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妖冢》 引子 蟒山旧事 汝州市蟒川镇,蟒山西部。十几个人围坐在一口造型奇特的青铜棺旁,手中的火把忽明忽暗,将他们本来就有些惨白的脸映照得异常狰狞。 黑暗仿佛有生命一般在他们周围涌动起来,趁着火苗跳动的间隙逼仄过来,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 这些人身穿破旧的军装,上面残留着大块还未干涸的血迹,有别人的,也有自己的。他们的身上都布满了各式各样奇怪的伤痕,有的人被扯掉了耳朵,有的人没有了鼻子,有的人脸上像是被什么东西啃咬过了一般,留下了许多细密的牙印,隐隐可以看到骨头,还有人整条胳膊连带着半块肩膀被硬生生地从身上扯了下来,鲜血渗透包扎伤口的衣服,滴在墓室的地板上,滴答有声,像极了死亡的鼓点。 他们都不说话,脸上的表情乍一看都是一样的严肃,但是仔细去看,却是有着很大的不同。有的人面容阴鸷,有的人表情麻木,双眼空洞,仿佛是一具行尸走肉,有的人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似乎还没有从噩梦中醒来,有的人眼睛滴溜溜直转,像是在盘算着什么,有的人神色黯淡,为死去的同伴默哀…… 这么多年的南征北战,早已把这些人的心锤炼得坚如铁石,但是亲眼看着自己朝夕相处的同伴在面前骨肉为泥,换成是谁心里都不会好受,亦或者,他们只是从同伴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一百来号人,如今只剩下了他们八个,他们是拼了命才进入这主墓室中的,可谁又知道这口怪异的青铜棺中会不会有什么更加恐怖的东西。 他们都在害怕。 这些人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真正能令他们害怕的,只有死亡。 这些人虽然不是土匪,但是比土匪更加凶残,他们跟着自己的首领干的尽是些杀人越货、烧杀淫掠的买卖,本来以为只要有人有枪,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但是他们错了…… “我说师爷,这棺材到底要得要不得,你倒是放一句话,怎么从刚才开始就闷声不响的,叫人心焦。”大胡子吧咂了两口旱烟,扯起嗓门催促道。 “看这陵墓的地理位置以及墓葬的规格,墓主人应该就是周赧王无疑,只是……”一个穿着青布道袍的老者捋了捋胡须,气定神闲,颇有些仙风道骨,“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而且,这陪葬品也有点太丰富了。” “哈哈哈哈……”大胡子笑了起来,粗犷的声音久久在墓室中回荡,“倒斗的还嫌陪葬品多?” 但是马上,他的笑容就凝固了起来。 毕竟是叱咤一时的军阀头子,他马上就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周赧王,不,确切的说应该是东周君,只不过是一个亡国之君,连吃饱肚子都是一个问题,又怎么可能在秦王的眼皮子底下建造一座规模如此庞大的陵墓,又是从哪里搜罗来的如此丰富的陪葬品? “司令,我看这口棺材,咱们还是别打开了,这一路上那么多陪葬品,咱们随便摸两件就够吃好几辈子了,没必要跟这主墓室里的棺材较劲儿吧,再说了,咱们这一百来号兄弟,如今可就剩咱们八个了,谁又知道这棺材里面会不会有什么更吓人的东西呢?”一个尖嘴猴腮的年轻人说道。他这句话一出口,立刻引起了许多人的随声附和,窃窃的私语声如苍蝇一般嗡嗡响起。 “放你娘的屁!你个瓜娃子,晓得些什么?”大胡子两眼一瞪,抄起挂在腰间的匣子炮,一枪托甩在了年轻人的头上,他下手可真够黑的,那年轻人的脑袋直接被打得开了花,蹲在地上捂着头,疼得龇牙咧嘴。 墓室中立刻鸦雀无声。 大胡子斜着眼瞥了瞥众人,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层层打开之后,里面竟然是一本笔记。 “知道这是什么不?”大胡子突然换了一副脸色,神秘兮兮的问道。 看众人都摇头之后,大胡子才得意洋洋地说道:“你们肯定不知道,这个世界上,知道这本笔记的就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和孙殿英司令。” “以前我跟孙司令混的时候,是他手下最得力的副官,也就是他的左膀右臂,”大胡子看着那本笔记,似乎在回忆,“我统领的那支部队,说起来是军队,其实说白了也就是一伙盗墓的,类似于曹操手底下的摸金校尉,干的是升棺发材的营生。” “我倒的都是些小斗,而真正的大斗,都是孙司令亲自带人去挖,”大胡子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对于那些暂时动不了的墓葬,或是那些有关于墓葬的线索,都会被非常详细的记载在这本笔记上。” 众人倒抽了一口凉气,对于孙殿英这位盗掘乾陵的传奇人物,他们肯定是知道的,这本笔记,价值不可估量。 “后来孙司令投奔了老蒋,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就撂挑子不跟他干了,走的时候,我顺手带走了点东西,嘿嘿……”大胡子嘿嘿冷笑,似乎对这件事并不避讳,“这也就是后来,我们会遭到他们追杀的原因。” “幸亏我经常在他身边办事儿,才能解得开这笔记上的暗语,这上面确实记载了很多好墓,有的甚至是神仙的墓葬,但是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这座周赧王墓,孙司令曾好几次带人到这边来,最终都无功而返,但他仍然没有放弃,因为这棺材里边的东西,是一个任何人都梦寐以求的天大的好处,跟这里边的东西比起来,任何陪葬品,都如粪土一般。”大胡子说完,轻轻地吐出了两个字。 所有人都死死地盯住了那口青铜棺,脸上的贪婪暴露无遗。 他们的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亮,虽然他们不太相信的胡子说得是真的,但是对那东西疯狂的渴望超越了他们心中对死亡的最后一点敬畏和恐惧。 大胡子藏在胡子下面的嘴角勾起了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 没有人能抵挡那样的诱惑,任何人都会为之疯狂。 代表着贪欲的种子已经在每个人心中生根、发芽,犹如悄然绽开的一朵无比妖异但是致命的曼陀罗花。 现在他只需要加一把火,就可以让这些人干任何事。 他完美的利用了人性中的贪婪,其实他根本没有想过让这些人跟他共享这个秘密,他因为这个秘密背叛了孙殿英,所以这些人也会因为这个秘密背叛他。 他真正相信的只有死人,所以当他拿出这本笔记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杀掉所有人。 不过不是现在。 翁师爷不经意间看了他一眼,却正好触到了他眼中满满显漏出来的那抹凶光,急忙移开了视线,轻轻叹了口气。 “管它里边有啥,咱们八个人,八条枪,还怕它不成?要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几梭子子弹下去,打烂了也就没什么好怕了!”大胡子说着扬了扬手中的匣子炮,到底是在死人多里爬过的人,这魄力果然不一般! “咱们都是常年混在一起的好兄弟,得到了好处,还能少的了你们吗?”大胡子说着大手一挥,“升棺发材!” 他的那些手下常年跟着他混,都是见坟必掘见棺必开的主儿,这一声令下,几壮汉立刻提着撬棍奔了过去,十分娴熟地插进了棺材的边缘,用力一撬,这棺材没用铁水封着,所以很轻松的就被撬起了一条缝隙,众人立刻围了上去,用手将棺盖缓缓向一边推去。 “他娘的!谁在哼歌?!”大胡子突然破口大骂,众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支起耳朵一听,果然,丝丝缕缕的哼唱声不知从什么地方响起,像极了垂死者的呻吟。 这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那分明就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这歌声凄厉异常,竟然比月夜里群狼的哀嚎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歌声不停回荡,在这接近地狱的地方。 所有人的脸都在一瞬间变得煞白,就连身体也忍不住微微颤动起来,这颤动通过他们的手臂传到了棺材上,就连整个棺材都微微颤抖了起来,发出了异常刺耳的咔嚓声。 “他娘的,这……这声音是从棺材里边儿传出来的!”一个壮汉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触电般跳了起来,拼命想要逃离,双腿却软得如同豆腐一般,竟然是寸步难移。 所有人都在一瞬间放开了手,可那青铜棺仍是在不停颤动。 这抖动竟然是从棺材内部传出来的。 大胡子颤抖着手臂抬起了枪,对准了青铜棺。 “快跑!”翁师爷脸色忽然变得铁青,再也没有了刚才气定神闲的模样,只是他的这声喊还没有发出来,就被掐灭在了喉咙之中。 “噗”的一声,满室的火把在一瞬间熄灭,黑暗袭来。 “咣当”,那是金属重物落地时的响声,棺材竟然自己打开了。 迎接他们的,是一场灭顶之灾…… 初章 以一场大雨开始 2012年8月31号,凌晨两点。 中原中西部,百里煤海,小城汝州,古玩一条街。 夏天的雨,说来就来,滴滴答答下着,也没有个尽头。 “谁他丫大半夜的定外卖,诚心拿老子开涮啊!”我仰起头大骂,雨水子弹般打在脸上,顺着脸颊流进嘴里,苦涩中略带咸味,就像是眼泪。 “别这样,小李,不过是沾襟落袖的点滴微露,对咱哥俩这种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张三峰,我的铁哥们儿说道,“这样寂静无人的深夜,在雨中漫步,多么具有诗情画意呀,此情此景,我不禁想吟诗一首……” “我说疯子,你丫就嘚瑟吧,初中都没上到头儿还吟诗,有那兴致还不如赶紧找个地儿避雨,”我揶揄道,“要不是你瞎晃悠,电动车能掉沟里吗?今天晚上好死不死全市停电,连网吧都关了门儿,这大半夜的你让咱上哪里躲去!” “别说得这么悲观,反正咱俩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再躲雨也没有什么用,”张三峰不紧不慢道,“在这样的雨巷中漫步,不也是一件很浪漫的事吗?说不定呐,还能遇上一个丁香一般的姑娘。” “人家戴望舒好歹还撑着一把油纸伞呢,咱们俩头顶上就是天,”我没好气说道,“再说了,那个姑娘跟你一样脑子有毛病,大半夜不睡觉在这里瞎溜达,除非是女鬼!” 说到这里,我忽然闭上了嘴,今天是8月31号,农历的七月十五,上元节,也就是鬼节,白天莫说人,夜里莫说鬼,特别是在这个时候,想到这儿,我就感觉心里有些发毛。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犯了忌讳,我们两个不再说话,只顾闷头赶路,脚踩在青砖的声音混杂着雨声响作一团,像是一支潮湿发霉的交响乐。 走着走着,张三峰突然停住了脚步,扯了扯我的衣角,我回头问他怎么回事,就见他朝着前方努了努嘴,我抬头一看,顿时吓了一跳,只见不远处的路灯下,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这大半夜的,怎么会有人站在这地方,难不成真的是见鬼了?! 我感觉头皮一阵发麻,正准备撒腿逃跑,就见那人影突然向我们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说,“在如此深夜,我能与两位相遇,也算是有缘了,不如让我为两位算上一卦,如何?”这句话说完,这人已经走近了。 我定睛观瞧,只见此人穿着一身黑色的道袍,左手拿着灵幡,右手拄着一根拐杖,戴着一副老式的墨镜,也不知道是真瞎还是装的,我拍了拍胸脯,原来是一场虚惊,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算命的也是蛮拼的,为了挣那十块八块的,简直把命都豁出去了。 我们两个都不怎么信这个,但是比较感兴趣,心想反正这一时半会儿的也找不到个避雨的地方,不如陪他聊两句,耍一耍。 “可否给我算一下,我的福寿?”小张问道。 “叶落归根,人总是要死的。”算命的淡淡说道,不得不说,这人的声音倒是挺好听的。 “姻缘?”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功名?” “富贵如烟云,得其时而用之。” 小张又问了好几个问题,都被他用这种模棱两可的话给挡开了。 “那你算什么?”我当时就火了,这诚心那我们开涮啊,难道这算命的是个神经病?不过我们俩也是,大半夜的站在暴雨下算命,这要是给人看见,肯定会以为我们是从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 跟张三疯一块儿呆久了,我也开始有些不正常了。 “给人算卦算卦只是雕虫小技。卦者云,疑而不决者问卜。知天命,守大道的人,没有疑惑,不用算卦。人都想趋吉避凶,但所谓祸福相依,不经历磨难,难成大器。福祚过多,亦是灾祸,”算命的微微一笑,“真正的算命者,算的不是人,而是天。” 我跟小张对视了一眼,忽然笑了起来,“你要是真能算天,怎么没有算到今天夜里会下雨,出门的时候带把伞啊!” 那算命的把戏被拆穿,倒也不恼,而是陪着我们笑了一阵,接着忽然一抬眸,双目如电,盯得我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两位不相信我,我虽万般无奈,却也没有办法,临别之前,我有一言赠与两位,两位须谨记,轮回门开,六道甲子。” “顺便提一句,明早过马路的时候,记得绑好鞋带,那,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就此别过,咱们后会有期。”那算命的说完,不等我们回答,冲我们拱了拱手,转身而去,宽大的袍袖拂过了小张的面颊。 “莫名其妙!”我嘟囔了一声,正准备走,却发现张三峰呆呆站在那里,脸色有些发白。 “小李,”小张的声音有些微微颤发抖,“那算命的衣裳,好像是干的。” “你小子不要瞎说,”我一听又是一个冷战,憋了半天才说出一句话,“他就在你脸上拂了那么一下,你会不会感觉错了?” “不是,”小张捋直了舌头,“你没有发现,这么大的雨,他的头发却并没有跟我们一样贴在头皮上,而是……” “此地不宜久留,走!”我轻抚着胸口,喘了两口粗气,一声大喊,跟着小张在雨夜里飞奔。 跑着跑着,我跟小张停了下来,因为我们看到,前方不远处,一家古董店大开着门,橘黄色的灯光从门里照了出来,打在青石板的路面上,有些晃眼。 我跟小张走到了古董店的门口,本来想进去避避雨,但忽然就发现了不对劲儿,迈出的脚迟迟没有落下,这三更半夜,下着这么大雨,别家店早早就关了门,怎么这家店还开着啊。 “请进。”一个低沉的男中音从店里面传来,我跟小张不由自主抬起了脚步,走了进去。 刚一进屋,我就有了一种穿越回古代的感觉。 古色古香的雕花大门两侧,各放置一尊汉代云纹博山炉,丝丝缕缕的香烟从炉顶的改孔中逸散出来,飘渺而上,虽然我对香道没什么了解,但是一闻就知道,这绝对是百年不遇的上品好香。 这香味很淡,丝丝缕缕若隐若现,如同晨雾清露般清新,总是在不经意间挑逗着我的鼻尖,那种惊艳的感觉,就像荒芜的雪原上,一树寒梅悄然绽放,置身于此,有一种“清晨采荷露”的意境。 我感觉自己紧张的心神,也一点点宁静了下来。 各种珠宝玉石,古玩字画,都在柜台上分门别类放好,打理得一尘不染,当间一扇屏风,上面画的是桂林山水,画工之完美,如同身临其境。 屏风前是一台梨花木的桌子,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正坐在桌子前煮茶,也许是为了迎合这古色古香的氛围,这个青年穿了一身汉服曲裾长袍。 看到我们进来,青年站起身,对我们颔首致意。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个姓赵的年轻人,这次相遇看似偶然,却是一场早已设计好的千年之局中,非常重要的一环。 从此之后,世上的很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 第二章 惊鸿 “我们俩出门忘了带伞,见您这里亮着灯,前来叨扰一番,还请……”小张这句话刚说完一半,忽然打了一个大喷嚏,把我给吓了一跳,他伸手摸了摸鼻子,尴尬一笑。 “两位稍等,”男人说着,走到了屏风后面,取出了两身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以前的两件旧衣服,两位先将就一下。” 我们两个道了一声多谢,绕到了屏风后面,将身上那一套湿透了的地摊货脱下来,换上了那男人给我们的衣服,我觉得有点小,张三峰穿上那是正合身。 只见他一米八几的大个子,身材修长,十分匀称,一张脸帅得简直不像话,特别是那双深邃的眸子,目光坚定中带着软萌,对任何女人有着无可抵挡的杀伤力。 他的头发被雨水打湿,贴在头上,却并没有显得狼狈,反而带着一种凄凉悲壮的美感,令人目眩。 忘了介绍了,我叫李墨,一个高二的学生,没什么特点,就是喜欢看书,尤其是古籍,人都说书中有大道三千,我自觉通了两千九。 跟我一块来的家伙叫张三峰,是一个孤儿,也是我的发小,打记事起我就认识他,我们两个从小撒尿和泥,一直玩儿到大,用我母亲的话来说,就是“好得跟一个人似的”,我给他起了个绰号叫“张三疯”,甚至直接喊他“疯子”。 “请坐,”我们刚从屏风后面走出来,那青年便招呼道,桌子前面刚好摆着三张椅子,我们仨一人一张,分宾主落了座,青年挽起袖子,给我们倒了两杯茶。 折腾了这么长时间,我早已是干渴难耐,端起茶杯,吹掉茶沫,轻轻喝了一小口,甘甜中略带苦涩与清香,齿颊留芳,浇灭了心火,不禁赞叹一声,“好茶!” “我是这里的老板,姓赵,你们可以唤我赵老板,”赵老板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也可以直接叫我老赵。” “赵老板看起来挺年轻的呀,还不到二十吧,”小张恭维道,“这么小的年纪就能有如此作为,哪像我们,为了赚两个零花钱,大半夜的还要给人家送外卖。” “赵某不才,虚度了六十载年华,”赵老板淡淡笑了笑,“今天刚好六十岁。” “赵老板真会说笑。”小张陪着笑了两声,我没有笑,总觉得怪怪的。 我跟小张一个劲儿的对他表示感谢,我们三个又寒暄了几句,便不再说话,只顾喝茶。 喝着喝着,张三峰忽然停了下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柜台,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就见柜台的显眼处,摆放着一把三尺来长的古剑。 赵老板也注意到了这点,他从柜台上取下古剑,“刷拉拉”一声,抽出了一柄闪着寒芒的宝剑,倒转剑柄,递给了小张。 小张接过来细细把玩,爱不释手,甚至还用手轻抚了一下剑刃。 没想到这把宝剑如此锋利,小张“嘶”地抽了一口凉气,一颗血珠从他的指尖渗了出来,顺着剑身之上的云纹,缓缓滚了下去,没有一丝的停顿,一丝的沾挂,而是越滚越圆润,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烁着迷离的色彩,像极了一颗色彩鲜艳的红宝石。 “不好!”赵老板的反应比张三峰都大,他大叫了一声,一把抓住了小张的手,盯着伤口仔仔细细看了半天,才松了一口气,“还好,只是破了一层皮。” “都是村里长大的孩子,难免有些磕磕碰碰的,这点小伤算啥,连蚊子咬都比这疼,”我们都被赵老板的举动吓了一跳,小张笑道,“我可没有那么娇气。” “受伤流血是小事,”赵老板拿过剑,送入了剑鞘,“这把剑杀过的人数以万计,凶得很,我是怕它把你的魂魄摄去。” “这剑的背后难道还有什么故事不成?”我一听来了兴趣,问道。 “两位可听说过三长两短?” “那当然,人嘛,谁没有个三长两短。”小张脱口而出。 “麻烦你下次说话先过过脑子,”我给了他一个白眼,接着看向了赵老板,“传说在春秋战国时期,有五把名剑,三柄长剑,两柄短剑,都是削铁如泥,吹毛断发的绝世神兵,这五把剑凶名远扬,杀人无数,后世人把三长两短当做灾祸的象征,您说的是不是这个?” “不错,”赵老板赞许地点了点头,轻抚着古剑的剑鞘,“这柄剑,便是三长两短其中之一,当年赵将廉颇的佩剑,名为惊鸿。” “当年赵国被灭,廉颇将军奔魏居大梁,含恨死于楚国,葬于寿春,”赵老板呷了一口茶,缓缓说道,“临死之前,将军折断了他的佩剑,并发下誓言,断剑重铸之日,便是将军廉颇归来之时。” “照你这么说,那廉将军,已经复活了?”小张瞪大了眼睛,“这也太玄幻了吧。” “人家赵老板都说了,这只是一个故事,那么较真儿干什么?”我又给了他一个白眼,弦外之意这不过是古玩商为了卖货编出来吸引人的噱头。 “这世上的事,本就是真真假假,谁又能说得清呢?”赵老板的眼神有些迷离,像是透过我们,在看一个不存在的人,不过也只是几分钟,他话锋一转,“一路奔波,两位想必已经累了,随我到房间休息吧。” 我们再次道谢,跟着赵老板走进了屏风后面的一个走廊,走廊比我们想象中要长上许多,两边有五六个小房间,赵老板打开了其中一扇雕花木门,将我们请了进去。 我跟小张送了一天的外卖,忙活到了半夜,早就累得不行,一沾床就睡了个天昏地暗。 睡到半夜我被尿憋醒,拿出手机一看,四点半,离天明还有一段时间,于是摇醒张三峰,让他跟我一块儿找找wc。 张三峰也喝了不少茶,估计这时候也尿急,要不然非炸毛不可。 我们两个揉着惺忪睡眼,开门走了出去,却傻了眼,这走廊两旁的房门全都一模一样,根本就分不出哪是卫生间。 “这一间,”小张指了指右手边最靠里的那个房间,“你看,这间房门的门把手磨损最严重,一定是最经常使用的,当然就是wc喽。” 我一看,果然,梨花木的把手都已经磨出包浆了,张三峰这家伙平时大大咧咧的,没想到还能客串一把柯南。 小张推开门,往里边一看,一下子就愣住了,站在门口半天没有动静。 “你快点儿啊,我都快憋炸了,”我将他往旁边一推,挤过去一看,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房间根本就不是什么厕所,而是一个储藏室,里面到处都是陶瓷青铜,古玩字画,真正令我们感到离奇的是,这储藏室的正中间,竟然放着一石棺! 哪有古董商把棺材放到储藏室里的?再说,这石棺比门都大,又不能拆卸,他是怎么运进去的? 现在想来,自从踏进这家古董店,发生的每一件事的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最大的疑点就是,哪有古董铺子大半夜还开着门,亮着灯啊?等等,亮灯?今天全市停电,怎么能开灯? 一想到今天正好是鬼节,我这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难道这个赵老板他…… 我刚想提醒张三峰不要作死,没成想他已经用手机照着走了过去,我长叹一声,掩上了门,走过去一起观察那口石棺。 这石棺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应该是从墓里边刨出来的,但是我十分怀疑赵老板的动机,就算他是一个盗墓贼,我听说过盗墓贼有偷明器的,有偷棺材布的,甚至连偷尸体的都有,却从来没听说过有人偷棺材,就算是偷,怎么着也得顺一口青桐棺吧,偷这种石棺一点价值都没有,难道是个人爱好? “小胖,你来看,这里有字儿,”小张把半个身子都探进石棺,朝我喊了一声,我过去一看,果然,石棺的内壁上,似乎用尖利的东西刻着一些文字。 那是一种类似金文的文字,但是笔画简单,应该是战国时期的“六国文字”。 宏观地看,战国文字可以分为“六国文字“和“秦国文字“两大系统,“六国文字“指的是韩、赵、魏、齐、楚、燕六国以及中山、越、滕等小国的文字,与金文相比,最明显的特点是笔画的随意简化,形体结构极为混乱。 好在这石棺上刻的几个字非常简单,我勉强辨认了出来——孝成王贰贰一七年七月十五,我回来了。 “战国文字……孝成王……莫非是赵孝成王?可这家伙在位21年就死了,哪来的2217年?”我的脑子转的飞快,换算了一下,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孝成王2217年,正是1952年,也就是六十年前。 今天正好也是七月十五,百鬼夜行。 还有那个赵老板说过的话。 赵某不才,虚度了六十载年华,今天刚好六十岁。 断剑重铸之日,便是将军廉颇归来之时。 还有那古怪的算命先生临走前的一句话,轮回门开,六道甲子。 细细想来,这一个甲子,不刚好就是六十年吗? 第三章 周赧王 这些问题几乎是在一瞬间在我脑子里爆开,我正整理着思绪,一双手突然就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我触电般弹了起来,转身一拳打了过去,背后那人一闪身躲开,不经意间我触到了他的手,无比冰凉。 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走路连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没想到你们到这儿来了。”赵老板轻声说道,眉眼间带着一种莫名的意味。 “赵……赵老板?”张三峰的声音在发抖,“我们只是找厕所,无意间进了这个地方那……” 我攥紧了双拳,绷紧全身的肌肉,不过就冲刚才他那一闪身就可以看出,这赵老板绝对是个练家子,我虽然跟我爷爷学过几招,但是在人家面前绝对不够看,不过一旦他想杀人灭口,我就算拼了命,也一定要拖住他,让小张逃出去。 “无妨,跟我来吧。”赵老板看着我们紧张的样子,笑了两声,转身走了出去。 “赵老板,我有一个问题。”小张突然说道。 我刚刚放松下来的心弦马上又绷紧了起来,张三峰,你不知道问题太多是会死人的吗? “请讲。”赵老板停住了脚步。 “为什么全市都停电,你这里还可以开灯?”小张问道,我一把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你们真想知道?”赵老板转过身,眯着眼问道。 完了,按照恐怖片的剧情,这情况绝对得死人,我刚准备说“不想”,就听那赵老板说道,“因为你们来之前十分钟就已经来电了。” 我差点一口喷了出来,这尼玛……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 事实证明我确实多虑了,我们跟着赵老板上了厕所,洗漱了一番之后,天已经蒙蒙亮了,于是果断辞行,赵老板送我们出了古董铺子,道,“有空常来坐坐,喝两杯茶。”我们连忙点头答应。 走出古玩一条街,就是最繁华的市区,刚刚五点出头儿,街上几乎看不到行人,连车辆也是稀稀拉拉的,似乎整个城市还没睡醒。 “去哪儿?”我一边啃着从路边摊儿上买的煎饼果子,一边问道。 “先回家。” “电动车不要了?”我忽然想起了掉进阴沟里的外卖专用电动车。 “人没掉进去就已经是万幸了,你还想要车?早就被冲走了。”小张长叹了一声。 “那回家吧,”我有些沮丧,这暑假工打得,一分钱没挣到,还得陪外卖公司一辆电动车。 我们俩垂头丧气走在马路上,晨风依稀,晨露微凉,公园里有几个老头耍大宝剑,打太极拳,马路上还有几个小年轻听着音乐晨跑。 张三峰是个“宁抢三秒中,不等一分钟”的主儿,过马路时眼看就红灯了,这小子突然加速,冲到了马路的对面,转过身来冲我打了一个响指。 “迟早让大卡车撞死你丫的!”我在心中暗骂,过马路的时候感觉脚下一绊,低头一看鞋带儿开了,这时候我忽然想起了凌晨时分那个年轻道人的话,过马路时,别忘了系一下鞋带。 于是在马路中间蹲下来系携带,这刚一低头,就听一声巨响,身旁的一辆面包车撞上了运玻璃的货车,一块碎掉的玻璃“咻”一声从我头顶飞了过去,从跟我一同过马路的晨跑男的脖子处削了过去。 他的脖子上先是出现了一条清晰的血线,接着,一颗头颅掉在了地上,骨碌碌滚到了我的面前,他的身子依旧保持行走的姿势,鲜血如同喷泉一样从断掉的喉腔中井喷,洒了我满头满脸。 我头脑发懵,耳朵里嗡嗡直响,身边的人在说什么,一句都没有听清。 地上的那颗头颅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嘴巴一张一合,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就像是一条搁浅的鱼。 他似乎在对我说,我是替你死的啊! ……………………………………………… 这世上的很多人,很多事,远不如他们看上去那样简单。 有些人,你不认识他的时候,谈吐不凡,温文尔雅,简直就是柳下惠再世,孔夫子临凡,一旦跟你混熟了,就好像换了一种画风,插科打诨,坑蒙拐骗样样精通,活生生一个衣冠禽兽,比如说张三峰,再比如说,赵老板。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间便是三年,张三峰已经找到了稳定的工作,我也上了大学,学的是考古。 上高中的那段时间,张三峰把赵老板的铺子当成了自己家,一有空就拉着我往赵老板的铺子里跑,我也挺喜欢坐下来喝两杯茶,听他讲讲古董背后的故事。 古董这一行,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赵老板热情好客,同时也闲得无聊,对我们这俩免费的陪聊自然是非常欢迎,渐渐地我们熟络起来,成了拜把兄弟,在我们眼中,他就像一个充满秘密,和蔼可亲略带猥琐的兄长。 2016年五一小长假,我在学校闲得发慌,便买了一张火车票,回家探亲,坐了一天的火车,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没想到刚喝了两口水,椅子都没有坐热,张三峰那家伙就给我打电话,说是好长时间没见,一起到老赵的铺子里聚聚。 于是我开着我家的破面包车,拉上小张,一路慢悠悠到了县城,在古玩一条街附近一家凉菜店买了一只烧鸡,两瓶老村长,几盘凉菜,提着就到了老赵的铺子,三个人边吃边聊,不觉间便已金乌西坠,玉兔东升。 “你们两个,想不想跟我弄一笔大钱?”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老赵忽然问道。 “你是说,你要带我们去倒斗?”我不由惊喜交加。 这老赵,不仅是古董铺子的老板,还一名风水大师,精通风术堪舆、寻龙点穴之术,也是一位几十年专业盗墓的行家里手。 作为一名资深的盗墓者,老赵平常没少在茶余饭后添油加醋地对我们吹嘘他盗墓时所发生过的“光荣事迹”。 墓里边发生的事,本来就离奇诡异,再给他这一番吹嘘,听得我们心里直痒痒,做梦都想着有朝一日能到墓里边走一遭,那个着急的劲儿,就差半夜拿着铁锹去刨人家祖坟了,今日听到老赵说带我们去墓里边见识一番,自然是十分激动,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我一时间都有点接受不了。 “这次的行动非同小可,我准备了整整三年,你们两个给我收敛点儿,别捅出什么娄子来,”毕竟在一块儿这么长时间,老赵对我和小张的性格了如指掌,一边从柜台下面取出了三包装备,一边说道,“记住,到了地下,什么事都要听我的,千万不要擅作主张。” “不是吧,三年?”我感到十分惊诧,对一般的盗墓者来说,三年时间的准备并不算长,但问题是这可是老赵。 不得不提一下,老赵这家伙明面上在我们城里的古玩一条街经营者一家小古玩铺子,暗中却操控着一个从寻龙到下地再到洗货(销赃)的十分庞大复杂的体系,这些事都由他手底下的那一帮子小弟完成,他只用坐在那里抽取大部分的提成。 这家伙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亲自下斗了,其实值得他亲自下的墓也不多,可是能让他准备了足足有三年之久,那这个墓一定是非同一般,搞不好就是皇陵。 比起这个更令我奇怪的就是他为什么会叫上我们两个,我原以为他想拉我们俩入伙,随便找一个小墓带我们去练练手,但是没想竟然会是这样的一座大墓,盗墓这种买卖,回报越高一般风险越高,这样的墓进去了一定是九死一生。 老赵看了我一眼,以为我不相信,从包里抽出了一个厚厚的档案袋,递给了我。 我打开看了看,里面有一些打印下来的文献,不过更多的是那些古籍的拓片,还有青铜器与一些壁画的照片,上面的铭文被老赵用笔标注的密密麻麻,还有一些就是比较专业的卫星照片,被老赵圈圈画画,有些惨不忍睹,上面还会有一些十分精密的标尺。 我一看到这些头都大了,哪里能看得懂?小张伸手抢了过去,随手翻了翻,又还给了老赵。 “就咱们三个吗?”我问道,“你为什么不带上你的手下,只带我们两个小白过去?”这时候我的心里已经萌生了退意,我虽然喜欢探险,但是也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老赵皱了皱眉头,摆摆手对我说道:“你们就放一百个心吧,到了下面只要一切按照我的指令行事,保证你们有惊无险。” 老赵一再打包票,我心中的顾虑才慢慢放了下来,只是总觉得这家伙今天的神色有些怪异,像是在竭力隐藏着什么,但是对于地下世界的向往占领了我的头脑,让我没有细想。 “对了,咱们要盗的那个墓在什么地方?是谁的墓?”小张掂量着背包,问道。 “你们听没听说过周赧王?”老赵突然发问。 我一听,心中一惊,便是一阵狂喜,没想到我们这次要去倒得,是一个战国的斗。 俗话说“战国墓里出神器”,唐宋元明清所制作的东西再精美奇特,也不过只能称得上是精品,但是战国墓里出土的东西,却可以称作神器,那个时代的工艺已经大大超出了当时的生产水平,甚至连我们现代的技术,也无法制作那样的器物。 “周赧王,就是周朝的最后一个皇帝?” “没错,就是被嬴政那个狗贼害死的周朝的最后一个皇帝!”我不明白老赵为什么会对秦始皇有如此之深的恨意,而且,虽然贾谊在《过秦论》中写道秦始皇“吞二周而亡诸侯”,但那只是一种十分笼统的说法,只是为了突出始皇帝的丰功伟绩,其实东周是秦庄襄王所灭,跟秦始皇扯不上半毛钱关系。 “你知道他的墓地在什么地方吗?” “不知道。”我们摇了摇头。 老赵把其中一包装备背在了自己肩上,“就在我们汝州的蟒川镇。” 第四章 轮回门开,六道甲子 说起“天子“,人们想到的往往是黄袍加身,万众拥戴,四方叩拜,真是威风凛凛。然而却有一位天子,不但抖不起威风,镇不了四方,还被人逼得四处躲债,真给后世的皇帝丢尽了面子。这位落魄得一塌糊涂的天子,就是周朝的最后一位皇帝,大名鼎鼎的周赧王。 周赧王,姓姬名延,东周末代天子,“赧”是“赧然惭愧”之意,是其谥号。 周赧王时王权已经微弱,徒有空名,根本不能号令诸侯。国土只有都城洛阳周围地区,被韩国和赵国一分为二,设西周和东周两国治理。赧王依靠西周公生活。 公元前256年,郝王发动东方各国合纵抗秦运动失败,带着西周公和大臣及36座城的地图到秦将营中投降。 赧王跪地谢罪,秦王看他可怜,便把洛阳东南的梁城封给他,供其养老,降级为周公,称为东周君。 赧王年龄太大,加上心中郁闷,从秦国回到梁城像害了场大病,自知寿命不长,开始安排后事。派人选择墓地时,几经周折,最后选定梁城东南50多里今蟒川镇寺上村的大山深处。 虽然人们都知道他的陵墓就在蟒川的蟒山之上,但无奈蟒山实在是太大,总不能将蟒山挨个找遍,国家的考古队也曾找到过一些民间的风水大师在这里看风水,但是都没有定论,可是却老赵看出了一些端倪。 我们把装备放在了后座上,小张坐在装备旁边,老赵坐副驾驶,我开着车,按照老赵的指点赶往了蟒川。 我们到蟒川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本来打算按着老赵踩好的点儿直接到那个地方的,可是这两天一连下了好几场雨,很多地方发生了山体滑坡,道路被掩埋,根本就走不通。 眼看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我们三人一合计,当即决定先回到蟒川的镇中心找个旅馆先住下,到明天再作打算。 这一来夜路不好走,我的驾驶技术还不到家,大半夜在这崎岖的山路之上乱转,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二来折腾了这么长时间,我们三人都已是又困又饿,既然一时找不到进山的路,也很难遇见过往的人和车辆,不如赶明儿找一个当地的人问一下。 就这么的,我们又驱车返回了蟒川的镇中心,寻着一家比较干净的小客店,这客店一楼是饭馆,二楼是客房,我们开了一间房,把装备往房间里一放,小张吵吵着肚子饿,于是我们下了一楼,点了一桌子菜,几瓶子酒,捡了张干净的桌子落了座,一边吃着,一边跟那服务员妹子闲聊,看看能不能从她嘴里问出点有关的情报。 这妹子叫什么我给忘了,梳着两个麻花辫,长得还挺水灵,说话脆生生的,挺热情。 她从小住在这一块儿,小时候跟着自己的哥哥在山上打鸟、逮兔子、采蘑菇、猎野猪,进山的每一条路线她都清楚,可以说是蟒川的“活地图”,这客店就是她们家开的。 老赵一听立刻两眼放光,笑着说道:“大妹子,跟你打听个事儿呗。”说着摊开了地图,指了指我们的目的地,“这地方怎么走?” “这地方可是会吃人的,你们去那里做什么,”那妹子先是一愣,接着“噗嗤”一笑,“你们三个不是来旅游,是来盗墓的吧。” “哪儿能啊,”我讪讪笑了笑,“怎么那地方还有墓?” “你们也别不承认,”那妹子说道,“自从那件事儿传开之后,每年来这里踩点儿的倒斗的,怎么说都有十个八个,都是来找那什么周赧王墓的,我可奉劝你们一句,那地方有古怪,进去的人没一个出来的。” 老赵沉默不语,我挠挠头,不知道怎么接腔。 “既然你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那我也就不瞒着了,你可千万要给我们保密啊,”小张忽然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我们可不是什么盗墓贼,是上面儿秘密派来的考古队,这位赵老师,你别看他年轻,实际上是世界上数一数二的风水大师,考古系的教授,那小胖子是他的学生,来,小李,你把你学生证拿出来给妹子看一下。” 我憋着笑,从兜里掏出了考古系的学生证,大妹子接过来一看,也压低了声音,“没想到你们还真是考古的啊。” “瞧你说的,那还有假?”小张说起慌来面不改色心不跳,“对了大妹子,你刚才说的那件事儿是什么,给我们说道说道,你要是能提供什么有利的情报,等我们回去,上报给国家,说不定还能给你发个奖章什么的。” 张三峰说着,嘴角勾起了一抹迷人的弧度,露出了他百分之百无视防御的勾魂之笑,那妹子看得眼都快流出来了,低下头,红着脸,压低声音给我们讲了起来,没想到她的第一句话,就让我们着实吃了一惊,“传说这周王墓里边埋着的那个周什么王,到现在还活着。” 我一听,一口酒差点喷了出来,再看小张,他听了这句话也是一惊,被刚吃下嘴的一块鸡肉噎住,捶了半天胸口才终于咽了下去,噎出了两眼的泪花。 “到现在还活着?那可是两千多年,难道那个周什么王是妖精不成?!” “老一辈人传说,这还真是一座妖精的墓,你们别着急,听我慢慢说,”妹子见一句话把我们两个大老爷们儿呛成了这样,抿着嘴笑了两声,开始讲起了蟒山的往事。 这件事发生在八十年前,知道的人挺多,也不算是什么秘密。 那时候,在蟒山的深处还有着一个小村庄,但是叫什么名字,现在已经没有人知道了。 那时候是民国初年,时局动荡,军阀割据,混战不断,那村庄位于深山老林,与世隔绝,土地肥沃,也有着许多山泉野果,山珍野味,就像是桃花源一般,乐得个与世无争,逍遥自在。 八十年前的一个傍晚,有一天一家人在乱葬岗办完了白事正准备回家,忽然瞟见路边孤坟上孤坟上面趴着一个人,这人二十岁上下,身着道袍,背后还背着一把七星宝剑,长得眉清目秀的。 山里人比较淳朴,几个人一合计,就把他抬回了家,赶到到家的时候,这道士的气息已经是十分微弱了,可以说是有进气儿没出气儿,身上还一个劲儿的发热,这家人赶紧请来了郎中,又是针灸又是灌汤药忙活了半天,这道士才悠悠转醒。 但令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这道士醒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赶快离开,这个村子三日之内必有血光之灾”。 人家好心救了你,你一开口就是这么一句,换成谁都不行,脾气再好都得恼,不过这家人看他举止异常,说话的时候神情异常恐怖,嘴里不停重复着这句话,都以为他是个疯子,也就没有当一回事儿,见这道士身体没有什么大碍,于是就让他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这道士被赶出来之后,一直在村子里边转悠,村民看他不像是本地人,问他啥他也不说,只是逢人就说这句话,让人家赶快逃命。 人们都不知道从哪里来了这么一个疯子,刚开始还感觉挺好玩,但是时间久了都觉得烦了,免不了就是几顿胖揍。 这道士挨了打也不还手,只是一个劲儿地扯着人家让人家快逃命,到后来他们也觉得没啥意思了,就不再搭理他了,见了他就绕道走过去 这道士见没人相信他,整个人就浑浑噩噩的,过了两天之后蓬头乱发,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看起来十分吓人,扯着嗓子一个劲儿的哭喊,声音那叫一个绝望,听了能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到最后嗓子哑了是在喊不出声了,就冲过去拍人家的门,大半夜的也不停歇。 谁都没有想到,那看似荒唐的一句话,却在三天之后应了验。 三天之后,村子里来了一伙被打散了的军阀。 这伙人可不简单,据说领头的那个,是当年东陵大盗孙殿英(盗乾隆墓和慈禧墓的那个哥们儿)的部下,而他身边的那个副官,更是一位了不得的人物,精通风水之术,这人姓翁,在江湖上被称为“翁师爷”。 这翁师爷在村子里边朝山上打眼一看,就点头连连叫好,还拿出罗盘四处走动,嘴里边还念念有词。 这伙人来这里的目的可也不简单,一是为了在这深山中躲避仇家的追杀,二是翁师爷早就看出这山里边藏着龙脉,料定必有大墓,想要从里边盗出一些宝藏充当军饷,招兵买马东山再起。 那道士看到了这伙人之后,突然就发了狂,上前对着他们又撕又咬,就像疯狗一般,嘴里边还不停地说着,大意就是这些个人就是祸患的根源,结果被那领头的军阀一枪就给崩了。 这道士也真是可怜,没有做过什么坏事,一心想要救这一村的人,到头来却落得个这样的下场,不过这也许是天意,这道士泄露了天机,命该如此,要不然怎么说天机不可泄露呢? 这军阀杀完这个道士之后,就让村子里几个青年男子带他们进山,村里人见这人是一位杀人不眨眼的主儿,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一行人就这么浩浩荡荡的进了山。 也不知道那伙人在墓里边挖出了什么,接下来怪事就发生了,在一夜之间,全村的人都离奇地消失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只留下了一个十八九的壮小伙,从山里面跑到了山外一个村庄,上气不接下气地把整件事说完,之后就一头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村里的人赶快召集了人手,留下一两个人照看这个小伙子,剩下的十几个人火速赶往了这个村子,赶等到了这个村子一瞧,挺平静的,也不像是发生过什么事儿,都以为是那个小伙子搞的什么恶作剧。 可是过了一会儿他们马上发现了不对劲儿,当时已经是天亮了,那时候山村里面的人比较勤劳,按理说应该早早地吃过饭上山砍柴去了,可现在村里边一个人影都看不着,连一道炊烟都没有。 这么一想,大家都觉得有些诡异,就敲了敲一户人家的门,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人开门,又敲了几家都是一样,这时候他们才知道确实是出了事儿,合力撞开了门后进去一瞧,当时就傻了眼儿。 这房门从里边反锁着,甚至连被窝都是热乎的,可就是看不到一个人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那时候的人都比较迷信,一遇到这种情况就以为是鬼神作祟,赶忙逃回了自己的村子,想向那个唯一的幸存者问个究竟,不料那个人也出了事,这人打一开始就昏迷不醒,嘴里边不停说着胡话,其中有一句就是‘他还活着’。 更瘆人的是,那分明就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后来村子里面的老人说,那个女人是被周王害死用来陪葬的妃子,一缕怨魂不散,化为恶鬼,附着在了这个小伙子的身上,当进山寻人的那伙人回到村子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吊死在了山口处一棵大槐树上。 这件事传出去之后,人们纷纷传说,当年那个周什么王动用很多奴隶挖山建墓,最后为了防止秘密被泄露出去,将那些人全部封死在了墓中。 这些人怨气郁积,死后全部化为了恶鬼,被那帮盗墓贼无意中释放,从墓里边出来索命,而那个山村里边的人就是被恶鬼索了命,全部下了地狱。 自那以后,那个村子被人们称为‘绝户村’,绝户村的传说,就一传十十传百一直流传到了今儿个。 那时候可是民国初年,军阀混战,百姓流离失所,动辄就是死成千上万的人,那年头人命不值钱,死一个人有时候还不如死一条狗,再加上那个村与世隔绝,一个小小的山村没了算不上什么大事,连报纸都没上,县里边也只是来了几个人草草将这件事记录下来就算完。 从那以后,那地方就成了无人区,不断有盗墓贼抵不住利益的诱惑,但是进去的没有一个人能活着出来。 转眼之间到了建国之后,一些个管文物的人在翻县志的时候注意到了这件事,通过查阅了大量的资料后发现还这地方还真有一个周朝的大墓,里边葬的是周朝最后一个天子,所以后来那地方也被称为周天子坟。 这些人将事情上报给了国家,国家立刻组织了一支考古队,用骡子拉着那些个先进的设备,在几个樵夫的带领下,浩浩荡荡的来到了蟒川,这回还真让他们挖到了一些东西。 他们挖出来的,是大量的骨头,全是人骨,足有万具之多,据带路的那些樵夫回忆,漫山遍野都是白森森的骸骨,还不断有骨头被运出来,垒起来的白骨将一个小山坳都快要给填满了。 让专家们感到困惑的是,这些骨头全都身披铠甲,身上的铠甲朽烂殆尽,但那些专家还是一眼就辨认了出来,清一色的全都是秦兵,更加诡异的是,整个发掘的过程根本就没出现头骨,也就是说,这些秦兵全都没有了脑袋。 当时那些专家全都纳了闷,一时间众说纷纭,有的人猜测说这地方是一片古战场,可能是秦兵在这里中了什么埋伏,导致全军覆没。 还有些个会风水的人说其实这个地方是一个积尸地,这些秦兵都是被活活害死的,目的是利用怨气布一个什么风水局。 那些村里边的老人甚至传言说这周王墓里边埋着的其实是一个妖精,这些骷髅全都是它用妖法在阴间招来的阴兵,用来守护陵墓的安宁,这些考古队的人要是继续挖下去,一定会倒血霉的。 不过在当时最让那些专家普遍接受的说法,秦始皇觊觎周王墓里的财宝,派出一支军队来这里挖掘,却不慎中了墓里边的机关,全都死在了这里。 考古队员动用了大批的山民,花了俩月的时间才将这些骸骨给清理干净,继续向下发掘,接下来的过程比较顺利,没有遇到什么机关,到最后真让他们挖到了宝贝,明晃晃的金银财宝,钻石珠玉,一驴车一驴车往外拉,那珠光宝气,把人的眼睛都跟闪瞎了。 但是这些专家分析说这其实只是一个陪葬陵,真正的陵寝还在更深的山里,那里边埋的才是神仙的宝贝,外面这些小陪葬陵里面出土的东西跟它比起来简直就是粪土。 于是,考古队马上开始了第二次活动,不过这次进山,可就没有那么好运喽。 这天凌晨,我们村里的一个老樵夫进山砍柴,路过山口儿那棵大槐树的时候,就觉得这槐树的树枝上密密麻麻的吊着什么东西。 这老头儿老眼昏花,再加上当时天刚蒙蒙亮,光线不好,所以他只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影子,于是就握紧斧头壮着胆上前去看个究竟,这一看不要紧,吓得他一把丢掉斧头,一屁股坐在地上直接尿了出来。 这槐树的枝杈上密密麻麻挂着的全都是死人,考古队一百多号专家学者,再加上几个进山的向导,没有一个能够幸免。 这些人都是给活活勒断气的,面色青紫,两眼暴突,舌头伸得老长,更加诡异的是这些人的脸上全都挂着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好像在嘲讽,又好像在诅咒些什么。 那老头给吓掉了魂儿,在地上坐了半天才爬了起来,斧子都不要了,跌跌撞撞跑回了村,扯着嗓子大吼了起来,这才惊动了一干村民,众人集结起来拿着火把前去查探。 而那个老头兴许是精神受了太严重的刺激,从那以后便一直卧床不起,没过俩月就一命呜呼了,奇怪的是这老头临死前眼睛瞪得贼大,双手不停在空中拨弄,像是在驱赶些什么。 村子里边的人到那棵槐树一看,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谁都不敢轻举妄动,最后还是上边儿来了人,才将这些人都给弄了下来一一火化,这么多专家学者在一夜间都吊死在了这里,那还了得? 上边儿派来军队进山进行了一场大规模的搜索,但是到后来也没有查出个什么来,这件事情引发了一场不小的轰动,最后还是被政府给强压了下来,封锁了消息,也对那一片山林进行了封锁。 政府查了很长时间也没有查出什么原因,也害怕时间长了会发生什么变故,就把这些人的尸体取下来匆匆火化了,那两个超级大国都觉得我们这么做是为了掩盖什么,非要向我们要个说法。 咱们国家当然不买这个账了,那时候正值美苏冷战,再加上我国崛起的势头正旺,国际形势又是十分的微妙,这件事到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可这件事儿还没有完,怪事还在后头。 那棵槐树上面挂了那么多死人,村里面的人都把它视为不祥之物,开会商量了一下,就把它给砍了,要说也奇怪,这棵树被砍倒之后,断口处竟然渗出了大量的污血。 这污血浊臭逼人,砍树的人当场就被熏翻了一半,村里的人见状更加惊骇,一把火就把那棵树给点了,冒出来的黑烟在村子上头盘旋,竟然三两天都没有散去。 接下来,砍树的那些人一个接一个离奇的死了,一个都没有活下来,这时候村里人才意识到自己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急忙请来几个和尚道士做法。 待到七天之后,村子上空那团黑气散去,这件事才算是了结,他们还想把槐树的树根给挖出来,但是越往下挖,发生的事情就越恐怖,人们只好作罢。 从那以后,经常会有人看到一些衣着奇怪的人半夜坐在那个树桩上,人们都说那是当年横死的考古队员的鬼魂,在这里寻找替死鬼,自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敢一个人到那片地方转悠了。 过了一段时间,村子里总算是恢复了宁静,没再发生什么比较特别的事,由于损失惨重,国家也没有再派人进去搜索,只是派部队封锁了那片区域,后来连兵都给撤了,那地方从此以后成为了一片绝对的禁区,再也没有人踏足。 又这么几十年过去了,当年的那些人都死得差不多了,现在知道这件事的人也没剩下了几个,这件事就作为一个传说在我们这片地方流传,经过这么多人的加工,已经真假莫辨。 “然后呢?”我跟小张听得入了迷,追问道。 “没啦,”那妹子吐了吐舌头,“对了,还有一件事我刚才跟你们讲的那个传说也有关系,这件事是我爷爷临死前跟我们讲的,别人是不知道的,不知道我该讲不该讲。” 我们三个一听还有后话,马上静了下来,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妹子接下来讲的那个故事,发生在六十年前,也就是“绝户村”那件事发生的二十年后,考古队失事的七年之后,她的爷爷为救重病的母亲,跟着一位瞎眼的算命先生一路跋山涉水,进入了大胡子军阀殒命的那间墓室,取出他身上的一本笔记。 在这个故事里,那位自称“夜鸦”的算命先生双目失明却如同全身长了眼睛,单手就能抡起棺盖砸碎僵尸,双手一拧就把一个女鬼扭成了麻花,凭借藏在拐杖中的一柄细剑干掉了十来个全副武装的伏兵,简直如同天神下凡。 临别之前,那算命先生给她爷爷讲了一个有关时间、维度与迷宫的秘密,之后,便失去了所有的音信,就如同根本就没有存在过。 “只是……”听完这个故事,小张皱了皱眉头,“你刚才说过,你爷爷他们去的那个地方应该只是个陪陵,你说那算命的那么厉害,为什么不顺手把那主陵墓给盗了,这陪陵之中就有如此信息,那主陵墓中指不定还会有什么惊天秘密呢。” 小张这句话问的好,看似只是好奇,其实另有玄机。 若是那主陵墓也被算命的走了一遭,那我们只能赶去捡漏了,但若是连那算命的都不敢去,那我们趁早散伙,洗洗睡回去上学吧。 “你们还真甭说,这问题我爷爷还真问过,你们知道那算命的是怎么回答的?”妹子的回答出乎我们所有人的意料,“他告诉我爷爷,他跟这主墓室没有机缘,这是因果,解释不清楚的。然后,他随口念了一首诗。” “是什么?”老赵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把我们给吓了一跳。 “这……我爷爷也只是记住了其中几句,我更是什么都记不清了,只是对其中的最后一句印象特别深,”妹子摆弄着辫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接着清了清嗓子,一字一句,“轮回门开,六道甲子!” “我x!”我跟小张齐声爆出了粗口,三年前那个雨夜的回忆开始在脑子里发酵,那时候,同样有一位瞎眼的算命先生,说过同样的话。 不知道妹子口中的算命的,跟我们那天在雨中碰见的是不是同一个人,如果是的话,那可就有点太不可思议了,因为我们看到的他,非常年轻。 六十年了,竟然没有变老。 站在瓢泼的大雨中,衣服和头发竟然是干的。 随口的一句话,便助我逃过了一劫,而那个晨跑男,却是替我而死,人头落地。 最不可思议的,当属那句话。 轮回门开,六道甲子! 第五章 赵爷 “要我说,这只不过是一个传说,就算是我爷爷临终前跟我说的那些东西,也有不少的虚构成分,当个故事听听就得了,没必要如此计较,”妹子见我们俩惊成这样,十分诧异,“不过要说那地方,实在是邪乎的很,你们三个这么年轻,要真是出了什么意外,可不就……” “俗话说得好,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小张说着道,“我们三个可不是什么贪生怕死之徒,要是真被那伙子万恶的盗墓贼占了先机,把文物盗了出去,卖给了洋人,我们还有何颜面活在世上?” 他这一番话,披肝沥胆,高风亮节,端的是大义凛然,我都差点儿被感动了,但是仔细一想我们就是一伙盗墓贼,就觉得好笑。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老赵脸色稍稍变了一下,压低声音对我们说道:“说话小心点,我们被人盯上了。”说着还用眼睛往邻桌瞟了瞟,示意我们盯着我们的人就在那里。 我假装喝酒,小心翼翼地往邻桌瞟了一眼,只见那张桌子旁围坐着四个人,我只是粗略地一瞥,只能判断那四个人中对着我们坐着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他的旁边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体型比正常人能大出一倍, 老头对面是一个穿着棕色风衣戴着墨镜的瘦男人,他的旁边有一个身穿蓝色大衣的年轻人,看起来二十岁上下,脸上还有一条刀疤。 老赵见惯了这种场面,比较淡定的喝着酒,我们三个不行,总是有意无意的想往邻桌上瞟,也许是被他们发现了,那个老头突然起身,端着酒凑到了我们旁边,和蔼可亲的一笑,低声问道:“几位是倒腾土货的吧?” 这老头身着唐装,头发已经花白,怎么说也得有六七十岁,身上没有多少肉,但是精神健硕,一张脸也是红光满面,声音虽然压低,但还是如同洪钟一般绵厚悠长,一听就是练家子,但是普通话非常不标准,带着一股子非常浓重的口音,应该是山西那一片的人,脸上的表情虽说看起来十分和蔼,像极了一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但我知道家伙绝非善类,搞不好还是一个硬茬。 “什么土货?”我们四个之中只有那妹子不明就里,“人家可是……” 她说着说着就突然停住了,我侧脸看了看,那几个人已经把刀给掏出来了。 我心道一声“不好”,刚想起身,就觉得一个尖利的东西抵在了腰上,显然又是一把匕首,我扭头想要看到底是谁,就感觉后脑勺被重重地扇了一下,“别乱动!”这一句倒是非常标准的普通话,而且听声音应该是那个刀疤脸的年轻人。 他下手非常重,我被这一下扇得眼前一黑,直冒金星子,火气“腾”一下就上来了,x的,长这么大还没有人敢这么打我。但是现在我的命正在人家手里攥着,也不能发作,只得将这口火气硬生生咽了回去。 “阿成,下手莫要那么重,把人家娃娃打坏了怎么办?”那老头又是一笑,对我说道,“这位后生,多有得罪了,我们有一些事情想问问你们,只要你们说了实话,我们不会与你们为难。” 我在心中暗骂,你这死老头甭在这里给我充好人,真他x的当那啥还想立牌坊。 “周叔,您跟这帮小孩儿客气什么,要我说一人给他们来两刀子,不愁他们不说实话,”那大汉倒是地地道道的河南人,他说着一巴掌拍在了张三峰的头上,“说,那地方到底在哪儿?” 张三峰咬着牙,攥着拳头就准备站起来拼命。 这帮外地人一上来就对我们不怀好意,看来是蓄谋已久,如果我猜测得没错的话,这肯定跟我们要去的那个周赧王墓有关,他们所问的“那地方”应该就是周赧王墓了,这帮人应该不是警察,那极有可能又是一伙盗墓贼,那么我们这次可以说是凶多吉少了,看样子这帮人都是些亡命之徒,那么我们这次可以说是凶多吉少了,很可能会被直接灭了口,只是他们又是怎么知道我们此行的目的,又是在什么时候盯上我们的? 老赵依旧淡然的喝着酒,好像根本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他咂了一小口,笑着问道:“你们几个可知道我是谁?”老赵啊老赵,你这次可装得有点太大了吧,你这小子虽然精通风水,在道上也算是有一些名气,但不代表什么人都得知道你啊,你这句话说的,我都有点想揍你,你就不怕这些人听不惯一刀就把你给宰了? “我他x管你是谁,”老赵背后的那个穿棕色风衣的中年男人晃了晃手中的匕首,恶狠狠地说道,“你要是敢再啰嗦一句,爷爷我……”他这句话还没说完,就已经飞到了五米开外,趴在地上呕血不止,老赵的出手速度太快了,我都没有看清楚。 我和小张身后的两人刚想动手,就被老赵一手一个抓住手腕卸掉了匕首,老赵用手轻轻一拧,两人的手臂就如同麻花一般断掉,他们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就被老赵抡了起来,狠狠砸在桌子上,将桌子砸成了两半,躺在地上直打滚。 那姓周的老头一声轻喝,左手突然弯曲成爪,向着老赵的后心掏了过来,我看他手上青筋暴突,这一招迅捷、凌厉而又十分精准,没有个十来年是根本练不出来的。 我和小张抄起了板凳就准备上,却见那老赵不躲也不闪,转过身来右手端着酒杯,左手伸出两根手指轻描淡写地点向了老头的掌心,那老头突然收住爪势,右手陡然出掌,拍向了老赵的小腹,老赵将酒杯抛了起来,迎着那老头的掌一掌打了出去,左手轻轻接住了抛在空中的酒杯。 这一次交手虽然只有几秒钟,却已是高下立断。两掌相交发出一声闷响,那老头往后退了好几步,一屁股坐在了一把椅子上,右手的胳膊上鼓起了一个大大的筋包,而老赵却还是稳稳地立在那里,甚至连杯中的酒都一滴没洒。 “咳咳咳……我老周行走江湖几十年,没想到竟然栽在了一个后生小子的手里,”那老头推宫过血,将胳膊上那个筋包给舒展开来,脸上的表情虽然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是一双腿却因为痛苦而不停颤抖,他冲老赵一抱拳,“敢问这位后生尊姓大名。” 老赵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喝着酒继续摆谱,“你可知道在河南这个地界儿,最不能惹的人是谁?”在河南最不能惹的人?我一听这话,心里边立刻浮现出了“省长、书记”这些个头衔,却不料那姓周的瞪大了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老赵,半天才颤声问道:“赵爷?!您是赵爷?!” 他的声音因为震惊而变得有些尖细,听起来十分古怪,甚至有些搞笑。 我也觉得十分不可思议,光是报个名儿就能把人家老江湖给吓成这个样子,这得有多大能耐啊,以前我只是知道这家伙精通风水堪舆之术,还经营着一个不小的盗墓体系,觉得他很不简单,但现在看来我只是看到了他的冰山一角,照这样儿,大有一统黑白两道的架势啊,这家伙隐藏的实在是太深了。 “我去你爷爷的!”那大汉估计这辈子都没吃过这种亏,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眼睛都红了,提起醋钵大的拳头一拳打向老赵面门。 “你他娘的快给我回来!”那姓周的老头气得直骂娘,但是这大汉已经打红了眼,对他的话充耳不闻,更何况这一拳已经打出去了,又怎能再收回来? 这一拳带着一股子劲风,“呼”一声向老赵的面门打去,只见老赵冷冷一笑,微微一侧身,伸出手“啪”一声扣住了大汉的腕子,就势往前一送,那大汉整个人都飞了出去,老赵还不罢休,拔足两步就来在了近前,对准大汉的后腰“碰”一拳就砸了下去。 那大汉的腰直接往后翻折了过去,狠狠砸在了地上,激起了一地的尘土,他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直接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看这情形多半是废了,下半辈子估计就只能在轮椅之上度过了。 “这……”那周老头儿面露怒色,不过形势比人强,他也不得不低头,只见他站了起来,冲老赵一拱手,“先前不知道是赵爷您,多有冒犯,不过正所谓不知者不罪,还望赵爷海涵。” 老赵一摆手,“我知道你们也是受人指使,身不由己,也罢,这次我就饶你们一回,至于是谁派你们来的,我可是一清二楚,回去告诉你们家白爷,这事儿他要是再敢瞎搀和,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周老头儿再次拱手,道了一声谢,让手下的人将那个大汉抬了起来,转身正准备离开。 “且慢!”老赵突然站了起来。 那老头突然脚步一僵,转过身来满脸堆笑,“赵爷还有何吩咐。” “我先给你们提个醒,下次再发生这种事儿,可不只是废一个人这么简单了。”老赵十分装x地冷哼了一声,冷冷道。 那老头连声称是,接着一转身,迈腿正准备走,又听身背后老赵大喝一声“且慢”,那老头一下就愣住了,差点一口血喷出来,扭过头笑得比小崔都难看,“又怎么了?” “把账结了。” 老头儿点头认栽,从包里掏出一大沓钱,塞在了还在愣神的妹子怀里,“小女娃,你看这钱,够不够包赔你们的损失。” “够了,够了,这太多了……”妹子手足无措。 “你就拿着吧,”老赵冲妹子点了点头,又对周老头一摆手,“走吧。” 老头如释重负,带着那帮手下灰溜溜离开了。 “时候也不早了,大家都休息吧,惊动了各位,赵某给您赔不是了。”老赵冲着楼上客房里下来看热闹的人一拱手,那些人刚见识老赵的厉害,一边说着没事,一边回了房间。 “咱仨也去睡吧,”小张顺手摸了两瓶二锅头揣怀里,一手一边搭在我和老赵的肩膀上,拥着我们上了楼,就听下面的妹子喊了一声,我们一回头,那妹子冲小张羞赧一笑,“帅哥,留个电话呗。” 我手扶额头,心说坏了,又一个无知少女进了张三峰的圈套了。 ………………………………………… 我们三个折腾了这么大半天,早就累得不行,把包随便往门口一丢,连衣服都没有脱,把鞋子一甩就挤在了床上,我拿出手机定了个闹钟,倒头便呼呼大睡。 我睡的正香,迷迷糊糊就感觉有人推了我两把,我十分不情愿地睁开眼睛睁开眼睛,就听见老赵轻声道,“该出发了。” 我从床上爬了起来,拿起手机看了看,现在才凌晨一点。 “不是,老赵,现在才凌晨一点我们就要走,真的有这么急吗?”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熟睡中被人喊醒是一种十分不爽的事情,“等到明天早上再出发不行吗?夜路可不好走啊,再说我还喝了不少酒,万一一个不小心犯了迷糊,掉进了山沟里,那可如何是好?” “不能再等下去了,夜长梦多,迟则生变,我们现在出发!”老赵说着正准备走,却见我们都没有任何动作。 “老赵,我看还是算了吧,”我第一个打了退堂鼓,“这山里已经这么凶险了,现在又有了这么一伙人的干预,难保不会有什么隐藏在暗中的力量窥伺,我们就仨个人,纵使再厉害,双拳难敌四手不是。” “我们折腾了这么长时间,现在你劝我放弃?”老赵又好气又好笑。 “咱就当是来这儿旅游了,不行吗?” “那我花大价钱买的这一车装备怎么办?” “这……” “装备有没有坏,你下回还能用。”小张替我解围。 “你们这两个家伙,”老赵摇了摇头,露出了一个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这话要是搁在那妹子说那番话之前说,那我还有可能让你们回去,不过现在不行了,这个墓,赵爷我志在必得。” “哪番话?”我和小张异口同声问道。 “你们记不记得,夜鸦临走之前念的那首诗?” “这你也能相信?” “这东西他编不出来,而且,上面派军队追捕夜鸦的这件事县志上有明确记载,就发生在六十年前。”老赵说着从包里取出了一本拓印版的《临汝县志》(汝州以前叫临汝),给我们指了指圈出来的那一大段话。 “轮回门开,六道甲子,你们知道甲子是什么吗?”老赵自问自答,“那是一种纪年方式,可是你们知道,一个甲子是多长时间吗?” 我和小张对看了一眼,均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惊异。 这一个甲子,刚好就是……六十年! 第六章 阴兵借道 “现在你们要真是想走,我也不拦你们,当然,你们现在要是不走,以后千万不要耍你们那些小孩子脾气,哭哭啼啼闹着要回去,我最烦的就是半途而废,”老赵重新坐了回来,不温不火道,“还有,虽然俗话说‘倒斗不怕死,怕死不倒斗’,但我估摸着这世界上真正不怕死的人也没有几个,你们心里怕我是知道的,不过我可以拍着胸脯给你们打包票,有我在,定可以保你们安然无恙,怎么样,自己考虑下吧。” 我看着小张,小张也看着我,短暂的沉默之后,我耸了耸肩,冲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那意思就是让他说,我听他的。 小张低下头,咬着嘴唇认真思索了起来,不得不说,这家伙的颜值已经高到了一定的境界,近乎爆表,这认真的样子看起来不是一般的帅,甚至可以说是妖魅,在朦胧月光的照射下,显得有些不真实,我的长相要是有这家伙的十分之一,还愁找不到女朋友?怪不得那些女的整天围着他转,说实话连我都有点把持……额……我呸。 “干,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哪有不干的道理,”小张从牙缝里蹦出了几个字,“不过老赵,看你对这周赧王墓的熟悉程度,里边有什么东西,想必你都摸得一清二楚了吧,那些寻常的陪葬品哪怕是国宝,也根本用不着你花这么大功夫来准备,你得先告诉我们,咱们此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那周赧王墓里究竟有什么东西,能让这么多人前赴后继的赶来送死?” “还是你小子机灵,不过嘛……”老赵拍了拍他的肩膀,长叹了一口气道,“倒不是因为我不想告诉你们,这东西实在是太过离奇,我现在说出来你们绝对不会相信,还会觉得我脑子有问题,总之那东西对你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现在说什么全都没有用,到了那地方你们就全都明白了,咱们在一块儿玩了这么长时间,我你还信不过吗,我总不会害你们吧!” 这句话虽然听起来有点假,但我和小张都知道这是一句绝对的实话。 “那……咱们就出发吧,小李,你看如何?”小张看向了我。 “我没意见,不过……”我微微颔首,“这大半夜的,门肯定锁着,咱们怎么出去啊。” “小李,赶快去给我找两根细点儿的铁丝,今天我让你见识一下张爷的手艺。”张三峰说着,两手交叉,将关节按得“噼啪”作响。 “你还会撬锁?”我大跌眼镜。 “那是,外国的那个亚什么的不是说过吗,给他一个杠杆,他能撬动整个地球,我跟他一样,你要是给我两根铁丝,我能撬开金库的大门。”小张一边信口胡诌着,一边四处翻找。 老赵没有言语,而是打开了后窗,掏出绳子在窗楞上系了一个活扣,垫步凌腰“蹭”一声就窜到了窗台上,把绳子往手臂上一挽,一翻身就跳了下去,我跟小张赶忙凑到窗户边上一看,老赵已经蹬着墙壁,顺着绳子溜到了下面,这简直就是传说之中的飞檐走壁啊。 眼见老赵在下边朝我们招手,我跟小张依样画葫芦,也顺着绳子溜了下去,我没控制好速度和力道,摩擦生热烧得我手疼,落地的时候还摔了一跤,眼前全是金星星。 窗户下面是人家的小菜园,我们收拾好装备,沿着一条满是泥泞的土路绕到了前面的大路上,此刻正值深夜,街道上已经没有了行人,就连车辆也是往来稀少,车灯将我们的脸照得有些惨白,夜风从身边呼啸而过,竟然冷得有些刺骨,我掏出二锅头灌了一口,才勉强压制住了这丝从骨子里升起的寒意。 我迷迷糊糊的开着车,在老赵的指引下七拐八拐绕了半天,才终于出了镇子,通过了一个山村,来到了山口。 我喝了不少的酒,本来就有些晕乎乎的发飘,再加上十分困倦,有好几次都差点儿趴在方向盘上,好在这地方偏僻,大半夜的路上也没有什么行人,要不然非得出了车祸不可。 刚一到山口,我就看到山路边上有一个巨大的圆柱状的东西,应该就是妹子所说的那棵千年古槐的树桩,看来她说的东西也不全是瞎编乱造的,应该有一些是真的。 路过那个树桩的时候,我不经意间瞟了一眼,却不想正是这一瞟,差点把我吓得断了气儿,浑身的酒气都变成了冷汗流了下来,被风一吹,立刻困意全消——只见那个树桩上,赫然坐着一个人! 我没敢细看,只是隐隐约约瞥见这个人身上披着一件破破烂烂的外衣,背对着我们,一动不动的坐着。 一股不祥的预感忽然从我的心头升起,急忙一踩油门,车子顿了一下,忽然从引擎中发出了一声轰鸣,接着便熄了火,我心中暗骂真是x了狗了,赶紧用哆哆嗦嗦的手拧钥匙打火,愣是没打着。 不是吧,我心说我的点儿怎么这么背呢,这大半夜的阴气最重,槐树又最能招鬼,上面还吊死过不少人,这要真是碰上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可该如何是好! 我看了看坐在副驾驶位置的老赵,发现他也一脸严肃地看着那个坐在树桩上的“人”,手已经按在了猎枪的枪柄上,就在这时,那“人”的脑袋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全旋,硬生生地转了过来。 “啊~”我再也忍不住了,嗷一嗓子就叫了出来,还在后座上呼呼大睡的小张立刻被惊醒,用手抹了一把脸,顺着我的视线看了过去,顿时给惊得张大了嘴,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哪里是一个人,分明就是一具披着人皮的骷髅! 那骷髅哆哆嗦嗦地站了起来,颤巍巍向我们走来,浑身的关节“咔咔”作响,我闭上眼睛不敢再看,拼命地拧着钥匙,这该死的破面包车就是死活也打不着火。 老赵打开了车门,抄起枪正准备下去给它来上两枪,就听见“呼”的一声风响,一个黑影从车后边儿窜了出来,径直撞在了那个骷髅身上,那骷髅被撞得往后一个趔趄,我定睛一看,窜出来的那一条黑影竟然是一位手持铁拐,白发苍苍的老人。 那老人站定脚步,对准骷髅的脑袋就是一棒,那颗脑袋便如同被卡车撞着的西瓜,瞬间爆裂开来,老头乘胜追击,几个呼吸的功夫就将那骷髅打成了一地的碎骨。 老赵把枪往车上一丢,大步走上前去,对着那老人一拱手,“老爷子,没想到您年纪这么大,下手还挺狠的。” “那是,人不狠,站不稳嘛,”那老头哈哈一笑,声音如洪钟大吕,我心里边“咯噔”一下,果然,那老头接下来的这句话出乎了我们所有人的预料,“老汉李占稳。” 我一听当时就愣住了,这李占稳不是早就死了吗?要不然那妹子怎么会说,这是她爷爷临终前给她讲的故事? “我当是谁,原来是您老爷子,”老赵又是一拱手,“您的事迹令孙女已经跟我们讲过了,真是令人敬佩不已。” 我在心里边为老赵问的这句话喝彩,因为它不仅仅是一句简单的客套话,而是一种试探。 “我老汉一生并未婚配,根本就没有人给我养老送终,又哪里来的孙女?”李占稳语调平稳,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倒是前些天,有一个小丫头跟着一个老人家到过我这儿,打听了一些个几十年前的陈年旧事儿。” 我一听这话瞬间就蒙了,再一看小张,他脸色都变了,心下马上就明白了,我们三个是被那妹子给骗了,没想到看起来挺年轻的一个小丫头,竟然是一个骗术高手,说谎的最高境界就是像这样真中掺假,假中带真,真真假假,虚虚实实,难分难辨,令人捉摸不透。 只是,她之前跟我们说的那一番话,究竟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她的动机又是什么,应该不会只是吓吓我们,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可就有点无聊了。 “多谢老爷子出手相助,那,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们就先告辞了,改日再前去叨扰,”老赵说着上了车,系好了安全带,拍了拍还在愣神儿的我,“开车!” “且慢,”李占稳把手中的拐杖往地上一捣,“我知道你们是干什么的,想必你们也知道这山里边儿究竟有什么东西了,我也不拦着你们,只是你们可想好了,这进去容易,想要出来,可就难喽。” “那可不一定吧。”老赵嘿嘿一笑,掏出了一根烟,递给了老头。 “哦?”李占稳接了过来,小张立马下车,掏出打火机给他点上,李占稳抽了一口,“噗”一声吐出了一口烟雾,“老汉斗胆问你们一句,几位深夜进山,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了却一段因果,”老赵说道,“君不闻,轮回门开,六道甲子。” 李占稳一听这话,楞了一下,接着哈哈大笑,“你可知道,因为这句话,这些年有多少人怀着跟你们一样的目的进入了这片大山,到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们三个娃娃年龄加起来怕是都没有我老汉大,要是就这么折在里边儿,可真让人觉得怪可惜的。” “老爷子这么说,多少有些不吉利吧。” “我就是来给你们提个醒儿,没什么别的意思,好了,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听不听他也是你们的事,你们要真想走呢,我也不拦着,希望我们还能再见面吧。”那老头将烟蒂往地上一扔,踩了两脚,随即一转身,抹头就走,不带有一丝一毫的迟疑。 “你跟他们是一伙的吧?!”老赵突然大喝了一声,我知道他是在诈那个老头,不过那个老头儿没有吓着,倒是把我和小张给着实吓了一跳。 李占稳头也不回,甩都不甩老赵一下,径直向村子里边走去,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老赵也没有追,往座椅上一靠,翘起了二郎腿,悠闲地哼着小曲儿,拍了拍我示意我继续前行,合着我来的目的就是给他当司机。 “我说老赵,”小张揶揄道,“你不是整天吹嘘着自己是老江湖吗,怎么让一个小姑娘给摆了一道子?看来,那小妞儿跟周老头他们是一伙儿的吧。” “未必吧,”老赵冷冷一笑,“我不仅看穿了他们的伎俩,还故意让他们偷了一张地图,要不然,谁给咱们指路呢?”他说着指了指导航仪上的那条标记出来的进山路线,看来这家伙在人家身上安了定位仪。 “那你就不怕你那天大的好处,被这帮人捷足先登?”我问道。 “你放心,他们拿到的那张是假的,真的在我身上呢,”老赵笑着从怀里摸出了一张地图,“他们拿到的那张地图,会将他们指引到离主陵墓最近也是最为凶险的那座陪陵,他们如果去了那里,保证会被粽子吃得连渣都不剩,怨只能怨他们自己起了歹心,自作孽,不可活。” 老赵的眼中闪过了一抹狠厉,我叹了一口气,跟这些老江湖比起来,我们还是太嫩了。 我没有继续说话,老老实实开起了车。 被刚才那一出一闹,我哪里还有一丁点儿的睡意,那些盘山小道不比刚才的道路,根本就没有人修过,那简直是崎岖无比,有的地方根本就没有一辆车的宽度,半边轱辘都要悬了空,再昨天还下过一场不小的雨,车子走在泥泞不堪的山路上老是打滑,一不小心跌下了山谷,必定是车毁人亡,我刚学车不久,还算是个新手,所以更不敢有一丝的懈怠,提心吊胆,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车开的跟龟爬差不多,饶是如此,还是被吓了个半死,冷汗连连。 在看老赵和小张,这俩家伙一个翘着二郎腿哼着小曲,也不知道在想啥开心的事,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上了,另一个躺在后座上用衣服蒙着头睡得跟死猪一样,气得我直想骂娘。 我甩了甩头,不再关注他们,而是把注意力移向了前方,全神贯注地盯着眼前那一片被车灯照亮的十分有限的区域,脑子里没有任何杂念,却不想我正开着车,老赵忽然大喊了一声“快停车”,我吓得一哆嗦,一脚就踩在了刹车上,“吱”一声锐响,车子硬生生停了下来,巨大的惯性差点儿把我拍在前挡风玻璃上。 我瞬间就火了,老赵这家伙怎么一惊一乍的,还叫不叫人好好开车了,你说我这一哆嗦要不是踩的刹车而是油门,那咱们三个可就全都得去见阎王爷了,还倒个屁斗啊! “你看后边,”我还没有发飙,就听到老赵在我耳边轻声说了这么四个字,我的心猛然一沉,立刻扭头,就看到车子后边,一团比黑夜更加漆黑的雾气一样的东西,如同黑色的潮水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我们涌了过来。 “这……这是什么玩意儿?”这东西显然已经超出了我的认知,我只能求助于老赵,我们队伍的主心骨,这位近乎无所不知的人物。 “雾瘴,”这家伙第一次说话这么简洁,就这么简单的两个字儿,也没有什么解释。 “雾瘴……那是……”我正准备问,脑子里灵光一闪,忽然想了起来,老赵以前跟我们讲过,这“雾瘴”又叫“鬼气”,传说是从地府里泄露的阴气,颜色形态不一,不时发生在深山老林之中,以云南那一片儿居多,古书上记载的“岭南瘴气”便是其中的一种,只是这种黑色的“雾瘴”,着实不怎么常见。 我正这么想着,那雾瘴已经将我们的车全部吞没,我的视野里一片漆黑,只能看到前面的车灯在雾气的包裹下发出微弱的豆一般的光亮,这雾气越来越黑,越来越浓,就像是一池子化不开的墨汁,我伸出一只手在空中挥舞了一下,隐隐约约看到雾气被搅动,形成了湍流,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我的幻觉。 我索性闭上眼睛,放松下来靠在了座椅上,静静感受这时间的流逝,我们谁都没有说话,气氛一时间静谧得有些可怕,我都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以及后面小张轻微的鼾声,x的,这小子竟然还没有醒过来。 突然间,先是“噗”的一声轻响,接着就是老赵倒抽凉气的声音,我猛然睁开眼睛,瞬间就看到漆黑的雾气中,亮起了一簇簇幽蓝色的鬼火。 我家在农村,晚上的时候没事儿干,经常跟小伙伴们到野地里边疯着玩儿,鬼火倒是见过不少,只是那些鬼火往往是单独出现,根本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漫山遍野的,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跟个火炬似的。 “嘟~”沉闷悠长的号角声突然从我们右侧的山谷中传了上来,那些鬼火像是听到了号令一般,竟然跳动了起来,踩着一个不紧不慢的节奏,自动排成了两排,从山壁到谷底,一路延伸了下去,看不到尽头,蔚为壮观。 接着,山谷下边传来了一阵金属摩擦才能发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响声,由远及近,同样很有节奏感,然后,两排身披残破铠甲的骷髅兵,慢慢地从深深的山谷中爬了上来。 这些骷髅兵手执生锈的长戈,迈着僵硬的步调一路往前,在他们的中间,有着一群身穿白绸衣,披头散发的黑毛怪物,这些怪物好像是他们押送的囚犯,两条手臂粗细的黑色铁链缠绕在他们每个人的脚脖子上,连接着一路往下,那金属摩擦的声音就是这铁链发出来的,更令我目瞪口呆的是,就在我以为他们要撞上山壁的时候,这些“人”竟然整个融了进去,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好像他们的面前并不是坚实的岩石,而是一个门,一个我们看不见的地狱之门。 我下意识地就想大叫,不想刚一张开嘴,就被一双有力的手死死捂住,那是老赵的手,如同铁钳一般死死卡在我的两腮上,令我几乎无法呼吸。 我伸出手在他的腕子上轻轻拍了两下,示意我已经恢复了理智,老赵这才松开了手,低语呢喃道,“这个地方,怎的会有阴兵借道……” 恰巧这时,小张从睡梦中醒了过来,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我转过头去,想给他提个醒,免得他被吓得直接叫了出来,没想到刚转了一半,我就突然从座椅上弹了起来,然后被安全带狠狠勒了回去,我毫不怀疑,如果不实习着安全带的话,我一定会把车给顶一个大窟窿。 因为我看到,离我二十厘米远的车窗上,贴着一张惨白的怪脸! 第七章 引路人 “卧槽!这他x的,这他x的是什么玩意儿!”我正准备尖叫,没想到被小张这家伙抢了先,他这一嗓子嚎下去,我当时就懵住了,就连车前面那些阴兵也受到了惊扰,“咔”一声把头转到了我们的方向,用两个黑窟窿直勾勾地看着我们。 我脑子一片空白,大叫一声脚就放在了油门上,一踩到底,然后我就听到前面的引擎发出了一声轰鸣,我们的车如同出膛的炮弹一般冲了出去,瞬间飙到了八十迈,紧接着就是“嘭”一声巨响,就连车子都被震得抖了好几下,我定睛一看,几个黑色的人形东西被撞飞了起来,抛入了深深的山谷,许久才发出重物落地的声响。 我立刻就冷静了下来,正准备踩刹车,忽然就感觉脖子后边一紧,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老赵提着领子甩到了后座上,他“蹭”一声跳上了驾驶座,一连好几脚狠狠踩在了油门上,正好这时车轮碾过了一块大石头,车子“腾”一声跳了有一两米高,然后重重落在了地上,我猝不及防,一头撞在前面的车座上,顿时眼冒金星。 车子刚一落地,老赵握着方向盘猛地向左边打了一圈,面包车整个侧了起来,贴在了山壁上,异常刺耳的摩擦声从身侧传来,我扭头一看,贴在窗户上的那个东西瞬间被挤扁,然后在山壁上蹭着走了两百米,变成了一团乌黑的肉泥,在山岩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痕迹,面包车的半边车身也像是在血池子里边泡过一样,车玻璃都被紫黑色的污血给糊住,刺鼻的血腥味瞬间充盈了整个空间,令人作呕。 不仅如此,我的面包车整个一面儿的漆都被刮掉,就连车门都凹了进来,心疼得我眼泪都快下来了,怪不得老赵不开自己的车让我开车带他们来,原来还有这么一出啊! 老赵继续加速,我扶着车座看了一眼仪表盘,吓得差点儿背过气去,现在我们的车速是九十码,这速度在公路上根本不算什么,但是在这样的山路上,还是在夜里,那根本就是在找死。 我正准备叫停,就听“咚”的一声,一个巨大的东西从天而降,差点把车给砸翻,就连车顶都陷了下去,紧接着,一双巨大的手从车顶上垂了下来,死死地卡在车窗的窗棱上。 从形状来讲,这是一双人手,但这双手足有正常人的两三倍大,上面还覆盖着一层细密的黑毛,难不成车顶上的这玩意儿是绿巨人?不对,看这颜色应该叫黑巨人。 老赵紧握着方向盘,猛地打了好几个转向,很显然是想要把那个怪物给甩下来,不过怪物没甩下来,我跟小张倒是吃了不少苦头,我们俩就像是不小心掉进大功率洗衣机里的五毛硬币,连同着那一车的装备不停地被抛来抛去,差点儿把肠子都给跌散了,我伸出手摸了半天,终于找到了那根救命稻草一般的安全带,手忙脚乱地把自己捆在了座椅上,这才稳定下来,把目光投向了那只巨手。 这东西手劲儿还真不小,窗棱都被它抓得变了形,愣是没松手,还摸索着往车窗里边伸,尖利的指甲在玻璃上抓出了好几条深深的印子,发出的声音异常刺耳,我毫不怀疑,要是没有这层玻璃挡着,老赵的脑袋早就被它给抓爆了。 “把它手指头给我砍下来!”老赵死死盯着前方,从牙缝里蹦出了这几个字,我转头看了看小张,发现他已经开启了“缩头乌龟”模式,用衣服蒙着头,缩成了一团,看来这脏活累活,到关键的时候还得我干。 “你个怂货!”我骂了一声,伸手在车座下边摸了半天,终于摸出了一把猎刀,我咽了口唾沫,鼓起勇气缓缓摇开了车窗,“唰”一声抽出了猎刀,向着那双手砍了过去,这时老赵突然给来了个急转弯,我一晃,差点一刀砍自己脸上。 “我x,老赵!你能不能不要老是拐弯,搞得我刚才差点儿把自己给弄死!”我不满地叫道。 “你这不是扯淡吗?我要是不拐,咱们早就冲到山沟里了!”老赵用关怀傻狍子的语气说道。 我感觉脸颊一阵发烫,再次拿起刀,对准那只手一咬牙狠狠劈了下去。 我原以为我这一刀下去,应该像是切在了一块豆腐上一般,直接把这东西的手指给连根斩断,结果却并不是这样,这五根手指就像是五根坚硬的铁条子,我一刀砍下去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印子。 我又砍又锯,划拉了有十来分钟,才终于搞掉了这玩意儿的四根手指,老赵又是一个急转弯,它立刻在惯性的作用下翻下了车顶,掉在了车子靠近山壁的一侧,我终于看清了它的真面目,这是一个浑身长满了黑毛的黑不溜秋的人形怪物,壮实得跟一头牛一样。 没想到这家伙还挺顽固,就剩一只手了,还死死抠着不放,在撞断了两棵手臂粗细的树之后,终于挂在了第三棵树上。 我长出了一口气,把猎刀送入了刀鞘,散了骨头一般靠在了座椅上喘粗气,刚喘了没两声,就见老赵猛一脚踩下了刹车,车子立刻停了下来,差点往前翻过去。 我x,这什么情况,该不是又出什么事儿了吧!我正这么想着,就见老赵扯下了安全带,打开了车门,“还愣着干什么,下车,路到头儿了。” 我一听他这话,眼泪都下来,一瞬间有了一种脱胎换骨重新做人的感觉,感慨一番之后,我马上拉开车门,跟小长连滚带爬的下了车,这刚一下车,一股来自大山的清新友好的气息立刻扑面而来,脚下坚实的触感激动得我想要跑上两圈,谁曾想走了没两步,我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小张和老赵见状急忙上前搀扶,我冲他们一摆手,用手撑着地吐得肠子都转了筋。 吐罢,我打开水壶漱了漱口,对着老赵连连叹气,“啥都别说了,兄弟,回去的时候我宁可走着,也绝对不会再坐你开的车了。” “你这车已经烂成这样儿了,就扔在这儿吧,等这次咱们赚了大钱,赵爷给你换一辆新的,咱回去的时候可不用坐车,有人接应……”老赵话说了一半,突然住了嘴,支棱起耳朵,眉头就是一皱,我马上就知道这是有了动静。 我凝神一听,果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道路尽头的密林的一片灌木丛中里传了出来,老赵用枪瞄准了声源,对我和小张打了个眼色,我们俩一点头,掏出折叠产,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用铲子轻轻拨开了灌木茂盛的枝叶。 就在这时,令我们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一颗脑袋突然从灌木丛中探了出来! “鬼啊~”我跟小张被吓得屁滚尿流,瞬间丧失了全部的战斗力,把铲子往地上一丢,连滚带爬的就要逃跑。 “瞅你们那点儿出息,”老赵冷眼看着我们,恨铁不成钢道,“那是人!” 我跟小张这才停了下来,转过身去定睛一看,果然,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儿从灌木丛中钻了出来,用好奇(看神经病一般)的目光打量着我们。 这个老头儿穿着一件破旧的汗衫,佝偻着腰,瘦得跟竹竿子似的,手里提溜着一把生锈的破斧子,背后还背着一大捆柴禾,一看就是一个进山打柴的老樵夫。 “你……你是人是鬼?”我哆哆嗦嗦地用手指着那个老头,“大半夜的来这里砍什么柴?” “什么鬼不鬼的,你们几个城里的娃子,哪里知道我们山里人的苦,这靠山吃饭的,往城里来回几十里路,要是不勤快点,怎么糊口啊,”那老樵夫冷着一张脸,好像我们欠了他几百万,“倒是你们几个,这大半夜的不睡觉,跑这荒山野岭里做什么,不知道这地方死过人,不干净吗?” “不干净你还来这里砍柴?”小张反问道。 “就我这把老骨头,无儿无女的,反正也没几天活头了,真是被什么东西勾去了魂儿,也不觉得可惜,”那老头皮笑肉不笑,“再说我命贱,阎王爷都不肯收我。” “老人家,是这样的,”老赵一脸和气的笑着,向那个老头递上了一支烟,“我们几个呢,看这深山老林的挺僻静,又听附近的老乡讲过‘绝户村’的故事,心里边儿痒痒,想到那里边探探险,您看您能不能……” 我一听心说老赵这家伙真是精明到家了,先前听他讲过,要想去周赧王墓,那“绝户村”是一个标志性的区域,虽然我们手里边有地图,但是这深山老林里全都是树,连个参照都没有,我们人生地儿不熟的,很容易迷路,这个老头常年在附近砍柴,山里的路自然是非常熟悉,要是能把他拉拢成向导,自然能省去很多功夫。 “你这娃娃年纪不大,倒是挺能说瞎话的,”那老头冷哼了一声,伸手挡开了老赵的烟,向我们伸出了五根手指头,“我知道你们是干什么的,你们不必在我面前装愣,想要进山……” 那老头没有明说,而是把伸出的巴掌晃了晃。 自古穷山恶水,刁民泼妇,这句话说的还真没错,这老头儿看起来一把年纪了,竟然伸手就问我们要钱,山里人的淳朴和助人为乐的优良品质都到哪里去了? 老赵也没有觉得尴尬,缩回手把烟塞进了自己嘴里,点着抽了两口,冲我点了点头,“把钱给他。” 怎么又是我? 我不情愿地掏出了钱包,从里面抽出了一张五十块钱的票子,向老头手里塞去,谁成想老头避开了我的手,冷冷一笑,把五根手指头在空中晃了两晃。 我x,我心中大骂一声,五百?!你这老头儿也太黑了吧,你怎么不去抢呢? “你们可想好了,现在除了我,再也没有别人能带你们去那儿了,那地方可凶险得紧,五百块钱就能让一个人给你们卖命,这买卖可不亏,你们要是不愿意,我可要走了,还急着到城里去卖柴禾呢,”老头看了看我那一脸肉疼的表情,挑起柴就准备走,“过了这村儿,可就没有这店喽。” “五百块钱不算多,给他!”老赵花我的钱的时候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一点儿都不心疼。 我哭丧着脸,从钱包里数出五张大票子,塞给了老头,心里疼的直滴血,这可是我赞了好长时间买守望先锋的钱,原本打算买一个数字典藏版,再搞一把还算可以的枪,现在看来,只能买畅玩版了。 “我丑话先说在前头,”我们三个背起装备正准备走,那老头把柴禾往地上一扔,再一次开口,“我可只管把你们送到村子里,到地方之后可就不关我什么事了,你们能不能活着出来,那可跟我没有一点儿关系。” 我一听就恼了,什么叫“能不能活着出来”,老头你知不知道这样说话是会被别人打死的。 “那是自然,”老赵伸手拦住了我,连声称是。 就这样,我们三个人背着大包小包的装备,跟着这个砍柴的老樵夫,一头扎进了杳无人烟的大山之中。 ………………………………………………………… 我们跟着这老头沿着山沟一刻不停地走了有五六里路,这山沟由于常年没有人迹,处了树还是树,连条路都没有,我们不得不用铲子快刀斩乱麻一般将纠缠在一起的藤蔓杂草荆棘砍开,硬生生开辟出一条道路,不得不说,这铲子果真是异常锋利,手腕粗的小树,一铲子下去,不怎么费劲儿,就能齐刷刷的斩断。 虽然是初夏,但在这样幽暗的林子里,我还是感觉到了一丝透骨的寒意,此刻正值深夜,红色的月亮在空中徘徊,洒下一连串诡异的月光,草丛中闪着星星点点红色的光亮,如同一双双血红的眼睛,直盯得我心里发毛,一阵阵阴惨的风就如同野兽般在林中乱窜,一不小心撞了个满怀,刺骨的恐惧就会随着遍体的寒意丝丝缕缕渗入骨髓…… 这一路上,我一直在打量着这个老头,他非常的瘦,浑身上下连骨头带肉加起来满打满算估计也只有七八十斤,根本就不像个人,倒像是从棺材里边倒出来的骷髅。 他一路上很少开口,说话的语调冷冷的,声音也是粗粝沙哑,就像是用刀片在刮一片生锈的铁板,令人听了极度不舒服,那感觉就好像是有人用一块砂纸不断打磨着你的头皮。 也许是由于光线不好,一路上我总感觉这老头儿身上十分阴冷,一张脸也是阴仄仄的,看着这张脸我就想起了我那五百块钱,恨不得冲上去抽他两个嘴巴子。 而且,别看这老头儿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好像一阵儿风就能把他刮倒,实际上身子骨特别硬朗,这五六里山路走下来,我和小张早就喘成狗了,老赵虽然不至于像我们这样,但也是从鼻孔里喷着热气,而那个老头竟然连大气都没有喘上过一声,虽说他不像我们,没有背着二三十斤的装备,但这多少也有点不正常。 “老赵……我,我不行了,咱歇会儿吧。”我实在受不了了,停下来用手扶着膝盖,断断续续地说道,小张也在一旁随声附和。 “你们这俩小子看起来挺壮实的,怎么这么虚,这才走了几步,就喘成这样了?”老赵笑了笑,“也罢,那咱们就停下来歇歇脚,喝口水再继续赶路。” 我们几个停了下来,就这样席地而坐,喝点水,揉一揉发麻的脚腕子,老赵点了根烟,又掏出另一根,递给了那个老头,“老爷子身子骨挺硬朗的呀,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走山路可一点也不含糊,比这两个十八九岁的小伙子还强得多。” “我不抽烟,”老头谢绝了老赵的好意,“现在老了,一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了,这要是搁我年轻的时候,一口气走上几十里山路都不带喘的。” 老赵收回了烟,夹在了耳朵后边,在离我们比较远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掏出手机摆弄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冲我们喊道,“你俩过来,看看这玩意儿怎么弄啊。”说着还给我们打了个眼色。 我和小张马上明白他这是有什么事儿要说,马上起身走了过去,用手指点着手机屏幕,凑过头去假装给老赵讲解。 这时候正好有一阵风从老头那方向刮来过来,带来了一阵刺鼻的恶臭,我和小张一起用袖子遮住了鼻子,也不知道这老头儿多长时间没洗澡了,身上这么大味儿。 “你们都闻到了吧,”老赵轻声说着,表情怪怪的,“这是尸臭。”他的声音并不大,但在我听来,就如同半空中起了一个霹雳,我和小张同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你是说……这……这老头他……不是活人,而是……而是一具尸体?!”我被惊得舌头都打了拐,哆哆嗦嗦问道,还顺带着用眼睛瞟了一下老头,这越看越觉得古怪。 他姥姥的,我早就觉得这老东西不像活人,感情真不是啊! “我就是给你们提个醒,免得待会儿动起手来,你们俩直接吓昏了过去,还得让我分心照顾,”老赵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看了一眼那个老头,轻声问道,“你们知道为什么我两次给他递烟他都不接吗,你们知道为什么他走了这么远的路愣是连大气都没有喘上一口吗?” 我和小张摇了摇头,把耳朵凑了过去。 老赵吸了一口烟,悠悠答道,他的回答令我们几乎崩溃。 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气儿! 第八章 活尸 “这老头不是人,难道是尸体不成?”小张最先回过神来,惊得合不拢嘴,连珠炮一般问道,“可是这尸体怎么会动,会走路,还会说话?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粽子?不过……你不是说粽子没有智商吗?” “这个世界上你们不知道的事儿还多着呢,”老赵“噗”一声吐出了一个烟圈儿,小声叮嘱道,“这是活尸,也算是粽子的一种,这玩意儿以活物为食,智商可不比人低,我估摸着它看咱们三个年轻力壮不好对付,想把咱们引到深山里边儿去,趁咱们不备突然对咱出手,那咱们也给它来个‘出其不意’,你们两个装得自然一点,把招子(眼睛)放亮点儿,别待会儿动起手来碍了我的事,要是把它给放跑了,咱们的麻烦可就大了……” 我忽然想起以前在老赵铺子里玩的时候,看到他书架里摆着的那本《葬书》,里面就有对活尸的记载。 《葬书》有云:葬者,藏也,乘生气也。夫阴阳之气,噫而为风,升而为云,降而为雨,行乎地中则为生气。生气行乎地中,发而生乎万物。人受体于父母,本骸得气,遗体受荫。然葬者为气所动,亡而不腐者为僵,僵而起怪者为害。在于齿,声若叩屐为硬尸,声在骨骼为行尸,声在脚底为假尸,声在咽喉,死而不亡者,为活尸。 这段话的意思就是说,所谓生气,就是阴阳气。也就是《周易》说的“太极生两仪”的两仪。这种阴阳气内外的相互斗争到一定程度,就盈而外溢,受到外在的作用而扩散就噫而成风。相互斗争到某种程度就升而为云。在上空的生气遇到了外来的冷生气,就降而为雨。所以风、云、雨都是由生气的变化而成。总的说来,在地中发生发展变化运动的阴阳气,就称为生气。 生气在地中发生、发展、变化,发出地面而生乎万物。反过来说,世界的万物都是生气所生的,当然,人也不能例外,要不然怎么说“人活一口气”,人死也被称作“咽气儿”呢? 但是如果已经下葬的人因为种种原因受到了气机的干扰,死而不腐,变成了僵尸,而这僵尸一旦受到活人阳气的刺激,免不了就要暴起扑 人,其实这僵尸也是分很多等级的,活尸便是其中非常高的一个。 死而不亡者为活尸,这“死而不亡”,让人很难理解。人们普遍认为死和亡是一个意思,实际上这是一种曲解,死多指身体机能的衰竭,而亡指的是精神与灵魂的泯灭,“死而不亡”的意思,就是这个人虽然已经死了,但还跟活人一样,能说能动能思考,也就是俗称的“活死人”。 那有的人就纳闷儿了,既然这样,那不跟长生没什么区别了?其实不然。 按照道家的正统学说,人的身体内都有三魂七魄,也就是人的精神,身死道消,人一旦死了,那么三魂七魄就会随之消散,而这活尸,三魂七魄尚且留有一魂一魄,所以说具备思考的能力,可是人的魂魄一旦不全,就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也就是说,活尸并没有原来的记忆,已经不再是原来的那个人,而是一种别的“东西”,而且这东西凶猛残暴,为了使这残留的一魂一魄不再消散,活尸必须要以活物为食。 你一定要相信,这玩意儿虽然智商跟人差不多,但是三观跟人是绝对不同的,一旦遇见赶紧跑就对了,千万不要试图跟它讲道理,或是用仁义道德感化它,那是并无任何卵用的。 “咳咳……三位小哥,咱们已经休息这么长时间了,”那老头儿干咳了两声,站起身来,用沙哑的声音问道,“这水也喝了,烟也吸了,时候也不早了,你看咱们是不是该抓紧时间赶路了,毕竟咱们才走出去不远,前面的路还长着呢。” 我一听就是一哆嗦,被老赵不着痕迹地踩了一脚,才稳定了情绪。 “是该上路了,”老赵非常淡定,像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一般,转身背包的档口,压低声音对我们说了一句,“万事小心。” 我和小张点了点头,尽量压抑着恐惧的情绪,走过去把自己的装备背在了背上,跟着那老头儿继续赶路,这一路上,我们都尽量跟这家伙保持距离,谁知道它会不会忽然给我们来上一口呢? 为了转移注意力,小张掏出了mp3,戴上耳机听起了音乐,我从包里掏出了一袋瓜子,每个人发了一把,边走边嗑,“噼里啪啦”的声音伴随我们走了一路。 又走了三四里,老赵忽然喊了一声“动手”,我和小张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懵了,就见他忽然抽出了猎枪,对着那老头的脑袋就是一枪。 老头的背后好像长了眼睛,猛地往旁边一闪,将这一管子铁砂堪堪避开了一大半,饶是如此,猎枪如此近距离之下的威力不容小觑,这一家伙直接把老头打得飞了起来,在空中装了好几圈,才终于落在了地上,血溅了我和小张一脸。 我往后退了两步,看了看那个老头,那景象简直是惨不忍睹,老头一边肩膀连同着小半拉脑袋都被轰成了肉泥,红的白的流了一地。 我的头“嗡”一声就大了,“我们……我们杀……杀人了!” 这种情况下我的脑子转的飞快,现在仔细一想,说这老头儿不是人根本就是老赵的一面之词,也没有任何证明,老赵该不会是利用完了人家,怕他泄露了我们地秘密,给他来了一个“黑吃黑”吧,至于那活尸什么的,根本就是他用来搪塞我们的借口,这老头虽然班不大地道,可也罪不至死呀,怎么说杀就杀? 我想着想着想着,忽然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儿,伸手一摸脸,差点儿哭了——这老头儿的血怎么是凉的呀! 就在这时,一连串“咔咔嚓嚓”的声音从地上传来,我低头一看,瞬间面如土色,一件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竟然就在我的面前发生了。 只见那个老头挣扎着用四肢撑着地爬了起来,脖子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扬了起来,用一双充满怨毒的的眼睛死勾勾的盯着我们,嘴角勾起了一抹无比瘆人的惨笑! 第九章 惊变 我只感觉脊背一阵恶寒,浑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小张更是如同被天雷劈傻的鸭子一般呆呆的站在那里,嘴巴张得大大的,却发不出任何一点声音,眼珠子瞪得都要从眼眶里凸出来。 老赵这家伙很显然是见惯了这种场面,只见他面不改色,把猎枪往背后一插,冷笑着缓缓抽出了挂在腰间的猎刀,用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死死盯住趴在地上的活尸,只要这家伙稍有动作,就给它来上一刀。 我们就这样静静地对峙着,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气氛冷得几乎要结冰,沉默之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一声凄厉的怪笑打破了这短暂的沉默,活尸突然从地上弹了起来,率先发动了攻击。 这玩意儿也知道“柿子要挑软的捏”的道理,先前它见识过老赵的厉害,又看他拿着刀,知道在他手里讨不到什么便宜,于是乎便捡手无寸铁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我下手。 那活尸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我只觉得眼前黑影一闪,一股子腥风扑面而来,我都来不及反应,一张满是獠牙的血盆大口就已经罩在了我的头顶,这要是被啃上一口,我的脑袋估计就只剩下半截儿了。 我身边的老赵当然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只见他横刀一削,切向了活尸的面门,活尸猛一合嘴,“咔”一声咬在了刀面上,竟然发出了金石交击的声响,这畜生竟然被硬生生地逼停在了半空中,离我只有一个巴掌的距离,污血在惯性的作用下从它那半拉脑袋里飞溅而出,兜头盖脸浇了下来,弄得我满脸都是。 我脸上的肌肉一阵抽搐,双腿一软“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心脏狂跳不止。 老赵一只手握着刀柄,另一只手搭在了这只手的腕子上,手臂肩膀腰垮同时用力,抡圆了往旁边的一棵大树上一摔,就听“嘭”一声巨响,那活尸狠狠撞在了树上,“咔咔嚓嚓”一连串骨骼断裂的声响从它的身上传了出来,甚至有几根断掉的肋骨刺破了胸膛露了出来,猎刀从它的齿间滑脱,割破了腮帮子,在空中洒下了一片扇形的血雨。 刺鼻的血腥味让我感觉非常不舒服,我用手撑着地试了两次,愣是没有爬起来,只能偏过头去,一阵干呕。 活尸跟人类最大的区别就是这玩意儿根本就不会感觉到疼,而且而且各项机能强的离谱,正常人如果被打成这样,铁定的必死无疑,而这活尸竟然像是没事儿一样,落在地上滚了两圈,对着老赵扑了过去。 正好这时,一朵乌云遮蔽了月亮,整片林子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这时候的黑暗非常要命,也令人感觉十分无奈,我的眼睛失去了作用,只能用鼻子嗅着雨后潮湿的泥土散发的略带腐味的清香和刺鼻的血腥味混在在一起形成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儿,用耳朵听着林子里的各种声音,打斗声,撞击声,心跳声,呼吸声,脚步声,还有那不时发出的利刃刺破皮肉的闷响,混杂在了一起,响作一团。 一束刺目的白光突然从身旁射了出来,打在了一棵粗壮的大树上,在漫反射的作用下将光线投向了四方,在雾中形成了一片相当大的光域,使我们得以看清林子中发生的一切。 老赵反手握着猎刀,背对着我们,胸膛有节奏的起伏着,衣服上有几处撕裂的痕迹,但是没有流血,应该是没有受伤,而他对面三四米远的地方,活尸以一个很诡异的角度匍匐着,浑身上下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刀口,血流了一地。 这场战斗还远远没有结束,双方都对峙着,寻找着最佳的出手时机,而那束光线正是小张手中的强光手电发出来的。 “你们两个先走,按照手机上标注的路线,蓝点是咱们的位置,在绝户村附近等我,赵爷陪这畜生活动活动筋骨,让它见识见识我的本事。”老赵单手持刀,另一只手伸进了口袋,掏出了手机,抛给了小张,小张一伸手,没有接到,让手机落在了地上。 老赵在做这一系列动作的时候,眼睛始终死死盯着那具活尸,没有移开分毫,虽然前几次的交锋他看起来游刃有余,但我知道他绝对不会轻松,如果他真的胜券在握的话,那一定不会让我们先走,也就是说,现在他并不具备保我们平安无事的能力,鹿死谁手还不知道。 我用手撑着地站了起来,转过身去想走,却发现两条腿太不争气了,软得就跟面条一样,竟然不能移动分毫,我急忙用牙齿咬破了舌尖,剧烈的疼痛使我暂时摆脱了紧张与恐惧的束缚,小张捡起了手机,我们俩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地向林子深处跑去。 也不是说我们俩临阵逃脱贪生怕死,一点儿都不讲哥们儿义气,实在是因为我们两个的战斗力低得吓人,连给人家送菜的能力都没有,留下来惨遭横祸不说,还会拖累老赵,让他束手束脚的。 在树木密集,枯枝落叶遍地的树林中快速移动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如果真要让我说出一件比那更加痛苦的事,那就只能是在月黑风高的深夜,背着二十来斤的装备,在死亡的威胁下不得不在树木密集,枯枝落叶遍地的树林中快速移动。 在撞得鼻青脸肿之后,我终于有了一些经验,虽然腿上脚上还是被不知名的藤蔓划得鲜血淋漓,还是经常被绊倒,但至少不会像刚才那样撞在树上。 十分钟之后,我脚下一绊,一下子扑倒在地,再也没有了爬起来的力气,索性一咕噜躺在地上,看着天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小张虽然比我瘦了一点儿,身体素质比我好的一点儿,可也累得够呛,站在那里凝神听了一会儿,确定那活尸没有跟来,便卸下了背包,靠着一棵树坐了下来,喘了个昏天黑地。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只觉得小腿的肌肉一阵酸疼,应该是已经拉伤了,剧烈运动之后突然放松,很容易出现这种情况。 “搭把手,”小张无力地说了一句,把手伸向了我,我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他拉起来,我们两个划开锁屏,把矿灯戴在了头上,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地继续赶路,步子软绵绵的,歪歪扭扭就像是两个醉汉。 走着走着,小张突然停在了那里,我正准备问他怎么回事,他突然冲我打了一个“禁声”的手势,我屏气凝神,支起耳朵仔细一听,果然,前面的灌木丛后传来了一阵异样的响动,竟然好像是有人在说话。 难道是周老头那一伙儿的? 我跟小张屏住了呼吸,猫着腰轻轻走了过去,慢慢用手拨开了密集的灌木,提着胆儿往里一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团燃烧着的篝火,然后就是架在火上的烤肉,我们的鼻子应该是有些失灵了,竟然没闻着味道。 一群人围坐在篝火旁边,为首的正是那“周叔”,那络腮胡子的大汉没有来,应该是被老赵废了,不过他们的队伍里还有几张生面孔,一个尖嘴猴腮的矮子和两个女人,其中一个我们不认识,但另一个化成灰我都能认得出来,就是蟒川镇中心开饭馆的那个妹子。 “谁?!”那姓周的老头儿突然看向了我们这边,双目中爆射出了两道精光。 我心里一沉,立马解下了背在背后的那把双管猎枪,随时准备跟他们拼命,反正已经被发现了,免不了就是一死。 小张一把按住了我,让我不要轻举妄动,就听对面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显然是有什么东西在树丛中快速移动,紧接着队伍里的那个女人发出了一声尖叫,差点把我的耳膜给撕裂。 那周老头发出了几声含混不清的叫骂,然后便是几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和杂乱的脚步声,最终,这一切以一声毛骨悚然的惨叫结尾,万物重归寂然,林子被一片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压抑而且沉闷。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我和小张一直趴在那里看着对方,终于,我鼓起勇气,轻轻拨开了脸前的一片灌木,接下来,我看到了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景象。 篝火旁的地面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好几具尸体,他们的死法都十分诡异,却又各不相同,我实在无法形容那种惨状,那种地狱般的景象,只消看上一眼,这辈子,都不会再想看第二眼。 那具活尸,那具被老赵打得残缺不全的活尸,此刻正趴在周老头儿的身上,它的利爪已经剖开了老头的肚腹,扯出了一条长长的肠子,撕咬着,吞咽着,而那老头双眼暴突出来,瞪的大大的,竟然是死不瞑目。 鲜血渗透了脚下这片庄严肃穆的土地,在朦胧月光的照射下,异常殷红…… 第十章 绝户村 这活尸不是在跟老赵缠斗吗,什么时候绕到我们前面来的?既然它来到了这里,那么老赵……一连串的问题瞬间在我脑子里爆开,把我的思维堵得死死的,一时间竟无法思考,我拼命捂住自己的嘴,死死盯着这地狱般的景象,不敢有任何动作,甚至连眼都不敢眨一下,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活尸一点一点撕咬着地上的尸体。 我强忍住恶心,胃里边一阵抽搐,那种极端恐惧极端不舒服的感觉,就像是一只湿漉漉的老鼠,沿着裤管一直爬上了脊背。 渐渐地,我的视觉有些模糊,一点点细密的汗珠爬满了我的额头,但我不敢伸手去擦拭,一滴汗水从额头上流了下来,好死不死的流进了我的眼里,又酸又疼十分难受。 我忍受不住,一边挤着眼,一边伸出手用手背去擦拭,这一系列的动作加起来用时都不超过一秒,但就是这一秒钟的时间,变故突然发生。 我听到小张发出了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我确信那是我听到的人类所能发出的最尖利的声音,就像用一根铁锥狠狠地划一块玻璃,我急忙缩回手去看,这一看之下,就见一张沾满鲜血的脸,猛地贴了过来。 我浑身的血都凉了,意识还混沌着,身体便本能地做出了反应。 我往后一仰,“噗通”一声躺倒在地,接着就见一道血红色的身影从我上面飞了出去,落在了两丈开外的地上,鲜血洒了我一身。 我“呸”一声吐出了嘴里的血沫子,一个懒驴打滚滚出了四五米远,与活尸拉开了距离,地上细碎的枯枝扎了我一身,疼得我菊花一紧,虎躯一震,立刻清醒了不少,急忙打开戴在头上的矿灯,爬起来弹开折叠铲紧紧握在手中。 在这种时候小张确实比我冷静不少,我用眼睛的余光瞥见他就地一滚,来到了我刚才趴着的地方,顺手抓中我丢在地上的猎枪,一把甩了过来。 我一跃而起,稳稳接在手里,抬起手臂,单手握枪摆了一个自认为很帅的poss,对着那活尸搂了火。 事实证明,用单手打这种猎枪是一种非常傻x的行为,我第一次玩儿枪,哪里会知道这“大喷子”这么大的后坐力,我感觉手臂一麻,从肩膀往下直接失去了知觉,虎口被震得稀烂,这一枪也偏了十万八千里,打在了旁边的一颗大树上,直打得木屑飞溅,那棵树剧烈地抖动了一下,晃下来一大堆树叶子,遮蔽了我的视线。 那活尸趁机向我扑了过来,张嘴就要咬我的喉咙,“去你姥姥的吧!”极端的恐惧瞬间转化为极端的愤怒,我大骂了一声,一咬牙,把枪往地上一扔,双手攥紧铲柄,闭着眼打棒球一般拼命挥了下去。 人在生死关头所能爆发出来的能量是无比巨大的,我这一铲子打下去,耳听得一声巨响,接着就是重物落地的声音,我被反震得双臂一麻,往后倒退了好几步,铲子差点脱手飞了出去,睁眼一看,那活尸被拍在了地上,以一个非常诡异的姿势蠕动着,一时间爬不起来,他那本来就剩下半拉的脑袋被我狠狠来了一下,直接陷进去一个坑,看起来又狰狞了几分。 我累得几乎脱了力,胸中的闷气渐渐消散了,浑身的那股子火气被冷风一吹,也慢慢凉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异样的冰寒,恐惧重新占据了上风,我知道刚才我之所以能够得手,是因为那活尸根本就没把我看在眼里,现在我给了它一铲子,已经非常成功的激怒了他,要是不跑,估计这辈子都没有跑的机会了。 “快跑!”我扯开嗓子大吼了一声,拔腿就跑,小张紧紧跟在了我的后面。 我们两个一头扎进了灌木丛,钻了过去,刚一出灌木丛,我就踩到了一段滑腻的肠子,差点儿一头栽倒在地上,一阵树木响动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一股腥风吹过,那活尸已经来到了身后,来不及回头,小张一铲子铲起了地上还在燃烧着的篝火,向着活尸丢了过去,趁着它闪避的空当,快步跑进了树林。 这活尸体力过人,力气更是出奇的大,要是跑直线,几息之间就可以撵上我们,只是这东西毕竟死了有好长一段时间了,骨节之间起润滑作用的组织液已经干涸,关节僵硬,活动不是很灵敏,我们抓住它的这个弱点,绕着树林打起了转转。 这估计是我运动生涯中跑得最剧烈的一回,我一边跑,一边大口地喘着粗气,可是那并没有什么作用,周围的空气好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抽干,加热至灼烫,呼吸之间,就像是吸进了一堆加热到通红的碎玻璃,又像是有人再用一把烧的通红的刀子在我肺里狠狠搅动,氧气,我全身的细胞都在渴求着氧气,此刻的我,就像是烈日下沙滩边一条渴望回到海里的枯鱼。 渐渐地,我的大脑开始缺氧,视线变得模糊,意识也一点一点慢慢消散,求生的本能驱使着我机械地迈动着两条腿,其间我不知道有多少次撞在了树上,还好林子里的树不算太密,要不然不等那活尸追上我,我早就把自己给撞死了。 虽说人的潜力非常巨大,但终归是血肉之躯,还是有个限度的,又跑了不知多长时间,我终于失去了全部力气,腿一软,径直趴在了地上。 我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耳朵也嗡嗡作响,后来,这种嗡嗡声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一般的沉寂,渐渐地,一个非常快速的跳动声打破了这片死寂,我努力追寻这声音的源头,发现那是我的心跳。 若干分钟之后,我的感官伴随着意识开始慢慢恢复,首先是一阵窒息的感觉,就像是有人用一块湿毛巾死死捂着我的口鼻,并且用一座大山压着我的胸口,接着便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贯穿了我全身的点点面面,难以忍受。 值得庆幸的是,我的手和脚虽然又酸又麻又疼,但是终于恢复了知觉,恢复了一点力气,我用这点力气爬了起来,让自己靠着一棵大树。 我伸出手抹了一把脸,满手都是粘稠的液体,那是我的血,我仰着头好让气管保持通畅,接着拍了拍疼得几乎裂开的脑袋,让自己保持清醒。 有那么一段时间,我竟然忘了自己是谁,身在何处。 我睁开模糊的眼睛看向四周,发现小张正靠在我对面的一棵树上,满脸是血,胸膛起伏就像是一个破旧的风箱,看来这小子也没有比我好到哪里去。 我感觉一阵干渴,拧开水壶喝了一口,清凉的液体刚一灌下去,我就觉得浑身的肌肉一阵抽搐,接着打了一个大喷嚏,这口水一点没糟践,全都喷小张脸上了。 小张一脸狼狈,用哆哆嗦嗦的手指指着我,上下牙打战“咯咯”了半天,愣是没有说出一句话来,这小子的脸都有些扭曲,脸上的血被一冲,流了下来,看起来狰狞无比。 为了表示歉意,我冲他露出了一个微笑,不过比哭还难看。 “咳咳……”我咳出了满嘴的血沫子,开口说了话,这声音我自己都险些认不出来,“小张,那东西没有追来吧?” “应该是……”小张点了点头,掏出水壶喝了一口,“不过,我发现了一件怪事儿。” “什么?”我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小张的状态确实比我好了一点,没办法,谁让我比他多了这么几十斤的肥肉呢? “就是……刚才我好像没有看见那个小妞儿的尸体,”小张这么一说,我一激灵,其实这个问题我早就发现了,那时候我以为是自己心中恐惧,那地方光线不好,我给看走了眼,但是现在小张也这么说了,那就应该是真的,毕竟我们两个不可能同时看错。 “那你说……”我大胆猜测道,“这活尸是不是就是她变的?” “你这个脑洞开得我给满分,”小张差点儿一口水喷了出来,“不过明显不是这么回事儿,我看呐,这妮子八成是趁乱逃走了,咱们俩可得提防点儿。” 这时,一点凉凉的液体从上面滴了下来,难不成是下雨了?我感觉十分疑惑,但是也懒得抬头去看,把头往树上一靠,眯上了眼睛,“小张,你先盯着点儿,我眯一小会儿。” 可是过了半天,也没听到小张有什么回应,我感到十分疑惑,睁开眼一看,就见小张死死的盯着我,脸色已经变得煞白,嘴唇一动一动的,似乎想说些什么,可就是说不出口。 这是个什么情况,难不成我脸上长什么东西了?我正准备掏出镜子照照,忽然打了一个冷战,瞬间就明白了,小张看的并不是我,而是我的头顶! 我抬头一看,心脏差点儿从嗓子眼里蹦了出来,只见那个残缺不全的活尸,正倒挂在我头顶一根粗壮的树枝上,他的脸离我不足半米远,嘴角淌出的血液一滴一滴打在我的头上,我还好死不死的认为是下雨了。 我大叫了一声爬起来就跑,可是已经晚了,我感觉背后一阵寒风袭来,急忙往前一个飞扑,后领子忽然被一双铁爪般枯瘦而且坚硬的的手牢牢抓住,一时间挣脱不开。 对面的小张忽然大吼一声举起了枪搭在了我的肩膀上,猛一下扣动了扳机,我感觉肩膀一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量腥臭的液体飞溅在我的后脑勺上,巨大的枪响让我的耳朵一阵轰鸣,灼热的枪管把我的脸都烫肿了,火辣辣的疼。 那活尸被轰飞了出去,打着转撞上了一棵大树,爬起来后想继续对我们发起攻击。 “小张,”我一时间“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喊道,“老赵已经被这狗x的给弄死了,咱们跟它拼了,给老赵报仇!” “你他姥姥别给我胡咧咧,”小张还没回答,树林深处传来了老赵的声音,“赵爷我只是大意了,一个没留神让这畜生溜了,我说,你们俩没受伤吧!”随着这声音,一把猎刀从树林深处飞了出来,把活尸钉在了树上。 “老赵?!”我们感觉有些难以置信,声音里带着哭腔。 “你们俩先往那里走,再有两三里就是绝户村了,到那里等我,赵爷先把这小粽子给解决了,”老赵一边走,一边抽出了工兵铲,指了指方向。 那活尸双手攥住了刀柄,怪吼一声拔了出来,握在手里当成了自己的武器,眼看着他们又要打起来了,小张拍了拍我,我们两个再也跑不起来了,只好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向老赵指的方向走去。 果然,走着走着,树木逐渐稀少,有人为砍伐过的痕迹,虽然依旧是杂草弥漫,但是已经隐隐可以看出有路的痕迹。 又走了不多远,小张突然停了下来,我一抬头,入眼一片残垣断壁,我们一直苦苦寻找的绝户村,终于到了。 第十一章 悬尸柏 “呼~终于到了,”我长舒了一口气,解下装备随手往地上一丢,用手将一蓬杂草压弯,一屁股坐了上去,掏出手机一看,凌晨两点半,“不会吧,咱们从出发到现在,才过去一个多小时?” “你没听说过吗,痛苦的时光总是非常漫长的,要不然怎么说度日如年呢?”小张挨着我坐了下来,丢给我一把枪,“闹了这么半天,终于可以消停会儿了。” 这把枪我跟那活尸打斗的时候扔掉了,没想到小张逃跑的时候又给捡回来了,我们俩从包里掏出了火药和铁砂,将自己的猎枪装填完毕。 闹了这么半天,我早已没有了一点睡意,呆呆地坐在那里,瞪着林子的深处发呆,说实话,我挺后悔听了赵老板的话跟他来到这鬼地方的,但是到现在再怎么后悔也已经晚了,只能坐在这里等他赶来,走一步算一步了。 “我说小李,等了这么半天,也不见老赵来,你看这样吧,”小张摘下了一朵野花,放在鼻前轻轻闻了闻,“咱俩先进村子里边看看。” “还是算了吧,”我跟小张这“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家伙不一样,我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当即拒绝道,“当时那一村子人都离奇失踪了,这村儿里肯定有古怪,你就不怕再遇见啥不干不净的东西?再说了,要是咱前脚刚走,老赵后脚来了,你让他到哪儿找我们去?” “来嘛,小李,你的探险精神都到哪里去了,难不成被你自己给吃了?这个村就巴掌大一片地儿,从这头喊一声那头都能听见,能出什么事儿?老赵要是找不到咱,喊一嗓子不就行了?”小张不停鼓动着我,这家伙不愧为“no_zuo_no_die”界的典范。 “去他妹的探险精神,在我看来,命最重要,”我说,“要去你自己去,反正我是不去。” “不去就不去,”小张站起来把背包往肩上一甩,毫不犹豫地扭头就走,“我自己去喽。” 我没有理睬他,坐在地上数着数,我对这小子的性格了如指掌,一般情况下,我数不到二十他就要回头,可是这回我都数到五十好几了,他还没有一点要停下来的意思。 “别介啊,”我慌了神,起身一把抓起了背包,快步赶了上去,“行行行,这次算我倒霉,我就舍命陪君子一回。”我还是十分担心这家伙的安危的,况且,如果他一个人真的在里面出了事,我该怎么向老赵交代? “别说的那么悲壮,”小张狡黠一笑,“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跟上来。”姥姥的,我又一次被智商压制了。 就这样,我跟小张一边说笑着,一边进入了这个传说中凶险无比的绝户村,这个村子给我的印象就只有三个词——破败,荒凉,寂静。 说这村子破败和荒凉,那简直就是废话,毕竟都八十几年没人住了,但是这寂静,可就有点儿诡异了。 跟阿龙所讲的故事一样,这地方别说是兔子老鼠之类的小动物,就连一声虫鸣也没有,甚至就连小张这个大话痨,都似乎受到了这气氛的影响,一路上一言不发,着实让我吃了一惊,这跟平常人们所说的安静有着本质的区别,我很难用语言去形容这种寂静,如果你站在一些比较高级的降噪实验室里,应该就能理解我此刻的感受,那种空灵,那种荒芜,感觉有些不真实,又像是有无数双眼睛在虚无中盯着你,让人心中莫名的恐惧。 月光照射在颓圮的土胚墙上,叫不出的植物在庭院里疯长,莫名的萧索。 我心中涌起了一丝不安,想要跟小张商量一下赶快离开这个地方,没想到这家伙直接钻进了一个杂草丛生的院落,指着那被一人多高的杂草遮挡得严严实实的木门对我说道,“你说这门后边会有什么,当年那些人为什么会消失,现在他们又会不会回来,要不咱俩进去看看吧。”说着就准备推门。 这家伙还真是花样作死的坚定贯彻者,我正准备阻拦,他已经一把推了下去,我浑身一震,急忙端起枪对准了门口,准备迎击从门后边突然钻出来的秽物,可是没想到他这一下竟然没有把门给推开——门是从里边反锁着的。 小张抽出了猎刀,插进门缝就准备去拨里边的门闩,我一把把他拉了回来,道了声“看我的”,飞起一脚直接踹在了门上,根据我的估计,这门再结实,毕竟也是木头做的,经历了八十几年岁月的侵袭,已经烂得差不多了,我这一脚下去,还不给踹出一个大窟窿? 