，像是花瓣上的露水般轻，可传到嗣九重这的时候，能压得嗣九重喘不过起来。他这样聪明，怎么会揣测不出由心的心思。脑海中几番回忆，终于是有了眉目。 “是玉玺？” 由心不再隐瞒，坐在秋千上，俯身依靠嗣九重：“曹冲以为他带走尸腐毒就好，其实那时候我还被一只虫子咬了。我没想过那样严重……九重你不要担心，等揽星恢复之后，就会想办法救我。” 嗣九重抬臂紧紧揽住由心。 一直以来，他都是惧怕的，惧怕自己会失去由心。 “你放心，我也会想办法的。我不会让你出事……” “九重，我不怕死。我活了那么久，又在爹爹的安排下始终锦衣玉食。后来，我还三生有幸遇到你……我很知足，我没有什么遗憾。我现在唯一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你……”由心对上嗣九重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带我回秦国吧。哪怕是死，我也想在秦国。我只想在你身边，无论如何，你都不要让我去司马曜那，好不好。如果他以我为筹码威胁你，无论如何，你都不要答应他，好不好。” 嗣九重点点头，横抱起由心就往府邸外走。没走出几步，就见到寻觅了果子而来的孙碧城。 “你这是要做什么？”见嗣九重要带由心走，孙碧城赶忙相拦：“由心现在身体虚弱，不能奔波。” 没等来嗣九重回答，孙碧城就看到了由心哀求的目光。孙碧城立刻明白过来，也不再阻拦，只能道一句：“我随你们一起。” 11： 回秦的一路上，由心的病情反反复复，对鲜血的渴望以及蛊虫带来的痛楚，让她几乎痛不欲生。而每一次反复，她都能感受到蛊虫离她心脉又近了一分。因为由心病情的原因，三人回秦的速度很慢。 第638章 别把我送去司马曜身边(2) 此时的由心当然不会知道，晋国护送皇帝司马曜回归的速度，也极其之慢。每每由心犯一次病，司马曜就跟着疼痛蚀骨。司马曜回到皇宫的时候，整个人几乎已经虚脱。小精不顾自己有孕在身，几次施展灵力，才护住了司马曜的性命。 而当由心回到秦国的时候，冉闵已经推翻了宋国石家的王朝，杀入宋国皇都。 他大开国门，下令给城中的汉人“与官同心者留下，不同心者听任各自离开。” 冉闵知道胡人心中向着的是石家，再加上先前胡人在宋国犯下的种种罪行，罄竹难书。于是再次颁布命令，告知所有宋国人，斩一个胡人首级送到城门口的，凡文官进位三等，武职都任牙门。哪怕是汉人百姓，击杀了胡人，也有金银赏赐。 宋国再一次变成了炼狱。 与先前汉人尸首堆积不同，这一次变成了羯族人的地狱。一天之内，击杀了数万胡人之多。 冉闵他亲自率领赵人诛杀胡羯，不论贵贱男女少长一律杀头，死者达二十余万，尸体在城外，全被野犬豺狼所吃。就连集居在四方的胡人，当地的军队依照冉闵的命令杀了他们，当时外表长得高鼻多须的人有一半因滥杀而死 如此一来，冉闵很快就在汉人那树立了威信，不少逃亡晋、秦的宋国人，都纷纷返国。冉闵当权之后，改立国号为大魏，成为这满目疮痍帝国的新一任君王。 ※ 有了冉闵和大魏国的建立，难民们渐渐退去。一直蠢蠢欲动的胡人们也躲匿回了北方仅有的喘息之地。紧接着，谢艾也给嗣九重传来书信，说伤势没有什么大碍，可以领众多秦兵回朝。 眼看着大地一点点恢复生机，嗣九重的眉头却一天比一天紧。 他遍寻良医能人，可始终没人可以解开由心的蛊毒。他眼睁睁、眼睁睁看着由心一点点衰落下去，自己却无能为力。 早朝散后许久，嗣九重始终一人坐在龙椅之上。 也不知是何人设计，龙椅如此高高在上，就像他睥睨整个天下一般。可是——嗣九重伸手，在龙椅上轻轻拂过。这种孤寂，又有几人会明白。 嗣九重背挺得直直的，可整个人都陷在阳光的阴影里，让人看不到神情。 忽的，有人匆匆从殿外走进来，甚至顾不得行礼。是谢艾。 “皇上，找到了！找到曹冲和揽星姑娘了。” 听到这番话，嗣九重的手指才微微一动，他起身离开龙椅就朝着谢艾那而去，“怎么说？” “这……”谢艾略有为难。 “快手啊，他们回来了吗。”嗣九重本想让揽星一同寻寻办法，他怎么会料到，司马曜早早就已经给他们两人写过书信。 果然，谢艾摇头：“他们不愿回来。” 嗣九重心中的不安渐渐蔓延。 曹冲对由心的重视程度，他是知晓的。如今由心蛊毒这般严重，他没有道理不来的。 “曹冲……他还让我传达一句话给皇上你。他说……司马曜能让由心的蛊虫暂时休眠。为今之计，就是把由心送到司马曜身边去。他还说……” 第639章 别把我送去司马曜身边(3) 嗣九重握住拳，忍住怒意：“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皇上你不该如此自私，只想着囚禁由心。得到由心，和让由心活下去……皇上你选择什么呢。” 此时，嗣九重正好走到龙柱旁，他再无法抑制情绪，抬手就在柱子上狠狠一拳。 曹冲他知道。 他什么都知道？ 由心中毒的事情他知道，司马曜用鲜血控制由心的事他也知道。所以他才迟迟不回秦国吗。 “皇上……”谢艾面露不忍，可还是开口道：“曹冲说的不无道理，由心的蛊虫已经到了每天都要发作的地步。没到夜晚，臣隔着宫殿老远，都能听到她声声哀求。现在宫中也流言蜚语不断。不如……不如就送到司马曜那去吧。” “不行……”嗣九重低下头，无视自己已经受了伤的手。 他怎么忍心囚禁由心，禁锢由心。 他怎么会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欲，让由心痛苦万分。 可是，他答应过由心，无论如何，都留她在秦国。无论如何，都不能把她送去晋国。若是让由心生不如死的活着，倒不如让由心留在自己身边。 嗣九重深吸一口气，对谢艾道：“你下去吧，我去看看由心。” 嗣九重没走几步，又回过头，略带无奈的一笑：“记得先传个御医过来，替我处理一下手上伤口。不然由心闻到我的血腥味，又要作呕了。” 谢艾行礼，道了声遵旨后，不等嗣九重答应，就已经连忙转身离开。他只怕被嗣九重看到自己已经哭了出来。 和由心相识以来，他一直把由心当做妹妹对待。 嗣九重去攻宋国的时候，让他照顾好由心，结果由心下落不明。那时候他就已经自责万分。后来听闻由心和嗣九重会和，他心中还松了口气。哪里料到他大胜归来，班师回朝，却见到了重病缠身的由心。 再没了往日神采，几乎整日卧病的由心。 而每每到了夜里，金龙殿都会传来由心的嘶喊哀嚎。 她说。 我要血。给我血。 嗣九重，求求你，送我去司马曜身边吧。 谢艾并不知道，这一切都是由心在迷失了心智的时候才说出的话。他只单纯的认为，嗣九重应该尊重由心自己的选择。 12： 夕阳渐渐落下，雾霭一点点漂浮出来。紧接着，月上枝头，本该一篇寂静的夜色之中，沉睡的少女猛然睁开了双眼。 血…… 对于鲜血的渴望，拥入心头。 她努力想遏制自己的念头，可那份想念，源源不断，在全身叫嚣。 窗口，嗣九重和孙碧城两人并肩而立。两人神情各异，彼此沉默未言语。 尚有一丝理智在身的由心勉强转过头，对上这二人。孙碧城勉强挤出一丝笑靥来回应由心，可嗣九重，已经连笑都笑不出来了。因为他知道，由心一会要面临的是什么。 “九重……”由心声音微弱，可嗣九重听得十分清晰。 “九重，你别这样，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我……我还没死呢。” 第640章 往事(1) 见嗣九重不说话，由心假意装出气恼的模样。可是很快，她气息就开始加快，让她连装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由心大口喘着气，努力用最后仅有的理智道：“你们、你们记住了。绝对不要进来。不管我多难受，都不要进殿来。我会误伤了你们的。” 之前已经发生过好多次，她在失控中，咬伤对方或者是砍伤对方。为的只是一口鲜血。可是除了司马曜之外，旁人的鲜血只会让她再次作呕吐出来。 孙碧城露出浮夸的笑意，表现的漫不经心：“呐呐，由心，你放心，我不会进来的。明儿早上你醒来，保证看着我们二人丝毫未损。” 由心勉强笑着，可手中已经渐渐失去力气，下一刻，意识全无。 “血……血。” 嗣九重不再看由心，站在外头抬手就将窗户关上。 中此蛊毒后吸食人血，如果今后能一直吸食倒还好，能一直让蛊虫休眠。可一旦发作的时候吸食不到人血，痛楚也是翻倍的。 嗣九重抵靠在窗口，眼睛通红。听着屋内的声声叫喊，他的心仿佛在被人一片片剜下来。 “司马曜……他怎么忍心……怎么忍心。” 他拼了力气，想去保护，想去珍惜的人。如今被司马曜害成这般模样。 不能原谅！ 孙碧城再听不下去由心的叫喊，正准备扭头想要离开，却被嗣九重叫住。 “孙碧城。” 孙碧城挑眉，转身：“怎么？” “我……”嗣九重百般犹豫，到底还是开了口：“我想把由心送到司马曜身边去。” “你说什么？！”孙碧城脸色瞬间一变，抓住嗣九重的衣襟，连带着声音都带着火气：“由心几次强调，绝对不去司马曜的身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嗣九重没有心思同孙碧城起争执，推开他的手不再理会。 孙碧城咬着牙警告道：“我希望你无论如何尊重由心的意思。实在不行，我去于吉那亲自走一趟，逼他解由心的蛊毒。” 提到于吉，嗣九重心中一沉。连带着各种猜测都冒了出来。 孙碧城是个聪明人，嗣九重细微的变化立刻让他有了想法。他忍不住开口问道：“怎么，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好了。” 听到这番话后，嗣九重也不扭捏，开口道：“你是由心的故友对吧，于吉和由心的仇怨你知道多少？虽然蛊毒下在我的玉玺中，可这分明是针对由心的。于吉为什么要三番四次对由心紧追不舍。” “于吉……” 孙碧城心中盘算了一番，觉得的确没有必要隐瞒嗣九重，这才回答：“你知道由心的玉石能让她长生不老对吧。可你知不知道……这玉石来自哪里。” “好像，是她娘亲给她的？” 孙碧城点点头，“百年前，还是东汉末年的时候，天下动荡不安，能人异士辈出。也不知是哪里，有了一个谣言。说的是‘得天女者得天下’。这所谓的‘天女’，能让人起死回生，还预知天下大势，知晓未来。” 第641章 往事(2) 虽然孙碧城的话听起来和由心没有任何关系，但嗣九重还是耐心的听他继续说了下去。 “谁都不知道，这天女其实有两个人。这其中一人，嫁给了曹操。” 两人眼神相互对上，也彼此明了。 “那人就是由心的娘亲不念。只可惜，她诞下的一对龙凤儿，天生缺陷，必须以玉石保命。天女怎能和凡人生下孩子。曹冲的第一世，让出了那枚玉佩，这才让由心活了下来。” “那……由心的娘亲……” “她消失了。” “消失？”就算嗣九重再镇定，此刻也忍不住抬高了声音。 “失去了玉石的天女，和寻常人无异，也会生老病死。她后来中了于吉的毒，消失了。”提起当年从由心那听来的只言片语，孙碧城长长的一声叹息：“于吉他一心想辅佐君王，偏偏有眼无珠，第一次助董卓，第二次助袁绍。可两次都因为曹操残败。他将这一切都归咎于由心的娘亲不念身上。他认为是不念改变了曹操的命。” 对于董卓和袁绍，嗣九重都曾在史书中看到过。这二人就算坐拥了天下，也并不能成为明君。 “就因为这，于吉对不念展开了报复。甚至连由心和她弟弟都不放过。” 其实孙碧城还隐瞒了自己的事情。当初不忘和孙策相恋，同为天女的不忘，被于吉盯上。于吉并不仅仅是针对曹家由心这一脉，还有他孙碧城一脉。因为他们二人，都是“天女”的后人。 “谢至的獬豸灵兽，就是于吉为了对付曹冲而准备的。只可惜现在不知于吉在何方……若是我能查到他在哪，一定逼他解开由心的蛊虫。” 听了这番话，嗣九重道：“我重门一派最初，就是为了阻止那些更改历史的人出现。可是曹操的作为，重门中并没有谁出面阻止，这就证明他并非是不念干涉下，才有了这番作为。我想于吉他，早就已经不是为这种原因在猎杀由心了。他……只是出于私人怨恨。” 嗣九重一针见血的指出了问题的关键，然后又说：“你也别想他能解除由心的蛊毒了，他这百年来的执念，都是杀由心而后快，就算寻到他，只怕着了他的道。我会再去翻翻书籍，只希望能找到解除之法。” 寂寥的月色下，本针锋相对的两个男子，并肩立于庭院中。 夜风习习，唯有金龙殿中，时不时传来由心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13： 夜枭出现的时候，嗣九重正在殿内更衣准备上早朝。他为了由心一夜未眠，可这会由心醒了，他却顾不上去看一眼。 嗣九重有些意外夜枭在此刻出现。先前他让夜枭去搜寻曹冲所在，只是没想到夜枭还未找到曹冲，谢艾就先一步找到了曹冲。 他屏退了宫人后，才发现夜枭脚上捆绑着一封书信。取下一看，曹冲二字落款立刻映入他眼眸。 嗣九重先是诧异了一下，待他打开书信之后，脸色再一次沉了下来。书信中的内容，和先前谢艾所说的一模一样。 第642章 分歧(1) 其中内容，无非是让嗣九重放弃由心，将由心送去司马曜身边。 嗣九重的手止不住的发起颤来。怒意在他心头蔓延，可他却无处可发。 “来人，去传我话，今天早朝不上了。” 金龙殿里，孙碧城正亲自捧着粥膳给由心喂食。她经历了一夜的折磨，脸上越发憔悴起来。没吃几口，由心就觉得腥味难忍，一把推开孙碧城，将好不容易吃下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 屏风外侧，看到这一幕的嗣九重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自己的情绪，朝着内侧走去。 孙碧城没有理会九重，抬手就狠狠将手中的碗砸在了地上。一声脆响下，孙碧城已经起身朝屋外而去，甚至没看嗣九重一眼。 这些天，由心的情况越来越不好，她连寻常进食都难得很。这些让孙碧城越发浮躁难安。 “我好像……把碧城气到了。”由心抬头看向嗣九重，露出一抹无奈的笑意，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极其勉强：“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什么食物入了我的口，都觉得好恶心。” 嗣九重坐在由心的身侧，抬手扶着由心的脸。 他还记得他初次见到由心，她明媚如春阳。朝气蓬勃之下，有一双灵动的眼睛。 可是现在……气息奄奄的模样，全是他没有保护好由心。 “你这样会死的。” “不要紧，我这一生也没白活。唯一的遗憾……恐怕就是不能看你把秦国治理出一片锦绣山河的模样了。”说到这，由心竟不由自主落下泪来。她本以为自己不会这样悲戚，没想到到头来还是不舍的。 她慌忙用手指擦拭去泪水，装出轻松的样子道：“九重，我师父当初对我说，天下即将大乱，凤凰灵兽只是暂居我这。待我死后，这灵兽所认的主人，应该就是真正的皇后了。” 说着说着，由心握住嗣九重抚在她脸颊上的手：“我知道的，你这个人是死心眼。可是待我死后，你别留恋我。赶紧去寻到那个有凤凰灵兽的女子。有了她，你就能统一天下。” 听到这番话的嗣九重再也抑制不住，他一把将由心揽在怀中，声音中带着哽咽：“我不要天下，也不要皇位。我只想要你在我身边。由心……我什么都可以拱手让给司马曜。只要……只要让你活下去。” 哪怕…… 哪怕把你送到司马曜身边。 “由心，我给你取了些蜂蜜水。就算东西吃不下，好歹喝一些蜂蜜水吧。” 孙碧城的话打断了由心和嗣九重二人的谈话。 嗣九重松开怀中的由心，同孙碧城一起将蜂蜜水一点点喂入由心口中。 蜂蜜水才入由心口中，由心就觉得恶心至极。她强忍着喝了小半碗蜂蜜水后，终于是忍不住，再一次俯身全部吐了出来。 她实在是不想让孙碧城和嗣九重为她再担忧，只有摇头道：“你们出去吧，让我睡一会，睡一会。” 孙碧城小心翼翼扶着由心躺会床榻，却并未离开。若是可以，他希望自己去承受由心的这番痛楚。 第643章 分歧(2) 孙碧城小心翼翼扶着由心躺会床榻，却并未离开。若是可以，他希望自己去承受由心的这番痛楚。 在嗣九重踌躇间，总管太监已经来到他身边，小声道：“皇上，谢艾谢丞相求见。” 谢艾？ 嗣九重看了眼已经闭上眼小憩的由心，抬腿朝着殿外而去。 “怎么了。”才跨出金龙殿，嗣九重就看到谢艾焦急的在原地转着圈。 听到嗣九重的声音，谢艾立刻走到他面前，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上：“臣见皇上你没去早朝，就猜测在金龙殿里。这是……这是昨夜晋国那边，有人连夜带来的信函。臣也不知为何交到了臣的手中。” 嗣九重不顾旁人，连忙将信封拆开。 是司马曜来的信。 匆匆看完信后，嗣九重将那信单手揉成团，狠狠丢掷于地。 “这……”谢艾不解嗣九重的举动，嗣九重平日里是极少失态的。 嗣九重咬牙切齿道：“司马曜他问我由心病状如何，还说他派出的人马已经在我皇城之外，随时可以带走由心！” 谢艾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定定的看向嗣九重。他也在等嗣九重做出抉择。 “谢艾，你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也希望我将由心送到晋国去？送到司马曜的身边去？” 谢艾左右为难，可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说道：“皇上，由心的病状你是看到的。你将她留在身边，每天每天，都要看她受蛊虫折磨。那蛊毒蔓延到心脉，她就药石无灵了啊……我看司马曜，他并不是想加害由心。他喜欢由心，对不对。有他的血在，由心的蛊虫就能进入休眠。这性命多少可以保住。” 嗣九重很久很久都没有回答，一直过了好一会，才叹息道：“你说的对，去准备吧。把由心……送到晋国去。” 他不想看由心再一天天消瘦下去了。 