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鬼父子档》 第一章 尴尬的初见 第一眼看见萧问路的时候,杨芊芊的下巴差点掉到地上。 当时她正坐在冷饮店里,发着呆,下意识地玩弄着杯里的吸管。奶昔早已经喝光了,空调吹出的强劲冷风毫不留情地拍打着她的后背,但她没有一点感觉。 直到一把极具穿透力且充满磁性的男低音闯进她的耳膜:“我要一个香草甜筒冰淇淋,谢谢。” 杨芊芊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柜台前面声音的主人也恰好向她这边看来,于是两个人就这样对视了。一张年轻男人的俊脸印在了杨芊芊的视网膜上,让她差点把手中的吸管拧断。 我的天,这也太帅了吧!杨芊芊忍不住在心中呐喊。毫不夸张地说,这个男人的帅气程度超过所有国内正当红的小鲜肉颜值的总和,而且眼神中那一闪而过的犀利和神秘感,简直让人看一眼就彻底沦陷。 然后,毫无征兆地,这个大帅哥朝她灿烂地露齿一笑,直接让窗外七月的艳阳黯然失色。 妈呀,这是真的吗?他是在冲我笑吗?杨芊芊觉得自己快要兴奋得晕过去了,眼睛瞬间变成桃心状,一闪一闪地发着光。 “爸爸,有个女人在对你发花痴。” 一个幼稚的童声冷不丁地响起,声音不大,却正好让店里的每个人都听见。 上一秒钟还嘈杂的冷饮店瞬间就安静了。一时间店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杨芊芊身上。 杨芊芊的脸顿时臊成了猪肝色。 她这才注意到男人手里牵着一个年约八九岁的小男孩。小男孩跟爸爸一样,长着一脸帅到堪称妖孽的脸。唯一不同的是,他的爸爸外表非常阳光,而他却是一张冰山脸,毫无表情的冷酷样子与他的年龄极为不符。 “粒粒,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了,不要在公开场合随便说实话,这样人家会尴尬的,记住了吗?快去跟阿姨道歉。” 这么一来,所有人的目光更加锁定在了杨芊芊的身上,让她恨不得立刻挖个地洞钻进去。 没想到那个小男孩这么听话,马上走到了杨芊芊面前,冷冰冰地说道:“对不起阿姨,我不该说你对我爸爸发花痴。虽然你确实对她发花痴了,但我不应该说出来。抱歉。” 店里各个角落响起忍得痛苦的笑声。 这时男人走过来,牵起男孩的手,另一只手举着一只香草甜筒冰淇淋,再度冲她露出帅死人不偿命的微笑,然后转身带着男孩离开了冷饮店。 这对父子刚一出门,店里就响起一片唏嘘之声,不知道是惊叹这个男人的帅,还是感慨这么年轻就有了孩子,又或者是两者兼有。 不管怎么样,这里杨芊芊是再也待不下去了。她抓起包,逃也似地离开了冷饮店。 走在七月暴虐的太阳下,杨芊芊举步维艰,感觉自己自己像是一只快被晒干的蜗牛。怎么会这么倒霉,她心里恨恨地想着。这是什么世道,居然连花痴也会被人揭穿,而且是在公共场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她觉得自己下辈子的脸都要丢尽了。 她最近真是倒霉到家。今天周二,她之所以会在工作日的工作时间跑到外面喝饮料,是因为上午她刚刚被老板炒了鱿鱼。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反正那家公司也快倒闭了,老板最后炒的人就会是他自己。最让她气愤的是,就在昨天,她撞见男友搂着另外一个女人去宾馆开房,这让她觉得自己的世界仿佛天塌了一角,大雨止不住地倾盆而下。当然,今天这事儿就更不用提了,自己犯花痴被一个小屁孩儿当众揭穿,然后那个当爹的还故意奚落她,这么糗的事说出去不被人笑死她自己也会羞愧而死,她发誓如果以后她再踏进那家冷饮店方圆一公里以内的范围,她就不姓杨! 深深叹了口气,杨芊芊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家,像只落水狗一样垂头丧气地瘫在了出租车后座上。 与冷饮店一街之隔的另外一条街道上,萧问路和萧粒粒仿佛不怕热似的,顶着炎日在人行道上慢慢踱步。萧问路沐浴着阳光,露出一脸舒服惬意的表情;而手里牵着的萧粒粒,则是一脸冷酷地吃着手中的冰淇淋。这对父子的回头率太高,哪个路人都忍不住多看他们几眼,一方面是因为萧问路实在太帅,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一脸小大人模样的萧粒粒苦大仇深地吃着冰淇淋的画面实在有点搞笑。 把最后一点冰淇淋咽进肚里,再意犹未尽地吮了吮手指之后,萧粒粒慢悠悠冷冰冰地开口了:“杨芊芊有难。” “杨芊芊?” “刚刚花痴你的那个女人。” “粒粒,”萧问路弯下腰,宠溺地揉了揉萧粒粒黑乎乎的小脑袋,“不要总是女人、女人地叫,难听死了,下次见到她要叫姐姐哦!知道了吗?” 萧粒粒拨开他的手:“到底去不去?” “去,当然去!这个好对付吗?” “有点奇怪,暂时感应不到,看看再说。” “好。粒粒,这是第多少个了?” “正好第一百个。” “这么巧?那说不定这一次我们就能圆满了哦!哈哈哈哈哈哈!” 爽朗的笑声渐渐远去,在一个没有人的街角,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蓦地消失了。 第二章 大小英雄救美人 杨芊芊推开家门,扑面而来的一股冷风让她立刻打了个寒战。嘉嘉这个丫头,再热也不用把空调开这么低吧,她在房间里养企鹅吗?杨芊芊边在心里埋怨,边换好拖鞋。走到客厅里,却发现客厅空调根本没开。再去敲了敲嘉嘉的门,没人应,看来嘉嘉不在家。也是,她这会儿应该在上班才是。那屋里为什么这么冷呢?外面可是将近四十度的高温啊! 还没来得及细想,突然一股莫名其妙的强烈睡意袭来,让她一阵眩晕。她赶紧扶住旁边的桌子,以免摔倒。奇怪,最近明明睡得挺足啊,怎么会突然这么困?虽然疑惑,但此刻她的脑子里已经是模糊一片了,顾不上搞清楚怎么回事,她摇摇晃晃地回了自己房间,一头栽倒在床上,眼睛一闭,跌进了黑漆漆的睡梦中。 不知睡了多久,杨芊芊终于醒了过来。睁开眼,窗外一片漆黑,看来已经是晚上了。她从床上坐起来,突然打了个哆嗦,好冷!她扯过被子裹在身上,还是觉得冷。这种冷是从骨头里渗出来的,被子也解决不了问题。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感冒了,于是在抽屉里翻了半天想找片药吃,结果一无所获。 杨芊芊扁着嘴,裹着被子坐在床上,沮丧极了。妈的,怎么这么倒霉,我是不是撞上霉神了?她此刻特别想爆粗口。 就在这时,房间外面传来“笃”“笃”的声音,像是有人敲门。杨芊芊走出房间,才发现不是有人敲门,声音是从厨房里传出来的。杨芊芊走到厨房,看见一个人正背对着她在切菜,刚刚的声音就是菜刀剁在菜板上的声音。 “嘉嘉,做什么好吃的呢?这么黑,你看得见吗?别切到手了。”说着,杨芊芊按下厨房灯的开关,厨房里一下亮堂起来。杨芊芊看到嘉嘉穿着一身漂亮的红色连衣裙,披散着长发,正在专心地切菜,对她的问话理也不理。 “嘉嘉,你要做什么菜呀?我正好饿了,哈哈!” “包饺子。”嘉嘉头也不回地说。 “饺子?”杨芊芊的口水一下子流到了地上。“我最爱吃饺子啦!什么馅儿的呀?” 嘉嘉没有回答。这时,杨芊芊突然闻到了一股强烈的腥臭味儿,弥漫在整个厨房。她赶紧捏住鼻子,凑到嘉嘉身边:“怎么这么腥啊?你要做鱼肉馅儿的饺子吗?” 杨芊芊亲昵地从后面贴住嘉嘉,眼睛从嘉嘉肩膀上向菜板上望过去。这一看不要紧,等她看清楚菜板上的东西,她整个人都吓傻了。 菜板上一堆红色的肉,暗红色的血液还从肉里不断渗出来,血从菜板上不断淌下,整个灶台上到处是血。更惊悚的是,嘉嘉左手里握着的,赫然是一只人手! “现在你知道是什么馅儿了吧?”嘉嘉冷冷地说道。然后高高举起右手拿着的菜刀,狠狠向菜板上那只人手剁去,五根手指应声而断,血溅了杨芊芊一脸。 “啊!” 杨芊芊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整个人向后倒去,摔到了厨房的角落里。 她瘫在地上,想逃,却吓得动弹不得。眼泪哗哗地流出来,她听到自己发出难听的哭声。 她从未如此害怕过,身体抖得像筛糠一样,整个人彻底懵了。 嘉嘉转过身,手里举着菜刀,满脸是血,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杨芊芊这才发现,这个人根本不是嘉嘉。 “嘉嘉”高高扬起菜刀,面部表情极为狰狞。只听她高声叫道:“现在你满意了?现在你满意了?现在你满意了?我让你跟我一样!” 菜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直向杨芊芊头顶劈来,锋利的刀刃闪着刺眼的白光。 杨芊芊捂住头,发出崩溃绝望的尖叫声。 “定!” 厨房门口突然喝起一声暴喝。菜刀在离杨芊芊的头一公分的地方硬生生地停住了。杨芊芊抬起头,惊讶地发现厨房门口站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影,不是别人,正是今天在冷饮店里遇到的那对父子俩。 杨芊芊还没来得及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嘉嘉”已经再次举起了手中的菜刀,发出更为尖锐的叫喊:“你们都得给我死!” 这一次菜刀还没来得及挥下,一道小小的身影已如闪电般向“嘉嘉”射去。萧粒粒眼神冷酷,右手大拇指和食指轻捏呈拈花状,直向她眉心点去。 萧粒粒快,没想到“嘉嘉”更快。就在萧粒粒的手快要碰到“嘉嘉”的一瞬间,她身子一闪,躲开了他的攻击,然后整个人瞬间消失,只留下了一阵尖锐凄厉的叫声在厨房里萦绕,久久不散。 第三章 奇怪的父子 假“嘉嘉”消失后,一切终于又恢复了平静。 杨芊芊已经彻底吓懵了,大脑一片空白,连哭也不哭了,只是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前方,眼神空洞,身体不住地抖动。 萧粒粒看见杨芊芊这个样子,轻轻叹了一口气,蹲下身子,用小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抚慰。良久,杨芊芊才突然深深吸了一大口气,整个人像大梦初醒一样,眼睛渐渐恢复了焦点。她茫然地看着眼前的萧粒粒,又看向萧问路,眼睛在两个人脸人来回扫了几遍,半晌,才带着哭腔问道:“刚……刚才是怎么回事啊?你们是谁啊?” 萧问路把头扭向一边,没有和杨芊芊对视,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倒是萧粒粒说:“刚刚那是个女鬼,来要你命的。” 一听到“女鬼”这两个字,杨芊芊的肩膀猛地抖动了一下,捂住脸,又开始低声啜泣起来。虽然她心底里已经早知道那个玩意儿不是什么好东西了,但是一想到自己居然遇到了平常只有在电视和小说里才会出现的东西,而且还差点死在“它”手里,心里还是止不住的后怕。 她忍不住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一把搂住萧粒粒小小的肩膀:“那她为什么要害我啊?” 萧粒粒说:“这就要问你了。鬼从不无缘无故害人的。” 杨芊芊都要崩溃了:“我哪知道啊!我从没害过人啊,我也不认识她,呜呜呜……”她觉得自己简直比窦娥还冤。 这时萧问路终于说话了:“别坐在地上了。粒粒,扶她到客厅吧。”说罢转身到客厅去了。 萧粒粒扶住杨芊芊的手臂,想拉她起来。可是杨芊芊被吓得浑身绵软,两腿无力,半天也没站起来。最后是被萧粒粒连拖再拽地给弄到了客厅的沙发上,累得萧粒粒直喘气。 萧粒粒给杨芊芊倒了杯热水。杨芊芊缩在沙发里,捧着热水,把脸埋在蒸气里,感觉心里悄悄镇定了一些。她抬起头,看到萧问路站在窗前背对着她,一副不打算理人的样子,只好转过头,问萧粒粒:“你们是干什么的?是道士吗?你们一定要救我啊!” 萧粒粒道:“我们不是道士,但确实是来救你的。” 杨芊芊的眼睛顿时亮得像探照灯一样,激动地就要扑过去给萧粒粒来一个拥抱,但是被后者凌厉的眼神给吓退了。 这两个人,大的内心冷漠,小的外表冷漠,真不愧是父子俩。杨芊芊在心里忍不住吐槽。不过眼下人家二位不光是她的救命恩人,还是她的保护神,她得好好把他们供起来才行,要是他们走了,自己的小命还不马上交待给了那个吓死人的女鬼?刚才那惊悚的一幕,她实在是不愿意再回想,更不愿意再经历一遍了。 于是她讨好地问:“两位……大神,不知道怎么称呼?” 萧粒粒冷冰冰地报了姓名,萧问路面对着窗外,头也不回地也报上了姓名。 “丽丽?呃,这个名字,有点像小姑娘嘛,哈哈……”杨芊芊想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这对父子俩的气场太奇怪了,她完全受不了。 “是粒粒皆辛苦的粒。”萧粒粒送给杨芊芊一副“你是白痴我懒得理你”的表情,走到了萧问路身边。两个人交头接耳了一番,然后萧粒粒回过头来对杨芊芊说道:“那个女鬼没有达成目的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再次找上门来。她是红衣厉鬼,很难对付,刚才我爸的“定鬼诀”都没能定住她,我也没能把她收了,所以这段时间你非常危险,必须有人在你身边保护你。从现在开始我就住在你家。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努力地回想你跟这个女鬼是否曾经有过什么交集,只有找到问题的根源,才有助于从根本上解决她。” “那你爸呢?”杨芊芊一副呆滞的表情。 “他去外面住,你不用管他。需要他的时候他自然会出现。” “……那好吧。”眼下这种情况,自然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她也没什么反驳的立场和余地。再说,能有这对大神保护,她还求之不得呢。 萧粒粒交待完,萧问路就出门了。杨芊芊问萧粒粒:“你爸去哪儿了?” 萧粒粒道:“去给咱们买晚餐了。你还敢进厨房给我们做饭吗?” 杨芊芊连连摆手,一副“你快饶了我吧”的表情。别说进厨房了,现在她一听到“厨房”两个字就吓得牙齿打颤。 萧粒粒不再理她,闭着眼睛盘腿坐在沙发上,两只手放在膝盖上,手指奇怪地捏在一起。杨芊芊看着这个小人精,心里又发起愁来,一会儿嘉嘉下班回家,看到萧粒粒住在这里,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才好,总不能告诉她家里来了女鬼,这个小师傅是自愿上门的驱鬼大师吧?也没别的办法,只好编个瞎话,说他是她表弟了。 紧接着,杨芊芊又想起刚刚萧粒粒吩咐她的话,让她回想自己有没有跟这个女鬼有过什么交集。但是杨芊芊想破了头也没想出来自己是怎么招惹上这个女鬼的。自己平时的生活圈子简单得不得了,除了合租的室友嘉嘉,就是单位里的几个女同事了。她平时从来不敢看鬼片,更不存在鬼从电视里爬出来害她的可能。那这个女鬼怎么就突然盯上自己了呢?她回想起女鬼刚才充满怨念的表情以及说的话,好像对她有很深的敌意一样,这更让杨芊芊摸不着头脑了。想了半天,头都疼了,只好总结为自己衰星高照,不光丢了工作和男朋友,更招惹上了女鬼。她决定等这件事情解决了就去买张彩票,人们都说否极泰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也该转转运了吧? 就这么愁眉苦脸地坐在沙发上干等,萧粒粒又是一副老僧入定的样子,屋子里安静得让她毛骨悚然,连冰箱制冷机偶尔发出的声音都能让她尖叫一声,然后被萧粒粒送一个大白眼。 好不容易捱过了一个小时,萧问路终于回来了。他把一个快餐盒放到茶几上,香气顿时飘满了整个屋子。 杨芊芊这才发觉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一闻到香味顿时连口水都流了出来。她一边拆包装袋一边问道:“买的什么?” “饺子。” 杨芊芊的手停了下来。两秒钟过后,屋子里响起了惊天动地的呕吐声。 因为萧粒粒拒绝和杨芊芊住在同一个房间,所以嘉嘉回来的时候,一进门就看到一个小孩儿直挺挺地躺在客厅的沙发上,一动不动跟具尸体似的,吓了她一跳。她向杨芊芊投去询问的眼神,而杨芊芊因为之前把女鬼误认为嘉嘉的事,此时看见嘉嘉心里也是格外别扭,所以也没多解释,只告诉她这是自己外地来的表弟,放假过来玩的。嘉嘉也没多想,径自回自己房间去了。 屋子外的楼道角落里,萧问路透过窗户望着外面的星空,眼神隐秘,让琢磨不透。夜深了,楼道里响起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这一夜,杨芊芊睡得极差。刚刚经历了那样恐怖的事情,她是绝对不敢自己睡的,但是不管她怎么苦苦哀求,萧粒粒都拒绝到她房间去陪她,坚持留在客厅。客厅的沙发就那么大,萧粒粒往上一躺,杨芊芊连坐的地儿都没有,只好愁眉苦脸地回自己房间了。在被窝里担惊受怕到深夜,终于捱不住倦意睡着了,但光怪陆离的梦又让她不断惊醒,最后等窗外天亮起来,才稍稍放下心来踏实睡了一会儿。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这么过的:杨芊芊整天足不出户,白天在客厅拿热脸贴一贴萧粒粒的冷屁股,晚上回自己房间里睡觉;萧粒粒睡在客厅,萧问路偶尔出现和萧粒粒耳语一番,然后当杨芊芊是空气一样从她面前消失,从来没有理睬过她。偶尔不去想女鬼的事情的时候,杨芊芊也会琢磨一下这对奇怪的萧家父子。这当儿子的就不用说了,自从第一次见面起就是一张生人勿近的脸,她也习惯了,谁让人家虽然年纪小但是本事大呢。但最让她想不清的是那个帅爸萧问路,她至今仍清楚记得第一次见面时,在那家冷饮店里,萧问路对她露出的灿烂微笑。那个笑容温暖到足以融化所有坚冰,怎么才一转眼的功夫,他自己反而就变成坚冰了呢?现在萧问路别说对她笑了,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就算有话要说也是由萧粒粒转达。如果说萧问路天生就是冷漠的人,可是他在跟萧粒粒在一起的时候,经常流露出亲昵的动作和笑容,和萧粒粒那个一成不变的万年冰山根本不一样。也许是他碍于男女有别,不便于对她太过热情吧。到最后,杨芊芊只能勉强得出这个结论。 第四章 激斗 女鬼出现后的第三天中午,萧问路又出现了。这一次,他们三个人开了一个小会,仍然是萧粒粒主持。 “这几天你也看到了,女鬼没有再度出现。但我们认为她并不是放过了你,因为我们仍能感受到屋子里始终有股怨气徘徊不散。她之所以这几天不再出现,肯定是因为有我俩在的缘故而让她心里有所顾忌。总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们也不能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所以我们决定引她现身,然后一举拿下。” “引她现身?”杨芊芊顿时头皮发紧,叫苦不迭。“你们……不会是要把她再招过来吧?” “不是我们招她,是她自己来。”萧粒粒回答道。“我们进入’身隐’状态,她感受不到我们,会认为我们已经离开了,然后她就会再度出现。不过你不用害怕,到时候有我们在,你只要老老实实待着,别乱动给我们添乱就行。“ “这……”一想到又要见到那个女鬼,杨芊芊虽然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但是也无可奈何。她同意萧粒粒所说的,不能再拖下去了,再这么下去她自己都要疯了。而且看这对父子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应该是有把握解决掉那个女鬼的;再说,此刻除了他俩,她还能依靠谁呢? 萧家父子看她不说话,知道她是答应了。于是不再理睬她,两个人闭眼盘腿坐在沙发上,双手放在膝盖上,手指捏个手诀,如两尊石像般一动不动。 很快,杨芊芊就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萧家父子两个人虽然实实在在地坐在沙发上,但她总觉得他们两个好像不在那里了。那是一种很奇怪很别扭的感觉,就是眼睛明明能看到两个人,心里却总觉得他们不在那里。这就是萧粒粒刚才说的什么“呻吟”状态吗?她心里不由得更加紧张起来,万一等一会儿那个女鬼再出现的时候,这对父子继续隐身装睡怎么办? “阿嚏!”杨芊芊突然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她下意识地缩起身子,抓紧衣服。屋子里怎么突然变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女鬼第一次出现的那次,屋子里不也是平白无故地变冷? 果然,出现异常了。 窗外,正午明媚的阳光突然消失了,外面变得漆黑一片,好像一下子到了午夜。也不知哪扇窗户没关好,骤起的大风吹得窗户发出“啪”“啪”的响声,更增添了恐怖气氛。 屋子里黑得让杨芊芊直心慌,想打开灯壮壮胆。没想到一摸电灯开关,触感粘乎乎的,借着灯光一看,手上竟沾满了暗红色粘腻的血液,吓得她尖叫一声,全抹在了沙发上。这还不算完,灯虽然亮了,但是光线却特别昏暗,一闪一闪,电流发出的“咝咝”声不绝。 这尼玛跟恐怖片里的情节一模一样啊。杨芊芊忍不住在心里边哭边骂,然后使劲往萧家父子身边靠去寻找安全感。 果然,就像电影里的老套桥段一样,房间里突然响起了幽幽的女人哭声。刚开始还细不可闻,慢慢的声音越来越大,回荡在房间的每个角落。哭声里好像有数不尽的委屈,听起来即可怖,又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悯。 客厅的中央,女鬼慢慢显形了。还是那一身红色连衣裙,披肩长发,低着头,看不见脸。 杨芊芊死死盯着她,双手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尖叫声。本来有萧家父子在,她还是有点安心的。但是这对父子俩此刻正处于“身隐”状态,杨芊芊总是觉得他俩不在那里。现在女鬼终于现身了,她开始无法控制的慌乱起来。 那红衣女鬼现身后,倒没有像上次一样直接扑过来。她就站在那儿,低着头,幽幽地抽泣着。 过了好一会儿,那女鬼才终于不哭了。只听她说道:“你为什么不帮我?” 杨芊芊被吓得神经高度紧张,根本没听清她说什么,更谈不上回答她的问题了。于是女鬼又重复了一遍,语气更加幽怨:“那天你为什么不肯帮我?如果你帮了我,我也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杨芊芊这才知道女鬼是在和她说话,只是她实在搞不明白这女鬼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她自认为还算是个热心肠的人,平时谁找她帮忙她一般都不会拒绝,连前同事向她借的钱她都不打算去要回来了,怎么可能见死不救? 她觉得这女鬼一定是误会了,说不定只要把事情说清楚,误会解开了,女鬼就不会再找她麻烦了。于是她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从来没见过你,怎么会没帮你呢?你……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没想到一听到这话,女鬼顿时暴怒了。她抬起头,瞪着杨芊芊,那张脸吓得杨芊芊差点昏过去:那是一张支离破碎的脸,五官错乱、根本不在应该在的位置上,而且横七竖八全是血痕,像是碎掉的瓷娃娃被人用胶水胡乱地重新粘起来了一样。 那女鬼厉声叫道:“认错人?!我永远都忘不了你这张脸!既然我活不成,你也跟我一起走吧!”说着猛地飞起,张开双手就向杨芊芊扑了过来。 就在这极度危险之时,萧家父子及时解除了“身隐”状态。两人跳到地上,同时朝女鬼伸出右手的食指。只见一个个红色的光圈从萧粒粒的食指尖释放出来,光圈由小变大,向女鬼击去;而萧问路释放出的则是金黄色的光圈,也是连绵不断地向女鬼袭去。 那女鬼显然知道厉害,马上放弃攻击杨芊芊,转而躲避萧家父子指尖释放的光圈。那女鬼动作极快,像一团红雾一样在光圈里闪躲腾挪,而且看起来似乎更忌讳萧问路释放的金黄色光圈。不过尽管她动作再迅捷,也敌不过光圈的数量之多,很快,她就被萧粒粒释放的红色光圈击中肩膀,发出尖锐的痛呼,动作一下子慢了下来。紧接着,萧问路的金黄色光圈也击中了她的小腿,女鬼哀嚎一声,匍匐在了地上,不再动了。 见状,萧家父子俩收起了手诀,一屋子的光圈遂而消失了。杨芊芊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心里一方面庆幸终于解决了这个女鬼,另一方面更是由衷地钦佩和赞叹这对父子俩高超炫目的法术,甚至有那么一秒钟她有点后悔刚刚没拿手机把这精彩的一幕录下来发到朋友圈里炫耀一下。 可还没等杨芊芊来得及长出一口气,那趴在地上的女鬼突然不见了。紧接着灯泡忽然亮得刺眼,杨芊芊看到四周有好多东西向子弹一样向她射过来,而那些“子弹”,竟然是人体的残肢! 大量人体的残肢,断手断脚,血淋淋的内脏,甚至稀碎的皮肤和肉沫,以杨芊芊为中心密集地射过来。这恶心至极的场面让杨芊芊直接吐了出来。从女鬼消失,到杨芊芊被残肢炸弹袭击,不过是短短一瞬间的事,眼看着杨芊芊就要被残肢尖锐的骨头戳得满身是窟窿了,可是萧问路的动作快如闪电,一个闪身挡在了杨芊芊面前,双手举到头顶合什,无数金色光屑洒下,形成了一个金色光球将两人罩在里面,而所有残肢断臂都被挡在了外面。杨芊芊再次得救了。 这已是那女鬼的最后一击了。当她发现自己确实不是这对父子对手的时候,悲鸣一声便向窗外扑去。可是当她刚一接触到窗户,立刻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弹了回来,重重摔到了客厅中央的地板上。紧接着,整个房间的墙壁上,包括天花板,以及所有的窗户和门,亮起了红色的丝线。丝线越来越密,越来越亮,最后整个房间就像被装进了红色的竹筐里一样。那女鬼还试图再次逃遁,但是每一次撞击到那些红线都被被重重弹回,连想隐去形体直接消失也做不到了。 萧问路收起金色光罩,右手拇指和食指一捏,对着空中画了个圆,沉声喝道:“缚!”那些红丝线全从墙壁上抽出来,向那女鬼飞去。一眨眼的功夫,女鬼就被绑得结结实实,像个红色的茧一样动弹不得了。 萧粒粒走到女鬼身边,右手捏成个手诀,就要向女鬼眉心点去。 “慢!”萧问路喝住了他。萧粒粒不解地看着萧问路,萧问路一脸沉静地道:“她是因受冤而死才成厉鬼。我们不解开她的冤屈就送她上路,这也不能算是积德。”萧粒粒听罢,眼中的戾气顿时消了,放下了手,走回了萧问路身边。 萧问路闭着眼,手指捏起手诀。只见红线将女鬼缚得越来越紧,红光也越来越盛,女鬼的呻吟声也越来越痛苦,最后变成了凄厉的惨呼。 几分钟过后,那女鬼突然抬起头来看着几人。杨芊芊惊奇地发现,女鬼的脸和五官恢复了正常,一头又长又直的黑发下,是一张苍白清秀的脸。女鬼眼中流下红色的血泪,顺着脖颈流了下来,滴到红色的衣裙上消失不见,样子竟有几分说不出的可怜。 女鬼看着几人,哀求道:“请你们救救我,或者干脆杀了我吧。我受不了这痛苦!” 萧问路收了手诀,那女鬼身上的红色丝线瞬间消失了。女鬼无力地趴在地上哀哀抽泣着,样子俨然是一个可怜的普通女子,让人怎么也无法把她和刚刚凄厉可怖的女鬼形象联系到一起。 萧问路和萧粒粒两人一起上前扶起女鬼,让她在沙发上坐下,动作特别轻柔,和刚才毫不留情地出手制服女鬼的冷酷模样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一开始杨芊芊还有点紧张和防备,她是真的害怕女鬼再冷不丁变个脸来个突然袭击,所以她躲得离女鬼远远的。但那女鬼在沙发上坐定后,楚楚可怜、彷徨无助的样子让杨芊芊一颗平素就同情心泛滥的心脏瞬间就柔软了下来。 只听萧问路柔声说道:“我们原本也无意消灭你,只不过你无端害人,我们不能坐视不管。我一见你就知你有冤情未解,故此徘徊人间。你不如把你的冤情告诉我们,我们会尽量为你找回公道,让你可以安心上路。” 那女鬼一听,哭得更加厉害了。只听她哭道:“恩人!我知道你们有本事,请你们一定帮我报仇!” “我答应你。不过,你要先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 女鬼慢慢止住眼泪,诉说起惨痛的往事。 “我叫张芳。原本是个公司的小职员,生活虽然过得平淡,但也无风无浪。没想到,那一天……” 第五章 悲惨往事 三个月前。 下午五点,张芳穿着一身红色连衣裙,从客户的办公大楼里出来。 她下午就过来给客户送文件了,等忙完了出来,才发现已经是黄昏了。初春的天仍然黑得很早,此时已经是暮色四合了。张芳原本打算去前面的公交站坐车回公司取自己的东西,但没走几步就被一阵香味给吸引住了,原来路边一个小胡同里有人正在卖糖炒栗子。香甜的气味飘得老远,把她的馋虫都给勾出来了。 在客户那里忙了一下午,正好肚子有点饿了。张芳想都没想,就过去买了一小包。谁也想不到,就是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决定,改变了她的整个人生。 张芳捧着一包糖炒栗子,边吃边往胡同外走。没走几步,突然感觉胳膊被人猛地拽了一下,被拉到了一个特别窄的小胡同里,她的一声尖叫还没来得及叫出口,嘴就被人用一方湿手巾给捂住了。没几秒钟的时间,张芳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等她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房间里光阴幽暗,什么都看不清。她觉得头痛欲裂,四肢酸痛。更要命的是,她发现自己全身一丝不挂。 还没等她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房间里突然响起一个男人猥琐的声音:“美女,你醒啦?” 一个高大的光头男人将脸凑了过来,眯缝眼,酒糟鼻,满嘴的口臭,说不出的恶心。 “怎么样,刚才爽不爽?”光头男操着一口外地口音。 张芳这才意识到自己被人侵犯了,尖叫一声就要逃跑。没想到还没等她两脚沾地,就被光头男人一把摔回到床上,然后整个人扑上去把她牢牢压在身下,一脸淫笑地说道:“干吗呀小美女,对哥儿几个的服务不满意吗?还想跑?老子再干你一次!” 尽管张芳痛苦地挣扎、哭喊、哀求,仍然没能逃脱再度被人侵犯的噩运。光头男发泄完了,正趴在张芳身上喘气,房间的门突然被推开了,两个男人走了进来:其中一个高大威猛,一头长发烫了卷儿垂在肩上,胳膊上全是纹身;另一个中等身材,带着副眼镜,看起来反而是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 光头男看见他俩来了,高兴地说:“老大,二哥,这小妮子醒了,我刚才又来了一炮,你俩要不要也爽爽?” 那高大威猛的显然是老大,他果然二话不说,三下五除二地扒光了自己的衣服扑了上来。张芳再一次被侵犯后,就像一块破抹布一样,有气无力的瘫在床上,丝毫动弹不得了。 老大也发泄完后,兴冲冲地对眼镜男说道:“老二,到你了,你也来!” 眼镜男冷冰冰地说道:“不用了,你刚俩上完,太不干净。”转身就出去了。 老大和老三随后也到房间外面的客厅去了。他们一出门,张芳就听见房门从外面被锁住的声音,心中顿时无比绝望。 过了很久,张芳才恢复了一点力气。她忍着身体上的巨大痛苦从床上坐起来,仔细打量这个房间,想要找到逃跑的出路。她发现这个房间只有一张床,地上全是垃圾、手纸和空啤酒瓶,房间里弥漫着一股馊味儿。房间有一扇窗户,她试了试,发现窗户居然是可以打开的,只不过外面安装了防盗网。她从窗户向下望去,发现这个房间应该是在五楼左右的高度。 接下来的几天,三个恶棍时不时的对张芳进行侵犯和殴打,到最后她已是满身伤痕,奄奄一息。不管她如何向他们求饶,他们都不肯放她走。 一个黄昏,张芳自昏昏沉沉中醒来,听到他们几个在外面说话。张芳悄悄下床,凑到房间门口,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只听那个光头老三说道:“咱们哥儿几个在这地方也干了几票了,再不走,该有麻烦了呀。” 纹身老大说道:“我早就想走了,就是还没想好怎么处理这个女的。” 老三说:“管她那么多干嘛,这么多天玩也玩腻了,就把她扔这儿得了。” 这时,老二阴冷的声音响起:“不行,她看过咱们的样子了。要是她被人救了,把咱们的长相告诉了警察,咱们就该被网络通缉了。” 老大埋怨道:“老三,都怪你,咱们出来混这么多年什么时候绑过女人,就你一天天光惦记着女人。现在好了,背上个包袱甩不掉了吧?” 老二毫无温度的声音再度响起:“也不是没办法,那就是杀了她!” 张芳猛地一惊,一不小心头撞在了门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门外三个人听到了,马上朝房间这边走来。 张芳吓得快疯了,她冲到窗户边,把窗户打开,正好看见楼下有一个女人经过。她用手使劲拍打着防盗窗,大声喊道:“救——” 后面的“命”字还没喊出口,张芳就觉得后脑勺传来一阵剧痛。在整个人彻底失去知觉之前,她看到楼下的女人抬起头,向她望了一眼。这便是张芳在人世间看到的最后一幕。 第六章 帮鬼帮到底 悲惨的故事讲到这里就结束了。张芳一双噙满泪花的眼睛幽幽地望着萧问路他们三个人,神情凄楚,让人目不忍视。 “后来发生在我身上的遭遇,我不想说,也不想再回忆了。但我觉得你们应该已经可以猜到了。”张芳低低地说。 “嗯,我知道。”萧问路的脸上虽然看不出太多的情绪波动,但眼睛里却亮晶晶的。而杨芊芊就没那么淡定了,她用双手紧紧地捂住嘴,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你最后看见的女人,就是她吧?”萧问路指了指杨芊芊。 “对,就是她。我永远不会忘了她的脸。” 杨芊芊一声惊呼。她想起来了。在三个月前的一个黄昏,她去找一家位置极其偏僻的复印社。路过一幢老旧的居民楼时,突然听到头顶传来奇怪的敲打声。她抬起头,没看到什么人,只看到五楼一扇大开的窗户,窗户里面黑漆漆的,像一个怪兽张开的血盆大口。 几只乌鸦突然落在了窗户外面的防盗窗上,一边“呀”“呀”地嘶叫着,一边拍打着翅膀,居高临下地盯着杨芊芊,盯得她心里直发毛。 几根黑色的羽毛缓缓飘落,掉在了杨芊芊的鞋尖前。 杨芊芊突然觉得脊背发凉,胃里一阵恶心。也许刚刚的声音是乌鸦发出来的吧。她这么想着,不敢逗留,急急忙忙地走了。 现在杨芊芊终于知道为什么女鬼会找上自己了。她捂住脸,眼泪从指缝间汩汩流出。她泣不成声地不停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没有注意到……” 萧问路低低地说道:“冤有头债有主。杀害你的人是那三个恶棍,你该去找他们报仇才是。” “我知道。”张芳幽幽地说。“我找过了。那个老大和老三的仇我已经报了。但是那个老二,我报不了仇。我心里有恨,无处发泄,只能来找她了。” 萧问路惊奇道:“为什么那个老二的仇你报不了?” “我杀掉另外两个人之后,就去找那个老二。可每次只要我一靠近他,就被他身上一股奇怪又强大的力量给挡开,根本无法下手。我试了很多次,没有一次可以成功靠近他。” 萧问路沉吟了一会儿,又和萧粒粒交头接耳沟通了一会儿,然后对张芳说:“我们可以试着帮你报这个仇,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放过这个女孩子。她和你一样,都是无辜的。” “我答应你。”此时的张芳特别的温驯,与先前的凶悍模样判若两人。“我原本也无意害她,只是我……我太恨了。是我对不起她。” “不!是我对不起你……”杨芊芊崩溃地哭了出来。她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居然曾经在无意中目击了一起凶杀案,那可怜的受害者曾向她求助,而她自己却完全不知情。她觉得自己的良心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煎熬。 萧问路给萧粒粒使了个眼色,让他去安抚杨芊芊,自己则继续对张芳说道:“好,既然你答应不再伤害无辜的人,我就答应帮你这个忙。现在的问题是,你能找到那个老二吗?” “能,”张芳坚定地说,“他人在哪里,我都感应得到。” “好,”萧问路说,“不过得想个办法,好让你能方便给我们带路。” 萧问路沉吟了一下,问杨芊芊:“你有没有扎头发的橡皮筋?” 杨芊芊抬起满是泪痕的脸,表情呆滞地问道:“有,干嘛啊?” “别问了,给我拿一根来。” 杨芊芊在自己房间的抽屉里翻了半天也没有找到橡皮筋,过了一会儿拿着一根绿色的头绳过来了:“橡皮筋找不到了,这个行吗?” 萧粒粒咬牙切齿地道:“你最好找到。” “没事没事,这个就行,哈哈!”萧问路突然邪恶地笑了起来,搞得杨芊芊摸不着头脑。 萧问路接过绿头绳,伸手招呼萧粒粒:“来。” 萧粒粒虎着一张脸,走到萧问路面前,然后转过身去,背对着他站着。 萧问路对杨芊芊说:“你来帮他扎个小辫子吧。” “啊?”杨芊芊以为自己听错了。 “快点扎,省得我一会儿反悔。”萧粒粒的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冬天里的寒潮,冻得杨芊芊一个哆嗦。 她没办法,只好走过来,接过头绳。正准备给萧粒粒扎辫子呢,突然想起来一个很重要的问题:“粒粒,你是要扎在头顶呢,还是后脑勺?” 萧问路在一边快笑抽了,而杨芊芊看着萧粒粒快要暴走杀人的表情,也不敢再问了,就用手轻轻挽起萧粒粒后脑勺上一绺柔软的黑发,用绿头绳精心地给他扎了一个带蝴蝶结的小辫子。 “好可爱!”杨芊芊忍不住鼓起掌来。 萧粒粒理都没理她,径直走了。 萧问路对张芳轻声说道:“你可以过来了。” 张芳轻轻颔首,然后化成一道红光,消失在萧粒粒后脑勺上的绿头绳里。 萧问路对杨芊芊说道:“姑娘,你这里已经安全了。现在我们要去帮张芳解决仇人了。”然后,连句再见也没说,带着萧粒粒转身就要走。 “等等!”杨芊芊脱口而出。看着萧家父子一脸疑惑的表情,她顿时不好意思起来。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说出那句话,但是潜意识里,她知道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又看到了萧家父子对她毫无保留的全力相助,她的心里不止是感激,甚至有一点……依赖。在她最倒楣、最无助、最害怕的时候,是这对陌生的父子陪在她身边,带给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她一想到这对父子俩离去后,自己就要留在这里,面对曾经闹过鬼的房子,面对失业而又举目无亲的现实,顿时觉得内心无比软弱彷徨。 “那个……我能不能和你们一起去?” “为什么?”父子俩异口同声地问。 “这……万一你俩没帮她解决成问题,她又回来找我怎么办?我……我得去监督你们俩把这事办成!” 父子俩一脸黑线。 “而且万一你们走了之后,又有什么其他的妖魔鬼怪来找我怎么办?谁来保护我?”杨芊芊越扯越离谱,“反正你们要带着我,我才能放心。” 萧问路很认真地对她说:“跟着我们可能会很危险,并不比你待在家里安全,你要考虑清楚。” “我考虑清楚了,我就要跟你们去!”杨芊芊完全不假思索。她都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决心和勇气,居然要和这两个完全谈不上知根知底的人一起踏上一段未知的旅程! “好吧,那你就跟我们一起走吧。”说完,萧问路和萧粒粒两个人转身就走。 “诶?等等,现在就走啊?那个……我还得收拾收拾呢,要不明天出发吧?” “你要收拾什么东西?”父子俩一脸问号。 “当然是衣服、护肤品、防晒霜之类的东西啦!我也不知道咱们要去什么地方,也不知道去多久,当然得把该带的东西都带上啊!” 萧家父子面面相觑,无奈地摇了摇头。 “算了,随你吧。” 杨芊芊高兴得几乎蹦起来:“太好了!我去给你们准备晚饭!这些日子天天吃外卖,早就吃腻了,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说完,一头钻进了厨房,前几天张芳在厨房给她造成的心理阴影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了。 萧问路看着这个心大无比,却又活泼阳光、心地善良的姑娘,嘴角不知不觉向上翘了起来。 杨芊芊在厨房里欢快地忙碌着。她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轻松、喜悦、充实等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她也不想仔细去分析辨别这些复杂的情绪了,就全当作是因为解决了女鬼困扰的缘故吧! 杨芊芊忙活了半天,炒了几道自己拿手的小菜,兴冲冲地端了出来,却发现只有萧粒粒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后脑勺扎着个小辫子,闭着眼在打坐。 “开饭喽!粒粒,你爸爸呢?” 萧粒粒睁开眼,坐到饭桌前,拿起筷子就吃:“他出去了。” “出去了?干嘛去了?” “出去吃饭。” “什么?为什么要出去吃饭?”杨芊芊吃惊地瞪大了眼。 “他是不会吃你做的饭的。”说完,萧粒粒便自顾自地吃起来,不再理睬她。 杨芊芊站在那儿,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傻站了一会儿之后,也只好坐下来,和萧粒粒一起,沉默地吃了一顿难以下咽的晚饭。 第七章 未知旅程 这天晚上,杨芊芊睡得特别香。因为这几天张芳闹鬼的事,她一直没怎么休息好,现在事情解决了,她终于可以睡个好觉,把这几天损失的睡眠都补回来了。所以第二天直到日上三竿,她还在床上和周公约会着呢。 萧家父子俩站在床边,一脸愁容地看着杨芊芊变换着各种奇葩的睡姿。萧问路已经叫了她好几次了,她每次都是嘟哝几句,翻个身又开始打呼噜。最后萧粒粒实在看不下去了,直接放话给杨芊芊听:“张芳的仇还没报,我们还得等你睡醒了懒觉才能出发?!” 这下杨芊芊直接清醒了。 三个人到了楼下,杨芊芊才想起来问了一句:“咱们去哪儿?” 由于张芳现在附在萧粒粒脑袋上扎的绿头绳上,只有他才知道老二现在藏身何处。萧问路也用询问的眼光看向萧粒粒,萧粒粒说道:“邻省。” “咱们怎么去?”杨芊芊问。 “坐火车。”萧问路答。 三个人赶到了火车站,坐上了最快发车的一趟列车。由于今天既非周末也非假日,所以火车上人不多。萧问路和萧粒粒挨着坐在一起,杨芊芊坐在萧问路对面,她旁边的位子还空着。 即使车厢里的人这么少,萧问路的出现还是引发了一阵骚动,几乎整个车厢的女性都过来“参观”过他了。萧问路听到车厢各个角落里传来的窃窃私语,由于他修炼诀术多年,五感敏锐,别人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清清楚楚,全是“哇,他怎么这么帅。”、“怎么去勾搭他?”、“我要给他生猴子!”之类的话。萧问路无奈,只好扭脸去看车窗外的景色,假装听不到。 火车开了不一会儿,不知从哪儿突然冒出来一个陌生女人,一屁股直接坐到了杨芊芊边上。三个人以为她是随便坐一下,也没在意。没想到这个女人就是冲着萧问路来的,坐下之后一翘二郎腿,鞋尖假装不小心在萧问路的小腿上蹭了一下,立马借机搭讪:“哎呀,不好意思呀,这位帅哥。” 萧问路冲她礼貌地笑了笑:“没关系。”说罢就把头扭到一边,继续看风景。 这女人还不死心:“帅哥,你到哪站下呀?” 萧问路转过头来,有点纳闷,不知道这个女人要干什么,语气也淡了些:“我们要坐五个小时。” “咦?我也坐五个小时呀!你说怎么这么巧呢,呵呵呵呵呵呵……” 女人豪放的笑声和令人无语的搭讪技术让萧问路他们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杨芊芊这才看出来,这女人摆明了就是来搭讪萧问路这个大帅哥的。她发现这女人已经有一定年纪了,即使化了大浓妆,也没能掩盖脸上和脖子上松弛的皮肤。杨芊芊没想到这个年纪的女人还能这么开放,居然在公共场合如此明目张胆地勾引男人,真是让她大开眼界。 这个女人作风顽强,即使碰了萧问路的钉子,也是一副百折不挠,非要把萧问路拿下的架势。 她热情了半天,看萧问路没什么反应,于是转而向萧粒粒寻找突破口:“哎呀,这个小朋友长得真漂亮呀,你是他弟弟吗?” 萧粒粒冷冷地盯着她,没有回答。 女人一点没觉得尴尬,继续实力作死:“小朋友,你的小辫子谁给你扎的呀?真可爱,哈哈哈哈哈哈……” 这下可麻烦大了。杨芊芊顿时嗅到一股危险的气息,只见萧粒粒藏在衣袖里的手突地朝女人一弹,女人的裙子瞬间冒出火星来。 “妈呀,着火啦!啊!”女人一阵鬼哭狼嚎,站起身用手拍打着裙子上的火星,一溜烟儿跑到厕所去灭火了。 不速之客终于走了。萧问路责备地横了萧粒粒一眼,显然是嫌他出手太重。萧粒粒却没有理会他老爸的眼神,往椅背上一靠,悠哉地闭目养神了。 接下来的旅程一片宁静。萧粒粒一直闭着眼睛,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萧问路靠着椅背,沉默地看着窗外。午后的阳光透过车窗照在他脸上,给轮廓鲜明的侧脸镀了一层金边。阳光下,萧问路挺拔的鼻子、长长的睫毛、薄薄的嘴唇,俊美得如同古希腊的雕像,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杨芊芊也不知自己痴痴地盯着他看了多久。等到终于反应过来,顿时脸上发热,心虚地看向别处,生怕被萧问路看到她一脸迷恋的表情。 不过萧问路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他一直看着窗外,眼神深邃,漆黑的眸子望不见底,看不到任何情绪。但是杨芊芊的心里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在萧问路阳光的外表下,隐藏着不易察觉的忧郁。 杨芊芊的思绪飘回了她和萧问路第一次相遇的时候。萧问路穿着一件蓝色的牛仔衬衫,卡其色长裤,背着双肩包,一头清爽的短发,就那么毫无防备地冲她笑了一下。如今回想起那个笑容,仍然灿烂美好得让她心悸。 只不过,那好像是萧问路唯一的一次对她笑了。从第二次见面开始,他的态度就完全扭转,对她经常是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甚至很多时候,两个人不得不通过萧粒粒来间接沟通。这也让杨芊芊的心里一直有一个解不开的疑惑:为什么一个外表和感觉上特别阳光开朗的人,一接近却又突然变得那么遥远?她不禁觉得,自己在萧问路的眼里,可能和刚刚那个中年女人一样,都没什么差别。这么想着,心里不禁又有些酸楚起来。 第八章 虎穴龙潭 胡思乱想中,火车终于到站了。 虽然已经夜里七点多了,但是天还没有黑透。三个人出了车站,一股燠热之气扑面而来,杨芊芊的背上顿时爬满了汗珠。 “接下来怎么走?”杨芊芊问萧粒粒。 “那个人躲在家里,是在下面的一个村子里,咱们得打车过去。”因为张芳附在萧粒粒头发扎着的绿头绳上,他和张芳之间形成了通感,所以要想找到老二的下落,必须听萧粒粒的,跟着他走。 车站广场很多司机在拉客。萧粒粒朝其中一个人走过去,问道:“河下村去不去?” “河下村?太偏僻了,不去!”那人一看是个小孩儿,根本懒得好好搭理他。 萧粒粒猛地瞪大眼睛,对视着那个司机的眼睛。苍蓝的暮色下,萧粒粒的瞳孔闪着诡异的银光,像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湖面。 “去不去?”萧粒粒一字一顿地又问了一遍。 “去,去……”那个司机突然像着了魔一样,眼神变得直愣愣的。 “把车门给我们打开。”萧粒粒冷冰冰地下着命令。 司机依言照做了,听话的样子跟刚才的爱搭不理形成鲜明对比。 三个人上了车后,萧粒粒的眼睛恢复了正常。他面无表情地坐在后排杨芊芊旁边,好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萧问路小声责怪他道:“没必要什么小事都用诀术吧,咱们可以想别的办法嘛。” “我不想让张芳久等。” 此话一出,萧问路也不能说什么了。 出租车在夜色中向前行驶着。开始时是在灯火通明的城市里穿行,后来就穿过郊区,向乡下驶去。 出了城市,道路开始难走起来,都是坑坑洼洼的土路。道路两旁高高低低的庄稼黑压压地矗立着,在风的吹拂下不断涌动着,仿佛黑色的海浪。 一路上,司机只顾着开车,一句话也没说,估计是因为被萧粒粒的诀术控制了心神的缘故。杨芊芊看着窗外的陌生景象,心里的紧张感也开始一点点渗了出来。她不知道这一趟未知的旅程将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能否顺利帮助张芳了却仇怨,但有一点她是肯定的,那就是只要有萧问路和萧粒粒在旁边,哪怕前方是虎穴龙潭,她也不会害怕。 颠簸了大约两三个小时,出租车终于驶进了一个不起眼的小村落里。 司机把车停下:“到了。” 萧问路问司机:“多少钱?” 司机的眼神还是直勾勾的:“不……不要钱。” 萧问路无奈地把手在司机脸前一挥。那司机空洞的眼神瞬间恢复了焦点。他恍如大梦初醒一般,看着周围陌生的景色和站在自己面前的几个陌生人,结结巴巴地问道:“我……我怎么会在这儿?你们是谁?” “是你开车把我们带过来的。麻烦你告诉我们车费是多少钱,我们把车费给你。”萧问路说。 “我……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这是哪儿?”司机仍然处于懵圈的状态。 “这是河下村。”萧粒粒冷冷地道。 “……”司机彻底吓傻了,钱也不要了,开着车一溜烟儿地跑了。 三个人站在村口,仔细打量这个村子。 这个村子坐落在山沟里,四周都是石头山,山上光秃秃的没什么树,看起来十分荒凉,自然环境也比较恶劣,只有山脚下的一点平地上种了点庄稼。整个村子只有一条坑坑洼洼满是泥土的主路,路两边分布着稀稀落落的土坯房,歪歪扭扭一副经不起风吹雨打的样子。整个村子连个路灯都没有,只有民居里透出来一点光亮。偶尔传来的几下隐约的狗吠和野猫凄厉的叫声,更显得这个村子安静得不同寻常。 这个村子的贫穷和偏僻完全超出了萧问路和杨芊芊的想象,只有萧粒粒没有大惊小怪,因为张芳曾经来过这里向那个老二寻仇,张芳的记忆和他是相通的,所以他对这个村子也有一种熟悉感。 萧问路看了一眼萧粒粒,萧粒粒心领神会,顺着张芳的指引在前面开路,萧问路和杨芊芊则紧紧跟在后面。 萧粒粒带着两个人拐上了一条更加狭窄难走的小路。七拐八拐之后,停在了一座低矮破败的房子前。虽说他们已经见识到了这个村子的破败程度,但是这个房子的破烂还是出乎了他们的想象,看起来简直跟古代人住的茅草房没什么区别。 杨芊芊紧张地咽了咽唾沫,看着萧问路,想知道他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萧问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走到房门前,轻轻叩了叩门。 第九章 龙钟老太 屋里没有反应。 三个人等了等,还是不见有人出来。萧问路抬起手,正要再次敲门的时候,屋里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谁呀?” “我们外地的,路过这里,找不到地方住,能不能麻烦您让我们在这里借住一宿?”萧问路看来早就编好了说辞,张嘴就说。 缓慢拖沓的脚步声接近门口。随着一声刺耳的“吱呀”声,木门打开,一个满头白发、佝偻着背的矮小老太太颤颤巍巍地站在他们面前,背对着屋里昏暗的灯光,眯着眼睛看着他们。 “是借宿的吗?我耳朵不好,听不清。”老太太问道。 “是呀,老奶奶,我们想在这里借宿一晚,可以吗?”杨芊芊难得有机会表现,赶紧把自己唯一能派上用场的亲切感拿出来,笑孜孜地对老太太说道。 “哦,是这样啊。几位快请进吧。”老太太慢腾腾地挪动身子把门让开,让几个人进了屋。 屋内的状况比从外面看还要糟糕。屋顶吊着的一个老式灯泡是仅有的光源,光线极度昏暗。空间也是狭窄不堪,东面墙下是一张单人木板床,西面墙下是张双人木板床,这两张床就占了屋子的绝大多数空间,萧问路三个人进去之后根本转不开身,再加上屋里只有一把老旧的木椅,三个人只好尴尬地站着。 对于突然造访的不速之客,老太太非但没有防备和警觉,反而表现得极为热情好客。她虽然腿脚不方便,但还是忙前忙后地张罗着,还给三个人沏了一壶茶。杨芊芊又热又渴,也没客气,拿起来就喝了一口,结果被苦得脸都皱在了一起,但她又不好意思直接吐出去,只好愁眉苦脸地硬生生咽了下去。 萧问路看老太太一把年纪还跑来跑去的,心里过意不去,就说道:“奶奶,您别忙了,休息会儿吧。” “那怎么行?我家从来没来过客人,我怎么能怠慢你们呢?”老太太从灶台上的一口黑色的大铁锅里拿出一个碗,里面放着几张饼。“这是我给我儿子留的玉米饼。他这会儿还没回来,给你们先吃了吧。” 金黄色的玉米饼冒着热气,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几个人从上火车到现在就没吃过东西,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这会儿闻到这个香味,哈喇子都流得老长。杨芊芊伸手就要把碗接过来,不过还是萧问路更客气一点:“奶奶,我们不饿。这是您留给儿子的,我们吃了不合适。” “没关系,真没关系,我还给他留了几个呢。这些日子我每天都给他做这个饼,他小时候可爱吃了。但是他好几天没回来了,这剩下的饼,我一个老太太吃不完,你们就快吃吧。”说着,非要他们几个人吃下去。 老太太这么热情,三个人也不好推辞了,于是就着苦涩的茶水吃起了香甜的玉米饼。 “你们从什么地方过来的呀?”老太太问。 “我们……”杨芊芊眼珠子一转,“我们从北京过来旅游的。” “北京?首都来的呀?哎哟,那可真是贵客。虽然我这破房子条件不怎么好,但是我肯定想办法让你们住得舒舒服服的。” 虽然萧问路他们都心怀鬼胎,但看老太太如此真诚好客,心里也不禁特别感动,于是都不住地向她道谢。 “北京是好地方啊!我们这个岁数的人啊,一辈子最大的心愿之一就是去一趟北京,看看毛主席住过的地方……”老太太的眼神里充满了向往,仿佛回到了年轻时的岁月。 “噢,对了。你们怎么会来我们这个村子?”老太太突然又想起一个问题。 “这……”萧问路有点卡壳,赶紧用胳膊肘捅了一下杨芊芊,拼命给她使眼色。杨芊芊眨巴了几下眼睛,努力做出一副天真无辜的表情:“我……我们是到附近旅游的,本来今天要赶回北京,结果迷路了,就到了您这里。等明天天一亮,我们就走啦!” 萧问路和萧粒粒一脸佩服地看着杨芊芊,对于她这种张嘴就来的胡扯能力感到望尘莫及。 “哦,是这样啊。”老太太恍然大悟。看着眼前的三个人,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你们是一家子吧?” 三个人同时愣住了。紧接着萧问路和杨芊芊同时涨红了脸,拼命摆手否认。 “那个……我们只是朋友,这个是我儿子。” “对对,这是他儿子,我是他朋友。”杨芊芊羞涩得都脖子都红了,但是不知怎的,对于老太太把她当成萧问路的妻子,她的心里竟有一丝甜蜜和喜悦。 萧问路赶紧岔开话题,直接进入正题:“奶奶,您刚刚说您还有一个儿子和您住一起?” “是啊,我有一个儿子。”一提起自己的儿子,老太太布满皱纹的脸上顿时绽放出光彩,“不过他好几天没回来了。” “他一直和您住一起吗?”萧问路又问。 “不是,他一直在外面打工,前段时间才回来的。” 三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萧问路又问道:“他在外面做什么您知道吗?” “具体不清楚,不过他跟我说他在外面做大生意,很厉害的。”老太太一脸骄傲的表情。 杨芊芊是个心直口快的人。一想到老太太的儿子在外面做的伤天害理的事,以及张芳的惨死,还有眼前这个可怜的老母亲被蒙在鼓里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奶奶,您想想,他要是在外面做大生意,怎么还会让您住这么破的房子?” 老太太顿时语塞了,眼神也失去了光彩。她无力地辩解道:“我一个老太太了,不用太好的条件。这个房子我住了这么多年,早习惯了,不愿意搬。”这话虽然明显是自欺欺人,但让人听了却格外心酸。 萧问路用眼睛斜了杨芊芊一眼,表示不满。杨芊芊看到老太太失魂落魄的样子,也知道自己失言了,顿时后悔不已,但又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去把话给圆回来。 正在气氛尴尬的时候,萧问路的耳朵突然动了一下,听到外面有脚步声正慢慢向这里接近。 第十章 凶相毕露 脚步声在木门外消失了。接着,门被推开了,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男人身体瘦弱,戴着一副眼镜,神情阴鸷。他显然没有想到房子里会有陌生人,也是愣了一下,随后眯起眼睛,紧张防备的眼神在萧问路他们身上来回扫视。 这个人的模样跟张芳描述的那个老二基本一样,不用说也知道他是谁了。萧问路他们三个人的神经一下子绷紧起来。 “二宝,你回来啦!”老太太看到儿子回来了,高兴地迎了上去。 “这几天去哪里啦?吃饭了没?我给你烙了你最爱吃的玉米饼,快过来吃吧!” “他们是谁?”叫二宝的男人对母亲的亲切呼唤置若罔闻。 “哦,他们是路过的客人,要在咱们家借宿一晚。”老太太连忙解释。 “借宿?咱们家住得下这么多人吗?”对于这些陌生人的到来,二宝显然不怎么欢迎,语气颇有下逐客令的味道。 “这……”老太太这才意识到家里的地方实在是太小了,顿时踌躇起来。 “没关系,奶奶。谢谢您的热情款待,既然您儿子回来了,我们就不方便叨扰了,我们这就去找其他地方落脚。”萧问路说着,向老太太欠了欠身,转身就要离开。杨芊芊不明白为什么萧问路什么都没做,看到杀害张芳的凶手却马上就走。但是没办法,她也只得跟着他向外走去。 三个人走到二宝身边时,萧粒粒突然捂住头,露出痛苦神色。只见萧粒粒后脑勺上的绿头绳正在不断收紧,扯着萧粒粒的头发,那一绺头发都要给扯掉了。 显然,这是张芳因为看到仇人而释放出的汹涌恨意。 三个人走到门边,正要出去,身后却突然响起了二宝的声音:“等等。”只见二宝眼神里闪过一道奇怪的光芒,“这位小朋友是不是不舒服?这么晚了,别让他再折腾了,你们就在我家休息吧。我家是小,但是收拾一下也能将就住,希望你们别嫌弃。” 二宝的语气突然变得意外的客气。不过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如此天赐良机,傻子才会放过。杨芊芊赶紧说:“既然这样,那就太谢谢你们了。” “真是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萧问路也道了谢。 二宝在木凳上坐下,老太太从锅里拿出一些玉米饼和其他吃的给他端了上来,站在一边笑吟吟地看着儿子吃饭。 二宝一边吃,眼神还不断地向三个人这边飘过来。每次杨芊芊和二宝的眼神对视的时候,都会被他眼里的冷冰和阴郁吓得哆嗦一下。 萧问路也在观察他。他知道,要帮助张芳报仇,首先要把张芳无法接触这个男人的原因找出来。把这个问题解决了,张芳就可以亲手报仇了。 二宝边吃饭,一边看似不经意地问:“三位从什么地方来?” “我们从北京过来旅游的,在附近迷路了,就在您家借宿一晚。”萧问路把刚刚杨芊芊扯过的谎又重复了一遍。 “北京?”二宝的眼里又有奇怪的光芒闪过,转瞬即没。 “几位迷了路,有没有别人知道你们在这里?” “没有。”杨芊芊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就被萧问路抢了先。“没人知道我们在这里。” “哦。”二宝收回目光,把茶一仰而尽。然后也不管屋子里有陌生的女人在,一把把身上穿的短袖衬衫脱下甩到一边,露出精壮的上身。“真他妈热。” 杨芊芊有点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去,但是萧问路和萧粒粒却紧紧盯着他的胸口,眼中精光大盛。只见二宝脖子上挂着个青玉吊坠,看不出什么雕的什么形象,诡异的是,青色的玉里竟有隐隐约约的红色浮现,像断续的血管,更像残留的血痕。 萧问路和萧粒粒对视了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我们三个出去转转,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也正好让你们母子俩聊聊天。”萧问路说着,拉起杨芊芊的胳膊,三个人在二宝诡异凶悍的眼神目送下出了门。 萧问路拖着杨芊芊,走出很远才松开手。 “刚才紧张死我了。一想到他就是杀死张芳的凶手,我就又怕又气。”杨芊芊拍着胸口长出了一口气,“你为什么突然又要出来啊?刚才也是,他刚一进来你就要走,要是他不挽留咱们,咱们怎么报张芳报仇啊?” “这个人贪财如命,在外面干了不少谋财害命的事,以咱们三个的穿着,肯定被他盯上了。刚才我假装要走,是要卸下他的戒心。要是咱们坚持要留,以他的狡猾,肯定看出咱们有问题,到时候反而留不下来了。” “哦,是这样啊。”杨芊芊顿时由疑惑变成了崇拜。“那为什么现在又要出来呢?” “因为找到张芳不能靠近二宝的原因了,所以咱们三个得出来讨论一下办法。“ ”找到原因了?“杨芊芊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是什么原因?“ ”就是那块玉佩。” “什么玉佩?”杨芊芊一脸不解。她刚才没看到二宝脖子上挂的那块玉佩。 “是血玉,二宝脖子上挂的。血玉是邪物,很容易被“脏”东西附上。刚才这块血玉确实散发出一种特殊的气场,所以问题就出在这里。”萧问路说道。 “是吗?”杨芊芊兴奋起来,“那是不是说我们把那块玉佩拿掉,张芳就可以报仇了?” “应该是这样。”萧问路点点头。 “那咱们就赶快动手,把那块玉拿走吧!”杨芊芊的心情特别迫切。对于张芳的死,她始终心怀愧疚,觉得自己也有责任。为了这个,她一想到张芳就寝食难安。她是真的特别希望张芳能够早日大仇得报,了无牵挂地离开这个世界。 “怎么拿走?直接拿吗?”萧问路斜睨着杨芊芊。 “呃,你不能用你的那个什么法术吗?”杨芊芊傻乎乎地问道。“很难吗?” “师父有训,我们不能对不会法术的普通人下手,不管那个人多么罪大恶极。”萧问路说。 “那怎么办?”杨芊芊傻了。“我去吗?” “我去。”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萧粒粒突然说道。 “粒粒!师父的话你不听?”萧问路喝道。 萧粒粒冷哼一声:“别忘了,那是你师父,不是我师父。我凭什么要听他的?” 萧粒粒的语气极为恶劣冷酷,连听惯了他冷言冷语的杨芊芊都有些吃惊。她本以为萧问路会怒不可遏地继续训斥他,没想到,萧问路却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萧问路才近乎恳求地低声说道:“他的话你可以不听,但我的话你总可以听一下吧。” 萧粒粒没有作声,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气氛一下子变得特别尴尬诡异,杨芊芊连打圆场都不知道怎么打,只能傻傻地站在一边。 一阵山风吹过,远处传来野狗凄凉恐怖的嚎叫声,杨芊芊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萧问路敏感的注意到了。“咱们先回去静观其变吧。”他说,“会有办法解决的。” 萧问路往回走了几步,却发现杨芊芊没有跟上来。他回头一看,杨芊芊还站在原地。 “不……不会有什么危险吧?”杨芊芊嗫嚅着。想起张芳的惨死就是拜里面那个二宝所赐,她就对那个男人有强烈的厌恶和恐惧。 “你后悔来了?”萧粒粒逮住机会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有我跟粒粒在,你不用担心。”萧问路难得对杨芊芊温柔一次。“我们进去吧。” 第十一章 蛇神附体 三个人进了屋,发现二宝的妈早就为他们准备好了床铺。老太太把二宝的床让给了他们三个,二宝则在地上打地铺。 二宝光着上身,背对着萧问路他们躺在地上,发出轻微的鼾声,好像已经进入了梦乡。 老太太熄了灯。萧问路、杨芊芊和萧粒粒爬上二宝原来睡的双人床,两个大人心照不宣,很有默契地让萧粒粒睡在中间,萧问路睡在外面,杨芊芊靠墙睡在里面。不过,虽说这是张双人床,但还是太窄了,三个人你挨我挤的,刚躺下就出了一身汗。萧问路最惨,他在最外面,只能侧身躺着。但即使这样,屁股还是露在了床沿外边。还好老太太把家里唯一的那把木椅子摆在了床边,要不然萧问路分分钟就会摔到地上去。 黑暗中,萧家父子二人大睁着眼睛,谁也没睡。杨芊芊更睡不着了,紧张得心脏都快要跳出嗓子眼儿了。 屋子里陷入了一片寂静。时间一分一秒地缓慢流逝着,杨芊芊的睡意渐渐占据了上风,她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终于跌进了无边的梦乡。 突然,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两点红色的光芒幽幽亮起。 只见二宝不知什么时候把身体翻了过来,朝着萧问路他们这边侧躺着,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瞳孔深处闪着幽幽的红光,既像夜行人提着的灯笼,又像停电的夜里燃起的烛火,更像发现猎物的猛兽猩红的双眼。 二宝的红色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萧问路他们。慢慢地,他站了起来,幽灵一般足不沾地的向床边走来,竟然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他走到床边停下,高高举起了右手。幽幽红光照亮了他手中高举的东西,那是一把亮锃锃的匕首。 二宝的眼神突然变得无比贪婪。他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唇,仿佛在品味什么美味佳肴。而他的舌头,不但比一般人的长,而且前端还是分叉的!紧接着,手中的匕首猛地向萧问路的后颈斩去! “啊!”一声惨叫响起。然后又是“呯”的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杨芊芊和老太太同时被惊醒了。灯光亮起,只见二宝四仰八叉地栽在墙角,桌子椅子全被碰翻了,盆碗碎了一地。 而萧粒粒则站在床上,收回右手,食指指尖上的红光渐渐隐退。 “二宝,你怎么了?”老太太惊呼一声,赶紧去扶儿子。 “滚开!”二宝的表情无比凶恶狰狞,一把就把自己母亲推开。二宝力大无比,老太太被他摔得远远的,头都磕破了,趴在地上哀哀痛呼起来。杨芊芊赶紧跳下床去把老太太扶起来,两个人远远地躲到了角落里。 萧问路站在地上,冷冷地对着二宝说道:“你还记得张芳吗?” “不记得!张芳是谁?和我有什么关系?” “就是那个被你们强奸然后碎尸的女人!”萧粒粒的声调突然拔高,而且声音变得特别尖锐,听起来像是个女人的声音。 “不记得了。”二宝摇摇晃晃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抹去嘴角的血迹,神情满是不屑。“老子杀过的人太多了,谁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个?” “二宝!你在说什么呀?他们是谁呀?”老太太痛哭起来。 “闭嘴!你这个贱人!你以为二宝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是因为谁?!”二宝突然对着自己的母亲大吼道。 他在说什么?萧问路、杨芊芊和萧粒粒都愣住了,连老太太也是一脸茫然的表情。 二宝突然鬼魅一笑,身体一晃,向萧问路飞扑而去,动作快得简直不像人类。 二宝大概想不到,萧问路可不是等闲之辈。面对二宝毫无征兆的突然发难,萧问路只在短短一瞬间就躲开了他的攻击,接着右手以快得几乎看不清的速度在他背上一推,二宝顺着惯性直接扑到了床上,额头则被墙上的钉子划出了一道大口子,鲜血淋漓而下。 二宝捂住额头,眼睛红光更盛,口中发出愤怒的嘶吼,然后再度向萧问路发起了攻击。 萧问路也没想到,二宝的一招一式都有模有样,好像是练过的一样。只不过他的这些招数在萧问路面前实在是派不上什么用场,萧问路甚至都没有使用诀术,只是干净利落的两三下,就将二宝牢牢摁在了地上。 看到二宝被制服,杨芊芊终于松了一口气。萧问路伸手向二宝的脖子够去,想把他脖子上挂着的血玉佩拿下来。没想到,还没等他的手碰到那块血玉佩,形势突然急转直下,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二宝胸前挂着的那块血玉佩突然放出耀眼红光,笼罩住了整个屋子。而二宝也突然变得浑身蛮力,趁着萧问路被红光分散注意力的短短一刹那,硬是从萧问路的手中挣脱了出来。 二宝弯着腰站在萧问路面前与他对峙着。他垂下的头慢慢抬起,猩红的眼睛盯着萧问路,突然“咯”“咯”地笑了起来。只不过那笑声极为刺耳,仿佛刀刃相互摩擦发出的声音一样,听得几个人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 更诡异的是那块血玉佩。玉中原本断续的红色此刻竟然连在了一起,赫然形成了一条蛇的形象! 萧问路和萧粒粒眉头紧皱,全神戒备。杨芊芊也是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喘。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二宝将会继续发动进攻时,他眼里的红色却突然变淡了。只见他的表情慢慢由狰狞凶残变得迷茫无助,当他看到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母亲时,眼睛里突然有眼泪流下。 “妈,救我……” 老太太一愣,然后大哭道:“二宝,我的乖儿子!你别怕,有妈妈!”说着,努力蠕动着身体,向二宝的方向爬过去。 “妈妈”两个字刚说出口,血玉佩里的红蛇突然扭动起来,而二宝眼里的红光也跟着再度强盛,表情又恢复了凶狠暴戾。他突然把嘴张得大大的,一条长达一米多的分叉的舌头闪电般向老太太射去! “小心!” 就在那条散发着恶心腥臭的舌头马上就要将老太太卷起来的时候,萧问路在地上一滚,抱着老太太飞快地躲开了,而地上则多了个大窟窿。要是萧问路晚一秒钟,后果将不堪设想。 二宝的样子发生了显著的变化:除了发着红光的眼睛、分叉的长舌头,他的脸型也慢慢变成了窄窄的尖脸,瞳孔也立了起来,变成了一条缝;而全身的皮肤下则慢慢有鳞片浮起。他这个样子,已经俨然不是个人了,而是半人半蛇! 这一变化着实出乎所有人意料,连萧问路父子都觉得意外。他们处理过不少灵异事件,但像二宝这样的却是头一次遇见。在此行之前,他们都以为二宝不过是个为非作歹的普通人,但今天一看,这背后的故事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半人半蛇的二宝狞笑着步步逼近。萧问路和萧粒粒并肩将杨芊芊和老太太挡在身后。面对前所未有的强大对手,两个人的脸上却是出奇的平静。 二宝突然坐在了地上。他的下半身柔若无骨,恍若一条蛇般盘成一圈,上半身则保持直立。他的双目发出刺眼红光,胸前的血玉佩里红蛇不断游动,他把两手放在身体两侧,手心朝上,口中喃喃念着谁也听不懂的咒语。紧接着,空气中开始有“s”形的红色光线出现,红色光线不断扭动,突然像一支箭一般直向萧问路射去! 只听“嗡”的一声巨响,红色光线撞上了一扇金色光罩,瞬间消失在了空气里。萧问路左手单掌前推,手心源源不断地透出金光,在身前形成了一扇金色光罩,挡住了红色光线的袭击。 二宝怪叫一声,两只手开始不断扇动,好像大鸟挥动翅膀一样。空气中越来越多的“s”形红色光线出现,仿佛漫天都是红色的小蛇在扭动,这些小蛇随后化成一支支利箭,密密麻麻地向萧问路他们射去。 萧粒粒也出手了。同样的,他也是左手单掌前推,只不过他的手透出来的是红光,身前形成的是红色光罩。一金一红两扇巨大的光罩将身后的空间严严实实地保护了起来,一阵“嗡“”嗡”声过后,所有射来的利箭全部被反弹消失了,没有一枚能够穿透光罩对后面的杨芊芊以及躺在地上的老太太造成伤害。 二宝更加暴怒起来。他张开血盆大口,长长的舌头伸出,发出“嘶”“嘶”的叫声,不断威胁恐吓着。 这回该轮到萧家父子出手了。两人同时收回光罩,随后萧问路伸出左手的小指,与萧粒粒右手的小指指尖相触,接触的指尖处瞬间劈啪作响,一道蓝色的闪电陡地飞出,直向二宝劈去! 二宝再快,也快不过闪电。只见这道闪电直接击中了二宝胸口的血玉佩,血玉佩应声而碎,二宝顿时倒地不起。血玉佩一碎,原本弥漫整个屋子的红光也骤然缩减了,直至缩成了一个红色的小球。这个小球在空中盘旋了一圈,穿过窗户就向外飞去! 萧粒粒正要追,却被萧问路拦住了:“不用追了,蛇神肯定不会回到原来召唤他的人那里了,咱们追上也没有用了。” 激烈的战斗终于结束了。杨芊芊抚着胸口,紧张地喘着粗气。老太太则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完全被吓傻了。萧问路和萧粒粒走过去把两个人扶起来,老太太突然如梦初醒,挣开萧问路的手,颤颤巍巍地向二宝走去。 二宝躺在地上,早没了动静。老太太伏在他身上,放声大哭起来:“我的儿啊,你快醒醒啊……” 萧问路心中不忍,走上前说:“奶奶,你不用担心。他之前是因为被蛇神附体才会变成那个样子。现在蛇神走了,他就恢复正常了,很快就会醒过来的。” 老太太突然跪在了萧问路面前,给他磕起头来。萧问路大惊,赶紧将她扶起来。 老太太老泪纵横:“大仙!求你们救救我儿子吧!” 萧问路让杨芊芊把老太太扶到椅子上坐好,自己则背起二宝,把他放在了床上。二宝的模样此时已经恢复了正常,闭着眼睛仿佛在熟睡。只不过他似乎在做噩梦,睡得极不安稳,身体时不时的扭动,梦呓不止。只听他断断续续地呢喃道:“哥……求求你……别害我……妈……” 萧问路看着老太太,柔声道:“奶奶,你放心,我一定帮你。但是有些事情,还得请你以实相告。” 老太太拼命点头:“只要道长你肯帮忙,你问什么我都告诉你。” 萧粒粒忍不住插嘴:“我们不是道士,我们是诀……” 萧问路一抬手,阻止他继续解释下去,反正解释了老太太也听不懂。不管是道术还是诀术,对老太太来说都没什么区别,她在乎的只是她的儿子。 萧问路开始向老太太发问:“奶奶,二宝是不是还有个兄弟?” 老太太眼神一窒,头低了下去。半晌,才低低地回答道:“是……是的。” “是他的哥哥?” 老太太点点头。 “他的哥哥……是否已经不在人世?” 老太太捂住脸,再度痛哭起来。不用她回答,所有人都知道这已经算是默认了。 “那么,他的哥哥,是不是属蛇的?” 老太太边哭边点头。 萧问路和萧粒粒交换了一个眼神。杨芊芊虽然不知道萧问路问这些问题的用意,但她知道,更大的真相即将浮出水面了。 “奶奶,”萧问路道,“请你把有关这个哥哥的故事原原本本的告诉我们,这样我们才能帮到你。” 老太太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止住哭泣。杨芊芊在一边帮她擦干眼泪,不停安抚着她。过了好一会儿,老太太才终于稳定住情绪。她带着浓浓的哭腔说道:“大师,你猜的没错,我确实有两个儿子,但是老大早就死了。我的两个儿子落得如今的下场,都是我的错……” 第十二章 来龙去脉 老太太名叫李春兰,五十年前还是个年仅十八岁的美丽少女。她的美貌远近闻名,上门提亲的人络绎不绝,但是她眼光很高,一个也看不上。 只不过,美丽的外表却给她带来了灾祸。她所在的村子里有一户姓郑的恶霸人家,在村里横行霸道,为所欲为。恶霸的儿子郑向前年纪与李春兰相仿,一直对俏丽的李春兰心怀不轨。终于给他找到机会,糟蹋了李春兰的身子。 郑家势力极大,李春兰家人申诉无门,只好哑忍了。李春兰身心严重受创,屡次寻死均被家人拦下。由于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再也没有人上门提亲了。受不住外面的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家里人只好劝李春兰,干脆嫁给郑向前算了。人言可畏,再加上没有更好的选择,李春兰只得无奈嫁给了他。 婚后头几年,郑向前的表现居然不错,对李春兰体贴入微,原本一身的恶习也有了改正的迹象,两个人的日子过得还算和顺,而且很快就有了一个儿子。但是生下儿子之后不久,郑向前就故态复萌了。他酗酒成性,喝多了就对李春兰拳打脚踢。当时两人儿子尚幼,李春兰为了儿子苦苦忍耐,暗自找机会逃脱。终于,在两个人的儿子三岁的时候,她找到机会,偷偷逃到了河下村。在逃走之前,李春兰经历了一番激烈的天人交战,最终还是狠心抛下了儿子。她逃到河下村后,嫁给了后来的丈夫,又生了一个儿子,也就是二宝。 李春兰的第二段婚姻是幸福的。她和第二任丈夫一起,过了一段风平浪静的日子。更令她欣慰的是,二宝是个非常乖巧懂事的孩子,学习成绩也非常优异,非常受老师和同学欢迎。李春兰把二宝当作心肝宝贝一样宠爱着,但是每次看见二宝的时候,她又总是忍不住想起被自己抛弃的大儿子。虽然她痛恨郑向前,但是她的大儿子是无辜的。随着时间的流逝,李春兰愈发想念自己的大儿子,也愈发后悔自己当初抛弃了他,心结越来越重。 也许是李春兰天生命苦。好景不长,她的第二任丈夫突然意外逝世。痛哭一场之后,她不得不收起眼泪,独自抚养二宝长大。 二宝十四岁的时候,有一天,家里突然来了一个年轻人。这个年轻人长得和年轻时的郑向前非常相像,并自称是被李春兰抛弃的大儿子。 时隔多年,大儿子重回身边,这让李春兰喜出望外。不过,谁也没想到,与大儿子的团圆却是新一轮恶梦的开始。大儿子完全继承了其父的作恶基因,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不光对李春兰在他小的时候抛弃他怀恨在心,还将自己同母异父的弟弟视为眼中钉,好好的一个家再次被他折腾得鸡犬不宁。但不管这个大儿子怎么为非作歹,寻衅滋事,李春兰始终忍气吞声,她是在为自己当年抛弃他赎罪。而对于骑在自己脖子上作威作福的哥哥,二宝也一直都是默默忍受。 某一天,不幸再度降临。大儿子被突然爆发的泥石流淹死了。李春兰悲痛万分,将大儿子葬了。没过多久,发生了一件怪事。二宝突然大病一场,昏睡了三天,醒来之后性情大变,原本温柔孝顺的他变得乖张暴戾,言行举止变得跟自己死去的哥哥一模一样。对此李春兰百思不得其解,只好认为是自己造了孽,害了自己的儿子。此后,虽然二宝对待李春兰越来越恶劣,动辄打骂,挣到的钱一分也不给自己的母亲,但是李春兰从无半句怨言。对于她来说,自己的一生虽然不幸,但是至少还有这个儿子在身边,这已经算是最大的幸事了。 昏暗的灯光下,李春兰断断续续地诉说着自己的往事,其他几个人都沉默不语。 那些悲惨往事虽然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但李春兰仍然无法解脱和释怀:“我的大儿子没了,二宝又变成这个样子,一切的错都在我。如果可以让二宝恢复正常,让我受什么苦我都愿意!” 萧问路也是唏嘘不已。他安慰李春兰道:“奶奶,你不用太自责,错不在你。你大儿子的死是个意外,而有人居心不良,借此请来蛇神,才把二宝变成了这个样子。” 李春兰泪眼朦胧地看着萧问路,说道:“大仙,你说的什么蛇神,我完全听不明白。” 萧问路道:“你之前不是说,你的大儿子死后,二宝突然昏迷了三天,之后性情大变吗?” 李春兰点点头,不明白他问这个干什么。 “那么在二宝昏迷之前,有没有发生什么怪事?”萧问路接着问。 李春兰拼命回想了半天,最后还是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萧问路提醒道:“那块血玉佩,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戴的?是你买给他的吗?” 李春兰突然眼睛一亮:“哎呀,我想起来了!你说的对,二宝昏迷之前,是有件奇怪的事发生。我记得在他昏迷的前一天,他放学回家后特别高兴地对我说,有个不认识的男人给了他一块玉佩。他喜欢得不得了,还跟我炫耀了半天呢!第二天,他就……” 萧问路点点头:“问题就出在这里。那个男人给二宝的玉佩,是块血玉,而里面供奉着蛇神。任何人如果戴上供有蛇神的玉佩,原本的心智就会被蒙蔽,意识就会被控制。” 李春兰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杨芊芊忍不住问道:“那你刚才为什么问李奶奶,她的大儿子为什么属蛇?这跟她的大儿子有什么关系?” 萧问路道:“请蛇神是门极为偏门的法术。我听师父说,只有用属蛇之人的魂魄为饵,才能将蛇神请到。请到蛇神之后,蛇神会将这个属蛇之人的魂魄含在口中,这样这个人的魂魄便能留在阳间,不用进入轮回之路。刚才二宝说梦话,叫了好几声’哥哥’,所以我才猜测,他一定是有个属蛇的哥哥,而且这个哥哥肯定已经不在人世了。有人为了留住他哥哥的魂魄,就以他的魂魄为饵请来蛇神。这样一来就能起到一石二鸟的作用:既能挽留住他的哥哥,又能用供奉了蛇神的玉佩害人。” 杨芊芊马上明白了:“那个送二宝玉佩的人!” 萧问路点点头:“没错,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那个送二宝玉佩的人。李奶奶的大儿子死后,有人用他的魂魄请来了蛇神,再将他的魂魄和蛇神一起供奉在了血玉之中。他把这块邪玉送给二宝,所以二宝才会昏迷三天,并且从此被蛇神和他哥哥的魂魄占据身体,并完全失去了自己的意识。至于是谁跟李奶奶有这么大的仇,我想答案已经昭然若揭了吧?” 李春兰不敢置信地捂住嘴:“是他,是他……” “没错,只能是你的前夫,郑向前!”萧问路肯定地说。“只是,他原来就会法术吗?” 李春兰拼命摇头:“在我离开他的时候,他只是个游手好闲的流氓,根本不会什么法术,更不可能会请什么蛇神!” “到底是不是他,我们会会他就知道了。”萧问路此言一出,杨芊芊和萧粒粒立刻心领神会:冤有头债有主,二宝不过是个傀儡,害死张芳的元凶是郑向前,他们应该去找他! “那我们马上去找那个郑向前算帐!他害了这么多人,必须让他得到报应!”杨芊芊气愤填膺地说。 “别急,”萧问路不紧不慢地说道,“这里还没安全呢。” “啊?”杨芊芊一下子傻了。 “血玉一碎,供奉的蛇神就归位了。那么原来也藏在血玉里的大儿子的魂魄呢?” 杨芊芊头皮一麻。没想到,说了半天,身边竟然还有危险。 仿佛为了印证萧问路的话,屋里那盏昏黄的灯突然剧烈地闪烁起来,照得杨芊芊的脸色极度苍白。 气氛再度骤然紧张起来! 第十三章 没有胜者的战斗 “妈,你太偏心了。我活着的时候把我抛下,我死了还联合这些外人来害我!” 二宝阴恻恻的声音突然响起,吓了所有人一跳。只见原来躺在床上的二宝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起来,眼神幽怨地盯着他们,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 “老大!是你吗?”李春兰伸出双手向他走去,哭道:“老大,是妈对不起你!你冲我来吧,有什么气尽管冲我发,妈绝不怨你,但请你饶了弟弟吧!” “危险!”萧问路一把就把李春兰拽到了一边。“老大是个恶灵,不要靠近他!” “呵呵呵呵……”二宝狞笑着,“看来你还是偏袒他。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儿子?!” “是妈对不起你……”李春兰哭得声嘶力竭。 “住嘴!”杨芊芊怒了。她毫无惧色地对着二宝大吼道:“没人对不起你,是你心胸狭隘,到处报复,连自己的亲妈和亲弟弟都不放过!你和你爹一样,都活该下地狱!” 没想到,二宝不怒反笑:“又是个女人!我被蛇神庇佑的这些年,用弟弟的嘴品尝过不少人肉了,就数女人的肉最香甜。不知道你的肉味道怎么样?” 杨芊芊捂住嘴,想起了张芳。难道她…… 萧粒粒头上的绿头绳突然猛地收紧,拽得他的发根都渗出了血。与张芳形成通感的萧粒粒恨意填胸,毫不犹豫,直接出手,右手两指一捏就向二宝眉间点去! “且慢!”萧问路一个闪身就挡在了萧粒粒面前。“这是张芳的仇,还是让她自己动手吧。而且李奶奶也许还有话要对他说,先留他一会儿。” 萧粒粒只得收回右手,但眼里的恨意一点也没有散去。 ”怎么,你们还想灭了我?呵呵,要灭我,就连我这可爱的弟弟一起灭了吧!“二宝诡异地大笑起来,接着毫无预兆地猛地将头向墙上撞去! 事发突然,所有人都来不及阻挡,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他将自己撞得头破血流。二宝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鲜血从头顶汩汩流下,整张脸都是血,样子极为可怖。 ”妈,怎么样?心疼了吗?“二宝狞笑着对李春兰说道。 ”求求你停下来……“李春兰崩溃大哭。 ”停下来?哪有这么容易!我还没爽够呢,能够亲手毁了我这个弟弟,可是我最快乐的事!“ 二宝血流披面,接着说道:”多亏我爸,让我死后还能附到二宝身上。我占据了他的身体,干了数不清的坏事,而这些后果最后都会由他来承担,我的心里别提多痛快了!“ ”既然你这么恨二宝,那张芳来找二宝寻仇,你为什么反而拦住她?她杀了二宝,不正合你的意?“萧问路问。 ”哼,“被亲哥哥附身的二宝冷哼一声,”我哪能让他这么轻易的就被人杀死?他的坏事还没干够,这个老太太的折磨也还没受够呢!“ 如此丧心病狂的话听得所有人心里一阵发凉。李春兰大儿子的魂魄已经成为毫无理智的恶灵,他留在世上,就是将所有人都置于危险之中。 “你不是向着弟弟吗?好,那我就把他毁给你看!”恶灵说着,开始再度伤害二宝的身体。他把右臂放在椅靠上,左手按住右手用力向下一掰!只听”喀嚓“一声,二宝的右臂应声骨折,森森的白骨都露了出来。 这还不算完。被附身的二宝拾起地上的匕首,在自己的脸上一刀刀划起来。每一道伤口都又长又深,整张脸被划得支离破碎,血肉模糊。 这场景过于惊悚,杨芊芊尖叫一声,捂住了脸不敢看下去。“二宝”划完了脸,还不满意,又用匕首向自己的脖子抹去!就在匕首快要划破脖子的一刹那,一块瓷片自萧问路手中飞出,敲在了他的手腕上。二宝虎口一麻,匕首脱手落地。 ”堕入魔道,留你不得。“萧问路摇头叹息,和萧粒粒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同时向二宝伸出右手,食指一勾,做出一个”过来“的手势。 二宝的身体突然僵住了。附在他身体里的恶灵发现不管自己怎么尝试,都无法再控制二宝的身体了。接着,一股强大的吸力将他猛地从二宝身体里吸了出来! 只见一团黑雾慢慢从二宝身体里逸了出来,在他身前滚滚旋转,中间隐约可以看见一个男人的脸。 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已经成为恶灵的李春兰的大儿子。李春兰时隔多年,再度看到自己大儿子的脸,一时控制不住,哭喊道:”儿啊!妈想你想得好苦!“ 恶灵丝毫不为所动,滚滚黑雾直接向老太太袭来! 萧问路右手一扬,一道金光飞出,变成了一个边缘为金色的透明方棺,将恶灵困在了中间。 萧问路道:”奶奶,抓紧时间,还有什么想说的就赶紧说了吧。过了今天,就没机会了。“ ”妈!“恶灵瞬间换了嘴脸,表情可怜兮兮的。”我已经死过一次了,现在你又要让这些外人再杀死我一次?“ 李春兰抱住萧问路的胳膊,死死拽着他的衣袖,苦苦哀求道:“大仙,求你,求你饶了他吧,他不过是个没妈的可怜孩子……” 萧问路长叹一声,说道:“奶奶,他可怜,难道那些被他杀害的人就不可怜?要是任由他兴风作浪,为非作歹,天理何在?正义何在?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艰难,但还是请你三思。” 李春兰痛哭流涕,内心承受着巨大的煎熬,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见李春兰不再说话,恶灵的表情再度变得狰狞。他在透明方棺中拼命冲撞,却无法撼动方棺一丝一毫。他对着萧问路他们怒吼道:“你们都给我等着!要是让我出去,你们一个也活不了!” “奶奶,对不起。恶人当有恶报,不管前因为何。如果你没什么要交待的了,那么我就动手了。”萧问路说道。 李春兰看着方棺中的大儿子,只是一个劲儿地哭。 萧问路叹息一声,右手猛地攥成拳头。方棺突然收缩,变成了金色的绳索,将恶灵牢牢缚住,绳索的一端就握在萧问路手中。 “张芳,你出来吧。”萧问路呼唤道。 张芳冉冉出现了。她看着被缚住的恶灵,眼神充满怨恨。 “交给你了。”萧问路把手中的绳子递给张芳。“你带着他去地府吧。到了那里,他自然会接受应有的惩罚,你的仇也算报了。而你也可以开始轮回,重新投抬了。” 张芳接过绳子,对着萧问路和萧粒粒深深鞠了一躬:“二位的恩情,张芳铭记在心。来生必定当牛做马,结草衔环,以报答二位的大恩大德。” 说完,牵着恶灵就向门外走去。 “等等!”李春兰突然叫道。 张芳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李春兰。只见李春兰慢慢走向恶灵,颤抖着声音说道:“儿子,你这辈子是被妈给毁了。妈对不起你。你要怨就怨我吧。到了下面,如果能重新做人,千万记得要做个好人。妈会天天为你焚香祈祷的,保佑你下辈子能投生个好人家……”说到这,就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杨芊芊眼圈一红,不忍心再听下去。要说可怜,她觉得李春兰才是可怜。对于她那大儿子,她只有痛恨而已。李春兰这么自责,她实在听不下去。 张芳和恶灵如一缕轻烟般消失在了门外。 萧粒粒头上的绿头绳突然自动解开了,缓缓地飘落在了地上。萧粒粒弯腰把它捡起来,仔细地叠好,放进了自己的口袋中。 杨芊芊扶着几乎瘫倒的李春兰:“奶奶,别太难过了。至少从此以后二宝就不会再被人控制了,咱们现在应该好好照顾他才是。” 李春兰点点头,和几个人一起把几乎变成血人的二宝抬上床。萧问路手法娴熟地帮二宝处理了伤口,二宝的情况渐渐稳定了下来。 经过这么一宿的折腾,天已经蒙蒙亮了。李春兰低声道:“你们几位受累了,请休息一下吧。” 几个人确实非常疲倦,就找地方靠着休息了起来。李春兰没舍得睡,守在二宝身边,用一把湿毛巾仔细地为他擦试着身上的血迹。 等杨芊芊醒来,发现萧问路和萧粒粒父子俩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了。她揉了揉眼睛,问道:“我们要走了吗?二宝呢?” 萧问路示意她往床上看。杨芊芊朝床上看去,只见二宝已经醒了,李春兰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正在喂他喝稀粥。二宝非常温驯,眼神像个小孩。 萧问路告诉杨芊芊:“他还以为自己是十四岁的中学生呢。后面的记忆,他一点没有了。” 杨芊芊感慨地对萧问路小声说:“好好的一个人,就被人害成这样了。不知道他们母子俩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萧问路道:“不管怎么说,他至少又是原来那个善良的人了。这对李春兰来说是最大的幸事了。” “嗯,希望二宝赶快恢复正常,让他们母子俩过上好日子吧。”杨芊芊道。 中午,三个人在李春兰的强烈挽留下吃了午饭。吃完饭后,萧问路问李春兰:“你前夫郑向前,你知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李春兰摇摇头,显然不愿意再多提这个人:“不知道。我是从离这里不远的台子村子逃过来的,也许他现在还在那里。你们要去找他,我告诉你们怎么去吧。”说着她就把到台子村的路线告诉了萧问路他们。萧问路记下之后,三个人一起告别李春兰,向台子村去了。李春兰跟在后面依依不舍地送了好久,才在三个人的再三劝说下回去了。 台子村离这里确实不远,走路就可以到达。 路上,杨芊芊问萧问路:“张芳和李春兰的大儿子这会儿应该已经投胎了吧?” 萧问路道:“张芳应该是,李春兰的大儿子就不好说了。他作恶太多,可能会进入地狱道。” 杨芊芊正想问问什么是地狱道,却发现萧粒粒脸色不佳。她赶忙问道:“粒粒,你怎么啦?是累了吗?要不要休息一下?” 萧粒粒没有理她。