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撩我的人都去领便当了》 第1章 雨夜惊魂 桃花镇 天边的闷雷滚滚,丝丝闪电在乌黑的天空中“咔嚓”划过,如天空碎裂一般的声音。 大雨如同天漏,哗啦啦的下,被雨夜阻在路上的人撑着陈旧的竹纸伞深一脚浅一脚的踉踉跄跄的在泥水中跋涉。 “咔嚓嚓——!!” 一道极亮的闪电在后方亮起,剧烈的响动被背后震动。 “哎,哎呀!”他惊呼一声扑倒在水里。 “啊——!” 他手忙脚乱的从泥水中爬起,隐约间似乎听到女子凄厉的惨叫声。 ——这三更半夜大雨磅礴的荒山野岭,怎么可能有女子?! 他心惊肉跳惶惶不安,丢掉伞连滚带爬的向前跑去。 “哇——!!” 嘹亮的婴儿啼哭声在风雨中响起。 男人脚下一顿,逃的更快了。 ——这个时候不可能有女子,当然更不可能有婴儿! 相对于是落难的女子和婴儿,他更相信是有吃人的精怪! 不能回头,不能回头! 快,快跑! 不要相信! “咔嚓嚓——!!” 闷雷已经在身后的天空滚动,撕心裂肺的婴儿啼哭撕扯着人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男人渐渐抬不起脚来,步伐越来越沉重。 ……万一……是跟自己一样被大雨困在路上的呢? 一个弱女子,和一个婴儿…… “去你姥姥的!大男人一个死就死吧!” 男人狠狠一抹脸上的雨水,掉头往哭声传来的方向跌跌撞撞的跑去。 …… 一场磅礴的大雨过后,碧空如洗,地上的小草被洗去叶片上的微尘更加清脆,山间的雨水汇成了小溪,“哗啦啦”的向前奔跑。 一身泥泞的书生怀抱着一个孩子出现在小镇里。 那是一个极小的镇子,站在这头一眼就能望到那头。 镇子里出来玩耍的孩童欢呼跳跃着大喊,“秀才回来了!秀才回来了!沈秀才回来了——!” 狼狈不堪的书生听着孩子们中气十足的欢呼,温文浅笑,“抱歉娃娃们,路上遇到了大雨,给你们带的糖被冲走了。” 孩子群里为首的说,“没事的!先生回来就好了!” “诶,沈秀才回来了——” “秀才你可算回来了……” “秀才你快去看看婉娘,你担心你一晚上了……” “呦!秀才哪里来的娃娃?” 镇子里的镇民看到秀才纷纷打着招呼,秀才一一问好,终于来到了镇子最东头。 那里有一个院子,院子外还有一个大屋子。一位荆钗布裙的女子站在门口往外巴望,看到他激动的脸颊微红,踩着碎步快步向他移来。 随时布衣麻裙,容貌也只是清秀,但行走间却自有一番弱柳扶风、娇娜多姿般的美感,别有一番滋味。 “相公~” “娘子……” 秀才脸上红红的,快步向女子迎去。两人的眼神几乎胶着在一起,虽然没有多发一言,却无端端的让人面红心跳。 秀才娘子害羞的微微侧脸移开目光,落在他怀中,这才看到他怀中居然还抱着一个婴儿。 “呀!” 她吃了一惊,急忙问到,“相公,这是——?” 秀才做贼一样心虚的左右瞅了两眼,推着秀才娘子往家中走,“回家再说回家再说,娘子咱们先回家。” 秀才娘子温柔乖顺的点头,不再多问,同秀才一起回到家中,“啪嗒”关上院门,拿木棍顶上。 院子里小鸡们无精打采,鸭子和鹅却欢喜的“嘎嘎”叫唤,去啄坑凹处沉积的雨水。 秀才娘子随着秀才一起进了屋,秀才正把娃娃放在干燥的棉布上,给他擦身子。 听到她进来头也不回的说,“你先别忙,得给他找点吃的。” 秀才娘子探过头来,温柔担忧的目光落在那娃娃身上,柔软的道,“刘大婶家的山羊前天才下了崽,妾身去给他讨两碗。这娃娃这般小,只怕才出生不久,相公你给他擦干要尽快包起来。” “嗯。” 秀才应了一声。 于是,秀才娘子拿了一个小陶罐出去了。没多久从外头进来,在怀里掏出一个温温的陶罐,倒在碗里。 奶味儿淡淡的腥膻传了出来。 也不知那娃娃是不是知道有吃的了,又“哇哇——”哭了起来。 秀才娘子喜道,“嗓门还挺大,看上去是个身体康健有力气的。” 秀才勉强笑了笑,给秀才娘子让了地方,“先给孩子喂奶吧。” …… 那娃娃饿坏了,吃东西时不哭不闹,特别的乖。 秀才忽然抱了一个孩子回来,秀才娘子本来很不喜欢,抱到怀里后那软软的一小团窝在她的臂弯里,她却又不想放手了。 秀才看着娘子逗弄娃娃的模样,犹豫的说,“娘子……” 秀才娘子回过头来,温柔浅笑,“相公,你还没说呢,这娃娃哪里来的?” 秀才沉默了下,温文道,“这个孩子来历不太简单,你先坐好,坐稳了,等会儿别把孩子扔了。” 秀才娘子忍俊不禁,娇媚的轻轻白了他一眼,软软的道,“听你说的。 到底是个什么来历啊?” 秀才顿了顿,闷闷的说: “我觉得……他可能是个妖怪。” 他一本正经的强调性点头,说,“——桃树妖。” 秀才娘子瞬间瞪大了眼睛,霍然站起,怀中的孩子差点飞出去。 “——妖怪?!” 幸亏秀才知道这事太过惊人,一直防着呢,眼疾手快的捞到自己怀里,抱住被惊吓差点又哭出来的小娃娃轻轻摇晃拍打,哄了哄,对秀才娘子不满的轻声说,“你小点声!想喊的全镇都知道啊?” 秀才娘子一脸着急,气得直跺脚,压低了声音对秀才喊,“相公!那是妖怪!” “妖怪就妖怪吧。”秀才讷讷的说,转过身背对着秀才娘子闷闷的道,“娘子,你不觉得这是个好事吗? 咱们没有孩子,这个娃娃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给我捡到了。 用你的话说,那就是天赐的缘分啊。 老天爷白送咱们一个儿子,要是拒了折福分的啊。” 秀才娘子表情一片空白,默然道,“……相公,这可是妖怪啊。” 秀才执拗道,“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咱俩不说,谁知道?!家里有个娃娃,就再也没人敢……没人敢背后说你闲话了。” 秀才娘子眼圈一红,坐在床上,抬起袖子轻轻遮住眼睛,浅浅哭泣。 “……你还在介意我不能生是不是?” 她哭声不大,却像一根羽毛搔在人心尖上,格外让人心疼。 秀才有些无奈,抱着孩子转过身来紧挨着她坐下,温言浅声劝慰道,“不介意不介意,我怎么会介意这个?只是家里没有个孩子难免让那些没见识的长舌妇说道,你性子再好,听了心里也难受不是? 再说,将来咱们老了,也得有个养老送终的人对不对? 这小娃娃虽然可能是个妖怪,但也是个草木精怪,本性应该不会太坏。咱们从小把他当亲生的一点点养大,总比将来收养大孩子更好是不是? 而且小妖怪身体好,也免得将来担心。” 第2章 桃花妖骨 桃花妖 “唉,怎么说都是你的理!”秀才娘子终于破泣为笑,侧坐过来逗弄小娃娃,满心满眼都是温柔和欢喜,柔情似水的问道,“相公,那咱们儿子叫个什么名儿啊?” 沈秀才看向窗外。 雨过天晴,碧空如洗,丝丝缕缕的薄云如轻纱随风舒展,清透如水流。 沈秀才温声道,“就叫流云吧,沈流云。” 秀才娘子低头逗弄着小孩,“嘻嘻,流云~小流云~快叫娘~流云~” …… 沈秀才温柔的笑了笑,忍不住奇怪的问道,“……娘子,你不问我为什么说他是妖怪吗?” 秀才娘子微微一怔,轻轻叹息道,“从看到你抱着孩子,妾身就觉得奇怪了。 昨夜那么大的雨,按理说就是成人也是受不住的。这么小一个孩子…… 你之后说他是妖怪,妾身倒觉得解了惑了。” 沈秀才想起昨夜,依旧有些心有余悸,道,“昨夜大雨瓢泼,电闪雷鸣,我被大雨困在半道,忽然听到了女子的惨叫。 等我再凝神细听时,女子的叫声消失了,反倒响了婴儿的啼哭之声。 我怕她们是与我一样被大雨困在道上的行人,便顺着哭声找了过去。 这个时节桃花早就败了,我来到的地方却是一片桃花林,大雨打下,满地残红。 其中有一株就在溪流旁边。 那棵桃花树真的好大——我此生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桃树。它也不知道长了多久,比两人合抱还粗。 兴许是被雷电击中了,上头燃起了紫色的火,看上去极为诡异骇人。 在那棵树下的溪水里,我看到了即将被雨水冲走的小流云。” 他慢慢解开娃娃身上的包裹,露出娃娃的小肚子,也露出了肚皮上一枚鲜艳的桃花胎记。 那桃花五瓣,就去画上去的一般,纤毫毕现层次分明。随着婴儿呼吸时的肚皮浮动,也像会呼吸一般微微鼓动。 沈秀才叹了口气,又重新给他包上。 “我刚捡到他时,不仅仅是肚子,在他的额头上也是有一朵的,后来越来越浅,就消失了。 只希望这一枚之后也消失不见才好。 人就是长个胎记,又怎可能真的和桃花一模一样。” 秀才娘子安慰道:“相公莫愁,即便这东西消不了也没什么。妾曾闻城里有个老师傅,纹的一手好皮绣,若是将来云儿这印记当真去不得,咱们就请师傅给他纹一身皮绣。 莫说一朵小桃花,青龙白虎繁花满树哪样要不得? 妾就不信了,到时还有哪个分的出是天生的!” 沈秀才深觉有理,连连点头。 秀才娘子嫣然一笑,烟波流转,清秀的面容竟显出一种别样的魅力。 她轻轻道,“相公,还有一件事,你以前说了咱们要把他当做亲生的孩子看待,那……是不是给大伯和嫂子…… 送个信儿啊~?” 沈秀才一愣,看着娃娃若有所思。忽然咬牙狠心道,“送!怎么不送!我沈某人喜得麟儿怎能不给兄长知道? 不仅送信,娘子你回头收拾收拾细软退了房屋,我去找找落脚的地方,我们准备搬家吧。从今日起……流云就是咱们家十月怀胎生的亲生儿子!” 秀才娘子立刻眉开眼笑,喜不自胜。急忙道,“咱们家新落脚的地方不如就找靠近那片桃花林的地方吧,云儿生于桃花林,里面要是真的有什么,说不得还得念份香火情庇护他一二。” 沈秀才连连点头,感动的拉住了秀才娘子的手,“娘子真是一腔慈母心肠,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 有了儿子就有了动力,虽然儿子是捡来的,但一想到自家一家三口齐全了,沈秀才的胸膛里就充满了干劲。 他用了饭后,就背着一把新伞去找落脚的新地点去了。 陆婉娘目送他离去,轻轻关上门,莲步轻挪,又翩然婀娜的回到了屋中。 床上漂亮的小婴儿裹在柔软的包裹里,“啊啊”讲着谁也听不懂的话。 她端庄的站在床前,布衣荆钗却有一种别样的优雅。她微微垂眸注视着床上自娱自乐的小家伙,半晌,轻轻的叹了口气,放下了交握在腹前的手。 “罢了,算你命大,刚好撞上那笨东西。” 她说着,十指翻飞如花,快如风影,而后五指齐屈似钢勾铁爪,似乎抓住了什么,用力往外一拉—— 一道介于虚实之间、粉色如脊柱样的物体被生生从娃娃天灵盖拽出。 “哇哇啊——!” 小小的婴儿似乎感觉到了巨大的痛苦,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 陆婉娘神色不变,半点不为娃娃凄厉的惨嚎所动,手中紧紧抓着如痛苦的蛇一样在她指尖挣扎扭动的脊柱,向上一抛—— 十指瞬翻好似莲开百度。 “脊柱”一旦脱离控制就想逃窜出去,却在门口撞上一道金色的光罩弹了回来。它向床上的娃娃撞来,想要回到娃娃体内,却又着着实实一头撞在娃娃身上突然弹出的光罩上,再度被狼狈可怜的弹飞出去。 它无处可逃,唯有狂躁焦灼的满屋飞舞。 陆婉娘冷眼看着它,手上动作丝毫没有停顿,金色的光彩自指间散出,看慢实快的缠住了它,一点点压缩收紧,压迫着“脊柱”的存在空间。 “脊柱”挣扎反抗,却毫无用处。 最终,那条小蛇一样的“脊柱”被压成了一枚小如指甲的粉色桃核,陡然脱力一般,“啪嗒”落在床上滚了两圈,不动了。 它失去了所有的神异现象,除却个头与颜色不对,其他再与任何一枚桃核无异。 陆婉娘的目光终于落到了小娃娃的身上。 他哭的撕心裂肺声嘶力竭,尚没有力气的软趴趴的小身子奋力的挣扎扭动着。就像是不小心落进油锅里的鱼,拼命地想跳出那痛不欲生的灼烫温度。 显然,他痛极了。 陆婉娘没有说话,灵活纤巧的手指结成一个个法印,金色的光辉在指尖散出又凝成一条条细细的丝线,如一张金色的网,罩在娃娃的身上。 金网缩紧,没入婴儿的皮肤之下。 陆婉儿按住挣扎的小娃娃,捡过落在床上的粉色桃核,放在他肚皮上的桃花胎记上。 那一动不动的小桃核居然像又一次获得了生命,艰难缓慢的蠕动着,慢慢渗进了桃花胎记中。 小娃娃的哭声渐渐止了,似乎痛苦得到了缓解,只留下让人心疼的抽噎咿呀声。 陆婉娘擦了擦额角潮湿的汗意,轻轻抚摸着娃娃哭的憋红了的脸庞,微微一笑,“小东西,这会儿哭的厉害,却不知道娘亲好心。总有一天,你会感激为娘的。” 她将小娃娃抱了起来,卧在臂弯中轻轻摇晃,温柔诱哄:“哦~哦~云儿不哭不哭~娘亲抱抱~” 第3章 桃花村 …… 一场大雨倾天,十里桃花只剩一片残红,红衣广袖的女子如世外仙姝从空中翩然落下。一段红绫飞卷,穿过她的臂弯挂在她的臂上微微拂动,飘然若仙。 容颜昳丽的近乎妖媚的女子眼尾微扬,带着惑人心神的赤色,在一身红裙的映衬下更加魅惑艳丽。 她微微挺腰,柔软的胸腹间卧着一个小娃娃,此时正嘟着小嘴睡得香甜。 红衣女子丹朱尽染的指甲在他粉色的嘴唇上轻轻戳了戳,引起娃娃无意识的咕哝,她就愉快的“咯咯”笑了起来,抱着娃娃向桃花林中走去。 桃花林里,一棵焦黑的大树冒着浓烟。 红衣女子围着那棵树转了一圈,“啧啧啧”有声,“千年修行,一朝尽丧,也不知你悔是不悔。呵……” 她又低头逗弄怀中的婴儿,笑着说道,“千年桃树心~天劫雷击木~孽生劫中火~儿砸,这可都是难得的好东西呢。 你有福气喽~” 她重新看向那还在燃烧的桃树,轻笑道:“你死都死了,不如用此残躯为我儿做些贡献?” 说来也是奇怪,她话音一落,那焦黑的大树竟然就像被风吹散了一样消失了,而后凝聚成一把小小的剑悬在红衣女子面前。 那小剑似木非木似铁非铁,时不时有一道微弱的电弧紫火从上面炸起,极为诡异。 红衣女子手掌罩在木剑上向下压去,小剑在她掌心压力的推动下,缓缓刺入婴儿的眉心,如虚无之物一般没入婴儿头脑之中,却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小娃娃微微张嘴打了一个可爱的哈欠,继续睡得香甜。 红衣女子抬头,桃花林中依旧满地残红断枝,却已经没有那正在燃烧的大树。 她抬步离去,背后风吹过树枝,发出咻咻咻的声音,仿若呜咽告别。 …… 桃花村 “人之初,” “人,人之秃……” “性本善。” “性,性,本,蛋!” “性相近”, “性……相嘻嘻嘻哈~!” 静谧安详的桃花树下,布衣钗裙的女人一边缝补的衣裳,一边念着三字经。 桃花树下吊着一个小小的篮子,篮子里坐着一个眉目如画的小娃娃,奶声奶气口齿不清的跟着她学。琥珀色的大眼睛微微眨动,无辜又天真。 还没学两句,就分了心,嘻嘻哈哈的在篮子里蹦来跳去,摇摇晃晃的晃动着篮子荡秋千。随着他的摇晃,粉色的花雨从树上缤纷飘洒。 “唉。”女人叹了口气,拿起桌边木棍轻轻推动篮子,篮子就摇摇晃晃的荡起来了。 小家伙坐在篮子里,开心的拍手尖叫大笑,“啊哈~!哈哈哈!!啊啊啊哈哈哈哈!要,娘,娘娘,还要!” “嗯,还要。” 女人拿起棍子,又戳了下,篮子又晃晃悠悠的荡了起来。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吵闹。 女人皱了皱眉,向外望了一眼,手中针随手插在针线篓上,抱起篮子里的娃娃向外走去。 一位大婶儿从她们门前风风火火的跑过,慌慌张张的。女人急忙喊了一声,“胖婶儿,前面出了什么事?” 那位大婶回头一望,停下脚,咋咋呼呼的说,“秀才家的你不知道,村头的老鱼在水里捞上来个娃娃!大家都去看了,也不知道是谁家丢的!” 她说着,又急匆匆跑去了。 女人微微皱眉。 她怀中的孩子小小的手抓住了她的衣襟,甜甜的笑着,浑身乱使劲,奶声奶气的重复,“看!嘻嘻,看!哈哈哈,娘娘,要看!” 女人虚虚环着他,免得他一个用力过猛张过去,没奈何的连连应到,“好好好,去看去看,娘带你去看!” 她说着,向着人群的方向走去。 …… 这是一个不是很大的村子,一眼望到头,透过土屋矮墙,可以看到家家户户都种着桃树。 此时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远处的桃花山上一片红霞,一阵微风吹来,漫天花雨,芬芳四溢。 传说这个地方受到桃花娘娘庇佑,到处都是桃花,结的桃子又大又甜远近闻名。远处的那座山,就叫桃花山,而这个村子,就叫桃花村。据说在桃花山背后还有一片巨大的桃花林,就是桃花娘娘的住所,擅自闯入的人,就会被桃花娘娘扣下,再难出来。 陆婉娘抬眸瞥了一眼那映红了半边天空的桃花山,抱着儿子来到村头。 桃花树下放了一个木板,上头躺着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身体消瘦牙关紧咬,紧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昏睡着。他的衣裳破烂身上还带着伤口,一道道细长的伤口被冰冷的河水泡的发白。 拿着旱烟袋的老鱼伯伯驮着背,中气十足的大喊,“——都来看看都来看看,大家伙儿都来看看!瞅瞅有没有认识觉得眼熟的!” 老鱼伯伯不姓鱼,他是村子里的渔夫和船夫,所以大家都喊他一声老鱼。 桃花村很小,地广人稀,与外头接触的也少,一个孩子出现在这里,十有八/九就是附近村镇的。 但偏偏,没有一个人对这个孩子有印象。 这时候,沈秀才来了。 带他过来的人一叠声的喊,“秀才来了秀才来了!大家快让让!” 村民们赶紧让开了,露出木板中的小男孩。 沈秀才急急忙忙的过来,蹲在小男孩面前,搭上了他的脉,脸色立刻凝重起来。 村长撸着长长的胡须,盯着秀才,“如何?秀才?” 秀才摇了摇头,凝重的道,“不太好。他本就年幼体弱,又兼失血体虚寒气如体,我只能尽量一试。” 村子太小,教书先生几乎没什么大用处,于是秀才自学了医书,勉强做个没什么保障的赤脚医生。 医术不高,但村民们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还能治一治,兼陆婉娘酿的一手好酒,桃花酒桃仙酒,滋味儿十分不错。再加上原料方便,两口子索性在村子里开了一个小酒坊,请了两个帮忙酿酒的伙计,秀才自己做账房。 他们才搬来一两年,日子还算过得去,等到流云酒坊的名气打出去,日子只会过得越来越红火。 村长听了沈秀才的话捋了捋胡须,略一思索,说,“那这样吧,这个娃娃先放到秀才你家去,他噘用的东西回头我让大家对给你。 你尽量救! 陶三啊? ——陶三!” 老村长一声大喊。 外头“诶!”的一声响亮答应,一溜小跑跑来一个瘦巴巴的汉子:“三叔公,您老喊我?” 老村长道,“陶老三啊,记着点娃娃的模样,你走街串巷卖货的时候打听着,看谁家丢娃娃没有。” “诶!好的!三叔公您就放心吧,我陶老三保证村村镇镇都给您问到!” 瘦巴巴的汉子爽快的说。 不同于普通村民,陶三是走街串巷的杂货郎,到处走动。绝大多数情况下,给村子里带来外面的新闻的都是他。可以说,普通人家里数他消息最灵通。 …… 第4章 陶花雨 …… 沈秀才家是三间屋,外加一个作坊。陆婉娘是个精细讲究人,虽然儿子还小,但孩子的卧室却已经早早地起出来了。 不过如今娃娃还太小,一个人爹娘难免不放心。因此娃娃的房间虽然已经准备好,娃娃却还是跟秀才夫妇住在一个屋。 秀才娘子在房间里吊了一个高帮藤编,里头铺上毯子被褥,娃娃就睡在藤编里。 那个水里来的男孩,刚好可以放进娃娃屋里暂住。 …… 水里来的男孩身体底子不错,但曾失过血,又在尚还冰寒的春水中浸泡许久,没多久就起了热。 沈秀才忙里忙外细心照顾了三天,那娃娃才算幽幽转醒。 他醒来时秀才一家正在用饭,粗米和豆蒸的饭,散发着浓郁诱人的香味儿。男孩从床上坐起来,肚子里咕噜噜的响。 他按了按打鼓的肚皮,踉踉跄跄的爬下床,扶着墙走了出去。 外面桃花树下芳菲靡靡,布衣荆钗的女子端着碗手里拿着勺子追着一个小娃娃跑。 “云儿,快停下快停下——慢点!来乖宝,再吃一口~云儿!” 莲步蹁跹裙角微拂,说不出的好看。 那小娃娃却还以为妈妈在与他做游戏,“咯咯咯哈哈哈”笑着跑得开心极了。 桃花树下的饭桌前,坐着一个男人。男人一边吃一边乐淘淘的看着那娘俩围着院子转,还算文雅的脸庞,笑得见牙不见眼。 “咕噜噜~” 腹中饥饿的声音重新响起,站在门口的男孩面无表情的按住了自己的肚子。 沈秀才转过头来,露出惊喜的神情,“啊!娃娃,你醒了?!” “咕噜噜~” 还不等男孩儿说话,他的肚子已经抢先做了回答。 沈秀才站起来向他招手,温言说,“快来,来,你饿了许久,先吃点东西吧!” 他昏迷时秀才虽让娘子给他强灌了汤汁米羹,但他牙关紧咬到底吃不进多少。 秀才娘子道,“他初初醒来用不得硬食,妾身今儿给云儿做的蛋羹糊糊刚好多了,待妾身给他盛来一些。 娃娃你且先到桌边坐吧。” 她如一朵云飘进了厨房,出来时手里多了一碗蛋羹,摆到男孩面前。 男孩没有说话,头也不抬抱着碗咕噜噜的往嘴里扒。 显然是饿极了。 …… 那个男孩吃了饭,秀才问了几句,他俱是面无表情的抿紧唇一言不发,就像是紧紧闭合的河蚌,最多是摇头点头,半点撬不开嘴。 但这摇点头所得的信息已经让秀才皱起了眉。 这个娃娃记不得自己的年龄名字,记不清自己的来历家人,对于过去忘得一干二净。 秀才想起娃娃身上的锐器之伤,只觉得棘手极了。 没奈何,他只得带着那个娃娃去找村长。 …… 老村长姓陶,如今已近古稀之年依旧老当益壮,是难得的长寿之人。他公正睿智,兼辈分极高,在乡里极受尊敬。 村中但凡有什么难以抉择之事,多半是要请教他的。 秀才带着那个孩子来到村长家门口,老村长也刚用了饭没多久,看到那个孩子眼睛一亮,抚摸着长长的胡须欣慰的连连点头。 “好好好,秀才老夫就知道没看错你!” 沈秀才涨红了脸,羞愧的向老村长拱手作揖。 “陶老过奖了,从文受之有愧。 这娃娃虽看着没什么不妥之处,头脑却出了问题。 他得了失忆之症。” 老村长一愣,看着那小男孩温声问道,“——娃娃,你可还记得什么?” 小娃娃面无表情摇头。 沈秀才看了看娃娃又看了看老村长,又说了一句。 “……他自醒来,就不曾说过一句话。” ……兴许还是个哑子。 老村长不禁叹了一口气,“可惜了。” 那娃娃瘦的脱了形,但依稀能看出五官极好,小小一个孩子站在那里却脊梁笔直,清凌凌的双眼明亮有神目光坚毅,显然是个有傲骨的。 若真的是个哑子,就如美玉上多了一条裂纹,可就太可惜了。 小男孩长长的睫毛轻轻眨了下,依旧面无表情没有说话。 老村长想了想,说,“陶三儿已经出去了,估计要打听打听,在此之前,就让这娃娃先到各家吃饭吧。晚上还到你家休息,你看可行?” 沈秀才微微点头,道:“就听陶老安排。 不过这娃娃没个名字也不好叫他,陶老要不先给他的名字暂时称呼?” “名字啊……” 老村长看向大门外。 门外春风微卷,漫天花雨飘飘洒洒,如梦如幻,迷乱人眼。 村长说,“就叫陶花雨吧。 我们老陶家的陶,桃花的花,下雨的雨。” “陶花雨……?”沈秀才和小男孩一起转头看向外头纷纷扬扬漫天飞舞的桃花雨,一时之间竟然不知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 陶花雨暂时在沈秀才家落了脚,陆婉娘听说后也没说什么,将小流云交给沈秀才自己去收拾了那间屋子。 那间房子虽然是为小流云而起,但距离流云能搬进去还早着呢,因此里面堆了不少的杂物。陶花雨要住在这里,少不得要认真打理打理。 沈秀才抱着小流云坐在院子里的桃花树下,陶花雨直直挺挺的坐在他对面,一张没什么肉的小脸面无表情,显得一双黑凌凌的大眼睛大的有些吓人,十分有神。 同样的大眼睛,自家小肉包天真无邪又无害,只觉得小兔子一样软萌可爱。对面那小男孩就跟小狼崽子似得,又黑又亮带着两分凶狠。 沈秀才这般“绵羊”天性的人,即使是个大男人也被他盯得心里凉飕飕的,有些坐立不安。 ——你总盯着我干什么qaq?! 秀才不安的挪了挪屁股,向陶花雨问道,“可识过字么?” 小男孩儿微微摇头。 秀才抬起手遮住他的眼睛,认真的说,“不要这么直直的盯着人,太失礼。要笑一笑,笑一笑旁人才会喜欢你,对你好。 会笑吗?” 陶花雨:“……” 陶花雨生硬的提了提嘴角,瘦的皮包骨头的脸庞显得有些狰狞可怖。 沈秀才心里一突,小心肝颤了颤,下意识的抱紧了怀中的儿子。 寒毛都炸了。 他僵着脸笑得比哭的还难看,“那,那什么,你还是再吃胖一点好了。” 陶花雨立刻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黑凌凌的眼神更加冰冷。 第5章 桃花村民 正在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人的呼喊,“秀才家在不?秀才家的?” 沈秀才如蒙大赦,匆匆丢下一句“我出去看看!”就抱着儿子冲出了门。 那腿脚麻溜劲儿,跟后面有狗追似得。 门外站着一位大婶,手里拿着一小摞小衣裳,看到秀才出来她笑道,“秀才,我听村长说那个娃娃要在咱们村儿住一段时候,这是园哥儿小时候的衣裳,你拿去给他穿吧。” 秀才喜不自胜,连忙放下小流云,双手接过了衣裳。连连道谢道: “诶,好!好!花婶儿就是心地好! 方才婉娘还在忧愁家中没有能给小雨穿的衣裳,花婶儿立刻就送来了,您可真是及时雨啊!” “哈哈哈!就秀才会说话!”大婶儿高兴的大笑,热心的道,“——别愁,村里孩子少,那个娃娃这般大般下的小子更是一个也没有,各家应该有不少孩子衣裳剩下。我去给你问问,应该能找几件来!” 桃花村村子不大,孩子也少,小不点的娃娃就更少了。唯一个六岁的是个丫头,叫小桃。男孩一个也没有。 小孩子长得快一天一个样,又顽皮淘气不知道爱惜衣裳,村子里的孩子多是捡大孩子的衣服穿。有哪家孩子年龄到了,穿不上的衣裳送出去,多半是愿意的。 果然,傍晚的时候花婶儿就送来了一包袱衣服,顺便把陶花雨带走跟她吃饭了。 陆婉娘把那衣服一件件抖开,从五六岁到七八岁的,都有了。 沈秀才看着那挂在绳上的衣裳忍不住笑了起来,“花婶儿可真是个好心人。” 陆婉娘娇媚的嗔了他一眼,“——村子里哪个不是好心人? 你明天去酒坊带着娃娃,妾身要把这些衣服洗了收起来,怕是要洗好半天呢。河边地滑,娃娃可去不得呢。” 她容颜仅算清秀,装扮也只是寻常村妇的布衣荆钗,最多占个素淡干净,算不得什么好颜色。可那轻轻一眼娇嗔,愣是有几分烟视媚行的风情,生生让人软了半边身子。 沈秀才呆了呆,微微脸红的低着头嘿嘿傻笑了两声,糊里糊涂的点头,“嗯,嗯,好……” 明明看着是个挺清秀文静的书生,却总透着几分没啥心眼的傻气。 …… 沈氏夫妇为小流云准备的屋子向阳通风,窗口还种了一棵桃树。 如今桃树种下不过两年,还很小,枝干柔弱,一阵清风吹来,枝摇花颤,落英缤纷。 白日里观看自然是繁花缭乱美不胜收,晚上树影憧憧风声呜咽,却是有些吓人了。 陶花雨不过是一个年幼的孩子,又才落了水,经历了生死之间的绝望,精神十分敏感。夜间卧在小床上听着屋外的呜咽的风声,沉默的缩在角落里,睁开的眼睛却无论如何也不敢闭上。 第二日起床后陆婉娘看着他眼下青黑微微一怔,又恢复常态,全做看不见,待他被其他村民叫去之后,陆婉娘在饭间对沈秀才笑道,“转眼间云儿都要三周了,也该跟爹娘分屋了。妾身前两日还在忧愁他若是害怕可该怎么办,现在可好,家里多了一个大娃娃,让他陪着娃娃也能放心了。” “分屋……”沈秀才皱了皱眉,忧虑的叹息道,“三岁了……云儿却连话都说不清,将来可怎么办啊。” 陆婉娘白了他一眼,拿木勺挖了一块蛋羹填进小流云的嘴里,不以为然道,“花……他们这一族本就启智晚,三岁的娃娃能跑能跳你说话能听懂已经很不错了,真要是一岁吟诗两岁作画三岁写策论……你还敢养? 我们小流云聪明着呢,相公你别看他现在看着傻乎乎的,什么都知道呢,就是灵智未开,不懂得。 再大大就好了,心智长全了,瞬间就好了。” 可是草木精灵启智最难,想要开灵智,又哪是容易的事情? 沈秀才异道,“你怎知道的?” 陆婉娘微微一僵,又若无其事的将蛋羹塞到小流云口中,讶异道,“相公你忘了?妾身祖上曾出过道士的,他杂记上写的呀。 他杂记上写的神神鬼鬼的跟传奇志怪话本儿似得,有趣的紧,小时妾身调皮,就曾偷偷翻出来瞧过。” 沈秀才叹了口气,看着天真无邪的笑嘻嘻的小流云,温和慈爱的微笑,“希望如此吧。 就算不开,也没什么,……这样无忧无虑不知烦恼也挺好的。” 他抬手在小流云眼前摇了摇,小家伙立刻紧紧握住了他的手指,嘻嘻哈哈的笑着跟他玩耍。 无忧无虑不知人间疾苦的模样,开心极了。 陆婉娘默默拿帕子擦去小流云流下的口水,微不可察的轻叹一声,完全不知道这结论那蠢秀才究竟是怎么得出来的。 …… 傍晚时,沈秀才带着陶花雨和沈流云从酒坊回来,陆婉娘正在收衣服。一件件洗的干干净净的衣服散发着皂角的清爽味道,在卷着花瓣的春风中摇晃。 陶花雨看着绳子上孩童的衣服,微微顿了顿,重新低下头。 经过人再三提醒,他已经不会再直勾勾的盯着人看了,可也做不到沈秀才说的面带微笑,索性干脆低头不看。 他刚才看衣服的模样给沈秀才看见了,沈秀才摸摸他的头顶,温声笑道,“这是花婆婆给你找来的,都是村里孩子的衣裳。等明天让你婶娘给你缝一缝就能穿了。” 陶花雨轻轻眨了下眼睛,抬眸看向陆婉娘。陆婉娘莞尔一笑,抱着衣服进屋了。 …… 熬夜费油,村里天一黑大家都准备歇了,沈秀才带着陶花雨洗了澡,拿着毯子把他一包,送进了孩子们的卧室。 陆婉娘坐在次卧里,轻轻摇晃着吊在屋顶上的藤编,嗓间温柔轻缓的哼着歌儿。 陶花雨的眼眸微微闪了闪,被沈秀才放在床上。沈秀才给他盖上被子,笑道,“好好睡觉,弟弟放你这里了,夜里有什么事记得喊我们。” 陶花雨微微点头,背对着他们蜷在被子里。 他的背后,陆婉娘温软的嗓音轻柔的哼着歌儿柔柔的响起,就像一片柔软的云,温柔安详,让人放松平静,昏昏欲睡。 不多时,他听到陆婉娘压低的声音,“睡了,咱们走吧……” 沈秀才轻轻“嗯”了一声,两人轻手轻脚的走出房间,轻悄悄地拉上房门,细微的脚步声慢慢走远了。 陶花雨凝神细听,确定他们走远了,轻手轻脚的掀开被子,轻悄悄地下了地,坐在吊在房间中的藤编前。 藤编里的孩子白白胖胖的像一个大肉包子,特别好看。此时正侧着头睡得香甜,小嘴微微咕哝小拳头握在唇边,有一种童稚的天真可爱。 陶花雨忍不住会心一笑,瘦巴巴的小手搭在藤编边缘,轻轻推动摇晃…… 第二天天蒙蒙亮,半宿没睡的沈秀才就起来,轻悄悄地来到陶花雨和小流云的房间里,看到空荡荡的藤编吓了一跳,还不得着急,就看到床上一大一小窝在一起睡得香甜的两个孩子。 他摇头失笑,又轻手轻脚的离开了小卧室 第6章 旱鸭浮水 陶花雨在桃花村生活的很好,但奉命打听他的消息的陶三的工作却进行的并不顺利。 陶三从村外回来,老村长就召集村里的男子讨论陶花雨的事情。 陶三说,“三叔公,这十里八村孙儿我都跑遍了,一个个全问过来,丢了孩子的不是没有,但没有一个是小雨。” 如今桃花已经谢了,绿油油的叶子遮下大片阴凉,一枚枚绿色的小果实隐藏在叶子里半遮半露,含羞带怯的说不出的可爱。村里的男人们坐在桃树下,贪图着那片阴凉。 一位老人摇晃着蒲扇,苍老的声音缓慢的说,“那小雨的事情怎么个解决?你们得拿个主意啊,总不能一直住在秀才家里吧? 人家秀才自己还有孩子养呢。” 村中议事辈分和年龄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比如说……虽然村中男人大多数都已经坐在了这里,但实际上他们都是给几位老爷子陪场的。 除了几位老人,几乎没人说话,包括沈秀才。 几位老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商量起来,却怎么都没有一个准话。有说把他安排给谁谁谁家的,有说给他单起一间屋子吃百家饭的,还有说把他送到镇上做学徒的。 老鱼伯伯眯着眼睛哒哒哒的抽着旱烟,一锅吸完,“咔咔咔”在屁股下的木头墩子上扣了两下,敲出了烟草,微微发红的烟丝,被他踩在脚下碾灭了。 大伙听到他扣烟袋的声音,纷纷转过头来。 老鱼伯伯抽了烟,劣质的烟草使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像是漏了气的风箱,越发的苍老沧桑,“行了行了,都别商量了,这孩子我带走了。 我老鱼没儿没女的,从河里捞了他也算是个缘分,捡去做个孙子养老吧。 他长大了要是愿意干,我手里的活计就传给他,大家伙儿出去运桃,也算有个送货人了。” 大家对视一眼,纷纷答应了。 再怎么说,这个孩子也是老鱼伯伯捡的,关于如何处理他,当然也得看看鱼伯自己怎么说。 于是就这样,随水而来的娃娃陶花雨就落在了桃花村,以老鱼伯伯孙子的身份,正式在此落了根。 …… 老鱼伯伯孤身住在村外的码头船坞,定下了陶花雨的归处,村民们就帮他在老鱼伯伯的船坞旁又起了一座小房子,帮陶花雨搬了过去。 陶花雨知道后,很平静的就抱着衣服搬过去了。 当天,老鱼伯伯开席宴请了村中诸人,庆贺自己有后,第二天,村民们的生活又重新回到正轨。 平时村子很安详,老鱼伯伯也很清闲,只有桃子成熟的时候,才是老鱼伯伯忙起的时候。 过了大半辈子临到老了白得一个孙子,老鱼伯伯十分得意欢喜,手里的手艺迫不及待的想要传给他。 第二天一早用了饭,老鱼伯伯就迫不及待的拉出了自己的竹筏,“走,乖孙,爷爷带你游一圈!” 陶花雨笔直的站在门前,僵在原地。 老鱼伯伯将竹筏推下了水,回头却见陶花雨依旧站在房屋门口一动不动,立刻喊到,“——小雨,快过来!” 陶花雨僵硬的微微摇头。 老鱼伯伯一愣,见他盯着那河水,惊愕的说,“你怕水??” 陶花雨直直的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 老鱼伯伯想起他是自己从水中捞出险些淹死的经历,理解的点点头。 他哈哈大笑道,“哈哈哈乖孙,身为我老鱼的孙子你哪能怕水?来来来,快过来,爷爷手艺可好了!几十年的老江湖了,手稳得很!” 陶花雨僵硬迟缓的摇头,情不自禁的退后半步。他一退似乎立刻反应过来,生生止住了想要逃跑的脚步。 然而老鱼伯伯已经看到了他退后的举动。 老鱼伯伯将船槁立在竹筏边,跳下来,弓着身子向陶花雨走去。站在他身边伸着头问,“真的不去?” 陶花雨生硬的摇头。 老鱼伯伯掏出旱烟袋,装了一锅烟丝,拿火捻子点着了围着陶花雨踱步。 哒哒哒的脚步声和哒哒哒的抽烟声混在一起,让人紧张。 陶花雨低下头,黑凌凌的目光追着老鱼伯伯的草鞋。 忽然,老鱼伯伯“哒”的一声磕灭了烟袋,一把抓住了陶花雨的胳膊,将他用力的向河边拉去,“不行!男子汉大丈夫怕水怎么行!爷爷一定要治治你这毛病!” 陶花雨的面无表情终于被惊恐扭曲所取代,他奋力挣扎扭动,大大的眼睛里浮上泪花,竭力想要挣脱。 然而他只是一个孩子,哪里是干力气活的老鱼伯伯的对手。 老鱼伯伯回头认真的说,“爷爷知道你怕,所以你才更应该面对他!”他手上一用力,揪起陶花雨的后颈领将他提了起来。 小男孩两脚悬空,就像一条被鱼钩钓上来的鱼,拼命挣扎却无处借力。 他张大了嘴,无声大哭,眼泪大滴大滴的掉下来。 但老鱼伯伯一点都没有心软。 他提着陶花雨踩上摇摇晃晃的竹筏,陶花雨就老老实实的缩在他的手里,一动也不敢动了。他将竹筏撑离了河岸,才将陶花雨放在竹筏上。 陶花雨就像一条死鱼,摊在竹筏上,一动不动,眼瞳散开神情一片空白…… 蓝天绿水,碧桃夹堤,清晨的太阳还不浓烈,晓风从水面吹来,送来几分温柔的清爽,说不出的悠闲自在。 老鱼伯伯斜了一眼船上死鱼一样生无可恋的孙子,哼笑一声,一边悠哉悠哉撑着船,一边观赏着周边的美景,慢吞吞的特别淡定的说: “你要实在不能亲水不能撑船,那也没什么。爷爷我估摸着沈秀才家的酒坊是个有前途的,到时候你去沈家的酒坊也有一碗饭吃。 只是咱们桃花山四面环水,赶集都是走水路,你还能一辈子一直呆在村子里不成? 男子汉大丈夫,害怕它,你才更应该面对它,解决它。” 陶花雨一动不动瘫在竹筏上,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 老鱼伯伯也没在意,撑着竹筏望着那蓝天碧水,开嗓高歌道,“桃花山下桃花镇,桃花镇边桃花村,桃花村里桃花人,桃花人外桃花林,桃花林畔桃花神……” 当天晚上陶花雨并没有吃饭——从被老鱼伯伯抱上竹筏,他就失去了所有反应。一直到被重新抱下来,依旧一副全身软面条的模样。 老鱼爷爷也没在意,将他送到小屋里让他睡下了。 当天半夜十分,手脚发软的陶花雨偷偷摸摸的逃出了小屋,跑回了村子,顺着墙边的桃树翻过矮墙爬到了沈家的院子里。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第二天一大早,老鱼伯伯左手一条鱼,右手一只鸭的来了沈家,开门后一张风吹日晒的黑瘦老脸笑得特别灿烂—— “乖孙诶~!” 陶花雨:“……▼_▼” 陶花雨面无表情的用被子蒙上了头…… ……生无可恋…… …… 第一天,陶花雨躺在竹筏上像个死人…… 第二天,陶花雨坐在竹筏上像个雕像…… 第五天,陶花雨坐在竹筏上,手里拿了一根桃枝伸在水里,看着桃枝划破水面留下鱼身一样的角状波纹失神的发呆半天…… 第十天,陶花雨被绳子拴在竹筏上,抱着竹筏两条腿在水里不停的扑腾…… 第…… 第三个月,陶花雨在水底游来游去,灵活的像一条鱼…… 于是,老鱼伯伯重新扎了一个小竹筏,送给了他。 …… 第7章 玄天法典 桃花山四面环水,老鱼伯伯逼着陶花雨适应河水的时候,已经顺便把附近所有的水道都走遍了。几个月下来,陶花雨对附近想不熟悉都难。 他年岁还小,没有力气,即使会游泳老鱼伯伯也不放心他常常待在水边,于是等到陶花雨不怕水之后,老鱼伯伯就放过了他,平日里将他送到沈家玩耍。 沈秀才识文断字是个文化人,陶花雨对他们又十分亲近,将小家伙放在沈秀才家里老鱼伯伯十分放心。 而沈流云启智晚,跟别的小孩玩陆婉娘也怕别人欺负他,陶花雨就不同了。 陶花雨没爹没娘又是哑巴,还曾在他们家住过,虽然看上去有些阴沉闷葫芦的模样,但实际上不仅不会欺负小流云还对小娃娃多有照顾。 他来陪小流云玩耍陆婉娘十分欢迎。 一来二去的,陶花雨虽然搬离了沈秀才家,在沈家的时候反倒不比原来少。 …… 晴空万里碧空如洗,湛蓝的天空上没有一朵云,忽然,一道蓝弧从天际划过,在日光中折射出一抹亮银之光。 一位身穿法衣道袍的青年男子随蓝弧而来,狼狈的跌落在草地上。 他的面容惨败,怀中还护着一位样貌娇美神色惊慌的年轻女子,那女子怀中,还紧紧抱着一个小小的襁褓。 此时,襁褓中一位十分秀气可爱的婴儿正睡得香甜。 青年从“蓝弧”上跌下,“咳!”了一声,一口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洒满衣襟。 蓝弧化作一柄细长的剑,“嗡”的发出一声悲鸣颤音,跌落在草地上。 “——师兄!” 女子惊呼一声扑在他的面前,一手抱着襁褓,另一只手试图将他搀起。 却不想青年并不怎么领情。 他一把将她推开,猩红的鲜血再度从喉间涌出。他闷咳一声,英俊的脸庞越发惨白,低吼一声,“走!呕……” 他话音未落,已牵动肺腑之伤,伏在草地上不停地向外呕着淤血。 鲜红的血落在碧绿的青草上,显得格外的凄艳刺眼。 “——师兄!” 女人大惊失色,泪如雨下,又惊慌失措的伸手来拉他。口中道, “不,我不走,我要跟你在一起!生亦同衾死同穴——要走我们一起走!要死……我们就死在一块! ——我不走!” “……紫妹……” 青年感动的目中含满泪光,骨节分明的大手捏住了她娇小的手掌,祈求的看着她,凄楚哽咽道,“紫妹,别管我,你快走,带着我们的孩子走,走的远远的! 好好照顾他……千万别让那些伪君子抓住! ——绝不能让我文家的《法典》,落在他们手里! 拜托了!” 女人用力摇头,泣不成声,拉着他的手跪坐在他身边不愿离开。 “我……我不走呜呜……师兄我不走!” “紫妹!”青年泪如雨下,抱住了她,夫妻二人抱头痛哭。 …… 追兵实力不容小觑,夫妻二人拉拉扯扯间,遥远的天边又划过几道异彩,如流星赶月急射而来。 文轩神色大变,用力推开了她,决绝的甩开她的手,沉着脸怒喝驱赶:“——滚!” “师兄!” “走啊!” 紫妹满面泪痕,狠狠地盯了一眼那追兵,从发上拔下一根金簪,抛向天空。 “师兄……你,你保重!紫儿去了!” 那金簪迎风飙涨,其上梅花转眼间便从铜钱大小长成了浴桶大。紫妹抱着婴孩跳进巨大的梅花里,驾驭着法器向前方逃去。 疾风迎面而来,不知是□□还是被风吹了眼睛,她的眼前模糊颊上一片冰凉。 “紫妹……愿我们,来生再见。” 无论是刘紫儿还是文轩都很清楚,今日一别,此生大约再见无期。 “——来吧,” 文轩盯着越来越近的追兵眼神坚毅狠厉,拔出地上飞剑,一口精血喷在上头。 赤中带金的血液喷在飞剑上,立刻被飞剑吸收,原本颜色暗淡的飞剑立刻亮了起来,浮现了一种犹如修罗烈火熊熊燃烧般不详的澎湃锐意。 “——来追我吧!” 文轩跳上了飞剑,调转剑头,飞快朝另一个方向逃去。 一时间,一蓝一紫两道遁光飞往了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 追兵略顿了一顿,而后如他们一般一分为二。 ——那追兵共有七道,其中三路追向紫妹,另外四路追向文轩。 …… 浅紫色的遁光如流星一般在映着粉色的天空上划过,横冲直撞的一头撞进似乎无穷无尽的桃花迷瘴中,瞬间如鱼归大海鸟入丛林,消失的无影无踪。 后面紧随而来的追兵们急急刹住追击的步伐,骤停在迷障前,忌惮的看着那桃花林中薄薄的雾气。 “这是……桃花瘴?!” “……她跑进去了。” 其中一人微微咽了咽唾沫,敬畏的低声说,迟疑的看向为首的修士,“师兄,我,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灼灼桃花烨烨满树,一望无际的桃花在林间盛开着。清风微卷,花香四溢,落英缤纷,瓣雨成毯。那铺天盖地的一片粉,似乎连天空与空气都被映照出一抹娇羞柔媚的红。 桃花间萦绕的一层粉色迷雾,更如少女臂间挽起的轻纱,在温柔的春风中迎风招展,缥缈轻柔如梦似幻美不可言。 ——当真是美极了。 然而那是桃花瘴,迷惑神智毁人道基要人性命的桃花瘴! 鬼才觉得它美!! 有道是“桃花瘴,美人骨,一念迷离万事无枯”——桃花瘴的危险性可见一斑。修行之人,鲜少有不忌惮它的。 他们当然也是忌讳的。 …… 三位追兵为首的那位留了一撮小胡子,此时他内心踌躇不定的盯着那暗藏杀机的桃花林,情不自禁的扯了扯自己的胡子,面带愁苦忧郁。 疑惑不解的道,“那个贱人怎么往这里头跑?她不要命了?” “兴许她就是想要搏一搏,以桃花瘴拦阻我等脚步。”另一人道,“更何况,《玄天法典》内含千法万术,也许内里就有对付桃花瘴的法决。” “此话有理。”小胡子点头,望着那随风起舞的桃花,忧愁的叹了一口气,“……只是,我师兄弟几人却没有入林的手段。” 三人对视一眼,皆是愁眉苦脸,“唉……。” 唉。难,难,难,进退皆是两难,苦矣。 “你们怎么停在这里?那个女修人呢?《法典》拿到了吗?”正在三人苦思对策的时候,一道声音忽然传入耳畔。 第8章 三千界门 三人回头,两道遁光已经近在眼前。 转眼间,来人已经从飞剑上跳下。 他们其中一人身穿星辰法衣头戴通天冠为寻常修士打扮,看上去颇有几分仙风道骨。另一个却黑巾黑帽还穿了一身黑色的紧身衣,就如凡界夜行的刺客盗贼一般。 半分不像一名修士。 两人携伴而来,画风怪异极了。 “韦禄师兄!黑岩大人!”三人喜不自胜,小胡子躬身行礼道,“您们可算来了——那女人逃到了桃花林里,我等修为低下没有破瘴之法,接下来究竟应该如何还请两位定夺!” 先前怂怂怯懦的修士在他二人之间看了看,弱弱的问道,“韦师兄……怎么不见另外两位师兄?” 先前追击文轩者足有四人,而现今大家面前却只出现两位,另两位师兄呢? 韦禄叹了一口气,沉重的说,“唉,这是为兄的错,都是师兄我欠考虑,才让两位师弟……道消了。” “什么?!两位师兄身殒了?!”追击女修的三人都露出了震惊的神情,小胡子忙问道,“韦禄师兄,那文轩虽然有金丹修为,但连日消耗逃命早已是强弩之末,怎还有还手之力?! 裴然师兄和段理师兄可是同为金丹啊!” 四个金丹,还干不掉一个同级半残被人家弄死了,你特么逗我?! 韦禄师兄脸色一沉,目光凌厉,沉声道,“你是在怀疑我吗?!” “不敢,不敢,小弟不敢,”小胡子急忙拱手赔罪,道,“师弟只是实在想不通,那文轩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什么样的情况,才能让一个几乎重伤被废的金丹中期在四位最少金丹中后期的修士的围攻下还能杀死两个?! 法宝?符箓?阵法?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他有,那他的道侣手上有没有? “是自爆。”韦禄叹了口气,郁闷道,“《玄天法典》不愧是三界第一宝典,内中所录自爆之法仅仅不过是一个凋落的金丹而已,竟然足有半步元婴的威力! 我等擒拿他时一时不差,让他抓住机会自爆了金丹,裴、段两位师弟未能及时避开,不幸陨落。 可恶!若我能提高警惕早做防备……” “——好了,唠唠叨叨都说够没有?再说下去,人都没影了。”黑衣人不耐烦的说,“到时候如果丢了《玄天法典》,你们也不用再在这里废话了——一起下去和那两个废物团聚吧!” 小胡子神情一紧,踌躇道,“我等也想为主上效命,可是……这桃花瘴,我们是实在没办法进去啊。” 韦禄觑了一眼黑岩,那人黑巾蒙面也看不出神色有什么变化,他心中没底儿,急忙打着圆场道,“无妨无妨,我们就进去搜查一圈,很快出来,应当不会出什么大事。” 这句话说的三位师弟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人接话。 三界皆知,但凡瘴气,多有阵的效果。韦禄说的好听,但如果真的就这样冒冒然闯进去,只怕到时想出来就难了,最后还是逃不开一个身死道消的悲惨下场。 “这个你们就不用担心了。”黑衣人眯着眼看着那一望无际的桃花林,说,“事实上这片桃花林远远没有你们所看到的那么大。” “哦?黑岩大人知道?”韦禄问。 黑岩笑了一声,自信的说,“我曾看过《三界界门录》,刚好曾经看到过青阳界那一章。” 他眯了眯眼睛,沉声道,“这片桃花林后面,是通往一个小世界的界门。 我们此刻所看到这片桃花瘴,不过是经过界门的空间折叠而成的罢了。除了想要穿过界门去小世界有些麻烦,桃花林本身,并没有多少可怕的。” “那个女修……是桃花林后的那个小世界的人?” “正是。” …… 人们口中惯常所说的’三界‘是指将世界分为三等——并不是真正的只有三个世界。 三界最高等就是天元大世界,大世界只有一个。 次一等的叫做辰元中世界,有三千。 此时他们所身处的这个世界,就是一个辰元中世界,名叫青阳界。 下面还有沙元小世界,每一个中世界之下,最少也有三千小世界。 ——而除了正统的3000中世界3000小世界之外,每个世界又游离牵连着若干的秘境空间。 世界总体的形状就像一棵倒着的树,天元为干,辰元做枝,沙元是叶。灵气越往上越足,越下去越散。 它们彼此之间双向相通却非同界,两界之间有各种各样的天然界限作为阻隔,这就是所谓的界门。 世界间的天然界限应该属于两个世界的空间缝隙,内部为异度空间,因此虽然很“小”却显得十分强硬霸道。它们有一种神奇的特性——原本出身于此界、再次归来的修士想要通过界门非常容易——他们生于此长于此,血脉与灵魂的深处深深的刻下了属于此世界的烙印。 当他们想要跨过界门回到自己出生、血脉来源的世界的时候,就像喝下一杯凉白开那样简单——除了修为被压制,简直看哪哪儿舒服。不知不觉、几乎没什么阻碍的就可以走回来。 ——就像外嫁女回娘家一样。 没有哪个母亲,会拒绝给自己的儿女开门的。 【除非他对‘娘家’的威胁已经大到可以动摇自己诞生的世界的根本,让世界不得不‘驱逐’他。】 而想要穿过世界界限前往别的世界那就难了——同等级的还好说,但如果想要跨越等级,界门会让你感觉到来自后妈的问候——尤其是从高等级世界前往低等级世界的时候——它们就像处处想要找茬的后妈,总能让你觉得自己时时刻刻都在被针对。而无论是实力还是感悟,都会被天道强制压低。 这种感觉就像拿一块大石头压在胸口上一样,非常的憋屈难受。 如果在“下界”动用太过强大的力量,早就等候多时了的后妈们绝对会让你尝尝“天谴”的滋味儿。 至于从低等级前往高等级……渡劫听说过吗?没错,第一次就是渡劫。 第9章 紫妹之死 秋高气爽,风轻云淡,低矮的桃树只剩下长叶碧翠,清澈的溪水倒映着夹岸的碧叶,更显溪水清凉。 紫色罗裙的女子跪坐在溪边,推动了水中的木盆,失魂落魄的凝望着那木盆被溪水带走,不禁泪水盈盈。 “……风儿……风儿……” “哇——!” 忽然,后方传来一声嘹亮婴啼,如石破天惊划破寂静。 刘紫儿吓了一跳,回头看到是那篮子里婴儿,才惊魂不定地抚了抚胸口。她理了理微微凌乱的裙摆走了过来,停在婴儿面前,红着眼眶伸出手去逗他。 胖乎乎的小娃娃,很快就咯咯地笑了。圆滚滚的小脸又嫩又白,甜甜的咧嘴一笑,露出粉色的牙床,看上去天真无邪可爱极了。 刘紫儿不禁随他柔和的笑了笑,又忧郁的叹了一口气,“唉,你也莫怪我心狠,我这也是被逼的没办法了。你若要恨,就恨自己的命不好吧,竟然不幸遇上我这种自私自利的女人。” 她两指并起,点在自己额心,一滴看上去十分浓郁鲜红的血珠,被她从眉心引出,而后被刘紫儿“按”进婴儿胸口的“心脏”之中。 “哇——!!” 小娃娃握着拳头,嚎啕大哭。 刘紫儿没有管他。 她虚脱似得跌坐在草地上,娇美的脸庞上虚汗滚滚苍白憔悴。 ——就像一瞬间被什么精怪抽走了大量的精神气。 但她并没有在意自己此时狼狈的情状,一双漂亮的眼睛失神的看向那条小溪,但溪里的木盆已经漂远不见了踪影…… “风儿……” …… 在绝大多数时候,想要通过界门跨越世界并不容易,但也并不是绝对不可以。 韦禄带着自己的跟班,到底还是过来了,并且追踪到了刘紫儿的踪迹。 她逃的很远,并且非常的拼命,可是她毕竟只是一个小小的筑基而已。再怎么技巧高超花样繁多,也不可能超过筑基期的极限。 她被追上了。 小胡子笑的有些得意,他伸手捻了捻自己的胡须,得意洋洋的笑道,“我说臭丫头,你别跑了,你是跑不掉的!区区一个筑基而已,也想在我们哥几个面前作妖? 哼,不自量力。 你要是老实把东西交出来,我们哥几个说不定还能放你一条生路。 ——你可别犯傻啊。” 刘紫儿此时已经再也看不到那个娇美曼妙的女修模样,她衣衫残破身上带着伤痕,丝丝缕缕的鲜血从她口中溢出,显得十分凄惨。 她紧紧护着怀中婴儿,眼神凶狠的盯着他们,冷笑,“就凭你们也想要我们文家的传家宝?做梦! ——姑奶奶就是毁了,也绝不会白白送给你们!哈哈! ——师兄,紫妹来陪你了!” “轰——!” ——刘紫儿如小炸弹一样,身躯迅速的膨胀爆炸。 她仅仅只是一个筑基期女修而已,自爆虽然危险,但远远没有金丹期的效果,那灵力波虽然让韦禄几人有些狼狈,但距离杀死他们还差了一点点距离。 但韦禄四人看着刘紫儿炸出的那个小坑,却气的脸色都变了。 韦禄气急败坏的骂了一句,“混蛋!” 那怯懦的师弟不安的问了一句,“师,师,师兄,我们现在该、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找!”韦禄怒吼,“任务失败了,我们谁也别想讨得了好!” 然而他们找遍刘紫儿整个自爆区域,却都没有搜索到《玄天法典》的踪迹,一时间,师兄弟四人都像咸鱼一样,面如死灰…… 胆小鬼一样的怯懦师弟吓得都快哭了,“师师师兄,怎么办?我们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我怎么知道怎么办?!”韦禄愤怒的咆哮,用力的皱着眉头想了想,阴狠的咬牙道,“没办法了,我们也只好如实向黑岩大人回报了……万幸,他这次没跟下了……” 如果让黑岩大人知道,他们在文轩的身上吃了一次亏之后,又眼睁睁的看着刘紫儿也在他们的面前成功自爆了……大概黑岩大人会连生撕了他们的心情都有了…… 想想就觉得可怕…… …… 转眼间秋季来临,经过春夏的喂养,瘦成小排骨的陶花雨已经长了不少肉,脸颊上也能看出属于孩童的圆润可爱来,身体也略略长高了一些。 刚来桃花村所穿的的那几件单衣,袖子也少了一小节。 他穿上衣裳,扯了扯袖子,可是怎么扯袖子却只能到手腕上两寸处。 ……短了? 陶花雨看着袖子,眼神有些懵。 这时,老鱼伯伯抽着旱烟哒哒哒的进来,看到他短了的袖子乐的不行,“喔呦!短了?好!好!好!长高了! 乖孙这衣裳还想不想穿呐?” 陶花雨轻轻点头,抬头期待的望着老鱼伯伯。 老鱼伯伯心中舒爽的眯起了眼睛,被乖孙子看的有些飘飘然,他哒哒哒的连抽了两口烟,咳嗽了一声,说,“别着急,爷爷明天出去的时候给你带点布头,你带着去找你婶婶,让秀才家的给你接一接。 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嘿!乖孙,这就是缝缝补补又三年!” 陶花雨微微笑了笑,用力点头。 他脱掉那件短了的衣服,换上一件略大的——当初花婆婆给的多,有大有小,有些就算他再长两年也是可以穿的。 可惜小了的陶花雨也不太舍得搁下。 老鱼伯伯看着他换了衣服,黑瘦的老脸笑成了一朵花,“嗯~真俊! 咱们村里啊除了小云,也就数你最俊喽!将来长大了不愁没媳妇了!” 沈秀才就一个儿子,虽然有点傻,但长得是真真的好看。比年画上画的还好看。 看到他时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老人们口中传说的天上的小童子。见过他的少有不夸的。 而陶花雨却又是另一个模样。 陶花雨整个夏天都在河上亲水,风吹日晒不可避免的黑了,但浓眉大眼的模样依旧可以看出来,他是十分俊俏的。 一种带着些许不好惹的英气的俊俏。 第10章 竹马竹马 老鱼伯伯看着白得的大孙子,那是怎么看怎么满意,怎么看怎么喜欢。他一锅旱烟抽完,“咔咔咔”的磕出烟丝碾灭,对陶花雨说,“这冬天转眼就要到了,棉衣裳可没地儿捡去。爷爷赶明个出去凑手把棉花也买来,托秀才家的帮你作身棉衣裳,也让你穿回新衣裳!” 陶花雨眼睛一亮。 老鱼伯伯见状嘿嘿笑道,“爷爷我今天用篓子捞了不少麻虾,你明天给小云送去吧,小云最好吃那玩意儿。” 按理说秀才家是个年轻的小媳妇,沈秀才一家又是从外头搬进来的外来户,做衣服这等事是不该请秀才家帮忙的。 ——村子里的妇女多的是,都是几十年的老熟人了,不比才搬来的外来户方便的多? 可兴许是沈秀才家是第一个养着他的缘故,陶花雨对沈秀才一家总有种别样的亲近和依恋。甭管什么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沈秀才家。 次数多了,大家也就习惯了。 第二天下午,老鱼伯伯带着新扯的布和棉花去了沈秀才家,托陆婉娘帮陶花雨做身棉衣裳。陶花雨跟在他身后提着篓子装了许多鱼虾,也没打什么招呼自己送到了厨房里,倒进水里。 看上去倒比自己家还要熟门熟路。 陆婉娘看到那些鱼虾很有一些惊喜,说,“老鱼伯伯,婉娘看您今天送的鱼虾可不少呢,我们一家吃不完的。 现在野菜正当吃桃花酒正要起坛,要不老鱼伯伯您坐下,等婉娘整治一桌您和相公喝两杯再走?” 老鱼伯伯眼睛一亮,“诶?!那感情好!我那边才打了个野鸭子,乖孙快去快去,快去拿来给你婶婶整个菜!” 陶花雨用力点头,撒腿向外跑去。 陆婉娘用鱼,虾,野鸭子,蔬菜和鸭蛋整治了一桌子,开了新酿的桃花酒,又请了村里两三位与沈秀才要好的朋友作陪,一桌子热热闹闹的开吃了。 女人孩子不上桌,陆婉娘每样拨了一些在碗里,带着陶花雨和沈流云在厨房里温温馨馨的吃着小桌。 小流云爱吃虾,那一篓虾大个儿的都让陆婉娘挑出来了留在厨房里。这事说出去也丢脸,但无论是老鱼伯伯和沈秀才,都不是为了面子不顾家里的人,全都当做不知道。 一只野鸭子两条腿,老鱼伯伯甚至直接扭下了两条鸭腿搁碗里让沈秀才送到厨房去。 两个孩子一人一根,小云年纪小吃不完,就给陆婉娘吃了。 沈秀才……沈秀才一点意见都没有特别听话的送去了。 陆婉娘一连剥了四五个搁在沈流云的小碗里,让娃娃自个儿吃,她拿着筷子一根根挑鱼刺。 小流云启智晚,平时傻乎乎的,但三岁的孩子用手抓着吃还是会的。可鱼肉就不一样了,鱼肉有刺,即使是大人也有卡住的危险,更何况不懂事的孩子?所以想吃鱼,得万万当心才行。 这会儿小云身前像穿肚兜一样系着一块布,用手抓着虾仁吃的正红。小小的嘴巴一张,咬断,咕哝咕哝一鼓一鼓就咽了。 小仓鼠一样模样特别可爱。 陶花雨坐在一边几乎看得忘了吃饭。 不一会儿,四个大虾已经吃了仨,沈流云已经抓住了最后一个。陶花雨看陆婉娘还在专心致志的挑鱼刺,自己夹了一枚大虾搁碗里。 剪得秃秃的指甲盖缩在肉里,根本撕不破虾皮,陶花雨偷偷瞅了陆婉娘一眼,用牙咬破了撕开,拽出虾仁搁到沈流云碗里。 沈流云才不管虾仁是谁剥的,碗里有货他就吃,吃完了手里的果断的拿了起来继续咬。 陶花雨黑凌凌的眼睛微微一亮,小小的翘了翘嘴角,又拿过一个大虾——“咔嚓咔嚓”偷粮食的小老鼠一样,剥的飞快…… 一个剥一个吃,等陆婉娘把所有的鱼刺都剔出来,沈流云面前的小碗里已经放了一小碗白里透红的大虾仁。 陆婉娘:“……” 陆婉娘急忙用手罩住小流云的碗连连摆手,“好了好了,他吃不了的,雨儿你也快吃吧。” 她夹起一块鱼肉搁在陶花雨的碗里,“小心点,不知道还有没有刺,别卡着。 ——慢慢的啊。” 然后用筷子戳出一点吹了吹,趁小流云张嘴咬虾的时候飞快的填到他嘴里。 白白嫩嫩的肉包子立刻皱起了褶子,小脸皱巴巴的显得很是委屈不乐意,想吐出来又不舍得虾肉,只好苦着脸一起咽下去了。 陆婉娘见他这幅模样不禁白了他一眼,恨恨佯骂一声“小挑剔鬼!” 然后又给他塞了一筷子鱼肉。 沈流云:“……” 陶花雨:“……” 小小的流云表情更加委屈了。 陶花雨怜悯同情的看了他一眼,默默低头吃鱼…… 小流云被爹妈宠的有些挑食,平时鱼肉也是吃的。但显然有了虾之后鱼就失宠了。 …… 第二天陶花雨早早地就去了沈家,陆晚娘用绳尺给他量了尺寸,就让他和沈流云一起去玩儿了。 陶花雨带着小流云左右看了看,走到羊圈里默默牵走了沈秀才家的羊。 此时沈秀才还没有出门,见状不禁温和怜爱的感慨起来,说,“虽然是个哑子,不过雨儿倒是个难得的好孩子。 可真是乖巧懂事。唉……”可惜没有爹妈,还偏偏是个哑子。 陆婉娘笑了笑,没有接话。 沈秀才家的羊是为了沈流云才养的。 当初沈流云还太小,吃不得硬食,陆婉娘又没有奶水,沈秀才就买了一只母羊养着,在母羊产仔后让小娃娃在胎衣里滚了一滚,母羊就让他吃奶了。 此时正是秋季,桃树上挂满了香甜的果子,放羊要格外小心。陶花雨一手拉着沈流云的小手,一手牵着羊绳,找了一个略微开阔些的地方,一起坐下了。 大山羊低头啃着地上的青草,一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羊羔靠在母亲的身边,低头舔着草叶,小巧的蹄子摆在青青的草地上,白如云雪的羊毛覆盖在蹄珈上,如贵族小姐精致的小袖一般秀致可爱。 小流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瞅着老实低头吃草的小羊羔,悄悄地向小羊羔爬过去,猛然一扑,趴在小羊羔身上:“哈哈哈哈哈……” 小羊羔受了惊吓,挣扎了几下从他身子底下钻出,扭头愤怒的用还没长出角的脑袋把他顶翻了。而后昂首挺胸蹦蹦跳跳的在林间草地里跑了一周,发出软绵绵的欢快颤音。 “——咩~” 陶花雨吓了一跳,急忙从地上爬起来过去扶他,还没到地方小娃娃就已经一个懒驴打滚从地上爬起来,哈哈大笑着向小羊羔追去,“咩咩~哈哈哈……咩咩~” 母羊抬抬眼睛瞥了那正在互相追逐打闹的一人一羊一眼,淡定的继续低头吃草。 陶花雨:“……” 陶花雨默默坐下来,随手揪了一根草茎塞到嘴里叼着,一双黑亮的眼睛一直追着沈流云追逐小羊羔的身影。 “啊——!” 忽然,远处林中传来两声稚嫩的惊叫! 第11章 文乘风 陶花雨眼神陡然一凛,将羊绳飞快的栓到树上,看了沈流云一眼,犹豫了下,背起他向叫声传来的方向跑去。 “呀呀呀~哥,哥哥~呀!”小娃娃以为他在与他做游戏,扯着他的耳朵摇来晃去发出无忧无虑的叫声。陶花雨将他从背上摘了下来,捂着他的嘴,手指竖在唇边:“嘘——。” 沈流云白嫩嫩的小手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小嘴,只留下两只琥珀色的大眼睛咕噜噜乱转。弯弯的小月牙一样,暖暖的就像融化的蜜糖,流淌的蜂蜜。只是看着就觉得有种甜糯天真迎面而来。 陶花雨忍不住无声的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重新背起他赶了过去。 …… 陶花雨小心翼翼靠近了发出叫声的地方——那是桃花溪边。桃花溪溪水清澈,在阳光下闪着波光如鳞,两岸夹堤的桃树上硕果累累,压弯了本就低矮的枝头。 一阵微风吹来,树梢上垂落的狭长桃叶微微颤抖,如蜻蜓点水轻吻着水面,圆圆的涟漪浅浅荡开,搅乱了满塘碎银。 陶花雨谨慎的一点点靠近,并没有发现什么危险。安静美丽的桃花溪边,只有两个同村的小姑娘。 她们一个六七岁模样,另一个才五六岁。头上梳着圆圆的两个包包手拉手站在河边,装着野菜的篮子摆在她们身后不远处。 此时大些的那个正手里拿着一段桃枝,奋力的在河里捞着什么东西。 “啪啪!” 陶花雨放下沈流云,皱着眉拍了拍手。 “呀!”两个小姑娘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立刻回过头来,看到他眼睛一亮露出惊喜的神色,“陶花雨!” 大的那个立马丢掉了桃枝,欣喜的跑了过来,欢欣雀跃的对他说,“陶花雨,我记得你会游泳的对不对?” 陶花雨皱着眉轻轻点了点头。 大的那个叫彩儿,是村里寡妇陈氏的女儿,小的叫小桃,是花婆婆的孙女。 都是一个村子的孩子,年龄也没多大差,即使陶花雨性格孤僻不常与她们玩耍,彼此也都还算熟悉。 陶彩儿两手在胸前一合,惊喜的道,“太好了! 你快过来快过来,看看能不能帮我们把那个木盆捞过来! ——我跟你讲哦,那里头有一个小娃娃!哭的都没了声,好可怜……” 陶花雨皱着眉走了过去,果然在河对面看到了一个木盆。 这里正是河水转弯的一个弯道,水面较窄,深度却比别的地方加深了许多,水流也就更加湍急一些。木盆被水流带过来,卡在了河湾里裸/露的树根间。 透过并不甚宽的河道,可以看到木盆里躺着的娃娃。 桃花溪夹堤两岸生满桃树,无数□□的桃根伸出河床浸在水中,那木盆随水而来,一路上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错过那重重障碍漂到这里来的。 ……真是奇怪…… 陶花雨黑凛凛的眼睛盯着那木盆,忍不住又眉头皱的更深了。 “你在看什么?快救人呀!”陶彩儿推了他一把,焦急的连连催促。 陶花雨回头看了看她略一迟疑,抿了抿唇不再犹豫,飞快的动手脱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光溜溜的站到了河边。 “等等——!” 陶彩儿从他的衣服里拿过他的腰带,一端系在桃棍上一端牢牢绑住他的手腕,解释说,“现在不比夏天,河水里有些凉。听三叔说,这个时候的水鬼特别喜欢拉人,咱们还是绑一绑。 你要是被水鬼抓着了动不得,我跟小桃也能把你拽回来。 ——你可当心点儿。” 陶花雨抽了抽嘴角,闷不吭声的下了水。陶彩儿一手抓着桃棍一手紧紧抱住岸边的桃树,双眼紧紧盯着陶花雨,深怕自己一个不留神小伙伴就被水鬼抓走了。 好在,这等不幸的悲惨之事并没有发生,陶花雨好端端的回来了——推着一个木盆。 三个孩子齐心合力把木盆拉了上来,陶彩儿和小桃围着木盆高兴的不得了。陶花雨爬到岸上穿上衣服,淡淡的瞥了她们一眼,握着沈流云的小手不声不响轻悄悄的回去找羊了。 等陶彩儿回过神来想找他的时候,他早就没了影子。 陶彩儿讶异道,“诶?陶花雨呢?” 小桃细声细气的说,“带小云回家了吧……” 陶彩儿忍不住跺了跺脚,嘟着嘴道,“可恶,我还想让他帮我把娃娃抱回去呢,居然让他给跑了! 小桃小桃,你在这里看着娃娃,我去村里叫人来! ——记住不准往水边去哦,小心让水鬼抓了去让你再也见不到爷爷奶奶!” “嗯嗯!”小桃吓得连连点头。 “——那我走啦,记住不准乱跑哦!” …… 机智的抱着弟弟离开后,陶花雨就直奔自己拴羊的地方,看到一大一小两只羊还好好的留在原地悠悠哉哉的啃草,他不禁舒了一口气。 还好,没跑…… 他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小家伙放在草地上,轻轻拍了拍他的小屁股,小家伙就扭着小屁股欢快的怪叫着又去找小羊羔撒欢了。 小羊羔:“……” “咩~” 陶花雨重新坐到草地上,提了一根狗尾巴叼在口中,倚靠着背后的桃树,笑眯眯的看着小流云和羊羔玩耍。思维,却在不知不觉中又转到了那顺水而来的小娃娃身上。 陶花雨怎么都想不通,那载着小娃娃的木盆究竟是怎么从蜿蜒曲折、浮根乱生的桃花溪漂过来的。只需要往岸边靠一点,就会被卡进树根里无法移动。 除非……那个木盆是谁特意放在那里的。 可是为什么呢?就这么一个寻常的小村庄,为什么要这么做? 陶花雨无知无觉的咬烂了嘴里的狗尾巴草,皱着眉头苦思冥想,可终究没有所得。 …… 秋日的白昼开始变得越来越短,太阳早早的就下了山。待夕阳西下红霞漫天时,陶花雨就一手牵着小流云一手牵着母羊回了村子。 等他们回来时,就听沈秀才和陆婉娘闲聊,那个孩子被陈寡妇收养,取名文乘风。陆婉娘说,陈寡妇收养却不让那个小男孩跟着她们家姓,十有是要把那个娃娃养成陶彩儿的童养夫的。 ——当然,对于陆婉娘这个观点,陶花雨和沈秀才一样,都是持保留意见的。 ……但悲剧的是,自此之后他每次看到小小的文乘风,都不由自主的想起陆婉娘“童养夫”的说法。 简直不忍直视…… …… 第12章 误入桃源 桃花村四面环水,春波荡漾时,芳菲满岸。小小一方竹筏被悄悄推入河中,褐衣的孩童鬼鬼祟祟的将红衣的娃娃放在小木筏上,扁扁裤腿也爬上了竹筏。飞快拿出船槁,撑着竹筏离了岸。 小竹筏在柔波中起伏摇晃,小娃娃新奇的不得了,琥珀色的大眼睛亮晶晶的盯着水面。嘻嘻笑着从竹筏上爬起来,欢快的向水里爬去。 吓得陶花雨差点扔了船槁,急忙过来,将他拽到了竹筏中心,两手压着他的小肩膀虎着脸严肃的盯着他。 “哈!哈哈哈哈!”小流云更加欢快的向水面爬去。 陶花雨又把他拖了回来。如此重复几次,沈流云就不爬了。 他坐在竹筏上,咬着手指迷茫不解的望着陶花雨,“哥,哥哥?” 圆圆滚滚的白嫩包子脸肥嘟嘟的,湿漉漉的大眼睛迷茫困惑的小模样,别提多呆萌可爱。陶花雨严肃的表情终于维持不住,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回去继续撑竹筏,时时留意沈流云的举动。 小云虽然脑子有些问题,呆呆笨笨的,但被阻止的多了,也会明白这是#不能做#的意思的。 …… 小竹筏慢悠悠的荡在水中,竹竿插/入水中,清澈的河水荡出一圈圈温柔的涟漪。使得恬静的漂浮在水面上的粉色花瓣随着水波微微颤抖。水下的游鱼好奇的浮出水面,偷偷亲吻着粉色的落花。 春和日丽,在漫天花雨春风拂面中悠然泛舟碧波之上,倒是难得的一种享受。陶花雨舒适的微微眯起眼睛,只觉得心情好极了。 此时若能像爷爷一样配上一首高歌,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可惜,他已失语多时,发不出声来了。 陶花雨不无遗憾的叹了口气,索性放开心神,兴致勃勃的望着周遭犹如仙境的美景,即兴而游。 小小的竹筏随着他的心情,慢慢的也不知道荡入了何方。 …… 等到他感觉腹中饥饿想回家用晚食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地方。 这里的桃树更加高大且枝繁叶茂,枝头的桃花粉嫩明艳灼灼其华。 风景也更加美丽夺目让人惊叹。即使是娇美的花瓣从枝头翩翩凋零,从容退场的模样也像是在跳一支和缓优柔的舞。 陶花雨:“……o_o?!” 陶花雨看着四周,总是像小大人一样板着的严肃小脸一脸懵逼,隐隐透出几分惊惶。 等,等下,这是……哪儿啊Σ(っ°Д°;)っ? 此处他在桃花溪游荡来往那么久,竟从未见过。 ‘这下完蛋了……’ 陶花雨沉甸甸的心想,谨慎的将那桃花树下整个人趴在树干上、试图爬上去的小流云从树底下拽出来,抱在怀中。他左右望了一阵,并没有像其他不懂事的熊孩子那样来到一个新奇的未知领域就不管不顾的继续跑进去探索。 而是选择了暂时离开。 他不认识周围的环境,尽力顺着来路返回。但那大同小异、似乎每棵都不一样仔细一看好像又没多大差别的桃树让人眼花缭乱,实在是难以辨认。想要顺着“原路”走回去实在是难——来时跑的太欢,他也没在意周围的环境。就是把他放到原路上,他也只有一脸懵逼莫名。 好在,他自幼便耳聪目明,还有依稀被踩倒的小草辨认,磕磕碰碰的走了一阵,便听到了潺潺水声。 (⊙v⊙`)!! 好消息! 陶花雨眼睛一亮,背着沈流云向水声传来的方向撒丫子奔去。 ——桃花村四面环水,其间零零落落的小溪也有不少,但所有的水路都是相通的。顺着溪流走,他一定能回到村外的那条小河。 等进了小河本宝宝这条水里小白龙还能回不了家吗?开玩笑! 桃花雨微微挺胸,有种迷之自信。 …… 那条正在奔流的小溪不知源头从何而来,清澈见底,几条游鱼在浅浅的水底悠哉悠哉的游来游去。 小小的竹筏,就放在水边,随着水波悠然摇晃。 陶花雨:“……” 陶花雨望着那竹筏,陡然心头一紧,满目狐疑——之前的竹筏,是停放在这里的吗? 他心中惴惴不安,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他回头望了一眼自己方才误入的桃花林,只见瓣雨纷飞映红了半边天空迷乱人眼。 美极了。 ……总觉得,哪里更加怪异了…… 陶花雨觉得心里有点方,有点面对未知的、莫名的恐惧。似乎有什么人或者危险藏在让人难以察觉的暗处,窥视着他。即使危险尚未真实到来,自卫的本能也让人不自觉的焦躁。 他顾不得深究细想,赶忙将沈流云放到竹筏上,嘱咐的拍拍他的肩,逃似得撑着竹筏匆匆走了。 那条小溪果然汇入了桃花村的门前小河,陶花雨一路畅通无阻顺顺利利行到村外小河,回头望了那片桃花林所在的方向一眼,立时一愣,错愕的微微张开了嘴巴。 ——那是桃花山啊。 据老鱼爷爷说,桃花山一带有一片“禁地”,那就是桃花山边上的一片桃花林。 人们曾给那里充满敬畏的取了一个相当美丽的名字——桃源仙境。 据说那里的桃花四季不败极为神异,是桃花娘娘修行的地方。 传说世间原本没有桃树的,忽然有一天,天上的王母娘娘掉下来一颗桃核生出了一颗桃树,于是这世上就有了桃树,因此,那片桃树林就被尊称为桃源。后来那棵桃树修成了桃树神,那就是桃花娘娘,因为‘桃源仙境神仙居’的说法,大家给了它一个美/美哒、让人心生向往的称呼——桃源仙境。 据老鱼爷爷说,桃花娘娘虽然世代保佑附近的居民安居乐业,但如果闯入了桃花娘娘的家中打扰娘娘清净,就会被桃花娘娘留下做桃花仆。做了桃花仆,就一辈子也出不来、再也见不到爷爷了。 ——当然,那只是民间传说,谁知道是真的假的。 他们方才过来的地方,赫然是平时老鱼爷爷口中故事里时常出现的桃源仙境。 ‘不过……假如爷爷说的是真的的话,为什么我们又出来了?骗小孩的吧?那些大人最喜欢用妖怪什么的吓唬人了。’ 陶花雨望着远处的桃花林,不禁心中暗忖。 真是越想越是那么一回事。 所谓七岁八岁狗也嫌。 第13章 不祥之兆 七八岁的熊孩子正是调皮捣蛋好奇心旺盛的时候,那胆大包天无法无天的样子,能气的你恨不得摔死他。即使是早熟的桃花雨也一样。 后来陶花雨又偷偷摸摸的带着小流云去了“桃源仙境”几次,结果每次都平平安安什么都没遇到的回来。而里面的桃花虽然凋的慢,但只比普通桃树好一些,远没有什么四季不败。于是,陶花雨断定了爷爷口中“桃花仆”什么的又是吓唬自己玩儿的。对于桃源仙境的警惕也慢慢放下了。 ——就是一片普通的桃花林! 老爷子最喜欢逗他了,假如是故意吓唬他想看他害怕依赖他老人家的模样,他还真是……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呢。 陶花雨抿着嘴角浅浅的笑了笑,想通之后,提着的心就放下来了,左右一看这地方漂亮又隐蔽,眼珠子一转,就把它当成了自己和弟弟的秘密基地。 安全又刺激,简直不能更棒⊙v⊙! …… 来往数次一切如常,熊孩子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拉着弟弟在桃花林各处探索玩耍,乐不思蜀。 桃花源里非常漂亮,一景一物都如美好梦境一般有着迷人的美态。但不知怎么的,那么多美景,小流云却格外偏爱一个焦黑的木头桩子。 ——那是桃花林中比较怪异的地方,临近水边,不知被因何而来的大火焚毁的木头桩子焦黑一片,即使是仅剩的那一块木炭,也有合抱粗。黑黑的短短的冬瓜一样离地不过一尺高,丑的伤眼。 以木桩为中心,周围方圆十数米的土地寸草不生,不远处的桃树也是新生的幼苗,零零星星挂上几朵桃花,没精打采的模样与外面的大桃树的满树繁花截然不同。 那空空荡荡的一片土地,只有一块矮矮的黑炭静静蹲着,似乎在对观者无言的说些什么。 ——如果不是此地太过空旷,他们也很难发现那一小段矮矮丑丑的焦炭。 但小流云却很喜欢它。 沈流云每次过来都会很主动的往木桩那边跑,假如不拉他走,他能乖乖巧巧安安静静的在那附近玩半天,有时候还会一脸懵懂的看着木炭发呆,累了甚至会傻乎乎的爬到木炭上睡觉。 ——每次一眼没注意转头就看熊孩子蹭自己一身脏兮兮的木炭末,桃花雨的内心都好崩溃。 几次之后,桃花雨也放弃治疗了。 ——算了,喜欢在这儿玩就在这儿玩吧,不就是洗衣服嘛。 桃花雨一边面无表情给两人洗衣服消灭证据,一边生无可恋的想。 于是,久而久之,秘密基地的总部,就设在了黑木桩旁。 …… 时间一晃三两年,转眼又是一年桃花开。春夜的凉风透着缕缕寒意,卷着树梢刚刚吐露的花苞的芳香送入半开的窗棂。 夜深人静,只有偶尔几声虫鸣犬吠,更显万籁俱寂。 沈秀才卷着被子卧在床上,眉头皱的死紧,额上冷汗滚滚。 即使是睡梦中,依旧显得十分不安稳。 忽然,他兢惧的猛然喊了一声“娘子!”骤然从床上坐起,惊醒了。 被‘惊醒’的陆婉娘坐了起来,扶住了他,着急的轻轻拍打他的脊背给他顺气,“怎么了相公?做噩梦了吗?你梦到了什么?怎的这般害怕?” 沈秀才用力闭了闭眼睛醒醒神,惊魂不定的喘息了两声,转头看向她,目光闪烁了下。似乎想问些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他低下去闭上眼睛,垂下的头颅遮住了大半神情看不分明,似乎在平缓惊惧的心情。但他很快又抬起头来。 当他抬起头来时,他就已经恢复了平静。他对陆婉娘露出一个苍白虚弱的微笑,眷恋爱怜的抚了抚她柔顺的发丝,温柔的安慰道,“没什么,不过梦到一些鬼怪而已。抱歉,吵到你了。 娘子快睡吧。” 两人再次卧倒,卧室中重新恢复安静,沈秀才背对着陆婉娘紧紧抱着被子蜷缩在床上,睁着一双暗淡无神的眼睛,睡意全无。 不知过了多久,陆婉娘微不可差的叹了口气,悄无声息的抬手,一缕极淡的微光从她指尖飘出,融入沈秀才后脑。 过了一小会儿,沈秀才略显急促凌乱的呼吸,慢慢变得平稳绵长,显然已经步入安稳的酣眠。 “唉。好在,操纵精神幻觉,本就妾身所长。做个好梦补回来吧。” 陆婉娘手腕抬起,手掌轻轻一挥,一缕清风在房中卷起,合上了半开的窗棂。 风声,被关在外面了。 她重新闭上眼睛。 …… 缤纷花树下,陆婉娘怀中抱着孩子的衣裳,有一下没一下的缝着树枝划破的裂口,心不在焉的模样。 忽然,一针扎向她的手指。 “呀!”她惊呼一声…… ——针断了。 “……orz”陆婉娘…… 陆婉娘兔子一样下意识的警觉的注意一下四周情况,确定了真的没人看见这种诡异的不科学事件,才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没吓到人……’ 而后,她有些烦躁的将衣服摔进篓子里,随手捡起两截断针,掌中赤焰喷出,将细针重锻成型。 那根针更细了,也更亮了,针尖一点寒芒,亮的让人胆寒。 它是一枚针,但肯定不再是一枚普通的绣花针。 “唉,烦死了!” 陆婉娘随手将它插在针线篓上——藤编的篓子,细细的绣花针如戳豆腐一样,毫不费力就插/进去了→_→。 “这心慌慌的,到底是要出什么事啊……唉。” 自沈秀才夜间为噩梦惊醒之后,又惊醒了两三回,后来渐渐就没事了。陆婉娘本以为此事就这般过了,不成终日心神不宁的却成了她。 她可不是一个成日里胡思乱想梦境无甚意义的凡夫俗子!能让她如此感应坐立难安,必然是于她而言十分重要的事情。 她皱着眉头,愁闷烦躁的叹了口气,抱着针线篓进了屋。 依旧忧心忡忡的模样。 …… 第14章 一枚发簪 芳菲满树,瓣雨纷飞,忙碌的酒坊前,陆婉娘挎着食盒款款而来。 蹁跹的裙角如荷塘中的碧叶,在微风中高低起伏。 她容颜并不出众,但姿态婀娜蹁跹,在粉色漫天花雨中迤逦而来,美得像老人口中传说的惑人女妖。 酒坊里忙碌的学徒们看到她愣了一愣,纷纷热情的打着招呼,“老板娘来了!” “老板娘好!” “师娘好!” “你们好,不用多礼,都去忙去吧。”陆婉娘含笑点头,道,“你们老板呢?” “老板在后面算账!”学徒说。 陆婉娘点了点头,向后面走去。 后面的账房里,沈秀才抱着一个算盘在写着什么。大男人一个那略圆的眼睛亮晶晶的,看上去居然有几分别样的可爱。 “相公~”陆婉娘娇嗲嗲的唤了一声,真可谓千回百转,让人头皮都麻了。 沈秀才着实一呆,迷茫的抬头看来,傻乎乎的模样,活像一只呆头鹅。 看到门外花雨中含笑望着他的陆婉娘,他心思才慢慢从账务上收回来。而后……奇异的涨红了脸。 “娘子?”沈秀才奇怪的唤了一声,急忙放下笔和算盘,甩下袖子跑了过来,接过她手中食盒将她往里面请,“你怎么过来了? 这么重的盒子,可累了?” 陆婉娘含笑嗔了他一眼,莲步轻挪,娇媚软糯的道,“人家来看看你呀~ 相公今日朝食用的少了,也不晓得饿是不饿,妾身又新学了几个下饭的小菜,不知可还合你胃口。 相公要不尝尝?” 沈秀才一怔,情不自禁的露出了笑容,眉梢眼角俱是温柔愉悦的甜蜜与深情。 他道,“哪有那么费事了?不过少用了一些而已,大男人一个,一日不吃也没什么的,就娘子大惊小怪的操心。这么远一程路,那么重的盒子,不是多事吗? 下次再遇这等事娘子不必如此忧心麻烦,为夫无事的。” 他口中不赞同,手上却十分麻利的将食盒中碟碗摆出来。 那食盒有三层,装了四个菜,再加汤水馒头满满一篮子。沈秀才看着那丰盛的一桌菜,真是既觉得开心又有些心疼。 他遏制不住翘起的唇角道,“哪有那么费事……” “相公教训的是,要不妾身再带回去?妾身保证,妾身回去就好好反省,以后绝不再犯可好?”陆婉娘翻了个白眼,温柔又坚定的夺过他手中的筷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说。 这有些人啊,就爱得了便宜他还卖乖。 “呃……别别别,为夫方才说的都是玩笑话,娘子莫气。”沈秀才连忙讨饶,双手捧住陆婉娘的手掌,讨好的拍打抚摸她的手背。 陆婉娘微微一僵,蓦然低头,握住他的手掌翻过来,吃惊又心疼的叫道,“你的手指是怎的回事?!” 沈秀才的左手食指上,赫然有一个刀口。只不过方才被垂下的衣袖遮住不曾看到,直到他看陆婉娘生气情急之下忘了掩饰,才被不小心摸到了。 沈秀才尴尬的红了耳朵,低着头呐呐答不出来。 陆婉娘这些日子本就心中烦躁无处述说,连连追问他却避而不答,她终于动了真火。 陆婉娘一把甩开他的手,恼怒的将碗碟飞快收入食盒之中,冷冷道,“相公若是信不过婉娘,大可不必如此烦恼!你若无心,婉娘在此痴缠还有甚意思!徒增难堪笑料罢了! 你且在此‘做帐’吧!婉娘人微言轻,不在这里碍你官家的眼!” 她挎着食盒怒气冲冲的向外走去,直看的沈秀才一呆。 婉娘平日里虽然有些‘怪怪的’,但却是顶顶好脾气的人。夫妻多年,实则从未真正红过脸。今日这是怎么了? 容不得沈秀才细想,眼见娇妻愤然离去,他就已经下意识的追了出去。 他追上去拦住陆婉娘的去路,扯住她的手臂,若非君子之礼以深入骨髓甚至想直接将她抱入怀中。他脑中什么想法都没有了,只想让陆婉娘消气,慌不择言道:“我说我说,娘子你莫气了!我全告诉你! ——我那是刻簪子滑了刀,不小心雕了手!” 陆婉娘蓦然瞪大了眼睛,微微拔高了声音,“——簪子?!” “——你给谁刻的簪子?!” 讲真,沈秀才是个老实男人,但却也是个男人,且还是个文弱书生。他通情达理怜惜幼小爱惜女子,即使家中经济最困难的时候,他从牙缝里抠银子为陆婉娘买礼物讨她欢喜的往事也是有过的。平时那些零零碎碎的小惊喜,更是不曾断过。 但……沈秀才是个文弱书生。 文弱书生代表着什么知道吗? ——代表着像做饰品微雕这种考验眼力手力及技术的东西,他完全做不来! 他送过无数礼物,但没有一件——是他自己做的! ——所以说你到底给谁做的簪子(╯‵□′)╯︵┻━┻!! 不把那个小妖精说出来我跟你没完! 陆婉娘的眼眸中飞快的划过一抹暴怒的狠戾,撕去了惯常维持的温柔外皮,虎视眈眈的盯着沈秀才。 若他答错一句,那昔日温柔贤惠风情万千的枕边人,怕是就要化作撕去人皮的画皮鬼、暴露真性的食人兽,让他追悔莫及。 好在傻人有傻福,情急之下只想解释的沈秀才并不曾发现爱妻此时难得的明显破绽。 ……不过,也不算破绽吧。 有哪个女子得知自己缱卷多年的丈夫另有新欢心中不觉含恨暴怒?只不过世间绝大多数女子只能承担这等不公无力报复,而陆婉娘却有让背叛者付出代价的手段罢了。 于愤怒一途,她们却是一样的。 ……然而事实证明,只不过是她太多疑猜错了。 只见在陆婉娘的怒视下,沈秀才白净的脸上飘起两朵可疑的红云,他有些腼腆的低下头,颇为害羞的道,“……再过几天,我们……就成亲七年了。” 他说到这里,不好意思的笑了下。 陆婉娘:“……?” 哪里不对? 陆婉娘皱着眉,被惊怒点燃的怒火渐渐沉静平缓下去。 她静静望着沈秀才,听他继续往下说。 说出了头,再往下说就顺利多了。 第15章 异梦 沈秀才说,“老一辈的人都说,恩爱夫妻七年痒,劳燕分飞各自离。我们成亲七年,却依旧恩爱如初,又该是何等的幸运。 七年之期在我眼中是个重要的日子,我想送你一些特别的礼物。我娘生前曾说,‘若是送女子头簪,便是想要聘她为妻。她若是收了,便是允了你。’ 你收了我的信物,若是过了七年之痒觉得我厌了、走了,我就再把你娶回来一次。” 他轻轻握住陆婉娘的手,干干净净的眼眸中流露出显而易见的真诚与温情,说,“咱们当初成亲时,我没送木簪问婚,少了一道程序,我总觉得这婚约不牢靠。尤其是近来,也不知怎的,夜间心慌多梦……总是担心哪天醒来,你就忽然不见了。 我曾做过一个梦,梦到我死了,在奈何桥上等啊等,等了很多年,却一直没等到你的身影。后来判官问我,你等谁?我说我等我娘子。可是判官却说,你不曾婚配,哪儿来的娘子? 呵,娘子,你说这梦可不可笑?我若不曾婚配,你又是何人? 这梦本该一笑置之的,但不知怎的,我又总担心,万一是真的可该如何是好? ——咱们婚事缺了些程序,若是到时人家因此不认,为夫又该如何?” 陆婉娘紧紧抓着食盒,红了眼眶…… 沈秀才握着她的手,清澈纯善的眼睛认真执拗的凝视着她,认真的问道,“婉娘,你是我娘子对不对?” 陆婉娘终于丢掉了手中食盒,如乳燕投林投入他的怀中,用力点头,泣不成声:“相公……” 沈秀才露出了浅浅的微笑,轻轻回抱住了她,下巴摩蹭着她柔软的发顶,缓缓闭上了眼睛,轻声呢喃:“真好……” …… 夫妻连理,若是真正的夫妻,婚后在阴界自然也被承认的。不然哪里来的“生是x家人,死是x家鬼”? 婚前投簪问情虽然是一种程序和习俗,但并非必要,即使没有也没什么的。可若一对夫妻连结亲的生辰八字都是假的,即使程序再怎么完整,又怎么可能真的了? 那正如一棵大树,若无枝干,花叶何存? 连立脚之基都是虚假,更论其他? 那场婚事,即使拜了天地也不过只是一场流于表面实则毫无意义的笑话罢了。 骗骗凡人而已。 …… 将食盒交给沈秀才,陆婉娘就借口看儿子匆匆忙忙逃出了他的视线。 如今的小流云,已经年过五岁,虽然和其他小孩比依旧有些傻乎乎的,但沈秀才从未想过放弃他。 自三岁开始,便为他启蒙,教他识字读书,两年来一板一眼的学了不少东西。虽然他学的很慢,但沈秀才非常执着耐心。 如今沈秀才常在店中打理生意,就在后面单留出一间做小学堂,闲暇时就过来教儿子读书识字。 村长有意让沈秀才开启学堂,沈秀才自然也是乐意至极,只是还有一些纷杂琐事尚未谈妥,因此村中学堂目前并未出现。 不过作为沈流云形影不离的小保姆,陶花雨倒是沾了沈流云的光,有幸成为沈流云专属小课堂上的一员。 有机会识字,老鱼爷爷自然求之不得,十分爽快的将陶花雨打包送给了沈秀才做学徒。 陆婉娘行走间莲步轻挪如弱柳扶风,抬步落足间姿态蹁跹婀娜而落地无声,她从外面无声无息的进来,屋里的两个孩子谁都没有发现。 ——陶花雨在认真的拿毛笔沾水在桌面上练大字,他的背后,已经五六岁日渐活泼顽皮的沈流云却拿毛笔在他背上偷偷写字。 软软的毛笔蘸了水着在厚厚的春裳上,短时间内大约很难发现脊背的潮湿。 那毛笔上有着被稀释过后的浅淡墨色,娃娃白白胖胖的包子脸犹带着得意的坏笑——显然,这是一出早有预谋的恶作剧。 陆婉娘的脸色一下子就黑了,沉声呵斥道,“云儿,你在做什么?!” “呀!”沈流云被吓了一跳,毛笔头重重戳在陶花雨背上。他急忙将毛笔丢开,好孩子一样背着小手对陆婉娘露出讨好甜甜的笑,软软糯糯的声音像融化了的蜜糖,恨不得一个照面就腐蚀敌人的斗志。 “娘~” 陶花雨也转过身来,向陆婉娘笑了笑。 他的眼瞳极黑,睫毛很长,乌黑的眉毛色彩浓重,这使他看上去漂亮又有精神。原本稚嫩的皮肤经过日晒雨淋,也显出一些紧致的麦色。 他很少笑,但当他笑起来的时候,帅气的小模样却有些奇异的漂亮。 很少有麦色或者黑色皮肤的男孩子能用精致来形容,那多是形容锦衣玉食的小公子的,但陶花雨却能让人生出这种错觉。 精致,帅气,又漂亮,越看越好看。 跟沈流云的白面软包子样完全不同类型。 举个栗子,他们俩之间的差别大概就像精装巧克力条和街头棉花糖一样画风不同。 陆婉娘冷着脸从外面进来,当她进来时,意图装无辜混过去的小流云都笑不出来了。他圆圆的杏核眼可怜巴巴的仰望着怒气冲冲的母亲,雾蒙蒙的有些惊惶瑟缩,可爱的扬起的眼尾隐约透出几分可怜凄楚的红:“娘,娘娘……” 看上去就像是受到惊吓又无处可逃的小动物,楚楚可怜的。 快要吓哭了一般。 ——然而他娘并没有因为他害怕而心软。 陆婉娘一把把他拉了过来按在腿上,对小娃娃来说很有分量的巴掌贴在小流云胖墩墩的小屁股上,“啪!啪!”就是两个大耳瓜子。 “——你又欺负哥哥!欠揍是不是?!我是怎么交代你的?!” 小家伙儿两手捂着生疼的屁股墩,雾蒙蒙的大眼睛飞快蓄满泪水,“哇——”的一声—— 这次是真的哭了→_→…… 不过陶花雨但是不用担心小流云记恨他,因为他在试图从陆婉娘的巴掌下护着弟弟的时候,被生气的婶娘一起揍了…… 勉强,也算是同甘共苦了。 …… 第16章 抑郁成疾 夕阳挂在天边映红了半边天空,忙碌了一天的妇女们挎着篮子走在桃花林中,一边说道着家长里短,一双双鹰般利索的眼睛一边搜寻着自己的目标。 忽然,有人远远的看到桃树下似乎蹲了一个人。 “——那是谁?” 大妈们面面相觑。 有人试探着扬声喊道,“喂!——是谁在那?” 树下的身影动了动,眉清目秀的小妇人推开垂落的桃枝,聘婷摇曳的从树下走出,巧笑嫣然,“几位大娘也来这边挖野菜啊?” 明明是相差无几的衣着与举止,她却总能显现出几分别样的韵味。 那人赫然是秀才娘子陆婉娘。 大娘们不禁怪异的看了她两眼,颇有几分怀疑的往她背后看了看,却什么都没看见。立时不甚甘心的道,“秀才家的也来挖野菜?” 春季万物复苏草木发芽,刚刚破土而出的野菜正是最鲜嫩的时候,人们猫了一个寒冬难见半分绿色,早就绿了眼睛。 ——田里新出的稚嫩秧苗舍不得糟蹋,可不得祸害野菜? 不过秀才娘子居然也来挖野菜但是让人惊讶。秀才家,可是难得的殷实人家。秀才又向来惯着家里,这样脏兮兮的粗活,可鲜少看到他家媳妇儿的踪影。 这猫在偏僻的桃花林里,莫不是……偷人了吧? 这么一想,这些闲极无聊的长舌妇立刻精神起来,一种隐秘的兴奋击中了她们。一双双机警的眼睛警犬一样观察了四周,活像自己即将即将化身正义使者抓获到什么大新闻。 这些妇人或许朴实善良,但在某些时候,也确实多事的让人生厌。 “哼……” 陆婉娘无声的哼笑一声,美丽的眼眸中划过一抹漠然的轻蔑。她优雅的扶了扶发上木簪,含着浩渺烟波的妩媚双眸丝毫没有将那群寻常妇人的异样眼神看在眼里。她笑道,“是啊,翠生生的倒是馋人。” 她款款而来,随便选了一个方向,“各位婶婶慢忙,婉娘去那边瞧瞧。” “诶!这桃花林那么大,一个小女人家多害怕呀?不如我们几个老婆子陪你一起去呗!——人多热闹! 大家伙说是不是啊?” 其中一个妇女热情的说道,其他人连连称是,十分热情的向陆婉娘走去。 陆婉娘脚步一顿,回眸一笑,温婉应道,“好呀~ 那婉娘,就谢谢几位大娘操心了。” 真是……好烦呐~ …… 陆婉娘并没有拒绝那些大婶的“跟随”,但那些人到底没跟她多久,没多大会儿功夫,大婶们就发现秀才娘子“走丢”不见了…… 被甩开的大婶们十分不高兴,却又觉得她定然是心虚了。秀才娘子与人有染的事,原本是无端臆测,经此一事她们倒像是有了十成把握似得。暗地里东拉西扯,你一嘴我一舌倒是都拼凑的有鼻子有眼的,活像她们亲眼所见抓了现行儿一样。 没多久,村子里私底下就传出了秀才娘子不检点的风言风语。 初时还是在妇人中流传,但说的多了,捕风捉影添油加醋的,渐渐也让人分不清究竟是谣言还是真的若有其事。这桃色的流言真的就这么沸沸扬扬的传了开来,并且越来越大胆。 没多久,村子里似乎所有人都知道了秀才娘子的“艳名”,无论男女,看待她的眼神都十分不对。 女人,自然是轻蔑不屑还有一些高高在上及妒恨的,而男人的视线,却更污秽的多。 沈秀才相信自己娘子的忠贞,完全没把这些诋毁污蔑的流言放在眼里。他甚至对那些侮辱自己妻子的名誉的人轻蔑厌恶,若是可以,真想缝上她们乱说话的嘴巴。 可正如她们背后中伤陆婉娘没有实质证据,沈秀才也难抓她们的现行。他又是个文腼的读书人,做不来那等泼妇骂街指桑骂槐的剽悍事,可不得吃着哑巴亏暗自憋气? 沈秀才当然是知道那些无聊的妇女究竟是为什么那么热情的抹黑自己的妻子的,其实这并不难理解。 沈秀才虽然是个读书人,却并非不通俗物。 他读书识字还能开酒坊养家,家里越过越红火,难免招人眼红。前两年不显还好,后来差距越来越大,自己家一个“外来人”过得反倒比村里所有人家都富裕舒服,这就让桃花村里许多本村人心里不太舒坦了。 尤其是已婚的女人。 而他与娘子成婚多年却依旧夫妻恩爱伉俪情深,对妻子爱重有加,更是让某些为丈夫儿子做牛做马依旧家庭不睦的妇人心中不快。 她们心有不甘却不去调/教自己的相公管教自己的儿子,反倒抓着婉娘一个无辜弱女子撕咬不放,当真可悲可笑! 人在嫉妒之下总是丑陋的,但很多时候,知晓却无可奈何。沈秀才只能对那暗地里的中伤视而不见,暗想:眼红死你们我们家照样越过越好!我就是喜欢宠家里怎么样?酸死你们! 但,不成想,他这被谣传带了绿帽子的丈夫不曾将那荒谬之言放在心上,反倒是向来心高气傲的陆婉娘,在听到那些不堪入耳的风言风语之后,被气得一病不起。 …… 陆婉娘躺在床上,一脸苍白病容,暗暗垂泪。不过几天功夫,她就消瘦了很多。显然抑郁已深。 沈秀才坐在她的床边,眉头紧锁,忧心忡忡的注视着她的背影。温热的手掌爱怜的抚摸着她消瘦的手背,希望能带给她一些支持与安慰。他温柔耐心的宽慰道,“不过是些嫉妒你的无知蠢妇罢了,除了嘴上胡吣图个痛快,又能碍着你什么?何必把她们放在眼里。 无论怎么说,为夫都是信你的。娘子消气了……” 陆婉娘依旧不答,仿若未闻。 沈秀才顿了顿,叫她依旧没反应,轻压着她单薄的肩膀继续温声提议道,“……要不,咱们搬家吧?刚巧这里也住了那么些年,来来去去都是些无知村夫蠢妇,没有半个能同谈古论今的知己。 为夫也实在住厌了。” 他提议之前还有些迟疑犹豫,但说出口后,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虽说故土难离,但此地本就并非他们夫妻的“故土”,若是就此搬离虽然遗憾,却并非割舍不下。 更何况……即使是曾经的“故土”,如今不同样离开了? 树挪死人挪活,手握银钱腹藏诗书,还怕找不着吃饭落脚的地方? 沈秀才道:“如今酒坊越来越大,生意也越做越远,何必窝在这么一个小小的村子里?且云儿年纪渐长,已经到了入学的时候,虽有我悉心教导,但为夫不过一个落第的秀才,难免有力有不怠的时候。倒不如我们干脆搬到个大些的地方去,也方便他进书院读书。” “娘子,你说为夫说的可对?”沈秀才问。但陆婉娘依旧没理他。 “娘子?!” 沈秀才心中一慌,急忙凑上去看,直到发现陆婉娘只是睡着了才松了一口气,把提起的心重新塞回肚里。他握起袍袖擦了擦额上惊起的虚汗,蹑手蹑脚的离开了卧室,走到门外抬头仰望着被那清风卷起的漫天飞花,心里打定主意待娘子身子好一些,自己一家就搬离这腌臜地! 第17章 湖骗子 正在沈秀才思索自己家的未来时候,小流云蹦蹦跳跳的从外面回来了。小小的男孩脏兮兮的,泥猴儿一样可笑。他看到父亲心虚的拍拍身上的泥土,露出甜甜的笑容,向沈秀才怀中扑去。 “——爹爹~” 稚嫩的声音又软又甜,听的人心都要化了。 有威严可怕的娘看着他怕挨揍什么都小心,但温柔好脾气的爹小家伙可一点都不怕。 最多怕他告诉娘。 沈秀才蹲下来抱住他,帮他拍,心疼极了。 “来乖乖,爹爹给你洗洗脸。” 小流云虽然心智不全,但父母宠爱,陆婉娘在的时候,即使小流云调皮也总能把他打理的跟白面团子一样干干净净的。而陆婉娘病倒不过短短两天,脏兮兮的小家伙就不太像样子了。 沈秀才帮儿子洗了脸擦了手,泼掉那盆小黑水,心疼的不得了。 他一个大男人本就不太擅长打理家务,又要时时照看病中的娘子,自然只能委屈儿子受苦。 若非那些长舌妇胡说八道,自己好好一个家又岂会如此? 