他不想再每夜都听着由心被折磨的声音。 而这些，只要由心去到了司马曜身边，就都不会存在了。 “臣，遵旨。”见嗣九重好不容易点了头，谢艾忍着泪行了个礼，正准备转身去部署，就听到金龙殿口传来孙碧城的呵斥：“我不准！” 只见孙碧城气势汹汹朝着嗣九重一步步而去：“我不准！由心的话你都忘了？她说了，她宁愿死，她也不要去司马曜的身边。当初司马曜这样对待她，现在还有脸谈什么爱？” 孙碧城一边说，一边已经忍不住在手间聚集了灵力。话落，巨大的碧绿色光芒幻化成藤鞭，朝着嗣九重挥去。 嗣九重一把推开身侧的谢艾，赤手就将藤鞭握在掌心。 平时，他不愿与孙碧城多计较，可是这时候他也急躁气闷的很，不愿再处处忍让。他一扯藤鞭，喊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要让由心在我们的身边死去？！你要我亲眼看着由心死去吗？” “别的我不知道，我知道你把由心送去司马曜身边，她只会生不如死！”说罢，孙碧城朝着嗣九重就亮出利爪般的手攻去。 第644章 恢复记忆(1) 嗣九重不避让也不退，雷电般的蓝紫色灵力也汇集到他掌心。 一瞬间，风云聚变，天昏地暗。 “有我在，谁都别想把由心送到晋国去！” “那我也告诉你，今天我就要把由心送走！” 两名男子谁也不让谁，从最初的灵力相斗，到最后的刀剑相向。就连白狐和麒麟，也在半空中厮斗起来。 嗣九重虽然持倚天剑，可他到底不想真的伤了孙碧城。十余招下来，孙碧城落到了下风，他便抓住时机，朝着孙碧城胸口一脚。 孙碧城整个人重重坠落到地上，喷出一口血来。 可孙碧城并不准备就此退让。他捂住胸口，灵力骤出之下，嗣九重脸色一变。紧接着，他一直随身带着的青釭剑，竟自己破鞘而出，朝着孙碧城那而去。 对于青釭剑这种突然认主的行为，孙碧城显然也是一愣。可是他并没太多的时间迟疑，这时候的他只想着拦下嗣九重，带由心离开。 刀光剑影之下，原本同一块铁器中打磨出来的两把剑，在空中交错相斗。 “你们……住手！” 不知何时，由心已经来到寝宫口，她一手撑扶在门口，语气虚弱。她不知道嗣九重和孙碧城为什么会突然打得难舍难分，可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就拦不住相斗的两人。 虽然没有听到声音，但面对着由心的九重最先反应过来，连忙去收手。 由心愣愣的立在原地，看着青釭剑的孙碧城，一招一式，生生刺痛了她的眼。 恍惚中，有什么东西在发出碎裂声。 “碧城，你看好了，这便是我们赵家剑法的精髓所在。”庭院后处，年到中旬的赵云依旧一副英姿飒爽的模样。他手持青釭剑，并未刻意隐瞒，对着孙碧城一招一式舞出毕生所学。 “学会了吗？” 不等孙碧城回答，一旁的由心已经连连点头：“大致已经学会了！姨夫，你舞剑的样子太好看了，难怪姨母……” 话说到一半，由心自知失言，心虚的吐了吐舌，看向孙碧城。 本以为孙碧城多少会介意，谁知他只是冷冷瞥了眼由心后道：“你怎么还不走，赵云，你就任由由心也偷学去你赵家剑法？” “我学怎么了嘛。”由心气恼的鼓起嘴，小声嘟囔：“我早晚是要嫁给你的，你也算赵家半个儿子，传给我还不是一样。” 话音才落，由心立刻用手拍了自己脑门一掌，果然，孙碧城的脸色越发不好看了。 “无妨，我想小由心的慧根远比不上碧城你，你熟记于心那天，她恐怕也才学了点皮毛。”赵云及时打圆场，故意取笑由心，将话题转移了开来。 由心连连跺脚：“姨夫！” 孙碧城没理会二人，只是自顾自取出一把寻常的佩剑刷刷刷的舞动起来。 孙碧城年幼的时候，跟随孙策习过长枪，枪法了得。只是由心没料到，而今孙碧城他不过第一次正式练剑，只不过一遍，就已经将赵家的剑式悉数记住。 第645章 恢复记忆(2) 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 由心就看着孙碧城将赵家的剑法练得出神入化。 春去秋来，衣着干练的孙碧城头戴墨玉冠，身材修长。他拿着长枪，刺出一招百鸟朝凤。那身姿之矫健，宛若惊鸿。紧接着一个扫腿，打出漂亮的飒沓。他熟练的将孙策交教与他的枪法耍完后，一把将银枪丢掷到树干之上。 伴随着长枪吟吟声，他并未理会立在枝干上的武器，而是抬脚提起一柄佩剑。他灵巧的再次刺出赵云教他的剑法。忽的，有人从由心身后一跃而出，持剑就和孙碧城相斗在一起。由心定睛一看，才发现是赵云。 两人打得难舍难分之际，孙碧城的剑身发出意料之外的声音。 一声脆响下，孙碧城手中的剑竟然生生碎裂成无数片。 就在孙碧城震惊的停下手中举措的时候，赵云已经把青釭剑丢向他。 “接住。” 青釭剑入孙碧城手中，已略有灵气的剑却没有半点抵触。有了宝剑在手，孙碧城终是把学到的三十四式全部示完。 “碧城，你已将我传授的剑法学的纯火如青，此去东吴危险万分，不如你将青釭剑带去——” “不必。”孙碧城神情冷峻，毫不留恋的将青釭剑丢回赵云手中，紧接着转身从树干上拔出那柄长枪，“学你剑法已让我觉得屈辱万分，难道还要我用你的青釭剑去夺回我父亲的疆土？你的剑留给你自己的孩子便是。” 视线一点点模糊，又一点点聚拢。 由心整个人无力的跪倒在地。 嗣九重不想再和孙碧城纠缠，咬牙一砍，孙碧城手中的剑竟愣是被打得脱了手。 嗣九重及时赶到由心身侧，将倒地的由心抱在怀中，可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由心额间的金色封印一点点，一点点，碎了开来。紧接着，全然破裂。 由心死死抓住嗣九重的手，精心修剪的指甲都已经刺入嗣九重掌心的肉中。 好的，坏的。 开心的，难过的。 想要记住的，想要遗忘的。 那些记忆，全部都蜂拥而至。 那一天，被重伤的她到底还是凭借玉石活了下来。但是孙碧城的追杀并没有停止。 由心逃窜回蜀国的一路上，带着永宁侯府身份的刺客依旧源源不断追杀而来。 她反复中箭，又反复麻木的拔出来。 一箭，又一箭，生生从血肉中拔出来，似木偶，似柏奚。 可那时候，她还是想活下去。 直到——那个黑衣人出现。 有一双碧眼的黑衣人。 于千万人黑衣人之中，她还是一眼认出了他。孙碧城。 蒙面之下，碧眼的少年发出声声冷笑。他亲自挽起弓，对准她胸膛。一如百年后，司马曜再一次对她做的事。黑袍在他身上猎猎而舞，他的碧眼美的宛若画中仙。 “由心，很快我就会成为这天下之主。” “由心，你不是喜欢我吗，那就成全我吧。”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人曾经对你有多温柔，他就能变得多冷漠无情。他的每一句话，都可以变成刀子，见不到血，可足以让你死千百回。 第646章 恢复记忆(3) 她第一次知道，曾经的缱绻深情，都能变成巨大的笑话，每一句，每一字，都在嘲讽着她。 “由心，你等我回来。” “等我回来娶你。” “你父亲会离开你，曹冲会离开你，可是你要相信，我会永远和你在一起。就算生死，也无法将你我分开。” 为什么啊…… 为什么这些承诺，都变成了可笑的谎言。 利箭毫不留情贯穿刺入的地方，正是她胸口心脏之处。 她直挺挺的倒在地上，他却还狠狠将脚践踏在她伤口上。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反正她连尊严都已经被他践踏全无了。 “你真的不会死吗？你的伤口，真的可以全部恢复吗？由心，你记住了，记住我今天留给你的伤口。哈哈哈，真是愚蠢的女人。你们天女也好，天女的后人也好，都是愚蠢的很呢。” 鲜血肆虐的从她体内流出，那双碧眼中没有流出丝毫的心疼与怜悯。 “你杀了我吧。拿起你的剑，砍下我头颅，就可以杀了我。又何必如此羞辱我……” “杀了你？那真是太便宜你了。就算拥有玉石，还是能感受到痛楚，不是吗。”他一边说，一边继续加重力道。他甚至蹲下身，亲自将那箭拔出来。 好痛啊。 那是怎样一种痛楚。 至今她回忆起来，还会觉得全身发凉，悲戚的无法言述。 她到底还是命大的。 就在奄奄一息之时，黄月英和赵云的兵马出现救了她。 “师父……我真是不明白……长生不老，那岂不是很孤独吗。他没有我，取得天下江山，就真的那么开心？” “由心，你不要说了，不要说了。”黄月英忍着泪：“你胸口的箭伤太严重了，我要将你的玉石镶入你胸口。” “师父……我不想活下去了。好累。让我走吧，让我走吧。” “由心！你就不想救活你弟弟曹冲吗？！你就不想寻到你娘亲吗？！你娘将你和你弟弟托付到我手中，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这玉石入你体内后，不但可以止住你现在的伤口，今后也可防今后有歹人骗取走你的玉石。就连以后……也能更好让你与曹冲魂魄契合，你看好不好？” 她知道，那时候黄月英说出那么多道理，都只是想让她有活下去的念头。 可是，人生那么苦，她真的可以支撑着走下去吗。 “师父，你那么厉害，能不能让我忘了他。” 忘了东吴的江水，忘了富春江的约定。忘了言笑晏晏，忘了海誓山盟。 “这段记忆实在是太苦了，我以后想做个没心没肺的人。” “好，好，师父答应你。”黄月英伸出满是鲜血的手，在由心额间画出禁术的符咒，“忘了吧，由心。忘了他。” 一笔一划间，鲜血一点点渗入由心额头，又变成淡淡金光。 这一笔，忘却东吴初相遇，忘却彼此骄傲的两个人，是如何互相打开心扉，如何走入对方的心中。 这一笔，忘却小舟河畔，忘却彼此相恋的两个人，是如何在月色荷塘下轻轻相拥，如何小心翼翼第一次感受爱。 第647章 恢复记忆(4) 这一笔，忘却互相扶持，忘却彼此说下的承诺，忘却他曾说过多少真挚的言语，忘却那无畏岁月的大雨和情感。 这一笔，忘却苦苦等待，也忘却了伤害与背叛。忘却了痛彻心扉的记忆。 最终，她对孙碧城的所有爱恨痴缠，终于在符咒之下一点点全然消失，连带着胸口的伤势，全部消散。 此后她回到蜀国，在师父黄月英的庇护下，无忧无虑过活。不忘虽然偷偷继续调查孙碧城的下落，可再没有人敢提起这个名字。 再后来，她记忆开始出现问题，偶尔会发生混乱，她只当都是玉石和曹冲与她一体二魂的缘故。她偶然也会记起东吴已去世的姨母。 怎么总觉得……忘了什么？ 算了，会忘记的东西，就代表不重要吧。 14： 脆响之下，由心额间的符咒轰然碎裂。伴随着记忆涌回脑海，她的眼角一点点滑下泪水。 所以，被司马曜背叛的时候，才会那么痛彻心扉。 所以，当利箭刺入胸口的时候，才会有铺天盖地而来的悲伤。 所以，原本区区的一箭，竟让她重伤引出灵兽凤凰。那不是司马曜给她的伤，那是百年前，被她遗忘的旧疾。 每每触碰，痛不可忆。 “由心？……”嗣九重不解的看着怀中的由心挣扎着起身，抬手捂在自己胸口，用仅剩的力气朝着孙碧城一步步走去。 孙碧城诧异的看着由心。 由心对视他的目光……全然是仇怨。再低头看她捂着的胸口处，已经渗出暗黑色的血迹。那血迹顺着她的手蔓延到手臂上，再滴在白玉石宫地上。 ——是百年前的那个伤口啊。 只要回忆起那段记忆，就算玉石在身，都无法恢复的伤口。 他这样踩在她的胸口，将断去的箭翎踩入她体内，说，真是愚蠢。相信爱情，你真是愚蠢。 他这样居高临下，宛如天神，说，你以为？我不过想利用你夺回我父亲的江山故土，我不过想利用你从我娘亲那拿到玉石，长生不老。你以为，我是为那可笑可怜的爱情？ 由心摇摇欲坠，拖着重伤的身子一步步走向孙碧城，可出于本能，孙碧城竟忍不住想要后退。 “由心。” “闭嘴！不要叫我名字！”由心大喊着，抬手唤出漫天霓火，对着孙碧城那就挥去。 孙碧城也不挡，眼睁睁看着像赤龙一样的烈焰将他撞翻在地。他强忍着血腥味站起身，血迹还是从他嘴角溢出来。 “孙碧城，孙碧城……”她看着眼前的孙碧城。他俨然全部褪去了当年的稚气，那长发也变成银白色，可那双绿眸还是像以前那样，藏着假意的深情，“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随着由心越发愤怒，她的伤势裂的更严重起来。让人分不清，是百年前孙碧城给她的伤口，还是百年后司马曜给她的伤口。 “你怎么敢玩弄我情感，还再次出现在我面前！” 说罢，由心已经不顾自己身体，再一次对着孙碧城挥去烈焰。 第648章 昆仑雪莲(1) “由心，你在说什么！”孙碧城努力抵挡着由心的火焰，不去与她相斗，不经意间，又是被火焰给伤到好几处。 “百年前，东吴，永宁侯，你以为我全忘了吗？！将我真心玩弄，将我几次重伤，你以为我全忘了吗？！” “你在说什么？！我几时玩弄过你的感情，我几时重伤过你？！”孙碧城呆呆的站在原地，任凭赤龙一样的大火朝他撞去，可当这无根之火烧到孙碧城面前的时候，由心到底是心软了。 就在烈焰生生停住的瞬间，由心整个人无力的倒了下去。嗣九重连忙将她抱住，匆忙忙就朝殿内而去。孙碧城本想追着进去，可还没等他走出几步，他那身体就已经频频告急起来。 “碧城。”妖狐慌张的蹿到孙碧城身侧，问道：“是旧疾又犯了吗？由心她到底是怎么了。” 孙碧城的目光依旧望着金龙殿方向，脑海中却反复响起由心的那番话。 东吴。永宁侯。 那时候他同曹丕派出的兵马一起攻吴，结果惨败而归。一路上，他还遭遇于吉伏击，最后玉石造成身体重创，让他如虫蚁般在地底洞穴中苟活百年。由心说的……到底是什么。 ※ 昏迷中，由心隐约可以感觉到有什么甘甜的液体灌入她口中。本万般抵触的她才喝了一口，就迫不及待的大口吞食起来。 大半杯鲜血被由心饮用下后，身穿明黄色衣袍的女子才收了手。 “多谢秦王愿意让奴婢入宫伺候皇后。”青黛收起手中的小瓶，笑得深不见底。 司马曜在派遣她赶往秦国的时候，就有先见之明，先把自己的鲜血滴入了器皿之中，以备不时之需。 暗中窥视的影子卫传来消息，说由心状态不好的时候，青黛就立刻抓住机会，呈书信示意嗣九重，没想到嗣九重真的让她进宫了。 “皇后？”嗣九重的语气依旧往常那样冷淡。 青黛回过神，不吭不卑解释：“没错。皇后在晋国的时候，奴婢青黛就是她的贴身侍女。” 嗣九重有些想笑：“司马曜的意思，是要将由心再次迎入宫中，做皇后？” 青黛点点头：“皇上会好好对皇后的。” “怎么个好好对待法？派重兵围剿她，逼她交出玉石？还是趁她中蛊毒的时候，喂以自己鲜血控制她？” 面对嗣九重的逼问，青黛一下子哑然。好半天，她才开口：“那……秦王你的意思是？” 久久等不到嗣九重的回应，青黛也急了，再次说：“秦王，你可要考虑清楚了，奴婢带来的鲜血，只够皇后食用五六日。皇后现在的状况你也看到了……” 就在青黛喋喋不休劝解嗣九重的时候，由心已经迷迷糊糊睁开眼。她抬手，费劲的抓住嗣九重：“九重……九重，求求你。不要让我去他身边。” 由心口中指的他，自然是司马曜。 嗣九重知道，这时候他必须做出选择，趁孙碧城重伤，他才能将由心送走。他不可以眼睁睁看着由心一点点衰落下去。 第649章 昆仑雪莲(2) “等我。”嗣九重低下头，在由心苍白毫无血色的脸颊上轻吻，“我一定接你回来。” 由心眼睁睁看着嗣九重一点点松开自己的手。 嗣九重深吸一口，挥袖单手负背不再看由心一眼，道：“你把她带走吧。由心身体现在弱的很，你们一定不要再出差池。” 青黛没有想到嗣九重这就答应了，她半张着嘴，眼眸里难掩欣喜。 “是，那青黛在这先谢过秦王了。谢秦王如此深明大义，保住了皇后的性命。” 15： 青黛办事的速度很迅速，没一会就让影子卫将由心带走。嗣九重生怕由心又遇到什么颠簸，专程还调遣了一支禁卫军护送去晋国边界。他本以为孙碧城虽然重伤，但多少还会和自己争执一下，可没想到孙碧城并未再出现。 由心离开后，孙碧城的气息也随着由心全然消失了。与此同时，青釭剑也被一同带走。嗣九重猜测孙碧城是跟由心一同去往了晋国。他不知道由心和孙碧城到底有怎么样的误会，会让由心气急到如此地步，那一天他甚至没来得及多问。 嗣九重本人并没有送由心离开。由心走后，他照样早朝，照样处理政务，看起来就和平日无两样，却又全然不同。每每他处理完所有的事，也无法入睡，就屏退了左右在麟德殿坐一宿。 寂静无声的麟德殿内，嗣九重独自一人静坐在暗处。 吱嘎一声，耀灵蹑手蹑脚的推开殿门。 “皇上……”他叫的怯生生，生怕嗣九重迁怒于他。 “耀灵”嗣九重勉强支起精神，“你怎么来了。” 耀灵将手中的糕点盘捧到嗣九重面前：“太后说皇上好几天没进食了，她吩咐我来看看皇上。” 耀灵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看向嗣九重。 他记得以前没见过嗣九重的时候，自己父王就常常提起这个像妖怪一样存在的人。他独自一人，就可改变战局，击退晋军。后来年幼的他和母妃遭遇灭顶之灾，嗣九重将他救出的时候，面带冰霜，不怒而威的模样，还深刻他心底。 再后来…… 皇宫里的生活本让小小的他胆战心惊，却不曾想意外的温馨。 那让他敬畏的皇帝嗣九重，将一片狼藉的江山治理得井井有条，对他这样身份之人，也没有丝毫为难。 偶尔，嗣九重也会在由心面前露出些许不一样的神色。每每嗣九重过于苛刻的时候，由心都会将他护在怀中，给予他关怀和温暖。 “皇上，你不喜欢嫂嫂了吗？不能将她抢回来吗？你那么厉害……一定能打过晋王的。”耀灵虽然年纪还小，但已从宫人们的只言片语中听闻什么。 嗣九重面露苦笑，揉了揉耀灵的脑袋：“我没办法接她回来了。我也有，办不到的事情啊。” 说让由心等她，那不过是给了由心一个念想。让由心可以支撑着下去别做傻事。 可是由心的蛊毒一日不解，他又怎么从司马曜那夺回由心呢。 第650章 昆仑雪莲(3) “那皇上也不能作践自己的身体呀。”耀灵踮起脚尖，费劲的将糕点盘放到小几上，“皇上多少吃一点，若身体垮了，就真的是没有办法了。” 嗣九重推辞不得，在耀灵恳切的目光下伸出手。伸到一半，又无端停住了。 嗣九重的目光落在了果盘下侧压到的信封上。 这信封没有什么特别，只是上面干干净净，就像不曾书写过一样。这是当初曹冲让夜枭带来的信封。 “皇上，怎么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看着那信纸，隐约间嗣九重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 他记得清清楚楚，曹冲写了满满一纸的内容，指责他自私，将由心留再身边，却让由心受罪。可如今，这纸上的内容怎么全然不见了？ 嗣九重越想这件事越觉得不对劲。 还有，按理说谢艾已经将曹冲的意思传达过来，可曹冲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专门让夜枭带来一模一样内容的一封信呢。 忽的，嗣九重像是想到了什么，对耀灵道：“耀灵，快，快给我取水来。” 耀灵不敢多问，连忙取来一杯水递给嗣九重。 只见嗣九重将杯盏里的水毫不犹豫的泼到已一片空白的书信上。 果然！信中另有玄机。 随着水渍渐渐干去，那信上居然再次浮现出字迹来。 曹冲和揽星所在之地，是晋国。他真笨，一定是曹冲受到了牵制，所以才大费周章传出了这样的信。 信中，一点点展露出和先前完全不同的内容来。 “九重，长话短说，想必由心的蛊毒你已知晓。如今司马曜步步紧逼，我与揽星都离开不得，为今之计，确实只有先将由心送往司马曜之处。司马曜的血，可以抑制蛊毒，让蛊虫暂时休眠。若由心没有司马曜的血，以揽星的推算，只怕不久就会侵蚀心脉。但是，揽星也查到了最新的解毒之法，说在昆仑之巅有一雪莲花，可解天下所有蛊毒。只是昆仑的雪都带寒毒，寻常人怕是难以到达。我们可等由心送到司马曜那后，再从长计议。” “昆仑雪山的雪莲花……”嗣九重的激动的发起颤来。未免留下证据，他拿着信纸的手掌微微施力，那些信纸瞬间变成了粉末。 他不想等，也不愿等。 昆仑雪山雪莲花，他要立刻去取来。他要将由心从司马曜身边带出来。 “来人，传谢艾过来！” 耀灵一双清澈的眼看着突然有了神采的嗣九重，忍不住问：“皇上，你要做什么。” 嗣九重没有立刻回答耀灵，只是俯身自己磨墨写起手书来。他一边写，一边道：“耀灵，我等不及谢艾来了。我要暂时离开秦国，可此去凶险万分，不知能否回来。秦国已经稳定，你暂为执政为王，让谢艾辅佐你吧。你虽年幼，但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耀灵脑袋嗡的一响，他不明白嗣九重的这番话是什么意思，连忙抱住嗣九重的大腿，哭嚷道：“皇上，你不要秦国百姓，不要耀灵和太后了吗？” 第651章 弃宫 嗣九重手中的笔一顿，他忍着心中百感交集，将内容写完后，才蹲下身对耀灵道：“耀灵，不要哭，你父亲原本是秦国的太子，这秦国江山也该是他的。我无意争夺天下，也无意夺他政权。这皇位，早晚是要传给你。于我而言，由心是没人可替代的，替我照顾好这个天下，也替我照顾好太后，你能答应我吗。” “皇上……你会回来吗。” 嗣九重没有回答，只是将手书交到耀灵手中：“谢丞相来后，你把这手书交给他，他就会明白一切的。” “皇上，不要走，不要走。”耀灵哭喊着，想要拦住嗣九重，却又不敢。 “耀灵，我像你这般大的时候，已经离宫拜在月八重门下了。你心思细腻，又仁慈，只要不走歪路，秦国江山一定会繁荣昌盛的。” 说罢，嗣九重取了小几上的倚天剑，头也不回的朝宫殿外走去。 很多年后，耀灵都会记起那一天，嗣九重离开时候的场景。 后来的他，在皇权上遇到多番波折的他，也曾无数次怨恨过嗣九重。 嗣九重害他父亲死去的时候，他没有怨恨过。嗣九重登上帝位的时候，他没有怨恨过。但嗣九重将皇位交付到年幼的他手中的那一刻，他开始深深地深深地厌恶起嗣九重。 嗣九重曾是他心中顶天立地，与自己父王完全不同的大英雄。 可就在那一天，嗣九重他将自己的江山，将自己的子民弃之不顾。一切的一切，只是为了一个女人。那女人，偏偏耀灵又是他极其喜欢的人。 他到底是该恨嗣九重呢，还是恨由心？ 16： 晋宫的宫人们这些天突然忙碌起来了。 他们那病怏怏一脚都几乎进棺材的皇帝，这几天气色大好。也不知是不是回光返照，不但有兴致出屋走走，甚至还开始亲自督人收拾出一了间寝宫来。更叫人诧异的是，寝宫中的用具器皿，全然是皇后的规格。 不少小宫娥们开始窃窃私语。 这皇上，不是对已故的皇后痴心得很吗。怎么突然就爱上了他人？ 听到了些许耳闻的一位宫人得意洋洋的吹嘘道：你们这就不知道了吧，当年的皇后啊！没死！ 宫人们聊得越发七嘴八舌。最后连谣言也统一了口径。说是当年的皇后其实并没有死，皇上在秦国做质子期间，无意中遇到了流落在秦国的皇后。如今废了好大劲，终于将皇后又迎回来了。 司马曜这痴心不悔的形象，在情窦初开的小宫女们心中越发熠熠生辉起来。 像极了冷宫的一偏殿之中，面上不知擦了几层粉的贵人在听到心腹宫女来报的这番话后，忍不住嗤笑起来。 “痴心？呵，可笑。”张贵人将手中的胭脂狠狠一丢。 当初司马曜对她也算是不薄。太后迎她入宫后，司马曜一直不曾亏待她。就连后来晋国皇都被攻陷，司马曜还带她一同逃了出来。 可那又如何？当初有皇后由心，现在有陈淑媛精儿。独守空闺的怨恨，可不是轻易能消除的。 第652章 是随我死，还是随他生(1) “你们少被那病秧子给蒙骗。什么痴心。”张贵人眼中难掩嫉妒的恨意，由心消失后，司马曜夜夜酗酒，她曾不小心听到了几句醉话，“皇后分明是他亲手逼走的！如今还要假惺惺装好人。” 看着宫女怀疑的眼神，张贵人起身甩袍道：“走吧，我们去会会陈淑媛。” “贵人，我们去寻她做什么？她如今身怀六甲，又即将生产，还是不要去淌回水了。”宫女好意劝告。 “本宫就偏要去趟浑水。生产？生不下来才好呢。一个毁了容的独臂女，还与本宫争宠。让她好好看清楚，替代品就是替代品。如今正宫要回来了，看她如何嚣张。” 话已至此，宫女也不敢再相拦，只有任凭那张贵人朝着精儿的住处而去。 相比张贵人的风风火火，在殿内小憩的精儿显然是淡然许多。 她睡在太师椅上，一手托着太阳穴处，一手臂处空荡荡的——正是她为救司马曜而失去的那手臂。 这些天司马曜状态很不好，本就身子孱弱，又胡来引出自己鲜血。精儿为稳固司马曜身体的状态，耗费了不少精气。而今她又身怀六甲，实在是觉得疲惫的很。 隔着老远，她就听到了脚步声。此人来势汹汹，相比不是善茬。如今放眼六宫敢如此对她的，除了那个张贵人还有谁。 “陈淑媛这会倒是睡得香甜啊。” 果然是她。 精儿眉头微微一皱。身侧的小宫娥正想阻拦，却被张贵人一眼瞪了回去。 张贵人扫视四周，确认青黛不在后，越发肯定起来，再次发话：“陈淑媛贴身的青黛宫娥呢，怎么不见她？” 几番吵闹之下，精儿终于是睁开了眼。她眼神中看不出喜怒，就这样静静望着张贵人：“张贵人有话直说，何必拐弯抹角。” “哼。”张贵人冷声一笑，讥讽道：“别怪做姐姐的我没提醒你，青黛她是去秦国接由心了。你知道由心是谁嘛？就是你顶着这幅姣好皮囊原先的主子。司马曜心心念念的女人，晋国的皇后。” 其实精儿心如明镜，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只是这些时日，她假意不去了解不去想罢了。如今被张贵人戳破，心中还是隐隐有些难过。 “我自然知道这些，但是皇上既然做了主，我们跟着开心便是。贵人你也请回吧。” 张贵人死死盯着精儿双眼好一会，无法寻出丝毫的破绽，才愤愤不平的切了一声：“你等着后悔去吧！” 她素来不喜由心，在洛阳的时候就是这样。如今迁都建康，没想到又要和由心碰面。她原本想，这精儿再不受宠，好歹有龙嗣在，说不定能引得二人相斗。没想这精儿竟是这样不喜惹事的主。 想到这，张贵人有些不甘心的离开了精儿的住所。 此刻的由心哪里知道，她还没来到晋国，晋国已经因为她鸡飞狗跳起来。 由心到达晋国，已经是小半月后。 这一路她身子极虚，青黛又故意不喂饱她鲜血，以防她逃走，导致她始终是迷迷糊糊的状态。一直到她到达了建康，被迎入了晋宫，都还有些迷迷糊糊。 第653章 是随我死，还是随他生(2) 司马曜早早就知道了由心的行程。他身子弱，如今朝廷上很多事都直接交给恒玄去处理去周旋，这一早他就准备亲自去迎由心入宫。虽然使用了一些手段，可司马曜心中因由心回到自己身边的喜悦，从脸上便是显而易见。 这还没走出几步，司马曜突然就止住了步子。 只见硕大的白玉广场之上，锦衣在身的精儿面无表情的拦在他眼前。 “你在这做什么？”尚未等精儿发问，司马曜就已经开口。 精儿几次欲言又止，就在她犹豫之际，司马曜再一次道：“没事就不要出来走动，由心马上要入宫了，别让她见到你。” 见司马曜要走，精儿连忙伸手相拦，她不顾自己挺着大肚子，跪下道：“皇上，精儿入宫之后从未恳求你什么，如今只希望你不要让由心入宫，难道这都不行吗。” “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由心的马车已经在宫门外了。” 精儿面带泪痕，大腹便便之下，还死死拦在司马曜的面前，“皇上！你看看你自己身体的状况，你已经如此虚弱，难道你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性命吗？” 司马曜伸出手捏住精儿的下巴，这些年来，多亏了精儿他才能苟活至今，可他对精儿的态度，可真是糟糕透顶呢。 先前，他对待精儿其实还是极其耐心的。他感激精儿救活自己，待她就同自己的妹妹一样。可是精儿几次投怀，他心中渐渐明白起来，只得硬着头皮和精儿保持距离。 直到——精儿趁他喝醉，用那张与由心酷似无比的脸投怀送抱。自此之后，司马曜再无法原谅自己，也无法原谅精儿。 “当日我那一臂所给你延的寿命，不过十年。这些年，皇上你不分昼夜日夜操劳政事，身子早就不堪重负。现在又屡屡为由心引血，这都是折寿的事情啊！皇上，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再胡来了。嗣九重那么厉害，曹冲那么厉害，他们一定有解除蛊毒的办法，何必你操心？” 对着精儿的泪眼，司马曜难得的心软，松开手道：“精儿，我知你心意，也多谢你让我活到今时今日。可是，我一定要救她的。你牢牢记住了，就算我死，我也要让她活下来。实在不行，就让我自私的与她同穴吧。” 说罢，司马曜头也不回的离开。 精儿整个人无助的倒在地上，任凭宫人们怎么搀扶，也不肯起身。 她就这样坐着，一直到司马曜抱着昏迷的由心一步步擦肩走过她身边。 她是多么爱这个男人。 草庙里初见，她就因司马曜而丢了魂。明知天命不可改，她还愿意牺牲自己的修行为司马曜延续性命。而如今，这个男人执意用自己的性命延续他人，其实和自己的做法是何其相似呢，她又能说些什么呢。 忽的一声雷鸣。 是夏天到了呢。 瓢泼大雨下，精儿不躲也不逃。她想到很小的时候，听爷爷提起过，说妖魔精怪都有劫数，躲过了这个劫，就可以成仙。她问，爷爷，那你见过仙人吗。已经活了几千年的老人参精只是摇摇头。 第654章 是随我死，还是随他生(3) 那时候她不明白，一直躲在深山之中，勤恳修炼，怎么会成不了仙？ 现在，她好像突然明白了。 司马曜就是她的劫，永远躲不掉。 17： 由心睁开眼的时候，层层粉色的透明床幔映射出恭候着的宫娥那曼妙的身姿。已是夏至，外头热气腾腾，可宫殿内却十分凉爽。是有人在宫殿中置放了大量的冰块，如此奢靡倒真是不像嗣九重的做风。 不远处，窗口微开一道小缝，垂挂的竹制风铃发出好听的玲玲声，让由心有些迷惑。 这嗣九重……何时有这样的情调了。 “你终于醒了，你睡了很久很久，这会觉得身体怎么样？”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毫无戒备的由心自然而然的回到：“这一觉睡得真舒服，我好久没睡那么香了。”她一边说，一边起身，那长长的黑丝懒散的泻下肩头，慵懒的美人扬起的嘴角在看到问话人后，颓然僵硬。 “司马曜？！你怎么在这？！” “这是我的宫殿，我不在这，在哪？” 由心抬手捂住自己太阳穴。因为蛊毒，前些日子她一直昏沉沉的，导致她这次苏醒一下子忘了那阵子发生的事。而这会，那些不痛快的回忆全都涌了上来。 她被司马曜的鲜血给控制住，嗣九重百般无奈之下将自己送来了晋国。 对了……还有孙碧城。她还记起了孙碧城。 呵呵，真是可笑，想不到她由心这样蠢笨，百年前和百年后，都败在负心汉手中。 见由心一直没有说话，司马曜上前伸手想轻抚她脸颊。还没触碰到那白哲的肌肤，由心就已经狠狠打开他的手，瞪着眼看着司马曜。 面对这番举措，司马曜不怒反笑：“你精神倒是很好，看来是不用担心了。我让宫人们传膳过来，你吃一些吧。在秦国那段日子都没能好好吃东西不是吗。” “是啊，多亏了你。” 司马曜丝毫不把由心的冷嘲热讽放在心上，他拍了拍手，在一侧候着的宫娥们立刻捧着各种精美的小食鱼贯而入。不一会，圆木桌上就放满了佳肴。 “我还记得这些都是你喜欢吃的。” 由心冷瞥了一眼那些佳肴，确实都是她曾很喜爱的菜，真是没想到司马曜还记得。不过她依旧没给司马曜好脸色：“以前确实喜欢，可现在我不喜欢了。就拿这道龙须凤爪来说，晋王你知道多残忍吗？” 司马曜没言语，只是静静听着由心说。 “这龙须凤爪是十分考究的一道菜。龙须是活鲤鱼的鱼须，这凤爪必须是活鸡爪中央的小小一块肉。每次有这一道菜，就意味后院中有一群瘸了脚的鸡，和一群不知味的鲤鱼。这是嗣九重告诉我的。” 由心脸上似笑非笑，挑衅的看着司马曜：“真正的为君为民，就该连平日的起居吃食都节俭，而不是向你们晋国皇帝这样惺惺作态。喔，你不懂也难怪，大好的晋国江山变成这样，都是因为司马一族奢靡成性啊。” 第655章 是随我死，还是随他生(4) “你……” 看着司马曜脸上终于露出怒意，由心心中越发的快活起来。 “由心，你就非要这样？” “晋王想要如何？我不想吃，你就生气了？那我吃便是了。只是晋王你不知道，大病初愈的人最好吃些清淡的粥食吗？我在秦国的时候，每每因你梦靥，九重都会给我准备清淡的小粥。” 说罢，由心故意露出嫌弃的模样，拿筷挑拣桌上的菜肴。 司马曜终是忍无可忍。还不等由心下筷，他已经上前一步，一把将桌上的菜给扫落在地。听着那声声脆响，宫娥们吓得纷纷跪地求饶，唯独由心，面无表情的放下手中的银筷道：“晋王你这是做什么。” 司马曜深吸一口气，忍住怒意道：“来人，去准备清淡一点的粥膳。”说罢，司马曜一个挥袖朝着殿外就大步走去。 才走出宫殿门，司马曜就感觉心口郁结难出，又有无端的疼痛传来，他将手顺势撑在墙上，俯下身来。不过一瞬间，他的脸色就变得惨白。这时宫人都在殿内照料由心，竟没一个人察觉到他的异样。 唯有一只狐狸，隔着老远，从花圃处奔向司马曜。 “曜，你怎么了，要不要我帮你去唤精儿？” 司马曜艰难的摆了摆手，一直过了好一会，他才渐渐恢复归来。他长吁一口气道：“精儿有孕在身，这些小事就不要麻烦她了。不过是给由心喂食了太多鲜血罢了。” 狐不归踌躇的看着司马曜，问道：“由心醒了吗？你们……” 司马曜苦笑道：“她厌恶我的很，算了，如今她能待在我身边，我就很知足了。” 看着司马曜艰难的一步步走远，狐不归忍不住喊住他：“曜，我越发弄不明白你了。这些年你一点不爱惜自己身子，这样下去也熬不了多久。由心每有你的血……会死。你注意到了吧，没你血喂养的那段日子，她的蛊虫加速在生长。你死的话，她也……她本是长生不老的啊。” 司马曜眼眸中似有看不到底的阴霾。 “是啊，我知道。所以我在和嗣九重赌啊。曹冲以为他那封信可以隐瞒过我耳目？昆仑山的雪莲……呵呵。他会放弃秦国江山，为由心去寻解药吗。他又能不能熬过昆仑上的冰雪。狐不归，你猜，是由心和我一起死呢，还是他同由心一起生。” 狐不归无端打了个寒颤，没有说话。 “我就看嗣九重他，能不能从我手中抢走由心。我等着……我等着。”司马曜越发激动起来，连带着喘息道。 话语中，狐不归分辨不出司马曜究竟是怎么想的。 是想由心生，还是想由心死。 18： 夜色渐沉，司马曜在掌灯宫娥的带领下朝着由心的宫殿而去。 由心的蛊毒越来越厉害了。 司马曜知道，由心她白日里尚且与寻常人无异，可一到晚上就会四处寻找鲜血。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献出自己的鲜血，让由心喝个痛快。 第656章 相互折磨(1) 远远地，司马曜就看着一群宫人俯身跪在宫殿口。 他快步上前，问道：“你们不在殿内伺候皇后，这是做什么？” 宫人们面面相觑，几番为难，才有大胆的人道：“回禀皇上，皇后不给我们服侍在左右，将我们都轰赶出来了。” 司马曜心中有疑，正要推门而入，就见一个陶瓷花瓶迎面飞来，他连忙将门合上，脆响之下，陶瓷花瓶撞到寝宫大门轰然碎成无数片。 “滚！” 宫殿中响起由心的呵斥声，“谁都不准进来！” 对于由心这番态度，司马曜倒是早在意料之中，他用安抚孩童般好听的语气缓缓道：“由心，你的蛊毒快要发作了，放我进去吧。” “多谢晋王你的关心，我好得很，不需要你那让人作呕的禽兽血液维持我性命。” 宫人们的头埋得更低了，只当没有听到这番话。 只要由心不提嗣九重，他倒是完全不在意。他轻轻挥手，屏退了大部分的宫人，然后直直站立在寝宫外。月色之下，他显得格外潇洒好看。 “皇上……你身子虚弱，不如回去吧？”有宫人善意的提醒。 “不，我在这等会就是。”司马曜知道由心的病情，用不了多久，她应该会难受难忍，四处寻找鲜血。那时候她神智涣散，正好去喂食鲜血，“你们都先退下便是。” 虽然司马曜平日里极其好说话，可宫人们也知道他发起怒来的模样，不敢多加言语，边行礼边退下了身。 眼看着月亮在乌云里越升越高，司马曜独自一人站在廊下许久。可宫殿内，始终没有传来由心蛊毒发作的声响。 忽的，司马曜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直接就冲入屋内。 才踏入殿中，他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果然！ 