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之成王败寇》 第一章 绑票 穿越了接近两个小时的时间,吴帆徽就遭遇到了生死劫,尽管他咒骂天地,咒骂神仙,脑子里想到该骂的全部都骂遍了,也不可能改变目前处境。 反绑的双臂有些麻木,身体也变得僵硬,身上的粗布短襟衣服传出一股难闻的汗臭味道,也不知道被汗水和泪水漂洗多少遍,大概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就是在这种绝望的心态之下到地下极乐世界去了,让他这个倒霉蛋穿越到这具身体之中。 记忆倒是完全留下来,吴帆徽照单全收,不过这略显苍白的记忆,让吴帆徽更加绝望。 吴帆徽穿越到了明朝的崇祯元年,穿越到了大明最为贫瘠的陕西省米脂县,穿越到了一具同名同姓十三岁少年的身体之中,这都不算什么,关键是他被绑票了。 那个已经死去的少年吴帆徽,家境一般,放在几百年之后,富农都算不上,米脂县十年九旱,灾荒连连,老百姓挣扎在死亡线上,吃不饱穿不暖,能够活下来就算是很不错了,刚刚穿越的时候,吴帆徽接收的少年记忆之中,最大的感受就是饥饿,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饱饱的吃上一顿年糕。 吴帆徽做梦都想不到被绑票的少年,记忆之中最为恐惧的事情不是生死,竟然是吃饱饭。 这说明少年吴帆徽的家境一点都不好。 细细的胳膊,尚未完全发育好的身体,瘪下去的肚皮,蓬乱的头发,肮脏的脸庞,以及头脑之中少的可怜的知识和认识,就是吴帆徽所能够接受的全部“遗产”。 从几百年之后穿越到几百年前,比中彩票都要稀罕,这让前世身为公务员、年届不惑的吴帆徽,产生的不仅仅是世事难料的感慨。 没有适应期,没有纨绔,没有做作,吴帆徽瞬间成为了大明崇祯元年最底层的草根,那种死了无人关注、活着无人问津的草根,除开他的父母家人。 崇祯元年的陕西全省,早就是风起云涌,连年的天灾,贫瘠的土地,让这块悍秦崛起之地,已经是连连,活不下去的百姓,被迫落草为寇,或者揭竿而起,开始为了生存拼命。 吴帆徽就是被落草为寇的土匪绑票的。 他这样的家境,最容易成为被绑票的对象。 尽管吃不饱,但家里总算是有些许的粮食,还不至于饿死,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米脂县真正的富户家族,几乎都是乡绅家族,这样的家族不多,全县还不足十户,这些家族权势很大,得到官府专门的保护,土匪不敢招惹这些家族,他们还没有胆量和官府对着干,他们的目标就是看上去条件稍微好一些的寻常农户人家。 绑票这些农户人家的小孩子,换取钱粮活下去,这就是土匪的生计。 土匪大都是本地人,无情的饥饿让他们的良知几乎全部泯灭,这些土匪熟悉本镇本村的情形,他们提供情报,让其他的外乡外村的土匪去动手,或者就亲自动手,反正只要能够得到钱财,得到粮食,能够吃饱喝足活下去,其他的都不管不顾了。 土匪的要求也不是很高,能够得到三五斗的小米,或者是上百文的铜钱,他们就会放人,毕竟杀人不是他们的本意,再说每次绑票都杀人了,他们的绑票也干不下去。 贫穷让米脂的农户变得小心翼翼,他们将少的可怜的粮食和钱财隐藏起来,不要说土匪,就算是家人都找不到,土匪打家劫舍是得不到任何钱粮的,唯有采用绑票的方式,还能够逼迫那些农户拿出少得可怜的粮食和钱财。 官府根本不管这些土匪,此时此刻,就算是已经开始造反的陕西的农民,也没有引发官府特别的关注,各级官府都想着报平安。 吴帆徽就是被同村的阿牛绑票的。 阿牛大名吴宝贵,比吴帆徽大六岁,还不到二十岁,地道的陕西延安府米脂县马鞍山村人,天启七年末,家中父母饿死,县衙的衙役依旧来逼迫缴纳赋税,吴宝贵一怒之下纠集了本村的三个年轻人,落草为寇,开始了打家劫舍的勾当。 刚开始吴宝贵到外村和外镇去谋生,不愿意对本村的乡亲动手,不过他们很快发现,做土匪也不是那么容易的,米脂县大大小小的土匪十多股,都有各自的地盘,你要是随便闯入人家的地盘,轻则遭遇痛打,重则性命不保。 于是吴宝贵回到了马鞍山村,干起了兔子也吃窝边草的勾当。 马鞍山村靠近县城,距离县城不足十里地,人户稍微多一些,条件稍好的农户也有一些,外地的土匪不清楚这里的情况,不敢动手,吴宝贵是本村人,熟悉情况,在本村干起绑票的恶事,很快成为马鞍山村的恶魔,遭受其祸害的农户逐渐增多。 忍无可忍之下,当地和附近村镇的农户也曾经求助村中的耆老和里正,甚至到县衙去告状,可惜压根没有人管这些事情。 有一次也不知道是不是县衙的主薄大人起了善心,派遣县衙的捕快来到村里,调查吴宝贵的事情,可这些捕快不仅仅没有去抓获吴宝贵,反而是敲诈本村的农户,让农户雪上加霜。 这就让吴宝贵更加大胆了,甚至派人在村里吹嘘与巡捕房的某某有交情,官府不会管他,老实巴交的农民更是噤若寒蝉,只能够求菩萨保佑,不要让吴宝贵盯住了自己家。 马鞍山村有王姓和吴姓两大姓,长年生活在一个村镇里面,相互之间都是有些交情的,若是认真的攀起来,基本都有着亲眷关系,吴宝贵不顾忌亲眷关系,也不顾忌老辈积存下来的多年友情,悍然在本村动手,也难怪遭遇到痛恨。 不过吴宝贵良知尚没有完全泯灭,表现出来的一点,那就是他从未杀人,每一次绑票之后,吴宝贵会派遣专人到农户家去讨要钱粮,胃口不会很大,有些人家实在拿不出来,表示一点意思,吴宝贵也就放人了。 想清楚这些事情之后,吴帆徽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那个被绑票的少年,脑子里面想到的是美美的吃一顿年糕,而不是想到被绑票之后存在生命危险。 其实少年吴帆徽和吴宝贵是认识的,两家居住在同一个村子里,相聚不是很远,吴帆徽童年的时候,还曾经跟随吴宝贵去放羊,穷山恶水之地,条件太艰苦,贫瘠的土地根本养不活太多人,村子里的小孩不是很多,能够真正活下来的更少。 那时候马鞍山村几十个小孩子,彼此之间都是熟悉的。 吴帆徽没有想到的是,绑票他的吴宝贵,此刻同样是紧张的。 也许是因为太熟悉了,少年吴帆徽被绑票之后的反应,也让吴宝贵等人大为恼火,大概是这个吴帆徽的体质不是很好,或者是遭受到不小的惊吓,被捆绑之后,哭哭啼啼不长时间之后,竟然闭气了。 土匪称呼的闭气,其实就是晕厥,一旦遇见这样的情况,被绑票的人死亡的可能性是很高的,那样的情况之下,不仅得不到被勒索的钱粮,还有可能引发耆老和里正的关注,甚至引发官府的追捕,被迫逃亡一段时间。 逃亡的日子是非常艰苦的,这段时间以来,吴宝贵听说延安府各地出现了一些不要命的亡命之徒,这些人就是和官府对着干,天不怕地不怕,甚至敢攻打县城和州城,抢夺官府的钱粮,杀死州衙和县衙的老爷,这可是不要命的勾当,抓住就没命了,比做土匪危险多了。 吴宝贵等人可不想被抓到这样的队伍之中,也跟着去做亡命之徒。 好在少年吴帆徽闭气不长的时间,很快就醒过来了。 这让吴宝贵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可惜这口气没有送太长时间。 醒过来的吴帆徽,看上去与闭气之前大不一样,没有继续哭泣,也没有表现出来畏惧的情绪,反而是张开嘴说话了,且态度很是激烈,好像是在骂人,说出来的某些话语,吴宝贵甚至听不懂。 身为土匪的吴宝贵,被吴帆徽的表现给吓着了。 都是本乡本土的人,这个吴帆徽胆小怕事,平日里都是畏畏缩缩的,这一次要不是到了没有办法的地步,吴宝贵也不会绑票吴帆徽。 绑票吴帆徽,吴宝贵甚至不必用绳索,大声吼出几句话,这个吴帆徽就缩成一团,听凭他处置了,不过捆绑肉票是土匪的规矩,所以吴宝贵才会动用绳索。 吴宝贵的畏惧担心,主要来自于一个流传很久的传说。 穷山恶水之地,连年遭遇灾荒,农民拜神求佛非常的普遍,某家出现一个读书人,哪怕仅仅是秀才,也被认为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流传在农民之间的故事很多,某某人有出息了,考中秀才甚至是举人了,若是一贯表现都很好,那就是得到了观世音菩萨的眷顾,点醒了文曲星的身份,某某人平日里沉默寡言,看上去非常的普通,同样考中秀才甚至是举人了,那也是得到观世音菩萨的眷顾,被神灵附体,从此一飞冲天了。 足足一个时辰的时间,吴宝贵一直都关注吴帆徽的表现,神情高度的紧张,他不知道吴帆徽为什么会出现如此巨大的变化,难道吴帆徽闭气的这一会,被观世音菩萨眷顾,得到好处了。 尽管容貌没有丝毫的变化,但吴帆徽展现出来的气质完全不同,比村里的耆老和里正都要盛。 吴宝贵的内心高度紧张。 这样的人绝对不能够招惹,要是得罪这样的人,那是要遭受天打雷劈的,死后都不得安生,要下十八层的地狱,没有资格再世投胎为人。 第二章 人心 (新书上传,求收藏,求推荐票,求点击,期盼得到读者大大的支持,拜谢了。) “兄弟,叫你的老爹老娘拿一些粮食出来,我就放你回去。” 吴宝贵直接对吴帆徽开口说话了,而且带有商量的语气。 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以至于吴宝贵身边的几个人都扭头看过来,大概是不相信他们的大哥会对着被绑票的人开口说话,依照规矩,这个时候他们会找到村里的联系人,直接给吴帆徽的父母亲带话,要求拿出来粮食和钱财,一旦粮食和钱财到手,他们就放了吴帆徽。 要是吴帆徽的父母不愿意拿出来钱粮,他们就会痛打吴帆徽,让其半死不活的回到家里去,以示惩戒,而吴帆徽的父母也是要拿出钱粮来医治,同样遭受损失。 吴帆徽早就开始观察吴宝贵等人。 吴宝贵的身边一共有五个人,有两个人他是认识的,也是本村的人,一个是王宝福,一个是王德才,两人的年纪和吴宝贵差不多,另外的三个人不认识,想必是外村的人,这些人的年纪都不是很大,尽管有两人面部显得苍老,但展露出来的气息还是不成熟的。 前世的吴帆徽,某名牌大学法律系毕业,身为国家机关公务员,年届不惑,经历过风浪,且因为特殊工作岗位的磨练,善于捕捉人心,分析个人的思想,更是铸造过硬的自身心理。 好死不如赖活,既然穿越了,那就任命,走一步看一步,度过眼前这个难关再说,悲悲切切没有丝毫的作用,以积极的心态面对才是王道。 前世过硬的素质和心理,让吴帆徽很快抛开杂乱无章的思绪,开始分析自身面临的局势。 吴帆徽看向吴宝贵等人的眼神,平静之中带着示弱,现在可不是逞强的时候。 俗话说得好,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吴宝贵的话语,让吴帆徽看到了希望,当然穿越的他,不知道这具身体以前的表现和气质如何,更不会想到穿越的他,自然流露出来的高贵气质,让吴宝贵紧张。 “宝贵哥,我家的情况你是知道的,哪里有什么粮食,刚才我还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吃上了年糕,欢喜的不得了,我的爹娘是拿不出来粮食的,我看你还是放我走算了。” 这是吴帆徽的铺垫,这几句话不可能让吴宝贵放人。 果然,吴宝贵身边的王宝福跳起来了。 “吴帆徽,你老爹老娘拿不出来粮食,老子就杀了你” 不知道为什么,吴宝贵站起身,对着王宝福就是一脚,踢得王宝福哭爹喊娘直叫唤,连忙躲到一边去。 吴帆徽的脸上闪过一丝笑容,很快消失,他看到了愈发强烈的成功希望。 其实吴宝贵已经从吴帆徽平静的回答之中感觉到更多的异样,以他对吴帆徽的了解,这些话语根本不可能从其嘴中说出来,这些话语带着自信,没有惧怕,没有懦弱。 难道吴帆徽真的是遇到了神仙,突然长本事了。 还没有等到吴宝贵接着开口,吴帆徽再次开口说话了。 “宝福哥,杀了我有什么用,你们得不到粮食,还不是要饿肚子,再说你们杀人了,官府要是追查下来,你们不好过,官府找不到你们,肯定会找你们的亲戚,到时候你们的七大姑八大姨都要遭受到牵连,你们也知道官府的人可不好说话。” 吴帆徽这下说的倒是实话,吴宝贵等人不敢招惹官府,就凭着他们六个人,要是县衙的捕快真的动手,他们没有地方可以逃走,再说他们的所有亲戚都在本地,官府找不到他们,找这些亲戚的麻烦,敲诈每家每户的钱财,惹的这些亲戚不安生,那他们就真的没有容身之地了。 吴宝贵是粗人,没有读过一天书,但是这些简单的道理还是明白的,当初要不是被县衙的衙役逼得没有办法,他也走不到这一步,衙役的厉害和无情,他是知道的。 吴帆徽的再次开口,说的入情入理,让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帆徽兄弟,我们也是没有办法,我看这样,你找你的老爹老娘要一些粮食,不管多少,意思一下,我们就放你回去。” 面对这种近乎于乞讨的语气,吴帆徽暗暗叹气,这些人目前只是乌合之众,成不了什么大器,这也难怪,都是没有读书的大老粗,没有外出游历,不可能有什么见识。 作为打家劫舍的土匪,说出来这样的话语,吴宝贵已经软下来,只是什么都捞不着,面子上过不去。 内心有了底气,吴帆徽说话的语气稍微变化,话题也转移,他不再直接关注自身。 “其实你们这样做也不是办法,长时间下去,肯定送命,你们想想,你们得罪的都是乡里乡亲的,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戚,要是有一天得罪狠了,村里的耆老和里正会看着不管吗,他们发话了,老少爷们憋在心里的怒气爆发出来,吃亏的就不仅仅是你们了。” 吴帆徽说完这些话,包括站在不远处的另外三人都凑过来了。 吴宝贵搔了搔本来就很乱的头发,有些不知所措。 一个吴帆徽不认识的人开口了。 “哼,我们在官府有人,谁敢动我们” 没有等到这个人继续说下去,吴帆徽冷笑着开口。 “不要说你们在官府有人,就算是官府里面的老爷,也有被杀掉的,前段时间我听村里的耆老和里正说,有些地方的农户造反了,冲到县城里面,杀死县衙的老爷,还抢了官府的粮仓,被逼的没有办法的人,什么事情不敢做。” 吴宝贵身边的五个人全部都低下头,包括刚刚对吴帆徽发狠的王宝福。 吴宝贵倒是没有低下头,但神色显得愈发的茫然。 “帆徽兄弟,我们也是真的没有办法,要是能够想到办法,谁做这样的事情。” 吴宝贵不再说钱粮的事情,但一直都念叨没有办法这个理由,好像对面的吴帆徽就是官府的人。 吴帆徽的三言两语,就将对面的六个汉子击垮,形成如今的局面,这可以算是忽悠,但更多的是抓住了对方的弱点。 “宝贵哥,我也实话实说,你总说没有办法才做这些事情,到时候官府的人会听你说没有办法,退一步说,村里的耆老和里正,知道你家里以前的遭遇,就算想着帮助你们,可你们惹了众怒,他们也没有办法。” 此刻的吴帆徽,好像是一名智者,一步步引领吴宝贵等人走进他设计好的逻辑思维之中,拔不出来,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完全掌握主动。 吴宝贵等人毕竟年轻,走出最远的地方,不超过马鞍山村方圆二十里地,他们没有什么见识,做事情也不老练狠毒,很容易被忽悠,吴帆徽不需要耗费太多心机,就让对方缴械投降。 吴宝贵一屁股坐在地上,低着头不知道想些什么。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吴宝贵抬头看着吴帆徽,看到吴帆徽平静且深邃的眼神,他的身体蛮颤抖了一下,竟然带着乞求的眼神开口了。 “帆徽兄弟,你一定有办法,帮帮我们,要不然我们就跟着你干” 吴宝贵说出来这些话,王宝福连忙走到吴帆徽的身后,三下五除二解开绳索,颇为用力的将绳索甩的远远的。 吴帆徽眼角的余晖扫了王宝福一眼,此人很灵活,好好培养,应该有出息。 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之中,吴帆徽终于开口。 “办法是有的,但天机不可泄露,我现在不能够说,要是说了,我们都活不过三天时间,我需要回家去好好想想,把所有的事情都想清楚,都筹划好。” 吴帆徽的这些话,让吴宝贵更加的诚惶诚恐。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绑票的事情不能够干了,这是断子绝孙的勾当,幸好你们没有杀人,要不然你们活不到现在,至于说你们接下来干什么,我也不能够说,你们要自己想办法,熬过半年时间,半年之后你们可以来找我,要是你们中间有人熬不过半年的时间,那我也没有办法。” 吴宝贵等人连连点头,居然深信这些话。 吴帆徽自己都觉得这些话的水平太差,纯粹就是忽悠人,可偏偏人家相信。 短暂的沉默之后,吴宝贵对王宝福开口。 “赶快拿吃的来,帆徽兄弟好久都没有吃东西了” 黄灿灿的麦饼出现在眼前,一共有三块。 吴帆徽相信自己能够轻易将三块小米饼吃下去,但他不能够这样做。 拿起其中一块麦饼,吴帆徽开口说话了。 “你们也不容易,不能够继续做绑票的勾当,肯定有一段时间难熬,多留一些粮食在身边,吃饱很难说,总不至于饿死。” 吃完一块麦饼,吴宝贵亲自将吴帆徽送到距离村口两里地的山拗口。 一路上吴宝贵非常的小心,不停的说明家中发生的事情,解释落草为寇的原因,生怕吴帆徽听不明白。 吴帆徽一直没有开口,他边走边观察周围的情形,沿路看到的情景,让他没有了开口说话的心情,或许这个时候,他才开始感受穿越的悲催。 第三章 现状 (新书求收藏,求推荐票,求点击,求读者大大的支持。) 吴帆徽欲哭无泪,他以为自己穿越到了原始社会。 就算是几百年之后最穷的村庄,也要比眼前的马鞍山村富裕。 黄土沟壑之中的马鞍山村,能够看见的房屋只有寥寥的几栋,全部都是黄土夯实的土墙,泥土构建的房屋不是很大,略显古朴,上面盖着少许的瓦片,加上厚厚的茅草,遮风挡雨,这几栋仅有的房屋属于村里的耆老和里正。 其余的全部都是依山挖出来的窑洞。 窑洞看不见窗户,要么是挖出了一个四方或者圆形的洞,要么就是破烂的木门,有的甚至就是树枝绑成的栅栏,挡在窑洞前面,权当是门,现在是夏季,无非就是雨水飘进窑洞,要是到了冬天,刺骨的寒冷怎么抵御。 马鞍山村距离县城只有十里地,算是条件不错的村落。 条件不错的马鞍山村都是如此破败,其他偏远的村落是什么样子,吴帆徽想象不出来。 穷到了这个份上,难怪陕西是大明王朝最为贫苦的地方,被誉为穷山恶水出刁民的地方。 吴帆徽胸中有着一股怒气,他都想着要造反了。 看到的现实,对吴帆徽的打击是巨大的,他脑海中很多的想法,都被现实的残酷无情扑灭,穿越到这样的地方,第一件事情就是活下去,其余想法暂时都是奢侈的。 文人墨客距离这里异常遥远,风花雪月在此地无法立足。 凭着记忆,吴帆徽回到了家里,村南山边的两眼窑洞。 路上也遇见几个人,吴帆徽点头微笑,不过对方麻木的表情,让他自觉无趣。 两眼窑洞都有挖的四四方方的“窗户”,这让吴帆徽若有所思。 进入窑洞,昏暗的光线让人一时间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形。 “孩子他爹,帆徽回来了” “哥哥,你到什么地方去了,爹娘找了你好久” 一个身材有些佝偻的男人站起身来,随手抓起了一根木棍,冲过来了。 “孽子,你还知道回来” 木棒高高的举起,却没有落下。 男人熟悉的脸庞出现在吴帆徽的面前,男人身后女人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女人的身后有两个小姑娘,怯生生的样子。 “爹,娘,我到山上去转了转,耽误了一些时间。” 吴帆徽能够感受到浓烈的关心,可是想要他对突然出现的爹娘产生浓厚的亲情,这有些困难,穿越之前的他,算起来年纪要超过再生的父母,好在他穿越的这具身体,已经十三岁,在庄户人家的眼里,就是成年人,不善于表达情感可以理解。 农家子弟没有那么多的矫情,每日里就是做事情吃饭睡觉,其余事情不用想也不用做。 对于吴帆徽来说,做事情是主要的,吃饭是次要的,半大小子吃死老娘,他在家中不可能放开肚量吃饭,要是那样父母和妹妹就不用吃了。 “你、你怎么敢到山上去,不知道吴宝贵他们就在山上吗,要是被他们抓住了” “孩子他爹,帆徽已经回来了,这些晦气的话就不要说了。” 窑洞里面平静下来,吴帆徽借口累了,躺在了炕上。 记忆不断的冒出来,其中还是有一些比较奇特的地方。 奇特之一,父亲吴庆超有过读书的经历,曾经在县里的吴氏学堂读书半年左右时间,算是村里读书人,吴帆徽的名字就是当年吴氏学堂的先生给起的,奇特之二,父亲虽然在吴氏学堂念过书,在村里却没有很高的地位,这一点很奇怪,不符合常理,奇特之三,能够进入学堂读书的人,身份是不一般的,寻常农户人家,家中子女不可能进入学堂,吴庆超能够进入学堂读书,要么家境不错,要么就是身份不一般,可现如今的吴庆超,俨然就是庄稼汉。 吴庆超从未提及这些事情,吴帆徽自然不知道缘由。 母亲王和翠也是本村人,寻常农户人家的女儿,吴帆徽曾经听到过传闻,那就是王和翠小的时候并未生活在马鞍山村,这非常奇怪。 “哥哥,吃饭了。” 稍显稚嫩的声音让吴帆徽暂时放下满脑子的疑问,迅速起身。 他还没有来得及想到两个妹妹。 大妹吴明丽,十一岁,小妹吴明芳,八岁,两个妹妹的名字都是父亲取的。 记忆之中对于两个妹妹的印象很是模糊,这让吴帆徽认识到一个事实,那就是在这个家中,男尊女卑,作为长子的他,不需要关注两个妹妹,两个妹妹则要无条件尊重他这个哥哥,而有过读书人经历的父亲吴庆超,怕也是这样的认识。 两眼窑洞的分配也可以看出来,父亲母亲和两个妹妹一眼窑洞,吴帆徽单独一眼窑洞,尽管单独的这一眼窑洞很小。 从这一点可以感受到真实的大明,与几百年之后不一样。 从这里更是感受到疑问,寻常的农户人家,哪里会有如此的讲究,这些礼仪尊卑,只有士大夫家族才严格强调和遵守的。 窑洞外面的石桌上面,摆放着一锅小米粥,一股清香的味道传开来,走在吴帆徽身后的吴明丽和吴明芳,咽下了口水。 米脂小米,朝廷四大贡品小米之一,名气非常大,在本地老百姓的眼里,米脂小米是活命的根本,没有丝毫奇特的地方,在京城和南方,米脂小米则是达官贵人青睐的粮食。 米脂小米,谷雨季节种植,秋末收获。 现如今是六月,酷暑季节,米脂很多地方都遭遇大旱,马鞍山村也不例外,田地里面的米脂小米半死不活,遭遇重灾,眼看着秋收是有很大问题了。 米脂县青黄不接达到了顶峰,老百姓谷糠树叶都吃不上,更不要说小米粥了。 这个时候家中出现小米粥,让吴帆徽再次感受到父母浓烈的关心。 石桌上摆着五个粗陶黑色碗,两个大的,三个小的,这种粗陶黑色碗,几百年之后大都用来蒸扣肉,一点不值钱。 王和翠首先拿去了大的粗陶黑色碗,盛了稠稠的一碗小米粥,递给了吴帆徽,接着盛一碗给吴庆超,此时锅里的小米粥,剩下的大都是汤水,看不见多少小米了。 还没有等到王和翠再次盛粥,吴帆徽就端起面前的大碗,用筷子将稠稠的小米粥拨到两个小碗里面,这是两个妹妹的小碗。 “娘,我吃不了那么多,让大妹和小妹多吃一些。” 说着话,吴帆徽很自然的站起身,接过王和翠手中的木瓢,给碗里盛了一些汤水。 吴帆徽没有给母亲碗里拨一些小米粥,他知道这样做母亲肯定不同意的。 吴庆超和王和翠很安静,甚至可以说是很吃惊,他们看着吴帆徽,动作都有些凝固了,一直到吴帆徽开始低头喝粥。 吴庆超也端起面前的大碗,将碗里的粥拨给了王和翠与两个女儿,一直到自己的碗里看不见多少的小米。 如此一来,汤水基本就是吴庆超和吴帆徽两人喝下,稠稠的小米则留给了王和翠、吴明丽和吴明芳。 小米粥的确很香,很可口,穿越的吴帆徽,从未吃过如此美味纯天然的米粥,几百年之后到处泛滥的有毒食品,让吃饭都成为了令人担心的事情。 快速喝完了小米粥,吴帆徽起身离开,回到窑洞去,他还需要时间思索,适应这个穿越的时代,适应如此艰苦的环境。