萧问路给杨芊芊使了个眼色,让她不要再问,杨芊芊只好换了个话题:“这下好了,李春兰可以和二宝过上好日子了。” “那也未必。”萧问路头也没抬地答道。 “为什么?”杨芊芊一惊,以为还有什么危险。 “也许警察会找上门来。” “找二宝吗?可是那些坏事其实是他哥哥干的呀!二宝也是受害者!” “你觉得警察会信吗?” 杨芊芊顿时语塞。是啊,李春兰的大儿子控制了二宝的意识,犯下那么多滔天大罪,警察早晚会发现是二宝干的,要让他接受法律的惩罚。就算把实情告诉警察,难道他们会相信吗?如此荒唐的事,要不是杨芊芊亲身经历,她自己都不会相信! 到时候,二宝将会替他的哥哥背这个黑锅,接受原本不应属于他的惩罚,很有可能被判死刑;而李春兰将不得不承受得而复失的痛苦,在孤独中度过余生。 “可是这太残忍了!”杨芊芊实在接受不了。 “这就是李春兰的大儿子想要达到的目的。不得不说,他成功了。”萧问路无奈地说道。 杨芊芊原本兴高采烈的心情顿时蒙上了一层阴影。 “这是一场没有胜者的战斗。李春兰、二宝,甚至李春兰的大儿子和前夫,都是输家。有些事是注定不会有完美结局的。所以尽人事,听天命吧。”萧问路淡淡地说道。 杨芊芊什么也说不出来。她现在只有一个想法:赶快找到罪魁祸首郑向前,让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第十四章 迷思阵 三个人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走了将近两个小时,终于到达了台子村。 一进村,就看见一个农夫蹲在路边抽烟。萧问路上前打听道:“大爷,请问郑向前家怎么走?” 农夫上下打量了他们几个一下,嘿嘿笑道:“你们几个是外地来的吧?专门跑来求郑天师给你们作法驱邪?” 三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心道:这个郑向前果然会法术。 杨芊芊马上顺着他往下说:“是呀大叔,我们就是去找郑天……找他帮忙,麻烦你告诉我们他家在哪里吧!” 杨芊芊嘴甜,人又长得漂亮,农夫立刻来了精神,说要给他们带路。三个人跟着农夫,来到了一个大院门口。院门是一扇雕花铁门,此刻大敞着,看来主人在家。正对着大门的是一幢气派的二层小洋楼,跟村里的那些老旧平房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个房子的主人一看就是个有钱人,看来这位“郑天师”的日子过得不错。 农夫把他们带到之后就离开了。杨芊芊抬腿就要进去,却被萧问路拦在了后面:“不要贸然进去,可能有危险。你跟在我后面,粒粒殿后。” 杨芊芊有点不以为然:“这个郑向前能有多大的本事,难道能比你和粒粒厉害?” 萧问路一脸严肃:“这个郑向前连蛇神都能请到,绝对不是一般人。而且从他施计害李春兰一家的所作所为来看,肯定也是个极富心机且心狠手辣的人。跟这样的人打交道,咱们千万大意不得。” 杨芊芊听他说得这么严重,只好吐了吐舌头,听从他的安排了。 三个人鱼贯进了院门,刚走到院心,只听背后“咣当”一声巨响,吓得杨芊芊差点叫出来。三个人回头一看,那扇雕花大铁门竟然自动关上了! 这下杨芊芊也察觉到不对劲了。她不敢再大大咧咧,紧紧贴在了萧问路身边。 萧问路瞄了一眼关得严严实实的大铁门,神情倒也淡定。 这时,小洋楼原本紧闭的前门突然“吱呀”一声,自动打开了。门里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见。 杨芊芊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抬头看向比她高了快一个头的萧问路。萧问路柔声道:“主人开门欢迎咱们了,咱们岂有不进去的道理?你牵着粒粒的手吧,有我俩在,没人能伤害得了你。” 萧问路的话像一枚定心丸,让杨芊芊呯呯乱跳的心一下子平静下来。然后,她感到自己的手被握住了,低头一看,原来是萧粒粒主动牵住了她的手。萧粒粒的手虽然凉凉的,没什么温度,但却带给了她无穷的力量和勇气。 杨芊芊一下子精神抖擞起来。她昂着头说:“有你们两个在,我什么都不怕。咱们进去吧!” 三个人穿过小洋楼精致的欧式雕花木门,走进一楼大厅。一楼大厅被粘稠的黑色覆盖,杨芊芊一进去就觉得自己好像瞎了一样,什么也看不见。萧问路和萧粒粒五感敏锐,视力过人,虽然大厅一片漆黑,还是能看得清清楚楚。两个人发现大厅所有的窗户都拉上了厚厚的窗帘,外面的光一点也透不进来。旁边则有一个旋转楼梯通向二楼。 大厅一个人也没有,安静得可怕。萧问路三个人屏气凝神,留意着身边的每一个动静。 突然,黑暗的大厅有光亮起。开始时非常微弱,慢慢地越来越亮,三个人这才发现,原来大厅的地板上摆满了白蜡烛,正好将他们围在中间。这些白蜡烛少说也有将近一百根,此刻突然全部燃起。烛光摇曳中,整个大厅阴影幢幢,照得萧问路他们三个人的脸上也是明暗不定。 萧问路突然指了指南面的墙角,说道:“看!” 杨芊芊和萧粒粒向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南面墙角下散落着好多碎瓷片,虽然看不出原来瓷器的样子,那些碎片中,赫然有一个蛇头的形象! “难道这就是……”杨芊芊好像明白了什么。 “没错,这就是请蛇神必备的蛇神像。蛇神请到之后,请来蛇神的人要供奉这尊蛇神像。这下郑向前请蛇神来害李春兰一家就证据确凿了。” 杨芊芊点点头。突然,她好像看到了什么似的,两眼瞪着前方,满脸的惊恐。 萧问路朝她望的方向看过去,什么也没看到。正纳闷间,旁边的萧粒粒也出了状况,只见他的身体拼命扭动着,好像在抗拒什么人一样,口中大喊着:“爷爷,爷爷,我怕水,别推我!” 萧问路大惊失色,脱口而出:“迷思阵!” 话刚出口,连他自己也陷入了异常。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一下子变轻了,不可控制地向天上飘去。夜空星光璀璨,一个由四颗星星组成的星座发出耀眼银光…… 萧问路穿过星海,向那星座飞去。他只觉得意识越来越模糊,眼皮越来越重。眼看萧问路就要迷失在这漫天星光里了,那星座突然剧烈地抖动起来,仿佛是在向他示警。 萧问路蓦地清醒过来,身体一下子恢复了重量,快速向下坠去。他在半空中,看到自己还站在郑向前家的大厅里,只一瞬间,意识就重重摔回了自己的身体里。 意识回到身体以后,萧问路甩甩头,把刚才混乱的思绪全部甩了出去。他揉了揉眼睛,发现站在自己两旁的杨芊芊和萧粒粒全部陷入了混乱之中:杨芊芊蜷缩起身体,满脸惊恐和泪痕,用小女孩的声线,对着空气哀求道:“别打了,求你,别打了……”;而萧粒粒的脸则是忽青忽白,一会儿大汗淋漓,一会儿口唇发紫,仿佛在受着水和火的双重煎熬一般。 该死!萧问路在心底怒骂道。他把双手交叉在胸前,再猛地分开,大喝一声:“熄!”随着这声怒喝,整个大厅燃烧的烛火,瞬间熄灭了三分之二! 烛火一熄,萧粒粒马上恢复了正常,而杨芊芊却仍然挣扎在极度惊恐的幻觉之中。萧问路又使了几次“熄”字诀,那剩下的蜡烛却依然熊熊燃烧着。 情急之下,萧问路对萧粒粒喊道:“剩下的蜡烛,我一个人不能全部熄灭,快点,一起!” 萧粒粒什么也不多问,只是点点头,同萧问路一起,双手交叉胸前,再猛地分开,父子俩同时大喝:“熄!” 剩下的烛火,在一瞬间全部熄灭了。 烛火一灭,整个大厅却没有重新进入黑暗。只见大厅的水晶吊灯不知道什么时候亮了起来,整个大厅灯火通明。 杨芊芊终于从幻觉中醒过来了。她满脸泪痕,身体瑟瑟发抖,依然沉浸在可怕的回忆中。 萧粒粒走过去,拉了拉她的手。杨芊芊一把就抱住萧粒粒,痛哭了起来。 “小子,有两下子,居然能破了我的’迷思阵’!看来蛇神也是被你放走的了?” 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响起。 三个人一惊,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男人站在通往二楼的旋转楼梯上,正居高临下、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 萧问路沉着地问道:“你就是郑向前?” 男人道:“当然。你们不就是冲我来的吗,何必明知故问?” 杨芊芊一听,立刻怒道:“你这个人渣,今天让你为你做过的坏事付出代价!” 男人冷笑一声,语气讥讽:“小姑娘,怎么不哭了?刚才你看到什么了,反应那么激烈?不如说出来给我们听听?” “你……”杨芊芊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萧问路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冷静。他向男人走了几步,朗声说道:“今天我们来意,想必你早就知道了。” 男人道:”昨晚我家中供奉的蛇神像无端碎掉,我就知道有人跟我作对,放走了我供在血玉中的蛇神。现在我问你:我儿子的亡魂呢?“ 萧问路冷笑道:“自然是去了亡魂该去的地方。” 男人勃然大怒:“什么?你再说一遍!” 萧问路道:“我想你应该已经听得很清楚,不用我再重复一遍了。你们父子俩作恶多端,自然应该接受应有的惩罚。” 男人怒吼一声,从楼梯上一跃而下,轻飘飘地落在了萧问路面前。 萧问路他们这才看清楚他的相貌。这个郑向前的年纪应该跟李春兰差不多,李春兰的外表完全是个风烛残年的老太太了,而这个郑向前看起来却似乎只有五六十岁,除了有些白发之外,脸上几乎看不到什么皱纹。而且从他刚才从楼梯上跃下的动作来看,身手也是相当敏捷。 郑向前刚才这一下颇有点示威的意思。萧问路虽然不敢大意,却也丝毫不惧:“郑向前,你擅请蛇神,唆使儿子害人,今天我们就是来替那些无辜的受害者向你讨个公道的。你刚才的’迷思阵’已经被我们破掉了,你还有什么招数,不妨都使出来吧!不然的话,就乖乖束手就擒吧!” 这一番话气得郑向前胡子都翘了起来。他暴怒道:”哪儿来的乳臭未干的小子!别以为自己会两下子,破了我的’迷思阵’,就能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你杀了我的宝贝儿子,我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郑向前眼睛一闭,口中念念有词。未几,大厅中响起”吱“”吱“的声音,一个巨大的阴影从天花板上一掠而过。接着,大厅里的阴影越来越多,在天花板和大厅的每一个角落飞速游走,而那些黑影,都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 第十五章 人面猴 杨芊芊吓得躲在了萧问路的背后,紧紧揪着他的衬衫。萧问路和萧粒粒张开双臂,把杨芊芊夹在两人中间,警惕地盯着这些黑影,随时准备出手。 杨芊芊的精神高度紧张,突然感到裤腿被人向下拽了一下。她低头一看,顿时”啊“的一声惊叫起来! 萧问路和萧粒粒往她脚下一看,也是头皮一炸。原来她脚下蹲着一个像猴子一样的怪物,全身一根毛都没有,头顶也是光秃秃的。这”猴子“比一般的猴子个头大一些,屁股后面拖着一条足有一米多长的尾巴,和身体的比例极不协调,而且足有棍子那么粗。最诡异的是,这只”猴子“竟然长了一张人脸! 这只长了人脸的”猴子“用锋利的爪子抓着杨芊芊的裤腿,抬头看着杨芊芊,”吱“”吱“叫了两下,居然冲她咧嘴笑了,满口尖利的牙齿闪着森森的白光。 这”笑容“实在太吓人了,尤其是出现在一张长在猴子身上的人脸上,杨芊芊快被吓哭了。 萧问路抬手就向它的头顶拍去,本以为可以将它立毙当场,没想到这”猴子“速度竟然极快,弹跳能力也是极强,后肢一蹬,又长又粗的尾巴在地上一摁,瞬间跳出去三五米远,愣是让它躲过了萧问路的这一掌。 这”猴子“躲开后,落在地上,一边张开大嘴冲着萧问路”吱“”吱“狂叫,一边慢慢靠近过来。不止这一只”猴子“,越来越多的阴影向萧问路他们包围过来,在灯光下赫然都是长着人脸的猴子! 如此危机时刻,萧问路还不忘安慰杨芊芊:”别怕,这是’人面猴’,虽然厉害,但也伤不了我们。你在这里待着,我和粒粒去解决它们。“ 说完,伸手右手,毫无征兆地捏了一下她的耳垂。 杨芊芊一愣,被他突然而来的暧昧举动搞得有点害羞起来。然而,她马上就发现是她自作多情了,萧问路根本不是在跟她暧昧,因为她的身体正在慢慢发光! 萧问路道:”现在这些’人面猴’近不了你的身了。你乖乖在这里站着别动,看我和粒粒怎么收拾它们!“ 于是,杨芊芊就这么全身散发着金光,恍若女神一般站在原地。只不过这个”女神“满脸灰尘,眼神呆滞,表情惊恐,怎么看也没有女神的范儿。 萧问路说得没错。好几只”人面猴“试图扑到杨芊芊身上撕咬她,一接触到金光,立马就被震飞了。这些倒霉的”人面猴“被震飞之后,身上冒着青烟,再也爬不起来了。 萧问路看着那些被自己布下的保护罩干趴下的”人面猴“,感到很满意。他低头对萧粒粒笑道:”粒粒,开始’耍猴’吧!“ 萧粒粒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右手握拳,掌心透出红光。这些红光慢慢从掌心溢出,流到地上,最终形成了一根红色的光鞭! 萧问路这边,他的手上则是握了一根金色的光鞭。父子俩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 一直站在一边颂念咒语的郑向前突然大吼了一声。整个大厅里数十只“人面猴”狂叫着,一齐向萧问路父子扑了过来! 一道金光“嗖”地自空中掠过!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一只“人面猴”身首异处,摔到了地上。 紧接着,红光再起,又一只“人面猴”倒地,身体从肚子处被分成了两半。萧家父子手持光鞭,在密密麻麻、疯狂攻击的“人面猴”中光速游走,光鞭宛如一金一红两条蛟龙,所有被沾到的“人面猴”无不身体断成两截。 这两条光鞭不光威力极大,而且好像长了眼睛一般,分毫不差地向每一只“人面猴”击去。这些光鞭的长短还可以任意变化,很多“人面猴”位于好几米外,都被追击而去的光鞭抽中,登时毙命。 没一会儿功夫,地上就躺满了“人面猴”的尸体,确切的说,是残肢。这些“人面猴”虽然已经被鞭打得四分五裂,但竟也不死,尾巴兀自扭动着,孤零零的脑袋也不停凄厉地叫唤着。 萧问路低声念道:“人面妖猴,以婴为饲,死而不僵,冥火可灭。”然后摊开两手,手心朝上慢慢抬起。 大厅的大理石地板突然燃起了大火。这火也是奇怪,火焰竟然是纯粹的蓝色,而且杨芊芊的脚下虽然也踩着大火,却一点温度都感受不到,而那些散落一地的“人面猴”的尸体,被火一烧,顿时收缩变黑,发出浓烈的腥臭。惨叫声不绝于耳,最后所有的“人面猴”都被烧得连灰都不剩了。 将“人面猴”的尸体处理干净之后,萧问路翻过手掌,手心向下慢慢压去,那突然而起的蓝色大火瞬间就消失了。萧问路缓缓吐出一口气,往四处一看,郑向前早没了踪影! 萧问路竖起耳朵,敏锐的听觉马上捕捉到了院内仓皇逃窜的脚步声。“追!”他大吼一声,和萧粒粒一起向院子里追去,杨芊芊披着一身闪闪的金光也跑出大厅追了出去。 郑向前老奸巨猾,看到“人面猴”不是萧问路父子俩的对手,马上偷偷从门口溜了出去。眼看就要跑出院门了,突然感觉身子一轻,上衣后领被人拎了起来,然后就被扔在了地上。 郑向前坐在地上,屁股被摔得生疼。他抬起头,看到萧问路、萧粒粒和杨芊芊三个人站在面前,居高临下、一脸愤怒地看着他,心里顿时凉了。 这时的郑向前完全没有了之前嚣张狂妄的气势,反而换上了一副可怜巴巴的面孔。他匍匐在地,拼命求饶道:“几位大侠,大神,大仙……之前多有冒犯,是我不该,求你们看在我年事已高的份上,饶了我这条命吧!” “谁说要你的命了?”萧问路冷冷地说。 郑向前愣住了,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你以为我们跟你一样,是个心狠手辣、动辄草菅人命的人吗?” “这……”郑向前结结巴巴答不上话。 “你刚刚说让我们看在你年事已高的份上放过你,那么李春兰同样年事已高,你有放过她吗?”萧问路继续厉声质问。 一听到“李春兰”这三个字,郑向前的身体本能地哆嗦了一下,心虚地低下了头。 “李春兰的小儿子,十几岁的时候就被你请来的蛇神所害,你有因为他年纪尚幼而心软吗?还有,那些’人面猴’的饲养方法极为残忍,必须要以死去不久的婴儿的魂魄为食。你养了这么多’人面猴’,到底有多少无奈的婴魂成为它们的饲料,因此不能进入轮回,转世为人?你可知这是多大的罪孽?” 面对萧问路连珠炮似的发问,郑向前无言以对。 “我们不是那种随便决定别人生死的人。”萧问路继续说道。“不过,对于修习法术之人,却有办法让他从此不能再利用自己的法术害人。” 郑向前闻言大惊,猛地抬起头来:“不要……” 萧粒粒大步上前,一把抓起他头顶的一绺头发,猛地向上一提——只见郑向前的头皮慢慢有黄色的光渗出来,这些黄光顺着发丝向发梢流去,从发尖逸向空中,最终消失在了空气里。 当最后一缕黄光也消失在空气中之后,萧粒粒松开了手。郑向前身子一软,往前一扑,喘着粗气,动也不能动了。 “郑向前,”萧问路看着瘫倒在地的郑向前,面无表情地说,“现在你所有的法术都没有了,你也不用再动用法术害别人的念头了。从此以后老老实实做一个普通人吧。” 郑向前哆哆嗦嗦地不住点头,不知道是答应萧问路的要求,还是感谢他的不杀之恩。 “对了,还有个问题。”萧问路突然蹲在郑向前身边,问道:“据我所知,在李春兰从你身边逃跑的时候,你还不会法术。那么后来这些阴毒的法术是谁教给你的?” 郑向前艰难地张开口:“李春兰逃走后,有一天,一个人找到我,他说他……” 郑向前说到这,脸突然涨成了紫红色。他把手伸进嘴里,抓住自己的舌头,拼命向外拽了起来! 萧问路一惊,赶紧掰开他的手,防止他真的把自己的舌头拽出来。郑向前捂住嘴,喘着粗气,不住地哼唧着。 杨芊芊被郑向前突然的自残行为吓了一跳,赶紧问萧问路:“他这是怎么了?” 萧问路皱着眉头道:”他这是被下了’守密咒’了。看来,教他法术的那个人,并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身份。“ 萧问路无奈地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说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就不过问了。说不定以后还有机会搞清楚这个人的身份。咱们走吧。“ 杨芊芊冲他翻了个大白眼,道:”你是打算让我就这么披着一身金光出去吗?你想让我成网红?“ 萧问路呵呵一笑,上前摸了摸她的脸,那一身金光蓦地消失在他的指尖。 杨芊芊跟在萧问路和萧粒粒后面向院外走去,边走边忍不住用手轻轻摸着刚才被萧问路触碰过的地方,满脸的娇羞。 突然,萧问路又杀了个回马枪,吓得杨芊芊赶紧别过脸去,没敢让他看见自己的表情。可是这一次,萧问路完全没有注意杨芊芊,他盯着郑向前,眼神突然变得幽暗深邃:”还有个问题想向你请教。“ 郑向前万万没想到萧问路又杀了回来,不知道他又要问自己什么,心里叫苦不迭,但又只能点头:”大师,哦不,大仙,大神。您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就是,用不着说’请教’这么严重!“ 萧问路的眼睛如一口幽深的古井,声音竟然略带颤抖:”请问你,知道如何逆转’半鬼灵童’之身吗?“ ”啊!“听到”半鬼灵童“这四个字,郑向前忍不住惊叫了一声。他的目光在萧问路和萧粒粒两人中间来回打了几个转,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说:”这……我不知道。我本领低微,怎么可能知道这么……这么……“ ”你也用不着见人就问。“萧粒粒在一边冷不丁地来了一句,小小的脸上毫无表情。 ”既然这样,那没事了。“萧问路面露失望之色,但一瞬即逝。 ”我们走吧。“萧问路带头大步流星地离开了郑向前家的大院,再也没有回头。杨芊芊看着他略带低落的背影,一头雾水地跟了上去。 第十六章 若即若离 离开郑向前家,萧问路他们搭了村民的一辆农用车回到了城里。一路上,萧问路都很沉默,张芳事件得到了顺利解决,却看不到他有一丁点的喜悦。杨芊芊看着他黯然的侧脸,几度想开口,却不知该说什么,只好陪着他一起沉默了。 这一路杨芊芊本想做个安静的美少女,却没想到萧粒粒反而不肯放过她。他故意刺激她道:“之前你在’迷思阵’里又哭又叫的,看到什么了?” 杨芊芊没料到萧粒粒居然这么狠,明知道她不想回忆,还偏偏戳她痛处。她眨了眨眼,说道:“都是一些稀奇古怪的幻觉啦。“ 萧粒粒穷追不舍:”你撒谎。被’迷思阵’困住的人,看到的不是幻觉,而是自己最痛苦的回忆。“ 杨芊芊拉着一张苦瓜脸,哀求道:”你都说了,那是不好的回忆,干嘛还偏要我说啊?” “粒粒,”一旁的萧问路开口了。“不该问的就别问。” 萧粒粒马上换上一副“你的过去关我屁事”的表情,把头扭到一边,不再问了。 “其实,”杨芊芊清了清发紧的喉咙,“是这样的。我……” “杨小姐,”萧问路打断了她。“每个人都会有些不太美好的回忆,我们的本意是助人,不是窥探别人的隐私。你不必告诉我这些。” 杨芊芊本来是想跟萧问路倾诉一下的,却被他当头一盆冷水浇得透心凉。“杨小姐”这客气而冰冷的三个字好像一堵墙,硬生生横亘在她和萧问路中间,断绝了她所有和萧问路亲近的希望。 人哪!怎么能如此善变!杨芊芊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就在不久之前,萧问路还温柔地碰触过这里,现在她却觉得,那是萧问路给她的一记大耳光。 一路尴尬的无话。 进城后,已经是傍晚了。三个人肚子都饿了,就在路边随便找了一家馆子吃饭。点餐的时候,萧问路又一声不响地溜了,一桌子的菜都上齐了,还是不见他踪影。 杨芊芊想起上次她下厨结果萧问路不肯赏脸的事,赌气地问萧粒粒:“他不会连跟我坐在一桌吃饭都不愿意吧?” 没想到萧粒粒特耿直地点点头:“没错。” 杨芊芊气得直翻白眼:“他至于吗?!我到底是有多讨人厌,还是他怕我有传染病?!” “别问了,你不会明白的。”萧粒粒不再理她,埋头专心吃饭。 杨芊芊瞪着萧粒粒黑乎乎的小脑瓜,心里一万个问号。不得不说,自从在冰淇淋店偶遇这对奇怪的父子,自己的生活仿佛一下子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信仰唯物主义二十多年的她头一次撞见了鬼,又亲眼见识到这对父子各种炫目的法术。最重要的是,这对父子俩浑身上下充满了神秘感,动不动就说一些她完全听不懂的话,而且态度遮遮掩掩不明不白,让她这个好奇宝宝心痒难耐却又找不到破门而入的钥匙。至于萧问路,那就更不用说了,对她忽冷忽热,若即若离,让她动不动就被他折磨得心律失常。所谓“关心则乱”,她不得不承认,自己之所以对萧问路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这么在意,是因为她已经无法控制地喜欢上了他。 这一顿饭杨芊芊吃得食不甘味,平时是个吃货的她,今天动了几筷子就吃不下去了。她对萧粒粒说自己出去透透气,吩咐他好好坐着不要乱跑,免得被坏人拐了去。其实以萧粒粒的本事,哪个人贩子盯上了他,那才是倒了大霉,所以吃饱了的萧粒粒送给杨芊芊一记力度十足的白眼。 杨芊芊到饭馆后门上了个洗手间,出来洗手的时候看到后门外的院子里站了个人,俨然就是萧问路。杨芊芊见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望着天,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了他旁边。 “你在看什么?” “你不饿吗?” “接下来你和粒粒有什么打算?” “……” 一连问了几句,萧问路都没有反应,杨芊芊顿时有些生气。 “大师,“杨芊芊语带讽刺地说,”虽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那也不用总是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救世主的样子吧?你要是觉得我欠你的,你就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报酬,我想办法给你就是了。还是说你特别讨厌我,所以才处处躲着我?”说到最后,杨芊芊越来越觉得委屈,鼻子微微泛起酸意。 萧问路终于不再看天了。他低下头,看着身材娇小的杨芊芊,眼神竟是她从来没见过的温柔。 “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不近人情?”萧问路轻轻地问。 萧问路如此坦诚,杨芊芊反而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倒也不是……“杨芊芊忸怩道。 ”其实我也挺讨厌这样的自己的。“萧问路道。 那你还这样,这不是自己找不痛快么?杨芊芊在心里吐槽道。 “你觉得人自由吗?”萧问路突然问道。 “呃,你说什么?”这对话过于跳跃,杨芊芊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我是想说,人的命运到底是掌握在自己手里,还是一早就注定好了,只能听天由命?“ “这……”杨芊芊直接被问懵了。 ”我觉得,可能不仅人不自由,连天上的日月星辰都是不自由的。“ ”是,是吧……因为引力的作用,质量小的天体不得不围着质量大的转。遇到黑洞,还会被吸过去……“理科生杨芊芊的思路一下子跑偏了。 ”呵……“萧问路没忍住,被冒着可爱傻气的杨芊芊逗乐了。不过,他的笑容里却带着一点苦涩。 ”有些时候,人们说一些话,做一些事,可能会伤害到别人。但我希望你知道,他们可能并不是故意的,而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萧问路诚恳地说道。 杨芊芊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眼睛瞬间就亮了:“你是说……” “我只能说这么多了,抱歉。”萧问路淡淡地抛下一句,转身就走了,留下一脸错愕的杨芊芊。 萧问路父子把杨芊芊送到了火车站。在人来人往的站前广场,杨芊芊低着头,沉默地揉着手里的车票,直到快把车票揉成了一团废纸,才终于抬起头,鼓足勇气对萧问路说道:“我要走了。” 萧问路点点头,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祝你一路顺风。” 杨芊芊鼻子一酸,努力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你……你们呢?要去哪里?” “我和粒粒居无定所,习惯了漂泊,想到哪里就到哪里,不劳你费心了。” 杨芊芊深吸一回气,把所有涌上喉头的酸楚硬生生咽了回去。她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却笑得比哭还难看:“那,再见了。” 萧问路表情淡然,没有说话。 杨芊芊猛地转过身,大步朝检票口走去。在转过身的一刹那,眼泪止不住地夺眶而出。 空荡荡的车厢里,杨芊芊靠着窗,两眼通红。她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风景,想起了来时的路上,萧问路就是这样靠着车窗,看着窗外的景色。阳光下他的侧脸此刻好像又浮现在她眼前。再也看不到了他了吗?光是想,杨芊芊都觉得喘不过气来。她擦去滑落脸颊的泪水,微微抬起脸,告诉自己要坚强,要彻底忘了这个人。然而一低头,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杨芊芊乘坐的那趟火车已经开走了很久,萧问路还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她离去的方向。人群摩肩接踵,不停有人撞到他,但他毫无反应。萧粒粒抬头看着他,稚嫩的小脸上,本属于小孩子的眼睛却流露出成年人般别有深意的眼神。他拉起萧问路的手,轻声说道:“爸爸,我们走吧。” 萧问路低下头,将失落的神情全部收起,微笑着说:“粒粒,咱们去哪儿呢?” “哪儿也去不了。”萧粒粒把手伸进萧问路的裤兜,把里衬掏了出来。“你的裤兜比脸都干净,咱们今晚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 “哈哈哈……”萧问路仰天大笑。“那么,从明天开始,找一份工作吧!” 萧问路把萧粒粒举起来,让他跨坐在自己肩膀。两个人恍若尘世中一对平凡而又幸福的父子一样,大笑着离开了。 第十七章 诡异店主 “果然好帅呀!”刚出杂货店的门,还没走下台阶,刘明明就忍不住叫起来。 “嘘,小声点!别让人家听见!”顾小曼无奈地白了好友一眼,赶紧捏了捏她的胳膊,让她低调点。 “可是确实帅啊!那皮肤,那么白,比女人的皮肤还好。那鼻子,又直又挺……”刘明明流着口水回忆着。 “早就跟你说了,你还不信!” “谁会相信杂货店的收银员能帅能这个样子啊!怪不得你这段时间天天不辞辛苦,跑大老远来这里买东西。以后我也天天来,哈哈!” “不过……”顾小曼有点忧郁地皱着眉。 “怎么啦?”刘明明看好友的表情,会错了意。“你放心吧,我说说而已啦,最多过过眼瘾。你要是想追他,我全力支持你,绝对不会跟你抢的。不过你得快点下手,要是被星探先发现了他,那就没你什么事儿喽,哈哈!” “我不是这个意思,”顾小曼叹了口气,“我觉得他不喜欢我。” “怎么会?你不是说,第一次去他家买东西的时候,他对你的态度特别亲切热情吗?” “是啊,没错。可是后来我再去的时候,发现他对我的态度明显不像第一次那么好了,像是刻意和我保持距离。我想,他大概是看出我对他有意思了。像他这么帅,肯定看不上我,所以才会对我这个态度吧。” “得了吧!他也不过就是长得帅了点,又不是什么大明星,说到底就是个小收银员,他有什么资格看不上我们顾大小姐?”刘明明咋咋呼呼地嚷嚷着,一个不注意,脚下踢到个东西。她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踢到了一把躺椅。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躺在椅子里,抬眼瞪着她们。 “不好意思啊,小朋友,你没事吧?” “别在背后说人闲话。”冷冷地抛了这么句话,小孩眼睛一闭,不再理她们,兀自闭目养神了。 刘明明从没见过这么拽、还会教训大人的小孩,气得头顶冒烟,柳眉一竖就要教育教育他,被顾小曼硬是拖走了。 每天午后,“忘言”杂货店都比较清闲。此刻店里一个客人也没有,萧问路穿着店员制服,耐心地整理着抽屉里的零钱。 他的目光又不经意地落到中间那排货架上。货架侧面贴着一张洗发水海报,海报上,一位当红女明星长发披肩,侧着脸,对着萧问路甜美地微笑着。 萧问路的嘴角不知不觉向上翘了起来:长得真像她啊。 “因为引力的作用……遇到黑洞还会被吸过去……”杨芊芊说这话时一脸天真的表情时不时地就浮现在他眼前,每当这个时候,他总会不自觉地微笑起来。可是,这样的笑容在他脸上停留不了多久,就会被忧郁的阴霾覆盖。不能想她,不能害了她。萧问路每次都这样警告自己。 午后的阳光从玻璃门照进来,晒得萧问路浑身暖洋洋的。他打了个呵欠,犯起困来。 正迷迷糊糊间,有人推门走了进来。萧问路立刻打起精神,站了起来,习惯性地说道:“欢迎光临!” 一个戴着墨镜、全身黑衣的男人站在收银台前,面无表情地说道:“不错,态度还算热情。” “哦,是您啊。”萧问路这才看清,站在面前的正是这家“忘言”杂货店的店主。 “你也在这工作一段时间了,还习惯么?”一向少言寡语的店主今天一反常态,难得地和他多说了一句话,让萧问路颇为意外。 “挺习惯的。”萧问路微笑,简短地答道。 “没有怀念以前的生活?”店主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萧问路立刻感觉有点不对。 “我对现在的生活状态挺满意的。”萧问路谨慎地答道,故意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你这么一身的本事,当一个小小的杂货店店员会不会觉得太委屈了?”没想到,店主居然穷追不舍。 萧问路全身的肌肉都绷了起来,但脸上仍然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我觉得以我的能力,干这份工作挺合适的。” “你的诀术长时间不用,不会生疏么?” 此话一出,萧问路再也无法保持淡定。他眉毛一皱,沉声道:“老板,我听不懂你的话。” “我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你又何必装糊涂呢?” “你想干什么?”萧问路放在收银台下面的双手悄悄攥成了拳头,指缝里有金色的光芒渐渐透出来。 “别白费力气了,收起你那点本事吧。就算动手,你也未必能在我这里占到什么便宜。” 说完,店主突然毫无征兆地伸出右手,食指向他点去! 萧问路反应神速,几乎同时击出两掌! 萧问路的掌心透出耀眼金光。他用力向前一推,金光只在掌心滚滚涌动,却没有向对方击去! 萧问路大惊失色。他练习诀术已有近二十年,这种状况还是头一次发生。一向面无表情的店主,此刻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他嘴角噙着一抹嘲讽的笑,说道:“不是告诉过你了吗,你的诀术再厉害,也不是我的对手!” 萧问路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两手上,掌心的金光越来越盛,但是不管他怎么向前推送,金光都只是停留在他的掌心里。 虽然看不见那副墨镜后的眼神,但萧问路也能感受到店主现在的得意。店主指着萧问路,轻笑道:“别忙着瞎使力气,你先低头看看!” 萧问路低头一看,顿时冷汗涔涔而下:只见自己不知何时竟然漂浮在了半空中,而身体却直挺挺地站在原地! “怎么样,魂不附体的感觉如何?”店主的指尖散发出袅袅蓝光,虽然微弱,但却连绵不断,后劲悠长。 “爸爸!”门口传来一声清脆的童声。萧粒粒站在门口,一脸惊色。他轻身一纵就向店主扑了过来,店主再伸一指,蓝光过处,萧粒粒的身体定在原地,魂魄脱体而出! “不要!”萧问路大喊一声,猛地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正趴在收银台上,一只胳膊都压麻了。 “做噩梦了?”一个男人的声音蓦地响起,吓得萧问路一个激灵,直接跳了起来。 一个戴着墨镜、全身黑衣的瘦高男人站在收银台前,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不是店主又是谁? 萧问路往墙上的挂钟望去,原来他只睡了五分钟。 “哦,是您啊。”刚刚的梦境太过真实,此刻再看见这张戴着墨镜的扑克脸,让他觉得心里说不出的别扭。 “你也在这工作一段时间了,还习惯么?”店主看似漫不经心地问。 “挺……”萧问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这场景太熟悉了。他的拳头不自觉地又攥了起来,手心微微渗出汗珠。 “没事,你忙吧。”没想到,店主撂下这么一句话,转身就进到店里的储物室去了。 萧问路看着他的背影,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萧问路在这家“忘言”杂货店已经工作三个月了。 在车站与杨芊芊分别之后,分无身文的萧问路和萧粒粒无处可去,只好留在了这里。天一亮,萧问路就马不停蹄地开始了找工作的征程。本来凭萧问路的漂亮脸蛋,要进入娱乐行业完全不成问题,但是萧问路最怕的就是被太多人认识,所以他专门去应聘那些最不起眼的工作。 那天,他跑到一家餐馆,去面试一份服务生的工作。餐馆老板娘一看见他就两眼一亮,二话不说就要留他。可是老板一看见老板娘的迷恋表情,立刻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刚走出餐馆的门,萧问路就听到身后传来桌椅打翻的巨响以及老板和老板娘的对骂声。萧问路摇摇头,垂头丧气地走了。 萧问路正沿着马路漫无目的地走着,突然,一个男人毫无感情色彩的声音响起:“喂,找工作吗?” 萧问路吓了一跳,循着声音望过去,只见一个戴着墨镜、一身黑衣的瘦高男人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后面的玻璃门上方挂着块崭新的牌匾:忘言杂货店。 “你是在跟我说话?” “不然是跟谁?” “你是谁?” “自然是店主。” “你怎么知道我要找工作?”萧问路狐疑地问。 “猜的。”墨镜男不紧不慢地答道。 就这样,萧问路稀里糊涂地成为了新开张的“忘言杂货店”的收银员,同时也是这家店里唯一的员工。 对于这个店主,萧问路心里充满了防备,因为从一开始,他就透着一身的怪异:第一次见面时,他就看出萧问路是要找工作;虽然他很少出现在店里,但只要店里有商品缺货,他总能及时把货补齐,根本用不着萧问路向他汇报;而作为店主,店里的生意好坏,他却从来不关心,也不过问,偶尔出现在店里,也是坐在角落里喝茶看报纸,完全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他对自己的员工也是毫不关心,从不打听萧问路的来历,也不过问萧粒粒和他的关系;还有就是,他总是跟王家卫一样戴着一副墨镜,从没见他摘下过,打扮也是永远是一身黑衣。萧问路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什么邪门歪道没见过,但像他这么神秘的人,他还真是头一次见。 甚至有一次,萧问路忍不住跟萧粒粒说:“粒粒,你感应一下,他到底是人是鬼。” 萧粒粒瞅都没瞅他:“早感应过了,没有鬼气。” 这店主虽然神神秘秘的,但是萧问路在店里工作的这段时间,两个人一直相安无事,日子也是难得的平静,平静到萧问路隐隐觉得有点不安。毕竟从十八岁起,他就再也没有过这么长时间的太平日子。对于这种不安,萧问路笑话自己是可能是得了被害妄想症了。 但是,今天的噩梦,却给萧问路敲响了警钟。练习诀术的人,从来不会做梦,萧问路已经忘了做梦是什么感觉了。但是他今天不但大白天的就在店里睡着了,而且还做了个无比真实的噩梦,这让他非常耿耿于怀。 这个店主,到底是什么人?萧问路不停地问自己。 第十八章 鬼桥 顾小曼供职于本市一家很有名的广告公司。公司的业务一向火爆,加班对她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这天也是一样。当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时,已经快夜里十二点了。她站在家门口,伸手在挎包里翻了半天也没找到防盗门的钥匙。这时她才猛地想起,她今天白天把钥匙掏出来放在办公桌上了。 她自己一个人住,没了钥匙只能回公司取了。真是倒霉,她边下楼边想。到了路边,她等了半天也没见一辆出租车经过,这个点又没有公共交通了,只能步行回公司了。 她家离公司的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如果开车的话,可以走一条比较顺的路,虽然有点绕远,但是速度比较快。但是因为顾小曼要步行,所以她决定抄一条近路。走这条近路,她可以节省很多时间。 那条近路其实就是一座桥。虽说是一座桥,但桥下的河其实早就干涸了,河床外露,岸边长满了一人多高的蒿草。最近,市政府决定对这条河进行环境综合治理,引入外部水源,两岸修建喷泉公园和景观灯,等工程完工后,就在周边开发商业楼盘。所以这些天来,干涸的河床上停了很多挖掘机等重型机械,一到白天这里就机器轰鸣,喧声震天。 顾小曼听本地的老人说过,原来这条河水量特别充沛,一到雨季还有洪水之虞。开始河上只有一条木桥,年久失修,已经不堪使用。后来市政府花费巨资,建了这座混凝土桥。如此民生工程,自然受到居民欢迎,但是桥好之后,怪事也跟着发生了:本市的雨季变得越来越短,雨量越来越小,气候越来越干燥,后来这条河就慢慢干涸了,原本方便市民出行的桥意义也没那么大了。随着市中心逐渐搬迁到别处,这座桥更显得孤零零的了。 顾小曼从来没在晚上走过这条桥。她抬手看看腕表,马上就到零点了,桥上的路灯虽然已经熄灭,却也不怎么黑,因为桥下搭建了很多临时宿舍给施工的工人住,此刻桥下灯火通明,照得桥上也明亮了一些。 夜已深了,原本就行人不多的桥上,此刻只有顾小曼一个人在慢慢地走着。因为四周不是很黑,她倒也没觉得紧张。就在她走到桥面正中央时,突然听到背后响起一个声音:“好疼。” 顾小曼猛地停下脚步。因为她脚上穿着一双高跟鞋,鞋跟敲在桥面上,发出“嗒”“嗒”的响声,所以她怀疑刚才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站了几秒钟之后,确定没有声音响起,顾小曼再度向前走去。没想到,她刚迈出一步,那个声音再度在身后响起:“好疼。” 这次她听清了,身后确实有人说话,而且还是个小男孩的声音。 顾小曼转过头,向身后看去。桥面上影影绰绰,一个人也没有。 顾小曼左顾右盼了一下,确定没有人。难道真是听错了?可是刚才那个童稚的声音实在是太清晰了,那“好疼”两个字现在还清清楚楚地回荡在她脑子里。 顾小曼的心跳开始有点不规律起来。她下意识地捂紧挎包,转过头,继续向前走去,想赶紧离开这里。 没想到,刚走两步,她就吓得“啊”的一声惊叫起来! 前方不远处,赫然站着一个小男孩! 顾小曼抚着剧烈起伏的胸口,努力平复紧张的心情。她想不明白,刚刚自己一直在向前走,她看得很清楚,前面明明没有人,这个小孩儿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而且刚刚那个声音明明是从身后传过来的,怎么一转头,这小男孩却跑到自己前面了? 顾小曼告诉自己不要乱想,调匀了呼吸,温柔地对小男孩说:“小弟弟,你是迷路了吗?” 小男孩站在黑暗里,看不清表情,只是说:“好疼。” 顾小曼一头雾水,问道:“你受伤了?你家住哪里,照顾你的大人呢?” 小男孩还是重复着那两个字:“好疼。” 顾小曼心地善良,听小男孩只会这么说,觉得他可能是受了比较严重的伤。她快走几步,走到了小男孩面前,想看看他的伤势。走到小男孩面前的时候,顾小曼猛地站住了,两手捂住嘴,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这个小男孩大概五六岁的样子,瘦骨嶙峋,头发乱蓬蓬的,沾满了枯草。这还不算什么,主要是小男孩全身上下都被泥浆包裹,连脸上都是。泥浆糊住了小男孩的一只眼睛,他不停地用手去抠,却怎么也抠不掉。突然,小男孩开始呕吐起来,吐出来的不是别的,竟然也是泥浆! 小男孩吐了足足三分钟才停下,前面的地上全是泥浆,也不知他小小的肚子里怎么能装得下这么多泥浆。小男孩吐完之后,抬起头,用没被泥浆糊住的一只眼睛盯着顾小曼,开始一步一步僵硬地向她走来,一边走一边说:“好疼,好疼……” 顾小曼捂住嘴,一步步向后退着。突然,她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仰天倒了下去。又惊又怕的她哭着坐起来,揉着被摔疼的胳膊,却发现刚才还向他步步紧逼的小男孩,竟然不见了。顾小曼惊魂未定地左顾右盼,完全不见小男孩的影子。她正想松一口气,突然感到肩膀一凉,侧目一看,只见一只沾满泥浆的小手正搭在她的肩膀上! 顾小曼又是一声尖叫。她哆哆嗦嗦地抬起头,只见小男孩就站在她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小男孩一张嘴,一口的泥浆流到了顾小曼的脸上。只听他含混不清地说:“姐姐……我疼……你来替我吧……” 桥下临时宿舍里的工人,在当晚的零点整,听到桥上传来一声女人凄厉的惨叫声。之后,就是死一般的寂静。 几天后。 “靠,累死老娘了……”刘明明从座位上站起来,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她最近都加班到很晚,今天也是,已经夜里十一点半了,办公室只剩她一个人了。她扭了扭脖子,活动着发酸的筋骨,目光不经意间落到了旁边的办公桌上。收拾得整整齐齐的桌面上,摆着一个相框。相框里的照片上,一个皮肤白皙、戴着眼镜的年轻女孩温婉地微笑着。 顾小曼已经好几天没上班了。 她第一天没来时,除了刘明明,根本没人注意。每个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没人关心同事今天是否来上班了。刘明明看着旁边空荡荡的座位,担心顾小曼生病了。作为顾小曼的死党,她马上给顾小曼打了个电话,结果不管是手机还是座机,都没有人接听。 刘明明觉得有点奇怪。按说不管她到底干什么去了,手机总该有人接听才是。揣着一肚子的疑问,她第二天又给顾小曼打了个电话,响了好几声还是没人接。她正要挂断,电话却突然接通了。 “喂?小曼?你昨天干嘛去了,打了你一天的电话都没人接。”刘明明问道。 电话那头没人回答。听筒里传来非常嘈杂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是机器的轰鸣声,刘明明不得不把电话拿得离自己的耳朵稍远些,以免被震到。轰鸣声响了一会儿之后,突然又响起了“吱”“吱”的杂音,好像信号突然变差了。接着,“嘟”的一声,电话被挂断了。 刘明明瞪着手里的电话,怎么也想不通。她把这件怪事告诉了旁边的同事,那个同事头也不抬地说道:“可能是手机被偷了呗。” 刘明明想了想,觉得他说得也是,但还是有点放心不下。她决定等这几天忙完了就去顾小曼家看看她。 正想着,刘明明的手机响了。她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正是顾小曼! 刘明明盯着屏幕上好友的名字,突然有点莫名的心慌。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下了接听键:“喂?小曼?” “……”电话那头没人说话,只有咝啦咝啦的噪音。 “小曼?”刘明明皱着眉,提高了音量。 “……”还是没人说话,哗啦哗啦的噪音里好像还隐约传来震耳的机器轰鸣声。 刘明明一头雾水地瞪着电话,正准备挂断,听筒里突然传来顾小曼的声音! “明明,是我。”顾小曼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好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听不清楚。 刘明明赶紧抓紧电话:“小曼,你怎么半天不说话?你这几天去哪儿了?我打你电话好多次你都不接!” “我受伤了。”过了好一会儿,顾小曼的声音才传了过来。 “你说什么?你那边是不是信号不好?你在哪儿呢?”刘明明提高了音量,生怕顾小曼听不见。 “我在立环桥。”一片杂音中,顾小曼含糊地说道。 “什么?立环桥?你怎么跑那里去了?” “我受伤了,你快来接我吧。” “受伤了?你没事吧?严重吗?你等着,我现在就过去接你!”挂了电话,刘明明风一般地冲出了公司。 出租车在立环桥下停下。刘明明下了车,小跑着就上了桥。 桥上雾气蒙蒙,刘明明上了桥就停了下来。雾太大了,什么都看不清。 四周安静得有点诡异。刘明明有点紧张起来,她小声叫道:“小曼!我来了!你在哪里?” 没有回应,没有回声。刘明明的呼唤连同周围的一切,好像都被这无边无界的浓雾吞噬了。 刘明明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想了一下,又提高了音量:“小曼?你能听到我吗?” 突然一阵大风吹过,沙尘漫天,吹得刘明明睁不开眼。等她睁开眼,发现大雾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而面前不远处站着个人,正是顾小曼! 刘明明大喜,想都不想地就跑上前去,边跑边喊道:“小曼!可找到你了!” 跑到顾小曼面前,刘明明一把搂住她肩膀,着急地道:“小曼,你哪里受伤了?严重吗?快,我送你去医院!” 顾小曼低着头,对刘明明的话毫无反应。 刘明明以为她伤得很重,所以才没有反应,更加着急起来。她一把抓住顾小曼的手,拉着她就往桥下走:“快走,跟我去医院,别耽误了!” 没想到,顾小曼好像脚底生根了一样,刘明明愣是没拽动她。而且,顾小曼的手也是异常冰凉。刘明明把她的手抬起来一看,只见她的手异常苍白,指甲缝里还塞满了黑泥。 “好疼……“顾小曼突然幽幽地开了口,吓了刘明明一跳。 ”你哪里疼啊?“刘明明急切地问。 ”好疼……好冷……“顾小曼低着头,声音气若游丝,听得刘明明瘆得慌。 ”那怎么办?“刘明明战战兢兢地问。 ”你……下来……陪我吧!“顾小曼猛地抬起头,一张满是泥浆的脸出现在刘明明面前,吓得刘明明一声尖叫! 是夜,十一点。 ”忘言“杂货店打烊了。 萧问路脱下制服,换上自己的衣服,带着粒粒走到店主面前,礼貌地说道:”老板,我先回去了。“ ”等等。“戴着墨镜的扑克脸从报纸后面探出来:”你们去趟立环桥。“ ”立环桥?“萧问路有点疑惑。 ”一个供货商在那边,你去那边进点货过来。“扑克脸不动声色地说。 萧问路的两道剑眉微微皱了起来。”进货?现在?进什么货?“ ”你们去了就知道了。“店主好整以暇地说。 ”好吧。“萧问路不再多问。他虽然觉得店主的要求有点奇怪,但他艺高人胆大,自信就算有什么危险,他和萧粒粒两个人也足以应付。 萧问路带上萧粒粒,开着店里进货专用的小货车向立环桥驶去。 ”忘言“杂货店在市中心,离立环桥距离很远。等萧问路开到的时候,已经快到夜里十二点了。 萧问路把车停在桥下,和萧粒粒一起下了车。两人刚一下车,就发现桥上被大雾掩盖。 萧粒粒突然说道:”不对,有情况。“ 萧问路问:”有异常?“ ”嗯,很强的阴气。“萧粒粒说。 话音刚落,一阵狂风吹来,吹得两个人睁不开眼。飞沙走石打得两个人的脸生疼。等狂风过去,大雾吹散,只听桥上传来”啊“的一声惊叫! ”快!“父子两人脚下一蹬,轻飘飘地便落到了桥上。只见一个年轻女子背靠在桥栏上,上半身已经探到了桥外,眼看着就要掉下去了。女子满脸惊恐,两只手在空中不停乱抓着,好像在拼命推开什么一样。 萧问路猱身而上,一把就把快掉下桥的女子拉了回来。女子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也不管对方是谁,对着萧问路就是一通乱挠。 萧问路小心地躲开她的指甲,还得拉着她防止她再掉下去。萧粒粒没什么耐心,指关节在女子脑后一点,女子立刻晕了过去。 萧粒粒趴在桥栏上向下看去,说道:”跑了。“ 萧问路抱着晕倒的女人,问道:”几个?“ ”两个。其中一个特别厉害,瞬间就走了。“ 萧问路正要说话,突然一个巨大的声音在耳边炸响:”摩擦!摩擦!在这光滑的地上,摩擦!“ 萧问路擦了一下被吓出来的冷汗,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从裤兜中掏出手机。这部手机是店主给他配的,说是方便联系用。而实际上,萧问路也没什么人可以联系的。这还是这部电话第一次响起,没想到那个扑克脸店主居然设了这么个让人哭笑不得的铃声。 萧问路按下接听键,那可怕的铃声终于停止了:”喂?“ ”见到供货商了吗?“是店主。 ”没有。“ ”那就对了。回家吧。“ ”……“ 萧问路看了萧粒粒一眼:”你把人家弄晕了,现在咱们还得把她送医院去。“ 小货车朝医院开去。 立环桥上,一个小男孩慢慢出现在阴影里。 第十九章 夜半撞桥人 萧问路和萧粒粒把昏迷的刘明明送到医院,联系了她的家人以后,就回到了家里。 所谓的“家”,其实是店主提供的免费宿舍。当初萧问路一听店主承诺每个月给他的工资数,还有免费的单身宿舍时,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待遇足以让他在这个城市里过上相当舒适的生活了。 店主提供的宿舍是市中心的一套一室一厅的公寓,非常宽敞,装修不错,离工作地点也近。萧问路把小货车停在楼下,和萧粒粒一起上了楼。一进门,萧问路就把自己扔到足以躺下三个人的大床上,双手交叠枕在脑后,反复琢磨起今天的事情来。 本来,他已经要下班了,结果店主突然要他去立环桥取货。且不说大半夜的跑那么远去取货本身就很不寻常,更蹊跷的是,他家的货从来都是供货商自己送过来的,从来没有出门取货的时候! 而且,当时在立环桥,萧问路并没有看到什么所谓的供货商,而店主表现得也是出奇的淡定,好像早就知道供货商不会出现一样。 如此看来,取货什么的只是借口,店主就是想让他去一趟立环桥! 立环桥他确实去了,而且还意外地吓跑了两个鬼,救了一个陌生女子。莫非,店主早就知道今晚立环桥会有恶鬼害人,所以才让他去救人? 但是,就算是这样,店主为什么偏要他过去?难道他知道他会捉鬼? 萧问路不由想起了那天做的噩梦。梦里,自己的身份早就被店主识破。这种丝毫不知对方底细、而自己的底牌全被对方看光的感觉非常危险。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假如店主是他的敌人,那么萧问路早就处在劣势的一方了。 萧粒粒洗了澡,带着一身潮气扑到了床上,湿漉漉的小脑袋往枕头上一放,背对着萧问路就要睡觉。萧问路摇了摇他小小的肩膀,问道:“你觉不觉得今天的事别有内情?” “你老板故意把咱们引过去,好让咱们救那个女的。”萧粒粒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睡意。 萧粒粒的说法跟萧问路的推测不谋而合。萧问路伸手揉了揉他聪明的小脑瓜。 “那两个鬼,你有什么印象吗?”萧问路又问。想知道店主怪异举动的原因,这两个鬼可能是突破口。 “一男一女,一强一弱,一老一新。那个老鬼是个男的,是我目前为止见过的鬼气最重的鬼。” 萧粒粒语气平淡,在萧问路听来却不啻为一个惊雷:萧粒粒这些年来打过交道的鬼没有上千也有数百了,而这个鬼居然是他见过的鬼气最重的,鬼气越重就越难对付,那么这个鬼的强大简直难以想象! “这个鬼开始害人了。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是估计他不会停手的。咱们暂且静观其变吧。”萧问路说完,也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萧问路穿着制服,精神抖擞地开始工作了。“忘言”杂货店自打开张以来,一直生意兴隆,顾客盈门。一方面是因为店里的装修别具一格,货品都是精心采购而来;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萧问路的个人魅力。有这么一个堪称“史上最帅”的收银员在,周边所有的主妇和女白领全都对这里趋之若骛。 这不,一个女顾客又开始对着萧问路发嗲了:“哎,我说,怎么你们家这种饮料比别人家贵呀?” 萧问路冲她微微一笑,正要回答,突然被挂在墙上的电视吸引去了注意力。电视上,漂亮的女播音员正一脸严肃地播报着新闻:“本台消息:本市立环桥下工地发现一具女尸,警方已经介入调查。据警方透露,死者为本市万天广告公司职员顾小曼,死亡时间大概为三到四天前。此消息已得到万天广告公司内部消息人士的证实。目前,案件正在进一步调查中……” 屏幕上打出了疑似死者的照片,一个皮肤白皙、戴着眼镜的年轻女子温婉地微笑着。 萧问路皱着眉,想起了昨晚萧粒粒说的,这两个鬼,一新一旧,一男一女。那个男的是个老鬼,而那个女的是个新鬼…… 女顾客看萧问路对着电视发呆,不满地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几下,硬是拉回了他的注意力:”哎,专注点好不好,你还没找我钱呢!“ 萧问路抱歉地笑了一下,把零钱递给女顾客。她伸手接过零钱,手却没拿回去,而是悄悄捏了一下萧问路的手,对着他猛眨了几下眼睛:”帅哥,留个联系方式吧?“ 萧问路指了指收银台旁边的电话:”对不起,我唯一的联系方式就是这部电话。有事请拨打本店电话,本店竭诚为您服务。“ 女顾客被噎得说不出话,瞪了萧问路一眼,身子一扭就走了。 萧问路的心情非常沉重。他认得她,认得这个被害人顾小曼,这个女鬼。她原来经常来店里买东西,结账的时候偷偷瞄他,被他发现了还会害羞脸红。她有一段时间没来了,没想到再次听到她的消息,居然已是阴阳殊途。 萧问路心乱如麻。他怎么也想不通,一个内向腼腆的姑娘怎么眨眼间就成了害人的恶鬼? 不行,一定要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萧问路掏出手机,拨通了店主的电话。 ”喂?“电话接通了,店主懒洋洋的声音响起。 ”老板,我……“ “想请假?”店主直接打断了他。 “……”萧问路再次无语。他怎么知道他要请假? “去吧,今天暂停营业。”“嘟”的一声,电话挂断了。 萧问路瞪着电话,心头一万个问号。但是现在最要紧的还是搞清楚顾小曼的死因,他把店门口“暂停营业”的牌子翻过来,把门一锁,带着萧粒粒,开着小货车就向立环桥疾驶而去。 到了立环桥下,萧问路和萧粒粒跳下车,向桥下走去。新闻上说,顾小曼的尸体是在桥下被发现的,他们想要去现场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他们走到桥下的河床上,发现一片很大的区域已经被公安局的警戒线围了起来。现场没有警察,看来他们已经完成了现场调查。只见警戒线中间的河床上,用白色的粉笔画出了一道现场痕迹固定线,一个扭曲的人形触目惊心地印在河床上。 一般在犯罪现场,警察都会用这种现场痕迹固定线把死者的姿态画出来,以便对案发当时现场的情况进行分析。虽然新闻并没有说顾小曼的死因,但从这个扭曲的形象来看,顾小曼很有可能是高空坠落死亡。萧问路想起了昨晚从桥上救下的女子,当时她也是几乎掉下桥去。难道在此作祟的鬼都是通过这种方式害人? 萧问路正沉浸在思索中,突然身后响起一个男人粗犷的叫声:“喂!你是谁?在这干嘛呢?” 萧问路转过身,看到身后站着一个身材短粗、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男人身穿印有“十五工程局”的工作服,头戴安全帽,一看便知他隶属于驻扎在这里的施工队。 萧问路彬彬有礼地说道:“您好,我是……我是死者顾小曼的朋友。听说她出了事,心情难过,特意过来悼念一下。请问您是?” 男人一听萧问路这么说,原本警惕的表情顿时放松了下来。他上来和萧问路握了握手,客气地说:“我是施工队的包队长,你叫我老包就行了。唉,我们施工队刚入驻这里不久,没想到就发生了这样的事,真是一言难尽啊。对于你朋友的死,我们公司也很遗憾。” 这个包队长虽然形象粗野,但是说话办事非常敞亮,一看就是个场面人。萧问路赶紧抓住机会向他询问:“请问,我朋友的尸体,是谁发现的?” 包队长说:“是我们施工队一个工人。” 萧问路问道:“他现在在哪里?我们可以见见他吗?我们想跟他了解一下当时的详细情况。” 没想到,包队长摇摇头:“你们来晚了,他不在这里了。” 萧问路讶异道:“不在这里了?他去哪里了?“ ”警察把他带去问话之后,他一回来,我们头儿就把他开除了。“包队长有点遗憾地道,”多好的小伙子,干活儿特别卖力,可惜了。“ ”开除了?“萧问路更加吃惊。”为什么要开除他?难道是因为他发现了尸体?“ ”不是,“包队长道,”是因为他操作失误,把桥墩撞坏了!“ 这可是个全新的消息,萧问路完全没想到还有这么个情况。他马上诚恳地说:”包队长,您能把事情的始末跟我们说一下吗?“ 包队长很爽快地点点头,说道:”跟我来。“萧问路和萧粒粒跟着包队长,踩着遍布沙石和野草的河床,走到了桥墩下。包队长指着桥墩说:”你们看,这就是他撞坏的!“ 萧问路和萧粒粒向桥墩一看,只见有三人合抱粗的桥墩被撞了一个巨大的裂缝,裂缝既深又长,一直向下延伸到地面。 萧问路皱眉问道:”这桥墩是用钢筋混凝土铸成的,得多大的力量才能把它撞成这样?“ 包队长道:”可不是嘛!那天晚上,我们大伙都睡了,这小子突然跟疯了似的,开着铲车就向这个桥墩撞去,当时那个动静把我们所有人都震醒了。我们跑出去一看,铲车的车头都已经撞扁了,这小子晕倒在驾驶室里,幸好人没什么事。我们头儿开除他,一方面是因为他违反了纪律,更是因为担心他有精神问题。你说,哪有人好好的突然开车撞桥墩嘛!“ 萧问路突然问道:”您能回忆起他开车撞桥墩是哪天的事吗?“ 包队长特干脆地答道:”就是上周的事嘛!就这么几天的事儿,我还能不记得?“ 萧问路摸着下巴沉吟了起来。上周的事,那么就是在顾小曼遇难之前了。说不定顾小曼遇难跟这个工人大半夜撞桥墩存在一定关联,找到这两者之间的联系,就能解开迷团。他问包队长:”您能告诉我这个人的名字和住址吗?“ 包队长道:”他叫周立民,就住离这不远的城郊。你们要找他,可以去他家看看,说不定他这会儿就在家呢!“ 萧问路抄下了周立民家的地址,向包队长道了谢,开车就向周立民家驶去。 第二十章 大开杀戒 如包队长所说,周立民家住在郊区,离立环桥不算很远。萧问路按着包队长给的地址,一会儿就找到了周立民家。 周立民家是个平房,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正在门口晒衣服,看到萧问路和萧粒粒朝他家大门口走过来,就问他们找谁。 萧问路客气地问:“阿姨你好,请问这是周立民家吗?” 妇女上下打量了他们一下,问道:“你们找他干什么?是施工队的人吗?” 萧问路说不是,他们是死者的朋友,来找周立民了解情况的。妇女顿时有些失望,说道:“哦,我还以为是施工队的人来叫我们家小民去上班呢。你说我们家小民冤枉不冤枉,他明明是做了好事,怎么反而让人家开除了呢?” 萧问路道:“我听施工队的人说,他是因为撞坏了桥墩才被开除的。” 妇女的嗓门立刻高了一个八度:“我才不信!我们家小民好好的,怎么会去撞桥墩?我看,就是因为我们家小民发现了尸体,施工队的人怕有麻烦,才找了个借口把他开除的!” 萧问路道:“我们也相信你儿子不会无缘无故做出这种事。你能让我们跟他聊聊吗?” 妇女朝门里一指:“他就在里面,被开除之后就一直待在家里没出去。你们直接去找他吧,记得别说什么刺激他的话,毕竟他也是受害者!” 萧问路答应了妇女,和萧粒粒一起走进了平房里。平房里有两间卧室,萧问路他们掀开其中一间的门帘,看到凌乱的卧室里,一个瘦瘦的年轻人正躺在床上。 年轻人看到有人进来,一下子就坐了起来,哑着声音问道:“谁?” 萧问路道:“你好,请问你是周立民吗?” 年轻人答道:“我是,你们是谁?” 萧问路道:“我们是你发现的死者顾小曼的朋友,今天过来是想向你了解一下当时的情况。” 一听到“顾小曼”这三个字,周立民的身体猛地一抖,大声喊道:“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警察已经问过了,你们别再问我了!” 萧问路和萧粒粒对视了一眼,都觉得这个周立民的反应过于激烈了,好像是因为害怕而故意逃避着什么一样。要想从他这里问出点什么来,首先得让他放松下来才行。于是萧问路轻声道:“我知道,你不用紧张。我们只是想来看看你,问候你一下,顺便向你表示谢意。毕竟是你发现了她的尸体,才能让警察调查这件事情的。” 周立民的防备情绪似乎解除了一些,说道:“你们要相信我,我真的只是凑巧发现了她而已!” 看来他有被警察怀疑过。萧问路说道:“我们当然相信你。只是因为对朋友的事比较挂念,所以才来找你的。” 周立民点点头:“你们想知道什么?” 萧问路问道:“想问一下,你当时发现她的时候,她是什么样子?” 周立民没有说话,身体却慢慢发起抖来。过了好半天,他才颤抖着声音说:“我……我不敢回忆。” 萧问路说:“我能理解,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见过尸体的经历,你不愿意回忆也是正常的。” “不是!”没想到周立民矢口否认了。“我不是不愿意,是不敢!我自认为胆子还算大,所以那天看到草丛里躺着一个人的时候,我还敢过去看个究竟。只是……只是……她的死相太吓人了,简直比鬼片还恐怖!” 萧问路觉得有点奇怪:“据我猜测,她应该是从桥上坠落身亡的。立环桥没有很高,按说掉下来也不会对尸体有太大的破坏,为什么会很吓人呢?” 周立民冷哼一声,道:“你是不是以为我大惊小怪?告诉你,根本不是!她当时的样子我永远忘不了,绝对不像是摔死的样子!” 萧问路奇道:“那是什么样子?麻烦你跟我们描述一下。” 周立民咽了下口水,鼓了好一会儿的勇气才说:“她……她当时身上全是泥!” 泥?萧问路回忆起现场的样子,干涸的河床上全是沙土,最近又没下过雨,哪来的泥? “你确定是泥?不是沾的地上的土?”萧问路问道。 “当然确定!你是不知道,她当时身上有多少泥,全身都被泥包裹住了,连脸上也是,我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那是个人!” 萧问路皱起眉,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如果周立民说的是真的,那么顾小曼的的死亡现场很有可能不是立环桥,而是被人在其他地方杀害,再被抛尸在那里的。 但是,萧问路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但一时又找不到会有这种感觉的原因。他决定暂时把这个问题放下,先把周立民半夜撞桥墩的事情搞清楚。 萧问路问周立民:“不好意思,还要冒昧地问一句:我听施工队的包队长说,上周的某一天晚上,你开车把桥墩撞坏了?“ 周立民一听,立刻激动起来:”真的不是我!他们都不相信我!“ 萧问路问道:”你的意思是,桥墩是被别人撞的?“ ”不是!“周立民急得连话都不会说了。”我的意思是,虽然是我撞的,但其实不是我撞的!“ 这话要搁一般人听早就蒙了,但萧问路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他问道:”你的意思是,当时你的意识和行为不受控制?“ ”对对对!“周立民好像找到了知音一样,紧紧抓住了萧问路的胳膊。”就是这个意思。当时我本来在睡觉,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我也不知道怎么的,顺着那个声音就走出宿舍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就发现一帮人围着我,叽叽喳喳说我把桥撞了!你说我冤不冤!“ 萧问路和萧粒粒对视一眼:他果然是被附身了! 阴魂附身并不罕见,而且往往目的明确。周立民被附身之后还能安然无恙,显然这个附了他身的阴魂不是冲他来的。那么这个阴魂的用意就再明显不过了:就是要他把桥墩撞坏! 但是问题又来了:这个阴魂好端端的为什么要附别人的身去撞桥墩?萧问路百思不得其解,看来要解决这个问题,还得再去一趟立环桥。 萧问路对周立民说道:“我朋友的事,还是要再谢谢你。至于撞桥墩的事,我们也相信你。你不用再躲在家里了,快出门去找工作吧,相信我,你一定否极泰来,不会再遇到这样的事了。” 萧问路和萧粒粒在周立民感激的眼神中向外面走去。走到门口,萧问路看到卧室的门框上挂了一串精美的风铃。他问周立民:“这串风铃是哪里来的?” 周立民道:“是我的前女友送给我的。” 萧问路摸着那串风铃,风铃发出悦耳的响声。他赞叹道:“好漂亮的风铃!”说完,就走出了卧室。而那串在风中摇曳的风铃,突然透出了幽幽的金光! 离开了周立民家,萧问路和萧粒粒再度驱车向立环桥赶去。车上,萧粒粒道:“你其实不用在那串风铃上布守护之光,那个阴魂已经达到了目的,应该不会再找他了。” 萧问路缓缓答道:“虽然是这样,但我总觉得这次的事件不同寻常,这个阴魂非常邪恶。为了以防万一,能保护一个是一个吧。” 萧问路的预感非常准确,他们刚开到立环桥下,就发现桥下围了好多人。又出事了! 萧问路和萧粒粒向桥下跑去,发现桥下被施工队的工人们挤得水泄不通。他们对着桥上拼命挥着手,七嘴八舌地大声呼喊着。萧问路向桥上一看,顿时心里一紧:原来包队长站在桥栏上! 只见包队长面朝桥下站在桥栏上,眼神直勾勾地,对下面众人的呼喊劝阻恍若不闻。包队长的身体被大风吹得摇摇晃晃的,随时都有掉下来的可能,看得人心惊胆战,连萧问路也忍不住大喊:“包队长,小心点!” 包队长呆滞的眼珠突然动了一下,朝萧问路这边看来,好像听到了他的喊声。只见他的嘴角突然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然后,身子向前一倾,整个人向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向桥下坠去! 惊叫声中,包队长的身体重重地砸在了河床上,顿时脑浆四溢,五脏破碎而亡。猩红的血液混着白色的脑浆流了满脸,覆盖了他死不瞑目的眼睛,而他的脸上,依然挂着诡异的笑容! 众人看着在自己面前惨死的包队长,整个工地瞬间鸦雀无声。救护车和警笛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终究还是晚了一步。萧问路的心里难过和自责交织,既为仗义豪爽的包队长横遭惨祸而难过,更为自己来晚一步、没能阻止惨剧发生而感到自责。他暗暗握紧了拳头,发誓一定要找出这个害人的阴魂,将它亲手送入地狱! 当晚,萧问路和萧粒粒在桥下搭了个帐篷,准备整晚守在这里。不远处的工地宿舍传来阵阵女人和小孩的哭声,那是包队长的老婆和孩子在为死去的他痛哭。萧问路父子的帐篷就搭在那根被撞坏的桥墩旁边,萧问路趴在帐篷里,透过帐篷拉开的缝隙,眼睛紧紧地盯着桥墩上的裂缝。 黑暗中,那道裂缝像魔鬼的眼睛,也在瞪着他们。萧问路回头问躺在里面的萧粒粒:“感觉到什么了吗?” 萧粒粒趴在垫子上翻着漫画书,漫不经心地答道:“没有。” 今天白天,当救护车把包队长的尸体拉走之后,萧问路和萧粒粒就仔细检查了那根被撞裂的桥墩。萧问路认定,这根桥墩一定有问题,不然那个阴魂不会操控周立民去撞它,而且所有的怪事都是发生在这座桥的桥墩被撞坏之后,发生怪事的地点也都是在这座桥附近。 可惜,白天的时候,萧粒粒围着桥墩转了半天,最后还是摇摇头:“没有感觉到任何阴气。” 但是萧问路仍然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他觉得,只要时机一到,这座桥肯定还会再度露出狰狞的面目! 事实证明,萧问路的直觉是准确的。当晚,当时针指向零点,熟睡的萧粒粒突然睁开了眼睛,说道:“来了!” 本来就没睡着的萧问路马上坐了起来,和萧粒粒一齐冲出了帐篷。 帐篷外,寒气逼人,气温低得完全不像九月初的夜晚。万籁俱寂,没有任何声响,连所有的虫子都停止了鸣叫。萧问路和萧粒粒警惕地看着四周,突然,萧问路低呼一声:“不好,宿舍里的那些工人!”马上向河床上工地的临时宿舍奔去,萧粒粒紧随其后。 他刚才猛然惊觉,原本鼾声此起彼伏的宿舍,此时竟然是一片不祥的死寂!萧问路的心脏呯呯直跳,不停地祈祷着。 他狂奔到宿舍门口,一脚踹开宿舍的门,伸手把灯点亮,眼前的惨象让他瞬间屏住了呼吸。 虽然他这些年来见过不少恶鬼害人的恐怖场面,对一般的血腥画面已经习以为常,但是眼前的景象仍然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让他胃中一阵翻滚。这间能住下二十多人的集体宿舍,此刻已经成为人间地狱:宿舍里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而且没有一具全尸。有的人身首异处,有的人被拦腰斩断;有的人没了四肢,有的人被开膛破肚。遍地的尸体中,赫然躺着包队长的老婆和孩子。这里已经成为了一片红色的海洋,墙上、天花板上、地面上到处是血,甚至淌成了一条小河向门外流去,沾湿了萧问路和萧粒粒的鞋。血河里漂着眼珠、耳朵、手指、肠子……而那一颗颗了无生气的头颅,个个是一副死不瞑目、惊恐万分的表情! 萧问路的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这时,他注意到,南面的墙上写了几个血淋淋的大字:此桥不祥,近桥者死! 第二十一章 寻找真相 在萧问路的眼皮底下,这么多人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惨死了,萧问路无论如何也无法原谅自己。他甚至觉得暗处有一双眼睛正在默默地注视着他,嘲讽着他。 萧问路双目赤红,突然高高举起了右手,五指张开,整个手掌一瞬间变得透明! 以萧问路的掌心为中心,一圈圈白色的光波向四周扩散开去。萧问路的手掌仿佛变成了雷达,光波覆盖了周围几公里的范围。 一圈圈的光波中,工地西南方向出现了一个小黑点。萧问路和萧粒粒朝着定位的方向飞速掠去! 干涸的河床上,将近一人高的荒草丛中,一个黑影一动不动地站着。萧问路怒喝道:“恶灵受死!”整个人飞扑而上,右掌金光大盛,直向黑影头顶盖去。 那黑影抬起了头,惨淡的月光照亮了她的脸,萧问路看清之后,硬生生的收回了自己的手掌。 长发披肩,脸色苍白,楚楚可怜的模样,不是顾小曼又是谁? 萧问路又气又急,手掌一次次举起又放下,掌心的金光也是放了又收。他愤怒地道:“是不是你干的?为什么要这么做?” 顾小曼眼含泪水,看着他,只是不说话。 “是不是你干的?!”萧问路愤怒地吼道。 “不是她。”在一边的萧粒粒突然开口道。“她还没那么大的本事。” 萧问路举起的手终于放下了。他问道:“是谁害了你?那天害刘明明的是不是你?” 顾小曼面带愧色地低下了头。半晌,她才幽幽地道:“救我。” 萧问路急道:“是那个小孩?” 顾小曼点点头,眼神极为惊恐。 到底是什么样的恶鬼,让已经死了的人都如此害怕? 顾小曼突然痛呼一声,跪在了地上。萧问路赶紧蹲下扶住她,只见她的眼角、鼻孔、嘴角正不断有泥浆涌出来! 顾小曼痛苦万分,求助的眼神看向萧问路,含糊地说:“救……救我……” “他来了!”萧粒粒突然喊道。 萧问路马上站起来,只见不远处被撞坏的桥墩下,一个小孩的身影赫然站着! 萧问路正在全神戒备,突然感到脚下一凉。他低头一看,原本伏在他脚下的顾小曼正伸出双手,用力抓着他的小腿!顾小曼的指甲里全是黑泥,指甲又尖又长,直接戳破了萧问路的裤子,扎进了萧问路的肉里。萧问路震惊之下,竟然感觉不到疼痛! 不远处,站在黑暗中的小男孩,胳膊突然动了一下。顾小曼猛地抬起头,她的脸已被泥浆覆盖,只露出一只眼睛。她张开嘴,“嗬”“嗬”阴笑着。突然,一根黑乎乎的舌头从她大张的嘴中伸出,直向萧问路的脸上戳去! 沾满黑泥的舌头在距离萧问路的脸只有几厘米的地方停住了,然后慢慢缩回了顾小曼的口中。只见顾小曼脸上的泥浆渐渐消失,狰狞的表情也恢复了正常。眼泪从顾小曼的眼里滚滚滑过,她哀求道:“求你,救我……” 萧问路的手指呈拈花状抵在顾小曼的眉间,指尖放着金光。金光映亮了顾小曼哀凄的表情,也映亮了萧问路痛苦的表情。 “去吧,下辈子,平平安安地度过一生吧。”萧问路不忍地闭上了眼睛。指尖的金光突然变得格外耀眼,顾小曼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最终消失在了空气中。在她冉去的那一刻,萧问路听到一声充满柔情的“谢谢”。 顾小曼魂归阴曹后,萧问路的眼神突然变得狂暴凶狠。他目光凌厉地盯着不远处站着的小男孩,一步步向他走了过去。 突然,萧问路觉得有什么冰冷粘腻的东西落在了自己的头顶。他伸手一摸,拿到眼前一看,竟是一滴水泥! 萧问路抬起头,越来越多的水泥从天而降,天上竟然下起了水泥雨! 这等匪夷所思的事萧问路可从来没遇到过。这诡异的水泥雨越下越大,没一会儿的功夫,萧问路全身都浇满了水泥,他不得不把落在脸上的水泥抹去,要是等这些水泥在脸上凝固那就麻烦了。 萧问路猛然想起周立民说的:“她当时身上全是泥!”还有刚才,顾小曼眼角和嘴里流出的泥浆,莫非那也是水泥?! 这小男孩的阴魂为什么对水泥这么执着? 仿佛看穿了萧问路的心思,小男孩转身向那根被撞出裂缝的桥墩走去,在裂缝前,小男孩的身影蓦地消失了。 小男孩此举无疑是在对萧问路释放信息。萧问路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把手放在桥墩上,好一会儿才皱着眉把手放了下来。他看了看萧粒粒,萧粒粒也摇了摇头。 他们都感受不到任何的鬼气。小男孩的阴魂再度消失了! 萧问路越来越想不通。这小男孩的强大,他们已经亲眼见识到了:不但能在萧问路他们眼皮底下无声无息地杀死这么多人,而且还能随意隐去身上的鬼气,让他们追踪不到。这么强大的恶灵,按说不会畏惧萧问路父子,但是今天看他的样子,好像有意避免与他们发生正面冲突,这到底是为什么? 萧问路又想起工人宿舍墙上的血字:“此桥不祥,近桥者死!“这血字显然是这小男孩写的,他为什么写这几个字?又为什么不让人靠近这座桥? 太多的疑团,既然不能从这恶灵口中获得解答,那么只能靠他们自己去寻找答案了。萧问路招呼道:”粒粒,走!咱们去查查这座桥的背景!“ 小货车朝家中疾驶而去。一进家门,萧问路马上打开电脑,在网上搜索”立环桥“的信息。 网上关于立环桥的信息并不多,不外是些关于周边居民闹纠纷的新闻报道,还有就是市政府最近整治桥边环境,准备开发房地产的消息。 萧问路把每一个链接都点开看了一遍,大多数都是无用的信息,但是其中一篇新闻采访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几年前,本市某日报的记者采访了”十五工程局“的总经理赵庆生,采访中有一段话提到了立环桥。原来立环桥当初就是由这个”十五工程局“承建的,当时赵庆生还只是负责施工的队长。当时在建桥过程中遇到了一些意外的障碍,导致施工进度严重落后,幸好赵庆生及时解决了这些难题,建桥工作才得以顺利继续下去。赵庆生也因此声名鹊起,并从此平步青云,最终坐到了”十五工程局“总经理的位置上。 报道中,赵庆生对当年这件事非常得意。不大的版面还配了一张赵庆生的照片,照片上的他方头大脸,身材发福,满面油光,怎么看也不像是搞施工出身的人。 这篇看似寻常的新闻稿,萧问路却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他的注意力集中在了”意外障碍“几个字上,他隐约觉得,这含糊不清的四个字后面,可能隐藏着关键的信息。 突然,他的脑中灵光一现。水泥!到目前为止,所有的诡异之处都与水泥有关,不管是顾小曼死时浑身裹满水泥的惨相,还是从天而降的水泥雨,以及那根由水泥铸就的桥墩,都与水泥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意外障碍……水泥……桥墩…… 萧问路的脑中响起一个炸雷。他猛地起身向门外跑去,没想到,刚一拉开门,门外居然站着一个人! 只见门外站着一个身穿警服的年轻人。他把一张警官证递到萧问路面前,上面写着”外环公安分局谢锐“几个字。 名叫谢锐的警察一脸严肃地问道:”你是萧问路吗?“ 萧问路淡定地点点头。来的是警察,这反而在他意料之中。立环桥下发生那么大的命案,萧问路和萧粒粒这两天又不断出现在现场,警察调查过后,迟早会找上门来。只不过萧问路没想到他们居然来的这么快,现在距离立环桥宿舍惨剧发生才不过几个小时而已。 谢锐道:”我是外环公安分局警员谢锐,我的警官证你刚才看到了吧?现在有一起案件,我们想请你协助调查,请你配合。“声量虽然不高,却透着一股令人无法抗拒的威严。 萧问路淡淡一笑:”没问题。“随后坐上了谢锐的警车,向警局呼啸而去。 临时审讯室里,萧问路与谢锐在一张桌子上相对而坐。谢锐指了指桌上放的几张纸,说道:”这是你吧?“ 那几张纸一看就是监控录像打印出来的黑白照片。照片上,萧问路和萧粒粒在立环桥下的河床上还有工人宿舍门口对着空气比比划划,表情特别丰富,好像演话剧一样。 萧问路点点头:”没错,是我。“ ”那个小男孩是谁?“ ”是我儿子。“ ”是这样,就在几个小时前,立环桥下’十五工程局’的宿舍发生了一起特大命案,这是我们在现场调取的监控录像。既然你承认监控拍到的人就是你,那么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会在那里吧!“谢锐人如其名,眼神极为锐利。虽然没有咄咄逼人,但严厉的语气还是形成了迫人的强大气场。 不过,他这气势可吓不倒萧问路。萧问路淡淡地说:”我的一个朋友前几天逝世了,我和我儿子去那里悼念她。“ 谢锐两道浓眉皱了起来:”麻烦你说清楚一点,什么朋友?为什么偏偏要去那里悼念?“ ”你一定知道顾小曼吧?“萧问路一边说,一边细心观察谢锐的反应。 谢锐果然很意外:”我当然知道,前几天有人在立环桥下发现她的尸体,当时我是第一个到达现场的警察。“ ”我刚刚提到的朋友就是她。我和我儿子去那里,就是为了纪念她。“ 谢锐显然把萧问路当成了重大嫌疑人,对他说的话明显半信半疑。他一脸狐疑地在一部笔记本电脑上做着笔录。末了,他又问道:”你不是本地人?“ 萧问路摇头。 ”你老家哪里?来本市多久了?“ ”江苏。来这里两三个月。“萧问路如实作答。 ”根据我们系统内部的信息,你这几年的足迹遍布国内很多个城市,但从来没有在一个地方停留超过半年。请问你是做什么的?职业是什么?“谢锐身子前倾,目光如刀子一般锋利地盯着萧问路,仿佛要看穿他的内心。 萧问路无话可答。正僵持间,突然有人敲门,一个年轻警察推开门,对谢锐招了招手,把他叫了出去。 谢锐一头雾水地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垂头丧气地走了进来:”你可以走了。“ 萧问路以为自己听错了:”我可以走了?你问完了?“ 谢锐扬起一道浓眉:”怎么,你还不想走?“ 萧问路走到门口,正要出去,突然转过身,看着谢锐,语气坚定地说道:”立环桥不能再用了,必须立刻拆除!请马上封锁那座桥的周边区域,绝对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谢锐还待再问,萧问路却一阵风似地出去了。谢锐盯着他的背影,一脸的疑惑。 萧问路刚走出警局的大门,就撞到个熟人。戴着墨镜的扑克脸店主倚着小货车,正好整以暇地盯着他,而萧粒粒就坐在车里。 萧问路满脸问号:”老板?你怎么在这里?“ ”我不在这里,你还出得来吗?“店主一副”你是白痴“的表情。 ”可是……“ ”别可是了。“店主打断了萧问路。”你和你儿子干你们的正事去吧,忙完了再回来上班。从今天起,店里暂停营业!“ 说完,头也不回地就走了,留下一脸蒙圈的萧问路。 萧粒粒从车窗探出小脑袋:”喂,你上不上车?“ 萧问路只好上了车。他握住方向盘,说道:”粒粒,坐稳了,咱们去探探大老板!“ 小货车向”十五工程局“的办公大厦开去。 第二十二章 打生桩 一路上,萧问路心急火燎。他必须尽快把他的推测向赵庆生进行求证,否则会有更多人死于恶灵之手。他不停地在心里默默祈祷,既希望自己的推测是错的,又希望谢锐能够听他的,马上封锁立环桥。 萧问路之前已经在网上搜到了“十五工程局”的办公地点,是市中心一幢二十多层的高层建筑。小货车在大厦门口“嘎”的一下来了个急刹车,萧问路父子俩下了车,三步并作两步地向大厦里冲去。 两个人跑进富丽堂皇的大厅,萧问路满额大汗地对前台的接待小姐说:“你好,我要找赵总。” 接待小姐正在低头写着什么东西,突然有人一身汗味的冲过来,上来就要找他们老总,让她非常不悦。当是当她抬起头,看到眼前的萧问路时,所有的不悦顿时飞到了九霄云外。 接待小姐看到萧问路的瞬间,下意识的第一反应是找镜子补妆,甚至忘了回答萧问路。 萧问路看她满脸绯红地在桌上翻来找去,还以为她在确认赵庆生的行程,所以耐心地在一边等着。没想到她居然从抽屉里翻出了一个化妆盒,背过身去扑起粉来。 过了足足一分钟,接待小姐才转过身来。她瞪着抹得乌黑的大眼睛问道:“先生,请问您是要找我们赵总吗?” 萧问路着急地道:“是的,请问他在吗?” 接待小姐问道:“请问您有预约吗?” “没有。一定要预约吗?” ”对……哦不!“接待小姐半途硬生生地改了口。”要不这样,您先到十层会议室去看看,他一般这个时候都在开会。等散了会,您应该可以找到他。“ ”好的,多谢!“萧问路转身就要要走,没想到又被接待小姐叫住了。 ”麻烦您签个字。“ 萧问路龙飞凤舞地在登记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就和萧粒粒一起急急地奔电梯而去了。身后,接待小姐抱着登记簿,高兴得笑出了声。 萧问路和萧粒粒坐电梯上了十楼,拉住身边经过的一个员工打听了会议室的位置,急匆匆地走了过去。到了会议室门口,发现门开了一条缝,隐约可见里面的长形会议桌前坐了很多西装革履的人,不停地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门口的会议服务员看到萧问路在门口探头探脑,过来询问道:”先生,请问你有什么事?“ 萧问路对她说道:”我有很急的事要找你们赵总,他在里面吗?“ 会议服务员摇摇头:”今天的晨会刚开到一半,他突然就离席了,也没交待一句,大家都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萧问路眉头一皱:”那你看他有什么异常的地方没有?“ ”中途离席还不算异常吗?不过,非要说的话,我感觉他的眼神有点不太对,走路姿势也有点别扭。“ 萧问路抛下一句”谢谢“,转身就向外跑去。 小货车再度向立环桥驶去。萧问路的汗珠顺着鬓角流了下来,滴到了锁骨沟里。要是他估计得没错,赵庆生刚才匆匆离席,而且样子又那么怪异,肯定是意识被控制,往立环桥去了。他这一去,肯定是凶多吉少! 萧问路这次直接开到河床上才停下。父子俩跳下车,发现河床上空空荡荡的,空气中回荡着奇怪的”嗡“”嗡“声。 两个人四下张望,发现声音来自停在河床上的一辆水泥搅拌车。车上的搅拌斗正”嗡“”嗡“地旋转着,然后,车门开了,一个人走了下来。 那人身材矮胖,脑袋特别大,正是赵庆生!赵庆生也看到了站在远处的萧问路和萧粒粒,他盯了他们一眼,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他走到车尾处,竟然径自站在了水泥出料口的下方。他看着萧问路父子,”格“”格“地笑了起来! ”危险,快躲开!“萧问路大喊一声,飞快地向他跑去。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搅拌斗后面的出料口突然涌出了大量的水泥,直接浇在了赵庆生的头上,瞬间把他变成了一个水泥人! 萧问路停下脚步,表情悲哀地看着眼前被水泥”灌溉“的赵庆生。水泥凝固得很快,而赵庆生也没有挣扎,平静地窒息而死! 河床上工地宿舍里陆续跑出了十几个人。他们都是上次住在另外一个宿舍,从而幸免于难的工人。看来,这里的施工仍在继续,谢锐没有听从萧问路的建议。 工人们看着杵在地上的那根人形水泥柱,个个惊得目瞪口呆。有几个胆小的甚至发起抖来。 突然间,天地变色,飞沙走石,滚滚黑云从天边席卷而来,瞬间盖满了天空,世界一下子变得暗无天日。乌云中电闪雷鸣,暴雨如注,干涸的河床突然河水猛涨,几乎在几秒间就变成了一条汹涌的大河,河水眨眼间就没过了河床上所有人的头顶! 奇怪的是,虽然四周都是湍急的水流,他们却完全没有感觉,好像自己仍然站在干硬的河床上一样。 剧变继续发生:原本高耸的立环桥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几根还没有完工的桥墩;桥下站着很多工人打扮的人,个个戴着安全帽,挽着袖子。这些人和桥都模模糊糊的,好像倒映在水面的幻影一般不真切。 这些人正在桥墩下卖力地施工着。轰隆一声惊雷,一根本来已经立好的桥墩突然倒塌,几个工人躲避不及,被压在了碎石钢筋下,登时毙命。 其他的工人忙把死去的工友抬出来。这时,一个负责人模样的男人急火火地跑到一个一直站在旁边指挥的人身边,对他说:”赵头儿,你也看到了,这是第四次发生这样的状况了,得想想办法才行啊!“ 天空中一道闪电掠过,照亮了”赵头儿“的脸。正是赵庆生! 此时的赵庆生看上去很年轻,只有大约三十岁出头的样子。他皱着眉道:”老李,开工之前的祭拜仪式没什么问题吧?“ 老李连忙说道:”没问题,绝对没问题!我们请的道士是最有名的,该花的钱一分没少花,开工日也是选的良辰吉日。一切都安排得很妥当,谁知道竟会这么不顺……“ ”后来又去找那个道士了吗?他怎么说?“ ”找了。他说此河不祥,凶灵四出,普通的开工祭拜根本不管用。要在上面建新桥,必然祸事不断。我看他说得有道理。这桥墩咱们立了这么多次都立不起来,工地里又频出怪事,咱们承包的其他项目可从来都没发生过这样的事啊!“ ”知道这些有什么用!关键是解决的办法!咱们好不容易中了这个标,难道就这么放弃了?你要我怎么跟上面解释?难道要我说咱们见鬼了?啊?“赵庆生训斥起老李来跟训自己儿子似的。 ”是是是,您说的是。“老李忙不迭地点头哈腰。”这个我也问那个道士了,他倒是说了一个解决办法,不过……“ “不过什么?别吞吞吐吐的,快说!” 老李左右看了一眼,神神秘秘地趴在赵庆生耳边,低声说道:”打生桩!“ 又一声惊雷响起,炫目的闪电过后,场景骤变! 还是下着暴雨的深夜。 总是出现差错、迟迟无法完工的桥墩边,一群人围成一圈站在一起。 他们中间是一个鼓鼓囊囊的大麻袋。麻袋在地面滚来滚去,里面显然是有活物。 赵庆生上前解开了绑住麻袋口的绳子,一个约莫十岁的男孩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男孩手脚被绳子捆得结结实实,嘴也被塞住了。他身体瘦弱,神情惊恐,不住地瑟瑟发抖。 老李皱着眉问:”这……行吗?“ 赵庆生满脸自信:”没问题。不是说要童男吗?这个准行!“ ”可是……“老李有点犹豫,周围的工人也窃窃私语。 ”放心,没人会发现的。这是路边的一个要饭的,我盯了他好多天了,确定没亲人。“赵庆生道。 众人都没说话。现场笼罩着压抑的气氛,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地上的小男孩,表情各异。 赵庆生怒吼道:”你们这群懦夫!出了事不知道解决,好不容易有解决的办法了,现在一个个的又想着当好人?去你妈的,你们不动手,我自己来!“ 说完,拖着小男孩,就向未完工的桥墩走去! 众目睽睽之下,赵庆生提起小男孩,直接把他扔到了桥墩的地基里! 地基足有两米多深,底下是坚硬的水泥地面。小男孩重重地摔在地面上,只听一声清脆的”喀嚓“声,小男孩的一条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压在了身下,骨折了。 小男孩嘴里塞着的破布也掉了出来。他在地上滚来滚去,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好疼!求求你们,放了我……“ 赵庆生蹲在地基边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阴恻恻地说道:”要怪就怪你命不好,没人亲没人疼。要是这座桥今后能顺利建成,也有你的功劳!“ 小男孩哭喊道:”叔叔!叔叔!我好疼!你不是说要收养我,让我过好日子的吗?你不能骗人!“ 赵庆生冷冷道:”大人的话不能随便信,现在你知道了?可惜太晚了,你就在下面,好好保佑这座桥吧!“说罢,站起身,对身后的工人们大吼道:”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浇混凝土!筑地基,建桥墩!“ 没人响应。半晌,一个工人默默地坐到了水泥搅拌车的驾驶位上;随后,工人们纷纷拿起工具,向地基边走去。 寂静中,一桶水泥浇到了小男孩的身上,直接将他压得不能动弹! 小男孩竭力抬起头,对着上面哭喊道:”救救我!求求你们救救我!我好疼!“ 又一桶水泥浇下,直接淋在了小男孩的脸上。小男孩双手被缚,无法把脸上的水泥抹掉,只好拼命甩头,露出了一只眼睛。 眼泪自露出的那只眼睛滚滚而下。眼神中,既有惊恐,也有不甘,更多的是深深的怨恨! 水泥搅拌车开过来了。出料口对准小男孩,成吨的水泥倾泄而下!小男孩拼尽所有力气,甩掉了嘴上覆盖的水泥,对着地面上的大人们厉声吼道:”我要你们遭到报应……“ 话未说完,从天而降的水泥灌进了他的嘴里,顺着他的喉咙流到了肚子里。成吨的水泥压在他身上,一层又一层,一层又一层…… 地基打完了!桥墩建成了! 没有人欢呼。 无数道长长的紫色闪电划破夜空,无数声响天彻地的惊雷震撼着所有人的耳膜,仿佛最激烈的控诉和最怨毒的诅咒! 第二十三章 尘归尘,土归土 暴雨,骤地停了。 幻觉消失了。河床依然干涸,立环桥依然耸立,岸边依然荒草萋萋。 萧问路闭上了眼,长长地叹了口气。 果然是”打生桩“。 他很不幸地推测对了。他早就听师父说过关于“打生桩”的邪恶传说:据传,某些建筑工程由于破坏了当地的风水、触怒了盘桓在此的凶灵,施工过程必定困难重重,无法完工。鲁班大师最早提出了这个邪恶而恐怖的“打生桩”的办法,就是将一个童男活埋在工地上,以保佑施工顺利进行。而这个怨气冲天、杀人不眨眼的恶灵,其实就是二十年前,为了顺利建设立桥环而无辜牺牲的死者! 