他大步踏入内殿，掀起床幔的时候，脸色颓然变得惨白。 只见由心蜷缩在床头一角，单手死死握着忘川匕首，像是失了魂的木偶一般，一下，又一下划向自己的手臂。因为有玉石在，那些伤口不一会就愈合结痂，可是鲜血早已经浸染在整个床榻上。 “你这是做什么！”司马曜高声厉呵，将匕首一把夺下后狠狠甩到地上。忘川上垂挂着的铃铛发出一声寂寞的空响。 由心努力维持着自己的神智，可惜这时候她根本没力气与司马曜争夺。她尽量保持着仅有的理智，抬起头，喘息着看向司马曜。她这时候不过穿了一件单衣，发丝凌乱的垂落下来，额间因为疼痛而布满了汗水。她舔了舔龟裂的唇，笑道：“怎么了，晋王？” 司马曜强压住内心的怒意，一把按在由心的肩膀处，咬牙切齿的问道：“由心，你就非要如此？！非要将自己折磨成这样？” “折磨？哈哈哈哈。”由心低声笑出来，“我不觉得这是在折磨我自己。司马曜你知道吗，我一想到我要喝你血苟活，我才觉得折磨。每天每夜，我都快要逼疯了。你这又是何必呢？何必装出一副痴情的模样。你真让我恶心……” 第657章 相互折磨(2) 由心话未说完，司马曜就拽住她双手，将她抵压在床头，俯身吻了下去。由心瞪大着双眼，蹬着双腿拼命挣扎，可她那点力气，哪里挣脱得开司马曜的手。她眼睁睁看着司马曜霸道的吻住她，并一点点侵占。无奈之下，她张嘴就在司马曜唇上死死咬下去，用力道之狠，瞬间让司马曜的唇溢出鲜血来。 一旦接触到司马曜的血，好不容易控制住的理智在瞬间消散。 司马曜抓住机会，从由心云鬓间抽出一支锋利的发簪，对着自己手腕就毫不留情的划出一道伤口，逼着由心就喝了下去。 “你……你……”由心一边躲闪，一边流下泪水，可最终视线一点点模糊起来，直到什么都无法感受到。 ※ 由心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晌午，她才睁开眼，就感受到身侧有人躺在那。她连忙坐起身，警觉的看着自己的衣物，在确定自己身上衣服都完好无损之后，才轻微松了口气。可紧接着，她就将目光又落在了身侧睡着的司马曜身上。 他眉眼如画，睡态安详。这个人啊——真是让人看不透。 由心眼中杀意渐涌，恰好目光落在了床上那支发簪上。她毫不犹豫拿起那支发簪，朝着司马曜的脖颈间就刺去。 眼看要刺到司马曜，那睡着的人却一把拽住她手腕，然后张开深邃的双眼。 “由心，你要杀我？” 由心觉得自己可笑的很，果然，这个人城府心机如此之深，又怎么会安然入睡。记得她当年第一次偷袭的时候，他也是假寐。 由心的余光落在司马曜的手腕上，那里新包扎缠绕的纱布格外显眼。 司马曜并没有同由心计较什么，松开她的手腕后，就自顾自起了身，他整了整衣服，道：“你既然有力气行次我，想必身子已经没有大碍了，我会吩咐宫人送些吃的来。” “司马曜！”由心喊住司马曜，恨恨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司马曜优雅的转过身，露出最近极少见的笑意：“想怎么样？我就是想让由心你留在我身边而已啊。” 有那么一瞬间，由心恍了神。 司马曜的笑意，让她想到了当初初次相见的模样。青梅树下，纷纷扬扬的白色花瓣，那个比白玉还纯洁无暇的少年。可是很快，由心就明白过来，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可笑的笑话。 眼前这个人啊，他的面具太多了，他的伪装太深了。 “你少假惺惺的，你到底是什么目的。现在我既然囚禁在此，你就没必要装模作样。你是想得到我的玉石长生不老，还是想借我之名威胁嗣九重？！” “在你眼里，你就是这样看待我的？”司马曜脸上的笑容瞬间消散无踪，面无表情的看向由心。 由心讥讽道：“不然呢？难道晋王你在杀我之后，失去我之后，突然发现你真的爱上我了？画本和说书人的故事里，不都是这样写的吗？” “如果我说你猜对了呢。” 第658章 相互折磨(3) “你若真的爱我，那更应将我送回嗣九重身边。爱一个人不就是成全她？我在你身边一点都不开心。”由心当然不会相信司马曜真的喜欢上了她，如今她不过想咄咄逼人将司马曜惹毛罢了。司马曜让她不痛快，她怎么能让司马曜痛快？ 果然，司马曜的脸色越发不好起来，“那你就当是因为前者吧。” “前者？那好得很，你若想要我玉石，没必要大费周章天天喂食我鲜血，尽管一剑刺穿我胸膛，将玉石拿走便是。” 司马曜的恨意渐渐加深，他忍不住刺激由心道：“那我要是说，我是想那你威胁嗣九重呢？！你说，嗣九重这样喜欢你，会不会拿江山来换你，换一个垂死的，病怏怏的你。” 下一刻，由心就拿着自己的发簪朝着自己脖子上刺去。 司马曜心间一慌，眼疾手快连忙将发簪抢夺下，可尖锐的发簪还是将由心的脖颈划出一道血痕来。 “你疯了吗！”他几乎带着咆哮责备由心，“你就这样作践自己的身体？！” “呵呵，司马曜，你紧张什么，你忘了我由心是什么身份？我长生不老，这点小伤会让我怎么样？”就在由心嘲讽的这短短瞬间，她脖子上的血就已经停住，以肉眼看得到的速度结痂。 可是她并不打算就此罢休，继续羞辱司马曜道：“司马曜，你最好让人时时刻刻看守好我，否则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一旦我寻到几乎，我就会自尽身亡。我保证会让你连玉石都得不到。你要我玉石，你尽管拿去，只是你绝对不要伤害到嗣九重。否则——我由心与你，不死不休！” 司马曜这回是真的被气到了，他深吸着气，努力让自己情绪稳定下来。好一会，他才发出凄厉的惨笑。他略带气急败坏的点着头：“好，由心你真是好极了。以前没见到你有这本事。你这些天连日病着，我亦不想露出我本性，既然如此，也不要怪我了。” “你想做什么？”由心心头无端一紧。 “你难道就没察觉，自己身边少了什么？”说着，司马曜就拍了拍手掌。 很快，就有四个暗卫从宫殿外走入。他们各自抬着铁笼子的一角，朝着司马曜和由心走来。随着那些暗卫走近，由心才看清铁笼子中蜷缩着一只白色的小兽。 “小白？！” 由心赤着脚就要奔去，司马曜却轻易将她一把拦住。 听到呼喊，小白耳朵微微一动后费力的睁开眼。在看到由心后，它激动的站起身，就想冲破铁笼。它才触碰到铁笼，那铁笼就闪烁出雷电般的火光，将小白击伤。小白吃痛的跌倒下身子，几番努力，却没能站起来。 “怎么样，这滋味如何？”司马曜这番话，显然是问小白的。可惜小白并没有开口的力气。 “这铁笼是我费尽心思，让人用五行灵力打造的。寻常人触碰无事，可这种降兽啊，可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呢。它每次想冲破铁笼，就要遭遇一次雷电之击。” 第659章 铃铛传情(1) “你！你这个禽兽，你快放了小白。”由心又急又气，可偏偏这时候没有任何办法。 “死很简单，你随时可以死，我知道我防不住你。自残也很简单，只要你想，伤到哪里都可以。不过由心你记住了。”司马曜嘴角带着笑，却让由心不寒而栗。他死死拽住由心的手腕，一字一句道：“从今天开始，你每每自残一次，我就折磨小白一次。你耍脾气不吃饭也不要紧，我就饿小白三顿。怎么样？这游戏好玩吗？” “司马曜……我真希望你，死无葬身之地。” 司马曜抬手温柔的摸过由心的头：“放心吧，会死无葬身之地的。你的愿望，我都会实现。可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好好进食。毕竟我死后，你也活不了多久了，不是吗。” 说罢，司马曜才一点点松开手，朝着宫殿外走去。 暗卫们没有给由心多看一眼小白的时间，紧跟着司马曜就离开宫殿。 由心整个人无力的瘫倒在地上，泪水肆无忌惮的跌落下来。 “九重……九重。你在哪里。你不是说让我等你吗。你快点回来啊。” 忽的，由心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从地上站起身，四处搜寻着昨夜被司马曜丢掷在地上的匕首忘川，找了好久，她才将忘川在桌下找打。 她小心翼翼，小心翼翼的将铃铛摇晃。 没过多久，那静静垂落的铃铛在她没有施展力道的时候，就突然发出响动来。 由心欣喜的看着铃铛，那铃铛响一下，她就再摇晃一下。一来一回，像是两个人在对话。 莫失莫忘之中，各自有一只蛊虫。那蛊虫是一公一母，心心相印。由心摇晃手中的莫失，嗣九重佩剑上的莫忘就会响起。他们两个如今就靠着这种方式传递对彼此的思念。 这一刻，由心再也忍不住，放声嚎啕大哭起来。 她一边哭一边用手擦拭那根本止不住的泪水。 “九重……九重。”她声音渐渐哽咽起来。 “九重。你快来带我走吧。” 由心并不知道，宫殿外的窗口处，司马曜的眼神一点点落寞下去。若不是狐不归劝阻，他昨天是想将忘川都销毁的。可是狐不归的一句话，让他打消了年头。 狐不归说。 曜，你不要讲由心逼得太紧了。若她真的逼急了做出傻事，什么都无力回天了。 所以，由心，在你心中，我是不是给你制造出绝境之人？而嗣九重，是唯一能拯救你的人？可明明现在……现在，在救你的人是我啊。 19： 传说中的昆仑雪山上，白雪皑皑，渺无人烟。连绵起伏的山脉之中，大雪纷纷扬扬的洒落，长年积雪高插云霄的群峰，似隐似现。 一个黑色的身影，在白雪中格外显眼。他虽灵力深厚，武艺高强，可在天地面前还是显得如此渺小。 嗣九重没走一步，都是格外艰难。 他低估了这昆仑雪山山脉之大，他带来的干粮早就已经被吃完了。因为运气不好，这几天也没有寻到什么可以果腹的东西。不过好在当初他外出狩妖，不是没遇到过这样的状况。 第660章 铃铛传情(2) 他俯下身将雪抓成雪球后，席地而坐就啃起来。 总归是人，要寻东西填腹。 不过…… 嗣九重舔了舔唇。虽然心中有顾虑，但他并没有迟疑。 昆仑的雪，都是有寒毒的。 他可以用灵力给自己制造出小结界，不让雪花伤害到自己，却没想到自己要亲自食下这些雪。 勉强将饥饿压下后，嗣九重以倚天剑做杖支撑着自己身体站起身来。 雪莲。到底会在哪里呢。 他摇摇欲坠，脚底发起软来。他知道是那些寒毒的缘故，不过还好，他的灵力多少可以消除部分寒毒。 一片苍茫之下，嗣九重再次缓缓踏出脚步。 突然。 倚天剑上垂挂的铃铛发出一声漫漫之音。 嗣九重一愣。 那并不是由心受到危险时挥动匕首发出的声音。那是他从未听到过的铃铛声。 带着一丝不确定，他轻轻摇动那枚铃铛。 不一会，铃铛就再次传来回应。 是由心！ 那无法抑制的思念，通过莫失莫忘，来传达自己心中的悲苦。 “由心……由心……” 嗣九重就像是握着珍宝，将铃铛放在手心。 “你还安然无恙啊……那就好……”嗣九重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又有些许无奈。是他的过错，是他不够强大，所以只能让由心去到司马曜身边。 寂静的雪山之中，铃铛声阵阵。 由心，等我啊。 一定要等我。 ※ 富丽堂皇的晋宫之中，却见一间别有韵味的书房，平日里除了司马曜之外，寻常人极少可以进去的。里面没有什么珍贵之物，只是悬挂着大大小小无数的挂卷。这些都是司马曜的亲笔画。 白衣的素雅男子一手扯着自己衣袖，一手握着毛笔。他面色苍白，手中的笔却犹如游龙般来回。 这是她的眉眼，这是她的唇。这是她的笑靥，这是她的神情。 由心……由心……由心。 那几乎刻入骨子里的容颜啊。 “由心……” 司马曜悲从心中而来，喉间腥甜味涌出：“由心……”他这样念着，暗黑色的血从他口中喷出。 “皇上，臣恒玄有事求见。”屋外，恰好响起了恒玄的声音。 司马曜顾不得理会恒玄，也不管自己穿着白色的衣袍，低头就慌乱用那衣袖去擦拭画上的血迹，却只是引得那画上的污迹越发扩散，“画，画……我的画。” 书房外，许久没得到回应的恒玄略有担忧的皱起眉。 这些年他与司马曜生疏到何种地步，他心里其实是清楚的。虽然司马曜大小事务依旧会交给他，但再不会有当初那种坦诚。司马曜甚至通过了自己的手段，收买了恒家的影子卫为自己所用。可恒玄心中到底是担忧牵挂司马曜的，听到屋子有异样响动传来，他甚至顾不上君臣礼仪，直接就闯了进去。 恒玄已经很久没进这书房了。才踏入其中，他就有些恍了神。 这满屋子满屋子的，到处都是画。大大小小的，或丝绸或卷纸的，无一都是同一个女子。 第661章 触不到的人(1) 是青梅树下羞涩的初次相遇。是漫天大雪里的猜忌。是宫殿外满天星辰的许诺。 司马曜脸色惨白，愣愣的看向恒玄。 “阿恒。”他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称呼恒玄了。他道，“阿恒，我从未如此后悔过。我后悔了，我后悔把她推到嗣九重的身边了。” 由心……原本该和他一起白头的由心…… 可是，他爱的那个女子，长生不老啊。他怎么和她，白头到老。 恒玄和司马曜的眼神相互对视在一起的瞬间，恒玄只觉得苦涩瞬间涌出心头。他用沙哑的声音回答：“对不起……是我的错，当初是我不该擅自做主，对她的玉石动了心思。要不然那时候的你也不会为了救她，朝她射出那一箭。” 其实在那之后不久，恒玄就渐渐想通。只是他不曾想到，将利害关系分辨的那么清楚的司马曜，会因为由心而如此痛不欲生。 司马曜跌跌撞撞的转过，盯着一副画像看了许久。 那时候的由心看他的眼神，还是一汪春水。谁曾想他们如此相爱过。 他以为他做得到，将由心逼到嗣九重身边，任由由心幸福美满的一生，自此两人相忘于江湖。而他，也可以心无旁骛用尽自己最后的心血，去拯救这摇摇欲坠的王朝，这岌岌可危的司马家族江山。 “我果然是个自私的人。”司马曜嘴角浮出苦笑。当初那如春风般的少年，如今已变得瘦骨嶙峋，病态万分，“在人生的最后，我还是想她陪我走一程的。甚至想着……她能与我同穴就好了。” 恒玄没有说话，他只是用手撩起衣袍，然后笔直的跪了下来。他这样骄傲，可如今他的悔恨，并不比司马曜少上分毫。 “纵然如此，皇上，恒玄还是想斗转一劝。”恒玄将头颅重重磕在地面上，做跪拜礼，“皇上虽然办事小心谨慎，可微臣又怎么会全然不知皇上在预谋筹划些什么？由心蛊虫在身，皇上你的命元也极其有限啊……皇上，精儿自断一臂将你延续出来的寿命，实在已经所剩无几，请皇上你爱惜自己。” “那你的意思，是让我眼睁睁看着由心死？阿恒，我希望她同我一起死，可我并不想她先我而死。如果她还有一线生机，我还是希望她能活下去的。希望她……无忧无虑的，活下去。” “可是……” “不要再说了。”司马曜打断恒玄的话，转身走到他面前，用虚弱却又不能反驳的声音道：“答应我，不要再做任何多余的事。阿恒，我自己的身体我当然比谁都清楚。不要等我生命走到最后一程，你还让我恨你。” 恒玄不再言语，只有僵硬着身子继续保持跪伏的姿势。 “你下去吧。如今你执掌朝中大权，肯定有更多的事需要操心。” “是……臣，告退。”恒玄艰难的站起身，一步一步倒退着走出书房。 就在恒玄离开后，屏风后面立刻走出一只火红的狐狸。狐不归步伐妩媚且轻盈。它来到司马曜身边，等着他发话。 第662章 触不到的人(2) 果然，不过须臾间，司马曜一双眼睛中就带着与之前决然不同的鹰隼般尖锐的光芒，这神情与他那病态的身子是如此格格不入。 “这段时间恒玄有什么举动吗？” “你放心吧，他尽心尽力代你执掌着江山，与江南这些豪门世家周旋，对由心并没有什么举动。” 司马曜点点头：“还是不能疏忽，替我盯紧他。” 狐不归颔首，起身离开。走到窗侧的时候，它又忍不住止住步子，转身提醒：“曜，你不要太攻于心术，你这状态……实在不该太操劳。” “我这状态？你要想，若我死了，我就会解除你我之间的契约，到时候你可就自由了。这样难道不好吗。”司马曜的嘴角似带着一丝看不透的笑意。 狐不归望着司马曜的眼睛，想从中搜寻到一些什么，可最终还是失败了。 它跃出窗户的时候想，也许司马曜同样没有信任过它吧。 这样的人，活着得多辛苦呢。 司马曜并没有功夫去寻思狐不归想了些什么。又只剩下他一人的书房里，他低头俯看那张沾染了他血渍的画许久。 他那已经瘦到极致，似乎只剩下骨头与皮的手颤抖的伸出。一点点，轻抚过画。 这是由心的眼，这是由心的眉。 这是他永远都无法再触碰到的心上人。 永远不可能再爱上他的，他的心上人。 20： 由心在晋国的这段日子，其实过得还是十分舒适的。 撇开她和司马曜每天都要吵上一回，司马曜对她的生活起居还算尽心尽力。无论吃穿用度，都捡最好的往她宫中送。除此之外，司马曜还会每天送来一些精巧的小玩意。 说真的，若是换做当初，由心一定傻傻的开心至极，可如今她除了横眉冷眼将这些东西丢出去，再没有更多的选择。 每天每天，唯一让她欣慰的，就是与嗣九重用铃铛传达去心声。 这日里，由心才和嗣九重互相摇响铃铛，司马曜就不请自来。 由心隐约觉得不对劲，无意的抬头一瞥，就看到手捧一木盒，直直站在那的司马曜。她脸色猛地一变，心虚的将忘川藏入衣袖间。 司马曜看了眼由心的衣袖，面带笑意朝着她一步步走去。 “这铃铛的声音可真独特。我记得它，那时候你将它垂挂在揽月摘星上。揽月摘星呢？似乎都不见你用过它了。这铃铛的声音……好像也和以前大不相同。它应该……不止一只吧？” 由心并不想和司马曜多说话，她有意扯开铃铛的事，于是带着恶意冷冷道：“当初为了救一只畜生，揽月摘星染上了尸腐毒，后来玲珑轻易就将它毁去了。不过无妨，毁了就毁了，全当买了一个教训。” 这段时间司马曜的性子好像都发生了改变，极其容易生气暴躁。所以很多次由心几句话讥讽，就能让两人相互争吵。 可这一次，司马曜意外没有发怒。 他只是坐在了由心身侧，将木盒递到由心面前：“送给你。” 第663章 触不到的人(3) 由心并不想接受司马曜的任何礼物，她起身就往内殿的床榻上走去，翻了个身背对着司马曜道：“皇上你还是省省心吧。有这个闲工夫，不如多陪陪你的陈淑媛，她快要生产了不是吗。” 司马曜只觉得由心这时候像极了当初耍小性子的模样，连带着心情都少许好了些。 