更是要想今后该怎么办。 要是一觉醒来,能够穿越回去该多好,毕竟有着公务员的身份。 吃完饭,吴庆超慢慢走到了窑洞前面,没有进去,一直在外面徘徊,天色已经暗下来,马鞍山村陷入到沉寂之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是这里的习惯,早睡可以适当缓解饥饿,少消耗粮食,这么多年过去,吴庆超早就习惯了。 吴帆徽的巨大变化,让吴庆超吃惊,自己的儿子怎么可能不熟悉,打小就懦弱,畏畏缩缩,木讷,没有表现出来丝毫的能力,让一心想着翻身的吴庆超恨铁不成钢,时常哀叹,认为是老天的不公和对他的惩戒,可是消失不过一天多时间,回家的吴帆徽,气质完全变了,说话也表现出来沉稳自信,让他这个老爹都叹为观止。 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吴庆超很想问清楚。 吴庆超是见过一些世面的,认识远比马鞍山村的农户强,无奈生活在这个封闭的小山村,他见过的人都是老实木讷的,吴帆徽在这里长大,耳闻目睹之下,不可能有什么气质,村子附近的沟壑,吴庆超都去过,除开满眼的贫瘠,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 吴帆徽回到家中,对他和王和翠的态度,表现的有些冷漠,没有了以往那种发自内心的亲近感觉,但对两个妹妹的关心,却是浓烈的展现出来,虽然没有一句话语。 吴帆徽究竟遭遇到了什么事情。 思索了一刻钟的时间,吴庆超终于忍不住了,他走到窑洞的前面,侧耳仔细听了里面的动静,窑洞里面传出轻微的鼾声。 吴庆超无奈的摇头,转身离开,尽管他有些不甘心。 第四章 耆老和里正 (求收藏,求点击,求推荐票,求读者大大的支持。) 天亮了,吴帆徽几乎一夜未眠,父亲吴庆超昨夜在窑洞前面转悠,他是知道的,鼾声也是装出来的,尚未完全适应现状的他,不想与父亲有着太多的交集。 拥有穿越者身份,拥有渊博的知识,熟知历史,更是拥有洞察人心、善于分析局势的金手指,却毫无作用,在这种穷得掉渣的小山村,这些本事没有施展的地方。 吴帆徽一再劝慰自己,既来之则安之,慢慢的适应,或许今后会出现一些机会的,按照历史的发展,陕西马上就要大乱,所谓乱世出英豪,凭着他吴帆徽的本事,在乱世之中谋得一席之地,不是太困难的事情。 天启七年三月,陕西西安府所属的澄城县发生民变,县城被攻破,知县张斗耀被杀,尽管这次民变很快被镇压下去,但农民起义的序幕已经拉开,作为农民起义大爆发的延安府,很快就要闻名整个大明王朝。 明末这个时代,想要出人头地,只有两条道路,其一通过科举考试做官,其二就是造反。 难道真的如同吴宝贵一样,落草为寇,接着逐渐壮大自身力量。 交通落后、信息闭塞,官府严格的户籍管理制度,让底层百姓被彻底驯服,就算是到县城去,也要有身份证明,也就是村里耆老和里正开出来的路引,至于说到外地去,更是需要有县衙开出来的路引,否则就会被当作罪犯抓起来。 农民暴动、县城被攻破,知县被杀,这么大的事情,崇祯元年春夏之交才传到相聚不是特别远的马鞍山村,而且还是传闻,只能够私下里议论,不敢公开说。 有功名的读书人是有特权的,他们不仅在本地受到尊重,出门游历也是很方便的,官府开出的路引会特别注明,若是拥有举人的身份,可直接到各地设置的官驿,享受公家的接待。 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用这种办法,将老百姓和农户牢牢的圈在了狭小的空间内,而为皇室服务的官吏和读书人,则能够得到皇家的恩赐,拥有常人无法企及的行动自由。 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 吴帆徽暂时想不到什么好的办法,来改变他目前可怜至极的处境。 农家子弟是不能够睡懒觉的,不管你愿不愿意,都是要早起的,村子只有那么大,每家每户毫无隐私可言,芝麻大的小事情,都会引发扎堆的议论。 要是年满十三岁、虚岁十四岁的吴帆徽睡懒觉了,很快就会被贯上不肖子孙的名声。 窑洞外面传来零乱的脚步声,吴帆徽微微皱眉,看样子他消失一天多的时间,已经成为村子里的新闻人物,家家户户大概都在议论了。 门被直接推开的时候,吴帆徽已经穿戴整齐。 进来的有三个人,父亲吴庆超在最后面,最前面的是一位老人,老人身后是一位中年人。 看见老人和中年人,吴帆徽连忙站规矩了,弯腰行礼。 “帆徽见过耆老,见过里正。” 吴帆徽不是读书人,不能够稽首行礼,唯有弯腰行礼。 老人是马鞍山村的耆老王振贵,中年人是马鞍山村的里正吴庆雄,这两人是马鞍山村最有权势的人。马鞍山村本就是王家和吴家两大家族把持,耆老和里正的职位分落两家很正常,也能够保持两大姓的平衡。 吴帆徽的表现,让王振贵和吴庆雄吃惊,而王振贵和吴庆雄的到来,同样让吴帆徽吃惊,家里没有发生什么大事情,耆老和里正都来了,这是什么意思,相比较来说,耆老和里正是村里的上位者,有什么事情,完全可以要求他吴帆徽前去说明,没有必要屈尊到家里来。 王振贵和吴庆雄都瞪着眼睛,仔细看着吴帆徽。 过了好一会,里正吴庆雄开口说话了。 “帆徽,听说你昨天到山上去了,还是一天多的时间,没有遇见什么事情吗。” “没有遇见什么事情,就是到山上去看了看,找到一处凉爽的地方,好好睡了一觉。” 王振贵和吴庆雄的脸上都闪现出来一丝异样的神情,被吴帆徽捕捉到了。 尽管王振贵和吴庆雄是马鞍山村最有权势的人,王振贵还是村里唯一的秀才,可是在穿越者吴帆徽的眼里,根本不算什么,耆老和里正不是官也不是吏,充其量就是官府的爪牙,在农户面前有些权威,衙门里面的官吏甚至不会拿正眼看这些人。 当然会攀关系的耆老和里正,还是能够得到县衙老爷的器重,县衙官吏想要敛财,很多时候都要依靠这些耆老和里正,毕竟他们位置不一样。 “没有遇见什么事情就好,吴宝贵那个孽障,老是在村子里惹事,耆老和我都很担心,听说你到山上去了,又是一天多的时间,有些担心。” “感谢耆老和里正的关心,我真的没有遇见什么事情。” 吴帆徽的神色平静,面对王振贵和吴庆雄的时候,他应该是自称晚辈的,但这是读书人才会出现的称谓,吴帆徽没有读书,贸然展现出来读书人的气质,会引发更大的猜忌。 其实王振贵和吴庆雄的到来,已经让吴帆徽高度的怀疑,从刚才简单的对话之中,他觉得两人应该是知道些什么,村子里被绑票的不是他一个人,以前发生绑票,两人都没有关心,甚至是不闻不问,为什么独独来关心他这个没有吃亏的被绑票人。 吴帆徽的确被绑票,且以前那个吴帆徽已经死去,要不是突如其来的穿越,死去的吴帆徽已经被草草掩埋,大不了引发父母的悲伤,王振贵和吴庆雄不可能关心。 难道说是因为父亲吴庆超在村里还是有些地位的,只是平日里没有表现出来。 吴帆徽的记忆之中,没有这方面丝毫的信息。 被绑票的经历,吴帆徽记得非常清楚,每一个细节都不会忘记,说出来的每一句话和每一个字,他都回忆好几遍了。 一个念头突然冒出脑海,他想到了那个不认识的土匪的一句话“我们在官府有人,谁敢动我们”,这个念头让吴帆徽不寒而栗,甚至不敢深想。 王振贵和吴庆雄不再说话,两人依旧是仔细看了看吴帆徽之后,转身离开了。 一直到这个时候,两人在村中的权威气息才完全展露出来,他们没有和吴庆超说话,也没有点头示意,昂着头离开。 吴帆徽跟在父亲吴庆超的身后,走出窑洞,目送王振贵和吴庆雄离开。 走出几步路,王振贵和吴庆雄两人的脑袋微微靠拢,似乎是吴庆雄在小声说些什么,王振贵则是微微点头,好像是表示认同。 终于和父亲吴庆超单独在一起,吴帆徽不可能再次冷漠。 “爹,要是没有什么事情,我到田地里去看看。” “田里的收成保不住了,不用去看,村子里不安宁,你也少出门。” “那我回屋里去” “不用,刚刚起床,陪着我走走。” 吴帆徽有些无奈,跟在父亲身后,慢慢朝着田头走去。 庄稼汉不可能有其他什么地方去,所谓的走路,也就是习惯性的朝着田头而去。 “帆徽,前天一夜和昨天大半天,你真的没有遇见什么事情吗。” 吴帆徽稍稍犹豫了一下,不管怎么说,眼前的这个中年男人是他的老爸,他可以在耆老和里正的面前随口应付,但不能够在老爸的面前应付,那说不过去。 “爹,我没有什么事情,安安全全回家了。” 这话含义深刻,没有否定是不是遭遇到什么事情,但也没有肯定一定遭遇到意外,反正是安全回家了,那就等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王振贵和吴庆雄这是第一次到家里来,很奇怪啊。” 吴庆超没有继续追问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迅速将话题转移到王振贵和吴庆雄的身上,这样的跳跃,让吴帆徽一时间都有些吃惊。 他不得不认真面前这个看上去有些窝囊的老爸,以前所有的印象,怕都是不准确的,这个老爸的来历以及经历都是不简单的。 “爹,耆老和里正到家里来,这应该是好事情。” “帆徽,没有那么多的好事情,你要记住了,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做什么事情都是要靠自己的。” 吴帆徽低头不再说话,但内心却是翻江倒海,寻常的庄稼人,根本不可能说出来这些话语,马鞍山村任何一个农户,要是耆老和里正同时上门,都是战战兢兢、非常高兴的,会当做大事情炫耀出来,可父亲吴庆超一点都不在乎,反而看出其中的不寻常。 父亲吴庆超不是寻常的农户,一定有其他从未透露出来的经历。 脑海之中的疑惑太多,吴帆徽知道,有些秘密需要他一步步去探究真相,不过父亲吴庆超若是真的有不一般的经历,这对于他来说是好事情,穿越到明朝末年,在这个乱世之中挣扎,无依无靠是不可能的,无钱无权更是要任人宰割,哪怕你有着通天的本事。 第五章 家人 一个月时间过去,一切都很平静。 穿越之前的吴帆徽是南方人,穿越之后却来到了北方,生活上需要适应,气候上同样需要适应,蓝天白云和清新宜人的空气,的确是几百年之后很难体验的,对身体有很大的好处,可黄土高原的风沙,也让吴帆徽吃尽苦头,大风来的时候,要是身在户外,鼻子耳朵里面一定灌满黄沙,头发根都会被沙子包围,清理要很长的时间。 更加难以忍受的是缺水。 米脂县十年九旱,就算是几百年之后,也没有完全解决缺水问题。 农户完全依靠水井取水,米脂县夏季才会有降雨,天空降落的雨水汇入到井里,被保存起来,春季、秋季和冬季大部分的时间,都要依靠这些水来活命。 每天洗头洗澡是奢望,一个月能够洗一次就算是不错了,洗澡水少的可怜,与其说是洗澡,倒不如说是抹身子,而且用过的洗澡水不能够倒掉,存起来洗洗刷刷还可以用。 庄稼人没有那么多的讲究,脸上出现黑色的污垢也不在乎。 生活上的不适应是小事情,更加恶劣的局势正在到来。 已经到了七月底,雨水太少,就连耐旱的小米都无法承受,田里的小米眼看着就要绝收,这意味着今年又是大灾之年,不知道有多少的农户吃不上饭了。 官府的赋税还是要缴纳的,不管田里是不是有收成。 上半年的冬小麦,几乎绝收,下半年的小米,再次面临绝收境地,老天的确是不想让老百姓活下去了。 吴帆徽很清楚,陕西绝大部分地方,将在崇祯二年出现惨绝人寰的饥荒,史书上记载,崇祯二年的陕西延安府各地,草木枯焦,民争采山间蓬草为食,蓬草采尽,则剥树皮而食,树皮剥尽,则挖掘山中石块(观音土)而食,石块性冷而味腥,少食则饱,不数日因石块不消化,腹胀下坠而死。 更加令人发指的是,挣扎在死亡线上的饥民,为了活下去到了疯狂的地步,他们杀人吃人肉,吃了人肉之后,几天时间就全身肿胀,眼睛发红,最终因为身体燥热,耳朵、鼻子、眼睛和嘴里出血死亡。 大量的农户和百姓在这场饥荒之中丧命,更多走投无路的农户和百姓,加入到造反的队伍之中,成为了被朝廷称之为流寇的军人,农民起义在此刻开始大爆发。 吴帆徽知道即将发生的这些事情,但是他无力改变,他更多关心的是眼前,也就是家里的情形。 经过一个月的仔细观察,吴帆徽发现家里的条件其实是不错的,每隔两天到三天时间,都能够吃上小米粥,十天左右能够吃到米面馒头,尽管不可能吃饱,但和村里农户比较起来,这已经是天堂般的生活了。 从这些方面观察,吴帆徽坚信家里能够熬过。 偶尔的时候,吴帆徽会想起吴宝贵、王宝福和王德才等人,看样子吴宝贵等人还是讲信用的,一个月时间踪迹全无,村里也安定下来,没有人继续遭遇到绑票。 对于父亲吴庆超,吴帆徽有了更加深切的感受,父亲沉默寡言,不大喜欢开口说话,整个人看上去也有些颓废,但只要开口说话,必定是占据道理的话语。 譬如说秋收的事宜,已经是七月底,到了八月就是小米收获的季节,村里的农户早头日晚到田间地头,看着地里的庄稼发愁哭泣,吴庆超一点都不关心,他说大灾已经形成,就算是天天守在田头哭泣,也没有任何作用,还不如节省一些体力,想想下一步怎么办。 在吴帆徽看来,老爹吴庆超能够说出来这样的话语,也是因为心里有底,要不然不可能那么淡然,但能够如此看得开,也很不简单了。 更加让吴帆徽觉得吴庆超不简单的是,家中应该说是条件不错的,但吴庆超时时刻刻掩饰,而且掩饰相当好,在整个村子里比较,家里的条件只能算是中等,远远比不上耆老和里正的条件,也比不上村里的某些人家,可是从实际情况看,家中的条件在村里是首屈一指的。 吴庆超为什么竭尽全力掩饰家庭殷实的事情,这肯定是有道理的,要知道掩饰一天两天的时间是可以的,掩饰十多年的时间,那就不简单了。 母亲王和翠也不简单,举手投足之间,都透露出来在大家族生活过的气息,庄稼汉的婆娘是没有那么多讲究的,蓬头垢面是很正常的事情,说话的声音很大,也很粗俗,根本不顾及自身的形象,但王和翠每天都收拾的很整齐,尽管穿的也是粗布衣服,不可能那么干净,可看上去很舒服和协调,而且王和翠说话都是低声细气,从未有过大声嚷嚷的时候。 更加关键的一点,王和翠很少出门,几乎都是在家里,不在外面抛头露面。 这是本身带有的品性,也只有在大家族之中锻炼很长时间,才有可能形成,若是一直都生活在马鞍山村,根本不可能有如此的品性。 两个妹妹吴明丽和吴明芳,是吴帆徽关注最多的。 尽管说家中充斥男尊女卑的思想和行动,但父母对于两个女儿的要求还是严格的,说话的声音不能够太大,微笑的时候不能够露出牙齿,不准和村里其他的女孩子野,吃饭的时候不能够发出声音,要照顾父亲和哥哥,家中若是来人吃饭,不能够上桌。 或许是压制的太过,吴明丽和吴明芳都不是很活泼,看上去有些沉闷,给人总是怯生生的感觉,这让吴帆徽看着很是心疼。 穿越之前的吴帆徽,有一个女儿,女儿很是活泼,当然时代不一样,如今男尊女卑的思潮盛行,而且还要流行几百年的时间,女孩子生在这个时代,想着如同几百年之后一样自由奔放,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吴帆徽所能够做的,就是对两个妹妹尽量多的关心,这种关心渗透到生活的各个方面,包括平时的衣食住行,包括言行举止方面,他和两个妹妹说话的时候,脸上都是带着笑容的,而且听两个妹妹说话的时候,非常的耐心,每次让她们将想说的话全部说完。 吴帆徽的努力,效果是很明确的,吴明丽和吴明芳明显活泼一些了,或许之前没有谁听她们的话语,她们也不能够到村里去和其他的孩子一起玩耍,有些习惯性自闭了。 仅仅做这些是不够的,大户人家的女孩子,多多少少都是有些自闭的,不过这些女孩子的身边都有丫鬟的陪同,有专门的先生教授琴棋书画技能,有专门的先生教授为人礼仪等等方面的知识,吴明丽和吴明芳是无法享受这些的。 吴帆徽更加担心的是,时间很快就会过去,在马鞍山村,时间一点不值钱,庄户人家最可以浪费的东西就是时间了。 不要几年的时间,两个妹妹就面临出嫁的事宜,若是嫁给了村里的小伙子,那两个妹妹的未来就完全毁掉了。 (求收藏,求点击,求推荐票。) 自身的未来,吴帆徽想的很多,这个时代对个人的要求,用九个字就能够概括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吴帆徽不仅仅想到自身的未来,也要想到家人的未来,特别是两个妹妹的未来。 但这一切都要建立在他自身崛起和壮大的基础之上,只有自身壮大起来,才能够真正的关照到家人。 未来究竟如何,吴帆徽还没有看到方向,乱世即将到来,或者说已经到来。 在乱世之中究竟如何的立足,是落草为寇,如同李自成一样卷起造反的风暴,推翻大明王朝,创建一个新的王朝,还是走科举考试的道路,在乱世之中找到和抓住机会,逐步崛起。 从实际面临的情况来说,吴帆徽只有选择落草为寇的道路,作为大明王朝最底层的草根,不要说参加科举考试,就是读书的机会都没有,十三岁的少年,没有进过一天的学堂,在外人眼里是大字不识的文盲,你就算是有着天大的本事,也没有施展的机会。 但吴帆徽还是想选择科举之路,暂时不考虑落草为寇的选择。 吴帆徽还不是特别的着急,有些时候着急也没有作用。 他发现父亲吴庆超也在时刻关注他,关注他的一举一动,因为变化太大,吴庆超一样需要时间适应,或许一直在思索其中原因,不过这里面的原因,吴庆超一辈子都不会想到。 既然在观察,那么就会有下一步的举措,在吴帆徽看来,父母都不是普通人,至少不完全是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庄户人家。 吴帆徽的意志是很坚强的,穿越之前的他,因为工作性质的特殊,养成了做事情果敢大胆的性格,只要有一丝的希望都会尽全力,通俗形容为心狠手辣也不过分。很多时候,个人面临数不清的困难和问题,若是被困难吓到,个人的精神垮下来,那么首先倒下的就是自身,这个时候,最好的做法就是自身必须顶住,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头迎头而上。 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 当然,吴帆徽还是很实际的,若是今年的时间过去了,父亲吴庆超依旧没有任何的动作,那他就要有其他考虑了,迫不得已的时候,也可以选择落草为寇的道路。 第六章 吴氏学堂 (求收藏,求点击,求推荐票。) 天黑了,山村彻底安静下来,皎洁的月关穿山而过,大地仿佛铺上一层银沙,吴帆徽准备歇息睡觉,月光下的风景很美,可惜他没有心思观赏,这种无所事事的日子,实在难熬。 还没有躺下,父亲吴庆超进入窑洞,很小心的关上了门。窑洞里面光线昏暗,看见父亲进来,神情肃穆,吴帆徽的眼睛瞬间变得炯炯有神。 “帆徽,准备睡觉了。” “爹,天黑了,没有什么事情,只有早些睡觉。” 吴庆超拿着木凳放到炕上坐下,脸上露出一丝的微笑。 “想到学堂去读书吗?” 一个简单的问题,震的吴帆徽的身体发抖,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年月谁不想进入到学堂去读书,那样才可能有前途。 不是每个人都能够进入学堂的,有功名的读书人在社会上地位很高,秀才见到知县老爷可以不下跪,除非是被剥夺了功名,否则不能够随便被羁押,至于说取得举人的功名,那就更不用说了,有了进入到朝廷为官的资格,就算是暂时不能够做官的举人,其社会地位尊贵,受到太多人的敬仰。 庄稼汉的子弟很少有进入学堂去读书的,一方面是拿不出钱粮,进入学堂必须给先生束脩,束脩的分量是不少的,另外一方面就是自我看低,进士和举人那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庄稼人的子弟祖祖辈辈都是种田的农户,怎么可能是天上的文曲星,最后一方面是缺乏读书人举荐,进入到学堂去读书,需要有读书人举荐,认为你是能够读书的,庄稼汉两眼一抹黑,到哪里去找读书人举荐自家的儿孙。 吴庆超突然抛出这个话题,意思非常明确,不过有一点让吴帆徽奇怪,那就是为什么现在才提到读书的事情,以前干什么去了,要知道吴帆徽已经十三岁,年岁不小了,大户人家的子弟,读书发蒙都是五岁到六岁左右,十三岁的年纪,已经学了很多知识。 还有一点,十三岁才进入学堂读书,无疑是要遭受歧视的,和一帮五六岁的小孩子一道上课,念着《三字经》和《百家姓》,那样的情形想想都觉得寒掺和尴尬。 进入学堂读书,吴帆徽做梦的时候都想,他脑子里深厚的学识,必须要找到施展的途径,而进入学堂就是最好的渠道,从个人今后的发展来说,读书也是个人最好的崛起办法。 “爹,我当然想读书,只是村子里没有学堂。” 吴帆徽说的是实话,尽管距离米脂县城只有十里地,但马鞍山村没有学堂。 明朝的学堂,分为三大类型。 第一类是国子监,北京和南京都有,朝廷直接办的,进入国子监读书,意味着有了做官的资格,从国子监毕业之后,被称之为监生,可直接安排做官,但进入国子监读书,要求很严格,有功名的读书人方可进入,会试落榜的举人可直接进入国子监,秀才则需要举荐。 第二类是府学和县学,各个府州县都有,属于各级官府办的学堂,想要进入县学读书,必须有童生的资格,读书的目的是为院试做准备,期望能够通过院试考中秀才,想要进入府学或者州学读书,则必须有秀才的功名,进入府学读书,为乡试做准备,期盼能够考中举人。 第三类则是散落民间的学堂,这些学堂要么是士大夫家族出资办的,培养本家族的子弟,要么就是家族单独请先生为自家的小孩子授课,两者之中以家族出资办的学堂居多,进入这类学堂里面读书的人,都是为县试和府试做准备的。 能够被称呼为读书人,至少是通过了县试和府试的童生,所谓有功名的读书人,就是通过了县试、府试和院试的秀才,通过了乡试的为举人,通过了会试和殿试的则是两榜进士。 两榜进士的地位最为尊贵。 马鞍山村距离县城很近,却没有学堂,这并不是奇怪的事情,整个的米脂县,学堂的数目也是少得可怜。 出现这样的情况,是因为大明南北两地在教育方面存在巨大的差距,南方占据绝对优势,北方处于绝对劣势。 首先,从读书人的数目方面,南北差距巨大,南方学风很盛,读书人数量多,北方条件艰苦,大部分人都是为了生存苦苦拼搏,没有读书条件,读书人数远不及南方,其次,从学识方面来说,南方远强于北方,若是要做确切的比较,南直隶的秀才,到北方参加乡试,百分之百中举,北方乡试高中的举人,到南方参加乡试,恐怕连副榜都上不了,最后,从整体学识方面来说,南方明显强于北方。 南北榜之争,明朝初年就出现了,为了平衡南方、北方和中部,科举考试录取榜就分为了南北榜,南方、北方和中部的读书人各自按照名额录取。 不这样规定,恐怕北方出不来两榜进士。 越是落后的东西,越是得不到重视,南方每个村有好多的学堂,而北方好多村都没有一所学堂,这学识方面的差距,也就越来越大了。 延安府各地,这些年接连遭遇到灾荒,老百姓和农户都要活不下去了,士大夫也好不到哪里去,谁还有钱粮拿出来办学堂,以前有的学堂都关闭好多。 “我知道,我准备送你到县城的吴氏学堂去读书。” “爹,家里没有那么多钱粮,我要是去读书了,娘和大妹小妹怎么办。” “这你不用操心,我有办法应付,村子周边的环境很不好,我想让你寄学。。。” 吴帆徽险些站起身来,到吴氏学堂读书本就要不少钱粮,还要寄学,岂不是要更多的消耗。所谓寄学,就是吃住都在学堂里面,不用每天来回奔波。 看样子家里的情况的确是不错的。 “爹都这样说了,我没有什么意见,只是我入门有些晚,也不知道能不能读出来。” “帆徽,读书的事情,我没有资格说话,一切都要靠你自身,秋收前后,吴氏学堂就要开课,这两天你准备一下,三天之后我们出发,到县城去。” 吴庆超准备站起身的时候,吴帆徽忽然开口。 “爹,这吴氏学堂是什么情况,是谁办的。。。” “该问的就问,不该问的不要多说,到学堂去读书之后,也一定要记住这点,不要随便去打听什么事情,好好读书就是了。” 