可没想到我还是太高估这座建筑,太低估我自己了,我这一脚下去,门整个倒进了屋里,不仅如此,那土坯房也晃了两晃,得亏我眼疾手快,一看这架势马上感觉不对,一个飞扑把小张扑倒在庭院里,这刚一趴下,就听“轰隆隆”的巨响,真如同半空中打了一连串炸雷,那房子轰然倒塌,真有那山摇地动的架势,登时黄土飞溅,黄澄澄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行啊兄弟,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过了半天,小张爬起身来,掸了掸身上的黄土,“呸”一声吐出了满嘴的土沫子,“一脚就踹塌了一座房子,拆迁队没有聘用你当队员,可真是亏大发了。” “你别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我一看,地上非常均匀的覆盖了一层黄土,我身上也是,急忙原地跳了跳,全抖楞了下来,然后推了小张一把,“你看这一片儿房子塌得都差不多了,这一栋也是早晚的事儿,要是搁你你也行。” “if_i_up,i_also_can,”小张用他独特的中国人外国人都听不懂的“张氏英语”翻译了这句话,“真倒霉,我还没进去看呢。” “要是你进去了房子再塌,那才算是倒霉呢,”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这转也转够了,咱们回去吧,老赵估计已经到了,正在那儿找我们呢。” “老赵,老赵!”小张这小子不按套路出牌,直接大吼了两嗓子,把我给吓了一跳,“你看他还没有来呢,咱们接着走。”说着不由分说地拉着我继续向村子的深处走去。 这村子比我想象中要大了一点儿,我们走了六七分钟,还没有看到尽头,小张突然停下了脚步,头上的矿灯指着一个方向问我,“你看那是什么?”我掏出“狼眼”手电,向着他矿灯灯光指的方向照了过去,这手电的穿透能力非常强,亮度也比矿灯高了好几倍,借着灯光我可以看出,大概在村子中心的位置,一片开阔的土地上,矗立着一个非常高大的东西。 我第一眼看上去,觉得那应该是一栋房子,但是跟村子里的这些土坯房一对比,根本就不应该那么高,那么,这东西只有可能是一棵树了,一棵参天大树,这么大一棵树,起码得有两三百年。 “过去看看,”小张一改话痨的风格,迈开步子就往前走,我知道这家伙好奇心一旦发作,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只好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跟了上去。 又往前走了有四五百米,我们才终于看清楚了,这确实是一棵树,灯光勾勒出它巨大的轮廓,而且这棵树上,密密麻麻挂着一些条状的东西,这些东西在我们这个方向看来只有一根小拇指的大小,实际应该有一人那么大。 “小李儿,你说这是什么树,能结那么大的果子?”小张疑惑道。 “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果子,你见过果子有一人那么大吗?还有,以后喊我名字的时候麻烦把那个儿化音去掉……” 不知为什么,我看着那些东西,忽然想起了古代树葬的传说,想起了挂在山壁上的悬棺……等等,一口棺材,不正是一人那么大吗?! “是不是过去看看就知道了,”小张说着正准备往前走,我感觉到了一丝不安,本来准备出口阻拦的,但是无奈我自己的好奇心也被勾了上来,其实我也是一个好奇心非常重的人,嗯,只比小张小了一点,而且我在小说和影视中看到过,那些悬棺,你只要不像男主角那样作死地去触发它,还是非常安全的。 我们两个怀着沉重的心情,一步步走近了那棵树,出乎我们两个的预料,树上挂着的并不是果子,也不是什么悬棺,而是一个个破旧的麻袋,足有百十个。 我跟小张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树上挂麻袋,这难道是什么比较奇特的风俗不成? 这时候,一阵夜风吹来,这风非常凉,直吹得人起鸡皮疙瘩,但是真正让我感觉如坠冰窟的并不是风,而是我看到的东西。 夜风撩开了麻袋的一角,我竟然看到,一双腐烂的脚,从麻袋里露了出来。 “小张……我……我终于……知道……知道他们村子里的人……都到……都到哪儿去了,”我浑身的血都凉了,歇斯底里大吼道,“快跑!”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棵树的名字,叫做悬尸柏! 第十二章 急急如律令 悬尸柏的来历我还是听老赵说的,这东西非常罕见,连史料上也没有记载,在他的盗墓生涯中,也只是见过一两次,对此他曾经见过专门的研究,说是罕见,是因为这东西只出现在积尸之地,什么叫积尸地呢?一说是大量屠杀之后,处理尸体的地方,另一说是大量用活人殉葬的地方,还有一说是古战场埋尸的地方,但不管怎么说,能出悬尸柏的地方都有几个共同的特点,而且,这几点缺一不可。 第一,这些地方都埋葬着大量的尸体;第二,这些人都是横死的,怨气滔天,像一般的乱葬岗,没有怨气,就不能成为积尸地;第三,若是这些尸体下葬的时候,恰好有一颗柏树的种子掉进了埋尸体的坑里,就会长出悬尸柏这种东西,古代战争发生之后,无论胜败总是要处理尸体,一是因为担心形成瘟疫之类的传染病,另一个是害怕生出悬尸柏之类的东西。 这悬尸柏扎根在成堆的尸体之上,以腐烂的尸体为养分,是怨气化实的产物,长得比一般树木都要快上很多,树干和枝条都比较粗壮,更离奇的是,随着树木越长越大,那些被埋在地下的尸体会慢慢从树里边儿慢慢长出来,被一根根藤蔓状的东西吊着,挂在树枝上,就像是结了一个个硕大的果子,故名悬尸柏,至于这埋在地下的尸体是怎么从树里边儿长出来的,那就没人知道了,总不会有人丧心病狂到为了研究这个自己弄出一个积尸地吧。 我记得老赵跟我讲这些的时候,办认真半开玩笑地说,“倒斗儿的人要是能碰见悬尸柏,也算是一种造化了,这几率都够中好几次五百万了,反正你这小子不下地,就算是什么时候吃这碗饭了,一辈子估计都不能碰上一回,要真是碰上了,五十米之内的距离千万不要靠近,要不然真给卷了过去,照你这体型,想逃,我看挺悬的。”说着还拍了拍我的肚腩,当时我也是把这当做一个笑话来听,谁成想今天真让我给碰上了,我这点儿真算是背到一定的境界了。 刚看见这棵树的时候,虽然不知道这就是悬尸柏,但是我的心里已经有所提防,脑子里那根弦儿一直绷得紧紧的,所以刚一走近,我立马就认出了这玩意儿,一看我们这早就过了五十米的距离了,脑子里那根弦儿一扯,差点儿崩断了,大喊了一声拉起小张就跑,刚跑出去没两步,就听“呜”一声,一条手臂粗细的藤蔓鞭子一样,带着一股子劲风抽了过来,这一鞭子要真是给打瓷实了,绝对是皮开肉绽,骨肉分离。 我一侧身堪堪避开了这条藤蔓,不过还是被鞭梢带了一下,打了一个趔趄,要不是小张拉了我一把,肯定一头栽倒在地,我正在这里偷乐着,“噗嗤”一声,一根藤条破土而出,一下子缠住了我的脚腕子,猛地往后一扯,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摔了一个嘴啃泥,然后被那根藤条拖在地上往后扯去,我现在终于明白老赵给我讲的时候为什么要用“卷”这个字了,你姥姥,一棵树都会玩儿土遁,哪儿说理去,满满的都是套路。 我被摔得眼冒金星,不过只是顿了一下,就立刻回过神来,用那只没有被缠住的脚拼命蹬着缠在脚腕上的藤条,不想这藤条看起来非常细,实则坚韧无比,上面还有一层又湿又滑的粘液,跟本找不到着力点,无从下脚。 我大骂了一声,真他x操蛋,一把弹开折叠铲,双手握住狠狠插进了地里,呃……好吧,插进地里只是我非常美好的一个愿望,不过现实总是残酷的,在地里干过农活或是经常去户外探险的朋友们都知道,不管铲子再锋利,人的力气再大,一铲子就扎进坚硬的地里,那根本就不可能,更何况是在我这种仓促的情况下,我这一铲子下去,只铲下了一块土皮,铲子一拐,差点儿拍到我脸上。 小张这家伙还真够哥们儿,见这情况并没有只顾自己逃命,而是折了回来,用铲子拼命砍着缠住我脚的那根藤条,不枉我小时候每天请她吃一包辣条。 这藤条也不知是什么做的,姥姥的简直比铁还硬,而且比铁多了几分韧性,这铲子如此锋利,手臂粗的小树都能一铲子拦腰斩断,可是小张砍了半天,愣是没把这藤条给砍下来,眼看着我就要被拖到了树上,小张一咬牙,对我道了一声“忍着点儿”,一铲子朝我的脚腕子砍了下来。 别看这小子看着像一个大花瓶儿,真要到了关键的时候,那是出手果敢无比,比优柔寡断的我要强多了,情势危急之下,就要给我来一个“壮士断腕”。 眼看着我的一只脚就要被砍断了,我甚至已经能感受到铲刃散发出的那股锋锐的凉意,我闭上眼,自行脑补出血肉横飞的样子,罢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少一只脚总比丢一条命要好多了。 可是现实总是大大出乎我的预料,就在铲子跟我的脚腕即将接触的那一刻,一根藤条冷不丁的从树上射了下来,缠住了小张的胳膊,一下子把他吊了起来,小张吓了一跳,两条腿拼命蹬了起来,拿着铲子的手发了疯一般狠狠砍着吊住他的那根藤条。 我也被倒吊着提了起来,那颗树上所有的藤条拼命抖了起来,就像是一个被爆了菊的触手怪,套着尸体的麻袋全部脱落,一具具腐烂的尸体跳起了疯狂的舞蹈,一点点肉屑从他们身上脱落,下起了一场“肉雨”,仿佛是死神为了迎接我们导演的一曲舞剧。 我双手抡起了铲子,砍向了离我最近的那具尸体,可是几根藤条将我牢牢缠住,让我动弹不得,那些尸体仿佛有意识一般,在藤条的牵引下向我逼了过来,就像是一个个牵线人偶。 小张还没有被完全缠住,他的脚狠狠将一具尸体蹬成了碎片,借着反作用力荡了起来,撞穿了已经到我身前的两具尸体,又有几根藤条伸了过来,把我们两个紧急捆在了一起,我头朝下,他头朝上,真是好基友一辈子,死都要死在一起,我呸,我跟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东西才不是基友。 小张啊小张,你说你小子好奇心那么重干什么,不仅把自己害了,把我也给坑了,我心里一阵后悔,你说这叫一个什么事儿,唉,算了算了,也不能全怪他,其实刚才他还是可以逃命的,现在为了救我他也难逃一死,我们俩谁也不欠谁,总的来说这都是因为点儿背,都是命,谁也不能怨。 那些尸体越来越近,我已经可以问道它们身上的腐臭味儿,看到它们一尺来长的脚趾甲,我想要大叫,可是嘴巴已经被藤条死死缠住,发不出一点儿声音,那缠在身上的藤条几乎把我裹成了一个粽子,而且慢慢收紧,我已经可以听到关节发出的“咔咔”声,也不知道是小张身上穿出来的,还是我的,疼到了极致,我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 我的一生过电影一般飞速在头脑中掠过,没想到我会这样死在这里,没有遗憾,没有愤怒,没有悲哀,没有恐惧,只有淡淡的无奈和不舍,我心里一片沉寂,迎接着死亡的到来。 意识弥留之际,我忽然听到了一个声音,这个声音虽然模糊,虽然沙哑,但我可以肯定那绝对是人的声音,这个人只说了五个字,却把我感动的死去活来,热泪盈眶。 急急如律令! 第十三章 妖冢 这一声是用汝州话喊的,有些含混不清,但是我这个土生土长的汝州人还是一瞬间就明白了,心中一阵狂喜,扒开模糊的双眼一看,就见不远处的地面上,站着一个人。 由于光线太暗,我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看体型应该不是老赵,这人手里提着一口宝剑,剑尖上扎着一团火球,应该是一张燃烧着的黄符,这把剑真是一把好剑,在火光的照映下折射出水一般的波纹,不用猜就知道,这人绝对是一个道士,我们有救了。 那道士拿着剑,舞出了一个完美的圆圈,那团火焰不仅没有熄灭,反而越着越大,到了最后竟然有脸盆大小,我似乎看到牛顿他老人家的棺材板子抖了一抖。 我发现那些藤蔓根本就不敢往道士身上缠,只能瑟缩在火光照不到的黑暗里,如同一只张牙舞爪伺机而动的怪物,这东西怕火! “去!”道士喊了一声,一剑挥了出去,那脸盆大的火球“呼”一声向我们飞了过来,一路如虎入羊群,本来猖獗无比的藤蔓纷纷退让,我们俩感觉身上一松,直接从半空中掉了下来,吃了一嘴的泥。 一双有力的大手铁爪一般箍在了我的手腕上,把我拉了起来,带着我飞奔了起来,我的脸被烂泥糊满了,根本就看不清路,只能下意识地随着拉着我的人,一路磕磕绊绊向远处逃去。 跑了半天,我恢复了一点力气,用那只空闲的手抹了一把糊在脸上的泥,这才看到我们已经出了村子,钻进了旁边的一片树林,那道士突然一松手,我猝不及防,在惯性的作用下一头撞在了树上,顿时眼冒金星,头上立刻起了一个大包,那种疼痛的感觉让我知道自己还活着。 “谢……谢了。”一个声音在我身边响起,吓了我一跳,这时候我才意识到小张就在我的身边,我们两个打开了矿灯,这才看清了救我们那个人的庐山真面目。 说起来是人,其实他三分像人,七分像鬼。只见此君穿着一身破旧的道袍,已经千疮百孔,惨不忍睹,根本就是衣不蔽体,而且上面积着一层厚厚的污泥,还有污血和植物汁液的混合物,跟这身衣服比起来,他的脸更加惨不忍睹,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老的人,脸上的皮肤松弛,全都是褶子,藏污纳垢,活像戴了一张面具,一头蓬乱的白发不知道多少年没剪过,一串一串打着绺,当真是鸡皮鹤发,满面烟尘。 不过他的一双眼睛倒真是清亮,闪烁着摄人的光芒,令我不敢直视。 我看着他,忽然目瞪口呆,因为我好像知道这个人是谁了,他不正是八十年前那个为了挽救全村人而发了疯,被那一伙子兵痞子打死的那个年轻道人吗?!只是……他不是被打死了吗?又怎么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我的面前呢? 我的眼在他的脸上仔细扫了两下,矿灯的光芒让他感觉有些不熟悉,侧着脸躲了一下,就是这一侧脸的功夫,我看到他的额角,有一块酒盅大小的伤疤,那是枪疤,原来那大胡子军阀的一枪,并没有将他置于死地,我无法想象,一个人竟然能够在这片暗无天日的山林中独自生活了八十年!根据阿龙的描述,八十年前他都已经有二十多岁了,那现在岂不是有一百多了?也是,他整天吃的是山肴野果,喝的是山泉,呼吸的是清新的空气,而且整天活的提心吊胆,跟那些野兽粽子什么的作斗争,身体锻炼得倍儿结实,想不长寿都难。 那老道士逼视着我,半天之后,才终于开口说话,“现在……是……什么时候?” “嗯?”他在这荒无人烟山里边,八十年没有与人沟通,估计早就已经快会说话了,所以音调非常奇怪,而且这老道士声音嘶哑,说起话来乌里乌涂粘牙倒齿,我根本就没有听清。 “现在……是什么时候?”老道士又说了一句,这句话依旧含混不清,但是明显要比之前那一句强得多,他说的是汝州土话,也就我和小张这两个土生土长的汝州人能听得懂。 不过我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却不知道要怎么去回答他,直接告诉他现在是公元二零一六年?那他也听不懂呀,让我换算一下,二零一六年,应该是民国一百零五…… “已经过去八十年了。”小张害怕老道士听不懂,特意放慢了语速,他的这个回答十分机智,估计那老道士也就是想知道自己究竟在这里多长时间了,小张直接回答,也避免了让人家算数,我估计他连自己是什么时候来的都记不清了。 “八十年……哈哈哈哈哈……八十年了……整整八十年!”令我没有想到的是,那老道士突然发疯一般仰着头狂笑了起来,声音粗粝可怖,就像是对月长吼的孤狼,笑罢,他忽然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声音凄凉,令人忍不住掉泪,“他们不听我的……呜呜……他们都死了……都死了……你们为什么不听我的啊?为什么啊?!” “他还活着,他还活着啊,”那老道士突然向我扑了过来,一双手紧紧抓住我的肩膀,疯狂地晃了起来,双眼瞪得通红,几乎要飙出血来,“千万……千万不要到那个地方去,那是……那是一座妖冢!” 第十四章 无名道士埋骨之处 “ta还活着”这四个字,我已经听了不下三遍了,前两遍都是在阿龙的故事中,不知道这个“ta”是“他”还是“她”,甚至还有可能是“它”,这两个“ta”又是不是相同的“ta”,但不管怎样,这个“ta”很有可能就是周赧王,或是周王墓里的什么东西,但不管是什么东西,竟然能活两千多年,想想就让人觉得瘆得慌。 那老道士简直着了魔发了疯,死死地抓住我的肩膀,指甲直接掐进了我的肉里,拼命地晃动着,喉咙里边还不断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呼噜呼噜”的声音,明摆着就是要把我给弄散架,我被他这种疯老虎一般的架势吓懵了,一根棍儿一样杵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道长,您想不要激动,谁……”我这句话还没说完,就见那老道士忽然一怔,一口气没上来,“嘎”一声抽了过去,直挺挺地跌倒在地,我和小张急忙喊着去搀扶,却发现他的身子已经软了下来,伸出手探了探鼻息,已经断气儿了,小张还俯身下去在他的胸膛上听了听,起身皱着眉对我摇了摇头,看来是已经没有了心跳。 我长叹了一口气,心里边儿挺不是滋味的,有点儿想落泪,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眼睁睁的看着一个生命在自己的眼前流逝,换谁心里都不会好受,更何况这老道士还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想想他这一生真的是十分悲惨,二十多岁,正是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年纪,学艺有成,习得一身道术,正要大展拳脚,却在这山林之中被秽物所伤,昏倒在乱葬岗上。 一双慧眼窥得天机,为报救命之恩,道破天机,却无一人相信,沦为笑柄,饱受冷落和打击,而后在这山中独自生活了八十年,孤苦冷寂。 精神崩溃之后,碧血丹心犹存,一腔热血未冷,力战悬尸柏,救了我和小张两条人命,然而好人终不得好报,最终横死山野,死不瞑目,苍天无眼,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可见于斯,都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可这道士一生行善积德,并未做过任何坏事,为何到头来会落到这样的下场?! “孤独地活了八十年,只是为了说出这样一句话吗?”我感觉心里边闷闷的,像是堵了一团棉花,我在一本书上看过这样一句话“不要死,也不要孤独地活着”,现在我才知道,孤独地活着,比死还要可怕得多。 小张也长叹了一口气,蹲下去用手轻轻阖上了老道士的双眼,对着尸体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然后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浮土,轻轻晃了晃还在兀自伤感的我,转身就要离开。 “你去哪儿?”我问,这里四面都是树,根本就没有办法判断方向,刚才我们只是被老道士拉着不停地往前跑,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也就是说,我们迷路了。 “不知道,不过我要快点儿离开这个鬼地方,离得越远越好,”小张非常沮丧地说着,拿出手机打开了指南针应用,跟往常不同,那根该死的指针一直在晃悠,摇摆不定,在这个鬼地方,磁场是乱的。 老赵导航上,代表我们位置的那个点,也消失不见了。 “走那边。”小张站着转了一圈儿,指定了一个方向。 “先等会儿,”我拉住他,指了指地上道士的尸体,“这道长好歹救过咱们的命,总不能让他就这样暴尸荒野吧。” “尘归尘,土归土,”小张说着掏出了铲子,“把他埋了吧。” 我们两个一铲子下去,直冒火星,震得我虎口发麻,扒开浮土一看,地下好像埋着一块石碑,我们手忙脚乱地花了二十多分钟,才终于将石碑刨了出来。 这石碑一米宽,两米来高,表面极为平整,篆刻着八个大字,形状非常奇特,就像是蚯蚓爬过的痕迹,我在脑海中刻意搜索了一番,发现这字并不是我所认知的任何一种古代文字,奇怪的是我偏偏能看得懂。 “这是什么鬼画符?你小子见多识广,给翻译一下……”小张把脸转向了我。 “这……”我略一思索,忽然感到遍体生寒,“这好像是阴文啊!” “别胡说,老赵不是说,阴文是死人的文字,只有死人能看得懂吗?”小张先是一愣,接着推了我一把。 “本来该死却没有死的人,算不算是死人?”我颤声说道,小张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无……名……”我一个字一个字辨认,突然一嗓子喊了出来,“无名道士埋骨之处!” “离开这里!”小张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深呼吸冷静下来之后,跟我一人一头儿把老道士抬进去放好,手忙脚乱填好土,快步向林子深处走去。 可能是因为心情不好,这一路上我们两个都不再说话,气氛沉闷得有些怕人,终于,小张这个大话痨第一个忍不住开口了,“我说小李,你说这人如果死了,眼珠子是不是第一个腐烂的?” “这……应该是吧,”我感觉一头雾水,不知道为什么他他会突然问这个,“你问这干什么?” “就是随口问问,”小张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咱们被那棵树吊着的时候,我看那些尸体全都没有了眼睛,就琢磨是不是这么回事儿,不过,这些尸体的眼睛看起来不像是自己腐烂的,倒像是被什么东西挖掉的。” 我感觉一阵作呕,没有搭他的腔。 “对了,你说那道长的最后一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小张继续问道。 “他说,那是一座妖冢,冢,就是坟墓的意思,妖冢就是妖精的坟墓,他的意思是,那周赧王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个妖怪,”我说道,“就算他不是妖怪,活了两千年,也已经不能再被称作人了,这个墓,怕是要比咱们想象中要凶险得多。” “嗨,这老道士早就神志不清,他说出来的话,也不能全信,不过我倒是还有一个,也不知道对不对,”小张挠了挠头,“你说这个妖冢,说得会不会并不是人,而是坟墓本身,或许这个什么周赧王墓自己成了精。” 不知为什么,我一听这话,心脏骤然停了一下,忽然感觉到十分不安,停下脚步,用复杂的目光看着他,“怎么了?”小张伸出手摸了摸脸,十分奇怪道。 “没事,”我强行压抑着心中的不安,“是我想太多了。”此时此刻的我,已成惊弓之鸟。 小张点了点头不再说话,我们只顾闷头赶路,又行了三五里,见闻水声潺潺,如鸣佩环,一听这声音我们立刻打起了精神,循着声音找去,不多时,一条小溪暴露在我们面前,这小溪以鹅卵石为底,四面竹树环合,凄神寒骨,悄怆幽邃,若不是因为在这样的山林之中,倒不失为一个消遣的好去处,烫两盏清茶,撑一支鱼竿,可以静静坐着度过一整天。 我们两个折腾了那么长时间,自然是一身臭汗,还混杂着许多污血和泥,一件如此清澈的小溪,便忍不住把鞋子一蹬,裤腿一折,一脚跳了进去,这溪水非常凉,可谓是透骨生寒,冻得我浑身一哆嗦。 小张嚷嚷着口渴,拿起水壶往上游去接水,我站在那里,掬起一捧捧水往自己头上浇,这短短的两个小时里发生了太多事,我的脑子非常混乱,这样能让我保持冷静。 “卧槽!”耳际突然传来了小张的一声大骂,我急忙抬头,就见小张突然捂着肚子,一头栽到了水里。 “怎么了?!”我急忙趟着水赶了过去,嘴里边问个不停,小张没有回答,只见他捂着肚子在水里翻腾,脸色都因为痛苦而变得扭曲。 “水……里……有……有毒!”小张挣扎着吐出了这几个字,闭上了眼睛。 “我x,小张,你这是什么情况?你可不要吓我呀。”我怎么都想不到,刚才还活蹦乱跳的一个人,只是喝了一口水,怎么就变成了这个鬼样子,急忙把他扶了起来,却见他已经昏迷不醒,有进气儿没出气儿。 “啊~”我仰着头大叫了一声,眼泪瞬间流了下来,在这个鬼地方,他是我唯一的精神支柱,我们两个互相依靠,才有了活下来的勇气,如果连他都死了,我一个人又该如何去面对这漫漫长夜,还有隐藏在黑暗中的危险,我一定会疯掉的。 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怀中的小张忽然动了一下,我低头一看,发现他已经睁开了眼睛,冲我做了一个鬼脸,“我逗你玩儿的啦!” “我x,”我先是一愣,一松手,把这个家伙摔进了水里,“张三疯我告诉你,你说你这个家伙中二也得分一个场合吧,在这个地方你给我玩儿这个,差点儿把我的魂儿给吓掉了,我要真是吓出个什么好歹,我看你怎么跟老赵交代,哼,真是欺骗我的感情。” “瞧你说的,我就是看你精神紧张,想让你放松一下心情,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吗?”小张从水里爬了起来,冲我吐了吐舌头,“你难道不相信咱们二十来年的战友情谊吗?” “去你的大西瓜,还‘二十多年的战友情谊’,二十年前还没有你呢,现在是非常时期,你小子给我收敛……嘶……”说着说着,我突然感觉脚底一疼,不禁吸了一口气,搬起脚一看,脚底板上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划了一个口子,现在还往外面一点一点地渗着鲜血,刚才由于我担心小张,心情急切没有感觉到,现在松了一口气,才觉得脚底板一抽一抽的疼。 “这怎么搞的,要不要包扎一下?”小张见此情形收敛了笑容,就要上岸去找医疗包,“我看这口子不浅,又是在脚底下,你一赶路一出汗,挺容易感染的。” “一点儿小伤而已,包扎什么,我又不是泥捏的,没了么脆弱,咱俩从小玩到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纯爷们儿的品性,五岁那年我在房子上玩儿,不小心掉了下来,头上摔了一个大口子,缝了一二十针,连麻药都没有打。”我一看伤口基本上已经不流血了,就把脚放回了水里,踩在了石头上。 “你就吹吧,也不知道是谁,直接哭晕了过去,不打麻药那是怕伤了你的脑子,虽然你智商本来就不高,”小张“嗤”了一声,拆我的台,在这家伙面前装x是一个非常不明智的选择,因为他对我实在是太了解了,而且说起我来口无遮拦,非常乐意揭穿我,讽刺我,挖苦我,办我难堪。 “打人不打脸,说人不揭短,这句话你没听说过吗?”我佯装发怒,“为什么每次跟你说话都觉得那么埋汰我自己,还能不能在一起愉快地玩耍了?” “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衰,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我这么说,就是为了让你认清你自己,比那些阳奉阴违,只知道一味奉承的人强得多,能遇到像我这样的良师益友,你就该去给你家祖宗烧高香,这是积了八辈子德了,我告诉你,别人跪着让我埋汰他,我都不答应,”小张这家伙又开始胡咧咧,说着还冲我挤了挤眼,“怎么样,心情是不是好多了?那么紧张干什么,那些不干不净的东西有什么好怕的,一见面儿就丫的,大不了就是一死,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怕啥?” 我无奈的耸了耸肩,心说你这家伙嘴上说得好听,真要碰上那些东西,就属你猥琐。 我们两个上了岸,脱得只剩下了裤衩,把衣服泡在水里,也没用洗衣粉,直接搓了起来,这衣服也不用洗得那么干净,毕竟以后也不会再穿了,把上面那股子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洗掉就行了。 这衣服是老赵买的速干战术衣,olmax面料,洗完拧巴一下,被风一吹,就已经干得差不多了,穿在身上,没有那那股怪味,顿时感觉清爽了不少。 洗完之后,我和小张商量了一下,老赵估计早就到了绝户村,现在正在四处找我们,毕竟没有我们俩,他一个人也没有办法倒斗,我们俩现在出发,估计还能在路上碰到他,再不行,等几个小时到了天亮,太阳升起来,我们就可以确定方向了,就算这个林子的磁场被做了手脚,看不成指南针,还可以看太阳不是?设计这个墓的人能力再大,也不肯能在太阳上做手脚。 我和小张穿上鞋袜,背起放在溪边的装备正准备离开,小张突然僵在了那里,我用矿灯照了照他,发现他的表情非常奇怪,正在用惊恐的眼神盯着一个方向,我以为他又在跟我开玩笑,伸手推了他两把,却发现这小子并没有什么反应,我看他脸都白了,不像是在开玩笑,便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我看到,在我们身边三十米远的一颗大树上,靠着一具尸体。 我心中一沉,用矿灯扫了一圈,才发现尸体并不只有一具,在大树旁边二十米还有两具尸体,不过这两具尸体可没有靠在树上的那一具保存得那么完整,他们的脑袋都被轰飞了,红的白的流了一地。 “别……别害怕,这些只是普通的尸体,不是粽子,”小张的声音都在颤抖,还一个劲儿的安慰我,“要不……咱们过去看看?” “走!”我一点头,从背后解下了猎枪,提在手里,跟着小张小心翼翼地向躺在地上的那两具尸体走去,听老赵说过,没有脑袋的尸体,一般不会起尸,这两具尸体虽然看上去恶心了一些,吓人了一些,但是比另一具相对要安全。 走近了我们才发现,这些人穿的衣服和我们差不多,应该是我们的同行,他们的尸体才刚刚开始腐烂,应该死了不超过三天,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都是被枪打死的,一枪爆头,我估摸着是这帮人因为分赃不均发僧了内讧,被同伴给打死了。 小张比较实际,只见他抽出猎刀,挑破了尸体的上衣,把他们的钱包都给挑了出来,拉开拉链翻起了里边的东西,这小子又是撬锁又是钩东西,真是一块当小偷的好材料。 小张从他们包里抽出了钱和卡,很顺手的塞进了自己的背包里,我揶揄道,“不是吧,死人的财你都发,你就不怕遭到报应?!” “你懂什么?”小张抽出了两人的身份证,丢给了我,义正言辞道,“我这是想等出去后,把这些东西寄给他们家人,顺便给他们报个信儿,让他们节哀顺变。” 我看了看那两张身份证,这两个人年龄相仿,都比较胖,矮的那个叫闫团正,高的那个叫梁权伟,都是我们汝州本地人。 我非常佩服小张这种脸皮比城墙还厚的人,撒起谎来从来都不打草稿,还说得那么溜,脸不红心不跳的。 小张冲那两具尸体鞠了一躬,道了声“打扰”,拿起刀向靠在树上的那具尸体走去,俗话说得好,一回生二回熟,这小子胆子也大了起来,没有用刀,伸出手就直接掏那人的口袋,我刚想提醒他不要大意,可是已经晚了。 只听“啪”一声脆响,那尸体忽然一抬手,猛地扣住了小张的腕子! 第十五章 不要迷恋哥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把我们都给吓了一跳,小张怪叫了一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我马上抡起铲子,对着这尸体的脑袋狠狠拍了下去,再凶险的粽子,一铲子把脑给拍碎了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说实话,我实在不愿意靠近这个粽子,要不是小张跟它离得太近,我的准头不好,这猎枪的杀伤范围又太大,我早就一枪把它的脑袋给打爆浆了。 “住手!”小张突然大喝了一声,可是我这一铲子下了死手,想收也是受不住,眼看着就要拍上去了,说时迟,那时快,小张忽然抓起铲子往旁边一撩,正好打在铲面上,铲子往旁边偏了一点,嵌进了尸体靠着的那棵大树,震得我手都麻了。 “嘶~你这死胖子劲儿怎么这么大,”小张把铲子往地上一扔,不停地甩着手,“这人有体温,应该还是个活人。”我长舒了一口气,幸好小张及时出手阻拦了我,要不然我这一铲子拍下去,罪过可就大喽,不过我心里也非常纳闷儿,这个人到底是谁,怎么会伤成这样,他会不会跟周老头那群人是一伙的? 保险起见,我俯下身去探了探这个人的鼻息,果然还有气儿,不过非常微弱,几乎感觉不到,用“气若游丝”来形容毫不为过,我喊了两声,又伸手在他满是血污的脸上拍了两下,这个人还是没有一点反应,看来他的甚至已经涣散了,一口气吊着,说起来是活着,其实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离死不远了。 “过来帮忙,”小张非常麻利地解下背包,掏出医疗箱,从里边取出了云南白药,掏出手术剪准备把这个人的上衣剪开,通过我们的观察,这个人最致命的伤是在腹部,大量的鲜血从他的腹部涌了出来,把衣服都给染成了鲜红色。 “别白费力气了,”那个人突然开了口,不过他的声音非常小,跟蚊子哼哼差不多,而且断断续续的,有气无力,“我的肠子都已经烂穿了,救不了的,不要再瞎折腾了,让我在死之前好受一点儿。” 小张就好像没听到一样,用剪子剪开了他前边的衣服,揭起来一看,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只见他的腹部不知被什么东西死了一个大口子,正如他所说的,肠子都已经烂穿了,从那个口子里流了出来,被他用一块破布塞了起来。 我和小张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脸上的表情讪讪的,不知道怎么接腔,这个人已经放弃了生的希望,而且就像他说的那样,已经伤成这样了,再怎么着,也只能是白费力气,别说是我们两个,就算是神医在世,也终将回天乏术。 “老天待我还真是不薄啊,在我死之前还能遇到你们这两个好心的小伙子,”那人凄惨的笑了笑,“怎么样,陪叔聊最后一回天吧。”我们两个面面相觑,点了点头,他这样的请求让人根本无法拒绝。 “有烟没有?”那人问道,小张从背包里摸出了一盒苏烟,他本人不吸烟,这烟是带着应酬时发给别人的,小张掏出了一根,掏出打火机点着,插在了那个男人的嘴角,男人伸手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露出了一个酷酷的微笑,“两位,劳驾整条毛巾,帮我擦一下脸,今天我是免不了一死了,总得死得体面点。” 小张在包里翻了翻,没有找到什么毛巾,便打开了医疗箱,从里边扯出了一条纱布,打开水壶在上面倒了点儿水,挽起袖子,仔仔细细的擦了起来,等到那人的脸擦干净,整条纱布都被染成了黑红色。 这个人大概有四十多岁,一张脸有些苍白,说不上帅,但是气质很迷人,特别是那种看透了生死的淡然。 “你们俩看起来这么年轻,还不到二十吧,”大叔狠狠吸了一口烟,从鼻孔里喷了出来,“这么年轻就出来倒斗,你们很缺钱吗?” “也不是,”小张摇了摇头,“我们主要是跟着哥们儿来冒险的。” “那你们可病得不轻。”大叔说完这句话,忽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噗”的一口吐出了一大滩又黏又臭的血水,烟也掉在了地上,他想伸手去捡,试了两次都没有成功,于是仰起头,用抱歉的眼神看着我们。 小张又抽出了一根点上,塞进了他的嘴里,“伤成这样了还要抽烟,你也病得不轻。”说着挨着他坐了下来。 跟小张在一起的时候,说话的人绝对是他,我就像是个哑巴。 我也靠着树坐了下来,从包里掏出了一瓶二锅头,用牙齿咬开瓶盖,递给了那个大叔,“喝酒不?” “我肠子都已经烂穿了,哪里喝得下酒,”那大叔艰难地抬起手冲我晃了晃,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我这是愁肠已断无由醉,酒未到,先成泪。” 这是范仲淹《御街行(秋日怀旧)》中的名句,很明显他是当做一个笑话来说的,只是这个笑话带着浓浓的血腥味,让我喘不过气。 “咳咳……”小张咳嗽了两声,岔开了话题,“话说,大叔,你来这个地方是干什么的?不会也是来倒斗的吧?” “我不是来倒斗儿的,我们三个来这里,是受人所托,追捕一个胖子的,我一路从京城追到了你们汝州,后来被他引到了这里,”大叔指了指地上的两具尸体,“却不想这地方如此邪门儿,要是早知道,我说什么都不会跟来。” 我和小张耸了耸肩,表示赞同。 “你是刑警?”我问道。大叔摇了摇头,恨铁不成钢,“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这点儿眼力见都没有,我怎么会是条子,叔是杀手好不好?” 我和小张听了表示非常无语,杀手是不会主动暴露自己身份的,但是这规矩对大叔来说已经无所谓了,反正已经快要死了。 “那他们是怎么……呃……上路的,”小张指了指地上的两具无头男尸。 “是我下的手,”大叔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非常奇怪,“我们原来是五个人,不仅没找到那胖子,还折了两个人,我们三个迷了路,好不容易才找到这条小溪,洗了一把浑身的臭汗,闫团正这个矮胖子非要跟梁权伟捡肥皂,说是要发泄一下郁闷的心情,让我回避一下,我就往树林里转了一圈儿,撒了一泡热尿,回来的时候没听到动静,跑过来一看,就发现他们两个不知道被水里的什么东西给咬了,都变成了……对了,就是你们倒斗儿的常说的粽子,我没有防备,被他们一爪子开膛破肚了,我也给他们几枪,送他们上了路。” “卧槽!”我忽然大叫了一声,脱下鞋搬起了自己的脚,“我这不会也是那东西咬的吧?!” “你小子别瞎想,你脚上这伤口明显是被河底尖锐的碎石块划出来的,要真是被粽子咬了,你现在还能坐在这里跟我们唠嗑?”小张在我头上轻轻敲了一下,颇有些抱歉的对那大叔说道,“这小子就是这样,脑子多少有点不正常,您多担待。” “我说他们怎么衣衫不整的,本来还以为是打斗的时候被扯烂了,原来是这样啊!”我捂住他的嘴,岔开了话题,他们两个哈哈大笑了起来,我都不知道这有啥好笑的,笑着笑着,那大叔忽然眉头一皱,一声闷哼,应该是扯到了伤口,我一看,又有一些鲜血从塞着他伤口的破布里渗了出来,我想要给他上点药包扎一下,被他摆摆手挡开了。 “我已经快要不行了,俗话说得好,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有一件事想央你们,你们放心,绝对不会让你们白忙活一场的,”那大叔笑了笑,“怎么样,叔说话文艺不?叔可是浙大毕业的高材生,以叔的本事,要不是入了这一行,现在起码也混成公司高管了。” “有什么事赶紧说吧,我们听着呢。”看着这张笑脸,我感觉鼻子酸酸的,怕一个忍不住掉下泪来,急忙催促道。 “这个钱包里有我的身份证和几张银行卡,卡里有三五十万,是我这几年的积蓄,卡的密码是我名字的首字母缩写和我的出生年月,里边的钱归你们了,”那大叔咬牙忍着痛,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钱包,扔给了小张,又从身后掏出了一个小木盒子,“这个盒子,麻烦你们务必要按照盒子底下刻的地址寄过去,顺便告诉我们小姐,我对不起她。对了,如果我死了,还会有百十万了抚恤金,我没有家人,这些钱他们会打到卡上,也归你们了。” 那大叔说着,用双手递了过来,小张愣了一下,接过来塞进了包里,“这盒子里的东西对你来说非常重要吧,你就那么相信我们,不怕我们把它给吞了?” “当然怕,但是我不相信你们也得相信,还有别的办法吗?”那大叔苦涩地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心脏,“好了,话也说完了,很高兴能认识你们,送我上路吧,找这儿打,给我来一个痛快的,你们可瞄准点儿,别让我多遭罪。” 我和小张一听这话忽然愣住了,开玩笑,我们两个连一只鸡都没有杀过,怎么可能会去杀人,哪怕是一个将死之人。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快下手吧,让叔早死早超生,对了,你们两个退得稍微远一点,别让我的血把你们的衣服弄脏了,”大叔此生了无牵挂,一心求死,催促道。 “你来!”我把枪丢给了小张,小张接了过来,拿起来又放下,最后忽然把枪往地上一扔,叫道,“你不要逼我了,我根本就不会杀人,这是我的原则!” “也罢,你们两个还是孩子,我也不愿意在你们心里留下阴影,那我就自己解决喽,我的枪没有子弹了,把你们的枪给我,”大叔冲我们吐了吐舌头,小张犹豫了半天,终于把枪捡起来交给了他,大叔拿起枪看了看,“好家伙,这要是一枪轰下去,我想留一个全尸都难,死得那么难看,太不体面了。” 我对他表示非常抱歉,因为我知道,自杀比被别人杀死,需要更大的勇气。 “你们两个回避一下吧,小孩子看了会做噩梦的,”那大叔把枪口对准了自己的胸膛,接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mp3,戴上耳机,闭上眼,一脸陶醉的跟着音乐哼了起来。 临走前,他对我们说道,“听叔一句劝,如果能够活着回去,干点别的,搬个砖什么的,反正不要再干这一行了,你们心太软,心软的人不适合干这个,容易被别人伤到,也容易被自己伤到。还有一件事,一会儿记得回来一把火把我给烧了吧,我可不想死后还不得安宁,变成他们那样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小张郑重地点了点头,默默收拾好东西,跟我一起回到了溪边,找了一个石头窝坐了下来,我们都不再说话,而是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心脏一个劲儿的狂跳。 一声枪响从我们来的方向传来,宣告着一个生命的终结。 我们两个默默走了回去,气氛压抑得让人想落泪,我伸手扯下他的,戴在了自己耳朵上,悠扬的歌声慢慢响起。 每一个传说都会随时间褪色 每个强者都会有背后的辛酸挫折 之所以活的洒脱是因为懂得取舍 之所以淡漠是把一切都看破 请你不要再迷恋哥哥只是一个传说 虽然我舍不得可是我还是要说 你们还要记得我尽管我还在飘泊 哥不会寂寞因为有寂寞陪着哥 你不要再迷恋我我只是一个传说 虽然我故作冷漠是不想再次难过 你不要再迷恋哥哥只是一个传说 我不曾寂寞因为有你曾陪着我…… 我再也忍不住了,低头用手捧住脸,呜呜哭了起来,那活尸吃了周老头那伙人的时候,我没有哭;被悬尸柏吊住的时候,我没有哭,甚至连老道士死的时候,我也没有落泪,但是这次,我却哭得像个孩子,泪如雨下。 或许是因为我从他的身上,看到了自己未来的影子。 “瞧你那点儿出息,哭什么,”小张的声音有些沙哑,“一个男人,笑着面对生死,不是很酷吗?” “走吧,咱们去送他最后一程,”小张转过身去,两行泪水从他俊逸的脸颊上滑落,跌碎在了石头上,“不知道死,会不会疼。” 我们两个拾了一堆柴禾,在石头滩上点起了火,把大叔的尸体丢了进去,过程我不想多说。 看着那张在火光中渐渐扭曲的脸,我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又一个生命在我眼前消失,化为了一缕青烟,一具枯骨,谁又能知道,那个周赧王墓,究竟吞噬了多少因为各种目的前来的生命,此刻消失在火光中的是他,不久之后就可能是我自己。 一个人哭,是不需要理由的。 “走吧,已经三点半了,再有一个多小时天就亮了,等天亮了就好了,等我们找到老赵就安全了,一切都会过去的……”小张用呓语般的声音不停念叨着,像是在安慰我,也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回过头看了一眼渐渐变小的火焰,长叹了一口气,或许只有在这种生死悠关的时候,人与人之间才能放下戒备,坦诚相见吧。 虽然我们才认识了不到十分钟,但是,他却是对我一生影响最大的人之一。 那,就是这样。 第十六章 消失 烧了大叔的尸体之后,我们原本打算继续赶路,因为老赵长时间找不到我们,肯定会着急,再者说这个地方也不安全,水里边还有一些不干不净的东西,一旦被咬伤,就会变成粽子,可是我们一合计,又觉得现在走有些不妥,一是夜路不好走,太阳没有升起来,我们没有办法确定方位,二是这地方虽然不安全,但好在视野比较开阔,那东西又是在水里,只要我们坐在离水比较远的地方,就不用害怕被咬到,再者说,谁知道那林子里会不会有什么更加可怕的东西呢?如果真的有,林子里边那么暗,而且树木丛生,要真是碰上,估计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所以我们决定,在河岸上等上一段时间,休养生息,待到天亮立刻出发,现在是三点半,夏天天长,五点多天就要亮了,所以从天黑等到天亮说起来时间长,其实满打满算也不过一个多小时,于是我们再次来到河边,搬了两块比较大的石头当凳子,把装备解了放在旁边,枪和工兵铲是一定不能离手的,万一真有什么东西突然窜出来,这两样东西可以用来保命,做完这一切之后,我又在河滩上转了转,找了几块拿着顺手的石头放在脚边,万一枪和铲子不好使,这石头可以直接拿起来当做武器。 张三峰打开背包,从里边掏出了用塑料袋包的严严实实的食物,是我们吃大排档时候剩下的,只见他从塑料袋里掏出了半只烤羊腿,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这小子也不知道哪儿那么大的胃口,看见了那么多恶心得快要把胃吐出来的东西,还刚刚烧过死人,要换成是我,根本就吃不下去。 “你不来一个?”小张冲我扬了扬手中的烤羊腿,我摇了摇头,“我现在闻见食物的味儿就想吐,不是,你这神经还真是大条,这都能吃得下去?” “李兄此言差矣,”小张这个初中都没有毕业的家伙竟然敢在我这个正派的理科生面前咬文嚼字,“俗话说得好,名以食为天,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再怎么着,也不能不吃东西不是?就像老赵,有时候倒一个大斗儿,得下去个把月不出来,要是跟你说的,什么东西都不吃,那还不得饿死?再说了,现在是夏天,这东西被塑料布给包的这么严实,万一给捂坏了,不就太可惜了吗?咱们折腾了这么长时间,胃里早就空了,要是不吃点儿什么垫垫,怎么有精力继续赶路吧,你就吃点儿吧。” 小张对我循循善诱,一听这话,我更加没有胃口,冲他摆了摆手,掏出了已经开了盖的那瓶二锅头,塞在了他的手里,“听说烤羊腿和烈酒更配哦?” 小张装模作样放在鼻前闻了闻,一脸陶醉的模样,“美酒的香气。” “行家呀,快点尝尝我新买的牛栏山二锅头。” “你这酒,”小张一仰脖,“咕咚咚”灌了一大口,辣的吐出了舌头,“你这酒辣到封喉了。” “是你酒量不行吧,少年,来。”我说着从衣兜里掏出了一把瓜子。 “我知道,喝完嗑两粒,对……对什么好呢?”小张一时间想不起来词了。 “对智商有帮助。”我笑道。 “那你可真该多吃点儿。”我就知道这家伙接下来这一句肯定是这个,这家伙跟我在一块儿的时候,除了损我就是损我。 “哎,小李,先说正事儿,我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小张。 “我不听,我不听。”我捂紧了耳朵,这家伙一向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要是他在发现一个跟“眼珠子最先腐烂,那些尸体都没有眼珠子”的问题,我估计真的要吐了。 “我说正事呢,你好好听着,”小张一把将我的手从耳朵上扯了下来,“你说,那老道士这么长时间住在山里边究竟是图什么?” “这还不简单?”我感觉有些不屑,“这么明显,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不就是为了提醒我们进山的人,这个墓太凶险,让我们快点离开。” “你这么说乍一听也算得上是合情合理,但是你仔细想想,如果那老道士真的只有这个目的,那他为什么不像李占稳那样在山口堵人,那样不仅没有危险,遇到进山的人的机会也大了许多,不管怎么说,都比在这与世隔绝的山林里要强得多,”小张慢慢分析道,“既然不管怎么比,都是在山外有利,那他为什么非得苦苦守在这山林里八十年?” “这……”我挠了挠头,“有道理啊。他这么做究竟是为什么呢?” “你说……”小张皱紧了眉头,“他或不会不是不想出去,而是,而是根本就出不去呢?” 一股莫名的寒意忽然从我的脚底涌了起来,直冲上天灵盖,急忙喝了一口酒,一股暖意从喉头一泻而下,将那股寒意压了下来,“你不要乱说,你没听阿龙讲吗,这老道士本来精神就有点不正常,脑袋上又挨了一枪,伤了神经,已经疯了,疯子的思维本来就跟正常人不一样,你用常理推度,我觉得不太合适。”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我还清楚地记着老道士的眼神,那种清亮的神采,一个疯了的人根本不可能拥有。 人就是如此,在遇到事情的时候,往往不愿意相信对自己不利的推测,这样容易误了大事。 “但愿如此吧。”小张长叹了一声,抬起头看着天,目光有些惆怅。 我摘下了戴在头上的矿灯,按灭了开关,只留下了小张头上的那个,虽然这矿灯能够一直亮上几天几夜,但是为防万一,还是节省一点的好。 我把矿灯装在背包里,一扭头正准备说话,刚一张嘴,那句话就变成了一声尖叫,刚才还坐在我对面“仰望星空,脚踏实地”的小张不见了! 刚才还活蹦乱跳满嘴跑火车的一个大活人,就这样一转身的功夫,在我眼前突兀的消失了,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刚开始我还以为他在跟我开玩笑,大喊了三声小张,根本就没有回应,于是急忙站起身来,打开矿灯在附近转了一圈,小张的装备还在地上,就连他正在啃的那根羊腿也还在,可是他的人已经不知道到哪里去了,我又在他坐的地方扒了扒,石头下面是坚实的土地,根本没有陷下去的可能,就算是小张真的陷到了地里,也不可能没有一点声音,再不怎么着,惨叫也是会发出一声的吧。 我的脑子足足空白了有四五分钟,才终于接受了这个现实,即便如此,我还是不甘心地喊了起来,“小张,小张!你在哪儿,你可不要吓我!”我的喊声传出了很远,没有回音,如果小张在附近的话,一定会听到并回答的,可是他并没有。 我无力地瘫倒在乱石堆中,眼泪不住地流下,没有小张,我一定会疯掉的,我抽出了那把猎刀,抵在了手腕上,一个人在这个地方,我根本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与其苦苦挣扎,不如一了百了。 不行,我猛地一怔,丢掉了刀子,狠狠甩了自己两巴掌,心说我怎么这么没用,要是不死,说不定还有活下去的可能,可是我如果真的一刀割下去,那就真的死了。 我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背起了背包,向林子里走去,我要马上离开这个鬼地方。 小张的装备还放在地上,我也试过要背起来,不过折腾了这么半天,我早就已经浑身酸疼,筋疲力尽,五十来斤的两包装备压在身上,连腰都直不起来,只能把小张的装备解下来放回地上,反正没人偷,大不了等我找到小张和老赵之后再回来取。 就这样,我背着背包,压抑着心中的恐惧与不安,慢慢走进了那片树林。 当时的我并不知道,接下来我会遇到怎样恐怖的事情。 这还只是个开端。 第十七章 诡树 二零一五年五月一日凌晨三点四十五分,蟒山深处,天气不明,微风。 我背着二十多斤重的装备,戴着矿灯,踩着满地堆积的落叶,穿行在不见天日的树林中。 四处寂寥,不闻一声虫鸣,只有夜风在树林间穿行的呼啸,苍凉婉转。 就在十分钟之前,我生命中的一位挚友吃着羊肉喝着酒仰望着星空,忽然悄无声息的消失了,为了寻找他,也为了离开那个让我恐惧的地方,我只身一人走进了这片树林,却不知道,这世上的很多事情,都要为此而改变,那一次,我触碰到了边界。 如果再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不知道自己是否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我只知道,有些路一旦踏足,就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 很多年后我问一个人,冥冥之中是否有一种力量,约束着一切,操控这一切,推动着一切的发展,无法探知,不可逆转。 答案是肯定的。 那是一种怎样的力量? 他的回答只有两个字。 规则。 好了,扯了这么半天,咱们回归正题吧。 我刚走进林子五分钟,便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那是一些非常醒目的标记,只见有几棵树的树皮被刮了下来,露出了里面白花花的树干,我走上前去看了看,这刮痕非常新鲜,上面还带着新鲜的汁液,绝对不超过半个小时,应该是小张留下的。 只是,他为什么会忽然到了这里,而且这地方离河边也不过五分钟的路程,他直接回去叫我不就行了吗?有必要费这么大劲儿刮这些树皮吗? 我一边走一边想,渐渐地就感觉眼前有些模糊,我心道一声不好,难道我脚底下真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下,现在开始发作了?但很快我就发现并不是这样,林子里边起雾了。 我一边加快了脚步,一边心说这究竟是个什么情况,这鬼地方怎么回事?说起雾就起雾,这根本就不符合科学,不过好在这雾气不同于我们来的时候碰见的雾瘴,这雾跟普通的雾并没有什么区别,至少看上去是这样。 雾气越来越大,越来越浓郁,到了后来,我竟如同置身于一个装满了牛奶的池子当中,矿灯的光芒只能照亮非常有限的一个区域,光线打出去,在眼前化为一团朦胧的黄光,可视范围不足一米。 我心里边直骂娘,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福不双至,祸不单行。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更加操蛋的还在后面。 一阵沙沙的声响从前方传来,我再一次环视四周,发先周围的雾气忽然扰动了起来,就像是一条鲸鱼游过时海中被扰动的海浪,我在之前有试过用手臂在雾气中快速划动,但是能带动的气流十分有限,能在雾中形成这么大的扰动,一定是一个体型十分巨大的庞然大物。 我沉不住气,抬手对着前面就是一枪,巨大的后坐力震得我往后退了好几步,接着我就发现子弹打过去的那个地方出现了一个无比巨大的黑色轮廓,这轮廓非常奇怪,还在不停变动着,朝我们缓慢地移了过来,我清楚的记得那片地方有着大片的树木,这东西在树木中移动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也就是说没有压倒任何一颗树木,难道这玩意儿是气态的?可是不可能啊,如果是气态的话,怎么会朝固定的方向移动? 没有来得及思考,那团东西已经近在咫尺,我大骂了一声,撒腿就往回跑,一直跑到没有了一丁点儿力气,才终于停了下来,转过身去看了看,那东西没有跟上来,才扶着一棵树大口的喘着气,咳嗽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浑身的肌肉更是酸疼无比,应该已经抽了筋。 我刚想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屁股一着地,马上就弹了起来,因为我发现不对劲儿。 我从河边进入林子,到刚才停留的地方,不过才走了有五分钟,还是在小心翼翼,移动缓慢的情况下,那按理说我根本就没走出去多远,可是我刚才全速狂奔了十来分钟,跑了怎么着也有四五倍距离了,可是却还没有回到河边,甚至就连溪水流动的声音都没有听到。 我敢肯定我跑的绝对是直线,直得不能再直了,那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只有一个可能,这个林子有问题。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我用猎刀刮下了一大片树皮,接着往前走了几十步,然后一转身,往回走去,果然,我走了百十来步,却始终没有看到那棵被刮了皮的树。这个树林,就像是一座巨大的迷宫,空间在这个地方都似乎被扭曲折叠了。 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思绪被一种极致的情绪占据着,那是前所未有的恐慌,汗水和大雾中的水汽把我全身的衣服给打了个精湿,黏在身上特别难受,让我的心烦躁极了。 冷静,冷静,我的理智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再这样下去,我就真的完了,我伸出手摸索着,握紧了工兵铲的铲柄,金属的冰凉触感让我的心慢慢沉了下来,恢复了思考的能力。 这个林子,应该没有我想象的那么邪门儿,再厉害的迷宫,也不过是障眼法,都是人布置出来的,而这个迷宫,应该就是两千多年前修建周赧王墓的那伙人修建的,虽然我不得不承认,两千年了,这个迷宫依旧起着作用,真是一个奇迹,但是再完美的东西,也经不住岁月的侵蚀,所以说这个迷宫应该已经出现了很多漏洞,再加上古人的思维有一定的局限性,所以说,只要我意志没有崩溃,不往鬼神方面想,应该能找到破解迷宫的办法。 我仰起头,做了两个深呼吸,从包里掏出了缆绳,在树上系了一个活扣,这个迷宫可以对我的视觉与感官进行“欺骗”,我自认为自己走的是直线,一直在绕弯子,人的感觉其实是很不准的,在网上玩过视觉欺骗小游戏的人应该深有感触。 但是,如果我用绳子作为标尺,那么测量出的东西一定是准的,毕竟这迷宫再厉害,也决计不可能篡改实物。 系好之后,我把绳子的另一端绑在自己的腰上,慢慢往前走去。 雾气也开始一点点散去,使我能够看清眼前的情景,我带的这根绳子有五十多米长,我把它盘在手里,边走边放,等到放完的时候,用力一扯,那边的活扣便会自己解开,绳子偶尔也会被杂草缠住,我便非常耐心地摸回去,用铲子把杂草给砍掉。 正在我为这个机智的方法有些嘚瑟的时候,突然听到前面不远处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用矿灯一照,差点喊了出来,只见我草丛中,蹲着一个人,这个人背对着我,那背影我太熟悉了,不就是小张吗? “小张,你蹲这干什么,我找你找得好苦哇!”我花了半天时间整理好情绪,尽量压着声音问道,“刚才你才你搞的什么飞机,怎么说消失就消失了?” 小张慢慢转过脸来,我立马就感觉到了不对劲,浑身起了一层白毛汗。 倒不是因为这个人并不是小张,而是他的表情,那张脸不再像是人的脸,更像是一张冰冷而僵硬的面具,而小张的眼睛看着我,目光呆滞,飘忽不定,他的双眼灰蒙蒙的,想蒙了一层霜,我可以清晰地看出他眼底深处那浓浓的化不开的绝望。 他的嘴里一直在念叨着什么东西,我走近了一些,才终于听清楚。 没有用的,没有用的,我们出不去,我们都出不去了…… 他说的正是这句话,我一听就感觉头皮一阵发麻,同时又隐隐感觉一些不对劲儿,这小张从消失到现在不过二十分钟,不应该这么绝望啊,怎么看起来就像是困在这林子里三五年一样? 我忽然想起了烂柯人王质的故事。 南朝梁任昉的《述异记》中记载,信安郡石室山,晋时王质伐木至,见童子数人棋而歌,质因听之。童子以一物与质,如枣核,质含之而不觉饥。俄顷,童子谓曰:“何不去?“质起视,斧柯尽烂。既归,无复时人。 传说在西晋时有个叫王质的青年农民,一次上山打柴,来到王乔仙洞口。王质胆大好奇,心想,人家都说洞里有仙人,我何不进去看个究竟?因洞口很小,只能通过一个人,洞深三丈余,宽余高各丈许。王质刚进洞中什么也看不见。顷刻之间,洞顶好像透进来光线,只见两个小孩正在下围棋。王质素好下棋,被两位小孩精湛的棋艺一下子给吸引住了。两位小孩好像未发现有人进洞似的,边下棋边吃大枣,有时也顺手把枣递给王质吃。看完一局棋后,小孩对王质说:“你也该回家了。“王质俯身去拾斧子,想不到斧柯(斧柄)已经烂朽,只剩下铁斧了。王质回到村里,怎么一个人也不认识了,询问自己的父母,才知道他们已经死去一百多年了。 同时我也想起了妹子故事中,年轻人对李占稳那个有关维度、时间与迷宫的讲解。 为了困住那些可以在各个维度进行空间跳跃的生命,他们创造了一个近乎完美的迷宫,这个迷宫的名字,就是时间。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真正完美的东西,再完美的迷宫,也是有漏洞的。 那么小张,会不会正是进入了这个漏洞当中,其实他当时一直在那里,只是因为我们处于不同的时间,所以在我眼里他突然消失了,那么在他眼里,我也突然消失了,也就是说,他遇到了和我相同的状况。 他在这个树林里困了n年,而在我看来,只有三十分钟,这么说,不是他回到了过去,就是我来到了未来。 我甩了甩头,把脑子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给甩了出来,这个脑洞开得实在是太大了,小张应该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受到了惊吓,才变成现在这样的。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才能让一个人精神崩溃,彻底陷入绝望呢? 这些都不是我现在应该考虑的问题,所以这些念头只是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就被我瞬间掐灭,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紧带小张离开。 “咱们赶紧走,离开这里。”我说着伸手扯住他的胳膊就要把他拉起来,可令我没有想到的是,无论我怎么拉,这小张就好像是扎根在土地里一样,一动都不动,而且就像着了魔一样,没有任何表情和动作,不停重复着那句话。 等等,扎根?! 我心里涌起一丝不安,急忙拿起手电往下面一照,直吓得魂飞天外,魄散九霄,天灵盖里走了真元。 只见小张的下半身,已经变成了一块实打实的木头,深深扎根在泥土之中。 接着,他忽然对我露出了一抹诡异又凄惨的微笑,浑身的皮肤一阵鼓动,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体内钻出来。 果然,在我惊愕的眼神中,一根根树枝刺破了皮肤,带着新鲜的血液从小张的体内钻了出来,延伸向四面八方,转眼间就变成了一棵参天大树,而原来的小张,就只剩下了一些碎块。 那棵树抖动着,向我伸出了一根枝条,枝条上有一个东西,那是一张人的嘴,小张的嘴,嘴角依旧挂着他生前那抹凄惨又诡异的笑。 那张嘴对我说,“没有用的,没有用的,我们都逃不掉了,我们都逃不掉了……” 我最好的朋友竟然就这样在我面前变成了一棵树。 我尖叫了一声,拔腿就跑,绳子勒紧了我的肚子,让我差点把胃都给吐出来。 我手忙脚乱地解开了绳子,发了疯一般飞奔,却突然被什么东西绊倒,摔了一个嘴啃泥,满眼金星。 我爬了起来,鼓起勇气回头一看,发现地上坐着一个人,绊倒我的正是他伸出的腿。 这身破旧的青布道袍,这蓬乱的头发,这清亮的眼睛,不正是那老道士吗? 只是,他不是死了吗,还是我亲手埋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不成是因为行善积德,死后得道,尸解登仙,前来解救我来了? “您……你还活着?”我用颤抖的声音小心翼翼问道。 “他们都不相信我……他们都死了,呜呜……死了……他们有眼无珠,我要让他们看看我的心肠,看看我的心肠,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啊,为什么啊……”那老道士根本就没有理我,而是用含混不清的声音自言自语。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我将终生难忘。 那老道士一张嘴,竟然从他的口中,咕噜咕噜滚出了一大堆眼珠子。 我愣在那里,满脑子都是小张的两个问题。 我想我终于有了答案。 那老道士为什么要待在山里? 因为他根本就出不去。 悬尸柏上的那些尸体为什么没有眼珠子? 因为他们的眼睛,都被这个老道士吃掉了!吃……掉……了…… 第十八章 将军永世不解甲 “去你姥姥的吧!”我瞬间丧失了理智,抡起铲子对着老道士的脑袋狠狠拍了下去,却不想这老道士突然出手,疾如闪电,单手就抓住了铲把子,我心道一声不好,卯足了劲儿往回拽,无奈他的力气出奇的大,任凭我怎么用力,都不能令铲子移动分毫。 尴尬就尴尬在,我根本就不敢撒手,因为如果这武器落到这老道士手里,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你也跟他们一样,你也不相信我?!”那老道士突然抬起了头,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我,接触他眼神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如果再这样下去,他绝对会弄死我,因为我在他眼底深处看到了绝望之外另一种极致的情绪。 仇恨。 求生的欲望让我的大脑迅速冷静了下来,我一撒手,接着反手抽出了挂在腰间的猎刀,对着老道士的脖颈砍了下去。 这一次的出手与上次不同,上一次我丧失了理智,而这一次,我清楚地知道我究竟在干些什么。 虽然他救过我的命,但我还是要一刀砍断他的脖子。 这无关道德,无关善恶,无关人性。 因为他已经死了,而我,还要活着。 利刃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刀身如镜子般明亮,倒映出我扭曲的脸,令我感到意外的是,老道士竟然没有躲闪,甚至没有伸手去挡,任凭我这一刀砍在他的脖子上。 没有四处飞溅的鲜血,只有一声闷响,我这一刀,竟然像是砍在了一块硬邦邦的木头上。 老道士看我的眼神中多了一种情绪,那是一种怜悯,甚至可以说是幸灾乐祸,紧接着,几分钟前在小张身上发生的事情,同样在他身上发生了。 他变成了一棵树。 我再也没有了任何勇气,拔腿就跑,老道士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你跑啊,逃啊,快逃啊,你能逃到哪儿去呢?你逃不出去的,你逃不掉的……”我丢掉了猎刀,用双手捂住了耳朵,泪流满面,再这样下去,我一定会疯掉的。 谁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哪怕只是有一个人陪着我在这里一起走,听我倾吐心里的苦水,那该多好。 不过,这无疑是一种奢望。 我拼命地跑着,一直跑到失去了最后一丝力气,扑倒在地上。我再也不愿意爬起来,哪怕就这样死了,也不愿意在这片林子里再迈上一步。 一阵声音从我的前方传来,越来越近,最终在我面前停下,咫尺之遥。 终究还是来了,我长叹了一口气,抬起头用朦胧的泪眼往前面一看,忽然就愣住了,这竟然是一双人脚,虽然被污泥包裹,但我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心中一时间大为疑惑,难道这鬼地方还有别人? 我一咕噜从地上坐了起来,抬头一看,不禁吃了一惊,因为站在我眼前的这个人根本就不是现代的人,而是一位高大魁梧,身披铠甲,满脸络腮胡子的古代武将。搞什么鬼,这个林子难道真的能够连接不同的时间吗? “吾好不容易才送汝离开这里的,汝为何又回来了?”那人开口说道,他说的是古语,还是战国时期赵国的方言,还好老赵以前教过我一些,我竟然能勉强听得懂。 这个世界真是奇妙,我心说,难道老赵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教了我赵国的方言?但是这想想就有点扯淡,要是老赵真的有这种未卜先知的能力,就不会让我们两个到绝户村里去了。 是的,我被一个哥们儿忽悠着去盗墓的时候,在一片树林里遇到了一个两千多年前的古人,更加诡异的是这个古人说的话我竟然能听懂,不是因为我忽然有了什么特异功能,而是因为忽悠我盗墓的那个哥们儿教过我,这巧合,简直了。 而且他说的话也透着一股子不对劲儿,这语气很明显是以前跟我很熟啊,我认识他吗?没可能啊,他是不是在这里待久了,精神有些不正常了,看谁都像熟人?而且他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好不容易才送我离开,难道这家伙知道离开这里的办法?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我正在准备组织语言回应他,就见他向我伸出了手,我愣了一下,握住了她的手,被他拉了起来。 “也罢,都是命啊,想改也改不了,既然如此,汝就在此陪吾吧。”他又说出了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那个,将军,我想你应该搞错了,我并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咱们俩错着两千多年呢,这么跟你说吧,这片林子非常邪门儿,你以为你刚进来这里没几天,其实林子外面已经过了好几千年了,你不理解是吧,其实我也不理解,”我看着他一脸懵逼的样子,接着说道,“那个不理解也没关系,现在的当务之急呢,就是咱们俩合作,赶紧离开这里,然后我们再从长……” “汝胡言乱语的毛病还是没改,”那将军忽然打断了我,“汝刚才说离开,汝可知这究竟是什么地方,吾在这里转了两千多年,有哪一天不想出去,所有汝想过与没有想过的方法吾都尝试过,可是,又何尝出得去?” “你说什么?!两千多年……你,你是人是鬼?”我差点儿把自己的舌头都咬下来,这个跟我想的不一样啊,而且这家伙说他在这里转了两千多年,那他究竟是个什么东西,那老道士一口一个“他还活着”,说的是不是他? 他目光深沉地看着我,没有回答,但是我马上发现,他在说谎。 “两千多年,无论是怎样的盔甲,都应该已经锈成灰了吧,可是你身上的这套盔甲就跟新的一样,”我没有把话说完,怕他被拆穿后恼羞成怒,杀我灭口。不知道为什么,小张不在的时候,我的智商瞬间爆棚,说到小张,他……不说了,多说都是泪。 “你不明白。”那家伙摇了摇头,“每过一天,我都会在树上刻下一条划痕,每过一年,在树上刻下更深的痕迹,每过一百年,在树上刻下一个字,如今这树上整整二十六个字,还有数不清的刻痕。” 我四处转了转,果然如此,而且这家伙没有理由骗我,如果一个人为了骗人穿着盔甲跑到深山老林里,还在树上刻下这么多东西,那他可真是病得不轻,这种人出现的几率比活了两千多年的人都要低。 但是很快我又发现了另一个问题,这些刻痕都是新的,于是我说出了我的疑问。 “吾没有办法解释,只能告诉汝此地的所有事物都不可用常理度量,”那家伙再次摇了摇头,“你不明白。” “你说会不会,这个地方时间是静止的,也就是说,只要我们在这个林子里,我们就不会老,也不会死,”我推测道,“两千多年间,你没有碰到别人吗?” “有,我们身边不正是吗?” 我惊恐地望了望四周,难道这附近还有什么我看不到的人?但是我马上就明白他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他们都变成树了,对吗?”我问道,“可是你为什么没有变成树?” “因为我的执念,”他靠着一棵树坐了下来,“汝是吾一百年来碰到的第一个人,聊聊好吗?” 怎么又有人找我聊天啊,以后我要明码标价,聊一个小时一个明器,我仿佛看到了一条发家致富的金光大道,呸,又扯远了。 “饮酒乎?”我咬出了这文绉绉的三个字,从包里掏出了老赵酿的烈酒,丢给了那个将军,他用牙齿咬开,灌下了一大口,大声叫道,“好烈的酒!” 我得意一笑,那是自然,古人酿的黄酒度数跟啤酒差不多,而老赵酿的酒少说也有五十多度,他灌了这么一大口,没有直接晕过去,就已经算是酒量大了。 “你刚才说你之所以没有变成树,是因为你有执念,对吧?”我不敢想象究竟是怎样的执念,可以让他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活了两千多年,我眼前的这个人,比那个老道士还要疯狂得多,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一个神志不清的疯子并不可怕,但是一个疯子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就非常可怕了。 “我的执念,就是我的国家,那被嬴政灭掉的国家,我的大赵。”他轻声说着,就像是呓语。 “你是……”我顿时来了兴趣。 “我的名字,叫做廉颇。” “廉颇?!你就是那个跟白起李牧王翦并称战国四大名将的廉颇?”我叫了起来,这也太扯了吧,“赵国沦陷后,你不是去楚国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没想到汝知道吾,”他摇了摇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汝真的非常像吾年少时的一位挚友,不过两千年过去了,他不可能还活着。” 是啊,不仅你的那位朋友不在了,你的仇人,那个号称要万世的始皇帝陛下也不在了,无数才子佳人,帝王将相,都化为了一抹烟云,时间真是一把杀猪刀啊,我一边在猎枪里填着火药,一边在内心感叹道。 “汝说,被战火席卷,被铁蹄践踏过的土地,还会不会生长出新的希望?”他用眼睛眺望着远方,那是赵国的方向,那是他的故乡。 我沉默了,因为我没有办法回答。 我要如何去告诉他,王朝盛衰更替,如同树木百代的枯荣,多少金戈铁马,忠骨黄沙,到头来不过是一场过眼烟云,千秋洗炼过的人间悲喜,到头来,也不过只滤下了青史上的寥寥几笔,或许他清楚这一点,但是他不愿承认,因为这样,他就没有家了。 没有家,就没有归属,没有牵挂。 “我要走了,我不能倒下,也不能后退,因为后退就意味着……死亡,”他站起身来,抽出了腰间的长剑,“兄弟们,冲锋!” 他挥舞着剑大步向前走去,仿佛前面是千军万马,身后亦是千军万马。 望着那个坚定的背影,我心中熟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忍不住脱口喊了出来,“老赵!”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喊,那是一种非常朦胧隐晦的感觉。 我看到他的身影明显颤了一下,轻轻扭过头,对我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这个笑容,我将用一生的时间去解读。 几根藤蔓从森林的深处射出来,打断了这个刚刚绽开的微笑,它们洞穿了他的身体,将他牢牢钉在了地上,他挣扎着想站起来,鲜红的血液丛伤口中喷溅而出,化为血雾弥散在空气中。 “跑!”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发出了一声大吼,我知道这是给我听的,可是我没有动作,我的身体和精神都已经差到了极点,这已经第三次有很重要的人死在我面前了,那种痛彻心扉,那种苍白无力的感觉,让我的精神几乎崩溃。 我拼命捂着嘴,哭到浑身都在抽搐。 “当故国的梦伴随着肋骨在敌人的铁蹄下破碎, 当旌旗连同尸体在泥土中慢慢腐烂, 万千生命的凋零不过是史书上一串毫无生气的数字, 埋葬他们的不是故国的热土, 而是肆虐的风沙, 迎接他们的不是鲜花与怀抱, 而是蝼蚁的啃食, 凄惨的月光照耀着朽烂的枯骨, 盘旋的乌鸦蚕食着破败的尸骸, 枯瘦的肩膀扛不起生锈的长剑, 干涸的眼眶泛不起往日的荣光, 鲜血如落花吻了谁的旧伤, 长夜如落幕中了谁的场, 谁在落日的余晖中向远方眺望, 那是谁永远也回不去的故乡, 谁在落雪中低语呢喃, 谁在长夜里将悲歌吟唱, 谁将往事遗忘, 又有谁会将他们的故事低吟浅唱, 路在何方 家在何方 国在何方 忠诚在何方, 荣耀在何方, 守护的人儿又在何方, 王在何方, 旗帜在何方, 仇恨又在何方……” 一个声音在林子的深处响起,不停地吟唱着,这声音虚无缥缈,似乎来自四面八方,那是死神为我演奏的一首安魂曲。 终究,还是逃不掉啊! “谁?!给我出来!”我歇斯底里的咆哮着,端起了手中的枪,狂奔了过去。 就像是一只受伤的困兽,开始了最后的垂死挣扎。 第十九章 篝火 “是谁?!给我出来!”我歇斯底里地咆哮着,冲进了林子的深处,心里被一种莫名的烦躁塞得满满的,极力想要宣泄,原来恐惧到了极端,是会化为愤怒的。 跑着跑着,林子里的树木渐渐稀少,眼前开阔敞亮了不少,我忽然停住了脚步,因为我看到了光亮,一种不同于矿灯灯光的光亮,我定睛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两团幽幽跳动的紫色火焰,那是两盏灯台,灯台后面是一座小木屋。 不是吧,我感觉十分不可思议,这鬼地方还有人住?就在我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看看的时候,木屋的门开了,一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个人浑身罩着一件黑袍,一米七五左右,体型略胖,跳动的火焰将他的影子投射在木屋上,却始终照不亮他的脸,我把矿灯照了过去,灯光却似乎被一片虚无所吞噬,只能看到一双清澈的眼睛,这多少有点不正常,但是并没有出乎我的预料,因为在这个地方,一切正常才是最大的不正常。 那个人看了我一眼,提着一个木桶走了过去,我跟了过去,就见他把桶中的水倒在了地上,那是一簇娇艳的红色花朵,我以前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鲜艳的色彩,跟这个只有灰暗格调的树林显得格格不入。 “你为什么到这里来?”他问道,那绝对是我听到的最纯净的声音,只是有些冰冷,不带有一丝人类的感情。 “我迷路了……”我犹豫了一下,向他说出了实情,“你不也是吗?” “我一直都在这里,”他摇了摇头。 “你是说,你的祖祖辈辈,一直生活在这个地方?” 我感觉有些不可思议,那他是如何学会一口如此标准流利的普通话的? “哪有什么祖祖辈辈,我是这里唯一一个不迷茫者,我就是这片树林啊。”他再次摇了摇头,说出了这样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疯子,又是一个疯子,我在这里遇到的所有人都是疯的,他是这片树林,我还是全宇宙呢,难道这离谱的话还别有深意不成?如果我在这里转了一两年,我说不定也会变成这个样子,想到这里,我的心里有些悲凉。 即便是如此,我还是不愿意放弃希望,“那你,知道离开这里的方法吗?” “为什么要离开,你好不容易从影子出来,这是无数人都梦寐以求的,为什么还要回去呢?”他的语调依旧没有任何起伏,听得我脊背生寒。 他的这句话似乎蕴含着很大的信息量,当然,或许只是一个疯子的疯言疯语。 “你所在的世界,叫做表世界,是这个真实世界的投影,”那疯子解释道,“现在你所看到的,才是世界的本质。” “本质不应该是美好而简单的吗,”我真是闲的太无聊,要么就是我也疯了,竟然跟这个疯子辩论了起来,“怎么会像这里一样丑陋而黑暗?” “你知道什么是本质吗?”那个疯子笑了起来,“我刚才浇的那一簇花,名字叫就叫做文明,你知道文明的本质是什么吗?” 我摇头笑了笑,心说你个傻x,自称这片树林,养一朵花都号称文明,简直是呆在这里太久脑子坏掉了。 我正这么想着,就见他蹲了下来,用手将花附近的浮土全部扒开,我再也笑不出来了,因为土下面是一番地狱般的景象,那是成堆成堆的尸体碎块,红艳艳的一片,令人作呕。 这个疯子竟然用尸体来养花! “文明的背面,就是黑暗冰冷与杀戮,文明就像是生长在尸山血海之上的这朵娇艳的花,尸体与鲜血是它的养分,它又反过来粉饰这尸山血海,”疯子慢慢说着,语调中森寒的意味让我浑身发抖,“你所看到的,你所听到的,你所记住的,你所知道的真相,都是经过他们精心粉饰,想让你看到听到记住知道的真相,而真正的真相,或许就像这娇艳花朵下的尸体一般丑陋。至于他们是谁,我想你很清楚。” 我无法反驳,因为我竟然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英雄的功业建立在普通人的血肉之躯上,强者的光荣践踏着弱者的眼泪,”疯子接着说道,“你们都说‘人之初,性本善’,可是人性的根本,究竟是善还是恶?一个婴儿刚出生的时候,只知道一味地索取,这是善吗?人性的根本,本来就是丑恶的,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不受到伤害,才制定了各种各样的法,才有了仁义道德,如果一个人犯错误不会被发现,那他还会遵守这些东西吗?规则只是强者奴役弱者的工具,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很多人,可以肆意玩弄规则。” 我没有说话,不置可否,现在我竟然开始有点相信他了。 “我再给你举一个例子,”疯子突然打了一个响指,灯台中紫色的火焰忽然飘了起来,化为了一点点碎屑,在空中有节奏的跳动着,忽然组成了一个身穿绿色绫罗的绝色少女,我瞬间目瞪口呆,不仅仅因为这种夺天造化的能力,也因为这个少女,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完美的女孩,那种圣洁,那种完美无瑕,那种惊心动魄的美,令人没有抬头去看的勇气,无论是谁,只需要看上一眼,都会有一种用生命去守护的冲动。 “她美吗?”他问我,我已经不再把他当成一个疯子了。 我点了点头。 他的眼中闪过了了一丝笑意,接着只见寒光一闪,一柄闪着寒芒的短刀出现在了他的手中,这把刀好像具有灵性,只是看上一眼,就觉得浑身针扎般的刺痛,我心里“咯噔”一声,似乎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刚想出声阻止,但是一切都已经晚了。 他忽然横刀一挥,刀刃在空中闪过一道寒芒,“嗤”一声干净利落地划破了少女的喉管,她的脖子上出现了一条明显的红线,鲜血喷溅而出,像蓦然绽开的一朵红色的玫瑰,搭配着那绝美的脸庞,竟然有一种地狱般的惊艳之美。 我想大声叫喊阻止他,咽喉却好像被一双大手死死扼住,只能发出“嗬嗬”的怪叫声,就像是一个窒息者垂死的喘息。 他看着那这少女,眼神中满是异样的光彩,就像是一个琢玉师正在凝视一块完美无瑕的璞玉,他行云流水般挥动着手里的刀子,破膛,开颅,分筋,离骨,随着刀路的游走,她的皮肉如同绽开的花蕾,又好像孔雀色彩斑斓的翎羽,染血的刀刃在她身上如同芭蕾舞者的红舞鞋游走跳跃,带着生命流逝的轻盈灵动的诡异之美。 那人的眼中满是沉醉,好像他眼中并不是一个支离破碎的人体,而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品,让我想起了解牛的庖丁,手之所触,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踦,砉然响然,奏刀騞然,莫不中音,那是死神弹奏的一首镇魂之曲。 我听老赵说过,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各行各业之内也分三六九等,最下等的是技,技之上为术,最高境界,便是道,大道三千,殊途同归,终点都是天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在苍天眼中,无论是一个人,一头牛,还是一块玉,都是相同的,这或许就是这个人所说的本质。 我已经开始后悔为什么自己还清醒着。 他挖出了她的眼球,剔出了每一根骨头,分离了每一块内脏,按照解剖学完美地分类,摆放整齐,然后看着我,眉眼间带着笑意,“你现在还觉得她美吗?” “你这个疯子……你这个……混蛋啊!”我大声骂着,再也忍不住了,“哇”一口吐了个翻江倒海。 “这就是她的本质啊,或者说,这是相对她刚才一种更为本质的状态,我甚至可以把她打碎成每一个细胞,每一个原子,”那个彻头彻尾的疯子用一种温柔得令我作呕的声音说道,“她还是她啊,她的组成成分并没有变,可是你还会觉得她美吗?”他一挥手,那血肉之躯重新化为了火焰,飞进了灯台中。 “你究竟是谁?”我大声吼了出来。 “我是本质的,你无法理解的存在,”他笑了,“你所看到的,只是我在这个世界的投影,用你们的话说,只是一副皮囊,你无法理解我,就像低维无法理解高维。” “你就是最本质的东西吗?”我问。 “不,对你们来说,我只是相对本质的,在我之上还有更加本质的东西,而在那些东西之上还有,这就像是一条无限长的链条,永远没有尽头,”他的语气有些惆怅,“这世界上的很多问题看似简单,但只要深究下去,就会变得很复杂,只要一直追究下去,就永远不会有真正的答案。” 本质,投影,高维,低维,还有阿龙故事中,那个名叫夜鸦的年轻人,和那个壁画上所描述的,困住时间的迷宫,这些东西不停在我脑中闪现,使我不禁去想,这个世界,真的是我看到和想到的那样吗? “那些人,你为什么把他们变成了树,为什么廉颇和老道士明明已经死了,还活在这里?”我忽然想起了这样的问题。 “他们都解脱了,得道了,”他轻轻抚摸着旁边的一棵树,“他们活在自己的世界中,得到了幸福和快乐,就像你的那个朋友,他在自己的世界中找到了父母,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可那是假的!”我非常不满。 “可你们之前所生活的世界,又是真的吗?真和假,又有什么界限吗?”那个人轻轻笑着,“人生难道又不是梦幻么?你所得的你最终全会失去,你认为那是真的,你就会痛苦,而你知道那不过是一个游戏一个梦境,你就能解脱。人生在世,百年也好,千万年也好。都是未来前的一瞬,这一瞬后你什么都没有,你曾有的只有你自己。你在这世上永远地孤寂着,永远找不到能依托你心的东西,除非你放弃你自己,融入到造物之中,成为万重宇宙一点尘埃。你就安乐了。” 这是《百年孤寂》中的一段原话,但是此刻被他说出来确是再合适不过。 “而廉颇拥有他放不下的执念,他放不下,所以不能得到解脱,永生永世活在这个地方。” 我不再说话,身边不远处突然亮起了一道火光,我转头一看,一个人正坐在一团篝火旁瑟瑟发抖。 “那是谁?” “那是一个迷失的人,因为害怕死亡,他燃起了希望的篝火,在漫漫的长夜中瑟瑟发抖,但是他遭遇了比死亡更加可怕的事情。” 出于好奇,我向他缓缓走了过去,或许是因为我的脚步声惊扰了他,他缓缓转过头,眼中闪过一抹希冀,但马上被浓浓的绝望湮灭。 “不要熄灭我的火焰,好吗?”他沙哑的声音中夹杂着乞求与疲惫。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说不出话来,借着跳动的火光,我看清了那张脸,那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 那是……我自己! “砰”的一声,什么东西蓦然在火堆里炸开,犹如长空中绽放的一朵烟花,火星向四周溅射,一簇火苗触到了他的衣角,便如同小蛇般蜿蜒而上,不消片刻便将他完全吞没。 炽焰轻抚着他的脸膛,他却似乎感觉不到任何痛苦,因为他的信念已经崩塌,现在的他,只不过是一块会说话的木偶。 我脱下上衣,发疯般扑了过去,扑打着他身上的火焰。 “没有用的……”他低声呢喃道,“我们都逃不掉的……看看那些树,每一棵都是一个曾经自由的灵魂,可现在……柔弱的翅膀,如何飞跃漫漫的长夜,我们逃不掉……” 剧烈的燃烧使他的身体变得扭曲,咧开的嘴角是对这个世界的嘲弄。他死了,化为了一具焦黑的骷髅,只有那双眼睛依旧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那是迷失者的眼睛,是老道士的眼睛,是廉颇的眼睛,是……我的眼睛。 我蹲了下去,泪如雨下。 【开学第一天,用手机更新的。】 第二十章 荒诞的世界 烈火还在脚边燃烧着,点燃了地上的落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越来越大,眼看着就要烧到了我的身上,但是我并没有闪躲,因为我已经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我的周身被一股异样的冰寒笼罩着,如坠冰窟。 等等……冰冷?我现在可是在火焰旁边啊,难道是我的感官出了什么毛病?我一咬牙,将手伸进了燃烧着的火焰中,火焰瞬间围了上来,但是我并没有感受到痛苦,我的手也没有因为燃烧而变形,这火焰就好像是不存在的。 想到这里,我重新冷静了下来,我想我已经知道这片林子究竟有什么名堂了。 这确实是一个迷宫,不过这个迷宫并不是现实中的,而是存在于我意识中的。 那妹子给我们讲的故事中,那个叫做夜鸦的年轻人说,其实迷宫不一定要由物质构成,它困住的东西也不一定只是物质,真正的迷宫大师,可以用一些特殊的方法,一步步引导者一个人进入自己意识的迷宫中去。 一个哲人说过,如果按照特定的方式排列组合,迷宫也会有自己的意识。 其实他的这句话是谎话,或者说,我们都没有理解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迷宫是不可能拥有意识的,迷宫的意识就是人的意识,所以说,这片树林就是我自己,或者说,是我的意识。 现在仔细想来,为什么那个疯子会说如此标准的普通话,为什么他知道这么多的东西,因为他本来就是我意识的产物,他所知道的一切,都是我所知道的一切。 无论是廉颇,老道士,小张,还有他所引用的《百年孤寂》里的话,甚至还有他关于本质和投影的解释,都是以前就存在于我意识当中的,如果我没有听过妹子讲的那个故事,没有看过史书里关于廉颇的描述,没有见过那个老道士,没有看过《百年孤寂》,那么这一切就根本不可能发生。 不同的人,到这片相同的林子里,会遇到完全不同的东西,这取决于他们大脑中储存的信息量。 那个疯子无疑非常想让我死,这个林子里看似有很多东西都可以干掉我,无论是洞穿了廉颇的藤蔓,还是他手中的短刀,或是那离奇的紫色火焰,任何一个都可以置我于死地,但是他却没有,因为他根本就不能,这林子里的一切都是假的,只有我是真的,能杀死我的,只有我自己。 他清楚我心底最深最深的恐惧,所以他制造了这些幻像,为的就是一步一步把我逼向崩溃的边缘,让我放弃求生的意志,让我结束自己的生命。 所以,我没有必要害怕他,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办法威胁到我。 “并不是你想的这样,”那疯子果然知道我在想一些什么,“我承认你想得很有意思,但是你知道人类为什么能够想象吗?” “你们所有能理解的东西都是已有的经验组合,删减,变形出来的,”没等我回答,他继续说道,“打个比方,你知道狗是什么样的,你也知道红色和绿色,你见过一条红色的狗,我告诉你有一条狗是绿色的,你自然能够想象出来,可是,如果我告诉你有一条狗是你所见过的颜色之外的一种颜色,你还能够想出来吗?无人描述,无人见过,又怎么能想象出来?所谓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夏虫不能语冰,便是如此。” “你认为我只能表达出你所认知的东西,但你不知道其实是因为你只能看到我表达出的你所认知的那一些,而其他的部分,就像是三维之外的七维空间,被折叠了起来,”他的双眼就像是两个深不见底的漩涡,我移开目光,不敢与他对视,“我该如何去告诉一个盲人缤纷的色彩,如何去让一个刚出世的婴儿去理解一首诗的壮美?” 他说的都是假的,不要相信,不要相信,我一直在心里重复这句话。 “我可以以你理解的方式做一个简单的证明,我可以做一件你能够理解,但是绝对办不到的事,”疯子依旧不疾不徐,“我可以证明一加一等于二,你要看吗?” “我去你姥姥的吧!”我再也遏制不住心头的恶寒,大骂了一声转身就跑,那人也不阻拦,只是静静站在那里,轻声说道,“逃啊,逃啊,你还不明白吗,你还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地方吗?你逃不掉的,你逃不掉……” 我一边疯狂地迈动双腿,一边骂着连我自己都听不懂的脏话,此刻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快逃离这里,如果我继续在这个地方的话,我一定会被自己杀死的,现在的我,精神已经开始有点不正常了。 “砰”的一声巨响,我撞在了树上,头上戴着的矿灯应声而碎,黑暗洪水般席卷而来,瞬间将我吞没,我伸手去掏背包里的强光手电,却发现背后已经没有了任何东西,我那一包装备在我奔跑的时候已经被树枝挂掉了,现在我除了手里的那杆长枪,再也没有了任何东西,连子弹都没有。 我痛苦地蹲了下来,将头埋在双腿之间,瑟瑟发抖,此刻的我,就像是一条被关在高压锅中的鱼,被一片黑暗所包裹,脆弱而无助。 一团微红的光芒在不远处亮起,摇曳不定,那是一支红烛,在一个人的手中,红色的烛火,就像是残存的希望。 我鼓起了勇气,向那个人走了过去,他转过了头,我再一次看到了那张脸,那是我的脸。此刻这张脸正因为痛苦扭曲着,他的另一只手一直罩在蜡烛上,火焰已经烧焦了他的皮肉,他还是没有移开手掌,因为他害怕有一阵风会突然把这蜡烛给吹灭。 对光明的渴望超越了一切,我的心中已经没有了恐惧,只剩下了极端的渴望,所以我向他提出了一个荒诞无比的要求,“可以把你的蜡烛给我吗?” “你是谁?”他低下头,在手背上蹭掉了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我就是……小李啊。”我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愣了一下,下意识回答道。 “你真的是你自己吗?”又是一个疯子,我在这里遇到的所有人都是疯的。 “我把我的蜡烛给你,你千万不要让它熄灭了……”没想到他竟然把蜡烛递给了我,我接了过来,就见他忽然倒在地上,痛苦地扭动着,无数根须刺破了他的皮肉伸了出来,又一次,这已经是第三个人,在我面前变成了一棵树。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我没有任何准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我看了看手中的蜡烛,这是这片黑暗中唯一的光源,是我的希望。 一阵阴风吹过,熄灭了我最后的希望。 “你终究还是让他给熄灭了啊……”那棵树抖动着,用近乎疯狂的声音说着,“没有希望了,你逃不掉了,你逃不掉了……” 我大叫了一声,在黑暗中摸索着狂奔,地上杂乱的藤蔓一次次把我绊倒,荆棘和树枝扎得我鲜血淋漓,但是我不在乎,我的头脑中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我,逃呀,逃啊,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你逃不掉的……”尖锐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如同地狱中恶鬼的哭嚎,周围的黑暗如同一只巨掌将我紧紧攥住,无数怪物就潜藏在这样的黑暗中,他们源自我心底最深的恐惧,渴饮着我的脆弱,我不能停下,因为一旦停下,就会被这些怪物撕成碎片,我仿佛听到了它们牙齿咬碎我骨头的“咔嚓”声。 林中的树木慢慢稀少,朦胧的月光从夜空中照了下来,这时我才发现我来到了一个全新的地方,或者说,是一片全新的树林,这林中的土地与树木,都变成了深黑色,充满着死亡的陈腐气息,没有任何生机。 我正前方有一棵参天巨树,已经枯死很久了,黑色的树干如同一只扭曲的巨手伸向天空,似乎在祈求,在挣扎,那是世间最完美的雕塑,以难以企及的力量展现了所有的痛苦,黑暗,焦灼而且破碎。 真正吸引我的,是与我视线平齐的地方,一大块树皮被刮了下来,露出了里面白花花的树干,上面似乎还刻有文字,我以为这是谁留给我的信号,于是跑了过去。 我再一次失望了,树干上面刻着的是一段话,一笔一划间可以看出刻下这些的那个人内心的焦灼与绝望。 恐惧,是潜藏在黑暗中的猛兽。 仇恨,如疯狂的藤蔓般滋长。 光明是黑暗的影子, 堕落是完美的救赎, 你感到恐惧吗, 恐惧渴饮着你, 你感到压抑吗, 压抑撕扯着你, 你感到愤怒吗, 愤怒控制着你, 你感到孤独吗, 孤独占据着你。 所以你要不停地笑啊, 笑得歇斯底里, 笑得肋骨都断掉, 笑得一腔热血喷溅在土地上。 尸体不在棺材里, 尸体在空中跳舞, 荒诞的世界…… 这段话,是碾碎我精神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彻底疯了,仰起头,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 “小李?!”一条刺目的亮光射了过来,接着我就听到了这个无比熟悉的声音。 “小张,你还活着?!”我扑了过去,一把将他抱住,鼻涕眼泪抹了他一身。 “没事了,都过去了……”小张轻轻拍着我的肩膀,接着对我露出了一个苦涩的微笑,“大半夜的,你鬼嚎什么?” 我哽咽着,泣不成声。 但愿这是这一切的尽头。 第二十一章 你是谁 “小李,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下刚才到底是咋回事儿,怎么一眨眼的功夫你就不见了,”小张把我从他的身上扯了下来,接着从兜里掏出了一包纸巾递了过来,一脸凝重地问道,“怎么一眨眼的功夫,你就从我眼前突然消失了,让我一个人在这鬼地方找了半天,再见到你的时候,你却蹲在这儿鬼哭狼嚎?” 我接过纸巾,狠狠抹了一把脸,露出了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摇了摇头,心说你问我怎么回事,我怎么知道?到现在我也是一头雾水,要不然怎么会蹲在这地方笑得跟个疯子一样? 小张是个明白人,对我又非常了解,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思,见我如此狼狈,心里已经猜到了八九分,自然没有过问我身上装备去哪儿了,只是轻声说了一句,“都过去了,抓紧时间赶路吧,天就要亮了。” 我点了点头,拒绝了他的搀扶,跟在他身后,机械地迈着酸疼僵硬的两条腿,步履维艰。 “小张,”也许是因为害怕这沉闷的气氛,又也许是久别重逢想要找个话题聊一聊,一向话不怎么多的我率先开了口,“你这一路转过来,有没有遇见什么怪事儿?” “怪事儿……”小张挠了挠头,略一思索道,“除了你突然消失,倒也没遇上什么怪事儿,怎么,听你这么说,你这一路倒是颇为不易吧。”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便如同打翻了我心中的五味瓶,一时间各种思绪堵在心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应该尽是些幻觉吧,”我是在对小张说,也是在安慰自己,“我看到你……看到你变成一棵树了。” “哦?”小张应该是被提起了兴趣,停下脚步看着我,一张俊逸的脸上满是难以名状的表情,不过这小子整天古灵精怪的,我也没太放在心上,“你说,那是一棵什么样的树?” “嘶~这个……具体名字我也说不出来,就是那种很高大,枝叶比较茂盛,有点像槐树的树,”我吸了一口气,按照记忆描述了起来,同时也感觉有些哭笑不得,我就是随口一说,你说这家伙犯得着这么刨根问底吗,再说我都说了那只是幻觉而已。 “你看,是不是这样的树?”小张突然对我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接着蹲了下去,变成了一棵树。 我对这个世界刚刚建立起的一点安全感和信任感瞬间崩塌。 此刻的我,就如同一个刚刚离开母亲怀抱的婴儿,不安,愤怒,绝望,无助,委屈……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如同蚂蚁般啃食着我的大脑,更多的是恐惧,永无止尽的恐惧,就像是带刺的蔷薇,美妙而刺痛。 “不要再挣扎了,放下吧,今生今世,永生永世,你都逃不掉的……”那棵树抖动着,用怜悯的口吻对我说道。 我已经完全麻木了,没有回答,甚至没有任何表情,如同行尸走肉般僵硬地迈动脚步,发足狂奔。 跑跑跑跑跑跑跑…… 逃离这里,逃离这里,逃离这里…… 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 求生的意志苦苦支撑着我,我知道,再过不久这唯一对我有利的一丝情绪也将消磨干净,不过这并不重要,只有在拼命逃跑的时候,只有在大脑缺氧空白的时候,我才会暂时不去想这些事情,这些令我崩溃的事情,这些我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不管我的猜测是否准确,不管这一切是不是幻像,我知道我都输了,输得干干净净,而且,再也没有了翻盘的机会。 我不知道自己跑了究竟有多久,只知道身边的景象飞快变换着,模糊又清晰,清晰又模糊,一棵棵大树从我身百年飞快掠过,我的身上已经被挂得没有一块好皮,但是我不在乎,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在乎。 我曾经在一本关于哲学的书上看到过,恐惧才是一切的根源,恐惧才是人类进步的动力,那时候我对这本书上的说法嗤之以鼻,但是现在想来,确实极有道理。 那本书把恐惧分为六个等级,而我现在的恐惧明显属于第六级,那是一种本能的恐惧,已经超越了生死。 体能正在一点点流逝,一点点透支,脚步也越来越慢,我能够清晰的感觉到死亡正在一步步逼近,我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能停下,可是人的体能终究是有极限的,我倒了下去,心脏一个劲儿的狂跳,似乎要在下一秒爆裂,眼前也是一片漆黑,可我还是不能放弃,一次次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又一次次跌倒。 当那紫色的光芒亮起的时候,我停止了挣扎,闭上眼睛,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可事情再一次出乎了我的意料,我闭上眼睛,在一片黑暗中感受着时间的流逝,那疯子却依旧没有什么动静,甚至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我坐了起来,睁开了眼睛,发现他正盯着我,眼睛平静得像是一潭死水,我的倒影在这潭死水中垂死挣扎。 “你究竟是谁?!”我大吼着,带着后的力量和勇气。 “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我是更为本质的存在。”他的语气依旧那么平淡,却令我遍体生寒。 “这墓里埋着的究竟是谁?”一瞬间我忽然觉得就算是死也一定要死得明白。 “墓里埋着的,是整个世界。”他轻声说道。 “不是周赧王吗?”我问。 “周赧王是谁?”他的这句话令我摸不着头脑。 “你不正是周赧王吗?”他说道,眼中闪着妖异的光芒。 整个世界在他眸中一点点崩塌,支离破碎…… 第二十二章 逃不出的森林 他死死盯着我,如同看着一只没有抵抗能力的猎物,一步步向我逼近,我也抄紧了仅有的那一把双管猎枪,一点点积聚着力量,准备着生命中的最后一击,我知道这可能没什么作用,但我还是要拼一下,反正都是一死,不管拼与不拼,都没有更坏的下场了。 “不要再挣扎了,你逃不掉的,”他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酒杯,鲜红色的液体在里面荡漾,“喝了这杯,你就可以解脱了,人生苦短,放下吧,放下吧,一切都不重要了……”他的声音令我昏昏欲睡。 解脱?如果变成一棵树也算是一种解脱,那我才不稀罕这种解脱,我这么想着,狠狠一下咬破了舌尖,剧烈的疼痛让我稳住心神,眼睁睁看着他一步步逼近、 一步,又一步,近了,更近了……就是现在! “喝你麻痹!”我大骂了一声,一跃而起,倒转枪口把枪球棒一样抡了出去,我的理智告诉我不要杀人,但是我的智商告诉我如果这玩意儿真的算人的话,那它还是可以说服我的理智的。 没有巨响,没有飞溅的血花,他就像是是融化的蜡块一般化为了水一样的东西,淹没了我的脚踝,我低下头,看到了水中我的倒影,但很快我就发现那并不是我的倒影,因为我绝不会有那样的眼神。 “你还不明白吗?”他对我说道,“我就是你啊……”一双手从水中伸了出来,抓住了我的脚腕,将我向下拖去,我脚下坚实的地面在这一刻化为了深不见底的泥潭,我稍一愣神,就深深陷了下去,几乎没顶。 我伸出手紧紧抓住身边的两蓬枯草,同时使出了我在南大河凫水的本事,两条腿不停摆动,想借着水的推力向上,但下面拉着我的一双手力气出奇的大,想靠着这两蓬枯草坚持住不掉下去根本就不可能。 水一样的液体从我的鼻子里灌了进来,呛进了我的气管和肺里,我一想到这东西是什么变的,就感觉一阵反胃,张开嘴想要吐出去,却灌进了更多,不多时我便开始窒息,眼前也渐渐变得模糊。 突然,像是被狠狠抽了两巴掌,我的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那种窒息的感觉也随之消失,脚下虽然还是空空的,但是已经没有了那双手巨大的拉力,而且我觉得现在我好像并不在水里,而是在半空中。 半空中?疑惑间我抬头一看,就看到了小张焦急的脸和紧紧拉住我的一双手,我又一低头,差点儿吓个半死,我的脚下竟然是万丈的深渊,要不是小张拉着我,我早就掉下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忽然到了这里,小张怎么还活着?我脑子一时转不过来弯儿。接着就看见老赵忽然从悬崖上探出头来,将一团燃烧着的火球朝着我的脸丢了下来。 我一侧头,那火球贴着我的鼻子掉了下去,竟然是一张燃烧着的黄符。 “我x,老赵,你搞什么名堂?”我心中异常烦闷,不禁破口大骂道,要不是这小子把我诓到这地方来,我说不定正躺在床上呼呼睡大觉呢。 老赵和小张听我这么一喊,同时松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下来,老赵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臂,跟小张一起把我给拉了上来。 我浑身酸疼,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刚一上来就躺在悬崖边儿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小张和老赵也累得够呛,坐下来只顾喘气,也不言语。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到现在我也不敢确定这两个家伙是不是真的,可还是问道。 “你小子中邪了,”小张一摆手,“不行了,我得再喘会儿,你让老赵给你细说吧。” “我解决了那活尸之后,到绝户村找你们,却怎么也寻不见你们踪影,还被那悬尸柏纠缠了一番,从绝户村里出来后,发现了杂草上有有踩过的痕迹,我循着这足迹走到了林子里,看到了你们磊的那堆坟,知道你们来过这儿,我正寻思你们会往哪个方向走,就看到了火光,我顺着那火光找到了和边儿,就见你这小子突然发了疯,差点儿把小张给弄死,”老赵咕咚咚灌了一大口水,“我赶紧过去,你敌我不过,落荒而逃,我和小张就追了过来,没想到你站在悬崖边儿上就要往下跳,要不是小张及时拉住你的手,你现在已经在下面躺着了,赵爷我见多识广,知道你小子是中邪了,这不两道黄符下去,就把你给打醒了。” 我伸手摸了摸脸,两颊已经肿了起来,火辣辣的疼,老赵下手真是太狠了。 “我说老赵,这中邪到底是怎么回事,”小张对这方面的事情永远有非常旺盛的好奇心,“难道这世上真的有鬼神不成?” “有没有鬼神我不知道,不过这中邪我倒是有一些研究,”老赵哈哈一笑,一脸得意之情,“像他这种,说白了就是吸入了某种神经性毒气,大脑受到了麻痹,产生了幻觉,吊在悬崖上被凉风一吹,我再两道黄符打下去,他脸上一疼,自然就醒过来了。” 我感觉一阵x疼,原以为老赵这小子还通晓道术,没想到他这两道黄符不是为了驱邪,纯粹就是为了让我感觉到疼。 “那这家伙为什么没事啊?”我指了指张三峰,这家伙点了点头,表示他也想问同样的问题。 “可能是因为他喝了酒,这酒本来就有驱毒的作用,喝了之后血气上涌,自然没事。”老赵解释道,我哭笑不得,没想到喝酒还有这好处。 该说的都说完了,我们三个没了言语,都坐在那里调养生息,尽最快的速度恢复到最佳状态,接下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又过了半晌,老赵一拍大腿站了起来,背起了一包装备,把另一包丢给了我,“你们俩,水也喝了,歇也歇够了,该出发了吧。” 没想到这家伙刚才追我的时候把我的装备也给背在身上了,我说以他的身体素质比小张好很多,为什么喘得跟小张一样,原来他的负重是小张的两倍。 我艰难地站起身,把背包背在了背上,这么长时间折腾,我的肩膀已经磨破了皮儿,自然是疼痛难忍,不过这点小疼跟我刚才遇到的一比,根本就不算什么。 “老赵,还有多远啊,我现在浑身的骨头都快散了架,别还没到地方就累死了。”小张一边走一边发着牢骚。 “就在这附近,已经很近了。”老赵一边看着罗盘,一边在嘴里念叨着什么东西,不知道还以为他是个神经病。 “不是吧?”我和小张感觉有点难以置信,“这附近哪有什么大的山头,难不成这周赧王墓就在这林子里?” “你们知道这么些年来这么多人都在找这周赧王墓,却纷纷铩羽而归吗?”老赵冷冷一笑,“因为他们不知道,这周赧老儿根本就不按套路出牌,周赧王墓说起来是个墓,其实根本就不是常规的墓,而是这片林子。” “林子也能算是墓?”我和小张异口同声,这多新鲜呐。 “你们不知道的事儿还多着呢,好好学着吧。”老赵得意洋洋,我跟小张不再吭声。 确实,提到墓,我们的思维都被局限到地宫之类的东西上了,当年庄子将死,弟子欲厚葬之。庄子曰:“吾以天地为棺椁,以日月为连璧,星辰为珠玑,万物为赍送。吾葬具岂不邪?何以加此!” 虽然这句话有点开玩笑的意思,但是听起来特别霸气,天地都能被庄子当成棺椁,那周赧王以树林为墓,也不算太离谱。 又行了二十分钟,老赵停下了脚步,我和小张抬头拿矿灯一照,被眼前这极端震撼的景象惊了个目瞪口呆,只见在这树林的中央,矗立着四根笔直的擎天巨木,四股粗壮的藤蔓从树上延伸出来,将一个巨大的长方形东西吊在了半空之中,这方形东西有一辆卡车大小,不用猜就知道那就是周赧王的棺椁。 “这是昆仑木啊!”老赵激动得浑身颤抖了起来,我一听,心里也是一震。 大家都知道,无论是神话传说,还是古代典籍,只要是能跟昆仑山沾上一丁点儿关系的,那就一定是了不得的宝贝,因为传说昆仑山是鸿钧老祖的道场,万物发源之地,传说中神仙扎堆儿的地方,而这昆仑木又称通天树,若是截下一小段树枝儿来做成棺材,可保尸身万年不腐,要真是机缘巧合得当,尸解登仙也不是不可能。 秦始皇派人到处寻找,始终不得,没想到这里竟然有着这么大四棵,这周赧老儿可真是好大的造化,秦始皇梦寐以求的东西,竟然被他得到了,光是树枝就有那么大的威力,这么四棵,是要成仙的节奏啊! 老赵双手忽然剧烈的抖动了起来,他从包里拿出了一根撬棍,对我们喊道,“小李,小张,升棺发材!” 他话音未落,就听天空中“喀拉拉”打了一道炸雷,那吊在半空中的棺椁忽然剧烈地抖动了起来。 我们三个猝不及防,往后退了好几步,就听“轰隆”一声,那棺椁掉在了地上,深深陷在了土里,棺盖也给摔开了,落在了旁边的地上。 等漫天的尘土散去,我们不见有什么动静,就悄悄走了过去,用矿灯往巨大的棺材里照了照,老赵和小张忽然将脸转向了我,“看看里边儿有什么吧。” 我心里边犯嘀咕,总感觉那么别扭,但是好奇心也上来了,就凑过去往里边一看,这一看之下,我直接哭了出来,棺椁里边躺着的那个人,不正是我自己吗?! “你以为你逃出来了吗?”老赵和小张忽然笑了起来,我熟悉他们的眼神,那是那个疯子的眼神,他们两个异口同声,说出了那个时间最恶毒的诅咒,“你逃不掉的,这片林子,只要进来了,就再也逃不掉了……” 第二十三章 蜡烛 我没有任何动作,现在的我终于明白这究竟是个什么地方了,正如他们所说,这是一个逃不出的地方,一次次充满希望,又一次次绝望,最终完全丧失意志,归于沉寂,归于他们所说的永恒的宁静。 “来吧,到这里来,你逃不掉了……”巨大棺椁中的“我”坐了起来,对我招手,就在这时,一道红色的火光从远方亮起,熊熊大火在那个地方燃烧了起来,伴随着浓烈的黑烟直冲天际。 “不……不要光……”那几个人捂着脸,痛苦地嚎叫着,整个身子扭曲了起来,最终如同融化的蜡块一般化为了一地脓水。 我往前走了两步,忽然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 我缓缓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漆黑。 这种黑不同于黑夜那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而是一种什么都没有的黑,确切的说,这并不是黑,而是一片虚无,虚无而空旷,我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我的所有感觉都消失了,方向感,时间感,触感,存在感,其实知觉这个东西,只是细微感官的快速反应,它的产生需要各种器官与大脑里的经验完美配合。 我伸了伸手,却一点也感觉不到双手的存在,只能往身上摸了摸,光滑的触感让我意识到自己还是一个人,而不是一缕精神或是其他的什么玩意儿,我使劲掐了自己一把,还挺疼的。 等等,我的衣服呢?我现在为什么一丝不挂?不,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究竟是什么地方,我怎么突然就到了这里。 经过了前几次突然转移,我对这事儿已经少见多怪了,所以只是稍稍的惊愕了一下,就回过神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一个光源,要不看清周围的情况,我自己都能把自己吓死。 我尝试着走了两步,又跳了两下,脚底下也不知道踩的是什么东西,只觉得软软的,黏黏的,就像是一块巨大的泡泡糖,我的方向感开始一点点恢复,至少能分清上下左右前后了。 “喂~”我大喊了一声,这声音传出了很远,也没有回音,似乎渐渐地被这片虚无给吞没,随着我的这声喊,周遭突然慢慢亮了起来,接着我就听到了一连串的脚步声,我紧张地竖起耳朵,攥紧了拳头,就见一个全身漆黑,手持蜡烛的人向我走了过来。 诡异的是,这个人手中的蜡烛是黑色的,蜡烛燃烧的火焰也是漆黑的,发出的光芒更加漆黑,似乎比这片虚无还要黑,这个人就笼罩在这片更加漆黑的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样子,只能看清一个大致的轮廓。 “你来了,”他说,这声音非常熟悉。 “大哥?!”我几乎脱口而出,同时感觉非常难以置信,这个人叫郝首军,正是我初中时的好哥们儿,“核桃园结义三兄弟”的老大,嗯,我是老二,还有一个哥们儿叫陈天行,我们仨就我比较正常点儿,那两个简直就不是人,初中毕业后,我去了一高,陈老三到国外去了,而这个郝首军却是没了踪影,也不知道是到哪个地方云游去了,渐渐地我们就断了联系,没想到今天在这儿遇见了他,又或者,他或许只是我的幻想。 “嗯。”他应了一声,把手中的蜡烛递给了我,我下意识接了过来,黑色的光芒瞬间将我笼罩,我竟然在这一刹那看清了周围的一切,也看清了他的脸。 这张脸非常有特点,我说的特点不是长相奇特,而是这家伙长得实在是极为平淡,一张杂鱼脸属于混到人堆儿里就找不出来的类型,可是你要真把他扔在人堆儿里,很奇怪地一眼就认了出来,而且看过他脸的人,只要把视线从他的脸上移开,很快就会忘了他到底长什么样子,偏偏一看见他就又想起他是谁了,我那一阵子心血来潮想学素描,准备给他来一张画像,看了半天都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下笔。 “如果你处在更加黑暗的黑暗中,你就会觉得,周围的黑暗便是光明。”他忽然说出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不过这也挺符合他说话风格的。 “我把我的蜡烛给你,你可千万不要不要让它再熄灭了。”他说,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答应我一件事好吗?”他问,我点了点头。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所谓的光明,只是黑暗的影子,你所在的世界,只是一场梦境,你所苦苦追寻的答案,只不过是一个早已注定的结局,答应我,好好活着。”他一字一句说道。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现在你不需要明白,以后你自然会明白,”他向我伸出了手,手中多了一只古朴的犀角杯,“喝了这杯酒,这场荒诞的大梦,醒来吧。” 我接了过来,一饮而尽。 “小李?”我还没有来得及品味这是什么味道,就听他喊了我一声,抬头一看,就见一只巴掌带着一股子劲风呼啸而来,“啪”一声狠狠抽在了我的脸上。 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我再一次晕了过去。 ………………………………………………………………………… 我从地上爬了起来,脸上传来的钝痛让我难以忍受。 我伸手抹了一把脸,沾了一手黏糊糊的液体,那是我的血。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正趴在一块石头上,鼻子被磕破,流出来的血已经结了痂,很显然我已经在这里趴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我感觉背后沉沉的,伸手一摸,发现背包正背在我的身上,清点了一下装备,一点儿不少。 刚才的那一切难道只是一场梦?我不知道,但我不相信那是梦,因为那一切是如此真实,我掐自己时能够感受到疼痛。 我用矿灯照了照,依旧是那片树林,几线火光从树的间隙透了出来,我敢肯定在不远处发生了大火,这火可能是老赵点的,毕竟在这种地方,这是唯一一种能够指引我们到他那里的方式,当然也有可能不是,但我一定要到那个地方去,因为老赵和小张只要还活着,只要看到这火光,就一定会赶过去,我们很有可能在那里会合。 火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熄灭,机会稍纵即逝。 我一咬牙,背起背包打开矿灯,循着火光迅速走去。 “你醒了……”刚走出去没两步,就听身侧不远处响起了这样一个男声。 “谁?!”我浑身毛孔都炸了起来,大叫一声转过头去。 第二十四章 老赵的纸条 我手里紧握着铲子,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提防着林子里会突然窜出什么东西,但是这一路走得比较顺利,除了撞到树上两回,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走着走着,另一束灯光从侧面射了过来,接着我就听到了脚步声和呼呼的喘气声。 “小张?!”我激动地大叫了一声,声音都有些颤抖。 “我x,小李!”小张也大叫了一声,朝我跑了过来,我们两个抱在一起,在地上滚成了一团,我的眼泪也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过了好长时间,我们两个才从地上爬了起来,一商量,果断地朝着那火光继续进发。 我看了一下表,凌晨三点半,心里便非常纳闷,我刚才经历的一切,果然都是幻觉吗?我可记得小张消失的时候就已经三点四十了。 我们两个谁都没有说话,就这么并排打着灯走着,心里边暖暖的,身上很累很疼,却充满了力量,因为我再也不是孤身一人了。 二十分钟后,我们找到了着火的地方,那地儿我和小张都来过,正是那绝户村,而被点着的不是别的,正是那悬尸柏,我们到的时候已经烧得差不多了,焦黑巨大的树干倒在地上,砸塌了好几栋土坯房。 令我们感到遗憾的是,老赵并没有在这个地方等我们,而是在一个比较显眼的地方给我们留了一张字条。 字条被几块小石头压在一块大石头上,我和小张小心翼翼地取出字条,迫不及待展开,就见上面龙飞凤舞用钢笔写着几行字,大致意思就是过了绝户村,就是乱葬岗,翻过乱葬岗再爬上一座山头就是目的地,他会在山顶上等我们。 我们感觉非常奇怪,老赵这小子明知道我们会来,在这里等着不就行了,非得自己先走,留下一张纸条让我们自己去,这一路非常凶险,他也不怕我们迷了路,或者在半道儿上出什么意外。 难道,他是出了什么状况,不得已而为之? 不管怎样,字迹是老赵的字迹,绝对没有造假的可能,也不会有人费这么大心机整我们,我和小张商量了一下,决定先在这里休息一下,然后去跟老赵汇合。 我们两个在这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小张随手薅了一把枯草,用脚把地上的枯枝落叶隆成了一堆,拿出打火机点燃枯草,扔在了柴禾堆上,生了一堆火,从包里取出几根螺纹钢管,搭成了一个架子,把一个鱼肉罐头架在火上烤了起来,不一会儿,便咕嘟咕嘟冒起了香气。 小张掏出筷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也不怕烧出一嘴泡来。 “鱼肉肥美,烈酒香醇,真乃人生一大快事!”小张掏出二锅头,边吃边喝,还递给了我一双筷子,“你不来点儿?” “这你都能吃得下,”我感觉非常无语,“反正我是一点儿胃口都没有,前面不知道还有什么等着我们呢,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记吃不记打,苦中作乐?” “看你说的,我这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得逍遥时且逍遥’,”小张笑了笑,“正因为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顿,所以才要把这一顿给吃好,以前不管发生什么都已经过去了,以后的危险是以后的事儿,不管你怎么担心,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不是?想那么多干什么?” 我点了点头,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便接过了筷子,一小口一小口吃了起来,没想到越吃越饿,接着跟小张比着吃,看谁吃得快,我们俩几乎把罐头盒子都给舔干净。 酒足饭饱之后,我跟小张背靠背坐在石头上打着嗝,吹着林子里刮过来的凉风,什么都不想,倒是十分惬意,一时间我竟忘了自己究竟身在何处。 “小李,你刚才有没有遇到什么怪事?”小张问道,还不等我回答,她便自顾说道,“我在林子里遇到一个魔鬼,非要让我出卖自己的灵魂。” “那你卖给他了吗?” “没有,”小张咧嘴一笑,“那玩意儿我自己还有用,所以我出卖了自己的节操。” “你小子还有节操?”我们两个哈哈笑了起来,说实话,这小子真的很会活跃气氛。 笑着笑着,小张突然严肃了起来,“小李,我好像见到我的父母了。” “不是吧,”我挠了挠头,脸上的表情怪怪的,“你不是连你父母的面都没见过吗,怎么确定那是你爹妈?” “因为我听到了一首歌,”小张将眼睛投向了远方,“那首歌从记事起,就一直萦绕在我的梦中。” 沉默,又是一阵很长很长的沉默。 我从地上爬了起来,背起了包,“时候不早了,上路吧。” 小张没有起身,“你这么说,多少有些不吉利。” “那,”我苦笑了两声,冲他伸出了手,“出发吧。” “出发。” 临走前的那一刻,我回头看了看那片树林。 终于逃出来了,我想,就像是一个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家的方向。 前路依旧迷茫,未知的危险还在前方等着我们,但那又如何? 正如小张所说,这世上又有几人,能将脚下的路看清楚。 哪怕只是,下一步…… 出发! 第二十五章 月下惊魂 过了绝户村,就是乱葬岗。 说是乱葬岗,其实就是村子后面的一个小山坡,山坡之上密密麻麻全是坟茔,俗话说得好,乱世人命不如狗,村子里哪一家死了人,拿草席一卷,在这岗子上刨个坑就给埋了,有钱的人家了不起了也就是置办一口薄皮棺材,传说以前经常有狼、野狗什么的在附近转悠,扒吃棺材里头的死人肉,听说吃死人肉长大的野狗,各个膀大腰圆肚子肥,眼睛是诡异的红色,不过我跟小张倒是没有遇见过。 这两天刚下过几场不小的雨,这乱葬岗不比树林,没什么树,地上的土湿湿的,泥泞无比,一不小心一脚杵了进去,满脚湿泥,而且这地方人埋得比较浅,被大雨一涮,满地都是从泥里翻出来的白骨和破棺材板子,看起来非常瘆人,光是在这乱葬岗上走着,就觉得阴气逼人,冷嗖嗖的头皮一阵儿发麻。 坟头上不时燃起的两朵幽蓝色的鬼火,在风中摇摆不定,我们俩的心也随着这摇摆不定的火焰一颤一颤的。 “小张……你,你怕不怕?”我感觉有点儿冷,裹紧了衣服,说话的时候牙齿一个劲的打战。 “有……有啥好怕的?”小张这家伙说话都不利索了,还在装英雄好汉,真是死鸭子嘴硬,非常傲娇地哼了一声,“张爷我只是有点儿冷。” 我看了他一眼,从包里掏出了老赵的烧酒,咬开瓶盖,轻轻抿了一口,一股热辣的气息在我的味蕾上爆开,“啪”一声如同在我嘴里放了一个爆竹,接着我的舌头就麻了,下意识一仰脖,那口烧酒便顺着喉管滑进了我的胃里,一股热浪瞬间席卷了全身,暖洋洋地十分熨帖,爽得我长长舒了一口气。 小张看我这一脸陶醉的样子,一把从我手里抢走了烧酒,用袖子擦了擦瓶口,狠狠灌了一大口,我停了下来,抱着手臂一脸幸灾乐祸,就见小张先是一愣,猛地瞪大了眼睛,接着皱着眉头硬撑了一会儿,一张俏脸憋得通红,忽然就爆走了,一边跑一边用手往嘴里扇着风。 “死老赵,”小张跑了半天,弄了一身泥,才终于消停了下来,骂道,“这家伙酿的什么破酒,劲儿这么大!”这家伙平日里非常注重他那张脸,不怎么喝酒,说是喝酒脸上容易长粉刺,让他喝这么大一口烈酒,不炸毛才怪。 以前总是被这家伙捉弄,现在我没有提醒他,也算是变着相捉弄了他一回。 “怎么样,”我一脸坏笑,“还冷不?” 小张用手揩了揩满头的汗珠,“你说呢?” “走吧,”我用手勾住了他的肩膀,为了驱赶恐惧,我们俩一边走,一边大声唱着歌,人就是这样,一旦大声嚷嚷着“来吧,来啊,我不怕你,有本事来弄死我”,那是真害怕了,真正有胆子的人走夜路都不出声,等着鬼来了,还要吓鬼一跳。 我唱的是圣地亚戈美日菲三人组的成名作《被坷垃吹过的夏天》,小张唱的是《浮夸》,我们俩的歌喉真个是不敢恭维,刚开始还能听出些调调,到了后来就剩下干嚎了,别说这里没有鬼,就算是有,也早被我们吓死了,我真担心那些埋在地下的尸骨会不会从棺材里边爬出来找我们两个算账。 