他坐上床沿，一边说一边打开木盒：“我看你现在一直用一把匕首，虽然它不是寻常利器，可到底不适合你，你还是拿飘带比较得心应手。这样东西……当初就想……” 司马曜说了一半，又愣生生止住了。他每每提到当初的事情，由心都会生气。他其实并不想同由心争吵，他比谁都喜欢由心过得开心。 那时候他就知道由心的揽月摘星被尸腐毒弄破损，所以汇聚了全晋朝最优秀的铁匠与绣娘合力完成此物，后来又亲自注入了自己的金龙灵力。没想到，还没来得及赠送给由心，就闹出了那样的事。 “我将它放在这里了，你有空就拿起来把玩一下吧。” 由心并没再理会司马曜。 司马曜轻轻发出一声叹息后，将木盒放在由心身侧的床头，起身离开。 也不知过了多久，由心才翻身坐起。她甚至没看那木盒里的东西一眼。一个抬手，将木盒合上后，就将木盒往宫殿的角落里那堆往日送来的东西种一扔。 真是可笑。 由心露出讥讽的笑意。 那个时候，她一片痴心的时候，他要这样踩在脚下，如今这样惺惺作态到底是想做什么？ 如今的由心，是怎么都不会联想到司马曜是真的喜欢她。她只觉得司马曜另有目的，别有所图。她不怕自己受到伤害，反正她现在被司马曜的鲜血控制，俨然和废人没区别。只是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司马曜伤害到九重。 忽的，窗沿上的风铃被风吹起，发出一阵混乱的响动来。 风中夹带的灵力，让由心辨认出来者。由心厌恶的皱起，这才赶走司马曜，没想到来了一个让她更讨厌的人。 果然，不消片刻，就见孙碧城出现在了寝宫中。 其实由心身体稍稍好转以后，她就已经隐约察觉到孙碧城的气息。可孙碧城一直不出现，她便始终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由心。”孙碧城率先开口。他绿色的眸子犹如富春江，让人入迷让人深陷其中。可并不包含由心。 “你们啊——可真是让人心烦意乱。我是屎吗？让你们这些苍蝇接二连三的过来烦我。才赶走一只，又来一只。”说到这，由心自己都忍不住笑出来。可她笑容中包含的冷意，让孙碧城难受至极。 孙碧城并没有计较由心的这种态度，他柔声道：“我出现晚了。前些日子你身子实在是虚弱，我也不敢随意出现。” 由心没有答话，只是漫不经心看着孙碧城，只等他会说出些什么。 “由心，你是在生气吗？是在怨我当年……迟迟没有出现吗。由心……我……”孙碧城一边说，一边忍不住朝着由心走去。 第664章 线索(1) “不要过来！”由心带着歇斯底里看向孙碧城。 她只觉得这天底下的男人除了嗣九重之外，好像都有毛病。明明当初是他们伤自己最深，这回倒好，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来到自己身边，到底是算什么？ 由心一直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如果说司马曜像是阴雨天的旧疾，偶尔让她隐隐作痛，那么孙碧城就是她身上一个永远结了痂的旧疤痕。你可以假装它不曾有过，可是无论过多久，它的的确确存在于那边。它看起来不疼不痒，但你一旦剥开那道结痂，就会血流不止，痛不欲生。 “碧城，你我之间大可坦诚就是。说真的，我不想恨你。”她抬起头，望向孙碧城。这是时隔百年，两人第一次这样好好对视。一眼万年间，各种包含着太多太多的情绪与感触，“我不爱你了。也不恨你了。” 孙碧城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人死死攥在手中，反复折磨，反复煎熬。 他跨过漫漫的时间长河，最后只得到一句我不爱你了，也不恨你了。 这种痛楚，远远超过玉石带给他的旧疾。 “是因为嗣九重？”他尽量稳住自己的情绪，问。 由心点头：“你看，我现在一旦激动，胸口处的伤口就会崩裂，就算有玉石在，都无法愈合。那是心口上的伤啊。事到如今我也不想追究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又要来找我，可是既然你当初选择了天下，你就已经做好失去我的准备了不是吗？” “选择了天下？”孙碧城不解的看向由心。 “那时候我去寻你，你为了夺得东吴江山，乱箭射出的时候，你难道要说你都忘了吗？” 孙碧城一头雾水，甚至越发迷糊。那时候他被于吉陷害，半块玉石带来的副作用第一次爆发。他像是卑贱的蟪蛄一样，躲在阴暗的地洞之中。就算时隔百年，他也可以肯定自己没有做过一件伤害由心的事。 孙碧城看向由心，从由心那愤怒的眼神中他也明白，由心是没有理由编造这样的谎言欺骗他。 他们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误会…… 孙碧城是何等聪明的人，他仓促回忆那段和由心分离的时光。他回到东吴的时候，计划本万无一失，可偏偏遭遇了于吉的暗算与埋伏。紧接着他就坠入洞穴，失去与外界联系的力气。那时候的于吉，应该没想到他还能活着。 等等……于吉？！ 一个小小的线索，在孙碧城脑海中不断放大。 “由心，你确定你当年见到的人是我吗？”孙碧城急切的想解释什么，可不等他把心中疑惑说出，由心已经打断了他的话。 “那一双绿眸，天底下还有谁能与你相同？！”回忆起那段往事，由心只觉得自己胸口处又发起疼来，她伸手捂住心口，喃喃：“孙碧城，你放过我吧。我们彼此给对方留一些仅有的美好回忆行不行？” 孙碧城朝着由心的心口望去，那个地方的伤口再一次裂了开来。带着由心百年来的怨恨与不甘。 （谢谢‘只想与你更接近’妹子的打赏~） 第665章 线索(2) 她嘴上说着原谅，其实心中根本没有释怀过吧。 孙碧城明白，这时候他说什么由心都是听不进去的。 他望着由心久久没有言语，那碧绿色的眼中，蕴藏着的是一篇深情。 “我会去弄清楚一切的，你等我。”说罢，孙碧城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如今他留在由心身边，恐怕只会让由心反感厌恶，让由心的旧伤越发严重。他能做的就是找到于吉，将当初的往事弄个清楚。 孙碧城一走，由心才发现自己的双腿已经僵硬得动弹不得。 她不知道自己心中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对孙碧城究竟包含着怎么样复杂的情感。青梅竹马，自幼相识，一片痴心下，终究错负。 由心艰难的小步挪动，走到床榻边，疲惫的倒下。 她用手轻轻擦拭自己的脸，这才发现已经泪流满面。 回不去的旧时光里，那个碧眼的青涩少年始终言笑晏晏。 孙碧城踏出寝宫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殿门口站着的司马曜。只见两人一个素衣白袍，银朱腰带。一个锦衣华服，银丝如泻。两人的眼神都极其淡漠，可相撞在一起的瞬间，似有刀光剑影相斗。 “司马曜，我们又见面了。你可真是自卑的很，用鲜血挟持由心在你身边，还要在她房里垂挂风铃来监视她？”孙碧城神情睥睨，满是不屑的看向瘦骨嶙峋的司马曜。早在入由心房中那一刻，他就知道那窗口的风铃有问题。但凡有灵力的人从进入宫殿，它都能发出提醒。 司马曜的嘴角淡淡浮出一丝笑意，“我也没料到这么快就能又与你相遇。我一直在好奇你同由心的关系，原来……你们是老朋友了。” 刚在殿外，司马曜将二人的对话听得只字不漏。再加上先前狐不归传来的一些消息，他大致知道了由心和孙碧城的关系。 这时候他口中的“老朋友”，明显带着深深地讽刺。 “看来，我们两是一样的啊。”司马曜瞥向孙碧城，自嘲般的道：“一样背叛过由心，一样后悔了。” 孙碧城冷哼了一声：“我与你不同，我不曾背叛过她，也不曾伤害过她。曾经不会，今后也不会。我不想和你纠缠不清，既然由心在此处，你自己想办法照顾好她。我要去找于吉算几笔旧账。” 说罢，孙碧城缓缓地一步步与司马曜擦肩离开。 司马曜并没有回头去看孙碧城，只是将视线灼灼的看着宫殿由心所在处。 “由心……” 他轻声念着。 “你啊，真是让我不省心。” 除了嗣九重之外，居然还有个孙碧城。 “不过不要紧，不管是谁，我都不会让他带走你。” 说到此处，司马曜露出一丝苦笑。 谁让他如此卑鄙无耻，用鲜血牵制住了由心呢。 21： 司马曜一心思都放在照顾由心上面。由心每天晚上都要犯病，连续喂养鲜血别说司马曜，就连身强力壮之人都受不了。司马曜的身子一天又一天的虚弱下去，他已经没有什么多余的力气处理朝政，或者管管别的事。 第666章 早产(1) 司马曜的身子一天又一天的虚弱下去，他已经没有什么多余的力气处理朝政，或者管管别的事。多半时候，他都选择在书房待，看着那些以前作的画就能坐一整天。 晋宫的后宫女眷不多，嫔妃也只有张贵人和精儿陈淑媛二人。 司马曜怎么都想不到，区区两个妃嫔的后宫，如今早已经暗中风云涌动。 张贵人其实有着很好看的容颜，她一双眼睛极其水灵，皮肤也白哲，标准的瓜子脸显得格外妩媚。只可惜她这幅五官合在了一起后，不知怎的就有种尖酸刻薄的感觉。 虽然整个后宫都知道，对司马曜而言张贵人简直可有可无。可因为张贵人嚣张跋扈，平日里并没有宫人敢招惹她。 如今，她正在自己宫殿中翘着二郎腿，细细品着一杯上好的绿茶。她面前，一个小宫娥怯生生的低着头，甚至不敢看她。 “你真的按照我吩咐说的做了？别是糊弄我的？你应该知道——欺瞒我的下场吧？” 宫娥连连叩首求饶：“贵人明鉴，奴婢确实按照您吩咐的去做了，每天都以皇上的名义给陈淑媛送去保胎药，药里……也加了那东西。可至于为什么没有发作，奴婢真的不知道。也许是剂量少了？” 张贵人将手中滚烫的茶水连带着茶盏就朝宫娥身上投掷去。虽然滚烫的茶水让宫娥感到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可她始终低着头不敢多言一句。 “这个陈淑媛！到底是什么东西。”张贵人言语中，带着深深地厌恶。 自从精儿入宫后，她没少使过绊子，甚至下过毒。可是这精儿对药物十分敏感，不管是什么药材，放入食物中也好，放入茶水中也好，她都能立刻察觉出来。 前阵子，她偷偷托人从宫外带了些水银，放入保胎药中，精儿终于没有察觉。 欣喜若狂的张贵人怎么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立刻威逼利诱收买了照顾精儿的一位宫女。每天都在精儿的保胎药里下一点点水银。虽然量少，可积少成多之下，就算精儿无大碍，那腹中的孩子也吃不消。 “贵、贵人……” 见张贵人半天不说话，宫娥抬起头颤抖道：“其实陈淑媛待人不错，皇上并不喜欢她，你又何必……” 话未说完，宫娥就立刻止住了声音。 只见张贵人狠狠瞪着她，咒骂道：“你懂什么。” 她本以为由心是劲敌，可由心入宫之后她才发现她想错了。由心似乎是得了怪病，每天晚上都要闹腾。那也就罢了，由心和司马曜的隔阂极其之深，她并不看好这二人。 她对司马曜并无，但她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荣华富贵毁之一炬。 “陈淑媛她绝对，绝对，不能生下皇上的子嗣。” 她生不下孩子，别人也休想！ 这位好看却刻薄的女子越想越气，她不想再等待了。 “陈淑媛的孩子也八个月了吧？也够久了。” ※ 大暑将至，连带着宫里的人都懒洋洋的。能躲在荫蔽的地方，就尽量躲在荫蔽的地方。 第667章 早产(2) 蝉声不断的深深宫闱，反倒显得意外寂静。 忽的，不知何处传来小黄门惊恐的喊叫。他焦急的声音打破了盛夏的宁静。 “不好了！不好了！淑媛娘娘她落水了！快来人啊。” 很快，整个宫里都乱了起来。 就如同小池里被投入一枚石子，一层层的击出波浪与涟漪。 “皇上，皇上，大事不好了。”书房外，小黄门仓促来禀告的时候，司马曜正在和狐不归说着些什么。 “怎么了，大惊小怪的。” “陈淑媛她、她……”小黄门咽了口口水后，才接着道：“陈淑媛刚突然落水了，好像惊动了龙嗣。” 司马曜脸色显然微微一变：“她怎么怎么样了？” “御医和稳婆已经过去了，好像有早产的样子。皇上……你要不要过去……” 不等小黄门讲话说完，司马曜已经起身仓促往精儿的宫殿处走去。 司马曜不喜精儿灌醉他怀孕一事，可这些年他的确亏欠精儿许许多多的人情。如今精儿还怀有他的孩子，司马曜多少还是有些担忧起来。 狐不归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也连忙跟着司马曜的脚步而去。 司马曜来到精儿居所的时候，里面已经忙乱开来。宫女们将一盆又一盆的血水端出来，又匆匆捧着热水走入。 “怎么样了？！”司马曜逮到一个宫人，就问道。 宫人也完全不知具体的情况，被司马曜这么一问，只是吓得跪的不敢言语，生怕司马曜迁怒于他。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稳婆焦急的走出殿道：“皇上，淑媛娘娘身子有些不太对劲，似是中毒的征兆。如今她使不上劲，这……是保大，还是保小啊？” 尚未等司马曜做出回答，本随司马曜出来却又中途没了踪影的狐不归突然冒了出来。 “曜。”狐不归闪到司马曜身边道：“我刚去调查询了一下，有宫人们议论说，精儿坠湖不是偶然，那时候她还在湖水中拼命挣扎许久，可是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水里拽着她。” 司马曜气得脸色发青，他用阴冷的语气吩咐产婆道：“无论如何都想办法保住陈淑媛！” 听到这番话的众人纷纷脸色一变，但又不敢多说什么。 如今别说宫中人，就连晋国民间百姓，都知道他们的皇帝因子嗣的问题很是头疼。那些豪门世家钻司马曜无子嗣的空子，纷纷让他将太子之位立给司马家的其余皇室之人。只是各大家族的利益纠缠难以言表，他们各自拥护不同的人，这样下去俨然又是一场内乱。若不是恒玄在其中纠缠，只怕当初的四王之乱又要重演。 “皇上……”其中一名御医壮着胆道：“此时是否和恒玄大人商议一下？” “不必，这种小事不需要劳烦恒玄。”司马曜心里清楚，如果恒玄在场，一定会毫不犹豫选择保全孩子。 可是…… 司马曜眼中有不忍一闪而过。 他必须承认自己愧对精儿良多，他怎么再做出这样的事情。 第668章 早产(3) 人之将死，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就当是为自己积德了。 宫殿内，产婆得到指示后，立刻准备对迟迟不出来的胎儿下手。当她伸出手的下一刻，突然被床榻上虚弱的女子一把握住。 这位陈淑媛虽然脸上带着疤痕，可依稀可辨别出姣好的容貌。 “淑媛娘娘，你不要怕，皇上吩咐了，一定要保全你的性命。”产婆以为是精儿担心自己，立刻安慰道。 听到这番话的精儿眼角缓缓滑下泪水。 她不曾想过司马曜会为她不顾大局，如今这样她已经心满意足。她曾经也多番犹豫过，如今司马曜的一念之仁，反倒坚定了精儿的决心。 “不……”她努力张开嘴，发出声音，死死拽住产婆的手：“保孩子。保下孩子……” “娘娘……” “当今皇上身子孱弱，有名无实，大权都在恒玄大将军手中……你，你是清楚的不是吗。恒玄大将军想要看到的，绝对不是这样的场面。”精儿手一点点加重力道，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清晰，“事后，别说你，连我也活不成。既然如此，何不让孩子活下来。” 那产婆颤抖的手微微一僵。 就连她这样卑微的身份，都知道如今恒玄的地位。 当今皇上常年身子虚弱，不上早朝也已经闹得人尽皆知。多数时候都是恒玄大将军执掌朝政，恒玄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今这皇帝根本没有实权，大将军也多次为这尚未出生的孩儿操心。 若是她今天真的亲手弄死了这孩子，只怕正如淑媛娘娘说的那样，两人都逃不过恒玄的牵连。 “老奴……老奴……” “别犹豫了啊！求求你了，让这个孩子活下去吧。事到如今我也明白我体内积累不少毒素，为一个根本就活不久的人，何必再白白让孩子失去性命？” 产婆硬着头皮点点头，立刻吩咐下去让宫娥们搭把手。 一声又一声凄厉的惨叫哀嚎声下，精儿因为体力不支直接昏死了过去。 “怎么办，怎么办？”一旁的小宫娥吓得直打哆嗦。 “天啊！是双生子！”事到如今，已是没有办法。产婆一咬牙，对身侧人道：“拿大剪子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殿内发出了两道洪亮的婴孩啼哭声。 殿外，焦急等候的司马曜猛然回过神，不顾里面人出来通报，直接就闯了进去。 “皇上……” 一见到司马曜亲自走入其中，屋内的人吓得均是纷纷跪地。 “这是怎么回事？！朕不是说了，让你们无论如何保住陈淑媛的性命吗？！你们把朕的话当耳旁风吗？！”面对司马曜的雷霆之怒，宫人们吓得连连哆嗦，谁都不敢多说什么。 司马曜甚至来不及责骂刑罚殿内众人，他扫视到床榻上的时候，略有气色的脸立刻变得惨白。只见精儿置身于血泊之中，几乎是开膛破肚。中了水银之毒的她是没有力气再生产的，如今她忍着痛硬是被产婆取出了腹中早产的孩子来。 第669章 早产(4) “皇上，你不要责怪他们。是臣妾自己的主意，你要责罚就责罚臣妾好了。” 司马曜哪里还忍心降罪到精儿头上，他轰出了众人坐到精儿身侧，也不在乎精儿那鲜血染上他衣袍。这是司马曜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这样拥抱着精儿。他垂下头，下巴紧紧贴在精儿的额头上。目光中，司马曜又是自责又是亏欠。 他知道，自从精儿来到他身边之后，他对待精儿的态度其实并不好。