吴庆超匆匆转身离开,似乎是不愿意多说什么。 这一夜,吴帆徽几乎没有睡着,穿越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他就有两次睡不着的时候。 早上的时候,吴帆徽提醒自己,必须要沉下心来,决不能够心浮气躁,穿越到一个完全陌生的时代,还在摸索和适应的阶段,情绪上出现些许的波动是很正常的,但这样的情况不能够持久,否则对本人会造成一定影响,他日真正遇见众大事情或者变故,难以沉住气。 能够到学堂去读书,不过是万里长征开始的第一步,今后的日子还长着,遇见这样的事情可以高兴,但不能够过头,不能够迷乱了心智。 看见走出窑洞的吴帆徽,吴庆超到时候有些忍不住了。 小山村里面几乎没有什么读书人,耆老王振贵是有功名的秀才,但也是接近五十岁的时候才考中秀才的,至于说里正吴庆雄,童生的资格都没有,算不上真正的读书人,所以读书人在这里的地位绝不一般。 谁家的小孩要是能够进入到学堂去读书,一定是高兴的手舞足蹈,马上四处奔走通告,生怕有人不知道,不管是年龄小的还是年龄大的。 吴帆徽的表现很冷静,甚至冷静的过头了,有着超出他这个年龄的成熟。 走出窑洞的吴帆徽,神色依旧如常,没有丝毫的变化,举手投足之间,也看不出经历了什么高兴的事情。 泰山崩于前而不瞬,猝然临之而不惊。 这绝非是寻常的气质,这是能够做大事的气质。 但拥有这等气质的人,无不是遭遇过太多的磨砺,或者有着足够渊博的学识。 一个多月的时间过去,吴庆超有很多的事情想不明白,他的儿子吴帆徽究竟遭遇到了什么,为什么会出现翻天覆地的变化,和以前判若两人。 知子莫若父,吴庆超曾经异常失望,甚至有些厌恶儿子吴帆徽,这么多年过去,内心过于强烈的愿望,让他给予吴帆徽的压力巨大,做事情常常是走极端,平日里的训斥也是暴躁的,导致吴帆徽与他的关系冷漠冷淡,惧怕他这个父亲。 难道是多年的重压,让吴帆徽突然明白事理了。 但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只要吴帆徽是他的儿子,这就足够了,自己的儿子表现越是优秀,出人头地的机会就越多,自己心中的那口怨气,就越是能够发泄出来。 吴庆超豁出去了,他相信儿子能够成功,更相信自身能够成功。 第七章 打包 (求收藏,求推荐票,求点击。) 崇祯元年八月十六,穿越两个月的吴帆徽,第一次离开马鞍山村,跟随父亲吴庆超来到米脂县城。 一路上,吴帆徽没有表现出来应该有的喜悦,相反他的神情愈发的凝重,展现出来他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成熟,沿途看到的情形,让他坚信大明王朝的局势正在快速恶化。 最为明显的标示,是前往县城的官道,出现了小规模的流民。 所谓的流民,就是四处流浪的百姓,就是饥荒之年,或者兵荒马乱时刻,老百姓为了生存,被迫离乡背井,通过大规模的迁徙,找到活命的机会。 明王朝对百姓的管理是非常严格的,出门没有路引,会被当做罪犯抓进大牢,所以老百姓非常规矩,待在本乡本土,老老实实生活,好多人一辈子都不会出门,免得惹上麻烦。 流民的出现,预示着饥荒达到无法控制的地步,老百姓已经顾不上官府的规矩,铤而走险了,更可怕的是,随着流民的出现,各类骇人听闻的罪恶也将随之出现。 人被逼到走投无路的境地,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明王朝最为贫瘠的陕西,接连遭遇天灾,经济已然崩溃,官府没有救济,反而继续征收赋税,接下来就是农民的暴动和流民大规模出现了。 官道上时不时出现小步奔跑的军士,这些军士的目标就是流民,地方官府对流民有着天生的恐惧,一方面流民的出现会带来治安急剧恶化的后果,另外一方面就是流民的出现,表示地方官府失职,没有能够让百姓安居乐业。 所以地方官府不承认出现流民,他们将流民视作暴徒,无情予以镇压,且在向上级禀报的时候,将镇压流民当作自身的功劳,等待这些流民的结局可想而知。 哪里有镇压,哪里就有反抗,官府对流民无情的镇压,如同抱薪救火,加速了农民暴动的步伐,也促使大量的流民加入到暴动的队伍之中。 从马鞍山村到县城,沿着官道快步行走,一个多时辰就到了县城的南门。 出发的前一夜,吴帆徽终于痛快的洗了澡,神清气爽,一身半新的粗布长袍,也是干净的,他的长相随母亲,颇为英俊,配上儒雅的气质,任何人看见,都认为其是读书人。 县城的南门足足有一队的军士守候,这可能是官道上出现小股流民的原因。 吴帆徽和父亲进入城门很容易,士兵看了看路引,什么都没有说,挥挥手放行。 其实驻守城门的军士也是社会最底层的人,他们不敢得罪任何一个有权势或者有背景的人,有时候哪怕是一句话说错,一个表情不对,都会招来灭顶之灾。 见到吴帆徽这类有气质的年轻人,他们躲都来不及,绝不会开口询问,哪怕对方拿不出来路引,只要说话的态度强硬,他们一样会放行。 对于衣着褴褛的百姓就不一样了,军士的态度很是生硬,言语稍微不好,就要动手教训,还时不时敲诈,这就印证了某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在米脂县城内转悠了约半个时辰的时间,吴帆徽有了第一印象,米脂县城大约相当于几百年之后最为落后的乡镇集镇。 县城也有东直大街、南直大街和北直大街,可大街两边的房屋让人不忍心多看一眼,破破烂烂不说,还灰头垢面的,沿街也有商铺,但大都是米铺面铺之类,偶尔能够发现一家贩卖茶叶、陶瓷或者是丝绸的店铺,最为气派的商铺,就是出售食盐的店铺。 县城大街上的人不是很多,很多人走路都是慢条斯理的。 在南直大街,有好几家酒楼和客栈,快到大街尽头的时候,居然有一家名为“怡红院”的青楼。这里是县城最热闹的地方,不时有人从酒楼和客栈进进出出,时间已近午时,正是酒楼生意最好的时候。 县城和乡下吃饭的时间不一样,乡下都是两餐饭,辰时吃早饭,申时吃晚饭,县城普遍都是三餐,卯时到辰时吃早餐,午时吃中饭,酉时吃晚饭。 “帆徽,我们找一家客栈吃饭。” 吴庆超在一家客栈前面停下脚步。 这家客栈的规模不大,从外观上看有些破旧,这样的客栈吃饭应该不贵。 吴帆徽很可怜,尽管穿越两个月时间,可他不知道物价的情况,在马鞍山村,没有用钱的机会,更不知道物价如何。 “爹,就在路边小吃摊随便吃些东西。” 吴庆超看了看吴帆徽,微微摇头。 “帆徽,不要在路边小吃摊吃东西,你马上就要进入学堂读书了,这路边小吃摊,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酒楼和客栈价钱是贵了一些,但这都是身份的体现。” 吴帆徽皱了皱眉,身份与排场肯定是要相符的,可那都是面对外人的时候,有些时候打肿脸充胖子的事情需要做,但自家人在一起的时候,大可不必讲究这些排场。 这也是吴帆徽不明白,其实这个时代,士大夫家族任何时候都要讲究,很多时候家族内部的要求更加的严格,这也是士大夫对家族子弟的培养,让他们打小就懂得规矩。 还没有进入客栈,门口就有伙计招呼了,伙计的脸上带着微笑,忙不迭的迎候,那种热情的态度,让你不进去吃饭都不好意思。 大堂摆着三张桌子,暂时没有客人,看样子这种低档次的客栈,来的人不多。 选了一张桌子坐下,伙计连忙拿下搭在肩上的抹布,开始用力擦桌子,其实桌上本就是干净的。 一边擦桌子,伙计一面开始报菜名,声音不大。 吴庆雄点了一盘卤肉,一盘蚕豆,一盘炒菜,外加两碗小米粥,四个麦饼,一壶酒。 这样的菜肴,几百年之后根本不值一提,可放到如今,非常奢侈了,就连伙计都眨了眨眼睛,可能是没有想到两位客人会点上这么多的菜。 转过身,伙计开始了大声吆喝,响亮的报着菜名。 上菜之前,伙计首先上茶,看着深褐色的茶水,吴帆徽宁愿喝白开水。 吴庆超不一样,端起茶杯,小小的喝了一口,神情很是惬意。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饭菜全部上桌,看上去颜色不错。 最后端上来的是一壶酒,淡淡的酒香味道,让人闻着很是舒服。 穿越之前的吴帆徽,什么好酒没有喝过,但穿越两个月时间,这是他第一次看到酒。 倒出来的酒,带着淡淡的黄色,吴帆徽知道,这是用米脂小米熬制的白酒。 “帆徽,男人就要喝酒,但不能够好酒贪杯,今天我陪着你喝。” “爹,下午还要到学堂去的,喝酒了见到先生。。。” “不用担心,学堂的先生我很熟悉,不会责怪的。” 老子劝儿子喝酒,何况儿子还没有成年,几百年之后不可能出现。 看来吴帆徽需要适应的地方还有很多。 端起酒杯的时候,吴帆徽盯着父亲,看看父亲如何喝酒,他相信父亲见过世面。 不过吴帆徽失望了,吴庆超拿起杯子的时候,仰头一口就喝下去了。 吴帆徽轻轻呡了一口,有一股清香的味道,但是酒味很淡,这应该不是什么好酒,就算是多喝一些,也不会醉倒。 其实从家里出发的时候,吴帆徽已经吃过早饭,喝下了一大碗的小米粥,还吃了一个麦面馒头,这个时候完全可以不吃饭的。 开始喝酒,吴庆超就不管不顾吴帆徽了,一口接着一口喝酒,桌上的菜肴倒是很少动。 父子俩之间没有多少话说,而且食不言寝不语是这个时代的要求,所以这顿饭小半个时辰就结束了。 吴帆徽喝下了两杯酒,喝下一碗小米粥,吃了一个麦饼。 结账的时候,伙计开始了报价。 “五花卤肉二十文钱,蚕豆五文钱,炒菜十二文钱,小米粥两碗四文钱,麦饼四个八文钱,米酒一壶五文钱,一共是五十四文钱,客官,收您五十文钱。” 吴庆超麻利的从放在桌上的搭哒里面拿出一串铜钱,递给了伙计。 看着桌上的饭菜,吴帆徽毫不犹豫的开口了。 “伙计,将卤肉和麦饼装上,我们路上吃。” 伙计看着吴帆徽,微微愣了一下,脸上挤出了笑容,好像有些不愿意动。 吴帆徽很清楚,这些东西若是留下了,那就归伙计所有,让父亲带回去,母亲和妹妹都是可以吃的,这个时候可不是顾及颜面的时候,饥荒马上就要到来了,到时候谁的日子都是艰难的。 吴庆超扭头看了看吴帆徽,没有开口说话。 伙计最终还是将卤肉和麦饼装好了,但脸上的神色不是很好看。 吴帆徽一点都不在乎,几百年之后吃饭打包已经成为习惯,况且他已经给伙计留下了一些东西,蚕豆、炒菜和大半碗的小米粥全部都留下,伙计足够吃饱。 走出客栈,吴庆超看了看吴帆徽。 “帆徽,我知道你心疼母亲和妹妹,以后可不能够这样做了。” “爹,我知道了。” 吴帆徽没有争辩,打包的事情,他想的很清楚,做事情达到目的就可以了,不是生死博弈,不必要出狠手,凡事留一线,日后好见面。 第八章 拜见先生 吴氏学堂在县城的东直大街,授课地点是一处祠堂,这座祠堂属于县城之内的吴氏家族绅户吴缅清所有,吴缅清是天启年间的举人,两次会试皆落榜之后,由吏部派遣到山西某县出任正八品的县丞,吴氏学堂由县城内吴氏家族合力兴办,迄今已经有几十年的时间。 现在是学堂放假的时期,每年学堂放假三个月,春耕时节半个月假期,秋收季节一个月假期,春节一个半月假期。 学堂开学的时间为八月二十,学生一般八月十九就要到学堂拜见塾师。 学堂招收学生有严格的规矩,但还是以塾师的意见为主,若是塾师同意招收某人读书,哪怕不是吴氏家族的子弟,吴氏家族的人也不会反对,毕竟塾师的地位是很高的。 学堂开学的时间,也是塾师收入来源的主要时期。 塾师的收入分为束脩、膳食和节敬三项,束脩是最为主要的收入,一般都是白银或者铜钱,是塾师养活家人所必须的,膳食则是学生每日里带给塾师的饭食,塾师在学堂授课的时候,不可能自己做饭,而且塾师的家一般都没有在本地,节敬则是每年重大的节日,学生拜见塾师所孝敬的物资。 吴庆超早就准备好了束脩,五百文钱。 这个数目已经很高了,一般来说,家族子弟进入学堂读书,一年的束脩一百五十文钱到两百文钱左右,学生的数目越多,塾师的收入就越高,当然那种为家族个别子弟授课的塾师,收入则是家族直接给的,这样的家族全部都是大户,拿得出来银子。 “帆徽,吴氏学堂的先生,是有功名的读书人,好几年前就是秀才,满腹的才学,就算是在县城,也是受人尊重的,先生性况,你见到之后称呼况先生就可以了。” 吴帆徽微微点头,没有开口询问,反正询问也没有多大的作用。 “见到先生一定要行跪拜礼,这是规矩,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一定要听从先生的教诲,不管遇见什么事情,都不能够和先生顶撞。” “你在吴氏学堂寄学,就住在学堂,学堂每月会放假三天,你就不要回家了,歇息的时间多做功课,你入门晚,可只要专心学习,就一定能够考取功名。。。” 吴帆徽依旧没有开口说话,对于吴庆超这种望子成龙的态度,他是能够理解的,可他感觉到吴庆超太过于着急,要知道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刚刚进入到学堂,有很多的习惯需要适应,学习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读书练字,对于一个没有见过世面、自小就在封闭的山村长大的少年,那是比登天还要难的事情。 当然这一切对于吴帆徽来说,的确不算什么,读书的时候,他就是选择文科,后来上了某名牌大学的法律系,专攻刑法,那是一所学风很好的大学,授课的教授要求学生多看古书,从历史上的法典之中吸取知识,还专门强调中国古代的刑法,从唐代到明代,就是世界上最完备的,只是后来遭遇一段时间的曲折,慢慢的有些落后了。 读书的时候,大明律就是吴帆徽详细研究的法律,为了能够真正的理解大明律,他还了明史以及其他一些有关对明朝民生、社会发展和法律评论等等书籍,甚至接触到了有关四书五经和论语的相关点评等等。 参加工作之后,因为兴趣方面的原因,吴帆徽继续评论有关明朝兴衰的书籍,这些书籍的时候,他为明朝的强大骄傲,也为明朝的衰败嗟叹,更是为明朝灭亡叹息。 刚刚穿越的时候,吴帆徽甚至想到了,是不是自己过多的研究了明朝的历史,所以上天让他冷不丁的穿越到明朝来了。 读书的目的就是考取功名,就是要入朝为官,金榜题名和衣锦还乡,这是读书人最大的荣耀,不过做到这一点很难,大明那么多的读书人,有些人甚至到了五六十岁的年纪,依旧是白丁或者童生一个,没有能够通过院试,没有取得秀才的功名。 能够取得秀才的身份就很不错了,秀才又被称呼为生员,每月能够从官府领取禄米,用以维持自身和家人的生活。 十年寒窗无人问,一朝成名天下知,没有取得功名的读书人是很悲惨的,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一辈子就知道读书,不会种田,不会谋生,而且一身的酸腐气,简直就是废人。 进入到祠堂,斑驳的木门、破损的墙体、粗壮的木柱,给人厚重和沧桑的感觉。 祠堂里面的光线不是很好,看来也是很长时间没有维修了。 走过天井,吴庆超的神情变得肃穆。 天井正面的厢房一分为二,这里应该是学生上课的地方,厢房的左边有两间耳房,这里应该是塾师歇息的地方。 看上去吴氏学堂的条件不是很好,这也难怪,陕西本来就是贫瘠之地,小小的米脂县,能够有家族出钱办学就很不错了。 吴庆超走到最左边的耳房,轻轻敲门。 门慢慢打开,一个面容清瘦、神色严峻、下巴上长着山羊胡须的中年人走出耳房。 “况先生,这是犬子,今日我带犬子来拜见先生的。” 吴庆超边说边拉了一下吴帆徽的袖子,这是要求其跪下。 吴帆徽没有跪下,他站直了身体,鞠躬行礼。 “见过况先生。” 被称呼为况先生的中年人,犀利的双目扫变吴帆徽的全身,收回目光的时候开口说话。 “吴兄,多年不见,想不到你的儿子已然成年。” “哪里,犬子不成器,丙辰年的,还希望先生多多教诲。” 吴庆超的脸有些红,大概是刚刚儿子吴帆徽没有跪下拜师,这表现出来他的教育出现问题,要是放到其他的场合,吴庆超早就发脾气,甚至是直接动手了,不过在先生的面前,他只能够将一腔怒火压下去,此外就是吴帆徽的年纪大了一些。 尽管在和吴庆超说话,但况先生的态度是清高的,甚至是不在乎的,这样的态度让吴帆徽有些反感,清高孤傲、不懂转圜、盲目自信,这是很多读书人的特点,就和几百年之后没有走出象牙塔的大学生一样。 成熟的麦穗低头,空壳的麦穗才会仰头,只有经过磨砺,才能真正成大器。 不过先生就是先生,每个人有着自身的脾气,何况有明一朝,有功名的读书人地位都是很高的,在寻常百姓的面前,他们有清高的资本。 “教诲不敢说,暂时就留在这里读书,不过我有言在先,既然是寄学,那就是要负责收拾打扫等等事宜,平日里做功课,需要消耗的纸笔墨砚也要自己准备。” 吴庆超连连点头,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的笑容。 “吴兄,你儿子年纪不小了,我说的很直白,入学的时间太晚了一些。” “半年时间,若是你的儿子达不到要求,那就不要留在学堂,还是回家去种地。” 。。。 自始至终,况先生没有对着吴帆徽开口说话,甚至没有询问其基本的情况。 吴帆徽当然不会主动开口,特别是想到磕头拜师的事宜就反感,前世近四十年,除开给过世之人磕头,其他时候就没有跪过,穿越不过两个月的时间,就要给和自己的心理年龄差不多、甚至是远不如自己心理素质过硬的人磕头,内心实在纠结。 况先生的话语,吴帆徽听的很清楚,玄外之音也完全明白,说到底,他吴帆徽不过是一个寄读的学生,算不上吴氏学堂正式的学生,也没有真正的拜师,而且读书的过程之中,得不到很多的教授,绝大部分都要自己努力,半年之后况先生会考校,若是考校不合格,那就清理出学堂,吴氏学堂从未出现吴帆徽这个学生。 在这期间,吴帆徽还是学堂里面的义工,负责打扫卫生,烧茶递水等等。 这肯定是年龄的原因,一般进入学堂读书之人,大都五岁到六岁的小孩,十三岁才发蒙的非常稀罕,若是没有特殊的能力,金榜题名的机会渺茫。 任何一个塾师,都想着桃李满天下,明朝更是如此,明末这样的认识已经达到了巅峰。 或许况先生认为,吴帆徽进入到学堂读书,无非就是想着能够识文断字,将来到某个商铺去做事情方便很多,本就胸无大志,如此情况之下,还是不要收下这个学生为好。 吴帆徽的住宿地点,在祠堂最里面,一间不到十个平方的房间,里面仅仅就是一张木床,其余什么东西都没有。 吴庆超大概也没有想到。 这预示着吴帆徽不可能马上就住在祠堂,还要回家去拿不少的东西。 申时,吴庆超和吴帆徽离开县城,赶回家去。 一路上两人走的很快,没有谁开口说话,早上到县城来的兴奋劲,消失的无隐无踪。 走到村口的时候,吴庆超看了看吴帆徽,终于开口了。 “帆徽,读书的事情,尽力就可以了。” 不知道为什么,吴帆徽突然有了一种冲动。 “爹,你放心,我一定会取得功名。” 第九章 五两银子 (求收藏,求推荐票,求点击。) 尽管吴庆超低调和保密,但其子吴帆徽要到吴氏学堂去读书的事情,还是在村里传开了。 村里人家的小孩到学堂去读书,这可是大事情,农家子弟想要进入学堂读书,那是不简单的事情,首先要看你是不是有读书的天赋,其次要看你是不是有读书的条件,最后还要看你是不是得到先生的赏识,被先生真正的收为弟子。 吴帆徽的年纪还是大了一些,十三岁的年纪到学堂去读书,有些不伦不类,旁人不免猜想,要是有读书的天赋,早就该进入到学堂去了。 消息的传开,让吴庆超有些猝不及防,尽管村里的耆老和里正都没有马上到家里来,但不少的乡里乡亲都来搭讪,无话找话说,更有村里和吴帆徽几乎同年的少年,来找其玩耍,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什么心思。 穿越之后的吴帆徽,性格发生变化,基本也是足不出户,很多和村里的人接触。 庄稼汉性格直爽,没有花花肠子,有什么话都是直来直去,嗓门大,不知道隐晦。 外面的交谈,吴帆徽全部都听见了,说的全部都是家长里短的话语,最多是田里遭受灾荒,感慨日子过不下去,没有谁祝贺他吴帆徽金榜题名的,至于那些来玩耍的少年,其木讷的程度让吴帆徽无语。 吴帆徽回家只有一天的时间,八月十八要再次离开,到县城的吴氏学堂去读书。 母亲王和翠一直都在收拾东西,包括棉被和洗干净的衣服等等,天气很快就要转凉,厚衣服肯定是需要准备的。 吴明丽和吴明芳两个小女孩,一整天的时间,几乎都是在吴帆徽的身边,可以看出来她们舍不得哥哥去读书,但也知道读书对于哥哥有着重大的影响,是不能够耽误的事情。 天色终于暗下来。 村子里已经安静下来,家家户户都准备睡觉了,吴帆徽到县城学堂去读书的事情,在村里引发了小小的轰动,但那与农户的生活没有太多的关系,最多也就是白天的时候议论一下,说一些闲话,其中就包括笑话吴帆徽的,这么大的年纪去读书,梦想着成为天山的文曲星,是不是脑袋坏了。 该吃饭的时候吃饭,该睡觉的时候睡觉,农户过的是自家的日子,封闭狭隘,天大的事情他们也仅仅是议论几句,几天之后就忘得干干净净。 耆老王振贵出乎意料的到家里来了。 这一次,王振贵是直接到吴帆徽睡觉的窑洞。 王振贵是村里唯一有功名的读书人,也是村里地位最高的人,据说王振贵在县衙也有一些薄面,好多次见到知县老爷,有一次还和知县老爷说话了。 王振贵的这些传闻,在庄稼人的脑海里就是天大的事情,就是权力的象征,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户,一辈子都没有见到知县老爷的机会,和知县老爷说话更是做梦都不可能的事。 吴帆徽要到县城去读书,身为秀才的王振贵前来看看,表示一下祝贺,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若是吴帆徽今后真的有出息了,那也是一层很不错的关系。 可吴帆徽已经十三岁,这样的年纪才发蒙读书,不可能有前途,考上童生都很困难,从这个角度来说,王振贵大可不必亲自上门来。 王和翠正在帮忙收拾东西,吴明丽和吴明芳两人也跟在吴帆徽的身边。 看见王振贵进来,王和翠连忙带着两个女儿退出了窑洞。 吴庆超没有在家,申时就看不见人,谁也不知道到什么地方去了。 “帆徽,听说你要到县城的吴氏学堂去读书了。” “是的,爹昨天送我到学堂去,已经见过先生了。” “嗯,不错,好好读书,为村里争光,你要知道,几十年时间,村子里仅仅出过一个真正的读书人啊。。。” 王振贵嘴里所谓的真正的读书人,就是指举人以上身份的读书人,取得举人以上功名之后,才能够进入朝廷和官府做官,才算是有出息的读书人,秀才是无法进入官府为官的。 王振贵的这些话,让吴帆徽很是吃惊,在他接收的记忆之中,没有这样的事情,家里人从来都没有说过,按说村子里出了考中举人或者是进士的读书人,那是全村的骄傲,这样的人会被口口相传的,为什么他不知道。 王振贵准备再次开口说话的时候,吴庆超进来了。 看见王振贵,尽管吴庆超的脸上带着笑容,但笑容很是勉强,这让吴帆徽想到,王振贵刚刚说的那番话,吴庆超一定是听见了。 见到吴庆超回来,王振贵转移了话题,无非是勉力吴帆徽好好读书的。 寒暄不过几分钟的时间,王振贵就离开了。 关好了门,吴庆超转身看着吴帆徽,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拿出来一个裹好的棉帕。 棉帕打开之后,吴帆徽的眼睛眯起来了。 棉帕里面竟然是大大小小的碎银子。 银子的表面颜色有些暗了,明显是存储很多年,稍微有些氧化。 银贵钱贱,这年月银子是非常稀罕的钱财,马鞍山村的绝大部分农户,一年到头都看不见银子,一户人家拼命的做事情,全年能够积存一两银子就很不简单。 吴帆徽储存的历史知识表明,明朝中后期,二十两银子就是一户雇佣丫鬟下人人家一年的开销,七品知县一年的俸禄为四十五两白银。 一两白银可以购买两石粮食,而一石粮食相当于几百年后的一百八十八斤粮食。 如此折算,一两白银相当于几百年后的七百元钱左右。 