虽然闭上了眼,但是小男孩死时的惨相依然历历在目,痛苦的哭号和愤怒的诅咒还在耳边回荡。萧问路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本市的气候在二十年前会发生剧变,为什么原本波涛汹涌的大河会渐渐干涸,为什么恶灵无差别地屠戮一切与此桥有关的人。他的目的,就是要彻底摧毁这座成为他葬身之所的血泪之桥! 刚才众人看到的一幕幕,就是恶灵在诉说自己惨痛的往事。接下来,他会怎么做? ”扑通“一声,一个工人突然扑倒在地,眼角和口中不断有泥浆涌出来。他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恶灵在用实际行动给出答案,那就是:报复!也许除了报复之外,他还有别的目的,死在此处的人越多,这座桥越有可能被拆除,他就越有机会重见天日,他的冤情就越有可能昭告天下! 不等下一个工人成为无辜的受害者,萧问路和萧粒粒就毫不犹豫地出手了。这么多年以来,他们一直信奉着这样一个信条,那就是不管恶灵害人的原因为何,有多大的冤屈,多么情有可原,都不能伤害无辜的人! 萧问路高举右手,掌心变得透明。他再度使出“搜灵诀”,白色光波一圈圈扩散开去,搜索着恶灵的下落。而萧粒粒则是蹲下身,从河床上抓了一把砂子。他的手掌变得通红,手心冒出热气。他站起身,猛地将手中的砂子扬向天空,红色的砂子如火屑般随风散落,落在了每一个站在河床上的工人身上。 红砂过处,所有工人安然无恙,再也没有一个人死于恶灵之手。 “在那里!”萧问路大喊一声,向河床深处扑去,萧粒粒紧随其后。 半人高的荒草丛中,一个瘦弱矮小的黑影慢慢出现了。萧问路和萧粒粒左右夹击,右手掐个捏花指,直向恶灵点去! 就在两个人即将击中黑影时,目标陡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根水泥柱!萧问路父子收手不及,直接击中了水泥柱,手指刚一接触水泥柱,后者就蓦地消失了。 萧问路和萧粒粒赶紧收手,定住身子,以免击中对方。他们还是头一次被一个恶灵戏弄得如此狼狈,两个人都是又惊又急。 还没等两个人反应过来,身后突然响起一个阴冷的童声:“那些阴险的人,让我死在这桥下!” 萧问路和萧粒粒突然感到一股大力自背后推来,两个人不由自主地向那根被撞出裂缝的桥墩撞去。眼看两个人就要撞得脑浆迸裂而死,千钧一发之际,萧问路和萧粒粒对视了一眼,同时伸出双手,顺势就向桥墩击去。四只手掌同时击中桥墩,只听“喀嚓”一声巨响,桥墩应声断裂,整个立环桥失去支撑,向一边倾斜下去,桥墩连根拔起,露出了地基! 萧问路和萧粒粒毫发无损地落在地上,向地基深处看去。一股刺鼻的恶臭味传了出来,满地的碎石瓦砾中,赫然出现了一绺黑发! 萧问路眼睛一亮,跳下地基,徒手就刨了起来。没几下,一张半腐的头颅出现在眼前,头顶的黑发依然柔软,虽然脸严重腐烂,不过还能依稀看出是个小孩的模样! 萧问路的动作放慢了下来。他也不管背后站着个极度危险的恶灵,只是耐心细致地挖掘着土里埋着的尸体,努力避免对尸体造成进一步的破坏。而奇怪的是,狂暴的恶灵此刻却突然安静了下来,并没有对他出手。 尸体终于被挖出来了。萧问路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具小小的尸骸,跳出了地基,轻轻地将尸骸放在了地上。 尸骸身上的衣服早已破烂不堪,脸腐蚀了半边,露出森森白骨。一根大腿已经白骨化,腿骨折断,压在身下。上半身基本成了骷髅,腹腔内尽是已经凝固的水泥。没有腐烂的那半张脸上,嘴张得大大的,既像在哭喊,又像在拼命呼吸。一只眼睛留恋地半睁着,不肯闭上。突然,尸骸的眼角滑落了一滴眼泪! 萧问路的身后传来抽泣的声音。他转过身,看到身后站着一个衣服破破烂烂的小男孩。小男孩模样清秀,个子不高,身体瘦弱,一头浓密的黑发,一双大眼睛里泛着泪花,小嘴委屈地扁着,看得人无比心疼。 小男孩手里拿着一个破碗,抽抽噎噎地对萧问路说道:“我只是个要饭的,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萧问路鼻子一酸,说不出话来。 小男孩带着浓浓的哭腔,继续说道:“我好疼,好冷。下面好黑,什么都看不到,我好怕,但是我动不了。我想喊人救我,但我发不出声音……那个人,他说要抚养我,要给我过好日子,但是他把我捆了起来,扔到了这下面……” 小男孩揉着眼睛,呜呜地哭着,眼泪滚滚而下。 萧问路缓缓地站了起来,走向小男孩。他把手放在小男孩瘦弱的肩膀上,轻声说道:“你的仇已经报了,还有那么多无辜的人也死去了,你可以收手了。离开吧。” 萧问路放在小男孩肩膀上的手突然一凉,触手粘腻凉滑。只见小男孩的模样瞬间变得阴森可怖,身上再度挂满水泥。他抬起头看着萧问路,阴笑着说:“我在下面孤苦伶仃地待了这么多年,我还想要更多人陪我!”二十年前成为“生桩”的小男孩,再度化身为恶灵! 恶灵待要对萧问路发起攻击,却发现自己无法移动分毫。原来萧问路放在恶灵肩膀上的手掌放出耀眼金光,将恶灵牢牢按在了地上。 恶灵又惊又怒,仰天长啸,尖刺的号叫刺激着每一人的耳膜,在场的所有工人都捂住了耳朵,脸上露出难以忍受的表情,连萧粒粒也忍不住皱起眉来。 但是萧问路却无动于衷。他的手掌持续放出金光,金光侵蚀着恶灵的本体,肮脏的水泥逐渐退去,小男孩原本的身体慢慢露了出来。 恶灵的眼睛突然变得血红,他猛地一挣,居然摆脱了萧问路手掌的控制。萧问路大惊,什么也顾不上了,直接蹲在地上,用双臂紧紧抱住了恶灵! 恶灵发出刺耳的啸叫,天空变得昏暗无比,四周的空气温度骤降,有几个工人直接被冻僵,摔倒在了地上,剩下的也都瑟瑟发抖,眉毛上挂满了白霜。 眼看又要有人死于恶灵之手,萧问路怒目圆睁,整个身体突然发出耀眼金光! 浑身夺目金光的萧问路紧紧抱住恶灵,用整个身体使出“锁灵诀”,让恶灵无法继续施虐。他对着在一边还有意识的工人们大吼道:“快!葬了他的尸体!” 几个工人最先反应过来,纷纷跑回宿舍,拿了几把铁锹出来。萧问路吼道:“快,把他葬在河岸上!” 工人们跑到河岸上,抡起铁揪挖起坑来。人多力量大,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刨出了个一米多深的坑。 一个胆大的工人跑过去,忍着恶心把恶灵的尸首抱过来,轻轻放在了坑里。几个工人一齐动手,把深坑填平,堆起了一个小小的坟包。一个工人又找来了一块木板,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写什么字在上面,索性直接就插在了坟包上。 萧问路紧紧抱住恶灵,指着坟包,对不断挣扎的恶灵低声说道:“看!你已经有了栖身之地,那些害你的人也得到报应了。尘归尘,土归土,不要再做恶了,去吧!” 恶灵拼命挣扎,却怎么也挣不脱萧问路的“锁灵诀“。他突然哭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不甘,是伤心,还是解脱。 萧粒粒走过来,右手五指呈拈花状抵在了恶灵眉间。恶灵突然不再挣扎了,他盯着不远处河岸上小小的坟墓,表情变得出奇的平静。 萧粒粒的手指放出耀眼红光,刺得躲在远处围观的工人们睁不开眼。待红光消逝,工人们发现,骇人的恶灵已经不见了。暴烈的大风停了,浓浓的黑云也散了。天空落下霏霏细雨,滋润着干涸已久的河床。 萧问路抬头看着满天彤云,心想,此地长达二十年的干旱应该可以终结了吧。希望那些因此桥而生的罪恶,可以被河水冲走,阳光下的罪恶可以不再发生。那些无辜成为亡魂的人,可以不再留恋徘徊人间,来生无灾无难。 萧问路转过身,对呆呆地站在一旁的工人们大声喊道:“工友们,麻烦聚在一起围成个圈,手拉着手。” 工人们虽然不知道他的用意,但都知道他是来帮他们的。而且在亲眼目睹了他们父子的通天本事之后,谁也不敢违抗他的号令。工人们纷纷走了过来,围成了一圈,彼此手拉着手。 萧问路走到其中一个工人背后,指出手指,指尖透出金光,在那个工人的后脑勺上写下了一个“忘”字。 “忘”字转瞬间即渗入了工人的后脑勺里,紧接着,那个工人两腿一软,瘫在了地上。与他手拉着手的工人,一个连着一个,全都瘫倒在了地上,好像喝多了一样,坐在地上扶着额头,眼神迷离。 萧问路什么也没说,牵着萧粒粒的手,登上了河岸。在离开前,萧粒粒回头望了一眼,只见那些工人们恢复了清醒,个个面面相觑,惊异地问着对方:“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我为什么在这?”“这桥怎么了?” 萧问路缓缓发动小货车,带着萧粒粒,离开了这里。 没有人注意,岸边茂盛的草丛中,伏在地上的谢锐放下了手中紧握的手枪,满脸震惊的神色。 第二十四章 死灰复燃 萧问路开着小货车,拨通了店主的电话。 他要跟店主辞职。原因之一是他从来不在一个城市久留,因为久留势必会有熟人;原因之二是店主的种种言行越来越加深了他的疑虑,既然看不透他,那倒不如索性远离他。 ”老司机带带我,我要进省城。老司机身体差,不会采野花。老司机身体差,不会上野马。小哥从来不贪花,家有老婆和娃娃。啊咧咧,啊咧咧,啊咧啊咧咧……“ 电话那头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彩铃声,萧问路身子一哆嗦,差点撞上马路中间的隔离带,猛打了一把方向盘才把方向调正,吓出了一身冷汗。 萧问路在心里发誓,以后绝对不再给店主打电话。 过了好一会儿,电话才接通了:”干嘛?“ 萧问路清了清嗓子:”老板,我想辞职。“ ”为什么?“店主的声音丝毫听不出一点惊讶,好像完全不出乎他的意料似的。 ”因为家里有点事,我们要暂时离开这个城市了。谢谢您这段时间对我们的照顾,为您工作很愉快,咱们后会有期。“ ”家里的事解决完了再回来嘛。“ ”谢谢您,还是不了,我们不想耽误您的生意,您再找一个更好的收银员吧!而且……“ ”而且什么?“ 萧问路咬咬呀:”两个有秘密的人在一起相处,时间长了恐怕会出事。您不觉得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店主淡淡地说道。 “就是立环桥的事。您费尽心思让我一遍遍赶过去,肯定是知道些什么的。剩下的话还用我多说吗?”萧问路突然有点生气。他觉得自己一直被这个装神弄鬼的店主玩弄于股掌之间,在他身上还从来没发生过这样的事。 ”什么立环桥的事?我什么时候让你赶过去了?“ 居然装傻!萧问路气得猛地按了一下喇叭。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些天我有点事,所以让你暂时不用上班,店里暂停营业。现在没事了,咱们店恢复营业。等你家里的事忙完了,就回来上班吧。我等着你。“说完,也不等萧问路回答,直接挂断了电话。 ”……“萧问路无语问苍天。心理斗争了好半天,终于还是向”忘言“杂货店的方向开去。 小货车在”忘言“杂货店门口停下,萧问路迈上台阶,走进了店内,萧粒粒则跟从前一样,躺在门口的躺椅上休息起来。 玻璃门上,“暂停营业”的牌子仍然对着外面。店主还是一身黑衣的打扮,戴着墨镜在看报纸,萧问路甚至怀疑他能不能看到上面的字,还是只是摆摆样子而已。 “不去解决家里的事了吗?”店主眼睛都没抬,却知道进来的就是萧问路,张口就问道。 “我……” “解决完了就留下来吧。有你在,生意才好啊!” “叮铃”一声,门口的铃铛响了。一个年轻的女孩推开门,把头探了进来,怯生生地问:“请问你们家是暂停营业了吗?” “没有。”萧问路走到门口,把门拉开,让女孩进来。然后把门口的牌子翻了过来,把“营业中”三个字对着外面。他走到收银台后面,套上店员专用的围裙制服,说道:“请问您需要什么?” 虽然是对着女孩说话,眼神却飘向店主的方向。店主也在看着他。两个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会,复杂而充满深意的眼神相撞,发出“劈啪”的火花。 台子村。 郑家大宅内,郑向前蜷缩在卧室的床上,一动不动。 几个月前,他全部的法术被萧粒粒化散殆尽之后,他在床上足足躺了三天,才能勉强下地走动。 他身子虚弱,固然是因为法术被化散的缘故,更是由于急火攻心所致。这些年来,他依靠自己所会的法术,替人打卦算命、指点半程,发了大财。如今,吃饭的饭碗被萧问路父子俩给砸了,他没办法不为后半辈子的生计发愁。 而且,他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闭门不出,主要还是怕萧问路和萧粒粒这两个煞星,担心他们哪天心情不好,再来找他的晦气。 萧粒粒虽然只是个小孩,但却比萧问路更让他害怕。就凭他三两下就把他的法力化得干干净净,道行之高已经远远超出他的想象。而最最让他害怕的,还是那个萧问路嘴里说出的那四个字:“半鬼灵童”。 一想到这四个字所代表的意义,他就忍不住浑身打颤。萧粒粒那张虽然幼稚却无比狠辣冷酷的脸不断地出现在他的噩梦里,总能把他吓醒。 他甚至有点庆幸:遇到了这种只有传说中才会出现的极不好惹的“东西”,自己居然还能活着,实在是太命大了。 天都黑了,郑向前才下床,勉勉强强吃了点晚饭。吃完饭后,郑向前又有点犯困,便躺到床上睡了起来。 正睡得迷迷糊糊间,郑向前突然打了一个激灵,一下子坐了起来。卧室里一片漆黑,只有窗户透着一点微光,而窗口赫然印着一个人影! 郑向前吓得大叫起来,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他想伸手去够旁边的床头灯,却发现自己连身体都动不了了。 冷汗自额头涔涔而下,正在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鬼压床了的时候,那个人影突然动了一下。接着,一个不男不女、不老不少、不高不低、不疾不徐的声音响起:“还记得我是谁吗?” 这个声音太过特别,只听过一遍便不会忘记。郑向前很快就想起来了,顿时吓得肝胆俱裂,差点大小便失禁。 “要不是我给你施了’守密咒’,只怕上次被人家一追问,你就把我是谁说出去了吧?” 郑向前急得直想拼命摇头,可就是动不了。 “你还记得我当时教你法术的时候说过什么吗?在我需要用到你的时候,你须无条件听从我的驱使。现在,时候到了。” 要不是身体不能动,郑向前早就滚到地上给这个人磕头了。他怎么能忘得了呢?几十年前,在郑向前败光家财、走投无路的时候,这个人如鬼魅一般出现,教给他一些法术,以此为条件逼他立下无条件服从的誓言,然后飘然而去。这些年来,他杳无音信,再也没有出现,郑向前几乎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存在了。但是现在,他回来了。 “我想你应该不会忘记。现在,按我的命令去做吧!”那个声音渐渐冉去,印在窗口的人影也在一瞬间消失了。郑向前的身体恢复了知觉,只见窗外树影婆娑,疑幻疑真,让他怀疑刚刚发生的一切是不是仅仅是个梦。 但是,他马上就知道自己不是做梦了。他觉得自己的脑袋里像突然刮起了一阵大风,所有的思维像一张张纸片般被大风吹走,离他越来越远。当最后一点思维也消失不见之后,他的大脑只剩下一片空白。他大瞪着眼睛,眨也不眨,从床上站了起来,向门外走去,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接下来的半个月,台子村、河下村以及周边的十来个村子,陷入了深深的恐慌和愤怒之中。 村民们发现,几个村子的墓地都被人破坏了。墓穴大开,尸暴于野,恶臭飘遍方园数里。最诡异的是,除了墓穴被打开之外,尸体和墓里的一些随葬品都保存完好,可见这既不是盗墓,也不是盗尸。 村民们想不通谁会干这种损人又不利己的事,只好断定是有人在恶作剧或者蓄意报复。为了抓到这个人,村民们自发结成小组,昼夜不停地在全村巡逻。到了晚上,男人们就埋伏在墓地边上,一直守到天亮。 可是,即使是投入这么大的人力物力,怪事仍然接连不断地发生。 一天深夜,埋伏在墓地边的男人们禁不住浓浓的睡意,正打着盹,突然听到负责守夜的一个年轻的后生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等男人们赶到的时候,发现那个后生晕倒在一个墓穴边,身边的墓穴大开,尸体被扔了出来,随意地丢在一边,空气中散发着腐臭的味道。 男人们摇醒了后生,但是后生已经精神失常了。只见他眼神涣散,嘴角流涎,手舞足蹈,不停地大喊大叫。众人听他“鬼”、“僵尸”地不停喊着,个个都皱起了眉。 一个上了点年纪的男人对旁边的汉子说道:“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咱们还是得去找郑天师看看才行啊。” 无奈的村民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去他们最崇拜、最景仰的“天师”郑向前家登门拜访。但是郑家大门紧闭,怎么敲也没人应。村民们吃了闭门羹,以为他出远门了,也就只好放弃了。 农历十五的深夜,月亮特别圆,冷冷清清的月光将台子村照得一片惨白。 郑向前家紧闭了半个多月的宅院大门,突然开了。 没有人走出来,也没有人走进去。 一阵阴风吹过,小楼的前门也开了。“吱呀”的门开声,在万籁俱寂的夜晚传得很远。 从屋门口到卧室的地板上,突然现出了密集的脚印。这些脚印深浅不一,有大有小,但全朝着卧室的方向。 卧室的门也开了,好像有看不见的手推开了门一样。郑向前盘腿坐在床上,脸正对着卧室的门。他两眼圆睁,一眨不眨,最恐怖的是,他的眼珠全白,没有一点黑色! 看到门开了,他的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他对着空荡荡的门外说:“你们终于来了。来得好,来得好啊!”他的声音变得极度干涩沙哑,跟原来的声音完全不一样。 突然,郑向前的脖子上出现了一个牙印!接着,他的胳膊、胸口、腿、全身上下,遍布了深深浅浅的牙印和抓痕,好像有无数个看不见的人,在撕扯着他、啮咬着他,对他恨之入骨,要把他撕成碎片、生吞活剥。 郑向前瞪着没有瞳孔的眼睛,笑得格外邪气,尖利的牙齿在月光下泛着森森白光。 “好,既然你们来齐了,那我就不客气了!”郑向前突然大喝一声,抬起头,嘴巴张得大大的,黑漆漆的喉咙像个无底洞! 房间里响起轻微的啸声,随后啸声越来越响,像成千上万的阴魂在同时尖叫。房间里平地起了大风,灰尘弥漫了整个房间,窗户被吹得劈啪作响。半晌过后,尘埃落地,恢复了平静。郑向前缓缓闭上嘴巴,摸了摸肚子,脸上露出满意的古怪笑容。 窗外的月亮蓦地变红了! 第二十五章 身陷囹圄 一个干燥风大的秋日午后,外面扬起了浮尘。“忘言”杂货店里一个顾客也没有,萧问路百无聊赖地坐在收银台后面,手拄着下巴,盯着货架上的洗发水广告发呆。喜欢装神弄鬼的店主这会儿也在。他还是老习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喝着茶,手里拿着一份本地的报纸,不知道看什么看得入神。他的耳朵里塞着耳机,萧问路特别想知道他听的都是什么音乐。 正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间,一个顾客裹挟着一身的沙尘进了店。萧问路立刻站起来,脸上挂着职业性的微笑,热情地招呼道:“欢迎光临!” 顾客是个瘦瘦的年轻男人。他没有理会萧问路,眼神直勾勾的,径自走向冰柜,拿了一瓶矿泉水出来。萧问路盯着这个男人的背影,眉毛渐渐皱了起来。他发现店主也躲在报纸后面悄悄观察这个男人。 男人走到收银台前,把矿泉水“咚”的一声往桌上一放,也不说话,就直勾勾地看着萧问路。 萧问路警惕地看着男人。他发现这个男人好像是个盲人似的,眼珠子在眼眶里一动不动,只是一味地看着正前方。 “两块五。” 男人掏出钱,放在桌上,拿起水,像个机器人似的,僵着身子就出去了。萧问路一脸警觉地目送他出门,刚把目光收回来,突然发现收银台上竟放着一叠照片! 这叠照片肯定是刚才那个男人落下的。萧问路拿起照片,正要追出去还给他,眼睛不经意瞥了照片一眼,整个人瞬间惊呆了。 每一张照片上都是同一个女人,而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杨芊芊! 照片里,杨芊芊手脚被缚,蓬头垢面,满脸惊恐,看背景好像是被关在某个房间里。萧问路心急火燎地把照片全看了一遍,发现每一张照片的背景光线和明暗都不同,应该是在不同的时间段拍摄的,也不知道她到底被关了多久。看着照片里杨芊芊惊惶失措、憔悴不堪的样子,萧问路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刀割一样的疼痛。 萧问路心急如焚,一心只想着赶快去救杨芊芊,连招呼都忘了跟店主打一声,直接就向门外冲去。店主看他突然往外面跑去,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更没喊住他,只是淡定地走到门口,把“暂停营业”的牌子翻过来冲着外面,自己慢悠悠地踱回了店里,靠在椅子上,两腿一伸,把报纸往脸上一盖,悠闲地打起盹来。 萧问路喊醒躺在门口的躺椅上睡觉的萧粒粒:“刚才跑出来那个男人,他往哪个方向去了?” 萧粒粒眯起眼睛:“没注意。” 萧问路把照片往萧粒粒手里一塞,萧粒粒看都没看,只是用掌心覆盖住照片,细细摩挲着。几秒钟过后,萧粒粒往左边一指:“那个方向!” 父子俩一齐追了上去。 萧问路和萧粒粒的速度已是极快了,快到路人纷纷侧目,以为自己遇上国家田径队训练的百米运动员了。但是,他们追了半天还是没能看到那个男人的影子,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快。好在萧粒粒左手捏了个“追踪诀”,闭着眼睛都知道他往哪个方向去。追了大约半个小时之后,两个人居然追到了一个仓库的大门口。 这是一栋不知道被废弃了多久的仓库,敞开的大门锈迹斑斑,墙皮上水泥剥落,门前的空地上长满了荒草,散落着不少垃圾。仓库旁边是一个低矮的小门房,看样子估计是给原来看守仓库的人住的。 萧问路问:“在里面?” 萧粒粒点点头。 两个人警惕地慢慢走近仓库的大门,里面漆黑一片,传来断断续续的女人呻吟声。那声音虽然微弱,但萧问路一下子就听出来那是杨芊芊的声音。 萧问路强行按捺住直接冲进去的冲动,低头看了看萧粒粒,给他使了一个眼色。萧粒粒点点头,走到仓库门口,仔细观察仓库里面的情况。这里面虽然伸手不见五指,但是在萧粒粒的眼里却是纤毫毕现,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连一只蚊子飞过都逃不出他的眼睛。 视线逡巡了一下,萧粒粒说:“在角落里。手脚被绑住了,嘴里塞着东西,神智清醒。” “有没有埋伏?” “有生人的气息,但没有阴魂。” 是人,那就好办多了。两个人立刻放心大胆地冲了进去,找到电闸开关,拉下之后,头顶亮起刺眼灯光,灯泡“嘶”“嘶”作响,仓库里顿时明亮起来。 杨芊芊果然手脚被缚,躺在角落里。多日的惊恐饥寒已经让她精疲力竭,不知道昏过去多少次了。她刚幽幽醒转,就迷迷糊糊地看到一大一小两个黑影向她扑来,吓得她魂飞魄散,却因为嘴被塞住叫不出来,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别怕,是我!“熟悉的声音响起,杨芊芊一愣,随即眼泪夺眶而出。这正是她魂牵梦绕的声音。被困在这里的这些天,她无时无刻不在默默祈祷,祈祷他像上次一样,在她最危难的时候解救她。即使在最无助、最濒临崩溃的时候,她也始终有种预感,他一定会再次出现。现在,他居然真的来了,杨芊芊连眼睛都不敢眨,生怕眨一下眼睛,他就会消失,而刚刚发生的一切只是个梦。 杨芊芊眼泪汪汪、满脸灰尘的模样看在萧问路眼里,让他的心狠狠地揪了起来。他情不自禁地张开双臂,想要把她拥到怀里,却在刚刚要碰到她的那一刹那硬生生止住了,改为帮她解开捆在身上的绳子。 ”别怕,我们来了。“萧问路温柔地说道。 杨芊芊扑进萧问路怀里,忍不住大放悲声。 三个月前。 杨芊芊搭乘着返程的火车,一路上心情起起伏伏,终于回到了原来生活的城市。她蔫头耷脑地推开家门,一进门就看见嘉嘉穿着睡衣在客厅逛荡。杨芊芊问:”你怎么在家?“ 嘉嘉道:”今天周末,我不在家,还能在哪儿?而且应该是我问你吧,这些天你去哪儿了?“ 杨芊芊没答话,回到自己卧室,把自己往床上一扔,沉沉地睡去了。梦里全都是萧问路:冰淇淋店里温暖的笑容,事不关己的冷漠,还有仰望星空的无奈。甚至连萧粒粒那张虽然幼稚却总是臭臭的脸,也不断出现在她梦里。连在梦中,萧粒粒也是时不时地冲她翻白眼、对她冷嘲热讽,但她非但一点也不生气,反而觉得有一种微妙的幸福感。 第二天一早,当杨芊芊从梦中醒来,她发现自己的眼泪沾湿了枕巾。她把眼泪擦干,握握拳头,在心里给自己鼓着劲:杨芊芊,你跟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彻底忘了他们,回归自己的正常生活吧! 杨芊芊努力收拾心情,开始寻找能够安身立命的工作。她几年前毕业于本市的一所还不错的大学,外形又有几分姿色,再加上活泼可爱的性格,很快就有几家公司有意录用她。杨芊芊特意挑了一份比较繁忙、需要经常加班的工作,她需要用这种方式来忘记过去、麻痹自己。 那一天,杨芊芊照例加班到很晚。离开办公室前,她先用打车软件约好了一辆出租车。等她下楼的时候,那个司机却随便编了个奇葩的理由,擅自跳单了。杨芊芊无奈,只好再用软件约车,大概是因为公司离她家比较近,司机觉得没什么赚头,一辆响应的也没有。杨芊芊又在路边等了半天,一辆路过的出租车都没有,最后她只好放弃了,决定步行回家,反正离得也不远。 因为已经很晚了,杨芊芊特意沿着主路往家走,但是要想回到她住的公寓,必须走一段僻静的小路。这条小路一边临着一条水沟,另外一边是一个小区的围墙。这里光线昏暗,要不是旁边的小区透过来一点灯光,连路都看不见。杨芊芊心里有些发怵,她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把前面的路照得清楚些。她穿了高跟鞋,很容易绊倒,所以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 刚走了没几步,杨芊芊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喀嚓“声,好像是脚踩断树枝的声音。她吓了一跳,但又不敢回头,更不敢停步,只得强自镇定,加快了步子往前走。 这一次,她刚走了两步,身后又传来异响。这一次她听得很清楚,那是脚步的声音。 杨芊芊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额角有冷汗流下。她猛地加快了脚步,心里不停祈祷,希望后面那个和她一样,只是路过这里的行人。尽管如此,她还是禁不住想起了张芳的经历,她越想越怕,越怕又越忍不住想,吓得她脸色都变了。 后面的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了,听得出来,步伐在明显加快。杨芊芊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把心一横,一咬牙,鼓足勇气回过头,举起手机就向后面照去! 什么人也没有。 闪光灯惨白的光线将小路两旁的大树照得影影绰绰,地上斑驳的阴影来回变换着形状。一股凉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像无数的人在窃窃私语。 杨芊芊愣住了,但心中仍然惊疑不定。难道真是她听错了?也许那个脚步声是围墙后面小区里的人在走路?她这么勉强安慰着自己,回过头,硬着头皮接着往前走。 脚步声在身后再度响起。 这一次杨芊芊再也不敢回头了。所有的自我安慰都被证明是自欺欺人,她的身后确实有人!偏偏这个时候,小时候奶奶给她讲过的故事又浮现在脑海里:走夜路的时候人不能回头,因为人的左右肩膀上各有一盏灯,从左面回头看,左肩上的灯就会熄灭;从右面回头看,右肩上的灯就会熄灭。等两盏灯都灭了,后面跟着你的”东西“就会扑上来…… 欲哭无泪的杨芊芊正脚步踉跄地向前快步走着,然而身后的脚步声也在一瞬间猛地变近了,那个声音近到好像一个人就贴在她的背后走路一样!杨芊芊喉头一紧,什么也不顾了,踩着高跟鞋就跑了起来。没想到,祸不单行,没跑几步,杨芊芊就摔倒了。手机飞出老远,自带的手电筒闪了几下,熄灭了。 四周陷入一片黑暗。 杨芊芊趴在地上,忍不住哭了起来。她什么也看不见,手脚并用地在地上乱爬着,突然手里摸到一个东西,好像是一只脚!杨芊芊尖叫一声缩回了手,坐在地上向后退去,没想到后背又撞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她只得”呜“”呜“哭着,向另外一边躲去。就这样,黑暗中,被吓得四肢瘫软的杨芊芊像没头苍蝇一样在地上乱爬。突然,她感到头部一阵剧痛,直接失去意识,晕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杨芊芊才悠悠醒来。她睁开眼,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牢牢绑住,连嘴里也被塞了东西,发不出声音。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好像在一个仓库里,仓库生锈的大铁门外阳光明媚,光线充足,她甚至能看清门外空地上的饮料瓶和随风摇曳的荒草。 开始,杨芊芊的脑海里一片空白。渐渐地,她开始感到浑身疼痛不已,之前的记忆也回来了:昏暗的小路、背后的脚步声、头部的剧痛……眼前的一切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她被绑架了! 杨芊芊开始拼命回想,自己究竟是得罪了什么人,但是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头绪。张芳的经历再度出现在脑海里,更加剧了她的恐惧。 突然,杨芊芊的身边响起了一阵细碎的声音,听起来像是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紧接着,一个黑影突然出现在她旁边! 杨芊芊发出“呜”“呜”的哭声,努力移动身子,想要离那个黑影远点。 没想到,她嘴里塞的布块被猛地扯掉了。接着,黑影拿起一瓶水,不由分说地就把瓶口塞到她嘴里,强行给她喂水。 “咳咳……”杨芊芊被呛得直咳嗽,但冰凉的水进到嘴里,滋润了干裂的嘴唇和喉咙,还是让她觉得舒服了不少。 杨芊芊刚喝了几口,黑影就把水瓶拿走,又重新把她的嘴给塞住。然后,黑影就直挺挺地站在她旁边,脸朝着仓库门外,仿佛雕像一般,既不说话也不动。 突然,空旷的仓库里,一个不男不女、不老不少、不高不低、不疾不徐的声音响起:“小姑娘,你想不想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这显然不是身边的那个黑影在说话,因为那个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同时传来,在仓库的每面墙壁、每个角落来回激荡。 杨芊芊当然没有办法回答。而且就算她此刻嘴里没有塞着东西,她也会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你现在不知道也没关系,因为你早晚会知道的。我希望你记住一点:你的命并不在你自己手里。人生就是一出戏,你既是演员,又是观众。台上的你只能按剧本演出,不能更改剧本;台下的你只能欣赏,无力回天。你懂吗?” 杨芊芊听得一头雾水。 “懂也好,不懂也好。请继续演下去,继续欣赏下去吧!” 那声音渐渐冉去了。杨芊芊僵坐在那里,看着外面的天色慢慢暗下去,不知不觉又昏睡过去了。 第二十六章 十鬼五星阵 杨芊芊在萧问路怀里嚎啕大哭,把这些天的恐惧、痛苦,以及对萧问路的思念痛快地发泄了出来。萧问路的手尴尬地举在半空中,不知往什么地方摆,终于还是放了下来,轻轻地拍着杨芊芊的肩膀。 杨芊芊哭了好一阵儿,直到哭累了,才渐渐止住眼泪。她抬起婆娑的泪眼,说道:“幸亏你们来了,要不然……” “我知道。”萧问路柔声道。“我们先离开这儿,其他的然后再说。”说着把杨芊芊扶起来。杨芊芊因为四肢被绑过久,再加上饥饿体虚,怎么也站不起来。萧问路一咬牙,将她抱了起来,向仓库外面走去。没走几步,突然觉得脚下踢到个东西,萧问路低头一看,竟是引他们来这里的那个男人。此刻这个男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萧粒粒过去探了探他的鼻息:“还活着。” 显然,这个男人并不是罪魁祸首。从他在杂货店里奇怪的表现来看,他是被人控制了心神,所以走路姿势和眼神才会那么怪。现在看来,控制他的那个人已经不再需要他了,解除了对他的控制,他应该很快就会醒过来。想来,将杨芊芊绑架过来的人应该也是他。 可以随意控制他人供自己驱使,这已经不是一般的法术能够达到的程度了。这个人将杨芊芊绑来这里,却又不伤害她,还让人把萧问路和萧粒粒引到这里,用意昭然若揭,他的目标不是杨芊芊,而是萧问路父子!一想到有这样一个强大的敌人潜伏在暗处虎视眈眈,萧问路和萧粒粒都全神戒备,高度警觉。 就在快走出仓库的时候,一个黑影突然闪了出来,堵在了门口。萧问路和萧粒粒停下脚步,仓库的灯光照在这个人脸上,他们看得清清楚楚,不是郑向前又是谁? “死老头,当初饶你一命,你不躲在家里求神拜佛,居然还不知好歹,跑到这里来接着作死?”萧粒粒讥讽道。 郑向前瞪着一双没有瞳孔的眼睛,阴阴一笑,声音干涩沙哑、极为刺耳:“找死的是我还是你们,很快就有分晓了。你们害死了我的儿子,现在要你们付出代价!” 萧粒粒还要再骂他几句,却被萧问路制止了,他在耳边低声说道:“这老头不是主谋,他没这个本事。他现在的样子不对劲,肯定是有人在他背后动了手脚,咱们要小心。” ”郑向前,谁把你变成这个样子的?“萧问路问道。 郑向前厉声喝道:”只怕你们还没这个资格过问!“ 萧问路不打算再跟他纠缠下去。现在他怀里还抱着杨芊芊,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必须尽快送去医院。于是他和萧粒粒两个人直接无视郑向前的存在,向门外走去。 ”哪里走!“郑向前突然大吼一声,仓库里平地刮起一阵阴风,吹得灰尘乱飞。 萧问路和萧粒粒止住脚步,向后退了几步,并排站在仓库中间。这老头儿此刻浑身散发出一股强大的气场,显然具有极为强大的法术。而萧粒粒之前明明已经把他全部的法术化散掉了,他这一身凭空而来的本事,显然也是那个躲在后面的主谋给他的。 萧问路感到有些头疼,但他仍自信以他和萧粒粒两个人的实力,过他这关不成问题。于是当下他只是默默地静观其变,看看郑向前能使出什么花招。 郑向前白色的眼珠开始滴溜溜地在眼眶里打转,然后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出现了:郑向前白发苍苍的头突然垂下,角度极大,像是要掉下来一般,同时发出刺耳的”咔嚓“声,那是颈椎断裂的声音;接着,头又向后仰去,同样角度极大,因为颈椎已经断掉,那颗头就软软的靠在背后;然后,头又向左肩倒去,随后是右肩,最后整颗头颅就在肩膀上像个风扇一样打着转,骨头断裂摩擦的声音不绝于耳,听起来格外瘆人。 ”伺鬼术!“萧问路心中猛然一惊,手心渗出汗珠。 郑向前的头颅慢慢停止旋转,最后软遢遢地耷拉着。几秒钟过后,已经没有骨头支撑的头居然又慢慢抬了起来,郑光荣瞪着毫无生气的白色眼珠,慢慢张大了嘴。接着,一个白色的影子像一缕轻烟一样从郑向前的身体里飘出来,站到了萧问路面前,那是一个满面幽怨、形容枯槁的女鬼。随后,越来越多的阴魂从郑向前的身体里飘出来,几乎站满了整个仓库。这些鬼魂满含怒气地瞪着萧问路他们,仿佛跟他们有不共戴天之仇一样。 萧问路压根没有想到,郑向前居然会如此阴损厉害的法术。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有人使用”伺鬼术“,他曾经听师父说过,这个招术,一个术士一生只能用一次,使出这招的时候,使是术士丧命之时,所以基本上只会用来对付自己最痛恨的人,用来与他同归于尽。刚刚郑向前颈椎彻底碎裂,已经没了命,但是寄宿在他体内的鬼魂,就是在此刻倾巢而出。这些鬼魂都是来自郑向前在台子村和河下村等地方破坏掉的那些墓穴的。本来安息的墓主被无端破坏了栖身之地,怨气冲天,”伺鬼术“就是要把这些怨灵饲养在自己体内,让怨灵的恨意与术士自己的怨恨结合在一起。等术士死去,这些怨灵便会冲体而出,把怨气撒向术士生前最痛恨的那个人。 这门”伺鬼术“因为太过缺德,而且会直接要了使用者的性命,因此一直长居法术界内禁术名单之列。 萧问路看着站满了整个仓库、影影绰绰的怨灵,心里与其说是恐惧,倒不如说是不安更为准确些。以萧问路和萧粒粒的能力,两个人联手,要消灭掉这些鬼魂,虽然要花费些力气和时间,但也不是做不到。但最让他感到不安的,是他不知道到底是谁传授给郑向前这个招术。这个人不但法力深不可测,更重要的是,他是一直潜伏在暗处的敌人。就算今天破了”伺鬼术“,谁能保证明天就不会有别的麻烦?这个一直不肯露面,而且对萧问路有着深仇大恨的人到底是谁? 来不及细想,那些怨灵已经发起攻击了。怨灵来自阴间,属于极寒体质,他们一靠近,就带来阴阴寒意,更何况此刻仓库里有百八十个怨灵。而且这些怨灵中,有的样子极为可怖,简直就是恐怖片中的地狱再现,杨芊芊在萧问路怀里脸色铁青,抖个不停,也不知道是冻得还是吓得。 抱着杨芊芊,萧问路没法出手,只好把杨芊芊先放下来,在她耳边叮嘱道:”你在这里好好坐着,不要乱动,我们很快就把它们都解决掉。“萧问路温柔的声音听在耳朵里,是对杨芊芊最大的定心丸。她温驯地点了点头,在地上坐好,但还是害怕得闭上了眼睛。 解放了双手,萧问路终于可以施展拳脚,大显身手了。他和萧粒粒很有默契地对视一眼,同时双手合什。两个人的掌心透出光来,紧接着萧问路的食指指尖有发着蓝色荧光的蝴蝶不断飞出来,萧粒粒的指尖而释放出了绿色的蜻蜓。这些发着光的蝴蝶和蜻蜓在仓库里上下翩飞,每落到一个怨灵的身上,那个怨灵就尖叫一声,瞬间化成一缕轻烟消失了。一时间,仓库里的怨灵被蝴蝶和蜻蜓消灭了不少。 但是,跟整个仓库的怨灵比起来,蝴蝶和蜻蜓的数量还是太少了。这些怨灵仿佛采用了”人海战术“一般,不计代价的向萧问路和萧粒粒涌来。这些怨灵鬼气森森,活人身上的阳气被鬼气一沾,瞬间就会被吞噬,被这些怨灵多摸几下,再年轻力壮、身体健康的人也会阳气耗尽而死。 萧问路不敢小觑这源源不断涌来的怨灵,沉着地使用法术应对。他向右手掌向自己的额头一拍,光洁的额头瞬间就出现了一个发着金色光芒的”萧“字。”萧“字发出的金光好像神圣的佛光,将萧问路整个人罩了起来,那些怨灵极为害怕这金色的光芒,纷纷避开,而那些没来得及躲开的,被金光一沾,顿时烟消云散。 这个法术叫作”金光罩“,是萧问路看家的防守法术。在杨芊芊家保护她不被张芳袭击时,他也曾使过一次。不过这个法术只能用来防守,不能用来主动进攻。只见萧问路右手指尖甩出一根长长的金色光鞭,如同长蛇一般四处游走抽打着那些游魂,不用说,每一个被抽中的怨灵都化成一缕轻烟消失了。 这边萧问路连攻带守忙得不可开交,那边萧粒粒的场面却比他轻松好看多了。只见萧粒粒小小的身体快如闪电般在怨灵中间游走,每到一个怨灵面前,就用右手捏着手诀点向怨灵眉心,每一个被点中眉心的怨灵都无一例外地瞬间呜乎哀哉了,而对于那些在他身体上连抓带撕的手,他竟然全不在意,而且毫发无损。 就在激战正酣时,只听杨芊芊”啊“的一声尖叫。萧问路循声看去,顿时被吓吓出一身冷汗。原来有几个怨灵趁他不注意,居然将杨芊芊从他脚下拖走,拖到了仓库的一个角落里。 萧问路脚尖一点,就要扑过去救她,没想到身子突然一僵,整个人站在原地,居然动不了了。那边,萧粒粒也是一样,本来迅若疾风的身子突然停滞住了,再也无法移动分毫。 异样来得太快,萧问路和萧粒粒还没来得及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见所有的怨灵好像事先商量好的一样突然退开,只留下十个怨灵将萧问路和萧粒粒围在中间一块不大的空地里。 这十个怨灵移动了几步,便动也不动了。然后隐去阴森可怖的模样,变成了一根根惨白的光柱立在地面上。 糟糕!萧问路心里大叫不妙:”十鬼五星阵!“ 这十个怨灵排成的,正是一个五角星的形状。它们分别站在五角星的五个顶点,以及边线相交的五个交点上。这”十鬼五星阵“是擅于驱鬼的术士经常使用的法术。这种由十个怨灵组成的五角星形状的阵法,本身并没有杀伤力,但它最厉害的一点在于,任何一个被困在五角星当中的人,都无法移动分毫。即使你法术再强,在此阵中也是发挥不出来了。 萧问路被困在阵中,动弹不得,眼看着一个个怨灵向杨芊芊慢慢走去,杨芊芊被吓得花容失色,尖叫不已,心里仿佛有火在灼烧一般。 危机时刻,萧问路突然心如明镜。郑向前不辞辛苦地让人把杨芊芊从大老远的地方绑架到这里,既不是为了单纯地杀死杨芊芊,也不是要对萧问路和萧粒粒不利,而是打定主意要在萧问路面前杀死杨芊芊!那个在郑向前背后操控他的人,就是想让萧问路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人在自己面前死去而无能为力,从而让他痛苦和遗憾终生! 是我害了她!一个巨大的声音在萧问路心里回荡。 第二十七章 超级人瑞 “是谁让你们在这里闹事,扰我清静的?” 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音量虽然不大,却传入了仓库里每一个人、甚至每一个怨灵的耳朵里。 仓库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衣衫褴褛、有点驼背、满头白发的老妇人。她右手拄着一根长长的木棍,木棍的一端,几根铁丝弯成爪子的形状,看样子是捡垃圾的人用的那种扒子。 此刻,仓库里鬼影幢幢,阴风阵阵,场面瘆人,但拾荒老妇却似毫不惊慌,好像看戏一般稀松平常。拴荒老妇口气极为无奈地说道:“你们这些小鬼,跑到哪里闹不好,偏要跑来这里。是不是存心给我找麻烦?” 这下子,整个仓库的阴魂都有点摸不着头脑,看着这个突然出现、来路不明的老妇,竟是谁也没动。 无数个问号涌向萧问路心头:她到底是何方神圣?是敌是友? 老妇浑浊的眼珠往仓库里来回扫视了一遍,冷哼道:“两个术士居然能被区区一个‘十鬼五星阵’困住,术道真的不行了,没落了,可惜,可惜!” 萧问路听她话里之意,似乎是友非敌,正想开口求助,却无奈被“十鬼五星阵”定住,连话也说不了,急得他在心里直骂。 仓库里的阴魂似乎被老妇不屑的语气激怒了,纷纷怪叫着向她冲来。一时间老妇面前阴气逼人,血腥味冲天。 眼看老妇就要命丧当场,只见她突然把手中的木棍往地上一顿,喝道:“没眼力的脏东西,都给我滚远点!” 话音刚落,那些冲在最前面的阴魂突然怪叫一声,直接烟消云散了! 萧问路看傻了眼,连萧粒粒也是一脸惊讶的表情。只听老妇口中念道:“尘归尘,土归土,你们这些不干净的东西,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那木棍在地上又是一敲,发出“咚”的一声。一瞬间,仓库里每一个阴魂的脚下,同时出现了井盖大小的蓝色光圈,这些蓝色光圈仿佛有极强大的吸力,让这些阴魂动弹不得。还来不及发出一声嚎叫,这些阴魂就全部被“吸”进了光圈中,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差点将萧问路父子俩掀翻的数十个阴魂,就这样被老妇轻描淡写地,在几秒钟内全部解决了。 阴魂一消失,“十鬼五星阵”也解除了。郑向前的身体“扑通”一声向前倒了下去,扑倒在地上,脑袋以一个奇怪的角度软软倒向一边,一双眼睛恢复了原来的颜色,只是瞳孔早已散开,没了生命的气息。 萧问路恢复了自由身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扑到杨芊芊旁边查看她的情况。确认她没有大碍之后,他回过头来对着老妇人深深作了个揖:“老前辈的恩情,萧问路没齿难忘!” 老妇人爬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同道中人,不必客气了。你们几个后生,跟我来吧。”说完,转身就走出了仓库。 萧问路抱起因惊吓过度而虚弱不堪的杨芊芊,和萧粒粒一起,绕过地上郑向前的尸体,跟着老妇人走了出去。他们到了外面才发现天已经黑了,原来这一战就是整整一个下午。老妇人走出了仓库,径自向旁边的小门房走去,看样子她就住在这里。 这间小房子里面极为简陋肮脏,除了一张小单人床尚算干净之外,其他地方堆满了空瓶子、废报纸等垃圾。看来这个来历不明、法术能力又深不可测的老妇人,确实是以拾荒为生,实在让人想不通。 老妇人让萧问路把杨芊芊放在床上,杨芊芊又惊又累,喝了一点热水之后,就昏睡过去了。老妇人看着萧问路一脸担忧的样子,说道:“你不用担心,她没什么大碍,等醒了吃点东西,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萧问路上向对老妇人拱手道:“晚生萧问路,犬子萧粒粒,再次感谢前辈的救命之恩。未敢请教如何称呼?” 那老妇人也不避讳,直道:“我姓马,你们叫我马婆婆得了。” 萧问路道:“马婆婆是世外高人,在此隐居,我们承蒙您出手相救,又贸然打扰,实在是不应该。等这个女孩儿醒来,我们立即告辞。” 马婆婆微微一笑,说道:“你们是嫌我这里条件不好吧?” 萧问路赶忙弯腰作揖道:“晚辈不敢!” 马婆婆看着萧问路的脸,突然敛去脸上笑容:“等这姑娘醒来,你是不是还会抛下她不管?” 萧问路脸色一凝,不知道她为何有此一问,但仍低声答道:“是的。” “抛下或不抛下,有区别吗?” 马婆婆似乎话中有话,萧问路不知她何意,但他知道要瞒她恐怕也是瞒不住,索性如实作答:“马婆婆,晚辈认为是有区别的。” 马婆婆冷冷一笑:“依我看,未必有什么区别!” 萧问路的心猛地一沉,看向马婆婆。马婆婆苍老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让萧问路心里更是惊疑不定。她到底知道什么? 仿佛是看穿了萧问路的心思,马婆婆在床边坐下,用手轻轻抚摸着杨芊芊的长发:“情不知所起,起而祸生。即使你逃避,也改变不了既成的事实。” 萧问路虽然心里突突直跳,但仍强自镇定:“婆婆,晚辈素来谨小慎微,从不敢与任何人有过分接触,更不曾与任何人有过情感纠葛。我和这个姑娘相识纯属偶然,帮她既是出于道义,也是出于私心,绝对不曾对她有过任何非分之想。” 马婆婆无奈地摇摇头:“你骗得了我,骗得了你自己,难道还骗得了你头上的那几颗星吗?你们俩嘴上没说,心里却早已认定对方。所以,就算你逃到天边,只要这份情愫没变,这姑娘仍会被你这孤星命格所克,死于非命!” 萧问路胸口如遭重击,一阵强烈的窒息感向他袭来,使他几乎喘不过气来。本以为早已忘记的一幕幕,此刻仿佛又在眼前重现一般栩栩如生。 “婆婆,”萧问路几乎流下泪来,“您法眼通天,什么也瞒不过您的眼睛。如果可以,请您大发慈悲,让我不必再受命运的诅咒,再让我儿子萧粒粒转让成正常人。不,只要您转化了粒粒,让他从此做一个正常、普通、快乐的小孩,萧问路这一生就甘愿驱使,披荆斩棘,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晚辈知道这个请求荒谬,但求您能成全!” 马婆婆走到门口,望着外面朗朗夜空的点点繁星,苦笑道:“其实在仓库里看到你和粒粒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们是诀术的传人了。甚至连你们的师父,也算是我的一个旧人。不过,对于对刚才的请求,我虽然有心,却是无力。我不过是个会点长生法术的老太婆而已。这三百多年来,我靠的不过是一些自保的法术罢了!” 三百多年!萧问路闻言大惊。这马婆婆虽然外形苍老,但谁能想到,她竟然已经三百多岁了!萧问路曾经听说过,有一种术士专门修习的就是长生的法术,但这门法术差不多可以算得上是所有法术中最难的,就他所知,几乎没人真的成功过,甚至连懂得修习之术的人都已经是凤毛麟角了!没想到,此刻他的面前站着的,就是一个超级人瑞! 萧问路在感激之外,对马婆婆更是心生崇敬。刚刚马婆婆又说认识他的师父,更是让他喜出望外。他把因为她不能帮他而带来的失望感抛诸脑后,对马婆婆道谢:“虽然如此,仍然多谢婆婆!没想到,您也认识晚辈的师父?” 马婆婆点点头:“看到你们在仓库里使的’诀术’,我就知道你们是谁的徒弟了。几十年前,我在偶遇一个正在练习’诀术’的年轻人,当时世上还会这个的只有他一个了。‘诀术’难练,没有天赋根本练不成。所以在我年轻的时候,就没有几个人会。我本来以为过了这几百年,‘诀术’根本已经失传了,没想到我错了,不过这倒是好事。” “马婆婆,您……”萧问路欲言又止。 马婆婆神秘一笑:“对于我的来历,你不用问,我是不会告诉你的。等这姑娘身子恢复了,你们便离开。我过不了多久也会离开这里。咱们后会无期。” 萧问路闻言,立刻识相,不再多问。 马婆婆突然看了萧粒粒一眼,眼神在萧粒粒和萧问路两人之间来回扫视了几遍,突然冷笑了一下,说道:“一个不能接触人,一个不是人,真是绝配!依我看,你们这对‘父子’俩也是被人有意安排在一起的吧。我想想,莫不是你师父干的好事?” 萧问路脸色一暗,没有答话,算是默认了。马婆婆顿时勃然大怒,高声骂道:“萧啸天这个臭小子,这么灭绝人性的事也干得出来!” 听到她骂自己师父,萧问路却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他脸上火辣辣地发烫,看也不敢看萧粒粒一眼,心中充满愧疚。萧粒粒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脸上没有表情,仿佛这对话跟他没有关系一样。 马婆婆看着萧粒粒,眼神里充满同情。她问萧问路:“你们到处帮别人的忙,也是想多积点德,早日摆脱苦难吧?” 萧问路道:“正是,当时师父就告诉我,我命被改,已非人力所能纠正,只能多做善事,多积德报,才有望获得一线生机。所以刚刚晚辈才会说,帮这个姑娘,也是出于私心。” 马婆婆冷哼一声:“你帮她是不是出于私心,这个你自己知道。不过我告诫你的话,你最好也不要忘了。要不然,这个姑娘的命运和下场如何,又有谁该为此负责,你心里很清楚。” 萧问路点点头,心上有如压了一块大石头,沉甸甸的,压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萧问路突然又想起一事,问道:“婆婆,晚辈仍有一事想向您请教。晚辈落得今天这个下场,乃是被人陷害所致。我至今不知此人是何方神圣。最近,晚辈遇到不少险事,包括今天,似乎都是此人所为。晚辈实在想不通此人是谁,婆婆您见多识广,请问是否知道一些线索,以使晚辈可以找到这个人?” 马婆婆摇摇头:“我这些年来惟恐被人发现我的秘密,一直隐姓埋名,不理世事。说起来,我跟术士界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联系了。今天这‘十鬼五星阵’,原本会的人也不少,要通过这个来找出你想找的人,只怕是大海捞针。” 萧问路听她这么说,也就不再多问,道了谢,就去照顾杨芊芊了。 几天后,在萧问路的悉心照料下,杨芊芊慢慢康复了。本来她被绑架的时间也不是很长,而且绑架她的人也没有立刻伤害她的打算,所以她没有吃太多苦头。只不过,连续受到惊吓,使她现在的胆子变得非常小,到了晚上基本不敢出门,听到什么动静也会吓得心惊胆战。看着她杯弓蛇影、憔悴不堪的样子,萧问路的心特别疼,但是,他不能去安慰她,萧粒粒也不理她,马婆婆神出鬼没,更不会陪她,所以杨芊芊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人待在房子里发呆,而萧问路每到晚上,都会到外面仰望星空。有时候阴天,看不见星星,但他知道那四颗星星就在云的后面,左右着他的人生。 一个下午,正好所有人都没出门,突然有三个穿着警察制服的人走了进来,为首的一人居然正是谢锐! 谢锐一看萧问路,不禁一愣,下意识地就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萧问路看到谢锐突然来这,也是吃惊不小,同样问道:“你又为什么会来这里?” 马婆婆迎上去,站到两个大眼瞪小眼的男人中间,向谢锐问道:“警察同志,您来这里有什么事?” 马婆婆这么一问,谢锐才好像想起了此行的目的。他问马婆婆道:“这个房子平时谁住在这里?” 马婆婆答道:“是我,请问到底有什么事?” 谢锐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怀疑的眼神在房子里的几个人脸上来回扫视了一遍,接着问道:“你是干什么的?你们几个是什么关系?” 马婆婆道:“我是个捡垃圾的,这是我儿子、儿媳和孙子。” 谢锐一脸的不相信,但仍说道:“我们在旁边的仓库里发现了一具尸体,你们知不知道那里有个死人躺在地上?知不知道他是谁?” 马婆婆立刻做出一副惊讶害怕的表情:“啊,是吗?别吓唬我老太太,我年纪大了,受不了啊!”萧问路没想到她不但法术高强,连演戏也是奥斯卡影后级水准,心里暗暗佩服。 谢锐好像早料到她会这么说,于是跟他们几个说道:“那就请你们几位跟我们走一趟,做个笔录了。” 马婆婆微微一笑,紧紧盯着谢锐的眼睛:“我们可以不去吗?” 谢锐眉头一皱:“警察办案,市民有配合的义务。还是请几位跟我们走一趟吧。” 马婆婆的笑容更加神秘。突然,谢锐的眼神变得直勾勾的,他一脸茫然地看着马婆婆,喃喃地问道:“你是谁?这是哪儿?我怎么跑这儿来了?” 后面两个年轻警察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正要上前询问,结果马婆婆眼睛一扫,他们几个顿时也都换上了一副完全茫然的表情,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马婆婆做出一个送客的手势:“我们暂时有点事,不太方便过去。几位请回,改日再来吧!” 谢锐和另外两个警察立刻乖乖听话,转身就向门外走去,身子直挺挺地离开了。 马婆婆回过身,对萧问路三个人道:“他们三个虽然走了,但是过不了多久,这里还会有警察过来。这仓库过不了多久也会被拆掉征用,也是我换一个栖身之所的时候了。你们也离开吧!” 杨芊芊被马婆婆照料了好几天,心里本来就充满了感激之情,对这个本事高强的老太太特别有好感,闻言立刻说道:“马婆婆,你要去哪里?你一个人,怕不方便,要不就跟我们在一起吧!” 马婆婆笑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跟你们在一起恐怕会更不方便。再说我早就习惯一个人了,也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虽然我年纪一大把了,好在还有点自保的本事,你们就不用替我操心了。” “婆婆……”萧问路还想说点什么,被马婆婆抬头阻止了。她弯下腰,开始收拾东西,无视他们的存在。 萧问路看着马婆婆佝偻的身子慢腾腾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心里竟然涌出一丝同情。马婆婆练成不死术,从明朝活到现在,已经三百多岁了。虽然她有一身的本事,谁也奈何不了她,但是她本事再大,说到底,也只是一个死不了的老人吧?白发苍苍,仍然不得不东奔西走,心里的孤独,真能被长生带来的好处抵销吗?他又想到自己和萧粒粒的身世,不由露出了一丝苦笑。 天黑前,萧问路三个人离开了马婆婆暂时居住的小房子。才走了没几步,几个人就忍不住回头,只见小房子里亮着暖暖的灯光,只是过不了多久,马婆婆也要离开了。走在马路上的行人,谁会知道,刚刚擦肩而过的毫不起眼的拾荒老太婆,竟是一个活了三百多年的超级人瑞呢? 第二十八章 同居生活 萧问路、杨芊芊和萧粒粒离开马婆婆,沿着大马路漫无目的地走着。三个人一路都很沉默,尤其是萧问路和杨芊芊,两个人之间笼罩着奇怪的尴尬气场。 终于,还是杨芊芊先开口了:“谢谢你……又救我一次。” “不客气。”萧问路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干巴巴地答道。 杨芊芊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那,我先走了。” 萧问路问:“去哪?” 杨芊芊奇道:“当然是回我原来住的地方。我还能去哪里呢?” 没想到,萧问路接下来的回答让杨芊芊大跌眼镜:“要不……你留下来跟我们一起住吧!” 杨芊芊不敢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萧问路还以为他太唐突而让杨芊芊生气了,赶紧解释道:“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你似乎被人盯上了,可能随时有危险。有我和粒粒在你旁边的话……可能会安全一些!” 一口气把想说的话说了出来,萧问路还有点不好意思,脸上有点发烧,也不敢看杨芊芊,生怕被她拒绝。 等了半天,也没听到杨芊芊的动静。萧问路纳闷地看向杨芊芊,发现她正看着自己,眼神里藏着一抹促狭的笑意。 “这次你不觉得不方便了吗?” “……”萧问路舌头打结,不知道说什么好。 杨芊芊看着萧问路窘迫的样子,笑得弯下了腰。自从上次和萧问路分离之后,她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开心过。从来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萧问路,居然主动说要在她身边保护她! 萧问路心里的滋味却和杨芊芊大不相同了。他当然是发自真心地想要陪在杨芊芊身边,一直保护着她。但是,同时,他的心底始终有无法摆脱的恐惧感,他怕自己会害了她! 其实,要不是马婆婆之前的一番话,他这次肯定还会像上次一样,躲得远远的。但是,马婆婆说得对,既然情丝无法斩除,纵然逃到天边也是无用,杨芊芊仍然会被他的孤星命格所害。那么,倒不如索性留在她身边,这样在她遇到不测的时候,自己也能及时出现,使她摆脱厄运。 而且,萧问路的心里还有一个邪恶却无奈的计划,那就是想尽一切办法,让杨芊芊讨厌他!只要她不再对他有感情,那么两个人之间的联系就会中断,她就不会再被他的命格所害了。这个办法对于萧问路来说,无异于将心爱的人推得远远的,但这却也是使杨芊芊从根本上获得安全的唯一办法。为了杨芊芊,他不得不抛弃心中所爱,哪怕杨芊芊永远无法理解,他也无憾了! 杨芊芊还是先回了趟原来的城市。当她告诉嘉嘉自己要搬走,离开这个城市的时候,嘉嘉特别惊讶:“你要离开这里?为什么?” 杨芊芊心虚地扯了个谎,但是被眼尖的嘉嘉一眼看穿:“哦,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了?快说!” 杨芊芊虽然嘴上否认,但是满脸娇羞的表情还是彻底出卖了她。但是不管嘉嘉怎么逼供,杨芊芊就是不肯把萧问路的事说出来。其实也不是她不想说,她是觉得,自从认识萧问路以来发生的所有事,说出来不会有任何人信的,肯定当她是疯了或者是故意撒谎。况且,萧问路确实也不是她的男朋友,就现在来说,充其量是个保镖而已! 接下来的这几天,杨芊芊退了租,辞了职,收拾好东西,准备正式告别这个她生活了好多年的城市。临行前,她和嘉嘉依依不舍地话别了好久,又叫上几个平时关系不错的好姐妹吃了顿散伙饭,几个女人喝得酩酊大醉,第二天杨芊芊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当杨芊芊拖着沉重的行李走出原来闹过鬼的房子时,一抬头就看到萧问路站在门外,身上洒满阳光,微笑地看着她。 身后的嘉嘉看到了萧问路,狠狠地用胳膊肘顶了一下杨芊芊,用眼神告诉她:小样儿,还撒谎,这回让我看到你男朋友了吧! 杨芊芊带着满心的幸福感,和萧问路一起离开了。 他把杨芊芊接到墨镜店主给他住的宿舍,把客厅收拾了一下,自己搬到了客厅住,让杨芊芊住在自己原来的卧室。杨芊芊这边正收拾着,萧问路跑到门口给店主打了个电话。 “当初是你要分开,分开就分开……”电话接通后,果然又是雷死人不偿命的彩铃。萧问路赶紧把电话拿得离自己耳朵远一点,不想被神曲洗脑。 “喂……”一整首洗脑神曲快唱完了,店主懒洋洋的声音才响了起来。 萧问路决定在说正事之前,先跟他沟通一下关于电话的问题:“老板,能不能请您以后不要用这种类型的彩铃了?” “她住下了?”店主根本没理他这个茬,上来就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这回轮到萧问路懵了。他怎么知道自己带了个人住进来?怎么他好像什么都知道? “这回你得有忙了,既要忙活店里的事,还要照顾她。”店主说。 “可是,我还没说,您怎么……” “上次你不声不响就跑了,我店都没开,也没招新人,一直在等你回来。” 萧问路顿时有些愧疚和感动:“谢谢您,我……” “但是这个月工资减半。” “……” 杨芊芊安顿下来之后,很快又找到了一份工作。她满心欢喜地迎接着新生活,但是第一天下班回家,萧问路就给了她泼了一盆冷水。 他突然没头没脑地对杨芊芊说:“其实我有女朋友。” “呃,啊?”杨芊芊完全没防备,被他突然扔出的这枚重磅炸弹炸得促不及防。 “是啊,”萧问路一副沉浸在甜蜜回忆里的表情,“我们在一起好多年了。” “这……我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那你们现在还在一起吗?”不知怎地,杨芊芊觉得不信。 “在啊!不过,她不在这里。“ ”那你们算是异地恋?“杨芊芊试探着问。 ”对。“萧问路特别干脆地回答。 杨芊芊的心猛地一沉。半晌,她才说道:”既然这样,你们为什么不生活在一起?” “这……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吧!不过,我们将来肯定会在一起生活的,我们还会结婚的,哈哈!” 萧问路努力发出欢快的笑声,只不过这笑声干巴巴的,怎么也听不出快乐的意思。但是听者有意,杨芊芊怎么听,那都是甜蜜的笑声。 杨芊芊心里苦苦的,心情跌到谷底。萧问路看着她这副样子,心情比她还难受。 看来我的演技还行,他自嘲道。 由于客厅的床太小,睡不下两个人,所以萧粒粒晚上只能和杨芊芊睡在一起。这个晚上,杨芊芊怎么也睡不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太过明亮,照得她了无睡意,身边又躺着一个小孩,让她动也不敢动,生怕吵醒了他。她侧过身,看到睡在一旁的萧粒粒直挺挺地躺着,一动不动,呼吸的间隔极长,有时候杨芊芊甚至忍不住伸出手去探他的鼻息,以确认他是否还活着。而手伸到鼻尖,又感到一丝丝凉意,好像他的体温比正常人要低一些。 这个小孩,太奇怪了。她心想。 岂止是他奇怪,他的爸爸难道不是更奇怪吗?杨芊芊心思不自觉地又转到了萧问路身上。这个男人啊,身上太多谜团了。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呢?这个问题反复纠缠她,已经太久太久了。即使在他俩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她还是无法控制地琢磨这个问题。她不是没试过去问,但是对方每次都是回避。现在他们都住在同一屋檐下了,而她对他们仍是一无所知。 她又想起第一次见面时,萧问路的笑容了。那干净、明亮的笑容,心理阴暗绝对不会有这样的笑容。这一点她完全确信,也对他俩完全放心。更何况,他们还屡次救过她的命呢。 她又想起了萧问路今天晚上说的话。话的内容对她来说太伤人了,她头痛得睡不着觉,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直到天亮。 第二天早上八点,杨芊芊才疲惫不堪地起床。一出卧室,就看见萧问路坐在沙发上抱着肚子,一脸苦瓜相地看着她。 “干嘛?怎么了?”杨芊芊狐疑地问。 “我饿了,给我做早餐。”萧问路理直气壮地说。 “可是我要迟到了。”杨芊芊为难地说。她昨晚没睡着,今天早上起晚了,而且她从不在家里吃早餐,都是在公司解决。 “那我饿了怎么办?” “呃,你不会做吗?” “不会。”萧问路答得干脆。 “那出去买总可以了吧?”杨芊芊无奈了。 “我没钱。” “……我给你。”杨芊芊正要掏钱包,却被萧问路阻止了。 “我不知道哪里有卖早餐的地方。而且我不吃外面的东西……”萧问路用小奶狗一样无辜的眼神看着她,看得她立刻缴械投降。 “那我给你做吧。”杨芊芊无奈地走进厨房,系上围裙。 原来怎么没发现这货这么矫情……杨芊芊边煎着鸡蛋边在心里骂道。 这一天,杨芊芊果然迟到了。部门主管是个时间观念极强的人,毫不客气地在所有同事面前将杨芊芊数落了一顿,气得杨芊芊在心里把萧问路骂了个狗血淋头。 第二天,杨芊芊吸取教训,提前一个小时起床,走出卧室,眼睛横了一眼还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的萧问路,恨恨地走进厨房做起早餐来。 “起来了,懒猪!”杨芊芊冲萧问路喊道。 “嗯……”萧问路哼唧了一阵儿,才慢腾腾地爬起来,一看茶几上放的早餐,眼睛瞬间就竖了起来:“怎么又是煎蛋和牛奶?” “怎么着,你还吃腻了不成?”杨芊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啊,要是让我连着两天吃一样的早餐,我一整天都会没精神的。”萧问路蹬鼻子上脸的样子让杨芊芊恨不得一高跟鞋踹上去。 “那你想吃什么?”杨芊芊的声音里埋伏着一座快要喷发的火山,偏偏萧问路听不出来。 “小笼包。” “小笼包?!”杨芊芊的声音几乎要把房顶掀开。“你让我现在给你出去买小笼包?!” “不是,我是要你给我’做’小笼包。你忘了吗,我不吃外面的东西,不干净。“ ”你……我做你奶奶的小笼包!我看你像小笼包!“杨芊芊气得七窃生烟。以前怎么没发现这货这么讨人嫌啊! 杨芊芊把门一摔,走了。 看着杨芊芊的背影,萧问路忍不住在心里哀叹了一声:怎么有时候做坏人比做好人还不容易啊! 杨芊芊在单位忙了一上午,午睡醒来后,突然觉得肚子有点疼。她看了一眼桌上的日历,心里暗叫一声不好,原来今天是她来大姨妈的日子。 女人来大姨妈,本来就不是什么舒服的好日子,更何况杨芊芊一直都有痛经的毛病。每次来例假,杨芊芊都痛得恨不得用头撞墙,心情也是无比糟糕。 就这样,一整个下午,杨芊芊都捂着肚子,苍白着脸,一脸纠结地趴在座位上。好不容易捱到下班,还没干完的活儿也不干了,拖着无比沉重的步子回了家。 一进门,顿时又气不打一处来。只见地上到处都是垃圾,什么废卫生纸、瓜子壳、薯片袋,散满了客厅。萧大少爷和小少爷,两个人正慵懒地窝在沙发里,看电视呢。 看到杨芊芊回来了,萧问路说道:”你回来啦!准备晚饭吧!“那口气就像她是菲佣一样。 ”准备你妹!“杨芊芊被痛经折腾得心浮气躁,正愁没地方发泄呢,萧问路完全是自己往枪口上撞。 萧问路这才注意到杨芊芊有点异常,发现她面色苍白又透着潮红,满脸的虚汗,一副憔悴不堪又心烦意乱的样子。不过作为一个男人,萧问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病了?“萧问路还是忍不住关心了一句。 杨芊芊根本没理他,此刻她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径自回了卧室,倒在床上,直到折腾得筋疲力尽才睡着。 萧问路等卧室里完全安静下来,才悄悄推门进去。一进门,就看见杨芊芊以一个十分扭曲的姿势睡在床上。他不明就里,蹑手蹑脚走近一看,发现杨芊芊双手捂在小腹的位置,一脸痛苦的表情,顿时就明白了几分。 萧问路脸上露出温柔的微笑,伸出一只手去,轻轻放在杨芊芊的肚子上。萧问路的手掌透出光亮,一股暖流注入了杨芊芊的小腹,再流向她的四肢和全身,杨芊芊紧皱的眉头立刻就舒展了。 过了五分钟后,杨芊芊的呼吸完全平稳下来,脸色也变得红润起来,萧问路才把手掌拿开。他看着杨芊芊熟睡的脸,第一次仔细打量她。诚实地说,杨芊芊确实是个美女。她肤色极白,秀眉高挑,杏眼桃腮,鼻子和嘴巴也是小巧可爱,五官精致得像个洋娃娃。萧问路看得入了神,半晌才回过神来,然后笑自己原来也是个肤浅的人。自己不知不觉爱上她,可能就是因为她长得美吧?但是,萧问路以前帮过那么多的人,其中不乏美女,为什么唯独对她产生了莫名的情愫呢? 萧问路不敢再想下去。被他喜欢上,不但不是好事,反而是件祸事。这一点他永远也不会忘记。甩甩头,萧问路走了出去。 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杨芊芊睁开了眼。其实她一直没有睡熟,刚才萧问路一进来她就醒了。她继续装睡,想看看萧问路到底想干什么。等到萧问路把手放到她的肚子上,她心里也只是疑惑,而没有一点紧张。不知道为什么,她对他是绝对的、百分之百的信任。直到一股暖意流遍她的全身,帮她把下腹的疼痛完全驱散,她才明白他在干什么。 所有暖意全部涌向心口,她暗想,自己毕竟没有喜欢错人。不管他这段时间怎么耍浑无赖,自己就是无法讨厌他,而他,原来在故意讨人嫌的表面之后,其实也是关心她的。 她露出甜甜的笑容,终于踏踏实实地睡着了。 第二十九章 粒粒笑了 周五晚上,“忘言”杂货店打烊后,萧问路换上便装,把门锁好,正要回宿舍,突然接到墨镜店主的电话,告诉他店里要放假一周。 自从萧问路在这里工作以来,这还是头一次放这么久的假。萧问路自然满心疑惑,但是反正店主也是个不按牌理出牌的人,他也懒得询问原因了。 第二天是周六,正好杨芊芊也不用上班。她舒舒服服地睡到自然醒,一睁眼,满屋子的阳光,让她的心情也分外明亮起来。她坐起来伸了个懒腰,觉得整个人神清气爽。 一推开卧室的门,就看到萧问路和萧粒粒父子俩穿戴整齐,正准备出门。杨芊芊问:“你们去哪儿?” 萧问路一脸委屈地说:“你又不起来给我们做饭,我们只能出去吃饭了啊!” 杨芊芊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居然已经十二点了,自己的肚子非常应景地“咕“”咕”叫了起来。 “正好正好,我也去吃!”杨芊芊抓着萧问路的胳膊就往外走。 “反正你都起来了,就给我俩做饭嘛!” “做你妹啊!我饿得没有力气做饭了。别废话了,走走走,出去吃!” 杨芊芊脸都没洗,蓬松着头发就出了门。萧问路看着她红润的脸蛋以及一身活力的样子,嘴角不自觉露出了微笑。 “来来来,我带你们去吃我最爱的红油抄手!”杨芊芊在前面带路,一面不断转身催促后面慢吞吞地跟着的父子俩。准备过马路时,杨芊芊又回头催:“快点嘛!再慢点我就饿死啦!”然后一转身,正要过马路时,没注意,一头撞进了一个男人的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不是有意的。”杨芊芊赶忙道歉,一抬头,发现自己撞到的是一个高个子男人。这个男人实在有点奇怪,杨芊芊忍不住又多看了他几眼。倒不是说他长得多么奇特,事实上,他的五官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甚至可以说是毫无记忆点,杨芊芊觉得自己盯着他的脸看上一整天都不可能记住他的长相。让杨芊芊感到奇怪的是他的穿着。这个男人从头到脚一身的白,头上一顶白帽子,一身白西装里面奇葩地配了件纯白的衬衫,脚上更是穿了一双纯白的皮鞋。杨芊芊还从来没有见到过有人打扮得这么不伦不类,心里不禁暗自嘀咕这个男人是有多爱白色。然后余光不经意一瞟,原来这个男人旁边还站着一个男人,也是一身奇葩的打扮。 旁边这个男人身形矮胖,五官也是一样的毫无特色。这个男人和旁边那个纯白男人一样奇葩的地方在于,他也是全身上下只有一个颜色,只不过他穿的是黑色。那一身从头到脚的黑,给人感觉好像刚去参加完葬礼一样。 这一黑一白一高一矮并排站在一起,对于杨芊芊的道歉理也不理,恍若未闻地绕过她,向后面走去。杨芊芊耸耸肩,没把这两个怪人放在心上,自顾自地走过马路去。 到了马路对面,杨芊芊转过身,发现萧问路和萧粒粒正向她这边走过来。杨芊芊一句“你们怎么这么慢”话到嘴边还没说出口,就捂着嘴惊叫起来。 只见萧粒粒走在萧问路前面,马上就要走到杨芊芊旁边了,突然旁边的小路一辆汽车拐弯过来,车速很快,正向着萧粒粒开去。 本来那辆车离萧粒粒有段距离,萧粒粒虽然是个孩子,但只要快走两步,完全可以躲开。可是萧粒粒却好像完全没有看到那辆车似的,不紧不慢地走着,那辆车的喇叭按得震天响,他也没有一点反应。 好在,萧问路反应速度快,从后面一把抱住萧粒粒,一个箭步向前冲去,堪堪与车头擦身而过。 那辆差点肇事的小汽车“吱”地一声刹车停了下来,男司机打开车窗,将头探了出来,大骂道:“没长眼睛吗!怎么走路的!” 萧问路蹲下来,扶住萧粒粒的肩膀,看着他。杨芊芊也蹲下来,抚着剧烈跳动的胸口说道:“粒粒,你没事吧?刚才吓死我了!” 萧粒粒反而是一脸莫名其妙的无辜表情:“没事啊,怎么了?” “那你刚才看见车怎么不躲啊?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杨芊芊现在想起刚才那一幕还心惊肉跳。 萧问路站起身,向刚才那一黑一白两个怪人走去的方向望过去,一层忧色笼上眉间。 那两个人,早已消失在穿梭如流的人群中不见了。 吃饭的时候,萧粒粒似乎对红油抄手非常有爱,吧唧吧唧连吃了三大碗,嘴角沾满了红汤,笑得杨芊芊前仰后合。但是萧问路却一言不发,眉头紧皱,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杨芊芊以为他还在为刚才萧粒粒差点被车撞到的事后怕,用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柔声道:“别这个样子,粒粒不是好好的吗,你看他吃得多开心。刚才只是个意外,粒粒身手这么好,不会再有下次了。放心吧。” 萧问路嘴唇动了动,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杨芊芊想问问他怎么了,但看到他这副样子,根据以往的经验,知道即使问了他也不会说的。她只得强行按下满腹疑问。 吃完饭回到家里之后,萧粒粒吵着说困,钻进杨芊芊的卧室就睡了。杨芊芊很少看到他这个样子,不禁莞尔。可萧问路还是一副沉闷的样子,也不像往常一样跟她找茬故意惹她生气了,只往窗前一站,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沉默地一声不吭。 大概是因为太爱粒粒,所以才耿耿于怀、特别后怕吧。杨芊芊不得不这么跟自己解释,但不知怎地,她自己也不相信这个解释。 第二天早上,杨芊芊是被人晃醒的。她睁开惺忪的睡眼,映入眼帘的竟然是萧粒粒的脸。更让她惊奇不已的是,萧粒粒,居然笑了! 认识萧粒粒这么久,印象中的他永远是一副冰山脸,好像全世界都欠他的一样。偶尔眼神中还会透出一丝凌利和寒意,让人对视一眼都觉得害怕。笑,那更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了。杨芊芊闲得无聊的时候,经常故意逗萧粒粒,就想让他笑一笑。可是那些对七八岁小孩非常好用的哄逗招数,到他这里根本不好使,反而经常被萧粒粒一副“你弱智吗”的表情搞得自讨没趣。时间长了,杨芊芊都开始怀疑他根本不会笑了。 但是此时,眼前的萧粒粒居然是在冲她笑!杨芊芊使劲揉了揉眼睛,再睁开,那张小小的笑脸就在面前,笑得弯弯的眼睛盛满了笑意,细小而白的牙齿闪闪发光,这还是平常那个一身肃杀之气萧粒粒吗,分明就是一个普普通通、有血有肉、会哭会笑邻家小男孩啊! “姐姐,”萧粒粒一张嘴,杨芊芊就惊得差点眼珠子都掉了出来。“带我出去玩好不好?” 费了好半天的劲,杨芊芊才勉强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姐姐?出去玩?” “是啊,好不好嘛,爸爸不带我出去,你带我吧!”萧粒粒干脆撒起娇来,小小的身子倚靠在杨芊芊的大腿上,黑乎乎的小脑袋歪着看向她,还故意作出一副可怜巴巴的委屈模样。 我是在做梦吗?杨芊芊这样问自己。 马上,杨芊芊就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因为萧问路直接开门走了进来,冷着一张脸说:“不行,你不能出门!” 杨芊芊“啊”的尖叫一声,把枕头向他扔了过去。“变态啊你!随便进人家卧室,出去!” 萧问路躲开了枕头,沉着一张脸说:“你不能带他出去。这几天他不能出门。” “凭什么?!”杨芊芊跟他杠上了。多难得,萧粒粒突然变得这么可爱,她觉得这是和他拉近距离、培养感情的最佳机会。“粒粒一个小孩子,出去玩玩怎么啦?这不是很正常吗!” “是啊是啊,爸爸,求你了,让芊芊姐带我出去玩吧!”萧粒粒扑到萧问路的怀里搂着他的腰,使劲的蹭,看得杨芊芊彻底傻了眼。 “不行!”萧问路依然干脆地拒绝了,口气强硬得毫无商量的余地。 萧粒粒把头埋在萧问路肚子里,有一会儿功夫没有出声。然后,小小的肩膀慢慢抖动起来,传来抽抽噎噎的哭声。 杨芊芊顿时火了,跳下床一把把萧粒粒拉过来,一边帮他把眼泪擦干,一边向萧问路骂道:“你看看你,粒粒难得想出去玩一次,你不光不答应,还这么凶他,你难道不心疼你自己的儿子吗?!” 萧问路当然心疼。而且不止心疼,还有更复杂、更痛苦的情绪。萧问路看着萧粒粒哭得红红的小脸,还有气冲冲瞪着他的杨芊芊,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好吧。那就带你出去玩吧。我也去。” “耶!”萧粒粒破涕为笑,高呼一声,蹦得老高。那一瞬间杨芊芊甚至觉得,从前那个冷酷无比不近人情的萧粒粒不过是她的幻觉。 杨芊芊带萧粒粒去了人气最旺的游乐场,每到节假日那里就成了小孩子的天堂。一路上萧粒粒欢欣雀跃,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还化身多动症儿童,整个就是一个让人头疼的小磨人精。杨芊芊看着他这副百年一见的难得模样,心里也是乐开了花,和萧粒粒两个人互相逗趣,乐不可支。反观萧问路,从头到尾都是一副严肃忧虑的样子,偶尔笑一下也是特别勉强。与其说他是出来玩,倒不是说他是来客串保镖的,因为从头至尾他的眼睛就没离开过萧粒粒,不管萧粒粒玩什么游戏,跟什么人交流,萧问路始终如影随形地跟着他,那股子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劲头就跟保护国家领导人似的。 三个人一直玩到天黑,虽然累得不行,但是心情依旧非常亢奋愉悦,尤其是萧粒粒和杨芊芊。走在回家的路上,与熙熙攘攘的人群擦身而过,旁边是一对帅气的父子,杨芊芊恍惚间以为自己和他们是一家三口,吃了晚饭,在华灯璀璨、车水马龙的街上漫步。杨芊芊一直想到脸红发热才惊醒,虽然在心里暗笑自己冒傻气,但是胸口却仍然充塞着满满的幸福感。 第三十章 魂魄不齐 回到家之后,萧粒粒累得直接趴在床上睡着了。杨芊芊坐在床边,看着他睡熟之后天真无邪的表情,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带点婴儿肥的小脸。一回头,看见萧问路倚着门框站在门口,脸上仍是复杂阴暗的表情。 杨芊芊走上前去,柔声说道:“粒粒累了,但是他玩得很开心,你今天也看到了,所以不用为他担心了。你也累了吧?快去洗洗睡吧。” 萧问路摇摇头,又看了熟睡的萧粒粒一眼,转身出去了。 隔天是周一,早上七点多杨芊芊就被闹钟吵醒,她伸出手按掉了闹钟,极不情愿地翻了个身,打算再睡一会儿才起床。结果一转身,模模糊糊看见萧粒粒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杨芊芊心里纳闷,问道:“怎么啦粒粒,睡醒啦?” 没想到萧粒粒一听到她说话,跟触了电似的整个人猛地弹起来蹦到墙角里,像一只受惊的猫一样,弓着背,充满警惕地瞪着她。 杨芊芊被吓了一跳,问道:“粒粒,你怎么啦?” “你是谁?”萧粒粒说。 “啊?”杨芊芊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到底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会在这儿?”萧粒粒抛出一连串问题,问得杨芊芊直发懵。她本来以为萧粒粒是在开玩笑,但观察了一会儿,发现他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心里顿时升起了一阵不好的预感,于是对着门外叫道:“萧问路!你快进来!” 外面传来下地的声音,随后萧问路打开门走了进来。杨芊芊惊慌地说:“你快看粒粒怎么了,他怎么好像突然不认识我了?” 没想到,萧问路竟然表现得十分平静,好像萧粒粒突然失忆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一样。他的表情看不出情绪,只是低声说道:“没什么,他偶尔会这样,不用担心。” “什么?!”杨芊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好端端地会突然失忆呢?粒粒他……是有什么病吗?” “你也可以这么理解。不过他很快就会好的,你放心。今天不是周一吗,你快去上班吧,再不走就迟到了。有我在家里照顾他,没事的。” 杨芊芊又看了看角落里全神戒备、如临大敌的萧粒粒,还是不放心。 “他是我儿子,我还能害他吗?”萧问路说道。 说的也是。再说,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帮萧粒粒,只能干着急。想了想,杨芊芊还是上班了,出门之前再三叮嘱萧问路,如果有什么事一定要给她打电话。在关上大门的一刹那,杨芊芊好像听到萧问路在身后发出了一声叹息。 这一天的班,杨芊芊都上得魂不守舍,心不在焉,满脑子都在惦记着萧粒粒。好不容易捱到下班,放着手里没干完的活儿也不管了,直接冲回了家。 一进门,就看见萧粒粒还是早上那副样子,整个就像一个被拐卖的小孩,看着格外可怜。萧问路在一边看着他,默不作声。 杨芊芊忍不住问萧问路:“你不是说他很快就好吗?怎么还是这样?” 萧问路摇摇头:“没这么快,还要过几天才能好。” “粒粒到底得了什么病?不能去医院看看吗?” “医院看不好的。别担心,过几天他就恢复正常了。” 杨芊芊强自压下满腹的疑惑,瞪了萧问路一眼,去厨房给他们准备晚饭去了。 一开始萧粒粒说什么也不肯吃杨芊芊做的晚饭,好像她会在饭菜里下毒似的。怀疑、警惕、紧张的眼神看得杨芊芊心里特别痛,她实在想不明白,什么病会让人突然失忆,过几天又能恢复正常?她到网上搜了半天,也没有半点头绪。 也许是饿了一天受不了了,最后萧粒粒还是勉强吃了点饭,只不过躲得离萧问路和杨芊芊远远的。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萧粒粒还是不肯和杨芊芊这个“陌生人”躺在同一张床上睡觉,一个人抱着膝盖坐在角落里,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搞得杨芊芊根本不可能睡着。折腾到半夜,杨芊芊起来一看,萧粒粒倚着墙睡着了。杨芊芊想把他抱到床上,但是又怕把他弄醒,只好给他盖了一条毯子,以免他受凉。这个小小的人缩成一团的样子,和几天之前还神通广大、神气活现的样子相比,怎么看都不像是同一个人。此刻的他看起来,完全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孩。 杨芊芊彻夜无眠,天亮了才抵挡不住困意睡了一会儿。迷迷糊糊中,却被萧粒粒的吵闹声惊醒了。杨芊芊腾地一下坐起来,只见萧粒粒对着空气大喊:”别过来,别过来!“ 萧问路听见喊声也冲了进来,看见萧粒粒这副样子,眉头紧皱。 杨芊芊惊魂不定地问道:”粒粒怎么了?“ ”没事。“萧问路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 “这叫没事?”杨芊芊快抓狂了。 萧粒粒突然痛哭起来,对着面前的空气一通乱抓乱推,好像前面站了一个人,他在奋力抵抗一样。 杨芊芊又气又急,跳到地上指着萧问路的鼻子一顿骂:”他都这样了,你快想想办法啊!“ 萧问路没有理睬,而是直接绕过她,蹲到了萧粒粒面前。萧粒粒发出痛苦的哭嚎,身体不停扭动,双手背在身后,好像被一条无形的绳索缚住一样。 ”爷爷,求求你,别害我……“萧粒粒发出崩溃的求饶声。 萧问路眼圈一红,眼泪落了下来。他一把抱住萧粒粒:”对不起,对不起……“ 杨芊芊眼睛也红了。她扑过去,扯着萧问路的胳膊:”他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我们快送他去医院吧!“ 萧问路还是摇头:”没有医生帮得了他。相信我,今天是第四天了,再过三天,他就会恢复正常。“ 杨芊芊颓然坐倒在地:”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萧问路低低地道:”前几天咱们三个出去吃午饭的时候,你是不是见到穿着一黑一白的两个人?“ 杨芊芊一愣,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仔细回想一下,好像是有这么两个人。不过她完全记不得这两个人长什么样子了,只记得他们奇怪的装束。 ”是啊,怎么了?“ ”那是黑白无常。他们每隔一段不固定的时间就会出现,把粒粒的魂魄带走。在他们出现之后的七天里,粒粒的魂魄是不完整的。七天过后,所有被带走的魂魄才会回来,粒粒才能恢复正常。而在这七天里,粒粒就会出现类似这几天的症状。“ 杨芊芊完全呆住了。萧问路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她都听到了,但她就是不明白什么意思。什么黑白无常、魂魄之类的字眼,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小说和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 怔了好一会儿,杨芊芊才结结巴巴地说道:”为……为什么那黑白什么的要把粒粒的魂魄带走?“ 萧问路的眼神里充满了痛苦:”这个你就别问了。“ ”不能想想办法吗?你这么厉害,不能把粒粒的魂魄带回来吗?“ 萧问路无奈地苦笑:”如果可以,我怎么会让粒粒受这个罪呢?“ 杨芊芊看着粒粒,他一会儿喊热,一会儿说冷,一会儿全身大汗淋漓,一会儿又脸色青紫。他不停地在对着空气求饶,嘴里喊着”爷爷“。过一会儿又满脸痛恨、咬牙切齿。 杨芊芊实在看不下去了,她满脸泪水地看着萧问路:”难道连减轻他痛苦的方法都没有吗?你能不能让他睡过去,或许这样他就不会这么痛苦了呢?“ ”这是半鬼灵童必受的苦难。神仙也无能为力,何况是我呢?“萧问路的声音细不可闻,既像是说给杨芊芊听,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又一个杨芊芊听不懂的词,但她记得在初次见到郑向前的时候,萧问路和他的对话里曾经提到过这个词。杨芊芊暗下决心,等萧粒粒恢复正常之后,一定要向萧问路问个明白,这对父子俩绝对不可以再对她隐瞒任何秘密了。她隐隐有种预感,自己和这对父子俩将是不可分割的命运共同体。 杨芊芊走到客厅里,调整了一下情绪,给公司领导打了个电话。电话接通后,杨芊芊说道:”张总,我想请几天假。“ ”为什么请假?“张总的声音里瞬间带了几根刺。 ”我……身体不舒服。“ ”有多不舒服?问题大吗?“虽然听起来像是关心的话,可是口气却是十足的阴阳怪气。 ”没什么太大关系,休息几天应该就好了,请您不用担心。“ ”哦,没什么太大关系,那就是死不了喽?死不了请什么假?你知不知道这几天你一下班就走,耽误了公司多少事情?“ 杨芊芊被气得无语凝噎。”去你妈的,你这个只会剥削人的老混蛋!老娘不伺候你了,你滚一边儿玩去吧!“说完狠狠地挂断了电话,长出一口气,心里反而觉得豁然开朗不少。 这份工作早该辞了。杨芊芊由衷感谢萧问路给她这个契机。 一想到萧问路和萧粒粒,不由得又头疼起来。萧粒粒这个样子,可怎么办好呢? 回到房间里,看到萧问路把萧粒粒紧紧抱在怀里,而萧粒粒还是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不停地大声哭喊。杨芊芊不知道他到底看到了或者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她也不敢去猜测。 她问萧问路:”你刚刚说,粒粒魂魄不齐的时间有七天。现在还剩下三天,这三天里粒粒会是什么样子?“ 萧问路紧紧抱着萧粒粒,低着头,把脸埋在萧粒粒肩膀里,没有回答她。 第三十一章 离魂救子 接下来的几天,杨芊芊不用问也知道萧粒粒会是什么样子了。 第二天,萧粒粒不再出现幻觉了。他整个人像是痴呆了一样,直直地望着前方,不说话也不动,对身边发生的一切都没有反应。 第三天,萧粒粒出现了行动不便的迹象。在床上躺得好好的,要下床去上厕所的时候,直接从床上栽到了地上。去厕所的短短几步路,要不是萧问路和杨芊芊扶着他,他指不定是用爬的才能过去。 第四天一早,杨芊芊醒过来,脑里子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今天是最后一天了。过了今天,从明天开始,萧粒粒就能恢复正常了。想到这里,杨芊芊心里总算宽慰了些,但这魂魄不齐的最后一天,萧粒粒会是什么样子,她却完全不知道,心里也仍是七上八下。 杨芊芊坐起身,看向旁边的萧粒粒,看见他平躺在被窝里,发出均匀的呼吸声,脸上的表情非常平静,看不出任何异常。 看起来这最后一天,粒粒不会像前几天那么痛苦了。杨芊芊心里想。 出了房间,萧问路早就醒了。自从萧粒粒变得不正常以来,他一直醒得很早,也许他一直就没有睡过。杨芊芊看着萧问路一脑袋乱糟糟的头发,满脸的胡碴,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以及抑郁的表情,心像被猛地抽了一下似的疼痛。她突然想到,这几天里,萧问路承受的痛苦不一定就比萧粒粒少。眼看着自己的儿子每一天都活在痛苦挣扎里,自己空有一身本事却无能为力,那种无力感一定难以忍受。况且,萧问路说过,萧粒粒不定期就会魂魄不齐,那么这种场面他原来一定也经历过不少,而且更可怕的是,没人能预测萧粒粒下一次出现这种状况会是什么时候,这种不安全感将给他带来多大的煎熬,她想都不敢想。 她走到萧问路旁边,柔声安慰道:”我看粒粒睡得很熟,他今天应该会好一些了吧?再忍忍,明天一切就都好了。“ 萧问路”嗯“了一声,算是回答。虽然没有说话,但他深深看了杨芊芊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感激,杨芊芊看得清清楚楚。 这个感激的眼神让杨芊芊顿时觉得身体充满了动力。杨芊芊打起精神,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充满活力:”那我去准备早餐喽!“ 萧问路低声说道:”你自己吃吧,我和粒粒都不吃了。“ ”啥?“杨芊芊有些不满。”凭什么,你自己不吃,然后还饿着粒粒?“ ”他今天都不会醒,你给他做了也是白做。我吃不下。“ 杨芊芊张开的嘴半天没合上。她懂了,原来魂魄不齐的最后一天,萧粒粒就是一直沉睡的状态。 果然,一直到天黑,外面华灯初上,再到万家灯火次第熄灭,粒粒一直没有醒。他就那么躺着,呼吸平稳,但是没有任何翻身的动作,甚至连根手指头都没有动过。 有点像睡美人。杨芊芊在心里这么想着。 墙上的时针快指向零点了。杨芊芊问萧问路:”是不是过了十二点,七天的时间一过,粒粒就会完全恢复正常?“ 萧问路点点头。杨芊芊注意到他整个人的表情和肢体语言都轻松了不少。 杨芊芊也顿时觉得神清气爽起来。终于又可以看到原来那个冷冰冰的小大人萧粒粒了,一想到他那副天不怕地不怕、唯我独尊谁也不鸟的样子,杨芊芊的嘴角就忍不住上扬起来。虽然那个因为魂魄不齐而活泼好动、像个正常小孩儿一样的萧粒粒特别可爱而招人喜欢,但是心底里,原来她更习惯的还是本来的他啊。 真是个受虐狂!她在心里笑话自己。 ”铛……铛……铛……“墙上的老式挂钟开始报时,十二下还没有敲完,萧问路已经冲进了卧室。 杨芊芊跟着走了进去,看到萧问路坐在床边,一只大手轻轻抚着萧粒粒小小的脑瓜和额头,仿佛在轻轻唤他起床。 然而,萧粒粒没有动。杨芊芊在门口等了三分钟,五分钟,萧粒粒仍然保持着沉睡的状态。杨芊芊敏感地注意到萧问路后背的肌肉有点僵硬了。 杨芊芊有点疑惑,走上前去,刚要开口询问怎么回事,萧问路已经开口轻轻地呼唤起来了:”粒粒,粒粒,醒醒。回来了。“ 萧粒粒仍然没有动。 杨芊芊用手捂住嘴,一种不祥的预感慢慢袭上心头。 