这走着走着,小张突然停了下来,用一种非常奇怪的语气问我,“小李,你说粽子会不会骑摩托车啊?” “应该不会吧,”我挠了挠头,感觉非常奇怪,下意识就觉得这家伙应该不是随口问的,“你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别说话,你听。”小张冲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我支棱起耳朵,屏气凝神这么一听,果然,山坡的另一边,竟然传出了摩托车引擎的轰鸣声,我和小张都确信自己没有听错,再说了,这地方不可能有什么东西会发出摩托车的声音啊。 这是怎么回事,这地方怎么会有摩托车?我和小张对看了一眼,面面相觑拿不准主意。 那轰鸣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轰”的一声,就见一辆摩托车从山坡的那头窜了出来,碾到了一块石头,拐了两拐撞上了一块墓碑,瞬间就熄了火儿,把一大团白花花的东西抛了出来,那竟然是一个裹着破布的大肉球。 那肉球在惯性的作用下向我们滚了过来,我定睛一看,那竟然是一个人,只见那人一边滚,一边伸手从兜里掏出了两张黄纸,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啪”一声贴在了我们俩的脸上,嘴里边还念念有词,“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接着两条小短腿儿往地上一点,“噌”一声退出了半米远。 我们两个猝不及防,被他贴了个正着,这一巴掌出手极重,差点儿把我掴翻在地,小张最先反应过来,伸手把黄符一撕,一个箭步冲上去把那个胖子给抽翻在地,他这一下简直就是下了死手,那胖子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了下来,捂着脸一阵哀嚎。 也算是这胖子倒霉,你说你捅给小张一刀他都不会动这么大火气,这家伙对他那张脸非常重视,你这一巴掌简直要把他的脸给打肿,他能不跟你玩儿命吗? “我那两位爷,可吓死我了,”那胖子愣了半天,终于开口,“原来你们不是鬼啊!” “你竟然是个人?!”我感觉非常诧异,倒不是说我孤陋寡闻,能比这胖子还胖的家伙,这天底下估计也找不找几个了,胖子估摸着有六七百斤,要是没有了脑袋和胳膊腿儿,简直就是一团大肉球,这么胖的人还能走的动路,真是个奇迹。 “瞧你这话说的,简直有辱斯文,”那胖子来了气,冷哼了一声,满嘴京片子,“两位这大半夜……”他这话还没说完,眼珠子一转,瞥见了我俩手里边拿着的猎枪,脸都白了,“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肚子上的肥肉“啪”一声砸在了地上,“两位爷,我跟你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们又何苦步步紧逼至此,我上有高堂老母,下有未成年的……” “打住打住,”我捂着脸,现在还感觉腮帮子生疼,“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怎么,”那胖子站了起来,一脸疑惑的看着我们,“你跟他们不是一伙儿的?” 我正想再问,就见那胖子忽然一拍脑门,像是想起什么,面色苍白如纸,口中不停说道,“有……有……有……有……”,半天愣是没有憋出一个字来。 他想说的应该是“有狼”吧,可那也不能吓成这样儿啊,这人看起来膘肥体壮的,怎么胆儿就那么怂啊,咱们两个人两条枪,难道还怕它几条秃尾巴狼不成? “好好儿说话,”小张余怒未消,抬手就是两巴掌,他下手还真毒,胖子直接被打蒙了,愣了好半天才大吼了一句“有鬼!” 他话音未落,我就感觉背后吹过来一股子邪风,急忙一闪身,就见一团白色的影子贴着身子“忽”一声蹿了过去,差点儿把我给带翻。 我们三人大为惊骇,猛然抬头,就见十步之外一个模糊的人影,就站在朦胧的月光之下。 那是一个长发披肩,身穿白绸衣的女人。 第二十六章 烈火白衫 这个女人背对着我们,身形十分瘦削,看起来异常单薄,苍凉。白色的衣衫上沾满了星星点点的血迹,腰间束着一条鲜红色的腰带,我定睛一看,浑身的血都凉了,那竟然,竟然是一条……一条血淋淋的肠子! “快开枪!”那胖子大喊了一声,突然撞向了小张,一把夺过了猎枪,小张被撞得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在地。 胖子对着那女鬼的胸膛就是一枪,子弹从枪管呼啸而出,打在女鬼的胸膛上,就像打进了一块橡胶,竟然连一滴血都没有,那女鬼猛然转身,凄厉地笑了一声,朝胖子飞扑了过去,动作异常迅速。 “娘的娘我的个姥姥!”胖子丢掉猎枪,扭头就跑,在岗子上一阵乱窜,一人一鬼就这样在坟堆之间玩儿起了捉迷藏,没想到这胖子胖成这样,身手倒是十分了得,看着他硕大的身形颇为灵活地左闪右避,我心里边挺惭愧的。 “胖子,你究竟对你姥姥做了什么,为什么她死追着你不放?”都到这时候了,小张这个大嘴炮还不忘调侃两句,“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人鬼情未了?” “胡说!”胖子也是个嘴不饶人的主儿,一边逃跑一边吼,“老’子不过是刨了她的坟,随便拿了她一点儿东西,没想到这粽子这么小气,一路追到了这儿,再说这玩意儿都长成这样儿了,我还能对他做啥?别在这儿说风凉话,快过来帮忙,救命……救命啊!” 过去帮忙?这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我们吓得腿都软了,自身尚且难保,又怎么去帮忙?虽然说我手里有,但是照我这准头,一枪打下去帮谁还不一定呢。 “枪给我!”小张突然冲我喊了一声,还不等我反应过来,就一把夺了过去,往前颤悠悠跑了两步,抬手对着女鬼的脑袋就是一枪,也不知道是蒙的还是怎么着,竟然真给这小子打中了,这一枪正打在女鬼的脑袋上,竟然掀飞了一大块颅骨,露出了里边嫩白的脑浆。 见如此血腥的场面,我和小张再也把持不住,扶着一块墓碑吐了个翻江倒海。 胖子和那女鬼绕着一块比较高大的墓碑转圈子,那女鬼怪笑一声,伸出五根惨白的手指,向胖子猛地插了过去,胖子的身手真算是敏捷,情急之下一个懒驴打滚儿躲了过去,只听“噗”的一声,那五根手指竟如同钢钎一样插进了墓碑之中,一时间也拔不出来。 那胖子见此机会,顾不上喘气,竟然径直向我们跑了过来,我知道他这是慌不择路,我们虽然不是队友,可他也不能这么坑我们啊。 “他娘的!滚!”我和小张气的直骂娘,就见那女鬼网上猛的一提,五根手指竟然硬生生的崴断,张开血盆大口就朝胖子扑了过去。 恰巧此时胖子一脚踩进了一个泥坑,一个嘴啃泥摔在了地上,翻身想要站起来,却已经是不可能了。 胖子急中生智,来了一招“兔子蹬鹰”,那女鬼身上没有多少水分,自然是非常轻,被他蹬得飞了起来,正好就落在我的面前。 我大骂了一声,掐死胖子的心都有了,只见那女鬼张嘴对着我的脖子就咬了下来。 耳听得一声闷响,就见那女鬼忽然倒飞了出去,定睛一看,才发现张三峰把枪当做球棒使,一棒抡下去把那女鬼给打飞了,别看这小子平时不怎么靠谱儿,关键时候还真是挺有用的。 “两位,有火没?”那胖子从地上爬了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泥。 小张掏出了打火机,冲他晃了两晃,那胖子顿时面露喜色,指着倒在地上的摩托车对我们打了个眼色,小张立马会意,二话没说冲过去对着油箱就是一铲子,一股汽油从他铲出的口子里流了出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汽油味儿。 “小李儿,躲远点儿,那胖子,把你姥姥引过来!”小张往后退了几步,大吼着发号施令,我感动得差点儿哭了,到底是自己人,吸引仇恨值的事儿终于不用我上了。 “得嘞!”胖子答应了一声,晃着两膀子肥肉,冲那女鬼怕了拍手,伸出食指勾了勾,“小家伙儿,到胖爷这儿来!” 那女鬼本来就没什么智商,估计是看胖子肉多,还离得比较近,对着他就扑了过来,胖子大叫了一声娘,撒开两条小短腿儿就跑,到了摩托车附近,一个肥猪打挺跳了起来,往旁边儿一闪,那女鬼扑了个空,重重摔在了地上,沾了一身汽油。 “点火儿!”胖子大叫了一声,我寻思着这点儿汽油可能不够烧,就打开背包翻出来一瓶子烧酒,瞄准了一瓶子砸碎在女鬼的身上。 小张掏出了他珍藏多年的zippo打火机,非常装x地耍了一个花样,丢在了女鬼的身上,火“腾”一下就烧了起来,那女鬼倒在地上,翻腾着,惨叫着,渐渐没了声息,不一会儿便被烧成了一具焦黑的枯骨。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烤肉的香味,但是仔细一想这味道究竟是怎么来的,就有点儿想吐了。 我和小张松了口气,用袖子抹了抹脸上的冷汗,席地而坐,那胖子也累得不轻,喘得气儿都快上不来了。 半晌之后,小张突然站了起来,一边拾起了被胖子丢掉的枪,一边问道,“那胖子,我听你满口京片子,是京城人吧,大半夜的,你跑这荒山野岭里干什么?” “你以为我想来这鬼地方呀,我是被逼无奈啊,”胖子一骨碌爬了起来,冲我们抱拳深施一礼,“胖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摸金校尉张渊皓是也,在下斗胆请问两位姓甚名谁,干的是什么营生,这大半夜的背着这么多的装备到这儿来又是为何,总不会是到这里打猎的吧?” 这胖子说起话来文绉绉的,倒是喝过不少墨水。 “你说你是被逼无奈,怎么,”小张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难道你是一路被追杀逃到这里的不成?”我听他这么一问,心里边已经明白了八九分了,这胖子应该跟我们在林子里遇到的那个大叔有莫大的关联。 “这个啊,可就说来话长喽,”胖子找了一块墓碑,一屁股坐了下来,那墓碑直接嵌入了他的肉里,不见了踪影,我光是看着就觉得硌得慌,那胖子冲我们伸了伸手,“给点儿水。” 小张解下了水壶,扔给了胖子,胖子接在手里,一气猛灌,他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喝水喝出“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感觉的人。 喝完之后,他就给我们讲起了自己的悲情往事。 第二十七章 玉佩 这胖子叫张渊皓,二十三岁,京城人,父母都是知名大学里的老教授,他可以说是出生在书香门第。 为了生胖子,他母亲难产而死,张教授一大把年纪,老来得子,自然是非常娇宠,也对其寄予很大的希望,起渊皓这个名字,就是希望他能够学识渊博,成为栋梁之才,如一轮皓月当空。 “我爹这如意算盘呀,可算是打错喽,”胖子一拍大腿,唏嘘道,身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的,我差点忍不住上去踹两脚。 这胖子从小就是个混蛋,可谓无恶不作,在街坊四邻里都是出了名的,人送外号肥猪球,长大了更是无法无天,大街上别人看见他都得绕着道走,到了学校更是变本加厉,打架抽烟喝酒烫头翘课上网,那都是家常便饭,刚一开始老师还管管,到了后来,就当没有这个人了。 用那胖子的话说,他本来就不是那块读书的料,把他关在教室里边,就跟住监狱一样,还不如一把掐死他来得痛快,说着说着,胖子还唱了一段西皮流水慢三眼儿,“我就好比那笼中鸟,有翅难展……”逗得我和小张哈哈大笑。 后来这胖子干脆退了学,成为了一个真正的混混,整天吃吃喝喝不务正业,家里人也拿他没办法,混着混着,就到了二十岁,他父母一寻思,也不能老让孩子这么下去啊,于是托关系找熟人,硬是把胖子塞进了他所任教的那个大学。 没想到这胖子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非要学最为冷门的考古,张老爷子一想,考古就考古吧,也不指他能学出个什么名堂,混张文凭,等自己死后能有口饭吃,不至于饿死。 没想到这胖子太不争气,刚过上半年消停日子,就跟着他一个老表学起了盗墓,还自称摸金校尉,张老爷子听说了这事儿,一口气没上来,一命呜呼,驾鹤西去了。 张老爷子死后,这胖子更是变本加厉,后来因为一些原因得罪了一个人,那人在京城有很大的势力,派下很多人来追杀他,好在这胖子当了那么几年混混,也结识了一些道上消息比较灵通的朋友,一早透露给他,胖子把家产一变卖,卷起铺盖开始跑路。 本来呢,他想投奔江西的那个老表,可是这人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断了联系,无奈之下胖子只好四下逃窜,从京城一路逃到了汝州,他那个老表倒也有些能耐,教了他一些寻龙点穴的知识,这胖子便用他这半吊子知识一看,料定蟒山之中必有大墓,当时他是身无分文,也真是急疯了,想要富贵险中求,偷了老乡一辆摩托车,就骑到山里来了。 没想到追杀他的那些人真是阴魂不散,竟然也追了进来,胖子一路逃跑到了这乱葬岗,看到了一口被雨水冲出来的檀木棺材,打开之后就发现了里边的那个女粽子,接下来…… “我就有点儿纳闷儿了,你说追杀我的那四个人,我就只见了一个,”胖子用手指了指地上的那句枯骨,“被这姑奶奶给弄死了,你说另外三个怎么一进来就没了踪影?” “你再也见不着他们喽,”我颇有些惆怅的说道。 胖子一听立马会意,深深叹了口气。 “你就吹吧,”小张冷冷一笑,“就你这体型,还去盗墓?” 那胖子挠了挠头,“我也就是在上面帮人家望望风,不下地的。” “也是,”小张露出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就你这体型,要是想下墓,还不得把人家打盗洞的给累死?” 胖子一翻白眼,没有搭他的腔。 “这几天你可不好过吧。”我唏嘘道。 “那是,这几天我吃没吃,睡不敢睡,我,我都饿瘦了,”胖子说着,抹了两把辛酸泪,那一身明晃晃的肥肉一阵波涛汹涌,闪得我睁不开眼。 我心中一百头神兽呼啸而过,这家伙瘦之前指不定得胖成啥样。 我从包里掏出了两盒罐头,胖子看得眼都直了,一个劲儿地吞口水,我把罐头递给了他,胖子接过来二话不说狼吞虎咽,差点儿没把盒子给囫囵吞下去。 吃完之后,胖子一抹嘴,站起来抱拳又是一礼,“两位,既然没什么别的事,那我就不打扰了,告辞。”说着正准备走。 “你等会儿,”我拦住了他,掏出了兜里仅剩的两百块钱,小张掏出了皮夹,从里边取出了刚发的一个月工资,递给了那个胖子,“这钱拿去,买点儿东西,租个房子先住着。” “我们萍水相逢,两位竟待我如此,”那胖子感动得热泪盈眶,“咱们江湖之人出门在外讲的就是一个义字,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这样吧,我这里有一块玉佩,是我老爹给我留下的传家之物,今日就赠予两位,他日两位若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无论是刀山火海,我张胖子要是敢说一个不字,此生枉为人。” 那胖子说着,从脖子里解下了一块白色的玉佩,双手捧着递给了我,我看他目光坚定,也不好拒绝,就接在了手里。 这玉佩温润白皙,入手顺滑,就如同少女的纤纤玉手,我拿在手里反复把玩,爱不释手,就是样子有点奇怪,就像是一个畸形的胎儿,又像是一条鱼,总之给人一种残缺,不自然的感觉。 “两位,就此别过。”那胖子冲我们一拱手,扭头就走,刚走了没两步,却又转过身来,“还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我这人心直口快,说出来未免冲撞了两位,还请海涵。” “但说无妨,”小张非常潇洒地一挥手,接下来的四个字让我和胖子都感觉像是吃了个苍蝇,“墨迹个鸟。” 我就知道这狗嘴里一定吐不出象牙来。 “我看这位爷面目俊朗,丰神如玉,便是那潘安再世,也不及你十分之一,干倒斗这个行当,说不好听话,那就是整天跟死人打交道,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买卖,可谓九死一生,”胖子说着往后退了两步,估计是怕小张打他,这家伙下手没轻没重的,“我那老表就……唉,不提也罢,总之,您要是把这一票干完,出去买点儿设备,当个主播什么的,九重您这长相,随便跟人家聊聊天,每月都有好几万,何苦遭这罪呢?” “说的是啊,”小张十分装x的皱起了眉头,“明明可以靠脸吃饭,我为什么要靠才华呢?” “两位,咱们就此别过,”胖子对我们又是一抱拳,“后会有期。” “一路走好!”小张抱拳回了个礼,那胖子潇洒地一转身,晃着两膀子油汪汪的肥肉,哼着小曲,一步一颠儿地想山坡下面走去。 我跟小张站在那里,目送着胖子一路走远,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那胖子在撒谎,”小张的眼睛眯了起来,看起来有些妖媚,“他骗了我们,他老爹根本不是被他气死的,而是被别人害死的,而且多半跟这玉佩有关。” “真的假的?”我手中把玩的玉佩差点掉在地上,“你从哪儿看出来的?” “你小子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小张抿嘴一笑,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啊,我算是明白了,”我愣了半天,才恍然大悟,“你小子根本就不知道,在这里蒙我的吧。”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进步不小嘛,”小张拍了拍我的肩膀,“走吧,天就要亮了,老赵还在山顶上等着我们呢。” 我苦笑了两声,跟着他向字条上指的那座山走去。 东方的天空亮起了一道鱼肚白。 天终于亮了。 真是疯狂的一夜,我想,同时对周赧王墓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好奇。 这墓里边,究竟隐藏着怎样惊天的秘密呢? 第二十八章 九龙盘花 莽山腹地,一座无名的山峰。 这山不算高,没什么特点,就是山顶上有一棵巨大的树木,笔直,高耸入云,像极了我在幻觉中看到的那几棵昆仑木。 我跟小张到的时候,老赵正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抽烟,远远的就能看到一个红点在黎明的微光中忽明忽暗。 老赵一看见我们,立马站了起来,长舒了一口气,朝我们挥了挥手,我和小张欢呼着跑了过去,盗墓三兄弟在经历了一波三折之后,终于胜利会师。 我们三个在那块石头上坐了下来,把装备解下来放在了脚边。 “老赵,”顾不上喝一口水,小张喘着粗气问道,“那周赧王墓就在附近了吧。” 老赵往下指了指,“就在咱们脚下。” 我和小张听他这么一说,纷纷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是到了。 “你们两个倒是挺能折腾的啊,还真给你们找到这儿来了,”老赵一脸玩味地说道,“怎么不在绝户村那边儿等我,自己找上来,不怕摸迷路吗?” “老赵你这话太不地道了,”我一听立刻火冒三丈,直接从石头上蹦了起来,“不是你说在这里等我们的吗,还留了字条。”我这句话刚说出口,就见小张的表情忽然古怪了起来。 “什么字条?”老赵一脸迷茫,小张忽然飞起一脚,踢飞了老赵放在脚边的那包装备,拿起猎枪抵住了老赵的脑袋,一字一句的问道,“你不是老赵,你他x的到底是谁?!” “把枪给我放下!”老赵的脸一点点沉了下来,低声喝道。 “别介啊,”我被惊得目瞪口呆,怎么也不会想到有这么一出儿,“不能打架,不能打架,金坷垃的好处……呸……你们两个都不要冲动,有什么事儿慢慢说。” “好啊,那你给我解释一下,这张字条是怎么回事?”小张死死盯着老赵,一只手端着枪,另一只手伸进了裤兜,掏出了那张字条,扔给了老赵。 老赵捡起来抖开一看,脸色也是一变,接着叹了口气道,“咱们都失算了,没想到还有另一伙人。” 说着竟然从衣兜里也掏出了一张字条,递给了小张,我凑过去一看,那竟然是小张的笔迹,上面只有一行字,“情况有变,我们到山顶等你。” 我的头瞬间就大了,紧接着就感觉如芒在背,情不自禁地用眼睛瞟了一圈,总觉得有什么人在暗中盯着我们。 “那你就不好好想一想,我们两个手里就一张地图,连怎么走都不知道,这深更半夜的,怎么会贸然行动嘛。”我还是有些不相信。 “那小子脑子抽抽的时候经常会干出这事儿,你又不是不知道。”老赵指着小张,用“你懂”的眼神看着我。 “说的也是,”我深以为然,长叹了一声,要不是因为这小子,我们跟老赵早就在绝户村口汇合了,哪还用得着遭这一夜罪啊! “你们两个竟然这么损我,”小张收起了枪,耷拉着脑袋坐了下来,“太无爱了。” “嘿嘿……”老赵笑了两声,我发现他拧紧的眉头一直没松开过,“你们说,到底是谁在算计我们啊,整这么一出儿究竟有什么意思,而且这人布置的局也挺大的,先是一早收买了小李身边的阿龙,接着又模仿了小张的笔记,这……” “对了老赵,”我忽然想起了一些东西,“其实你第二次跟那活尸交手之前,我俩在林子里边又见了周老头儿他们一伙,都被那东西给吃了,你说过,这帮家伙好像是什么白爷的人,那是谁,很厉害吗?” “他……”老赵眉头紧锁,把烟头往地上一扔,狠狠踩灭,“很麻烦。” 我跟小张瞬间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老赵这个人非常要强,很少说这种话。 “迟则生变,”老赵站了起来,“必须马上行动了。” “你的意思……”小张刚才拿枪指着老赵,怕他还在生气,于是连说话都小心翼翼,“咱们现在就开始打洞?” 老赵摇了摇头,指了指我们身后的那棵参天大树,“先上去看看,纵览全局。”说着便取出了工兵铲,拧掉了铲头,换上了登山镐的镐头,从包里掏出绳子往腰上一盘,扭头就开始爬那棵树。 我跟小张也想一块儿爬升去一探究竟,结果被老赵拦住了,他说我俩要是真想上去,得等他到了顶上之后顺一根绳子下来,让我们捆在腰上,这样他才能放心,他这是为了我们好,我俩自然不能反驳,只得耐着性子,看着他一步一步爬了上去。 笔直的树干上缠着很多干枯的手臂粗细的藤蔓,已经角质化了,就跟梯子一样,离得远的,脚够不着,老赵便用登山镐一钩,稍一用力,整个身子就弹了上去,所以他爬的飞快,跟个猴子似的,令我和小张惊叹不已。 我跟小张背靠着树坐下来,一边喝水一边揉着酸疼无比的腿,我心说我当时也不知道是哪根儿筋搭错了,非得跟着老赵瞎掺和啥,这下可好,命都快整没了,可是现在想回头也已经晚了,只能自求多福吧。 “我的个姥姥!”我正在这里胡思乱想,就听到上边的老赵发出了一声惊呼,我和小张急忙从地上弹起来,仰头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你们自己上来看吧,”老赵一边咂吧着嘴,一边把绳子抛了下来,我跟小张往腰上一捆,抄起登山镐就往上爬去,刚才看老赵爬的跟飞一样,以为这树很好爬,可现在看来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儿,最近刚下过雨,这藤蔓上免不了会滋长一些木耳,蘑菇之类的菌种,一脚踩上去汁液飞溅,又湿又滑,我们两个如履薄冰,要不是因为腰间有这根绳子保命,说什么我都不会上去。 废了好大劲儿,我们才终于爬了上去,树顶并没有枝叶,而是一个平台,很显然是经过人工改造的,顾不上喘息,我站在平台上向着远方极目远眺,此刻太阳才刚刚升起,从云海中探出了头,温暖的阳光照射着每一寸土地,每一棵树木,给他们蒙上了一层红色的薄纱,一团团肉眼可见的水气在林间氤氲着,袅袅婷婷,便纵有万千气象,尽收眼底,妙不可言…… 但我很快震撼老赵的并不是这奇诡的景象,而是这里的地势。 九条小山脉如九条蛟龙从四面八方逶迤而来,在我们的脚下盘结虬集,脚下的这座山峰被流水环绕,如莲花般一层层绽开。 这竟然……竟然是……九龙盘花! 第二十九章 人鱼烛 九龙盘花,跟昆仑胎和蓬莱山齐名,被称为三大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极品风水地脉,也就是说只存在理论上的可能,传说咱们的老祖宗,人文初祖轩辕黄帝,就是葬在昆仑胎中。 而蓬莱岛就更不必多说,一提起来你们肯定能想到当年秦始皇派徐福带着三百童男童女到东海上寻找蓬莱仙山,向仙人学习长生不老之术的故事。 这三处地方,只要找到一处把人葬下去,那墓主人尸解成仙是迟早的事,不仅如此,还会福泽子孙后世万年,用老赵的话说,谁要是葬在这里边,埋下去过两天直接复活都不是不可能的事。 “这周赧老儿真的好运气,”我感慨道,“一个亡国之君,竟然能葬在这么好的地方。” “到现在了,你还以为这下面葬的是周赧王?”老赵看着我,似笑非笑。 “不是他,那会是谁?”我有些犯迷糊。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周赧王能找着这样的极品风水宝地,嬴政难不成还真会允许他葬下去?”老赵叹了口气,颇有些孺子不可教也的意味,“说实话这地方我看了都觉得眼红,刚才还在寻思着死后把尸体弄到这里边来,那嬴政……” “啊,”我恍然大悟,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当年的考古队会在这地方发现秦兵的尸骨,“你是说……鸩占鹊巢?!”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老赵点了点头,“八九不离十。” “有你们说得那么玄乎吗?”小张风水方面的知识极端匮乏,根本就不了解我国玄之又玄的古文化,“就这片儿荒山野岭的埋下去,就能成仙?子孙后代就会大富大贵?” “看来我有必要给你说道说道,”老赵摇了摇头,他这人就是这样好为人师,“你们可知道什么是形,什么是势?” 他这句话可把我们给问住了,光是“形势”这个词,就有很多种解释,要是拆开来,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势,依托于形却高于形,我说的势,是风水学中的势,你可以理解为气运或者是道,也就是长存于天地间的一股能量,”老赵点了一根烟,一边抽一边给我们讲,“所谓寻龙点穴,只不过是一种比较笼统的说法,风水学的五大要素为:龙、穴、砂、水、向,而寻龙点穴,应该是寻龙、点穴、察砂、觅水、定向,就是为了依托能够看到‘形’,找到长存于天地间的看不见摸不着的‘势’。” “这些东西比较虚无缥缈,反正就是那么个意思,你们理解就好,”老赵喷出了一口烟,悠悠说道,“风水便是一门与势有关的学问,其目的正是借势,也就是定阴宅。” “有一种血泥地,把人埋进去,子孙后代必出大红大紫之人,只是他的亲戚便遭了殃,搞不好就要全家死绝,这便是借人之势,”老赵继续说道,“而这龙脉,便是借天地之势。” “所谓天地之势,便如同这黑白阴阳,存在着一种十分微妙的平衡,也就是说,你葬在这地方借了势,那这附近就一定会有地方失势,”老赵说,“修建墓穴的人,为了防盗,专门把别人葬在失势的地方,久而久之,便会生出一些不干不净的东西,也就是我们所说的粽子。” “原来是这样,真是见识了,”我恍然大悟,“不过……我听说一旦墓穴被打开,与外界相通,泄了阴气,那粽子过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完蛋,可咱们见到的那个活尸……” “这片山林被高人设了风水局,煞气集漏,久聚不散,”老赵又是一大堆baba的水字数……呸,玄之又玄的解释,小张早已心不在焉,在平台上这里瞧瞧那里看看,还用镐头往脚下刨了两下,“这好像不是木头,而是石头啊!” 老赵闻言一惊,直接俯下身来,用铲子刮掉了脚下的泥土,我们的脚下的平面果然是石质的,上面还刻有精细的纹路,似乎是一种咒文。 “这是……”老赵浑身震悚,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来,“这是困龙钉啊!” 传说九龙盘花这种风水地脉根本是不应该存在于人间的,古人用困龙钉将它们钉在地上,要不然,就要飞天上去了。 “老赵,那咱还在这里废什么话,赶紧动手吧,”小张一听手早就痒了,说着就往树底下爬,老赵一挥手,我们三个怀着激动的心情爬了下去。 我们将背包中的螺纹钢管取了出来,组合起来之后将洛阳铲铲头固定在了上面,便开始往下打桩。 这周郝王的墓埋得还真不算是深,只打了六七米,就感觉手感有明显的不同,我们赶忙将铲子拔了上来,除了铲子中有一些硬邦邦的黑色泥屑之外,螺纹钢管的管壁上还附着着一些墨绿色的液体。 老赵将黑泥放在鼻前闻了闻,不由得喜形于色,“这是封顶用的糯米泥。” “那这又是什么?”小张指着那墨绿色的粘液问道。老赵小心翼翼的用指甲在螺纹钢管上刮下来了一点,放在面前搓着看了看,“倒不是毒药,”说着还放在鼻前闻了闻,“像是某种动物的血液。” 我们都感到很是奇怪,但是一听没毒,也就没有去管,把螺纹钢管拆卸了了之后,一部分留在外面,一部分装在背包之中, 老赵又从包里掏出了两把折叠式的旋风铲,一把递给了小张。我正准备接另一把,却被他摆摆手挡开了,只见他们取出了缆绳,系在了自己的腰上,把另一端系在树上,老赵对我说:“我们去打洞,你在外面看着,我们在里边一旦遇到什么异变,你就赶快把我们拉上来。”我点了点头,靠着那棵树坐了下来。 先前我说过,打洞是个技术活,马虎不得,小张这家伙心灵手巧,一学就会,我就不行,手笨得跟人家脚一样,真要是一铲子没打对地方给挖塌了,那我们三个可真的就埋在下面了。 老赵大浪淘沙,那打洞的手法自然是不必多说,小张更是一学就会,只见泥土翻飞,十几分钟时间,就已经不见了人。 我把绳子解下来系在了困龙钉上,自己也靠在上面,眯着眼睛,听着铲子铲着泥土的声音,沐浴着清晨温暖的阳光和和煦的微风,暖洋洋,痒酥酥的,非常舒服惬意。 很快连这声音也没有了,只有小张不时探出头,换两口气儿,跟我聊上两句,渐渐地,我觉得自己眼皮越来越沉,折腾了这么半天,说不瞌睡根本就不可能,小张还好,第一次打洞,跟打了鸡血一样,我就实在忍不住了,四下看了看,也没有什么危险,头一歪,眼睛一闭,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这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迷迷糊糊就感觉有人喊我,睁开眼一看,就见老赵和小张灰头土脸的站在我面前,小张冷笑了两声,讥讽我道,“让你放风,你可倒好,躲在这里睡大觉,要是真有什么别人来到这里,咱们仨可就交代了。” 我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要下墓了,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赶紧吧。”老赵说出了这么一句,感觉就好像“你们还有什么遗言吗”,让人瘆得慌。 “等会儿,”小张说着,从包里取出了几根香插在了盗洞的旁边,对着盗洞拜了拜,表情甚是虔诚,嘴里还是念念有词,“周赧王老前辈,小的们实在是穷得混不下去了,才来你这里借两件东西,这俗话说得好,钱财乃身外之物,这东西放在你这里也是放着,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还不如借给我们出去玩两天,您老人家可千外别出来与我们为难。” 说着说着,突然蹦了起来,怒声骂道,“周赧老儿!千万别不识抬举,我们三个人三条枪,你要是敢为难我们,保证杀你个七进七出!”这家伙一会儿唱红脸一会唱白脸,不知道的真会以为他就是个神经病。 我和老赵捂着脸,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好在这荒山野岭里没人,要是有人,我一定得说一句“这是谁啊,我不认识他!” “你这是做什么?”我不解地问道,“癫痫又犯了?” “你懂什么,”小张白了我一眼,“我在书上看的,上面传下来的规矩。” 我和老赵齐声叹了一口气,又一个被盗墓小说坑害的大好青年。 我低头看了看,那盗洞斜着往下,一眼看不到尽头,非常结实牢固。我们三个稍事休息,就沿着盗洞进入了陵墓。盗洞的洞壁上,沾满了一层那种墨绿色的粘稠液体,所以我基本上没怎么费劲,只是坐在地上像坐滑梯一样就到了下面,就是着地的时候有点疼。 我站起身来擦了擦粘在裤子上的粘液,放眼四顾,才发现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正是这座陵墓的墓道。 墓道两旁的墙壁上,每隔十来米,就有一支红色的蜡烛,悠悠跳动着的烛光,竟然是诡异的红色,放眼望去,只能看到一片红色的烛火绵延下去,就像是两条红线,在视线的尽头交汇成了一个红点,这幽深的墓道,似乎要一直通到地狱里面去。 “这蜡烛是你们下来的时候点的?”我问道。老赵笑着摇了摇头,示意我取过来看看。我一探身将离我最近的那根蜡烛从烛台上取了下来,这蜡烛十分沉重,刚入手的时候我根本就没有料到,几乎要脱手将它掉在地上。 刚一拿上来,就觉得周围立刻亮堂了起来,这蜡烛能照亮的范围实在不小,光晕以它为中心朝四周扩散开来,竟然是有些刺眼。我索性坐了下来,开始研究手中的蜡烛。 这蜡烛触感十分温润,甚至有些滑腻,放在眼前仔细一看,才发现烛身上还雕刻着许多精致细小的纹路,十分细腻,不仔细看,是绝对看不出来的。 我将蜡烛放在鼻前轻轻嗅了嗅,闻到了一种淡淡的香味,这种味道有点像檀香,隐隐间还有一种宁心定神的功效,令人感到浑身舒畅。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根蜡烛,应该就是人鱼烛。 【祝大家中秋节快乐!】 第三十章 青铜棺椁 人鱼烛,乃是深海人鱼的膏脂所制,能够燃烧千年以上,最早应用在秦始皇陵之中,《史记·秦始皇本纪》中记载“以人鱼膏为烛,度不灭者久之”。 人鱼这种东西生活在深海,十分罕见,只会在月圆的时候出现在礁石上对月悲泣,流出的眼泪都是珍珠,这就有了“人鱼泣珠”的传说,到了现在基本上已经绝迹,我们只能通过一些传说来窥见它们的影子,而用人鱼的油膏来炼制蜡烛,则更是奢华无比,甚至可以说是暴殄天物。 人鱼烛这种东西十分稀少,我在史料中也没看到过几回,没想到这里随处都是。乖乖,这可是人鱼烛哎,在这里竟然摆得跟路灯似得,这种奢华程度,根本不是一般的皇陵可以比拟,怕是比起秦始皇陵,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老赵家里就有几根,是他不知道从哪个皇陵里面弄出来的,这东西虽说是无比珍贵,但是没有什么市场,一是因为这人鱼烛只是一个照明用的工具,但是现在是电气化时代,家家户户都有电灯,应该没有人会去花天价买这些蜡烛回去用来照明。 再者说,这人鱼烛不比古玩字画,实在没有什么观赏价值,再加上现在识货的人也真不多,也没有人愿意去相信这能够燃烧千年的传说,买回去摆在家里,十有八九会被当成是普通的蜡烛。 这周郝王虽说是天子,但只能算得上是一个破落的贵族,怎么能弄的这么豪华呢,那不成这里真的是秦始皇陵,骊山的那个只是掩人耳目? 我转过身疑惑地看了看老赵,老赵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我把那根人鱼烛放了回去,我们三个靠在了一起,顺着墓道往下走去。 我们走得很慢,可以说是挪,因为我们要时时刻刻注意着自己的脚下,生怕一个不留神踩中了机关,几只有毒的飞箭从墓墙中射出,只是沾上一点就能要了我们的命,于是,几百米长的墓道,我们足足走了有半个钟头。 好在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什么机关,墓道的尽头,是一个三岔路口。 “走哪个?”我和小张同时望了望老赵。“你们看,中间的那个旁边有标记。”老赵面色十分凝重,标记?难道这个地方已经被别人捷足先登了? “我靠!好处都被别人捞完了!这帮该死的盗墓贼,要是让我看见他们,一定让他们把偷人家的东西都还回去,还要一个个把他们都给掐死。”小张怒骂道,好像忘记了自己是在干什么了。 我乐得直呵呵,“我说小张,让人家把东西还回去了之后你是不是还要给人家周郝王讨价还价,收点保护费什么的。” “你们俩不要灰心,看,这三条岔道的旁边都有标记。”老赵盯着那三条岔道看了一会儿,皱着眉头才终于舒展开来,我们仔细一看,果然,在每条岔道旁边的墙壁上,都做有一个标记,如果这个陵墓被其他的盗墓者捷足先登了的话,他们是没有必要在三条岔道旁都做上标记的。 “你们再仔细看看。”老赵对我们说道,“这三个标记好像有所不同。”我们凑近了定睛一看,这标记竟然是三幅图案,画的是三条龙,画工精细,运笔流畅,一看就是出自高手匠人之手,而且年代久远,必然不是盗墓贼的作品,而且这三条龙只有中间的那条是一条五爪金龙,旁边的两条都是四爪,而且它们的神态也有着细微的差别,这一点不仔细看是绝对看不出来的。 “这好像是……这好像是奇门遁甲阵的一个变阵,”老赵盯着这三条龙看了半晌,刚刚舒展开的眉头就又皱了起来,“这奇门遁甲之阵一共有四层,每一层都有三个门,每个门里又有三个门,暗合九九八十一之数,这阵法看起来简单,因为每一层只有三个门,但是却是玄奥无穷,充满着变数,如果不小心误入了死门,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啊!” “那我们该进哪个?”我问道。 “这奇门遁甲阵暗合阴阳五行八卦之术,当年伏羲根据河图洛书推演出了先天八卦的六十四卦,后来又被周文王简化成了三十二卦后天八卦,后来又经历几百年的流传,期间还经历了嬴政的焚书坑儒,到了秦汉交接之际一位仙人将黄石天书传给张良的时候,就只剩下了十六卦,传到了现在,就只剩下了那么八卦,还大多都是残卦,这周郝王是东周时期的,那么这里面运用的很有可能就是周文王简化出来的那三十二卦后天八卦,说实话,以我现在的风水造诣,怕是连这阵法的十分之一都无法参悟。”老赵的眉头越皱越紧,到最后急得直嘬牙花子。 我听他这么一说,心已是凉下了半截,刚进来就遇到了这么棘手的问题,那么就算这阵能破,接下来的路,也是行之不易啊。 “哪儿有你说的这么悬啊,”小张十分不以为意,“你没看到只有中间的那个标记画的是五爪金龙吗?这五爪金龙,自古以来就是天子的象征,只有天子的龙袍上才能绣上这样的图案,而那些一品大员的衣服上只能绣四爪的,还不能叫龙,只能叫蟒,这周郝王虽然最后亡了国,但好歹也当过那么几十年的年天子,我看走中间这条路准差不了。” “怕是没那么简单。”老赵摇了摇头。 “那你说……”我面露苦色,“咱们都走到这里了,难不成还要回去?”其实我的心里一直在大声呐喊,老赵,快知难而退,快回去吧。 “我是说,既然无法破解,那每条路咱们都走一遍。”老赵嘿嘿笑道。 “都走一遍?”我和小张齐声发问,“可是万一咱们进的是死门,还能回头吗?” “不是咱们进,”老赵哈哈一笑,解下背包,从里边掏出了无人机,“咱们不是有无人机吗,探墓专用。” 老赵这小子就是这样,特别喜欢给我们泼凉水,在我们都绝望的时候跳出来大装一把,不然,有这好东西为什么一早不拿出来? 我的点儿为什么这么背,怎么解释了这两个装x王,一个个儿的那么喜欢装x。 老赵这无人机可以自由组装,水陆空三栖。他给无人机装上轮子,打开了前面的照明灯,又从包里掏出了一个平板电脑,连上了无人机,切换到了摄像头的画面。 “高科技啊。”小张咂着嘴感叹道。 老赵轻轻一笑,掏出了遥控器,扭下了一个旋钮,开着他这个无人机,不,无人车,进入了最中间的那条墓道。 无人车的摄像头像素不低,但是这地方非常暗,灯光能照亮的范围非常有限,再加上老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杂波干扰,所以我们看到的画面一跳一跳的,还特别模糊,好在能看个大概。 这岔道的尽头,并没有像老赵说的那样又是三条岔道,而是一间墓室,这墓室十分的狭小,约摸着有三十多平米,似乎是一间耳室,里面并没有人鱼烛。 老赵控制着无人车,在墓室里边转了一圈,墓室里边按照一些顺序零零星星摆着一些青铜器,陶器之类的陪葬品,墙上绘有一些壁画,具体内容是什么,看不清楚。 不过真正引起我们注意的,是这墓室的正中央,赫然矗立着一座巨大的青铜棺椁! 第三十一章 异变 “老赵,你看咱们……”我跟小张看向了他。 “走!”老赵拧着眉毛想了半天,突然一拍手,“咱们这一行,哪有见棺材不开的道理,过去看看,不行的话再折回来。” 老赵收起平板电脑和遥控器,背起包一马当先走在了前面,我跟小张走在后边,这是我第一次下墓,心里边自然是十分忐忑,有一种说不清是什么的感觉,总之心脏咚咚直跳,紧张的不行。 墓室的墙壁上画满了壁画,保存十分完好,讲述的是云山雾罩的仙山上的仙人生活的景象,想像十分奇诡夸张,只见一个个鹤发童颜的仙人或在石案上下棋,或在茫茫云海中漫步,或在亭台楼阁间举酒对酌,或在青山绿水间纵声长歌,飘飘然遗世独立,令人看后无比神往,艳羡不已。 我跟小张我一见陪葬品,也就不管什么棺材不棺材,一头就扎进了墙角,去翻看那些东西。 那些陶器还好,青铜器就不行了,锈得厉害,已经看不清扇面的纹路了,我在一本书上看到过,这种铜锈是会传染的,也就是说,只要一尊青铜器生了锈,过不了多久满屋子的青铜器都得玩儿完。 不过这些青铜器是战国时期的,就算是生了锈,随便拿出去一件也是价值连城。 “跟我来,好东西都在这儿,赵哥带你们升棺发材!”老赵见了棺材比见亲娘还高兴,拿出了一根撬棍,奔向了那口棺材,我跟小张经常跟他在一块儿,耳濡目染,哪里不知道真正的极品在棺材里这一说?于是捡了两个比较小巧的青铜壶塞进了包里,走过去先是将这口棺材细细打量了一番。 这口棺材非常巨大,足有六七吨重,上面刻着细小的纹路,十分流畅,但是没有刻铭文,所以就看不出这棺材里面装的是谁。 我绕到了青铜棺棺的背面,突然看到棺材背面雕刻着一只巨大的眼睛,不只是因为光线的缘故,还是雕刻的人想要刻意雕琢,这只眼睛看起来非常立体,非常真实,甚至是非常恐怖,无论我走到哪里,站在什么地方,都觉得它好像是在冷冷地看着我。 “好了好了,别看了,我还急着开棺呢!”老赵整天大浪淘沙,显然是已经见惯了棺材,看我们还在这里如此好奇地研究着这棺材上面的图案,就觉得有些不耐烦了,催促道。 “先别急,然我给你们照张合影再说。”小张突然说道,这家伙非常喜欢照相,还自号“专业级的摄影师”,以前我们一块儿出去玩的时候,他总是要给我和老赵照上很多照片。 老赵有些不太情愿,我知道他们这一行规矩很多,但是为了不扫了小张的兴,还是和我一起站在了青铜棺的前面,摆好了姿势。 只见小张拿着手机,弯着腿不断移动,在寻找着最佳视角,你还真甭说,这小子看起来还真有那么几分专业摄影师的派头。 小张调了半天,却又将手机放回了衣袋。 “怎么?照完了吗?照完的话我可就要开棺了!”老赵说着,又一次抄起了撬棍,我心道你这家伙怎么说也是道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不就是一个棺材吗?瞧把你急的,就好像晚开一会儿会死似的。 “还没有,这里的光线太暗,我的手机像素又有点低,照出来的照片黑咕隆咚的,什么都看不清。”小张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 “用我的吧,我的像素高一点。”我说着掏出了手机,递给了小张。我这个手机是地摊上三百块钱买的山寨货,性能十分优良,防水防砸,平时砸个核桃、支个门、搓个澡什么的都用得着,而且音响系统很好,放个歌整条街都能听得见,就跟安了低音炮似的,像素也不错,号称有两千零七十万,所以照出来的相片比较清晰。 小张接过之后连拍了好几张,做了个ok的手势,把手机还给了我。 “这些照片你自己看看就可以了,千万不要发到网上去,万一被条子(警察)发现了,我们可就有的麻烦了。”老赵有些放心不下。 “行了行了,我你还不放心吗?再说了,你不是还要开棺吗?赶紧的呀!”小张催促道。 老赵一拍脑门儿,“对,差点忘了正事,说着就拿起撬棍开始了动作。 老赵这家伙可以不愧是盗墓的老手,开起棺来可谓是轻车熟路,只见他将撬棍插进了棺盖与棺材之间,双手握住另一端使劲往下一压,顷刻间就撬开了一条缝隙。 我看他开得这么轻松,心里痒痒的,也想过一把“开棺瘾”,就和老赵商量了一下,老赵看我如此有上进心,不愧是盗墓这一行新进的忠实追随者,一边夸我一边把撬棍递了过来,我苦笑了两声,就在一个星期以前,我还是一个爱党爱国的五好少年,不知怎么的就被老赵这家伙给忽忽悠悠地拉上了盗墓这条贼船。 我看老赵开得那么轻松,以为开棺是件很容易的事,但是一旦实际操作起来,才发现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我一连试了好几次,不是没撬对地方,就是撬棍顺着棺材的边缘滑落,有一次还差点敲到了我的脸。 我顿时失去了兴趣,把撬棍递给了一旁跃跃欲试的小张,看到他也像我一样手忙脚乱之后,心里才终于平衡了一点,看来这开棺也算得上是一项技术活,不仅需要很大的力气,还需要灵巧的手法。 老赵用一种“孺子不可教也”的眼神看着我们,伸手接过了撬棍,只用一只手就在棺材的另一端又撬开了一条缝儿。 老赵就是老赵,这开棺的手法,怕是在这世上都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了。”我恭维道。 “那是,你也不想想赵爷我是谁?赵爷我倒了这么几十年的斗,开过的棺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开这么一口青铜棺,还不是跟玩儿似的?”老赵有些飘飘然,自我吹嘘道,“你们两个跟着你赵哥好好学着点儿,保证你们俩将来前途无量。” 我听他一会儿称自己赵爷,一会儿又自称赵哥,感觉有点好笑,就揶揄道:“那是那是,以后我在学校要是跟谁发生了矛盾,就对他说‘你服不服?不服你动我一下试试,我告诉你,老子可是老赵的小弟,你要是敢碰我一下,今晚你我就带着赵爷把你们家的祖坟给刨了,把你祖宗十八辈儿的骨头弄出来喂狗’,啧啧,这威慑力,绝对要比核威胁还要强得多。” “你这小子,调侃你赵爷不是?”老赵嘿嘿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 “你们两个别出声,听,有动静。”小张的听觉是我们三人当中最敏锐的,我们看他表情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当即屏气凝神,仔细一听,果然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了一阵细微的呼吸声,这呼吸声十分微弱,可以用气若游丝来形容。 我们三个对望了一眼,均是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惊骇,当即屏住了呼吸,但是这呼吸声却并没有停止,反而越来越大,我们竖起了耳朵,想要判断出这声音的来源。 小张突然怪叫了一声跳了起来,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往后暴退了好几步,浑身剧烈的颤抖起来,牙齿直打颤,发出“咯咯”的声响,抖着手指着那青铜棺用颤抖的声音说道:“这声音……这声音好像是从那棺材里面传出来的!” 这句话声音不大,却如同炸雷般在我耳边轰响,我只感觉头皮一阵发麻,浑身的汗毛都要竖了起来,这青铜棺可是两千多年前的东西,难道这里边的东西成精了不成? 老赵将耳朵贴在青铜棺上一听,脸色“唰”的一下就沉了下来,“奶奶的,这棺材太邪门了,咱们赶快退……我靠!门呢?!” 我们又是一震,回身看时,才发现身后的门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突兀地消失了。 第三十二章 吃影子的壁画 这件墓室,变成了一个绝对的封闭空间。 惊慌、恐惧、无助、疑虑……各种情绪席卷而来,瞬间就将我们淹没,老赵最先沉下了心,命令道:“你们两个快退到墙角去,记住,待会儿不管看到了什么,都千万不要出声,也不要有任何动作,对了,赶快把防毒面具带上。”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一种不可抗拒的威严,我和小张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感觉有了希望,就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按照他的吩咐从包里摸出防毒面具带上,迅速向后后退去,我缩到了一个墙角,小张就在我的对面。 只见老赵从包里扯出了一盒墨斗,抽出了陈年的墨线,异常麻利地在棺材上缚了好几圈,才退了回来,站在了小张的旁边。 传说这墨斗是木匠的祖师爷鲁班所发明,与尺规一样,是画直线的工具,代表着浩然的正气,专克这妖邪的东西。 那呼吸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尖厉,到最后竟演变成了那种只有窒息者才能发出的沉闷的喉音,令人听了就感觉遍体生寒,十分的不舒服。 只听得一声闷响,青铜铸成的棺盖竟然被硬生生地顶了起来,露出了一条巴掌宽的缝隙,那陈年的墨线发出了咯咯吱吱的声响,显然已是到了极限,随时都有崩断的可能,紫黑色的污血如同泉水般从缝隙中汩汩流出,洇湿了很大一片地面,这污血的气味异常刺鼻,即使我带着防毒面具,还是被呛得满脸眼泪,肠胃也是一阵痉挛。 紧接着,一条手臂突然从这缝隙中伸了出来,这是何等恶心又何等可怖的一双手臂!黑色的指甲足有半米长,正往下滴着紫黑色的污血,手臂上满是腐烂的筋骨与皮肉,稍稍一动,便有一些碎肉从上面掉下来,有的地方,甚至已经露出了白森森的骨骼。 这条手臂奇长无比,显然已经超越了人类的极限,只见它在地上摸索着,竟然慢慢地向我伸了过来,虽然缓慢,但是我却是不能有任何动作,也就不能闪躲,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一寸一寸地向我逼近。 恰巧是在这这时候,老赵“啪”一声按灭了头顶的矿灯,整个墓室瞬间陷入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老赵的意思是眼不见心不烦,但是他错了,这样一来我所面对的,就是内心深处的恐惧。 眼睛能看到的东西,再恐怖也总有个度,我最害怕的,还是那种看不见的东西,因为我不知道这双手臂什么时候会突然伸到我的面前,掐住我的脖子,或者在那之前,我的想象就会把自己给逼疯。 那沉闷的喉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尖锐,黑暗和恐惧就像一双无形的大手将我的心脏牢牢抓住,我的血液也在一瞬间凝固,最终化为了全身的冷汗。 黑暗中,那双手臂依旧向前探着,在地上摸索爬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就像是一条在草丛中飞快舞动的致命毒蛇。 摩擦,摩擦,在冰冷的地面上摩擦! 我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还带着那种诡异的旋律,我知道这是我的大脑在高度紧张的情况下,强逼着自己走神,这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 不过这么一来,我的恐惧确是减轻了不少。 紧接着,我就感觉脚尖一动,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攀了上去,我知道那只手已经接触到了我,那尖利的指甲在我的脚面不停地摩擦着,那种感觉,就像是死神用他那黑色的镰刀,轻轻摩挲着你的面颊。 我只感觉浑身的肌肉在拼命地抽搐着,只因靠在墙上才不至于摔倒,我拼命地捂住自己的嘴巴,才没有叫出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那双手慢慢抽离,缩了回去,棺盖重重合上,发出了一声巨响,老赵打开了矿灯,刺目的黄色的瞬间充盈了整个墓室。 墓室之中又重新回到了一片死寂,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有那棺材上面还在往下滴着的污血,还有那地上被拖出的那条长长的血痕,还在证明着刚才所发生的惊心动魄的一幕。 我只觉得全身一软,靠着墙壁就滑了下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死里逃生的感觉果然是异常美好,我张嘴想要笑,剧烈地疼痛从肺部传来,使这本来应该是开怀爽朗的大笑变成了几声尖厉可怖的咳嗽,简直不似人声,把我自己都给吓了一跳。 我闭上眼睛刚想休息一下,就听到对面的小张大吼一声:“我靠!快趴下!”我心里“咯噔”一声,刚一低头,就看到那小子的猎枪已经对准了我的方向,两条火舌瞬间从枪管内喷出,紧接着便是一声巨响,震得我耳朵都要聋了。 两簇铁砂贴着我的头皮呼啸而过,打在了我背后的墙上,碎石从墙壁上喷溅而出,伴随着火药的温度打在了我的头上,竟然是火辣辣的疼,墓顶也因为受到了震动而抖落了许多灰尘。 枪声在这狭小的墓室中久久回荡着。我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小张,却发现他提抢呆立着,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我,颤抖着说着什么。 由于刚才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我还没来得及捂耳朵,剧烈的枪声使我出现了短暂的失聪,我只能通过他的嘴型来判断他究竟在说一些什么——“刚才……刚才壁画上的那个白胡子老头,张嘴要咬你的脑袋!” 我一听,霎时间惊出了一身的冷汗,闪电般从墙上弹了出去,回头一看,只见墓墙壁画上的人物,忽然动了起来。 一股鲜血带着刺鼻的腥臭味从小张打出的枪眼里源源不断地汩汩而出,就好像这墙壁有生命似的,那些壁画中的人物在墙上游移着,发出了刺耳的尖笑声,脸上再也没有了一开始我所看到的那种令人艳羡的淡然与洒脱,而是变得异常狰狞可怖。 我刚在思考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就感觉肩膀上一阵剧痛,四下看时,才发现我投射在墙壁上的影子已然被一个画中人抓住,肩膀上被撕掉了一大块,我想往后退几步,却发现自己受到了一种神秘的束缚,竟然是寸步难移。我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才同我的影子一起挣脱了这束缚。 “千万不要把自己的影子投到壁画上!”我大喊了一声,向墓室的正中心退去,我们三个在棺材的旁边背对背靠在了一起。 “怎……怎么办?”小张喘得几乎上不来气。老赵让我们关掉了矿灯,从包里摸出了几只荧光棒,弄亮了之后丢在了墓室的四个角落,整个墓室瞬间被这种冷色调的荧光所充满,我们的影子也就自然没有了。 “打那些壁画中的人!”老赵说着,手中的猎枪砰砰就是两枪,将两个画中人定格在了那里,大量的血从壁画中涌出,流了一地。 我们堵上了耳朵,用枪在墙壁上一阵乱打,墓室之中立刻火光四起,打了好半天,直到快要将墓墙打烂了,才将那些画中人全部定格。 污血不断涌出,几乎淹没了我们的脚踝,老赵皱了皱眉头,弯腰用手指沾了点血放在鼻子前面一闻,一张脸已是变得煞白,“糟了!千万不要让这血流到棺材里面去。” 可是已经晚了,地上的血液一触到棺材,就如同灵活的小蛇般沿着那雕饰精美的纹路,缓缓地游进了那口青铜巨棺。我心道一声“不好”,忽然感觉有什么可怕的事情要发生了。 我们都愣在了那里,整个墓室中,一片死寂。 一声凄厉的惨叫突然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墨线在瞬间被崩断,棺盖被硬生生地顶起了好几米。 说时迟,那时快,老赵忽然大吼一声一跃而起,整个人狠狠砸在了棺盖上,与青铜棺里的那位僵持在了一处。 第三十三章 炸你妈个粉身碎骨 那双手抓住棺材的边缘一用力,一个“人”便从棺中站了起来,之所以称它作“人”,是因为它具有人的形状,但我敢肯定它绝对不会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粽子。 它浑身的皮肤已经溃烂迨尽,就像是一个人被一大桶浓硫酸兜头浇了一身一般,浑浊怨毒的双眼从眼眶中暴突而出,几乎就要掉到了地上,里面翻涌着蠕动的蛆虫。本来该是鼻子的地方只剩下了一个巨大的血洞,从中可以依稀看到嫩白色的脑浆,嘴里满是尖利的獠牙,有几根已经刺穿了下巴,往下滴滴答答淌着血,一双手臂奇长无比,几乎要拖在地上。 我只感觉浑身一整冰凉,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慢慢爬满了我的全身,渗入了我的骨髓,恐惧过后所剩下的,就只是深深的绝望。 我下意识的从背后取出了刚才又绑回背后的那把猎枪,猎枪一入手,冰凉的触感让我紧绷的神经稍微松懈了一点,似乎不那么恐惧了。 我端起了猎枪,用颤抖的双手瞄准了那个粽子,正准备开枪,突然想起了老赵临行前好像告诫过我们在封闭的墓室内千万不要用枪去打粽子,因为万一这是一只“霉粽子(有尸毒)”,那么它的血只要沾到身上一点,我们全都要玩完儿。 那粽子突然一俯身,向我疾冲而来,它的速度太快,我还没有将枪放下,它就已经来到了我的近前,一张腐烂的怪脸已经贴上了我的防毒面具,而它胸膛也正好抵在了我的枪口上,我当下也管不了什么有毒没毒,大吼一声就搂了火。 那粽子的胸口蓦然绽开了一朵异常凄厉的血花,污血溅了我一身,这猎枪在近距离的杀伤力果然是非同凡响,那粽子挨了这一枪之后,胸口上竟然像是被万斤的重锤狠狠地抡了一锤,竟然被轰得飞了起来。 但因为枪口是紧紧顶在它的胸口上的,火药在枪管里爆开,所产生的后坐力更是远胜以前数倍,我被震得往后退了好几步,只觉得双手发麻,手中的猎枪几乎就要拿捏不住。 老赵和小张一看我沾了血之后没事,便已料知这粽子没毒,于是每人对着它又开了一枪,两簇铁砂如同四条火龙向那粽子呼啸而去。 铁砂在空中扩散开来,虽然只有两发,但却如同枪林弹雨一般,只打得那粽子如同暴风雨中飘零的一片落叶,在空中连翻了几个跟头,才重重撞在了墙上,摔倒在地,身上满是小拇指那样粗的枪眼,密密麻麻的如同蜂窝一般,还在往外淌着黑紫色的污血。 老赵迅速填弹,对着粽子又是一枪,不过这一枪竟被那粽子就地一滚,躲开了大部分的铁砂,它突然从地上弹了起来,再一次向我扑来。 “姥姥的!你怎么还跟我耗上了呢?”我这样想着,手上的动作却是不敢有丝毫的松懈,我看准时机,对准它的脑袋就是一枪,心说你姥姥的这一次一定要把你打得脑浆迸裂,却没想到只听“咔吧”一声——枪卡壳了。 我大骂了一声,立刻调转了枪口,双手握着枪管,抡圆了对准它的脑袋就是一下,猎枪“咔”的一声便断成了两截,那粽子却只是稍稍顿了一下,便一爪向我掏来。 但就是这一顿的功夫,给我一闪身躲了过去,它的手臂从我身边擦过,干硬的皮肉竟然在我的衣服上划开了一条大口子,我暗自吃了一惊,这一下要是让它给掏瓷实了,那我的身上一定会被掏出一个窟窿。 那粽子接连向我发起了进攻,它的动作特别快,跟它巨大的身形一点都不匹配,这些进攻若是换做平时我是根本就躲不过去,但是现在求生的欲望却让我超越了自己的极限,做出了那些专业的杂技演员才能做出的动作,将它的攻击一一避开。 就在我快要支撑不住之时,突然看见一旁的老赵用双手抠住了棺盖的边缘,喊了一声“起”,那千余斤的青铜棺盖竟然被他举了起来,老赵抡起了棺盖,可谓是虎虎生风,只听得他突然暴喝一声,将棺盖向那粽子掷去。 这一招,是老赵的绝技,颇有点像金庸老先生《神雕侠侣》里边的那招佛经中有言:释迦牟尼为太子时,一日出城,大象碍路,太子手提象足,掷向高空,过三日后,象还堕地,撞地而成深沟,今名掷象沟。 只见那棺盖被一道劲风夹裹着,发出着“呜呜”的声响,向那粽子呼啸而去。 却不想这粽子只是一侧身,就将这棺盖给躲了过去,老赵又是一声暴喝,飞起一脚踹在了棺盖的边缘,这一次棺盖竟然被他踹的改变了方向,再次向那粽子飞去。 这棺盖有上千斤重,而且被老赵这么一抡,所携带的能量必然是十分惊人,如果是正面踹上一脚,怎么能踹得动它,搞不好老赵这两条腿就要折断,但老赵能使这棺盖改变方向,全凭一股巧劲,力道与位置拿捏得十分精准。 这一次棺盖旋转着,速度比之前更是快上了一倍,那粽子又如何躲得过去?只见棺盖狠狠地砸在了它的头上,登时脑浆四溅,我们三人对看了一眼,都十分想吐。 我刚想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就见刚才已经躺在地上歇了菜的“粽子”一阵乱抖,我心道一声“不好”,往后暴退了几步,就看见那家伙用它那腐烂的手臂抓住了压在头上的棺盖,甩在了一旁,慢慢挣扎着站了起来。 它的脑袋已经被砸扁,头骨几乎粉碎,粘稠脑浆从裂缝中流出,并没有往下滴落,而是似断未断的挂在脑袋的旁边。 我实在无法用语言形若那恶心的样子,只能做一个还算是比较贴切的比喻,它给我的感觉,就好像是变质的蛋清从破裂的蛋壳中流出一般,但绝对要比那恶心上万倍, 我的胃里一阵翻涌,几乎就要吐了出来,但是接下来,那个“粽子”却做出了一个令我恶心到终生难忘的的举动:它竟然俯下身来,对着地上那些被砸出来的脑浆一阵吮吸,竟然将它们都给吸了回去。 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啊!我竟然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那个“粽子”在吸完了地上的脑浆之后,满意地咂了砸嘴,又一次向我扑来,这一次明显比之前快了许多,令我不禁怀疑被石头砸了脑袋之后智商会不会有所提高。 我的脚步虽然不稳,但还是躲了过去,这一次,它的獠牙几乎是蹭着我的脸划过去的,一种奇痒无比的感觉从脸上传来,我伸手摸了一把,发现脸上竟然起了许多细小的红疹,丫的,这“粽子”的牙上竟然有毒! “救命!救命!救命!”我接连大喊了三声,小张见状将他的猎枪抛给了我,我跳了起来,接住之后对着这粽子就是一枪,没想到它只是往后踉跄了几步,就又一次向我扑来。 老赵把枪丢给小张,抽出了自己腰间的猎刀,把小张的那一把也抢了过来,快步抢到了我的面前,一脚踹在了那粽子的小腹之上,接着顺势我将两把猎刀狠狠地插进了它的肩膀,可无奈这家伙的皮肉非常硬实,两把刀插进去,就像插进了一块木头,老赵显然已经使足了全力,那猎刀也是锋利无匹,却还是只插进了几厘米。 这东西吃痛,疯狂地大吼着,双臂一剪,想要将我和老赵拦腰剪成两截,老赵情急之下一脚将我踹飞了出去,摁住军刺轻轻一跃,翻了上去,倒立在了它的肩膀上,使了一个“千斤坠”,这才使军刺完全没入了它的肩膀。 紧接着,他两腿往下一压,站在了它的背后,借着惯性双手使劲往上一提,就在它身上豁出了两条大口子。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我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就觉得胸口一沉,整个人轻飘飘的飞了出去,倒在了地上,只觉得的胸口好像憋了一口闷气,几乎不能呼吸,张开嘴“哇”的吐了一口鲜血,才稍微缓和了一点。 我心中自然是十分郁闷,还不断问候着老赵的姥姥,“你姥姥的,你这是救我还是杀我,这一脚把我给踹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就死了。”小张见状,赶忙跑了过来将我扶起。 抬头看时,老赵举刀正准备再刺,却发现这猎刀已经卷了刃,只得丢掉了猎刀,大吼了一声,掏出了折叠铲,冲了上去跟那粽子进行了一场激烈的近身搏斗。 只见老赵身手异常敏捷,衣袂飘飞之间竟然煞是好看,我和小张同时喝彩,纵使那粽子攻势凌厉,也被老赵贴着身子躲了过去,或是用灵巧的手法一一化解。 但是到了后来却看出了一些不对劲儿,暗暗为老赵捏了把冷汗,这场战斗看似是老赵占上风,但其实不是这样,那粽子的防御力非常惊人,就像穿了一身厚厚的铁甲,一铲子削上去,只能留下一条小道道,显然没有任何卵用。 而且,它是个粽子,根本就不会感觉到疲倦,但是老赵不同,刚才使出那招“释迦掷象”使得他的体力透支本来就非常严重,就这么打了一个小时之后,他已经招法渐乱,眼神也开始涣散,只能根据本能对它的攻击进行闪躲。 我和小张看得心惊肉跳,一颗心一直在那里悬了二三十分钟,我们想上去帮忙,但又知道自己的实力太菜,上去肯定会被那粽子给秒杀,想用枪打它,但那猎枪的杀伤范围实在是太大,老赵与那粽子离得那么近,这一枪打上去肯定会伤了他。 那粽子挨上一枪铁定没事,但老赵估计只要中了一下子,小命就得玩完,所以我们只能站在那里干着急。 最终我和小张忍不住了,刚想冲上去,就见老赵冲我们摆了摆手,那意思分明就是,“你们俩千万别过来,要不然赔了命不说,还要拖我的后腿。” 终于,在掰断了它的两颗牙齿之后,老赵被一脚狠狠地踹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了五米开外的墙角,再也没有了爬起来的力气,而它也飞扑了过来,很显然,是要给老赵最后的致命一击。 我和小张对着它的后背就是两枪,却帮了倒忙,强大的火力直接将那粽子轰到了老赵面前,它一抬手对着老赵的脑袋就是一刺,老赵一偏头,这一下刺在了墙上,只听“噗”的一声,那半米长的指甲和那腐烂的铁一般坚硬的手指竟然陷入了墙内,一时间拔不出来。 “快用雷管。”老赵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简直不似人声,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了下来。 在如此狭小的封闭空间之内引爆雷管,实在是盗墓者的大忌,特别是对于我们这些拿捏不准应该用多少的初学者来说,因为我们不仅可能会被爆炸的余威所波及,这雷管威力巨大,还有可能会造成墓室的坍塌,将我们全给埋在下面。 但此刻是生死攸关之际,已是管不了那么多了,小张从包里取出了一支雷管,看准那粽子脑壳上的缝隙狠狠插了进去,然后取出打火机开始点引线。 粽子感觉脑子里被插进了一件异物,自然是十分难受,也就顾不得拔自己嵌进墙里的手指,开始拼命的甩起了脑袋,把脑浆甩得到处都是。 “我靠!你快点儿啊!”我生怕那粽子从墙中脱身,大声催促道。 “我……我手哆嗦,点不着,你来。”只见小张的手一个劲儿的哆嗦,竟然连打火机都要拿不稳,又如何能点燃引线,情急之下,他将打火机向我抛了过来,但不幸的是这家伙手一抖,打火机直接撞在了棺材上,瞬间爆裂。 我呆站在那里,就像是被雷劈傻了的鸭子,半晌我才缓过神来,大骂道:我靠!咱仨今天就要被你给害死了! “怎……怎么办?”小张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老赵缩在墙角,用一种“不怕神一的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的眼神看着我们(老赵的眼神是不是特别丰富?这还不算啥,他用眼神唱《浮夸》都是小意思)。 我哆嗦着点燃了引线,一个飞扑扑倒在地,用双手抱着头捂住了耳朵,将满腔的怒火与委屈大声吼了出来。 “我炸你妈个粉身碎骨!” 第三十四章 尸婴 只听一声巨响,我只感觉耳朵眼里一阵撕裂般的疼痛,竟然缓缓地渗出了黑血,一阵灼热的气浪如同海啸般向我袭来。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像是被什么东西猛捶了一下,五脏六腑被强大的压力压得一阵翻涌,简直就要从嘴里吐了出来。 我被凌空抛起,脑袋朝着墙壁飞速撞去,“吾命休矣!”我的大脑中不断浮现出自己脑袋碎裂脑浆四溢的场景。 但是事情并没有像我想的那样发展,我一头撞在墙上,就像撞在了一块豆腐上,陷入了墙壁当中,这墙里面竟然是一个液体环境,我的防毒面具虽然防毒但是并不防水,所以我不敢睁眼睛,只能用双手在这粘稠的液体当中游动,拼命想找到出口,但无奈这地方似乎比我想象的都要大。 一分多钟之后我开始缺氧,大脑当中一片空白,竟然忘记了自己是在什么地方,刚张开嘴想要呼吸,就吸进了一大口腥臭的粘液,这粘液味道特别恶心,刚吸进嘴里就感觉舌头一阵剧痛,接着就已经麻木了,我张嘴想要将它吐出来,却有更多的粘液灌进了我的胃里。 我拼命挣扎着,却碰不到任何东西,渐渐的我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紧接着便晕了过去,就在我晕过去之前,忽然感觉有一双手搭在了我的脖子上,将我向一个地方拉去。 我突然感觉脸上一疼,缓缓睁开了眼睛,就看见小张已经摘下了防毒面具,蹲在我的身旁伸出头来向我张望,看到我睁开眼之后,欣喜若狂的叫道,“醒了,醒了!” 意识到自己死里逃生了之后,我也是一阵狂喜,张嘴想要放声大笑,却只能发出那种“咴儿咴儿”的喉音,听起来十分瘆人。 “你这一巴掌不会是把他给打抽了吧?”一旁传来了老赵的声音。“有可能。”张三峰说着,真以为我抽风了,对着我的脸就又是两巴掌,“沉住气,别动!”这两巴掌打得极重,我只感觉双眼直冒金星,两颊火辣辣的疼,竟然还肿了起来。 “去你姥姥!”我站起身来一把将小张推翻,“你下手这么重,不抽也得被你给打抽!”突然感觉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跑到墙角单手扶墙弯腰一阵狂吐。 我看着自己吐出来的那些腥臭刺鼻的墨绿色粘液,其中还夹杂着一些黑色的絮状物,肠胃不免又是一阵痉挛,又一次狂吐不止,不过只一次已经只剩下了胃里的酸水儿。 吐完之后我才直起身来看了看四周,才发现这里根本就不是刚才的那个墓室,这间墓室有三百多平米那么大,不过大半的地方是一个很深很深的水潭,应该是人工挖掘的,里面填满了一种淡绿色的液体,从这液体中还露出了一些动物的骸骨,不过看不出是哪种动物。 我又回过身来一看,这墓室的地面用一种十分古老的青砖铺成,墙壁非常平整,上面也没有什么壁画,老赵在一旁用螺纹钢管搭了一个架子,在下面放上一些固体燃料,正在煮一盒罐头,跟上一间墓室一样,这间墓室也是全封闭的。 “我是怎么进来的?”我不禁有些疑惑,转身问小张道。小张摇了摇头。 “那你们呢?” “不知道,不过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在这里了,还发现你脸朝下趴在水潭中,还在咕嘟咕嘟的往外冒着泡,啧啧……”小张一脸坏笑。我一听,又是一阵恶心,俯下身来又吐了起来。 “行了行了,你就不要再刺激他了。”老赵一边吃着罐头,一边含混不清的说道,我心说在这种恶心的环境下你竟然还吃得下东西,你的神经该有多么坚韧啊! 小张也知道玩笑不能开过了,于是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背,等我吐完了之后还递给了我一个水壶让我漱漱嘴。 不是他们救我的?小张说她们一醒来就发现自己已经在这里了,那么在昏过去之前托住我脖子的那双手又是谁的?那温暖的触感,分明就是真实存在的,绝对不会错。 我又将目光投向了老赵,他看了看我,露出了一脸奇怪的表情,“我也不知道,整间墓室我都一寸一寸仔细地彻查过了,根本没有一点缝隙,也没有什么机关,我跟你们同样疑惑。” “那你看我会不会是从那水潭里面浮上来的?”我问。 “不会,这水潭根本就不深,里面的液体只能淹到脚踝,我已经跳进去检查过了,水潭下面也是全封闭的。”老赵边吃边说。 “再说了,看你吐出来这东西,跟这水潭里的玩意儿颜色都不照。”小张补充道。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我说着踉跄着向老赵走去,在他旁边坐了下来,烤起了身上湿哒哒的衣服。 老赵看了看我,“你现在还很虚弱,先休息一下,我们再另做打算。”老赵说着又往火堆里投了一块固体燃料,火光将他的脸照映得有些苍白。 “你的伤……”我忽然想起老赵好像在跟那个粽子激斗时受了伤,问道。 “没事,”老赵嘿嘿笑着将罐头递到了我的面前,“要不要来点儿,你赵爷的手艺可是天下一绝。” 我哪里还能吃的下东西?摇着头苦笑了两声,靠在了墙上,心中十分凄然,暗骂自己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学不上,跟人家学倒斗儿,搞不好连命就要赔进去了,要是把我的事迹拍成一个公益广告——一个高中生受人蛊惑学起了盗墓,不慎被困在了墓中,下面再配上一串字幕“盗墓害人害己,请珍爱生命,远离盗墓”,卖给电视台一定能卖一个好价钱。 我就这么胡思乱想着,眯起眼刚想睡觉,就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我几乎是从墙壁上弹了起来,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看,只见老赵的影子旁边还有一个影子。 那是一颗硕大的脑袋,我看了看老赵,发现他正吃着东西晃着脑袋,没发觉有什么异样,又看了看那个影子,也随着他脑袋的晃动微微晃动着,就像是老赵长了两颗脑袋一般。 “那是什么?”我指着那个影子问道,老赵和小张同事看了看地下,老赵突然一抬头,大喊道:“在上面!” 我和小张打了一个激灵,抬头看时,却发现墓顶的横梁上蹲着一个大头婴儿,正露出一个十分诡异的笑,嘴巴一直咧到了脑后。 第三十五章 尸婴的母体 那个大头婴儿突然向老赵扑了下来,老赵就势一甩,竟然将它甩向了我这边,我心中大骂了一声“老赵你这小子也忒不厚道了”,动作上却是不敢有丝毫的迟疑,抬起腿一脚向那尸婴踢去,不料那东西竟然十分灵活,顺势抱住了我的腿,如同跗骨之蛆一般,任凭我怎么抖腿都甩不掉。 那尸婴张开大嘴一口就咬在了我的腿上,那一排参差不齐的獠牙撕掉了我腿上的一大块皮肉,疼得我眼泪都留了下来,它将我的肉吞下去之后张嘴准备再咬,只见老赵撕下一块衣服叠了几层裹住了手,从火堆上抄起了一条烧得通红的螺纹钢管,一棍就打在了那尸婴的头上。 只听滋啦一声,一股皮肉烧焦的糊臭味立刻蔓延开来,老赵这一棍可谓是力道千钧,那尸婴的脑袋直接被打得变了形,从我的腿上飞了出去。 一旁的小张早就做好了准备,对着飞起来的尸婴“砰”就是一枪,那尸婴被打得血肉横飞,再加上它的体重太轻,竟如同棒球般高高飞起,扑通一声掉进了那个盛满淡绿色液体的水潭。 我们三个不敢有丝毫松懈,因为我们知道这尸婴根本就不可能这么简单就歇菜了,小张端起了自己的猎枪填好了弹,我接过老赵的枪,老赵握紧了螺纹钢管,一齐靠近了那个水潭,只见那水潭在“咕嘟咕嘟”地往外冒着。 突然“砰”地一声,水花四溅,我们三个急忙捂住了眼睛,害怕那淡绿色的液体溅入眼中,而那尸婴就是利用利用我们捂眼的间隙扑到了我们的面前,张口就要咬我的脑袋。 情急之下我再一次倒转了枪管将枪当做球棒使,一枪就将它抡飞了起来,小张又是一枪,铁砂一颗颗嵌进了尸婴的体内,打得它直淌绿水,而那潭中的粘液也多少溅在了我们的手上和脸上一点儿,这玩意儿一沾上皮肤就感觉皮肤又痒又疼,有点像我初中做化学实验时不小心滴在手上的硫酸。 我赶紧用衣襟将它擦掉,那尸婴从地上站起来,摇摇晃晃着竟然还想向我们进攻。 老赵从包里取出了洛阳铲的铲头,装在了螺纹钢管上,我和小张十分不解地看着他,只见他大吼了一声,握住螺纹钢管狠狠刺向了尸婴,这洛阳铲可谓是无坚不摧,探墓时连封顶用的比水泥还硬的糯米泥都能打的穿,这小小的尸婴自然是不在话下,“噗”的一声就被从胸口贯穿。 老赵轻轻一提将它挑了起来,快步跑到墙边朝墙上又是用力一刺,就将洛阳铲刺进了墙内,“你们俩快来扶紧这钢管。”老赵冲我们说道。 我们俩十分疑惑,但还是照着他的吩咐用双手抓紧了钢管,这钢管虽然已经冷却了不少时间,不似刚从火堆里取出时那样火热,但还是十分烫人,我和小张一抓上去就被烫得龇牙咧嘴,几乎就要撒手。 老赵拿出了打桩时用的那柄铁锤,鼓足了全身的力气一锤一锤砸在了螺纹钢管的另一端,铁锤锤击的威势顺着钢管传到了我们手上,震得我们手臂直发麻,原来老赵这小子是想把尸婴钉在这墙上。 老赵又狠狠抡了几锤,直到螺纹钢管有一半都没入了墙壁之后才算罢休,我和小张松开了螺纹钢管,不停地抖着被震麻了的双手。我颇有几分忌惮的往后退了两步,将这尸婴给打量了一番。 只见它浑身皮肉发胀,身上破了很多地方,还在往外渗着绿水,脑袋出奇的大,跟身形一点都不相称,我十分纳闷这家伙是怎么保持平衡的。 此刻它胸口被螺纹钢管击穿钉在了墙壁上,还在兀自拼命地挣扎着,把绿汁溅的到处都是,一双血红的眼睛充满怨毒的盯着我们,口中发出凄厉的尖笑声,听得我和小张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急忙捂住了耳朵。 “都被弄成这样了还在笑,你小子就不能消停会吗?”小张伸出一只手指放在那尸婴的面前调戏它道,小张这家伙就是这样,这尸婴还没有被钉起来的时候他看起来浑身发抖,怂的跟什么似的,一见没有了危险,就开始嘚瑟起来。 那尸婴突然一口向他咬来,小张叫了声“我的个姥姥”,急忙缩回了手,锯齿一般的牙齿撞击在了一起,竟然发出了铁器碰撞的声响,久久回荡着,要是小张收手时慢了一点,整根手指可能就被它给咬了下来。 “那尸婴见了血,不把我们三个全吃完是绝对不会罢休的。”老赵对我们说道。 “也对,”小张抚摸着他那根“失而复得”的手指,心有余悸的说道,“这玩意儿在这里饿了这么几千年,这一次见了送上门儿来的食物,肯定是要吃个饱的。” “我呸,”我吐了一口吐沫,“老子才不给这小怪物当宵夜呢!”说到这里我突感感觉腿上一疼,低头一看发现刚才腿上被那尸婴连同裤子咬下了一大块儿肉,还在不停地往外流血,那尸婴看到血之后,变得更加疯狂了。 “老赵,你赶紧把这东西给结果了,这玩意儿叫声太难听了,在听一会儿咱仨非心脏病发作不可!”小张对老赵说道。 老赵点点头,将一包黑狗血泼在了那尸婴的身上,它突然大张嘴巴又是一声惨叫,这声音跟刚才同样凄厉,但是音量明显大了好几倍,我只觉得眼前一黑,几乎要晕倒在地,十分奇怪这么小的一个东西怎么会发出这么大的声音。 那尸婴又拼命地挣扎了几下,终于软了下来,没有了动作,就像是一片挂在墙上的腊肉。老赵和小张取出了医疗包,手忙脚乱地将我的伤口处理消毒,然后用纱布裹了起来。 小张没有什么实战经验,而老赵虽然经常盗墓但是很少受伤,而且他是个大老粗,在医疗这方面也算是一窍不通,所以俩人给我包扎起来那简直就跟裹木乃伊差不多,疼得我趴在地上捶着地直叫唤。 过了好长一会儿,我才感觉腿上的剧痛稍微缓和累一点,就爬了起来,发现小张正在研究着那个尸婴。 有了上次的教训,这次他明显谨慎的多,害怕那尸婴还没有死透,不敢近前,就拿了一根钢管挑弄着它,“啧啧啧,长得这么奇葩,也算是世间一绝,你说这玩意儿是怎么弄出来的?长成这样不知道他妈知道不?” “不知道,”我回答道,“反正不可能是合成的,老赵,你给我们说说吧!”我知道老赵见多识广,肯定知道这尸婴的来历。 “这尸婴的来历比较残忍,我本来是不想说的,但既然你们问起来了,那我就给你们说道说道”老赵打开水壶抿了一口,“墓主人在入土之前,先由他手下的爪牙找到一个怀胎八月的孕妇并将其手脚打断,浸死在一种特制的药水当中,几百年之后,孕妇体内羊水与药水的混合物会结成一种名为”尸茧“的琥珀状晶体,这尸婴就在尸茧当中裹着,待到时机成熟就会破体而出,我以前就曾见到过两只,突然从尸体的肚子里蹦出来,把我给吓了一大跳。” 没想到周郝王这家伙竟然如此恶毒,为了修建陵墓,为了防盗,为了自己死后灵魂能够在另一个世界继续称霸,竟然用如此残忍的手法害死了这两个无辜的生灵,可这古代的帝王又有哪一个不是如此?他们为了自己的私欲害死的生命又何止千千万万?怪不得在陵墓旁,在古战场之上阴天会传来鬼哭声。 本来我还对盗人家墓打扰人家安宁的行为有些愧疚,但是现在恨得牙根儿直痒痒,该死的周郝老儿,看老子不把你的墓给掏空,把你的尸体给拖出来点了! “那我们把这尸婴给点了,让他归安吧。”小张眼圈都红了,心中肯定也是十分同情。 “别动!”老赵突然大喝一声,把我们俩吓得一震,小张调侃道,“怎么?说要烧它你还舍不得了?莫非这尸婴是你跟哪个老相好的私生子?” “我只是想到了一个问题,”老赵跟本就没有心情跟他开玩笑,“这尸婴在这里,那么它的母体肯定就在附近!” 话音还没落,只听头顶传来“咕唧”一声怪笑,我们三人一齐抬头,只见一个身形非常奇怪的粽子,就倒挂在房梁之上。 第三十六章 腹中玄机 我们三个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往后退了好几步,抄起了家伙瞄准了它,?33??矿灯刺目的光芒下,我也得以看清了这东西的真面貌。 只见它浑身的皮肉已经溃烂,丝丝缕缕地挂在身上,腹部高高隆起,手臂和双腿从肘部与膝盖处完全断裂向上翻折,甚至可以看到一些骨骼穿过皮肉刺出,尖利的指甲死死扣进了房梁之中,直挺挺地吊在那里,摇摇欲坠,一双鲜红的眼睛满是怨毒的目光。 “老赵……你……你把人家孩子弄死了,人家……人家来找你寻仇来了。”小张到这时候了还不忘开玩笑,说着还用手指了指我和老赵,“您那孩子是他们俩弄死的,跟我无关,您要寻仇找他们俩去。” 他的话音还没落,就听“嘭”的一声,那怪尸突然就从上面掉了下来,腐烂的皮肉经不住巨大的冲量而瞬间爆裂,花花绿绿的液体从它的腹部的裂口处流出,缓缓地淌到了我的脚边,这液体的气味非常刺鼻,我只觉得眼前一黑,几乎就要晕倒在地,急忙屏住了呼吸掏出防毒面具戴上,这才稍稍缓过了一口气。 定睛再看时,那怪尸用手肘和膝盖撑住地向我们爬来,刚开始很慢,到后来竟越来越快,骨骼敲击在青砖上,发出了“噔噔”的声响。 “打!”老赵大吼一声,我和小张一齐扣动了扳机,两簇铁砂从枪管中喷射而出,将那怪尸打得翻了好几个跟头,撞在了火堆上,火星子飞得到处都是。 我们举枪正准备再打,那怪尸突然“呼”的一下扑了起来,我们始料不及,这心里一急,枪的准头也就有所下降,连打两枪不中,急忙四散奔逃,小张一个没留神踩在了那花花绿绿的粘液上,脸朝下摔倒在地,翻过身刚想爬起来,就被那怪尸死死地压在了身下,张口对着他的脖子就咬了下去。 小张弯起膝盖拼命顶住了它的腹部,两只手也是死死地按住它的肩膀,大张着嘴喘着粗气,满脸惊恐的表情,那情形,简直就像是一个大流氓正在强暴一位小姑娘。 但我知道小张的力气比起老赵来可以说是天壤之别,根本支持不了多久,所以我不敢有丝毫的迟疑,抽出了挂在腰间的我们三人仅剩的那一把猎刀,强忍住恶心与恐惧,一个飞扑扑到了那怪尸的身上,举刀对着它的脑袋扎去。 不料这怪尸的力气极大,拼命一甩就将我甩在了墙上,撞得我脑袋“嗡”的一声,眼前直冒火星,这一刀也是刺偏了,扎进了它的后颈。 老赵突然一跃而起,大喊了一声“躲开”,便一脚踹在了猎刀的刀柄上,小张闻声急忙一偏头,那猎刀的刀刃贴着他的脖子就划了过去,深深地扎入了地下,怪尸仰起头嘶吼了一声,拼命想要从地上挣脱,小张趁机就地一滚,得以脱身,但是衣服上却沾满了那种刺鼻无比的液体。 那怪尸不停地吼叫着不停挣扎,脖颈上的创口越来越大,眼看着就要猎刀就要脱出,“奶奶的,老子一把火烧了你,看你还厉害不厉害得起来。”老赵咬牙切齿地说着,取出了一瓶液体燃料,兜头盖脸全浇在了那怪尸的身上,用钢管随手在地上一扫,扬起的火星刚一触到燃料就噼里啪啦的烧了起来,我听老赵说过“万物生于水而毁于火”,再凶的粽子,一把火烧没了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它突然猛地一挣,脖颈瞬间被刀刃割断,一颗头颅滚落在地上,兀自在青砖上弹跳着,口中发出了凄惨的尖叫声,令我听后心中凄恻难忍,险些掉下泪来,急忙堵上了耳朵不忍再听。它的上半身突然直立了起来,狂吼着将液体燃料甩的到处都是,一触到地面就燃起了火焰,我们不得不四处奔逃来避开这些火焰。 那怪尸突然又是一俯身,再次用手肘和膝盖径直朝小张爬去,小张霎时间吓得脸色惨白,竟然忘记了奔逃,一滴液体燃料沾到了他的裤子上,他才猛然惊醒,嗷嗷直叫,一直退到了墙边,那怪尸一躬身,想要再次向他扑去,但最终还是没有成功,颓然倒在了地上,小张再次死里逃生,长舒了一口气,整个身子如同面条般软了下去,顺着墙壁滑下瘫坐在地。 又过了二十多分钟,火焰才终于燃尽,那怪尸被烧得浑身焦黑,整个身子缩小了不少,几乎只剩下了一副骷髅。 在确定它真的歇了菜之后,我们才坐了下去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我的心中竟然产生了一丝愧疚,它还在活着的时候就被打断了手足,还要活活被在药水中浸死,死后也不得安宁,灵魂被禁锢在这腐烂的躯体当中,承受着这数千年的痛苦,腹中的孩子还未出生,就变成了这样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最后还要被我们一把火给烧成这样。 之后我又开始审视起了自己,在刚听到尸婴的来历之后我的第一感觉就是十分同情和怜悯,但是真等到这怪尸出现,并对我们发起了进攻,我的生命受到了威胁之际,心中还哪有一丝的怜悯? 脑海中那就只剩下了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要把这东西给打烂了,但是等到它被烧成这样了之后,我又开始觉得它很可怜,我的这种心态虽然奇怪,但却是无比正常。 若是时间可以倒流,我觉得我一定还会做出同样的事来,不光是我,就算是换了任何人,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因为这就是人的本能,早时曾看过一群绅士被困在列车上,最后为了生存竟然自相残杀,以同类的肉为食,当时只觉得十分荒唐可笑,但现在看来这种事确实有可能发生,在求生的欲望面前,人性当真是一文不值。 正如树林中那个疯子所说,我们的文明,就像是尸山血海上开出的一朵娇艳的花。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苦笑了两声。 老赵整天在江湖上混,十分擅长察言观色,看到了我的表情与动作之后,就已经知道了我在想一些什么,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它早就已经死了,现在你看到的只是一具没有意识没有思想的尸体、一个只知道仇恨与杀戮的怪物,如今被我们给烧了,也算得上是一种解脱,来来来,我们一起为它诵经超度。” 老赵说这句话本来很正经、很严肃,可是到了后来,他逗比的本性再一次暴露无遗。 “滚你妹的,你什么时候变成和尚了?”我轻轻踹了他一脚,心情立刻好了许多。 “哎,我就纳了闷儿了,你们说这东西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出来的呢?”小张从刚才到现在一直默不作声,我本以为他是余悸未消,看来一直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我听了他的话,精神立刻为之一振,刚才只顾对付那怪尸和尸婴,竟然忽略了这么一个最本质的问题,这两个东西虽然奇怪,但都是人为造成的,根本无法超越物理形态和宇宙中普遍存在的自然规律,不可能凭空出现。 那么我们只要弄清楚它们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出现的,说不定就能找到出口,就算不能找到出口,也可以防止再有什么东西在暗中突然出现,在不知不觉中将我们一口一个咬掉脑袋,那样我们连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想到这里,我就觉得脊背一阵发寒,就好像有人趴在我脖子后面往下吹着凉气,我猛地一回头,却发现后面什么都没有,看来这只是我自己的心理作用,老赵和小张倒是被我这一举动给吓了一跳,急忙回头,我抱歉的冲他们笑了笑。 小张夸张的拍打着胸口,“我说小李,你能不能别这么一惊一乍的,我这小心肝儿可真承受不起,都快要被你给吓出心脏病来了。” 就在这时,我突然听到一阵“噗噗噜噜”的声响,四下寻找,才发现这声音是从那怪尸的身上传出来的。 只见它浑身焦黑,腹部的皮肉高高隆起一鼓一鼓的,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想要从里面出来似的。“这……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难道这东西又……又活了不成?” 我的一颗心脏就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死死握住,几乎喘不过气来,用颤抖的声音问道。 “有东西在里面。”老赵沉声说着,接过了我手中的枪,用枪口指着那怪尸的腹部,谨慎小心地一步步向它逼近,我和小张早已被吓破了胆,双腿颤抖竟然是不能挪动分毫。 变故在一瞬之间陡生,只听“噗”的一声,那怪尸的肚子上被豁出了一条大口子,一条鲜红色的影子,从这口子中窜了出来。 第三十七章 四条暗道 这个影子以闪电般的速度向老赵窜去,但老赵的速度更快,他一甩手将猎枪扔了出去,正好打在了这个影子上,它的来势稍稍缓了一下,借着这一缓之势,我终于看清了它的庐山真面目,这竟然又是一只尸婴。 也正是因为这一缓,老赵双手铁钳般抓住了它的双腿,倒提了过来稍一用力,竟然硬生生的将这尸婴给扯成了两半。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见老赵浑身浴血,一手提着半片尸婴,鲜血和内脏碎块洒了一地。老赵将尸婴往地上一掷,那两半尸体竟然挣扎着继续向我们爬来,嘴角咧的奇大,发出了刺耳的尖笑声,肠子拖在地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快到房梁上去,这东西刚出来不久,身上的怨气还没有激活,再等一会儿可就麻烦了!”老赵说着甩出了飞虎爪,钩住了房梁,往前跑了两步一跃而起一脚踏在了钉住另一个尸婴的那根钢管上,那钢管向下稍稍弯曲,将他弹了起来。 他借势往上一跳,双手抓住绳子用劲一拉便轻飘飘的落在了房梁上,一套动作十分流畅,可谓是一气呵成。 刚才我还担心他在跟那青铜棺中的粽子的战斗中受了内伤,但是现在看来我是瞎操这份心了。 老赵把绳子垂了下来,示意我们顺着绳子爬上去。我们都已经筋疲力尽,又哪里使得上一点力气? 眼看着那尸婴就快爬到眼前了,老赵喊道:“抓住绳子,我拉你们上来。” 小张赶紧拉住了绳子,我顺便把老赵扔出去枪一捡,拉住了小张的一条腿,老赵在房梁上站定,双手不断交替就将我们俩向上拉去。 这时被扯成两半的尸婴有其中一半已经来到了我们的近前,从地上弹了起来,用一只小手拉住了我的脚踝,我连使了两个“无影腿”,才将他踹了下去。 到了房梁上之后,小张那家伙揉着被我拉的那条腿,龇牙咧嘴的说道:“死胖子,你整天都吃的什么?怎么那么沉呢?我的一条腿都快被你拉断了,说,你到底有几斤?” “你不觉得问人家体重是一件很没有礼貌的事吗?再说了,人家老赵都没有说什么,你在这里发什么牢骚?还有,以后不要拿我的体重说事,哎呦喂……”我突然感觉一阵难以忍受的疼痛从腿上传来,低头一看,才发现刚才包扎好了的伤口已经绽裂,鲜血染透了几层纱布,缓缓地流了出来。 “怎么办?”我和小张一时间慌了手脚。 老赵看了看我的腿,眉头皱了一下,“我们先到安全的地方,再慢慢处理。”说着朝下面努了努嘴,我们一看,只觉一股寒气从全身的汗毛眼里钻入了身体,不禁打了一个冷战,只见那被撕成两半的尸婴已经汇合,用尖利的手爪插进了墙壁,慢慢地向我们爬了过来。 “怎么样,还能走不能?”老赵问我道。 我站起来试了一下,疼得浑身直打哆嗦,差点从房梁上掉了下去,老赵赶忙扶住了我,小张伸手拿下了我背上的背包,背在了自己身上,老赵架着我,小心翼翼的向房梁的尽头走去,只见那房梁尽头墙壁上,开着四条暗道。 我们三个当时就蒙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老赵咬牙恨恨的说道:“这修建陵墓的工匠可真是心思缜密,这竟然又是奇门遁甲的阵法。”我回过头来和小张对望了一眼,我们俩都从对方的眼底看到了深深的绝望。 这世界上最令人绝望的绝望不是一开始就绝望,而是有了希望之后的绝望,就算我们在这墙壁之上没有找到这些暗道,都不会有现在如此绝望的心情,我低头看了看,那尸婴已经快要爬到房梁上了,再看看老赵,只见他脸色凝重。 眼见得那尸婴离我们越来越近,我就感觉浑身冰冷,如同跌入了一个巨大的冰窖当中,最后只能捂住眼睛,不再去看那尸婴。 背后“嘭”的一声巨响,原来是小张已经开了枪,那尸婴灵活无比,身子一滑就滑到了房梁的另一端,吊在那里继续向我们爬来。 小张见这一枪放了空,如此生死攸关之际哪里还敢有丝毫的迟疑,拿过我的枪弯下身去又是一枪,但又被那尸婴躲了过去,小张心中一急脚下便不稳,差点跌了下去,从这样的高度跌下去,虽不至于骨肉为泥,但也一定会浑身骨折。 老赵一伸手拉住了他,另一只手掷出了一根钢管,那尸婴猝不及防,被一管子扎落在地,刚刚愈合的身子再一次裂成了两半。 “我说老赵,下回遇到什么事你能不能直接出手,不要等我们都没办法了再出手,行不?”小张呼呼喘着粗气,索性坐在房梁上,哭丧着一张脸,将脚伸在外面吊在空中直晃荡。 “你懂什么,我这是在寻找最佳的出手时机,不像你们俩,刚一开始就把所有的子弹都给打完了,剩下的也只有逃命的份儿了,”老赵一瞪眼,“再说了,要是一开始就出手,怎么能显示出来你赵爷我的与众不同呢?” 我见他面露喜色,便已知道他一定是看出了什么眉目,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松了一口气,问道:“怎么,老赵,你是不是弄懂了这奇门遁甲阵的破阵法门?” “那倒是没有,不过我找到了怎么离开这里的方法,”老赵得意的笑了笑,“其实在一开始我就非常疑惑,这奇门遁甲阵每一层都只有三个门,这里怎么会有四个?就在刚才我终于弄明白了,你看那条最左边的暗道。”说着还用手指了指位于最左边的那条暗道。 我们两个定睛一看,才发现这条暗道明显比另外三条要小了许多,只容得下一人趴在地上匍匐通过,而且另外三条暗道结构都非常规整,整条暗道都是由青砖铺成,而这一条却没有什么布置,显然是在十分仓促的条件下挖成的,刚才由于我们两个太过紧张,再加上看到这三条暗道之后心中十分焦急绝望,也就没有细看,这一看之下就发现了问题,不由得喜不自胜。 “这是一条盗洞?”小张看了看老赵,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应该不是,”老赵摇了摇头,“我觉得这更像是工匠们给自己预留的逃离这里的出口。” 自古以来,修建皇陵都是各朝各代的大事,也是机密中的机密,为了防止这些工匠和前来送葬的人泄露了这个机密,负责这件事的人往往会在墓室建成墓主人入殓之后将整个陵墓彻底封死,而那些修建陵墓的工匠被困在里面,活生生的成为了陪葬。 一些比较聪明的工匠自然不会想让自己落得这样被灭口的下场,他们熟知这陵墓的结构,在监工不知道的情况下挖掘这样逃生保命用的暗道也不算是什么难事儿,在不知道这奇门遁甲阵怎么破的情况下,走这样的暗道实在是万全之策。 但是这暗道应该是直接通到外面去的,我们要是就这么从这里出去了,除了包里的几个小物件儿,可算是什么东西都没有捞着。 不过也罢,保命还是要紧,要是没了命,摸出再多的明器(即冥器,为了避讳“冥”字改为明器)也是白搭,所以说在金钱与生命面前,我们都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老赵跪伏下来,将身子探到暗道里面,用“狼眼”手电向深处照了照,在确定没有什么危险之后才爬了进去,向我们招了招手。我跟着爬了进去,小张在最后。 真的能逃出去吗?我问自己。 当然没有答案。 第三十八章 青石板 爬了一段距离之后,老赵摆摆手示意我们停下,于是我们靠着按到的墙壁斜坐了下来,老赵取出了医疗包开始检查我的伤口,小张则取出了枪。 这暗道非常狭窄,只容一人通过,那尸婴虽然灵活,但在这地方根本施展不开身手,也就躲不过子弹,再加上我们的弹药量还算是比较充足,所以由小张一个人守在那里我们也十分放心,料知那尸婴必然来不到近前。 老赵缓缓揭开了被鲜血染透了的纱布,用手电光一照,“嘶”地吸了一口气,我低头一看,伤口已经绽开,正在往外流着血,看起来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我急忙别过头去,不敢再看。老赵从包里边取出了几块固体燃料,放在地上点了一小堆火。 “你干什么啊?”我问道。“你先等会儿,让赵爷我煮两盒罐头填饱了肚子再说。”老赵笑道。 “我靠!”我当时火就上来了,“我都伤成这样了,你还要先吃东西?!”老赵嘿嘿笑了两声,没有说话,而是取出了铲子放在火上烧了起来,不一会儿就烧得通红。 我当时就明白他想干什么了,往后面缩了一缩,战战兢兢道:“你……你想干啥?” “没事儿,小李,长痛不如短痛,也就是烫一下的事儿,没什么大不了的,男人嘛,要坚强一点。”老赵拿着烧得通红的铲子就朝我凑了过来。 “说的倒轻巧,你怎么不在自己身上烫两下试试?”我往后又缩了两下,尽量与老赵和他的铲子保持一个相当安全的距离。 “瞧你这话说的,赵哥我又没有受伤,没事儿烫自己干什么?再说了,我从小大浪淘沙,什么样的苦没吃过?我挨枪子儿、吃刀子那两年,你还没有出生呢!你就学学人家董存瑞舍身炸碉堡、邱少云烈火烧身、孙悟空三打白骨精、鲁智深倒拔垂杨柳……哎呀,小张你怎么让那东西上来了?!”老赵说着说着,突然瞪大了眼睛看着我背后,喊道。 我心里“咯噔”一下,急忙回身一看,发现什么东西都没有,瞬间就知道自己受骗了,心道一声“不好”,刚一回头就见老赵已经爬到了我的身边,一咬牙一铲子就拍在了我还在流血的伤口处。 只听“滋啦”一声,就见得一阵白烟从我的腿上升起,我的皮肉瞬间被烧焦,就连周围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咕嘟咕嘟冒着泡,一股皮肉烧焦的糊味瞬间弥漫了整个暗道。 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腿上被烧出了一大块烙印,当时就愣住了,半天之后才感觉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从腿上传来,发出了一声杀猪般的惨嚎,声音之大,连暗道的顶壁上都抖落了许多灰尘,小张被震得丢掉了枪捂住了耳朵。 我一直嚎了很长时间,嗓子都快哑了,才终于停了下来,靠在墙上一个劲儿的叫唤。 老赵掏出水壶倒出了一点儿水给我清洗了一下伤口,我低头一看,伤口上结了一个大大的疮疤,但是血总算是止住了。 “不好意思,下次我会换个温柔一点的方法,怎么样,咱们是在这儿吃点东西歇一会儿,还是现在就走。”老赵收起了水壶,说道,但我根本从这句话中听到一点不好意思的意味。 我们两个是一秒钟都不想在这鬼地方多呆,齐声说道:“还是等出去了再歇吧,谁知道在这里还会遇到什么样的不测?” 老赵点了点头,领着我们继续向前爬去,可是爬着爬着,就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儿,按理说这暗道应该是往上通到山顶上才对,可是我们眼看着越爬越低,约摸着估计了一下现在已经到了半山腰处了,可还是没有止住向下的走势。 老赵突然停住,我正闷头往前爬,一个不留神一头撞在了他的屁股上,我一愣,凑过去看看老赵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见前方不远处,暗道的上下左右四个方向铺上了四块又厚又长的青石板。这是怎么回事?如果是工匠们逃生用的,那是绝对没有必要也没有时间在这里铺上青石板的。 “姥姥的,又被他们给摆了一道子。”老赵的脸色十分阴沉,低声骂道。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呢?原路返回吗?”我们三个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地上,小张问道。 “回去?!回去也是死路一条!”老赵吹胡子瞪眼,随后又把眼眯了起来,终于下定了决心,“继续往前爬,我到要看看他们究竟有什么诡计!”在如此仓促的情况下如此迅速的做出决定,老赵的指挥能力还真不是盖的,看来这整天大浪淘沙的人跟普通人就是不一样。 我们跟着老赵,小心翼翼地爬上了青石板,这青石板本来就是凉性的东西,在这阴沉的环境中放的久了,更加阴寒,我用膝盖跪了上去,就像是跪在了一块寒冰上,凉凉的十分刺骨,就好像被刀子割了一般。 过了一会儿,我们发现没有什么异样之后,就加快了速度往前爬去,想快点离开这刺骨的青石板,膝盖叩击在青石板上,“空空”有声,久久在这狭小的暗道中回荡着。 又爬了有四五十米,老赵拿出“狼眼”往前一照,只见前方六七十米的地方陡然开阔了起来,似乎是一个比较大的空间,我们三个顿时来了精神,加快速度往前爬去。 老赵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异样,突然全身一振,声音都有些颤抖,“不好!这石板在收缩!”我和小张听了这话,吓得一下子从地上弹了起来,一头撞在了上面的青石板上,头上立刻鼓起了一个大包,突然就听“喀拉拉”的声音不断响起,两边的青石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我们这边收缩,不出多时,就会将我们挤成三块肉饼。 【大家注意了,涉及生命安全的一个问题,太可怕了!切记玩手机的时候千万不要把电量用完直到自动关机,真的太危险了,就在刚刚我正在看电影,电量低的提示我没在意,然后手机电量用干后突然黑屏,自动关机黑屏,我突然就看到屏幕里自己的面容,当时差点吓死,妈的世间竟有如此帅气之人。】 第三十九章 神明所畏者 “怎么办?”虽然在平时老赵喜欢征求我们的意见,但是我们俩没遇到过什么大事,真到这样的危急关头就慌了神,还是唯老赵马首是瞻。 “快往前爬!”老赵转过头来看了看,马上做出了决定。虽然回去的路只有四五十米,而前方还有七十米的路程才能到那个开阔的空间,而且那地方是否安全还很难说,但是我们一旦退了回去,等到这青石板完全闭合,那就无论如何都出不去了,不如到前面去寻求出路,虽然有可能有丧命的危险,但也只能拼一把了。 我们都拿出平生最快的速度拼命向前方爬去,膝盖在青石板上摩擦,不一会儿便全都破裂,在青石板上留下了一片片茶杯粗细的血印,我的伤口也受到了扯动,每爬一步都是钻心的疼,但是我们并不敢有丝毫的停歇,因为这短短七八十米的距离,却代表着生存与死亡,是连接地狱与天堂的阶梯。 “小张,先拿钢管顶一会儿。”眼看那青石板越缩越近,我们只能侧着身子才能勉强爬过,老赵突然喊道。我一看这距离不大不小刚刚好,正是一截螺纹钢管的长度,原来老赵一开始就已经盘算好了。 小张赶忙掏出螺纹钢管卡在了两块石板的中间,那两块青石板被阻住了来势,但是力量巨大,螺纹钢管内部发出了“咯咯吱吱”的声响,随时都有可能折断,那青石板也是一阵摇晃,竟然被顶出了两个小坑。 老赵身经百战,身手自然强于常人数倍,很快就与我们拉开了相当长的一顿距离。我累得几乎虚脱,浑身的汗不住流下,几乎就要脱了水,意识也变得十分模糊,只能依靠着求生的本能和欲望向前爬去,饶是如此,速度还是越来越慢。 我一抬头,却发现前方的老赵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突然消失了,疑惑间,就见老赵又将半个身子重新探回了暗道,向我伸出了手,“快抓住!” 我不敢有丝毫的迟疑,往前一扑一把就抓住了他的手,老赵一回身刷的一下就把我甩了出来,撞在了墙上,老赵的手非常温暖坚硬,但此刻上面渗满了汗水和鲜血。 我再也没有了爬起来的力气,索性瘫倒在上。 老赵再次探身进入暗道还想救小张,可是已经晚了,只听“叮”的一声,精钢制成的螺纹管稍一弯折便在一瞬间折断,小张被卡在了那里,半个身子已经伸出了暗道,老赵用力拉扯,几乎要把他的身子给拽断,却还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把他给拉出来。 小张惊恐地张大了嘴,脸上的表情极度扭曲可怖,却是发不出一点儿声音,人在极端恐惧的情况下便是如此。 眼看着石板越缩越近,就要将他全身的骨骼都给硬生生的挤断,老赵突然站起身来,双手用力扳住两边的石板,大喝了一声,浑身的肌肉虬结,几乎要撑破衣服,双臂也是直接涨粗了将近一倍,那青石板竟然被他硬生生的给止住了来势,一人两板僵持在了一起。 老赵强提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也是十分狰狞,手臂上的骨骼发出了“咯咯”的声响,竟然快要断裂。 我凑了过去用手拼命拉着小张,但是他被卡在那里竟是不能移动分毫。老赵用眼神看着我,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我知道此刻他正憋着一口气,若是突然开口,那么一定会伤到内脏。 我忽然会意,从包里掏出几根钢管,斜八叉搭了一个架子,勉强顶住了石板,老赵缩回身子,伸手在小张身上点了几下,使巧劲在他胸膛上这么一按,就见小张的胸口瘪了下去,老赵掰着他的身子七扭八扭,嘁哩喀喳一通乱响,小张本来就精瘦的身子竟然缩小了不少,从石板间钻了出来,瘫在地上。 “缩骨?!”我倒抽了一口凉气。 “缩身。”老赵一边说着,一边把小张错位的骨头复原。 缩骨功,并非真的将骨头缩小,而是运用内气内功缩小了骨之间隙,全身之骨头有顺序地叠排紧密,人的身体自然就小了,所以称为缩身法更确切。 我小时候在杂技团也看到过缩骨的表演,但是这种给别人缩骨的,却是闻所未闻。 也正是这时,钢管搭成的架子终于不堪重负,两块石板迅速合拢,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老赵的身子一下子就瘫了下来,我过去正准备搀扶,他伸出手来向我摆了摆,我又缩了回去,坐在地上见自己所处的位置打量了一番。 我们正处于一个天然形成的山洞中,四周满是那种质地坚硬的花岗岩,这岩洞非常巨大,高约十米,长度和宽度未知,不过至少超过了“狼眼”手电的射程,有趣的是在我们前方百十米开外的地方,矗立着一根巨大的白色石柱,距离太远,看不清是什么材质,但是明显区别于洞中的花岗岩。 顺便提一下,之所以说这山洞是天然形成的,是因为没有人能够在山体的内部掏出这么巨大的空间,至于这山洞里面有没有经过后人的加工,就不得而知了。 我看了看小张,他的胸膛和后背被擦掉了皮,看起来鲜血淋漓,但是他的脸上却满是劫后余生的喜悦,不管怎么说,这条命总算是保住了,这比任何东西都要重要。 老赵比较谨慎,他用“狼眼”往四周照了照,又屏息听了听,确定暂时没有什么危险之后,带着我们俩挪到最近的一个角落,用最后的力气摆摆手让我们休息。 我头枕着石壁,半眯着眼,瘫在地上,粗重的喘息声在空旷的岩洞中扩散,有点空灵,透着难言的诡异。 就在我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老赵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将我和小张拍醒,我的身体虽然不断发出抗议,但自己心里也明白,在这种地方长时间休息是一中十分不明智的举动,必须赶紧出去,免得夜长梦多。 我强撑着快要散架的身体,拖着装备跟老赵和小张向岩洞深处那两根巨大的石柱走去。 这不到一里地的路程,若是放在平时,跑两步也就到了,可是我们足足走了十分钟。 这两根石柱非常巨大,不说顶天立地,可也贯穿了整个岩洞,带着微微的弧度,虽然蒙上了一层灰土,但可以看出表面非常光滑,颜色很白,没有一丝杂色,倒不像是石头,更像是白玉,总之跟四周黑黄的岩石格格不入,一看就不是天然形成的。 小张捡起一块碎石,在石柱上轻轻敲了两下,接着壮着胆子伸手摸了摸,一脸疑惑,“这……这好像不是石头,是骨头啊。” “扯淡吧,”我差点笑了出来,“谁的骨头这么大,恐龙吗,不不不,恐龙的骨头也不会有这么大,莫非是防风氏的?” 防风氏是中国上古时期汉族神话传说中人物或部落名,他是巨人族,有三丈三尺高。他是远古防风国(今zjdq县的创始人,又称汪芒氏,传说今天汪姓的始祖。 相传当年吴伐越,堕会稽,挖到了几块山一样大的骨头,吴王请教孔子,孔子曰:“禹致群神于会稽山,防风氏后至,禹杀而戮之,其节专车,此为大矣。” 小张没有接腔而是把装备往地上一放,抄起一把猎枪绕到了石柱的背后。 我走近石柱,用手电照着看看有没有什么铭文,不得不说,这石柱看起来确实是挺像一块巨骨的。 “啊~”我刚想伸手去摸一把,就听到石柱的背面传来一声尖叫,触电般弹了起来,抄起猎枪和铲子跟着老赵冲了过去。 老赵伸手一把将愣在原地的小张拉到背后,另一只手举起手电一照,就见石柱的脚边,横七竖八躺着一地干尸。 “德国人?!”我倒抽了一口凉气,“这怎么可能?” 只见这些干尸身穿二战时期德国军服,装备精良,胸口还挂着勋章,粗略一看,等级最低的都是少尉,想来有些荒谬,没想到早在二战时期,就有一帮德国鬼子捷足先登,他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莫非也是来寻找老赵所说的那个“天大的好东西”? 我的脑子飞速转动,回想着在书上看到的关于德国纳粹的事,其中最为诡秘的,便是大元首希特勒派人寻找地球轴心的故事。 1938年和1943年,经希特勒批准,纳粹党卫军头子希姆莱亲自组建了两支探险队,他们潜入中国,寻找“日耳曼民族的祖先”——亚特兰蒂斯神族存在的证据,寻找能改变时间、打造“不死军团”的“地球轴心”。 纳粹进入xc的档案保密级别较高,按德国、英国和美国的规定,有可能在2044年后解密,也有可能永远尘封在历史中。 只是,传说地球轴心位于xc跟蟒川根本就沾不到边啊,难道还有什么猫腻不成?这支部队,又会不会恰恰就是希特勒派到中国的那一支?如果是,那他们不远万里来到蟒川盗墓,找的又是什么? 就在百思不得其解之时,我的脑中忽然闪过了希特勒曾经做的一首诗,不禁脱口念了出来,“蓬山之外,遥不可及,神明所畏者,今天我将拥有。” 第四十章 白玉台 “蓬山之外,遥不可及,神明所畏者,今天我将拥有,”我喃喃念了出来,此刻小张也从惊吓中回过神来,拉着我一直追问什么意思。 “老赵,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神明所畏者’,怕是跟你说的那个天大的好东西有关吧,”我没有搭理小张,而是用眼睛盯着老赵,一字一句道,说实话,此刻我的心中也是惊骇万分,没想到这件事竟然真的扯淡到跟希特勒这个大魔头扯得上关系,当然这只是一种猜测,但我的直觉告诉我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神明所畏者”或者是一种隐喻,我实在有些不明白,能够令神明都感到畏惧的,究竟会是怎样的东西。 老赵没有回答我,而是默默低下头,翻找这些尸体身上的东西,不知道这算不算是默认,我也没有继续追问,因为我知道老赵不想告诉我的事,无论再问,都是不会有结果的。 我们三个在干尸堆里扒了半天,收获甚小,这帮家伙也真是够穷的,除了几一些生锈的铁器,几只电池已经烂成八宝粥的手电筒,和几杆打空了子弹的步枪之外别无长物,连一些能证明他们身份的东西都没有,有趣的是,我从一具干尸的腰上摸下来一块藏族特有的小挂饰,这也进一步证明了我的推测,这群德国鬼子正是当年希特勒派往藏地的那一支。 稍事休息之后,我们便开始寻找出路,关于德国人为什么会在这座周朝古墓里并没有深究,毕竟这时候保命才是重中之重。 但是很快我们就发现了一件令人绝望的现实,这个岩洞虽然巨大,但是是全封闭的,跟外界没有任何联通,也就是说,我们进得来,出不去。 老赵拿出地质锤,花了足足一个小时的时间,将两边的石壁大致都给敲了一遍,转过头来面无表情道,“是实心儿的,没有机关。” “那怎么办,不行用这个?”我伸手掏出了老赵包里的雷管。 “不现实,”老赵摇了摇头,“我们现在处于山体之内,四周的岩壁不知道有多厚,根本就没有办法爆破,如果硬来的话,搞不好我们都会被埋在这里。” “那你说怎么办?”我呼吸开始急促起来,怪不得刚才我检查那些干尸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什么伤痕,原来这些人是被困死在这里的,更让人蛋疼的是,我们的装备虽然比他们先进得多,但下场或许不会比他们好到哪里去。 “让我好好想想,”老赵蹲下去,点了一根烟,一边抽一边皱着眉想了起来。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一种焦躁不安的情绪在我心头升起,一次次被我强压了下去。 “我们,都出不去了!”小张忽然一拳打在了墙上,失去了意志的支撑,颓然倒在地上,绝望的气息瞬间填满了整个空旷的岩洞,我也坐在地上黯然神伤,本来以为绝处逢生,可现在看来,不过是从一场噩梦走进了另一场噩梦,这样的大起大落,着实让人难以接受。 我忽然感觉老赵再一次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这样还不如往回爬呢,爬回去说不定还有可能破了那奇门遁甲阵,或者在那青砖上面打个盗洞出去。 我们身上所带的食物支撑不了几天,我瞄了一眼石柱边的干尸,用不了多久,我们也会变成那样,我真的很难想象那种极端饥饿的感觉,对于吃货来说,与其饿死,不如一枪打死自己算了,想到这里我低头看了看小张身边的那把猎枪,老赵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把猎枪拿了过来,压在了身后。 那又怎样,这四面的墙壁都是花岗岩,实在不行一头撞在墙上就完事儿了,这年头想自杀还不容易吗? “我还没娶老婆,还不想死啊!”小张突然痛苦的叫了一声,将脸埋在腿上抽泣了起来,这话要是搁在平时让我听到,一定会笑喷,但是现在我还哪里笑得出来? 我受到了他悲伤情绪的感染,低下头抽泣,刚开始声音很小,到了后来我们俩抱着头哇哇大哭起来。 “你们俩别哭啊,赵爷给你们说一个段子。”老赵被我们哭得心烦意乱,起身安慰道。他讲的段子非常好笑,我们都挺爱听,但是现在哪有心听? “我不听段子,我要回家!”小张抹了一把鼻涕和眼泪,呜咽着说道。 “回家?难道赵爷我就不想回家?!看你们俩这点儿出息,我、我……”老赵我了半天,却发现自己实在是没词了,叹了一口气,盘腿坐了下来,闭上眼睛不再吭声。 我们又哭了一段时间,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我只觉得这里面的空气渐渐变得稀薄,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最后止住了哭泣,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就要睡去,但我知道要是此刻在这地方睡着了,也就再也不可能醒过来。 一边的小张已经陷入了昏迷,嘴里咕咕哝哝不知道在说一些什么。整个石室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也就是这时,我的耳边突然传来了潺潺的流水之声,这声音若有若无,好像只是我的幻觉,但仔细一听又好像不是。 我强打精神抬起头看了看老赵,发现他也正竖着耳朵仔细听着声音,看来这不是幻觉。老赵突然一翻趴了下去,把耳朵贴在地面上一听,一脸喜悦的表情。 我也大为欢喜,看来岩洞下面有空间,于是急忙摇醒小张,三个人一商量,掏出一捆雷管,把捻拧在一起接长,点上后躲在石柱后面捂紧了耳朵,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石屑纷飞,岩洞也抖了起来,好在比较坚固,没有坍塌。 硝烟散尽,我们急忙上前查看,就见刚才放置雷管的地面上,被炸出了一个可容一人通过的圆洞,看来脚下的石层不是很厚,一股阴凉的气息立刻从下面传了出来,吹得我打了一个冷战,凉飕飕的挺不是滋味。 我们三个将头趴了过去用头上的矿灯一照,发现下面六七米的地方正是用青砖铺成的地面。我又看了看这洞的边缘,不过一个巴掌厚,要不然我们把雷管用光了也炸不开,想我李墨没什么本事,运气倒是不小,每一次都能绝处逢生。 老赵拿出了缆绳,一端系在了我和小张的腰上,一端垂了下去,向我们点了点头,就沿着绳子爬了下去,往四处照了照,在确定了没什么危险之后,冲上面喊道:“你们俩快下来吧!我接着你们。” 我对小张做了个“你先请”的手势,没想到他朝我摇了摇头,“不行,你体积那么大,万一这儿了,可就没有人能救你下去,还是你先吧,要是你卡住了,我可以帮帮忙踹你两脚。”这个小张,刚刚脱离了危险,这机灵劲儿就又上来了,真是得了便宜就卖乖啊! 我深吸了一口气,纵身一跃往下跳去,可是真如同小张说的那样,卡在了半空中。 “你个乌鸦嘴。”我在心中暗骂道。 小张围着我转了转,一脸坏笑,“你看你,我说让你平时少吃点儿,你不听,现在卡这里了吧!” “你别磨叽,痛快的给我来一脚。”我骂道。 小张这家伙还真不含糊,一脚就踹在了我的肩膀上,我只觉得身子一沉,就往下坠去,快要着地的时候被老赵一把接住,紧接着小张也跳了下来。 我掀起衣服一看,肚子上被断面蹭出了一大片血印子,不禁大骂小张心狠,小张冲我吐了吐舌头,说谁让我太胖。 我们用矿灯在四周照了照,才发现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宫殿,左右又四五十米宽,往前更是一眼望不到尽头。宫殿的穹顶上用黄金雕刻着许多五爪金龙,它们神态各异,腾空欲飞,看起来十分庄严威武。 老赵掏出了一把信号枪,安上了照明弹打了出去,照明弹在空中打亮,划出了一条璀璨的抛线,将整个宫殿照得如同白昼,几千度的高温让穹顶上的五爪金龙变了形,几乎融化。 我们看到,在一里地开外的地方,盘踞着一个庞然大物,瞪大了眼想仔细再看,那照明弹却如同流星般缓缓陨落,落在地上发出了一声轻响。 老赵又接连打出了两发照明弹,我们这才看清那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东西,看清楚之后,我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剩下了震撼,如果把这个东西公诸于世,绝对可以引起一场轩然大波,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东西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不可复制的超越了金字塔与长城的一个奇迹,那是一个无比巨大的整个儿用白玉砌成的石台。 第四十一章 镇墓鉴 我们想看得再仔细一些,但无奈距离太远,照明弹的照明时间也太短,所以只是将那白玉台给看了个大概,即便如此,还是觉得十分不可思议,被惊得愣在了那里,好半天没有缓过神来。 “去看看。”老赵收起了信号枪,一马当先走在了前面,我和小张赶忙紧紧跟了过去。 我们三个慢慢走在大殿冰冷的地板上,都没有说话,连喘气也不敢大声,就好像怕惊扰了什么东西,气氛一时间静得有些诡异,只剩下了轻微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宫殿中慢慢回响,经过四周墙壁的反射,与刚发出的脚步声掺杂在一起,时疾时缓、时远时近,仿佛就在耳畔,忽而又在大殿的一角响起,像极了鬼魅“切切察察”的絮语,令人听了直起鸡皮疙瘩。 头顶的矿灯所能照亮的区域十分有限,只能在这无边的黑暗中开辟出一条狭长的光路,我们缓缓走在这条光路之上,感觉周围的黑暗当中仿佛潜藏着无数眼睛正在窥伺着我们。 那种感觉非常难受,我只觉得胸口很闷,就像是被一块千斤巨石给死死压住,几乎喘不过气,我知道这是我给自己所施加的精神压力,我之前总是为自己想象力丰富而沾沾自喜,但现在看来,这实在是盗墓这一行的大忌。 “哎,你们说,这么个好东西,也算得上是奇迹了,咱们要是上报给了国家,那政府会不会给咱们整点儿好处,再不怎么着也应该给咱们整面锦旗,发块奖章表彰表彰,对了,这白玉台的命名权也该交给咱们。”小张突发奇想,向我们发表了他的“高见”。 “你想的也太美了吧!”我没好气的抢白他道,“你别忘了咱们干的是什么勾当,咱们这可是盗墓,就搁咱仨刚才办的事儿,最少也得判十几年,闹不好直接给你‘来一针’(注射死刑),你还想要好处,还想给人家命名!” 小张听了我的话也不生气,嘿嘿一笑,“我这不就是说一下图一个乐嘛,至于说得这么严重吗?”我闭上嘴不再说话,继续闷头慢慢赶路。 “如果真把命名权交给了你,你准备管这白玉台叫什么?”老赵问道。 “还真不瞒你说,这名字我刚才就想好了,你们听着啊,”小张说着还清了清嗓子,“就叫‘三个男人一台戏’如何?” 我当时就笑喷了,指着他笑骂道:“你信不信出了这墓就让雷劈了你啊!你还‘三个男人一台戏’,靠,我他姥姥的真是对你无语了。” “你这家伙简直就是不懂风雅,这个名字用荒诞的手法,体现了我们三个深厚的革命友谊,”小张信口胡诌,“多符合咱们盗墓小组的气质啊!” 老赵也是在一旁笑个不停,我们这么一闹,紧绷的神经也就渐渐地松弛了下来,感觉周围的环境也就不那么诡异了。 走着走着,就觉得脚下的地面开始慢慢过渡为纯白的玉石,老赵突然停下了脚步,我一个没留神,差点撞在他身上,小张在背后轻轻拉了我一把,我才没有摔倒。 “到了”老赵低声说道。我抬起头一看,才发现我们已经到了这玉台的旁边,或者说是这玉台的脚下。 这白玉台实在是太高,抬头向上望去,是一级一级半米多高的玉阶,一路斜向上延伸,根本望不到尽头,矿灯的光芒照射在白玉上,投进去了四五米,更深的地方是一片牛奶色的乳白,仿佛正在慢慢氤氲着,竟如同有了流体的质感一般,这应该是那种极品的羊脂玉,瞧这成色,这透光的程度,竟然连一点杂色都没有。 我的心脏一阵狂跳,现在这市场上,成色好的羊脂玉,光是巴掌大的一块,都能卖好几百万,这么一整个石台,价值自然是无法估量。 我又摆头向旁边照了照,石阶旁边的台壁上,好像雕刻着一些浮雕,但是这矿灯的照明范围实在是太过有限,所以我根本就看不清楚。 老赵抬头往上照了照,我就感觉有一束黄光从上面射了下来,抬头一看,才发现头顶的宝顶上嵌着一面巨大的铜镜,足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 “我x,谁的脸那么大,能用这样的一面镜子!”小张直接喊了起来。 老赵呵呵笑了两声,“这镜子可不是用来照的,而是用来镇邪的。” “镇邪?!”我和小张都非常疑惑,用眼睛看着老赵,想让他给我们说道说道。 “这个有很深的历史渊源,可是说来话长喽。”老赵微微颔首,示意我们坐下,我们三个人席地而坐,围成了一个圈,老赵清了清嗓子,“要从哪里开始说起呢?对了,先说说这玉石吧,玉自古以来都被人视为祥瑞的象征,据说它能够温养灵魂,很多人给小孩戴玉制的长命锁,就是因为这个, “这‘古玉通灵’的说法,你们肯定都听说过,我就不再多解释了,但是人们大多都只知道玉的好处,都不知道玉的害处,玉,其实是一种亦正亦邪的东西。 “正是因为玉能够温养灵魂,所以往往会招致邪灵,有暖玉与寒玉之分,其中以寒玉最能招魂,这墓里边常年不见天日,阴气聚集,再加上古代往往喜欢用活人殉葬,这里边的怨气更是久积不散,再说很多墓都位于风水学中的养尸之地,各种各样的玩意儿层出不穷,这些东西你们刚才都已经见识过了,我也就不必多说。 “在这种环境下,要说这玉台上不会聚集阴灵,那是不可能的,要是没有这铜镜的镇压,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啊!”老赵说着,还用眼睛朝那白玉台瞟了瞟。 我坐在那里,听得浑身直冒冷汗,往四周看了看,一片黑暗。在这种地方讲这些阴里阴气的故事,这情调,真他奶奶的古怪,我忽然感觉我们三个都病得不轻。 “这么说,我们不能到这台子上去了?”小张的语气中充满着遗憾。“我不是说‘如果’吗?这上面有这么大的一面铜镜镇压着,就算真是有什么法力无边的屈魂怨鬼,也能一下子给它照的魂飞魄散。”老赵说道。 “有这么厉害吗?”我有点不太相信,“我整天照镜子,也没见有这么神奇的功效啊!”“这并不是普通的镜子,而是一面‘镇墓鉴’。”我撇了撇嘴,这当然不是普通的镜子了,猪都知道,普通的镜子哪有这么大的。 “你还别不服,这里边的学问可大着呢,”老赵用一种“你还太年轻,知道的事太少”的眼神看着我,“镜子最早的时候并不叫镜子,而是叫鉴。鉴可以用来正衣冠,还可以反射光线,跟墨斗一样,自古以来都是浩然正气的象征,鉴的起源,可以追溯到三皇五帝时期。” 我和小张没听说过镜子竟然如此大有来头,兴趣都被勾了起来,催促老赵快点讲下去。老赵拿出水壶喝了一口,颇有些得意的咂了砸嘴,继续讲了下去。 嫫母,又名丑女。5000年前,黄帝为了制止部落“抢婚”事件,专门挑选了品德贤淑,性情温柔,面貌丑陋的丑女(封号嫫母)作为自己第四妻室。 黄帝还说:“重美貌不重德者,非真美也,重德轻色者,才是真贤。”相传,人类使用第一面镜子就是嫫母发现制作。 那时,黄帝宫里人经常站在水边映照自己的脸面,梳妆打扮。嫫母觉得自己长的丑,轻易不去水边梳妆打扮自己,每逢节日也不随便抛头露面。 整天只知道在黄帝身边干活儿。有一次,彤鱼氏叫嫫母和她一起上山挖石板,嫫母二话没说,就随同彤鱼氏叫嫫母和她一起上山去了。 嫫母气力大,挖石板比别的女人都快。不到半天就挖了二十多块。这时,太阳正当中午,阳光普射大地。嫫母突然发现石头堆里有一块明光闪闪的石片,阳光一照非常刺眼。 嫫母弯腰用手轻轻从地里刨出来,拿在手中一看,不由得吓了一跳。这是什么怪物,自己丑陋的面孔全照在这块石片上。连她自己也觉得奇怪! 她悄悄把这块石片藏在身上,回到黄帝宫里对任何人也没有讲这件事。她乘周围无人,又把石片取出来,发现石片的平面凹凸不平。照映在上面的面孔怪模怪样。 嫫母到制作石刀、石斧的厂房,找了一块磨石,把石片压在上边反复摩擦,不大工夫,石片表面上全部磨平了。她用来一照,比刚才清晰多了。只是自己的面貌还是那样丑。她又磨了一阵子,拿起来再一照,自己仍然很丑。 嫫母自言自语的叹息说:“看来面丑不能怪石片(镜子)。” 从此以后,嫫母再也不去河边、水边去梳妆打扮了。每天早上起来,照着石片,收拾打扮一下自己,用后又悄悄藏起来。 时间一长,嫫母也大意了。有一次嫫母帮助彤鱼氏在石板上烧肉,因火力过大,石板被烧炸了,飞起一块碎石渣,打破了嫫母的脸,血流不止。嫫母赶忙回去,拿出石片,照着自己脸上贴药。 谁知,黄帝不知什么时候回来,轻手轻脚走到嫫母身后,发现嫫母一手拿着什么东西照着自己,一手向脸上贴药。 