但这仅仅是以粮食作为参考价格核算的,实际上明朝一两白银所能够买到的物资,远远超过几百年之后的七百多元钱。 当然,明朝末年灾荒频频,粮食异常金贵,银子的价格肯定是贬值了,至于说具体贬值多少,需要吴帆徽去了解。 不管怎么说,家里居然能够拿出来这么多的碎银子,吴帆徽怎么都想不到。 “帆徽,这里是五两白银,我本来想着到县城之后交给你的,你在学堂读书的时候用,不过县城里面不安全,要是被谁看见了,会惹出事情来的。” “银子你一定要收好,不要让外人看见了,我还给你准备了五百文钱,一些小的开销不要直接拿银子出来付账,你从未用过钱,不知道银子的价格,我告诉你,现在一两白银可以兑换一千二百文钱,不是官府公布的一千文钱,你要记住了。” “家里的事情,我都安排好了,你不用操心,安心读书,这些银子是你半年的所有开销,县城不比村里,时时刻刻都要用钱,出门在外,不要委屈了自己,更不要让人看不起。” 吴帆徽第一次真正感动了,尽管说吴庆超这些话,听起来不是那么感人,但这是父亲对儿子发自内心的关心,不掺杂一丝的水份。 五两银子维持半年的时间,不能够说是特别的宽裕,但是对于身处底层的吴帆徽来说,已经非常奢侈,他跟随吴庆超到县城客栈去吃饭,一盘卤肉,一盘蚕豆,一盘炒菜,两碗小米粥,四个麦饼,一壶米酒,才花费五十文钱,若是每天一餐,一两白银几乎可以如此吃上一个月的时间。 读书的开销,绝不仅仅是自身吃饱穿暖。 在学堂读书的时候,学生相互之间攀附关系,以备将来不时之需,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既然要攀附关系,就必定会有吃吃喝喝的事情,会有到酒楼和客栈去吃饭喝酒的开销,若是一毛不拔,会遭遇到孤立和耻笑,对今后很不利。 吴帆徽已经是少年,十三岁的年纪,过年就是十四岁,到学堂去读书,必须要结交关系,否则就无法真正的立足,再说其并未真正成为况先生的弟子,半年之后想要留在学堂继续读书,需要得到诸多的帮助,这就让他必须要结交关系。 吴帆徽小心的收好了银子,他不可能拒绝,到县城去寄学,需要开销的地方太多,穿越的他明白钱财的重要性,金钱不是万能的,可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躺下之后,吴帆徽特别的清醒,他一直都在思索王振贵到家里来的目的,王振贵说到的村里出去的真正读书人究竟是谁,难道此人与自家有什么牵连吗,若是有牵连,父母为什么从未开口说过这些事情,为什么听见王振贵开口会不高兴。 王振贵到家里来肯定是有目的的,只是吴帆徽目前无法弄清楚。 穿越两个月的时间,脑海里面的疑团太多,首要就是父亲吴庆超和母亲王和翠以前究竟有什么样的经历,他们表现出来的气质,提出的诸多要求,都是大户人家才会拥有和提及的。 其次就是为什么家里能够拿出来不少的银两,明明条件不错,为什么要低调,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 最后就是表现神秘的耆老王振贵和里正吴庆雄,他们的背后是否有什么秘密。 想要弄清楚这些问题,对于吴帆徽来说,难度不是太大,他已经想到了两个人,其一是吴氏学堂的况先生,既然和父亲吴庆超以兄弟相称,就一定知道过去的事情,其二是消失两个多月的吴宝贵,他们约定见面的时间是半年,或许下一次见到吴宝贵的时候,就能够解开脑海之中的某些疑团了。 这些都是小问题,吴帆徽相信自己能够在很短时间弄清楚。 总之,接下来的事情是好好读书,为自身未来奋斗。 第十章 上课 崇祯元年八月二十日,秋收假期结束,米脂县吴氏学堂开课。 吴氏学堂一共有十七个上学的儿童和少年,其中十一岁至十五岁的少年十二人,六岁至九岁的儿童五人。 被隔成两间房屋的厢房,就是两间教室,右边是五个儿童和吴帆徽读书的地方,左边则是其他十一个少年读书的地方。 这样的情形,让吴帆徽很是尴尬,他的座位在右边教室的最后面,前面则是五个尚未脱去稚气的儿童,和这些儿童一起读书,掉价不说,内心实在难以接受。 还没有开始上课,吴帆徽就成为众人关注的对象,学堂里来了新的同学,以前也不认识,大家肯定是好奇的,胆子大的已经开始和吴帆徽搭话。 先生此刻尚未进入到教室,毕竟都是少年和儿童,叽叽喳喳的,表现很是活跃。 得知吴帆徽刚刚入门读书,诸多少年的神情瞬间变得奇怪,他们大概是没有想到。 辰时,况先生进入到教室。 十七名学生全部都坐在左边的教室,聆听先生训话。 况先生眼睛的余光扫过,看了所有人,几乎就没有关注吴帆徽。 “假期已经结束,今日正式开课,你们若是继续顽皮,不能够按时完成功课,我手中的戒尺饶不了你们。。。” 况先生的话语,吴帆徽没有仔细听,在他看来,任何一个学堂,规矩都是差不多的,他这个新入学的学生,总是需要介绍给众人,或者先生直接介绍,譬如说学校里面来了一个新同学,大家相互熟悉一下等等,或者是自我介绍,让大家熟悉认识,但况先生没有马上介绍,也没有要求吴帆徽自我介绍。 一直到相关的要求说完之后,况先生的目光才勉强看向他吴帆徽。 没有等到况先生开口,吴帆徽就主动站起身来。 忍耐是有限度的,该自我展现的时候要毫不犹豫,否则他今后在学堂的日子不好过。 “学生吴帆徽,尚未取字,本县马鞍山村人,丙辰年生人,今后在吴氏学堂读书识字,与诸位学长学弟一道学习,聆听先生教诲,我是今日刚刚入学,很多规矩都不知道,期盼得到诸位学长学弟的帮助,先生给我半年时间,若是能够通过先生的考校,则与诸位继续在这里学习,若是不能够通过先生的考校,那就回家种地了。” “如此,我暂时不是况先生的弟子,只能够算是吴氏学堂的寄读生,但我相信通过努力,能够通过先生的测试,所谓天道酬勤,我也希望得到诸位学长学弟的帮助,让我能够继续在吴氏学堂读书,能够在先生的教授之下,学业有成。” 吴帆徽的这一席话,镇住的不仅仅是教室里的学生,还有况先生。 一个在小山村长大,十三年来都没有读书、没有见过世面的少年,能够有什么出息,就算是到学堂来读书,也不过是混日子,能够认识几个字,这是况先生的想法,要不是与吴庆超之间有着不错的关系,接受过吴庆超的恩惠,他压根就不会答应让吴帆徽进入吴氏学堂。 可吴帆徽刚刚的一席话,展现出来落落大方的气质,哪里是一个小山村笨拙木讷少年所能够表现出来的。 难道这是一个奇才,只不过没落在小山村,没有被发现。 况先生不会相信,他倒是担心另外一个重大的问题,那就是吴帆徽其实读过书,有过授业恩师,这样他就绝不能继续教授吴帆徽了。 “吴帆徽,你以前可曾跟随谁读书识字。” “从未有过,今日第一次进入学堂。” “胡说,从未学习之人,怎能如此侃侃而谈。” “先生,学生所说的是实话,到马鞍山村调查即可证实。” 况先生禁不住走到了吴帆徽的面前,眼神变得凌厉,不过他从吴帆徽的眼睛里面看到的是平静,带着强烈自信的平静。 “吴帆徽,我再问你一次,你是否跟随谁读书识字。” “从来没有,在村里每日就是玩耍嬉戏,十岁之后开始跟随父母在田间劳作,村里没有学堂,学生就是想着要读书,也没有机会。” “没有学识说话怎么能够脱口而出,难道你是无师自通。” “村中耆老是有功名的读书人,学生时常观察他的一举一动,每日里思索琢磨,领悟其中道理,父亲也曾读书,平日里的言行教诲学生都记在心中,先生说学生侃侃而谈、脱口而出,那是先生的认识,学生倒是没有什么感觉。”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 “非也,先生问什么学生回答什么,没有一句诳语。” 况先生险些举起手中的戒尺,不过他忍住了,看了看吴帆徽,转身走开。 “都回到自己座位,开始念书,午时一刻我来检查,若是读得不好,中午就不要吃饭了。” 况先生离开了教室,回到旁边耳房,应该是去思考问题了。 吴帆徽在众人吃惊的眼神之中,回到了右边的教室。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冯陈诸卫,蒋沈韩杨。。。”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仄,晨宿列张。。。” 五个小孩子都在念着《三字经》、《百家姓》和《千字文》,不过念的过程之中,都会偶尔扭头朝着后面看,这让吴帆徽有些无奈,他本以为况先生会扎扎实实授课,解读四书五经的知识,谁知道所谓上课就是让学生读书。 《三字经》、《百家姓》和《千字文》是入门学习的基础课程,要求熟读背诵,最终能够熟练的写出来,其中的《三字经》和《千字文》,需要简单的解析,做到了这一步,就算是完成了入门的学业。 接下来学习的就是四书五经了,四书包括《论语》、《孟子》、《大学》、《中庸》,五经包括《诗经》、《尚书》、《礼记》、《周易》、《春秋》,不要小看这九套书,对四书五经的学习,将贯穿整个的科举考试过程。 县试、府试、院试、乡试和会试,考试内容全部都出自于四书五经,只不过难易的程度不一样,越是到上一级的考试,难度越大。 “书读百遍,其义自现。” 脑海里闪现这句话的时候,吴帆徽总算是明白其中意思了,原来古时候授业解惑就是如此简单,先生教你读书识字写字,教你背诵文章,至于说能不能明白书中的道理,就看你的造化,看看你是不是将这些文章读过几百遍,通过诵读明白其中道理。 当然,的确不能够明白和理解的地方,也可以请教先生,先生会根据自身的认识给与你一定程度的解析和点拨。 其实说对四书五经的理解和注解,就算是几百年之后都有着不一样的标注,每一个学派都说自身的注解是最有道理的,相互之间不服气,导致观点难以完全统一。 按照大明朝廷和皇上定下的规矩,科举考试八股文展现出来的观点,必须遵循朱熹《四书集注》的观点,自身是不能够有观点出现在文章之中的,若是出现了,不要说想着能够获取到功名,被直接下大狱都是有可能的。 但读书人对朱熹《四书集注》的理解,也是各不相同的,某一个观点可能出现几种不同的看法,在解析的时候,同样会表露出来略微不同的认识,特别是明朝中期以后,这样的争论更加的激烈,面对这样的争论,朝廷也吸纳了某些读书人的见解,对《四书集注》之中的某些观点进行了较为详细的再注解,当然这些注解都是要符合皇权统治的。 举个例子来说,有关读书人重义轻利的注解,到了明朝中后期就到了维护皇权利益的巅峰,认为读书人不能够有物质上的追求,哪怕是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也要追求大义。 这样的观点被很多所谓的卫道士拿来说事,很可惜的是,几乎所有人都是嘴上说一套,实际上做的是另外一套,那些读书人辛辛苦苦读书取得功名,进入朝廷做官,若是继续过穷日子,甚至是吃不饱饭,养不活家人,还一心一意为朝廷做事情,怕是只有傻瓜才会做。 吴帆徽面临的问题远不止这些,他没有可供的书籍,这年代的藏书是很珍贵的,就算是入门的《三字经》、《百家姓》和《千字文》读本,都需要学生自己手抄,而学生得到先生的器重,表现就是先生会给你几本书,让你去抄录。 吴帆徽的确能够克服无数的困难,就如同阿基米德说过的一句话:给我一个杠杠,我可以撬起地球,他也能够凭借少许的平台和杠杠,展现自身的能力,绽放异彩,但这种平台和杠杠必须存在,无根之木和无源之水是不可能的,无师自通更是说不通的。 吴帆徽现在需要的就是《三字经》、《百家姓》和《千字文》的读本,用来装点一下门面,否则他一个大字不识的山村少年,出口成章,还能够熟练背诵《三字经》、《百家姓》和《千字文》,甚至能够背诵四书五经里面的内容,这岂不是成为了妖怪。 第十一章 平台 (求收藏,求推荐票,求点击,求读者大大的支持。) 读书持续一刻钟的时间,声音开始参此不齐,几个小脑袋滴溜溜的左右转动,让这些不到十岁的小孩子长时间读书,而且是无趣至极的《三字经》、《百家姓》和《千字文》,这也的确是为难他们,正是童心炽盛的时候,脑子里想到的是怎么好好玩耍,谁耐烦总是读书。 年纪最大的九岁的那个孩子,站起身小心走到了教室的门口,朝着左边耳房的方向看了好一会,大概是没有看见先生的影子,回头对着其他的小孩子做了一个鬼脸。 教室里面很快传出刻意压制的欢笑声音,转眼间座位上已经看不见端坐的踪影,手抄的读本随意放在桌上,几个小孩子开始在教室里面追逐打闹。 饶是吴帆徽有着非同一般的心智,见到这一幕也是目瞪口呆,读书的学童居然在教室里面打闹玩耍,这算是上的哪门子课,就算是在几百年之后,也就是电影里面能够看到。 那个九岁的孩子,年龄大一些,个子也稍微大一些,没有参与到打闹之中,他看了看吴帆徽,低头思索了一下,慢慢走过来了。 “学、学长,我叫吴明坤,今年九岁,家在县城北面,刚才听了你说的话,好硬气,你真的好厉害,你做我们的老大怎么样。” 学长学弟的区分,应该是按照进入学堂的时间来计算,不管你多大的年龄,进入学堂的时间晚,就是学弟,不过吴帆徽在前面的话语之中,已经表露出来了态度,让这些小毛头不敢在他的面前摆架子,尽管吴帆徽是第一天进入学堂,但这些小孩子以及将他当做学长。 “哦,做老大是什么意思,能够得到什么好处,该做些什么事情。” 吴明坤的眼睛滴溜溜转动了好几下,有些为难的搔了搔头皮。 “这个,你做老大我们就要听你的,不过先生惩戒我们的时候,你一定要出头。” 吴帆徽哑然失笑,这样的老大鬼才愿意做。 “那不行,我没有得到什么好处,总是替你们出头,凭什么我要做你们的老大。” 毕竟是九岁的孩子,不可能有那么深的心机,吴明坤嘿嘿笑了一下。 “我也就是说说,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们按照我说的要求做,我就做你们的老大。” “那、那不行,我们怎么知道你会说些什么,你要是要求高了,我们做不到。” “你们都是屁大的小孩子,我会要求你们做很困难的事情吗,你们也太高看自己了,算了,等于我没有说,看样子你们也没有什么本事和出息,这点小事情都害怕,就知道混日子。” 吴明坤的脸一下子红了。 “我、我才不怕。” “这么说你是答应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想要我做老大,那就要遵守我的规矩。” “好,就按照你的规矩做事情,不过你也要答应我的条件,先生惩戒我们的时候,你一定要帮助我们出头。” 吴明坤说完,挥手示意几个正在玩耍的小孩,其余四个小孩很快围拢过来。 吴帆徽的脸上隐隐出现了笑容,原来这个吴明坤以前就是这五个孩子中间的老大,也不知道是吃了哪些苦头,不愿意继续做老大了。 想要镇住一帮年岁太小的孩子,没有手腕还真的是不行。 “你们都站好了,学长今后就是你们的老大,也是我的老大。” 吴明坤双手叉腰,煞有其事的介绍。 “老大,我叫吴明波,今年八岁,我家住在城南。” “老大,我叫吴明富,今年七岁,我家住在城北。” “老大,我叫陈华渠,今年七岁,我家住在城东。” “老大,我叫吴明峰,今年六岁,我家住在东直大街。” 看着争先恐后自我介绍的几个小孩子,吴帆徽很想笑,不过他忍住了,这种成年人眼里很好笑的拜见老大的仪式,在吴明坤等人眼里是非常圣神的,也许他们现在还不明白其中的真正含义,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吴帆徽会让他们彻底弄明白的。 一个好汉三个帮,孤军奋战肯定是不行的,无权无势的时候,身为最底层的草根,就需要结交身边的人,而童心未泯的玩伴,是绝佳的选择。 “既然你们认我为老大,那我要求你们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帮助我找到《三字经》、《百家姓》和《千字文》的读本,同时还要在我的面前认真读一遍,每一个人都要读一遍。” 这个任务的确不重,五个小孩子都努力点头。 要是况先生让他们每个人读一遍《三字经》、《百家姓》和《千字文》,那他们一定是皱着眉头,但是在老大的面前读一遍,那是心甘情愿,而且唯恐读的不好。 吴明坤年纪大一些,还是最聪明,他跑到自己的座位边,拿起桌上《三字经》、《百家姓》和《千字文》的手抄本,双手捧着交给吴帆徽。 “老大,我们都没有《三字经》、《百家姓》和《千字文》的读本,就是手抄本。” “手抄本也可以,借给我一天的时间就可以了。” “老大,你拿着用,我再想办法抄一本。” 吴帆徽没有拒绝,点点头,表示同意,这个时候可不能够拒绝。 吴明坤首先开始背诵《三字经》、《百家姓》和《千字文》,背的不是很熟练,接下来的吴明波等人,全部都是对着手抄本读下来的。 背诵和朗读的过程之中,吴帆徽不断的伸出大拇指,在每个人背诵或者朗读完毕之后,还会大声叫好,这动作瞬间点燃几个小孩子的兴致。 在每个人背诵和朗读的过程之中,吴帆徽也开始默记,百家姓很枯燥,没有什么规律可循,也是最难背诵的,三字经和千字文上口一些,抑扬顿挫,押韵恰到好处,但稍微长一些,穿越之前的吴帆徽,因为工作性质的关系,刻苦训练了过目不忘的本领,背诵和记忆能力超强,加上对明朝历史多年的钻研,让他的古文功底,不知不觉博大深厚。 这个时候吴帆徽的能力充分展现出来。 五个小孩子背诵和朗读完毕,吴帆徽基本可以背诵。 能够背诵,他就能够熟练的写出来,而写一遍对于加深记忆,有着绝佳的效果。 不过现在还不是展现此等能力的时候。 陈华渠在吴帆徽面前朗读《三字经》、《百家姓》和《千字文》的时候,况先生从外面伸出头来看见教室里面的一切,吴帆徽同样看见了,但他假装没有看见。 刚才在况先生面前展现出来不亢不卑的态度,肯定是让况先生吃惊的,现在能够在最短时间之内笼络五个小孩子,怕是让况先生更加的诧异。 学生之间相互帮助,这本是应该的,吴明坤等人等于是在帮助吴帆徽,从这个角度出发,况先生的确不好责备。。 终于,况先生进入了教室。 “除开吴帆徽,每人背诵一遍《三字经》、《百家姓》和《千字文》,能够背诵出来的中午可以吃饭,不能够背诵出来的不准吃饭。” 教室里面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作为老大的吴帆徽,知道自己应该要出头了。 “先生,刚才诸位学弟都在帮助我熟悉《三字经》、《百家姓》和《千字文》,耽误了他们朗读和背诵的时间,他们若是不能够背诵出来,责任全部都在我的身上。” 况先生看着吴帆徽,仿佛不认识。 “你、你凭什么说这样的话语,难不成你想成为他们的先生。。。” “刚刚五位学弟帮助了我,耽误了学习时间,马上在先生面前背诵,一定有困难,这都是我的缘故,我若是不能够实话实说,内心过意不去。” 况先生的脸色变得很是古怪。 “还有些侠骨柔情,也罢,学堂里面有规矩,我要提醒你,既然你准备帮着其他人出头,那你就要拿出本事来,可不要想着强出头,你要是真正展现出来本事,今日我就不要他们背诵《三字经》、《百家姓》和《千字文》,你要是不能够展现出来本事,我会实施更加严厉的惩戒,包括你也要接受惩戒,你可要想好了。” 吴帆徽点点头。 “先生,我明白,那我就背诵《百家姓》前面的一百个姓,不知道算不算数。” 教室里面瞬间变得安静,就连吴明坤等人,嘴都张大了,看着吴帆徽,以为他们听错了。 “好啊,你现在就开始背诵。” “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冯陈诸卫,蒋沈韩杨,朱秦尤许,何吕施张,孔曹严华,金魏陶姜,戚谢邹喻,柏水窦章,奚范彭郎,鲁韦昌马,苗凤花方,俞任袁柳,酆鲍史唐,费廉岑薛,雷贺倪汤,腾殷罗毕,郝邬安常,乐于时傅,皮卞齐康,伍余元卜,顾孟平黄,和穆萧尹,姚邵湛汪。先生,我背诵完了。” 吴帆徽吐字清晰,背诵的很是流利。 况先生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什么表情,他看了看吴帆徽,一言不发转身离开,和先前表现一样,吴明坤等人看着吴帆徽,眼神里面充满了崇拜。 第十二章 思索 (求收藏,求推荐票,求点击。) 一直到散学,况先生的身影都没有在教室里面出现,不过午时过后,吴帆徽还是听到了况先生授课的声音,那是来自隔壁的教室。 况先生为什么这样做,吴帆徽稍稍思索也就明白了。 作为塾师,况先生的希望是寄托在隔壁教室十一个少年身上的,这些少年明年就要参加县试,若是能够有几个学生通过县试,那就是况先生的荣耀,而且他自身也能够得到一大笔的酬劳,至于这边的小孩子,那就是带着教授一下,反正距离参加县试还有好多年的时间,就好比是几百年之后的高中老师,关注的是学习成绩好的学生,那些没有希望的学生肯定是糊弄和应付对待的。 这是人之常情,现如今和几百年之后没有什么两样。 当老大的滋味是不错的,吴明坤、吴明波、吴明富、陈华渠和吴明峰五人,争相将自己从家里带来的饭食递给吴帆徽,生怕其不吃,年纪最小的吴明峰,差点为吃饭的事情掉眼泪,就是因为老大没有多吃他带来的饭食,他们刚刚认的这个老大,言出行行必果,让他们免去了不能够吃午饭的惩戒,还免去了遭受戒尺打手心的疼痛,且在先生面前展现出来不一般的能力,敢于和先生顶着说话,这样的老大哪里去找。 小孩子的心思的确不复杂,想的也简单,何况这五个小孩子,都不是什么士大夫人家的,也就是条件稍微好一些的米脂城里的人家的孩子,没有经历过大家族的勾心斗角,没有那么多的规矩礼仪的限制,保持了率性的童真。 散学的时间是申时。 吴帆徽回到祠堂最后面的寝室,看着已经勉强收拾好的房间,禁不住微微叹了一口气。 穿越不过两个多月的时间,吴帆徽已经感觉到了巨大的困惑,他所能够依靠的平台过于的狭窄,米脂县城里面没有读书人的聚会,这样的聚会全部都在延安府城,米脂县城也没有什么真正的士大夫家族,有的只是一些所谓士绅家族,因为这里压根就没有出过真正的两榜进士,举人倒是有几个,可举人的影响力,和两榜进士是无法比较的。 吴帆徽很清楚,一个好汉三个帮,凭借着个人的能力,想要在读书人掌控的大明王朝混出一番天地来,那是非常困难的,这样做的结果,往往是事倍功半,付出的代价难以承受。 可惜的是,如今的他,就处于这样的没有发展前途的位置上面。 穿越的吴帆徽前世是公务员,而且是在权威部门的公务员,脑海里的认识也是比较固定的,那就是老老实实的吃公家饭,一步一步慢慢的升迁,不过他很清楚,在升迁的过程之中,机遇和关系是非常重要的,甚至是决定性的因素,很多时候个人能力反倒是其次。 那个可恶的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将明王朝所有人分为了士农工商四类,士子地位最高,农民其次,工匠和商贾地位最低,不过朱元璋可能做梦都没有想到,他这种违背社会发展规律划分出来的等级,到了明朝中期以后,会发生根本性的变化,士子地位依旧最高,商贾的地位明显提升,而农民和工匠沦为社会最底层。 很简单,商贾有钱,做官的同样想着有钱,想着过好日子,朝廷给出的俸禄低的可怜,做官的依靠俸禄发财,过上令人羡慕的生活,那是痴人说梦,于是乎官吏其他发财的路途就出现了,其一是压榨百姓,其二是勾结商贾。 老百姓没有地位,被压榨了也不敢说话,可商贾不傻,拿出来银子孝敬官吏,就要获取相应的待遇,于是士大夫与商贾从相互的利益交换到高度融合,很多的士大夫本身就是商贾,做着一本万利的生意,很多的商贾也加大培养家族子弟的力度,让家族子弟能够获取到士子的身份,两方力量的勾结与融合,在几十年时间之内,就几乎垄断了大明整个官场。 要知道明初的时候,商贾家中的子弟,根本就不准参加科举考试。 利益勾结产生的后果,就是寒门难出学子。 遗憾的是,吴帆徽现在就是标准的寒门子弟,他想要出头,困难重重。 