萧问路明显急了,两手抓着萧粒粒的肩膀,轻轻地摇动着他,声音也开始发抖:”粒粒!醒醒!醒醒!快回来啊!“ 萧粒粒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怎么回事?“杨芊芊实在忍不住了。 萧问路用手捂住脸:”我不知道。“ ”不是说过了十二点就能醒吗?“ ”是的。我不知道。“萧问路显然不想说话。他轻轻地伏在萧粒粒身上,沉重的姿态看得杨芊芊喘不过气来。 她想宽慰萧问路一下,但是嘴开了又合,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她只能安静地待在一边,希望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奇迹能够发生,萧粒粒能够突然冷冰冰地说一句:”你趴在我身上干什么?!“ 但是房间里死一样的寂静。 天亮了。旭日东升,外面开始热闹起来。然后日到中天,再慢慢西沉。月亮也出来了。房间里洒满了凉凉的月光,照得杨芊芊的心也冰凉冰凉的。 她努力移动已经发僵的身体,走到床边。萧问路伏在萧粒粒身上,眼泪从眼角滑落,把被子都沾湿了。而萧粒粒仍然在沉睡。 杨芊芊的一颗心沉入了无底深渊。 又是一夜。 天再度亮起。萧问路突然站起身,向房间外面走去。杨芊芊憔悴着一张脸,赶紧跟了出去。 只见萧问路走到厨房,随手拿起一个洗菜用的盆,装满了清水。然后用力咬破了自己右手的食指尖,将一滴鲜血挤到了盆里,看得杨芊芊心惊肉跳。 萧问路用力挤着自己的食指,鲜血一滴滴渗入水中,将水慢慢染成红色。 待水中的血液浓度够了,萧问路才不再挤血。他把右手打开,将手掌心平贴在水面上,只见整个手掌慢慢透出光来,照得厨房水波粼粼。过一会儿,他把手掌移开,令杨芊芊惊讶不已的是,水面上出现了一副画面! 杨芊芊仔细一看,晃动的水面有如信号不好的电视画面,映出一幅场景:巍峨气派的古式建筑掩映在森森古柏里,不断有行人在建筑中穿梭走动,一幅热闹景象。 ”这是哪里?“萧问路问杨芊芊。 这个建筑杨芊芊看着确实有点眼熟。想了一会儿,她拍了一下自己额头:”这是天照寺!“ 听到”天照寺“这三个字,萧问路转身就往外走。杨芊芊追了出去:”你去哪儿?“ 萧问路停下脚步,回过头,对着杨芊芊说道:”我就去这个天照寺。粒粒……麻烦你照看他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杨芊芊本想跟他去,但是一想到萧粒粒还躺在床上沉睡不醒,于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她不知道萧问路去天照寺到底干什么,但她知道他一定是为了萧粒粒而去的。 萧问路出门打了车,直奔天照寺而去。路上司机屡次想跟他搭话侃大山,均被他脸上冷峻的表情吓退了。到了天照寺,虽然不是节假日,还是人山人海。来的路上听司机说,这里是本地最大、据说也是最灵验的寺庙,建成于明朝中叶,几百年屹立不倒,香火不绝。 萧问路穿过络绎不绝的香客和游人,拾阶上山。这天晴空万里,寺内松柏叠翠,林间鸟啭蝉鸣,古寺飞檐冲天,景色美不胜收。不过萧问路无心欣赏美景,只顾步履匆匆。只见他绕过几座大殿,径直来到一处月洞门前。门边墙上贴着”非开放区域,游人止步“的告示,告示下一个女人坐在一张小方桌后,桌上铺了张黄布,还放了个小牌子,上书”算命“两字,旁边立着个签筒。寺内香火自女人面前飘散而过,让人看不清她的容貌和年龄。从桌前走过的香客不断,但没有一个人坐下来找她算算命,甚至连看她一眼的人都没有。 萧问路走到桌前坐下,还没等开口,女人先说话了,声音竟极为苍老:”后生,要算命吗?“ ”孟婆婆,我饲血折寿以求见,是因为有一事相求。“ ”你有何事求我?“ ”我儿萧粒粒日前被黑白无常将魂魄收走,如今已过七天,仍然不见魂魄归来,想请婆婆您指点天机,告诉我鬼门开放的时辰,我要下去寻他。“ ”魂魄都被黑白无常收了,自然是寿命已尽。你又何苦寻他?” “婆婆,你有所不知。”萧问路道,“我儿他是半鬼灵童,不定时便会被收走魂魄,七天过后必定恢复正常。这是天数,谁也不能改变。可如今时候已过,他仍然不见回来,一定是出了什么意外,我必须去找他。” ”原来是这样。“那被称为”孟婆婆“的女人说道,”既是如此,我便告诉你吧。那鬼门开放的时间,原本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天机。你有命去,也得有命回来。你去吧。“说罢,递给了萧问路一张黄色纸条,上写”庚戌日癸亥时娄奎间“,不知道这几个字是什么时候写就的。 ”谢谢婆婆,大恩不敢忘。”萧问路低头道谢,再抬起头来时,袅袅烟火飘过,墙下空空荡荡,那婆婆早不知踪迹了。 萧问路匆匆忙忙下山赶回家,杨芊芊一看见他回来了,立刻迎了上去。萧问路问:“醒了吗?” 杨芊芊知道他问的是萧粒粒,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呢?找到办法了吗?” “嗯,我到下面去找他,无论如何也要把他带回来。”萧问路扬扬手中的黄纸。 见杨芊芊看不懂纸上的字,萧问路解释道:“今天就是庚戌日,今天晚上鬼门开,到时候我会离魂下去找粒粒,到时候可能得辛苦你照顾我俩的身体了。如果七天之后我俩仍然醒不过来……” 萧问路没有说下去,杨芊芊也没有问,因为不用问也知道,七天后醒不过来,可能就意味着这对父子俩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只有这个办法了吗?” 萧问路点点头。 杨芊芊没有再说话。一个父亲下定了决心要救儿子,不管前方再危险,他都不会回头的。杨芊芊很清楚,她此刻唯一要做的,就是相信他们一定能平安回来,并且在这段时间内,保护好他们的肉身。 晚上九点一过,萧问路就平躺到了萧粒粒身边。他看了杨芊芊一眼,杨芊芊说:“你放心吧,这里有我。” 萧问路诚挚道:“等我们回来,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 杨芊芊眼圈一热,别过头去:“我知道了,我等你回来告诉我。” 等杨芊芊平复了情绪回过头时,萧问路已经闭上了眼睛,呼吸平稳悠长。杨芊芊突然感觉有点慌张,她努力把脑海里不好的想象甩出去,只觉得肩膀上责任重大。 过了一会儿,杨芊芊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很难形容,杨芊芊明明什么也看不见,却总觉得有个影子从萧问路的身体里钻了出来。那个影子站在地上,面对着杨芊芊,看了她一眼,向房间外走去。杨芊芊用力揉了揉眼睛,还是什么都看不到,但她就是觉得那里有个影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风吹的缘故,房间的门打开了。杨芊芊“目送”那个看不见的影子出去,心里默默祷告。 第三十二章 阴阳路,拘魂场 阴阳路上,鬼影幢幢。 说是“鬼”,其实也不甚准确。人死后,黑白无常前来拘索,魂魄离体,直奔阴阳路而去,从此和人世再无瓜葛。只有那些出于某些原因,在人间徘徊不去而被人误打误撞看见的,才能叫“鬼”,其余的都只不过是些魂魄而已。 魂魄离开人体,恋恋不舍,通往转生之路的第一道关,便是这条阴阳路。阴阳路连通人世和阴间,非魂魄和阴差不能踏足。 这条阴阳路不过五步见宽,两边是漆黑一片的深渊,望不见底。路边两排莲花灯置于地面,隐隐红光照亮轮回之路。那些刚死之人,身不由己,迷迷糊糊向前走着。路窄人多,摩肩接蹱,个个还保留着死前样貌,有人断手断脚,有人肠子流了一地,还有人手里提着自己的头。 在这些大多面目可怖的人之中,有一个显得格格不入,不光因为这个人身体看上去十分健康完整,更因为此人形象极其俊朗。在一群令人目不忍视的魂魄的衬托下,更显得出尘不凡。 这个人自然就是萧问路。他为了找回萧粒粒的魂魄,不惜牺牲几年阳寿,以血祭饲求见孟婆。这孟婆的本体永居阴间孟婆亭,阴魂在过了阴阳路到审判殿经阎王审判断定善恶之后,那些被判入轮回之人,在跳入轮回崖之前,必先经过孟婆亭,喝三碗孟婆汤,将前尘旧事全部忘却,然后才能无牵无挂、一身轻松地投胎开始下一世的生活。这本是人人皆知的事。不过,学习法术的人更知道,有一种方法,可以在阳间求见孟婆的化身。只要请求人懂得以血祭饲之术,并不惜牺牲自己几年阳寿,就可以召唤孟婆,与其化身相见。见孟婆要花这么大代价,自然不是为了玩玩而已,肯定是有极其紧急、重大的事,走投无路,才会出此下策。孟婆在阴间地位极高,法力神通无边,阴间之事无不知晓,因此萧问路才不惜与孟婆化身相见,问出鬼门开放的时辰,才好去寻萧粒粒。 那晚萧问路按孟婆告诉她的时辰躺好,使出离魂术,魂魄刚迈出大门一步,便直接进入无边黑暗,踏上了阴阳路。萧问路在阴阳路上小心翼翼地走着,尽量不让自己碰到身边那些刚死之人,因为他此刻虽然是魂魄,但是状态与真正死亡而来的那些魂魄还是有着本质区别,活人自身体里硬生生抽出的魂魄是阳性的,那些因身体死去而离开的魂魄则是阴性的。在阴间待得越久,阳性的魂魄就会越来越接近阴性,接触阴性的魂魄则会加速转阴的过程,等到阳性的魂魄完全转变成了阴性,那这个魂魄就再也回不到阳间了。 这条阴阳路似乎长得无边无际,每个魂魄都走得又累又渴,萧问路也是一样。不知道走了多久,萧问路突然停下,站在了路边,向路外无边的黑暗望去。 “应该就是这里了。”萧问路喃喃自语道。接着,毫无征兆地,他向那无边黑暗的深渊里纵身一跃—— “锵!”的一声,空气中突然出现了两支交叉的兵器,碰撞在一起,发出了金属相击的声音,直接拦住了萧问路。 “何人大胆擅闯拘魂场!”伴着一声大喝,出现了手持兵器的两个人影。仔细一看,其中一个男人手持一根形状看似船桨的铁棍,浑身湿透,水还不停地从头发、衣服上滴下来,眼睛外凸,面孔肿涨,状甚可怖,正是溺死鬼;而另外一个男人形象也好不到哪里去,整个人瘦骨嶙峋,骨头外面几乎只剩一张皮,细细的脖子几乎撑不住摇摇欲坠的大脑袋,一双眼睛倒是黑洞洞的大得吓人,他的手里拿着两根细长的铁棍,看样子倒是一双筷子,这便是饿死鬼了。 那溺死鬼怒喝道:“你是哪里来的,怎么知道这里是拘魂场的入口?” 还没等萧问路回答,饿死鬼倒先对溺死鬼叫了起来:“你是不是傻!他本来不知道,你一说,他就知道了!” 溺死鬼不甘示弱:“废话!你看他往这里跳,分明是本来就知道这里是入口!” “也许他只是不想去审判殿,就想在这里寻短见呢?!” “放屁!你我在这里守了几百年,可曾见过一个半路出逃的?” 萧问路在一边等了半天插不上话,赶紧觑个机会抢先说道:“请二位鬼爷莫再争吵,我正是知道这里是拘魂场的入口。” 那溺死鬼拿眼睛一翻饿死鬼,下巴一抬,用鼻孔瞅他,样子得意极了。饿死鬼吵架输了,更加气不可遏:“你知道这里是拘魂场还敢乱闯?!别以为你是阳魂我就收拾不了你!”说罢手中的长筷子就向萧问路戳来。 萧问路一个闪身,轻巧地躲开了饿死鬼的攻击。那饿死鬼毫不客气,筷子一横,直向萧问路腰间扫来,仍被萧问路一个纵身跳跃给躲了过去。饿死鬼“咦”了一声,显然没想到来者这么不容易对付。想来他在这里看守拘魂场入口几百年,从来没遇到过什么风浪,就算有什么闹事的,让自己的筷子这么一夹,也就都缴械投降了。 于是他马上打起十二分精神,左右手各持一根筷子,大开大阖地向萧问路袭去。萧问路头一次下地府,对于地府的守卫力量有多强,心中并没有把握。眼下与这饿死鬼过了几招之后,发现也不过尔尔。不过他不打算硬来,毕竟这只是第一道关,如果闹得太大,引来更强的对手,要营救萧粒粒只怕更难。 当下他只是一味闪避,并不出手攻击。饿死鬼攻了几轮,连萧问路的衣角都没摸到,心中更是又惊又急,口中大喊道:“你个湿淋淋的死东西,还不快来帮忙!” 没想到那溺死鬼不但不上来帮忙,反而在一边看起热闹来:“你成天说自己本事大,那你倒是把他拿下啊!老子就是不帮你,看你怎么吹破了牛皮!” 萧问路和饿死鬼纠缠了几轮,那阴阳路本来就路窄人多,被他们两个这么一折腾,众多魂魄纷纷躲开,茫然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还有些倒霉的,被饿死鬼的铁筷子扫到,登时萎顿在地,动弹不得。 萧问路一边小心地躲避着饿死鬼的攻击,另一边眼睛的余光一直瞄着拘魂场入口的位置,心里盘算着如何绕开这两个守门人,直接进到拘魂场内算了。正在想办法慢慢向入口处移动,突然瞄到阴阳路远处涌出一片黑影,向他们这边而来。萧问路心里暗叫一声不好。那溺死鬼也看见那片黑影了,马上收起旁观姿态,铁桨一抡就加入了战阵。 萧问路知道那片黑影应该是地府的守卫看到这边的动静而赶过来帮忙了,知道再拖延不得,飞起一脚将饿死鬼的两根铁筷子踢飞,回头衣袖一带,溺死鬼的铁桨也脱手而去。两鬼兵器一瞬间就被萧问路打飞,顿时就慌了,也不敢上来和萧问路肉搏。萧问路默念一声“得罪了!”,左右手拇指食指一捏,两个金色光圈飞出,直向两鬼去飞。 那饿死鬼和溺死鬼虽然不知道这光圈是什么东西,但也知道这东西肯定对他们不利,吓得赶紧逃了开去。可这光圈一直穷追不舍,终于将两鬼当头一套,在肘间收紧,两鬼“扑通”一声便倒在了地上。 远处那片黑影越来越近了,萧问路不敢耽搁,看准阴阳路上隐形的拘魂场入口,纵身跳入无底的深渊。 身体一进入到那无边的黑暗中,萧问路就感受到了一种异样的感觉。那既不是向下坠,也不是向上升,更不是左右移动。他觉得自己仿佛是一个没有重量的蜉蝣生物,飘浮在黑色的大海中,没有方向,没有目的,没有尽头。 也不知这种感觉持续了多久,反正在这一片黑暗之中,时间也失去了存在。后来,慢慢的,那片黑暗发生了一点变化,开始萧问路还以为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但那黑暗中确实渐渐渗出了一点颜色,开始是一片隐约的血红色,然后是惨淡的灰蓝色,后来又出现一片朦胧的土黄色。 萧问路感觉自己的身体离这些斑斓的色块越来越近,最后发觉自己置身于一片光怪陆离的色彩大拼盘中,这些色块斑驳错杂,忽明忽暗,太多的颜色交织在一起,让人看了有一种非常不舒服、甚至想呕吐的感觉。 萧问路只知有拘魂场这个所在,却不知道它具体长什么样子,当年师父也没有告诉过他,估计他老人家也不知道。这拘魂场是地下世界的组成部分,除了阴阳路、审判殿、孟婆亭、轮回崖和十八层地狱之外,便是这里了。拘魂场,地如其名,是拘留魂魄的地方,有些魂魄出于某些特殊的原因,既不轮回,也不入地狱,而是被囚禁在这里的原因。萧问路之所以知道萧粒粒会在这里,是因为每次萧粒粒魂魄不齐的七天之后,他的魂魄还能安然返回。若是他的魂魄去了地狱或是轮回崖,那萧粒粒肯定是一睡不醒的了。 果然,在这一片诡异的五颜十色中,隐隐约约浮现了一个个“笼子”。那些“笼子”有大有小,每个里面都关了一个或多个魂魄。萧问路心脏狂跳起来,身体在一个个“笼子”中间来回穿梭飘浮,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地寻找萧粒粒的身影。 终于,在无边漂浮的“笼子”的汪洋中,他看到了萧粒粒! 第三十三章 最后一搏 萧问路远远望去,只见萧粒粒被关在一个很小的“笼子”里,一动也不动。这个“笼子”实在太小,使得他只能蜷缩着身子,连背都挺不直,头也只能低下去,深深地埋在两膝中间。 看着萧粒粒仿若囚犯一样的姿态和无法舒展的身体,萧问路心里一恸,多日来的担忧和挂念一齐涌上心头,让他禁不住红了眼眶。 “粒粒!”萧问路大吼一声。吼声之大,让其他“笼子”里关着的魂魄也都听到了,他们纷纷冲着萧问路发出尖锐的嘶叫声,整个拘魂场顿时“魂”声鼎沸。 萧粒粒慢慢抬起头,向这边看来。当他看到萧问路,却什么也没说,也没什么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萧问路。 萧问路注意到,萧粒粒的脸色极为苍白,两只大眼睛下面的黑眼圈十分明显,原本鼓鼓的小脸颊也凹了下去。萧问路心急如焚,身体一用力,整个人便“漂浮”了过去。 萧问路“漂”到“笼子”前,情急之下直接用双手抓住“笼子”的栏杆,想把栏杆拉断,好让萧粒粒出来。可没想到,手刚一碰到栏杆,就发出“咝拉”一声,一股白烟升起,萧问路双手一阵剧痛,被迫放开栏杆。他低头一看自己的手心,好像被火烧过一样,出现了两道焦黑的痕迹。 “这栏杆是用阳精铁铸的,魂魄最碰不得。还是别硬来了。”萧粒粒终于开口了。他看着萧问路,脸上的表情非常平静。 听了萧粒粒说的,萧问路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笼子”的构成。上下是黝黑的两块铁块,四面的栏杆很细,按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颜色排列,并且像霓虹灯管一样幽幽地发着光。 既然这围栏是用阳精铁铸成的,萧问路的手被烧焦也就不足为奇了。阳精铁是阳间一种极为稀少的金属,是经太阳长久的照射,吸取了太阳的精气生成的,属于纯阳之物,连带有阴气的活人都碰不得,更别说纯阴的魂魄了。萧粒粒说得对,要是硬来的话,只怕萧问路的魂被这阳精铁烧得精光,他也不可能把萧粒粒救出来。 “你等着,我一定想办法把你救出去!”萧问路看着萧粒粒说道。 萧粒粒摇了摇头:“太难了。地府的兵已经来了,你快走吧,别管我了。如果我回不去,你也少一个牵挂的人,未必就是坏事。” 远处,果然有大片黑影慢慢接近。 “别胡说!”萧问路坚定地看着萧粒粒:“如果真的不能把你救出去,我就留在这里陪你!” “地府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一个尖细的声音在身后毫无征兆地响起,萧问路转身一看,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只见身后直挺挺地站着一个无头人,脖子断口处还能看到森森白骨和斑斑血渍。他左手上托着一颗人头,姿势好像餐厅的服务员托着盘子上菜一样,而刚刚说话的就是这颗人头了。 那颗头颅后面拖着一根长长的辫子,看样子应该是清朝时候被砍了头的人。这人脸上没几两肉,颧骨很高,一脸刻薄相,此刻嘴角边还挂着一抹嘲讽的笑。 萧问路心知他定是这拘魂场的看守,倘若能把他说服,放了萧粒粒出来,自己也不用和他动手了。虽然希望有点渺茫,但他仍拱手深深一鞠躬,道:”不知鬼爷驾临,望您莫怪。地府神圣,不可乱闯,我自然知道。只不过小儿无端在此受苦,我不得不来把他带走,还希望您可以理解。“ 那断头人冷笑一声,说道:”带走?你打伤了拘魂场看守,已是死罪一条,自身难保,还想把拘魂场的犯人带走,未免太天真了!“ 萧问路虽然仍旧好声好气,但口气却十分坚定:”我儿是半鬼灵童之身,魂魄不齐满七日,自然魂魄归体,这是天数。却不知这次为何将他拘留超过时间限定?这也是罪名!“ 那断头人眼睛一瞪:”阎王说要多留他,谁敢准时放人?你还敢跟阎王作对不成?!” 萧问路脖子一挺:“阎王也不能违背天数。谁违背天数都是罪!况且,我相信阎王不会做这等糊涂事。如果您能将小儿放出来,我愿意和他一起上审判殿找阎王说理!” “阎王岂是你说见就见!我看你也留下来吧!”那断头鬼暴喝一声,手将头颅往前一扔,那头颅好像长了翅膀似的直向萧问路飞来,大嘴一张,露出森森利齿。紧接着没了脑袋的身体也向他扑来,十指箕张,指甲尖利有如野兽。 萧问路知道多说无用,把心一横,便与这断头鬼缠斗起来。这断头鬼攻击招数奇特,一头一身两处夹击,比起刚才那饿溺二鬼不知厉害了多少,萧问路既要躲避脑袋的撕咬,还要防备身体的袭击,顿时腹背受敌,险象环生。 惊险中,萧问路飞起一脚正中脑袋,踢球一样将脑袋踢飞了老远。那身体向萧问路猛地扑过来,双臂环抱,指甲暴涨,要将萧问路活活钉死。眼看那身体已经近在眼前了,尖利有如匕首的指甲已经贴到了萧问路的衣服上,一股寒气渗入皮肤,萧问路暗道一声“够近了!”,突然扬起右手,只见右手食指尖燃起一团蓝色火焰,“焚魂冥火!”萧问路低吼一声,指尖点向那断头鬼的胸前,蓝色火焰瞬间吞噬了断头鬼的身体,继而熊熊燃烧起来。几秒钟的功夫,那身体就被烧得连灰都不剩了。 断头鬼身体被灭,刚才被踢飞的脑袋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闪电一般向萧问路飞来,张开的血盆大口怒吼道:“还我身体!”萧问路如法炮制,右手食指尖向那脑袋的眉间一点,整个脑袋瞬间变成了一颗蓝色的火球。不过眨眼的功夫,这拘魂场的看守、相貌可怖的断头鬼,就被萧问路指尖的“焚魂冥火”烧得灰飞烟灭了。 消灭了断头鬼,萧问路马上扑到“笼子”边,低声道:“粒粒,后退,我来救你出来!”说罢,两只手掌变成了蓝色,“焚魂冥火”瞬间裹住了手掌。 萧问路两只手一握阳精铁铸就的栏杆,“焚魂冥火”与阳精铁一接触,顿时发出“咝拉”一声巨响,一阵白烟升起,中间还夹杂着隐约的皮肉烧焦的气味。 萧问路脸色苍白,毫无血色,但他仍牢牢抓住栏杆,用力向外拉。 萧粒粒叫道:“放手!他们来了,你快走!” 果然,刚刚还在远处的那团黑影,不知不觉地就站到了萧问路的身后。只见数不清的鬼兵各持兵器,黑压压地排成阵列,个个面目狰狞,使人目不敢视,胆子小的见了这么多恶形恶状的死人站在自己面前,只怕也要登时吓死,加入亡魂的行列。 萧问路早就感受到了后背传来的丝丝寒意,那是鬼才有的阴气。此刻背后成百上千的鬼兵释放出的沉重阴气正一点一点从他的皮肤侵入身体,每侵入一寸,萧问路身上的阳气就被消耗掉一分,他甚至能够感觉到,自己的骨头正在一点一点地结上冰霜。 但是他还是没有松开手,反而加紧催生“焚魂冥火”,两只手释放出的耀眼蓝色光芒和愈发苍白的脸色形成了鲜明对比。 后面的鬼兵在带头的一声厉喝之下,一齐涌了上来,眨眼间就将萧问路的身子淹没了。他们有的撕咬着萧问路的肩膀,有的咬着他的腿,有的用力拉着他的胳膊,有的撕扯他的头发,还有的用力敲着他的头。萧问路感到一阵强烈的剧痛从身上每一个角落传来,仿佛经受千刀万剐的酷刑。他死死咬着牙,拼命抓牢困住萧粒粒的栏杆,说什么也不肯松手,但手上的蓝光已经忽明忽暗,像风中摇摇欲灭的蜡烛了。他开始觉得头昏目眩,身体也慢慢失去了控制,要不是他两只手释放出的“焚魂冥火”本身就是鬼魂的死敌,那些鬼兵还有些顾忌,此刻他早就阳气消失殆尽,成为地府阴魂的一员了。 萧粒粒从来面无表情的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上了两道亮晶晶的泪痕。他伸出两只小手,握在了萧问路的手上。顿时,“焚魂冥火”摇曳的蓝光大盛,而空气中的焦臭味也更加浓烈了,父子俩的手都被阳精铁铸就的栏杆烧坏了。 在两个人的一起用力下,栏杆的间隙开始慢慢扩大,但萧粒粒几次钻出去都失败了。萧家父子俩渐渐感到体力不支,两双手都被烧得不成样子,合两人之力释放出的“焚魂冥火”也渐成风中之烛,眼看就要熄灭了。 这时,无数双鬼手爬了上来,紧紧地扼住了父子俩的脖子。两个人眼前一黑,脸色由苍白变得通红,再慢慢发紫,眼看就要窒息而亡了。 突然,空气中隐约浮现了一双手,轻轻地搭在了萧粒粒的手背上;接着,又一双手也覆盖了上去。最后,一共有五双手,紧紧地握住了萧粒粒的手背。本来已经快要失去意识的萧问路和萧粒粒两个人突然精神一振,身体不知从哪里涌进了巨大的力量,将扼住他们脖子的鬼兵远远震飞,而且手中的“焚魂冥火”像爆炸一般突然猛涨,只听一声巨响,栏杆被拉开了一个足以让萧粒粒通过的缝隙,那两根被掰弯的栏杆原来的彩色也瞬间变成了黑黝黝的颜色。 变故发生的太突然,萧问路都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但是当他注意到那五双手是从萧粒粒手腕上佩戴着的一串珠子里伸出来的时候,他的胸口如遭重击,喉头一甜,一缕血迹从嘴角流了出来。 他很想问问萧粒粒这串珠子是从哪里来的,但是他已经没有力气去问了,而且现在也不是问这些的时候。他松开已经被烧焦的手,将萧粒粒从笼子里拉了出来,双臂一环,紧紧地将他抱在了怀里,父子俩的眼睛都不禁湿润了。 那些鬼兵见萧粒粒被救了出来,一齐发出刺耳的怒吼声,加紧了向他们进攻,一副要将他们立毙当场的架势。虽然父子俩都身受重伤,但他们一联手专心对付这些鬼兵,哪怕鬼兵再多,却也不是他们的对手了。只见两个人双手在胸前合什,萧问路身体被金光笼罩,萧粒粒身体被红光笼罩,凡是沾了这金光和红光边的鬼兵立马烟消云散,化为乌有。这是诀术中最厉害的防守招数,而且守中有攻,对付一般的鬼怪轻而易举。 两个人披着一身耀眼的光芒,穿过重重鬼兵,有如进入无人之境,谁也拦不了他们,那些鬼兵只敢怪叫,哪个敢近身?就这样,两个人来到了拘魂场的边界,向无尽漆黑的虚空中一跃,一阵不辨方向的飘浮过后,两个人终于回到了阴阳路上。 阴阳路上依然是新鬼幢幢。两个人脚一沾地,立刻朝与众鬼前进相反的方向跑去,那里是阴阳路的起点,也是阴间和阳间的交汇处。凌驾于虚空中的阴阳路在那里突然中断,从那里跳下去,便能回到阳间了。 两个人跑了没几步,眼看就能到阴阳路的断崖处了,却一齐跌倒在地。两个人坐在地上喘着粗气,脸色青紫,浑身发抖。刚才萧问路和萧粒粒两个人都被阳精铁铸就的笼子炽烤了许久,又被数不清的鬼兵侵入了一身的阴气,能够跑到这里已经是在勉力支撑,而现在体内阴气压过阳气,手上被阳精石烧伤的部位还在不停地损耗身体里的血液,现在他们已经精疲力尽,虽然出口近在眼前,但就是动不了了。 萧问路瘫坐在地上喘了半天,才勉强把气息调匀。他把萧粒粒搂在怀里,看着他手上的那串手链。这串手链用一根细细的红绳串起五块黑色的小石头,石头表面有七色光彩流动,煞是漂亮。他轻声问道:“粒粒,告诉我,你戴的这串手链是谁给你的?” 萧粒粒道:“我被带来地府的路上,一个女人给我的。” 萧问路轻轻抚着他的头:“是不是一个很美、很年轻的女人?” 萧粒粒道:“是的。” 萧问路低声说道:“等你回去后,这个女人也许还会去找你。以后你就跟着她吧,她会像我一样照顾你的。” 萧粒粒抬起头,满脸疑惑的表情。询问的话还没出口,萧问路突然把萧粒粒向阳间的入口处推去,萧粒粒猝不及防,身子一歪,就向阳间坠去。萧问路看着他小小的身影渐渐消失,脸上露出平静而欣慰的笑容。不远处,鬼气冲天,追兵已经气势汹汹地杀到,浓烈的血腥味和腐臭味海浪一样冲刷着萧问路的脸。萧问路闭上双眼,盘腿而坐,两只手放在膝盖上,左手掌心向上做一个弹指的手势,右手掌心向前做一个拈花的手势。他准备做最后一搏。 第三十四章 美女护士 萧问路“离魂”已经五天了。 这短短的五天,对杨芊芊来说,好像有五十年那么漫长而难熬。她没日没夜地守在萧问路父子俩身边,几乎寸步不离。 躺在床上的父子俩呼吸均匀,脸色红润,看起来就跟睡着了一样。但杨芊芊心里清楚,他们不是睡着了,而是在一个她不知道的地方经历凶险。随着时间的一点点流逝,杨芊芊的心态也越来越不平稳,眼看就要到七天了,萧问路父子俩完全没有苏醒的迹象,杨芊芊除了干着急,也只能向上天祷告,没有别的办法。 这天下午,她趴在床边,累得睡着了。梦里,萧问路父子醒了,神气活现地站在她面前,她激动得喜极而泣,忍不住上前和父子俩拥抱在一起,可就在要接触到的那一刹那,她就醒了。 杨芊芊揉了揉朦胧的睡眼,习惯性地摸了摸父子俩的手腕,感受一下他俩的体温。这一摸不要紧,顿时吓得她出了一身的冷汗,原来他们两个竟然浑身冰凉! 这一惊非同小可,她一下子就清醒了。她按着狂跳的心,哆哆嗦嗦地伸出手去探父子俩的鼻息。颤抖的手指在两人的鼻尖停留了好一会儿,才感受到一点微弱的呼吸。 杨芊芊一下子就慌了。她实在想不通,自己只是睡了一会儿,怎么萧问路和萧粒粒的状况就急转直下,变成这样了?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屋子里团团转,眼睛都红了,最后实在没办法,只好拨通了120。 就这样,在萧问路离魂的第五天,“沉睡”的父子俩被送到了医院。 到了医院之后,医院立刻对父子俩开展了各种检查,又组织专家召开会诊,研究这两个人到底得了什么怪病。最后当然是没什么结果,全市最顶尖的大夫面对这两个人也是束手无策,杨芊芊在一边什么都不能说,只能无奈地苦笑。 折腾了一大天,已经是萧问路离魂的第六天了。医生们在种种努力无果之后,只好让萧问路父子俩住进高级病房,挂几瓶生理盐水了事。 天色在杨芊芊愈发焦急的心情中渐渐暗了下来。第六天了,明天就是最后一天,杨芊芊却不敢去想明天。如果说萧问路刚刚离魂而去的时候,她对他和粒粒的平安归来充满了信心,但是过了这几天,眼看着萧问路和萧粒粒的状况越来越差,如果说她的信心一点都没有动摇,那是自欺欺人。 杨芊芊不敢再想了,她低下头,用双手捂住脸,一声沉重的呼吸哽在喉咙。 “杨芊芊,你点的晚餐!”一个声音在病房门口冷不丁地响起,吓了杨芊芊一跳。 她回头向门口看去,原来是个胖胖的护士。 胖护士面无表情,用如同机器人一般机械的声音问道:“你是杨芊芊吗?” “我是。请问有什么事?” “这是你点的晚餐。”胖护士走过来,递给杨芊芊一个泡沫饭盒,阵阵饭香从里面散发出来。 医院住院部的病人可以按医院提供的菜单点餐,医院的食堂会按时给病人送来。但是杨芊芊想不起自己曾经点过医院的餐。 “我有点过餐吗?”杨芊芊疑惑地问。 “你有。”胖护士肯定地说,还重重地点了下头。 听胖护士这么说,杨芊芊也只好伸手接过饭盒。胖护士见她接了过去,转身就离开了病房。杨芊芊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那机械的走路姿势、僵硬的身体、诡异的说话语调,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好像特别眼熟,但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虽然没有胃口,但是想起自己一天到晚都没有吃过任何东西,也怕还没等萧家父子醒来,自己的身体先垮了,所以还是准备吃一点。而且,饭盒里的饭菜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她打开一看,有菜有肉有蛋还有鱼,色香味俱全,真想不到医院的食堂也可以做出这么好的菜来。 杨芊芊一边感慨着,一边撕开一次性筷子,夹起一片黄瓜,正要送到嘴里,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又吓了杨芊芊一跳:“请问,这里是萧问路和萧粒粒的病房吗?” 杨芊芊放下筷子,向门口看去,不看还好,一看顿时就惊呆了。 世界上竟有这么漂亮的女人! 一个女人站在门口,穿着一身护士服。本来平平无奇的护士服,穿在她玲珑窈窕、凹凸有致的身材上,简直构成致命的制服诱惑。这个护士身材修长,一头长发如瀑布般披在肩上,光洁的额头前留着刘海,两道高挑的柳叶细眉下,是一双水汪汪的眸子,眼神如露如雾、似梦似幻。骨感笔挺的鼻子下面,两片红唇鲜艳欲滴。雪白的颈子下面,锁骨清晰可见,饱满的胸部呼之欲出,护士裙只到膝盖上面,下面一双修长均匀的小腿,脚踩一双黑色细跟高跟鞋。 这个女人……一定是从漫画中走出来的。杨芊芊痴痴地想。 看杨芊芊盯着自己发呆,美女护士轻轻咳嗽了一声,才把杨芊芊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啊……不好意思。那个……您刚才说什么?”杨芊芊意识到自己失态,不禁涨红了脸。她不由想起第一次见到萧问路的时候,自己也是这样一副花痴的表情。只是她从来没想到,看到漂亮的美女,自己竟然也会如此震撼。想起萧问路,奇怪的是,她竟然不由自主地幻想起他和这个美女护士肩并肩站在一起的样子,那该是一幅多么养眼的画面……想着想着,她突然心里一酸。 美女护士见杨芊芊又出了神,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我刚才问,这里是不是萧问路和萧粒粒的房间。” 杨芊芊觉得,她虽然是在笑,但是轻微扬起的唇角,和一双深不见底、仿佛藏了一整个世界的眼神,分明让她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无比强势的气场,恍若女皇一样高高在上,俯视众生。 “呃,是的。”花了好一会儿,杨芊芊才勉强从这个美女护士的气场震慑中挣脱出来。 “我来给他们上药。”美女护士说着,款款向病床边走来,将一个吊瓶放在病床旁边的床头柜上。不知道是不是杨芊芊的错觉,她总觉得这个美女护士的眼神一直停留在萧问路的脸上,那不是一般的女人看到帅哥时会有的那种迷恋和花痴的眼神,而是一种极为亲近、自然的眼神,好像她和萧问路相识许久一样。 “上药?”杨芊芊有点懵。 “是的。大夫说,他们两个这么多天不吃不喝,身体肯定吃不消,需要注射一点其他药物维持生理机能。”美女护士连声音都特别好听,恍若空谷莺啼,只不过跟她这个人的气质一样,带着点生人勿近的感觉。 “这样啊……”杨芊芊开始想借口,不让她给萧问路和萧粒粒注射,因为她知道,他们两个只是离了魂,并不是生病,她担心随便注射东西反而会对他们的身体不利。 借口还没想出来,突然听见美女护士“啊呀”地轻呼一声,原来她一个不小心,将杨芊芊放在桌上的饭盒碰到了地上,香喷喷的饭菜洒了一地。 “对不起,我马上叫人来收拾,然后让他们再送新的饭菜给你。”美女护士连连道歉。 “没关系的,真的不用,我本来也不饿。”杨芊芊赶紧表示没事。 “我去叫人。”美女护士向杨芊芊微微点头致意,转身离开病房之前,突然毫无征兆地弯下腰,把脸凑到了杨芊芊耳边! 一阵幽香钻进了杨芊芊的鼻子,只听美女护士吐气如兰,幽幽地轻声说道:“来历不明的东西,不要乱吃。小心有毒。” 杨芊芊一怔,还没反应过来,美女护士已经站起身,向她神秘一笑,转身走出了病房。 “来历不明的东西,不要乱吃。小心有毒。”她为什么突然偷偷告诉她这句话?她到底什么意思? 美女护士以给萧问路父子换药为名,“无意”中阻止了杨芊芊吃那份盒饭之后,什么都没干就离开了。杨芊芊盯着洒落一地的饭菜,陷入了沉思。突然,一阵强烈危险感袭上心头。她冲出病房,美女护士早不见了踪影,倒是之前送饭的那个胖护士,此刻正倚靠着墙壁坐在地上,几个小护士蹲在她面前,一个劲儿地问:“阿宝,你怎么啦?” 叫“阿宝”的胖护士一脸茫然:”我……我怎么会坐在这儿?“ 杨芊芊转身就跑回了病房,将门反锁,心脏呯呯狂跳起来。 她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看到这个胖护士会觉得眼熟了。这个阿宝护士之前送饭时候的那副僵硬呆滞的样子,跟之前把她绑架到仓库里的那个男人一模一样! 杨芊芊心绪难平,过往经历过的险境一幕幕在脑海中重演。她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和萧家父子有这么大的仇恨,这么处心积虑地算计他们,连和他们走得近的她也不能幸免。不过,虽然待在萧家父子身边是件危险重重的事,但她非但没有动过离开他们的念头,反而在心里生出了“保护”他们的念头。她当然知道,以自己的本事,不但“保护”不了他们,不当拖油瓶、时时刻刻被他们保护就不错了。但是她坚信,自己在他们身边一定是有用处的。如果遇到危险,哪怕要她牺牲生命去保护他们,她也在所不惜。 这一晚,杨芊芊守在病房里寸步不离,整个人全神戒备,就连病房外有人经过,她都特别警惕,简直到了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地步。窗外,月已西斜,夜很深了,连日来的折腾和高度的精神紧张让她终于有点扛不住,有点困倦起来。她坐在床边,一只手撑着头,脑袋一点一点的,眼看就要睡着了。突然,病房里响起了奇怪的“咝咝”声,将她的睡意驱赶得干干净净。 那“咝”“咝”的怪声有点像是氧气瓶漏气的声音,而且时断时续的。杨芊芊大睁着眼睛,侧耳仔细倾听,声音好像是从窗边的墙角发出来的。风从敞开的窗子吹进来,掀起白色窗帘,明亮的月光将病房内照得格外明亮,杨芊芊借着月光,大着胆子向墙角望去,一下子吓得惊叫起来! 只见墙角蹲着一个像人一样的生物,身上不着寸缕,个子只有七八岁的小孩那么高,瘦得皮包骨头,细细的脖子上撑着一个大得出奇的脑袋,扁平的脸上,一双大如灯泡的眼睛闪烁着诡异的红光,直直地盯着杨芊芊! 还没等杨芊芊从惊恐中回过神来,那个不明生物已经向下手了。只见它的身体如一缕黑烟一般,像壁虎一样轻飘飘地爬上了床头那面墙,居高临下地低头打量着病床上沉睡的萧家父子。杨芊芊知道,再不采取行动,萧家父子就会有危险,于是她鼓足了勇气,顺手抄起身边的一个小托盘,朝它使劲扔过去。 “当!”托盘砸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落在了地上。那个浑身漆黑的生物避开了杨芊芊的攻击,两只巨大的红色眼睛看向杨芊芊,纵身一跃,直朝杨芊芊扑来。 月光下,它的影子已经笼罩在了杨芊芊头顶,杨芊芊抱住头,发出绝望的尖叫。 然而,五秒钟,十秒钟过去了,什么也没有发生。杨芊芊哆哆嗦嗦地松开手,发现一道白色光柱从床头柜上发出,直射那个不明生物,将它定格在了半空中。 那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在半空中拼命挣扎,不停嘶吼着。那白光仿佛火焰一般焚烧着那个不明生物的身体,没多久,那个不明生物就就烧成了一缕青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杨芊芊心脏狂跳,瘫坐在地上半天都没敢动。等确定那个不明生物完全消失了以后,才扶着床颤抖着站了起来。这时,床头柜上发射出的白色光柱也消失了。杨芊芊向床头柜上一看,发现射出光柱的竟是一块黑色的小石头。她小心翼翼地把这块石头放在手心里仔细打量,发现这块石头的表面很光滑,虽然是浑然的黑色,表面却隐隐有七色光芒流动,显得格外漂亮。这块石头触感极凉,好像一块寒冰。杨芊芊紧紧握住这块石头,她虽然不知道这到底是块什么奇石,但是刚刚她和萧家父子的命就是被这块石头所救。 杨芊芊一直待在病房里,她记得很清楚,床头柜上并没有这块石头。那么这块石头是什么时候、被谁放在床头柜上的呢?杨芊芊拼命回忆,突然眼前一亮:那个美女护士来之前,杨芊芊收拾过床头柜,当时床头柜上确实没有这块石头;而美女护士离开之后,杨芊芊就没有留意过床头柜,也就是说,这块石头是那个美女护士留下的可能性极大! 杨芊芊又想起美女护士提醒她饭里有毒的事。难道,她一直在暗中保护他们? 第三十五章 独闯阎王殿 阴阳路的尽头,萧问路盘坐在地,全身发出淡淡金光,所有阴魂见了这金光均远远绕开,唯恐避之不及。 萧问路端坐不动,双目紧闭,表情平静,有如老僧入定。突然,他身体前倾,“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萧问路一手撑地,一手擦去嘴边血迹。他脸色苍白,身体虚弱不堪,抬起眼睛向前看去,只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前方几米处站了两个人。这两个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一个一身黑,一个全身白,一个长舌自口中吐出垂到胸口,一个眼睛自眼眶中凸出,几乎要掉出来。两个人的共同点是都戴着一个尖尖的高帽子,而且手里都持着一根哭丧棒。 这两个人正是黑白无常。刚才萧问路突然受伤吐血,正是拜这两人所赐。这黑白无常在地府地位极高,法力也是高得可怕,一身的阴气极重,直接冲破萧问路的金光保护,击入萧问路胸口。 此刻,萧问路只觉得全身寒冷异常,血液仿佛都被冻成了冰。他撑住胸口一口气,一只手用力撑住身体,努力不在黑白无常面前示弱。 萧问路张开毫无血色的嘴唇,尊敬但不失傲气地说道:“两位鬼爷有何贵干?” 瘦高的白无常冷笑一声,尖着声音说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萧问路傲然道:“抱歉,两位鬼爷,在下并不知道两位前来为何。” 黑无常怒道:“你擅闯拘魂场,杀死拘魂场看守和鬼兵,还敢在这装傻?” 萧问路道:“我儿无端被困拘魂场,我来救他乃是顺天而为。那断头看守不听我言,妄加阻挠,是逆天而为,有这样的结果也是他咎由自取!” “好狂妄的小子!”黑无常暴吼一声,手中哭丧棒呼啸着向萧问路头顶砸来。 “慢!”白无常手中哭丧棒一伸,拦住了黑无常。 “干嘛?”黑无常两个大眼睛一瞪,显然对白无常非常不满意。 白无常显然比黑无常更有心机一些。只见他两眼一眯,皮笑肉不笑地问道:“不知道你怎么称呼?你在拘魂场如入无人之境,让我也佩服得很哪!” 萧问路禁不住在心里笑起来:你真当我是傻子了,在阴间,最忌讳的就是报自己的名字,只要让人家知道了自己的名字,无论如何也回不到阳间了。即使是在阳间,自己的名字也是不能轻易告诉给陌生人的,尤其是在夜里,突然听到有人问自己的名字,在没搞清楚是谁问的之前,绝对不能回答。有些时候,有人在梦里听到有人问自己的名字,若是不小心报了出去,那么魂魄极有可能被勾走。同样的,民间流传的另一个说法也是有道理的,那就是如果在夜里听到有人叫你的名字,绝对不能轻易答应,那是有阴魂在找替死鬼。如果答应了,魂魄就会被勾走了。 白无常见萧问路不说话,心知是问不出来了,干脆也不客气,哭丧棒一抡,和黑无常一起扑了上来。 这两个人一出手,萧问路立刻感到巨大压力。毕竟实力绝对高于之前遇到的溺死鬼、饿死鬼和断头鬼,他应付起来就没那么容易了。不过他自然不能坐以待毙,只见他咬住一口气,双手上举,手心放出耀眼蓝光,释放出熊熊“焚魂冥火”,硬是抓住了两根哭丧棒! 黑白无常同时“咦”了一声,显然大为惊讶。他们做梦也想不到,一个身受重伤的阳魂,居然在黑白无常的地盘上硬生生挡住了两个人必杀的一击! 黑无常怒吼一声,哭丧棒虎虎生风,横着就扫过来。白无常那边也是将哭丧棒横扫过来,两根哭丧棒一左一右,配合得天衣无缝。这黑白无常同为地府勾魂使者,在这数不清的岁月里,自然是生出了无人可比的默契。 眼看两根裹挟着强劲阴风的哭丧棒就要将萧问路生生断成两截,萧问路两腿一用力,纵身跃起,堪堪避开了哭丧棒的攻击。 他向前借势一滚,顿时闪开了两米远。刚一落地,立刻一个漂亮潇洒的回身,正面对着黑白无常,两手在胸前合什。只见他左手透出耀眼金光,右手透出幽幽蓝光,金光、蓝光碰撞在一起,互不干扰,各不交融,有如两张纸一般妥贴地合在一起。 黑白无常虽然不知萧问路要出什么招,但都同时觉得不妙,不给他出手的机会,怪叫一声就扑了上来。不过他们还是晚了一步,萧问路大喝一声,左手指尖飞出一只翼展长达五米的金翅大鹏,右手指尖则蹿出一只体长达到三到四米的豹子! 金翅大鹏发出一声尖利的啸叫,直刺黑白无常耳膜,两个人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捂住了耳朵,一脸痛苦的神色;而蓝色猎豹也是仰头朝天怒嚎一声,声波过处,所有阴魂、阴魂登时魂飞烟灭! 这是萧问路将诀术金光以及“焚魂冥火”具象化而使出的最强攻击武器。这一下端地非同小可,一鹏翱翔于天,一豹奔行于地,一上一下将整个阴阳路全置于自身强大的气场之下,连黑白无常都忍不住露出惊恐神色! 只见那金翅大鹏双翼一扇,一股强大的气流向黑白无常袭去,两个人只得将哭丧棒在身前舞成一个圆圈,但还是被吹飞了帽子,头发披散下来,狼狈无比。 “焚魂冥火”具象化而成的蓝色猎豹也不含糊,威猛无比地向前扑去,血盆大口一张,森森利齿就向白无常咬去! 黑无常见势不好,一个闪身就挡在了白无常面前,一根哭丧棒舞得虎虎生风,硬是帮自己的老搭档挡下了猎豹的攻击。不过,白无常这边却难以一个人抵挡金翅大鹏疾风的攻击,整个人被大风吹得几乎坐在了地上。 金翅大鹏眼睛一瞪,翅膀一扇,自半空中疾冲而下,长长的尖喙一张,就要将白无常生吞入腹!而蓝色猎豹这边更是凶悍无匹,直接一口咬住了黑无常的哭丧棒,“喀嚓”一声给咬成了两截! 眼看连黑白无常都要命丧当场,萧问路两手猛地握拳,金翅大鹏和蓝色猎豹同时在一瞬间消失了! 黑白无常瘫坐在地,惊魂未定,不住地喘着气。萧问路上前一拱手,朗声道:“两位鬼爷,刚才在下为求自保,多有冒犯,还请两位见谅!” 黑白无常瞪着萧问路,又惊又怒,不知道说什么好。 萧问路再一欠身:“我儿无端被拘超过时日,此中定有非同寻常的大变。个中原因,还请两位鬼爷不吝告知。” 黑无常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什么大便小便,不知道你说什么!” 萧问路微微一笑,说道:“既然鬼爷不肯告知,那么在下只好自己去阎王殿,面见阎王他老人家了!” 没想到,一听到“阎王”这两个字,黑白无常二人脸上同时露出诡异的惊恐神色。按说,要是个大活人,听到“阎王”这两个字,露出这样的表情倒很正常。不过,黑白无常在地府服役多年,可以算得上是阎王的心腹手下,按理说不会如此惊惧阎王才是。 萧问路一看,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这里面一定有古怪!当下,他微微一笑,拱手道:“两位鬼爷,告辞了!” 黑白无常同时脸色一变,伸出手就要阻拦。萧问路扬起一道眉:“怎么,二位还有什么意见?” 黑白无常把嘴一闭,伸出的手无奈地放了下去。刚才他们两个被萧问路治得服服帖帖,心知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是萧问路的对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萧问路转身向阎王殿昂首走去。 不过,黑白无常应该想不到,就在萧问路转身的一刹那,他的眼前突然一黑,两腿一软,几乎立刻摔倒在地。 他刚才是拼尽了最后的一丝力气,才将诀术金光和“焚魂冥火”具象化,从而一举将黑白无常击败。现在,他只觉得浑身冰冷,嘴唇无法自控地颤抖起来。要是现在黑白无常向他出手,他已经是绝无还手之力了。不过,黑白无常刚才早已被萧问路吓破了胆,又怎么敢再出手招惹这个大爷? 萧问路稍稍站定,缓了一下。他实在走不动了,但又不能一直站在这里,这样黑白无常肯定会起疑心,到时候两个人再对他出手,那就麻烦了。 萧问路深吸一口气,猛地跺了一下脚。只见他的脚下亮起金光,将他直接托了起来,凭空就向阎王殿飞去! 萧问路仿佛脚踩祥云,在众鬼目瞪口呆的注视之下,向阎王殿直飞而去。他们还以为萧问路是在炫耀自己的超强法力,孰不知萧问路也是实在没有办法。 萧问路风姿飘逸地在半空中傲然站立,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声音:一定要找出萧粒粒无端被困的原因! 阴阳路的下一站,就是阎王殿了。不远处,两扇厚重古朴的大门渐渐出现在眼前,萧问路翩然落地,站在了大门前。 第三十六章 看见黑色 萧问路沿着阴阳路一直向前飞去,脚下莲花灯向前绵延不绝,看不到尽头。萧问路这是头一遭来到地府,此刻也不知道前方是什么情况,于是打起精神,全神戒备。 也不知飞了多久,前方隐隐约约现出一点光亮来,萧问路凝眸一看,原来发光的是一扇古朴厚重的大门。萧问路在大门前轻飘飘落地,才发现这大门高得惊人,至少有十几米高。大门上头,“阎王殿”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凌空飘浮,发着冷幽幽的光。 原来这便是阎王殿了。阎王殿是地府的主宰阎王所居之地,也是其审判阴魂之地。所有阴魂来到阴间,走过阴阳路,这阎王殿是第一个到达的地方。阎王高居殿上,逐个审视阴魂生前所为,若行善多过做恶,则判其投胎,重入人世,善事做得越多,自然投的胎就越好;若做恶多过行善,则判其入地狱经受惩罚。民间千百年来流传的关于阴曹地府的种种传说,在这里都存在,只不过实际情况比民间传说的还要恐怖千百万倍。 按说,如此重要的所在,应该有重兵把守才对,至少也该有个看门守将。没想到,此刻门前竟然干干净净,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萧问路心下纳闷,心想也许这阎王理事清明,不怕有人上访,无需有人维持治安。不过,这阎王殿归根到底也是个办事机构,怎么能大门紧闭,关门谢客呢? 萧问路索性不想那么多,反正阎王肯定在里面,直接进去找他问个明白就是了。这么想着,萧问路伸出手去推那扇大门,没想到却没推开。他再用力一推,那大门居然还是纹丝不动。 萧问路不由挠了挠头,仔细打量起这扇大门来。这大门材质特殊,摸上去既非木材,也非金属,触手冰凉,颜色棕中带黑,隐隐透出光来。 萧问路皱起了眉头。地府里没有时间概念,他也不知道自己下来的这段时间,阳间已经过去了多久。要是阳间过了七天,那他无论如何也回不去了。但是要他现在回去,他又总觉得有点不甘心。 他咬了咬牙,决心速战速决。当下两手透出金光,用力向门推去。 没想到,手上的金光刚接触到大门,大门居然就无声无息地自动打开了。刚刚无论怎么都推不开,现在他只稍稍用了一点诀术就能推开,也确实是容易得有点出乎意料。 大门一开,里面顿时冒出阵阵寒气。萧问路本来就有伤,身上的阳气不足,被这股纯阴寒气一吹,顿时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 大门里一片漆黑,而且分外安静,一点声音也没有。萧问路深吸一口气,不管这阎王搞什么鬼把戏,迈开大步就走了进去。 萧问路走进黑乎乎的殿内,将诀术运到两眼处,想看清殿内的情况。在阳间,不管多黑的环境,只要他运起诀术,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没想到,在这里居然完全失去了作用,不管他怎么睁大双眼,四周仍是漆黑一片,完全看不到任何东西。 这阎王殿果然不是一般的所在。萧问路正想着,突然一个声音平地乍起:“快回去吧!” 萧问路被这毫无征兆的声音吓得起了一身白毛汗。他竖起耳朵,却始终无法判断声音的来处。当下他也不管,朗声说道:“阁下何人?可否现身一见?” “你要找的不是我,见我何用?”那声音慢悠悠地答道。 “既然您知道我要找的是谁,那么便烦请您通告一声,说有人有要事求见。” “你要找的人,他不在这里。” 萧问路笑了:“他是这地府之主,不在这里,又能在何处?” “年轻人,天下之事多易变,即使神仙也难测。他不在这里,又有什么稀奇?” 萧问路仍是不信:“只怕他不是不在,而是不愿见我。阁下始终不愿现身,难道你就是我要找的人?” “哈哈哈哈!”那声音大笑起来。“不敢当不敢当,我怎么能跟他老人家比?” “那么阁下又为何一直遮遮掩掩,不愿现身?” “我不是不现身,我一直在这里。” “可是……” “可是为什么你看不见我?年轻人,你其实已经看见了。这鬼地方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漆黑。你看到了黑色,便是看到了这里的一切。” 这人说话玄玄乎乎,萧问路有点摸不着头脑。他正待再问,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年轻人,我刚才替你算了一下,你在这里只剩下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了。要是再不回去,只怕你要永远留在这里喽!” 萧问路大惊,转身就要离开。但刚一转过头,马上又回转过来:“不管阁下到底是哪位,在下都有一事相问,如果阁下知道,还请不吝告知。半鬼灵童受天数所罚,魂魄入地府七日,数满当返。为何我儿魂魄今次无端被羁押如此之久?实不相瞒,在下担心,地府有人故意违背天数,蓄意作乱!” 那声音叹了一口气,说道:“常言道,冥冥中自有天数。这顺天而为,自然是天数;逆天而为,可也是天数。一切都是注定好的,时辰到了,你自然会知道。未卜先知的事,恕我也不知情。你快请回吧。” 萧问路听那声音这么说,心知怎么问也是无望了。于是朗声说道:“既然如此,在下便告辞了。希望来日有机会再聆听阁下的教诲!”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觉得这个声音说的话似乎总是暗藏玄机,而且感觉似乎是友非敌,心里不知怎么地对这个声音有着说不出的亲近感。 不过,此刻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必须马上回去,要是赶不及,他就真的回不去了! 萧问路打起精神,脚下踩着金光,向殿外飞去。 萧问路边飞边计算时间,他来的时候,大约只用了四分之一柱香的时间。这么算下来,他还有足够的时间飞出去。可这一次,回去的时候,一切却变了! 萧问路不断催生脚下金光,全力向阴阳路的起点飞去。只要到了那里,再纵身一跃,他就能回到阳间。可是,尽管他飞得耳畔呼呼生风,却始终不见阴阳路的起点! 阴阳路,骤地变长了! 冷汗自萧问路额角涔涔而下。他已经快得不能再快了,阴阳路上行走的阴魂只看到头顶一个影子飞速掠过,还来不及看清,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但是,他已经离开阎王殿四分之一柱香的时间了,前方的阴阳路依然无崖无尽,根本看不到头! 又过去了快要四分之一柱香的时间。萧问路从未如此绝望过。一张又一张面孔在他脑中飞速闪过,有如诀别。 他甩了甩头,咬紧牙关。一定要出去!他在心里呐喊。 医院里,杨芊芊已经记不清自己多久没有合眼了。 她黑着眼圈,顶着一头乱发,呆呆地坐在病床边,左边躺着萧问路,右边躺着萧粒粒。 今天已是萧问路离魂的第七天了。“如果七天之后我俩仍然醒不过来……”萧问路离魂之前的话在她脑海中反复重播,每重播一次她都觉得自己离崩溃更接近一些。她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如此希望墙上的时钟能走得慢一些,再给他们多一点时间。但是秒针移动的“嚓嚓”声仍旧每秒不停地提醒她,时间不多了。 没有一个人进来这间病房。那个美女护士也没有出现。病房里安静得吓人,安静得让杨芊芊怀疑世界上是不是就只剩下他们三个人了,安静得让她彻底失去了安全感,安静得房间里每有一个轻微的响动,她都会立刻跳起来,去查看萧家父子俩是不是醒过来了。 但每一次都是失望。萧问路和萧粒粒仍旧一动不动地躺着,杨芊芊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两个人,眼睛都看花了,会觉得两个人的身体有了动静。 日已过午,窗外照进来的阳光照在杨芊芊脸上,她只觉得一阵眩晕。而焦躁中,天色还是渐渐黑了下去。墙上时钟的指针指向七点,留给萧问路和萧粒粒的时候只剩五个小时了。杨芊芊再也忍不住,夺门而出,想要去找之前救过她的那个女护士,除了她,杨芊芊想不出第二个可以求救的人了。 她刚一跑出门,就一头撞进了一个大夫的怀里。这个大夫正是之前研究萧家父子奇怪病症的主治大夫,他一看杨芊芊满脸泪痕地跑出来,还以为萧家父子病情突然恶化,马上走进病房查看。杨芊芊早已六神无主,死马也当活马医,明知医生根本帮不上任何忙,也只好把希望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只见这个大夫查看了两个人的情况,眉头越皱越紧,脸上的表情也是越来越凝重。 看见医生的表情,杨芊芊的心不断地向下沉去。她颤抖着声音问:“大夫,他们两个怎么样了?” 大夫摇摇头,说:“情况不太好,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他们两个的体温比正常人低很多,而且呼吸越来越微弱。尤其是这个大人,情况更是不妙,连心跳都很弱了。他们这种情况我们医院也没什么办法,有什么需要你就来找我们吧。”说完大夫同情地看了杨芊芊一眼,就走了出去。 杨芊芊捂住脸蹲在了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第三十七章 重返人间 杨芊芊不知道哭了多久,突然听到屋子里有动静。她以为又有大夫和护士进来了,但抬起头一看,并没有人进来。她侧耳仔细一听,那个声音居然来自萧粒粒的病床上! 杨芊芊大喜过望,“噌”的一下就冲到了萧粒粒床边。只见他原本苍白的脸色正慢慢变得红润起来,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嘴唇微张,大口呼吸着,刚刚杨芊芊听到的声音就是他浑浊的喘气声。 杨芊芊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捂住嘴,眼泪又流了下来。她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幸福的疼痛感告诉她这不是幻觉。她紧紧攥住萧粒粒的小手,感到它正变得越来越暖。 萧粒粒的呼吸慢慢平静下来,眼睛也缓缓睁开,只是眼神有些空洞茫然。杨芊芊赶紧凑过去,问道:“粒粒,你终于醒了!你没事吧?现在感觉怎么样?” 萧粒粒的眼神慢慢聚焦在她脸上,嘴唇动了半天,才说出一个字:“渴。” 杨芊芊赶紧喂他喝了几口水。看着他一副大病初愈的憔悴样子,杨芊芊心疼不已。 萧粒粒喝了水之后,又昏睡过去了。这一次他是正常的睡眠,偶尔还会翻个身,不再像原来一样一动不动了。 杨芊芊看着他睡得香甜的样子,一颗心终于是落了地。她转过身去看萧问路,本以为他也会马上醒来,却发现他根本没有醒来的迹象。她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额头,触手一片冰凉,再把手放在他的胸口,呼吸之间的间隔长得让她差点以为他的呼吸停止了。 杨芊芊原本已经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她想起刚才大夫说的话:“尤其是这个大人,情况更是不妙。”她用力甩了甩头,把不祥的念头全部赶走。她想,既然粒粒都能醒来,萧问路怎么可能醒不过来? 乐观和悲观两个小人儿在她脑海中反复作战,不知不觉,已经夜里十一点了。杨芊芊看着秒针一格一格无情地向前走动,自己的手脚因为紧张也越来越凉。半个小时过去了,萧问路仍然没有动一下。 杨芊芊再也忍不住了,她直接扑到了萧问路的身上,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感受到萧问路僵硬冰凉的身体,她胡乱地用力抱紧他,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但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的。萧问路的身体仍然一点点冷下去,时钟指向了十一点五十五分,五十六分,五十七分…… 杨芊芊从未如此绝望过。 她抬起头,看着秒针走过零点前的最后一圈。还有三十秒,二十秒,十秒,五秒,三秒…… 突然,萧问路的手指动了一下。 杨芊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零点的最后一秒,萧问路的手指动了一下,随后,长长的睫毛也开始轻微的颤动。杨芊芊坐起身来,紧紧地捂住嘴,看着萧问路的眼睛慢慢地睁开,她发出如释重负地欢呼声,忘情地扑到萧问路怀里,紧紧搂住他,仿佛搂住失而复得的至宝。 她幸福地哭出了声,这些天来所有的担心和害怕,都在此刻一骨脑儿地释放了出来。 萧问路的手慢慢地抬起来,放在了杨芊芊的头上,轻轻地抚摸着她柔顺的秀发。门口,过来查房的主治大夫惊奇地瞪大了眼,看着眼前这一幕,两个字冲口而出:奇迹! 萧家父子在七天之限的最后一秒之前醒了过来,这让杨芊芊觉得世界上再也没有能让她烦恼的事情了。虽然他们两个仍很虚弱,暂时还不能出院,但在杨芊芊无微不至的照顾之下,两个人很快恢复了精神,可以下地慢慢走路了。 一个下午,杨芊芊看萧问路睡着了,怕他冷,便把自己的外套盖在了他的被子上。她坐在床边痴痴地看着萧问路的脸,不知不觉地睡着了,这段时间她实在是太累、太熬心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等她醒过来,发现萧问路已经醒了,正靠着床头而坐,把玩着手里的一块黑色的小石头。 那块黑色的小石头表面流光溢彩,正是那晚放出奇异光芒救了他们的那块石头。杨芊芊一直把它放在外套口袋里,可能是搭在萧问路身上时掉了出来,被他看见了。 萧问路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让杨芊芊有些疑惑。只见他细细摩挲着那块石头,那表情不像是在看一块石头,倒是像在和久别重逢的情人对视。杨芊芊从来没见他有过如此深情的眼神,这眼神甚至让她的心里莫名地升起了一股极不舒服的感觉。 “忘了告诉你,在你们醒来之前,这石头救过咱们的命呢。”杨芊芊勉强压抑住心里的不快,对他说道。 “我知道,”萧问路眼里的深情更浓了,“在下面的时候,这石头已经救过我和粒粒的命了。” 杨芊芊不懂。她虽然有一肚子的问题要问,满脑子的疑惑需要他来解答,但她不忍心在他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的时候,就让他跟她解释这些。对她来说,健康的两父子比什么都重要,她宁愿自己做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瓜。 但萧问路没有忘记他在离魂之前跟她许下的诺言。他的眼睛从石头上移开,温柔地看着杨芊芊。杨芊芊觉得自己快要溶化在他温柔的眼神里了。 萧问路说:“我们回家吧。到了家里,我会把一切告诉你。你想知道什么,我一定言无不尽。”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萧问路和萧粒粒办妥了离院手续,在所有医生惊奇的眼光中,和杨芊芊一起意气风发地回了家。 家里虽然小,但在此刻的三个人眼里却是说不出的亲切。杨芊芊伸了个懒腰,欢呼一声,把自己整个人扔到了床上,嘴里发出满意的叹息声。萧问路站在床边,看着她小猫一样慵懒的神态,嘴角忍不住上扬起来。萧粒粒还是没什么表情,一个人跑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闭目养神去了。 杨芊芊在床上打着滚,舒服够了,一抬眼发现萧问路正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顿时有点不好意思。 “你这么瞅着我干嘛?”她红着脸问。 “没什么。”萧问路看她难得这么开心,实在不忍破坏她的心情。 但是杨芊芊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了。她坐起来,整理整理衣服和头发,正色道:“你说吧。” “你都想知道?” “当然。”杨芊芊吐了吐舌头,故意缓和一下气氛,学着电视上访谈节目的口吻说道:“来吧,说出你的故事。” 萧问路坐在地板上,后背靠着床,伸长了双腿。杨芊芊趴在床上,头朝着萧问路,双手托着下巴。她的脸几乎贴上了萧问路的肩膀,一抬眼,就能看见萧问路的侧脸。她清楚地感受到,在萧问路淡然的表情下,潜伏着并不平静的呼吸和心跳。 第三十八章 前尘旧事 五年前。江苏省某村。 日已西沉,萧啸天把最后一个访客送出门,累得瘫在堂屋的椅子上直喘气。他扯着嗓子大喊一声:“阿路!快给师傅上壶茶,渴死我啦!” 屋子里静悄悄地没人响应。萧啸天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小子,肯定又偷偷跑出去玩了。” 在落日的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前,院门被推开了。一个年约十七八岁、瘦瘦高高的英俊少年吹着口哨、脚步轻快地走了进来,一派恣意自得的姿态。他刚一推门进屋,就撞见坐着休息的萧啸天。萧啸天板着脸佯装生气,眼神和口气里却满是藏不住的溺爱:“又跑出去疯了?明天什么日子不知道吗?” 那少年毫不在意,笑嘻嘻地说:“当然知道啦!你师傅您老人家六十大寿嘛!” “然后呢?没有了?” “还有吗?我想想啊。”少年搔着后脑勺,漂亮的眼睛眨啊眨的,逗趣的样子就像个还没长大的小孩。“哦,我想起来了!”少年打了个响指:“还是我十八岁生日!” “你知道就好!十八岁就算成年了,你师傅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早都闯荡江湖多少年了,哪还像你这么嘻嘻哈哈没正形的样子!” 少年脸拉得老长,两只手揉着耳朵,夸张地叫道:“哎哟哎哟,我的耳朵好疼啊,好像茧子又厚了一层!” 萧啸天懒得理他,交待道:“明天的宴席七点就开始了,你今晚早点睡,明天还要招呼客人,别到时候提不起精神。”然后就回到卧室休息去了。 “知道啦!”少年对着师傅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开开心心地去厨房找吃的去了。 夜深了。躺在床上的萧啸天突然睁开眼,起身披了件外套,向屋外的院子里走去。他要去观星象以预测明日凶吉,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 刚一走到院里,他就愣住了。整个村庄上空烟雾缭绕,气味呛人,本该清朗的夜空被烟雾遮挡,什么也看不见了。他心里纳闷,推开院门,向烟雾飘来的方向走去。走了大约几百米,发现烟雾居然是从村边的庄稼地里传来的。他走近一看,已经收割完的庄稼地遍地火苗,浓烟滚滚,居然是在焚烧秸秆。 虽然今年的庄稼已经收割完了,但是按时令来算,还远远没到往年按习惯焚烧秸秆的时候,而且现在正是深夜,怎么大家会选在这个时候烧秸秆? 他看到庄稼地旁站着几个中年男性村民,估计是在照管现场,以免发生火灾。他走过去向一个村民问道:“赵老弟,怎么选这么个时候烧秸秆?” 那姓赵的中年男人一看是萧啸天,马上一副恭敬的姿态:“萧大师,您明天过寿,怎么这么晚还不休息?明天我们还要过去拜寿呢!” 萧啸天打了个哈哈:“岁数大了,经常半夜起来撒尿。我今天起来一看,好家伙,这么大的烟!所以就过来看看怎么回事。” 赵家汉子道:“哦,是这么回事:前几天有市里的专家来指导,告诉我们今年要提前烧地,让我们就选在今天晚上,说对明年庄稼收成有利。我们农村人也不懂为什么,人家专家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呗。” 萧啸天眉头一皱,觉得事有蹊跷。他压根不信什么“专家”的鬼话。他问赵家汉子:“是什么样的专家?来了几个人?具体怎么说的?” 赵家汉子挠了挠头,半晌才说:“奇怪,想不起来了。当时我明明在场的,现在连对方来了几个人,长什么样,说了什么,我一点都记不起来了,只记得今晚要来烧地。唉,年纪大了,记忆力不行了啊!” 萧啸天表情严肃,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才拍了拍赵家汉子的肩膀说:“我看不是你记忆力不行,你还年轻着呢。行了,没什么事了,我先回去了,你们也别弄得太晚。明天咱们还要好好喝几杯呢!” 赵家汉子连连答应,满脸笑容地目送萧啸天离去。 萧啸天步履沉重地走回家,进门之前,又抬头望了望被灰霾遮住的夜空,心里隐隐觉得不对。 明天对他来说是个大日子:既是他六十大寿,也是他的小徒弟萧问路的十八岁生日。他特意大摆筵席庆祝,宴请全村老少前来过寿。他行江湖几十年,结下的仇家也有一些,会不会有人专门选了这个日子来和他过不去,故意布下这个局,让他无法观测星象,预知明日凶吉? 不过,萧啸天虽有这个怀疑,但也没有过于担忧。以他的诀术能力,一般仇家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即使有人来搅局他也自信能够摆平。萧啸天把心放宽,回到卧室休息去了。 月渐西沉,整个村庄被一片淡紫色的烟雾笼罩,安静得有些诡异。 天刚蒙蒙亮,萧啸天就起来了。他神清气爽地走到院子里,看着那些早就雇好的帮手忙活筵席的各种事务。他背着手站在屋门口的台阶上,满意地看着,昨晚的事早就被抛到脑后了。 身后门帘突然掀起,一个极美丽的年轻女孩笑吟吟地走了出来,额头还渗着汗。萧啸天回头一看,露出慈爱的笑容:“无我,这么早就起来了?” 叫“无我”的女孩露出甜甜的笑容:“今天师傅大寿,也是阿路十八岁生日,双喜临门,我哪里还睡得着觉?还不如早点起来给大家帮忙。” 萧啸天心头大感宽慰:“无我,你不光当徒弟够格,师姐也当得没话说。本事学得好不说,上下照顾得也周到,人又这么漂亮,不枉我这么多年把你当亲女儿看待,你确实没让我失望。” 萧无我眼圈一红:“要不是师傅您,只怕当年那个弃婴早就冻死在路边了,哪里还会有无我的今天?能当您的徒弟,是我前世修来的福分。” 萧啸天哈哈大笑:“无我,你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好了,你去看看阿路那小子,看看他起床没有。这小子,成天除了吃就是睡,要不就到外面去疯玩,一点正形都没有。” 萧无我拉住萧啸天的手,轻轻摇晃着,向他撒着娇:“师傅,阿路那个年纪正是能吃能睡又能玩的时候。今天咱们的筵席要摆一整天,我怕他受不住无聊,让他先睡足了再说吧!” 萧啸天脸上露出别有深意的笑容,调侃道:“你心疼阿路,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们两个要好,师傅看着也高兴。行,那就辛苦你一个人了!” 萧无我羞红了脸,低着头答应了一声,就到一边帮忙去了。 天色渐亮,村民们陆续起床,萧家大院也热闹起来,宾客盈门,家家户户都来给萧啸天祝寿,村长也不例外。萧啸天因为擅长占星术预测凶吉,又会诀术,几乎每户人家都受过他的恩惠,因此他在村里地位极高,丝毫不亚于村长。萧啸天又是个爱热闹、好排场的人,有村民知道他今年六十大寿,特意号召所有人为他张罗办个筵席,既是为了表达感激之情,也是为了满足一下老头子的虚荣心。而且巧合的是,萧啸天的小徒弟萧问路的生日也是同一天,就更多了一个值得大肆庆祝的理由了。 萧家在村子里经济条件很好,院子也宽敞,摆了二十几桌,几乎全村的人都来了,中间还有一片不小的空地。萧啸天坐在主席,与大家频频举杯,喝得红光满面,晕晕乎乎的得意不已。萧无我和萧问路师姐弟两个人满场飞奔,照顾各位宾客,忙得晕头转向,一个不注意撞了个满怀,两个人相视一笑,虽然谁也不说话,但眼角眉梢荡漾不去的情意早已胜过千言万语。 热闹的筵席一直持续到夜里还没散,天已黑了,院子上方亮起了灯,照得院子亮堂堂的。由于之前就考虑到筵席可能会持续到很晚,所以萧啸天提前就叫人在院子上方拉起了一张灯泡网,这样院子每一个角落都亮如白昼。 萧啸天酒意已酣,眯缝着眼睛看着眼前来回走动、高声喧哗的人影,心里得意极了。正飘飘然间,左首一张桌子的一个中年妇女突然叫道:“哎呀,你这死狗,怎么弄得我一身土!” 众人望去,只见不知哪里跑来一只狗,正在她座位旁边使劲地刨着坑,扬起的沙土溅了她一身。周围有人哈哈大笑道:“这不是老李家的大黄吗?说不定它在这下面埋了根骨头,看咱们大伙儿吃得高兴,也想拿出来分享一下呢,哈哈!” 老李家的媳妇上前国轻轻踢了大黄一脚,想把它赶回家去。那狗跑开了几步,但仍然对着那坑哀鸣不止。一个男人正要用脚把翻出来的沙土填回去,突然惊异地“咦”了一声,蹲了下去,对着那个坑仔细地打量起来。 那个被扬了一身土的妇女笑道:“刘老二,你看什么呢,里面真有根骨头不成?有的话你就挖出来自己吃了吧,哈哈!” 刘老二没接茬,伸出手去在坑里探了探,突然发出一声惊叫:“不对,这下面好像有人!” 院子里瞬间炸了锅。有人骂道:“刘老二,你一喝多就胡言乱语,怎么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场合,居然也敢在人家萧大师的家里耍酒疯!” 刘老二瘫坐在地上,声音里带着哭腔:“是真的,我刚才好像摸到了一个人的脑袋!” 第三十九章 移星换命 此话一出,有些胆小的孩子已经躲进大人的怀里了,成年人们听了也不禁毛骨悚然。萧啸天走过来,向坑里看了一眼,沉着声音说道:“下面有什么,挖出来就知道了,不用多猜测。” 几个男人立刻答应了一声,找来几把农村家家都有的铁揪挖了起来,几下子过后,一个圆乎乎、黑漆漆的东西出现在坑里,众人探头一看,吓得全都坐在了地上。有人哭喊道:“这不是老李吗?!” 萧啸天排开众人上前仔细一看,只见那确实是个人头,虽然脸上沾满了泥土,但确实就是本村的老李无疑。只见老李双眼紧闭,脸色铁青,他伸手向鼻尖一探,触手冰凉,早已没了气息。 萧啸天的酒意瞬间被驱赶得一干二净,一颗心也沉了下去。果然是出事了,他想,昨晚的事到底是有人故意为之。但来者是谁?这种场面他也不是第一次见了,定了定心神,吩咐几个精壮的汉子道:“确实是老李,你们快点把他挖出来。” 一阵尘土飞扬之后,老李的尸首被放到了地上。身子直挺挺硬梆梆的,显然他早已死去多时了。欢乐的气氛一扫而空,恐惧悄悄爬上每一个人的脸,刚才还欢声笑语的萧家大院,此刻安静得如同墓地。 老李的媳妇早就昏过去了。萧啸天把老李十二岁的女儿叫到身边,问道:“你们娘俩上一次看见你爸是什么时候,他有没有说干什么去?” 小姑娘抽抽噎噎地说:“我爸每个月的今天都会去县里进货,我们都知道他今天不会来参加宴会,所以他一整天都没出现,我跟我妈也没多想,谁知道……” 萧啸天让一个村妇帮忙照看小姑娘,一边仔细查看老李的尸首。只听后面一个汉子悄悄跟旁边人说道:“人死了都这么沉吗?刚才咱们几个抬他出来的时候,你不觉得他特别沉吗?老李也没这么胖啊!” 萧啸天眉头一皱。这时,也蹲在旁边查看老李尸首的一个汉子突然“咦”了一声,只见他裤兜里原来放着的一把铁质指甲刀,突然飞了出去,直接飞到了老李的肚子上。紧接着,离得近的一些人身上的金属物件,一件件都向老李飞去,老李的肚子上瞬间堆满了乱七八糟的小金属。 所有人面面相觑,更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萧啸天,表情更加凝重,他伸手在老李的肚子上一摸,坚硬异常,又顺着肚子向上摸到胸口,喉咙,每一处都极为坚硬,根本不是普通尸体的僵硬感觉。他扒开老李的嘴,明晃晃的灯光下,老李喉咙深处闪着幽幽的光。 “移星换命阵!”饶是萧啸天行走江湖见过太多大风大浪,这一次也忍不住低呼出声。还不等他做出更多反应,又听见有村民惊呼:“快看,扫把星!” 众人一齐抬头,只见西边夜空有一颗极为怪异的星体滑过:这星体状如鸡蛋,被一圈白色针样光芒围绕,好似一颗白色的猕猴桃,后面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尾巴四周还有几颗带着尾巴的小星跟随,下方跟着一片明亮的发光星团,看形状竟像一只狗。这星体速度极快,向东疾驰而去,且极为明亮,所过之处所有星星的光芒均被它所掩盖。 村民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天象,有人认得这是彗星,俗称扫把星,谁见了它谁就会遭遇不幸,吓得跪在地上不住磕头祷告,一时间村民中间再次骚动起来。 萧啸天望着向东而去、横贯夜空的明亮异星,口中喃喃自语道:“天狗陵水,天狗陵水……不好!是冲着阿路来的!” 话音未落,只见萧问路突然扑通一声倒在了院子中央,脸色青紫,身体蜷缩,不住发抖,俨然一副快被冻死的模样。 眼看着变数陡生,众人都惊呆了,个个不知所措。萧啸天大吼一声:“快把他抬回屋里!” 几个年轻后生最先反应过来,一齐扑上去要抬起萧问路。谁知萧问路的身体好像突然变得有千斤重一样,几个大小伙子使出了吃奶的劲,硬是连萧问路的一根手指头都抬不动。萧啸天排开众人扑在萧问路身上,想要抬起萧问路的头,试了几次也没成功。他猛地站起来,捡起地上扔着的一把铁锹,在地上画个三个圈,这三个圈连同刚才挖出老李的坑一起,正好将萧问路围在了中间。 他大喊一声:“快!在这三个圈的位置向下挖!” 大家虽然不明所以,但是都知道萧啸天是玄门高人,也不疑有他,三个身强力壮的汉子找来铁锹和铁镐对着三个圈的位置就刨了下去。没几下,三个汉子都惊呼道:“这下面有人!” 萧家大院再次炸了锅。有胆大的凑过去一看,原来三个圈下面埋着的人都是村里的男人,其中一个正是昨晚烧地的赵家汉子。几个人的亲属一看,晕的晕,哭的哭,整个院子鸡飞狗跳。 萧啸天急得声音都变了:“快把他们挖出来,移到别的地方去!” 铁锹翻舞,尘土飞扬,几个汉子流了满身的汗,半天才挖到这三个人的腰的位置。这时,又是怪事发生,原本亮着的灯泡网突然发出“啪”的一声巨响,除了四个灯泡外,其余的全部熄灭。刚才还亮亮堂堂的大院,瞬间变得格外阴暗。四盏灯在风中摇曳摆动,映得院中人影幢幢。一时间,有小孩的妇女已经吓得哭了出来,还有人吓得夺门逃,远离这块是非之地。 萧啸天抬头看向那四盏还亮着的灯泡,果然不出所料,四个灯泡排列成一个开口向左的半圆形,下方正对着埋着四个男人的位置,自然,那四个坑也是同样的开口向左的半圆形。而半圆形的中间,赫然躺着已经快要失去意识的萧问路。 萧啸天情绪已然接近失控,他扑在萧问路身上,一边徒劳地试图将萧问路从这个位置移去,一边沙哑着声音大吼道:“快把这个四个男的都移走,快!他们移不走,阿路就动不了!” 几个汉子闻言更加抓紧挥动手中的工具,眼着一个男人已经挖到脚踝了,却怎么也抬不出坑来,原来这个人的尸首也是格外沉重,肚子硬梆梆的,想来也是跟老李一样,灌了一肚子磁石。 几个汉子大声喊人来帮忙,又有几个胆子大的过去帮手,眼看这个人就要被抬出来了,突然,亮着的四盏灯中间,有一盏灯的灯光一下子变暗了,灯泡忽明忽暗,灯泡咝咝作响。萧啸天看着那盏摇摇欲坠的灯泡,六十年中从来没有感受到如此的绝望与慌张,口中喃喃自语道:“玉井缺,亲离散……”他站起身来就向着那个已经快要把人挖出来的坑那里跑去,和几个汉子一起把他向坑外拉,一边回头大喊:“无我,等我们把这个人移走后,你赶快把阿路拖走!” 一直守在萧问路身边的萧无我满面泪痕的点点头,她不断地试图移动萧问路的身体,但是他就像被这四盏灯泡还有地上的四个坑洞定住了一样,不能移动分毫。萧问路整个人已经缩成了一团,他哆哆嗦嗦地看着萧无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道:“师姐……我……我是不是快死了?” 萧无我悲呼一声,扑倒在萧问路身上,失声痛哭起来。 终于,那个人的尸首被从洞中完全抬了出来。几个人包括萧啸天在内,个个筋疲力尽,但仍并着最后一丝力气,拼命把这具尸首向远离坑洞的地方拉去。 但是太迟了,那盏灯泡急速地闪烁几下过后,发出“嘭”的炸裂声,还是熄灭了。 灯泡的玻璃碎片落在萧问路胸前,他已经两眼紧闭,失去了最后的意识。 萧啸天手一松,跌坐在地上,望着那盏灭掉的灯光,眼神有如死灰。那三盏未熄的灯光还在风中摇曳着,昏暗的灯光打在每一个人脸上,映得个个不人不鬼。除了呼啸有如哭泣的风声,只剩死一般的寂静。 第四十章 孤星 萧问路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他站在一口井边,井沿是用流光溢彩的玉石砌就。头顶满天星光照耀,脚下青草茂茂,身边亲友围聚,大家都不说话,但气氛安静祥和,令他心里感到无比踏实。突然,天上一个由四颗大星组成的星座,其中一颗大星骤然滑落,直向他们坠来。只一瞬间,大星将玉石井沿的一角砸碎,玉石碎片远远飞走,落入无边的黑暗里。等萧问路回过神来,才发现刚刚还在四周的亲友们突然都消失不见了,自己站在缺了一角的井边,井沿变成了砖石,表面沧桑斑驳,仿佛经历无数风雨。而原本的草原变成了戈壁,一毛不存,狂风呼啸,整个世界好像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他觉得无比孤独,大声呼喊师父和师姐以及每一个认识的人的名字,但是无人响应。头顶,无边夜空中只剩下残缺不全的三颗大星,冷漠、孤寂地俯视着他…… 他醒了,睁开眼,却发现眼前一片模糊。他揉了揉眼睛,才发现自己哭了。等视线恢复了清晰,他发现自己躺在自己卧室的床上,萧啸天坐在床边,正满面愁容地看着自己。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怎么原本身材壮硕、精神矍铄的师父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头发几乎全白,皱纹突然爬了满脸,整个人苍老得恍若风烛残年、时日无多。 萧啸天一开口,苍老、沙哑的声音又让萧问路一惊:“阿路,你醒了。” “师父,您怎么会在这儿?”萧问路刚说了一句话,才发现喉咙很紧,同时头也有点疼起来。“师父,我的头好疼,我什么也想不起来。” 萧啸天满面悲戚,连眼圈也红了。但他强自镇定,努力不把自己的负面情绪加到爱徒身上:“阿路,你醒了就好,什么事也没发生,你只是睡了一觉,原本也不用记得什么。” 萧问路感觉到了萧啸天的怪异,但既然他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多问。他坐起身来,一边穿鞋下地,一边问道:“师父,我睡了多久,您的寿宴结束了吗?” “结束了,结束了……”萧啸天眼神空洞,声音几乎低不可闻,也不知是在回答萧问路,还是在自言自语。 “阿路,你睡了太久,身体虚弱。我给你熬了点补汤,你去喝了吧。”交待完,萧啸天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萧问路的卧室。 萧问路看着萧啸天的背影,心里充满说不出的奇怪感觉。更奇怪的是,他觉得自己的房间看起来也怪怪的,明明哪里都很干净,一尘不染,却总觉得蒙了一层灰,连窗外照进来的阳光都驱散不走。 接下来的几天,萧问路连萧无我的人影都没见到。他问萧啸天:“师父,师姐呢?怎么这几天都不见她?” “她出去替师父办事,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了。你专心练功,其他的事暂且放下,不要多想。”萧问路发现萧啸天目光闪烁,明显言不由衷,但他不敢多问,只好将疑惑放在心里。 实际上,自从他醒来后,奇怪的事情接二连三。除了萧无我莫名地出了远门不见人影之外,还有就是每次他想要出去找朋友时,萧啸天都会阻止他,理由多半是要他专心练习诀术,不要贪玩等等,而在从前,萧啸天对他很是溺爱,不管萧问路怎么野,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萧问路不惹事就行。 虽然一肚子的问号,但也只能放在心里,萧问路每天待在家里,除了练功也没有其他事情可以做,闲的时候就只能想想萧无我。每次他想跟师父打听萧无我到底去了哪里,去做什么,萧啸天要么严厉地不许他过问,要么就找各种借口敷衍搪塞,反正就是不肯正面回答。萧无我比萧问路大三岁,两个人都是被萧啸天收养的孤儿,一起在萧啸天身边长大,情投意合,也算青梅竹马,萧啸天也乐得看见两个徒弟感情要好。如今萧无我突然不见不说,萧啸天似乎也不太愿意让他俩两个继续接触下去了,这个转变不得不说过于剧烈,萧问路每天被这个问题困扰了夜不能寐。 但是很快,他的担忧又多了一个,那就是萧啸天。萧啸天虽然六十岁了,但是外表一直很年轻,看起来也就四十多岁的样子,而且身体特别好。但有一天夜里萧问路起来上厕所,路过萧啸天房门口的时候,居然听见里面传来萧啸天的咳嗽声。萧啸天的咳嗽声闷闷的,显然是他想掩饰而用东西捂住了嘴,但咳嗽声仍旧持续不断,萧问路在门外站了将近十分钟,咳嗽声就几乎没有中止过。 师父感冒了?萧问路忍不住想。这么剧烈的咳嗽,感冒应该不轻吧。第二天一早,萧问路熬了一碗红糖姜汤,送到了萧啸天的房间里。萧啸天正坐在床上,看到他进来,手忙脚乱地把一堆东西往被子下面藏,但还是有一盒东西掉在了地上。 萧啸天怒道:“谁让你不敲门就进来的!” 萧问路觉得有点委屈,他进萧啸天的房间从来没有敲过门,萧啸天也从来没有因为这个斥责过他,这是破天荒的头一次。他把盛了姜汤的碗放在桌子上,说道:“师父,我昨晚听你咳嗽,熬了点姜汤给你喝。” 萧啸天一听,怒容顿时敛去,被少有的愁苦的表情代替。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说。 萧问路把掉在地上的盒子捡起来,发现是一盒药。他好奇看了一眼药盒上的说明,顿时吓得魂飞天外:那居然是专门治疗癌症的药! 他大惊失色地看向萧啸天,口中结结巴巴连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萧啸天把头扭向一边,一句话也不说。 沉默就等于承认。萧问路突然觉得不认识这个世界了:师姐失踪,师父突然患上重病。为什么会这样? 半晌,萧啸天打破沉默:“阿路,你不用担心,师父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明天师父要出趟远门,大概过很久才会回来。到时候你就一个人待在家里,哪里也不要去,尽量不要接触任何人,即使非得接触不可,时间越短越好。师父的话,你要千万记住,而且必须按师父说的去做!” 虽然不知道萧啸天为什么这么安排,但萧问路还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萧啸天就离开了家里。萧问路看着空荡荡的家,头一次知道了“孤独”是什么滋味。 萧啸天不在的这些天,萧问路一直谨遵教诲,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说实在的,心里还是觉得闷得慌。他本来就是活泼好动的性格,最讨厌束缚,再加上年纪才十八岁,正是爱玩爱闹的时候。他原来自由惯了,但自从醒来之后,一直困在家里,说他不想出去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萧问路一向对师父的话言听计从,过往无数的事实证明只要萧问路听了萧啸天的话,一定万事大吉,平安无事;而只要他违背了萧啸天的嘱咐,肯定就会惹上麻烦。所以虽然又闷又烦,但他还是决定听师父的话,在他回来之前绝对不离开家里一步。 萧啸天离开的第三天下午,萧问路练习完诀术,又困又累,便睡着了。正迷迷糊糊睡着,突然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他睁开眼,仔细一听,原来是村里他最要好的朋友陈大有在门外叫他。 他心头大喜,立刻起身去开门。一开门,就看见陈大有那张熟悉的热情洋溢的脸,让萧问路心里堆积多日的阴霾仿佛一扫而空。 陈大有一把抓住他肩膀,用力摇晃了几下,仔细打量了他一会儿,才又笑道:“你这小子,什么时候醒的?醒了也不告诉哥们一声,我还以为你还睡着呢!” 萧问路哈哈一笑:“没办法,我让师父给禁足了。” “他为什么禁足你?萧大师人呢?”陈大有问。 “师父他出远门去了。” “那你还不趁着这个难得的好机会出去跟哥们透透气?”陈大有露出一脸坏笑。 萧问路一口回绝:“不行,师父这次严厉禁止我出门,他甚至都不让我跟任何人有接触,连你也不行。咱们聊几句,你就快点回家吧。我看等师父回来,他应该就会允许我出门了。” 陈大有用力一捶萧问路的胸口,笑骂道:“你都多大了,还跟个奶娃娃似的,这么听话!要不这样,咱们就出去走走,一会儿你就回来,这样也不算太违背你师父的意思了。再说,这么久没见,哥们想你想得不行了,咱们哥儿俩得好好叙叙旧!” 萧问路又何尝不想他这个铁哥们、好朋友?这些天来他满腹的心事,正愁无人倾听呢。于是他犹豫了。 陈大有又劝了萧问路好半天,萧问路的最后一点心理防线也崩溃了,他点点头,就跟陈大有出了门。 两个人来到了从前经常去的溪边。这条小溪从密林中穿过,溪水清浅,中有游鱼,岸边青草遍地,野花芬芳,是一个难得的好去处。他们从小就认识,几乎是一起在这溪水中游泳长大的。两个人经常来这里倾谈少年心事,这里对于他们来说就像是一个“秘密基地”,充满了无数快乐的回忆。 萧问路和陈大有两个人沐浴着阳光漫步在溪边。陈大有说:“阿路,这段时间我很担心你,生怕你有什么事。现在看你好好的,我也终于放心了。” 萧问路笑道:“你这小子瞎担心什么呢,我能有什么事?” 陈大有抬头看着蓝天,说道:“你那天晚上的样子,我可一辈子都忘不了。” “哪天晚上?什么样子?”萧问路有点疑惑。 “就萧大师寿宴的那个晚上,你忘了?” 闻言,萧问路突然一阵耳鸣,紧跟着头剧烈地疼起来。他捂住脑袋,发出痛苦的呻吟。 陈大有一惊,赶紧扶住他,问道:“你怎么了?” 过了好一会儿,头疼和耳鸣才稍有缓解。萧问路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陈大有说:“我刚才提到你师父六十寿宴那天晚上发生的怪事。你都忘了吗?” 萧问路茫然地看着他:“我只有一点模糊的印象,好像……好像有人被灌了一肚子的磁石被埋在地里,好像又有流星,灯泡又灭掉了……”萧问路的头又开始疼了起来。 陈大有说:“是的,当时你躺在地上,一副快要被冻死的样子,特别吓人。然后你就晕过去了。你师父后来没有告诉你那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萧问路摇摇头:“没有。而且说真的,要不是你提起来,我根本想不起来那天晚上还发生了这些事情。” 陈大有耸耸肩,不再说话。突然,他打了一个特别响亮的喷嚏。 萧问路说道:“你感冒了?要不快回去吧。” 陈大有揉揉鼻尖:“好像是吧。突然觉得有点冷。没事,好不容易见一面,咱们再走走吧。” 两个年轻人的身影并肩漫步在溪边,而他们的头顶,阳光不知何时隐去了,大片的乌云在他们头顶慢慢聚集。 萧问路回到家里之后,接下来的几天哪里也没去,老老实实在家里练功。这段时间,由于他心无旁骛地练功,他的诀术能力突飞猛进,一日千里。萧啸天曾经对他说过,诀术这门法术,与一般法术最大的区别在于,它对于练习者的天赋和悟性要求特别高,如果天赋和悟性不够,哪怕花上一辈子的努力,也不可能有丝毫收获。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诀术才成为众多法术中最边缘、最不为人知的一个,甚至有同道中人认为,诀术早已经失传了。而萧问路在很小的时候,就展现出了对于诀术极强的天赋和悟性,任何诀术的手势,他都一学即会,而且诀术要发挥作用,并不需要念什么咒语,只需要在使用诀术的那一刻保持注意力的绝对集中,意念中只存在诀术要达到的效果,其他任何杂念都不能有,否则就只是摆摆花架子而已,发挥不了任何作用。萧啸天说,萧问路在使用诀术时候的专注度和意念集中度的水平之高,远远超过了达到一般诀术所需要的水平,甚至比已经很有天赋的萧无我还要高。因此,在超高天赋的帮助以及刻苦的用功下,萧问路虽然被困家中,但却因祸得福,诀术能力已经直逼萧啸天了。 一个下午,萧问路刚刚练完功,正在吐纳运气,突然听见外面一阵喧闹声。随着诀术水平的层层升高,他的五感也变得极为敏锐,侧耳一听,顿时一惊:那是陈大有妈妈的哭声! 萧问路跳起来飞快地向外面跑去,连萧啸天的叮嘱也不顾了。他冲出大门,登时立在原地,呆若木鸡。只见一队送葬队伍正沿着路向他这个方向走来,陈大有的母亲被人搀扶着走在第一个,全身缟素,痛哭不止,手里抱着一副黑白遗像,照片中不是别人,正是陈大有! 萧问路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头脑中一片空白,眼看着送葬队伍从他面前走过,一点反应也没有。 等到送葬队伍眼看快要消失在路的尽头,他才如梦初醒,发足狂奔上去,拉住一个人的手,疯了一样的问道:“大有他怎么了,告诉我!告诉我!” 那个人红肿着眼睛答道:“大有前几天从外面回家,突然染上了重感冒,连大夫都救不回来,年纪轻轻就……唉!” 萧问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事实就在眼前,那张黑白遗像确确实实就是他的死党陈大有,他不相信也没有用。他就那样失魂落魄地站在门口,看着送葬队伍渐渐消失在西边夕阳下,半落的夕阳将大地染得血红,衬得远处隐约的哀乐声格外悲怆。 第四十一章 新伴 萧啸天这一走就是一个月。终于,在一个薄雾笼罩的清晨,他回来了。 萧问路正在练功,突然听见外面有动静。他跑出去拉开门,看见萧啸天披着一身露水站在门外。 萧问路惊喜地大喊一声:“师父,您可回来了!” 萧啸天虚弱地笑了笑,点点头,没说话。这时,一个黑乎乎的小脑袋冷不丁地从萧啸天身后探出来,一双大眼睛好奇而警惕地看着萧问路。 这是个年约四五岁的小男孩。萧问路愣了一下,奇怪地问道:“师父,这是谁家的小孩儿?” 萧啸天摆摆手:“进去再说。”说着,领着小男孩就进了屋,留下一头雾水的萧问路站在原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萧啸天在堂屋的椅子上坐下,萧问路马上捧来一杯茶。萧啸天喝了几口,长出了一口气,又咳嗽了几声。这次萧啸天回来,萧问路觉得他又明显老了很多,原本挺拔的身材似乎都有点佝偻了,再加上白发苍苍、满脸皱纹、气色不佳的样子,让萧问路心里始终隐隐约约徘徊着不好的预感。 萧啸天休息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这段时间,你有没有听师父的话,好好练功?” 萧问路答道:“有的,我每天大多数时间都在练功,我现在的诀术水平比原来高了很多,师父哪天有空,我给您展示展示!” 萧啸天满意地点点头。想了想,又问道:“你这段时间没有出门接触什么人吧?” 