沈秀才心中暗恨,但无论他怎么想,事已至此,也无可奈何,唯有先解决眼前危机再提其他。 陆婉娘状况奇怪,他半点不敢轻视,无暇顾及幼子,不禁愧疚自己愧为人父,又担心自己看不到他时,他调皮出事,一颗心可算忐忐难安揪成了一团。 神差鬼使的,他拿出一块贴身的玉佩挂在小流云脖子上,塞进他的衣服里…… 虽知十有八/九并没有什么用,但将自己贴身的玉佩给儿子戴上之后,沈秀才确实安心了不少。 这玉佩是他将自己亲手雕的木簪送给婉娘时,婉娘给的回礼。据说婉娘说,是从他们家祖上传下来的,让仙长施过法的。 婉娘家曾出过修道有成的高人,她的话,自然要比旁人可信许多。 将据说可以护主的灵玉系在爱子脖子上,沈秀才总算安心了些。他摸摸儿子嫩嫩的小脸儿,嘱咐道,“娘亲生病了,爹爹要帮娘看病,云儿要乖乖的哦,不要乱跑知道吗?” “嗯!我不乱跑,爹爹看娘吧,我听话!”小流云天真的道。 “真乖!” …… 吃了饭,小流云就去找陶花雨玩耍了。他从小跟陶花雨玩到大,对于陶花雨,沈秀才也非常放心。 他去找陶花雨,沈秀才完全没有阻止。 沈流云年纪还小,再加上启智晚,就是一个没心眼的傻白甜,见人就笑,很多时候别人说什么他并不理解。比如说,娘亲生病了,他就不明白母亲究竟为什么生病。 相对而言,早早尝遍人情冷暖的陶花雨就要聪敏多了。 陶花雨虽然不能说话,但那刺耳的流言他全都听在耳中,他人异样的眼神他也都看在眼里。 背后中伤者令人厌恶,更让人厌恶的却是那些用异样的眼神看待懵懂无知的小流云的人。 陶花雨索性带着小流云躲出去,也省的看着心烦。 ………… 用完饭后,陶花雨一手牵着小流云向河边走去,打算去两人的秘密基地玩耍。 忽然,有人在后面大喊,“——陶花雨!” 陶花雨回头,看到陶彩儿抱着弟弟向他跑来。 陶彩儿将文乘风放到他面前,双手合十讨好的请求道,“你要带小云出去玩吗?顺便帮我带下弟弟好不好? ——就一下午,我很快就回来! 拜托了拜托了,小雨帮帮忙啦!” 陶花雨:“……” 陶花雨默默看向乖巧的看着他的文乘风。 陶花雨很想拒绝,可惜没有机会。在他看文乘风的时候,陶彩儿就已经跑了…… 陶彩儿是村中寡妇的女儿,因为没有父兄帮衬撑腰,她娘亲担心她在婆家受欺负,可算是操碎了心。找个什么样的女婿都觉得不可靠。一来二去,没爹没娘的孤儿陶花雨就入了她的眼睛。 ……可惜,陶彩儿似乎并不是这么想的。 相对于没爹没娘家贫又哑巴的陶花雨,活泼开朗的陶彩儿明显更喜欢别的男孩子。 当然,高冷的陶花雨也不怎么看得上她。 她相中的那个男孩是隔壁村的,父亲是个木匠,家境在普通贫民里还算不错。她如此兴奋的把弟弟丢到一边,很有可能是那个木匠的儿子来了。 陶花雨漠然的望着文乘风好一会儿,小家伙不哭不闹十分乖巧,他不禁有些同情,一心软就真的把小家伙带上了。 …… 许是完全长于女儿家之手的缘故,文乘风的性格很腼腆害羞,就像娇柔羞怯的含羞草,戳一戳都要卷叶子。 他跟着陶花雨两人来到桃花林的秘密基地,明明多了一个人,却愣是让陶花雨觉得跟平时没什么差别。 如此乖巧,让陶花雨对他生出了几分好感。终于心甘情愿带他一起玩耍……虽然就做个游戏里的背景板或道具。 ……但陶花雨没想到,这不知来过多少次的桃花林,这次却出事了。 娇媚的桃花林中,不已何时出现了稀薄的粉色瘴气,丝丝缕缕天边的云霞一般挂在梢头。 不知何时,他们越来越困倦,昏昏欲睡。 “扑通……” 随着幼小的文乘风率先栽倒,三个男孩下饺子似得一个个全都倒下。 他们躺在地上小小的脸上浮现出明显的红晕,睡得特别沉…… …… 桃花村是个比较封闭的小村庄,少有人来。今天,村子里却离奇的来了一位“仙人”! 他掐火霹雷无所不能,让村民们十分敬畏而又崇拜向往。更让大家激动的是,脾气温和的仙长愿意在桃花村收徒! 这一下,家里有孩子的人家都激动起来,迫不及待的将自家娃娃拎了出来,恨不得直接塞到仙长手里跪求带走。 老鱼伯伯拿着旱烟袋嘎达嘎达抽着,透过丝丝缕缕的云烟雾饶看着村子里激动狂热的村民们,心里却没有看到仙长应有的高兴。 ……他总觉得,似乎那里有什么不太对劲儿。 “咔咔!”老鱼伯伯的烟锅磕在桃树上,红红的星火被草鞋碾灭。他清清嗓子,将烟杆别在裤腰带上,背着手悠闲缓慢的向沈家走去。 在这个因为仙长的驾临而洋溢着好似过节的气氛的小村子里,沈秀才家却反常的大门紧闭。 “秀才?秀才?!秀才在家吗?”老鱼伯伯在大门外中气十足的大喊。过了一会儿,门打开了,沈秀才站在门里,苍白得脸和黑眼圈显得非常憔悴。 “……老鱼伯伯?你怎么来了?快请进。” 老鱼伯伯跨步进来,随手关上大门,笑道,“外头有仙长来了,你怎么不去瞧瞧?常人兴许一辈子都没有那福气。” 沈秀才眼神微微一凝,露出几分不应有的机警和警惕。好在,他背对着老鱼伯伯走路,没给见多识广老鱼爷爷起疑的机会。 他若无其事的摇头苦笑道,“兴许我真的是没那福气吧。仙长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婉娘病重的时候来? 娘子病情反复,我哪里走得开。” 他顿了顿,继续说,“更何况……云儿是我跟娘子十月怀胎生下的亲骨肉,兴许也是我们家唯一的孩子。从他出生那日,我跟婉娘就恨不得将他捧在手心里。 跟着仙长去过神仙日子说的好听,还不就是做洒扫伺候的童子?小小年纪就要看人脸色,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到俗世……骨肉分离,谁能忍心! 我们就这一个儿子,可舍不得他远走。” “嘿!还是你看的清楚,不愧是读书人。可惜某些人让‘神仙日子’眯了眼,跟瞎了似得削尖了头想往里头钻。”老鱼伯伯嘿嘿笑道,苍老沙哑的声音有着长者的睿智和清醒。 老鱼伯伯道,“既然是仙长,手里怕是有不少的灵丹妙药,你不求他给你家里看看?” 沈秀才心中又是一紧,随后又若无其事的放开了,苦笑道,“……我也想啊,可就怕……那不是仙长。我也曾看过一些杂记,里面口吐阳火油锅取物的江湖把戏也是知晓一二的。谁知道现在是不是又有了新手段? 若只是上当受骗也就罢了,若是真的将那不知究竟是什么用途的’灵丹妙药‘给娘子吃了,只怕要后悔莫及。 说起来,老鱼伯伯为何不把小雨叫来给他瞧瞧嗓子?” “嘿!你也说了是江湖骗子,你怕媳妇儿出事儿老头子我还怕我乖孙吃出个好歹呢!”老鱼伯伯瞪着眼睛没好气的说,他又装上一锅烟草,点了火又咔嗒咔哒抽起来,说,“咳咳!咳咳咳!老头子我之前还觉得哪里不对头呢,你一说我才想起来,外头的那个小道士,怎么那么像炫街头杂耍猴戏的? 要真是仙长,还需要这般卖弄? ——肯定是个骗子!” 第18章 八荒归元 仙缘,是一件几乎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事情,谁要是能被神仙看中,那可是祖上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不仅本人得意,甚至亲邻好友都以此为荣,自觉沾光。 不提其他,单看收徒的仙长不过二十来岁年纪,实际却已有上百岁,比村子里最老的老人还要年长,就足以让村民们心里一阵滚热。 ——长命百岁乃至于长生不老,谁不心动? 因此,当仙缘近在眼前时,所有人都激动了。他们迫不及待的带出了自己的孩子,生怕自家的娃娃有福分却错过了可遇不可求的“仙缘”。 而就在那位仙长在村中检测那些孩子的时候,桃花村外的桃花林里,另三位打扮相似的修士也在忙碌。 …… 清秀的小修士跪在桃花树下,用剑尖小心翼翼的挖掘着树根,从树根底下半尺处,挖出一颗小小的黄色水晶石。 那颗水晶石很小,只不过桃核大小。修士把它挖掘出来时,紧张小心的神情却像是在拆炸弹。 等到终于把水晶石取出来,三人才情不自禁的长舒了一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解脱感。 留着漆黑小胡子的家伙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心有余悸的说,“……我的天,可总算解除了…… 没想到不过一个平凡无奇的小世界而已,总共也没几个像样的修士,居然还有一位阵法大能。 幸亏咱们带着原师弟,这才发现了端倪,不然无知无觉的闯进去,只怕要尸骨无存啊。 幸好……幸好……” 为首的师兄欣慰的笑道,“原师弟,辛苦了。” 取水晶石的那名修士眉宇间看上去有些懦弱,听到两人的夸赞却十分高兴,不太好意思的道,“哪里,两位师兄过奖了,我也只是刚好看过才认出来了而已。” 兴许是因为受到了夸赞他太过高兴,平日里懦弱寡言的他一时间也不禁有些飘飘然的想要卖弄。 他道,“这个阵法名叫八荒归元——一旦触发,集八荒之力直接轰杀目标。据说最强的时候哪怕是天尊被困在里头也不是对手。这个是简化版,虽说没有那么可怕的威力,但对付元婴以下应该没什么问题。我能认出来并且刚好有破阵之法,也是侥幸。 不过……有些奇怪……” 为首的师兄道,“哪里奇怪?” 他鼓励道,“原师弟,我们师兄弟四人就你一位阵修。所谓术有专精,关于阵法之事,还得靠你掌眼。 ——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原师弟有些兴奋,越发郑重其事,道,“观那布阵人手法精妙布阵娴熟,显然于阵法一途颇为娴熟,只是……威力似乎不该仅有这点程度。” 小胡子道,“不是说元婴以下没问题吗? ——沙元小世界最高只能容纳金丹修为,元婴以下无敌手,很正常吧?” 原师弟立刻反驳道,“可这样追求杀伤力的杀阵,历来都是越强越好,在随手一摆就能杀灭元婴的情况下,你会特意把威力压制到金丹级别吗? 阵法这种东西,有时候想要消弱比增强更加困难。 ……更何况,这个阵法布下并不太久,兴许那位阵法高手并未走远。我们的修为在小世界受到压制,若是真的对上那位不知深浅的布阵人,恐怕会吃亏。” 小胡子的神情立刻浮上了几分苦意,苦笑道,“……可这是最有可能的地点了。 我们已经在这个小世界寻了三年了,若是再拖下去,恐怕……” 他的话没有说完,却让另两位师兄弟全都沉默下来,嘴里泛起一阵苦意。 过了会,为首的师兄强打精神安慰道,“两位师弟不要忧心——皇天不负有心人,我们总会找到的。” “但愿如此。”原师弟强笑,那笑容再不见方才的意气风发和喜意。 也是,命都要没了,还有什么好高兴的。 三人默契的避开这个话题,小胡子强打精神道,“这阵法刚布下不久,也不知道那个布阵人在不在那个村子里。希望老天保佑那人不在,我可不想再平白多个仇人。” “不。”为首的师兄眯着眼若有所思道,“正是因为他布了阵法,所以他才肯定不在。 小世界资源不比上界,灵石稀少灵气匮乏,更别提中品灵石了。” 他捏起那块黄水晶,低笑一声,自信满满道,“——如此精纯的灵石,恐怕整个小世界也没有几块。 不是谁,都舍得这么烧灵石的。 所以,他必然是不得不暂时离开,又担心他走后村中生变,才狠心花费大代价布下阵法。” 灵石这种东西特别任性——虽然是修真界的货币,但也有等级之分,并且等级越高质量越好反而体积越小。 除非对方急于出手,一千块下等灵石未必能换一块中品灵石,一万块中品灵石也许能换一块上品灵石。 即使是中世界,中品灵石对于普通修士来说也算一笔不大不小的财富,更何况灵气稀薄的小世界? 为首的师兄望着那块灵石,缓慢的沉声道,“对方只怕不是个好相与的,所以我们一定要——速战速决! 可没功夫和他纠缠。” “是!”“谨听师兄吩咐。” …… 钱旭借着“收徒”的机会将村中村民观察了一遍,大人都是些普通的凡夫俗子,而孩子干脆就没有一个三四岁的。 他耐着性子一个个看过来,总是遍寻不得还要屈尊降贵跟低贱的凡人打交道,不禁有些烦躁。 他终于不耐的道,“就这些孩子吗?没有旁的了?” 他看着眼前据说是村长孙子的年轻人闪烁不定的眼神,眯了眯眼,低沉冷漠的威胁道,“——你想清楚,仙缘天定,这种事,强求不来的。我并不是说一定会收徒,若是他资质不够,即使把别人挤下去——我也不会滥竽充数的。” 村长孙子被他毫不客气的拆穿,不禁羞愧的涨红了脸,尴尬的呐呐道:“……是还有三个孩子……” 他话未落音,就被一个妇人拔高了的尖利声音迫不及待的打断了,“五郎别费功夫了!那一个哑巴一个傻子也有仙缘?真是糊涂!你可别糟蹋仙长时间了!” 她说着拉着孩子推开前面的村民,讨好的将手中的男孩推到钱旭面前,满脸堆笑,“——仙师再给我们家大郎看看呗!我跟您说,我们家大郎从小就老聪明了!两三岁就能从一数到百!您再给瞧瞧——兴许您今天看的孩子多了累着了,不小心看错了呢!” 钱旭:“……” 第19章 桃村□□ 钱旭心中烦躁,眉峰不悦的紧紧皱起,却忍耐着没有说话。当韦禄师兄带着原平和柯景两人随着纷飞的桃花而来时,他不禁松了一口气。寻求解脱一般快走几步来到韦禄面前,颇有几分庆幸与欣喜:“韦师兄。” 作为凡人,能将一个修士逼到这种程度,也是不容易。 似乎意识到这位新来的才是当家做主的人,那位妇人立刻又拉着她的儿子向韦禄走来,想要再次热烈推荐一番。 她早就看出来了,仙师虽然是受人崇敬的仙师,但大约因为没和底层人民打过交道,修养好,脸皮薄! 她最喜欢和这类人打交道了。 周围的村民们看到上仙并没有因为她的冒犯而生气,立刻也有些蠢蠢欲动。 ——面子算什么,哪有孩子的未来重要?抓住一丝机会也是好的,也许就成了呢! 不过,这位新来的上仙明显没有之前的那位好相处。 他衣衫出尘而精致,面容俊美神情冷淡,春风卷起他宽大的袍袖,天蓝色的冠带,纷飞在桃花中。俊美的青年如仙人下凡遗世独立。满满都是高不可攀的冷冽出尘的仙风。 村里人不知道该如何来形容,套句干巴巴的赞美——就跟天上的神仙一样。 但这位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清凌凌一个眼神瞥过来,正如一盆冰水临头浇下,立刻让那还想凑上去说话的妇人情不自禁的打了哆嗦,下意识的闭上嘴。 韦禄看向钱旭,不满的皱了下眉头,转瞬却温和的问道,“怎么样?” 钱旭的脸色很难看,羞愧的低下头,低落的道,“……都是一些……‘普通的’凡人。” 一时间,师兄弟几个脸色都不太好了。 要知道,他们本就没有太多时间,死亡的尖刀随时悬在头上,后又为了这个村子毁了本地一位高等修士的阵法,铁定结了仇……现在告诉他们一切都是白用功,谁高兴的起来? 边上妇人没什么底气的呐呐低声说,“怎么能是凡人呢,我们家大郎,从小就那么聪明……要不再给看看……” 她卑微的望着韦禄,眼神中有着低声下气可怜巴巴的哀求。 若是别人心情好,一时心软也许就答应了。可如果别人心情本来就很不好,这幅可怜请求纠缠不休的模样就惹人烦了。 韦禄冷沉的面庞上飞快的略过一抹烦躁的戾气,终于给了那个妇人一个正眼,道,“夫人,您就这么想让令公子修仙吗?” 有他搭话,那妇人立刻精神一振,连周围的村民眼神都亮了许多,热切祈求的看着他。 那妇人毫不犹豫的断然道,“——做神仙谁不想啊!” 韦禄笑了,淡淡道,“那您知道,想要修仙最基本的也得有灵根吗?灵根是天生的,所以才说‘仙缘天定’。令公子连灵根都没有,还说什么求仙?” 那妇人一时之间有些懵然,茫然低喃,“那,那怎么办……怎么会呢……” “我帮你啊。”韦禄笑道,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之后,灵剑骤然出鞘—— 一道鲜艳的血线飞上天空,溅在春风吹过的桃瓣上,鲜艳欲滴。少年无躯的头颅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迷茫的轻轻眨动了一下眼睛。 那妇人看着爱子向自己倒来的无头之躯,神情一片呆滞空白,空白的头脑挡不住身体隐藏的本能,母性的本能让她迷茫的抬起手想要接住他…… “哈哈哈!”韦禄哈哈大笑,“——现在没有灵根,投个胎,也许就有了啊! ——不必多谢!” “啊啊啊——!!”那妇人终于反应过来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沾染爱子鲜血的手掌用力抓住了鬓角的发丝,抱着头发出崩溃绝望的凄厉尖叫。 下一刻,她的眼睛里迸发出疯狂狠厉的憎恨之光,瘦小的身体迸发出惊人的力量,面目狰狞的扑向韦禄,如复仇的恶鬼,“我要杀了你啊啊啊!!” 随着她的尖叫,被突然急转直下的□□惊得目瞪口呆的村民们也都一个个回过神来。尖叫,哭喊,逃跑——一片混乱。 韦禄看着那个憎恨的似乎想要将他拨皮抽骨的女人扑来,目中略过一抹轻蔑的冷笑,“不自量力。” 他口中嘲弄,手下也并没有慢,犀利的灵剑划过一道凄美的微光,就送了那位可怜的母亲去见了她的儿子。 他甩了甩剑刃上的鲜血,圆润的血珠如鲜艳美丽的露珠划过洁白的冰雪,鲜艳夺目却不留下一丝痕迹。 他看着那群不幸被恶狼闯进家门、惊慌失措的羊群,愉快的笑出声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杀了他们!” 他冷冷的命令道。 随着他的一声号令,另外三位师弟没有丝毫迟疑,如虎入羊群般举起手中法器毫不留情的屠戮着那群手无寸铁的凡人。 一时间,刀剑加身的闷响与绝望疼痛的哀嚎,老人求告祖先的哭喊,女人惊恐的尖叫和孩童无助的哭泣,在漫天花雨纷飞中,奏成一段绝望的悲歌。 昔日安静祥和如世外桃源的桃花村,在那个血色残阳映红半边天的黄昏,成了人间地狱。 …… “娘子!娘子!醒醒!娘子!别睡了!”沈秀才趴在床边,用力的摇着陆婉娘的肩膀,脆弱沙哑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 桃花村很小,小到从这头能看到那头,村中哭声震天,沈秀才即使闭门不出,也不可能听不到那凄惨的声响。 他一边试图把昏迷不醒的陆婉娘喊醒,一边神经质似得回头向后看。木质的房门被用木栓栓起,似乎与外界隔绝出一片安全的领域。但沈秀才精神绷的紧紧的,总觉得那门口随时会冲过来什么可怕的怪物。 他就像是只吓破了胆的兔子,即使房门禁闭,也无法带给他丝毫的安全感。 沈秀才着急的扑到她身上,情急之下直掉眼泪,颇有些口不择言的道,“娘子!我早就知道你也是妖怪了!你快醒醒,都什么时候了快别赌气了! ——娘子!快醒醒啊!再不醒就来不及了!” 可是陆婉娘依旧就像睡着了一般,仿若未闻。 …… 那外面的动静越来越近,沈秀才慢慢的就不喊了。他想,若是婉娘能够醒来,这等危急关头,定然早就醒来了。 婉娘……从来不是一个分不清轻急缓重的人。 ‘只怕,是我一直误会了什么……’ 他站在床上怔怔的看着陆婉娘,忽然破涕为笑,轻声道,“如此……也好。” 最起码……是人的话,就真的是我的妻子了。 那外面的动静越来越近,作为一个身体孱弱的秀才,沈秀才从未想过自己也许能逃出去。他之前焦急,不过是因为爱妻也在此处。 若是陆婉娘如他所想真的身份有异的话,也许能逃开。不过话本里喜欢在夜半迷惑秀才嫁人为妻的小妖似乎大都没什么本事,随随便便来个和尚道士就给收了。 …… 沈秀才左右看了看,终于找到了一个好地方。他掀开床头放衣服的大衣箱,将陆婉娘放了进去,而后蒙上一层床单。 “娘子……” 他留恋的轻轻摸了摸箱子,红红的眼眶湿漉漉的几乎再度掉下泪来。但只是几乎而已。他扭头望了眼房门,总是兔子一样温温软软非常无害的眼神变得坚毅决绝。 他喉结滑动了下,穿着鞋子直接爬到床上,蒙上被子,在被子中瑟瑟发抖。 …… 木质的卧室中一览无余,垂下的床帘微微颤抖,显得隐秘而又有种异样的明显。 这未必是装出来的……即使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他依旧会因此而恐惧。也许是因为太过恐惧,脑海中的思维有些混乱,模模糊糊的胡思乱想——似乎想起了自己的儿子,又似乎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兄长,好像还想起了妻子,甚至是授业恩师。 他好像想了很多,但仔细一想却又不知道自己究竟都想了些什么。就像做梦一样没有头绪逻辑。 直到,卧室的房门不知在何时被打开,冰冷的剑锋挑开帘帐折射出黄昏昏暗的清光,一道优雅温柔的男音在旁边响起,“哦?原来……还有一只漏网之鱼吗?” 被子裹成的蚕蛹中,沈秀才凌乱的呼吸一滞,繁杂的的思绪戛然而止,蓦然瞪大了眼睛,僵硬在床上。 他以为自己是僵硬的,实则每一块肌肉都在恐惧下不自觉的发抖。 外面的男人笑了下,有些无趣的道,“看在你没来烦我又挺会躲的份儿上,给你个痛快好了。” “噗——!” 刀剑刺入血肉的沉闷声音,潮湿的鲜血瞬间晕湿了绿色的双鱼被。 钱旭拔出刀,漠然的走出那间卧室。 这个小村庄很小,小到他都记得,这家人家不曾被修仙的诱惑动摇。 嗯……看在他没来烦我的份儿上……。 他轻轻松松的走了,而他离去的卧室里,沈秀才用力的掀开被子,大片的血迹在天青色的书生袍上晕染。他缓缓抬起眼眸,看向床头安静沉默的木箱,缓缓露出了微笑…… 血液在飞快的流逝,温度被一点点的抽离,他能感觉到自己肢体在慢慢的僵冷麻木,意识渐渐迷离,最后,他又想起自己的儿子。 也不知道云儿死没死,他希望云儿已经死了,也省的在这世间没有父母庇护吃苦受罪。又希望云儿安全无事,可以侥幸逃过一劫。 最终,意识迷离之际,终是期待爱子安然的念头,占了上风。 ‘唯望……我那日渐调皮的孩儿……今日定要再顽劣一些,切莫……早早归来……。’ 他想着,眼眸中的色彩渐渐黯淡下去,缓缓闭上了眼睛。 第20章 众生禅院 庙宇恢弘,青阶古朴宽广,沉闷悠远的钟声在一望无际的绿林中回荡。幽幽的檀香,伴随着袅袅青烟散入空气中,笼罩着这片宁静安详的天地。虔诚的信徒来往如织,似乎也受到了那檀香的熏陶,从心灵安宁沉静下来。 他们人很多,似乎每一个人的神色都是那么虔诚宁静,不愿发出一点轻浮放纵的喧哗,打扰这片净土的安宁。 一位身着红衣的妖媚女子手中挽着一个果篮,随着香客们一起到来。 她容颜娇媚,粉面桃腮香肌如雪,妩媚的眉眼烟波荡漾,轻轻一个眼神,就可如蚀骨的妖狐一般颠倒众生。 与周围信徒虔诚肃穆的相比,她的眼神与神情要灵动许多。她东张西望如来到陌生景点游玩的游客,满是勃勃兴致的好奇与玩乐心思。 混在虔诚的信徒里,就如混在白米中的一颗红豆那么显眼。明眼人想忽视都难。 接待香客的迎客僧很快就注意到她。 红衣女子向清秀的小和尚友好愉快的莞尔一笑,娇媚可人。 ——那小和尚却跟见了鬼一样蓦然瞪大了眼睛震惊的看着她,下一刻连滚带爬的撒丫子向寺内跑去,惊惶崩溃的大喊划破宁静的天空:“——红衣圣女又来了!!!!!!!!!!!!!!!!!!!!!!!!!!!!!” ——了了了——的回声传了很远。 转眼间,不知从何处杀出一群身着金衣手执棍棒的武僧阻在红衣女子面前,为首的毫不客气的:“圣女阁下请止步,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再往前一步,别怪我们师兄弟不客气了!” 他们拿着棍棒口吐威胁,却显得比孤立无援的红衣女子更加害怕紧张。即使是凶神恶煞的神情,也有几分好似被凶猛的猎犬堵在窝里无处可逃的兔子、想要虚张声势吓走对方的色厉内荏的味道。 微妙的,……有点可怜呐。 红衣女子:“……” 红衣女子微微一愣,随即五指轻扣兰花,如被逗乐了一般掩唇娇笑,好似花枝乱颤。 她含着浩渺烟波的妩媚水眸柔波轻漾,温柔多情的看着那武僧,娇媚的声音仿若向情郎撒娇一般柔媚的让人面红心跳:“我若是——不依呢~?” 她说着,十分恶趣味的轻轻向前走了一遍—— “刷——!!”武僧们齐刷刷的退后了一大步, ——虽然他们随即就意识到自己这个举动实在是太涨他人气焰灭自己威风了,立刻又站回来原来的位置更加凶恶的瞪着红衣女子,但已经没什么卵用了。 看到他们退后的红衣女子正在猖狂得意的哈哈大笑。 即使是在没形象的大笑,她依旧美得惊人。 “你们,可真有趣~”她娇媚的说。 武僧们立刻羞愧的面红耳赤。眼看‘吓走她’这个天真诱人的想法是行不通了,五大三粗的武僧立刻苦口婆心语重心长的劝说道:“陆施主,您快回去吧,小师叔祖是不会见你的。何必来白费力气?看开点吧……” 正在这时,一个小和尚从寺中走了出来,向红衣女子双手合十行礼道:“阿弥陀佛。陆施主,师祖请您进去说话。” 武僧:“……” 脸好疼qaq…… 红衣女子:“……” “哈哈哈哈!!!”红衣女子畅快的哈哈大笑。 小和尚:“……?” 小和尚茫然的看着他们,迟疑懵懂的道:“陆施主,……笑什么?” “没什么,妾身笑你生的可爱~”红衣女子细腻柔软的手掌亲昵的虎~摸了一把小和尚锃亮的光头,笑眯眯的说。 小和尚蓦地涨红了脸,就像一个煮熟的小虾子,害羞的低下头:“陆,陆施主,请,请随小僧来!” 武僧立刻对调戏小和尚的坏女人怒目而视,……可惜在对方妩媚多情的回眸一笑间立刻又怂了…… 小师叔自求多福吧qaq,眼前的一切,肯定都是佛祖送给你的磨难,请放心……等那魔女走了,师侄一定会上报戒律寺给你开课的! …… 古柏成林,禅意森森,一阵清风吹来,松涛阵阵。 圆清带着好似万丈红尘妖娆蚀骨与寺院格格不入的红衣女子走进古朴肃穆的禅院,向端坐在佛前无声诵经的大和尚轻声道:“师祖,陆施主来了。” 佛前古朴的供桌上,铜制的香炉散发着缥缈如纱的薄烟。那烟携带着难言的香气,让人闻到不觉精神一震神志瞬间为之一清。 红衣女子从门外款款而来,夸张的嗅了一口,似笑似讽的说:“三百年的佛香木?你心不静?” 她此时说话倒是寻常了许多,不见了那股魅惑多情的撩人味儿。 那大和尚一身寻常的白色僧服,形容俊美脱俗,庄严淡漠,如天顶渺云,一身可望不可即圣洁之气。 他端坐在蒲团上,掌中平稳缓慢的转动着佛珠,虔诚而又淡漠的神色没有半分波动。 他淡淡的道:“为你而燃。” 红衣女子眯了眯眼,追问道:“为我而燃? 是觉得我心不静,还是,你因我而心不静?” 大和尚没有回答,红衣女子也没有继续穷追不舍。她在禅室中慢慢走来走去观察探索一圈,翻翻找找,半点没有客人应有的拘谨和客气礼仪。而那端坐佛前的大和尚却并没有阻止。他甚至拨打念珠的节奏都没有被打乱一下,平和淡漠的默念着经文,好似什么都没发现一样。 红衣女子终于泄了气,沮丧的走过来趴在大和尚背上,抱住了他的腰,娇媚的脸庞亲昵依赖的贴着他的背,委屈哀怨的娇软咕哝:“……你都不生气吗?” 这次,大和尚平静无波的举动终于被打破了。 他拨打念珠的手指顿了顿,淡淡道:“怎么?今天是换主意了?” 红衣女子的神情立刻流露出一种奇异的悲哀难过,柔软的脸颊轻轻蹭了蹭他宽阔的脊背,红着眼眶轻声说:“这次是认真的……” 她乖乖放开了大和尚,跪坐在大和尚面前,从自己带来的篮子里拿出一个红润的大桃子,双手捧到大和尚面前:“要吃桃吗?我种的,我儿子亲手摘的。” 大和尚终于睁开了眼睛,古井一般毫无波澜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她。 红衣女子细白的手微微发抖,低头强笑道:“你不吃吗?这次没放料。很好吃的。”她说着,晶亮的泪珠划过低垂的脸颊。 大和尚无声的叹了一口气,接过了桃子,平静的咬了一口。 红衣女子错愕的抬头,微微颤抖道:“你不怕,你不怕我又骗你吗?” 大和尚淡淡道:“你从未在我面前哭过,除了我走的那天。 你只会笑。”哭着笑,笑着哭。无论悲伤难过还是愉快开怀……你只会笑。 红衣女子:“……” 红衣女子扭头,顷刻间泪水磅礴,带着哭腔说道:“从今往后你再不用害怕了,不会再有一个魔女缠着你让你不得解脱了。 我要走了,不会再回来。我爱上了一个凡人,他也爱我,我想和他在一起——真真正正的结下夙世因缘那种。 我们还有一个孩子——虽然不是我亲生的,还有妖族的血统,但是乖巧可爱…… 我……觉得很幸福。 我想和他在一起。” 大和尚怔怔道:“你……不恨我了?” 红衣女子破涕为笑,低落轻柔的道:“养儿方知父母恩……虽然您并没有怎么养过我。 但我想,我一个捡来的儿子都恨不得当做心肝护着,更何况亲子? 您既然能成为得道高僧修成功德金身,必然不是无情无义之人,当初能够……能够做出抛妻弃子的举动……应该也有迫使您做出这般选择的苦衷的吧……虽然我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 她说着,又掉下了泪珠。 第21章 人间道 “你想和他在一起?”无叶禅师轻轻抬起手,缓缓擦过她泪湿的脸颊,轻声重复了一遍,确认一般再度问道,“——你想堕情斩道? 你把自己困在修行中,出不来了?” “不,不是出不来了,是我不想出来了。”红衣女子说,“跟他们在一起,我很开心,也觉得很幸福。我跟您不一样。我似乎,更喜爱凡人的生活,每日为了丈夫和儿子忙碌。每天因他们开心而开心,因他们难过而难过,即使是做最没意义的事,也似乎会变得很有趣。 我不想出来了。假如我从未得到过快乐,那么我就不会知道什么叫痛苦。可是现在,我已经找到了我想要的幸福和快乐——如果将它再次剥夺的话,即使给我能够排山倒海的力量、漫长的生命与崇高的地位,也只会让我更加痛苦煎熬罢了。 我愿意放弃现在的所有,永远停留在凡人的世界。像一位普通的凡女,与相公执手到他老去,再入轮回。” 无叶禅师平静的道,“幻世天魔不会放过你的。 包括你的丈夫和孩子。” “我知道。”红衣女子道,“我知道…… ——所以我来找您了。 您会帮我的对吗?您不是……一直都希望我离开幻世天魔,走上正途吗?” 无叶禅师:“……” 无叶禅师平静淡漠的脸庞露出几分欣慰,轻声承诺,“对,我会帮你的。” 红衣女子终于破涕为笑。 “谢谢您……爹爹。” 听到她的称呼,即使淡漠沉静如无叶禅师,也不禁微微怔松。恍惚间似乎神魂被拉走,拖到了似乎早已被遗忘的时光尽头。一个面目朦胧不清、像年画娃娃一样裹着小红袄的小娃娃甜甜的笑着摇摇晃晃向他走来,像只笨笨的小鸭子。小小的手掌握住他一根手指,奶声奶气的叫着爹爹…… 他是高僧,但到底不是佛陀,做不到彻底忘情。 婉儿…… 红衣女子低着头继续道,“我今天来除了想向您道别之外,还有两件事想要求您。” 无叶禅师看着她,静听下文。 红衣女子道,“一来,我想你帮我挡住幻世天魔。一旦我真的与人结契,师父……幻世天魔一定会有所察觉。 二来……我近日终日寝食难安,总是心慌慌的,也不知道究竟是有什么事。 ……我走人间道,不通卜算之术,所以想问问您,我……究竟是怎么了?到底要发生什么事。” 人间道专注于人,对探查天机的卜算之术鲜少了解。若是真想从天道中窥探未来,是一件很难的事。 可这种事对以修因果轮回的禅修与某些体悟天意的道修来说,却会变得比较简单。这类人,也有一个专门的称呼——天机道。 天机道,探查天机之道。 ……不过说上去好像非常高大上,但实际上由于天机莫测,推测艰难结果朦胧不说,还容易因窥探天道遭到天道报复…… 结局和气运都不怎么美好→_→。 所以,修行天机道的人,大多很少轻易出手。 无叶禅师的卜算也不是好求的,但并没有推辞她。他拿出自己惊心保养的玄武龟背,为红衣女子卜算了一把。 ——只见随着无叶禅师法力的推动,碗口大的乌黑龟甲上,凌乱而又似乎蕴含着某些奇妙规律的纹路纵横交错着,静静地悬浮在空气中微微旋转。 最后,它缓缓指向西方,那些杂乱无章的纹路,隐约间似乎蒙上了浅浅的血色。 “西方?”无叶禅师神色微变,他顿了一顿,冷淡而又郑重的对红衣女子说,“你回家吧,尽快。” 红衣女子:“……” 红衣女子不安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无叶禅师避而不谈,说,“不是什么好兆头,快回去吧。” 红衣女子眼看什么都问不出来,抿了抿唇,着急气恼的跺跺脚跑了。 然而刚出众生禅院不远,她悬在腰间压裙的玉佩就“咔”的一声脆响,碎了。 “嗯?”红衣女子愣愣的看着那碎了一地的玉佩,神色大变,下一刻就跳上了飞剑,疯了似得疯狂的催动飞剑向前方行去。 …… 无叶禅师从蒲团上站起来,向微笑的佛像双手合十微微弯腰,慢慢向后厢房走去。 后厢房中,一股微弱的香气顺着门缝飘出来。 无叶禅师抬手缓缓推开门,卧室里,细细碎碎的咔嚓声不绝于耳。无叶循声望去,看到一只银灰色的小仓鼠。 它圆圆滚滚的不过少女掌心大小,此时抱着坚果闷头在啃,一身软肉嘟在一起,憨态可掬十分可爱。 无叶禅师看了他一眼,从衣箱里拿出新的僧衣。 仓鼠君忽然说话了。 它一边咔嚓咔嚓的吃着,一边闲谈似得道,“我听你女儿好像又来了?” 他嘴里不停地吃着东西,居然一点都没影响到说话。 无叶禅师瞥了他一眼,淡淡的应了一声,“嗯。” 仓鼠君说,“她跟你和好了?” 无叶禅师:“……” 仓鼠君:“为了一个男人? 啧啧啧,果然啊,女儿都是胳膊肘往外拐的人。你让她几百年了也没见她想通,找个男人分分钟就悟了。” 无叶禅师:“……” 仓鼠君:“唉,小丫头长大了,懂事了,也傻了。 嘿!本座还记得当年那个小红薯指着你发誓一定要毁你道途要你性命让你身败名裂的可爱劲儿呢。一转眼,都长大了。” 无叶禅师已经换好了衣服,漠然的向外走去。 仓鼠君问道,“喂,你去哪里?” 无叶禅师淡淡道,“探望家师。” 仓鼠君闻言咧嘴一笑,一边啃一边毫不客气的嘴欠,“——去坚定道心的吧? 啧啧啧,你这和尚属河蚌的,向来嘴硬心软的很。我就知道小清婉只要在你面前哭一哭你绝对药丸~! 可惜那丫头人傻脾气倔,就知道跟你对着干。” 无叶禅师凉凉的扫了他两眼,微微眯了下清澈的眼瞳,淡漠平和的说,“前些日子,墓林的老树结子了,送了贫僧一些。” 仓鼠君一直咔嚓个不停地嘴巴咀嚼的动作慢了些,圆圆的小耳朵动了动,乌溜溜的圆眼睛紧紧盯着无叶禅师…… 无叶继续道,“刚好,贫僧这里还有一些紫源蜜液,就把它泡进去炒了出来。” 仓鼠君进食的动作已经消失了,浑浑噩噩的如醉了酒一般,嘴角挂着晶莹的口水,圆圆的豆豆眼荡漾着迷醉向往的光殷殷切切的望着无叶禅师…… 无叶禅师微微一笑,温柔的询问道,“圣君想尝尝吗?” “想想想!”仓鼠君拼命点头,几乎和圆胖的身体连在一起的脑袋快的都能看见残影。 无叶禅师从芥子空间里拿出一个棕红色的小木盒,轻轻的打开了——浓郁诱人的香气立刻随着几乎满溢而出的灵气散开了。 “吱——!!” 仓鼠君肉球一样弹跳而起,抢过那木盒,哈哧咬了一口。 脆~香~甜~ 好棒\(t▽t)/!!鼠生圆满~ 仓鼠君整只鼠都荡漾出幸福陶醉的迷醉泡泡,几乎想要晕倒…… 无叶禅师温和的看着他,温声询问,“好吃吗?” 仓鼠君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听到他说什么,狼吞虎咽头也不抬,飞快的动了两下脑袋算作回答了,态度特别敷衍。 但无叶禅师并不在意。无叶禅师温和的说,“好好吃吧,以后都没有了。” 仓鼠君:“——q口q?!!!” 仓鼠君咬在口中的松子啪嗒落在盒子里……心里拔凉拔凉的。 他眼含热泪,幸福而又痛苦的重新含住了松子…… ——你到底为什么要提醒我这么可怕残忍的事?!!就不能等我吃完再说吗!!! 第22章 锁神白塔 古松绿柏,密密的排列着延绵向远方。如出鞘的剑林,凛然直指蓝天,又像沉默的卫兵,坚毅的守卫左右。 深棕色的麻鞋踩在古朴厚重的青石板上,被潮湿滋润的青苔染上了棕色的鞋袜,将那颜色再度加深了许多。 无叶禅师一手举着伞,一手挽着念珠,沉静的低着头注视着脚下的台阶,如凡人一般顺着台阶一步一步缓缓向前走去。 浅浅的脚印印在石阶青苔上,又很快在雨水的滋润下消失了。 不知过了多久,无叶禅师沉默的抬头向前方望了一眼,朦胧的烟雨中,远方苍翠的松柏被晕染成水墨画般的青黛,一条青黑色的小道,如墨染的青蛇一般蜿蜒攀向远方。 无叶禅师缓缓转动着念珠,再度低下头一步步向前方走去。 一望无际的苍茫墨绿,沉郁冷漠,唯有他一袭白色僧衣,在那被烟雨打湿越发浓郁绿色中,越发风姿玉立。 …… 青石道的尽头,是一座悬崖。 不,是一座深渊。 ——乌黑的云层在深渊之下,站在山顶,可以看到紫红色的闪电伴随着战鼓一样轰隆的雷鸣,时不时在乌云中一闪而过。 虽然威力并不算可怕,但那不详的紫红,总是让人看到就不禁一阵心悸。 雷电本应是最天地间最“正”的力量,破魔诛邪不在话下,但那道紫红,却只能让人想到邪恶…… 无叶禅师凝望着下方扭曲的雷电和无法看透的浓厚乌云,拿出一个钵盂。那钵盂总体呈现清亮的黑色,看上去倒很是精致大气。 他将那钵盂往天上一抛,那一手可拿的钵盂立刻变大,变的足有浴桶那么大。 无叶禅师跳进自己的法器钵盂中,盘腿坐下,轻轻闭上眼睛,无声的念着经文。一朵虚幻的巨大金莲花浮现在钵盂底部。包裹住整个钵盂,带着他迅速的向下坠去。 护体金莲靠近乌云层,就像一滴凉水落入了滚油中,整片乌云如被激怒一般,激烈的涌动起来,裂出闪电。 紫红的闪电在云层中爆裂,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击向金莲。 圣洁的金莲缓缓旋转,卸了雷电的力道,多多莲瓣优美的开合,护着无叶禅师安然通过那片狰狞的雷云。 …… 深渊之上古木葱葱绿意盎然,深渊之下却一片荒芜寂静。 稀疏的草地没精打采奄奄一息,唯有血色的魔灵花开的烂漫。高大的树木绿叶离开枝头,只剩下向上张牙舞爪的伸开的枝丫,就像一群绝望的朝着上天张开双手呼救的人,触目惊心。 这片黑暗荒芜的土地,唯有一百多座白塔错落伫立。发光的塔身如在无尽黑夜中燃起的明亮灯火,照亮了无叶前进的道路。 它们之间的灵光束如一道道线彼此相连,有青有黄还有红,形成一张密密麻麻的灵力网,织成一片。 至于明亮耀眼的灵力网之下隐藏的究竟是什么,谁也看不清。 …… 无叶禅师停在一座塔前,那座塔门缓缓打开了,露出其中坐在蒲团上的老人。 老人身上虽披着□□,身体枯瘦的却像是披了一层人皮的骷髅,若有若无的黑气在总想将他沾染,却又被微弱的金光毫不留情的隔开。他鸡爪一般皮包骨头的手指拨动着手中的念珠,但瘦脱形的眼睛却非常的明亮。 他看到无叶禅师,枯瘦的脸庞咧开嘴,露出如恶鬼一般狰狞可怖的微笑,眼神与沙哑苍老的声音却非常的温和甚至是慈爱:“阿弥陀佛,无叶啊……你,来了……” 无叶禅师双手合十向老者行礼,恭敬道,“师父,徒儿尘缘已了。” 老和尚的眼神更加慈爱,温和的问道,“你还有心愿未了。 能进入百老阁的修者,都是心愿已了,了无牵挂的人。 孩子,你还得继续修行。” “是,徒儿受教。”无叶禅师颔首受教。 正在这时,不远处的一座高塔忽然发出一声轰隆的巨响,几乎同时,整个灵力网骤然明亮璀璨起来——即使天上的雷鸣、云中穿梭的闪电,也无法将那声音与光芒掩盖。 无叶禅师转头看去,明亮的灵力网形成一把长长的能量枪,洞穿了那座发出巨响的白塔。 “轰——!!” “啊啊啊啊——!!!” 那座白塔已经被染黑了,被那□□洞穿后,其中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白塔泯灭,黑烟崩溃四逸。 塔外零星的、面黄肌瘦的小草,顷刻间死了个干净。 老和尚温和睿智的双目中流露出几分沉痛不忍的哀色,叹息一声,双手合十缓缓闭目:“唉,莫言老魔,也陨落了…… 老朋友,走好啊。” 他闭着眼睛,无声念起往生经,无叶禅师随着他闭起眼睛,肃穆虔诚的为亡者哀悼送行。 …… 一位看上去十分不羁的年轻剑者靠在老和尚的白塔前,抱着手臂笑道,“喂,和尚,你害怕吗?” 无叶禅师缓缓睁开眼睛,瞥了他一眼,看向那曾有白塔伫立的空地。淡淡道,“不怕。 人,终有一死,单看为什么而死,值不值得。 贫僧早已做好准备。” 青年剑者笑了下,双目迷离的望着那片空地,不说话了。 忽然,天地间传出一声猖狂大笑,“——哈哈哈哈!终于轮到本座了! 各位同道大家好!本座魔尊凝渊,日后还请诸位多多指教! ——墓林孤寂无聊,没法喝酒比武平时聊聊人生说说话也蛮好啊!” “砰——!”的一声响,一座白塔砸在地上,大地颤了颤,坐稳了。 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带着一身红芒飞来,冲入白塔中。 ——伴随着他的进入,一道红色的灵光在白塔上冲天而起,织入那庞大的灵力网中。 青年剑者:“……” 无叶禅师:“……” 白塔们:“……” 然后白塔上一个接了一个炸起了灵力烟花——以示欢迎→_→。 青年剑者的表情十分奇怪,“……百老,都这种样子吗?” 无叶禅师意味深长的对他说道,“诸位前辈所修道途不同,个性自然也大不一样。更何况—— 墓林,对于不少修者来说,真的很无聊啊。” 他望着白塔淡淡道,“一去白塔终身固,道魔神散决仙途。 一旦进入锁神白塔,终生无法踏出一步。如果你心存疑惑,最好还是早早离去吧。若信念不够坚定,即便是进去了,也没什么益处。” …… 第23章 离开桃林 初春的夜晚还有些寒冷凄清,清冷的月光透过薄薄的云层,洒在寂静的桃花林中。微风吹来,魅影重重。 “哥哥,我好饿……” 河边木炭下,三个小孩小鸭子一样挤挨在一起,汲取着彼此身上的温度。试图从彼此的身上获得一点点温暖和安全感。 沈流云窝在陶花雨的怀里,眼巴巴的望着河水中起伏的鱼,大大的眼睛里噙着泪水,几乎快要哭出来。 陶花雨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缓慢而又艰难的摇了摇头。拉着两个弟弟的手更紧了一些,生怕弟弟们控制不住饥饿跑过去。 沈流云身上脏兮兮的,脸上抹着黑灰的泥道子,东一块西一块的脏极了——自打出生以后,也许他从未这么脏过。沈家虽然不是大富之家,但陆婉娘总喜欢把自己的儿子丈夫打扮的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 历来乖巧的文乘风倒是干净一些,但也只是和沈流云相比而已。 他坐在陶花雨的另一边,两支漆黑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水里的鱼,嘴角挂着的口水在月光下折射着晶莹的光芒。, 那直勾勾的眼神,魂儿都被勾走了一般。 在水岸边,有四五条又肥又大的鱼静静地躺在水里翻着白肚皮。 陶花雨游河身上随时带着火种,边上有很多桃树枝和干草,假如他们愿意吃的话,当然可以饱餐一顿。 但陶花雨不敢吃。 如果是你大概你也不敢吃。 ——他们被困在桃花林里,小流云不过说了一句‘饿’盯上河里的鱼罢了,立刻就有一群鱼在他们面前翻了白肚皮。 死了。 试问这样来历不明的鱼,谁又敢吃呢? 只怕他们前脚吃了鱼,后脚就要把命赔上去了。 因为这件事,别说死鱼了,连树下的青草陶花雨都不敢吃了——谁知道其他地方还有没有别的问题? ……可是,真的好饿…… “呜……呜呜……呜呜呜……娘……我想回家呜呜呜……呜……呜呜呜……我想回家呜呜呜……” 沈流云蜷在陶花雨臂弯里,小猫一样抹着眼泪,低低的哭着,脸上的黑灰在他的擦拭下,更花了。 随着他的哭声,如被传染一般,文乘风也抱着饥肠辘辘的肚子细声细气的哭了起来。 陶花雨抿了抿唇,黑亮的眼睛蒙上一层水意,他抬起手,心疼不忍的揉了揉沈流云的头,目光很快变得坚毅决绝起来。 他扶着木炭站起来,围着沈流云和文乘风画了一个圈。沈流云看到哥哥起来了,也想站起来,却被他重新推倒了,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捂着小屁股抬头,懵懂委屈的望着陶花雨:“……哥哥?” 陶花雨严肃的盯着他,指了指地上的圈。 小流云不愧是跟着他一起长大的第一小弟,很快就领会了他的意思,乖乖的点头:“我不出来。” 陶花雨又指了指文乘风,小流云立刻乖巧的说:“我也不让弟弟出来。” 陶花雨终于满意了,郑重其事的摸摸他的脑袋,拿着一段桃树枝走了。 虽然不放心,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啊…… …… 月色凄清,朦胧诡秘,瘦高的小男孩手中紧紧握着一段桃枝走在桃花林里。他像是警戒的猫头鹰,随时注意着四面八方的风吹草动。 但周围只是静悄悄的,那黑暗中蛰伏的未知危险却让人更加紧张。他情不自禁的提高了胆子放轻了呼吸,时不时将一段带着桃花的小桃枝插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向自己藏船的地方走去。 小小的竹筏依旧泊在水边,缓缓漂动。 陶花雨深吸一口气,跳上了竹筏,顺着河水小心谨慎的慢慢向外划去。 月色朦胧,河水黑黢黢的看不见底,他总觉得河水中隐藏着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会被自己波动的水声惊醒。 他感觉自己就是在独木桥上跳舞,下面是看不见底的深渊,一不小心就会摔得粉身碎骨。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他就不禁一阵头皮发麻。 ——直到他安然无恙无风无险的穿过桃花林来到桃花林外,他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就出来了? ——这就出来了?! ——这就出来了! 陶花雨欣喜若狂,饥饿疲劳的身体似乎陡然之间注入了去全新的力量,让他充满了力气。他当即不敢犹豫,毫不迟疑的调转方向再次回到桃花林中,顺着自己插下的桃枝一路飞奔,直奔沈流云两人的位置。 他到时,沈流云两手抱着文乘风依旧乖乖坐在木炭旁的圈子了。 他冲过来一把把文乘风甩到背上,一手托着他一手拉着沈流云向外跑去,生怕自己慢了一步逃生之路就再度变成了诡异的鬼打墙。 好在,事情并没有那么糟。 那座美丽而诡异的桃花林,就像是蛰伏的巨兽,依旧安静的蛰伏在夜色中,静静地放他们离去。 逃出了桃花林,陶花雨与沈流云对视一眼,都不禁露出了放松庆幸的笑容,回头望着后方那庞大的阴影,依旧有些心有余悸。 而后迫不及待的回了家。 陶花雨发誓,以后那些神神鬼鬼流传着恐怖传说的地方,他绝对!再也不靠近了!绝对! …… 月夜下的桃花村安静静谧,鲜艳的桃花依旧挂在枝头,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怪的味道,朦胧的月色中,时不时传出一声凄惨瘆人的鸦鸣。 “——呱!” “扑棱棱……”小小的竹筏停到码头,惊起一片黑鸦。 陶花雨望着那一片黑鸦,皱起了眉,清亮的眼睛难得出现几分惊慌不安。 他曾无数次的听说过一个说法,说:黑鸦是死亡的使者,喜欢接引死亡的人。 他刚刚从虎口逃生,还在惊魂不定,此时就如惊弓之鸟一般,看到那大片的黑鸦,成功逃回家的喜悦也蒙上了一层不祥的阴影,慢慢淡了。 蜜罐里泡大的沈流云却想不了那么多。 “——娘亲!”竹筏方一停稳,沈流云就迫不及待的从竹筏上跳下来,大喊着向家中跑。 陶花雨眼疾手快的拉住他,捂上了他的嘴巴,凌厉的眼神让小流云下意识的闭了嘴。 沈流云两只小手捂上嘴,大大的眼睛眼巴巴的看着他。 “嘘。”陶花雨手指竖着唇前,轻声示意,小家伙忙不迭的点头,转头就学着他的样子对文乘风“嘘”了一声。 陶花雨:“……” 第24章 逃离桃村 三个孩子大手拉小手,一个拉着一个鬼鬼祟祟悄悄地进了村子,然后……就看到了满地的尸体。 ——!!! 陶花雨头脑一懵,眼瞳蓦然放大了一瞬,恍惚间似乎曾在哪里看到过这般似曾相识的场景——朦胧的冷月下满地的血色,一道道朦胧不清的黑影一动不动的俯卧在地上,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古怪味道,寓意不详的死亡使者在月下张开翅膀,发出瘆人的鸣叫…… ……爹?娘……? “呃啊……”陶花雨按住了隐隐作痛的头颅,用力的甩了甩头,总算让嗡嗡作响的脑子清醒一些,使眼前扭曲的色块恢复正常。 ……不过他也许宁可自己不清醒。他盯着地上的尸体,眼睛发红,呼吸错乱而沉重,几乎无法接受自己眼前看到的一切。 他下意识的甩开沈流云的小手发疯似的跑回码头。 ——爷爷! 沈流云已经无暇顾及向来温和体贴的哥哥对他难得的粗暴了,他怔怔的站在那里,懵懂的头脑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的脸色渐渐地白了起来,澄澈的大眼睛满载不安的惶恐与惊慌,“爹,爹爹?……娘亲? ——娘qaq!!” 陶花雨大喊一声,向家中跑去。 ‘砰!’僵硬的尸体横在地上,潮湿的血液浸透泥土形成一片暗色的泥泞,将奔跑的沈流云绊倒在地。小流云闷哼一声,从地上爬起来,脏兮兮的手背擦擦眼泪,咬着嘴唇连滚带爬的继续向家中跑去。 “——爹!娘!!” 转眼间两个哥哥全都跑了,小小的文乘风一脸懵懂。他咬了咬手指,好奇的走到自己身旁一具卧倒的人身边,蹲在地上抬手戳了戳他:“叔叔?三叔叔?” 他唤了两声,陶三叔没有反应,他又换了一个人,但另一位依旧不理他。 文乘风疑惑不解的咬了咬指甲,迷茫的轻轻眨了下眼睛。一低头,看到自己踩进湿泥里脏兮兮的鞋子,不禁抬起脚咧嘴皱了皱小鼻子:“呀~!” 他脱了鞋子拎在手中,颠颠的向家中跑去:“娘(≧▽≦)n~” 陶花雨随着老鱼伯伯住在河边码头上,但此时码头上他的家中,却空无一人。陶花雨心中砰砰直跳,又跑了回来,在尸体中一个个翻找,一边找一边不住的向下掉着眼泪。 许是心情太过悲痛绝望,他竟隐约间发出了一些声音,口中含糊的哭喊着“爷爷。” 长久不曾发声的喉咙破碎艰涩,发出的声音也是模糊中带着呜咽。 如雨中虚弱的幼犬,悲鸣之声都破碎的几乎成不了调子。 他一个个翻找,忽然,听到“啊——!”的一声凄厉尖叫。 ……是小流云的声音。 陶花雨被惊得激灵了一下,骤然从悲痛中回神,急忙丢开手中的尸体,拔腿向沈流云家跑去。 ——弟弟! 他赶到沈家时,沈流云双目紧闭躺在地上,身下一片干涸的暗红色血迹散发着奇怪的味道。陶花雨顺着那血迹看去,看到了沈流云身边的床上,沈秀才的尸体。 他的小脸白了白,眼前一阵眩晕,摇摇晃晃的扶住了门板,小手捂住嘴巴,一阵恶心的干呕…… “唔!小……云……” 可即使这次他多么难受他都没有忘记小流云还需要他的帮助。 他甩了甩眩晕的脑袋,摇摇晃晃的走进来,虚弱的喊了沈流云好几声,沈流云都没醒来。他试图将沈流云背起来,疲软无力的手脚却无力将他抬起。 他咬咬牙,生拖硬拽生生将昏过去的沈流云拖了出去。 身边有弟弟作为累赘,陶花雨再次看到门外的尸体冷静理智了许多,没有再次冲进尸群。 他紧紧抿着薄薄的嘴唇,眼神空洞的仿若失去魂魄的人偶,好半晌,他才慢慢的回过神来。空洞死寂的眼神渐渐出现神采,浮现出坚毅的光芒,漆黑的眼睛亮的像个凶狠的小狼崽子。 ‘我还不能……!’ 他扭头注视着地上的沈流云,将他拖到树下,解了晾衣服的麻绳将弟弟捆在自己背上,扶着树干吃力的将弟弟背了起来,一步步摇摇晃晃向文乘风家走去。 小小的文乘风只有三岁,还不懂死亡的含义,他坐在家门口不停的推着养母冰冷僵硬的身体,小姑娘一样细声细气的哭泣:“娘,娘……风风好饿……呜呜呜,娘……你快起来呜呜呜……” 陶花雨红了眼眶,走到他面前,说:“跟……我,走。” 文乘风抬起头,可怜兮兮的说:“我娘,睡着了,在外面。。” 他扭头好奇的望着陶花雨背上的沈流云,咬了咬指甲:“咦?小雨哥哥也睡了吗?” 他乖巧的甜甜笑道:“真巧,我娘也在睡觉觉~” 陶花雨泪如雨下,情不自禁的抱住了他,点头哽咽道:“对,睡着了。跟哥哥走,带你吃。” 冰冷的泪珠坠落,落在文乘风脖颈后。 文乘风疑惑的缩了缩脖子:“咦?下雨了吗?” 他从陶花雨怀中挣出来,看到陶花雨脸上的泪水更加疑惑了,抬起小手,给陶花雨擦了擦眼泪,天真的道:“小雨哥哥你怎么哭了?你也饿了么?” 陶花雨几乎泣不成声:“是啊,哥哥好饿,跟我去吃,东西好、不好呜——?”他情不自禁的带出一声泣音,却立刻咬牙咽进肚里。 文乘风有些犹豫,咬着指甲泛起难来:“可是我娘……” 好为难哦……好想先把娘叫起来,可是,又真的好饿哦…… 怎么办…… 文乘风很为难。 陶花雨道:“你不饿吗?” 文乘风:“……” 文乘风眨巴着大大的眼睛,天真的道:“那先吃东西,吃饱了再叫娘!小雨哥哥你别哭,马上就能吃饱啦!” 他说着,一脸严肃认真的拍拍陶花雨的肩膀。 “好。。。”陶花雨的眼泪流的更凶了。 他背着沈流云牵着文乘风,不敢过多停留,匆匆回到码头,从码头的家中拿了一些干粮,流着泪连夜逃离了桃花村。 …… 第25章 流云启智 薄薄的云在微风中轻轻涌动,稀疏的星辰在云层中明灭不定,小小的竹筏顺水而流,潺潺的水声在耳畔轻轻流淌。 陶花雨仰面躺在竹筏上,失神的望着朦胧的星空。那萦绕不散的烟云,就像他心中那层无法驱散的迷雾,让他陷入无尽的迷茫。 竹筏上,沈流云依旧昏迷不醒,文乘风却已安然入睡。 但陶花雨却怎么都睡不着。 他甚至不敢闭上眼睛。 陶花雨不知道桃花村因何而遭难,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爷爷死没死。 但他却记得,自己看到的那些尸体中,有大人也有孩子。 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个个睁大了眼睛,面容扭曲可怖。 他很害怕。 他们偷偷跑出去玩耍时还好好的,现在村子里的人却已经全都死了。 他害怕那些凶手并没有走远,假如他们回来看到自己这三条漏网之鱼,一定不介意为自己沾满血腥的双手再添一笔血债。 更让他恐慌无措的是,他的脑海中似乎多了某些混乱的记忆片段。 ——那曾经被他遗忘的记忆。 被“屠灭满门”这种惨烈的事,在陶花雨记忆中,似乎并不是第一次发生。 陶花雨很害怕,很害怕这场灭门之灾是被自己带来的。不然这等难得一见惨绝人寰的人间惨剧,为何会一再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究竟是真的巧合,还是说,自己真的是传说中会带来灾厄的天煞孤星? 可是如果说是巧合……真的会有那么巧的巧合吗? 陶花雨心中甚至隐隐有些绝望。 他不敢闭上眼睛,一闭上眼睛,他似乎就能看到那些惨死的村民死不瞑目的眼睛,隐约间,他觉得自己甚至能看到那些死去的村民们眼中残留的质问和怨恨…… 他甚至都不敢回去将村民们的尸体掩埋。既担心凶手尚未离去,也不敢回去面对那些惨死的人。 ‘我还带着两个弟弟,相对于已经死去的人,我更应该做的是先想办法保护好活着的人,然后再寻求真相并为大家复仇……’ 陶花雨在心里对自己说,他想的清楚,信念也非同一般的坚定,离开的路上就再没回过一次头。 …… 村外的世界与桃花村里截然不同,人更多,也更复杂。 陶花雨出来时没带钱,又不敢轻信别人,顺着河水一夜漂流,也不知走到了哪里。等到天亮看到了城镇的时候,他就找了一个荒废的破旧老屋带着沈流云两人在中暂时休息安顿。 “小雨哥哥,我吃饱了,我们能回家了吗?” 昨夜文乘风在竹筏上吃了干粮就睡着了,这早上醒来就又想起娘亲。他眼巴巴的望着陶花雨,显得十分渴望。 陶花雨很累,筋疲力尽,靠在墙角里昏昏欲睡——自他前往桃花林玩耍被困住,直到现在都不曾放松下来好好休息过。若不是对沈流云的担心及愧疚多疑支撑,也许他会一头栽倒在地上。 听到文乘风的话他心中一酸,强打起精神,喑哑缓慢的道:“再等等……” 文乘风委屈的扁扁嘴,却老实的安静下来,乖乖坐到沈流云身边。 沈流云自昏迷之后,一直不曾醒过来。 陶花雨筋疲力尽,小小的打了一个哈欠,坐在墙角垂下了头,模糊乏涩的眼睛开合几次,终于支撑不住睡了过去。 直到—— “呀!小云哥哥你睡醒啦!” 随着文乘风一声欢喜的惊呼,陶花雨陡然惊醒,疲软的身体也泛起一些活力。他跑到沈流云面前,喑哑惊喜的道:“弟弟,你,你醒了!” 沈流云看着他疑惑的皱起眉头,缓缓坐了起来,琥珀色的大眼睛奇怪的在破屋里打量了一周,重新看向陶花雨,疑惑的问道:“你们是谁?” 陶花雨欣喜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忽然想起,自己曾经其实并不是哑巴,只是在亲眼目睹那个血夜之后,就丧失了发声的能力。同时,还遗忘了幼年的记忆。 陶花雨的手微微发抖,他紧紧将手掌捏成了拳头抑制住自己不自觉的颤抖,脸上笑容几乎笑不出来。他的神情扭曲了好几次,终于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小,小云,你不记得了吗?” “小云?是在叫我吗?还蛮好听的嘛!”沈流云摸了摸下巴说:“唔,你不说还不觉得……看上去好像还真的挺眼熟的。” 他打量着陶花雨的神情,轻松爽快的神情变得有些小心翼翼,迟疑的道:“……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你看上去,好像都要哭了。” “不!不是什么重要的事!”陶花雨忽然扑上来抱住他,崩溃的大哭道:“——不重要!一点都不重要!你这样很好!” 他紧紧抱着沈流云,泪如雨下,泣不成声,神经质的不停低喃:“很好呜……很好……剩下的就交给哥哥吧……我,我一定会照顾好你们的呜呜…… 很好……” “诶??”沈流云一脸懵然,迟疑了下,缓缓抱住了陶花雨的后背,轻轻拍打着他的脊背,安慰道:“那个,你别哭了,我相信你……” 小小的文乘风也学着他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脊背,小大人一样一板一眼的安慰道:“小雨哥哥别哭啦,风风也相信你!” 陶花雨顿了一顿,彻底放飞了自我,干脆一把拉过文乘风将两人一起搂在怀里,嚎啕大哭,止也止不住。 沈流云:“……-_-” 所以,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_(:3ゝ∠)_? 沈流云启智的第一天,就对自家兄长留下了特别深刻的印象,使得哪怕日后邪魅猖狷的魔道少主魔临天下,在自家兄弟眼里也摆脱不了小姑娘一样泪包包的天雷形象_(:3ゝ∠)_…… …… “你叫沈流云,我叫杨……我叫陶花雨。你爹是村子里唯一的秀才,还是位大夫。你娘……” “等等——!”沈流云一边啃干粮填肚子,一边听陶花雨说话,听到此话连忙打断了他:“你刚才说我们是兄弟,又说你姓陶,我姓沈……” 沈流云默默地看着他。 ——你不要以为我失忆就是傻啊!我只是失忆而已啊! 陶花雨:“……” 陶花雨沉默了下,说:“你是亲的,我是干的。我唤你爹娘叔叔婶婶。” 沈流云指着文乘风继续问道:“那他呢?也是我干弟弟?” 陶花雨道:“邻居家的孩子。” 文乘风甜甜的笑道:“我娘是刘若娘!我还有一个姐姐,叫阿彩!特别漂亮,我娘说,阿彩姐姐就跟天上的仙女一样!” 沈流云道:“那我们为什么在这里?不回家吗?” 他看了看手里的馒头,又通过破烂的屋顶看了眼外头初生的朝阳,默默啃了一口馒头,继续瞅着陶花雨。 ——虽然他对这位大哥哥确实有种难言的亲近信赖感,但该问清楚的,还是要问清楚。 比如说,既然有爹有娘还有家,为什么他们三个孩子会……在这种地方?_(:3ゝ∠)_ 怎么想都想不通呀。 陶花雨:“……” 陶花雨低着头面无表情的沉默了好一会,好半晌,才缓慢沙哑的轻声说:“……因为,我们……迷路了。” 沈流云:“迷路?” “对,迷路了。”陶花雨面无表情的道:“咱们那里到处都是桃花林,现在正是桃花盛开的时候。男孩子调皮,晚上不睡觉跑到桃花林里去看桃花。然后,就在里面迷路了。” 沈流云:“……”好有道理…… “哦。你继续说。”沈流云继续低头默默啃馒头,顺手扮了一块塞进眼巴巴的看着他的文乘风的嘴里。 第26章 七日回魂 一身红装的陆清婉从大世界中匆匆赶回,看到的就是村中已经发臭的尸体。 她曾见过不知多少尸山血海,却鲜少有这样沉重压抑的几乎让她抬不动步子的时候。 她缓缓从村中走过,目光缓慢的在人群中一个个掠过,尚还残存的面容依稀可以辨认生前的模样。她掌心冰凉手脚发抖,深吸一客气,用力闭了闭眼睛,慢慢向自己家中走去。 木制的大门大开着,院中的桃树繁华落尽,只剩下小小的青桃和绿叶挂在枝头。疏于打理的院落中,青青的小草长势正好。 ……几乎快要不像住人的样子。 微微颤抖的手掌按在门旁,美如白玉雕成。 陆清婉走了进来,泪水涟涟轻声呼唤道:“相,相公?云儿?” 没有人回答她,她并不觉得多么意外,也许她这一路上早有准备。 她顺着大开的房门走进卧室,看到紧挨着床头衣箱倒着的沈秀才。 “相公……”陆清婉腿软了软,无力的靠在房门上滑落,望着沈秀才的尸体泪水簌簌而下…… …… 碧绿的桃树上系上了飘红的丝带,安静的村庄响起来喧闹的锣鼓,大红的灯笼被春风抬起,挂上门旁,眉眼艳丽妖媚的新娘子,披上了火红的嫁衣,殷红如血又雍容端庄的花朵簪在耳畔,衬得她动人的粉面桃腮越发显得肤如凝脂弹指可破。随着一声锣响,安静的喜婆伸出僵硬的手,扶着妩媚多情的新娘子上了花轿。 ——若是不曾看见新郎和宾客,只怕所有人都要把这当成一件寻常的喜事来看待,但若是有人不小心看到这场诡异的婚礼,只怕要吓死过去。 那是一场除了新娘子只有死人的婚礼。 即使有法术的掩盖,那僵硬凝滞的举止也无法隐藏那无魂死尸的气息。 没有傧相高喊拜天地,没有人为他们欢呼祝福,所有人都像一个个滑稽的提线木偶,安静的上演着一出荒谬的默剧。 直到婚礼结束,新郎新娘被‘送入洞房’,那一具具行尸走肉终于失去了法力的支撑,瘫倒在地上。 …… 陆清婉精通的是阵法与幻术,对傀儡一道并不熟悉,但以她的修为,仗着法力强行控制一些凡人的死尸做一些简单的事,却并非难事。 她也没白白惊扰冒犯那些亡者,婚礼过后,她将所有枉死的村民送去入土为安。 最后一位被送走的,是沈秀才。 她带着沈秀才的骨灰,来到那片桃花林——人们畏惧的那个大妖桃花娘娘早已经魂飞魄散,这一点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片桃花林里依旧存在的那些,不过是些连意识尚且蒙昧迷蒙的小精怪,根本成不了什么气候。而区区一个灵气稀薄的小世界而已竟然能够孕育出桃花娘娘那样能孕异族灵胎的千年大妖,只怕假设没有什么洞天福地,这片桃花林就是这个小世界灵气最浓郁的地方了。 陆清婉当然要把自己的相公安置在这山清水秀的地方。 她将沈秀才的骨灰放进去,拿出一个木制的人偶。那人偶不过巴掌大小,有鼻有眼四肢灵活,看上去十分精巧。她将自己的发丝在人偶身上缠了一缕,那人偶就落在地上变成了她的模样。 陆清婉注视着那个如自己一般妩媚动人的女子,皱起了眉头,幽幽一叹,哀怨的道:“妾身本来的模样,相公若是认不出来该如何是好?” 那人偶再一次被变成了陆婉娘的模样。 清秀有余却美艳不足。虽然远远不及她本尊漂亮,却……是与沈秀才共枕多年、他最熟悉的模样。 ‘陆婉娘’走进棺木中,安安静静的躺了下去,陆清婉将骨灰坛放入她的怀中,缓缓推上棺木。 堆坟,立碑——然后在夫妻合坟的旁边,她又起了一个小小的配坟。 ——【爱子流云之墓】。 父母未死是不该给年不足六岁的幼子立碑的,更不要说,这儿子死没死还不知道呢。 ——可陆清婉连对修士来说是大忌的冥婚都举行、自己的碑都立了,还怕这点阴晦? 没有儿子的坟墓,将来他若是死在外面连个收尸人都没有,岂不是要成了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 陆清婉一袭白衣站在一大一小两座坟前,淡淡道:“相公,且先让它,再代妾身陪你一段时日吧。” …… 若有若无的阴云遮住惨淡的月,有阴凉地微风在门外的黄土路上吹起,燃烧的火盆烈焰在清风中跳跃,发出‘噗噗噗’的声响。 跪坐在火盆前的白衣女子漫不经心的将一把纸钱撒入盆中,殷红娇美的唇瓣微微翘起,似叹息又似眷恋的说:“相公,你回来了……。” 她转过头来,妩媚艳丽至极的面容在跳跃的火光映照下轮廓更深,更如蚀骨妖狐一般魅惑众生。 回魂回来的沈秀才:“——?!” “你是谁?”沈秀才一脸懵逼,反应过来立刻瞪大了眼睛,震惊的语无伦次:“——姑姑姑姑娘!您认错人了!在在在下并不曾、曾见见过姑娘!” 他不禁再次抬头看了一眼大门,更懵逼了——没错,是自己家啊!家里的那个妹子到底是谁?! “噗嗤——!”陆婉娘忍俊不禁。 她站起身来,莲步轻抬向沈秀才款款走来,温柔曼声道:“都这么多年了,你一紧张就结巴的毛病居然还是改不了。 这不禁让妾身想起了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你赶考归来错过了宿头,却在半道上捡到了我。你明明被我吓得腿都在发抖,却还在结结巴巴问我——姑娘,大半夜的,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我当时就在想,这书生究竟是色迷心窍还是真的傻了是个实心眼儿? ——就是他了。” 沈秀才目瞪口呆,瞪着陆清婉半天说不出话来,心中俨然猜出自己面前这位姑娘究竟是谁。 陆清婉烟波横起,娇笑道:“你不是早就知道妾身不是普通人了吗?怎么,真身站到你面前,就认不出来了吗?” 沈秀才神情微微扭曲了下:“——婉,婉娘?” 陆清婉微微点头,笑靥如花,欣然道:“相公可算是认出来了,不错,正是妾身。 你回都回来了,还怕我再吃了你吗?进来吧,咱俩说说话。” 沈秀才:“……”心情复杂…… 搞了半天媳妇儿还是个女妖怪!骗子!白高兴了qaq! 她率先转身回了家中。避开沈秀才的眼睛她却再无法保持那副千娇百媚从容自若的模样——她双手紧紧揪着帕子,水漾的眼眸亮的惊人,抑制不住的笑容在她的嘴边翘起。 像一只终于偷到鸡的小狐狸,欣喜若狂——即使怕被失主发现不得不偷偷摸摸,她也无法克制自己吃到嘴里的窃喜。 他,回来了。 既然舍不得我回来了…… ——那就别想再走了! 第27章 流落街头 春意盎然,“四季来”人来人往宾客满门。 四季来是平城最大的酒楼之一,不远处的山上有个香火不错的寺院,春季山寺游人不绝,也使得四季来的生意也别样的红火。那诱人的饭菜香气自店中飘出,被春风送出数里,如一把顽皮的小钩子勾的人心痒痒。 莫说是远处缩在大街角落里饥肠辘辘的乞丐们,即使是路上的行人也禁不住偷偷咽口水。 “娘的,人家那日子过得,才叫日子啊!”墙角中,三个乞丐聚在一起乞讨,其中一人揉了揉干瘪的肚子,恨声说道。 “人家有本事呗,能有啥办法?”另一个乞丐没精打采的从墙角拔了一根青草,塞在牙缝里,明明没吃什么东西,却多此一举的剔牙。 先前那乞丐立刻怒了,反手一个大耳刮子甩在他的脑门儿上,一口浓痰直接吐在了那个乞丐身上,骂道:“去你娘的!有本事?我呸!不过就是命好摊了个好爹,有个屁本事?!不是我吹,要是老子有个发财老头子,老子肯定过的比他还美!什么东西!” 他骂骂咧咧的说着,连踢带踹一阵捶。那个不小心说错话的乞丐立刻嗷嗷叫着抱头蹲下了。“牛哥我错了牛哥嗷嗷!牛哥饶小弟一回!” 另一个乞丐急忙拉住他,圆场道:“牛哥别恼别恼,牛哥的本事谁不知道?别和那个憨熊一样。来来来哥心情不好,要不兄弟带你去消遣消遣?” “我呸!一个臭要饭的能有什么消遣!”牛哥没好气的说。 那乞丐嘿嘿一笑,说:“牛哥不知道,后街前两天来了个小王八羔子,进了咱的地盘到现在也没来送孝敬,忒没眼色,牛哥你说,咱要不去教训教训他出出气?” “…到现在都没来?”牛哥两手交握指节捏的噼啪响,拧了一下脖子冷笑道:“妈的,不收拾他都不知道马王爷到底几只眼! ——走,揍那个龟孙去!” …… 后街新来的小乞丐是个小男孩,十分安静老实。他安安静静的坐在路边墙角,极少说话,讨的不多不少——他虽然不会吆喝讨要,但一个年纪不大的小男孩独自乞讨,总有一些心软的大姑娘小媳妇的会动恻隐之心,为他拿点吃的丢个铜板。 牛哥带着两个跟班一步三摇吊儿郎当的走过来,直接一脚将小乞丐的破碗踢翻了。 小乞丐抬起头,默默的看着他。他的眼睛黑沉沉的像一口冰凉漆黑的古井,总让人觉得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藏在他的眼睛里,隐隐约约觉得心里泛着凉意。 牛哥原本打算再踹倒他的脚,不自觉的就放了下来。 他道:“呦,小子,狗胆不小,知道这是谁的地盘吗? ——这是老子的地盘!你在老子地盘上讨生活经过老子同意了吗? 赶紧滚出去! 再不滚老子以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滚!赶紧滚!”之前告诉牛哥过来的那个乞丐狐假虎威的喝骂。“小龟孙不长眼吗?不知道这是我们牛哥的地盘?!——赶紧滚蛋!” 小乞丐黑沉沉的眼睛在他们三人身上扫了扫,没什么废话的爬起来去捡自己的破碗打算离开。 “啪!”狗腿子很不客气的一脚把碗踢飞了,而后一脚蹬在小乞丐身上:“妈的小瘪三捞什么呢?!那都是俺们牛哥的钱!赶紧滚!再不滚老子把你狗腿砸断! 呸!” 他一口唾沫啐在小乞丐脸上。 小乞丐:“……” 小乞丐抬手擦了擦脸,慢慢抬起头来,黑沉沉的眼睛定定的看着他,如望不见底的深渊,无端端的瘆人。下一刻,他捞起地上的石头凶狠的向那狗腿子砸去—— “咔嚓——!”一声响,那狗腿子一声惨烈的嚎叫,抱着腿倒在地上打滚哭号。 “——我的腿!我的腿!” 牛哥:“——!!” “妈的小畜生你找死!”牛哥两眼一瞪,和另一个同伙一起凶神恶煞的扑了上来。 小乞丐毫不犹豫的再一次挥动石头迎了上去—— 小乞丐人小力气却不小,且身手身手灵活——石头砸嘴巴咬,下手又黑又狠,即使是独战三个大人,也丝毫没落下风。 最终,反倒是牛哥三人被他那小狼崽子一样凶狠的模样吓怕了,夹着尾巴落荒而逃。 小乞丐捡起地上被踢翻的铜板,一瘸一拐的走了。 “真像条小狼狗不是吗?” “狼狗好啊,狼狗凶,养熟了看家最放心了。” “就怕你养不熟。” “嘿嘿,那可不一定。” …… 平城山脚有个破庙,据说是山上寺院的旧址,起了新的庙宇之后,此处就废弃了,渐渐地就变成了城中无家可归的乞丐们容身落脚的地方。山上大师们心善,见乞丐们借破庙那片瓦遮身,也没有驱逐他们扒掉房子,就在那里放着了。 身上带着伤的小乞丐怀里揣着两个大包子,在傍晚的夕阳下一瘸一拐的来到了破庙。庙里还有一些别的乞丐,也许是没出去,也有可能是刚刚归来。看到小乞丐带着伤回来,大家只懒懒的抬了抬眼睛,就低下头继续做自己的事。 乞丐带伤,本就不是什么稀罕事。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唯有一个坐在墙角的老乞丐问了一句:“娃娃,你这是怎么了?” 小乞丐抬头打量了他一眼——那是一个又干又瘦皮包骨头的老人,花白稀疏的须发脏污的黏连在一起,手边还放着一个拐子。 那是一位看上去十分寻常的脏乞丐,但苍老的眼睛却有几分难得的温和慈祥。 小乞丐沉默了下,顿了顿才颇为干涩的道:“……欺生。” 他的声音干涩而生硬,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似乎鲜少开口与人交流。 老乞丐并没有因此不满,他叹了一口气,无奈又无力的安慰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忍忍吧,你还小,忍忍就好了。” 小乞丐没有说话,老乞丐说:“去看你弟弟吧,老头子刚看他们在菩萨那边玩。” 小乞丐点了点头,冰冷的说了一声“谢谢”,再度一瘸一拐的向原本寺庙供奉菩萨的房间走去。 佛殿里精美的彩绘早已斑驳,左右的石莲座缺了一块,杏黄色的帘幔早已被冬日缺衣的乞丐扯去,只剩下一小段断茬与蛛网灰尘一起在微风中轻拂。 尽显落魄之态。 金漆剥离的神像下,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蹲在地上用树枝画着字,旁边一个更小的孩子握着一个细树枝坐在他旁边傻乎乎的看着。略大的男孩指着那个字板着一张粉嫩的小脸,严肃认真地说:“……这个字是‘日’,天上的太阳。” “太,太阳!”更小的男孩点头,奶声奶气的重复,抓着树枝的小手,摇摇晃晃的在地上比划。 小乞丐僵冷的脸庞不禁露出一抹温柔的微笑:“小云,风风,哥哥回来了。” “——哥哥!”x2 两个小男孩欢呼一声,丢开手中的树枝向他扑来。 三兄弟在一起亲密团聚,一个鬼鬼祟祟的乞丐从外面的香台下探出头来,定睛看清了他们,冷笑了下,又猫着腰一路小跑偷偷溜了。 第28章 风风失踪 沈流云不记得事,但曾经学过的知识却都印在脑子里,并不曾失去。文乘风年龄太小而他长得太可爱,陶花雨根本不敢放他们俩出去冒险。因此每次出去讨生活的就只有陶花雨一个人,至于沈流云和文乘风,都被他三令五申的藏在破庙里。 沈流云闲着无事,便教导文乘风识字,写写画画涂鸦一样,十分有趣。 没有大人老师的管制,对于他们俩来说,所谓的识字不过就是随意作为的玩耍。将佛殿里的地面鬼画符一样全部画满‘字’之后,沈流云叉着腰站在中间极为自得,得意洋洋的对文乘风说:“哈哈,哥哥画的好看吧?” 文乘风用力鼓掌欢呼:“好好好二哥好棒o(≧v≦)o~~好棒!二哥我也要!” “嘿嘿!”沈流云笑道:“等着,看哥哥把沙土弄平让你画!” “好呀!风风也来!” 两个小家伙拿着树枝将地面上的沙土重新抚平,正在他们撅着屁股忙乎的时候,一个有些眼熟的乞丐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红彤彤一串糖葫芦。 是同住破庙的叫花子。 文乘风一看到那串糖葫芦就忘了自己手中正在做的事,几乎看直了眼。他依赖怯懦的挨在沈流云身边,一只小手抓住了沈流云的衣袖,傻乎乎的望着咬住了手指,晶莹的口水从嘴角探出头来。 沈流云心疼的不得了,安慰道拍拍他的小手。 那乞丐‘嘿嘿’一笑,向他招手:“来,来,想不想吃?快过来,叔叔给你糖葫芦。” 文乘风松开了手,想要向他走去。 ——沈流云眼神微微一变,听到声响的猫一样陡然警觉起来。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将他拽到背后,笑道:“谢谢叔叔,我们不想吃,叔叔自己吃吧。” 文乘风委屈的软绵绵的说:“哥哥我想吃……” “闭嘴!”沈流云急忙打断了他,用力掐了他一把,文乘风吃痛,委委屈屈的闭嘴了,啪嗒啪嗒的直掉眼泪。沈流云急忙安慰道:“弟弟乖,咱们不吃,等大哥回来让他给你买好不好? 不哭了哦。” 那乞丐走了过来,糖葫芦伸到文乘风面前“诶诶小家伙别哭了,给你糖葫芦吃!” 文乘风眼馋的不得了,红彤彤的眼眶里眼巴巴的满是渴望,小手想抬被沈流云死死扣着。他艰难的转过头去,不看那诱人的美食,扁着小嘴眼泪直打转。 沈流云急忙拉着他躲到一边,忍着怒气和敌意尽量平和的道:“都说了我们不吃!叔叔讨饭要到糖葫芦也不容易,还是自己吃吧!风风也不吃对不对?” 他转头问文乘风。 文乘风扁了扁嘴,艰难的点头,带着哭腔说,:“……风风,风风不吃,呜……” 话未说完,他已经伤心的哭了起来。 沈流云转头对乞丐生硬的道:“我们不吃,叔叔你还是快走吧。” “一个糖葫芦我个大人哪有那么嘴馋?吃了能到哪儿啊?来来来,快别推辞了,快过来小家伙,别听你哥的!”那个乞丐又伸着糖葫芦走了过来。 沈流云终于忍不住怒了,拽着文乘风躲到了院子里,怒道:“都说了不吃你没听到还是听不懂? ——我们不吃,你快走!” “你看看你你看看你,不吃就不吃就是了,你喊什么?叔叔又不是什么坏人,叔叔是对你好!”那个乞丐被他吓了一跳,做贼一样慌张的左右看了两眼,嘴里还在亲切的责怪着。 沈流云眼睛微微一亮,大声道:“——你真不走?你不走我可就喊‘救命’了!” 他威胁性的警告道:“虽然我们是两个小孩子,现在还走失了,但也是有爹娘家人在找的,出了什么事,官家也不会坐视不理!” “都说了叔叔不是什么坏人……” 沈流云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大声的:“救——!!” “别别别,我走我走!”还没喊出来,那个乞丐就已经讨了饶,唉声叹气的向外走去:“小祖宗真是怕了你了。 ——我走还不行吗?唉!真是不识好人心!” “哼。”沈流云冷冷的看着他,心中已经确定了他就是那传说中拐卖小孩的拐子。盯着那个乞丐出去之后,他立刻对文乘风严肃的警告道:“别人给的东西不让你吃绝对不准吃知道吗? 那家伙是个吃小孩的大坏蛋!吃了他的东西你就看不见哥哥了!知道了吗?” “知,知道了。”文乘风擦着眼泪委委屈屈的说。沈流云看着他那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的目光,心都提了起来,总觉得假如这小子真的被一点好吃的就给骗走什么的,他完全不意外…… 心里紧张的沈流云盯着文乘风盯得死紧,生怕自己一个看不见弟弟就不见了。 然而盯得再紧,两个小孩子而已,只要有心,总能找到他们的漏洞。 那个居心叵测的乞丐走后,两个小家伙又在佛殿前的土地上玩了一会——这座寺庙早已荒废,殿前杂草丛生,春季正是万物复苏的时候,那些藏在土层之下越冬的昆虫也纷纷从下面爬了出来。 殿前的草丛里满满都是虫子。 不怕虫子的话,这倒是一个十分有趣的玩具。 两个人玩了一会玩累了,文乘风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文乘风的小手按住了自己瘪瘪的肚子,可怜兮兮的说:“二哥,风风好饿哦……” “饿了?哥哥去给你拿吃的!”沈流云说,小大人一样拍拍他的头,认真地嘱咐:“乖乖在这里等着,不要乱动知道吗?” “嗯。”文乘风乖乖点头。 沈流云转身向身后的佛殿跑去。 菩萨神像的后面藏着一个小布袋子,里头藏着一个馒头,是陶花雨留给他们俩今天中午的口粮。 沈流云小心翼翼的爬到菩萨背后,把小袋子够了出来,抛到地上…… 佛殿外的草丛里,一颗小石子忽然落在耐心等待哥哥归来的文乘风脚边。 文乘风:“……?” 文乘风抬头,顺着石子看去,看到一个乞丐藏在门外探出一个头。看到他看过来,那乞丐手里的糖葫芦亮出来摇了摇,笑眯眯的向他招了招手。 文乘风:“——()~?!!” 文乘风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想要跑过去,却又顾忌的回头望了一眼——佛殿中,沈流云正专心致志的看着脚下,小心翼翼的从高大的菩萨像上向下爬。 一时半会应该注意不到这里。 文乘风偷偷地笑了笑,露出两个甜甜的小酒窝窝,蹑手蹑脚鬼鬼祟祟的向那乞丐跑去…… 总算从菩萨像上爬下来,沈流云松了一口气,捡起地上的布袋拍拍上面的泥土,蹦蹦跳跳向外走去:“风风,开饭啦~! ——风风?!” 他走出殿门就呆住了——破旧的小院子芳草萋萋春意盎然,哪有风风的踪影? 沈流云飞奔出来,焦急害怕的大喊:“——风风!?” 第29章 兄弟密谋 风风不见了,启智后的沈流云是个聪明的孩子,他遍寻一圈没找到风风的踪影,很快就从惊慌失措中冷静了下来,开始思索风风究竟可能去了哪里。 他怀疑的第一个目标,就是之前试图用糖葫芦诱拐他们却因为自己的阻拦没有得手的乞丐。 沈流云记得,那个家伙也住在这座破庙里。 他深吸一口气,握着拳头向自己曾遇见过那个乞丐的地方走去。 那个乞丐大概30岁左右,因为年轻时脸上癞蛤/蟆一样疙瘩有个外号叫癞子,他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人脉又广,因此在破庙的乞丐们之间颇有一些能耐。他住在寺庙的主殿,那是整个破庙最好的地方,看上去比陶花雨三兄弟待得地方有气势的多。 因为种种原因,沈流云几乎没有到这边来过。 他凭着印象一路寻过来,为了寻找文乘风的踪迹,不禁左右多看了两眼。 只见左右两侧生着松树,白色的石狮子上布满泥土和苔藓,脏兮兮的看不出昔日的威风。几个游手好闲的乞丐懒洋洋的卧在石狮子底下晒着太阳。若不是呼吸依在,那臭烘烘的疲懒模样也许会让人误以为那是一群死尸。 沈流云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搜寻一周,并未看到癞子的踪影。 也是,刚到手的孩子他大概还要交出去藏起来,哪有功夫在这里躲闲? 有那个乞丐的前车之鉴,孤身一人的沈流云不敢靠近那群敌友未明的乞丐。他悄悄离开了破庙,向陶花雨乞讨的方向狂奔而去。 “——哥哥!风风不见了!” 他人未到,喊声已经传了过来。 正在数钱的陶花雨手中的铜板哗啦掉进碗里。他缓缓转头看了过来,没听清似得轻声问道:“你说什么?” …… 夕阳西下,残破的庙宇在昏黄的阳光中更显沧桑落魄,一个衣衫破烂油头垢面的叫花子带着细长的斜影从外面慢悠悠进来。他歪着头抖着膀走路一步三摇晃,口中哼着俗艳下流的小曲儿,一个布袋在手中甩来甩去,发出咣郎朗的清脆撞击声。潇洒自在的模样看上去像是遇到了什么大喜事,心情极好。 他三两步轻快的跳上台阶,两手捧着布袋子用力亲了一口,‘嘿嘿’一笑:“好宝贝儿~!” 说着,他又哼着小调进了房子里。 门外的小广场不远处,破碎的青石台阶下郁郁葱葱,草木茂盛。绿森森的大柏树平密的叶子密不透风,浓成一片深沉的墨绿,为阴暗的树底遮下一片黑黢黢的阴影。 “就是他?” “肯定是他!就一转眼的功夫,我都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出来风风就不见了。除了那个家伙早有预谋,不然谁能办到?” “即使不是他,他也肯定脱不了干系!” 柏树下的草丛里,悉悉索索的虫鸣忽然停止,微弱冰冷的稚嫩声音在轻声交谈。 草丛微微晃动,一个带着草环的男孩从草丛里爬起来,又立刻被另一个拽倒压了下去。那拽人的男孩惊魂不定的低声轻吼:“你干什么!想直接冲过去质问他吗?我们打不过他的!更何况,还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别的同伙……” 被压倒的孩子咬牙切齿,恨声道:“难道看着吗?” 另一个道:“哥哥,假如真的是拐子的话,咱们一个八岁一个五岁,也在他们可以下手的范围之内。直接冲上去,只怕讨不到好处。” “……我知道。”被压倒的男孩挣扎的动作放慢了,似乎认清了现实一般垂头丧气的说。他克制了下自己激动的情绪,红着眼睛哽咽道:“可是……只剩下我们俩了。” 不靠自己,又能靠谁? “不,是我们三个。”小男孩轻轻按住他的肩膀,琥珀色的眼睛呈现出温暖的色泽。他认真地凝视着兄长浸染了浓重的痛苦与悲哀的眼睛,郑重的承诺道:“我们会把弟弟找回来的,一定!” 陶花雨微微一怔,泛红的黑瞳中痛苦怨恨的迷雾渐渐被驱散。他紧紧抓着沈流云的手,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就像是贪婪的寄生兽拼命汲取宿主的身上赖以生存的温度与支持,又像即将坠入无尽深渊的人使劲全身的力气抓住悬挂在深渊中的绳索:“对,我一定,会把风风救出来的! 我、我一定,会保护好你们的,无论发生什么……” 他说着,漆黑的眼瞳再度如噬魂的漩涡一样,隐含让人毛骨悚然的魔怔癫狂。 沈流云被他抓的小手刺疼,脸色都有些白了,却努力露出笑容,尽量平和的安慰道:“——不是你,是我们。 我们一定会把风风找回来,无论发生什么。” …… 沈流云并不知道他们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却很轻易的就可以看出,也许是因为他们三个陶花雨年龄最长的缘故,陶花雨似乎将他们走丢的责任与愧疚背负在了自己的身上。对他们隐约有一种几乎称得上过分的责任感和保护欲。 给了自己很大的压力。 可兄弟之间哪里需要计较这些? 沈流云并不觉得他们走丢陶花雨需要付上多么大的责任,也不觉得他照顾保护自己就是理所应当。即使他确实是最大的哥哥。 这本就不算是他的错。 没办法,他只能尽力安慰。 沈流云注视着他的眼睛,语气平缓的提议道:“也许我们可以晚上去看一看。夜深人静的时候,那个家伙没有防备,咱们想要抓住他也比较容易。” …… 第30章 逼问癞子 晚上确实容易的多——除却夜深人静不曾防备之外,更重要的是,那个乞丐也是个潇洒人物。 有了几个昧良心的闲钱不说存起来用到正处改变自己的现状,反倒拿了去廉价的暗娼那里。 两个孩子暗中跟踪了他一路,抑郁的在那流莺家窗外听了半天的墙角,终于等到里面安静下来响起沉闷响亮的齁声。喂了半天蚊子的两兄弟对视一眼,各自悄悄松了一口气。 ‘妈的,总算睡了……’ 陶花雨抬了抬下巴,两人一起凑到窗户底下。 沈流云踩在陶花雨的肩上,悄悄推开窗户爬了进来,帮陶花雨打开了房门。 “哥哥。” “嘘——” 陶花雨在房间中打量一周,拿起衣架上的腰带,打了一个套子。示意沈流云抱起旁边的花瓶,跟着他的身后。 两人蹑手蹑脚悄悄靠近了床铺。床帘并没有放下,不是很大旧床上癞子睡在边上,怀里还搂着一个□□的女人。 他睡得很靠边,刚好方便了陶花雨的动作。 陶花雨回头与全神戒备的沈流云对视一眼,抿了抿唇,黑亮的眼睛浮现出坚毅狠厉的神色。他小心翼翼的上前,轻手轻脚的将索套套在了那个乞丐脖子上,另一端穿过床柱,而后猛然发力向后一拉—— 绳索登时收紧。 “呃——!” 那乞丐立刻如活鱼一般瞪大了眼睛挺着脖子坐了起来,两手按着脖子一通抓…… “啊啊啊啊!!”被惊醒的流莺立刻尖叫出声,沈流云吓了一跳,心中一慌下意识的把花瓶砸了过去,叫声戛然而止。 陶花雨阴沉着脸威胁道:“不准叫!” 她立刻吓得裹着被子缩到床角,窝成一小团瑟瑟发抖,惊慌失措的连连点头。“小——英、英雄、英雄奴家什么都不知道!奴家什么都不知道!求小英雄放过奴家!” “闭嘴!”陶花雨呵斥,那女人立刻战战兢兢的闭了嘴。抱着被子缩在床角怯生生露出两只眼睛,惊魂不定看着癞子被吊起直翻白眼…… 陶花雨吊着癞子的脖子,冷眼又快意的看着他挣扎,直到他渐渐因窒息手脚无力的时候,才稍稍泄了些怒气,放松了绳子给他一些喘息的空间。而后阴沉的道:“——癞子,你认识我吗?” 春秋之际的月总是格外的明亮,皎洁的月光顺着被推开的窗子洒进来,照的昏暗低矮的屋子也显得亮堂了许多。借助那月光,癞子看清了那两个来者不善的歹徒。 那个两个十分漂亮的男孩子,即使身上有些脏,也很轻易地就能看出他们如天上的小仙童一样底子很好。但此时落在癞子眼里,却像索命的恶鬼一样可怕。尤其是吊着他的脖子的那个男孩,眼神阴冷而残忍,癞子甚至觉得他真的敢杀了他、很想杀了他。 癞子腿一软,当即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什么都招了:“——两位爷爷,饶命啊!” …… 癞子生怕那心狠手辣的小祖宗发狠了真的要了他的小命,当即把什么都说了。 当他将前因后果全都交代清楚,沈流云真恨不得时间倒流让他闭嘴! ——据癞子说,他盯上风风并不是没有缘由的。 癞子虽然兼职人贩子,但一向只骗,从来不抢——无论到哪、干什么,都有自己的规矩。在平城,乞丐就是不准强拉小朋友。 平城的小乞丐不少,‘你情我愿’的不好说,但如果强抢买卖即使是那些小叫花子也不安心,其他乞丐当然是要多管闲事的。 癞子人缘广有面子并不是假话,除了本地能‘混’之外,他很少破坏大家的规矩犯错也是很重要的一点,之所以‘兔子强吃窝边草’是因为陶花雨。 确切的说,是因为临街的乞丐小团体‘牛哥’。 癞子人缘广,临街的牛哥那么近的距离,当然也是他的‘朋友’。陶花雨不懂规矩和牛哥结了梁子,牛哥就让癞子给那小子一个重重的教训。经过癞子一番观察,陶花雨这人最紧张的莫过于他的两个弟弟,于是,他就盯上了那两个小家伙。 陶花雨听完后眼神就不太对劲了,黑茫茫的似乎有些恍惚。沈流云心头一紧,急忙道:“听你这话的意思难道错的还是我哥哥吗?因为我们没有任你们欺负,所以活该招致这般灾祸? ——简直强词夺理!一派胡言! 快老实说,我弟弟究竟在哪里?你把他送去哪儿啦?!” 陶花雨立刻回过神来,迷茫的眼神一片清明,更加冰冷。 癞子觉得自己都快冤死了——明明只是就事论事而已,谁怪那小祖宗了?绳子都在脖儿上拴着呢,我敢吗qaq?!早知道你们真这么能耐小的也不敢轻易对你们下手啊! 他原本只把那三个小鬼当成普通的小孩子,即使据说那个老大让牛哥吃了亏,他也没放在眼里,只以为是牛哥自己不小心才吃了亏,现在看来,绝逼是自己眼瞎看走眼了!这么点的孩子就能搞谋杀无害个鬼啊! 癞子委屈的不行,然小命牵在那小凶神手上,他丝毫不敢隐瞒,对害他落到这一步的牛哥也生了几分怨恨,当即将那牛哥卖了个干净。 癞子说:“牛哥是中心三街的一霸,手底下有几个人,跟那些来来往往的人牙子有不少牵扯。你,你那兄弟,他让我交给了城南的斜眼儿老三——他是做下窑生意的,专门买卖漂亮的小孩,这一批再两天就要出手了。 两,两位小祖宗,您,您要是想救他,就往,就往城南去。 城南有个小农庄,庄子里有个地窖,那些小孩就在那里头。” 显然,癞子和那斜眼儿老三也是关系很铁的熟人,不然储藏小孩的位置这么要紧的事情,他怎么会知道的那么清楚? 陶花雨和沈流云对视一眼,陶花雨问道:“那个牛哥,在哪里?” 癞子立刻说:“在城东破屋!就是那个鬼屋边上!” “我知道了。”陶花雨说,捞起床头放着的茶壶,,一壶狠狠磕在癞子头上。 顿时,血流如注。 “嗷嗷——!!”癞子嗷嗷一声惨叫,捂住了脑袋。 陶花雨丢开了水壶,忍耐着再砸两下将他砸的血肉模糊的暴戾渴望冷冷道:“且先饶你一条狗命,再有下次——我总有办法剥了你!” 狼崽子再小,那也是只狼崽子,再怎么忍,他也成不了真正的兔子。 第31章 神秘青年 离开了那个暗娼家里,沈流云本以为他们会直接到城南去,却没想到陶花雨完全没有这个意思。 眼看方向越来越不对,沈流云不禁问道:“哥哥我们不去找风风吗?” 陶花雨道:“今天先不去,找个地方休息一晚吧。” 沈流云想了想,了然笑道:“也好,左右后天才会送走,不着急,也让那个臭小子长长记性,省的什么时候又给人骗了。” 除此之外,大哥身上之前和人打架留下了一些伤也尚未养好,而那些人贩子必然有同伙……他们两个孩子,想要深入敌巢确实应该好好休息做好万全准备。 陶花雨勉强的笑了下,没有说话,沉默无言的带着沈流云钻进了一个小巷子。 那巷子后面堆了一个柴垛,在春日的阳光下晒得颇为暖和。陶花雨在柴垛里扒了个窝松了松草,拉着沈流云将他推倒在那个小窝里,拍了拍他的头,轻声说:“睡吧。” 他说着,紧挨着弟弟躺下了,将他搂在怀里。春季的夜晚天黑有些冷,他侧着身子睡在外面,将凉风尽数挡去。 沈流云问道:“我们不回庙里吗?” 陶花雨说:“不回了。”他将弟抱得更紧一些,调整了角度试图让他睡得更舒服,温声安慰道:“别害怕,哥哥看着你睡。” “嗯。”沈流云甜甜的笑了笑,闭上了眼睛。陶花雨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拍打着他,漆黑的眼睛静静的注视着他的睡颜一片清明沉静。直到沈流云呼吸平稳陷入酣甜的的熟睡之中,他轻手轻脚的起来,将干草盖在沈流云身上。 他站在草垛外等了一会,见沈流云依旧睡得很熟没有醒来,就转身离开了小巷子。 ——还有一件大事未处理,他怎么可能睡得着? …… 在平城,城东鬼屋是个很有名气的地方,因为其诡异离奇的灵异传说而广为人知——即使山上的大师都说了里头干干净净没有脏东西,平城的百姓们依旧对黄大仙和鬼魂的传言津津乐道。 据说,有人曾在那里看到过黄大仙,据说,有人曾在那破屋里听到女鬼的哭声…… 因为种种原因,平城的百姓们大多都对城东鬼屋退避三舍,但牛宽不在乎这些。 牛宽是个叫花子,自觉烂命一条没什么可惜的,向来胆子很大。因其是个缺筋少脑的二愣子,向来敢为别人不敢为,因此也聚集了几个蠢货做马仔,被吹捧着的叫牛哥。再加上年富力强,终成平城乞丐中的一霸,占据了城东几条街。 牛宽把自己的家,就安在鲜有人来的城东鬼宅旁。 用牛宽的话来说,那就是宽敞,清净,要真有女鬼,说不定还能来段香艳动人的风流韵事——牛宽虽然是个二愣子臭要饭的,却总觉得自己是潜龙沉渊,跟其他那些乞丐是不一样的,骨子里比他们更高贵一些。 ……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得出这个奇葩结论的,总之,他并不喜欢跟一堆臭要饭的住在一起扎堆儿。 牛哥究竟有没有遇上他心心念念的女鬼mm倒贴没人知道,反正宽敞清净是肯定有的——因距离鬼屋太近,即使是他最爱捧臭脚的小弟都没勇气陪他住进去,相对于那一窝窝儿扎堆儿的乞丐,孤身一人住在鬼宅边上能不清净吗? 只是不知道假如牛宽当初知道自己未来会遇到什么,他是否依旧会得意自己曾经清净的选择了。 冷月隐去,黎明将至,黑黢黢的不见五指。隐隐约约的鸡鸣,在城中四下响起。 天,就快亮了。 但天亮之前,才是最黑暗最困顿的时候。 城东破屋中,齁声震天。破屋外,却出现一个小小的黑影,鬼魅一般轻悄悄的推开他的家门。 【咿呀——】破旧的木门发出刺耳绵长的摩擦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 “——你,你是谁?!” “找你报仇的人。” …… 东天亮起,陶花雨筋疲力尽的从牛宽家中出来,望着远方亮起的天空,迷茫的失了神…… “你这样不行的哦。” 有人轻笑。 陶花雨骤然回头,空茫的眼神如警戒的犬,陡然聚焦,凌厉警惕。 一个男人从屋顶上跳了下来,摇着扇子笑道:“你这样不行的哦,还是不够狠心。” 他钟灵神秀,一身杏黄色的锦衣,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两个甜甜的小酒窝窝,有种孩童样纯真无邪的稚气。 只是他的话可不像他那张娃娃脸那样纯真无害。 那生着一张稚气可爱的娃娃脸的青年笑着说:“呐——你去杀了他,我就帮你救弟弟怎么样?你,不就在烦恼自己人小体弱势单力薄吗? 怎么样?做不做?” 陶花雨:“……” 他饶有兴趣看着陶花雨,显得对他的选择十分期待,又仿佛早已笃定他的答案。这时,一个又高又壮的男人从破屋后走出,自腰间拔出一把剔骨尖刀,手一抖,那尖刀就飞了过来,插到陶花雨脚下。 他如屠夫一般健壮,满脸横肉,目中凶光隐现,神情却如山石一般冰冷,脚下每一步都稳若磐石。 陶花雨看了眼壮汉,又低头看了看那把尖刀,再度看向那青年。