换做明朝其他的时代,这倒也不是最大的问题,反正吴帆徽相信,凭着自身的本事,迟早是能够进入朝廷之中做官的,到时候充分施展自身的能力,过上悠闲富足的生活,还是可以的,可惜他的运气不好,穿越到了崇祯年间,还有十七年的时间,就将发生一场足以影响所有人的巨变,这场巨大的变化,吴帆徽根本无法躲避。 明朝的灭亡让吴帆徽痛心,清朝对南北大地的统治,让吴帆徽愤怒,正是因为清王朝的闭关锁国,固步自封,导致一个强盛的、长久以来站立在世界巅峰的东方,一步步的沦落,最终积贫积弱,任人宰割,无数的后代承受了这个惨痛的结果,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这种影响几百年之后依旧存在。 可惜的是,如今的吴帆徽,明知道这一切都将发生,却想不到办法去改变,如今的他,无钱无权,就算是县衙之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吏员,都可以收拾他。 以为穿越了,带着金手指就可以决定一切,那是过于的幼稚了。 吴帆徽不是没有努力,进入学堂的第一天,他就背出了《百家姓》前面的一百个姓,这样的本事可谓是骇人的,甚至可能引发意想不到的灾难。 可是吴帆徽必须这样做,他没有其他的选择,按部就班的读书是不行的,时间上面来不及,要是不能够很快的崭露头角,引发况先生的关注,他难以有未来。 大明科举考试,包括县试、府试、院试、乡试、会试和殿试,足足六场考试,一次比一次困难,县试和府试是最底层的考试,分别由府州县主官主持,每年都要进行,通过之后不过是童生,院试同样算是基层的考试,由各省的学道主持,每年都要进行,通过了也就是一个酸腐的穷秀才,不可能有什么前途,只有通过了乡试,考中举人,才算是真正的出头了。 乡试、会试和殿试,三年才有一次机会,一旦不能够考中,那就要继续等三年的时间。 科举考试是连续性的,也就是说有了童生的资格,才能够参加院试,有了秀才的资格,才能够参加乡试,有了举人的资格,才能够参加会试,有了贡生的资格,才能够参加殿试。 有了两榜进士的资格,才能够真正的做大官。 没有谁能够投机取巧,必须一步步来,这一点大明朝廷倒是坚持的很不错。 从年龄上面来说,穿越的吴帆徽不过十三岁,下一次的乡试在崇祯三年,到那个时候他也就是十五岁,能够考中举人,怕是会产生巨大轰动,甚至就是到崇祯六年参加乡试,十七岁的时候考中举人,一样是轰动的。 不过吴帆徽想到的可不仅仅是金榜题名那么简单的事情,他需要做的事情太多了,至少从个人的角度出发,他想着过上富足安稳的日子,想着穿越的这一辈子不遭受巨变。 深思熟虑之后,吴帆徽决定展现出来不一般的本事,能够被誉为神童的本事。 奇怪的是,况先生压根就没有什么表现。 难道是自己过于的心急,以至于让况先生不知所措,要知道况先生也就是秀才的身份,未必见过什么大世面。 中午吃的太多,为了安抚刚刚收的几个小弟,吴帆徽吃了每个人递上来的饭菜,这让他撑的难受,散学的时候还在打嗝,根本不饿,不需要出去吃饭。 学堂开课之后,祠堂的门亥时就要关好,而且这个任务是吴帆徽承担。 吴帆徽的行李中,还有几个麦饼,这是母亲王和翠专门准备的,尽管已经到了初秋的季节,但气候还是有些炎热的,这年月没有冰箱,麦饼不可能长时间保管,所以吴帆徽决定不出去了,晚上饿了就吃麦饼,还要将几个麦饼吃完,免得浪费。 躺下的时候,吴帆徽想到了家中的父母和妹妹,两个多月时间的相处,他内心慢慢溢发出来亲情,他很清楚,在这个世界上,在乎他的也就是父母和妹妹了,父亲做出如此重大的决定,让他到吴氏学堂读书,寄予了厚望,而且父亲求况先生的时候,肯定是厚着脸皮的,甚至是忍气吞声的。 母亲更是不用说,将家里最好的被褥都收拾好,让他带到了县城。 两个妹妹在慢慢长大,不要几年的时间,就面临嫁人的事情,到时候吴帆徽不能够有所作为,是无法真正帮助到两个妹妹的。 若是不能够混出一番名堂,至少让家人首先过上好的生活,吴帆徽不能够原谅自己。 尽人力,看天意,这是老祖宗的至理名言,可如今的吴帆徽,不仅要尽自身的努力,还要与老天抗争。 第十三章 醒悟 (求收藏,求推荐票,求点击,求读者大大的支持。) 况先生名叫况严琦,米脂县桃花镇人,虽有秀才的功名,但并非是廪膳生员,也就是不能够每月从官府领取禄米,其已经参加数次的乡试,都是名落孙山,三年前到吴氏学堂担任塾师,总算是能够养活自身和家人了。 因为乡试屡次落地,况严琦的精神状态一直都不是很好,颇有些自哀自怨的味道,担任塾师的时候,对学生的态度也是非常冷酷,三年时间过去,他教授的弟子,竟然无一人通过县试,要不是他有着生员的功名,早就被轰出吴氏学堂。 陕西贫瘠,连续几年遭遇天灾人祸,老百姓活不下去,被逼落草为寇,一些地方大乱,让不少条件不错的家族,开始担心自身的安全,防止遭遇土匪打劫,他们更多关注周遭的局势,倒不是特别关注家族子弟读书的事宜了,加之米脂县很多年没有出现两榜进士,也让一些大户人家渐渐凉了心,认为自家的子弟不可能通过读书出人头地。 如此情况之下,况严琦倒是能够在吴氏学堂混日子。 塾师收入微薄,但总算是能够过日子,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不能够保证让家人吃饱饭,也不至于饿死,正是因为看中这一点,况严琦在吴氏学堂坚持下来,一边教授学生,一年努力温习功课,准备下一次的乡试。 在授课方面,况严琦几乎就没有花费什么心思。 学生遇见这样的先生,只能够自认倒霉。 吴帆徽的出现,让况严琦吃惊且震惊。 尽管在教书方面没有耗费多少的心思,但况严琦很清楚,那就是他成为塾师的那一天开始,就必须要遵守其中的规矩,若是多年都没有一个弟子能够考取功名,他这个塾师的声誉将完全毁掉,今后无法抬头也无法立足,除非是在这期间他本人考取了举人或者是两榜进士。 况严琦已经想好了,下一次的乡试若是还不能够高中,他将果断的辞去吴氏学堂塾师之职位,这世上本就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 塾师的未来与学生的功名息息相关,若是学生之中有多人能够考取功名,则这个塾师声名显赫,不仅会受到诸多士大夫家族的追捧,还能够得到学生的某些帮助,所以绝大部分的塾师都是尽心尽力的,就算是自身要参与乡试,也会在授课方面倾囊相授。 南方的塾师大都是这样的,他们得到了普遍的尊重。 尊师重教是大明的规矩和传统,可惜的是,在相对贫瘠的北方,塾师的地位就不是那么乐观了,试想本地总是难以出人才,士大夫和士绅自然是心有怨气的,他们看不起北方的塾师,有条件的家族,宁愿耗费更多的钱财,从南方请来塾师,也不会聘请北方的塾师。 大气候的影响之下,况严琦不会努力授课,倒也不能够特别责备。 可况严琦毕竟是秀才,读书用功,经过了县试、府试和院试,有了不一般的自信,相信做其他的事情一样会成功,这就包括做塾师,尽管授课三年,没有一个学生能够通过县试,况严琦不认为是自身的问题,而是他没有一个突出的学生。 吴帆徽的表现,让况严琦看到了希望,他要抓住这个希望。 况严琦内心是有怀疑的,那就是吴帆徽有另外的先生,否则不可能有如此的表现,但吴帆徽不承认这件事情,况严琦就不会刻意去追究。 吴庆超也是读过书的,不过按照况严琦的了解,吴庆超没有能力教育好吴帆徽。 至于说马鞍山村的那个耆老,也是秀才的身份,但不会专门教授吴帆徽,否则吴帆徽到吴氏学堂来上学之际,这个耆老肯定会来的。 与吴帆徽的几番对话,让况严琦思索了几乎一天的时间,期间他也就是到另外一间教室,嘱托了几句话,一直到散学的时候,他都是在房间里面,让学生自行散去。 从吴帆徽的说话的态度看,况严琦感觉到,这个少年不同一般,不亢不卑的态度,有理有据的话语,真想着笼络这个少年,怕不是那么简单。 祠堂安静下来,况严琦走出房间,慢慢朝着祠堂后面走去,他也不知道吴帆徽是不是在房间,只是想着过去看看。 还没有走到房间,吴帆徽已经迎面走来。 “况先生好。” “嗯,怎么没有出去吃饭。” “还有几个麦饼,准备晚间吃的,先生吃过了吗。” “还没有,这样,你虽不是我的学生,但总算是在吴氏学堂上课,今日是第一天上课,也是刚刚到县城来,不熟悉这里的一切,我们就一同出去吃些东西,你也可以熟悉县城,学堂里面的一些规矩,我也可以慢慢告诉你。” 在米脂县,况严琦从未请过他人吃饭,这是第一次开口邀请。 “谢谢先生,先生尚未吃饭,应该是学生请先生吃饭。” “不说这些,我们出去吧。” 况严琦转身朝着祠堂外面走去,有着不容置疑的态度,不过他的眼神一直都是关注吴帆徽的,而吴帆徽的态度,让他更是吃惊,依旧是不亢不卑的态度,跟着走出祠堂,和他之间不过半步的距离。 尽管在县城三年多时间,况严琦不熟悉这里的酒楼和客栈,他很少出去吃饭,一来没有那么多的钱财,二来也不愿意耽误用功的时间,走到了大街上,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先生,学生知道一家客栈,只是条件简陋了一些。” “就依你,随便一些更好。” 客栈的门口,伙计依旧在等候客人,看见况严琦和吴帆徽之后,伙计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总算是来客人了,不过伙计看清楚吴帆徽之后,脸色还是微微变了一下。 吴帆徽毫不在乎,跟随况严琦走进大堂。 伙计也就是楞了一下,脸上堆满了笑容前来招呼,最近一段时间生意不是很好,掌柜的从早到晚都在埋怨和唉声叹气,能够有客人来吃饭,那是好事情。 点菜这门学问,几千年都是一样,那就是位尊者点菜。 “一盘蚕豆,一盘炒菜,两碗小米粥,两个麦饼。” 况严琦没有客气,直接点菜了。 伙计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吴帆徽开口了。 “再来一盘卤牛肉,一壶好酒。” 伙计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一些,卤牛肉是店里最好的菜肴,一盘价格达到三十文钱。 等到伙计离开之后,吴帆徽再次开口了。 “先生,学生听闻县城的卤牛肉很不错,想着尝尝。” 况严琦脸色微微有些红,尽管吴帆徽的话语之中有了解释的意思。 吴帆徽没有特别在乎况严琦的想法,其实点菜是无形的较量,从况严琦点菜的风格来看,其生活一定是窘迫的,说来也是,学堂一共就是十六个学生,就算是每个学生的束脩为两百文,合计三千二百文,吴帆徽的束脩为五百文钱,加上去共计三千七百文。 三千七百文钱折合三两白银左右,这三两多的白银,况严琦不可能全部拿到手,其中还有一些纸币墨砚的开销,最终算下来,况严琦能够得到的束脩,不超过二两白银。 膳食和节敬,权作补充,主要是解决生活的问题。 如此低的收入,需要养活家人,最多勉强维持开销,想要潇洒肯定是不行的。 人穷志短,马瘦毛长,仅仅从这一点来看,况严琦就不可能有大的志向。 端起酒杯,况严琦突然明白了。 “吴帆徽,你到吴氏学堂来读书,我曾经给你半年的时间,想着看你的表现,现如今我的想法改变了,你我约定一个月的时间,若是一个月之后,你能够背诵《百家姓》、《三字经》和《千字文》,我将倾心教授你四书五经。” “学生感谢先生的鼓励,学生一定尽力而为。” 况严琦微微点头,开始大口喝酒,他很长时间都没有碰过酒了。 吴帆徽喝的不多,毕竟只有十三岁的年纪。 桌上的那盘牛肉,他吃的也不多,大部分都被况严琦吃了。 本就不是很饿,吴帆徽没有多少胃口,吃菜显得很是斯文,喝酒也是小口酌,他的这幅样子被客栈的伙计看的清清楚楚,伙计百思不得其解,这名少年上次来吃饭的时候,吃不完的肉带走了,看着就是小户人家的孩子,时刻都算计生活的,可今日吃饭的表现,压根就没有市侩的气息。 结账之后,吴帆徽扶着微醉的况严琦,朝着祠堂的方向而去。 这一次和先生一起吃饭,让吴帆徽找回了久违的自信,小山村两个月封闭的生活,让他近乎麻木,那种不接触任何人的日子,会让人的思维变得迟钝,以至于越来越平庸,只有走出小山村,到更加广阔的天地之中,才能够恢复以往的睿智。 吴帆徽觉得自己的运气是很不错的,若是这个时候接触的是朝廷的官吏,那情况大不一样,自己所说的那些话语,可能惹怒对方,无钱无权的吴帆徽,将成为任人宰割的绵羊。 第十四章 进步 (求收藏,求点击,求推荐票,求读者大大的支持。) 自从在客栈吃饭之后,况严琦对吴帆徽的态度改变了很多,尽管上课的时候还是没有什么言语,说话也是严肃的,但是从眼神可以看出来,况严琦对吴帆徽有了一丝的尊重,这是很罕见的情况,吴明坤等人的年岁不是很大,他们不可能看懂其中的意思,可他们跟着吴帆徽这个大哥,日子也好过了很多。 学堂里面的学生,完成朗读和背诵课文等任务,不一定是况严琦亲自出面督促,他会挑选学生之中成绩稍微突出之人,来监督其他学生完成学习任务。 吴帆徽自然成为监督吴明坤等人五人完成学习任务之人。 吴帆徽虽然从未担任过老师,但他能够分析和掌握小孩子的心理,学习过程之中,对学生采取鼓励和激励的态度,远比严厉的苛责管用。 在他的监督之下,吴明坤等人学习成绩进步明显,年纪最小的吴明峰,也能够慢慢开始背诵最难的《百家姓》了。 吴帆徽自身也需要努力,他面临的最为重要的学习任务,就是练字。 没有计算机、没有电脑,课本需要手抄,文章需要手写,有一手好字就成为了打门锤。 实话实说,吴帆徽前世很少写毛笔字,关键是用不着,他对书法也没有太大的兴趣,钢笔字倒是写的不错,一手的行楷写出来赏心悦目,因为这是工作的需要,可惜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书法,能够写好钢笔字不意味着能够写好毛笔字。 万变不离其宗,至少吴帆徽有写好毛笔字的基础。 苦练书法是吴帆徽进入吴氏学堂做的最多的事情,他买不起纸币墨砚,如此习练书法成本太高,不是他所能够承担的,历史上那些练习书法的故事他还是知道的,于是他依葫芦画瓢,在祠堂地面的青石板上面开始练习书法。 毛笔是有,用清水做墨汁,在青石板上面练字。 写毛笔字关键在于掌控手腕的力量,把笔无定法,令掌虚如握卵,如此便于运笔,同时要保持每天练字的时间,至少在一个时辰以上。 掌握了正确的方法,加上以前就有写字的基础,这样写字的进步是神速的。 吴帆徽有时间,不过每日里需要读书练字,需要监控学弟的学习,时间也计划的非常紧奏,除开吃饭的时间,他几乎都是沉湎于学习之中,前世累计的知识和能力,在不断的学习和练习之中,逐渐开始恢复。 一个月的时间转瞬过去,这一个月的时间里面,吴帆徽没有回家,也几乎没有出门,县城不大,在吴帆徽看来,米脂县城不过是一个不怎么好的集镇,没有什么好逛的,前世的他本就不喜欢逛街,吃饭全部都是吴明坤等人带来的饭食,为他节约了钱财的开销,也省出来不少的时间。本月之中歇息三天的时间,没有办法他才上街,匆匆吃过一点东西之后,回到祠堂继续读书练字。 在这期间,吴帆徽惊奇的发现,自己写的毛笔字,进步非常神速。 吴帆徽可没有字帖,什么颜真卿、王羲之和唐伯虎等人的楷书、行书等等字帖,这些都是异常宝贵的书籍,就算是拓印本,他也看不到,故而练字完全是按照自身的感受进行,主要就是让练出来的字看上去舒服整齐。 这种无拘无束的学习和练习,极大的帮助了吴帆徽,他以成熟的心态学习练字,通过努力挖掘出自身潜在的能力,让自身在不知不觉中变得突出。 《百家姓》、《三字经》和《千字文》的背诵,更是顺利,吴帆徽练字就是以这三本启蒙入学的基础书为主,一边监督吴明坤等人背诵,一边不断练习这里面的字,刚开始书写,繁体字让他有些不适应,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反而喜欢上了这些繁体字。 况严琦的教学方式依旧,能够看出来没有努力,好几次吴帆徽路过况严琦的房间,听见里面朗读四书五经的声音,显然况严琦也在努力温习功课,要准备两年之后的乡试。 这期间,吴帆徽努力的了解这个时代,尽管他熟悉历史,甚至熟悉整个的大明王朝,但是熟悉与亲身经历是完全不同的,米脂县很贫穷,也很偏远,但这里的一切,同样是大明王朝的缩影,众人遵守的规矩都是一样的,通过了解市井中的诸多事情,他同样能够窥探大明王朝的全景。 吴明坤、吴明波、吴明富、陈华渠和吴明峰五个小孩子,成为了吴帆徽了解家长里短和诸多规矩的依靠,童言无忌,平日里闲聊的时候,五个小孩子会毫无顾忌的说出来看到的和听到的事情,尽管范围很是狭小,也不可能有很多看上去很有用的信息,可吴帆徽可以通过这些故事,分析背后蕴含的含义和规矩。 另外一个教室的十一个少年,吴帆徽基本没有什么接触。 两个教室的少年和儿童,泾渭分明,平日里几乎没有什么话语,少年瞧不起隔壁的小孩子,有了吴帆徽这个老大,隔壁的小孩子也不会刻意去巴结其他的少年。 吴帆徽很注意这一点,他倒不是没有机会接触那些少年,不过他暂时不会这样做,作为有着成熟心智的少年,吴帆徽很多认识是超前的,他知道秀才与农户说不到一块去,当官的与老百姓说不到一块去,甚至两榜进士与举人也不一定能够说到一起,这就是因为其中的一方有着天然的心理优势,说话做事情都是俯视另一方的。 每一个人都要时刻想着自己的身份,做的事情必须要符合身份,千万不要强出头,要不然结局很有可能是自取其辱。 吴帆徽当然不会干这样的傻事。 吴帆徽与况严琦约定的时间到来。 九月下旬,米脂县已经进入到深秋季节,秋收全面结束,气候逐渐转凉,一丝的寒意让夏季的炎热荡然无存。 这是一年之中气候最好的时间,不冷不热,可惜非常的短暂,要说这些年的气候也是奇怪,连续好几年的时间过去,北方夏季暴热,雨水稀少,冬季干冷,北风刺骨,南方夏季暴雨成灾,冬季少有的严寒,南北两地春秋两季几乎感受不到。 散学之后,况严琦来到了吴帆徽的屋子。 没有闲聊,没有寒暄,况严琦直接要求吴帆徽开始背诵《百家姓》、《三字经》和《千字文》,吴帆徽也没有客气,按照况严琦的要求,开始了熟练的背诵,据况严琦的了解,尽管这三篇文章是小孩子入门读书的启蒙教材,但也没有哪一个入学仅仅一个月时间的学生轻易背诵出来的,吴帆徽做到了这一点,的确不简单。 吴帆徽背诵完毕,况严琦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吴帆徽,你果然做到了,不简单,我做塾师三年时间,从未见过有如此天赋的读书人,你是第一个,我要是将你的事情说出去,相信的人不会很多,大家反而会好奇,我想这件事情,暂时不要说出去,也好让你安心学习,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可以,学生的主要任务就是读书,其余的事情不想关心。” “如此我也该要兑现承诺了,对了,这一个月的时间,我没有看见你动笔,不知道你的字写得如何,我可要提醒你,读书人写一手好字是非常关键的。” “学生正在练习写字。” “好,那你好好的练习写字,过一段时间我看看你字写得如何。” 仅仅一个月的时间,况严琦不相信吴帆徽的字可以写的很好,练得一手好字,这是循序渐进的过程,不可能一蹴而就,他也就没有要求吴帆徽写字。 况严琦带着吴帆徽来到自己的房间,从桌上拿起了一本书。 “这本《论语》,是我珍藏多年的,从明日开始,你就认真学习,至于说《孟子》、《大学》、《中庸》,以及《诗经》、《尚书》、《礼记》、《周易》和《春秋》等书,我会看你研习的情况,若是你能够在半年时间通读《论语》,那我就承诺送给你一套四书五经。” “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我在书上面做了标注,你可借鉴,读书过程中,还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直接询问。” 况严琦没有说及拜师的事宜,吴帆徽也没有刻意提及。 所谓半年时间通读《论语》,这其实是做不到的事情,任何的一个大儒,穷尽一生,不断学习,都不敢说自身能够通读《论语》,若说半年时间背诵《论语》,倒是有可能。 吴帆徽对况严琦没有寄予很大的希望,况严琦不是那种经纶济世之才,没有什么深厚的背景,给予他的帮助是很有限的。 到如今,吴氏学堂已经成为他的一个平台,这个平台不是很好,能够利用的地方已经差不多。但有一件事情,吴帆徽是必须要弄明白的,那就是自己的身世是不是有什么谜团,或者说父亲吴庆超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或者说究竟遭遇过什么事情。 这件事情,通过况严琦是能够达到目的的。 第十五章 回家路上 时间转眼到了崇祯元年十月,吴帆徽来到米脂县城,进入吴氏学堂读书也有两个月的时间,第二次休憩三天时间到来的时候,他决定回家去看看了。 都说半大小子吃死爹娘,吴帆徽这两个月的日子倒是非常的滋润,吴明坤等五人每天都带来了饭食,分量不少,五个小子为了能够让老大高兴,总是尽量多的从饭盒里面赶出饭菜,吴帆徽一顿根本不可能吃完,夜间的晚饭都足足有余。 得人恩惠,总是要回报,故而在学习监督方面,吴帆徽变得严格起来,鼓励与惩戒相结合,若是有谁偷懒,他是绝不会客气的,脚会毫不留情的踢在屁股上,也不管对方是不是能够承受,当然更加严厉的惩罚,就是语言上面的讥讽,对于自尊心特别强的吴明坤等人来说,言语上的刺激比屁股上的疼痛更加的难受。 吃饱饭的效果非常明显,吴帆徽感觉到自己明显长高,胳膊上面也出现肌肉,身材不再显得单薄,身穿长袍,看上去倒是有些风度翩翩。 况严琦借给的那本《论语》,已经抄录完毕,看着自己一手整齐又有些飘逸的毛笔字,吴帆徽打内心里面高兴,抄录过程之中,他仔细看了上面的注解,况严琦的某些认识还是不错的,某些理解和标注,颇有一番道理,当然吴帆徽吸收的是几百年甚至上千年沉淀下来的历史知识和认知,看书的高度完全不一样,任何有关四书五经的解析,想要得到他的赞誉,有些困难,就算是这个时代的某些大儒,真正对四书五经的辩论,也不一定能够说得过他。 吴帆徽的背上背着一个大包裹,里面都是他在县城买给家人的东西。 一大早吴帆徽就出发了,十里地的距离,按照他现在的速度,走路最多也就是大半个时辰,若是走得快,带着一路的小跑,半个时辰就能够回家。 南门依旧是戒备森严,驻守城门的军士,看都没有看吴帆徽,直接就放行。 走出南门,吴帆徽快速朝着马鞍山村的方向而去,此刻他有了一种归心似箭的感觉,血液里面流淌的亲情,被完全激活。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吴帆徽的心开始下沉,他发现自己做出了一个极其错误的决定,这个错误的决定恐怕会危及到他的生命。 官道两边时不时的出现小群的流民,这些人的脸上没有表情,盲目的在官道两边行走,他们身上穿的不能够说是衣服,而是破布巾,连身体的隐私部位都几乎遮不住,头发蓬乱的让人产生了错觉,认为那不是头发,而是麻雀做得窝。 最为关键的是这些流民距离县城距离并不是特别远,可是城内的军士并未出击驱赶或者是镇压,两个月以前可不是这样,吴帆徽跟随父亲来到县城的时候,看见不少出动的军士。 这里面透露出来的信息是非常危险的,要么就是城外出现了危险,军士不愿意冒险,要么就是流民的队伍壮大起来,军士已经无法应对,保护县城的安全,索性不出城了。 不管是哪种情况,对吴帆徽都是非常不利的。 吴帆徽身上穿的虽然是粗布衣服,但很是整洁,而且背上还有包裹,如此的打扮是惹人注目的,若是有人动了心思,想要对他动手,一个人两个人好说,多了他根本无法应对。 