萧问路闻言,心里一沉,不再说话。 萧啸天养了他这么多年,他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萧啸天的眼睛。他一看萧问路这副样子,马上急声问:“怎么,你出去了?发生了什么事?” 萧问路没忍住,红了眼眶,哽咽着答道:“大有……大有……没了。” 萧啸天急得满头白发巍巍打颤:“你接触大有了?” 萧问路没说话,头垂得低低的,算是默认了。 萧啸天什么也没说。半晌,他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只听他疲惫地说道:“阿路,师父不让你接触别人,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的。来,师父为你找了个伴,你们熟悉一下,今后师父不在了,也好有个人在你身边陪伴和照应。” 说罢,把一直站在一边安安静静的小男孩拉到身前,对萧问路说道:“他也是个孤儿,我领他回来给你做伴,你要多关心他,照顾他。还有,我要你把我教你的诀术全部教给他,一定要尽心尽力,严格监督,绝不能有任何疏忽和保留。等他有了本事,即使将来师父不在你身边了,你也能多个帮手。” 最后这一句话颇有些临终遗言的味道,萧问路顿时大惊失色,抓住萧啸天的手,颤抖着声音说道:“师父,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萧啸天摆摆手,只说道:“好了,我要休息一下。你领着这孩子熟悉一下环境,今后就让他跟你一起睡吧。” 萧啸天的背影消失在卧室门后。萧问路看着那扇门,心里压满了沉甸甸的担忧。突然他觉得背后一冷,回头一看,那个小男孩正站在他身后,一双漂亮的眼睛冷冰冰地盯着他,什么也不说。 这孩子才这么小,怎么眼神却冷得吓人?萧问路忍不住心想。 他走上前去,摸了摸那个小男孩的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亲切柔和:“小弟弟,你几岁了?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瞪着他:“我不知道我几岁,也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这小孩连声音都冷冰冰的,好像从冰窖里传来的一样,听得萧问路浑身发冷。可能是他刚来,比较怕生,所以才会这么紧张防备吧。萧问路这么想着,便拉着小男孩的手,带着他在屋里屋外转了起来,耐心地带着他熟悉环境。整个过程中,小男孩虽然一声不吭,但看得出来,他听得非常认真,只不过那眼神里的深深戒备一点也没有解除。 萧啸天回来之后,便一直待在卧室里不出来。萧问路去给他送吃的,只见他躺在床上,脸色腊黄,病怏怏的。萧问路心里着急,说道:“师父,咱们得赶紧去看医生了。” 萧啸天只是摆摆手,有气无力地说道:“没用的,不用看了。” 萧问路还想接着劝下去,但萧啸天已经闭上眼睛不再理他。接下来的几天,萧问路一直尝试劝说萧啸天去医院,但每次都被萧啸天坚决拒绝了。眼看着萧啸天一天一萎顿下去,萧问路终于下定决心不再坐视不管,瞒着萧啸天给他找了一个大夫回来。 萧啸天一看见大夫进门,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不由分说就把大夫赶出了门,然后又把萧问路臭骂了一顿。 看着萧问路一脸委屈的样子,萧啸天也不骂了,叹了一口气,回到自己房间去了。 当晚,萧问路给萧啸天的房里送过晚饭之后,正在带着小男孩练功。这小男孩虽然只有四五岁的样子,但却天资聪颖,无论多难的法门都是一学即会,让萧问路这个小师父心里也颇有成就感。只不过这孩子就是性格太阴冷,萧问路想尽了办法,都无法和他亲近,再加上他本来就不怎么懂得和这么小的孩子打交道,也就只好放弃和他亲近的想法,专心一意地教他诀术了。 教了好一阵子之后,两个人正在调匀气息,突然听见萧啸天大声喊道:“阿路!你过来!” 萧问路赶紧跑到萧啸天房里,小男孩也跟了过去。萧啸天躺在床上向萧问路招手,示意他过来。看到小男孩跟在后面,萧啸天脸色一沉:“你出去。”小男孩听见后,立刻面无表情地消失在了门后。 萧问路把门关好,坐在了萧啸天的床边。萧啸天的气色更加不好了,脸色苍白中透着紫黑,口中咳嗽不止,萧问路帮他拍了半天后背,这才缓过气来。 萧啸天抬起毫无神采的眼睛,看着萧问路道:“阿路,你跟那个孩子,处得怎么样?” 萧问路知道他是在问那个小男孩,于是答道:“这孩子很聪明,教什么都是一学就会,而且特别听话,从来不用我操心他什么。只不过,他不太爱说话,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几岁了呢。” “他今年五岁,是个孤儿,没有名字,你给他起一个吧。” “好,回去我就好好想想,给他起个好听的名字。”萧问路答应道。 萧啸天虚弱地笑了一下,突然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阿路,你恨不恨师父?” 萧问路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师父,您说什么呢,我怎么会恨您呢?” 萧啸天闭上眼睛:“你不记得寿宴那晚的事了?” 萧问路道:“记得一些,但不全记得了。每次只要我一想起,立刻就会头疼。” 萧啸天轻轻点头:“那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师父不让你出门去见其他人,为什么你的好朋友陈大有会突然病逝?” 萧问路呼吸一窒:“想……想知道。”隐隐的不安开始在他心中盘绕。 萧啸天闭着眼,声音轻飘飘地,仿佛在说梦话一般:“阿路,你应该恨师父。我就把那晚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你吧。” 第四十二章 滔天罪恶 “其实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原本是可以避免的,只不过我一时大意,铸成了无法挽回的大错。“萧啸天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他靠在床头,眼神望向远方,好像又回到了当时…… ”寿宴的前一天晚上,我就已经察觉到有人刻意遮蔽天象,不让我预测第二天的凶吉。但我盲目自信,认为凭自己的本事,没人能在我的地盘上捣乱。” “但事实证明,我错了。对方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我们闯进来。那个人趁我们不备,杀死了村里的四个人,腹中灌满磁石,埋于地中。那个人在师父眼皮底下做这些事而不被师父发现,可见他的能力高得可怕。然而更可怕的是,他的目标不是师父,而是你。” “当我发现第一个人,也就是老李的肚子里满是磁石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对方这是在布’移星换命阵’了。这阵法当世没有几个人知道,却是天底下最阴损的法术了。他杀死几个人,在他们腹中灌满磁石,再把这些人按照一定顺序埋在地下,这样就形成了一个人为的磁场。想被他调换命运的人,如果此时的位置正处在这几个人中间,便会被这磁场定住,动弹不得,除非把这些人的顺序打乱了,被定住的人才能脱身。” “当时,我第一个反应是有人要改我的命运。但是,当时天上出现异象,太白之妖星’天狗’突然出现,由本来处在水星之后的位置一超而过,直接越到了水星之前,这时,我才知道,原来对方的目标不是我,而是你。” “你的星命宫在水星,宿在参宿,命属参宿中’玉井’座。天狗陵水,也就是太白越过水星,形成金克水的局面,星命宫在水星的人必遭不测。” “果然,这时院子上方的灯泡突然全部熄灭,只剩下四个灯泡还亮着,那形状与地下埋着的四个人的排列顺序完全一致,正是’玉井’座的形状!命属’玉井’之人,是大富大贵、一生顺风顺水之命,命格最贵。但是,此命暗藏危机,有人云’玉井缺,亲离散’,也就是说,一旦组成’玉井’星座的四颗星中,有一颗发生了变化,那么该命格的人,命运就会彻底扭转,成为所有命格中,最低贱、最可悲的命格:天煞孤星命。” “凡属’天煞孤星命’之人,一生漂泊,孤苦无依,必定孤独终老,不得善终。而且,由于后天变动的原因而半途成为此命的人,命运更是凄惨:凡是与他关系亲近、甚至接触稍微多一点的人,都会被他克死。” “那人正是要把你变成’天煞孤星命’。先用四个死人排成’玉井’的形状埋在地下将你定住,再在你上方亮起四盏代表’玉井’的灯泡,地下埋着的饱含怨念的磁石与上方的电流形成强大磁场,与天上的’玉井座’形成感应,联为一体。此时,其中一个灯光突然熄灭,天上的’玉井座’中的一颗星随即发生震动,’玉井座’从此就变得残缺了。当时,我拼了命要把你从阵中移走,但终究是晚了一步…… 萧啸天一口气说了太多,累得又咳嗽起来。萧问路一声不响地递给他一杯水,帮着他慢慢喝下去,脸上的表情出奇的平静。 萧啸天半天才勉强调匀了气息。他虚弱地说道:”阿路,你未踏社会一步,没有任何仇家,那人显然是针对我来的。他知道我最疼你,便向你下手,以向我报复,所以说,其实是我害了你。所以我才问,你会不会恨我。“ 萧问路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我怎么会恨师父呢。说到底,还是我命中合该有此一劫,逃也逃不过的。“说到这,萧问路突然红了眼眶,”只是,因为我的缘故,师父你……还有大有……你们……都是被我害的!“他又想起了消失不见的萧无我,她是不是知道了这一切,所以才选择远离他?想到这里,他的心里有如针扎般痛。 萧啸天摆摆手道:”阿路,你原本一生好命,因为师父一时大意,让你遭此大难,师父死一万次也不足惜。只不过,师父心疼你以后的路不好走。师父走后,只留你一个在世上,师父放心不下。’天煞孤星’的孤独,实在太难承受了。所以,师父为你找了一个伴,有了他,你总不至于孤苦伶仃,遇到什么事情,也有个人替你分担。“ ”你是说那个小男孩?“萧问路一下子就猜到了。 萧啸天点点头。 萧问路终于明白了萧啸天的苦心。他伏在萧啸天的床边,眼泪流了下来:”我只要有师父就够了,不需要任何人陪!“ 萧啸天轻轻地抚摸着萧问路的头:”傻孩子,没人能一个人活在世上而不感到孤独的。今后,你和那个小男孩在一起要相依为命,另外还要记住一点:虽然’天煞孤星命’一旦形成就无法逆转,但也不是全无机会。我要你们两个多做善事,多多助人,多多积德,说不定上天有感,你的命运可以扭转。这是师父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了。“ 萧问路抹抹眼泪,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师父放心。“ 萧啸天又咳嗽了一会儿,喘着粗气说道:”不用为师父难过,你师父我……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我干了伤天害理的事,即使你不是’天煞孤星’,老天爷也要把我收走了。你知道为什么这个孩子能够待在你身边而安然无恙吗?因为他本来就不是人!“ 萧问路闻言,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萧啸天在说什么。 萧啸天幽幽地说道:”’天煞孤星’克身边的每一个人,但对于’非人’来说,却不起任何作用。所以,师父前段时间出了趟远门,专门为你’制作’了一个’非人’出来,来给你作伴。“ 萧问路的手不受控制地抖起来。 ”这孩子,是我从孤儿院里千挑万选之后,偷出来的。我把他变成’半鬼灵童’,这样他就能永在你侧了。想知道’半鬼灵童’是什么吗?我知道说出来你会觉得不齿,但是师父已经行将就木,告诉你也无妨了。这孩子本来在孤儿院里,天真活泼,聪明伶俐。我把他偷出来后,用十一种方式,火烧、水淹、棒打、扼颈……将他一遍遍弄死,再一遍遍救活。如是重复十一次之后,他的灵魂在阳间和阴间多经历了多次往返,已经不能安然无恙地保存在身体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返回阴间,将他在死前受过的苦再重复一遍,以惩罚他屡入阴间而不留下的罪过。由于他的灵魂无法固定,身体的阳气只有正常人的一半,已经不能算作’人’了,而是’半鬼’状态。’半鬼灵童’在阳间能开阴眼,所有鬼魂都逃不过他的眼睛,留在你身边,不但能陪伴你,还能在一定程度上保护你。“ ”……“萧问路捂住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是真的吗?他觉得自己在做梦。”半鬼灵童“,这名字背后隐藏的残酷和令人发指的罪恶,比他自己成为”天煞孤星“还令他难以接受,更何况,做出这伤天害理之事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一向敬爱的师父! 萧问路浑身发抖,脑子里一片混乱。他知道师父是出于”好心“,但是这份”好心“,实在过于沉重,令他觉得好像背负着一座大山,再也直不起腰来。他觉得愧对这个原本素未谋面的小孩,要不是因为他,他也不会受那么多的苦,也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萧问路甚至觉得,不是师父害了这个小孩,他萧问路才是双手沾满鲜血的刽子手。 萧啸天看着萧问路难受的样子,表情分外复杂。但是,这复杂的表情也慢慢凝固了。萧啸天一双干涸的眼睛望向天花板,再也不眨了,口中吐出最后一口气,死了也没能瞑目。 萧问路发现萧啸天没了气息,终于忍不住大放悲声,所有的悲伤、痛苦和惊惧、愤怒随着眼泪一起奔涌而出。身后,卧室的门缓缓开了,那个被称为”半鬼灵童“的小男孩静静地站在门外,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眼睛微眯,一道寒光一闪而过。 第四十三章 仇人,父子 守灵七天后,萧问路藏了萧啸天的尸体。 他没有麻烦别人,也不敢麻烦别人。灵堂是自己在院子里搭的,遗体是在夜里偷偷运到山上去的,坟墓是他自己挖的,墓碑是他自己立的。下葬萧啸天的那个晚上,天上没有月亮,满天繁星璀璨。萧问路不知道在萧啸天的墓碑前站了多久,直到一阵冷风吹来,才突然惊醒,发觉自己满脸泪痕。他揉揉脸,抬头望向满天繁星。 ”玉井座“在哪儿呢?他禁不住在心里发问。他很想知道残缺不全的”玉井座“是什么样子,但银河寥廓,沉默不语。 萧问路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陈大有开朗的笑脸。他对着自己大笑着,伸手招呼他:“阿路,别闷在家里了,快出去玩!”那张生动的、笑意盈盈的年轻脸庞,慢慢定格,凝固在了黑白遗照上。 接着,师父萧啸天病入膏肓的脸也出现了。自从记事起,萧啸天亦师亦父、辛辛苦苦把他拉扯大的过往一幕幕在脑海中重现。最后的画面,萧啸天蜡黄着脸,靠在床头,眼神阴醫,却又充满不舍,终于,眼睛里慢慢失去了光彩,吐出了最后一口气。 萧啸天的脸渐渐冉去了。一个小男孩阴冷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他吓了一跳。那个小男孩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面前,正抬着头冷冷地望着他。 一看到他,萧问路就不得不想起萧啸天曾经对这个小男孩犯下的罪恶。萧问路内心无比愧疚,但是小男孩的眼神又让他心里不由一寒:他是来报仇的吗?萧问路下意识地想。 出乎意料的是,小男孩却突然主动牵起了萧问路的手,轻声说道:”爸爸,我们回家吧。外面太冷了,你别冻着。“ 萧问路惊呆了。爸爸?他是在叫他吗?他是不是听错了? 深感震惊的萧问路,任由小男孩牵着他的手,一路朝山下走去,而这一路仿佛做梦一般不真实。 回到家之后,小男孩什么也没说就躺到了床上,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萧问路看着他板起来的小脸,想了想,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以前萧问路跟这个小男孩一直睡在同一张床上,现在萧啸天的房间空出来了,他想搬过去住,因为自从知道小男孩的经历之后,他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萧问路抱着行李,刚要走出卧室,没想到,小男孩突然睁开了眼睛,问道:”爸爸,你去哪里?“ 萧问路一愣,只得说道:”我去其他房间住。“ 小男孩接下来说的话更让萧问路吃惊:”爸爸留下来吧。我来到这里,不就是和你互相陪伴的吗?“ 萧问路愣在原地,大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他犹豫了半天,不知道该走还是留,终于还是决定留了下来。 他在小男孩身边和衣而卧,看着小男孩闭上眼睛,听着他的呼吸开始慢慢变得变得平缓而悠长,心里充满了说不出的复杂滋味。 第二天,当萧问路醒来的时候,小男孩已经不在身边了。不知道为什么,萧问路心里一下子特别紧张,心脏狂跳不止。 他赶紧跳下床,冲出房门,却发现小男孩正在外面练习他教给他的诀术。 萧问路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了。小男孩看到萧问路出来,问道:”爸爸今天教我什么?“ 萧问路小心翼翼地问:”你……你还想学吗?“ ”当然想学。“小男孩的表情好像在奇怪他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萧问路也不知怎么的,心里特别高兴,马上走到小男孩身边,一招一式地认真地教起他来。 天转眼黑了,萧问路做了点晚饭,和小男孩两个人一起吃了。原来萧无我在的时候,做饭这种事一直都是萧无我负责,而她的手艺也是出奇的好,常常让萧啸天和萧问路师徒俩吃得碗底朝天还大呼不过瘾。不过,自从她莫名消失后,萧问路就再也没机会再吃到她做的菜了。由于萧啸天也不会下厨,萧问路只能自己学着做一些简单的菜。不过他对这种事情毫无天赋,做出的菜不是糊了就是没熟,连他自己都吃不下去。 不过,这个小男孩对于饭菜好吃与否倒是一副毫不介意的样子。只见他对着桌子上几个炒得黑乎乎、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菜,面不改色地伸筷子就挟,扔嘴里就吃,好像对好吃不好吃完全没概念一样,看得在一边的萧问路倒是更不好意思。 吃完后,萧问路收拾了碗筷,到了院子里,坐在台阶上,一个人望着星空出神。 不知道什么时候,小男孩坐到了萧问路旁边,也跟他一样,抬头看着星空。萧问路看着他面无表情的侧脸,终于忍不住,把一直憋在心里的话问了出来:“你……不恨我吗?” “我为什么要恨你?”小男孩反问道。 “因为……要不是我,你也不会……”萧问路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他害怕勾起小男孩那段痛苦的回忆。 “人各有命。你的命是被人篡改的,我的命也许天生就是这样。我恨,也什么都改变不了。再说,把我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并不是你。”小男孩口气淡然得像是一个饱经沧桑的老人,让萧问路大为惊讶。 “那……你恨我师父吗?”萧问路小心翼翼地问。 ”当然恨!“小男孩突然目露凶光。”要不是我本事不够,我早杀了他!“ 萧问路无力反驳,只得默然不语。 半晌,萧问路才又说道:”你将来有什么打算?“ 小男孩看了他一眼,好像他问了一个很白痴的问题:”当然是跟着你了。“ ”一直跟着?“ ”永远。“ ”为什么?等你长大了,本事也够了,你就可以离开我了。我猜你每次看见我,都会想起我师父,心里一定特别不好受吧。“ 小男孩幽幽地说:”我不会再长大了。我’死’的时候就是这么大,以后永远这么大。“ 萧问路心里一痛:”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你恢复正常的!“ 小男孩微微一笑,一副并不当真的表情。 萧问路又问:”今后你跟着我,咱们怎么跟别人说咱俩的关系?“ 小男孩道:”我昨晚不是叫你爸爸了?“ ”可是……“萧问路想,我的样子最多当你的哥哥啊! 小男孩仿佛早想到了这个问题:”你的年纪会越来越大,到时候谁也不会觉得我叫你爸爸有问题了。“ 这孩子这么聪明!萧问路忍不住赞叹。 随后,萧问路想起了一个一直以来都没有解决的问题:”你是忘了你的名字吧?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你叫什么。“ ”你给我起一个吧。“ ”你可以自己起啊!“ ”你不是我爸吗?我的名字不是应该由你来起?“ ”呃,也是……“萧问路被小男孩一口一个爸爸叫得有点不好意思。他自己也不过才十八岁而已,接触过和喜欢过的女人也就只有萧无我一个而已,对于当爸爸这种事,他其实一点概念都没有。 萧问路看着满天的星星,说道:”我曾经以为,人就像天上的一颗颗星星,后来才发现,其实自己不过像地上的一粒砂子。咱们的命运都是一样卑微。要不然,你就叫萧粒粒吧!“ 小男孩脸上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让他看起来终于有点孩子的样子:”好啊,从此以后,我就叫萧粒粒!“ 两个人都开心地笑了。 萧粒粒指着院子里的一个角落,那里长着一棵樱桃树。他对萧问路说:”你知道吗?就在那棵樱桃树下,一个穿着蓝花褂子的女人每晚都站在那里哭泣。她好像很伤心,很孤独,但是没有人能看到她。“ 萧问路头皮一麻。因为他什么也没看到。 ”粒粒,我什么也看不到。你是能看见鬼吗?“ 萧粒粒点点头。 ”自从我’死’后,就能看到鬼了。他们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在人间徘徊不去,都想要了却心愿。有一些需要帮忙的,知道我能看见他们,他们就来找我。“ 萧问路想着他一个这么小的孩子,每天都要面对这些可怕的场面,不由得更加心疼他。 ”你知道吗?我原来在的孤儿院,已经很多年没有孩子被人领养了。我本来以为我也会和其他人一样,孤独地长大,离开孤儿院,永远没有自己的家人。好在现在,我有了你,我不再像角落里那个女鬼一样,孤独地漂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看到我,也没有人关心我。所以,你刚才问我恨不恨你,我怎么能恨你呢?你是这个世界上,我最亲近的人。“ 萧问路心里一恸,将萧粒粒紧紧地搂在了怀里。 院子里,台阶上,星空下,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紧紧地靠在一起。 第四十四章 情人见面,分外眼红 窗外华灯初上,热闹的夜生活已经开启,大人孩子的欢笑声、街市小贩的叫卖声、汽车的喇叭声此起彼伏,与屋内的安静形成鲜明对比。 “后来呢?”杨芊芊问。 “我和粒粒离开了家乡,到处漂泊。师父让我们多做善事,我们就不停地帮助别人。我们不会别的,只会用诀术帮人解决灵异问题。其实与其说我们是助人为乐,倒不如说我们是自私的,因为我们帮别人很大程度上是为了自己,为了奇迹出现,上天垂怜,我的命运可以有转机。同时,只要遇见同道中人,我都会向他们打听破解’半鬼灵童’之身的办法,只可惜,没有一个人知道。” 杨芊芊没有说话。 萧问路悠悠地道:“现在你知道了,我是个不祥之人。” “不!”杨芊芊语气坚定。“你只是个不幸的人。” 这回轮到萧问路不说话了。 杨芊芊突然从后面用双臂环住萧问路的脖子,将脸埋在他的颈窝,幽幽香气钻进了他的鼻子:“你原来一直躲着我,不理我,还故意惹我生气,就是这个原因?” 萧问路没有回答。 “你喜欢我吗?”杨芊芊突然问道。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下子变得这么大胆,如此直接地向萧问路表明心迹。她的脸红得发烫,好在她躲在他身后,他看不见她的脸。 萧问路虽然没有说话,但是杨芊芊敏感地察觉到他的身体震动了一下。 “我只要你一个回答。”杨芊芊鼓足勇气,继续说道。 萧问路的胸膛剧烈起伏,但是他还是没有开口。他有很多话想说,但是却说不了,不能说。 “你不说,那我就把你的沉默当成默认了。” 萧问路深吸一口气,终于艰难地说道:“跟我在一起,你只会遭受不幸。我不能亲眼看着你,因为我而……” 杨芊芊在他耳边温柔地、一字一句地说:“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是我最幸福的事。就算遭遇不幸,又算得了什么呢?” 萧问路鼻子一酸,几乎落下泪来。所有因为他而遭遇不幸的人,师父萧啸天,好友陈大有,一个个在他眼前闪过。 “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就算有事,你也要在我身边保护我,给我安全。难道你忘了吗?之前几次我遇到危险,都是你救的我啊!所以,你不是灾星,而是我的福星!” 杨芊芊的话让萧问路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他再也无法压抑内心的情感,转过身,将杨芊芊紧紧抱在了怀里。 这时,马婆婆的话又在他耳边回响起来。马婆婆曾经告诉他,只要他和杨芊芊两个人两情相悦,心中放不下彼此,那么就算他逃到天涯海角,杨芊芊一样会为他所害。要斩断对杨芊芊的情丝,他自问做不到。杨芊芊说得对,既然如此,何不干脆留在她身边保护她,让她可以永远转危为安,两个人永远平安快乐地生活在一起?终于,萧问路抛开一切关于“天煞孤星”的恶毒诅咒,放肆地拥抱了爱情! 接下来的日子仿佛做梦一般,美好得不真实。 萧问路仍然睡在沙发上,萧粒粒跟着杨芊芊睡。每天早上,萧问路都会被早饭香喷喷的气味唤醒。睁开眼,就看见杨芊芊穿着围裙忙碌的身影,而萧粒粒已经坐在桌前等着吃早餐了。 看到萧问路醒来,杨芊芊会对他露出甜甜的微笑,温柔地说:“你醒啦?快来吃早餐吧!”萧问路会走到桌前坐下,看着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桌面,桌面上铺着白色绣花桌布,中央摆着一个小花瓶,里面插着一支红玫瑰,花瓣上还沾着露水。精致的早餐放在盘子里,散发诱人香气,旁边还放着一杯牛奶。萧粒粒坐在一边乖乖地吃着早餐,一言不发;杨芊芊边擦双手边催促他快点吃。这平凡而简单的幸福常常让萧问路觉得恍惚:仿佛他与杨芊芊就是万千普通家庭中的一员,萧粒粒是他们的儿子,吃了早饭就要像其他孩子一样去上学。既然这种在别人眼中再平凡不过的幸福,对于他们来说难如登天,那么眼前的短暂幸福,就更因为来之不易而显得格外珍贵。 到了晚上,三个人会去街市散步。杨芊芊在女装店里试穿一件又一件的衣服,没完没了地询问萧问路的意见,而萧问路的答案永远都是“好看”。确实,在他的心里,杨芊芊已经是他生命的一部分,她的一切在他心中都是完美无缺的。 日子一天天平淡地过着,虽然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但对于人生大多数时间都在颠沛流离的萧问路来说,仿佛像永恒那么漫长。而两个人的头顶虽然晴空万里,但他们心里都清楚,乌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现。但现在的他们管不了那么多,只要能多快活一天都是上天的恩赐。 一个晚上,三个人在夜市散步。杨芊芊还是老样子,购物狂附体,乐此不疲地试穿衣服,累得萧问路和萧粒粒两个人瘫软在店里的椅子上不能动弹。 杨芊芊试了半天,最后终于开恩般对萧问路两个人说道:“好了,走吧!” 萧问路看着杨芊芊空空的两手,顿时就傻了眼:“衣服呢?” “什么衣服?”杨芊芊一脸不解地问。 “你买的衣服啊!” “我没买啊。” “试了那么多,一件都没买?”萧问路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 “谁说试就一定要买?”杨芊芊理直气壮地反问。 “……”萧问路被彻底打败了。 两个人出了店门,沿着马路接着往下走。走着走着,杨芊芊突然发现萧问路没跟在身边了。她回头一看,萧问路背对着她站在原地,而他的前面站着一个女人,两个人就那么对视着。那个女人的脸一映入杨芊芊眼帘,杨芊芊顿时心脏狂跳:那正是之前在医院里救过她的美女护士! 此刻她已经不是一身护士装扮了,而是穿了一身纱质长裙。街灯的映衬下,她长发如瀑,肤白如雪,红唇娇艳欲滴,端地美得不可方物。 不知怎的,这一次,杨芊芊心里突然升起强烈的危机感。她走上前去,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一走近,就看见萧问路满脸复杂的表情。 只听萧问路说道:“好久不见。” 女人轻笑一声,说道:“有吗?我倒没觉得。我经常看见你,只不过你看不到我罢了。” 萧问路的声音微微发抖:“你……这些年一直在暗中跟着我?” 女人说道:“也没有’一直’跟着你。不过,你们的行踪我都是知道的。” “所以,给粒粒和芊芊留下奈何石的人……” “你觉得呢?这世上除了我,还有第二个人拥有奈何石吗?” “我以为……”萧问路说不下去了。 女人轻叹一声,说道:“我知道,你以为我怕被你连累,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远远躲开你了。是吧?“ 萧问路急声说道:“我知道你不是!” ”你是真的坚定的认为我不是那样吗?还是内心也动摇过?“女人叹息道。”当初你遭逢大难,我不告而别,任是谁也会那么想的。我不怪你。其实,就在你昏迷之后,师父嘱我立刻离开,命我行遍天下,去寻找破解’天煞孤星’的办法。我虽然按师父说的去做了,但却一直在暗中留意你的消息和行踪。本来我担心你会遇到危险,但是自从看到师父安排在你身边的这个’半鬼灵童’的本事之后,我就放心不少,可以走得更远,去寻找解救你的办法。那天,我意外得知粒粒有难,因此在阴阳路上偷偷塞给他五颗奈何石,以期能帮到你们。后来,我又到医院去,暗中保护那个叫杨芊芊的女孩儿。终于,你和粒粒还是平安归来了,我很欣慰。可惜的是,这么多年来,我始终也没探访到可以解救你的办法。“ 说到这,女人泫然欲泣。 萧问路摊开手,掌心一颗黑色的小石头,表面流光溢彩:“奈何石只有七颗,是师父给你防身用的。你把五颗给了粒粒,一颗给了芊芊,你自己只留一颗,这……” “我自己留一颗就够了,这么些年在外面,我也没遇到什么波折,用不到这么多,给你们用更合适些。” 萧问路听出她话中有话,顿时急了:“你又要离开?” 女人笑道:“我不离开,谁去寻找帮你的办法?” “你不用为了我而这么奔波!”萧问路急得脸红脖子粗。“我的事没那么重要。我真的不想看你这么辛苦!” 女人看了一眼站在他身后的杨芊芊,声音里还是带着笑意:“即便如此,我又能以什么身份待在你身边呢?“ 萧问路顿时语塞。 女人的眼神里满是宠溺,好像萧问路还是从前那个长不大的孩子:”你要珍惜你已经拥有的东西。这个道理不用我说,我想你应该也懂。等我找到改变你命运的办法,我还会回来。” 说罢,女人潇洒地朝杨芊芊走去,微笑着说道:“我跟他已经结束了,你不用把我俩从前的事放在心上。阿路是个好人,也是个可怜的人。你要好好照顾他,好好陪伴对方。”说完,一阵香风拂过,翩然而去。 杨芊芊呆呆地看着女人远去的背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终于知道那个曾经在医院里救过他们的美女护士是谁了。那天萧问路在跟她讲述他和他的师姐从前的事的时候,她就应该想到,除了萧无我,还有谁会无时无刻地守护着他? 这个传说中的师姐,既是杨芊芊的情敌,又是她的救命恩人。她的心里充斥着说不清的复杂滋味。 她转过头,看向萧问路。只见萧问路站在那里,手心里捧着一枚光彩夺目的奈何石,望着萧无我远去的方向,眼睛里亮晶晶的。 第四十五章 重回故乡 接下来的几天,萧问路都很安静。表面上看没什么变化,但杨芊芊几次注意到,他一个人偷偷对着手中的奈何石出神。杨芊芊听他说过他和师姐萧无我的故事,知道他们的过去。虽然此刻萧无我不知人在哪里,而萧问路也曾对自己许下诺言,但杨芊芊的心里也很难说得上有多踏实。尤其是当她看到他们两个站在一起的时候,俊男美女的组合实在太过养眼,让本来也很漂亮的杨芊芊顿时相形见绌。 不过,杨芊芊什么也没说。她知道萧问路心里一定不比她好受,或许安安静静地陪着他,让他自己做出选择,才是聪明的做法。 直到有一天,杨芊芊突然灵光一现,对萧问路说:“我们回一趟你的家乡吧。” 萧问路一头雾水:“为什么?” 杨芊芊说:“你不想搞清楚你师父的仇家是谁吗?” 萧问路道:“当然想。” 杨芊芊道:“对呀!说不定咱们回家一趟,能发现一些线索,最后弄清楚把你害成这个样子是谁,我们也好有个方向去破解你的命运。” 萧问路揉了揉杨芊芊的脑袋,笑着说:“还是你聪明。说实在的,自从在家乡发生那么多事以后,我对家乡已经有一些心理阴影了,总是不想回去。不过你说得对,我回去说不定对于破解天煞孤星有帮助。” 杨芊芊得意地冲着萧问路一抬下巴。 说走就走,两个人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就带着萧粒粒上路了。 南下的火车上,依然乘客不多。三个人宽宽敞敞地坐着,吹着空调,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风景。杨芊芊想起了她第一次和萧问路父子俩出门去山东的那次,那时张芳还在萧粒粒的头绳里等待报仇,那时她还没有经过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那时她还没有和萧问路在一起。想着这些,杨芊芊侧过脸看向萧问路,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也在看着她。两个人相视一笑,杨芊芊依偎在萧问路身上,一种幸福感在心头淡淡地蔓延开来。 萧粒粒则还是老样子,一脸冷漠地坐在对面,一副老子什么都不在意的表情。自从知道萧粒粒的身世之后,杨芊芊才明白萧粒粒为什么小小年纪就是这个样子,和其他的小孩完全不同,她也深深地同情萧粒粒的遭遇,对他比原来更好十倍,只不过这个小祖宗对于杨芊芊的热情殷切似乎全然不放在心上,让杨芊芊也是哭笑不得。 杨芊芊的眼神不经意落在了萧粒粒的手腕上。萧粒粒细嫩的小手腕上戴着一串手链,串着五颗闪耀金属光泽的黑色石头,和在医院里曾经救过她命的那颗石头一模一样。她听萧无我说过,已经知道,那种石头叫奈何石,本来是萧无我的。 杨芊芊忍不住好奇,就向萧问路问道:“奈何石到底是什么?” 萧问路道:“冥间有河,名奈河。奈河河床是石板一片,但每一千年都会孕育出一颗黑色的石头,叫做奈何石。这奈何石生于冥间至阴之水中,是阴中至阴之物,具有神奇又矛盾的两种法力,既能消灭一切阴秽之物,又是一切阴性生物的天然寄生良所,凡是寄生在此石之上的阴性之物,灵性增长极快,若是被阴魂所附,则可在阳间穿行无阻,而不必担心被阳气所伤,烟消云散。加上这奈何石一千年才有一颗,数量极为稀少,无论在阳间还是阴间,都是无数人拼命争夺之物。我师父早年因缘际会得到了七颗奈何石,他把它们制成手链送给我师姐,作为她的防身之物。所以那天在医院,我一看到这颗珠子在你身上,我就知道我师姐回来了。” “那粒粒的那串奈何石手链也是你师姐给他的?”杨芊芊问。 “是的,”萧问路道,“我师姐一直在暗中保护我和粒粒。她看到粒粒魂魄被黑白无常带入阴间,便偷偷给了他五颗奈何石串成的手链。果然,要不是这手链,我和粒粒很有可能就回不到阳间了。” 杨芊芊轻轻点头,没有作声。每次听萧问路讲起他的师姐,她总是无法遏制心头泛起的酸意。说到底,她对自己是太没信心,尤其是跟萧无我比,她觉得自己在这样一个美若天仙、本领极高、同时又对萧问路无私奉献的女人面前简直处于全面下风,虽然她信任萧问路,相信他不会再回到萧无我身边,但潜意识里,女人的自私和敏感一直不停地在折磨着她。 思来想去,她也只能告诉自己,她能做的,也就是尽人事,听天命。未来的事,并不完全在她的掌控范围之内。 清晨,火车到达萧问路家乡所在的县城。时值初春,天已微亮,空气凉爽,薄雾蒙蒙,小县城还没完全醒来,一片安谧景象。三个人下了火车,杨芊芊深深呼吸了一口空气,感叹道:“你的家乡挺漂亮的嘛!” 萧问路微微一笑,没有回答。杨芊芊明显感觉到萧问路的情绪有点不对,只不过他在尽力掩饰。杨芊芊知道,这不是所谓的“近乡情怯”,而纯粹是因为勾起了不愉快的回忆。 萧问路的家是县城下面一个村子,离县城并不远,很多出租车在拉客。三个人坐上其中一辆,一个多小时就到了村子里。 下了车,萧问路带着杨芊芊向自己原来的家里走去。这些年村子没什么大变化,每一个房子、每一条道路还是那么熟悉,萧问路轻车熟路地在前面带着路,杨芊芊跟在后面好奇地四处打量着。 到了原来的房子前,萧问路正要推门进去,突然听见身后一个女人惊异 声音:“阿路?” 三个人一齐回头,只见一个女人站在他们身后,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萧问路。这个女人年纪大约四五十岁,衣衫褴褛,头发花白,佝偻着身子,右臂挎着一个草筐。 女人和萧问路的目光一对视,眼神立刻变得更加狂乱,只听她发了疯似地叫道:“阿路!我们家大有呢?他跟没跟你在一起?” 杨芊芊立刻明白了:这是萧问路的少时好友陈大有的妈妈。陈大有因萧问路而死,没想到他的妈妈居然疯了。 只见萧问路像石像般站在原地,红着眼眶,嘴唇动了动,什么也说不出来。 陈大有的妈妈眼神由狂乱变得空洞,继而迷茫,而后又变得凶狠。她尖声叫道:“你这个扫把星,是你害死我们家大有的,你还我儿子!你还我儿子!”说着就要扑上来撕扯。 一个路过的村民恰好目睹这一场景,赶紧上来把她拉开了,边对萧问路说道:“阿路,你怎么回来了!大有的妈妈自他死后就疯了,他爸爸又死得早,没人照顾这可怜的女人,她这些年就在村子里面逛荡,见人就说是你害死了大有。唉,你快点进屋吧,别让她再看见你了!” 杨芊芊赶紧推着萧问路进了院门。生了锈的大铁门“咣当”一声关上,把陈大有妈妈悲怆的哭喊声也关在了门外。 第四十六章 五鬼 谁也想不到,刚刚踏上家乡的土地,萧问路就遇上如此难堪之事。萧问路心里难受,忍着眼泪,走遍了家里的每一个角落,仿佛在问候、又像在凭吊过去的自己,杨芊芊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心疼地看着他的背影,想要安慰他,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目之所及,一切都荒芜陈旧。空荡荡的大院里寸草不生,光秃秃的地面了无生气;偌大的房子里布满了灰尘,连从玻璃窗照进来的阳光都黯淡了几分。三个人打起精神,把房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一直忙活到快天黑,终于收拾得干干净净。看着焕然一新的房子,几个人相视一笑,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晚上,萧问路和萧粒粒像原来一样,一起睡在原来自己房间的床上,杨芊芊则睡在萧无我原来的房间。 杨芊芊有点认床,折腾了半宿也没睡着。到了深夜,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着了,突然被一阵奇怪的动静惊醒了。窗外明亮的月光透过窗纱,把卧室里照得亮堂堂的,杨芊芊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那个奇怪的动静却消失了。 可能是她听错了吧。杨芊芊想着,闭上眼睛正准备重新进入梦乡,突然,那个奇怪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这一次杨芊芊听清楚了,那声音是一个婴儿的哭声! 婴儿的啼哭声断断续续,似有若无。杨芊芊正在猜是不是从邻居家里传来的声音,突然,她又听到了一个女人的歌声! 那女人的歌声缥缈幽怨,似有诉不尽的离愁别绪,痴怨缠绵。这歌声虽然动听,但听在杨芊芊的耳朵里却是无比惊悚,因为那声音居然就是从她的房间门外传来的! 伴随着缥缈的歌声,门口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好像一个人就在她的门外徘徊一样! 杨芊芊被吓得缩在被窝里,浑身发抖,大气都不敢喘。她想喊萧问路,但又怕门外那个”东西“突然冲进来,萧问路根本来不及救她,她就被…… 那婴儿的啼哭声和女人的歌声在门外一唱一和,女人一唱,哭声就停止;女人一停,婴儿就开始哭,听起来好像是女人在唱歌哄那个婴儿一样。 杨芊芊也不知道自己在被窝里躲了多久,门外安静了下来。杨芊芊屏住呼吸,仔细听着门外的动静,确定那个”东西“应该已经不在了,才慢慢松了一口气。 她浑身冷汗地躺在被窝里,怎么也睡不着了。她想起睡在另一个房间的萧家父子俩,突然开始替他们担心起来。刚刚门外的那个”东西“,显然不是”人“。虽然萧家父子身手不凡,寻常的妖魔鬼怪根本不是他俩的对手,但她还是控制不了地为他们担心:万一那个”东西“趁他们不备偷袭他们俩怎么办?万一他俩的打不过”它“怎么办? 杨芊芊越想越担心,最后什么也顾不得了,把被子一掀,下地穿上拖鞋,就要到萧问路的房间去。 没想到,她刚一推开门,就吓得差点叫出声来!只见面前直挺挺地站着一个抱着小孩的女人! 那女人一袭白色连衣裙,一头长发挡住脸,看不清什么模样。她的怀里抱着一个婴儿,惨白的月光下,杨芊芊看得清清楚楚,那个婴儿脸色青紫,眼睛紧闭,在女人怀里一动不动,显然是死了! 杨芊芊被吓得头脑发昏,想跑,却脚下发软,动弹不得。而那个女人,竟然低着头,向她一步步走过来! 月光下,那个女人,没有影子! 可怕的猜想被证实了:他们都不是人! 杨芊芊一步步向后退去,直到后背撞上门板,再也无路可退。 这时,女人怀里的婴儿突然张开了眼睛。小小的脑袋慢慢转过来,一双大而空洞的眼睛盯着杨芊芊,突然小嘴一咧,笑了起来! 这鬼婴的笑声生动诠释了什么叫”笑得比哭得还难听“,那声音极度尖寒,听起来简直像在诅咒! 而那白衣女鬼也是越走越近,近到杨芊芊都能看清,那女鬼的后脑勺正在不断往外渗血,血一滴一滴落在白色的裙子上,绽开一朵朵妖艳的血花。 那白衣女鬼越近,杨芊芊越觉得奇冷无比,不由得抱住胳膊,浑身发起抖来,也不知道是吓得还是冻得。 终于,那白衣女鬼走到了杨芊芊面前,杨芊芊惊恐地喘着粗气,鼻子里呼出的白气吹在女人垂在脸前的头发上,让她看清了这个女鬼的脸…… ”啊!“杨芊芊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几欲昏厥。 不知道是不是那声尖叫发挥了作用,穿着睡衣的萧问路和萧粒粒同时出现在了那个白衣女鬼身后。 杨芊芊看到救星,一下子哭了出来,喊道:”快救我……“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萧家父子俩竟然没有反应! 杨芊芊愣住了:”阿路,粒粒,你们……“ 没想到,萧问路居然笑了起来! 萧问路这一笑,让杨芊芊更慌了。她想不通,萧问路为什么是这个反应?! 那白衣女鬼转过身,看着站在那里的萧家父子,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全不惊慌,也没有一丝凶戾之气。只见萧问路居然对这个女鬼露出微笑,而萧粒粒则对着她比划一个手势。 那女鬼看见萧粒粒比划的手势,轻轻点了点头,又转过身来,面对着杨芊芊。 杨芊芊从来没有感觉如此的孤立,萧问路和萧粒粒看起来居然和这个女鬼是一伙的,这如何能不让她吃惊绝望? 那女鬼站在杨芊芊面前,慢慢地抬起头来,掀起头发…… 杨芊芊吓得赶紧闭上眼睛,不敢去看那个女鬼恐怖狰狞的面孔。没想到,就在她的眼睛马上就要闭上之前,那个女鬼的脸映入眼帘,居然是一个年轻清秀的脸孔! 杨芊芊一愣,眼睛也忘了闭上,就那么呆呆地看着女鬼。那女鬼居然对着她微笑了起来,刚才的阴森恐怖,竟然瞬间变得温情起来! 杨芊芊完全摸不着头脑了。这时,只听一直在一边坐壁上观的萧问路笑道:”芊芊,我一会儿再跟你解释。“ 而萧粒粒则是面露不悦地对那个女鬼说:“谁让你们招呼也不打一声,大半夜的出来吓人了?快回来吧!”说罢,一抬手,手腕上戴着的奈何石手链在月光下闪耀着奇异的光芒,那女鬼和她抱着的婴儿,对着杨芊芊微微一鞠躬表示歉意后,瞬间化作一缕轻烟,消失在了奈何石里。 萧问路拍拍萧粒粒的肩膀:“以后好好看着他们,这样的事不能再发生了。”然后走到杨芊芊面前,说道:“没事了。刚才是不是吓到你了?” 杨芊芊抓住萧问路的胳膊,用力掐了他一把:”快说!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问路疼得直咧嘴,赶紧求饶:”姑奶奶,我错了,求你放手好不好?刚才那个女鬼和鬼婴是不会加害咱们的,所以我才没有出手收服他们。只是我了没想到他们会跑出来吓到你,都是我的错!“ 杨芊芊还想再问,萧问路说道:“现在太晚了,这事也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咱们先休息吧,明天再跟你解释。好不好?” 既然是虚惊一场,杨芊芊也不打算追踪了。她狠狠瞪了一眼萧问路,但死活不肯回自己卧室休息了。不管怎么说,刚刚发生的事情确实吓着她了。于是乎,三个人就都挤到了萧问路卧室的床上,萧粒粒睡在中间,萧问路和杨芊芊睡在两边。 杨芊芊躺在床上,听着身边萧问路和萧粒粒两个人平稳悠长的呼吸,觉得安全踏实极了,没一会儿就睡着了。不过萧问路鼻子里闻着杨芊芊身上散发出的幽香,却是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了。 第二天,直到日上三竿,杨芊芊才睡醒。她往旁边一看,萧问路和萧粒粒早就不在床上了。她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到客厅,就看到萧问路父子俩正在饭桌前正襟危坐,一看到杨芊芊,顿时一脸坏笑。 杨芊芊皱了皱眉,说道:“你们俩在这大眼瞪小眼的干嘛呢?” 萧问路”嘿嘿“一笑,没说话。倒是萧粒粒开口了:“还记得昨晚的事吗?” 杨芊芊当然记得,那么恐怖的经历要忘也难。她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了,说道:“当然记得,你们现在就给我好好解释解释吧!” 萧问路招招手让她过来坐下,杨芊芊坐在饭桌前,不知怎么的,心里突然有点忐忑。 萧问路说:“准备好哦,给你介绍一下。” 杨芊芊点点头。 突然,一眨眼的功夫,饭桌上突然出现了五个人!杨芊芊被吓得一个哆嗦,差点从椅子上摔到地上。 萧问路赶紧扶住她,笑道:“看来你还是没做好准备。不过你不用害怕,他们虽然不算’自己人’,但都是咱们这边的。让他们给你做个自我介绍吧!” 杨芊芊拍拍胸口,平定一下情绪,然后开始打量这一瞬间出现的五个人。五个人中,有两个她昨晚已经见过了,就是那个年轻女人和她怀里的婴儿。那个女人虽然样貌清秀,但脸色白中带青,眼珠黑得不太正常,看起来还是有点瘆人。还有她怀里那个婴儿,此刻了无声息,嘴唇紧闭,脸色青紫。女人看杨芊芊注视着她,便微笑着对她轻轻颔首,柔声道:“你好。” 她看着这两个人,想起昨晚的恐怖经历,还是忍不住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说道:“你……你好。” 女人接着柔声说道:“你应该已经知道,我们五个,都不是人,而是鬼。我们本不该在死后还出现在阳间,只不过我们对人间尚有留恋,又因机缘巧合,遇到了粒粒,又因他手上佩戴的奈何石,我们才能回到阳间,继续徘徊。” 女人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萧问路。萧问路对她微笑着点点头,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女人接着说道:“我,是自杀而死的。”她微笑的表情稍稍一滞,随即又恢复正常。“我怀里的,则是一个苦命的男婴。他刚生下来没几天,就被他的母亲亲手杀死了,还来不及掌握自己生命的主导权,就被别人结束了生命。” 杨芊芊看着眼前这个年轻温柔的女人,怎么也不敢想象她竟是个自杀而死的女鬼。看样子,她似乎不太愿意对自己自杀的原因过多透露,杨芊芊为表尊重,也只好按下好奇心,不过多追问。而那个婴儿也是可怜,居然刚生下来就被自己的母亲给杀了,真是闻所未闻,杨芊芊气愤之余,同情心又开始泛滥起来。 自杀的女人说到这里,就看向旁边的人,示意他说下去。她旁边是个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瘦高少年,穿着一身校服,一头浓密蓬松的乱发,眼神睥睨,表情桀骜不驯。他一开口就是满满的痞气:“我嘛,我是跟人打架,被人捅死的。”说完就往椅背上一靠,下巴一抬,看着天花板,嘴里吹起口哨来。 这个样子,完全就是是个小流氓。杨芊芊缩缩脖子,心想,这种人死了也是难缠的主,还是少招惹为好。 少年旁边是个看起来年约六七十岁的老头。老人白发苍苍,满脸皱纹,但是衣着整齐洁净,表情祥和,一身的书卷气。老人一开口就给人温文尔雅的感觉:“杨小姐,你好。我生前是一名大学教授,也是一名历史学者。去世前,我正在研究一个历史课题,没想到刚刚完成,就心脏病发而死了。我之所以流连人间不去,也是因为挂念我的研究成果的缘故。” 这个老人给人的印象极好,完全没有什么所谓的”鬼“气,杨芊芊一点都没有恐惧害怕的感觉。她向老人欠了欠身,尊敬地说:“失敬了。对于您未了的心愿,我也深感遗憾。” 老人向杨芊芊微笑点头,表示感谢。 杨芊芊的目光向老人旁边移去,发现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抱着双膝蜷缩在椅子上,脸深深地埋在膝盖里,黑色的长发披散下来,整个身体瑟瑟发抖。 杨芊芊看向萧问路和萧粒粒,一脸疑问的表情。萧粒粒清了清嗓子,说道:“她的情况比较特殊,我们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只知道她到现在也不愿意接受自己已经死了的事实。” 杨芊芊看着像受惊的小猫一样的女孩,心里充满了同情,但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去安慰这个女孩。 萧问路向杨芊芊补充解释道:“我师姐在粒粒魂魄不齐之时给了他五颗奈何石,他们五个在阴阳路上因为留恋人间,便附在了奈何石上。在地府,他们帮了我和粒粒的大忙。要不是他们,我们可能真的回不来了。” 杨芊芊点了点头,心想,萧无我真是厉害,好像什么事都能预见一样,事先就都安排妥当,有备无患,这一点自己是真是完全比不了。 萧问路却不知杨芊芊心里在想什么。他拍了下手,说道:“好了,现在大家都认识了,以后就不会再出现昨晚那样的误会了。不过你们几个还是要小心一些,不要随便走动,要是被别人看见了,可是很麻烦的事。” 五个鬼除了没有声息的婴儿外,都点了点头,表示同意。粒粒用手敲了敲桌面,五个鬼立刻化作五道轻烟,进入五颗奈何石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四十七章 怪事重重 杨芊芊看着萧粒粒手腕上的串珠,感慨道:”真是一群不幸的人啊!“ 萧问路道:”阴阳路上新鬼千千万,有几个是得享天年、安然赴死的呢?这个世界上,每一秒钟都有人出意外、被杀害,出于种种理由,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人世,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们五个,相比之下算幸运的了,至少他们遇见了萧粒粒,而萧粒粒正好有五颗奈何石,可以把他们带回阳间,完成他们未了的心愿。“ 杨芊芊问道:”咱们要帮他们吗?“ 萧问路点点头:”当然。且不说他们五个算是我和粒粒的恩人,曾经在地府救过我们。就是出于道义的考虑,也要帮他们完成心愿,无牵无挂地进入轮回,开始下一世的生活。“ ”那么你的事呢?“杨芊芊问。 萧问路知道她说的是此行回乡的目的,也就是把构害师父的那个仇家找出来。 他摇摇头,道:“我现在也没什么主意。师父生前只提到过几次,他一生中有几个大仇家,不过大多数都对他构不成威胁,应该和上次的事情无关。至于他最大的仇家是谁,我们从来也没听他说过。” 杨芊芊皱着眉头想了想,问道:“那我们要不要出去跟村民们打听打听,看看能不能有什么线索?” 萧问路摇摇头:“我听师父说过,他原来并不是这个村子里的人,而是在我一岁左右的时候才搬来这里的。对于那之前的事,村民们可能也不清楚,所以跟他们打听可能意义不大。而且……” 萧问路虽然打住了话头,但是杨芊芊已经知道他没说出的话是什么:他是不愿意跟村民们接触,担心给他们带去灾难。尤其是刚一进村就遇到陈大有的妈妈,她的惨相更加刺痛了他,让他对自己的身份更加耿耿于怀。 想到他这么多年过的这种自我隔离的生活,杨芊芊的心很痛。她柔声说:“要不这样,你晚上带我在村子里逛逛,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也顺便让我看看你原来生活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子。” 萧问路点点头,答应了。 到了晚上十点多的时候,村民们大多数都睡下了。萧问路带杨芊芊出了门,两个人在安静的村子里缓缓漫步,杨芊芊听着萧问路给她介绍村里的居民,哪些原来是他的朋友、哪些小时候跟他打过架、哪些被他捣蛋砸碎过窗户,想象着他小时候顽皮可爱的样子,嘴角禁不住微微上扬。 走着走着,两个人走到了萧问路从前常去的小河边。两个人在河边坐下,肩靠着肩,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萧问路默不作声,杨芊芊想了想,还是问道:“你是不是在想陈大有?” 萧问路“嗯”了一声。 杨芊芊轻轻挽住萧问路的胳膊,轻声说道:“你不能一直这样活在自责和自闭里。要知道,你是没有错的,错的是那个人。况且,谁说命运就不能改变?要相信事在人为,我们总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的。” 萧问路感动得湿了眼眶,一把搂住了杨芊芊。缱绻星光下,两个人紧紧相拥。 天上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飘起了丝丝细雨,两个人都没带伞,淋着小雨一起跑回了家。 当晚,可能是因为淋了雨的缘故,萧问路发起烧来。迷迷糊糊中,萧问路感觉到一双冰凉但温柔的手放在了他的额头,帮助他降低了身体的温度。又有一杯温水递到了唇边,喝下去之后全身舒泰。那个人无微不至地照顾着萧问路,让他觉得舒服多了,终于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萧问路刚睁开眼睛,杨芊芊一张如花的笑靥就映入了眼帘。杨芊芊冲他灿烂一笑,说道:“懒猪,你终于醒啦?快起来吃早饭吧!” 萧问路握住杨芊芊的手,感激地道:“谢谢你。” 杨芊芊小嘴一扁,佯装不高兴道:“我天天给你做早饭,你才想起谢我啊!” 萧问路道:“不光谢你的早餐,也谢你昨晚照顾我。” 这一句话却把杨芊芊说懵了:“昨晚?照顾你?” 萧问路疑惑地拧起眉头:“昨晚不是你照顾我的吗?” 因为回来的第一个晚上,杨芊芊就被白衣女鬼和鬼婴吓得够呛,直接搬到了萧问路的房间住,从那以后她就一直和萧家父子俩挤一张床,两个大人睡两边,萧粒粒在中间。所以萧问路自然以为昨晚照顾他的是杨芊芊。 看着杨芊芊一脸的问号,萧问路以为她不好意思承认,于是促狭地开起玩笑来:”照顾我就照顾我嘛,这有什么不好意思?“ 杨芊芊翻了个白眼:”大哥,你是我说半夜梦游起来照顾你吗?问题是你好好的,又没生病,我照顾你什么啊?“ 这下萧问路就知道,她确实没有说谎了。可是不是她,还能是谁呢?莫非是萧粒粒?萧问路询问的眼光看向萧粒粒,果然萧粒粒毫无表情地说:“我昨晚睡得好好的,什么都不知道。” 一种不好的感觉在萧问路心中升起。杨芊芊从他的表情中也看出了一些端倪,忧心忡忡地问:“会不会是那个仇家又找上门来了?” 萧问路摇摇头,道:“不太可能。我昨晚发烧,那个人还特别细心地照顾我,显然不是会敌人。” 杨芊芊点点头,道:“也是。那会是谁呢?我昨晚也没感觉到有人进咱们的卧室啊!” 萧问路摸着下巴,沉吟道:“昨晚我虽然迷迷糊糊的,但是感觉那个人的手很软,像是个女人的手,所以我才以为那个是你。” 一说到女人,杨芊芊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她本来就不算什么城府很深的人,这时也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不会……是你师姐吧?” 萧问路正色道:“我了解我师姐的为人。她既然知道我现在和你在一起,就绝对不会做一些偷偷摸摸破坏我俩关系的事。” 萧问路的话像是一颗定心丸,平复了杨芊芊的心情。不过,对于昨晚这位不速之客,两个人心里始终不能释怀。 杨芊芊道:“咱们别忘了回来的目的,抓紧时间找线索吧。我怕待在这里的时间越久,越会夜长梦多。” 萧问路点点头表示同意。当天萧问路、杨芊芊和萧粒粒三个人就行动起来,在偌大的老房子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搜索起来,期望着能够找到一点蛛丝马迹。可惜,忙活了一整天,家里所有的纸片、照片都被仔仔细细研究了一遍,也没发现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最后,三个人灰头土脸地瘫在床上喘着气,累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当晚,一切如常。三个人紧绷的神经稍有松懈,再加上累了一天,都是头沾了枕头就睡着了。不过,杨芊芊比较倒霉,月到中天的时候,她突然被一阵尿意憋醒了。 她躺在床上,忍受着尿意与睡意反复拉锯的煎熬,最终还是尿意上了上风。杨芊芊没办法,只得叹了口气,强撑着朦胧的睡眼,轻手轻脚地下床去,以免把萧问路父子俩吵醒。 在卫生间方便完之后,杨芊芊向卧室走去。她刚关了卫生间的灯,突然看见客厅里一个影子一闪而过,看样子隐约是个女人。 杨芊芊吓了一跳,差点叫出来。她拍拍胸口,平复一下情绪,站在原地没敢动。过了好一会儿,没什么异常出现,她才又轻手轻脚地向卧室走去。也许是那个自杀女吧,看背影有点像。她这么安慰自己。 就快走到卧室门口的时候,杨芊芊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叹息声,吓得她头皮一阵发麻。她缓缓地转过身,发现一个上身穿着蓝花褂子的女人正背对着她,一动不动地站在客厅里。 杨芊芊捂着嘴,一步步向那个女人走去。她不确定这个女人是不是就是那个自杀女,如果是她的话,那就没什么可怕的了;如果不是的话,那么这个女人可能就是昨晚照顾萧问路的人,那么现在正是搞清楚她是谁的好机会。 杨芊芊鼓足勇气,一步步向那个女人靠近。那个女人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有人靠近一下,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唉……”女人又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杨芊芊走到女人身后,一咬牙,伸出手去,碰了一下女人的后背,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是谁?” 女人猛地转过头,一张没有五官、如同白纸一般的脸赫然出现在杨芊芊面前! 杨芊芊一愣,随即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然后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身上大汗淋漓,原来是个恶梦。 萧问路和萧粒粒全被她这声尖叫给吓醒了,赶紧问她怎么回事。杨芊芊哭丧着脸,说道:“我……我刚才做了个特别可怕的恶梦,吓死我了……” 萧问路问道:“什么恶梦?” 杨芊芊一愣:“呃……想不起来了。”她一醒过来,刚才梦里的内容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只记得自己刚刚做了一个恶梦。 萧问路正在安慰她,萧粒粒突然眉头一皱,接着跳下床去,一言不发地向外面跑去。 萧问路和杨芊芊不明所以,只得跟上去。只见萧粒粒跑到了院子里,眼睛直直地瞪着院子角落里的一颗樱桃树。 萧问路和杨芊芊瞅了半天,也没看见那里有什么,就问萧粒粒:“粒粒,有什么不对?” 萧粒粒道:“刚才我突然感到客厅里有一股阴气,我追出去时,那股阴气就跑到了院子里,最后就在那棵樱桃树那里消失了。” 月光下,那棵樱桃树满树的粉色花朵熠熠生辉。一阵风吹来,花瓣漫天飞舞,煞是好看,这场景非但不恐怖,反而有几分凄美。 闻言,萧问路就向那棵樱桃树走去,杨芊芊和萧粒粒跟在后面。 萧问路把手放在树干上细细摩挲着,低着头陷入了沉思。 杨芊芊问道:“有什么发现?” “没有阴气。可能’它’跑了。”萧问路说道。 “我刚刚做的恶梦会不会跟这个有关系?”杨芊芊问。 “有可能。”萧问路答道。“其实说起来,这棵樱桃树也有奇怪。它是师父亲手栽的,师父平时是个大大咧咧的人,对什么都不太在意,但是对这棵树却分外看重,一直细心栽培呵护,连一只虫子都没生过。我记得有一次,我和师姐还小,我们两个在树下玩,折断了几根树枝,被他好一顿教训呢!我很少看他那么生气过。从那以后,我们都绝对不敢再破坏这棵树了。” 杨芊芊心中一动:“咱们回来了这么多天,把家里上上下下的都找遍了,什么异常的情况都没发现。但是现在听你这么一说,这棵树就很异常啊!刚刚我做的恶梦,以及粒粒感受到的阴魂,都能和这棵树联系起来。我看,咱们不能放过这个线索!” 萧问路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你说的对,任何奇怪的地方都不能放过。不过今天太晚了,明天再来研究这棵树吧。咱们先回去休息吧!” 三个人回到卧室躺了下来。经过刚刚的一番折腾,三个人都没什么睡意,尤其是杨芊芊,拼命回忆刚才恶梦的内容,想找出一点线索,结果却徒劳无功,什么也想不起来。要不是现在还有些心有余悸的感觉,她真要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真有做过恶梦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三个人慢慢进入了梦乡。突然,杨芊芊和萧粒粒同时被一阵抽泣的声音惊醒。两个人一齐睁眼,发现抽泣的不是别人,正是萧问路! 只见萧问路侧身而卧,蜷缩着身子,眉头紧蹙,双目紧闭,眼泪不停地自眼角滑落,嘴里还发出呜呜的哭声。 两个人赶紧把他摇醒,紧张地问他怎么了。没想到萧问路睁开朦胧的双眼,完全是一副茫然的表情,问道:“怎么了?” 杨芊芊着急地说道:“你刚才哭得很厉害!怎么了,是做恶梦了吗?” 萧问路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说道:“什么?我哭了?我怎么不知道?” 杨芊芊在萧问路脸上抹了一把,把掌心亮给他看:“你看看你,一脸的眼泪,刚才都哭出声了!” 萧问路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然全是泪水。这下他自己也蒙了:“我没做梦啊!” 萧粒粒在一边补充道:“我们练诀术的人,从来不做梦的。” 萧问路点点头。 杨芊芊不信:“会不会是你忘了呢?我之前被恶梦吓醒之后,也是完全记不得做了什么梦的。” 萧问路没说话,显然他不能否认杨芊芊的说法。 这个晚上气氛太诡异了。杨芊芊和萧问路都在睡觉的时候出了状况,再加上前一晚有来历不明的陌生人偷偷照顾萧问路的事,三个人的心里都明镜似的:这一次回乡,绝对不会太平! 第四十八章 强制召唤 三个人面面相觑了半天,左右想不出了所以然来,只好重新躺下睡觉。这时萧粒粒突然说了一句:“我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了?”萧问路和杨芊芊异口同声地问道。 萧粒粒对萧问路说道:“你还记得我原来跟你说过,院子里有一个一直哭泣的女鬼吗?刚刚那股阴气给我的感觉,和那个女鬼身上散发出的阴气一模一样。” 萧问路瞪大了眼睛:“你确定?” 萧粒粒肯定地点点头。 杨芊芊惊讶道:“你们说那个女鬼这么多年一直在你们家?” “这么看来,确实是的。”萧问路道。 杨芊芊激动得几乎喊起来:“如果这个女鬼一直在你们家的话,咱们把原因找出来,肯定能发现一些线索!” 萧问路点点头,问萧粒粒:“我记得你原来说过,那个女人一直徘徊在那棵樱桃树下?” 萧粒粒点点头。 杨芊芊一下子明白了萧问路的用意:“对呀!那我们就去那棵樱桃树那里看看!” 三个人又回到了樱桃树下。月光下,满树粉色的樱桃花开得鲜艳,一阵风吹过,清香沁人心脾。 萧粒粒走到树下,伸出手在树干上摸了摸,歪着脑袋想了想,又蹲在地上,把手放在了地上。 过了一会儿,他站了起来,拍了拍手上的土:“这下面有点古怪。” 萧问路和杨芊芊心领神会,和萧粒粒一起,每人从院子里拿了一把铁锹,在树下开始挖起来。挖了大约一米深的时候,萧问路的铁锹碰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三个人立刻停下来查看,月光下,隐约是个不大的方形盒子。 萧问路小心翼翼地把那个盒子挖了出来,擦去上面的泥土,拿在手上仔细打量。 这个盒子是木质的,表面乌黑,没有任何图案和花纹,也没有上锁。这个小木盒沉甸甸的,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东西。 想到这里面可能藏有的重大线索,三个人都有点紧张。萧问路的手心渗出汗水,他看了杨芊芊一眼,后者对他点了点头。萧问路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打开了盒子。 明亮的月光照亮了盒子里的东西,三个人却都愣住了:原来沉甸甸的盒子里只放了两样东西:一样是用黄纸包住的一绺头发,另一样则是一小块花布片! 那绺头发已经发黄干枯了,花布片也已经烂得不成样子,也不知道这两样东西到底在地下埋了多少年。 三个人都没想到盒子里放着的会是这样的东西。杨芊芊道:“咱们把它拿回去好好研究一下吧。” 萧问路点点头,三个人回到了屋子里,打开灯坐在桌前,把盒子放在桌子上,对着里面的两样东西仔细研究了起来。 那绺头发很长,一看就是女人的头发,一端整整齐齐的,显然是被剪下来的。仅是这绺头发当然查不出什么线索,不过包着头发的那张黄纸倒是引起了萧问路的注意。他轻轻拿起那片黄纸,仔仔细细看了起来,突然一拍桌子,吓了另外两个人一跳:“这张纸是师父的!” “什么?”杨芊芊和萧粒粒两个人一齐叫了起来。 “你们看,”萧问路把黄纸递到两个人面前,“这张黄纸的右下角有一个’啸’字。师父的房间里就有这样的黄纸,是他平时给村民们做些简单的法事的时候用的。”说完,也不等两个人答话,急匆匆地就跑到了萧啸天生前的卧室里,在一个组合柜里翻了半天,终于抱回了一大撂黄纸。 杨芊芊和萧粒粒一看那些黄纸,果然右下角都有一个小小的“啸”字。如此看来,这绺头发很有可能是萧啸天自己用黄纸包的,那么这个盒子也就很有可能就是萧啸天本人埋到树下的! 杨芊芊搔搔头:“如果是你师父把这些东西埋到树下的话,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这个暂时还不知道,咱们再看看这块布片吧。”萧问路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块布片,三个人在灯光下仔细观察起来。 这块布片不大,呈四方形,边缘很整齐,一看就是用剪刀剪的。布片已经很破烂了,不过隐约可以看出原来的颜色和图案,应该是蓝底白花。这种图案和花纹一看就是很多年前的款式,现在已经很少见到了。 杨芊芊看了一会儿布片,突然说道:“我感觉,这应该是从一件女人的衣服上裁下来的。” “为什么?”萧问路问道。 “我原来参观过一次老照片展览,里面很多几十年前的照片。我一看这块布片就觉得眼熟,刚才突然想起来,照片上不少女性好像就穿这个样式的衣服!” 萧问路摸着下巴,沉吟道:“嗯,你说的有道理。我相信师父不会无聊到剪块窗帘或者桌布就给埋起来,还是衣服的可能性大。这么看来,这块布很有可能就是从那个女鬼生前穿过的衣服上裁下来的。甚至那绺头发,也很有可能是那个女鬼的。因为这些东西埋在树下,所以这个女鬼才一直在这里徘徊不去。” 杨芊芊和萧粒粒都表示同意萧问路的看法,但接下来又有问题了。杨芊芊问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你师父为什么要埋这个女人的东西在树下?他和这个女人是什么关系?” 她问的问题其实早在萧问路的脑中盘旋不去了。萧问路皱着眉头摇摇头:“我想不出这个女人的来历。我师父一辈子没结婚,我是他捡来的孤儿,我从来没听他提过什么女人的事,也不见他和村里的女人有什么往来。” 这下问题就难办了。不知道这个女人的身份,就不可能有任何进一步的线索。 杨芊芊苦着脸:“那我们总不能就这么干等着这个女鬼再度出现,然后咱们抓住她问个清楚吧?万一她不再出现了呢?” 萧问路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那倒不用,我们有办法。” 说着,萧问路找来了一张毯子铺在地上,叫上杨芊芊,三个人手拉着手围成一个圈子坐在毯子上,中间放着那绺头发和布片。萧问路对杨芊芊说:“我和粒粒要使用诀术强行召唤女鬼的阴灵,到时候她会上我们其中一个人的身,另外两个人也能同时感受到她。上身之后,我们就可以和她交流,到时候就能把一切搞清楚了。” 萧问路看着杨芊芊,温柔地说:“这个办法只有三个人才能完成,如果你害怕或者不愿意,我们可以再想别的办法。” 杨芊芊坚决地道:“没关系,这是最好的办法了,开始吧!” 萧问路钦佩又感激地看了杨芊芊一眼,然后对萧粒粒说:“咱们开始吧。” 萧粒粒点点头,然后和萧问路闭上了眼睛。杨芊芊有样学样,也跟着闭上了眼睛。 萧问路和萧粒粒握着的手突然抓紧,握紧的手心里有蓝色的光芒像水一样流出,向圈子中间的头发和纸片流去,并汇成一个圆圈,将头发和纸片围在里面。蓝光汇成的圆圈光芒越来越盛,整个屋子都被笼罩在蓝色的光芒里,围在中间的头发和纸片也出现了变化,开始剧烈地震动起来。在持续震动了接近一分钟之后,头发和纸片恢复了平静。 这时,萧问路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出现了一点异样。首先是右肩莫名地感觉到一丝凉意,接着那股凉气从右肩慢慢蔓延到全身,冻得他全身发抖。而与此同时,杨芊芊和萧粒粒也感受到了那股凉意,也都不禁发起抖来。 那股凉气在萧问路身上盘旋了数周之后,开始向他的头顶汇去。慢慢地,他的身上不再觉得冷,但头部却冻得发麻,意识也模糊起来。心神相连的另外两个人也同时感受到了同样的感觉。 三个人的头越来越重,意识越来越模糊。突然,三个人的眼前突然同时出现了一幅同样的画面,好像在看同一部电影一样。画面不停向前推进,景物越来越清晰,色彩越来越丰富,人物越来越多。三个人沉浸在这部“电影”里,浑然忘我…… 开始是一片漆黑。 慢慢地,漆黑中出现了一个小亮点。随着镜头缓缓向前推移,亮点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楚,最后,亮点变成了一座灯光通明、富丽堂皇的大房子。 镜头切换到房子中央的客厅里,在那里,一对衣着讲究的男女正坐在餐桌前,享受着满桌的美味佳肴。 餐桌上方,悬挂着一盏水晶吊灯。璀璨的灯光照亮了室内华丽的装潢,一角的老式唱片机播放着怀旧的歌曲,场景格外浪漫温馨。 这对正在用餐的男女,样子很年轻,不到三十岁的样子。奇怪的是,虽然满桌美味香气扑鼻,音乐悦耳动听,两个人却似乎吃得不怎么开心,全程保持沉默,一句交谈也没有,甚至都没有看对方一眼。 尤其是那个男的,头一直垂得很低,好像急着要吃完这顿饭好赶紧走人一样。那个女的倒是从容得多,动作轻柔而优雅,只不过表情冷漠,眼神里不带一丝感情。 这时,客厅的门被轻轻地推开了。 一个身穿蓝底白花短褂、黑布裤子、头梳一根麻花辫的年轻女人走了进来。她低着头,脚步轻快无声,手里端着一盘菜,将菜轻轻地放在了桌上,然后微微欠了欠身,转身向外走去。 “等等,”正在用餐的年轻女人突然发话,声音冷得像带着冰霜。“怎么这道菜做了这么久?” 年轻女人低下头,拼命绞着手指,紧张得话都说不好了:“夫人,这个……我不太知道……等我……等我问问厨师再来答复您好吗?” 被叫做夫人的女人猛地一拍桌子,发出震天巨响,桌上酒杯里的酒都洒了出来:“什么都不知道,我花钱雇你有什么用?!这么不会做事,还不如早点给我滚!” 年轻女人吓得浑身发抖,一声不吭。 女人又厉声喝道:“还不快点滚出去!呆头呆脑的,在我面前碍什么眼!” 年轻女人欠了欠身,转身快步离开了,关上门的那一刹那,还抹了抹眼角。 一直低着头的男人的脸上,一抹同情和愤恨的表情一闪而逝。 场景一转,画面由餐厅切换成了一个狭窄简陋的小房间。 一个身穿蓝底白花短褂的年轻女人坐在窄窄的单人床上,手里拿着一面小镜子,另一只手慢慢解开自己梳好的麻花辫。 辫子解开了,一头长发如瀑般散开,年轻女人甩了甩头,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镜子里的脸庞年轻而美丽,水灵灵的眼睛,白皙红润的脸颊,是个十足的美人。 女人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只手放在脸颊上轻轻摩挲着,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然后,她放下镜子,脱去外褂,只剩贴身的内衣,钻进了冰凉的被窝里。 就在她马上快要睡着的时候,门突然发出了一点响动。女人立刻惊醒,坐了起来,惊恐地看着门口。 门把手果然在缓慢地转动,有人在外面开门。这扇老旧的木门没有锁,从外面一拧把手就能打开,女人将被子捂在胸前,紧张得脸色发白。 门开了,一个高大的黑影走了进来。由于背着窗外的月光,看不清脸,但女人对这个身影实在太熟悉了,她忍不住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老爷……”她刚一开口,黑影就“嘘”了一声,制止她说下去。接着,毫无征兆地,黑影猛地扑上床,将女人压在身下。四目相对,这黑影不是别人,正是饭桌上的那个男人! 女人拼命挣扎,奈何男人力大无穷,将她牢牢压制在身下,动弹不得。他用手捂住她的嘴,防止她发出声音,脸凑到她耳边,喘着粗气说:“阿樱,我家那臭婆娘对你那么凶,我看着就来气,这不,我过来安慰你来了!” 女人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哭声,眼泪止不住地流出来。 男人的口气里充满了:“阿樱,你这么漂亮,我早就看上你了,你不会不知道吧?那婆娘跟一只母老虎似的,我碰都不想碰她一下,但我憋得慌,只能找你解决一下了,你应该没有意见吧,啊?毕竟我平时待你不错啊!你家人把你卖到这,估计你这辈子也很难找到对象了。你跟了我,当我的小情人,不也挺好的吗?!” 女人伸出一只手,在男人的脸上猛猛抽了一记耳光,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没想到这反而更加激起了男人的,他一把扯开女人的内衣,女人的上半身顿时显露无遗。男人流着口水,扬起一根手指,指尖竟然慢慢透出一团白光来! 男人手指一挥,四道白光飞出,如同绳索一般,将女人的两手两脚缚在了床头和床脚,这样女人整个人就呈“大”字型被固定在床上,丝毫不能动弹了。 男人三下五除二地扒光了自己,喘着粗气就压在了女人身上,开始上下耸动起来。 男人一边发泄着,一边在女人耳边说道:“你最好老实点,要是被那只母老虎发现了,我倒是不能有什么大事,不过你就很难说了,说不定她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可怜的女人只能无声地哭泣。 第四十九章 身世大白 画面再转。 大雪纷飞的夜晚,阿樱躺在一处破旧、四处漏风的小木屋里。她肚子隆起老高,满脸汗水,正在痛苦地呻吟。 木屋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个男人走了进来。狂风卷着雪花吹进了屋子,让屋子里更加寒冷。男人把门关好,走过来蹲在阿樱旁边,取出一方热毛巾盖在她的额头上。阿樱脸上的痛苦神色稍减,男人紧绷的心情也稍微放松了些。这一整个晚上,男人都陪在阿樱旁边,不停地安慰着她。不过阿樱始终没有理会过这个男人。 天快亮时,阿樱腹部的疼痛越来越剧烈,她忍不住大声痛呼起来。男人吓得赶紧捂住她的嘴:“小声点,这里离我家不远,要是让我家那只母老虎听到,那就惨了!你要是痛的话,就咬着我的手指吧!” 说罢,把自己的一根手指递到了阿樱嘴边。阿樱也不客气,张口就用牙齿狠狠咬住男人的手指,男人眉头微微一皱,但是一声没吭。 阿樱咬着男人的手指,忍着剧痛,浑身大汗,几乎脱力,但她仍在努力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小木屋里突然响起一声响亮的“哇”的哭声,那是婴儿初降人世的啼哭! 男人小心翼翼地抱起刚刚分娩而出的婴儿,细致地擦去婴儿身上的污渍。他的脸上放出光彩,控制不住激动的声音:“阿樱,快看,是个男孩儿,我们生了个儿子!” 阿樱几乎虚脱,但她仍使出身上最后的一点力气,将男婴接了过来,抱在怀里,仔细打量着男婴。男婴睁着一双黑黑的大眼睛,第一次打量这个世界,脸上充满了好奇。阿樱的脸上第一次露出笑容,这是母性的笑容。 男人高兴得都有点手足无措了,语无伦次地说:“阿樱,这是咱们的儿子,咱们给他起个名字吧!叫……叫什么好呢?嗯?你说,他应该叫萧什么?” 阿樱没有答话。一听到男人的声音,她的表情就瞬间变得复杂起来。这表情里面有怨恨、有无助,还有无奈…… 不久之后,阿樱被男人送回了老家,连同这个还没有起名字的男婴一起。男人塞给了阿樱的家人很多钱,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高兴得眼睛都放了光,早把阿樱未婚生子的事抛到九霄云外了。 不过,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在封闭的年代和封闭的地方,未婚生子这种事不啻为一枚重磅消息,瞬间传遍了阿樱的家乡。哪怕阿樱每天躲在家里不出门,仿佛也能听见外面来势汹汹铺天盖地的蜚短流长。 而比起外面的声音,更让她受不了的还是家人的态度。她的母亲总是没完没了地跟她说:“阿樱啊,你看你,多好的运气,比起你那几个姐姐来可是强多了!看来当初我和你爹把你送到萧家去当仆人是个英明的决定,现在你有了萧家老爷的儿子,而他那个正房太太又始终没有生育,我看过不了多久,萧家老爷就会把你和娃娃接走啦!到时候哪怕你当小的,也是一辈子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了,到时候,你可别忘恩负义,忘了你的亲爹亲娘!” 每当这个时候,阿樱都沉默不语。实际上,自从她怀上萧家老爷的儿子,她就再也没说过话。 她变成了一个哑巴。 终于,萧家老爷又登门了。只不过,这次他带来的是灭顶之灾。 一个深夜,阿樱一家被门外的喧哗吵闹声惊醒。阿樱的父亲披了件衣服出去查看,刚一开门,迎面而来的一股强大气流就将他重重撞飞,整个人撞向堂屋的墙上,再软软地瘫在地上,脑袋一歪,嘴角鲜血流出,没了气息。 阿樱的母亲发出一声尖声,正要扑到丈夫身上,只见门外一道身影快如闪电地飞了进来,伸出右手在她头顶一按,阿樱的母亲连一点声音都来不及发出,就倒在了地上,一命呜呼了。 那道身影站在两具尸首面前,一个女人愤怒的声音高声叫道:“阿樱!你这个不要脸的小贱货,你给我滚出来!还有你生的那个贱种,我要把你们碎尸万段!” 阿樱躲在自己的卧室里,背靠着门,怀里抱着自己的儿子,惊恐得浑身发抖。她用手轻轻捂住婴儿的嘴,生怕他发出声音。没想到,婴儿被外面的巨响惊动,再加上被母亲捂住嘴,呼吸不畅,反而哭了起来。 细微的声音没能逃过外面那个女魔头的耳朵。她右手一扬,一股强大的气流将卧室的门板撞飞,落下的门板重重砸在了阿樱的背上,她怀里的婴儿也脱手而出,向墙角飞去。 阿樱趴在地上,嘴角流着血,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向墙角撞去,很有可能性命不保。她徒劳地伸出手去,发出绝望的哭喊。 眼看婴儿的头就要撞到墙角,一道黑影破窗而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伸手抄起了婴儿,将他抱在了自己的怀里。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萧家老爷! 见到自己的丈夫,那个女魔头厉声叫道:“萧啸天!你这个吃里扒外、不要脸的畜生!你还惦记着这个小贱人和你们俩的贱种,今天我让你们一起去见阎王爷!” 一向在夫人面前抬不起头来、宛如下人的萧啸天,此刻怀里抱着自己的儿子,却挺直了腰板,人生中头一次向自己的夫人对骂:“黄绍龄!你这个臭婆娘,你还有脸骂别人,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德性!这么多年我受了你多少气,现在我让你一起加倍还回来!” 黄绍龄气得脸上换了好几轮颜色:“好哇,萧啸天,你练成了几下三脚猫的诀术,就敢在老娘面前逞威风?!今天咱们就看看,到底是你的诀术厉害,还是我黄家的御气术厉害!” 话音未落,黄绍龄张开双臂,有如蝙蝠翅膀一般的宽衣大袖扇动起来,两道飓风直向萧啸天袭去。 萧啸天自然知道她的御气术的厉害。这么多年,黄绍龄仗着自己的法术高过自己的丈夫,自己家里又财大气粗,对萧啸天动辙打骂,完全不把他当人看。她家祖传的御气术厉害无比,所有的气体都可以成为杀人利器,萧啸天不知道在她手里吃过多少亏,受过多少伤。这么多年他只能一边忍气吞声,一边偷偷苦练诀术,终于修炼成功了。 就在刚刚,萧啸天和阿樱的事被黄绍龄意外发现了。她盛怒之下,仍像往常一样对萧啸天出手,却没想到萧啸天不再像从前一样束手就擒,反而还起手来。两个人拆了不下百招,家里都快毁了,谁也没胜过谁。黄绍龄暴怒之下,把所有的账都算到了阿樱头上,当下鼓风而行,直向阿樱家飞去,制造了刚才的惨案。而等萧啸天随后赶到的时候,阿樱的父母已然身亡,阿樱自己也身受重伤。要是他再晚来一步,连自己的儿子也会没命了。 面对黄绍龄的出招,萧啸天不敢怠慢,单手前推,手心放出道耀眼白光,白光变成一道圆形屏障,将暴风阻挡在了外面。 黄绍龄挥动双臂,如同一只巨大的蝙蝠一样,乘着风飞了起来,在空中不断变换着方位,向萧啸天发出一波又一波的攻击。 黄绍龄的攻击虽然威力十足,但是萧啸天对她的这些招数早已经烂熟于胸,因此虽然一只手抱着婴儿,只能用另外一只手出招,但仍然应对自如,不落下风。 黄绍龄万万没想到一向窝囊的丈夫居然在一夜之间变得如此厉害,而且他这么勇猛的原因竟是为了保护别的女人和他们的私生子。黄绍龄长这么大还没受过如此的屈辱。眼看一时半会和萧啸天还分不出上下,她心里越来越急,心中陡生一计,突然猛地吸了一口气,萧啸天顿时感觉一阵胸闷,眼冒金星,几乎站都站不稳了。 原来这是黄家御气术中最厉害的一招:窒息真空。黄绍龄只需对着萧啸天吸一口气,他周围的所有空气就都向黄绍龄的口中涌去,而萧啸天身边的空气密度骤降,萧啸天突然缺氧,头晕眼花。 然而,虽然萧啸天暂时失去了反抗能力,黄绍龄却没有继续向他出手,反而身体一转,直向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阿樱飞去。 阿樱只觉得头顶被巨大的黑影笼罩,一抬头,只见黄绍龄从天而降,面目狰狞,赤红着眼睛,右手五指箕张,直向她头顶按去。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阿樱看向了自己被抱在萧啸天怀里的儿子。她的眼神里充满了不舍和留恋,两道清泪缓缓流下。 下一瞬,黄绍龄瘦骨嶙峋的手按上了阿樱的头顶,重重地把她的头向地面撞去。“咚”的一声闷响,阿樱脑浆迸裂,七窍流血,短暂可悲的生命就此终结。 萧啸天刚从眩晕中恢复过来,就看到了这残忍的一幕。他悲痛地嘶吼一声,将婴儿放在一边,猱身而上,以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和黄绍龄展开了殊死搏斗。 这对怨偶此时都是杀红了眼睛的状态,都使出了平生所学,非置对方于死地不可。一时间,屋子里气流激荡,光芒耀眼,整座房子风雨飘扬,岌岌可危。 黄绍龄虽然在杀阿樱的时候心狠手辣,但是对萧啸天就没那么绝情了。虽然在平时的婚姻生活里,她对萧啸天丝毫没有把他当作丈夫的样子,但毕竟夫妻一场,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这么多年,要她像对待阿樱一样分分钟痛下杀手,她到底还没有冷血到那个地步;更何况,面对如今的萧啸天,她已经没有必胜的把握可以赢他了。 而此刻的萧啸天则是完全不同的心态了。他本来就对黄绍龄恨之入骨,平时里私下苦练诀术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报仇。而现在黄绍龄当着他的面将阿樱杀死,更是激起了他全部的恨意。此刻的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置对方于死地,以解心头之恨! 只可惜,以他此刻的诀术能力,虽然自保绰绰有余,但是要想轻易杀死黄绍龄,也是天方夜谭。就这样,两个人从天黑杀到天亮,激起的光波和气波几乎将房子震成废墟,连阿樱的尸体都被埋在了下面。好在萧啸天在与黄绍龄交手的过程中,也没忘了自己被放在一边的儿子。他的手指释放出一道白光,变成一个球将婴儿包裹在中间,将所有的危险都隔离在了外面。婴儿漂浮在光球中间,安静地睡了起来,完全不知道自己正处在生死攸关当中。 黄绍龄在与萧啸天交手的过程中,心态愈发焦躁。她本来在态度上就不如萧啸天坚定,再加上长时间久攻不下,渐渐感到体力不支。但她也只能勉力支撑,因为她已经看出来了,一旦自己显出一点示弱的迹象,对方将毫不犹豫地痛下杀手,而自己必将命丧当场! 于是她只能竭尽全力,使出平生所学。一时间,周边数百米范围之内的空气极不稳定,一时狂风大作,风向不定;一时出现大量真空洞,让萧啸天左闪右避,狼狈不堪。 这边,萧啸天也不甘示弱。他的两只手已经完全被白光笼罩,随着每一次的挥手出击,白光都会变成各种兵器的形状,或为枪、或为鞭,觑准了黄绍龄的一切空档进攻。而对于黄绍龄的攻击,白光又能发挥防御作用,屡屡将萧啸天整个人包裹起来,将所有的攻击挡在外面。 几个小时下来,萧啸天虽然也消耗了不少体力,但有诀术的白光保护,他毫发未损;至于黄绍龄,她的情况就没这么乐观了:由于她的御风术重在攻击,弱于防守,因此在攻击无法奏效的情形下,她的身上已经有不少处已经挂彩,披头散发,嘴角流血,样子非常狼狈。尤其是看到萧啸天的步步紧逼、毫不留情的表现,她的心里极度悲愤怨恨,对他的最后一丝留恋也消耗殆尽。眼看自己已经支撑不了多长时间,她一咬牙,整个人豁了出去,站在原地,仰天长啸起来。 这一啸非同小可,地面上突然出现十几道龙卷风,将萧啸天困在了中间。萧啸天身处龙卷风中间,随时都要被狂暴的飓风吹飞撕成碎片。好在他在关键时刻使出诀术,白光在两脚汇聚,将他牢牢钉了地上。他同时高举双手在头顶合什,白光立刻形成一个立方体将他笼罩在中间,将大风挡在了外面。 黄绍龄的目的已经达到。当她看到萧啸天此刻只能自守,无暇进攻时,她双眼通红,怨恨地瞪了他一眼,张开双臂,乘风而起,向远处逃遁而去。 黄绍龄一走,飓风的力度瞬间减弱。萧啸天岂肯眼睁睁看着她就这么逃走,立刻从暴风圈中追了出去。只是黄绍龄乘风而去的速度太快,他追不上,眼看她就要从自己的视线里消失,萧啸天突然大吼一声,双手指天,两道白光如同激光一般直冲上天,穿入厚厚云层。几秒钟过后,天空中一阵耀眼的光芒闪过,紧接着雷声隆隆响起,”喀嚓“一声震天巨响,一道闪电从天而降,直向黄绍龄逃去的方向击去! 闪电过处,只听黄绍龄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萧啸天面露喜色,追了上去,赶到之后,喜色却从脸上消失:原来地上一大片焦黑的痕迹,却不见黄绍龄的踪影。 刚才萧啸天使出了他从来没有使过的招数,也就是诀术中的召雷术。其实他自己都没有把握这招真能成功,所以当看到真的成功召唤下天雷的时候,他大喜过望,而且听黄绍龄的惨叫声,那道天雷确实击中了她。没想到黄绍龄真的本事通天,中了天雷还能逃走,这份本事确实不得不让人胆寒。 萧啸天站在那里,对着焦黑的草地,恨恨地看了一会儿之后,开始向阿樱的家走去。这一转身,背影立刻从布满了杀气变成了落寞。 阿樱的家早已是一片废墟了。阿樱和她父母的尸体已经被压在了断壁残垣的下面,废墟之上漂浮着一个白色的光球,一个婴儿在里面安静地睡着,表情宁静安详,仿佛这里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不过是他的一个梦。 萧啸天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光球,伸出手指在光球上一碰,光球像气泡一样瞬间破裂开,睡在其中的婴儿落下,被萧啸天稳稳地接住。 萧啸天看着怀里的婴儿,脸上满是怜惜的表情。这是他的儿子,但是儿子的母亲已经逝去,现在只剩他们父子俩相依为命了。 萧啸天抱着婴儿,看着遍地碎石,寻找阿樱的下落。但是整个房子已经被破坏的面目全非,完全找不到阿樱在哪里。萧啸天用一只手抱着婴儿,腾出另外一只手,手掌发出的白光弥漫开去,仿佛雷达一样在地面搜索着。 终于,找到阿樱被埋的位置了。萧啸天把婴儿放在一边,用手挖开一块块石头,直到两手鲜血淋漓,才终于将阿樱挖了出来。 天空飘起了丝丝细雨,冲走了阿樱脸上的血迹。她的表情十分安详,好像睡着了一样。萧啸天紧紧抱着阿樱的尸体,一遍遍叫着她的名字,无声地哭泣着…… 第五十章 魂兮归天 画面定格在阿樱苍白而毫无生气的脸上。 “电影”缓缓落幕了。 三个人同时睁开了眼睛,每个人的脸上都挂满了泪痕。 萧问路低着头,沉默不语,看不清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杨芊芊看着他,心痛不已,眼神里充满了怜惜:谁能想到,徘徊老宅的女鬼,竟然会是萧问路的母亲?而他的师父,竟然是他的亲生父亲! 突然,萧问路抬起头,向门口望去! 杨芊芊和萧粒粒也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赫然发现门口站着一个穿着蓝花褂子、头梳麻花辫的女人,不是阿樱又是谁! 阿樱的样子一点也没变,还是那么年轻漂亮。她的眼睛里含满了泪水,但这不是悲苦的眼泪,而是久别重逢的喜悦。 她披着一身月光站在门口,月光下,她没有影子。 她向萧问路轻轻张开了双臂,眼神里尽是渴盼。而萧问路,则像个机器人一样,机械地、缓慢地站起来,向她走了过去。 他走到阿樱的面前,贪婪地看着她的脸,生怕错过每一个细节:眉毛、眼睛、鼻子、嘴……他终于知道自己的长相遗传自谁了!这种美妙的感觉难以言喻。 两个人就这样眼含热泪,四目相对,谁也说不出话来。 半晌,萧问路才带着浓浓的鼻音说道:“你……是我的母亲吗?” 阿樱点了点头,萧问路立刻像个孩子一样,扑到了阿樱的怀里,紧紧地和她拥抱在了一起。 虽然阿樱的身体是冰冷的,但在萧问路看来,没有比这里更温柔、更有安全感的所在了。而杨芊芊在一边早就感动得眼泪哗哗地往下流,这场景比她看过的所有韩剧都要虐心、感人一百万倍。 