黄帝走向嫫母身后,头贴近嫫母的肩膀,刚要仔细观看,不料,嫫母惊呼一声!她发现石片上出现了黄帝面孔。扭头一看,才知黄帝站在她的身后。 黄帝问嫫母:“你手里拿着什么东西。”老实忠厚的嫫母,一听黄帝问话,知道此事绝不能哄骗黄帝,噗嗵一声跪在黄帝面前。 嫫母把发现这块能照人的石片,从头至尾向黄帝诉说了一遍,恳求黄帝宽恕她。黄帝听罢,哈哈大笑,双手搀起嫫母说:“这是你一大发现,你不但没错,还立了一大功!”黄帝说罢,立刻叫来嫘祖,方雷氏,彤鱼氏,把嫫母这块能照见人面孔的石片拿出来,叫她三位妻室见识一番。嫘祖笑着说:“黄帝,怪不得很长时间不见嫫母去水边梳妆打扮,原来她有这个照人宝物。”彤鱼氏紧接着说:“黄帝,这个发现应该给嫫母妹妹记一功!”黄帝兴奋地说:“当然要记一功!” 人类使用镜子在中华民族的历史上,从此就开始了。 后来,黄帝在与蚩尤的战斗中,还铸造出了一面“日月鉴”,据说此鉴一面照生人,可穿肌透骨照心脉,人身上的毛发,体内的血液骨骼看的清清楚楚;一面照死人,可惊魂摄魄,让鬼气阴术消失无踪。黄帝就是用这面日月鉴,才得以走出蚩尤布置的冤魂密集的束龙涧,最终赢得了逐鹿之战的胜利。 在历史当中,比较有名的,还有“秦王照骨镜”,相传秦始皇有一面镜子,能照见人的五脏六腑,知道心的邪正。西京杂记卷三:“高祖初入咸阳宫周行库府有方镜广四尺,高五尺九寸。表里有明,人直来照之,影则倒见;以手扪心而来,则见肠胃五脏,历然无硋;人有疾病在内,掩心而照之,则知病之所在。又女子有邪心,则胆张心动。秦始皇常以照宫人,胆张心动者则杀之。” 老赵这一通胡吹乱侃,把镜子说得玄之又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总之就是向我们传达了一个信息:这面镜子,真的不简单。 “好了,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咱们还是好好利用一下这面镜子吧,其实这镜子的功效,不止有镇邪那么简单。”老赵说着站了起来,打开了“狼眼”和矿灯,向那面铜镜照去。 我们全都往后退了两步,将矿灯和“狼眼”全部打开,照向了那面铜镜。 六束强光照在了铜镜上,经过了镜面的反射,形成了一条巨大的圆形淡黄色光路,如同阳光一般照在了石台上,刚好将整个石台笼罩在了其中,这一刻,现代的科学与古代的奇迹完美的交融在了一起,极度壮观,也极度震撼人心。 我们又往后退了十好几步,才得以遍观这玉台的全貌。 第四十二章 浮雕 这玉台有五六十米高,是金字塔一样的三角锥形,不过最高处似乎并不是金字塔一样的“帽尖”,而是一个不小的平台,但是平台上面有什么东西,我却是看不清楚。 这玉台之上没有一丝衔接的缝隙,很显然是用一整块山一般巨大的原石雕琢而成,这样浩大的工程,以当时的生产力来说,至少也要吊上百年。 整个白玉台没有一点杂色,透光性极好,色泽温润白皙,如同凝脂一般,入土这么长时间没有丝毫的浸染,只是在表面上蒙有一层细细的灰尘,显然是那种极品的羊脂玉。 羊脂玉的子玉浸泡在昆仑山下荒原或绿洲的地下水土中千百万年,产量极其稀少,光是巴掌大的一块就价值连城。 我不知道汝州怎么会有羊脂玉的矿脉,而且这么大的一块,简直就是一座玉山,它的价值已是无法估量,这样的矿脉,整个天下都绝对不会再找到第二条,我甚至觉得这玉台根本就不是人所能够完成的,而是神迹。 玉台的四周,镶嵌着几块黑曜石,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熠熠的黑色光辉,与铜镜反射出的黄色光路交相辉映,煞是耀眼夺目,黑曜石以一种规律排列着,我虽然对这些没什么研究,但好歹也跟老赵混了那么长时间,也算是有一些见识,这好像是八卦的卦象。 以玉台的中心的一个圆面内,跪伏着九个青铜人俑,这些人俑都有真人大小,虽然已经锈蚀,布满了青绿色的铜渍,但是依然可以辨别清楚它们神态各异的样貌,和身上那些行云流水般的花纹。 “天一生水,地六成之。地二生火,天七成之。天三生木,地八成之。地四生金,天九成之。天五生土,地十成之。”老赵口中喃喃道,“这是伏羲的先天八卦啊,这周郝王是东周时期的皇帝,应该用他老祖宗周文王推演出的后天八卦才对,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也许是这周郝老儿亡了国,觉得自己愧对祖宗,不敢用后天八卦吧。”我和小张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是还是猜测道。 老赵没有说话,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就招招手招呼我们到玉台上看看。听老赵之前给我们说过,在墓里边遇到的离奇的事太多,也太过复杂,随便哪一件想要弄清楚,都要好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时间。 我们是盗墓的,又不是来考古,没必要用用这些事自己折磨自己,能弄出去一两件明器,比什么都要重要,在墓里边凡事不要想得太多。 我们三个怀着激动无比的心情,慢慢踏上了这不为人知的人间奇迹,这羊脂玉非常温润,一脚踏上去,就感觉一股温热的气息从脚心一直传到了头顶,暖洋洋的十分惬意。 这玉阶应该被人打磨过,要不然我们绝对不可能在这光滑的玉石上面立足,更不用说往上走了。 我伸手轻轻摩挲着台阶旁边的玉栏杆,只觉触感嫩滑无比,就如同婴儿的肌肤,小张更是直接扑了过去,抱着玉栏杆狠狠亲了两口,激动得脸都红了,胸口剧烈起伏,我甚至都能听到他“咚咚”的心跳声,“你们说这东西要是弄出去卖了,该能买多少包辣条啊!” “这石台要是能弄出去卖了,把整个硅谷买下来改成辣条厂全都给你生产辣条都没问题。”我和老赵都调侃道。 “要不、要不我们凿下来一块带走吧。”小张突然提议道。 “不要了吧,这东西怎么说也算是国宝,就这么凿下来一块,这种缺德事反正我是干不了,要凿你凿。”我实在不忍将这古代劳动人民用血汗换来的艺术瑰宝给破坏,“这么完美的东西,就算是凿下来一小块,都算得上是全人类的损失,我们可不能因为眼前这么一点点微末的利益而成为了千古罪人。” “别动不动就这么上纲上线的,搞得跟我思想道德有多么败坏似的,你要是真的道德高尚,就把这个惊人的发现上报给国家,用你个人的牺牲,换来我中华民族一大奇迹的重现,放心,你虽然死了,但是永远活在我们心中,你要是被枪毙了,逢年过节我们会去给你上坟的。” “你可别忘了,咱们仨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要是被枪毙了,你以为你们俩还逃得了?”我一边跟小张扯皮,心中也是十分凄然,为这白玉台赶到了深深的遗憾,这个堪比长城的伟大工程,只能埋没在这荒无人烟的大山之中,也终将永远埋没下去,想到这里,不由长叹了一口气。 “叹什么气啊,你舍不得这石台了?”老赵冲我嘿嘿笑道。 “嗯,”我点了点头,又是一声长叹,“这样一件绝世珍品,只能永远沉睡在这里,实在是令人感到可惜。” “你的这种心态我刚入盗墓这一行的时候也有,不过后来见得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了,”老赵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我道,“如果这玉台有生命的话,一定不会想让人发现,一定会选择沉睡在这里,远离世人的喧嚣,因为它的身上承载着太多的秘密,这些秘密,是不应该被任何人知道的。” “你又不是玉台,怎么会知道这玉台的想法?”小张来了一句“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相信我,我懂。”老赵的眼神有些复杂,似乎在思考,又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你是说这样的神迹你经常碰到?”我感到十分惊讶。“也不算是经常,但也见过两回,虽然没有这么大件儿,但也是巧夺天工到不可思议,那次我倒一个西周的斗的时候,挖出了一块玉片,你猜怎么着,就那么巴掌大的一片玉,愣是给刻上了两三千字,那字小的,用一般的放大镜根本就看不清楚,我现在都在纳闷他们是怎么刻上去的,有人说那根本就不是人刻上去的,而是神仙的天书。 我就那么琢磨,我泱泱华夏五千年文明,但真是有史料记载的就只有两千五百年,剩下那两千五百年,只能从人们口口相传以及从考古刨出的那些个青铜器与陶器上的铭文中才能看到一些影子,至于三皇五帝那个时期,就更是存在于传说中的时代,一个神魔乱舞的时代,在那个时代里面,发生过太多怪力乱神的事情,由于年代太过久远,根本就无从考证它的真假,而这些事情也在传说中被掺了水,但是再怎么掺水也终归不是纯净水,我们也总能从中窥测到一些本质的东西,就咱们发现的这些东西,别说是古代,就连现代的技术,你觉得能造出来吗?” “那些传说那么扯淡,你不会都信了吧?”我觉得有些搞笑,关于三皇五帝时期的传说,我是从小听到大,什么动不动就呼风唤雨、移山填海的,太夸张了。 “以前我给你说这世界上有粽子,你相信吗?”老赵给了我一个大大的白眼,我哑口无言。 “到底凿不凿?老赵就凭你一句话。”我们两个用眼睛看着老赵,等待这他的定夺。 “还是算了吧,”老赵用手拍了拍玉台,露出了一个比较神秘的微笑,“这玉台虽然也算得上是奇迹,但是跟我说的那‘好东西’比起来,还算不上是什么。” 我和小张听到这里同时咽了一口唾沫,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那玉台给我的震撼,已经不亚于原子弹爆炸了,如果这还不算什么,那老赵口中所说的“好东西”,究竟又是什么东西? “对了,老赵。我一直都忘了问了,你说那‘好东西’究竟是什么东西,到现在也该给我们说说了吧。”我和小张凑到了老赵的身边,问道。 “你们俩先别着急,到时候你们自己就知道了,我现在说了你们也绝对不会相信,那可是天大的好处,这世界上所有的东西跟那好处比起来,都显得微不足道。”老赵摇了摇头。 我和小张的好奇心都已经被勾了起来,又怎么可能被他这糊里糊涂的两句话给搪塞过去?刚想再问,老赵却已经背过身去研究起了玉台上的浮雕。 我在心中暗骂了一句,也走了过去,很快就被这浮雕上的内容所吸引。 第四十三章 青铜剑 壁画的旁边,很有规律的排列着那些跪伏着的青铜人俑,一路向上蔓延而去,竟如同一支排列有序的军队,正在朝拜着台顶的君王。 这壁画的内容,讲的是一个长篇的故事,大致的内容是一只五爪龙和一条头上生有一角的巨蟒缠斗,它们在云层中翻滚,在海浪中搏击,崩山裂石,十分震撼。 最终,那巨蟒战败被杀,落在了地上,化为了一座大山,看到这里,我和小张忍不住一声惊呼,看这山川的走势,竟然与我们现在所处的蟒山无甚差异。 “这这难道就是蟒山的来历?”小张问道,“这只是神话传说吧。” 我们汝州有很多地方的由来,都对应有一个神话传说,这些都是老一辈人美好的想象,古人比较迷信,现在在这里看到这些,本也不足为奇,但是这浮雕雕刻的实在是太过清晰、真实,就连那巨蟒身上的每一块鳞片、五爪龙嘴边的每一条胡须都历历可数,特别是在这灯光之下,那简直就跟活的一样,我甚至都能感受到他们所喷出的鼻息。 “那谁又能说得准呢?”老赵撂下了这么一句话,头也不回的继续向前走去,我和小张也不再说话,一路拾级而上,十几分钟的功夫就已经来到了台顶,眼前也豁然开朗了起来。 玉台上面是一个比较开阔的平台,平台上面十分空旷,只在中心的位置,赫然立着一个庞然大物,我心里“咯噔”一声,急忙用手电一照,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那是一座用玉石雕成的宝座,只不过比一般的宝座要大上很多,在黑暗中就如同一只盘踞的巨兽,把我们给吓了一跳,只是那宝座是背对着我们的,上面有什么东西根本就看不到。 “一场虚惊。”小张用袖子揩了揩额头上的冷汗,“咱们绕过去看看。” 我发现经历了这一些列事件之后,这家伙的胆子明显大了不少,他收起了手电,双手端着枪,缓缓从宝座的背后绕了过去,我紧紧跟在了他的身后。 “我靠!有人?!”小张突然怪叫了一声,手中的枪脱手扔了出去,快步往后退去,我一听只觉得脑子一抽,神经几乎要被揪断,也急忙往后退去。 不论是什么人,在这常年不见天日的墓室中看到人,都一定会吓得够呛,小张显然是受到了惊吓,有些慌不择路,“咣”一下子撞到了我的身上,我们俩一齐跌倒。 这一下摔得可真够瓷实,我只觉得眼前一阵金星乱冒,再给小张这一惊一乍的一吓,一时间急火攻心,几乎就要背过气去,在地上扭了半天,竟然就是没有爬起来。 老赵生怕我们遇到了什么变故,急忙跑过来查看,在确定没有什么危险之后,才伸手将我们给拉了起来。 “怎么了?”老赵问道。 “有人有人、鬼一样,还朝我笑,太可怕了。”小张心有余悸,用手捶着胸口,嘴里说着一些杂乱无章的话,不断往后退着,想远离这个宝座,我看他这样,再想想他说的话,就觉得瘆的慌。 “我去看看。”老赵拾起了地上的枪,往前走了两步,敏捷地一闪身,来到了宝座之前,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对我们说道:“哪有什么人?这里就一具干尸,咦,嘿嘿,你们快过来,这上面还有宝贝。” 我和小张一听有宝贝,壮着胆子快步走了过去,躲在了老赵身后探出头去一看,才发现这玉台之上坐着一具干尸。 那好像是一位身披铠甲的将军,身形十分高大,坐在那里都比站着的我要高出一头,要是站起来,恐怕得有三米多高,这身高要是去打篮球,比篮板都高,那画面太美,我不敢想象。 这尸体应该是做过相当好的防腐处理,没有腐烂,但是严重脱水,所以看起来十分纤瘦,身上的铠甲已经腐烂得不成样子,挂在身上就像是被泼上了一层发霉的八宝粥,干尸的眼皮竟然还没有腐烂,紧紧闭着,昂起头向着前方,像是在思考着什么,看起来十分霸气。 他的手中,拄着一柄长约三尺的青铜剑,剑鞘已经腐烂,但是透过腐烂的剑鞘的间隙可以看到依旧清亮的剑身,干尸的旁边同样跪伏着很多青铜人佣,像是传令的士兵等待着将军发号施令。 “我说小张,你是不是看错了,这里就这么一具干尸,哪里还有什么人啊?”我问道。 “你放屁,”小张感觉到自己受到了质疑,十分激动,“张爷双目如炬,洞若观火,明察秋毫,我刚一过来,就贴上了一张脸,那张脸要多恐怖有多恐怖,还在朝我冷笑。” 小张紧紧闭着眼睛,露出了一个龇牙咧嘴的表情,像是在进行着什么极其痛苦的回忆。 “会不会是你神经太紧张了,产生了幻觉?”老赵仔细分析道,“首先,这地方就这么一个东西,如果真有什么东西的话那肯定无处躲藏,其次,这尸体是干尸,而干尸一般是不会尸变的,再者说,这上面有这么大一块镇墓鉴照着,根本就聚集不了阴气,再厉害的粽子都凶不起来。” 听了老赵这么一分析,小张的情绪才算是稍稍稳定了一点,但还是喘个不停。 “你们两个大小伙子,别跟两个娘们儿似的,”老赵说着将我们从他背后给拖了出来,对我说道,“你去看看那把剑。” 我犹豫着不敢向前,老赵笑着推了我一把,“瞧你们两个胆小的,被一具干尸给吓成那样,以后出去别说你们是跟着赵爷混的,我丢不起这人。” 我一听这话,顿时感觉心里有点火,心说可不能让老赵给看扁了,于是拍拍脸壮了壮胆子,戴上了一双摸尸专用的手套(其实就是橡胶手套,尸体上往往有尸毒,墓主人为了防盗也往往会在陪葬品上淬上烈性毒药,这东西一旦碰到,就会因慢性中毒而全身溃烂而亡),猫着腰慢慢走了过去,伸手想将青铜剑上的那只手给拨过去。 但无奈这家伙虽然已经死了,但是抓得还挺紧,我用力拽了两下竟然没有拽动,就拉着他的手不停地掰扯那粗大的手指,嘴里还不停念叨着,“哥们儿,反正你都已经死了这么长时间了,这青铜剑在你手里就跟废铁一样,还不如给我,您就高抬贵手,也算是行善积德,逢年过节的时候,我还能给你烧点纸什么的我x,给脸不要脸了你还?!” 我掰了半天没有掰动,一时间动了怒,大骂了一声,一只手握住青铜剑的剑柄,一脚踹在了那干尸的手臂上,只听“咔嚓”一声,那干尸的手臂从肩膀上脱落,那断掉的手臂仍然紧紧抓握着青铜剑,就好像长在上面一样。 我抓住那截断臂,咬牙说道:“我本来无意毁坏你的尸身,是你自己不识抬举,挡了我的财路,怨不得别人。” 说着用力一扯,就见那铁一般干硬的手指被扯断,掉在了地上,我提剑而立,只觉得这青铜剑比一般的剑都要重上许多,应该铸剑的时候是掺了什么重金属。 这时老赵和小张也走了过来,跟我一起看着柄青铜剑。 老赵从背包里取出了一块布递给了我,我接过来擦了擦剑身上粘着的灰尘和剑鞘的碎屑,就觉得有万道冷光从剑身上迸射而出,竟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我拿起剑放在眼前细细观看,发现这经历了几千年岁月的青铜剑竟然没有一点锈蚀,淡黄色的剑身上放出了古朴厚重的剑光,而那清冷的剑刃更是锐利无匹,光是看上一眼就觉得一阵刺痛。 我用手指在剑上轻轻弹了一下,就听到“嗡嗡”的剑鸣声不绝入耳、余音袅袅,而那剑光也如同一泓秋水一般慢慢荡漾开来。 古人的铸剑技术已经远远超越了现代,而这些技术大多已经失传,于b江陵马山5号楚墓出土的越王勾践剑就是很好的证明。 据说此间在出土时被一根倒塌的石柱压弯,当考古人员搬开那条石柱时,那越王勾践剑竟又慢慢恢复,而且千年不锈,剑刃的锋利程度远超人们的想象,据说是因为上面被镀了一层含铬的金属,而且运用了一种“网格”工艺,但这种工艺的具体步骤和内容,已经是不得得知。 我拿着青铜剑,一时间有了一种乾坤在握的感觉,只觉豪气干云、意气风发,浑身充满了力量,轻轻一剑挥出,斩在白玉雕成的宝座上,就听“嗤”的一声轻响,一整块白玉被齐齐斩落,竟然像是砍掉了一块豆腐,没有丝毫的阻力,所谓削铁如泥,也不过就是如此。 这样的剑,绝对能称得上是神器,拿出去最少也能卖个一两千万,而且往往是有价无市,就算我们敢卖,也没有人敢收,倒卖这样的国宝级古董,那可是要杀头的大罪。 “行啊小李,你嘴上说着不凿,下手倒是挺狠的呀。”小张一边挤兑着我,一边将那块白玉装进了背包,老赵则对我手中的这柄青铜剑赞不绝口。 我觉得爱不释手,就拿着这青铜剑细细把玩,一时间竟入了迷,耳边却突然响起了小张和老赵的惊呼:“小心!” 我心头一沉,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觉得左肩一沉,急忙扭头一看,浑身的白毛汗就流了下来,只见我的左肩上,搭着一只干枯的手爪,这手爪的主人不是别人,就是刚才被我卸掉了胳膊的那个身披铠甲的干尸。 第四十四章 兔起鹘落 我急忙憋足了一口气,偏过头去想要吹搭在肩上的那只枯手。 之前听老赵说过,在墓里边儿要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搭上了肩膀,千万不能用手去扯,而应该憋一口气儿去吹,粽子起尸的原因虽然也是受了生人阳气的影响,激活了体内的尸气但这刻意吹出的一口气中可谓是阳气十足,阴阳相生相克,大多数粽子受不了都会撒手。 我张嘴刚想要吹,就觉得右肩也是一重,心尖儿一颤,这憋好的一口气便喷了出来,心中也是大为疑惑,“这粽子的另一条手臂已经被我给卸了下来,那现在搭在我肩上的又是什么?” 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我又缓缓扭过了头,这一看之下,直吓得我魂飞天外,魄散九霄。 只见那干尸的身躯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弯折着,而在我肩膀上的,正是它那张扭曲的怪脸。 它的眼睛已经睁开,嘴角扯动着一抹怪笑,脸上的表情已不再是威严,而是无比的狰狞与诡异,它身上干硬的皮肉碎屑开始一点点往下剥落,顺着我的领口掉进了衣服,露出下面鲜红的肌肉与惨白的骨骼。 我的脑子简直乱成了一团浆糊,以至于老赵在喊些什么我都没有听清楚。 一股无名的邪火在我心中腾腾燃起,绝对的恐惧瞬间化为了极端的愤怒,我大骂一声“都干成这样了还要尸变,你他姥姥的还要脸不要?!”怒火中烧之下失去了理智,也不管之前老赵的警告,反手扣住了它的腕子,一个“过肩摔”就将它摔下了玉台。 我的力气并不算大,也就是一般人的水平,要是一个个成年人在我身后,那我是无论如何也摔不动的。 但这干尸已经脱得没有没有了一丁点儿水分,也就三十来斤,再加上我在危急时刻的爆发力强于平常很多,所以摔得比较轻松。 这一摔我是下了死手,刚一摔下去就听到了一声骨骼碎裂的响声,那干尸在巨大冲量的作用下沿着台阶一路滚落,转眼就已到了台底,消失在了一片黑暗当中。 我心中杀机既起,想收已是收不住了,提剑沿着那干尸落下的地方追去,想要补上几剑,将它给剁个稀巴烂,但是刚跑了没两步,就觉得脚下一绊,一头向下栽去。 经历了这些变故之后,我的反应灵敏了不少,刚一绊倒就立刻用手护住了头与脖颈,身体也弯曲起来,蜷缩成了一团,这样可以减缓往下滚落与玉阶撞击时大脑与内脏受到的伤害。 这玉阶的边缘虽说已经经过了打磨,不是那么的尖锐,但是真是以很高的速度撞上那一两下子,也真不是闹着玩的。 坠落的过程有些漫长,我不断听到自己的皮肉撞击在玉阶上所发出的“砰砰”的闷响,到了最后已经麻木了,耳边只剩下了尖锐的爆鸣声,眼前也是黑漆漆的。上来的时候我留心数过,一共八十一阶,我不知道古人为什么对七七四十九与九九八十一这两个数字如此情有独钟。 同时我在心中也将老赵的十八辈祖宗问候了无数遍,他奶奶的,老赵你这小子也太不靠谱了,你不是说什么干尸不会尸变吗,还说什么镇墓鉴镇压之下根本就万无一失,这一下子可把我给坑苦了。 到了最后,我终于支撑不住,蜷缩的身体被一下子撞开,往前一个飞扑,一头磕在玉台脚边的一个青铜俑上,头顶的矿灯应声而碎。 我感觉喉头一阵腥甜,满嘴的血腥味儿,身上的疼痛自然是不必多说,在地上躺了一会儿才站了起来,只觉得天地仍是一片旋转,又重新坐倒在地,侧过头去吐个不停,心中一阵后怕,恨不得把已经碎掉的矿灯摘下来捧在手里亲上两口。 矿灯啊,在关键时刻你可真是比亲爹娘还亲,要是没有你,在这一撞之下碎掉的一定是我的脑袋。 饶是如此,我还是觉得头疼的几乎要裂开,不多时,一股温热的液体从鼻孔中双双流下,落地“啪嗒”有声。 我也不是太在意,自从下了这个墓之后,受伤对我来说已是家常便饭,所以我只是用手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便打开了“狼眼”,想要观察一下四周的环境,以确定我现在所处的位置。 我现在正位于用黑曜石铺成的八卦图的旁边,在下落的过程中那柄青铜剑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被我脱手掷了出去,现在正插在不远处一个青铜俑的身上,剑身已完全没入了青铜俑,只有剑柄还露在外面。 而我的旁边正是那个干尸,已经被摔成了一堆碎骨。 “要是早知道你这么脆弱,我也不用在这么大的罪了。”我哭笑不得。 同时,我的心中也生出了一个疑问:这玉阶十分光滑,刚才上来的时候我们已经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要是真有什么东西的话不可能不会被发现,那么绊我的又是什么? 想到这里,我用“狼眼”往上面一照,才发现上面的玉阶旁边,一个青铜俑已经伸出了一条腿。操!我竟然被一个青铜人给绊了一腿,这事儿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难不成这青铜俑里边有什么机关? 刚想到这里,台上就传来了小张的一声怒骂,接着就是几声枪响,紧随着枪响传来的是大簇铁砂打在金属之上清脆的撞击声。 我说他们两个为什么不下来救我,原来他们自己也遇到了麻烦,我心中暗暗为他们捏了一把冷汗,老赵虽然武艺高强,他们手中又有枪,但这人俑是用青铜铸成,听这声音枪对他们根本没有什么作用,如今只有这剖金断玉的青铜剑才是他们的克星,必须赶快上去支援才是。 我转身向那插着剑的人俑走去,想要拔剑杀上去支援,突然感觉脚下又是一绊,一个“嘴啃泥”狠狠趴在了地上,牙齿磕在玉石上,几乎脱落。 我回身一看,才发现身旁的那个青铜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伸出了手,抓住了我的脚踝,我拼命挣扎了两下,无奈这只手就像铁钳一般将我牢牢卡住,无论如何也挣不动分毫。 它的握力非常大,将手上那些铜锈的碎屑都握进了我的肉里,一时间鲜血淋漓,也正是在这时,一种金属摩擦所发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尖锐声响从四面八方响起。 我抬头一看,才发现那浮雕旁边的大批青铜人俑就像活了一般向玉台之上爬去,而玉台脚边的那些青铜俑竟向我爬了过来,它们布满铜锈的脸上神态各异,在“狼眼”的照射下显得无比可怕。 很快,这些青铜俑已经爬到了我的身边,并且不断地向我的身上爬来,瞬间将我压在了下面。 这些青铜俑自然极重,我全身的骨头几乎要被压断,甚至还有一个青铜俑伸手掐住了我的脖子。 我瞬间窒息,大脑缺氧之后一片空白,双腿已被牢牢锁住,只剩下了一只手还能活动,拼命无意识地乱挥了起来。 就在我万念俱灰之际,我的手突然触到了一个长长的圆柱形物体,上面好像还有花纹,我心中一喜,这正是那青铜剑的剑柄,看来那身上插着青铜剑的那个青铜俑也已经爬了过来。 来不及做太多的思考,我单手握住剑柄往上一提,那青铜俑“嚓”的一声就已经被豁成了两半,接着我又用剑一阵乱砍,身上那些青铜俑很快就被切成了碎块,被我一用力抖了下去。 我站起身来,学着以前看过的武侠电影中侠客的模样,快步抢上台去,一路上如同砍瓜切菜一般杀的是酣畅淋漓。 到台上一看,老赵和小张已经快要被潮水一般涌上来的青铜俑给淹没,我赶紧跑过去一阵砍杀,才将他们给救了出来。我伸手将老赵和小张给搀了起来,才发现他们两个的脸上有很多地方都被擦破了皮,脖子上的青筋暴起,脸被憋的通红,还在不停的喘着粗气,小张还用拳头不停捶着胸口,心有余悸。 老赵的嘴突然动了两下,也许是由于太过疲惫的缘故,竟然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老赵,不必多说,你以前救了我那么多次,我救你一回也是应该的。”我说这话的时候心里边儿非常痛快。 却不想老赵摇了摇头,用力推了我一把,“小心背后!” 我心中一紧,急忙回头看去,只见一个飞速爬行的影子,已经来到了玉台的脚边,我定睛一看,鼻子都快气歪了,竟然是熟人,正是那个尸婴! 这尸婴正是先前被老赵钉在了墙上的那只,只见它的前胸和腹部被一条狰狞的伤疤给横贯,显然是强行从墙上挣脱的结果,内脏和肠子从那伤疤之中漏了出来,拖在了地上,在地上留出了一条长长的血痕,爪子叩击在地面上发出“咔咔”的声响,这声音并不小,只是刚才被那青铜俑的活动之声给淹没,所以我没有听出来。 这东西知道“柿子要挑软的捏”的道理,它见小张手里有枪,又在老赵手底下吃过苦头,所以刚开始就冲着我奔了过来。 它的速度非常之快,快到我的手电光都要跟不上它的移动,几个起落之间就已经来到了我的近前,可以用兔起雀落来形容。 我心说:“老子身上这么多伤都是你给搞的,你竟然还敢来,看我不弄死你!”一时间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横剑向它斩去,想要将它砍成两半。 那尸婴的嘴巴突然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张开,从里面又探出了一张苍白腐烂的怪脸。 我一惊,手上的动作便有所迟疑,青铜剑的斩势稍微顿了一下,就是这一顿的功夫,被那尸婴抓住了剑尖。 我心道一声不好,拼命甩手中的剑想要将它甩开,但这家伙抓得实在是太牢,我甩了好几下都没有将它甩掉,还让它顺着剑身攀上了我的手臂,灵活的滑到了我的背后。 我急忙将剑插在身后想要将它给捅下来,却不料它沿着我的脊梁滑了下去,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在了我的屁股上,我疼得眼泪都下来了,大骂了一句:“姥姥的我坐死你!” 说着一屁股就坐在了那巨大的宝座之上,刚一坐下,就听到“咔咔哒哒”一连串机关响动的声音,我心里“咯噔”一下,刚想起身,就觉得身下一空,整个人便连同那尸婴一起急速向下坠去。 第四十五章 血沙之海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迅速,当我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下落了很长一段距离,这时我才明白了现在的处境。 巨大的白玉台中央,那个宝座突然陷了下去,出现了一条一米见方的方形孔道,这孔道垂直向下,不知道有多深,似乎要一直通到白玉台的底部。 我现在的情况可谓是万分危急,就算是下面没有什么尖刺之类的东西,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我的小命也要不保。 而且我还感到十分憋屈,在这么狭小的一个孔道内我根本就活动不开手脚,也不敢有任何动作,因为我的任何行动都可能会引起移动轨迹的改变,使我与孔道周围的玉璧发生刮蹭,这样快的速度之下就算是沾上一点,那也必然是伤筋断骨。 但是如果不采取任何行动的话,我一定会被活活摔死,在这种情况下老赵和小张根本就对我不能有任何的帮助,只有靠自己。 我灵机一动,狠狠将青铜剑插进了玉璧当中,强烈的撞击使我的手臂几乎断掉,我只能咬住牙,用手死死抓住青铜剑,因为这是我生存下来的唯一希望。 无奈这青铜剑实在是太过锋利,一剑扎了进去,我的身体只是在空中稍稍顿了一下,落势丝毫不减。 青铜剑在玉璧上划出了一条长长的口子,像极了一条狰狞的伤疤,喷溅而出的火花和玉花打在我的脸上,竟然是火辣辣的疼,我都不敢睁开眼睛,心中一片凄然。 这青铜剑的好处自然是锋利无比,但它的坏处竟然也是太过锋利,看来这物极必反的道理,在任何地方都是适用的。 更令我感到心凉的是,偏偏在这时候我身后的那个尸婴又开始了活动,他灵活地在我身上乱爬,突然一口咬在了我的脖颈上,我大叫了一声,单手握剑,另一只手伸向背后想要将它提出来,没想到又被它给躲了过去,攀上了我的后背。 我双手握住剑柄往前一用力,身子也弓了起来,将那尸婴狠狠抵在了墙上,直蹭得它吱哇乱叫。 一股焦糊的味道缓缓从我的背后飘了过来,我下落的速度也减缓了不少,也正是在这时,我忽然感觉身前和背后一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整个人就平躺在了半空中。 这种情况非常要命,因为一旦在落地时撞到了后脑勺,可就不是那么好玩的了。我努力挥动着四肢,想要增加空气对我的阻力,然后一用力,在空中坐了起来,刚一坐起,就觉得全身一震,几乎失去了知觉,好半天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着陆了。 我感觉身子下面的地面并不像想象中的那般坚硬,而是软绵绵的,似乎还有流体的质感,用手在地上摸了摸,才发现这竟然是沙子。 我的心中一阵庆幸,若是下面不是沙子,而是坚实的地面的话,那么就凭我摔这么一下子,不死也残了,若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变成了残废,那就跟死没有什么两样,甚至比死还要可怕得多,看来老天再一次保佑了我,让我成功的捡回了一条命。 饶是如此,这一次还是摔得我七荤八素,我只觉眼前一片漆黑,大脑中也是一片混沌,几乎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耳朵也是嗡嗡直向,什么东西都听不到,整个身子在这次震动之下异常麻木,似乎失去了所有的知觉,浑身的骨头更是被跌得几乎散了架。 我想要挪动身躯,检查一下身体的状况,顺便看一下四周有没有什么危险,却发现自己全身除了手之外都无法动弹。 这样的情况十分要命,因为如果这地方是一个专门为盗墓者设置的陷坑的话,那么这里面很可能还会有别的什么机关,甚至是那些让人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的恐怖生物。 而且老赵和小张也无法得知我现在究竟是死是活,不知道我的身边究竟有没有什么危险,也就无法冒然展开救援。 我在那个地方以一个十分奇怪的姿势坐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稍稍缓过来了一点,再次尝试着活动了一下身躯,又试着用手扒了扒,才终于稍稍缓过了一口气。 原来我不能动弹不是因为神经系统受到了什么损伤而造成了瘫痪,而是我现在大半个身子都埋在沙子之中,这些沙子被我砸出了一个大坑,回流过来的沙子将我掩埋,我刚刚舒展开的神经突然又紧绷了起来,姥姥的这些沙子不会就是传说中的流沙吧! 但是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 流沙是一种十分常见的古墓中防盗用的机关,它看似只是普通的沙子,但其实是一个能把人吸入无底洞中的大怪物,一旦受到运动的干扰,就会迅速“液化”。 人类一旦陷下去,绝对没有自拔的可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慢慢被吞噬,而且往往是挣扎得越剧烈,下沉得就越快,这一点跟沼泽十分相似。 如果以每秒钟一厘米的速度拖出受困者的一只脚就需要约10万牛顿的力,大约和举起一部中型汽车的力量相等。 如果这真的是流沙的话,那么我绝对没有从中脱出的可能,但众所周知,流沙流动的速度特别快,几乎跟水一样,如果以我刚才的速度砸在上面,那么极有可能会被直接吞没,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困在其中。 而且我发现这么长时间我好像并没有往下深陷,那么现在埋住我的,很有可能就是普通的沙子。 我抓了一把沙子想放在眼前看个究竟,就觉得一整腥臭扑鼻,这时我才发觉这个地方被一种十分浓烈的恶臭包裹,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我刚一闻到就立马明白了那种味道意味着什么,那是血的味道。 也就是说,在这个地方极有可能发生过一场十分庞大的杀戮活动,有可能就是血祭,那么这里积怨之重,已经达到了令人无法想象的地步,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镇墓鉴都不能阻止那干尸的尸变。 我抬起麻木的双臂,在沙地上一阵猛刨,才终于从这血沙中脱身,顾不得清理身上的砂砾,我摸了摸自己的腰间,发现那“狼眼”还在。 拿在手里摸了摸,发现它已经被我压扁,不知道还能不能打开,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令我十分不安,我知道如果现在没有什么光源的话,我很快就会被自己的想象给逼疯。 我祈祷着,用双手按下了按钮,一束异常刺目的光芒从灯头处传来,我的心里一阵狂喜,不亚于发现了什么宝贝,这电灯居然还能用。 过了一会儿,我稍稍适应了这光亮的环境,便用“狼眼”往前照了照,放眼望去,是一望无尽的沙子,这些沙子都呈现一种诡异的暗红色,似乎被谁用鲜血浸泡过。 这时我耳边的“嗡嗡”声也小了一些,一种清脆的流水声响便传入了我的耳中,这声音离我非常近,清脆叮咚、如鸣佩环。 我用耳朵判断了一下这流水的方位,似乎就在我身子的左右两侧,我刚想用手电照照看,就听到头顶传来老赵和小张的呼喊声,他们在不停地喊着我的名字,紧接着便是两束灯光从上面照了下来。 我张嘴想要应答,直觉喉痛一阵疼痛,嗓子眼儿里几乎要喷出血来,发出的声音含混不清,而且极小,连我自己也听不清楚,不只是不是因为刚才坠地的时候伤到了内脏。 我只能用“狼眼”往上面照了照,表示我在下面。 我刚一照上去,上面的灯光就灭了,接着就是一根绳索伸了下来,不一会儿那光亮再一次传来,不过那光源已经离我非常近了——正是小张! 我抬头看了看,小张正沿着那根绳索往下爬,已经爬到了孔道的底端,在他的身旁,那个尸婴已经被强大的摩擦力给蹭成了一团肉糜,正粘在墙上。 小张低下头用头顶的矿灯往下面照了照,看到这一片沙地之后,松开了绳索跳了下来,将沙地砸出了一个小坑,往前踉跄了两步才终于站定,向我跑了过来,老赵也从绳子上跳了下来,收起了绳索。 我从来没在任何时候能够像现在看到他们这样高兴,两步并作一步向小张跑去,刚跑了没两步,就觉得脖子后面一阵钻心的疼,眼前一黑,双膝一软就跪倒在了沙地之上。 我用双手捂住了脖颈上那块被尸婴咬过的地方,温热的鲜血从我的脖子两旁缓缓流了下来,混合着汗水滴在了那些血沙上,在“狼眼”的照射显现得异常绚丽夺目。 我实在无法形容那种疼痛,那感觉就像是无数只蚂蚁正在撕咬着我的皮肉,啃食着我的神经,那种撕裂般的感觉竟然比死都要难受。 我用手摸着那伤口,烂糊糊的没有形状,但我感觉一定有什么东西在里边,那正是我如此疼痛的根源。 我用手指扒开了已经烂掉的皮肉,触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刚一碰上去,就觉得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全身的肌肉都狠狠的痉挛着。 我几乎要昏过去,但最终还是咬着牙将它给取了出来,不用看就知道,这一定就是那尸婴的牙齿。 好像突然拔下了一个阀门,大股的鲜血突然从我的伤口处涌了出来,流在地面上,很快就洇湿了很大一片。 脖颈是人体最脆弱的地方之一,它直接连着脊椎,是一处十分重要的神经中枢,这地方受伤可大可小,严重的全身瘫痪甚至是直接毙命。 小张离我最近,赶忙跑了过来,将我的手移开一看,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手忙脚乱地从包中扯出了一条纱布,想要将我的伤口给堵住,却发现那根本就是徒劳。 老赵也跑了过来,看了我的情况之后,急忙取出了医疗包,让小张将我给按在地上,掏出了针线开始缝合我的伤口。 我对疼痛已经麻木了,任由老赵将我按在地上摆布,针线一针针刺穿了我的皮肉,我竟然没有一点感觉,眼睛也因为失血过多而有些模糊,就连呼吸也变得十分困难。 “别睡,小李。”小张在我耳边轻声说着,见我没什么反应,狠狠两巴掌抽在了我的脸上,差点把我给打昏。 终于,老赵缝合完了伤口,将沾满血的双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如释重负的叹了一口气,坐在地上说道:“休息一下吧。” 小张也坐在了我的身边,不停问我感觉怎么样,我不能说话,只能点点头表示我还好,我看了看老赵,他的表情虽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我能感觉到给我缝合伤口的时候,他的手一直在颤抖。 我们三个都不说话,在沙地上静静地坐着,每个人心中似乎都有无限的心事,气氛十分沉闷。 “老赵,你说那流水声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咱么出来了?”小张突然问道。 这流水的声音不算小,而且离我们非常近,他们肯定刚一下来就听到了,但是由于忙着救我,所以根本没有工夫去管这些。 “不是”老赵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突然笑了出来,“这时护棺河啊!他姥姥的,没想到被我们瞎打瞎撞,竟然找到了这里!那么主墓室一定就在附近!” 我们听老赵一说,心中也是十分激动,因为古人坚信人死后灵魂是要升天的,所以所有的陵墓都不可能是全封闭的,在主墓室一定有一个小门与外界相通,那是墓主人灵魂出入的通道。 而且为了保证河里的水能够永远流下去,这护棺河里的水往往是从大山深处引过来的山泉,沿着河岸走就一定能找到出口。 “而且”老赵又补充道,“这护棺河是这陵墓中一切机关动力的来源,也就是说,机关室就在附近。”的确,如果想要一些机关运转上千年,长久的能源必不可少,而这些能源有三种:风能、水力、太阳能。 很显然,这陵墓当中是没有风的,古人的智慧虽然博大精深,但是还没有达到能够利用太阳的的地步,所以这机关的全部能源就是水。 “休息好了没有?”老赵显然已经按捺不住,站起身来问道。 我点了点头,在小张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老赵掏出了信号枪,打出了一发照明弹。 照明弹如太阳般冉冉升起,强光瞬间照亮了很大一片区域,我看到这间墓室有一百多米宽,全都铺上了一层厚厚的沙子。 沙子的两旁是两条两米多宽的护棺和,河水十分清澈,不知道有多深。河水两旁的墙壁上绘制着一些壁画,画的是一些人在用一些奴隶喂养一只十分巨大的蝎子的情景。 墓室的长度比它的宽度要长上很多,一眼望不到尽头,放眼望去是一片茫茫的沙海,到处都是那种暗红色的血沙,一路延伸下去,蔚为壮观。 我朝河水走了过去,蹲下身来鞠了一捧清凉的山泉洗了洗脸,感觉浑身的神气清爽了不少,就连伤口也不是那么疼了。我俯下身来,将头扎进了水里想要喝个痛快,刚喝了没两口,就看到一张生满黑毛的大脸突然贴了上来。 “我的个姥姥!”我大叫了一声,急忙将头抽了回来,一屁股坐倒在地。 求票,求评论,求收藏。 第四十六章 沙蝎 这时只听水哗哗响动,一只浑身黑毛的粽子突然从水中探出了头,对我发出了尖厉的咆哮。我爬起来连滚带爬的跑到了沙地的中央,老赵和小张也端起了手中的枪瞄准了它,但是这粽子好像只能呆在水中,又好像是在惧怕着岸上的什么东西,总之是不敢上岸。 我们用手电照了照河水,那河水非常清澈,一眼都能看到底,这一看之下,吓得我是魂飞魄散,因为在这清澈的护棺河中,到处都是那种黑毛粽子,黑茫茫的一片,多得数不清,它们正用血红的眼睛盯着我们,嘴巴一张一合,发出着无声的咆哮。 好在我们与这些粽子对峙了良久,它们就是没有上岸,我们才收起了枪,小心翼翼的向前走去,走着走着,我在不经意间用眼睛向上一瞟,这一瞟之下,我就如同头顶挨了一道炸雷,整个人愣在了那里,只见我们头顶的房梁上,正倒挂着一只无比巨大的蝎子,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正死勾勾的盯着我们。 这只蝎子有四辆解放牌卡车加起来那么大,浑身上下被一种暗金色的甲壳覆盖着,就像身上裹了一层黄金甲,在灯光的照射下反射着刺目的黄色光泽,异常晃眼。 那一对大螯高高举起,身后一条长长的蝎尾十分粗壮,虬结起的肌肉隔着金甲都能看清,看起来像极了我以前玩过的一个游戏上的一种坐骑,还是充钱都买不到的那种限量版,看起来十分霸气威武。 但是我现在可顾不得欣赏这东西的霸气,因为我知道它那一对强有力的大螯可以很轻松地夹碎我的脑壳,而它那尖利的螯口刺穿我的肉体、折断我的骨骼也一定毫不费力。 在这种情况下不经意间一瞥就看到了这样的一个怪物,心理素质稍微差一点的估计能直接被吓晕了去。 我看到这巨蝎的第一反应就是大叫了一声,往后暴退了好几步,不小心一脚踩在了一个沙窝里,“扑通”一声坐倒在地,眼睛却是死死地盯着那只巨蝎,丝毫不敢移开视线,因为我知道这东西随时都有可能对我们发动袭击。 老赵和小张本来没有看到这只蝎子,倒是被我的动作给吓了一跳,转身看了看我,顺着我的视线往房梁上看去,小张的反应比我还要激烈,直接从沙地上跳了起来,窜到了老赵身上,死死地抱住他的脖子,嘴巴因为牙齿打颤而“咯咯”直响,含混不清的说着“快跑”。 确实,在这么庞大的怪物面前,我们连给人家塞牙缝的资格都不够,手里的这两把猎枪虽然威力不算小,但是连那粽子和尸婴都对付不了,更别说这身披金甲的巨蝎了,这一管子铁砂打过去,估计连人家的甲壳都打不破,自己还有可能被反弹回来的流弹所伤,所以我们能做的就只有逃跑,尽可能快的逃跑。 可是这老赵却如同傻子一样杵在那里,不惊也不慌,甚至连一点要逃跑的迹象也没有。 我从地上爬了起来,顾不得抖落身上沾满的沙尘,喊了一句“还不快跑”,站起身来就准备夺路狂奔,却被老赵往前一探身按住了肩膀,这家伙的力道何止千钧,就是这么轻轻一按,我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挣脱,两只脚在地上踢蹬着,竟然刨出了两个不小的沙坑。 “下来。”老赵另一只手抓住小张的后领,提小鸡一般将它给提了起来,轻轻掼在了沙地上。 “瞧你们两个没出息的样,这是假的,”老赵恨铁不成钢地说着,似乎还怕我们不信,甩手“砰”的一枪打在了那巨蝎身上。 一声金属碰撞的脆响传来,几粒铁砂被反弹了回来,骤雨一般散落在沙地上,打出了一个个小沙窝,有几粒离我特别近,溅起的沙子打在了我的脸上。而那只蝎子挨了这一枪之后没有任何动作,身上的甲壳也只是有几处微微往下凹陷。 “看到了没有,这玩意儿是用金子铸成的,这东西叫金甲蝎,生活在沙漠之中,生性十分残忍,喜欢以活物为食,最大的蝎王可以长到六七米长,在一千多年前就已经灭绝,咱们刚才看到的那幅壁画,应该就是用活人喂食金甲蝎蝎王的情景,或许修建这座陵墓的主人非常崇拜这些蝎子,将它们当做神灵来供奉和祭祀,也有可能这周郝王想让这些蝎子像卫士一般镇守着他的陵墓,但你们仔细想一想,这金甲蝎毕竟也是活物,一个如此巨大的东西怎么可能在这幽暗的墓室中活上千年,它们又是以什么东西为食?” 小张战战兢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用手指了指一旁的护棺河,这时一只黑毛粽子恰巧探出头来看着我们,就像是听从了小张的号令。 老赵一时语塞,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乖乖,这东西真的是纯金打造的?那这周郝王可真够土豪的。”我又用灯照了照那巨蝎,吧咂着嘴赞叹道。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知道这东西是假的,但我心里还是感觉怪怪的,也许是它铸造得太过逼真的缘故。 “我们赶快离开这里。”老赵的脸色突然变得十分难看,催促我们赶紧往前走。 “又怎么了?”我和小张以为又发生了什么事,齐声发问道。“没事,只是我有一种很不好的直觉,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老赵一边快步往前走,一边解释道。 “那你能不能别总不能这么一惊一乍的?会吓死人的。”小张的语气虽然很不满,但是脚下的速度却没有丝毫的减慢,紧紧的跟着老赵。 直觉对这种东西,你不能说它有,因为毕竟到现在还没有什么比较科学的手段加以证明,但你也不能说它没有,因为有很多时候这些预感还是很准的。老赵曾经给我们讲过,像他这样经常盗墓的人,不自觉地就会产生这种预感,而这些预感确实在很多时候救过他的命。 走了一段时间之后,我们的鞋子中都灌满了沙子,走起路有些沉重,很不方便,脚也感觉比较难受,索性停了下来脱下了鞋和袜子塞进背包里,光着脚踩在这软绵绵的沙地上继续向前走去。 老赵这家伙的脚气非常重,刚一脱下鞋,我就看到好像有一团黑气在他的脚边围绕,接着就是一阵恶臭传进了我的鼻孔,无情地噬咬着我鼻子中的每一个神经细胞,这味道跟那棺材中发出的尸臭比起来也是毫不逊色,我被熏得眼前一黑,几乎要一头栽倒在地上。 “我说赵爷,您这双神脚也未免有点儿太味儿了吧,都快赶上生化武器了,以后您要是到别处倒斗,那都不用带枪了,直接用袜子去甩,保证一下一个,什么粽子都能统统撂倒。”小张捏着鼻子笑道,他用了“赵爷”、“您”这两个敬词,说出来的话却是十分揶揄,充满着讥讽的意味,有一种不伦不类的感觉。 “少说点话,有那么大能处,被那粽子追着跑的时候怎么不说,关键时刻不还是要赵爷我去救你。”老赵瞪了他一眼,恶狠狠地说道。 我正想笑,就觉得脚下的沙子一鼓一鼓的,顶得我的脚心痒痒的,似乎有什么东西想要从这下面钻出来,急忙往一旁跳开,用手电照了照我刚才站的那个地方,发现那里的沙子已经鼓起了一个小沙包。 老赵和小张被我的动作所惊动,一起向这个地方看来,举起了枪,瞄准了这个沙包。 “先发制人”的道理在这种地方并不适用,因为你不知道这沙子下面究竟是什么东西,要是这下面的东西有毒,一枪打上去让毒汁溅在了身上,轻则全身麻痒难忍,重则直接毙命。 只听“噗”的一声,一个金色的影子从沙包中窜了出来,对着老赵的面门直扑了过去,我们都大为惊骇,却见那老赵只是微微一侧身便躲了过去,伸手捏住了它尾巴,提在了半空当中,我定睛一看,这竟然是一只通体金黄的蝎子,不是金甲蝎又是什么? 只是这只金甲蝎比起那雕像要小得太多了,只有巴掌那么大,但那样子跟那雕像简直一模一样。 第四十七章 蝎潮 那金甲蝎被老赵体在手中还不安生,挣扎着想要用尖利的螯口咬老赵的手,看来这东西十分富有攻击性。 “你说这墓室里边又没有什么食物,这东西是怎么传宗接代,一直存活了两千多年的?”小张用手指轻轻敲了敲金甲蝎的甲壳,竟然发出了骨节敲击在金属上才能发出的声响,“嘶,真的是金子,你说这是天生就这样,还是人为给它们浇铸上去的?” “应该是天生的吧,这里边除了我们,几千年都没有人来过,要是人为浇铸的,那至少也得在墓室修筑的时候,甚至更早,要说一只蝎子能活上这么几千年,有点不太可能,这应该是最早的那批蝎子的后代,至于它们的甲壳,应该是体内含有一些金属元素造成的,而且这也不一定是金子,只是,”我将目光投向了老赵,“它们在这里没有食物来源,究竟是怎么存活下去的?” 老赵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顺手将那只金甲蝎扔进了河里,这刚一扔下去,整条河都沸腾了起来。 大片的黑毛粽子从河中翻涌起来,瞬间将那只金甲蝎撕成了碎片,狠命地塞进了嘴里,乱刀砍在钢管上的声音立刻“漆里咔嚓”响了起来,不一会儿就将那只金甲蝎给吃得连渣都不剩了。 那帮黑毛粽子吃完了之后好像还意犹未尽,浮在水面上盯着我们,似乎在等待着我们再扔一只蝎子下去,又好像想要将我们当成食物吃掉。 老赵突然一躬身,两根手指“嗤”的一声插进了沙地,旋即又闪电般拔出了手指,在他的两指之间多出了一条乌黑的骨头,好像是什么东西的一段脊椎。 我凑过去一看,才发现这骨骼上面覆盖了一层细小的黑毛,黑漆漆的一片,好像是从这骨头里面长出来的,这正是那黑毛粽子的脊椎骨,这也就证明了小张最初的那个猜想,那些金甲蝎是靠吃这些黑毛粽子才得以存活下来的,这也正是那些黑毛粽子不敢上岸的原因。 这是一种十分微妙的平衡,粽子以蝎子为食,而蝎子同样以粽子为食,两者互相制衡,才得以历经了几千年依旧守护着这阴暗的墓室,但是那些黑毛粽子根本不可能会传宗接代,也就是说它们被这些蝎子在这两千多年中吃掉了大部分,这沙子底下也不知道埋藏了多少这样的乌骨,但是现在仍有数量如此庞大的粽子留了下来,那么刚刚修建这座陵墓的时候残害了多少条人名便可想而知,说不定这些沙子就是被他们的鲜血染红的。 “你们听,这是什么声音?”听力灵敏的小张再一次完成了充当侦察兵的光荣使命,低声问道。 我们都被搞得有点神经质,稍微有一点儿风吹草动就屏气凝神仔细去听,果然,一阵“咔咔喳喳”的声音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这声音非常小,也非常细碎,不仔细听根本就听不到,也就无法判断声音的来源。 “这声音是从房顶上传过来的。”老赵到底还是老赵,只是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就指着上面说道,他刚说完这句话,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大吼了一声“快跑”,拉着我们在沙地上拔足飞奔。 我们刚开始还没有明白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觉得一边跑着一边感觉那声音好像越来越大,小张突然反应了过来,往头顶上一看,抖着嘴说道:“蝎子到处都是蝎子” 我抬头一看,也不觉倒抽了一口凉气,只见房顶上,灯光所能触及的地方,黄澄澄的一片,铺满了那种身披金甲的蝎子,正在疯狂地从四面八方朝我们涌过来,而那“咔咔喳喳”的声响,正是它们那尖利的脚爪叩进房顶的青砖所发出的。 可以想象,若是我们的速度稍微慢一点,被卷在了这蝎潮当中,一定会在一瞬间被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我们一边跑着,一边还要避开从房顶上突然窜下来偷袭的金甲蝎,当真是十分不易,但正所谓“福不双至,祸不单行”,身边“嗤嗤”的破土之声突然传来,不绝于耳,无数金甲蝎从土中钻了出来,数量可以以百万计。 它们如同金色的浪潮一般在沙地上飞快地爬行,向我们逼了过来,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一片象征着死亡的金色,看得我几乎崩溃,只能被老赵扯着避开这些蝎子,以一条十分不规则的曲线向前飞奔,到了后来老赵索性扯出螺纹钢管将挡在前面的金甲蝎尽数拨进了水里,硬生生地开辟出了一条道路。 我不知道我们跑了究竟有多久,只觉得自己的肺都几乎要炸裂,眼睛已渐渐模糊,看不清眼前究竟是沙子还是金甲蝎,只能依靠本能迈开灌铅一般沉重的双腿。 开始有一些蝎子攀在了我的腿上,我虽然极力驱赶,但还是被咬上了好几口,它们的螯里都生有倒刺,要是不小心被咬了一口,血淋淋地就扯下了一片皮肉,钻心的疼。 跑着跑着,老赵突然停了下来,我没刹住车,一下子撞在了他的背上,刚先问他为什么停了,就听到小张喃喃道:“没路了” 我抬头一看,只见大批的蝎子已经从血沙当中钻了出来,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将我们团团围了起来,看来这场狩猎已经到了尾声,这群猎手已经准备开始收网,来享受它们千年来难得的美餐。 第四十八章 刺 蝎子,全都是蝎子,没有尽头的的沙海上覆满了身披金甲的死神一般的蝎子,如同一片金色的海洋,而我们被围困在一个极小的圈子里,正如同海洋中的一片小孤岛。 它们在沙地上爬行的“沙沙”声,脚爪叩击在房顶上的“咔咔”声,以及身上的金甲互相摩擦发出的尖锐的声响混杂在了一起,就如同数千面大钹在耳边齐名,其中还夹杂着战鼓声,将士们的喊杀声以及兵器碰撞的声响,俨然如同来到了一个古战场中一般。 我们的视线也因这成片晃眼的金黄色而变得模糊,甚至感觉到头晕目眩,只能盯住自己的脚下,不敢往远方看。 ?我和小张已经彻底被这浩大的阵势给深深震撼了,愣在那里不会动,老赵有好几次拉着我们想要突围,都被滚滚的蝎流给逼了回来,形势十分不容乐观。 老赵见突围不成,迅速改变了主意,用脚在地上画了一个圆圈,说了一声“挖”,我们三个从包中掏出了旋风铲,用一生中最快的速度拼命地挖了起来,其间不断有金甲蝎被挖了出,都被我们用铲子拍晕,直接丢到了河里。 只见沙尘纷飞,沙地上很快就被我们挖出了一条圆形的沟壑,我们现在所站的地方也就更像一片小孤岛了。 老赵让我们从包里掏出了一些固体燃料,摆在了这圆形的沟壑中,又在上面浇上了一些液体燃料,用打火机一点,火苗“腾”的一声就燃了起来,那些蝎子似乎看穿了我们的意图,疯狂地涌了上来企图用身体盖灭那还不算是很大的火苗,房顶上的蝎子则利用地形的优势对我们发起了突袭。 大片的蝎子从房顶上扑了下来,就像下了一场“蝎雨”,我们三个抡起铲子,打棒球一样将那些停留在空中的蝎子一个个打飞,铁器撞击的“叮当”声不绝于耳。 火终于燃了起来,形成了一条火墙,那些带头冲锋的蝎子直接被烧成了一堆焦炭,一股焦糊味渐渐从火墙中弥散开来,说不出好闻还是难闻。 那些金甲蝎终于被火焰的威力所震慑,围在那里不敢上前,但我们也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因为在沙地表面上的蝎子攻势虽然暂缓,但是不停从房顶上飞扑下来和从我们脚下沙地中钻出来的那些金甲蝎仍然不在少数,但是这些也就够我们受的了。 无止境的战斗迅速消耗着我们的体能,再加上我受伤不轻,所以只是打了一会儿我就感觉有些力不从心,头晕乎乎的,几乎要晕倒,老赵示意我休息一下,他和小张两个人就可以应付,我虽然很想帮忙,但是照现在这身体状况也帮不到什么,所以将背包摆在地上坐了上去,一边休息一边铲飞从土里边钻出来的蝎子。 老赵直接将将几节螺纹钢管拧在了一起,形成了一条一人多长的铁棍,舞棍成花,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扇面,将扑下来的蝎子尽数旋飞,小张则拿着我的青铜剑,将从火墙外进来的蝎子给劈成了两半。 这些蝎子的脚爪都非常尖利,在沙子上面几乎找不到着力点,我不知道它们如何能在这沙海中灵活地游走,更不知道它们是怎样跳那么高的。 当时的情况根本不给我考虑的机会,饶是我们防守严密,还是有很多蝎子落在我们的头上、肩膀上、身子上,一口下去就能撕下一大片肉,更恐怖的是它们的刺上还有毒,我的身上被刺了几下,伤口立刻高高的鼓了起来,紧接着就是一阵发麻,竟然再也动不了了。 “我的包里有两支解毒剂,不知道有没有用,只能试试了。”老赵一边咬牙对抗着疼痛,一边对受伤较少的小张说道,小张摸了半天才终于从包里掏出了解毒剂,将一支抛给了我,另一支直接给老赵打上,我看老赵绷紧的面部肌肉有所松弛,就知道解毒剂已经起了作用,急忙撕开封装袋,拔掉针冒,找准血管给自己打了一针、 其实我并不害怕打针,但是第一次自己给自己打,总觉得有些别扭,但是当时的情况容不得我多考虑,打完针后我直接从地上爬了起来,脱下衣服开始扑打老赵和小张身上的蝎子。 这些蝎子十分顽强,刚一打下去就立刻前赴后继地扑了回来,最后我们索性将衣服卷成卷,在火上点燃之后,火鞭一样一鞭一鞭抽在了自己的身上,那些蝎子果然十分怕火,火鞭稍一靠近就立刻从我们的身上爬了下去,钻进了沙地,我们的衣服都是化纤维制品,被点燃后一鞭子抽下去就粘在了身上,收回来的时候就粘掉了一层皮十分痛苦,但我们宁愿被这火鞭给活活抽死,也不愿再被那些金甲蝎咬上一口。 终于,那些蝎子退却了,围在火墙的周围不再发动攻击,定在那里如同雕塑一般,但那黑曜石一般闪着黑色光芒的小圆眼直直地盯着我们,看得我们心里一阵发毛,整个墓室里面一片寂静,但我知道这是暴风雨之前片刻的安宁、 这些固体燃料比较耐用,可以一直燃上三个小时,但是三个小时之后我们又该怎么办呢?我们的背包内还有许多补给,但是这些燃料又够我们烧上多长时间呢? 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就只是等待,等带着那些金甲蝎放弃我们,但是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我知道它们吃掉我们的决心,似乎比我们活下去的信念还要坚定。 我看着那些蝎子,望着它们那些黑溜溜的眼睛,竟然感觉这些蝎子正在思考,这怎么可能,这些蝎子只是一些很简单的生物,脑容量并不算大,又怎么会去思考? 但是这种感觉却偏偏在我心里挥之不去,也许这一切都只是源于我的恐惧,现在我才知道,我们人类看起来可以征服一切,但是离开科技,真的以自身的力量面对自然界的其他生物时,还是显得很弱小。 那么食物链的终端是什么?是那些毒虫猛兽吗?我想并不是,站在食物链最高层的,偏偏是一些看起来十分微不足道的东西。 比如说这里的金甲蝎、青藏高原里的仓鼠,甚至是蚂蚁,这些东西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数量惊人,一只蚂蚁虽然微不足道,但是一百万只蚂蚁、一千万只蚂蚁,甚至是一亿只蚂蚁同时出现,就可以引发一场灭顶之灾,无论多么强大的生物在它们面前都显得不堪一击。 沙漠行军蚁与美洲的劫蚁就是如此,这些蚂蚁常常以数以亿计的庞大群体出现,是真正的超级掠食者,如黑色的潮水般席卷而来又席卷而去,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再强大的生物都会被它们乱刀分食,甚至就连地皮也要被它们给啃下来一层。 老赵以前给我们讲过他在沙漠里倒斗时遭遇沙漠行军蚁的故事,那些行军蚁飞快地淹没了骆驼、人以及一切它们能够淹没的东西,覆盖在上面,那些东西便只能看到一个黑色的轮廓,等到过去之后,便是连尸骨都不会留下,老赵这样的人现在想起来都感觉胆战心惊,甚至在晚上都会做恶梦,能给他留下心理阴影,这些沙漠行军蚁的恐怖当真无法想象。 我们都不再说话,甚至脑子里也不再想任何东西,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些金甲蝎,心中被一种绝望的情绪填满,周围的火焰“腾腾”的燃烧着,将我们炙烤得大汗淋漓,汗水洇湿了我们的裤子,也洇湿了脚下的一大片地面,我们本就是万分焦急,再被这烈火炙烤,更是觉得急火攻心,两行粘稠的鲜血从我的鼻孔中缓缓流下,“啪嗒啪嗒”滴在沙地上,慢慢渗了下去,但我并没有心情去擦。 我的心里开始对老赵产生了怨恨,自从下到了这个墓里之后,就是不停地受到惊吓、不停地受伤,老赵啊老赵,你这哪里是到我们来盗墓,你这分明是带我们来送死啊!你赵爷名震盗墓界,也算是响当当的人物,手下那么多小弟,为什么偏偏选中了我们,这算哪门子朋友,哪门子兄弟! 一种极度干渴的感觉传入了我的大脑,我只感觉喉头一阵发烫,掏出水壶大口灌了起来,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喝水了。 壶里的水虽然已经被火烤得有些温热,但是对于我来说还算是十分冰凉,一口水下肚,我不禁打了个冷战,脑子也在一瞬间清晰了不少,听老赵说过盗墓者的死往往不是因为墓里边的粽子与机关,而是死于猜忌与互相残杀。 我又看了看那些蝎子,这或许真是他们的目的,他们拥有狼一般的战术,即利用一个人内心的恐惧,直接将他们给逼疯,令他们丧失理智,直接崩溃,产生幻觉甚至是直接走向死亡,这世上最可怕的东西,是人心。 一声枪响突然将我从思考中惊醒,我一看,小张正在不停地填弹,不停地扣动着扳机,每一枪下去,就能直接将一大堆蝎子掀飞进河里,露出下面暗红色的沙子,但是不一会儿就会有更多的蝎子补充上来。 “没有用的,节约弹药。”老赵按住了小张的手,我看了看小张,只见他满脸是汗,双目血红,脸上的肌肉也很是扭曲,显然在承受着极大的心理压力。 “我去跟他们拼了!”一股巨大的力量突然从小张身上迸发而出,他恶狠狠地说下了这句话,语气中充满着绝望,老赵猝不及防,一个没抓牢让小张窜出了火圈,四面八方的蝎子立刻疯狂地扑了上来,瞬间将小张裹成了一个“金人”,我和老赵也从火圈中冲了出去,抓住小张想将他拖回来,却不料那些蝎子的攻势太为猛烈,刚一冲出去就被成千上万的蝎子扑倒,就好像身上压了无数大铁块,无论如何也爬不起来。 看来我这次是真的要死了,我虽然考试经常作弊、不爱护公共卫生,但这辈子怎么说也没做过什么丧尽天良的是,老天为何如此不开眼,让我落得个如此死无全尸的下场,苍天无眼,苍天无眼啊! 万毒噬心的感觉从我的骨子里面传来,就在我以为真的要死了的时候,突然感觉身上一阵轻松,疑惑间,就听到身旁的小张问了一句:“我是不是死了?” 起身一看,才发现身上的蝎子已经全部离开了,不光是身上的蝎子,这沙海之上的所有蝎子都飞快地逃离了我们,如同潮水般散去,竟然比来时还要迅速,一转眼便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哈哈”小张的声音已经十分干哑,但他还是要不停地大笑着,绝处逢生,果然是这世界上最能令人感到欣慰的事,此刻他那“得了便宜就卖乖”的精神再一次发作,“我就说了,对付这种家伙,就应该不怕死的往前冲,你看看,张爷我的英勇行动救了我们三个的命” 小张的语气十分得意,并没有注意到老赵的眉头再一次紧紧地皱了起来。 我根本就不相信,那些蝎子的退却是因为被小张不要命的气势所震慑,能让它们将到嘴的美食吐出来,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的生命受到了威胁,也就是说,有一些更加可怕的东西就在附近。 老赵突然飞起一脚,闪电般踹在了小张的胸膛上,小张正在得意的大笑,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一脚踹飞了出去,在空中划过了一条华丽的曲线,翻滚了两圈之后脸朝下落在了沙地上,吃了满嘴又腥又臭的沙子。 我被老赵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接下来他却抓住我的手腕带着我往后跳了好几步,这是小张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呸呸”吐着吃进嘴里的血沙,用手指着老赵就准备破口大骂,只见黄光一闪,就在他刚才站过的地方,一条手臂粗细,两米多长的蝎尾突然直挺挺地刺了出来。 第四十九章 蝎王 小张直接愣在了那里,嘴大张着,似乎就要破口大骂,但是就是发不出一点儿声音,这只蝎子给他的震撼太大了。 “我x,真有这么大个儿的坐骑?!”我直接叫了出来。 “什么坐骑?!这是蝎王,快跑!”老赵拉着我正准备跑,可是已经晚了,一道道涟漪以蝎尾为中心慢慢荡漾开来,地面一阵颤动,我们连站都几乎站不稳,更别说是逃跑了,再者说,就算是我们能跑,又哪里能逃得了? 单是那些小蝎子的行进速度就要比我们快得多,更别说是这么大一个了 我们跟它比起来,那就是蜗牛与猎豹的区别,如今所能做的最好选择,也就是放手一搏了,破罐子破摔吧,我经历了那么多生死瞬间,对死亡的恐惧已经淡了很多,这份淡然,在学校是无论如何也学不到的。 老赵迅速躺在地上打了两个滚,扑到了火堆里面,抓起我们的装备丢了出来,我一个翻滚将它们稳稳接住。 你还真别说,我的身手比以前可敏捷了不少。 我将一把双管猎枪抛给了小张,自己手握青铜剑,一步步慢慢逼近那条蝎尾,想要将它斩断,这蝎尾应该是这金甲蝎身上最具有杀伤力的利器,要是能先发夺人将它给斩断,那么这只蝎子的战斗力必然会下降许多,我们的胜算也就多了几分。 可无奈这波动太为剧烈,我好几次都被席卷而来的沙浪给扑倒,裹了一身的沙子。 这蝎王的体型太过巨大,在沙子里面受到的力自然也很大,想要将身子钻出来也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这也正给了我们更充足的准备时间。 “不用害怕,这种货色赵爷我以前分分钟干死一个,今天就且让它见识一下咱三位爷的手段!”老赵拿出了那条两米长的钢棍,将两头都涂上液体燃料,中间用布裹好之后伸进火圈里点燃,在空中挥舞了两圈之后说道。 只见他光着膀子,浑身的肌肉如同铁块一般,黑亮的眸子里迸发出两道精光,提棍站在哪里,浓浓的霸气从他的身上自然流露出来,浑然天成,那些传说中绝世名将军神也不过如此了,他看着手中的棍子,脸上的表情十分奇怪,像是在缅怀着一些什么。 老赵是我们的精神支柱,虽然我知道他说的这句话含有一定的虚假成分,但是被他这么一说,又受到他气势的感染,浑身的血液立刻沸腾了起来,一边努力在汹涌的沙浪中稳住身形,一边死死盯着那巨大的蝎尾,心中竟然有些期待。 既然这么多次千钧一发都没有死,那只能说明我命硬,老天爷保佑着我,就连阎王爷都不敢收我,那我还怕你个鸟,来吧! 终于,地面停止了颤动,那只巨大的蝎王从沙海中慢慢浮了上来,抖动着身躯,似乎在舒活着筋骨,有不少细小的沙尘伴随着它的抖动从它的身上与甲片间的缝隙出缓缓流下,形成了一道道纱帘。 我看着这只蝎子,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也已经有了点视死如归的豪情,但是腿肚还是忍不住有些发抖,因为它实在是太大了,只比刚才我们看到的那个雕塑小了一点。 我和小张先发夺人,对着那蝎王的脑壳连开了三枪,但是收效甚微,几簇铁砂打在钢铁般的甲片上,直打得火星四溅,却并没有对它造成什么伤害,只是打得它稍稍偏了偏头,往后退了一点,反倒是反弹回来的铁砂差点把我们给打残了。 护棺河里的黑毛粽子并没有退去,还在那里眼巴巴地望着我们去,等待着再有什么可以吃的东西被抛进河里。 那蝎王往前爬了两步,突然一甩尾,那巨大的如同钢鞭般的蝎尾就向我们甩了过来,上面带着一股子劲风,当真是挨着则死,擦着则伤。 我料知不能硬抗,迅速往后退了两步,就感觉“呜”的一声风向,那蝎尾擦着我的身子甩了过去,蝎尾上面裹着的劲风还是将我给打飞在了空中,我感觉肚子上好像被谁给狠狠踹了一脚,眼前一阵眩晕,恍惚间已经落在了远处的沙地上,还在不停地向前翻滚,若不是我及时将手臂插在沙地里面,四肢紧紧地扒着沙子,一定会滚落到护棺河里面去。 几双粗壮的黑手从护棺河里面伸了出来,想要将我给拉进河里,被我敏捷地几个翻滚闪了过去,我好几次试探着想爬起来,都以失败告终,重新跌了回去,最终费了好大劲才又重新站了起来。 顾不得吐出嘴里边塞满的沙子,抬头看时,才发现小张已经绕到了蝎王的后面,“砰”一枪打在了蝎王腿上关节的结合处。 那个地方应该是这只蝎子身体上最薄弱的部位,这一枪果然奏了效,一簇铁砂打上去,直接从里面喷溅出了两股绿汁,那蝎王后腿一软,几乎要扑倒在地上。 但是这玩意儿一共有八条腿,就算真是断了两条也没有什么大碍,所以这蝎王只是踉跄了两下,马上稳住了身形,拖着两条断腿稳稳站立。 这蝎子吃痛发了狂,两只大钳在沙地上胡乱拍打,激起来的血沙如同沙尘暴一般肆虐,打在脸上刀割一般的疼,有的甚至还嵌进了肉里。 它的蝎尾突然横空一扫,向着小张就扫了过去,这一下子要是给扫瓷实了,就算是有十个小张也小命不保,但好在此时老赵也做好了准备,凌空一跃便已跳到了蝎王的上方,当头一棒正准备挥下。 那蝎王举起双钳护住了脑袋,猛地一甩,愣是把离小张只有一线之隔的尾巴给甩了回来,化扫为点,刺向了老赵。 不料老赵这一招看似攻势凌厉无比,实则是虚晃一招,他侧身翻滚了两圈,愣是在空中调转了方向,避开了蝎尾,看准时机狠狠一棍挥下。 这一棍何止有万钧之力,只听一阵破空之声传来,接着就是一声崩山裂石的巨响,震得我耳朵生疼,这一棍结结实实打在了蝎王的头顶,老赵借着反弹之势往后跃出了五六米,稳稳落在了沙地之上。 我看了看他手中的那根铁棍,棍子的两端本来就已经被那些液体燃料给烧得红热,在这次撞击之下,那红热的部分直接弯成了了一个直角,老赵双臂的力道竟然达到了如斯恐怖的境地。 当然,若是没有这次弯折造成的缓冲力,老赵虽说不会被震坏内脏,绽裂虎口,也一定不会像这样毫发无损。 那只蝎王自然没有老赵这般走运只见它脑门儿上的那几片鳞甲直接被打碎,脑门也深深陷了进去,剩余的六条腿终于支撑不住这一棍之下带来的重压,“扑通”一声趴在了地上,在地上翻腾了很长时间才终于站了起来,这一棍子将它给打得发了狂,脑子也好像出了问题,在沙海中横冲乱撞,卷起一阵阵沙暴。 那护棺河中的黑毛粽子可就遭了秧,成片成片的被那巨大的蝎尾刺穿、卷起,抛在了空中,鲜血淋漓的内脏碎块落的到处都是,而那些幸免于难的黑毛粽子则疯狂地涌向了那些内脏,不停地争抢,分食,场面一时间血腥混乱无比。 “剑。”老赵看向了我,我没有迟疑,将手中的青铜剑抛了过去,老赵接在手中,用沙子盖灭了棍子两端的火焰,放在水里边一蘸,“嗤”一声一道白色的水汽就升了起来,棍子也在一瞬间冷却了下来,接着老赵掏出了一段缆绳,将青铜剑缚在了棍子的一断,做成了一柄大刀,在空中挥舞了两下,只觉寒光四射,点了点头,表示颇为满意。 此时那蝎王也恰巧充了过来,老赵横刀一扫,蝎王的六条腿便如同麻杆般着扫即断,庞大的身躯失去了支撑,“扑通”一声趴在地上,一对大螯还在不甘地疯狂挥舞着,卷起了一阵阵沙暴。老赵旋身避开了大螯,“唰唰”两剑将它们斩了下来。 这蝎子身上的铠甲本来是至坚之物,就连子弹也打不透,但是这青铜剑本身就是一件绝世神器,剖金断玉无所不能,所以切起它来简直就像切豆腐一般随意,这件事情告诉我们,出门在外,拥有一件好的装备是多么的重要啊! 老赵一个纵身跳上了那个还在地上垂死挣扎的蛹一样的东西,直接一剑狠狠插进了它的神经中枢,没有惨叫,没有挣扎,甚至没有任何动作,这个曾经被供奉祭祀的守护神,这只令无数粽子和蝎子都为之胆寒避之不及的金甲蝎中的霸主就这样被他结果了生命,只剩下一些没有死透的神经还在驱使者一些肢体做着无意义的抖动。 终于死了! 我们三个长舒了一口气,再也支撑不住疲惫的身躯,倒在了地上。 第五十章 墨 老赵刚才的表现让我和小张都已经看呆了,这他姥姥的到底还是不是他?!这出手的速度,快到我们两个的眼睛几乎都要跟不上,更别说是上去帮忙了。 从第一棍开始到现在前前后后还不到五分钟,看来他说的“分分钟干死一个”并没有夸大其词,这精准程度和这力道,简直就是每一下都精准地打击到了要害,下下致命,这真的是一个人所能办得到的吗? 此刻我的心中可谓是五味陈杂,有几分死里逃生的喜悦、几分对老赵惊世武功的震惊与敬仰,但是更多的却是惊疑,甚至是有一点愤怒。 因为看他现在的身手,跟我们以前一起打着玩的时候,甚至是跟他在第一间墓室里边打那“血粽子”的时候比起来可谓是天壤之别,也就是说以他现在的身手之前发生的种种危机都应该应付裕如才对,难道之前他所表现出的种种焦虑、惊疑、震惊都是装出来的? 可这未免也装得太像了一点吧! 而且,那古人精心布置的奇门遁甲阵怎么可能被我们误打误撞的就给破解了呢?回顾一路上的经历,突然感觉一切都未免有点儿太巧了,这么多的巧合不可能同时被我们撞到,也就是说这些巧合应该都是有人精心安排好了的,我感觉老赵一定有很多事情瞒着我们。 想到这里,我只感觉一阵心寒,我们俩跟老赵玩了这么几年,关系好的自然没话说,而且在我的印象中老赵这个虽然神秘,但人的性子非常正直,十分讲义气,不喜欢耍什么心眼儿,我们三个彼此之间也非常坦诚,但是没想到老赵竟然这样瞒着我们,人心的复杂险恶,竟然到了这种地步,我忽然又想起了他说起那“天大的好处”时闪烁的眼神,一种被人背叛被人耍了的感觉油然而生,更觉心凉。 只是,他骗我们的目的是什么? 我实在是想不出来,不过总归不是害我们,因为凭他的势力,想要干掉我们根本就不用如此大费周章,甚至不用亲自动手,随便打一个电话手下的小弟自然会有人让我们死无葬身之地。 想到这里,我将窝在心里的一团火气强压了下去,在心里盘算着要不要直接将这件事跟他挑明了。 我看了一眼小张,发现他也正看着我,我们两个从小玩到大,对彼此都十分了解,这一个眼神的交流彼此之间便已经心照不宣,同时也达成了一致意见,这件事可以挑明,但是绝对不能在现在。 因为前方不知道还有怎样的危险正在等着我们,要是现在发生了争执,起了内讧,影响了心情不说,接下来的路肯定就不那么好走了,而且就算我现在跟老赵问个所以然,依我对这家伙脾气的了解来看,他一定会腆着脸嘿嘿笑着说“其实我骗你们是为了你们好”,这样实在没有什么意思,还容易引发我们彼此间的猜忌。 老赵没有拔剑,而是直接从蝎王身上跳了下来,靠着那只蝎王坐了下来,小张则跑到了老赵的旁边,让我用手机给他照了几张像,说是很有纪念意义。 照完之后我也坐了过去,刚才太过紧张,现在一放松下来,就觉得浑身累得几乎散了架,汗水混杂着沙子粘在身上黏糊糊的非常难受,老赵掏出水壶嘬了一小口,便递给了我。 我本就十分干渴,再加上刚才大量的出汗将水分都排出了体外,身体几乎脱了水,于是接过水壶来一气猛灌,一直喝得不停打着水嗝,胃里边的水也直往上漾,有好几次都已经漾到了喉口,被我给硬生生地压了下去,才没有吐出来。 我晃了晃水壶,里面的水只剩下很少的一点了,其实我本来是想像老赵这样喝一小口的,因为下面的路不知道还有多长,水对于我们来说至关重要。 但是那沁人心脾的液体一旦下肚,我的脑子里面便没有了任何的念想,只剩下了对水的渴求,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将自己灌满。 我将水壶递还给了老赵,突然看到他正不着声色的拭去了嘴边的一点血迹。 “你受伤了?”我关切道,刚才只看见他打那个蝎王,也没看到他中招啊,怎么会受伤呢?小张听我这么问,也将目光投在了老赵的身上。 “不打紧。”老赵淡淡的说道。 “对了,老赵,刚才你那几招也太帅了,我一直忘了问了,你的这些武艺,还有你盗墓的手段都是跟谁学的,你又究竟是哪一派的?”小张的脑子比较机灵,他没有直接将事情挑明,而是选择了旁敲侧击,想要从老赵的话里边套出点有用的信息。 “你们猜呢?”老赵这家伙的老毛病又犯了,总是让我们猜,看我们那猜不出答案时那抓耳挠腮的表情,然后才公布正确的答案,令我们唏嘘不已。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你并不是摸金校尉或者是发丘中郎将,因为这两派纪律比较严明,有着‘鸡鸣狗不盗’这一类非常繁琐的规矩,而且开棺的时候总是喜欢点一根蜡烛,看一看有没有‘鬼吹灯’,你显然没有这些习惯。”小张略加思索,说道。 “嗯,你说的不错。”老赵点了点头。“你也肯定不会是南爬子,不仅是因为南爬子是在山西,而且他们的规矩也不少,比如说进墓之前总是要先点上一根香,开棺的时候也不能用眼睛直接看棺材里的尸体,因为他们相信人的眼睛拥有唤醒尸体的神秘力量。”我补充道。 老赵又一次点了点头。 “那么让我猜猜,你是发丘中郎将?”我这样猜测并不是完全没有依据,因为这发丘中郎将比较重视风水的理论,十分精通寻龙点穴,看老赵说起风水来讲的头头是道,再加上他寻龙点穴的功夫更是好得没话说,他应该就是发丘中郎将无疑。 不料老赵听了我的猜测,只是摇了摇头。 我和小张又猜了好多派,都被这家伙笑着摇了摇头给否定了。 “貌似就只有这么些了吧”小张小声咕哝了两句,突然眼珠一转,笑着说道,“我知道了,你这家伙练的是野路子,是半路出家干的盗墓。” “话可不能乱说,”老赵白了他一眼,“我可是有师承的。” 小张冲我做了个胜利的手势,我在心中偷笑,知道小张的激将法已经奏效,问道:“那你说,你的师父是谁啊?” “那我也就不卖关子了,”老赵一脸严肃,又一脸的自豪,可以看出他对那个人非常敬仰,又为能够成为那个人的徒弟而深感荣耀,“家师便是世界上最大的正统盗墓家族前任家主,墨行云墨王爷,所以说,我也算得上是半个墨家人。” “盗墓家族?盗墓还有家族?”我感觉非常新鲜,也十分诧异,“那你说的这个墨家,又属于哪个派系?” “墨家并不属于哪个派系,因为它本身就是盗墓界中最大最古老的一脉,”老赵摇了摇头,“打个比方说吧,墨家在盗墓界中的地位,跟少林在武林界是一样的,天下武功皆出于少林,而天下盗墓皆出于墨家。墨家的体系十分复杂,一时半会儿根本就说不完,我只能告诉你们,在几千年的发展当中,墨家的势力已经强大到了一种你们无法想象的地步,甚至可以左右时局,控制着朝代的更替与历史的发展,可以与国家直接相抗衡” 我和小张都感觉十分无语,一帮盗墓贼竟然还搞家族产业,还推动历史的发展,既然这么逆天那他们还盗什么墓啊!再者说,这么一个逆天的团伙,竟然几乎没有人知道,根本就不可能啊!老赵这牛皮也吹得有点太大了吧! 意识到我们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之后,老赵挠了挠头,做出了一个十分难为情的表情,“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知道你们并不相信,但我也没有办法说得再清楚一点,我只能告诉你们我们墨家人盗墓可并不单纯只是为了财富,墨家一直以来都有着一个千年以来为之探寻的终极目标,但那是族长才能知道的核心机密,我就没有权利知道了。” 我和小张还想再问,就见老赵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急忙闭了嘴,然后就听到老赵压低着声音说道:“我刚才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我们用眼睛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讲下去,“既然我们干死的这只蝎王能够活上千年,那么咱们刚才看到的那个雕像会不会”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是我们都知道他想要说的究竟是什么,他想说的是“我们看到的那具雕像是不是也是真的?” 我和小张一听,惊起了一身的白毛汗,急忙打开手电往房梁上面一照,盯着那雕像不敢眨眼,突然之间我就看到那雕像的眼珠,似乎动了一下。 第五十一章 八角铜铃 我们刚才已经往前走了相当长的一段距离,但是对于那个蝎王来说,肯定是在几秒钟之内就能够追上,所以说逃跑根本就没有用,而今只有放手一搏。 再者说这只蝎王比老赵刚才杀死的那一只没有大多少,所以对付起来应该是不算太难,但是我们也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因为刚才看老赵吐了血,就连说话的声音也不如以前那样有底气,应该是受了内伤,只是不知道严重不严重。 我和小张对于这只蝎子来说战斗力几乎为零,根本构不成什么威胁,要是老赵因为受伤而丧失了战斗能力,那我们只有给人家当午餐的份了,我们三个加起来,应该够它塞牙缝了。 我们三个都抄起了家伙,死死地盯着那还倒挂在房梁上的金甲蝎,老赵爬上了那只被他杀死的金甲蝎,伸出手刚想要拔剑,却不料突变骤起,房梁上的那只蝎王突然就松了爪,从空中极速坠下,将沙地砸出了一个大坑,激起了漫天的扬尘。 老赵受到了震荡,一个没站稳从蝎子上面掉了下来,漫天的血沙如同散下的一面红纱帐,遮蔽了我们的眼睛,令我们看不清那只蝎王的动向,只能根据声音来判断它的位置,这对于我们来说十分致命。 我只觉一阵劲风扑面而来,不用看就知道那只蝎子已经到了我的近前,仓促之下根本就来不及躲闪,只能往后一仰躺倒在地,刚一倒下就觉得那蝎王“忽”地一下子就从我的身上窜了过去,快得就像是一条黄色的闪电,身子周围携带的风将我刮得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 此时飘在空中的那些沙子已经纷纷落下,我的视野也变得越来越清晰。 老赵再一次蹿上了那只蝎子,再一次伸手拔出插在它身上的剑,只是这只蝎王聪明得几乎成了精,刚才在上面一直再看我们的战斗,知道那青铜剑是一件无坚不摧的神器,所以老赵的手刚一触到绑在剑上的钢管,它就一尾巴甩了过去,老赵只得脱手闪避,直直地从那金甲蝎身上倒了下来,仰面跌倒在沙地上。 那蝎王知道我和小张对它构不成威胁,于是撇下我们不管,直接对老赵发动了连续的攻击,老赵翻身从地上跳了起来,一次次躲过了这蝎子的攻击。 这只蝎王明显要比刚才那只强了不知多少倍,一条蝎尾舞得就好像武林高手手中的长鞭,“劈、砸、点、刺、扫”样样精通,那强有力的蝎尾“忽”的一声扫过去,当真是力破千钧,就连刚才那只金甲蝎都能被它一下扫翻了去。 老赵受了内伤,自是大不如从前,被它逼得只剩下了招架之力,没有一点还手的机会,而我和小张则像是风暴中的两叶扁舟,被掀起的沙浪抛来抛去,根本就是身不由己。现在我才知道,原来这才是真正的蝎王,我们刚才打死的那只,根本就只是一只小卒子。 “用照明弹打它!”老赵趁那蝎王收尾的间隙将自己身上的背包甩了过来,我接住背包,小张挡在我前面用自己的包挡住了飞射而来的沙箭,我自然还没达到那种处变不惊的境界,手忙脚乱地取出了信号枪和一发照明弹,瞄准那蝎王打了过去。 这照明弹里面含有镁粉和铝粉以及其它的一些化学物质,燃烧起来可以放出几千摄氏度的高温,就连钢铁都能轻松融化了,放出来的高强度亮光可以直接致盲。 却不想这金甲蝎王体型如此庞大,身体却是异常灵活,这发照明弹竟然给它躲开,擦着它的身子就打在了墙上,“砰”的一声绽开了一个白亮的光球,直接给反弹了回来,冲着老赵就飞了过去,这照明弹的速度极快,几乎跟子弹一样,若换成是我肯定是躲不过去的。 但是老赵一翻身就避开了这团火球,但他的眉毛与头发被烧焦了很大一部分,看起来十分滑稽,但我们却是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 那照明弹不断在这两边的墙壁之间反弹,最终还是那蝎王一甩尾,从地上扬起一道沙浪将它打进了水里。 我看了看那蝎王,它身上的金甲因为照明弹从身旁窜过时所带来的高温而被融化成了红色的铁水一样的东西,还在往下滴着,它看来已经彻底被激怒了,甩下老赵不管,不顾一切地扑向了我,将身子站定,一尾巴狠狠地砸了过来。 我是一个凡人,又怎能跟这活了几千年的怪物相抗衡?这一下要真是被它给砸中了,一定会化为一团血泥,我有意想躲,可是这一招来势迅猛无比,我又如何能躲得过去? 眼见得这尾巴都快要砸到我的头顶了,就见小张抄起了被沙浪卷到身旁的那根被老赵斩断的巨大蝎尾,卯足了全身的劲狠狠抡了过来,两条蝎尾相撞,发出了一声巨响,但是这蝎王有崩山裂石之力,这一下又如何能阻挡得了它?那蝎尾只是稍稍顿了一下,就又砸了下来,攻势依旧凌厉。 但就是这一顿的功夫,我一个翻滚躲了过去,这蝎尾砸在了沙地上,砸出了一条深深的沟壑,飞溅起来的沙子将我打得滚落在地,我也是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小张手中的蝎尾在刚才的那次碰撞中被瞬间砸断,他整个人也被震得飞了出去,在空中不停地吐着血,划过了一条标准到不能再标准了的抛物线,一头栽进了护棺河里面。 河里的黑毛粽子炸了锅,下饺子一般“扑通、扑通”蹿向了小张,河水就像沸腾了一般。 小张掉进了河里,呛了两口河水,刚探出头来喊了一声“救命”,那个“命”字还没发出来,就被一直黑手一下按进了水里,这一声“命”化为了一个巨大的水泡,“噗”的一声胀破。我从沙地里扒出了一把猎枪,顾不得吐出嘴里边又腥又臭的沙子就跑了过去。 这时小张用手拼命扒住护棺河的边缘,再一次探出了头,身上还压着三四只黑毛粽子,随时都有可能被再一次拖下水去。 我“砰砰”连开两枪,掀飞了压在小张身上的那些个黑毛粽子,一伸手抓住了小张的手腕,使劲往上一扯便硬生生地将他给拽了上来,小张心有余悸,一脸惊恐的表情,几乎已经停止和呼吸,被我几个大耳刮子下去给抽了过来,这才从死亡的阴影中回过了神来。 顾不及迟疑,我们往四周一看,只见老赵在利用身体灵活的优势来跟那只蝎王缠斗,虽然战不胜,但一时半会儿不会有生命危险。 另一只金甲蝎的尸体已经被扫进了河里,一群黑毛粽子正在对它进行分食,将它的内脏扯的到处都是,而那柄青铜剑就直直地插在它的背上,所幸刚才这些黑毛粽子都在忙于吃这只大东西,要不然小张早就进了它们的肚子里了。 就在这时,只听老赵一声暴喝,我们循声望去,只见那蝎王朝着老赵一尾劈了下来,老赵没有躲闪,右腿往后撤了一步,双手举过头顶,来了招“顶天立地”,竟然将这一下给接了下来。老赵两只手紧紧握住了蝎尾,浑身的肌肉如同铁块一般高高隆起,手臂更是直接粗了一倍,整个身子有一半都没入了沙地之中,还在慢慢往下陷去。 蝎王甩了甩头,显然已经拼上了全力,但也奈何老赵不得,我甚至有些怀疑老赵这家伙到底是不是血肉之躯。一人一蝎就这样展开了角力,老赵身上的青筋暴突,显然是气血运行已经到达极限所致,全身的骨头都在“喀拉拉”直响,随时都有可能碎裂,豆大的汗珠慢慢渗满了他的全身,不停地聚集、滴落。 我一咬牙,决定孤注一掷,忍着身上伤口扯动的疼痛,几步跑到了那金甲蝎掉落的地方,鼓足了劲“腾”一声跳了起来,落在了金甲蝎的甲壳上,此时的金甲蝎已经被吃的只剩下了一层壳,浮在水面上就像是一条小船,而且表面非常光滑,害我差一点就要从这上面滑下去跌进水里。 我站稳了脚步,一伸手拔出了青铜剑,甩手丢给了小张,小张咬牙踉踉跄跄地朝老赵跑去,这时那蝎王已经分出了一部分的力气,缓缓移动着大钳向老赵剪去,老赵此刻正用全身的力气对付着这只蝎尾,根本就是分身乏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致命的东西离自己越来越近。 我打开了“狼眼”,照向了那蝎王的眼睛,这“狼眼”的亮度非常高,可以在一瞬间造成暴盲,若是照的时间久了,可以对视神经造成永久性的伤害,那蝎王没有眼皮,想挡也挡不住,不仅如此,它还可以令那蝎王感觉好像有东西来攻击自己,挥钳抵挡的时候,自然就放下了老赵。 果然,这束光刚一照上去,蝎王就撤钳回护,此刻小张也已经跑了过去,一剑就将蝎尾斩断,老赵失去了这重压,就如同压在身上的大山轰然崩塌,“蹭”一声就从沙窝里窜了出来,倒是把身旁的小张给掀翻在地。 那蝎王失去了尾巴,本来是想挥钳冲过来拼命,但是见我们已经得到了青铜剑,知道自己已经绝非对手,直接跃起了六七米,两钳合拢放在身前,一头直直往下坠去,它的意图十分明确,那就是直接钻进沙地逃跑。 老赵知道此刻是斩杀它的最佳时期,若是给它用“沙遁”逃跑了,那一定是后患无穷,于是抢过小张手中的青铜剑,在空中轮出了一个扇面。 那蝎王有意闪躲,但是这一切终究还是发生得太快,它的两只大钳刚一触到这个扇面,就被齐齐斩断,整个身子失去了平衡,栽在了沙地上,砸出了一个大沙坑。 老赵蹿上了它的身子,再一次一剑准确无误地刺入了它的中枢神经,接着还在里面搅动了一下,才抽出了剑,绿色的血液混合着嫩白的脑浆从剑身上缓缓流下,整个青铜剑已经不再带有任何血迹,就像是擦拭过了一般。 老赵“咦”了一声,将两根手指顺着蝎王的伤口插了进去,摸索了一下,“唰”一声扯出了一个东西,这东西就跟肿瘤一般,已经跟那蝎王的大脑皮层融为了一体,被盘根错节的血管环绕着,上面还糊着一层胶体状的东西,看不清本来面目,但可以断定这绝对不是那蝎王身上自己长出来的东西。 也许是太过疲惫,老赵从蝎王身上跳下来之后,直接将这东西抛给了小张,自己盘腿坐在地上运气疗伤,他刚才受的都是内伤,而这内伤是任何药物都解决不了的。 我和小张经历了这场激战,也是累的几乎喘不过气,索性靠着金甲蝎王的尸体坐了下来,不停地搓揉着自己已经僵硬麻木了的肌肉,我们已经感觉不到丝毫疼痛了,好像这个身子都不是我们的了。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我和小张才缓过来了一点,发现老赵还在那里闭目养神,于是将青铜剑从那根钢管上解了下来,绑上了一个水壶,伸到河里边灌满了一壶水,我拿着水壶将水往下倾倒,小张拿着那个东西不停地搓洗,才终于让那东西显露出了它的真面目。 那是一个雕刻精美的,刻着密密麻麻咒文的八角铜铃。 第五十二章 千钧一发 “老赵,你来看看这鬼画符究竟是什么玩意儿?”小张拍了拍老赵,老赵接过铜铃眯起眼睛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又把铜铃丢给了小张,“不知道,这铜铃应该是一种祭祀用的礼器,那么这文字就是祭祀时的咒文吧。”说完就又闭目养神起来。 这天下还有老赵不知道的事儿?这可真是少见,但仔细一想,文明在那个狼烟四起、烽火连天的年代,毕竟还是太脆弱了,不仅是因为一场焚书坑儒令太多的文明就此湮灭,而且是因为文明保留下来的形式在古代实在是太为单一。 那些记录在竹简上的文字,太容易随着竹简一同腐烂成灰,而那些仅凭口口相传的文明,或者是一些家族的文化积淀,太容易随着这些家族的覆灭而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在那时就连朝代都可以随意更替,像老赵所说的那个墨家一样延续了几千年的超级世家真的十分罕见。 这或许又是一种湮没在历史滚滚洪流中的文化了吧,只是他们这样做的目的,以及怎样将这八角铜铃植入这蝎王体内的,那就不得得知了,还是老赵那句话,每一件明器背后的事情都太过复杂,我们是盗墓、不是考古,知道那么多反而没有好处。 这铜铃的内部混合着太多胶状的固体,将铜舌给牢牢的固定柱,所以无论小张怎么摇晃也发不出一丁点儿的声音。 小张从腰间摸出了一把小匕首,这匕首是那次我们去风穴寺游玩时买的工艺品,没有开刃,但是挑出铃铛里面的东西确是绰绰有余。 小张小心翼翼地将铃铛里面的胶状物一点一点的剔出,然后倒上了一点水清洗,接着拿起了铃铛正准备摇,一旁的老赵不经意间一瞥,看到了这一幕,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一下子就跳了起来,抖着嘴说“不要”,伸过手来就要抢小张手中的铜铃。 但是已经晚了,小张已经摇动了这只八角铜铃,这八角铜铃里边应该有着很多复杂的孔洞,声波在里面不断反射、叠加然后发生衍射,再加上特殊的材质,形成了一种十分诡异的声响,并不像是普通的铃铛发出的清脆悦耳的相声,而更加像是什么人在梦中发出的含混不清的呓语,带着一种摄魂夺魄的力量,听得我们一愣一愣的,差一点就要被蒙蔽了心智。 这铜铃的声音在空旷的墓室内轻烟般环绕,不绝如缕,但是马上就又响起了另一种声音,这声音比之铜铃的声响更加能够震撼人心,那是无数脚爪叩击在墙壁上发出的声音,老赵最先反应了过来,大喊了一声:“x的,这铜铃是控制那蝎潮的!快跑!” 可是,我们又该往哪里跑?无数金甲蝎再一次涌了上来,来势竟然比上一次更加迅猛,在一瞬间就已经将我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这铃铛真能控制这些个蝎子?”小张举起了八角铜铃,用手指着慢慢逼上来的金甲蝎,“都给我退下!”可是那蝎金甲蝎根本就不听他的号令,“怎么不对?老赵,要不你用古语试试?” “你脑子是不是刚才进了水了?这蝎子哪里听得懂人话,你你用铃铛的声音试试?”我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小张晃动着铃铛来了一首小二郎,没想到那些蝎子听到这铃铛的声音一个个就像打了鸡血似的就朝我们扑了过来。 看来这教育意义的歌曲不光我们不怎么爱听,就连这些蝎子都是一样,我们顿时傻了眼,老赵一把抢过小张手中的铜铃,在地上抓了把沙子塞进去拍实,拉开拉链顺手丢进了包里。 浪潮般压上来的蝎子瞬间将我们砸翻,不停地撕咬着我们的身体,疼得我们在地上直打滚,被压死的蝎子密密的在地上铺了一层,就像是一条金光大道,现在我们的处境十分尴尬,岸上有蝎子,水里边有粽子,当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到水里去!”老赵一个鹞子翻身从地上跳了起来,抓起青铜剑杀出了一条血路,我和小张跟在后面抡起背包抵挡,将跳上来的蝎子给抡飞出去,这包带还真算是结实,我们用很大的劲抡了那么几下,愣是没有断。 我们的村子滨临汝河,我们夏天经常到河里边游泳,甚至连冬天心痒难耐时都会来一两场冬泳,可以说是从小就在水里边儿长大的,泅水的功夫好到了哪种地步,可以说在水里比在岸上都要灵活。 这护棺河里边虽然有不少的粽子,但是跟这些蝎子比起来数量还算是少,而且这些黑毛粽子关节比较僵硬,根本就没有金甲蝎灵活,所以说在水里边反而比岸上要好一些,到水里边去说不定还会有一线生机,若是留在这岸上则必死无疑。 我们丢掉了一些负重,将燃料、猎枪与铁砂用防水布包好,跟着老赵一头扎进了这冷冽彻骨的护棺河,那种感觉他x的竟然比冬泳还要冷上几分。 我被冻得直接抽了筋,整个身子缩成了一团,但我毕竟是凫水的高手,这样的情况也不是没有遇到过,所以并不是十分慌乱,而是强忍着疼痛伸直了抽成一团的部分,我知道如果现在没有把筋骨给舒展开了的话,若是沉到了水底,或是被那些黑毛粽子给扑到了身上,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我们在老赵的号令下将包里的黑糯米、黑狗血全都取了出来,憋足一口气潜到了水底,一股脑全倒了出来,这些东西在水底慢慢飘了上来,形成了一条黑网,身后的那些黑毛粽子刚一触到,身上就“兹兹”往外冒着白烟,化为了一堆黑水。 但是这护棺河里的流水虽然不算是湍急,但也不算慢,这张黑网不消五分钟便会被水流冲淡,随水流一同散去,所以我们要在这五分钟之内逆流而上找到出口,任务十分艰巨。 老赵拿着青铜剑游在前面,不停地将迎面而来的黑毛粽子给砍成碎块,我和小张在后面不停地将岸边的金甲蝎扫进水里,以分散黑毛粽子的攻击,逆水行进所要承受的压力非常大,虽然我们已经很拼命在游,但是行进的速度还是十分缓慢,好在后面的那些黑毛粽子已经跟我们错开了一段距离,游速还没有我们的快,所以说我们暂时还没有什么危险。 冰冷的河水令我们的身体渐渐变得麻木,眼前也是十分模糊,感觉肺部涨到了极限,可就是只能呼吸上来很少一部分氧气,不时打过来的一个浪花、或是被潜伏在水底的黑毛粽子抓住了脚踝,都会令我们呛上一大口水,感觉凉得如同针扎,十分难受。 游着游着,就觉得前面的老赵突然停了下来,我刚想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听老赵喃喃地说了一声:“没路了” 我抬头一看,瞬间心如死灰,之间我们前方不远的地方,赫然是一块山壁,而这间墓室就是依靠块山壁所建,沙海与护棺河都在这里戛然而止,只有河底有一个小洞与外界相通,河水应该是从这里引来外面的山泉的,要命的是这个洞实在是太小,水流也太过湍急,就算是能从这里过去,这山体也不知道有多厚,若是冒然游进去,很可能会给活活憋死在里面。 眼看身后的黑毛粽子都快要追过来了,我们急得喉咙眼儿里边直冒火,可就是没有一点办法。“不要急,”老赵沉声道,“这山壁上一定有什么通道是通向主墓室的,咱们找找看。”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老赵和小张头顶矿灯的光芒还是太弱,根本就没有办法照亮整个山壁,所以只好打开防水布取出了“狼眼”,这“狼眼”虽然防水,但我们还是将它给裹进了防水布中,在这阴暗的墓室之中光源就等同于生命,万事小心一点总归是没错的。 这时那些黑毛粽子已经逼了上来,老赵拿着青铜剑上去杀敌,我和小张打开“狼眼”手电在山璧上寻找出口,无奈这“狼眼”虽然射程远,但是聚光性太强,只能在山璧上留下一块很小的白色亮斑,我们只能飞速地移动着这亮斑,一寸一寸地搜索着整块山壁,终于在头顶十几米高的地方发现了一个人工开凿的洞口,我们激动得热泪盈眶,高兴的叫了出来。 老赵掏出九爪钩看准了甩了出去,这一招可以说是保命的本事,他已经不知道练了多少遍了,可谓是例无虚发,“噹”一声就钩住了石洞的边缘,用手拉了拉绳子,钩得还算是很结实,应该能支撑得了我们的重量。 “你先上,上去之后接应我们。”我接过了老赵手中的青铜剑,对他说道,虽然老赵已经受了内伤,但是论身手他仍然是我们三个之中最敏捷的,力气也仍比我们要大上许多,而且比我们有着更多的攀援经验,让他第一个上去,我们非常放心。 老赵点了点头,道了声“那你们俩小心点儿”,猛一拉绳子,“蹭”一声蹿了起来,用脚蹬着墙壁向上攀去,敏捷得就像是一只大猿猴。 小张叉开两腿,一脚蹬住河岸,另一只脚蹬在了墙壁上,将整个身子支撑的悬空起来,揭开了猎枪上面裹着的防水布,将两把猎枪夹在了腋下,后座抵在了山壁上,吐出了一口血水,笑道:“今天咱哥俩来会会这帮不死不活的玩意儿。”声音中满是悲壮。 小张连连开枪,跳动的火舌将很大一片区域照耀的十分明亮,那些朝我们扑过来的粽子被打得血肉横飞,强大的火力将它们直接打飞在了半空中,又狠狠落在了水里,溅起了一朵朵巨大的水花,我则在小张填弹的间隙冲上前去,将企图趁虚而入的黑毛粽子砍成碎块。 砍杀的感觉真的是爽到无法形容,怪不得古代的有些将领已经达到了杀人成瘾的地步,我挥剑奋力砍杀着,只感觉眼前的黑毛粽子一个个在剑下化为了碎片,污血飞溅在我的脸上更增加了我的豪情壮志,我杀红了眼,正想上前去砍一个痛快过一把瘾,却被小张一把按住了肩膀,“你小子不要命了吗?!” 我一个激灵,将脸浸在水中,才感觉冷静了一些,自是惊出了一身冷汗,刚才真的好险,差一点就大开杀戒迷失自我了,后怕间,老赵已经爬到了石洞里面,在上面愣了一下,才朝我们喊道:“快上来,这时通往主墓室的神道!” “你先上去。”我对小张递了个眼色,小张点了点头,将枪斜插进背包,抓住了绳子,老赵双臂交替往上用力,慢慢将他拉了上去。 小张一离开,我就感觉自己的气焰好像弱了一些,再也不敢上前砍杀,只能拿着青铜剑与黑毛粽子对峙着,脸上不知是水还是冷汗的液体缓缓滴进了冰冷的河水中。 也不知过了有多久,我听到小张冲我喊了一声,接着一根缆绳垂到了我的头顶,我抓住缆绳绑在了腰上,就觉得绳子的那一端一使劲,将我吊在了半空中,那些黑毛粽子在一瞬间涌了过来,聚集在了我的脚底下,伸手想要将我给拉下来,好在我已经被吊起了一段距离,所以它们并没有抓到我的脚。 总算是又从鬼门关里边逃出来了,我刚舒了一口气,就听见上面的小张惊呼了一声,接着便是一连串崩豆一般的声响传入了耳中,这种声音十分不吉利,不用看我也知道,拉着我的缆绳已经绷到了极限,随时都有断掉的可能。 当时的情景,用“千钧一发”来形容也毫不为过。 第五十三章 神道 记得一开始整理装备的时候,我见这缆绳只有小拇指粗细,便问老赵:“老赵,你这绳子这么细,到底行不行啊?咱么这可是要命的买卖,马虎不得。” 老赵那时候还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证,“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我这整天倒斗的,难道还不比你清楚?这可是专业级的登山缆绳,好几百块一米,里面夹有钢化纤维,别说是咱们仨了,就是三辆大卡车都能吊的起来。”没想到到这关键的节骨眼儿上说断就断,看来老赵这一次是买着假货了。 “老赵啊老赵,我这一次可真是被你给害惨了。”我心里一边儿问候着老赵的祖宗,一边暗下誓言,要是我这一次命大能够活着出去,一定把生产着缆绳的厂家和卖这缆绳的经销商的祖坟全给刨了,把他们十八辈祖宗全给拖出来鞭尸。 “放轻松,淡定一些,不要慌,这绳子没有这么容易断。“老赵一边说话给我宽心,一边缓慢地将绳子往上拉去,听他这么一说我当时就急了,“瞎他姥姥的扯淡,要换成是你,你给我淡定一个看看。“ 话虽时这么说,我还是停下了所有的动作,甚至连呼吸都刻意放的缓慢,因为我心里十分清楚,这时候切忌快速拉绳或者是乱动,因为这样会产生一个加速度,使绳子的实际受力大于我本身的质量,这是十分致命的。 痛苦的时光总是显得异常漫长,我明明感觉已经过了好半天,抬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才刚刚上升了两三米,我又用眼的余光向下瞥了瞥,看到的景象直吓得我浑身一哆嗦,差点就松了手。 只见我身下的沙地上,密密麻麻全都是蝎子,就像铺了一层金色的地毯,晃得我睁不开眼睛,后面还有更多的蝎子朝这边涌过来,浪潮拍击礁石一般有节律地冲击着墙壁。 这些蝎子还在不停蠕动着,铁甲交击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令我心烦意乱。更有甚者相当一部分蝎子被挤进了护棺河中,河里立刻炸开了花,像是一锅沸腾的开水。 更加可怕的是,这些蝎子竟然用尖利的铁爪钩住了墙壁的缝隙,慢慢向我爬了过来。 我闭上眼睛,听着这纷乱的声音,点点滴滴的汗珠从我的额头上渗出来,攀上了我的鼻尖,缓缓滴落,就在这要命的时候,我就感觉身子一沉,低头一看,简直绝望了,只见一只黑毛粽子踩着另一只粽子的肩膀跳了起来,用一双铁板一般坚硬的大手紧紧抓住了我的脚踝。 真他姥姥福不双至,祸不单行,怕什么来什么! 我只顾得上发出这一声吐槽,就听“嘣”的一声,那根本来就脆弱的绳子再也经受不住重负,瞬间崩断,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我就这么直挺挺地栽了下去。 老赵反应最快,一个飞扑跳了下来,紧紧抓住了我的双手,小张第二个反应过来,抓住老赵的脚踝,拼命向上拉去。 小张到底是农村人,下过地干过活,扛过玉米搬过砖,两膀子力气不是盖的,远非城里那些娇气的孩子能比,我和老赵再带上那黑毛粽子,加起来四五百斤,硬是被他给拉住了。 但是他的力气毕竟有限,只见他憋红了脸,用足了吃奶的力气,身子往后仰,把自身的重量也加了上去,也不能把我们往上拉动分毫。 几只金甲蝎顺着墙壁爬了上来,开始撕咬那只黑毛粽子,那粽子吃痛,剧烈地抽搐了起来,就是不肯松手。 这种东西没有灵魂,没有意识,没有思想,只有无尽的贪欲,只懂得一味地索取。 这样一来,小张的压力更大,只见他咬紧牙关,额头上青筋暴突,却还是慢慢向平台的边缘滑了过来,眼看着就要支撑不住。 在这种危急的情况下,我的大脑转的飞快,知道自己如果不做些什么的话,我们三个都得玩儿完。 我伸出手来在身上一摸,触碰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正是那青铜剑的剑柄,灵机一动,顿时计上心来。 我腾出一只手,拔出青铜剑,攥稳了朝山壁上狠狠一插,这青铜剑不愧是吹毛断发,削铁如泥的神兵,直接没入了山壁中,只剩下了剑柄。 “撒手吧,老赵!”我喊了一声,双手握住了青铜剑的剑柄,将自己吊在了半空之中。 没有了我和那个黑毛粽子,小张压力顿消,大吼了一声,把老赵拉了上去,老赵顺手拂掉了爬到我脖子上的金甲蝎。 到了上面之后,老赵就地一滚,一骨碌爬了起来,顾不上喘息,取出了另一根缆绳,挽了一个活扣儿,套在了我的腰上。 “起!”老赵一声暴喝,直接轮了一个满弦,我顺势拔出青铜剑,只觉得眼前一闪,耳边“呼”一声风响,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跟那个黑毛粽子一同被甩到了石台上。 刚一上来,老赵和小张的两把猎枪马上招呼了过去,我扭过头来回身一剑斩断了黑毛粽子的手指,就这只听两声巨响,那黑毛粽子就如同被大铁锤击中的鸡蛋,直接飞了出去,“扑通”一声掉进了护棺河中,激起了巨大的水花。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三个对看了一眼,一点头,连滚带爬的钻进了神道之中。 “这里,有一块断龙石,万把斤重,”老赵站在神道口,对我们说道,“只要机关启动,就会掉下来,堵住神道口,那些蝎子进不来,你们可想好了,这断龙石一旦放下来,我们想要再从这个口儿,可就难如登天了。” “你不是说神道连着主墓室吗,那里一定有出路,”小张气喘吁吁道,“就算是不能出去,困死在这里,也要比被那些小蝎子咬死要强得多。” 我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这回我是真的怕了。 老赵一点头,伸手按下了一块墙砖,只听“咔咔咔”一连串机关启动的声音,一块大石头从门口落了下来,巨大的响声把我们震得耳朵发蒙,就连神道也抖了三抖,落下了一大片灰尘。 我们三个长舒了一口气,又沿着神道往前走了好几步,便没了力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在矿灯的光芒下,我隐隐约约看到,前面的墙壁上,似乎画着一些壁画,但是我实在是太累了,浑身的骨头都已经散了架,就算是有好奇心,又哪有能力前去观看? 老赵取出了一个小的无烟炉,在里边倒上燃料,生了一堆火,让我们把衣服架在火上面烤干。 在水里游了这么长时间,先前沾的那一身绿色的黏液,腥臭的沙子,还有满身的臭汗和污血,都已经被冲得干干净净,挺清爽的。 我们脱下了衣服,拧了一下,架在火上烤了起来。 老赵又掏出了医疗包,给我们每人打了一针抗生素,以前我挺怕打针的,但是现在我身上每一个部位的疼痛,都要比打针强烈好几倍,针刺进皮肉,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 办完这些之后,老赵掏出水壶灌了一大口,也没有说话,把酒壶递给了我,我轻轻抿了一口,艰难地咽了下去,清凉的液体流过了我的喉管,就好像喝下了一瓶百分之九十八的浓硫酸,那种撕裂般的感觉,简直要送我上天。 我痛苦得直翻白眼,连尖叫都发不出来了,两只脚在地上踢蹬了半天,才终于缓和了下来,用手拍了拍身边的小张,把水壶递给了他。 小张扭过头来,没有去接水壶,而是盯着我一个劲儿的看,我正纳闷,就听他用疲惫的声音说道,“我说小李,你什么时候纹了纹身啊,这样式还挺别致的。”说着伸手在我手臂上摸了一把。 我身上有纹身怎么我自己不知道? 疑惑间,我低头朝着张三峰摸过的地方一看,一瞬间如遭雷击。 我之所以震惊,并不是因为右手臂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纹身,而是因为这纹身的形状。 那是一支黑色的蜡烛。 第五十四章 诡异的壁画 我把我的蜡烛给你,你可千万不要不要让它再熄灭了。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所谓的光明,只是黑暗的影子,你所在的世界,只是一场梦境,你所苦苦追寻的答案,只不过是一个早已注定的结局,答应我,好好活着。 这两句话一直在我脑中回响,如同梵音佛唱,在那片林子里发生的一幕幕也在我眼前不断重现。 那一切,真的只是幻觉,真的只是一场荒诞不经的大梦吗? 我甩了甩头,将纷乱的思绪从脑子里甩飞。 这些问题,短时间内是想不通的,不如等到出去了,安全了,再找个时间慢慢儿想想。 我对小张露出了一个苦笑,接着头枕双臂,靠在墙上,眯起了眼睛。 我本来是想闭目养神,稍事休息,但是眼皮一合上,便如同有千斤之中,怎么都睁不开。 我的身体软成了一滩烂泥,慢慢从墙上滑了下来,仰面躺倒在冰凉的地面上。 我拼命想要爬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根本不受控制,甚至连手指都不能够活动。 渐渐地,身上的疼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上来的舒服和惬意,略带酸疼,那是人在极度紧张之后完全放松下来才会有的感觉,让我觉得身心游走在天堂和地狱之间。 我实在是太累了,以至于身旁的老赵和小张在说什么,都没有听清。 睡吧,有一个声音一直对我说道,放心的睡吧,睡他个星移斗转,睡他个沧海桑田,睡他个天昏地暗,又有何妨?! 就这样,我忘掉了悲伤与恐惧,忘掉了疼痛与紧张,忘掉了老赵与小张,忘掉了生存与死亡,忘掉了呼吸,忘掉了自己,如同母亲怀抱中的婴儿,在神道冰冷的地板上,沉沉睡去 我睁开眼睛,用手搓了搓脸,让自己恢复清醒,掏出手机看了看,十一点二十。 这一觉才刚刚睡了三个小时多一点,却像是睡了三个世纪,是我出生以来睡得最爽,最沉的一次。 我爬了起来,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浑身的骨节发出一连串爆豆般的响声,那是一种介乎爽与痛苦之间的感觉,酥酥麻麻的,简直惬意到骨子里,让我感觉来这一趟受再大的苦也是值了。 看来在我睡着的这段时间里自己的身体进行了很大程度上的自我修复,抗生素也发挥了作用,我眼了两口唾沫,嗓子还是有点干,但是已经不疼了。 老赵正坐在火堆旁,十分认真地盯着架在火上烤的那一盒罐头,跳动的火焰将他的脸染成了一片神秘的橘黄色,见我站了起来,他点点头,用手指了指放在地上的那堆已经烤干了的衣服。 我往前走了两步,膝盖一软,闷哼了一声,差点跪倒在地。 老赵见状急忙站起来,伸手想要搀扶,我冲他摆了摆手,从地上捡起衣服,慢慢穿了起来。 衣服已经完全干了,带着火焰的余温,穿在身上暖洋洋的十分舒适。 张三峰被我们的声音惊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用手撑着地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舒服地呻吟了一声,“这感觉,比撸一炮都爽!” 我之前说过,这家伙就是一个衣冠禽兽,在别人面前言谈举止温文尔雅,但是在我们面前,本性暴露无遗。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白了他一眼,但是不得不说,这个比喻倒挺贴切的。 我挨着老赵坐了下来,他依旧聚精会神地煮着那盒罐头,神情专注就好像在切割一颗钻石。 铁皮盒里的肉汤咕嘟咕嘟冒着泡,醉人的香气渐渐弥散开来,我抽着鼻子,肚子“咕咕”叫了两声,这是我第一次在这种地方有了食欲。 老赵端起盒子,对着里面的肉汤吹了两口气,端起来“吸溜”喝了一小口,颇为满意地点点头,一脸陶醉的模样。 小张肚子里的馋虫早就被勾上来了,哪里忍耐得住,一把抢过老赵手里的罐头,“吸溜吸溜”小口喝了起来。 我怕那肉汤里的调料刺激到喉咙,没有去跟他抢,而是从包里掏出了几块压缩饼干,就着水勉强咽了下去。 吃饱喝足之后,开始干活儿。 我们三个沿着神道一路向里走去,一边走,一边借着矿灯昏黄的灯光研究起了墙上的壁画。 壁画外面,被一层油脂状的东西东西包裹,再加上神道里的空气非常干燥,所以这壁画保存得非常完好。 第一眼看上去,我就发现不对劲儿,这壁画太诡异了。 说这壁画诡异,不是因为它上面画的东西多么荒诞,而是因为这壁画用的颜料太多,内容太过于写实,根本就不是那个时代的风格。 小张在这方面就是个睁眼瞎,也就看个热闹,根本就没有发现这个问题,可令我疑惑的是老赵应该是这方面的行家,为什么没有一点表示,而是皱着眉头,仔细看着壁画的内容。 我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也没有开口去问,而是跟他们一起盯着壁画研究起来。 这竟然是一幅长篇叙事型的笔画,在战国时期的古墓中非常难得。 壁画刚一开始,讲的是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跪在一座宫殿的地上,双手举过头顶,献出了一个圆筒状的东西,那似乎是一个卷轴。 而坐在大殿之上的那个人,头戴通天冠,佩着只有帝王才能戴的五彩绶、黄地骨、白羽、青绛缘、五采、四百首,腰间还别着一把一人多长的佩剑,剑鞘上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两个古体的汉字——太阿。 看到这儿,我感觉豁然开朗,这个人,正是始皇帝陛下,嬴政。 这份壁画把嬴政那种“挥剑击浮云,诸侯尽西来”的霸气描摹得淋漓尽致,细节勾勒的完美到恐怖,从上到下衮、冕、黻、珽、带、裳、服、舄、衡、紞、瑱、纮、綖应有尽有,活脱脱一个不可一世的秦始皇,坐在我们的面前。 “老赵,你说这个老头是谁?”小张打破了这一阵短暂的沉默。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这个老头儿,”老赵眯起了眼睛,“应该就是周赧王。” “可是这不是周赧王的墓吗?”我立刻反驳道,“他为什么会把这些东西画在壁画上?” 根据我的了解,陵墓中的壁画,一般描绘的是有关天、地、阴、阳的天象、五行、神仙鸟兽、一些著名的历史故事、车马仪仗、建筑及墓主人的肖像等,含意复杂,但大多是表现墓主人生前的生活以及对其死后升天行乐的美好祝愿,希望死者在艺人们营造的地下世界里享受富足的生活。 这周赧王,怎么会把自己受过的屈辱,都画在这些壁画上,难道他死也不肯瞑目,势要把对嬴政的仇恨都给带到地狱中去吗? “谁说这一定得是周赧王的墓?”老赵笑着反问道。 对了,我想起来了,我们之前分析过,很有可能是秦始皇眼红这块风水宝地,玩儿了个鸩占鹊巢,我茅塞顿开,但是旋即产生了更大的疑惑,灭掉周朝的人,不是秦始皇的老爹庄襄王嬴楚,而且,这周赧王好像也没有活到秦始皇继位啊! 再者说,就算这真的是秦始皇的墓,那他在壁画上,画的不应该是他统一六国,席卷八荒的丰功伟绩吗?怎么会画这么一个场景啊! “这些东西,你都是在哪里看的?”老赵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问道。 “司马迁的史记。” “那你说,这段历史,司马迁又是从哪里知道的?他亲眼看到了吗?”老赵继续发问。 我摇了摇头,这怎么可能,根本就不是一个朝代的。 “那你说,书写历史的,都是些什么人?”还不等我回答,老赵继续说道,“是胜利者,胜利者,才是正义啊!” “像嬴政这样的人,在那个时代,他便是天,他想要篡改一段历史,简直太容易了,”老赵喟然长叹,“他说周赧王是什么时候死的,周赧王就是什么时候死的,就算有人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又能如何?不是官方的正史,又如何能流传下来?” “只是”我点了点头,“他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是一个惊天的秘密,跟我说的那个‘好东西’有关,”老赵神秘一笑,“到了地方,我慢慢与你分说。” 我撇了撇嘴,不再说话,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浓烈,隐隐感觉这件事不会像表面看上去那样简单。 老赵为什么会对这一切如此清楚? 还有,他说的好东西,究竟是什么? 第五十五章 巫王 壁画的第二个场景在海边,画的是一个身穿道袍的青年方士,带着一干兵将,和三百童男童女,乘坐巨舟,劈波斩浪,扬帆远航,秦始皇站在海边的一座楼阁上,手按太阿剑的剑柄,目送这一行人远去。 “这个人,”老赵指了指青年方士,“徐市,也叫徐福。” 这幅图,画的正是当年秦始皇命令徐福到东海之上寻找蓬莱仙山,求取长生不老之药的故事。 我们都没有再说话,接着看起了第三幅壁画。 这幅壁画描绘的似乎是一场战争,无数披坚执锐的的秦兵进入了榛榛莽莽的大山之中,同时有无数的尸体被抬了出来,诡异的是,这些尸体全都没有了头颅,画面相当惨烈,我甚至都能闻到血腥味。 我忽然想起妹子说过,当年考古队来到蟒山考察,挖到了两万具无头的尸骨,这其中难道有什么联系吗? 秦兵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取得了最终的胜利,从大山里抬出了一口通体漆黑,雕刻着奇怪纹路的棺材。 接着画面再一次发生了跳转,一个巨大的人占据了整幅壁画。 说他是个人,是因为他具有人的形状,但这绝对不是人,因为他硕大的头颅上,只有一只眼睛,一只血红血红的眼睛! 这只眼睛,竟然跟我们第一次见到的青铜棺椁背面雕刻的那只,一模一样! 这眼睛非常立体,非常真实,甚至非常恐怖,有着非常丰富的层次感,仿佛能唤起一个人内心深处最深最深的恐惧,还带着一种摄魂夺魄的能力,我只是看上一眼,身体就失去了控制,再也挪不开视线。 一种极端绝望的情绪如同一团黑气盘旋在我的心头,充斥着我体内的每一个细胞,我站在那里,浑身如筛糠一般乱抖,泪流满面。 身旁的老赵大叫一声不好,顺手把一盒罐头甩了过去,“啪”一声打在壁画上,飞溅的肉汤盖住了那只眼睛。 我一瞬间从那种绝望的状态下摆脱出来,抹了一把满脸的泪水,大口喘着粗气,心有余悸。 “老赵,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也太邪门儿了吧!”小张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巫王。”老赵眉头紧锁,只是从牙缝里蹦出了这两个字,我们还想再问,就见他直接摆了摆手,看起了下面的壁画。 这第四幅壁画上,画着一个巨大的玉台,跟我们见到的那个白玉台非常相像,石台下面布置着一个巨大的法阵,几个青袍道人盘腿而坐,手掐法诀,无数粗壮的藤蔓从四面八方伸出,将我们之前看到的那口黑色棺材牢牢捆住,吊在了玉台之上。 “这是太一宗的人!”老赵又开始自言自语,这回我跟小张吃一堑长一智,没有再去问他。 我在一本书上看过,当年伏羲降龙马,得河图,以此为契机,穷游九九太一之境,得阴阳之道,画八卦,创立太一宗,所以说,这太一宗,可以说是天下道门之祖,玄门正宗。 可是后来这宗门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没落了,渐渐消失在历史中,还有一种说法,太一宗渐渐演化为道教,还有一说道教其实是太一宗的一个分支,春秋战国时期著名的道学大家李聃,也就是那个被后世道家尊为始祖的老子,其实就是太一宗的门徒。 我把这事儿跟小张一说,我们两个唏嘘了一番,马上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继续向前走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理作用,越往前走,我就愈发觉得寒冷,到了最后,就像走进了一个大冰窖,冻得我牙关打战,鼻涕都快出来了,一边用手搓着双臂,一边看起了最后一幅壁画。 这最后一幅壁画,画的是一行秦兵,抬着一口淡蓝色的棺材,送进了他们抬出黑色棺材的那座大山,也就是我们所在的蟒山。 这难道就是我们所猜测的鸩占鹊巢?莫非被抬出来的那口黑棺里面躺着的是周赧王,先在这口棺材里边躺着的正是始皇陛下嬴政? 我看得莫名其妙,听老赵说,被掘开的地脉,已经泄了“气”,去了“势”,实乃大凶之地,不适合再葬人了,这嬴政为什么还敢把自己葬下去,难道他真有办法破了这个不解之局? 想着想着,我抬头一看,这神道已经走到头儿了。 老赵掏出“狼眼”往里面照了照,手电的光线似乎被黑暗吞没,什么都看不清楚,这说明里面的空间非常之大,应该就是主墓室无疑。 “走!”老赵招呼了一声,就准备往墓室里面走。 小张对我打了个眼色,我们两个并未挪动脚步,老赵见此情景,疑惑道,“怎么了?” “老赵,想让我们走可以,想必你已经知道,这壁画上画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还有你说的那个天大的好东西到底是什么,两者究竟有什么关联,你要是不说,今儿个我就在这里不走了。”小张直接开启了耍赖模式,对着老赵连珠炮一样发问。 “你们猜的没错,”老赵点了点头,“这壁画的内容,的确跟我说的那个好东西有关,但是我现在还不能说,就算是说了,你们也不会相信。” 一听老赵又是这么一句,我和小张瞬间火了,正准备说话,却见老赵摆了摆手,“知道为什么我放着那么多训练有素的手下不带,却偏偏带了你们两个?” 我和小张面面相觑,同时摇头,这也正是我们一直想问的问题。 “因为我真正信任的,只有你们两个,”老赵苦笑了两声,“那个秘密对人类来说有着无可抗拒的诱惑,任何人都无法在它面前保持清醒,所有人都会为之疯狂。” “咱们在一块儿这么长时间,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们应该很清楚,”老赵继续说道,“无论如何,我是不会害你们的,到了地方,我会把自己知道的一切,一字不漏的告诉你们。” “那还愣着干什么,走哇!”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我跟小张催促道。 就这样,我们三个肩并着肩,走进了神秘莫测的主墓室中。 不经意间一瞥,我似乎看到,神道口的墙壁上,壁画有些损毁,斑驳的颜料下面似乎还有另一层颜料。 这壁画下面还有壁画! 但也许是太过疲惫,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原则的我也只是看了一眼,便就此揭过,没有对老赵和小张讲。 正是这次错过,让秘密的揭开,晚了好多年。 第五十六章 寒玉棺 一步踏进主墓室,就像进入了一个大冰窖,一股寒气扑面而来,我招架不住,冻得直哆嗦。 现在我可以肯定,这绝对不是什么心理作用,而是实打实的寒冷,因为在矿灯黄色的光晕下我可以看到自己所呼出的白雾一般的水汽,这是只有在寒冬才会有的现象。 可现在是夏天,虽然是在地下,但不可能会这么离谱啊! 难不成我们仨误打误撞的,闯入了周赧王存放冷饮的地窖? 我一边开着脑洞,一边学着老赵的样子,从包里掏出防水布,裹在身上,老赵又掏出了几块布,裹在一节螺纹钢管上,倒上烧酒,做了个简易的火把,熊熊的火焰烧了起来,我们不自觉的往火把边凑了凑,身上的寒冷稍稍缓和了一点。 解决了这个问题之后,我们打开了“狼眼”手电,开始观察附近的情况。 这主墓室非常巨大,可以说是一座庞大的地下宫殿,一眼望不到尽头,比起我们之前到过的那个有白玉台的地宫,有过之而无不及。 老赵掏出信号枪,打出了两发照明弹,刺目的白光照亮了整个宫殿,在头顶的穹顶上,点缀着星星点点的宝石,反射着晶莹的光泽,一闪一闪的,恰似漫天浩渺的繁星。 望着这片“星空”,听着护棺河中如鸣佩环的水声,吹着不知道从哪里刮过来的一阵凉风,一瞬间,我竟然有了一种到了外面的感觉。 墓室的一旁,有一条护棺河,不知道跟血沙殿那条河是不是同一条。 令人惊奇的是,在护棺河的外层,还有一条河,或者说是一条人工挖掘出来的壕沟,这条壕沟连着墙壁,里面并没有水,而是充满了琼脂状的半透明固体,酷似一大块琥珀。 而那面墙壁,也不是普通的墙壁,上面布满了认为雕刻出来的一道道沟壑,这些沟壑里面填满了壕沟里面的固体,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有一点规律可言,而且我怎么看怎么觉得有点眼熟。 不过真正震撼我的,当属地宫之中的那个庞然大物,那竟然又是一座白玉台,跟我们之前看到的那座,一模一样。 记得之前看到那座白玉台的时候,我曾发出过这样的感慨,这东西是世界上独一无二不可复制的奇迹,现在我收回这句话,因为第二个就在我的眼前。 我算是明白了,在这个地方,千万不要给任何东西下定论,要不然分分钟就会被打脸。 这座白玉台的上空,用铁链吊着一个圆球状的物体,不知道是什么。 “老赵,你说这墓主儿也够败家的呀,从哪里搞来这么多珍珠宝石的?”小张啧啧叹道。 “你好好看清楚,那可不是什么珍珠,而是鱼眼石。”老赵有些恨铁不成钢,“跟赵爷混了这么长时间,这点儿眼力见都没有。” 有个成语叫做“鱼目混珠”,我以前百度过,说的是从前有一个人叫做满愿,他无意中得到了颗很大的珍珠,许多人都很羡慕他。 邻居寿量很妒忌别人用羡慕的眼神来讨论满愿有颗大珍珠,自己也很想拥有。有一次寿量在路上发现一颗很大的鱼眼睛,便误以为是珍珠就捡回家。然后到外面大肆宣扬。 后来他们两人得了同一种病需要用珍珠的粉末和药材才能治好。寿量取出那颗所谓的“珍珠”,大家一看,都讽刺寿量:“你真是鱼目混珠啊”! 但是这种说法仔细一想根本就不合理,且不说谁闲着没事儿把鱼眼扔到地上让他给捡了,鱼的眼睛是什么样子,珍珠是什么样子,一眼就能看得出来,拿在手里触觉也是不一样的,除非这个寿量是个彻头彻尾的脑残,否则绝对干不出这样的事来。 所以这里说的“鱼目”,应该是“鱼目石”,也就是鱼眼石。 我抬起头用手电照了照,还真跟珍珠挺像的。 “看到护棺河外面的那道沟了吗,里面是鲸油,可以直接点燃,”老赵说着,把火把甩进了壕沟中,火把附近的一圈油脂迅速融化,然后被点燃。 火势迅速蔓延,整条壕沟里的油脂都烧了起来,蔚为壮观,就像是一片火海。 接着,火焰如同灵活的小蛇,顺着墙上的纹路蜿蜒而上,渐渐布满了整面墙壁,然后顺着穹顶上的一条沟槽游走,触到了那个吊在玉台上空的球状物体。 像是点燃了一根爆竹,“蓬”一声爆响,一团火球在半空中炸开,就像突然出现的一个小太阳,火焰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地宫,我们都被惊呆了,然后就是一阵后悔,怎么刚才没拿手机录下来,这样惊艳震撼的场景,这辈子都不一定能看到第二次。 我抬头一看,在火焰的照耀下,穹顶之上的宝石熠熠发光,其中一颗夜明珠十分巨大,宛如一轮皓月当空,这样的景象,让我想起了小时候,跟小张一块儿躺在草地上,仰望着浩瀚璀璨的星空。 