吴帆徽闷头朝着马鞍山村的方向快步行走,他没有用正眼看周遭出现的流民,脚步不停留,他不会有什么慈悲之心,相反内心埋怨自身,穿越三个多月的时间了,对于大明王朝还不是特别了解,犯下了简单的错误,独自一人出城,陕西各地遭遇连年的灾荒,老百姓已经活不下去,挣扎在死亡线上的老百姓,为了能够活下去,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流民对吴帆徽还是有些畏惧的,他们看见快速行走的吴帆徽,都是低着头主动的躲避到官道两边去,这样的情形,让吴帆徽勉强放心一些,马鞍山村距离县城不是很远,若是快速赶路,也许能够避开,顺利的回到村里去。 走了接近半个时辰的时间,吴帆徽内衣都湿透了,尽管他脸色如常,内心却是紧张到极点,他不知道前面的情形如何,会不会出现情绪激昂的流民,或者是遇见土匪,要是遇见土匪,丢失身上的包裹是小事情,弄得不好会丢掉性命。 疲劳的感觉早就有了,内心紧张,大量出汗,这是很消耗体力的。 距离马鞍山村不足两里地的时候,官道前方出现了三个身影,其中一人居然是骑着马的。 吴帆徽的心开始下沉,他知道自己的运气没有那么好,可能遇见土匪了。 官道上骑马,要么是官兵,要么就是彪悍的土匪,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大户人家的子弟出来游玩,骑着马也是可能的。 这年月马匹非常的贵重,米脂县城内都没有多少的马匹,人都要养不活,没有谁能够伺候金贵的马匹,能够骑着马匹在官道上行走的,身份地位不一般。 不过是短暂的关注和观察,吴帆徽很快否定官兵和富家子弟的可能性,因为他看到的是一匹吐谷浑马,几百年之后被称之为河曲马,这种马属于战马的类型,寻常人家不大可能拥有,米脂县城之内也有一些马匹,全部都是西南马,这种马性格温顺,适合操控。 官兵穿着是红色的军服,但骑马之人没有身着红色战袍,那就不是官兵,富家子弟更是不可能,都这年月了,富家子弟出门招摇,还骑着吐谷浑马,岂不是找死。 很短时间之内,吴帆徽认定对方就是土匪,而且是悍匪。 在即将爆发的农民造反的大潮之中,造反大军九成以上头目出自于陕西,而有影响的造反首领,全部出自于陕西延安府所辖各地,米脂县就更不用说了,闯王李自成、革里眼贺一龙、左金王贺锦,以及刘宗敏等人,每一个都是赫赫有名的。 不过按照历史记载,陕西农民开始大规模造反的时间应该是在崇祯元年的十一月中旬,距如今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所以对面骑马之人,不应该是农民起义造反的首领。 按照这样的推论,前方骑马之人,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土匪。 瞬间,吴帆徽的内心平静了。 既然遇见土匪,那就从容应对,紧张没有作用,反而让自己六神无主,土匪也是人,只要自己能够很好的应对,保住性命是没有问题的。 相遇的时候,吴帆徽双眼看着前方,根本没有看骑马的人。 骑马之人是中年人,身上穿着粗布短襟衣服,不是很干净,满脸的络腮胡,眼神有些阴霾,样子看上去很是凶恶,左右两边跟着小跑的人,同样穿着粗布短襟的衣服,所不同的是两人衣襟敞开,袒露胸部,在已经是深秋季节的官道上,这样的打扮更加彰显出来土匪身份。 三人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吴帆徽,同样感觉到奇怪和吃惊。 吴帆徽的年纪毕竟不大,不过十三岁的年纪,看上去就是少年,但看见他们没有躲避,展露出来的气息也不一般,有自信、有睿智,更是有威严。 “小子,站住,你是干什么的。。。” 骑马的中年人拉住缰绳,开口询问了。 吴帆徽看了看左右,官道上的人早就避开,唯有他站在官道中间。 “你是问我吗。” 中年人再次楞了一下,大概他见过的所有人,都是畏畏缩缩,只要他开口,对方要么是吓得滩做一团,要么索性就跪下喊饶命了,偏偏这个少年一点都不在乎,还敢开口反问。 “妈的,老子问的就是你。” “说话客气些,我是学堂的学生,趁着休假的时间回家去看看的。” 中年人哈哈大笑了,原来是在学堂读书的毛头小子,胆子也太大了。 “知道老子是干什么的吗。” “不知道,你是干什么的,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又没有问你。” 中年人被噎的险些说不出话来。 中年人身边的两人,看着前面的少年,如同看见怪物一样,敢情这小子不想活了,敢这样和他们的老大说话。 其中一人走上前去,伸出手准备封住少年的衣襟,但少年迅速移动闪开了。 “慢着,老子好长时间没有遇见胆子大的人了,今天很有趣,一个毛头小子,敢在老子面前这样说话,就这样杀了你,也没有意思。” 中年人下马了,站在了官道之上。 吴帆徽暗暗叫苦,中年人骑在马背上的时候看不出来身高,此刻站在官道上,就好比是一堵墙,魁梧的身材显得异常突出。 对方是三个人,吴帆徽不过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硬拼肯定是不行的,那是死路一条,示弱也是绝对不行的,恐怕死的更惨。 土匪是不讲道理的,他们什么事情都要敢做,不过土匪也有弱点,那就是他们的智商不可能很高,做事情大都是不经过脑袋的。 此刻吴帆徽面对的情形,就是华山一条路,要么他镇住或者忽悠土匪,安然脱险,要么他被对方三人干掉,穿越之路就此结束。 这一次的三人,可不比吴宝贵等人。 中年人下马之后,吴帆徽做了一个很奇怪的动作,他将包裹放在了地上,索性坐在了包裹之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中年人。这个动作,让中年人有些恍惚了,不知道自己究竟遇见了什么人,难道这个少年精神有问题。 第十六章 第一次 (求收藏,求推荐票,求点击,求读者大大的支持。) “小子,老子是土匪,专干杀人勾当的,身上有多少的钱财,全部拿出来,老子心情好就不杀你,要不然明年今日就是你的祭日。” “我身上没钱,不过我家里有钱。” “看得出来你家里有钱,你以为老子会跟着你到家里去吗,今天你拿得出来钱财就可以活命,要不然你就到地下去,老子说到做到。” “你们干土匪是为了钱财,杀人有什么用,这路上那么多的流民,你们为什么不动手,你们杀了我,得不到任何的好处,你们不杀我,才能够拿到钱财。” 听了吴帆徽的话语,中年人搔搔头皮,好像一时间做不出决定。 “小子,那你说说,怎么拿到钱财。” “很简单,我给家里写一封书信,就说在学堂读书差钱了,要爹娘派人送钱来,这样你们可以拿到钱财,我可以保住性命。” 中年人点点头,哈哈大笑。 “哈哈。。。读书人就是读书人,这个办法好。。。” 中年人还没有说完,身边一个人开口了。 “老大,要是这小子写信给家人报信,那我们就麻烦了。。。” 中年人笑容马上消失,恶狠狠的盯着吴帆徽。 “你小子骗我,要是写信给家里人报信,我们就上当了。” 吴帆徽脸上带着冷笑的神情,被称呼为老大的这个中年土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很好忽悠,他身边的人也不可能厉害到哪里去,看来自己只要小心应对,一定能够脱险。 “我怎么可能给家人通风报信,我家在桃花镇,隔着这么远,就算是有人来救我,鞭长莫及,你们早就可以动手,我还想着活命,不会做那样的蠢事,这样,我写的书信,你们可以派人到县城去,找到识字的算命先生看看写的什么,要是上面有报信的意思,我听凭你们处置,你们可以派一个人到我家里去,我在信函上面写明,将钱财交给到我家的人,帮助我送到县城就可以了。。。” 吴帆徽一边说中年人一边点头,这的确是万全之策,能够拿到钱财。 “小子,你很不错,赶快写书信,叫你的爹娘拿出来十两银子,老子就饶了你的命。” 吴帆徽笑着点头,内心却迸发出来一股杀气,开口就是十两银子,要知道那是庄户人家维持十年左右的开销,如此狮子大开口,岂不是彻底断送了一个家庭,这些土匪不敢和官府对着干,却对寻常百姓动手,不值得饶恕。 吴帆徽从怀里拿出了纸笔墨砚,就在官道上面开始写信,他落款的地方是桃花镇杏林村,这是先生况严琦的家乡,距离县城约五十多里地,来回至少需要一天多的时间,至于说人户,他随便写了一个名字,本来就没有忽悠。 一天多的时间,足够他解决眼前的危机。 吹干了纸上的墨迹,吴帆徽将信函交给了中年人。 “不要忘记将信函带到城里去找人看看,免得说我报信,我也不想耽误时间。” 十两银子是大数目,中年人眼睛里面露出了贪婪的神情,他看了看身边两人,大概是觉得不放心,思索了一下,要求两人拿着信函,共同到县城之后,接着到桃花镇的杏林村。 就在中年人身边两个跟班要出发的时候,吴帆徽再次开口了。 “你们的衣服要穿好,要是这样的打扮,你们进不了县城,我可不想出现什么差池。” 中年人连连点头,认为眼前这个少年提醒的很不错。 很快,官道上剩下一个中年人,一个少年,还有一匹吐谷浑马。 看着中年人身边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官道,吴帆徽微微的吐了一口气,他的第一步完全成功,接下来马上就要实施第二步,按照路程和时间计算,这两人返回的时间应该是在天黑的时候,在这差不多一天的时间之内,自己必须要解决一切的危险。 中年人显然也明白,杵在官道上面是不行的。 “小子,老实点,跟着老子走,要不然杀了你。” 吴帆徽跟在马匹后面,离开了官道,朝着不远处的山坳走去。 一条羊肠小道延伸到山坳的方向,路很不好走,吴帆徽咬牙坚持。 进入山坳的时候,一股凉风扑面而来,山坳里面光秃秃的,地上已经看不见青草,能够看见的几棵树,没有树叶,甚至树皮都被剥的差不多了。 中年人骂骂咧咧的下马了,他骑马的技术显然不是很熟练。 吴帆徽毕竟是少年,有的就是书生气,看上去人畜无害,中年人不用担心。 下马之后,中年人将缰绳栓在考得最近的树干上面。 “小子,坐在这里,不准乱动,要不然老子杀了你。” 中年人的腰间别着一把雁翎刀,加上吐谷浑马,让吴帆徽完全相信此人是从某个军官那里夺来的装备,雁翎刀是明军骑兵和步卒使用的兵器,非常普遍,土谷浑马在军队之中也不少见,与蒙古马一并为明军骑兵主要的战马。 身为土匪,敢从官兵手里抢夺装备,这个中年人胆子够大。 “走了这么长的路,我饿了,想吃东西。” 吴帆徽说完,打开了包裹,从里面拿出来几个麦饼,还有一坛酒。 他的包裹里面有两坛酒,都是专门在县城打的好酒。 中年人看见了酒,眼睛里面顿时出现光芒,他走过来,一把夺过了酒坛。 “妈的,老子好久都没有喝酒了。” 中年人迫不及待拍开了酒坛上的泥封,开始大口喝酒。 吴帆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的笑容,他索性拿出来了另外的一坛酒,也跟着拍开上面的泥封,抱着酒坛美美的喝了一口。 一坛酒足足有五斤,中年人要是全部喝下去,就算是神仙也醉倒了。 吴帆徽同样要喝酒,这样才能够让对方更加的放心,不过他会严格控制,保证自己不喝多了,他也相信,凭着中年人的认识,一定会夺过他手里的这坛酒。 这就是吴帆徽的计谋,面对头脑简单的土匪,他所能够想到的办法,就是灌醉对方,只要对方醉倒,他就可以动手了,脱险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 中年人看见吴帆徽也开始喝酒,显得很是愤怒,迅速走上前来,一把夺过吴帆徽手中的酒坛,接着一脚将吴帆徽踢开。 “妈的,这是老子的酒。” 包裹里面还有卤牛肉,吴帆徽本是舍不得拿出来的,不过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他顾不上那么多了。 卤牛肉被拿出来的时候,中年人脸上的表情异常的丰富。 就着卤牛肉喝酒,这的确是非常舒服的事情。 中年人大口喝酒,大口吃着牛肉,一面大呼小叫,表现非常的爽。 眼看着一坛酒快要被喝完,中年人丝毫没有醉意。 吴帆徽有些着急了,这人的酒量怎么如此之大,一坛酒快要喝完了,依旧没有醉意,难不成是酒仙,这要是放在几百年之后,都不知道醉成什么样子了。 “小、小子,还有牛肉吗。” 中年人的步态有些踉跄,一把夺过了吴帆徽的包裹,粗鲁的打开,在里面翻找东西。 翻出来一包卤肉的时候,中年人再次哈哈大笑了。 大口的卤肉塞进嘴里,大口的美酒喝进嘴里。 吴帆徽静静看着这一切,前世他时常喝醉,不过这醉酒也有规律,你要是想着喝酒之人马上就不省人事,那是不可能的,酒劲的发挥需要一段时间。 山坳里面非常的安静,就连那匹吐谷浑马,都静静的。 只有中年含混不清的声音传来。 半个时辰的时间过去。 中年人不可能喝完两坛酒,第二坛酒几乎没有喝什么。 看着脚步飘絮、摇摇晃晃的中年人,吴帆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中年人说话已经含糊不清,喝酒的过程中,嘴里絮絮叨叨的说着自身的英雄事迹,通过中年人的描述,他终于知道,原来中年人的确杀死了一名落单的军官,夺得了战马,还包括一把雁翎刀,一些钱财,不过这些事情应该是在榆林边镇那边发生的,杀死军官之后,中年人夺路狂奔,沿路收留了两个跟班,一路劫掠来到了米脂县。 中年人没有目的,走一步看一步。 絮絮叨叨的时间持续不是很长,中年人躺在了地上,鼾声如雷。 吴帆徽走到了中年人的身边,静静的看了一会,此刻的他眼睛里面迸射出来的,是冷冰冰的杀气。 吴帆徽完全可以逃走,不管不顾已经醉倒的中年人,可这不是他的风格,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身的残忍,这一次放过这个中年人,下一次万一遇见,那就是死路一条。 用脚轻轻踢了一下中年人,中年人嘴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侧过身子继续睡觉。 吴帆徽不再犹豫,他捡起了已经掉在地上的雁翎刀,手握刀柄,拔出钢刀。 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嘉靖皇帝曾经赋诗形容雁翎刀:大将生来胆气豪,腰横秋水雁翎刀。 右手握着钢刀,左手拿着刀柄,吴帆徽的身体微微颤抖,他扔掉了左手的刀柄,双手握住了钢刀,看了看地上的中年人,刀锋毫不迟疑的朝着中年人脖子的方向划过去。。。 第十七章 小有收获 苦胆水都要吐完的时候,吴帆徽终于平静下来,身体还是在微微颤抖。 杀人的滋味不好受,而且是第一次杀人。 吴帆徽的衣襟前面是大片的鲜血,那是中年人脖子喷溅出来的鲜血,吴帆徽没有办法躲避,也不知道如何的躲避,他根本就没有杀过人。 穿越三个多月的时间,吴帆徽就举刀杀人了,这是他绝对想不到的。 身体很软,没有一点的力气,杀人的恐惧感还盘旋在脑海里面。 看着地上中年人的尸体,看着满地渗入到地上的黑褐色的鲜血,吴帆徽强迫自己镇定,既然穿越到了这个乱哄哄的时代,那就要完全适应一切,他不可能一帆风顺,今后还会被逼无奈杀人,甚至是主动杀人,为了生存,为了能够过上更好的生活,那就要杀人,若是他不举起钢刀,那么钢刀就会落在他的脖子上面,躺在地上就是他的尸首。 大口吸气之后,吴帆徽慢慢的站起身来,走到了中年人的尸首旁边。 中年人的尸首尚未僵硬,摸上去还有温度,手臂胳膊都是软的。 吴帆徽忍住恶心,开始摸索中年人的衣服。 在腰间的地方,他摸到了一个袋子,用力扯出来,这是一个锦囊袋子,打开锦囊,吴帆徽的眼睛里面迸射出来光芒,杀人的恐惧感瞬间消失。 锦囊里面有五个银锭,每个银锭至少是十两银子,还有两小锭的黄金,每锭应该在五两左右,此外就是一些碎银子,成色看上去都很好。 一个不起眼的土匪,身上竟然有着巨款,穿越三个多月,吴帆徽是第一次看见黄金,市面上黄金和白银的比兑价格是一两黄金兑换十二两白银,这样算来,中年人身上的白银接近一百八十两。 吴帆徽脑子里面出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中年人不知道是有什么机缘巧合的运气,恐怕是杀死了一个掌握有实权的军官,从军官的身上获得了这个锦囊,但中年人不敢用里面的黄金白银,那样与其身份不相符,反而会引发怀疑。 明军的军官,军饷一样是低得可怜,就算是都督府的大都督,随身都不可能携带这么多的黄金白银,中年人醉酒的时候,说是在榆林边镇杀死了一名军官,这个情况肯定是真实的,稍稍思索,吴帆徽就明白了其中包含的意思,就是军队之中吃空饷、喝兵血的情况相当的严重,一些身份地位不是很高的军官,将搜刮的财宝随身携带,保证这些钱财的安全,至于说军士是不是会造反,他们是不会考虑的。 军队乃是国之柱石,一个身份地位不是很高的军官,身上携带的锦囊之中有着如此之多的黄金白银,这都是贪墨的军饷,可见大明王朝已经烂到了根子上,无可救药了。 将锦囊小心揣进怀里,吴帆徽继续在中年人的身上搜索。 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脸色微微发红的吴帆徽,在尸首的周边来回急促的走动了几步,这天上掉下来的财富,让一贯冷静的他,也禁不住心潮澎湃,手中的雁翎刀价值在五两白银左右,至于说吐谷浑马,价格至少在六十两白银以上。 此次的收获,接近白银二百五十两。 在这个时代,一个雇佣丫鬟和下人的人户,每年需要开销白银也不过二十两白银左右,他如今拥有的白银,足以支撑这样的家庭十年以上的开销。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追求的无非就是钱权二字和富庶体面的生活,现如今的吴帆徽,不过是大明最底层的草根,不可能有那么多的崇高理想和追求,他想到的就是过上好日子。 这些黄金白银,可以保证吴帆徽在数年时间之内,都不用为钱财的事情操心了。 这当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情,想清楚了这些,吴帆徽的内心没有了丝毫的愧疚,那个躺在地上的中年人,只能说是倒霉,碰到了他的手上。 时间尚早,还不到午时,那两个前去索要钱财的土匪,应该还没有抵达桃花镇。 吴帆徽盯着地上中年人的尸首,陷入了短暂的沉思之中。 另外的两个土匪,是这个中年人路上招募的小弟,说起来怕也是流民,要不是为生活所迫,不可能离开家乡,更不可能去做土匪。 他们的见识也就是一般般,很好忽悠。 按照吴帆徽的想法,是要连着这两个土匪一并杀掉的,做事情需要干脆利落,斩草除根,不要留下什么隐患,不过等待那两个土匪回来,还要很长的时间,而且两个土匪都是成年人,他一个少年,动起手来不一定有着十足的把握。 危险太大的事情,还是不要做的好。 想明白一切之后,吴帆徽准备离开山坳,回到家里去了。 肚子这个时候开始咕噜叫,吴帆徽从包裹里面拿出两个麦饼,大口吃着,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吃饱了好赶路回家。 感觉到体力完全恢复的时候,吴帆徽过去牵马。 低头的时候,他才发现胸前一大片的暗黑色污渍,这是中年人喷溅的鲜血,叹了一口气,吴帆徽无奈的从包裹里面拿出了粗布的长袍,这是他最好的衣服,大都是在学堂里面才穿的,散学之后,他都要换上粗布短襟的衣服。 包裹最下面还有一包卤牛肉和一包卤肉,这些本来是准备带回去给父母和妹妹吃的,其次就是一些布匹,给母亲和两个妹妹做衣服的,包裹里面的东西,耗去了吴帆徽近五钱银子,也是他咬牙才下决心买的,现在有银子了,看到这些东西,吴帆徽都有些不好意思,给父母和妹妹买的的东西太少了。 吐谷浑马很是温顺,还用头蹭了蹭吴帆徽的脸,刚才吴帆徽举起雁翎刀的那一幕,马是全部都看见了,大概是感觉到眼前的这个少年够凶悍,才是它真正的主人吧。 吴帆徽会骑马,前世他没有太多的爱好,恰巧对骑马很有兴趣,当然他没有机会骑马奔驰,大都是骑在马背上,驾驭马匹慢跑。 准备上马的时候,吴帆徽发现马鞍有些异常,左边的位置好像高了一些,他伸出手,准备整理一下马鞍的左边,手里却摸到了一个压在马鞍下面的口袋。 轻轻抬高一点马鞍,口袋很顺利的拿出来。 这同样是一个锦囊,不过大很多。 锦囊不重,伸手进去,吴帆徽触到了一块牌子,拿出来仔细看看,这是一块镀金的银牌,正面一龙一虎,云龙在上,独虎在下,背面有二十四个字:上天佑民,朕乃率抚,威加华夷,实凭虎臣,赐尔金符,永传后嗣。 熟知历史的吴帆徽,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他知道这块银牌的主人是一名千户。 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制定了武臣金银牌制,以供在外的武臣作为随身携带的证物之用,金银牌的规格相同,金牌正面有双龙双虎,银牌正面一龙一虎,统一用红丝带悬挂。 武臣征伐厮杀或外出办事的时候,一般都是将金牌或者银牌塞在马鞍的下面,或者是贴身收好,防止不小心遗失,很少有人将金银牌放在家里,这毕竟是身份的象征,就好比是几百年之后的身份证。 有资格佩戴金牌的都是卫所指挥使以上的军官,或者是军队之中游击将军品衔以上的军官,佩戴镀金银牌的则是千户,或者是军队之中的守备,百户或者军队之中的把总,佩戴的则是素银牌符。 中年人斩杀的是一名千户,或者说是军队之中的把总。 之所以中年人没有发现马鞍下面的镀金银牌,大概是过度的紧张,从榆林边镇到米脂县,一路上都如同惊弓之鸟,这一段路程两百六十里地,快马三天左右的时间,不过依照中年人骑马的技术,至少需要六天到七天左右的时间。 吴帆徽本来是有些紧张的,军队之中一名千户或者是守备被杀,那一定是大事情,不过想想大明交通和信息落后的状况,特别是在更加贫瘠的陕西境内,他就不是那么紧张了,榆林边镇一名千户被杀,顶多就是影响到延绥镇周边,其余地方不可能知道消息。 榆林边军规模庞大,也不会因为一名千户的失踪,大动干戈的。 再次走上官道,吴帆徽是牵着马的,他不想骑马,那样过于的招摇,除非是再次遇见什么危险,他才会上马疾驰,距离马鞍山村只有两里地,眨眼就可以回到家里。 镀金银牌和雁翎刀,已经被吴帆徽埋在了地下,周围做了专门的标记,这东西可不能够携带,万一被发现,那就麻烦了,战马可以牵回去,尽管说这样做,很有可能在村子里引发巨大的轰动,那也没有什么了不起,马鞍山村闭塞落后,庄户人家都很老实,最多也就是羡慕嫉妒。 走到村口的时候,吴帆徽回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官道。 官道上几乎看不见什么人,想必中年人的那两个跟班,进入山坳之后,很快就能够发现中年人的尸首,依照这两个跟班的智力和能力,怕是吓得屁滚尿流,忙不迭的逃走。 第十八章 解释 (求收藏,求推荐票,求点击。) 若是换做三个月之前,吴帆徽如此回到家中,肯定是过不了关的,父母的追问,一定让他崩溃,当然三个月之前的吴帆徽,也无法做出如此惊天动地的事情来。 吴帆徽是不在乎的,他是穿越之人,对于孝道有着深刻的认识,绝不赞成古代所谓的愚孝,父母做事情有的对,有的不对,子女若是不纠正父母的错误,只会让父母在错误的道路上愈发的走远,到最后难以收拾。 就以吴庆超对吴帆徽的教育来说,吴庆超的做法就是明显错误的,操之过急不说,还严重损伤了吴帆徽的自尊心,让吴帆徽唯唯诺诺,还没有真正踏入社会就成为废物,对待吴明丽和吴明芳也是一样,过于严格,过犹不及,让两个小女孩失去活泼,就知道遵守这样那样的规矩,这样的脾气性格到夫家去,背后没有靠山,肯定是要吃亏的。 穿越的吴帆徽,会孝敬父母,更是会照顾家人,但他要按照自身的理解和认识来做。 