反观萧粒粒,他还是抱着手臂站在一边,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许他想起了自己素未谋面的父母,也许他想起了自己悲惨的遭遇,还有可能他也非常震惊,那个他最痛恨的、把他变成半鬼灵童的萧啸天,竟然是他最亲近的萧问路的亲生父亲! 萧问路和阿樱拥抱了很久,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阿樱帮萧问路擦干眼泪,一脸慈爱微笑地看着他。萧问路揉了揉发红的鼻子,想到自己在杨芊芊和萧粒粒面前哭成这样,有些不好意思。 他向阿樱问道:“你……这么多年一直待在这里?” 阿樱点点头。 从始至终,阿樱始终没有发出半点声音。萧问路这才想起来,阿樱自从怀上他以后,就已经不再会说话了。 母亲的悲惨遭遇让萧问路感到无比难过,而萧啸天对阿樱的所作所为也让他此刻的心情极为复杂。不过,此刻和母亲重聚的喜悦压倒了一切,他迫不及待地想和阿樱多聊聊,多花点时间待在一起,以弥补这么多年母子阴阳相隔的遗憾。 他牵着阿樱的手,在桌前坐下。杨芊芊萧粒粒也在桌前坐下,融融灯光下,四个人相对而坐,场景分外温馨。 萧问路向阿樱介绍了杨芊芊和萧粒粒。在介绍杨芊芊的时候,特意强调了她现在是他的女朋友。杨芊芊听萧问路这么说,不禁害羞地低下了头,但是心里却打翻了蜜罐子,那叫一个甜。介绍萧粒粒的时候,阿樱一个劲儿的点头表示她知道,原来她这么多年一直在这里游荡,家里发生的一切她都一清二楚,自然知道萧粒粒身世的来龙去脉,所以她看萧粒粒的表情也是充满了同情。 萧问路虽然高兴,但他还是头脑极为清楚。有一些疑问,还需要阿樱来解答。他问阿樱:“妈,盒子里的衣服残片和头发是你的吗?” 阿樱点点头。 “那些东西是我师父……哦不,我父亲萧啸天留下的吗?” 听到萧啸天的名字,阿樱的眼神黯淡了一点,可见她对于萧啸天这个人仍然无法释怀。但她还是点点头,表示了肯定。 杨芊芊忍不住插口问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杨芊芊问的正是萧问路也想问的。萧问路以询问的眼光看向阿樱,后者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其实萧问路已经大概猜出了萧啸天的用意,不过他不敢说出来,怕惹自己的母亲伤心。萧啸天虽然曾经对阿樱用强,使她怀孕生子,最终意外早亡,自然罪不可赦。但是对于阿樱,他还是有感情、有爱意的。所以,在阿樱死后,为了纪念她,他就留下一点她生前的遗物,放在木盒中,再在院中栽下代表“阿樱”的樱桃树,把木盒埋在树下,这样,他就可以每天对着这棵樱桃树寄托他的哀思。 不过,他这么做,反而造成了恶劣的效果。因为死去之人的贴身遗物,是不能被刻意保留的。由于萧啸天强大的意念在思念着阿樱,使阿樱的阴魂受到阳间的强大牵引,从而无法顺利进入轮回,只能被迫成为阳间的游魂了。这个道理,按说萧啸天不会不懂,但他仍然这么做,也确实令人费解。 萧问路一想到这么多年,每一个夜晚,阿樱都徘徊在樱桃树下,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一天天长大,却又不能、也不敢和他沟通,那种孤独感该有多么强烈、多么可怕,萧问路都不敢想象。 这时,阿樱突然比划了一个手势。杨芊芊看不明白,问萧问路她是什么意思,萧问路看了一会儿,问道:“妈,你是要笔和纸?” 阿樱用力地点了点头。 杨芊芊反应很快,马上把萧啸天用剩的那堆黄纸拿过来放在阿樱面前,又递给她一支笔。 阿樱拿着笔,在黄纸上写了起来。她显然没念过多少书,写起字来非常吃力,写了半天,最后纸上才出现了歪歪扭扭的三个字。萧问路他们三个人凑上去一看,只见那三个字是:黄绍龄。 萧问路问阿樱:“妈,你是要我们替你报仇?放心,这个仇我当然要报!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 萧问路情绪激动,阿樱却摇了摇头。 这下萧问路傻眼了:”你不是这个意思?难道这个血海深仇就不报了?“ 阿樱拿起笔,又在纸上写了两个字:”害你。“ 萧问路一下子明白了:”你的意思是,黄绍龄是那个害我师父和我的人?” 阿樱点点头。 确实,没有比这更合理的解释了。当年黄绍龄负伤逃走,她必定对萧啸天恨之入骨。以她的火爆性格,不可能不想办法报仇。当她的能力足以达到目的时,她的报复行动就开始了,而她的报复目标,首先指向萧问路。要说她最痛恨的人,萧啸天还排不到第一。在她心目中,阿樱才是那个勾引她丈夫的罪魁祸首。阿樱已经死去,萧问路作为她的儿子,自然就成了首当其冲的目标。 她之所以采用“移星换命大法”来改变萧问路的命,目的很明显:既然萧问路是萧啸天和阿樱生的儿子,伤害了他必定会对萧啸天造成严重的打击。这还不算,改变了萧问路的星命,让他成为“天煞孤星”,萧啸天作为萧问路最亲近的人,必然会被克死。萧啸天这个负心人,死在自己和阿樱的私生子手里,对于黄绍龄来说,再没有比这完美的报复了。 可想而知,之前发生的所有事,不管是郑向前突然学会的“饲鬼术”和“十鬼五星阵”,还是萧粒粒因人暗中作梗被被困拘魂场,都是同一个人躲在背后作乱,而这个人只能是黄绍龄! 阿樱和萧啸天都已经逝去了,对于黄绍龄来说,只剩萧问路这个眼中钉还没有解决了。不过看样子,她不打算直接出手了结萧问路,而是要让萧问路先眼睁睁地看着他身边的人一个个地因自己而死去,从而活在巨大的痛苦里面,这种痛苦比死要更难熬一百万倍。等什么时候黄绍龄觉得差不多了,她才会出手直接了结萧问路的性命。猫在抓到老鼠之后,往往不会立刻把它咬死,而是会先不断地折磨、玩弄老鼠,直到老鼠被玩得精疲力心尽、无力反抗,它才会一口咬断老鼠的脖子。而黄绍龄就是那只猫,萧问路就是她眼中的老鼠。 萧问路忍不住一拍桌子:“既然她就是那个始作俑者,当然更要找她算账!” 阿樱轻轻拍了拍萧问路的手背,示意他先不要激动。然后,她又拿起了笔,只不过,这次她没有写字,而是开始在纸上作起画来。 比起她写的字,阿樱的画功倒是很好,很快,纸上就出现了五个栩栩如生的形象,分别是一个老头、一个抱着婴儿的年轻女人、一个少女和一个少年。 萧问路他们三个人的目光立刻聚焦到萧粒粒手上戴着的那串奈何石手链上。阿樱画的,不正是附在奈何石里的五个鬼魂吗? 三个人都没有明白阿樱的用意。她为什么要画这五个鬼魂的形象? 阿樱看三个人的表情就知道他们没懂。她着急起来,嘴里咿咿呀呀地喊着,手上不停地比划着什么。 杨芊芊看了半天,心中突然一动,问阿樱:“你……是让我们帮助他们五个吗?” 阿樱的眼睛瞬间亮起来,频频点头。她指了指萧问路,在纸上写下了“救你”两个字。 萧问路顿时明白了:“你是说,如果我们帮助他们五个,可以改变我的命运?” 阿樱重重地点头。 萧问路和杨芊芊对视了一眼,说道:“师父去世之前说过,目前改变我命运的唯一办法就是去多去助人以积阴德。我和萧粒粒将他们五个带回阳间,本来也是打算帮他们了却心愿,重新投胎转世去的。只是没想到,帮助他们五个真的可以帮助我改变命运。” 杨芊芊比萧问路还激动,她问阿樱:“你的意思是,只要我们帮他们五个完成了心愿,阿路的天煞孤星命自然就可以破解?” 没想到,阿樱却摇了摇头。 这下轮到萧问路和杨芊芊傻眼了。 萧问路试着问道:“你的意思是,要我们去帮这五个人,但是我的命运将具体怎么转变,你也不清楚?” 阿樱点点头,指了指天,再指了指自己的心,意思再明白不过:这是她的预感。萧问路应该尽力去帮这五个人,到时候,解决他命运的办法自然就会出现。 不管怎么说,这仍然不啻为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萧问路没想到,自己不但搞清楚了自己的身世,和自己的亲生母亲见了面,甚至还知道了改变自己命运的办法。这一趟回乡的旅程,真是如梦如幻! 杨芊芊也很高兴。困住萧问路命运的诅咒终于见到了破解的曙光,他终于可以变成正常人了!他终将可以像正常人一样,接近和拥抱每一个人,不再需要将自己火热的心隐藏起来,孤独地躲在没有人的角落里了! 屋外,突然响起了三声鸡叫。 天快亮了。 阿樱站了起来,看着萧问路,脸上的表情非常宁静。 萧问路也站了起来,不舍地说道:“妈,天快亮了,你快走吧。等天黑了,咱们再见面!” 阿樱却没有走,也没有动。她看着萧问路的眼神里充满了企盼。 萧问路突然读懂了自己母亲的眼神。他的心中一恸,几乎流下泪来,但被他生生地忍住了。 他红着眼眶,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妈,你活着的时候受了太多苦,儿子却从来没有机会尽孝。现在,就让儿子送你往生吧!下辈子,你一定会幸福的!” 阿樱的眼泪流了下来,而一边的杨芊芊却惊呆了。 她原本以为,这对母子历尽艰辛,时隔这么多年才能相见,虽然人鬼相隔,未来的岁月自然会努力生活在一起,弥补这么多年的亲情缺失。没想到,阿樱却不想再留下了。而看着阿樱渴望的眼神和单薄的身体,她突然明白了阿樱的苦衷。谁愿意永远当一个孤魂野鬼呢!人活着在世上,已经是极不容易的事;死了还要孤苦无依地在夜里游荡,那份孤独谁能排解! 杨芊芊能想明白的,萧问路自己也明白。扪心自问,他当然不舍。但是身为人子,他必须替母亲考虑,尊重母亲的意愿! 萧问路把阿樱的那束头发和衣服残片放在手心里,手心慢慢透出金色光芒。 那金光光芒如同火焰,将头发和衣服残片烧得发焦起来。当这绺头发和衣服残片被烧成灰烬,阿樱就将无牵无挂地股胎而去! 然而,眼看那头发和衣服残片就要被烧成灰烬的瞬间,突然平地起了一阵大风,直接把头发和衣服残片吹得不见踪影了! 一个女人尖厉的声音平空而起,在屋内反复激荡:“阿樱!你这个贱人,你以为我会让你顺顺利利地就投胎作人?你休想!” 所有人脸上大惊失色,阿樱突然脸色一白,身体突然变得透明,在空气中摇摇欲坠! 她无助地向萧问路伸出双手,萧问路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 阿樱的魂魄,就要消失了! 第五十一章 心灰意冷 情急之下,萧问路朝萧粒粒大喊一声:“粒粒,奈何石!” 萧粒粒心领神会,一把就把奈何石手串抛向空中,大声叫道:“五鬼,出来!” 话音既落,寄托在奈何石中的五鬼立时现身,站在萧粒粒身侧,把他围在中间。 萧问路一把抓住奈何石手串,喊道:“妈,快到这里面来!” 阿樱拼命挣扎,想附到奈何石中,谁知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向门口退去,好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拖过去一样! 眼看阿樱的形体越来越虚无,几乎接近透明了,萧问路急得心脏都快停止了跳动。他当然知道,阿樱的魂魄此刻正处于危急之中,随时都有魂飞魄散的风险,到时候,阿樱就将彻底和阳间阴界消失,再无投胎转生的机会了。只不过,他所学习的诀术里,只有消灭魂魄的办法,却从来没有学习过如何将一个阴魂保存住。 眼下,唯一的寄望就是这串奈何石了。奈何石是至阴之物,既能消灭阴魂,又能保存阴魂,是集矛盾于一身的奇特之物。只要能让阿樱附身于此石之上,必能将她救下。 萧问路眼看阿樱身不由己,抓着那串奈何石手链就向她扑过去,想要直接把阿樱的魂魄收到里面。 眼看萧问路就要扑到阿樱面前了,那股骤起的狂风突然将屋中的一张桌子吹起,直向萧问路撞去。萧问路身在半空,躲避不及,被砸了个结结实实,直接摔到了地上,“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这一砸着实不轻,尖锐的疼痛感提醒他似是肋骨断了。但他顾不了这么多,擦擦嘴角,咬着牙硬着爬了起来,鼓足全身的力气向阿樱挪去。 猛然间,又听到身后一声尖叫,原来是杨芊芊! 萧问路一愣,回头一看,顿时脸色大变。只见半空中飘浮着好几把菜刀,围成一个圈,把杨芊芊围在中间,明晃晃的刀口个个指着她,距离不过几公分! 萧问路知道,这是在威胁他。只要他再敢向阿樱前进一步,这些刀子就会一把不落地插进杨芊芊的身体里! 萧问路心中大恸。他从来也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也会遇到“老妈和老婆同时掉进水里先救哪个”的难题。 还不等萧问路反应过来,杨芊芊就向对着萧问路大喊道:“别管我,快救阿樱!” 话音未落,萧粒粒先有了动作。只见他如同一个小将军,对着空气中那几把菜刀一挥手,那几把菜刀竟然同时掉转方向,慢慢离开了杨芊芊的身侧! 接着,空气中浮现五个人的身影,个个手里拿着一把菜刀,连个婴儿都不例外,原来正是五鬼! 那不良少年鬼挥舞着菜刀,对着空气嚣张地叫道:“是哪个老巫婆在捣乱,有本事别藏着猫着,滚出来让我戳你几个窟窿!” 自杀女赶紧“嘘”了一声,让他不要乱说话。不过已经晚了,只见不良少年鬼的手腕突然掉转,自己向自己戳去! 其他几鬼赶紧抓住他的胳膊,生生把刀子夺了去。这下,这几鬼也见识到了厉害,不敢轻举妄动了。 萧粒粒往杨芊芊身边一站,冷静地对萧问路说道:“这里有我,快救阿樱!” 萧问路感激地看了他们几个一眼,转过身,忍着痛,再度向阿樱走去。 而此刻,阿樱已经是岌岌可危的状态了。只见她虚弱地扶着门,整个身体如同风中之烛,随时都会熄灭。萧问路不知道这是什么风,竟然可以将阴魂吹散,但他知道,这风的始作俑者必是黄绍龄! 萧问路每向前迈一步,肆虐狂暴的大风都会将吹起的家具、玻璃砸到他身上。诀术能够防御法术和阴魂的攻击,唯独防御不了物理攻击。萧问路一次次被砸趴下,一次次站起来,早已是满身伤痕,但他仍咬着牙,一步步向前拼命地挪动着。 阿樱看到萧问路这副样子,早已是泣不成声。她对着萧问路不停地比划着手势,让他停下来,不要再走了。最后,已经几十年没有说过话的阿樱,终于再度开口说了一句话:“儿子,不要再走了,妈已经很知足了!” 听到自己母亲的声音,萧问路心中又惊又暖。既是这样,他越不能放弃。虽然因为失血过多几欲昏厥,但他终于走到了阿樱面前。 他拿着奈何石的手向阿樱伸去,艰难地说道:“妈,快进来……” 阿樱一只手扶着门框,一只手向萧问路伸去,努力去够那串奈何石。就在阿樱的指尖快要接触到奈何石的那一刹那,屋内突然响起一声尖锐的啸声,接着狂风大作,吹起漫天沙石,什么都看不见了。 当狂风止歇,一室的黄沙尘埃落定,一切终于恢复了平静。萧问路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和院内摇曳的樱桃树,“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他手一松,那串奈何石手链落到了地上。 萧粒粒过去捡起,拿在了手里。 杨芊芊走到萧粒粒身边,战战兢兢地用询问的眼光看着萧粒粒。 萧粒粒摇了摇头。 杨芊芊的心瞬间沉了下去。她看着跪在地上,眼神直直的萧问路,不知如何安慰他。 黄绍龄的声音没有再响起。也许她走了,也许仍在暗中窥视着萧问路的一举一动,时刻准备伺机而动,给予他最痛苦的折磨。 院内渐渐亮堂起来。天亮了,但萧问路的心底一片漆黑。 接下来的几天,萧问路一直很沉默。杨芊芊理解他的心情,不去打扰他,让他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一个人在静一静。过了几天,她突然发现萧问路站在院内的那棵樱桃树下,树下立了一块墓碑,上书“慈母阿樱之墓儿萧问路敬立”几个字。萧问路的额头红红的,不用说也知道这是磕头磕的。 杨芊芊站在萧问路旁边,什么也没说,反倒是萧问路先开口了。 只听他低低地说:“咱们走吧。” “去哪里?”杨芊芊问。 “回到咱们来的地方。”看着杨芊芊担忧的眼神,萧问路的脸上挤出了一丝勉强的笑容:“生活还要继续。不是吗?” 这笑容看得杨芊芊特别心疼,但她知道有些痛是需要时间来慢慢淡化的。在伤口还新鲜的时候,任何语言也无法让伤口愈合。她现在要做的、能做的,无非是陪伴、照顾和支持。 大家收拾了东西,准备离开了。所有人都很有默契,绝口不提“黄绍龄”这三个字,生怕触怒了萧问路。而他自己虽然一直没有提“报仇”这个字眼,但从他不经意的眼神和肢体动作透露出的讯息,他的心底正燃烧着熊熊的复仇火焰。 三个人走出大门,萧问路对杨芊芊说:“等我一下,我还有一件事要处理。”说完转身就向村子里走去。 杨芊芊不放心他,生怕他出什么事,也跟了上去。 只见萧问路走到一户人家门口,看着洞开的大门发呆。这户人家房屋倾颓,屋顶长满荒草,院内垃圾满地,甚至不像有人住的样子。 杨芊芊正在纳闷萧问路为什么站在这里,只见一个女人从屋内出来,缓步向萧问路走去。 这个女人蓬头垢面,眼神空洞迷离,一副精神恍惚的样子,口中还不停地喃喃自语,原来竟是陈大有的妈妈! 这个疯了的可怜女人看见了萧问路,也是愣了一下,竟意外地没有像上次一样,一见面就上来撕打咒骂,只呆呆在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看着萧问路。 萧问路走上前去,轻轻地对她说:“阿姨,大有的事,是我的错。我这辈子都对不起你。希望接下来的日子你能好好地过,这样大有在九泉之下也能安息了。” 陈大有的妈妈听了萧问路的话,一点反应也没有。萧问路伸出一只手,轻轻放在她的后脑勺上,掌心透出金光,陈大有的妈妈突然俯身,吐出一大口黑血。 萧问路帮她擦去嘴角的血迹,扶她站好。只见她原本空洞茫然的眼神突然有了焦点,恢复了一个正常人应该有的光彩。 她看着萧问路,诧异地问道:“你是……阿路吗?” 萧问路点点头。 她伸出双手抚摸着萧问路的脸,粗糙的掌心磨得他的脸生疼。她的眼里流下泪水:“这么多年不见,你都长这么大了……要是我们家大有活着,也该跟你一样大了……” 说完,抱住萧问路痛哭起来。 萧问路轻轻拍着陈大有妈妈的后背,眼里也是泪水闪烁。 等她情绪镇定一些,萧问路找来邻居,委托他们照顾她。村民们看到她疯了这么多年,居然恢复了正常,都觉得不可思议。 萧问路稍感宽慰,回头和杨芊芊一起离开了。 黄昏时,萧问路和杨芊芊、萧粒粒一起,沿着出村的道路离开。 在村口,萧问路突然停了下来。 杨芊芊回头一看,只见他看着这个自己成长了十几年的村庄,眼神中既有留恋,还有悲哀和怨恨。 终于,他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对着杨芊芊淡淡一笑,三个人并肩而行,再也没有回头。 第五十二章 消失的书稿 沉闷的气氛中,一行人坐火车回到了原来的城市。 一推开墨镜店主租给萧问路的单身宿舍的房门,杨芊芊就不由感到一阵熟悉的亲切感。虽说她在这里还没住多久,但由于是和萧问路和萧粒粒住在一起,所以这个地方对她来说有着“家”一样的感觉。 不过,萧问路就没杨芊芊这么开心了。只见他一味低着头收拾东西,收拾完了就躺在客厅的沙发上闭目休息,话也不肯多说。 杨芊芊知道,与其说他是旅途劳顿,他其实更是沉浸在丧母之痛中无法自拔。假如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不曾与阿樱相见,或许他一辈子都会以为自己是被萧啸天“捡”回来的孤儿。可是,当他好不容易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并与阿樱母子相见,短暂的天伦之乐就被黄绍龄活生生地扑灭了。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在自己面前魂飞魄散,这恐怕是任何人都无法承受的。 不行,不能让他一直这样下去。杨芊芊心想。人一闲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找点事情做分散下注意力也许会有帮助。于是她对萧问路说:“既然咱们都回来了,你明天就去杂货店里上班吧。咱们这次离开的也够久的了。” “嗯。”萧问路闷闷地应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第二天,萧问路早早地就赶到了店里,却发现大门紧锁,玻璃上落满了灰尘,显然是好久都没人来过了。 萧问路想起墨镜店主说过,他不会招新的店员,等萧问路回来才会重新开业,看来他真的说到做到。 萧问路有点感动,给墨镜店主打了个电话,想告诉他自己回来了。电话一通,那边又是一阵销魂的彩铃声:“当初是你要分开,分开就分开;现在又要用真爱,把我哄回来……” 不知怎地,这一次,萧问路不但没有对墨镜店主雷人的音乐品味翻白眼,反而觉得墨镜店主神秘兮兮的外表下竟然也有可爱的一面。 过了好久,对面才终于接了电话。电话那头的墨镜店主声音有点模糊,好像信号不太好:“你回来了?” “嗯,咱们重新营业吧。” “别,暂时不用!”出乎意料的是,墨镜店主竟然一口回绝。“我在外面,等我回来再营业不迟。” “你不在店里也不影响营业啊!店里由我先照看着,进货的事我会安排。”萧问路说。 “不用,你先忙你的吧!你不是还有朋友要你帮忙吗?你忘了?” 萧问路又是一愣。他怎么知道他要帮那五鬼? 这个墨镜店主,这种神神秘秘的话说得多了,萧问路这次也不准备跟他打游击战了,直接就问:“你怎么知道我要……” 没想到,话还没说完,那边直接来了一句:“快去帮他们吧!回头再说!”随后电话就被挂断了。 萧问路摇摇头,无奈地苦笑了一声:好吧,你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等你回来,一定把你的底细摸清! 萧问路回到家,对杨芊芊和萧粒粒说:“帮助五鬼的事,从今天就开始行动吧!” 杨芊芊看到他这么快就振作起来,心情高兴得不得了。不过她还是有点疑问:“那你怎么跟店主说的?” “他最近不在,说继续暂停营业,等他回来再说。” 杨芊芊“哦”了一声,那边萧粒粒问道:“他们五个先帮谁?” “让他们五个自己商量决定吧!”萧问路道。 萧粒粒点点头,戴着奈何石手链的手,指关节敲了敲桌子:“都出来吧!” 一声令下,五鬼袅袅出现了。他们五个一出来,好像气温都跟着低了几度,杨芊芊不禁打了个寒战。 萧问路正色道:“五位,承蒙之前在地府出手相救,我和粒粒才能顺利脱身,大恩不敢忘。如今五位既有心愿未了,我们自当全力相助,各位不妨将心愿告知。” 不良少年鬼往墙上一靠,一脸的杀气:“我的心愿就是弄死那个捅死我的臭小子,你们帮我找到他,我自己动手解决!” 此话一出,立刻招来其他人的怒目而视。萧问路微笑道:“找到他容易,你要弄死他也可以。不过,我怕你弄死了他,反而对你不好。要不你再好好考虑考虑吧!” 不良少年鬼眼睛一翻,没再说话。 余下的四鬼中,那个鬼婴太小,无法直接参与讨论。不过他一直被自杀女抱在怀里,似乎他的想法都能被自杀女感知。自杀女看大家都在看她,于是说道:“抱歉各位,这可怜的娃暂时还没有告诉我他的心愿是什么。” “那么你的心愿呢?”萧问路问。 自杀女微笑道:“我的心愿微不足道,还是让其他人先说吧!” 萧问路见她不肯说,也没有勉强他。询问的眼光看向剩下的两鬼,分别是心脏病发而死的老教授和那个一直畏畏缩缩、不肯说话的女孩儿。 那个女孩儿还是老样子,缩在角落里,把头埋得低低的,一声不吭,也不跟人对视。 萧问路颇有深意地看了女孩儿一眼,对老教授说:“这个女孩儿从我在地府看到她一直到现在,一句话都没有说过,恐怕要帮她也是有点难度。不如我们就先帮您了却心愿吧!” 老教授执意不肯,让萧问路先帮别人。推辞了半天,见大家都很坚持,最终还是不得不同意了。他长叹一声,感慨道:“我在生前,没什么人理会我。没想到死后,反而有贵人相助,真是天意难测!我一个已死之身,都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你们。” 萧问路道:“老先生,您不用客气。其实您也是知道的,按我母亲所说,帮助你们五个完成生前未了的心愿,对我也是有好处的。所以,我们帮助您,也是带有私心的。您只需要把您的心愿告诉我们就可以了。” 老教授毫不在意地呵呵笑道:“这些都无关紧要。其实我的心愿很简单:我生前刚刚研究完成一个历史课题,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发表,我突然心脏病发,就此撒手人寰,无缘见到自己的研究成果被世人所知了。我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我的研究成果能够出版问世,为世人所用,这样也不负我多年的心血了。” 老教授对于学术的热忱让萧问路他们非常感动,毕竟在现在这个浮躁的年代,肯沉下心来踏踏实实做学问的人是越来越少了。如果能够让这个课题出版,不仅是完成老人的心愿,对于学术界也是一大好事。 当下,萧问路问清了一些详细的情况,马上和杨芊芊收拾好东西出发了。 萧问路三个人乘坐火车,到达了北方某市。 老教授姓张,是该市一所著名高校a大的历史学教授。据他说,他生前刚刚完成的历史学课题研究还存在他办公室的电脑里。萧问路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把这份文稿交给他的遗孀,由她代为把它出版。 萧问路三个人早早就来到了a大,潜进了张教授办公室所在的教学楼。由于这个教学楼里白天人来人往,很多老师和学生走动,他们不方便行动,所以只好在楼里闲逛,等待合适的机会。 就这样做贼一般,好不容易到了晚上十点半的时候,教学楼终于开始清楼了。所有的老师和学生陆续离开了大楼,整个教学楼变得漆黑一片。 萧问路他们躲到了卫生间里,躲过了清楼的保安。等到外面安静下来,确信没有人之后,他们才终于正大光明地走了出来。 他们按张教授的指示,找到了他生前的办公室,但是办公室的门已经锁上了,他们进不去。 杨芊芊发起愁来:“这可怎么办呀,咱们进不去!” 萧问路看着她,坏笑道:“这有什么难,一会儿小心点,你会有一次奇特的体验!” 说着,拉起杨芊芊的手,抬腿一迈,直接穿门而入。 这毫无疑问是杨芊芊第一次体会穿墙术,萧问路说得对,这确实是一次相当“奇特”的体验。在穿门而入的那一刹那,她都要绝望了,觉得自己会撞死或者卡在门里,就此和门合二为一。 进了办公室之后,杨芊芊紧张得直喘气。她捂着上下起伏的胸口,恨恨地对萧问路说:“我警告你,下次要穿你自己穿,不许再带着我一起穿了!” 正说着话,萧粒粒也使用穿墙术进来了。 萧问路打开灯,日光灯管照亮了办公室里的摆设。这间办公室不大,但是很整洁,由于张教授已经是正教授级别,因此这间办公室是专属他一个人的,桌子上也只有一台电脑。 萧问路走到电脑前坐下,杨芊芊和萧粒粒两个人走过去站在他旁边。萧问路开了机,屏幕上蹦出一个输入框,上面闪烁着几个字:请输入密码。 密码张教授早就告诉他们了。萧问路输入密码后,系统提示输入正确,随即进入了主桌面。 萧问路在搜索栏里,按张教授的指示输入了课题的关键字,开始进行全盘搜索。搜索的速度很慢,可能是因为电脑磁盘存得太满的缘故。可没想到,当搜索完成100的时候,系统居然提示“没有找到你搜索的内容”! 萧问路、杨芊芊和萧粒粒三个人面面相觑。 杨芊芊问:“会不会是你搜错了名字?” 萧问路摇摇头道:“不可能啊。”他又按课题的完整名字搜索了一遍,结果仍然是一样的。 难道磁盘上的内容被清空了?他点进几个磁盘分区查看,很多原来的文件都在,并没有被删除。 那么现在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张教授记错了,要么就是有人拷走了这个文件。 萧粒粒摸了摸手腕上的一粒奈何石,张教授的阴魂影影绰绰地出现了。 萧问路问:“张教授,您看我输入的是否有问题,为什么找不到?” 张教授凑近了一看,摇摇头说:“你输入的没错。而且我的文稿原来就放在桌面上,现在已经没了。” 看来,确实是有人把这个文件拷走了。但会是谁呢? 正在大家一筹莫展之际,耳尖的萧问路和萧粒粒同时听见走廊里有轻微的动静传来。萧问路情急之下,直接拉着杨芊芊穿墙而出,气得杨芊芊在心里狂骂。 声音来自走廊最边上的一个房间。那个房间亮着灯,有轻微的“唰唰”声传来。三个人蹑手蹑脚地靠近那个房间,从门边探出头向里面偷偷看去,发现一个男人背对着门口,在打印机前打印着文件。东西打印完之后,男人将文件装订好,正要转身离开,看到门口探出来三个脑袋,吓得手里的文件“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这个男人年纪不大,大概三十左右岁的样子。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男人慌慌张张地问道:“你……你们是谁?在这干嘛呢?”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三个人索性也不再躲躲藏藏了,大大方方地站出了出来。萧问路张口就胡诌起来:“我们……是历史系的学生,刚才清楼的时候忘了出去,被锁在楼里了。我们听到这边有动静,就过来看一眼。” 男人看着穿着成熟的萧问路和杨芊芊,还有小朋友萧粒粒,一脸不相信的表情。 “不管你们是谁,请你们赶快离开,不要在这里打扰我工作!”男人语气很强硬,一副我的地盘我作主的表情。 “请问你是谁?”萧问路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个男人有些异常的紧张,直觉告诉他,这个男人有问题。 “还说你们是历史系的学生,连我都不认识?”男人讽刺地说。“我是法学院新任讲师李雪岩,是历史系的博士生,在a大待了十年。你们要是历史系的学生,你们会不认识我?” “你的博士生导师是谁?”萧问路的眼睛闪过一道亮光。 “……是已经去世的张教授。这个和你们有关系吗?请你们立刻离开,不然我要叫保安了!” 李雪岩话音未落,只见那份掉在地上的文件突然凌空而起,直接飞到了萧粒粒的手中! 李雪岩哪里见过“隔空取物”这招,吓得两腿一软,差点坐在了地上。 这件文件沉甸甸的,少说也有五六百页。萧问路三个人往封面上一看,只见上面赫然印着张教授研究课题的名字,下面印着“作者:李雪岩。” 三个人同时对李雪岩怒目而视:“这明明是张教授的著作!怎么?难道你想剽窃别人的学术成果?” 李雪岩哆哆嗦嗦地道:“你们……你们怎么知道……你们到底是谁?” 三个人还来不及回答,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喊声:“是谁还留在楼里?快出去!” 原来是保安来了。萧问路三个人对视一眼,同时对李雪岩投去鄙视的眼神,随后转身穿墙到别的房间离开了大楼。短短几分钟之内,坚信唯物主义的博士生李雪岩同时见识了隔空取物和穿墙术,被吓得差点精神失常。 出了大楼,萧问路三个人同时看向站在一边的张教授,都不知道说什么好。老人抬头看天,半晌不语,许久才叹了口气,道:“小李是我这么多年所带过的博士生中,天赋最高、最聪明的一个。可惜他不像其他人那样踏实研究学术,而是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钻营门路、投机取巧上,所以我在生前就不是很看好他。只是没想到,他连剽窃别人学术成果的事都干得出……” 老人不断摇头,显然非常失望,连萧问路他们也唏嘘不已。 萧问路拍拍手,努力振作大家的心情:“不过,不管怎么样,咱们来的还算及时。只要咱们现在就把这份文稿送到张教授的家人那里,就可以及时出版,张教授的心愿也可以完成了。” 杨芊芊和萧粒粒立刻振作起来,张教授也似乎释怀了。就在一行人要出发赶往张教授家中的时候,一直拿在杨芊芊手中的那份复印文稿突然熊熊燃烧起来,绿色的火苗瞬间吞没了书稿! 事发突然,杨芊芊来不及多想,赶紧把书稿扔到了地上。 杨芊芊惊叫一声,就要上前把火踩灭。萧问路眼尖,发现火苗颜色有异,心知不妙,一把拉住杨芊芊让她退后,和萧粒粒一起,同时向地上燃烧的书稿伸出一指,金、红两道光齐射,要将火熄灭。 萧问路和萧粒粒原本以为,凭借诀术灭掉这异火应是不难。没想到,那绿色火苗非但不灭,反而像有生命一样,和金、红两道光死死缠在了一起。 萧问路和萧粒粒脸色同时一变。两掌齐推,金色、红色光圈连绵不断地飞出,向那绿色火苗击去。这次,那绿色火苗终于扛不住了,渐渐地微弱下去,慢慢熄灭了。 三个人赶紧上前查看书稿,却发现已经来不及了:那绿色火苗好像比一般的火温度更高,书稿几乎是在转瞬间就化成了灰烬,连一点纸屑也没剩下。 三个人脸色都非常难看。站在一边的张教授也摇摇头,无奈地叹道:“天意,天意……” “不是天意,”萧问路寒着一张脸说道,“是黄绍龄搞的鬼。” 杨芊芊也恨恨地说道:“除了她,还会有谁?她怕咱们找到破解阿路命运的方法,所以千方百计不让咱们帮他们五个人完成心愿。” “糟!”萧问路和萧粒粒同时大喊一声,搞得杨芊芊莫名其妙。 萧问路急忙问张教授:“李雪岩家在哪里?” 张教授是个聪明人,一下子就明白了,赶紧把李雪岩的地址告诉了他。 萧问路一行人马上拦了辆出租车火速赶往李雪岩的家。 如果文稿的电子版还在李雪岩手里,那么他随时会有生命危险!(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章 出师不利 一路上,萧问路他们一个劲儿地催促司机快点开,直到司机无奈地说:“一会儿我要是超速了,你们帮我交罚款?”几个人才安静下来。 车开到半路,开始不断有消防车和警车从后面超车而过,警报声格外刺耳。警车车顶闪烁的警示灯打在萧问路他们三个人的脸上,一个个脸色都很难看。 在距离李雪岩家两个街区外,空气中已经飘满了灰烬,落得整个挡风玻璃上全是。司机把车停下:“前面封路了,你们只能在这下车了。” 萧问路他们三个下了车,向李雪岩家的小区跑去,跑得大汗淋漓,呼吸困难,原来空气的温度越来越高,到处是浓烟和烧焦的味道,非常呛人。 三个人好不容易跑到了李雪岩家所在的小区,只见警察已经拉起了封锁线,周围停了十几辆消防车,李雪岩家所在的大楼被诡异的绿色火焰缠绕,火势冲天,气势汹汹,将夜空也映成了绿色。尽管十几辆消防车同时施救,那火势却丝毫未见减弱的迹象。 围观的居民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一个大妈对旁边的人说:“你说这火也太怪了,这才几分钟的功夫,怎么烧得这么快?” 她旁边的人附和道:“是啊!而且你看那火,怎么是绿色?还是我眼花了?” 周围的人纷纷表示,那火确实是绿色的,不是眼花。他们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种颜色的火,都觉得怪怪的心里不舒服。 萧问路的右手向前微微伸出,掌心朝下,暗中运起“地灵诀”。以手掌为中心,一圈圈无形光波不断发散开去,覆盖了整个小区。在火场某个角落,光波中显示出一个人影。那个人影躺在地上,身体蜷缩,一动不动,显然是已经死了。 “唉……”萧问路叹了口气。 “找到了?”萧粒粒问。 “嗯,”萧问路答道。“已经死了。” 虽然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乍闻噩耗,杨芊芊还是一阵不忍。 她看向站在身边的张教授,试图安慰他。张教授摇了摇头,叹道:“雪岩年纪轻轻,前途无量。虽然误入歧途,但也罪不至死。说到底,是我害了他……” 杨芊芊安慰道:“您别这么说,害他的不是您,是黄绍龄。她不想让我们帮您完成心愿,所以毁了您的书稿,连杀人也在所不惜,连整栋楼的人都跟着李雪岩一起陪了葬,这种人实在是罪大恶极!” 旁边的几个大妈看到杨芊芊对着空气说话,以为她是精神病,吓得远远躲开了。 萧问路又用“地灵诀”搜索了一会儿,回头对张教授歉然道:“电脑、u盘、书籍……所有东西都被烧成灰了。您的研究底稿,可能找不回来了……” 没想到张教授此时却很淡然:“我的研究成果虽然没了,但是江山代有才人出,我相信以后还会有人完成这方面的研究的。我最惋惜的是,跟随自己多年的学生,竟然因为自己的一念之差,就这样英年早逝,死于非命了。一想到他的死跟我也有关系,我就无法释怀……” 萧问路和杨芊芊安慰了他一阵,眼见火势渐弱,就离开了这里。张教授突然说:“几位,不好意思,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忙?” 萧问路道:“当然,您请说。” 张教授略微有点不好意思:“是这样,难得回来一次,我想再去看一眼我爱人。” 看来张教授和夫人的感情很好,他到现在还放心不下自己寡居的夫人,萧问路很痛快地答应了。 张教授家在一个老旧小区的一楼。小区里树木郁郁葱葱,被树枝挡住的一个窗子透出灯光,那就是张教授家的书房了。 只见一个人影映在书房的窗户上,久久不动。张教授站得远远的,凝望着窗户上那个身影,眼神里饱含深情。 杨芊芊看到张教授不舍的姿态和深情的眼神,着实被感动了。她悄悄对张教授说:“教授,您不是要再看看她吗?快去呀!” 张教授踌躇了一下,还是走到了窗前。白纱窗帘是半拉开的,书房里亮着暖融融的灯光,可以把里面看得很清楚。书房虽然不大,但干净雅致,一看就是被细心照料过的。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妇人坐在书桌前,戴着一副眼镜,手里捧着一本书,正在认真地读着。 突然,老妇人抬起头,向窗户这边看过来。她放下书,慢慢站起身,走到了窗户边,轻轻推开了窗。 小区院内亮着几盏微微的灯光,满院树影斑驳,什么也看不清。老妇人在窗前站了好久,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疑惑又期待的神情,只听她突然颤抖着声音开口问道:“老张,是你吗?” 满院虫鸣此起彼伏,远处传来汽车喇叭声,没有人回答她。 良久,老妇人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她喃喃自语道:“唉,你都走了多久了,我还总是觉得你回来了。人老了,不中用喽,都开始神经衰弱了。” 老妇人摇了摇头,步履蹒跚地走回了书桌前,坐下来重新拿起了书。只是没看一会儿,突然又把书放下,摘下眼镜,用手帕擦了擦眼角。 从始至终,张教授一直站在窗前,看着自己的夫人。教授夫人的话让他不禁老泪纵横。杨芊芊实在于心不忍,悄声说道:“张教授,你干脆现身和她相见吧,或者做点什么让她知道你回来看她了也好啊!” 没想到张教授摇了摇头:“算了。我虽然想见她,但却不想破坏她平静的生活,那样对她反而不好。等回到地府之后,我会一直等着她,在投胎转世之前和她再度相聚,这样对我俩就是最圆满的结局了。” 杨芊芊忍不住泪盈于睫。她看向萧问路,发现他也在看着她。两个人心里想的是同一件事,那就是希望他俩的爱情也可以像张教授夫妇一样历久弥坚,矢志不渝。 但是,帮助张教授了却心愿的计划,由于黄绍龄从中作梗,终归是落空了。没帮到张教授,萧问路借此更改自己命运的前景也蒙上了一层阴影,不过相比之下,萧问路倒是更觉得对张教授愧疚。 杨芊芊问道:“你说咱们帮下一个人的时候,黄绍龄会不会接着捣乱?” 萧问路道:“从现在的情况看,那是肯定的了。我改不改得了我的命不要紧,主要是我不想因为我和她之间的恩怨,让他们几个都无法完成心愿,含恨回到阴间!” 张教授微微笑道:“萧小师父对我的事不必过于介怀。人各有命,今天能再看到我夫人一眼,我已经无憾了。” 杨芊芊说出了一个纠缠了她很久的疑惑:“阿路,你说那个黄绍龄怎么好像时时刻刻盯着咱们一样?好像不管咱们做什么,她都抢在前面,把事情破坏掉!” 萧问路皱着眉头,说道:“这个我也想了很久。要做到24小时监视一个人并不难,只要在被监视的人身上放一个被做过法的物品即可。不过咱们几个身上绝对没有异常的东西,这个我敢肯定,所以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这个我也不清楚了。” 杨芊芊道:“既然这样,那咱们就多加小心。下一次,咱们一定不能再让她这么暗中阻挠了!” 萧问路点点头,三个人一起离开张教授家的小区,去寻找落脚之地。 他们刚出小区的大门,小区院内突然刮起一阵妖风,吹得树叶哗哗作响,好像一个巫婆嚣张的笑声。(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章 车祸 从张教授家所在的小区出来,已经是深夜了。眼下的第一要务是找个地方歇脚。萧问路他们对这里都不熟,转了半天也没找到地方住。最后终于误打误撞转到了一条街上,两旁各种大大小小的酒店。 萧问路一看有戏,又看杨芊芊又困又累,实在不忍心让她再走冤枉路了。正好旁边有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咖啡厅,他就对她说道:“你先去那里坐坐,休息一下,等我们找好酒店就过来接你。” 杨芊芊走了一天,小腿又酸又胀,实在走不动了,所以点点头,先到咖啡厅去休息了。 这个点咖啡店厅已经没什么人了,杨芊芊挑了窗边的位置坐下,点了杯奶茶,看着窗外发呆。 她不禁又想起了第一次和萧问路父子见面时的情形,当时她刚被炒了鱿鱼,也是像现在这样,一个人坐在冷饮店里发呆。她因为对萧问路花痴,还被萧粒粒嘲笑了一番,让她成为整个冷饮店里的笑柄。 想到自己当时又窘又气的样子,杨芊芊的嘴角不禁向上扬了起来。谁能想到命运的安排如此奇妙,竟然让她和这对原本八竿子打不着的父子如此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她有种预感,她今后的人生都不会再和这对父子分开了。 正想得出神,外面的马路上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刹车声,汽车轮胎辗过地面的声音格外刺耳。杨芊芊吓了一跳,向窗外看去,只见一辆非常拉风的红色敞篷跑车突然失控,飞速撞向立交桥的桥墩,“轰隆”一声巨响,整个车头都被撞扁了! 亲眼目击了一场惨烈的车祸,杨芊芊被吓得不轻,脸色苍白,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她赶紧向咖啡厅外跑去,看看还能不能救到开车的人。 她跑到那辆车旁边,才发现原本奢华的跑车已经完全被撞得扭曲变形了,驾驶室完全凹了进去,整个车身冒着滚滚浓烟。 由于是深夜,没什么人注意到这起车祸,只有路边一个年轻男子瘫坐在地上,看着眼前燃烧的跑车,浑身不停地发抖。 杨芊芊以为他是被吓到的路人,赶紧走上前去,关心地问道:“你没事吧?” 年轻男子对杨芊芊的话恍若未闻,杨芊芊一连问了好几句,他才好像终于注意到杨芊芊的存在,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仍是一言不发。 杨芊芊见他眼神迷茫,满脸汗水,一看就是受惊过度的样子。杨芊芊一边安慰他,一边拨打了报警电话,想着一会儿120来了之后,把他送到医院去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受伤。 没一会儿,就有警车拉着警笛过来了,后面跟着消防车和120的急救车。消防车先把跑车的火给灭了,确保不会爆炸,然后又用工具一点点撬开了被撞扁的驾驶室,抬出了一具血淋淋的尸体。 看到那具尸体,杨芊芊忍不住捂住了嘴,感到一阵恶心。饶是她自认识萧问路以来已经见过了不少恐怖画面,但如此近距离地亲眼见到一具惨不忍睹的尸体还是让她难以接受。 只见那具尸体已经难辨人形,全身的骨头好像都被挤碎,软趴趴的如一滩肉泥;血液混合着各种体液和内脏流了一地,一股腥臭扑鼻而来。 一直瘫坐在一边的年轻男子突然尖叫了一声,吓了杨芊芊一跳!只见他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珠子似乎都要从眼眶里蹦了出来,满脸不敢置信的表情,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具尸体! 年轻男子嘴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叫声,他撕扯着胸前的衣服,两腿乱蹬,疯了一般号陶大哭! 年轻男子怪异的表现让杨芊芊非常吃惊,她想了半天才缓过味儿来,问那个年轻男子:“难道你认识他?” 那个“他”自然指的是死相凄惨的跑车司机了。年轻男子听了杨芊芊话,愣了一秒钟,突然哭得更厉害了! 杨芊芊看他这个样子,怕他出点什么事,一边赶紧搀住他往救护车那边拖,一边大声招呼着医护人员:“这边有个人情况不太好,麻烦过来看一下!” 没想到,站在救护车旁的几个医护人员听了杨芊芊的喊声,只是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竟然站在原地没有动。 杨芊芊正在纳闷,突然感到胳膊被人拉了一下。她回头一看,只见萧问路一只手拉住她的胳膊,脸色有异,沉着声音说道:“芊芊,酒店找好了,我们快去吧!” 杨芊芊着急道:“先等一下,这个人得马上送医院!” 萧问路的脸色还是很奇怪:“你看看别人看你的眼神!” 杨芊芊一愣,向周围看去。果然,不管是120的医护人员,还是前来处理事故的警察、消防员,甚至还有咖啡厅里出来看热闹的店员,都用一种非常奇怪的眼神看着杨芊芊。 杨芊芊心里不服气,觉得这些人都太冷血,正要和萧问路争辩,萧问路却不跟她多说,直接对她说:“你看看他手里拿的什么!” 杨芊芊刚才一直没注意年轻男子的手,这次她低头一看,只见坐在地上的年轻男子手里,紧紧捏着一把跑车的车钥匙! 杨芊芊顿时觉得五雷轰顶,全身发麻,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 萧问路轻轻拉着杨芊芊的手,带着她在众人好奇的眼神中慢慢离开了现场。走了几步,杨芊芊还是没忍住,回头向后看了一眼,只见年轻男子刚才坐的地方空空荡荡,他不见了! 只听萧问路在耳边悠悠地说:“有些因意外横死之人,往往不知道自己已经身故,灵魂在身体身边徘徊不去,目睹自己惨死之状,不能接受自己已死的事实。如果阴差不能及时将灵魂带走,那么这样的灵魂很容易因为留恋人间而拒绝前往往生之路。” “那刚才那个人……” “他已经被带走了,去了他该去的地方。实际上,你看到的,已经不是人了……” 杨芊芊大受震动,什么话也说不出来:那个年轻人不知因为什么发生了车祸,当他的灵魂站在一边看着自己失去生命的躯体时,他的心里究竟会想些什么?震惊?痛苦?还是后悔? 人的生命毕竟太脆弱了,然而这样的生命并非人人懂得珍惜。只有曾在鬼门关门口走过一遭的人,才懂得生命的可贵。只是往往那些去了鬼门关,幡然醒悟的人,却再也没有机会回来……(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章 第一次的亲密接触 杨芊芊随萧问路回到刚刚开好的酒店房间。由于他们来得太晚,周围就只有这一家还有房间了,而且只剩下了一间大床房。 还没等杨芊芊开口,萧问路先说了:“实在没办法了,咱们先将就一晚吧!你和粒粒睡床上,我睡地上。” 杨芊芊哪里忍心让他睡地上,赶紧说道:“没事的,我看这床很大,你也上来睡吧!” 杨芊芊如此坚持,萧问路也不好再推辞,于是也上了床,让萧粒粒睡在中间,他们两个大人睡两边。 睡到半夜,萧粒粒突然坐了起来,下床就往外走。萧问路被他弄醒了,问道:“粒粒,你去哪儿?” 萧粒粒道:“太热了,我出去凉快凉快。” 这个房间的空调坏了,屋子里确实很闷热,再加上三个人挤在同一张床上,更是都热出了一身汗。 萧问路道:“你过来睡吧,我出去,这样你就不那么热了。” “不是床的问题,是屋子太热。你接着睡吧,天亮我就回来。”萧粒粒说完,头也不回地就出去了。 萧问路知道,因为萧粒粒是半鬼灵童之躯,身上阴气较重,多冷都不怕,就是怕热。哪怕是数九寒冬、呵气成冰的天气,也从来不穿很厚的衣服。有一次,他带萧粒粒去了趟东北,正赶上大雪封山的时间,当地人看到萧粒粒穿那么少,都以为他虐待自己的儿子呢! 刚才父子俩说话没吵醒熟睡的杨芊芊,倒是萧粒粒走时的关门声弄醒了她。她翻了个身,面朝萧问路,嘴里含含糊糊地念叨了几句话,又睡过去了。 萧问路看着她睡着后可爱的表情,微微颤动的睫毛,嘟起的小嘴,因为热而绯红的脸颊,还有额头细密的汗珠,心里突然躁动起来,忍不住别过头去,不敢再看她。 他跟杨芊芊虽然早就确立了情侣关系,但是最多牵牵手和互相拥抱,从来没有过更进一步的身体接触。虽然萧问路从前跟师姐萧无我也是互相爱慕,但那个时候两个人年纪还小,更接近青梅竹马的两小无猜,谁都没有过非分的想法,一切都是发乎情、止乎礼的。 但是,萧问路毕竟也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小伙,正常的生理需求自然会有。只是他觉得眼下却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他也只能把自己内心最原始的呼唤强行压抑下去。 他坐起身来,不准备再睡了。但他又不敢出去,因为不放心把杨芊芊一个人留在房间里。这时,杨芊芊突然发出了几声模糊的喊声,吓了萧问路一跳。只见杨芊芊眉头皱眉,嘴里嘟囔个不停,一副受惊的样子,显然是做恶梦了。 萧问路赶紧躺到她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柔声说道:“醒醒,你做恶梦了。” 杨芊芊没有醒,只是一把搂住萧问路的腰身,把头埋在他怀里,惊恐的表情不见了,换上了满脸的安全感。 杨芊芊头发上的幽香钻进萧问路的鼻子里,撩动着他的神经;软玉温香在怀,挑战着他的自制力。感受到杨芊芊的手放在他的后腰上,萧问路头脑一热,对着杨芊芊的红唇就吻了上去。 没想到,杨芊芊的反应更为热烈,将萧问路抱得更紧,舌头主动地探索,两个人吻得几乎窒息,耗尽了胸中的空气,也耗尽了萧问路残存的一点理智。 一时间,屋内春意盎然…… 第二天,当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照在萧问路和杨芊芊的脸上,两个人才悠悠醒来。不过,他们睁开眼见到的第一个人不是对方,而是站在床边,一脸似笑非笑的萧粒粒! 杨芊芊惊呼一声,赶紧拉住被子挡住胸前。萧问路也吓了一跳,坐起身来把杨芊芊挡在身后,大红着一张脸,讪讪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什么也没看见。你们赶紧穿衣服走吧,还有正事要办呢!”萧粒粒跟个小大人似的扔下这么一句,转身就出去了,给两个人留下一点化解尴尬的空间。 萧粒粒出门后,萧问路和杨芊芊对视了一眼,都有点不好意思。最后还是杨芊芊先打破僵尸,对萧问路扮了个鬼脸,说道:“快把我衣服递我,刚才真的好丢人!” 萧问路看杨芊芊是这个反应,一颗心也放了下来,下地把散落一地的衣服递给了杨芊芊。由于他也是全身,一出被窝就被杨芊芊看了个精光,虽然昨晚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但这会儿还是烧红了脸,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去。 萧粒粒再进来的时候,杨芊芊已经穿好了衣服,萧问路的裤子却正提到一半。看到萧粒粒走了进来,萧问路讪笑着把裤子穿好,有点心虚地不敢看他,只是顾左右而言他:“你昨晚去哪里了?” “出去随便走了走。”萧粒粒道。“对了,我昨晚把奈何石手链落在屋里了。” 萧问路朝床头一看,果然,奈何石手链就放在床头柜上。 “……”萧问路彻底无语了。那五只鬼都附在这手链上,那岂不是说,昨晚他和杨芊芊所做的一切,都被…… 偏偏这个时候,五鬼影影绰绰地出现了,一个个站在小小的房间里盯着萧问路和杨芊芊看,看得他们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萧问路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干咳了一声,说道:“那个……嗯……” “请帮我完成未了的心愿吧!”没想到,还没等萧问路想好开场白,自杀女倒是先开口了。她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神秘微笑,一看就是想为萧问路和杨芊芊解围。 萧问路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说道:“当然!请把你的心愿告诉我们吧!” 自杀女说道:“我想请你们带我去见一个人。” 萧问路道:“没问题,那个人在哪里?” “就在本市。”自杀女道。 “什么?就在本市?”萧问路有点惊讶。 自杀女点点头:“没错。我跟张教授一样,生前都住在这里。” 这个倒是出乎了萧问路他们的意料。原来自杀女和张教授生活都生活在这个城市,不得不说实在是很巧合。 自杀女接着说道:“那个人,是我的丈夫。”她顿了顿,看到萧问路他们的表情,淡淡一笑,说道:“没错,我是为情自杀。” 萧问路他们作为局外人,实在不好对别人的感情事多作评论,更何况他们对自杀女到底经历了什么事一无所知。于是萧问路也不多问,只是说道:“好,他在哪里,你告诉我们,我们带你去见他。” “他是个医生,就在本市的人民医院,你们带我去那里,自然能找到他。我没别的心愿,只是放心不下他,想再看看他一眼。”(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章 诊室惊奇 自杀女的心愿听起来很容易,但萧问路他们吸取了上次帮张教授完成心愿的教训,生怕再被黄绍龄中途捣乱,三个人不敢耽误,急匆匆地就出发了。 他们坐车到人民医院门口的时候,正是中午。萧问路他们三个人在医院门诊楼大厅左顾右盼,正不知道怎么找到自杀女做医生的大夫,萧粒粒突然朝一部电梯一指:“就是他!” 由于现在是中午,正是一天中阳气最盛的时候,所以自杀女他们五个不能现身,只能藏在奈何石里。奈何石手链戴在萧粒粒手腕上,五鬼的任何讯息都可以被他感受到,与当初张芳附在他脑袋上的头绳上是一个道理。显然,是自杀女认出了自己的丈夫,并告诉了萧粒粒。 萧问路和杨芊芊顺着萧粒粒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男人正从电梯里出来,穿过门诊大楼,向外面走去。 这男人个子很高,身材魁梧,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戴一副细边眼镜,气质文质彬彬;再加上一身洗得干干净净的白大褂,更显得出尘不凡,整个一副成功人士的形象。 杨芊芊看着这个男人,忍不住心想,自杀女虽然已经是鬼了,但样子还是很标致;她丈夫也这么帅,两个人还是真是配啊! 杨芊芊正在这边胡思乱想,只见萧问路问萧粒粒:“你问问自杀女,见到了她的丈夫之后,她想做什么。” 萧粒粒抬起右手腕,把奈何石手链放到耳边,凝神仔细听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对萧问路说:“她说她想多看看她的丈夫,如果能接近他,听听他说话就最好了。” 萧问路顿时觉得有点头疼:看自杀女这个意思,她是想让他们跟她丈夫套套近乎,以间接帮她完成心愿。问题是,怎么跟他套近乎呢? 这时,杨芊芊凑过来问:“怎么了?你们俩叨咕什么呢?她前夫就要出去了!” 萧问路和萧粒粒一看,果然那个男人已经快走出门诊大楼了。 萧问路马上对萧粒粒说:“问问自杀女,她丈夫是哪个科的大夫,还有他叫什么名字!” 萧粒粒又把奈何石手链举到耳边听了一阵,然后对萧问路说道:”他叫赵大伟,是……是个妇科大夫。“ 萧问路一听就愣了。半晌,他才无奈地看了杨芊芊一眼,看得杨芊芊直发毛:”干嘛?为什么这么看我?“ 萧问路凑到杨芊芊耳边嘀咕一阵,然后紧张地看着她,生怕她会拒绝。没想到她一副”这算什么“的表情,说道:”嗨,不就是假扮个病人嘛,这还不简单?想当初,我可是学校话剧社的头号女主角,追我的人从话剧社门口排到马路上……“ 萧问路赶紧把沉浸在往日回忆里的杨芊芊晃醒,拉着她去挂号窗口挂了赵大伟当日下午的号。 下午,萧问路他们三个早早就等在了赵大伟诊室的门口,等着他下午来上班。他们挂的号是下午第一号,赵大伟一上班,接诊的第一个病人就是杨芊芊,这个时候往往人比较少,他们可以有更多机会和他多说几句话。 下午两点的时候,气宇轩昂的赵大伟迈着大步来上班了。一见他走过来,萧问路他们马上迎了上去,个个笑脸迎人。赵大伟看他们跟过来,问道:”你们是几号?“ 萧问路把挂号条递了上去,赵大伟瞅了一眼,便道:”进来吧!“ 赵大伟开了诊室的门,萧问路三个人跟了进去。诊室很干净,窗明几净,环境很是幽雅,很容易让病人放松下来。这人民医院是本市最大、最先进的私人医院,各方面在本市都是顶尖的,诊室的硬件设施自然更不例外。 赵大伟在椅子上坐下来,问道:”请问你觉得哪里不舒服?“ 他问的自然是杨芊芊,因为他是个妇科大夫,来看病的总不可能是萧问路父子俩。杨芊芊坐在他对面,无愧是话剧社头号女主角的身份,一秒钟就进入了状态:”大夫,我肚子疼。“ 那紧皱的眉头、微微发抖的声音,还有放在肚子上的手,看着萧问路眼睛都直了,内心佩服得五体投地。 赵大伟点了点头,问道:”具体是哪种感觉的疼?“ ”嗯……这个……“杨芊芊的眼珠转了几下,把自己疼经时的感觉全封不动地照搬了过来:”就是很难形容的疼,又刺痛,又绞痛,还有点灼烧感,而且疼得我全身发冷……“ 赵大伟一边点头,一边在杨芊芊刚买的病历本上快速记录着。一会儿,他抬起头来,问道:”你现在是在生理期吗?“ 萧问路和萧粒粒在一边,杨芊芊有点不好意思。但是做戏做全套,她也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说道:”是。“ ”具体哪里疼?请你指给我看。”赵大伟盯着杨芊芊的眼睛,目不转睛,看得杨芊芊非常不自在。 她把手放到小腹上:”嗯……大概是这里。“ 没想到,赵大伟直接把手伸了过去,放在了杨芊芊的小腹上:”是这里吗?“ 杨芊芊和萧问路都愣住了。他们从来没看过妇科,完全没有经验,不知道赵大伟这么做是不是符合看病的惯例。他们只是觉得,一个大男人直接把手放在女病人的肚子上,而且还当着病人的两个男亲属的面,实在是有点奇怪。 而赵大伟却并没有立刻把手拿开。他的手在杨芊芊的小腹上放了一会儿,又轻轻按了按,问道:”这样疼吗?“ 杨芊芊有点懵,都不知道该回答疼还是不疼了,只是傻愣愣地看着他。 赵大伟见她没回来,又把手往上挪了挪:”这里疼吗?“ 萧问路实在沉不住气了,一把拉起杨芊芊:”我们不看病了。“ ”为什么?“赵大伟一脸错愕的表情,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样子。 杨芊芊又生气又尴尬。一方面她被赵大伟的手上下乱摸搞得非常不舒服,另一方面她又怕这是妇科病正常的看病流程,他们这样做是反应过激了。 萧问路却管不了这么多了。在他看来,这妇科大夫赵大伟分明就是趁机占杨芊芊的便宜。从赵大伟第一眼看到杨芊芊的时候起,他的眼神就一直没离开过杨芊芊! 萧问路不由分说,拉着杨芊芊的手就往外面走。没想到,萧问路的手刚放到诊室的门把手上,还没等把门拉开,门却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了,差点撞到了萧问路的鼻子! 萧问路他们都吓了一跳,只见一个女人披头散发地从外面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走到坐在椅子上的赵大伟面前,伸手就是一个巴掌! ”赵大伟,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人渣!我跟你没完!我要把你的那点破事抖出来,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的真面目!“(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章 又一条人命 事发突然,所有人都没有准备,尤其是萧问路他们三个,完全是一头雾水。 倒是赵大伟最先冷静下来。只见他的眼镜一闪,看不见镜片后面的眼神,沉着地对萧问路他们说道:“不好意思,既然你们不看病了,就请你们先离开吧!” 显然,这是一起感情纠纷,赵大伟不愿意被外人看到他出丑。不过萧问路却另有打算。他倒不是对赵大伟的私事好奇,但因为赵大伟是自杀女的生前的丈夫,他的情事与自杀女能不能顺利了结心愿息息相关,他们不能不深入了解一些。 萧问路拉着还没有缓过神来的杨芊芊,和萧粒粒一起出了赵大伟的诊室。在医院门诊楼的大厅里,杨芊芊沮丧地说道:“怎么办?刚才那个女人好像跟赵大伟有很亲密的关系,不知道自杀女看到这一幕会怎么想?她会不会更放不下这段感情?” 萧问路道:“这个问她本人就行了。而且,我还有其他的事要问她。” “什么事?”杨芊芊问。 “你不觉得奇怪吗?”萧问路道。“自杀女是为情自杀,也就是说,她是为了赵大伟而自杀。现在她的心愿又是再来看他一眼,显然是对他余情未了。如果他们两个感情很好,自杀女又为什么会自杀呢?” 杨芊芊听了萧问路的话,又想起了刚才在诊室里赵大伟的举动,还有那个上门闹事的女人,顿时像明白了什么:“你是说,赵大伟是个乱搞男女关系的人?” 萧问路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这些事情,只有她本人知道答案。” “可是,现在是白天,她又出不来。”杨芊芊着急地皱起了眉。 “我在这里。”杨芊芊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幽幽的女声,吓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转身一看,自杀女居然就站在她后面! 杨芊芊抚着胸口,惊魂未定地说道:“你……你怎么大白天的就跑出来了?” 自杀女说道:“这里是医院,不管白天黑夜,阴气都最重。就算没有奈何石的庇佑,我们这些阴魂也能自由行动。” “那……”杨芊芊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刚才在诊室里发生的事,你都看到了?” 自杀女点点头,眉头轻蹙,眼神里装满了忧郁。 “请你如实告诉我们,你的真正意图到底是什么!”萧问路盯着自杀女,眼神极度锐利。 自杀女低着头,没有回答。半晌,她才抬起头来,幽幽的眼神中竟然藏着一丝寒意:“我想看看他和那个女人到底有没有修成正果!” “你认得那个女人?!”杨芊芊惊讶地问道。 自杀女点点头:“没错。说起来,我就是因为她,才会落得今天这个下场。” 对狗血韩剧烂熟于胸的杨芊芊一下子就明白了:自杀女的丈夫赵大伟是个喜欢拈花惹草的不安分的男人,居然已经是有妇之夫,仍然和刚刚大闹诊室的那个女人私下里搞到了一起。事实败露之后,自杀女就选择了自杀。 这背后的剧情萧问路也想到了。他严肃地对自杀女说道:“不管他与那个女人是修成正果也好,还是分道扬镳也好,那都是他自己的事了。因为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他是个丧偶的单身汉,他有权利这么做。我虽然了解你心中的怨念和不舍,但毕竟人鬼殊途,我劝你们还是大路朝天,各走一方比较好。” 自杀女捂住脸,失控地哭道:“我知道,你说的我都知道!但我就是放不下!我的心里还有恨!” 杨芊芊看着怨气冲天、长发披下挡住脸的自杀女,不由想起了张芳,当时她也曾是这副骇人的模样,不由得感到脊背发寒。 萧问路淡淡地说道:“如果你的愿望就是想报复,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这话说出来却有十足的震慑力。 自杀女抬起头,连连摆手:“不不,我没有要报复的意思,我仍然爱着他!我只是仍然留恋他,想趁着自己还有机会在人间徘徊,多感受一下他的气息……” 自杀女说得情真意切,杨芊芊不禁有些动容:“我能理解你的感受。你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帮你的?” 自杀女眼含热泪,说道:“请你们让我再见他一面,好不好?” 萧问路点点头:“没问题。不过我们虽然要帮你,也是有底线的,那就是你绝对不能直接和他接触,不能让他知道在他的身边有阴魂围绕,更不能去害那些勾引他的女人。你能做到吗?” 自杀女原本是想请求萧问路,让她附在一个人的身上,直接和赵大伟对话的。不过既然萧问路早就看出了她的意图并且提前拒绝了她,她也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只能无奈地点点头。 萧问路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再度出现在他面前,会对他造成多大的恐慌和刺激?他虽然有错,但这不是他应受的惩罚。” 自杀女低着头,沉默不语。 萧问路看她这个样子,也是于心不忍。不管怎么说,她在这段感情中也是个受害者。他想了一儿,说道:“今天晚上,我们找到他,远远地跟着他,让你一次看个够。从此以后,请你彻底忘了他,让他过自己的生活,可以吗?” 自杀女含泪点点头。 当天下午,他们一直守在医院门诊楼的大厅。下午四点,赵大伟换了便装,戴了顶帽子,手里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公文包,从电梯里出来,急匆匆地穿过大厅,向楼外走去。 按说现在还没到下班时间,他这个时候走,应该是提前下班了。虽然他戴着帽子,刻意低着头,不想被人认出来,但是由于他个子很高,形象又出众,还是被不少路过的医生和护士认了出来。那些医生和护士看到了他,也不打招呼,而是纷纷凑到一起窃窃私语,在他背后指指点点,也不知道在嘀咕什么,但是估计多半跟今天下午那个闹事的女人有关系。医院也是社会,也是江湖,这么帅的医生,私生活出了问题被捅到了单位,自然是大家乐此不疲的八卦对象。 萧问路他们三个遵守对自杀女的承诺,不远不近地跟着赵大伟,既要让自杀女能看到他,还不能让他发现被人跟踪。只见赵大伟出了医院,先是左顾右盼了一下,然后伸手招了一辆出租车,上车走了。 萧问路他们赶紧也打了一辆车跟在后面。那司机一听他们要跟着前面的车,脸色顿时有些不对,嘴唇动了动什么也没问,但估计肯定是把他们当成不怀好意的歹人了。 出租车开了半个小时,驶进了一个小区。萧粒粒突然“咦”了一声,低声说道:“这还是她生前和他住的房子。” 萧问路他们知道,这是自杀女附在萧粒粒手腕上的奈何石上告诉他的。但是可怜的出租车司机并不知道。他一听,脸色更不对了,扯发票的手都有点抖。 赵大伟走进小区的一栋楼里,径自上了三楼,掏出钥匙打开了一扇门,走了进去,把门一关,丝毫没注意今天下午找他看病的三个人跟在后面,也悄悄上了楼。 萧粒粒抬起手腕,嘴唇对着奈何石手链动了动,没发出声音。过了一会儿抬起头对萧问路和杨芊芊说:“她说再等等,也许他会出来。” 真是痴情。萧问路和杨芊芊同时想。这个赵大伟都回了自己家了,她还是不死心,还盼着他能出来再多见他一会儿。估计要不是萧问路他们在一边守着,她恐怕直接就现出鬼魂原形,穿墙进去见她的丈夫了。 萧问路三个人在三楼的楼梯间傻乎乎地坐了一个多小时,肚子都快饿扁了,咕咕的叫声响个不停,也不知道是谁的肚子在响。赵大伟一直待在家里,没有出来。三个人愁眉苦脸地想,还得这样等到什么时候? 正饿得望天呢,突然听到外面有动静。三个人探头一看,原来今天下午大闹诊室的那个女人来了,正开门进屋呢! 这个女人连他们家的钥匙都有了,这关系已经是不言而喻了。天黑了,自杀女不知道什么时候显了形,站在楼梯间的阴影里看着那个女人走进她生前住的房子,脸色极度阴郁。 那女人进去之后没多久,屋子里突然响起了激烈的争吵声。这房门隔音效果不错,只能听见里面有人争吵,却听不见争吵的具体内容。不过用脚趾头也能想到,肯定是因为赵大伟又在外面搞别的女人了,这女人才和他争吵的。 争吵的声音忽高忽低,中间还夹杂着女人的哭声。过了大约二十分钟,争吵声停止了,屋里一下子变得静悄悄的。 萧问路他们还以为他们吵累了,不吵了。没想到,大约过了半个小时,赵大伟突然打开房门,伸出头来左右张望了一下,没看到躲在暗处的三个人,就走了出来,把门轻轻带上,急匆匆地下楼了。 萧问路他们等了半天,也没见赵大伟回来。正在纳闷他去了哪里,突然萧粒粒惊呼一声:“自杀女!” 萧问路和杨芊芊一惊,往旁边一看,自杀女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一个不好的预感从萧问路脑中闪过,他一把抓住杨芊芊的手,使出穿墙术,和萧粒粒一起进到了赵大伟家中。 赵大伟家中安静得有些诡异。萧问路凝神感受了一下,突然向卧室跑去! 推开卧室的门,三个人都惊呆了:只见那个女人躺在床上,四肢摊开,脸色青紫,嘴角满是白沫,双目圆睁,早已气绝! 床边,一个全身白衣的女子披着头发,静静地站着,不是自杀女又是谁? 杨芊芊捂住嘴,指着自杀女,震惊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章 自杀疑云 自杀女站在那里,低着头凝视着死去的女人,半晌才说道:“不是我杀的她。” 萧问路突然说道:“确实不是她。”只见他走到床边,弯腰从地板上捡起了一个白色的药瓶:“她是自杀。” 杨芊芊伸手接过药瓶,只见里面整个空了,一粒药也没剩。她问萧问路:“你是说她因为和赵大伟争吵,一时想不开就过量服药自杀?” 萧问路点点头:“从目前的状况来看,应该是这样。这种药一次最多吃一片,吃多了很容易导致中毒和心脏骤停。” “不,她不是自杀!”刚刚摆脱嫌疑的自杀女突然说道。“她不可能自杀。” “为什么?”萧问路和杨芊芊异口同声地问道。 “因为我太了解她了。她跟我不同,不是会为了这种事而自杀的那种人。”自杀女说道。 ”你怎么知道?“杨芊芊疑惑地问道。 “因为她曾经是我最好的朋友。”自杀女淡淡地说道。 萧问路和杨芊芊都愣住了。 “没错,我们曾是最好的朋友,因为我俩的关系,她和我丈夫也很熟悉。只不过我没想到,竟然会被自己最信任的朋友出卖。”自杀女语气淡然,好像说的不是她的事,而是别人的事。“我认识她这么多年,对她的为人太了解了。她这个人凡事争强好胜,从不认输,绝对不会因为这种事自杀。” 萧问路听了自杀女的话,沉吟了一会,突然蹲下来,轻轻把女人的尸体翻了过来,然后撩起女人披在肩上的头发,仔细观察起她的后颈。杨芊芊见状也凑了过来,只见女人的后颈两侧,有两个淡淡的发青的指印,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果然不是自杀!”萧问路皱着眉说道。 “那她是怎么死的?”杨芊芊问道。 “确实是服药过量而死,不过,她不是自愿服药的。”萧问路指着那两个指印,说道:“看见这两个指印了吗?人的后颈的这个位置非常脆弱,如果被大力捏一下,很有可能晕过去。知道这个的人并不多,但是懂医术的人一定知道。所以,她是被强迫吃了大量的药物,然后被人在这个位置用力掐晕,从而失去了自救的能力。但在外人看来,她就是服药自杀的。” 杨芊芊不禁惊呼道:“那个赵大伟……” 萧问路点点头:“只能是他干的。这是谋杀!” 自杀女捂住脸,不住地摇头,显然不愿意相信自己的丈夫竟会变成谋杀犯。 萧问路本来打算问问她知不知道自己的丈夫是这样的人,但是看她这个样子,也不用问了,显然她也很震惊,完全不知情。 萧问路突然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抱歉,有个问题虽然不太方便问,但我还是要问一下:你是怎么自杀的?” 自杀女愣了一下,说道:“我……我是吃安眠药自杀的。” 看着萧问路的眼神,自杀女拼命摆手:“不不不,当时他并不在场,我是自愿吃的那些药……” 萧问路心里仍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他接着问道:“能不能麻烦你把当时的情况说一下?” 自杀女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要问这些,不过她仍然如实回答了:“当我知道他和她搞在一起后,我非常接受不了。前前后后为这件事折腾了大半年,他俩仍然没有任何要分开的意思,我丈夫甚至跟我提出了离婚。我实在受不了了,就趁他不在家的时候,吞了几瓶的安眠药……” 萧问路一下子发现了不对的地方:“你家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安眠药?” 自杀女道:“因为我有轻微的睡眠障碍,所以我丈夫就给我开了些安眠药放在家里。” “你是因为你丈夫出轨的事才有睡眠障碍的吗?” “不,我从小睡眠质量就不高。他给我开这些药的时候,我们的关系还没有破裂。” “可是,就算他是医生,能够很方便地拿到安眠药,他又为什么会放那么多安眠药在家里?” 自杀女被他问愣了:“我有点糊涂了。我记得我家里原来只有一瓶安眠药,但是在我自杀的那天,我却发现药箱里多了好几瓶安眠药。当时我一心求死,也没有多想,就全都吃了。” 萧问路接着问道:“你跟他结婚以来,一直都有服用安眠药的习惯?” 自杀女点点头。虽然说不出原因,但是她被萧问路这么一直问,心里也隐约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 “你吃了他给你的那些安眠药,觉得有效果吗?”萧问路突然问了一个听起来有点奇怪的问题。 “这个……”自杀女拼命回想起来。“刚开始时是有点作用的,不过后来好像就没什么作用了。我估计是那点药量已经不足以让我安然入睡了吧。” 萧问路严肃地说道:“我有一个猜想,跟你的死有关。不过要见了你的丈夫赵大伟之后才能得到印证。” “跟我的死有关?”自杀女惊讶道,“我确实是自杀,跟他无关!” 萧问路只是淡淡地说道:“我们还是先找到你丈夫再说。不管怎么说,至少这个人是死在他手里!” “我们到哪儿去找他?”杨芊芊问。 “这个不难,”萧问路道,“用追踪术就可以。” 杨芊芊顿时对萧问路更加佩服和崇拜:这诀术简直是无所不能,哪天她也得跟他学几招! 没想到萧问路却看出了她的心思,斜睨着她,说道:“这个我可不会,只有粒粒才能做到。” 果然,萧粒粒一言不发向外走去,萧问路和杨芊芊跟在后面,自杀女也跟在一边。另外四鬼由于没他们什么事,都老老实实地呆在奈何石里没有现身。 萧问路跟在萧粒粒后面,问道:“他去哪儿了?” 萧粒粒头也不回:“他在医院!” 萧问路和杨芊芊顿时懂了:他匆匆忙忙地赶到医院,是为了制造不在场证明,让大家以为那个女人确实是自杀的! 这个男人心机之深简直让人不寒而栗,想想自杀女居然跟这么一个冷血杀手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这么多年,杨芊芊都为她感到害怕。 三个人坐车到了医院,由自杀女指路,找到了他在医院的办公室。办公室的门关着,但是门缝透出光来,赵大伟果然在里面。 萧问路他们三个人蹑手蹑脚走到门边,把耳朵贴在门上听里面的动静。这一听不要紧,里面除了赵大伟的声音,居然还有一个女人的声音! 只听赵大伟淫笑着说道:“我早说过我最喜欢的人是你,你怎么不信呢?” 那个女人的声音说道:“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你这么帅,医院里有多少人惦记着你,难道你不知道吗?还有你家里的那个凶婆娘,你什么时候跟她分手?” 赵大伟说道:“这次真的快了,我跟你保证,我半个月内就跟她分得彻彻底底!” 女人撒娇道:“每次你都是这么跟我保证的,哪次实现了?哼,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赵大伟笑的笑声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寒意:“我说了,这次是真的彻底分了!” 女人咯咯笑着说道:“有多彻底呀?她是死了吗?嘻嘻!” 一阵尴尬的沉默。半晌,赵大伟才干笑着说道:“小丫头片子瞎说什么呢!” 女人依然笑个不停:“你说,你那么在她脖子后面掐一下,她怎么就一下子晕过去了呢?要是她没有晕,那些药也许还不至于让她死!”(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章 真药假药 气氛一下子变得说不出的诡异,连趴在门外的三个人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办公室里的赵大伟更是吓得浑身发抖:“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女人阴笑着说道:“赵大夫,瞧把你吓得!你杀我和你死去的老婆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害怕过?” 门外的三个人如遭棒喝,齐齐头晕目眩。自杀女更是脸色苍白如纸。 办公室里突然“嘭”的一声巨响,像是椅子打翻的声音;紧接着门把手转动,显然是有人想出来,但是门就是打不开! 只听赵大伟带着哭腔说道:“你是谁……求你……放了我……” “放了你?我尸骨未寒,你还有脸让我放了你?!”女人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凶狠尖利。“我这么爱你,舍不得让你一个人活着,更不想让你再祸害别的女人。你跟我走吧!” 赵大伟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萧问路飞起一脚就把门踹开,和杨芊芊、萧粒粒一齐冲了进去。只见赵大伟蜷缩在地上,脸色铁青,双目圆睁,两手紧紧捂着胸口,一动不动! 萧问路看了躺在地上的赵大伟一眼,对萧粒粒说道:“还有救,粒粒,快把他的魂固住!” 萧粒粒点点头,蹲在赵大伟旁边,伸出右手的手指,指尖隐隐透出蓝光,抵在他的眉心。 萧问路朝一个一直站在一边的年轻女人走去。这个年轻女人穿着印有本院字样的护士服,阴森森盯着萧问路,一直默不作声。 萧问路冷声道:“不管你是谁,都请你马上从这个女孩儿的身体里出来。不然,不要怪我亲自动手!” 那护士狞笑道:“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说完,身子一矮,十指箕张,就向萧问路扑来。萧问路伸出右手,正要将她制住,那护士却突然硬生生停了下来,看着萧问路的身后,喃喃说道:“莫……莫兰?” 萧问路回过头,只见自杀女站在他身后,一脸幽怨的表情。 自杀女看着那护士,幽幽地说道:“你还记得我?” 那护士脸上的颜色换了好几轮,表情先是震惊,然后是惊恐、呆滞,最后竟痛哭起来。 “莫兰,我对不起你!”那护士哭道。“是我当时鬼迷心窍,为了得到这个男人,不顾你我之间的多年的姐妹情谊!是我瞎了眼!不,是你跟我都瞎了眼!这个男的根本不是人!” 自杀女对那护士的哭声无动于衷,只是声音闷闷地说道:“你刚刚说,赵大伟害死了咱们两个?” 那护士一愣,随即低下头,半天没说话。终于,她抬起头来,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地说道:“对,没错!你的死,根本就不是自杀!” “你胡说!”自杀女失控大叫:“是我自己吞下了几瓶的安眠药,没有人强迫我,怎么会是他害的我?!” “他把药换了!”那护士痛哭流涕:“在赵大伟把我和他的关系跟你坦白之前,他就料到你会自杀,他对你太了解了,你太脆弱!所以他在那之前,把家里所有的安眠药都换成了真药!” “真药?”自杀女糊涂了。“你在说什么?” 不光自杀女搞不清楚,连在一边的萧问路他们也糊涂了。什么真药假药? 那护士的表情和语气充满了悔恨:“那天,他对我说,他要和你坦白我俩的事,他要和你离婚。我当时虽然巴不得你俩赶快离婚,这样我就可以和他光明正大、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了。” “但是我担心你不会同意。他就对我说,他有办法让你彻彻底底、干干净净地离开。我问他什么办法,他说他原来给你开的安眠药,都是假药!是什么作用都没有的维生素片,安慰剂!” “他知道你爱他爱到骨子里,一定不能没有他,而且你有轻微的抑郁症,所以他就计划用最残酷的方式刺激你,用这样的方式消磨你求生的意志,这样你会有很大的概率自杀!” “由于原来你吃的安眠药都是假药,吃多少也不会死。所以他特意从医院拿了不少真药回来,替换了那些假药。” “果然,不出他所料,你受不了日复一日的折磨,果然选择了自杀。而且你自杀的方式,果然是吞服安眠药!这个男人,他利用对你最深刻的了解,来暗地里促成你的死亡!” 萧问路和杨芊芊都目瞪口呆。 自杀女也是浑身发抖,但她还有一个疑问:“他为什么之前给我开假药?” 那护士说道:“他跟我说过,他担心你服了真的安眠药之后会产生依赖,所以就开了假的安慰剂给你。那个时候,他是真的爱你,为了你的身体着想,所以才开假药给你。” 一直呆呆地站在一边的杨芊芊大受刺激,不禁觉得浑身发冷:好一个有爱无爱,真药假药的故事!世上的事,还有比这个更荒唐的吗?还有比人心更难揣测的东西吗? 自杀女仰天长叹,泪流满面。半晌,她才长嘘一声,说道:“罢了。真心假药也好,真药假情也好,吞下药的毕竟是我自己。如果当时没有那一念之差,我也不会到今天这个田地。对于我的死,我实在没有办法怪到他的头上。只不过,他居然连你也杀了……” 那护士扑上来一把抱住自杀女,号啕大哭道:“莫兰!你不怪我了吗?” 自杀女任由她抱着,一动也没动:“我现在已经不怪任何人了。我的这一辈子已经结束了,我只希望我的下一辈子可以不用经历这些事,可以平平安安、平平淡淡地过完一生,仅此而已。” 那护士抓着自杀女的胳膊,呜咽道:“那……我们还是朋友吗?” 自杀女淡淡一笑:“你觉得呢?经历了这些人,这些事,你觉得我还能信任任何人吗?” 那护士愣住了,满是泪水的脸上,五官拧在一起,非常狼狈难看:“你……你还是不肯原谅我?” 自杀女用手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如果你是我,你会原谅吗?” 那护士无话可说。 自杀女幽幽说道:“小关,你原来的样子比这个护士好看多了,你为什么要附在她身上?请你出来,让我看看你,再拥抱你一次吧!” 那护士点点头,接着头一歪,身子一软,倒在地上晕了过去;一个人影慢慢出现在空气中,站在自杀女面前,正是萧问路他们白天看到的大闹诊室的那个女人。 自杀女,现在应该叫她莫兰了,和站她面前的小关,两个曾经的闺蜜死党,两个曾经爱上同一个男人的女人,一新一旧两个阴魂,流着泪看着彼此,然后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所有恩恩怨怨,都随着那逝去的生命,烟消云散了…… 突然,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铃声和凄苦的歌声。萧问路眉头一紧,说道:“小关,阴差来寻你了,你快去吧!擅留人间可是大罪,你要是想下辈子投个好胎,就马上走吧!” 莫兰和小关听了萧问路的话,这才依依不舍地分开。小关不舍地看了莫兰一眼,又看了躺在地上还没有醒来的赵大伟一眼,眼神说不出是爱是恨还是心死。终于,她慢慢地向后退去,渗入惨白的墙壁上,消失了。 小关离开后,躺在地上的赵大伟也呻吟一声,睁开了眼睛。之前和他偷情的女护士被小关的阴魂附身,赵大伟受惊过度,心脏骤停,差点一命呜呼。还好萧问路他们及时出手,赵大伟即将脱体而出的魂魄被萧粒粒又给固定在了体内,否则他恐怕很难再醒过来了。 杨芊芊看着赵大伟,心里对这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男人充满了厌恶和唾弃。她连看都不愿意多看他一眼,更不愿意提起他的名字,只是对萧问路说道:“现在这个男人怎么办?我们要不要报警?” 萧问路瞥了一脸迷茫、嘴角流涎的赵大伟一眼,淡淡地说道:“报不报警也没什么意义了,他已经疯了。” 杨芊芊一惊,看向赵大伟,果然,他的表情已经完全跟正常人不一样了。 杨芊芊长叹一声,说道:“害人终害己。他犯下的恶,最终还是要自己偿还的。只不过他害死了两个人,却不能偿命,只是发疯,这对他来说实在是太宽容了。” 萧问路也感慨道:“也许上天这么安排,自有他的道理吧。” 杨芊芊牵起萧问路的手,就要离开这里。萧问路却说道:“等等。” 只见他走到办公室一角,伸出手,对着天花板的一个角落挥了挥。然后才转过身来,和杨芊芊一起走出门去。 “你刚才在干什么?”杨芊芊疑惑地问。 “破坏一下这里的监控系统。“萧问路微笑着说道。”要是被人看到刚才的监控录像,咱们恐怕就要有麻烦了!” 萧问路、杨芊芊和萧粒粒三个人并肩离开了医院。他们身后飘着一个影影绰绰的阴影,那阴影突然停下来,向身后望去。她默默地听着身后那间办公室里赵大伟发出的号叫声,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慢慢消失在了空气中,只留下一声悠长的叹息声,在走廊里不停回荡……(未完待续。) 第六十章 诡途 从医院出来,萧问路对莫兰歉然道:“莫兰,你的心愿,我们只能帮你完成到这里了。对于你的遭遇,我们也……” 莫兰摆摆手,说道:“不要这么说,我已经很感激你们了。要不是你们,我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我爱上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你现在恨他吗?”杨芊芊忍不住问道。 杨芊芊以为莫兰的答复会是肯定的,没想到她却摇了摇头:“我们毕竟相识相爱又在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我做不到痛恨他这个人。他毕竟是真的爱过我的,曾经因为爱而骗我吃假药。我只想记住这样的他,这样的话,也许下辈子我还会相信爱情吧!” 听了莫兰的话,萧问路和杨芊芊都不禁动容:原来爱情可以使人因为嫉妒而发疯,也可以使人宽容到原谅对方的一切过错。爱情,真是个难以琢磨的东西。 不管怎么说,萧问路他们已经努力去完成自杀女莫兰的心愿了。虽然像张教授一样,仍然没能获得完满的结果,但至少这一次不是由于黄绍龄的从中作梗,而是从一开始没有注定不会有好的结果。 杨芊芊看萧问路有点闷闷不乐,以为他是为了自己不能顺利改命而担忧,于是扯了扯他的衣袖,柔声安慰道:“别担心,虽然没能那么顺利的帮到他们两个,但是我们尽力了,我们还有机会!” 萧问路摇摇头:“其实我在意的不是这个。说实话,我并没有完全把自己改命的希望寄托在这件事上。当初阿樱也只是说这是她的预感,也未必准确的。我觉得不开心,纯粹是因为张教授和莫兰两个人的事。没有能够完成他们的心愿,让我觉得自己很无能。” “请不要这么说!”不知道什么时候,五鬼都从奈何石中出来了,张教授和莫兰异口同声地对萧问路说道。 “年轻人,我们这个岁数的人相信’尽人事,听天命’这个道理。你已经尽力了,也许我们的命即是如此,我看得很开,希望你不要过于介怀。”张教授诚恳地说道。 莫兰在一边也频频点头。 萧问路脸上一热,非常感动:“谢谢你们。剩下的三个人,我无论如何也要帮你们完成心愿!我跟你们保证!” 那痞子少年鬼嬉皮笑脸地说道:“我的心愿倒不用你帮什么,你只需要把我带到那个臭小子面前,让我亲手了结了他就行!” 萧问路正色道:“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了,这不是心愿,是恶念。你快快打消这个念头吧。如果你有别的心愿,我自会尽力为你完成,但这个心愿绝对不行!” 痞子少年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把头扭向一边,不说话了。 杨芊芊怎么看他都不顺眼,忍不住嘲讽道:“你这么想报复,怎么不自己去找他?” 痞子少年鬼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不想?我试过了,但是根本没有办法离开这个小子十步开外!” 他口中的这个“小子”自然指的就是萧粒粒了。萧粒粒对杨芊芊解释道:“他们是被我们从地府带上来的,已经在地府造了册,无法在阳间自动行动,哪怕是在晚上也不行。要不是有奈何石庇护着他们,他们早就被带回地府了。” 萧问路心想和这痞子少年鬼不好沟通,那女孩儿也还是老样子,一直不肯吭声,下一个帮助对象只能是那个鬼婴了。那鬼婴太小,还不会说话,一直由莫兰抱着他,他的想法也只有莫兰知道。于是他问莫兰:“我们下一个要帮的是这个孩子,他有没有告诉你他的心愿是什么?” 莫兰摇摇头:“我一直在试图和他沟通,问他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但他从来没有透露。不过,他刚刚告诉我,想让咱们带他去一个地方。” 杨芊芊眼睛一亮:“说不定他就是要咱们去那个地方帮他完成心愿呢!他说的地方在哪里?” 莫兰道:“不远,就在本市郊外!” 萧问路一听,眉头不禁皱了起来:又是本市!张教授的家在此地,莫兰的家也在此地。现在,连这个鬼婴也对此地有着解不开的怨念! 萧问路隐隐觉得,这中间并不是巧合。自从来到本市,他一直有一种被监视的感觉,那必定是黄绍龄无疑。黄绍龄费尽心思把他们留在此地,到底有什么目的? 在出发去郊外之前,萧问路三个人先找了个地方歇了歇脚,吃了点东西。从昨天到现在,他们一直在奔波,几乎没有休息过,萧问路看着杨芊芊疲惫的样子和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心疼不已,一个劲儿地让她多吃点。 中间,萧问路还抽空给墨镜店主打了个电话。他和杨芊芊出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不知为什么,他心里总是挂念着“忘言杂货店”。他在外游荡多年,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地方有过归属感,但是这家杂货店和那个神秘的店主给他的感觉却不一样,让他甚至有一种被牵绊的感觉。 他之所以给墨镜店主打电话,还出于对店主的担忧。上一次他给墨镜店主打电话,虽然电话信号非常不好,但他仍能听出来,店主的状况并不很好,似乎很焦虑,又很疲惫。这在原来从来没有发生在墨镜店主身上过。所以萧问路始终放心不下,担心店主出什么意外。 萧问路拨通店主的电话,那边响了很久,始终没有人接,直到电话那头响起通讯公司的电话录音“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萧问路才心有不甘地放下电话。 杨芊芊看他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安慰他道:“放心吧,店主不会有事的。你不是说过他很厉害的吗?” 萧问路点点头,勉强地笑了一下。 三个人歇到夜深才出发。这是鬼婴的意思。莫兰说:“他告诉我,一定要晚上去才行。” 萧问路他们都不懂鬼婴提出这要求的目的,但莫兰也摇摇头,表示不知情。 不过既然要帮鬼婴,也只好听他的,晚上出发便晚上出发吧。反正有萧问路父子在,不至于有什么危险。 鬼婴要他们夜里十二点出发。于是在零时零分,三个人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向郊外开去。 司机一听他们要去的地方,顿时满面笑容:“哦,那可是富人区呀!几位住在那里?” 萧问路他们不知道该答“是”还是“不是”,只好尴尬地微笑不说话。 那司机却很健谈,也不管萧问路他们说不说话,自顾自地就打开了话匣子:“我看你们年轻,也不知道是不是本地人。不过我可是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对这个城市简直是了如指掌。我告诉你们件事,你们随便听听,也别不高兴:你们别看那地方现在房价炒得老高,成片成片的别墅,在原来,那里可是一片乱葬岗!” 司机的话果然收到了效果,杨芊芊一听,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萧问路虽然没有那么大的反应,但也是微微皱起了眉,心里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 “所以呀,我说那些花了大钱在那里买房子的人都是冤大头!他们晚上出门,指不定见着什么东西呢,哈哈!” 司机的笑声干哑刺耳,听得萧问路他们几个人极不舒服,恨不得马上到达目的地,赶紧从这辆车上下去。 萧问路用胳膊肘轻轻捅了捅杨芊芊,给她使了个眼色。杨芊芊心领神会,掏出手机,打开地图软件,想看看距离目的地还有多远。 手机屏幕亮起,杨芊芊一看,手机居然没信号! 杨芊芊重启了一次手机,依然没有信号。 难道是因为这里太偏僻的原因?杨芊芊心想。 外面确实非常偏僻荒凉。杨芊芊和萧问路两人向车窗外望去,只见车窗外一片漆黑,连个路灯都没有。天上挂着一弯残月,隐隐透着红色! 杨芊芊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开始打起鼓来。她悄悄握住萧问路的手,偷偷看向萧问路的脸,只见他紧紧盯着前方,眼睛眨也不眨,一副全神戒备的模样。而萧粒粒更是握紧了拳手,拳心透出光来!(未完待续。) 