在这千百年来无人问津的冰冷地宫中,竟然隐藏着这样的奇景,或许当初设计这些的工匠们也不会想到,在两三千年后,会有人启动它们。 想到这里我心里有些悲凉,谁知道在这冰冷阴暗的地下,还有多少这样的奇迹,正在流转的时光中慢慢腐烂。 一番感慨之后,我转过头,发现老赵正盯着那面火墙发呆,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我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呼,“这不是,这不是中国地图吗?!” 我说怎么看着这么眼熟,这面火墙的纹路交织而成的画面,竟然是一幅古中国的山河图,昆仑、太行、武夷、黄河、长江甚至还有蟒山,古代中国的山川河流走势,竟然以这样的方式,展现在了我的面前。 而且,在这幅山河图上,燃着几个火球,分布在全国各地,拳头大小,十分醒目,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与其它地方的区别,我们所在的蟒山,正是在这火球的标注之下。 这是坐标! 老赵用胳膊肘捅了我一下,我马上掏出手机,直接开启了连拍模式,噼里啪啦一连拍了三四十张照片。 “走,”老赵满意地点了点头,用手拍了拍还在发愣的我和小张的肩膀,“还在这儿愣着干什么,你不去揭开秘密,秘密可不会自己来找你。” 我们两个一听,立马跟着他,向着白玉台奔去。 白玉台底,同样用黑曜石摆着八卦的图案,我跟小张看不懂,直接选择无视,正准备往玉台上面冲,却见老赵盯着地面的八卦阵发呆,便停下来,用探寻的目光看着他。 “这八卦阵,好像有点儿不对劲儿啊!”老赵挠了挠头,半天憋出了这么一句。 “你们都知道,墓主人为了防盗,可谓无所不用其极,故意用阴毒的手法培养一些尸婴之类的东西,”见我们都没有吭声,老赵解释道,“这些东西都没有理智,保不齐会搞出什么事,为了防止它们破坏墓主人的遗体,风水师们会在棺椁周围摆一圈八卦阵,有了这层八卦阵挡着,它们自然进不来。” 我跟小张非常疑惑,他说这个干什么? “可是”老赵眉头紧皱,“这层八卦阵是反的,就好像是,就好像是困住里面的东西,不让他出来一样。” “这”我感觉头皮一阵发麻,忽然就想起了老道士的话。 他还活着,他没有死。 你们千万不要到那个地方去,那是一座妖冢! 难不成这真的是一座妖冢,这坟墓里埋的是一个妖怪不成? 我正在这里愣神,老赵和小张已经率先走上了玉台,我一步三台阶,赶了上去。 这越往上走,那股逼人的寒气就越浓烈,到了最上面,虽然有那火球烤着,身上还裹了一层防水布,但是我们还是被冻得浑身发抖,几乎成了人人棍儿。 白玉台的最顶端,是一个亭子,通体用白玉雕成,跟这个台子连在一起,被一块青纱帐裹得严严实实,我们看不清里面的东西,只能隐约看到有一个长方形的巨大物件,不是棺材又是什么? 老赵对我打了个眼色,端着枪,瞄准了青纱帐,我抄起青铜剑,直接将帐子砍成了碎片,小张乐呵呵的跑过去,捡起了缀在帐子四角的夜明珠,塞进了包里。 在确定没什么危险之后,老赵率先走了进去,我们紧随其后。 这是一口青玉棺材,正是我们刚才在壁画上看到的那口,老赵说这是从极北之地万年冰层之下开采出来的寒玉,常年冰冷无比,我们到的时候,这寒玉棺还在往外冒着肉眼可见的寒气。 我们在这玉台上生了一堆火,才不至于冻僵,三个人烤着火都不说话,死死盯着那口寒玉棺,可以说是各有心思。 “老赵,这地方也到了,那个好东西到底是什么,你总该告诉我们了吧。”我缓缓开口,打破了沉默,心说这疑问我已经憋了一路,都快吐血了。老赵这次要是在敷衍我。我一定会忍不住把他掐死。 “一切都在棺材里边,”老赵还是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而是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升棺发材!” 第五十七章 不死周王 老赵戴上手套,拿出撬棍,在寒玉棺的边缘划了一圈,找到了一个缝隙,插进去用力一翘,棺材便被打开,我们两个撸起袖子上去帮忙,老赵摆了摆手,“先把手套戴上,要不然手粘在上边,得掉层皮。” 我们戴上了手套,跟老赵一起把棺盖掀翻,寒玉做的棺盖掉在地上,一声巨响后,断成了两截。 不是因为我们故意要破坏这棺盖,实在是因为它太过沉重,我们三个身上都有伤,想要轻拿轻放把它抬下来,根本不可能。 棺材刚一打开,“呼”一声,一道白雾冲天而起,老赵闪避不急,被扑了个满头满脸,呛得直咳嗽,眉毛上也挂了一层白霜,看起来就像是圣诞老公公,非常滑稽,我和小张捂嘴偷笑。 等白雾散去,我们探头往棺材里面一看,再一次震惊,只见棺材里面的这个人,身穿一件黑色的长袍,领口和袖口纹着金线,看起来只有二十岁左右,面容白皙,不像是死了两千年,倒像只是刚刚睡着了一般,就连那一头如瀑的长发也没有一点儿干枯的迹象,在矿灯的光芒下反射着黑色的光泽。 更令人惊奇的是,这个人的头顶,竟然长着一对龙角。 “这地方果然是个极品宝地,周赧老儿头上都长龙角了,再过个百八十年,就可以羽化成龙,尸解登仙,”老赵叹了口气,“可是棺材一旦打开,泄了气运,这周赧老儿,可就再也没有机会了,都是命啊。” 我迷糊了,先前老赵不是一直在强调,真是鸩占鹊巢,这墓里葬的是秦始皇吗?怎么现在又变成周赧王了? 小张比较实际,一眼就看见了周赧王手腕上戴着的那个血玉镯子,生生死死经历了这么几幕,小张的胆子早就已经麻木了,失去了对尸体对死亡最基本的敬畏,坐在棺材边缘上,伸手就要去撸人家的镯子,一边撸嘴里还一边念叨,“姬延啊姬延,你说做皇帝做到你这份上,也实在是可怜,这该穷成什么样儿,连个像样的陪葬品都没有我了个x!” 我心说念叨着念叨着怎么还骂开了,扭头一看,就见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扣住了小张的腕子,周赧王紧闭的眼睛,已经睁开了。 “他还活着,他没有死!”这句话一直在我大脑中轰响,眼见小张拼命想挣脱,脸都憋紫了,顾不上犹豫,我横起青铜剑,斩向了周赧王的手腕。 周赧王知道青铜剑的厉害,缩回手,一翻身跳出了棺材,小张大叫了一声,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对着手腕直吹气。 “你是猴子请来的逗逼吗?”周赧王望着我们,冷冷说道。 这句话用的是古语,我没听懂,内容是自己脑补的,反正我觉得吧,就是那么个意思。 老赵也用古语说了一句,俩人越说越快,越说越激烈,最后老赵飞起一脚,把周赧王踹飞,滚到了玉台底下,很显然是谈崩了。 一言不合就上脚,这小暴脾气,我喜欢。 周赧王用手摸了摸磕出血的额头,哈哈大笑了两声,离弦的弓箭一般笔直射了上来。 小张早已恨得牙根痒痒,抬手就是一枪,没想到周赧王一旋身,躲过了这一簇铁砂,在空中留下一道残影,向我扑了过来。 我看不清他的动作,听声辩位,猛地挥出了青铜剑,“嚓”的一声,周赧王被斩成了两截,在动能的作用下,他的上半身飞了出来,跟我来了个“亲密拥抱”,我又惊又急,一下没站稳,重重摔倒在地。 老赵一把拽我起来,同时抽出插进玉台中的青铜剑,砍下了周赧王头上的一对龙角,接着“啪啪”两脚,把断成两截的周赧王踢进了火海之中。 “这可是好东西,日后必有大用!”老赵说着,把龙角塞进了背包。 这里的终极大boss就着样被我们解决了?望着玉台上还在往下流淌的那两道鲜明的血线,冥冥之中我感觉有些不对劲,却怎么也说不上来。 “老赵,现在你该告诉我,你说那秘密究竟是什么了吧,”稍事休息之后,小张“得了便宜就卖乖”的性子再一次发作,“不会是来这里,看这个头上长角的老男人睡觉吧。” “都在这棺材里边。”老赵指了指这口寒玉棺。 “敢情您说的这天大的好东西,就是这口寒玉棺啊,”小张叹了口气,“这是挺珍贵的,可是这么大个儿,我们也运不走不是?” “东西在棺材里面,”老赵说,“这寒玉棺跟那东西比起来,简直就是粪土。” 我们两个瞪大眼睛瞧了瞧,空空如也,不禁面面相觑,难道老赵真能从里边,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别逗,”小张干笑了两声,“这棺材明明是空的,你说的不会是那个血玉镯子吧,可是周赧王已经被你踢进火海里去了。” 老赵没有搭腔,而是接过我手中的青铜剑,插进了棺材底部,用力往上一翘,便把棺材底儿整个撬了出来,我们定睛一看,原来这只是一块薄薄的玉板,棺材里面竟然有夹层。 夹层里面有一个鳞爪飞扬,栩栩如生的龙雕,龙的口中,衔着一个赤红色的卷轴,跟我们在壁画上看到的,周赧王献给秦始皇的卷轴一模一样。 老赵取出了那个卷轴,冲我们扬了扬,“知道这卷轴是什么材质吗?” “铜的?”我猜测道,“不过我没见过什么铜,两三千年也不会生锈。” “没错,不过这可不是以一般的铜,而是首山赤铜。” 东汉王充论衡道虚篇:“黄帝采首山铜,铸鼎荆山下。鼎既成,有龙须垂胡髯下迎黄帝。黄帝上骑龙,群臣后宫从七十余人传说中的轩辕剑,就是首山赤铜打造的。 我一直以为这只是个传说,没想到真有首山赤铜这种东西。 “你们可知,历代帝王,都梦寐以求的东西是什么吗?”老赵问道。 我首先想到的是财富权力,但是仔细一想,作为权利金字塔最顶端的人,他好像并不缺这个,就连后宫也有佳丽三千,这些足够他享受好几辈子了,等等,好几辈子 “难道是”我和小张对看了一眼,颤声说道。 “你们可知道,周赧王,也就是姬延,他的祖先是谁?”老赵再次发问。 我们摇了摇头,我又不是查户口的,怎么知道。 “姬姓为中华民族最古老的八大始祖姓氏之一,出自黄帝出生所在地,为黄帝之姓、周朝的国姓,具有将近五千年的悠久历史,可以说是黄帝的嫡系后裔,”老赵得意说道,“每一个古老的家族,都有它独特的秘密,而作为中国最古老最高贵的家族之一,这姬家的秘密,就是” 老赵轻轻笑了笑,吐出了两个字。 长生! 第五十八章 被历史掩盖的真相 这两个字很轻,却带着大山一般的重量,压得我们喘不过气来,仿佛我们的身边一瞬间被抽成了真空。 夜鸦说,为了困住他们,有的人设计了一个近乎完美的迷宫,这个迷宫的名字,就是时间,但是再完美的迷宫,都是有漏洞的。 这个漏洞,就是长生,无数帝王都在追寻的长生啊! “老赵,你是说,”小张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这赤铜卷轴其实是一卷丹方,记载着长生药的炼制方法?” 老赵摇了摇头,“这上面记载的是一个岛,一个可以找到长生药的仙岛” 老赵没有继续说下去,我替他说出了那两个字,“蓬莱。” 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 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 渤海之东有五山焉,一曰岱舆,二曰员峤,三曰方壶,四曰瀛洲,五曰蓬莱,仙圣之播迁者巨亿计。 怪不得老赵会说,拥有了它,就等于拥有了世间的一切。 如果有足够的时间,你可以去干任何事,就算是搬砖,一天一百块,一万年也可以挣好几个亿。 我现在终于明白壁画上为什么会画那些东西了,也终于明白那老道士为什么会对我说,他还活着。 很显然,周赧王,已经得到永恒的生命了。 “我发现了一个逻辑性的错误,”小张开启了强行装x,把假想中的眼镜往上一推,“既然周赧王已经长生了,他为什么还要把自己装进棺材,埋在这里,很好玩儿吗?” “谁说周赧王是自愿被埋在这里的,你忘了那些壁画吗?”老赵这么一说,我忽然想起来,壁画上,一队秦兵,抬着一口寒玉棺,进入了蟒山。 “你们想想,龙脉除了可以葬人,还可以用来干什么?”老赵问道 “镇压?!”我和小张异口同声。 我现在忽然明白,为什么白玉台下面的八卦阵是反的了。 “结合着壁画的内容仔细听,我会把自己知道的,那些被历史掩盖的真相,”老赵开了一瓶烧酒,一仰脖灌下了一大口,满意的擦了擦嘴,“当年嬴政的父亲灭掉东周后,便发现了这个秘密,但是当时秦国还不具备统一天下的实力,迫于其他诸侯的压力,嬴楚不敢拿周王室怎么样,只得将周赧王软禁起来,徐徐图之,并对外宣称周赧王已死。” “不想嬴楚还没逼问出长生的秘密,就已经驾鹤西去,他的儿子,嬴政那狗贼,一统天下之后,便开始毫无顾忌地对周赧王的妻儿下手,”老赵咬牙切齿,“迫于无奈,周赧王交出了姬家世代相传的赤铜卷轴,结果没想到,嬴政还是对周赧王的家人下手了。” “得到卷轴之后,嬴政一方面派徐福按照卷轴上的位置寻找蓬莱仙岛,另一方面,将知道这件事的人全部杀死,”老赵在脖子比划了一个刀的手势,“一个都没有留下。” “周赧王发了狂,进行了疯狂的报复,嬴政当然不会允许有这样一个威胁到他的人存在,但是他也是这时才发现,周赧王根本杀不死,他已经获得了长生的力量。 “赵高那个卑鄙小人,为嬴政出谋划策,说是寻一处上古灵兽化为的地灵之脉,以万年寒玉为牢,便可以将周赧王永远镇压。” “不是吧,赵高一个中车府令,怎么会知道这些?”小张诧异道。 “这个赵高还有一个身份,太一宗弃徒,”老赵答道,“且说嬴政费了一番波折,还真寻到了一处地灵之脉,就是我们所在的蟒川。” “但令嬴政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地方已经有了一个墓,或者说,已经镇压着别的东西。 为了破这个墓,嬴政点了三万大军,死伤惨重,才终于从我们站的这个玉台上,抬出了一口黑铁玄棺,事后,为了防止泄密,嬴政赵高利用邪术,将这些士兵封在了墓了,变成了我们看到的那些黑毛粽子。” “这两个混蛋!”小张咬牙怒骂。 “后来,嬴政犯了他这一生中最大的一个错误,他根本就不应该打开那口棺材。”老赵沉声说道。 “棺材里有什么?”我和小张齐声发问。 “巫王,”老赵声音越来越沉,“从那以后,生灵涂炭。为了消灭巫王,嬴政集结十万大军,与巫王展开决战,诸子百家,能人异士,纷纷加入战局。” “最终,太一宗众人,以自己的生命,与大秦帝国万年的国运为引,结万象化羽大阵,用天绝蔓将巫王锁在黑铁玄棺之中,以一条纯阳地脉镇压,”老赵说道,“此战之后,大秦帝国失了国运,日渐衰微,嬴政诈死,让自己的小儿子胡亥背负亡国的骂名,自己则躲了起来,图谋复国,诸子百家元气大伤,一直未参与战局的儒家趁机崛起,才有了后世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局面。” “而这长生不死的周赧王,便被封在寒玉棺中,镇压了将近三千年,直到如今。”老赵说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们,看得我心里发毛。 “也就是说,那秦始皇还活着?这个墓既不是他修建的,也不是周赧王修建的,而是本来就存在的,为了镇压巫王的?”我感觉自己的三观遭到了颠覆。 “镇压巫王的人,”老赵点了点头,“是人皇伏羲,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地上的八卦阵摆的是先天八卦。” 又是三皇五帝,我发现老赵不管说什么,总能扯到三皇五帝头上去,但想来也是,这困龙钉,这白玉台,这一切的奇迹,也就只有那个传说时代的人能办到,现代都不行。 “不对啊,”小张再一次提出了疑问,“既然你说那周赧王嬴政都杀不死,怎么会被咱们轻易干掉?” “哪有这么简单?”老赵苦笑了两声,他话音刚落,就见一双燃着熊熊火焰的手,从火海中伸了出来。 在我们震惊的目光中,一个,满身是火的骷髅,慢慢爬了上来。 他身上的火渐渐熄灭,更加令我们瞠目结舌的事情发生了。 周赧王踉踉跄跄走了两步,几条鲜红的血管不知从什么地方长了出来,如同小蛇般爬遍了他的全身,扭曲,虬结,越来越多,接着是肌肉,最后是皮肤。 最终,一个全身那个啥,没有一点伤痕的周赧王,活生生站在了我们的面前。 “去你的!”老赵掏出螺纹钢管,再次施展了飞掷钢管的绝活,把周赧王重新打回了火海。 “老赵,咱们生里来死里去走了这么几遭,也算是有过命的交情了吧,你在这么遮遮掩掩的,也没什么意思,”小张盯着老赵,一字一句,“你究竟是谁,为什么对这一切知道得如此清楚?” “不是我不想告诉你们,”老赵抽了一口闷烟,“就怕说出来,你们不会相信。” “你说吧,说什么我都信,”小张一见有希望,马上打蛇顺杆子,“就算你说其实你是小李的亲爹,我都信。” “滚你姥姥!”我笑骂着推了他一把。 “其实我并不姓赵,赵只是我的国号,我真正的名字,”老赵似笑非笑,“叫做廉颇。” 我一惊,手中的青铜剑“铛啷啷”掉在了地上。 那个林子中发生的一切,真的只是一场荒诞的梦吗? 还是我,根本就没有从梦中醒来? 第五十九章 心脏(补昨天的) “廉颇?那是谁?”小张一脸疑惑。 “平时多让你看点书你不听,连廉颇都不知道,”我捂住了脸,好不容易营造起来的神秘气氛被这小子破坏得点滴不剩,“战国四大名将,被称为战神的廉颇!” 虽然我早就已经有所猜测,但听老赵亲口说出来,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这可是廉颇,将相和的廉颇,耄耋之年而壮心不已的廉颇,廉颇老矣尚能饭否的廉颇,真没想到,一个传说就在我的身边,我竟然没有发现。 “你你你,”小张瞪大了眼睛,指着老赵,“你真是战国时期的人,不是重名?那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老赵说自己是廉颇,搁以前我们是绝对不会相信的,搞不好还会以为他脑袋出了毛病,但是现在我们不得不信,那活灵活现的周赧王,不就是一个例子吗? 看来这世上我们不知道的东西,还有很多啊! “你们不要着急,”老赵提起酒瓶一气猛灌,“且听我慢慢道来。” “当年赵王误中反间计,起用纸上谈兵的赵括为帅,我告诉赵括:‘秦军千里奔袭,利在速战,应以守为主’,并以守势图相托,”老赵越说越激动,“不料赵括却冷眼相待,我大怒之下,交出帅印,离开大营,骑马驰奔,回到了邯郸。” “然后便有了长平之战,我大赵四十万大好男儿,殒命沙场,我恨呐,我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同他们共赴黄泉,”老赵坐了下来,他的声音很平静,好像在讲述着别人的故事,但我知道此刻他的心一定在滴血,“我恨那白起太心狠手辣,我恨那赵括无能,我恨赵王为何听信流言蜚语,我很六国为何不团结起来,以十倍之地,百倍之兵,勠力同心,叩关攻秦,我恨那嬴政为何灭了我的国,毁了我的家。” “我恨蔺相如,我恨他,恨这一个虚伪做作只会逞口舌之能的小人,”老赵接下来说出的话令我们始料不及,“完璧归赵,只不过是保全了一块冰冷的石头,渑池之会,不过是逞一时口舌之利给秦王一个小小的难堪,若不是我以重兵把守,就算他蔺相如能舌绽莲花,那又如何?在虎狼一般的秦王面前,还不得被生吞活剥,最后怎样?那和氏璧,还不是被嬴政做成了传国玉玺?” “可是他利用了赵王,利用了民心,我不得不屈服,痛苦地屈服,”老赵双拳紧攥,指甲将手心掐出血来,也浑然不觉,“在那个狼烟四起,群雄割据的年代,唯一的真理便是弱肉强食,唯一需要的东西,是兵甲,是军队,是铁和血。” “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老赵忽然破口大骂,把心中的烦闷都给倾吐出来,“他姥姥的,他姥姥的,哪个朝代的灭亡,不是因为那些腐儒,你们这些人活该下地狱!” “赵国灭亡之后,我先后投奔魏国大梁和楚国,奔魏居大梁,后老死于楚,葬于寿春,”老赵的双眼瞪得通红,“我死不瞑目,我死不瞑目啊!因为心中有执念,因为生前杀孽太重,又因为我利用惊鸿那柄宝剑的兵解,我没有入轮回,还是化为一个孤魂野鬼,在世间飘荡,你们知道,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尸体一点点腐烂,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吗?” 老赵说着望向我们,他的眼神比寒玉棺还要冰冷,吓得我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老赵忽然将头埋在腿上,呜呜哭了起来,哭得那么悲伤,像是一个被抢走了糖果和梦想的孩子,所有的坚强,所有的刚毅,所有的铁血,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这么多年,他不是不想哭,而是因为,没有一个可以倾诉的人,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 我和小张把手搭在他的肩上,轻轻拍着他的肩膀,我们都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要说一些什么。 “我的灵魂一直困在惊鸿之中,五十九年前,还是墨家家主的墨行云找到了葬我的那口石棺,并让陈家一名铸剑大师修复了惊鸿,我才得以解脱,之后不久,我发现了一具与我灵魂极度契合的身体,那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老赵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我对他进行夺舍,于是,就有了现在的我。” “等等,”小张总是能发现问题,“五十九年了,你看起来跟我们一样年轻,那岂不是说,你已经获得长生了,为什么还要寻找长生药?” 老赵没有说话而是翻出了一张泛黄的旧照片,我们凑过去一看,上面是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 “这难道是你的额父亲?”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用词,难道是老赵跟这一家人产生了感情? “这是二十年前的我。”老赵的一句话,让我们瞬间惊呆。 “四十岁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并没有像正常人一样变老,而是越来越年轻,或许再过十几年,我就会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老赵说,“而且我发现,我的身体变得越来越虚弱,每一次使用自己的力量,都会受到反噬,付出不小的代价。” 我们点了点头,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老赵打那个粽子的时候,明明很危险,却始终没有出全力。 “我的存在,本就是违逆天道,所以我必须要找到长生药,让自己活下来,”老赵的眼中时间按说着执着的光芒,“然后,用无尽的生命,找到嬴政,找到白起,为赵国报仇,为我的兄弟们报仇!” “你是说白起也活着?”我们两个感觉有些诧异。 老赵点了点头,“很有可能。” 我和张三峰对视了一眼,彼此间便已心照不宣,那周老头口中的白爷,会不会就是白起? 我正想着,忽然就听到不知什么地方传来了一声闷吼,这一声真如晴空霹雳,我手一抖,手电吊在了寒玉棺中,发出了“咚”一声闷响。 那是物体敲击在巨大空腔上才会发出的响声。 莫非棺材下面还有夹层? 老赵二话没说,抄起青铜剑,三下五除二又翘起了一块玉板。 接着我们就听到,一种十分有节律的“咚咚”声,从下面传了上来。 我们怀着复杂的心情打开了“狼眼”,顺着棺口照了下去,棺材之下的空间非常巨大,简直是将白玉台整个儿掏空,这多少有些出乎我们的预料。 一中手臂粗细的墨绿色管状物质盘根错节,充盈了整个空间,手电的光线有很大一部分被遮挡,所以我们只能透过管状物的缝隙看到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球体,那清晰可闻的“咚咚”声,就是从那球体里面传出来的。 老赵冲我们摆了摆手,示意我们换一个方位。 三柄“狼眼”的光汇聚在了一起,顺着最大的那条缝隙照了过去,管状物在强光照射下有些透明,里面似乎还涌动着液体。 我们凑过头一看,“嗷”一嗓子,手电脱手掉了下去。 那是一颗跳动着的,巨大的心脏! 终章 以一场大雨结束 “这是”老赵一拍脑门儿,“我早该想到了!这个墓,修建在那条化蛇,那条头上长角的巨蟒体内,蟒山,是活的啊!” “我x,我我我”我哆嗦了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难道蟒山之所以叫做蟒山,是因为它本身就是一条沉睡着的巨蟒? 这时候我忽然想起来,探墓之时,螺纹钢管管壁上沾的那些墨绿色的血液,白玉台浮雕上,一蛇一龙相斗,巨蛇斗败,化为山川,我还想起了,若是想镇压长生不死的周赧王,必须要寻一处上古灵兽化为的地灵之脉! “当年伏羲用了一种特殊的方法,让这条巨蟒一直沉睡下去,赵高更为阴毒,他设置了一个机关,只要我们拿走这个卷轴,那条巨蟒便会苏醒,带着这个墓飞到天上去,”老赵低声说,“没有人能得到卷轴上的秘密。” “那赵高肯定不会预料到,几千年后的我们,竟然发明了炸药,”小张说着,从老赵包里掏出了一捆雷管儿,往上指了指,“咱们给这地方开个天窗。” 这个地宫虽然高大,但我们正站在白玉台上,离穹顶也只有三五米的距离,用雷管炸出一个窟窿逃出去,肯定是没有问题,怕就怕这雷管不好固定,而且威力一旦控制不住,把穹顶给炸塌了,我们都得埋在这儿。 又是一声闷吼,紧接着,整个墓室都开始剧烈地抖动了起来,墙壁上出现了道道裂纹,大量墨绿色的液体裂缝中涌了出来。 “咔咔嚓嚓”几声,我低头一看,脚下的白玉台出现了无数条清晰的裂纹,似蛛网,就好像将烧得通红的玻璃球,丢进了一杯冰水,随时都有塌掉的可能。 “来不及了!”老赵说着,抢过小张手里的雷管,一把抛上了穹顶,抬手就是一枪。 先是一道刺目的白光闪过,接着便是一圈灼热的气浪爆开,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向我们袭来,虽然我们已经做好了防备,趴在了棺材后面,但还是被这气浪冲得七荤八素。 紧接着,一声巨响过后,一蓬腥臭的液体混杂着泥土和砖石碎块向我们砸了过来,老赵大喊了一声“小心”,突然扑了过来,张开双臂挡在了我们身上。 爆炸过后 我揉了揉眼睛,爬了起来,耳朵嗡嗡直响,穹顶被炸出了一个大窟窿,一线久违的阳光伴随着清新的空气飞泄而下,照亮了阴暗的地宫。 不远处,老赵半个身子被埋在石块之下,一动不动。 我和小张大吼着跑了过去,将老赵扒了出来,此刻的他满身鲜血,面色苍白,衣服已经破得不成样子,烂布条一般挂在身上。 我喊了两声,也不见他有什么回应,伸手探了探鼻息,还有气,不过已经很微弱了,形势十分不容乐观。 “走!”小张招呼了一声,从包里掏出飞虎爪,往窟窿上边甩去,第一次竟然没有勾到东西,飞虎爪掉了回来,砸在了我的头上,鲜血直冒。 我嘴里吸着凉气,从地上抓起一把土面儿按在了头顶的伤口上,“慢点儿,看准了再扔!” 小张点了点头,飞虎爪再一次甩出,这一次缠住了外面的一棵树,小张伸手拽了拽,确定钩紧了之后,往后退了几步,一个助跑跳了起来,顺着绳子爬到了下面。 顾不上喘气,小张上去之后,重新把绳子垂了下来,我把绳子绑在了老赵的腰和胳膊上,我们两个手忙脚乱把他给吊了上去,我站在下边等了半天,也不见小张把绳子再扔下来。 “张三峰,你搞什么飞机,不要我的命了?”我冲着上面大喊。 “你还好意思说,”小张气得直骂娘,“谁让你系的死扣儿!” “我不是怕老赵掉下来嘛!”我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小张无奈地叹了口气,掏出刀割断了绳结,把绳子垂了下来,我伸手抓住,半爬半拽的,总算是爬了上去,逃出生天,我四处看了看,我们此刻正在两座山连接的山脊处。 “你这死胖子太沉,”小张再一次调侃我,“早知道我宁可上里边再走一遭,也不愿意再拉你一回了。” “少废话,赶紧发信号,”我取出了信号枪,“老赵说有人接应咱们。” 刚才还是晴空万里,一瞬间天地色变,浓密的乌云从四面八方滚滚而来,遮蔽了整个天空,就像是一池子乌黑的墨汁,云层之后,隐隐有雷声传来。 脚下的蟒山忽然剧烈地颤抖了起来,把地上的小石子抛来抛去,我跟小张几乎站立不稳。 我们接连向着空中打了好几发照明弹,不一会儿,一阵嗡嗡的声音从空中传来,就像是来了一群大号的苍蝇,我们抬头一看,一个小黑点向我们飞了过来,越来越大,我定睛一看,竟然是一架352民用直升机。 “赵爷,妹夫,小胖子,快上来!”一个洪亮的声音从直升机上传来,我抬头一看,就看见一个穿着黑色的风衣,面色黝黑,理着小平头的青年抛下了悬梯,冲我们呲着牙笑,这家伙真是黑,就好像是从煤堆里扒出来似的,几乎要跟这浓黑的天色融为了一体。 “我x,沈言,原来是你这黑鬼,我还以为假牙成了精呢!”小张打着哈哈,把老赵绑在了悬梯上,“老赵晕过去了,先把他吊上去!” 沈言严肃了起来,这家伙劲儿比老赵都大,两膀子力气千把来斤,几乎没怎么费力,就把老赵给弄了上去。 “你们怎么搞的,怎么给赵爷伤成这样啊!”沈言责怪道。 “小孩儿没娘,说来话长,”小张和我抓住了悬梯,“回去再说。” 352是小型的民用直升机,带上驾驶一共就两个座儿,老赵没受伤的时候,我们还能跟他挤一挤,他现在眼看着都快断气儿了,当然经不起这么折腾,于是我们用绳子把自己和装备固定在悬梯上,催着沈言赶紧飞离这个是非之地。 这时候,就好像有人用巨刃将天河的河底给划出了一条大口子,雨水倒灌而下,直升机差点儿失去平衡,我和小张也被浇成了落汤鸡。 “咔嚓”一声巨响,一道紫色的惊雷劈空而下,把世界照成了一片阴惨的紫色,这道水缸粗细的闪电正好劈在山顶那根巨大的困龙钉上,那困龙钉颤了三颤,接着“咔咔嚓嚓”出现了无数裂纹,接着轰然炸裂,一时间石屑纷飞。 闪电接连而下,仿佛要把整个苍穹都给撕裂,劈碎! 整条山脉忽然扭曲了起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整个山体在一瞬间崩离解析,巨大的山石和泥土在雨水的冲击下化作泥石流,向山下滚滚而去。 一条无比巨大的独角巨蟒忽然钻了出来,抖落了身上的泥土和树木,冲上了天空,我们的直升机竟然比不上这条巨蟒的瞳孔大小,无数闪电劈打在巨蟒的身上,却只能打落它鳞片间的一些泥土。 在雷火的洗礼中,巨蟒身上的甲片熠熠发光,最后竟然变化为淡淡的金色,更令我们震惊的还在后面,这巨蟒的腹下竟然长出了五只金色的巨爪,我忽然想起了山海经上的那个传说,化蛇成龙! 这条龙发出了一声长吼,巨大的音浪震得直升机左摇右晃,我们捂紧了耳朵,还是被震得几乎晕过去。 长吼过后,巨龙冲天而起,没入了滚滚乌云之中,一瞬间不见了踪影。 “蟒山,竟然塌了啊”沈言合不拢嘴,“你们三个混蛋究竟干了什么?!” “玩儿大了”我和小张还沉浸在这好莱坞大片儿也不会出现的场景之中,没有理他。 我们不再说话,直升机在子弹般的暴雨和紫色的闪电间穿行,隆隆的雷声,呼呼的风声,树木折断的声音,暴雨击打在大地上的声音,巨石相撞的声音,响作一团,这是世间最为雄浑壮阔的音乐,带着自然的野性,没有任何谱曲大师能够谱写。 “听啊,小李!”张三峰歇斯底里地咆哮着,“这是我们的歌!” 地似琵琶路似弦,哪个敢弹? 我们就敢! 我忽然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轰然破碎了,就像是挣脱了枷锁,骨子里的野性瞬间爆发,跟着小张一起扯着嗓子,把心中压抑了十多年的情绪全部吼了出来,任凭雨水打在头上,流到嘴里,我们的声音被风声吹跑,被雷声淹没,但那又如何?! 我忽然想起了一首歌的歌词。 浮世千寻沫,冲淡了我的轮廓,纵身入尘埃里,雷雨大作,我也,放声而歌! 在危险中追求快乐,在痛与伤中成长,在荆棘中穿行,不正是我所追求的自由吗?这就是盗墓者的意义啊! 大雨倾盆而下,冲散了我的痕迹,什么都没有留下 回家吧! 漫漫长夜,废墟上,月华绽放。 除了潺潺的流水,再没有任何声音,这是一种寂静。 人们都说,暴风雨前会有一段短暂的寂静,其实暴风雨之后也会有寂静,这种寂静,象征着死亡和新生。 一具骷髅从溪水中爬了起来,张开双臂,沐浴在宁静的月光中。 一条条肉眼年以捕捉的咒文漂浮在空中,跃动着,如同一个个跳舞的精灵。 一道道血管似乎从大地中长了出来,顺着他的脚底爬满了他的全身,无数肉芽从这血管间生长出来,互相纠缠 半个小时之后。 他鞠了一捧溪中的月色,品味着这千年来不曾尝过的甘甜。 他望着水中的倒影,他对倒影微笑,倒影却没有对他微笑。 三千年三千年! 终于终于 我自由了! 番外 夜鸦(一) 这件事发生在六十年前,也就是“绝户村“那件事发生的二十年后,考古队失事的七年之后,这七年的时间里,人们开始慢慢淡忘了那件事,重新过起了紧张忙碌但是无比充实的生活,村中的一切都平静得像是一潭激不起任何波澜的死水,至少从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 那段充满了恐怖色彩的时间仿佛一页黑色的书卷被彻底翻过,没有人再提起那件事,大家都把它丢弃在记忆最深处的角落里,只有一些年轻人会在闲着无聊的时候聊上两句。 这一系列的事件似乎就此终结,但命运就是这样的不可捉摸,它就像平静海面之下的暗涌,总会在不经意间掀起滔天的波澜。 是的,一切都十分平静,直到有一天,一个年轻人的到来。 那是一个双目失明的算命先生,三十岁上下,穿一袭深黑色的长袍,拄着一根看不出是什么木料的手杖,一副墨镜遮住了半张脸,墨镜之下的嘴角总是噙着一抹淡淡的微笑,充满着神秘感,又自然散发出一种无与伦比的魅力,只是站在他身边,就会让人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由于被墨镜遮挡,没有人能够看清他的容颜,但是如果将他混在人堆中,却又偏偏一眼就可以认出来,人们都说总感觉他与普通人并不一样,但具体不一样到什么地方,却是没有人能够说得出来,总感觉他身上比别人多了一些什么东西,又好像是少了一些什么东西。 村子里的人都没有见过仙人,但是他们感觉仙人就应该是这样子的。 他算命的手段跟别的阴阳先生并不一样,但是非常准,村子里的人来他这里,都能得到令自己满意的答案,而且他算命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分文不取,但是作为酬劳你要留下一个秘密,一个关于这座大山的秘密。 终于有一天,他向村里人宣布他要到那个地方去,而那个地方,就是当年考古队失事的那片区域。 他说自己需要一个向导,如果有人愿意带他去,那么那个人就可以得到一大笔钱,还可以得到他的一个承诺,甚至获得任何想要的东西。 但是根本没有人愿意带他去那个地方,一来是因为那地方已经有二十年没人踏足了,他们对那地方并不熟悉,更多的则是人们对死亡最根本的恐惧,谁都不愿意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而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毕竟相比金钱或是其他什么东西,命总是重要一些的。 村子里有人问他,“其实我们就算是本地人,对那片区域的了解其实并不比您多,既然您这么厉害,为什么不自己去?他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墨镜,“因为我需要一双眼睛。” 时间一天天匆匆流逝,但是他并不着急,依旧给人问算命,闲暇时便烫上一壶酒,坐在村口与村民们闲聊,更多的时候则是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发呆。 有钱能使鬼推磨,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终于有一天,他等待的那个人到来了。 那个人便是那个妹子的爷爷。 妹子的爷爷名叫李占稳,当年刚刚二十岁,家中别无长物,只有一个病重的老娘。 李占稳从记事起便没有了父亲,是母亲含辛茹苦将他抚养到大,所以他十分孝顺,老娘生病,他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将家中能卖的东西全部变卖,还欠了一屁股债,却还是无济于事,就在他走投无路之时,听到了这个消息。 李占稳当时年少气盛,凭着那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火气,再加上当时真的是急疯了,心想要是老娘死了,那么自己也不活了,反正横竖都是一死,那就去碰碰运气,说不定那地方根本就没有村里边传的那么邪乎,自己死地后生,捞着那么一大笔,也算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要真是死了,那也只能怨自己命不好,反正自己穷命一条,死了也没有什么好可惜的,这么想着,他就找到了那个算命的年轻人。 李占稳在村口找到年轻人的时候,他正准备收摊,似乎是听到了自己的脚步声,年轻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淡淡的说了一句:“你来了。” “我可以带您到那个地方去。“李占稳没有说任何废话,一张嘴就是直切主题,他没有念过书,不认识字,但是听村子里边上过学堂的哥们儿说,“您“这个字是对那些长辈和大人物的敬称。 “嗯。“那个年轻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一丝波澜,就好像早就已经料到一般。 “能能告诉我您为什么要到那地方去吗?“李占稳的声音都有些颤抖,那是极力压制着恐惧才会有的现象。 “你在害怕吗?那地方很危险,对吗?“年轻人轻轻笑了笑,声音充满着磁性,又十分柔和,就像春风拂面,令李占稳紧张的情绪慢慢缓和了下来,“那你又是为什么到那地方去的呢?“ “因为我需要钱,我娘她得了很重的病,我想让她活下去。“李占稳愣了一下,对他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这是给你的定钱,回来之后还有更多。”年轻人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沉甸甸的绒布钱袋,用双手递给了李占稳,李占稳接过来打开看了看,拿着钱袋的手不住地颤抖了起来,因为这钱袋里面的钱实在是太多了,足够自己半辈子都吃喝不愁,如果这只是定钱的话,那真正的赏金的数目又将是何等庞大? “剩下的钱我可以不要,”李占稳咽了两口唾沫,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但是我想请您答应我一件事。” “听说您的医术也十分高明,”见到年轻人先了点头之后,李占稳接着说道,“我娘的病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寒疾,再加上早年过度操劳,现在已经卧床不起,总之这病十分难缠,乡里乡外好几个大夫都束手无策,您看您是不是有办法?” “嗯。”年轻人又是轻轻点了点头,“这个对我来说不算是什么难事,我答应你。”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年轻人忽然又开口道:“你不怕死吗?” “怕,当然怕,是人都怕死,我也一样,”李占稳怔了一下,接着用颤抖的声音说道,“但是我更想让我娘活下去。” “你真是一个孝子,”年轻人忽然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地方确实凶险,特别是那个陵墓,这个世界上能进去并且全身而退的人不超过二十个,不过跟着我,我能够保证你的安全。”不知为什么,这个年轻人看上去明明只比自己大六七岁,但是面对他的时候,李占稳心中总是会升起一种面对父辈甚至是祖辈的感觉。 李占稳苦涩地笑了笑,摇了摇头,他知道自己的动作那个年轻人不可能看到。 “你饿了吗?”年轻人忽然问道。 “我我已经一连两天没有吃东西了。”李占稳摸着自己干瘪的肚子低下了头,颇有些难为情地说道。 年轻人从桌下的布包里掏出了一摞烧饼,递给了李占稳,李占稳也没有客气,伸手接了过来,大口大口地塞了起来,前两个烧饼他是整个咽下了肚,根本就没有尝出来什么味道,到了后几个烧饼,肚子已经被填得瓷实了一些,才开始慢慢品味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两天没有吃饭的缘故,他总觉得这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转眼间一摞烧饼下了肚,李占稳毫无风度地掀起了衣服揉着高高撑起的肚皮,嘴里也不停打着长长的饱嗝,像极了雨后青蛙的鸣叫,一辈子没有吃过一顿饱饭的他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感,感动得几乎落泪。 年轻人用两根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上的瓷杯,示意李占稳喝点水缓一缓,李占稳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端起瓷杯一口饮尽。 瓷杯里泡着茶叶,味道很淡,但是回味十分悠长,一杯茶下肚,齿颊留香,整个身子都轻飘飘的十分舒坦,纵使李占稳对茶道毫无涉猎,也知道这绝对是极品的好茶。 喝过茶,李占稳又将手里的瓷杯给仔细看了看,刚才没有发现,其实这茶杯也非常精致,通体晶莹剔透,上面雕刻有婉约细腻的纹路,拿在手中圆润光滑,有琉璃的质地,又有玉的温润,称得上是一件绝美的艺术品。 此刻,李占稳心中对年轻人的身世有了隐隐的猜测,这种不同于常人的神秘气质,能用这么精致的茶杯泡极品的茶叶,而且挥金如土,这种人的身份地位绝对不一般,应该就是一个世家子弟,只是这双目失明的世家子弟为何没有保镖和仆从跟随,只是一个人在外边闯荡,他要到那个地方去又是出于一种怎样的目的,李占稳却是怎么也想不明白。 “忘了问了,我应该怎么称呼您?”李占稳忽然意识到这么长时间了,自己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你可以叫我瞎子,但是,”年轻人沉吟道,“我更喜欢别人称呼我夜鸦。” “夜鸦,好奇怪的名字。”李占稳感觉十分别扭,在心中暗暗想道。 “那么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李占稳又问道。 “就是现在,”年轻人说着从桌子下面取出了一只包袱,背在了肩上,又拿起了身旁的手杖,起身就要离开,“我会在山口等你,你可以回去准备一下,如果待会儿出发的话,明天中午应该可以回来。” “嗯,”李占稳点了点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拍了拍桌子对年轻人喊道,“你的这些东西” “它们对我来说已经没什么用处了,所以,不要了。”年轻人没有回头,继续向前走去。 李占稳盯着他远去的背影愣了好久,他忽然发现这个年轻人身上有一种莫名的沧桑感,就像是儿时在村口看到的那棵夕阳中的古槐。 番外篇 夜鸦(二) 李占稳拿着钱买了很多吃的东西,匆匆赶回了家,先是给自己的老娘置办了一床新的被褥,接着又开始喂老娘吃饭,吃罢饭后,他又火急火燎赶到了附近一个哥们儿的家,给了他一点钱,说是自己要外出办事,让那哥们在这段时间照顾好他娘,一切都准备停当了之后,他还特地在村里的猎户家借了一把老式的土制'猎枪,这才急匆匆地赶到了山口。 那时候正值中午,太阳毒辣的很,那年轻人正靠在一棵大树上乘凉,李占稳远远支应了一声,冲他走了过去,接过了他肩上挎着的包裹,背在了自己身上,“现在天儿挺热的,您看咱们是不是等凉快点儿了再走?” 李占稳心想这天气自己都有点受不了,这年轻人看起来细皮嫩肉的,肯定吃不消。 岂料那年轻人摆了摆手,“早点出发,快去快回吧,免得夜长梦多。”说着起身拿起手杖就朝山中走去,李占稳只好应了一声,快步赶过去伸手就要搀扶,却被那年轻人伸手挡开了,“没关系,我自己能行。” 李占稳只好收回了手,走在了他的前面,就在两只手接触的那一瞬间,李占稳忽然察觉到了不对劲,那年轻人的手异常冰凉,似乎不带有任何温度,他马上意识到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人。 李占稳心中一惊,脑子里就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他甚至开始觉得这个自称是“夜鸦”的年轻人根本就不是人,而是横死在山中的亡魂,他想要让别人带他到山中去,不过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将那个人害死,自己好借尸还魂。 想到这里,李占稳就感觉到脊背生寒,但是转念又一想,就觉得是自己多虑了,如果这年轻人真的是什么亡魂的话,那就根本不可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出现,而且这年轻人本身就是一位道行高深的算命先生,与别人有点不一样的地方也实属正常,那传说中的得道高人又有哪个没有一点非比寻常的地方? 只是他这么急切地想要到山中去又是为了什么? “可能是为了传言里那陵墓之中的财宝吧。”李占稳甩了甩头,止住了自己飘忽的思绪,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的职责只是带路,不该想的不要多想,不该问的也不要多问,知道的太多反而不好,甚至可能会遭到灭口。 李占稳回头看了年轻人一眼,发现那个年轻人也正用脸对着他的方向,露出了一个神秘莫测的微笑,李占稳心中瞬间涌起了一种十分怪异的感觉,他觉得这个年轻人其实根本就没有瞎,他所说的一切都不过是一个谎言,是为了掩盖什么东西。这个年轻人在他心中越发神秘了起来。 强忍着自己的好奇心,李占稳渐渐加快了步伐,那年轻人依旧不疾不徐地跟在他的身后,步履轻盈但是坚定,根本没有一点儿磕绊,这哪里是一个双目失明的人能办得到的? 两人不再说话,只顾闷头赶路,刚开始一路上还能碰到三三两两的行人和一些进山砍柴的樵夫,到了后来就再也见不着行人的足迹,山路也是越走越崎岖,但是这对那个年轻人来说根本就没有什么影响,太阳依旧毒辣,但是路旁树木茂盛,走在树荫底下也还算是凉快。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一头扎进了莽莽榛榛的大山之中。 赶路的过程有些无聊,妹子在这里没有赘述,只是寥寥几语带过。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越是往深处走,李占稳就越能感觉到这个年轻人的诡异。 越是往里走,路途便越是险峻,到了后来根本就没了道路,深山里边到处都是大树和丛生的灌木,还有一些根本就叫不出名字的植物,有时候甚至连一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只能靠柴刀开辟出一条狭窄的道路,行进十分缓慢。 高大的树木紧密相连、盘根错节,繁茂的树叶遮蔽了他们的头顶,抬头根本就望不见天空,就连阳光也只能在树叶的交界处星星点点寻隙飞落,地上铺满了厚厚的枯叶,脚一踩上去“咔嚓”有声,一眼望去都是平地,你根本不知道什么地方潜藏着危险,下一脚踩上去会是怎样的情况。 这还不是最危险的,更危险的是那陡峭的山壁,有很多地方基本上就是垂直的,所谓的道路,最宽的地方也仅仅只是半只脚的长度,也叫是说侧着身子在上面走都有半只脚是悬空的,而且这路还断断续续,时有时无,有时候两米远的距离中仅仅只有一块突出的巴掌大小的岩石,稍有不慎一脚踩滑了,掉下去铁定是粉身碎骨。 李占稳这棒小伙儿正值身强力壮的时候,而且从小吃苦耐劳,身体素质自然是好得没话说,饶是如此这才刚翻过两个山头就已经有点吃不消了,可那年轻人却依旧是十分轻松,甚至连大气儿都没有喘上一口,走在那样的路上如履平地,在那些特别难走的地方甚至还伸出手搀扶李占稳一把,跟他比起来,李占稳倒像是一个瞎子。 更加奇怪的是,这年轻人走在铺满落叶的树林中时根本就没有减慢速度,反而走的非常快,有经验的人都知道这么做简直就是在找死,可这年轻人一路轻飘飘地走过去,愣是一点儿危险都没有碰着,他的每一步都巧妙避开了地上的陷坑,似乎他的脑海中有一张十分精确的路线图,李占稳跟在他身后,也很快通过了一片又一片的树林。 (老赵推测说这个瞎子是通过声音来定位的,每一步踩下去,落叶破碎发出的声响都是不一样的,那些听觉异常敏锐又经过特殊训练的人能根据落叶破碎的声音大致推测出落叶覆盖之下的地形,但是我感觉有些不太可能,步伐的移动是非常迅速的,就算这年轻人经过大量的训练熟能生巧,也不可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判断的如此精准,而且周围环境的干扰因素太多,树林中的风声、虫鸣声、鸟叫声还有后面跟着的李占稳的脚步声,各种声音混杂起来对他的影响还是很大的。小张认为这只是李占稳编的,真实情况应该没有这么神奇,李占稳之所以这么跟妹子讲是为了烘托那个瞎子的牛x。) 而且照理说在这样人迹罕至的深山中应该有很多野兽才对,可是两人一路走来愣是一只也没有碰着,而且妹子的爷爷亲眼看见一只豺狼远远地看到那个年轻人之后,便灰溜溜地夹着尾巴逃走了,就好像他才是一头可怕的猛兽。 在翻过第三座山头的时候,一路上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的年轻人忽然开了口,“累了吗?这里不是歇息的地方,再加把劲,前面两三里之外有一条山溪,我们可以在那里些休息一下,吃点东西。” 早已累得气喘如牛的李占稳嘴张了半天,却是一个字儿都没说出来,只能在喉咙里边发出了两声含混不清的“唔”,算是对那年轻人的回应,同时心中也是分疑惑,这里一眼望去连一滴水都没有,哪里有个山溪的影子?这个年轻人说得这么肯定,难道他以前来过这里? 像是知道了李占稳心中的疑惑,那年轻人的步子顿了顿,解释道:“我刚才听到了流水的声音。” 李占稳闻言也支起耳朵听了一会儿,除了脚步声以及杂乱的虫鸣声之外什么也没有听到,也就没有再问,加快步子跟了上去。 又走了两三里路,果然让他们寻着了一条小山溪,说是山溪,其实只不过是两条大石头缝里流出来的一小股山泉,不过这片地方却是十分开阔,山泉的边上有着嶙峋的怪石,旁边还有几棵竹子,竹影投射在岩石上,风移影动,流水潺潺,若不是这地方地处清幽,又有着那么恐怖的传说,应该会招徕很多游人。 李占稳将背包解了下来,放在了一块较为平整的石头旁,又扶着年轻人坐在了石头上,这才跑到山溪边把头扎进去一气猛灌,冷冽的泉水让他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不觉打了个冷战,还怪舒爽的,喝完之后,他还掬气了两捧水抹了抹脸,将早已被汗水浸湿的衣服脱了下来,直接丢在水里洗了起来。 洗了一会儿,李占稳才想起来那年轻人还没有喝水,扭过头刚想招呼他一下,却见那年轻人已经从包里取出了一只黑色的军用铁皮水壶,走到上游去接了点水喝了起来。 李占稳见状,怕他在石头缝里边崴了脚,就将衣服拧巴了一下,随手往身上一搭,大步走了过去。 喝完水之后,两人在溪边一块巨石之下清出了一片空地,用捡来的枯枝和落叶生了一堆火,支起锅煮一些东西吃。 吃过东西之后,两人坐了下来,李占稳望着天空发愣,想着自己这半天来的经历,这时候正值傍晚,太阳已经开始落山了,如血的残阳邪挂在空中,将远处的树林染上了一片异常凄厉的红色,那年轻人忽然将脸扭向了李占稳的方向,轻轻问道:“太阳就要下山了,黑夜即将来临,你害怕吗?” 李占稳没有回答,只是仅仅盯着年轻人那张在夕阳中渐渐模糊的脸,这张脸异常俊美,被夕阳染成红色的脸庞有着近乎完美的弧度,就像是一座精雕细琢的雕像,没有任何瑕疵,他几乎可以肯定,那副墨镜下面一定有着一双无比清澈的眼睛,这个年轻人根本就不是一个盲人。 这样想着,李占稳陷入了一种十分矛盾的境地,一方面他想证实自己的想法,一路走来好奇心已经快要将他给逼疯了,另一方面他清楚的知道年轻人是否失明于自己无关,如果那个年轻人假装失明是为了掩盖什么东西的话,自己就算问了也不会得到答案的,不仅如此,还会令年轻人对自己产生反感,甚至对自己施以毒手。 这两种思绪一直在李占稳脑海中盘旋,进行着激烈的斗争,根本就挥之不去,几乎要将他给逼疯,也正是在这时候,那年轻人忽然说道:“有什么疑问的话就问吧。”李占稳听了这话心中便是一惊,同时也更加确定这年轻人一定有着一双洞悉一切的眼睛,自己心中的任何想法在这双眼睛面前都无所遁形。 “您的眼睛”李占稳眼了一口唾沫,终于艰难开口。 “是瞎的。”年轻人和蔼地笑了笑,缓缓摘下了自己的墨镜。借着夕阳的最后一点微光,李占稳终于看清楚了,他的一切猜测都是错的,墨镜之下,本该是眼睛的地方一片虚无,取而代之的是两个可怖的黑洞,像是被什么利器挖出来的,一道伤疤横贯了两个黑洞与整个鼻梁,看起来异常狰狞,在这样俊美的脸上,有一种异常违和的感觉,任谁看了都会感觉十分心疼。 李占稳长长叹息了一声,那年轻人恬然一笑,重新带上了墨镜,“我吓到你了吗?”“没有,”李占稳赶忙摇头,“只是感觉怪可惜的。” “没什么好可惜的,”年轻人意味深长道,“这双眼睛,看到过世间的美好,也见识过世界的丑恶,只是唉,往事莫重提。”李占稳觉得这个年轻人是一个很有故事的人,但是他知道他不可能会将这些故事将给自己听。 “那么您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财宝吗?”李占稳接着问道。“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我来这里是为了取走一样东西,等到了地方,你自然会明白的,”年轻人的语调依旧是那样淡然,那样的不疾不徐,让人听了感觉舒服,“休息一下吧,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赶。”说罢便将脸扭了过去,盘腿坐起来不再说话。 李占稳也是有眼色之人,见他不愿再说,自己也不再吭声,索性直接躺在一块比较平整的石头上,双眼呆呆地望着天空,心中却是在揣测着年轻人让自己来到这里的意图,自己对这里并不熟悉,无法带路不说,看那年轻人的身手,完全可以一个人过来,带上自己反而是多余。 血色的夕阳收敛了最后一丝光芒,瑟缩在了山脊之中,于是,夜幕降临,无尽的黑暗便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瞬间就将李占稳牢牢罩住。 当夜色君临大地,光明将不复存在。 不远处树林中的鸟儿似乎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扑腾起翅膀飞向了远方,只有那一只只乌鸦“嘎嘎”怪叫着,在夜空中盘旋,一股十分怪异又不祥的预感在李占稳的心中升起,但很快他便转移了注意力,因为他看到身边的年轻人点亮了一盏油灯。 天空中没有星星,所以这油灯是他能看到的唯一光源。 “该出发了。”年轻人拍了拍还在愣神的李占稳,快步向前走去。 番外篇 夜鸦(三) 蟒山山腹,悠长悠长又寂寥的墓道之中,李占稳一手举着火把,另一只手揩了揩额头上的冷汗,虽然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自打三个钟头前进入了这个陵墓之后,一路上见到的地狱般景象已经超出了他心里所能承受的范围,若不是身边有这么一个令人安心的年轻人陪着,他非吓得精神崩溃了不可。 他见到的是许多尸体,以各种各样匪夷所思的方式惨死在了墓道或者墓室之中,刚开始看到让他感觉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但到了后来他已经麻木了,可以对这些尸体视若无睹。 当然这一路上的收获也是非常丰厚的,他们进入了很多小墓室,年轻人告诉李占稳这里边的陪葬品他可以随便拿,李占稳就顺手拿了一些雕刻精美的小饰品,而没有去动那些个真正有价值陶器和青铜器。 这其实并不奇怪,俗话说“盛世古董,乱世黄金”,那时候时局刚刚稳定了下来,虽说不是乱世,可是内战刚刚打完,中华大地饱经战火的洗礼,也绝称不上是盛世,再加上刚刚建国,市场化经济还没有确立,古玩交易虽然有,但也仅限于上海北京那些大城市,像蟒川这穷乡僻壤,根本连听说都没听说过,就算是在地里边刨出来什么瓷器,也都当普通的家什使用,毁坏了也毫不心疼,据说一二十年前我们汝州就有一位农民在犁地的时候翻出了一摞宋朝汝窑的瓷碗,当时就被弄破了好几个,剩下的那些被他以一百块钱的价格卖给了一个古董商,那几只碗到现在卖个百八十万都没有问题。 李占稳只是一个农民,一辈子豆大的字不识几个,哪里能看出这些古物的价值,就算你真告诉他这玩意儿价值连城,他也绝对不会相信,哪怕是信了,想卖也找不到门路。 而且这些古物的体积都比较大,携带起来也不方便,所以相比之下还是那些用黄金和白玉制成的小物件更能够吸引李占稳,不过后来那些东西也被李占稳用极低的价格卖给了几个外来者,跟白送没有什么区别。 讲到这里,妹子不禁长长叹了口气,不无惋惜地说要是当时她爷爷真是带回了什么值钱的古董,或是从陵墓里带出来的小物件没被那些外人骗走,那他们家早些年也就不用靠卖羊肉汤为生了,不过转念又一想,就算她爷爷真带回了什么古董,在十年文革的时候也早被那帮子红卫兵给砸了,哪里还能留到后来卖钱? 言归正传,这一路来虽然惊悚,却也没有遇到什么危险,那年轻人一边闷头赶路,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李占稳聊着,目的是缓解他紧张的情绪,直到主墓室,两人才停住了脚步。 与其说是墓室,不如说这是一座庞大的地下宫殿,两人站在这宫殿之中,手中的火把能照亮的范围十分有限,肆虐的黑暗将他们连同火光包裹在了一起,这对于生活在永恒的黑暗中的年轻人来说并无任何影响,但对于李占稳来说却是无比致命的,从狭窄的墓道突然进入这无比空旷的地宫,恐惧压抑的情绪瞬间将他包裹,让他心中仅存的那一丝安全感立刻幻灭,不自觉的想找一个可以依靠的东西,手也按在了背后背着的猎枪的枪柄上。 “墙上有很多壁画,对吗?”年轻人突然开口问道。 李占稳的神经已经绷紧到了极点,被年轻人突然这么一问,身子猛然一颤,差点就跳了起来,缓了好一会儿才走到了最近的一面墙边,在微弱火光的照射下,他看到这墙上还真有一些壁画,不,确切地说是一些用颜料勾勒出的粗大的杂乱无章的线条。 “这里有壁画。”李占稳招呼道,其实他很奇怪为什么年轻人会知道这墙上会有很多壁画,但是他忍着没有去问,因为他知道如果是想让自己知道的事,年轻人总会在自己问之前就作出解释,而不想让自己知道的事,就算自己问了,也是不会得到答案的。 “能把这些壁画在我手上画一下吗?”年轻人说着,向李占稳摊开了一只手,李占稳对着壁画看了一会儿,便用指尖将那些线条在年轻人的掌心描绘了一遍。 指尖冰凉的触感令李占稳感觉有些不舒服,但他还是硬着头皮画了下去。 两人花了两个多小时的时间,才将地宫给转了一遍,这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因为年轻人要求李占稳极尽可能地将那些线条给还原,所以这一大圈走下来李占稳已经累得汗流浃背。 但是李占稳丝毫感觉不到累,或者说,他的感官正被另一种东西占据着。 刚开始画的时候,李占稳只觉得这是一些随意画上去的毫无规律可言的杂乱粗犷的线条,但是到了后来,他忽然感觉这杂乱的线条中一定隐藏着十分复杂的信息,他虽然对这一切一无所知,却感觉了无与伦比的诡异与震撼,举一个不算是很贴切的例子,就像是一个不信佛的人,在面对巨大的佛像金身时,心中会自然的生出一种敬畏的感觉。 但李占稳此刻的感觉有有所不同,连他自己也琢磨不清,那似乎是一种对生命最本源的敬意,让他不自觉地就想匍匐跪拜。 画着画着,李占稳就沉浸在了一种忘我的状态,仿佛置身在无边无际的虚空之中,看到了一切从无到有的诞生历程,但当他清醒过来的时候,脑海之中却是什么都没有留下。 当画完最后一笔的时候,李占稳的全身已经被冷汗完全浸透了,他转过头去看了看,发现那一向风淡云轻的年轻人也微微皱起了眉头。 “要再来一遍吗?”李占稳问道。“不必了,我已经全部记下来了。”年轻人摇了摇头,李占稳很难相信竟然有人仅靠指尖在手掌上短暂的触感便在短短的时间内记下了如此庞杂的内容,要知道,那些线条都是有非常严密的顺序的。 李占稳忽然感到这个年轻人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这些壁画,同时他意识到如果自己不问些什么的话,一定会被好奇心给憋疯的,只是还没等他开口,那年轻人就抢先说道:“这些壁画中包含着另一些人,或者说是另一些文明留给我们的信息,这是因果,我跟你解释不清的,只能告诉你有一些人已经在这条道路上走了很久。” 如果我是李占稳的话,一定会说上一句“不明觉厉”,因为这句话的本身就包含着很大的信息量,更重要的是李占稳甚至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听懂,但是他也挺有自知之明,听年轻人这么一说,也就没有多问。 两人又一路走到了主墓室的中央,发现一座巨大的石台上,摆放着一只造型奇特的青铜棺,棺材是打开的,棺盖就翻倒在一旁,而这青铜棺旁边的地面上,满是穿着破旧军装的尸体。 李占稳没敢多看,只是粗略地扫了一眼,心中便是“咯噔”一声,这些人,不正是传说当中当年那伙盗墓贼吗? 这些尸体经过了岁月的侵蚀,已经腐烂得不成样子了,但可以看出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都是背对着那口青铜棺的,好像是要远远的逃开,最终却失败了,也就是说,对他们来说,危险是来自棺材内部的。 是什么杀死他们的?李占稳想着,愈发感觉脊背生寒。 “我闻到了死亡的味道,”年轻人问道,“这些尸体里面,有没有一具是有着一副大胡子的。” 李占稳强忍着恶心,用猎枪将那些尸体给一一翻了过来,终于在一具干尸的脸上看到了一部蓬大的络腮胡子,“在这里。” 那年轻人俯下身去伸手在干尸身上摸索了一下,突然将手探进了干尸的胸前,闪电般抽出了一件东西,那是一个用锦布层层包裹的方形物什。 年轻人将锦布一层层展开,露出了里面包裹的东西,那是一本老旧的笔记。 年轻人用手掌轻轻摩挲着这本笔记,接着将笔记塞进了随身带着的包裹中,然后走到了青铜棺的旁边,李占稳往棺材里边一瞥,立刻就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儿——棺材之中竟然空无一物。 要说真是看到一具十分奇特的尸体,虽然骇人,可也不是太过于匪夷所思,可现在这情景令人难以接受,这棺材里的尸体,究竟去哪了? 李占稳正这么想着,忽然就听到一阵极其诡异的声响不知从什么地方响起,那是丝丝缕缕的哼唱声,似乎是将要死去的游吟诗人正在吟唱一首缥缈的残歌。 那分明就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李占稳瞬间就慌了神,四下望去想寻找声音的来源,当他的目光触及那个年轻人的时候,发现他将脸转向了一个方向,嘴角勾起了一抹浅浅的弧度。 李占稳在看那些壁画的时候,顺便将墓室周围墙壁上所有的长明灯都给一一点燃,昏黄略微泛红的灯光充盈了整间地宫,虽然有些昏暗,但足以让他看清一切。 顺着年轻人的“视线”望去,他发现不远处一条支撑着地宫的石柱上,倒挂着着一具长头发的女尸,这声音就是从女尸的口中传出来的,在空旷的大殿中回响,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这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凄厉,犹如冷冽的尖刀般狠狠剜着李占稳的心脏,更令他感到崩溃的是,伴随着这声音的加大,刚才的那几具身着破烂军装的腐蚀竟然动了起来,骨节响动发出“咔咔”的声音,向他们爬了过来 番外篇 夜鸦(四) 李占稳哪里见过这个,当时就觉得浑身根根寒毛直立,头皮都要炸了起来,抬起枪想要瞄准,双手却哆嗦得跟筛糠似的,根本就拿不稳,索性直接把枪往地上一丢,怪叫一声拔腿就准备跑路,却见八九具腐尸已经完全将石台围了起来,根本就寻不着缝隙脱身。 就在此时,那倒挂在石柱上的女尸口中突然发出了一声怪啸,腐尸们接到了命令,如同出膛的炮弹向两人射了过来,动作僵硬但是异常迅速。 李占稳头“嗡”一声就懵了,心道一声不好,我这条命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刚这么想着,就听身后“噌”的一声,接着一只有力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一股不可抗拒的强大威压从那只手上传来,让他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接着他就感觉到一个庞然大物“呼”一声从他头顶极速掠过,李占稳愣了一下,才醒悟了过来,那是翻倒在棺材旁的青铜棺盖。 李占稳怎么都想不明白,一个人怎么会拥有这样巨大的力量,千把来斤的棺盖,那年轻人单手就给抡了起来,以无与伦比的威势扫出了一个扇面,将那些扑到半空中的腐尸全部击中,这些腐尸本来就已经被风干得差不多了,都有些脆化,这一击之下只听“砰砰砰”数声闷响,尽数被打成了粉末,惊得李占稳冷汗直流,他毫不怀疑,这一下子别说是直接抡在自己身上,就算是蹭上一下子,也绝对会令他骨肉为泥。 这才是真正的虐成渣啊,趁着阿龙喝水的空当,小张感叹道。 那年轻人丢掉了棺盖,轻描淡写地拍了拍手,好像他刚才轮的不是那千把来斤的青铜物什,而是路边儿的一块板砖。 那女尸又是一声怪啸,闪电般朝着还在愣神的李占稳扑了过来,它的速度太快了,李占稳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就感觉眼前白影一闪,那女尸已经扑到了他的面前,他甚至能够嗅到女尸口中那股浓浓的血腥味,毫不怀疑如果自己不做些什么的话下一秒钟绝对会被咬掉脑袋。 可是自己能做些什么?李占稳正感到绝望,忽然就感觉眼前又闪过一道黑影,定睛看时,那年轻人已经挡在了自己面前,一手揪住女尸的脖子,一手又揪住女尸的双腿,稍一用力那么一拧,只听“咯咯嘣嘣”一连串声响,那女尸直接被拧成了一根麻花儿。 “你相信我吗?”年轻人把“麻花儿”往旁边一扔,突然问道。 李占稳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问,但还是点了点头,这一路上所发生的事,令李占稳对年轻人的信任达到了一种无以复加的高度,那年轻人几乎成了他的信仰。 “把眼睛闭上,记住,无论发生什么,无论听到什么,都千万不要回头看。”年轻人刚一说完,李占稳就感觉整个人被提了起来,他赶忙闭上眼睛,感觉耳边响起了呼呼的风声,这说明他们正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移动。 疑惑间,各种各样非常奇怪的声音响了起来,李占稳发现自己根本就无法判断这些声音的来源,这声音好像有,又好像没有,好像只有一个,又好像成千上万,好像来自四面八方,又好像就在自己的耳边,难以名状,无法捉摸。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词都可以用来形容声音,说声音大,有震耳欲聋、石破天惊;说声音尖锐,有穿云裂石、银瓶乍破;说声音可怕,有毛骨悚然;说声音清脆,有珠落玉盘、间关莺语,另外还有靡靡之音、绕梁之声,好听的难听的欢快的凄惨的,诸如此类,不胜枚举,甚至还可以通过写听音者的反应与感受来侧面烘托声音。 但是李占稳确信自己此刻所听到的声音是用任何语言都无法形容出来的,你不能说它好听,也不能说它难听,李占稳甚至怀疑自己听到的究竟是不是声音,如果真要在这声音前面冠上一个形容词的话,那就只能是“来自地狱的”。 是的,这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上应该有的声音。 好奇心是一种非常可怕的东西,它害死的不仅是猫,还有可能是人,一旦让好奇心决堤,是怎么拦都拦不住的。李占稳双手捂住耳朵,拼命甩头想要将这声音从脑子里面甩出去,可是一切都是徒劳,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就在他意志力崩溃忍不住睁开眼睛的前一刻,“锵”一声清越的剑鸣在他身边不远处响起,那年轻人的身子轻微震了几震,接着是“嚓嚓嚓”几声轻响,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李占稳的耳边又只剩下了“呼呼”的风声。 又过了不多时,李占稳虽然闭着眼睛,却也感觉到了周围的环境骤然变亮,就连空气瞬间变清新了,不再是墓中那种陈腐的死气。 难道到外面了?不可能啊。李占稳心中疑惑无比,他暗暗在心中盘算了一下,自己和年轻人在墓中虽然是步行,其间也转了很多间墓室,但走了三个多小时,也算是很长的一段路了,可是刚才自己闭上眼睛到现在十分钟都不到,怎么就出来了?快也不应该快到这种地步吧。 忍不成了,李占稳在心中大吼了一声睁开了眼睛,刺目的阳光使他已经习惯了黑暗环境的眼睛有些受不了,他眯起眼睛,就见身边的一切景物都化为了迷离的光影极速向后退去。 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情况?纵使李占稳已经习惯了这两天发生在自己身边的那些令人惊掉下巴的事情,可还是感觉一阵儿费琢磨,怎么的可就出来了? 他这儿正琢磨着,那年轻人却突然停了下来,将他放在了地上。一脚踏再坚实地面上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好了,李占稳感动的真想要迎风洒上两滴儿热泪,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油然而生,他靠着一棵树坐了下来,用手抚摸着胸口安慰着自己的小心肝儿,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出来吧。”李占稳刚一放松下来,那年轻人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儿,声音也不大,但是带着一股十足的劲气,传出去很远也依旧清晰可闻,李占稳一听一下子就弹了起来,后脑勺“嘭”一声撞在了树上,瞬间鼓起了一个大包,疼得他满眼泪花。 李占稳一边用手揉着头上的包,一边警惕地将四周打量了一遍,这是一片幽静的小树林,放眼望去全是树和落叶,而且静的吓人,连一只虫子的叫声都没有,哪会有什么人? “您是不是听错了,这里哪有什么”李占稳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声嘹亮的口哨响,接着就是一连串“咔咔嚓嚓”树叶被弄碎的响动,循着声音看去,只见二十米开外的地面上覆盖的那层厚厚的树叶慢慢鼓了起来,几个人从树叶里边站了起来,他们身穿迷彩服,手里端着突击步枪,很快就将两人团团围住。 李占稳双手紧紧攥着衣角,紧张地看着那些人,这群人有十来个,看一眼就知道是训练有素,队伍里边甚至还混杂着外国人,李占稳印象特别深的是那个黑人,浑身的肌肉高高隆起,就跟铁块似的,整个人健壮的就像一头牛,这要是被他给打上一拳,不死也得残。 但李占稳也不至于说太过恐惧,因为刚才的恐怖经历凝练了他的胆魄,而且他认为这些人再怎么凶狠,也终究还是自己的同类,还是有理智的,总归要比那些粽子好得多。 但他并不知道,人要是做起恶来,可要比最恐怖的厉鬼还要可怕得多。 “夜鸦先生果然名不虚传,只是”那个领队模样的人说道,“你是在什么时候发现我们的?” “从你们跟踪我的那一刻开始,”那年轻人倒是气定神闲,轻笑着说道,“出动这样一支精良的雇佣兵,你们倒是真看得起在下。” “我再怎么托大,也不敢不把夜鸦先生放在眼里呀,听说小看夜鸦先生的人,早就死光了,”那个领头人笑着说了两句,突然话锋一转,“以夜鸦先生的身手,想必那东西已经到手了,如果你把它交给我们,我可以考虑放你一条生路。” 听到这里,李占稳的心已经凉了半截,他虽然没有什么文化,但是脑子非常灵光,他已经明白了,这群人一直尾随在他们身后,为的就是等他们得到东西之后,给他们来一个黑吃黑,这样看来,自己真算是凶多吉少了。 且不说年轻人会不会把东西交给他们,也不说他们会不会出尔反尔,就算是他们能放过夜鸦,也绝对不会放过自己,自己不过只是一个带路的向导,对于这些人来说杀了自己真的不比杀一条狗要难上多少,那个年轻人虽然对自己还算不错,但两人终究只是利益关系,在死亡的威胁下,他想必不会出手相救,这些人办事当然不会想让别人知道,那他们就一定会杀自己灭口,因为死人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可靠的,他们说“可以考虑放你一条生路”,而不是“可以考虑放你们一条生路”,这便是最好的证明。 李占稳感觉眼前一阵发黑,差点站立不住,刚才还是死里逃生的喜悦,现在又发生了这档子事儿,简直就是从天堂直接跌入了地狱,这样可好,不仅老娘救不了,连自己的命都得搭进去,而且这地方几百年都不见得会有人再进来,连自己的尸体都不会有人发现。 “如果你们现在离开,我倒是可以考虑放你们一条生路。”那夜鸦依旧轻描淡写道,似乎根本不把这群人放在眼里,他的眼神中有着一种悲悯的神色,好像是一个大人正在教训一个不听话的孩子,李占稳感觉十分疑惑,他哪里来的自信?绝对的自信要么是因为绝对的无知,要么就是因为拥有绝对的实力,这年轻人明显属于后者,难道他还留有什么后招不成? “你是在开玩笑吗?夜鸦先生是明白人,可千万不要办什么糊涂事啊。”那个人的语气依旧非常平淡,但李占稳清晰地看到他握着枪的那只手在轻轻颤抖。 他在害怕。 只是,他为什么害怕? “知道我为什么叫夜鸦吗?”年轻人没有理会他,而是将手杖横在胸前,另一只手握住杖柄,从中抽出了一把黑色的细剑,“因为黑夜中的乌鸦,是死亡的使者。” 一股磅礴的杀意从他的身上弥散开来,海浪般席卷了整个树林,令人心跳几乎停止。 “开枪!快开枪!”那个人发出了惊恐的尖叫声,可是李占稳根本就没有听到枪响,只看到年轻人化为了一条迷蒙的黑影,然后就亮起了一条惊艳的剑光,接下来,便是恒久的寂灭。 那些人依旧那样站着,眼睛瞪得大大的,手中的枪依旧端着,可李占稳知道他们再也没有机会去扣动扳机了,因为他们已经死了。 年轻人从他们每个人身边走过,用手轻轻合上了他们的眼睛,动作轻柔,充满了仁慈与怜悯。 李占稳愈发感觉到了这个人的神秘,杀人的时候,他便如同魔鬼一般残暴嗜血,可是现在,他就像是仁慈的天使一般,仿佛将这世上两种最极端的性格集于一身。 然后,他轻轻拍了拍手,将那个早已瘫倒在地的领头人提了起来,在他身上点了几下,那个人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一看到年轻人,就拼命挣扎了起来。 “看着我的眼睛!”年轻人一声轻喝,李占稳就纳了闷儿了,你不是个瞎子吗,哪儿来的眼睛啊! 疑惑下,他朝年轻人一瞥,这一看不要紧,吓得他差点魂飞魄散,只见那年轻人已经摘下了墨镜,双眼化为了两个黑洞,仿佛要世间的一切都给吞噬! 李占稳害怕极了,可他偏偏挪不开眼睛,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开始渐渐变得模糊,整个世界在他眼前变成了一面镜子,支离破碎。 一个清脆的响指将李占稳换回了现实,年轻人冲他笑了笑,他愣了一下,回报了一个苦涩的微笑。 “你是什么人,谁派你来的?”年轻人问道。 那个领头人目光呆滞,缓缓开口,声音沙哑而单调,“我是先驱者。” 番外篇 夜鸦(五) 那年轻人又问了几个问题,那领头人都一一做了回答,李占稳刚开始还在怀疑这个领头人为什么那么听话,不过看这家伙这股呆滞的劲儿,李占稳就明白,这家伙是被催眠了。 以前李占稳在村里老人讲的神话故事中听到过有些修炼成精的狐狸,黄鼠狼什么的能用妖法蛊惑人心,真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就是这么看了一眼,竟然也将一个大活人给催了眠,难道他是一个妖怪不成?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又会是什么东西成的精?他自称“夜鸦”,不会是一个乌鸦精吧?可要真是这样的话,他直接变回原形飞进去把东西取出来不就齐活了,用得着费这么大工夫吗? 李占稳正在这里胡思乱想着,那年轻人已经完成了盘问,只见他绕到领头人的背后,一记手刀轻轻切在了他的脖子上,那领头人立刻晕了过去,一团烂泥般瘫倒在了地上。 “走吧。”年轻人拍了拍正在愣神儿的李占稳,轻声说道。 “这”李占稳身形震了一下,并没有动,而是看着倒在地上的烂泥一般昏迷不醒的领头人。 “你是害怕他出去之后找我报复未果,从而迁怒到你身上吧。”年轻人虽然是个盲人,但李占稳总觉得他长着一双眼睛,一双无比锐利的眼睛,任何东西在他的眼前都无所遁形,“那你送他一程吧。” 说着,夜鸦抽出了剑,塞进了李占稳的手中,李占稳看着这柄细剑有些晃神儿。 这是一柄通体漆黑的长剑,也不知道是什么打造的,足有二三十斤重,剑身上布满了纹路,如行云流水,似有淡淡黑雾萦绕其上,若隐若现,那是砍杀了无数生灵之后所积攒的煞气,光是看上一眼,就让李占稳感觉遍体生寒。 几线阳光从树叶的间隙星星点点飞落,照射在剑身上,折射出如水的黑色波纹,李占稳感觉自己的心都随着光线的明灭而微微颤动。 “动手吧,我们还要赶时间。”年轻人轻声催促道。 “不!”李占稳突然大叫了一声,下意识丢掉了剑,往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活了二十多年,连鸡都没有杀过两只,又怎么有勇气去杀人? “你可想好了,”年轻人闪电般地出手,抓住了李占稳丢出去的剑送入剑鞘,声音依旧没有任何一丝的波澜起伏,“如果你不杀了他,他以后就可能会杀了你。” “这”李占稳开始犹豫了,他吭吭哧哧了半天,憋得脸都红了,最终才下定了决心,“我不会杀人。” “很好”年轻人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走过去将李占稳扶了起来,“走,回去吧。” 李占稳一头雾水,机械性的迈动着脚步,跟着年轻人绕过了一具具尸体,向大山外面走去,他的好奇心逼得他差点喷出两口老血,但他的理智告诉他一定要把好奇心压制下来,他只是一个向导,那些事情他不需要知道,也没有资格知道。 几次的欲言又止,他终于畅谈了一口气,将疑问的话咽回了肚里。 “我知道如果我不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你,你的好奇心会折磨得你一辈子都不得安生,”年轻人再一次“看穿”了李占稳的心思,颇有些玩味地说道,“可是这些事情太过复杂,单列起来每一项专门研究,都得花上几十年的功夫,如果我告诉了你,怕你接受不了,你真的想知道吗?” “嗯。”李占稳想了想,咬着嘴唇重重点了点头。 “那么我就告诉你,那壁画究竟有什么内容,”年轻人开始严肃起来,“首先你要清楚两个概念,囚笼和迷宫。” “囚笼我知道,就是关东西的笼子,只是那迷宫”李占稳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恕我孤陋寡闻,倒是从来也没有听说过。” “那你总该听说过阵法吧,三国时期诸葛亮摆乱石阵困住陆逊的故事你应该听过,其实这阵法也是迷宫的一种,所谓迷宫,就是使用非常简单的材料,形成一个复杂的区域,从而控制其中的东西,”两人边说边走,转眼间已经到了来时路过的那条山溪,年轻人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了下来,解下水壶递给了李占稳,“其实迷宫不一定要要由物质构成,它困住的东西也不一定只是物质,比如说意识,看到刚才的那个人了吗?我只是用适当的方法,引导他的意识进入自己思维的迷宫中去了。” 李占稳早就渴的喉咙都要冒了烟儿,赶紧接过水壶,一个劲儿的猛灌,一两斤水被他“咕咚咚”一会儿灌进了肚子,那种爽快的感觉让他想大吼一声“夫复何求”,接着,他站起来摇摇晃晃走到了河边,肚子里的水随着他身体的摇动法“咕咚”作响。 年轻人顺手折下溪边的一根竹枝,折成了几段,走到了溪边,摸索着一根一根插了下去。 李占稳在旁边看着,只见这些竹枝在溪边由远到近,深浅不一,构成了一个奇怪的图案,令人摸不着其中的门道。 “迷宫和囚笼,看起来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但究其根本,确是同一种东西,迷宫也好,囚笼也罢,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困住其中的东西,”年轻人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竹筒,从其中取出了一个块状物丢进了水里,一股咸腥的味道立刻随着水流荡漾开来,向远方散去,“现在,迷宫已经布置好了,我们所要做的,就是等我们想要的东西上钩。” 李占稳虽然不明白他这么做究竟是什么意思,但还是饶有趣味地坐了下来,一边看着年轻人布置在水中的所谓的“迷宫”,一边将手伸进水里随意地划拉着,不一会儿,令他目瞪口呆的事就发生了。 一条两尺来长的鱼循着鱼饵游进了年轻人布置的迷宫,然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那些竹枝只是轻轻地插在河底的泥沙上,那条鱼只要撞上几下就可以逃出去,用不了花费多大力气,但是它没有,那个迷宫好想拥有一股神奇的魔力,不断引导着鱼儿在其中不停地游动,直到筋疲力尽,最终,被埋的最深也是最尖利的那根竹枝划破了肚皮。 年轻人伸手将那条鱼提了起来,重重在石头上摔了一下,然后将之开膛破肚,在河边清洗干净。 李占稳立马会意,找了一些干柴,将昨天晚上的那堆篝火重新点燃,年轻人已经刮掉了鱼身上的鳞片,用竹枝穿着在火上烤了起来,不一会儿,便已经变得焦黄。 年轻人掏出一瓶佐料洒了上去,那香味弥散开来,闻得李占稳直咽口水,就差一口把舌头给咬下去了,年轻人兴许是听到了他咽吐沫的声音,淡然一笑,把烤好的鱼递给了他。 李占稳也不客气,一把接过来吹了两口,就大口大口的啃了起来,也不怕被鱼刺卡到,这转眼间,一条鱼就下了肚,李占稳吮了吮指头,连竹枝都给添了一遍,大呼过瘾,“我这辈子都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我没有眼睛,看不到人间的美景,看不到繁华万里的大好河山,所以喜欢追求口腹之欲的享受,”年轻人再一次来到了河边,李占稳跟了过去,只见又有更多的鱼闻腥前来,被困在了迷宫中,年轻人意味深长道,“你是不是觉得这些鱼很傻,明明边界就在身边,却要一步一步自己走向死亡,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世界是否也是这样的一条小溪,而我们人类,也正处于这样的迷宫之中呢?” 李占稳愣住了,嘴里残余的烤鱼的香味带给他的不再是美好的回忆,而是苦涩的思索。 “被冥冥之中的力量所指引,按照约定好的轨迹走向死亡,自己却还不知道为何而生,为何而死,从何处来,到何处去,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命运了吧!”年轻人说着“啪”一声把一条鱼摔在了石头上,李占稳看着这条还在翕动着嘴巴鱼,忽然感觉被摔在石头上的是他自己,一种十分诡异的感觉从他的心底升起,一发而不可收拾。 “接下来,我要给你普及一下维度的概念,”年轻人一边说,一边拿树枝在地上点了一个点,“首先是一个点,一个不存在的点,它没有体积,没有大小,这就是零维。” “不存在这很难想象。”李占稳皱了皱眉头。 “确实如此,你就把它想象成一个非常小的点吧,”年轻人画了一条穿过了这个点的线,“如果这个点发生了移动,就形成了一条线,一条很细很细的线,这就是一维,只有两个方向。” 李占稳稳点了点头,这个他还是可以勉强接受的。 “如果这条线也发生了移动,就形成了一个面,这个面就是二维,如果给这个平面加上一个高度,那就是我们的三维世界,”年轻人将一只手掌摊在了李占稳的面前,将一根手指放在了上面,“假如你是一个二维平面上的生物,你想象一下,会看到什么?” 李占稳闭着眼睛冥思苦想了一会儿,“你的指尖?” “确切的说应该是指尖的一面,也就是指尖与你所在的二维世界所接触的地方,你所看到的,只能是高维物体在低维之上的投影,”年轻人点了点头,接着将手指移开,点在了另一个地方,“如果我突然将手指拿了起来,点在了这个地方,你会看到什么现象呢?” “你突然消失,然后又在另一个地方突然出现?” “正是如此,我从一个地方移动到了另一个地方,但是你们永远无法知道我是怎样移动的,就像是二维的生命,永远无法理解三维世界的全貌一般,这个,叫做空间跳跃,”年轻人又画了一条线,并在线上点了两个点,“假如你是这个一维世界的生命,这两个点一个是你家,一个是这个地方,假如这条直线发生了扭曲,这条线发生弯曲并自我交叉,两个点重合在了一起,如果有一个人此刻恰好站在这个点上,那么在你看来” “他既在我家,又在这个地方,这”李占稳抢先答道,“或许只有神才能做到。” “这就是一维世界眼中的二维,”年轻人再一次次摊开了手掌,“我们继续假设你是这个平面上的二维生命,而我的手指是站在这个平面上的三维物体,那么,你觉得你能困住它吗?” “应该不能吧,无论我做什么,它只要离开我的手掌,我就再也看不到它了。” “是的,二维平面的囚笼,对于我来说不过是一个封闭的圆圈,没有任何高度,根本就困不住我,二维世界的迷宫,我也可一眼看穿,就算找不到出路,直接离开这个平面就可以了,所以二维平面的一切都不可能真正困住一个三维的物体,”年轻人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其实我们的世界一共由十一个维度构成,或许更多,只不过我们的眼睛只能看到三维,我们的大脑只能想象三维,更高的维度,都被‘隐藏’了起来。” “二维三维高维”李占稳被弄得神神叨叨,“我好像理解一点儿了,只不过你告诉我这些干什么?” “别着急,接下来,我将告诉你壁画上的内容,”年轻人露出了一个令人捉摸不透的微笑,“如果有一个生命处于极高的维度,可以在各个维度进行空间跳跃,你说,这世界上还会有东西能够困住它吗?” “有人办到了,对吗?”李占稳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无比荒诞的想法。 “是的,为了困住这些高维生命,他们建造了一个近乎完美的迷宫,这个迷宫的名字,”年轻人一字一句,“就是时间。” 番外篇 夜鸦(六) 如果这句话是别人说的,李占稳是打死都不会相信,可这话是出自这名年轻人之口,那就不一样了,可是李占稳还是没有办法理解,这句话给他的震撼太大了,如果时间只是一个迷宫的话,那么生活在时间中的我们,又算是什么? “你应该注意到,我刚才说的是‘近乎完美’,因为这世上根本就没有真正完美的东西,再完美的迷宫,也是有漏洞的,千百年来,人们一直在苦苦寻找着这个漏洞,这是无数帝王将相,能人异士梦寐以求的东西,那就是”年轻人轻轻吐出了两个字,风把这两个字吹到了李占稳的耳边,他的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 李占稳忽然想起了大山深处“绝户村”传说中的那个唯一逃出来的人临死前说的那句话。 他没有死,他还活着。 “那这壁画是谁画的,是陵墓的主人吗?”李占稳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 “一个亡国之君,怎么会有这本事,根据壁画之中的内容可以看出,那是很久以前一个叫做‘源’的时代,而且留下这些壁画的人,并不是信息的发出者,”年轻人轻轻拍了拍李占稳的肩膀,“我说过,这件事牵扯的东西太过复杂,已经有人在这条道路上走了很多年,给你一个忠告,忘了这件事吧,让它烂在心里,等出去以后,不要告诉任何人你曾经见过我,就当我没有来过。” “嗯。”李占稳并没有说话,而是从喉咙里边发出了一声闷哼,这声音有些沙哑,年轻人说的对,不得不承认,这件事跟他本来就没有关系,他还是继续做他的村夫,照顾好自己的老娘,娶个媳妇传宗接代,糊糊涂涂的过完这一生就行了。 一路上,两人不再说话,只剩下了踩在树叶和杂草之上“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气氛一时间沉闷得有些吓人。 终于到了山口,已经能够看到村里人做午饭的炊烟了,李占稳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呼吸了一大口空气,一时间有了一种脱胎换骨,重获新生的感觉。 “我还要赶时间,接下来的路想必你也认识,我就不陪你走了,”年轻人向李占稳拱了拱手,从怀中掏出了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纸,和一个装着钱的袋子,递给了他,“这是一张药方,你按照上面的方法抓药,每天三顿,不出三个月,你的母亲就可以痊愈。” 李占稳愣了一下,没有接东西,而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请您收我为徒吧,我要跟您学习武艺。” “我学武艺,是为了在乱世中得以自保,而今是太平盛世,这些打打杀杀的东西也不怎么能用得到,”年轻人用手将他托了起来,把钱和药方塞进了他的手里,“更何况你还要照顾令堂,不能总是跟着我浪迹天涯吧?” “那您要到什么地方去?” “天地之大,哪里不是去处?”年轻人踱了两步,“不过是一个人,一把剑,一壶酒,一袭黑袍,一世风流” “您还会再回来吗?”李占稳满怀期待的问道。 “如果有缘的话,我们还会在相见的。”年轻人说着转身拔步飞奔,在几个呼吸之间,就已经消失在了山林中。 李占稳手里紧急攥着钱和药方,良久之后,跪下来朝着年轻人离去的方向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 在以后的日子里,李占稳一直期望着能再见到年轻人一面。 不过穷其一生,也终于没有再见到过那抹黑色的身影。 番外篇 十万年前的文明 他站在帝国最高的建筑上极目远眺,八条手臂在猎猎的长风中轻轻摆动,一望无际的建筑群如同巨兽的尸骸,被落日的余晖染上了一抹异常凄厉的红,带着一种冰冷而且狰狞的美感,在他的眼前暴露无遗。 这或许是最后一次了,他想。 他就这样静静地站着,回望着整个文明的历程。 从黑暗到光明,从蒙昧到智慧,他们的文明在时间的隧道中经过了二十万年的爬行与摸索,才发展到了如今的这个地步,但是现在,一切都结束了,或者说,一切都将要结束了。 曾经,他们天真地以为,自己掌握了所有的宇宙规律,后来他们才发现那不过只是茫茫宇宙的冰山一角;他们曾经以为自己是宇宙中唯一的生命,后来他们才发现自己不过是众多尘埃中的一粒;他们曾经以为自己的文明已经发展到了顶峰,但后来他们才发现自己的文明还不具备被别人发现的资格 可控聚变为他们提供了近乎无尽的能源,爆炸般发展的技术令他们站在了神的高度,同时冲淡了他们对自然最基本的敬畏,让他们的野心膨胀到了极点,他们对自己的基因,对周围的生命,对气象,对自己的星球进行着肆无忌惮的改造,于是终于迎来了一千年前的灭绝纪元,星球上所有的物种灭绝,茫茫的宇宙中,终于只剩下了他们一个物种,至少当时他们是这样认为的。 五百年前,帝国最大的实验室成功地将一枚粒子加速到了超越光的速度,这令他们的几大基础真理之一受到了挑战,通过对这一现象以及粒子之间无条件关联的研究,他们第一次发现了不同维度的存在,两年之后,另一个基础理论——能量守恒定理被推翻,传统的科学遭到了颠覆。 至此,文明的发展进入了一个更为磅礴的时期,弦论,膜理论,超膜理论一个个天马行空般的的终极理论被证实,基础科学发生了颠覆与重生,各种新的学说层出不穷,他们重新开始对宇宙的诞生与终极进行探索,哲学,这一门渐渐被科学掩盖了的学问重新发出了光芒。 这时他们发现,自己之前所谓的“掌握了一切宇宙规律”不过只是坐井观天,在以后五百年,科学取得了难以想象的发展,超越了之前十万年的总和,那是一个真正的神话时代。 曲率驱动技术的发展,令他们具备了远航的能力,文明就如同一个蹒跚学步的婴儿,迈出了第一步。 接着他们发现,宇宙并不荒凉,他们的文明并不孤独。 航行纪元,他们探索了很多文明的遗迹,他们的文明只存在了短短的二十万年,在他们眼中无比辉煌,但是在茫茫的宇宙中,不过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宇宙中一些超过十亿年的文明,已经发展到了无法想象的地步,他们甚至可以在不同的维度进行跃迁,可以在一瞬间遍历整个星系,更有甚者,已经超越了时间的界限,时间对于他们来说只是硬币的正反两面。 可它们还是灭绝了。 科学是否真的存在,宇宙中又是否真的有什么普适的规律?或许物质的本原是混乱与无序,所谓世界的稳定和秩序,所谓的宇宙规律甚至是数学规律只是宇宙某个角落的一个短暂的瞬间,只是混乱湍流中一个转瞬即逝的漩涡,混乱与虚无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虚无产生一切,混乱吞噬一切。 混乱是否是更大的秩序中的一部分,这秩序是否又处于更大的混乱之中,他不知道,也没有机会知道了。 到现在他才明白,文明的出现不过只是偶然,他们的文明就像是飘摇风雨中一点瑟瑟发抖的烛火,现在,这烛火就要熄灭了。 他抬起头,用敬畏的目光看着天上的两个太阳。 是的,他们的太阳有两个,一个橙红色,为他们提供光和热量,另一个蔚蓝色,被他们称为源,带给他们生命和希望。 他们的星球围绕着源运动,源围绕着橙红色的太阳运动,构成了一个奇妙的系统,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可是谁都没有想到,他们的源有一天突然熄灭了。 他的父亲,帝国最伟大的领袖,临终时问他,如果有一天太阳落下了,他会害怕吗,当时他的回答是就算太阳落下了,第二天还会升起来,可是他没有想到他们的源一旦落下,就再也不会升起。 他终于明白了父亲当时的那个眼神。 他们通过改造基因,让自己获得几乎无尽的生命,他们的飞船能够达到光速,他们甚至可以在实验室中进入四维,可以利用巨大的螺旋型磁场的约束将等离子体加热到极高的温度,制造出另一个太阳,可那又如何?他们无法制造源,没有了源,他们注定是要灭亡的啊! 二十年前,他们在实验室中将一个质子进行三维展开,反发现了其中的宇宙,并预测了这个宇宙之中文明的存在,他当时为那些文明感到悲哀,因为任何一次粒子对撞实验都可以造成质子中整个宇宙的毁灭,而那些文明永远不会知道为什么。 可现在他才知道,真正应该感到悲哀的是他们自己,谁又敢说他们的宇宙不是位于一个更大的粒子对撞机之上呢? 十年前,一颗陨石从宇宙的深处飞来,笔直地射向他们的星球,他们出动了所有的防御工事,甚至利用了尚不成熟的规则武器,让陨石所在的那片区域由三维跌落至了二维,但还是起不到一丁点的作用,陨石与源上射出来的一束光线相撞,分裂为七个部分,其中一部分如同烧得通红的刀子切入黄油中一般插进了深深的地下,另外的六个部分散入了源,激起的烟尘遮蔽了源的整个大气层。 从那以后,源便熄灭了。 “父亲”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利用喉腔内肌肉振动使空气发生振动形成音波,再由耳中的膜的振动进行接收,随后由大脑进行处理和呈递,这种低级的交流方式在很多年以前就被淘汰,他们可以利用源辐射出的一种特殊的场直接进行意识交流,但是现在 “你来了,”他并没有回头,“还在做那个梦吗?” “已经结束了。” “梦的尽头是什么?” “非常可怕,不过我给他留了一些东西。” “你准备一下吧,源的储备已经不多了,明天就要开始执行计划了。” “是的。” 他继续眺望,这一刻他想起了自己唯一的朋友,那位游吟诗人,离开的时候人们都叫他疯子,不过现在看来,他是一位真正的智者。 虚无的黑暗吞噬了夕阳最后一缕光芒,他不甘心地看了最后一眼,转过身怅然而去。 这是一个文明的落日,也是整个时代的终结。 “现在开始倒计时,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种子’计划启动!”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按下了那个按钮,然后想被抽空了灵魂一般瘫倒在椅子上,不过那也只是一瞬间,他重新坐了起来,紧紧盯着眼前的光幕,一座基地一般的巨型黑色建筑沉入了深深的地下,同时,所有的源供应都被切断,整个星球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沉寂。 “首领,请登上飞船。”冰冷的机器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上了飞船。 “注意,这不是逃亡,而是远征!”他歇斯底里的大叫,虽然他知道这是这个文明最后的挣扎,但他残存的骄傲还是令他喊出了这句话,接下来,他下达了最后一条指令—— “‘星舰’计划,启动!” 一丝空间波动从舰队周围辐射出来,在这一刻,空间像是一件被巨大熨斗熨平的衣服,不过也就是一瞬间,巨大的回复力使飞船动了起来,拖过了一条十几千米的黑色轨迹,接着,消失在了所有人眼中。 旷野之上挤满了人,他们抬头望着远去的飞船,眼中没有仇恨,没有痛苦,没有恐惧,只有浓浓的希望,没有任何人,发出哪怕是一丝的声响,这个发展了二十万年的文明,在死神面前展露出自己的高贵。 这些飞船每一艘都携带有三百年的源储备,将飞往宇宙的各个方向,寻找适宜他们居住的拥有源的星球,然后,生存下去。 生存是文明首要前提,其他的一切在生存面前都不再重要。 他的任务与他们不同,他要飞往源,查找源熄灭的原因,然后,解决它。 小型飞船的引擎开始启动,他透过屏幕看着自己的子民,这些人渐渐失去了生命,就这样战成了一座座雕像。 第二天太阳依旧升起,但是那阳光已经不再属于他们,这个星球已经没有了生命,它已经死了。 可那又如何?希望的种子已经种下,总有一天,它会生根发芽。 “种子”里面储存着大量的胚胎,当源的光芒重新照耀在这颗星球上,生命便会复苏,他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天,哪怕是一亿年之后。 他攥紧了手中的阴阳佩,这简单的黑白之间,蕴藏着无限庞杂的信息,这是他们复兴的关键。 太阳就要落下了,你害怕吗? 不怕,总有一天,它会重新升起来。 他打开了全息投影,黑暗如同一只巨掌将他紧紧握住,宇宙第一次在他眼前展露出了荒凉与狰狞。 以前让他天真地以为,自己的文明可以长盛不衰,现在他终于知道,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是永恒的,一切,终归会有个尽头。 他感觉到了无比的恐惧与迷茫,就像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切断了脐带,离开了母亲的怀抱。 他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他的朋友——那位游吟诗人谱写的一首歌谣—— 宇宙像巨大的棺材 维度是冰冷的尸体 在流转的时间中慢慢腐烂 振动的弦是一切的根源 究竟是怎样的乐手才能将之拨弹 振动的意义是什么 没有答案 没有永恒 没有神明 唯有生存 唯有规则 番外 一千年前 漫漫冬夜,大雪纷飞。 雪山之上,残破的庙宇中,昏黄的油灯之下,他摊开了一张白纸,磨好了墨,提起笔,却不知道要写下些什么。 他呆呆的坐着,就像是一座没有生命的雕塑,桌上的油灯也仿佛被他身上孤独的气息所浸染,轻轻震颤着,将他瘦弱的身影投射在斑驳的墙壁上,单薄而又苍凉,跳动的火苗在他眸中倒映着,荡漾起如水的波纹。 他忽然丢掉笔,用手指蘸满墨水,疯狂地画了起来。 他是用最原始的冲动,完成的这幅作品,那是一张张面孔,那些都是他的朋友,他记得起他们每个人的音容笑貌,尽管他已经有些记不起清们的名字。 现在他们都已经不在了,留给他的,只有无尽的回忆。 他低头看了看挂在脖子上的玉佩,回忆着曾经某个人对他说过的话。 那个人说,玉是这世界上最贵重的东西,他不信。那个人说,玉里藏着回忆,有些事情只发生在一瞬之间,你却要用一生的时间去追忆。 那时的他并不明白,那个人说的并不是玉,而是人,可当他真正开始有些明白的时候,那个人却已经故去很多年了。 他推开门,走进了肆虐的风雪之中,向远方驻足凝望。 纯洁的雪花承载着无瑕的灵魂缓缓飘落,没有一点声音,却在空气中留下无数道白色的轨迹,最终飘落在脚下这片庄严肃穆的大地上,归于虚无,像极了一个人一生的轨迹。 或许一个人从出生到死亡的过程,在他的眼中,也不过只是一片雪花飘落的时间。 他这一生注定不应该拥有朋友,因为一切在他身边流逝的过快,一眨眼,便是沧海桑田,一转身,便是红颜枯骨、锦时成灰。 他抬起头,前方的群山连绵起伏,仿佛通往遥远的天边,一串黑色的脚印就印刻在着白色的山脊之上,一路绵延下去,消失在他视线所能触及的地方。 那是他的脚印,他知道,要不了多久它们就会被茫茫的大雪所覆盖,但总会有人在上面留下些新的脚印。 “为什么?既然让我来到了这个世界上,却又为什么不给我指路,让我守护着这个连自己也不知道的秘密,孤独地等待了千年万年?”他的心真的是寒了,以至于刺骨的风雪打在脸上,他都觉得无比滚烫。 他忽然想起了那个人的话。 这是一条路的两个极端,有的人追求长生,有的人却是在追求着死亡。 长生究竟有什么好的?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只能孤独地看着自己所爱的人一个个变老然后死去,那是一种惩罚,是这世间最恶毒的诅咒。 他没有犯错,为什么要受到这样的惩罚? 渐渐地,风声小了,雪也停了,星星渐渐从夜空中探出了头,他抬起头望着天空,今天的星空异常璀璨,一如千年前一般,他知道现在的星空已经不再是一千年前的那片星空,在规则的牵引之下,这世间的一切都在默默流转着,无法逃避,不可逆转,就像是一只巨大的转轮,他无法看到隐于幕后的规则,就像他无法去掌控自己的命运。 他转过身,踏着厚厚的积雪向山下走去,缓慢但是坚定。 满天的星辰从他身后悄悄划落。 庙中那盏油灯依旧固执地燃烧着,摇曳着摇摆不定的灯火。 其实每个人都是一盏烛台,芸芸众生,在这个冷漠的世界上,燃烧着孤独的火焰。 “他终于还是走了”第二天,上师看着那张纸,轻轻叹道,他身边的小沙弥轻轻笑了,他真心为那个年轻人感到高兴。 在小沙弥认识的人中,他是最特别的一个。上师说,这是一个比这座雪山还要古老的人。 三年前,他来到了这座雪上之上的庙宇,小沙弥问他从什么地方来,又将去往何处。 他说,我来自生命最开始的地方,将去往世间一切的终极。 他是一个被时间遗忘的孩子,时间从他身边匆匆流过,却带不走哪怕是一粒微尘。 上师给了他一张白纸,告诉他如果有一天他能够写下些什么,他便可以进入雪山的深处,见到一个秘密,那是他所守护的秘密的线索,或者说,是解开一切的关键。 可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事情,却困了他整整三年。 小沙弥每次来看他的时候,那张纸总是白的,而那个人,也总呆呆的坐在那里,像一座石像。 小沙弥非常喜欢看他的眼睛,不只是因为在他的眸中可以看到自己的倒影,也是因为这双眼睛十分空寂,就像是一潭清澈的泉水,从中看不到任何欲望,任何一点人间烟火。 小沙弥说,这个人无欲无求,就像是佛祖一般。 但是上师说他并不是佛祖,因为佛祖是先拿起然后看破最后放下,那是一种看穿了尘世间一切的大彻大悟。 而他没有拿起,也放不下。 可是现在他终于还是走了,去追寻自己的命运,这是一条永远也没有尽头的旅途,小沙弥也曾想过陪伴他一起走,但是在他无尽的生命当中,自己不过只是一个匆匆的过客,一场聚散的流沙。 小沙弥没有为他向佛祖祈福,因为他便是他心中的佛祖。 小沙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心中说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滋味,这一次他是真的走了,什么都没有留下,或许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忘了自己吧。 但是马上小沙弥就愣住了,因为他看到,在桌上的花盆中,盛开着一朵洁白的雪莲花,这使他不禁想起了两年前的一场谈话。 “你从外面的世界来,那你见过花吗?”小沙弥问他,对于这个从出生开始就一直生活在这座庙宇中的孩子来说,斑驳的土墙、成堆的佛经还有那一直飘着雪的天空就是世界的全部,他只是在佛经与庙里的壁画上看到过有关花的记载。 他点了点头。 “花很美,对吗?”小沙弥接着问道,语气中充满着期待。 “很美,也很易碎。”他冰冷的声音不带有任何温度。 “就像梦吗?” “梦”这是小沙弥第一次在他的眼中看到了迷茫,同时他也明白,这个人的心中,没有梦。 小沙弥将雪莲捧在手中,用自己稚嫩的脸颊轻轻摩挲着,一如拈花微笑的佛祖,他终究还是记得自己的,这就够了。 小沙弥心中想,或许若干年后的一个飘雪午后,自己围着毡毛毯坐在温暖的火炉旁边,捧着酥油茶回想起这段往事,一定会把这一切都当成是少年时期做过的一场美梦,梦醒,花落,零落成泥,了然无痕 梦的开始与终结,花的绽放与凋零,人的出生与死亡,太阳的东升西落,世界的诞生与湮灭都照着一种特定的规则运转下去,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果。 上师说,这个人的生命不会有尽头,对于答案的追寻也将不会停止,但是小沙弥知道上师是错的,因为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是永恒的,一切,终归会有个尽头。 小沙弥忽然想起自己在一本佛经中看到过,凡大千世界的林林总总,都在佛陀手中的转轮之内,世间的一切,都在佛陀的注视之下。 “那么佛陀的命运,又掌握在什么人的手上呢?”小沙弥歪着头想。 雪山腹地,一片再没有任何生命可以踏足的雪原。 他向前望了望,远方群山与天空交汇的地方,如血的残阳从天上缓缓滚落,沉进了连绵的群山之中,这一刻,绝对的温暖和绝对的寒冷完美的交融在了一起,唱出了一首冰与火的恋歌,亘古苍凉。 一串脚印从他的身后延展开来,似乎来自遥远的天际,又终将归于无尽的前方。 用不了多久,这些脚印就会被茫茫的大雪所覆盖,但是总有人会在上面留新的足迹。 以前的这个时候,总会有个人陪伴在他的身边跟他一起走,但是现在他只能一个人走向命运的终点,走向他所探寻着的答案。 一个人,再不敢去奢求哪怕只是另一个人的陪伴。 他从怀中抽出了一支黄铜古笛,放在唇边,按照回忆中的曲调轻轻吹了起来。 漫天的雪花如同末世的精灵,伴随着哀婉的笛声久久在天地间狂舞着、回转着、升腾着,最终归于虚暝。 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觅知音? 他忽然感觉好冷,在茫茫的大雪中,蜷缩成了一团。 良久,天地间只剩下了一个踯躅而行的身影,渐行渐远 千万年来都矗立着的大山是这片雪域真正的主人,苍劲的山风从他的身边呼啸而过,带来的大山面渺远的叹息与问候。 远方的朋友,你从哪里来,又将去往何方? 世界的本源与终极究竟在哪里? 一个人又为什么活着? 谁知道答案? 引子 东海之彼 二更天,夜黑无月。 海浪拍击着礁石,涌起一阵阵飞沫,夜风从大海中吹来,微凉,带着淡淡的咸腥味。 一位面容俊朗的年轻人站在岸边,眺望着西南,宽大的袍袖在长风中猎猎舞动。 “老祖宗”他的身后,一个面目猥琐,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躬身而立,非常恭敬的说道,“据我们收到的最新情报,墨家人,已经得到赤铜卷轴了,请您指示。” “按辈啊,”那老祖宗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每天都会在这个时候,站在这里眺望着东南吗?” “我天生愚钝,还请老祖宗明示,”西装男道。 “因为在这大洋的彼端,是我的故乡,我的家啊,”那老祖宗语气十分平静,却有着一种莫名的意味,“你可知,x本国的起源?” “回禀老祖宗”西装男正欲回答,却见老祖宗摆了摆手,自顾说了起来。 “某家名叫徐福,齐地琅琊郡人,游方术士,”老祖宗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当年大王命某家率三百童男童女,前往蓬莱求药,某家和丹童以身试药,却发现这长生药中,竟然只有某家所服为真,某家一时糊涂,竟未回去领罪,而是谋害了吴将军,带着三百童男童女和一干甲士来到了一片孤岛,在这里建立了国家,东瀛。” “晚辈明白。” “你明白个屁!”老祖宗毫无征兆地大吼了起来,“当年的那群人一个接一个死去,只有某家活着,两千年,两千年!你能体会某家的痛苦吗?你明白有家不能回是一种什么感受吗?你能明白每一次我看到故乡的照片时,那种肝肠寸断的感觉吗?你知道想死而不能死的那种无奈吗?” “长生有什么好的?那分明是一种诅咒,是世间最恶毒的诅咒,比十八层地狱都要可怕万倍!”徐福咆哮着,继而喃喃道,如同梦呓,“两千年了,你说,大王会原谅我吗?” “老祖宗,恕我直言,”西装男说道,“您所说的大秦帝国,早已在两千多年以前就已经不存在了。” “不存在了吗?不存在了吗?我没有家了,回不去了,哈哈哈哈”徐福突然冲了过去,揪起西装男的衣领,把他狠狠摔在了地上,“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确实,他只是不愿承认,不愿去想,因为他没有那样的勇气,那是他心中的执念。 “老祖宗,请恕我直言,”西装男跪在地上,“为什么您一定要回去,而不是把自己的故乡,支那,拿回来。” “哦?”徐福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奇异的神色。 “已经可以确定,剩下的那半块玉佩,已经落到了中国一个胖子的手中,等我们的到了它,便可以实行‘源计划’,”西装男一见有机可乘,马上面露喜色,“源计划一旦启动,我们便有了相当的实力,横扫全球,称霸世界,到那时,您就是整个世界的帝王,秦始皇一样的君主,把支那改为秦国,您就又可以回家了。” “混账,”徐福怒极反笑,一脚将西装男踹飞,“我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人的后代,竟然是一帮只知道侵略的禽兽!当年某家闭关的时候,看看你们都干了什么,打了一场二战,你们得到了什么,不过只是一场生灵涂炭!” “按辈,”那徐福的目光突然变得柔和起来,“休怪某家打你,我也是恨铁不成钢,你可知你的来历?” “老祖宗,您请讲。”按辈捂着胸口,脸因为痛苦而扭曲。 一九五三年,一个雷电交加的深夜,十四岁的少女在房间里想着心事。 突然,门被推开,进来了三个猥琐的蒙面男子,向少女伸出了魔爪。少女没叫救命,却流下了眼泪,因为她从那丑陋的体型上,认出了正是她无耻、卑鄙、丧尽天良的祖父父亲和兄长。 “我知道是你们,也知道你们想干什么,按辈分来吧。”少女说道。 次年,年幼的少女产下一个男孩,这个谁也不知道亲身父亲是谁的男孩,起名“按辈进三”。 “而那三个畜生,为了防止这件丑闻传出去,影响家族的声誉,竟然将少女残忍杀害,”徐福咬牙切齿,“而刚出生的你,也被他们扔到;垃圾桶中,自生自灭。” “我当时恰好从此地经过,一怒之下手刃了三个畜生,将他们千刀万剐,”徐福冷冷说道,“而你,被我带在身边,抚养成人。” “老祖宗对我恩重如山,我就算肝脑涂地,也难以报答您的恩情,”按辈低着头,目光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得狠厉。 “你明白就好,”徐福又是一声冷哼,挥了挥手,“立刻终止源计划,另外,准备一艘军舰,伪装成渔船,我要亲自前往东海,好了,你退下吧。” “哈依!”按辈扣了一个响头,匆忙退下,进入了一辆黑色的轿车。 “首相阁下,您看源计划”带着墨镜的司机问道。 “继续执行,”按辈眼中满是疯狂的杀意,“马上启动‘镇魂计划’,老东西屠杀我一家三代,总有一天,我要让他生不如死!” “身上流着畜生的血,无论怎么教化,终究还是畜生么?”徐福沐浴着清冽的海风,双目如电,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微笑,“武安君、廉将军,就让某家来会会你们这帮老朋友!” 初章 以一场梦境开始 2016年5月3日,小雨,汝州县城第一人民医院。 我坐在桌前,一笔一划地写着笔记,张三峰则躺在病床上,高翘着腿,一边哼歌一边刷着阴阳师御魂副本,天晓得这家伙哪里来的这么大魅力,只是发了一个朋友圈,各色各样的大姑娘小媳妇就一个接一个抱着花篮跑过来嘘寒问暖,摆得跟花圈似的,再看看我这边,冷冷清清,一个来看望的人都没有。 说实话我确实有点羡慕嫉妒恨,但是仔细一想,小张是个孤儿,无牵无挂的,发个朋友圈求安慰挺正常,而我则是担心受伤的事情被父母知道,所以对谁也没有说起,只是谎称学校临时有了安排,提前回去了。 当然,至于受伤的原因,我们两个都是只字未提。 忘了介绍了,我叫李墨,认识我的人都叫我小李,国内某二流大学考古系的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学生,两天前跟着一个神通广大的朋友客串了一把盗墓者。 我原以为,那将是一场惊心动魄,荡气回肠又妙趣横生的愉快经历,却不想惊险过后只剩下了浓浓的恶心与绝望,还有满身的伤疤,然后就是一个一个说不清道不明快刀也斩不断的谜团。 当然,报酬并不是没有,甚至可以说是无比丰厚,如果我不那么败家的话,那些钱几乎可以够我花一辈子,但是如果下次还有这样的机会,我是说什么也不会再去掺和,因为谁也不知道我是否还会有这样的好运,一次次死里逃生。 现在,我正在做一生当中与这件事有关联的最后一项工作,那就是挖掘自己的记忆,将整个事件的始末在脑海中完完整整地还原,找出其中的疑点,忠实地记录下来。 我这么做,是为了老赵或是其他人未来的某个时间调查这件事时,能够有所参考,不至于毫无头绪。 第一个疑点,那个自称“夜鸦”的年轻道人。 六十年前,进入陪陵之中,取走了东陵大盗孙殿英的笔记。 六十年了,竟然没有变老。 站在瓢泼的大雨中,衣服和头发竟然是干的。 随口的一句话,便助我逃过了一劫,而那个晨跑男,却是替我而死,人头落地。 最不可思议的,当属那句话。 轮回门开,六道甲子! 我不知道这短短的八个字,究竟代表怎样复杂的因果,或许正如他自己所说,他才是真正的算命师,而真正的算命师,算的不是人,是天。 第二个疑点,我们在蟒川认识的那个妹子,她跟我们讲的那些事,真真假假,虚虚实实,难分难辨,而且在姓周的那个老头一行人遭遇团灭后,我和小张并没有看到她的尸体,还有那个自称李占稳的老头儿,他说的话又究竟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他跟那姓周的老头又会不会是一伙的。 第三个疑点,那个本应该死在八十年前的老道士,为何八十年间都生活在那样的树林里,与世隔绝,他又是怎样得知那周赧王墓,其实是一座妖冢。 第四个疑点,那个浙大毕业的杀手大叔一伙与乱葬岗上那个自称张渊皓的胖子究竟有何恩怨,他临终前拜托我们把一个盒子寄到一个地方去,这个盒子里究竟有什么,为什么对他来说如此重要。 第五个疑点,烧了绝户村中的悬尸柏,并给我们留下字条,引我们上山的人又是谁,他这样做又有何目的? 第六个疑点,在那间放着青桐棺的墓室中,我被雷管爆炸的气浪波及,撞入了满是污血的墙壁中,几乎窒息,那双将我从死亡拖回来的手究竟是谁的,我们又为何会出现在那间几乎是全封闭的墓室中。 第七个疑点,巨大的溶洞中,石柱旁横七竖八躺着的德国兵尸体,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说这些正是当年希特勒为了寻找地球轴心而派往藏地的人,那么这蟒山周赧王墓与地球轴心有何关联,希特勒苦苦寻找的“神明所畏者”,是不是正是长生,如果是,神明为何会害怕长生? 第八个疑点,在那林子中发生的一切,那永远也挥之不去的绝对恐惧,还有我手臂上突然出现的那个黑色蜡烛的纹身又是真是假? 第九个疑点,也是最重要的,就是战国时期那群人的恩恩怨怨,还有那个举大秦帝国之力,才能消灭的巫王,这个墓的建造者究竟是何方神圣,那条化蛇成龙的巨蟒将会去往何方? 我一边写一边分析,不时抬头看一眼窗外淅沥的小雨,就在我翻过一页准备下笔的时候,突然愣住了,因为我发现自己眼前的世界忽然分成了无数份,我站起身来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已经并不在病房中,而是处于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 我很难形容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地方,整个世界就好像被一片片割开,分成了无数份,想象力丰富的我精神一振,难道自己穿越了,这每一片,都是一个平行世界的入口? 但是很快我就发现并不是这样,这只是数以万计的完美镜面,在一个不知位置光源的照射下,忠实地反射着我的影像。 就在我疑惑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时,一行字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镜面上。 “聊聊好吗?” 这难不成是一些液晶屏幕?我伸手摸了摸眼前的镜面,又凉又滑,镜面中反射的我同时抬手,经过其它镜面的反射叠加,眼花缭乱,看着就头晕。 “谁?”我问。 “我来自另一个文明,我的世界跟你的世界并没有任何联系。” “那你为什么到我们这里来?”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受,真的就像做梦一样,他姥姥的我被外星人抓了,还是我根本就是在做梦? “因为我们的世界,崩塌了”良久之后,镜面上再次浮现了这样的字。 我没有再吭声,而是伸手在身上掐了一把,感觉不到疼,看来我真在做梦,只是我做梦从来没有像现在那么清醒,那既然是做梦,就没有什么好怕了。 “你说,如果有一天太阳落下了,你会害怕吗?” “为什么害怕,第二天不是还会升起来吗?”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心想。 “如果不呢?” “怎么会,”我有些茫然,“一直不都是这样的吗?” “如果这只是偶然呢?” “不会吧,从这个世界存在开始,不都是这样吗?”我问。 “如果都是偶然呢?” “地球围绕太阳运转,同时自转,这就是我们的春夏秋冬,白昼与黑夜的交替,这是最基本的定理,怎么会是偶然呢?”我愈发觉得奇怪。 “如果你说的这些定理,还有你们所谓的科学,都是偶然呢?” “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沉默一阵之后我问,现在我已经对这一切有些害怕了,虽然这只是梦境。 “几乎所有的文明都会犯一个愚蠢的错误,他们都认为自己才是宇宙的中心,自己的文明将永远延续下去,所有的设想与对未来的展望都是建立在这个基础上的,”又是一行字,“可是现实却并不是如此,我们的存在,只是偶然而已,任何一个小小的原因,都会引发整个文明的毁灭,我们已经付出了无知的代价,你们的文明也随时有可能毁灭。” 我没有回答。 “很久之前,我的父亲问我,如果太阳落下,就不再升起来,我会害怕吗,”字一排一排出现,清晰又迷离,“我当时的回答是,总有一天,我会让它重新升起来。” “可是我现在办不到了,我需要你的帮助。” “两个问题,”我整理了一下思绪,“第一,你们的文明进化水平应该比我们高上很多吧,为什么还需要我的帮助?” “因为我已经死了,你现在看到的只是一段程序,按照你们时间尺度,九万年前的一段程序,一个名叫轩辕的审判者杀死了我。” “第二个问题,”我深吸了一口气,“为什么偏偏是我。” “因为那块玉佩,你身上的那块玉佩,那是揭开一切的关键。” “这是一场豪赌,我们两个,我们的两个文明是同一战线上的。”不等我回答,字继续闪现。 “对手是谁?”我问道。 “命运。”两个很简短的字。 “命运这种东西,真的存在吗,我很好奇你们的文明不是更应该崇尚科学吗?” 沉默,一段很长的沉默,接下来的那句话令我感到害怕。 “科学这种东西,又真的存在吗?” 我从桌子上爬了起来,揉了揉压麻的胳膊,伸手往胸前一摸,拽出了一个带着体温的物件,那是一块玉佩,乱葬岗上张胖子给我的玉佩。 我又看了看身后的小张,他依旧躺在病床上,摆弄着手机。 我将目光投向窗外,雨已经停了,半截太阳从乌云中探出了头,,那么明亮,在我眼中却有些不真实,心中充斥着一股难以名状的压抑。 生命何其短暂,于我如过客;天地何其渺小,于我如囚笼。 那真的只是一场梦吗? 如果有一天,太阳落下就不会再升起,那么我,还有我们人类,该何去何从? 第二章 恐怖的重逢 我刚想感慨两句,敲门声忽然响了起来,看这钟点,应该是送饭的来了。 “请进!”小张喊了一声,一个年轻漂亮的小护士推着餐车走了进来,麻利地收拾好桌子,摆上了两份营养餐,说了声“祝您用餐愉快”,我轻轻点了点头,小张说了声谢谢,还冲人家露出了一个阳光灿烂的微笑。 这个微笑的杀伤力十分巨大,那小护士脸瞬间就红到了耳朵根,低着头快步走了出去,路过小张床边的时候,伸进口袋顺手将一个纸团丢了过去,顺手关上了门。 这小护士天天来送饭,小张都这样暧昧的对着人家笑。 “张三峰啊张三峰,你好歹也是有女朋友的人,怎么能随便这样拈花惹草呢?”我一脸深恶痛绝的表情,同时体内的八卦之魂在燃烧,走过去坐在了他的床边,想看看纸团上写的什么。 “什么啊,人家来给你送餐,回报以微笑是最基本的礼仪,再说了,”小张一脸不屑,“你张爷的女人,还不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说着去拆那张纸团,才发现那是一张五块钱的纸币。 “什么鬼?”我们两个都觉得莫名其妙。 “我说小张,”我伸手抢过了那张个五块钱塞进了兜里,“你这样就不怕沈婉知道了,过来打断你的腿?” 沈婉正是小张的女朋友,沈言(那个开直升机接应我们的黑得跟炭一样的家伙)的妹妹,沈家的大小姐,跟他哥一块找老赵办事儿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被小张勾搭上了,大家族的小姐,脾气一般都厉害,古灵精怪的,把小张制的服服帖帖的,我此刻刚一提起,小张立刻就蔫儿了,讪讪地笑着,招呼我赶紧吃饭。 可是这家伙刚扒了没两口,就放了下来,坐在床上一边叹气一边说道,“整天就吃些这个,连调料都不放,嘴巴早都淡出鸟了,我要吃肉,肉!” 老赵这家伙的面子不是一般的大,所以我跟小张刚进医院,就被送进了贵宾包房,这里一切都好,空调电视f应有尽有,就是饭太难吃,一点油水都没有,这也不是说医院太抠门,而是为了我们的健康考虑。 “算了吧,医院也是想让我们早日康复,你要是整天吃那些大鱼大肉的,还想不想出院了?” “扯淡!我自己的身体状况自己知道,就吃点好的,还能吃残了不成,”小张对这套说辞深恶痛绝,“难道你就不想吃温州骨里香烧鸡,锅盔馍加卤猪肉,羊肉汤泡馍?” “想,做梦都想,”被他这么一说,我口水都流了出来,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欲望了,连连点头。 “那你快点下去买啊!”小张叫道。 “呸,你怎么不去?”我反问道。 “这样,咱们两个石头剪刀布,谁输谁去。”小张说道,我点了点头。 毫无疑问,我又一次输了,我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克服了一紧张就像出剪刀的毛病,但是现在看来并没有。 愿赌服输,我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随手梳了一个发型,缓缓走出了医院。 我们俩伤的本来就不算太重,休息了这么两三天,再加上老赵独门药膏的调理,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虽然走的时候有些不自然,一些地方还会有胀痛,但是没什么大碍。 走在外面,呼吸着雨后新鲜的空气,看着马路上的车水马龙,我才有了一种终于跟现代社会重新接轨的感觉,一时间如释重负。 我并没有进路边黄金地段的那些装修的富丽堂皇的饭店,而是七拐八拐,走进了老街一个不知名的小胡同,这里面并排三个餐馆,一个酒馆,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省钱,高中时候我就在这一片儿上学,知道哪里的饭最好吃,最正宗。 “呦,这不是小胖子吗,里边坐,”我以前经常来这里吃,卖羊肉汤的大爷都认识我,看我来了,赶忙起身招呼,挑了一张桌子,用搭在肩上的毛巾擦了擦,还给我倒了一杯白开水,“好长时间都没见你来了,怎么,到外地上大学了?” “可不是嘛,”我坐了下来,“两碗羊肉汤,一碗在这儿吃,一碗带走,多放辣,再来两个烧饼。” “好嘞,你在这儿看会儿电视,马上就好!”大爷招呼了一句,健步走向厨房,忙活了起来,说起来这家店已经有四五十年的历史了,没有招人,全都是老两口在忙活,那时候这条老街还是汝州县城的主干道,趁势扩建之后,这地方就变成了偏僻的胡同,老两口恋旧,舍不得小店,再加上我们这些学生和附近的住户经常来照顾生意,所以说生意虽然不算红火,但也一直开到了现在。 现在还不到饭点儿,所以小店里就我一个人,我一边剥着蒜瓣儿,一边跟厨房里的大爷聊天儿,“大爷,怎么不见大妈啊?” “你说老婆子啊,又出去跳广场舞了,这婆子,都一把老骨头了,还不闲着。” “哦,这是好事儿啊,我说大爷,您平时也别闲着,多出去运动运动,对身体好。” 过了约摸有二十分钟,我的羊肉就端了上来,一大碗热气腾腾的汤,上面还浮着一层红艳艳的羊油辣子,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我拿起酥酥脆脆的烧饼,吹了吹,“咔嚓”一口咬了上去,又俯下身来,“吸溜”喝了一口羊肉汤,辣椒的霸道,羊肉的鲜美,淀粉的细腻,一层层在味蕾上绽开,妙不可言。 “大爷,不是我说,喝了这么多年羊肉汤,还是你这里的最正宗。”我嘴里含着东西,还不忘称赞两句。 “那可不,”大爷笑眯眯看着我,一脸骄傲,“你大爷做羊肉汤,怎么说也有五十年了,在整个汝州城都是资格最老的。” 我以前一直在想,大爷这么好的手艺,随便到哪个饭店当个大厨,一个月的工资都比现在一年的收入要高,但是现在想来,到了这个年纪,做羊肉汤已经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兴趣了。 我起身去对面酒馆里边打了半斤酒,一边喝酒一边喝汤,一碗汤下肚,出了一身的热汗,凉风一吹,打了一个冷战,说不出的舒坦。 “几位里边请,几位吃点什么?”酒足饭饱,我坐在那里闭着眼眯一会儿,就听到大爷起身招呼,看来是来客人了。 一阵桌椅响动,看来这回来得人不少。 “五晚羊肉汤,不放辣。”这声音苍老但是浑厚,听起来还有些熟悉。 “好嘞!你们先喝茶,羊肉汤一会儿就好!”大爷说了一声,走进了后厨。 我瞬间精神了起来,转身偷偷向那桌人瞄了一眼,接着瞬间就愣住了,如遭雷击。 这时候已近傍晚,光线有些昏黄,我看不太真切,但还是认出了那几个人的模样。 这不就是我们初到蟒川的那个傍晚,在客店找我们麻烦的那伙人吗? 我全身颤抖了起来。 如果真的只是一伙人,还不至于让我害怕成这样。 问题的关键是,他们,他们 不是死在林子里了吗?! 第三章 命灯 这伙人不是被那个活尸给弄死在蟒川的树林里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他们根本就没有死? 不,不可能,当时我可是看了个真真切切,那血腥的场景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周老头的肠子都被扒了出来,怎么可能还活着? 难道这群人死后,一口怨气憋在喉咙里边下不去,化身厉鬼找我索命来了? 想到这里,我心头一沉,朝那个桌子瞟了一眼,登时给吓得魂飞天外,魄散九霄,狗日的这帮人竟然没有影子!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我的头“嗡”一声就大了,虽说跟着老赵在墓里边生里来死里去走了那么一遭,各种诡异离奇惊悚的事情都见过,心理素质已经强了不少,但是人对于这种未知东西的恐惧早已融入了骨血,所以我虽不至于被直接吓昏过去,还是感觉浑身瘫软,瑟瑟发抖。 冷静,冷静,老赵和小张不在身边,出了事儿没人能救我,现在我只能靠自己。 我深吸一口气,一边轻轻站起身来想要离开,一边转过头看了一眼,可就是这一眼,让我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恐惧,连滚带爬向门外跑去,因为我看见,那帮人围着一个桌子端坐着,但是他们的头已经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了过来,看向了我。 就在我已经跑到店门口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搭在了我的肩上,我浑身一哆嗦,还好水喝得少,要不然早就尿出来了。 这只手的力气异常巨大,我双腿拼命用劲,竟然是寸步难移。 危急之时我的身体中爆发出了巨大的能量,腰腹一扭,转身朝着脸的位置就是一拳,我情急之下的一拳虽不说开山裂石,却也称得上是力大无穷,寻常人若是挨上一拳保证上西天,可是我这一拳打过去,只听“啪”一声轻响,就像是打在了一团棉花上。 我定睛一看,发现自己的拳头被一只白皙的手掌牢牢攥住,这手掌的主人,是一个体型修长,穿着黑风衣,带着一副遮住大半张脸墨镜的男人,我又一次愣住了,因为我刚才根本就没有看到,店里还有这样一个人。 更令我惊讶的是,这个人我还认识,正是三年前,站在雨夜中的那个道士,或者说,是六十年前前往蟒川取走孙殿英笔记的那个自称“夜鸦”的年轻人! 我虽然已经记不清他的长相,但是他身上散发的那种气质,世间无二。 “跟我来,”他的声音依旧那样不疾不徐。 他松开了我的拳头,用另一只手轻轻拉着我的衣袖,带着我向外面走去,身后“哗啦啦”一阵桌椅响动,我回头一看,那伙人已经站了起来,跟在了我们身后,此刻我已经不那么害怕了,因为我知道拉着我的,是一位有大能耐的人。 “他们”就这样,我们走出了小店,在胡同中穿行,此刻的我满心疑惑,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们已经死了,是回来向你寻仇的。”夜鸦轻声说道。 “那他们为何不动手?” “因为他们怕我。”他的嘴角轻轻扯动了一下,深沉中带着张扬。 这个逼装的巧妙,我给满分。 就这样,我如同提线木偶一般被他拉着,走出了胡同,来到了南郊的一片荒地。 夜鸦放开了我,在荒地中站定,那伙“人”也停了下来,将我们围住,却并没有上前,似乎在等待着出手的机会。 “夜夜鸦前辈?”良久,我鼓起勇气,轻声说道。 “嗯,”他点了点头,似乎并没有因为我知道他的身份而感觉惊讶。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我问,这个人实在太神秘,太古怪了,这些问题都快把我逼疯了,就算下一秒会被杀了灭口,我也一定要问。 “轮回门开,六道甲子!”又是那句话,我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仔细一想,似乎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因为这句话而起。 “我是一个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人,”这一句话同样玄之又玄,我从里边得不到任何一点信息,“你可知道,天下十修,都有哪些?” “额,”我愣了一下,答道,“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六名七相八敬鬼神,九交贵人十养生!”这些东西是我从一本古书上看到的,不知道他忽然问我这个干什么。 “我就是一名命师,这世间最后一个命师。”夜鸦轻声说道。 我瞬间无语,命运命运,从来都是命在前,运在后,无论是看风水,寻龙穴,逆转的都是运,因为因果轮回,冥冥之中自由天定,运可转,不违天和,命不可逆,改命之行有违天道,所以命师这个职业天地不容,说是不应该存在于世界之上,并不为过。 当然,命师改命,也并不是像算卦看风水那样简单,他改了一段命运,就会相应产生另一段因果,就比如说当年他随意点拨,就让我免去一死,而我身后的那个晨跑男却要承担本该发生在我身上的因果,人头落地。 “那”越跟这个人接触,我就越发现他的深不可测,我迫不及待想要再问,却见他伸出两根手指,“现在可不是谈话的时候。” 他用手指在我的两肩上轻轻一擦,又在我额头上点了一下,手指上突然亮起了一朵幽蓝色的火焰,他另一只手一翻,不知从哪里取出了一盏纸灯,轻轻伸手过去,用这团火苗点燃了纸灯,旋即屈指一弹,那团绿火重新飞回我的额头。 “命灯!”我回过神来,瞬间明白了他在干什么。 相传人一出生,就会在额头和两肩燃烧着三团火焰,被称为本命之火,为鬼怪所惧,鬼怪若想害人,便会在人的肩膀上拍一下,或者在背后发出奇怪的声音,人猛一回头,肩头的那盏本命火便会被暂时吹熄,这就是为什么老人经常告诫我们走夜路千万不要回头。 他用我的本命之火,点一盏命灯,便可以代替我被这些人索取,引它们共赴黄泉。 果然,夜鸦把命灯往地上一抛,口中念念有词,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一定是在吟唱渡魂歌。 那伙人像听到指令一般,围着命灯站好,身影渐渐变得模糊,最终,化为一团烟雾一样的东西,消散在天地之间。 这些东西都是古书上记载的,我原以为这些不能用科学解释的东西都是古人杜撰的,今日一见方才知道,古人诚不欺我! “谢谢,为什么为什么要帮我?”愣了很长时间,我才语无伦次道。 “为了了却一段因果,”夜鸦忽然严肃了起来,用一种我没听过的语调沉声说道,“你本来早就该死了!” 第四章 双鱼佩 据我所知,逆天改命,都是要付出相当代价的,而且这代价绝对不会小,夜鸦这人就算是再善良,也不会为了帮一个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人平白无故承担这种代价,于是我开口问,没想到这家伙用因果这类的东西敷衍了我,而且我不太明白他那句“你早该死了”是什么意思。 “那天的事情,还要多些你的点拨。”我说道。 “我说的并不是这个,”没想到夜鸦说出了这样的话,“你手臂上的那个纹身,最好不要想办法去掉,要不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你”我的那个蜡烛纹身,除了小张根本没有人看过,现在被衣服遮挡着,他怎么会知道,莫非我无意间露出来,被他看到了?不应该啊,他不是个瞎子吗?再或者难道他也去过那片林子,或是他认识我大哥,等等,那一切不是一个荒诞的梦吗,不对,不是梦,要不然我的纹身怎么解释 这一连串的疑问都快把我的脑子给憋炸了,我甩了甩头,索性不再去想,我就是这样,虽然好奇心十分浓重,但是一件事情的复杂程度如果已经超过了我的思考能力,那我就会索性不去做,不去想,这听起来有些矛盾,但确实是事实。 “浪迹天地间,没有长剑在手;三寸惊堂木,生死无法左右;孑然一身请,流连小街巷口;起手一挥袖,讲述几段风流”手机的铃声打断了沉默的气氛,我掏出来一看,是小张的电话,我出来这么长时间,这家伙一定等烦了。 “死胖子,你是不是死外边儿了,买个饭能买这么长时间,是不是存心把张爷我饿死?!”电话刚一接通,就传来小张骂娘的声音,我也没有生气,等他骂完,才轻声解释道,“张三峰,我这边出了点状况,要晚点才能回去。” “什么状况,用不用我去帮忙?”电话那头埋怨的声音立刻变成了关切。 “不用了,就是遇到了一个熟人,晚点儿回去,就这样。”、 “什么熟人,我看是你老相好吧,你小子看起来傻儿吧唧的”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不等回复,我挂掉了电话,这时候夜鸦已经捡一片干净的地儿坐了下来,从怀里摸出了一瓶二锅头,让我大跌眼镜,感觉跟他的风格十分不搭调。 “那个”我想了想,解下了脖子里的那块玉佩,“能不能帮我看看这块玉佩。”这玉佩是张胖子送给我的,本来是想给老赵看的,这家伙活了那么长时间,见多识广,一定能说出个一二,可是在蟒川的时候时间太紧张,后来又给忘了,一直带在身上,刚刚又发生了那样的事,老赵给我们挡了一下,伤势比较重,被送到了省城的医院,现在去找他也有点儿不现实,正好这尊本事大到能逆天的大神在这里,不妨让他看看。 “这是”没想到我刚把玉佩拿出来,夜鸦直接把二锅头甩到地上,站起身一把夺过我手中的玉佩,他的手异常冰凉,一丝疑惑在他脸上掠过,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惊讶,“怎么会在你身上?” “一个胖子给我的,说是他的传家之宝,”我也大为惊骇,没想到他会是这么一个反应,“怎们你认识这块玉佩?” “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夜鸦轻咳了一声,恢复了平静,“我的一位故人,曾经带过这枚玉佩。” 我心说你丫就吹吧,这块玉佩虽然形状奇特一点,可你不是一个瞎子吗,怎么我一拿出来你认识,还说是你以前朋友的,不会是想把它据为己有吧,这演得也太不像了,差评。 可是我转念又一想,这家伙有这么大能耐,想要什么东西搞不到,根本没有必要在这里骗我的玉佩,其中必有蹊跷,于是我问道,“怎么你认识这玩意儿?” “我对这玉佩太熟悉了,能感受到它的气息,这块玉佩并不完整,或者说你只得到了一半,”夜鸦把玩着玉佩,柔声说道,“如果再有一块同样的玉佩,拼凑你来,像是什么?” “一个圆”我脑海中灵光一现,“太极图?!不对,这也勾的太狠了?” “是古太极图,跟现在的不同。”夜鸦耐心解释道。 我仔细想想在古书上看到的图案,又拿出手机百度了一下,果然,我的这块玉佩的形状恰好就是古太极图的一半。 “你得到的这块,是太极阳鱼,还有一块黑色的,太极阴鱼,两块玉佩合起来,便是双鱼玉佩,”夜鸦继续说道,“我想双鱼玉佩,你应该有所耳闻吧。” 在六十年代初期,罗布泊发现了一个古城遗址。去过那里的人要么死了,要么疯了。不久,就发生了十年动乱,直到文革结束以后,国家才重启调查。在调查中他们最重要的一个发现:双鱼玉佩。 为什么叫双鱼玉佩?不仅是因为外形酷似太极阴阳鱼,而且跟一个实验有关。 研究人员在实验室里初次发现它灵异的功能时,是用一条鱼做实验的时候,玉佩突然启动,一条完全相同的鱼被复制出来! 今天看来,“双鱼玉佩”装置可能是一个“超人类文明的时间机器或物质转移装置”,极有可能是用于某种物质的超距离输送及复制。 当复制出一条鱼后,科学家们感到很惊奇,为了证明复制的鱼和原始的鱼之间的关系,科学家在鱼的一侧作了标记,结果复制出的鱼也有这个标记,不过位置是相反,与中国的阴阳太极鱼的阴抱阳、阳负阴的藕合结构异常相似。 两条鱼在同一时刻的动作完全不同,就象是两条不相干的鱼在游动。为了证明鱼之间的关系,科学家把其中一条鱼注射了毒药,这条鱼很快死了,但奇怪的事出现了,另外一条鱼仍然活着! 但在七小时后这条鱼也死了,于是证明了这两条鱼之间的关系仍然是同一条鱼,只是经过玉佩装置的功能,呈现了两条处在不同时空状态下的不同状态。从鱼死亡的时间延续上说,这个装置往返另一个未知物质空间的时差在7小时,天知道那是什么世界 由于这个神秘事件的出现,极大的震撼了中国的科学研究方向,因此在八十年代中叶出现了气功热,人体研究热。 不过那些大都是骗子和神棍。真正的这些东西是少数几个国家雪藏的顶级秘密,因为据说从其中预示的人类未来命运结局来说,保密比公开更为妥善。 这些东西,都是我以前上网时无意中看到的,在十大灵异事件中稳压黄河水晶棺,排行第一,听起来挺玄乎,我也挺感兴趣,就查了些资料,没想到现在能在夜鸦嘴里听到,而且他说我手中的正是那块玉佩的一部分,这让我感觉非常意外。 但令我没想到的事还在后面,夜鸦的下面一番话,让我感觉这事远远没有这么简单。 他将脸转向了我,虽然明知道墨镜后面是一片空洞,但我还是像要被一道近乎实质的目光穿透,压抑得几乎不能呼吸。 “你应该见过那个人了吧?”他轻声问道。 第五章 伏羲 “谁?”我感觉有些懵,怎么我有这块玉佩,跟见不见哪个人有什么关系? “一个寻求帮助的人,嗯,确切地说,不能称之为人,”他这句话还没说完,我就恍然大悟,看来不久之前发生的那件事并不是是梦,而且真的跟玉佩有关联,我就说嘛,那样诡异的梦,我怎么可能做得出来。 夜鸦又变戏法一样从怀里掏出两瓶二锅头,冲我扬了扬,这次甚至还有一包油炸花生米。 我无奈叹了一口气,挨着他坐了下来,我发现经历了那么多事之后,我仍旧什么都不知道,就像是一个傻子。 地上那里么脏,看来回去又该洗裤子了。 “你说,这世界上真的有外星人,我怎么感觉有点不科学,”我接过一瓶二锅头,用牙齿咬开瓶盖,灌了一口,问道,想想就觉得神奇,我竟然跟一个算命的谈科学。 “你抬起头看看,天空背后,看不到的宇宙中,亿万星辰在闪烁,却很少有人会去想为什么,那么你有没有想过呢?”他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这” “根据科学分析,我们的宇宙已经存在了至少一百四十亿年,在这样辽阔的时间与空间尺度之上,难道只孕育出了人类这一种高等智慧生命?”夜鸦继续说着,声音和身影都显得有些寂寥,“我们认为空旷荒凉的宇宙,真的荒凉吗?” “并不,”还没等我回答,夜鸦继续说道,“其实在距我们最近的一颗星球上,就曾经存在过一个文明,而且比我们的文明存在的更久,走得更远。” “你是说”我瞪大了眼睛,这比神话故事更加不可思议。 “对,正是月球,”夜鸦的语调依旧不疾不徐,说出来的话却令我感觉极度震撼,“他们的发展,已经到了一种我们难以想象的地步,他们甚至可以在实验室中进入更高的维度,但是十万年前的一天,他们忽然灭绝了。” “然后他就来到地球寻找原因,然后就被杀死了,”我仔细回忆着,“他说,杀死他的是一名叫轩辕的审判者,难道” “没错,正是轩辕黄帝,而那个人的名字,叫做伏羲!” “人皇伏羲?!”我“噗”一口把酒吐了出来,我们从古代传下来的什么太极两仪四象八卦阴阳五行,竟然是一个外星人带来的,这脑洞未免也有点儿太大了吧,还有,三皇五帝那个神魔乱舞的年代,真的存在吗? 我说出了我的疑问,夜鸦微微一笑,问出了另一个问题,“生而为人,你是否知道,我们人类是怎么来的?” “人类进化起源于森林古猿,经历了猿人类、原始人类、智人类、现代类四个阶段,从灵长类经过漫长的进化过程一步一步发展而来,”作为一个考古系的学生,进化论当然是必修课,所以他这个问题刚问出来,我就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事实真的是如此吗?”夜鸦又问,我再一次挠头,不知道他究竟想表达什么。 “考古与科学研究表明,从东非的原康修尔猿,到南方古猿,到猿人到直立人再到智人,一共用了大约七百万年的时间,这是一条无比漫长的进化之路,”夜鸦接下来说的话发人深思,“可是从智人再到我们史料能够记载的成熟人类,只用了不到六千年,仅仅六千年,我们就完成了一个物种的进化,无论是脑容量,基因,都发生了改变,这六千年的时间在漫长的进化史中几乎只是一瞬间,你知道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我陷入了沉思,这个问题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学术难题,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讲,这是绝对不可能的,这其中一定有缺失的一环。 我看向了他,希望能得到答案,但是他却问出了另一个问题,“你知道,人与动物最本质的区别是什么?” “是否会制造并使用工具。”嗯,这是课本上的标准答案。 “难道仅仅是这点,就能够将人,还有那些猴子猩猩区分开?”他问,我也是这么认为,这个回答确实有些牵强。 “人与动物最根本的区别,在于会不会‘想’,人不会只依赖本能,不会只追求物质,”夜鸦给出的答案令我拍手叫绝,“你可以将之理解为精神,智慧,甚至是灵魂,那是一种比物质更高更远的境界。” “可是其他动物也同样拥有大脑,他们为什么就没有精神,不会‘想’?”夜鸦又问。 我摇摇头,心说大哥你饶了我吧,这么古怪的问题我怎么回答的出来。 “现在我来告诉你,我们跟那些猿猴,根本不是同一种物种,它们甚至只是我们的工具,是我们存在的一种载体,”夜鸦说出了这样的天方夜谭,“很久很以前,一位播种者在一部分人猿大脑中种下了‘精神’的种子,这种子慢慢生根,发芽,在漫长的时间中与它们的载体融为了一体,成为了我们,人类。” “你是说,我们的思想和身体其实是两种不同形式的生命,甚至是以一种‘寄生’的关系存在,只是我们不知道?”我的天,这越扯越远了。 “是的,那位伟大的播种者,被我们称作女娲。”我承认,把神话故事和科学理论结合在一起,就算是假的,也够震撼人心了,还挺有趣的。 “她为什么要播种下,咳咳我们?” “谁知道呢?”夜鸦耸了耸肩,“播种或者只是为了收获,她或者只是为了等我们经历了一生,精神成长壮大,再将这些精神吃掉也说不定呢,我们自认为是高等智慧生物,不也经常左右其他生物进化吗?比如说,为了得到更多的肉,我们培育出那些长着好几腿和翅膀的鸡鸭,为了得到更多的粮食,我们利用生物技术培育出了多倍体的更高产的小麦,当然,我们称这些为改良。” 我没有再说话,因为我感到十分害怕,我听懂了他的弦外之意,进化和改良,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那么我们人类的发展,究竟是进化还是一种改良,我们知道吗? “那你说,那个寻求帮助的伏羲,为什么会被黄帝杀掉,他们之间又有什么恩怨,”整理了一下思绪,我再次发问。 “他们之间的事情,几乎贯穿了整个历史,”夜鸦推了推墨镜,“周朝的王室,是黄帝的后代,周文王,改伏羲创造先天八卦为后天,流传了下来,从此以后能够推测天道运转的八卦变成了后世那些测字算命看风水的神棍骗人的伎俩。” “而周武王更厉害,直接发动了一场封神大战,从那以后,历史上再也没有出现过任何一个神仙,”夜鸦喝了一口酒,“你没有觉得很奇怪吗,三皇五帝之时,神魔乱舞,战国之后没了神仙,却有各种能人异士在世上横行,秦朝之后,能人异士没了,但是几乎人人都会武功,到了清朝还有一些武林高手之类的东西,可是到了现在,我们什么都不会了。” 被他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像是这么回事,无论是正史还是野史,大致都是这么记载的。 “而且你有没有发现,人类从狩猎时代到农业时代,用了十几万年时间;从农业时代到工业时代用了几千年;而由工业时代到原子时代,只用了二百年;之后,仅用了几十个年,我们就进入了信息时代,”夜鸦又说,“我们的科学在加速发展,就像是在一支正在发生化学反应,丢入了一颗催化剂,加速发展的原因,谁都说不清楚,或许真的有那么一只手,推动这一切的发展,可是我们却不可能看到,不可能从任何方面感知到,就像是棋盘上的棋子,永远无法理解移动它的那一只手,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夏虫不能语冰,青蛙坐井观天,当我们可怜他们,嘲笑他们的同时有没有想过,我们其实或许并不比他们聪明?” 不管他说的是不是真的,都发人深思,我觉得我快要被他洗脑了。 “你看一件事,往往只能看到表面,”夜鸦继续说,“其实我们都一样,永远无法看到表面之下的根源。” 我忽然想起了那片林子中,另一个“我”说的话,任何一个简单的问题,只要深究下去,都会变得无比复杂,你永远也得不到真正的答案。 “那么关于‘那个时代’的传说,轩辕与伏羲的恩怨,在反应中投入催化剂的那只手这一切的一切,你想不想知道真相?” “想,”沉思片刻之后,我点头,他这一个个问题与解答令我痴迷。 他向我招了招手,一脸神秘,我将耳朵凑过去,心脏狂跳不止,他真的会告诉我真相吗? 夜鸦神秘一笑,冷酷的嘴角轻启,这一刻,我几乎窒息。 时间慢慢流逝,每一秒都如一个世纪那般漫长。 终于,他说话了。 “假猪套天下第一!” 第六章 邪 “啊?!”我愣了一下,怎么也想不到他会在这这场合蹦出这么一句,旋即大怒,破口大骂道,“去你姥姥的,你丫毒奶粉玩多了把脑子给玩坏了吧!” 这还算是我脾气好,要是换了小张,早就把酒瓶子甩到他脸上了,当然,以他这身手,百分之百砸不到。 “你那么激动干什么,我就是想说一些调皮的话,活跃一下这紧张的气氛,”夜鸦吐了吐舌头,瞬间从一个集神秘与可怕于一身的命师,变成了一个穿着怪异的中二青年,使我不禁沉思这个世界究竟怎么了,这家伙跟刚才那个救人生死的命师,还有六十年前那个眨眼之间取人性命的神魔,究竟是不是一个人。 “那真相究竟是什么?”我哭笑不得,失神了好半天,才慢慢回过神来。 “我不知道,”夜鸦摇了摇头,“我调查了这么多年,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 “好吧,”我无奈叹气,“那你刚才说的是不是真的?” “谁知道呢?”他收敛了表情,“给你一个忠告,这些事情,这些秘密,你就当根本也没有接触过,不要再试图去触碰,否则总有一天,你会变得像我一样,浑身热血凉尽,只剩下一腔滚烫。” “那”我强忍住一口老血没有喷出来,这家伙时而疯癫时而正经,但是说出来的话总能把别人憋到吐血,“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说我啊,”夜鸦站起身来,掸了掸身上的土,有些惆怅,“不是告诉过你吗?我是一个命师,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人,如果要再加上一句嗯,最后一个背负着先天八卦的人,那天之后,我失去了双眼,却活了下来,那帮人称我为邪,世间大邪。” “哪帮人?”我心说大哥,你能不能一次性把所有的话都给说完啊。 “不是跟你说了这些事你最好不要去接触,有好奇心没有错,但是往往你知道的越多,就会越危险,”夜鸦说道。 “你不想让我知道你就不要告诉我啊,给我说了这么多忽然打住又是什么意思,这样吊人胃口真的好吗?”我是一个还算是比较沉稳的人,但是现在已经快要发疯了,原来我天真的以为小张这家伙的嘴炮是天下之最,现在我发现自己错了,我要是有夜鸦一半的能耐,保正能把张三峰这家伙说得屁滚尿流,跪地求饶。 怪不得人家叫他邪,性子邪成这样,也是没谁了。 “我已有许久没与人交谈过了,今日一叙,解了心中烦闷,时候不早了,告辞,”夜鸦把玉佩往我手上一塞,转身就要走,“他日你必有用到我的地方,到那时再相见。” “等会儿,”我拦住了他,“既然说这块玉佩是你的故人之物,那我就还给你好了。”这事的复杂程度已经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光是理一下我都觉得头痛,他这样的人都弄不清楚,我就不要跟着瞎掺和了。 “你还是自己留着吧,风风雨雨这么多年,故人早就不在了,还要这玉佩何用?”夜鸦长叹一声,有些怅然,“回去以后,把这玉佩好好藏起来,觊觎它的势力有很多,以免招致杀身之祸,须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哦,”我点了点头,目送着这个身影渐行渐远,变成了一个小黑点,消失在了远方。 看来真给小张蒙对了,那胖子的身世绝对没有那么简单,他说这玉佩是他家祖传的,肯定是瞎话,他父亲的死,还有他受到追杀,绝对跟这块玉佩有着莫大的关联。 我忽然有一种就地挖一个坑把玉佩给埋了的冲动,但是仔细想一想,还是算了。 我坐在地上,就着二锅头把最后一口花生给吃完,然后陷入了沉思,这一愣就是好长时间,直到太阳快落山,才从那种似梦非梦的境界中摆脱出来。 “不想了,想不明白的,”我苦笑,是真相还是只是一个疯子的疯言疯语,都不重要了。 我看着慢慢落下的夕阳,内心感慨万千。 太阳东升西落,春夏秋冬的更替,树叶的生长与凋落,人的生老病死,还有时间的流逝,多少年来都是这般,没有改变,也无法改变,因为这是规则。 人终将死去,花终将枯萎,蜡烛终将燃尽,没有什么可以是永恒的,任何东西都会变为废墟,但是在这废墟之上,又会生出新的东西,方生方逝,方逝方生,这便是天道的轮转。 一切终将失去,唯有天道恒常,可是何为天道?那也是规则。 世间的一切都来于虚无又终将归于虚无,那么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天下苍生,皆来于空,那人来到这世间沉浮又是为何;天下苍生终归于空,那这众生爱痴,为的又是些什么? 我眺望着远方的灯火,仿佛看到了城市中熙攘的人群,人们都在忙碌,可是谁又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而忙碌,谁知道自己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谁知道自己究竟来自何方,又将去往何处?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可是绝对了利益往往伴随着绝对的空虚,就算能够获得一切,那又如何?古往今来多少才子佳人帝王将相,到头来不过只是我们脚下的一抔尘土,可是时间依旧流逝,规则依旧如此。 规则为什么会是这样,又是谁人定下了规则,谱写了万事万物运行的宇宙定律,怎么能说的清楚? 我看了看手机,四条未接电话,都是小张打来的,于是赶紧踏着夕阳,回到了那条胡同,付了羊肉汤钱,重新买了一碗,给小张带上,然后,匆匆踏上归程,这么长时间了,这小子一定已经饿疯了吧。 看着马路上的车来车往,我忽然想起了我经常玩的那个名叫gt5的游戏,其实仔细一想,人生不也是一场游戏吗? 我忽然感觉自己无比渺小,就像是亿万宇宙尘埃中的一个。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第七章 另一个我 我回到医院的时候,是晚上七点半,天已经黑了。 我提着一碗给小张买的羊肉汤,坐电梯上了三楼,朝我们两个的病房走去,之前说过,因为老赵的关系,我们享受了特殊照顾,直接住进了三楼医院的贵宾包房里。 一个人急匆匆地从对面走了过来,路过我的时候还往我这里看了一眼,脚步一顿,失去平衡差点摔倒,我一只手提着羊肉汤,腾出另一只手去搀扶,可是没想到这家伙不领情,身子微微一歪避了过去,快步向前走去。 楼道里的灯光有些昏暗,我没有看清他的脸,只知道这家伙身高有一米七五左右,和我差不多,体型微胖。 “那么着急干什么?”我一边嘟囔,一边推门走进了病房,小张正坐在床边玩手游,听到推门声,马上转过头来,用一种诧异的眼神看着我,“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什么玩意儿?”我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要么就是这小子饿时间太长脑子坏掉了,刚刚还打电话催我赶紧回来,现在怎么又突然蹦出这么一句。 “我说你不是刚走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小张又说了一句,我直勾勾盯了他半天,发现他并不是在开玩笑。 这时我忽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 我扫视了一下病房,小张床旁边的柜子上放着一只空碗,我又提起鼻子闻了闻,病房内飘着一股淡淡的羊肉味。 这么说,难道我之前已经回来过了?我想起了刚刚碰到的那个步履匆忙的人,现在想来,他的体型几乎跟我一模一样。 我的心开始砰砰直跳,已经渐渐淡忘的恐惧感慢慢涌了上来,我很想撒腿就跑,但是很快我就忍住了,其实蟒川一行,我学到了很多东西,在极端的情况下保持清醒和理智,就是其中之一。 一定是有人趁我不在的时候装作我的样子混了进来,那么他的目的会是什么? “小李?”我在门口愣了一段时间,小张意识到了我的异常,喊了一声,用探寻的目光看着我。 “哦,没事,”我佯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走过去把羊肉汤放进了碗里。 “对了小张,我刚刚有没有干什么反常的事情?”我在自己的病床上坐定,问道。 “反常的事?你现在就挺反常的,”以小张的机灵劲儿,恐怕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你从回来开始一直在找东西,找一块玉佩,就是咱们去蟒川的时候那个胖子给你的那块儿,然后刚才又说自己肚子又饿了,想再去买点吃的,结果刚出去就回来了,我本来以为你是忘了带钱包了,可是看你手里提着东西你问这个干什么,难道” “那个人不是我,”我深吸了一口气,“咱们两个被别人盯上了。” “这种玩笑可不能乱开啊,”小张愣了一下,“怎么可能会有人跟你长得一模一样?” “是人皮面具,”我说着一阵翻找,在一个果篮底部的夹层里找到了一个硬币大小的窃听器,在小张眼前晃了晃,“谁送来的?” “仰慕你张爷的人多了去了,我哪儿能记得清啊,”小张摇了摇头,“我说,那玉佩难道是什么宝贝不成,犯得着这么处心积虑的吗?” 我没有回答他,坐在桌子面前发呆,看来这件事儿真的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或者说,这一切还远远没有结束。 那个伪装成我的人,一定是戴了跟我长相一样的人皮面具,这人皮面具做起来可并不简单,要想瞒过小张的眼睛,每个细节都要精确无比,不仅如此,这个人在小张面前短时间内没有露出任何马脚,那么他的声音甚至是神态都要模仿得惟妙惟肖。 能做到这一点,这帮人绝对不简单,甚至有相当的谋划。 甚至说,潜伏在暗中觊觎这块玉佩的势力,肯定不止一个。 按理说这种人都应该是训练有素才对,可是刚才我跟另一个“我”擦肩而过,他竟然没有对我下手,直接逼问玉佩的下落,看来他对老赵还是有所忌惮,不想打草惊蛇。 我想起了夜鸦临别前告诉我的那句话,把这块玉佩藏好,以免招致杀身之祸,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这次我还算幸运,可是下次呢? 这杀千刀的张胖子真你姥姥的操蛋,自己被人追杀不说,竟然把这东西丢给了他的救命恩人我,这哪里是什么传家宝,简直就是一个炸弹,还是随时都有可能炸的那种。 小张默默站起身,走过去把房门锁紧,这小子估计也是怕那家伙杀一个回马枪。 “我说小李,你藏得倒是挺隐蔽的啊,那家伙把屋子都快翻遍了,连根毛也没有找到,”小张冲我挤了挤眼睛,“我说你是不是交给老赵了。” 我正准备说我随身带着,手机突然来了一条短信,我拿出来一看,竟然是小张发来的。 我一头雾水,这小子不是在我面前坐着吗,怎么会给我发短信? 旋即我明白了过来,既然他们可以伪装成我,那为什么不可以伪装成张三峰? 我点开了短信,里面只有六个字,千万不要回去,接着就是一连串感叹号,代表十万火急。 我抬头看了看小张,发现他也看着我,我们两个都不说话,气氛尴尬的有些诡异。 “啊,老赵刚才给我发了一个短信,”我很快就冷静了下来,说道,“说是你顺出来的那根玉带卖了个好价钱,八十万,他自己抽了十万,剩的七十万全都打你建行的卡里了。” “嘿嘿,”小张笑了起来,“没想到这玩意儿这么值钱啊,七十万,张爷我得打多少年工才能赚这么多啊,老赵这小子也太能折腾了,人还在医院里躺着,东西都已经卖出去了,不服不行。” “吩咐底下伙计办的嘛”我也陪着他一起笑,“你小子可算是有钱人了,一定要抽时间请哥们儿搓一顿。” 这个人的反应,无论是语气,神态,表情都没有任何一点破绽,堪称完美,但我马上识破了他的伪装,因为小张根本没有从周赧王墓里边顺出什么玉带,都是我灵机一动瞎编的,周赧王墓里带出了什么东西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我连笔记上都没写,就算他们再有能耐,也一定查不出来。 看来这家伙锁门不是为了防止别人进来,而是为了防备我突然跑出去。 我端起羊肉汤走到窗边,端碗的那只手都在微微颤抖,另一只手则伸进口袋,死死拧着自己的大腿以保持理智。 窗户外面不起眼的位置悬着一条登山绳,那是老赵醒过来之后特意嘱咐我们来的时候绑上去的,看来他早就预料到了这种事情的发生。 “小张”我轻声喊了一句,那人疑惑抬头,我一甩手,“啪”一声把一整碗羊肉汤都扣在了他的脸上,转身推开窗户,抓着绳子跳了出去。 一声惨叫从我的身后传来,嗓子那么粗,一听就不是小张。 在蟒山周王墓的时候,我在岩壁之上吊出了经验,此刻刚一跳出去,两手抓着绳子,双脚蜻蜓点水一般在墙上点了两下,滑倒了一楼,一松手,“噗通”掉在了绿化带上。 我一翻身爬了起来,一边大骂“妈卖批”吸引别人的注意,一边朝马路上冲去 第八章 逃跑 背后一声轻响,那个人也已经追了过来,我没有回头,加快速度几步冲到了医院后墙的围栏,手忙脚乱爬了上去,一咬牙凌空一跃,护住头蜷着身子一个背摔落地,忍着疼一个懒驴打滚儿爬起来,继续向前面的马路冲去。 这是我在书上看的从高处往下跳的技巧,从来没有实践过,今天竟然成功了,看来人在危急时刻所爆发的潜力果然无比巨大,要不然以我的体重从这三米来高的围栏跳下去,虽不说伤筋动骨,怎么也得疼的半天爬不起来。 而且,跟老赵生里来死里去走了这么几遭,确实成长了不少,那是一种微妙的变化,可以理解为经验,很难用语言形容。 打个比方,换做是以前,遇到这事我肯定要失去理智,就算能逃出来,也肯定是要跑到保安室寻求帮助,但是现在我在保持冷静的同时会多想一步,以这帮人的手段肯定有所防备,保安室里边坐着的说不定就是他们的人,我要是跑过去,岂不自投罗网? 于是我宁肯受点小伤,也要翻过围栏冲上医院后面的马路,毕竟在这光天化日之下,他们还能强行把我拖走不成? 那个人的速度确实比我快了很多,我刚跳下来,他就已经追了过来,几乎是前脚贴后脚,这个人的步子轻盈快捷,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应该是那种职业杀手,如果换成别的地方,我肯定够呛,但是现在我们是在灯红酒绿,车水马龙的大马路旁,他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杀手这种东西,跟魔鬼一样,从来都只能躲藏在黑暗中害人。 我一边往前走一边喘着粗气,回过头看了看那小子,他站在墙根处,伸手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羊肉汤,眼神里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把我给烧成灰,我心里边儿特别痛快,冲他比了个中指,呸一口唾沫吐在地上。 原来嘚瑟的感觉这么美好,怪不得小张这家伙整天作来作去的,我脑海里刚闪出这么一个念头,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因为我看到这狗x的竟然把手伸进了裤兜,掏出了一把黑色的手枪。 尼玛,这狗东西该不会一言不合,就想杀我灭口吧! 看着黑洞洞的枪口,我正准备拔腿就跑,那家伙却狠狠朝自己大腿上锤了一下,收回了枪,冲我比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沿着墙根走远了,看来他只是短时间被仇恨蒙蔽双眼,要是现在杀了我,他回去也不好交代。 他姥姥的难道嘚瑟也看脸?小张整天嘚瑟来嘚瑟去也没见遇到过什么麻烦,我就嘚瑟了这一回,还险些有生命危险。 我深吸了一口气,拖着疲惫的步子一边往前走,一边掏出手机给小张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连“嘟”都没“嘟”一声,就被瞬间接通,看来小张也十分着急,守着电话等我的音信。 “胖子,你现在在哪儿?”小张问道。 “刚逃出来,张三峰,我有句妈卖批一定要讲,妈卖批的,”我一肚子火气无处发泄,把小张骂了个狗血喷头,引得路人频频侧目,“这么大个事儿你就发一条短信,给我挂个电话能费你多少话费啊,你现在在哪儿?” “x的死胖子,张爷给你打俩电话你都没接,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儿了呢,”小张愣了一下,马上骂了回来,这家伙嘴都不肯吃亏,“我现在在老赵铺子里,这里安全,你也过来,赶紧的,别磨叽。” “好,那我马上过去,”我说着挂了电话,脸上有点发烫,十分尴尬,这家伙确实给我打了两个电话,我以为他催饭呢就没接,后来把这一茬给忘了,我很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智商过亿,在张三峰面前老是犯傻。 确实,我们干的事儿不是什么合法的勾当,肯定不能去报警,老赵的铺子里伙计众多,的确最安全,于是我招手打了个的,打开后门坐了上去。 这也算是我的一个习惯,小的时候跟小张一块坐出租车,那家伙总是抢着坐副驾驶的位置,我只能坐后排,久而久之就养成了习惯。 “古玩一条街,”我关上了门,整个人摊在后座上,身上的伤本来就没有好利索,又这么一折腾,浑身都疼。 开车的是一个二三十岁的年轻女人,头发高高盘起,我坐在后座只能看到她的侧脸,化了淡妆,挺好看的,开出租车是一个挺苦挺累的活,经常熬夜不说,饮食还不规律,大老爷们儿都不一定能受得住,她一个女的长得不错,不吃软饭干这个,跟外面那些妖艳贱货不一样,这一点我挺欣赏。 车里的录音机播放着巴赫的勃兰登堡协奏曲第1号f大调:柔板,轻柔舒缓的音乐让我一点点放松了下来,昏昏欲睡,不要问我为什么知道这么有逼格的曲子,小张去咖啡厅装逼的时候经常点这个。 不过很快我便意识到了不对劲,睡意全无,因为车子并没有开进古玩一条街,而是绕了过去,向城外驶去。 “美女,你这方向有点儿不对吧,”我说着,同时手扶在了门把手上,准备开门跳车逃走,那女的就像没听到一样,头也不回,狠狠一脚踩在了油门上,车速瞬间飙升到了一百二,巨大的加速度把我狠狠压在了车座上,我收回了手,在这个速度下跳车,就是找死。 千算万算,还是中了他们的圈套,我以为自己已经学机灵了,看来在这些跑江湖的人眼里,我还是个跳梁小丑。 这女的真狠,硬是把出租车开的跟f1一样,神龙摆尾闪电漂移,把我甩得头都懵了,哪里还有机会想办法脱身? 一路狂奔了有二三十里地,车子停了下来,我往窗外看了看,这是城外边的一个小村庄,我们汝州的村子都差不多,我已经迷失了方向,不能确定究竟是哪一个。 我打开了手机,开了位置共享,想要给小张发信息求救,可是我刚点开短信界面,一只纤白的手伸了过来,我眼前一花,手机便已经被夺了过去。 “小弟弟,我们又见面了,你可千万不要在姐姐面前耍什么花样哦,”那女人开口了,声音莫名的熟悉,我抬头一看,瞬间张大了嘴巴,都可以塞进去一个馒头。 这竟然 这他娘的竟然是 我们在蟒山村口遇到的自称李占稳孙女的那个妹子! 第九章 半路劫人 我愣在那里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这女的不是跟姓周的那个老头儿他们一伙,被活尸给撕碎了吗,难道她也化成了厉鬼想要找我寻仇,不对,鬼要是想害我,哪里用得着费这么大心思,开着车带我到这穷乡僻壤呢? 看来她还没有死,对了,我想起来了,在林子里的时候,小张好像跟我说他并没有看到这个女人的尸体。 不简单,这女的真是不简单,在蟒山的时候,她扮成一个清纯活泼,懵懂无知的小村姑,把我和小张耍的团团转,连老赵都差点儿着了她的道,后来,连那武艺高强的周老头儿都没能幸免于难,她却从活尸嘴下逃过一劫,现如今更是将我给抓了个正着。 “你究竟是什么人?”我盯着她,心里边慌得不行,语气却很是平淡,努力让她觉得我很镇定。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女人“噗嗤”一声笑了出了,这一笑竟然有万种风情,看得我脸颊有些发烫,“我的目的,你想必已经知道了,那我就明人不说暗话,把东西交出来,我保证平平安安的把你送回去。” 我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那女人也没有生气,继续说道,“现在不是耍小孩子脾气的时候,那东西在你手里,不能给你带来任何的好处,反而可能招致杀身之祸,你们去过蟒山的事都已经传出去了,想必赵爷现在也已经是自身难保了,只有我们才有能力护你周全,你可要想好了。” 我心说我也想找个人赶紧把这倒霉的破玉佩给扔出去,但肯定不是现在,不然我前一秒刚掏出玉佩,后一秒妥妥的被灭口,老赵再想找我,不知道要到哪座古墓里去刨呢。 “现在知道那死胖子把玉佩给你的势力还算很少,等这件事儿传开了,你觉得那赵爷还能保护的了你吗,”见我没有说话,那女人继续动我以情晓我以礼,“你是聪明人,我想你知道该怎么做,可千万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哦。” “你觉得你的话我会相信吗?以后会不会招致杀身之祸不一定,我只知道如果现在给你,那我就死定了,东西被我藏起来了,至于地方嘛,”我冷哼了一声,“等你放了我,我再告诉你,正如你所说,我要它也没什么用,现在不告诉你是为了自保,希望你能够理解。” 这一番话把我自己都给吓了一跳,想不到我竟能如此镇定。 “既然小家伙你如此不识趣,可怪不得我了,”女人叹了口气,转过脸发动了车子,汽车离开了村子,驶上了一条不知名的小路,我现在表面上看起来镇定,其实心如油煎,因为那玉佩并没有被我藏起来,反而就在我身上,他们随便一搜就能找得到,必须赶快脱身。 但是我也没有轻举妄动,因为这娘们儿看起来没有任何防备,并不担心我逃跑,那肯定是有相当的信心我跑不掉。 “你要带我去哪儿?”我假装愤怒地问道。 “去见一个人,”那女人头也不回,“真的不打算给我吗,我还该夸你聪明呢,还是该骂你笨呢?” “反正玉佩在我手里,谅你们也不能那我怎么着!”我表面装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脑子里边飞快地谋划着逃脱的方案,这时候,一辆黑色的轿车“嗖”一声从一旁的野地里窜了出来,一个急刹车,横在了路中间。 难道又有人来劫我? 我正纳闷儿,前面那辆车的车门一下打开了,一个穿着黑衣的大汉从车里跳了下来,这大汉得有两米来高,壮实得跟一头牛一样,胳膊跟小张腰一样粗,简直就是一头人形的怪兽。 “怪兽”从腰间抽出一把手枪,对准了那个女人,这帮人真是狠到没有人性,连一句话都没说,打一个照面就想杀人。 女人愣了一下,一咬牙,狠狠一脚踹在了油门上,车子陡然加速,“砰”一声撞在那“怪兽”的身上,“怪兽”没有防备,手一甩,“砰”一枪打偏了,手枪也掉在地上,“噗”一口血喷的满玻璃都是。 那娘们儿心也是真狠,竟然并没有停车,而是继续加大油门往前开,“怪兽”也是厉害,一般人挨这一撞不死夜残,他却能在短时间内反应过来,两只手死死按住引擎盖,浑身肌肉高高隆起,想要用自身的力量将车子给逼停,颇有老赵在周王墓力抗金甲蝎王的架势。 可惜他还没怎么用上劲,就被顶在了自己开来的车上,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俗话说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这一口气被撞散了,可真就够呛,我看我们的车头都变了形,他被夹在两车中间,肯定是活不成了。 没想到那“怪兽”突然一声暴喝,举起两个醋钵大的拳头,狠狠砸在了引擎盖上,一声巨响,引擎盖直接陷了下去,我们的车子一震,冒出了一股黑烟,熄了火。 “怪兽”抽回沾满鲜血的双拳,把我们的车往后一推,一跃而起跳上了车前盖,一拳捣碎玻璃之后,狠狠向女人掏了过去,女人灵活地一闪身,跳到了副驾驶座上,打开车门窜了出去了出去,摸出一把匕首,刺向了“怪兽”面门。 这尼玛现实版的美女与野兽啊。 “怪兽”一偏头,这柄匕首直挺挺刺进了他的肩膀,几乎没柄,可他却并不感觉疼,好像被扎的人不是自己,大手一样,“啪”一声把女人抽翻在地,接着一跃而起,狠狠踩向了女人的头,我发现他们两个打架都是一个路数,专挑要害下手,几乎招招致命。 打吧,打吧,朝死里打,你们俩都打死了才好,我正好脱身。 这样想着,我一边注视着战况,一边悄悄推开了车门,想要溜之大吉,可是万万没想到,那女的一个翻滚,看看避过去之后,一骨碌爬起来,吐出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竟然一扭头开溜了。 “怪兽”也没有追,一转身,正好看到了打开车门准备逃跑的我,我们两个对看了几秒钟,我尴尬的笑了两声,关上了车门。 “怪兽”大步走了过来,“唰”一声抽出了自己肩膀上的匕首,“当啷”丢在地上,血立刻喷溅了出来他撕下衣服按住,接着一把就将车门拽了拉来,提小鸡一样抓住我的脖子,夹在怀里,向自己的车走去。 我一个一百八十多斤重的大男人,被他很轻松就夹在怀里,就像夹一卷破草席。 他拉开后车门,把我往里面一丢,关上门往前面走去吧。 可是他刚拉开驾驶室的门,就听三声枪响,他的身子往前踉跄了两步,背后炸开了三朵鲜红的血花 第十章 截杀 我用手撑起身子,透过车窗往后看去,没想到那个女的又在夜色的掩护下折了回来,她一手捂着自己的腹部,另一只手里握着一把手枪,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捡那“怪兽”的。 她刚才挨了一巴掌,看起来也够呛的,倒不能说是身子骨弱,那“怪兽”力气惊人,我要是中了这一掌,说不定浑身的骨头都要断。 那“怪兽”挨了一枪,往前踉跄了两步,站定身形,猛一转身,竟然向那女的扑了过去,我心中大为惊骇,这家伙难道不是血肉之躯,给车撞了一下,刀子捅进了肩膀,现在又结结实实挨了三枪,没有倒下不说,竟然还能反扑,这要是换成一般人,早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女人同样没有预料到,大惊之下又开了三枪,这三枪两枪打中了“怪兽”的手臂,另一枪打中了膝盖,可那“怪兽”只是稍微顿了一下,来势丝毫不减,几乎一瞬间就到了眼前,抡起两个醋钵大的拳头狠狠砸了下去。 女人仓惶之下往后一闪,手没有收及时,被一拳狠狠砸在了胳膊上,只听“咔吧”一声脆响,她的整条胳膊被砸得翻折了上去,百分之百断了,枪也脱手甩了出去,掉在了一边的地上。 女人发出一声惨哼,用另一只手捂住断臂,往后一连退了好几步,跟“怪兽”保持了一个相当安全的距离,才终于站定,咬牙恨恨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记得这句话是我刚刚问她的,现在又被她问了出来,当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怪兽”肯定不会回答她,甚至连一句话也没有说,便再一次扑了上去,这女的让他受了这么重的伤,又打了他几枪,他肯定不会怜香惜玉,一连串组合拳打得虎虎生风,那女的知道大势已去,再这么下去肯定要被打死,狠狠撂下一句“你等着”,转身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这回是真的走了。 “怪兽”警惕地盯着她消失的背影看了好久,才打开车门坐在驾驶座上,回头看了我一眼,从车座底下取出一个医疗包,处理自己身上的伤口。 十五分钟过后,他拧了一下钥匙,车子却并没有启动,又试了几下,也没有成功把车子启动,看来这破车刚才那一下子被撞坏了,我闻着一股子汽油味,应该是油箱裂了漏了油。 “怪兽”索性下了车,扛麻袋一样把我扛在肩上,向荒地里走去,他的脚步有些不稳,显然刚才那几下子还是有作用的,我没有反抗,因为反抗了也没用,他要是觉得我不老实给我一拳,那我后半辈子估计要在轮椅上度过了。 一路上这家伙连一个字儿都没有说,我怀疑他根本就是个哑巴。 又走了有二十来分钟,那“怪兽”突然停了下来,我以为是他失血过多终于扛不住了,但事实根本不是这样,他定定站在那里,两眼死死盯住前方,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我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我们的前方是一棵大树,树底是一团模糊的白影,形如鬼魅,就跟就跟我们在乱葬岗上看到的那个白衣女鬼一样。 坏了,夜路走多了,又撞见鬼了。 “你终于来了,我在此恭候多时了,”那个白影一步步逼近,这时我才看清那是一个穿着白色t恤的男人,这个人留着长头发,身子瘦得跟竹竿儿似的,脸色十分苍白,活像地府里勾魂的白无常。 他的声音也十分阴柔,听得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又一个来抢我的人,我现在还真是炙手可热,都赶上大明星了,可这粉丝也未免有点儿太疯狂了吧。 “怪兽”一把将我甩在地上,摆好了战斗的架势,如临大敌。 “既然你如此不识趣,那我就勉为其难帮你一把,送你上路吧,”白衣人说着,一步步缓缓走了过来。 一臂之遥,“怪兽”大吼一声,一把抓向了白衣人的脑袋,那白衣人轻哼了一声,灵活一闪,我只看到眼前闪过一道鬼魅一般的白影,他已经绕到了怪兽的身后,一跃而起,稳稳站在了他的肩膀上。 怪兽握住他的脚,想要把他拉下来,可是他的腿就像用铁铸在“怪兽”肩膀上一样,任凭他怎样拉扯,怎样狂甩,也没有移动分毫。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怪兽”胳膊上受了枪伤,没有了力气。 “别急,很快就好,”白衣人轻声说着,两只手揽住了“怪兽”的脖子,轻轻往两边一划,怪兽忽然停止了动作,两眼瞪得大大的,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噗”一声,大片的鲜血喷泉一样从怪兽的脖子处喷了出来,他伸手拼命想按住,却只是徒劳,终于,他倒了下去,停止了呼吸。 白衣人一松手,八条又细又小的刀片从他指缝间滑落,掉在了地上,他掏出手帕擦了擦手上的鲜血,伸手阖上了“怪兽”的双眼,长叹一声道,“何必呢?” 然后他把脸转向了刚刚爬起来的我,微笑道,“跟我走吧?” 他的笑很温柔,但我却感受到彻骨的寒意,冷到浑身颤抖。 “想带他走,还没有问过我答不答应吧?”一个声音冷冷说道,我们两个同时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过去,就见那棵大树的树枝上,倒挂着一个浑身黑衣的人。 莫非是夜鸦?我的脑海中第一瞬间闪出这样一个念头,但是很快我就否定了自己,夜鸦的声音并不是这样的。 “阁下是谁,好大的口气。”白衣人冷笑着,脸上的表情却并不轻松,将手伸到了腰间,摸出一把什么东西,向树上那个人甩了过去。 那人脚一松劲,一个翻滚从树上落了下来,稳稳站在地上。 “还不动手!”白衣人大吼一声,又一个浑身黑衣的人从树后面钻了出来,手持两柄短匕,向着那人招呼了过去,看来这家伙还有同党。 自古黑白多p,不是兄弟就是基。 那人不躲不闪,而是从腰缠抽出一把蛇皮鞭,手腕轻轻一抖,“啪”一声甩出了一个鞭花,这一边又快又准,黑衣人躲闪不及,被抽了个结结实实,那人又一抖手腕,鞭子如同一条大蛇缠住了黑衣人的脖子,一下就把他拉到了跟前。 那人抬起手,轻轻一掌按在了黑衣人的胸膛上,这一掌软绵绵的,怎么看都不可能有任何威力,但是那黑衣人的胸膛深深陷了下去,登时没了生息。 “哥!”白衣人想上前搭救,可一切发生得太快,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那人松开黑衣人的尸体,一折身向白衣人冲了过来,他的速度太快,快到就算敏捷如白衣人,也没有任何反应的机会。 “你的手法太血腥,让我来教教你什么才是杀人的艺术,”那人说着,两条手臂春藤般轻轻拂过白衣人的脖子,“格拉”一声,宣告着一个生命的终结。 刚刚还不可一世的白衣人,就这样死在一个陌生人的手中。 第十一章 青鳞 又死了两个,这么短短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内,已经接连有三人命丧黄泉。 我不知道这玉佩对他们来说究竟代表着什么,我只知道,这东西太可怕了,仿佛能激发人内心中无尽的贪欲,让他们变成毫无人性的怪物。 我终于明白了老赵那句话的真正含义,有的人宁可一辈子在地底下跟粽子斗争,也不愿意跟人打交道。 确实,人若是作起恶来,怕是要比任何粽子都恐怖得多。 空气之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郁,我感觉胃中一阵翻江倒海,用手撑着地,伏下身去一阵干呕,这一切都让我感到恶心。 想想不久之前,我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见到过最黑暗的事情,莫过于高中时学校发的盗版复习资料按正版的定价收费,可是自从老赵这老不死的家伙带我去盗了一回墓,我的人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一切就像是一个漩涡,将我牢牢地吸进去,越陷越深,无论怎样挣扎都只能是徒劳。 这世上也许真的有命运吧,自从三年前的那个雨夜,我遇见夜鸦的那一刻,听到他说“轮回门开,六道甲子”的那一刻,我一步踏进老赵的古董铺子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无法逆转。 说来可笑,我到现在还不知道究竟是谁走漏了风声,把玉佩在我身上的事情传了出去,据我所知这事儿只有四个人知道,我,小张,夜鸦,还有那叫张渊皓的死胖子。 小张到现在估计也是一头雾水,连他们为什么要抓我也不知道,肯定不会是他。 夜鸦也不可能,我当时想把玉佩给他他都不要。 那么这样想来只有张胖子了,他被追杀也是因为这块玉佩,从蟒山离开之后,肯定要把玉佩已经不在自己身上的消息散播出去,让那些势力把矛头都转移到我身上,于是,那些最先得到消息的势力闻风而来,就像嗅到血腥味的苍蝇。 我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就是这样了。 这个死胖子,亏我还以为除了长得肥了点儿丑了点,其实心肠不坏,现在才知道这家伙头顶长疮脚底流脓,简直坏透了。 “好了没有?”那人从后面拍了拍我的肩膀,轻声问道。 我身形一震,往前爬了两步,努力跟他保持距离,我算是真的怕了,这人对我来说,无异于洪水猛兽。 “那就赶紧走吧,”他说着一转身,扭头就走,我乖乖跟了上去。 “跟着我干什么?”走了两步之后,他停了下来,问道。 “什么?”我挠了挠头,不解道,尼玛不是你要劫我吗,不跟着你我还能怎样,难不成你善心大发要把我放了? “走啊,”他一瞪眼。 “去哪儿?”我继续挠头。 “想去哪儿去哪儿,”他冷冷说了一声,继续往前。 “你的意思是”我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要放了我?” 我的脑子有点转不过弯儿,没想到这家伙真的想放我走,那他忙活这么半天干什么,难道真是闲得无聊,大半夜在这荒田野地行侠仗义? “我跟他们不一样,前些日子你助我脱身,今日我也救你一次,”他转过身来,说道,“咱们两个扯平了。” 前些日子我算是纳了闷儿了,前些日子我在蟒川,那里可只有老赵小张三个人啊,我有哪里有机会去救什么人,更何况他身手看起来比老赵都好,哪里用得着我这个战五渣的帮助,他会不会认错人了? 如果硬要说我们救了什么人的话,那只能是周赧王了,不过这老家伙最后被我们一个大石头怼了下去,能不能出来还算一回事儿,就算出来了,也只可能把我们当成敌人。 “那他们是”我用眼睛瞟了瞟地上的人,问道。 “是人。”他的语气依旧冰冷,而且简洁。 “我当然知道他们是人,我是想问他们是什么人。”我强忍住喷血的冲动,说道。 “死人。”又是俩字,我忽然开始后悔问他这个问题。 “你还不快走,”他一边说,一边把蛇皮鞭缠回了腰间,“信不信我杀了你。” “那个”我说,“俗话说得好,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你能不能把我给送回去,毕竟这” “好,”还没等我把话说完,他就已经点了点头,这人办事儿还挺果断的。 “李墨,”我伸出了手,想跟他握手,没想到这家伙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直接选择了无视,我尴尬收回了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青鳞,”我转身正准备走,他在我背后说了两个字,我一愣,不明白他什么意思,我只听说过红磷白磷五氧化二磷,青磷倒是闻所未闻。 “青色的青,鳞片的鳞,我的名字,”停了大概有三秒钟,他解释道。 不知为什么,他的作风让我的尴尬症都快犯了,同时我也确定我自己根本不认识这个人,甚至连这个古怪的名字都是第一次听说,除非是我失忆了。 不过管他呢,有这么一个大高手当保镖,一路上肯定好走很多。 我们两个走到了村子里,找了一辆小卖部的送货车,我给了他一百块钱,让他把我送到县城,车主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秃顶大叔,真尼玛能喷,一路上嘚吧嘚说个没完,那青鳞坐在车上,连个屁都没放,就像是一块人形雕塑。 车子停到了古玩一条街的路口,开不进去了,我跟青鳞下了车,这家伙还挺负责,一直把我送到老赵铺子的门口,才转身离去,连个“再见”都没有说。 我深吸了一口气,才敲响了那扇朱漆木门。 “谁?”有人在里面问,是老赵的一个伙计。 “我,李墨。”我回答。 三两分钟,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小张从里边探出了头,我正准备往里边进,小张伸手拦住了我,凑到我耳边问道,“解释一下‘张石头’这个名号的由来。” 我愣了一下,马上明白了他的用意,他这是为了防止有人假冒我混进去,这事儿只有我们两个知道。 “咱俩小时候卖废品” “得了,这破事儿别再说了,”我刚说一句,他就打断了我,把门全都打开了,我往里边一看,屋子里坐着五六个伙计,都是全副武装。 “欢迎回家,”小张说着,轻轻给了我一个拥抱。 我鼻子一酸,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第十二章 赶尸 “小李爷,回来了,”老赵的几个伙计见我进来,也急忙起身招呼,这几个人我都认识,以前在一块儿喝过几次酒,熟得很。 话说回来老赵不愧是老赵,这一批伙计对他又是敬畏又是佩服,忠心耿耿,虽然整天在一块儿扯皮,什么话都说,跟一帮土匪似的,可是到了关键时候绝不含糊,那感情也是好得没话说,简直情同手足,是一次次次出生入死历练出来的。 “李爷,来这儿坐,”一个伙计说着,搬出了一把凳子,还给我沏了一壶茶,这伙计长得白白净净,斯斯文文,还带着一副黑框眼镜。 他的名字叫周子文,我们都叫他阿文,是老赵的账房先生,老赵下地的时候,铺子全权交给他打理,也算是老赵手底下的二号人物。 别看这人长得秀气,待人也和善,却是颇有一番手腕,老赵手底下几个几个大的盘口的主人,那一个个滚刀肉一般的狠角色,都被他治得服服帖帖的。 我也没客气,应了一声就坐了下来,几位伙计这才落了座,我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吹了两口气。 “小心烫!”阿文的这句话还没有喊出来,我就已经一仰脖“咕咚”灌了下去,喝完我就后悔了,茶水太烫了,这么多人我又不好意思喷出来,只能咽了下去。 这一下就好像咽下了一块烧得通红的火炭,烫得我眼泪都下来了,小张拍了拍我的背,说道,“慢点儿,瞅你那猴急样儿,哎我说胖子,刚才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怎么不接?” “甭提了,”我摆了摆手,露出了一个龇牙咧嘴的表情,又倒了一杯茶,“这件事儿,可说来话长喽。” “那你就长话短说,”一个伙计插嘴道,惹得满堂哄笑,我也跟着笑了两声,等大家都静了下来,我小缀了一口茶,把刚才的遭遇跟大家说了一遍,我三番两次被劫,最后被高人所救,听得大家唏嘘不已。 “我说小张,救我的那个人自称青鳞,这名儿你有没有啥印象?”我问道。 “青鳞青鳞”小张拧起了眉毛,咂吧两下嘴,开始胡乱联想,“百年醋业,青鳞厚道?” “噗,”我一口茶差点儿喷他脸上,“那是紫林!” “青鳞”小张继续瞎掰扯,“青鳞巨蟒?” 我听罢精神一振,他所说的青鳞巨蟒,正是化作蟒山,困住周赧王的那条化蛇,这么想来也的确合理,确实是我们解开了机关,这化蛇才能够一飞冲天,羽化成龙。 不过这也未免有点儿太玄幻了吧,我只听说过化蛇成龙,没听说过化蛇成人啊,这简直就是高配版的许仙和低配版的白娘子的故事,更扯淡的是那条蛇尼玛竟然是个男的。 巨蟒变成了蟒山,蟒山又变回巨蟒,巨蟒有又成龙,龙又变成人,我忽然为牛顿,爱因斯坦那群物理学家感到悲哀,研究那么长时间科学,都研究到狗身上了,我尼玛整天好好学习记笔记,到最后才发现根本没有一点用处。 这根本没有办法用科学解释好吧。 而且,按理说这青鳞应该改名儿叫金鳞才对。 “你纠结这个干什么,平平安安回来不就好了,”小张在我肩膀上重重拍了两下,“对了,涛哥说出去找你,怎么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回来?” “别着急,我给他打个电话,”阿文说着,掏出了手机,拨了一个号码,他的手机跟老赵是一个款式的,金属机身,背面有一个logo,是一个水墨风格的“墨”字,我以前听老赵说过他的手机,是他所在的那个墨家为自己人定制的,有一套独立的通信系统,更扯淡的是据说还有自毁功能。 趁这空档,我用小张的手机登陆了360官网,给我的手机挂了失,我手机被那娘们儿抢走了,我可不想她动我手机里的资料,或者朝我的联系人下手。 毕竟是专业搞安全系统公司出的手机,一旦挂失,就会立即进入被盗模式,直接锁定手机,关闭所有数据接口,必须在六十分钟之内输入我的指纹,否则手机自动清空所有数据,并锁死处理器,直接变成一块砖,连刷机都刷不成。 “打不通,”阿文推了推眼镜,把手机放在了桌子上。 “你看这夏涛,早就跟他说多两个人陪他一起去,他就是不听,你看这”一个满脸麻子,名叫曹斌的伙计沉不住气了,“李爷都回来了,他却没了音信儿,这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 “怎么说话的,”一个叫王易的伙计堵住了他的嘴,“胖涛那么大个子,两膀子力气五六百斤,平常的蟊贼四五个都不是他的对手,能有什么事儿,准时这家伙一个人偷看小电影儿的时候把手机调成静音忘了开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我这心里有点儿不踏实,还是去看看吧,”曹斌跟夏涛是同乡,平时俩人关系最好,他说着就往外走,另一个沉默寡言的伙计,冲我们一点头,跟了上去,也弄不明白他究竟是也想出去看看,还是想把曹斌给拉回来。 “够了,”阿文用手指敲了敲桌子,声音不大但是充满威严,“你们忘了赵爷交代什么了,你们都走了,李爷和张爷谁来保护,再等等,要是三十分钟涛子还不回来,一块儿去找。” 曹斌和那个伙计愣了一下,马上回来坐好,只是他们两个还没坐稳,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夏涛走了进来,步子有些僵硬。 “呃”小张开口正准备说话,一股腥臭扑面而来,呛得咳嗽不止,“我艹,涛哥你掉茅坑了,怎么这么大味儿啊!” 夏涛没有张嘴,只是在喉咙里发出了极其含混不清的一声,接着继续向我们走来,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十分苍白,在昏黄灯光的掩映下有些吓人。 “不好!”阿文说着,突然揪着领子一把将我提了起来,甩到了身后,我疑惑间回头,就见夏涛突然摸出了一把匕首,向着阿文扎了过去。 他的动作很快,快到我们都几乎没有反应过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匕首向阿文的胸膛刺去,但是阿文更快,他伸出两根手指轻轻一拨,把刀尖拨向了一旁,抬腿对着夏涛的腹部就是一脚。 “砰”一声闷响,夏涛熊一般壮硕的身躯倒飞了出去,砸在了门附近的墙壁上,老赵的汉代云纹博山炉被砸翻,里面的香灰洒了一地,夏涛的腹部也渗出了粘稠的橙黄色液体,把白t恤都给染花了。 “胖涛,你这是干啥?”王易不解的问道,夏涛就好像没听见一样,嘴里发出阵阵低声咆哮,双眼已是瞪得通红,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阿文当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他快步走了过去,一个手刀斩在了夏涛的脖子上,按理说一个正常人挨了这一下早就应该昏过去了,可是夏涛却更加狂暴,扭过头想咬阿文的手。 阿文叹了口气,厚厚的镜片后面闪过一抹凶光,两只手一用力,干脆利落地拧断了夏涛的脖子。 铺子里一时间万籁俱寂,鸦雀无声。 我们都愣在那里,惊得说不出话来。 “文哥,你怎么,你怎么把夏涛给”曹斌结结巴巴问道。 “跟了赵爷这么长时间,这点眼力见儿都没有,”阿文冷冷说着,站了起来,捡起了夏涛掉在地上的匕首,“他早就死了。” “那他”我表示很不解,怎么死人还能走路,还能跟你搏斗? 阿文轻轻叹了一口气,伸出两根手指,飞快探进夏涛的头发,取出了三根银针,接着用匕首划开了他的衣服,只见他的腹部有一个巨大的伤口,阿文用匕首挑开那个伤口,一股子黄色的粘液包裹着血红色的颗粒物流了出来,腥臭逼人。 原来夏涛的肚子早被人掏空,填上了这种东西。 “湘西赶尸,”阿文轻声解释道。 提起赶尸,我的脑海里总能想到英叔僵尸片里那些穿着清朝官服,脸上贴着黄符,走路一蹦一跳的僵尸,但是现在看来,真正的赶尸跟影视作品里有些不一样。 “摄魂钉,封魂砂,百年老粽子熬成的尸油,好大的手笔,这只是一次试探,那些人就在附近,兄弟们,抄家伙,”阿文说话声音特别低沉,一股恐怖的气息从他的身上散发而出,“今晚可能有一场硬仗要打!” 第十三章 归来 “那帮人肯定就在附近,兄弟们,抄家伙,”阿文说道,“今晚可能有一场硬仗要打!” 他这一声令下,众伙计马上收起了伤感,抹了一把通红的眼圈,握紧了手里的家伙。 我在屋子里转了两圈,想寻一件趁手的武器,最后看上了那个被夏涛砸翻的铜香炉,拿着炉腿倒提了起来,不轻不重,刚刚好。 小张从架子上取下来一把古剑,“刷拉”一声抽出来,寒光毕露。 我们都卯足了劲儿,守在门边,就等着那帮家伙进来,杀他们个人仰马翻。 一阵脚步声在寂静的街道上响起,我们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听着那人一步步靠近。 “吱呀”一声,门开了,一个人走了进来,我们抄起家伙正准备出手,却愣在那里,这是一个谁都不会想到,根本不应该在此刻出现的人。 他娘的竟然是老赵! 我们面面相觑,纷纷放下了武器,都觉得有些尴尬,特别是我,刚才举起香炉的时候,里面残留的香灰洒了自己一脸。 老赵用目光扫了我们一圈,又看了看地上的夏涛,低声问怎么回事,阿文走了过去,把刚才发生的事简单地说了一遍。 “几只苍蝇而已,用不着这么紧张,”老赵面容阴沉道,“放心吧,我在这里,他们不敢进来,无论是谁,敢在我的地盘上动我的人,我都管叫他有来无回!” 老赵这话说得相当霸气,仿佛并没有将那些人放在眼里,一是因为他这个人本来就室泰山崩于面前而面不改色的狠角色,另一个就是他对于自己实力的绝对自信。 “先把涛子抬下去,用桃木枝烧了,”老赵又说,“看看他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帮他完成吧。”,两个伙计应了一声,抬着夏涛走进了后院,老赵又打了好几个电话,一番调动之后,才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我们知道这时候是真的安全了,都松了一口气,坐了下来。 我低着头,心里边有很多话,却不知从何说起,满脑子都是夏涛的模样,他总是憨憨的笑着,叫我小李爷,从家里带特产给我吃,想到这儿,我的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正如蟒山林子里的那位大叔所说,我是个心软的人,心软的人不适合干这行,容易被别人伤到,也容易被自己伤到。 “小李爷,别伤心了,干咱们这行的,谁没有个三长两短”曹斌安慰着我,自己的眼眶却红了,他的这番话让我心里边更难受,差点“哇”一声哭了出来。 “阿文,通知一下另外几个盘口,三天后到这里开一个会,”老赵说完,拍了拍我和小张的肩膀,“你们俩跟我来一趟。” 我们两个跟着老赵,走进了那间装着石棺的屋子,记得三年前第一次来的时候,我们俩把这里当成了厕所,引发了一系列很尴尬的事,现在想想,一切都好像发生在昨天。 “这口石棺,我在里面躺了两千多年,现如今东西还是当年的东西,人却都已经不在了,”老赵轻笑道,颇有“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的感觉,我和小张不知道怎样接腔。 不知为什么,和他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现在却感觉有些生疏了,有些人就是这样,你对他了解越多,就会越发觉得他深不可测。 老赵将身子探进了石棺,伸手按动了什么机关,石棺底部的石板向两边分开,一条幽深的暗道出现在我的眼前,呈阶梯型一路往下。 我们三个跳进了石棺,用手机照着明,踩着石阶一路向下,暗道里面有些阴冷,一时间我竟有一种又回到墓道里的感觉。 往下走了十几米,才终于到了底,暗道的底部是迷宫一样四通八达,像极了巨大的蚁穴,没想到老找铺子下面竟然有这样的建筑,想要完成它可真是一项大工程。 老赵带着我们,七拐八拐走进了一间密室,这密室里的陈设十分简单,一张雕花木桌上放着一盏油灯,旁边一圈小木凳,除此之外竟别无长物。 “你们两个恢复得挺快啊,”我们三个落了座,老赵率先打破了沉默。 “已经差不多了,倒是你,刚出来的时候不省人事,这才几天,就活蹦乱跳的,看起来就好像没受过伤一样,”小张那张嘴天生就闲不住,不过这样也好,多少能够缓解尴尬的气氛。 “其实我一天前就已经出院了,发生了一点事情,本来打算晚点回来的,可是他们跟我说出事儿了,我就连夜赶了回来,”老赵说,“我这次让你们来,一共有三件事要说。” 我们俩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第一件事儿,你们那两块羊脂玉卖了出去,一共四百万多一点,其他的东西还没有买主,等都卖出去了,一并给你们算钱,”老赵拍了拍我们肩膀,“放心吧,不会少了你们的。” 我跟小张互看了一眼,点了点头,以前总是幻想着当有钱人,什么时候能有个百八十万的,但是现在真有了钱,却觉得就那样了,怎么也兴奋不起来,特别是想想死去的夏涛,还有不久前发生的林林总总,心里边硬硬的,像堵了一块什么东西。 对了,说到刚才发生的事儿,我从怀里掏出了那块太极阳鱼玉佩,递给了老赵,“这东西你拿着吧,就是为了这个,才发生了这么多事儿。”然后我把乱葬岗遇见胖子的事儿给老赵讲了一遍。 “我想跟你们说的第二件事,就跟这块玉佩有关,”老赵接过了玉佩,并没有感到惊讶,显然是早已知情,“这玉佩一共有两块,名字叫做双鱼玉佩,你那的只是其中一块,接下来,我会把前因后果都告诉你们,你们愿不愿意再听我说一个故事。” “快讲!”我和小张伸长了脖子,老赵以前跟我们讲的故事,都是自己在墓里边遇到的奇异诡事,还有就是他自己的身世,如今这个故事能跟这个号称是中国第一未解之谜的双鱼玉佩扯上关系,肯定是异常精彩。 老赵清了清嗓子,露出了一个意味莫名的微笑,讲了起来。 第十四章 渊源 老赵接下来讲的这个故事,发生在春秋战国时期的某一年,一座不知名的山上,一座不知名的庙宇里。 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位白发苍苍,形容枯槁的老人,和一位不知名的年轻人,他们两人之间,有过下面这一番对话,说是对话,其实就只是那老翁的自言自语,而那个年轻人,是一位聆听者,更像是庙里一动也不会动的神像。 “据传,有一人在山中羽化,自我年少,闻此言,便有了成仙之梦,弱冠之年,我问父亲,天上可有仙否?”老人开口,声音粗历沙哑,“父亲说有,我问,既如此,仙为何物?” “父亲告诉我,一人一山即为仙,一撇一捺为人,平地高起为山,人在山中,山中有人,即为仙,他还告诉我,仙者,不问世事,不履红尘,无悲无喜,可既然不履红尘,不问世事,何谈存在,既然不存在,又为何称为仙?”老人的眼睛里暴发出奇异的光芒,仿佛自己还是当年那个懵懂无知,一身闯劲的少年,“于是我背起了行囊,踏上了寻仙之路。” “不觉间,五十年过去了,我背井离乡,游遍名山大川,踏上红尘道已久,见惯世事沧桑,遇山即拜,遇人即助,却不想牵扯入诸多因果之中,险些殒命,我的父母已离我而去,我也有了妻儿,仙人昔年之说,我并未得偿所愿,我仰天而问,这仙人,究竟在何方?!” “而后,我潜心研究仙家典籍,又是五十年,我已皓首穷经,阅尽三千道藏,得知仙在大罗天上,”老人的声音提高了几分,他枯朽的身体似乎支撑不住,剧烈咳嗽起来,“可是拨云见日,又何来天上?!” “终于,终于,在这行将就木之际,我终于大彻大悟,仙便是人,人就是仙,只要坚持自己心中的道,哪一条路都可以通天,”老人悠悠吟道,“一言半句已通玄,何须经书千万篇;人若不为形所累,转身便是大罗天!” “然,”年轻人终于开口,他的眼神始终很平静,就像一潭波澜不惊的死水,庙里的蜡烛摇曳着火焰,在他的眸中倒映出水一般的波纹。 老人说完这句话后不久,便与世长辞,临终前他让年轻人给自己的后人带去了自己用毕生心血所著的一本风水密卷和三句话。 第一句,凡我墨家后人,必发尽天下丘冢,生生世世,永生永世,不尽不绝。 第二句话,像是一句疑问,却又包藏了无尽的玄机,我这一生,寻的真的是仙吗? 第三句话老赵没有说,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那是一个秘密,一个墨家族长才能够接触的终极秘密。 “这就是世上最大盗墓家族,墨家的由来,”老赵说道。 “可是这根玉佩有什么关系呢?”我不解道,他这个故事讲得我一头雾水,根本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你别急,我的故事还没有讲完,”老赵笑了笑,接着讲了下去。 墨家在几千年与墓主人斗智斗勇的岁月里,积累了许多独门秘技,又广泛吸收其他帮派甚至是民间散盗的各种理论与手法,将以“风水、方术、外力”来盗墓的这三大体系发挥到了极致,整个家族中也是奇才辈出,老赵的师父,前任墨家家主,把那口石棺从地里边挖出来的那位墨行云便是其中最具有传奇色彩的一位。 墨家的强大,是积淀到了一定程度,最终量变引起质变的结果。 它建立在春秋战国,与墨子的那个提倡”兼爱非攻”的墨家不同,并不为人所知,在诸子百家中也没有占得一定的席位,但在历史当中并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而是以一个隐世强者的身份存在,墨家的人也几乎渗透进了诸子百家的各个流派,甚至有很多人还是朝廷重臣,在先秦时还为秦始皇寻找过长生不老药,当然最后还是失败了。 墨家历经了好几个朝代,在无数辈人的苦心经营下,渐渐发展起来,成为整个盗墓行业的领导者,但是到了后来,随着封建王朝的倾塌,在新思潮的冲击下,墨家原来的体系渐渐有些支撑不了整个家族的运转,面临着灭亡的危机。 再加上十年特殊时期,等到墨行云坐上家主的位置的时候,墨家也就剩下了一个空架子。 墨行云天资聪颖,悟性也极高,很快就把家传绝技练得出神入化,足以应付各种危险的情况,再加上他的风水造诣已经达到了无人能及的地步,特别是一手寻龙点穴的好功夫,让他能够在各种复杂的地形下很快找到隐藏的墓穴,所以在他十二岁出道,五十岁收手的三十八年中扫荡了各大墓穴,搜罗到的财宝不计其数,这才得以将墨家从灭亡的边缘给拉了回来。 墨行云不仅重振了墨家,还帮住过组织中的很多家族,在危急存亡的紧要关头拉了他们一把,为他们提供了大量的人力和资金,这才使得他们得以回转,重新发展了起来。 他还乐善好施、重情重义,广交江湖上的能人异士,而且出手大方,挥金如土,从不计较自己的得失,所以在道上有很高的声望,被人们尊成为“墨王爷”。 盗墓这一行里的人,几乎把墨行云墨王爷当成了一种信仰,甚至有一些盗墓贼的家里,还贡有墨行云的长生牌。 墨行云一生盗墓无数,身上所发生过的诡异的事情,随便掂出来两件,都可以写一部恐怖,但是对于那件事,他却是十分避讳,这件事并不算是秘密,在当时就引起过一阵不小的轰动。 五十年前,数百名高手,在墨行云的带领下,进行了一场史上最大的盗墓活动。 这些人,都是各大家族的核心人物,每个人出去,都可以独当一面,他们带着当时最精良的装备,在墨行云的带领下,一头扎进了茫茫无尽的“死亡之海”罗布泊,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也正是从那件事之后,墨行云选择了金盆洗手,从此窝在家中,再不去染指任何与盗墓有关的事情。 他们在那里究竟遇到了什么,那些人究竟去了哪里,其他家族多次派人来询问,但墨行云却一直缄口不言。 渐渐地江湖上开始流传关于墨行云的谣言,说的是他们在罗布泊中发现了一件惊世之宝,墨行云想要独吞,于是选择了杀人灭口,将其他人全部害死在了罗布泊里。 但是老赵对这种说法确实嗤之以鼻。 且不说墨行云有没有能力将这几百名高手害死之后不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如果真是他干的话,他完全可以编一个完美的谎言去掩盖这一切,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说。 可令老赵不解的,也正是他这种态度。他甚至没有开口为自己进行过任何的辩解,就好像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于是一些人开始对墨行云产生了怀疑,甚至有些与墨家素来不和的大家族纠结了一批人,前来找墨家的麻烦,而那些受过墨家帮助的家族,自然是站在墨家这边坚定的拥护墨行云,整个组织渐渐分成了两派。 这两派之间互相倾轧,一时间死伤无数,甚至惊动了政府。 最后,几个高层出面,动用武力进行了血腥镇压,甚至出动了几支军队,这才平定了这场空前浩大的内乱。 这场变故之后,各大家族元气大伤,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恢复过来,墨家更是油尽灯枯,家里的伙计死的死,散的散,就只剩下了几间古董铺子,勉强维持着生计,虽然经过长时间的努力,墨家又逐渐发展起来,可综合实力以及在各大家族中的地位已经大不如从前。 到现在,五十多年已经过去了,但是这二十多年里,人们一直没有放弃对这件事的查探,墨行云也一直对这件事讳莫如深,到死,都没有提过一个字。 老赵原以为,这件事,会像别的历史事件一样,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地浮出水面,但是他错了,这件事,就如同陈酿的老酒一般,随着时间的变迁,愈发浓郁,最后,随着墨行云的死,就像他身上所背负着的众多谜团一样,彻底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有些秘密,是注定要带进坟墓里的。 奇怪的是,墨行云在临死之前,晾着满屋子探望他的重要人物,甚至是他儿子墨无意,孙子墨染尘不见,只是将一个老赵从没有见过的年轻人叫到了屋子里,说了一晚上的话。 然后他就死了,在临行前那个年轻人找到了老赵,还有他的师弟,现任墨家族长墨无意,说出了那个尘封已久的秘密,其实当时的那帮人大多没死,但是他们都隐藏了起来,如同人间蒸发,他们背负了什么,究竟是怎样的变故才能让他们有这样可怕的默契,年轻人只字未提。 “他只是告诉我们,那些人并非一无所获,我的师父,也就是墨王爷,从罗布泊中带出了一块玉佩,”老赵压低了声音,“正是双鱼玉佩。” 第十五章 月宫神话 “他只是告诉我们,那些人并非一无所获,我的师父,也就是墨王爷,从罗布泊中带出了一块玉佩,”老赵压低了声音,“正是双鱼玉佩。” “可”听到这里,我心里猛然一惊,说了这么半天,总算是绕到正题上了,可是转念又一想,老赵这说的怎么跟夜鸦不一样啊,正准备开口,却被老赵摆摆手打断。 “你先听我说完,”老赵说,“当时的墨家,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墨王爷认为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好这枚玉佩,于是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把这块玉佩分成了两半,一半秘密托付给自己的一位故人保管,就是咱们手上这一块,另一半,送到了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我点了点头,老赵说的那位故人,应该就是张胖子的父亲吧,想来张老爷子也是挺靠谱,守着这个秘密大半辈子,可是他儿子就不行了,转手就把这块玉佩给了我,怪不得街坊四邻从小就不待见他,还真不是个东西。 “老赵稍等,让我先插个嘴,我就是好奇,问一下,你说另一块玉佩送到了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小张问道,“你说当时像墨家这样的庞然大物,都没有能力保护好这块玉佩,那还有什么地方能称得上是绝对安全,莫不是五角大楼,或者是国安局?” “事情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不是我不想告诉你们,也不是我怕你们把秘密泄露出去,而是怕说了你们不信,”老赵又开始卖关子,不管是什么时候,他这死性总是不改,“那个地方,就算是公之于众,也极少会有人相信,相信的人,也几乎不可能到得了。” “行了老赵,你就赶紧说吧,”我撇了撇嘴,“胃口这样被你吊着真的特别难受!” “你们应该听说过阿波罗十三号吧,”老赵突然蹦出了这么一句,得亏我现在没有吃东西,要不然迟早被呛死,一个这么现代化的词语竟然从一个古代武将的嘴里蹦出来,这反差实在是有点让人接受不了。 “知道,不就是一个飞船嘛,”小张满不在乎。 “不止如此,”我补充道,“阿波罗13号是美国航空航天局阿波罗计划的第七次载人飞行任务,也是第三次载人登月任务。” “对,还是小李知道的多,”老赵在小张头上敲了一下,“多跟人家学学,别整天就知道泡妞打游戏。” “行行行,”小张推开了他的手,“你突然说这个干什么,你别告诉我这事儿跟这飞船能扯上联系。” “还真就扯上关系了,”老赵接下来说的话让我觉得这一切都像是一个荒诞的玩笑。 阿波罗13号于美国中部时间1970年4月11日13:13发射,发射后第二天,服务舱发生爆炸,重创阿波罗13号,造成水、氧气的外泄,同时损坏了船上的电池组及二氧化碳过滤设备。 在以保证宇航员生命为优先的前提下,地面控制中心下令阿波罗13号放弃登月,绕至月球背面利用弹弓效应返回地球,同时为避免二次损害,阿波罗13号指令舱奥德赛号被关闭,宇航员全体转移至没有在爆炸受损的登月舱水瓶号,并在那里驾驶飞船返航。 1970年4月17日,也就是事故后的第三天,指令舱奥德赛号成功返回地球,溅落于南太平洋,创造了人类航天史上最伟大的奇迹。 这是我们所知道的,广为流传的,载入人类航天史的事情,但是老赵说,服务舱的这次爆炸事件只是一个幌子,它的发生,只是为了掩盖另一件事情。 其实阿波罗十三号上,除了三名正式成员,还有一个黄皮肤黑眼睛的中国人,他们也并没有直接利用弹弓效应返回地球,而是在月球的阴暗面成功登陆,由那位中国人,把那块太极阴鱼佩,藏在了月球背面的某个地方。 然后,他们把返回地点设置在南太平洋,就是为了避开人们的耳目,让那个中国人顺利离开。 这一切看似是个意外,其实是一个局,一个耗费无数财力物力布置出来的惊天之局。 “到现在我也不太相信,在月球上,竟然真的有一个宫殿,它的入口,就在一座环形山的内部,”老赵喃喃道,“他们给这座宫殿取名为月宫。” “月宫月宫”我轻声重复着这两个字,想起了夜鸦给我讲的那个天方夜谭一般的故事,那个人是伏羲,他来自一个高度发达的文明,他们的母星就是月球,我们的地球被他们称为“源”,对于他们来说就像是太阳,只是在十万年前的某天,这个文明忽然灭绝了。 夜鸦说双鱼玉佩的来源就是月球,老赵说双鱼玉佩的最终归宿也是月球,就好像一个封闭的环,他们两个有彼此从一定程度上印证了对方说的话,他们的故事之间像一条纽带,将神话与科学联系在一起,真真假假,难分难辨。 我甚至开始对存在产生了怀疑,我们的世界,究竟是按照一条条冰冷的规律而运行,还是在一个更加高等的智慧生命的掌控之下呢,或者说,他本身会不会就是这样的一个生命? 我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不能想了,最近发生的事儿让我脑仁都快炸了,要是再这么想下去,岂不是要进精神病院了? “这也这也太尼玛能扯了吧,”小张瞠目解释,“老赵我发现你胡言乱语的本事长进了啊,是不是在蟒山摔坏了脑子?” “这又不是我说的,”老赵一脸无辜,要是让他那些伙计知道赵爷其实也有这样的一面,肯定一口老血喷出来,“是那年轻人告诉我的。” “他又是怎么知道的,你师父说的?”小张追问。 “那倒不是,”老赵摇了摇头,“他说,他就是当初那个随阿波罗十三号一起登月的中国人。” 我跟小张一脸不相信,这尼玛越扯越远了。 “这世上的任何一件事,都不会是它表面看上去那样简单,”老赵悠悠道,“就拿苏联解体来说,你以为他们真的是被美国的‘星球大战计划’这个幌子给拖垮的吗,美国又为何能在接下来的这么长时间内独霸全球,这背后的一切,你们有深究过吗?” “接触符号!”我灵光一闪,忽然叫了出来! “什么玩意儿?”小张露出了不解的神情,我让他自己百度。 “老赵,我其实一直想跟你说,”趁老赵停嘴,我说道,“前不久我碰到了那个夜鸦,他跟我说的双鱼玉佩,好像是被咱们国家的科研人员发现的。” “这两者其实并不矛盾,只是时间先后的问题,有的人想要揭开秘密,自然会有另一些人不想让秘密揭开,”老赵眯起了眼睛,“这其中牵扯太多因果,不是我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你们知道了也没什么好处。” 我深深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我和小张不再说话,低头消化着老赵刚才说的东西。 “老赵,你不是有三件是想说嘛,这才说了两件,快说,第三件是什么,”小张打破了沉默的气氛。 “第三件事,也是我的主要目的,”老赵将手搭在了我们两个的肩膀上,“咱们在蟒川带回来的那个赤铜卷轴快要破译出来了,届时我想请你们两个,跟我去一趟蓬莱。” 第十六章 图书馆惊魂 “咱们在蟒川带回来的那个赤铜卷轴快要破译出来了,”老赵说着把手搭载了我们两个的肩膀上,“届时我想请你们两个,跟我去一趟蓬莱。” 前不久,就算是那赤铜卷轴摆在我眼前,我也只是把他当成一件寄托帝王美好愿望与想象的艺术品,毕竟海上仙山,长生万世之类的东西太过虚无缥缈,但是经历了这么事,我开始有点相信了。 记得在出租车上,那个女的对我说,老赵恐怕也要自身难保了,估计就是因为这个,当初在蟒川,那个“白爷”派周老头儿一伙对付我们,更像是一种试探,得知我们确实前往周赧王墓之后,他立即将消息散播了出去。 以前老赵好像隐隐提到过,这“白爷”有很大可能就是白起,老赵心思缜密,性格沉稳,他说有很大可能,那基本上就是了,作为嬴政父亲嬴楚手下最得力的杀神,武安君白起恐怕也知道当年嬴氏一族与周王室的恩怨。 虽然他活到了现在,可是难保证他是不是跟老赵一样情况特殊,不管如何,那长生药对他来说,一定有不小的诱惑,只是赤铜卷轴在老赵手里,他就算不害怕老赵,也会忌惮墨家这个庞然大物。 于是他把消息传了出去,这消息,无异于在世界上掀起惊涛骇浪,毕竟长生,比那个只知神秘,不知具体有什么作用的双鱼玉佩,对人的诱惑要大得多。 是人都不想死,真正看淡生死的绝世高人简直是凤毛麟角,长生,对于所有人来说,都会是终极的梦想,这东西听起来再荒诞,就算是有一丝希望,也一定会有人挤破头去抢,我甚至怀疑墨家几千年来一直传承的那个终极秘密就是关于长生的。 于是老赵刚一出来,就会被各种势力群起而攻,若是墨王爷还在,兴许能够顶住风浪,不过很可惜老爷子也是在不久之前突然撒手尘寰,这样一来,墨家势必做出妥协,那白爷正好可以混在其中,分一杯羹。 “老赵,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没有直接回应老赵,而是问道,“参与这次行动的,应该不会只有墨家一家吧?” “没错,”老赵咬牙切齿,“这件事我已经做的很隐秘,没想到还是被那姓白的给捅了出去,现在几乎所有人都想插上一脚,所以我们的队伍,是各个势力的精锐拼凑起来的。” “这姓白的真不是个好东西,”小张骂道,“要早知道这样,哪用得着偷偷摸摸的,连个像样点儿的枪都不敢搞,咱岂不是白遭这罪了,那天要让我见到他,非踢死这龟孙子不可。” “老赵,我有一点儿一直想不明白,”我问道,“为什么你放着那么多有能耐的手下不带,非要带上我们这两个战五渣,你就不怕我们拖你后腿?” “呃”老赵愣了一下,摸着鼻子讪讪笑道,“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很好,这个解释很强势,我差一点就信了。 老赵这人无论是身手,头脑,还是阅历,都要甩我十万八千里,但是有一点,这个人性子太正,不会说谎,我对他太了解了,所以他这句话一说出来,我就知道是假话,至于真正的原因,他不想说,我也没有心情去追问。 “怎么样,去还是不去,就一句话!”老赵忽然严肃了起来,小张这家伙就是个愣头青,特别喜欢冒险,正准备应承,被我狠狠一眼瞪得闭了嘴。 几个小时前我被抢来抢去的,也算是跟那些人打过交道了,那可都是一些吃人不吐骨头渣子,一言不和就要拔刀相向的人,要队伍里全是墨家人还好,自己一家知根知底的,我们俩说不定还能跟他们打成一片,被包养,呸,被保护什么的,要是队伍里什么人都有,各怀鬼胎,危险系数可要大了去了,估计我们最主要的就不是防粽子了,而是防人。 毕竟人要是做起恶来,可比妖魔鬼怪可怕得多。 我们俩涉世未深,有没有技艺傍身,跟他们会在一块儿,估计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而且蟒川一行,已经让我觉得够够的,对墓下面的世界恐惧到了骨子里,现在都在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脑子一热听了老赵的话。 “怎么,考虑好了没有?”又是二十分钟过去了,老赵催问道。 “我听小李的,他去我就去,”小张看了看我。 “我觉得吧,我天生就不是那命,还是不去了,”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像我们俩去也没什么用,净给你们添乱。” “既然你们不想去,那我也不勉强,”老赵长叹了一声,“也是,那地方太凶险,我都不能保证自己是否能活着回来,更别说你们。” “你必须要去吗?”我觉得挺对不住老赵的。 “为了活下去,我别无他法,”老赵又是一声长叹,他这话说得我鼻子酸酸的,有些心疼。 我们三个又在密室里坐了一段时间,才回到了上面。 到了上面,老赵叮嘱了我们几声,就出了铺子,开始着手清楚混进汝州的其他势力,我们两个坐在铺子里相对无话,心里边却怅然若失,不知怎的,经历了这么多事,内心却越发空落,蟒山一行我们确实得到了不少好东西,但我总感觉失去得更多。 算了,不去想了,明天如何,未来如何,正如这脚下的路,又有谁能够看得清楚? 老赵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之后了,这两天我跟小张一直呆在铺子里,好在铺子里面有f,还有很多古书,我跟小张都不至于太无聊。 小张这家伙甚至还按照张胖子的建议,托阿文买了一套设备,搞起了直播,你别说,冲他这张脸和那股吊儿郎当的幽默劲儿,真给他圈住了不少粉丝。 老找回来后,跟我说已经没有问题了,但是建议我这几天最好在附近活动,不要到学校去,毕竟那放地方太远,真出了什么事他也鞭长莫及,于是我给自己的舍友打了个电话,让他们瞅着点儿,上课帮我答到,真不行找辅导员帮我请一个长假。 憋了这么几天,我和小张都有些闷了,在老赵的允许下出门逛逛街,买些东西散散心,我顺便补办了一张电话卡,买了一个新手机,不觉间,心里边的烦闷一扫而光,笼罩在头顶的阴霾也慢慢散去,真有一种拨云见日的感觉。 买完东西之后,我想去图书馆看一会儿书,小张不干了,说不想去那种地方,太憋屈,于是我让他先回去,自己去了图书馆。 可是没想到我来的不是时候,图书馆今天搞装修,闭馆了,我本来打算回去,可是一看天色还早,决定绕道回母校看看,正好学校里边也有一个图书馆,虽然藏书不多,好歹也能看看。 说起我们学校的图书馆,那也真算是神奇,我在里面上了三年学,愣是没进去过一次,因为那门整天被一把生了锈的大锁锁着,似乎学校盖这个图书馆就是为了让我们欣赏它的外形。 学生都对老师有着一种神秘的敬畏,我当时也不例外,现在不一样了,我这回一定要到教务处要来图书馆的钥匙,进去看看。 记得射雕英雄传里有一个叫欧阳锋的,练功把自己脑子给练傻了,满世界乱跑,整天都在问两个问题,我是谁,我从什么地方来? 我觉得我们学校的门岗大爷是他亲生的徒弟,整天也就是两个问题,你是谁,你要去哪儿。 我花了半个小时,终于让他知道我其实只是想进去看看,并不是想要拐卖小孩。 我在学校里转了两圈,发现还是我当初上学时那个老样子,没什么新鲜,于是直奔图书馆而去,没想到这回图书馆竟然没有上锁,我推开门一股陈腐的气息夹杂着灰尘扑面而来,呛得我直咳嗽。 等空气中的灰尘重新沉淀下去,我才慢慢走了进去,不知道是不是长期没有受到阳光眷顾的原因,图书馆里面非常寒冷,一脚踏进去,就如同踏进了一个冰窖,我不禁打了一个寒战,转身掩住了门,忽然有了一种做贼的感觉。 图书馆的窗户被一块厚厚的绒布窗帘挡着,光线几乎透不进来,所以里面很黑,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 我凭着感觉伸手去摸墙上的开关,却摸了一个空,心里边大为疑惑,难道是因为我手短?往前走了几步,却依旧没有摸到墙壁,这时候我开始意识到事情不对,原路退了回去,准备离开。 可以我惊恐的发现,无论我怎么走,就是什么东西都碰不到。 门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突然消失了。 第十七章 鬼打墙 我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内心深处的恐惧再也抑制不住,如同藤蔓一般疯长,我之前提到过,自己的想象力打小儿就特别丰富,而且有一个特点,就是往往只在这种时候起作用,这其实也不能怪我,从上古时期开始,人们便有了对黑暗本能的恐惧,这种恐惧几乎融入了骨血之中。 一些不好的记忆开始在我脑中出现,记得上高中的时候,一些同学在传说图书馆封闭的真正原因,是因为这里边接连死过几个学生,还有就是,我们学校盖在这里之前,这片地方还是一个坟场。 这其实并不奇怪,有很多学校都是盖在坟场上面的,一是因为地皮的价格比较便宜,还有一种说法,就是要用学生们的阳气,来镇压那些作祟的屈魂怨鬼。 姥姥的,不会真给我遇上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吧,我这么想着,浑身直打哆嗦,原以为在蟒山生生死死经历了那么多,应该会对这种事儿有免疫,可是现在我才发现自己的心灵依旧脆弱无比。 不管经历几次,我还是会害怕吧,我想。 可我多少还是比以前强了那么一点,没有直接昏过去,我哆哆嗦嗦从兜里掏出了新买的手机,因为害怕,竟然输错了几次密码,才终于打开,我直接打开了手电功能,强烈的光芒驱散了我身边的黑暗,让我觉得多少好了那么一点,不过也只是一点。 我用手机照向四周,虽然光线并不弱,但是能照亮的区域十分有限,只能在积满灰尘的地板上照出一条狭窄的光路,我在这条光路上快步走动,四周是潮水一般翻涌而来的黑暗,似乎是许多黑色的恶魔,正躲在旁边冷冷窥伺着我。 根据我之前的目测,这图书馆的长度最多只有两百米,按理说,应该一下子就能照到对面的墙壁,可是我已经走了十多分钟,而且速度不慢,这十几分钟也应该走好几个两百米了吧,非但没有碰到墙壁,而且用手电一照,前方还是一片绵延无尽的黑暗,仿佛有什么东西将所有的光线都给吞噬了一般。 又或者,这图书馆里边是一个由黑暗铸成的牢笼,我被死死禁锢在里边,无法逃脱。 我再一次想起了蟒山那片逃不出的森林,冷汗瞬间冒了出来,使劲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拉回了信马由缰的思想。 这手机买回来之后我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玩儿了一会儿,测试了一下性能,所剩的电量不多,于是我关上手电,慢慢冷静下来,开始想老赵以前传授给我的经验。 这种事儿被称作“鬼打墙”,他在墓里也碰见过几次,但是跟现在的情况有些不同。 老赵以前见到的,都是周围摆着很多棺材的通道,或者是回旋曲折的楼梯,它们以一种非常奇特的阵法排列着,当你在里面走时,你会发现,在外面看着不是很长的过道和楼梯,要真是走起来,却永远也走不到尽头,当你发现有很多地方你之前已经走过的时候,必然是十分的崩溃,以为是鬼魂在作祟,其实不然。 这些大抵都是障眼法,用阵法蒙骗你的眼睛,让你以为自己是在往前走,其实却是一直在兜圈子,这样你就陷入了无尽的循环之中。当年诸葛亮布下乱石阵困住东吴的大将,用的就是这个。 人最相信听到的看到的,别人也最容易在这方面做手脚。 破解它的方法,其实很简单,那就是蒙上自己的双眼,凭感觉向前走下去,就能够走出这个死循环,亦或者,把那些能够制造障碍的东西破坏掉,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放一把火。 可是这种方法对我现在的状况根本就不成立,首先,在这片黑暗中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欺骗我的感觉,其次,我才走出去没两步,转身时已经找不到门在何方了。 不过我还是决定试一试,于是我把手机装进了衣兜,深吸了一口气,在黑暗中狂奔了起来。 其实时间对人来说也是一种感觉,在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很难准确感受到时间的流逝,我跑了大概有五分钟,也可能是十分钟,脚下忽然被一个十分坚硬的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飞扑了出去,脸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手机也从衣兜里滑了出来,掉在一旁。 这一下可把我摔得够呛,眼前金星直冒,鼻子都摔破了,酸甜苦辣咸,什么味儿都有,我脑子都被摔懵了,趴在地上愣了半天才缓过劲儿,伸手抹一把脸上的血,一股胀痛从脚部传来,渐渐压过了身体其他部位的疼痛。 我想翻身坐起来,脚踝却好像被什么东西箍住,兴许已经破了皮,我身子一扭,脚踝与那个金属或是石头之类的东西接触,那种冰凉的疼痛让我眼泪都下来了。 我轻轻动了动脚,感受了一下,那似乎是金属制成的环状的东西,上面还生了锈,我刚才跑过来的时候用力极大,一些锈渣已经被牢牢压进肉里,特别难受。 我蜷起身子,往后挪了一点,试着把脚从那个环里伸了出来,接着翻身坐起来,一边揉着受伤的脚踝,一边伸手去摸那个金属环。 这个金属环是活动的,有巴掌大小,十分冰凉,上面一道一道的,不知道是生了锈,还是纹上去的纹路,想来我这点儿也真够背的,这么大个地方就这么小一个金属环,还能被我一脚杵进去把我给绊翻。 怪不得有句老话叫人点儿背的时候喝凉水也塞牙,我也没找谁惹谁,上个图书馆儿还能碰见这种事儿,真是哔了狗了。 我又伸手抓瞎一样在地上一通乱摸,想找到我的手机,打开手电一探究竟,可是没想到一把摸出去,并没有抓到手机,反而摸到了一个让我魂飞魄散,天灵盖儿上走真元的东西。 那是一只冰凉的人脚! 第十八章 暗道 我的脑子瞬间就懵了,下意识地发出了一声尖利的惨叫,鼻涕眼泪一起流了下来,站起身来拔腿就跑,刚跑了一步,踩到了什么东西,脚底一滑,再一次重重摔在了地上。 剧烈的疼痛让我稍稍恢复了一点理智,光,现在我最需要的就是光,我踩到的那个东西应该就是我的手机,于是我一手捂住口鼻,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另一只手摸了过去,这回我终于捡起了我的手机,金属机身冰凉的触感让我感动得快要哭出来了。 我打开手电,向身后过去,我必须要看清楚刚才碰到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可是我的背后空空如也,我先是感到奇怪,接下来就是莫名的恐惧,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是我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是一双人脚,无比冰凉,没有体温,显然不是活人。 可是,一具尸体,怎么会突然不声不响地消失了呢? 难道这世上真的有鬼? “谁,给我滚出来!” “你姥姥的!” “妈卖批妈卖批!” “吃葡萄不吐葡萄皮!” “救命啊,救命啊!” 我歇斯底里地咆哮着,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喊些什么,一直喊到嗓子沙哑,没有了力气,才停了下来。 我喊了这么长时间,如果有人能听到的话,早就来救我了,我的手机在这鬼地方也没有信号,我试着拨打了两次110,都没有结果,这时候我意识到,只能靠自己了。 人就是这样,在还有退路的情况下总会寻求最舒服,最简单的办法,可是一旦陷入绝境,需要独立去面对的时候,往往会在一瞬间成长很多。 手机的电量还有百分之二十八,我再次确定身边没有什么危险之后,关掉手机,坐了下来,哆哆嗦嗦给自己点上了一根烟。 我没有抽烟的习惯,但是身上却带着一盒,出门在外碰到熟人给人家发一根,显得热络。 我给自己点一根烟,一是为了多少转移一些注意力,二是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脚腕越来越疼,一胀一胀的,让我无法集中注意力,我用手机照了照,脚踝已经肿了起来,鼓囊囊像一个包子。 我索性掐灭了烟头,把烟草揉碎,直接放在嘴里嚼了起来,那味道并不好受,但我还是忍住没有吐出来,这是老赵传授给我的方法,可以提神镇痛。 我连着嚼了好几根烟,先把伤口里的锈渣用指甲抠出来,然后吐出嚼过的烟草糊在上面,疼痛总算稍微缓解了一点儿。 这时候我想起了把我绊倒的那个金属环,用手电照了照,那东西还在那儿,没有给我玩儿突然消失。 我一瘸一拐走过去,用手电照着看了个仔细,这金属环应该是铜质的,上面还雕刻着一些东西,不过被青绿色的铜锈掩盖,一塌糊涂,什么也看不清。 这东西不会平白无故出现在这里,一定是有意义的,最有可能是一个机关,我从兜里掏出一包纸巾,取两张叠起来裹着手,试着拉了几下。 铜环被我拉起了七八公分,下面连着半截铁链,可是接下来,无论我怎样用力,这玩意儿就是不能移动分毫,起初我怀疑是铁链在下面被锈死了,又拉了几次,感觉不像,铁链就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样。 难道是方向不对? 我握着铁环,试探着拧了一圈,“咔嗒”一声,像是扣紧了什么扣子,我心中一喜,猛地往上一拉,“哗啦啦”一声,铁链被我拉出了三尺来长,我感觉脚下一震,一松手,铁链“哗哗啦啦”自己倒了回去,伴随着铁链的移动,是一连串“咔咔啦啦”机括响动的声音。 “轰隆”一声,以铜环为中心两米见方的地面突然陷了下去,一股暖红色的光氤氲而起,我揉了揉眼睛,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难道这下面还有人? 可是很快我就发现并不是,下面竟然是一条暗道,确切地说是一条墓道,墓道的底部是青石板砌成的台阶,十分陡峭,几乎是垂直向下,墓道两旁的墙壁上,每隔十来米,就有一支红色的蜡烛,悠悠跳动着的烛光,竟然是诡异的红色,放眼望去,只能看到一片红色的烛火绵延下去,就像是两条红线,在视线的尽头交汇成了一个红点,这幽深的墓道,似乎要一直通到地狱里面去。 借着这红色的烛光,我看到几十米开外的墙壁上,绘制着一些壁画,依稀可以辨认出画中有一些人物,但具体是什么内容,就不知道了。 难不成这图书馆下面,竟然有一座古墓? 这也太扯淡点儿了吧,据传前不久我们县城老城超市拆迁,无意中挖到很多瓶瓶罐罐,上面派人来查,找到了一座周朝时期的古墓,现在还用铁皮围着,莫非我们学校也跟这座超市一样,是建在一座古墓之上的? 还有那墙壁上的蜡烛,现在还燃烧着,会不会也是人鱼烛? 我提起鼻子闻了闻,果然不出我所料,虽然鼻子受着伤,我还是能闻到一种淡淡的香味,这种味道有点像檀香,隐隐间还有一种宁心定神的功效,令人感到浑身舒畅,跟我在周赧王墓闻到的人鱼烛简直一模一样。 难不成这个墓,跟蟒山那个有关联? 我内心虽然很好奇,但是并不想下去一探究竟,开玩笑,凡是大墓,防盗机关都十分严密,我现在什么处境,身上连件装备都没有,就一个破手机,还快没电了,最基本的食物供给都成问题 说到食物,我把手伸进了衣兜,掏出了一块巧克力,剥开包装纸,咬了一小口。 这巧克力的味道很纯,我坐在地上,感觉巧克力在舌尖上慢慢化开,一种略带苦涩的甜味慢慢氤氲开来,将我嘴里那种恐惧过后从胃里涌上来的奇怪的味道一点点压了下去。 我把剩下的巧克力小心翼翼地包好,这种东西虽然吃多了会发胖,但是能够在必要的时候给我补充一点糖分。 我把蜡烛放在身边,暖红色的光线多少能给我心里带来一点安慰,我又打开手机试了几次,还是没有一丁点儿信号,我就困死在这一片黑暗中,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当然,出路还是有一个的,墓道里的人鱼烛一直在燃烧,说明下面的空气是流动了,那么我到下面去,说不定还能找到出路。 但是我不敢,老赵和小张不在我身边,我一个人怎么也克服不了内心的恐惧,下到那阴森恐怖的墓穴中。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图书馆内十分阴冷,但我的鼻尖还是渗出了汗珠,最终,我努力说服了自己,下定决心,到下面去寻找出路,实在不行再原路返回。 我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一步一步走进了狭窄的墓道之中,我知道希望十分渺茫,这一去可能是阴阳两隔,再也回不了头,可是总比坐在这里等死要强得多。 此刻的我,已经别无选择。 第十九章 壁画 我怀着沉重的心情,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进了墓道。 青石板砌成的台阶上覆盖着一层油脂状的东西,很滑,饶是我非常小心,还是有几次差点跌倒,我只有扶着墙壁慢慢挪动,只有几十米的路程却足足走了有十分钟。 墓道中充盈着人鱼烛的香味,狭长的空间,暖红色的烛光,还有这檀香一样的味道,让我不安的心慢慢宁静了下来,感觉不那么恐惧了。 我在不经意间瞟到了墓墙上的壁画,之后便被深深吸引住,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我轻轻地摸了一下墙壁,发现壁画上面非常滑腻,好像被一层油脂状的物质覆盖着,用指甲刮了一点下来仔细一看,才发现这是人鱼烛燃烧过后挥发在空气中的膏油凝结而成,壁画能保存这么久,应该是拜它所赐。 这壁画保存得非常完好,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绘制的,颜色十分鲜艳,就跟刚画上去的一样,若不是亲眼所见,我一定会把它当成是赝品,还是非常没有水平的那种。 而且,壁画非常写实,跟传统的壁画一点都不一样,更像是中世纪欧洲教堂穹顶上的画作,在中国的古墓中能有这样的壁画,除了这座墓之外,只有蟒山那座了。 难道这两者之间真的有什么联系不成? 就是这样一幅色彩艳丽的壁画,在这阴森森的墓道中,在血红色烛光的映衬下,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好奇心和想象力是盗墓这一行的大忌,悲催的是,我恰恰全部具备,所以在这种节骨眼儿上,我还是一点一点看完了这幅壁画。 看完这幅壁画后,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唯一剩下的,就是极度的震撼。 这壁画竟然跟蟒山周赧王墓那幅有所关联,更我最近听到的,遇到的一些事情,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我靠在墙壁上,感觉自己正处于崩溃的边缘,我甚至开始对物质和科学,甚至对我所在的这个世界产生了怀疑,我的文字功底十分有限,无法将我看到壁画后所产生的感觉给描绘下来,哪怕只是万分之一,我只能用比较平实的笔法,来记述下我所看到的东西。 壁画一开始,讲述的是一场战争,只是这场战争的双方,都不是人类。 一方是一些身披奇怪盔甲,骑在各种各样奇怪的猛兽上的士兵,他们的身后是一些十分庞大的巨兽:长着一只角的白马,生着双翅的老虎,有三只脚浑身冒火的巨鸟,还有很多根本无法用语言和文字来描述,类似于山海经上记载的怪物,而且这些与旁边的树木作对比可以发现,这些士兵的大小至少是正常人的两倍。 为首的人戴着一张狰狞的面具,站在一辆由一条九头龙拉着的战车上,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刻意凸显这个人的伟大,他的身材看起来十分魁梧,体型比那些士兵还要大上不少。 而战争的另一方,则只是一些黑色的雾气状的人形阴影,在它们的背后,有一条纵贯了整片大地的裂谷,还有很多人形的阴影正从裂谷中爬出来,仿佛是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 壁画的画工非常精细,也非常写实,甚至能看到士兵临死前脸上那种因为痛苦而狰狞扭曲的表情,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刻意营造战争的残酷,整幅画面的格调是异常凄丽的红色,我甚至都能感觉到那奔涌在壁画上的血液将我淹没,竟然开始产生了窒息感。 我立刻移开了视线,将目光投向了后面的画面,最终,有实体的一方取得了胜利,他们用一种特殊的东西吸收了这些雾气,我之所以称那些东西为“东西”,是因为它们被装在盒子中,我根本看不到是什么,或许吸收那些雾气的就只是这些盒子。 紧接着,视角变成了俯视,跟旁边站着的士兵作对比可以看出这条裂谷非常宽,而它的长度,在画中没有描绘出明显的边界,所以无法判断。 整条裂谷就像是一条通天的巨蟒,站在它旁边的人显得无比渺小,就好像是无数粒小黑点,在裂谷的深处,可以看到一块巨大的球状物体镶嵌在岩壁上,这似乎是一块石头,有一些透明,质地有点像玉石,而且在它上面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些奇怪的纹路,不知道是不是人为雕刻上去的。 接下来画面好像切换到了几年之后,这好像是一场十分浩大的祭祀活动,几十根十分巨大的石柱被打进了深深的地下,有趣的是这些石柱打下的地方十分分散,有山有海,还有江河湖泊,几乎遍布了整片中华大地,蔚为壮观。 这石柱看起来十分光滑,可谓是浑然天成,上面还有很多深深的纹路,似乎是一种我不认识的古老的文字,这石柱跟周围的山岳对比起来都显得十分巨大,整条山脉就像是匍匐在它脚下的一条爬虫。 这样的石柱就算是在现在也绝对没有可能会被雕凿出来,不仅是因为我们还没有掌握如此先进的技术,而且我们也无法找到如此巨大的原石。 那么这些石柱的出现就有了两种比较可能的解释,第一,这也许只是古代人们的臆想,第二,这是神迹。 我其实并不相信有神的存在,但是这世界上确实发生过很多事情,是用现代的科学理论无法解释的。 而且,这石柱我并不陌生,不久前我也见到过一根,正是蟒山周赧王墓之上那根困龙钉,当时那困龙钉之上藤蔓环绕,我们还把它当成了一棵参天巨树。 接下来的祭祀活动就显得比较残忍,许多奴隶被钉在了石柱的顶端,鲜血顺着那些纹路缓缓流下,渗入了庄严肃穆的大地,并且在地底下不断汇集,形成了一只巨大的眼睛,这只眼睛跟外面石棺上的那只眼睛简直一模一样,就那么冷冷的看着我,看得我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太熟悉了,我对那只眼睛太熟悉了,可以说只要看上一眼,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这不正是我在周赧王墓的壁画上看到的那只摄魂夺魄的,勾起人内心最深处恐惧的独眼巫王的眼睛吗?! 第二十章 地心 良久,我拍了拍胸口,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恐惧与怪异的心情,继续看了下去。 画面又切回了那条裂谷,带着面具的首领领着那些士兵和一些奇怪的生物爬进了那条裂谷,经过了那个球状物体之后继续往下,这裂谷非常之深,简直要通到地狱中去。 随着攀爬的不断向下,各种各样的诡异事件出现了,先是有人无端从裂谷的石壁上坠落,向深不见底的黑暗中坠去,接着是一些士兵无故失踪,发现时已经嵌入了岩石之中,而他们周围的岩石根本就没有任何开凿的痕迹,就好像这些人被岩石吞食了一般。 攀爬的时间似乎非常的长,因为我可以看到壁画上的那些士兵穿着的盔甲慢慢锈蚀,最后化为了泥屑,从他们的身上剥落,铠甲之下竟然是一具具惨白骷髅,还在不断的往下爬去,似乎是收到了地狱召唤的亡灵军团。 “果然不是人!”我小声嘀咕道,“那前面壁画上的雾气状的又是些什么东西?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吗?” 我马上又摇了摇头,嘲笑自己有些迷信,这只是壁画而已,本来就有很大的艺术性,而这上面记载的那些事,好像就是一个没能流传下来的神话传说吧,古人的想象力,还是挺丰富的。 “这个传说的名字是什么?地心游记吗?”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虽说想象力丰富和好奇心泛滥是干盗墓这一行的大忌,很多时候有些盗墓贼能把自己给吓死,但是我还是管不了我自己,好在我的心理承受挺强,而且有些小幽默,非常能够自娱自乐,这样就保证了这个时候的时候不会感到孤独,也不会被吓到崩溃。 我又把目光投向了下一幅壁画,在穿过了地下一个巨大的洞穴之后,他们好像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通过了这个洞穴之后,一切都好像失去了色彩,整片世界都变成了黑白两色,整幅画以洞穴为界被分为了十分鲜明的上下两部分,令人有了一种十分异样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彩色打印机打印一张图片时打印到一半突然没有了彩色墨水。 接下来的几幅画,讲述的是这些骷髅兵在这个世界的一些活动,与其说是活动,倒不如说成是旅游,壁画非常详细的展示了这个世界里的景象。 这里有很多雄伟的建筑,龙楼宝殿、亭台楼阁,还有一条长长的雕饰着骷髅的桥梁,但是这里就是没有一个人,甚至没有任何的生物。 不知道是因为壁画受到了一定的损坏,还是由于光线不好,整幅图看起来有一种十分模糊的感觉,就好像是蒙上了一层迷蒙的雾气。 最能引起我注意的,是桥前的一座石拱,这座石拱比任何建筑都要高大,又非常规则,就像是门框一般,而在石拱的正中央,赫然写着三个大字,我虽然不认识这些字,但是一看到,脑子里就立刻闪现了一个念头——幽冥界。 果然,这条裂谷,果然是通到地狱中去的! 我竟然感到了些许的凉意正沿着脚跟不断地往上蔓延,在这样特定的环境之下看这种东西,就像是在寂静的午夜一个人看恐怖,虽然知道是假的,但还是难免有些害怕。 我又回过身来向上看了看,视线的尽头,尽是一片红色的烛火,刚才只顾看壁画,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走了多远,我看了看表,已经半个钟头了,根据我这种边走边看的速度,也应该走出去有两三百米了。 我们汝州地势比较低,地下水资源也很丰富,一般打井,往下打个四五米就会出水,这墓道不算陡峭,但从上面到我现在所处的这个位置,垂直距离至少有五十米,但是墓道里面还是比较干燥,看来这里的防水工作做的还是不错的。 我收住了思绪,揉了揉眼睛继续向下看去,他们沿着裂谷继续下下攀爬,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比较无聊,都是些枯燥的攀爬过程,真正引起我注意的,是这样的一幅图画。 这幅图画画的是一个球体的剖面,用了很多颜色标出了很多层,乍一看上去,就好像很多套在一起的圆环,但是我仔细一看,就感到了一阵彻骨的寒意,这竟然,这竟然就是地球的剖面图。 绝对不会有错的,这幅图跟高中学过的地理课本上的那幅简直一模一样,岩石圈、软流层、上地幔、下地幔、外核、内核应有尽有,图的旁边还有很多小的标识,用的是一种十分奇怪的文字,有点类似于西周那种最早的鸟篆,但似乎比之更加古老。 难道古人在几千年前,就知道地球是圆的?而且他们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完全了解了地球的内部结构?这不可能啊! 我开始努力回忆自己所知道的一星半点的知识,公元前六世纪古希腊数学家毕达哥拉斯就已经提出了大地是球体这一概念,但是在古代的中国人们一直信奉着“天圆地方”的学说。 这从很多出土的古籍、物件之中可以看出,最为著名的,便是张衡的浑天仪,但是并不排除有一些思想比较先进的学者支持地圆说,老赵就曾盗出来过一卷唐朝古籍,作者是谁已经无法考证,但上面写的是一个非常有趣的问题,大致是这样——越往北走,北极星越高;越往南走,北极星越低,且可以看到一些在北方看不到的新的星星。 但是那地球内部的结构,又该怎么解释?总不该又说成是我国古代伟大劳动人民想象力的结晶吧,打死我都不会相信,一些人凭空想象出来的东西,会跟经过精密仪器测量出来的事实如此吻合。 我的天哪,我究竟看到了什么,或者说画这幅壁画的人,想要向我表达什么?! 第二十一章 无极太一 一座几千年前的古墓里,竟然画着地球的剖面图,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你说在古墓里刨出过手机我还可能相信,因为这可能是盗墓者不小心遗留在这里的,但是这壁画,总该不会是盗墓者闲着没事时画上去的吧! 我首先想到的是这壁画是现代人伪造的,因为它保存的太过完好,而且画工太过真实细腻,在当时是不可能有这样的技术的,但是仔细一想又有点不太可能。 一是这样的壁画可以算一项浩大的工程,不是一天两天可以完成的,就算是现在有十分先进的技术,也要用上三五年的时间,甚至是更久,而且动工的话,一定会惊扰到这附近的居民。 二是实在没有这个必要在这不为人知的地下画上这些玩意儿,第三点,这上面覆盖的一层均匀的人鱼膏油,绝对是人鱼烛燃烧过后的产物,没有个三五百年的时间,根本不可能形成。 或许从一开始,我思考的方向就发生了偏差,这些壁画或许并不存在,或者说,这壁画上面讲述的东西就是一种想象,而这想象的主体并不是别人,而是我,也就是说,我看到的一切并不是真实存在的,而是我“想”看到的,这决定于我的潜意识,是我产生的幻觉。 我很有可能已经中招了,这可能是一种神经性的药物,可以让我产生幻觉,看到一些幻象,而这些幻想来源于我的大脑,也就是说,在我看到裂谷的那一刻,就联想到了地心、地狱这些东西,潜意识里就觉得这条裂谷是通往地狱中去的,所以才会“看”到后面发生的事,也正是由于我学过地理,知道地球内部的结构,才会在壁画中“看”到这样一个地球的剖面。 我认为这壁画应该跟周赧王墓那一幅有联系,所以我“看”到了困龙钉,看到了巫王之眼,所谓相由心生,便是如此。 可是那些奇怪的古文字又该怎么解释?难道这也是我“想”出来的?可是我对这些字根本就没什么印象啊,如果是文字的话,不是应该出现我接触最频繁印象最深刻的简体中文吗?再怎么着也应该是我认识的文字啊! 也许是在一开始,这条墓道给我的感觉就比较离奇,在潜意识中就给它贴上了离奇的标签,所以就理所当然的觉得这里边所出现的东西都应该是很奇怪的,也就“看”到了这些并不存在的文字。 这其实是古墓中比较惯用的一种防盗技术,比较阴毒,因为它可以让盗墓者“看”到一些他们认为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东西,而在这种特定的环境下,出现在他们潜意识中的一定是他们最恐惧最不愿意面对的东西,但是好在这种药物大多是神经性的毒气,只要有了防毒面具,它就够不成任何的威胁。 我坐在地上,努力让自己的思想放空,不去想那些粽子尸变、鬼魅邪魔之类的东西,但是这又好像是一种暗示,越是强迫自己不能想,那些恐怖电影中的情节、那些我在墓中见到的尸体,还有那些老赵给我讲的吓死人不偿命的段子就越是一个劲儿的往我的脑子里钻,我只能拼命告诉自己,接下来我可能会看到一些东西,但这些东西都是幻象,所以不必害怕。 但说实话我还是有一些害怕,不知道你有没有深夜里一个人看过恐怖电影,虽然知道是假的,但还是觉得惊悚,这就是我现在的感觉,虽然我对这恐怖的场景已经有些麻木。 如果现在这里是有两个人,那就很容易验证我的这种推测是否正确,因为两个人产生的幻觉是有很大不同的,绝不可能一样,但是麻烦就在于现在这儿就我一个。 所以想要验证的话,就要在这里等等看我所想象的那些东西会不会出现,也就是说我现在所能做的,就只是无力的等待,但愿我的推断是错误的。 等了好长一段时间,还是不见有一点动静,我站起身来看了看,也不见有什么异样,就决定继续走下去。 我又退了回去,顺手用手机把壁画给拍了下来,如果这些壁画是真的,可以等老赵出去后给他看,或许能够对他以后研究这些东西有所帮助。 当然,如果这些都是我产生的幻觉的话,那么一定不会被拍下来,就算能被拍下来,因为是我的幻觉,别人也一定看不到。 由于这里的光线不是太好,所以我开了闪光,虽然这样对壁画有损害,可我根本就不在乎,因为它的外面凝结了一层人鱼烛的膏油,有保护作用,再说了,它是不是真实存在都说不定。 做完这一切之后,我并没有继续看完剩下的壁画,因为我看到前方的不远处,靠着一具尸体。 或许是因为看壁画的时候太过专心,我刚刚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说是尸体,其实只是一具穿着衣服的骷髅,但即便如此,在这种情况下,也足以把我给吓得够呛。 我紧张地站在那里盯着骷髅看了半天,确定没什么危险之后,才走过去细细观察,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这具骷髅身上裹着一件长袍,类似于道袍,已经烂得不成样子,说是裹,到不若说是挂,骷髅头骨碎裂,靠着的墙上也有一大片血迹,一直流到地下,汇集成一滩,已经干涸了。 