吴帆徽骑马出现在家门口的时候,正在窑洞前面歇息的吴庆超瞬间木化。 村子外面的情形愈发的不好,前些日子有流民进入了村子里,王振贵和吴庆雄出面,组织村里的青壮,将这些流民驱赶出去,不过这意味着米脂县的灾荒愈发严重。 不要说外面,马鞍山村就好不到哪里去,少部分人户已经断粮,一个月之前城里的衙役来收取赋税,一些人家仅存的粮食被搜刮,这不过是十月,冬麦尚未种下去,到来年冬麦收割,尚有七个月的时间,如此漫长的时间,不知道这些断粮的人家能够吃什么,看上去只有等着饿死。 吴庆超也想着到县城的吴氏学堂去看看吴帆徽,但他忍住了,不知道吴帆徽什么时候歇息,要是上课的时间去了,不一定能够见到,再说到县城去了,无非是增加开销,眼看着灾荒愈发的严重,必须要省下粮食和钱财,保证家人能够活下去。 大规模的灾荒,没有放过吴庆超的耕地,他同样没有收获到粮食,而且还要上缴赋税,这样的情形持续了足足两年多的时间,来年田地里面要是还没有什么收获,那家里也要陷入到严重的饥荒之中。 家中存有的银子,吴庆超咬牙拿出来了大部分,给吴帆徽读书去了。 “爹,我回来了,娘和妹妹在家里吗。。。” 木化的吴庆超总算是反应过来了,满腔的怒气瞬间就要爆发出来,在他看来,这肯定是吴帆徽租赁的马匹回家的,连年遭灾,家里明年说不定都揭不开锅,吴帆徽居然还想着租赁马匹回家,这不是败家子吗。 “你,你给我下来,看我不揍死你,在学堂里面不好好读书,还花费钱财雇佣马匹,你这个败家子。。。” 王和翠、吴明丽和吴明芳已经冲出屋子,她们本来准备上前迎接吴帆徽的,听见吴庆超的怒吼,一时间都站在原地了。 吴帆徽皱了皱眉,毫不客气开口了。 “爹,你不知道情况,就不要随便开口,有什么事情,回到屋里再说。” 吴庆超再次愣住了,到了这时候,他才仔细看吴帆徽。 吴帆徽的确发生了变化,而且是很大的变化,脱胎换骨的变化,下马的吴帆徽,身上已经有了些须的威严,这是一种经历坎坷的威严,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 这样的气质,吴庆超见过,很多年之前见过。 张了张嘴,吴庆超说不出话来,看着吴帆徽将高大的骏马拴在了院落,接着进入到屋子。 吴庆超不放心的看了看马匹,又看了看四周,要是有什么人来迁走了马匹,对于他这个家来说,那就是塌天的大祸了,根本无法承受的。 进入屋子,吴庆超看见吴帆徽从包裹里面拿出来了布匹和肉食,一一放在了炕上。 吴明丽和吴明芳两个女孩子,首先注意的并不是吃的东西,而是摆在炕上的花布,这些花布肯定是给她们做衣服的,两个女孩子不知道多少年没有见到新衣服了。 吴庆超进屋之后,吴帆徽看了看两个妹妹,开口了。 “大妹,小妹,你们到外面帮着看着马匹,我这里还有两个吃剩的麦饼,喂给马匹。” 吴庆超瞪大了眼睛,准备再次开口了,麦饼是人吃的东西,居然喂给马匹,这小子是不是脑子出什么毛病了。 吴帆徽接着拿出一小包的卤牛肉,递给了吴明丽。 “大妹,这是卤牛肉,你和小妹拿着,喂马的时候自己也吃些。” 吴明丽和吴明芳走出了窑洞。 吴帆徽关好了门,从怀里掏出了四锭白银。 “爹,娘,将这些银子收好,这几年到处都是灾荒,我回来的时候,路上看到了不少的流民,我想着四周怕是要出乱子了,这些银子至少能够保证接下来几年的生活。” 吴庆超眨巴着眼睛,看着亮花花的白银,不敢伸手去拿。 王和翠的脸色发白,她还真的没有见过成色如此好的白银。 这四锭白银,能够在米脂县城内买一处宅子,过上好几年舒心的日子。 “这、帆徽,你的这些银子从哪里来的,还有那匹马,是怎么回事。。。” “爹,娘,你们不用担心,马匹是我自己的,也就是家里的,有些事情我现在不能说,这些银子来路正当,家里尽管用,我做事情心里有数,绝不会做坏事,你们放心。” 吴庆超看了吴帆徽好一些,他一直都盯着吴帆徽的眼睛,发现其眼神是清澈的,而且充满了睿智和自信。 吴庆超的嘴唇开始哆嗦起来。 好一会,他哈哈大笑,不过笑声里面带着哭腔。 “好,好,我儿子争气,才两个月的时间,就挣到了这么多银子,还有了骏马,我吴家出头之日马上就要到了。。。” 王和翠的眼睛里面带着泪花,她看了看吴庆超,连忙将桌上的银子收起来,这东西太显眼了,吴帆徽将吴明丽和吴明芳支出去,就是怕两个妹妹看见,不小心将银子的事情泄漏出去,那样就真的为家里增加麻烦了。 吴帆徽没有详细解释银子的来历,包括马匹的来历,他肯定不会说。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修身在首位,齐家在其次,修身之事,吴帆徽相信通过自身的努力,一定能够达到目标,这齐家的事情,也绝不能够疏忽,在他看来,自己在家中有着不一般的威严,说话算数,让家人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有地位有权势,那就达到目的了。 包裹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拿出来了。 吴帆徽还是有些遗憾的,那就是两坛美酒,剩下不到一坛了,不过这些美酒,也足够他和父亲吴庆超好好喝一顿了。 收拾好了银子之后,王和翠从屋子的角落里面,翻捡好一会,拿出来一个小袋子,袋子里面是白面,儿子回来了,一定要做最好的东西吃。 吴庆超则是抱起了酒坛,撕开了已经有些破损的封泥,深深的闻了一口,脸上带着满足的神情。 天快黑的时候,一桌“盛宴”终于出来了。 一盘卤牛肉,一盘卤肉,一盆面汤,一盆小米粥,八个麦饼。 还有一坛美酒。 吴庆超和吴帆徽两人端着酒碗喝酒,期间吴帆徽不断的给两个妹妹夹牛肉和卤肉,他自己很少吃,不断说自己在城里吃的很多了。 吴明丽和吴明芳两个小姑娘,这个时候也没有什么忌讳了,放开肚皮吃,哥哥回来了,爹娘都很是高兴,不会责怪她们的。 王和翠则是看着这一切,时不时的扭头擦去眼角的泪花。 吴帆徽歇息一夜,就要回到县城去了。 天色完全黑下来的时候,吴帆徽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小窑洞,尽管在这里面睡过一个月的时间,但他还是不习惯,穿越之前他本是南方人,从没有住过窑洞。 吴庆超红着脸进来了,这在吴帆徽的预料之中,他也有事情和父亲说。 “帆徽,你好好歇息,不要担心,马匹我替你守着,村子里好些人户家里没有粮食,今年怕是熬不过去了,要小心一些。” “爹,耆老和里正怎么没有过来看看。” “哦,他们昨天就到县城去了,据说是找县衙的老爷,村子里有人户维持不下去了,他们也是害怕的。” 吴帆徽笑了笑,他才不相信耆老和里正会关心村子里人的死活,怕是看见情形不对,到城里去想办法了,看看是不是能够暂时搬到城里住,免得成为了他人攻击的目标。 “爹,不用守着,村子里没有人这么大的胆子。” “不行,马匹太精贵了,要是出现了什么闪失,那就划不来了。” 吴帆徽知道父亲的心意已定,也就不再劝阻,他转移了话题。 “爹,村子里怕是不会安宁了,我看爹娘和妹妹搬到县城去住一段时间,田地可以找人耕种,反正也收不到什么粮食。” 吴庆超眨了眨眼,犹豫了好一会,要说现在有银子了,住到县城里面不算什么的。 看见吴庆超没有马上开口,吴帆徽再次开口。 “爹,这件事情就这样决定了,大妹和小妹年纪还小,住在这里不安全,要是出现什么意外,后悔都来不及。” 吴庆超叹了一口气,还是没有开口。 第十九章 家族 况严琦点出来的《论语》之中十余篇的文章,吴帆徽都一字不漏熟练背诵下来。 不甘心的况严琦,点出其中一两篇的文章,要求吴帆徽解析,吴帆徽中规中矩的解析出来意思,这让况严琦无比的苦闷,这个少年怎么如此的聪明,难道真的是过目不忘。 看了吴帆徽抄录的《论语》,况严琦的手微微颤抖。 一手漂亮的行楷,震惊了他,字是无法作假的,能够写的如此一手的好字,绝不是短时间之内能够做到的,而且况严琦认真看了这些字,他没有想到这是临摹的谁的字,王羲之、颜真卿和唐伯虎等人的字帖,与这些字都不是很像,尽管这些字不能够算是惊世骇俗,有些地方失之圆滑,缺乏必要的笔锋,但看上去很舒服,很入眼。 这无疑是好字,考试的时候,必定引发主考官的关注。 吴帆徽从马鞍山村回来的时候,居然牵着一匹骏马,这样的骏马,在米脂县城内,价值至少八十两白银,这样的一笔巨款,是况严琦不敢想象的。 况严琦已经不想询问吴帆徽一切是为什么了,他认定这是一名超凡脱尘的少年,多年来都被掩埋在小山村,况严琦想到了一句话,,一遇风云变化龙。 老天真的是不公啊。 在看了吴帆徽的手抄本之后,况严琦将其带到了自己的房间,一口气拿出来《孟子》、《大学》、《中庸》,以及《诗经》、《尚书》、《礼记》、《周易》和《春秋》等书,让吴帆徽拿去抄录,只不过这些书籍他也只有一套,吴帆徽抄录之后需要归还的。 面对吴帆徽的邀请,况严琦不再拒绝,两人走出祠堂,前往酒楼去吃饭。 四海楼是米脂县最好的酒楼,除开县城内的士绅富户,寻常百姓根本不会进入这个酒楼。 进入四海楼的况严琦,内心没有丝毫的负担,他身后的吴帆徽,不会在乎这一顿饭钱。 果然,吴帆徽要了一个雅间,两人在雅间吃饭,估计不少于五百文钱。 菜不是很多,一盘卤牛肉,一盘卤猪耳朵,一盘蚕豆,两盘炒菜,一盘年糕。 其次就是两壶女儿红了。 看见了女儿红,况严琦的眼睛微微有些红了,来到米脂县城三年多时间,他仅仅喝过一次女儿红,那是刚到的时候,后来就没有机会了,四海楼一壶女儿红,需要八十文钱,这不是寻常人家喝得起的。 伙计殷勤的给两人倒上女儿红。 伙计见过况严琦,但没有见过吴帆徽,两人进入酒楼的时候,伙计就发现吴帆徽的气质不一般,那种不亢不卑、倜傥潇洒的气质,大户人家都不会有,只有士大夫人家才能够培养出来。 吴帆徽牵着的骏马,是吐谷浑马,这样的骏马县城内很少有,这位少年牵着骏马,看上去飘逸随行,而且骏马也时常摩擦少年的手臂,显得很是亲密,伙计接过缰绳的时候,分外的小心,这种骏马可比他这个伙计金贵,要是怠慢了,他拿命都赔不起。 伙计绝不敢怠慢这样的财神爷。 果然,吴帆徽开口点菜的时候,伙计都吃惊了,两个人点这么多的菜,还要两壶女儿红,这简直就是土豪的节奏。 伙计更加的殷勤,唯恐招待不周,得罪了这位看上去穿的有些朴素的少年。 雅间的门关上的时候,吴帆徽端起了酒杯,给况严琦敬酒。 事都如今,吴帆徽不需要拜况严琦为师了,接下来他抄录了四书五经之后,就要参加明年开春的县试,接着参加夏季的府试,到冬季参加院试,若是这三关都能够过,那他就有了秀才的功名,可以参加崇祯三年秋季的乡试了。 放眼大明,十四岁的秀才不算什么,特别是在南方,但十五岁的举人,那就不一般了。 吴帆徽不在乎,韬光养晦很重要,但那是需要有了足够的身份和地位之后,你什么都不拥有的时候,嘴上说韬光养晦,人家会说你是神经病。 吴帆徽今日请况严琦吃饭,目的很明确,就是要弄清楚家族的事情,也就是父亲的事情,酒这个东西很好,他能够让人在不知不觉间将很多的话语都说出来。 吴帆徽喝的不多,况严琦就不一样了,几乎是一杯接着一杯喝。 看见况严琦已经喝多了一些,吴帆徽适时将话题转移到家族的问题上面去了。 红着脸的况严琦,手里举着酒杯开口了。 “这、这米脂县,有五大家族,分别是贺家、李家、刘家、吴家和王家,以前吴家的权势是最大的,可惜啊,这些年凋零了,现在势力最大的是贺家。。。” 况严琦喝下了一口酒,接着开口了。 “吴帆徽,你也是吴家的子弟,如此的杰出,却得不到家族的重视,有朝一日,你们家族里面的某些人一定会后悔的。。。” 况严琦说到了关键的地方,吴帆徽几乎要屏住呼吸。 看见况严琦酒碗里面没有酒了,他连忙站起身,为其续酒。 女儿红入嘴纯绵,有着浓郁的酒香,感觉的确很好喝,喝的时候感觉不到多了,真的喝多的时候,已经是醉酒的状态。 “你的父亲和我曾经是同年,可惜他读书的时间不长,不到半年的时间,因为家里出现了变故,所以被迫离开了学堂。。。” 况严琦的确喝的有些多了,没有了什么顾忌,他可能将对面的吴帆徽,看作了平等的伙伴,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吴帆徽听得非常仔细,他终于知道了父亲吴庆超的过去。 吴庆超的出生,本就是一个错误,其母亲是吴氏家族的一个婢女,也就是下等的丫鬟,某一次家族主人喝多了酒,强暴了这个婢女,于是有了吴庆超。 吴庆超打小就没有地位,他在家族之中甚至比不上老爷夫人身边的丫鬟,他连庶子都算不上,要不是婢女护犊心切,他恐怕活不下去。 不过老爷时常过问,让吴庆超总算是能够在家族生活。 老爷的去世,让吴庆超的生活出现了巨大的转折,他无法在家族之中立足了。 正房太太看不惯吴庆超母子,想方设法的折磨这对母子,吴庆超的母亲最终患病死去,在学堂里面读书仅仅半年的吴庆超,被直接撵到了马鞍山村。 马鞍山村是婢女的家乡。 吴庆超带着父亲生前给与的一些钱财,以及母亲留下的钱财,带着夫人王和翠,被迫离开家族,来到了马鞍山村。 王和翠也是家族的丫鬟,是家生子,也就是府内下人的女儿,没有任何的人身自由,属于家族的财产,打死也无人过问的。 两人来到马鞍山村一年之后,吴帆徽出生。 这位正房太太吴氏夫人,吴帆徽应该称呼为太奶奶。 而这位太奶奶,如今依旧风光,无他,她的小叔子吴缅清,也就是吴庆超的三爷爷,是米脂县的举人,如今在山西做官,这样的身份,足以撑起吴氏家族。 吴庆超被撵出吴氏家族之后,家族无任何人过问,就好像这个人不存在一般。 吴帆徽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吴庆超望子成龙,内心憋着如此巨大的屈辱和悲怆,任何人都是难以承受的,十多年的时间过去,吴庆超内心的苦楚,恐怕只有母亲能够理解。 难怪吴庆超尽管在吴氏学堂读过书,也算是沾了一些读书人的气息,在区区的马鞍山村,却没有什么地位,见到了耆老和里正也要恭恭敬敬的。 站在现在人的角度,吴帆徽能够理解那位从未谋面的太奶奶的想法,但他对于太奶奶后面的做法愤怒,逼死自己的奶奶不说,还要赶尽杀绝,要不是爷爷和奶奶给与父亲钱财,父母早就命丧马鞍山村,不管怎么说,吴庆超也是大户人家的孩子,不懂如何种田谋生,突然间被赶出家族,怎么可能在外面生存。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吴帆徽读书的吴氏学堂,祠堂是归吴缅清所有的,从这个层面来说,吴帆徽还是沾了家族的光。 想到这一层,吴帆徽内心异常的沉重。 父亲吴庆超遭受的屈辱,不是常人能够理解的,十多年过去,吴庆超经历了太多的犹豫彷徨,还是拉下脸,将儿子送进了吴氏学堂,这里面巨大的困苦挣扎,没有成熟心智的人,根本想象不到。 这一刻,吴帆徽突然对父亲吴庆超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 不管是不是处于自身扬眉吐气的目的,吴庆超能够将他吴帆徽送进学堂读书,就做出了常人根本不可能做出的决定。 家和万事兴,这是至理名言,吴帆徽不会想到,自己尚未来得及施展手脚,就遭遇到如此盘根错节的家族关系。 现如今的他,不会引发家族的关注,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刚刚进入学堂读书,能够有什么出息,恐怕那位太奶奶也是不在乎的,可他吴帆徽一旦开始露头,必定在家族内引发风波,若是考中了秀才、举人甚至是两榜进士,怕是要在家族掀起滔天大浪。 吴帆徽感觉到了压力,但更多的是责任,他的感情只会给与父母和家人,至于说吴氏家族的人,他根本不在乎,很多时候,家族中人,还比不上外人。 第二十章 搬家 崇祯元年十二月。 气候变得严寒起来,吴帆徽早就穿上了棉袍。 祠堂的小屋里面无法烤火,夜间睡觉的时候,只能够是缩成一团,抵御寒冷,这样的日子难以忍受,不过吴帆徽咬牙坚持下来了。 吐谷浑马在县城内太过于惹人注目,而且喂养消耗很大,吴帆徽终于发现,以他现如今的能力,拥有一匹骏马不是什么好事情,县城内贺家的管家专门前来商议了,愿意拿出来三十两白银,加上一栋城北的宅子,换取这匹吐谷浑马,因为贺家的秀才小少爷,打算出去到南方游历,需要一匹骏马,而吴帆徽这匹吐谷浑马,正是好的选择。 倒是没有谁来询问吴帆徽的骏马来自于何方。 三十两白银加上一套带着院子的住宅,看起来价格不错,但吴帆徽很清楚,贺家在交易方面占了很大的便宜,城北的一套老宅子,价值最多二十多两白银,如此这匹吐谷浑马的价格还不到六十两白银,而吐谷浑马,市场最低价都需要六十两白银,那还是没有长大的吐谷浑马,吴帆徽拥有的这匹骏马,可以出到七十两白银。 吴帆徽没有丝毫的犹豫,同意了这门交易。 三十两白银和房契,悉数都在他的手里,骏马已经被牵走,前两日吴帆徽眼睁睁看着贺家的小公子,骑着骏马出城离去。 接下来就是搬家的事情了。 吴帆徽出了两百文钱,请了一帮人打扫宅院,不打扫不要紧,打扫的过程中,吴帆徽气的差点骂娘,门窗是破损的,屋檐上的瓦也缺损不少。 修补门窗,换掉破残的瓦片,忙活了接近半个月的时间,宅子才拾缀好了。 这些事情,当然不是吴帆徽做的,他掏了三两多的银子,才搞定这些事情。 拾缀房屋如此的迅速,吴帆徽是要感谢吴明坤等人的,正是这些被他当作小孩子的同学,帮忙联系找人,才让进度如此之快。 吴帆徽没有耽误学习,抄录书籍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上课的时间,他督促吴明坤等人背诵《百家姓》、《三字经》和《千字文》,经过了两个多月的时间,五个小孩子全部都能背诵了,于是吴帆徽承担起来先生的责任,慢慢的给他们讲解四书五经,主要还是讲解《论语》,他手中的手抄本《论语》,也成为了五个小孩子抄录的书籍。 歇息的时间,吴帆徽几乎全部都在抄录书籍,抄录完毕一本,他就会还一本。 县城里面已经出现传闻,说是米脂县城外有很多的流民,还有不少的土匪。 这让吴帆徽更加的着急,他觉得父母家人必须要搬到县城来居住了,马鞍山村最终会成为土匪和流民盯住的目标。 史载,山西西安府所属的白水县农民王二,崇祯元年十一月十七日举旗造反,接着,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延安府所属的府谷县农民王嘉胤造反,宜川县农民王佐造反,安塞县农民高迎祥造反,汉南县农民王大梁造反。 其中安塞的高迎祥自称闯王,汉南的王大梁自称大梁王。 延安府所属各地已经开始躁动起来,一场风起云涌的造反浪潮,将席卷大明北方。 农民造反,意味着治安状况的极度恶化,这些造反的农民,刚开始举旗的时候,绝无什么目标,他们就是打砸抢烧,而且他们刚开始不可能进攻府州县等城池,仅仅是在村镇展开进攻,村镇的耆老和里正首当其冲,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老实本分的百姓同样会遭难。 朝廷刚开始不重视农民造反,不过等到他们开始重视的时候,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吴帆徽可不会管朝廷和官府怎么应对,他如今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将家人接到县城来居住,而且速度要快,米脂县尽管暂时不会出现造反的农民,但土匪和流民肆掠的情形已经出现,若是耽误了时间,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宅子修好了之后,吴帆徽再次头疼,尽管马鞍山村距离县城不过十里地,可如何让父母和两个妹妹安全抵达县城,也是需要筹划的。 还是吴明坤帮忙,化解了这个难题。 吴明坤的一个远房表哥,在县衙的户房做事,通过这个远房的表哥出面,请了守备衙门的五名军士,帮忙护送,当然这需要吴帆徽拿出来银子。 每个军士二百文钱,远房的表哥三百文钱,同时在县城的客栈吃一顿饭。 耗费一共是一两一钱银子。 十二月十五日。 一大早,吴帆徽和五名军士,以及雇佣的两辆马车,从县城出发,赶赴马鞍山村。 不到一个时辰,一行人抵达马鞍山村。 军士的到来,在村子里引发了巨大的轰动,王振贵和吴庆雄全部都来了,这次他们的脸上都是带着笑容的,路引早就开好了,吴帆徽给两人也捎带了礼物,一坛酒和两斗小米,总这些礼物让王振贵和吴庆雄非常高兴。 家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早就收拾的差不多了。 最为高兴的是吴明丽和吴明芳两个小姑娘,就要搬到县城去居住了,而且在县城过年,上次哥哥带回来的布匹,一直放在家里,村里没有裁缝师傅,做不好衣服,到县城去可以做新衣服,而且可以吃到肉了。 午时,所有东西收拾好了, 王和翠、吴明丽和吴明芳坐在马车上,吴庆超、吴帆徽和军士则是步行。 未时一刻,马车抵达进入县城,抵达城北的宅子。 吴庆超一直都有些恍惚,不敢相信眼前的事情是真的,不到半年的时间,吴帆徽居然在县城里面买下了宅子,一家人可以搬迁到县城了,家里的三亩薄地,他已经租出去,冬小麦都没有去播种,至于说租费,也不打算收多少。 进入县城,五名军士就告别了,回到守备衙门去,这一次出城,他们捞取了外快,回到县城任务也完成了,这些军士一路上感受到了吴帆徽不同于一般的气质,他们规规矩矩,绝不会得罪吴帆徽。 马车在宅子的门口停下来。 吴帆徽打开宅子大门的时候,吴庆超依旧在发愣,一直到王和翠开口提醒,吴庆超才回过神来,连忙开始搬东西。 东西不多,很快就搬入到院子里。 给付了马车夫钱财,吴帆徽最后进入到院子。 进入院子的时候,他关上了院门。 吴明丽和吴明芳两个小姑娘,已经在不大的宅子里面四处观看了。 宅子里面一共有七间房屋,前面一个院子,后面也有很小的一个院子。 院子正面的第一件房屋,自然是堂屋,堂屋后边是厨房,没有专门的饭厅,吃饭就是在堂屋,左边的三间房屋,包括一间书房,以及吴庆超、王和翠的房间,以及吴帆徽的房间,右边的三件房屋,吴明丽和吴明芳各自有一间,还留下一间客房。 宅子的确不大,也就是够住,与那些大家族的宅院无法比较。 但这总算是自己的房屋,从这个时候开始,吴帆徽不用寄宿在祠堂了。 县城里面与村子里肯定是不一样的。 已经是腊月,尽管流民和土匪很多,但县城里面还是有了春节的气息,大街上的人是不少的,小孩子更多,过年对这些下孩子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 房屋里面如何的收拾,自然是王和翠负责。 一直忙到天黑,王和翠才松了一口气。 大家都饿了,吴帆徽提出到酒楼去吃饭,王和翠觉得浪费了,说是在家里做饭,再说还带有几个麦饼,晚上可以应付。 吴帆徽没有坚持,他知道若是带着父母和妹妹贸然的到四海楼去吃饭,家人肯定是不适应的,今日搬家,吴庆超的神情已经有些恍惚了。 不过吴帆徽还是亲自到四海酒楼,点了几个菜,包括一壶女儿红,要求伙计马上送来。 这一次的晚宴,与上次家里的晚宴就不一样了,菜肴精致很多,味道也好很多。 王和翠有些心疼,吴庆超却没有想那么多,醇香的女儿红,让他继续沉湎在模糊之中。 夜深了,两个妹妹已经去睡了,劳累了一天,她们很快睡着。 吴庆超和王和翠睡不着,依旧在堂屋,看着四周的一切。 油灯的光线不是很好,不过对于两人来说,这算是奢侈了。 吴帆徽走到堂屋,从怀里掏出了三锭白银,还有房契,放在了桌上。 “爹,娘,这是房契和三十两白银,我用马交换了这些东西,你们收好,明日我还要到学堂去,再有两天时间,学堂就放假了,到时候我带着大妹和小妹,到街上去买些东西,马上就是春节了,家里每个人都要做新衣服,既然搬到了县城,那就要穿的体面一些,不要被别人看不起,有些东西,我一定能够挣来,让那些看不起我们的人后悔。” “嘭。。。” 