第六十一章 鬼出租 寂静的黑夜里,一辆出租车缓慢地向前开着。四周一片漆黑,车头的远光灯向前照得很远,但除了黑暗还是黑暗,什么都没有,没有其他的车,也没有人,连一只虫子都没有。杨芊芊恍惚觉得,他们是在朝天上那轮血色的残月飞去。 安静极了。刚刚还滔滔不绝的司机也不再说话了,沉默得像是正在自动驾驶的机器人。杨芊芊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这辆车上坐了多久,因为手机没有信号,连手机显示的时间都不准了,定格在零点十三分,再也没有动了。 这条路似乎长得没有尽头,司机好像从始至终都没有转过一个弯,一直是在向正前方来。可是什么路会这么长?杨芊芊已经快没有时间概念了,她不知道这辆车到底开了半个小时,一个小时,甚至三五个小时? 虽然有萧家父子在,但是杨芊芊的心里仍然忐忑不安。她紧张地咽了口唾沫,问道:“师傅,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 那司机笑了一声,说道:“还早着呢,这才没开多一会儿,别着急。” 那笑声在杨芊芊听起来却像是一声不怀好意的冷笑。她看向车内的后视镜,想看看司机的表情,却吓得“啊”的一声尖叫出来:原来镜子里,竟是一具无头尸体在开车! 杨芊芊吓得一下子扑到萧问路怀里哭了起来。那司机却转过身来,对着她笑道:“姑娘,你怎么了?” 杨芊芊满脸泪水,战战兢兢地自萧问路怀里抬起头,捂住眼睛,只睁开一条缝去看向司机:只见那个司机虽然背着光,看不清楚脸,但确实是有头的! 难道是看错了?杨芊芊模模糊糊地想。 萧问路对那司机说道:“没事,师傅,她看错了。您接着开。” 那司机什么也没说,转过头接着开车了。 杨芊芊感到萧问路抓起了她的一只手,用手指在她的手心里慢慢地写着字:“有我在,别怕。” 杨芊芊顿时安心多了。 萧问路继续在杨芊芊的手心写道:“一会儿不管见到什么,都不要慌张。我和粒粒会保护你。“ 萧问路这么写,杨芊芊心里还是有点紧张。难道萧问路的意思是,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正想着,果然又有可怕的事发生了。出租车的挡风玻璃突然发出”啪!“的一声,一小片白色的污渍粘在了玻璃上,隐约的光线下,竟然还有两只微微颤动的翅膀! 还没等杨芊芊反应过来,又是“啪!”的一声,挡风玻璃上又多了一个带着翅膀形状的白色污渍。这下才杨芊芊终于看清了,原来那是飞蛾! 紧接着,无数只飞蛾从天而降,直扑挡风玻璃而去,即使被撞得血肉模糊,却仍然前仆后继,仿佛那车窗是什么诱人的光源一样。不到一分钟的功夫,整个挡风玻璃上就布满了飞蛾的尸体,白花花的一片,看得人心里发麻,而前面的路也都被挡住了,什么也看不见了! 杨芊芊忍不住惊呼一声:“快把雨刷器打开!” 没想到,那司机却怪笑了一声,说道:“这大晴天的,又没下雨,开雨刷器干什么?” 杨芊芊捂住了嘴,不敢置信地看着那满玻璃的白色飞蛾尸体。难道那司机没看见?难道他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开车? 杨芊芊终于知道萧问路刚刚在他手心写的字是什么意思了。这车和这司机,果然有古怪!他们上了一辆鬼出租! 杨芊芊紧紧抓住萧问路的手,手心冰凉潮湿。而一直坐在前面副驾驶的萧粒粒,却突然一声不响地伸手打开了雨刷器。雨刷器被开到了最高档,飞快地摆动着,那些飞蛾的尸体被雨刷器碾得粉碎,白色的茸毛到处乱飞,甚至飞到了车子里,萧粒粒一下就关上了车窗。 终于,挡风玻璃上的飞蛾尸体被雨刷器清理干净,又能看见前面的路了。说是路,其实也就是被车灯照亮的一小段路而已,因为在此之外全是一片漆黑。 那司机阴笑一声,说道:“小弟弟,你太不乖了,怎么随便动车上的东西?” 萧粒粒瞅都没瞅他一眼,板着小脸坐在一边默不作声。 那司机狞笑一声,接着说道:“小弟弟,我看你胆子很大,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我跟你保证,这是个真实的故事。” “从前,一个母亲开车带着他的儿子出门,在一条行人很少的马路上,当母亲的一个没注意,撞飞了横穿马路的一个年轻女子。母亲吓了一跳,下车查看那个女子,发现她已经没有救了。她犹豫了一下,看看四周没有人,就赶紧上车,逃逸了。” “母亲重新开车上路后,那个儿子一直不停地哭。她问他怎么了,他指着车后座,哭着说后面坐了一个女的,浑身是血,一直在掐他母亲的脖子!” “听他这么说,母亲吓坏了,赶紧向后望去,结果后空空荡荡的,什么人也没有。她刚想责骂儿子为什么胡说八道吓人,扭头却发现儿子不在副驾驶上了!她大惊失色,不小心看了车内的后视镜一眼,却发现自己的儿子和那个被撞死的女子就坐在后面的座位上,两个人的身上全都是血!” “只听儿子说道:‘妈,刚才你撞到她的时候,我从车门飞出去了。你快把我的尸体找回来呀!’” 司机的故事讲到这里就结束了。坐在后座的杨芊芊被听得毛骨悚然,没想到萧粒粒却很有幽默感地来了一句:“我系着安全带呢,飞不出去!” 那司机听了,愣了一下,随即仰天大笑起来。笑声干涩刺耳,比哭还难听。 杨芊芊本来吓得不行,却没想到萧粒粒居然还会这么一招冷幽默,听了他的话忍不住笑出声来,一下子就没那么害怕了。 不过,她的笑容很快就凝固在了脸上,因为她从车内的后视镜看到,她和萧问路旁边,还坐着两个浑身血淋淋的人,一个女人,一个小孩! 一声尖叫来没来得及叫出口,只见萧问路右手手指一弹,车内的后视镜应声而碎! 破碎的镜面隐约倒映出一脸严肃的萧问路和脸色苍白的杨芊芊,哪有什么浑身是血的女人和小孩? 那司机看到后视镜突然碎掉,脸色一下子变得更加阴沉。一抹阴狠的表情在他脸上一闪而逝,很快恢复了若无其事的神色。终于,他一脚刹车,把车停在了路边:“到了。” “到了?”杨芊芊有点错愕。 “怎么?您还没坐够?”那司机的语气虽然像在开玩笑,但表情却让人看了特别不舒服。 “麻烦您了。多少钱?”萧问路淡定地问道。 “八十元。” 萧问路递过一张百元大钞:“不用找了。” “那怎么行?”那司机此刻却又客气起来。“我们公司不允许收小费。” “这大半夜的,您带着我们走了这么远,给您点小费是应该的,收下吧。” 那司机坚持不肯收小费,最后还是找给了萧问路二十元。 三个人下了车,那司机在车里满面笑容地冲他们一挥手:“再见,三位!” 然后慢慢地消失在了远方。也不知道是不是杨芊芊的错过,她总觉得,那车开走后,驾驶员的位置上没有人…… 等那辆出租车开远了,杨芊芊才敢小声对萧问路说:“阿路,你说那个司机,到底是人是鬼……” 萧问路把刚才司机找的二十元在杨芊芊面前一扬:“你看看这个就知道了。” 杨芊芊定睛一瞧,顿时吓得倒抽了一口冷气:那竟是一张冥币! “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他找我钱了吧?”萧问路说道。然后把那张冥币用力一捏,手里透出金光,再一松手,那冥币化成灰尘纷纷扬扬地洒了下来。 杨芊芊背上全是冷汗,连大气也不敢喘,只好向四周望去,看看这是哪里。 三个人极目四望,只见路边一片黑压压的房子,一点灯光也没有。整个小区笼罩在一片浓雾之中。滚滚浓雾好像一片灰白的海洋,无声地向他们涌来……(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 荒野别墅 三个人穿过浓浓大雾向别墅小区走去。走到小区门口,先看到一扇豪华的欧化雕花铁门,旁边的石墙上刻着“幻梦花园”四个漆金大字。不过,字上的金漆早已剥落,变得斑驳不堪,大铁门也是锈迹斑斑,此刻铁门大开,像是在无声地“欢迎”他们。 此情此景,让他们想起了第一次去郑向前家时的情景。郑向前家也是这样的小洋楼,宽敞的庭院以高墙包围,被一扇大铁门隔开。只不过,这个别墅小区显然比郑向前家自盖的小洋楼气派多了,虽然没有灯光,看不清楚,但是在隐约的月光下,仍能看出,这些二层或三层的独幢别墅都是精心设计和建造的,显示出不凡的品味。 不过,萧问路他们三个人却无心欣赏,因为这里显然不是什么好地方:偌大的小区内好几十幢别墅,竟没有一盏灯光是亮着的;小区内巨树参天,不时有乌鸦和猫头鹰站在树枝上,居高临下、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然后又忽然怪叫着振翅飞走;小区内的道路也是残破不堪,到处坑坑洼洼,长满了荒草,有些地方的草已经到人的胸口那么高了,有些地方的草丛还不停地摇动着,好像有老鼠之类的东西在里在穿行。 莫兰在前面带路,萧问路他们三个人路在后面。杨芊芊看她一个人在面前走,忍不住上前拉了一下她的手臂,问道:“莫兰,你慢点走。难道你不怕吗?” 莫兰回头笑道:“我已经是个死人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杨芊芊顿时语塞,不好意思地冲她笑了笑。 转了几个圈之后,莫兰停在了一幢三层高的独幢别墅面前:“到了。” 这幢别墅的风格和其他的别墅差不多,都是统一的欧式,只不过颜色搭配有些奇怪:外墙是白色的,屋顶却是红色的;而且,相比其他人家的颓败,这户人家的庭院居然干干净净,一点杂草也没有。 庭院的大门没有关,他们三个人轻轻一推就开了。三个人走到庭院里,只见院子中央是个欧式喷泉,喷泉中间是三个小天使的大理石雕塑,水就从这些小天使的嘴里或者里流出来。这些小天使个个背生双翅,身体胖乎乎的,模样天真可爱,非常栩栩如生。喷泉的水池里还有各色金鱼游动,而且一看就是很稀有的品种。 喷泉两旁是两个很大的花圃,四周是低矮的灌木,中间盛开着数不清的花。杨芊芊只认得玫瑰、玉兰几种,其他的很多花都叫不上名来。花香杂夹在浓雾中向他们吹送过来,闻起来沁人心脾,甚至使人有如饮了酒一般有微醺的感觉。 这户人家在整个阴森森的别墅小区里显得充满了生气,与其他房子格格不入,相比之下让人有安全感多了。杨芊芊稍感放心,问莫兰道:“鬼婴让咱们来这里,是因为这是他的家吗?” 莫兰摇摇头,歉然道:“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他只是指示我们来这里,其他的什么也没有说。” 萧问路道:“没关系,进去看看就知道了。他不会无缘无故地就让咱们来这里的。” 于是三个人上了台阶,走到别墅洋房门口。杨芊芊伸手就要推门,萧问路却说道:“这里这么干净,里面应该有人。”于是伸手敲了敲门。 萧问路轻轻敲了几下门,里面却没有一点声音,也没有人来开门。萧问路等了一会儿,抬起手来正要再敲,突然一个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你们找谁?” 三个人都被而突然而来的声音吓了一跳,齐齐转过向看,只见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人,手里握着一支小铲子,站在台阶下抬头看着他们。 萧问路定了定神,彬彬有礼地问道:“请问您是?” 那老人没回答,仍是问:“你们是谁?你们找谁?” 萧问路道:“我们是主人的朋友,有点事,想找他们。” 那老人道:“主人不在,很久没回来过了,你们请回吧。” 萧问路他们哪肯这么轻易地就回去,心想虽然主人不在,但是这个老人一看就跟这户人家关系亲密,不然也不会出现在人家的庭院里,看他拿个铲子的样子,倒像个园丁,也许问问他也会有什么新发现,于是说道:“既是如此,我们自当回去,改日再来拜访。不过现在已是夜深,恐怕很难找到回去的路了。能否麻烦您通融一下,让我们在此居住一晚?” 那老人却很好说话,点点头道:“既然是主人的朋友,我自然有义务招待你们,借宿更是没问题。”说着走上台阶,从上身穿着的短褂里拿着一把钥匙,打开了房子的门:“几位请进。” 三个人跟在老人的后面进了屋,老人伸手按下了电灯的开关,整个房子顿时灯火通明,萧问路他们一下子还没适应这么明亮的灯光,眼睛都睁不开了。 过了一会儿,三个人重新睁开眼,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住了:只见整个客厅装潢得富丽堂皇,奢华异常;天花板上垂下晶莹剔透的水晶吊灯,墙上挂着名画,沙发和家具全是精心打造,一切装饰均极为精美华丽,处处透露出房主强大的经济实力和不俗的欣赏眼光。 老人看着三个人大为震撼的样子,不禁露出微笑:“几位,我姓张,是这个房子的管家,你们叫我张管家就行。这房子里里外外一切事均由我来负责。我就住在一楼,你们有什么需求可以直接跟我说。你们是主人的朋友,我一定竭尽所能,把你们招待好。” 萧问路三个人跟张管家道了谢。张管家招呼他们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说道:“几位稍等,我给几位去沏茶。” 过了一会儿,张管家端来一个托盘,上面放了一只精美的茶壶和几个小杯子。张管家给他们三个人倒上茶:“几位请慢用。”萧粒粒捧起茶杯,自顾自饮起来。萧问路把茶杯放到鼻尖一闻,一阵茶香扑鼻,沁人心脾,果然是好茶。他拿起另一杯,递给了杨芊芊,让她也喝了。 张管家倒完茶之后就走到了庭院里,过了一会儿抱着一捆木柴走了进来:“几位,这里靠近山脚下,夜里比较凉,我给你们生点火。” 三个人这才注意到客厅里还有一个壁炉,想来是冬天取暖用的。 杨芊芊凑到萧问路耳边,悄声说道:“这个张管家人真不错。” 萧问路轻轻“嗯”了一声,眼睛却一直没离开过张管家。 张管家生好了火,客厅里很快便暖和起来。他转过身,对萧问路三个人客气地说道:“几位客人,夜已深了,楼上的客房已经收拾好了,请早些休息吧。请跟我来。” 萧问路三个人便随张管家,走上巨大的旋转楼梯上了二楼。张管家指着其中三个房间的房门说:“我刚刚给各位收拾好了三个房间,请随意入住吧。” 萧问路微微一笑,客气地说道:“谢谢您,真是辛苦了。我们是一家人,还是住在一起比较习惯,一个房间就够了。” 张管家愣了一下,随即恢复了正常,恭恭敬敬地说道:“既是如此,那也无妨。三个房间请随意入住,每一间的床都很大,三位应该不会觉得拥挤。那么我便下楼去了,几位早点休息,晚安。” 萧问路三个跟张管家道了晚安,看着他下了楼,便打开了一个房间的门,走了进去。 刚才客厅的奢华程度已经够让他们吃惊的了,而这个卧室装修的奢华考究也是丝毫不遑多让,让三个人咋舌不已。 那床果然是够大的,别说三个人,四个人也睡得下。萧问路他们已经好几天没有休息好了,这会儿脱下外衣,重重地把自己扔到了床上,顿时觉得四肢舒泰,别提多惬意了。 这时,萧粒粒说话了:“莫兰说,那个鬼婴还是没有任何表态。” 听了这话,萧问路和杨芊芊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凝重。杨芊芊问道:“他为什么不肯透露更多呢?咱们虽然到了这,但是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啊!” 萧问路道:“我也很困惑这个问题。不过,既然他让咱们来了,咱们自然会知道他的用意。而且他不说,咱们可以自己探索。过一会儿,等那个张管家睡着了,咱们三个下楼到那个客厅去一趟。” “去客厅干什么?”杨芊芊疑惑地问。 “去了就知道了。也许是我眼花了。”萧问路道。(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人骨壁炉 三个人在床上躺了一个多小时,杨芊芊都快睡着了,却被萧问路摇醒:“我和粒粒要下楼去看一下,你也和我们一起去吧,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不安全。” 杨芊芊虽然困得不行,但也不敢一个人留在这个房间里,只好强打着精神从床上爬了起来。 三个人走出房门,发现二楼一片漆黑,一盏灯也没有。好在萧问路和萧粒粒将诀术运用到两眼,父子俩的眼睛顿时闪闪发光,好像夜间行走的猫,将黑暗中的一切东西看看清清楚楚。不过杨芊芊就惨了,什么也看不见,跟瞎了差不多,只能牵着萧问路的手,跟着他慢慢地往前走。 三个人蹑手蹑脚地到了一楼客厅,这才发现一点亮光,原来是壁炉的火还有一点余灰,没有全熄,没烧尽的木柴发出一点微红的亮光。 萧问路牵着杨芊芊的手,径直就向那壁炉走去。萧问路走到壁炉前,蹲了下来,仔细查看那堆没有燃尽的木柴,脸上的表情愈发凝重。杨芊芊不明就里,也蹲了下来,去看那堆木柴。这一看不要紧,等她看清了那堆木柴的真面目,吓得一把捂住自己的嘴,这才好险没叫出声来。 原来那堆木柴,是正在燃烧的人骨! 只见空间宽敞的壁炉里,塞了满满当当的完整人体骨骼,有些已经被烧得焦黑,有些则还没有烧尽。那些人骨个个姿态扭曲,大张着嘴,仿佛死前经受了无尽的折磨,正在奋力的嘶吼呻吟。 杨芊芊看得浑身发冷,只听萧问路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这房子确有古怪,咱们先回房间去,以不变应万变,看看他还能搞出什么花样来。” 萧问路口中的“他”,自然指的就是那个张管家了。萧问路三个人亲眼看见他抱着一大捆木柴进来,现在木柴变成了人骨,肯定是他在作怪。 杨芊芊点点头,跟着萧问路和萧粒粒又回到了楼下,整个过程中,楼下一直非常安静,张管家始终没有出现,不知道他是睡着了,还是根本不在房子里。 上了二楼之后,萧问路走在前面,推开了卧室的门。三个人都进了卧室之后,杨芊芊突然来了句:“不对,这好像不是咱们刚刚住过的房间!” 萧问路和萧粒粒同时一愣。萧问路问道:“你怎么知道不是?我看这房间的摆设都一样啊?” 杨芊芊指着床头说道:“上次进来的时候,我记得这里贴了一张卡通胶纸,而现在却没有了!” 萧问路眉头一皱:“出去看看。”于是三个人又退出了房间。 三个人站在走廊,借着杨芊芊手机的闪光灯,仔细打量四周的环境。杨芊芊搔搔头,困惑地说道:“刚才咱们住的就是这个房间,上楼梯右手第一间,没错啊!怎么屋子里会不一样呢?” 萧问路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反正这房子有古怪,住哪个房间都是一样,都不会太平的。咱们索性别管这些,人家安排咱们住哪间,咱们就住哪间,也没什么可怕的!” 萧问路这番话说得相当自信豪气,杨芊芊听了顿时也胆气壮了起来,当下三个人又进了这个房间,结果一开门,三个人又傻眼了:这次的房间又不同了! 这一次,不只是杨芊芊,萧问路和萧粒粒也看出了不同,因为整个房间的壁纸和窗帘都变了! 他们刚才就是从这个房间出来的,出来后一直站在门口没有走动,显然没有走错房间的可能。那么现在的情况很明了了:这个房间不停在变! 萧问路冷笑一声,说道:“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吓唬吓唬别人还行,要吓唬咱们,那却太小儿科了。甭管它怎么变,咱们就睡咱们的!” 当下三个人索性不管那么多,大敕敕地往床上一躺,竟颇有点报复的快感。这时,杨芊芊捅了捅躺在旁边的萧问路,指着墙上说道:“你看那钟的时间!” 萧问路往墙上一看,只见那里果然挂着一座老式挂钟,时间指向零时十三分。 萧问路道:“这钟已经停了,时间不准。咱们上车的时候就已经是零点了,现在怎么可能还是零点十三分?” 杨芊芊没有说话,把自己的手机拿给了萧问路看。手机屏幕亮起,上方的时间显示得清清楚楚:零点十三分! 杨芊芊道:“我在车上就用手机看过时间,当时在车上没有信号,时间就定格在这个时候。现在这个房间里同样没有信号,而且这个房间里的时间也是零点十三分!” 萧问路沉吟道:“如此看来,这零点十三分一定有什么特殊的含义,不然不会所有的时间都定格在这个时候。看来,那个让咱们来这里的人,有讯息要传达给咱们。” 说着,萧问路对萧粒粒道:“请他们几个出来一下吧!” 萧粒粒听萧问路这么说,便用手摸了一下奈何石手链。马上,五鬼影影绰绰地出现在了房间里。 萧问路对莫兰说道:“莫兰,请你再问问那鬼婴,要咱们来这个明显不对劲的地方,到底有何用意?零点十三分又是什么意思?” 那鬼婴一直被抱在莫兰怀里。莫兰把脸贴向那鬼婴的脸颊,仔细听了一会儿,抬起头来说道:“他什么也不肯说。” 那鬼婴铁青着一张小脸蛋,突然睁开眼,格格地笑起来。 此情此景,他的笑声简直比鬼叫还可怕。萧问路他们都禁不住皱起了眉。 杨芊芊此时突然萌生了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她对萧问路说道:“能不能让我抱抱他?说不定我能感受到一些什么。” 萧问路马上反对:“鬼婴是阴体,你是活人,你碰了他没有好处,只会折损你的阳寿!” 但杨芊芊极为坚持:“我只抱一下,能有多大影响?总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既然咱们来是为了帮他,总不能一直在这鬼地方耗着。” 杨芊芊说得有道理,他们没有多少时间一直待在这样一个状况百出的房子里。帮助鬼婴完成心愿的过程,从一开始就异常诡异艰辛,只怕拖得越久越容易生出事端,还是尽早解决为妙。 于是萧问路下定决心,对莫兰说道:“把孩子给我。” 莫兰和杨芊芊同时惊道:“什么?!” “我有诀术护体,这点阴气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构不成多大的伤害。把孩子给我,我跟他沟通一下。”萧问路说道。 “还是给我吧!”一旁的萧粒粒突然说道。“反正我身上本来就有一半的阴气,再多点也无所谓。” “不行!”萧问路还是不同意,“正是因为你身上的阴气已经够重的了,你更应该少接触这些阴物,否则会加速你向全阴体的转化。”接着,他语气坚定地对莫兰说道:“把孩子给我,让我抱抱他!” “不行!”没想到,莫兰坚决地反对了,这让萧问路颇为吃惊。莫兰说道:“这鬼婴不肯说话,未必换个人跟他沟通就能解决。你们没有必要为了不确定的事而伤害自己!” 萧问路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盯着莫兰的眼睛,而莫兰也毫不畏惧地和萧问路对视。半晌,一道奇异的光自萧问路的眼中一闪而过,他说道:“好吧,你说的有道理,那便听你的,我们便等着鬼婴开口说话。” 莫兰轻轻地松了一口气,但这点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萧问路锐利如鹰的眼睛。 萧问路语气轻松地说道:“不管怎么样,这幢房子始终不安全。今天晚上,恐怕要劳烦各位辛苦一下了,请大家在房子里外分头看守,有什么异常及时通报一声,我们也好有个准备。” 张教授微笑道:“人死了,既不会困也不会累,谈不上什么辛苦不辛苦的。这种时候,是该我们出出力了。” 痞子少年鬼则是一副兴奋的样子:“这大半夜的,这宅子又大,有得玩了!” 五鬼正要出去,萧问路却叫住了莫兰:“我们有些累,可能会睡一会儿。能不能麻烦你在房间里守着我们一会儿?”(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鬼打墙 莫兰愣了一下,但马上恢复了正常:“当然,没问题。”说完便坐到了门口的一张椅子上,脸上的表情让人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杨芊芊却不懂萧问路的用意。按说,房间里有他和萧粒粒在,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为什么还要留下一个人守夜呢? 但是莫兰此刻就坐在一边,她也不好多问。她真的累坏了,虽然不习惯睡觉的时候身边坐了个人“监视”,但还是很快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杨芊芊从一个恶梦中醒来,她大汗淋漓、气喘吁吁地睁开眼,发现房间里还是一片昏暗。窗子是打开的,微风吹拂窗帘,一弯红色的残月镶在窗子中,冷冷地盯着房间里的他们。 杨芊芊伸手往旁边一摸,摸到了萧问路温热、厚实的大手,心里顿时踏实下来。她干涩着嗓子问道:“现在几点了?咱们睡了多久?” 萧问路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了,或者是根本就没有睡着。只听他平静地说道:“不知道。这里所有的钟都定格在零点十三分,天又始终不亮,在这里已经不可能有任何的时间概念了。” 听了萧问路的话,杨芊芊又紧张起来了。虽然害怕,但是她觉得精神恢复得不错,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疲乏了,她估计了一下,自己平时在这么累的情况下,至少得睡七个小时以上才能恢复精力;所以如果她刚刚真的睡了七个小时左右的话,如果这外面的天还是这么黑,那么…… 她不敢想下去了,只是紧紧地抱住萧问路的胳膊,小声问道:“咱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听出了杨芊芊声音里的不安和脆弱,萧问路心里一揪。他把杨芊芊紧紧搂在怀里,柔声安慰道:“对不起,跟着我让你一直担惊受怕。我答应你,一定尽快结束这一切,离开这里。” 两个人紧紧相拥在一起,而他们身后,一身白衣的莫兰抱着鬼婴坐在门口,莫兰静静地看着他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而她怀里的鬼婴,则铁青着脸,脸上挂着一抹诡异的笑。 杨芊芊不知不觉又睡过去了。当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外面仍是一片漆黑,那轮血红的残月仍然挂在天上,冷冷地看着他们。 杨芊芊的肚子“咕噜噜”地响了起来,她这才觉得自己好饿。她翻个身,发现萧问路侧躺着身子,一只手撑着头,微笑地看着自己,只是眼睛下面已经有了明显的黑眼圈,显然是一直没有睡。 杨芊芊知道,他是不放心她,才一直守着她不肯睡觉。她摸摸他的脸,心疼地问道:“你一直没睡吗?难道你不困吗?快睡一会儿吧!” 萧问路苦笑道:“困倒是不困,不过有点饿倒是真的。” 杨芊芊“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正好,我也饿了。咱们要不要下楼找点吃的?” 萧问路点点头,说道:“好。不过这里的东西能不能吃,得由我来好好检查一下才知道。” 杨芊芊惊讶道:“什么意思?” 萧问路道:“还记得咱们刚来的时候,那个张管家给咱们沏的茶吗?” 杨芊芊回忆起了那杯清香扑鼻的茶,点点头说道:“记得呀!还挺好喝的!” 萧问路捏了捏她的小脸蛋:“你确定真的好喝吗?你喝的可是水,不是茶!” 看着杨芊芊一头雾水的样子,萧问路不忍心再卖关子:“你还记得那杯水是我从托盘上拿起来递给你的吧?在我拿起它来之前,那确实是杯茶,但是经过我的手之后,它就变成水了。” “你把那杯茶变成水?为什么?”杨芊芊大为不解。 “因为那茶的味道,在你闻来是芳香,在我闻来却是血的味道!” 杨芊芊凛然一惊。 萧问路接着说道:“我一看到那茶水,就知道不对劲,也知道那张管家有问题了。咱们在院子里的时候,他突然出现在咱们身后,一点动静都没有;而且院子里那么黑,他连盏灯都没开,却拿着铲子在整理花园,答案太昭然若揭了。” “所以你就什么也没说,只是不知不觉地把那杯茶水变成了正常的水?” 萧问路道:“对,不能上来就打草惊蛇。粒粒也是,直接把那杯不正常的茶水变成了正常的水。” 杨芊芊对这对父子更加深感佩服。 “好了,”萧问路说道,“不说这么多了。咱们都饿得不行了,粒粒也是,咱们快下楼去看看有什么能填饱肚子的东西吧。” 三个人下了床,杨芊芊看到坐在门边的莫兰,歉然道:“不好意思,让你整晚守在这里,辛苦你了。” 莫兰淡淡一笑:“没什么。”眼神不经意地在萧问路脸上瞟了一眼,又马上转移了视线。 萧问路对莫兰微笑了一下,什么也没说,拉着杨芊芊的手就往门外走,萧粒粒跟在后面,看起来倒是神采熠熠的。走到莫兰旁边,萧问路斜眼瞟了一眼她怀里抱着的鬼婴,那鬼婴虽然脸色瘆人,但是萧问路的视线刚落到他身上,他原本紧闭的眼睛却突然张开看向萧问路,然后便格格笑了起来。 那鬼婴的笑声比他的长相更吓人,杨芊芊虽然听过他这种笑声,但还是不适应,心里特别的不舒服,只好拉着萧问路赶紧往外面去。 三个人打开房门,到了走廊里,莫兰抱着鬼婴跟在后面。此刻走廊里还是一片漆黑,杨芊芊打开手机闪光灯,惨白的灯光照亮了房间旁边的巨大楼梯,从那里可以通向一楼客厅。 萧问路他们拾阶而下,闪光灯幽幽的白光照亮了脚下的台阶。楼梯台阶上铺着的巨大红色地毯,踩在上面一点声音都没有。三个人静悄悄地往下走着,当台阶走完时,三个人都愣住了。 他们住在二楼,走完楼梯本来应该是到了一楼客厅,但是当他们踏下最后一级台阶,却发现眼前是一条走廊! 杨芊芊愣了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只觉得眼前这条走廊看着眼熟。她抬起头来看着萧问路,小声说道:“我怎么觉得……” 萧问路严肃着一张脸,“嗯”了一声:“这走廊好像跟二楼的一样。咱们去看看!” 说完,三个人就朝走廊边上的第一个房间走去。推开房间门,所有人都愣住了:这个房间竟然就是他们刚刚住过的房间! 萧问路的眉头紧紧地拧了起来,杨芊芊一脸紧张和错愕,萧粒粒则是冷着一张脸,眼神里充满杀气。 “怎么办?”杨芊芊小声问。尽管她已经在尽力掩饰,但谁都听出了她声音里的恐惧。 “再走一次。”萧问路沉着声音道,一边紧紧牵住杨芊芊的手。杨芊芊感到自己的手被抓在一只温暖宽厚的大手里,手心的温度直接上升到了心房,顿时没那么害怕了。 这一次,萧问路牵着杨芊芊的手,萧粒粒跟在身后,莫兰抱着鬼婴跟在最后面,一行人慢慢地走下楼梯。快要走完楼梯时,杨芊芊的心脏跳得越来越厉害,当他们走完最后一级台阶,他们发现自己又回到了二楼的走廊上! 杨芊芊瞪着眼前黑漆漆的走廊,脸色极度苍白。萧问路冷哼一声,道:“看来有人不想让咱们走。这点小把戏要留住别人也许够用,要想留住咱们,那也未免太小看人了!” 说罢,对萧粒粒说道:“粒粒,准备!” 萧粒粒板着一张小脸点点头。父子俩同时伸出右手手指,指尖溢出一颗颗白色透明光球。这些光球发出幽幽白光,飘浮在黑色的空气中,仿佛深海中的发光水母。 光球源源不断地从父子俩的指尖溢出,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去,将原本一片漆黑的别墅里映照得明暗不定。 杨芊芊悄声问萧问路:“这些光球是干什么用的?” 萧问路沉声道:“这些光球能够感应到鬼打墙的施行者,帮助我们定位到这个人。” 杨芊芊“哦”了一声,紧张地盯着那些光球的去向。只见那些光球有的朝走廊两端飞去,有的向楼下飞去,还有的向楼上飞去。 杨芊芊看这些光球毫无方向地到处乱飞,不由得有些担心,怕这些光球无法定位到施行鬼打墙的始作俑者。她紧张地看了一眼萧家父子,只见他们两个一脸严肃,看不出他们在想什么。 直到父子俩释放出上百个光球,两个人才把手收回,静静地看着这些到处飘飞的光球。慢慢地,杨芊芊开始发现自己身边越来越亮,三个人身处的走廊亮如白昼,原来那些刚才还四下纷飞的光球,此刻竟然都飞回来了! 杨芊芊不解地看向萧问路父子,却发现他们两个一脸震惊。她顺着父子俩的视线看去,顿时觉得浑身冰凉:原来那些光球,竟把莫兰团团围在中间!(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牺牲 漫天的光球将莫兰团团围住,幽幽白光下,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颤抖着,泪水滚滚而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杨芊芊实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捂住嘴,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萧问路叹了一口气,说道:“莫兰,你为什么这么做?” 莫兰摇摇头,表情哀怨地说道:“是不是我说什么,你们都不会相信我?” 萧问路语气沉重地说道:“当然不是。咱们相识时间虽不长,但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我们都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但是这光球不会骗人,我们只想从你这里听到一个解释。” 莫兰凄然一笑,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唯一能说的,就是我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们的事。这鬼打墙,真的与我无关。如果杀了我能消除你们的疑虑,那么不要犹豫,请动手吧!” 萧问路站在原地没有动,眼神里满是挣扎地看着莫兰,心底无比盼望她能说几句为自己辩解的话,只要说一句,他就会无条件地相信她,认定是自己的诀术出了问题,莫兰是被误会的。但是莫兰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紧咬牙关,什么也不说。 正在几个人僵持不下、气氛极度凝重之时,一直被抱在莫兰怀里的鬼婴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那鬼婴的哭声极度凄凉,任何人听了都会为之恻然。然而,更诡异的事还在后面,伴随着那鬼婴的哭声,他们四周的环境突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整座房子在一瞬间变得透明,而外面布满阴云的夜空,突然一瞬间透出阳光来! 萧问路他们还没来得及搞清楚发生了什么,那鬼婴的哭声却又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阴恻恻的笑容,而四周的环境又恢复了原样,他们仍然是站在黑漆漆的房子的二楼走廊上。 萧问路眉头一皱,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然而仅仅过了几秒钟,那鬼婴再一次大哭起来! 这鬼婴又哭又笑的莫名惊悚,杨芊芊甚至以为他疯了。但是萧问路却在这短短几分钟之内心如明镜,只见他一个箭步就向鬼婴冲去,右手掌心透出金光,对准鬼婴的脑门就要拍下去! “不要!”杨芊芊和莫兰同时发出一声尖叫。杨芊芊冲上去抓住萧问路的胳膊,而莫兰则是紧紧抱住怀里的鬼婴,转过身去背对着萧问路,试图保护怀里的鬼婴。 萧问路急了:“你们误会了!他……” 话音未落,只听莫兰一声惊呼:只见她怀里的鬼婴脸色急剧变化,上一秒还是铁青,下一秒却是赤红,如是这般来回反复,两道浅浅的眉毛时而紧皱时而舒展,薄薄的小嘴唇不断嚅动,发出含糊不清、似哭似笑的声音。看起来,竟像是身体里同时有两个人在互相争斗一样! 这样一来,萧问路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他大吼一声:“快把孩子给我!再晚就来不及了!” 杨芊芊和莫兰都意识到情况有变。杨芊芊赶紧松开了手,莫兰则把怀里的鬼婴将萧问路递去。就在萧问路的双手马上就要接到鬼婴的那一刹那,鬼婴的身体突然一阵剧震,接着竟化为一阵轻烟,消失了! 萧问路伸出的双手还停留在半空中,久久没有放下。他眼神空洞地看着莫兰空空如也的双手,刚才,那鬼婴就是在莫兰的双手上消失的。 杨芊芊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萧问路的表情,心底涌起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她的嘴唇嗫嚅了半天,才小声问道:“他……哪里去了?”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鬼婴了。此时萧问路的双手已经放下,无力地垂在身边。他满脸失落的表情,但声音却很平静:“他走了。” “走了?去哪里了?”杨芊芊还是不明白。 莫兰突然捂住脸,哭了起来。 萧问路看了莫兰一眼,眼神里满是不忍。他对杨芊芊道:“他的魂魄消失了。” 杨芊芊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 萧问路颓然道:“他已经魂飞魄散,彻底消失在阳间阴界,再也没有转世为人的机会了。” 杨芊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一把抓住萧问路的胳膊,激动道:“为什么?怎么会这样?刚才发生了什么?” 萧问路轻轻把她搂在怀里,柔声道:“你马上就知道了。快看。” 杨芊芊自萧问路的怀里抬起头,顿时惊讶地张大了嘴:只见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不再站在二楼的走廊上,甚至整座房子、整个小区都消失了。此刻的他们站在一片空地上,四周散落着零星的墓碑。四周薄雾朦朦,但在东方,微弱的阳光的正在穿过薄雾的水汽,他们甚至能听到婉啭的鸟鸣。 杨芊芊还没有缓过神来,突然远处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喂,你们几个!大清早的跑这里来干什么!快出去!” 雾气中,一个身体瘦弱、满头银发的老人向他们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串钥匙。这模样和打扮,不是张管家是谁? 杨芊芊惊叫道:“张管家?” 老人愣了一下,皱着眉头道:“我是姓张,不过我不是什么管家,我是这看守这墓园的。你们是怎么进来的?这里还没到对外开放的时间,你们快出去!” 杨芊芊还在震惊中,却被萧问路拉走了:“走吧,一会儿再说。” 就这样,萧问路、杨芊芊和萧粒粒三个人,穿过墓园中的小径,经过一座座墓碑,在“张管家”的目送下,离开了这座墓园。走出墓园的大门,三个人回头一看,只见墓园的大门口刻着几个大字:“幻梦憩园”。 原来这里竟是一座墓园?杨芊芊模模糊糊地想着。她已经彻底糊涂了。 一阵清晨的凉风吹来,她不禁打了一个哆嗦。萧问路敏感地注意到了,马上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她穿上,然后把她紧紧拥在怀里。 杨芊芊趴在萧问路的胸前,抬起头问道:“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问路把下巴轻轻地抵在她的头顶,杨芊芊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能听出他声音里平静的伤感:“鬼婴为了救我们,选择了斗争。最后,他用自己的牺牲为代价,换来了咱们的安全。” “从一开始,那个鬼婴就已经被控制了。从来时的路上,司机的种种异常表现,到幻化而成的房间、张管家,以及鬼打墙,都是那个控制了鬼婴的人干的。” “其实我始终没有想通,鬼婴为什么会让咱们来这个明显不安全的地方,显然是在把咱们往危险的道路上引。所以我开始怀疑是不是莫兰在欺骗咱们,因为鬼婴只和她沟通,鬼婴到底和她说了什么,咱们永远也不会知道。但是后来,我注意到鬼婴时不时露出的诡异笑容,这也让我疑心,开始觉得迷茫,不知道到底是谁在暗中作怪。于是,我刻意不让莫兰离开我的视线,那个鬼婴她一直抱着,只要她在我的视线里,我就能同时监视他们两个。” “后来诀术的光球将莫兰和鬼婴围住,更让我坚信是他们中的一个在捣鬼,但我无法确定到底是谁。当鬼婴突然大哭之时,我才突然意识到,问题出在鬼婴身上,而他有可能是被别人控制了!当他被控制之时,他是笑着的;当他哭着的时候,他是摆脱了控制的!想不到,他居然能够依靠自己的力量,强行冲破控制,以哭声向咱们示警!而他忽哭忽笑,就是在和控制他的人斗法!” “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我马上就要强行把控制他的人从他的身体里逼出去。但终究是晚了一步,那个人见无法再继续控制鬼婴,竟然直接把他的灵魂给……” 萧问路停了下来,说不下去了。 杨芊芊红着眼眶,紧紧揪着萧问路的衣服,直视着他的眼神:“你说,是不是黄绍龄干的?” 萧问路摇了摇头:“我觉得应该不是。从来只有鬼魂附身于人,控制人的言行,从来没有听说有人能控制鬼魂的思想和行为的。但除了黄绍龄,还会谁会和咱们作对,我真的想不出来。” 杨芊芊把头埋在萧问路胸口,半天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萧问路感到胸口有点湿凉,耳中听到了杨芊芊压抑的哭声。 萧问路叹了一口气,轻轻抚摸杨芊芊的头发。杨芊芊抬起满是泪水的脸,哭道:“对不起,是我的错,当时要不是我拦着你,说不定他就不会……” 萧问路擦干她脸上的泪水,柔声安慰道:“不是你的错。非要说错的话,也许是命运的错吧!上天对鬼婴过于不公,让他生时就不能享受幸福,死后也没能了却遗憾。最让我痛苦的是,直到他消失,我们都没能知道他的身世,没能帮到他一点点的忙……” 萧问路的眼睛也湿了。而莫兰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站在了他们面前,一身白衣的她站在瑟瑟寒露中,更加显得弱不禁风。她抱着手臂,好像鬼婴还像从前一样在她怀里一般。 但她的怀里空空如也。终于,她也哭了出来。(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 可疑的少女 回到城里,杨芊芊就开始发起烧来。 萧问路觉得,杨芊芊发烧可能是因为鬼宅的阴气太重,再加上鬼婴的死伤心过度导致的。三个人在城里的一家小旅馆休养了几天,杨芊芊的病始终有些反复,时好时坏,让萧问路非常担心。于是三个人决定,先回到a市,毕竟他们在那里生活久了,对那里的医院和环境也熟悉一些,杨芊芊在自己家里可能恢复得快一些。 就这样,三个人乘坐火车,回到了a市、杂货店主安排给萧问路的宿舍中。杨芊芊的身体仍然很虚弱,萧问路要送她去医院,但杨芊芊始终不肯。她可怜兮兮地看着萧问路说:“我害怕打针……” 一看到她这个样子,萧问路就心软了,实在无法勉强她。所以只好买回来一大堆的药,每天守在她身边照顾她。 萧问路他们离开a市又有将近一个月了。这中间,墨镜店主从来没有联系过萧问路,萧问路曾经打过电话给他,但却没人接听。现在既然他们已经回来了,自然应该去店里看一眼。这天,萧问路照顾杨芊芊把药吃下,跟她交待了一句,再嘱咐萧粒粒帮着照看一下,然后便出门去了“忘言杂货店”。 墨镜店主给他的小货车还停在楼下,车窗上蒙了一层灰,但萧问路坐在驾驶位上还是觉得很亲切。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开始厌倦了到处漂泊的生活,开始渴望安定,留恋熟悉的事物。或许这是杨芊芊带给他的变化吧。 萧问路开着小货车到了杂货店。一下车,萧问路就皱起了眉头:果然不出所料,“忘言杂货店”大门紧锁,根本没有开业。 萧问路走上台阶,凑到门口向里面打量。只见店门的玻璃和锁上都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不知道多久没人来过了。店里所有的东西和摆设都和他离开时一模一样,显然自他走后,再也没有人进来过。 萧问路心里的疑惑更深了一层:那个墨镜店主到底去哪里了呢?都这么长时间了,电话也打不通,连自己的店也不回来看一眼,这实在是有些可疑。 虽然萧问路仍不知道墨镜店主的身份和底细,但直觉上,他总觉得店主是友非敌,因此对于他的下落仍是不能不放在心上。 萧问路站在店门口,拨通了墨镜店主的电话。萧问路还在想自己这次会听到什么雷人的彩铃,没想到电话却迟迟打不通,好像是信号出了问题。 萧问路一连打了好几通,每次都是呼叫到一半便自动挂断,好不奇怪。萧问路无奈,只好按下一肚子问号,先回家了。 到家之后,萧问路直接去卧室看杨芊芊。只见杨芊芊正睡着,又黑又长的睫毛显得脸色极为苍白,开门的声音都没惊醒她。 萧问路在床边坐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眼神中饱含爱意。而杨芊芊的嘴角也轻轻上扬,似乎在梦里也感受到了他的爱抚。 突然,杨芊芊皱了一下眉。 萧问路以为自己把她弄醒了,赶紧把手拿开。可是,杨芊芊仍然眉头紧锁,刚才还是恬静的表情,此刻却突然显得极为惊恐和痛苦。她开始不安地扭动起来,额头冒出冷汗,发出含糊不清的叫声,像是正在做一个极为可怕的恶梦。 萧问路有点担心,轻轻摇了摇她的肩膀,想把她叫醒。没想到,摇了几下,杨芊芊居然还是没醒,而脸上的表情也愈发扭曲起来! 萧问路正要再使点劲把她叫醒,突然感觉背后一冷。出于多年对于危险的警觉,他猛地转过身,向身后看去,两只手心变得透明,中间透出耀眼金光! 只是,他这一转身,什么也没看到。他只发觉一股阴气骤然消失在卧室门口,而那股阴气竟然带有一丝熟悉的感觉。 萧问路怕这是别人使的调虎离山之计,守在杨芊芊身边没有追上去。确定那股阴气已经消失之后,他才回过头来查看杨芊芊的情况。没想到,就这么几秒钟的工夫,杨芊芊脸上的表情竟又恢复了正常,又睡得香甜了。 难道和刚才的阴气有关?为什么那股阴气的感觉这么熟悉? 萧问路暗忖着,确定杨芊芊没事之后,走到客厅去找萧粒粒。 萧粒粒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萧问路走过去叫醒他,问道:“粒粒,刚才有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异样?”萧粒粒一听这两个字就警觉起来。“没有。怎么了?” “你的奈何石呢?”萧问路问道。 萧粒粒指了指旁边的茶几,只见那串通体黑色的奈何石手链就放在上面,表面上七色光彩不断流动,炫丽异常。 萧问路伸手拿过手链,放在萧粒粒手里:“粒粒,最近一段时间要经常戴着它,不要轻易取下来。明白吗?”说完,对萧粒粒轻轻眨了一下眼睛。 萧粒粒立刻心领神会,什么也不多说,立刻把手链戴在了手腕上。 杨芊芊一觉睡到了晚上。虽然觉没少睡,但是醒来之后的气色仍然不好,脸色苍白中又透着黄气。萧问路看在眼里,心里的担忧不断累积。 萧问路叫了外卖回来吃。杨芊芊身体不佳,他舍不得再让她劳累,但是这对父子俩对厨艺又完全不通,只好叫外卖凑合了。 杨芊芊看着一桌子的餐盒,问道:“怎么没叫醒我给你们做饭?” 萧问路笑道:“看你睡得香,没敢叫醒你。” 杨芊芊感动地看了萧问路一眼,走过来坐在了餐桌前。 “怎么,不爱吃?”萧问路看杨芊芊举着筷子半天没有动,有点担心地问。 “不是,”杨芊芊对萧问路微笑道,“只要是你的心意,外卖也比山珍海味好吃。” 这一顿晚饭吃得安静又温馨,但萧问路的心里总有块大石头放不下。吃完饭,两个人躺在床上,杨芊芊把头放在萧问路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感到无比的安全感。 萧问路轻轻抚摸着杨芊芊顺溜的长发,沉吟了一下,开口问道:“今天下午你休息的时候,做恶梦了吗?” 杨芊芊愣了一下:“没有啊,为什么问这个?” “没什么。看你下午睡得不太踏实,担心你做恶梦。” 杨芊芊想了想:“让你这么一问,好像是有点印象。不过我这个人,不管做什么梦,只要一醒来就全都忘了,一点都想不起来梦的内容。你说我是不是记性很差?” 萧问路宠溺地笑了:“这不是记性差,这是正常的。再说,那些不好的梦,忘了也罢。”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杨芊芊不知不觉睡着了。萧问路帮她把被子仔细盖好,关了灯,悄悄退了出去。卧室的床本来不大,杨芊芊又生着病,萧问路想让她睡好一点,每晚都是在客厅睡觉。 这天深夜,萧问路和萧粒粒父子俩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睡得正香,突然听到卧室里的杨芊芊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萧问路几乎是瞬间就冲进了卧室,一看到躺在床上的杨芊芊安然无恙,只是做了个恶梦,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 杨芊芊躺在床上,虽然没有醒来,但是仍然不安地扭动着身体,脸上的表情极度惊恐,看得萧问路特别心疼,实在不忍心看到她被恶梦折腾,伸手轻轻摇醒了她。 杨芊芊睁开眼,眼神里的恐惧仍然没有完全消散。她眼神呆滞地看着萧问路,问道:“怎么了?” “你刚才做恶梦了,又喊了一声。你忘了?”萧问路怜惜地说道。 杨芊芊揉了揉自己的头:“想不起来了,也不知道我还喊了出来。唉,我的头有点疼。” “我帮你按按。”萧问路使上了几分诀术,杨芊芊马上就舒服了不少。 “你在这里干什么?”突然,身后响起了萧粒粒冷冰冰的声音。 萧问路和杨芊芊吓了一跳,同时向身后望去。只见萧粒粒站在卧室门口,瞪着卧室的一个阴暗的角落,脸上的表情非常严厉。 “粒粒,你在跟谁说话?谁在那里?”那个角落特别阴暗,灯光照不到,杨芊芊什么也看不清,而萧粒粒的样子又让她特别紧张。 萧问路的脸上仿佛挂了一层寒冰:“你出来吧,不要待在角落里。” 卧室里安静得落针可闻。过了一会儿,一个影子恍如一缕轻烟般从角落的阴影里飘了出来,等到杨芊芊看清那个影子,禁不住瞪大了眼睛。 那个影子,竟是五鬼中一直默不作声的少女! 那少女自从被萧问路和萧粒粒带来阳间,自始至终都是一副怯懦的样子,从来没开口说过一句话。跟其他的四个“鬼”比起来,存在感实在是太弱了,导致所有人都在无意中忽视了她。萧问路这时才想起来,今天下午消失在卧室门口的那个阴魂之所以觉得熟悉,因为那个就是她! 此时,这个少女鬼虽然不像原来一样抱着膝盖埋着头,但也站在原地,低着头,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好像被老师叫到讲台前批评的学生。萧问路内心疑窦丛生,但仍强行保持冷静。他平静地问道:“你为什么站在那个角落里?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少女鬼一站不动地站着,低着头,虽然头发遮住了脸,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仍能感受到她的恐惧和害怕。 萧问路对她的反应早有预料,但是她今天的行踪实在可疑,而且又关系到杨芊芊的安全,一定要问清楚才行。于是他的声音更严厉了一些:“你是不是对芊芊做了什么?” 闻言,少女鬼全身猛地颤动了一下。但她仍然低着头不说话。 杨芊芊看她这个样子,有点于心不忍,拉了拉萧问路的胳膊,小声替她求情:“你不要对她那么凶嘛。也许她是知道我做恶梦,出于关心才进来看望我的。” 萧问路嘴上回答杨芊芊,眼睛却一直没离开过少女鬼:“你说反了,她不是因为你做恶梦才来的。而是你的恶梦完全是由她所致!” 萧问路话音刚落,那少女鬼却突然出人意料地举起了右手。萧问路和萧粒粒马上戒备起来,以防她突然出手伤人。然而,下一秒钟,所有人都大跌眼镜:少女鬼的右手重重地扇在了自己的右脸上!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少女鬼的右手又重重地扇在了自己的左脸上。就这样,在大家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少女鬼竟然左右开弓地抽起了自己的耳光! 这一出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还是杨芊芊先反应过来,使劲推了萧问路一把:“你快拦住她呀!” 萧问路如梦初醒,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拉住了少女鬼的手,强行让她停止自虐行为。 “你这是干什么?”萧问路震惊地问道。 少女鬼两只手都被制住,丝毫动弹不得。未几,萧问路脚背一凉,几滴眼泪从少女鬼的眼中掉落。 她这个样子,萧问路实在无计可施。再说,现在也没有更进一步的证据表明她想害杨芊芊,他也不想把事情搞得太大。萧问路叹了一口气,说道:“别哭了,没有别的意思,但是确实只要你一靠近芊芊,她就会做恶梦。所以为了大家的好,请你以后离她稍微远一点,好吗?” 少女鬼低着头啜泣,既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表情。 萧问路无奈:“没事了,你快回去吧。” 所谓“回去”,自然是回到奈何石里待着。萧粒粒扬起手腕,朝少女鬼晃了晃奈何石手链。少女鬼朝他慢慢挪动了几步,然后化成一缕轻烟消失在了一颗奈何石中。 她这一消失,大家都松了口气。萧问路走回杨芊芊身边,让她重新躺好。杨芊芊盖着厚厚的被子,可怜兮兮地对萧问路说道:“今天晚上这么一折腾,我都有点不敢睡了,陪我一晚上好吗?” 萧问路当然想留下来陪她,但是他还有别的考虑:“粒粒这几天一直在沙发上睡,那里太硬,他睡得不太好,让他过来陪你吧!有他陪在你身边,我也放心。你放心,不会有事的,有我俩在。” 萧问路让萧粒粒睡在杨芊芊旁边。他和杨芊芊饱含爱意地对视了一眼,便离开了卧室。不过在离开卧室前,他特意把萧粒粒的奈何石手链要了过来,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躺在客厅的沙发上,萧问路彻夜未眠。外面路灯的光从窗帘的缝隙中透出来一点,萧问路把玩着手上的奈何石手链,眼神深不见底。(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 照片 这天夜里,萧问路思虑重重,一直无法入眠。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迷迷糊糊睡着了一会儿,然而,还没等他紧张的神经彻底松弛下来,他却突然坐了起来,双目圆睁,浑身杀气地盯着卧室的门口! 他盯着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少女鬼! 少女鬼显然没料到已经睡着的萧问路会突然醒过来,也被吓了一跳,满脸惊恐地看着萧问路,浑身瑟瑟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然而也正是这一瞥,让萧问路头一次看清了这个少女鬼的样貌。自从她从阴间被带上来,一直都是低着头,头发遮住脸,谁也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而此刻窗外透进的月光正好映在她脸上,让萧问路看得清清楚楚,她的模样竟极为清秀! 而且,更奇怪的是,萧问路总觉得这少女鬼清秀的模样之外,五官中间更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仿佛似曾相识,只是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张脸。 但是眼下,萧问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操心。他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一步步走向少女鬼,表情不怒自威,浑身散发出迫人的气势,直压得那少女鬼又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萧问路走到那少女鬼身前站定,沉默了几秒,强自压抑下内心的怒火,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一些:“你怎么又跑出来了?” 果然,那少女鬼只是低着头,并不出声。 萧问路对她的反应并不意外,但他仍然要问个明白:“你为什么又跑到卧室门口来了,难道你还想进去?我记得今天告诉过你,不要再接近芊芊。虽然我也没有搞清楚原因,但是你一接近她,她就会做恶梦。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非要接近她?” 萧问路的语气虽然听起来还算温和,但话里话外已经明显透露出强烈的讯息:你已经不被信任了。 这一次,那少女鬼像是知道自己再也无法用沉默逃避一切,反而像豁出去了似的,抬起了头来,和萧问路对视起来。 她的这个反应倒是有点出乎萧问路的意料。萧问路虽然打定主意,这次一定要让她说话,但是没有想到她居然有了主动的变化。 只见那少女鬼薄唇微张,似乎想要说话。萧问路耐心地等待着,对于她要说什么也是充满好奇。然而,等了好一会儿,那少女鬼说出的第一句话就让他大跌眼镜:“我……我不知道。” 萧问路被她这句话搞得有点懵。他皱了皱眉,说道:“你不知道什么?”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少女鬼的声音和表情都充满了迷茫和无助,眼睛里泪水汪汪,好像随时都要哭出来。 萧问路的心瞬间软了。但是为了搞清楚这个一直以来都神神秘秘的小女鬼的来历,还有她一直不断接近杨芊芊的原因,他不得不狠下心来继续问她。 “你是忘了怎么重新回的阳间?当时,我的儿子萧粒粒在阴间碰到了你,便把你带了上来。” “不……”那少女鬼似乎很着急。“我是说,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那个恐怖的地方……” 萧问路又是一愣,随即恍然:有些人死时突然,完全不知道自己已死的事实,甚至有些在灵魂出窍后看到自己的尸身,还自欺欺人,不愿承认自己已经死去,这也是常有的事。 于是萧问路对她微微一笑,说道:“没关系,你可能是忘了自己的死因。要是你能想起来,我们会帮你了却生前未了的心愿;要是想不起来,那也没关系,那些痛苦的经历,想不起来反而更好。” “不!”那少女鬼苍白的脸突然因为激动而涨红了:“我没有死!” 萧问路见她还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已经是鬼的事实,也不好勉强她,只好安慰她道:“好,咱们先不讨论这个问题。” 那少女鬼看来也是聪明伶俐,一眼看出萧问路这是在哄她,眼神更显绝望。但她既见萧问路不愿信她,便也不再解释一句,小嘴一闭,样子倒有几分倔强。 其实对于萧问路来说,她是不是真的已经死了并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况且她现在已经是灵魂的状态,显然早已死去,不存在还活着的可能。他最想知道的,是为什么一向低调怕事的她,为什么会一直不断地试图接近杨芊芊,而每次她一接近杨芊芊,杨芊芊就会做恶梦。 当下他也不再绕圈子,直接了当地问道:“有个问题我还是要再问你一遍:你为什么一直要接近芊芊?” “我不知道。” 没想到,这次少女鬼的答案居然还是“不知道”!萧问路顿时为之气结,那少女鬼看到萧问路的表情,急得快要哭了出来:“我真的不知道!” 虽然她的表情看起来绝不像骗人,但她说不知道这也太离谱了。萧问路忍不住说道:“是你自己主动去接近她的,怎么会不知道?” 这一次,少女鬼的回答让萧问路半天回不过神来:“我……我觉得我认得她……” “什么?”萧问路好半天才缓过神来。“什么叫你认得她?” 那少女鬼解释道:“从我第一次看到她,我就觉得她很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而且,好像一直有一股力量,在暗中把我拉到她身边,每次只要一靠近她,我就觉得身体不再像现在这么轻飘飘的了。但是,我真的不知道,我靠近她会让她做恶梦。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少女鬼说完,便哭了出来。 萧问路完全懵了。 少女鬼的话,如果是真的,那么这其中定有天大的玄机和蹊跷。首先是他觉得这个少女鬼的模样看着眼熟,现在这个少女鬼又说她看杨芊芊似曾相识,这到底说明了什么? 萧问路只觉得头晕脑胀,完全没有头绪。最后,他决定相信少女鬼的话,相信在这个少女鬼和杨芊芊中间有个谜团尚待解开,而揭晓答案的任务自然落在了他的肩上。 眼看天快亮了,杨芊芊也快醒了,萧问路决定换个时间再来解决这个问题。他把少女鬼劝回了奈何石中,自己回到沙发上躺了一会儿,客厅越来越明亮,萧问路的头脑也是越来越清醒。 当天,一切正常,什么都没发生。三个人足不出户,窝在家里做饭、看电视,过得倒也其乐融融,要不是杨芊芊身体还没有痊愈,这简直就是完美的一天。 晚上,吃过晚饭之后,三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上正在播出一档真人秀节目,明星带着自己几岁大的孩子做着各种任务,那些明星的孩子个个粉雕玉琢,机灵无比,特别招人喜欢。 杨芊芊特别爱看这档节目,她说自己特别喜欢小孩。看着她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笑得乐不可支的样子,萧问路忍不住笑着问道:“你小时候也像她这么可爱吧?” 萧问路指的是这一季节目当中特别火的一个明星的小女儿。那小女孩完全继承了父母的优良基因,模样特别清秀可爱。 萧问路问完,接着看电视。等了一会儿却不见杨芊芊回答。萧问路以为她没听见,于是又问了一遍:“你小时候爸爸妈妈也这么疼你吧?” 杨芊芊还是没有回答。 萧问路有点纳闷,低头一看,杨芊芊的眼睛虽然还在盯着电视,眼眶却红了,眼睛晶晶的,竟像含着泪水。 萧问路一下子就慌了:“你怎么了?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杨芊芊摇了摇头,伸手拿起电视遥控器,把音量调低,看着热热闹闹的电视画面,整个人变得格外沉静。 萧问路不知道杨芊芊这是怎么了,但又不敢说话,只好静默地待在一边。过了一会儿,杨芊芊终于开口了。她的声音从未如此沉静,又透着伤感:“咱们认识这么久,我还从来没有跟你说过我的身世吧?” 杨芊芊的话让萧问路一愣。确实,萧问路从来没有问过关于杨芊芊的身世,对于她的家乡、父母亲人,他根本一无所知。 想到这,萧问路不显有些愧疚。他歉然道:“对不起,一直以来都是我把自己的事情向你倾诉,对你的关心和了解却远远不够了。” “不是那样的。”杨芊芊轻轻摇了摇头。“你的事,是我想知道,非要让你说的。而我的事,也是我有意隐瞒的,我几乎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 杨芊芊的状态突然变得有些哀伤。萧问路知道,这种时候不用说什么,安静倾听就好,于是握住了她的手,温柔地看着她,告诉她自己正在倾听。 “我不是在一个完整的家庭长大的。”杨芊芊低声细诉着。她的眼睛虽然看着前方,眼神却很迷离,好像思绪已经飘回了从前的日子。 “自我记事起,我就不知道我的父亲是谁。我是被我母亲一手抚养长大的。在我很小的时候,我总是问她,我的父亲是谁,他去了哪里,为什么我不像别的小朋友一样有父亲。每当这个时候,我的母亲总是沉默。到后来,我就知道,这是个禁忌的问题了。” “不过,虽然我没有父亲,但是我的童年还是幸福的,因为我的母亲很爱我。她把她所有的爱都给了我,让我的整个童年都过得无忧无虑。” “可惜,天意难测,在我十四岁的时候,我的母亲就因为一次意外故事去世了。从那一天起,我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 “母亲去世后,我被母亲的妹妹、也就是我的阿姨收养。从此以后,我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直到我考上大学,离开了那个家庭,开始自己生活为止。” 萧问路忍不住叹了口气。他一直以为,只有自己的命运才是不幸的,而杨芊芊每天活泼开朗的样子,一定是在幸福中成长起来的。没想到,她的成长经历竟然也是如此坎坷不幸。 “那你阿姨呢?”萧问路问道。 “我阿姨和我姨父有一个女儿,他们一家就住在咱们相遇的那个城市。不过自从我毕业后,也很少回去,联系的也不多。” 萧问路点点头,表示理解。从杨芊芊的话中能听得出来,在阿姨家的那些日子,她并不好过,也许她和阿姨一家的关系并没有那么亲密。 杨芊芊突然说道:“你等一下。”然后站起身,回到了卧室。过了一会儿,她走了回来,递给了萧问路一张照片:“这是唯一的一张我和我母亲的合照。我总是想不起来我小时候长什么样子。要不是阿姨说这是我和我母亲的合照,我根本就认不出照片里的小女孩是我自己,倒是母亲的样子一直烙在我的脑海里。” 萧问路接过照片,仔细端详起来。只见那张照片已经有些泛黄了,可见有些年头了。照片背影应该是一个公园,一个少女和一个少妇坐在一条长椅上,身后树木葱郁,身边花坛里的花开得格外鲜艳。两个人肩并肩紧紧相依,非常亲密。那个少女对着镜头笑得分外开心,旁边的少妇衣着端庄,也对着镜头微笑着,气质娴静安然。 不用说,这个少妇就是杨芊芊的母亲了,看眉眼确实和杨芊芊很像,看来她的长相主要遗传自她的母亲。而当他的目光落在那个少女的脸上时,他拿着照片的手竟然忍不住剧烈颤抖起来! 杨芊芊有点奇怪,问道:“你怎么了?” 萧问路没有说话,只是眼睛死死地瞪着那张照片,几乎要瞪出血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干涩着声音说道:“没……没事。” 杨芊芊以为他是为自己的身世难过,反而开始安慰起他来:“其实过了这么多年,我也已经释然了不少,对母亲的思念也开始慢慢埋在了心里,所以你们看到的我每天都是快快乐乐的,我想母亲在天之灵也愿意看到这样的我吧。只是对我阿姨一家,我总是有说不出的抗拒。虽然我知道,我经常经常回去看望他们,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不愿意回去。唉,你说我是不是很过分?” 萧问路半天没有说话。他的手一直在发抖。半晌,他才把照片递还给杨芊芊,低声说道:“不是的,我能够理解你。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杨芊芊“嗯”了一声,便带着萧粒粒回卧室休息了。萧问路衣服也没脱,躺在沙发了,眼睛瞪着天花板,眨都不眨一下,右手手指轻轻抚摸着戴在右手腕上的奈何石手链,其中一颗奈何石被他摩挲得更加晶晶发亮。 一股阴风吹过,少女鬼袅袅出现在萧问路身边。(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可怕的发现 第二天早上,杨芊芊起床之后,感觉身体舒服了一些。她看向墙上的挂钟,还不到七点,自己自从生病以后,再也没有起得这么早过,连身边的萧粒粒都还没醒呢。 杨芊芊只觉得睡意全无,索性蹑手蹑脚地下了床,去洗手间洗漱。 杨芊芊痛痛快快地冲了个热水澡,从小浴缸中出来,对着镜子用毛巾擦拭着身体上的水珠。镜子里,她的脸庞红润,眼睛亮晶晶的,气色看起来很不错。就在她对着镜子涂抹护肤品时,镜子里突然出现了一张人脸,她的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一声尖叫还没来得及叫出口,就硬生生地卡在了杨芊芊的喉咙里:因为她看清了,突然出现在她身后的不是别人,而是那个少女鬼! 杨芊芊战战兢兢地转过身,与少女鬼面对面站着。洗手间太小,两个人的鼻尖几乎都贴在了一起,杨芊芊甚至能感受到少女鬼身上散发出的丝丝寒意,让她禁不住瑟瑟发抖起来。 “你……为什么突然站在我身后?”杨芊芊好不容易才挤出来一句话。不过说实话,这少女虽然是鬼非人,而且处处行事诡异,但杨芊芊却无论如何无法对她生出一点惧意。她刚刚之所以被吓了一跳,完全是因为少女鬼出现得太突然,而非杨芊芊多么怕她。所以眼下,杨芊芊只是迫切地想知道,这少女鬼最近的一举一动突然变得鬼鬼祟祟的原因是什么。 那少女鬼对杨芊芊的问话恍若未闻,只是站在那里,冷冰冰地瞪着她,既不回答,也没有任何举动。 这还是杨芊芊第一次见到这少女鬼的长相。由于她之前总是低着头,头发挡住脸,活像《午夜凶铃》里的贞子,因此杨芊芊一直不知道她长什么样。现在两人离得这么近地面对面,杨芊芊终于看清了她的长相,没想到,这少女鬼的模样竟十分清秀。 杨芊芊见她仍旧顽固地不肯说话,心里其实也习惯了。但她仍耐心地问道:“小妹妹,虽然我们不知道你为什么总是不说话,但是我们希望你知道,我们对你没有任何恶意。正相反,我们带你们上来,是想要帮助你们。所以,一旦你想开口了,一定把你的愿望告诉我们,好吗?” 如此情真意切的一番话仍然如同泥牛入海,没有得到对方一丁点儿的回应。那少女鬼盯着她,眼神里除了防备,还隐藏着一点点疑惑和询问。杨芊芊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而就在这一瞬间,少女鬼陡然在她面前消失了! 杨芊芊瞪着眼前白花花的瓷砖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傻站了一会儿,便穿上浴衣出去了。 杨芊芊走出洗手间,来到客厅,想看看萧问路醒了没有。萧问路刚刚从沙发上坐起来,伸着懒腰,揉着惺忪的睡眼。看见杨芊芊走过来,马上满脸阳光般灿烂的笑容:“今天怎么这么早就醒了?身体感觉怎么样了?” 杨芊芊在沙发上坐下,靠在萧问路身上,有点苦恼地皱着眉:“我刚才洗澡,她又冷不丁出现在我身后了。” “谁?”萧问路眨了眨眼。 “就是那个少女鬼啊!我正在照镜子,突然就看到她站在我身后,吓死我了!还好她只是站在那里,没什么别的举动。” “然后呢?”萧问路不紧不慢地问道。 “没有然后了啊!她就站在那里,和我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然后就一声不吭地消失了。” “你看到她了?”萧问路接着问道。 “是啊!对了,你不说我都忘了,我今天终于看清她的脸了,是个很秀气的小姑娘呢!” “你看清她长什么样了吗?”萧问路深不见底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杨芊芊,但后者一点没察觉。 “看清了啊!没看清怎么能知道她长得秀气呢?诶,你还没见过她的正脸吧?” 萧问路的两道浓眉抖了一下,没有回答,而是把话题岔开了:“我去看看粒粒醒了没。” 吃过早饭后,杨芊芊突然又发起烧来,本来似乎已经好转的身体状况又急转直下了。杨芊芊觉得可能是因为在身体还没有痊愈的情况下,洗澡冻着了。萧问路给她熬了冰糖红枣姜汤,喂她一点点喝了下去,杨芊芊发了一身汗,虚弱地躺在被窝里睡着了。 就这样迷迷糊糊不知道睡了多久,杨芊芊悠悠醒来,发现整个房间一片漆黑,身边一个人也没有,也不知道几点了。她只觉得口干舌燥,挣扎着下了床,想出去找点水喝。她走到卧室门口,手刚刚放到把手上,却突然听到门外的客厅里响起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嗯,她看到我了。” 杨芊芊一愣,下意识地停了下来,竖起耳朵倾听外面的对话。 “她有没有什么反应?”是萧问路的声音。 “没有,她只是被吓了一跳,但是对我的脸没有表现出什么吃惊或异常的样子。” “不要让她再看到你了。”萧问路说道。 “为什么?”那个女人又说。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似乎年纪不大。 “这样对你,对她,对所有人都好。”过了好一会儿,萧问路才说道。他的声音闷闷的,似乎有数不清的心事。 客厅随即陷入了一片死寂。杨芊芊站在卧室门口,一个姿势保持了不知道多久,她只觉得进退维谷,浑身发冷。 听刚才那个声音,以及和萧问路对话的内容,应该就是那个少女鬼无疑了。感觉上,她似乎和萧问路很熟,而更重要的,也最让杨芊芊介意的,是少女鬼和萧问路似乎背着她在做一些事情,而对这些事情,她一无所知。 自从认识萧问路以来,他一直都是她最信任的人。而刚刚这个意外的发现,让杨芊芊感到内心的一个角落出现了一道裂缝,她不得不拼命告诉自己,安慰自己,是自己多想了,萧问路绝对不会做出任何伤害她的事,他也绝不会对她有任何隐瞒。 但她无法完全说服自己。 深吸一口气,杨芊芊甩了甩头,打开卧室的门,走到了客厅里。 客厅里只有萧问路一个人,那个少女鬼不见踪影。他坐在沙发上,低着头端详手里拿着的一个什么东西。杨芊芊突然出来吓了他一跳,赶紧把手里的东西藏到身后,不过已经为时太晚,这一切全都被杨芊芊看在眼里,从而只显得愚蠢而笨拙。 杨芊芊从来没见过萧问路如此慌张:“你……你怎么出来了?” “我出来喝口水。”杨芊芊平静地答道。她什么也不说,她要萧问路自己跟她解释。 但萧问路眼神闪烁,拒绝和她对视:“你快坐下,我给你倒水。”他过来扶着杨芊芊坐在了沙发上,然后去给她倒水。杨芊芊看着他的背影,头一次有了陌生的感觉。 萧问路递给她一杯热水,坐在了她旁边,伸手轻轻搂住她的肩膀,却发觉她身体僵硬。 不止是身体,她的表情也极为僵硬不自然。杨芊芊捧着那杯热水,半天没有说话,最后,她才终于打破沉默:“你刚刚在看什么?” “什么?”萧问路被她问得一愣。 “我刚刚出来的时候,看到你手里拿着一个东西,你正看得入神。” 萧问路咽了咽唾沫,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从睡裤兜里掏出来一个东西。杨芊芊一看,却愣住了:那竟是她小时候和母亲在公园的合照! 杨芊芊万万想不到,萧问路神神秘秘偷偷摸摸地看个不停地,竟是这张照片! “你没事看这张照片干什么?”杨芊芊诧异地问。 萧问路却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道:“你自己经常看这张照片吗?” 杨芊芊没想到他会问这么一个古怪的问题,呆呆答道:“是啊。我只有我妈的这一张照片,所以经常看。” “你还有你小时候的其他照片吗?”萧问路问道。 杨芊芊摇摇头:“没有了,只有这一张,我一身带在身上。” “怎么会没有呢?你只照过这一张照片吗?” “不,我妈很喜欢拍照的。她还在世的时候,我俩经常合照呢!” “那你手里为什么会没有其他的照片?” 杨芊芊愣住了,眼神一瞬间变得呆滞起来,没有焦点地望着前方,喃喃地道:“是啊,其他的照片呢?” 萧问路的眼神中掠过一丝不忍。“没事了,”他把杨芊芊紧紧搂在怀里。“有这一张就够了。” “等等!”杨芊芊却奋力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脸涨得通红,显然有些生气:“你不要转移话题!你要给我个解释!” “解释?”这回轮到萧问路发懵了。“什么解释?” “我都听到了!”杨芊芊有点失控。“你和那个小女鬼,刚刚在说什么?难道有什么事是我不应该知道的?” 萧问路陷入了沉默。半晌,他才说道:“我只是召她出来,问她今天白天发生的事,没别的意思。” 但杨芊芊根本不信。萧问路的闪烁其辞更让她心痛:“你还要骗我吗?你说的根本不是真的!你为什么要骗我?”说着,杨芊芊忍不住哭了出来。 萧问路看到她的眼泪,心里一阵刺痛,紧紧地把她搂在了怀里。杨芊芊挣扎了几下,就不再动了。 杨芊芊哭了一会儿才停下,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可怜兮兮地看着萧问路:“我不希望我们之间有任何隐瞒。如果是这样,你让我们如何继续相处下去?我们之间还会有信任吗?” 萧问路的眉心拧成了一个结,显示他此刻内心极度的纠结。半晌,他才长叹一口气:“有些事,忘了最好。那些不肯忘记的人,反而活得最痛苦。” 杨芊芊听出他话中有话,但她已决意打破砂锅问到底:“我宁愿痛苦,也不愿当一个被蒙在鼓里的傻子!” 萧问路苦笑道:“你错了,只有那些凡事追求真相,不懂得自欺欺人的人,才是真正的傻子。” “我不管!”杨芊芊捉住萧问路的肩膀:“傻也好,聪明也好,甚至真相对我来说都不重要。我在意的,是你和我之间的信任啊!” 萧问路仰天长叹。之后,像是做了一个无比艰难的重大决定,他把那张杨芊芊小时候和母亲的合照又塞回她手中:“你再看看这张照片。” 杨芊芊知道,萧问路瞒着她的事就和这张照片有关。虽然她不知道这张照片和少女鬼有什么关系,但为了解开心中的疑惑,她还是按萧问路的话照做了。 杨芊芊的眼神在那张照片上来回扫视。这张照片她这么多年都已经看过成千上万次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实在是不知道还能从上面看出些什么。她抬起头来,用眼神向萧问路求助,萧问路说道:“你昨天说,你对自己小时候的长相,完全没有一点印象,完全是凭这一张照片?” 杨芊芊点点头:“是啊。” “你再仔细看看照片上的你。”萧问路提示道。 杨芊芊按他说的,仔细打量照片上小时候的自己。当她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的脸上,她突然觉得有如五雷轰顶,全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怎么会这样!”杨芊芊崩溃地喊了出来。 而就在这里,杨芊芊感到前面站了个人。她抬起头来,发现那个少女鬼就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只是这一次,少女鬼的眼神不再冰冷,而是泪盈于睫。 杨芊芊也哭了,因为她终于发现,照片上小时候的她,居然和这个少女鬼长得一模一样! 杨芊芊如堕冰窟,彷徨无助,惶恐无比。这一切太难接受,以至于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她用力地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自己一把,尖锐的痛觉残酷地提醒她,这不是梦。 “怎么会这样?!”杨芊芊失控地抓着萧问路的胳膊,仿佛落水者抓住唯一一根救命稻草:“她为什么会和小时候的我长得一模一样?她是不是故意变成这样来吓我的?你说话啊!” 萧问路红着眼睛,轻轻抚摸她的长发:“有些事忘便忘了,未必便是坏事。坏的是那些明明已经忘了的,又偏偏想起来。”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求你告诉我为什么!”杨芊芊仍然在不停地发抖,整个人已经有点恍惚了。 “告诉她吧!”一直站在一边的少女鬼突然开口。“我跟她都需要救赎!” 萧问路终于下定决心。他看着杨芊芊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好,你现在想一想,你母亲去世后,你在阿姨家的那些日子,是怎么过的?” 杨芊芊愣住了。她的大脑在听到萧问路的话的一瞬间变得一片空白,然后,在那片空白中慢慢浮现一些模糊的片段,仿佛无数电影被一个疯子胡乱地剪辑在了一起。背景音是嘈杂的尖叫和咒骂,以及夹杂其中的哭泣声。 杨芊芊昏了过去。(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每个人都有过去 杨芊芊做了一个漫长的梦。当她醒来时,已经记不得梦的内容,但睁开眼却发现两眼朦胧,原来她哭了。 杨芊芊揉揉眼睛,发现萧问路的关切的脸近在咫尺。看到她醒了,萧问路急切地问道:“你终于醒了,没事吧?” 杨芊芊有点糊涂,她艰难地坐起身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萧问路和萧粒粒坐在床边。而当她看到萧问路身后站着的人时,她终于想起来刚刚发生的事了 是少女鬼。 “你刚刚昏过去了。”萧粒粒在一旁说道。 “我好像想起了什么。”一些模糊的片段在她脑海中盘旋,让她觉得头痛欲裂。 萧问路看她捂着头皱着眉的样子,心中格外不忍:“这些都不重要!你快休息吧,你的病还没痊愈,这样对你的伤害太大了。” “不,这对我很重要!”杨芊芊却突然格外的坚定:“是关于我的过去的事,对吗?” “你想起来了?!”萧问路脱口而出。 萧问路的话更佐证了杨芊芊的预感。她紧紧抓住萧问路的手,目光坚定而急切:“求求你告诉我,在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以萧问路对杨芊芊的了解,他已经不能再对她隐瞒了。虽然万般不忍,但他也只能说出实情:“我告诉你,为什么那个少女鬼和你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你就能知道一半的答案了。” 萧问路看着杨芊芊渴求真相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她,就是你!” 萧问路的话像一枚重磅炸弹,将杨芊芊所有的思维炸得七零八落。当所有的碎片落下,杨芊芊似乎看到了一些熟悉的场景,听到了一些熟悉的声音,尽管这些场景和声音对她来说并不代表着快乐的记忆。 不知怎地,杨芊芊突然抱住萧问路,痛哭起来,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求求你,别打我……” 萧问路心痛地握紧了拳头。他让她把头倚在他的肩上,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准备好了吗?” 杨芊芊呜咽着点点头,对于即将到来的一切做好了心理准备。 萧问路用眼神向一直站在一旁的少女鬼示意。少女鬼红着眼圈,慢慢走了过来,用询问的眼神看了萧问路一眼。 萧问路对她点点头。少女鬼把手搭在杨芊芊肩上,影子一淡,隐进了杨芊芊的身体中。 那少女鬼甫一进入杨芊芊的身体,杨芊芊就剧烈地颤抖起来,嘴唇发白,显然冻得厉害。萧问路紧紧搂住她,用体温给她取暖,一边心疼地看着她。他明知道她必然经历身心双重的巨大痛苦,但既然这是她的选择,他也只能尊重。 杨芊芊慢慢停止了颤抖,但眼神开始慢慢变得迷离起来,脸上的表情也不断变化,好像眼前有一块隐形的幕布在上演着电影。但这显然不是一部喜剧,因为杨芊芊开始痛苦起来,并且表现出了极度的惊恐和抗拒。 杨芊芊在萧问路怀里不断挣扎蠕动着,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叫喊。萧问路紧紧搂住她,用一双强有力的肩膀给她支持和力量。终于,不知过了多久,萧问路已是满头大汗,而杨芊芊终于平静下来了。 她离开萧问路的怀抱,把身体坐直,用手擦干脸上的眼泪,又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然后对着萧问路凄然一笑。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杨芊芊轻声问道,声音里带着沉重的鼻音。 “从我第一眼看到少女鬼的脸的那一刻。”萧问路如实回答。 杨芊芊捂住脸,一声沉重的叹息从指缝中传了出来。 “对不起,”萧问路很自责,“我不该让你重新经历这一切。” “不,”杨芊芊摇摇头,“我宁愿成为一个完整的人,有喜有忧,也不愿意当一个终日快乐的傻子。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感谢你成全我。” “如果你想,我可以让她再出来。”萧问路说道。 杨芊芊没有立刻回答。过了一会儿,她才说:“你让我想一想。” 萧问路理解,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他让杨芊芊在床上躺好,帮她掖好被子:“不着急,你有的是时间慢慢考虑。先好好睡一觉吧,你太累了。” 关了灯,萧问路退出卧室,回到客厅。他半靠在沙发上,看着外面如水月光下静谧的城市,陷入了沉思。 他一直以为,杨芊芊如同她的外表一样,是一个天真、快乐、单纯的女孩。他却想不到,她的快乐却是建立在无比黑暗的过去的基础之上的。那个过去是如此黑暗,以至于她竟不得不采取极端的方式来让自己摆脱过去,让自己成为了一个快乐,但残缺不全的人。 那个“少女鬼”,其实并不是“鬼”,而是杨芊芊分裂的人格。她母亲死后,她在阿姨家长大,而她的悲惨生活就此拉开序幕。她的阿姨虽然和她的母亲是亲姐妹,但两人却性格迥异:她的母亲温柔贤淑,心地善良,而她母亲的亲妹妹却是一个十足的恶妇人。 她从小便嫉妒姐姐的才华和美貌,姐姐结婚嫁人后,英俊潇洒的姐夫更让她嫉妒发狂。姐夫意外去世后,她更不时奚落与挤兑姐姐,说是她克死了他。当姐姐死后,外甥女杨芊芊来到了她家,她便把所有的嫉妒与不满发泄到了可怜的杨芊芊身上,对她动辄打骂,百般侮辱。 这还不算完,偏偏她的老公,杨芊芊的姨夫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既恶且色,对还是少女的杨芊芊垂涎三尺,每回不能得逞便暴跳如雷,动起手来比自己的老婆还狠。而她的阿姨知道自己丈夫的鬼心思,非但不找他算账,反而把错都怪在了杨芊芊的头上。这样,杨芊芊的日子过得更加苦不堪言。 终于,一夜之间如天堂掉进地狱,无处可逃,脆弱而敏感的杨芊芊,找到了一个解决问题、保护自己的办法,那就是分裂出一个新的人格,用这个新的人格承受一切苦难,而原来的人格则仍旧保持天真快乐的状态。 就这样,每当杨芊芊在家中受到阿姨和姨夫的时,她那分裂出来的新人格便挺身而出,代她受罪,因此那个人格便永远是一个畏畏缩缩,战战兢兢的少女;而在其他时候,当那对恶亲戚不在身边时,她就仍然是从前的样子,快乐而无忧无虑。 对于杨芊芊来说,不幸中的万幸的是,随着她一天天长大,阿姨和姨父对她的欺侮慢慢少了起来。在他们的亲生女儿出生之后,他们对杨芊芊的态度最后就变成了彻底的忽视和冷落。这样,那个可怜的小女孩人格需要出现的时候越来越少,在杨芊芊从家中搬出,去上大学的时候,那个小女孩的人格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不过,虽然另外一个人格不再出现,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此消失了。事实上,对于绝大多数的精神分裂症患者来说,分裂出的人格是很难消失或被消灭的,那些活跃的人格仍旧轮流掌握一个人的身体和大脑,给他的生活带来巨大的破坏。 但杨芊芊的特殊之处在于,她的另外一个人格虽然没有消失,但也没有留在她的身体里,而是竟然实体化了!那个每天受到虐待、永远生活在恐惧中的少女,在某一个清晨或日暮,那个少女从杨芊芊的身体中走了出来,走进了无垠的虚空中。至于为什么最后她会像阴魂一样被困在拘魂场,这也许将是一个永远无人能够解开的谜了。 萧问路盯着窗外,一直到东方既白,朝阳照亮窗子。他听到身后发出轻微的声响,回过头,看到杨芊芊站在卧室门口,一身轻薄的睡衣,长发蓬松随意地搭在肩上,脸色苍白中透着一点红润,脸上沐浴着清晨金色的阳光,整个人美得让萧问路移不开眼睛。 杨芊芊微笑着向他走来,伸手在他面前晃了两下,俏皮地笑道:“怎么啦?眼睛怎么直啦?” 这许久不曾见到的俏皮笑容再一次让萧问路失了神,只能傻傻地道:“你……” 杨芊芊轻轻一笑,倚靠在他怀里,轻声道:“我想通了。” “什么?” “就让她留在我的身体里吧。就像我说的,我更希望成为一个完整的人。一个人如果忘记了过去,比过去的那段经历更可悲。” 看着萧问路忧虑的眼神,她再次笑了。她轻轻抚摸着他的脸,笑道:“放心吧!我早已不是那个孤立无援的小女孩儿了,而且有你在,谁还敢欺负我呀!” 萧问路终于稍稍放下心来,但他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你……恨吗?” “这话你从前是不是也问过粒粒?他怎么回答的?”杨芊芊平静地看着他。 萧问路想起多年前那个夜晚,他和萧粒粒坐在老屋的门前,看着院中盛开的樱桃树,他问萧粒粒,他恨不恨他。 “我恨,也什么都改变不了。”萧粒粒当时这么说。现在,杨芊芊看着他的眼睛,说出了同样的话。 “我绝对不会再让你受苦了!“萧问路说道。 我一定要改变这“天煞孤星”命,决不让她因我而受到牵连。萧问路在心里暗暗发誓。 “少女鬼”,就这样消失了。也许不管阳间阴界,从来就没有这么一“鬼”,有的只是一个孤苦无依的少女的人格。没人知道她的心愿是什么,也许是不想再遭受失去至亲的打击,不想再受到大人的欺侮。但是,过去的事没人能改变,这个心愿永远也不能完成了。 “五鬼”变成了“四鬼”,现在“四鬼”又变成了“三鬼”:鬼婴为了保护大家而自我牺牲了,而“少女鬼”则回到了杨芊芊的身上,弥补了她缺失的记忆。痞子少年鬼大剌剌地坐在沙发上,两腿大开,坐姿极为不雅,大大咧咧地抱怨道:“什么啊!我们这些做鬼的也是失败,连同伴是人是鬼都分不清,而且连她长什么样都没看清呢,她就走了!” “她就长我这样,你看我就行啦!”杨芊芊对痞子少年鬼做了一个鬼脸。 “切,她才十几岁,才没你这么老呢!” “咦?你说谁老?!”杨芊芊的柳眉顿时竖了起来。 这个晚上,气氛难得的轻松融洽,一屋子的人和鬼嘻嘻哈哈地开着玩笑,仿佛一家人般亲密无间,让萧问路也是感慨万千。 萧问路、杨芊芊和萧粒粒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痞子少年鬼百无聊赖地在屋子里四处闲逛,到处乱翻,张教授坐在一旁看书,莫兰安静地坐在一边,自从鬼婴消失后,她一直很沉默。 电视上正播放着晚间新闻。一长串的时政要闻过后,主持人开始播报本地新闻。只见年轻漂亮的女主持神情严肃地对着屏幕说道:“近日,我市发生多起人员失踪案件,失踪人员从成年男性女性,到老人和儿童,范围之广,人数之多,实属罕见。这一连串的失踪案件已经引起了本市市民的恐慌,不少市民要求警方立即破案,将罪犯绳之以法,还市民一个安全的生活环境。为此,本台记者采访了本市警察局负责此案的警察,请看前方记者带回来的报道。” 画面一转,电视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微胖的男记者的大特写,只见他拿着话筒,对着摄像机连珠炮般快速说道:“好的主持人。我现在就在本市外环公安分局,由于第一名失踪人员的家就住在外环附近,因此本次系列失踪案已经交由外环分局全权负责破案。我现在采访到的就是外环分局负责此案的警官谢锐,现在让我们来听听他怎么说。” 谢锐?!一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萧问路立刻瞪大了眼睛。这不是在“打生桩”那次曾经跟他打过交道的警察吗? 果然,镜头一转,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了萧问路眼前。虽然时间才过去了几个月,但谢锐明显瘦了不少,原本白皙的皮肤也黑了,眼袋十分明显,胡子拉碴的也不知道多久没有好好刮了,整个人看起来老了好几岁。显然,这个案子太过棘手,他已经焦头烂额了。 但是,他的眼神仍然锐利而坚定。只听他沙哑着嗓子,以绝对不容置疑的口气对着镜头说道:“我代表外环公安分局向全体市民保证,不破此案,绝不罢休!”(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第一个失踪者 刘长发把手中的卷宗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扔,发出“砰”的一声巨响。他坐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口中喃喃不清地嘟囔了几句,环顾四周,发现办公室里一个人都没有了。 这帮家伙!走得比谁都快,就剩老子一个人在这加班!刘长发在心里暗骂,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夜里十点半了。 他已经连续加班多日了。上个月,本市陆续发生了几起灭门惨案,刘长发一毕业就在外环公安分局当警员,工作了十多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惨烈的案件,更是从来没有遇到过集中发生此类恶性案件的情况。这几起案件除了死者众多,死相凄惨,更蹊跷的地方在于,这几起案件的凶手竟然都是这个家族的成员!像这种由于家庭内部矛盾导致的灭门案他也不是没见过,但是毕竟占比不大,像这次这样全都是家人所为的情况实在太过罕见了。 而且,凶手本人在作案后全部选择了自杀,这就给调查取证带来了极大困难。公安局的任务就是找出惨案发生的原因,而这个艰巨的任务就落在了经验丰富的老警员刘长发身上。他已经不眠不休地与繁冗的卷宗斗争了多日,却始终没有一点头绪,因为从现有的资料来看,这些发生惨案的家庭并没有什么过激的矛盾,有一些甚至是邻里亲戚公认的和睦家庭。 真头疼啊!刘长发揉了揉酸涩发红的眼睛,决定今天到此为止。他走出办公室,反身把门一锁,一转身,却发现昏暗的走廊里,一个人影一动不动地站在窗前! 刘长发吓了一跳。借着走廊里昏暗的灯光,他看清了那个人。他走上前去,大手往那人的肩上重重一拍:“小谢,这么晚了还不回去陪女朋友?” 