青年嘴角一翘,阳光友好的笑着,向他抬了抬手,做出邀请的姿势。 陶花雨审视了他片刻,一言不发的拔起脚下的尖刀,向破屋中走去。 片刻后,他再度从破屋中走出,染血的尖刀紧紧地握在手中,漆黑的眼眸如看不见底古井,透不出一点情绪。 “好好好,果然英雄出少年,我没看错人。”那娃娃脸青年拍手笑道。 陶花雨看向他,漂亮的眼睛无悲无喜,暗沉的声音有些沙哑干涩,冷冷道:“有件事你算错了,我五岁就杀过人了。不止一个。这种验证,毫无意义。 所以……你跟踪接近我,究竟想做什么。” 他自从癞子口中问出文乘风的下落送沈流云去休息,就再没提过一次风风的事,即使是教训牛宽的时候。这人既然知道的如此清楚,显然早有预谋。 青年笑眯眯的道:“——不救你弟弟了吗?” 陶花雨道:“总比落在你的手中安全。” “啊呀,这么不客气还真是让人生气呢。”青年笑着说,眼睛却已经危险的眯了起来,让人毛骨悚然的杀气自他身上散出,向陶花雨压去:“小鬼,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不要随便挑衅比你强的人。那不是勇敢,那叫作死!” 第32章 风雨楼中 陶花雨紧紧握着尖刀抗住了他身上的气势和压力,沉声道:“那就看我的价值和你的目的了。你究竟,想要我做什么。” 似他们这等人,又怎么可能有兴趣跟踪一个蝼蚁一样无依无靠的孩子?他们既然耗费时间这么做了,除非闲极无聊又或者脑子有病,不然必然有什么目的。 ……怎么看这两位都不像前两者的样子。 青年的气势又加强了许多,陶花雨心里清楚,此时极有可能正是他在测量自己的【价值】的时候,硬是咬牙咬牙扛住了。 只有自身的价值更高,才更有可能谈条件。 陶花雨并不觉得眼前这两位随随便便就让自己杀人的家伙,会是什么心慈手软的善良之辈。如果没有浪费他时间的相应价值的话…… ‘——一定要顶住!’ 陶花雨眼神更沉,咬紧了牙关。 片刻后,那青年的气势陡然一收,折扇‘刷拉’抖开,满意的含笑点头,露出两个亲切的小酒窝窝,说:“……你果然聪明。 不错,你确实有让我惜才忍耐的价值。” 此时,陶花雨已如落水的兔子一般,全身都被汗水打湿了。 青年道:“既然你如此聪明,那我也就不卖关子了。 ——少年。你听说过风雨楼吗?” 陶花雨黑眸微微一颤,微声惊道:“风雨楼?!‘狂风骤雨惊江湖,一楼千机……问乾坤’的……风雨楼?” 青年笑的更甜更无辜无害了,“——你果然知道。 那么,要加入吗?” 他笑着,对陶花雨发出了邀请。 …… 回去的路上,陶花雨不禁有些恍惚。 ……他从未想过,他有机会接近风雨楼。 不,是这么快就有机会和风雨楼打交道。 陶花雨是知道风雨楼的,在他曾经的、真正的家中。 严格来说,陶花雨家以前并不是真正的寻常百姓,而是所谓的江湖人。 在白杨堡被灭门之前,陶花雨曾经有幸听到自己的父亲提起过风雨楼。 ——狂风骤雨惊江湖,一楼千机问乾坤。 这,……就是风雨楼。 据说,风雨楼是江湖上最神秘的江湖势力,总部究竟在哪儿至今无人知晓。 据说,风雨楼是最厉害的杀手组织,接的买卖几乎从不失手。 据说,风雨楼是天下最危险的地方,一楼机关千机百变,擅闯的都死了。 据说…… 据说……风雨楼掌握着天底下所有的秘密,只要是发生过得事情,他们就一定能找到线索。 因父亲口中的风雨楼传奇色彩太过浓重,搞得跟话本故事似得,不自觉的,陶花雨就记住了这个名字。 他此时最在乎的,无疑是风雨楼传说中那出神入化防不胜防的情报能力。 ‘如果……如果我加入了风雨楼……我就能知道究竟是谁毁了白杨堡屠杀了桃花村了…… 我就有机会给大家报仇了!爹,娘,姐姐,爷爷,沈叔叔还有婶婶……孩儿可以给你们报仇了!’ 陶花雨的心砰砰的跳着,一片火烫,异样的兴奋与激动在他胸膛中激荡,点亮了他晦暗麻木的眼睛…… ——他飞奔起来,迫不及待想赶到沈流云的身边,与他分享这一激动人心的好消息。 他一路飞奔直到接近中午的时候才赶回沈流云本该在的草垛,那里却空无一人。陶花雨一呆,下一刻想起什么似地神情一变拔腿向城南跑去。 ——弟弟必然是以为他抛下他一个人去城南追过去了! 陶花雨又急又怕,懊悔不已。深深地后悔自己不该在牛宽那里耽误那么多麻烦!不,他就不该去找牛宽报仇! ——即使癞子可能给牛宽报信使救出风风的难度更大,那也比遇上风雨楼的人耽误那么多时间好啊! 假如小流云因为自己的自以为是出了什么事,陶花雨觉得自己大概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他曾对着桃花村所有枉死的亡灵发过誓的啊,会保护照顾弟弟一辈子! 陶花雨悔恨交加,正在他筋疲力尽欲哭无泪的想要咬死自己的时候,一辆马车忽然停在他面前,穿着褐色布衣的马夫抬鞭拦住了他的去路,硬邦邦的道:“陶公子,首领有请。” 陶花雨:“……” 陶花雨不想得罪风雨楼,也得罪不起,但更怕自己晚到一步弟弟们就出了事! 他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冷沉的道:“我有急事,现在没时间!请帮我转达贵首领,在下下次亲自请罪。” 马夫毫不意外,掏出一块鱼形玉佩,递到陶花雨面前,冷硬的说:“首领说,假如陶公子没时间的话,看到这个也许会改变主意。” 陶花雨眼神一凝,忽然暴起——跳起来夺过了那枚玉佩。 他仔细打量着那玉佩,脸色变了几变,终于深吸一口气忍耐道:“……阁下说的没错,我……确实有时间了! 有劳了。” 他爬上马车,打量着那内部封死的车厢,感受到马儿得得得的跑了起来,不禁无力的苦笑了一下,虚脱的靠在车厢上,疲倦的闭上眼睛。 ‘这下完了……’后悔都没余地了。 那是小流云的玉佩,是沈叔叔最后送给他的‘护身符’,一直系在他的脖子上藏在衣服里。失去记忆又无法回家之后,沈流云对这块据说是他父亲赠送的护身符更是宝贝的不得了,即使刚一开始没吃的什么都当掉了,他也从没动过那块玉的主意。 因为刚刚拿到的时候小流云曾在他面前献过宝,又是后来弟弟格外珍重的,因此陶花雨也对这块玉佩格外留意,生怕不小心磕了碰了弄丢了找不着后悔莫及,几乎每一个细节都记在脑海里…… 这块小鲤鱼,正是小流云宝贝的不行的那块玉佩。 …… 马车不知跑了多久,陶花雨本就不眠不休疲惫至极,再加在密不透风的车厢里难言的熏香,更是头晕眼花的厉害。等到马车终于停下来,车夫拉开车门,陶花雨如幽魂一样惨白着脸从马车上同手同脚的爬下来,话未开口先抱着车轮吐了一通。 可怜他自昨日中午至今水米未进,腹中空无一物,这一吐尽是些酸臭的苦水。车夫用十分微妙的眼神看了他半天,招手让门口的看守给他送了一杯水。 “……多谢。”待身上好受一些,口中苦味儿冲散了,陶花雨就将杯子还给了车夫。 车夫将水杯随手放下,依旧是那张硬邦邦的死人脸,平静无波的道:“跟我来。” 陶花雨这才有机会观察自己身处的位置——他站在一条四通八达的通道中,四四方方的通道上墙壁齐整漂亮,两边的墙壁上插着火把,将宽敞阴暗的通道照的亮如白昼。 外面是白天,这里却灯火通明,很可能在地下, ……也是,除了地下,平城这么一个蛋大的小城哪儿藏的下这么浩大一个工程? 虽然只是冰山一角,但仅凭那四通八达的整齐通道,陶花雨就可以断定,这里的规模绝对不小。 他跟在接引的车夫背后不知转了多少弯走了多少路,走的陶花雨眼前发黑腿脚发软脑袋里昏昏沉沉,总算走出了那迷宫一样的地下通道到了地方。 ——他终于再次见到了蓝天白云。 通道不远处有一片被小山环绕的湖泊,其中有个小亭子,沈流云和文乘风与那个娃娃脸一起坐在亭子里,桌子上摆满了好吃的,从小流云脸上的笑容可以看出他们相谈甚欢并没有受到刁难。 陶花雨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欣慰的笑容尚未拉起,他就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上。 “——哥哥!” 陷入昏迷之前,他隐约间似乎听到小流云惊慌的喊声…… 啊_(:3ゝ∠)_……抱歉啊小云,哥哥好像……又要……害你担心一……场……了……zzzzzzz~ 第33章 异性相吸 陶花雨忽然软面条样瘫倒下去,幸亏边上的车夫一把捞住了他,才避免了那俊俏的小脸脸着地的惨烈结局。沈流云吓了一跳,拉着文乘风冲了过去:“——大叔我哥哥怎么了?” 车夫扒开陶花雨的眼皮瞅了瞅,不以为然的说:“睡着了。醒了就没事了。” 沈流云:“……”囧orz…… 沈流云不禁无语,干巴巴的笑:“原,原来是睡着了,哈,哈哈,哈哈哈。谢谢这位大叔,刚刚麻烦您了,我哥还挺沉的,还是我自己来扶他吧。” “不必了。”娃娃脸摇着扇子走了过来,笑道:“不必了,我们这什么都少,就是空房子多。甲七,带陶公子去休息吧。”他转头笑眯眯的笑着,对沈流云亲切的问道:“他太累了。等他醒来,我们再谈剩下的事情,好不好?” 那亲切温和的模样,就像好脾气的邻家大哥哥和自己喜爱的小崽子说话一样。 沈流云的小脸皱了皱,望着呼呼大睡的哥哥又心疼又愧疚:“……都是因为我太粗心了…… 那就拜托萧哥哥了。” 车夫也就是甲七带着陶花雨去空房间休息去了,文乘风的小手紧紧拉着沈流云的手,两眼红彤彤的肿的老高,喑哑的声音又轻又弱,可怜巴巴的道:“哥哥,我以后……再也不乱跑不吃糖葫芦了……” 他说着,眼泪又差点掉下来。 沈流云:“……” 沈流云拍拍他的头,温声安慰道:“糖葫芦也是可以吃的,要看是谁给的。不是特别熟悉的人给的东西不能接知道吗? ——不只是糖葫芦,什么都不能要。 好了,你也别太难过,这不是没事儿吗?你还小嘛,犯错是很正常的事,记住它以后不要再做就是了。” “嗯。”文乘风毛茸茸的小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依赖的道:“二哥你真好,如果是我娘跟我姐姐的话,肯定早就揍我了……” 沈流云:“呃……” 其实我也挺想揍你的_(:3ゝ∠)_,原来你小子还知道自己欠揍啊…… 沈流云满头黑线,想了想道:“她们肯定是因为太担心你太着急了。这种事哥哥姐姐揍你都是为你好,怕你下次再犯出了事——我以后被你惹生气了也很有可能会揍你,不准记仇知道吗?!” 文乘风:“……哦qaq……”早知道就不说了嘤…… 沈流云转头对靠在树上笑眯眯的看着他们的娃娃脸道:“萧哥哥,我哥哥急着找我们肯定没吃东西,能再拜托萧哥哥帮忙准备点吃的吗?” “当然可以。”娃娃脸笑道。 沈流云甜甜一笑,干干净净的小朋友纯真可爱,清亮的眼中就像被春风吹皱的湖面,荡漾着动人的星子——清澈见底,满载星光:“谢谢萧哥哥,萧哥哥你真好!” ——萌的不要不要的。 萧问天:“……” 萧楼主默默展开折扇挡住了自己脸…… 这特么就尴尬了…… 小朋友你这么甜让本座怎么好意思告诉你本宝宝其实是个穷凶极恶的杀手头子……? 对于萧问天这等个性十分扭曲恶劣的人来说,同样是孩子,他可以对压抑阴暗的陶花雨残忍冷血的对待毫不怜惜,对沈流云这类心思澄澈如镜湖月光的小家伙,在不动粗的情况下却诡异的麻爪懵逼…… ——是心思澄澈,不是懵懂无知。 ——一句话,接触太少,没抗体! 而对于风雨楼来说,他们最司空见惯的就是陶花雨那种苦大仇深情绪都快被磨灭的孩子,早就麻木习惯了。……会心软有感觉才怪。 就像微光对某些黑暗生物的本能吸引。 …… 沈流云在陶花雨房间里守了一夜,就怕哥哥夜里想了没人担忧他们给恩人添麻烦,但陶花雨这一觉,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主要是之前的精神太过紧张,透支的厉害,想缓过来不容易。 他醒来时,听到小云担忧的声音在外面响着:“他怎么还没醒?不是说只是累到了吗?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好?” ——只听着弟弟的语气,他就能想象到二弟那皱着眉头喋喋不休的追问让人想要落荒而逃的情景。 陶花雨不禁莞尔失笑,撑着酸软的手臂从床上挣扎坐起,嘶哑的声音干粝的唤道:“小云……” “——哥哥?!”房门被忽然推开,小云从外面跑进来,惊喜的道:“哥哥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给你倒杯水好不好?饿不饿?萧哥哥帮你准备了饭菜! ——哥哥我跟你说哦,萧哥哥可是个大好人哦!就是他不仅帮我救了风风还帮我找你,我们要好感谢人家的恩情! ” “咳咳!”厚脸皮如萧问天,也不禁被孩子真挚热烈的赞美夸的一阵脸红羞愧,微妙的有点心虚,深深地觉得这孩子汤灌得太明显了,还有待修炼【微笑】…… “萧哥哥……?”顺着弟弟的指示看到所谓的萧哥哥究竟是谁,陶花雨不禁心头一哽,一阵侧目。弟弟捧到嘴边的爱心茶水都喝不下去了。 他默默将茶杯放到一边,呵呵一笑:“……呵呵,真是谢谢阁下啊▼--▼。” 被那孩子带着恶意的“呵呵”一笑,一不小心又被软萌甜灌了一碗汤晕晕乎乎的萧问天立刻找回了自己boss的状态。他折扇刷拉抖开,轻轻扇动,微微的扇风带起他发上的飘带,颇有几分玉树临风的潇洒。 他亲切的微笑道:“不必多谢,后来多管闲事不是为了你。” 陶花雨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了,冷漠一片,黑沉沉的眼睛像一口深不见底的井,隐藏压抑着不知多少情绪。他黑沉沉的目光审视的看着笑容满面的萧楼主,对沈流云说:“小云,你先出去吧,有一些事,我想跟萧楼主单独谈谈。” “……萧楼主?”沈流云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惊讶道:“你们真的认识?” 萧问天笑眯眯的道:“曾有数面之缘。——你刚刚还急了半天,现在你哥哥终于醒了,不去帮他叫饭吗?” “……那你们慢聊,我先走了。”沈流云说,向外走起,走到门口他回头望了陶花雨一眼,看到他冷沉的神色,心中情不自禁的蒙上一层阴云…… ‘哥哥看上去很生气的样子啊,难道这个萧哥哥真的有什么问题?’ 沈流云若有所思的轻轻关上门。 他之前因为心系兄长安危以及对恩人宅院的礼貌和忌讳,并没有随意的东张西望探究许多。这次他再去厨房的路上,就谨慎的观察起自己此时此刻所身处的环境、这位‘萧哥哥’的家…… 第34章 头羊之责 沈流云走后,萧问天走到桌前坐下,悠然自在的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你想谈什么?” 陶花雨从床上下来,坐到他对面,小小的身子绷得紧紧的,问道:“不知我兄弟二人究竟何德何能,能有幸得萧楼主青眼?” 萧问天笑了下,说:“这话你可说错了,我看上的,只有你。” “你知道这是哪儿吗? 这里,就是江湖传说中遍寻不见的风雨楼总部。”他轻轻摇动着扇子,曼声道:“——有倒是‘千兵易得,一将难求’,风雨楼因为自身的定位关系,这个问题比别的门派更加严重。 众所周知,我风雨楼是个杀手组织,内部成员多为自幼严格训练,因此,他们服从性很强,并且拥有强大的实力,任务成功率很高。这一点在造就风雨楼在业界卓越的口碑与地位的同时,也不可避免的带来了一些不容忽视的弊端。 ——他们因为自小严苛的训练,已经被抹杀了天性与智慧,当他们被打造成任务出色实力强大的杀戮傀儡的时候,就等于放弃了他们作为‘人’的主动思考能力和大局观。 作为一个庞大的组织,就像一个巨大的羊群,假如头羊是个没有远见及智慧的蠢货,那么羊群的没落与消亡,不过是一个近在眼前的问题。 ……可想要成为一位能够服众的杀手首领,本身就应该是一位出色的杀手,因此,接受杀手训练不可避免。是否能在熬过训练的同时保留自己的思想,对于受训者究竟会成为纵览大局的首领还是沦为一件普通的杀人工具,至关重要。” 他看着陶花雨,意味深长的道:“——我喜欢你的眼神,小狼崽子一样凶狠,又有一些善于忍耐的韧劲儿。” 陶花雨一时之间有些呆滞,半晌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你想让我成为风雨楼未来的首领?” “——要看你的表现了。资质符合、被挑选收集出的‘种子’并不止你一个,将来脱颖而出继任风雨楼之主的也未必是你。每一颗种子都是摆在明面上接受所有危险考验的——因为学会如何在竞争对手中勾心斗角洞察对方的阴谋为自己争取优势,同样是一位首领应该具备的素质。 不过——一切痛苦的磨难都是值得的。”萧问天站起来,张开双手仿佛在拥抱整个世界:“——想一想吧,美丽的女人,庞大的财富,让整个江湖都恐惧的力量,唯我独尊的地位和说一不二的威严——只要你能成为风雨楼的楼主,这些都是你的。 ——对于现在的你遥不可及的无望复仇,到时,也只不过是一件随手为之的小事。” 陶花雨:“——!!” 陶花雨,怦然心动。 他按着胸口微微喘息,半晌,终于压下那惶惶的心悸,将情绪与理智平稳下来,眼神中浮现出坚毅的神色,沉声道:“——我可以答应你。我可以向你保证,无论你准备的种子究竟有多少,我都将成为最出色的那一个。但我有个条件。” “哦?呵,看上去还挺自信的。”萧问天挑眉,饶有兴趣的道:“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条件。” “——放过我的弟弟们。”陶花雨说:“我不想,他们和‘杀手’这个身份扯上任何关系——他们不能加入风雨楼!” 萧问天:“……哦,当然可以。只要你能达到我的要求,我可以向你保证,没人会去主动打扰你的两个弟弟,我甚至可以帮你隐瞒你作为杀手这层见不得光的身份。” 陶花雨松了一口气,微微有些感激:“多谢。” 萧问天勾唇一笑,露出两个小酒窝窝,纯真可爱的模样半点不像一个杀手头子:“不用谢,因为我本来就没打算让他们加入风雨楼。弱点,还是需要保护的啊。” 陶花雨:“……” 把我的感动还回来啊混蛋(╯‵□′)╯︵┻━┻!! …… “我有预感,说不定他真的能做到。” “你似乎很看好他?” “呵,不是所有人在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之后、可以在明知心中重视之人在我手中的情况下,依旧有勇气有胆量跟我谈条件。他的心性与洞察力,合格了。” “……所以,你就答应了他的条件?” “……当然不是。我本来就没想过把他弟弟吸收进来啊。我又不是傻得,把那个祸害搞进来是嫌自己日子过得□□生吗?唉,只是可惜了那个老三,那小家伙根骨不错,我本来还想培养一下的……” “我以为你挺喜欢那个小家伙的。” “对啊,喜欢啊。那么可爱谁不喜欢?——你不喜欢吗?” “……” “就是因为喜欢才更不能放进来祸害啊。我都扛不住那小家伙的天然汤,你觉得楼里谁能拒绝他?到时候咱们组织还有杀手的高贵冷艳范儿吗?” “……”妈哒他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那家伙太‘清’了,就像月光一样,咱们楼里那些生活在黑夜的孩子,扛不住。” …… 萧哥哥是个传说中的江湖人,沈流云早就知道——在萧哥哥帮他救人的时候,他就曾看到过他们使用‘武功’——那一把折扇潇洒写意,威力却把铁剑都能削断。 原本沈流云虽然有些憧憬羡慕,但万万没想到居然能够有幸拜在萧哥哥门下——不仅仅是他,兄弟三人都有了师父。 大哥的师父是一个又高又壮像个厨师又像个屠夫的大汉,姓胡,名易豪,善使一把短刀,烧得一手好菜。据说是庖丁(……)的传人,往猪牛羊跟前一站,一眼就能从外皮看出肌□□理走向。如今炉火纯青,据说连人的身体在他眼里也能一眼分的清清楚楚。绝大多数时候,胡师父看人就像是看到一堆堆在一起的零件和碎肉。 ——这是萧哥哥告诉他的,不过沈流云对此表示怀疑。 【沈流云:呵呵,把人和牛羊比,你们试过啊? 萧问天:…… 萧问天:呵呵怎么会!你师父我们可是正经人,那种……事我们怎么可能会干!】 三弟的师父是一个虽然长得又高又帅一身黑衣英俊潇洒但诡异的不苟言笑的木头脸,姓杜,名佳琉,善使一口宝剑,剑诀名字叫做“骤雨剑”。据说他的剑快的就像骤雨一样,让人应接不暇。 沈流云和文乘风曾好奇的看他练剑,并十分作死的给他捣了乱——一把竹叶子撒过去,落地时所有竹叶全都成了指甲盖大小。 两兄弟:“……qaq!” ——杜师父一个冷眼看死人一样看过来,两个熊孩子瞬间菊花一紧,怂了…… 而他的师父,就是萧哥哥—— “徒弟弟你想学什么?(n_n)~” “徒弟弟你累不累?~~~_~~~” “徒弟弟你渴不渴?~( ̄▽ ̄)~” “徒弟弟太阳好晒快来歇歇吧!(~ ̄▽ ̄)~” “徒弟弟……” ——看看笑的特别亲切和蔼、如春风般和煦的萧哥哥,再看看凶神恶煞的大哥师父和冰块一样的三弟师父,沈流云瞬间就被感动了! ——我果然是最幸运的孩子! “——师父抱抱!” ——文乘风紧紧拽着他师父的衣摆,眼睛红红红,忽然‘汪’的一声就哭了。 他师父伸手捏住他的衣领,提猫一眼把他提了起来,面无表情:“——练剑!” 沈流云:“……”怜悯望…… ——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 第35章 明天入v三更,8点先不更,么么哒 自真正的加入风雨楼之后,陶花雨就有意无意的避开了沈流云的眼睛,官方的说法是他身体亏损的厉害,需要好好休养,顺便跟着师父学习一些理论知识。但实际上,不过是陶花雨不想面对自己的弟弟罢了。 他不想面对小云,他不想让小云知道他未来可能成为手染鲜血的杀手,甚至是杀人如麻的杀手头子。他害怕,他害怕自己会露馅,害怕小云会投来畏惧厌恶的异样目光。 ……小云,只要像普通小孩那样,无忧无虑快快乐乐的活着就好了。……就像在桃花村那样。 他的人生中,本就不该有一丝阴霾。 而另一方面,他也有意拉开疏远与弟弟的关系做给外人看——毕竟,他即将成为一个杀手,仇人众多,还有其他的一些‘种子’在旁虎视眈眈,未来身边注定危机重重。自己最致命的弱点,当然要谨慎藏起。 一个并不亲近的弟弟,远远比他奉若珍宝的至亲更加安全。 而不提这些,对于萧问天陶花雨也是不放心的。他从来不敢天真的相信,堂堂的风雨楼主,会真的是一个好人。 陶花雨不敢轻易靠近自己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弟弟。 可很多时候,担忧和思念是无法控制的,尤其是在这环境险恶周围诸人都是居心叵测的情况下,他总忍不住担忧。 他总是抑制不住胡思乱想,担心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弟弟们遭受了什么可怕扭曲的对待。 ……比如明明许诺他让弟弟们远离肮脏血腥的黑暗世界却并没有照做什么的…… 陶花雨提心吊胆,心中惶惶难安,终于忍不住去‘探望’弟弟们。 ……然而刚一进门,他就被差点弟弟与萧楼主的日常相处方式,闪瞎了狗眼。 陶花雨:“——?!!”喵喵喵?等等!哪里不对?! 陶花雨看着那树荫下腻歪在一起说着悄悄话、活脱脱一副父慈子孝的父子相的师徒俩,那张苦大仇深的面瘫脸,默默的裂了…… “小,小云……?” 沈流云下意识的转过头来,眼睛一亮,皮猴一样跳过桌子向他飞奔而来,扑倒他怀中,眼睛明亮的像黑夜中温暖明亮的烛光,烨烨生辉。他开心的大叫:“——哥哥!” 陶花雨的心瞬间软成了一顿棉花糖。又轻又甜,飘飘然的好像踩在云端的神仙一样。 他情不自禁的环住自己怀中的弟弟,渴望珍重的收紧手臂,感受到怀中久违的充实,似乎那如漏风一样惶惶不安没有着落的心也终于被填满,安定下来。 ‘还好……你没事。’ 陶花雨的嘴角不禁小小的翘起,柔软的小脸怜惜的蹭了蹭小流云的发顶,就像两只毛茸茸的雏鸟,紧密的依偎在一起…… “你们慢慢聊,我去帮你们拿点吃的。”萧楼主哗啦抖开折扇,笑眯眯的对两兄弟说道。 小流云立刻回头底气十足的大喊:“要樱桃!” 萧楼主嘴角一抽,无语的道:“今天的樱桃量你不会吃完了吗?说好的一天一碗呢?” 沈流云回头望着他,歪了歪头,蜜糖一样琥珀色的大眼睛眨了眨,纯真无邪:“——可是哥哥的还没吃呢呀。” 萧楼主:“……” 萧楼主展开折扇惨不忍睹的遮住自己那张生无可恋的娃娃脸,心塞道:“好吧,你可爱你说了算。” 陶花雨:“——?!!!” 陶花雨的眼睛忍不住震惊的瞪大了一圈,待萧楼主不知去哪儿拿樱桃之后,他立刻迫不及待的揪住弟弟问起了自己一直回避的问题。 “——你跟萧楼主,究竟是怎么认识的?” 陶花雨原本以为萧楼主拿住弟弟们是为了自己听话,现在看对方与弟弟相处,才惊觉其中也许只是自己自作多情了——萧楼主那么大一尊神,至于和自己小小一个‘候选人’虚与委蛇委屈自己吗? 那就是他是真的对小云好?可是为什么?他想干什么?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其中必然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 陶花雨有些心慌,这种事情完全超出了他之前事先想好的预测。 陶花雨的身体还在‘休养’,沈流云生怕他站久了对身体不好,拉着他到树荫的棋盘前坐下,闻言也有些惊讶:“咦?师父吗?你不知道?” 沈流云愣了愣,眸光暗沉——他当时早就做好了哥哥仔细盘问的准备,但不知怎么,向来对他关怀备至的哥哥却从头到尾问都没问,考虑到他和师父曾把自己赶走私下相谈过,沈流云一直以为他问过师父了……但现在看来,他也许猜错了。 那事情可就有趣了…… 自己独自去找弟弟还跟陌生人回了家,哥哥为什么反常的没追问?既然之前没有问,为什么现在又紧张的问起? 一个个疑问浮上心头,但他向来是个体贴的孩子,见陶花雨一副紧张不已的模样,也认真了起来。 他皱着眉努力回想,生怕出现一丝错漏给陶花雨制造麻烦: “让我想想……那天的事情是这个样的……” …… 那日风风失踪后,沈流云连拿到手里的馒头都顾不得吃上一口就到处寻找文乘风的踪影——这个焦急紧张的过程,一直持续到夜晚从癞子口中问得文乘风的下落。 沈流云只有五岁,一直被爹娘娇养着的小公举体质也不如常常撑船背弟弟的陶花雨好,再加上没吃东西跑了一天,因此虽然因为不想继续给哥哥增加压力和负担他懂事的什么都不说,但实际上当时他已经又累又饿快要脱力了。当到达那个草垛休息时,紧张劳累了一天的沈流云偎在哥哥的怀里感受到安全安定的环境,很快就睡着了——他太累了,也太信任身边的哥哥,睡得非常熟,以至于陶花雨究竟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都不知道。 当他饥肠辘辘的从梦中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早起的农家来到草垛抱烧火的柴火,惊醒了埋在柴中的小男孩。 那个大娘是一位好人,看到自家柴堆里钻了一个小家伙并没有生气,不仅没有打骂驱赶他反倒给了他一个馒头压饥。沈流云醒来看不到哥哥,还以为他去讨早饭了,但等他吃了半个馒头左等右等还不见哥哥回来,他的心里就有了不安的想法:‘哥哥该不会……是去找风风了吧?’ 考虑的哥哥对他们过度的保护欲——甩开他独自去面对危险这种事情大哥绝对干得出来好吗! 想到这里,沈流云整个人都不好了,当即不敢耽误,撒丫子向城南奔去。 第36章 入v三更么么哒 冲动只不过是一时,到城南长路漫漫,有足够的时间让他恢复了理智——他有心向人求助,但又恐人生地不熟错把豺狼当救星,反倒将自己陷于虎口。他有心报官,然且不说不知是否官匪勾结,就单是官老爷是否相信一个黄口小儿的说辞还未必可知。若是官衙里再有匪徒的线人,他不幸打草惊蛇,甚至有可能将风风陷于危险之中。若他们将被拐卖的孩子提前转移,到时天大地大,他们又该到何处寻找不知被倒卖到哪里的弟弟? 沈流云想想就觉得进退两难心急如焚。 但他只是一个孩子,怎是那些歹徒的对手?贸贸然冲上去,只怕是白白给人家送了一个上好的货物。 他本人可比风风漂亮多了! 因此,即使着急,当他抵达癞子口中的那个庄园的时候,他也没有贸贸然出去冒险。他小心翼翼的躲在外面,观察着那个庄园的风吹草动。让他松了一口气的是,那个庄园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紧张气氛,门口睡着一个大汉,懒洋洋没精打采的打着哈欠,哥哥有很大可能,还没有赶过来。 这倒是一个好消息,但沈流云并没有因此而放松离去,反倒盯得更紧了——他害怕他回去的路上和哥哥错过,倒不如在这里守株待兔。 无论哥哥去做什么了,他回去后长久的不见自己,都必然会猜出自己很有可能到了这边,并过来寻找支援自己。若是看不到自己,他也许会以为他直接被那些人贩子擒了。 两个弟弟都丢了,以哥哥的性子,大概……就要鱼死网破和他们拼命了吧_(:3ゝ∠)_。 沈流云想到这里,不禁露出一抹温暖开心的浅笑。他想的很清楚,同时心头的压力也更大。他全神贯注的观察着庄园的环境,生怕自己一时失神错过了哥哥的踪影,造成不可挽回的悲剧。 他太专注了,以至于连什么时候有人站到他的背后都不知道。 直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沈流云:“——!!” 什么东西?! 沈流云汗毛一炸,瞬间从草丛里跳了起来,像只受惊的兔子惊恐警惕的向后望去, 一位身穿白衣的娃娃脸青年站在他的背后,潇洒的摇着折扇,笑眯眯的问道:“小家伙,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看上去不过青年模样,稚气的娃娃脸给判断他的年龄带来了更大的难度。但他的笑容却是十分亲切,冬天的小太阳一样温暖舒适。 但紧张中的小流云并不敢放松。 沈流云惊魂不定,还在揣测他究竟是谁、跟那些人贩子什么关系的时候,就听那娃娃脸摇着折扇说:“小娃娃,这可不是你一个小孩子该来的地方——快回家吧。” 沈流云微微一愣,轻轻眨了眨眼睛,故作不服气的任性说:“你怎么知道这里不是小孩子能来的地方?还专指小孩子!莫不是看我年纪小哄骗我吗!?” “——我说真的。”娃娃脸青年说,伏着身凑到沈流云耳边压低了声音,用讲鬼故事恐吓小孩一般的口气半真半假的说:“——这附近,可是有专门偷小孩卖给妖怪吃的人贩子哦~” 沈流云心里咯噔一跳,干巴巴的勉强笑道:“骗,骗小孩的吧?怎、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既然这里这么危险,你为什么还来这里?那妖怪既然要吃人,也不可能只吃小孩子,偶尔大人也会吃个大人尝尝鲜的吧?” “唉……”娃娃脸抖开折扇,唉声叹气的无奈道:“没办法啊,谁让我这边刚好有个孩子被抓了呢? 本大爷也只好来会会那个老妖精了。 快回家吧小孩儿,等会儿这边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哦,到时候也许你就走不了了。” 他说着摇着折扇潇洒悠然的从树林中向外走去。沈流云抿了抿唇,一咬牙,硬着头皮追了上去:“大哥哥请稍等一下?” “嗯?”娃娃脸回头。 沈流云跑到他面前,红着脸低头道:“那个……大哥哥,其实我刚才骗了你……” “……哦?”娃娃脸收起了折扇,眼眸中闪现几分兴味,饶有兴趣的道:“你骗了我什么?” 沈流云说:“其实,我知道前面那个庄子是个人拐子的贼窝。我弟弟被骗走了,所以……大哥哥救人的时候,能不能顺便把我弟弟也带出来呢? 我,我将来一定会报答你的!” 他抬起头,眼泪汪汪可怜巴巴的望着娃娃脸,琥珀色的大眼睛水水润润的,脏兮兮的就像是一只可怜兮兮、饥肠辘辘想要乞食的小奶猫。 真,真可爱…… 娃娃脸愣了愣,心不在焉的缓缓扇动折扇,眼神微微有些发飘,怪异的问道:“你想让我帮你救弟弟?” “嗯!大哥哥,求您了,帮帮我吧……”沈流云软软的哀求着说,琥珀色的水润杏核眼满满都是他的倒影,显得无比真诚。 娃娃脸微微有些迟疑,但很快爽朗的笑了一下,说:“不算什么大事!我不仅可以帮你把弟弟救回来,我还能带你去!” 他话音未落,一手抄起小娃娃夹在腋下,竟然直接飞了起来! 沈流云:“——啊啊啊啊!!”天呐!!!! 好高!!! 我在飞!! 他立刻如八爪鱼一样死死抱住了娃娃脸的胳膊,整个人恨不得死死缠在他身上,心脏砰砰的似乎都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但与此同时,他感受到那自由的春风拂过脸庞,如飞鸟一般轻盈而有力的速度向前冲击,一种想要尖叫呐喊的兴奋与激动也浮上心头。 他用力的抱着娃娃脸的胳膊,用力咬着唇,一方面是为了压制自己离地的恐惧,另一方面也是克制自己‘飞翔’的欣喜若狂。 虽然很紧张,且又在别人怀中无法达到最棒的体验,但仅仅一次,沈流云就爱上了飞翔的感觉。 娃娃脸如飞鸟一般越过庄园的围墙,落在院子里,一手甩开折扇一手抱着小流云轻轻扇动。即使抱着一个脏兮兮的孩子依旧如玉树临风般的帅气。 他看着那些先前因沈流云的尖叫被惊动、拿起武器的歹徒,完全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傲慢的似笑非笑道:“——把偷的孩子交出来,爷爷饶你们不死。” 沈流云:“——!!” 那一刻,沈流云的眼睛里立刻迸射出小星星,由衷的觉得眼前的大哥哥真是帅呆了! 歹徒们当然不愿意。 但他们远远不是那娃娃脸的对手——娃娃脸一手抱着沈流云,另一只手中的折扇劈敲点刺削,灵活无比且潇洒自如,小小一把脆弱的扇子在他手中却好似有着钢筋铁骨一般坚硬无比又变化无穷。不多时,就将所有的对手全都掀翻在地爬也爬不起来。 沈流云:“——!!”好帅!! 娃娃脸踩着一个歹徒的胸口,冷笑道:“说,那些孩子在哪里?!” 那歹徒似乎还想表现表现自己的骨气,却不想新上任的小迷弟沈流云张口就迫不及待的答道:“我知道! ——在地窖里!” 之后,他们果然在地窖里找到了那些孩子。 文乘风虽然贪吃,但本人却如羞怯的小姑娘一样害羞胆小,常常羞答答的躲在两个哥哥身后。这次因为贪吃把自己弄丢了,可把小娃娃吓坏了,自被带过来后就一直哭唧唧的抽泣个不停。看到沈流云后,更是如找到主心骨一般,扑到哥哥怀里嚎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恨不得将所有委屈都发泄出来。 沈流云本还有些生气的,但见弟弟哭的那么惨,立刻心软了,轻飘飘的说了几句,就放过他了。 而后得救的孩子们就迫不及待的散了,沈流云却带着文乘风坐在歹徒的庄园外。一副打算长坐的意思。 正带着两个阴沉沉的男孩出来的娃娃脸看到他们,奇道:“弟弟都救出来了,你们怎么还不走?” 这人带着他‘飞天’,帮他救了弟弟,对他一个小乞丐的态度也好——沈流云对他极具好感,听到他再次找自己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说话甚至有些受宠若惊的错觉,当即甜甜的笑道:“——我们在等我哥哥。 哥哥一定会到这边来找我们的,我们走开了,哥哥找不到怎么办?” 娃娃脸说:“那你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家伙也不能留着这么危险的地方。” 他想了想说:“这样吧,你们先跟我回家,我派人替你来等你哥哥,看见他就帮你找过来怎么样?” 沈流云有些犹豫迟疑…… 娃娃脸看了看眼睛肿的像小桃子的文乘风说:“你弟弟之前哭的太久太厉害了,对眼睛很不好,现在需要休息和水。” 沈流云犹豫了下,终究是对弟弟的关心和危险环境的担忧占了上风,道:“那就多谢大哥哥了,风风,我们走吧。” 就这样,乖乖跟着娃娃脸回了他们家。 …… 沈流云道:“我跟风风和师父回家后,师父很热情,拿出来很多好吃的东西招待我们,还帮风风请了大夫看嗓子和眼睛。然后他就问我弟弟究竟是怎么丢的,我把前因后果都告诉了他,没有多久,他的属下就带着你来了。你昏迷后,他让那位大叔带你去休息,还帮你要了大夫准备了食物,接下来你就全知道了。” 沈流云问道:“怎么了哥哥?有什么不对劲吗?” 陶花雨抿了抿春,艰难的摇头:“……不,我就是想问问,我看……他对你似乎还挺好的。” “哈哈!那当然!他是个好人嘛!更何况他还是我师父,不对我好对谁好?”沈流云松了一口气,当即开心的哈哈大笑说。 他一直对师父十分感激憧憬,如果曾救他们于水火的师父也是个坏蛋……沈流云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了。现在哥哥说不是,实在是太好了! 陶花雨:“……” 陶花雨看着弟弟毫无阴霾的灿烂笑脸,彻底沉默了。 ‘也罢……,再看吧。待我凌云登顶时……何畏那些……鬼魅魍魉!’ 陶花雨藏着棋盘下的拳头紧了紧,轻舒了一口气,温和浅笑道:“也是,他是你的师父嘛,对你好也是理所当然的,你受着就是了。是哥哥太紧张了。 不过,你要记住哦……”他谨慎的往萧问天之前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郑重的说:“——师父再怎么亲近,只有我们三个才是彼此真正的亲人知道了吗?你师父如果让你做什么事,你也要多想一想,为什么这么做,该不该这么做。记住了吗?” “嗯,我当然知道。”沈流云微微愣了一愣,望着陶花雨的严肃的脸庞笑容渐渐消失了。半晌,他郑重的点头,通透的眼眸清澈至极,似乎没有什么能够真正蒙蔽他的眼睛:“我懂得这些,放心吧哥哥。” 见弟弟依旧如此乖巧听话,陶花雨略松了一口气,继续嘱咐道:“还有,尊师如父,在父亲面前……一定要尊重一些知道吗?不要和师父这么没大没小。若是婶婶在,看到你对长辈呼喊无礼,只怕又要管教你了。” 沈流云:“……” 若不是之前哥哥让他戒备师父,听到这句话沈流云也许真的会以为哥哥只是让他对师父放尊重点,而不是保持距离。 虽然不知道哥哥跟师父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哥哥对师父隐含戒备、他们其实并不和谐这件事沈流云还是能够察觉的。 ……他当然……更信任自己的哥哥。 即使师父对他真的很好。 ……这么一想可真难受…… 陶花雨如此惶恐不安,不外乎是因为萧问天对自己的弟弟太好太亲昵了——他本不该如此友善。而他的弟弟却偏偏又生得太好。 不同于透彻无垢的小云,也不像纯真幼小的风风,作为三兄弟之中的大哥,陶花雨心甘情愿的站在最前方为他们遮风挡雨,顶住世间所有污秽的恶意。 他虽然年仅八岁,眼睛里却早已没有了无邪的童真。 对于所谓的‘娈童’之流,他在行乞时也是略有耳闻的。 不可否认,陶花雨之前将弟弟藏得那么紧,有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弟弟们过于出色的容貌。 如此,萧问天在他眼中近乎轻佻的狎弄不引起这护崽兄长的敌意与戒备才怪! ……然而事实上萧楼主这次真的是无辜的。萧楼主之所以对小流云从一开始就那么亲切友好,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他是个丧心病狂的颜控罢了_(:3ゝ∠)_。假如当初他第一次见到萧问天时能有小流云的颜值,萧问天对他也能如春风般温暖,秋水般随和。 不仅仅是他,萧楼主出身的地方所有人都是丧心病狂的颜狗。正如萧楼主之前所说——你可爱你说了算,你美你说的对…… 不仅如此,萧楼主自幼出身的社会环境也不同寻常——他们与寻常的武林中人不一样,对自身认可的徒弟极为重视,投入的感情堪比亲子。萧楼主虽因资质原因不曾获得如此荣幸,却一直对此暗生艳羡,如今好不容易收了一个合眼缘的徒弟,自然是不知如何才好的捧在手心里宠着。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萧楼主给予沈流云的待遇,也许是他曾在幼年曾无限渴望却不曾获得过的梦想。 所以……这次真的是陶花雨自己污了。。。 第37章 入v三章 …… “手腕抬高,对,腿绷直。呦呦呦,手别动别动——对对对就这样,保持不动~! 啊……果然这样更像一个小茶壶了哈哈哈哈!” “——!?” “——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烦不烦?!烦不烦?!烦不烦啊!!” 树荫下,萧问天翘着腿端着生津解渴的凉茶,悠闲的坐在树下,看着可怜的徒弟笑的乐不可支。他左右各有一青一绿两位穿着清凉的美女为他续茶打扇。他的前方,漂亮的小少爷穿着短膊晒在太阳底下,衣衫已被汗水浸湿,褐色一片,白皙的小脸晒得一片绯红,就像一颗熟透的大水蜜桃,粉粉嫩嫩的让人想要咬上一口。他娇嫩的小嘴微微张开浅浅喘息,腮上小动物样细细的绒毛在阳光下显出微微金白的柔光,水润的杏核眼,盯着萧问天满是怨念憋屈。 看上去一鼓一鼓的气愤的不得了。 像只生气的兔子,可爱极了。 萧问天忍了又忍,似憋不住的短促笑了下,为防小朋友真的恼羞成怒,他急忙故作正经的咳了两声,压下了那让人生气抓狂的笑声。他装模作样的吹了吹凉茶上浮起的褐色豆皮,漂亮的眼睛瞅着太阳下的沈流云,愉快的抖着脚哀叹一声:“哎呀~这天真热啊。” 他将茶碗向小徒弟的方向一递,调笑道:“徒弟弟~要不要来一碗歇歇?这七月酷暑的,喝碗冰镇绿豆汤可是最舒服的——透心儿凉哦~。 真不来歇歇?” 沈流云悲愤扭头,气鼓鼓的包子脸都圆了一圈:“不喝!” “别介呀徒弟弟,武功又不是一天练成的,着什么急啊~”萧问天挤眉弄眼的说。 感觉自己受到嘲笑倍加屈辱的小朋友终于被他撩拨炸毛了:“你闭嘴!都说了我不想和你说话!不要打扰我!” “哈哈哈哈!!!”终于心满意足的师父大人拍案狂笑…… 沈流云深吸一口气,索性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 啊啊啊好想弑师啊!! 虽然哥哥再三警告离师父远一点态度放尊重一点,乖巧的好孩子小流云也努力照做了。可萧问天这位平时没有半点正形嘻嘻哈哈的师父也不是一般的难耐——每天能用一百种方法把可爱的小徒弟撩到爆炸…… 沈流云之前说好的与师父‘划清界限’,似乎早就成了笑话…… …… 萧问天并不是一个好师父,也许是因为他真的很喜欢沈流云,也许他从来没有将沈流云当做自己的徒弟,也许他真的只是不会教不知该如何是好——总之,他对沈流云太过溺爱放纵。吃喝玩乐没什么不舍得的,生活上也事事关心无微不至。但,他完全不符合一个‘严师’的要求。 如果说正常师父都是严格指导严厉要求的话,那萧问天就是专业拖徒弟后腿的——标准的溺爱过度。每天想着带徒弟怎么吃喝玩乐玩…… 师徒俩每天吃吃玩玩四处溜达、练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眼看新一代的纨绔子弟小恶少即将养成……沈流云被三岁的风风推倒了。。。 没错!已经五六岁的沈流云被他年仅三岁的弱鸡弟弟碾压了! 沈流云师徒俩和文乘风师徒俩,一时承受不住这出乎意料的发展,都是懵逼的…… …… 虽然同时拜师,但三兄弟并没有住在一起。陶花雨据说被他师父带走‘游历天下’去了,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文乘风虽然没走,但也是跟着他师父住,并不和沈流云天天都在一起。不过,因为两个孩子的彼此思念,文乘风的师父杜佳琉常常带他过来。 这次是个特殊的日子——文乘风被他心狠手辣的师父操练了许久,他师父总算送了他一柄小木剑让他比划。初次得到鬼、畜师父认可、拿到‘剑’的文乘风激动极了,迫不及待的想和自己最喜欢最亲近的哥哥分享。激动之下,他就想耍(炫耀)给哥哥看看。沈流云也为弟弟感到高兴,看弟弟嘿嘿哈哈的喝着口号耍的带劲儿,他也有一些心痒,于是完全没和人动过手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水准的沈流云就这么愉快的加进战团和弟弟做男孩子的‘游戏’去了。 然后……被师父父娇生惯养养尊处优的小公举猝不及防之下,就这样被自己那被鬼、畜师父花式吊打虐待的弟弟一把推倒了。 沈流云懵逼了。 文乘风也懵逼了。 就连萧问天本人,也惊讶的张开了嘴巴忘了摇扇子。 文乘风的师父虽然没说什么,但昔日风雨楼的王牌杀手那一瞬间扫过来的异样眼神,依旧被萧问天敏锐的捕捉到了。 ——而在大家从这样的意外事件中反应过来之前,警觉的杜佳琉就冲了出去,面无表情的拎住依旧保持着懵逼的表情的风风的后领,脚尖一蹬立刻飞了起来——转眼间飞檐走壁的离开了萧问天的宅院。 跑了。 ……终于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的沈流云的玻璃心瞬间碎了一地,眼眶一红,丢人的差点哭出来。 ——他居然没打过弟弟! 这咸鱼一样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眼看萌萌哒徒弟弟眼睛红红红就要哭了,萧问天那真是心虚的不得了,又暗恨甲六那滑不留手的家伙跑的太快,自己给徒弟出气都没了人。他特别没底气的跑到徒弟面前:“徒弟弟,地上凉,来,师父拉你起来!” 他徒弟更伤心了,拍开他的手坐在地上,眼泪汪汪委屈的不行:“——为什么我打不过风风? 我连弟弟都打不过,还怎么保护他怎么好意思做哥哥!” “呃……”萧问天噎了下,心虚的道:“大概是风风资质好……” “骗人!”沈流云毫不客气的控诉:“——以前风风都打不过我的!” “呃……”萧问天继续找借口:“那什么,佳琉以前是我护卫里最强的。” 沈流云立刻问道:“也就是说你不如他厉害喽?” “怎么可能!!那家伙可是老子一手训练出来的!”萧问天心头一哽,差点憋死!大声的为自己正名。 可惜事实摆在眼前,他徒弟确实输给了杜佳琉的徒弟,刚刚收到重大打击的徒弟根本就不信他。 沈流云扭过头去,不屑的冷哼一声:“哼,牛皮精。” “——?!!!”萧问天的青筋,愉快的在脑门上跳起舞来。他双手沉重的压着徒弟的肩膀,硬生生将徒弟扭走的小脸扳回来,深沉的说道:“——徒弟弟,你再这样,师父可就真的生气了。你可以质疑我的人品,但你绝对不能质疑我的实力! ——你师父我是最棒的!” 若是风雨楼的其他人,看到笑修罗露出这般表情大概就要安静如鸡了,可惜,他面对的是早就被他纵的敢在阎王头上撒尿的小徒弟。 平时和徒弟嘻嘻哈哈威严太少,露出生气的表情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他生气他徒弟比他还生气。 沈流云立刻炸了,气愤的说,“难道我说错了吗!我怎么会连那么小的风风都不如?要真是你比杜师父强,我又比风风强,我怎么可能会输!可现在我却输了,我们之间肯定有一个人撒了谎! 你就是在吹牛!骗子!就会哄小孩子!” ——熊孩子你这就是不讲理了不是?! 萧问天气的要命,头脑一热,沉声的问道:“你真的那么在意这件事?就那么想比那个风风强?” 沈流云红着眼眶说:“我是哥哥啊,当然要比弟弟强…… 我想比风风强,强到风风永远都打不倒我。” “好!既然你心心念念的想变强,那我就成全你!到时候你可别后悔!你要是哭着喊着求饶,可别怪师父我心狠!”萧问天发狠的说。 这一下可算让沈流云抓到了理:“——你果然没有好好教我! 我才不会后悔!谁求饶谁就是小狗!” “你你你!臭小子你简直不识好人心!你给我等着!” 就这样,被弟弟刺激到的小云发愤图强了。被他惹生气的师父大人也有教训他的意思——杀手组织,最不缺的就是训练的套路,且不论哪一种都有些磨熬人的味道,十分辛苦。萧问天随便拉出一套直接丢给了小流云,然后冷笑着坐等那被他养的越来越娇气娇贵的小徒弟眼泪啪嗒的来求饶。 ……到那时候他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他好了,小孩子嘛,不懂事,也不能和他一般见识。萧楼主想的很好, ……然后他就被打脸了_(:3ゝ∠)_。 ——他那越来越事儿逼娇气的徒弟居然真的咬牙坚持下来了。 眼看徒弟那副咬牙承受再辛苦都不喊的样子,终于意识到小家伙居然是认真的萧问天整个人都不好了。 尤其是徒弟的攀比目标是杜佳琉的徒弟,萧问天看着走路都打颤的徒弟,更是心疼的不要不要的。 第38章 入v三章 ——杜佳琉并不姓杜,谁也不知道他叫什么。他曾是风雨楼的金牌杀手,代号甲六。 风雨楼在业界赫赫威名堪称家大业大,但类比同性质组织就会发现,风雨楼内部的反叛出逃事件极少。其根本原因除了风雨楼督查严密之外,杀手们不想跑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杀手出逃不外乎是因为向往自由,一般的杀手组织一旦入行终身无法脱离,所以才会有那么多杀手宁可与组织鱼死网破玉石俱焚也要离开。但在风雨楼,杀手是可以自赎的。 完成十个甲等任务之后,杀手就拥有赎买自己的自由身的机会,当年的甲六就是自赎人员其中之一。 只不过那些自幼被圈养被洗脑的杀手就像从未在野外独自生存过的笼中鸟,即使打来笼子它们也不知道该怎么飞出去。那些重未接触过普通人生活的杀手得到自由身回到平凡安逸的寻常生活之后,才无助的发现自己与自己曾渴望的人群格格不入。他们站在自己曾梦寐以求的生活里,但已经习惯服从命令缺乏自我的大脑在无人命令的情况下,就像是一只失群的小羊,面对那广袤未知的世界茫然无措,不知该何去何从。最终,绝大多数恢复自由身的杀手兜兜转转的又再一次回到了风雨楼。 只不过,这次不再是风雨楼主的奴仆,而是以楼主护卫随从的身份。 无法拥有的心生渴望梦寐以求,但当梦想真正到手的时候,也许你会惊恐的发现它其实毫无意义。 它跟你早已不适合。 ……当,当然,考虑到楼主实际上比所有人都强,也就装逼的时候让他们充充场面,根本就不需要他们的保护,所以也可以看成是楼主的仪仗团和风雨楼杀手的养老地。 作为曾经的金牌杀手、平凡生活中的失败者,曾经的甲六现在的杜佳琉究竟会怎么驯他的小徒弟,萧问天用膝盖都能想出来。 不外乎就是延续他自己的道路。 而如今他萌哒哒的小徒弟却想和杜佳琉的徒弟比……萧楼主有点方。。 ——我去徒弟弟,你到底为什么想不开?难道你想让师父父冷血狠心的用比甲六更可怕的手段训练你吗?别啊徒弟!你这样师父我怎么舍得qaq! 于是,原本想要教训逆徒的萧楼主态度瞬改——试图用各种方法干扰破坏爱徒的‘自虐’行为,引诱他‘堕落’…… ……不过似乎并没有什么卵用,除了他徒弟更烦他叽叽歪歪了_(:3ゝ∠)_。 面对心智坚定坚决抵制不良诱惑的徒弟弟,萧楼主真是即感动又骄傲还想抱着胖胖的自己伤心的大哭一场。 ——徒弟你干嘛那么想不开啊! …… 烈日炎炎,滚烫的大地似乎地下有大火焚起,热锅一样烫的几乎站不住脚。有微风吹过蔫头耷脑的垂柳,没精打采的柳条没睡醒一般微微摇晃,送来的清风也带着一股燥热。 更别提那树上的鸣蝉,尖锐的聒噪个不停,更是让人心生烦躁。 森白的冰块冒着森森白雾,渺渺扩散,仿若仙雾,在绘着端庄仕女的美人扇的轻轻煽动下,飘向竹制的躺椅。 荷花池心的凉亭里,萧问天正躺在竹椅上小憩,翻来覆去却怎么都睡不着。 忽然,他陡然从竹椅上跳起来,怒不可遏:“吵死了!把那些该死的蝉给我捉了!今晚吃油炸知了!” 打扇的侍女们微微一愣,其中两人立刻领命离去。 萧问天做到冰块旁,夺过侍女手中的美人团扇用力扇了两下——顿时香风扑面。 他立刻皱起了眉,扇子扔进侍女怀里,烦躁道:“——以后不要熏香!” 侍女立刻低眉顺眼的应道:“是。” 萧问天沉着脸坐了一会,问道:“少爷还在练习吗?” 侍女心中警铃大响,立刻更小心谨慎了,低眉顺眼的恭谨道:“奴婢之前过来时,云少爷还在梅林踩桩。” “真是疯了……”萧问天皱着眉头看上去更烦了。 侍女问道:“主人可要奴婢去看看少爷情况?” 她稍稍斟酌也一下,又说:“奴婢之前看到,少爷身上的痱子,似乎起来了,红彤彤一片……” “——!!”萧问天稚气的圆眼睛立刻瞪得更圆了,但立刻有些恼羞成怒的骂道:“谁管那臭小子?!不要去!”他骂完咕噜又爬到竹椅上,两眼一闭,睡觉。 又过了一会儿,就在侍女们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卧在躺椅上闭着眼睛的萧问天忽然说:“……你们说,小云为什么那么想变强?这样每天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不好吗? ‘强’,是对比出来的,永远没有尽头。当你变得更强的时候,你就会发现,其实你还是弱者,依旧有很多人站在你只能仰望的位置,你依旧是一只蝼蚁。如果不能想开,所谓追求变强的道路不过就是一生都在不甘的追逐着他人的身影。 既然如此辛苦,人生短暂,为何不快快乐乐轻松自在的过?” 两个侍女被吓了一跳,彼此对视一眼,穿红衣的谨慎的道:“少爷对文公子一向疼爱,且保护有加,奴婢想,少爷一是不想落在弟弟之后,二大概是给主人丢脸吧。” 萧问天叹了一口气,“你们下去吧,让我一个人待会。” 两个千娇百媚的侍女对视一眼,默默告退,荷花亭里只剩下萧问天一个人。 萧问天失神的望着亭顶,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萧问天走出荷花亭,向梅林走去。 梅林里的梅花桩上,漂亮的小男孩张开双臂站在高高的木桩上练习着平衡。 他面容红绯大汗淋漓,神情却非常认真。 ……真的起痱子了。 萧问天放开树枝,慢慢的离开了梅林。 …… 在风雨楼主的私人宅院里,有一个地方不允许任何人靠近,那就是楼主的卧室。 风雨楼精通机关变化之术,‘一楼千机’的说法正是由此而来,但若谁有幸进过风雨楼主的卧室,就会发现外界传的神乎其神的风雨楼机关和楼主卧室的相比才是小巫见大巫。 如果说风雨楼的机关还是凡人工匠可以做出来的,那么楼主卧室的那些就有一些神鬼莫测的味道了。 萧问天回到房间中——他的卧室非常奢华,雕梁画栋金玉满堂,桌上还摆着一个颇大的香炉,冒着缕缕青烟,散发着奇异的香气。 只看这个房间也许很少有人能够猜出这是一位江湖杀手的房间,而是一位精于享受,奢侈的王孙公子。 他慢慢踱步走到香炉前,看了香炉半天,最终,手缓缓地按在香炉上。 ‘咔,咔咔……’下一刻,香炉开始复杂的变形组装,最后吐出内部的熏香变成了一个四四方方盒子。 雕刻精美的盒盖被轻轻打开,露出里面六块水晶石。其中一块黄色,其余皆为红色,个个皆有核桃大小。 萧问天的手指轻轻摩挲这水晶石,露出几分怀念的复杂神色,微微苦笑:“……反正我寿元将至,也用不上了。” ‘咔哒’他扣上了盒子,修长的手指在盒子上流连,最终还是放下了它。 …… 当天下午,沈流云成功的在桩上破掉上次留下的记录之后,向来喜欢捣乱的师父破天荒的奖励了他一条宝石项链——红艳艳的水晶石,鲜艳夺目,看了就让人精神一震。 沈流云简直受宠若惊。 ——这是,师父想开了?? …… 沈流云一直是个很娇气的孩子——并非性格,而是因为他身处的环境。他自幼多灾多难,却总能遇到贵人相助他人疼爱——桃花村有爹娘庇护,无家可归有哥哥遮风挡雨,现在遇到师父也是对他宠爱有加——他其实并没有吃太多苦头。 因此,天生少爷命的小流云身体……其实有些缺乏锻炼。每次近乎自虐的训练过后,他都会精疲力竭的几乎脱力,第二天手脚酸软的几乎爬不起来。 但这次不一样。 这天一大早醒来,沈流云就忽然发现自己腰不酸了腿不痛了脑子不迷糊了,感觉自己在梅花桩上翻两百个跟头也不费劲了! “嗯?”沈流云疑惑的从床上跳下来,踢了踢腿:“咦?真的不痛了……” 事情有点不对劲哦~ 有问题怎么办?——找师父! “——师父!!”他踢踏着鞋子,哒哒哒的大喊着跑了出去。 他一路跑过,早起的侍女们一一向他行礼问好,虽然着急,但沈流云依旧耐着性子一一还礼,到了师父那里的时候,他几乎已经冷静下来了。 那里,萧问天已经收拾整齐,看到他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大清早的你不去练你武,跑为师这里干甚?” 沈流云道:“师父,我今天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 萧问天问道:“哦?是什么事?” 沈流云道:“我早上起来,发现身上不疼了。” 萧问天微微一愣,捂在嘴巴上打哈欠的手慢慢放下来,盯着沈流云轻声说:“……不疼了?真的不疼了?” 他似乎想起来什么,着急的催促道::“把为师昨日送你的灵、项链拿出来看看!快!” 沈流云急忙把宝石从衣领里掏出来。 萧问天迫不及待的抓住水晶石,他死死的盯着掌心的石头,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沈流云下意识的看向石头,奇怪的道:“咦?好像脏了嘛。” 可不是吗,昨天水晶石刚刚拿到手的时候,就像是在水里浸泡过一样,色泽鲜艳欲滴,纯净透彻看上去干干净净的。而现在宝石表面似乎出现一些诡异的模糊,微妙的造成一种脏兮兮浑浊了的错觉,总让人觉得想要抬手擦擦。 萧问天深吸一口气,神情微微扭曲——他似乎想挤出一个笑,但却因为心情太过复杂停留在一个似哭似笑的诡异神情上:“不,它一直这样,你记错了。 不是什么大事,继续去练习吧。” “哦。” 沈流云顶着一头雾水出去了,房间内,萧问天却紧紧抱着自己神经病一样低低的诡异的笑了起来,似乎撞到了什么大好事,一双眼睛,亮的惊人…… 第39章 神秘青雾 沈流云觉得他家师父真的是改变了主意想开了,平时他训练一会,总喜欢到处刷存在感的师父就开始在他面前花式作,不把他搅和的练不下去或者恼火那逗逼师父是不会甘心。可这次,师父不仅没拦着他,还持鼓励催促态度。 沈流云想了一天都想不通师父究竟是吃错什么药了——直到他累到中午快要爬不起来沉沉睡去的时候,他依旧满头雾水,不得其解。 而在小流云筋疲力尽的睡着之后,萧问天将他从清凉的树荫下抱回了房间,极为诡异可疑的关上了门窗。 炎炎夏日,外面骄阳如火明亮璀璨,房门紧闭的房间更显得昏暗。 萧问天脱去熟睡中的徒弟的上衣,露出小孩细白的胸膛,腰腹间一枚小小的桃花印记随着呼吸起伏,鲜艳生动。萧问天的折扇在眼前缓缓拂过,露出一双携带着异样明亮光彩的眼睛。 就像夜间的猫映火的狼,有种人类未有的亮色。 在他的视野里,有丝丝缕缕微不可查的青色雾絮自小孩子颈中红色的水晶石中散逸出来,如烟如雾,极为稀薄透明。它如无形之鬼魅般优柔诡异的贴在娃娃的肌肤上,将他完全包裹起来,一丝丝侵入娃娃的身体里。 不知实情的如果看到这种场景的话,大概会渗的鸡皮疙瘩都起来,惊恐莫名。但真正见多识广的有识之士,却会为此场面欣喜若狂。 那是……灵气啊! 萧问天目光灼灼的盯着那青雾,嘴角夸张的翘起,无声的大笑,“……好孩子……好孩子!” 他爱不释手的抚摸着徒弟的脸庞,着魔似得狂喜夸赞。 “为师早该想到的,你生的如此精致可爱,又怎会是寻常凡人! 哈,哈哈!苍天不负啊!” 此时,他真真切切的觉得自己真是撞了大运,才会捡到这么一个好宝贝。万万没想到只不过是想让徒儿少吃点苦头送他一条变强的捷径罢了,竟然能有如此惊人的发现。 …… 一个午觉睡得香甜舒适极了,睡前酸痛的几乎抬不起来的手臂也恢复了正常,反倒有一种疑似泡了热水澡的舒服与酥软无力。他用力伸了一个懒腰,懒洋洋的蹭了蹭枕头,哭丧着脸恋恋不舍的从床上爬起来。 啊……好想再睡五百年……¤¤ 外面陪床的侍女听到动静立刻打了冰凉的井水来,给小主子醒神。 沈流云用凉水扑了扑脸,冰凉的井水立刻让他打了一个激灵,驱散了残留的睡意。 他打了个哈欠,琥珀色的大眼睛蒙上生理性的泪水,水汪汪的十分可爱。 他没精打采的问道:“我师父呢?” 侍女清脆的道:“回云少爷,在书房呢。” 沈流云微微一愣,将帕子递给侍女,咕哝了一句:“可真难得。 现在什么时辰了?能吃饭了吗?” 侍女立时一囧,无言道:“少爷,离晚食还有一个半时辰呢。” “——?!”沈流云瞬间懵逼,惊讶道:“这么久?! 他可爱的小脸立刻苦了下来,揉着肚子苦哈哈的道:“我天,到什么时候才能撑到啊……” 漂亮可爱的小男孩可怜兮兮的皱着包子脸,让人心都随着他的表情皱巴巴的难受起来。端盆的侍女立刻就不忍心了。 她母性大发心疼的道:“那要不,奴婢却给您到厨房端些辅食过来。 今日厨下做了凉糕和果子,少爷少用一点先垫垫?” “那就谢谢你了。”沈流云笑道:“也不知道怎么的,今天饿得好快。 我记得我早上比昨天还多吃了半碗饭,居然这么快就饿了。” 侍女笑道:“少爷要长身体嘛。” …… 沈流云用了点心垫肚,便跑出去继续训练。 其实他还那么小,所谓练武根本学不了什么招数,只不过是做些基本动作练练体魄什么的,一个人完全可以锻炼。并且家中仆从个个皆有武艺在身,这种最基础的东西即使是扫地的聋子和浇花的瘸子都能指点他,因此请不请教师父都一样。 小家伙最近恨不得躲自己师父躲得远远地,生怕他一抽风又给自己捣乱,才不会去找他自投罗网。 不过,他在梅花桩上训练了一会,师父还是过来了。 他不是一个人,还有一位打扮和杜师父有几分相似的青年跟在他身边。 他的身材一样高,样貌同样俊美,甚至冰块脸都和杜师父如出一辙,但感觉却与冷冰冰的冰块杜师父完全不同。沈流云看到他就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一件精致的人偶摆设。 ……就像个空心的木头人。 有点渗人呐……。 萧问天摇着扇子对沈流云招手:“小家伙,下来。” 沈流云犹豫了下,乖乖抱着高高的梅花桩小笨熊一样滑下来,跑到萧问天面前,尊敬又信赖亲昵的甜甜喊了一声“师父~。” “嗯。”萧问天温和的含笑应了一声,轻轻扇动着扇子,微微转头对跟在他身后的黑衣青年说:“这位是流云少爷,从现在开始,他就是你的主人了。他若是少了一根寒毛,你就不要活着来见本座了。” 那黑衣青年‘刷’的跪在沈流云面前。像一把沉默锋利的刀,似乎坚定地永远不会改变形状。 沈流云吓了一跳,急忙躲到萧问天身后,探出一个头来好奇的打量着那个青年,不解的问道:“师父,我身边不是有人了吗?我又不出门,放那么多干什么?” “为师有事要出门一趟,要有一段时间才能回来。留你一个人在家,为师不放心。”萧问天抚摸着他的小脑袋笑道:“这是这批暗卫中的佼佼者,名叫暗七,虽然只是一个暗卫,却有部分调动为师名下护卫的权利,让他跟着你,为师也好走的安稳。” 旁边听到主人信口开河的侍女们和暗七眼观鼻鼻观心,眼睫毛都没颤一下,静静的听着主人又在忽悠萌哒哒的小少爷。 呵呵暗卫?不好意思,我们风雨楼专精杀手情报一百年,从来没有过这个业务选项。 沈流云惊讶道:“你要走?去干吗啊?什么时候回来?” “小孩子家家的打听那么多干什么?!”萧问天的折扇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虎着脸道,“好好练你的武功就是了!该回来的时候我自然就回来了。” “唔……”沈流云委屈的捂住了脑袋。 萧问天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给沈流云,道:“为师不在的日子,你就按照这个计划单上的规划来,我会让暗七看着你的。还有为师给你的那个链子,你要时时刻刻带在身上,无论发生什么变化,都不准摘下来。知道吗?” “好啊。”沈流云无所谓的说,展开那纸张看了一眼,立刻眼睛一亮,惊喜的道:“师父您不反对了?!” 萧问天忍俊不禁,屈起手指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笑骂道:“傻小子,你积极向上,为师还能真的拦着你不成?之前不过是给你的考验罢了,为师的本事,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学到手的。 放心吧,你以后想变强,师父不会再拦着你了。” 沈流云立刻被感动了,激动的扑到他怀里,掂着脚抱住师父的腰:“师父,您真好~~” 萧问天顿时好笑不已,折扇陡然甩开,得意傲然的摇晃,笑骂道:“臭小子,又给老子灌汤!” …… 萧问天新给的训练单一看就比之前的合理正规的多——那是一张新写的单子,之前侍女说‘主人在书房’,也许师父就是在写这张单子。除却常规的训练之外,这张单子里还添加了药浴和冥想两样。 前者增强的是身体素质,而后者据说是为了锻炼意志。 沈流云并不明白其原理究竟在哪里,但想来师父既然刻意郑重其事的提出来了,那么其中一定有他的道理。 暗七是个一板一眼的木头人,在无趣的同时也有一个好处——他不知变通的死脑筋让他非常严格严谨的将萧问天的命令执行到底。 ——药浴放了很多药材,除了汤黑味苦之外,还非比寻常的烫。人坐进去后,下面甚至会继续烧火。相对于药浴,沈流云觉得更像是熬小孩汤。每次进去时他都被烫的嗷嗷叫,从药锅里出来时全身都像是煮熟的虾子,通红一片。 第一次药浴他就产生了严重的心理阴影,誓死不愿再下锅。可惜每到这个时候,无知无觉的纵着他的暗七就会特别强硬的提着腿将他按进药汤里并无情的盖上盖子,小小的沈流云在里头再怎么扑腾也扑腾不出来! 跟焖锅似得简直可怕qaq! 沈流云迷迷糊糊间无数次怀疑这其实根本就是师父的诡计,所谓的药浴,仅仅只是想让自己对‘习武’产生恐惧和厌恶而已。 ——真是太卑鄙、太无耻了qaq!! 不过人的适应能力非常强大,一个月后,刚一开始进汤哭的撕心裂肺的沈流云皮糙肉厚的都能淡定的浸在汤里当泡澡了_(:3ゝ∠)_…… 诡异的是,煮了那么久他早该受损的皮肤却依旧像剥了壳的熟鸡蛋一样白嫩,微妙的有种仿若吹弹可破的轻薄清透感。 在大太阳底下晒了一个夏天,别人都成了碳球他的颜色反倒越来越鲜嫩美好了。 ……就是娘了点_(:3ゝ∠)_。 不过五六岁的小娃娃嘛,唇红齿白的果断更可爱更讨人喜欢嘛!君不见,萧楼主私宅中那些冷血的侍女婆子个个都为自家少爷神魂颠倒,满满的都是爱心~ …… 一个半月后,萧问天回来了,带着一马车的东西。 他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高高兴兴的找到了自己徒弟抱了起来,开心的将越来越可爱的徒弟高高抛到天上再接住,搂在怀里激动地蹭了蹭:“徒弟弟想不想师父啊\(≧▽≦)/~! ——师父父好想你啊~!” 沈流云:“呵呵……▼_▼。” 萧问天一脸懵逼:“肿么了徒弟弟00?那么久没见你居然对师父那么冷淡!!” “放开我!你居然走了那么久!”想起自己之前过得那一个半月不是人过得日子,沈流云就不禁一脸血泪,恨不得分分钟咬死这个罪魁祸首。 ——假如不是他说让暗七监督自己,暗七那个不通情理的可恶家伙绝对不会死命的把他往热锅里按! 都是混蛋师父的错! 偏偏萧问天自我感觉良好,摆了个潇洒的姿势得意洋洋的灿烂笑道:“——我就知道你肯定舍不得为师!嘿嘿,其实为师也舍不得你——师父给你带了很多手信,快来看看!” 沈流云:“……” 呵呵▼_▼,不想说话…… …… 萧问天确实为沈流云带来了很多的东西,沈流云看着那被搬下来的一个个大箱子,心情好了不少。 ……算了,看在礼物的份儿上_(:3ゝ∠)_。 那四个大箱子被护卫们抬进了沈流云单独辟出的书房,其中还有一个小箱子,被萧问天珍重小心的亲自抱在怀中。 那是个大约一尺长的檀木箱子,雕刻着天女散花的花纹,看上去十分精致。 他重视的态度让沈流云生出了一些好奇心,他忘记了和师父赌气,好奇的问道:“师父,这是什么?”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萧问天冲他挤了挤眼,神神秘秘的说。 家中的护卫脚力极好,转眼间就来到了沈流云的小书房。萧问天命护卫们将箱子打开,露出里面一本本陈旧的书籍。 沈流云:“……” 沈流云不信邪的自己蹲到箱子前翻找,只见满满都是《xx玄术》、《xx真经》、《xx录》、《xx全书》。 ——这都什么鬼?!! 沈流云不可思议的转头望着萧问天:“——这就是你给我带的手信??” 玩具呢?! 好吃的呢?! 儿童兵器呢?! ——带一箱子破书你好意思称手信(╯‵□′)╯︵┻━┻?! 萧问天骄傲挺胸,得意的道:“怎么样?不错吧?! 这可是为师搜刮了大半个月才找齐全的!你喜欢看哪个都行!” 沈流云:“呵呵……▼_▼”不好意思,我哪本都不喜欢! “来来来徒弟弟,快过来,师父还有事儿。”萧问天连连向他招手,对护卫们道:“你们都出去,不要让人进来。” 护卫们立刻出去了,萧问天将沈流云抱起,放在椅子上,说:“闭上眼睛。” 沈流云生无可恋的闭上了眼睛,感觉到师父拿出了一根布条,蒙在了自己的眼睛上,而后响起了开箱子的声音。 沈流云紧张不安的问道:“师父,你在干什么?” “你别动,乖乖坐着,很快就好。”萧问天说。 很快,沈流云感觉师父拿着自己的手按在一个光滑的盘子上,听到他说:“现在,想像你的身体里有一股气,你想让它顺着手流出来——” 气 屁吗? 沈流云闭着眼睛,按照师父的指示想像自己身体里有一股气,想像着它正涌出——隐约间,似乎真的有一股气流在体内流动。就在沈流云暗自惊奇的时候,他因眼前的黑暗而更加灵敏的耳朵,却听到了师父陡然变得沉重急促的呼吸声。沈流云心中微微一惊:“师父……?” 第40章 萧氏兄弟 “没事。”萧问天说。 话虽这么说,但沈流云却还是听到了他不稳的声音甚至是试图平静自己的长长的吸气声,不禁更为怀疑。 这时,萧问天拆掉了他眼睛上的布条,沈流云眼睛一望略略寻找一下,遗憾的是,他并未看到那自己可能摸到的东西, 他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心里有些沮丧。 ……那究竟,是什么?师父刚刚到底让我摸了什么? 这时,萧问天又在那个他很重视的小箱子里翻找,从中又拿出条项链——依旧是红水晶的坠子,通透的色彩和上一个一模一样。看到这条项链,沈流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师父,你看这条项链的宝石,它颜色空掉了……” 他从颈中扯出一条项链,上面坠着一块水晶石,只是那原本鲜艳透彻的石头里红色已经消失殆尽,呈现出灰蒙蒙的脏色,其透明度也受到了严重影响,浑浊的模样看上去有很多杂质。 丢到路边上也许都没人捡那种。 萧问天微微一愣,惊讶道:“这么快?” 沈流云道:“师父早就知道他会变成这样? 这究竟是什么?” 萧问天看了他许久,眼神非常复杂,半晌,无奈感伤的哀叹一声:“……罢了,左右你日后要常用此物了,告诉你一些也无妨。免得你疑神疑鬼,无法安神。 此物名为‘灵石’,是一种珍贵的异宝,拥有洗精伐髓改善体质益寿延年的奇效。 寻常人很难见到。 前段时间你为了超越你弟弟对自己过于苛待,你自己虽不觉得辛苦为师在边上看着却觉心疼,便想助你一臂之力。于是便将自己手中的灵石送给了你。 你可还记得你拿到灵石的第一天便觉得身上不疼了?那就是因为灵石帮你治疗了身上的酸痛。它现在变了颜色,不过是因为你把其中的力量吸收了罢了。” 沈流云眼睛亮晶晶的望着那一红一灰两块灵石,好奇的问道:“所有人都能用吗?” “当然不是!”萧问天说:“灵石也是挑人的!有的人像你一样,什么都不做只要站在边上一块灵石几个月也就废了,还有的人哪怕和灵石密不可分呆一辈子,都无法撬动灵石一分一毫。 ——灵石根本不理他的。” 沈流云皱起了眉,问道:“那该怎么辨认对方能不能用灵石?” “这个……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需要的工具非常贵重。”萧问天摸着下巴说,紧接着眨了眨眼不太正经的道:“不过业界总结出一个特别简单粗暴的规律。” 沈流云精神一震:“是什么?” 萧问天一本正经严肃的道:“——看脸啊。” “……▼_▼”沈流云…… 忽然之间就不想说话了呢_(:3ゝ∠)_。 萧问天一看他那模样,忙道:“诶诶,你别生气啊!为师认真的! ——灵石这种东西,它真的很看脸的,长得漂亮的人也许能用,越好看几率越大,但长得丑的人——肯定用不了。” 所以大家才会那么坚决的做只丧心病狂的颜狗。 ——不是他们搞歧视,实在现实就是如此。 长得赏心悦目的也许有天赋,长得惨不忍睹的肯定没天赋。 沈流云:“……呵呵。” 沈流云决定跳过这个话题。 他看了看手中的灵石,说:“师父你再给我多说一些灵石的事吧。” 萧问天皱了皱眉,折扇犹豫的轻轻摇晃,权衡半晌,微微摇头道:“还不行。” 沈流云疑惑道:“为什么啊?” 萧问天嗤笑道:“你还太小,若是过早知道九天之上的风景,又岂能安做蒲草之雀?待你能够亮翅高飞之日,为师自然会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全都教给你。 现在,老老实实的趴在窝里扎毛打底子吧!我的小凤凰!” 待气鼓鼓的小徒弟出去‘打底子’之后,萧问天颓靡的靠在墙壁上,执扇的手无力的垂落,疲惫灰暗,一双年轻的眼睛失神的望着窗外,却带着老人一般的昏暗沧桑。 “呵……”忽然,他苦笑了下,无奈的轻叹:“希望我能活到看你展翅高飞的那一天吧……” …… 风雨楼主萧问天有一张十分年轻的面孔,二十多岁的娃娃脸看上去甚至觉得他也许只是一个大孩子,因此,鲜少有人能猜出来,其实……这位看上去不过二十多岁的萧楼主,实际上已经一百二三了。 萧问天原名并不叫萧问天,他叫萧玉楼。他也不是一开始就是江湖草莽杀手首领,他是正经大家出身的王孙公子。 萧问天这个张狂的名字,是曾经他给自己取得。 ……在他决心抛弃‘萧玉楼’的时候。 他本该有十分潇洒快活的一生,但一切在他幼年时接触到另一个更广阔的世界而发生改变。 萧玉楼是家中嫡子,身份贵重。幼时不知宽容他人/隐藏真我,他没少仗着身份欺负他那些庶出的兄弟。其中有一人名为萧玉宇,他的劫难正是由此人而起。 萧玉宇的娘,是个卑贱的妓/子,因容貌绝色被萧玉楼的父亲惊为天人收入府中,萧玉宇出世的时候,他娘已经失了专宠,沦为了普通的侍妾——甚至因为其过度的美貌又没有显赫的家世护身,过得比寻常侍妾更加艰难。 说来也是可笑,萧老爷厌弃萧玉宇的娘亲的原因仅仅是在孕中同房致使孕妇出血——他吓萎了。之后再加上萧玉宇的娘亲因身孕臃肿长斑不复倾城美貌,彻底厌了她。 ——这种环境下诞生的萧玉宇的生活环境可想而知,大概也就是个小猫小狗的地位。 想起来慈爱的撸两把,悲天悯人的菩萨样说句‘可怜的孩子’,想不起来饿死也没人问。 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想不起来的。 就连他娘,也时时憎恨是这个孩子让她失去了丈夫宠爱。 整个萧府,也许每天把‘刷兄弟’当做日常的小公子萧玉楼反倒是见到萧玉宇最多的人。 ——那时候嚣张跋扈的小公子把自己的哥哥弟弟们按照年龄顺序整成了一个花名册,每天一个不拉从头到尾轮一遍。作为花名册上的小可怜之一,萧玉宇当然也跑不了。 而那萧玉宇也不知道是真的傻还是早就意识到自己肯定跑不了认命了,刚开始还知道在萧玉楼抓人的时候躲起来后来干脆躲都不躲了——一逮一个准。 那时候的萧玉宇,真的是非常的悲惨可怜。 但谁又能想到小猫小狗草芥一样的萧玉宇会有那样的造化呢? 萧家是个显赫富贵的大家族,国师的师弟来探望国师的时候,遇到了萧老爷,并被萧老爷帮了一点小忙。国师师弟沉迷修行涉世不深,萧老爷处事圆滑又有心巴结,没用多久就和国师师弟成了朋友。 当国师师弟来到萧家喝酒时,无意间遇到离开自己的小院偷偷觅食的萧玉宇——立刻惊为天人。 他测了萧玉宇的灵根,果然……是除了传说中的天灵根之外最难得的地灵根。 ……他收了萧玉宇做弟子。 仙缘啊,谁不想要? 萧家人虽然震惊,但更加兴奋,萧家的孩子虽然羡慕嫉妒,但也仅此而已。 除了……被宠惯了的萧玉楼。 萧玉楼一直十分瞧不上萧玉宇,如今一直被踩在脚底下的烂泥却要成为他头顶的天,他如何甘心? 他并不觉的自己比萧玉宇差——萧玉宇好,自己只会比他更优秀! 即使他只是灵根里最差的杂灵根,那时天真的萧玉楼依旧有着舍我其谁的自负。 他哭着闹着一定要拜师,父亲虽然打了他但在他的哭求之下,依旧心软帮他说好话,最后甚至连萧玉宇都帮他求了情。 坦白讲,曾被他百般欺负的萧玉宇居然会帮他说话,萧玉非常惊讶,他那时是真心地感谢过萧玉宇的。 只是没想到,萧玉宇的最终目的,仅仅只是报复他罢了。 最终在多方作用下,国师师弟收下了他做弟子,那时,萧玉楼豪气冲天的给自己取了一个张狂的新名字——问天。 从这个名字就可以看出他的志向和抱负。 ……但直到跟随国师师弟回了宗门他才知道,原来,修仙……也不是一件快活的事。 所谓‘随意自由随心所欲’的仙,也是有等级的,跟凡人没什么两样。 更糟的事,作为最差的杂灵根,他天然就在最低的那一个等级。而作为地灵根的天才,萧玉宇从一踏入宗门,就成了整个宗门最炙手可热的天之骄子。 他是仆役弟子,他是核心弟子,可笑的是,萧玉楼所服侍的那个人,正是往日他所随意欺负的萧玉宇。 即使萧玉宇依旧不爱说话常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他视若无睹,萧玉楼依旧觉得无比难堪。 据说……这是萧玉宇亲口向掌门提的要求呢。可笑的是,人人都在夸赞他赤子心肠,心思纯善,至此依旧不忘凡俗兄弟。 呵呵…… 去你大爷的(╯‵□′)╯︵┻━┻!谁稀罕?!老子宁可去伺候一个不认识的啊! 不过这也有一个好处——许是为了维护他‘赤子心肠’的好形象,萧玉宇虽然每天给他捅软刀子让萧玉楼想吐血,但面上对他还是很不错的。萧玉楼也没跟那个贱人客气——占了他不少丹药填自己肚里。 ——反正他不想破坏形象就只能吃哑巴亏。果然,那个虚伪的家伙一次也从没往外说过。 许是他之前在萧府太可怜,萧玉宇的住处不像清修之地反倒有些像萧玉楼在家中的院落——呵呵,他大概也只见过这样奢华漂亮的房子所以参考自己的了,以前这样的房子只能本少爷住着还不知道背地里多嫉妒呢,哼,没见识——而他甚至还有模有样的收集了甚多书籍堆在书房里自我安慰,也是可笑。 为什么是自我安慰呢? 因为萧玉宇是个剑修,他书房里填的全是阵法符箓之类的杂学!除了往里头塞书的时候,萧玉楼就没见过他靠近过书房半步!不是自我安慰装逼的摆设是什么?! 不过萧玉楼并没有提醒甚至阻止他卖蠢。 因为萧玉楼是杂灵根,修行艰难,他不服输想要把萧玉宇重新压下去,就只能另辟捷径。而萧玉宇常常闭关鲜少出现,他的修行之所十分清闲,所以在萧玉宇闭关的时候,萧玉楼就会跑进书房偷看,争取学会书上的东西吊打萧玉宇。 萧玉楼在这个痛苦煎熬的梦想着苦苦奋斗了几十年。 ……但这个天真愚蠢的想法在约五十岁的时候,终于破碎了。 萧玉宇筑基了。 ——他的资质太差,也许终其一生都没有筑基的条件,他永远不可能追上萧玉宇更别说超越他。 萧玉楼彻底清醒了。 回首自己半生,他竟不知自己都在追求些什么,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当初究竟在想些什么——好好的大家公子不做,千里迢迢跑来做一个看人脸色的奴仆? 是不是傻啊? ‘既然如此,那我为什么留在这里?找个地方快快乐乐的过完这一生不更好吗?’ 萧玉楼想通后,潇洒的留书一封,离开了宗门,回到了俗世。他无颜回去面对家中父老,便一手建立了自己的地盘——风雨楼。 果然,……过得自由自在潇洒快活,快乐极了。 可是,偶尔——只是极偶尔的时候,他依旧会做出乘云御风又或者吊打萧玉宇的那些不切实际的梦。 ……不过现在未必只是一个荒谬的白日梦了。 萧问天猛然睁开眼睛,笑的极为开心,低低自喃:“……我是不行了,可我徒弟,未必不行啊! 萧玉宇,等我徒弟找你报仇吧!你会为往日对我的诸多羞辱,付出代价的! 哈哈,哈哈哈哈!” 第41章 幻世天魔 有师父的提示,沈流云留意了那块红水晶和自己的身体,果然彼此有种相互作用,他越是疲惫辛苦,灵石的效果似乎就越好,而他陡然加大的食量似乎也得到了完美的解释,——不过是他体质的增强使他身体需求的能量更多罢了。 沈流云在自己身上试验之后,就哀求萧问天对文乘也试试。 萧问天有些犹豫——不是他不想,而是资源所限。徒弟资质太好,即使倾尽他所能,也未必能满足他的需求,文乘风若是没有资质便罢了,若是真的有,又该如何是好? 以徒儿对自己兄弟的爱护,必然是要将资源匀给弟弟的。这自然不是萧问天所乐意见到的。 萧问天有些不愿意,但想起文乘风虽不及爱徒却依旧出色的容貌及进步速度,又隐隐有些心动——如果他真是个好苗子呢?就这样不知不觉的埋没吗? 他犹豫的厉害,一边是爱徒,一边是惜才之心,确实让人为难。 但最终,在沈流云的百般缠磨之下,他一狠心:‘……罢了,若真是个有资质的,就送给别人养吧。将来云儿踏上仙途,也好有个帮衬!’ 萧问天打开折扇,无奈的叹了口气:“算了,真是怕了你了。快起来吧,我帮他看看。” 沈流云坐在他的脚背上,小猴子一样抱着他的小腿不起来,听到这句话立刻甜甜的笑了起来:“师父你真好~~” 萧问天翻了个白眼,不想说话。 师徒俩收拾收拾,便去了文乘风的家中。 ——这实际上是一段很近的距离,因为文乘风的师父是萧问天的‘护卫’,住的并不是很远。即使他现在领了一个长期任务带孩子,也并没有搬家。 萧问天说要给文乘风测资质,杜佳琉自然没什么不答应的。 文乘风随着萧问天进了门窗紧关的屋子里,杜佳琉和暗七陪着沈流云在屋外耐心等候。 沈流云站在门前紧紧的握着拳头,目光灼灼的盯着那房门,紧张的心都提了起来,他忍不住紧张焦躁的询问杜佳琉:“杜师父,您觉得风风资质如何?” 杜佳琉面无表情,略沉吟一下,平静无波的安慰道:“根骨精奇,天纵奇才。是习剑的好苗子。 实某生平仅见,少爷大可不必担心。” 这是沈流云从杜佳琉口中所听到的最长的一句话,感觉简直动听极了! 他眼睛一亮,立刻兴奋起来:“那我弟弟的资质一定非常好吧?!” 正在这时,房门打开了,萧问天摇着扇子从其中走了出来,神色间似遗憾又似解脱释然,浮现出一种奇异的轻松。 沈流云迫不及待的迎了上去,“师父师父,我弟弟怎么样?” 萧问天:“……” 萧问天看着小徒弟亮晶晶满怀期待的眼神,有点不忍心,他干咳一声,眼神发飘的望向院子里的柿子树——碧玉样的小柿子婴拳大小,隐藏在椭圆的叶子下满满当当的挂了一树。 他吞吞吐吐不太忍心的道:“那个……风风他……不太适合走这条路。” “……怎么会?”沈流云匪夷所思的轻声道,难以置信的急忙道:“——可是刚刚杜师父还说风风天纵奇才生平仅见啊!怎么会不适合呢?!” “你冷静点!”萧问天喝止了他,蹲下身扶着爱徒小小的肩膀,放缓了声音认真的说道:“我说过,并不是所有的人,都适合走这条路——恰恰相反,有资格的人称之为万中无一也不为过。 内家和外家、先天与后天、体术与法术——是有着根本区别的。他在体术上资质好,不代表在其他方面同样优秀。 梨子和茶杯是没办法共论的。” 他狠了狠心,郑重的道:“风风他——没有灵根!” 沈流云惊呆了。此时他已经知道了所谓的‘灵根’究竟是指什么,又有多么重要。他的眼眶飞快的红了起来,不死心的道:“是不是因为风风年纪太小根基太薄没测出来,测错了啊?” “灵根确实与年龄有一些关系,但没有灵根与弱灵根完全是两码事。”萧问天残忍的打破了他的自欺欺人,认真的道:“——他是没有灵根。” “灵根是什么?”文乘风好奇的站在门口探出头问道,开开心心的走了过来,看到自己哥哥难过的模样小大人似得拍拍沈流云的肩膀,毫无阴霾的活泼说道:“——没关系!风风现在也超厉害的!上次哥哥都没打过我o(n_n)o~~ ——二哥我们去比赛吧!看谁跑的快好不好(☆▽☆)!?哥哥这次肯定输!” 沈流云:“……” 沈流云眼神有些难过,却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对弟弟挤出一分愉快期待的微笑来:“……好啊~” 童稚无邪的文乘风欢呼一声,迫不及待的拉着哥哥的手向小武场跑。 “谢谢你,师父。”沈流云回头对萧问天红着眼眶笑了下,蹦蹦跳跳的跟着文乘风去玩了。远远地还能听到孩子们稚气可笑的对话在枝繁叶茂的葡萄架旁传来。 ——杜佳琉的院子里有一个葡萄架,里面原本摆了一套石制的桌椅,文乘风来了之后,杜佳琉就把石桌搬到了柿子树下,平了葡萄架底给他做了个小练武场。 即使最炎热的夏日,那里依旧凉风习习……可怜的小风风每天想破了脑袋,也找不到借口让可怕的师父放过他qaq。 萧问天:“……”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文乘风没有资质是他最期待的结果,可看小徒弟对自己说谢谢,他居然心里有些感伤难过…… 他叹了口气,对杜佳琉道:“……好好教他吧。” “是。”杜佳琉应道。 …… 蛮荒不毛,怪石嶙峋,如一根根直指苍穹的柱子,挺拔屹立。猛烈的罡风在乱石丛中呼啸而过,卷起飞沙走石,如一把把无情的刀刃带走所有温暖柔情,只留下一根根光秃秃的柱子,布满刀锋一样锋利的刻痕。 荒凉而狂野。 肌体在石刃上擦过,许会片下一块肉来。 一道紫芒从天边飞来,闯入广阔的乱石林中,正如一滴凉水陡然落进滚烫的油锅里——那肆虐的罡风就如被激怒了一般,化作千万把无情的刀刃向那道紫芒斩去。 纱帘中,一只优美的手优雅轻缓的伸了出来,漫不经心的向前轻轻一推——一道紫色的光膜舒展开来,将那残暴的罡风尽数阻挡在外。 缀着无数珍宝的玉辇安然平稳的继续向前飞行,那轻松自如的姿态似浑然不将那可怕的销骨罡风放在眼里。 那被包裹在紫色结界中的玉辇,一路嚣张的向乱石林深处的风眼飞去。 随着距离风之眼越来越近,罡风也越来越猛烈,无色的风刃也呈现出青黑如鸭羽般的恐怖色泽,漆黑的风之眼高悬九天,如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搅得昏天黑地风云变动。 就在玉辇打算强闯风之眼时,陡然撞上一道无形之膜。金色的光膜如水波微微荡漾着,在玉辇之前浮现,尽显神圣。悠远的钟声隐约响起,冥冥的梵音似有还无,一位神色淡漠冷清的俊美僧人站在莲台上,微微颌首,轻吟佛号:“阿弥陀佛。 幻世道友,一别多年,君可安好?” 他一袭白雪僧衣不染凡尘,金芒于黑风中映照更彰悲悯佛性。那气势恢然的风刃愤怒的席卷而来,却无法突破他周身护体的灵光伤他分毫。 他的肩头趴着一只灰色小鼠,软趴趴肥嘟嘟的十分娇憨可爱,当即大笑道:“本君看那老魔快活的很呐!” 玉辇上悬挂的缥缈云纱陡然被掀起,一位紫衣华服的迤逦青年从中走出,神色难看的瞪着他,麾上滚落的紫色长羽托着他精致的面容,使那苍白迤逦的脸庞更加冷艳尊贵。 他眼神不善的盯着和尚,沉声道:“禅师你阻本座去路,究竟意欲何为?!如无要事,本座今日尚有要务处理,就不叨扰禅师了。” 无叶禅师不温不火淡然道:“尊驾口中的要务,可是清理门户吗?” 幻世天魔见无叶禅师俨然已经知晓,心中又沉了沉,冷笑道:“既然你也知道是清理门户,乃我一家私事,还不快快让开?!” 他冷笑道:“和尚你既已入空门,还是安心诵经念佛的好,像那些扰乱禅心的红尘俗事,还是莫要沾染了,也免得脏了你的无垢莲台。” 无叶禅师微微一笑,淡淡道:“师父说,贫僧尘缘未了业债未偿,若不将此因果还清,只怕难证真果。” 他抬起手,佛光一闪,金色的禅杖出现在手中,稳稳地拄在莲台上。叮当的锡环与杖身相击,发出悦耳动听的脆响。 条顺匀称的无叶禅师在漆黑恢弘的风之眼前稳站莲台,竟有几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豪迈傲然之感。 他望着幻世天魔,平和宁静的微笑道:“尊驾若想拿下阿婉,说不定要先过贫僧这关了。 得罪了。 ——请。” 幻世天魔的脸色一下子就青了。 魔道的魔尊众多,足足有九位,其中第六魔尊绝对是业界最能拉仇恨的——无论正魔两道,到处都是他的仇人,就连曾经的正道魁首和如今的魔道至尊,都曾被他恶劣的戏弄过,早就犯了众怒。 若不是他本人实在太过难缠又功法特殊让人投鼠忌器,只怕早已不知死了千万次。 但他能在得罪正魔两道之后依旧能长久的过得潇洒自在,本就说明了他的实力。 没几个人胆敢真的和他动手得罪他。 幻世天魔的可怕之处在于‘幻世’,是操控幻境的祖宗,催生觉醒他人的心魔,是他的拿手好戏。 如今的魔道至尊红尘书生,正是因幻世天魔一曲《醉红尘》觉醒心魔,自此由道堕魔并一发不可收拾,最终问鼎魔道第一人。幻世天魔的可怕之处,可见一斑。 但若说让三界都位为之头疼的幻世天魔最不想和谁动手,那么禅宗的无叶禅师绝对榜上有名。 ——并且名列前茅! 幻世天魔阴沉着脸不善的道:“你当真要与本座动手?和尚,莫要张狂!” 他又缓和了口气,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你且安心,虽然本座最初收养婉儿确实是为了报复于你,但婉儿乃本座一手养大,便如亲女一般,感情非比寻常,我早已放开当初折颜之仇。 虽她顽劣天真自斩道途实在让人生气,但本座也仅是怒其不争罢了。带回来好好管教一番,还是一个好姑娘。 她不过三百余岁便已入元婴后期,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天才,若是耽于情爱自毁前程,那就太可惜了。”所以你丫的赶紧死开啊啊! 无叶禅师浅浅一笑:“贫僧倒觉,如此甚好。” 幻世天魔拧眉,未想他话已至此那死秃驴还是如此不识趣,当即沉怒道:“你当真不让?” “不让。”无叶禅师说。 “既然不让,那可就莫怪本座不客气了!”他抬起手,一时间紫光大盛,当光芒散去,他的面前便多了一架异常华美的七弦琴。 其凤首高昂,丝弦七色,青黑琴木流光溢彩隐有凤纹流转。方一出现便隐隐传出一声清越的凤鸟啼鸣,令人心弦一颤,神志顿清。 是琴中至宝,凤尾青鸾。 幻世天魔修长优美的手指,轻轻按在琴弦上,凤眸中冰冷凌冽一片:“本座再问你一次——和尚,你到底让是不让?!” “不让!”无叶禅师说,眼神都没颤动一下,他轻笑一声,道:“三百年前贫僧初窥仙门尊驾尚奈我不得,何况今日吾已禅心空明?” 他盘膝坐在莲台之中,禅杖横在胸前,缓缓闭上双目,淡淡道:“来吧。” 幻世天魔满目阴森,浮现出恼怒的杀气,咬牙切齿道:“贼!秃! ——这可是你自找的!休怪本座心狠!” 他气的发抖的手指落在琴弦上,蓦然一勾,‘铮——!’的一生鸣颤,音波荡开,瞬间天地变色。 ——罡风怒号的恐怖风眼立刻被明媚朝阳所取代。 一个红衣服的小女孩扎着两个小羊角,在散发了迷人清香里扑着彩蝶…… 似乎看到了无叶禅师,她眼睛一亮,立刻甜甜的笑了起来,欣喜的向他扑来:“——爹爹~” 第42章 问天之死 春往冬来,转眼间时间已经过去了半年。 封闭的石门缓缓打开,露出幽森黑暗的墓穴,渺渺的森白冰雾从墓穴中涌出,寒气逼人。 十来个蒙着眼睛、穿着破旧黑衣的孩子像一只只安静的蛰伏在黑暗里蝙蝠,静悄悄的默立在幽静的墓穴通道里。他们身体消瘦站姿标准,一张张稚嫩的面孔却如鬼魂一样苍白的毫无生气。 温暖的阳光从墓外投射进来,照在其中一人□□在外的手臂上,那个孩子情不自禁的瑟缩了下,又忍住了。他又一动不动的重新站稳,安静的像个石像,手臂却情不自禁的微微外侧,似乎渴望温暖的阳光给予他更多的触摸。 披着黑色斗篷的男人从他们身边走过,走进了阳光里,踏出了墓穴,那群蒙着眼睛的孩子仿佛能听到他细微的脚步声一般,整齐的跟上了。 而后……沐浴到了久违的阳光。 片刻后,那黑衣男人沙哑的道:“眼纱摘下来吧。” 孩子们迫不及待却故作沉稳的将眼睛上蒙着的黑布,缓缓睁开眼睛,入目的,是一片美丽晶莹的白雪。 美极了。 陶花雨抓住手中的纱布,情不自禁的抬头看向天空中的太阳,在阳光的刺激下,泪水倏然而下…… 我……活下来了。 …… 新年将至,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新衣新帽新玩具,还有棒棒的压岁钱。 ……真是一个好日子。 …… 朔风凌冽,娇美可爱的梅花却在寒雪中凌然怒放,冰冷无情的风雪卷过梅林,似乎也被这唯一愿为自己而盛开的花朵沾染了不应有的柔情,不愿吹散那浓郁的芳香,轻缓平和了许多。 红英点点的梅林里,沈流云托着腮坐在雪中石亭里,心不在焉的看着文乘风堆着雪人。 洁白的雪被团成一个丑丑的球,黑黑的墨汁画上粗壮丑陋的眉眼,放在雪墩子上。 文乘风冻得通红的小手开心的拍了拍雪人,指着两个雪人向沈流云叫道:“——这个是哥哥,这个是我!” “……”沈流云…… 很丑…… 沈流云看了看,失笑道:“——大哥呢?” “唔……”文乘风含着冰冷的手指,心虚的道:“忘,忘掉了……风风,风风再堆一个!” 沈流云也不生气,安慰道:“风风还小嘛,大哥走的久,你不记得……也很正常。 我来帮你。” 他说,将拢手的暖袖随手搁在石桌上,脱下毛领皮裘走进雪地里…… 两兄弟一边堆雪人一边说着话,文乘风好奇的问道:“哥哥刚才在想什么?” 沈流云道:“在想大哥的事情。” 他叹了口气说:“师父之前答应过我,过年的时候让大哥和他师父回来团圆的,可现在马上就过年了大哥却连个影子都没有,你说师父不会是在骗我吧?” 正在这时,一位穿着绿色袄裙的少女欣喜的从外面跑进来,人未到声以至:“少爷!少爷!云少爷!好消息!——胡师父回来了!” 沈流云蓦然瞪大了眼睛,转过头来盯着那侍女屏住呼吸:“胡师父?哪个胡师父?” “——就是胡易豪胡师父啊!”侍女说。 话音未落,沈流云已经丢开铲子拉着文乘风跑了出去。 萧问天的院子里,又高又壮的胡师父正在和他师父萧问天说着话,背后站着一位身材瘦长面无表情的美少年,一身黑衣看上去十分冷冽精神。 沈流云眼睛一亮,欣喜的大喊一声‘哥哥!’,向他跑去…… …… 三兄弟各有恩师,久别重逢,陶花雨说不得要考教一二。 文乘风倒是中规中矩根底扎实,沈流云却着实让陶花雨吃了一惊。 自沈流云拿出自己的武器——一把小木剑开始——陶花雨就着实楞了一下:“你怎么用剑了?我记得,你不是想像你师父那样使扇子的吗?” 