此外我发现,他的附近还有一小串浅褐色的脚印,那是另一个人从他的尸体旁经过时,把血液沾到脚上踩出来的,这串脚印指向我来的方向,可是我在那个地方并没有看见别的尸体,也就是说那个人很有可能已经逃脱了,毕竟他们那个时候,墓上面没有图书馆。 我极不情愿地走了过去,伸出手在那烂成一条一条的袍子里扒了扒,翻出了一柄七星剑,和一块巴掌大小的玉牌。 果然是个道士,我心里像着,抽出了那柄七星剑,剑有些生锈,但还是很锋利,虽然比不上周赧王墓那柄青铜剑,但是比一般的剑要好上很多。 我心中一喜,拿到了一件趁手的武器,我活着离开这里的几率便大大增加。 我又掏出纸巾,擦掉了玉牌上面的浮灰,这玉牌是用一整块儿白玉雕刻而成,上面没有什么复杂的纹路,也没有任何雕饰,只有几个龙飞凤舞的秦篆——无极太一,大道阴阳。 “太一宗的人?!”我几乎叫了出来,太一宗可谓天下玄门正宗,当年伏羲降龙马,得河图,以此为契机,穷游九九太一之境,得阴阳之道,画八卦,建立太一宗。 同时我想起了蟒山发生的一些事情。 老赵说这座墓并不是为了镇压周赧王修建的,而是本来就存在,伏羲用一条上古灵兽化为的地灵之脉镇压了巫王。 夜鸦说伏羲就是双鱼玉佩的主人,那个消失于十万年前的月球上的文明的求助者,杀死他的人是轩辕黄帝。 周王室,也就是姬家,是上古八大家之一,最古老的一个家族,轩辕黄帝的后人,他们家族的秘密,就是长生。 当年嬴政为了镇压已经得到不死之身的周赧王,掘开了蟒山墓穴,抬出了一口黑铁玄棺,放出了巫王。 蟒山壁画上,太一宗几人以自己的生命与大秦帝国万年国运为引,结万象化羽大阵,用天绝蔓将巫王锁在黑铁玄棺之中,以一条至阳地脉镇之。 而今天,我在这墓道的壁画上,看到了困龙钉,看到了巫王之眼。 我只是跟老赵盗了一个墓,就牵扯出这么多的因果,那墨家这几千年来发冢何止数百,他们又究竟掌握着怎样的惊天秘密? 建造这个墓的人是谁,绘制这些壁画的人是谁,老赵当初又为什么偏偏选中了我们跟他一同去蟒川,现在又为何想要带我们前往东海寻找蓬莱仙山?还有那个夜鸦,为什么以因果为由,一次次出手相助,作为一个命师,他究竟看到了什么? 我总觉得,冥冥之中有一根线牵引着我,让我慢慢靠近这一切,冥冥之中有一双大手正在慢慢握紧。 而我,正是这被握在掌心之人! 第二十二章 地心 我并不知道自己在那具骷髅面前站了多长时间,也说不清楚自己当时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良久,我长叹了一声,收起了玉牌,走回去继续看那些壁画。 心中巨大的好奇和疑问几乎把我逼疯,这一次,就算是死,我也一定要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接下来,那些家伙一路穿过了地壳和地幔,到了下面全是高温融化了的岩石,也就是岩浆,还有许多游离的金属蒸汽,他们穿上了一种特制的玉甲,才穿过了这里,来到了地球的核心,这种玉甲,无论是在玉的材质还是纹路上都与嵌在裂谷中的那个球体十分相似。 壁画之中的地球的核心,并不是我没猜测的那样充斥着岩浆,而是一个巨大的空腔,在这个空腔的正中央,嵌着一个巨大的石门,他们就这样站在了石门之上,而那个骷髅兵的首领,也在这个时候摘下了他的面具。 面具之下的哪里是一张脸,而是一只巨大的、充满着怨毒的眼睛,就是那只眼睛,我已经连续看到三四次了,绝对不会错的,这只眼睛,跟石棺上那只,还有先前壁画上出现的那只简直一模一样! 果然是巫王! 我几乎要叫了出来,心中升起了一股想要将这幅壁画刮掉的冲动,但最后还是忍住了,平复了一下心情,将它拍了下来。 他们用了一种特殊的方法,开启了这道石门,而那石门之中的东西在这幅画上并不看得清,只能判断出那是一个庞然大物,我急忙将目光投向了下一幅壁画,才发现这幅画被污损得十分严重,干涸的血痂几乎涂满了整幅画,再加上地上到任尸体的遮挡,只能看到壁画旁边有几个大字,是用那种类似于鸟篆的古文字做的标注。 之前我提到过,我在大学是学考古专业的,看的书也比较多,再加上平时在老赵铺子里也有接触到很多文物,见过的古文字不在少数,也能算得上是半个专家,这种字虽然奇怪,但是类似于西周的鸟篆,所以我可以推测出这上面写的大致是什么。 那好像是,世界的本源。 “世界的本源那是什么东西?”我十分想看到石门之后那所谓的“世界的本源”究竟是什么东西,就道了一声“得罪”,弯着腰鞠了一躬,搬起那具骷髅,想挪到一边。 但是没想到时间太久,那骷髅已经朽烂的不行,我刚一碰就散了架,我十分无奈,只能在地上找了一块还算是完整的布条,把骷髅码成一堆裹起来,放在一边。 然后,我用指甲一点一点的刮起了上面的血污,随着污迹被一点点地清除,一个惊人的秘密,越来越清晰的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接下来我所看到的东西,将彻底颠覆我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石门的后面,也就是地球的核心部位,是一个巨大的心脏! 接下来,又是一副剖面图,无数血管从心脏延伸而出,最主要的一条动脉,化为昆仑山脉,然后衍生出了各种各样的山川河流。 难道我还是读书太少,这地心两字的含义,并不是地球核心,而是地球的心脏? 所谓的风水龙脉,其实就是地球的血脉? 那怪不得昆仑山脉被称为天下龙脉之祖,原来是有根据的啊。 我感觉自己的世界观瞬间崩塌,甚至开始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这才是真相,毕竟真理往往只是掌握在少数人手里的。 这么说,地球其实并不是死物,地球也是有生命的? 仔细一想也不无可能,我们总是以自身为基准去定位生命,可是有些生命,会不会是一种我们不能理解的存在,就像是他们不能理解我们一样。 当然,这也可能是古人对孕育我们的大地母亲的崇拜,把地球具象化成为一个人,这是一种艺术化的表达方式,在古人作品中很常见,天上打个雷下个雨,都能扯出雷公电母之类的东西,就连太阳也被想象成了三足金乌。 可是,就算这一切只是遐想,那古人的脑洞未免也太大了点儿吧。 这幅壁画处处透着一种不正常,可是转念一想,我此刻出现在这种地方,本身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我用手机拍了照,继续看了下去。 下一幅壁画,讲的是一群人炼丹的故事,不过他们炼丹用的并不是火,方式也十分特别。 他们将一个巨大的丹炉用铁链锁住,锁链的另外几个方向连接的是深深打入地下的困龙钉,接着,他们把丹炉埋在地底下的风水眼处,应该是用龙脉风水气运炼丹。 只是,这么大的手笔,他们炼出来的究竟是什么,莫非是长生药? 那这么说来,赤铜卷轴上记载的东海蓬莱,其实并不是因为嬴政把掌握长生秘密的周赧王镇压在蟒川,才跟那里有了联系,而是早在巫王时就有关系的。 接下来,画面再一次发生了跳跃,这幅画有些奇怪,整个画面就只有一个人,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 我再一次对画这幅壁画的人佩服得五体投地,因为这幅画无论是调色,描绘,还是光影,都恰到好处,简直将细节展现到了极致,以至于我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吓了一跳,几乎把他当成了真人。 这应该是一个比较淡薄的人吧,我心里想,不知为何,看到这个人,我的心里忽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 记得不久前老赵的第一个故事中,也有一个淡漠的年轻人,他同样有着清澈得如同一潭泉水的眼睛,他的第二个故事,也是一个年轻人讲给他的。 直觉告诉我他们之间一定有什么联系,但是这有些荒唐,毕竟这三个年轻人处于不同的几个时期,相隔千年。 直到很久之后我才明白,老赵所有故事中的年轻人,和壁画上的这个,是同一人。 很多事情在发生之前都有先兆,只是当时的我们,浑然不觉。 第二十三章 石碑 我想继续往下看,可是壁画到这儿已经是最后一张了,我抬头往前看了看,再有四五十米,这个墓道就到了尽头。 我重新打起了精神,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令我感到头疼的是,这条墓道并没有直接连接着墓室,而是开在半空之中,像极了周王墓开在山壁上的那条神道,若不是害怕有什么机关,我走得比较小心,步子缓慢,非一脚踏空掉下去不可。 我手持人鱼烛,把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却还是黑咕隆咚的什么都照不到,看来这地方还不小。 我心里“咯噔”一声,这可坏了,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不死也得摔残废,可是目前我也只有这一条出路,这进不能进退不能退的,当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我倒我今天真得困死在这里? 我摇了摇头,甩掉了这些负面情绪,掏出手机,打开手电往外照了照,手机的闪光灯虽然亮,但是比较发散,也照不了太远,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下面十来米的地方,有一条两米来宽的人工河,河水的流速很慢,几乎就是静止不动,要不然我离得这么近不可能听不见水声。 我紧绷的心弦终于放松了下来,从墙上取下一只人鱼烛,一松手丢了下去,听这落水的声音,这河估计有两三米深,这对我来说刚刚好,跳下去既不会受伤,也不会被淹死,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要是学校里的那些老教授知道我把人鱼烛这样的好东西当成石子用来探水深,非得气死不可。 我坐了下来,就着烛火点了一根烟,抽了两口,狠狠在地上按灭了烟头,接着又从墙上取下几根蜡烛吹熄,七手八脚脱下自己身上的衣服,裹好这些蜡烛,稍稍犹豫了一下,一咬牙,扔到了河对岸。 接着我做了一些准备运动,下面的水肯定冰凉无比,如果不先热热身,跳到河里抽了筋,可就再也上不了岸了。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我捏住鼻子,闭上眼,轻轻一跃跳了出去,“噗通”一声跳进了水中。 倒不是我行事莽撞,在这种没有补给的情况下,我不知道还有多久才能找到出路,我必须尽快做出决定,要不然到时候饿到爬也爬不动了,就只能等死。 我从十几米高的空中一跃而下,巨大的动能让我直接沉到了水底,幸好我的衣服裹了东西扔的够远,要不然这一下还不得被溅起的水花打湿了。 冷冽刺骨的河水让我打了一个哆嗦,水灌进了我的鼻子和嘴里,呛得我差点窒息,我的脑子空白了有那么几秒钟,马上又清醒起来,手脚并用往上一扒,七手八脚的总算是上了岸。 幸好这河里没有黑毛粽子之类的不干净的东西,要不然我有十条命也得交代在这里。 凭着感觉,我在黑暗中找到了衣服,马上取出里面包着的一根蜡烛,摸出上衣口袋里的打火机点燃,在确定附近没有危险之后,我才放下蜡烛,抖干身上的水,穿上衣服。 我把人鱼烛放在河边当参照,又点燃了另外一根,一手拿着蜡烛,另一只手提着骷髅身上翻出来的七星剑,沿着河岸朝着一个方向走去,我的想法是追根溯源,只要找到水的源头,就能找到出口。 可是后来我就发现自己错了,这条河竟然是环形的,我走了半天,又绕了回来,回到了我摆放蜡烛的那个位置。 看来这条河并没有源头,或者说源头来自地下,河里的水都是地下水。 我拍了拍脑门,心说自己怎么那么糊涂,我现在本来就在深深的地底。 但是好的一点是,我弄清楚了这地方究竟有多大,我刚才走了有半个小时,一个正常人的步速是六千米每小时,我走得比较急,要快上一点,所以说这条环形河的长度是4千米,粗略的计算一下,整个地宫的长度是一千米左右。 我忽然感觉十分干渴,便蹲了下来,掬起一捧河水,仔细闻了闻,没有什么异味,喝了应该不会拉肚子,于是趴下来把头伸进水里一气猛灌,喝了个饱。 喝完水之后,我吃掉了最后一点巧克力,坐下来稍事休息,拿起蜡烛向地宫的中心部位走去。 这一路还算是比较平静,没有遇到机关粽子之类的东西,不多时,我忽然看到前方矗立着一块一人高的石碑,更令我惊讶的是,这石碑上的文字竟然是繁体汉字,也就是说,这石碑立在这里的年代并不算远。 我凑了过去,用蜡烛照着看完了石碑上的内容,这才明白了为什么我们的图书馆之下会有这样的一座墓。 古代的时候,我们学校这一代是一座城楼,名为“大阅楼”,后来不知是因为战乱还是怎的,城楼塌了,这地方慢慢荒废了起来,县城里死了人都往这儿埋,久而久之演变成了一座坟场。 1945年,我们学校建校,把地址选在了这里,在施工的时候,挖出了一块铜板,这铜板上面记载了一个秘密,大致就是大阅楼盖在这里,是为了镇压地底下的什么东西,如果看到了这块铜板,请赶紧填回去,不要在往下发掘,不然肯定要出大事。 老校长起初不相信,继续往下挖,果然找到了一座大墓,他本来想把这一切报给上面,但是后来他在墓里看到的一些东西打消了这个念头,具体是什么东西上面没有说。 之后,除了老校长之外,当时知道这件事的人几乎在一夜之间暴毙,不过当时时局动荡,消息也不灵通,再加上知道的人不多,久而久之也就没了音信。 老校长把铜板重新填了回去,并在一位友人的建议下,按照上面记载的方法重新盖了一座建筑,他的那位友人为了掩人耳目,出资买了一批书,藏在屋子之中,这就是图书馆的由来。 令我吃惊的是,老校长这位友人的名字,叫做墨行云,跟老赵的师傅,当年的墨家家主墨王爷一个名字。 不仅如此,我们学校的历代校长,用的都是化名,他们本来的名字,竟然都姓墨。 直觉告诉我,这跟墨家脱不了关系。 看到最后,因为字在最下面,我身形又有些胖,索性把蜡烛放在地上,自己趴下去看,正看得入迷,蜡烛突然被人拿走了。 “小张,把蜡烛给我!”我喊了一声,突然意识到不对,整个身子僵在了那里,我刚才看迷了,竟然还以为自己在蟒山跟老赵他们一块盗墓,这地方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吗,那拿走我蜡烛的究竟是什么鬼? 我浑身起了一层的白毛汗,猛一回头,突然看到了一张毛茸茸的怪脸! 第二十四章 黑铁玄棺 我大叫了一声,一个翻滚爬了起来,定睛一看,就见一个浑身长着黑毛的小猩猩一样的东西,正伏在地上,拿着我的蜡烛,好奇地看着。 这玩意儿是什么,难道是墓里陪葬童子发生了异变,长毛变成了粽子? 古代人认为人死了和活着是一样的,如果活着时地位尊贵,死了以后仍然会保持这样的地位,权贵家族便把贫民家的孩子用于陪葬。 童男童女即是仆人、佣人,到另一个世界继续去伺候墓主人。 古墓中的童男童女通常都是活着的时候口服水银之外,在头顶、后背、脚心等处还要挖洞,满满的灌进水银,死后再用水银粉抹遍全身,就象做成标本,历经万年,皮肉也不腐烂。 因必须要用活人,死人血液不流通没法往里灌,手段极其残忍,所以这种技术从来不用在任何墓主身上。 所以一般的棺材里边,往往都是墓主尸体烂了,这些丹童还留着,甚至是栩栩如生,可是这童子变成粽子的事儿,我可是闻所未闻,不光是我,就连老赵都肯定地说灌了水银的尸体不会尸变。 当然这事儿也不是很绝对,老赵那家伙虽然见识广博,可是有点儿吹吹呼呼的,说的事儿不一定准,记得在周王墓的时候老赵还跟我说干透了的尸体不会尸变,况且还有一个大铜镜在上面照着。 但是后来那个拿着青铜剑的干尸还是不声不响地趴在了我的肩膀上,把我给吓了个半死。 我紧紧盯着那个东西,慢慢抽出了绑在身上的那口七星宝剑,那东西也抬起了头,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我。 我越看越感觉奇怪,这东西并不像是一个粽子,更像是活物,因为粽子的眼睛大多已经腐烂,只能根据嗅觉和对生气的感应判断位置。 难不成这真的是一只猴子,不小心爬到这个墓里来的?如果真是的话,说不定我可以让它领着我找到出路。 我吹了一个口哨,冲着那东西勾了勾手,这是我逗小张家的狗时常用的手势,不知道对猴子之类的东西管不管用。 那东西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把蜡烛往地上一扔,四脚着地朝着我爬了过来。 我立刻又点燃了一支蜡烛,握着七星剑的手并没有放松。 它爬的速度很慢,也很不稳,就像是一个蹒跚学步的婴儿,蜡烛的光线不算是太亮,但是适应了黑暗环境的我也还能看得清楚,我试探般地伸出手摸了摸它,毛皮之下的皮肤是温的,我还能隐约感觉到它呼吸时身体的起伏,看来这还真是一只猴子。 奇怪的是,这猴子并不是我见过的任何一个品种,而且我们汝州这个地方也并没有猴子,难道它是从动物园或者马戏团跑出来的? 不管怎样,它是这里除我之外唯一的一个活物,而且很温顺,我伸手挠了挠它的肚子,它竟然在地上打滚撒起了娇。 也正是这一打滚,一个东西从它的皮毛里掉了出来,我捡起来一看,是半块玉牌,跟我从墓道中骷髅身上摸到的那一块一模一样,而且我发现它身上挂着很多碎布条,应该是在黑暗中不小心撞上去的。 我拿着玉牌在它的面前晃了晃,然后费了好大的劲儿,又是比划又是模仿,它好像明白了我的意思,发出一声啼叫,向一个方向爬了过去。 我收起七星剑,举着蜡烛跟了过去。 渐渐地,我发现脚下的地面发生了变化,从石头过渡成了白玉,而且这白玉上面有很多奇怪的纹路,不知道是天然形成的,还是人工雕刻的。 我再一次停下了脚步,因为在我的面前,矗立着一口巨大的棺椁。 根据棺椁上的雕饰,我一眼就看出了这应该是一口武将棺,与众不同的是这口棺椁被一条巨大的藤蔓给缠的严严实实,我取出手机顺着藤蔓照了上去,才发现这棺椁的后面,我触目所能及的地方密密麻麻全都是这样的藤蔓,盘根错节。 从藤蔓的间隙我看到了一些用白玉雕砌而成的台阶,我伸手摸了摸藤蔓,已经干枯了。 我跟着那只猴子转了一圈,其间一共发现了六口棺材,它们似乎按照一种阵型排列着,而且我发现其中一个位置有空缺,地面上有方形的痕迹,很显然以前也有一口棺材放在这里。 费琢磨的是,这些棺材清一色的全是武将棺,都是秦汉以前的,以战国时期居多,而且都被藤蔓牢牢捆着。 不过这一点我没太在意,因为我现在满脑子都是赶紧找办法出去,猴子带着我转了一圈,终于找到了一个比较大的空隙,钻了进去。 这空隙对猴子来说大小刚好,对我来说太小了点儿,我想了想,索性把七星剑当成了斧头,试探着砍了一下,那藤蔓已经干枯多年,内部已然腐朽,我这一剑劈下去,“咔嚓”一声,藤蔓应声而断。 就这样,我一边挥剑开路,一边用蜡烛照着拾级而上,好在这玉台不算太高,差不多一个小时之后,我成功登顶。 玉台上面藤蔓比较稀少,我打开手电照了照,发现有五具干尸盘腿而坐,围成了一个圆圈,而我正站在这个圆圈的缺口处。 这些干尸保存得还算完好,清一色黑色袍子,背后还背着宝剑,应该也是太一宗的人。 他们的头全部仰着,我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向了上面,只见宫殿的穹顶之上,吊着一个藤蔓组成的巨大的球体,这些藤蔓包裹得太严实,里面有什么东西,我看不清楚。 不知为何,我忽然感觉现在的场景十分熟悉,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可能是这玉台让我想起了周赧王墓的那座了吧。 我正想着,那只猴子已经沿着藤蔓一点点攀了上去,紧接着,我就听到了“咔咔嚓嚓”一连串细碎的,十分不吉利的声音。 我心道一声“不好”,转身就跑,不料脚下一滑,一个后仰摔了下去,撞在了密密麻麻的藤蔓上。 我扶着身边的藤蔓,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这东西太脆,搞不好就要断,不想我刚站起来,就听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脚下的玉台猛的震了一下,我一个没站稳,再一次跌倒,耳朵嗡嗡直响。 这一下可真把我给震懵逼了,好半天我才缓过神来,用手捂着鼻子,挡着空气中的扬尘,又一次爬了上去,定睛观瞧,只见穹顶上吊着的那个东西已经落了下来,可以肯定这东西非常重,刚才的震动就是它引起的,就连坚硬的玉台也被砸出了道道裂纹。 五具干尸已经被震的散了架,我用手电照了照,从骨头堆里扒出了一卷玉简。 然后,我慢慢向石台中央的那个庞然大物走去。 我关掉手电,点了一根蜡烛,用手清掉了那东西上面残留的藤蔓,露出了里面黑漆漆的金属一样的东西。 我退后了两步,打开手电一照,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在这一瞬间,我所有的记忆被刺激,迅速复苏,我终于找到了这神秘熟悉感的来源。 当时在周赧王墓的那幅壁画上我看到,太一宗众人用天绝蔓将巫王锁在一口黑铁玄棺之中,用至阳地脉镇之。 而我眼前的这个东西,正是那口黑铁玄棺! 第二十五章 另一个人 我心里忽然有些发毛,如果这真是蟒山壁画上的那口黑铁玄棺,岂不是说,我在无意之间解开了天绝蔓,破坏了镇压巫王的东西? 更具老赵的讲述,第一次打开这口黑铁玄棺的是嬴政,这对他来说简直是一场灭顶之灾,因为它不仅直接导致了诸子百家的凋零,还让太一宗几乎全军覆没,就连整个大秦帝国都失了国运,惨遭覆灭。 那我岂不是在无意之间通了一个天大的娄子,鬼知道巫王被困了这么几千年,再度出现会掀起怎样的血雨腥风。 当然,此刻我的心里还存有一丝侥幸,也许巫王在这几千年中早就已经烂成了渣渣,又或者,只要不像嬴政那样作死的打开棺材,就什么也不会发生。 很快,一些声音打破了我最后的希望,那是一连串非常有节奏的敲击声,这声音是从棺材内部传出来的,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促,就像是一只雏鸡,急切希望啄破黑暗狭小的蛋壳。 我心头一颤,马上就意识到,巫王,这个沉睡中的恶魔,要苏醒了。 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唯一的念头就是赶快逃离这里,但是我的腿已经哆哆嗦嗦,软的像豆腐渣一样,无论怎样努力,也寸步难行。 “咣”的一声,黑铁玄棺的棺盖被顶了起来,然后又重重落了回去,发出一声巨响,其中还掺杂着那种铁链摩擦的刺耳声音,好像棺材内部还有许多铁链,将巫王牢牢锁住。 但是我很清楚,这铁链撑不了太久,要不然的话,太一宗和嬴政就不用做出那么大的牺牲了。 果然,停了几秒钟,棺盖再一次被顶了起来,这一次,几根铁链被甩在了棺材的边缘,棺盖落下,一声金铁相撞的巨响,铁链应声而断。 然后,第三次棺盖被顶起的时候,一条鲜红的手臂,从缝隙中伸了出来。 我一狠心,用牙齿咬破了舌尖,强烈的疼痛感让我从恐惧中解脱出来,我三步并作一步冲上前去,一个翻身飞扑了起来,一屁股重重坐在了棺盖上。 之前说过,我这个人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往往能在最紧要的关头,瞬间凭本能做出正确的判断。 我知道,就算我此刻转身逃脱,在这黑暗的地宫中也逃不到哪里去,所以我要做的,是尽量不让巫王出来,能撑一时是一时。 棺盖又重新被我砸了回去,接着我举起七星剑,对着那条鲜红色的手臂狠狠砍了下去。 “当”的一声,我这一剑劈下去,就好像砍上了一块石头,巨大的反震让我的手臂一麻,七星剑脱手掉到了地上。 正是这时,棺材里的巫王往上又是一顶,我一个没坐稳,重重摔了下去,滚到了玉台的边缘。 这一下摔得极重,我鼻子一麻,一股温热的液体流了出来,顾不上擦拭,我跑过去就要捡掉在棺材旁边的七星剑,一道强光突然从后面射了过来,我一惊,猛一回头,强烈的光芒刺得我睁不开眼。 那是手电的光,这里果然还有别人。 “谁?!”我问。 “是我,”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说话间,他已经来到了近前,把手电打向了别的方向,接着反射回来的光线,我看清了那张年轻的脸。 “大哥,你怎么在这里?”我用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疑惑道。 这个人,正是我那位神通广大的结拜大哥,郝首军。 记得在蟒川的那片树林中,他把那根奇怪的黑色蜡烛给了我,一巴掌打醒我,让我脱离了永无止境的幻觉,我原以为那只是幻觉,可是在神道里的时候,我发现了手臂上那个黑色的蜡烛纹身。 那时候我便已经发觉了他的不简单,现在,在这最危急的时刻,他又突然现身,在我心中,他的神秘程度,已经达到了老赵和夜鸦的那种境界。 他没有说话,而是掏出一张纸,和手电一并递到了我的手里,“这是地宫的路线图,你赶快出去。” 我知道,他之所以让我一个人走,是因为他并没有把握去对付巫王。 “我不走,”我没有去接,“要走一起走,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我留下,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 我就是这么一个人,虽然智商不是太高,身手也不好,但好歹讲义气,如果我一个人逃跑了,而他却在这里出了事,我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 棺盖又被狠狠顶了几下,“叮叮叮”数声,锁住巫王的铁链又被绷断了好几根。 郝首军皱了皱眉头,刚准备说话,忽然瞪大眼睛,看着我的背后,用一种十分疑惑的口气说道,“咦,夜鸦老兄,你怎么也来了?” 我听他这么一说,心中就是一喜,在我的印象中,夜鸦这家伙神通广大,更是被人称为“世间大邪”,我们三个人联手,说不定能与这巫王斗上一斗。 想到这里,我回头正准备招呼,却看见背后空空如也,心里“咯噔”一声,知道自己上当了。 我刚想把头扭回来,就觉得后脖颈一疼,然后就是眼前一黑,整个身子瘫软了下去。 之后发生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第二十六章 活下去 我从黑暗中睁开眼睛,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 我似乎丧失了所有的感官,只有各种各样的疼痛证明着我的存在,疼,真尼玛疼,头疼腿疼喉咙疼,心也疼。 难道我已经死了,现在的这个地方,是地狱吗?真尼玛的,老子究竟是造了什么孽,或者不能安生,死了也要承受这样的痛苦。 我翻翻身,想要换一个舒服一点的姿势,却发现自己的身体被什么东西禁锢住了,很难动弹。 我伸出手摸了摸,一片冰凉,索性努力偏过头,把脸贴在什么东西上面,刺骨的冰凉渐渐压过了疼痛,让我昏昏沉沉的脑子多少清醒了一点。 如果这里是地狱的话,那这也太狭小,太憋屈了,就像是就像是一口棺材,等等,棺材! 我忽然想起了玉台之下那几口武将棺,我大哥将我打晕之后,为了保护我,会不会把我藏在了棺材里边? 我把手插进了裤兜,还好,手机还在,我掏出手机一看,现在已经是半夜了,离我进入图书馆已经过了十多个小时。 打开手电,强烈的光芒让我已经适应黑暗的双眼十分不舒服,我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发现我的四面八方全是石板。 这是一口石棺,除了有点小之外,跟老赵铺子里的那口几乎一模一样。 我伸手摸了摸棺盖与棺材的接合处,发现这石棺并没有合严实,留有一指来宽的缝隙,我大哥给我留这么宽缝隙,可能并不只是让我呼吸这么简单。 我把手指伸进缝隙里扣了一下,竟然摸到了一些铁质的小滚珠。 石棺与青桐棺不比木棺材,棺盖沉重无比,大的甚至能达到千斤,并非人力所能撼动,当然,老赵这种力能扛鼎的家伙除外。 所以盗墓者在开这种棺材的时候,往往只是撬开一个缝隙,在里边放上滚珠减小摩擦力,然后直接把棺盖给推翻在地上。 我屈起双腿,抬起膝盖用足了十分了力气往上一顶,棺盖纹丝不同,我顶紧棺盖,双腿往前一用劲,棺盖往前移动了一些距离。 我把两只手插进自己刚才用腿推出来的缝隙中,憋足吃奶的劲儿往前一推,轰隆隆,棺盖又往前滑了半米,已经足够我出去了。 我用手扶着棺材的边缘,嘴里叼着手机,撑着自己疲惫不堪的身躯钻出了棺材,一翻身落到了地上。 稍事休息,我背靠着石棺站了起来,用手机往四周照了照,身边到处都是断裂的藤蔓,另外几口武将棺已经全部被打开了,同时,我在身边不远处的地上,发现了一个背包。 那是我大哥的背包,我打开了它,在里面发现了一根手电,一瓶水和几盒牛肉罐头,除此之外,还有一支录音笔。 我取出录音笔,按下了播放按钮,熟悉的声音从中传来,使我忍不住落下泪来。 “李墨,当你听到这段录音的时候,我或许已经不在了,忘了我吧,不要找我,不要去试图调查有关我的一切,就当我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离那些人远一点,不要再参与这一切,做回一个普通人吧,真相不是你能够承受的了得。 “路线图在你上衣右边的口袋里,忘掉在这里发生的事,然后,好好活着。 “你要记住,任何事情都不会像它表面看上去那样简单,人心复杂,杀你的,很有可能会是你最亲近的人,但是无论如何,我都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对不起,大哥以后可能不能再罩着你了再见!” 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衣兜,路线图果然在里边,我长号了一声,发疯一般跌跌撞撞冲上了玉台。 那口黑铁玄棺已经被打开了,玉台之上到处都是战斗的痕迹,还有大量血迹,分不清是我大哥的,还是巫王的,但是上面并没有一个人,也没有一具尸体。 我拼命翻找,却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他们两个,就好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我一次次安慰自己,但是我的理由又一次次被自己推翻,这一次,他恐怕真的凶多吉少了,我甚至还在幻想,他会突然跳出来跟我说这只是个玩笑,或者摸着我的头跟我说你大哥怎么可能会出事,可是什么都没有。 一时间我心如刀绞,颓然倒在玉台上,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样掉了下来。 是我害死了他,我想,如果我没有出来散步,没有去图书馆,没有发现那该死的墓道,没有来到这地宫,那天绝蔓就不会被破坏,巫王就不会被放出来。 虽然并不直接,但我是放出巫王的罪魁祸首。 我用拳头捶打着地面,一拳一拳,把自己的手给砸了一个稀巴烂。 尖锐的疼痛锥心刻骨,但却比不上我心中痛苦的分毫。 一阵响动传来,把我从悲伤的气氛中惊醒,这声音不大,但在这安静的气氛中异常清晰。 我打开手电照了过去,看到那只小猴子绕过了黑铁玄棺,向我爬了过来。 我把手电放在地上,小猴子爬过来,我看着它,它也看着我,我从它黑溜溜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我慢慢冷静了下来,感觉内心之中有什么东西被打碎,又有什么东西被树立了起来。 我站了起来,走到了玉台下面,取出背包中的矿泉水一气猛灌,然后打开罐头,用手抓着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我把背包背在了背上,站了起来,内心中求生的欲望前所未有的强烈。 活下去,我一定要活下去,为了我自己,也为了我的大哥,我一定要活下去,然后找到他。 伏羲对我说,这是一场豪赌,我们得对手是命运。 既然如此,既然命运逼我至此,那我不如放手去与它搏上一把。 或许有一天,我会成为自己最害怕的样子。 但是,这一切的一切,我一定一定一定要,找出一个答案。 第二十七章 祖先 我带着那只猴子,用了将近五个小时的时间,才终于逃出了那个暗无天日的地宫。 其间经历了什么,我不想说,或者说,我并不愿意去回忆。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在我的脸上,我内心忽然升起了一种难以名状的凄凉的感觉,使我忍不住迎风撒上了两滴热泪。 如果当时你在场,一定会看到这样的一幕——一个灰头土脸,面容憔悴的行尸走肉一般的家伙,带着一只长相十分奇怪的猴子,沿着人行道一路走去,丝毫不顾路上行人诧异的目光。 我也不是不想打一辆车,但是我现在这个样子,应该没有司机会愿意载我。 就这样,我拖着疲惫的步伐,一直走了将近一个小时,“古玩一条街”五个烫金大字在朝阳的光芒下熠熠生辉,晃得我睁不开眼睛。 我在这里驻足良久,才一步步走向老赵的铺子,抬起快要断掉的手,敲了敲门。 “吱呀”熟悉的声响,门开了,一个人从中探出了头,是小张。 “你”小张看到了我如此狼狈的模样,眼神中满是诧异与关切。 “小张”我用沙哑的嗓音轻轻喊了一声,努力挤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微笑,然后,倒在他的怀中,失去了知觉。 当我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在病房之中,老赵和小张就坐在我身边,看到我醒了,小张拿起刀就要削一个苹果给我吃。 我摆摆手,拒绝了他,艰难地抬起头,对老赵说道,“老赵,我决定了,我要跟你一起去蓬莱。” 老赵看着我,神色复杂,却唯独没有惊喜的感觉,短暂的沉默之后,他开口,“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我用胳膊撑着床板,在两人的搀扶下艰难地坐了起来,小张十分贴心地递过来一杯水,我端起水杯一饮而尽,然后,将在地宫中发生的一切,简单的大致跟老赵说了一遍。 说到伤心之处,我的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小张没有说话,一边听着,一边用手轻轻抚着我的背。 又是一阵沉默,很长时间之后,老赵才缓缓开口,“那墓中之局早已被破,巫王逃脱只是早晚的事,怨不得你,你不必太过自责,至于蓬莱的事情,你先安心养伤,咱们日后再说。” 我点了点头,正准备躺下休息,眼睛的余光突然瞟到一只毛茸茸的小手伸到了桌子上,飞快地抓起一个苹果,缩到了床底下。 我忽然想起了我从地宫中带出来的那只猴子,于是让老赵看看那究竟是什么东西,老赵抱起正在啃苹果的小猴子,看了半天也没有说出来一个所以然。 竟然连他也没有见过。 “老赵,你先去忙吧,我们俩在这里就行了,”我说了一声,躺下来闭目养神,老赵点了点头,嘱咐小张一定要照看好我,然后快步走了出去。 “我的人就在外边,有什么事,或者想要什么东西,直接喊一声就行,”出门之前,老赵扭过头对我们说道,我们点了点头,说了一声好,都是兄弟,也不用那么客气。 老赵是那种“泰山崩于面前而面不改色”的人,他虽然神色上没有表现出来,但是我从他的动作上感受到了一丝焦急,也不知他在急什么,或许跟那个地宫的事情有关。 说到地宫,我忽然想起来,那武将棺结成的棺材阵有缺陷,似乎少了一口,而老赵储藏室中正好有这么一口石棺,而且就年代来说,这些武将棺都是先秦战国时期的,时间上也正好吻合。 而且,第一次发现这个地宫的,是墨家的人,老赵跟我说过,他的那口石棺,正好就是墨王爷带出来的,这也正是他加入墨家的原因。 对了,我差点忘了,老赵也是一名战国时期的武将,那这么说来 又开始瞎联想了,我拍了拍脑袋,让自己忘掉这件事,然后拿出手机,让小张帮我充上电,自己眼睛一闭,开始找周公下棋了。 经历了这么多,我太累了,是时候好好休息一下了。 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连一个梦都没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了,我支起头看了看,那只猴子正在床边玩耍,小张正坐在桌子边喝豆浆啃包子,见我醒了,扬扬手问我要不要吃,我说不用了,实在没什么胃口。 我要来了自己的手机,打开时候给猴子拍了好几张照片,附上一些文字,在我们学校的贴吧发了一个帖子,让大家帮我看看这是什么品种的猴子。 也是我现在实在是无聊,要不然根本不会干这事。 我关掉贴吧,刷了一会儿御魂副本,再一次打开的时候,帖子下面已经有了好几条回复。 “这玩意儿黑不溜秋的,楼主你确定它是一只猴子,而不是一只猩猩。” “没见过。” “我随手一打,就是如此标准的十五字。” “叮捕捉到野生楼主一只,鉴定完毕。” “楼上的稳,稳如神奇宝贝。” “撸的危害:俗话说:‘冬不藏精,春必瘟’” “戒色吧的给我滚远一点。” “楼主这图肯定是p的,我看过完整版的动物世界,根本没见过这种猴子。” 我往下划了划,不是打广告,就是水经验调侃我的,正准备关掉贴吧的时候,有人给我发了一条私信,我一看,是我们生物系的一位老师,这人虽然年轻,却在学术上有很深的建树,在学校赫赫有名。 “同学你好,如果你的这张图片是真的,那很有可能你发现了一个新的物种,如果可以的话,能把它的x光片发给我看一下吗,我好帮你做一下分析。” “小张,”看完之后,我喊了一声,小张马上放下包子,走过来问我怎么了,是不是想上厕所。 我摇了摇头,指了指床边的猴子,“你把它抱过去做一个x光。” “你丫脑子坏掉了吧,我还没听说过在医院给猴子做x光的,”小张调侃我道,“我要是去,被人家当成神经病怎么办。” “你赶紧去,”我有些不耐烦,“别在这里跟我废话。” “行行行,”小张看我是认真的,抱起了猴子,嘟囔道,“你是病号,听你的。”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小张拿着两张片子,推门走进了病房,我十分惊讶,问他怎么这么快,因为一般在这个时候,医院里肯定是人山人海,做检查的不在少数。 “vp通道喽,老赵脸那么大,谁敢不给他一个面子,”小张说着,把照片往我的床上一扔,“以后这种事儿不要麻烦张爷了,你都不知道那医生看我的眼神儿,跟看奇葩似的。” 我一边陪着笑,一边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片子,突然大叫了一声,一拳锤在了腿上。 手上的伤口再次裂开,鲜血渗透了纱布,流了下来,可我却感觉不到疼痛,或者说,恐惧与震撼压过了疼痛。 因为我看到了猴子头部的x光,我虽然不是学生物的,却认了出来,因为它实在是太经典了,在考古史上简直是里程碑式的发现。 这是将近两千万年前森林古猿,也就是人类最古老祖先的头骨结构,跟书上的一模一样。 可是这怎么可能?! 我竟然竟然从一座千年之前的地宫中,带出了我们人类的祖先! 第二十八章 陈天行 “我擦,你小子怎么回事?”看到这反常的一幕,小张喊了一声,直接跳过来抓住了我的手腕,脚步声起,几个全副武装的伙计推门走了进来,问我们发生了什么事。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我尴尬的笑了笑,说没事,刚才动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伤口了,几个伙计点了点头,看我的眼神里有些怀疑,我知道他们不相信,但是我都这样说了,他们也不方便再问,只得走出去,带上了门。 我跟小张尴尬地对看了几眼,我问,“小张,跟我说实话,这些光片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嗯?”小张被我问得有点懵,“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是你让我去拍的吗?” “你确定不是在跟我开玩笑?”我又问。 “我说胖子,”小张用关怀傻狍子的眼神看着我,语气十分无奈,“咱俩兄弟了这么长时间,我怎么越来越看不透你了,别在这里给我打哑谜,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你看,”我举起了手中的x光片,小张看了半天,又把头摆到了我的这个视角,最后挠了挠头,“怎么了,什么也看不出来啊,难道你想告诉我这猴子没长脑子?” 我叹了一口气,我的错,小张不是学考古的,我跟他走的太近,总觉得他比我聪明,可是这小子连高中也没有上到头,在认知方面还是跟我有一定差距的。 “这是”我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严肃而神秘,我的性格就是这样,一个东西如果震撼到了我,我一定会让它更大程度上震撼一下别人,“森林古猿。” “森林古猿?”小张更加疑惑,“那是什么,一种很稀有的品种吗,这岂不是说这只猴子很值钱?” 我哭笑不得,用手重重拍了一下脑门,擦了擦汗,果然,从一开始我就错了,这个文盲根本不知道森林古猿是什么东西。 “森林古猿,是一种生活在两千万年前的,第一个直立行走猿类,”我说,“也就是我们的祖先。” “乖乖,”小张这才惊讶起来,“扯淡的吧,你的意思是你出去转一圈,给咱们带来了一个祖宗?” 我有些无语,这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我拿起来一看,生物老师又给我发了一条私信,我寻思这事儿不能让他知道,于是随便搪塞了过去。 惊讶归惊讶,小张对这些迷题,真相之类的事情并不上心,所以他只是感慨了一番,就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而我躺在床上,心中思绪万千,不亚于掀起了惊涛骇浪。 说实话我很羡慕小张这样的人,只关注表象,至于其中的深意,追究下去也并没有什么意义,而我不行,脑子里总是不停在想,即使我自己心里明白,想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眨眼之间,半个月过去了,我的伤也差不多好干净了。 这半个月时间,日子过得非常平静,我不是看书,就是跟小张组团打王者农药,要么就是喊几个伙计一块过来打牌。 由于打排位的时候被小学生坑得苦不堪言,小张想到了一个歪点子“报复社会”,我们喊来两个伙计一块四黑,推到高地快要赢了的时候集体投降,最后再给那位可怜的队友来一波举报。 我不知道那个人内心是什么感受,如果换成是我,一定气得把手机都给摔掉。 出院的时候,老赵还给我安排了一桌酒席,说是为我接风洗尘,其实我知道他是有事情要说。 果然,酒席上老赵告诉我们,我们从墓里边带出来的赤铜卷轴已经被破解,第一批先遣队已经被派往东海,作为主力军,我们计划于六月中旬出发。 我心想这还真是个好时候,不冷也不是太热。 吃罢饭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老赵带我们回到铺子里,让我们早点休息,小张回了自己的房间,一沾床就呼呼大睡,我房间就在他隔壁,隔着一道墙都能听到他打呼噜的声音。 小猴子也蜷缩在我的床边,睡得挺香,我找了一个毯子给它盖上,自己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这些天我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大哥满身是血站在我的面前,我知道这是我的心理作用,我认为是自己害死了他,内心中对他的愧疚一直煎熬着我,从来没有散去。 我辗转反侧,半梦半醒之际,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我拿起来眯着眼睛一看,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给我打电话的竟然是陈天行。 这陈天行,正是当年“核桃园三结义”的老三,这家伙是一个天才,初中毕业之后就去了国外,本来我们还有联系,可是一年多之前,他要参加一个什么科研项目,保密级别很高,从那时起我们就断了联系。 不久前大哥也出了事,我们三兄弟几乎就算是散了,可是没想到一年多之后的今天他却突然打来了电话,而且是在半夜。 我用颤抖的手指划开了电话,熟悉的声音从那头传来,“二哥,你睡了吗?” “这个时候,你说呢?”我尽量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故作轻松。 “我现在就在汝州,咱们兄弟已经好多年没见面了。你看你能不能过来跟我聚聚,”陈天行说道,我看看表,已经接近十二点了,而且我刚刚跟老赵他们吃过饭了,但是故人相邀,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来咱们初中门口的老四烧烤摊,见面聊。” 我答应了一声,挂断电话,起身换上了一套休闲装,推门走了出去。 老赵这时候还没睡觉,坐在椅子上喝茶,问我穿这么整齐要去干什么,我简单跟他说了一下,他点点头,抛给我一串钥匙,要我开他的车去。 我说不用,一是我没有驾照,不适合在城市里边开车,而是我只开过面包车,老赵的轿车车头比较长,还是自动档的,我怕自己开起来不习惯,一个不小心出了什么事。 汝州这县城真不算大,从东边到西边总共就十公里,陈天行说的那个烧烤摊离老赵的铺子也不算远,我快步走着,花了不到半个钟头就到了地方。 几年没来过,烧烤摊的生意还是那么红火,六七桌人坐在马路边儿上喝酒撸串儿,但是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陈天行,几年没见,这小子虽然长高了一点,可还是那副老样子,看起来斯斯文文,弱不禁风。 这小子面前的桌子上摆满了烤韭菜,烤香菇,烤羊肉串,烤土豆片,烤羊腿之类的烧烤,而他正看着一桌子菜愣愣的发呆,我走了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二哥!”他抬头一看,一下就跳了起来,扑到了我的身上,把凳子都给带翻了,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就往我身上抹,引得其他人频频侧目,以为我们是神经病。 “你冷静点儿,这么多人看着,”我废了好大劲儿,才把他从我身上扯了下来,他伸手在我肚子上杵了一拳,“二哥,几年没见,你变胖了啊!” 我白了他一眼,拉着他坐了下来,要了一瓶酒,用牙齿咬开,倒了两杯,两个人边喝边聊。 “天行”寒暄了一番,我准备切入正题,把大哥的事情告诉他,可是他直接拿起酒杯杵到我脸上,“情义都在酒里,喝!” 我苦笑了两声,把话咽回到了肚子里,陪他喝起了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我们两个都有些醉了,开始一起胡吹乱侃,从小时候一直侃到现在,陈天行吹他自己得过什么奖,获得什么成就,我看自己实在没什么可吹的,就直接把前一段盗墓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跟他说了一番,惊得他合不拢嘴。 “厉害呀,厉害,”陈天行连连感叹,“我原以为自己出去那么些时间,应该涨了很多见识,没想到跟你比起来屁都不是。” 我说得了吧,你就别恭维我了,这大半夜的叫我出来究竟有什么事,不会只是单纯的吃饭吧。 “当然不是,”陈天行收起了笑,表情开始变得严肃,“我是来向你辞行的。” “嗯?”我大惑不解,“你不是一直都在外面吗?” “这次不一样了,”陈天行摇了摇头,“我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听到他的这句话,我打了个哆嗦,醉意化为冷汗流了下来。 我多想他会跟以前一样,笑着说骗我的,可惜并没有。 “我要加入一个非常危险的项目,”陈天行端起了酒杯,一口饮尽,“可能回不来了。” “什么项目?”我虽然知道这些项目肯定是绝密中的绝密,但还是脱口而出。 “很抱歉我不能告诉你,这样对我们两个都没有好处,”陈天行抱歉地笑了笑,“我只能说,这是一个非常大的计划,而我只负责其中的一部分,这个计划名为探索者,是对我们这个世界本源的一点探寻。” 第二十九章 陈天行之问 “这个计划名为探索者,”陈天行说道,“是对我们这个世界本源的一点探寻。” “嘶”闻言我一惊,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想起了我在地宫之中看到的那幅名为“世界的本源”的壁画,不过随即狐疑道,“你们这些搞科研项目的,不是应该崇尚科学,不应该相信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吗?” 我记得这小子打小就是一个科学狂人,对道呀,本源呀,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从来都是嗤之以鼻。 “二哥此言差矣,”陈天行没有正面回答我,而是问道,“你可知道什么是科学?” “这简单,”我呵呵一笑,掏出手机打开百度,查到了科学的定义,“文明的永恒、普适、唯一性就是科学。” “那你又是否知道,什么是规则?” “规则,是运行、运作规律所遵循的法则。” “是的,”陈天行说道,“规则,就是世间一切运行的法则,也就是道,这一点,几千年前的思想家就已经提出,天地万物都是由道生出来的,这就是一切的本源,是最高的准则,即终极真理。” “可见科学与道,在本质之上并没有什么区别,”陈天行继续说,“其实科学本身就起源于古代的哲学,科学的终极目标是合理地正面回答所有问题,但是科学距离成功解释主观的出现,永远相差一个无穷小。” “但是,科学一定是正确的吗?”陈天行的这个问题让我陷入了沉思,如果是之前,我一定会不假思索的回答是,但是现在我经历了太多用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 “科学的发展,本身就是推翻与怀疑的过程,就好像哥白尼推翻地心说,惯性系与非惯性系的提出,”陈天行说,“人们不断推翻前人的结论,提出新的设想并加以验证,所以我们现在的科学结论,也有可能被我们后人推翻。” “但是我们提出的所有假设,得出的所有结论,归根结底都是从我们看到的,实验得到的东西来的,但是,这些东西真的可靠吗,就连1+1=2这样最基本的数学规律都不能得到证明,实验过程中得到的结论更有可能是南辕北辙,”陈天行喝了一口酒,“比如一个生物学家研究蚂蚱,他拍一下手,蚂蚱跳一下,可是他把蚂蚱的腿去掉之后再次拍手,蚂蚱不跳了,于是他得出结论,蚂蚱的耳朵在腿上,你说这样对吗?” 我差点把一口酒喷了出来,陈天行就是这样,即使是谈这些枯燥的东西,你也不会觉得无聊,因为他总是举出一些非常奇葩的例子,让你捧腹连连。 “我们总是嘲笑古人说的那些神啊鬼啊之类的东西,说他们迷信,”等我笑完,陈天行又说,“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或许那时候他们的规则,和我们不一样呢?如果在另一个体系中,1+1不再等于二,能量不再守恒,时间不再对称,那我们的科学,还存在吗?” 他这句话让我感觉后背凉凉的,忽然想起了那天梦境之中,伏羲对我说的那句话,科学,真的存在吗? “后之视今犹如今之视昔,或许未来的某一天,我们的科学会被我们的子孙当成可笑的迷信呢?”陈天行越说越激动,“道德经有云: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可是,自然真的是自然吗?” “什么意思?”我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这些。 “三体这本书,你看过吧?” “嗯,我都看三遍了。”我点头,这确实是一本不可多得的佳作。 “那射手与农场主理论你应该知道吧。”陈天行问,我点头。 “射手”假说:有一名神枪手,在一个靶子上每隔十厘米打一个洞。 设想这个靶子的平面上生活着一种二维智能生物,它们中的科学家在对自己的宇宙进行观察后,发现了一个伟大的定律:“宇宙每隔十厘米,必然会有一个洞。” 它们把这个神枪手一时兴起的随意行为,看成了自己宇宙中的铁律。 “农场主假说”则有一层令人不安的恐怖色彩:一个农场里有一一群火鸡,农场主每天中午十一点来给它们喂食。火鸡中的一名科学家观察这个现象,一直观察了近一年都没有例外,于是它也发现了自己宇宙中的伟大定律:“每天上午十一点,就有食物降临。” 它在感恩节早晨向火鸡们公布了这个定律,但这天上午十一点食物没有降临,农场主进来把它们都捉去杀了。 “那么我们的规则,会不会是一些我们所不能理解的存在,兴起而为呢?”陈天行的嘴像连珠炮一样,说的我头懵,“规则真的存在吗,宇宙中又是否真的有什么普适的规律?或许物质的本原是混乱与无序,所谓世界的稳定和秩序,所谓的宇宙规律甚至是数学规律只是宇宙某个角落的一个短暂的瞬间,只是混乱湍流中一个转瞬即逝的漩涡,混乱与虚无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虚无产生一切,混乱吞噬一切。” “而这混乱是否又是更大的规则的一环,这更大的规则是否又是更大混乱的一个短暂瞬间,谁能够说的清楚?”陈天行感叹道,“而且,这世上的很多事,是用科学,至少是现在的科学无法解释的。” “比如,鬼神之说吗?”我心想,我这几天经历的事就用科学解释不了。 “不止如此,比如说,你可知道,宇宙的起源?” “知道,宇宙是由一个致密炽热的奇点于137亿年前一次大爆炸后膨胀形成的,”我仔细思索了一番,“从此之后便有了时间,有了各种各样的物质。” “可是你是否知道,宇宙产生之前的那个奇点,来自什么地方,它又为什么会爆炸?”陈天行接着问,“既然能量是守恒的,不会创生也不会灭亡,那么最初的能量又来自什么地方?” 我摇了摇头,无言以对。 “规则为什么会存在,制定我们这些规则的究竟是何方神圣,而它们的规则又是由谁制定的呢?”陈天行继续说,“这就像是一个长长的链条,一环套着一环,似乎永远没有尽头,那你说,这世上真的有什么东西是无限的,永恒的吗?” “存在是什么?”还不等我喘一口气,陈天行又问。 “有就是存在。”我的脑筋都快转不过弯来了,不听他接着问,我抢答,“存在就是与不存在相对的一种状态。” “是的,万物生于有,而有生于无,但是无来自何方?”说实话,我现在有一种站起来用椅子抽他的存在,但还是忍住了,让他继续说,“有和无之外,是否有另外一种状态?” “你的意思是薛定谔的猫?” “包括,但是远不止如此,”陈天行的下一个问题让我几乎昏倒,“两个完全没有关联的粒子,会互相干涉,例如我们打算把粒子发射出去,目标是粒子b,目的是干扰粒子b。但是,把粒子发射出去之前,粒子b已经被干扰了。而且,这现象最后证明和发射后的干扰结果是一样的。也就是说,粒子b提前感受到了来自粒子的干扰,这,又是为何?” “哥,我叫你哥了,你饶了我吧,我这脑子实在不适合谈这些。”我拱了拱手,露出了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第三十章 探索者 “哥,我叫你哥了,你饶了我吧,我这脑子实在不适合谈这些。”我拱了拱手,露出了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好吧,好吧,”陈天行长长叹了一口气,“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们所研究的世界本源,大概是什么东西。” “你说吧,我听着呢,”我点点头,陈天行接着说道,“我们这个世界,小到电子的绕核运转,大到日月星辰的运行,甚至是宇宙的创生与毁灭,都符合着一定的规律,天下苍生,世间万物,方生方逝,方逝方生,生生不息,轮回不止,是为大千寰宇!” “可是谱写这规则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我们总是在嘲笑坐井观天的青蛙,感叹夏虫不能语冰,蟪蛄不知春秋,可是我们自己,又能比他们高明多少?”陈天行抬头仰望着星空,眼中有奇异的光芒闪动,“自从文明的曙光降临大地,人类便孜孜不倦地探求世界内在的规律。天地之为天地,何也?天地之所以存在,何也?即便我们找到了无所不能的世界万全定律,那也不过是一套毫无生气的繁文缛节。究竟是什么将生命的火种点亮?留下整个宇宙供人类冥想?” 他说的这句话我也听说过,那是霍金一次演讲上发言,用在这里竟然意外的合适。 我不禁想起了蟒山林子里那个“我”对自己说的话,那关于本质,存在和意义的说法,竟然跟陈天行不谋而合。 “而整个探索者计划,正是对这一切根源的探寻,”陈天行说,我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如果真如他所说的这样,那么这个计划的意义可真的就要大过天了,甚至能够推动人类的进步也说不一定。 “你听没听说过,突破摄星计划?”陈天行问。 “知道,”这些我在新闻上看到过,已经是去年的事了,“北京时间4月13日8点零8分,著名天体物理学家史蒂芬-霍金在纽约发布了一条微博,宣布将启动一个超级科研项目:建造一个激光推进的微型星际飞行器,寻找外星生命。” “是的,”陈天行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这个飞行器由星芯片和厚度不过几百个原子的太阳帆,能够达到五分之一的光速,是唯一一个真正意义上进入外太空的飞行器,人类,至此终于从一个只会爬行的婴儿,走了出去。” 我心想,不用到外太空去找,其实离我们最近的月球上就曾存在过一个文明。 “很多科学家认为这世上根本就不会有外星人,”陈天行嗤之以鼻,“这是多么可笑啊,为什么只有地球上才能有生命,为什么生命一定要由物质组成,物质又真的只是由我们所定义的那般吗?” “其实很多时候我都会在想,人死后会不会去另外的世界,”我说出了一直以来的构想,“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到了那个世界之后,终于发现自己错了,可是他却没有办法告诉活着的其他人。” “又或者,这世界其实只是一个游戏,只有我自己是唯一的一个玩家,你们都是按照剧情设计好的程序,并没有自己的思想,”在病床躺着无聊的时候我就会想这些,“而我也没有办法揭穿你们,我死后会在另一个地方活着。” “说不一定,”陈天行冲我挤了挤眼睛,“或许我们都是程序,这个宇宙其实只是一个三流作者写的一本书,我们的所有事情,包括现在的对话,我们脑子中所想的东西,都是注定会出现的,我们的一切都是从一开始就在这位作者脑子之中构思好的。” 这个想法太可怕了,我抬起头,反复透过无尽星空,看到了一个坐在电脑桌前,用键盘不停打字的人。 我们两个对视了一眼,忽然毫无征兆的大笑了起来,旁边吃烧烤的人听到我们这魔性的笑声,纷纷侧目,我们也毫不在意。 “霍金的突破摄星计划,其实正是探索者计划的一部分,或者说,是探索者计划的一个序章,”笑罢,陈天行接着说,“而我参与的项目,则是绝密,比这更加不可思议,可以说,能够直接动摇一些东西的根基,无论成功与否,项目的组织者都不可能让我们活着回来。” “嗯,”我点点头,虽然满腹好奇,但是没有追问。 “话说回来,”陈天行拿起一根羊肉串,一口撸完,“我刚刚想让大哥一块儿来,没能联系上,怎么回事,他换电话号码了?”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念旧,几年了还用同一个号码,”我故作轻松,决定不要把大哥的事情告诉他,“再说了,他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别说是你,我都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联系上他了。” 说完我拿起烤串吃了一口,熟悉的味道让我想起了初中时候三个人经常翻墙出来吃烧烤,鼻子一酸,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好在灯光很暗,没有人能看得到。 “联系不上也没有关系,”陈天行嘴上这么说,但是眼底深处透着一种深深的遗憾,“其实我最放心不下的,还是你啊。” “你说吧,我听着,”我强忍住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感觉内心快要崩溃了。 “外面不比咱兄弟,人心复杂难辨,以后要是遇到什么事儿,多想一想,多长几个心眼儿,”陈天行说,“你的性子太直了,容易吃亏,这一点儿你真得向你那个发小小张哥学学。” “嗯,”我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一定要去吗,要是不想去的话,我还是有一定把握能保住你的。” 能组织这种项目的人,一定是神通广大,但是以老赵和墨家的能力,要保住陈天行,也不算是什么难事,搞不好这个项目跟墨家也有关系。 “我是自己想去的,”陈天行摇了摇头,“这也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我不想自己的子孙像我们一样,活在蒙昧与睡梦之中,我要化为一道光,照亮着漫漫的长夜,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我也要让人们知道,天不生我陈天行,万古如长夜,呵呵,可能我的口气有些大了,但这确实是我心中所想。” 我无言以对,这世上又有多少人像他一样,拼尽自己的一生,只为追寻一个永远也触碰不到的答案。 我们都不再说话,闷头吃菜,时间一闪而逝,烧烤摊收摊了。 陈天行送我走到了古玩一条街的巷口,站在那里不动了。 我知道,离别的时候到了。 “二哥,让我再为你唱一首歌吧,”陈天行说,这小子的歌声非常难听,还总是喜欢唱,这次我没有阻拦。 陈天行唱起了那首不知名的歌,目送着我在歌声中渐行渐远。 虽是夏天,凌晨的风还是很凉。 真冷啊,冻得我眼泪都下来了。 我抱紧了肩膀,在凄凉的夜色中摸索,穿行 第三十一章 血印 回到铺子里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老赵已经睡了,但是给我留着门,我转身锁好门,跌跌撞撞回到自己的房间,连衣服都没有脱,直接就躺在床上。 俗话说得好,酒逢知己千杯少,闷上心来瞌睡多,再加上我喝了不少酒,脑子本来就昏昏沉沉,所以脑袋一沾枕头,就睡了个不省人事,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我整理了一下衣服,匆匆洗漱了一番,来到了正屋,小张正坐在椅子上,悠闲地翘着二郎腿,想喝茶玩手机,我挨着他坐了下来,问他早上为什么不叫我。 “我本来是想叫你来着,”小张撇了撇嘴,“可是老赵说你昨天晚上回来的晚,让你多睡一会儿,老实交代,昨晚又去私会哪个妹子了?”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啊,”我揶揄道,这小子说话三句不离妹子。 这时候老赵穿着围裙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招呼着让我们给他打下手,我们两个一阵雀跃,因为老赵身为廉颇,一缕孤魂不灭,在天地间四处游荡,闲得无聊,肯定会研究很多东西,对厨道也颇有涉猎,做出来的饭不能只用好吃来形容,从他在墓里边煮罐头就可以看出。 不过他平时业务繁忙,很少有自己做饭的时候,今天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兴许是赤铜卷轴破译出来了,心情比较好吧。 炸、爆、烧、炒、溜、煮、汆、涮、蒸、炖、煨、焖、烩、扒、焗、煸、煎、塌、卤、酱、拌、炝、腌、冻、糟、醉、烤、熏,二十八般厨艺,老赵几乎是样样精通,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各样美好的味道,让我和小张仿佛置身美食的天堂,口水都流了一地。 小张这小子还趁我们不注意,把筷子伸进锅里,夹了一大块肉,吃得满嘴流油,气得我直跳脚。 不一会儿,各色各样的菜品就出了锅,满满摆了一桌子,色香味俱全,光是看着就觉得经历了一场视觉盛宴。 “老赵,你做的东西太好吃了,”小张满嘴都是东西,还不忘夸老赵两句,“光是闻着味儿就觉得饱了。” “那你就可劲儿闻吧,”我毫不客气的把小张碗里的东西倒进了自己的盘子,“吃这种体力活就交给我了。” 小张自然不肯示弱,我们两个闹了起来,老赵在一旁看着,笑而不语。 我发现这么打打闹闹的,心里反而没有那么痛苦了,没心没肺的活着多好,非要把什么事都抓住,它们却只能从你指缝间流走,徒留下无尽的痛苦。 遗忘真是治疗心痛的一剂良方,我在想那些老年人的老年痴呆健忘症,会不会正是为了忘掉年轻时的痛苦。 酒足饭饱之后,我们三个人聊起了这段时间的规划,现在是五月中旬,距离出发还有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说快不快,说慢也算不上慢,老赵说了,这一个月让我们俩哪也别去,他要给我们进行全方位的特训。 我原以为他口中所说的训练是像白胡子老爷爷那样传授我们一套内功心法,或者直接用自己的内劲给我们灌顶,打通我们的任督二脉,可是我错了,老赵说我们两个根骨太差,要练一些简单的。 刚开始我还有点不乐意,可是到了后来我就后悔了,因为他说的简单的太不简单了。 老赵这家伙完全不把我们当人看,往死里练我们,三天下去我感觉自己掉了一层皮,比去,蟒山盗墓都苦,更有甚者,他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把我们当成人肉沙包,打得亲妈都不认识,我严重怀疑是不是平时我和小张太爱开他玩笑,他借这机会公报私仇。 不过,老赵这训练还真是挺有效果的,一个月下来,我直接爆瘦了二十斤,现在平常路边上的小混混,三五个都不一定是我的对手,当然,由于时间有限,如果遇上高手,我还是不堪一击。 小张其间还到杭州去过几天,去看他女朋友,我本来也想出去透透气,终究还是忍住了,我不想给他们当电灯泡,更不想被突然喂一嘴狗粮。 终于到了要出发的时候,我们带的东西很简单,只有几身换洗的衣服和一些票子,至于装备什么的则不需要我们操心,有专门的人准备。 我们三个轻装上阵,坐车到了省城,接着在新郑机场坐飞机,一路飞到了台州。 我们没有什么行李,票也是提前预定好的,省去了很多麻烦的程序。 说实话,这还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坐飞机,感觉挺新鲜的。 到台州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我们随便找了个路边儿摊吃了点东西,我本来以为肯定会有人在机场接应,但是老赵说为了保密,我们还是低调一点好。 老赵这土豪带着我们七转八转找到了一家4s店,二话没说直接买了一辆二三十万的车子,上了一个假牌照,加了一箱油,让我开着,在马路上溜达了两圈,找到一家宾馆,开了两间套房。 然后,老赵本性不改,想带着我们到人家的古玩市场捡漏,我和小张不愿意,到那儿转了一圈儿,就找了个理由到外面转去了。 我们在街上转了转,买了一些土特产和工艺品,当然对我我们这两个吃货来说,最主要的是吃当地特有的风味小吃。 没想到小张搞直播还挺出名的,也算是一个小网红了,在这地方竟然都能遇到他的粉丝。 一直玩到了十一点多,我们回到宾馆,美美睡了一觉,第二天早上吃完饭,我开着车,按照导航的提示,前往我们此行的目的地,东海边上的一个小镇。 说实话,这地方环境还算不错,至少没有太多的污染,虽然路况不是很好,但好在一路上车辆很少,道路两旁山清水秀的,还有一些梯田,别有一番风情。 我们一路唠着嗑,看着外面的风景,两三个小时晃晃悠悠就过去了,再有个几十里就到地方了,可偏偏这个时候出事儿了。 过一个隧道的时候,车子竟然没油了,越开越慢,最后停了下来,连打火都打不着。 “怎么搞的,”我一边嘀咕着,一边下车查看,一看之下气得我直骂娘,妈卖批的加油站工作人员,竟然没有把我的油箱盖儿拧紧,一夜过去一箱油几乎全挥发完了,我说仪表盘上怎么有一个红灯一直亮着,我还以为是说有人没系安全带呢。 我上车把情况跟老赵和小张说了一下,两人十分无语,老赵无语的抽了一根烟,下了车,打开后备箱扒开我们买的大包小包的零食,找到了一个折叠电动车,又把两升装的可乐全都倒在地上。 “我去加油站灌点油,们俩在车里呆着别乱跑,”老赵嘱咐了一句,骑着电动车带着可乐瓶回去找加油站,我从后备箱里取出零食,跟小张一边吃,一边看手机上下载好的电影。 看了一会儿,我们俩都有点困了,锁上车门,放下车座,躺上面睡了起来。 一觉醒来,我感觉有些冷,拿起手机一看,才过去了不到一个小时,老赵还没有回来,我坐起来,想要下去撒个尿,刚准备开车门,忽然给吓了一跳。 因为我发现车的前挡风玻璃上,拍着两个血手印。 我差点儿叫出来,越想越觉得害怕,还好车门是锁着的,要不然指不定会发生什么。 我按动了方向盘边上的按钮,往玻璃上喷了一些清洗液,又打开雨刷,可是那血手印硬是擦不掉,我的心放松了下来,既然如此,那应该不是血吧。 应该是过往的人看我们在车里睡觉,搞的恶作剧吧,这尼玛也太恶趣味了。 玻璃上的手印不大,应该是个女的吧,我下意识的伸手过去跟手印比了一下,忽然感觉到了一阵恶寒。 玻璃上的血竟然被我擦掉了。 手印,是从车里边按上去的。 第三十二章 麒麟臂 手印,竟然是从里面按上去的。 我大脑里一片空白,心脏好像被一双巨手牢牢握住,停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马上摇醒小张,拉着他跳下了车,关紧了车门。 我几乎是下意识做完这些动作的,根本没有去想这手印为什么会出现在玻璃上,直觉告诉我要是继续待在车里肯定要出事儿。 张三峰一脸懵逼,一边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边问我怎么回事,我一边跑,一边断断续续地把事情跟他简单讲了一遍。 “我x,这大白天的又活见鬼了?”小张这家伙神经比较大条,我都吓的半死了,他还能谈笑风生,半开玩笑的问,“你说是不是咱们到蟒山走一趟,获得了传说中的招灵体质,随时随地都能遇到这种事?” 说着他还回头看了一眼,马上缩回了脖子跟着我继续跑路,兴许是看到车玻璃上的血手印了。 这条破路比较偏僻,有时候甚至一两天都不会有一辆车从隧道里经过,三年五载也不会有人来这里维护,所以隧道的地面上坑坑洼洼的,我们跑得又急,好几次都差点摔倒。 俗话说得好,祸不单行,福不双至,屋漏偏逢连夜雨,跑着跑着,头顶上本来就昏暗无比的灯忽然闪了一下,熄灭了。 黑暗从四面八方袭来,瞬间就把我们包裹,我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这尼玛简直就是恐怖片中用烂了的桥段。 我刚伸手把手机掏出来,忽然感觉右臂爆发出一股难以忍受的疼痛,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那是一种持续的,火烧火燎的疼痛,就好像是有人把我整条手臂架在火上炙烤,我忍受不住,撸起袖子一看,就见我手臂上那块黑色的蜡烛形的纹身,已经烧了起来,或者说,发出了黑色的光芒。 其实我也感觉很奇怪,因为无论在何种情况下,光和暗都是互相对立的东西,光的颜色可以有很多种,赤橙黄绿青蓝紫,不可能是黑色的,但是我手臂上的蜡烛发出的光确实是黑的,比周围的黑暗更加漆黑。 这多少有些超出我的认知,让我想起了一句话,光明是黑暗的影子。 这蜡烛是蟒山那场幻境之中我大哥给我的,当然,到现在我还是分不清那是真的还是一场梦境,第一次看到的时候我小小的惊讶了一下,然后这东西一直不疼不痒的,我就没有当作一回事儿,后来就忘了。 这时候它突然烧了起来,搞不好就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果然,就在我忍住疼痛,准备将手机捡起来的那一刻,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呛得我和小张直打喷嚏,再加上睡之前吃了很多零食,被这味道一刺激,特别想吐。 可是当时的情形根本不允许我们呕吐,几乎是同时,尖利的笑声在身边炸开,我头皮一阵发麻,扭头刚准备跑,只觉腥风扑面,一个白色的影子“呼”地朝我扑了过来。 此刻我的神经已经绷紧到了极点,本能让我猛地抬起右臂,用尽全身的力气挥拳打了出去,“噗”的一声,这一拳就像是打在了一个破麻袋上,一声尖利的惨叫响彻整条隧道,我激灵灵打了个冷颤,胳膊上憋着的那一股邪劲儿似乎在一瞬间发泄出去,如同打通了任督二脉,浑身上下一阵舒爽。 一招得手,我的胆气受到激发,内心中无名火起,收回拳头跟着上去就是一脚,令我没想到的是这一脚竟然踹空了,我一个没站稳,脸朝下重重摔在地上。 他娘的,像我这号人,果然牛x不过三分钟。 顾不得多想,我伸手一把捞起掉在地上的手机,一个懒驴打滚站了起来,迅速打开手电筒,四下照了照。 张三峰还在我身边,满脸疑惑的看着我,显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我又在阎王殿前走了一遭。 而我们身边五六米开外的路上,横着一个白色的身影,不用想,正是刚才袭击我的那个东西。 “这鬼东西刚才偷袭我,被我一拳头给揍飞了,”不等小张问,我扬了扬拳头,解释道,说实话我也想不明白自己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 只见地上的白影晃动了一下,身子以一个十分诡异的角度翻折了起来,一头干枯的黑色长发遮住脸,看不清什么面容,一只血红色的眼睛从头发中露了出来,死死地盯着我们。 这时候我浑身发热,脑袋晕晕乎乎的,就像喝醉了酒一样,心中已经无所谓什么恐惧不恐惧的了,小张不同,他一只手紧紧抓着我的胳膊,浑身都在微微颤抖,脸色有些发白。 这时我忽然发现,地上的那个女鬼同样在发抖,似乎对我们十分惧怕,我心里十分纳闷,难道这玩意儿是被我一拳给打怕了? 这不可能啊! 等等,这女鬼的眼睛,似乎盯着的并不是我们俩,而是我的右臂,我用眼睛的余光瞟了瞟,就发现手臂之上爬满了密密麻麻黑色的咒文,我试探性的一抬手,那女鬼马上低下头,匍匐下去瑟瑟发抖。 我x,这玩意儿也太厉害了,能把索命的厉鬼给吓成这样,堪比起灵小哥的宝血啊!我这是要雄起的节奏啊! “小李,这莫非就是麒麟臂?!”都到这个时候了,小张这家伙还不忘开玩笑,我白了他一眼,心里飞快盘算着是冲上去再给这玩意儿一下,还是见好就收,马上溜之大吉。 就在这要命的节骨眼儿上,我忽然感觉手臂一麻,眼前一黑,浑身的力气在一瞬间被抽空,往前一个趔趄,要不是小张抓着我的胳膊,非要摔倒不可。 我心里“咯噔”一声,贼老天你玩儿我啊,定睛看时,就见那女鬼已经抬起了头,发出了窒息一般的喉音,身子一弓,唰一声朝我们扑了过来。 第三十三章 公交车 那女鬼的速度非常之快,眨眼之间,白影一闪就已经来到了近前,不过我们俩毕竟是在老赵手底下训练了个把月的人,身手异于常人,一个横跃躲开,然后撒开腿,朝着隧道尽头那一抹光亮跑了过去。 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我没有回头,只顾咬牙把全身的力量集中在腿上,向前飞奔,只要出了这个隧道,我就安全了,现在是白天,这女鬼再凶,也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对人下手。 十步之遥,那光亮就在我眼前,但是这四五米的距离,就如同天堑,因为一双沾血的手爪,已经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浑身一颤,心头无名火起,大骂了一声,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危急时刻我身上爆发出了难以想象的力量,直接跳出了三四米,就地一滚,钻出了隧道,暴露在刺目的阳光之下。 “得救了”我松了一口气,用手撑着地试了两下,竟然没爬起来,索性直接往地上一趴,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我渐渐清醒了过来,却进入了一种十分奇怪的状态,醒着却无法发出声音,无法移动肢体,就像灵魂附着在一具尸体上面,像是进入了梦魇。 然后我的意识开始变得慢慢模糊,开始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弥留之际,我问自己,难道我这是已经死了? 纷纷杂杂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像是一群苍蝇围着我飞,也像是老和尚念经,更像有人在对我说着什么,我静下心来去听,却怎么也听不清楚。 这令我渐渐烦躁起来,积累到一定程度,化为了无限的的暴怒,我大骂了一声“艹,都死了还不让老子安生”,猛地睁开了眼睛。 刺目的阳光让我的眼睛一阵灼痛,我伸出手想要遮挡,却“啪”一巴掌抽在了什么东西上,我眯起眼一看,是小张的脸。 “呼,”小张长出了一口气,一边揉着脸,一边揩掉了额头上的汗珠,“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就这样玩儿完了呢。” “聒噪,”我小声骂了一句,适应了光线之后,用手撑着地,艰难地坐了起来,感觉浑身无力,特别不舒服。 “我说胖李,你也太虚了吧,这跑了没几步路就能累成这样,”张三峰看我没事,打趣道,“怎么,是不是感觉身体被掏空啊?” 我冲他摆了摆手,没有心情跟他争辩,扭头观察四周的环境,这是老赵教给我们的。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一定要先观察一下它的地形。 我们现在就在大路边上席地而坐,路的两边自然就是传说中的荒山野岭,张三峰能拖着我走这么远,体制真心不错。 “这是什么地儿啊,”我一边问,一边想掏出手机给老赵打个电话,却发现手机在张三峰手里,他把手机还给我,说道,“我也不知道啊,反正不在服务区。” “咋整?”我打开锁屏一看,果然没信号,长叹了一口气,问道。 “顺着路往前走呗,咱们在这里干等也不是办法,”小张从怀里掏出镜子和梳子,对着梳了起来,“咋样,你能不能行,不行咱再歇一会儿?” 我感觉有些无语,我们跑得匆忙,连口水都没带,这些东西倒是准备齐全。 他说的也对,再有几个小时天就黑了,隧道里的那位说不定就在里面等着,就等天黑出来把我们俩一网打尽呢,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沿着大路一直往前走,说不定能在天黑之前赶到什么村镇。 再者说,路只有一条,老赵买完油回来,肯定能追上我们。 “我没事儿,”我说着站了起来,活动一下手脚,刚想招呼,就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急忙折过身去,吐了个稀里哗啦。 “真没事儿?”小张有些担忧,“你可别硬撑啊。” 我没有回答他,因为我隐约看到,路边的草窝里有一块石碑,我咳嗽了两声,吐出嘴里的怪味道,招呼小张过去,七手八脚扯掉了石碑上的杂草。 我原以为这是一座界碑,其实并不是,出乎我们两个意料,这是一块墓碑,确切的说,是一块纪念碑。 石碑的大致内容是十年前两个冒险者在这一片荒山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家里人为了告慰他们的灵魂,在这里修了一座墓碑祭奠。 值得一提的是,这两个探险者的名字挺有趣的,一个叫刘甲丙,一个叫刘乙丁,甲乙丙丁齐活了。 “真晦气,”小张拍了拍自己的脑门,“一路上怎么净遇到这东西啊。” 他的这句话让我心头一寒,感觉莫名恐慌,叫了他一声,让他速度赶路。 我们俩沿着大路走出去了四五里地,这地方真是偏僻,沿途一辆车都没有经过,我做下来想休息一会儿,张三峰忽然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抬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几百米开外的路边上,停着一辆车。 我们两个欣喜若狂,一路飞奔而去,两三分钟就跑到了车前。 那是一辆双层的大巴车,上面用红漆刷着“和风旅行社”几个大字,应该是到海边旅游的旅行车。 看到我们两个,车上一个带着红帽子的导游模样的妹子走了下来,问我们怎么了,我们俩把遭遇简单跟她说了说,当然,见鬼的事自然是绝口不提。 我们也从她的嘴里,了解了这辆大巴的情况。 这是一辆中原来的旅游车,走到这个地方的时候车子出了毛病,抛锚了。 司机鼓捣了半天,也没有把车修好,只能带着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乘客,到山下去找人,一车乘客就这么在这里等着。 那导游妹子非常热情,让我们先到车里坐着,等司机回来了,送我们到最近的镇子里去。 我跟小张简单商量了一下,上了车,找了两个空位坐下,看着这满车的男女老少,我松了一口气,心里边踏实了不少。 我看了看手机,还是没有信号,叹了一口气,装进了衣兜,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随着神经的一点点放松,我竟然睡着了,做了一个噩梦,梦见蟒山墓里的尸婴一直追我,我一直跑,最后那尸婴扑到了我的身上,开始撕咬我的肩膀。 我一惊,睁开眼睛,却看见一双手在摇晃着我的肩膀。 我的面前,站着一个身穿棕色冲锋衣,三十岁上下的青年男人。 我以为是司机和男乘客回来了,让我给他们让位,赶忙拍醒正在睡觉的小张,站了起来。 那男人却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就要往车下走。 “你干什么,这么多人看着呢,”我小声问,难道他们要赶我俩下车,这时候太阳都快下山了,放我们俩在这荒山野岭里边,这帮人心肠真硬。 “你能看到其他人?”那男的露出了十分震惊的表情,“你们最近是不是碰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什么?”我和小张异口同声,难道这家伙看不见? 我身边的几个乘客抬起头,用诧异的眼神看着我们,我愣了一下,忽然感觉毛骨悚然,这些乘客似乎也看不见这个男人。 “快跟我下车,”男人沉声说道,“这是一辆鬼车!” 第三十四章 选择 “快跟我下车,”那男人沉声说道,“这是一辆鬼车!” 听见这话,我心里边“咯噔”一声,愣了几秒钟,回道,“你可不要乱说话,这种时候可不适合搞恶作剧。” “你们一定要相信我,现在阳气重,他们不好下手,等到太阳下山,一切可都来不及了!”见我不信,那男人的神色显得越发着急。 我跟小张对看了一眼,他也是一脸错愕,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 见我们没有反应,那男人加大了手上的力度,硬是把我拉到了门口,就要往车外边拖,小张自然是跟了上来。 就在那男人快要把我拉下车的时候,坐在车门口一个干瘦的老头忽然抬起了手,“啪”一声扣住了我的腕子,我被吓了一跳,就听那老头说道,“小伙子,我看你行为有些古怪,是不是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嗯?”我一头雾水。 “横死在这种荒山野岭之中的人,灵魂不得安宁,四处游荡,找你们这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当替死鬼,”老头一脸严肃,“这车上人多,阳气重,他们不好下手,就会想方设法把你骗下车去,你可前往不要上当,要不然,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嘶”我倒抽了一口凉气,再看小张,脸都白了,额头上已经渗出了汗珠,他也盯着我,这一刻时间似乎凝固,气氛变得非常紧张。 那个男人说这是一辆鬼车,一车人都是鬼,让我赶紧下车,而那个老头却说男人是鬼,让我们不要上当。 天呐,我究竟该相信谁? 看到了我的异常,那男人加大了手上的力度,这家伙肯定是练过的,力气比我还大,那个老头更是不遑多让,俩人把我的胳膊都要给拽断了。 “停!”我大喊了一声,挣脱了他们两个,也成功吸引了整车人的目光,我用眼睛在车里扫了一眼,发现那些人看我的眼神有些不对劲,而且他们脸上的表情一直都有些僵硬,有些假,就像可以做出来的。 那老头伸手还想拉我,我往旁边一闪身,他拉了一个空,手碰到了我的身体,“嗤”的一声,冒出了一缕白烟,老头怪叫了一声,把手缩了回去。 我身形一振,迅速往老头碰到的地方摸了一把,摸出了一串钥匙,还有缀在钥匙扣上的一块桃木符。 这桃木符是出发之前老赵给我的,说是开过光,我那时候也没有太当一回事,直接把它坠在钥匙扣上当装饰。 桃木亦名“降龙木”、“鬼怖木”,在我国民间文化和信仰上有极其重要的位置,是用途最为广泛的伐邪制鬼材料。 传说当年夸父逐日,豪饮河渭之水,河渭不足,北饮大泽,却渴死在了半路之上,死之前他丢掉手杖,化为了一片桃林。 更有传说,后羿被自己的徒弟逢蒙所杀,逢蒙暗算后羿的工具就是桃木杖,后羿死后上升为神,神名宗布。手牵猛虎,统领检查万鬼,为鬼王。鬼中凡有作恶之鬼,便会被猛虎吃掉,桃木可杀鬼王,当可避鬼。 我国最早的春联都是用桃木板做的,又称桃符,现在这老头被我腰间的桃木符所伤,这就说明了那男人的话都是对的,这辆公交车果然有问题。 我跟小张二话不说,跟着那男人就下了车,车下面还站着一个年纪相仿的男子,一看他们就是一伙的,穿着一样款式的冲锋衣,就连长相都有点相似。 看到我们,等在车下的男人松了一口气,连句话都没说,一头扎进了路边的山林之中,冲我们招了招手。 我跟小张犹豫了一下,跟了上去,带我们下车的那个男人殿后。 眼看着太阳就要落山了,这时候进山可真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但是比待在路上跟那些东西在一块儿,可是要好上很多。 “其实我们早就应该看出问题了,”小张一边在杂草与枯枝之中寻找落脚的地方,一边跟我小声嘀咕,“第一,车里的窗帘都是拉着的,里面的光线非常暗,这就说明那些东西不能见光;第二,平常我们在路上遇到堵车,堵个十来分钟,就气得要骂娘,可是这辆大巴抛锚了这么长时间,那些乘客竟然没有一点抱怨” 他越说,我的冷汗就越往外冒,心里边一阵后怕,不过我们俩运气真是不错,每到这种时候,都会有贵人相助,说来惭愧,我还差点误会人家。 看来以后遇到什么事的时候,等多长个心眼儿思考思考。 等等 我当时真的差点误会他了吗,那个老头说的真的就是假的吗? 一个可怕的念头从我的心中升起,我们的是非观念,从小就受到那些动画片的影响变得有些畸形,那些动画片,甚至是影视作品,文学作品,给我们灌输的都是那些绝对的是非观,比如说一个坏人,他说的什么话都是错的,一个好人一定是好的纯粹,没有任何缺点。 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我为什么要选择相信这个男的呢?因为我证明了老头是鬼。 这是一种思维误区,因为他们给了我选择,让我否定一个,就自然而然的选择去相信另一个。 举一个不太恰当的例子,相邻的两家豆浆店,他们卖的豆浆无论是口感还是价钱都完全一样,但是右边的这家每天都要比左边多赚好多钱,原因是左边的这家每天卖豆浆时都要问顾客加不加鸡蛋,这样一来喜欢吃鸡蛋的往往选择加一个鸡蛋,不喜欢吃鸡蛋的往往选择不加鸡蛋。 而右边的这家直接问顾客加一个鸡蛋还是加两个鸡蛋,喜欢吃鸡蛋的就加两个,不喜欢吃的就加一个,当然还可以选择不加,但是这种选择往往被忽略了。 我的意思是,我为什么要相信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万一这两个人也是鬼呢? 这时候,我忽然想到了刚才在路边上看到的那块墓碑,那两个遇难的探险者。 或许老头的话也是对的 “多谢你们出手相救,”我强压住内心的恐惧,试探道,“我叫李墨,这小子是张三峰,还不知两位怎么称呼?” “我叫刘甲丙,前面的是我弟弟刘乙丁,”那男人的话印证了我的猜想,“你们可以叫我大刘哥。” 第三十五章 虫人 “我叫刘甲丙,前面的是我弟弟刘乙丁,”那男人的话印证了我的猜想,“你们可以叫我大刘哥。” 他的声音不大,甚至可以说是很暖,很温和,但在我听来,还是如同晴天霹雳。 虽然早就有所猜测,心里边也有了一些准备,但是内心恐怖的想法真的得到证实,我还是被吓了一跳,手下意识放到腰间,握紧了那块桃木符,慢慢向小张凑了过去。 小张也浑身触电般震了一下,强忍住内心的恐惧,跟我挨在一起。 这两个有些滑稽的名字我可是印象深刻,不久前我还在心里边吐槽过,没想到现在听到却要被吓破胆,真是世事无常。 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本来以为跟老赵混了那么长时间,又到蟒山走了一遭,积累了不少经验,却不想还是着了道,被这两个家伙稀里糊涂的骗进了山林之中。 这样暗无天日的林子,可是最适合那些不干不净的东西对我们下手。 “你们都知道了?”惊讶的不只有我们,那男人问,我们俩不是老赵,没有办法在这种情况下表现的无比镇定,难免会露出一些破绽,被看出来也是自然。 听他这么一说,我猛地往后退了两步,一把将桃木符从腰间扯了出来,就想冲上去跟他拼了,却不想忽然撞到了什么东西,疑惑间被按住了手臂,动弹不得。 “坏了,”我失声叫了出来,太紧张了,怎么忘了身后还有一位。 小张想要冲上来救我,也被牢牢制住,局面十分被动。 按着我的那双手十分冰凉,不带有一丝体温,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两个人正如那鬼车上的老头所说,是横死的冤魂,骗我们下来的目的,就是让我们给他们当替死鬼,他们好去投胎。 我闭上眼,心里边满是不甘,身旁的小张更是愤怒,破口大骂,骂的内容估计连他自己都听不懂。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并没有下手,而是慢慢松开了我们,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有这天赐良机不跑简直就是二百五。 可是我们俩正准备撒腿就跑,那刘甲丙忽然开了口,“咱们谈谈,怎么样?” “嗯?”我愣住了,一个鬼跟我们两个大活人有什么好谈的? “你们,不打算害我们?”问完这句话我就后悔了,恨不得抽给自己两个嘴巴子,这么问不是找死吗?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呢?”刘甲丙笑道,“我们并没有害人的打算,恰恰相反,我们是在救你们,也是在救自己。” 我感觉有些懵,救我们这一点好说,他们确实是把我们从那鬼车上救了下来,可是救自己该做何解释,难道是救人做好事赚钱功德值好投胎?这也太扯了,搞不好还是想让我们当替死鬼。 可是这有什么好谈的,难道怕他们是想让我们接受现实,心甘情愿的去死,好减轻自己的心理负担? “我们需要你们的帮助,”一直沉默的刘乙丁说话了。 “嗯?”我越发觉得一头雾水,“我们能帮上什么忙?” “天大的忙,”刘甲丙说,“非你们不可。” “你们,究竟是人是鬼?”张三峰忽然问,既然他们有求于我们,短时间内不会对我们不利,那也就不用那么害怕了。 两人都是摇头,“不知道,应该已经不能算人了,可也不是鬼。” “你们应该知道冬虫夏草吧,”不等我们继续问,刘甲丙说道,“冬虫夏草是一种真菌,是一种特殊的虫和真菌共生的生物体。” “冬虫夏草真菌的菌丝体通过各种方式感染蝙蝠蛾的幼虫,以其体内的有机物质作为营养能量来源进行寄生生活,经过不断生长发育和分化后,最终菌丝体扭结并形成子座伸出寄主外壳,从而形成的一种特殊的虫菌共生的生物体,”刘甲丙说着张大了嘴,“我们差不多也是这种东西。” 借着树叶间隙透过的微弱阳光我看到,他的嘴里边满是白色菌丝状的东西,顺着喉咙一直延伸往下,看到这场景,我感觉头皮发麻,浑身不舒服。 “你们究竟想要我们做什么?”张三峰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你们不必紧张,”刘甲丙又是一笑,“想不想听听我的故事?” 我们两个其实并不想听,但是为了配合,还是勉强点了点头。 “我们两个是探险者,十年前来到这荒山野岭里边探险,然后遇到了一些事情,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刘甲丙说得十分简略,至少前面的话在我看来跟没说没有任何区别,“这种真菌在我们体内生长,繁殖,渐渐布满了我们的每一根血管,每一寸肌肤,甚至深深扎根在我们的内脏与大脑中。” 我打了个哆嗦,感觉浑身发痒,偷偷伸手挠了起来。 “白天的时候,我们像现在这样,在附近游荡,到了晚上,就会受到这些菌丝的支配,去往一个地方,扎根在那里,那种感觉就像是做了一个梦,一个非常不舒服,非常朦胧的梦,”刘甲丙脸上满是痛苦的表情,“所以我想请你们找到那个地方,帮我们得到解脱。” “就是变回正常人?”我感觉有些难以置信,“对吗?” “不,”刘甲丙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们回不来了,唯一的解脱方式,死。” 听到这个字,我又打了一个寒噤,究竟是怎样的痛苦,才能让一个人这样决绝,一心寻死。 “你们究竟经历了什么啊?”小张捂着头问,我们两个是十分心软的人,遇到这种情况,很是同情。 “不知道,”他们摇了摇头,“这段记忆非常模糊,我只记得,那好像是一座山上的一座庙宇,在一座奇怪的神像之下,有一个巨大的东西,那是这些菌丝的母巢,我们晚上也会回到那里,毁掉那个母巢,我们就解脱了。” “我还有一个问题,”我忽然想到了什么,“既然是寻求解脱的话,为什么非要这样,毕竟死的方法有很多种。” “没有用的,任何方法我们都试过,这些菌丝好像有自我修复能力,无论受过多重的伤,甚至跳到火堆当中,第二天醒来,依旧完好如初,”刘甲丙说,“怎么样,这个忙你们肯不肯帮?” “我们有选择吗?”我和小张对看了一眼,苦笑道。 他们虽然救了我们,但也是有目的的,如果我们不答应的话,下场不见得会比他们好到哪里去。 “走吧,天快黑了,”刘甲丙说着,向前走去,“先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我和小张跟了上去。 “一个能找到线索的地方,”身后的刘乙丁说。 我们不再说话,继续往前走,我的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好像一瞬之间又回到了蟒山那片林子,那场荒诞者的狂舞。 不过,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却不会相同。 至少,这一次还有小张陪着我,至少,这些日子经历了这么多,我也成长了不少。 第三十六章 彼岸 就这样,我和张三峰在这两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家伙的带领下,在这山林之间穿行,他们经常在这一片活动,对这里的地形自然是无比熟悉,所以虽然是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的行进速度并不算慢。 他们两个甚至带我们在山脚下挖出了一个大大的包裹,里面满满的都是装备,刘甲丙说这是这些年来他们陆续收集的,看来他们为了今天筹划了不少。 包裹里面有铲子,有刀,有登山杖,水壶,半瓶酒,甚至还有摸金符,防毒面具之类的东西,这说明这些年有盗墓者在附近出没,难道这深山老林里还有什么龙楼宝穴不成? “两位大哥,你们俩十年前该不会是来倒斗的吧?”张三峰这小子口无遮拦,直接就问了出来,那两位也没有遮遮掩掩,呵呵一笑就点头承认了。 他们两个现在已经不能算是人了,一心求死,也就无所谓什么能说不能说的了。 “怎么,你们这俩小子看起来跟学生似的,”那刘甲丙哈哈一笑,“不会是同行吧?” “那是副业,”小张嘿嘿笑道,“我们不是专门倒斗的。” 我瞪了他一眼,心说你这家伙什么都敢往外说。 “不错不错,祖师爷对咱也算是不薄,十年之后,还派后辈来给咱们收尸,”刘甲丙笑着杵了杵刘乙丁,这两兄弟也真算是一对活宝,一个健谈,热络,另一个闷得很,一路上一句话都没有。 片刻,刘甲丙收起了脸上的笑,换上了一副十分严肃的表情,“不过,作为过来人,我可要劝告你们,千万不要打这个墓的主意,这可是一座妖冢,这些年来多少道儿上的英雄好汉都折在了里边,早知道我们……唉,不提也罢。” 听到“妖冢”这两个字,我忽然打了个寒噤,总感觉那么熟悉,略一思索,才想起蟒山林子里那个疯道士也说过同样的词语,他临死前的那句话我至今记忆犹新——千万不要打那个地方去,那是一座妖冢! “那是那是,”小张闻言缩了缩脖子,“我们俩哪有那胆子啊。” 我们四个又聊了几句,也算是比较谈得开,我心中的恐惧感也一点点消退。 又行了半晌,林子里的树木渐渐稀疏,又走过两三里,穿越了两座山中间的一道一线天般的夹缝,眼前豁然开朗。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鲜艳的跃动着的红色,如火,似血,十分震撼,让我们的呼吸不由为之一滞。 “这是……彼岸花?”我喃喃问道。 彼岸花,又名曼珠沙华,传说中自愿投入地狱的花朵,被众魔遣回,但仍徘徊于黄泉路上,众魔不忍,遂同意它开在此路上,给离开人界的魂们一个指引与安慰。 一般认为是只开在冥界三途河边、忘川彼岸的接引之花。花香传说有魔力,能唤起死者生前的记忆。 因其红的似火而被誉为“火照之路”,也是这长长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与色彩。当灵魂度过忘川,便忘却生前的种种,曾经的一切都留在了彼岸,往生者就踏着这花的指引通向幽冥地狱。 当然,这些都只是传说,现实中的彼岸花只是一种多年生的草本植物,彼岸花海的照片我也在网上看到过,不过都是在国外,没听说过我国境内也有这样的美景。 而且眼前的这片花海比我看到的图片更大,更加灵动,一阵微风拂过,鲜红色的花朵随风摇曳,如同冥河血海掀起了浪潮。 更令我们吃惊的是,花海后面的一小块平原,竟然坐落着一个小小的村落,炊烟袅袅,鸡犬相闻,甚至还有几个挎着竹篮的小姑娘采花,没想到在这穷山恶水中,还有这样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 当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我跟小张对看的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一种如释重负的表情,折腾了这么长时间,终于又看见人烟了。 “就是这里了,”刘甲丙把手打在了我的肩上,“我们两个不是活人,过不了这片花海,你们赶紧过去吧,别看这村子这么冷清,到了晚上可就热闹了,记住,不要乱问,也不要乱说。” 说完之后,还不等我们回话,他们俩便步履匆匆地回到了林子里,我们两个原地站了一会儿,眼看这太阳就要落山,这么站着也不是办法,便拨开花丛,沿着一条小道向村子走去。 那几个采花的小姑娘看了看我们,蹦蹦跳跳地朝村子里面跑去,我们走到村口时,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太太带着几个三十岁上下的年轻女人,从村子里走了出来。 那老太太至少有九十多岁,穿着一身粗布衣服,鸡皮鹤发,看起来倒是挺精神,挺慈祥的,他身边的那几个女人倒是长得挺好看的,倒不是说倾国倾城,就是长得挺标致,不施粉黛,比较清纯,看着养眼。 只是,我总感觉她们好像少了点什么,但具体是什么,我盯着看了一会,却怎么也看不出来,只能移开目光,不能再看了,我们两个从外面来的,刚一进村就盯着人家姑娘,怎么说都有点不成体统。 不等她们开口,我和小张赶忙上前问好,并说明了来意,当然都是我们现编的,说是我们两个来这里探险,在林子里迷了路,误打误撞摸到了这里,眼看天就要黑了,想在此借宿一晚。 “好好好,”那老太太连连点头,“我们这里可有好一段年月没看见过生人了,听说来了外人,都想出来看看,让你们笑话了。” 老太太说的是方言,有点含混不清,我只能听明白大概的意思。 自古穷山恶水刁民泼妇,不过这话到这里似乎似乎并不适用,至少这群山里人还是挺好客的。 又是一阵寒暄,那群女人把我们迎进了村,老太太还让人给我们腾出了一间屋子,让我们休息,山里人民风淳朴,待人热情,让我和小张大为感动。 不过,有一个地方让我觉得有些古怪,从一开始我们都只看到女人,别说是男人,甚至连一个男孩都没有看到,这多少有些不符合常理。 不过刘甲丙刚才叮嘱我们不要乱问,我也就把这好奇压在心里。 有了这样的想法,我忽然感觉气氛越来越不对,就连他们的热情也变得有些假,提高了警惕。 出门在外,多留几个心眼总是没有错的。 进屋之前,我回头望了一眼。 太阳终于坚持不住,沉入了血一样的花海之中。 于是,夜幕降临。 第三十七章 犀照 那老太太带我们来到了房间,是老式的土坯房,应该有很多年代了,墙上的土坯已经出现了蛛网一般的裂纹,掉的一块一块的,斑斑驳驳,沉淀着时间。 屋里的陈设也十分简单,但好在干净,也没有霉尘气味,应该是经常通风的缘故,在这样的深山里能有一个栖身之所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我和小张也不敢奢求更多。 那老太太还问我们吃饭了没有,说准备做点野味,面汤什么的给我们填填肚子,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里背靠大山,还有小溪环绕,山上的野兔,水里的鱼,还不是应有尽有? 想到这里,我肚子里的馋虫被勾了起来,小张更是几乎流出了口水,但是想到之前刘甲丙的告诫,我们还是摇了摇头,笑着说来的路上已经吃饱了。 又是一番寒暄,老太太让我们好好休息,带着一干女人正准备离开,忽闻一声巨响,整个地面都震了一震,一堆碎土块从房顶上震落,浇了我和张三峰一身。 我直接蒙了,下意识捂住了耳朵,心说怎么回事,难道地震了,可这里也不是地震带啊? “不用害怕,”老太太看着我们狼狈的模样,慈祥地一笑,“这是山神翻身,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发生。” “嗯嗯,”我们尴尬地笑了笑,连连点头。 “什么山神翻身啊,”老太太走后,小张把背包往木板床上一甩,“这么大动静,分明就是有人在用火药炸山。” “这附近果然有大墓,”我点点头,用火药炸山的,不是采石修路,就是掘冢盗墓,这荒芜人烟的,肯定是后者。 “怎么,要不咱俩摸过去看看?”张三峰又开始花样作死。 “这回打死我都不去,”我拼命摇头,“你丫跟着老赵去了一趟蟒川,怎么就膨胀成这样了,活着不好吗?” 毕竟这是现实不是,没有那种总是大难不死的主角光环,再说就算是,主角也只可能是老赵那种有实力的,要么是小张这样颜值高的,我这一没颜值二没实力,一点存在感都没有,放在里也是那种混经验的杂鱼,搞不好什么时候就要领盒饭。 “啧啧啧,”小张拍拍我的肩膀,一脸揶揄的表情,让我有一种给他一拳的冲动,“瞧把你吓的,我就是随口说说,张爷是那么不靠谱的人吗?” “你”我正准备说话,就见张三峰脸色忽然变了,我急忙回过头去,就见门口处,站着一个小女孩。 这小女孩七八岁年纪,头上梳着两个小抓髻,模样甚是可爱,只是她就是这样站在这里,一点声响都没有,用一双黑亮的眸子盯着我,看得我心里有点发毛。 我是背对着门的,也许是被我伟岸的身躯,小张刚才也没有看到她,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也不知道我们刚才的对话她有没有听到,会不会学给大人。 那个小姑娘看着我,我也盯着她,气氛有些尴尬。 不过尴尬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多久,那小女孩说,“我奶奶让我来叮嘱你们,夜里不管听到什么声音,或是看到什么,都千万不要出门。” 我心里边咯噔就是一下,刘甲丙说,别看这里这么冷清,到了晚上可就热闹了,让我们见机行事,现在这小姑娘又这么说,可见晚上一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内心挣扎了一番,我准备开口问个明白,那小姑娘已经蹦蹦跳跳跑开了,我准备追过去,却被小张拉住了胳膊,他一边表情严肃地冲我摇着头,一边合上了门。 我拿过小张甩在床上的包,取出水壶,在水缸里灌了满满一壶,一顿猛灌,喝得直打水嗝,这半天我渴得嗓子都快冒烟了,一喝就停不下来。 “这村子有问题,”喝完水我坐到床边,一边整理着包里的东西,一边对小张说道。 “什么问题?”小张一边说,一边把一只匕首塞进怀里。 “具体是什么我也数不清楚,就是觉得很不对劲儿,比如”我想了想,“哎,你发现没有,从一开始我们连一个男人的影子都没见着,这个村好像都是女的啊。” “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是,”小张一拍大腿,“难道这里就是传说中的女儿国寡妇村?” “当我没说,”我苦笑道,就知道这家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除此之外,我确实有一种奇怪的预感,说不清是好是坏,我从书上看过,人体什么地方最容易发生感染溃烂的地方是肢体末梢,因为离心脏远,血流循环差。 这个世界也一样,离文明越远,往往越恶劣,藏在深山老林里的地方,往往不是世外桃源。 “哎,小李,”小张想到了什么,突然凑了过来,床是长短腿的,坐着都晃,他这一动,吱呀作响,好像随时都要塌掉。 “那姓刘的家伙不敢过来,又怎么知道晚上会有事情要发生,”小张压低了声音问,“莫非不光是今晚,这里每天晚上都会有同样的事发生,那你说会不会这个村子里的人跟他们俩一样,一到晚上就” “但愿不是,”我打了个哆嗦,拧开半瓶烧酒喝了一口,才重新镇定下来,继续整理东西。 “胖子,你看这是什么玩意儿,”小张从背包的夹层里翻出了一小块东西,自己鼓捣了半天也没有弄明白,就拿来问我。 我看了看,这东西晶莹透白,外面还有一层包浆,像是玉石之类的东西,但是手感更像是骨头,放在鼻前闻了闻,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这是犀角香,这两个家伙大有来头,”我说道。 古人云:犀角不敢烧,燃之有异香,沾衣带,人能与鬼通。 只是,这犀角不是普通的犀牛角,古书记载,有一种犀牛名通天犀,有白色象线一样贯通首尾,被看作是一种灵异之物,所以叫做灵犀,用灵犀之角制成香,燃之可照鬼神。 这犀角香可以说是世间罕见,一般的盗墓贼连听都没有听说过,我也只是在老赵铺子里见过,这两个家伙竟然有拇指那么大一块,很不简单。 “再有来头,不还是栽在这里,”小张耸了耸肩,“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不再说话,低头默默把犀角香收好。 整理完东西之后,我感觉有些困倦,想躺在床上眯一会儿,小张很有精神,我让他帮我盯着,稍有风吹草动马上叫我起来。 我躺在床上,回忆着这一天半天发生的事,想着想着,就找周公他老人家下棋去了。 睡得正酣,小张忽然把我摇醒,我一骨碌爬了起来,刚想想问他怎么回事,就被一把捂住了嘴。 “你看窗外,”小张在我耳边低声说道。 这屋子的窗户是用纸糊的,只能看到外面红彤彤的一片,不过我敢肯定那就是火光。 难道村子里失火了? 这个念头刚跳出来,就被我自己推翻,小张松开了我,我们两个蹑手蹑脚走到窗边,用手在窗户纸上捅了个窟窿,往外看去。 我看到了极端诡异的一幕。 第三十八章 石像 我看到了极端诡异的一幕。 窗户外站的全都是人,确切的说全都是女人,她们的手里全都举着一支火把,面朝着村外那片彼岸花海,火光把她们面无表情的脸映照的有些惨白,看起来并不像人,甚至更像是一具具尸体。 而且,她们的眼睛都是闭着的。 她们这是要干什么,难道是要放火烧了我们?可以不用搞这么大阵仗啊,又或者,他们是在举行什么神秘的仪式? 疑惑间,站在最前面的那个老太太一声低语,说准确点她并没有张嘴,这声音是从她喉咙里便发出来的,听起来十分诡异,我感觉毛骨悚然,因为这根本不是人能够发出来的声音。 听到这声音之后,所有的女人都以一种机械而僵硬的步伐,整齐地向后退去,沿着一条小路,向深处的大山走去,她们并没有回头,而是倒着走,但是这怎么可能办到,难道她们后脑勺上长眼睛了不成? 更令人胆寒的是,整个过程,除了微弱得几乎听不到的脚步声外,竟然没有任何声音,我们两个就好像是在观看一场触目惊心的无声电影,目送着这群人一步步向大山深处走去。 “怎么办?”我的心难以抑制的咚咚狂跳,问小张道。 “等她们走远了,咱们就跟过去,”小张的声音有一丝颤抖,但仍旧毫不犹豫的说道。 我的心中充斥着一种难以名状的不详情绪,甚至有一丝预感,如果我们不做些什么,很有可能会在天亮之前丧命。 我们两个死死盯着窗外,一直等到成片的火光变成了大山脚下的星星点点,才背上背包,推开门,轻手轻脚地跟了过去。 到了山脚我们发现有一条人为开拓出来的路一直通往山顶,而那群人已经走到了半山腰,真不知道她们倒着走是怎么走那么快的。 保险起见,我们并没有走那条小路,这山不是荒山,有很多树木和灌木丛藏身,这大大提高了我们的隐蔽性。 走了没有多久,天上突然下起了雨,刚开始只是一滴一滴的,后来越下越大,如同瓢泼。 我和小张直接被淋成了落汤鸡,衣服粘在身上,又湿又黏十分难受,再加上乌云遮蔽了月光,我们只能摸着树往上走,道路变得湿滑,走起来也十分艰辛。 好在我们俩几次出入这样的山林,也算是有了经验,再加上跟老赵学了很多实战技巧,上起山来速度并不慢,而且雨声很大,掩盖住了我们的一切声音,让我们可以毫无顾忌地拉近了与那群人的距离。 只是,我们又发现了另一个非常诡异的事情,那就是下这么大的雨,她们手中的火把竟然没有被浇灭。 如果在别的地方还好解释,火把可能用的是什么新的科技,比如在燃料中混入氯酸钾,点燃时氯酸钾受热放出氧气,使火把在无氧环境中燃烧。 但是在这深山老林的,肯定没有这种技术。 难不成这些人真的不是人,她们手中的火把就是引魂灯,引我们走入黄泉幽冥之中? 正在我胡思乱想之际,人群忽然停了下来,我们两个慢慢摸了过去,躲在了离他们五米之外的灌木丛中。 那群人停止了一切活动,木桩一样呆呆站在路上,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凝固,只有滚滚的风雨和跳动的火把证明着它的流逝。 我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她们发现有人在跟踪? 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十几分钟之后,雨停了,风也渐渐歇了,暴风雨之后,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我甚至能听到自己和身边小张粗重的喘息声。 又是片刻,那群人,不,我也说不清她们究竟是什么东西,缓缓转过了身,背对着我们的方向,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借着她们手中的火把,透过她们头发的缝隙,我竟然看到她们的后脑勺上,长着一只血红色的眼睛。 莫非被发现了? 我浑身一震,心中被一种巨大的恐惧填满,忍不住就要拔腿就跑,但就在这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从身后的树林中传来,我们蹲在灌木丛中,一点点扒开眼前的枝叶,就见一个个模糊的人影,从树林里走了出来。 不,这些并不是人,他们跟刘甲丙和刘乙丁一样,是半死不活的“菌人”,还有一些是尸体,身上的皮肉都已经溃烂了,被暴雨一冲,露出了森白的骨骼。 一股浓浓的腐臭味刺激着我的鼻子,这臭味连暴雨也冲刷不掉。 这些尸体走到路上,整齐地站在那群女人的身后,我细细打量着他们,从他们身上的衣服可以判断有的死去多时,有的刚死不久,但不管怎样,这些应该都是大山里的遇难者。 我甚至看到了刘甲丙和刘乙丁两个人,只不过他们的神情跟白天完全不同,就像是两个牵线木偶。 小张拉了拉我的袖子,指了指什么东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我看到了一个人,一个无比熟悉的人,老赵! 只是此刻老赵也跟在他们身后,面无表情,看起来不像活人。 难道他也死了? 我脑子“嗡”一声就炸了,在我的印象中,老赵,或者说战国时候的廉颇将军,几乎是一个无所不能的神人,怎么连他也栽在这里了? 上次见面的时候他还骂骂咧咧地骑着电动车去找加油站,半天功夫怎么就变成了一具尸体,难道是为了找我们而遭到了不测? 上次在地宫之中我害了大哥,这次我又害死了老赵,难道我真的只是一个屁用没有,只会害自己身边人的扫把星? 一瞬间我似乎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眼泪大滴大滴的流了下来,小张紧紧握着我的手,让我不要失去理智。 不知过了多久,等我冷静下来之后,人群继续向前移动,已经快要到山顶了,我擦干眼泪,重新跟了上去。 或许老赵还没有死,我们还可以救他,虽然希望渺茫,但总要试一试。 山顶上是一座庙宇之类的建筑,虽然有些老旧残破,但还是很气派,庙宇的墙壁上画着一些壁画,但是很模糊,没有光源我们根本看不清楚,也没有心情去看。 拿着火把的人群走进了庙宇之中,像是举行了某种古老的祭祀仪式,我们俩在外边也看不清楚。 总之过了非常长的时间,她们走了出了,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向山下走去,而那些“菌人”和尸体则在她们走后,缓缓走了进去。 我们也跟了上去,庙宇中点着巨大的火把,把里面照得通明,我们两个蹑手蹑脚摸了进去,哪里还有精力去观察那些雕梁画栋,只知道庙宇的正中间,供奉着一座石像。 与普通的庙宇和道观不同,这里边只供奉了一座雕塑,而且并不是佛祖或是三清,只是一个长着六条手臂,脸上只有一只眼的怪物。 巫王?! 这村子里的人供奉的竟然是巫王,那个被伏羲镇压,搞垮了大清帝国,又从地狱爬到底心里的巫王! 我一惊,差点叫出来,但仔细一看,这雕塑跟我在蟒川壁画中看到的巫王还是有一些区别的,应该只是碰巧比较像而已。 这怪物的面前,摆着一个雕刻精美的木匣,匣子里面是一方锦帕,帕子上摆着一块鲜红色的石头,崎岖嶙峋,更像是来自天外的陨石。 我们躲在一尊香炉后面,坐下来喘了一口气,再一次探出头去看时,差点把自己的眼珠给瞪出来! 那些尸体围在石像的四周,仰起了头,嘴巴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大张着,一簇簇白色的东西从他们的嘴里探出来,在空中舞动。 小张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石,向一个地方扔了过去,他们却并没有被惊动,我们俩松了一口气,犹豫了一下,硬着头皮钻进了尸群之中,一阵翻找,却并没有找到老赵。 “先毁了母巢再说,”小张拍了我一下,我才想起我们两个的首要任务。 “可是,”我挠了挠头,“那玩意儿在哪里啊?” “他们的根,肯定在地下!”小张说着从包里掏出两把铲子,我们俩说干就干。 跟老赵学过打盗洞的方法,刨个坑根本就是轻而易举,不一会儿,一大团巨大的血乎乎的东西出现在我们的眼前,这应该就是刘甲丙所说的母巢了吧。 我跟小张对看了一眼,万里长征只剩最后一步,举起铲子就准备把它拍个稀烂。 就在这时,我忽然感觉如芒在背,猛一回头,就见那雕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扭过了头,用那只独眼死死地盯着我们! 第三十九章 惊奇连连 那雕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扭过了头,用那只独眼死死地盯着我们! 我浑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想快点干掉母巢溜之大吉,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根本就不听使唤,举起来的铲子竟然向小张的脑袋狠狠劈了下去。 眼看小张的脑袋就要像西瓜一样爆开,就在这紧要关头,一只有力的大手紧紧钳住了我的手腕,一道黑影从我旁边飞身而起,一脚踹翻了那座诡异的雕像。 我浑身一松,扭头一看,抓着我手腕的人竟然是老赵,我眼泪瞬间就下来了,谢天谢地,他还活着,我就知道这家伙命硬,不会那么容易死掉。 “你们俩还挺能搞事情啊,”老赵嘿嘿一笑,我眼前一晃,紧紧攥着的铲子已经落在了他的手中,他单手握住铲柄,用力往下一掷,“唰”一声,铲子深深陷入母巢之中,直至没柄,红色的汁液溅了我们一身。 老赵还是老样子,穿着一身休闲装,头发微乱,酷酷地笑着,一脸深沉,背后还背着两把剑,一把是那天我们从蟒川带出来的削铁如泥的青铜剑,另一把则是他的本命武器,惊鸿。 “老赵,”我们两个哽咽了一声,心中万般情绪,正准备开口,就听到“咔咔嚓嚓”一连串碎裂的声响,转头一看,就见地上那座诡异的石像突然扭动了起来。 石像身上出现了道道裂纹,随着它的扭动,表层的石头开始剥落,露出里面血红色的皮肉。 x的,没想到这雕像竟然是活的! “你们两个快跑,”老赵表情严肃起来,沉声说道,“有多远跑多远!” 我暗叫一声不好,老赵身手好得没话说,对自己也是颇有自信,泰山崩于面前而面不改色,现在他竟然说出这样的话,只能说明一点,就算是他,也没有把握战胜这个怪物,甚至可以说是自身难保。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竟然恐怖如斯? “愣着干什么,走!”老赵一边说,一边用眼睛死死盯着地上扭动的雕像,双手伸到背后,握住了两把宝剑的剑柄。 可我这次却并没有听他的话,一直以来,我都是被保护的那个,但是这次,我想跟老赵并肩作战。 自从那天从地宫中醒来我就发誓,从今往后,不会再后退一步。 小张从怀里掏出一只匕首递给我,握紧了手中的铲子,大战一触即发。 说实话,我心里还是有些怕的,要是换作别的时候,我估计连匕首都拿不稳,可是现在老赵在身边,让我感觉就算是天塌下来,也能能顶上一顶。 或许这就是老赵作为一代名将的自然流露的气势,要不然他身边的那些士兵怎么会冲锋陷阵,视死如归? “喀拉拉”一声,那怪物跳了起来,一甩身子,顿时石屑乱飞,然后,趁我们抬起手遮挡地空当,一个飞身扑向了老赵。 老赵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被它扑到,他身子一扭,堪堪避了过去,接着一回身,两把宝剑狠狠劈了下去。 这两剑可以说是霸道无匹,再加上老赵本就力能扛鼎,我甚至觉得就算眼前是一辆坦克,也能被他劈翻。 那怪物的动作也是极为敏捷,四条手臂一抬,竟然迎着剑锋抓了过去,“锵”一声金石交击的鸣响,那怪物竟用肉掌抓住了宝剑,跟老赵僵持起来。 这青铜剑的威力我深有体会,可以说是剖金断玉,没有劈不开的东西,而惊鸿可以作为战国时期著名的凶剑留名史册,自然不会逊色多少,就算是蟒山墓中那身披金甲的蝎王也只能避其锋芒,没想到竟然被这怪物给抓住。 难道它的身体,比钢铁还要坚硬吗? 这第一招之下,看似是拼了一个势均力敌,可是老赵的手只有一双,而那怪物却有六条手臂,它两只手臂往前一扫,想要将老赵拦腰斩断,却见老赵按住剑柄,双脚一蹬地,一跃而起,借力跳上了怪物的肩膀,一松手,从怀里摸出两把左轮,对着怪物的脑袋招呼了下去。 这两枪全都打到了怪物的脑袋上,却似乎并没有造成什么伤害,甚至连一点血都没有,姥姥的脑壳真够硬的! 轻飘飘落地之后,老赵又反手握住剑柄,用力一拉,把两柄宝剑抽了出来,在怪物手上留下了深深的沟槽。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我们两个甚至都没怎么反应过来,奶奶的,本来以为自己被老赵训练了一个月,已经强了不少,没想到还是什么忙都帮不上。 “接着!”老赵把手枪丢了过来,小张稳稳接住,那怪物见老赵不好对付,转身扑向了我,它的速度太快了,根本就不给我反应的时间,老赵见状闪身过来,两把剑交叉在面前格挡,小张也对着它的后背连开几枪,又是一声巨响,我们两个直接倒飞了出去。 那怪物攻势丝毫不减,老赵身子一弹,一招“兔子蹬鹰”直接把它踢到了半空,起身抡起宝剑一阵追砍,他的招式并不华丽,甚至只是普通的劈砍点刺,但是招招致命,比现在那些所谓的花架子剑术不知强了多少。 我和小张则一直在边缘游走,时不时给它来上两枪,干扰它的行动,虽然造不成什么大的伤害,可也终于不用像柱子那那样杵在那里,总算是实现零的突破了。 “吃我一记小李飞刀!”我浑身热血沸腾,大喝了一声,匕首脱手而出,不偏不倚正好扎中了怪物脸上那只巨大的独眼,这似乎是它的要害,它身体都颤抖了起来,一仰头,发出一声石破天惊的咆哮。 但是接下来,它甩开老赵不管,猛地冲向了正在窃喜的我,可能这怪物真的是愤怒了,任凭老赵将两柄剑狠狠刺入体内,猛一下把他甩飞,不顾一切想要把我撕成碎片。 “老姬助我!”就在我万念俱灰之际,老赵忽然大喝一声。 老姬?这地方还有别人? 疑惑间,本来扑向我的怪物忽然身形一滞,我定睛一看,一条九爪钩不知从什么地方甩了过来,缠住了怪物的腰。 就是这一滞的功夫,我得以脱身,以最快的速度向老赵跑去,也正是在这时,“呼”一声,另一只九爪钩从黑暗中设了出来,稳稳钩在大梁上,脚步声起,一个人拉着绳子荡了起来,另一只手抓着拴住怪物的绳子,穿花蝴蝶般七绕八绕,将怪物牢牢绑在支撑整个庙宇的柱子上。 然后,这人一松手,轻飘飘落在了我的面前,借着火光,我看清了他的样子,二十岁上下,一袭黑色长袍,披肩长发,面容白皙,五官精致,额头上还长着一对龙角,更重要的是这是个男的,而且我们还认识。 正是那周赧王,姬延! 第四十章 魔陨 此人竟然是周赧王,我脑袋有点转不过弯,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当初他想从我们用火药炸出来的那个“天窗”逃出去,被我和小张用石头砸了下来,就算他以后逃了出来,也绝对不可能会帮我们,因为我们三个把他给拦腰斩成了两节,甚至还把人家推进了火坑。 我们的关系,应该恶劣到一见面就要死掐,他此刻怎么会跟老赵一伙,还突然跳出来帮我们? 老赵长舒了一口气,走到快要被捆成粽子的怪物身边,拔出了插在它背上的两把宝剑,就要结果它的性命。 那怪物的独眼中却蓦然爆发出一团红光,整个身子猛地往前一挣,就听“咔嚓嚓”一阵十分不吉利的声音,接着就是“哗啦”一声,老赵头顶上的那根大梁竟然断成了两截,掉了下来。 老赵只能连连后退,躲了过去,“哗啦啦咯嘣嘣”各种各样的声音响作一团,庙宇失去大梁的支撑,眼看就要塌掉,那怪物还在不断挣扎,顶着穹顶的几根柱子也摇摇欲坠,眼看就要倒下来。 虽说这庙宇年久失修,房梁大多已经腐朽,可尼玛要不要这么脆,狗日的周赧王,这一家伙玩儿脱了,说不定我们几个都要被埋下面,怪不得这家伙要亡国,一点都不亏! “快跑!”老赵大喊一声,向门外冲去,可是这时间紧迫,哪里逃得掉,他灵机一动,拉着我和小张直接钻到了放着陨石的那张石桌下面,至于周赧王,管他呢,反正这家伙又不会死。 刚一钻到桌底,就听“轰隆隆”一声巨响,穹顶掉了下来,接着就是各种各样的撞击声,如同山崩地裂,石破天惊,石桌两侧都被碎石和瓦片堵住,里面一片漆黑。零九小說網 好在这桌子还算结实,没有被砸塌,不过那也够呛,碎裂的瓦片弹起来打在我们身上,格外的疼,有的地方还出了血,灰尘被激了起来,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约摸过了有二十分钟,一切响动才停了下来,我用手机照着,老赵和小张用剑和铲子,花了好半天功夫,才硬生生在碎砖瓦中开辟出了一条通道。 好在这破庙只有一层,我们又在中间,要不然,被埋在下面,指不定就要活活憋死。 出来之后,我咳嗽了半天,用手扇开脸前的尘土,定睛一看,就见这庙宇已经完全塌了,满地狼藉,四面的墙只剩下小半堵还孤零零的立着。 “哗啦”一声从身边传来,我们的神经立刻紧绷了起来,却见一只手从碎石堆里伸了出来,三人七手八脚,终于把那该死的周赧王刨了出来。 这家伙浑身上下没有一点伤痕,估计是在下面埋着的时候已经恢复了,虽然知道他有这种能力,但是这玩意儿不管看几次都觉得震撼。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现在也看起来够狼狈的,身上的衣服碎的四岔五片,满面灰尘。 “咳咳,”周赧王把两手背到背后,“此乃予之釜底抽薪之计。” 抽尼玛个棒棒糖,我差点骂出来,还要脸不要了? “这釜底抽薪我也是服了,”小张这家伙一点都不肯吃亏,嘴不饶人,“咱们哥仨都开被你抽进去了。” 他的话音刚落,又是“哗啦”一声,石桌上供着的那块陨石忽然破土而出,在没有任何外力的作用下飘在了半空之中。 接着,这陨石在我们四个的注视下,在空中以一个玄奥的轨迹跳动着,慢慢发出了暗红色的光芒。 “看,月亮!”小张忽然颤声喊道,我抬头一看,乌云散尽,天空中的月亮,竟然变成了妖异的紫红色。 “嘿!”老赵最先反应过来,轻喝一声,跳了起来,挥动双剑就要去砍那颗陨石,却听“嗤嗤”破空之响传来,那怪物直接从废墟下跳了出来,扔出了一堆石头。 老赵急忙撤剑回护,挡住了绝大部分,却还是被一块石头击中胸口,这石头就像子弹一样,直接把老赵从空中打了下来,口中飚出了鲜血。 “你们去帮助廉将军,对付此等异类,予一人足矣,”周赧王说着拔腿冲了上去,我和小张想去扶老赵,他却摆摆手,自己站了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是我大意了。” 说着又挥剑冲了上去,两人一个怪物战做了一团。 话说这周赧王口气挺大,战斗力却不咋地,跟老赵比差远了,刚冲上去不过三个回合,就被怪物兜头盖脸一爪子掀飞了半个脑袋,不过好在这家伙不会死,到最后索性直接抱住怪物的大腿,上嘴啃了起来。 那怪物也发现打这货没用,索性把他当成了一个腿部挂件,拖着他跟老赵战斗。 我跟小张一边游走,一边用枪打怪物的独眼,干扰它的行动,不过这怪物还真是强悍,我们累得都快脱了力,它反而越战越强。 在老赵第四次用青铜剑在它头上砍出一条口子之后,怪物咆哮一声,跳出了战局,我就纳了闷了,这东西脸上连一张嘴都没有,从哪里发出的声音? 不过这并不是重点,那怪物招了招手,半空中飘着的陨石红光大盛,慢慢飘到了它的头顶,一股灼热的血红色气浪以它为中心向四周席卷而去。 