精儿有了身孕之后，他更是常常对精儿冷眼相待。他不知道为什么精儿要为他做到这一步。 “你真傻……真傻……我不过是在利用你，利用你的人参之气苟活的更久一些。你又何必为我做到这一步。” 这尚未褪去稚气的可怜人，她依偎在司马曜的怀中，嘴角露出丝丝笑靥。 “皇上，你先不要说话。臣妾的时间不多了，你听臣妾把话说完。” 精儿伸出手死死拽住司马曜的衣襟，艰难的缓缓道：“臣妾是千年人参精，虽然中了毒，可并不影响臣妾的精气受损。臣妾会用尽余下所有力气，消除毒素幻化成人参模样。到时候……臣妾就是一死物。皇上，你的身体孱弱，臣妾当初的区区一臂没办法让你活多久的。可有了整根千年人参，就能逢凶化吉，像正常人一样活下去了。” “所以……你做出这样的选择，是想让我活下去？”司马曜眼圈发红，声音早在不知不觉中沙哑。 “本来是在犹豫的。”精儿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可是喜欢一个人，不就是盼着他能好？精儿做的错事，也希望皇上能原谅我。皇上……小公子……好不好？” 犹记得漫漫大雪里的一次相逢，她恳求爷爷收留了司马曜。 那时候就已经注定了吧。 惊鸿一瞥，再无他人能入眼。 以前不懂，不懂人家为何物。她以为她有了由心的容貌，就能被司马曜喜欢。她以为诞下司马曜的孩子，就能让司马曜多看她一眼。可现在这样的结局，就算丢了自己的性命，她也不曾后悔。何况她奢求的东西本来就少，如今司马曜拥她入怀，甚至为她落泪，她已经觉得很满足。 能遇到司马曜，是她一生中最好的事情。 司马曜用那发红的眼发愣的看向怀中的精儿。只见她缓缓闭上眼睛后，连带着容貌和身体也开始发生变化来。从十七八岁的佳人模样，开始渐渐变小。就连那和由心极其相似的脸也开始变化。 一点点，变成当年草庙里偶遇的孩童。 “精儿……精儿……” 精儿像是睡着了一般，紧闭着双眼并未作出应答。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又一点点变小，直到变成一小株人参。除此之外，还有一朵珠花。 司马曜认得这珠花，那时候小精一直盯着由心发髻上的珠花看，由心将这珠花随手赠给了精儿。他没有睁眼看过精儿，不曾想她一直带着这朵珠花。 第670章 蛊毒发作(1) 他伸出手，将珠花死死攥在手心，低头低声道。 “对不起。” 对不起，精儿。 自古都是如此，我已将我的心给了他人，又如何将你放入心中呢。你所做的一切，我唯有说一句对不起。我唯有说一句，谢谢你。 22： 恒玄匆忙从宫外赶来的时候，司马曜正独自一人坐在精儿的寝宫门口。 一群人就跪在司马曜面前，不敢言语更不敢起身。产婆抱着刚刚出生哇哇哭喊的两个孩子，心疼的不知如何是好。司马曜没有下命，她也不敢将孩子给到奶娘手中喂养。 见到恒玄，众人显然是松了口气。 恒玄不过一个细微的眼神，宫人们就如赦免般的起了身。 “大将军。”产婆抱着孩子邀功似的走到恒玄身边，“是皇子！两个双生子啊！大吉。大将军你可以放心了。” 一听是皇子，恒玄神情显然是一变，却并不是产婆所期待的喜悦。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对产婆道：“立刻把皇子带下去好生抚养，不要出了差池。” 宫人们稀稀落落的离去后，恒玄才走到司马曜的身边。 看着司马曜失魂落魄，满身带血的模样，恒玄道：“皇上，你乃一国之君，如今这样在寝宫门口席地而坐……实在是……皇上，回去休息吧。” 司马曜抬起头，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恒玄，“精儿死了。” “臣在路上的时候就听说了。”路上的时候，听说陈淑媛难产，恒玄就一直担心。其实他想的，反而是让陈淑媛活下去。因为只有精儿一直活下去，司马曜的性命才得以保全，“皇上……你不该选择保留皇子的。虽然如今局势动荡，可精儿一死，你的身体……” 如果精儿平安生产，当然是最好不过。可在二者之间，恒玄一定会选择精儿，毕竟精儿所牵连的是司马曜的安危。对恒玄来说，江山其实并非最重要的。江山动荡不安了，他可以去平乱。朝臣犯上作乱了，他可以去铲除。可司马曜若是出了事，对他来说一切都没有了意义。 如今，恒玄只当司马曜是以晋国江山为重，为了堵住悠悠众口，才选择了孩子出生。 只听司马曜道：“我本来确实是想留下孩子的。可是……我突然发了善意。阿恒，你知道吗，我其实并不理智。我本以为晋国江山很重要，我一直想做个好皇帝。真是可笑，先祖他们弄得一团乱的江山，满目疮痍的江山，他们都不觉得有愧，我为什么要觉得有愧？” 司马曜站起身，越说越激动：“我没有错，我鞠躬尽瘁，为国为民。可晋国的国土还是丢了大半，百姓还是饥不饱腹。哈哈哈哈，真是可笑。我为什么要觉得有愧先祖？！真正的罪人，是先帝们啊！” “皇上，你不要这样。” 司马曜摇摇头，失魂落魄的转过身：“我唯一的一次善念，却让精儿舍弃了自己性命，拼死想救我，想为我留下一个孩子。真是好笑。正真的笑话其实是我啊，你看看，阿恒，就连宫人们都只听你的。你不过区区一个眼神，他们就敢擅自退下，不领责罚。” 第671章 蛊毒发作(2) 话音刚落，恒玄就重重的跪在地上，激动道：“皇上，恒玄绝无二心，一心只有辅佐皇上你……” 还没等恒玄说完，司马曜就已经重重的拍了拍他肩膀，独自一人一步步离开。盛夏的夕阳里，司马曜的身影格外的寂寥。 ※ 这天夜里，让由心意外的是她那蛊毒并未发作。倒是司马曜，有了白天哪一桩事，还是照常的来到了她的寝宫。 看到由心安然的坐在梳妆镜前，司马曜先是微微一怔，但紧接着是无奈的一笑。他也不走，就是在由心身后寻了地方坐下。 由心尚未开口，司马曜就先道：“陈淑媛死了，她被人下了毒，又落了水，根本没力气诞下两个孩子。她欺瞒了产婆，违背我的旨意，硬是生下了孩子。不是我……这不是我的本意……” 由心梳头的木梳梳了一半，戛然止住。 她自然是不信司马曜的。就好像恒玄一样，她深信司马曜会选择产下孩子来稳固这岌岌可危的江山。 她正要开口讥讽，可当她转过身看着司马曜落寞的神情后，突然止住了。 司马曜不曾展露过自己这番模样。就好像嗣九重重来以一副冰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示人一个道理。作为君王，是不可以展露出自己脆弱无助的一面的。 她第一次见到，还是司马曜的母后死的时候。 司马曜并没有发现由心异样，他自顾自继续道：“其实陈淑媛，她就是精儿。我们相识后不久，躲避风雪时候遇到的那个老人和孩子，你还记得吗。她就是千年人参精。” 由心一下子反应过来，为什么那时候她取人参须的时候那样顺利。 “那……” “第一次，她以人参须救我。第二次，她自断一臂救我。第三次……她舍弃了自己的性命来救我。我真是一个自以为是的人，你厌我恨我也是理所当然。我总是做一些徒劳，而又可笑的事情。自以为做的很好……却不知……不知……” 由心心中无端一软，又开不了口安慰司马曜，只有问：“孩子的名字取了吗。” 司马曜摇摇头：“尚无。” “事已至此，你这样自责也没什么用，倒不如用心照料两个孩子。” 司马曜看向由心，心头百感交集。有多久了，他没有和由心这样面对面心平气和的说着话。可偏偏这短暂的和平，是以精儿的性命换来的。 “还有，你说她是中了毒，中毒的事情你去查了吗？我以前在铜雀楼生活，女子中争宠的事情看的太多，她是怀有龙嗣之人，中毒和落水绝对不是偶然。” 司马曜这回才反应过来。 狐不归确实和他说过，精儿落水一事蹊跷的很，可他过于悲伤，竟是把这事给忘了。 由心还想说些什么，刚张了张嘴，无端的心跳却突然加快起来。她抬手才捂住胸口，整个手臂的血肉中却有什么活物狂乱的跳动起来。 司马曜虽然心中抑郁，可还是发现了由心的变化。 第672章 蛊毒发作(3) “由心，你怎么了？” 由心刚想说没事，可还没来及发出声音，整个人就直直的从凳椅上倒下。 痛。从手臂处一直传达到胸口的痛。 司马曜看出端倪，连忙撩起由心的衣袖。只见原本应该沉睡的蛊虫，竟是苏醒了过来。如今以极快的速度蔓延，血色的红线一直朝着由心心脏的部位侵蚀而去。因为过于疼痛，由心竟是昏死了过去。屋内的动静，甚至引来了屋外等候守护的狐不归。 司马曜胆战心惊的看着那跟红血丝，还好，最后它还是停了下来。 “狐不归！狐不归！你快来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狐不归也是傻了眼，按理说在司马曜鲜血的控制下，这蛊虫不会再成长才对。还有这一次由心发病，并未影响到司马曜。不！不止是这一次。司马曜反应过来，最近这几天由心犯病，他都没有感受到由心的痛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司马曜等不及狐不归给出回答，连忙就朝着自己的书房奔去。 书架子上面的竹简、书籍，一股脑都被司马曜翻腾出来。他慌慌张张的翻阅看起来。这些都是当时为了查清楚由心的蛊毒，让狐不归和众人寻来的。 其中一本古老的竹简上，一直被司马曜翻阅到了最后，紧接着他整个人无力的瘫坐在地。 “怎么了，曜？”狐不归不解的看向司马曜，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司马曜露出这般绝望的眼神。 “是我，是我害了由心……” 竹简顺着司马曜的手缓缓话落，狐不归上前凑过脑袋匆匆翻阅。 “怎么会这样。”看到竹简上的字，狐不归也是一脸惊愕。 “是我太大意了，那时候寻到的那卷羊皮纸上，只有一半的记载。我自以为用鲜血就能抑制住蛊虫，其实……这根本不是长久的法子。” 竹简上，略有模糊的镌字写到：中此蛊毒者，初次呕黑色血，紧接着蛊虫呈现如红血丝般状态，在手臂处蔓延。此乃第二阶段。渐渐，中毒者嗜血成性，当蛊虫侵蚀到心脉处，便会全身腐烂而死。喂食同一人鲜血可暂时保全性命，但时日一久，那鲜血也会渐渐失效。 而…… 失效的症状便是，喂养鲜血的那个人，无法再感受到中蛊毒者蛊毒发作时的疼痛。 “是我，是我大意了！”司马曜抬起手就重重的锤击在地面上。 “曜，你不要这样，现在为今之计，就是盼着嗣九重能寻到雪莲回来啊。” 司马曜怔怔的看着自己血流不止的拳。 是他害了由心。 他应该早早就再查看一遍这些竹简的。他应该早早就发现自己无法感知由心的痛楚的。 都是他的错…… 23： 由心的精神状态渐渐好起来，蛊毒也不再发作，她也不必再喝那些让她厌恶的鲜血了。要不是白哲手臂上那条狰狞的血丝，她真要因为自己蛊毒已经消除了。 莫非是回光返照？ 想到这，由心忍不住笑了出来。她摇摇头，尽量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第673章 雪崩(1) 因为精儿离世那件事，由心反倒和司马曜的关系略微缓解了一些。司马曜也允许她在晋宫那四处走动。 由心没有办法逃离晋宫，小白还在司马曜手中，狐不归又阴魂不散的跟随。还有就是……她始终相信嗣九重会来带走她。 闲来无事，由心便去探望一下那两个孩子。那两个孩子都长得极其水灵，一见到由心就咯咯笑个不止。由心十分喜爱他们，又怜惜两个孩子失去了娘亲，跑的就越发勤快起来。听说对精儿下手的是张贵人，但是司马曜并未怎么责罚她，只是将她囚禁在宫中。这事情传到由心耳中，她也没多言语。毕竟是他人后宫里的事。 如今唯一让由心堵心的——是嗣九重。 从今天一早开始，她每每摇晃铃铛后，嗣九重都不再给出回应了。她担忧嗣九重会出事，可所幸铃铛还能摇响。 据说两个蛊虫的主人其中一人离开人世的话，那蛊虫就会跟着死。从此以后，莫失莫忘中的另一只蛊虫，就会哑掉，再也没办法发出声音来。而现在由心的铃铛还能作响，这证明嗣九重没有性命之忧。 可是……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嗣九重没有回应呢？ ※ 昆仑雪山之上，越是往上爬风雪就越大，食物也就显得越发稀少起来。 嗣九重来到昆仑已经整整有一个月。夜间他寻一块岩石或洞穴休憩，白天就在这永无止境的山脉中搜寻雪莲的下落。 这日朝阳初升，他刚刚站起身准备再次出发，脚步无端一软，走了个踉跄。紧接着，连视线都模糊起来。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有了重影。他摇摇头，调整好视线。这些天他已经习惯了身体的这幅反应。 嗣九重在雪地上一深一浅的踩出脚印。他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寻到雪莲，他只是希望能以最早的速度去到由心的身边，他只希望由心现在没有受到任何委屈与苦痛。 嗣九重朝着雪山顶峰再次攀爬，费了好大劲，才寻到一处平坦处得以喘息。那重重呼出的气息在白茫茫中变出雾气。 他尚未休息多久，就意外的听到无数躲匿的鸟雀的啼叫。 嗣九重诧异的抬起头，只见无数黑压压的雪山鸟扇动着翅膀，震天而非。眼前一片混乱之下，夜枭盘旋而出，对着嗣九重发出焦急的警告声。嗣九重脸色一变，刚刚反应过来，整个脚底都晃动起来。 巨大的轰隆声宛如整个雪山在咆哮。轰鸣的声音是从雪坡的某个地方越来越响地传来的，可是具体在哪嗣九重并不能判断出来。半空中，夜枭为了护主，不顾风雪中的飓风，硬是长鸣着幻化出原本的庞然模样。可是一切都已经晚了。 一坐小山似的巨型雪快发出雷鸣般的响声后，朝者嗣九重站立的地方飞速扑来。嗣九重往夜枭那望了眼，正要一跃而起，他脚底站着的平坦之处，已经四分五裂。紧接着，他只觉得一个失重，整个人朝着山下跌撞而去。而那滚来的雪块毫不留情的朝着嗣九重坠落的方向砸去。 第674章 雪崩(2) 夜枭一边叫着，一边穿越风雪，伸出爪子想去抓住嗣九重，可源源不断落下的积雪压得它这样的庞然大物毫无招架之力，连带着它都被迫滚了下去。 嗣九重一路坠落，身上被坚硬的岩石擦伤之外，更有不断砸落的雪块。不过须臾间，他就感到一种巨大的压力从身体上方传来，让他的五脏六腑都疼痛欲裂，在天灾面前，他连出剑的时间都没有。紧接着，嗣九重在无知觉，昏死了过去。 沉重的梦境里，不时传来铃铛清脆的声音。 一声，又一声。 宛如古老悠扬的曲子，牵绊着人世间的，让他无法踏过奈何桥。 “由心……”重伤昏迷中的嗣九重，在无知觉的情况下念出了这个名字。 嗣九重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当他苏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出晴。 也不知道该说他的运气是好还是不好。雪崩带下的几块巨大岩石虽然击中了他，可也同时堆砌成了一个封闭的岩洞。这岩洞使他在风雪中躲过一劫，可要说怎么出去……就真是有点困难了。 看着那从两块岩石交错的细缝中洒入的阳光嗣九重艰难的想坐起身，这才发现自己的身子已经动弹不得。好在身体上半部分还能传来痛楚，他估摸是肋骨断了几根。让他担忧的是腿部。那其中一条腿已经没有感觉了。 嗣九重知道，有时候不痛比痛更糟糕。 虽然是在雪崩中幸存，可以他现在的状况，想要离开这封死的岩洞，恐怕是难上加难了。 他轻微一声叹息，略有无奈的转过头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这到底是福还是祸呢。 就在嗣九重身侧，一朵小小的，小小的雪莲花含苞待放。阳光正好照射在雪莲上，那洁白的花骨朵还残留着晶莹剔透的雪水。 嗣九重脸上浮出笑容，触手可及的雪莲。 他用修长的手指轻轻触碰雪莲花，怜惜万分。 “终于啊，终于寻到你了。” 寂静之中，又是一声铃铛声。 嗣九重回过神，看到衰落在一侧的佩剑。他伸伸手，并不能够到倚天剑。嗣九重咬牙，匍匐在地上，一点一点，用尚且没有受伤的手臂作为施力点，艰难的拖着整个身子来到倚天剑旁。从铃铛的声响中可以看出，由心一定是没能联系到他急坏了。 当嗣九重好不容易拿到倚天剑，手握着铃铛的时候，由心那边都已经没了声音。他穿了口气，将自己安然无恙的信息传达出去。 不一会，铃铛玲玲玲玲不断的传来好一阵响声。他仿佛可以看到由心气急败坏，拿着铃铛来回甩动的赌气模样。 嗣九重低头一笑，安抚似的再次轻轻一甩铃铛。这一次，由心终于是没再闹脾气。 24： 正如嗣九重所料，由心担惊受怕了一整天，好不容易等来嗣九重的消息，她心中一块大石头总算是放下了，可心中又委屈起来。 “嗣九重你这个大混蛋！负心汉。亏我为你一整天都食不下咽！” 第675章 生则同衾,死则同穴(1) 由心气恼的把铃铛抓在手心，连续不断的摇晃了十几下后，这才停了下来。直到嗣九重再不急不缓的传来一声响动，她才哼了一声，赌气似的将铃铛一丢，托腮自顾自坐在圆桌一侧。 由心委屈了一阵子，眼圈就在不知不觉中泛了红。 可惜莫失莫忘不能传达言语。若是可以同嗣九重说说话就好了。 想到这，由心撇了撇嘴，吸了吸鼻尖，又再次将铃铛捡了起来，放在指尖小心翼翼的把玩。 “嗣九重，你可千万不要有事。” 她虽然不知道嗣九重去了昆仑，可是由心对嗣九重再清楚不过。嗣九重不会就这样放任自己留在晋国。他一定会竭尽所能去寻找能解除自己蛊虫的办法。 由心想，如果要以嗣九重的性命换区自己的长生不老的话，她是不愿的。 一个人孤寂的活着，那又能怎么样呢。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司马曜走入寝宫的时候，由心正在拿着莫失莫忘发呆。她听到脚步声，略有迟钝的抬起头。 看着由心发红的眼圈，司马曜连忙问：“怎么了？” 由心摇摇头，将铃铛收起后，半似玩笑半似嘲讽的对司马曜道：“你放心我现在好得很，蛊毒并没有发作。只是啊……你的血好像没什么用处了呢。” 