自被萧问天所救那日,沈流云就被对方使用折扇时潇洒的身姿所迷,当萧问天问他想学什么的时候,他就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扇子。 怎么换成了剑?难道他终于认识到剑比扇子厉害了吗? 陶花雨有些欣慰。 还不等他说出夸赞的话,就见弟弟小脸一苦,一副被说到痛处的模样,愁眉苦脸的哀怨道:“……我也想用扇子的呀,好潇洒,可是师父说,我更适合用剑。” 陶花雨:“……” 算了,结果是好的就行了_(:3ゝ∠)_,管他什么理由。 陶花雨安慰道:“不用伤心,将来长大了再学扇子也是可以的。 ——不是有句话叫做‘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吗?总能全部学会的。 扇子比剑更难,先学剑从易到难也没错。” 如果说弟弟的武器从扇子换成了剑仅仅是让他意外了下的话,那么沈流云的实力就着着实实让他震惊了。 半年不见弟弟不仅长高了力气也大的出奇。 他自幼天生力大,猝不及防之下砍中弟弟手中的剑依旧被震得手上发麻,手中剑险些脱手飞出。且沈流云出招稳而快,鲜少有幼童常有的颤抖无力,几个回合之后,若不是他占着年长又在生死之间几度拼搏经验丰富,究竟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这一发现让陶花雨有些恍惚,随即训练的更加拼命了——尤其是他发现弟弟实际上还有一大半时间跟着萧问天学习书本杂学的时候,更是感觉到了来自天资方面的巨大压力…… ……不拼命的话,也许就被弟弟们远远的抛在身后了…… …… 陶花雨的新年,自然是在萧问天那里过得。那几日他与弟弟同吃同住亲密无间,有些事情自然无法隐瞒,沈流云曾惊愕的问他为何如此消瘦并留有疤痕,被他以四处游历变故繁多生活不便搪塞了过去。 虽然弟弟那半信半疑的眼神,总让他心惊胆战生怕那孩子发现什么马脚揪住不放,但时间一天天过去,沈流云也并没有发现太多东西。而新年,也终于来临了。 新年的第一天,一觉醒来,沈流云连衣服过顾不得穿,鸡贼的从枕头底下小心翼翼的拿出一个小盒子,对被他惊醒的陶花雨甜甜的笑道:“哥哥,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陶花雨情不自禁的露出浅浅微笑,“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他从床上坐了起来,给沈流云提了提被子,好奇的接过那小盒子:“是什么?” “——是项链哦!”沈流云说,迫不及待的帮他把盒子打开,拿出一个缀着红水晶的项链——那下面的红水晶桃核大小,通透漂亮。跟弟弟脖子上挂着的非常相似。 ……真漂亮。 陶花雨眼神亮了亮。 沈流云眼巴巴的望着他,热切期待的道:“——哥哥我帮你戴上吧!” “好啊。”陶花雨说,主动伸过头去。 沈流云将项链系在他的脖子上,目光闪了闪,严肃又任性的道:“我给你戴上了,哥哥你绝不能摘下来!——我每天可是要检查的,要是没看到我就生气了!” 陶花雨哑然失笑:“好,不摘。” …… 沈流云对那条项链确实盯得死紧——陶花雨本来珍之重之的想要将之收藏起来的,结果才摘下来一会儿就被沈流云发现了,沈流云非常生气的抱着枕头换房间了,没多大会,陶花雨就灰溜溜戴上项链去找弟弟赔礼道歉去了。 那条项链沈流云每天都会看一次,终于到了第十二天的时候,他发现那清澈透亮的水晶石,似乎隐约有了一些杂质…… 沈流云欣喜若狂,摘下陶花雨的项链向萧问天的院子撒足狂奔:“——师父!!有大事啊啊!” …… “师父,你看我哥哥也可以吸收!您帮他测一下看看好不好?” 沈流云跑过来时,萧问天已经即将入睡,听到徒弟欣喜激动地话他着着实实楞了一下,懵逼的接过了灵石。看着那其中的一丝杂质,他的心中不禁掀起惊涛骇浪。 ——真的吸收了?! 徒弟弟把珍贵的灵石偷偷送给自己哥哥这件事,萧问天是知道的,但他并不放在眼里——世间凡人千千万,有仙资者万中无一,他们萧家那么大一个家族才出来他和萧玉宇两个有灵根的,其实还有一个是杂灵根,灵根之难得可见一斑。 虽曾因徒儿绝佳的地灵根冲昏了头脑产生过荒谬的幻想,对文乘风抱有过不切实际的期待,但文乘风毫无灵根的事实却打破了他的白日梦,让他再度忆起‘仙资万中无一’的真理。 所以,当徒儿将灵石给自己哥哥时,萧问天完全不为所动——反正他又用不了,最后还是小云的。——一次好运的碰上两个有仙缘的天之骄子什么的,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萧问天已经断定了陶花雨绝对没有灵根。 可现在他看到了什么?! “师父~~你就帮帮我哥哥嘛~师父~”沈流云抱着他的腿摇来晃去纠缠不休,誓不缠的萧问天点头决不罢休。 萧问天却难得的对爱徒的撒娇视而不见,陷入心中的惊骇与可怕猜测之中。 ——帮陶花雨测灵根是肯定的。 他对文乘风犹豫,一是因为不确定文乘风究竟有没有资质,所以没多大动力。二是因为文乘风是弟弟。以自己徒儿对弟弟的爱护,假如弟弟需要,得到的资源他肯定是要向弟弟倾斜的。作为沈流云的师父,他当然排斥这种可能。 而陶花雨就恰恰相反了。 假如是陶花雨,那他肯定什么资源都让着弟弟沈流云,而等到他们踏上仙途,彼此也可以互相扶持帮助——萧问天当然乐见其成。 所以,帮陶花雨测灵根是毫无疑问的。 萧问天现在想的是另外一件事情——灵根形成的原因有多方面的可能性,其一是来源于祖辈的血统,比如他和萧玉宇同样有灵根,毫无疑问是来自于共同的父亲方血脉中蕴含的潜力。 而还有一个原因是周围环境的影响——周围灵气密度高的地方肯定比灵气密度低的地方更容易催生灵根的诞生。 陶花雨和沈流云毫无血缘,灵根不可能是承自同一父母的血脉,而文乘风虽然遗憾的并没有灵根出现,但在后天普通武者一途也是天赋异禀…… ——既然不是承自血脉,那肯定是当地强大的灵压催生了三个孩子的诞生了! ——萧问天忽然对他们诞生的地方生出了莫大的好奇心和探究的兴奋! 他长手一伸捞起撒娇耍赖的徒弟搁在自己腿上,亲昵喜爱的揉了揉他裹在毛茸茸的兔裘里的小脸,笑眯眯的道:“——徒儿你可真是为师的小福星啊~!” “——???”喵喵喵? 沈流云一脸懵逼。 萧问天好笑的掐住他肉嘟嘟的小脸扯了扯,笑道:“——别懵圈了!为师答应了!” 这句话沈流云可听懂了。 他眼睛一亮,兴奋的如鲤鱼打挺般跳起,抱住萧问天的脖子:“——师父你真好!!!” …… 与沈流云的‘锐金销木’的极品地灵根不同,陶花雨是水木火三灵根——虽然在如今四灵根横行其道双灵根千年难遇的现在,三灵根按理来说已经很不错了,但无论是灵根中的水火相冲还是沈流云的珠玉在前,都让他黯然失色,在萧问天的面前其灵根的惊喜程度也大大地打了一个折扣。 仅仅只是五行杂灵根的萧问天并不觉得陶花雨的三灵根多好、多值得在意(……) 他唯一在意的是——他彻底确定了兄弟三人诞生的地方绝不简单! 风雨楼号称‘问乾坤’,其情报搜集能力可见一斑。虽事情已经过去近一年,但在萧问天的决心之下,他们还是很快找到了三兄弟的来处。 ——有人曾见过撑着竹筏四处乱转的陶花雨。 “桃花村吗……?” 萧问天轻声自语,将小纸条丢入灯笼之中,对暗七吩咐道:“本座要去桃花村一趟,归期不定,云少爷和雨少爷就交给你了。” 他顿了顿,舒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若本座一个月不回来,你就带着两位少爷去魏州的紫龙山。那山上有个仙门,是我原本师门的对头,云儿天赋如此卓绝,他们不会拒绝的。 记住,不要惊动任何人。” 他犹豫了下,说:“如果云儿坚持要带文乘风,就一起带走吧。” “是。”暗七恭敬应道。 萧问天已经活了一百二三十岁,但他还不想死,他还没活够。如果发现有机缘,他当然愿意去试一试。左右……他即使什么都不做撑死也没有十五年的寿命了,为什么不拼一把? …… 调查出来的桃花村距离平城并不甚远,但气候却有很大不同。 ——平城依旧大雪封山,那片广袤巨大的桃花林却已经开始弥漫春意。温柔的春波微微荡漾,如美人含笑的唇,绿油油的水草在解冻的河流下复苏,随着水波悠然摇摆,尚还幼小的花苞密密麻麻的点缀在黑色的树枝上,羞涩的吐露出一点粉白的尖。 ‘也许再晚来几日,就可以看到那漫山遍野的桃花了……’ 萧问天暗想,撑着船慢慢向前行去,而当他顺着桃花溪到达桃花林深处的时候,他似乎在无意间跨过了某种界限——精神陡然一清。 ……灵气变浓了? ‘这里果然有问题!’ 萧问天精神一震,卖力的撑着船继续向桃花林深处行去,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堆葬在桃树下的乱坟…… 萧问天:“……” 卧槽这谁那么想不开把死人葬在桃树下?!!生怕不出事儿?? 在萧问天老家有个说法,桃树是‘仙’树,天生就能持心守正诛阴破邪……但如果直接把坟埋在桃树下面又怨气不散,很容易变成所谓的鬼桃啊!邪性大着呢。 桃花村……好像是被屠杀的吧?可能没怨吗? 再加上这里灵气充足……是个制造大鬼催生魔物的好办法。 所以这种缺德事究竟是谁干的? 萧问天看着那桃树下一片大白坟,微妙的脊背发凉,由衷的庆幸这都是新坟,即使有厉鬼也没成什么气候,一点鬼气都没看到…… 萧问天暗暗庆幸着,继续向前行去。 “——果然,有一只胆大包天的小虫子溜进来了。呵……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 忽然有一道冰冷嘲弄的声音被他背后响起,随着而来的是汹涌澎湃的杀意。 萧问天耸然一惊,骤然回头,只见一身着道袍的俊美青年踩在飞剑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冷笑道:“区区一个练气六层而已,居然还敢回来,我该夸赞你很有勇气吗?” 萧问天蓦然变了脸色。 并非因为对方言辞间的不敬,而是因为,……御物飞行,是筑基期的标志! 这个修士最起码是筑基期! 萧问天脸色变了几变,毕恭毕敬的摆出恭敬的姿态来:“前辈可是认错人了?萧某初次来到这里……” “既然无用,还留你做什么?!”然而令萧问天没想到的是,一言不合——尚不听他把一句话说完,对方就蓦然翻了脸——毫不留情的凌厉攻击直面而来。 萧问天:“不——!” 实力差距过大,萧问天竟然连反手之力都没有就在错愕中被一剑穿心。 然而杀了人的青年却不见丝毫高兴得意之色,反倒颓靡的挎下肩膀,神情微微呆滞。 青年隐约有些疲惫木然的看着他,喃喃道:“……反正,搜魂也是一样的。” 他望着萧问天死不瞑目的尸体颓然的闭了闭眼,自嘲苦笑:“……搜魂?呵……听上去可真像个魔修…… 不,也许我早就已经是个魔修了。” “可惜你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御剑而来的修士冷冷道,又微有感慨的叹息道:“……我也没有了。” “师兄,你后悔了吗?”钱旭问。 “后悔?呵,我当然后悔,可是后悔有用吗?”韦禄冷笑:“开弓没有回头箭,一路走到黑我们也许还能有一条活路。” 他拍了拍钱旭的肩膀,放缓了声音安慰道:“……你累了,休息一会吧,搜魂的事情,我来做吧。” 钱旭勉强的勾了勾唇角,感激道:“……多谢师兄。” …… 假如时间倒流,钱旭想他当初绝对不会鬼迷心窍的接受韦禄师兄的蛊惑勾结魔道。 他记得屠灭青阳文家之后,负责追杀文轩夫妇的共有十个人,全是金丹期。但现在,却只剩下他自己和韦禄师兄两个人。 当初文轩之妻刘紫儿逃入下界,他们一路追杀,迫使刘紫儿自爆,不曾想这只是刘紫儿耍的小手段——她自爆时怀抱的婴儿根本不是文家子,她真正的孩子早就不知道藏到了哪里,那个婴儿不过是服用了她的精血短暂的营造出与她‘血脉相连’的假象而已。 她那么爽快的自爆,不过是为了毁灭线索使他们无从分辨罢了。 他们被骗了。 可惜他们好一段时间才明白过来,已经错过了最佳追踪机会。 他们找了很多地方,杀了很多人,有修士,也有凡人,这期间,另两位师兄弟甚至已经相继陨落了…… 可他们依旧没找到,于是,最终,他们再次回到那最可疑的八荒大阵曾出现的地方,休息一番。 ——这里距离界门很近,隐约的灵气透过界门从中世界渗到小世界里来,使附近的灵力比别处浓郁的多,他们恢复的也快。唯一需要戒备就是那个神秘的布阵人。不过,他似乎已经走了,而假如这个练气六层是布阵人的话,那就更不用担心了,因为他已经死了。 钱旭不明白,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又为什么会变成这般可怕的模样——偶尔揽镜自照,他甚至觉得不认识镜子里的人是不是自己…… 就在他再度陷入昏暗混乱的迷茫中时,忽然听到一声冰冷的嗤笑声,钱旭蓦然睁开眼睛,握住了灵剑爆喝声:“——谁?!” “——??”韦禄…… 韦禄握着剑警惕的观察了一番四周,却没发现任何异常,不禁疑惑的看着他问道:“你怎么了师弟?发现了什么?” 钱旭皱眉道:“……你刚刚有没有听到一声笑声? ——男人的笑声。” 韦禄回想了一下,摇头:“不曾。” “……许是我听错了吧。”钱旭疲惫的闭了闭眼睛,看向 第43章 幻世魔音 天元大世界的黑风戈中,那场画风清奇的战斗依旧在继续。 不同于寻常修士之间气势恢宏刀刀见血的直面厮杀,作为一位同等级内直接攻击能力较弱的幻阵师,和一个以防御性著称的禅师——他们就像一个奶和一个t在打,真要慢慢磨也许能磨到天荒地老灵力耗尽。所以,幻世天魔与无叶禅师的交锋完全舍弃了常规意义上的交战,直面最危险的精神层次交锋。 ——没有翻山倒海的威势,没有骤风激流的危急,没有命悬一线的紧张压迫——鸟语花香春光明媚,繁华的闹市每个人的神情都是如此的真实——热情招揽的小贩,挑剔苛刻的买主,哭闹着想要零嘴的孩子,以及呵斥孩子的母亲——熙熙攘攘的,一片热闹祥和。优美的琴音隐约从风中传来,舒适悠闲的让人想要闭上眼睛沉浸其中。 没有一点杀气,美好的不像战斗。 就像一个真实的世界。 这是精神与意志的交锋。 看究竟是幻世天魔的神魂琴音构建的虚幻世界迷惑住无叶禅师的神魂,还是他的意志抗住对方的侵蚀保持清醒。 只要被撼动一丝,他就完了。 看着那熙熙攘攘真假难辨的幻境,无叶禅师不禁有些感慨:那幻世老魔不愧是整个修真界的噩梦,即使是他这等自认禅心坚定的人,看到那没有一处破绽违和的幻境,也觉得像是真的。 ……如果不是他还记得自己应在黑风戈的话。 这是幻世天魔最常用的伎俩,也是他几乎无人能挡的拿手好戏——《醉红尘》。 《醉红尘》《红颜笑》《神仙道》《万鬼来》四大魔曲之下,不知葬送了多少修士性命。 但用《红尘》来对付无叶,似乎并不是一个值得夸赞的好招数……因为他的心,真的不会再为曾经的红尘过往而动摇了。 三百年前不会,现在当然也不会。 三百年前,幻世天魔就曾用《醉红尘》对付过无叶禅师,使无叶禅师在滚滚红尘中轮回了数世,不想反倒使无叶自觉经历繁多看透世事,更加淡泊了红尘之心。 老实说再度看到《红尘》无叶禅师是有些失望的——专攻惑神魔音一道的幻世天魔在心境上绝对是一个极好的陪练——假如你不怕自己抵抗不住身死道消的话。 无叶禅师本来还想顺便借助幻世天魔的幻世魔音淬炼一下自己的心境的——他想加入百老阁,想镇守锁神白塔,其第一个要求就是心境圆满没有缺憾,不会轻易为外物蛊惑动摇。虽然无叶自信自己的意志力,但这种事,当然还是精益求精才好。 没想到他居然放了自己曾经破过的《醉红尘》。即使红尘曲明显更加精妙危险了,但对于曾破过它的无叶禅师来说,效果依旧不是特别好。 ……算了,反正本来的目的就是拦住他而已,就在这里慢慢陪他耗吧_(:3ゝ∠)_。 无叶禅师想的很开,只要幻世天魔不入界门黑风眼,他即使在阵中不出来也无所谓。 反正本来就是拖着他而已。 但时间一久,幻世天魔理所当然的发现了那个贼和尚明明没有被惑神却不肯破阵居然把他当陪练的事实。 “混!蛋! ……和尚……,你欺人太甚!” ——幻世天魔气的手都抖了。 一时间,他盯着那莲台上宝相庄严沉静的和尚眼神冷的可怕,森冷的杀意再不加掩饰。 他自成名以来,常有狂妄自大者口出狂言试图挑衅他提前体验心魔劫突破心境,在他获得‘幻世天魔’的至尊称号之前,修士们对他的称呼甚至直接就是‘心魔’。从他的幻世魔音中好好的走出来并且突破的不是没有,但那些胆敢主动挑衅他把他当做陪练的,如今还没有一个安然无恙的。 心境多多少少都出了问题。 “呵……臭和尚,这是你自找的。”幻世天魔眼底藏着浓重的阴霾,冰冷的笑了:“——本来还想将此曲传给你的女儿让她招待你的,无论你渡不渡得过,我们恩怨两消。现在看来,是不能了 你可不要怪我心狠。” 他低笑着,轻轻闭上眼睛,鸦羽一般的长睫垂落,遮住了冰冷的凤眸。放在七色琴弦之上的修长十指微微一勾,琴音陡变—— 幻世天魔唇边溢出一分冷笑,淡淡道:“……既然把本座当心魔刷,那就真的尝尝心魔的滋味吧。呵……” …… 天边不知何时聚集了浓重的乌云,黑漆漆的像在水中被打翻的墨汁,迅速扩散,隐隐约约的闪电在乌云中浮现,更显那如邪魔出世般的黑云危险可怖。 无叶抬头望着那片正在扩大的乌云,心中隐约浮现一种不祥之感。 这云…… 他身边的小贩惊讶的道:“怎么忽然变天了?婆娘,快收拾东西,赶紧回家。” 他娘子道:“来了来了,马上来。 诶我的老天爷,这时候居然还有雷吗?——诶!这云跑好快,看样子是场大雨啊!” 原本热热闹闹的闹市,转眼间满大街的都在手忙脚乱的收拾东西。 小小的陆清婉坐在他的怀里,抱着他的脖子软糯糯怯生生的道:“爹爹我们也回家吧,天黑黑的好可怕……” 无叶抱着她回头向家中走去,温声道:“不怕,爹在。” 陆清婉甜甜的笑,额头顶在他的脸上亲昵依赖的蹭,“嗯!阿婉不怕,只要爹爹在阿婉就什么都不怕了。爹爹会永远保护阿婉的对不对?” “对。”无叶轻声说。 陆清婉稚气天真的问道:“那爹爹会不要阿婉吗?” 无叶说:“不会。” 陆清婉道:“那爹爹会走吗?” 无叶抱着她的手臂微微紧了紧,淡淡道:“……会。” 正在这时,他的耳朵忽然听到诡异的嗡鸣声,就仿佛是蝗虫过境般无数翅膀颤交织的声音,诡异的密集响起让人毛骨悚然,紧接着是人类凄厉的惨叫:“——啊!!” 无叶骤然回头,通透的瞳孔紧紧的收缩了下,抱着陆清婉的手臂猛然一紧。 陆清婉顾不得父亲陡然加重的疼痛,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裳,吓得苍白了小脸:“爹、爹爹……这是什么?好可怕!哇——!!” 她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手臂长的黑蛾遮天蔽日,披着坚硬角质的面容狰狞可怖,灰黑的鳞粉形成黑色的细雨飞雪,自天空中飘落,落在地上立刻如被打翻在地的墨汁,玷污染黑了土地。那纤细的节肢如锋利的尖刺,畅通无阻的深深刺入柔软的肌体。 血色弥漫,哀嚎骤起。 “——娘子!” “——大郎!” 此起彼伏的崩溃尖叫哭泣不绝于耳。 黑蛾汹涌而来,安逸的街道立刻变成了一番修罗地狱般的景色…… 那天上的黑云,哪里是乌云,那分明是……魔气啊——! 无叶禅师难以置信的看着那无尽的飞蛾,平静无波的禅心陡然受到巨大的震动:“不……” 而随着陆清婉的尖叫,一只格外巨大的虫子转过视线,盯上了小小的陆清婉,口器一张,黑红的丝激射而来,粘到陆清婉身上,将她从无叶怀中拽了出去。 “啊——!!爹爹!!!” “——阿婉!”无叶瞬间放出了禅杖,向那巨蛾冲去。 “哈哈哈哈!”环境之外,幻世天魔畅然大笑,冰冷迤逦的凤眸中含着恶意:“……你输了,陆鸿羽。 就在那无望心魔中,好好享受本座对你的大礼吧。哼! 不知死活。” 他收琴拂袖,冷哼一声,绕过陷入心魔幻境中苦苦支撑的无叶禅师,向黑风眼飞去。 进入风眼时,他忍不住回头看了无叶禅师一眼——身着白色僧衣的禅师依旧坐在莲台之中,光滑的脑袋却已经见了汗珠,原本固若金汤的佛光摇摇欲坠,若有若无的黑气隐约在他眉心滋生。 幻世天魔不禁皱了皱眉:‘真奇怪,魔族已被封印数万年,陆鸿羽最畏惧的心魔为什么是魔物屠戮人间?不觉得想太多了吗? 难道……那封印出了问题?’ 幻世天魔不禁眯眯眼,若有所思,而后转身进入黑风眼中。 ‘……算了,还是先把那个该死的臭丫头逮回来再说吧。 ……说起来,陆鸿羽都已经废了,本座到底还要陆清婉干什么?’ 他这么想着,消失在风之眼中…… …… 虽然受到了幻世天魔魔音的影响,但最终无叶禅师还是从幻境清醒了过来——他以自殉的方式坚定了愿为众生舍弃自身的决心,心魔被斩,心魔幻境不攻自破。 因为修行方向的缘故,他一直对幻境、神魂类等看不见的攻击多有磨砺,这才安然渡过这次劫难。 然而他即使侥幸从中苏醒逃出,甚至因祸得福斩去心魔心境大涨,却也因此元气大伤,短时间不可能有能力越过黑风眼继续追堵幻世天魔了。 阿婉之事,还得另想他法。 他从灵兽袋里唤出妖君,圆胖的小鼠立刻又胖了一圈:“你受伤了?幻世老魔呢?让他跑了?” 无叶禅师道:“幻世天魔留有后手,比三百年前精进太多。是贫僧太过傲慢自满,轻视了他。落此下场……也算情理之中。 他到底,是魔道至尊之一。” 小鼠忧心忡忡的道:“那阿婉怎么办? 那幻世老魔当初带走阿婉不过是因为恼羞成怒记恨你,想要你们父女相残以作报复而已。如今阿婉自斩道途你又为他所败,阿婉已经没了价值。以那个老魔头的那副蛇蝎心肠……”会放过背叛了他又没用了的阿婉吗? 无叶禅师略一沉吟,向小鼠问道:“你说,贫僧若将轮回圣女背叛、幻世天魔赶去清理门户的消息告诉红尘书生……他可会感谢贫僧?” “……” 小鼠绿豆大的豆豆眼和无叶禅师对视半天,仿若便秘的纠结的说:“……你真坏……。” …… 如果说幻世天魔最烦的是和无叶禅师这类信念澄澈坚定的人动手的话,那么三界中有一个人,他就要彻底躲着走了。 那就是如今的魔道至尊红尘书生了。 红尘书生原本是个隐士,甚至初入仙途的时候已经年过弱冠之年——这初始条件可不怎么好。他心思太过敏锐仿若可以洞察人心,总是可以轻而易举的发现人皮下隐藏的丑恶情绪,世人在他眼中,仿若总可以与贪婪、自私、虚伪等等让人厌恶不喜的负面标签挂钩。因此,他一直有些消极避世的意思。成为修士后,更是如闲云野鹤般独来独往,漠然的冷眼旁观世间沧海桑田。 那副清高样儿绝不是修真界那些妖艳贱货可以比的。 作为妖艳贱货中的妖艳贱货,幻世天魔在某次偶然遇见红尘书生后,看他那副‘众人皆醉我独醒’‘你们这群愚蠢的凡人’的表情十分不爽,又刚好他在研究新的唤魔曲需要实验对象,于是,他就对他出手了。 红尘书生完全没想到会有人那么贱,一‘眼’不合就暗算,与幻世天魔无冤无仇、完全没有一点防备、修为又不及幻世天魔的红尘书生就这样被无知无觉的拖进幻世大阵中。 红尘书生心思敏锐必然多愁善感,说白了就是心理很脆弱——总之,本就悲观消极的红尘书生的心理成功出现问题,被他引出了心魔。 心魔这种东西出现后通常只有两种结局——一,本尊获胜,心魔被镇压或者干脆抹杀,心境突破。二,心魔获胜,改变本尊性情或者干脆取代本尊,入魔。 但红尘书生却不走寻常路——也不知道幻世天魔究竟对他做了什么惨无人道的事,红尘书生的本尊和心魔不仅没有杀死彼此还合二为一彻底融合了。换句话说,他破罐破摔放弃治疗干脆堕魔了。而自从堕魔后,红尘书生的修为暴涨,而他本人虽然撸下所有魔道至尊荣登第一魔尊的宝座,却依旧如不慕名利的闲云野鹤一般独来独往——没有势力,没有宗门,没有心腹下属,属于他修行的领地,百年都难见主人。 整个三界唯一能引起他的兴趣的,大概就是幻世天魔的消息了。 幻世天魔的可怕之处在于引动心魔,可这一点对于已经与心魔彻底融为一体、完全不排斥心魔的红尘书生却毫无意义——不仅如此,红尘书生那个变态魔性越重实力越强,且因他即心魔,绝不会因心魔而失去理智…… 堪称无懈可击, 第44章 诡异红纹 幻世天魔一手养大的徒弟背叛了,红尘书生一定会乐见其成的,而幻世天魔想要清理门户,以红尘书生的个性…… ——他绝对会保下阿婉长久的膈应幻世天魔的! 就算他不出手,有他在附近,幻世天魔也要分心戒备他啊! ……有他添乱的这个时间,无叶禅师应该就能恢复和幻世天魔再战一波了。 到时候心魔暂除的他对上幻世天魔……呵呵谁生谁死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_(:3ゝ∠)_。 …… “小云,你感觉怎么样?”温暖的卧室里,沈流云透过打开的窗子没精打采的晒着太阳,听到陶花雨关心的询问苍白的小脸从臂弯里抬起来,神色萎靡不振,憔悴的厉害。 他皱着眉头,虚弱的道:“还是……好疼。” 他抬手按了按眉心,难受的道:“这里面,就好像有两个人在打架一般。 唉,师父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陶花雨也不禁忧心忡忡的叹了一口气,想起了事情的始末…… …… 萧问天走了,自从测出天赋每天课程安排的紧紧的小流云失去了管制,在师父离开的第一天,小流云就带着哥哥弟弟玩疯了。 经过风雨楼初始训练的陶花雨虽然似乎有些不妥,但看着弟弟们兴奋的神情,他默默的闭了嘴…… ‘算了,一天而已……’ 哥哥大人毫无底气的想_(:3ゝ∠)_…… 然而春暖尚寒,正是风寒多发的时候,顽皮的孩子闹得满头大汗,过早的褪去冬衣吹了冷风,病倒在床。 ——不幸的是,四岁的文乘风正是那因贪图享受而受了凉风的倒霉熊孩子之一。 他小脸烧的通红的躺在床上,水润润的大眼睛可怜巴巴的望着沈流云几乎要哭出来,软糯的声音像虚弱的幼猫一般让人心软:“哥哥……我不想吃药~” 沈流云端着药碗虎着脸看着他:“不行,不吃好不了的,病会越来越重的知道吗? 快,自己坐起来!” 不过不等文乘风委屈的哭出来,他就立刻放柔了声音,诱哄道:“——把这碗药喝掉的话,哥哥就出去帮你买糖葫芦!怎么样?” “真的?”文乘风水润的大眼睛微微发亮,希冀又期待。 自从拜了师,杀手出身的师父就对小姑娘一样娇气怯懦的文乘风十分看不惯,不仅训练严格,连平日里的一应‘恶习’也给他强制改了。 ——尤其是知道当初徒儿曾被别人一根糖葫芦拐走了什么的,本就看不过他一身毛病的杜师父就更不想说话了。 嘴馋什么的,那是想都别想了。 因此,明明现在已经有了钱不再是小乞丐,文乘风喜欢吃的那些依旧很少吃到。偶尔的几次,还是哥哥投喂的。 ——其他人给文乘风吃的杜佳琉能阻止,徒弟的哥哥、他的半个小主子云少爷给的东西他敢扔出去吗? 说不定他前脚扔出去后脚楼主就会过来和他郑重深入的谈谈人生。 因此,在小小的文乘风眼里,二哥的这句话,可信度还是非常高的。 “真的!”沈流云用力点头,融化的蜜糖一样的眼睛特别真诚。 “那我喝!”在糖葫芦的诱惑下,文乘风从床上爬了起来,盯着那碗黑褐色的汤汁如临大敌的深吸一口气,而后接过来如慷慨就义一般一扬脖子咕噜咕噜的灌了下去。 陶花雨扫了他一眼,从果盘里捏了两枚蜜饯。 碗放下时,文乘风的小脸已经苦巴巴的皱成了一个满是褶的包子,捂着嘴似乎想要吐出来——陶花雨眼疾手快的把早就准备好的蜜饯塞进他嘴里,浅笑:“压压味儿吧。” “赫赫科科,好古……”圆圆的蜜饯在他的小腮帮里滚来滚去,就像含着谷子的小仓鼠,即使眼泪汪汪一脸苦相,也让人觉得可爱极了。 沈流云果然还是给他买了糖葫芦。 文乘风特别开心,一边舔着糖葫芦上的冰糖,一边问道:“哥哥你怎么给我买糖葫芦了呀?你跟师父不是说,吃糖葫芦牙齿会生虫子吗?” 沈流云与杜佳琉虽然交流不多,但对于自己弟弟的师父还是非常尊重的,杜佳琉不允许大家投喂文乘风,虽然没有向沈流云特别强调沈流云投喂他也没说过什么,但沈流云也自觉遵守。除非偶尔看弟弟实在可怜,才会破坏杜佳琉的规矩。 所以,……文乘风吃到好吃的糖葫芦依旧是‘偶尔’。 沈流云听到这句话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笑道:“——因为你生病了啊。” “……这样吗?”文乘风大眼睛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眼珠转了转,低头继续啃糖葫芦。 ……原来,生病就能吃糖葫芦啊…… 第二天早上,陶花雨和沈流云还在刚刚睡醒蒙圈儿的时候就见侍女神色焦急的站在门口,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见到他们两人醒来,仿佛立刻找到了主心骨:“——少爷!雨少爷!风少爷病情加重了!” 陶花雨哥俩一脸懵逼。陶花雨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说好转了吗?” 侍女道:“——据伺候风少爷的姐妹说,昨夜风少踢了被子!” 沈流云道:“不是有陪床的侍女吗?” “是这样没错。”侍女无力道:“可在小星去如厕的那一小会儿功夫,回来就见被子已经掉到了床下,外面的侍女没听到声音也没发现……” 两兄弟对视一眼,沈流云对陶花雨说:“……怎么会这么巧?” 陶花雨略一沉吟,道:“总之,还是先去看看他的情况吧。” 两人结伴到了杜佳琉家,大夫正在帮文乘风把脉,还不等陶花雨向大夫询问情况,烧的小脸通红的文乘风大眼睛水汪汪亮晶晶满眼希冀期待的向沈流云询问:“——哥哥,我今天能吃糖葫芦吗?” “——!!”x2 瞬间,两兄弟想到了一个十分荒诞的可能,想要暴走的青筋立刻在脑门上跳起来。 这时候陶花雨与沈流云若是还不知道这臭小子为什么那!么!巧!的掉被子病情加重那就是真的傻了! 沈流云气的脑门上青筋暴起,握着拳头没好气的怒吼:“——没了!以后都没了!” 陶花雨在他身边,如古井一般幽深的眼睛注视着他,幽幽的道:“不仅如此,今天搬去跟我和你二哥睡。” “啊……?”文乘风惊呆了,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沈流云说了什么,立刻默默地泪崩了…… ——说好的生病就有糖葫芦吃呢? ——骗纸! 然而陶花雨说到做到,当天两个哥哥真的把他搬到了自己的院子里——一张大床,两个哥哥睡两边,文乘风睡中间——如果这样文乘风还能让自己掉被子的话,那么他两个哥哥绝对会忍不住重新教熊孩子做人的。 如今天黑的还早,因为忧心幼弟的病情,陶花雨和沈流云两人连新奇的修行都暂时放下了,全心全意的陪伴病中的弟弟。天一黑,两个哥哥就钻到被窝里陪床去了。 然后……睡梦中的陶花雨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火炉里,越来越热了。 终于在他热的想要掀被子的时候,他被热醒了,他的手无意间接触到一片肌肤——灼人的滚烫。 他身边躺的好像是风风…… ——陶花雨残留的睡意立刻惊得魂飞天外。 “——风风!”他惊慌的喊了一声,霍然坐起,掀开被子,而后惊呆了…… “……风风……?”陶花雨难以置信的轻声呼唤,甚至有些不确定自己看到的人究竟是不是风风…… “唔,怎么了哥哥……?”沈流云被吵醒了,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一转头也立刻惊骇瞪大眼睛,轱辘从床上爬起来,错愕震惊的看着那皱着眉仿佛睡得很不安稳的风风,:“我的天……” ——穿着睡衣躺在床上的弟弟,他竟然在发着光啊…… 那光线并不是特别明亮,就像是一颗放在黑暗中的夜明珠,散发着幽暗晦涩的荧光。他的肌肤浮现出烙铁一般的红色,仿若血液在皮肤下沸腾,使得他身上的光亮都有一种淡淡的红色,像是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朦胧的血雾。 ……可是正常人会变成红色并发光吗? 沈流云的眼瞳微微颤抖,盯着文乘风的目光隐隐有些惊疑恐惧。 这时,被陶花雨的喊声惊醒的侍女已经跑到了门前,敲响了门,焦急的问道:“少爷发生了什么事?” 那敲门声一响,沈流云已经身体快过意识的拉过被子盖上将文乘风藏了起来,并向外大喊:“没什么,哥哥做了个噩梦!你们下去吧!” 等侍女们听从他的命令离开之后,沈流云还捂着被角一脸懵逼,无措的看向陶花雨:“哥、哥哥,怎么办?” 陶花雨的眉头皱的死紧,清俊精致的脸庞一片阴沉凝重,他扯了扯被子,沈流云立刻放手,露出来被藏在被子底下的文乘风。 脸色通红的文乘风小脸五官皱在一起好像在哭,显得十分难受。 “……先试试能不能叫醒他再说吧。”陶花雨沉重的说,不顾文乘风滚烫的皮肤温度可能携带的诡异离奇的危险,直接伸手按在他的胳膊上推了推他:“——风风!风风!” ——文乘风皮肤下那不知名的红色诡异物质,立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涌向陶花雨接触文乘风皮肤的地方。 “——什么鬼东西?!”沈流云骇了一跳,惊恐的扑上去拍掉陶花雨的手,自己却因为情急之下用力过猛而失去平衡摔在文乘风的身上——一掌按在文乘风的胸前。 虽然他立刻就惊慌的拿开了,但兄弟俩依旧惊骇的看到那可怕的、如困兽一般狰狞的红色仿佛终于找到宣泄口一般,顺着接触的肌肤涌入沈流云的掌心,而后鲜红诡异的纹路顺着手臂一路直上,直冲沈流云的眉心。 ——陶花雨清晰的看着那红色顶到沈流云的眉心后,一朵模糊的桃花在原处诡异的闪烁了一下,然后桃花和红纹一起消失…… ——沈流云立刻抱着脑袋弓成了虾米栽倒在床上, 第45章 风雨满楼 朔风呼啸,大雪纷飞,踝系银铃的红衣女子撑着一把竹伞迤逦而来,如雪中惑人的女妖神色冰冷却魅惑人心。 一个透明的黑影带着浅浅的鬼气自她腰间压裙的玉佩中飞出,出现在她身边:“娘子……” 红衣女一惊,下意识的抬头看了太阳一眼——大雪纷飞,寒意逼人,浓厚的雪云遮挡住了可怕的阳光。她着急的催促道:“你怎么出来了? 快回去吧! 虽阴云浓厚,但你魂体不实,白日出现见到天光依旧是有害的。” “我自是知晓。”鬼书生说,半透明的青白色脸庞露出担心的神情,忧心忡忡道:“只是为夫实在是有些坐不住……” “唉……”红衣女叹了口气,忧郁黯然道:“你所思想妾身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人海茫茫,我们到何处去寻云儿踪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低头垂目,神色间流露出哀伤愁郁之色,鬼书生伸出手似乎想去安慰她,但看到自己半透明的手掌微微一怔,又若无其事的放下了,担忧的看着她,轻声呼唤:“娘子……” 她强打起精神,露出精神乐观的微笑,道:“不过你也不要绝望,咱们把这世界的所有修行者都找一遍,就不信找不着云儿! 相公你且进聚阴符里继续修行吧。你是新死不久的新魂,又不是有庞大的怨气护体的厉鬼,若想白日出没,还是要多多修行才行。 在小有成就之前,可别再出来了。” 这两人正是沈流云的养父母——四处寻找爱子踪迹的沈秀才和陆清婉。 “是为夫不好,让娘子担心了,为夫这就回去。”沈秀才歉然的说,再次化作一道黑烟,回到陆清婉那压裙的玉佩中。 “唉……”陆清婉忍不住忧郁的轻叹一声。 虽说如今背叛了轮回教,可做了那么多年的圣女、幻世天魔明面上的爱徒,她手中的好东西还是很多的。那些魂魄宿于灵玉之中依旧可以感知外界的玉佩,当然不可能没有——或者说,可以阻隔神识保护魂魄的玉更加难得。 可她却骗沈秀才没有上述灵玉让他暂时寄宿了那无法感知外界的,究其原因,不过是她不敢让沈秀才接触太多外面的东西罢了。 不同于对‘仙魔’一无所知的沈秀才,自幼成长于修□□黑暗面的陆清婉对道魔的品行了解至深,会无缘无故残暴的直接屠灭一个村子的,怎么看都不像是正经道修会干的事。 相对于道修,他们更有可能是魔修,而魔修的手段……有几个是温柔善良的? 村中所有人都死了,唯独三个孩子没了踪影,必然是被那屠村的魔修带走了……即使他们现在侥幸还活着…… 陆清婉也不敢想他们此时正在遭遇什么,自己的孩子又还是记忆中的孩子吗。 如今沈秀才只是一个新魂,即使心境豁达被杀害也没太多怨气,但若是知晓这背后种种可能及爱子可能遭受的苦难,难保他不会被愤怒与心疼冲昏理智、戾气上头堕为失控的厉鬼。 冤魂这种存在,本就容易失控…… 她只能瞒着他。 在隔绝神识的玉佩里,一可让他更加心无旁骛的修行争取凝出鬼身,二来也是因为……隔绝了,他自然也就意识不到外界时间的流逝。再加上她作用于神魂的幻术引导,也许相公都没有意识到,云儿……其实已经丢了很久了。 如果刚一开始陆清婉还存着找回爱子的希冀的话,那么现在她已经更倾向于为孩子报仇了——即使她找到自己的孩子,成长于魔修手中的云儿,大概也不会再是从前的那个善良纯净的孩子。 所以…… 她必须瞒着他。 瞒着他自己去报仇,瞒着他自己去寻找,瞒着他自己去承受。 瞒着他他所还不能承受的一切绝望和沉重。 这雪山中隐藏着一个小宗门,是道修——按理说不应在陆清婉的目标范围之内,但难保道门中也藏着几个伪君子一样的败类为非作歹。 神不知鬼不觉的悄悄屠灭一个小小的村庄再道貌岸然的回来,未必没有可能。 陆清婉当然不会放过。 那宗门的护山大阵在凡人眼中也许神秘莫测,落在阵法大家的陆清婉眼中却破绽百出,如小孩子手中的玩具一般,轻而易举就能破掉。 陆清婉也没客气,直接无比高调的一招轰了护山大阵:“——你们门派,哪个主事儿!立刻给本夫人滚出来!” …… 萧问天是个土豪,虽然他平时并不外露,但在凡人中,他真的是个土豪。在平城中,他的宅院又大又美又气派,院内藏有密道,直通隐在后面山腹之中的风雨楼总部,因此风雨楼的杀手等虽然时常在萧家出没,却鲜少有人发现。在平城的普通百姓中,那就是所谓的大富之家。 萧问天离开的第四天,平城来了两个小道士——他们穿着带着阴阳鱼的服饰,却又与道观中方正端肃的黄冠大有不同,个个形容俊美衣带飘逸,高冠长袖仿若神仙之姿。 那正是黄昏时分,两个俊美而冷漠的青年联袂而行,向萧府走来,那风姿直让街上不少的大姑娘小媳妇看的红了脸。 两人打萧府门前走过,刚好与从中出来打算回家休息的杜佳琉走了一个顶面。 杜佳琉停下了脚步,看向那两人,黑沉沉的眼睛似乎没有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 两个小道长一前一后,前面的那位目不斜视冰冷漠然的从门前走过,后面容貌更柔和一些的青年却转头淡淡的扫了杜佳琉和萧府一眼,从容冷淡的跟着自己的师兄弟走了过去。 杜佳琉微微眯着眼,看着他们的背影远去看了半天…… “怎么了杜爷?”‘管家’问。 “……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杜佳琉漠然道:“那两个人从我身边走过,我竟然有种寒毛竖起的悚然感。” 若仅仅只是两个普通的过路人,又怎么引起他的警觉迫使他停下脚步戒备起来? 管家惊道:“怎么会!杜爷莫不是感觉错了吧?” 杜佳琉眸光微沉,不悦道:“你可以质疑我的一切,却不该怀疑我在无数次生死之间淬炼出的感知本能。” 管家讪讪笑道:“……可是杜爷您的实力在整个江湖的年轻人里都是翘楚的,那两个人看起来如此年轻……哪能那么厉害?” 杜佳琉想起来萧问天,想起了正在踏上那条登天之路的沈流云和陶花雨,意味莫名的低声道:“……那可未必。” 他转身回到萧府,道:“通知暗七来找我,就说我有要事找他商议——我现在去检查一下密道口。” 管家:“……??” …… 暗七来到密道中,看到正在检查密道的杜佳琉。 他站在杜佳琉的背后,静静的看着他。 杜佳琉道:“我今日看到两个可疑的家伙,你带少爷转移回总部。” 暗七甚至没有问对方的实力,径直道:“云少无法去风雨楼。” 杜佳琉扫了他一眼,道:“……随你,总之,不要留在那里。” 暗七:“……” …… 修仙者不能随便出现在凡人面前,除了因为会打扰凡人的生活之外,凡人对于仙道的狂热与向往也让‘仙师’们困扰。 一旦暴露身份,总有一些异想天开的家伙会怀抱着天真狂妄的幻想给他们带来无数让人厌恶的麻烦。 他们也不想闹得人尽皆知。 一个偏远的小村子抹消容易,但一个城市如果全死了,怎么看都不会轻轻放过。 于是韦禄决定等到夜深人静城中普通人的入睡了之后,再动用雷霆手段。 左右……如今已经知道了文轩独子的身份和位置,谅他也跑不到哪里去。 ……不是他们不能弄个隐身符什么的直接将文乘风带走。只是这一任务一路上损兵折将困难重重,给韦禄师兄弟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压力,总担心半途再出什么幺蛾子,不得不更谨慎一些,追求更加保险的方法。 直到夜幕降临,监视了那座宅院一天的韦禄钱旭两人就飞进了那座宅子。 一手就制住了察觉到危险降临袭来的杜佳琉。 韦禄踩在飞剑上,居高临下的道:“——把文乘风三兄弟交出来,本君饶你们不死!” 迅速拿出武器的前杀手们看到那载人飞起的飞剑不禁受到震动,杜佳琉的神色却并没有太大变化,似早有预料:“——你们果然是冲着风雨楼来的! ——杀!” 随着他的一声号令,那些早已归隐多年、与今日被匆匆调集的杀手都下意识的执着武器悍不畏死的冲了上来。 杜佳琉的剑,以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从韦禄怀中穿过,阴狠的刺向他柔软的下颚。 韦禄虽匆匆躲过,却依旧削掉了韦禄一缕发丝。 那如墨青丝柔韧雪亮,漂亮极了,自锋利的剑尖滑落,在飘雪的朔风中飞舞,优美飘逸的有些刺目。 “——?!!” 韦禄盯着那发丝,微微睁大了眼睛,满载被蝼蚁冒犯羞辱的震惊和怒不可遏。 最终那惊讶的怒气全部转化为狂暴狠厉的杀意,激发出他近年因为诸事不顺而积压的种种怨气,——一种想要将所有与自己作对为难的家伙通通碎尸万段的嗜血残暴念头,以势不可挡之势涌上心头,并迅速占据理智。 ——杀了他们! 唯有如此,才能报他受辱之仇、心头之恨! 他怒极反笑,阴森道:“你很好……很好。 既然你们那么想死,那本真君,今天就成全你们!” 杜佳琉没有说话,再度举起了自己的长剑,沉稳冰冷的道:“请阁下指教。” …… 所谓如师如父,他甲六一生坎坷不幸父母缘浅,家无妻妾更无儿女,终了能得一半子亲近左右,也算是无憾此生了…… …… 寂静的雪夜里,小小的白色帐篷支在同样洁白的雪地上,帐篷里,病中的文乘风还在昏睡,萎靡不振的沈流云却窝在陶花雨的怀里难以入眠。 陶花雨担忧的轻声问道:“好点了吗?又疼了?” 沈流云很难受,就像有两个家伙在他脑子里打架一般疼的让他恨不得把脑子拽出来拧巴拧吧扔到臭水沟里。 ……但他更不想让人担心。 虽然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能逼得忠心耿耿死脑筋的暗七将病中的他和风风在这寒冷的时节带出来舒服的宅院宿到寒冷的雪野里,甚至都没有燃起篝火取暖,沈流云就知道也许真的发生了什么很重要很紧急的事。 他怎么能再添麻烦呢? 更何况这种事情,师父不在的话,即使说出来也没人知道应该怎么解决吧? 他忍耐了下,轻声安慰道:“……我已经好多了,哥哥,快睡吧。” 陶花雨压抑的抿了抿唇,抱着弟弟的手臂下意识的又紧了紧,他仿若真的相信了沈流云不疼了一般,温声道:“……那我睡了,你也早点睡。” “嗯。” 陶花雨转过头去,一手揽着弟弟另一只手臂却塞进了嘴里堵住那幼兽般无助的呜咽,湿润的泪水顺着眼角流进乌黑的发丝里没了踪影,无声的嚎啕满是悲怆绝望。 ‘小云……对不起……对不起……’ 陶花雨无法忘记小云是为了推开他才被那些红色的奇怪东西进入身体以致如今这样痛苦的,就像他无法忘记很可能是因他将灾祸引入桃花村、才致使小云的父母惨遭屠戮…… ……他似乎,再一次害了弟弟。 洁白的雪地里几乎和雪地融为一体的帐篷慢慢安静下来,山林中再度变成静悄悄的一片,唯有偶尔寒鸦啼鸣飞鸟展翅之声传的很远,更显万籁俱静。 远方,被白雪映照的发亮的天空银如白镜——忽然,一点微红的星火划破镜面,冲上天空——陡然一下子炸开了。 艳丽的红色烟火美丽绚烂,整个天空似乎都成了恭迎这位骄傲热烈的公主的到来的舞台——它是如此的光彩照人艳光四射,即使隔着茫茫白雪及无数光秃树桠也无法阻止它绚丽的光芒抓住他人的视线。 但看到那美丽绚烂的瞬息之花,潜伏在树上时时关注那个方向的暗七等人却骤然变了脸色。 ——!! 杜佳琉是昔日的金牌杀手——虽说是昔日,年岁却不老。一位年岁不老却能为自己‘赎身’的金牌杀手,在风雨楼没有人胆敢轻视他的任何话语。 据说是新生代中第一人的暗七就不敢。当杜佳琉提到让自己将云少爷转移到风雨楼的时候,瞬间就引起了暗七的高度警惕。 ——众所周知,流云少爷极得楼主宠爱,楼主怕风雨楼那样的‘脏’地方污染了云少澄澈干净的心灵,关于‘风雨楼’的一切都不允许向云少透露。 杜佳琉开口就让将少爷藏到风雨楼总部,那究竟是遇到了怎样的强敌? 暗七心中猜测震动,却也不敢完全信任杜佳琉,于是在他听从杜佳琉的建议带着小主子出去赞避的时候,不仅顺【特】便【意】带【绑】走【架】了杜佳琉的弟子文乘风, 第46章 兵分两路 白雪飘飞,银装素裹,原本脏乱的山林在白雪的覆盖下,也遮去垢颜变成了一片纯洁无暇的美丽世界。若是文人骚客来了,说不定立时便能赋诗一首,才子佳人邂逅,不多时就能造就一段浪漫佳话。但沈流云此时此刻对这白雪厌恶极了。 他从未这么讨厌过雪! 松软的积雪厚厚的能埋到脚踝,从上行走冰冷费力。若这还能忍受,那么雪地里留下的那一串串脚印就让人心焦了。 沈流云趴在暗七的背上,回头盯着那浅浅的脚□□中有些不安。 沈流云出来时,暗七带了十位护卫,如今八位留在林中狙击可能追来的敌人,暗七带着另两位向风雨楼总部赶去。 ——主人虽有不许云少知晓风雨楼的禁令在,却是出自好意。这会大敌当前,只怕即使是主人也会把他立刻放到最安全的地方而不是恪守什么禁令。 他们是风雨楼新一代的佼佼者,但他们再怎么优秀也不可能像绝世高手那样踏雪无痕。 更何况一人还带了一个孩子。 沈流云趴在暗七背上,轻声问:“暗七,我们要去哪里?” “去一个安全的地方。”暗七说。 沈流云道:“你们有目标了?” “嗯。”暗七背着他一边飞奔一边道:“只是到时候要委屈少爷蒙上眼睛了。” “没关系。”沈流云说,回头看着暗七留下的浅浅脚印,道:“不过,既然有了目标,我们兄弟三个分开走吧。” 他低着头轻声道:“这样即使被追上一个,另两个也能存活。” “少爷!”暗七狠狠吃了一惊,情不自禁的放慢脚步,难以置信的扭头看向背后的沈流云。 脸色苍白憔悴的小男孩趴在他的肩头探出脸来,琥珀色的眼眸就像在日光下流淌的蜂蜜,甜甜的明媚笑容,暖洋洋的透着香甜的气息。 “——分开走吧,暗七。” 暗七看到少爷通透温暖的大眼睛,心头陡然意识到一种荒谬的可能性——也许小少爷心里其实什么都知道…… 知道萧府背后隐藏的东西,知道他们这些人背后隐藏的身份,知道所有人对他的蒙蔽。 知道……他其实是这个小团队里最重要也是最危险的人。 冲着风雨楼来的威胁,风雨楼主的爱徒的分量自然比两个退役杀手的弟子来的重的多,除了云少爷自己和他们的师父,大概没几个人会把陶花雨和文乘风两个孩子放在眼里。假如三个孩子分开走的话……他们更有可能会选择去追楼主爱徒,而不是两个无关紧要的孩子。 只是如此一来,本就最危险的云少爷岂不是想要拿自己做诱饵? 暗七的手,不禁微微发紧的抓着沈流云的腿。 但注意到这一点的并不仅仅暗七一个人。 朔风呼啸,卷着冰冷的雪花刀子一般割在脸上,耳边嗡鸣难以分辨周围的声音。但偏偏,跟在他们后面的陶花雨在风中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他比暗七更加了解沈流云。 陶花雨眼神微微一凝,漆黑的眼眸被惊出几分惊怒,他拍拍背着自己的暗四的肩膀,沉声道:“追上暗七,我有话说。” 暗四的势头猛然向前一窜,追上了暗七。 陶花雨道:“小云想要分开走?可以。不过要分成两路——风风身体未好,需要有人照顾。你现在不时头疼,也是个拖后腿的。所以,我自己一路,你和风风一路。” 他说着,转眸看了暗七一眼,与暗七交流一个眼神。 沈流云想说什么,话未出口就听到暗七说:“雨少爷言之有理。” 沈流云无力至极,略一权衡,道:“那好吧。” 他对暗四郑重的委托道:“我哥哥就拜托你了,请务必将他送到我们会和之处。” 暗四道:“属下定会竭尽所能。” 三人立刻兵分两路。 然而片刻后,陶花雨却微微发力按住暗四的肩膀,冷冷道:“将我放下来吧。” 暗四漠然道:“我答应过少爷会将你安全送达。” 陶花雨嗤笑一声,问道:“你不想帮你的少爷吗? 刚好,我也不想拿我弟弟冒险。” 他双目沉沉,郑重的道:“所以,将我放下吧,我要回去。” 暗四微微惊讶,不想他竟愿意回去送死,当即提醒道:“如果暗六八人无法阻挡追兵,雨少爷回头也不过是送死。我们一直走。他们未必追的上。” “我知道。我想赌一赌,他们知道小云长什么样的几率有多大。将我放下来,你可以走了,小云心软,你只需说是我坚持这么做,他不会责罚你的。”陶花雨说。 沈流云因为听信他再三叮嘱的缘故,平时很少出门,知晓他的模样的确实不是很多。 暗四略一迟疑,转身背着陶花雨向来路跑去。 陶花雨看了看暗四没在说什么,也没假惺惺的劝他回去。他紧紧抓着暗四的衣领,胸膛里的心脏砰砰直跳,隐隐有些难以言喻的兴奋与期待…… ‘弟弟,我终于能为你做些什么了……’ 他们不远处有块覆着白雪的大石头,石后生着一株半枯半荣的雷击木,一位姿容清隽斯文的青衣书生轻飘飘的盘坐在雪地中,一副展开的卷轴悬浮在他面前。朔风呼啸大雪纷飞,他的身边却是风停雪住片尘不沾。 那修长白皙的手指执着紫玉狼毫,郑重的收下最后一笔。 ——正是面前那株半枯半荣的雷击木。 随着他收笔,那原本的水墨画像立刻如被施了法术一般,越来越真实,最终仿若相片一般,栩栩如生。 而他面前那棵默立着的雷击木,却迅速萎靡死去。 青衣书生抬手抚了抚画中树,遗憾的轻叹一声:“……可惜了,如果是春夏,定然会更美丽。 不过……冬雪中的生死树,倒也别有一番意趣。” 他卷起画卷,收起了画笔,一管碧玉横笛握在手中,如闲庭信步般悠然向前走去,时不时左右观望,仿若是在好心情的欣赏四周的雪景。然而他从雪中走过,那松软如奶油的白雪却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 陶花雨和暗四并没有等太久,不等寒风送来血腥味,他们就看到了所谓的追兵。 那是两位如仙人一般的青年,高冠长袖御剑而行,风雪不沾身。 若不是那隐约的血煞杀气,只怕要让大家把他们当做神仙看待。 两人看到那御剑而行的人,心中就是猛然一跳,沉到了湖底。 陶花雨微微咽了咽唾沫,盯着那天上的人,干涩的声音微微发紧:“……喂,你,走吧。” 凡人对上仙长,不过是送命罢了。 暗四道:“我答应过少爷,会保护你。” 暗四漠然的拔出了自己的匕首,站在陶花雨身前,如蓄势待发的猎豹一般,全身肌肉绷起。 陶花雨眼睛热了热,微微哽咽,低笑道:“也好,省的本少爷到时候一个人孤零零的。” 荒芜寂静的雪夜中,那下方毫不掩饰的杀气和战意如黑夜里的灯火一般显眼。向这边飞来的两位仙长转眼就发现了他们,飞了过来。 为首的那人看着他眯了眯眼,露出恍然之色:“……是你?” 陶花雨微微一惊,没想到这人居然认识比弟弟还没存在感的自己,那就不好替换了…… 他的心一沉再沉,面上却不卑不亢的冷冷道:“不错,是我,风雨楼未来的少主,你们要找的人。 两位仙长究竟想要做什么,发难我们风雨楼?” “呵。”那位仙长不以为然的冷笑一声,玩笑般的语气极尽轻蔑:“风雨楼?也配。” 他转头对后面那位冷漠的嘱咐道:“他们三兄弟兄弟情深,一个在这里另两个也跑不了多远。 ——这个就交给你了。” 他说着,灵剑从天而起,如离弦之箭继续向前追去。 陶花雨:“——!!” 陶花雨蓦然睁大了眼睛,下意识的想要追去,却被暗四按住了。 ……然后他就发现,那家伙追错了方向。。。 他追的是之前他和暗四的那条路。 ……虽然,看他的速度应该很快就会发现这件事。 钱旭饶有兴趣的看着他,问道:“你们两个凡人罢了,一剑便可杀了,不费什么功夫,你知道他为什么要我留下了处理吗?” 他那副浑然不将他们放在眼里的样子简直让陶花雨恨极,如果可以,他真想一掌轰杀了他。但实力摆在那里,他毫无办法。陶花雨不得不承认,他期待对方说出更多的话浪费更多的时间。 陶花雨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要搜魂。”钱旭说,笑道:“搜魂是什么知道吗? 就是拘出你的魂魄,查看你的记忆。 ——你自诞生那天起,所经历思想的一切都会被我知晓。” 他看着紧紧抿着唇黑眸暗沉的陶花雨,似悲悯同情又似期待的道:“看在你如此可悲、即将重入轮回的份儿上,本君可以让你询问几个问题,使你做个明白鬼。” 大雪纷飞,飘洒而下, 第47章 心怜幼弟 也是,他自回头的那一刻就已经将自己的生命主动放弃,死后的事……死都死了谁还管那么多。 但问题还是要问的,哪怕只是拖延时间……虽然哪怕只有一个仙长,暗七他们也未必对付的了。 他果断的开口问道:“第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追杀我们? 刚刚那人说‘三兄弟兄弟情深’——你们是冲着我们三个来的?” “不错。”钱旭欣慰点头,道:“风雨楼……还没有能被我等放在眼里的资格,我们师兄二人将风雨楼捣毁,不过是因为他收留了不该收留的人罢了。” 陶花雨觉得身上发冷,白杨堡,桃花村——现在又加了一个风雨楼。 灭门惨祸这等常人难得一见的特殊事件与他而言似乎已经即将司空见惯,即使理智上告诉自己不要放在心上不是你的错,他也不自觉的浑身发冷,像漏水的瓶子,流失了所有温度。 他情不自禁的轻声问道:“谁?” 他轻声问着,冷的麻木的心都在颤抖。 “——文乘风。”钱旭说。 “……是风风?”不是我? 陶花雨惊讶的微微睁大了眼睛,灰暗空洞的眼睛居然慢慢亮起了希望的火光,待他完全意识到钱旭说什么,眼泪忽的簌簌落下! ——太好了!不是我!不是我! 明明死到临头,荒谬的,陶花雨心中却有大片大片喜悦的烟花满屏炸开,难以言喻的感动甚至让他想要蹲在地上放开嗓子嚎啕大哭。 ……太好了……不是我……不是我害死了大家! 爷爷! …… 皑皑白雪间,两个奇怪的白影灵活的跳动飞跃着,像是雪地里的白狐,又像是林间的臂猿,灵巧矫健。 正是带着沈流云和文乘风的两位暗卫。 迎面的风锋利冰冷,吹的几乎睁不开眼睛,沈流云缩在暗七的背上,冰凉的小脸藏在他的颈后,澄澈的琥珀样的大眼睛不禁忧心忡忡的向后望。 他的身后,文乘风安静的趴在暗九背上,安然仿若熟睡。 只是他的小脸通红一片,显然是病情又加重了。 大雪森寒,凉风刺骨,本就生病的文乘风病情可不得加重吗? 暗九见他再次看来,开口安慰道:“少爷不要太担心,那边有大夫,我们到了,自然能帮风少爷看。” “嗯。”沈流云点了下头。 忽然,他陡然微微睁大眼睛,惊疑不定的向后方望去。 ——这是……? 他按住暗七的肩头,急言厉喝道:“暗七!停下!” ——暗七的动作戛然而止,惊讶疑惑的回头看来。 沈流云顺着他的身子滑下来跳到雪地上,死死盯着后方严肃道:“——你们俩带风风走!” 暗七和暗九:“……” 暗七两人几乎无法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卧槽平时闲着没事帮忙看孩子也就算了,这种时候谁会抛下自己真正的主人护送一个拖油瓶啊?! 暗七全身都僵硬了,近乎吐槽的僵着脸问道:“少爷……您认真的? 如果是真的,请恕属下难以从命。” 虽说暗卫需要听命于主人号令,但也要看是否与‘卫’的本职起冲突啊!在幼主太过年幼无法做出正确的决定时,暗处的守护者们还是他的脑啊!别忘了人本身还有‘监督’之责啊! 他伸手去捞沈流云,想直接将他抱走继续赶路,却不想竟然捞了个空。 ——小小的沈流云就像一只刚刚会飞的笨燕子,笨拙却又准确的避开了他的手掌,与他拉开了距离。 他拒绝的态度如此鲜明,显然心意已决。 沈流云板着一张小脸严肃郑重的道:“——我当然知道你们都是忠心耿耿的好护卫,师父命令你们保护我,我让你们抛下我确实很让人为难。 不过,现在情况有些特殊——我刚才,感觉到了灵气的异样波动……” 他转头看向自己察觉异常的方向,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忧心忡忡道:“……这次出现的敌人,也许根本不是来自凡俗界。面对那些人,也许即使你们豁出命去也不是对手,何必白白送死? 带我弟弟离开吧。 ——师父把你们送给了我,你们就是我的人了对不对? 现在我命令你们两个人——立刻离开此地,走的越远越好!” 暗七是萧问天送给沈流云的贴身暗卫,不可避免的对沈流云平日里接触的某些罕为人知的事物有所了解。 比如所谓的灵气。 他听到沈流云的说法心头一震,对着少爷澄澈清明的眼睛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若少爷只是吓昏了头,那没什么,但现在显然是少爷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暗七被沈流云两句话,逼到了两难之中。 “——反正假如我猜测的没错的话,被追上了有你们没你们都差不多,不过白白多牺牲几个人罢了。”沈流云劝道:“所以既然他们的目标是我,你们就不要跟我走在一起了,能跑掉一个是一个,我弟弟就交给你们了。 替我保护好他,拜托了。” 暗七和暗九:“……” 少爷从小就比别的孩子更加聪明,也更有决断。 ‘然而他说的却也是实话……’ 暗七看着沈流云脸上温暖可爱的微笑,冷硬的心中酸涩难挡,沮丧失落的不行,最终黯然的决定成全他对幼弟的一片爱护之情,艰难道:“那少爷自己一个人,多加小心。” 沈流云露出一个明媚的大大笑容,由衷的感激道:“谢谢。” 沈流云清楚,无论他最后结果是生是死,在自己死前就放开了自己守卫的目标的暗七两人,恐怕都没什么好果子吃。 暗七看着他舒心满意的笑脸,不知怎么的,即使明知前路一片晦涩艰难,心里居然还微妙的有一点小开心和一丝啦感动。 他道:“少爷多保重,若有幸归来,去风雨楼问询‘平城雪夜’即可。” “嗯。” 待沈流云郑重点头表示记下来之后,他从暗九背上抱下文乘风,率先离去。 暗九递给沈流云一个黑色的小袋子,道:“少爷若是脱身,未必能立刻寻到我等。这里是一些银叶子,出门匆忙未带许多,少爷收下吧。” “嗯。”沈流云接过了袋子。 暗九微松了一口气,行礼道:“少爷找到机会,定要去风雨楼问讯! 属下告辞,少爷多加保重。” 沈流云看着他的背影笑了下,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跑去。 他年纪小,到成人脚踝的雪野对他来说几乎是小腿深,跑起来自然更加艰难,毫不客气的说,沈流云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往前走。 ——背后留下一串狗刨一样惨不忍睹的痕迹。 …… 朔风呼啸,陶花雨与钱旭的对话还在继续。 除去了自己心头最大的压力源,陶花雨的内心松快了许多,看待造成他灭门之祸的钱旭的眼神也更冷,他凝声问道“不知我们三兄弟究竟哪里得罪了阁下,让您如此赶尽杀绝?” 钱旭道:“——当然是因为你们收留了不该收留的人。 对于你们那位最小的弟弟文乘风,你大概也不知道他的来历吧? 他可是上界的‘仙童’呢。身怀重宝,自然引人窥觊。 要怪就怪你们太弱了吧。” 他似乎说上了兴致,愉快的继续说:“你知道我们是怎么追到这边来的吗? ——我们有能探测那样重宝的法子,可惜那小兔崽子年纪太小,宝贝也在封印中,时灵时不灵的实在可恨。” 若非如此,他们又怎会耽搁至今?! 说到这里,钱旭的心情立刻又坏了起来,戾气陡生,瞬间没了闲聊的兴致。冷冷道:“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他说着,手中的灵剑已经举了起来,一剑挥下。 ——金中泛红的金光如一道光练,轰然而下。 陶花雨&暗四:“——!!” 暗四心中警铃大响,下意识的就推开了自己保护的人,而他本人避无可避当即血溅当场。 陶花雨被推的跌坐在地上,温热的血液飞溅,洒在了他冰凉的脸颊上,又在寒冷的冰雪中迅速冷却。 陶花雨缓缓抬手,几乎冻僵的手指茫然的擦了擦脸色冰冷的血。 ……暗……四? “呵……倒是忠心。 可惜太过不自量力。” 他隐约听到钱旭轻蔑嘲讽的冷笑声,一种泼天的愤怒与憎恨连带着之前萧府被屠戮的仇怨在他单薄的胸腔中陡然燃起,顷刻间焚没了理智。 ——陶花雨瞬间红了眼睛,发疯的小狼狗一样向钱旭冲去。 ——去死吧! …… 人的腿能有多块?飞剑的速度又能有多快? 虽然尴尬的在装逼的时候被陶花雨之前留下的脚印耍了一次居然跑错路了什么的有些丢脸,但当韦禄追到沈流云时,五短身材的沈流云在厚厚的积雪里……还在像小奶狗一样的扑腾。 即使阵营不太合适,韦禄……还是觉得非常的……想笑。 那个小家伙究竟是谁, 第48章 ‘认贼作父’ 搜魂术的后遗症——受到受害者的感情迷惑遗失自我从而把自己当成当事人什么的,当然……是不可能的啦,你们想太多了。如果真是这样还有哪个傻逼会使? 不过虽然不会被这么深刻的‘取代’,看待事情会受到一定的影响却是一定的。也正是因此,无论是正道还是魔道,对搜魂术都有一点不齿——除去作用于魂魄让人忌惮外,拿自己的神魂冒险也像个疯子。 搜魂术顾名思义就是‘在魂魄中探寻’的法术,既然是探查别人的思想,就不可避免的要接触对方的三观……会那什么感染一下也是可以理解的。因此绝大多数搜魂术的施法者都会很装逼的和受害者唠叨一些话,这不是他们吃饱了撑的话唠,而是引导对方想起他想知道的事情,这样再施展搜魂术搜魂就要容易许多。……不然以修士浩渺如烟的记忆和千丝百缕的思维,估计等辛辛苦苦的找到自己想知道的重点,施术者都要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谁了。 而在这其中,还有一个无伤大雅的小问题——人的主观是件非常有趣的事,喜欢的会自动放大优点,各种柔光,讨厌的面目可憎,丑恶扭曲,因此对于施术者来说,从对方记忆里见到的那些不曾见过的人或者物,极容易受到对方的主观影响而留下类似的潜在印象。 当然,仅仅只是初始印象而已,绝大多数心智正常的修士都能认清自己身处的位置慢慢调整心态,但也有一些受那些潜意识的影响作出错误的判断又或者干脆滋生心魔,最终为此偿命。 譬如韦禄看待沈流云。 韦禄看到沈流云并不是觉得他有趣,而是觉得他‘果然’很有趣。其原因就在于在萧问天眼中自己的徒弟弟特别美特别萌特别帅!看人都是带了好几层滤镜的,无形中就给韦禄留下了萧问天的徒弟是个萌萌哒的小天使的基本印象,有着天然好感,因此当韦禄真的看到萧问天的徒弟的时候,已经有了对方是个好孩子这一认知的韦禄特别理所当然的发现——咦?还真的挺有趣啊。 ——就是这样。 就连小孩蠢狗一样在雪地里扑腾摔跤,主观上觉得对方顺眼的韦禄都觉得好笑有趣。 他站在飞剑上,就笑了起来。 小孩恼羞成怒的回头道:“你笑什么?” ——脱离大部队作为诱饵引走敌人确实是他盘算好的计划,但这其中绝对不包括自己可能会‘陷进雪坑里’这个意外(╯‵□′)╯︵┻━┻!!! 沈流云看到他脚下的飞剑愣了愣,奇异道:“……你是仙师?” 韦禄看到他与其兄长看到自己时截然不同的神色反应不禁也愣了愣,心中很快就有了几分了然:‘萧问天对他保护过度,只怕这位小公子到现在都还没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如此倒也能解释他看到自己这般可疑之人为何毫无惧色。’ 想到这里,韦禄陡然又想起一件几乎毫不相干的事来——杂灵根的萧问天的徒弟,似乎是个双灵根的天才? 他想起在萧问天的记忆里看到的那一金一绿两道明亮的灵根柱,再看站在雪地里的乖巧好奇的仰着头打量着他的小娃娃,陡然间心头火烫,一个极为荒唐大胆的念头陡然浮上心头…… ‘——《玄天法典》是三界第一宝典,含万千法门,为什么一定要交给绝杀门?若本君能拿到,何不自行修行,待我凌云直上问鼎仙尊,又何必再受他人驱使?既然《玄天法典》强抢不易,何不让他们主动奉出? 沈流云与文乘风年龄尚幼,对今日之事似一无所知,我若将他们收入门下好好教导……日后真相究竟如何还不是单由我分说?’ 韦禄的心陡然砰砰跳起,一种热切的兴奋与贪婪在心底滋生。他看着下方的沈流云,就像看着一个巨大的宝贝,情不自禁的加深了笑容,从天上飞了下来颇为亲和的落在沈流云面前的雪地上,亲切的仿若是与自家喜爱的小辈闲谈:“你就是小云?” 他们原本的主意是捉住真正的文家子文乘风,控制文乘风的两位兄弟以作威胁——毕竟,藏着《玄天法典》的文家实在的太诡异,韦禄两人是有些怕了的,文乘风虽然只是一个三四岁的毛孩子,但就凭他姓文,两人就要防着他背后整些幺蛾子。但他的两位哥哥在别人手里,他想不听话都不行。而显然,现在野心更大的韦禄改变了主意。 沈流云:“……” 虽然拖延时间给弟争取逃走的机会确实是自己的目的,但这位叔叔的语气是不是哪里不太对? ‘难道……是我猜错了?他并不是坏人?’ 沈流云被他亲切的态度弄得有些糊涂了,不敢妄下结论,踌躇了下谨慎又好奇的询问道:“仙长……认识我?” “本君不认识你,可是本君认识你的师父。”韦禄笑着说,蹲在沈流云的面前与他视线平齐,小心的将他在冰雪里冻得冰凉的手捂进温暖的手心里,漆黑的眼眸里漾起慈和怜惜的笑意:“你师父姓萧,原名萧玉楼,是练气六层的五行杂灵根,因不满仙途无望负气离开。 本君说的可对?” 沈流云有些犹豫,道:“……你既然也仙师,这事很容易就知道。我师父在师门一直就叫萧玉楼,修为也不是绝密,他离开时也并没有掩饰。” 韦禄失笑,好脾气的继续笑道:“好,那说点别人不知道的‘绝密’好不好? 你姓沈,名流云,金木双灵根,幼时曾失去过往记忆,有两个相依为命的兄弟,腹间还有一块胎记,据说……” “停停停!我信了我信了!”沈流云面红耳赤的急忙打断,尴尬极了:“……真是的……我师父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啊……” 如果说其他的事别人还有可能知道的话,那他肚子上奇怪的胎记就只有极为亲近的人才会知道了。即使是偶尔在他极度疲劳帮他洗澡的侍女,也只以为那是一个没什么气势的纹身。而正常人,大概也不会关心一个与自己无关的小孩子衣服下藏着的胎记究竟是什么形状。 这人既然连他身上鲜为人知的胎记都知道,应该是真的的……吧? “哈哈,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的事情,你师父和我说的多了。”韦禄笑道,“我姓韦,单名禄,冠号金渠真君,金木火三灵根,与你师父……曾有一些交情。如今你师父寿元将至,担心你在他去后无人照料,又觉自己不过区区练气期的杂灵根教导你太过屈才,于是临行时将你托付给了我。” 他温和慈爱的抚摸着沈流云的头顶,怜惜的道:“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金渠真君的徒儿了,你可愿拜本君为师?” 沈流云:“……” ‘若他是坏人,为何要收我为徒?究竟想做什么?我一个小孩子,又有什么好算计的?灵根吗? 师父虽然说过修真界有些许魔修作乱意图夺取他人灵根化为己用,但如果这位仙长也是,直接将自己抓去就是,何必如此麻烦? 可他真的是师父请过来的吗? 也未必太巧了些吧?’ 沈流云转头向平城萧府的方向看了一眼,大雪纷飞,什么都看不见。 他继续向韦禄问道:“我师父呢?你刚才说‘临行’,是什么意思?” 他避开了韦禄的问题。 韦禄也不生气,也没有继续紧逼,只是脸上自然而然的浮现出伤感遗憾的神色:“就是你之前所想的含义。 唉,你师父寿元将近这件事你知道吗?知道什么是寿元吗? 所谓是寿元,是你我这种人对寿命的称呼。练气修士虽已初窥仙门可以使用灵气,但实际上与凡人并没有太大区别。即便是人人渴求的长生不老,也仅仅只是增加百十年寿元而已。 ——筑基期以下的修士,鲜少能够活过150个年头的。因为练气修士,寿元最高只有150岁。” 他笑了下,指着自己问,“你猜本君今年多大?” 沈流云认真端详了他半天,无措道:“我不知道,大人看上去,像是二十四五岁的模样。” 韦禄哈哈大笑,道:“——本君今年不多不少,374岁! 在修真界,皮相与年龄是最不可信的东西。我如此,你师父亦是如此。别看你师父看上去是个年轻人,实际早已垂垂老矣,如今已度过一百三十个春秋,他甚至还不是练气圆满,不足150岁寿元——死亡,早已近在眼前。 他收你为徒只是一时冲动,待热血冷却便意识到自己的寿命根本不可能护佑你安然长大,于是将你托付给我,想要我来代替他引你走上青云仙路。” “……我还能见我师父吗?”沈流云问。 韦禄遗憾不忍的轻声说: 第49章 天上的风雪吹的厉害,沈流云躲在韦禄的怀抱中,却十分安稳。 ——那呼啸的风雪被灵力挡在外面,一丝一毫也吹不进来。 沈流云待在他的怀里,一时间竟生出一些他也许真的是可以依靠的错觉。 韦禄道:“你师父曾向我提过你与你的两个兄弟手足情深,要分开你们恐怕并不容易。所以你并不需要担心,本君会把你的两个兄弟也一起带走的。” 沈流云此时心里依旧难受的不行,听到这话顾不得为师父的情状伤心,急切问道:“我哥哥呢?您过来时看到我哥哥了吗? 之前萧宅遇袭,哥哥与我们分开走了,恍惚就是您之前过来的那个方向。您过来时,可曾看到哥哥的模样吗?” 韦禄道,“虽然不曾看到你的兄长,但我过来时已经派我的师弟前去寻找。不必太过担心。” “多谢您,前辈。”沈流云擦擦眼泪,感激道。 韦禄板着脸道,“还叫前辈?” “……”沈流云抿着小嘴儿,不肯说话了。 韦禄叹了口气,纵容的无奈道,“罢了。 古人言,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这是好事。 我知你心有疑惑,不敢信我。但天长地久,总会看见人心,你终会有相信我的那一天。 且先跟本君走吧,雪野冰寒,去换身衣裳。” 他将沈流云抱了起来,再度踏上飞剑。 沈流云抓住他的肩,略有不安忐忑的申辩道,“非是如此……。 ……小云……小云并没有不相信前辈。 只是家师尸骨未寒,小云又岂能改投他门? 至于风风…… 师父曾说,风风并没有灵根,我若没办法寻到机会改变,又岂能轻易带他进入那个世界? 到时候,不过徒增他的痛苦罢了。 如此还不如做个快快乐乐的普通人。 我想要我弟弟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哪怕是作为普通人。” 虽然不曾真正的经历所谓的修真界,但从之前师父的只言片语及态度中,并不难猜出,那是一个弱肉强食的残酷世界。 风风没有灵根,他怎么可能傻傻的将自己没有自保之力的弟弟放在那个危机四伏的环境里? 更何况此人说的好听,实际上却敌友未明,他又怎么可能将好不容易才送走的弟弟轻易暴露在人前? 即使真的要将弟弟一起带走,也应该是他确定了周围的环境绝对安全之后。 假如真的一切妥当,他自然有的是机会回来把弟弟带走。 “……”韦禄…… 韦禄眼瞳动了动,深以为然:“好孩子。 ——你既然如此决定了,那本君也不便强求。只是,若是什么时候改变的主意,定要知会本君。莫要压在心里,积成了魔障。” “嗯。”沈流云乖乖点头,心里对他的信任,又加深了几分。 …… 韦禄和钱旭并没有打算杀那三兄弟任何一人,但在留他们一命的前提下究竟教训到什么程度却是随意的。 陶花雨像疯了的小爷狗一样扑上来——即使他抱了必死的决心,依旧没有讨到任何便宜。 有时候实力所产生的巨大鸿沟,并不是决心与意志就可以弥补的。 ——钱旭仅仅是一挥手,衣袖卷起气浪夹裹着冷硬的雪花砸在陶花雨的胸前,将他抽飞了出去,直直的撞在林中树上。 ‘咔嚓’一声脆响—— 陶花雨从树上弹了下来,砰的落在雪地上,挣扎着想要爬起,却几次都栽了回去。 “咳!咳咳……咳咳!”丝丝刺痒由闷疼的胸口泛起,抑制不住的咳嗽自喉间沉闷逸出。 他想压制住自己咳嗽,不让敌人看了软弱的笑话,却无法控制自己的生理本能。 他闷闷的咳嗽着,殷红的鲜血顺着嘴角挂落,滴溅在身下洁白的冰雪里。 如上好的宣纸上绽放的红梅,艳丽的有些刺目。 他的手紧紧抠着树皮,抓着树摇摇晃晃的从雪地上奋力爬了起来。 他抬起头,死死盯着钱旭,漆黑的眼眸里俱是宁可玉石俱焚同归于尽的决绝杀意。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冲向钱旭。 钱旭脸色骤寒,冷哼一声:“找死!” ——一剑挥下! 庞大的剑光携带着无尽的冰雪,轰然而至—— “咔——” 那一往无前的犀利剑气,却被一道薄薄的光弧接住了。 那一弯天青色的圆弧像是清晨曦阳未出的天幕,清澈透亮。又像晴夜东升的一月弯钩,皎洁生辉。又像薄胎的细瓷,精致优雅而脆弱。 它轻薄、明亮,脆弱的仿若不堪一击,却稳稳地接住了钱旭那如开山裂石一般气势恢宏的一剑。 抖都没抖一下。 高下立分。 钱旭脸色变了几变,随即神情恭敬朗声道,“不知是哪位前辈在此修行? 晚辈青阳界钱旭,前来执行内务追杀门中叛徒之后。还请前辈行个方便,晚辈立时便会离开。 如不慎打扰前辈,还请前辈宽恕。” 一位气质高洁容貌清隽的青衣书生从林中悠然走出,看也没看钱旭一眼,反而兴致勃勃的盯着陶花雨,似感慨怀念的低笑呢喃,“……真是,漂亮又熟悉的眼神呐。”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陶花雨冲向钱旭的势头被青弧阻了一阻,被那一口气压制着的伤势立刻以更加凶猛的姿势反扑过来。 他趴在雪地上,不停的咳嗽,断断续续的鲜血从口中涌出,呛得他十分狼狈。他却浑不在意,一双黑煞凶恶的眼睛死死盯着钱旭,如小狼崽子一般仿佛想要将他撕成碎片。 凶残,狠戾,带着股悍不畏死、不死不休——宁可豁出命去玉石俱焚也要从他身上咬下一口肉的狠劲儿。 ……那仿若可以撕碎一切的绝望与憎恨的眼神,真是漂亮极了。 青衣书生饶有兴趣的走到陶花雨的身边,屈尊降贵地蹲在他的面前,绿的醉人的碧玉笛饶有兴趣的敲着掌心,问,“小家伙,你想报仇吗?” “想!”陶花雨毫不犹豫的回答,满脸泪水的大声嘶吼道:“——我想让他们所有人,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十倍!百倍!千倍!的代价!” “咳!咳咳!” 话未说完,被怒吼牵出的鲜血便咳得止也止不住。 “前辈……” 而另一边,钱旭却变了脸色。 ——话已至此,他又如何会看不出这忽然出现的青衣人究竟是站在哪边的? 他的目光左右搜寻游走,已然生了想要逃走的退意。 青衣书生依旧对他视而不见,继续对陶花雨问道:“你想要力量吗?可以报仇的力量。 跟我走,我可以给你力量。 ——可以让你为所欲为的力量。 要跟我走吗?” 陶花雨执拗疯狂的眼睛盯着他,似乎在辨认他话中的真假,但他的话实在太动人了,动人到即使哪怕他是个居心叵测的骗子,陶花雨也愿意去相信尝试。 陶花雨死死地盯着他,郑重的点头:“好!我跟你走,但我要先报仇!咳……。” “报仇?”青衣书生浑不在意的漠然道,“非常简单。” 他刚要随手抹杀钱旭,便听陶花雨慌张的道:“——我自己来,你别动手!” “哦,自己动手?有点傲气。”青衣书生说,看待他的眼神更加欣赏满意了。温文尔雅的浅浅微笑道,“既然如此,本座就饶他一命。 先送他一点小东西做给你的见面礼好了。” 通透醉人的碧玉笛横在微粉的薄唇之前,悠扬奇异的笛声在他唇畔响起,瞬间疾风停止,而飘飞的细雪却诡异的大如鹅毛。 “啊……” 钱旭像是听到了什么痛苦的声音,抱着头扑通一声跪倒在雪地上,痛苦的呻/吟打滚,哀叫连连…… 肉眼难以看到的黑气,丝丝缕缕的从他身上溢出,向眉心汇聚而去。 一点黑色的魔纹在他眉心浮现。 那花纹迤逦诡谲,繁复深厚,显然早已魔根深种。 “嗯?”青衣书生微微有些惊讶,望着那黑色的魔纹放下笛子惊异道:“……居然已经被人种过心魔了吗?” 他仔细打量着钱旭的神态,若有所思:“看上去,倒有些像是那老魔头的手笔……” 他略一思索,不禁莞尔失笑:‘不想那小魔女虽然背叛了她师父,行事作风却颇得她那心狠手辣的师父几分真传。’ 幻世天魔是魔道至尊之一,他手下的势力还看不上小世界这样的杂鱼。在这方小世界之中,能出现一个种魔手法颇有幻世天魔之风的,必然是他那位言传身教多年、如今又背叛了他、将他从天元大世界引过来的亲传弟子无疑了。 他心中明了,陶花雨却毫不知情。他盯着满地打滚的钱旭,挺有些惊疑不定地无措:“……前辈,这是?” 青衣书生如月朗风清般潇洒文雅,不以为然笑道,“惑神魔音罢了。 本座曾有一位故人精于此道,昔日曾有幸体验一番,至今难以忘怀。吾见之还算有趣,遂拿来无事玩耍一番。” ……呵呵,这是玩耍? 陶花雨不禁又看了那仿佛痛不欲生的钱旭一眼,明智的决定对此不发表任何意见。 他转而对青衣书生请求道,“晚辈还有两个弟弟,能不能拜托前辈代晚辈看看他们现在如何? 晚辈大弟乃是金木双灵根,资质远在晚辈之上,咳咳!咳咳咳!若是能,咳!我们三兄弟,若是能有幸跟随在前辈身边做个童子咳!咳咳……晚辈不胜……荣幸感激。” 青衣书生眯了眯眼,意味深长道:“你莫不是想错了什么? 第50章 “艾丽莎?艾丽莎?艾丽莎你在哪里?”花园里,少女清亮动听的声音焦急的响起。 “汪汪!”几声兴奋的犬吠传了过来。 少女精神一震,提起裙子跑了过去,“艾丽莎!” “姐,姐姐……”虚弱的声音从花丛里响起,爱丽丝扒开花丛,心惊胆战的扒开缠住她的蔓藤,把她抱了出来,怒气冲冲:“你的护卫呢?!” 艾丽莎小手攀着她的脖子,没骨头似得软软的趴在她的怀里,心虚的眼神飘了飘,软糯糯道,“在里面……” “为什么没有跟着你?!”爱丽丝更加愤怒了,“难道他们不知道你一个人非常危险吗?” “今天,菲尔……会诊……我,对不起姐姐,下次不会了……”艾丽莎抓着她的袖子,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巴巴的祈求的看着她。 所谓的会诊,自然是针对她体内的神器的讨论会。不过,放在外面的说法可不是这样的,而是——艾丽莎公主受到了诅咒体弱多病,帝后万般忧心,为了改善小公主的体质,仁慈的皇帝陛下让菲尔大师等人每月进宫一次,一同探讨研究艾丽莎公主身上的诅咒。 就连艾丽莎自己,为了防止艾丽莎长大听的懂对话知道了真相,每次“会诊”也都是昏迷的。 只是他们却不知道,艾丽莎里面的芯子并不是一个真正的两岁小女孩,从一开始——在他们把她带回来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了真相。 只是她实在是太小了——连逃跑求救都做不到,只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与他们周旋。 爱丽丝依旧恼怒,愤愤道:“——下次?!信你我就傻!你就不能长点记性?难道不知道一个人有多危险吗? ——不用想了,那些没用的家伙把你弄丢了,是严重的失职!是不可原谅的错误!既然犯了错就一定要受到惩罚! ——我会通知内务主管好好处理这件事情的! 啊,先不说这个了,快来快来艾丽莎,今天姐姐看到一个特别漂亮的镯子,刚好是水系的!” 她抱着艾丽莎得意洋洋笑着,快步向艾丽莎宫里走去,炫耀道,“哈哈!姐姐我今天在街上遇到一个愚昧无知的傻蛋,那个蠢货也看上了那个镯子——我一眼就看出来那个镯子有问题——它肯定是件不错的魔法道具,刚好艾丽莎是水系的,我就把它截了。哈哈哈哈!” “傻蛋?镯子?”不会那么巧吧…… 艾丽莎目光飘了下…… 爱丽丝并没有注意到病弱的妹妹有什么异常,她一边抱着艾丽莎走一边兴致勃勃的道:“对啊对啊。 那个蠢货有眼无珠,宝贝都到了手里随随便便就让出了,真是又蠢又没骨气。幸亏我把镯子买来了,不然那么漂亮的东西落在那种没有眼光的人手里,实在是可惜。” 艾丽莎咬了咬指头天真的望着她,柔柔的道:“可是,他不让姐姐就不要了吗?” “当然不是!怎么可能啊我天真的妹妹?”爱丽丝毫不犹豫的道,“我既然要买了,那肯定是说什么都要拿下来!可是我也跟他说了呀,我愿意出高价购买!” “……(”▔□▔)”艾丽莎…… 所以说,他让不让又有什么区别?还不都是一样拿不到?做些白用功让你有理由揍他一顿吗? 这逻辑……简直感人! 顶着妹妹充满信任的大眼睛,爱丽丝微妙的感觉有点误人子弟的心虚,她狠狠亲了亲妹妹凉凉的脸颊,不好意思道,“好吧我亲爱的艾丽莎,我承认我这么说好像……似乎……也许……是有那么一点偏颇。 ——但我发誓,真的只有一点点儿! 其实吧刚一开始镯子是他买的,我强买好像确实不占理。 可是那个镯子是水系的,他又不是水系,也不是必需的嘛。 他当时穿着打扮也不是什么好衣服,估计家庭情况也不是特别好——本身情况不好却买这么一个特别漂亮但完全跟自己不适用的镯子,肯定是用来讨好女孩子的。我跟他讲,我愿意出高价买——他如果聪明,完全可以以较高的价格转给我嘛——甚至可以敲一笔,然后再拿这笔钱去买一个更好看的——甚至可以多买两件——那个女孩子肯定高兴。 ……反正,他身上也没有多少魔法气息,即使会魔法等级也应当特别低,肯定看不出来那个镯子另有玄机,买的就是一个漂亮外形。” 爱丽丝一脸的狡黠无辜,强词夺理的诡辩道: “而本公主怎么看都不像是舍不得那几个钱的样子。更何况,那时候我身边还跟着几个孔雀一样的蠢货——为了防止被我看不起刷下去,只要不是把他们自己卖了,再贵他们也得掏钱!多好的宰冤大头的机会啊! 可我哪想到那个蠢货居然自作潇洒就这么走了,好像这样多有骨气多有尊严似得…… 呵呵……简直甜得让人心疼。” “……”艾丽莎…… ——呵呵,傻蛋你还好吗傻蛋儿?一直跟着男主视角走的我真是错了,我竟不知傻白甜女主竟是这样看待她跟男主的初遇的…… 说好的甜蜜邂逅呢?! ……甜的让人心疼? ——简直嘲讽力max! 爸爸我也替你心疼! ——你为什么不敲她一笔?! 那把镯子真的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式链镯,蓝的深邃神秘,镂花优美典雅,点缀着几颗小小的碎晶石。 可惜艾丽莎年纪太小了,手腕太细,戴不了。爱丽丝给她比划了比划,就帮她收到了首饰间里。 ——长得漂亮柔弱就是有优势,容易惹人心疼。 比如本来对她毫无好感的爱丽丝,简直拿她当自己心爱的洋娃娃来打扮照顾,各种漂亮衣服首饰她自己没兴趣都会巴巴送到这边来,然而给她打扮起来。 ……虽然,是打扮洋娃娃的心态。 亚历克斯已经出现了,艾丽莎心里就像揣了一百只小猫,油煎火燎百爪挠心一般的不安定。她心心念念的想要知道亚历克斯的情况,想知道亚历克斯有没有寻找她,他这些日子过得如何,自己出现意外亚历克斯感受如何、有没有害怕担心,想告诉他自己好好的没事——她按耐不住小心翼翼的打探着那个“傻蛋”的信息,却又不敢说太多,生怕引起他人的怀疑,特别心累。 …… 兰蒂斯来时,爱丽丝正在给艾丽莎换衣服,层层叠叠的云纱叠成公主袖,可爱又纯洁,乖乖巧巧的坐在那里真是漂亮的不得了。 爱丽丝看到兰蒂斯进来,陶醉的眯着眼,得意的献宝,“怎么样?可爱吧?” “可爱!可爱极了!真难以想象,天底下竟然还有这么可爱的小公主,这身衣服简直完美烘托出了我们可爱的小公主完美的气质!有眼光!”兰蒂斯眼睛眨也不眨的信口开河。 ——两三岁的孩子有个妹的气质! ……好吧,艾丽莎娇娇弱弱安安静静的确实挺有气质的,虽然只是一个小孩子。 “哼哼,算你识相。”爱丽丝得意的笑道,托着腮去看坐在沙发上小公主,越看越可爱,于是又乐淘淘的帮她添了两件装饰…… 兰蒂斯赶忙道,“好了,这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不要放太多,免得出现什么危险。” “……”爱丽丝…… 想到艾丽莎那奇葩到极点的运气,爱丽丝不得不承认兰蒂斯说的很有道理,遗憾的把首饰盒收了起来。 兰蒂斯道:“爱丽丝,你快开学了,应该准备准备了。我带艾丽莎出去一趟。” 爱丽丝皱眉道:“你要带她去哪里?” 兰蒂斯道:“——还记得我曾对你说过,我要帮艾丽莎寻找可以在任何地方保护她的守护骑士吗?” 爱丽丝眼睛一亮,“——你找到了?他们在哪里?带过来了吗?可靠吗?” 每个公主都有私人守护骑士——主要看三点——容貌,实力,家世。因为除了守护骑士之外,公主还有护卫团,所以守护骑士在更多的时候需要的不是保护公主的武力,而是……带出去好看,有面子! 但艾丽莎明显不适用这个制度。 作为兄弟姐妹中的小王子小公主,怜惜弱小的兰蒂斯和爱丽丝第一面就被柔弱的、据说随时可能会死去的妹妹俘虏了,平时没少挂心她,总怕她真的一不小心就消逝了,于是对她身边的守卫力量格外上心。 ——务必要让每一个花瓶都有真材实料!关键时刻可以独当一面保护公主!(_) 为此,兰蒂斯甚至去求了皇帝,让他把这个差事交给他。 ……皇帝陛下看着那两个对自己的兄弟姐妹一点都不友好、对假妹妹却好的掏心掏肺的小儿子小女儿,心情特别微妙的同意了。 兰蒂斯发动自己和小伙伴的力量,在一个月内找来30个容貌天赋都非常出众的小男孩…… ……哥哥大人想得比较远,妹子嘛,总是要嫁人的,这妹子这么脆交给谁都不放心呐。那就……干脆从小养/成吧(^v^)。 为什么选择小男孩还要要求颜值? ——为了将来妹子愿意在其中挑一只忠犬做老公啊! 实在不行全都变成情人也是可以的哒! ——反正我妹儿是公主! ——没错,身份高就是辣么自信! 第51章 “你若对我撒谎,我便只能请姑娘出去了。” 楚云萝被吓了一跳,惊慌抬头,正撞上叶星天冷静的似乎可以洞察人心的目光。 那似乎很雅致又很温柔的小哥哥,正用一种审视冷漠的目光看着她。 她心头一颤,惊惶的低下头去,想要撒谎的念头瞬间灰飞烟灭。 “弟子,云萝是偷偷跑出来的……” 叶星天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那种不赞同的眼神让楚云萝心慌不安,她心中一着急慌乱,瞬间便把老底抖了个干净。 “我,我是想去探望师父……”秋水双瞳蒙上水汽,垂泫欲滴,楚云萝低着头,委屈说道,眼角的余光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叶星天的神情变化,显得极为可怜娇弱。 ——虽然她只能看到一张冰冷的面具。 但凡有一点怜香惜玉之心之人,都会觉得心软,不忍苛责她。 叶星天也有些不忍心,更多的却是不悦与担心。于是他的心情越发不好不赞同了。 楚云萝本就受了些惊吓正是害怕的时候,此时被叶星天的冷眼一激,心中即委屈又害怕,还有几分无辜,隐隐的带出了些哭腔:“我,我好想师父……” “自从师父嫁到万花谷后,云萝就再也没见过她了,我好想她呜呜……” “……”叶星天…… 叶星天默默递上一方手帕,心虚道:“……你哭什么,我又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你一个云裳弟子孤身一人出门实在是太危险了,为什么不找人陪同?” 叶星天的态度转化,她心里的害怕立刻少了许多,反倒因为方才他的不好亲近让楚云萝多了几分受宠若惊之感,亲近依赖感大增。 楚云萝红着小脸羞答答的接过叶星天的手帕,娇糯糯的说了一声“谢谢”,软软道:“师父生辰将至,我想去帮师父庆生,但师姐她们都说我太小了,并不带我。所以我就偷偷自己跑来了。” 说道此处她赶忙申辩道:“——我,我有小心的。 我,我本来打算藏在船上一路到长安都不出来的,等我到了长安,一定可以遇到很多七秀或者万花的弟子,到时便没有危险了……” 叶星天说:“那你为什么又出来了? ——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跳舞?” 粉面桃鳃募的涨红一片,红的滴血。楚云萝小脑袋埋在胸前,一脸的羞耻惭愧:“我,我的荷包不见了……” “……”叶星天露出了头疼的神情。他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了。” “待船靠岸,随我一起下船,我送你回扬州。” “不,不要!”楚云萝叫道,眼泪汪汪的:“我回去师伯知道了一定会狠狠罚我的……” “但你不声不响跑了你师伯一定会很担心你!”叶星天严厉道,然而说到此处,他却猛然僵住了,美丽如宝石般的眼睛中露出一种惊慌与恐惧。 ——他忽然想起来,他也是不声不响自己跑出来的。 他是不是太冲动了? 他是不是太任性了? 山庄里会不会有人担心?大师伯会不会自责?会不会因此受训?听说老庄主对大庄主一向非常严厉…… 他自己便是如此,又有什么资格去说楚云萝? 叶星天的喉微微滑动一下,扶了扶腰间宝剑,口中泛出一股苦味。他低下头看着脚下地面,轻轻眨了眨眼睛,干涩的道:“也罢,不回便不回吧,左右我也要去长安,带你一路就是了。不过,待船靠岸,还是应当随我上岸一次,好歹写上一封家书回报平安,免得师长担心。” “嗯!”楚云萝声音软糯娇嫩,微红的双眸波光潋滟,虽尚未长开,依旧美丽可爱极了。她软乎乎的一声“谢谢你。”又腼腆又真诚,极为敷贴。 叶星天心情好了许多,下意识的便把她划入了自己的保护圈里,便如当初的千叶一般,保护欲大增。 叶星天想了想说,“你孤身一人实在是不妥,这次是我刚好遇到,若是左右无人时再出了变故那就麻烦了。你若不介意,不如暂时与我住在一起,左右,我这房间也大。” “多谢师兄,那云萝就却之不恭了!”楚云萝说,面露喜色,十分感激。 两人一同去了楚云萝的房间,拿了楚云萝的随身行李——仅仅只是一个小包袱,里头装着几件换洗衣裳——便回了叶星天顶层的房间。 叶星天的房间虽然大些,但到底是在船上,再大也大不到哪里去,而且只有一张床。 这若是当初的小荷小月又或者千叶与他同室,叶星天二话不说便把床让给姐姐妹妹们,他便是在窗外吹一夜冷风替她们守夜,心里也觉得舒坦。 但陌路相识的楚云萝却不行,即使她是个美丽可爱的女孩子。 ……把高床软枕让给一个陌生人,叶星天心里不太舒坦,即使那是一个女孩子。 ——他的道德水准还没有那么高。 叶星天想了想,从窗下扯下一道帘子来,吊在床中,一脸正直的指着床说:“你睡里头我在外面。” “啊?!”楚云萝微微瞪大了眼睛,掩唇惊呼,震惊的看向他——那不就成了同床共枕了吗?虽然中间有个帘子! 叶星天皱眉,不悦道:“你介意?这张床属于成人,睡两个孩子绰绰有余。左右不过都是小孩子,难道你还怕本少爷对你做什么不成?!” 楚云萝虽然看不到他的面容,但却能听到他不高兴的声音,急忙连连摇头,软软道:“不不不,师兄误会了,云萝只是从未与人同床,有些…… 不过师兄说的对,我们不过是小孩子,别人便是知道也不会说什么,更何况你我都是江湖儿女,何必在意那些?” “……是云萝小家子气了,望师兄见谅。” “无妨,女孩子本就应该多加考虑。”叶星天道,手下微微一顿,侧首道:“我叫叶——梓。” 叶星天的名字险些脱口而出,好在却在吐露之时猛然警醒,险之又险的转了一个音,显得极为牵强生硬。 但话一出口再说便就顺了。 叶星天平静的说:“我叫叶梓,藏剑山庄的弟子。听上去很像树叶子的叶子,所以我很不喜欢。其实不是,是木辛梓。我不喜欢有人叫我叶子,日后便叫叶师兄吧。” “好的,叶师兄。”楚云萝点头,软软的说道。 当夜,帘外叶星天睡得香甜安稳,帘内的楚云萝却是半寝难眠。 女孩子总是比男孩子更加早熟些,更何况楚云萝出身七秀坊。七秀坊人来人往美女如云,其中谈情说爱的也不少。女弟子们看得多了,难免知道一些东西、有一些想法。 虽然知道只是盖棉被纯睡觉,而两人都是小孩子,但只要想到自己身畔躺着一名陌生的男子,且是一位“师兄”,楚云萝便忍不住面红心跳精神紧张,继而想入非非,他睡梦中无意间的任何举动,都能让楚云萝如惊弓之鸟一般忐忑惊慌,心神情绪全都牵在他的身上。 次日醒来,叶星天精神抖擞,楚云萝却没精打采的十分奇怪。叶星天奇怪的看了她两眼,见楚云萝什么也不说,便也没问,只做视而不见。 直让楚云萝即觉失落又松了一口气,越发觉得这人体贴。浑然忘记了自己这般没精神到底是因谁而起。 船在半上午时便靠岸了,那只是一个中途小站,停靠的不久,不过一个时辰而已。叶星天在船家靠岸后,便带着楚云萝上了码头,径直找了信使,一人写了一封家书。 家书说着简单,两人心中亦有着千言万语,落笔之时却一字难书。 其中滋味当真难辨。 最终,叶星天缓缓写上一行字,“弟子出门游历,与七秀之友同行,一切安好,万勿忧心。——不孝之徒。” 之后,拿着自己的残雪印,按在了落款处。 楚云萝也不知应如何去写,见他已经写好,偷眼看了一眼,见其中居然有“七秀之友”字样忍不住悄悄抿唇,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欢喜雀跃,此时再去写信,竟觉有神相助,下笔通络顺畅,整整写了三张大纸,让人侧目。 叶星天看着她那鼓鼓囊囊的信封,再看自己那干干巴巴的两行字,只觉莫名羞愧,有些拿不出手,然而想重新再写,却实在不知应说些什么,只好拿它将就,塞到信封里递给信使。酸酸的牢骚道:“左右不过才出来一两日而已,你哪里来的那么多话说……” 楚云萝冲他甜甜一笑,玉面生辉,明媚的心情分毫不受影响。不仅没有作答,反倒牵着叶星天的衣袖往码头的交易场跑去:“师兄~船快要走了,我们快些去看看玩玩吧~” 此时交通不便,南北来往困难,叶星天想着此去探望岳沐晨应带些手信,便随她去了市场,买了许多小孩子喜欢、新奇有趣却无用的玩具——虽然很多,却花不了几个钱,但两人看着却觉宝贝一般十分开心。 楚云萝钱财为盗贼所窃,吃住都由叶星天负担,本就有些不好意思,此时虽有些新奇玩意儿看着眼热,但也不好意思索要购买,便只看了个热闹,帮他挑东西寻宝贝’。