接触到气浪的花草树木竟然开始慢慢枯萎,沿着一条条血色的轨迹汇入了陨石之中。 而接触到这气浪之后,老赵又喷出了一口鲜血,甚至连站都有些站不稳,而我身边的小张更是脸色苍白,伸出手扶住了我,整个身子都在微微颤抖。 不知为什么,我却没有感觉到不舒服,但是整条右臂却慢慢烧了起来。 沐浴在血红色的光芒之下,那怪物的体型竟然慢慢增长,然后,它的整个形体,也慢慢发生着变化,变得更加狰狞,更加恐怖,简直就是地狱中的恶鬼之王,不,比那还要恐怖万倍! 这东西竟然在进化,或者说,它在在解开封印! 狗日的这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说时迟那时快,那怪物一俯身,猛地向老赵冲了过去,它的速度实在太快,简直化为了一道残影,老赵大吼一声,猛地把两柄宝剑插进了面前的地上。 “碰”一声巨响,老赵整个身子倒飞了出去,那怪物直接跟了上去,在他落地之前接住了他,用一只爪子牢牢抓住他的脑袋,猛地掼在地上。 鲜血迸溅而出,老赵毕竟是血肉之躯,这一下之后,他连挣扎都没有挣扎一下,生死不明。 “老赵!”我撕心裂肺地大叫了声,视野忽然变成了鲜红色,整个人不顾一切的冲了过去,那怪物一转身,也向我扑了过来。 就在这一刻,整个世界忽然静止了,那怪物的动作在我眼前纤毫毕现,我扬起右拳,狠狠一拳砸向了它的胸膛。 一股巨大的力量在我们两个之间爆开,我往后退了好几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膝盖磕出了鲜血,而我的右手也以一个十分不自然的角度翻折了过去,一点感觉都没有,已经废了。 而那个怪物挨了我这一拳,半个身子都被打成了碎片,我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有如此惊人的力量,那怪物的身躯,就算是削铁如泥的青铜剑也伤不到这个程度啊! 蜡烛,对,是那个蜡烛纹身,我的力量来源于此。 我用左手撑着地爬了起来,小张和周赧王扶起了老赵,周赧王探了探他的鼻息,又摸了摸他的脉搏,从身上掏出了一颗药丸,一脸肉疼的表情,挣扎了一番,还是塞在了老赵嘴里,对我们说了一声“无妨了”。 我们刚松了一口气,忽然就听到了一阵撕心裂肺的狂笑,这笑声竟然是那怪物发出来的,如同重锤一般,狠狠敲击着我的心理防线,我已经崩溃了,绝望了。 都剩一半了,竟然还活着?! 那怪物突然说话了,他是对我说的,这种语言我虽然没有听过,却能知道他的意思。 “你还在逃避什么,你还在害怕什么?!” “我们,是同类啊!” 第四十一章 摆地摊的周赧王 “老子是人类,”我忽然感觉内心深处一股没来由的恐慌,顿时无名火起,抓起一块石头丢了过去,“而你是个什么玩意儿?!” 那怪物依旧狂笑着,陨石在它头顶飞舞,洒下一道道红色的光线,而他的身体,也在那红光中慢慢复原。 这尼玛太不科学了,爱因斯坦看了要沉默,牛顿看了要流泪。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必须要在这怪物恢复之前干掉它,或者干掉那颗陨石,要不然我们全都得死在这里。 我环顾四周,想找老赵的剑,却忽然看到废墟下露出来的半截九爪钩,眯起眼,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那个”我想喊周赧王,却一时间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去拖住它!” 周赧王脸上闪过一抹犹豫之色,不过还是点点头,捡起了老赵的剑,朝那怪物冲了过去。 这时候一直昏迷不醒的老赵也睁开了眼,在我和小张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我无意间碰到了他的手,热得吓人。 “老赵,你没事儿吧,”小张面露担忧之色。 老赵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我们俩稍稍松了口气,我朝着九爪钩跑了过去,用还能动的左手将它从石头堆里扒了出来,钩身有些变形,不过还能用。 在蟒川的时候,我们就吃了不会甩九爪钩的亏,小张一下甩出去没有勾着树,还把我的头给打破了,于是在一个月的训练中,我特地要求老赵给我们加了九爪钩这一个项目,现在的我虽不能说是炉火纯青,但也十拿九稳。 我深吸一口气,瞄了一个准,九爪钩脱手而出,将陨石稳稳钩住,那怪物看出我的意图,想冲过来阻止,周安王索性一丢剑,将它拦腰抱住。 怪物身子少了半拉,实力自然大不如从前,被周赧王死死抱住,一时间竟也挣脱不开,气得嗷嗷大吼,用剩下的三只利爪绞肉机般撕扯着周赧王,一时间肉屑和鲜血纷飞,如同炼狱。 周赧王虽然不会死,可不代表他不会疼,他五官都要缩成一团,却还挺硬气,就是不松手。 我用力一扯,那陨石便被拽了下来,被我抱在怀中,用两条手臂紧紧箍住。 这陨石在我手里还不安生,左突右撞还想飞出去,小张赶忙过来帮忙,最后我整个人都趴在陨石上,才终于控制住它。 “不许动!”小张从地上捡起了一块砖头,“不然我砸碎它!” 那怪物果然停止了动作,用独眼死死盯住我们,充满怨毒。 所有人都停住了动作,一切声音戛然而止,静得可怕。 我的心脏也在这个时候剧烈地跳动了起来,越来越快。 等等,这根本不是我的心跳,而是而是陨石的心跳。 我确定那是心跳,而不是另一种有节律的振动,这是一个生命与另一个生命之间奇妙的感应。 姥姥的,这陨石也是活的? 我正这么想着,身子下面的陨石忽然爆发出了一阵难以忍受的强热,然后随着心跳一点点膨胀了起来。 与此同时,我强大的第六感向我的大脑传递出危险信号——陨石要炸了! “炸你妈个粉身碎骨!”我跳了起来,果断将陨石往怪物身上一甩,然后对着一脸懵逼的小张大吼了一声“跑”,两个人架起老赵,连滚带爬向山下跑去。 一阵刺目的白光闪过,紧接着就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我们三个断线风筝一般飞了起来,与此同时,废墟的碎石砖瓦也被狂风卷起,海浪一般拍向我们。 生死攸关之际,周赧王突然跳了起来,张开双臂将我们三个护在身下,一声闷响,一口热血喷在了我的后脑勺和侧脸上,然后我觉得自己的背就像是被万斤巨锤砸中,喉头一甜,吐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 初升的朝阳有些刺眼,我想伸手揉揉眼睛,却发现自己的右手根本就抬不动,甚至没有知觉。 “你醒了,喝口水吧,”老赵说着递过来一个水壶,晃了晃昏沉的脑袋,这时候我才发现自己靠在一棵树上,老赵就坐在我身边,每一次我从昏迷中醒来,他总是能在第一时间发现。 我拧开水壶喝了一口,吞咽时肌肉的动作牵动了全身,疼痛难忍,特别是胸口,那种感觉就像是被削尖的木头刺透,应该是肋骨断掉了。 “我的手”我抬起胳膊看了看,右手已经被绷带裹成了粽子,还上了夹板,看来是伤得不轻。 “你的手断了,”小张的话把我吓了个半死,然而接下来又让我哭笑不得,“不过老赵给你接上了,休息休息就没事了。” 要不是身上有伤,我早起来踹他丫的了。 我用左手撑着地,往上靠了靠,周赧王正靠在树上打盹,老赵蹲在我旁边吃一碗肉罐头,我记得这家伙伤得比我重多了,刚刚还是半死不活的,现在活蹦乱跳,不知道姬延这老不死的给他喂了什么灵丹妙药。 不过,单看这药效,还有周赧王那一脸肉疼的模样,就知道这丹药绝对是绝世神品。 “说说,怎么回事,”我对老赵说,用眼睛瞟着周赧王。 实在想不明白,老赵是怎么跟这货勾搭到一块去的。 “我骑着电动车一路往回走,没想到半路上的那个加油站已经废了,我就折回了城里,然后就碰见这位在”老赵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挠了挠头,“在摆地摊然后,我们交谈了一番,我就想让他搭把手。” 之后老赵见我们不在车里,又看到车玻璃上的手印,怕我们遭遇不测,就带着周赧王一路找到山里。 “摆地摊?”小张的重点完全跑偏了,“卖的什么?” 不过这确实挺劲爆的,谁能想得到,街边摆摊的小贩,竟然是堂堂东周末代天子。 “给手机贴膜,”周赧王一脸严肃,样子有点呆。 而且,他说的是普通话,虽然还是有点古代口音,但我们都能听得清楚,鬼知道他究竟经历了什么,能在一个月多月的时间内变成这个样子。 “多谢了,”虽然之前我们水火不容,但是他救了我们好多次,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我还是由衷地道了谢。 “不必谢,予是来报恩的,若不是几位,只怕予现在还在寒玉棺中的躺着,”周赧王摇了摇头,然后目光一点点变得阴冷,“而且,我们有共同的目标,嬴政。” 第四十二章 渔村 “而且,我们有共同的目标,嬴政。”周赧王的眼神变得阴冷,让我感觉有些害怕。 “可是”小张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在蟒川的时候” “误会啊,”周赧王挠了挠头,“当时三位一见面就刀兵相向,根本就不给予开口解释的机会啊。” 我回忆了一下,竟然还真是这样,开了棺之后,小张伸手就去撸人家镯子,结果被扣住了手腕,然后我就一剑劈了过去,不给开口的机会倒不至于,记忆里周赧王还是说了一句话的,可是老赵离得远,我和小张又哪里能听得懂? “哈哈,原来是这样啊,”我尴尬的笑了两声,却发现他们三个看神经病一样看着我,集美的,更尴尬了,我对周赧王一抱拳,“对不住了。” “无妨,”周赧王一摆手,淡淡说道。 当初我们怎么对他,又是刀劈又是火烧,这要搁别人身上那铁定的生死大仇,可是对这不会死的家伙来说,还真不算什么事儿。 又歇了一会儿,闲聊了几句,我们相互搀扶着站起身,出了山,在老赵手机导航的指引下回到了那条公路。 老赵这导航还真是厉害,我的手机在这里一点信号都没有,他的导航信号却接近满格,甚至还能看实时的卫星图,精确到五米,山顶上的废墟都看得清清楚楚。 老赵解释说这手机能连上墨家专属的近地卫星,这墨家还真是不得了,据说这次跟我们同行的人里边有一个叫墨染尘的,是墨行云墨王爷的孙子,现在的墨家少主,跟沈言那黑鬼是发小,关系好得就像我和小张那样,以前就经常听沈言提起,这次得好好见识一下。 不过话又说回来,老赵手机上的导航软件名为琼途,我很疑惑怎么会取这么个怪名字,老赵解释说负责研发这款软件的人名字叫墨路,好家伙,穷途末路,怎么听怎么不吉利。 我们的车就停在路边,上了车,我给手机插上电,跟周赧王一块坐到了后座,老赵坐驾驶座,小张一如既往地坐副驾驶这个位置。 我长舒了一口气,浑身都放松来过了下来,懒懒的靠在车座上,不想动弹,小张靠在座椅上玩起了手机,周赧王望着车窗外发呆,老赵点了一根烟,开始吞云吐雾。 “咱们像是给人算计了,”老赵吐了一个烟圈,幽幽说道。 “何出此言?”我问,有气无力的那种。 “我下车的时候,惊鸿就藏在车上,这把剑在战场上杀人无数,煞气冲天,一般的邪祟不敢近前,”老赵一点一点分析,“退一万步说,就算这邪物不惧惊鸿,却为何只在车窗里边按下手印,不动你们两个分毫?要知道,当时要取你们两个性命,易如反掌。” “你的意思”听他这么一说,我白毛汗都下来了,“这一切都是有人算计,故意把我们往山里引的?” 这么说,有人在背后操控这一切,我和张三峰只是诱饵,他的最终目的是把寻找我们的老赵引到山上,让他被那怪物杀死? “我也不能肯定,”老赵说着掐灭烟头,转过来问道,“老姬,你怎么看?” “嗯?”周赧王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料到老赵会问他,“予坐着看。” 老赵叹了一口气,这家伙刚才压根就没有听我们说什么。 这真的是传说中的周天子吗,怎么会呆成这样? 不过仔细一想,这家伙两三千年都是在暗无天日的环境中度过的,没有跟任何人交流,换成是我语言功能都退化了,呆一点也是正常。 “在想什么呢?”我随口问一句,想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 “两千多年,物人皆非,”周赧王长叹一声,一脸悲戚之色,“这个世界,于本王咳,我来说无比陌生,天下之大,竟再也没有一处容身之所,除了复仇之外,竟不知为何而活。” 我没有说话,这个话题太沉重了,压得我不知如何开口,就算他完成了复仇,却依旧不能解脱,只能永远的,孤独的活下去。 我们此次前往蓬莱的目的,就是为了探寻长生的奥秘,找到传说中的仙药,可是,长生真的好吗?古来无数帝王都在苦苦追寻的东西,就算得到了,又能怎样呢? 终有一天,当活到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当活到不想活的那一刻,我们,又该何去何从? 所有活着的东西都必须凋零,没有人该承担悲哀的永恒。 一个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我忽然感觉到一阵没来由的恐慌,这时就见周赧王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锦囊,递给了我。 “嗯?”我不明白他的意思,没有去接。 “当你深陷危机的时候,打开它,”周赧王用一种近乎是呢喃的声音对我说,接过锦囊的那一刻,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那是除平淡与仇恨之外的另一种神情。 “时候不早了,咱出发吧?”老赵说着发动了引擎。 “搞起!”我和小张齐声说道。 东海边上,一座无名的小渔村。 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下了车,我揉揉眼睛,伸了一个懒腰,略带咸腥的海风扑面而来,清凉无比,顿觉困意全无。 这村子不算大,甚至可以说是破败,老旧的木板房,散落在村中的苍老的旧船,斑驳的旧渔网,隐隐透出一股陈腐气息,不过渔村外边,则是另外一番假象。 放眼望去,一片碧蓝如洗,海天相接,分不清哪里是海,哪里是天,白浪追逐着沙滩,拍击着礁石,几个小孩子在海边拾着贝壳,打着赤膊,穿着短裤的大人们则是靠在椰树下面乘凉闲聊,一派安逸闲适之景。 如果开发一下,这里会是一个不错的度假休闲之地,不过那样怕是会玷污了这里的宁静。 沙滩上还摆着几把大遮阳伞,伞下的两张木桌旁围满了人,看他们与环境格格不入的衣着,应该就是我们此行的队友了。 见我们下车,那群人纷纷站了起来,朝我们点头示意。 老赵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把剑装在布套里,往背后一背,领着我们朝那里走了过去。 第四十三章 墨染尘 “我那三位爷,你们可算是来了,”沈言是个急性子,抢先两步走了上来,“这么长时间不见,可真是让小弟我想念得紧啊,来,赶紧坐。” 说着把老赵让到了首座,又让我和小张坐在他的身边,又叫人加了把椅子,请周赧王坐下,我们跟一干人打了个招呼,说了几句客套话,纷纷坐了下来。 “路上遇上点事,来的迟了,请诸位见谅,”老赵一抱拳,说道,众人连说“不迟”,这老赵虽然看起来年轻,其实在这群人中资历最长,又干过很多大事,可是说是名声赫赫,威名远扬,再加上那赤铜卷轴是他盗出来的,此次行动他又是总指挥,在座各位,谁人不给他一个面子? “赵爷来的还算是早,那姓墨的小子,到现在还没有一点儿音信,”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我抬头去看,说话的是一个年龄跟我差不多大,面色阴沉的年轻人,“等他过来,怕是天都要黑了。” 这家伙身形瘦小,一脸奸邪,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刚才打招呼的时候,他对我和小张爱搭不理,面带轻视,显然是看不起我们,只是看在老赵面子上勉强应付。 之前我看过队伍里所有人的资料,对他有一点印象,这小子叫欧阳华,是岭南欧阳家的人,这个家族起源于宋朝,身居岭南毒瘴之地,精通巫蛊下毒之道,为人阴险狡诈,做事不择手段,为各大家族不齿,也不敢轻易招惹。 老赵说欧阳家的婴儿刚出生三天,就要浸泡在毒水之中,七七四十九天之后,万毒不侵,身体也带有剧毒。 这欧阳家与墨家素来不和,当年墨王爷从大漠回来之后,正是这欧阳家四处散播谣言,又带联合其他家族跟墨家做对,逼墨王爷给个交代,最终酿成了那场惨剧,死伤无数。 这次行动,这欧阳家也横插一脚,带来的人虽不算多,但也不敢掉以轻心,在车上老赵就嘱咐我们,不要去轻易招惹他们。 “吃你的吧,这么多东西还占不住一张嘴,”我们不招惹他,不代表别人,沈言跟墨染尘是发小,当年墨家陷入危机,年幼的墨染尘被送往沈家,可是说是跟沈言一块长大的,沈言又是个嘴不饶人的主儿,马上还击。 沈家身为医药世家,宅心仁厚,济世为怀,与各家交好,避免了那场争斗,之后更是发展壮大,掌握着很多医药集团,可谓财大气粗,这欧阳华虽然猖狂,也不敢轻易招惹,只是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赵爷,”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突然说道,“不知这位”他的眼睛看的是周赧王。 这大汉脸上有一条深深的刀疤,从眼角贯穿而下,看起来狰狞可怖,此际说话,硬是要挤出一个微笑,却牵动脸上伤疤,愈发可怕,这人看面相就是穷凶极恶之辈。 这人姓耿,是队伍里除老赵之外年龄最大的人,也是地方一霸,还做过几年无本买卖,颇有几分手段和胆识,周赧王是半道儿上加入,自然没人认得。 “这是我的一位朋友,”老赵笑道,“别看他年轻,本事可是不小,带着他,一路可省去不少麻烦。” 在这里老赵是老大,那刀疤脸对他的解释虽然有些不情愿,却也不敢再说。 他们说话的空当,我抬眼悄悄观察,桌子旁围坐着的十几号人,是此次行动的核心人员,天南地北哪儿的人都有,甚至还有一个外国小伙,与我目光接触,朝我礼貌性的微微一笑。 这些人,除却我和小张,全都身怀绝技,来历神秘,也正是这样的一个队伍,才有资格前往蓬莱,去解开那个或许是古往今来最大,也是最为人所渴望的秘密。 一阵引擎的轰鸣声忽然传入耳中,由远及近,我抬头一看,就见一辆黑色的轿车疾驰而来,一个急刹,稳稳停在二十多米开外的沙滩上,一男一女推开车门,向我们走了过来。 那男的想必就是墨家少爷,一米八几的个子,双腿修长,面如冠玉,剑眉星目,嘴角含着一丝微笑,不怒自威,走起路来沉稳而内敛,颇有潇洒写意之感。 而那少女更是令人感到惊艳赞叹,穿一身淡绿色的纱裙,长发如瀑,看起来十七八岁年纪,却已是亭亭玉立,眉眼如画,却不妖媚,如同空谷幽兰,清水芙蓉,让人看一眼,就再也移不开目光。 “口水,”小张忽然拍了拍我的肩膀,“口水都流出来啦!” 我看得有些呆了,被小张这么一说,“啊”了一声,周围人一阵哄笑,我感觉脸上火辣辣辣的,无地自容,在桌子下面踢了小张一脚,这家伙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我啊。 “抱歉,又来晚了,”墨染尘抱歉地笑了笑,我们也跟着笑,他用了一个“又”字,看来这家伙没少迟到。 “这女娃好生俊俏,不知是谁家的姑娘?”那刀疤脸问道。 “这丫头是我表妹,名叫陈语莺,”墨染尘笑道,“这次带她出来别无他意,想让她见一见世面。” “借问此何时,春风语流莺,”小张感叹道,“好名字,真是好名字啊。” 又装逼,这是李白的春日醉起言志,还是我教给他的,那妹子听了,朝小张嫣然一笑。 “胡闹!”老赵忽然板起脸教训道,“你小子怎么这么不懂分寸,当这是来旅游的吗?” “赵叔放心,”墨染尘说道,“我这表妹虽久居深院,却也学过一些拳脚,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比之李兄张兄,恐怕还要强上一些。” 老赵是他爷爷的徒弟,跟他老爹一辈儿,他自然要叫上一声叔叔,这家伙倒也机灵,我和小张也没什么本事,是老赵硬要带来的,他那我俩说事儿,老赵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 “来来来,尘哥,咱兄弟俩也是好久不见了,这回我要和你好好喝两杯,”打过招呼,沈言拉着墨染尘要喝酒,就听一旁的欧阳华突然开口,“怎么,堂堂墨家少主出来,也不带一两个帮手,我记得墨叔叔就你这一根独苗啊,你要是不小心折在这里,那可” 墨染尘微微一笑,并不想理会,沈言却不乐意了,回呛道,“你可是有不少兄弟,要是死了,想来你家老东西也不会太伤心。” “我说沈言,”欧阳华皱起了眉头,“我没得罪过你吧,能不能不要总是跟我对着干?” “可以,”没想到沈言点了点头,忽然一本正经说道,“我可以从后面上。” 第四十四章 出航 “可以,”沈言点了点头,一本正经说道,“我可以从后面上。” 小张“噗嗤”一声乐了出来,我愣了一下,差点笑喷,一言不合就开车,沈言这小子不愧是污妖王,什么话都说的出口,一桌人只有那少女和几个老外不明白什么意思,其余都是憋着笑,脸上表情奇怪。 “没想到,他也会来,”墨染尘脸上的神情一滞,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我这才看到海边的礁石上,竟然还坐着一个人,这人一动不动,任由潮来潮去,打湿衣衫,简直与礁石融为了一体。 “此一去凶险异常,不亚于刀山火海,有他在,可保我们性命无虞,”老赵说,脸上满是敬佩之色。 老赵心高气傲,从未给过别人这么高的评价,而且听他话里的意思,可以将性命托付给他,可见此人十分可靠。 “他是谁啊?”我低声问道,资料里有提到这个人,不过只有简单的两句话,姓名:凌零,性别:男。 “就是那晚我给你们说过的那个年轻人,”老赵低声说。 “那是”我皱起眉头细细思量,就听小张在我耳边轻声说,“就是那个号称自己去过月球的人。” 原来是他,我恍然大悟,不禁又看了他几眼,或许是感受到我热切的目光,那人忽然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正是这一眼,让我如遭雷击。 怎么会是他,怎么会是他?! 这不是图书馆下面最后一幅壁画上的那个人吗?! 就是他,绝对不会错的,因为那幅画无论是调色,描绘,还是光影,都恰到好处,简直将细节展现到了极致,我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吓了一跳,几乎把他当成了真人,所以记忆非常深刻。 我们从蟒川周赧王墓里带出了赤铜卷轴,而这周赧王墓原本是伏羲镇压巫王所用。 长生是姬家一直守护的秘密,而姬家是轩辕黄帝的后代,轩辕黄帝又杀了伏羲。 传说中太一宗乃是伏羲穷游九九太一之境所创。 图书馆下面神秘地宫,正是太一宗第二次镇压巫王的场所,而这地宫的壁画上,画着这个年轻人的画像,我在地宫深处,放出了黑铁玄棺中的巫王。 镇压巫王的伏羲是从月球上来的,双鱼玉佩是他带到地球上的,然后被墨王爷从大漠带了出来,为此,天下所有高手销声匿迹,生死不明,而墨王爷却是只字不提,没有任何解释。 画像上的年轻人,或者说一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带着其中的太极阴鱼佩,偷偷前往月球,把它藏了起来。 而现在,这个年轻人竟然要跟我们一起,拿着从伏羲镇压巫王的黄帝后人墓中取出来的赤铜卷轴共赴蓬莱,一探长生之谜。 而我们的队伍里,还有一个叫做季流年的小道士,是太一宗最后一位门徒。 我的头都要大了,这事件的复杂程度已经远远超乎我的想象,我忽然感觉这世界好小,随随便便就能纠缠到这么多因果,又或者,难道这一切都只是一场巨大的棋局,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 “吃你的,别想那么多,”小张说着,夹了一块生鱼片,“噗”一声直接杵在我的嘴里,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 众人推杯换盏,虽然各自心有所想,表面上却是其乐融融,说了几句话,喝了几杯酒,也都熟络起来。 这些菜都是村子里渔民做的,以海鲜居多,虽然没有放什么调料,味道也不比外边丰富,但胜在新鲜,很对我的胃口。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我靠在椅子上,喝着小酒,晒着太阳,吹着凉爽的海风,忽然觉得世上一切惬意的事,也不过如此,等以后把事情都忙完了,老了,就在这里休闲静养,安度此生。 “时候不早了,出发!”我快要睡着的时候,听老赵这样说道,马上打起精神,收拾随身的东西上了船。 我们的船是百吨级的小型三层游轮,十天前先遣部队已经成功登岛,却忽然断了音信,所以我们的目的还有一个,就是营救我们的先遣人员。 墨家果然是财大气粗,这游轮虽然小,确是五脏俱全,除了基本的生活设施之外,各种娱乐设施也一应俱全,甚至还有观光电梯,完全就是五星级酒店的水平,这船造价绝对得过亿。 我们各自占了房间,把东西放好,全部集结在甲板上,除却我们这些核心成员之外,各大势力的手下,伙夫船员,加起来足有百来号人,乌泱泱的一片。 作为总指挥,老赵又训了几句话,那穿着一身金光闪闪终极装逼道袍的小道士季流年,一只手掐着法诀,另一只手拿着罗盘,跟他说时候到了,他便下令出航。 老赵一声令下,汽笛长鸣,我们的船便劈波斩浪,向着东海深处驶去。 站在甲板上,吹着凌冽的海风,望着滚滚的海浪,我只觉心中一阵热血澎湃,感慨万千,然后然后就回自己房间补觉去了。 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我向窗外看了看,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我起身晃了晃有些昏沉的脑袋,洗了个澡,冲去了一身的疲惫,推开门走了出去。 虽然是夜里,但是天空中星光月光大盛,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我走上甲板,见三三两两的人席地而坐,聊天乘凉,而船头孤零零站着一个人,正是那小道士季流年。 我走了过去,就见他抬头仰望着漫天浩渺的繁星,嘴里边念念有词,“天际流火,星飞云散轮回门开,六道甲子琼宵玉轮,福祸相依天地逆旅,光阴百代汤汤河渭,渺渺昆仑长生长生,君莫求之” 说实话很多东西我都没有听清,也不感兴趣,但是隐隐听到“轮回门开,六道甲子”,马上来了兴趣,问他说的这是什么。 “李兄弟,抱歉了,”季流年忽然转过身,睁大眼盯着我,双眸中有星汉流转,“天机不可泄露。” 第四十五章 楚君临 “天机不可泄露,”季流年忽然转过身,睁大眼盯着我,双眸中有星汉流转。 “哦,没关系,”我愣了一下,说道,“我本来无意打扰,可是似乎听到了一些熟悉的东西,有些好奇。” 我对这小道士印象不错,他待人温和,说话办事不温不火的,还挺有本事。 我们俩闲聊了两句,我又在船上转了转,吹了吹风,便回房间了。 我摸出衣兜里的手机看了看,晚上十点,已经过了吃饭的时候,应该是老赵他们看我睡得死,没有叫我起来。 我从行李包里摸出两包薯片,在书架上找了一本书,坐下来准备边吃边看,包装袋刚刚撕开,敲门声忽然响起。 我以为是老赵或者小张,随口说了声进来,门开了,外面却站着两个陌生人,一人穿着黑色衬衫,身形瘦削,脸色有些惨白,看起来弱不经风,站在后面的那个体格健壮,满脸胡茬。 说是陌生人,其实是我们的队友,只不过没有说过两句话,叫什么名字我也给忘了。 “请问有什么事吗?”出于礼貌,我马上站了起来,把他们迎进来,请他们坐下,那黑衫男子却挥了挥手,他身后的人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首先做个自我介绍,在下楚君临,你可以叫我楚先生,”那人摸着椅子坐了下来,他的声音柔柔的,又很有磁性,带着点苏州口音,听起来十分悦耳,如同春风拂面,“我想跟你聊聊。” “嗯?”我感觉有些意外,我跟他素不相识,有什么好聊的,而且感觉有点奇怪,哪有自己称自己先生的。 “你身上有很多秘密,我很感兴趣,”这楚先生倒是挺直接的,我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没有回话,而是打量着他,这人第一眼看上去感觉怪怪的,但怪在什么地方我却看不出来。 “你跟家师颇有渊源,他也曾向我提起过你,”他说第二句话的时候,我终于看出了问题的所在,他说话的时候没有正视我,眼珠一动也不动,眼睛里没有神采,难道是一个盲人? “那是” “家师正是夜鸦先生。” 这个楚先生,竟然是夜鸦的徒弟? “既然如此,那便是自己人,先生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心念一转,我马上说道。 “那块玉佩,可还在你身上?”楚君临接过我给他倒的一杯茶,喝了一口,悠悠问道。 “已经还给墨家了。” “甚好,”楚君临道,“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请说。” “你把它卖给我,可好?”楚君临忽然拉起了我的胳膊,捋起我的衣袖,轻轻抚摸着那个蜡烛形状的纹身,说道,“放心,我绝对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价格。” “这”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了,“你想要的话,本来是应该送给你的,但它对我来说有很大的意义,请原谅我难以从命,这样,等我找到一个人之后,定当拱手相让。” 这纹身,或许是我跟大哥最后的联系了。 “既然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出乎意料楚君临竟然没有坚持,“但最好不要在人前显露,以免招致杀身之祸。” 我正想请他给我解释这纹身究竟是什么,他已经起身告辞。 “其实你不该来的,”走到门口的时候,楚君临忽然停住了脚步,头也不回地对我说道,“如果你能够活着回去,千万不要跟这群人中的任何一个有一丝一毫的联系,否则,你迟早会被他们害死。” 我关上门,熄了灯躺在床上,不置可否,在胡思乱想中缓缓入睡 转眼之间,我们在海上航行已经有五天了。 这五天我的小日子过的十分潇洒,比度假还爽。 小张有些轻微的晕船,精神状态不是太好,偶尔出来走走,但是绝不肯在甲板上多停留。 老赵身为总指挥,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忙,我一个人这边走走那边转转,跟一船人都混的熟了,有时候还从海里捞点鱼,煮点火锅。 我的手艺虽然比不上老赵,但作为一个资深吃货,也还不差,比船上的厨子还要强上一些,一锅汤煮得满船都闻得到香味,就连那个欧阳华也忍不住前来讨要一些。 除此之外,那叫陈语莺的小美女也经常来找我玩,不是说我多有魅力,小张晕船,欧阳华不说人话,跟墨染尘又是死对头,季流年整天拿着罗盘瞎转悠,还要去指挥航向,剩下的都是些年纪大的,沈言倒是闲,但这小子口无遮拦,太污了,墨染尘怕自己表妹无聊,便托付给了我,让我带小姑娘玩玩。 我虽然比较闷,也不知道怎么跟女孩子说话,但是读的书多,能讲一些书中的奇闻异事,再带她打打游戏,看看电影什么的,也能哄得她开心。 这陈语莺虽然是大家闺秀,但是没有一点大小姐架子,反而心思单纯,平易近人,像是一位温婉可人的邻家小妹,我挺喜欢的。 且说这天晚上,我一个人站在甲板上,倚着栏杆看海,只觉心情舒畅,不由得哼了起来,“说一段神话,话说这么一家,这家兄弟俩,生了个怪娃娃” “李兄此言差矣,”小道士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我的身后,把我给吓了一跳,“这兄弟俩怎么能生娃娃呢?” “正因如此,这才叫神话呢,你说是吧,”我挑了挑眉,“道长,你说咱们还有多长时间,才能到得了蓬莱呢?” “不好说,”季流年靠在我的旁边,“短则几天,长则几个月。” “什么意思?”我挠了挠头,“不是说咱们的先遣部队已经上去了吗,怎么,难不成这岛的位置不是固定的?” 季流年只是“嘿嘿”笑了笑,没有说话。 “对了,想起一个事儿,”我掏出手机,翻了翻相册,“想请你帮我看一下,这东西你认识不认识。” 图书馆地下的地宫中央黑铁玄棺之下的玉台上,坐着五具穿着道袍的干尸,正是用万象化羽大镇镇压巫王的太一宗的人,那猴子攀上藤蔓,弄掉了黑铁玄棺,登时把那几句干尸震得散了架,我葱零散的骨头堆里扒出了一卷玉简,塞进包里。 出去之后打开看时,里面都是些撰文,没看懂,也没太上心,只是随手拍了一张照片,后来见了这小道士,知道他是太一宗的后人,便想给他看看。 可是这几天也没碰见他,现在赶巧了,正好遇上,就给他看看,要是真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就还给他,也算是结了一个善缘。 “这是这是我太一宗的东西啊,”季流年瞪大了眼睛,“你从哪里得来的?” 第四十六章 雾隐鬼船 “一个月前,我曾只身前往太一宗前辈镇压巫王的地宫中,无意间见到了他们的遗骨,”我解释道,“这玉帛便是他们的随身之物。” “原来如此,可是” “有什么问题你就直接问吧,也不是外人,”我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说道。 “李兄真是坦荡,”季流年朝我拱了拱手,“小道有些不明白,镇压巫王乃是我太一宗秘辛,千年以来鲜为人知,你是如何知晓的?” “记载着蓬莱的赤铜卷轴是我们兄弟三个从周王墓里带出来的,这你应该知道,”我没有拐弯抹角,“墓中有一幅壁画,记载的正是当时的场景,怎么样,道长能看出这是什么东西吗?” “李兄别急,且容我仔细观瞧,”季流年看着看着皱起了眉头,然后,瞪大了眼睛,整个身子筛糠一般颤抖起来,“这是这是洛书啊!” “嗯?”都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太一宗那些道士还要随身携带这卷玉简,足见其珍贵,但是我还是不明白这小道士为什么能激动成这个鬼样子。 传说伏羲氏时有龙马从黄河出现,背负“河图”;有神龟从洛水出现,背负“洛书”,这玉简也叫洛书,跟龟背上的图案有什么联系吗? “此卷此卷便是祖师祖师按照神龟背上图案刻画,亿以密语所书,乃是,乃是太一宗无价之宝,我太一宗人才凋零,逐渐没落,以致以致只剩贫道一人,与此书遗失有莫大关联,”季流年说着说着竟然哭了起来,“苍天有眼,天不绝我太一宗,没想到此书竟然在千年以后重见天日” “道长不要激动,既然它对你这么重要,那等回去之后你就去我们汝州一趟,”那玉简在铺子里放也是放着,不如洁一番善缘,送一个顺水人情,“或者我发个快递给你,回头你把邮费转给我,当然,也可以选择到付。” “李兄李爷爷”没想到这狗东西竟然大嚎了一声,扑到我身上将我牢牢抱住,鼻涕眼泪抹了我一身,“你简直就是重生父母,再长爹娘,深明大义,义薄云天,天高地厚,厚厚呃高风亮节,双目如菊” “你才双目如菊呢!那么激动干什么,再哭老子就不给了,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你是基吗?”我一边提着他的后衣领想把他扯下来,一边骂道,甲板上的人纷纷用怪异的眼神看着我们两个,再不让他下来估计该被围观了。 听到我这么说,季流年直接从我身上弹了下来,望往后一趔趄,差点掉海里。 “抱歉,李兄,是我激动了,”季流年理了理道袍,一张脸憋得通红,不知是太激动了还是太羞愧了。 “没事,”我还能怎样,当然是原谅他啦。 不过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家伙平日里一派成熟稳重,颇有大家之风,今天激动起来,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还尼玛成语接龙,简直了。 “道长,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请回吧,”我直接下了逐客令,“我想静静。” 季流年倒也识趣,没有追问静静是谁,而是哼着曲子,屁颠屁颠的向自己屋子里跑去,船尖上又只剩下我一个独倚栏杆了。 我趴在栏杆上,望着海水发呆,忽然觉得一阵幽香扑鼻,接着就是一个软糯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小李哥哥,你在这里干什么呢。”正是陈语莺这个小丫头。 不过这丫头走路脚步怎么这么轻,我都没有察觉到,她已经到我身后了,当然,也有可能是我发呆太入神。 “晚上睡不着,出来晃晃,”我挠了挠头。 陈语莺“嗯”了一声,学着我的样子,靠在了栏杆上看海,一阵沉默后,她忽然问我,“小李哥哥,你相信长生么?”她的声音很轻很柔,这句话里似乎包含着无限心事。 “这个”我沉吟了一下,“应该会有吧。” 若是换以前,我是打死都不会相信的,但是有周赧王这个活生生的例子摆在眼前,我不得不信。 “那么,你渴望长生么?”陈语莺转过头来看着我,眼神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总觉得以前在什么地方见过。 我没有回答,这个话题太沉重了,我也怕死,可是真要让我活到天荒地老,活到举目无亲,或到与这个世界没有联系,却是比死还难受。 “长生有什么好的?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只能看着自己所爱的人一个个变老,死去,这是一种惩罚,是世间最恶毒的诅咒”陈语莺呢喃道,眼神有些迷离,此刻的她给我的感觉并不像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而是一个历经世事沧桑的老人。 我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看着她,此时天地肃静,月光倾泻而下,给她披上了一层朦胧的白纱,她离我很近,但在我看来我们两个的距离却是那样的遥远,如同地上的尘土与天空的皓月。 那是一种高高在上的圣洁的美,美得出尘,美得让人忘记呼吸。 “小李哥哥,你盯着我看好长时间喽,”陈语莺笑盈盈说着,伸出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脸皮薄,急忙低下头,脸颊有些烫烫的。 “你该不会是,该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陈语莺“咯咯”一笑,“你要是喜欢我的话,就向我表白,说不定说不定我会接受呢。” 我x,开玩笑的吧,要不要说得这么直白?我抬起头,她目不转睛的看着我,脸上还带着明媚的笑意。 我的心剧烈地跳动了起来,升起了一种莫名的感情,但很快就强压了下去。 她是陈家大小姐,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没有这场行动,我们根本不可能会有交集,更何况,我身上还背负了太多的东西,随时都有可能 “起雾了?”陈语莺忽然皱了皱眉头,我四下看去,果然,一阵阵白色的雾气从海上慢慢升腾,起初很淡,但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变得特别浓烈,伸手不见五指。 紧接着,一阵凄凉哀婉的歌声响起,丝丝缕缕,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声声滴血,我竖起耳朵,极力想判别歌声的方位,脑袋却慢慢迷糊起来。 一种极端负面的情绪涌上心头,一瞬间我忽然感觉伤心欲死,身体也不听使唤,向着一个方向快步跑了过去。 一只冰凉的手忽然拉住了我,我拼命挣扎,想要把它甩开,同时大声咆哮道,“别拦我,活着有什么意思,让我去死啊!” 一块坚硬的东西顶在了我的腰上,“滋啦”一声,一股强烈的电流瞬间流遍了我的全身,尼玛,谁电我,难道是雷电法王杨永信降临人间,要助我脱离苦海? 不过这一下之后,我恢复了冷静,伸手摸了一把,脸上全都是泪水,冷汗瞬间就下来了,这歌声太可怕了,差一点,就差一点,我就要葬身大海了。 不好,陈语莺还在船边! “看,船!”我正准备回去找她,就听见有人喊了这么一句,抬头一看,就见浓稠的雾气之中,缓缓驶出了一艘散发着幽幽绿光的,锈迹斑斑的大船。 第四十七章 你不该来 “幽灵船?”我的脑袋里第一时间蹦出了这个词。 幽灵船,是指许多年前失踪或沉海的船,经过许多年后被发现在海上航行,而船里空无一人。 在航海史上,幽灵船成了海上神秘现象的象征。 令人吃惊的是,这样的事件一再发生,比较出名的幽灵船有圣女号,艾伦号和贝奇摩号,在当时引起过不小的轰动,至今还没能作出合理的解释。 探险中也经常出现幽灵船的身影,没想到这次被我们遇到了。 随着这幽灵船的出现,雾气渐渐变淡,雾中诡异的歌声也随之消散,这船出现得毫无征兆,雾的能见度很低,似乎还能屏蔽红外感应,我们发现它的时候就已经很近了,几乎是贴脸撞了过来。 不过我们的船员也不是省油的灯,在一瞬间做出了反应,掉转船头,竟然堪堪避了过去,甲板上目睹了这一切的人都长舒了一口气,捏了一把冷汗。 就在两船擦身而过的一瞬间,我只觉耳旁“嗖”一声风响,一道白影突然闪过,我定睛一看,是那个叫做凌零的神秘年轻人。 他以极快的速度在甲板上飞驰,几乎是一瞬间就到了船边,单手按着栏杆,轻松一纵身,跃上了幽灵船,在地上一个翻滚站了起来,一脚踹开了早已腐朽的门,走进了船舱。 我一愣神的功夫,又是一声轻响,又一个人跳上了幽灵船,我一看,七窍都冒了烟儿,竟然是陈语莺这丫头,她也太乱来了。 顾不上多想,我头脑一热,跟着就翻了过去。 船舱里边非常暗,还带着一股子阴冷潮湿的腐烂味道,刚吸一口我就觉得头昏脑涨,差点晕过去,马上用衣袖掩住了口鼻,四下看去,就见那年轻人站在靠里面的位置,手里边拿着一根荧光棒。 “你有没有看到”我刚说了几个字,那年轻人忽然转过头,用一种十分冰冷的眼神盯着我,坐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回头继续研究什么东西。 我悄悄走了过去,透过冷冷的荧光我看到,他的面前摆着一把椅子,而这把椅子上面,竟然坐着一具骷髅,更令我惊讶的是,这骷髅竟然穿着二战时期英国海军的制服,虽然有些残破,但还是依稀可以辨认。 “刚才随你进来的那个姑娘,你有没有看到?”我压低了声音问道。 “她会杀了你”那年轻人忽然冷冷说了这么一句,把手伸进怀里,掏出了一把手枪。 “嗯?”我没明白他这句话什么意思,忽然听到“嗖”的一声,身旁的凌零发出一声闷哼,荧光棒脱手掉了出去,滚到了一旁。 黑暗瞬间袭来,伸手不见五指,然后,打斗声和枪声响起,不过也只是几秒钟的时间,当光芒再一次亮起的时候,凌零已经捂着肩膀,退到了船舱的角落,地上有一条长长的血线。 而陈语莺则站在我的身边,手里把玩着另一只荧光棒。 怎么就打起来了,谁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脑子有些短路。 “哗啦”一声,那凌零竟然一咬牙,用另一侧肩膀撞碎了窗户,“扑通”一声跳进了大海。 “凌零,你”我喊了一声,陈语莺忽然拉住了我,冷冷说道,“他不是凌零。” “你怎么知道?”我随口问了一句,这是我一生当中问的最愚蠢,也是最后悔的一个问题。 “因为我就是,”陈语莺说了一声,一伸手,从脸摘下了一张人皮面具,面具之下的是一张熟悉的脸,正是我在地宫壁画上看到的那个年轻人。 接着,陈语莺,不,凌零活动了一下肩膀和手臂,一发力,骨节之间发出了“霹雳啪啦”一连串爆豆一般的声响,整个身形都发生了变化。 然后,这狗东西“刺啦”一声撕碎了身上的纱裙,里面是黑色的短裤和白色的背心。 “你他姥姥”看着这一切,我万念俱灰,死的心都有了,“你他姥姥竟然是男的?!” “嗯,”凌零轻轻点头。 我的内心中,一座名为“三观”的大山瞬间崩塌,一万头名为“&bsp;&bsp;的神兽呼啸奔腾而过,x你妹的,不带这么玩儿人的吧,我感觉自己已经不会再爱了。 “我在骗你,”凌零又是淡淡一句,气得我差点喷血,骗就骗呗,用得着这么理直气壮的说出来吗?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这是来自凌凌的第三次打击,我浑身都在颤抖,差点忍不住上去一脚把他给踹墙上,但是理智劝阻了我,因为照他这身手,我如果冲上去,被踹墙上的人一定是我。 “那他是谁?”我深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保持平静。 “如果不是我,刚才他会杀了你,”凌零说着,开始打量椅子上的那具骷髅。 我看着骷髅胸口的衣服鼓鼓囊囊的,有些别扭,伸手一按,硬邦邦的,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便扯了开来,从里面取出了一个厚厚的硬皮本。 我正准备把手抽回来,就听“咯咯嘣嘣”几声,那骷髅突然抬起手,“啪”一声扣住了我的手腕。 我浑身的汗毛炸了起来,批命往回抽手,可是想不到这看似一阵风都能吹散架的骷髅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任我如何挣扎,都没能移动分毫。 而那该死的凌零竟然抱着手臂在一边看着,面带微笑,竟然一点帮我的意思都没有。 “格拉”一声,骷髅把头扭向了我,干涸的眼窝中冒出了幽幽的绿光,一种非常刺耳的声响从他的喉咙处传来,就像是用铁钉去刮一块生锈的钢板。 这骷髅竟然在说话。 由于只是骨头的摩擦与振动,它的声音非常模糊,第一遍我没有听清楚,第二遍终于明白了,他说的是英语。 “你不该来!” 第四十八章 一夜鱼龙舞 “你不该来!” 我有点惊讶,倒不是因为这骷髅突然说话,而是因为他竟然说出这四个字来,一般这种情况,说“我诅咒你”,或者“你将是堕入地狱”、“你不得好死”之类的不是比较正常吗? “轰隆”一声,幽灵船忽然剧烈地晃动了一下,那骷髅直接被震得散了架,而我直接飞了出去,滚到了门边。 我被甩的头昏脑涨,还不忘把手里死死抓着的笔记塞进怀中。 “离开这里!”凌零跑过来一把将我拉起,我们两个冲出船舱来到了船尾甲板上,此时幽灵船跟我们的船已经完全错开,天也完全黑了下来,月亮被浓密的乌云遮住,大海也掀起了急促的浪涛,一颠一颠,连站稳都很困难。 “o - jp , - jp ! ”凌零脸上带着玩味的笑,看着我说道。 我看了看两艘船之间的距离,至少也得六七米,真当我是超人能飞过去?就算加一段助跑也许能跳到对面,可是这尼玛晃得,站都站不稳怎么跑? 再说了,这风浪这么急,万一跳到半空中,一个浪头打过来,把我给拍海里,那不死定了? 眼看两艘船越离越远,那凌零把一只手搭在我肩膀上,面色颇有不善,我刚想问他干什么,眼前一花,整个人就已经被举了起来,然后,飞了出去。 我“啪叽”一声摔在甲板上,咸鱼一般不停翻滚,直到另一双有力的大手把我按住,扶了起来。 我抹掉了脸上咸腥的海水和血,定睛一看,是老赵,鼻子一酸,“呜呜”哭了起来。 在蟒山,在地宫中,九死一生,我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可是现在我哭了个稀里哗啦,委屈的就像是一个一百八十斤的孩子。 又是一声轻响,凌零也跳了过来,稳稳落在地上。 “人呢?”老赵轻声问。 “跑了,”凌零甩了甩头,“有一个大家伙。” 我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从两个人的对话可以得知,老赵一开始就知道那个凌零是假的,陈语莺是凌零假扮的,可他一开始为什么不告诉我,难道是怕我和小张走漏风声? 而且,凌零说的“大家伙”又是什么? 马上我就得到了答案,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一旁的幽灵船整个侧了过去,“扑通”一声翻倒进海里,我们的船都受到了波及,激起的浪花拍了过来,若不是老赵扶了一把,我估计要被卷去喂鱼。 然后,我就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无比巨大的东西,缓缓从幽灵船翻倒的位置浮了起来,那竟然是一条巨鱼,不,确切地说是一个巨大的海洋生物。 瞧这体型和大小,应该是一种鲸鱼吧,我正这样想着,就见这东西越升越高,竟然离开了水面,它的下面是一根长长的柱子,让我想到了神话传说中的定海神针。 很快我便惊恐地发现,这柱子跟上面的生物竟然是一体的,或者说,两者都是一个巨大生物的一部分。 地球上最大的动物是蓝鲸,这一点毋庸置疑,可是眼前的这个东西,光是一个脑袋,就有半条船那么大,隐藏在海面下的身体无法想象,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海怪吗,侥幸没有灭绝的恐龙吗? 那海怪俯瞰着我们的船,似乎把它当成了猎物,脖子扭动了一下,忽然张开了血盆大口,要将整条船给一口吞下。 “开炮,快开炮!”老赵掏出对讲机,大喊了一声,我正在疑惑这条船上还有炮,就觉得脚下一震,“轰隆”一声,一团巨大的火球从船的一侧升起,一瞬间撞进了血盆大口之中,那海怪的脖子往后一样,整个砸在了海面上。 巨大的水花撼动了整条船,很多人从房间探出头来查探情报,被眼前的大海怪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全速前进!”老赵一声令下,汽笛声轰鸣,整条船加足了马力,以最快的速度向前逃离,“咔嚓”,一道巨大的闪电劈空而下,天空似乎被戳破,下起了倾盆大雨。 整条船如同暴风雨中的一片落叶,而我直接被浪头打翻,跟很多人一样,在甲板上滑来滑去,风雨声,打雷声,哭喊声,海浪声,一时间乱作一团,有人直接被海浪卷进了海里,我紧紧抱住甲板旁边的栏杆,才得以幸免。 “前面前面啊!” 有人忽然喊了一声,我腾出一只手抹去脸上的海水,抬头一看,就见前方的海面上,忽然升起了一条巨大的水柱,这水柱螺旋向上,与浓密的乌云相接,下面是一个巨大的漩涡。 而我们的船,正处在这个漩涡的边缘。 龙吸水! “转向!”我隐隐听到老赵的嘶吼,不过已经晚了,我们的船已经被漩涡吸了过去,跟着一起旋转起来,慢慢向中心靠近,随时都有翻船的危险。 我晕头转向,被浪子打得几乎晕过去,只能靠本能紧紧抱住栏杆,天空中下起了鱼,对,就是鱼,带鱼,乌贼,金枪鱼,混着海水噼里啪啦的砸在头上脸上,差点把我砸昏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旋涡奇迹般消失了,风浪渐渐平静了下来,我如蒙大赦,用手拨开满甲板的鱼,“啪叽”一声躺了下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然后,抽风一般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从嘴里吐出一口一口的海水。 老赵走过来把我扶起,问我有事没有,我冲他苦笑一声,刚想说话,船又是一阵震动,这次还带着一连串尖锐的摩擦声,似乎是从什么东西上面蹭了过去。 我直接一头撞上了老赵胸口,登时眼冒金星,半天才缓过劲来,发现老赵正盯着一个地方看得出神,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刚才的那个海怪山岳般的身躯已经完全浮了出来。 它并没有继续向我们发难,而是跟另一个巨大的东西缠斗,那是一个满身触手的章鱼一般的东西,死死缠在海怪身上。 而我们刚才的航迹上,一个巨大的小岛一般的东西浮了上来,竟然是一只乌龟。 不止如此,越来越多的庞然大物浮出水面,我们的船跟它们比起来那样渺小,如同人群中的一只小蚂蚁。 这尼玛究竟是什么,海贼王里的海王类吗? 我早已震惊得无法呼吸,一句不太合适的词突然浮现在脑海之中。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第四十九章 蓬莱 “我x,这它娘也……也太……”身边忽然响起了小张的声音,可是他想了半天,还是没有想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在这样震撼的场景面前,任何形容词都显得那样苍白无力。 “尽量不要惊扰那些东西,”老赵低声对着对讲机说。 我冲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有问题,让他去忙要紧的事,老赵点点头,轻轻把我放在地上,向驾驶室走去。 缓了一会儿,我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一下张三峰刚想说话,忽然一阵刺目的白光直射而来,我用手挡在眼前,眼睛又酸又涩。 刚开始我以为是老赵打开了船顶上的大照明灯,结果挤了挤眼睛勉强看去,却吃了一大惊,那竟然是挂在天空中的一轮烈日。 现在明明是深夜啊,怎么下了一场暴风雨,一转眼放晴了之后就变成了正午? 在这鬼地方,混乱的不只是鬼船,不只是这些海怪,不只是我们,甚至还有时间! “oh,fuck!上帝啊,这些都是什么!” 一声惊呼忽然传来,语调有些别扭,但是声音极大,我转头一看,就见一个外国小伙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场景。 他衣衫凌乱,双手还保持着揉眼睛的动作,显然是刚从梦中醒来,刚才那么大动静,船都快翻了,他竟然还在睡觉,小张虽然不着调,但跟他比起来简直小巫见大巫。 所有人都不说话,恶狠狠的盯着他,眼神要是能杀人,他早就死千百回了,这家伙也反映了过来,用双手捂住了嘴,一脸惊讶。 他的声音很大,而且那些海怪的听觉似乎异常敏锐,纷纷转过头,目光锁定了我们,片刻之后,朝我们游了过来,本来已经平静的大海,立刻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些海怪个头太大,一般的鱼根本就不够塞牙缝,互相残杀的话又有很大损伤,所以我们船这样不大不小,一口正好能吞下的东西正和它们胃口。 完了,我眼前一黑,脑子里嗡嗡作响,这下整个被包围了,跑都跑不了。 也正是在这时,附近的整片海域,忽然整个暗了下来,我扫了一眼,才发现海面之下出现了一条无比宽阔的阴影,山脊一样绵延向前,一眼望不到尽头。 “唰啦”一声巨响,一股滔天巨浪突然在不远处卷起,一个巨大的东西刺破海面伸了出来,那竟然是一条尾巴,长满了巨大的金色鳞片,光是尾巴最后面的一截,就有我们刚才看到的海怪那么大。 这尾巴灵活地一抽,“啪”的一声,还在缠斗的两只海怪瞬间被击晕,给巨尾一卷,拉下了水,片刻之后,一股股鲜血冒了上来,空气中弥漫着腥臭。 “龙,龙……中国龙!”那个外国小伙忽然激动的尖叫了起来,四周的海怪看到这血腥的一幕,潜入水下,四散而逃。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水面之下的那条巨龙忽然剧烈翻腾挣扎起来,可怜的小船和可怜的我们再一次体会到了天翻地覆的感觉,几分钟之后,翻腾停止了,海面下的阴影慢慢沉了下去,大海恢复了湛蓝。 不过那只是暂时的,转瞬之间,大量墨绿色的液体飘了上来,将方圆几十里的海面染成了绿色。 这巨龙的血竟然是墨绿的,倒是有点像化为蟒山的那条青鳞巨蟒,不知道两者有没有联系。 震撼,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由衷的震撼,本来以为鲸鱼就是世上最大的生物,可是第一次出现的那只海怪明显颠覆了我的认知,可是刚才的那条巨龙竟然百倍于它。 我以为,这就是大的极限,但是没想到,它竟然在一瞬间落败沉入海底,打败它的生物,很有可能更为巨大…… “看,蓬莱!”一声叫喊打断了我的思路,我抬头一看,就见一座郁郁葱葱的巨大岛屿,慢慢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之中。 这岛竟然会移动,难怪千百年来人们难寻其踪迹。 “全速前进!”隔着墙我都能听到老赵兴奋的喊声。 “奥!”所有的人一扫刚才的颓废与恐惧,齐声欢呼。 “不简单,真是不简单……”这时我才发现身边的人已经变成了季流年,他望着越来越近的岛屿,嘴里边啧啧赞叹。 “道爷莫非看出什么了,能不能说来听听?” “李兄,你看,这岛上山的走势像什么?”季流年没有正面回答我。 “山的走势还能像什么,这……这他娘……”我本来颇有不解,可是细细一看,马上叫了出来,“太祖昆仑!” 天下龙脉起于昆仑,所以昆仑山被尊为“太祖”,也就是龙脉之祖,神话传说中,昆仑山更是鸿钧老祖的道场,神话发源地,在地宫的壁画中更是被比作地球的主动脉。 而眼前岛上的山脉,竟然跟昆仑山的走势一模一样,整个就是昆仑山的微缩版! 世界上绝对不会存在如此巧合的事,这显然是经过布置营造的绝佳风水局,端的好大手笔! 可是这世上怎么会有人拥有这样移山填海的力量,难道传说中的仙人真的存在? 愣神之间,船已经靠了岸,沈言这急性子立刻火烧屁股一般扯起破锣嗓子喊了起来,“兄弟们,收拾装备,登岛!” 确实是兄弟们,这条船上唯一的女性成员陈语莺竟然是一个男的假扮的,我想起来就蛋疼。 我跟着众人来到分配装备的房间,又被小小的震惊了一把。 我甚至怀疑墨家是不是为了这次行动打劫了一架军火库,因为这里的装备实在是太齐全,太先进了。 小到手枪,大到火箭筒,应有尽有,随意挑选,还有很多我见都没见过的先进装备。 比如说我们的队服,那是一种黑色的紧身衣,穿在身上特别轻,表面光滑,没有一丝缝隙和孔洞,却偏偏通风,而且就算泡在水里一个月,也是滴水不进。 沈言解释说这衣服的材料是纳米级的,更扯淡的是上面还浸了一层le - x涂料,这涂料nb到什么程度,打个比方,一个西瓜涂上一层,都能当篮球打。 还有那跟大墨镜一样的战术目镜,有红外夜视功能,还可以跟你的队友共享视野,还能跟队服相连接,监控身体的各项指标机能。 更尼玛扯淡的是他们还准备了几套完整的单兵外骨骼系统,简直就是高科技的巅峰,墨家能盘踞千年不倒,不是没有道理。 至于照明弹,滑翔翼之类的小物件,我都不屑提。 就这样,一队人收拾好装备,浩浩荡荡地下了船,登上了蓬莱这座传说中的仙岛。 第五十章 他们不该来 下船之后,老赵清点了一下人数,强调了一遍早已做好的分工。 我们的人一共分为四组,信息小组负责用无人机监测与探路,根据情况拟策作战方案,搜救小组负责搜寻与失踪先遣部队有关的信息,后勤小组负责物资的运输补给。 而我们的小组作为主力,掌握最后决策权,当然首要的目的就是按照赤铜卷轴上的指引,找到长生的方法。 我们小组总共也就是十几个人,我,张三峰,老赵,凌零,墨染尘,沈言,刀疤脸,季流年,楚君临,欧阳华,先前的那个外国小伙,一个身高两米多,浑身肌肉如同小山一般,背后背着巨大十字架的壮汉,然后就是各大家族手下的一些精英。 我们开着从船上开下来的越野车,向山下飞驰,一路上聊起了天,这些人除了欧阳华孤僻之外,其他人都挺聊得开的,气氛十分和谐,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从船上看来岸边离大山还是挺近的,但常言道“望山跑死马”,我们的车速不算慢,但也花了足足一个小时,才到了山脚下的一片树林前。 我眼看着地面由最开始的沙滩,变成石头滩,再变成松软的土壤,然后变成丛生的杂草,有一种在很短的时间内跨越很多地域的错觉。 车已经不能再往里边开了,以后的路只能徒步。 下了车,背好自己的装备,跟搜救小组的人简单交流几句,便分头扎进了幽深的树林中。 有一件是让我觉得挺奇怪,甚至有些不详,这座岛上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磁场,不影响彼此之间的通信,但是我们却接收不到任何关于先遣部队的信号,就算他们真的遇了难,也不应该是这种情况,除非信号发射装置被完全损坏。 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墨家的信号装置,是挂在脖子上的金属铭牌,防水,耐高温,除非这座山其实是一座火山,他们集体掉进了岩浆,否则绝不可能发生这种事。 这是一座原始森林,由于长期无人踏足,各种植物疯狂滋长,想找一个落脚的地方都很困难,我们走得可以说是举步维艰,不过好在后来发现了先遣部队开辟的那条道路。 我们马上与搜救小组联系,让他们往这边赶,然后沿着先遣部队的路继续前进,接下来的路我们走得格外小心,就连话痨一样的沈言和张三峰话也少了。 先遣部队虽然从装备和综合实力上都比我们要差上一些,但也算不弱,这条路上能让他们团灭,也有可能让我们团灭。 天很快就又黑了下来,似乎在这岛上时间过得特别快,特别混乱,这让我想起了高中时玩过的一款名为《辐射岛》的生存游戏,好在这一路上我们也没有遇见什么危险。 不过光是在树林里走着,也让我们觉得够呛,这地方跟亚马逊雨林有些像,各种毒虫猛兽泛滥成灾,还有猴子从树上窜下来抢我们的帽子。 最可怕的是那种蚊子,拳头大小,成群行动,“嗡嗡”响得如同直升机,几秒钟就可以把一个人吸成干尸,还有大小不一的泥洼,一脚杵进去,拔出来的时候腿上挂满了肉嘟嘟的虫子,一个劲儿蠕动着往里边钻,虽然我们穿的队服钻不进去,但是光看看就让人头皮发麻,令人作呕。 不过也有一些只能在电影还有图片中见到的瑰丽景象,但是老赵不让我们去碰那些东西,一般来说,越是美丽的东西,就越发致命。 比如说一种只有半个巴掌大小的树蛙,色彩艳丽,看起来可爱无比,人畜无害,但那都是它的伪装,这种东西带有剧毒,只要碰上一下,就会全身麻痹,在很短的时间内毒发溃烂而死。 好在沈言给我们涂了他们家秘制的药膏,那些毒虫不会前来扰乱。 不过我怎么也想不到,这小子在队伍里的身份是队医,而且医术据说很高明,真是人不可貌相。 一个小时之后,我们终于跟搜救小组汇合,并在一个小湖泊旁边找到了先遣部队停留过的痕迹。 那是草草被泥土盖灭的焦木,还有吃剩下的骨头,看来我们的先遣部队并没有在这个地方做过多的停留。 “安营扎寨,原地休整,明天再继续走,”老赵说道,我们都是血肉之躯,就算再训练有素,也不可能日夜不休息,更重要的是晚上会有更可怕的东西出没,继续走下去不安全,也没有那个必要。 看了一下手机,又抬头望了望空中的苍月,从登岛到现在不过四个小时,天就又黑了下来,这并不是天气的原因,而是时间却是加快了,但是度量时间的仪器却不能记录下来。 我跟队里的人说了这个问题,他们也表示没有讲过这种情况,墨染尘推测说这岛上可能有什么东西在影响,但我想不明白究竟是怎样的东西,才能够影响时间。 又或者说,流逝的不是时间,而是我们? 我想起了关于夜鸦的那个时间与迷宫的故事,他说时间其实是一座迷宫,而这座迷宫其实也是有漏洞的,这个漏洞就是长生。 那么岛上能够影响时间的东西跟长生究竟有没有关系? “搭把手,”一只手忽然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是墨染尘,其他人都开始从包里掏出东西组装帐篷,我和墨染尘一起在附近捡了一些木柴,用燃料烘干后升起了两堆篝火。 生火的时候我们聊了两句,我大致得知了凌零这场闹剧的前因后果。 那个假扮凌零的人想要混进我们的队伍,但是一般人肯定没有资格,反而会引起怀疑,甚至直接灭口,于是他扮成了凌零。 凌零这个人身份十分特殊,墨染尘作为墨家少主,老赵是墨王爷的徒弟,也从来没有听说过他,只是在墨王爷的葬礼上跟他有过一段简单的接触。 按理说假凌零的这招瞒天过海应该能蒙混过关,但是他提出申请的时候,凌零就在墨家,并且应墨王爷临终前的请求,跟我们共赴蓬莱。 为了不打草惊蛇,老赵墨染尘凌零三个家伙商量出一个计策,那就是由凌零假扮成墨染尘的表妹,这才造成了后来的种种。 解释完来龙去脉之后,墨染尘很郑重地向我道歉,我能怎么办,当然是选择原谅他们啊。 生完火,我们俩看天色还早,就到附近的林子里去打了两只野兔,在树根下挖了几块野菌,准备等大伙都忙完一块儿烤着吃。 小张那是一刻也闲不住,见我们打了兔子,便撺掇着沈言和他一起进林子,竟然捅了一个马蜂窝,搞回来一包野生蜂蜜。 虽然我们带的食物够我们职称很长一段时间,但那大多是压缩食品,只注重能量与营养,口味自然比不上这就地取材的野味,我们四个合计着再去林子里打一点,就听“唰啦”一声,一个庞然大物突然从树丛中钻了出来。 我们以为遇到了黑熊之类的猛兽,马上抄起了家伙,定睛看时,才见是那背着十字架的壮汉,不过此刻他的肩上还扛着一只野猪,这野猪三四百斤重,浑身罡毛但是那壮汉看起来很轻松,野猪的头已经深深凹陷了下去,血顺着他的肩膀缓缓滴落。 那壮汉在我们惊诧的目光中大踏步走了过来,狠狠将野猪摔在地上,地面都震了一下,激起了尘土。 “真猛!”小张一边伸手扇掉面前的浮土,一边竖起了大拇指,那壮汉挠挠头,露出了一个颇为憨厚的笑容。 不多时,众人忙完手边的活计,纷纷往这边靠拢,老赵心情很好,要向我们展示他的独门烧烤秘技。 我们几个喜欢搞事的纷纷叫好,把野猪和兔子弄到湖边洗涮干净,老赵用树杈搭了两个架子,在它们的腹部塞上一些八角花椒之类的香料刷上一层油架在火上烤了起来。 不一会儿,那肉已经被烤得滋滋作响,香气四溢,我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要不是这么多人看着,早就拿起来啃了。 老赵翻了翻包,不慌不忙地拿出了一罐秘制酱料,翻出两把刷子,里一层外一层刷了个通透,又让沈言在肉外面均匀的抹一层蜂蜜,为的是锁住香料和酱里的香味。 我们十几个人围坐在篝火旁,屏住呼吸,瞪大眼睛死死盯着架子上的烤肉,像是在进行某种古老又神秘的仪式,就连搜救部队的那伙人也被香味吸引,站在我们身后一个劲儿的吞口水。 眼睁睁看着烤肉一点点变为焦黄,老赵忽然挥刀,“咔嚓”一声砍下一条兔腿,在众目睽睽之下旁若无人的啃了起来,我们见状直接扑了过去,刀都不用动,直接上手把兔子撕成了碎片。 抢过一条兔腿,我顾不上烫,直接往嘴里塞,一咬牙,“咔嚓”一声,外面的皮酥酥脆脆,紧接着里面裹着的油脂和酱料瞬间爆开,混合着蜂蜜考过之后的甜腻与焦香,不停在我嘴里跳舞。 小张很是时候的递过来一瓶啤酒,我打开喝了一口,长长出了一口气,感觉畅快无比。 十几分钟时间,两只野兔已经被我们啃得干干净净,野猪也被我们吃了将近一半,两支队伍个个满嘴流油肚子圆。 老赵不让我们继续加柴,坐在篝火边看着火焰一点点燃尽,只剩下一堆红彤彤的火塘,然后拿起洗净的野菌直接丢了上去,“吱吱”的声音响起,野菌渐渐缩水扁了下去,颜色也变成了焦黄色。 老赵用刀尖挑起野菌,吹去上面的木灰,在酱料里一蘸,一口吞了下去,我们学着他的做法硬塞了几块,酱料的味道混合着原始的清香,好吃得简直上天。 吃饱喝足,又在湖边擦了擦脸,吹了会儿风,老赵向我们回帐篷里休息,本来我和小张一个帐篷,不过我们轮流守夜,一个人仨小时,第一回刚好抽到小张和老赵,我就一个人先睡了。 第一次出来这么远,再加上吃的有点撑,我躺在睡袋里闭上眼睛十几分钟也没有睡着,忽然想起了我在那个骷髅身上摸出来的一本笔记,便从包里翻出来,打着手电看了起来。 这是一本日记,首先,我看了看笔记最后一页的日期,为了确定那艘幽灵船失事的时间,可是这一看之下,我的眼珠子瞪了出来。 那日期竟然是昨天! 而且,那一页的墨迹也还没有完全干透。 也就是说,在我登上幽灵船的几个小时之内,还有人在写这本笔记! 压抑着内心的恐惧,我看了看那一页的内容。 上面的字是英语,笔迹潦草,但我好歹也过了四级,还是依稀能够辨认。 我曾经是上帝最忠实的信徒,如今却堕落为魔鬼的爪牙,上帝他会原谅我吗? 又有一艘船为了那个秘密而来,我必须要阻止他们,这或许是我最后的救赎。 我把船向着他们的船开了过去,我知道这违背了我和魔鬼之间的契约,这一次之后,我将粉身碎骨。 但我一定要告诉他们,他们不该来! 第五十一章 吃人 我感觉一阵恶寒,这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这本笔记正是鬼船上那具骷髅写的,而且几个小时之前,他仍旧奋笔疾书。 闭上眼睛,骷髅向我咆哮“你不该来”的画面依旧历历在目。 两个深呼吸之后,我开始读那本笔记。 虽然这本笔记通篇都是英文,但是我有四级的词汇量,再加上手机上的翻译软件,我还是磕磕巴巴的读了下来。 笔记的前五分之四非常正常,是这个人从二十岁那年当上英国海军之后所记的日记,能够获得的信息也不多,只知道这个人有一双儿女,而且是一位虔诚的基督徒。 笔记的后五分之一,记载的是他和自己的船员从1953年6月起执行的一场特殊任务,但我觉得这更像是一个故事,甚至是一场噩梦。 看完之后,我的浑身已经被冷汗浸湿,内心中也充斥着一种极端负面的情绪。 “第五天了,已经五天了。 我们在这片该死的海域迷失了航向,已经断粮了整整五天。 这是一片真正被诅咒的海域,除我们之外竟然没有任何活着的东西,那该死的德国船早已失去了踪影。 人在没有食物的情况下可以存活七天,也就是说如果两天内我们还没有找到食物的话,就只有死路一条。 上帝会保佑我们的。” 德国人,又是德国人,我发现不论在哪个地方,总能见到德国人的身影。 “断粮的第六天,我已经感觉不到饿了,但是身体开始有点不听使唤,握着笔的手也开始颤抖。 安德烈找到了我,给我讲了一个故事,说在饥荒的年代,人们交换自己的孩子当做食物。 我明白他的意思。 可是我们是人啊,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 他一定是疯了。” “第七天,甲板上突然传来一声怪叫,我们拖着疲惫的身躯出去查看,发现刘易斯倒在甲板上,浑身抽搐。 没有人过去帮助他,因为没有人再有力气,也没有那个必要。 所有人都静静看着,面无表情,我们都会死,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刘易斯渐渐停止了呼吸,这时我发现安德烈的眼中放出了奇异的光芒。 他蹲下去,开始慢慢解开刘易斯的衣扣…… 我们是人啊,怎么可以吃人?! 或许正因为我们是人,才可以去吃自己的同类。 动物永远都是动物,而人有的时候可以不是人。” “第十天,那具尸体上的肉被我们吃得干干净净,人们不在互相交谈,看对方的眼神也变得很奇怪,他们都盼望着有谁可以先死去。 大家都疯了。 我也疯了。” “第十二天。 既然没有人死去,那就吃活人吧。 没有人睡觉,我们都用眼睛死死盯着别人,双目血红就像地狱中的恶鬼。 但是我们没有互相动手,不是因为不想,而是没有力气了。 这时安德烈提出了一个方法,抓阄,谁抓到谁就要死,成为我们的食物。 第一个抓到的是帕顿,那个一直很沉默的中年人。 ‘我宁愿葬身大海,也不要被你们这帮魔鬼吃掉!’他大喊了一声,忽然站了起来,向外跑去,我们按住了他。 我们杀了他。” …………………… “第二十五天。 托尼的肉太老了,有些发酸,吃起来有些硌牙。 我最喜欢的还是弗雷,嫩嫩的,保养得非常好,吃起来还有牛奶的香味。 我把他的骨头做成了笛子,吹起来“嘟嘟”响,可好听啦。 人肉实在是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我亲爱的孩子,真想让你们尝尝,当然,如果我能够回去的话。” 看到这里,我有一种强烈的想把这本笔记烧了的冲动,但还是忍住了,疯了,这个人已经彻底疯了。 我忽然想起一句话,当一件痛苦的事无法抗拒的话,你会慢慢开始享受它。 “第三十天。 已经只剩下了安德烈我们两个。 我们吃掉了其他所有人。 我知道这样其实只是让我们的死亡日期延后了一些而已。 但我还是想活着,只是活着。” 后面的日记没有再标注日期,但我推断相距的时间不算太长。 “我们见到了天使。 我们无法看到,无法听到,无法触碰到,甚至无法用任何感觉感知到它的存在,但它是存在的。 它告诉我们,可以让我们中的其中一个永远活下去,但代价是只能在这片海上。” 这一段看起来有些扯淡,更像是疯言疯语,但我知道这是真的,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见到那个骷髅的时候,它还活着。 但我始终无法理解,“无法用任何感觉感知到它的存在”是什么意思,既然无法感知,“天使”又是如何告诉他们这些东西的。 “最后是我活了下来。” “它根本不是天使,而是魔鬼。” “我曾经是上帝最忠实的信徒,如今却堕落为魔鬼的爪牙,上帝他会原谅我吗? 又有一艘船为了那个秘密而来,我必须要阻止他们,这或许是我最后的救赎。 我把船向着他们的船开了过去,我知道这违背了我和魔鬼之间的契约,这一次之后,我将粉身碎骨。 但我一定要告诉他们,他们不该来!” 笔记已经到头了,再往后翻都是白纸,发黄发脆,本子的后封皮上沾着一张黑白照片,一家三口在里面冲着我笑,其乐融融。 我合上本子,仰起头深深吸了一口气,身体都有些颤抖,背后已经被冷汗浸湿,人性最险恶的部分在这本笔记上暴露得淋漓尽致,我甚至在想如果我们的队伍也陷入了同样的境地,是否也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人之初,性本善。 但我现在怀疑这句话的正确性。 就像刚出生的婴儿,根本不懂得什么,只知道一味地索取,心中也只有最原始的冲动与欲望。 长大的过程,其实也正是压制欲望的过程,但是能战胜欲望的,只有更大的欲望。 在活着面前,我们无比渺小。 我长叹了一口气,准备钻进睡袋,刚一抬头,猛然发现我的面前站着一个人影。 第五十二章 号角 我直接从地上弹了起来,一肘狠狠捣向了面前人影的咽喉,这完全是一种本能的反应,管他是敌是友,先干翻再说。 更何况连声招呼都不打就闯进来,肯定来者不善。 面前那人轻描淡写一抬手,拍在了我的肘关节上,就是这轻轻的一下,我的整条胳膊一麻,险些失去了知觉,力道也被尽数卸去。 “那么大火气干什么?”那人笑着问道,妹的竟然是凌零。 “谁让你进来的?!”我被他耍的团团转,对他自然是没有好脸色。 “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觉?”这小子的声音竟然有一点关切的味道。 我不吭声。 “你在看什么东西?” “关你什么事?!”我梗着脖子,尽量压抑着胸膛之中的怒气。 “借我看看,”我眼前一花,根本没看清那家伙怎么出手,笔记本已经到了他的手里,我叹了一口气,坐在了睡袋上,我能有什么办法,要是能打过,这家伙早就被我按在地上摩擦了。 凌零转身走了出去,我也钻进了睡袋,关上了手电。 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忽然觉得有些憋得慌,烧烤的时候喝了很多啤酒,是时候出去方便一下了。 摇摇晃晃走出了帐篷,所有的灯都熄了,就连月亮也变得有些暗,只在不远处亮着一堆篝火,凌零正坐在那里盯着火焰发呆,跳动的火光在他眼里荡漾开来,折射出如水的波纹。 我路过的时候,他只是抬头看了我一眼,并没有跟我打招呼,我自然也不会去主动招惹他。 但是跟他目光接触的时候,我脑子忽然闪了一下,倒抽了一口凉气。 经常在小说中看到对一个人目光的描述,对于这一点我有点嗤之以鼻,至于那些只根据眼神就能认出一个人的事情,更是不会相信。 但我现在信了,因为他那样淡漠的眼神,让我想起了一个人,不,而是一幅画,地宫中的那幅壁画,而且那个人跟他长得几乎是一模一样。 我甚至怀疑那就是他,他跟老赵一样,是一个千年老怪物。 这样想着,我走进树林里,解开裤子“稀里哗啦”解决完毕,转身准备离开,忽然左脚绊到了右脚,身体失去了平衡,急忙伸手扶住了身旁的树木,却触电般弹了开来。 因为我扶住的并不是树,而是一个坚硬冰凉的东西,我又伸出手去摸了一把,发现竟然是钢铁一样的东西,表面还有些粗糙的颗粒,这时候,浓浓的铁锈味飘进了我的鼻子。 我的第一个念头觉得这应该是某种机器的一部分,应该跟失踪的先遣队有关,但是忽然“卡啦”一声轻响,我身边的这个东西竟然动了起来。 我急忙打开手电照了一下,这一照不要紧,我直接喊了出来,这他姥姥的竟然是一具披着盔甲的骷髅。 尼玛解个手都能碰到这东西,我果然不适合干这一行。 我这一喊之下,背后的营地里立刻一阵响动,那些人都是好手,自然能够马上反应过来,不过两三秒的功夫,一束强烈的光线打了过来,照得我眼都要瞎了。 我马上有了底气,大喝一声,一招“疾风扫落叶”踢向了骷髅的腿,“砰”一声,就像踢中了一块铁板,我的腿都快断了,那骷髅却什么事儿都没有,依旧缓缓向我走来。 “咻”一声破空之响,一道人影忽然从我身边蹿过,定睛一看,是凌零,这小子在一瞬间就拧断了骷髅身上的关节,把它拆成了一地零件。 这时老赵等人也跑了过来,问我怎么回事,我指了指地上的一滩白骨,心说这哥们儿也太猛了,人家刚过来他就已经解决了。 小张还有些迷糊,揉着惺忪的睡眼,一看生锈的盔甲,马上来了精神,两眼放光,捡起一根树枝扒了两下,找出了两件东西。 一件是一把破刀,已经锈得不成样子,小张只是抽出来看一眼,就扔在地上,另一件东西他倒是拿在手里反复把玩。 那是一个圆锥形的东西,琥珀色,有些透明,应该是犀角制品,我跟老赵对看一眼,马上反应过来,这是一个号角,刚想出言阻止,小张已经把它放在嘴边,鼓起腮帮子吹了一下。 “嘟——”这声音高亢又悲壮,就连小张自己也吓了一跳,老赵夺过号角准备说话,忽然听到“咔咔嚓嚓”的金属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我们急忙把手电打向四周,纷纷瞠目结舌。 一个个披着盔甲的骷髅从四面八方走过来,很快包围了整个营地。 “叫你丫玩儿命作死!”我掐死小张的心都有了。 “退回营地,抱团死守,找机会突围!”老赵说着,把青铜剑塞到了我的手里,我们迅速退回湖边,钻进帐篷把装备背在背上。 这时候,成百上千的骷髅兵已经将我们团团围住,铁桶一般密不透风,我很好奇这些东西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如果它们一直在林子里,为什么我们来的时候没有遇上。 “赵爷,这是秦兵啊,”楚君临笑着说道,我扫视了一圈,发现身边的人一脸轻松,根本就不紧张。 “嗯,”老赵从鼻子里发出一个音节,皱起了眉头。 这帮骷髅兵身上穿着的确实是秦统一六国之后的制式盔甲,虽然锈迹斑斑,仍然依稀可辨,更有甚者还扛着一杆旗,准确的说是扛着一根光秃秃的旗杆,旗子早在漫长的岁月中化为飞灰了。 这么说,这些东西并不是这里的守护者,传说当年秦始皇派徐福携带兵士和三千童男童女前往东海寻求蓬莱仙山,难不成就是这一支队伍? 月光之下,一具具骷髅整齐站立,如同雕塑,它们握着手中的武器,跟我们对峙着,让我觉得一瞬间回到了古代沙场,风从头顶呼啸而过,带来了阵阵肃杀之意。 他们已经死了,却还像活着那样,还能够战斗,甚至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还活着。 难道这就是长生? 不对,我看了一眼身边的周赧王,可以说他是唯一一个真正接触过长生秘密的人,可他却并没有变成那个鬼样子,而是跟正常人无异,甚至多了一种近乎变态的恢复能力。 时间慢慢流逝,可是那些骷髅兵却并没有下一步动作,脾气比较急的沈言已经有些按捺不住,提议道,“这么耗下去也不是办法,要不咱先下手为强?” 我们都看向老赵,他正准备说话,却被小张抢先道,“这些骷髅站着,好像是在原地待命,你说这号角是不是用来控制他们的?” 他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了这位“作死专业户”以前的光荣事迹。 在蟒山那回,好像也是这小子摇动铃铛,引来了血沙里的金甲蝎,更是以一曲“小二郎”使它们陷入狂暴状态,差点造成我们的团灭。 这九死一生的事儿现在想起来都是一身冷汗,我正准备让他不要作死,却见老赵点点头,皱眉思索了一会儿,把号角放在嘴边,有节奏地吹了起来。 第五十三章 毕方 老赵身为赵国大将,长年累月跟秦军作战,熟悉他们的号角并不奇怪,令人感慨的是千年之后他依然记得,可见他的执念相当的深,对秦的恨意甚至已经融入了骨血。 听到了号角声后,一齐把自己生锈的兵器举过头顶,朝我们行了一个军礼,他们已经不能再发出声音了,取代了呐喊的是一片寂静,虽然没有血脉喷张,却多了庄严与肃穆。 “那些日子我一直在琢磨对付他们的方法,”老赵苦笑着低声对我们说,“可是当这场梦醒来的时候,整个世界都变了……当初我也有一帮这样的战士,这样的兄弟……” 他的眼神闪烁着,似乎是在追忆。 感觉他和周赧王都挺可怜的,这样的人一生都在回忆,为了过去的事而活着。 我侧过头看看看周赧王,他盯着那些秦兵,双目喷火,脸都因为愤怒变得扭曲,我急忙移开视线。 老赵又吹了两声号角,那些秦兵退回了林子,一场危机就这样化解,老赵似乎被抽空了力气,有些消沉,挥挥手让我们回去休息。 “无聊,”沈言嘟囔了一声,墨染尘用胳膊肘捣了他一下,让他闭嘴。 就在这时,林中忽然又响起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成群的野猪,兔子之类的动物树林里跑了出来,发疯一般向前狂奔,我们也不得不避其锋芒,躲在树边眼睁睁看着它们把我们的帐篷踩成了破布。 然后,两三个骷髅兵从林子里狂奔而出,往前跑了两步,忽然扑倒在地,“噗”地一声,剧烈的燃烧了起来,就像点燃了一堆破了汽油的枯草。 就连他们身上生锈的盔甲也一点点软下去,融化成翻滚的铁汁。 “哔哔啵啵”的声音伴随着焦臭,那是生命燃烧到最后的味道,死亡的味道。 转眼之间,骷髅已经被烧成了骨灰,“蓬”一声炸响,骨灰瞬间炸散,一团闪着炽亮白蓝色光芒的东西从中冲天而起,在没有任何外力的作用下悬浮在空中,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正常条件下,火焰的温度跟颜色有很大关系,拿冶炼来,暗红色的火焰有600摄氏度左右,深红色700,橘红色1000,纯橘色1100,金橘色1200,金黄色1300,金白色1400,纯白色1300,而像这种白蓝色的火焰,则高达1500摄氏度以上,所谓“炉火纯青”便是如此。 当然,不同种类的离子也可以烧出不同的颜色,但是这团光球的甚至能够融化盔甲,温度自然不会低。 这是什么,难道是传说中的球状闪电? 我正这么想着,那团光球忽然抖动了一下,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啼叫,也正是同时,炽烈的光芒让战术目镜自动开启了墨镜模式,我们也看清楚了眼前东西的庐山真面目。 这是一只浑身被火焰包裹着的巴掌大小的怪鸟,或者说,这白蓝色的火焰正是这怪鸟身上的羽毛。 目镜显示,这鸟身上的温度高达一千度,作为碳基生命,生物细胞能承受的最高温度是116摄氏度,一千多度别说蛋白质变性,细胞里的绝大多数元素都烧没了,怎么可能还活着。 可是这鸟偏偏就是活物。 “毕方?”墨染尘说了一声,身边顿时响起了一阵吸气声。 毕方是传说中的神鸟,凤凰的后代。 《山海经·西山经》:“有鸟焉,其状如鸢,一足,赤文青质而白喙,名曰毕方,其鸣自叫也,见则其邑有讹火。“ 毕方的名字来自竹子和木头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响,它是火神、也是木神,居住在树木中。 它不食谷物,吞吃火焰,据说毕方的出现预示着大火。而传说黄帝在泰山聚集鬼神之时,乘坐着蛟龙牵引的战车,而毕方则伺候在战车旁。 当然,也有一些比较温暖的传说。 在很久很久以前的时候,大地还没有火,人类只能像野兽一样生吞活剥。这些还不算,更可怕的是寒冬。大雪封冻一切,一下子冻死了好多的人。 人类祷求天帝能够救他们,天帝却将能救人类的火种藏在自己的怀中,不肯施舍。毕方是天帝身边的童子,他不忍心人类就此而灭亡,在天帝睡觉的时候,毕方把火种偷了出来,悄悄的带下了大地。 大地此刻正是隆冬,到处是白白的雪。毕方在一个野外的树下,救了一个快要冻死去的年轻人,用火温暖的他的心,让他恢复了生机与力气。 因为救人花去了不少的时间,毕方担心天帝醒后会追来,他就将火种送给被他救活的年青人,叮嘱他要把这火与热传遍大地,让天下所有的人不再害怕寒冷,不再有人被冻死。 从此,有火的地方就有毕方的足迹,毕方为人类带来了火花带来了温暖。 但是就眼前的情形来看,这鸟明显对我们抱有敌意,这要是给烧一下,带来的估计就不只是温暖了,可能就化为骨灰随风飘散了。 好家伙,简直就是火葬场移动的焚尸炉。 “赵爷,怎么办,弄来研究一下,”沈言笑着问道,“还是直接弄死?” 兴许是能感受到沈言的敌意,直接振翅朝我们飞了过来,我瞬间就炸了,这要是让它钻进人堆里,那可就…… 几乎是在同一瞬间,老赵墨染尘和刀疤脸先后开枪,凌零甩手丢出了什么东西,壮汉举起了十字架,外国小伙切出一张贴牌……我和小张拔腿就跑。 跑出去没两步,没见有人跟我们一块儿,转身一看,才发现那鸟已经被钉在了树上,浑身火焰熄灭。 我和小张在众人的注视下硬着头皮走了回去,一脸讪笑。 外国小伙走到书边,伸手拔下插在树上的铁牌,插进腰间憋着的皮夹里,冲我们嘿嘿笑道,“循环利用,recycle。” 这家伙看起来人畜无害,超级不着调,但是一手飞牌技术真是出神入化。 这家伙的牌一共有三种,一种是最普通的铁牌,薄如蝉翼,锋利无比,另一种刃口上萃了毒药,还有一种藏了火药,威力惊人。 这让我想起了LOL里的卡牌大师崔斯克,黄牌眩晕红牌爆炸什么的。 “这地方不宜久留,咱们继续走吧,”刀疤脸一说,我们纷纷点头,收拾行头准备离开,忽然听到“嗡嗡”的声音,跟直升机似的。 就在我们停下手中的动作,凝神去听时,天忽然亮了,疑惑间我抬头一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只见无数蓝色的火球,从远方的山脉中飞了起来,然后在天空中有规律的排列组合。 深沉的夜幕下,一个由无数星点火焰组成的魔神,缓缓抬起了头颅。 第五十四章 湖底 “嘭”的一声,那个由火焰组成的魔神炸裂开来,数以万计的火鸟“嗡”一声,铺天盖地向我们飞了过来,山脚下的树林立刻被点燃,掀起滔天热浪,如同炼狱火海。 我们的队服有隔热效果,身上自然是还受得了,脸就不行了,火辣辣的灼痛,无比难受,这下我们的人可就再也不淡定了,还不等老赵说,一个个“扑通扑通”下饺子一般跳进了湖中。 这湖不算很大,水也不多,若是那些火鸟一股脑全扑过来,很有可能会直接把整片湖给烧开,到时候我们真的就被煮了饺子。 而且,我们背包里虽然有迷你的氧气瓶,但是能维持的时间不长,到时候氧气耗尽…… 但眼下只有这一种做法比较靠谱,而且,我们一旦跳进湖中,可以隔绝自身的体温和气味,那些鸟就很难找得到。 冰凉的湖水冷彻入骨,我的脸被热浪烤得滚烫,再被凉水一激,面部肌肉瞬间抽了筋,“咕咚”灌进去一大口水,呛得直咳嗽,情急之下手脚一阵乱划拉。 一只手忽然拉住了我,把我朝一个方向带去,我冷静下来,立刻停止了乱动,随波逐流,跟着拉住我的那个人向前游去。 一分多钟之后,我适应了水里的环境,睁开了眼,湖里边黑洞洞的,虽然很多人都打了手电筒,但只能照亮眼前狭窄的一片区域,连谁是谁也看不清楚。 费了很大的力气,我才辨认出拉着我的那个人是墨染尘,他打着手电,背上还背着一个迷你的氧气瓶,往前游了一会儿,他扭过头看了看我,把呼吸罩递了过来。 我在水中吐出憋在肺里的浊气,接过呼吸罩猛吸了两大口,这时候,四周忽然亮了起来,这并不是什么好兆头,因为它预示着那群火鸟已经到了我们头顶。 炽亮的光芒透过厚厚的水面,几乎照亮了整片湖,湖水也因之变成了幽幽的蓝色,如同一块万年寒冰,但我知道这蓝色并不代表极寒,而是代表着极度的炽热。 湖里的游鱼不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光亮,无头苍蝇一般游来游去,有几只还撞在我的身上。 身旁的墨染尘突然扯了我一下,往前一指,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有几个人已经游到了边,一般的水岸都是有一个坡度的,岸边的水并不深,可是这片湖的湖岸却是直上直下,如同一片断崖,不像是天然形成的。 而且,在湖岸的正中间,有一个规则的圆形洞口,游在最前面的那个人回头看看看我们,便一头扎了进去,片刻之后从洞口探出头来,朝我们招了招手,是凌零。 这个时候,游在最后的我们也已经到了岸边,我们互看了一眼,一点头,跟着凌零向深处游去。 这洞确实是人工开凿的,四面光滑,甚至还有壁画,不过已经被水泡得不成样子了,这样的水下作业非常困难,真不知道当初的那些人开凿它有何意义,难道几千年前这里并不是一片湖? 洞有些狭窄,只能容一人通过,墨染尘很自然地让我游在前面,他自己断后,一路上这家伙对我都挺照顾的,不知道是不是看在老赵的面子上。 我们在洞里七拐八拐,一会儿上一会儿下,在氧气即将耗尽的时候,终于探出了头,爬上了岸。 其实也并不能说上岸,严格来说我们并没有出去,只是“出了水”,前面仍然是狭长的岩道,而且非常低矮,只容得一个人匍匐前进。 岩道里的空气非常陈腐,还带着一股子土腥味,但我还是大口的呼吸起来,心说终于不用被烧死或是淹死了。 “原地休息一下,十分钟后继续前进,”老赵把已经空掉的氧气罐丢到水里,坐下来说道。 我们都停了下来,我靠墙坐着,享受着这珍贵的十分钟休息时间,虽然腿蜷着,背后还坑坑洼洼的,但我也懒得动弹,我们都不说话,岩道里充斥着呼吸声。 我闭上眼睛,心里边说不清什么滋味,现在我终于明白我们的先遣队为什么会突然失踪了,想想那火鸟,铺天盖地的一大群,根本不是人力能够抗衡的。 这才刚上岛,就出现了这种情况,后面的路可想而知,说是九死一生也毫不夸张。 正这么想着,一个黏糊糊的东西突然覆在了我撑着地的,不等我反应过来,猛的往后一拉,我尖叫了一声,一阵乱动,同时伸出另一只手去抓我手上的那个东西。 背后的墙被我一撞,竟然“咔咔嚓嚓”塌了下去,这样一来,我整个人失去了平衡向后倒去,“扑通”重重砸在地上。 而我手上的那个东西被我抓破,流出了又黏又滑的液体,在我倒下的一瞬间被甩开。 这一下摔得我眼冒金星,随着我的倒下,积攒了千百年的尘土被激了起来,同时一股恶臭扑面而来,呛得所有人直咳嗽。 “哗啦啦”枪栓响动,几道手电射了过来,但被尘土阻挡,仍然什么都看不清。 “怎么回事?”老赵问我,无数道光汇集到我的身上,照得我睁不开眼。 “有东西!”我喊了一声,想扶着墙站起来,却抓到了一根筷子粗细的木头,“咔嚓”一声,木头折断,我再一次摔倒。 一双手伸了过来,在我落地之前把我扶起,是离我最近的墨染尘,这时烟尘散去,四周渐渐明晰,这是我才发现刚刚我靠着的竟然并不是岩壁,而是一张由灰褐色干枯藤蔓编织成的大网。 大网后面是一片相当大的空间,身边的人已经端起了枪,挤到了洞口,用手电四下照去。 “有人?”一个声音诧异道,“是我们的人?!” 循着声音看去,沈家的一个伙计用手电照着离我不远的地上,碎掉的藤蔓下方,掩埋着一个人,胸膛还在微微起伏,穿着跟我们一样的队服,是先遣队的人! 我们赶忙清理掉他身上的东西,却并没有把他扶起来,一个个大眼瞪小眼,束手无策。 因为这个人的状况实在是太糟糕了,可以说一只脚已经踏入黄泉了,他浑身被火烧伤,没有一块好皮,整个人都鼓了起来,甚至可以透过薄薄的皮肤看到黄色的浓水。 而他的四肢更加惨不忍睹,特别是一双手,皮肤竟然如同手套般脱落,浓水横流,我看了看自己的手,基本上可以确定刚才拉住我的就是他,而他手上的惨状也是我造成的。 “愣着干什么啊,快救他!”我对沈言吼道,他却并没有拿出医疗箱,而是摇头叹道,“没用了。” “这儿还有!”几个人在藤蔓中翻出了几具尸体,都是我们的人,都是死于烫伤。 这时候,地上的那个人嘴巴一张一合,发出微弱的声音,老赵打了一个“禁声”的手势,我们屏住呼吸,就听那人用梦呓一般的声音说道,“杀了我吧……杀了我……” “挺住,”沈言又是一声长叹,蹲下来从贴身的衣兜里取出一个瓶子,把一种药液倒进了他的嘴里,那人眼睛一亮,很快又暗了下去,一阵剧烈的咳嗽,把喝进去的药喷了出来。 “杀了我吧……”那人的声音稍微大了一点,但还是充满着绝望,“他们去那里了,他们要死了,不要去啊,不要……” 第五十五章 尸王 “哪里?”老赵问了一声,那个人并没有回答,而是不停重复着这句话,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没了动静,只有胸口还在微微起伏。 那欧阳华忽然叹了一口气,一扬手,把什么东西洒在他的身上,“滋滋”声不断,就像烧开水一样,一股白烟腾空而起,整个人瞬间瘪了下去,不一会儿化为了一滩脓水。 一股刺鼻的味道瞬间弥散开来,我们纷纷后退几步,用衣服遮住鼻子,我一个躲闪不及,吸进去一点,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翻滚,脑浆像是被油炸了一般,难受得要死。 “你干什么!”沈言叫了起来,“那可是你们家的人!” “嗤,”欧阳华非常不屑的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妇人之仁!”说着转身走向一边,其他人见他过来,都让开一条路,眼神颇有忌惮。 这家伙的毒确实霸道,很传说中的“化尸水”一样,性子又这么乖张,万一他来个“黑吃黑”用这种东西忽然在背后给我们撒上一把,那可够我们受的了。 “你……”沈言感觉很没面子,想上去跟他理论,被墨染尘拉住,轻轻摇了摇头,整个人便泄了气,蹲在一旁检查别的东西。 其实这欧阳华的做法也没有错,那个人已经只剩下一口气了,与其让他活得这么痛苦,不如给他一个痛快,不过若是换成是我,肯定不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他说我们妇人之仁也没有毛病。 那个大叔说得没错,我这个人心太软,心软的人不适合干这一行,容易被自己伤到。 我们从这些尸体的背包里翻出了一些装备和吃的东西,除此之外也并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我们装备充足,带在身上多余,就随意扔在地上。 “他们在这里,说明肯定有别的路,两个人一组,分头行动,保持联络!”老赵用手电四处照了照,下达了命令。 “小李,走吧?”墨染尘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我“嗯”了一声,跟着他往前走,有些垂头丧气。 “啊~”一声尖叫忽然从对讲机里传来,差点儿把我吓出心脏病来,接着就是老赵粗着声音问怎么回事。 一阵“哔哔啵啵”的杂音之后,那个人的声音响起,“没……没事儿,一个破雕像,姥姥的,吓我一跳。”说话的是墨染尘的手下,墨家的伙计。 我们在目镜上调出了他的位置,迅速摸了过去,我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会被雕像吓到,或者说,只是一部分雕像。 那是一只巨大的手掌,半握拳向上伸着,手臂以及以下的部分深深埋在土里,这雕像非常真实,甚至有一种肉的质感,虽然我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被震撼了一把。 这雕像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个被深埋在土里的巨人,苦苦挣扎想要逃脱。 小张拨开手掌上缠着的枯藤,用手指在上面戳了戳,一下子僵住了。 “X,”小张骂了一声,触电般缩回了手,往后退了好几步,“软的!” 周围的人立刻端起了枪,老赵问身旁的季流年,“你怎么看?” 季流年皱起了眉头,“天绝三魂,地束七魄。” “地束藤?”刀疤脸闻言大为惊骇,脸上的肌肉都抽搐起来,“你是说这玩意儿是尸王?” “天绝三魂,地束七魄”,前一句指的是天绝蔓,当初太一宗结阵困住巫王,用的就是这东西,而后一句所说的地束藤,便是眼前缠住这巨手的枯藤。 “尸王?”小张问,“这大家伙生前还是什么王侯不成?” “非也,”墨染尘摇头,“皇帝和诸侯王身负天运,一般不会发生尸变,真正的尸王指的是古代的武将,这些人杀伐千万,身上煞气浓重,阎王爷也不敢收。” “所以武将死后,常在陵墓上面建造武将祠,以镇压、化解煞气,”季流年接着他的话解释道,“而有些武将煞气太过浓烈,就连天子的气运也镇压不住,如这个,便被地束藤锁着,镇压在这里。” 老赵点头,“只是不知道这里的,是哪一位。” “救我……”一个沙哑的声音忽然在身边响起,我吓了一跳,连忙问是谁,我这一问,倒是把身边的人都给惊到了,问我怎么回事。 我感觉奇怪,那个声音并不小,难道他们都听不见吗,我说了出来,他们都表示根本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我一头雾水,却还是挠了挠头,说我听错了。 什么鬼啊,我心想,难道是幻觉,或者是我的精神太过紧张,分裂了? “我就在你身边,”那个声音又一次响起,“不要告诉他们,要不然你会死。” “我看了看四周,他们都在研究那个“雕像”,没有任何异常,也就是说,这个声音真的只有我能听到,但这时候我身边什么都没有,除了那个被埋在地里的尸王。 难不成是那个玩意儿?我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浑身的鸡皮疙瘩就起来了,正准备喊老赵,却听那声音说道,“不要告诉他们,离他们远一点,不然你会被他们害死!” 姥姥的这东西还能知道我在想什么?我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问他是谁。 “我就在你身边,”那个声音说道,“吾之名,赵国大将军,廉颇。” 放屁,我甚至感觉有些好笑,廉颇明明是老赵好吧。 “听我说,他骗了你,他们都在骗你,”我从他的声音里感觉到了极致的愤怒,他咆哮了起来,“那个家伙,他不是廉颇,我才是,他的名字叫做白起!” 这句话在我脑中轰响,如同打了一个闷雷,不等我反应过来,那个自称是廉颇的声音继续说道,“这是一场阴谋,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你会被他们害死,你右边的那个人,他是嬴政!” 我往右看了看,凌零正抱着手臂,冷冷的看着我,我们两个视线一接触,我就觉得如坠冰窟,赶忙扭过了头。 “救救我,现在只有我能够救你,”那个声音继续说。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我在心里想,我为什么要去相信这个家伙,毕竟老对我来说如父如兄,多少年的老朋友了,怎么可能会害我。 “你说他是你多年的朋友,他对你的一切了如指掌,可是你对他的了解,又究竟有多少?” 第五十六章 背负“源”的人 听到这话,我忽然愣住了,想要反驳,却不知从何说起。 仔细一想,老赵的身份,地位,背景都相当恐怖,而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那个雨夜之后,我们之间本来不应该有任何交集,但偏偏走到了这一步,说实话到现在我也是稀里糊涂的。 “他有那么多手下,认识那么多能人异士,为什么偏偏会邀请你们两个跟他一起去蟒山,而这次来蓬莱,为什么非要你们两个来?”那个声音不停在我耳边絮叨。 我没有说话,脑子里乱的如同一团麻,这些问题我不是没有想过,三四年前,我以为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古董店老板,后来发现他有相当大的势力,在蟒川,我知道了他是廉颇,并从他嘴里得知了墨家这个庞然大物的存在。 “你对他的了解,取决于他想让你了解多少,他骗了你,他们都骗了你,他是白起,那个人是嬴政,而墨家,是嬴政手下的暗卫,大秦帝国的爪牙,”那个声音说,“这本来就是一个阴谋,你最终的结果,是死无葬身之地。” 他最后的六个字咬得极重,我浑身的汗毛都在往外冒冷气。 他的话虽然有些荒谬,但也并不是不能理解,甚至这么一来,很多以前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都能想通了。 难怪地宫壁画上会有凌零,难怪墨家会对这个人如此重视,也难怪老赵会为墨家办事。 只是,他们布这个局的目的是什么,他们为什么算计我,毕竟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因为你身负‘源’,”那个声音说,“你并不普通。” “源”,又是“源”,夜鸦说,无数年前有一个神话般的时代,被称为“源时代”,而伏羲来自月球,他们的文明就是因为失去了“源”而遭到颠覆。 可是这“源”又究竟是一个什么东西? “他们在你的手臂上种下了一个‘种子’,待到种子成熟,”声音中充满悲悯,“他们就会带你来到这里,你应该已经看过这座岛上山的走势,跟太祖昆仑无异,山里面有一个巨大的丹炉,以风水地脉为火,炼成长生不死丹药。” “而你,正是这炼丹的唯一材料!” 这句话让我结结实实打了个哆嗦,太可怕了。 “当年的轩辕黄帝,用昆仑龙脉炼化了伏羲和蚩尤,周武王姬发,更是炼化了天下所有玄异者,”那个声音继续说,“而被炼化的人并不会死,只是失去了灵魂,变成了另一种永生不死的存在……” “巫王!”我几乎脱口而出。 这么想来,我们在山上破庙里遇到的那个怪物,应该也是同一种存在吧,怪不得当时它会对我喊出,“我们是同类”这样的话,或许这东西从一开始就能看出我将会是什么下场。 原来我手臂上的蜡烛是种子,难道这件事我的大哥也参与其中? 原来老赵真的是在骗我,亏我还一直把他当做朋友,我我在他眼中,应该只是棋子一般的存在吧,多么可怕,多么可笑! “那他们是怎么活到现在的?”我在心中问,如果是用嘴说,可以想象这句话是怎样的苍白无力,就像是最后的稻草。 身边传来一阵骚动,好像是谁发现了一具很久以前的尸体,我并不在意,此刻的我已经心灰意冷。 “逆天改命,”那个声音依旧咬牙切齿,像是在滴血,“当年白起长平一战,屠杀我赵国将士整整四十万,尸横遍野,血流成河,那些人都已经放弃了抵抗,手无寸铁,这可以说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虐杀,而这场虐杀的目的,正是用冲天血气动摇天道,血色气运加身,才使这帮狗贼多活了这千年岁月。“ ”我要怎么帮你?“我咬紧牙关,下定了决心。 ”你终于想明白了,“那声音明显松了一口气,”只要将你的一点眉心之血滴在我的身上即可,这地束藤经过千年岁月已然干枯,这地方又三番五次被人闯入,封印松动,被血气一激,我便可以逃脱,他们虽然人多势众,但以我的实力,带你逃走自然绰绰有余,然后,我们再徐徐图之……“ 我背过身去,双耳嗡嗡作响,它接下来说什么,我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我抽出匕首,在眉心处扎了一下,大颗的眼泪流下,我的手一抖,在眉间豁出一个大口子,血流如注,我却浑然不觉。 心寒呐! 我伸出手在脸上摸了一把,回过身准备往尸王身上洒,却突然听到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赵爷”,这一声犹如醍醐灌顶,我一愣,脑海之中灵光一现,收回了手。 那个自称廉颇的尸王说,这是一场针对我的阴谋,可是老赵作为“赵爷”已经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了,那时候我还没有出生,这一点又作何解释? “这是一场很久之前就已经布置好的局,针对的并不是你,而是所有身负‘源’的人,你只是凑巧被他们碰上罢了。“那个声音解释。 我想了想,乍一听这很合理,可其实狗屁不通,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一点背景都没有,以他们的势力,要是想对付我,大可以直接把我给绑了,别的不说,一阵麻醉针下去,我还不是任他们鱼肉,用得着这么连哄带骗,大费周章吗? 那个声音沉默了,久久没有说话。 ”而且,这一切既然是他们的阴谋,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毕竟你又不是他们肚子里的蛔虫,更何况还一直被困在这里?“我乘胜追击。 静下心来想想,这一切都变得简单,这甚至只是一个拙劣的谎言,只是说谎的方式实在巧妙,一次次用我脑海里的任困惑震撼我,根本不给我一丝思考的时间。 而且,我这一次次盗墓遇到的东西怎么都这么古怪,动不动都能知道我在想些什么。 ”妈卖批的,想骗你爸爸,你还早呢!“捏了一把冷汗,我在心中大骂,”老赵对我们哥俩真心不错,就算是要害我,我也认了!“ ”你会后悔的!“那个声音丢下了这么一句,之后任凭我百般谩骂,都不再出声。 我正犹豫要不要告诉老赵,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别的人会不会也听到这个声音,并受到蛊惑呢? 我刚准备告诉大家不要相信,就听人见一声枪响,人群中传来一声惊呼,抬眼看去,就见沈家一个名叫沈鹤的伙计突然从背后朝沈言开了枪,多亏深沈言反应敏捷,一折身堪堪避过了大部分子弹,但肩膀还是中了一发,血飙射出来。 沈鹤继续扣动扳机,他身边的人当机立断,一脚踢在枪管上,枪口朝上,火舌跳跃,巨大的声响让整个岩洞都在颤抖。 其他的沈家伙计反应过来,七手八脚把他按住,沈言按着肩膀,大声喝骂,”你他娘的搞什么,莫不是被鬼迷了心窍?!“ 沈鹤气喘如牛,一双眼睛瞪得通红,真如同地狱中的恶鬼,”你们想要我死,没那么容易,我要你们都给我陪葬!“ 他的身上忽然爆发出一阵巨力,竟然挣开了按着他的两个人,猛地往前一扑,一头撞在尸王旁边的一块石头上,”嘭“一声,一颗大好头颅如同西瓜般爆开,鲜血混着脑浆四处飞溅。 我心里边“咯噔”一声,就觉得脚下的地面一阵抖动,那只雕塑一般的大手,忽然动了起来! 第五十七章 地下河 “干!”老赵一声怒喝,端起枪就是一阵扫射,我们也不含糊,冲锋枪手枪霰弹枪,子弹不要钱一般向巨手倾泻,手上瞬间开出无数朵血花,腥臭无比。 个人的战斗力再强,也终归抵不过这些热武器,老赵那么牛X,大抵也就是一梭子子弹的事儿,在蟒山墓里被雷管炸那么一下,也得昏迷。 不过我们的火力似乎并没有起到什么太大的作用,随着石头一样的东西一层层剥落,那巨手变得越来越灵活,忽然一巴掌拍了下去,地动山摇,两个队友瞬间变成了肉泥。 整个岩洞都摇晃了起来,碎石混杂尘土扑簌簌落下,遮蔽了视线,什么东西都看不清楚,只能听见枪声混杂着惨叫和怒吼。 “咔咔嚓嚓”的声音响起,地面突然裂了开来,我隐约看到,地底下的那只巨手伸长伸长再伸长,接着一个庞然大物从裂缝中钻了出来。 我一边后退,一边扣动扳机打向那个东西,弹壳跳跃而出,带着余温打在脸上,火辣辣的疼。 突然,我的脚下一拌,一头往后栽去,然后我惊恐地发现,我的身后并不是地面,而是一条深不见底的地缝,哗哗的水声从缝中传来。 眼看我就要掉到地缝里边,不知是谁甩出了一条绳索,稳稳缠在我的腰上,把我拉了起来。 “好险,”我解开身上的绳索,刚想擦一把冷汗,就听“轰隆”一声,一个庞然大物落在了我的面前,一巴掌呼了过来,我被震了一下,本来就站立不稳,情急之下胡乱闪躲,竟然再一次落入地缝。 来不及惊呼,我就已经头朝下“扑通”一声栽进了水里,这地缝至少得有十几米,强大的动能瞬间把我压进了水下好几米,冰冷的水灌进我的鼻孔和耳朵里,我猝不及防,被呛了一口,几乎昏过去。 我赶忙按动手腕上戴着的那个手环,子弹形状的小瓶子瞬间将其中储存的压缩二氧化碳释放进气囊中,使其“砰”一声变成篮球大小,拖着我从水里浮了上来。 水流非常湍急,水中还有暗礁一样的岩石,我根本无法稳住身形,枯叶般随着水流打着旋子向前飞逝。 姥姥的,竟然是一条地下河,也不知道会流到什么地方去,这里黑灯瞎火,什么也看不清楚,我一边想着,一边咳嗽,往外吐着刚才呛进去的水,“咚”,又是一声巨响,这声音似乎离我很近,几秒钟之后我才搞明白发出这声音的竟然是我的脑袋,正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协助它发出这声音的,是矗立在河中央的一块岩石。 我的脑袋里如同开了一场Party,一时间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眼前也是红旗招展大红大紫,嘴里和鼻子里更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同时迸溅,这几种极致的感觉让我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妈卖批”,就直接昏了过去,人事不省。 再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正躺在海边的沙地上,阳光正好微风不燥,我用手撑着沙地坐起来,捧着快要废掉的脑袋整理了半天思路,才确定自己并不是来度假的,而是刚刚经历过一场生死大难。 看来那条地下河通着大海,我昏迷之后被一路冲到了海里,然后飘到了岸边,我的运气一向不错,要是再遇上那样的石头,我的脑袋现在恐怕已经不是脑袋,而是炸裂的西瓜。 海边的景色真是优美,碧海蓝天,白浪沙滩,海风清凉,地上还有五颜六色的贝壳,一只海龟趴在沙滩上懒洋洋晒着太阳,听到我这边的响动,缓缓扭过脖子,好奇地看着这里。 “看你妹啊!”我恶狠狠地说道,那海龟听了,又看了我一眼,晃了晃身子,撑起四条小短腿,摇着尾巴向大海爬去。 我又在沙滩上坐了一会儿,终于从那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中脱离,这时候我的感觉开始恢复,尤其是头上和眉心的伤口,被含有盐分的海水泡了许久,一抽一抽的疼。 我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头上的血已经结了痂,坑坑洼洼的,在水里边照了照,惨不忍睹。 我放出胳膊上气囊里的空气,叠好之后又换了一管二氧化碳,然后试着用无线电去联系老赵,一阵杂乱的电流音之后,竟然接通了。 其实无线电能传播的范围并不算远,但是我们的信息小组放飞了很多无人机,再加上沿途布置了一些可以传递信号的基站,这才使我能够联系上老赵。 但也仅仅只是能联系上,信号实在是不可恭维,声音高度失真像是一只羊驼在唱歌,我只能连猜带蒙大概明白老赵在说什么。 他说他们已经出去了,并问我周围有没有什么标志性的东西,我站起来举目四顾,终于在岸边很远处的地方看到了一个黑点,调了调目镜的放大倍数,我惊喜的发现那竟然是我们的船。 老赵让我到船上等着,那里面有我们的人,凌零会过去接我,我欣然应允,拖着疲惫的身躯走过去准备上船,老赵却忽然叫道,“等等,小李,我们的大本营联系不上了……”他这句话还没说完,又是一阵杂乱的电流音,信号忽然断了。 “老赵,老赵?!”我低声呼叫,那边却没有回应,只有杂乱无章的“噼里啪啦”的声响,这样有两种情况,一是有一种强磁性的东西干扰了信号,二是有人破坏了我们的基站,切断了信号源。 根据老赵的最后一句话推测,问题出在我们的大本营,也就是说很可能有人入侵了我们的船。 我背过手在包里摸了摸,没有摸到枪,倒是摸到了一只匕首,我把它握在手里,沉甸甸的,这匕首可不简单,是WASP设计的,号称“最强冷兵器”,算得上是世界上最残忍的匕首。 匕首柄内部有一个高度压缩的空气罐,柄上带有一个摁钮,摁下去之后,超高压的空气流就会瞬间顺着刀身内的细管道喷出,刺入敌人体内,高压空气瞬间就可以把伤口撑到篮球大小,不管是人还是野兽,一刀下去绝对玩儿完,有时候比枪还好使。 我反手握着匕首,猫着腰轻手轻脚的上了船,甲板和船壁上果然有弹孔和刀痕,还有一些没有清理干净的血迹,我的精神立刻紧张了起来,看来是有人跟着我们混上了这座岛,躲在暗处伺机而动,要么就是发生了内乱。 现在先修好通信,联系上老赵才是重中之重。 我紧紧贴着舱壁,非常缓慢地挪动着步子,来到了控制室,门紧闭着,密码锁也没有被破坏,这让我多少松了一口气。 我正准备输入密码,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准备输入密码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信号是忽然切断的,那袭击我们的那些人很有可能还在控制室里,甚至我和老赵的对话他们也能够监听得到,而且我们的船上到处都是摄像头,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刚想到这里,就听“咔嚓”一声,门忽然打开了。 第五十八章 何子桐 “咔嚓”一声,门忽然打开了。 我吓了一跳,下意识举起匕首刺了过去,却扑了个空,因为开门的那个家伙他娘的竟然只有一米二的身高。 这家伙带着一张惨白的面具,着装十分奇特,手里还拿着一根奇怪的棒子,酷似马戏团的小丑。 刚才那一击凝聚了我全身的力量,落空之后巨大的惯性带着我往前踉跄了两步,那矮子灵活地往旁边一闪,一脚踢在了我的小腿上,我直接飞了出去,重重摔进了屋,眼冒金星,鼻血横流。 杂乱的脚步声响起,我翻身想要爬起来,却被一只尖角皮靴踩在了胸膛上,我定睛一看,发现屋子里站满了小丑,他们身高胖瘦各异,脸上戴的面具也有不同的涂装,但无一例外都非常扭曲,非常渗人。 这应该是一个特殊的组织,反正自从认识老赵之后,这样的怪人我也没少见,算是见多不怪了。 我扭过脸去不想看他们,却看到了更为骇人的一幕,在我身旁不远处竟然躺着几具尸体,他们瞪大了眼睛,一脸扭曲,死不瞑目。 那是留守在船上的队员,最近的那具尸体离我不过二十厘米,我呼出的热气甚至能喷到他的脸上,吹动他的头发。 “李墨先生,我的朋友,欢迎回来,”踩着我的那个人移开了脚,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外国口音,有些滑稽,但这个时候我是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你们是什么人?”我坐起来,咬牙让自己显得镇定,“想要干什么?” “这一点你不需要知道,”矮个子小丑打了一个响指,两个小丑把我架了起来,“请跟我们走吧。” 他们先是卸了我身上的装备,然后拖着我来到了放装备的地方,用我的指纹打开了密室,鬼子进村一般搜刮了一番,之后,一个胖小丑问矮子,“头儿,这个人怎么办,要不要处理掉。” 他的语气非常激动,说着还拿出了一把折叠刀,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我,就像盯着一个一个走投无路的猎物。 我打了个冷战,一股寒意从脚后跟直冲上天灵盖。 我X,胖子何苦为难胖子?! 我不是傻子,当然明白他口中的“处理”是什么意思,想不到我没有死在粽子嘴里,却死在了这群变态小丑手中。 我心中燃起一股无名业火,准备跟他们拼死一搏,却听矮子说道,“留着他,他是鱼饵,可以钓到大鱼。”说着用他那根魔术棒捅了捅我的腰。 “滋啦”,一股巨大的电流瞬间游遍我的全身,我只来得及说出一个草,就晕了过去。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好在月光很亮,能让我看清自己的处境。 我现在是在一个帐篷里面,而且这帐篷里竟然无人把守。 但是我的手被铁链铐着,反绑在支撑帐篷的一根钢管上,我扭了两下,非常坚固,绝逃跑的可能。 “呦呦呦,醒了,”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这声音有些冷,多少带着点幸灾乐祸的意味,“那小子,你没事吧?” 这帐篷里还有别人,而且是个女的? 我爬起来抬头一看,只见对面的角落里,以同样的方式绑着一个小伙子。 这小子身穿黑色带有深红色火焰纹路的短款黑色皮衣,双手绕在背后,跟我一样被反绑着,兴许是受了伤,右臂上裹着一层绷带。 黑色的半长发在脑后随意地扎了一个很短的马尾,略长的刘海挡住一只眼睛,左耳还夹了两个黑色的耳环,肤色是那种让人看了就很舒服的小麦色,长相倒是很清秀,声音也有点娘,刚才我差点把他当成女的。 此刻他正嘴角上扬,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三分秀气,三分邪气,三分静气还有一份游离身外驻于心中的痞气。 “我没事,”我回了一句,忽然有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艰难的走过去,想挨着他坐下来,但目光触及了他眼神中若有若无的戒备之后,改变方向,坐在了帐篷的另一个角落。 我们两个都不说话,时间一分一秒慢慢流逝,我并不是张三峰那种闲不下来的人,可是这种情况下我的心情异常烦躁,想找个人聊聊,发泄一下心中的郁闷。 “兄弟,”思忱很长时间,我终于开口,“你也是被她们抓来的?” “小胖子,你看清楚点好不好,”那家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桐爷可是妹子一枚。” 竟然是个女的? 我盯着她仔细看了一会儿,果然是女的,那张脸很秀气,甚至是精致,不过也有点过于英姿飒爽,再加上她酷酷的笑着,自称桐爷,要多社会有多社会。 这妹子也真是挺有意思,要换成别的妹子被当成男人,早就生气了。 “抱歉,抱歉……”我有些不好意思,连连道歉,想伸手挠挠头,手腕被手铐扣着,已经磨破了皮,扯动一下,疼得我龇牙咧嘴,眼泪都下来了。 看到我这狼狈的样子,那“桐爷”嘿嘿一笑,问道,“桐爷我倒是挺好奇,你这小胖子怎么跟这帮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扯上关系,又为什么被他们抓住。” “守株待兔,”我想了一会儿,说出了这么一个成语,“话说他们究竟是什么人啊?” “你连什么人都不知道就这样稀里糊涂给抓了?”妹子听我这么一说,直接乐了出来,“小胖子哎小胖,你可真是傻得可爱,怎么说才好,就你这智商,还学人家过来寻宝。” “寻宝?什么宝?”我一愣,脱口而出。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别给桐爷装傻,要不然你来这岛上干嘛,旅游吗?”“桐爷”冷笑道。 “不要叫我胖子,”我表情严肃了起来,“我叫李墨,你可以叫我小李。” “好的小李子,”“桐爷”朝我吐了吐舌头,“何子桐,叫我桐爷。” 一个女孩子竟然自称“爷”,还有“小李子”听起来也太难听了,跟太监似的。 “子为初,桐为梧桐,桐花万里路,连朝不语息,子桐就是初开的桐花,亦为初生的雏凤,真是好名字,”这是我跟小张学的,引经据典夸人家名字。 何子桐并没有说话,而是看了看右手臂上裹着的绷带,神情有些不自然。 “他们为什么抓你啊,有什么过节吗?”我问。 “也罢,同是天涯沦落人,桐爷跟你絮叨絮叨,”何子桐警惕地扫了我一眼,然后叹了一口气,“桐爷我在京城开了一茶馆儿,前不久听说这些人密谋找什么宝贝,就偷偷混到他们船上,跟着过来了。” 我感觉有点好笑,一个女的,光是听说有宝贝,就孤身一人跟着人家来到这荒无人烟的地方,想想挺神经的,果然来这岛上的都不是正常人。 “笑什么,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何子桐撇了撇嘴,“你这种凡夫俗子怎么能理解桐爷的梦想?” “什么梦想,成为海贼王吗?”我调侃道。 何子桐“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她说的这些话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不管是真是假,都与我无关。 我感觉有些累,靠在支撑帐篷的钢管上闭目养神,不多时便进入了梦乡,这也是老赵训练出来的,为了在任何时候都保持充沛的体能,必须要学会这种快速入睡的方法,然后,稍有动静就立刻醒来。 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长时间,我忽然听到一阵响动,一睁眼,就看见一张脸贴了过来。 我吓了一跳,正要叫,一只手卡住了我的腮帮子,使我不得出声,我定睛一看,眼前站着的是何子桐,她冲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松开了手。 这家伙手劲儿真大,我下巴都快被她卡脱臼了。 “你怎么……”我低声问。 “桐爷把匕首藏在靴子里,他们没有搜到,”何子桐说着转了转手里的匕首,耍出了一套令人眼花缭乱的动作,“来,小李子,让桐爷帮你一把,然后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没用的,”我苦笑两声,“我这是铁铐子,你割不断的。” 我有点儿想骂娘,凭什么捆着她的是麻绳,捆着我的就得是铁链子。 这时候天已经黑了,一轮明月高悬,何子桐抱着手臂望着我,脸上依旧是似笑非笑的表情,我总觉得这笑之中隐藏着一些更为深层次的东西,但那与我无关。 片刻后何子桐耸了耸肩,“那就没办法了,桐爷先撤了,祝你好运吧。”说着转身就走,她身形修长,背影干净利落。 “等会儿,”我叫住了她,“帮我一个小忙。” “嗯哼,”何子桐停住了脚步。 “我衬衣内侧的口袋里有一个锦囊,帮我取出来,”那锦囊是来的路上周赧王给我的,说是让我在身处险境的情况下拿出来,现在的我可以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剩这一条路了。 何子桐蹲下来,解开了我衬衣的口子,掏出了那个锦囊。 “这时候还有人搞锦囊妙计,你那朋友是谁,诸葛孔明吗?”何子桐一边说着,一边从锦囊里掏出了一张纸团,打开来借着月光一看,表情忽然变得古怪起来。 “你那朋友是不是跟你有什么过节,”沉默一段时间之后她问我,“或者说你们最近发生了什么矛盾?” “嗯?”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 何子桐把纸递到了我的眼前,我看了一眼,整个人都呆住了。 纸团上只有一个字,却是无比恶毒的诅咒。 死。 既然走投无路,那就死吧! 我们在蟒山放他出来,他报答我们,这于情于理都不矛盾。 但我们唯独忽略了一点。 任何人在那种情况下活个十天半月,都会变成彻头彻尾的疯子,而周赧王,却这样活了两千多年。 从一开始我们就错了,错到不应该用人的思维去衡量他。 闭上眼睛,我似乎看到周赧王站在我的面前,嘴角挂着和煦的笑意,一字一句的对我说,长生是我们姬家的秘密,任何试图窥探它的人…… 都! 得! 死! 第五十九章 逃脱 老赵有危险。 这是短暂的震惊后第一个浮现在我脑海中的念头,令我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周赧王这家伙现在简直就是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有可能在背后给他们致命一击。 我很想在第一时间通知他们,但是我现在的处境非常尴尬,自身尚且难保。 “喂喂,你没事吧,”何子桐看我愣住,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小声问道。 我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良久之后才从牙缝里挤出了三个字,“你走吧。” 我内心的感受难以形容,可以说是万念俱灰,难过得想死,我跟周赧王认识的时间虽然短,可这一路走来我真的把他当成朋友对待,在我印象里他是一个落寞,无奈,很有故事又略带呆萌属性的好人,没想到这狗X的竟然办出这种事来,瞬间让我感受到了人心的冰冷。 “那……桐爷走啦,”何子桐犹豫了一下,起身就要离开,“小胖子,你自求多福。” “等等,”我叫住了她,“最后再央你个事儿。” “嗯哼,”何子桐停住了脚步,并没有回头。 “还是算了吧,”我叹了口气,本来打算让她提醒一下老赵他们提防一下周赧王,但是仔细一想我们这伙人也不算什么好东西,更不可能容忍有人跟踪,何子桐要是落他们手上,结果不一定有现在好。 “我说你这胖子怎么吞吞吐吐的,有什么话快说,再晚一会儿天就要亮了,桐爷还走不走了?”没想到何子桐直接动了火。 我只好把自己的意图简单说了一下,让他提醒我们的人小心姬延。 “你们的人?”何子桐皱起了眉头,“我怎么知道谁是你们的人?” 我差点晕倒,原来这家伙到现在还不知道我们是谁,想来也真的奇葩,我卷入这一系列事件,最起码还有老赵的引导,而她竟然是自己一个人找上来的,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跟踪的是谁,究竟是来干什么的。 “河南的那个赵爷,听说过吗,”我问,何子桐点了点头,说听到是听说过,就是素未谋面,不知道长什么样子,让我给她形容一下长相。 “算了,”我叹了一口气,老赵的长相实在不好形容,不过我倒是想起了另一个很有特点的家伙,“我们队伍里还有一个人,又黑又瘦……” “你说的是不是沈家的二少爷沈言?”我还没有说完,何子桐忽然问道。 我们两个都沉默了。 “你认识他?”短暂的沉默后我问。 “挺熟的,”何子桐点了点头,“沈二爷可是我茶馆里的常客。” “那就好办了,”我想做出个一拍大腿的动作,可惜手被铁链拷着,这一动反而扯到了伤口,疼的我龇牙咧嘴,“嘶,你见到他们后,如果有可能,请帮我带一句话,让他们务必要小心姬延,他是个骗子。” 何子桐“嗯哼”了一声,算是应承,然后转身准备离开,却又折了回来,在我不远处蹲下,低声问道,“除了赵爷和沈言,你们队里还有什么人?” “你赶快走,再磨蹭一会儿,那帮子小丑要是不放心过来看一眼,你就走不了了,”我现在心情很复杂,不想扯那么多题外的东西,催她早点走,这样对谁都好,迟则生变。 “桐爷我就是这脾气,既然你勾起了爷的好奇心,就必须把话讲明白,要不然,”何子桐索性一屁股坐了下来,“桐爷哪儿都不去。” 我现在根本没心情跟她扯皮,心说告诉她也好,让她早点明白此行究竟有多凶险,知难而退,或者做好心理准备,不至于不明不白死在半路上。 “好吧,”我又叹了口气,把能叫的上名字的人都跟她说了一遍,何子桐听了两眼直放光,“乖乖,这么多高手聚到一块儿,这破岛上肯定有大宝贝,桐爷这次可真算是撞了大运了,能不能透露一下,你们到这个岛上是为了找什么?” “这我可不能说,”我耸了耸肩,“我劝你还是少掺和的好,这里面水太深了。” “切,你这小胖子懂什么,自身都难保了,还来教育你桐爷,”何子桐对我的话表示非常不屑,“我看你这胖子呆呆笨笨的,身手也是稀松平常,在队伍里连炮灰都算不上吧,他们怎么会带你来,莫非你有什么特殊的能力,或者说你也是哪一家的公子?” “不是,”我苦笑了两声,心说哪有你这么说话的,“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说完我就闭上眼睛,不再搭理她。 何子桐也没有再多问,起身掸了掸身上的尘土,道了一声“自求多福”,转身走到帐篷门口,掀帘准备离开,却一下子愣住了。 透过昏暗的月光我看见,帐篷外面,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