司马曜没心思和由心开玩笑，他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让我看看那血丝，如何蔓延到什么程度了。” 由心哦了一声，意外听话的撩起衣袖。 整个手臂上，都已经蔓延开了。 接下来……就是胸口处。 “还有两指的长度，这蛊虫就侵蚀到心脉了呢。”由心说的漫不经心，司马曜的脸色却是阴冷的厉害。 由心不慌不忙的给自己倒了杯茶水，还给司马曜递过去一杯。她一边小口抿着，一边道：“司马曜，你看我都快死了，你也就和我说说真心话吧。你到底想拿我怎么样？我看你似乎对秦国也没做什么，还是你对我隐藏的很好。喂……” 由心抬腿轻轻踢了踢司马曜，“你倒是说话呀，好歹告诉我还能活几日？” 若是换做前些日子，由心能这样心平气和同他说话，司马曜肯定会欣喜若狂。可如今，他怎么笑得出来？ 他抬起头，对上由心晶莹透露的眸子，心中苦涩难耐，缓缓道：“以这种速度，大概……你还有十五日的寿命。” 由心举着杯盏的手略有一顿。 十五天吗…… 她显然没料到，自己的千岁寿命真的只能到这一步。 “司马曜。”由心将杯盏放回桌上，语气真挚：“你看，我都这样了。如果你想要我的玉石，尽管说就是，我亲自取出来给你也无妨。可是你能不能……能不能……让我见一眼九重。我要死了，我活了那么久，没什么值得眷恋的，我的亲友，都消失在漫漫时光的长河里，只剩下史书中的只言片语了。如今只有他，我只有嗣九重了。不管你当初与现在，对我虚情或假意，算我求你，让我死在他身边吧。” 第676章 生则同衾,死则同穴(2) 司马曜没有说话，回应由心的只有漫长的沉默。 由心舔舔唇，抑制住自己的泪水，声音却已经先一步哽咽起来：“小时候，我不忘姨母给我讲故事，有一则故事中有这样一句话‘生则同衾，死则同穴’。我以前不知道其中深情，只觉得好笑。而今我不奢望身为帝王的他百年后还能记得我，只要现在，我死之前，能在他身侧，就好了。” 就在司马曜抬手轻抚由心脸颊的那一刻，由心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人生那样长，偏偏她遇到嗣九重的时间那样短。 若是可以重来，她真希望从嗣九重出生开始，就守在他身边，等着嗣九重一点点长大，等着他一点点喜欢上自己，然后白发苍苍，一起变老。 “由心。”司马曜眼中带着悲哀，“你不是喜欢我吗，你喜欢的，你爱的，不是我吗。” 由心深吸了一口气，用手背擦拭去泪水回答：“是。我是喜欢过你，是爱过你，可那都是曾经了啊。你那一箭刺穿我的时候，我对所有人防备的时候，我每天晚上做梦靥的时候，都是九重陪在我身边的。我现在要死了，你就让他也陪在我身边吧。” 最让人痛心的一句话，无非就是曾经爱过。 他伸出手，想触碰近在咫尺的由心，可又硬生生的止住。 “由心，我那时候真的很喜欢你，不是骗你。我现在也很喜欢你，不是骗你。可是……江山和你之间，我总要做出选择对不对。”司马曜到底还是没有说出真相，没有说出他们曾经误会的所在。 “是啊，所以我懂你为什么弃我而去，就像孙碧城丢弃我一眼。” 司马曜站起身，用沉重的步子缓缓离开，不再听由心传来的哭泣声与恳请声。 25： 此刻其他人并不知道，被困岩洞中的嗣九重已经重伤到了何种地步。他的身子渐渐因寒冷而僵硬，而伤口愈合的速度又极慢。嗣九重倒不在乎自己会怎么样，但他只怕由心等不了那么久。 嗣九重几乎没有犹豫，就取出来一直贴身携带的玉石。 那枚玉石，还是揽星交付到他手中的。 揽星告诫过他，玉石只有半枚，若非到了不得已的情况下，绝对不能用。因为谁都不知道玉石会有什么样的反噬。 可是…… 嗣九重环顾四周。这时候他还有选择吗？他必须尽快出去，将雪莲带去给由心。 他伸出手腕在倚天剑上划出一道深痕，然后将玉石镶入血肉之中，草率用衣角包扎住。 随着时间的推移，嗣九重明显感觉自己的身体发生了变化。所有的血肉似乎都在于筋骨剥夺分离，就连皮肤都像灼烧般生生撕裂。他的手硬生生抓入雪土之中，咬着牙，不去吭声。 岩洞的细缝外，传来夜枭的声音。好不容易寻到嗣九重，它激动的叫唤着嗣九重。可这时候的嗣九重，已经没有太大力气和精力去回应夜枭。 百年前，曾有孙碧城在阴暗潮湿的地穴里，忍受这比千刀万剐更胜一筹的痛楚。 第677章 宿命(1) 百年前，曾有孙碧城在阴暗潮湿的地穴里，忍受这比千刀万剐更胜一筹的痛楚。 百年后，他嗣九重再次步入后尘。 眼看着自己的身体变得血肉模糊，嗣九重脑海中却只剩下一个念头。 快点……再快一点…… 他不怕自己忍受痛楚，他只怕自己不能及时去到由心身边。 快点吧，不管是怎样的痛，他都可以忍受的。 那半枚玉石好像是感受到了嗣九重的心情一般，光芒猛地变盛，可传到嗣九重身上的痛，也加强了数百倍。 若是寻常人受了酷刑，痛到极致无非是昏死。故而孙碧城当初断断续续之中，沉睡昏迷了百年之久才离开洞穴。因为一旦陷入昏迷，那玉石融入体内的速度，也是慢上许多。 可偏偏，和当初的孙碧城不同。嗣九重凭借着自己的意志力，硬是让自己瞪着双眼，让自己不要昏死过去。 他经历了太多生死，他无法确保这玉石到底能不能融入自己体内。若是一睡不醒，那一切都来不及了。这个地方只有他，所以他一定不能睡去。 如此一来，这玉石带来的痛楚，让嗣九重无比清晰的感受到。无法死去，无法昏迷，无法……躲避。 也算是误打误撞，这样一来，反倒增快了玉石恢复他伤口，重塑他身体的时间。 寒冷彻骨的洞穴之中，嗣九重发出一声声的喘息。 他每每觉得自己熬不过的时候，就摇动一下那铃铛。 曼妙且清脆的铃铛声，成为让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 由心的状态越来越不好了。 她开始全身浮肿，无端发出乌青，甚至部分皮肤已经发出腐烂。 每次她苏醒过来，就会觉得疼痛难忍。司马曜为了减轻她的痛处，在她药膳中下了迷药，她就毫无知觉的浑浑噩噩睡死过去。 司马曜派出越来越多的人去搜寻嗣九重的下落，可众人都无功而返。 随着时间的推移，对由心来说状况就危机一分。 除了由心之外，司马曜的病情也开始恶化起来。一切就如同司马曜期望的那样，两个人一起衰竭，一起踏入黄泉碧落。 狐不归闯入宫殿的时候，司马曜正坐在熟睡的由心身侧。 他穿着好看的杏子青长衫，袖口露出一截牙色深衣，衣襟带上的锈纹花样散着跟主人一样的风雅。偶尔换上除白色以外的衣衫，一直病怏怏的司马曜倒是有了一丝精神。 “还是没有嗣九重的消息。”狐不归抖了抖皮毛上的尘埃，漫步到司马曜的身边，“我查到他的降兽夜枭这几天独自飞回了秦国，谢艾揣测夜枭的用意后，已经带着大批人前往昆仑了。昆仑雪山危险重重，就算是嗣九重也不一定能活着回来。很有可能他已经……” 狐不归悄悄抬头看向司马曜，从司马曜的脸上，他并不能判断出司马曜是何等心情。 “曜，你的身体也拖延不了多少时日了。精儿留下的那支千年人参……你真的不准备用吗?以前你想让由心陪你一起死，那么现在你有千年人参了，你是想……你是想陪由心一起死？” 第678章 宿命(2) “曜，你的身体也拖延不了多少时日了。精儿留下的那支千年人参……你真的不准备用吗?以前你想让由心陪你一起死，那么现在你有千年人参了，你是想……你是想陪由心一起死？” 说起千年人参，司马曜的表情才微微有了一丝变化。 他的声音，就好像冬天清冷的月光，穿越过层层雾霭，传达到人间。 “不，狐不归。” 司马曜拿出那支他一直贴身放着的千年人参，用手指轻抚，道：“嗣九重可能赶不回来了，就算他赶回来，也来不及救由心了……这千年人参，可解百毒不是吗。” 狐不归震惊的抬头看向司马曜：“你、你是打算……” “我想拿千年人参救由心。”司马曜说的极其平淡，仿佛此事根本无关自己性命，“这些天，我总想着也许嗣九重能赶来，可他到底是没出现。这样想，我至少也胜过了他一次。” “你疯了？！如今你能活下去，当然是先保住自己。司马曜！”狐不归焦急的在床侧转着圈，“摆在你面前的可是有两个机会啊！若你取出由心的玉石，你就能长生不老，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又或者你服下千年人参，你就可以像普通正常人一样活一世了！你不取玉石我可以理解，为什么连千年人参……” 不等狐不归说完，司马曜就已经低头笑出来。他的笑意中带着对命运的丝丝无奈，又带着看破命格的苍凉。 “原来所谓的两次机会，是指这个。” “什么？”狐不归不解的看向司马曜。 司马曜想到很久很久以前，他和由心一起躲避的山神庙处，遇到了司马懿的那个式神。 他那时候传达先祖的话说：“我们司马家与曹家注定仅能存其一。你是司马后裔中为数不多拥有纯正王气之人，如果不想晋朝就此灭亡，届时千万不要心软。你一共有两次机会。切记，切记。” 而后，是他在祖庙中看到的训诫。 “司马遇曹，万劫不复；宿敌相爱，二者存一。”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所谓的二者存一，是他和由心的性命啊。 司马曜不停的大笑起来，笑着笑着，连眼圈都红了。 “我以前一直窥探不出先祖的告诫，如今终于是明白了。所谓的两次机会，一次是我那箭射向由心的时候，还有一次……就是现在。” 原来冥冥之中，一切都已经被镌刻在命盘之上。 可如果，他爱上由心是命中注定，他又怎么逃脱的了宿命呢？ 好一会，司马曜才恢复了常态，他看向狐不归道：“精儿死的时候对我说，喜欢一个人，就是盼着她能过得好。我亲手把由心推到嗣九重身边的时候，我不就是如此希望的吗。可后来，我渐渐开始嫉妒，开始发狂。我想和由心在一起。而如今，不是我不争，不是我不爱，是我实在已经无法抓紧她的手。” “我到底……还是希望她能活下去的。哪怕从今以后，她心中只有嗣九重，哪怕从今以后，她所有的喜怒哀乐都不是因为我。她可以忘了我，她可以恨我，我只希望她可以毫无负担，毫不知晓的活下去。” 第679章 宿命(3) “她可以忘了我，她可以恨我，我只希望她可以毫无负担，毫无负担的活下去。她该有很美好璀璨的人生。子孙满堂，儿女绕膝，没有司马曜参与的人生。” 说罢，司马曜将那千年人参放入嘴里嚼碎，然后俯身喂到由心的口中。 狐不归就站在床榻之下，愣愣的看着这一幕。 “你真是……蠢货！”它一边咒骂，一边转过身。直到这一刻，才看到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看着的恒玄。 “恒玄，你、你……”狐不归立刻做出警戒的姿势，看向恒玄。他知道，以恒玄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允许司马曜将活命的机会拱手让给由心。 可让狐不归意外的是，恒玄只是静静地，静静地站在那看着，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由心离开的这些日子，恒玄他亲眼目睹司马曜的变化。他知道，就算他现在插手，让司马曜吞下千年人参，那往后在漫长岁月中苟活的司马曜也宛如一个活死人。没有了由心，司马曜只会颓废的潦草度过一生。 恒玄一点点紧握住自己的双拳，努力抑制住自己铺面而来的悲伤。他微微扬起头，止住即将滑出眼眶的泪水。 将一整支人参都喂入由心口中后，司马曜才回头去看恒玄。 “啊恒。谢谢你。” 这一刻，那叱咤晋国，威风凛凛的晋国大将军恒玄，在听到这一句话之后，再也无法抑制自己情绪，像个孩子般止不住的抽噎哭泣起来。 “曜……曜啊。” 为什么非要走到这一步。 为什么要丢下我。 当初的雄心壮志，当初的运筹帷幄。年少时曾心比天高，说好两人一起并肩而战，曾说过有我在，就一定会守好你的背后。这些年来，也曾历经尔虞我诈，机关算尽。也曾银盔亮甲，为君出征。 可是为什么，你要先一步离开我。 “曜，我真是……真是……好恨你。” 这样一个堂堂七尺男儿，哭得泣不成声。哪怕是后来被司马曜几次猜测，他都无怨无悔过。他那时候甚至想，若晋国危机接触，司马曜嫌他功高震主，要杀他，他都是无怨无悔的。 “恒玄……不要哭。司马家也许真的要亡了。” 恒玄看着虚弱不堪的司马曜，没有回答。 以司马曜如今的身体状况，根本支撑不了多久。司马曜两个孩子尚且年幼，其余皇族都不过是庸碌之辈。如今因为司马曜在，晋朝内部的纷争倒还能被压制，可一旦司马曜出了什么差池，内乱一爆发，根本就没有一个人能够出来主持大局。 司马曜站起身，整个人却止不住的连连咳嗽。鲜血顺着他嘴角渗出，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犹如春风般的少年，如今已经快要油尽灯枯了。 “是我们司马家亏欠她的，是我们司马家，亏欠魏朝的。先祖司马炎从曹氏那夺得的江山……也算是走到头了。” “阿恒，如果是你和由心的话，怎么样都不要紧。这江山你得上，就拿去吧。这段是日，大权在手，你已经深入人心了不是吗。” 第680章 宿命(4) “桓玄，如果是你和由心的话，怎么样都不要紧。这江山你得上，你就拿去吧。” “若是看不上……就赠与由心和嗣九重吧。恨只恨我生在司马家……亏欠曹家的不共戴天之仇，无法偿还。” 直到这时候，恒玄才知道司马曜先前的作为。为什么看似猜忌他，又让他大权在握。为了是将这整个江山赠予他恒玄！ “曜。”恒玄上前一步，搀扶住司马曜，尽量让他不要倒下来：“对不起，对不起，我当初不应该自作主张，去打由心玉石的主意。才害的如今的你这样狼狈，这样不堪……” “答应我……桓玄，答应我！送她回秦国，不要告诉她关于我的事。让她去到嗣九重身边，让她千岁无忧，让她世代平安！答应我，如果你不能守她千秋万世，只要有你在一天，都护她安好！” “好……”恒玄颤抖着，点下头，“我会守护好你的江山，我会隐瞒你的一切，我会让她去嗣九重身边。” 他看向司马曜，一字一句：“承君一诺，必守一生。” 听到这番话的司马曜欣慰的一笑，紧接着，眼前一黑整个人毫无知觉的倒了下去。 “御医！御医！”恒玄发疯似的对着殿外大喊。可床榻之上被下了药的由心，对这一切毫无知觉。 26: 颠簸声声下，由心缓缓睁开眼，可脑袋却有点发懵。直到揽星和小白的笑颜出现在她眼前，她还有些发懵。这真的……不是梦？ “由心！你终于醒了！”揽星激动的扑向由心，一把抱住她。 由心没有说话，只是愣愣的看着自己身处的环境之中。 她好像在一辆马车中？ 除了揽星之外，小白更是激动万分，一把鼻涕一把泪道：“由心，你知不知道我这段时间受了多少苦。” 听到马车里的动静，外面的曹冲将马车停住，撩起车帘也踏步走入其中。见由心苏醒了，他先是松了口气，但紧接着又立刻用手在由心面前晃悠了一下，用极其欠揍的声音道：“该死，由心好像傻掉了啊。” “你才傻了呢！”在曹冲熟悉的语调下，由心回过神，瞪了他一眼后才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在晋宫吗？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怎么我一觉醒来，在这了？” 曹冲盘着腿坐在由心对面，道：“除了哥哥我，还有谁能煞费苦心把你救出来？” 由心半信半疑的看了眼曹冲，随即撩起自己的衣袖。 “咦？！”由心忍不住发出惊呼，“我的蛊毒，解了？！是你们帮我解的？” 对上由心的眼神，曹冲心虚的撇开脑袋。 “我就知道你没这本是，肯定是揽星帮我解的吧。揽星，你真厉害！” “其实……”揽星犹豫的看着由心，还没来得及多说一个词，就被曹冲给打断，“哎哎哎，怎么就不是我了，由心你这个白眼狼。我把你带出晋宫容易吗？” 由心对着曹冲做了个鬼脸，不再搭理他，反之是握住揽星的手问：“揽星，你不是重伤在身吗，现在没事了？” 第681章 驾崩(1) 揽星勉强将心虚的模样压了下去，然后点点头道：“多亏了曹冲，现在也能像是正常人一样行走了。不过恢复成以前那样，怕是还要费些功夫。” 由心甩甩手：“没事啦，你现在也很厉害，你快告诉我你怎么解我的蛊虫的。还有你们又怎么带我出来的？司马曜现在肯定已经气急败坏了吧，哼哼，叫他囚禁我。” 提到了司马曜，揽星和曹冲的脸色都略微有一丝不自然。 “你们这都是什么表情啊？” “哎呀，你就别管什么司马曜了。与其心心念念想着他，倒不如担心一下嗣九重。”曹冲干咳了一声突兀道。 “我哪有心心念念想着他。”由心嘟囔起来，“九重怎么了？” 说起嗣九重，曹冲显然是又遇到了另一个难题。他目光复杂的看向由心，道：“你被司马曜带走后不久，我给九重写过信。我告诉他昆仑雪山的雪莲能解你蛊毒。我本想医治好揽星后，就与他一起前往。谁知……他独自一人去了昆仑。” 听到这番回答，由心显然先是微微一怔，但紧接着尽量装出没事的模样说：“放心吧……九重和我一直用莫失莫忘联系着，他不会有事的。” 由心这么一说，曹冲倒也放了心。他虽然知道夜枭回秦搬救兵的事，可他还是决定对由心隐瞒。由心如今大病初愈，他不想拿那些捕风捉影的事让由心担忧。 曹冲一边想，一边看向由心，此时的她正努力抑制着内心的欣喜，和揽星闹作一团。 三人出晋国的这一路上可以说是十分顺利，连由心都有些觉得不可思议。 与此同时，她仔仔细细的检查了自己的手臂。那原本狰狞的血色丝线是真的消失的干干净净呢。蛊虫真的没有了，她真的侥幸逃过一劫，继续活下来了。 果然……师父不会算错卦。她千岁命格，就一定能活千岁。 可是…… 由心心中无端惶惶不安起来。 暂时休憩的郊林篝火旁，由心捧着双膝出神。 “由心，你怎么了。是身子不舒服吗？” 温柔好听的声音打断了由心的思绪，她回过神对上揽星，尽可能挤出笑容来不让她担心。 “我没事我没事，我好得很。”由心一边摆手，一边将目光投向揽星。 她知道自己蛊毒解后，下意识就认为是嗣九重救得她。可曹冲却说嗣九重还在昆仑雪山之上。那……揽星是怎么救活自己的？