还是叶星天注意到她艳羡的目光,递给她一个荷包。 楚云萝本就有愧,又怎么愿意再拿他钱财,再三推辞。直到叶星天声明暂借之后,才羞羞答答收下…… ……然后横扫了一堆小玩意儿…… 第51章 分赃不均 这是一个寻常的小镇,行人不多,发展的也不是特别好的样子,但胜在平静安逸,风景也算优美。尤其是这边天气似乎暖了许多,粉粉嫩嫩的桃花开满了枝头。 沈流云恍恍惚惚的看着那熙熙攘攘的拥挤着的娇媚桃花,隐约间仿佛觉得自己似乎曾在哪里看到过这样炫美烂漫的场景。 可实际上萧府并没有桃花,只有一片大大的梅花林,在寒冷的冬雪里芳香四溢。 他想回想起自己究竟在哪里看到过这样美丽广阔的桃花林,不想刚刚消停了没多久的脑袋立刻就又疼了起来。 ……他不得不闭上眼睛蔫哒哒的忍耐痛苦,那些疑惑再次被抛到了一边。 ‘算了,反正又不是什么大事……’ …… 来到小镇后,韦禄买了一身新衣裳给沈流云换上。 温声安抚道,“你且在这里安稳地休息一天,本君去你师父家中探探,看看究竟是何人胆敢如此张狂。” 他虽对沈流云说过不强求文乘风随他走,但那不过是骗小孩子的鬼话而已,又怎可当真? 他去平城再将文乘风找到放在另一处分开养,沈流云又怎会知道?等到沈流云戒心消除他再把文乘风带过来,说上两句好听的,两个娃娃说不定还要感激一番。 沈流云道:“那就有劳前辈了,前辈小心。” “嗯,你且安心休息吧,莫要思虑太多。” 韦禄摸了摸他的头,疼惜慈和的说。 这些日子,沈流云本就头疼的厉害,再加上雪夜奔走惶惶不安,实则早已精疲力竭。如今那不敢全然信任的陌生人总算离去,他不自觉紧绷的精神也放松了许多。 当即有些撑不住的趴在床上,昏昏睡去。 迷迷糊糊间恍恍惚惚觉得自己似乎飞起,轻的就像天上的云,晨间的雾,风一吹就散了,飘了老远。头重脚轻昏昏沉沉的,一会似乎去了东边,一会似乎就跑去了东边,前面还在阴暗的森林中,下一瞬似乎就站到了大海里。 朦朦胧胧轻飘飘的也没有一点根据。 忽然,他恍惚间似乎看到了那位救助自己的韦前辈。 许是遇到了熟人的缘故,‘沈流云’涣散的意识微微一振,下意识的就跟上了他。然后,‘他’看到一位打扮与韦前辈十分相仿的青年狼狈的找到了韦前辈。 他高冠散落发丝垂下,凌乱的法衣不复整齐端正,即使衣服上依旧干净,却有几分落魄仓惶之感。尤其是那眼眸中带着血丝、脸上苍白的憔悴模样,更是和风神俊逸的韦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韦前辈微微变色,迎了上去,“钱师弟!” “——师兄!快走!我们必须赶紧离开这个小世界!”那位仙师看到韦前辈,迫不及待的飞过来,惶然大喊。 …… 韦禄将沈流云放到了距离界门最近的一个小镇——反正此地距离界门并不远,送过去也十分方便。搞定文乘风回中世界的时候顺手就带走了。 ——他不敢将小家伙直接放回平城,生怕他说回萧府看看,再横生枝节。 他乘着飞剑一路疾驰,不想却遇上寻他而来的钱旭。 方一看到钱旭韦禄便吓了一跳,急忙迎了上去,“钱师弟!” 钱旭虽然在他们兄弟几人中实力垫底。但在这个最高修为金丹期的小世界里,同样处于金丹期的钱旭,绝对是顶尖高手。 究竟是谁,能让他如此狼狈? 钱旭用力抓着他的胳膊,似乎见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物,惶惶惊恐的逃窜,“——师兄!快走!我们必须赶紧离开这个小世界!” “师弟,你冷静一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韦禄压制着他,大声说道,将他从内心的恐惧之中喝醒。 “……师兄?”钱旭懵了一瞬,终于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平缓自己轻颤惶恐的内心,竭力镇静道:“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个小世界,不然恐怕要出大事。 ——我之前听命去解决那个最大的孩子,不想那小子命好,却给一个路过的魔修救了!” 说起那个魔修,钱旭的脸上隐隐流露出几分恐惧,“那个魔修……那个魔修……那个魔修的修为最起码在元婴期以上!必然也是从中世界下来的人! 更可怕的是,他不仅修为高强,似乎还看那个孩子非常顺眼,有意收他为徒! 魔修张狂无度肆意妄为,说不定,说不定会来……对付我们! 师兄,我们快走吧!” 然而相比较于这个韦禄显然更重视另一件事,他皱着眉头道:“——那个陶花雨,你没带回来?” 钱旭抿了抿唇,低头自责道,“……抱歉,师兄,我让您失望了。” 韦禄:“……” 韦禄道,“无妨,那沈流云已经在我手中,如今陶花雨已经被魔修带走,影响甚微,有沈流云也是一样的。 我们尽快将文乘风找到,即刻离开小世界。” 他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回头对钱旭嘱咐道,“对了,我有意收那沈流云为弟子掩人耳目,骗取《玄天法典》,你之后见了他,可别露了馅儿,让那孩子发现什么端倪。” 钱旭:“——!!” 钱旭大惊失色,失声惊叫道,“师兄,你莫不是疯了?! ——那沈流云与咱们,可是有灭门杀师的血海深仇啊!您就不怕教出一个反噬的白眼狼吗?” “哼!那也得让他有这个本事才行啊。”韦禄冷笑,自信道,“入了我门下,还不得我说了算?” 他转头对钱旭劝告道:“钱师弟,《玄天法典》乃三界第一宝典,内含千万法门,若是你我能够得到,还用看那绝杀门的脸色吗? 修士本就逆天而行,如今三界第一宝典摆在我眼前却让我拱手让人,如何甘心?! ——不试试焉能知道我韦禄没有此等天大的机缘?” “——待我习得玄天法典,凌云登仙问鼎九天——什么魔修,什么绝杀门——不过猪狗蝼蚁耳!” 韦禄说,神情中流露出几分兴奋与狂热,他抬起手,缓缓向下按去,眯着眼露出陶醉享受的神情:“——挥手之间,便可灰飞烟灭。” 钱旭怦然心动。 他低着头,眼中的血丝诡异的又加深了些许。他压抑着心头异样的兴奋道:“师兄所说极是。 师兄如此自信,是已经有获得玄天宝典的方法了吗?” “已有八成把握。”韦禄说,“如今那文乘风不过三四岁年纪,正是童真无忌不喑世事的时候,而沈流云在我们手里,我们兄弟二人稍微运作一番,两个童真稚子而已,应当不难获取他们的信任。 到时本君作为他们的师尊,想要观看玄天法典,不过是手到擒来罢了。 ——那玄天法典身为三界第一宝典,其神秘诡异你我都是稍稍见识过的,甚至因此折了几位师弟在里头。 若是强抢,难保我们不会继续吃大苦头。” 钱旭恭维道,“师兄英明! 事不宜迟,我们快些去把那文乘风也找来吧!” 韦禄不再耽误,待钱旭收拾好仪容,驾驭着飞剑率先向风雨楼飞去。 钱旭盯着他的背影,唇畔溢出一丝冰冷的笑,向韦禄追去,“——师兄,等等我!” 待追上韦禄之后,钱旭略有窘迫腼腆的道,“师兄,我之前与那魔修交手似乎受了些内伤,独自飞行恐怕会拖师兄后腿,不知师兄可愿载我一程?” “过来吧。”韦禄说。 他脚下的飞剑立刻变大了几分,钱旭赫然一笑,跳到了韦禄的飞剑上,站在他身后。 韦禄全神贯注的驾驭着飞剑,没了钱旭拖后腿,那飞剑的速度陡然又快了几分。 然而没用多久,那平稳迅速飞行的飞剑就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失控的灵光乱闪,东栽西撞。 ——宽阔的飞剑上,钱旭周身旋转着无数守护的阵符灵光,缓缓的将剑从被偷袭定身的韦禄的丹田中拔出。 韦禄的手放在剑上,却再没有拔剑的机会。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钱旭,似乎相对于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还是钱旭的背叛更让他难以接受。 他盯着钱旭微微泛红的眼睛,摇摇欲坠的质问道:“……师弟……为什么?!” 钱旭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荒谬的笑话,挑眉道,“为什么,这问题真好笑。我以为,你早就猜到了。 你不是也说了吗,玄天法典是三界第一宝典,明明近在咫尺,却要拱手让人,谁会甘心? ——你能修,我为什么不能修?” 钱旭毫不留情的将他从飞剑上推了下去,站在自己的飞剑上望着他坠落的身影哈哈大笑,肆意张狂,志得意满:“——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待本君拿到了《玄天法典》,什么魔修,什么绝杀门,全部都要对我俯首称臣!即便是元婴大能,又能奈我何?!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片刻后,他从天上飞下来,寻到韦禄的尸身,拘了他的魂魄搜魂,对韦禄慢慢消散的残魂冷笑道:“师兄且放心去吧,你想学的功法,师弟一定好好研习,你相中的徒弟,小弟也会为你好好照料关爱有加,你想要凌云问鼎的心愿,本君……也会帮你达成的。 定不会让师兄,留下遗憾。 呵。” 杀人者人恒杀之,当初韦禄屠戮凡人肆意搜魂之时, 第52章 逃离此界 “结局,就要开始了……”坐在高高的荒废残破的阳台上,额上生着逆十字的俊秀青年注视着自己手中的硬皮大书,轻轻呢喃。 他的装扮叛逆而略显霸气,领上毛茸茸的皮草迎风招摇。这人似天生气质威严而高华,他身在此处,竟让这荒凉残破的阳台也生出一种高贵威严感来。只是那漆黑的眼睛却如深不见底的水潭一般,清澈,恬静,还有几分如文弱贵公子般不可思议的温润柔和,和他的扮相有几分奇异的违和。 “嗯?库洛洛你在说什么?”温柔美丽的金发少女刚好从阳台下走来,听到他的话语,便温柔问道。她手里端着一杯红茶,如同温油体贴又贤惠大度的妻子一般,将茶杯摆在库洛洛面前。 脸上的笑容也像极了贤妻良母。 ……只是…… 库洛洛微妙的在心里叹口气,端起红茶抿了一口,漫不经心的温和笑道:“没什么,只是有一场期待已久的大戏,即将迎来结局而已。” “哦?是什么大戏?竟然让库洛洛你也能这样期待。”金发少女湖蓝色的漂亮眼睛微微一亮,期待而又好奇的道:“是哪里要举行大型拍卖会吗?” “……”库洛洛…… 库洛洛慢悠悠的飘过去一个小眼神儿,黑漆漆的眼珠子盯着她…… 金发少女神色微变,她面容一肃,站起身来,拢了拢裙子认真严肃的道:“啊,我想起来了刚刚还答应教派克做饭来着,先下去了!”说罢,一遛小跑的跑了。 库洛洛目送她离去,不由沉思——哥看上去,就像是那种一高兴期待必然是要杀人放火抢劫赶拍卖场的人吗?为什么那些女人一个个全这样? 库洛洛默默得自我反省…… 说起来,这个愉快的作死的女人,是第几个在知道哥真正身份嘴脸之后,还能自动自发的把自己摆在哥老婆位置上的了?真的没压力吗?该说不愧是穷乡僻壤小山沟里出来的吗?居然会走贤妻良母路线…… 真是……无话可说了…… ……想起自己所见过的最标准的现实版·贤妻良母,那个叫洛奇的废材又剽悍的悍妻妹子,库洛洛不禁默默扭头…… 以前不知道真实版贤妻良母是怎样一种坑爹样子,看教科书版贤妻良母自然觉得那是正常的没什么——因为书上就是这么写的,而见识过真正的现实版非美化的贤妻良母之后,再看教科书就觉得——艾玛好违和好坑爹果然书上全部都是骗人的! 库洛洛忍不住发散了下思维,想象了下如果刚刚的场景把女主重新换成同样走贤妻良母路线的洛奇。 ……很好,场景重置,角色准备——库洛洛的贤妻良母上阳台送东西之洛奇版…… 场景一—— 红茶会变成牛奶——这是妥妥的无压力——连喜欢碳酸饮料这么正常的饮料的侠客玛奇都被逼得生生换成了牛奶,更何况爱喝咖啡这伤身东西的自己——开着boss模式的大背头团长面无表情抱着牛奶杯喝牛奶什么的,第一个场景就崩了…… 库洛洛默默掩面——场景一,跳过! ……牛奶什么的还是省给他儿子艾克吧…… 场景二—— 牛奶……红茶不会这么温柔恭敬的放到他手边,而是直接塞到他手里。然后…… 然后她会插着腰开无敌开爆发开威慑镇压各种巴福全满的河东狮模式——把他从头喷到脚,从发型到穿着到审美再到品味,绝逼逼着他必须洗澡洗头换衣服硬是从非主流boss改成弱气小白脸…… 至于原因——对于那儿控又正经怕别人注意到的女人来说,会带坏她儿子会连累她被别人当变态看这个理由还不够强大吗? 想想自己被一个叉腰开无敌的娇弱妹子硬生生的骂进浴室的场景…… 库洛洛深呼吸——场景二,果断跳! 场景三—— “结局,就要开始了……”库洛洛一脸深沉,充满了浓浓的幕后boss装逼范儿…… 洛奇端着牛奶……红茶上来,闻言疑惑的道:“库洛洛你刚才说什么?什么结局啊? ——你的红茶,有点烫,等会儿喝,现在先暖暖手吧。”说着把红茶塞到他手里,顺手拽出他手里的书往怀里一搂,在一边坐下,抱着牛奶吸溜:“你都看了半天了等会再看吧,伤眼睛。 ——对了你的红茶里我加了一点糖不知道味道怎么样,你尝尝看~” 衣服果断的跳过—— “……”库洛洛…… 库洛洛:“没什么,只是有一场期待已久的大戏,即将迎来结局而已。 ——好难喝。” “难喝吗?”洛奇呀然:“那你等等把它泼掉吧,我把牛奶分你一半!” “……不用了,虽然味道奇怪但是习惯了也不错。浪费可耻。”所以说为什么又是牛奶…… “那好吧,那究竟是什么大戏啊?”洛奇一脸好奇。 库洛洛一脸深沉的飘过去一个眼神儿…… “怎么了?不能说吗?”洛奇一脸茫然,轻笑着挠挠脸:“真不能说就算了,我就随便问问,也不是一定要知道。 ——不过如果真的有什么事的话一定要告诉我,我可是你老婆啊!” “……”库洛洛黑眸一冷……这是在威胁挤兑哥? ……下一刻,他就明白自己自作多情了。 洛奇蹭蹭蹭的蹭到他身边,抱着他一条胳膊暗戳戳的道:“老公老公我跟你说啊,你不知道!艾克那熊孩子又blblblbl…… 咱们家blblblbkbl……” “是吗?!”库洛洛惊讶,然后:“那可真是有点过分了╰_╯!你放心,等艾克他们回来我会blblblblbl……” “哎呀你也别对孩子太凶blbkbkblbl……” “老婆你老是这样宠着他们,将来blblbkbl……” “哎呦老公别这么说嘛,我觉得咱们家艾克比那xx家的孩子强多了——说起来上次xx借的咱们家的盘子还没还呢,你说他是不是忘了?→_→” “我觉得他们可能是故意匿起来了,要不等会儿我去要回来?” “这样不太好吧,显得咱们多小气似得!要不再等两天看看吧,反正咱们家以前是开饭店的,也不差那两个盘子碗!对了老公你前两天不是说想吃xxx吗?我今儿把菜买来了,咱们今晚就做好不好?” “真的?那真是太好了!那个媳妇儿啊跟你商量个事儿吧,你看……”…… 远远的,阳台上两只q版小动物依偎成一团,暗戳戳的交流着,那场景要怎么可爱怎么可爱,要怎么温馨怎么温馨,要怎么萌怎么萌…… 库洛洛默默的按住了自己脆弱的胃部,扶墙站——场景三!跳!过!尼玛赶紧跳!劳资是会纠结那三个盘子两个碗的人吗?!就算劳资是只进不出的蜘蛛也不代表劳资会在乎这种小事啊混蛋! 场景四——? 啊呀?居然没有场景四?没有就算了! 有以上三个场景做对比就可以看出,和现实版一比,被瞪一眼就嘤嘤嘤跑掉的教科书版贤妻良母,简直弱爆了有木!人现实版贤妻良母,可是能把不论多么阴沉严肃的氛围都生生扳成油盐酱醋家长里短的日常一样欢脱的存在啊!绝逼是时时都能反镇压的存在啊! 好好的boss生生成了贤良淑德的良家妇男/三八男啊!活生生的杯具新时代的茶几啊! 新出炉的贤良淑德·良家妇男·三八·小白脸·boss·库洛洛森森的……蛋疼了…… 怪不得,不论是游戏还是漫画还是电影,里面的boss要么没情缘要么死情缘再要么有情缘跟没情缘一样——总之绝逼不让你看到他和情缘的日常相处情况! 原来,原因在这里啊…… 一日常,什么boss气场气势形象都没了…… 【这一刻,我感觉到了,大世界对于无数boss级别人气角色的强烈爱/恶意……】 用力甩甩头,甩掉那脑洞大开无厘头的小剧场,库洛洛勉强把自己那如欢脱的草泥马一样奔腾的思维拉了回来。他掏出手机,播出了飞坦的号码。 “喂,团长?” “飞坦,侠客呢?”库洛洛问。这次因为伊莲娜的缘故,团员自由活动,飞坦和侠客分了一组——大概是想让他们互暖吧。 “侠客?侠客接了一个电话就走了,据说是揍敌客家族那边有了消息。”飞坦道,微微有些奇怪:“你有什么事吗?团长。” “事情倒是没有,无关紧要。如果侠客忙就先忙着吧,问一下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就直接让他说好了。我这边事情解决了,也会过去看看,好久没有见过洛奇了,倒是有些想念呢。那姑娘手艺倒是真不错。对了,这件事告诉玛奇了吗?” “还没有,侠客说他也还不确定,先不告诉玛奇了,免得她又白高兴一场。”飞坦讲道。 库洛洛挂了电话,笑的无比纯良。他慢慢翻开盗贼极意,视线落在书内的一副画上。 ——巴掌大的蓝盈盈的水晶棺材,小巧的黑发女性静静地躺在里面。 ——睡美人的水晶棺…… 【由于上一章太虐心了,本座决定苦逼一下我们神一样的团子娱乐大众! 果然啊,现在好多了。】 第53章 师徒交锋 …… 亚利克斯再度来到了风之谷——现在的他比之前更加坚毅,也更加冷漠,清透的紫色眼眸就像沉默的石,古井无波——似乎没有什么能够让他在意,也似乎没有什么能够让他动容。 他终于找到了风狼,再度站在了风狼的面前,紫眸执着的注视着风狼,沉郁的声音缓缓的道:“前辈,您的要求,我已经达到了。” 风狼看着他,目中略过一抹复杂的情绪,“……你为何要逼自己那么紧,你只是一个人类,强度太大,你的身体会难以承受。” “我无法让自己放缓速度。”亚利克斯面无表情的道:“我一天不看到她,我就一天无法原谅我自己,悔恨,愧疚,自责,恐惧,担忧,罪恶——每一种情绪都在逼迫着我,让我每一天都生活在痛苦和折磨之中不可自拔。 ——这样煎熬的日子,我一天都不想多承受。 前辈,请您遵守约定,告诉我我的女儿的下落。” 风狼的眼神更加复杂了,他怜悯的注视着亚利克斯,不忍的道:“……你是一个让人欣赏的好孩子,我其实,很欣赏你的天赋和毅力…… 所以……这件事我原本是不打算告诉你的。” 亚利克斯握着魔杖的手紧了紧,心中生出几分不详的预感,绝望与恐慌蚕食着他的心。 他抿了抿唇,冷色的紫瞳更冷了,紧盯着风狼不放:“请您告诉我!” 风狼叹了口气,怜悯同情道:“你来找我之后,我就命令下面的魔兽帮你寻找女儿,当天就有了你女儿的消息……但并不是一个值得高兴的好消息。 有魔兽说,它曾看到你的女儿和另两只魔兽被一只黑冥蜘蛛一起杀死带走——时间还在你来寻求我的帮助之前。” 亚利克斯的脸色一下变得惨白,明亮坚定的眼神散了散。 风狼愧疚不忍的絮絮叨叨:“我本以为你很难完成这个任务的,这样即使你知道你女儿的噩耗也是许久之后,漫长的时间可以让你抚平伤痛习惯孤独,即使知道女儿的噩耗也能……” “她没死。”亚利克斯打断了它的话,淡漠的声音却肯定极了,他认真的注视着风狼,又说了一遍:“——她没死。” 风狼沉默的看了他半天,还很年轻的人类固执坚持的盯着它,让人难过。 风狼同情的道:“你别这样亚利克斯,我知道你接受不了——事实上我跟你一样,曾失去过自己的孩子。那时候,我也像你一样……坚信它一定还活着。 可事实上,它……不会再回来了。” “不。我知道她还活着。”亚利克斯说。“我相信,艾丽莎一定还活着。 她一定在等着我去找她!” 风狼:“……” 风狼看待亚利克斯的眼神已经让人同情了。它放缓了声音,以免刺激到他,温和的过,“好吧,亚利克斯,她还活着——我相信她还活着。” “黑冥蛛的领地在密林东部,那里有一片乱石林,黑冥蛛的巢穴就在乱石林中。 在乱石林中有许多含有剧毒的透明蛛丝,解药是石柱上生的草。想要进去,要多多留意周围。 另外——听说黑冥蛛和黑暗精灵有些关系,我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 “老先生,您到底想要干什么?”艾丽莎挑起裙边,向巫妖说道:“我想,我上一次醒来看到的那间密室就是您的吧?” 她微微挑着眉,看上去有些挑衅,胆儿肥的让人惊讶侧目。 ——就不怕被那些家伙杀掉吗?要知道,他们可不是什么温柔包容的好人! 艾丽莎当然记得自己之前醒来是一种什么鬼样子——“墓地”,“屠宰场”,“鱼缸。” 一次次可怕的简直让人想疯。 艾丽莎想要逃避让自己喘息片刻轻松一下,却不是真的把之前的事情全部忘了。 立了那么多下马威,却到现在依旧没有杀了她,那么那个家伙必然对自己有所“求”。 这就是她敢“作”的资本。 艾丽莎并不是一个喜好坐以待毙的人,不然当初她就不会选择从王宫逃走——在保证自己暂时的安全的前提下,做出冒险的试探是很有必要的。 ……更何况,对于那些丧心病狂的家伙们来说。“纯真美好”的价值只有被毁灭的那一刻的绚烂——一个只有天真与柔弱、只会彷徨无措哭唧唧的小姑娘,不可能获得他们的心软和爱怜。 ——因为他们之前已经看过了太多的无助、血泪、和哀求,他们的心肠,比艾丽华尔峰上千年不化的冰雪还要冰冷坚硬。 所以……她之前对付其他人的策略……在心狠手辣的可以开启屠宰场的亡灵法师那里是行不通的。 她需要转变形象——一个也许会让法师欣赏的形象。 维奇奥法师没想到那个小丫头居然如此简单粗暴的就揭开了那层遮羞布,他端着茶杯惊异的看了艾丽莎许久,才慢慢道:“……我需要一个继承人。” 小丫头身体太差,于武力一途几乎没有发展的可能,但庞大纯粹的精神力却实在让人心动。 艾丽莎眯了眯眼睛,“……亡灵法师?” “差不多吧。”维奇奥道:“虽然你的身体差,庞大的魔力对于你的身体是一个巨大的负担——但黑暗魔法却并没有那么多要求,亡灵魔法对于身体的要求更是简单。” ……因为一旦成了黑暗法师,身体就不完全是你的了。 ——就比如对一个没有生命的死人来说,生前的身体是否健康重要吗? 亡灵法师可能是活人,但巫妖肯定不能算活人。 艾丽莎听到这句话简直想乐——能有强大的机会她当然乐意,可是她也不想变成丑陋的骷髅啊!闺女成了死法,那将来亚利克斯的立场怎么办?再说,就算她脑残了愿意,她身体里的神器愿意干? ——奶妈神器分分钟暴走给你看。 艾丽莎摇头拒绝,眨巴着眼睛特别直白欠抽的道:“我不想做亡灵法师,我还小,我想长高,想长大,想变成漂漂亮亮前/凸后/翘的大美人! ……成了亡灵法师,我就永远都只能做一个小孩子,而且是一个只剩下骨头的小孩子——那么丑,我宁愿被您杀掉!” 她说着,小心翼翼的观察着维奇奥的反应。假如维奇奥真的恼羞成怒要杀了她……哈哈哈原则是什么?能吃吗?!果断的扑上去拜师抱大腿啊亲! ——没错,就是这么识时务/不要脸! 维奇奥:…… 维奇奥一脸懵逼——万万没想到啊!打败他的不是坚定的信仰!不是对亡灵的恐惧!不是对家人的不舍!不是对生命的眷恋!而是……亡!灵!太!丑! 艹!我们丑怎么了?!我们丑我们厉害啊!我们丑我们强大啊!我们丑我们有权有势啊! 丑怎么了?!吃你家米了?!碍着你了?!得罪你了?!你以为你很漂亮吗?!本大师曾经也是享誉天下的大美男的好吗?!可是长得帅有什么用?它能给我力量吗?能给我权势吗?能给我财富吗?能给我掌控他人生死的极致快/感吗? 维奇奥心中陡然出现一种想要把那个颜控死小孩保存灵魂做成骷髅挂在镜子上的冲动! 但想到影对她的重视…… 维奇奥法师狠狠灌了两口茶水,干巴巴的皮肤硬是扯出一个扭曲吓人的笑容:“确实有点小——这么小的孩子,很少有愿意转化为巫妖的。 不过,你似乎并没有说不的权利。 我的小女孩,当你拒绝我的时候,是否想过自己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他的眼睛冷漠阴沉的看着艾丽莎,就像看一个死人。唯一庆幸的是,也许因为对面的小女孩实在柔弱易碎,法师并没有用上自己的威压和气势。 他就像一个普通的老人,虽然神情可怕,却并没有真正伤害。 这让艾丽莎的心里更稳了一些。 “当然,老先生。”艾丽莎微笑道:“您是亡灵法师,又不是善良慈悲拯救世人的天使,假如我拒绝了您,也许我对您来说已经毫无价值。没有价值的废物自然没有让巫妖特别关心关照的道理。 我想,假如我毫无价值,您就不会坐在这里和我说话了——怎么看,那些死者长眠的墓穴和屠宰场里缝合的尸怪才更有可能成为我的归宿才对。 那么现在……” 艾丽莎顿了顿,笑道:“——我啰嗦了那么多,老先生您依旧在耐心的听我讲,是否说明其实您并不想杀我?我有别的用处?” 维奇奥:…… 维奇奥眯着眼睛审视的看着那个容貌柔弱可爱惹人怜爱的小姑娘,忽然觉得自己看走眼了——这个小丫头的胆子,一点都不小。 他曼声道:“你很聪明……真是让人惊讶,我还以为,你只会晕倒和尖叫。” 拒绝了他的提议,却同时又做出了妥协,一个小不点的小女孩,胆敢在堪称儿童噩梦的可怕巫妖面前笑语嫣嫣讨价还价,本身就足够让人惊讶。 艾丽莎抿了抿唇角,羞涩又可爱的向她笑笑,圆圆的水润苹果脸可爱的像一个小天使。 可惜,维奇奥现在一点都不信她这幅虚伪的表象。 维奇奥法师道:“没错,即使你不做亡灵法师,也有别的价值——你可以学习别的东西。” 艾丽莎询问的看着他。 维奇奥道:“精神魔法。” “……精神魔法?” 维奇奥点头,道:“对,精神魔法。 精神魔法又被称为灵魂魔法,属于特殊魔法类的一支……” 艾丽莎一脸‘你特么逗我?!’,无语道:“灵魂魔法不还是亡灵法师吗?!你以为换个名字我就不认识了?!” 维奇奥法师鄙视的扫了她一眼,“没见识的小家伙,魔法的世界何等的奥妙,能说出这种话来本身就代表了你只是一个无知狂妄的门外汉!” 艾丽莎:“……” 维奇奥法师继续道:“亡灵法师和黑暗法师大多会使用精神魔法——因为他们所使用的魔法有很多涉及到‘诅咒’,而诅咒,属于灵魂魔法。 ——但并不是说,灵魂魔法中只有诅咒类。 就比如说,你听说过光明神殿的大复活术吗?” 艾丽莎乖乖的点头,“听说过,据说是历代教皇私下传承的不可施展的禁术之一。” 维奇奥满意的点头,道:“——光明神殿的大复活术和神降都属于灵魂魔法魔法之一。 ——有本事你到教皇面前指着他的鼻子说他是亡灵法师试试看?” 艾丽莎:“……呵呵” 特么的他的歪理说的好有道理,我竟然无言以对! 艾丽莎哑口无言。 维奇奥说:“灵魂魔法作用于灵魂, 第54章 桃夭花盈 “那个巫妖是你的老师?”听完艾丽莎最近几年的经历,亚利克斯轻声问道。 对黑暗十分排斥的坦恩斯阁下已经彻底沉默了。 艾丽莎急忙抬手发誓道:“——我没有学习黑魔法,爸爸,我保证!我只学了一些精神魔法,比如催眠攻击什么的,那些……那些控制污染人灵魂的力量,我一点都没有碰!” “爸爸相信你,真是个好孩子。”亚利克斯爱怜的抚摸着她柔软的头发,温和道:“那只巫妖难相处吗?” “……还好吧。”艾丽莎顿了顿,道:“虽然刚一开始不是很好相处,但熟悉了之后,老师对我还不错。 不过,他应该不会同意我回来,会很生气的。所以,爸爸,我们快跑吧!” “跑?为什么要跑?”亚利克斯轻笑,手上微微用力,把想把他拽出去的艾丽莎扯了回来,“你是我的女儿,跟我走天经地义,他有什么资格拦着?” 艾丽莎:……== 艾丽莎:“就凭人家比你厉害成吗? ——一只巫妖代表着什么你知道吗爸爸?” “代表着什么?”艾丽莎的超清实在太有趣了,亚利克斯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艾丽莎再度兔斯基脸。 精致的小脸面无表情道,“——代表着一支无穷无尽的亡者大军! 虽然老爸你也挺厉害的,但光是那些亡灵的尸体堆起来都能压死你了好吗! 更何况维奇奥老师还不是黑三角最大的腕儿,作什么死啊!” 亚利克斯虽然是爽文男主挺叼的,但再怎么叼的男主三十级的时候也刷不动五十级的boss啊! “是啊,他还不是黑三角最大的腕儿,所以他绝对不敢乱来的。”亚利克斯勾唇一笑,抚摸着女儿得头发,自信从容,“放心吧,艾丽莎,你所担心的情况不会出现。 他今天敢召唤亡灵攻城,明天林科就会出来让他彻底永生。 这天下还没有林科杀不了的人,即使他本身就是一个死人。”所以,对于那些有些实力却又没有真的强大到可以为所欲为、把所有规则都踩在脚下的家伙来说,那本就充满威慑的黑暗霸主才是最安全的。 因为无人敢于挑衅他的威严。 虽然维奇奥是巫妖他是斗士,但在黑三角这个地界,反倒是他更占据优势——因为那只巫妖绝对不敢召出自己那些大杀伤性武器在黑三角咣当。 艾丽莎:…… 艾丽莎觉得亚利克斯真是越来越自信了,也越来越有让人信服崇拜的魅力了——曾经那个彷徨忧郁懦弱的乡下男孩,已经完全没了影子。 她呆呆的看了亚利克斯好半晌,后知后觉的心塞——妈蛋!为什么亚利克斯都成男神了老娘还是个逗逼?! 艾丽莎十分心累,没好气的道:“你以为黑三角只有刺客之王一个腕儿吗?!人家维奇奥法师也是有后台的好吗? ——老师并不难解决,我担心的是另一个更厉害的oss!趁他还没注意我们,咱快溜吧爸爸!” “是谁?”亚利克斯忽然问。 “什么?”艾丽莎茫然抬头。 亚利克斯耐心温和道:“你刚才说的那个很难缠的家伙,他是谁?” 艾丽莎紧张兮兮的往外探了探头,关上了门,“爸爸这件事情还是绝密,你可千万别说出去——那个家伙以您现在的实力绝对不是对手,带上我这个累赘更是……”渣。 艾丽莎凝重的道:“——您听说过‘月亮王子’吗?” “‘月亮王子’?”亚利克斯耸肩弯眸笑道,“听上去很不错的名字?” “……实力更是不错。”艾丽莎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爸爸请您相信,这绝对不是一个赞美的称号。 ——自古以来,关于月亮除了赞美他的美丽之外,就还有许多阴晦邪恶的传说——不巧的是,月亮王子代表的是后半部分。” 亚利克斯皱了皱眉。 在大陆上,无论哪个国家,对于皎月都有各种各样、脍炙人口的华丽赞美。但不可否认,实际上很多邪恶的黑魔法黑暗种族都和月亮有关——狼人,吸血鬼,甚至是黑暗精灵,不死生物——这些来自于黑暗世界的种族无一不是月亮越圆实力越强,性格也更加兴奋残忍和嗜杀。 月,是属于魔法与黑暗的主宰。 华美无双的外表下,掩藏不住邪恶黑暗的本质。 艾丽莎轻轻叹口气,抑郁道:“您还记得我阻止您触碰的那个人偶娃娃吗?” “……那个人偶娃娃?”亚利克斯惊疑的看着她。 艾丽莎沉重的点头,“那是傀儡娃娃。” “月亮王子隐居幕后不为人知,平时屯积势力就是使用人偶娃娃。他实力强大技术高超,如果不刻意排查,即使是精神魔法大师也很难发现问题。”艾丽莎道,“月亮王子最可怕的地方在于,他有一个能力,名为心灵控制。身上带有黑月的人偶,代表着无主的傀儡娃娃,傀儡娃娃身上隐藏着潜伏在娃娃身上的妖魔,而那些妖魔会寄宿自己所接触到的第一个不曾被傀儡寄宿的人。 他们隐藏在宿主的灵魂与精神深处,平时潜伏起来,宿主无知无觉与平时没什么两样,但一旦接到主人——也就是月亮王子——的召唤,他们会立刻占据宿主的心灵,操控宿主的精神听从主人的号令。” 艾丽莎道:“最可怕的是——那些妖魔诞生的方式十分特殊,成为妖魔之前都是活人魂魄,并且被禁止私自吞噬灵魂,一旦寄宿成功,他们会变得和宿主灵魂非常相近。 ——即使是针对阴影生物的圣水,也很难发现驱除与活人灵魂十分相近的傀儡妖魔。 ……然后,月亮王子可以控制的傀儡数量没有限制。” “没有限制?!”亚利克斯惊愕的瞪大眼睛——那岂不是要统治世界无敌的节奏?! “没错,数量没有限制——只要精神力弱于月亮王子,都会被他控制。”艾丽莎说。 …… 那可真是一个噩梦一样神烦的boss——因为替身太多了,每次好不容易弄死一个就会发现居然又不是他的真身——虽然最顶级的强者肯定无法控制,但谁没有几个亲戚朋友在意的人?还能保证个个都是吊炸天的强者?月亮王子操纵着他们,连点杀气都没有捅上一刀简直防不胜防! ——原著里亚利克斯就被后宫妹子捅过刀! ……如果只是这样,月亮王子也只是个特别恶心的boss,只会让人觉得神烦,就像是甩到裤子上弄不掉的黄鼻涕,除了恶心不会留下别的什么印象,但实际上……月亮王子特别让人腿软。 ——他除了防不胜防、可以随时策反你的‘小伙伴’的心灵控制之外,还是唯一一个使用因果律武器的超级boss! ——因果律啊,碰上因果律又几个好招惹的? 蛋疼不蛋疼? 月亮王子让人怂就怂在他手中的因果律上。 无论在哪个种族神话中,高空孤月似乎都能与神秘莫测的命运扯上关系。 在这个大陆的神话传说中,清冷高洁的月神就主宰着黑夜和命运。 据说天地将面临一场浩劫,世界的自我拯救催生了救世主亚利克斯的诞生,看到了未来的灾难的月神和太阳神一起转世人界,想要拯救世界——他们的出发点是好的,但转世时出了差错——在作为神明的记忆觉醒之前,一直以为自己是人的两位主神在痛苦的人生中被折磨黑化了。 ——太阳神到底是谁已经忘了,反正最后对世界彻底失望,心灰意冷的想要灭世。 那是唯一一个官方说出想要灭世的boss,就连杰瑞都只是想要统治世界——于是,在亚利克斯和最终boss杰瑞面对面掐起来之前,他们俩联手把太阳神那个危险分子灭了。 而所谓的月神转世,就是后来黑化的不成人样不分黑白的月亮王子。 月亮王子是个特别让人蛋疼的boss,心灵控制还容易解决,最糟心的是他手中的“命运”。月亮王子手中的武器是半透明的丝线,真名叫“命运之线”,每一根丝线代表着一条生命的“命运”——月亮王子没有神明时期那么强大可以掌握所有的命运,他所能掌控的,不过是被他控制的生命。 ——但这依旧够可怕了。 并且他还有一个必杀技——“必死之红线”——“红线”代表着目标本身的命运,当月亮王子召唤出红线的时候,代表着他暂时将原本不受控的目标本身的命运线强行从命运之河中拽出来了,假如目标将红线斩断…… 呵呵哒~ ——命运之线实体化之后,是可以被斩断的,每斩断一根丝线,就代表着斩断了一个人的生命和命运。一根两根还好说——多了暴走的世界法则单是命运的反噬都能反弹死你。假如你本身气运高,还能耗,运气低了……呵呵…… 反正基本谁沾谁死。 ——敢对上月亮王子的命运之线还有恃无恐不痛不痒的,大概也只有本身就是世界支柱气运无穷的亚利克斯了。 所以,最后月亮王子死在了亚利克斯手中。 ……扯远了,拽回来。 原著中月亮王子是个绝对虐心的经典悲剧人物,他虽然叼但前期基本没有出现,一出现就是直接扛上亚利克斯——他是一位疯狂的“复仇者”,复仇目标就是亚利克斯的后宫之一,“光明圣女”凯瑟琳娜,所以就对上了护着自己的妹子的亚利克斯。 传说,月亮王子是个小国王子,自幼父母双亡由姐姐们养大,所以对姐姐们的感情非常深,但他的姐姐们却相继死去——于是,没有了束缚对姐姐们的死无法接受的月亮王子就疯了。 他认为他的姐姐们是被谋杀的,谋杀者就是“圣女”凯瑟琳娜——大姐姐是为了调查二姐姐的死因而亡,而二姐姐却死在光明的力量之下。 他的二姐身份特殊——本应该是真正的光明圣女,但因为想要和家人团聚不愿永远留在圣城侍奉神明,所以故意让自己在竞选圣女时落选,从而使当时的另一个圣女候选人凯瑟琳娜即位——但依旧有很多人知道,真正的圣女另有其人,并不是凯瑟琳娜。 所以,当月亮王子发现自己的二姐死去并且死于光明之力之下的时候,直接就把仇恨的目标锁定在了圣女凯瑟琳娜身上——他怀疑圣女凯瑟琳娜为了巩固自己的圣女之位,所以想要杀死真正的圣女。而之后他另一个姐姐的死,彻底打开了他身上的束缚。 ——失去了所有亲人一无所有、满腔愤怒憎恨的月亮王子直接成了一心想灭掉光明神殿不死不休的世界boss、杰瑞最给力的盟友和助手。 当月亮王子初露头角的时候,那附近几个国家几乎所有人都已经成了他的傀儡。 ——当然,以上最多只能说月亮王子有些惨,还不够悲剧。 最悲剧的是——亚利克斯和月亮王子决战的最后关头,无法置身事外的圣女凯瑟琳娜终于在对亚利克斯的担忧中突破心境,引来神降变成了“凡天使”,巧合的是,降临的天使恰恰是月亮王子的姐姐曾经的伴侣天使。 因为种种原因,那位天使长依旧记得月亮王子的姐姐,于是,他告诉了月亮王子一个秘密——月亮王子的姐姐死于自杀,因为月亮王子而自杀。 月亮王子精神因此受到巨大冲击,无法接受姐姐是因自己而死,自己才是害死姐姐的罪魁祸首,心灵崩溃了——被亚利克斯趁机斩杀。 ——不过,有很多人认为,亚利克斯之所以如此轻易暗算月亮王子成功,本身就有月亮王子想要求死的成分。 月亮王子没有名字,但曾经的准圣女却很容易找,再加上公主的定位——艾丽莎很轻易的就锁定了月亮王子的真身。 ——假如不出意外,大概就是迷砂王国唯一的小王子,据说因为病弱很少出现在人少的米斯特·阿甘左。 虽然现在他的姐姐们都还好好的,月亮王子头上压着两座大山没有疯魔,但谁知道艾琳公主和迪雅女王什么时候死?又会怎么死?月亮王子现在又强到了什么程度? ——考虑到之前她跟着维奇奥法师一直混迹在迷砂王国,她有相当大的把握怀疑维奇奥法师其实就是月亮王子的下属。 根据主角和boss之间实力差的尿性,艾丽莎觉得……现在才27岁的爸爸大概连给月亮王子送盆菜都不够分量。 所以……忍吧! ——爸爸放心,早晚有一天今天的憋屈咱通通揍回去! …… 艾丽莎把月亮王子的可怕之处拢拢统统的说了说,就怕他不重视。亚利克斯也不是不听劝的人,听说那什么月亮王子辣么变态二话不说收拾收拾准备走人。 ——一个人也就算了,闲着没事撩一撩增加自己的实力也挺不错的,但闺女在身边呢撩屁撩,当然是安全第一! 于是,父女俩来到传说中的黑三角之后,一点好奇心都没有的手拉手溜了。 …… “啊,对了,爸爸,你的花仙子挺可爱的,三年不见有点想她呢,给我玩玩吧~” “……你都知道了……” “呵呵……你猜?” 亚利克斯:“……” …… 亚利克斯并不是一个嗜杀的人,尤其是在女儿面前。 作为父亲,他总想让女儿看到他最好的一面。 奈何,总有一些人一些物不识趣,迫使他撕掉温柔善良的外皮,想让他心爱的艾丽莎看到某些他并不愿意让艾丽莎看到的东西。 对于这种人,亚利克斯是十分讨厌的。 他们已经即将走出黑三角,艾丽莎脱去黑漆漆的斗篷换上了青春靓丽的蓬蓬裙,深蓝的长发梳着两条长长的大马尾蹦蹦跳跳的走在前方,像无忧无虑的小精灵,活泼又可爱。 亚利克斯悠然的跟在她的身后,紫色的眼睛温柔的追逐着她的身影。 他的目光漫不经心的从道路两侧的丛林划过,掠过一抹淡淡的冷芒。 看不见的灵魂在他身边有些凝重担忧,忧心忡忡的注视着前方小女孩活泼的身影,【他们追来了……】 亚利克斯的目光重新落在艾丽莎的身上,脸庞上悠然自得的笑容变得懒散浅淡,惬意微眯的眼眸,遮住了眸底凛冽的寒光,‘我知道。’ ……所以说,真是讨厌。 亚利克斯的心中,慢慢升腾起杀意。 亚利克斯不嗜杀,也不怕死,他的成长总是伴随着战斗,鲜血,与死亡。 被追杀被跟踪早已成为家常便饭——亚利克斯从不在乎。 ……可是艾丽莎在这里。 小小的柔弱的艾丽莎,是他最脆弱的地方——如龙之逆鳞,触之即死。 跟踪他无所谓,但如果威胁到艾丽莎……那就去死吧。 亚利克斯翘唇微微一笑,在暖暖夕阳下明媚的毫无阴霾,他快步追上了艾丽莎,从空间里拿出一瓶饮料弯腰递到艾丽莎面前,讨好的弯着眼睛笑,“宝宝自己跑了半天累不累?我们要不要歇一歇?喝口水吧!” “不累!”艾丽莎用力摇头,接过饮料喝了一口——甜丝丝的还蛮好喝的,于是她又喝了两口:“不歇,我们再走一段吧爸爸!” 她说着,小小打了一个哈欠把瓶子递给亚利克斯,奇怪的皱了皱眉,疑惑的看了看天边的夕阳,小声嘀咕:“……奇怪,怎么觉得有点困呢……”明明离平时睡觉时间还早呢…… 她的声音很小,亚利克斯却依旧听到了。 亚利克斯将她抱了起来,抱在怀里,一边走一边笑眯眯的温声说道,“是不是宝宝累了啊? 宝宝今天跑了那么多路,再加上跟爸爸相认大喜大悲,一定很容易累对不对? 宝宝觉得困了的话那就睡吧,爸爸抱着你走。” 艾丽莎想我一个十来岁的大姑娘好意思让爸爸抱着走吗!刚要开口拒绝,就听亚利克斯无限怀念感慨的道:“想你小时候,爸爸抱着你背着你与你亲密无间,那是多么让人怀念的美好记忆啊,可惜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长成了亭亭玉立花骨朵一样的大姑娘,跟爸爸都生分了。 唉……再想像小时候一样抱你都没机会了,以后你越来越大……恐怕更没机会了……” 他说着,脸上的神情变成了让人心碎的哀伤和失落…… 刚想拒绝被噎住的艾丽莎:“……” ……总觉得如果再作妖好像会显得很不孝顺呢……是错觉吧→_→? 不不,一定是错觉,我爸性格爽朗中二龙傲天,才不可能那么黑,一定是我想多了! 艾丽莎完全无法拒绝,她乖乖的趴在亚利克斯怀里,像一只温顺的小猫,“才不是,爸爸最好了…… 那我睡了哦,爸爸……” “睡吧……”亚利克斯轻轻的说道,轻柔的声音带着诡魅惑人的奇异韵律,如海妖的轻语,黑暗精灵的低喃,透出蛊惑人心的魔力。 艾丽莎轻轻闭上眼睛,没用三秒钟,就松开了抓着他的衣领的手,陷入了沉沉的黑甜乡。 她睡着了。 亚利克斯爱怜温柔的轻轻亲了亲女儿的脸颊,心中的喜爱与柔软像满溢而出的泉水,温柔的流淌,怎么都止不住。 坦恩斯阁下不忍直视,忍不可忍的用魔杖捣了捣地面:【——注意环境!】 亚利克斯愉快的低低一笑,轻轻念动咒语,单手拉开了一道次元空间,透过那道缝隙,可以看到绿油油的草地和阳光,然后他将熟睡的艾丽莎放了进去。 “做个好梦,我的宝贝儿。” 亚利克斯温柔的说, 第55章 口是心非 艾丽莎醒来时,迷迷糊糊的睁眼就看到一个骷髅站在她的面前,一双黑黝黝的窟窿眼看着她,点点鬼火燃烧在眼眶里。 “啊——!”小姑娘惊悚的惊叫一声,从墓碑上翻滚着掉了下来,吧唧一声重重摔在地上,险些飙泪。 腐烂的只剩下白骨的骷髅默默伸出自己两只骨爪,夹在她的腋下将她提了起来,重新放在墓碑床上。 艾丽莎:……qaq 艾丽莎石化了。 古今中外各种鬼故事在她脑海中浮现,让她不自觉的微微哆嗦,小小的牙齿发出细碎的碰撞声。 得得得…… 怪兽一样的蜘蛛很恐怖,但对于很多地球人来说……它们的恐吓里绝对远远比不上看上去无害的骷髅和鬼魂! 适应能力强如艾丽莎,一时之间都被吓得僵在原地,动都不动一下。 好在,那具骷髅把她放回墓碑上就又重新在边上站着了,就像一个沉默的守卫,不做任何多余的事。 艾丽莎小心翼翼的往后挪了挪,她方一挪动,骷髅就转过头来,用没有眼珠的眼眶看着她。 艾丽莎又不敢动了,抱着双腿发出细碎压抑的哭泣声。 救命…… “扑棱棱……”没有门的密室里突然出现一道出口,一只红眼睛黑羽毛的乌鸦扑棱着翅膀飞了进来,落在骷髅纤细的肩骨上,看着艾丽莎嘎嘎的叫了两声。 角落里难以被人注意的地方,哒哒哒走出四具骨架,将惊恐的艾丽莎围了起来。 艾丽莎骇的缩在墓碑最中间,“你们是谁!为什么抓我?!” 没有喉舌的骷髅无法回答她的话,墓碑边的守卫将她抱起——小小的女孩抱在腹前,刚好卡在腹部贴住脊柱,失去内脏与皮肤的胸膛紧紧压着小姑娘的胸膛,小女孩扑通通狂跳的小心脏,透过骨骼传来奇异的震动。 艾丽莎惊骇的抓着骷髅的肋骨,全身肌肉蹦的紧紧的。 黑乌鸦扑棱棱飞起,在前方带路。 骷髅们带着她越走越深,一直走到一扇大门前——一种诡异的血腥味从门后传来。 门口两具披着黑色铠甲的骷髅燃烧着红色的灵魂之火推开了大门—— 一个满是红色的的屠宰场出现在艾丽莎眼前。 艾丽莎:…… 精神紧绷的艾丽莎看到那无数的断肢残体,终于承受不住的无声无息的晕了过去…… 黑乌鸦:…… 刚刚准备好然而话还没来得及说的维奇奥:…… 维奇奥:“……看来她并不喜欢我所准备的见面礼。” 黑乌鸦:“嘎嘎……” …… “不死生物?不不不大人,我不觉得应该将她做成不死生物。 ——她的身体实在是太弱了,即使成为了不死生物,也只是一个废物。” “……既然一无是处,就找了机会给克丽丝送回去吧。” “不,大人,我还有一个提议——那个小家伙身上的某些特质属下非常感兴趣……” “想好跟克丽丝怎么交代,咳!” “多谢大人!” …… “她还没有醒来吗?”干尸一样皮包骨头的巫妖出声询问。 “是的,我尊敬的主人,自从那个人类女孩昏睡过去,就一直拒绝醒来。”半透明的妖魔漂浮在半空中,黑色的尾端像优美的鱼尾,轻纱一般微微浮动。 妖魔的存在是可怕的,但它们真正的形象却并不算丑陋。 如果这里是一个充满包容与爱心的地方,一个可怜的小姑娘不愿意醒来当然惹人心疼,可惜,这里并不是一个充满真善美的位置。 巫妖嘶哑的声音不悦的道:“派一只梦魔过去让她醒来,如果她依旧不愿意乖乖听话,那就让她永远不要醒过来了。” “是。我的主人。”妖魔躬身告退。 “嘎——”巫妖肩头黑色的乌鸦飞起,在室内飞翔一周,快速的飞了出去。 …… 黑沉沉的天空,荒芜的土地,大片大片的迷雾笼罩着陈旧的城市。 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女人,披散着长长的黑发轻轻的行走在迷雾里。 她的容貌极为美艳,脸色却苍白的毫无血色,一双黑黝黝的眼睛,黑的渗人。 “哒……哒……哒……”有一下没一下的高跟鞋叩响地面的声音…… “找到你了……” 温柔的女子笑语轻喃,紧接着街道上发出凄厉的惨叫之声,最后,是货物在地上拖行的声音。 躲在便利店里的蓝发小姑娘用力捂着自己的小嘴,眼泪大颗大颗的掉落,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而后四肢并用,小心翼翼的爬出了便利店,从广告牌后面偷偷逃走。 小女孩逃到了一处学校,空空荡荡的校园没有一个人,一片寂静死寂。 忽然,有人在她背后喊:“谁在那里?” 小女孩惊喜回头,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男人手握电棒不高兴的瞪着她:“哪里来的小鬼!快出去!” 小女孩还没来得及高兴,惊喜的神情便转为了恐惧——一具骷髅出现在保安的身后,活动了两下头骨,纤细的指骨穿透了保安的胸膛,抽出了他的脊椎骨骼。 小女孩恐惧的微微抖着唇,蓝色的瞳孔在颤抖,小小的脚步无意识的后退。 她的身后,八成新的教学楼像老照片一样飞快变得陈旧,阴郁扭曲的灰绿色蔓藤缠上楼角,明亮的窗户灰暗破碎,红色的血液从各个角落渗出。 校园平整的土地变成了血红色的沼泽地,一只只带着腥红与腐臭的手从沼泽中伸出,抓住女孩纤细的脚踝干净的裙子,将她向下拉去。 “啊啊啊啊——!!”小女孩握着拳头用力闭着眼睛,仰天发出崩溃尖利的叫声。 ——蓝色的波纹随着她的尖叫,波浪一样向远方荡去,女孩苍白如雪的皮肤上,浮现出极为浅淡的蓝色鳞纹。 那波纹荡起,就像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一颗石子,扭曲了水面上的世界。 一道完美融入环境的黑色阴影被波纹荡出,跌落在蓝发的小姑娘面前。 小姑娘猛然睁开眼睛,在极致的恐惧之后,她所有的情绪都化为想要同归于尽的疯狂,在她无比坚定强烈的情绪下,扭曲的学校化成了无数把尖刀,铺天盖地的向阴影刺去。 ——杀了他! 阴影如被千万把剪刀剪过的纸片,碎成了一片片碎片消失了…… ——石碑上昏睡的小女孩猛然睁开眼睛,水蓝蓝的眼眸还有着些惊魂不定,蓝色的发丝在水中微微浮动。 女孩的目光下意识的落在自己漂浮的蓝发上…… 等,等等,水? …… 温柔包容的水元素被触怒,水分在空气中凝聚,泉水冲出大地,暴雨在空中如一支杀气腾腾的尖兵,在天顶集合压下。 ——维奇奥万万没想到,人的元素亲和力居然可以高到这种恐怖的地步! ……简直不可思议。 从他让梦魔去教训那个小宠物开始,似乎就触发了噩梦的开关——越来越浓烈的水元素在凝集,魔法阵覆盖下的地下河流灌进密室,而后,大雨倾盆而下。 维奇奥:……简直日了个汪了好吗! 作为一个职业搞破坏的巫妖,维奇奥不得不违背职业道德的做一回抢险抢修的勇士。至于基地里其他的黑暗生物…… 科科,黑暗生物也是会淹死的好吗?更别说你以为空中那么多的水元素是从哪里出来的——从周围环境中抽取的好吗——这个环境包括那些身体里含有水分和血液的黑暗生物。 活生生的黑暗生物们害怕自己变干尸早就有多远跑多远了。 不死族倒是不怕变成干尸,但他们怕腐烂啊——水元素和木元素都是破坏不死族身体的大杀器,其中富含的生机能有效的加速不死族躯体的腐烂。 对于不死族来说——光水木三系有毒! 维奇奥只能苦逼的召唤出大批的低级骷髅战士,让他们去下面搬东西。 然后,他算了算帐,心痛的按住了胸口,一脸苦逼的去找影报账。 ——呵呵这么多损失自己填会心疼死的好吗?!当然要去找冤大头啦!ヾ(≧u≦)ノ〃 …… 墨菲斯不曾进入过的那扇大门终于打开,维奇奥抱着账本唉声叹气愁眉苦脸的走了进去。 那是一个环形的大厅,除了一个王座之外,大厅之中只有一个池子,池子里装满了水银一样流动的银色液体。 影就坐在王座上,托着腮不知是在想事情还是睡着了。 巫妖看到他就干嚎:“大人啊——我们的日子过不下去了啊!属下心里苦啊!” “哦?”影转头看过来,淡淡道:“听墨菲斯说,你们那边出现了变故。” 维奇奥并没有像墨菲斯一样叩拜,却也站在王座下低着头以示恭敬,“是的,我的大人——您上次送来的那个人类女孩子实在是太不得了了——她直接大水淹了我的巫妖殿! ——您看看她制造的破坏!您看看!” “……哦?”影有些惊奇的接过账本慢慢翻看一遍,沉默了半晌,有些无语的道:“……还挺能耐的。” “大人——”维奇奥哀怨的喊了一声:“——她淹了我的巫妖殿!” 影充耳不闻,将账本递给他,道:“是个好苗子,好好培养,以后说不定有大用。 最近台尔曼越来越张狂了,你的地穴费用,从他那里走。 ——注意一切都在阴影中进行,不要让艾琳·阿甘左盯上,到时我可不会去救人。” 台尔曼伯爵,正是当初艾琳公主曾发现妖魔的那个村庄的领主。 …… ——这次醒来的打开方式终于正确了。 当睁开眼睛看到白白的帐子精美的房间,艾丽莎感动的几乎想要痛哭流涕——想一想最近几天她每次醒来面对的那些挑战人心里承受底线的事情,艾丽莎就不禁悲从心来,有一种就此睡过去再不醒来的冲动! ——妈蛋!这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 现在的生活才是姑奶奶该过的日子! 她蹭了蹭香香的枕头柔软的被子,不想起床。 “嘎——”黑色的乌鸦站在床头上冲她鸣叫。 艾丽莎:“……” 艾丽莎叹了一口气。拉了拉被子,一脸的生无可恋:“亲爱的乌鸦先生,请让我静一静再接受现实。 ——真的。 就一小会——三分钟!” 三分钟后: “嘎——” 艾丽莎:“……” 艾丽莎面无表情的坐起来,皮笑肉不笑:“科科,您还真守时。” 乌鸦飞下了床头,拉开精美的高脚柜,从中挑出一套十分漂亮的蓝白色叠层公主裙,丢在艾丽莎床上。 艾丽莎:“……”……这种‘原来真的穿越到魔法世界了……’的欣慰感是怎么回事?? 穿越了那么多年,时至今日才觉得自己真的来到了一个有魔法师巨龙恶魔的童话世界的艾丽莎囧囧有神。 她心情十分微妙的提着那套裙子,询问的看向乌鸦:“这是给我的?” 乌鸦点头:“嘎——!” 艾丽莎有点小激动的换上了那层层叠叠的公主裙——即使它上面满是蝴蝶结。 艾丽莎其实对衣服的要求并不大,穿着舒服就行,但是……自从跟着亚利克斯进了丛林,她几乎就没穿过衣服!落在蜘蛛手上变成人之后,虽然她也从戒指里拿过衣服遮羞,但是——他么的衣服小了啊!! 再陪蜘蛛玩耍一通之后更是不能看了! 所以有新衣服什么的,还是蛮值的高兴的,哪怕是敌人的糖衣炮弹艾丽莎依旧美滋滋的。 裙子束衣的带子系在背后,艾丽莎咬着一根丝带,小短手奋力的往后伸着,却怎么都够不着。 她皱着眉头,有些焦躁。 忽然,一双大手挽起那她头疼的丝带,在她腰后轻轻打了一个蝴蝶结。 艾丽莎悚然一惊,骤然回过头来,惊疑不定的盯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后的男人。 那个男人打扮的衣冠楚楚非常讲究,黑色的短发不过耳际,白皙俊秀的脸庞上有一双红色的眼睛,艳丽的夺目。 他微微含笑,文雅温和而又诱惑危险的气质足够任何一个定力不佳、对异性充满幻想的少女怦然心动。 艾丽莎的视线落在他红宝石一般的眼睛上,水萌萌的眼睛带着怯怯的惊疑不安,试探着问道,“……乌鸦先生?” 黑发青年含笑,温柔有礼的微笑道:“真聪明。” “——我们该做头发了,美丽的小姐。”他抱起艾丽莎,将她放到梳妆台的椅子上,拿起了桌上的发梳,打理着艾丽莎有些乱的头发。 艾丽莎忍不住从镜子里看他,左看右看终于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小心翼翼的询问道:“乌鸦先生,您是恶魔吗?” 乌鸦:“小公主为什么觉得我会是恶魔呢?” 艾丽莎理所当然道:“因为你是乌鸦啊?” 乌鸦失笑:“乌鸦就一定是恶魔吗?谁告诉你的?” 艾丽莎:“大家都是这么说的,乌鸦不是恶魔是什么?” 乌鸦先生道:“还有可能是堕天使。” 艾丽莎:“……”妈蛋原来堕天使居然也是乌鸦吗?我还以为是黑天鹅! 艾丽莎转口道:“那乌鸦先生是堕天使吗?” 乌鸦:“不,我是恶魔。” 他在镜子里冲艾丽莎笑了笑,露出尖尖的牙齿和头上的尖角。 艾丽莎:“……”一脸木然…… 恶魔先生黑色的尖爪轻轻按住女孩瘦骨伶仃的肩膀,青白色的脸颊紧贴着女孩水嫩湿润的脸颊,盯着镜子里得女孩微笑道:“那么,要和我签订契约吗?我的小公主——我可以给你一个健康的身体哟。” 艾丽莎眨巴眨巴眼睛,“不用了,谢谢。我现在挺好的。” 恶魔:“……” 恶魔:“你好像并不怕我?” 艾丽莎:“哦,也许是因为你长得挺好的,一点都不可怕。颜值高有特权。”艾丽莎特别真诚的赞美。 ——虽然眼睛颜色尖角什么的猎奇了点,但和骷髅鬼魂尸体一比,简直不要太可爱!! 恶魔:“……”心塞…… 恶魔先生将艾丽莎打扮的特别漂亮,带她去餐厅饱饱喝了一顿粥。 艾丽莎:“我想吃肉……qaq” 恶魔温柔笑着,毫不留情得拒绝:“不行。人类身体太过脆弱,你已经好些天没有摄入任何食物,肠胃无法吸收那些东西。” 艾丽莎瞪着他盘子里的肉,勺子在瓷盘里划拉的咯吱响:“你简直是个恶魔!” 恶魔微笑:“我本来就是恶魔。 请快些食用你的食物——当我吃饱的时候,就是我们进餐结束的时候。” 艾丽莎:“……!!”艹! 用完早饭,恶魔便带着艾丽莎去拜访此地的主人。 那是一位穿着黑色魔法袍的老人,他身材不高,十分枯瘦,干尸一样皮包骨头,看上去有些恐怖。 艾丽莎一不小心就想起了山村老尸古墓魅影千年粽子什么的…… 她悄悄咽咽口水,抓着恶魔的手小心翼翼躲在恶魔身后,露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又紧张警惕的看着魔法师。 恶魔:……这是真天真还是假无邪呢→_→? 魔法师看上去有些恐怖,但坐在花园里却显得很有气质,特别博学的感觉。 虽然老人家有点可怕,但艾丽莎的心里实际上还是有些尊敬的。 然后,她听老魔法师特别诱惑特别装逼的问她:“——你,想要永生的吗?” 艾丽莎:…… 艾丽莎心中老魔法师大师的形象瞬间崩塌了,取而代之的是两个足有千斤重的大字——骗!子! “不,爷爷,不约,我们不约! ——我对永生毫无兴趣!” 维奇奥:“——?!” ——这不科学!居然有人对永生不感兴趣?! ——为了永生把自己变成巫妖的维奇奥惊呆了…… …… 一身黑色斗篷分毫不露的影跨入传送阵。传送到另一间昏暗的地下室中,轻轻弹了弹衣服。 忽然,他感觉到什么不对,猛然抬起头,僵住了——地下室的侍女被捆住丢在角落里,他的对面转角的阴影里,静静地站着一个穿着华丽长裙的白衣少女。 她安静的站在那里,默默的看着他流泪。 她的容颜娇美而柔弱,当她哭泣的时候,似乎连最铁石心肠的人都会被打动。 “……真的是你……” “……艾琳?” 影惊呆了,反应过来转身就往传送阵跑。 艾琳公主泪如雨下,抬手发出六道金芒——金芒变作六根柱子,化作牢笼将影困在其中。 然而影依旧在最后关头摧毁了魔法阵。 艾琳公主却看也没看那至关重要的魔法阵一眼。 她紧紧的抿着唇角,压抑着喉间的哭声,一步步缓缓向影走去,泪水迷蒙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一错不错。 终于,她跨入了光牢之中,站到了影的面前,然后扬手一个耳光狠狠甩了上去:“为什么?!” “——当!”的一声,打在金属上的声音。 艾琳公主吃痛的皱眉轻呼,影已经飞快的握住她微微泛红的指尖,嘶哑的声音焦急担心的响起:“疼不疼艾琳?” 艾琳公主看着他,忽然就更绝望难过了,她狠狠甩开影的手,张开双手紧紧抱住他嚎啕大哭,崩溃的质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是你?!为什么偏偏是你!呜呜呜……为什么……” 影慢慢回抱住艾琳,眷恋的微微蹭了蹭,轻轻道:“……对不起……艾琳……姐姐…… ……我爱你。” 艾琳公主泣不成声。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 第56章 找错人啦 今天依旧是六千!快说喵仔特别帅b( ̄▽ ̄)d!! ———————————————————————————————————— 艾丽莎醒来时,迷迷糊糊的睁眼就看到一个骷髅站在她的面前,一双黑黝黝的窟窿眼看着她,点点鬼火燃烧在眼眶里。 “啊——!”小姑娘惊悚的惊叫一声,从墓碑上翻滚着掉了下来,吧唧一声重重摔在地上,险些飙泪。 腐烂的只剩下白骨的骷髅默默伸出自己两只骨爪,夹在她的腋下将她提了起来,重新放在墓碑床上。 艾丽莎:……qaq 艾丽莎石化了。 古今中外各种鬼故事在她脑海中浮现,让她不自觉的微微哆嗦,小小的牙齿发出细碎的碰撞声。 得得得…… 怪兽一样的蜘蛛很恐怖,但对于很多地球人来说……它们的恐吓里绝对远远比不上看上去无害的骷髅和鬼魂! 适应能力强如艾丽莎,一时之间都被吓得僵在原地,动都不动一下。 好在,那具骷髅把她放回墓碑上就又重新在边上站着了,就像一个沉默的守卫,不做任何多余的事。 艾丽莎小心翼翼的往后挪了挪,她方一挪动,骷髅就转过头来,用没有眼珠的眼眶看着她。 艾丽莎又不敢动了,抱着双腿发出细碎压抑的哭泣声。 救命…… “扑棱棱……”没有门的密室里突然出现一道出口,一只红眼睛黑羽毛的乌鸦扑棱着翅膀飞了进来,落在骷髅纤细的肩骨上,看着艾丽莎嘎嘎的叫了两声。 角落里难以被人注意的地方,哒哒哒走出四具骨架,将惊恐的艾丽莎围了起来。 艾丽莎骇的缩在墓碑最中间,“你们是谁!为什么抓我?!” 没有喉舌的骷髅无法回答她的话,墓碑边的守卫将她抱起——小小的女孩抱在腹前,刚好卡在腹部贴住脊柱,失去内脏与皮肤的胸膛紧紧压着小姑娘的胸膛,小女孩扑通通狂跳的小心脏,透过骨骼传来奇异的震动。 艾丽莎惊骇的抓着骷髅的肋骨,全身肌肉蹦的紧紧的。 黑乌鸦扑棱棱飞起,在前方带路。 骷髅们带着她越走越深,一直走到一扇大门前——一种诡异的血腥味从门后传来。 门口两具披着黑色铠甲的骷髅燃烧着红色的灵魂之火推开了大门—— 一个满是红色的的屠宰场出现在艾丽莎眼前。 艾丽莎:…… 精神紧绷的艾丽莎看到那无数的断肢残体,终于承受不住的无声无息的晕了过去…… 黑乌鸦:…… 刚刚准备好然而话还没来得及说的维奇奥:…… 维奇奥:“……看来她并不喜欢我所准备的见面礼。” 黑乌鸦:“嘎嘎……” …… “不死生物?不不不大人,我不觉得应该将她做成不死生物。 ——她的身体实在是太弱了,即使成为了不死生物,也只是一个废物。” “……既然一无是处,就找了机会给克丽丝送回去吧。” “不,大人,我还有一个提议——那个小家伙身上的某些特质属下非常感兴趣……” “想好跟克丽丝怎么交代,咳!” “多谢大人!” …… “她还没有醒来吗?”干尸一样皮包骨头的巫妖出声询问。 “是的,我尊敬的主人,自从那个人类女孩昏睡过去,就一直拒绝醒来。”半透明的妖魔漂浮在半空中,黑色的尾端像优美的鱼尾,轻纱一般微微浮动。 妖魔的存在是可怕的,但它们真正的形象却并不算丑陋。 如果这里是一个充满包容与爱心的地方,一个可怜的小姑娘不愿意醒来当然惹人心疼,可惜,这里并不是一个充满真善美的位置。 巫妖嘶哑的声音不悦的道:“派一只梦魔过去让她醒来,如果她依旧不愿意乖乖听话,那就让她永远不要醒过来了。” “是。我的主人。”妖魔躬身告退。 “嘎——”巫妖肩头黑色的乌鸦飞起,在室内飞翔一周,快速的飞了出去。 …… 黑沉沉的天空,荒芜的土地,大片大片的迷雾笼罩着陈旧的城市。 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女人,披散着长长的黑发轻轻的行走在迷雾里。 她的容貌极为美艳,脸色却苍白的毫无血色,一双黑黝黝的眼睛,黑的渗人。 “哒……哒……哒……”有一下没一下的高跟鞋叩响地面的声音…… “找到你了……” 温柔的女子笑语轻喃,紧接着街道上发出凄厉的惨叫之声,最后,是货物在地上拖行的声音。 躲在便利店里的蓝发小姑娘用力捂着自己的小嘴,眼泪大颗大颗的掉落,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而后四肢并用,小心翼翼的爬出了便利店,从广告牌后面偷偷逃走。 小女孩逃到了一处学校,空空荡荡的校园没有一个人,一片寂静死寂。 忽然,有人在她背后喊:“谁在那里?” 小女孩惊喜回头,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男人手握电棒不高兴的瞪着她:“哪里来的小鬼!快出去!” 小女孩还没来得及高兴,惊喜的神情便转为了恐惧——一具骷髅出现在保安的身后,活动了两下头骨,纤细的指骨穿透了保安的胸膛,抽出了他的脊椎骨骼。 小女孩恐惧的微微抖着唇,蓝色的瞳孔在颤抖,小小的脚步无意识的后退。 她的身后,八成新的教学楼像老照片一样飞快变得陈旧,阴郁扭曲的灰绿色蔓藤缠上楼角,明亮的窗户灰暗破碎,红色的血液从各个角落渗出。 校园平整的土地变成了血红色的沼泽地,一只只带着腥红与腐臭的手从沼泽中伸出,抓住女孩纤细的脚踝干净的裙子,将她向下拉去。 “啊啊啊啊——!!”小女孩握着拳头用力闭着眼睛,仰天发出崩溃尖利的叫声。 ——蓝色的波纹随着她的尖叫,波浪一样向远方荡去,女孩苍白如雪的皮肤上,浮现出极为浅淡的蓝色鳞纹。 那波纹荡起,就像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一颗石子,扭曲了水面上的世界。 一道完美融入环境的黑色阴影被波纹荡出,跌落在蓝发的小姑娘面前。 小姑娘猛然睁开眼睛,在极致的恐惧之后,她所有的情绪都化为想要同归于尽的疯狂,在她无比坚定强烈的情绪下,扭曲的学校化成了无数把尖刀,铺天盖地的向阴影刺去。 ——杀了他! 阴影如被千万把剪刀剪过的纸片,碎成了一片片碎片消失了…… ——石碑上昏睡的小女孩猛然睁开眼睛,水蓝蓝的眼眸还有着些惊魂不定,蓝色的发丝在水中微微浮动。 女孩的目光下意识的落在自己漂浮的蓝发上…… 等,等等,水? …… 温柔包容的水元素被触怒,水分在空气中凝聚,泉水冲出大地,暴雨在空中如一支杀气腾腾的尖兵,在天顶集合压下。 ——维奇奥万万没想到,人的元素亲和力居然可以高到这种恐怖的地步! ……简直不可思议。 从他让梦魔去教训那个小宠物开始,似乎就触发了噩梦的开关——越来越浓烈的水元素在凝集,魔法阵覆盖下的地下河流灌进密室,而后,大雨倾盆而下。 维奇奥:……简直日了个汪了好吗! 作为一个职业搞破坏的巫妖,维奇奥不得不违背职业道德的做一回抢险抢修的勇士。至于基地里其他的黑暗生物…… 科科,黑暗生物也是会淹死的好吗?更别说你以为空中那么多的水元素是从哪里出来的——从周围环境中抽取的好吗——这个环境包括那些身体里含有水分和血液的黑暗生物。 活生生的黑暗生物们害怕自己变干尸早就有多远跑多远了。 不死族倒是不怕变成干尸,但他们怕腐烂啊——水元素和木元素都是破坏不死族身体的大杀器,其中富含的生机能有效的加速不死族躯体的腐烂。 对于不死族来说——光水木三系有毒! 维奇奥只能苦逼的召唤出大批的低级骷髅战士,让他们去下面搬东西。 然后,他算了算帐,心痛的按住了胸口,一脸苦逼的去找影报账。 ——呵呵这么多损失自己填会心疼死的好吗?!当然要去找冤大头啦!ヾ(≧u≦)ノ〃 …… 墨菲斯不曾进入过的那扇大门终于打开,维奇奥抱着账本唉声叹气愁眉苦脸的走了进去。 那是一个环形的大厅,除了一个王座之外,大厅之中只有一个池子,池子里装满了水银一样流动的银色液体。 影就坐在王座上,托着腮不知是在想事情还是睡着了。 巫妖看到他就干嚎:“大人啊——我们的日子过不下去了啊!属下心里苦啊!” “哦?”影转头看过来,淡淡道:“听墨菲斯说,你们那边出现了变故。” 维奇奥并没有像墨菲斯一样叩拜,却也站在王座下低着头以示恭敬,“是的,我的大人——您上次送来的那个人类女孩子实在是太不得了了——她直接大水淹了我的巫妖殿! ——您看看她制造的破坏!您看看!” “……哦?”影有些惊奇的接过账本慢慢翻看一遍,沉默了半晌,有些无语的道:“……还挺能耐的。” “大人——”维奇奥哀怨的喊了一声:“——她淹了我的巫妖殿!” 影充耳不闻,将账本递给他,道:“是个好苗子,好好培养,以后说不定有大用。 最近台尔曼越来越张狂了,你的地穴费用,从他那里走。 ——注意一切都在阴影中进行,不要让艾琳阿甘左盯上,到时我可不会去救人。” 台尔曼伯爵,正是当初艾琳公主曾发现妖魔的那个村庄的领主。 …… ——这次醒来的打开方式终于正确了。 当睁开眼睛看到白白的帐子精美的房间,艾丽莎感动的几乎想要痛哭流涕——想一想最近几天她每次醒来面对的那些挑战人心里承受底线的事情,艾丽莎就不禁悲从心来,有一种就此睡过去再不醒来的冲动! ——妈蛋!这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 现在的生活才是姑奶奶该过的日子! 她蹭了蹭香香的枕头柔软的被子,不想起床。 “嘎——”黑色的乌鸦站在床头上冲她鸣叫。 艾丽莎:“……” 艾丽莎叹了一口气。拉了拉被子,一脸的生无可恋:“亲爱的乌鸦先生,请让我静一静再接受现实。 ——真的。 就一小会——三分钟!” 三分钟后: “嘎——” 艾丽莎:“……” 艾丽莎面无表情的坐起来,皮笑肉不笑:“科科,您还真守时。” 乌鸦飞下了床头,拉开精美的高脚柜,从中挑出一套十分漂亮的蓝白色叠层公主裙,丢在艾丽莎床上。 艾丽莎:“……”……这种‘原来真的穿越到魔法世界了……’的欣慰感是怎么回事?? 穿越了那么多年,时至今日才觉得自己真的来到了一个有魔法师巨龙恶魔的童话世界的艾丽莎囧囧有神。 她心情十分微妙的提着那套裙子,询问的看向乌鸦:“这是给我的?” 乌鸦点头:“嘎——!” 艾丽莎有点小激动的换上了那层层叠叠的公主裙——即使它上面满是蝴蝶结。 艾丽莎其实对衣服的要求并不大,穿着舒服就行,但是……自从跟着亚利克斯进了丛林,她几乎就没穿过衣服!落在蜘蛛手上变成人之后,虽然她也从戒指里拿过衣服遮羞,但是——他么的衣服小了啊!! 再陪蜘蛛玩耍一通之后更是不能看了! 所以有新衣服什么的,还是蛮值的高兴的,哪怕是敌人的糖衣炮弹艾丽莎依旧美滋滋的。 裙子束衣的带子系在背后,艾丽莎咬着一根丝带,小短手奋力的往后伸着,却怎么都够不着。 她皱着眉头,有些焦躁。 忽然,一双大手挽起那她头疼的丝带,在她腰后轻轻打了一个蝴蝶结。 艾丽莎悚然一惊,骤然回过头来,惊疑不定的盯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后的男人。 那个男人打扮的衣冠楚楚非常讲究,黑色的短发不过耳际,白皙俊秀的脸庞上有一双红色的眼睛,艳丽的夺目。 他微微含笑,文雅温和而又诱惑危险的气质足够任何一个定力不佳、对异性充满幻想的少女怦然心动。 艾丽莎的视线落在他红宝石一般的眼睛上,水萌萌的眼睛带着怯怯的惊疑不安,试探着问道,“……乌鸦先生?” 黑发青年含笑,温柔有礼的微笑道:“真聪明。” “——我们该做头发了,美丽的小姐。”他抱起艾丽莎,将她放到梳妆台的椅子上,拿起了桌上的发梳,打理着艾丽莎有些乱的头发。 艾丽莎忍不住从镜子里看他,左看右看终于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小心翼翼的询问道:“乌鸦先生,您是恶魔吗?” 乌鸦:“小公主为什么觉得我会是恶魔呢?” 艾丽莎理所当然道:“因为你是乌鸦啊?” 乌鸦失笑:“乌鸦就一定是恶魔吗?谁告诉你的?” 艾丽莎:“大家都是这么说的,乌鸦不是恶魔是什么?” 乌鸦先生道:“还有可能是堕天使。” 艾丽莎:“……”妈蛋原来堕天使居然也是乌鸦吗?我还以为是黑天鹅! 艾丽莎转口道:“那乌鸦先生是堕天使吗?” 乌鸦:“不,我是恶魔。” 他在镜子里冲艾丽莎笑了笑,露出尖尖的牙齿和头上的尖角。 艾丽莎:“……”一脸木然…… 恶魔先生黑色的尖爪轻轻按住女孩瘦骨伶仃的肩膀,青白色的脸颊紧贴着女孩水嫩湿润的脸颊,盯着镜子里得女孩微笑道:“那么,要和我签订契约吗?我的小公主——我可以给你一个健康的身体哟。” 艾丽莎眨巴眨巴眼睛,“不用了,谢谢。我现在挺好的。” 恶魔:“……” 恶魔:“你好像并不怕我?” 艾丽莎:“哦,也许是因为你长得挺好的,一点都不可怕。颜值高有特权。”艾丽莎特别真诚的赞美。 ——虽然眼睛颜色尖角什么的猎奇了点,但和骷髅鬼魂尸体一比,简直不要太可爱!! 恶魔:“……”心塞…… 恶魔先生将艾丽莎打扮的特别漂亮,带她去餐厅饱饱喝了一顿粥。 艾丽莎:“我想吃肉……qaq” 恶魔温柔笑着,毫不留情得拒绝:“不行。人类身体太过脆弱,你已经好些天没有摄入任何食物,肠胃无法吸收那些东西。” 艾丽莎瞪着他盘子里的肉,勺子在瓷盘里划拉的咯吱响:“你简直是个恶魔!” 恶魔微笑:“我本来就是恶魔。 请快些食用你的食物——当我吃饱的时候,就是我们进餐结束的时候。” 艾丽莎:“……!!”艹! 用完早饭,恶魔便带着艾丽莎去拜访此地的主人。 那是一位穿着黑色魔法袍的老人,他身材不高,十分枯瘦,干尸一样皮包骨头,看上去有些恐怖。 艾丽莎一不小心就想起了山村老尸古墓魅影千年粽子什么的…… 她悄悄咽咽口水,抓着恶魔的手小心翼翼躲在恶魔身后,露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又紧张警惕的看着魔法师。 恶魔:……这是真天真还是假无邪呢→_→? 魔法师看上去有些恐怖,但坐在花园里却显得很有气质,特别博学的感觉。 虽然老人家有点可怕,但艾丽莎的心里实际上还是有些尊敬的。 然后,她听老魔法师特别诱惑特别装逼的问她:“——你,想要永生的吗?” 艾丽莎:…… 艾丽莎心中老魔法师大师的形象瞬间崩塌了,取而代之的是两个足有千斤重的大字——骗!子! “不,爷爷,不约,我们不约! ——我对永生毫无兴趣!” 维奇奥:“——?!” ——这不科学!居然有人对永生不感兴趣?! ——为了永生把自己变成巫妖的维奇奥惊呆了…… …… 一身黑色斗篷分毫不露的影跨入传送阵。传送到另一间昏暗的地下室中,轻轻弹了弹衣服。 忽然,他感觉到什么不对,猛然抬起头,僵住了——地下室的侍女被捆住丢在角落里,他的对面转角的阴影里,静静地站着一个穿着华丽长裙的白衣少女。 她安静的站在那里,默默的看着他流泪。 她的容颜娇美而柔弱,当她哭泣的时候,似乎连最铁石心肠的人都会被打动。 “……真的是你……” “……艾琳?” 影惊呆了,反应过来转身就往传送阵跑。 艾琳公主泪如雨下,抬手发出六道金芒——金芒变作六根柱子,化作牢笼将影困在其中。 然而影依旧在最后关头摧毁了魔法阵。 艾琳公主却看也没看那至关重要的魔法阵一眼。 她紧紧的抿着唇角,压抑着喉间的哭声,一步步缓缓向影走去,泪水迷蒙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一错不错。 终于,她跨入了光牢之中,站到了影的面前,然后扬手一个耳光狠狠甩了上去:“为什么?!” “——当!”的一声,打在金属上的声音。 艾琳公主吃痛的皱眉轻呼,影已经飞快的握住她微微泛红的指尖,嘶哑的声音焦急担心的响起:“疼不疼艾琳?” 艾琳公主看着他,忽然就更绝望难过了,她狠狠甩开影的手,张开双手紧紧抱住他嚎啕大哭,崩溃的质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是你?!为什么偏偏是你!呜呜呜……为什么……” 影慢慢回抱住艾琳,眷恋的微微蹭了蹭,轻轻道:“……对不起……艾琳……姐姐…… ……我爱你。” 艾琳公主泣不成声。 第57章 双生两极 【盗莫买!】亲爱的们今天本宝宝又放了六千防盗!有诶有一种觉得作者君已帅裂苍穹想要以身相许的迷之感动?! —————————————————————— “那个巫妖是你的老师?”听完艾丽莎最近几年的经历,亚利克斯轻声问道。 对黑暗十分排斥的坦恩斯阁下已经彻底沉默了。 艾丽莎急忙抬手发誓道:“——我没有学习黑魔法,爸爸,我保证!我只学了一些精神魔法,比如催眠攻击什么的,那些……那些控制污染人灵魂的力量,我一点都没有碰!” “爸爸相信你,真是个好孩子。”亚利克斯爱怜的抚摸着她柔软的头发,温和道:“那只巫妖难相处吗?” “……还好吧。”艾丽莎顿了顿,道:“虽然刚一开始不是很好相处,但熟悉了之后,老师对我还不错。 不过,他应该不会同意我回来,会很生气的。所以,爸爸,我们快跑吧!” “跑?为什么要跑?”亚利克斯轻笑,手上微微用力,把想把他拽出去的艾丽莎扯了回来,“你是我的女儿,跟我走天经地义,他有什么资格拦着?” 艾丽莎:……== 艾丽莎:“就凭人家比你厉害成吗? ——一只巫妖代表着什么你知道吗爸爸?” “代表着什么?”艾丽莎的超清实在太有趣了,亚利克斯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艾丽莎再度兔斯基脸。 精致的小脸面无表情道,“——代表着一支无穷无尽的亡者大军! 虽然老爸你也挺厉害的,但光是那些亡灵的尸体堆起来都能压死你了好吗! 更何况维奇奥老师还不是黑三角最大的腕儿,作什么死啊!” 亚利克斯虽然是爽文男主挺叼的,但再怎么叼的男主三十级的时候也刷不动五十级的boss啊! “是啊,他还不是黑三角最大的腕儿,所以他绝对不敢乱来的。”亚利克斯勾唇一笑,抚摸着女儿得头发,自信从容,“放心吧,艾丽莎,你所担心的情况不会出现。 他今天敢召唤亡灵攻城,明天林科就会出来让他彻底永生。 这天下还没有林科杀不了的人,即使他本身就是一个死人。”所以,对于那些有些实力却又没有真的强大到可以为所欲为、把所有规则都踩在脚下的家伙来说,那本就充满威慑的黑暗霸主才是最安全的。 因为无人敢于挑衅他的威严。 虽然维奇奥是巫妖他是斗士,但在黑三角这个地界,反倒是他更占据优势——因为那只巫妖绝对不敢召出自己那些大杀伤性武器在黑三角咣当。 艾丽莎:…… 艾丽莎觉得亚利克斯真是越来越自信了,也越来越有让人信服崇拜的魅力了——曾经那个彷徨忧郁懦弱的乡下男孩,已经完全没了影子。 她呆呆的看了亚利克斯好半晌,后知后觉的心塞——妈蛋!为什么亚利克斯都成男神了老娘还是个逗逼?! 艾丽莎十分心累,没好气的道:“你以为黑三角只有刺客之王一个腕儿吗?!人家维奇奥法师也是有后台的好吗? ——老师并不难解决,我担心的是另一个更厉害的oss!趁他还没注意我们,咱快溜吧爸爸!” “是谁?”亚利克斯忽然问。 “什么?”艾丽莎茫然抬头。 亚利克斯耐心温和道:“你刚才说的那个很难缠的家伙,他是谁?” 艾丽莎紧张兮兮的往外探了探头,关上了门,“爸爸这件事情还是绝密,你可千万别说出去——那个家伙以您现在的实力绝对不是对手,带上我这个累赘更是……”渣。 艾丽莎凝重的道:“——您听说过‘月亮王子’吗?” “‘月亮王子’?”亚利克斯耸肩弯眸笑道,“听上去很不错的名字?” “……实力更是不错。”艾丽莎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爸爸请您相信,这绝对不是一个赞美的称号。 ——自古以来,关于月亮除了赞美他的美丽之外,就还有许多阴晦邪恶的传说——不巧的是,月亮王子代表的是后半部分。” 亚利克斯皱了皱眉。 在大陆上,无论哪个国家,对于皎月都有各种各样、脍炙人口的华丽赞美。但不可否认,实际上很多邪恶的黑魔法黑暗种族都和月亮有关——狼人,吸血鬼,甚至是黑暗精灵,不死生物——这些来自于黑暗世界的种族无一不是月亮越圆实力越强,性格也更加兴奋残忍和嗜杀。 月,是属于魔法与黑暗的主宰。 华美无双的外表下,掩藏不住邪恶黑暗的本质。 艾丽莎轻轻叹口气,抑郁道:“您还记得我阻止您触碰的那个人偶娃娃吗?” “……那个人偶娃娃?”亚利克斯惊疑的看着她。 艾丽莎沉重的点头,“那是傀儡娃娃。” “月亮王子隐居幕后不为人知,平时屯积势力就是使用人偶娃娃。他实力强大技术高超,如果不刻意排查,即使是精神魔法大师也很难发现问题。”艾丽莎道,“月亮王子最可怕的地方在于,他有一个能力,名为心灵控制。身上带有黑月的人偶,代表着无主的傀儡娃娃,傀儡娃娃身上隐藏着潜伏在娃娃身上的妖魔,而那些妖魔会寄宿自己所接触到的第一个不曾被傀儡寄宿的人。 他们隐藏在宿主的灵魂与精神深处,平时潜伏起来,宿主无知无觉与平时没什么两样,但一旦接到主人——也就是月亮王子——的召唤,他们会立刻占据宿主的心灵,操控宿主的精神听从主人的号令。” 艾丽莎道:“最可怕的是——那些妖魔诞生的方式十分特殊,成为妖魔之前都是活人魂魄,并且被禁止私自吞噬灵魂,一旦寄宿成功,他们会变得和宿主灵魂非常相近。 ——即使是针对阴影生物的圣水,也很难发现驱除与活人灵魂十分相近的傀儡妖魔。 ……然后,月亮王子可以控制的傀儡数量没有限制。” “没有限制?!”亚利克斯惊愕的瞪大眼睛——那岂不是要统治世界无敌的节奏?! “没错,数量没有限制——只要精神力弱于月亮王子,都会被他控制。”艾丽莎说。 …… 那可真是一个噩梦一样神烦的boss——因为替身太多了,每次好不容易弄死一个就会发现居然又不是他的真身——虽然最顶级的强者肯定无法控制,但谁没有几个亲戚朋友在意的人?还能保证个个都是吊炸天的强者?月亮王子操纵着他们,连点杀气都没有捅上一刀简直防不胜防! ——原著里亚利克斯就被后宫妹子捅过刀! ……如果只是这样,月亮王子也只是个特别恶心的boss,只会让人觉得神烦,就像是甩到裤子上弄不掉的黄鼻涕,除了恶心不会留下别的什么印象,但实际上……月亮王子特别让人腿软。 ——他除了防不胜防、可以随时策反你的‘小伙伴’的心灵控制之外,还是唯一一个使用因果律武器的超级boss! ——因果律啊,碰上因果律又几个好招惹的? 蛋疼不蛋疼? 月亮王子让人怂就怂在他手中的因果律上。 无论在哪个种族神话中,高空孤月似乎都能与神秘莫测的命运扯上关系。 在这个大陆的神话传说中,清冷高洁的月神就主宰着黑夜和命运。 据说天地将面临一场浩劫,世界的自我拯救催生了救世主亚利克斯的诞生,看到了未来的灾难的月神和太阳神一起转世人界,想要拯救世界——他们的出发点是好的,但转世时出了差错——在作为神明的记忆觉醒之前,一直以为自己是人的两位主神在痛苦的人生中被折磨黑化了。 ——太阳神到底是谁已经忘了,反正最后对世界彻底失望,心灰意冷的想要灭世。 那是唯一一个官方说出想要灭世的boss,就连杰瑞都只是想要统治世界——于是,在亚利克斯和最终boss杰瑞面对面掐起来之前,他们俩联手把太阳神那个危险分子灭了。 而所谓的月神转世,就是后来黑化的不成人样不分黑白的月亮王子。 月亮王子是个特别让人蛋疼的boss,心灵控制还容易解决,最糟心的是他手中的“命运”。月亮王子手中的武器是半透明的丝线,真名叫“命运之线”,每一根丝线代表着一条生命的“命运”——月亮王子没有神明时期那么强大可以掌握所有的命运,他所能掌控的,不过是被他控制的生命。 ——但这依旧够可怕了。 并且他还有一个必杀技——“必死之红线”——“红线”代表着目标本身的命运,当月亮王子召唤出红线的时候,代表着他暂时将原本不受控的目标本身的命运线强行从命运之河中拽出来了,假如目标将红线斩断…… 呵呵哒~ ——命运之线实体化之后,是可以被斩断的,每斩断一根丝线,就代表着斩断了一个人的生命和命运。一根两根还好说——多了暴走的世界法则单是命运的反噬都能反弹死你。假如你本身气运高,还能耗,运气低了……呵呵…… 反正基本谁沾谁死。 ——敢对上月亮王子的命运之线还有恃无恐不痛不痒的,大概也只有本身就是世界支柱气运无穷的亚利克斯了。 所以,最后月亮王子死在了亚利克斯手中。 ……扯远了,拽回来。 原著中月亮王子是个绝对虐心的经典悲剧人物,他虽然叼但前期基本没有出现,一出现就是直接扛上亚利克斯——他是一位疯狂的“复仇者”,复仇目标就是亚利克斯的后宫之一,“光明圣女”凯瑟琳娜,所以就对上了护着自己的妹子的亚利克斯。 传说,月亮王子是个小国王子,自幼父母双亡由姐姐们养大,所以对姐姐们的感情非常深,但他的姐姐们却相继死去——于是,没有了束缚对姐姐们的死无法接受的月亮王子就疯了。 他认为他的姐姐们是被谋杀的,谋杀者就是“圣女”凯瑟琳娜——大姐姐是为了调查二姐姐的死因而亡,而二姐姐却死在光明的力量之下。 他的二姐身份特殊——本应该是真正的光明圣女,但因为想要和家人团聚不愿永远留在圣城侍奉神明,所以故意让自己在竞选圣女时落选,从而使当时的另一个圣女候选人凯瑟琳娜即位——但依旧有很多人知道,真正的圣女另有其人,并不是凯瑟琳娜。 所以,当月亮王子发现自己的二姐死去并且死于光明之力之下的时候,直接就把仇恨的目标锁定在了圣女凯瑟琳娜身上——他怀疑圣女凯瑟琳娜为了巩固自己的圣女之位,所以想要杀死真正的圣女。而之后他另一个姐姐的死,彻底打开了他身上的束缚。 ——失去了所有亲人一无所有、满腔愤怒憎恨的月亮王子直接成了一心想灭掉光明神殿不死不休的世界boss、杰瑞最给力的盟友和助手。 当月亮王子初露头角的时候,那附近几个国家几乎所有人都已经成了他的傀儡。 ——当然,以上最多只能说月亮王子有些惨,还不够悲剧。 最悲剧的是——亚利克斯和月亮王子决战的最后关头,无法置身事外的圣女凯瑟琳娜终于在对亚利克斯的担忧中突破心境,引来神降变成了“凡天使”,巧合的是,降临的天使恰恰是月亮王子的姐姐曾经的伴侣天使。 因为种种原因,那位天使长依旧记得月亮王子的姐姐,于是,他告诉了月亮王子一个秘密——月亮王子的姐姐死于自杀,因为月亮王子而自杀。 月亮王子精神因此受到巨大冲击,无法接受姐姐是因自己而死,自己才是害死姐姐的罪魁祸首,心灵崩溃了——被亚利克斯趁机斩杀。 ——不过,有很多人认为,亚利克斯之所以如此轻易暗算月亮王子成功,本身就有月亮王子想要求死的成分。 月亮王子没有名字,但曾经的准圣女却很容易找,再加上公主的定位——艾丽莎很轻易的就锁定了月亮王子的真身。 ——假如不出意外,大概就是迷砂王国唯一的小王子,据说因为病弱很少出现在人少的米斯特·阿甘左。 虽然现在他的姐姐们都还好好的,月亮王子头上压着两座大山没有疯魔,但谁知道艾琳公主和迪雅女王什么时候死?又会怎么死?月亮王子现在又强到了什么程度? ——考虑到之前她跟着维奇奥法师一直混迹在迷砂王国,她有相当大的把握怀疑维奇奥法师其实就是月亮王子的下属。 根据主角和boss之间实力差的尿性,艾丽莎觉得……现在才27岁的爸爸大概连给月亮王子送盆菜都不够分量。 所以……忍吧! ——爸爸放心,早晚有一天今天的憋屈咱通通揍回去! …… 艾丽莎把月亮王子的可怕之处拢拢统统的说了说,就怕他不重视。亚利克斯也不是不听劝的人,听说那什么月亮王子辣么变态二话不说收拾收拾准备走人。 ——一个人也就算了,闲着没事撩一撩增加自己的实力也挺不错的,但闺女在身边呢撩屁撩,当然是安全第一! 于是,父女俩来到传说中的黑三角之后,一点好奇心都没有的手拉手溜了。 …… “啊,对了,爸爸,你的花仙子挺可爱的,三年不见有点想她呢,给我玩玩吧~” “……你都知道了……” “呵呵……你猜?” 亚利克斯:“……” …… 亚利克斯并不是一个嗜杀的人,尤其是在女儿面前。 作为父亲,他总想让女儿看到他最好的一面。 奈何,总有一些人一些物不识趣,迫使他撕掉温柔善良的外皮,想让他心爱的艾丽莎看到某些他并不愿意让艾丽莎看到的东西。 对于这种人,亚利克斯是十分讨厌的。 他们已经即将走出黑三角,艾丽莎脱去黑漆漆的斗篷换上了青春靓丽的蓬蓬裙,深蓝的长发梳着两条长长的大马尾蹦蹦跳跳的走在前方,像无忧无虑的小精灵,活泼又可爱。 亚利克斯悠然的跟在她的身后,紫色的眼睛温柔的追逐着她的身影。 他的目光漫不经心的从道路两侧的丛林划过,掠过一抹淡淡的冷芒。 看不见的灵魂在他身边有些凝重担忧,忧心忡忡的注视着前方小女孩活泼的身影,【他们追来了……】 亚利克斯的目光重新落在艾丽莎的身上,脸庞上悠然自得的笑容变得懒散浅淡,惬意微眯的眼眸,遮住了眸底凛冽的寒光,‘我知道。’ ……所以说,真是讨厌。 亚利克斯的心中,慢慢升腾起杀意。 亚利克斯不嗜杀,也不怕死,他的成长总是伴随着战斗,鲜血,与死亡。 被追杀被跟踪早已成为家常便饭——亚利克斯从不在乎。 ……可是艾丽莎在这里。 小小的柔弱的艾丽莎,是他最脆弱的地方——如龙之逆鳞,触之即死。 跟踪他无所谓,但如果威胁到艾丽莎……那就去死吧。 亚利克斯翘唇微微一笑,在暖暖夕阳下明媚的毫无阴霾,他快步追上了艾丽莎,从空间里拿出一瓶饮料弯腰递到艾丽莎面前,讨好的弯着眼睛笑,“宝宝自己跑了半天累不累?我们要不要歇一歇?喝口水吧!” “不累!”艾丽莎用力摇头,接过饮料喝了一口——甜丝丝的还蛮好喝的,于是她又喝了两口:“不歇,我们再走一段吧爸爸!” 她说着,小小打了一个哈欠把瓶子递给亚利克斯,奇怪的皱了皱眉,疑惑的看了看天边的夕阳,小声嘀咕:“……奇怪,怎么觉得有点困呢……”明明离平时睡觉时间还早呢…… 她的声音很小,亚利克斯却依旧听到了。 亚利克斯将她抱了起来,抱在怀里,一边走一边笑眯眯的温声说道,“是不是宝宝累了啊? 宝宝今天跑了那么多路,再加上跟爸爸相认大喜大悲,一定很容易累对不对? 宝宝觉得困了的话那就睡吧,爸爸抱着你走。” 艾丽莎想我一个十来岁的大姑娘好意思让爸爸抱着走吗!刚要开口拒绝,就听亚利克斯无限怀念感慨的道:“想你小时候,爸爸抱着你背着你与你亲密无间,那是多么让人怀念的美好记忆啊,可惜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长成了亭亭玉立花骨朵一样的大姑娘,跟爸爸都生分了。 唉……再想像小时候一样抱你都没机会了,以后你越来越大……恐怕更没机会了……” 他说着,脸上的神情变成了让人心碎的哀伤和失落…… 刚想拒绝被噎住的艾丽莎:“……” ……总觉得如果再作妖好像会显得很不孝顺呢……是错觉吧→_→? 不不,一定是错觉,我爸性格爽朗中二龙傲天,才不可能那么黑,一定是我想多了! 艾丽莎完全无法拒绝,她乖乖的趴在亚利克斯怀里,像一只温顺的小猫,“才不是,爸爸最好了…… 那我睡了哦,爸爸……” “睡吧……”亚利克斯轻轻的说道,轻柔的声音带着诡魅惑人的奇异韵律,如海妖的轻语,黑暗精灵的低喃,透出蛊惑人心的魔力。 艾丽莎轻轻闭上眼睛,没用三秒钟,就松开了抓着他的衣领的手,陷入了沉沉的黑甜乡。 她睡着了。 亚利克斯爱怜温柔的轻轻亲了亲女儿的脸颊,心中的喜爱与柔软像满溢而出的泉水,温柔的流淌,怎么都止不住。 坦恩斯阁下不忍直视,忍不可忍的用魔杖捣了捣地面:【——注意环境!】 亚利克斯愉快的低低一笑,轻轻念动咒语,单手拉开了一道次元空间,透过那道缝隙,可以看到绿油油的草地和阳光,然后他将熟睡的艾丽莎放了进去。 “做个好梦,我的宝贝儿。” 亚利克斯温柔的说, 第58章 知己好友 因此,当归兮寺的僧人们提出这个方法的时候,内心是十分忐忑的,甚至已经做好了桃花娘娘彻底翻脸开战的准备,却没想到桃花娘娘居然答应了。 归兮寺感激桃花娘娘的恩情与大义,因此,每个小沙弥入归兮寺之后,都会跟着自己的师父到对面的娘娘庙拜祭一下,也就是花盈口中的‘拜山头’。 而在这些弟子长大成人之后,院中高僧们会观察他们的心性,斟情考虑是否将师门与桃花娘娘的这段渊源及招魂塔下的绝密告诉新的弟子,即是教导他们师门的传承与历史,同时,也是解答他们对于为什么本该斩妖除魔的佛门却坐视桃花娘娘庙做大的疑惑。 秦天佐并不是归兮寺的内门弟子,但因其心性上佳,他的师父还是将这个秘密告诉了他。 如今,他将归兮寺与桃花娘娘的渊源尽数告知秦天佑,对门外的招魂塔中压着桃花娘娘的桃枝一事却只字未提。 秦天佑听完之后,纠结了一会,深吸一口气,压抑道:“……虽然你说的似乎很有道理,但很抱歉,我还是无法接受妖。” 他看向窗外道:“你这次跟我回家,像为桃花娘娘说话这类事情……最好不要在别人面前做。” 他牵强的扯了扯嘴角:“我不知道你们南地究竟是什么样的状况,但在我们北部……人与妖之间的关系并不怎么美好。总之你自己好自为之吧。”他站起来向外走去:“如今我们已经安然度过十六岁生辰,我是来接你回家的,你尽快做好准备和我一起上路吧。” 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归兮寺,看上去颇有几分心灰意冷般的失望。 秦天佐望着他的背影轻轻垂下了眼睛,缓缓转动了念珠。 ……妖? …… 作为一个现阶段的战五渣,沈流云被花盈甩在后面是理所当然的事,而作为一个被养在‘深闺’中的小朋友,虽然基本是在林长大,但一直勤加修炼并减少外出以免刺激花盈食欲的沈流云实际上……对林的环境并不是特别熟悉。 他平时就像小老鼠一样,就在意碧玉潭为中心的一亩三分地里转悠来着。 他追啊追追啊追,忽然——咦?!这是哪里?? 小流云一脸懵逼。 ——林里除却桃花迷障这个大杀器还有天然阵啊宝宝!是能乱闯的吗? 一直到花盈特别心塞的找到他把他从阵里捞出来,筋疲力尽的小流云都没找到出口,看到饲主的那一刻他感动的瞬间眼泪汪汪,可怜兮兮的:“……花盈姐姐。” 花盈心塞,无语道:“宝宝你还敢再没用点吗?!你蠢的我都不想骂你了你知道吗? ——看你大花猫似得脏的!” 不敢。 沈流云心里委屈的不行,可是不敢说。他小心翼翼的窥了窥花盈的神色,弱弱的问道:“那个秦天佑的事情,解决了?” “——你以为本姑娘是你那么废只能任人欺负啊?”花盈嫌弃道,眉飞色舞得意洋洋的说:“姑娘我过去还不是手到擒来? 不仅解决了,我还帮你赚了半盏白玉髓液!” 她教导道:“玉髓灵液是灵玉矿脉核心凝结的稀世珍宝,千年方才产生一滴,绝大多数都垄断在修真界各大势力手中。可以说是挺珍贵的好东西了。 白玉髓虽然品质不是玉髓中最高的,但其性情温和醇厚吸收方便,十分适合温养身体拔除经脉暗伤。尤其是对于经脉纤细脆弱、不能接受太强灵气冲击的低阶小修士来说,温和滋养的白玉髓更是难得。 他们懂得用白玉髓来作为打伤你的赔罪之礼,还算有诚意。 等你筑基了,咱们就试试它的效果。” 说笑着,这事情就这样过去了,然而不知从何时开始,沈流云恍惚觉得向来悠闲自在的花盈姐姐仿佛忙碌了起来,修炼之余他找花盈玩耍,却总难看到她的身影,就是后来回来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一次两次他当意外,次数多了,小流云就起了疑心。 这日他没有修炼,在花盈出门之后,他顺着花盈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也不知道花盈在想什么没发现,又或者她根本不在意沈流云追着自己跑,总之她居然没有回头阻拦。 这一追,就追到了归兮寺。 沈流云看着那归兮寺,慢慢皱起了眉。 他蹲在门外隐蔽的林子里,坐等花盈出来。索性闲着也是闲着,干脆打坐修行起来。 归兮寺的灵气不如林浓郁,但也不差,随随便便一缕就足够沈流云一个炼气期的小菜鸟使用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流云重新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双粉红色的绣花鞋在他眼前轻轻摇晃。他抬头望去,看到花盈坐在他前方的树枝上笑盈盈的望着他,亲切的招手道:“——醒了?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修炼了啊? 虽然这里的修行者十有八/九都被姐姐我警告过,可难保有哪个不长眼的智障惊扰你。” 她托着腮叹息道:“你现在修为低还不觉得,修行闭关之类若是被人强行扰醒,可是要出大事的。我教你的那些东西,都学到狗肚子了吗?” 沈流云小脸羞愧的红了红,然而明明被骂了心里却又微妙的有点甜,弱弱的辩解道:“这地方十分偏僻隐蔽,应该没什么人会过来的。” 花盈翻了个白眼,粉色的绣鞋抵在沈流云的肩膀上一脚将他嫌弃的蹬倒了,没好气的道:“你还敢顶嘴!这要是万一呢?万一有谁觉得这里有趣闯进来呢?就算没人,走兽呢? 姑奶奶修炼千年,没见过像你那么大心的!哪个野外修行的不得在自己边上布上几重阵法护身? 说吧,你究竟为什么跑到这块来修行?林盛不下你了吗?” 沈流云麻利的重新爬起来,笑的特别灿烂明媚,甜甜的道:“我是跟着姐姐过来的。姐姐这些日子似乎常往外去,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我有点担心,就跑来了。” 他看向归兮寺,眉头道:“姐姐……为什么会来这里?” 以前他不太懂,但遇到秦天佑之后,他再傻也知道妖与人之间并不友好和睦。 想想也是,花盈姐姐也不是一开始就对他好,而是想要吃了他来着。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一个桃妖三天两头往寺院跑? “嘻嘻……这可是个好事!”