那人侧过脸来看向刘长发,正是谢锐。他苦笑道:“我哪来的女朋友?” “就是因为你大半夜的还呆在警局,所以才没有女朋友的!快走吧,这个点儿你们年轻人的夜生活才刚开始,你还不赶紧去放松一下?” 谢锐没有接这个老大哥的话茬,反而一脸严肃地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刘哥,你相信超能力吗?” 刘长发一愣:“怎么,你小子莫不是被什么邪教分子蛊惑了吧?” 谢锐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一副满腹难言之隐的模样。刘长发拍了拍他的肩膀,劝道:“别胡思乱想,你才二十出头,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应该找个姑娘谈谈恋爱,享受一下人生的乐趣。咱们做这行的特别容易苦闷,遇到什么烦恼了有个知心人在身边劝解,不是挺好的嘛!” 谢锐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说道:“谢刘哥,我再待会儿,你快点回家吧,嫂子跟孩子该等急了!” “哈,我这就回去!”刘长发掏出一根烟递给谢锐,“抽不抽?” 谢锐摆摆手:“谢了刘哥,我不会抽烟。” 刘长发笑道:“真不容易,从工作到现在也没学会抽烟。不过这样也好,有利身体健康,哈哈!我走啦!” 谢锐看着刘长发抽着烟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思绪却飘向了几天前…… 那天,他一路跟踪一个嫌疑人到了立环桥下。他埋伏在桥下,偷偷监视嫌疑人的一举一动,然而那个嫌疑人的举动却让他震惊得无以复加,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只见那个嫌疑居然突然全身发出金光,抱住一个他看不见的人,嘴里说着他听不懂的话,最后竟干脆抹掉了所有在场工人的短期记忆! 面对如此诡异场景,谢锐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嫌疑人带着那个据称是他儿子的小男孩扬长而去。而从那天直到现在,谢锐的三观都几乎被这次目击的怪异事件砸得粉碎,甚至让他都有点怀疑人生了。 萧问路。这个名字这些天来一直在他的脑海中盘旋不去,怎么也摆脱不掉。他甚至偷偷开车到萧问路当收银员的“忘言杂货店”外监视,但始终没有发现任何疑点。没过多久,萧问路就神秘消失,不知去了哪里,而那家“忘言杂货店”也歇业关门了…… 难道世上真有鬼吗?谢锐不断地问着自己。他发誓,如果让他再见到萧问路,他一定会想办法把这个谜底揭开。 刘长发从外环公安分局的大门出来,扑面而来的冷空气让他缩了缩脖子。他家就住附近,他每天都是步行上下班。他边走边抽光最后一口烟,沿着路灯昏黄的小路向家里走着,把烟蒂扔在了路边灌木丛边上的垃圾筒里。 而就在他扔掉烟头的那一刹那,他的余光突然瞟见灌木丛后面的小树林里,一个黑影一闪而过。多年老警员的职业习惯让他立刻警觉起来,凝神向小树林里望去。 小树林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就在刘长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的时候,小树林里突然又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下刘长发确认自己不是眼花了,小树林里确实有个人!他下意识地把身子往前探了探,想看得清楚些。这时天上的月亮从浓云中钻了出来,明亮的月光把小树林照得亮堂了一些,只见一个黑影正趴在树林中的一块小空地上,用两只手拍打着地面。 这是在干什么?刘长发疑窦丛生,出于职业习惯,他决定去问个究竟。 “喂,你在做什么?”刘长发的声音带着警察特有的威严,一般人听了都会敬畏三分,况且现在这个男人正背对着他蹲在地上,根本不知道后面有人过来。然而这个怪异的男人非但没有吓得跳起来,反而像没听到似的,仍旧自顾自地用两只手拍打着地面。 聋子?流浪汉?醉鬼?好几个念头闪过刘长发的脑海,他索性走上前去,拍了拍那人的肩膀:“我是警察。你在干什么?请你站起来。” 没想到,那男人仍然没有任何反应! 刘长发皱了皱眉,手上加重了几分力道,又连续拍了几次,那男人才终于慢慢站起来,转过身面对着刘长发。 刘长发这才看清他的模样:这人年约三十多岁,微胖,脸白白净净的,胡子也刮得很干净,穿着一身西装,看起来倒是挺得体的,肯定不是流浪汉,倒像个喝醉的白领。 男人看着刘长发的眼神有点茫然,对他的问话充耳不闻,只会傻傻地看着他。刘长发看他这状态,心中突然警铃大作:他这样子像极了吸毒人员!如果是的话,那么他刚才莫不是在埋吸毒用具?! 刘长发立马揪住他的衣领,强行把他拖到刚才的空地上,指着地面厉声问道:“你刚才在这下面埋什么东西了?” 男人仍然是呆呆地看着他,不作声。刘长发越看他的眼神越觉得不对,他肯定是刚吸过毒!刘长发没想到现在这些吸毒人员都这么大胆了,居然跑到公安局的眼皮底下来吸毒了,简直无法无天了。刘长发瞄了这个呆若木鸡的男人一眼,料定他不会逃跑,更没有威胁,于是蹲下去,徒手在男人刚才拍过的地面挖起来。 这块地面一定刚刚被那个男人挖过,因为泥土非常松散,跟旁边的地面完全不一样。刘长发没挖几下就已经挖得挺深了,挖着挖着,刘长发突然摸到一个凉凉的东西,又细又硬,刘长发把那东西抓在手里,拿起来一看,顿时傻眼了。 那竟是一根手指! 只用了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刘长发就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他猛地跳起来,伸手去掏别在腰间的手枪,然而他的手还没有碰到枪鞘,他就突然觉得后颈一凉,他伸手一摸,借着月光一看,那竟是一小块人的手指甲! 那个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刘长发的身前,借着幽暗的月光,刘长发发现这男人的衣襟上一片暗红,扑鼻就是一股他熟悉的刺鼻的鲜血味道。那个男人仍然没有任何表情,但两只眼睛却发着幽幽的蓝光,在月光下诡异异常! 当夜十一时五十分。 某小区。 c栋13层,一户人家的门从外面被打开了。一个男人走了进来,年约三十多岁,微胖,白白净净的脸,刮得干干净净的胡子,穿着一身西装,前襟一片猩红。 他进门后,另外一个男人也跟了进来。那个男人一身警服,一张脸饱经沧桑。 两个人都是一副茫然的表情,眼神空洞,没有焦点。两人刚进门,身后的门就自动关上了。 客厅里开着灯。先进来的男人径直向卧室走去,身穿警服的男人紧随其后。卧室的角落里摆着一张精致崭新的婴儿床,而床上赫然躺着一个婴儿! 整个房子里似乎只有这一个婴儿在,那那个婴儿长得格外可爱,一双黑乎乎的大眼睛盯着眼前的这个男人,然后小嘴一咧,格格笑了出来。而随着婴儿的这一声笑,嘴里竟然露出了两颗尖尖的牙齿! 男人木着一张脸,挽起了一只胳膊的衣袖,把手腕伸到了婴儿的嘴边。那婴儿格格笑着,张嘴就咬了下去,两颗尖尖的牙齿瞬间刺入了手腕上的血管中,散发着热气的鲜血汩汨流入婴儿的嘴中,直流得他满脸都是鲜血。那婴儿贪婪地吮吸着鲜血,有如无孔不入的水蛭,更像嗜血的吸血鬼!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随着“扑嗵”的一声,男人倒在了地上,脸色苍白,身体无力地抽搐了几下,大睁着眼睛,便一动不动了。 整个过程中,身穿警服的男人一直在一边看着,始终保持着茫然的表情和空洞的眼神,好似梦游一般恍惚。等到那个男人倒下,他才走上前来,小心翼翼地擦干婴儿脸上和嘴边的鲜血,再帮他盖好小小的被子,动作轻柔得好像婴儿的亲生父亲。 那婴儿吸饱了血,又格格笑了一会儿,脸上的表情无比天真可爱。而那个身穿警服的男人就这样站在床边,低头看着那个婴儿,石雕一般一动不动。那个婴儿的大眼睛突然一转,直接和穿警服的男人对视起来。而穿警服的男人的眼神被婴儿锁定,再也无法移动分毫,原本褐色的瞳孔,此刻竟突然变成了幽幽的蓝色! 接着,好像听到了什么似的,穿警服的男人点了点头,把躺在地上、身体已经有点僵硬的男人扛了起来,转身离开了房子,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中。 三天后。 夜里十一点五十分。某小区c栋13层,那户人家的门再度打开了。一个身穿警服、形容枯槁的男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双目无神、状如梦游的少女。少女跟着穿警服的男人走进了卧室,那里有一张婴儿床,一个漂亮可爱的婴儿在床上天真无邪地笑着。 穿警服的男人撩起了一只胳膊的衣袖,将手腕递到了婴儿嘴边。 婴儿格格一笑,露出变得更长、更尖的牙齿,张口咬了下去。婴儿吸着血,突然,只听“喀嚓”一声,穿警服的男人的腕骨应声而碎,而手背上出现了一块血窟窿。 那婴儿贪婪地咀嚼着。 半个小时过后,卧室里已经没有了穿警服的男人,只有一颗毫无生气的人头和满地的碎骨头。那少女走上前来,帮婴儿擦干了脸上的血迹,待婴儿睡熟后,将散落一地的残骸收在了一个黑色的垃圾袋里,乘着夜色,消失了…… 刘长发是本市系列失踪案的第一个失踪者。他是本市外环公安分局的一名警员。 “嘭!”的一声巨响,谢锐把一沓卷宗重重地摔在了桌上,震得烟灰缸里堆得像小山似的烟蒂散落一桌。他把十指用力插进头发里,用力扯着本已乱如鸡窝的一头乱发。 办公室惨白的灯光照在从卷宗中滑落出来的一张照片上。照片上,一个脸色黝黑,满脸沧桑,但眼神里透露着乐观的中年男人,对着镜头大大咧咧地笑着。 看着这张照片,谢锐的眼圈再一次红了。 刘长发已经失踪三个月了。三个月前的一个深夜,外环公安分局的局长突然打来急电,把所有的警员全部召回了警局。当大家惊疑不定地赶到警局,发现不止局长在,刘长发满脸焦急的老婆也在,唯独刘长发本人不大。 刘长发失踪了。然而这只是一个开始。自那之后的三个月,直到现在,本市已经失踪了三十多人,而这个数字还在不断增长…… 刘哥,你到底在哪?谢锐在心里不断地咆哮着。 谢锐抬头看向墙上的挂钟,已经夜里十点多了。他疲惫地站起身,走出警局,开着自己那辆老旧的小汽车,向家里开去。 从警局到他家,开车只需要二十分钟。但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习惯了绕路,每次都刻意从一家杂货店门口经过。他并不是要去那家杂货店买什么东西,而只是为了去看一眼,看看那家店是否已经开业。 而今晚,当他开车从店门口路过,他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店门口的招牌竟然亮了! “忘言杂货店”的招牌在夜色中格外醒目,灯火通明的店内,那个谢锐许久未见却又永远也忘不了的、帅气无比的收银员,正笑着送最后一个顾客出门!(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久别重逢 当谢锐那张许久不见、却令萧问路印象深刻的脸出现在电视屏幕上时,?33??问路着实吃了一惊。倒不为别的,主要是再次看到这名年轻警官的脸,令他想起了那件“打生桩”的奇事。就是因为那件事,还差点让萧问路成为了犯罪嫌疑人,两个人也算不打不相识了,只不过萧问路没想到居然还能再看到他,而且是在电视上。 杨芊芊坐在一旁看到萧问路的表情,感觉有点奇怪,于是问道:“你怎么了?” 萧问路这才想起,那个时候杨芊芊还没来这个城市,她根本不知道这件事。于是他便把那件事的来龙去脉讲给她听,听得她嘘唏不已。 “那个小男孩也太可怜了。”杨芊芊感叹道,“被活埋在桥墩下,想想就不寒而栗。虽然他后来成了冤灵杀了那么多人,但是那个赵庆生才是这一切罪恶的始作俑者。” “嗯,”萧问路点点头,“那个小男孩最后还是报仇了,让那个赵庆生偿了命,只是那几个死者太无辜了。” 他一说到这,杨芊芊突然想起:“诶,你说,刚刚新闻报的那件事,会不会也有些蹊跷的地方在里面?” “不知道,”萧问路苦笑道,“最好不要有。要是有非自然力量介入进来,恐怕警方又不好解决了。” “说不定他们来找你帮忙呢!”杨芊芊捂嘴笑道。 “他们不把我当成嫌疑人我就谢天谢地啦!”萧问路哈哈笑道。 当晚,杨芊芊大病已经痊愈,两个人为解相思之苦,都躺到了卧室的床上睡觉。但是两个人为了避嫌,还非得让萧粒粒睡中间,两个人隔着萧粒粒拉着手,搞得萧粒粒极为不耐烦,趁两个大人睡着,一个人偷偷溜到客厅自己去睡了。 杨芊芊因为了了一桩心病,睡得格外香甜,但是萧问路却怎么也睡不好。他修习诀术多年,向来百病不生,吃好睡好,头沾到枕头就睡着,一个梦都不带做的。但是这个晚上,他却罕见地睡不踏实,始终徘徊在半睡半醒之间,搞得他极为不适应。 就在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之际,他突然听到一个声音:“萧问路!” 他凛然一惊,猛地坐了起来,目力所至,卧室里空无一人。 是我的幻觉?萧问路有点怀疑,但他马上甩了甩头,抛开了这个念头。练习诀术之人是绝对不会出现幻觉的,这点他非常肯定。那么刚才的声音是怎么回事?那声音极为清晰接近,就像一个人趴在他耳边叫他一样,甚至就像从他的脑子里自动蹦出来的。 萧问路惊疑不定地坐了半天,那个声音没有再响起了。他正要躺下,突然耳边又响起更为清晰的一声:“萧问路!” 一阵微风吹起了窗帘,清冷的月光照了进来,洒满整个卧室,赫然映出了墙角的一个人影! 萧问路手指一捏,身形一动,闪电般向那黑影射去。然而就在他的右手马上就要戳到那黑影眉间的一刹那,他却硬生生地停住了,一只手尴尬地停留在半空中。 “是你?!”萧问路又惊又喜。 月光照亮那人的脸,一张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的脸,戴着一副黑沉沉的墨镜,不是墨镜店主又是谁? “我是不是打扰你俩好事了?” “呃?”墨镜店主虽然仍旧木着一张脸,但语气里的揶揄萧问路却听得清清楚楚,让他不禁有点不好意思。 “你怎么跑这里来了?你这些天去了哪里?”萧问路岔开话题,而且他确实有一肚子的疑问等待解答。 “我来叫你明天上班。”墨镜店主不动声色地答道。 “咱们要重新开业了?”萧问路顿时喜出望外。但他自己都没察觉,自己居然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这份工作了。 “一直不开业,拿什么给你开工资?” 墨镜店主虽然是拿话逗他,但萧问路却丝毫不介意。“那……”萧问路话还没说完,墨镜店主竟然一瞬间消失了! “等等!”萧问路情急之下,伸手去拉店主的衣服,却晚了一步,扑了个空。 就在这时,整个卧室四面八方传来杨芊芊焦虑的声音:“阿路!阿路!” 萧问路一惊,回头却发现床上空无一人,杨芊芊竟不见踪影了。他的冷汗一瞬间涔涔而下,突然又感到有人在拉他的裤脚,低头一看,却是变成了只有几厘米高的杨芊芊! 萧问路大惊失色,猛地睁开了眼睛,杨芊芊关切的脸映入眼帘:“阿路,阿路,快醒醒!” 萧问路茫然地望向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而窗外天色已然大亮。 他松了一口气,苦笑道:“我刚才做了个梦。” “是啊,我知道!”杨芊芊故意逗他:“你还一直挽留人家,不让人家走呢!” “我还说梦话了?”萧问路脸上有点发热。 “是啊!快说,你梦到哪个美女了?那叫一个舍不得!”杨芊芊佯装吃醋。 “我梦到咱们杂货店的店主了。”萧问路老实回答。 “啊?”杨芊芊这下没心情开玩笑了。“你梦到了什么?” “我梦到他回来了,店里今天开业,让我今天去店里干活。” 杨芊芊“扑哧”一声笑了:“你是有多怀念上班啊?” “可我还是想去店里看看。”萧问路皱着眉说。 “为什么?”杨芊芊有点惊讶:“那不只是个梦吗?” “是,但我老这么待在家里什么也不做,总觉得有点不舒服。反正我也有店里的备用钥匙,不如我先去照顾店好了。而且要是他一直不回来,店里一直不开业,我拿什么养活你呀?” “看来你是嫌我吃得多,不好养了。”杨芊芊捂嘴偷笑道:“好,有事业心的男人,太阳都晒屁股了,快去洗漱吧,你今天就要复工啦!” 萧问路吃过早饭,换上一身新衣服,精神焕发地下了楼,开着那辆许久没开动的小货车,吹着口哨来到了“忘言杂货店”。 原来杂货店还营业的时候,因为物美价廉,店内装潢时髦,最主要的是有个帅气的收银员,因此“忘言杂货店”远近闻名,不止附近的街坊都成为忠诚的老主顾,连一些在很远的地方上班的白领都慕名光顾,这对一家小小的、再普通不过的杂货店来说实在是非常难得了。 也正是因为杂货店的生意太好,自然引起了附近不少同业的嫉妒和眼红,偶尔上门挑事也偶然发生,但全被萧问路和店主轻而易举地一一化解掉了。现在店里歇业了这么久,其他杂货店主终于松了一口气,甚至旁边又开了几家新的杂货店。 萧问路走上台阶,发现店门的玻璃和牌匾都已经蒙上了厚厚一层灰。他想起从前自己漂泊不定的生活,再想到自己现在对这个店的感情,不禁暗笑自己其实骨子里仍是个向往和追求安定的人。 萧问路掏出备用钥匙开了店门,在其他杂货店店主杀人一般的眼神中,把店铺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清洁的活儿还没干完,就已经有附近的老主顾上门买东西了,而且多数是女顾客,也不知道“忘言杂货店”重新开业的消息怎么传得这么快。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萧问路的踏实粉丝激动地拉着萧问路的手:“你可回来了!你都不知道,你们店里歇业的这些日子,我连菜都不想买了。你看,我都瘦成什么样了!” 萧问路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大姐的水桶身材,含蓄地笑了一下,什么也没说。 就这样,萧问路一边里里外外的收拾,一边接待络绎不绝上门的顾客,忙得满头大汗。不过饶是如此,他的心里却是充实而满足的。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店以他来说已经不仅仅是一份工作了,而更像一个家。 黄昏的时候,店里生意稍歇。一个女顾客跟萧问路东拉西扯地说了半天的话才走,萧问路站在收银台后微笑着目送她出门,然后低下头整理抽屉里的零钱。 “生意不错嘛!” 一个声音冷不丁地在萧问路面前响起,吓得他像猫一样跳得老高,差一点就伸手攻击对方了。 收银台前,一个全身黑衣、戴着墨镜的男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怎么胆子这么小?” 是墨镜店主! “你回来了!”萧问路激动得大喊了出来。 店主没理他,径自在店里转了一圈,对萧问路点点头,满意道:“不错,还算井井有条,第一天复工还算成功。” 萧问路不由想起了那个梦。世上竟有这么凑巧的事?他刚刚梦到墨镜店主回来,他竟然就真的回来了!难不成,他进到了自己的梦中,告诉他今天来开业? 墨镜店主没理会萧问路疑惑的眼神,像从前一样,坐到角落里的一张椅子上,伸手从旁边拿了一张报纸,专心致志地看了起来。 你看个屁啊!萧问路在心里翻着白眼:那张报纸都过期几个月了! 萧问路虽然一肚子问号,但是也没有时间多想,因为店里一直顾客盈门,忙得他喘不过气来。不过他一边忙,一边也没忘了偷偷观察店主,因为他觉得,店主这次回来,有一些地方不太一样,但他却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到了晚上七点的时候,萧问路肚子饿得咕咕直叫,他思索了一下,对墨镜店主说道:“今天晚上有空没有?我请你吃个饭!” 萧问路本以为墨镜店主会给个面子,没想到他连头都没抬地说道:“不去。” 萧问路听了,心里正在暗暗不爽,墨镜店主又补了一句:“今天晚上晚点下班,有人要来找你。” 萧问路一愣:“有人要来找我?谁?”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墨镜店主一副无可奉告的样子。 又是这个神神秘秘的态度!萧问路又火了,这次他不再像以前一样把疑问都压在心里,而是直接吼了出来:“请你以后不要这么神神秘秘,有什么话就说,我没空跟你玩猜谜游戏!” 还不等店主回答,又有顾客上门了。萧问路不好当着顾客的面和店主吵架,只好压下怒火,接着当他的收银员。 这一忙就是晚上十点多,到了打烊的时间。他笑着把最后一个顾客送出门,正准备转身回店里收拾东西,突然注意到台阶下站着一个人。 “谢锐?!”萧问路惊讶得合不拢嘴。 穿着一件皮夹克,下身牛仔裤、脚踩马丁靴的谢锐慢慢地走上台阶,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笑容:“没想到你还记得我的名字。” 萧问路对他仍旧有点防备,眉头轻皱,说道:“谢警官找我有何贵干?不会又怀疑我跟什么案子有牵连吧?” 谢锐的眉毛轻轻跳了一下。他用看怪物一般、既好奇又恐惧的眼神紧紧盯着萧问路,半晌才道:“你……最近有听说吧?” 萧问路被他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搞得一头雾水:“听说什么?” “你没看电视?全市都在讨论的事。”谢锐没有直说。 “你说那起系列失踪案?”萧问路一下子想了起来,昨晚他就是在电视上看到的这个新闻,而谢锐正是这个案子的负责警官。 谢锐盯着他,没有说话,算是表示默认了。 “你又怀疑跟我有关?”萧问路淡然道。这一次这个案子他完全不知情,因此他非常坦然,内心毫无波动。 没想到,谢锐却突然岔开话题:“你们家店重新开业了?” 萧问路不知他到底何意,索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是啊,谢警官可以进来看看,有什么需要买的,咱们都是熟人,我可以跟店主商量给你个折扣价。” 谢锐倒也不客气,径自越过萧问路上了台阶:“好啊,那就谢谢你了。” 谢锐走进店里,绕着货架走了起来,那样子与其说在挑选要买的东西,倒是更像在犯罪现场寻找线索。他看到坐在角落里的墨镜店主,随即怀疑而警惕地盯了他好一会儿,而墨镜店主也毫不避忌地直面着他,虽然隔着墨镜,看不到他的眼神,但墨镜后面的那双眼睛一定是极为锐利而难以琢磨的。 两个男人隔空对峙了一会儿,最终谢锐先扭过头去不再看他,打破了这诡异又尴尬的局面。他扔了一包烟在收银台上:“我要这个。” “二十块。”萧问路面无表情地说道。 “不是说打折吗?”谢锐挑起一边的眉毛。 萧问路无奈,对着店主喊道:“老板,这人是我熟人,这包烟能不能……” 话还没说完,挡在报纸后面的墨镜店主就淡淡地说道:“送给这位警官了。” 谢锐把烟收到夹克口袋里,锐利如刀的眼神在墨镜店主和萧问路脸上扫视了一遍,沉着声音道:“谢了。”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店里。 萧问路看着他的背影,眉头越皱越紧。 他到底是什么用意?(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林中女尸 夜深了。这是一个阴云密布的夜晚,月亮躲在云后不肯露面,只偶尔从?34??缝中向人间偷窥一眼,然后又默不作声地隐藏起来。 秋风瑟瑟。外环公安分局对面的小树林已由一片郁郁葱葱的苍翠色变成一片金黄。今晚的风很大,树上所剩不多的叶子也被大风扯了下来,显得整个树林更加荒凉。然而就在这样一个阴冷的夜晚,在这荒僻的小树林中,竟然活动着两个人影。 “唔……”女人被男人吻得快喘不过来气了,她在男人的胸前使劲推了两下,“讨厌……” “讨厌?”男人促狭地笑了,“你不是很想要吗?” 女人又推了男人一把,任由男人把自己搂在怀里,一双大手在身上到处游走。 男人的喘息愈加粗重,他把女人按在树干上,用手撩起了女人的裙子,手忙脚乱地褪着女人下身的衣物。 女人无力地挣扎着,有点不情愿:“咱们就不能去开个房吗?” “我就喜欢这种刺激的感觉。”男人赤红着眼睛卸下女人最后的防备,一把脱下自己的裤子,光溜溜地扑了上去。 小树林里响起压抑的欢愉声。 男人站在地上,下半身和女人紧紧贴和,两条腿拼命发着力,在地上踩出了浅浅的小坑。没几下,男人就发出一声闷吼,搂着女人的胳膊也松了下来。 女人把男人推开,从包里拿出纸巾擦拭着下身,然后弯下腰捡起落在地上的裙子和袜子。这时,正好月亮从云中探出了一点,树林里亮堂了一些,女人恰好看到男人脚下的小坑里有个奇怪的东西。 “咦,你脚下那是什么东西?”女人好奇地问。 “什么?”男人还没从激情过后的疲乏和空虚中恢复过来,没听清女人说的话。 “你往边上站站。”女人蹲在地上,把男人往旁边推了推,从地上随便捡起一根枯枝,在那个小坑里扒拉了几下。她刚才借着月光,看到那个小坑里有个闪闪发亮的东西,这意外的发现不禁让她有点动心。 果然,她还没挖几下,一个圆圆的、闪着亮光的小东西就被挖了出来。女人小心翼翼地捡起来,捧在手心打量,然后惊喜地瞪大了眼睛。 “你在干什么?”男人注意到女人怪异的举止,也凑了过来。当他看到女人手里的东西,也不禁满脸喜色。 “这是钻戒?!”男人惊喜地叫道。 “嘘,小点声!”女人把那枚戒指紧紧捏在手里,好像生怕它长了翅膀飞走一样。“别人让人听见。” “这荒郊野岭的,哪有别人?”男人猥琐地笑道。“快让我看看。” 女人犹豫了一下,打开了手心,男人一把夺了过去,在清清冷冷的月光下仔细打量,然后又放在手里反复摩挲。 “是真的吗?”女人还有点怀疑,不敢相信自己会撞上这种好运。 “应该是真的。”男人显得很肯定。那枚戒指上的钻石非常大颗,显然价值不菲,不是有钱人都买不起。 男人想都没想,就把那枚戒指收进了自己上衣的内兜里。女人嘴唇动了动,终究什么也没说。 男人蹲了下来,徒手就在那个小坑里挖了起来,一边还催促女人:“快过来帮忙,说不定这下面还有别的好东西!” 两个人像意外发现宝藏的阿里巴巴,狂热地刨着那个坑。很快,那个坑就被挖得很深了。挖着挖着,男人的指尖突然碰到一个坚硬的东西,戳得他指尖生疼。月光下,那个东西闪着冷冷的白光。 男人立刻来了精神,更加卖力地挖起来,没几下,那个白色的东西就快被挖出来了。男人轻轻拂去上面的泥土,却愣住了。 几秒钟过后,树林里响起男人和女人惊恐的尖叫声! 是夜,外环公安分局仍然亮着灯,除了值班的民警,还有伏案研究卷宗的谢锐。 自从刘长发被定性为失踪后,本市又陆续发生了多起人口失踪案。局长正在发愁将这个棘手的案子交给谁办,没想到谢锐却主动闯上门来。 “李局,我请求接管这些失踪案件!”谢锐坚定地说道。 “哦?为什么?”李局意外地挑起了眉毛。 谢锐的眼神黯淡了一秒,随即又闪着锐利的光芒:“我跟刘哥关系很铁,我一定要找到他!” 李局呵呵一笑,感到如释重负:“小谢啊,你入行时间虽然不算很长,但是工作表现非常好,不愧是名牌警校毕业的高材生。尤其是前段时间的立环桥案,你表现得非常突出,连上面的领导都对你赞赏有加呢!既然你这么热切地想接手这个案件,那我就把它交给你。你要好好加油,不要让我们失望哦!” “放心李局,我一定找到刘哥和其他失踪者!”谢锐目光坚定地说道。 李局往椅背上一靠,神情沉重地说道:“老刘是咱们这里的老警员了,他的事大家都很难过。不管怎么样,总该给家属一个交待。” 李局的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了:刘长发失踪了这么久,生还的希望几乎已经为零了。现在能找到他的遗体都很不容易了,能有一点消息都得谢天谢地了。 谢锐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不过他可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他什么也没说,对李局点了点头,转身便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从那天起,谢锐正式成为刘长发及其他失踪案件的负责警官。只要在办公室,他就一头埋在卷宗里,研究所有案件的现场记录及目击者和家属笔录;不在办公室的时候,他就一定是去走访失踪者家属和同事,或者去失踪者生前曾被目击的地方寻找线索。 但是,随着他调查的深入,他越觉得这些案件处处透着不同寻常之处:从表面上看,这些失踪案的失踪者彼此之间没有任何交集,基本可以排除同一罪犯做案的可能;但是,却有一个极其细微的地方,将这些看起来孤立的案件联系起来,那就是这些失踪者被报案失踪之后,全都在其他地方被人目击过。这些已经被亲人报案为失踪的人,几天后又神秘出现在其他地方,既没去工作单位,也没回家,却出现在各个随机的地方,然后,再度神秘消失,再也没有出现过。 谢锐的目光紧紧锁定第二个失踪者的卷宗:赵蕾,女,16岁,本市第二高级中学高一学生。几个月前的一天,她的父亲如往常一样去接她下晚自习,却没能接到自己的女儿。惊慌失措的他找到学校的老师,却被告知,他的女儿在上晚自习时出去上了趟厕所,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赵蕾的父母在遍寻无果后选择了报警,然而这个少女却如同人间蒸发,消失得无影无踪。濒临崩溃的父母无奈,只好大街小巷地张贴寻人启事,又花钱在电视上登寻人广告,祈盼能够有奇迹发生。 然而“奇迹”真的发生了。电视寻人广告播出的第二天,赵蕾的家中就接到了一个目击者的电话,声称在步行街看到了他们的女儿! 可惜,目击者在电话中说,他看到广告后,没多久就在步行街上看到了疑似赵蕾的女孩儿。他马上给那个女孩儿拍了张照片,并且追了上去。可惜,那个女孩儿步速极快,而且身形飘忽不定,他竟然跟丢了。 赵蕾的父母经历了从天堂到地狱的重大打击,几乎一蹶不振。他们把目击者拍到的那张照片寄给了警方,希望他们能从照片上发现一些线索。开始时,他们每天都给警局打无数个电话询问案件进展,但是几个月过后,伴随着一次次的失望和打击,他们的电话也渐渐稀少了。 现在那张照片就摆在谢锐的办公桌上。这张照片拍摄于晚上,步行街璀璨的霓虹灯下人影如织,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儿的背影,赵蕾的父母说,他们一看就知道这是他们的女儿。 这张照片谢锐已经不知道研究多少遍了,任是他绞尽了脑汁,却一点线索都没有发现。谢锐颓然把照片握在手里,靠在椅背上长叹了一口气,深深的无力感蔓延全身。 一整天不曾休息片刻的他,准备休息一下酸涩的眼睛。然而就在他刚闭上眼睛没几秒钟,突然听到走廊里传来一阵喧哗的吵闹声。 谢锐睁开眼,皱着眉,站起身来到外面去看个究竟。只见报案室里,值班的小马皱着眉不停地打着手势,试图让面前的那对男女冷静下来。而他面前的那一男一女,此刻显然处于极度的慌乱中,狂呼乱叫不止。 “小马,怎么回事?”谢锐走上前去问道。 刚毕业的大学生小马看到是前辈谢锐,苦恼地抱怨道:“谢哥,这两个人不知怎么了,被吓成这样,连话都说不清楚。” “我来问问。”谢锐对那对男女说道:“你们两个冷静一下,不管发生了什么,都有警方为你们解决,没有必要这么惊慌。” 那烫着一头黄色卷发、上身穿着红衣羽绒服、下身却穿着的女人痛哭不已,什么都说不出来。她旁边的男人顶着一头油乎乎的乱发,一张满是横肉的脸神情呆滞,却全身瑟瑟发抖,嘴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谢锐让小马给两个人倒了两杯热水,两个人捧着热水,终于慢慢平静了一点。 “警,警官。”那个男人终于能够组织完整的语言了。“我,我们看到了……” 谢锐和小马耐心地等他说下去,没想到他却卡在了这里,一副快要昏厥的样子。 “你到底看见了什么?”小马沉不住气,有点不耐烦地问道。 旁边那一直哭泣的女人突然崩溃地大喊一声:“我们看见了死人!”然后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小马赶紧把她扶起来,仔细察看她的状况,原来是晕过去了。 小马在一边手忙脚乱地掐她的人中,谢锐却一脸严肃地问那个男人:“她说你们刚才看到了死人?” 那个男人似乎被女人的勇气鼓舞了,反倒冷静了不少。他点点头说道:“没错,警官。我们刚才看到了……呃,看到了……死人。” “在哪里看到的?”谢锐问。 “就在……就在对面的小树林里。” “什么时候看到的?”谢锐接着问。 “就在刚才。” “马上带我去看看。”谢锐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向外面走去,却发现男人没有跟上来。他回头一看,原来男人吓得脚软,连站起来都费劲了。 谢锐无奈地暗暗摇头,上去硬是把男人拉了起来,半拖半扶地和他一起出了警局。 谢锐由男人指路,来到了警局对面小树林里,林子中间的小空地上果然有一个不浅的坑。 看到那个坑,男人死活不肯再往前走了。他哆哆嗦嗦地指着那个坑:“就……就在里面……” 谢锐走到坑边,蹲下来向里面望去。树林里虽然昏暗,但他也看得清清楚楚,坑里面赫然放着一颗人类的颅骨! 谢锐不敢破坏现场,马上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半个小时过后,几辆警车呼啸而至,从车上下来一大拨人,有警官,有法医,现场马上被保护了起来。 法医跳进坑里,用手中的工具小心翼翼地处理着坑中的颅骨。谢锐的头儿、矮小精壮的李铁军站在谢锐旁边,一边看着法医工作,一边问谢锐:“怎么回事?” 谢锐指了指旁边一脸呆滞的男人:“他和一个女人发现的。” 李铁军看向男人,整个人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慑人气势:“你们怎么发现的?” “这……”男人顿觉难以启齿。 “带他回去做笔录。”李铁军大手一挥,旁边的一个年轻警官马上走了上来:“请协助我们做个笔录。” 男人被年轻警官带走了,离得老远还能听到他大呼冤枉,谢锐不禁觉得有些无奈:也没人说是他干的啊! 过了一会儿,满头大汗的胖法医灵活地从坑里跳了上来:“初步判断,死者是女性,死亡时间三个月以上,死亡原因暂时无法判断。” “小谢,回去查一下半年以内的失踪人员记录,筛选一下。”李铁军说道。 谢锐应了一声,转身就向警局走去。才迈了一步,突然觉得脚底一痛。他抬起右脚,从鞋底拔出来一个坚硬的金属物品,当他看清那个东西是什么时,顿时震惊地瞪大了双眼!(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一枚胸针 谢锐回到家,把门一甩,鞋都没脱,直接疲惫地倒在了床上。 这个三十多平的小房子是局里给分配的单身宿舍,谢锐自从工作以来就一直住在这里,他对这个房子很满意,因为这个卧室很像他原来的卧室。 偶尔躺在床上,放下白天所有纷纷扰扰的公事时,他会想起自己从前的家。他原本不是本地人,家在遥远的北方。他永远忘不了,他临行前对躺在病榻上的母亲许下的承诺:“我一定会成为一名优秀的警官,在外面闯出一片天!” 虚弱的母亲什么也没说,只是给了他一个温暖而信任的微笑。就这样,谢锐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家,离开了母亲,来到了本市,成为了一名警察。 其实他原本的志愿并不是当警察。他从小就表现出极强的绘画天赋,被学校和少年宫的老师一致认定为一个绘画天才,极力鼓励他继续学习绘画,将来考取美术学院,往这个方向发展。 他的父母一直都是支持他的,直到那一天,他当警察的父亲因公殉职,而凶手至今仍然没有找到。 从那天起,他亲手放弃了自己的美术梦想,立志继承父亲的衣钵,不再让任何一个好人无法瞑目,不再让任何一个犯人逍遥法外。 父亲去世后,他的母亲因为过度劳累,身体状况每况愈下。但她坚定地拒绝了谢锐留下的想法:“你要像你父亲一样成就一番事业,就不能留在这里。这里太小,容不下你的梦想,你要到外面去,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这个世界很大,而你有能力在那里飞翔。” 想到母亲,谢锐就一阵失落。他翻了个身,两手交叠放在脑后,盯着天花板。裤子后兜里的东西硌疼了他的屁股,他伸手把它拿了出来,死死地盯着那个东西。 那是他刚刚在警局对面小树林的抛尸现场捡到的东西,当他看到这个东西,他马上把它揣在了裤子的后兜里,并确保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这个动作。 他把那个小东西捏在手上仔细打量,灯光把它照得熠熠发亮。这是一枚猛虎形状的胸针,黄铜质地,造型简单,线条流畅,栩栩如生。 当谢锐欲从抛尸现场离开时,突然感到脚底一痛,似乎被什么东西扎到了脚,原来就是这枚胸针后面的别针扎穿了他的鞋底,刺痛了他。 谢锐看着这枚胸针,心情仍旧无法平静。他的思绪飘回了很久以前…… 一大早,刘长发得意洋洋地出现在办公室,闲得蛋疼似的在每一个人面前转悠。 “小赵,今天来得这么早?”刘长发笑嘻嘻地说道。 小赵是个洁癖,正在疯狂地擦桌子,这是他每天上班第一件要做的事,而且一做就是半个小时。他连头都没抬地说道:“是啊,刘哥,你终于发现了,我自从上班以来每天都这个点来!” 刘长发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他抬头,实在没忍住,说道:“你抬头看看我。” 小赵一愣,抬起头来把刘长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突然脸色一变:“刘哥,你肩膀上落了头皮屑!”说罢伸手就要帮他拂掉。 “诶诶诶,不用了,我自己来。”刘长发赶紧躲开了。 刘长发对小赵的回答很不满意,怏怏地走到了其他桌子面前。 “老王,你……” 刘长发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激动的老王打断了:“老刘,你看没看昨晚的球赛?气得我心脏病都要犯了!” 这回轮到刘长发发愣了:“呃,没看……” 老王重重地拍着桌子:“你说,那么多的机会,全被浪费了,最后愣是被一个那么弱的球队踢了个2比0!你说,他们是干嘛吃的?要我说,那个教练就应该引咎辞职!还有……” 刘长发一不小心招惹到了超级话痨兼死忠球迷老王,不禁叫苦不迭,费了半天劲才脱身。 但他还不死心,慢悠悠溜达到了谢锐面前。 “小谢呀,你看刘哥今天这一身衣服怎么样?” 谢锐只瞅了他一眼就明白了他今天是怎么回事。但他故意装傻:“哎呀刘哥,今天这一身衣服是嫂子新给你买的吧?看着真精神!嫂子对你真不错!” 刘长发急了:“你嫂子确实给了我买了新的,不过却不是这身衣服,你再看看……” 谢锐实在不好意思再逗他下去了。他哈哈大笑道:“刘哥,快给大伙说说你胸前戴的这个东西是怎么回事!” 这下刘长发终于满意了。他得意洋洋地对着所有人大声炫耀着:“昨个儿是我和我老婆的二十周年结婚纪念日,我老婆特意准备了一顿大餐,还送给我这个东西,你们看!” 说完,把胸脯挺得老高,肚子上的小赘肉都缩回去了。 “哎哟,这是什么字母呀?怎么没见过?”小赵凑过来,扶了扶眼镜,仔细打量着刘长发胸前别着的一枚胸针。 “什么字母?你什么眼神?赶紧换副眼镜吧!”刘长发不乐意了。 “这是老虎吧?”谢锐接过话茬。 “还是小谢有眼光。”刘长发对着他竖起了大拇指。 “哪里买的?贵不贵?”老王问。 “不是买的,是她亲手做的!”刘长发下巴一抬,淋漓尽致地展示着一个中年男人对爱情的骄傲。 “这也能亲手做?”大伙儿都傻眼了。 老王不信道:“你要说她给你织件毛衣我倒信,这金属的玩意儿怎么亲手做?” “哎,你还真别不信。她跑到外面去参加了一个什么手工班,那里什么都教。她特意跟老师学的制作胸针,她做了好长时间,全世界就这么一个!” 大家哄堂大笑的场景仍然历历在目,只是曾经那个幸福的中年男人已经成为“失踪人口”,而那枚作为结婚周年纪念礼物的胸针此刻就捏在谢锐的手中。 不管刘长发穿什么衣服,这枚胸针一直别在他胸口的同一个位置,不少人说他一个大老爷们儿穿着这个东西显得又娘又别扭,但他全然不管,仍是每天戴着。那时候谢锐天天都能看到这枚胸针,对它实在太熟悉了,绝对不会认错。 “全世界就这么一个!”谢锐想起刘长发说过的话。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枚胸针为什么恰好出现在发现女尸的现场?难道刘长发跟这具女尸有什么关联? 谢锐被这个想法折磨得夜不能寐。第二天一早,他就开着自己那辆老旧的小汽车,前往刘长发的家。 谢锐走进一栋老旧破败的六层小楼,沿着狭窄昏暗的楼梯走上了四楼,站在了一扇落满灰尘的铁门前。门上的对联还鲜艳如昨:“和顺一门有百福,平安二字值千金”。谢锐看着这副对联,举起的手始终没能放到门铃上。 突然,门打开了。一个形容憔悴、神情落寞的中年妇女正要走出来,却看到了站在门外的谢锐。她迟疑了一下,意外道:“小谢?” 谢锐有点尴尬,搔了搔头:“嫂子。” “快请进。”中年妇女把门打得更开,侧身让开,让谢锐进来。 谢锐走进屋,中年妇女把门关好,一边热情地对他说道:“快坐呀,客气什么!” 谢锐在沙发上坐下,看到她把一个布袋子放到桌子上,问道:“嫂子,正要出门买菜?” 中年妇女道:“是啊,家里的菜没有了。你等一下,我去给你沏茶。” “嫂子,不用这么客气了,我坐一下就走。”谢锐赶紧说。 但是她还是沏了一壶茶放到他面前。 茶香扑鼻,那是刘长发最爱喝的龙井茶。谢锐捧着茶杯,把脸埋在升腾的热气后面,若有所思。 中年妇女坐在沙发旁边的椅子上,首先开了口:“小谢,你今天来,是不是有什么消息要告诉我?不管是什么,你尽管告诉我,我承受得住!” 谢锐看着她一脸强自镇定的表情,心中更觉不忍。他赶紧说道:“不是,嫂子,你误会了,我们还在全力寻找刘哥,目前还没有更进一步的消息。” 看到中年妇女的表情有些疑惑,谢锐从上衣兜里掏出了那枚胸针,轻轻地放在了茶几上。 “不过,我们最近在警局对面的树林里发现了这个。” 中年妇女看到那枚胸针,先是愣了一下,继而捂住了嘴。谢锐看见她的眼眶里泪水在打着转,但是她拼命忍住不让它流出来,甚至不允许自己发出一点哭泣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平静了一点。她擦了擦眼睛,吸了吸鼻子,把那枚胸针紧紧地握在手里。 “谢谢你们找到了这个,还把它还给我。” 虽然这样有些残忍,但为了早日破案,谢锐也不得不当个坏人,询问更多的细节:“嫂子,你确定这是你送给刘哥的胸针对吧?” 中年妇女点点头:“你刘哥属虎,这个造型是我自己想出来,并且亲手做的。不可能再有跟这个一模一样的胸针了。” 谢锐接着问道:“那刘哥原来有没有跟你说过,他会去警局对面的树林里?” 她想了想,随即摇了摇头,很肯定地说:“没有,他从来没提过那个林子。” 她的说法跟谢锐想的一样。事实上,警局对面的林子里什么也没有,他们平常都不会进到里面去。 那么是什么原因,让刘长发进到了那个林子里,并把胸针掉在了里面? 谢锐正在沉思,刘长发的妻子问道:“你们是在那个树林里捡到的这枚胸针?” 谢锐点点头,说道:“是的,这也许是一个线索,我们会努力发现更多的线索,早日找到刘哥。” 中年妇女凄然一笑:“我相信你们会把他找回来的。那这枚胸针,你们要不要带回去做个证物什么的?” 谢锐想了想,说道:“不用了,嫂子保留着吧。” “谢谢你。”刘长发的妻子小心翼翼地把它收了起来,好像那是一个无价之宝。 “我该回去了,不打扰嫂子了,有什么消息我会马上通知你。”谢锐起身道。 “谢谢你,你别光顾着忙,多注意身体。” 她的叮嘱让谢锐心里一暖。他跟刘长发关系很好,从前经常来他家里吃饭,于是跟他的妻子也熟悉起来。对谢锐来说,她就像异乡的母亲一样,温暖而又慈爱。所以她的遭遇更让他心痛。 与刘长发的妻子告别,谢锐驱车离开,不过他没有回警局,而是去找了法医。 昨晚负责现场尸检的胖法医姓秦,谢锐跟他很熟,经常胖子、胖子地叫他。他下了车,直接冲进秦法医的办公室,开门见山地问道:“胖子,怎么样,有结果了吗?” “什么结果?”胖胖的秦法医慢慢悠悠地问。 “别明知故问,就是昨晚发现的那具女尸。” “哦,你说得明白点嘛。我这里每天经手那么多尸体,哪知道你说的具体是哪个?算你小子幸运,我从昨晚一直忙活到现在,刚出结果。看在我这么辛苦的份上,你是不是应该请我吃个饭啊?” “好好好,我们警局的食堂,管够!快告诉我这具尸体的更多信息!” “真抠门啊你小子!就你们警局的食堂,我还不如自己回家煮泡面!”秦法医贫够了,脸色一正:“死者身上没有明显的伤痕,只在盆骨发现了几处不太明显的痕迹,经检验,应该是某种大型食肉动物的爪痕。所以我们判断,可能是死者受到了某种猛兽的袭击,失血过多身亡。” “猛兽?”谢锐一脸诧异。“咱们市里有猛兽吗?” “据我所知,”秦法医苦笑道,“咱们市唯一能称得上猛兽的,就是流浪狗了。” “流浪狗能造成那样的伤痕吗?”谢锐马上问。 “不能。”秦法医继续苦笑。 谢锐翻了个白眼:“那不等于是白说?会不会是你们搞错了?” 秦法医正色道:“肯定不会,尸检不是我一个人做的,这是我们所有法医的集体结论。你可以质疑我,但不能质疑我们所有人吧?那确实就是某种猛兽的爪痕!” 看来死因这里暂时得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了,谢锐转而问道:“那死者的身份确定了吗?” 说来也巧,谢锐话音未落,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了,一个年轻警官走了进来,大声说道:“身份判断出来了!” 谢锐走过去一把夺过年轻警官手中的报告,仔细看了起来,秦法医偷偷对年轻警官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这是自己人,不要动怒。 只见那份报告上打印着一个女人的照片,由于不是彩色打印,看不太清楚长相。身份信息一栏显示:罗丽,女,28岁,住址:xx小区c栋1305室。 “死者家属有来报案失踪吗?”谢锐问年轻警官。 “没有。”年轻警官还在为他刚才的无礼不满,瞅都没瞅他地回答道。 谢锐扔下那纸报告,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办公室,剩下一脸无奈的秦法医苦笑着直摇头。(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1305室 坐在谢锐对面的老夫妻已经哭了快半个小时了,桌上的一盒抽纸巾已经用光了,谢锐又给他们拿了一盒。 等到他们好不容易平静了一点,谢锐才开始问道:“你们上一次见到你们的女儿是什么时候?” “不,不记得了。”老爷子想了想,回答道。 “不记得了?怎么可能?”谢锐惊讶道。 老爷子沉默良久,才说道:“我们……和我们的女儿,很早以前就断绝关系了。” “一定是那个男人害的!警察同志,你们一定要抓住他!”一直在一边擦眼睛擤鼻子的老太太突然失控地大叫一声,吓了谢锐一跳。 “到底怎么回事?请你们详细说说。”谢锐说道。 老爷子叹了一口气。他看起来已经有六十多岁了,满头白发,突闻自己女儿的死讯让他们看起来一下子又苍老了十多岁。这个年纪的人,遇到如此大的打击,没有晕厥过去已经很不容易了。 “我们不同意她跟那个男人在一起,但她向来都是个固执已见的孩子,我们谁也不肯让步,最后就……”老爷子又长长叹了口气。 “那个男人不是个东西!我一眼就看出来了!”老太太又突然叫了一嗓子。谢锐对于她这种一惊一乍的风格感到难以适应。 “请您冷静一下。你们的心情我能理解,但请尽量说得详细清楚一些,这样有助于我们警方破案。”谢锐耐心地解释道。 老爷子拍了拍老伴的手背,示意她冷静。他对谢锐说:“警官,还是由我来说吧。” “我女儿罗丽,大学毕业后,不知道从什么途径认识了那个男人,庄凯。他是个精明的商人,我和我夫人一看他就知此人绝非善类,我女儿生性单纯,跟他在一起是绝对要吃亏的。可惜我女儿被蒙蔽了心智和眼睛,非他不嫁,任凭我们老两口怎么反对,她就是铁了心要嫁他。最后,我们双方一气之下,就断绝了来往。后来,我们听说她真的嫁给那个男人了。那应该是两年之前的事了吧。” “后来你们就再也没有联系过?”谢锐问。 老夫妻一齐点头。 谢锐感到有点难以置信。他想不通那个叫庄凯的男人到底恶劣到什么程度,以至于为了反对女儿和他的婚事,亲生父母都可以和女儿断绝关系,还是这里面有什么隐情。 谢锐起身说道:“谢谢两位的配合,有什么消息我们会马上通知你们。你们可以回去休息了。” 老夫妻起身走出讯问室,老爷子突然转过身,上下仔细打量了一遍谢锐,刻意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位……谢警官,是由你来负责我女儿这个案子吗?” 谢锐不假思索地点点头:“没错,是我。” 老爷子“哦”了一声,沉吟了一下,又左右看了看,接着说道:“您……工作几年了?” “三年了。有什么问题吗?”谢锐还是没懂这老爷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才三年啊?哦……”老爷子摸了摸长着几根稀疏白胡子的下巴。“你们这里人手很紧张吧?我觉得我女儿的案子是个大案子,一定得由最有经验的警官来全力破案才行啊!” 这才谢锐终于明白了:原来他们嫌他看着年轻,信不过他! 不过他什么话也没多说,只是淡淡一笑,说道:“这个请你们放心,这是我们警局负责的案子,肯定尽全力尽快破案。” 老夫妻这才不情不愿地走了。 对于被害人罗丽父母的不信任,谢锐其实全然没放在心上。他是个相信凡事凭实力说话的人,因此他一入警局,就依靠自己的聪明才智以及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迅速成为全市公安系统一颗耀眼的新星,甚至市局好几次都打招呼要把他挖走,只不过被他以要在基层继续锻炼为由拒绝了。因此,谢锐才是外环公安分局那个既不缺经验、又不缺实力的最强警员。 话不多说,谢锐已经马上行动起来。他首先调出了罗丽的老公庄凯的资料。资料显示,庄凯是本地人,38岁,天盛咨询有限公司的发起人、唯一股东兼总经理。颇令谢锐惊讶的是,三个月前,居然有人报案,说庄凯失踪了! 报案人叫白小令,是庄凯的秘书。谢锐马上拨通了她的电话,结果对方却一直拒绝接听他的电话。无奈,谢锐只好开车亲自前往天盛咨询有限公司。 天盛咨询有限公司在本市一栋高级写字楼里租了两层办公。谢锐从14楼电梯出来,待公司的自动感应玻璃门打开,径自走到了前台。 “警察,”谢锐对前台接待小姐亮出自己的警官证,“我找白小令。” “您找白总?”一身朴素装扮、完全没有前台接待小姐风采的姑娘看到伸到自己脸前的警官证,有点被吓到了。 白总?谢锐感到有点奇怪。资料上说,白小令明明是庄凯的秘书,怎么成了“白总”了? “对,我找白小令。她在不在?”谢锐刻意说出白小令的全名,以免接待小姐搞错人。 “在的在的,请您跟我来。”接待小姐马上把谢锐带到了一个会客室,给他倒了杯茶,嘱他稍等,随后便出去了。 谢锐在宽敞舒服的真皮沙发里坐了半天,等得都快不耐烦了,门才被人推开。谢锐还没来得及抬起头,先闻到一股浓烈的香水味。 “哟,警官,真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响起。谢锐抬头一看,不禁有点失神,一方面是因为面前这个女人实在太美,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穿得实在有点过于清凉了。 一身红衣裹身、胸口开得极低、一对凶器呼之欲出的年轻美女,以一个极其慵懒散漫的姿势坐到了他对面的沙发上。“警官,我可以坐着接受询问吗?” 说完,自己先被自己的说的话逗笑了,轻掩朱唇,“咯咯”娇笑了起来。 谢锐觉得这个白小令完全不像个“总”,甚至都不像一个秘书,倒是很像夜总会的陪酒小姐。 谢锐对这种风格的女子完全不感冒,因此他直接与她对视,眼神极为坦荡清澈:“白小姐,我今天来是想跟你了解一下你前段时间报警说庄凯失踪一事的。” “别叫我白小姐,显得多生疏似的。”白小令轻靠在沙发扶手上,身体柔若无骨。“叫我小令就行了。” 只可惜,她的百般风情看在谢锐眼里,净是顾左右而言他、不正面配合调查,这更让他反感。 “警局记录显示,你在三个月之前报案,说庄凯失踪了。请问你是怎么知道他失踪的?” “哎呀,那么长时间之前的事了,你让我想想啊,警官。”白小令用力眨了几下眼睛,长得过分的假睫毛摇摇欲坠,随时都有掉下来的可能,十分危险。“哦,对了,人家想起来啦!是这样的,当时我还是庄总的秘书,但是他什么都没跟我交待,突然就一个多星期没上班,打他电话又关机,所以我就只好报警喽!” “报警之前有没有联系过他的家人?”谢锐问。 “哎呀,我怎么知道他家在哪里嘛!”白小令这个问题倒是回答得很快。 “有没有打过他家人的电话试图寻找他?” “我不知道他家人的电话。”白小令眨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 真是个“合格”的秘书。谢锐心想。 “那么他有没有家人来找过他呢?”谢锐接着问。 白小令撅着小嘴看着谢锐,一只手托着下巴,也不回答,只是摇摇头。 “那有没有家人之外的人来找他?”谢锐在心里叹了口气,祈祷这次的问话赶快结束。 “有啊!不过都是公司的合作伙伴还有客户,比如张总啦、李总啦、赵总啦……” 谢锐抬手制止她继续播报百家姓。“他后来再也没出现过?” 白小令点点头。 “最后一个问题:他失踪前有没有什么异常举止,或者说过什么奇怪的,值得留意的话?” “没有诶,我不记得他有说过什么奇怪的话,做过什么奇怪的事。”白小令声音虽然软绵绵的,但却回答得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好,谢谢你。我暂时没有别的问题了,如果有需要再来麻烦你。”谢锐边说,边站起来往外走,一边还暗地里长出了一口气,似乎他才是被警察询问的那个人。 刚走到会客室的门口,谢锐突然又停下了脚步。他转身问道:“资料显示,你曾经是庄凯的秘书。你是什么时候当上老总的?” 白小令诡秘一笑,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庄总说过,他不在的时候,公司上下全由我一人管理。” 见谢锐不信的表情,她补充道:“你不信的话,我有他给我的授权书,就放在我的办公室里,你要不要过来看一下?”说罢,极其大胆地对他眨了眨眼。 “不用了,这是贵公司内部管理的事,不在我们警方关注的范围之内。告辞。” 谢锐头也不回地就往电梯间走,没想到白小令还不放过他:“小警官,欢迎你再次过来!” 那个刻意加上的“小”字被她咬得清脆响亮,声音余韵悠长,绕梁不绝,饱含无限挑逗,听得谢锐牙根一阵发酸。 他顶着一脸黑线含愠走了。 从天盛咨询有限公司出来,谢锐没有回警局,也没有回自己的家,而是朝一个完全不同的方向开去。 他要去庄凯和罗丽的家。 庄凯和罗丽的家所在的xx小区,是本市有名的豪华住宅区,安保极为严密,小区以外的人根本进不去。不过谢锐有警官证,还是轻轻松松地就让保安开了门。 “请问您找哪一家?”保安客客气气地问。 “我要去庄凯家。”谢锐道。 “请问您找庄先生有什么事?”按理说,保安都会对访客进行类似的询问,不过看到对方是个警察还敢这么问,足见这个保安有点胆量。 “因为他失踪了,而她爱人身亡了。我们过来调查。”谢锐耐心地告诉他。 保安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不说话了。 半个小时过后,一辆警车呼啸而至,车门打开,下来两个身穿警服的刑侦人员,急匆匆地和谢锐会合,走进了c栋,站在了1305室门口。 在敲门确定屋里没人后,一个技术人员用特种设备打开了厚重的防盗门,三个人举着枪走了进去。 然而这样防备森严地进去显然是多余的,因为家里空无一人。三个人把接近两百平米的房子的各个房间转个了遍,一个角落都没放过,但是连只苍蝇都没找到。而事实上,房子里的各个家具摆放得井然有序,完全没有一丁点凌乱的迹象,显示主人是个极爱干净、甚至有洁癖的人。 谢锐在最大的一间卧室的角落里发现了一张漂亮精致的婴儿床,他特意探头往里面看了一眼,而床上当然是什么人也没有,只有一个婴儿用的小被子,被打开摊在了床上。 三个人白忙活了一阵,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线索。三个人讨论了一阵,也是没什么头绪,只得无功而返。但在离开房子前,谢锐突然在客厅的茶几和桌子上摸了一下,看着自己的指尖,眉头皱了起来。 在保安室,谢锐对保安说:“我们要查看近半年内这栋楼的监控录像,请你们把所有监控录像都交出来。” 保安室内所有的保安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违抗警察的命令,乖乖交出了所有的监控录像。 三人拿着录像,分别开车回警局。一路上,谢锐的心里始终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事实上,这种感觉从他踏进1305室的第一刻起就漂浮在他心里,但是他却找不到产生这种怪异感觉的原因,因为从表面上看,这栋房子太正常了,好像这个房子的主人从来不曾失踪,每天都正常回家生活一样。 到了警局,谢锐迫不及待地开始查看监控录像。六个月的监控数据可谓海量,但是谢锐紧盯着电脑屏幕,眼睛都不眨一下。但是没一会儿,谢锐的眉头就紧紧地拧了起来。 监控录像有问题!(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 白小令 谢锐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上的监控录像,眉头越皱越紧。开始时,监控录像一切正常,小区大门的画面和c栋的画面显示,住户进进出出,没有任何异样。但是在三个月前的一天,小区大门和c栋的监控录像同时变成了一片雪花,持续了大约一个小时,随后又恢复了正常。 开始时,谢锐还以为这是监控偶然出现的故障,所以没有在意。但是后面,监控录像上出现这样的雪花的次数越来越多,每次都持续一个小时到两个小时不等,这显然就不是监控故障了。 有人在蓄意破坏监控录像! 谢锐马上抓起了桌上的电话,二十分钟之后,xx小区的保安负责人就坐到了讯问室里。 这个保安负责人是个精壮的中年男子,叫刘大成,是退伍军人,浓眉大眼,一脸正气。 “谢警官,我可以对天发誓,我绝对没有对监控做过手脚!”刘大成被传唤来警局之后,谢锐让他看了那些有“瑕疵”的监控录像,他脸上惊讶的表情怎么看都不像是装出来的。 “我没有说你对监控录像做过手脚。”谢锐纠正了他。“只有小区大门和c栋的监控录像出现了问题,而小区其他位置的监控录像显示,近半年都没有人接近过那两个监控摄像头,所以问题不是出在监控上。” “那你的意思是?”刘大成有点疑惑。 “有人拿到了小区大门和c栋的监控录像,并对其中一些画面做了手脚。” 刘大成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这……” “你是不是唯一能接触到监控录像的人?”谢锐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刘大成的脸一下子涨得紫红:“是,只有我有监控录像室的钥匙。但我真的没有对那些录像做什么手脚!”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不管谢锐怎么问,刘大成都一口咬定,自己绝对没有碰过那些监控录像。 两人正在僵持不下,讯问室的门被人推开了,一个警官对谢锐招了招手,示意他出来。 谢锐走出讯问室,那个警官对谢锐说:“查完了,监控录像上没有他的指纹。而且,要精准地清除录像上某些指定片段的画面,只有最顶尖的技术人员才能做得到,刘大成只有初中文化水平,他绝对没有这个能力。” “那是谁动的手脚?”谢锐疑窦重重地问道。 那个警官耸了耸肩,做了一个“你问我我问谁”的表情,走了。 谢锐返回讯问室,又问了刘大成一些问题,譬如“监控录像室的钥匙是否被别人动过”等,刘大成一概否认。 折腾了一天,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刘大成涂抹过那些监控录像,谢锐当即将他释放,因为谢锐发现,现有的证据表明,根本没人破坏监控摄像头,也没人破坏监控录像本身。 既然如此,那监控录像上不断出现的空白画面是怎么回事?谢锐在自己的电脑前坐下,开始重新播放那些有问题的监控录像,把每一个出现空白画面的日期和时间全都记录了下来。 虽然找不到录像破坏的原因,但是录像在特定的时间段被破坏一定是有原因的。只要弄明白录像为什么一定是在那些特定的时间段被破坏,便能顺藤摸瓜,找出种种异状背后的真正原因。 外环公安分局的灯光又一次彻夜不熄了。 与此同时,天盛咨询有限公司总经理办公室也是灯火通明。 若不是门上贴着“总经理办公室”的牌子,任何人走进来,都不会以为这是一间办公室,因为它实在更像一个少女的“闺房”。 原本摆在办公室中央的棕色办公室桌被扔掉,雪白的墙壁被贴上了浅粉色的壁纸,会客沙发被换成了罗帐轻纱的双人大床,一面墙上则装了巨大的落地镜。 此刻,几乎不着片缕的白小令坐在床边的梳妆台上,正对着镜子描眉毛。 纤纤玉指拈着眉笔,给一双柳叶弯眉细描黛色,然而白小令的心思却并不全在妆点自己身上。 她还想着白天的那个丰神俊逸的小警官。 白小令有过很多个男人,每一个都不关乎“情”,只是互相利用。上一个男人便是那相貌平平、人前君子、人后禽兽的庄凯了。也多亏庄凯极好美色,不然毫无学历的白小令怎么可能做到总经理秘书的位置上? 白小令很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里,所以即使知道庄凯家中有个怀孕的老婆,她也全不放在心上。在她的价值观里,这些都与她无关,她只想用自己拥有的,换自己想得到的,仅此而已。 庄凯的失踪其实反倒让白小令松了一口气。因为她早趁庄凯被她的美色迷得昏头转向的时候给他灌下了几碗迷魂汤,硬是让他写下授权书,确保在他不在的时候,公司的生死大权全部掌握在白小令的手里。有了这张授权书,白小令做梦都想让庄凯消失,没想到居然真的如她所愿了。 入驻这间总经理办公室的第一天,白小令就让人把那名贵的真皮沙发扔掉了,因为每次看到它,她都会想起那些数不清的白天和夜晚,她和庄凯在上面做过的苟且之事。在那个时候,她躺在庄凯身下,一边卖力地表演着,一边内心充满阴谋得逞的喜悦。而现在,那些回忆只让她觉得恶心。 那个恶心的男人终于消失了!白小令苦心经营、委屈宛转这么多年,终于熬出头了! 熬出头的好处,就是可以追求自己真正想要的了。 现在,白小令最想要的,就是谢锐。 纤纤素手放下眉笔,改为在自己雪白滑腻的肌肤上游走。白小令幻想那双手的主人是谢锐,幻想那张永远一本正经的脸是如何被升腾的欲望蒸得热情勃发,这幻觉如此栩栩如生,以至于她竟发出了不堪入耳的呻吟声。 突然,幻觉消失了! 白小令停下手,睁开眼,狐疑地竖起耳朵。 哪来的婴儿哭声? 白小令正沉浸在幻想中不能自拔,突然听到一声清晰而响亮的婴儿啼哭,浇熄了她全身的热气。这间办公室在14层,外面是几十米的高空,公司所有的员工都下班了,这婴儿的哭声是从哪里来的? 那婴儿哭声在她睁开眼的一瞬间就消失了。白小令看了看手机,检查了一下电脑,向窗外看了看,又打开办公室的门向外面张望了半天,没有发现任何有可能的声音来源。 难道是幻听?又或者是因为她刚才的动作过大,椅子摩擦地面发出的声音? 白小令索性不去想这些。她躺到床上,钻进暖暖的羽绒被里,试图重温刚才的好梦。可是,她刚一趟下,就听到办公室的门响起了“笃”、“笃”的敲门声! 白小令全身的汗毛都被吓得立了起来,她下意识地尖叫了一声:“谁!” 没人回答。 敲门声只响了两次,便又恢复了寂静。白小令坐在床上,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扇名贵木材制作的门,仿佛雕像一般一动不动。 五分钟过后,白小令镇定地下了床,走到门口,猛地一下拉开了办公室的门! 门外只有几张办公桌,桌上有些电脑没有关,屏幕闪着蓝幽幽的光。 白小令赤红着眼睛左右扫视,确定外面没有人,然后重重地把门甩上,回到了办公室里。 她坐到床上,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她白小令虽然是一介女流,但胆量和气魄绝对不让须眉,至少她自己是这么定义自己的。要不然,她也不敢把办公室当家,每天晚上都住在这里。要知道,这种办公写字楼一到了晚上就几乎没什么人了,整栋大楼一片漆黑,别说女的,就是男的,要想整晚待在这里也得需要几分胆色才行。 白小令出身贫寒,从小便吃过了太多苦头。所以她早就相信,没有什么比穷更可怕,为了摆脱贫穷,她不惜付出一切,比起那些不着边际的怪力乱神,她更怕贫穷,以及相伴而生的一切屈辱。 对于刚刚出现的怪声,白小令说抛在脑后就抛在脑后,她确实有这个本事。她打开电脑,开始看搞笑视频。 “笃”、“笃”、“笃”,门又响了! 白小令扔开电脑,鞋都没穿,疯了一般扑向门口,把门拉开,对着空空荡荡的外面厉声叫道:“哪个王八蛋在给老娘捣乱?!” 完了还不解气,冲到卫生间,拿起扫把,对着天花板一顿乱杵:“楼上的傻x!大半夜的不滚你娘的窝里趴着,蹦蹦跶跶干什么呢!都给老娘消停点!” 她披散着头发,叉着腰,呼呼地喘着气,样子倒颇有几分鬼气。 她气呼呼地站了半晌,确定没有任何异响发出了,才把扫把一扔,重新回到了办公室。 她往床上重重一坐,嘴里兀自嘟囔道:“楼上的傻x!” 她认为刚才的声音是因为隔音不好而从天花板上传来的楼上的声音。准确地说,她是强迫自己这么以为的。 她拿起电脑,继续看视频。但因为刚才的一通折腾,注意力怎么也无法集中了。但是没过一会儿,她的注意力还是被电脑屏幕吸引了过去,不是因为视频的内容多么吸引,而是因为电脑的屏幕渐渐发生了变化。 只见电脑屏幕的左上方突然变红了:刚开始是一点淡淡的红色,完全不引人注意,但是那红色越来越深,并且以极快的速度覆盖了整个电脑屏幕。 白小令盯着一片血红的电脑屏幕,两只手开始发起抖来。 接着,更令人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电脑屏幕的边缘,渗出了一滴鲜红的液体! 白小令的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地伸出手去碰了一下那滴液体。 温热的,黏黏的。 她又放在鼻子边上闻了一下,有点腥。 她“呯”的一下合上了电脑,往旁边一扔,沾了液体的那只手拼命在身上擦。然后,她机械地开始穿衣服,动作缓慢而僵硬。 穿戴整齐后,她拎起随身携带的、她最爱的那款名牌包,向办公室门口走去。 她把手放在了门把手上,轻轻一扭,再一拉——门没有开。 她再扭,再拉,门还是没有开! 这下白小令真的慌了。泪水一瞬间爬了满脸,她拼命拽着门把手,声嘶力竭地哭喊道:“让我出去!” 突然,她止住了哭声,因为她听见,她的身后,近在咫尺,响起了清晰的婴儿啼哭声! 白小令的精神几乎崩溃了。她不敢回头,使出全身的力气去开门,然而门居然就这样被她拉开了! 门虽然开了,但是白小令却没有向前迈出一步,因为她发现,眼前的景象已是全然的陌生。 办公室外所有的办公桌、电脑全部消失了,一切都淹没在了无边的黑暗之中。而在这无边的黑暗之中,地面爬满了白色的雾气,冰凉彻骨。 死一样的寂静中,远处的黑暗里,响起了“骨碌碌”的声音,好像保龄球滚动的声音。那“骨碌碌”的声音越来越近,最后,一个“球”碰到了白小令的脚,停了下来。 那个“球”在白小令的脚下兀自滴溜溜地转个不停,半天才停下来。白小令低头看向那个“球”,发现那“球”竟是一颗人头! 这颗人头白小令再熟悉不过了。她以为已经摆脱的那个人,庄凯,此刻只剩一颗头,仍旧依恋地徘徊在她脚下,一脸痴迷地看着她,发出“呵”“呵”的笑声! 白小令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翌日。 当谢锐接到消息赶到天盛咨询有限公司总经理办公室时,发现门口已经被先到场的警官拉上了警戒线,外面被一群公司员工围得水泄不通,议论之声不绝于耳。 白小令死了。一根眉笔自她的左眼插入,直接贯穿了她的大脑,从后脑勺穿出。法医说,她可能便是死于这次意外造成的失血过多。昨天她还对一个违背她的命令、擅自打扮自己的女员工大发雷霆,命令她立刻换上最老土的衣服,否则就立刻走人,今天,她自己却成了躺在地上的一具尸体。 而谢锐,从没见过腐烂得这么快的尸体。(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章 合作 墨镜店主已经有一周多没来店里了。 他原来也会偶尔消失几天见不着人,但像这次这样这么长时间不露面,还是第一次。 不过,有萧问路在,他不出现也不会影响“忘言”杂货店的正常运转。萧问路每天正常上下班,进货,照看店里,晚上回家后和杨芊芊、萧粒粒一起吃吃饭、看看电视,日子从来没有这么安稳过。 不过,这天快下班时,墨镜店主终于又出现了。他还是那一身装扮,面无表情地走进店里,当萧问路是空气一般径直从他面前走过,坐到角落的一张椅子上,一声不吭。 萧问路看着他,心里纳闷不已。他认识墨镜店主这么久,还从没看过他这个样子。自从认识他的那一天起,墨镜店主始终就是一副冰山般高冷的形象,凡事不动声色,令人猜不透他内心的想法。但是自打他上次回来,萧问路就隐隐觉得他的身上有一些变化,但又说不出具体哪里不同。而今天晚上他的表现更加深了萧问路的感觉。虽然那种感觉很模糊,但是如果非要说的话,萧问路觉得墨镜店主似乎变得更憔悴、也更焦虑了。 萧问路正在考虑要不要上前关心一下,没想到墨镜店主先开了口:“一会儿那个小警察会来找你。” “什么小警察?”萧问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姓谢的那个。” 萧问路“哦”了一声,随即皱起眉头:“你怎么知道?” 墨镜店主照旧忽略了他的问题,自顾自地说道:“如果他找你帮忙,你要帮他。” 萧问路不用想都知道谢锐找他帮什么忙,不过他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帮他,因为他对谢锐充满了说不出的抵触感,也许是因为上次被当成嫌犯的经历给他带来了不小的阴影。 “我为什么要帮他?”萧问路反问道。 “助人者恒助己。”墨镜店主半文半白地来了这么一句,让萧问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老板,今天还有免费香烟送吗?” 萧问路正待说话,突然身后冷不丁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墨镜店主冲他扬了扬下巴,模样颇为得意,好像在说:怎么样,他果然来了吧? 萧问路在心里暗骂了一声,慢吞吞转过身。眼前的年轻男子一身便装仍掩盖不住身上的英气,不是谢锐还能是谁? “对不起,本店打烊了,要不您明天再来问问有没有免费香烟吧。” 谢锐眉毛都没有动一下:“打烊了正好,请你跟我走一趟,去吃个夜宵。” 萧问路顿时被他气乐了:这是邀请人吃饭呢,还是要押人送审呢? 于是萧问路果断干脆地拒绝了他:“对不起,我今天晚上有约了,改天吧。” 身后响起墨镜店主房间的咳嗽声。萧问路想:老子凭什么听你的? 但是谢锐下一句话马上就让他动摇了:“我需要你的帮助。” 萧问路心肠最软,从来不会拒绝别人,再加上一贯高傲的谢锐此刻语气中竟流露出恳求之意,萧问路反倒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末了,萧问路叹了口气,抓起外套,边往外走边说道:“走吧!附近有家很好吃的烤串店。” 萧问路把谢锐带到了那家烤串店,两人挑了一张桌子坐下,点好了菜,直到烤串和啤酒上桌,谢锐一直是心事重重的模样,一句话也没说,搞得萧问路有点尴尬。 “来,先走一个!”萧问路拿起酒杯,对谢锐说道。 谢锐这才好像如梦初醒,赶忙也拿起酒杯。玻璃杯相撞发出“叮”的一声脆响,两个男人豪气地一饮而尽。 谢锐放下酒杯,眼睛直直地盯着萧问路,也不说话,盯得萧问路心里直发毛。 “你刚才不是说今晚有约了吗?”没想到,谢锐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这让萧问路不禁为之气结。 “不是你有事要找我帮忙吗?”萧问路啼笑皆非地说道。 谢锐轻轻摇晃着手中已经空了的酒杯,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帮忙,而不是找别人吗?” “不知道。”萧问路答道。 谢锐抬起眼睛,眼神有如两道利箭直向萧问路射去:“你到底是什么人?” 萧问路被他这种怀疑的眼神盯得心里好大不痛快,于是语气也变冷了:“原来不是来吃饭,到底还是来审我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谢锐马上接道。他低下头,好像在酝酿什么,又好像在给自己鼓劲加油,然后,他抬起头来,眼神里的尖刺消失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疑惑和迷茫。 “我都看到了。”谢锐只说了这五个字。 “看到什么了?”萧问路疑惑地问。 “那天在立环桥下,我看到了你,还有你儿子做的一切!” 萧问路感觉头顶好像炸了个雷,震得他目瞪口呆。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当天在立环桥下超渡小鬼以及抹掉在场工人记忆的过程,居然被人目睹了!然而他明明记得,那天四周并没有别人! 虽然这件事非同小可,不过萧问路只花了几秒钟就恢复了平静。他首先要确保对方是不是在给他下套。 “不好意思,我忘了我在立环桥下做了什么了。” 谢锐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看到你身上发出光,还找到了一具小孩的尸体。最后甚至抹去了其他人的记忆!” 这下萧问路连最后一丝侥幸的希望都破灭了,原来那天他真的被人目击使用诀术了。不过萧问路还要再搞清一件事。 “只有你看到了?”他问。 谢锐点点头:“那天我跟踪你到了立环桥。你下到了河床上,而我就藏在河岸上。我跟你保证,那天只有我一个人跟踪你。” 看来情况还不算太坏。萧问路心想。不过即使如此,他也不打算对谢锐和盘托出、将一切如实以告。他太知道这样做的危险了。而且,他经历的那么多匪夷所思的离奇事件,说出来又有谁能相信呢? “那天你目睹的事,和你要找我帮的忙,有什么关系吗?”萧问路轻巧地避开了正面讨论那个话题。 “当然有关系!”谢锐肯定地说道。“这些案件需要由你这样的超能力者协助和参与!” 萧问路一口啤酒喷了谢锐一身。 “咳、咳,”萧问路被呛得直咳嗽,脸都涨红了。“超能力者?” 谢锐一边用抽纸巾探试身上的啤酒,一边很认真、很诚恳地看着萧问路:“对啊!难道你不是超能力者吗?” 萧问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一脸哭笑不得地看着他。 看到萧问路的表情,谢锐知道自己是猜错了,赶紧一脸歉意地说道:“对不起,你是道士吧?” “你老港片看多了吧?”萧问路苦笑道。 “难道连道士也不是?”这下可把谢锐难住了。“超能力者”和“道士”这两个概念已经是他全部的脑洞了,就算杀他一刀他也不可能再想出别的可能性了。 你还不如说我是哈里波特。萧问路心想。 “我是什么不重要,”萧问路巴不得赶紧岔开这个话题。“说说你刚才提到的案子吧?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能让你们警方难为成这样?” 一提到案子,谢锐的注意力马上就被转移走了。他正色道:“我上次跟你提到过的本市的系列失踪案,你应该也有所耳闻吧?” 萧问路点点头:“嗯,看电视新闻报道过。哦,恭喜你,你还上电视了呢!你很上镜!” 谢锐自动忽略了萧问路的最后一句话,接着严肃地说:“我怀疑这些案件都有非自然力量参与!” “何以见得?”萧问路颇感兴趣地挑起了一边的眉毛。 “我那天去了一位失踪者的家里。原本我们认定的第一位失踪者就是我们分局的战友,但是后来发现,那位失踪者失踪的时间比我们那位战友失踪的时间更早,他有可能才是第一个失踪的人。” 萧问路没说话,只是专注地听着。 谢锐复述起案情来滔滔不绝:“我去了他家中调查之后,心里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有问题。后来,总算让我找到不对劲的地方了!” 萧问路听得入神,不禁催促道:“快说,哪里不对劲?” “第一,他的家里太干净了,所有的东西都摆放得井井有条。这本来没什么,但是我特意摸了一下他家里的家具,上面一丁点灰尘都没有!我特意调取了那栋楼的监控录像,他家已经三个多月没有人进去过了!” “还有呢?”萧问路沉吟着问道。 “第二,是关于他老婆的死因。我们之所以注意到这个失踪者,是因为有人无意中发现了他老婆的尸体。经我们的法医检验,他老婆的盆骨上有几道伤痕,死因可能是因为受到某种猛兽的袭击而导致的失血过多。但是,本市根本没有可能造成那样伤痕的猛兽!” “会不会是法医搞错了?”萧问路忍不住打断他。“也许是某种利器造成的伤痕。” 谢锐摇摇头:“不可能。我一开始也提出了这个疑问,但这个检验结果是所有的法医共同得出的,他们一致认定那是某种猛兽的抓痕,他们的判断不可能全都出了错。” 萧问路点点头,示意谢锐继续说下去。 “第三,是关于监控录像。我查看了那个失踪者家所在小区的全部监控录像,发现唯独小区大门和他家所在那一栋的监控不正常,时不时的画面就变成一片空白或者是雪花。我们通过调查,排除了监控摄像头损坏或者人为破坏监控录像的可能。” “监控录像第一次出现问题是什么时候?”萧问路突然插口问道。 谢锐看了萧问路一眼,眼神仿若找到知己。他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笔记本,翻到其中一页,给萧问路递了过去:“我记录下了监控录像出问题的所有时间,你从上面就能看到监控录像第一次出问题是什么时候。” 萧问路接过本子,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字体苍虬有力,一看就是男人的笔迹。只见那页的第一行写道:“第一次:8月19日,夜里十一点五十分。持续时间:半个小时。” 萧问路盯着那行字沉思了许久,突然眉心一跳,脱口而出:“鬼节?!” 谢锐没听清他说什么,问道:“什么?” “没什么,”萧问路刻意让自己脸上的表情放松一些。“这些记录可以给我看看吗?” “没问题!”没想到谢锐非常痛快地就答应了。“我那里还有备份。其实这个就是给你准备的。” 哦,原来是有备而来。萧问路抬眼瞟了一眼谢锐。 “还有什么其他的异常之处吗?”萧问路问道。 “还有最后一点。”谢锐说道。“那就是我把这些表面上毫不相干的失踪案认定为同一人所为的原因:所有的失踪者,在被家人报案失踪后,都会在几天内被人目击出现在本市的某处,然后才彻底失踪,再也没人见到过。而更诡异的是,尽管有那么多的目击者,却没有一个人能够追上,或留住这些失踪者!”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让他头疼的事,谢锐显得有点烦闷,举起酒杯:“干!” 两个人再度一饮而尽。 不知不觉,两个人已经喝了十几瓶啤酒了。虽然两个人酒量都不错,但此时也是都有点微醺了。 “你会帮我的吧?”谢锐举着酒杯,斜睨着萧问路,上半身摇摇晃晃地问道。 “你觉得呢?”萧问路酡红着一张脸反问。 “我觉得你会。”谢锐肯定地说。 “为什么?”萧问路有点不乐意地问道。 “因为你刚刚已经把我记录监控录像失效时间的笔记拿走了!” “那我还给你!”说着,萧问路把那个黑色的笔记本往谢锐的身上一扔,起身摇摇晃晃地走了。 “诶,别走啊!”谢锐急了,正要追过去,萧问路却背对着他,边往前走,边举起右手挥动着。他的右手里,赫然握着那个黑色的笔记本! “明天见!”远处传来萧问路的声音,才一眨眼的功夫,他就走得很远很远了。 谢锐一脸蒙蔽地看着刚被扔回自己身上的笔记本不知道怎么地又出现在萧问路手中,半晌才露出笑容。 “明天见!”他大声对那个远去的背影喊道。(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 拦截 第二天夜里,当外环公安分局的其他警员都下班之后,萧问路出现在了谢锐的办公室里。 是谢锐把他叫来的。他要请警局之外的人协助,自然不好让其他同事看到,但他也没想到,萧问路特别干脆地就过来了,一点都没磨叽。 谢锐把系列失踪案的所有卷宗和材料都拿出来给萧问路看。萧问路看得特别仔细,那种专注度甚至不亚于谢锐这个负责案件的警员。 萧问路看着看着,突然指着一张照片问道:“这张照片拍的是什么?” 谢锐看了一眼那张照片,解释道:“我跟你说过,刘长发之后的第一个失踪者叫赵蕾,她在失踪后的几天被人目击出现在步行街,这张照片就是那个目击者用手机拍下来的。照片上那个背影就是赵蕾。” 谢锐指给萧问路看。 萧问路盯着那张照片没有说话,然后突然翻出刘长发失踪案的卷宗,看了一眼上面的刘长发的照片,然后又凑得很近地仔细察看赵蕾的那张照片。 “你来看看这个,”萧问路把赵蕾被目击的照片递给谢锐,“赵蕾前面那个人是谁?” 谢锐一头雾水地接过照片,瞪大了眼睛仔细观察那张照片。拍照片的人是在晚上目击赵蕾的,地点又是在人潮汹涌的步行街,因此照片不但光线黯淡,而且赵蕾的背影也几乎被黑压压的人群淹没了。在这样一张照片上,能认出赵蕾的背影已是非常困难的事,再要辨认在她身前的人,更是几乎不可能做到的事。 这张照片谢锐其实已经研究过不知道多少次了,但是每次的注意力都放在赵蕾身上,从来没有留意过她身前的人,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照片上根本看不出太多细节。不过既然现在萧问路提醒他了,他当然瞪大了眼睛,非看个明白不可。不过,饶是他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他也没看清赵蕾身前的那个人是谁,他只能看到赵蕾身前有个模糊的灰色影子,似乎正回过头来,但是完全看不清脸。 看了半天,谢锐终于放弃了。他充满挫败感地说:“不行,太模糊了,完全看不清。” “我来帮你看清。”萧问路说着,接过照片,伸手右手食指,在照片上轻轻按了一下。在谢锐震惊的眼神中,他的食指尖透出金色光芒。 “好了,你再看看吧。”萧问路移开手指,把照片又递给了谢锐。谢锐接过照片,惊讶地发现,整张照片的清晰度竟提高了十倍不止,照片上所有细节都展示得一清二楚,就像用最高像素的相机近距离拍摄的一样。 然而更让谢锐震惊的还在后面。当他看清照片上赵蕾面前那个正在回头的人的脸时,他拿着照片的手禁不住剧烈地颤抖起来! 那个人,正是刘长发! “难道是巧合?”谢锐喃喃自语道。 “恐怕不是,没理由那么巧,两个相继失踪的人同时出现在一起。你想想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可以将他们联系起来。” 谢锐陷入了沉思。 第一个失踪者,原本以为是刘长发,但后来发现,庄凯失踪在刘长发之前。而庄凯的老婆罗丽遇害的时间更早于庄凯,所以目前看来,第一个失踪者应该也不是庄凯,而是罗丽,虽然已经找到了她的尸体,证明她已不是“失踪”,而是“死亡。” 如果把罗丽定为第一个失踪者,那么后面发生的很多事似乎都可以联系起来了:首先,罗丽因为不明原因被害,不久后,她的丈夫庄凯失踪;庄凯失踪的时间仅比刘长发早几天,而刘长发失踪的时间也仅比赵蕾早几天,现在刘长发和赵蕾出现在了同一张照片上,似乎可以判定赵蕾的失踪与刘长发有关;再联想到刘长发的胸针出现在罗丽的抛尸地,似乎刘长发又与在他之前失踪的罗丽和庄凯发生了联系。 这样,罗丽就成了一个始点,一个发源地,一切怪事都是以她为中心发展起来的。虽然谢锐已经可以大致理清这些人失踪的顺序和关联,但却无法找出这背后的原因。 谢锐对萧问路说出了自己目前掌握的信息和遇到的问题,萧问路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我同意你的判断,罗丽是第一个失踪者。还记得她家小区的监控录像吗?” 谢锐一拍大腿:“对啊!从一开始她家就最有问题!” “没错,”萧问路接着说道,“她家的监控录像第一次坏掉的时间与庄凯失踪的时间非常相近,而后每一次监控录像坏掉的时间都与后面的失踪者失踪的时间极为接近,世界上绝对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所以,我觉得,那些后来的失踪者一定都去过罗丽家,而每一次这些失踪者去她家的时候,她家的监控录像都会出问题!” “不过,”萧问路突然皱起了眉,“我看了最近几起失踪案的卷宗,为什么他们不像之前的失踪者一样,失踪后又再次被人目击呢?这几个人失踪后,就彻底消失了,再也没人见到过。” “这点我也发现了,也觉得很奇怪。不过我推测,可能是有人目击,但是没有向警方报道吧。” 萧问路没有说话,显然他不太同意谢锐的判断。 “另外,我怀疑罗丽家有问题的另外一个原因是,她家的监控录像第一次坏掉的时间很不寻常。”萧问路说道。 “哪里不寻常?”谢锐记得那天是8月19日,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周二,不是任何节假日,他看不出那天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那天是鬼节。”萧问路沉声道。 听到“鬼节”这两个字,谢锐怔住了。半晌,他才小心翼翼地问道:“‘鬼节’怎么了?难道这个案子真的有非自然力量参与?” 萧问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怎么又自我怀疑起来了?你找我的原因,不就是觉得这个案子的很多地方都特别蹊跷,不像是人类所为吗?” 谢锐晒笑道:“虽然这么觉得,但毕竟是接受唯物教育长大的,对这些怪力乱神的事还是不能那么快就完全接受嘛。” “不过,说到这个案子的诡异之处,”谢锐突然话题一转,“昨晚有件事忘了告诉你,也是和罗丽夫妇有关的。罗丽的丈夫庄凯,和他的秘书白小令应该是秘密情人关系。庄凯失踪就是白小令报的案。昨天早上,白小令死在了她的办公室里,一只眉笔插进了眼睛。而更奇怪的事,我们赶到现场时,白小令的死亡时间不超过8个小时,但是她的尸体却高度腐烂,那种腐烂程度只有在高温下一周左右才有可能达到,连法医都解释不了这个怪异现象。” 萧问路淡淡一笑:“如果你要问我这个非专业人士,我倒有个解释:她死于下面的力量。” “下面的力量?”谢锐没听懂。 萧问路指了指地面。 谢锐试探地问:“你是说……鬼?” 萧问路点了点头。 谢锐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虽然他也看过不少鬼片,但他实在无法想象,在现实里,鬼是怎么杀人的。 谢锐还在这边苦苦思索,萧问路却站了起来,拿起外套向外面走去。 “诶?你去哪?”谢锐赶紧叫住他。 “还能去哪?当然是去罗丽家!咱们要是不守在那,万一又有人失踪怎么办?” “等等我!”谢锐赶紧追了上去。 每个周五的晚上,东城的酒吧街都是全市最热闹的地方,红男绿女,香车宝马,衣香鬓影,川流不息,一派奢靡放纵景象。夜越深,越有机会在街上看到正在呕吐的、衣着暴露的女子,和围在身边、三五成群不怀好意的男子。年轻有人太多的荷尔蒙无处发泄,而酒精和疯狂震耳的音乐给他们机会和掩护,去脱下伪装的外衣,露出最原始的面目。 酒吧街上,各色酒吧鳞次栉比,各领风骚三两年。而时下,最火爆的当数vix酒吧,它刚刚开业不久,年轻人图新鲜,再加上它拥有最好的硬件设施,最舍得花钱邀请知名dj,风头可谓一时无俩。 此时,vix酒吧拥挤的舞池里,突然起了一阵小骚动,一个穿着花衬衫的年轻男子不知道被谁从舞池中踢了出来,烂泥一样趴在地上。 旁边的人们看了他一眼,便继续扭动身体,跟着节奏感极强的音乐摆动尖叫,互相抚摸对方的身体。在这种地方,发生什么事都不稀奇,时时有人出丑,没人有兴趣当看客,大家都专注于寻找自己的乐子罢了。 花衬衫在地板上蠕动了几下,嘴里含含糊糊地不知道念叨了几句什么,慢腾腾地爬了起来。他样子很年轻,最多二十出头,但满脸通红,显然是喝多了酒。他刚才被人从舞池里踢出来,多半也是因为喝醉了,乱动了不该动的人,被某个大动肝火的男人教训了一下。 花衬衫惺忪的醉眼左右扫视了一下,锁定卖酒的吧台位置,摇摇晃晃地走了过去,坐在吧台前的长脚凳上,又点了一杯烈酒。 花衬衫举起酒杯,一仰而尽,混合在一起的假酒刺激着他的喉咙,让他禁不住咳嗽了起来。 “呵……” 旁边突然有人在笑。花衬衫侧脸一看,原来是坐在吧台另外一侧的一个女子,因为看到了他喝酒被呛到的窘样,被逗笑了。 花衬衫正待发怒,但等他看清那个女子的脸,所有的怒气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只见那年轻女子容貌清丽绝伦,一双大眼睛水波流转,顾盼生情,让人一见便魂为之销,情为之系。那女子的装扮也不像这酒吧里的其他女子那样低俗暴露,反倒从端庄中透出一点吸引和挑逗来。她的气质也如同她的装扮,绝不放荡,但又非拒人千里之外的高冷,而是在矜持中流露出期待和探索。 这样的佳人,奇女子,花衬衫闯荡酒吧、流连花丛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过。就算他见过,对方也不可能多看他一眼。而眼下,那个人不但正眼看了他,还对他笑呢! 花衬衫立刻相信自己是交了好运了,也许是作为对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羞辱的补偿吧!花衬衫从来不是懂得迂回的人,更不知道”脸皮“两个字怎么写,既然人家都对他笑了,他就当成是示好的信号,也不管自己的那张脸到底长什么样,立马贴了过去。 “美女,一个人呀?”花衬衫涎着脸问道。 满口的酒气吹到了美女的脸上,奇的是,她连眉毛也没有皱一下。 她淡笑道:“是啊。” “真巧,我也是一个人。”花衬衫一听到对方是一个人,马上更加精神百倍,死缠不放。“像你这么漂亮的美女,怎么能一个人喝闷酒呢?来,我请你,咱们一醉方休!” 六小杯洋酒摆上了吧台。花衬衫拿起一杯,举杯示意:“来,我先干为敬!” 当他忍着没咳嗽地一仰而尽,却发现美女根本没有动那些杯子一下。他打着酒嗝问道:“咦,你怎么不喝?” “你看不出来吗?我已经喝多了,不能再喝了。”美女不光人长得美,连声音也如黄鹂鸟的叫声一般悦耳动听。 作为一个老手,花衬衫马上敏锐地接收到了对方传来的讯息。他两眼发光地说道:“既然你喝多了,那我就送你回家吧!现在这么晚了,你就自己一个人,多不安全!” 美女很爽快地答应了。 花衬衫心花怒放,脑海中已经提前上演自己同这名美女鱼水之欢的场面。当下一秒钟都不想耽搁,马上陪美女走出了酒吧大门。 “你家在哪?”花衬衫问。 “不远,你跟着我走就行了。”美女淡淡地说道。看都不看他一眼,径直就往前走。 花衬衫已经喝高了,走路一步三晃,他很想问问美女能不能打辆出租车,但是他却问不出口,唯一能做的就是痴痴呆呆地一边看着美女,一边机械地向前走着。 事实上,他还想说点别的,但是嘴却像被堵上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感到尿急,就快憋不住了,但是却停不下脚步,好像身体被上了发条,每一步都不由自主。没过一会儿,温热腥骚的液体沿着大腿内侧流下,沾湿了他的裤子。 他开始慌了。他想停下脚步,他想告诉美女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诡异状况,但他开不了口,也停不下脚步。而身边的美女,自始至终就没有看过他一眼,黑暗中看不清她的脸上的表情,但是他觉得,她的脸色很白很白…… 两个人走到了一个豪华小区的大门口,美女停下了脚步,花衬衫也跟着自动停下了脚步。 门口保安室的保安原本正聚精会神、尽忠职守地看着外面,突然,他低下头,拿起控制器,打开了小区的大门。 然后,他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趴在桌上,一下子睡着了。 他身边的监控器画面,突然变成了一片雪花。 这时,美女穿过大门,向小区里面走去,花衬衫不由自主地跟着她,亦步亦趋。 美女走到c栋楼门口,正要迈上台阶,突然身后传来两个男人的暴喝:“站住!” 美女呆板的脸上浮现出惊讶的表情。然而当她转过身,却换成身后的两个男人一脸震惊了。 萧问路和谢锐不可思议地喊道:“罗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