她从不认为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会发生。凡是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揽星……”由心终是忍不住，问出内心疑惑：“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解我蛊毒的？这蛊毒居然能消失的这样干干净净。还有，你们又是怎么带我离开皇宫的？这一路我也没见晋国的士兵相拦啊。” “我……我……”揽星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对由心解释。 她不擅长撒谎。可又确实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是带出由心的时候，隐约听闻司马曜是以自己活下去的机会换取了由心的性命。 第682章 驾崩(2) 不知何时出现在两人身后的曹冲突然开口道：“司马曜不知道我们寻到了解药。他以为你即将命丧黄泉，可能是良心发现了吧，待我杀到晋宫的时候，他没有出手阻拦。好了天色不早了，你们两人快睡一会吧，我去守夜。” “对啊对啊，由心，你就不要再惦念着那个病秧子了。你都不知道他折磨的我多惨！多亏了揽星把我救出来。”狩猎归来的小白此刻还不忘多说一句司马曜的坏话。 由心讪讪的吐了吐舌。她只以为曹冲这幅语气是因为厌恶司马曜。话已至此，她也不好意思再多问，上了马车就昏沉沉的睡去。 寂寥的夏日深夜，繁星缀满天际。趁着由心入睡，揽星悄无声息的从马车上走下来。 曹冲正坐在篝火一侧拨动篝火。他没有抬头，就对揽星开口说：“不要说多余的话给由心，我们约好的不是吗。” “可是……”揽星有些不满的蹙眉，“司马曜的这件事我觉得有权让由心知道。” “司马曜诡计多端，谁知道他是不是又设下了圈套。” 那一天，曹冲收到司马曜的来信后，将信将疑的去往了晋宫。那时候他就觉得司马曜状态很不对，那奄奄一息，行将就木的感觉。可司马曜还是硬撑着身子，将他带去了寝宫。 “由心的蛊毒已解，你带她回去吧。”司马曜当时，就只说了这样一句话。 没有提要求，也没提条件。 “你没有别的要说？”他自然是不信任司马曜的。 “你就当是我们司马家偿还曹家的吧。快走吧，趁我后悔之前。” 曹冲心中疑虑虽多，但他不会放过带走由心的机会。 带由心快马加鞭离开的路上，就遇到了狐不归。狐不归说，司马曜用自己活下去的机会，换取了由心的性命。 他自然不会轻信狐不归，好在狐不归没有阻拦。这一路离开，由心身上的蛊虫竟真的全部消失了。 他不知道这之间发生了什么，也不想知道。假装不知道的话，就可以没有负担，不必亏欠司马曜。何况有些亏欠，让他来承受就好了，他并不想让由心知道。 “曹冲，你这样对由心来说不公平。”揽星忍不住道，“由心有权利知道司马曜为他付出了多少。” “那嗣九重呢？嗣九重如今生死未卜，由心就不该去他身边？” 揽星气恼的瞪着曹冲，可又说不出话来反驳他。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传来奔腾的马蹄声。两人立刻露出戒备的神色来。 “听到了吗。”曹冲道。 揽星点点头：“数量不多，但都是精兵，是来追击我们的？” “我就知道司马曜那人没安好心！”话才出口，曹冲却又不解起来。按理说他进晋宫的时候，就是司马曜下手的最好时机。可为什么非要等到这个时候，才派兵追出来？ 不消片刻，马车就被影子卫们团团围住。 让曹冲意外的是，来的人既不是司马曜，也不是恒玄。而是青黛。 第683章 驾崩(3) “你们想做什么。”曹冲冷声道，“是司马曜反悔了吗？” 青黛没有理会曹冲，随意扫过曹冲和揽星后，便把目光投向了马车。外头这样大的动静，饶是由心睡得再熟，也被惊醒。 她有些迷惑的撩起车帘，在看到青黛后，表情也是一副不解的模样。 因为彻夜不眠的赶路，青黛勒着缰绳的手都已经被磨出血来。她看到由心后，眼圈立刻微微泛红，紧接着用颤抖的声音道：“皇后。皇上他……皇上他……” 由心就趴在马车前，用无辜且不解的眼神一直看着青黛。 “皇上他驾崩了……” 话音才落，由心就大脑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心情。而马车下的曹冲和揽星，神情中也是一片震惊。 还没等由心回应，马车中的小白就一跃而出，它万般唾弃的咒骂：“少来！你们安得什么心，是不是想骗由心回去？由心，我跟你说，司马曜这家伙狡猾得很，千万别上了他的当。再说，就算他真的死了，同你有什么干系，我们拍手庆祝就好……” “闭嘴！” 素来好脾气的由心突然发了怒，大喝一声，下的小白一哆嗦，愣是止住了话。 由心跳下马车的时候，只觉得自己双腿都有些发软。她踉跄了一步，才勉强稳住步伐。 “青黛，这种事情不能开玩笑，你说的是真的？司马曜他，他……怎么会这样，之前我见他，身子虽然虚弱，可也不至于那么快就……” “由心。”看到由心这幅模样，曹冲打断道：“由心，小白分析的不无道理。谁知道司马曜现在是不是生命垂危，想骗取你的玉石？” “曹公子……”青黛一下子哭出了声，“若是皇上想取走皇后的玉石，这段时间有千百次机会可以得逞，又何必等到你们已经离开了皇宫，再出这样的下下策？皇后，青黛来不是劝你回去的，只是来传达皇上的死讯。” 由心没有说话，只是像丢了魂一样站在那。 直到青黛一行人都绝望的离开，她还是站在原地一动没动。 该怎么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她是真的爱过司马曜，真的对司马曜动过情。可那些感情，早就一点点磨灭，变成了恨。 在司马曜强行逼迫她回到晋宫的时候，她也百般厌恶过司马曜，可最后也渐渐消磨掉。 没有了爱，也没有了恨。 可回想起曾经，她还是会感叹唏嘘。 是错爱？是悔恨？ 她不知道。 “由心，我觉得吧……”曹冲刚想开口说话，揽星已经一脚踩在了他脚背上，疼的他硬生生止住了话。 揽星瞪了一眼曹冲，示意他不要添乱。她正想安慰由心，就听由心先一步开口：“你们到底是怎么把我带出宫的？” 事已至此，揽星也不想再隐瞒，将知晓的事情悉数告诉了由心。 “由心，我们将你带出来的时候，司马曜状态确实很不好。我辨别的出来，他不过在强撑罢了……你……你要回去吗？” 第684章 驾崩(4) 过了好一会，由心才回答，“嗯。我想回去看一下司马曜。如果……如果他真的……我想送他一程。” 好歹是相识一场，如今青黛都来传达了这份消息，她若不去，心中也过意不去。只是由心心中还是有那么一丝希望，希望这不过是司马曜设下的一个局。 “我不准你去！”曹冲厉声呵道，“既然已经出来，哪里还有再回去的道理？！由心，你就不想见到嗣九重吗，我们不要再在晋国耽误时间了。” 由心知道曹冲是担心自己，可这时候谁都拦不住她。而今能帮她的…… 由心将眼神投向揽星，揽星立刻明白了过来。 曹冲很快就发现端倪，正要出手，揽星已经拦在了他面前，“由心有自己的选择，如果司马曜真的驾崩了，去看他最后一眼又何妨？” 曹冲不想与揽星多久纠缠，对小白就大喊：“小白！拦住由心。” “不准追来！这是赦命！”才跳跃出来的小白愣是在由心的命令在止住了脚步，眼睁睁看着由心离开。 曹冲懊恼的看了眼揽星，却又不好对她发怒，只有无奈道：“我们快追上她，别让由心出了事才好。” 27: 由心赶到建康的时候，整个皇都都挂满了白色的丧幡。秋风之下，那些丧幡随风起起落落。因为皇帝驾崩，所有的歌舞伎与小商贩都被迫中止，举国守丧。原本好不容易兴旺起来的晋国，像是陷入在庞大的悲伤与萧条之中。 由心越是朝着宫殿方向走去，内心就越是空落落起来。 并不是说悲伤，而是一种茫然无措。那种茫然无措源于她对司马曜始终抱着侥幸。她总觉得司马曜金龙在身，哪怕饱受波折，也不会就这样轻易离世。 何况…… 明明就在不久前，他们二人还并肩而坐过。 好不容易入了皇宫，整个皇宫意外的空荡荡恒玄并没料到由心他们走的那样快，只以为青黛没办法将她追回。在司马曜尸体停放七日后，恒玄亲自领心腹将他的尸体深埋不知名的幽谷。 她听闻，按照司马曜遗命，尸体不入皇陵，不进祖祠。司马曜希望自己能在一个幽静的地方，就此常长埋。她听闻，司马曜的棺椁中，没有任何金银器皿的陪葬，而是放了几十幅亲自画下的画卷。 她到底没能见到司马曜最后一眼。 为防止他人寻到司马曜尸体，恒玄一路一定隐去了踪迹。如今由心就算有心去寻，怕也是寻不到了。 屏退了青黛后，由心并没有离开，而是在皇宫中独自兜兜转转。 她一步步走在这琉璃瓦下，走过汉宫白玉之上。 她觉得她应该哭一哭的。可是直到此时此刻，她还是哭不出来。她到现在都不愿意相信司马曜离开的事实。 她确实已经不喜欢司马曜了啊，可她还是希望司马曜能过得好。对于自己真正爱过的人，人们总是格外宽容的。 由心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来到了先前居住的寝宫。 第685章 驾崩(5) 因为宫中掌事的人都不在，那些宫人们格外的懒散，连她进出都不曾发现。 踏入殿中的时候，由心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味，内殿还传来男子小声的嘟囔。她先是一愣，紧接着还带着一丝丝欣喜与期待往内小跑而去。 并不是司马曜。 而是她从未见过的男子。 那男子媚眼如丝，魅惑之态浑然天成。此刻的他正呈大字型摊到在地上，地面上七七八八滚落着不少酒壶。 “你……”由心只觉得眼前的人气息似曾相识，可一时间又说不出究竟是何人。 那男子缓缓地将视线瞟向由心，打了个酒隔后，跌跌撞撞的站起身：“由心？真的是你？呵呵，你到底还是来了，你啊，真是个负心人。” “你是……狐不归？” “是啊。”狐不归低头弹了弹衣衫上的尘埃，嬉笑道：“司马曜临死前，给我解除了契约。我自由了，我终于不用被他胁迫办事了。可是……以后又就只剩下我一个了。由心。你为什么不来看他尸首最后一眼？你为什么，不哭呢？” 由心不知所措的看着狐不归，朱唇缓启：“你在说什么啊，什么负心人……” 狐不归就像没听到由心的疑问一般，继续自顾自道：“是啊，你当然不会哭，你巴不得他早点死吧。你已经……不爱他了啊。” 狐不归一边说，一边巡视寝殿四周，在寻到当初由心丢弃的那一堆司马曜赠送之物后，才歪七倒八的走过去。 看着那堆礼物，狐不归发出长长一声叹，然后自言自语道：“蠢货，我果然没办法让你把秘密长埋于地。” “狐不归？你到底在说什么。” 狐不归嘴角扬起一丝不明的笑容，把精致的小盒子一一打开后，又朝着由心那砸去。由心连忙闪避开，那盒子坠落在地，跌落出精巧的小玩意来，而其中还夹杂着一张小纸条。 “他当年并不是故意将箭射向你的，他也从没有想过取你的玉石换取苟活！只是要从恒玄那护下你，只能出此下策。” 由心低头捡起纸条，上面司马曜也亲自写下了当初事情的缘由。 紧接着，狐不归又将锦盒不断丢掷而来。 “他知道嗣九重心仪于你，又担心自己不能长活于世，将计就计把你推倒秦国。哪里料想因为人参精又平白多出这样一段寿命来！可这期间，他从来没有放弃过打探你的下落。每次我将你的情况传达过来，他脸上带着笑意，心中有多痛苦我全都知道！” “他为控制你蛊毒，不顾自己身子孱弱，夜夜给你喂食鲜血。你呢？你对他说了些什么？你说，司马曜，你真让我作呕。” “你在晋国的这些日子，是这些年来他最开心的时光。每次你熟睡，他就站在你床侧看着你。你完全都不知道……不知道！” 狐不归一边说的时候，由心已经一边将锦盒里的纸条内容看完。 司马曜在最后到底是有了一丝不理智。 第686章 驾崩(6) 司马曜在最后到底是有了一丝不理智。 他希望那时候有一天，由心能心血来潮打开锦盒，能看到里面的内容。他压制着自己的理智不说出这些事，可又忍不住给了自己一个小小的希望。只等由心发现。 可惜一直到他送由心离开，他送出的这些锦盒从未被由心打开过。 “你以为你的蛊毒是怎么解的？他拿人参精给予他活命的人参给了你！他两次有机会活下去，可都因为你而拱手让了出来！”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由心大声呵斥道：“你休想骗我，我都不会听的。就算……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那又怎么样呢？！他已经死了，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你说的这些，他都……都没有亲口告诉我过。” 由心带着歇斯底里的咆哮着。她努力想撇清责任，换取一时的逃避。 可狐不归哪里会让她得逞，上前步步紧逼，将她逼退到墙角后，将最后一个锦盒递给由心。 “你离开之前，我希望你将这件礼物收下。” 由心明明是想拒绝的，可自己的双手却已经不由控制的伸了出来。 “曜说，这飘带的名字，叫‘此最相思’。早在当年他逼走你之前，他就已经亲自锻造了。可惜一直没有机会送到你手中。我希望你别辜负了他最后一番心意。” 由心颤抖着将锦盒打开。 一瞬间，熟悉的金色光芒从锦盒里迸射出来，弥漫开整个宫殿。金色的长龙呼啸而出，一声龙吟之后，依附于那飘带之上。 由心拿起里面放着的信函扫视着看起来。 “此飘带是我召集了晋国最好的绣娘与铁匠合力打造而成，后又注入了我大半的灵力，让我灵兽依附其中。我本想着，你没有灵兽又总爱闯祸，以后若你遇到危急，它都可护你安危了。可原来……你的灵兽是火凤呢，真是我白担心了一场。” “由心。你厌恶我如此之深，这飘带怕是永远没有办法到达你手中了。想想还真是有些难过……不过不要紧。它长眠于此锦盒之中，就长眠吧。你有嗣九重在侧，想必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的。” “由心。” “我真是该死。让你那样难过，那样恨我。” “由心。” 一字一句，仿佛当年那个温文儒雅的白衣少年，站在青梅树下，对她浅浅而笑，宛如春风。 他有些难过，又有些悲戚。可他还是隐瞒住自己的心绪，让自己笑出来。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 “由心。对不起。” “由心。我爱你。” 随着金龙隐匿进入飘带中，金色的光芒一点点消散而去。那飘带看起来就像是普通的白绫一样，毫无特色可言。由心捧着锦盒无力的跪坐下来，目光呆滞且离散。 对于这份突如其来的感情，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如何去回应。 狐不归斜看了由心一眼，不再多加理会，朝着殿外就走去。 第687章 最后的礼物，是送你漫天星辰(1) 由心独自一人坐在寝宫之中发着愣，她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如何是好。司马曜的爱太沉重，当真相一层层剥开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已经无法给出回应，她已然成了一名负心人。 可事到如今，她又能做些什么。 眼看着天色一点点暗沉下去，那锦盒中却散发出幽幽的银白色光芒来。那白光星星点点，宛若星辰。 由心先是一愣，紧接着怔怔的伸出手，取出此最相思。 原本毫无特色可言的此最相思，在夜晚中全然变了模样。它上面星星点点，缀满与本身一样颜色的白色小珠子。每一颗精益剔透的珠子中，都蕴藏了司马曜的灵力。白天的时候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到了晚上，那些珠子就散发出光芒来，犹如一条璀璨的银河握在由心的掌中。 得知司马曜死讯的时候，由心没有哭。 狐不归将当初事情真相告知的时候，由心没有哭。 看到司马曜亲笔书信的时候，由心也没有哭。 而此时此刻，看到这此最相思，由心再也忍不住，忽的情绪失控，紧紧抱着它就放声大哭起来。 那还是很久很久以前。她为了救司马曜，损毁了曹操赠予她的揽月摘星。由心嘴上没有说，心中其实多少有些难过的。 司马曜看出了由心的心思，安慰道：“由心，不要难过。你爹爹只是赠了你‘揽月摘星’，可他并没有真的送你星星和月亮啊。早晚有一天，我会赠你一片真正的星光。” 她那时候虽然喜欢司马曜，可也觉得这番话不过是司马曜为逗自己开心而说的。她嘟囔道：“骗人，天上的星星怎么可能摘得到。” “我从来都不骗你。我说过会喜欢你一生一世，就一定会喜欢你一生一世。我说过送你漫天璀璨的星辰，就一定会送你满天星辰。”司马曜的眸子里闪着光，神情格外真挚。 由心被他的话哄得极其开心，就算心里还觉得司马曜并未认真，但还是顺着他的意思道：“哼，那怎么只有星星，没有月亮吗？” “傻瓜由心，月亮就是你啊。众星捧月，唯有你。” 她脸颊一红，低声娇羞：“好吧，我会等的。曜，我等你君临天下，等你一统山河。等你……送我漫天星辰。” 岁月变迁，时光荏苒。 司马曜到底还是兑现了自己的承诺。可是她呢？兜兜转转，她已经爱上了他人。这真是一种讽刺。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由心俯下身，哭得泣不成声。 她想到青梅树下两人初次的相遇。他笑的那样好看，让百年未曾下隐世之地的她红了脸。 她想到漫漫风雪里，两人相识又彼此猜忌。他对她有疑，还是愿意真挚的同她道歉。 她想到祭天台上，他紧握着她的手，赠予她一片红妆。他牵着她，一步步走上祭天台的最顶端，接受众民的跪拜。 其实司马曜是多么没有安全感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