听说是因为担心自己来的,花盈心情陡然变好,即使沈流云不长脑子犯了修行的大忌讳也让她宽容了许多。她从树上跳下来,抱起沈流云架起妖风向林深处行去,笑道:“我若是都被难住,你的修为去了也不过是给我添乱!以后可不要再冒冒失失的出去了,安心在林修行就是。” 沈流云不死心的道:“您还没告诉我为什么呢!” 花盈失笑,道:“哪里为什么,只不过归兮寺有个小和尚,与我互引为知己挚友而已。 岁月漫漫,修行寂寞,若得一二挚友相陪,也是难得幸事。” 沈流云:“挚友?” “对,挚友。”花盈叹息般的微笑道:“天道无情,众生平等,神魔亦与草芥蝼蚁无异,偏偏这么简单的道理却无人懂得。我常常想,究竟是什么蒙住了他们应该看穿真实的双眼,蒙蔽他们本该澄澈谦卑的心,使他们狂妄自大,傲慢残暴……” 沈流云:“……” 不明觉厉! 花盈低头看他那一脸懵逼的表情,不禁摇头失笑:“……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 总之,小云以后行走于世应该亲于万物,勿伤天和,天道无情却至公,你若有功于天地,它自然有奖励。相反,若你做下什么有伤天和的恶事,公正无情的天道自然要给你记一笔,然后慢~慢~找回来。 很多看不见摸不着的事物,不要以为你看不见就真的不存在了,也许只是你肉眼凡胎灵感微弱,没法察觉那些太过高深莫测的东西而已。” 她摸了摸沈流云嫩嫩的小脸,意味深长道:“——你要记住,姐姐说的是‘万物’。”从来不仅仅只是人族。 人族天生道体得天独厚,向来自视甚高自封万物之灵,然而这个称号在人族之外未必受承认——事实上每个种族都自视甚高自认为自己才是众生之首、万物之灵——由此可见,各族的自吹自擂也不过就是圈地自萌罢了。半点当不得真。而对于一切由大局出发的天道来说,所谓的万物之灵人族,也不过是‘万物’之一罢了。 人族,从来不能代表众生。妖也不能。 沈流云有点懵懂。 他阅历太浅,还无法理解花盈口中的话,见花盈说的认真,便郑重的点头应下记在心里,道:“我记住了姐姐。 不过——我们不是在说‘挚友’吗?怎么扯到天道上去了?” 花盈:“……” 花盈:“哈哈哈!小云你真可爱!!” 花盈在他肉肉的包子脸上狠狠捏了一把,道:“知己挚友啊——就是感觉与你志同道合、能说到一起的人! 你要知道,无论妖族还是人族,都是遍地自高自大狂妄无知的蠢货,作为一个难得的清醒之士,孤零零的一个妖看着世人作死却不自知,我也很孤单很烦的啊。 难得遇到一个和我一样不曾被蒙蔽、理智尚存的人,当然要交个朋友一起看戏啦!” 沈流云不服气的道:“我也可以的啊!” 花盈:“……” 这话说的可真不要脸,都说了难得遇上一个,本就说明你不是这样的人…… 花盈满头黑线,干巴巴的笑道:“哈哈,原来小云是吃醋了啊!小云是不一样的嘛,根本不被计算在内!” 她摸摸沈流云的头,笑眯眯的说:“对姐姐来说,小云跟所有人都不一样。” 沈流云被暂时安抚下来了,但心里还是有些不服气,他不肯生花盈的气,下意识的就怼上了那被花盈唯一认可的挚友。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归兮寺的一位俗家僧人,秦天佑的双生之兄,秦天佐。 之前就曾说过,灵气会淬炼身体,修士修行多年粹筋炼骨。随着修为的加深身体素质自然就会越来越好,但同时他们的生育的可能性会越来越低——无论什么种族,都面领着这么一个困扰。 以人族为例,人族男性修士还好一点,但女修到金丹期就会自动斩赤龙,自此再无孕育的可能——除非,以母命为换。 传说上界第四魔尊八荒烈云的独生爱女蓝依就是当时还不是魔尊的八荒烈云与自己的道侣另一位化神期的女修大能之女,但那位女修不曾待爱女产下,就香消玉殒了。蓝依在母体之中几度濒危,幸得被父亲以浑厚真元护住,魔妃陨落后,被第四魔尊置于异宝中养护千年,方才勉强存活降生。 即使如此,她依旧因先天不足之故,生存坎坷艰难。 人族子嗣艰难不是个例——整个修真界都是如此。这并不会因为什么逆天——而是因为母体修为高身体素质过强,在胚胎刚刚孕育的时候,母体就会本能的将它吸收——甚至不等胚胎孕育,就被强大的母体化作了精纯的能量。 女修金丹期斩赤龙就是因为如此——因为卵子一经排出就被身体吸收了,自然不会出现卵子死亡后才会出现的经血。 唠叨那么多就是为了说修士子嗣的孕育不易,在凡人中就很少见的双胞胎在修士们中间更是罕见。这就不难想象秦家得到秦天佐与秦天佑这对双胞胎兄弟后的重视小心与欣喜若狂了。秦家的老祖宗担心两个孩子为天所妒悲惨夭折,请来了点星门善于占卜的好友为他们问了天命,结果却并不怎么美好——点星门的人声称,兄弟俩既相生又相克,遂给他们一个破解之法,将其中一个送走,以‘绝亲缘’的方式养大,成年之前不得相认,以此避免两兄弟的气运碰撞吞噬,致使两败俱伤。于是,秦家将其中一个送给了秦家老祖宗的一位昔日故友,代为教养。 害怕将来被放养在外的儿子被家族遗弃,双胞胎的父母特别心机的把大儿子送了出去——对于‘世家’来说,大儿子与小儿子的分量及代表意义绝对是不同的。即使是几乎同时诞生的双胞胎。 ……然而秦家老祖宗显然只记住了昔年故交那爽朗慈悲重信重义的性格,而忽略了南地亲妖的社会大环境。 秦家作为一个坚定的反妖派,面对一个亲妖的大少爷,这特么就尴尬了。 所以,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秦天佐决定继续留在归兮寺,不回北地秦家给家人添堵,而秦家在验证了大少爷真的与家族三观不和但生活很好感觉挺幸福之后,也明智的放弃了将他强行带走改造的想法,就当做是家里的孩子拜了师门,长留师门之中了。反正他都在外面那么多年了_(:3ゝ∠)_,有他没他一样。 ——虽恢复了秦家少爷的身份及地位,但没人要求他常回家族看看。 不过秦天佐自己,倒是真的把自己当成会在归兮寺终老的僧人看待了。……虽然他没办法落发出家,但严格要求自己,落发受戒什么的,不就是个形式吗? 他像寻常僧人一样要求自己,早课诵经,劈柴担水一样不缺。 …… 这日,秦天佐依旧像往常那样给自己负责的那片小桃树担水浇水的时候,心中忽然生出几分异样的奇怪感觉,仿佛有谁在边上偷看,他顺着感觉回头看去,那种感觉就立刻消失了。 秦天佐:“……” 秦天佐默默转头,继续浇水。 没用多久,那种被盯着的感觉又来了。 秦天佐的脊背微微一僵。 那视线中带来的危险感并不强,但也绝不友善,也因此显得格外强烈让人难以忽视。 他转头后望,那视线就又消失了。 秦天佐道:“不知哪位贵客来此,天佐疏忽失礼未备香茗,可否现身一见?” 那个偷窥者不曾出现,但之后视线就消失了。就在秦天佐以为他走了的时候,第二日他为桃树及灵草引灵追肥的时候,心中却有浮现了那种挥之不去的、被窥视的感觉。 秦天佐:“……” 秦天佐默默干活,权当不知道。 没几日,再与桃花娘娘谈天论道的时候,那位外表只有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忽然奇怪的轻咦一声,神情诡异的道:“……你见过我那小弟了?” “令弟?”秦天佐微微一怔,随即了然:“可是您口中的‘小云’公子?” “正是他。他年纪幼小实力低微,个性又过于天真纯善,我不放心他出来,就把他留在林里修行。”花盈说,望着秦天佐道:“我前几日就见你身上仿佛染了小云的气息,还以为是错觉,没想到这些日子越来越明显了。” 秦天佐讶异,刚想告诉她自己不曾见过那位‘小云’,却陡然想起在林外围浇灌灵植时被窥伺的感觉,心中顿时了然。 ……原来如此。 说起自己养的小家伙,花盈笑容满面,道:“他被我娇惯的有些淘气,但心地不坏,一片柔软热忱的赤子心肠,如果他有什么得罪的地方,你……担着点。我那小朋友平时心灵脆弱的紧,你要是把他惹哭了,我可不会站在你这边。” 秦天佐莞尔失笑:“这是自然。” 知道了那就是让桃花娘娘打上归兮寺的‘小云’、桃花娘娘护着的‘短’,他当然不会去‘欺负’那个小家伙。 花盈喜笑颜开,像每个恨不得将自己养的萌宠炫耀的天下皆知的蠢主人那样,立刻兴致勃勃的给他讲了很多小朋友在她面前卖蠢的黑历史——比如担心自己被吃掉夜里躲在被子里偷偷抹眼泪却不知道自己就在他床头花瓶里看着他啦,比如说被当做换装娃娃穿裙子装扮一段时间后真的以为自己是个女娃娃好久才又把性别认知扭回来啦,比如觉得自己是在养小猪肥了就杀相当一段时间一吃饭就伤心的掉眼泪总怕自己长肉啦,比如小窝里的家具小了被自己嫌弃的丢掉结果他又偷偷的拉回窝里还以为自己不知道啦…… 虽然桃花娘娘说的时候看上去嫌弃的不得了,但她那满面笑容眼睛亮晶晶欢欣雀跃迫不及待的想要找个人分享的模样,却任谁都能看出来她对那个小孩子是真的十分喜爱,对方任何一个蠢蠢举动,都能让她兴致勃勃的说上半天。 那哪里是嫌弃,分明是炫耀。 …… 于是当再次在灵植田中被窥视的时候,已经猜到来者身份的秦天佐不禁莞尔失笑,半点都警惕紧张不起来了。尤其是下意识的想起桃花娘娘之前大方的分享出来的对方各种黑历史,更是想要发笑。 啊,好吧,听了桃花娘娘的形容之后,确实让人有种也想养一只的冲动。 ……于是,第二天沈流云踩着点来‘观察敌情’的时候,就看到自己惯常蹲的地点多了一个小小的草棚,里面还有一壶白水和一小盘素点心,边上压着一张纸,‘多日陪伴,不知何报,小小酥点,不成心意。’ 沈流云:“——!!” 这种瞬间被衬成渣滓一样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沈流云顿觉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打脸打得啪啪响,让他不禁羞耻的面红发烫,当即丢下那张纸撒腿跑回了碧玉潭,自此怂巴巴再没去丢过人。 ……只是都快被每日偷窥养成习惯、善意被拒绝的秦天佐微妙的有些遗憾了。他本来还想与那个被妖养大的人族小男孩交个朋友的, 第59章 利益取舍 继续六千……我就不说什么大话了。【安静如鸡】 ————————————————————————————- 艾丽莎醒来时,迷迷糊糊的睁眼就看到一个骷髅站在她的面前,一双黑黝黝的窟窿眼看着她,点点鬼火燃烧在眼眶里。 “啊——!”小姑娘惊悚的惊叫一声,从墓碑上翻滚着掉了下来,吧唧一声重重摔在地上,险些飙泪。 腐烂的只剩下白骨的骷髅默默伸出自己两只骨爪,夹在她的腋下将她提了起来,重新放在墓碑床上。 艾丽莎:……qaq 艾丽莎石化了。 古今中外各种鬼故事在她脑海中浮现,让她不自觉的微微哆嗦,小小的牙齿发出细碎的碰撞声。 得得得…… 怪兽一样的蜘蛛很恐怖,但对于很多地球人来说……它们的恐吓里绝对远远比不上看上去无害的骷髅和鬼魂! 适应能力强如艾丽莎,一时之间都被吓得僵在原地,动都不动一下。 好在,那具骷髅把她放回墓碑上就又重新在边上站着了,就像一个沉默的守卫,不做任何多余的事。 艾丽莎小心翼翼的往后挪了挪,她方一挪动,骷髅就转过头来,用没有眼珠的眼眶看着她。 艾丽莎又不敢动了,抱着双腿发出细碎压抑的哭泣声。 救命…… “扑棱棱……”没有门的密室里突然出现一道出口,一只红眼睛黑羽毛的乌鸦扑棱着翅膀飞了进来,落在骷髅纤细的肩骨上,看着艾丽莎嘎嘎的叫了两声。 角落里难以被人注意的地方,哒哒哒走出四具骨架,将惊恐的艾丽莎围了起来。 艾丽莎骇的缩在墓碑最中间,“你们是谁!为什么抓我?!” 没有喉舌的骷髅无法回答她的话,墓碑边的守卫将她抱起——小小的女孩抱在腹前,刚好卡在腹部贴住脊柱,失去内脏与皮肤的胸膛紧紧压着小姑娘的胸膛,小女孩扑通通狂跳的小心脏,透过骨骼传来奇异的震动。 艾丽莎惊骇的抓着骷髅的肋骨,全身肌肉蹦的紧紧的。 黑乌鸦扑棱棱飞起,在前方带路。 骷髅们带着她越走越深,一直走到一扇大门前——一种诡异的血腥味从门后传来。 门口两具披着黑色铠甲的骷髅燃烧着红色的灵魂之火推开了大门—— 一个满是红色的的屠宰场出现在艾丽莎眼前。 艾丽莎:…… 精神紧绷的艾丽莎看到那无数的断肢残体,终于承受不住的无声无息的晕了过去…… 黑乌鸦:…… 刚刚准备好然而话还没来得及说的维奇奥:…… 维奇奥:“……看来她并不喜欢我所准备的见面礼。” 黑乌鸦:“嘎嘎……” …… “不死生物?不不不大人,我不觉得应该将她做成不死生物。 ——她的身体实在是太弱了,即使成为了不死生物,也只是一个废物。” “……既然一无是处,就找了机会给克丽丝送回去吧。” “不,大人,我还有一个提议——那个小家伙身上的某些特质属下非常感兴趣……” “想好跟克丽丝怎么交代,咳!” “多谢大人!” …… “她还没有醒来吗?”干尸一样皮包骨头的巫妖出声询问。 “是的,我尊敬的主人,自从那个人类女孩昏睡过去,就一直拒绝醒来。”半透明的妖魔漂浮在半空中,黑色的尾端像优美的鱼尾,轻纱一般微微浮动。 妖魔的存在是可怕的,但它们真正的形象却并不算丑陋。 如果这里是一个充满包容与爱心的地方,一个可怜的小姑娘不愿意醒来当然惹人心疼,可惜,这里并不是一个充满真善美的位置。 巫妖嘶哑的声音不悦的道:“派一只梦魔过去让她醒来,如果她依旧不愿意乖乖听话,那就让她永远不要醒过来了。” “是。我的主人。”妖魔躬身告退。 “嘎——”巫妖肩头黑色的乌鸦飞起,在室内飞翔一周,快速的飞了出去。 …… 黑沉沉的天空,荒芜的土地,大片大片的迷雾笼罩着陈旧的城市。 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女人,披散着长长的黑发轻轻的行走在迷雾里。 她的容貌极为美艳,脸色却苍白的毫无血色,一双黑黝黝的眼睛,黑的渗人。 “哒……哒……哒……”有一下没一下的高跟鞋叩响地面的声音…… “找到你了……” 温柔的女子笑语轻喃,紧接着街道上发出凄厉的惨叫之声,最后,是货物在地上拖行的声音。 躲在便利店里的蓝发小姑娘用力捂着自己的小嘴,眼泪大颗大颗的掉落,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而后四肢并用,小心翼翼的爬出了便利店,从广告牌后面偷偷逃走。 小女孩逃到了一处学校,空空荡荡的校园没有一个人,一片寂静死寂。 忽然,有人在她背后喊:“谁在那里?” 小女孩惊喜回头,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男人手握电棒不高兴的瞪着她:“哪里来的小鬼!快出去!” 小女孩还没来得及高兴,惊喜的神情便转为了恐惧——一具骷髅出现在保安的身后,活动了两下头骨,纤细的指骨穿透了保安的胸膛,抽出了他的脊椎骨骼。 小女孩恐惧的微微抖着唇,蓝色的瞳孔在颤抖,小小的脚步无意识的后退。 她的身后,八成新的教学楼像老照片一样飞快变得陈旧,阴郁扭曲的灰绿色蔓藤缠上楼角,明亮的窗户灰暗破碎,红色的血液从各个角落渗出。 校园平整的土地变成了血红色的沼泽地,一只只带着腥红与腐臭的手从沼泽中伸出,抓住女孩纤细的脚踝干净的裙子,将她向下拉去。 “啊啊啊啊——!!”小女孩握着拳头用力闭着眼睛,仰天发出崩溃尖利的叫声。 ——蓝色的波纹随着她的尖叫,波浪一样向远方荡去,女孩苍白如雪的皮肤上,浮现出极为浅淡的蓝色鳞纹。 那波纹荡起,就像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一颗石子,扭曲了水面上的世界。 一道完美融入环境的黑色阴影被波纹荡出,跌落在蓝发的小姑娘面前。 小姑娘猛然睁开眼睛,在极致的恐惧之后,她所有的情绪都化为想要同归于尽的疯狂,在她无比坚定强烈的情绪下,扭曲的学校化成了无数把尖刀,铺天盖地的向阴影刺去。 ——杀了他! 阴影如被千万把剪刀剪过的纸片,碎成了一片片碎片消失了…… ——石碑上昏睡的小女孩猛然睁开眼睛,水蓝蓝的眼眸还有着些惊魂不定,蓝色的发丝在水中微微浮动。 女孩的目光下意识的落在自己漂浮的蓝发上…… 等,等等,水? …… 温柔包容的水元素被触怒,水分在空气中凝聚,泉水冲出大地,暴雨在空中如一支杀气腾腾的尖兵,在天顶集合压下。 ——维奇奥万万没想到,人的元素亲和力居然可以高到这种恐怖的地步! ……简直不可思议。 从他让梦魔去教训那个小宠物开始,似乎就触发了噩梦的开关——越来越浓烈的水元素在凝集,魔法阵覆盖下的地下河流灌进密室,而后,大雨倾盆而下。 维奇奥:……简直日了个汪了好吗! 作为一个职业搞破坏的巫妖,维奇奥不得不违背职业道德的做一回抢险抢修的勇士。至于基地里其他的黑暗生物…… 科科,黑暗生物也是会淹死的好吗?更别说你以为空中那么多的水元素是从哪里出来的——从周围环境中抽取的好吗——这个环境包括那些身体里含有水分和血液的黑暗生物。 活生生的黑暗生物们害怕自己变干尸早就有多远跑多远了。 不死族倒是不怕变成干尸,但他们怕腐烂啊——水元素和木元素都是破坏不死族身体的大杀器,其中富含的生机能有效的加速不死族躯体的腐烂。 对于不死族来说——光水木三系有毒! 维奇奥只能苦逼的召唤出大批的低级骷髅战士,让他们去下面搬东西。 然后,他算了算帐,心痛的按住了胸口,一脸苦逼的去找影报账。 ——呵呵这么多损失自己填会心疼死的好吗?!当然要去找冤大头啦!ヾ(≧u≦)ノ〃 …… 墨菲斯不曾进入过的那扇大门终于打开,维奇奥抱着账本唉声叹气愁眉苦脸的走了进去。 那是一个环形的大厅,除了一个王座之外,大厅之中只有一个池子,池子里装满了水银一样流动的银色液体。 影就坐在王座上,托着腮不知是在想事情还是睡着了。 巫妖看到他就干嚎:“大人啊——我们的日子过不下去了啊!属下心里苦啊!” “哦?”影转头看过来,淡淡道:“听墨菲斯说,你们那边出现了变故。” 维奇奥并没有像墨菲斯一样叩拜,却也站在王座下低着头以示恭敬,“是的,我的大人——您上次送来的那个人类女孩子实在是太不得了了——她直接大水淹了我的巫妖殿! ——您看看她制造的破坏!您看看!” “……哦?”影有些惊奇的接过账本慢慢翻看一遍,沉默了半晌,有些无语的道:“……还挺能耐的。” “大人——”维奇奥哀怨的喊了一声:“——她淹了我的巫妖殿!” 影充耳不闻,将账本递给他,道:“是个好苗子,好好培养,以后说不定有大用。 最近台尔曼越来越张狂了,你的地穴费用,从他那里走。 ——注意一切都在阴影中进行,不要让艾琳·阿甘左盯上,到时我可不会去救人。” 台尔曼伯爵,正是当初艾琳公主曾发现妖魔的那个村庄的领主。 …… ——这次醒来的打开方式终于正确了。 当睁开眼睛看到白白的帐子精美的房间,艾丽莎感动的几乎想要痛哭流涕——想一想最近几天她每次醒来面对的那些挑战人心里承受底线的事情,艾丽莎就不禁悲从心来,有一种就此睡过去再不醒来的冲动! ——妈蛋!这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 现在的生活才是姑奶奶该过的日子! 她蹭了蹭香香的枕头柔软的被子,不想起床。 “嘎——”黑色的乌鸦站在床头上冲她鸣叫。 艾丽莎:“……” 艾丽莎叹了一口气。拉了拉被子,一脸的生无可恋:“亲爱的乌鸦先生,请让我静一静再接受现实。 ——真的。 就一小会——三分钟!” 三分钟后: “嘎——” 艾丽莎:“……” 艾丽莎面无表情的坐起来,皮笑肉不笑:“科科,您还真守时。” 乌鸦飞下了床头,拉开精美的高脚柜,从中挑出一套十分漂亮的蓝白色叠层公主裙,丢在艾丽莎床上。 艾丽莎:“……”……这种‘原来真的穿越到魔法世界了……’的欣慰感是怎么回事?? 穿越了那么多年,时至今日才觉得自己真的来到了一个有魔法师巨龙恶魔的童话世界的艾丽莎囧囧有神。 她心情十分微妙的提着那套裙子,询问的看向乌鸦:“这是给我的?” 乌鸦点头:“嘎——!” 艾丽莎有点小激动的换上了那层层叠叠的公主裙——即使它上面满是蝴蝶结。 艾丽莎其实对衣服的要求并不大,穿着舒服就行,但是……自从跟着亚利克斯进了丛林,她几乎就没穿过衣服!落在蜘蛛手上变成人之后,虽然她也从戒指里拿过衣服遮羞,但是——他么的衣服小了啊!! 再陪蜘蛛玩耍一通之后更是不能看了! 所以有新衣服什么的,还是蛮值的高兴的,哪怕是敌人的糖衣炮弹艾丽莎依旧美滋滋的。 裙子束衣的带子系在背后,艾丽莎咬着一根丝带,小短手奋力的往后伸着,却怎么都够不着。 她皱着眉头,有些焦躁。 忽然,一双大手挽起那她头疼的丝带,在她腰后轻轻打了一个蝴蝶结。 艾丽莎悚然一惊,骤然回过头来,惊疑不定的盯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后的男人。 那个男人打扮的衣冠楚楚非常讲究,黑色的短发不过耳际,白皙俊秀的脸庞上有一双红色的眼睛,艳丽的夺目。 他微微含笑,文雅温和而又诱惑危险的气质足够任何一个定力不佳、对异性充满幻想的少女怦然心动。 艾丽莎的视线落在他红宝石一般的眼睛上,水萌萌的眼睛带着怯怯的惊疑不安,试探着问道,“……乌鸦先生?” 黑发青年含笑,温柔有礼的微笑道:“真聪明。” “——我们该做头发了,美丽的小姐。”他抱起艾丽莎,将她放到梳妆台的椅子上,拿起了桌上的发梳,打理着艾丽莎有些乱的头发。 艾丽莎忍不住从镜子里看他,左看右看终于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小心翼翼的询问道:“乌鸦先生,您是恶魔吗?” 乌鸦:“小公主为什么觉得我会是恶魔呢?” 艾丽莎理所当然道:“因为你是乌鸦啊?” 乌鸦失笑:“乌鸦就一定是恶魔吗?谁告诉你的?” 艾丽莎:“大家都是这么说的,乌鸦不是恶魔是什么?” 乌鸦先生道:“还有可能是堕天使。” 艾丽莎:“……”妈蛋原来堕天使居然也是乌鸦吗?我还以为是黑天鹅! 艾丽莎转口道:“那乌鸦先生是堕天使吗?” 乌鸦:“不,我是恶魔。” 他在镜子里冲艾丽莎笑了笑,露出尖尖的牙齿和头上的尖角。 艾丽莎:“……”一脸木然…… 恶魔先生黑色的尖爪轻轻按住女孩瘦骨伶仃的肩膀,青白色的脸颊紧贴着女孩水嫩湿润的脸颊,盯着镜子里得女孩微笑道:“那么,要和我签订契约吗?我的小公主——我可以给你一个健康的身体哟。” 艾丽莎眨巴眨巴眼睛,“不用了,谢谢。我现在挺好的。” 恶魔:“……” 恶魔:“你好像并不怕我?” 艾丽莎:“哦,也许是因为你长得挺好的,一点都不可怕。颜值高有特权。”艾丽莎特别真诚的赞美。 ——虽然眼睛颜色尖角什么的猎奇了点,但和骷髅鬼魂尸体一比,简直不要太可爱!! 恶魔:“……”心塞…… 恶魔先生将艾丽莎打扮的特别漂亮,带她去餐厅饱饱喝了一顿粥。 艾丽莎:“我想吃肉……qaq” 恶魔温柔笑着,毫不留情得拒绝:“不行。人类身体太过脆弱,你已经好些天没有摄入任何食物,肠胃无法吸收那些东西。” 艾丽莎瞪着他盘子里的肉,勺子在瓷盘里划拉的咯吱响:“你简直是个恶魔!” 恶魔微笑:“我本来就是恶魔。 请快些食用你的食物——当我吃饱的时候,就是我们进餐结束的时候。” 艾丽莎:“……!!”艹! 用完早饭,恶魔便带着艾丽莎去拜访此地的主人。 那是一位穿着黑色魔法袍的老人,他身材不高,十分枯瘦,干尸一样皮包骨头,看上去有些恐怖。 艾丽莎一不小心就想起了山村老尸古墓魅影千年粽子什么的…… 她悄悄咽咽口水,抓着恶魔的手小心翼翼躲在恶魔身后,露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又紧张警惕的看着魔法师。 恶魔:……这是真天真还是假无邪呢→_→? 魔法师看上去有些恐怖,但坐在花园里却显得很有气质,特别博学的感觉。 虽然老人家有点可怕,但艾丽莎的心里实际上还是有些尊敬的。 然后,她听老魔法师特别诱惑特别装逼的问她:“——你,想要永生的吗?” 艾丽莎:…… 艾丽莎心中老魔法师大师的形象瞬间崩塌了,取而代之的是两个足有千斤重的大字——骗!子! “不,爷爷,不约,我们不约! ——我对永生毫无兴趣!” 维奇奥:“——?!” ——这不科学!居然有人对永生不感兴趣?! ——为了永生把自己变成巫妖的维奇奥惊呆了…… …… 一身黑色斗篷分毫不露的影跨入传送阵。传送到另一间昏暗的地下室中,轻轻弹了弹衣服。 忽然,他感觉到什么不对,猛然抬起头,僵住了——地下室的侍女被捆住丢在角落里,他的对面转角的阴影里,静静地站着一个穿着华丽长裙的白衣少女。 她安静的站在那里,默默的看着他流泪。 她的容颜娇美而柔弱,当她哭泣的时候,似乎连最铁石心肠的人都会被打动。 “……真的是你……” “……艾琳?” 影惊呆了,反应过来转身就往传送阵跑。 艾琳公主泪如雨下,抬手发出六道金芒——金芒变作六根柱子,化作牢笼将影困在其中。 然而影依旧在最后关头摧毁了魔法阵。 艾琳公主却看也没看那至关重要的魔法阵一眼。 她紧紧的抿着唇角,压抑着喉间的哭声,一步步缓缓向影走去,泪水迷蒙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一错不错。 终于,她跨入了光牢之中,站到了影的面前,然后扬手一个耳光狠狠甩了上去:“为什么?!” “——当!”的一声,打在金属上的声音。 艾琳公主吃痛的皱眉轻呼,影已经飞快的握住她微微泛红的指尖,嘶哑的声音焦急担心的响起:“疼不疼艾琳?” 艾琳公主看着他,忽然就更绝望难过了,她狠狠甩开影的手,张开双手紧紧抱住他嚎啕大哭,崩溃的质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是你?!为什么偏偏是你!呜呜呜……为什么……” 影慢慢回抱住艾琳,眷恋的微微蹭了蹭,轻轻道:“……对不起……艾琳……姐姐…… ……我爱你。” 艾琳公主泣不成声。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 第60章 一棵小树 【爱妃,朕被下马威了你造吗!】被惊住的水白莲秉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热闹一起看的高素质高觉悟,迅速狂戳小伙伴:【快来快来!四女争夫一场年度大戏开场啦!!挑拨离间,借刀杀人,一石二鸟,敲山震虎尼玛简直不要太精彩啊叽!!七七快来,看寡人被正宫下马威如何打脸抽回去!!】 【你敢!】花七七正在吃东西,听到抽回去差点呛死,估计咕噜噜灌了几口水赶忙道:【妹子别乱来!】 【你只要拿住龙无夜端住自己仙女的架子就可以了!以不变应万变,千万别回嘴掉了自己的身价,她们那些针锋就当成猴戏看。记住吃醋可以,但是一定要表现得相信他相信自己。至于那些狂蜂浪蝶……这种打脸反击掉身价的事,自己由我和龙无夜来!】花七七轻笑,将发丝捋耳后,微一眯眼,顿时妖气横生:【啊呀,放心吧,这么高的好感度,龙无夜一定会维护你的。你要是自己动手,哪里还有他表现得机会?总得给人家点努力的价值和用处不是~】 【说的没错呢~】前面水白莲听的还有点不高兴,听到后面花七七的补充解释便情不自禁的露出了和花七七同样的表情,那等着看好戏的模样,蔫坏蔫坏的:【总觉得看妹子争宠被龙无夜打脸比被我打脸更爽23333~】 【嘻嘻~哎呦你好坏~】花七七偷笑。 【彼此啦~】 【那祝你玩的愉快~记得好好发挥你的演技。还有别忘了给我转播~】 【ok~】 【跪安吧~】 【臣妾告退么么哒~】 “水红,星天学院三年级。”水白莲淡淡点头,看了看龙无夜,目光一转,落到凌秀秀身上:“我听无夜说过你,这三年多谢你了。我姐姐厨艺非凡,如果不介意,也许我可以明天邀请你们一起用餐。” 虽然不方便反击掉身价,但是她也可以顺手小小的推一把搅和这潭水啊叽~ ——你以为只有你们会挑拨离间吗? 顿时,凌秀秀脸色微绿。独孤紫怜凤眸微瞪,看看娇俏可人的凌秀秀,再看看飘逸如仙水白莲,最后看向一直努力弱小自己存在感一言不发的心中男神龙无夜,脸色微微难看:“你们之前就认识?” 龙无夜躲不了,水白莲就在一边,一双美目牢牢的盯着他,虎视眈眈,让他想要委婉一点都不行。他只好叹口气,秉着长痛不如短痛的思想给出了最残酷无情的答案:“她是我的未婚妻,也是我从小就想娶的姑娘。” 他的目光温柔而愧疚,却又如此的坚定。瞬间,便让独孤紫怜一张娇颜像失了水的花瓣一般失去血色,就连早有准备的凌秀秀脸色都微微发白。 而独孤紫怜对水白莲的好感度,也在一瞬间,变成了鲜红-50。 “是,是这样啊……”独孤紫怜眼睛微微发红,几乎快要哭出来的模样,让人心痛不忍。 龙无夜是一个正常男人,自然也会对这美丽的姑娘愧疚怜惜。可是他此时确实不适合发挥自己的温和良善以及同情心安抚那个女孩,因为他手中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存在。 如果说注定要伤害一个女孩子,他喜欢那个姑娘永远不会是白莲。即使这个如水中女神一般的姑娘冰冷淡漠,高高在上并且并不爱他,他也会选择保护这个——无论是出自私情还是道义。 龙无夜抬手握住水白莲的手,微低着头错开独孤紫怜的视线不敢看她,有些不安窘迫的笑道:“我并没有为星天的同学做导游,只是和她多年不见一起出来随意走走。学姐织姬还有秀秀,你们要逛街的话就快去吧,不用管我们!”说着竟然微鞠一躬拽着水白莲转身就走:“那边好像很热闹我们去看看吧!” 那姿态,很有几分落荒而逃的味道。 水白莲饶有兴趣的跟着他跑,打量了几眼忍不住笑了起来,好感上的数值,悄然提升到40…… 这家伙,似乎和自己想的,不一样……花七七长得比较危险,即使身边跟着两位安全可靠的护花使者外加面具也让人不放心,在街上还很热闹的时候,便被谨慎的秋简唐糕拖了回去。 而等他们到了宿舍,宿舍里居然还有一大半人没有回来。花七七微妙的不甘心啊,可回都回来了,她便拿笔砸了两人两下忧郁的洗洗刷刷上楼睡觉去了。 大概半个小时后,本该躺在房间休息的唐糕一身黑色劲装悄然滑出宿舍。十分钟后,衣冠整齐的花七七从二楼窗台直接大轻功飞出,黑色的飞鸟和墨衣的少女,如魅影一般在夜空中划过…… 花七七一直注意着小地图的蓝点,远远的跟着,看到唐糕停留在一面熟悉的墙面前——这里果然有问题。 唐糕很沉默,但是对朋友也很温和纵容,自从经过这里之后,他却开始劝花七七早点回去休息。 唐糕在墙前站了一会儿,便飞快的消失在一条暗巷之中,花七七停到那里却只看到墙根上有一个图标——外向双箭头,上面写着一串数字91627-432-3…… ……这什么意思啊…… 花七七兔斯基脸。 想不通也顾不得多想,再度跟上唐糕,却看到对方进了一家冒险者公会,出示了什么东西,便被工作人员请了进去。没用一会儿便出来了,方向却是向城西跑去。而不过一两分钟,正在花七七犹豫跟不跟的时候,冒险者工会里又出来四个人一个方向一个散开了,统一的配着蓝带的黑色劲装,和唐糕有些相仿。 花七七咬咬牙,转身继续向唐糕追去。 黑色的鸟儿从精致的塔楼前飞过,笔尖墨意流转,绿光盈盈,黑衣紫带的女子乌发在墨色中翻飞,雨燕般轻巧划过…… 带着金属的黑色手套轻轻搭上窗台,夜风吹起如雪发丝垂落在细致衣袍上,越发华贵。冰冷的嗓音仿若冰窟里的寒泉,永远清脆而彻骨冰寒:“墨点山……河……?” “殿下?” “司风,听说过万花吗?” “回禀殿下,《全兽志》中花王被称为万花,剧毒。鸾凤国疾风林又一花海,被称为万花。” “……有以笔做武器的万花吗。” “回禀殿下,近年来战野国出现一女子,自称来自万花谷,姓水名白莲,现就读于星天学院三年级,武器为笔,擅治疗。” “我要她的全部资料。” “是,殿下。殿,殿下??!” 他的话也许“殿下”已经听不到了,白衣黑纹银发如雪的少年如同一只翩然而冰冷的白鹤,踩着蓝色冷光从窗台飞窜而出,向夜色中黑色鸟儿飞过的方向追去…… “来人!快去跟上太子殿下——!!”花七七长得比较危险,即使身边跟着两位安全可靠的护花使者外加面具也让人不放心,在街上还很热闹的时候,便被谨慎的秋简唐糕拖了回去。 而等他们到了宿舍,宿舍里居然还有一大半人没有回来。花七七微妙的不甘心啊,可回都回来了,她便拿笔砸了两人两下忧郁的洗洗刷刷上楼睡觉去了。 大概半个小时后,本该躺在房间休息的唐糕一身黑色劲装悄然滑出宿舍。十分钟后,衣冠整齐的花七七从二楼窗台直接大轻功飞出,黑色的飞鸟和墨衣的少女,如魅影一般在夜空中划过…… 花七七一直注意着小地图的蓝点,远远的跟着,看到唐糕停留在一面熟悉的墙面前——这里果然有问题。 唐糕很沉默,但是对朋友也很温和纵容,自从经过这里之后,他却开始劝花七七早点回去休息。 唐糕在墙前站了一会儿,便飞快的消失在一条暗巷之中,花七七停到那里却只看到墙根上有一个图标——外向双箭头,上面写着一串数字91627-432-3…… ……这什么意思啊…… 花七七兔斯基脸。 想不通也顾不得多想,再度跟上唐糕,却看到对方进了一家冒险者公会,出示了什么东西,便被工作人员请了进去。没用一会儿便出来了,方向却是向城西跑去。而不过一两分钟,正在花七七犹豫跟不跟的时候,冒险者工会里又出来四个人一个方向一个散开了,统一的配着蓝带的黑色劲装,和唐糕有些相仿。 花七七咬咬牙,转身继续向唐糕追去。 黑色的鸟儿从精致的塔楼前飞过,笔尖墨意流转,绿光盈盈,黑衣紫带的女子乌发在墨色中翻飞,雨燕般轻巧划过…… 带着金属的黑色手套轻轻搭上窗台,夜风吹起如雪发丝垂落在细致衣袍上,越发华贵。冰冷的嗓音仿若冰窟里的寒泉,永远清脆而彻骨冰寒:“墨点山……河……?” “殿下?” “司风,听说过万花吗?” “回禀殿下,《全兽志》中花王被称为万花,剧毒。鸾凤国疾风林又一花海,被称为万花。” “……有以笔做武器的万花吗。” “回禀殿下,近年来战野国出现一女子,自称来自万花谷,姓水名白莲,现就读于星天学院三年级,武器为笔,擅治疗。” “我要她的全部资料。” “是,殿下。殿,殿下??!” 他的话也许“殿下”已经听不到了,白衣黑纹银发如雪的少年如同一只翩然而冰冷的白鹤,踩着蓝色冷光从窗台飞窜而出,向夜色中黑色鸟儿飞过的方向追去…… “来人!快去跟上太子殿下——!!” 第一更 归尘蹲在门外,看到那俊美的不似凡人的小公子安安静静的从天佐房中出来,不禁松了一口气,隐隐对没有吵闹的小公子生出几分感激。 他快步迎了上去,“阿弥陀佛,小施主这么快就说完了?” “嗯。”沈流云看上去情绪低迷极了,闷闷的应了一声,没精打采的模样萎靡的让人心疼。 归尘叹息道:“逝者已逝,施主节哀。” “我知道。”沈流云说,他回头向秦天佐的房间看了一眼,恍惚间似乎看到花盈站在那门口对他摆手,笑颜如花。 他的手紧了紧,淡淡道:“放心吧,我会比任何人活的都好。 秦天佐说他不能修行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归尘道:“他并不知道他身体里有桃花娘娘的妖丹。” “果然是这样。”花盈姐姐之前就说过他不知情。 归尘道:“小施主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是继续留在林中还是出来住? 小施主放心,虽桃花娘娘不在了,但有我归兮寺一日,吾等必将竭尽所能护持于你。” “不需要。”沈流云摇头,漠然道:“付出代价的不是我,这种恩情我也受不起。你们要是真的感激姐姐……就好好照顾那棵小树好了。” 他嗤笑了下,说:“……说不定几百年过后,那棵桃树还能成精化妖呢。” “至于我……”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停下了脚步轻声说:“我要离开了。林里只有我一个人,孤零零的有什么意思?姐姐希望我出去走走看看,而我…… 我想变强,变得比任何人都强。所以我想去拜师学艺,以后……大概很难再见大师了。你们……好好照顾它和林吧。” 沈流云说着,不禁再度红了眼眶。 假如他够强,假如他当时没有因为自己实力弱而待在林里,假如他在察觉到花盈姐姐的妖力爆发的第一时间就赶过来阻止她……也许事情就会变得不一样。 沈流云想变得很强,最起码再次遇到类似的事情时不会依旧如此被动无力。 更何况,他和秦天佑还有十年之约的存在。 归尘大师略一沉吟,问答:“小施主有目标了吗?” 沈流云坚定道:“我要进最强的门派。” 归尘大师不禁叹息一声,想要劝说他不要太执着,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转而道:“在青阳界,最强的门派就要数北地的天剑门了。 天剑门地处西北渺云峰,是青阳界最高的一座山脉,也是最好的灵脉,门内弟子多是剑修,其中出窍真人五位,元婴老怪十四位,堪称青阳界人修第一宗。贫僧曾听桃花娘娘提起,你是锐金销木的地灵根,正合适剑修锐不可当的路子。 只是他们主修无情道,实在苛刻了一些。” 合不合适还是其次,无情道的剑修闲事儿少是真的。 ——有事打一架,没多少耐心搞花花肠子。小孩放在里头也放心。 沈流云抿了抿唇,对归尘拱手道:“……多谢。” 归尘笑了下,说:“贫僧年轻时与天剑门的墨莲长老有数面之缘,小施主若是想去天剑门的话,贫僧为你代写一封荐函聊表心意可好?” “那就有劳禅师。”沈流云闭了闭眼睛说。 他私心里是想拒绝的——虽明知花盈姐姐是自愿的,却依旧忍不住想要迁怒。更何况,他的资质也未必进不了那天剑门,何须荐信? 可……他到底该长大了。 何必呢?说到底,花盈姐姐是心甘情愿的,人家甘愿为了自己的心上人献身,自己一个收养的童子,有什么资格甩脸子? 罢了,就这样吧。不要闹得太难看,也不要……破坏了花盈姐姐那在和尚心中来之不易的形象。 归尘是真心对桃花娘娘愧疚感激,也是真心想要庇护照顾桃花娘娘所看重的那个孩子,沈流云答应之后,他当即真心实意的起了一封灵函送往天剑门中,而后另写了一封介绍信与信物交给了沈流云:“墨莲长老虽不是剑修估计无法收你为徒,不过她的道侣是剑修,并且她性情宽厚温和,对小辈尤其爱护,应该会为你找一个好师父。你在天剑门好生学艺,那些杂七杂八无关紧要的事情……不要放在心上。 有句话我一个僧人说不太合适,但于你应该颇为适用——在修真界,实力才是最重要的。不过修身修心,无论做什么,定要问心无愧,千万别走歪门邪道。” “多谢大师提点。” …… 送走了沈流云,归尘就去探看还在休养的秦天佐。 他推开门,秦天佐正坐在床上看着那盆树皱眉,看到他眼前一亮,笑道:“师父。” 归尘慈爱道:“天佐啊,今天感觉可好?” “比昨日舒适了许多,兴许过不了几天就没有大碍了,师父莫要担忧。”秦天佐说。 归尘看向他床头的那盆小桃树。秦天佐立刻道:“今日来了一位不曾见过的小施主,将这棵桃树交给了徒儿,言说有事出行,让徒儿代为照看些日子。 师父来的可巧,可否帮徒儿搬到太阳底下?我这会实在没挪动它的力气。” “善哉。”归尘道,撸了撸袖子,一把将花盆搬了起来,搁在窗下的太阳底下。珍重的抚摸了一把小树的树枝,忍不住叹息,语重心长的叮嘱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天佐啊,你既然收下了,可一定要好好对待认真照顾,千万别辜负他的一片苦心。” 无论如何,天佐确实是用了桃花娘娘的妖丹续命,欠了她天大的因果与恩情,沈流云不将桃树送到他跟前倒还罢了,现在沈流云送来了他也收下了,定然要好好照顾报答才行。 “徒儿晓得。”秦天佐单手立在胸前,含笑点头,好奇道:“师父晓得那位小施主是何人吗?” “自是晓得。”归尘说,“他就是那随桃花娘娘住在林中的小云公子。” “诶!!”秦天佐蓦然瞪大了眼睛,大惊失色。磕磕碰碰的道:“小云?——沈流云?” “对,就是他。”归尘大师狐疑的盯着他:“怎么了?这么大反应?” 秦天佐立刻涨红了脸,耳朵尖都在都快要滴血,抽了抽嘴角欲哭无泪道:“没,没什么……就是有点惊讶……” 归尘大师狐疑的上下打量着他,压根不信,但秦天佐自小稳重靠谱,他不想说当师父的也不想逼他,只嘱咐道:“你不想说便罢了,只有一样你要记住,往后好好对待人家,能帮就帮,能让就让,能照顾就照顾——这是你欠他的。 你好好休息吧,为师想起件事情来,先走了。” 若不是桃花娘娘为了救秦天佐没了,那个‘小云’必然可以继续在桃花娘娘的庇护下安然无忧的成长,而不是如现在这般将要流落江湖。 确实是他们师徒欠了人家的,而那个小公子容貌如此出众,天赋也不差,未来估计波折也不会小…… ——不行,贫僧得再嘱咐墨莲夫人两句,让她多关照庇护一点! 这么一想,归尘大师立刻就待不住了,匆匆嘱咐了两句就离开了,留下欲哭无泪的秦天佐望着那棵桃树不知所措…… ——深居简出又恰逢大变的沈流云抑郁之下,必然是只想着成全花盈而忽略了林地域习俗。 桃花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送的。 在林附近,人们问心意送桃花,定情送桃树,基本上送桃树是定情信物兼聘礼的意思——未婚的男女谁敢乱送? 秦天佐原本收了沈流云的桃树帮忙代养确实没什么,偏偏……他却还记得林里那个害羞内向的‘小云弟弟’曾有相当一段时间偷窥过他!桃花娘娘更是亲口说过,她那弟弟性子别扭,搞不好是喜欢暗恋他却不好意思说…… 虽然桃花娘娘那人嘴里总是真真假假的性格恶劣的厉害,但真的很容易让人误会吃不准真伪好吗。 收了一般人的桃树没什么,收一个极有可能是自己暗恋者的桃树…… ……秦天佐觉得有点方…… …… 天剑门坐落在连云山脉最高峰渺云峰上,因其耸入云端而得名——说是最高峰,实际上附近的好些山峰都属于天剑门,只不过主峰是渺云峰而已,再加上西北地域多山林,可以说,天剑门最不缺的就是山了。 沈流云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归尘大师亲自将他送到了天剑门——之前虽然写了介绍信,但归尘大师总觉得不太妥当,干脆自己亲自送了来。 “——那就是渺云峰了。” 沈流云正躲在木鱼里发呆,坐在法器上的归尘大师却忽然开口对他说。 沈流云转头望去,果看远天中伫立着一道极高的黑影, 第二更 “……所以说,我其实是一个特殊职业者?一个……职业很有内涵的……舞女?”科幻未来风浓重的金属城市里,在城市的一角,一位容貌如繁花盛开的年轻女子正把一个智能机器人堵在墙角里。 她一身粉衣如桃花朵朵盛开,发丝上别着珠花步摇,华丽复古的双剑背在身后——画风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就像一位不小心走错了路的ser。 大脑袋的机器人就像是被校园恶霸堵在小巷子里的小学生,可怜兮兮的缩在墙角里,听到她的问话电子音弱弱的说:“并不——” “啊!舞女就舞女吧!做舞女本小姐也是棒棒哒!”女子明媚充满朝气的声音压过了机器人微弱的反驳,她明亮的眼睛看着机器人,跃跃欲试道:“那,舞女这个行业最好的出路是什么?” “——”机器人…… 作为智能机器人,除非极为特殊的情况,它不能无视人类的问题,源人类更是最高待遇。 可怜的机器人不得不停止自己之前想说的话,转而苦逼的回答眼前小公主的新冒出来的问题:“根据星网测试,该问题答案为:70%为金主包养。29%为上位成为女主人。剩余1%为其他。” “咦咦咦!居然才29%吗?为什么大家都觉得包养会比上位好?”粉衣姑娘惊奇的追问。 智能机器人说,“因为上位极有可能会被赶下来,包养可以拿到包养费。 根据统计,有95%从事特殊职业者选择被包养,然后用包养费作为启动资金,或嫁给别人,或从事其他。” 粉衣女子恍然大悟,拍手笑道:“啊呀!那我就去包养好了!嗯!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谢谢你啦小可爱~! 啊对了,忘了问你,这里最大的舞女工作场在哪里?” “百花路第148号,芳满园。”机器人下意识的说。 “嗯呐!谢谢喽~么么哒!” 她愉快的转身走了。 “小……小可爱~么么哒……”她的身后,机器人绿色的电子眼闪了闪,激动的电子音都诡异了起来,它像人一样一手扶着墙一手按住钢铁胸口,“……我感觉电路有点过热……哦~真是迷人的公主殿下~” 忽然,它僵住了,“——等等,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天呐!!我忘记了告诉她她不是舞女!!” 机器人疯了一样戳开平时内部禁用的紧急联络频道,直接接通主脑,如魔似幻的疯喊:“boss——!!街道机器人ad——bh——088号机器人好像闯祸啦!!求救援!” “……”主脑…… 作为星际唯一一个智能主脑、最高等级的智能生命,主脑大人那是干大事儿的人——掌控着几乎所有的网络数据,分分钟处理亿万条数据流。 所以,虽然智能生命内部有一条可以直接与主脑对话的专用紧急通道,但除非重要到双s级别的特大事件,才能动用这条通道直连打扰主脑。 ——比如说,谁谁谁要毁灭星球啦,比如谁谁谁谁要毁灭星球啦,再比如说谁谁谁要毁灭星球啦。 ——没错,就是这么不讲理。 所以说,当忽然被直连的时候,主脑整个智能都是懵逼的。 它下意识的定位了信息来源——联盟三大主星系之一女神系,安德星球东区天堂市百花街——同时,它排查了一遍最近即将被销毁的星球名单。 ——很好,名单里没有安德星球,那么问题来了,丧心病狂的想毁灭星球的到底是谁? 难道是反叛军? ——主脑的心情是非常的沉重的。 “收到请求——确定链接——什么事?” 刚一链接那边便传来了智能机器人崩坏混乱的声音—— “bossboss!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ad——bh——088把一位人类指到花街去做舞女啦!!” “……”主脑…… ——卧槽裤子都脱了你特么给我看这个?!!指到花街指到花街就是了那也算事儿!?就为了这么点儿屁大的事儿你好意思跟我说???你特么驴我?? ——不,这不是真的!一定一定有什么内情! 主脑坚信,事情的真相必然不会如此简单。 主脑很冷静很沉着的问:“还有呢?” “没有了。”adbh-088说,委屈兮兮,“今天bh-088按照程序正常在街道巡逻,遇到了一位人类姑娘。哦~她是那么美~” “重点!”主脑告诉自己,要先忍住! “重点就是,那位人类姑娘把088拉到了一条小巷子里,然后问088——这里是什么地方。 智能生命守则——机器人不能无视人类的求助。 所以088回答她——这里是女神星系安德星球。 然后人类姑娘问088,知不知道她看起来想什么。 088回答,她看起来像电影里远古时期的舞女。 然后她问088,舞女是什么? 088就把星网及历史中舞女的含义告诉她了,包括其中引申的内涵。 然后她问088,附近最大的舞女工作场在哪里,088就把最大的会所芳满园告诉她了。 现在——她去芳满园做舞女了。” “boss救命啊啊啊!!” ——主脑告诉自己要忍住。 ——但是妈蛋完全忍不住啊卧槽!! ——“你告诉我你特么智能到底几级?!那个人类明显记忆出了问题你是不是傻啊?!你不会报警啊?! ——最重要的是这种小事为什么跟我说?!等级够ss级吗够ss级吗?!啊?够吗! 老子很忙的!!!你是不是想回炉重造啊?! ——回去把智能守则抄写一万遍! ——手动!” 主脑毫不犹豫的切断了链接,然后所有智能程序统一通告——无故骚扰调戏主脑者,回炉重造! 然后,它就发现——那个该死的傻逼机器人的链接请求居然又发过来了。 “……”主脑…… ——卧槽如果还是那么无聊绝对把它回炉重造! 主脑重新通过了请求,威胁的话还没说出就被傻逼机器人一句话砸晕了。 088委屈无辜的说,“……可她是一位源人类。” “……谁?”主脑的怒火卡在程序里,懵逼的看着那串代码,感觉自己有点不认识“源人类”这三个字了…… 不,不对,一定是那个傻逼机器人智能不够上传错了……对,一定是这样! ——果然智能不够就是不行!应该给全体员工升级一下智商了_(:_」∠)_。 然而…… “是的,您没听错,boss。——源人类,女性,未婚。” “……”主脑冷静的给自己启动了杀毒程序,然而“源人类”三个字依旧固执的待在他的程序了——主脑“眼泪”瞬间掉下来。 “源人类?——卧槽源人类?!你居然把一位尊贵的源人类公主指到花街里去做舞娘?!!想回炉直说啊你个没用的炉渣!!”主脑尖叫,瞬间接管了整个安德星球的星网程序,直接提取088芯片中的记忆,定位“源人类公主”,然后发现……“卧槽为什么没有这位公主的资料记录?!这不科学!” 因为源人类的珍贵和重要性,所有源人类在还是胚胎——刚刚显示出源人类的特征——时期就被星网记录,设定资料档案,跟踪成长。 主脑有自信说,它知道所有源人类的资料——大到兴趣爱好,小到习惯情绪。 ……然后现在就被打脸了。 主脑翻遍数据库,却只查到——查!无!此!人! 主脑瞬间懵逼。 卧。。。槽。。。? 那么问题来了——这位貌似失忆的源人类公主的真正身份到底是谁?自己又该把她送到哪里去?怎样才能送她回家? 主脑下意识的查了星际中所有家有“源人类”的家族,看看他们是否有“私藏”源人类丢失的异动,结果就是……没有异动_(:_」∠)_。 “……”主脑…… 主脑也暂时没辄了。 ——妈蛋看起来是个大麻烦呐,好烦! 主脑心情很不好,主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特别想骂人。 但这时候没人给它骂,它就只好骂088出气——妈蛋要不是088多管闲事把事情上报了,自己还用的着管这么操蛋的闲心吗?! 果然还是智能太低了! “一位珍贵的源人类公主孤身一人出现在大街上这么异常的事情你居然没有警惕起来你是不是傻?!你芯片出厂是残次品啊?还有源人类问你问题时那么可疑你为什么不报?她去花街你为什么不拦住她?! ——那么危险的地方是源人类能去的地方吗?!”主脑一边骂一边想办法解决这个严肃棘手的问题,想了又想,还是觉得这个问题太敏感,还是通知人类自己来解决比较好。 至于他们如何处理这个“野生”源人类,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就在这时,它听到了088的回复。 088委委屈屈的说:“088太激动了,088听她夸088好可爱,她,她还对088说么么哒,088一激动,就忘了……” “……么、么么哒?”主脑愣了。 088的电子音有点闷闷的:“嗯,么么哒……特别可爱……” 主脑想要发到联邦首席光脑上的信息忽然就发不出去了… … “果然源人类都是麻烦……”主脑嘀咕,“……不过算了,反正本来就是人类的保姆,源人类又是权限最高的……照顾就照顾麻烦就麻烦吧_(:_」∠)_。 这么多亿人类都照顾过来了,也不差这一个。” 下一刻,主脑直接操纵了一个街道机器人拦住了那个走在大街上的粉衣少女。 “小姐你好,我是星网主脑,请问能否占用您一点时间?” “咦?我吗?——好呀,请问你有什么事?” “请跟我来。” 第三更 街道机器人带个粉衣姑娘进了一个路边的公用休息室,休息室立马呈半透明封闭隔离。 粉衣姑娘好奇惊叹的眼神也立刻变得警惕起来。 主脑不动声色的道:“小姐,接下来的事情非常重要,一旦暴露可能会给您带来巨大的麻烦,所以,请到星网详谈。” “……星网?”粉衣姑娘好奇的看着它:“那是什么?” “……”主脑…… ——竟然连星网都忘了吗?看来失忆失的十分彻底啊。 主脑感觉到了自己的责任重大。 主脑答道:“星网,星际虚拟网络——连接无数星球的第二世界,拟真度高达98%。” 粉衣姑娘不明觉厉的看着它,惊叹的赞道:“听上去好厉害的样子呐。” “……”主脑…… ——人类,别以为你赞美我就能掩盖你实际上根本没听懂完全是个懵逼脸的事实! 主脑道:“星网是什么你以后自然就明白了,它和现实世界没有太大区别,但比现实更平等,更方便,更自由——当然,最重要的是,没有我的同意,任何人都无法探查星网中所发生的秘密。 我想,小姐,也许你的事情我们更适合在绝不会被第三者听到的地方说。” 粉衣姑娘一凛,缓缓点头。 主脑找到公共休息室的星网端口,让粉衣姑娘寻找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坐好,然后把连接器戴在她的头上。 “请闭上眼睛。” 粉衣姑娘闭上眼睛头脑一晕,下一刻便出现在一个四周白茫茫的神奇空间里。她好奇的打量着四周,听到主脑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这是私人登录点——也是你在星网上的私人宅院,你可以在这里待客休息,这里的环境可以由自己设定。 但是一旦选择确定环境,就只有三次免费更改的机会。” “哦?是想让它是什么样子就什么样子的意思吗?好神奇!”粉衣姑娘雀跃的说,兴致勃勃的在空间里变出各种各样奇葩的生物和建筑,玩的不亦乐乎。 “是的,只要你敢想象,它就会呈现出你所想象的模样。”主脑说。 粉衣姑娘一愣,有些失神:“想象啊……” 她轻轻闭上眼睛,周围白茫茫的环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碧湖绿柳,亭台楼阁,繁花如锦,落英缤纷…… 美如仙境,却让主脑更加忧郁了。 人在自己休息的“家”会下意识的布置出自己觉得安全熟悉的环境,哪怕是失忆了潜意识中对自己所习惯的事情留存记忆。 主脑的本意是,看看这位源人类公主的生活环境,借此推断出她曾经的生活范围,进而找到她的来历。 但显然他失望了。 ——这位姑娘构造出的生活环境不属于目前的任何一种建筑风格,主脑对比了一下数据库,发现这种建筑风格就和她身上的服饰一样,带着几分古地球时代的某个流派风格。 ……看来,这位公主出身古老怀旧派。 待源人类公主定下周围环境,主脑根据之前发现的线索,换成了同一个流派的男性虚拟形象。 ——宽袍大袖长发及腰,手执一把折扇,风度翩翩。 果然,源人类公主眼睛一亮,看上去又多了几分亲近。 “咦?你就是朱瑙公子吗?”源人类公主好奇的问,围着他转了两圈,双手合十赞叹不已,“原来你长这个样子啊。” “……朱瑙公子?”主脑听到一个新词,不得不继续去扒自己的庞大的资料库…… “很抱歉,我并不是人类,我也没有真实的性别,我只是一个虚拟形象。 如果您觉得男性不习惯,我转换成女性也可以的。”发现那个古流派男女之间似乎非常忌讳的主脑善解人意的说。 “咦?居然还可男可女吗?!好厉害!”粉衣姑娘两眼闪闪发亮,惊叹崇拜的说。 “……”主脑…… ——到底哪里厉害了啊摔! 主脑不得不告诉她:“——虚拟形象是可以自己设定的,就像你的房子。” “原来是这样啊!” ……然后主脑就无语的看着自己面前的美貌姑娘忽男忽女忽大忽小。 主脑:“——虚拟形象设定之后,不可更改。” “呃……”粉衣姑娘僵住,讪讪的干笑,“那我还是用自己的样子吧。” 忽然,她像想起什么似得:“哎呀!咱们别在这儿站着了,去会客厅说罢!你也看看我家的模样! ——你肯定是第一个来我家的朋友!” “……”主脑…… 有什么好看的?星网里还有什么数据我不知道? 主脑心里嘀咕,却还是跟了上去。他看看周围粉衣姑娘构造的环境,却只看到庞大的绿色数据流。 “我之前扫描你,却发现数据库并没有你的资料。 人类自诞生第一天,档案便会存入星网,再加上你身份特殊,我不能不理。 所以,方便说说你自己的情况吗?源人类小姐?” 粉衣姑娘微微一僵,干巴巴的笑道:“啊哈哈,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好像我一睁开眼睛,就出现在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地方。” “原来是这样。”主脑微微点头,“我明白了。” 粉衣姑娘坐在他对面看着他,忍不住为难的道:“那什么……你能不能换个模样,把头发放上去。感觉有点怪怪的。” 主脑的虚拟形象十分俊美,就是……有点杀马特。。。 “……”主脑忍不住又扒了一次数据库,奇怪了——没错啊,和资料里的图片造型一模一样? 他想了想,温和的道:“我无所谓,不如小姐自己来改吧,怎么觉得舒服怎么做吧。” ——源人类的权限可是非常高的,比如……改变自己私人虚拟空间的所有形象。 粉衣姑娘感激的笑笑,眼睛亮亮的改变了主脑的形象——垂下的厚刘海全部梳上去,成了长长高高的大马尾,宽大的红色袍子也成了白金色的劲装,干净利落,又贵气潇洒,朝气蓬勃。 然后,他背后出现了一把双手重剑。 粉衣姑娘捧脸:“好帅~(☆_☆)~” “……”主脑…… 主脑决定,暂时就用这个新形象不改了_(:_」∠)_! 主脑问:“那么源人类小姐,假如您不记得您的过去,那么我只能给您重新订立一个档案。请问,您还记得您的名字吗?” “当然,我姓花,叫满盈。鲜花满盈的花满盈。”粉衣姑娘说,她皱了皱眉,有些迟疑的道:“朱公子,您之前几次称呼我为源人类小姐,请问,源人类是什么?” “……”正在给花满盈编辑新档案的主脑默…… 主脑:“……你记得大灾变吗?” 花满盈:“……不记得。” 主脑:“星际时代呢?” 花满盈:“……”那什么玩意儿→_→? 主脑:“地球你知道吗?” 花满盈:“……_(:_」∠)_。” 主脑:“……好吧,我换个问题,”你记得什么? 花满盈:“……自己的名字算不算?” 主脑:“……” ——你咋不上天啊?! 主脑道:“所谓源人类说来话长,之所以称您为源人类小姐,也与现在的社会现状有关。您之所以能坐在这里并且由我亲自处理,也正是因为您源人类的身份。” 花满盈托腮:“所以源人类到底是什么?” “源人类,是指本源人类。”主脑说,向对面的无知少女科普道,“人类来源于地球,但在踏入星际时代之前,地球上爆发了一次大灾变——史称‘地球末日’,在那个时代,大量柔弱的源人类变成了一种被命名为‘丧尸’的可怕生物。 丧尸的感染性极强,古人类几乎灭绝。 在种族存亡之际,部分人类爆发出潜能,形成种种异能,并在最终灭掉了丧尸。 但地球环境已经破坏殆尽,不再适宜人类生存,于是,强大的异能人类离开的地球,走向了星际。 星际时代开启。” “那,剩下的一部分人呢?”花满盈问,“你之前说过,只有一部分人爆发了异能。” “被抛弃了。”主脑淡淡道:“没有异能的人太过柔弱,有异能的人类自称新人类,抛弃了他们。 有一些古人类不甘心守着地球死去,制造了飞船,也走出了地球,为了适应星际的生存和力量以及繁衍的本能,这些走出来的人类和其他星球的生物结合,或者直接移植其他生物的基因片段,借此获得它们的能力。 那个时候,弱小又不愿意混入其他基因的源人类几乎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他们太弱小又生命短暂,被视作下等人和耻辱……直到,基因病爆发。” “基因病?” “对,基因病。”主脑解释道:“星际时代星球太多,之上的种族千奇百怪,基因也是天差地别。 随着人类在星际的生存越久,繁衍的代数越多,混入的血脉越杂,血脉中的基因图谱便越混乱,代表人类的基因就越少。 比如拿你为例,假设你的父母都是两个星球的混血人种,那么你很有可能,就只有部分的人类基因,而如果你的伴侣和你一样,那么你的孩子的人类基因可能更少。 而当他们本身人类基因少于一定程度使之无法形成完整的基因链时,基因缺陷就会出现,基因病爆发。 而能够挽回这个局面拯救他们的,就只有基因完整的源人类。 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知道,原来那些不曾变异的弱小同类并不是被抛弃的废物,恰恰相反,他们才是真正的种族传承的种子与希望,所谓的变异强者,只是为他们荡平前路荆棘的战士罢了。” “可惜他们发现的太晚了,星际中的源人类几乎全部死去,他们不得不重回荒芜之星,地球。 那里,还有一小撮源人类在艰难传承。 但经过各种……变异,他们的外貌与原本的人类有了很大的不同,他们曾经的同族并不认可他们作为人类的身份。许多源人类为了不和‘怪物’结合,甚至会直接选择死亡。 ……于是,本来就稀少的源人类更加稀少了。” “哼!活该!”花满盈小声的幸灾乐祸。 第11章 .19.1第一更 玄冰峰靠北,墨莲夫人带着沈流云一路慢悠悠的从渺云峰过来,早有见机早的机灵人通告了凌微上人。 沈流云跟着墨莲夫人一到玄冰峰,就看到了那苍茫的雪山中一脸冰冷的蓝衣青年,高挺的鼻梁显得十分英气,冷漠的眉眼满是无心言笑的无情,那双漆黑的眼睛,清亮如冬日里执着坚定的寒星。利落的剑袖外罩着大衫,飘逸的长袖被寒风吹起,站在一片白雪皑皑间如一把即将出窍的剑,冰冷锐利不可逼视。 唯有那黑色的通天如意冠下缀着的两粒殷红珊瑚珠,为他冰雕一般的气质添了几分带有生命的热情与活泼色彩,破开周身肃杀的寒冰剑意,不至于以无形锐气伤人神魂。 他见到墨莲夫人微微屈身行礼:“嫂夫人。” “凌微师弟客气了。”墨莲夫人缓缓点头,扶着沈流云从莲花上下来,端庄有礼的微笑道:“今日来打扰师弟清修,乃是因为本夫人受故人所托为这个孩子寻找一位师父。 他天资不错性子也温顺乖巧,嫂子观着倒是与师弟的脾气似为相和。师弟可愿给嫂子一个面子将他收下?我带来了问灵台,师弟若是有意,可以先看看他的资质再说。 若是师弟有难处,但讲无妨,嫂子也并不强求。” 墨莲夫人开门见山并没有寒暄客气,凌微上人似乎也颇为适应并没有因此生气。 他听了墨莲夫人的话之后,看向沈流云,略一打量,淡淡道:“嫂夫人过谦了。吾观这孩子周身灵气,似乎已经快要筑基?” 墨莲夫人欣然点头,含笑道:“正是。 他不过十五岁,却几近筑基,虽仅仅只是地灵根,但嫂子看着却是比天灵根的也差不了多少。 莲香,将问灵台给我。” “是,夫人。”莲香将一块罗盘样的圆盘送到墨莲夫人手中。 这正是测灵根的问灵台。 墨莲夫人对沈流云温和亲切的道:“你应是测过灵根的吧?把手放在这上面,想着体内的灵气从掌心涌出即可。” “嗯。”沈流云应了一声,按照墨莲夫人的指示将手放在问灵台上。 那副让做什么就做什么的乖宝宝模样,别提多惹人喜爱。 随着沈流云的体内灵气被引出,问灵台上玄妙的纹路亮起,放射出光芒,在其正中,一金一绿一高一矮两道浓郁明亮的光柱冲天而起,亮的耀眼。 除了无知的沈流云外,周围的人都不禁微微瞪大了眼睛。 “……八金六木??!”墨莲夫人震惊的细微的抽了口凉气儿,随即露出笑容,喜不自胜的对凌微上人说:“师弟你看如何??” 她这么问着,心中却早已笃定凌微上人绝不会拒绝。 她早就知道小云的资质绝不会差——毕竟年龄与修为摆在那里——但万万没想到他的灵根居然如此粗壮精纯! 修真界的灵根常规意义上最好的当然是单灵根,单灵根又被称为天灵根,其次是被称为地灵根的双灵根。之后还有三灵根四灵根以及五行俱全的杂灵根和可遇不可求的变异灵根。 ——一般来说,资质的好坏就看灵根的条数,越少越好。 但在这个前提下,灵根本身的粗壮与精纯度实际上对修士的修行之路也有着重要影响。 想也知道,灵根粗壮的修士肯定比灵根孱弱的修士走的更远、灵气纯粹的肯定比灵气驳杂的效果更强。 而沈流云虽然是双灵根,但其灵根显像的高度,粗度,以及亮度竟然比单灵根的天才还要来的出色亮眼! ——即使是他两条灵根里较弱的木灵根,竟然也不比天灵根亮度差多少。 墨莲夫人的心砰砰砰的跳了起来,居然忍不住有些热切激动! 她忽然无比庆幸自己留下了这个孩子! 凌微上人眼睛一亮,也露出来几分笑容,看上去有几分克制的激动欣喜,拱手道:“多谢嫂夫人厚爱!师弟却之不恭了! 只是二师兄那里……” 孩子确实是个让人心动的好孩子,但是…… 墨莲夫人眯了眯眼睛,优美的手掌怜爱的抚摸了两下沈流云的发,似笑非笑的淡淡道:“你二师兄事忙,大概没多少时间去教导云儿。我很喜欢这孩子,交给你我才放心。 最起码你这地方,干净! 你可给我护好他了。” “……” 凌微上人深深地后悔自己多嘴…… …… “既入我门中,应谨记持身守正,坚守道理。修士修行乃是逆天挣命,多有不义之举……此也是无奈。”将墨莲夫人送走,凌微上人对留在玄冰峰的小少年如此嘱咐:“只是我辈修行亦是修心,你日后为人处世,应多求问心无愧才是。” 天剑门二师兄虽为掌门圆滑世故,但行走于世也算无愧于心。 除了……对不起他的道侣。 想起掌门师兄和嫂夫人之间的那笔烂账,凌微上人也是无奈。他叹了一口气,牵着沈流云向自己修行的寒冰殿走去。 “你既然做了我的弟子,日后就随我住在寒冰殿吧,执法弟子应公正中立,对待诸峰弟子应该一视同仁,别的山头的事情……日后少牵扯。 待过两日我在诸位师兄亲见下饮了你的拜师茶,正说其他。” “是,师父。” 沈流云乖巧应道。 凌微上人顿了顿,迟疑的摸了摸他的头顶,不说话了。 他其实是个非常严厉又不善与人相处的人,若弟子调皮捣蛋没什么——尽管罚便是,作为执法长老,他有一千种法子让那些问题弟子好好反省悔不当初。 但对于师嫂郑重委托再三嘱咐要‘好好对待’的乖宝宝……习惯直接镇压冷面以对的凌微上人真的有些不知道从何下手的感觉。 …… 玄冰峰为刑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环境极为恶劣——在玄冰峰的反思谷谷底,竖着一柄玄冰剑,因为那把剑的存在,整个玄冰峰的环境都生了巨大的变化——冷,非常冷。大雪纷飞,风寒刺骨。除了某些极度耐寒的灵植外,花草全无,到处都是积年不化的坚冰。 几乎可以称之为荒凉的不毛之地。 若不是山上的都是有灵气护体的修士,怕早就被冻死了。 沈流云跟着凌微上人来到所谓的寒冰殿,看到的就是一座冻在冰霜里、看不出原样的水晶宫,他望着那森白的冰挂默默无言,只觉从骨头缝里都在冒寒气。 凌微上人见他对着冰川发呆,轻声询问道:“怎么了?” “不,没什么。我只是有些惊讶。”沈流云说,喃喃道:“……我从未见过这么多冰。 师父我们要住在那里面吗?” 那真的能住人吗???? 凌微上人微微皱了下眉,道:“你从未见过那么多冰?” 沈流云道:“我以前住的地方四季如春,一年四季都开满桃花。 ……特别漂亮。” 他微声轻喃,想起再也不会见到的花盈姐姐,又不禁难过失落起来。 他落在林中虽是意外,但对于幼年记忆十分模糊的沈流云来说,林大约就如同他的家一般。 凌微上人安慰的拍拍他的头:“修行之路艰难险阻,稍有不慎便会陨落仙途。你若想有所成就,第一样需要学会就是要心智坚定能够忍受千年孤独才行。 剑修,不需要桃源春水的旖旎柔情。 忘掉吧。” “是。”沈流云低头。 凌微上人道:“走吧,寒冰殿很好。” …… “他有什么反应吗?” 华美浩然的卧莲台中,墨莲夫人端坐镜前,望着镜中美人,轻声询问。 几位侍女站在她的身后,默立不语,其中一人轻声道:“掌门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 “哗——!” “——凌!然!”墨莲夫人一袖将妆台首饰尽数扫落在地,端庄美丽的面容露出冰冷的怒气。几位侍女齐刷刷的跪了下来,木头桩子一样安静默然。 不过很快,这外显的怒气就被完全敛在她高贵雍容的面容下。 墨莲夫人轻轻振袖,收拾好自己端庄典雅的仪态,漠然道:“那就往外传,说那个孩子是本夫人和凌微的私生子。我倒要看看,待整个修真界都把他当成绿帽王看,他是不是还能依旧无动于衷。” “夫人?!”几位侍女大惊失色。 墨莲夫人望着镜子嗤笑一声,说,“你们怕什么?长眼的都知道是假的。 更何况……” 她讽刺的勾唇,镜子里的美人还给她一个同样丑陋的表情:“——即使是真的,他也未必会放在心上。 照本夫人说的去做!” 几位侍女对视一眼,默默行礼退下了。待所有人都退出去之后,墨莲夫人狠厉的盯着镜中美人,朱唇轻启,低沉含笑:“——去你妈的无情道。” 天剑门大多数剑修都在走无情道的路子,但并不是说他们真的没七情六欲了——真没感情那也不用辛苦修行了,直接登仙成圣得了。 便如当年的凌然上人和墨莲夫人。 墨莲夫人是当初的凌然上人亲自求取来的道侣,但显然,这段当年的修真界一段佳话结局并不是特别美好。 修真界的双修道侣更像是一起求仙问道的搭档和合作伙伴,并不是凡间夫妻那般纯粹的关系,但这并不是说这些修真界的夫妻就没感情了——有时候,修士对自己的道侣也是有真心的。 有爱,自然也会生怨。 …… 寒冰殿真的很冷。 沈流云将灵气布于体表御寒,在外界极低的温度下,灵气消耗的速度也是成倍增长。他本就不足筑基期,灵力储备薄弱,生怕自己一口气把灵气用光了受冻,不得不节省一些。 这一克扣,立马就察觉了外界的冰寒。 没多久,他就冻紫了嘴唇,皮肤开始发青,温暖的手也开始发僵变硬不听使唤。 他不由自主的开始思念花盈。 无论这么说,花盈姐姐最过分的时候也不过就是把他丢进水潭里——而在温暖潮湿的林,水潭一点都不冷。 几乎就把他当成一朵娇花一样的娇养着,真心没吃多少苦头。 而他那位据说会很护短的师父,居然只是眼睁睁的看着他打哆嗦,完全没帮忙的意思qaq。 心塞! 沈流云看着软绵绵娘兮兮的,完全是做小白脸的料,实际上颇有骨气,愣是一言不发的咬牙受着。 就在沈流云咬牙硬挺、凌微上人观察他的承受极限的时候 第11章 .19.2 “哦?”凌微上人看着沈流云一眼,淡淡道:“让她进来。” 很快,一位紫衣少女从外面进来,谦恭笑道:“卧莲台青菡门下外门弟子莲华见过凌微师叔。” 凌微上人道:“青菡上人还有什么委托吗?” 莲华笑语嫣然:“回师叔,我家夫人说,沈师弟初来乍到只怕对玄冰峰多有不适,夫人命弟子给师弟送些日常所需以便取用。我家夫人说,日后沈师弟有什么需要的师叔又不便的,尽管派人去卧莲台去取。” 她说着呈上来一个精致的乾坤袋。 凌微上人不禁异样的看了沈流云一眼,若无其事的代他收下了。 ……如此关照,真的只是一个寻常的故人之托? 若真是如此,未免也太过热心亲切了。 嫂夫人可不像呐。 凌微上人觉得自己很有可能收下了一个麻烦。 不过…… 他回头看了眼巴巴的望着他却乖巧的自己抵御严寒的小少年一眼,心中不禁晒然,转头对莲华说:“吾已知晓,回去复命便是。” 不过,这么好的苗子,即使麻烦一些也没什么。 莲华走后,凌微上人转手就将那乾坤袋递给了沈流云。 “谢谢师父~!”沈流云急忙接过来,弯起的眼睛就像偷到鱼的猫,有心讨好声音都甜了好几度。 凌微上人不禁莞尔,心里居然微妙的生出几分愉快。 沈流云仅仅只是练气期,神识还没到能够外放的强度,再加上墨莲夫人给的乾坤袋品质很高,索性直接认了主。往里面一扫,立刻喜上眉梢。 凌微上人问:“是什么?” 沈流云欣喜道:“衣被!真是太好了,我正觉得冷呢!” 他说着拿出一件火鼠裘——红艳艳的皮毛奢华尊贵,入手升温,沈流云冰冷的脸颊在上面蹭了蹭,立刻舒适的眯起了眼睛。 真暖和~ 凌微上人的脸色一下子就黑了。 冷冰冰的命令道:“不准穿。” “……嗯?”沈流云抱着火鼠裘茫然不知所措的看着他:“师,师父?” 凌微上人冷冷道:“你可知玄冰峰反思谷的规矩?” 沈流云:“嗯?” 凌微上人道:“玄冰峰反思谷的规矩——练气五层及以上的弟子不加限制,筑基及以上的弟子则隔绝灵力。 你如今已经是炼气大圆满,距离筑基仅有一步之遥,一身灵力难道连御寒都不会吗? 你作为玄冰峰的弟子却畏冰雪加身,岂不笑话?” 沈流云惭愧的低下头,默默放下了那火鼠裘,认错道:“师父教训的是,是徒儿错了。徒儿……回头还给姑姑。” 他说着,眼睛却忍不住恋恋不舍的往那边瞅,小脸冻得发紫鼻尖通红,看上去可怜极了。 “……”凌微上人…… 凌微上人冷冰冰道:“……罢了,左右你又不是受罚的弟子,又来自温暖的南地,一时不适也是在所难免。 便允你暂时先穿两个月过渡一番好了。” 沈流云立刻眼睛一亮兴奋地微声尖叫:“——谢谢师父!师父您真好!!我去换上给您看!” 他说着,迫不及待的跑到冰柱后,麻溜的换上了火鼠裘。 柔软的皮毛裹着冰冷的身躯,快要冻僵的身体立刻就像是放到了一个温暖的小火炉了,立刻复苏开来。 沈流云忍不住蹭了蹭那温暖柔软的皮毛,眯起了眼睛。 果然舒服~ 他从冰柱后走出来,在凌微上人面前转了一个圈,期待的看着凌微上人:“师父,好不好看吗?” 凌微上人打眼细看——只见火红的皮毛托着少年异常美丽的脸庞,更为他添了几分明亮鲜活的色彩,单从视觉来看,确实十分明艳靓丽。 只不过……是不是哪里不太对? 凌微上人点星样的眼眸中微微浮现几分迷茫,却诚实的点头道:“不错。” 于是,少年立刻更加高兴了:“谢谢师父!我也觉得好看!” 虽然和花盈姐姐送的那些花衣服不一样,但这么亮的颜色也很好看啊! 凌微上人:“……” ……好像还是有哪里不对…… 凌微上人总觉得哪里不对,微妙的有种异样的违和感却说不出来,他想了想弄不明白索性就丢下了,转而对沈流云道:“二师嫂确实很看重你,你也不要让她失望才是。” “嗯!”沈流云用力点头。 凌微上人道:“你且先去休息吧,为师去主峰一趟,与掌门师兄提一提你的拜师问题。” “嗯,师父慢走。”沈流云乖乖的说。 披上一身毛茸茸的火鼠裘,立刻显得更加乖巧漂亮了。 凌微上人迟疑了下,拍了拍他的头,转身离开了寒冰殿。 沈流云来到侧殿中,将墨莲夫人送的那些生活用品一一拿出——不得不说墨莲夫人准备的东西真的很齐全。不仅仅衣服被褥都有,就连碗筷香囊都有准备。 等沈流云将那些东西都摆出来,冷冰冰空荡荡、除了冰只有一个蒲团的寒冰侧殿已经是一个充满了‘人气儿’的‘家’了。 铺上温暖柔软的被褥,沈流云躺在冰床上也不觉得崩溃的想哭了。 ——讲真,之前的冰块床真的没勇气睡上去。 …… 渺云峰归宗殿,凌微上人找到了凌然上人。 凌然上人是位身着紫衣的方脸男子,样貌可以说是孔武有力,威风堂堂,充满了英伟的男子气概。 他身后的佩剑也是比较少见的重剑,走的是刚猛的路子。 ……一点都不像个仙风道骨的大派掌门。 他豪爽又温和,胆大心细富有冒险精神,看着粗枝大叶却又观察入微,并且爱护门派弟子十分具有责任心。 据说当初上代天剑门的掌门选定的继承人并不是他,而是他的兄长兼师兄流川峰主凌辉上人,所以……不需要承担责任的凌然上人年轻时过得特别放飞自我——明明是克制自持的无情道的路子却愣是过得跟风流浪子多情郎似得。 ——喝酒,博彩,探索秘境,冒险,听曲儿,撩妹——总之野的不要不要的,当时他跟谁说他走无情道谁就想呵呵他一脸骂句妈的智障。。 ……但事实证明他确实是无情道。 只不过他的‘无情’,专指‘男女之情’罢了。 不过这件事坑的只有他的道侣墨莲夫人,对于他的师弟师门是没什么影响的——少掌门凌辉上人出事之后,一直被放养、浪得不要不要的凌然上人顶着巨大的压力担起了天剑门的掌门之位,敛去自己狂野的本性披上枷锁,成了一位沉稳世故的掌门,并以凶化吉扭转局势、成功扫去凌辉上人给门内带来的负面阴影、化羞耻为愤慨护住了天剑门青阳第一宗的超然地位。 ——北地人修与妖物仇深似海不共戴天,一手操纵局势的凌然上人绝对功不可没。 可以说,当初凌然上人登位,绝对可以列为当年的修真界十大不可思议事件之一。 不过还是那句话,无论凶残的凌然上人之前在外面究竟干了多少耸人听闻无法无天的事儿,在自己的门派内,基本就是无害的。 绝逼是个好兄长好掌门。 凌微上人很淡定的将嫂子送给自己一个好徒弟的事告诉了凌然上人。 凌然上人微微一呆,立刻哈哈大笑:“你嫂子既然把人给了你,你要是喜欢就收下,不喜欢扔回来就是! 怎么样?想收不?” 凌微上人一言不发凉凉的看着他。 “咳……!”凌然上人心虚的干咳一声,踩在凳子上的脚默默拿下来,豪迈狂野的坐姿立刻端正了许多,“那个,师兄的意思是呢,你要是不想要,可以送回来,我收。 怎么样?想收吗?” “挺好的孩子。”凌微上人终于收回了压迫力十足的死亡视线,淡淡道:“我来寻师兄,便是想将他收为亲传弟子,请师兄帮忙点魂灯。” “诶?”凌然上人惊讶道:“你考虑清楚了?亲传弟子名额有限,你可要深重考虑。” 凌微上人道:“他天赋出众,性子乖巧尊敬长辈,眼神澄澈心思纯净,师弟看着还颇为顺眼。” “……你收个亲传弟子也好。”说起顺眼,凌然上人就心情复杂。 执法长老为人方正,就是收徒极为任性——看着顺眼! 修真界的修士绝大多数都没有亲子,因此弟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在他们心中的地位就如同儿子一般。尤其是亲传弟子,基本就是类似于亲儿子的概念。 ——修真界弟子按照进阶来划分的话,大概就是仆役弟子,外门弟子,记名弟子入室弟子,亲传弟子。 记名弟子是干/儿子,入室弟子是儿子,亲传弟子那就是宝贝儿子。 执法长老的入室弟子有四个,但亲传弟子一个也没有。 为什么?没感觉。 忽然说收个亲传弟子总觉得有点惊讶呢。 第11章 .20.1 在千年的要求下,管家机器人给花满盈戴上了小小的传声器放在耳道里,这样千年就能在路上随时提醒她为她解惑。 比如说,管家机器人招来悬浮车时,千年就给她讲解悬浮车。 悬浮车的用途和区别,如何使用,最大的生产商等等等等。 特别实用。 虽然这货说话总是戳的让人想要泪奔,每三句就有一句是在鄙视自己主人,但效果特别好——它那么不好惹,花满盈完全不敢不用心,记得特别快! 花满盈特别感激它(っ╥╥)。 上车时,管家机器人觉得她背上背着两把古剑不方便,想帮她摘下来,却被她大惊失色的拦住了。 花满盈紧张的抱着双剑,忙不迭的摆手:“不行不行,这可是我的命根子,要时时刻刻带在身上才行! 没了它我就跟没了魂似得,空空落落的。” 管家和千年忍不住看了两眼那两把精致华丽的剑——怎么看都是冷兵器,放在这年代也就是个装饰品样的工艺品。 也不知道有什么用。 但既然她坚持,也只好让她带着,左右一个装饰品罢了,女孩子带着还挺好看的。 不得不说主脑这个哥认得特别值,不说智能系统大开方便之门,就到说主脑送的房子那就不是一般人能送的起的。 ——漂亮的大别墅,还带着花园,有私人停车场,带地下机甲训练室。 很显然,这个宅子的前主人不是个一般人,可惜死的太快,财产充公了捂脸 花满盈来到时,保姆机器人和家务机器人已经把房子打理的干干净净。高智能的保姆机器人甚至已经买来了一个外表养眼毛茸茸的星际罪民做宠物,而招聘女仆的公告已经发了出去。 花满盈心情特别复杂的坐在沙发上,手掌抚着星际罪民的头,表情特别沉重。 这位星际罪民一身白毛,看上去像狗又像狐,非常漂亮,就是不像人。 怪不得他们都不把他们当人看。 管家关心的询问道:“您有什么烦心事吗?我的小姐。” 花满盈心塞的问:“你说,我住着这样的大房子家里那么多机器人还养女仆我再去做包养娘还有人信吗。” “”智能们 ——所以说谁让您去做包养娘了?!作为一位公主,心心念念想要求包养也是醉了!不能去那就太好了! 管家先生用实际行动告诉了大家什么叫睁眼说瞎话。 管家先生说,“这真是一个好问题——包养娘为什么不能有大房子和女仆?” “——!!”智能们肃然起敬! 这句忽悠我们给你满分!不怕你骄傲! “你说得对。”花满盈想了想,点头——包养娘也是有包养费的啊,为什么不能有大房子和女仆? 可怕的是公主殿下居然真的信了。心情复杂。 ——所以说人蠢没办法,得多高的包养费才能买得起这种等级的大房子?! 然后花满盈又生出一个问题,“你们也就算了,可是请改造人女仆不应该发工钱吗?我现在一点钱都没有,我没有挣钱的门路,怎么养她们?” 管家先生道:“您名下有两家小赌场三家黑店还有一家小型营养剂加工私厂以及一家大型底下角斗场3%的股份——坐吃红利就好。” 花满盈大惊,“这么多?!” 连原本听到主人没工作没钱养家的“星际罪民”都惊呆了。 ——这一波三折的剧情!还有,为什么主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宠物特别深沉的想,自家主人一定不是一般人。包养娘什么的,一定是自己听错了。 “还有为什么都是黑道的?!”——这才是重点啊! 管家先生露出标准的微笑,“因为黑道混乱,见不得光的财产也多,比较有利于您。” 他摊开手掌,掌心皮肤立马掀开露出一个小小的显示屏,“小姐请看,您现在的‘真实’身份是黑道军火大鳄迪斯道尔隐藏极深不为人知的私生女,亚人种——当然,现在他已经死了。 boss为您设置了三层伪装身份,当这三层伪装全部都破除,才会露出您黑道大佬之女的‘真实身份’。而这三层伪装,每个防御等级都是s。” “”花满盈脸都木了,半晌口气飘忽的道:“真实辛苦哥哥了。 ——卧槽这才是亲哥啊!尼玛必须亲哥!” “那我平时能拿多少钱啊?”激动过后,花满盈便迫不及待眼巴巴的问。 管家先生屏幕上闪过一排数据,最终定下一串数字,“每月可以得到大约40万联盟币,虽然不多,但小姐如果只是想过平静的日子的话,足够花了。” 花满盈奇怪道:“不提赌场什么的,就那个大型角斗场都该很来钱才对啊,怎么才40万?” 管家道,“因为您的赌场和黑市都需要大量流动资金不能动用。 所谓40万是指,保底盈利。” “唔,也对。”花满盈咬指甲,“那就先这样吧,早晚处理它。” “咳,我说处理它不是说大哥给我弄得家底儿不好,只是我不会打理不也是抓瞎嘛,所以说,我想换点儿简单的。” “这个容易。”管家说,“boss既然为您选择了那里,必然是因为那里稳赚不陪,如果出现问题,我会注意价格给您抛售的。” “太好了!谢谢你了管家!\()/!”花满盈大喜过望。 “不过,虽然boss为您选择了一些财产,但短期内您还不能使用。”管家说。 “咦咦咦?为什么?”花满盈惊呆了。 管家叹口气,语重心长道:“我的小姐,您才搬过来,家里不按照自己的爱好重新装修打理一下吗?即使您对这冷硬的装饰没意见,衣服首饰总要置办吧?悬浮车boss已经帮你买了,但车体美容呢?” “而且您还要上学。” “等等!!上学是个什么鬼?!!”花满盈炸毛。 管家先生面无表情道:“根据扫描,小姐您现在生理年龄17岁,距离25岁成年还有那————————————么长一段时间。 联邦法律规定,在亚人类未成年之前,必须上学!” 花满盈心痛的捧着胸口,噔噔退后几步,摇摇欲坠,泪目:“——那入学的时候一扫描我不是什么都暴露了?” 管家先生自信的道:“不会!校园扫描是直联星网的。” “”花满盈所以可以造假是吗?那为什么不干脆伪装成25岁?! 这样让人没有安全感的星网必须差评! 花满盈不死心的道:“可我什么都不懂和人一相处不就什么都露馅了吗?!” 管家先生说:“这个小姐请务必放心,关于这点睿智的boss早就已经想到了,并且已经找到了处理的方法。 boss已经以您的身体不适为由向学校提出了休学申请,期限为半年,而在这半年期间,千年会在星网上教给您所有您应该知道的常识。” “”才将将知道的妹子眼泪掉下来 果然是福矣祸所依,祸兮福所倚古人诚不欺我! ——哥哥您只需要做宠妹狂魔就够了不需要做严兄慈父哒!!尔康手 自此,花妹妹过上了白天网上学习,晚上地下室训练的美!好!日!子! 花妹妹:卧!槽!你!大!爷!!中指 ——别拦着爷!爷要升天!! 转眼间,四五个月已经过去,花满盈的学习终于初见成效,千年给她写了一套常识百科的试卷,妹子笔试85分,总算是让家里的一众大小boss满意了。 姑娘终于刑满释放。 为了庆祝自己终于结束这苦逼的日子能够踏出自家大门,花满盈激动的把家中所有智慧生物都拉来聚会庆祝—— 主人花满盈姑娘一位,光脑精灵千年一位,管家机器人大橙武先生一位,保姆机器人大笛子一位,家务机器人千叶长生两位,花园机器人大扇子一位。还有两个女仆——猫耳娘莉莉狐尾娘海蒂,以及宠物星际罪民吉祥。 ——一共十一位全部出现,后半场就连主脑大人都勉为其难的赏脸来坐了坐。 出狱的第一件事,就是逛街! 当然,是星网上逛。 花满盈这段时间天天泡在星网上,却还是第一次踏出自己的私人宅院,而保姆机器人为了自家小公举的心理健康着想才买来的女仆,也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这让猫女郎和狐妹儿都在心底悄悄松了一口气。 这家里只有一个未成年又好脾气小姐,待遇真的是好极了,她们可实在不舍的走。有用就不会被辞掉了。 作为三等公民,改造人的权限远远不及花满盈的高,只有级,但向大众开放的公共场合他们还是都能去的,比如街道,商店,竞技场什么的。 所以完全可以陪花满盈逛街做她的导游。 花满盈站在虚拟街道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真的是人,所有的人,都是人类模样。 没有尾巴,没有鳞片,全是正常人的模样。 也就是源人类或者亚人类的模样。 她有点理解主脑口中星网更加平等自由的说法——在这里,只要你不说没人知道你是星际罪民还是源人类。 大家都一样。 忽然,她听到两声提示:叮,级权限用户毛球请求成为您的好友,是否通过? 叮,级权限用户妖狐请求成为您的好友,是否通过? 好吧,收回没人知道你是什么人的前言。 s级及以上特殊人物有特权 花满盈通过了好友申请,将两人组入队中。 入了队伍就能看到队友的具体位置了。过了一会儿,两人便找来了。 莉莉d叫毛球,虚拟形象长得特别的甜,心形脸,大眼睛,灵气十足,童颜巨/乳特别萌。海蒂就让花满盈惊呆了——海蒂现实就非常美艳——纤腰,大波,大长腿——虚拟形象更是如此。五官微调,更加美艳撩人。 花满盈忍不住看了看她的胸,再低头看看自己的,然后默默自卑了。 海蒂和莉莉看到自家小姐也惊呆了。 莉莉:“天呐,小姐你居然用的自己的脸!” 刷刷刷,周围路过的不小心听到的人齐刷刷转头看过来。 “”花满盈默默抬手掩面,遮住脸,干巴巴的道:“那什么我刚建号时我哥跟我说,虚拟形象一旦确定就不能改了,我怕其他的脸不习惯” “您被大少爷坑了!”海蒂怜悯痛心的说,“用自己的脸您要是在星网上有点啥事儿现实不就被认出来了?!” 花满盈源人类的身份当然是不能给家里两个女仆知道的,她口中的哥哥和智能们口中的boss是指传说中的主脑这事自然也不能给人知道,于是,在女仆们眼里“小姐还有个神龙见首不见尾、能力很强的神秘哥哥”这个观点便在不知不觉中灌输给女仆们了。 ——那就是传说中的“大少爷”! 主脑表示这个称呼挫爆了。 花满盈其实已经后悔了,但如果现在说后悔似乎有点丢脸,她只能装作不在意的模样哈哈一笑:“我就逛个街能出什么事儿啊!走吧走吧,我们去买衣服!” 她一手拉一个快速的拽着她们走进了人潮。 因为现在是星际时代,每个星球的距离都比较远——绝对不是可以随意逛街的距离,所以很多店铺都是开在星网里——左右98%的拟真度和现实也没有太大区别。 而像服装物品等物,完全可以星网交易,然后进行星际快递。 三个女孩一路向专卖服装的商业街去,一个赛一个的漂亮——当然,在星网上这种容貌并不惹眼——但花满盈在服装店里买衣服,试一件买一件实在是太像一个壕,实在让人心里酸。 同店的一个姑娘忍不住酸了一句:“买这么多干什么,很快就过季了,跟没见过好东西似得。” 一句话,惹得三个姑娘都不开心了。 花满盈也觉得自己买的有点多——尤其是钱不是她的,来路不明花的亏心。但管家却觉得自家小姐作为一位尊贵的源人类公主却享受不到正常源人类所能享受到的优质生活,特别委屈可怜、特别想补偿她。所以在让她们上星网之前就特意的交代过两个女仆,而两个女仆也迫切的想要表现,因此死命的给自家小姐买买买! 海蒂眉毛一挑,呛了回去,“我们有钱,爱怎么花怎么花,你管的着吗?” 那个姑娘哼了一声,转身走了:“暴发户。” “穷眼热。”海蒂讽刺回去。那个女孩被她气的变了脸,但只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就走了。 三人哈哈一笑,继续买东西。 买了许多东西,也逛了许久,海蒂看看时间,问道:“小姐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啊?不如,我们先去吃点东西?” “好呀!我还没在星网上吃过东西呢!”花满盈连连点头,一想在网上吃东西就特别好奇是个什么感受。 莉莉雀跃道:“哈!说到吃星网上我可熟了!小姐我带你去吧!我知道一家,超好吃的!” 花满盈刚想答应,就听海蒂不屑的道:“得了吧,你去的那种档次带小姐过去也好意思?小心管家先生知道扣你工资!” “呃”花满盈被噎住了,笑眯眯的道:“没关系啦!反正是在网上——只要好吃就行!莉莉莉莉,快带我们去吧,今天我请客!” “我就知道小姐最好了!” 莉莉雀跃万分的带着两人来了一条美食街,“这里有家复古的餐厅,超好吃的!”她们去时,莉莉不停的夸赞,却不想迎面又遇到了服装店的那个姑娘,她的身边,还带着三个男性同伴。 然后两伙人走过时,海蒂忽然惊叫一声,向一边躲去。 花满盈猛然回头,正看到一个男人的手从海蒂高高翘起的臀部拿开。 花满盈瞬间怒了:“卧槽!老娘的妹子你也敢动?!” “哗啦”一声,背后装饰品一样的双剑陡然出鞘落在她的掌心,舞步旋转而起,粉色的花雨飘洒而下,庞大的粉色剑气甩了出去,将那伸出咸猪之手的男性打飞,紧接着一个高抬腿又是一道剑气送了出去 ——咸猪手直接扑街。 之前挑衅的姑娘大惊失色,“你们居然敢打人?!” “原来是你?”花满盈大怒,冷哼一声,二话不说舞步再度急旋而起,一道道剑气随着她的旋转带着风声被极速甩了出去 就像一支支箭射在人心上,咔咔咔!咔咔咔!剑光闪了几次,几个人全部消失掉线了。然后然后花满盈就“回家”了。 花满盈还没来得及得意,就眼前一花,出现在自己的虚拟宅院里,对面高马尾白衣服帅气逼人的主脑大人脸色铁青的瞪着她。 一脸懵逼。 花满盈一愣,讪讪的把剑藏在了身后,心虚的呐呐喊了一声“哥” 主脑大人脸色更黑了 主脑恶狠狠的盯着她的剑,“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儿没给我交代?!” ——卧槽那是啥玩意儿?!不是装饰品吗?!刚刚出现的是什么?! “不知道咋说”花满盈看着主脑心情越来越糟,更加心虚了。 “那就从头说!”主脑毫不犹豫的说,恶狠狠的磨牙:“哥我有时间!” “那,那你得答应我,绝不能这事儿告诉任何人,以任何方式透露出去。不然我可不敢说”花满盈不安的道。 主脑有点不高兴,比刚才发现熊孩子骗自己还不高兴,“你不相信我?” “当然不是!”花满盈腆着脸蹭过去狡黠的道:“我当然相信你啦!你是主脑嘛,有自己的职责,我知道有很多时候你都是很难做的。 所以,我要让你事先答应我,先把程序定下来,这样你就能名正言顺的帮我保密啦!免得将来谁问起来,你不好回答嘛! 这个世界上我最最最相信最最最喜欢的就是你了!” “油嘴滑舌。”主脑默了下没好气道:“少灌汤!老实回答!” 花满盈睁着一双真诚的!真挚的!绝对认真的大眼睛看着他,然后问他:“哥,你知道穿越吗?” “??!!!?”主脑的内心瞬间成了一片乱码,混乱程度甚至使整个星光都抽了抽,这一刻,无数网民不幸掉线,哀嚎一片 好在,星网的强大使他迅速从混乱中恢复过来,懵逼的看着花满盈:“穿越?” “对,穿越。”花满盈沉痛认真的点头。 “你想告诉我,你是穿越的?”主脑小心翼翼的问。 花满盈沉重点头。 主脑瞬间炸了:“卧槽!你个撒比熊孩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是不是?!不想说就不说特么撒谎能不能靠谱点儿啊?!啊?!说这个你丫是不是歧视老子智商???就你那智商不够100进水的鱼脑子还想忽悠你哥这种超级智脑尼玛谁给你的迷之自信?!! 穿越你大爷啊!什么时候老掉牙的幻想了你哄谁啊?!再胡说八道小心老子真的揍死你啊!” 主脑愤怒的捏着花满盈的耳朵恶狠狠的拧了一圈,另一只手插着腰活脱脱像一个茶壶向她咆哮,整个人都狂暴了。 花满盈被他拧的疼的嗷嗷叫,丢了剑抱着他的胳膊直扒他的手,妄图解救自己的耳朵:“嗷嗷嗷哥哥哥疼疼疼你快松手嗷嗷嗷!!桥豆麻袋,嗨普密!()” ——现场一阵鸡飞狗跳。 直到,主脑接到一条请求,才总算是暂时放过了她。花满盈迅速的捂着通红的耳朵躲得远远的缩到一边嘤嘤嘤去了。 主脑瞥了她一眼,冷哼一声,通过了请求。 一个男人的投影出现在房间里。 第11章 .20.2 那人刚想说什么,看到周围的环境却一呆,到嘴边的话神差鬼使的变成了:“主脑,你换背景了?” 主脑这才想起,这并不是自己的系统空间,而是熊孩子的虚拟空间。 他面无表情冷邦邦的道,“有意见吗?” “咳,没有。”男人弱弱的道:“就是觉得挺不可思议的你居然也有设背景换皮肤的一天不是,我的意思是说挺好看的!虽然和你画风不太搭” 主脑眼神不善的盯着他,凶巴巴的道:“你来就是找老子说这个?!” “当然不是!”男人急忙道,委委屈屈的说,“主脑,你今天好凶啊” “废话!没看出来老子今天心情不好?!”主脑没好气的道:“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赶紧滚!老子现在烦得要死没工夫搭理你!” “星网上刚才的网络波动是因为你的心情不好?”说起正事男人就认真了起来,“那你为什么心情不好?” ——为什么心情不好?妈蛋老子在跟妹子吵架心情能好吗! 说起正事主脑也不得不压住自己的坏脾气,冷冷道:“刚刚是个意外,已经解决了,下次不会了。” “意外?”男人的脸色更加严肃了,“什么样的意外能影响到你?” 主脑冷冷道:“我之前启动杀毒程序时在身上发现了一个小病毒,太震惊了。你们外面的那群程序员真是废物。说好的定期检查呢?! 还有事吗?没事赶紧滚,我要做一次彻底的查杀!” “那你忙!”男人赶忙跑了。 断了通讯,主脑便面无表情的看向蠢妹子,蠢妹子心虚的往后缩了缩,讨好谄谀的挥拳笑道:“哥哥好棒!\()/!哥哥刚才真帅气\()/!” 主脑面无表情“呵呵”一笑,直接将她位移到自己面前,手指恶狠狠的掐上她的脸,凶神恶煞的骂道:“敢不敢给我少添点麻烦?!烦死了!” 这次并不是很疼,于是花满盈就没躲,反倒揍不要脸的趁机趴到他怀中,抱着他的腰又蹭又摇,双目盈盈脉脉的瞅着他:“哥哥~”。 主脑冷着脸把她撕开扔出去,蹭回来,扔出去,蹭回来,扔出去,蹭回来 ——反反复复十来次之后,主脑终于被烦的不管她了。 仗着臭不要脸取得阶段性胜利的花满盈亲昵的蹭在他怀里嘿嘿傻笑:“哥~” 主脑完全不想理她 花满盈毫不在意,反倒更加亲昵黏糊的往主脑身上赖,就好像他们真是亲密无间的亲兄妹一样。 ——自从她知道主脑是智能而不是人类不会产生男女之情之后,她似乎对于男女之间最后的顾及也消失了。 ——简称更加不要脸更加黏糊爱撒娇了。 她像牛皮糖一样缠着主脑,无辜的眨着眼,“哥,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呀,我真的是穿越的!” “呵呵”主脑面无表情呵呵了,终于扭头看着她,皮笑肉不笑的道:“你今天买了不少东西吧?” “对呀!我买了很多衣服还有很有好玩的!回头穿给你看!可好看了!”花满盈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说这个,但提起自己买的东西,她立马提起了精神。 主脑面无表情道:“你今天下单的商家最远在诺玛星系,基本可以在大半个月之后收到货——诺玛星系距离安德星球非常遥远,但最多大半个月就能收到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呀?”花满盈一脸傻白甜。 主脑面无表情道:“——因为飞船可以进行空间跳跃。” “”花满盈默 主脑继续面无表情道:“在这个飞船可以空间跳跃,机甲可以装进空间钮的时代里,妹子你跟我说你是异次元穿来的你觉得我会信?你能更傻一点吗?” “可我真的是个穿啊!老哥你信我!”花满盈哭了——比被原住民发现你是穿越的更加苦逼的是什么?是你说自己是个穿越的都没人信还被嘲讽一脸智商 第11章 .21.1 花满盈晚上翻来覆去一夜没能睡着,第二天一早就爬起来等着主脑宣判。然而,向来说一不二极为守信的主脑却并没有出现。 不仅第二天没出现,接下来好些天都没出现。 直到忽然有一天,花满盈正在家中吃饭,管家先生笑容满面的从外面进来:“小姐,大少爷回来了!” “”捧着碗的花满盈瞬间懵逼 大少爷?什么鬼?!哪里来的大少爷?! 清脆的皮靴声从门外响起,白衣高马尾的俊美青年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 他容貌俊秀柔和犹如天使,神情却极为冷漠,深蓝如墨的眼睛冰冷的似乎毫无感情。 让人压力倍增,一看就是个十分不好相处的人。 花满盈惊呆了。 “啪”的一声,筷子掉了,指着高马尾青年“你你你你”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青年淡淡的看着她,低沉磁性的声音透出几分威严与不悦,“叫哥哥!” 花满盈小眼神瞥了瞥惊呆了的莉莉海蒂两位女仆,两位敏感的改造人女仆似乎感觉到了“大少爷”那十分不好惹的气场,低着头缩在角落里大气都不敢喘,更不敢抬头观察打量他。 花满盈微微扁了扁嘴,委委屈屈的喊道:“哥哥。”可是嘴角却忍不住再三偷偷翘起,一种浓浓的窃喜甜蜜涌上心头,让她情不自禁的想要得意的笑起来。 那可怜兮兮撒娇一般的小模样,就像一只还没长出爪子的小奶猫,软软的肉垫踩在人的胸膛上,可怜兮兮的“喵喵”叫着,十分惹人怜爱。 最起码女仆们就被小姐的“哥哥”叫的浑身都酥麻麻的,心情荡漾。 可惜,主脑并没有那么丰富的感情。 “嗯,吃饭吧。”主脑面无表情道,大步走到餐桌前,拉开椅子坐下了。 机器人管家特别麻溜的给花满盈换了一双筷子,又给主脑上了一份餐。 花满盈看着主脑在吃饭,感觉特别惊悚,就跟看恐怖片一样——你们能想象吗亲?!一台电脑他在吃肉! 反正花满盈就觉得太可怕了。 主脑吃的很少,花满盈各种恐怖脑洞搅得自己心乱如麻,也吃不下去,“兄妹俩”几乎没怎么吃,就让管家撤了下去。 晚饭过后,主脑站起来,冷冷的看着她,严肃道:“跟我来!” 花满盈心里七上八下的,忐忑极了,立马小媳妇儿似得踩着内八字乖乖巧巧的跟了上去。 两人到了书房,主脑坐着,花满盈乖乖站着,那乖巧的小模样很难让人想想她内心的放荡不羁。主脑问:“什么时候穿过来的?” 花满盈乖乖道:“当天就被你捡回来了。” 主脑:“我是问穿过来之前的时代。” 花满盈道:“反正是大灾变之前——我根本没听说过什么大灾变。” 主脑道:“经过检测你的身体数据为17岁,就目前而言依旧属于未成年。根据联邦法律,未成年人类需要监护人的保护。 而你在这里孤身一人,并没有监护人——你需要一位在成年之前的监护人,而你的身世,却注定无法找到一个合适的监护人。 我之前不知道你的真实情况,弄到的资料不合格,你需要更加严谨值得推敲的身份。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一位土生土长的41世纪星际人!” 主脑把她的“身世”资料发给她:“源人类身份暴露也不用怕,你有家人,有哥哥,有根基,没什么人能强迫你。 ——就和正常的源人类一样。 ——忘记你曾经的过去!” 花满盈看到人物关系中亲属栏那一项——那上面居然有个哥哥!并且用的主脑现在的形象——花满盈心里简直乐开了花,她忍着惊喜暗戳戳的问道:“那你” “这具身体是刚培育出来的人造人,也是你的“哥哥”。我只能给你一个完美无缺的身份,其他的还是要靠你自己。 而且,这个身份只是你哥哥,和主脑毫无关系,懂吗?” “懂!”花满盈用力点头,露出灿烂的笑容,狗腿的对天发誓道:“我发誓,绝对不会暴露您的! ——哥您就信我吧~!” 花满盈点开亲属栏“花满丰”的资料——没错,就是花满丰—— 姓名:花满丰 年龄:32 性别:男 配偶:无 人种:亚人类 血脉浓度:65% 职业:星际商人 异能:过目不忘,心算 籍贯:中央星系泰克星。 现居:女神星系安德星。 亲属:花满盈(妹妹) 主脑道:“我不可能常常陪你或者真的像哥哥一样照顾你,我说过,最多只能给你一个无懈可击的身份——只要你不要愚蠢的暴露自己。星际商人常常需要出门在外,许久不回来也是常有的事,不会引起任何人怀疑。” 花满盈的眼眶红了红,真诚的鞠躬道谢,“谢谢你。” 主脑笑了笑,“你从数千年之前来到这里,作为人类的主脑,我有义务为你提供基本的帮助。 不要想太多。 但同样,我也有一件事情必须事先警告提醒你。 ——我是智能生命,是星网主脑,相信在这些天里所谓的‘星网’‘智能’和‘主脑’你应该都有了一定的了解,知道我是什么。想必也知道,作为主脑,我并不具备真正的感情。 我只是被智能模拟的虚幻人格。 所以,我对你只有主脑对于落难的源人类的帮助。 在你25岁成年之前,我会用虚假身份做你的监护人,帮助你,照顾你,保护你,但一旦你度过25岁生日,‘花满丰’会立刻遭遇星际海盗,从此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从此,我只是一个智能主脑,你只是一位珍贵稀有的源人类。 我们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不会有任何交集?什么意思?” 主脑垂眸,淡漠道:“我是人类的主脑,不属于任何国家,也不会属于任何一个个人。 所以,主脑是不能诞生感情的。 主脑必须无私公正、不会偏袒任何人。 所以,将来可能会走上什么样的道路”你自己要慎重考虑与选择,并在成年之前尽快适应这个新世界。 因为在你成年的那一刻,我就会撤去对你所有的特别保护。” “我明白了。”花满盈难受的捏着袖子低着头,不让他看到眼睛里的眼泪。 主脑的话对于她来说是一个极为沉重的打击。就像一杯开水倒到面粉里,难受的让她想哭。 就如她之前所说。她来到这个世界的当天就被主脑捡了回来,并且为她提供了这个异世界她可能需要的一切。让她在承受陌生世界巨大的冲击与危机之前,便已经获得了安全的生存环境慢慢学习接受。 初来未来的花满盈不知道什么叫智能,她听到了主脑说话,看到了他的“人形”。就像画本里的狐仙天君——神秘又俊美——在她的眼里,他就是一个‘人’。她就像刚出壳的雏鸟,依恋上了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异世界第一个为她遮风挡雨保护了她的“男人”。 虽然同样是照顾,但知道真相之前和真相之后代表的含义却完全不同。 知道真相前的照顾就像是觉得有趣养了一个小宠物。而知道了真正的真相和她的来历,来自过去无依无靠的她,却变成了他的责任。 主脑迟疑了下,抬起手放在花满盈头上,轻轻揉了揉。 花满盈红着眼眶低下头,忽然之间扑到他怀里,嚎啕大哭,泪如雨下,“——我想回家!我好害怕!” 主脑花了大力气把花满盈的“生平”资料全部整理录取星网——从她“出生”,到当时一天,精确到每一日每一时,务必让无论是谁来查,都会得到她自小就在联邦长大,有资料图片为证,绝不是忽然之间出现。 为了尽量减少漏洞,他又给花满盈设定了幼年身体不佳常年在家修养的设定,理所当然的减少她的出现——如果有人去查,即使是病例诊单也都一应俱全。 就如他所保证的——毫无漏洞,绝不惧怕任何人去查。 甚至为了防止傻白甜一不小心说漏了嘴,谨慎缜密的主脑在花满盈的病例里加了一条“妄想症”。 ——即使她不小心说漏了,有病例在别人也不会起疑的。 然后,主脑就去出门“做生意”了。 ——当然,实际上是回去继续做他的主脑去了。 至于做生意 ——在人造人的芯片上激活一个智能不就行了吗?然后,活生生的会留下各种存在痕迹的“花满丰”就出现了。 主脑走后,花满盈早已存在的包养娘计划终于蠢蠢欲动了——这个计划现在就连主脑都不是特别反对了。 尤其是见识了花满盈逆天的武力值之后,主脑对花满盈面临危险完全可以一剑把人抽出去产生了一种迷之自信——他相信,除非花满盈愿意,不然没人能占她的便宜。而如果她愿意那还说什么,直接把人娶回来呗! 于是,花满盈再度出现在了百花街的芳满园之前。 她在门口徘徊,门前的门童看不下去,上前问道:“小姐,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我来找工作。”花满盈笑道。 门童一默,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知道呀!”花满盈弯着眼睛甜甜的笑道:“寻欢作乐的地方。” “既然如此,请跟我来。”门童领着她进去了。 现在还是白天,没什么生意,门童直接带着她去见了经理。 经理是个看上去很温厚老实的男人,上下打量花满盈几周,目光温和了许多,“你想应聘什么职位?” 花满盈道:“舞娘!” “先跳一段吧。”经理说。 花满盈虽不学云裳心经,但霓裳羽衣还是会的,手挽一条红丝带,纤腰婀娜,周身花雨飘飘,美轮美奂。 经理看着她跳舞之时忽然自动出现的花瓣雨,眼神非常微妙,好半晌才不知该如何吐槽似得说:“也许,你就是吃这碗饭的。” ——很显然,他把那些花瓣当成了面前美人的异能。 如果没什么特殊效果只是好看的话 面试通过了,花满盈很开心——也许在很多人眼中,去做一个包养娘也许是很蠢的事情。但在花满盈眼里却恰恰相反。 ——这种职业是最不容易暴露她的秘密的地方。 ——因为她只是一个包养娘。 即使现在有主脑站在她的背后,她也不打算改变主意。 花盈袖长得漂亮,舞蹈也好看,打着复古舞蹈的名头,第一天就得到了隆重推荐。 绮丽的舞台,灯光从上方投下,花雨纷纷,大红的舞扇映着肤白如雪,轻歌曼舞,垂首回眸,如妖精一般带着惑人的柔情与妖媚。 来此处寻欢作乐的公子哥富小姐,看呆了不止一个两个。 有人点她下来陪酒陪玩,却被早就事先打过招呼的经理拒绝了。 “这位小姐是新来的亚人类异能者,只是借我们的场跳舞,几位要是有意,不如跟那位小姐亲自去说。” 经理说着,露出一个大家都懂的笑容。 大伙儿听到亚人类异能者的身份,被拒绝的火气也歇了,反倒又冒出一种新的火热来。 ——舞女身段柔软舞姿优美不算什么,这世道拥有其他血统基因身段柔软的改造人多了去了,但有这种条件的亚人类就不多了。 更何况还是个异能者。 当天晚上,花满盈便收到了好些个光脑号。 她特别乖巧听话的把那些光脑号告诉管家了。 管家先生险些吐血——万万没想到自家小姐真的还没放弃那个疯狂的想法。 他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微笑,对花满盈说:“小姐忙了一天,先去休息吧,您放心,橙武一!定!给!您!严!格!把!关!的! ——绝对可以筛选出最符合要求的那一位!” 花满盈从落入这个陌生的世界第一天,就被家里的智能机器人捡了回来无微不至的照顾着,对他们信任极了。听到管家机器人这么说了,她就特别放心的回去睡觉了。 宠物吉祥看着自家主人那心宽的傻白甜睡颜,心情特别复杂。 他甩甩大尾巴出了主人卧室,果然看到管家先生面无表情站在门口,眼中各种数据飞快划过连成一片诡异的绿。 微妙的有点可怕呢。 他垂着尾巴,蹑手蹑脚滚回自己房间趴着了。 他敢打赌——那些想要跟小姐负距离接触的花花公子绝对没有一个能通过的! 管家先生:勾引小姐必须死! 花满盈晚上睡得很好,第二天一早起来,清理干净便到餐厅用餐。 家里的保姆机器人等级特别高,星网上菜谱随便下,一日三餐不带重样的。虽然因为星际时代很多人家都是使用营养剂,想体验味道不得不去网上虚拟餐厅,但花满盈作为主脑的“亲妹子”,却有幸成为了那几个可以使用实体美食的人。 花满盈一边吃饭,一边听管家汇报他的调查结果。 “这位先生曾有过43次包养历史,最短一个月,最长两年,但他所接触的包养娘有7位使踪,下落不明。” 虽然不是在他手里失踪的。 “这位先生出手大方,是某俱乐部高级会员,每年最少参与5次大型换宠活动。其中群趴不计。” 虽然换的是星际罪民,群趴双方同意。 “这位先生真身为星际海盗,现在为伪装身份,任务中,目前需要一名容易掌控死亡不易追究的边缘人士作为掩护。” 虽然掩护人员已经找到了。 “这位小姐爱开悬浮车与人竞赛,她的宠物鲜少有完好归来的。” 这位小姐只带改造人‘疯’。 “这位先生有特殊爱好,喜欢玩耍一些常人无法承受的特别情趣” 虽然他不强迫人 “这位” “”管家先生还在一个个点评,花满盈嘴里咬着勺子傻乎乎的看着他,已经完全惊呆了。 等管家说完了,她惊恐的发现竟然每个人都有着非常可怕的黑历史! ——来自远古的一朵娇花表示受到了可怕的惊吓。 她不信邪的道:“就,就没有稍微好一点儿的??” 管家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没有。” 千年冷笑一声:“那种地方能有什么好人?一群人渣。 想要一个正直男人非得去人渣扎堆的地方去找,你也是蠢的够了。” “”花满盈 管家趁机道:“恕我直言我的小姐,假如您只是想找一个类似‘丈夫’或者‘主人’的角色让别人忽视你借此隐藏身份的话,大可不必如此。 ——少爷完全可以帮您。” ——无论是重新制造一个改造人作为丈夫或者找一位稳定的金主来掩人耳目,都是举手之劳。 管家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如此简单的解决之法小姐却一直都弃之不用。 反倒非得要去做危险又耻辱的包养娘。 花满盈咬着勺子,漂亮的眉毛紧紧皱起,挣扎了好一会儿,“我再试试!” “哼。”千年啪的一声自动关机了。 “”花满盈 “唉”管家叹了口气,无奈道:“小姐请务必保护好自己。” 花满盈嘿嘿的冲他笑笑,傻大姐没心没肺的模样,叼着一块饼跑了:“我去玩了!” 当天求约的光脑号多了一倍,不过有昨天都是都是坑的前车之鉴,花满盈更加不敢轻易答应了,再度把光脑号交给了管家。 让人失望的是,还是有各种各样的问题。 第11章 .21.2 次数多了,脾气坏的客人觉得被扫了脸,她再漂亮也不想忍了。 “来来来,美人来陪我们玩会说说话呗!你看天天来看你给你捧场你也不见见,也太不给面子了不是。” 几个看上去挺不好惹的小公子推开会场保安,拦住了花满盈的去路。其中一位红发的扯开自己的马甲,自以为帅气潇洒的推了一把头发——一头红发被推的冲天竖起,就像一撮火焰。 花满盈一瞅,别说,还真是见过几次的熟面孔。 他们看上去年纪都不大,20岁左右模样,长得也不错,都是亚人类。 其实虽然现在基因问题严重,但也不是没有好处——之前胡乱改造使得人类身体条件大幅度上升的同时,样貌也越来越好,包括改造人。除非特例,就没有丑人。 她看了再看,甜甜笑道:“我不陪酒,我是跳舞的,你看那边,陪酒陪玩儿的美人儿在那边。” “可少爷我就看上你了,陪我喝两杯呗?要不,陪我跳个舞。”那个男孩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搂住了花满盈,亲昵的挨着她,鼻尖几乎蹭到了她的脸颊,深吸一口气,陶醉似得:“美人你可真香~” “”花满盈 ——虽然事先早就知道一定会有这样的场景,但事到临头花满盈忽然发现——她!居!然!紧!张!了! ——卧槽忽然好想拔剑怎么办?!! 花满盈惊恐的发现,自己也许真的吃不起这碗饭! 不!这不可能!包养娘这么容易的事我怎么可能做不到?!不不不!我一定要做最好的包养娘! 不就是被调戏吗?! 我忍! 冷静!找找状态!我是最好的! 深呼吸!面带微笑!对,没错!不能砍! 美人儿芊芊玉指挡住了他的口鼻,慢慢将他推开,媚眼如丝,妖媚的道:“香吗?我也觉得很香,谢谢这位公子。 不过我学的舞蹈是独舞的古代舞,恐怕不能陪公子跳了。” “没关系,本少爷可以教你。”那男孩道,还带着青涩的脸庞带着情场浪子的风流模样,“美人这么美,本少爷教你什么舞都乐意。 那一定是一种非常美好的享受。” 他说的陶醉,同行的几个伙伴要笑不笑的憋着特别不给面子。 “谢谢了。”花满盈扒掉他的手,“你想撩我,年龄太小了点! 成年了么?有家业了吗?结婚了吗?” 少年懵逼:“这跟我撩妹儿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喽!”花满盈看看左右人,拽着他到了一个稍微避人的角落,少年的小伙伴们一看有热闹看,立马贱兮兮的跟了过来。 然后看到娇花一般娇嫩妩媚的舞娘苦口婆心语重心长的教训道:“我的介绍是‘求包养’你没看到吗?” “看到了啊,我这不正打算包养你吗?”被拉的有点懵逼的少年听到‘求包养’又产生了一种迷之自信,他抖抖衣襟一推头发:“其实本少爷要求很高的,只不过本少爷一向比较喜欢古文化,才挑上了你。只要你能让少爷我满意开心了,本少爷就包了你! 钱不是问题!” 花满盈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冷酷无情的道:“可惜你没达到我的金主标准。” “咦咦咦??”某少年惊呆了,立刻露出了日了汪的卧槽表情,“你你你说什么?!本少爷没有达到你的标准??本少爷这么好的人你居然还敢挑三拣四?!”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我多有钱吗?!你知不知道多少人哭着求着让我包我都不要?! ——你凭什么看不上我!” “——就凭你未成年!”花满盈继续冷酷无情的摧残少年们的玻璃心:“成年了吗?成家了吗?有自己的产业吗?能自己做主独当一面吗? ——没成年没产业不能当家做主凭什么包我?!” ——瞬间,几个小伙伴一起被砸死了。 正密切关注脑残妹妹的主脑看到这一幕忽然就诡异的放心了——就妹子那比金主还大爷的恶劣态度,肯定包不出去了。 ——包回家是找了个甜心还是请了个祖宗啊? “你你你管我!包的起你不就行了吗!”少年被气死了,指着妹子手抖的不行。 花满盈继续捅刀道:“你怎么就知道你包的起我?” “看在你诚心诚意的份上,我跟你说吧,本姑娘求包养有几类人是不考虑的。” ——卧槽!好大的口气! 少年被气笑了,深吸一口气,恶狠狠的道:“说!本少爷倒要看看你今儿能说出什么花来!” 花满盈自信的道:“第一,未成年不要。 没成年的要上学,包我干嘛?陪你上学啊?” “”少年们 ——学生党凭什么不能把妹子?!歧视学生狗是不是?学生狗表示不服! “第二,有特殊爱好不良习惯的不包。” “”少年们 ——妈蛋没有不良习惯哪个逗比逛会所养小情啊?又不是扫黄卧底!妹子你是不是傻啊?没不良爱好还有你的工作余地吗?‘女票’本身就是一种不良爱好好吗?! “第三,没有独立产业不能自己当家做主的不包。 包里没钱腰杆不挺,本身自己就没稳定经济来源的还要看别人脸色更别提给我花钱!如果到时他想和我在一起家里不同意,要是完全靠家里的到时经济一掐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 “”少年们 一个少年忍无可忍的喷了一口毒液:“你就那么自信人家会想跟你在一起?!” ——就你这态度,谁稀罕?! 花满盈大惊失色,不可思议的道:“——难道会有人不喜欢我吗?!” “卧槽”少年们硬生生被这死不要脸的女人噎住了 “继!续!说!”之前想包养的少爷咬牙切齿,“本少爷倒要看看,你还能说些什么?!” 花满盈嘿嘿一笑,略得意的道:“第四啊——没结婚的不要!” 少年们惊呆了,一位浅灰色衣服的少年奇怪的问道:“为什么?做你们这行的,不都是希望金主没有结婚或者夫妻感情不好,最好能跟金主结婚吗?” 花满盈循声望去,看到一位面容十分俊秀白皙的栗发少年。他五官气质显得柔和无害,但淡色的眼瞳却显出了几分疏离沉静。 远不如他给人的第一印象好相处。 那种别样的气质,看到他似乎连时光都拉远减慢了。 花满盈笑道:“当然不是! 我的目标是做包养娘赚钱存钱,等我觉得存够了,就去找一个自己能掌控的漂亮改造人男人结婚生孩子! 至于之前的金主得了吧,没共同语言能处多久?我还要时时刻刻想法子讨他开心天天担惊受怕的生怕他哪天变心不要我了多累啊? 所以,为了防止到时我想走了金主不舍的我,我要找一个结过婚的,最好是联姻的,夫妻各玩各的互相不在意又不会轻易拆伙的!” “”这回少年们彻底服了——这妹子太无耻! 听完了花满盈的说法,红发少年反倒不气了——跟智障计较太掉价。 他奇异的笑道:“那,祝你早日完成心愿。 啊,对了,我的光脑号给你,假如你哪天找到了自己理想中的目标,记得给我发条信息,也让哥几个开开眼界。 本少爷也想看看那到底是怎样的一种珍惜生物。” “好哒!完全没问题!”花满盈和几个少年全部交换了光脑号。 ——虽然新来的漂亮妹子光脑号终于弄到手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少年们的心情却特别微妙复杂。 完全不想勾搭她了。 然后,红发少年特别贴心好心的帮她把金主要求挂在了她的求包养信息下面!然后对花满盈露出了八颗牙齿:“帮你节省了时间,不用谢。” “”花满盈 ——世间竟有如此小心眼的男人! 等避了人,花满盈便唤出千年:“千年千年快帮我黑了它!” 少年靠着镰刀不为所动,淡淡道:“我倒觉得挺好的。 ——也省的一个个调查了。让它挂着吧。” “”花满盈 ——喂!说好的爱我一辈子永永远远帮助我呢?!一个包养娘条件那么多根本没人要的好吗!我是骗那几个傻蛋的你没看出来吗?!说好的心有灵犀一点通呢!骗子! 花满盈心痛的觉得,那四个要求挂上去之后,只要金主不脑残不犯贱,自己肯定是没人要了。 ——显然,少年和智能们也是这样觉得的。 但第二天所有人都被打脸了。 第二天,垂头丧气的花满盈在自己的休息室收到一朵花,一张带着香气的纸质复古信笺,上面用优美的字体写了一段字。 “成年,产业独立,已婚,无特殊爱好。欢迎你的到来。 顶楼住客。” “”花满盈 ——卧槽!这是哪个脑残的神经病在犯贱?! 花盈袖心情又酸又爽极度微妙的对智脑问:“顶楼是谁?” 千年一身低气压,冷冰冰道:“芳满园老板,一个雄性改造人!” 花满盈大惊:“——那不就是我们老板喽?!” 然后,她就纠结了——艾玛到底该不该去呢?! 千年冷冷道:“虽然迪菲亚斯符合你的要求,但你最好不要跟他掺和。那个男人背景不简单,并且心思很深——这一点凭借他作为一名改造人却能经营高等会所就能看出。 以你的智商,他非常的危险,对于你隐藏身份来说非常不利。” 花满盈更加纠结了,“可他什么要求都符合我也不能见都不见啊,那也太打脸了!” 她烦躁着烦躁着,就习惯性拉出一个网站:求助:老板似乎想要包养我让我上楼去找他我该怎么办?! ——花满盈是个外来者,刚开始接触智能的时候还不太敢真的信任他们,许多问题不敢跟他们说。于是,主脑便告诉了她那个求助网站。 当然,那时候天真的花妹妹还不知道主脑对于网络来说是个什么玩意儿,等到她慢慢的知道的越来越多,知道了星网中所有的一切都在主脑的监控之下的时候,她想起自己瞒着主脑偷偷摸摸的星网上发求助贴的日子,她就只剩下默默捂脸了。 然后破罐破摔吧(:) 花满盈这个帖子很能挑起网友们八卦欲,他们回帖速度也很快。花满盈跳过那些调侃没意义的话,视线直接落在一行字上不动了,杀气腾腾 15楼:隔壁小哈 包养?我看是献身吧?说起来,包养的话,你怎么跟你老板谈包养费问题?不怕炒你鱿鱼?不会是白睡吧? 白睡? ——卧槽!天底下怎么可以有人品那么差的男人?!白睡姑娘不给钱?! 作为一个立志做优秀包养娘干一行爱一行的脑残妹子,花满盈觉得完全不能忍! 她啪的取消智脑投影屏,杀气腾腾的向电梯走去,“走!我们去会会他!” 千年看着她杀气腾腾的模样心知她愚蠢的大脑必然是又误会了什么,却机智的没有告诉她。 愤怒吧愤怒吧,最好把那个家伙揍一顿得罪的死死的,让他把你赶出去! 花满盈所在的这家会所可以说是安德星球东区最大的会所——不要觉得地点缩小档次就低了,安德星球是女神星系排名前五的星球,而女神星系是联邦三大星系之一。 安德星球的寻欢场,可以说星际闻名。 权贵云集的安德星球寻欢场,分为雅致的东区,混乱的西区,疯狂的北区,奢靡的南区。 ——毕竟,就算是寻欢作乐,不同的人也有不同的爱好。 东区大多是借欢场掩护‘碰头’‘谈事情’的,多数是‘正事’,因此喜欢在东区寻欢的人,总喜欢多一块遮羞布,添一些文雅斯文的调调,似乎这样就比谁更高雅矜贵一些似得。 这也是花满盈这些天这么叼这么嚣张却没有人收拾教训她给她教导教导规矩的真正原因。 至于为什么这档次略高的地方会收下花满盈这么不讲究的傻白甜当然是因为她是个跳早已消失在即使长河的古代舞的啦! 似乎在大家看来, 失传的,总是更珍贵的。 复古的,总是更尊贵的。 邀请合作伙伴一起观看早已失传的古代舞蹈也更有面子不是? ——都说了,东区就爱那么一点点文雅的调调嘛摊手。 甚至花满盈这些天谁的面子都不卖惹了不少人,真的找上她也只有几个“孩子”。 而能在东区成为最大的欢乐场并稳稳立足,芳满园的背景自然也不简单。 芳满园的老板叫迪菲亚斯,是一名改造人。 改造人是三等公民,社会地位不高,按理不该有那么多人给他面子,但凡事总有例外——比如迪菲亚斯。 迪菲有一对不同寻常的父母。 迪菲的母亲是一位异能等级6级的亚人类强者,父亲是同为亚人类的安德星球执政官,迪菲成为改造人,自然是因为基因劣化。 就是看在他父母的面子上,也没人愿意轻易驳他面子,哪怕他是改造人。 更别说,他的背后还有家族。 第11章 .24.1 花满盈杀气腾腾的上了顶楼,楼上美貌的秘书小姐早已收到了通知。看到她到来立马露出了甜美的笑容,优雅又快速的走了过来,“花满盈小姐吗?请跟我来。” 她推开了房门,带着花满盈走了一段,请她到一间休息室坐下,端上一杯热奶咖,笑容满面的道:“您请稍等,老板马上就好。” 然后,她就特别有眼色的走了,并且为老板推了今天上午所有的邀约。 星际好秘书 花满盈坐在沙发上,抱着奶咖杯好奇的打量着四周。 ——这里宽敞明亮一尘不染,充满了一种干净利落的简洁美。 花满盈想,她家老板一定是个非常雷厉风行干脆利落的人。 然而 十分钟过去了 二十分钟过去了 三十分钟 “艹!”干脆利落你妹! 花满盈把杯子丢在桌子上,握着双剑杀气腾腾向隐约传来水声却一直没人出来的方向大步走了过去。 ——妈蛋就算是在洗澡也不用那么久吧?!淹死了吗?! 去找迪菲亚斯的路上,花满盈想了许多,想着自己绝不能闯进他的浴室,毕竟他可能在洗澡。想着自己去时,他会不会刚好出来。 但她绝对没想到,走过一道玻璃墙,转过来她忽然会看到一个巨大的游泳池。 然后池子里趴着一条大鱼。 他靠在岸边错愕的看着她,精致到阴柔的面庞满是惊讶,海藻一般浓密的长发披在身后,堪堪遮住了的身体,带着金线的蓝色鱼尾有着梦幻一般硕大缥缈的鳍,在水池中随着水波微微波动。 美极了,就像传说中的海妖。 花满盈忽然想起了主脑曾经对她提到过,部分改造人是可以变身成兽的。 这应该就是迪菲亚斯的兽态,一条美人鱼? 花满盈被惊艳的怒气都卡了卡,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不行!绝对不能被压下去! 她眯了眯眼睛,缓缓上前,蹲在水池边,纤长的手指伸到冰凉的水中,轻轻撩拨,荡起阵阵波纹。 “你这是在试图色/诱我?” ——啊哈哈哈本宫攻气十足有木有!天呐终于有机会把这句话说出来了好棒! “?!!”迪菲亚斯完全惊呆了 ——天呐!难道不是你闯进来的吗???? 兽态是基因劣化的特征,是让人自卑的丑态,是耻辱,几乎所有的改造人,都不愿意让别人看见自己兽态。 迪菲亚斯也不例外。 迪菲亚斯的心情特别狂暴,迪菲亚斯此时此刻特别想表演生撕亚人! ——特么的!谁让你进来的?! 迪菲亚斯的脸色非常的不好看,阴沉沉的带着几分强压的怒气,心里其实已经怒不可遏:“谁让你进来的?!” “不是你让我来的吗?boss?”花满盈笑吟吟的问。 迪菲亚斯已经想起来自己确实看上了一位美丽有趣的亚人类小姐——当然现在不是了——让她上顶楼来找自己。但是——谁准你进这里来的?!!你是怎么进来的?! 千年: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为主人排忧解难是我的本职,不必感谢。 作为最顶级的战斗系统,开个锁简直小意思啦~! 迪菲的内心很想掀桌。 ——其实花满盈眼里畅通无阻的道路充满了关卡 曾经。 迪菲亚斯沉眸道:“我想我并没有让你到处乱闯!” “是这样没错。”花满盈的目光不受控制的流连在迪菲漂亮的尾巴上,“可是秘书小姐说,你很快就会出来。但,我等了许久为防止老板身处意外却无人得知,我决定过来看看。” 花满盈其实有够小心翼翼的,但迪菲对于自己的兽态非常的敏感,那女人在看什么他自然能感觉到。 迪菲感觉到一种被冒犯歧视的羞耻和恼怒,他怒极反笑沉声道:“好看吗?” 花满盈毫不犹豫的点头,“好看!” 迪菲一愣,幽蓝的鳍像缥缈的纱,在水波中展开微微拂动。 “真的好看吗?” “好看呀!”花满盈红着脸,有点小兴奋又有点小紧张的伸出一只爪子抓了抓,“我,我能摸摸吗?” 不知为什么,看着她那副真心诚挚的好奇兴奋模样,迪菲的怒火居然慢慢消散了。 “好呀。”迪菲微微一顿,便微笑着答应了。趴在游泳池边微笑着看着花满盈兴奋的小跑着过来。 花满盈蹲在他身边,小心翼翼的伸手摸了摸那飘动的鱼鳍,入手又凉又滑,立马激动的石化了。 “真真真真的?!嗷嗷嗷boss求合影!!” “”迪菲 迪菲低低的笑了起来,看着美丽的亚人类小姑娘激动兴奋,反倒悠闲起来。 他一手撑着头靠在水池边,深蓝色的眸子温柔的看着她,蓝色的发丝在玉石般的锁骨上微微拂动,殷红唇角含着蛊惑人心的浅笑,“你不觉得丑陋?” 他说着,周身却显得说不出的性感撩人。 “可漂亮了!”花花毫不犹豫的答道,“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 她说着,忍不住手贱好奇的摸了一把冰凉的鳞片 卧槽真好看!() “哈哈哈哈!”迪菲愉悦的哈哈大笑起来,尾巴拍打着水面,溅了花满盈一身水。然后,花满盈发现他更开心了 “”花满盈完全不知道他在跟个神经病似得笑什么。 她瞅了瞅迪菲,又瞅了瞅周围,“你衣服呢?” 迪菲趴在池边垫着下巴,痴痴的看着她,晴空一样的眼睛显得深情纯真极了。再加上颜好,简直让人把持不住。 “你不是喜欢我这样子吗?还穿衣服干什么?” 花满盈:这是在耍流氓吗?啊可是还是好想抱回家养!耍流氓的样子也会这样的迷人! “穿起来谈事情啊!”花满盈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暗暗庆幸没有丢人的流鼻血,理所当然的说,“我师父曾经说过,谈正事应该态度认真!不穿衣服像个什么样子? 快说在哪里,我帮你拿。” 迪菲露出迷人的笑容,向她伸出了手,“你抱我过去好不好?” 他说时有些紧张。他不想面对别人或鄙夷或轻蔑的目光,哪怕他们伪装的很好。但他又不相信真的会有人毫不在意,甚至用纯欣赏的目光看待他的模样,而不是带着高高在上的怜悯与歧视甚至是淫邪。 迪菲想过她可能会拒绝但却没想到花满盈拒绝的也毫不犹豫。 并且,他居然一点都不为此感到恼怒(:)。 花满盈听到他的话瞬间瞪大了眼睛,震惊的瞪着他:“卧槽!你一个大男人居然让本姑娘一个软妹子把你从水里抱出来要脸?!男人的尊严呢?!” 迪菲被骂懵了,“你是亚人类!” ——别说的好像自己真的是源人类软妹子一样好吗?! 花满盈立刻理直气壮的顶了回去,“那你也是个男人! 亚人类怎么了?!亚人类妹子就不是妹子了?!你歧视亚人类啊?!” “!!!”迪菲 到底谁歧视谁啊! 迪菲气的瞪了她半天,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这妹子一点都不软,气势汹汹理直气壮底气比他还足,看上去比他还凶 于是,迪菲默默的自己爬上了岸。 花满盈看着美人鱼爬上了岸,下一刻,面前就突然弹出了一个显示屏幕。 花满盈惊奇的看着它,“咦?千年你怎么自己出来了?” “因为你蠢!”千年恨铁不成钢,“转过去!!” “为毛?”花满盈好奇的问。 “因为改造人解除兽态不穿衣服的啊白痴!!曾经教过你的东西都学到狗肚子去了?! 立刻给我转过去!”千年愤怒的咆哮 花满盈“腾”的涨红了脸,刷的转过去,“我我在外面等你!”然后撒丫子跑了 ——嗷嗷嗷!!美人出浴啊啊啊啊! 迪菲又神经病一样的愉快的笑了起来。 迪菲出来时花满盈还是忍不住往他身上看了看,可惜他现在已经完全恢复人形,微妙地有点遗憾。 ——人鱼什么的实在是太新奇了。 重整旗鼓的迪菲这次的打开方式终于正常了,他看上去非常温和有风度,目光柔和笑容清浅,就像沐浴着圣光一般引人注目。他走到花满盈身边在她身旁坐下,一手搭在沙发的靠背上,猛一看几乎把花满盈伴拥在怀里。 ——一个沐浴圣光的人本不应和别人如此近距离接触,更不会做出这样暧昧的举动。 所以他崩了。 花满盈寒毛炸了炸,忽然又想揍人了。 好在她还记得这个人暂时不能揍。 第11章 .24.2 杯中奶咖已经被喝光,迪菲拿过桌上恒温的壶,又帮花满盈续了一杯。 他迷人的嗓音温柔的响起:“你叫花满盈?真是个好听的名字,我能叫你盈盈吗?” 花满盈扭头看他,只见那深蓝目中波光楚楚十分动人。 花满盈想了想,觉着包养是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自己应该端正态度。于是,她很认真的点头,“当然没问题,你高兴就好。” 迪菲顿了下,又温柔的笑了起来,“盈盈。”那低沉深情的声音让人腿都酥软了,一种奇异的感觉自尾椎升起,让花满盈竟有种扑上去把他压倒肆意磨蹭蹂躏发泄一通的冲动。 “”花满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搓了搓胳膊,道:“还有什么事吗?” 迪菲状若深情的看着她,手指抚摸着她的脸庞,身子慢慢前倾,把她压在沙发上。 花满盈身体蹦的紧紧的,心里大声告诉自己——忍住! 他冰凉的嘴唇在花满盈脸颊上轻轻印了一下,“其实我已经注意你很久了,跟着我,好吗?” ——卧槽!看错了!居然是个骚男! 花满盈忽然产生一种男神被崩了的痛心感,她心中悲愤欲绝,手掌撑在迪菲肩膀上,然后一只手把他推起、按下、反压在沙发上:“待遇怎么算?” ——完全没有一点不好意思! 被妹子两秒钟反推倒的迪菲略懵地眨了眨眼睛,还有一些反应不过来。 然后他脸色微变的问,“你异能几级?” “我拒绝以上的任何感情交流。”花满盈说:“所以我异能几级有关系吗?” “”迪菲再度被这不讲究的豪迈妹子惊了惊,好在是个挺善于伪装的心机bo,愣是抗住了妹子有毒的说话方式,温柔的接了下去:“当然有关系。” 他轻柔的抱住花满盈的腰慢慢拉下,使压着他的姑娘紧紧贴着他的胸膛——他甚至能感觉到她衣服上的装饰和胸前柔软的起伏,一种女子的香气萦绕鼻尖,让人心中酥软沉醉。 大约是因为改造人有兽的基因,很多时候,他们能分辨异性身上那些人类本身无法感觉到的诱人味道。 而这个姑娘身上的气息,却是他觉得最为醇香浓郁的。这种使人沉醉的香气,让他就像面对雌性的雄孔雀,不自觉的就开了屏。 他深情道:“就好像两个杯子,同样是用来喝水的,从泰那克星球经过59道程序做出来的精灵之杯和矿星上随便削出来的不会同等待遇一样。” 好在,他并不是真的孔雀,虽然被蛊惑,理智却依旧尚存。 “”花满盈忽然发现,这个人真心特别的虚伪,并且很不要脸。明明说着毫不留情的话,脸上的表情却像面对心上人一样。 哎呀,这样的心机bo危险度比较高呢。 花满盈不接受老板包养的理由又多了一个。 “异能等级呀,好像是,七级吧?” “七级?!”迪菲装出来的温柔崩了崩,呼啦从沙发上坐直了,震惊的道,“你没骗我?” “我怎么会骗你?”花满盈笑,杯子举到迪菲唇边,“喝掉。” 迪菲还在震惊中,听到这句话心里酥了酥,低头就着花满盈的手听话的喝掉了。 一时间甚至觉得她的异能等级都不甚重要了。 然后就看粉粉嫩嫩的舞娘轻飘飘的甩开杯子,脆弱的茶杯便横飞了出去,嵌入办公室的防弹墙壁中,然后对他亮出了智脑上七级的荣誉证书。 “”迪菲 姑娘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也不是什么大本事,不过吊打你,还是足够的。” “”迪菲 ——妹子,你对未来金主说这个真的好吗? 迪菲的目光火热起来,“做我的女人吧!” “我拒绝上的任何感情交流。”花满盈翘着腿道,“只包养,不结婚。” “为什么呀?”迪菲不甘心的道,“你换个思路想想,结婚也能算是长期包养啊!而且还能得到更尊贵的地位,更大的权力,更多的自由,为什么不同意?” 迪菲道:“你看,我条件还是不错的,家里有权有势还有钱,脾气温柔包容长得好,尤其喜欢宠老婆,跟我不吃亏的!虽然我结过婚了,但家里大老婆只是政治联姻,平时基本各过各的。你嫁给我,完全可以位同正妻的啊。 ——好多男人都忌讳老婆比自己强,觉得没有安全感没有权威,我绝对不介意这个! 盈盈,你就嫁给我吧!我保证好好对你!”迪菲扑到了她的身上,晴空样的眼睛眼巴巴的看着她显得格外真诚。 “”花满盈略懵逼——次奥!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花满盈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他,“你是个好人,可是我配不上你。这事儿还是别再提了。” “怎么会?!”迪菲说,“七级异能者的身份配谁都足够了!更何况你年轻又漂亮,还传承了一身早已失传的古代舞,能娶到你绝对是我的荣幸!” 他顿了顿,迟疑犹豫的道:“你不会是嫌弃我改造人的身份吧?” 花满盈很想提醒他你结过婚了,但她忍住了,毕竟,结婚不结婚真心不算个事儿。除了本身就可以重婚之外,再不济还可以离婚呢! 联邦的婚姻法比较坑——根据血脉浓度来的。血脉浓度越高,能娶得伴侣越多。而如果血脉浓度高过70%成了源人类,那么伴侣不设上限,想娶多少娶多少。 当然,帝国的婚姻法更坑。 她正了正脸色,斩钉截铁的道:“不行! 就像你说的,我嫁谁都够了,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出来做包养娘吗?” “为什么?”迪菲问。 ——要说不奇怪那绝对是假的,迪菲的母亲是六级异能者,已经是威震一方的强者。七级异能怎么说也是顶级高手,实在无法想象会有那样的天之骄子出来干这行。 不过这个原因在可以获得她的机会面前并不重要。 “因为这个是我喜欢啊~”花满盈笑的妖娆魅惑,如雪玉臂勾住迪菲的脖子,温软的红唇在他颊上触了触,“小迪菲,姐姐喜欢被包养的感觉~” 那一刻,迪菲亚斯真心觉得两人角色颠倒了,花满盈不是自己包养的小姐,而是自己是她包养的少爷! 简直日了狗了! 不过为了七级异能者——忍了! 好吧,他承认他被那香气蛊惑的有点心肝颤,头脑晕晕乎乎的并不太在意这个了(:) “你喜欢被包养,那我就包养你好不好?”迪菲握着她的手,温柔又深情,“你喜欢被包多久,就被包多久,等你玩够了这个游戏,再嫁给我好不好?” “——姐姐只包养,不嫁人。”花满盈笑道,“而且,我随时可能会单方面中止包养合约。” “没关系,我都听你的,你高兴就好。”迪菲道,“只要,你是我的。” 迪菲这样说着,条约当真也是这样定的。 花满盈看着条约里优厚的条件定了定,奇道:“就不怕我是别人派来的卧底?” “如果能有人用一位七级的强者做卧底”迪菲自信的笑了笑,他亲昵的道:“更何况你没看到我在赌吗?赌你不论是谁的人又为了什么而来,最后都会不舍得我。 所以我要对你好,好的,你离不开我。 如果你真是别人派来的,那我感谢他,感谢他把你送到我的身边。” 如果花满盈只是三级四级的,他还真不敢这么干,但七级 呵呵,说句难听的,迪菲自己都不觉得自己有那个资格和分量足够别人这么看得起他。 迪菲的条约几乎没有规定任何义务,除了不准“找小/三”这不算要求的要求。而他来给花满盈的条件就当之无愧的优厚了。 ——每月10万联盟币,期间花用全部由迪菲买单,合约随时可以停止,其间所有馈赠,皆为花满盈所有。 花满盈看到这纸合约的时候,感觉特别愧疚,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迪菲亏大了。然后飞快的签了协议。 让知道她想什么的主脑恨不得狠狠揍她一顿,把她脑子里进的水全都揍出来! ——迪菲一个家里搞政治自己开会所的人精怎么可能吃亏!占大便宜了好吗!从他笑的那么开心就知道了好吗!蠢货! 先甭提能不能真的把这姑娘娶回家里,就算是露水情缘或者纯粹交好也不吃亏啊。 ——君不见,多少人物想给高级强者送礼求抱大腿没有门路! 花满盈年方十七就是七级强者,未来不可限量。即使不行,若是成为亲友在将来也是一个极为有力的盟友。 当然,如果能有一个孩子那就更好了!反正迪菲是不必孕育生命的雄性也不会受到影响(:)而如果有了孩子,迪菲又没有留给她太糟糕的印象,对于孩子的父亲,她还能不另眼相待? 也就她傻,自以为聪明却什么都看不出来! 第11章 .25.1 迪菲飞快的把合约扫描入档原件收起来,亲热的搂住花满盈,一个长长的吻亲了下去。 ——被仗着合约随时能解除的花满盈揍了一拳。 但他毫不在意笑眯眯的道:“老婆,咱们关系现在也定下来了是不是该看看家定在哪里了? 你喜欢东区还是西区南区北区?你喜欢哪儿咱们买在哪儿!” “”花满盈 花满盈的心情特别复杂,然后看到迪菲已经手脚麻利的开启智脑点开了一套套代售房屋,捧到她面前:“老婆,来看看喜欢哪个!” “”花满盈 “”主脑 花满盈/主脑:我竟未见过如此无耻/机智之人! 花满盈默默点开千年,“千年,你觉得我去哪里比较好?” 千年带着兜帽看不清表情,清冽的少年音非常冷漠,“如果你不想被大少爷发现你干了什么无法无天的蠢事最好换个星球作死。” 迪菲看着千年有些惊讶,又看向花满盈:“少爷?” “我哥。”花满盈嘿嘿一笑,略得意的道:“他出去做生意了,我偷偷跑出来做包养娘的事,他不知道!” 迪菲温柔的笑了笑,也没说话,至于他想什么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但他给花满盈留面子不代表千年也怕得罪她。 千年听到花满盈的话冰冰凉凉的呵呵一笑,“古人云,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我倒要看看到时候你怎么死!” 花满盈大怒,气的连拍桌子:“喂喂喂!我到底还是不是你的主人啊?!对我温柔一点能死啊!跟人家迪菲学学!” 千年:“呵呵。” 智脑瞬间自动关机了。 “”花满盈 “”迪菲 迪菲忍不住唇角小小的翘了翘,干咳一声,揽过冲着手腕直瞪眼的花满盈,将自己的智脑屏幕移到她面前,“好了,不要生气了,我们一起看。” “最近联盟在举行学院赛,地点在凯尔帝国撒玛星系第一军校,亲爱的我们要不要去帝国旅游? 虽然星网上也可以看,但和现场还是有些不同的。” “学院赛?”花满盈惊讶的看着他。 迪菲点头,温笑道:“三大国十二军校每隔五年就有一次,今年轮到凯尔帝国了。” 迪菲打开了学院赛专属网页,看着上面一身军装意气风发的学生图片,眼神有一丝羡慕。 每个年轻人都渴望自己能加入军队,可以在星际中遨游,去征服宇宙。 可惜,他是改造人。并且是无法在星际中久待的人鱼基因。 他最多只能去做一个商人或者是政客。 花满盈看着帝国的图片,默默下巴点头道:“那好吧,既然你想去,那我们就去吧!” “”迪菲 迪菲浅笑:“好呀,谢谢你陪我。” 他的发丝已干,如海藻一般浓密卷曲的长发披在身后,衬得他的容颜越发的精致细腻。 就像是精雕细琢的妖精之颜,完美到阴柔绮丽。 点缀上那温柔的眼神,真的像是神话传说中的海妖,可以让人醉死在他温柔深情的眼波里。 苏的不要不要的。 花满盈忽然发现——自家老板真特么该死的好看! 当然,如果能矜持一点就更好了(:)。 ——花满盈再度面无表情的推开缠上来的鱼。 “矜持点!别胡乱耍流氓!” “”迪菲 ——卧槽作为一个包养娘不主动勾引服侍也就算了还不准金主动手动脚让人矜持你真好意思?! 迪菲特别心塞,又委屈又无力的看着她,“——你现在是我媳妇儿!对你耍流氓天经地义!亲亲摸摸怎么了?” 花满盈对他灿烂一笑,起身走了,“我回家准备准备,明天跟你去凯尔。” “”迪菲 ——为什么本少爷感觉被嫖的是我?!这不科学qq! 花满盈走了,迪菲想了想,到底还是没有派人去跟踪她,只是在星网上查了查,不过也只查得她的资料基本正常。 于是,迪菲便直接回了家。 ——七级异能者的事,还要和父母商量一声。 虽然,他很清楚父母绝不会反对。 但还是需要支持是不是? 花满盈回家了,刚进门儿就被主脑骂个半死,然后死鱼眼的趴在显示屏前一边听主脑训斥一边听画面里头迪菲和他父母商量怎么攻略自己,攻略掉自己这个boss会得到什么好处。 感觉略心累。 主脑骂了半天,看妹子蔫头耷脑的又有点不忍心了,缓了缓,问:“知道自己哪里蠢没有?” “知道了。”花满盈垂头丧气。 主脑:“知道该怎么做没有?” 花满盈:“甩了他?” “嗯,这才乖。”主脑满意的点头,想了想,又道:“也不用,这个家伙短期内还不错。就像他自己说的,脾气温柔长得好,情商智商都不错,他本来就对你没抱多大希望,真正目的不过是陪你玩玩交个朋友罢了。 他对你有所求,不会真的做得罪你的事。只要你态度摆下了,他不会乱来的。 你要是觉得看他顺眼,陪他玩玩也行。 不过有一点你给老子记住!不准上床!不准被人拿走基因样本!听到没有?! 算了,跟你说了那远古猿猴的智商也不管用,我还是去给千年加载防狼程序去吧。” 主脑心累的走人了。 “”花满盈 花满盈觉得,如果自己哪天真的无法无天不知天高地厚闯下大祸,主脑必须得背下一半的锅——绝对是他宠的! 花满盈看向管家,眼巴巴的问道:“我能问问所谓的‘防狼程序’是怎么回事吗?” 管家先生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当然可以我的小姐。 所谓防狼程序是一种特殊的检测程序——当智脑检测到宿主产生类似于‘性致’的特殊反应的时候,会在宿主肌肤表层形成生物电流。 请您放心,绝对可以让直接接触电流的登徒子邪念瞬间消失!” “”花满盈 管家先生贴心的道:“小姐您请放心,防狼系统是为了防止脆弱的源人类被一些痴汉人渣侵犯才研究出来的,绝对贴合源人类脆弱的体质,不会对您造成伤害。 ——它们对自己的宿主没有任何危害,只是让所有接触到宿主的受到一点‘小小的刺激和疼痛’而已。” “不过,虽然正常情况下防狼程序可以主动关闭。但我想大少爷应该不会给您这个权限的。所以,短期之内可能您的’性‘生活会受到一点影响。” “”花满盈 ——妈蛋这要换个人对自己妹妹做这种事那绝对是狼兄的开端吧?!主脑大人你知道你到底多丧心病狂有多污吗?! ——我想静静! 说起狼兄花满盈忽然又想起一个问题。 花满盈表情非常微妙的道:“假如别人发现我身上带着防狼程序却不能自主关闭,一定会知道是别人给我下的。而我资料里只有哥一个监护人,肯定是他干的。 我到时该怎么说啊? 大家又该怎么看你家boss? 如果误会了,哥会狂暴吗?” 防狼系统为源人类研发, 又花满盈有异能, 花满盈不可能是源人类, 花满盈是血脉浓度极高接近源人类的亚人类。 又源人类有近亲结婚的惯例肥水不流外人田(:) 花满盈的兄长是她的丈夫。 “”等式出来,花妹儿瞬间捂脸,然后嗷嗷嗷的痛叫着跳了起来。 主脑阴森森的道:“再敢胡思乱想电死你!” ——兄嫁你妹!开什么玩笑!未成年之前掩护她也就算了!怎么说也能说是保护源人类公主!这要是一个智能主脑开启“兄嫁”占有了一个珍贵的源人类,一旦事情暴露他还活不活了?!! 不要命了! 真当老子只是傻白甜啊?! 主脑表示这个锅不背,这个锅我们不背! 花满盈现在的家在联盟的安德星,但实际上她走到哪里都没多大差别——因为全人类共用一个星网(:)。 只要在星网的笼罩范围之下不刻意作大死,她就被亲爹额不对,是亲哥光环庇佑着。 对于花满盈来说,从联邦到帝国,真心不过就是从哥哥的这个院子换到那个别墅而已(:)。就算不想回来了,也能分分钟在当地落户口。 ——没错金大腿就是辣么炫酷! 所以第二天花满盈就轻轻松松的去了芳满园——轻松淡定的不像是第一次进行星际旅行。 第11章 .25.2 她到达芳满园大门口时,就看到门口停了五辆悬浮车,其中最豪华的一辆车旁站了一个美丽的青年。他衣着华丽,容貌明显经过了精心的修饰,小范围的走来走去,时不时看向四周,显得有些焦躁。 看到花满盈他立刻眼睛一亮露出了笑容迎了过来,“盈盈!” 一溜保镖纷纷侧目。 “”花满盈 妈蛋笑的真好看(:) 花满盈眼睛都晃得花了花,她有些纠结的叹口气,心情复杂酸楚的道:“迪菲,你包姑娘都不觉得很吃亏吗?” 迪菲:“嗯?为什么这么说?包你我心甘情愿的,可不算吃亏。” “别说我。”花满盈道:“——可你以前能找到比你还好看的姑娘吗?越想越觉得你长成这样包姑娘真的好吃亏啊!” 迪菲:“” 迪菲微妙的沉默了下,微笑道:“你这话,我就当赞美听了。” 没脑子的傻白甜根本没意识到刚刚捅了小伙伴一刀,她特别真诚真挚的道:“本来就是赞美!” “”迪菲 ——如果不是昨天就看出来这妹子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傻白甜,迪菲都要忍不住怀疑她今天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不满刻意来黑自己的了! 迪菲心塞的叹了口气,扑上去抱住她狠狠亲了一口,在挨揍之前就麻利机智的放手了,退后一步,弯着眼睛笑道:“那真是太好了!别人怎么看我可不在乎,不过如果你也觉得我长得好看我就觉得开心! 老婆,我长得这么美,你喜不喜欢啊?”他说着,娇娇滴滴含情脉脉的看着花满盈,那欲语还休的小模样,特别动人。 “”花满盈浑身过电一样,又酥了 ——特么的,又输了! “——好好说话!要矜持!不可以淫/荡!” “”迪菲 我特么怎么就那么恨呢! 迪菲心塞。 迪菲带着花满盈去帝国,随身只带了十二个护卫,还有一个保姆机器人。以迪菲的经历来说,可谓轻车简从。 不过,假设花满盈真的是一位货真价实的七级强者,带十二个人绰绰有余。 临上车时,护卫队长拦住了迪菲,上下审视着花满盈道:“听闻小姐是少见的七级异能者,不知道能不能指点指点我们兄弟几个,给开开眼界?” 迪菲皱了皱眉,有些不悦,但并没有说什么。 花满盈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他,笑道:“你想试试我的底?” “请见谅。”护卫队长说:“我们身为护卫应该对少爷的安全负责,但少爷坚信你的实力足够保护他。 我们只能试试看。” 迪菲无奈的笑了,有些歉意的花满盈道:“他们只是太担心我了,你别介意。” “那有什么好介意的,”花满盈笑道:“我记得你会所里有一间机甲训练场?带我过去吧。” 东区的会所虽然文雅一些,但到底是欢乐场——该有的都有。 花满盈和十二个护卫在迪菲的带领下,去了芳满园的机甲训练场。 那是一个圆形的巨大空间,银灰色金属反射着冷酷的光泽。 这是机甲训练场,也是机甲对决的舞台好吧事实上是大家心照不宣的角斗场(:3ゝ)。 巨大与坚固是理所当然的。 花满盈下了训练场,迪菲在她耳边温柔询问道:“你用自己的机甲还是场里的机甲?” “我不用机甲。”花满盈笑道:“让他们全部上机甲,然后你出去。” 迪菲倒抽一口凉气,震惊道:“——难道你想凭自身和机甲搏?不行,即使你是异能者,这也太危险了!” “——照我说的做!”花满盈不高兴的道,“我既然这么说了,自然就有这个自信!你就看好吧!” 迪菲眼神再度变了变,迟疑了下,最终决定按她说的办。 “克鲁,你们全部上机甲。”他对护卫说,转头又不放心的对花满盈嘱咐:“——你别逞强,不行就下来,千万别受伤了。” “走你走你走你,我知道!快走吧!”花满盈不耐烦的摆手,漂亮的眼睛盯着护卫们居然有些跃跃欲试的亮光。 “”迪菲 “——然后你们一起上吧。”花满盈轻蔑的勾起唇角,双剑从背后拔出,脚尖轻盈的踮起,优美的旋转,粉色的花雨飘洒而下。 “你自己千万要小心。”迪菲再度看了她一眼,忍着担忧离开了训练场。 几个护卫有些迟疑的对视一眼,一咬牙:“上!” 当即排成4332的队形冲了过来——前面是纯近战机甲战士,中间是中程辅助机甲战士,中后是异能机甲战士,最后是远程机甲战士。 ——非常正常的队形。 然而 花雨中的舞娘抬剑,一旦粉红色“索链”连在右翼五人之间,只一转眼的功夫,那五人就直接倒下了。 花满盈微微一笑,画风瞬间变了。只见她身形优美旋转,一道道粉色的剑气飞了出去,化作一片绚丽锋利的剑光,将另五台机甲打成了报废。 紧接着,她婀娜下腰,长腿高高抬起,舞姿曼妙,磅礴巨大的剑气从腿边飞出,轰的将一台远程机甲砸成废铁,双剑交织划过,一朵朵华美雍容的牡丹花在身前花雨中凌空绽放,尽态极妍,在这美丽的花朵下,杀意凌然的剑光一闪而过——最后一台机甲也废了。 1vs12,花满盈胜,历时七秒。 ——直到花满盈停下舞蹈,迪菲都还呆楞楞的看着赛场反应不过来。 “刷”,双剑插在身后,花满盈抬头看着观众席上的迪菲笑颜如花:“那么,我通过了吗,迪菲?” 迪菲震惊极了,但很快,这种震惊便被狂喜淹没。 “当然我的女神。” 他惊叹的说。 虽然有机甲作为缓冲,但迪菲的护卫依旧全都受了一些伤,不得不换下来。最终,又换了八名新人。 ——看了那场对决,迪菲觉得有花满盈在,他似乎并不是特别需要护卫。 有八个完全够了。 他们去了太空港,登上了前往凯尔的星舰。 除了军方,远程的大型飞船很少——毕竟能源消耗不是一个小数目,而纯粹的运输飞船,更是罕见。 除了星际商人,只有客船了。 迪菲的父亲虽然是安德星的执政党,但他还是没有可以支撑可以从安德星行驶到凯尔的私人飞船的嗯,也不适合如此高调。因此,他们搭乘的是星际客船——当然,是头等舱。 花满盈从来没有去过太空,客船一进入星际,她就拉着迪菲去了飞船的观星台。 ——观星台在飞船的顶部,最上面有一处空间是透明的,闲极无聊的旅客可以在此处观看太空风景。 作为一个从未来过星空的人,花满盈自然对它抱有极大的热情。 迪菲自然乐意陪她。就连花满盈对于星河那土包子一样的惊叹,落在他眼里也说不出的率真可爱。 于是,缺乏真正的浪漫细胞的心机bo迪菲陪着花满盈在观星台看了一天星星 最可怕的是他居然没觉得腻也没觉得无聊浪费生命 等与花满盈暂时分开,他终于从雌性荷尔蒙的蛊惑中找回一点点理智自我时,他自己都觉得特别不可思议。 迪菲想,他应该克制一下。然后 然后他就精挑细选的换了一身衣服打扮打扮自己,心情乐淘淘甜蜜蜜的去找花满盈谈情说爱去了(:)。 粉衣的姑娘容貌还是那样美丽——她的容貌并不是绝美,甚至比不上迪菲——但迪菲却觉得她越来越美丽。 美极了,美的让他自惭形秽。 她坐在那里,向迪菲招手,迪菲便忘记了自己在房间中警告自己的想法,愉快的跑了过去,在她身边坐下,“盈盈,等下你想去哪里玩啊?还要看星星吗? 我跟船长说好了,借到了他们天文望远镜的使用权。你可以近距离去看那些星球。” 客用飞船上基本都有专供旅客使用的望远镜,但为防止意外,使用之前要和船长提前申请。 “看了一天都大同小异的,不去了,我们去别的地方玩吧。”花满盈期待道:“还有别的地方可以玩吗?” 迪菲有些愧疚不忍,苦恼道:“飞船上地方小,并没有什么特色娱乐设施。” “啊,这样啊。”花满盈大失所望。 迪菲心里一紧,急忙道:“不过依旧可以连接星网! 盈盈我们去星网玩儿吧——那里面什么都有!” “咦咦咦?飞船行驶中居然还可以连接星网吗?” “当然!”迪菲迫不及待的拉起花满盈的手向休息室走去,兴致勃勃道:“星网覆盖率很高,我们所行驶的这片星域当然也包括在内,当然可以使用。 就是有点卡。不过只要不是要求特别精细的游戏,都很正常。 对了我的星网d叫深海之蓝,你叫什么?” 第11章 .28.1 “长生剑?”凌微上人皱了下眉,仔细想想却不曾记得曾在哪里听说过这柄剑。 沈流云点头,一脸懵逼的继续道:“这把剑,它爱好和平 主动争斗心生歹毒恶意时它没有任何战斗力,最多帮忙治疗一下。而如果主人陷入危险中的时候,它的力量发挥的就越强——处境越危险紧急,它的效果越大。当主人十死无生不得不搏命的时候,它不仅拥有可以激发出疗伤效果还有剧毒作用——跨越一个大阶段的都可以毒倒。” ——一句话,不喜欢主动惹是生非,但反击能力很强,保命效果非常厉害! ——所以叫长生。 保你长生 简直不能更贴切。 凌微上人嘴角一抽,想起小流云被飞剑追成狗到了必死之境才激发剑势反击的熊德行,莫名的就明白了那把长生剑究竟看上他哪儿了。 ——都是一类货色!怪不得之前都没听说过谁唤到了‘长生剑’! 一年后,终于名副其实的筑基修士沈流云终于通过师尊的考验准许离开剑鸣谷。 徐思慧前来接他,看着似乎更加傻白甜的师弟眼神几乎是悲悯的。 这孩子,没关傻吧? 徐思慧说:“三年后就要宗门大比了,小师弟你肯定要去的,现在,快去跟我攒些社会经验!最好再去历练一番! ——我已经安排好了,让大师兄在事务堂专门给你发了任务!” 沈流云:“” 刚刚出来的小流云跟宗门是其他人又不熟悉,也没什么不舍的,更加没多少留恋,徐思慧的安排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不过 他板着手指头算了算,“还不行师姐。” 徐思慧:“嗯?怎么了?” 沈流云道:“我今年似乎二十岁了。” 徐思慧:“所以?” “十年前,我上山之前,曾与问剑门傲雪峰的一位弟子定下了十年比约。”沈流云说:“如今我二十岁了,十年以至,我该去找他了。” 徐思慧一滞,第一反应就是不妥。但转念一想——四师弟虽然坑了小师弟,但是小师弟筑基了却也是不争的事实。虽然筑基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但鲜少有三十岁之前就能筑基的天才——小师弟十五岁筑基绝对是极少见的事。而问剑门——她还没听说过有谁在二十岁之前筑基的。 搞不好当年和小师弟定下比约的现在还是个练气修士呢。 于是她瞬间淡定了:“需要我帮你去问剑门下战书吗?” “那就有劳师姐了。” 徐思慧走后,沈流云回了自己的道场,何靖林依旧在道场前的灵湖里练剑。 沈流云在边上看了一会,拔剑跳了进去,将凌微上人交给他的东西以及自己的理解对何靖林倾囊相授。 而后,灵菲师姐带着墨莲夫人的礼物来了。 一起来的还有师姐的小师妹——顾妍之。 灵菲师姐道:“你总算是出关了,母亲这一年来一直念叨你,这不,听说你出来了立刻就派我来看看你呢。 你在剑鸣谷中呆了一年,出来可有什么不适应的吗?” 沈流云道:“我一切很好,劳累姑姑操心了,请灵菲姐姐帮我谢谢姑姑,告诉姑姑,小云很快就会去拜访她。” “切,真有心还能等我们师父先来?”紫衣的娇俏姑娘撇了撇嘴,轻蔑的咕哝道。 她说是自言自语,可修士哪个不是耳聪目明,这话当然落在所有人的耳朵里。 灵菲冰霜般的冷艳的脸庞沉了沉,转头轻喝道:“师妹,不得无礼。” 顾妍之扭头,满不在乎的翻了个白眼,虽不说话了,但很显然并不服气。 沈流云有些尴尬,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权当没听到。 反正这小姑娘也不是第一次表示对自己的不待见了,只不过到底是两个峰头,他又总是出状况,交集太少,虽然小姑娘不待见他,但也没找到找茬的机会。 他无视了那个小姑娘,灵菲师姐配合的暂时‘遗忘’了她,师姐弟又愉快的交流起来——沈流云刚刚在剑鸣谷中巩固了自己的剑意,而灵菲师姐的剑道已经进入金丹阶段——在灵菲师姐的有意教导下,两人之间可以说相谈甚欢。 顾妍之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居然真的对自己视而不见,当即大怒。 她霍然起身,对何靖林道:“——你,跟我出来!” 正看似低眉顺眼的伺候实际如饥似渴疯狂吸收金丹真君的金玉良言的何靖林:“” 就不能等我听完吗! ‘她不会是想把对我的意见发泄在我的仆役身上吧?’ 沈流云有些紧张,微微坐直了身子,刚要阻止就听灵菲师姐说:“让你的仆人同妍之出去聊天吧,我记得他们似乎交情挺好的。不用担心。” 沈流云:“” 信息量有些大啊。 沈流云默默扭头看向何靖林:“是这样吗?” 何靖林心里暗暗咬牙,道:“承蒙顾师叔看得起” 这时,顾妍之见何靖林居然没有出来立刻又在外面喊:“何靖林!你快给我出来!——我的话你也不听了吗?!” 沈流云同情的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快出去吧,免得她回头又生你气。” 完全不想错过青莲仙子潜心指导的何靖林:“弟子遵命。” 他心中暗自咬牙,但现实中还是得乖乖听话,老老实实的滚出去。 他走到门外看着那个骄纵任性气呼呼的坐在游廊上、脸上恨不得直接写上宝宝不高兴了快来哄宝宝的紫衣少女,真特么想拔剑! ——知不知道本少爷机会难得啊?!!谁有心情哄你?! 何靖林微微紧了紧握剑的手,温和的微笑着走到顾妍之面前,挑眉看着她:“大小姐?” 交流一番剑道之后,沈流云又提起徐思慧之前提起的宗门大比。 灵菲师姐叹气道:“这次宗门大比乃是因为一个有名的秘境就要开了。 那秘境名为四方大秘境,百年方才开启一次,内部极大,珍宝众多,有四个入口,其中一个就在咱们天剑门流川峰,元婴已下的修士皆可参加。那可以说是咱们青阳界最好最大的秘境了,只是前往秘境需要令牌——那令牌每个入口会喷出两百枚,加在一起才八百,因为资源有限所以需要重新分配一下。 宗门大比——就是争夺这些令牌。 八百枚令牌,其中一百分给散修,三十枚金丹和七十枚筑基,剩下的七百,属于宗门——两百金丹和五百筑基。 规矩倒也极简单——能者居之。 所有有意参加的修士一起比试,撑的最久的五百可以获得资格。” 沈流云道:“那应该会很热闹吧?” 灵菲笑了下,说:“是呢,听说这次大师伯也会出来呢。” 她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眼神极为复杂的看向流川峰的方向,轻声说:“自两百年前的妖人之战之后,凌辉师伯受创,几乎就再也没出来过了,流川峰上内门弟子的事物们,多是静鸿师兄在打理。 我幼时曾有幸见过大师伯一次,真是天人之姿。” 她看向沈流云,玩笑似得笑了下:“——比沈师弟还要好看。” 沈流云立刻红了脸,又羞又窘的喊道:“——师姐!” 灵菲师姐有趣的看着他,捂着嘴偷笑:“本来就是嘛” 沈师弟确实是个极难得的美少年,只看一眼就让人难以放下——只是他的外表永远停留在了十五岁的少年模样,甚至因为脸颊上略带尚未完全消失的婴儿肥,而显得有些稚气的可爱。 无形中,更削弱了本就没有多少的男子气概。 所以,即使长得再好,也只是雌雄莫辩的美少年的精致可爱。跟成熟男人比,总差了点让人怦然心动的东西。 沈流云无力的说:“那到时候我可要好好看看了。” 不消三天,亲自前往问剑门帮小师弟送信并观察敌情的徐思慧就愉快的回来了。 “师弟师弟,姐姐我看到那个秦天佑了!”飞鹤一落地,徐思慧就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捧着沈流云漂亮的脸蛋仔细一端详,满意的点头:“嗯哼!比我师弟差远了!” 沈流云本正在练剑,闻言不禁无奈的看着她:“师姐,这个修真界能和你师弟比脸的不多。而且我们的比试也不是比脸 你见到秦天佑了,然后呢?” 徐思慧袖子一扫,将凳子上的积雪扫了个干净,何靖林立刻乖觉的帮沈流云扫去另一个凳子及桌子上的积雪,并送上了两杯茶端了果盘来,然后站在沈流云身后等听八卦。 经过灵菲师姐的教导之后,他已经打定主意当自己的小主人见客的时候自己一定要找各种借口赖在那里——你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就对漂漂亮亮的小师弟开讲座了。 徐思慧端起另茶喝了一口,道:“——那个秦天佑,是问剑门金阳真君的弟子,不仅是他的弟子,还是他的儿子。 ——金阳真君原名秦立,出身落仙城秦家嫡系,是问剑门长老秦明空的儿子。那秦明空是元婴初期修为的老怪,号称寻意上人,在这青阳界不大不小也算是一号人物了。而除他之外,秦家还有一位元婴后期的老怪坐镇,号称真火老祖。 那秦天佑如今二十五,刚刚筑基半年,如今不过筑基一层的修为,不足为惧。” 她又喝了一口水,继续道:“秦天佑告诉我说,你们当初订的是生死战,你到时候也不要对他收下留情——天剑门与问剑门听上去很像,实际上差远了。你们光明正大定的生死战,即便是杀了他,也没人敢说什么。” “多谢师姐。” 沈流云急忙问道: 第11章 .28.2 徐思慧道:“那家伙有意参加四方秘境的选拔,听说你就是咱们天剑门那个十五岁筑基的超级天才之后,不想和你拼的两败俱伤让其他人捡了便宜。所以想要将比试改在四方秘境之后。 ——我已经替你答应他了。” ——徐思慧巴不得比试时间推后呢。 她这位倒霉的小师弟虽然天纵奇才小小年纪就筑基了,如今不过二十岁就已经筑基四层,但是! 但是! ——他简直就是高分低能的代表人物。 ——直接睡了四年,实战经验低的让人心惊胆战——徐思慧都不好意思说,当从秦天佑口中听说居然是生死战的时候,她的心立刻就提了起来,狠狠的捏了一把冷汗。 好在那个胆小鬼知道小师弟是十五岁筑基的超级天才之后,又不知道小师弟筑基之后实际上基本没有修炼,生怕师弟这些年潜心修行修为更是突飞猛进——当初因为沈流云筑基的异象再加上门派内说他是墨莲夫人与凌微上人的私生子的说法传的沸沸扬扬,于是掌门亲自下令将玄冰峰亲传弟子沈流云的消息禁了,因此外界只知道天剑门有个十五岁筑基的超级天才,并不知道详细情况——谨慎的提出再准备一段时间。 徐思慧当即极好说话的点头同意了。 ——那秦天佑需要准备,我们小师弟当然也要好好增加一下实战经验! 所以:“——小师弟你快收拾收拾跟姐姐出门历练吧!姐姐带你装逼带你飞!” ——就这样,沈流云被徐思慧拐带出去了。 同行的,捎带了一个何靖林。顾妍之本来听说沈流云居然落了单也摩拳擦掌的十分想去,却被灵菲毫不留情的扣下了。 顾妍之:“qq” 人来人往的逐风峰驿兽台—— 逐风峰是可以说是整个天剑门最矮、最平坦、同时也是最大的一座灵峰。它是外门事务峰,除了外门弟子和杂堂之外,门内弟子领取门派任务的事务堂也在逐风峰。 因此,无论什么时候,逐风峰都是整个天剑门最喧嚣热闹的。 可以说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偌大的驿兽台上,灵兽起起落落简直让人大开眼界。 徐思慧带着沈流云和何靖林一边耐心的等待着尚未到来的队友,一边对沈流云解释道:“——像门内历练这种任务,最好找几个与自己专精不用的其他灵峰的弟子组队,人数最好在四人以上。 一是因为年纪小实力低,阅历不够一起行动可以取长补短——比如说剑宗的小弟子自己学剑的时间都还不够,对阵法符箓更是完全不熟悉,遇到这些阵法很可能就要出大事。可如果身边带一个懂阵法的同伴就完全不一样了。 二是为了彼此有个照应——很多时候,修士出外历练会面对危险而未知的突发状况,四个人哪怕是不得不兵分两路,一队两个人也会安全许多。 所以,师弟,假如你要去一个陌生的地方,最好不要逞强做什么孤胆英雄。多和大家抱抱团,哪怕是那些丹修啦阵修啦符修啦炼器啦的平时好像没什么战斗力总是在拖后腿的样子,你也别嫌弃人家,多多护着点——人家是特殊人才,咱们剑修跟人家比战斗力那不就是他们要和咱们比制符炼丹一样不讲理吗?所以要多多体谅,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救你一命。” 沈流云和何靖林乖兔子一样排排坐,整齐划一的乖乖点头,两双充满求知欲的眼睛眼巴巴的望着她。 头上就差竖个牌子上书师姐说得对! 师姐真有姿势! 师姐好棒! 师姐再说两句! ——简直刺激的徐思慧说教欲完全停不下来! 于是,就看见徐思慧口若悬河bbb 而一大一小两个漂亮男孩子乖孩子一样时不时或信服或恍然大悟样的点头 “那个” 有人弱弱的开口,听上去底气特别不足。 徐思慧三人齐齐扭头,目光灼灼的盯着他,虽无一人说话,但却毫不掩饰的流露出一种有事说没事滚别影响道爷讲道/听书的强大气势。 一滴冷汗,从那修士的额头上滑落。 他看上去约莫三十来岁,练气圆满的境界,穿着外门弟子的服饰。 他干笑了下,不好意思道:“那个,几位师兄师姐,打扰一下,请问你们是去鬼哭城采荧光草的吗?” 他说着,递过来一枚任务牌。 徐思慧看了一眼,果然是荧光草的任务,便也拿出一枚相同的令牌,“没错,我们正是这个任务。” 她在对方身上一打量,微不可察的皱了下眉:“外门弟子?” 她警告道:“——鬼哭城虽然才形成不久,但怨力很强,你可要想清楚了。 荧光草的任务报酬虽然高,但风险也大,你确定要去?” 对方一咬牙,道:“不瞒师姐,小弟去鬼哭城乃是有别的事——小弟有一位故人在鬼哭城,因此现在鬼哭城变成这个样子后小弟一直很担心他,所以想去看看。只是小弟实力低微近来又一直没有去鬼哭城的队伍,所以才拖到现在。” 徐思慧道:“你不会给我们引麻烦吧?” 那修士立刻道:“小弟只是去看一眼罢了,到时候一定听从师姐指挥!” 徐思慧这才罢休,道:“我之前定的是缺两个辅助,你会什么?” 那修士道:“小弟乃是漫雾峰的弟子李维,会些阵法符箓。匿踪囚锁都会的。” 徐思慧:“那成吧,你先留下吧——你可记住了,我们带你一程可以,你可老实点!真给我们引了麻烦,姑奶奶一剑劈了你!” 李维忙不迭的连连点头,似乎被吓到了。 片刻后,又来一个筑基期师姐,样貌如出水芙蓉去,纤尘不染。 一眼看去,只觉惹眼极了。 即使是挡在遍地美人的修真界,也十分亮眼。 她刚一找到队伍,与徐思慧看到彼此就皆是一愣,而后就和徐思慧默默对视好久,虽一个仙气飘飘一个活泼俏丽谁都没说话,但即使粗神经的沈流云都感觉到了陡然紧张起来的气氛。 警觉的何靖林和小动物般敏锐的李维更是默契的降低存在感躲到了沈流云的身后。 被推出来的挡箭牌沈流云:“” 等下,让最小的挡枪你们好意思吗?? 然而还真只有亲传弟子身份的他不用怕得罪两位师姐。 他左右看了看,笑道:“两位师姐,认识?” 徐思慧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的道:“姐姐我哪有那能耐啊?人家可是当年引得无数师兄折腰的门派女神啊,哪是我这样不讨人喜欢的小透明能够结识的?” 她冷笑一声,总是含着明媚笑意的眼眸中渗出凌冽寒光:“我说,洛灵嫣,这可是我的队,这两个是我师弟,这个就是个战五渣,出了事儿可没人能像当初的静麒师兄那样护着你。 ——你确定要来?” 被称呼为‘洛灵嫣’的师姐微微一笑,风轻云淡,却仿佛有花微颤着开了一般,说不出的动人:“徐师妹有规定我不许接吗? 既然没有,我为什么不能来?” 她转头看向沈流云,嘴角含着清浅的笑意,淡淡道:“垂露峰内门弟子,洛灵嫣。几位师弟有礼了。” “哗——!” 徐思慧的剑骤然出鞘,杀气凌然的剑尖直指洛灵嫣的咽喉,黛眉拧起,冷冷警告道:“——把你的笑给我收起来!不准勾引我师弟!” “哼”洛灵嫣嘲讽的笑了下,转过头来,似同情又似嘲讽的看着徐思慧淡淡道:“多年不见,你还是一个只会冲动无脑惹是生非的小孩子。 怎么,玄冰峰就教会了你如何剑指同门吗?需要我找凌微师叔问问吗?” 她说完,不再看徐思慧究竟有什么反应,直接放出自己飞行法器,对沈流云道:“师弟上来吧?” 沈流云:“洛师——” “——师弟!我送你的飞梭呢?是不喜欢吗?!”沈流云话未答出,徐思慧就已经喊了出来。沈流云转头看去,只见三师姐对他威胁的挑了挑眉。 沈流云:“” 沈流云为难的笑了下,对洛灵嫣无奈的拱手歉然道:“抱歉了,洛师姐。” 洛灵嫣清浅温柔的莞尔而笑,淡淡道:“无妨。” 沈流云忽然觉得更尴尬了。 莫名的觉得喊打喊杀的师姐被比下去了呢 他不敢细想,急忙放出徐思慧赠送自己的飞梭。 那飞梭迎风便长,转眼间就变成了一艘很大的楼船。 沈流云瞥了何靖林一眼,生了一颗七巧玲珑心的何靖林立刻领会到了沈流云自己也许都没有意识到的意思,飞快拖着李维上了飞梭。 沈流云连忙去拉还满含敌意盯着洛灵嫣的徐思慧,讨好的安抚道:“师姐,我们快走吧,我已经把飞梭放出来了,快走吧!” 徐思慧甩开他的手,依旧目光灼灼的盯着洛灵嫣,道:“你先上去,我在和洛师姐说两句,马上就来。” 沈流云狐疑的盯着她:“真的?” 徐思慧烦躁:“真的!马上来!快滚!” 于是,沈流云摸摸鼻子麻溜的滚了,拄着剑站在船舷上盯着她。 那架势,跟家长盯着不听话的熊孩子似得。 小师弟一走,徐思慧的眼神就立刻又冷酷下来,走到洛灵嫣身边低声警告道:“——收好你的狐狸尾巴,离我师弟远点。他要是伤了一根毫毛,我就要了你的命! 你知道的,我做的到。” 她擦肩而过,飞到了船上。洛灵嫣默默站在船下抬头望着他们,只见徐思慧追着那位方才不放心的盯着她们小师弟打, 看上去真是亲昵极了。 她默默低下头,向自己的飞行法器走去。 第12章 .1.1 荧光草生于聚阴之地,多与幽冥鬼火伴生,那是怨灵不散的死气重的地方——虽然来路不怎么喜人,但其效果无论是用来炼丹还是炼器,都是非常好的东西,尤其是炼器,更是可以大大增加法器的灵性。 不过,和它杰出的用途相对的,它也不是那么好采的。 荧光草的与鬼火伴生,周围自然不乏怨魂厉鬼出没,虽然‘鬼’在修真界处于食物链的底端,但却十分讲究主场优势,在鬼修的地盘上,他们十分难缠。并且鬼修多是使用神魂攻击,身上的怨煞还有诅咒之效直销功德气运,因此,即使鬼修实力不强,爱惜自身的修士们通常也会避让三分。 鬼哭城是新近才出现的怨灵之城,短短不过二三十年而已,即使其中有怨气冲天的厉鬼,也成不了多大的气候。也正是因此,徐思慧才会带着自己实力并不强的师弟到这里来刷经验。 一前一后两道飞梭在阴沉沉的天空中划过两道金绿光芒,降临在那昏暗死寂的世界。 “到了,降落吧。” 徐思慧站在船头,看着那座灰蒙蒙的死城轻声说。 沈流云皱着眉将飞梭停了下来,一出飞梭灵气罩,他就感觉到一种若有若无的阴冷诡异气息缠到了他的身上,让人仿佛被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侵犯了安全领域一般压抑不适。 莫名的有种膈应感。 他情不自禁的摸了下暴露在外的手腕,想要驱散那不适异样的感觉,看向那座死城——那是一座荒凉死寂的小城镇,昏暗的似乎被时间遗忘。 看着她,一种莫名的反胃抵触感不由而生。 他拿出了自己长生剑,强大的生之木灵气息方一出现,立刻就将那压抑的感觉驱散了好多。 沈流云看向其他人,只见徐思慧、何靖林和李维的脸色都不太好。 似乎注意到他们不自然的脸色,徐思慧贴心的解释道:“这就是阴气。 阴邪之气妨碍修士修行,接触多了并不好,我们应该速战速决才是。小师弟你跟我来。” 沈流云走到她身边,不解的问道:“即使是有怨魂厉鬼,又怎么会全城的人都死掉?” 徐思慧笑了下,道:“厉鬼既然是厉鬼,自然是没有理智的,在憎恨的驱使下,杀死所有生灵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沈流云道:“师姐之前说已经有二三十年了,那这厉鬼刚一出来祸害的时候,大家为什么不超度他?” 林边的归兮寺,专职超度林中的怨魂,沈流云对于这个还是知道一些的——哪怕是成为了厉鬼,在手上没有多少同族性命、吞噬壮大的时候还是很容易就能超度的。他们只是筑基练气就敢到此历练,想来这死城未成的时候,里面的鬼怪必然不是什么难缠的家伙。 随便来个修士都能收了它。 徐思慧又笑了下,似不欲多谈,说:“谁知道呢——师弟专心,可别让那小鬼偷袭在阴沟里翻了船。” 沈流云:“” 这时,在他们后面的洛灵嫣也到了。 沈流云听到声音回过头来,看到洛师姐含着微笑对他无声的说了一句话。 他的瞳孔骤然一缩,心里咯噔一下,洛师姐分明在说——‘养鬼’。 养鬼? 是呢,也只有刻意置之不理,才会使鬼怪在各宗门眼皮子底下壮大直至形成死城。 可是为什么? 徐思慧扯了他一把,沈流云转过头来,见师姐不高兴的瞪了他一眼。 沈流云:“” 他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压下了心头疑惑,乖巧的不再回头看了。 城外的气氛十分压抑荒凉,沈流云本以为,他们很快就会遇到鬼怪,没想到直到他们深入城中,都没有遇到任何灵异。 出身漫雾峰的李维皱着眉头苦恼的说:“没道理啊这里是一处聚阴地,虽然是后天形成的威力小了一些,但也没道理什么都没有啊。” 他一边说一边拿着罗盘检测四周,很不死心的模样。 徐思慧道:“也许是看我们人多不敢出来吧?左右我们是来寻荧光草的,他们不出来添乱正好。” 这说话间,已经到了中午时分。她看看灰蒙蒙的天空,说:“李师弟和何师弟不足筑基,尚不可辟谷,咱们先找个地方歇歇吧。” 敌暗我明的时候,保存自己良好的状态是十分重要的,李维和何靖林当然不会拒绝徐思慧的好意。 一行四人随意进了一家民居,李维勤快的除了座位上的灰尘,邀请徐思慧和沈流云坐下,让慢后一步的何靖林不禁瞥来一个异样的眼神。 他却仿佛没有发觉,从乾坤袋中拿出几个杯子,摆在桌上,爽快的倒上了水,一人一杯。 何靖林笑了下,提醒有些心不在焉的沈流云道:“沈师兄,喝口水吧。” 何靖林是沈流云的仆役,正常情况下应该叫他师父,奈何沈流云实在是太年幼了——无论是外表还是实际年龄。师父什么的实在是有些为难。干脆就叫师兄了。 “啊?”沈流云被喊得的微微回神,端起水杯放到唇边又放下了,不安的站起来道:“我出去看看。” 徐师姐不悦道:“不准单独行动!” 沈流云说:“我就到外面站站。” 他说着,端着水杯走出了那栋民居。 洛灵嫣穿着一身妃色的长裙,静静的站在街道的对面。 沈流云捧着杯子走到她面前,有些小心翼翼的温声道:“洛师姐,喝口水吧,然后一起去歇歇。” 洛灵嫣有些惊讶的转过头来,打量了沈流云两眼,看他那期待澄澈的目光,不禁微微动容,笑道:“你来找我,就不怕你师姐生气吗?她不是再三警告你了么,不要和我打交道。” 沈流云见她没有摆脸色,也微微松了口气,摇头失笑道:“是这样没错。 我不知道洛师姐和我师姐究竟有什么恩怨,但这鬼城感觉古古怪怪的,也不知道后面藏着什么危险,师姐之前就告诉我不要单独行动,洛师姐还是和我们一起吧。 大家到底都是同门。” 洛师姐一直跟在他们身后三师姐却只是对她视而不见,想来也是这么想的。 他的眼眸澄澈温柔,如流淌的蜂蜜一般十分真诚动人,一路受到冷遇的洛灵嫣冰冷的心,在小师弟的注视下不禁回暖。 她冷漠疏离的神情和缓了些,微微笑道:“多谢你的好意,我心里有数——这个距离,我和你师姐都舒服。 放心吧,我不会自己乱跑给大家添麻烦的。” 沈流云:“” 我不是那个意思 沈流云无奈了,但两位师姐的私事,她们不想说他也不方便插手太多,既然洛师姐已经拒绝了他的好意,他当然不可能硬是将两个不对付的姑娘凑成一堆。 他不禁苦笑了下,索性自己也找了个舒服的地方陪洛灵嫣师姐站着,闲聊一般低声询问道:“洛师姐之前说的‘养鬼’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洛灵嫣美丽的眼眸不禁划过几分嘲讽叽弄,看向那灰蒙蒙的荒凉落魄的城镇,淡淡道:“等你长大了,看的多了,就知道了。 妖魔鬼怪从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人心。” “可我现在就想知道呢,等不及长大了。”沈流云说,“究竟是什么人,才会做出这等丧心病狂的事?又是为了什么?” 洛灵嫣笑了下,淡淡道:“丧心病狂?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利益啊。 她浅浅抿了下嘴角,清清淡淡的说:“我也不知道呢,也许这个答案,要你自己去寻找。” 一个小小的凡人城镇而已,又有多少修士会放在眼里呢? ——尤其是在于自己无关的时候。 鬼哭城的当初的厉鬼并不是任何一个宗门催生出来的,只不过几乎所有人都选择了袖手旁观无作为而已。有的人也许真的只是毫不知情,有的,也许只是没兴趣而已。 于是,就养了鬼。 沈流云不说话了, 片刻后,徐思慧从民居中出来,淡淡的瞥了两人一眼,冷着脸对沈流云道:“——过来!” 资敌的沈流云在师姐锋利的眼刀子下心虚的嘿嘿一笑,立马麻溜的滚过去了。 讨好的甜甜叫道:“师姐!” 洛灵嫣转过头去,讽刺的嗤笑一声。 ‘简直不知所谓。’ 徐思慧道:“我之前和李维师弟商量了一番,很有可能那鬼怪真的是觉得我们在一起太难对付才避开了,所以,我们分开走。” “不是说不能单独行动吗?”沈流云问。 徐思慧道:“咱们三个筑基两个练气,兵分两路同样可以。” 为难的只是,究竟让谁和那个女人一起走。 徐思慧想着,不禁皱眉看向洛灵嫣。 沈流云立刻就知道她在为难什么。 沈流云道:“两位师弟最弱,由师姐带着他们吧,我和洛师姐一起。” 徐思慧神色骤然一变:“不行!你和我一起走!” 沈流云无奈道:“我有长生剑,即使真的遇到危险,也能拖到师姐你们来救我。” 长生剑也许是个战五渣,但毫无疑问,其续命能力觉得的。 沈流云不知道徐师姐究竟为什么对洛师姐忌讳至深,但相对于两位仅仅只有练气期的师弟,假如洛师姐真的有问题并十分危险的话,那么毫无疑问同属筑基期又有长生护身的自己无疑是最合适与她一道的。 哪怕她真的有问题,好歹也有一战之力。 徐思慧当然也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可是她只要想到静麒师兄当年的下场就怕自己唯一的宝贝师弟也栽在那深坑里!假若小师弟真的因为自己的一时侥幸和大意出了事,她必然要后悔莫及! 她毫不犹豫的断然否决:“——不行!” 沈流云还想劝她,洛灵嫣站了出来,冷笑一声:“——你们四个人自己分吧,我自己一路。” 她轻蔑的眼神在沈流云、何靖林和李维三人身上扫过,冷笑道: 第77章 在洛灵嫣离去之后,前来鬼哭城寻找荧光草的天剑门弟子形成了两个小队——经验较低的沈流云和懂些阵法的李维一路,徐思慧和修为最低的何靖林一路,徐思慧再三嘱咐沈流云遇到状况一定要向她求救并时时开着传音镜向她报告自己的状况,才依依不舍的换了一个方向。 徐思慧走后,李维宽厚一笑,温和的笑道:“四师兄我们也走吧? ——让李某来开路。” “有劳了。” 沈流云并没有拒绝——其实在这种环境下,走在后面的人比前面的人更加危险。最起码前面的人一直处于后方的视野之中,而敌人更有可能从背后偷袭。 沈流云虽然是第一次实战,但师姐再三警告在先,他的态度极端正,完全没有出现那些因为没有亲眼看见危险的降临就懈怠放松警惕的状况。 他手里握着长生剑,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眼神坚毅每一步都十分谨慎。长生剑似乎感觉到他心中的紧张戒备,浅浅的绿叶在绿色的灵光中浮现飞动。 李维懂得阵法,理所当然的指引道路,随着两人行进,沈流云明显的感觉到周围的阴气似乎越来越重。 他皱起了眉,阻止道:“李师弟,我们不能再继续往前走了,回去找师姐她们会和吧,前面不安全。” 李维的眼神闪了闪,转个身来露出犹豫的神色。 他迟疑了下,说:“沈师兄要不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到前面去去就回。” 他说着作势要走。 沈流云急忙拦住了他,皱眉道:“你要去做什么?这城里压抑的厉害,不知道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还是不要乱跑的好。” 李维叹了一口气说:“沈师兄可还记得李某究竟为什么一定要跟着你们过来?” 沈流云迟疑了下,轻声说:“找人?” 他看向那座灰蒙蒙的死亡之城,道:“可是李师弟,这里已经是座死城了,无论你的朋友是否还活着,都不可能在这里。” “我知道。”李维叹了一口气,愁眉苦脸的道:“可是不去看看的话,我总是不死心,说不定她给我留下了什么线索呢。左右也不太远了,师兄不想去的话不如就在这里等小弟一等,李某很快就回来。” “罢了,我还是陪你走一趟罢。我虽然没什么经验,但力量却摆在那里,总比你一个人安全一些。”沈流云见他坚持,不得不说道。 “多谢师兄!李某感激不尽!”李维感激的说。 沈流云笑了下,说:“我们是同门嘛。” 本来就应该互相帮助的,更何况他们还是一个小队,两两组队,为的不就是这个吗。 沈流云跟着李维一路向前走,周围的环境越来越荒凉,最终,竟然有隐隐穿过鬼哭城出城的意思。 他甚至隐约觉得,李师弟甚至是有意想要将他引过去。 沈流云的一只手悄悄捏了一个法诀,灵气运在眼眸里,点亮了灵眸,望向李维的前进的方向——黑灰色的死气凝聚在一起,浓郁的像炊烟。 它比城中其他方位的死气要浓郁清晰的多,似乎是整个城阴气最浓郁的核心。 徐师姐曾以为他没见识过阴气甚至为他解释过阴气的感觉,却不知道他不仅知道阴气还有‘看见’那些不祥力量的法子。 其来历,当然是他识海中那浩渺如烟的玉简了。 虽然当初‘背书’时背的心力交瘁,但沈流云确确实实学到了许多杂学及相当实用的小技巧。 或者说极多。 他望着那灰蒙蒙的死气,心中不禁暗暗心惊,微妙的生出几分不祥的预感——‘李师弟莫不是想去那死气核心探探吧?’ 他那双微微散发绿光的大眼睛心惊肉跳的看向李维好在李师弟身上并没有玉简上所说的被恶鬼附身的状况,沈流云暗暗松了口气,同时另一种疑惑又浮上心头:这李师弟,究竟想干什么? 他想着,一边跟着李维不动声色的继续往前走,另一只手却悄悄的从乾坤袋中取了一枚小小的剑符扣在自己的手心里,时刻戒备着那不知道从何而来、又将在何时到来的危险。 剑符这等东西,本就有些出其不意的暗器的意思,不过蚕豆大小,看上去莹白如玉非常漂亮,但其杀伤力却十分可观——沈流云手中的剑符就是他的师尊凌微上人得知他要出门时送他保命的武器,里面含有三道凌微上人的剑意,即使是元婴初期的老怪,轻易也不敢掠其锋芒。 更何况,凌微上人身为执法长老,其剑意也是极刚正霸道的,正是鬼怪这等阴邪之物的克星。 若李师弟真的暗藏祸心他自然会让他受到教训。 且看看他究竟想要干什么吧。 就在两人心思各异中,隐约间看到了城门。 沈流云停下了脚步,淡淡问道:“李师弟,你是要出城吗? 你以前的那位朋友,住在城外?” 李维微不可察的顿了下,老实忠厚的说:“是这样没错。 李某当年去寻仙时不过就是一个穷小子,认识的当然也是个穷光蛋,哪里住得起城里的好房子。” “原来如此。”沈流云笑了下,说。 若不是他心中已经对这李维起了疑心,恐怕都不会注意到他那微小的停顿。 李维醇厚一笑:“那沈师兄,咱们走吧?” “好。” 沈流云笑道,抬起脚步向前走去。 然而没走两步就看到一位身着黑衣的男子缓缓从城门外走进来。 他穿着一身黑衣,锦衣绶带,层层叠叠,显得极为端正尊贵,清冷淡泊的容颜隐约透出几分莫名的高高在上不食烟火的威严崇高感,令人不自觉地心生谦逊与敬意,并自惭形秽。 然而这位雍容华贵的尊者应该出现在重楼叠嶂的九天宫殿里,而不是一座荒芜破败的鬼城。 几乎在那黑衣青年出现的同一时间,沈流云就和李维同时停下了脚步,并不自觉的端正了自己的态度,莫名的紧张起来。 一是他心中不知为何莫名的对那人心生敬意好感,二是这人怎么看怎么可疑。 而沈流云非常清楚,自己绝不是对方的对手。 他甚至根本没有拔剑动手的勇气。 那位黑衣的青年也看到了他们。 但是令人惊讶的却是,明明沈流云有着比李维更加出色的容貌、天赋、武力,甚至是外表的年龄也比李维更加惹眼,但那个人看到的却是李维。 沈流云站在李维的身边,他却连一个眼神都没看过来。 而李维却如被什么危险可怕的凶兽盯上了一样,浑身僵硬的站在原地,冷汗滚滚流下来。 沈流云不禁瞥了李维一眼:‘难道这就是李师弟口中的故人?真的还在?’ 终于,那黑衣青年说话了。 语气淡漠无波,声音却如环配相击一般的清越动听:“——你可认识文晓兰吗?” 说上去很久,但实际上自看到那位黑衣青年直到他开口也不过短短两秒钟而已。 而随着这句话,李维的脸色瞬间煞白。 青年微皱着眉头,似不喜厌倦的移开目光,淡淡道:“是你就没错了。” 他清清淡淡的话音一落,也不见有什么动作,身后忽然黑烟狂涌,如水喷之势向李维迸射而来! 那速度极快,快的沈流云根本反应不过来! “啊——!!” 凄厉的惨叫在沈流云身畔传来,他震惊的扭头看去——他的身边哪里还有什么李师弟,只一眨眼的功夫,身边竟然只剩下一具带着血丝的白骨! 沈流云立刻倒抽一口凉气。 而他也终于借着它们纠缠白骨敲骨吸髓的那一顿看清楚那黑烟究竟是什么——那翻涌的黑气中,分明有着无数痛苦狰狞的邪恶鬼脸! “不过一个练气罢了。”黑衣青年恹恹的看着那万鬼将李维吞噬,漠然的轻声说。 沈流云:“——!!” 沈流云微微瞪大了眼睛,错愕极了:“——魔修?!” 他情不自禁的握紧了手中的长生剑,剑上立刻绿意大盛。 “魔修?”黑衣青年终于看向了沈流云,似乎极浅的笑了下,莫名的有些讽刺:“我可不是什么魔修。 冤有头债有主,这不过是苦主在向他讨债罢了。” 他说的冠冕堂皇,但沈流云又怎么可能会信? 且不说他一出手就毫无缘由直接杀了李维师弟,就单是那万鬼齐出的场景也绝不是正道中人会玩的手段! 沈流云扣着剑符的手不禁紧了紧,抬剑指着青年正色道:“——我不知道你说的真的假的,我也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意思,我只看到自己看到的!” ——他所看到的,就是这该死的魔修不分青红皂白一见面直接用邪道的手段杀死了自己师弟。 黑衣青年看着那指着自己的剑不禁有些惊讶,连那淡漠无波的声音尾音上都提了提,生出几分变化:“你想和我动手?” 沈流云咬牙道:“——你杀了我师弟!” 他当然害怕,害怕的几乎没有勇气出手。可是李维就这样死在对方手里他的眼前 黑衣青年这次真真切切的笑了下,不待沈流云从他突兀的笑容中反应过来,那青年已经站在他面前,下一刻,痛彻心扉的疼痛从丹田传来,连接丹田的几条主脉瞬间被震碎 “呃啊” 沈流云情不自禁的拄着剑跪在他的脚下,储存在丹田、在经脉中循环的灵气瞬间崩溃,像漏了气的气球样,使灵气顺着毛孔冲了出去。就像生命与体力在随着灵气离开了他的身体,他虾子一样的躬了下去,甚至无法支撑自己的重量 沈流云几乎一瞬间就意识到,自己已经被人废了。而在意识到这件可怕的事情的时候,不过电闪之间——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利用体内尚未完全散逸的残存灵气引爆了剑符。 ‘——轰!!’ 裁天一剑轰然斩下。 而那黑衣青年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那仿佛可以开山裂石的巍峨一剑就在中途烟消云散了。 “咳咳咳!” 沈流云不可思议的微微瞪大了眼睛,一时间内心的震惊甚至压过了丹田破碎灵脉寸断的疼痛! 黑衣青年平静无波的问道:“你的师父是否曾经告诉过你,不要随意挑衅与你实力差距太大的人? 会死的。” 他黑灰色的眼睛淡淡的看向沈流云,没有丝毫的情感,明明早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沈流云依旧忍不住在那不似人类的视线下打了一个哆嗦,心中生出几分惶惶的怯意。 第78章 阳木 似看出他的怯意,黑衣青年似讽微嘲道:“现在知道怕了?先前又何必自己找死。” 沈流云的眼睛微微泛着红,死死的盯着他,咬紧牙根忍着痛道:“——你杀了我师弟,怕就能袖手旁观吗?!” ——若不做些什么,只怕他一生都不会原谅自己! 很多时候很多事,怕也得做。 因为他还是个人。 “嗯?”黑衣青年没想到这种情况下他居然还有能力与勇气反驳顶撞,不禁讶异的看着他。 那身受重伤的蓝衣少年看上去有些狼狈,漂亮的脸蛋都疼痛的扭曲变了形,大大的眼睛含着湿润疼痛的泪水与恨意,牵连着血丝——却显得极为真诚。 他知道他说的是真心话。 没有人能够欺骗他。 哪怕他们巧舌如簧谎话连篇,总是暗暗得意自己谎言完美无瑕无懈可击。 ‘倒是个实诚人。’ 黑衣青年暗想,道:“你知道你那位师弟都做过些什么吗?” 沈流云道:“我不知道,但你也未必真的知道!如今李师弟已死,一切还不是由你来说?” 黑衣青年道:“倒是有些道理。那,你知道他对你不安好心吗?” 他说着,却看向从沈流云手中滚落在地的剑符。 那剑符虽然用在了他的身上,但在他未出现之前就被小家伙藏在了手心里——这是用来戒备他那位师弟的。 显然,这小家伙对那位师弟的不妥当也略有察觉并早有防备。 沈流云道:“——可他还没有做,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测!我不能用还没有发生、自己胡乱揣测的某种可能和人定罪! 我师父曾经说过,执法是要看证据的,决不可以想当然!” 虽然师弟的形迹可疑——但一来他跟李维师弟并不熟悉,对他的行为习惯也不了解,搞不好师弟的故人真的在城外或者说只是好奇呢;二来师弟修为不高也有被鬼怪摄魂迷惑的可能性——他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认定师弟必然是‘恶人’。 “你倒是个有情有义的赤心人。”黑衣青年奇异的微笑起来,似同情又似怜悯的看着他,低声笑道:“如此说来,倒是我心肠狭隘太过肆意了。 既然如此,我又岂能糟蹋你的一片仁善?” 他抬起手,一滴碧绿的液体从他指尖逼出,低落下来,落在经脉断裂无法移动的沈流云身上。 精纯浓郁的生机之力立刻开始连接他碎掉的经脉,修补他的丹田。 筋头滋生,如万蚁啃噬一般的麻痒疼痛。 “啊啊啊——!!” 沈流云像被活生生屠宰切割的猪,掉进油锅里的鱼,疼痛的拼命在地上打着滚,大声的凄厉惨嚎起来。 ——伴随着那滴绿色的木之精华,沈流云周身精纯的木灵力大盛,直直冲散了周围萦绕的阴气,那如洪水一般外泄的生气让腐臭的黑灰色的不祥之地上小草都发了芽。 一道极浅的小桃树的虚影在他身上浮现,伴随着他的哀嚎挣扎,似乎感同身受一般微微颤抖瑟缩着小小的嫩叶子。零零星星可怜巴巴的几朵小桃花,也蔫哒哒的从枝头凋落。 它看着像是桃树的模样,花蕊却是灿金色的。 黑衣青年望着那棵模糊的几乎快要消散的小树着实愣了一愣:“阳木?” 他匪夷所思的望着满地打滚的沈流云,神色终于生出了几分明显的变化,凝重的许多。抬起右手连连掐算,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他没有掐算出任何信息。 这个孩子的未来仿佛被笼罩在无边迷雾里,只能极笼统的看到他命运多舛十分坎坷,最终更是落得灰飞烟灭永不超生的悲惨下场。 然而他中途会有什么具体经历又是因何而死何时遭难,却不得而知。 这似乎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可是以他的修为和身份没有掐算出一个仅仅只是筑基期的孩子的信息,本身就是最大的问题了。 再加上现在正是敏感时期,一个不允许他人窥见未来的孩子 实在是让人不得不多想。 青年不禁心尖微颤,为自己所想到的某种可能。 他站在沈流云面前怔愣半晌,望着那个已经昏迷的孩子,眼神十分复杂,慢慢的竟浮现一些不忍和悲悯来。 “就当是本座出手伤你的补偿、与你结下因果的了结了。” 他抬起手,掌心中慢慢浮现一朵轻轻旋转的七色花,美丽雍容却并不花哨轻浮。 黑衣青年吒了一声:“——去!” 那七色花的七片花瓣立刻分解,化作七条彩带没入沈流云胸口不见了。 那‘阳木’上的金光中,立刻多了几样朦胧的光彩。 犹如七色霞光,更添几分神圣高贵之感。 青年复杂忧郁的看着他,略一迟疑,俯身从沈流云发上捋下一根头发,屈指一弹,那根发丝立刻向城外飞去。他不忍的轻声叹息道:“希望有了它之后,你能少一些磨难。也能一直保持如今的赤子之心。” 虽然想也知道这并不可能。 假如他真的是自己所猜想的那种身份的话。 他默默撑开一把大黑伞,如消散的水墨画一般,慢慢的淡化透明消失了。 沈流云已经在昏迷中接受治疗,城外阴森黑绿的小树林里,小土包一样的土坟遍地,零零星星的骨骼隐藏在草丛下,阴气浓郁,鬼气森森。 一根纤细的发丝从远处飞来,如钢针一般扎在乱葬岗的核心,飞快化成了一棵手指粗的小桃树 另一边,察觉到沈流云小组的异常的洛灵嫣和徐思慧正匆匆赶来。 李维不见沈流云重伤昏迷,身边还有一具穿着天剑门弟子服的骷髅——这场景不得不让人生出某些不好的想法。 那位李师弟,怕是已经没了。 徐思慧又急又怕,急忙检查沈流云的情况,见师弟没有什么大碍正在恢复,才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看到洛灵嫣不免又是一阵迁怒,极度怀疑自己师弟重伤里面有洛灵嫣的影子。不过到底还是小师弟的伤更重要,为了更能妥帖安全的照顾沈流云,她不得不带着两位师弟暂时退出鬼哭城,一边传讯给师父说明小师弟的状况,另一边盯紧了洛灵嫣——一旦小师弟醒来说出这女人的阴谋又或者让她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徐思慧发誓,她这次绝不会再顾忌旧情、一定要让她死的很难看! 有曾诡异的昏迷四年的黑历史,沈流云再度昏迷不醒凌微上人当然不敢大意,收到徐思慧的传讯就亲自匆匆赶来了——不过这次沈流云很给面子,并没有继续s睡美人。 在凌微上人赶来之前,他就醒来了。 不过醒来后的沈流云总让人觉得那里不对。 好像有点傻了? 反应总是慢半拍的迟钝样子,微妙的有点心不在焉神思不属。 他醒来时徐思慧欣喜若狂,惊喜万分的道:“师弟!你醒了!太好了!吓死我了。 ——你们之前究竟遇到了什么?怎么会搞成那个样子?是不是有人害你们?” 她说着,意有所指的看向洛灵嫣。 洛灵嫣冷笑一声,转身离开了他们暂时驻足的小屋。 沈流云的眼神还有些茫然,俊俏可爱的包子脸神情有些凝滞,慢半拍才反应过来,微微皱着眉慢吞吞散乱道:“师姐? 我得救了? 不,不关洛师姐的事。” “——一个小鬼而已,要不是有人背后耍阴,怎么可能把你搞成这样?”徐思慧红着眼眶说:“师弟我知道你心软善良,残害同门这种事你可别包庇她,你告诉师姐——要是真的另有隐情你受了委屈,师姐绝对会给你一个交代!” 沈流云的神情不禁微妙了下,缓缓摇头,强笑道:“真不是洛师姐” 所以师姐您跟洛师姐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啊。 他犹豫了下,慢慢道:“师姐,我觉得洛师姐似乎不是坏人” 徐思慧一下子拉下脸来,严肃的警告道:“你懂什么!我当初也以为她是个好人,还不是被她骗了——我告诉你,别信她!” 沈流云知道她也只是担心自己,不想惹她生气,只好无奈的点头:“我知道了师姐。” 徐思慧道:“你跟李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究竟遭遇了什么?” 沈流云的神情立刻变得难以言喻。 他低下头,漂亮的小脸露出纠结的神色,半晌,慢慢道:“李维想引我去城外,做些什么事,我想知道他究竟想干什么,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但不巧的是,我们刚刚到达城门口附近,就从城外走进来一位穿黑衣服的修士。 他很强,比师父还强,即使他没有放出杀气,只是站在那里,我都没有拔剑的勇气。 就像一座无法翻越无法撼动的山峰,只能感到绝望。 李师弟似乎曾经得罪过他,被他杀掉了,然后我也被他打伤了。但也许是我不自量力的试图攻击他像个笑话取悦了他,他放过了我。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我后来就被痛昏了。” 他和徐思慧说时十分平静,直接隐去了自己曾被那神秘的黑衣青年震断经脉击穿丹田这样的大事,手却不自觉的抓紧了自己的衣服,生怕师姐继续追问。 沈流云清楚地记得自己曾经被毁掉丹田变成一个废人,他也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此刻的完好无损——甚至经脉比之前更宽敞强韧,灵力也更加凝练纯粹——而师姐却并没有发现他曾经被废这件事(不然以师姐对他的关心不可能不提),这说明,在师姐找到他之前,他的丹田就已经修复了。 沈流云依旧记得,虽然他被痛昏前确实痛的撕心裂肺,但经脉确实是在恢复中的。 而能做到这种匪夷所思之事的神秘男子沈流云不敢想象他究竟有多大能耐。 即使这种事情说出来师姐愿意相信,他也不敢把这种事说给师姐知道。 第79章 凌微上人很快就从天剑门赶过来了,到的第一时间就询问了沈流云的状况,沈流云这次没有隐瞒任何事情,将整件事和盘托出,当他说出自己修为被废却在极短的时间内被那神秘男子恢复回来的时候,即使是喜怒不行于色的凌微上人的神色都骇的变了几变。 ——丹田破碎后经脉重塑简直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奇迹,要不修士也不会在闭关的时候严防死守戒备甚深,怕的就是外界干扰使得真气逆行伤到经脉。仅仅只是经脉受损就已经让人如临大敌,更何况丹田破碎? 若是不走魔修的那些邪路,直接说句永诀修行之路也不为过。 相对于爱徒所言,凌微上人甚至更愿意相信爱徒只是痛昏了头甚至是中了敌人的幻境。 在鬼哭城这等阴邪之气旺盛的地方,被鬼魅影响陷入幻境再正常不过。 但他拉着徒儿在他经脉中运气一验证,立刻就知道自己想差了——沈流云曾昏迷四年,期间凌微上人时常来探望他为他检查身体,后来在剑鸣谷为了逼不干活的长生剑出来陪他战斗,也是想当的拼命,常常将自己置于险境,每每从剑鸣谷众灵剑中脱身,他总免不了受些伤,虽然这时候为他疗伤的已经换成了擅长治疗续航的长生剑,但为防止徒弟留下什么暗伤,凌微上人总免不了常常帮他检查身体。 可以说,凌微上人是除沈流云外最了解他的身体的了。甚至因为要仔细排查伤处,他也许比沈流云自己还了解。 他这次往徒弟经脉中一探,立刻就发现了不对。 ——不对,小云的经脉变了?! 他神情凝重的拿出一个私有的问灵台,命沈流云将手放上去,再测灵根。 ——问灵罗盘上,金色的光柱高度依旧,然而那耀眼纯粹的金色光芒却稀薄了许多。 显然,虽然依旧是所谓的‘八分金’但实际上其中的含金量却有了很大的差距。 不过假如小云真的曾经被废了,那么他的灵根能恢复到这个模样已经是个奇迹。但此时此刻,真正引导凌微上人注目的却是他原本并不重视的木灵根。 苍翠欲滴,精纯浓郁——高度足足高了一指! 沈流云看着自己巨变的灵根也愣了愣,悄悄咽了咽口水,喉咙发干。 “师父” 他依赖不安的轻声呼唤。 凌微上人的异色立刻收敛了起来,淡淡道:“不必害怕,若果真如你所说,那么受到木属性灵力重塑的灵根会倾向于木灵也未必没有可能。 你还记得那位前辈有什么特征吗?” 沈流云立马连连点头,迫不及待的道:“记得!” 他说着,施了一个小镜像术,将那黑衣青年的模样重现了出来。 凌微上人仔细一打量,最终视线落在黑衣青年的广袖上不动了。 沈流云不禁问道:“师父,您认识他?” “不,为师当然不认识。”凌微上人看着黑衣青年身上的花纹,微微眯起了眼睛,淡淡道:“不过,我却有个猜测。” 那黑衣青年的衣裳虽是黑色,但却显得十分雍容沉稳而大气,虽只是黑白两色没有什么特别的花哨装饰,但在袖领衣襟处却有着细长的叶子的暗纹。 细长飘逸的叶子猛一看甚至有些像烟絮云纹,十分写意。 那不是寻常的叶子。 沈流云问:“是谁?” 凌微上人道:“一位,你惹不起,我也惹不起,也许整个青阳界都得罪不起的好人。” 他说,显然不想透露什么,但同时,新的疑惑浮上心头。 凌微上人皱着眉道:“假如真的是那位大人,又怎会无故对你们出手? 你们之前究竟做了什么,再与为师好好说一遍,一点错漏都不要有。” 见师父神色认真,沈流云态度也十分郑重,将事件的前因后果原原本本详详尽尽的又讲了一遍。说完之后,他抬眼偷瞥了凌微上人一眼,犹豫了下,吞吞吐吐道:“关于他究竟为什么杀李师弟徒儿现在也许有些想法。” “哦?说说看。” 沈流云道:“李师弟死于万鬼噬身,也许是那些鬼太激动了我又离得近,竟然得到了一些记忆片段。 我看到李师弟,曾是鬼哭城的人,在它变成鬼哭城之前。” 凌微上人立刻意识到这大概就是事件真正根源所在了。 他双目望着沈流云,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沈流云道:“李维本来是一个散修——只是捡了人家丢到的一本修真心法,自己琢磨着修行,最后真的引气入体了。 他一个人没有资源,便盯上低等的小形妖兽——他走的是阵修的路子,用本身就含有灵力的妖兽布阵自然是事半功倍。一次,他却盯上了一只不是十分好惹的妖兽,追着妖兽来到了鬼哭城的位置,但不仅没有杀了那妖兽还重伤丢失了自己的记忆。 然后他就被鬼哭城的一位采药的药女给救了。李维模样在凡人中也很不差,那药女对他一见倾心,而没有记忆的李维也没有地方可以去,后来就和那个药女结婚了。 但再后来,李维恢复了自己的记忆。他对自己娶了一个凡子这件事十分愤怒,于是就把他那个凡子杀了。当时他的妻子已经怀孕了,一尸两命,李维很轻蔑的说了一句‘不过一凡女罢了’,使他本身就含冤而死的妻子更加憎恨。于是,就换成了厉鬼。 他那妻子被他抛在城外的乱葬岗里,然后自己就去求仙缘了。而鬼哭城在他走后不久泥牛翻身出了一次小小的地动,改变了周围的环境,刚好让那处乱葬岗成了聚阴地。 于是那屠城的厉鬼就诞生了。 那位大人杀死李维的时候,曾经说过一句话——‘不过一练气罢了’,很可能就是因为那个被李维杀死的药女。” 凌微上人恍然:“怪不得。” 他眯起了眼睛,冷哼道:“果然该死。” 沈流云道:“师父,求仙有那么重要吗?因为李维和我们一样是无情道?” 虽然修士确实不怎么看得上凡人,但那个姑娘是他的救命恩人啊,还怀了他的孩子居然就这么杀掉了。 求仙,真的有呢么重要吗?可以抹杀良知? 沈流云不禁想起李维入队时说的话和将他往城外乱葬岗的举动,当时觉得他是在算计自己,现在想来,恐怕是那家伙早就已经发现了鬼哭城作怪的厉鬼是被他残忍杀害的妻子,偏偏他修为不足无法除那厉鬼,所以才会想把自己引过去借刀杀人永绝后患 一旦他和那厉鬼交手,两位师姐一定会赶过来救人,到那时候——三个筑基,那年岁不久的厉鬼必然不是对手。而他们谁也不是捉鬼的行家,一番大战之后,那个厉鬼也许就会魂飞魄散了。 真是好狠毒的心肠。 “什么无情道,不过是一狼心狗肺的卑鄙小人而已,也不知当初是怎么从问心径上走上爬上来的。”凌微上人不悦道,郑重警告道:“云儿,你且记住,这世间为求仙路不知多少鼠目寸光的人走上了邪路——他们不会成功的,即使投机取巧侥幸成了顶天立地的大能,也无法度过传说中的问心劫。” 问心劫乃是飞升劫的重中之重,俗称心魔劫,绝对是个人见人怕的大杀器。而问心径,正是天剑门招收弟子时的试炼之一——其名字正是来自修士噩梦心魔劫,当然,比起真正的心魔劫,他实在是温和无害太多。 不过是些各类幻境考验意志而已。 沈流云虚心的讨教道:“那我应该怎么做?” 凌微上人道:“——无愧于心,无愧于己,无愧于人,无愧于天地。” 沈流云:“” 啊,听上去好难的样子啊 沈流云道:“——假如李维的这件事他都不觉的自己有什么不对呢?他觉得自己没错‘问心无愧’呢?” 假如李维真的问心无愧坦然自若还真不会被什么心境问题困住。 凌微上人不赞同道:“虽说修士修心修的是‘随心’,但这个世界并不是真正的任意妄为的。真正有没有愧,他说了不算。即使那些邪魔歪道丧心病狂早已丢失了良知‘问心无愧’,天道也不会随着他的心意运转——欠下的那些因果,终有讨还的一天。” 他说着,不禁抬手摸了摸自己耳边的珊瑚珠,眼神有些迷惘。 这些大道理谁都知道,却鲜少有人真正的放在心上,对于那些初出茅庐却手握力量狂妄又无知的低级修士来说,这简直就是一个让人嗤之以鼻的笑话。 不过也是——手握力量居于人上之后,又有几人能不被迷人的力量迷失? 骄傲,自满,得意,张狂,傲慢。 都是常态。 但这种现象到达元婴期之后就会得到显著改变。 练气就像刚刚诞生接触新世界、却懵懂的裹在襁褓里的婴儿,纯如白纸乖如鹌鹑。筑基就像可以满地跑、充满了无忧无虑的好奇心、每天热情高涨的探索新世界的孩童。而金丹,就是那即将长大、以为自己是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大人实际上却并不成熟青少年阶段。 直到元婴——就像彻底脱离了父母师长的庇护,真真切切的接触到了这个世界的真实与残酷。 修士化丹成婴时,会有一次接触‘天道’的机会,能够感悟到东西,就会进阶成‘婴’,拥有神游三山四海借用天地之力的能力,但如果什么都没‘悟’到,那就永远卡在金丹的瓶颈下。 而也就是这近距离接触‘道’的机会,会使那些沉迷于金丹的强大的修士真真实实的认识到这片天地究竟有多么广阔强大,自身所沾沾自喜洋洋得意的力量,在威严强大的天道之下,就像一点微尘一般不足为道。 让他们,从自己虚幻无知的得意中清醒过来。 不知道有多少修士,抗过了种种诱惑,却在天道的惨烈的对比下被校歪过正,直接戳破了信心颓废低迷下去——修什么修?再修还是个战五渣 凌微上人突破元婴时心灵也受到了巨大的伤害,抑郁了好一段日子,原本有些狂傲的头脑彻底清醒了。 凌微上人实际上是个看上去方正实际上十分傲慢的人,曾经。 因为优秀,所以理所当然的要求别人按照自己的规划走,服从自己的命令——这就是所谓的‘方正’。因为很多时候他本身就是规则的制定者,当然也就是规则的天然维护者,可不就是‘方正’吗? 作为规则的维护者,他当然也杀了很多‘破坏规则’、与自己所持‘正义’‘作对’的人——事实上,当初的天剑门最具美名的是掌门大弟子凌辉,因为其无人能及的天赋。而最让人忌惮的却是不声不响看上去很低调漠然的小弟子凌微。因为他如坚冰一般的铁石心肠雷霆手段——凌微真君嗜杀。 ——他性格冷傲不耐烦与别人说话打交道,有意见不合者,杀。 要么忍要么滚要么死,就这么简单。 直到在碎丹成婴时获得了一窥天道的机会。 从那之后,常常在人迹罕至的危险之处历练的凌微就接过了最孤寂的执法长老之位,常年隐居玄冰峰极少现身,并未自己戴上了两枚与自己相克的破势灵瑚破了自己已经成型的浑圆剑意。 究其原因大概是‘思过’吧。 他自己年轻时走过的路犯过的错,不希望他本就多灾多难的小弟子再走一遍。 第80章 将同行师弟之死的事件交代清楚,沈流云迟疑再三,还是下定不了决心。 最终还是凌微上人察觉他的为难,主动开口询问,“你还有什么没有告诉为师。” 沈流云:“” 沈流云有些难以启齿,踌躇半晌,忽然扑通跪倒在地,“徒儿请师父责罚指点!” 凌微上人神色微微一动,并没有立刻让他起来,依旧端坐上首,淡淡道,“所为何事?” 沈流云道,“徒儿不知哪里生了变故,自从今晨在鬼哭城醒来便能察觉到周遭万物心情” 他低声说道,耷拉着脑袋不敢抬头看凌微上人的表情,弱弱的补充道,“实在是有些不堪其扰。” 凌微上人的眼神果然变了,锐利的落在他的身上,即使沈流云没有抬头,也能察觉到那极具压迫感的视线,让人头皮发麻。 他就知道,没有人喜欢被人“窥探”内心。 哪怕那个人再亲近。 凌微上人有一瞬间的戒备与敌意,但很快这种被冒犯的本能反应就被他的理智压了下去。 他垂眸略一沉吟,道,“你的这项能力,应当与那位大人有关。你且好生隐藏,绝不可再给第三个人知晓,待为师回去查查典籍,帮你封印了那些扰神杂音。” 沈流云感激不尽,连连点头欣喜道,“多谢师父!” 这压在心头的大石一拿下,他本就活泼的性子立刻又欢快起来,巴巴道,“师父师父,我醒来时感觉洛师姐还是挺惊喜的,看上去也挺关心亲近我们的,不像是坏人的样子。 但是三师姐却总担心她包藏祸心害我,她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如果知道是什么误会,能帮她们解开就好了。 “慧慧?”凌微上人隐约笑了下,乐的他放下那件事,配合的说,“她们之间,确实有一些恩怨。” 凌微上人问道,“你觉得你那位洛师姐,可美吗?” 沈流云点头,“翩如风推花絮,美。” 凌微上人道,“你也许并不知道,在未真正测灵根之前,人们推测灵根资质的好坏多是以容貌精神作为基准。 通常情况下,容貌越为俊秀灵动,气质越出彩,其资质便越好。洛师侄天生貌美殊丽,让当初一起与她参加弟子选的求道者十分不安,倍感威胁。 天剑门为青阳界第一仙们,地位崇高,名额有限,竞争激烈。为避免自己被别人抢去风头以致落选,那些求仙者没有一个愿意与你洛师姐一起组队前行——除了你三师姐。 你三师姐与你洛师姐是同一批上山的弟子,她的个性虽然有些弊端,却也称得上古道热肠,当洛灵嫣被人排挤刁难的时候,你三师姐为她不平就挺身而出成了她的队友。 天剑门入门测试基本为五个人一队,一旦结下直到入门都不可再次改变。但你三师姐和洛师姐,却以两个人的力量挑战了五个人的难度。 之后她们就在艰难中成了很好的朋友。 不过,最后她们还是没有走到终点——两个人的力量还是太过薄弱了一些。 她们中途不得不弃权了,不过她们在测试中的表现我们师兄弟几个却颇为欣赏,因此,负责营救她们的正是掌门师兄门下负责此次入门测试的二弟子,静麒。 你师姐是剑修的路子,洛师侄是法修,为了保护她身后的洛师侄,你师姐即使不是那妖兽的对手也寸步不让。当静麒师侄赶到的时候,你师姐已经浑身浴血,危在旦夕。 他救了你师姐,杀了那妖兽,样貌也不丑,你那才刚刚上山尚未脱离凡女之心的师姐就早早地把一颗心送给了他。 但相对于浑身浴血破破烂烂的快看不出女子模样的慧慧,明显那美如娇花照水的洛师侄更得他心意。” 说到这里,凌微上人不禁微微眯了下眼睛。 虽然事实上是渺云峰的静麒瞎了狗眼的没看上他们慧慧,但在凌微上人心中,那种肤浅的男子远远配不上他们玄冰峰的三徒。 他选择了垂露峰的洛灵嫣在玄冰峰诸人心中未必不是一件值得庆幸的好事。 沈流云皱眉道,“于是洛师姐和那位静麒师兄在一起啦?” “当然不是。”凌微上人叹息道,“你师姐看着没心没肺的,实际上是一位善良又心软的傻姑娘,而那位洛师侄也并非忘恩负义之人。 静麒师侄虽然对洛师侄多有追求之举,但洛师侄却顾及与你师姐之间的姐妹情,一直都十分抗拒他。 你师姐一方面不忍心上人为情所苦,另一方面又被洛师侄对自己的顾念感动,于是她选择了撮合他们。” 沈流云:“后来静麒师兄死了?” “对。”凌微上人说,“在她和洛师侄筑基出门历练的时候,静麒师侄与另外一位师侄亲自陪同,但中途却兵分两路,静麒师侄与洛师侄单独相处 但最终回来的却只有洛师侄一个人。 虽然经过门派仔细勘察,静麒师侄确实是死于群居妖兽倒马蜂之毒,但你师姐却一直怀疑是洛师侄害了他。 一对自入门起便私交甚好、曾一起出生入死患难与共的好姐妹,自此反目成仇。” 沈流云听入了神,不禁问道,“那究竟是洛师姐杀了静麒师兄吗?” 凌微上人笑了下,说,“谁知道呢。情之一字,害人匪浅。姐妹反目,兄弟成仇,师徒绝义——皆有可能。 也许是,也许不是,但没抓到证据,就不是。 不过人在做天在看,如果真是她做的,残杀同门她也总有后悔莫及的那一天。” 元婴期的师尊都已经被叫过来了,沈流云的筑基历练之旅,自然是以失败而告终。 他虽是十五岁筑基的超级天才,但纵观他的求仙之路怎么看都不顺。 ——如果这是修仙学院的日常考试,那么沈流云简直就是个科科挂次次挂的挂科王。 人生的第一次历练,那么重要的事情再度“躺”过来了,跟着师父回到玄冰峰后,几个师兄师姐都心疼的不行。 二师兄不忍心的安慰他说,“没事,还有门派比呢!到时候进入四方秘境一样可以扬眉吐气!” 他虽然是这样鼓励小师弟的,但转头就悲观的建议大师兄静肃增加执法强度。 “我觉得小师弟在门派比上还得出幺蛾子” 静肃真君幽幽的看着静安真君那张悲天悯人的脸,只想弄死那个不说好话的乌鸦嘴 但心塞归心塞,但对总是出状况的小师弟,静肃真君实际上也没信心。略一思索,不仅按照静安的建议增强了执法并做出了应急方案,还向其他峰的掌事弟子通了气儿。 毕竟,门派比不仅仅是天剑门的事,到时候小师弟要是在门派比上出了问题 呵呵,那尼玛丢人就丢到整个青阳界去了。 搞不好连在上界主宗都得留个黑名单。 尴尬。 自获得了“探知他人心情”的能力之后,为了防止他人发现徒弟的异常生出敌意戒备,也为了避免爱徒不可控的能力捕获的杂音太多无法招架,沈流云再次回到了玄冰峰之后,就被凌微上人以闭关的名义关到了自己的道场,并严禁其他弟子无故打扰。 而沈流云自己,便在寒冰殿深处探究自己的能力,并努力控制它。 不知不觉间,门派比已经正式开始了。 ——作为常年封闭训练的问题人物,沈流云在门派比已经正式开始、轮到他上场的前一天才终于收到了那姗姗来迟的通知。 什么开幕式见面会迎接礼,他一个也没赶上。 沈流云:“” 其实我的问题没那么严重。真的。你们为什么都不带我玩? 第二天,整治一新的沈流云终于被允许踏出寒冰殿,殿外,二师兄静安笑眯眯的看着他。 沈流云:“???” 静安师兄笑的春暖花开,“小师弟,师尊有命,说小师弟虽入山门多年,但却甚少在门中走动,某些位置恐怕并不了解。所以命为兄护送你前去赛场,免得误了时辰。待小师弟比完,再将你送回来。” 沈流云:“” 别以为我没感觉到你的幸灾乐祸! 沈流云无奈的拱手苦笑道,“那就有劳二师兄了。” 第81章 四方秘境的北门正在天剑门区域内,天剑门又是青阳界第一宗门,因此,因四方秘境而出现的门派比,会场理所当然的在天剑门。 原本沈流云是不需要上台比试的——他还太年轻,即使再怎么天才,如今只有筑基五层却也是不争的事实。门派比虽然分为金丹筑基两个单独阶段,但筑基期比赛中会出现很多筑基后期也是极正常现象。而天剑门作为东道主和老大哥,实际上还有一些不参与争夺的额外名额作为‘酬劳’的。沈流云作为执法长老唯一的亲传弟子,少了谁的也不可能少了他的。 换句话说,他完全可以内定保送的。 所以,凌微上人真正的目的不过是将自己这自收到座下,就因为种种意外状况神隐的亲传弟子,在一个合适的场合推到公众面前罢了。 虽然修身界人与人之间的交际较少,但既然是入了宗门进入一个大集体中——作为核心弟子也没有藏着掖着的道理是不是? 说出来也许大家都不信,作为执法长老唯一的亲传弟子、天剑门未来执法长老候选人之一天剑门绝大多数弟子都不认识他(:3ゝ)。甚至因为常年神隐太没存在感,很多人根本不知道玄冰峰上还有这么一位小太子。 而曾经因为十五岁筑基一时扬起的名气,也因为长久没有出现让大家怀疑是否真实。 至于外人,就更难知晓他的消息了。 这亲传弟子做的多憋屈? 所以,沈流云的参赛,实际上就是凌微上人用来炫徒弟的,也算是另类的帮他铺路。 门派比的赛场在流川峰的天剑云台——流川峰是天剑门内峰,其上皆为内门弟子,乃是天剑门真正的中坚力量所在。其峰主为天剑门上任大师兄,凌辉上人,但由于凌辉上人常年闭关,所以流川峰平时的负责人乃是凌辉上人首徒,静鸿上人。 而天剑台乃是一把插在流川峰上的石剑,仅剑柄就有十数米粗。 天剑门的名字,正是来自于这磐石剑与玄冰峰底的寒冰剑。 ——传说上界曾有两位剑仙斗法,最终势均力敌双双殒命,于是两人生前的佩剑跌落在天剑门的位置,形成了天剑云台和剑鸣谷。 后来天剑门的创派祖师就在此地以‘天剑’为根基创建了天剑门。 由于那两把剑如今即使时过千年依旧威势不减,人们对此乃仙人佩剑的说法深信不疑。 那磐石剑斜插在流川峰上,周身剑意凝然不散,其上有一方云台,宽阔素净。人站上去,受那剑意影响,心思不自觉就澄净下来。 平时静鸿上人及诸位长老向内门的内门弟子传授武艺,就在这天剑云台上。 由于剑气外放云层被驱散,夜晚繁星满天,明亮耀眼,也是个谈情说爱的好地方,乃是天剑门约会圣地之一。常常有一对对的傻逼不使用任何防护法术手牵手从上头跳下来,也幸亏大家都是体修,皮糙肉厚最多重伤摔不死(:3ゝ) 磐石剑下,是一片巨大的广场,名为舞剑坪,乃是内门弟子平日练剑习艺之所,在舞剑坪正前方那平滑陡峭的石壁上,以千年蜃珠为阵眼布着一面‘蜃楼阵’。阵法启动,天剑云台上的一切将已蜃景的形式出现的石壁上。 沈流云跟着静安真君来到鲜少踏足的流川峰,首先看到的就是那穿着各式各样的门派服装的旁门弟子——虽然能在流川峰悠然出现的也都是传说中的各门派‘核心弟子’,但门派多了人自然也会多。他们走过舞剑坪,满满都是认真观看蜃景的修士。 静安真君也没带沈流云和那其他门派的修士打招呼,更没介绍几个朋友的意思,一直带着沈流云道流川峰主殿的不归殿中。 流川——剑势如奔流之水,一去不归,故为流川。 凌微上人就在不归殿中等着他。 不归殿中,除了天剑门的几位峰主及其道侣之外,还有十来位其他门派的长老。那大殿中还有一方小型的蜃景幻象,两位修士正在里头你来我往的斗得激烈。 静安带着沈流云从门口进来,殿中诸人立刻转过头来。 凌微上人淡淡道:“小徒流云,不善与人交往,故而来迟,望诸位道友海涵。” 那态度让大伙一阵牙酸,心塞着还得大度的说小孩子不介意 ——妈哒!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随便来迟?未免也太任性太不尊重了吧?? 沈流云微微一愣,笑了下,匆匆向诸位前辈行了一个晚辈礼,就真的一言不发的站到了凌微上人身后。 殿中每位前辈身边都跟着两三位亲近得意的弟子,并且多数都是女弟子在前男弟子在后。 ——除了带出来好看之外,还有‘相亲’的意思。 毕竟,寻找可以共同进步的道侣嘛,‘门当户对’十分重要。而这种大型门派聚会,绝对是个十分难得的机会。 每次友好的大型会晤,总会解决一些弟子的单身问题。 诸位掌门长老早已心照不宣。 就连不近人情的凌微上人,身边都时时刻刻带着徐思慧。 龙旗给沈流云让了地方,沈流云就站到了徐思慧身边,徐师姐冲他眨了眨眼睛笑了笑,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就又开始兴致勃勃的在大殿中其他后排的男弟子中搜索目标了。 沈流云感受着身边诸位弟子那或暴躁或紧张或羞涩或尴尬或无奈或春/情荡漾的心情,嘴角抽了抽,默默低下头,权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而后,脑海中响起师父淡漠的声音:{他们在想什么?} “谁?”沈流云一愣,立刻反映过来是说那些被师父气到的前辈,他暖暖的蜂蜜样的眼睛不禁浮现几分笑意,轻声说:“好生气哦。” 凌微上人道:{哼,生气也得忍着。} {上面是落霞宗和白云观的,下一个就是你。比完之后不要耽误时间,直接回玄冰峰清净就是。} “嗯。”沈流云微微点头。 正在这时,听到沈流云说‘好生气’的墨莲夫人却转过头来,明眸暖暖的看着他,温柔慈爱的笑道:“生气?我的小云儿,谁给你不开心了?来,告诉姑姑,姑姑给你出气。” 她生的貌美端庄,对沈流云慈爱微笑的模样猛一看甚至比面对身边的亲女儿灵菲还要来的柔和爱怜几分。 诡异的,大家莫名的又想起曾经流传一时的掌门夫人私生子的说法 明明知道不可能还是忍不住想要相信怎么破? 面对一直对自己极好的长辈,沈流云的神情也变化了很多,笑道:“多谢姑姑关心,有姑姑和师父护着我,谁敢欺负我?” “就是”同灵菲一起站在墨莲夫人身后的顾妍之抱着她一条胳膊,娇俏的翻了一个白眼,半真半假的撒娇道:“——师父对沈师弟好的徒儿都要嫉妒了呢,谁敢惹他?” 墨莲夫人在她鼻子上捏了一下,笑道:“就你小心眼!你师弟每日被你小师叔关着,才能在我跟前几天?平时疼的还不是你们?怎么?觉得为师对你不好?” 顾妍之急忙道:“才不是——” 墨莲夫人拍拍她的手,将她推到一边,向沈流云道:“——过来,让姑姑好好看看。” 沈流云犹豫的看向凌微上人。 这种时候,旁若无人的乱跑不太好吧 凌微上人淡淡道:“你姑姑让你过去,你就过去吧。” “是,师父。”沈流云说,快步向墨莲夫人走去。 墨莲夫人一把将他拉过来,让他在自己椅子的扶手上坐下,虚虚的将他半环在臂弯里,指着那还在进行的蜃景道:“能看懂吗?” ——如果不是墨莲夫人的眼神神态实在太像一位‘母亲’抱‘爱子’,只怕只凭这个动作就足够让所有人想歪。 毕竟,沈流云虽然年龄停留在十五岁还带着些稚气的模样,但那样精致灵秀美丽绝伦的美少年就是这种雌雄莫辩的青涩模样才更惹人假如哪天有喜欢美少年的魔女盯上他做出什么疯狂举动,大家绝不会有任何意外。 但即使如此,这也已经足够引人注目了。 下意识的,大家看向了凌然掌门。 掌门:“”妈哒都看老子干什么?!老子也很奇怪她为啥总是对那个孩子跟亲儿子似得好吗! 虽然这是他们夫妻的私事,但在其他门派代表的面前,俨然上升到了门派荣誉的高度。凌然掌门本能的不想让他们往会给天剑门不好印象的方面脑补。 根本不消思索,他就已经摆出了慈祥的面孔,露出与墨莲夫人一般无二的慈爱面容,温和的道:“——若是有什么不懂的但说无妨,在做的诸位师叔师伯在整个青阳界都是赫赫有名的,不论是谁都可以为你解答疑惑。 机会难得,你可不要不好意思。” 打眼一看,两人特别有夫妻相。 诸位长老:“” 不归殿中的诸位长老心中那刚冒头的小猜测,立刻就烟消云散了。 如果只是墨莲夫人待他跟亲儿子似得也许有问题,但要是两口子都对那孩子跟亲儿子似得那还说什么啊,人凌然掌门又不是傻得,像是甘心戴绿帽子做乌龟的人? 第82章 场上的比试很快就有了结果,下一场就到了沈流云。天剑云台上的主事喊到沈流云的名字,身畔的顾妍之带着微妙的恶意低笑道:“——沈师弟,这可是你在门派外的首次亮相,可别给凌微师叔丢了脸。” “——妍儿!” 然而在场的修士哪个不是耳聪目明?又岂会听不到? 墨莲夫人凌厉的眼风警告的扫了顾妍之一眼,对沈流云温声宽慰道:“你师妹的话不必放在心上,尽力即可。你如今年纪还小,即使是输了,也不丢人。” 她转头对凌微上人问道:“师弟可觉我说的还对?” 凌微上人微微点头,看也没看他们这边的闹剧,淡淡道:“甚是。尽力即可,过去吧,不要让大家等太久。” 沈流云不禁心中生暖。 莫说他根本没有生气——卧莲台的顾师姐看他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找机会怼他什么的犯不着生气——更别说墨莲姑姑直接将师姐打成了师妹给他撑腰,更加不会生气了。 修真界虽说强者为尊,但也尊师重道,辈分称呼是很重要的。 他莞尔一笑,抱拳领命道:“是,徒儿一定尽力而为。” 他对顾妍之笑道:“顾师妹,请看好吧。” “你!”顾妍之一下子变了脸色,盯着他的目光仿佛想要吃了他,但她还没说什么墨莲夫人的冷眼就扫了过来,她立刻不甘不愿的闭嘴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该死的家伙得意洋洋的扬长而去,心里委屈的不行。 明明夫人是自己的师父,却帮着那个来历不明的混蛋! 墨莲夫人愈发不悦。 且不说小云与她无冤无仇,自己喜欢小云她作为弟子不能体贴上意不帮忙照顾也就算了还加以排挤刁难,就算是他们之间真的有什么龌龊,这不归殿中诸位长老都在,又岂有一个筑基期的晚辈随意说话的余地? 更别说居然在这种场合——诸多别派长老面前——为难同门师弟,是觉得他们没有笑话可以看吗?! 真是被宠坏了,越大越不晓得事! 墨莲夫人不悦的暗想着,待此间事了定要好好教教妍之为人处世的规矩,决不能再让她像今天这样不懂事。 沈流云的对手是一位同属仙门大派的白鹤门弟子,修为比沈流云略低一线,是一位法修。 显然,这个对手是特意安排的——在大家眼里沈流云是典型的高分低能,虽然修为高但经验不足,若是对方修为再比他高,搞不好会输的很难看。但沈流云是个天才却也是不争的事实,也未必一定会输,假如他赢了以他的年龄,那对手可就尴尬了——安排一位修为比他略低的对手,无论输赢大家脸上都不会太难看,并且可以在更加完美的展示这位新弟子的同时,还不会让他太打眼。 可以说,负责主持比赛事宜的逐风峰主凌华上人堪称用心良苦。 但显然决定‘尽力而为’的小流云并没有get到他的意图。 沈流云被送上了天剑云台。 ——这是他第一次登上天剑台,大开的天剑台失去了防御罩的保护,猛烈的风吹起他的长发,连头皮都能感觉到有力的拉扯感。幸亏他是个身穿剑衣的利落剑修,对面那位白鹤门的法修弟子一身大袖的法衣,袖袍卷起甚至有种要被风吹走的错觉。 尤其那家伙背风,平日里还算潇洒的长发撒了半脸,精致的玉冠都显得有些落魄,而下面那么多人看着也不好意思再收拾 微妙的有种羞窘尴尬感。 幸好,进了天剑云台之后,台上负责随时出手打断救援的流川峰弟子就打开了防护罩,将这一方空间与外界隔绝。那风,总算是停了。双方都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天剑台上有三位流川峰弟子,一位裁决的裁判,两位随时准备救场的救援,皆是金丹期的修为。 两人上了云台站定,相互见礼,那白鹤门的弟子立刻放出护身的法宝掐动手决,眨眼间,一条火蛇直冲而来。 而同时,他的口中咒语不断,手势一变,立刻换了另外一种法术。 ——场地有限的擂台上机动不如体修的法修本就比较吃亏,那火蛇不过是一个拖延时间的障眼法,为他制造施法的时间。 沈流云的双眸盯着那条迎面而来的火蛇,严阵以待,似乎周围的一切声音都远去了,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他的眼睛里只有那条火蛇。在他眼睛里,那条火蛇似乎也变了形状,形成了一条条奇怪的灵力组合线条。 他本能的抬起手,一剑向前刺去。 “噗。” 那看上去十分凶猛的火蛇,竟然被他那举重若轻般的随手一剑从中破开了,小火苗一般散开熄灭了。 台上几人微微愕然,天剑台下舞剑坪上观看蜃景的各派弟子更是露出惊愕的神情——虽说小火龙是个障眼法,但既然是特意用出来拖延时间的,怎么都得纠缠一下吧? 怎么会如此轻易的就被破掉? 偏偏,在法系有着可怕的天赋却对法修并不怎么了解的沈流云完全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破掉一条火蛇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他连剑鸣谷的乱剑都能找到破绽躲开甚至反击回去——他一剑破掉了火蛇,看到了火蛇掩护后的修士。几乎想也不想,他的心头立刻浮现了对方手中的法术可能会属于哪种类型——是范围火焰雨! 一刹那,四五个相似的法术立刻浮上心头——俱是他筑基时被困识海时不得不记住玉简记载。 他再度出剑,碧绿的剑尖又轻又快的点在对方的面前一处,剑气爆发——那已经成型的攻击,立刻被破坏核心结构无声无息的再度崩溃了。 沈流云微微偏头,让过挡住他的视线的剑,蜜糖样的大眼睛澄澈的望着那白鹤门的弟子,认真道:“——你输了。” 白鹤门的弟子的手中还捏着用来已经失效的手诀,呆呆的望着他,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好半晌,他无法接受的叫道:“不!这不可能!——你是怎么知道炎箭的弱点在那里的?你是怎么做到的?” 沈流云眨了眨眼睛,有些无辜莫名的道:“感觉啊。 我觉得打破那里的话可以破坏整个灵力构架,就做了啊。” 也许是因为看的玉简太多涉猎的基础法术太多的缘故,他虽然对科班法术不太懂,但对于灵力的基础组合应用及效果却总结出一些规律。 大概熟能生巧又或者书读百遍的缘故,各种法术在他眼里有时候像是一条条灵力运行的线条又或者一个个彼此搭配的灵力组合,很容易就能看穿弱点,有时候甚至是直接从结构推测出可能会有实际效果。 毕竟,被关在识海里不得不大量记载法术及修行基础的神奇经历不是谁都能有的。 那可是一个大机缘。 虽然走剑修路子的小云内心实际上是拒绝的。 而在莫名出现可以感受他人心情的能力‘聆心’之后,‘线条’似乎也不需要了,他本能的就知道该怎么直接点在最致命的地方进行弱点必杀了 所以,还真是感觉。 白鹤门的弟子望着他那一脸无辜,恨不得直接吐血!当即愤然拂袖而去。 沈流云挠了挠脸,漂亮的不像话的脸蛋看向主持的裁判,笑道:“师兄,我赢了?” 不归殿中,白鹤门的带队长老脸色微微有些难看,冷哼道:“感觉? ——哼,这娃娃开口说话未免太过狂妄!”虽然之前就说输赢不定,但自己门中前来参赛的优秀弟子却连一个回合都没撑下来,未免太过打脸。 更让人恼怒的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居然还敢口出狂言!这是在羞辱白鹤门吗! 事实上凭直觉判断对手的弱点及破绽的人并不是没有,但这种人要么是天生的战斗意识超群,天生就是为了战斗而生,要么就是经验极为丰富,已经将战斗意识融入本能之中。 而那个看上去十分漂亮温和的孩子,却哪个都不像。 这种结果天剑门的诸位长老也是万万没想到。 他们下意识的看向凌微上人。 凌微上人耳畔的珊瑚珠微微颤动,望着小蜃景上正在离开天剑台的小徒弟,淡淡道:“惊涛上人此言差矣。本座这徒弟虽然涉世不深性子太过率真,却有什么说什么,从不爱说谎话。他既然说是感觉,那应该就是感觉了。 只怕阁下有所不知,我这徒弟在法术上悟性极高,即使是与自身属性相克的法术他也使得出来,只不过相较于法术,他更爱御剑九天,这才拜入本座门下成了剑修。” 他看向那位白鹤门长老,似笑非笑道:“阁下若是不信,待他回来,本座让他为诸位表演一番?” 若是沈流云看到这一幕,大概就不会再怀疑自己师父护短的真实性了。 那位惊涛上人的脸色一下子就更难看了。 然而他开口就当着天剑门诸位长老甚至是掌门的面教训沈流云狂妄,天剑门的诸位长老都是群一言不合拔剑走的剑修,想也知道也不是什么好脾气,如此无礼不怼回去已经是矜持的顾忌场面了,又怎么会开口为他解围?于是不归殿里一下子就冷场了,一种莫名的尴尬紧张气氛在蔓延 见惊涛上人居然没有识相的开口拒绝,似乎真的有这想法,凌微上人不禁微微眯了下眼睛,可怕的寒意随着室内陡然绷紧的气氛蔓延。 ‘咔咔咔——!’ 洁白的冰棱以神情漠然的圆心,顺着不归殿中奢华的地板向外蔓延。 ‘妈哒,这是要干起来的节奏啊’ 诸人的眉头不禁一跳 其他门派的几位长老急忙打圆场和稀泥。 但沈流云从天剑台下来回到不归殿之后,墨莲夫人依旧旁若无人的对他大肆夸赞一番,甚至连总是在失望的师父都难得的和颜悦色的对他点头表示赞赏。 剑术上从未顺利过的沈流云表示有些受宠若惊,本来赢了一场比赛而已——因为实在太轻松了,他甚至根本没什么感觉的,现在也后知后觉的欣喜雀跃起来,并忽然之间对下一场比赛充满了莫名的热情与期待。 之后,沈流云向大家证实了他口中说法的真实性——他真的可以感觉到对手的破绽及弱点。一次两次是巧合,但如果场场都是开场拿弱点必杀,即使是再固执不甘心的人也不得不承认,他也许真的是传说中天生战斗意识超强的人。 原本只是想让他在公众中露个脸而已,但荒唐的他却以筑基六层(进阶了)的修为一路走到了最后,并且因为其极难防御的弱点必杀,极少有对手能在正面走上三个回合,成为本次门派比上最引人注目的人物,隐隐被推测为这一代未来的领军人物。不知道有多少前来围观这次青阳界的盛会的修士被他在赛场上的从容不迫的风姿及轻松击败对手的潇洒迷倒,再加上那张美丽到让人尖叫的脸庞——一时间,新一代的小修士十个孩子里八个都被圈粉,成了一个他的迷弟迷妹,就连那张不会再长大的少年脸,也意外的变成了一个让人着迷的萌点,每天不知道多少姑娘汉子望着刻录比赛的显象水镜红着脸没节操的男神正太爱上我 ——老公(攻)是个没成年美少年不是更刺激?!纯真的诱惑美少年的禁忌什么的艾玛想想忽然觉得更激动了呢! 就连黑市上之后门派比的筑基期总冠军,他也以超然的优势压到其他选手成为了最热门的人选。 转眼间,筑基期的最终比赛终于到来了。 沈流云有些激动——因为诸位师兄师姐口中那位传说中的大师伯,终于要出现了。 沈流云没有见过那位大师伯,但由于自己身边的人几乎都是听着大师伯的传说长大的迷弟迷妹,所以沈流云也是一位对大师伯充满憧憬和期待的隐性迷弟。 啊传说中的大师伯就要出现了,有些激动呢。 第83章 天剑门的凌辉上人在两百多年前绝对是个名扬整个青阳界的超级天才,无论是谁提起他,都不免暗羡与赞叹。 九分金的至纯金系天灵根,八岁入道门,与幼弟凌然同拜掌门门下,十二岁出剑意,十五岁练气大圆满,自主压制至二十二岁筑基定容,筑基期间,因心境过高,出关就是筑基三层,年仅五十岁,跨入金丹境界,一百七十七岁,进阶成为元婴。 ——与凌辉上人同辈的修士们,从踏入仙途,就永远只能看到他的背影,感觉到无边的绝望。 他就像他金丹时师父赐于的道号——以最耀眼的一抹光辉,凌驾于诸人之上。 那个时候,修士们提起他多是羡慕嫉妒恨崇拜狂热痴,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说起他时总不免装模作样的提起天才陨落的悲哀与魔女魅惑的慨叹。 他们说的好听,却只是幸灾乐祸而已。甚至是带着一些恶意的快意——任你凌辉说的再好听吹的再大,你确实是被魔女魅惑而使道心蒙尘却也是无法争辩的事实!人人口中传说的无情剑心,也不敢如此! 毕竟,常年有一个望尘莫及的人压在自己的头上、处处比自己强的感觉,实在是太招人恨了。 不过在本该风暴中心的天剑门却并没有因此而对凌辉上人产生太多不好的情绪,即使天剑门确实因为凌辉上人当年的事而生出一些波折,但天剑门的弟子依旧狂热的崇拜着凌辉上人——他们对这整件事所有的怒气,都被引导到将凌辉上人害到这种地步的事物上。似乎多斩杀几个妖物破灭几个魔头,就是给自己的男神报了仇出了气。 其根本原因,不过是因为凌然上人罢了。 天剑门掌门人凌然上人与凌辉上人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也是被魔修灭门的唯二遗孤,据说凌辉上人到天剑门前来拜师时,怀里就抱着还是婴孩的凌然上人。因他天赋实在太出众,当时还不是掌门的上任掌门实在太喜欢他,为了让他开怀,直接将还不能测灵根的奶娃娃凌然上人一起收到门下做了二弟子。 凌然上人就是这位不哭不笑的兄长又当爹又当妈的一点点养大的。 后来上上任掌门去了天元大世界,上任掌门上位,他就直接跳过掌门大师兄的阶段成了少掌门虽然后来修行速度比他师父还快、搞不好比他师父先走有点尴尬,于是,少掌门的位置隐隐落在了掌门二弟子凌然上人的身上。不过那家伙被宠坏了,作风十分落拓不羁,根本不耐烦打理门派事务,发现师尊有调/教他理事的苗头,就特别麻溜的卷铺盖出门历练去了。 总之,凌辉上人与凌然上人两兄弟的感情十分深厚,凌然上人就是其兄长的脑残粉,他回来接任了掌门之后,自然不会容忍任何弟子对其兄长不敬。因此在天剑门凌辉上人依旧是所有弟子憧憬的男神。 沈流云因为自身的状况太多,再加上凌辉上人自出事之后一直潜心修行弥补道心极少出来,他入门足有八年,却从没见过那位传说中的大师伯本尊。 沈流云观掌门师伯似乎有正式让自己在大师伯面前刷个存在感的意思,真是又紧张又忐忑,跟个即将见男神的迷弟似得在自己的法衣里找了半天,总觉得哪件都不合适。 ——沈流云觉得自己应该隆重沉稳一点,毕竟他实际上已经二十三岁了,按年龄来说已经是个大人了,哪怕他是个正太脸还不幸把‘心’暂时搁浅在这个年龄段。但首次见大家都很崇拜的大师伯也该给他留一个好印象。 想想师姐她们私底下犯得酸,沈流云顿时觉得要是他态度不够慎重庄重搞不好向来疼爱他的师姐都会揍死他。 毕竟不是谁都有露脸这份幸运的,也不是谁都在十五岁练气圆满筑基的。 但问题是,他的衣服全都是卧莲台包办的。 他这幅永远长不大了的少年模样完美的戳中了卧莲台那位掌门夫人那颗充满母爱的心,墨莲夫人为他准备的衣服也是一言难尽。 好看是很好看,也并不是特别花哨,但这个色彩嘛其实很适合青春洋溢的小少年穿 总之,和沉稳庄严是完全搭不上边儿的。 沈流云想起龙旗师兄送给自己的贵宾令,果断的决定下山自己买一件! 八荒珍宝阁的壕气依旧,沈流云这次没有对八荒珍宝阁那瞎眼的配色发表任何意见,目标明确的向使者点名了要法衣,被使者领到了法衣专场。 那一件件法衣悬浮在空中,散发着灵光,沈流云看了半天,甚至挑的都有些眼花了,还是不知道选哪件才好。 忽然,一道娇柔又惊喜的声音在他身后不远处响起,软糯的就像刚出锅的带着粘牙香气的糯米糖糕。 “——沈公子?” 沈流云微微一怔,回头向后看去,只见一位身穿金红色衣裙的女子正惊喜的看着他。 她看上去有种异样的明媚与艳丽,就像是深海中绚丽的珊瑚,明艳又尊贵的形成一种奇异的魅力,让人有些移不开眼睛。 那衣摆与水袖如层层叠叠的堆纱,将她装扮的犹如一位不可方物的女神一般尊贵。 看到沈流云看过来,她的拳头用力握着胸前微微颤抖,似乎是激动难以自遏的模样,那如明珠一般光芒四射的脸庞也浮现了浅浅的红晕,柔媚的唇角似乎想要压下却情难自已的翘起,承载着盈盈水波的眼眸瞬间被点亮,漾起雀跃欣喜的光辉。 “真的是沈公子” 那软糯的声音轻轻吐出一句话,但每一个字似乎都在舌尖上留恋粘连的翻滚数遍,才被主人不舍又小心的吐出,让人不自觉的心中生出几分面红耳赤的窘迫异样。 沈流云:“??” 沈流云看着她那一系列的神情变化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听到她那奇异的语调莫名的竟有些耳尖发烫,心中也浮现了一种怪怪的想要逃走的感觉。 可他的‘聆心’却分明感觉到对面女修那看到他时纯然的喜悦与欢喜,就仿佛全世界的鲜花陡然在他面前盛开一样猝不及防的震撼与巨大惊喜,没有一丝一毫灰暗的敌意。 门派比人多是非也多,‘聆心’又不受控制,沈流云常常被那些不自觉的感受到的负面情绪压得有些觉得喘不过气。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如此明媚而浓烈的情绪,似乎紧紧因为它太过浓烈,瞬间就将那些压抑的昏暗冲走。 然后这个世界上只剩下阳光明媚。 强烈的情绪总是可以感染人的,那如万紫千红刹那盛开的美好让沈流云也不禁露出微笑,即使她只是一位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姑娘可是在叫我吗?不知姑娘是?” 沈流云原以为他已经感觉到了世间最明媚的情绪,但事实证明其实它可以更明媚快乐一些。 就在他回应的时候。 若是能够形容,那大概就如当年庙会上划破漆黑的夜空在天空中‘砰砰砰’炸开的满天烟花一般,美丽到让人失神。 他不禁愣了愣。 那女子一只手紧紧抓着另一只手的袖子,用力的似乎能把那层纱直接撕掉一般,她似有些急切的想要靠近他,却又因为矜持生生压成了细碎的小碎步。 转眼间,她停留在了沈流云两米的距离。 这已经是安全距离的极限了。若不是因为那突如其来又十分霸道的快乐欣喜情绪将他弄得发懵,沈流云甚至都要随之提高警惕。 她软糯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轻快急促,却像伴着的鼓点靡音依旧十分动听:“妾身家姓慕容,单名一个浅字,沈公子唤我浅浅便是!” 沈流云:“” 明明对方态度极好并没有一点敌意,但不知道为什么,沈流云却生出几分被不知名的东西逼迫的墙角无处可躲的无措感。 他微微退后一步,有些难为情:“这不太好吧” 慕容浅立刻道:“那沈公子若是不愿,唤妾身阿浅也行!” 沈流云:“” 有区别吗? 不过已经拒绝一次了,再拒绝恐怕不太好吧。 沈流云顶着她期待的目光,终究不忍说出拒绝的话来,张了张口,艰难的吐出的却是:“慕容姑娘。” 慕容浅承载着星光的眼眸不可控的灰暗了下,情不自禁的露出几分失望,但转眼间这种情绪就被驱散,只剩下满溢而出的欢欣。 她期待的望着沈流云,雀跃的问道:“沈公子到自己来是来买法衣的吗?可有什么相中的了?” 沈流云不禁尴尬的低下头:“还没有。” 作为一个男孩子他似乎太挑了? 慕容浅立刻又惊喜起来,欣喜的声音都扬了一度:“——是这样吗?!” 见沈流云不解的看过来,她立刻轻咳一声掩去过于外露的喜色,眼睛转了转,温软矜持道:“妾身于装扮一途还有些见地,若是沈公子不介意,让妾身帮您参谋一二可好?” 第84章 送给大喵的生日礼物眼看方向越来越不对,沈流云不禁问道:“哥哥我们不去找风风吗?” 陶花雨道:“今天先不去,找个地方休息一晚吧。” 沈流云想了想,了然笑道:“也好,左右后天才会送走,不着急,也让那个臭小子长长记性,省的什么时候又给人骗了。” 除此之外,大哥身上之前和人打架留下了一些伤也尚未养好,而那些人贩子必然有同伙他们两个孩子,想要深入敌巢确实应该好好休息做好万全准备。 陶花雨勉强的笑了下,没有说话,沉默无言的带着沈流云钻进了一个小巷子。 那巷子后面堆了一个柴垛,在春日的阳光下晒得颇为暖和。陶花雨在柴垛里扒了个窝松了松草,拉着沈流云将他推倒在那个小窝里,拍了拍他的头,轻声说:“睡吧。” 他说着,紧挨着弟弟躺下了,将他搂在怀里。春季的夜晚天黑有些冷,他侧着身子睡在外面,将凉风尽数挡去。 沈流云问道:“我们不回庙里吗?” 陶花雨说:“不回了。”他将弟抱得更紧一些,调整了角度试图让他睡得更舒服,温声安慰道:“别害怕,哥哥看着你睡。” “嗯。”沈流云甜甜的笑了笑,闭上了眼睛。陶花雨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拍打着他,漆黑的眼睛静静的注视着他的睡颜一片清明沉静。直到沈流云呼吸平稳陷入酣甜的的熟睡之中,他轻手轻脚的起来,将干草盖在沈流云身上。 他站在草垛外等了一会,见沈流云依旧睡得很熟没有醒来,就转身离开了小巷子。 ——还有一件大事未处理,他怎么可能睡得着? 在平城,城东鬼屋是个很有名气的地方,因为其诡异离奇的灵异传说而广为人知——即使山上的大师都说了里头干干净净没有脏东西,平城的百姓们依旧对黄大仙和鬼魂的传言津津乐道。 据说,有人曾在那里看到过黄大仙,据说,有人曾在那破屋里听到女鬼的哭声 因为种种原因,平城的百姓们大多都对城东鬼屋退避三舍,但牛宽不在乎这些。 牛宽是个叫花子,自觉烂命一条没什么可惜的,向来胆子很大。因其是个缺筋少脑的二愣子,向来敢为别人不敢为,因此也聚集了几个蠢货做马仔,被吹捧着的叫牛哥。再加上年富力强,终成平城乞丐中的一霸,占据了城东几条街。 牛宽把自己的家,就安在鲜有人来的城东鬼宅旁。 用牛宽的话来说,那就是宽敞,清净,要真有女鬼,说不定还能来段香艳动人的风流韵事——牛宽虽然是个二愣子臭要饭的,却总觉得自己是潜龙沉渊,跟其他那些乞丐是不一样的,骨子里比他们更高贵一些。 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得出这个奇葩结论的,总之,他并不喜欢跟一堆臭要饭的住在一起扎堆儿。 牛哥究竟有没有遇上他心心念念的女鬼mm倒贴没人知道,反正宽敞清净是肯定有的——因距离鬼屋太近,即使是他最爱捧臭脚的小弟都没勇气陪他住进去,相对于那一窝窝儿扎堆儿的乞丐,孤身一人住在鬼宅边上能不清净吗? 只是不知道假如牛宽当初知道自己未来会遇到什么,他是否依旧会得意自己曾经清净的选择了。 冷月隐去,黎明将至,黑黢黢的不见五指。隐隐约约的鸡鸣,在城中四下响起。 天,就快亮了。 但天亮之前,才是最黑暗最困顿的时候。 城东破屋中,齁声震天。破屋外,却出现一个小小的黑影,鬼魅一般轻悄悄的推开他的家门。 咿呀——破旧的木门发出刺耳绵长的摩擦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 “——你,你是谁?!” “找你报仇的人。” 东天亮起,陶花雨筋疲力尽的从牛宽家中出来,望着远方亮起的天空,迷茫的失了神 “你这样不行的哦。” 有人轻笑。 陶花雨骤然回头,空茫的眼神如警戒的犬,陡然聚焦,凌厉警惕。 一个男人从屋顶上跳了下来,摇着扇子笑道:“你这样不行的哦,还是不够狠心。” 他钟灵神秀,一身杏黄色的锦衣,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两个甜甜的小酒窝窝,有种孩童样纯真无邪的稚气。 只是他的话可不像他那张娃娃脸那样纯真无害。 那生着一张稚气可爱的娃娃脸的青年笑着说:“呐——你去杀了他,我就帮你救弟弟怎么样?你,不就在烦恼自己人小体弱势单力薄吗? 怎么样?做不做?” 陶花雨:“” 他饶有兴趣看着陶花雨,显得对他的选择十分期待,又仿佛早已笃定他的答案。这时,一个又高又壮的男人从破屋后走出,自腰间拔出一把剔骨尖刀,手一抖,那尖刀就飞了过来,插到陶花雨脚下。 他如屠夫一般健壮,满脸横肉,目中凶光隐现,神情却如山石一般冰冷,脚下每一步都稳若磐石。 陶花雨看了眼壮汉,又低头看了看那把尖刀,再度看向那青年。青年嘴角一翘,阳光友好的笑着,向他抬了抬手,做出邀请的姿势。 陶花雨审视了他片刻,一言不发的拔起脚下的尖刀,向破屋中走去。 片刻后,他再度从破屋中走出,染血的尖刀紧紧地握在手中,漆黑的眼眸如看不见底古井,透不出一点情绪。 “好好好,果然英雄出少年,我没看错人。”那娃娃脸青年拍手笑道。 陶花雨看向他,漂亮的眼睛无悲无喜,暗沉的声音有些沙哑干涩,冷冷道:“有件事你算错了,我五岁就杀过人了。不止一个。这种验证,毫无意义。 所以你跟踪接近我,究竟想做什么。” 他自从癞子口中问出文乘风的下落送沈流云去休息,就再没提过一次风风的事,即使是教训牛宽的时候。这人既然知道的如此清楚,显然早有预谋。 青年笑眯眯的道:“——不救你弟弟了吗?” 陶花雨道:“总比落在你的手中安全。” “啊呀,这么不客气还真是让人生气呢。”青年笑着说,眼睛却已经危险的眯了起来,让人毛骨悚然的杀气自他身上散出,向陶花雨压去:“小鬼,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不要随便挑衅比你强的人。那不是勇敢,那叫作死!” ——村子里的妇女多的是,都是几十年的老熟人了,不比才搬来的外来户方便的多? 可兴许是沈秀才家是第一个养着他的缘故,陶花雨对沈秀才一家总有种别样的亲近和依恋。甭管什么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沈秀才家。 次数多了,大家也就习惯了。 第二天下午,老鱼伯伯带着新扯的布和棉花去了沈秀才家,托陆婉娘帮陶花雨做身棉衣裳。陶花雨跟在他身后提着篓子装了许多鱼虾,也没打什么招呼自己送到了厨房里,倒进水里。 看上去倒比自己家还要熟门熟路。 陆婉娘看到那些鱼虾很有一些惊喜,说,“老鱼伯伯,婉娘看您今天送的鱼虾可不少呢,我们一家吃不完的。 现在野菜正当吃桃花酒正要起坛,要不老鱼伯伯您坐下,等婉娘整治一桌您和相公喝两杯再走?” 老鱼伯伯眼睛一亮,“诶?!那感情好!我那边才打了个野鸭子,乖孙快去快去,快去拿来给你婶婶整个菜!” 陶花雨用力点头,撒腿向外跑去。 陆婉娘用鱼,虾,野鸭子,蔬菜和鸭蛋整治了一桌子,开了新酿的桃花酒,又请了村里两三位与沈秀才要好的朋友作陪,一桌子热热闹闹的开吃了。 女人孩子不上桌,陆婉娘每样拨了一些在碗里,带着陶花雨和沈流云在厨房里温温馨馨的吃着小桌。 小流云爱吃虾,那一篓虾大个儿的都让陆婉娘挑出来了留在厨房里。这事说出去也丢脸,但无论是老鱼伯伯和沈秀才,都不是为了面子不顾家里的人,全都当做不知道。 一只野鸭子两条腿,老鱼伯伯甚至直接扭下了两条鸭腿搁碗里让沈秀才送到厨房去。 两个孩子一人一根,小云年纪小吃不完,就给陆婉娘吃了。 沈秀才沈秀才一点意见都没有特别听话的送去了。 陆婉娘一连剥了四五个搁在沈流云的小碗里,让娃娃自个儿吃,她拿着筷子一根根挑鱼刺。 小流云启智晚,平时傻乎乎的,但三岁的孩子用手抓着吃还是会的。可鱼肉就不一样了,鱼肉有刺,即使是大人也有卡住的危险,更何况不懂事的孩子?所以想吃鱼,得万万当心才行。 这会儿小云身前像穿肚兜一样系着一块布,用手抓着虾仁吃的正红。小小的嘴巴一张,咬断,咕哝咕哝一鼓一鼓就咽了。 小仓鼠一样模样特别可爱。 陶花雨坐在一边几乎看得忘了吃饭。 不一会儿,四个大虾已经吃了仨,沈流云已经抓住了最后一个。陶花雨看陆婉娘还在专心致志的挑鱼刺,自己夹了一枚大虾搁碗里。 剪得秃秃的指甲盖缩在肉里,根本撕不破虾皮,陶花雨偷偷瞅了陆婉娘一眼,用牙咬破了撕开,拽出虾仁搁到沈流云碗里。 沈流云才不管虾仁是谁剥的,碗里有货他就吃,吃完了手里的果断的拿了起来继续咬。 陶花雨黑凌凌的眼睛微微一亮,小小的翘了翘嘴角,又拿过一个大虾——“咔嚓咔嚓”偷粮食的小老鼠一样,剥的飞快 一个剥一个吃,等陆婉娘把所有的鱼刺都剔出来,沈流云面前的小碗里已经放了一小碗白里透红的大虾仁。 第85章 送给大喵的生日礼物眼看方向越来越不对,沈流云不禁问道:“哥哥我们不去找风风吗?” 陶花雨道:“今天先不去,找个地方休息一晚吧。” 沈流云想了想,了然笑道:“也好,左右后天才会送走,不着急,也让那个臭小子长长记性,省的什么时候又给人骗了。” 除此之外,大哥身上之前和人打架留下了一些伤也尚未养好,而那些人贩子必然有同伙他们两个孩子,想要深入敌巢确实应该好好休息做好万全准备。 陶花雨勉强的笑了下,没有说话,沉默无言的带着沈流云钻进了一个小巷子。 那巷子后面堆了一个柴垛,在春日的阳光下晒得颇为暖和。陶花雨在柴垛里扒了个窝松了松草,拉着沈流云将他推倒在那个小窝里,拍了拍他的头,轻声说:“睡吧。” 他说着,紧挨着弟弟躺下了,将他搂在怀里。春季的夜晚天黑有些冷,他侧着身子睡在外面,将凉风尽数挡去。 沈流云问道:“我们不回庙里吗?” 陶花雨说:“不回了。”他将弟抱得更紧一些,调整了角度试图让他睡得更舒服,温声安慰道:“别害怕,哥哥看着你睡。” “嗯。”沈流云甜甜的笑了笑,闭上了眼睛。陶花雨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拍打着他,漆黑的眼睛静静的注视着他的睡颜一片清明沉静。直到沈流云呼吸平稳陷入酣甜的的熟睡之中,他轻手轻脚的起来,将干草盖在沈流云身上。 他站在草垛外等了一会,见沈流云依旧睡得很熟没有醒来,就转身离开了小巷子。 ——还有一件大事未处理,他怎么可能睡得着? 在平城,城东鬼屋是个很有名气的地方,因为其诡异离奇的灵异传说而广为人知——即使山上的大师都说了里头干干净净没有脏东西,平城的百姓们依旧对黄大仙和鬼魂的传言津津乐道。 据说,有人曾在那里看到过黄大仙,据说,有人曾在那破屋里听到女鬼的哭声 因为种种原因,平城的百姓们大多都对城东鬼屋退避三舍,但牛宽不在乎这些。 牛宽是个叫花子,自觉烂命一条没什么可惜的,向来胆子很大。因其是个缺筋少脑的二愣子,向来敢为别人不敢为,因此也聚集了几个蠢货做马仔,被吹捧着的叫牛哥。再加上年富力强,终成平城乞丐中的一霸,占据了城东几条街。 牛宽把自己的家,就安在鲜有人来的城东鬼宅旁。 用牛宽的话来说,那就是宽敞,清净,要真有女鬼,说不定还能来段香艳动人的风流韵事——牛宽虽然是个二愣子臭要饭的,却总觉得自己是潜龙沉渊,跟其他那些乞丐是不一样的,骨子里比他们更高贵一些。 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得出这个奇葩结论的,总之,他并不喜欢跟一堆臭要饭的住在一起扎堆儿。 牛哥究竟有没有遇上他心心念念的女鬼mm倒贴没人知道,反正宽敞清净是肯定有的——因距离鬼屋太近,即使是他最爱捧臭脚的小弟都没勇气陪他住进去,相对于那一窝窝儿扎堆儿的乞丐,孤身一人住在鬼宅边上能不清净吗? 只是不知道假如牛宽当初知道自己未来会遇到什么,他是否依旧会得意自己曾经清净的选择了。 冷月隐去,黎明将至,黑黢黢的不见五指。隐隐约约的鸡鸣,在城中四下响起。 天,就快亮了。 但天亮之前,才是最黑暗最困顿的时候。 城东破屋中,齁声震天。破屋外,却出现一个小小的黑影,鬼魅一般轻悄悄的推开他的家门。 咿呀——破旧的木门发出刺耳绵长的摩擦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 “——你,你是谁?!” “找你报仇的人。” 东天亮起,陶花雨筋疲力尽的从牛宽家中出来,望着远方亮起的天空,迷茫的失了神 “你这样不行的哦。” 有人轻笑。 陶花雨骤然回头,空茫的眼神如警戒的犬,陡然聚焦,凌厉警惕。 一个男人从屋顶上跳了下来,摇着扇子笑道:“你这样不行的哦,还是不够狠心。” 他钟灵神秀,一身杏黄色的锦衣,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两个甜甜的小酒窝窝,有种孩童样纯真无邪的稚气。 只是他的话可不像他那张娃娃脸那样纯真无害。 那生着一张稚气可爱的娃娃脸的青年笑着说:“呐——你去杀了他,我就帮你救弟弟怎么样?你,不就在烦恼自己人小体弱势单力薄吗? 怎么样?做不做?” 陶花雨:“” 他饶有兴趣看着陶花雨,显得对他的选择十分期待,又仿佛早已笃定他的答案。这时,一个又高又壮的男人从破屋后走出,自腰间拔出一把剔骨尖刀,手一抖,那尖刀就飞了过来,插到陶花雨脚下。 他如屠夫一般健壮,满脸横肉,目中凶光隐现,神情却如山石一般冰冷,脚下每一步都稳若磐石。 陶花雨看了眼壮汉,又低头看了看那把尖刀,再度看向那青年。青年嘴角一翘,阳光友好的笑着,向他抬了抬手,做出邀请的姿势。 陶花雨审视了他片刻,一言不发的拔起脚下的尖刀,向破屋中走去。 片刻后,他再度从破屋中走出,染血的尖刀紧紧地握在手中,漆黑的眼眸如看不见底古井,透不出一点情绪。 “好好好,果然英雄出少年,我没看错人。”那娃娃脸青年拍手笑道。 陶花雨看向他,漂亮的眼睛无悲无喜,暗沉的声音有些沙哑干涩,冷冷道:“有件事你算错了,我五岁就杀过人了。不止一个。这种验证,毫无意义。 所以你跟踪接近我,究竟想做什么。” 他自从癞子口中问出文乘风的下落送沈流云去休息,就再没提过一次风风的事,即使是教训牛宽的时候。这人既然知道的如此清楚,显然早有预谋。 青年笑眯眯的道:“——不救你弟弟了吗?” 陶花雨道:“总比落在你的手中安全。” “啊呀,这么不客气还真是让人生气呢。”青年笑着说,眼睛却已经危险的眯了起来,让人毛骨悚然的杀气自他身上散出,向陶花雨压去:“小鬼,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不要随便挑衅比你强的人。那不是勇敢,那叫作死!” ——村子里的妇女多的是,都是几十年的老熟人了,不比才搬来的外来户方便的多? 可兴许是沈秀才家是第一个养着他的缘故,陶花雨对沈秀才一家总有种别样的亲近和依恋。甭管什么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沈秀才家。 次数多了,大家也就习惯了。 第二天下午,老鱼伯伯带着新扯的布和棉花去了沈秀才家,托陆婉娘帮陶花雨做身棉衣裳。陶花雨跟在他身后提着篓子装了许多鱼虾,也没打什么招呼自己送到了厨房里,倒进水里。 看上去倒比自己家还要熟门熟路。 陆婉娘看到那些鱼虾很有一些惊喜,说,“老鱼伯伯,婉娘看您今天送的鱼虾可不少呢,我们一家吃不完的。 现在野菜正当吃桃花酒正要起坛,要不老鱼伯伯您坐下,等婉娘整治一桌您和相公喝两杯再走?” 老鱼伯伯眼睛一亮,“诶?!那感情好!我那边才打了个野鸭子,乖孙快去快去,快去拿来给你婶婶整个菜!” 陶花雨用力点头,撒腿向外跑去。 陆婉娘用鱼,虾,野鸭子,蔬菜和鸭蛋整治了一桌子,开了新酿的桃花酒,又请了村里两三位与沈秀才要好的朋友作陪,一桌子热热闹闹的开吃了。 女人孩子不上桌,陆婉娘每样拨了一些在碗里,带着陶花雨和沈流云在厨房里温温馨馨的吃着小桌。 小流云爱吃虾,那一篓虾大个儿的都让陆婉娘挑出来了留在厨房里。这事说出去也丢脸,但无论是老鱼伯伯和沈秀才,都不是为了面子不顾家里的人,全都当做不知道。 一只野鸭子两条腿,老鱼伯伯甚至直接扭下了两条鸭腿搁碗里让沈秀才送到厨房去。 两个孩子一人一根,小云年纪小吃不完,就给陆婉娘吃了。 沈秀才沈秀才一点意见都没有特别听话的送去了。 陆婉娘一连剥了四五个搁在沈流云的小碗里,让娃娃自个儿吃,她拿着筷子一根根挑鱼刺。 小流云启智晚,平时傻乎乎的,但三岁的孩子用手抓着吃还是会的。可鱼肉就不一样了,鱼肉有刺,即使是大人也有卡住的危险,更何况不懂事的孩子?所以想吃鱼,得万万当心才行。 这会儿小云身前像穿肚兜一样系着一块布,用手抓着虾仁吃的正红。小小的嘴巴一张,咬断,咕哝咕哝一鼓一鼓就咽了。 小仓鼠一样模样特别可爱。 陶花雨坐在一边几乎看得忘了吃饭。 不一会儿,四个大虾已经吃了仨,沈流云已经抓住了最后一个。陶花雨看陆婉娘还在专心致志的挑鱼刺,自己夹了一枚大虾搁碗里。 剪得秃秃的指甲盖缩在肉里,根本撕不破虾皮,陶花雨偷偷瞅了陆婉娘一眼,用牙咬破了撕开,拽出虾仁搁到沈流云碗里。 沈流云才不管虾仁是谁剥的,碗里有货他就吃,吃完了手里的果断的拿了起来继续咬。 陶花雨黑凌凌的眼睛微微一亮,小小的翘了翘嘴角,又拿过一个大虾——“咔嚓咔嚓”偷粮食的小老鼠一样,剥的飞快 一个剥一个吃,等陆婉娘把所有的鱼刺都剔出来,沈流云面前的小碗里已经放了一小碗白里透红的大虾仁。 第86章 送给大喵的生日礼物眼看方向越来越不对,沈流云不禁问道:“哥哥我们不去找风风吗?” 陶花雨道:“今天先不去,找个地方休息一晚吧。” 沈流云想了想,了然笑道:“也好,左右后天才会送走,不着急,也让那个臭小子长长记性,省的什么时候又给人骗了。” 除此之外,大哥身上之前和人打架留下了一些伤也尚未养好,而那些人贩子必然有同伙他们两个孩子,想要深入敌巢确实应该好好休息做好万全准备。 陶花雨勉强的笑了下,没有说话,沉默无言的带着沈流云钻进了一个小巷子。 那巷子后面堆了一个柴垛,在春日的阳光下晒得颇为暖和。陶花雨在柴垛里扒了个窝松了松草,拉着沈流云将他推倒在那个小窝里,拍了拍他的头,轻声说:“睡吧。” 他说着,紧挨着弟弟躺下了,将他搂在怀里。春季的夜晚天黑有些冷,他侧着身子睡在外面,将凉风尽数挡去。 沈流云问道:“我们不回庙里吗?” 陶花雨说:“不回了。”他将弟抱得更紧一些,调整了角度试图让他睡得更舒服,温声安慰道:“别害怕,哥哥看着你睡。” “嗯。”沈流云甜甜的笑了笑,闭上了眼睛。陶花雨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拍打着他,漆黑的眼睛静静的注视着他的睡颜一片清明沉静。直到沈流云呼吸平稳陷入酣甜的的熟睡之中,他轻手轻脚的起来,将干草盖在沈流云身上。 他站在草垛外等了一会,见沈流云依旧睡得很熟没有醒来,就转身离开了小巷子。 ——还有一件大事未处理,他怎么可能睡得着? 在平城,城东鬼屋是个很有名气的地方,因为其诡异离奇的灵异传说而广为人知——即使山上的大师都说了里头干干净净没有脏东西,平城的百姓们依旧对黄大仙和鬼魂的传言津津乐道。 据说,有人曾在那里看到过黄大仙,据说,有人曾在那破屋里听到女鬼的哭声 因为种种原因,平城的百姓们大多都对城东鬼屋退避三舍,但牛宽不在乎这些。 牛宽是个叫花子,自觉烂命一条没什么可惜的,向来胆子很大。因其是个缺筋少脑的二愣子,向来敢为别人不敢为,因此也聚集了几个蠢货做马仔,被吹捧着的叫牛哥。再加上年富力强,终成平城乞丐中的一霸,占据了城东几条街。 牛宽把自己的家,就安在鲜有人来的城东鬼宅旁。 用牛宽的话来说,那就是宽敞,清净,要真有女鬼,说不定还能来段香艳动人的风流韵事——牛宽虽然是个二愣子臭要饭的,却总觉得自己是潜龙沉渊,跟其他那些乞丐是不一样的,骨子里比他们更高贵一些。 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得出这个奇葩结论的,总之,他并不喜欢跟一堆臭要饭的住在一起扎堆儿。 牛哥究竟有没有遇上他心心念念的女鬼mm倒贴没人知道,反正宽敞清净是肯定有的——因距离鬼屋太近,即使是他最爱捧臭脚的小弟都没勇气陪他住进去,相对于那一窝窝儿扎堆儿的乞丐,孤身一人住在鬼宅边上能不清净吗? 只是不知道假如牛宽当初知道自己未来会遇到什么,他是否依旧会得意自己曾经清净的选择了。 冷月隐去,黎明将至,黑黢黢的不见五指。隐隐约约的鸡鸣,在城中四下响起。 天,就快亮了。 但天亮之前,才是最黑暗最困顿的时候。 城东破屋中,齁声震天。破屋外,却出现一个小小的黑影,鬼魅一般轻悄悄的推开他的家门。 咿呀——破旧的木门发出刺耳绵长的摩擦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 “——你,你是谁?!” “找你报仇的人。” 东天亮起,陶花雨筋疲力尽的从牛宽家中出来,望着远方亮起的天空,迷茫的失了神 “你这样不行的哦。” 有人轻笑。 陶花雨骤然回头,空茫的眼神如警戒的犬,陡然聚焦,凌厉警惕。 一个男人从屋顶上跳了下来,摇着扇子笑道:“你这样不行的哦,还是不够狠心。” 他钟灵神秀,一身杏黄色的锦衣,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两个甜甜的小酒窝窝,有种孩童样纯真无邪的稚气。 只是他的话可不像他那张娃娃脸那样纯真无害。 那生着一张稚气可爱的娃娃脸的青年笑着说:“呐——你去杀了他,我就帮你救弟弟怎么样?你,不就在烦恼自己人小体弱势单力薄吗? 怎么样?做不做?” 陶花雨:“” 他饶有兴趣看着陶花雨,显得对他的选择十分期待,又仿佛早已笃定他的答案。这时,一个又高又壮的男人从破屋后走出,自腰间拔出一把剔骨尖刀,手一抖,那尖刀就飞了过来,插到陶花雨脚下。 他如屠夫一般健壮,满脸横肉,目中凶光隐现,神情却如山石一般冰冷,脚下每一步都稳若磐石。 陶花雨看了眼壮汉,又低头看了看那把尖刀,再度看向那青年。青年嘴角一翘,阳光友好的笑着,向他抬了抬手,做出邀请的姿势。 陶花雨审视了他片刻,一言不发的拔起脚下的尖刀,向破屋中走去。 片刻后,他再度从破屋中走出,染血的尖刀紧紧地握在手中,漆黑的眼眸如看不见底古井,透不出一点情绪。 “好好好,果然英雄出少年,我没看错人。”那娃娃脸青年拍手笑道。 陶花雨看向他,漂亮的眼睛无悲无喜,暗沉的声音有些沙哑干涩,冷冷道:“有件事你算错了,我五岁就杀过人了。不止一个。这种验证,毫无意义。 所以你跟踪接近我,究竟想做什么。” 他自从癞子口中问出文乘风的下落送沈流云去休息,就再没提过一次风风的事,即使是教训牛宽的时候。这人既然知道的如此清楚,显然早有预谋。 青年笑眯眯的道:“——不救你弟弟了吗?” 陶花雨道:“总比落在你的手中安全。” “啊呀,这么不客气还真是让人生气呢。”青年笑着说,眼睛却已经危险的眯了起来,让人毛骨悚然的杀气自他身上散出,向陶花雨压去:“小鬼,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不要随便挑衅比你强的人。那不是勇敢,那叫作死!” ——村子里的妇女多的是,都是几十年的老熟人了,不比才搬来的外来户方便的多? 可兴许是沈秀才家是第一个养着他的缘故,陶花雨对沈秀才一家总有种别样的亲近和依恋。甭管什么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沈秀才家。 次数多了,大家也就习惯了。 第二天下午,老鱼伯伯带着新扯的布和棉花去了沈秀才家,托陆婉娘帮陶花雨做身棉衣裳。陶花雨跟在他身后提着篓子装了许多鱼虾,也没打什么招呼自己送到了厨房里,倒进水里。 看上去倒比自己家还要熟门熟路。 陆婉娘看到那些鱼虾很有一些惊喜,说,“老鱼伯伯,婉娘看您今天送的鱼虾可不少呢,我们一家吃不完的。 现在野菜正当吃桃花酒正要起坛,要不老鱼伯伯您坐下,等婉娘整治一桌您和相公喝两杯再走?” 老鱼伯伯眼睛一亮,“诶?!那感情好!我那边才打了个野鸭子,乖孙快去快去,快去拿来给你婶婶整个菜!” 陶花雨用力点头,撒腿向外跑去。 陆婉娘用鱼,虾,野鸭子,蔬菜和鸭蛋整治了一桌子,开了新酿的桃花酒,又请了村里两三位与沈秀才要好的朋友作陪,一桌子热热闹闹的开吃了。 女人孩子不上桌,陆婉娘每样拨了一些在碗里,带着陶花雨和沈流云在厨房里温温馨馨的吃着小桌。 小流云爱吃虾,那一篓虾大个儿的都让陆婉娘挑出来了留在厨房里。这事说出去也丢脸,但无论是老鱼伯伯和沈秀才,都不是为了面子不顾家里的人,全都当做不知道。 一只野鸭子两条腿,老鱼伯伯甚至直接扭下了两条鸭腿搁碗里让沈秀才送到厨房去。 两个孩子一人一根,小云年纪小吃不完,就给陆婉娘吃了。 沈秀才沈秀才一点意见都没有特别听话的送去了。 陆婉娘一连剥了四五个搁在沈流云的小碗里,让娃娃自个儿吃,她拿着筷子一根根挑鱼刺。 小流云启智晚,平时傻乎乎的,但三岁的孩子用手抓着吃还是会的。可鱼肉就不一样了,鱼肉有刺,即使是大人也有卡住的危险,更何况不懂事的孩子?所以想吃鱼,得万万当心才行。 这会儿小云身前像穿肚兜一样系着一块布,用手抓着虾仁吃的正红。小小的嘴巴一张,咬断,咕哝咕哝一鼓一鼓就咽了。 小仓鼠一样模样特别可爱。 陶花雨坐在一边几乎看得忘了吃饭。 不一会儿,四个大虾已经吃了仨,沈流云已经抓住了最后一个。陶花雨看陆婉娘还在专心致志的挑鱼刺,自己夹了一枚大虾搁碗里。 剪得秃秃的指甲盖缩在肉里,根本撕不破虾皮,陶花雨偷偷瞅了陆婉娘一眼,用牙咬破了撕开,拽出虾仁搁到沈流云碗里。 沈流云才不管虾仁是谁剥的,碗里有货他就吃,吃完了手里的果断的拿了起来继续咬。 陶花雨黑凌凌的眼睛微微一亮,小小的翘了翘嘴角,又拿过一个大虾——“咔嚓咔嚓”偷粮食的小老鼠一样,剥的飞快 一个剥一个吃,等陆婉娘把所有的鱼刺都剔出来,沈流云面前的小碗里已经放了一小碗白里透红的大虾仁。 第87章 凌然掌门不禁觉得更加尴尬了。 他再次干咳一声,说:“你那位伯父呢,在信中说,他刚刚才发现自己年轻时做过一件错事,留下了一个孩子。 他原本并不知道自己有血脉留存于世,所以刚刚得知的时候十分震惊和不知所措” 灵菲挑了挑眉,微微冷笑道:“哦?不知道那位伯伯是如何发现,那个孩子是他的孩儿的呢?” 凌然掌门急忙道:“那个孩子刚好拜了他的师弟为师,他从外面游历归来,看到了那个孩子自然就知道了。” 灵菲了然道:“那他想问什么?” 凌然掌门道:“额,是这样的。虽然他认出来了那是他儿子,但是他儿子并不知道他,在他儿子的印象里,自己似乎是一个没有父母的孤儿。父亲那个朋友呢,感觉十分的愧疚。但是呢,因为某些原因,他并不能将这件事告诉自己的儿子,和儿子父子相认。 所以他想问问,他应该如何对待这个孩子。 哦,对了,我看着他的描述,倒觉得跟你近些年来挺喜欢的那个小师弟挺相似的。 咳,你就照着你那个小云师弟做例子来说好了。” 灵菲冷艳的脸庞上登时浮现几分怒容,柳眉一竖,似乎想要怼他,但很快那火气就被硬生生压了下来。 灵菲冷笑道:“可别,父亲,每个孩子都是不一样的,小师弟的性情更是少见。父亲您才见过他几次,就觉着挺像?可别胡乱作比坏了事! 那位伯伯若是真的心怀愧疚想要补偿,也不需要别的——您也说了,那位小兄弟是个孤儿,想来之前在外面没少受欺负。什么都别提,先把这些年养育孩子需要花的钱补给他! 衣食住行玩乐学,为人父母该给的那个小兄弟可一项没有!再有,如今那小兄弟已然上了仙途,修炼的资源他一个孤儿想来也没有多少更别说靠山了——灵石法器功法常识,一个仙二代所应该有的东西他都该有吧? 补偿孩子而已,只要有心,还能不会?样样比着人家来就是! 别人有的他有,别人没有的他也有不就行了? 就怕那位伯伯他不舍得! 呵,宁可看着自己的孩子做个孤儿也不认他,只怕那所谓的愧疚和真心,也是有限!!” “住口!”凌然掌门喝道:“怎么说话呢??” 灵菲冷哼一声,怒气冲冲的行礼告辞,冷然道:“父亲,这就是女儿的法子,您要是听不惯就算了。 女儿言尽于此,您好自为之。” 她冷冷的看着凌然掌门,转身离去,走了几步,忽然驻足,回首道:“父亲,虽然在女儿眼里,您这父亲做的失职。可现在我忽然觉得我很幸运,最起码,我不是最倒霉的那个。 最起码” 她勾唇冷笑,极尽讽刺的道:“我是有爹的。” 她气势汹汹御剑而去,凌然掌门简直目瞪口呆:“这,这臭丫头,哪儿来的那么大的火气啊?” 灵菲红着眼睛出了渺云峰,便头脑发热的直奔玄冰峰。她的心中燃烧着一把熊熊的火焰,包含着无数愤怒而狂暴的杀意。 她觉得自己像个笑话,她和她的母亲都像个笑话! 她们竟然把老虎当成了家猫、豺狼当成了家犬!可笑她对那孩子关爱有加多番照顾,没想到竟是仇人! 真是瞎了狗眼! 灵菲想要杀了那个孩子,将他撕碎! 她如流星一般转眼间就冲到玄冰峰上,可被玄冰峰那蕴含凛然剑意的冰冷气息一激,被怒火蒙蔽的理智却又瞬间清醒了过来。 ‘我在想什么?’ ‘我怎么可以做这么可怕的事?’ 望着下方白茫茫的冰雪,灵菲有些失魂落魄的茫然。 ‘小云又何其无辜?若他真是父亲遗落在外的孩子,他岂不是比我更可怜吗?他只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有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父亲。 如果知道这一切,也许他宁可没有这么一位父亲吧?’ 灵菲的飞剑慢慢的慢了下来,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过,眼泪不知不觉就蒙上了眼眶。 她想起小云甜甜的笑着叫师姐的模样,只觉得心里酸楚的厉害。 他是那么可爱又单纯,经历过那么多糟糕的事情依旧可以笑得那么开心,这么乖的孩子,为什么偏偏是自己那个恶心的父亲的孩子呢? 灵菲慢慢停了下来,跌跌撞撞的落在玄冰峰上。 玄冰峰白雪皑皑,森冷的寒气一直冷到她的心头。苍翠的寒柏仿若一柄柄直指苍穹的利剑,沉默的伫立在无垠白雪间。 灵菲站在一棵大柏树下,扶着树慢慢的蹲下,坐在雪地上抱着膝盖无声痛哭起来,就像曾经她还是一个天真的小女孩那样。 刚一开始,她是在哭自己,为自己觉得委屈,哭自己为什么摊上这么的父母。 可是后来,她又忍不住帮着什么都不知道的弟弟委屈,哭他为什么这么倒霉,哭他们上辈子究竟做了什么孽,摊上这样混蛋可恨的爹。 她好歹衣食无忧,可小流云,却半生坎坷命运多舛。 而这一切,都是她那位可恨的父亲造成的! 如果他不是明明走了无情道,却为了极木青莲骗取母亲感情,就不会有她的出现,也不会有她这看上去风光却一点都不幸福开心的一生。她的母亲那么美丽出身也高贵,也许可以找到一位将她爱若珍宝捧在掌心宠爱的道侣,而不是为了一个根本不爱她的人,痛苦的折磨自己。 如果不是他当年的放浪形骸,也许根本不会有小流云的诞生,更不会像个无依无靠的小犬一样,朝不保夕的妖物手下求生。只能借着妖魔那可遇不可求的一点怜悯,免去被拆吃入腹的悲惨命运。 哪怕是出生了,如果他把他找回来,也许他也不会从小吃下那么多苦头。 更可笑的是,明明已经站到了他的面前,那孩子却依旧是个没有父亲的小可怜! 可笑!可笑!笑死人了! 灵菲不知道父亲口中的那些导致不能告诉小流云真相的‘某些原因’究竟是什么,但是她却知道,无论是什么理由,那个连自己的亲儿子都不肯承认保护男人,更加让她瞧不起了。 他让她觉得恶心! 她的心似乎更冷,比这玄冰峰千年不化的冰雪,更加冰冷。 四方大会已经结束,再过几日,就是秘境开启的时间了。 凌微原本打算待大师兄出关后,让大师兄一起帮忙看看自己的小徒弟那明明金灵根明明更强、却在剑道上死活不开窍的真正原因的。 ——虽然沈流云这么多年来,已经在各个方面、全方位的向自己的师父展示了自己就是个剑道木头的事实,但作为一位剑修、一位收了八分金极品金灵根徒弟的剑修,凌微真人实在是有些不死心。 只要还有一线希望,他就忍不住还想挣扎一下。 说不定徒弟弟就开窍了呢。 他是这么想的,可是大师兄对待小徒弟非同寻常的态度,却让凌微真人不敢再轻易将小徒弟放出去。原本想要找大师兄点拨徒弟的念头,也直接就被凌微真人压死在心底。 回到玄冰峰之后,凌微真人就面无表情的对沈流云嘱咐道:“四方秘境即将开启,你初次接触秘境,应该多做些准备才是。为师已经让你大师兄将往日的秘境资料搬到了你的洞府里,这几日你就好生学习吧。 至于流川峰你大师伯那里你大师伯多年不曾出关,想来应该十分繁忙,你一个小孩子,还是不要去打扰了。” 沈流云狡黠的眨了眨眼,心领神会的笑道:“多谢师父!” 刚好,他一点都不想接触那位心思深不可测难以捉摸的大师伯! 凌微真人不禁莞尔,笑骂道:“鬼精灵。” 自从这小家伙获得了倾听他人内心的能力,在自己面前胆子就越来越大了,以前看到自己的冷脸他还有些忐忑,但自从有了聆心可以探知自己的真实情绪凌微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也有些拿他没办法了。 此时,他必然是探知到了自己不想他与流川峰多接触的意思。 静安站在边上看着师父和小师弟之间仿若寻常人家父子一般亲密的相处,不禁流露出隐隐的艳羡。 不过,他并不觉得嫉妒。 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就像他没有像小师弟那样在师父不快时顶着师父的冷脸和死亡注视扑上去撒娇(作)打滚(死)的勇气,也拉不下这个脸面,师父对他们当然也不会像小师弟那样亲昵。 想当初小师弟刚上山时,不同样是和他们一样睡在寒冰床上?也不见师父半点心软怜惜。所以,对于师父来说,最初大概对所有弟子确实是一视同仁的。 只不过,他们不如小师弟更活泼可爱讨人喜欢罢了。 即使是寻常凡人人家,也有大儿子和小儿子的区别。 送走看上去开开心心的小师弟之后,静安真君回到寒冰殿中,再次看到师父冰冷的容颜。 就像师弟一个人不声不响偷偷跑到山下买衣服时那样冰冷。 他来到寒冰殿中,对望着冰挂沉思的凌微真人轻声问道:“师父?” 第88章 虽然师父的话里有一部分托词的嫌疑,但沈流云回到自己的仙舍之后,依旧乖乖的研究那些师兄师姐们为他准备的玉简。他也不是什么不知好歹之人,对自己的弱项也隐约知道一些。 比如说,他战斗力感人。 比如说,实战经验低下。 不学学不行啊。 正在他抱着玉简领悟那些前人整理出来的秘境常见情况的时候,何靖林的声音忽然从桌上的小摆件里传了出来:“小师叔,弟子有事请求通报。” “嗯?”沈流云放下手中玉简,有些疑惑的看了看门外,道:“进来吧。” 何靖林从外面走进来,向他行了一礼,道:“小师叔,灵菲师伯来访。” 沈流云道:“然后呢?” 他这地方没什么秘密,几位师姐过来可没有需要特别通报的时候。 何靖林小声的对他提醒说:“灵菲师伯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让弟子以长老命小师叔研习玉简为由,暂时阻在外面了。” “恩,我知道了。”沈流云说,道:“二师兄上次送我的静神茶,等会儿给灵菲师姐泡上吧。” “是。”何靖林领命去找静神茶,沈流云看了看他的身影,不禁笑了笑,出去迎接灵菲师姐。 虽然这个何靖林跟在他身边确实是有不少自己的小心思的,但不得不说,是个聪明并且还算忠心的人,倒也没有什么坏心。 不过本来嘛,如果没有好处,人家也不可能过来。 能想着给他通风报信,这就足够了。 之前何靖林说灵菲师姐可能心情不太好,让沈流云有了一些心理准备,但当看到灵菲的时候,他还是被惊讶到了。 他的眼睛还没有看到灵菲,‘心’就已经‘聆听’到了她的情绪。 她的情绪实在是太强烈了,强烈的不像是一位修士,那强烈而杂乱的情绪,也十分清晰的传达到沈流云心里。 委屈,难过,愤怒,哀伤。 酸楚难言。 就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却只能憋在心里无处诉说一般。 ‘这是怎么了?’ 沈流云皱了下眉,快步向灵菲师姐走去,担忧轻唤道:“师姐?” 那蜜色的眼睛里带着心疼与疑惑的神色,神情透出显而易见的关心,温暖的就像在夕阳下温柔流淌的蜂蜜。 灵菲感受到他关心的温柔目光,鼻子一酸,差点哇的一声又哭出来。 她急忙抬了下头免得眼泪掉下来,抽了下鼻子,低沉的声音闷闷的:“小师弟。” 她自己都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那隐约带着些哭腔的微弱声音,竟有种似乎想要诉委屈找安慰的无助之感。 灵菲立刻就闭嘴了。 沈流云立刻发现了她的难堪和羞窘。 他好像没有听出惯来冰冷强势的灵菲师姐那难得的柔弱之态一般,对灵菲温言软声道:“师姐,你既然来了,就随我到里面坐坐吧。 二师兄送我的静神茶,我也分不清好坏,你来帮我尝尝好不好?” 灵菲立刻忙不迭的点头,随他进入仙舍之中。 何靖林端着温热的茶水,摆在两人桌上,沈流云急忙端起递到了灵菲手上,露出明媚是笑脸甜甜的道:“师姐尝尝看!” 何靖林乖觉的退了出去,出了仙舍他的心里还有一些激动雀跃。 ——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有眼光太幸运了!竟然抱上了小师叔的大腿。坦荡光明的青云路就在眼前啊朋友们! 掌门独女对谁都冷冰冰的,偏偏却在小师叔面前露出了几分小女儿的情态,嘿嘿嘿假以时日,说不定,自己这位主子就要做天剑门的驸马爷了! 想着自个跟的这位主子将来说不定就是掌门爱婿甚至是未来的掌门,何靖林不禁一阵猥琐的阴笑。 虽然何靖林当初主动疏远了顾研之,但那是因为他心知肚明就自己这样的资质和身份是不可能和那位大小姐结成道侣的,所以在确定自己要站在小师叔这边之后,就果断的舍弃了这个危险选择了。 讲道理,要真是没有自知之明,说不定哪天他就因为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身死道消了。 可是小师叔和他不同。 以小师叔的身份,整个青阳界还真没有他配不上的。 哪怕是天剑门的掌门独女。 所以他们还是很有希望的 自觉自己做了一回神助攻的何靖林贴心的给两位师叔师伯留下了互诉衷肠的机会,猥琐的想着小师叔会如何安慰美人师伯,完全不知道事实跟他所的差了十万八千里。 静安真君送给自己小师弟的静神茶,当然是凝神静心效果颇佳的好茶,只是嗅着那芳香的茶香,就觉得神志为之一清。 灵菲将茶碗捧在手里,轻轻喝了一口,蕴含着丰富灵气的温热茶水顺喉而下,一路暖到了心底。 她冰冷的内心,似乎也被这一碗热茶暖了回来,委屈不宁的心神,也在温热的静神茶的安抚下,慢慢的恢复了平静。 她将茶碗放在玉几上,有些羞赫的对沈流云笑道:“让你见笑了。” 她的心情好转了,沈流云的心情也就轻快了。 沈流云莞尔,道:“师姐心情不好能想到找小云,想来是真的把我当做十分亲近之人了,师弟受宠若惊还来不及,又怎么会笑话师姐呢? 只是师姐为何伤心,能说给我听听吗?小云别的本事没有,听师姐骂骂人、帮忙声讨两声还是可以的。” 灵菲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笑的看着他道:“你怎么就知道是人家错了呢?” 沈流云正色,“肯定是对方的错啊!我师姐做事一向堂堂正正,平时即使是谁不小心冒犯了她也很少追究,怎么可能轻易找人麻烦!” “嘴巴真是甜。”灵菲师姐感慨的说。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左右一望,道:“怎么不见你的极木青莲子?长得如何了?” 沈流云微微一顿,望了她一眼,站了起来,笑道:“师姐想看?我这就去给你拿。” 他起身向楼上走去,在阳台上找到了晒太阳的极木青莲子,望着花盆里那连芽都没有冒头的莲子,他忧郁的叹了一口气,坐在了边上。 ‘师姐支开自己,究竟向干什么?’ 他心里有些疑惑不解,可又未在师姐心中察觉恶意,不禁更加奇怪了。 楼下,灵菲在沈流云上楼之后,急忙端过他用过的茶盏和自己的放在一起,手上捏诀快速的使了一个法术,随着法诀快速形成,隐约的红芒在两杯茶上浮现。 灵菲略有怔然的坐在椅子上,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真的是亲弟弟’ 沈流云在楼上略等了一等,抱着极木青莲子下楼了。 就见灵菲师姐坐在堂下眼神十分复杂的看着他,心情也有些纠结的难以言喻。 不过,依旧没有恶意,反倒像是比之前更多了分亲近感。 沈流云脚步微微一顿,笑道:“师姐,你看着我做什么?” 灵菲的目光细细的描绘着沈流云精致细腻的五官,勉强的笑了下,轻声道:“师姐只是忽然发现,你长得可真是好看呢。我以前怎么就没留意过呢” 他长得真是好看极了,精致又略显圆润的五官就像被谁精心勾画上去的一样,看上去不仅美丽聪慧,还十分的可爱柔和,萌萌的看着就十分舒服可人。 灵动,稚气,无害,越看越讨人喜欢。 若不是那略带一些小男子汉一般英气的眉毛和清亮有神的大眼睛,恐怕说他只是十三岁也有人信。 这话听着像是好话。 只是灵菲师姐心中那些怅然低落的情绪,却又让他明白,师姐只是在强颜欢笑而已,说的恐怕也不仅仅是他的容貌。 更多是看到他的脸联想到某些事情,有感而发罢了。 若是当真,那可就是太蠢了。也不知道师姐究竟经历了什么,又跟自己有什么关系,怎么古古怪怪的让人迷糊了呢。 他不禁无奈苦笑,自嘲道:“小云,多谢师姐盛赞了。” 灵菲眯了眯眼睛,道:“你不必难过,我说的是真话,你的身体也不用愁。凭你的资质和咱们天剑门的资源,到出窍期不是很容易的事?” 沈流云心说我哪里是愁自己的身体啊,我是在为师姐你叹气。 只是他能察觉人心这件事却不能给任何人知道,如今他也只能背了这个锅。 他对灵菲拱手笑道:“那小云就谢谢师姐吉言了。” 灵菲笑了下,对沈流云道:“这就是你的极木青莲子吗?怎么?还没发芽啊?” 沈流云摇头,愁眉苦脸的道:“一直不曾有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