吴庆超一拳打在了桌上,猛地站起身来。 “说得好,这就是我的儿子,爹娘全靠你了,今后这家里,就是你说了算,一定要让有些人看看,不管他们怎么做,我们的日子同样过的很好。” 第二十一章 春节 地处贫瘠之地的米脂县城,春节同样是热闹的。 城南的文庙所在地,成为了春节庙会的地点,从腊月十五开始,庙会就开始了,一直要持续到正月十五以后,卖小吃的,玩杂耍的,代人写春联的,卖小商品的,应有尽有。 县城外面,和这里的热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流民的数量急剧的增加,一些流民驻扎在距离县城不足两里地,这些流民不敢靠近县城,若是被守城的军士发现,他们就不要想着活命,不过守备衙门的军士,也不会出城去对付这些流民,军士倒不是惧怕流民,而是害怕越来越多的神出鬼没的土匪,要知道军士手中的兵器,那也是可以卖钱的。 流民的状况极其的悲惨,延安府所辖的各级官府,已经无法隐瞒流民的存在,从最北边的府谷到最南边的宜君,都出现了造反的农民,其中绝大部分造反的农民,都是走投无路流民,他们陷入到绝境之中,为了能够吃上一口饭,不惜铤而走险,聚众造反。 官府不担心造反的农民有多大的气候,毕竟都是一些农民,根本就不知道怎么打仗厮杀,只要朝廷派遣军队,很快就能够镇压这些造反的农民,恢复地方的平静,不过灾荒的确存在,要是各级官府都熟视无睹了,那造反的农民就会越来越多的。 灾荒的蔓延,同样影响到陕西各地官府,他们收不上来赋税,无法从中贪墨银两,日子一样是很难过的。 改写的奏折写了,该禀报的也禀报了,可惜一直都没有音讯。 也不知道是巡抚衙门没有重视这件事情,还是朝廷压根都不相信陕西延安各地出现了大规模的流民。 吴帆徽的日子倒是相对平静一些了,家人全部搬迁到县城来居住,他已经给父母七十两白银,这些白银足够维持好些年的生计,是绝无问题的,只是全家人刚刚搬到县城来,还有很多的事情需要做,就说家中睡觉的事宜,原来吴明丽和吴明芳两姊妹是在一个床上睡觉的,现如今必须要分开,一个人一个房间,棉被自然就不够了,这需要添置,还有就是到县城来了,有了专门的厨房,锅碗瓢盆等东西,也是需要购置一些的。 家里的事情可大可小,但只要做,就有着很多的事情。 这些都是王和翠需要操心的事情。 吴帆徽的计划主要还是在两个妹妹未来的考虑上面,他不相信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这样的话语,两个妹妹一定要有些学识,大户人家的女孩子,从小就会接受系统的教育,琴棋书画等等,无不是特别精通的,翌日回到家中之后,无法将就将自己手抄的《百家姓》、《三字经》和《千字文》等书籍交给了两个妹妹,要求她们学习,同时他还计划请人教授两个妹妹学习绘画、下棋和弹琴等等知识。 这些都是需要耗费钱财的,但吴帆徽不在乎。 吴庆超没有反对吴帆徽的决定,王和翠更是赞同。 不过吴帆徽说到家中雇佣下人的事宜,王和翠首先表示了反对,她认为家里的事情不多,人也不是很多,根本就不需要雇佣下人,再说家中没有多少的事情要做。 吴庆超支持了王和翠,认为家里暂时不需要雇佣下人。 吴帆徽也没有勉强,想想父母反对也有一定的道理,刚刚从马鞍山村搬到县城居住,宅子不大,若是雇佣了两个到三个下人,地方就显得拥挤了,再说这样的做法,颇有些暴发户的味道,其实吴帆徽手里的钱财不是很多,自身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地位,要是家中突然出现了下人和丫鬟,倒真的是引发他人注意了,特别是在县城尚有一些势力的吴氏家族的注意。 吴氏学堂放假的时候,吴帆徽将所有的书籍都还给了况严琦,他全部都抄录完毕。 马上就是春节了,吴帆徽虽然不是况严琦真正的弟子,不过他还是准备了节敬,那就是两坛女儿红,作为春节的礼物送给了况严琦。 虽说吴帆徽从况严琦这里已经得不到太多的帮助,可他不是过河拆桥的人,不管怎么说,况严琦帮助他搭建了一个平台,一个最基本的平台,让他吴帆徽可以借助这个平台,走到更高的位置上面去。 从地上到了席子上面,也算是进步,不要想着一口气吃成胖子。 尽管城外乱纷纷的,但况严琦还是准备回家去过年,小半年的时间没有回家了,再说又是春节,独自留在县城没有多大的意思,听闻况严琦准备回家过年,吴帆徽专门提醒了,城外不安全,一路上需要特别小心。 一直到放假的那一天,况严琦才告诉吴帆徽,他已经给吴帆徽在县衙备案,参加明年的县试,吴帆徽是以吴氏学堂学生的资格,参加米脂县的县试的。 县试在来年的三月中旬,还有一段时间。 吴庆超更加的重感情,就在吴氏学堂放假的日子,他专门请况严琦到家里来吃饭,吴帆徽仅仅陪同了一小会,后来就是吴庆超和况严琦两人在堂屋喝酒,喝了很长的时间,最终结果是两个人全部都喝醉了。 腊月下旬的时候,吴帆徽专门抽出了时间,带着吴明丽和吴明芳两个妹妹,在县城内闲逛,一来是给两个妹妹做两套新衣服,二来就是让两个妹妹熟悉米脂县城,他给两个妹妹也下了学习指标,若是能够在半年之内熟读《百家姓》、《三字经》和《千字文》,那他就会送给每人一份礼物,若是不能够做到,那就得不到礼物。 和哥哥一起逛街,吴明丽和吴明芳两个小姑娘是非常高兴的,带着布匹在裁缝铺量体裁衣的时候,两个小姑娘高兴的一直都在笑,更让她们吃惊的事情在后面,哥哥居然带着她们来到了一家银铺,给她们每人选定了一根银质的发簪。 寻常人家的女孩子,不可能拥有什么饰品,出嫁的时候才会得到母亲家传的饰品,但大户人家的女孩子就不一样了,有专门的饰品盒,包括金银饰品等等,都是不少的。 吴明丽和吴明芳从来没有奢望能够有饰品,第一次得到饰品,两个小姑娘忍不住掉泪了。 吴帆徽也险些落泪,过年之后,吴明丽就是十二岁,吴明芳也是九岁了,要是生在大户人家,这样的年纪拥有太多的东西了,身边有专门的丫鬟伺候,有自己的饰品盒,有好多的衣服,有着古筝、围棋、纸笔墨砚等等东西。 可吴明丽和吴明芳什么都没有,仅仅是得到了一个银簪,就高兴的不得了。 这一刻,吴帆徽也暗暗发誓,一定要让两个妹妹过上好日子,让父母过上好日子。 庙会的小吃很多,吴帆徽居然在这里发现了混沌,一碗混沌要六文钱,可以买两碗小米粥,或者是两个麦饼,可他没有犹豫,马上点了三碗混沌。 品尝混沌的时候,吴帆徽感觉味道一般,毕竟很多的调料,这个时代都是没有的,但他吃的很高兴,而且不断将自己碗里的混沌夹给两个妹妹。 要说吴帆徽没有将吴明丽和吴明芳看作是妹妹,而是当成了两个女儿,细致的、无微不至的关照着,就连买混沌的老汉都看的直摇头,感慨这两个小姑娘有如此好的哥哥,更是感慨这个看上去也不过是少年的哥哥,如此的成熟和细心。 回到家里,吴帆徽立刻要求两个妹妹,开始看书,他则是在旁边一字一句的教授两个妹妹诵读《百家姓》、《三字经》和《千字文》,一边诵读的时候,吴帆徽一边解释《三字经》和《千字文》的意思,罗列了一些古今有趣的故事,让两个妹妹能够理解着诵读。 吴庆超和王和翠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要说吴庆超也是可以教授的,不过听了吴帆徽的解析之后,他只能是摇头,他没有本事如此有趣的解析《三字经》和《千字文》,从学识上面来说,他比不上吴帆徽这个入学不过四个月左右的儿子。 一直到腊月二十四,吴帆徽才决定停止教授,让他想不到的是,吴明丽和吴明芳有了浓厚的学习兴趣,竟然主动要求学习。 腊月三十的时候,一家人吃了一顿美美的团年饭,一起守夜。 子夜时分到来,吴帆徽带着两个妹妹在院子里放鞭炮,吴庆超在一边看着,王和翠则是在堂屋里面,双手合十,祈求菩萨保佑全家人。 正月初一,全家人都穿着新衣服去赶庙会,尽管说家里团年饭还剩下了不少的东西,但午时一家人还是在庙会的小吃摊吃的东西,包括混沌和年糕等等。 夹起一块年糕的时候,吴帆徽在心里默默的念叨,那个已经到地下去的吴帆徽,临死之前想到的就是好好的吃一顿年糕,这个可怜的愿望最终没有大大,如今这个心愿,穿越的吴帆徽帮助完成了,想必地下那个吴帆徽,也能够安息了。 第二十二章 兄弟 崇祯二年,正月初三,家里来了特殊的拜年客人。 吴宝贵、王宝福和王德才三人来拜年了,带来的拜年礼物还很丰厚,两袋米脂小米,两袋面粉,还有一大块的猪肉。 吴宝贵等人进屋的时候,吴庆超的脸色当即就变了,他当然知道吴宝贵等人的名声。 不过大过年的,将拜年之人拒之门外,有些不吉利。 看见吴帆徽的脸上带着笑容,看见吴宝贵等人恭谦的笑容,吴庆超很是奇怪,内心里面,他是不愿意儿子与吴宝贵等人交往的,这样会损坏名声。 更加担心的是吴宝贵、王宝福和王德才等人有着很多的劣迹,吴帆徽要是和这些人混在一起,传扬出去之后,大好的前途就完了,现如今吴帆徽学业的进步很快,况严琦已经说了,其参加县试、府试和院试,一定能够高中,而且能够成为廪膳生员。 这廪膳生员可不简单,整个的米脂县也不过十余人,地位仅次于举人,每月能够从县衙领取禄米,得到所有人尊重的。 吴宝贵等人坐在堂屋的时候,吴庆超将儿子直接拉到了一边。 “帆徽,你怎么认识吴宝贵、王宝福和王德才这些人啊,他们在村子里无恶不作,谁不知道他们是土匪啊,要是他们到家里来拜年的事情传扬出去,你的名声就完了,不行,你不能够和他们交往。” “爹,您不用担心,这件事情我心里有数。” “不行,家里的事情虽说都是听你的,但这是大事情,会影响到你的名声,更是会影响到你的功名,这件事情必须是我做主,你就不要出面了,我去应付他们,让他们早些离开,他们带来的粮食,我们也不要。” 吴庆超的担心,吴帆徽明白,不过这件事情,吴帆徽早就想过,吴宝贵等人的名声不好,也不过是在马鞍山村,没有在整个的米脂县流传开来,要说吴宝贵等人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穿越的吴帆徽,不可能仅仅依靠自身的奋斗,他身边需要有人帮助,三教九流的人物都要接触,能够笼络的悉数都要笼络。 “爹,不能够这样做,您要相信我,能够处理好所有事情的,吴宝贵、王宝福和王德才在马鞍山村的名声的确很不好,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他们是土匪,不过这样的名声,也仅仅是在村子里,外面并不知道,还有一点,您想过没有,城外有那么多的流民,根本不敢靠近县城,吴宝贵等人是怎么进入县城的,他们凭什么拿到路引的。” 吴庆超愣了一下,这个问题他的确没有想过。 “帆徽,我知道你有能力,可做事情还是要注意的,有些事情是千万不能够做的。” “爹,您放心,我是读书人,没有必要去做土匪。” 可怜天下父母心,在吴宝贵等人的事情上面,吴庆超是不可能放心的,不过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吴帆徽不可能随意的放弃,当年被绑票的时候,他随便开口说出了半年之约,现在时间已经到了,那他就要兑现承诺,至少要笼络吴宝贵等人。 这年月,做土匪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那些造反的农民,不是经常被朝廷招安,一些人还成为了朝廷之中的武臣,身份地位都很不错。 半年的时间到了,吴宝贵等人专程来找吴帆徽。 当年在山坳分别之后,吴宝贵等人咬牙离开了马鞍山村,离开了米脂县,到了距离米脂县不远的葭州,人生地不熟的,为了活下去,他们做的还是老本行,在偏远的村落做土匪,半年的时间里面,他们遭遇了不少生死劫,但总算是熬过来了。 出门在外做土匪,情况大不一样,吴宝贵等人遭受了不少的磨砺,本事的确是见长了。 吴宝贵一直都记得与吴帆徽之间的约定,临近春节的时候,他带着王宝福和王德才回到了马鞍山村,一番打听下来,得知吴帆徽和家人已经搬到县城去居住了,而且还在县城购置了宅子,且吴帆徽已经进入吴氏学堂读书了。 听到这些消息,吴宝贵等人倒是不吃惊,在他们的内心,早就感觉到吴帆徽其人不简单了,人家现在不过是起步,将来更是了不得。 这样的消息,也让三人下定了决心,他们认为自身做出的决定是完全正确的。 几乎没有怎么商议,三人就决定到县城去,给吴帆徽拜年。 吴庆超的态度,在他们的预料之中,他们的名气的确是非常糟糕的,这次回到村里也是偷偷摸摸的,只不过他们没有想到,因为过于严重的灾荒,为了活下去,村子里有人同样成为了土匪,他们三人因为长时间离开,逐渐被淡忘了。 吴帆徽带着笑容再次出现在堂屋的时候,吴宝贵连忙站起身来,准备开口说话。 吴帆徽挥挥手,示意其坐下。 “大过年的,来者都是客,不要说什么麻烦之类的话语,这年月到处都是饥荒,都是想着混口饭吃,我也知道你们这半年遭受了很多的苦楚,从你们身上的气质就能够看出来。” 吴宝贵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开口,默默的坐下了。 “帆徽兄弟,大哥一直都给我们说,你一定会出息的。” 吴帆徽看了看开口说话的王宝福,脸上还是带着笑容。 “宝福兄弟,借你吉言了。” 吃饭肯定是在家里,吴帆徽也不会将吴宝贵等人带到酒楼去吃饭,影响还是需要注意的,毕竟他吴帆徽还没有任何的功名,可以说是不堪一击。 吴庆超勉强出面,给吴宝贵等人敬酒之后,就离开了堂屋。 王和翠、吴明丽和吴明芳更是不会露面。 酒过三巡,吴帆徽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脸色变得严肃了。 “半年之约,我一直都没有忘记,既然你们找到我了,有些话你们就要如实说。” 吴宝贵等人连连点头,刚才闲聊的时候,他们在葭州还是做土匪,已经全部都说出来,这没有什么值得隐瞒的,再说吴帆徽一点都不在乎。 “你们离开了马鞍山村,甚至离开了米脂县,至于说你们在葭州做土匪,也没有什么大不了,都是为了活命,但有一点你们必须解释,当初你们在马鞍山村做绑票事宜的时候,是不是与王振贵和吴庆雄有勾结。” 吴宝贵的身体颤抖了一下,手中的筷子都险些掉落地上。 “帆、帆徽兄、兄弟,这件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想出来的,兔子不吃窝边草,你们是本乡本土的人,在本地方作恶,王振贵和吴庆雄身为耆老和里正,不可能置之不理,那样他们面子上过不去,也会受到众人的责骂,要想让他们撒手不管,唯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他们得到了足够的好处,你们孝敬的好处,这个好处促使他们不会开口,放任自流。” 吴宝贵、王宝福和王德才张大了嘴巴,看着吴帆徽,这样简单直白、切入要害的分析,他们是第一次听见,想不到如此隐秘的事情,在吴帆徽的眼里根本就不算什么。 吴宝贵等三人站起身,端起酒杯,恭恭敬敬给吴帆徽敬酒。 “帆徽兄弟,我们服了,这样的事情你都能够想出来,既然你知道了,我知道的事情全部说出来,当初在马鞍山村出现的绑票事宜,不完全是我们干的,还有其他的人,你应该还记得当初跟随我的另外三人,他们是桃花镇的,当时桃花镇也有一帮人,打马鞍山村的主意,只是村里太穷,这些人没有看上,他们和王振贵、吴庆雄也有联系,还有一点,绑票哪一个人,王振贵和吴庆雄是知道的,也是点头同意的,要不然我们不敢做。。。” 吴帆徽的脑子里冒出了一个词,蛇鼠一窝。 各级衙门的官吏,利用手中的权力明面上盘剥百姓,地方上的耆老和里正,则是与土匪勾结起来,获取不义之财,且地方的耆老和里正,还是县衙官吏的帮凶,一起盘剥百姓,从中获取钱财,老百姓本就遭受沉重的灾荒,需要官府的救济,谁知道不仅得不到救济,还要遭受各级的盘剥,老百姓怎么能够活得下去,不起来造反还能够干什么。 吴帆徽也端起酒杯,与吴宝贵等人碰杯之后,一口气喝完了。 “你们做土匪这个勾当,不能够做的太久了,会遭遇天谴的,我曾经承诺你们,自然会给你们找一条路,让你们不再过担惊受怕的日子。” 吴宝贵咧开嘴笑了。 “好,我就等着这句话,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们的大哥,你指到什么地方,我们就打到什么地方,绝不会皱眉头。。。” 吴宝贵三人在外做土匪这么长的时间,身上有匪气,更是有江湖义气,这一点是吴帆徽看重的地方,也是他能够利用的地方。 但吴宝贵等人的气质必须发生变化,否则身上的匪气会让他们最终走上不归路,三人真的犯了大事,吴帆徽也是无可奈何的,特别是延安府各地,已经出现大小规模不等的农民造反,三人不能够卷入其中。 “这个大哥我当了。” 吴帆徽再次端起了酒杯。 “今年之内,我要参加县试、府试和院试,暂时不能顾及到你们,你们可以去宁夏从军,明年春节的时候,你们再来找我。” 第二十三章 未雨绸缪 吴宝贵、王宝福和王德才三人当天就离开了县城,临走的时候,吴帆徽给了他们每人二两碎银子,这些银子足够维持他们在军营之中一年的开销,同时吴帆徽写下了一封文书,内容是有关王振贵和吴庆雄两人勾结土匪,残害本村百姓的事宜,吴宝贵、王宝福和王德才三人毫不犹豫的在文书上面按下了手指印。 吴帆徽给与的银子,吴宝贵等人没有推辞,他们收好了银子,态度恭谦的告辞了。 吴宝贵等人离开了,吴庆超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吴帆徽陪着三人在堂屋吃饭的时候,他在宅子外面紧张的闲逛,其实就是看有没有人注意家里来了客人,看看是不是有人知道吴宝贵等人到家里来拜年了,这样的事情可千万不能够传扬出去,免得造成不好的影响。 吴帆徽没有给吴庆超过多的解释,他的布局不能够说出去,哪怕是面对家人,想要在严酷的环境之中生存壮大,就要未雨绸缪,就要提前做好一切的安排布置,该结交的人提前结交,不要临时抱佛脚,而且不要带着有色眼镜看人。 那份文书,吴帆徽小心的收藏起来,现在还用不着,因为他吴帆徽本人尚无任何的功名,不过等到他真正获取了功名、获取权力之后,这份文书就可能起作用了。 王振贵和吴庆雄算计过他,这样的事情不能够就这么结束,难怪当初穿越的他从山坳回来,两人会同时到家里来探望,原来是来探听虚实的,这笔帐,吴帆徽暂时记下,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会让两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米脂县的五大家族,吴帆徽也趁着春节期间,做了有针对性的详细的了解,其实很多的事情,不需要刻意的去打听,县城内的百姓都知道。 米脂县五大家族分别为贺家、李家、刘家、吴家和王家。 势力最大的贺家,有三名举人,其中两人在外为官,另外一人是年纪最大的贺方振,在外地做官多年,从县丞的位置上面致仕,回家已经几年,现在是贺氏家族的族长,贺家还有四名秀才,两年之后都会参加乡试,这其中就包括贺方振的小儿子贺泯宣,这个贺泯宣正是购买吴帆徽骏马之人,已经出去游历。 排名第二的李家,出了两名举人,其中一人已经病亡,另外一人在京城的国子监学习,估计从国子监出来之后,同样会被派遣到外地为官。 排名第三的刘家,出了一名举人刘士阶,现如今在家中,这个刘士阶不愿意进入国子监读书,尽管参加了两次会试都落榜,但还准备参加第三次会试,想着一定要通过会试,成为正牌的两榜进士,而一旦进入到国子监读书,基本就是被吏部选派到外地做官。 排名第四的吴家,一名举人吴缅清,同样在外地为官,而这个吴缅清,说起来还是吴帆徽的三爷爷。 排名第五的王家,目前没有举人,但有好几名秀才,其中还有四名廪膳生员,这廪膳生员地位仅次于举人,最有希望在乡试中高中的。 表面上看起来,米脂县城内风平浪静,大家相安无事,其实内地里的争斗是很激烈的,县城只有那么大,能够供分配的利益也就是只有那么多,要是五大家族都平起平坐了,这米脂县城就太小,家族能够得到的利益就明显不足了。 家族之间的博弈表现在两个方面,其一是兼并土地的多少,这是一个家族实力的象征,其二是往县衙安插吏员的多少,这是具体权力的体现。 贺家凭借着强大的实力,彻底击败了其余的几大家族,稳稳成为米脂县权势最大的家族,而且贺家还有一件事情做的很好,那就是让其余的四大家族,几乎没有与其抗衡的能力。 现如今的实际情况是,贺氏家族家大业大,宗族观念很是浓厚,族人的认同感也是很强烈的,遇见任何的事情,家族的人都能够抱成团,至于说其余的四大家族,几乎都是一盘散沙,表面上有家族的维系,其实做事情都是各顾各,只有在遭遇到特别重大事情的时候,族长才会出面协调或者是裁决。 与其说米脂县有五大家族,不如说就是一大家族,其余都是附庸,真正的家族博弈出现,就算是李家、刘家、吴家和王家联合起来,也不是贺家的对手。 目前这样的情况,对于吴帆徽是有利的,但长时间维持下去,又是不利的。 有利的方面在于,吴氏家族势微,一盘散沙,没有什么真正的权势,那位无比憎恨父亲吴庆超的太奶奶,不可能腾出手来对付他们,这让吴帆徽能够从容的参加科举考试,真正等到吴帆徽拿到了功名,吴氏家族巴结还来不及,谈不上打压的事情。 不利的方面在于,贺家几乎垄断了米脂县城内本就不多的财源,县衙的户房、吏房、礼房和刑房,司吏和典吏几乎都是贺氏家族推荐的人选,就连知县大人都不敢轻易得罪贺氏家族,这让其他的四大家族只能够苟延残喘,勉强维持,找不到发财的机会,无法进入到权力的中枢,也就无法壮大家族的力量。 对吴帆徽的直接影响就是,他在短时间之内无法聚集钱财。 这年月没有钱是办不好什么事情的,就算是你有了功名,进入朝廷为官了,也要集聚财富,通过财富集聚众多的人脉关系,笼络更多的人,否则一个光杆司令,做不成什么事情。 万丈高楼平地而起,吴帆徽在谋求到真正的功名之前,必须要集聚一定的人脉。 偏偏这个方面,他几乎就是空白。 吴宝贵、王宝福和王德才,算是棋子,但目前还是空闲的棋子,不可能发挥什么作用,至于说吴氏学堂的吴明坤、吴明波、吴明富、陈华渠和吴明峰等人,更是需要十数年之后,才有可能绽放异彩。 在如何集聚力量方面,吴帆徽几乎是绞尽脑汁,可是最终他发现,尽管他是穿越之人,可惜自身依靠的平台过于的弱小,若是不能够在科举考试方面取得功名,其余的事情都是镜中月和水中花,想要积攒人脉和关系,想要强大起来,只能够走科举考试一条道路。 学而优则仕,老祖宗总结出来这些话语,不是随便说说,如今这个年月,自身没有实力,什么做生意和发财等事宜,根本就不要想。 吴帆徽不是没有想过做生意的事情,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将天下人等划分为士农工商四个等次,每个等次的规矩都是很严苛的,譬如说排名末等的商贾,就算你拥有数不清的财富,但你没有地位,丝绸的衣服你不能穿,出行的自由遭遇严格控制,一旦与士子发生纠纷,不管你有理无理,最终都是吃亏。 三百年时间过去,朱元璋定下的这些规矩,早就成为表面上的东西,商贾的地位大幅度的提升,他们通过自身拥有的财富,逐渐转化为府州县的士绅阶层,而这种转化的过程,就是官商勾结的产物。 吴帆徽想着做生意,怕是还缺乏资本,不是说缺乏钱财,而是缺乏势力。 米脂县城本就不大,县城内的人口不足万人,粮食、茶叶、瓷器、丝绸、盐业、铁器等生意,几乎都被贺氏家族垄断,其他家族只能够打一些擦边球,就连城内唯一的青楼,其背后的势力也是贺氏家族。 吴帆徽若是想在这个时候一头扎进生意圈里面,必定是被刺得头破血流。 凭着他的智商和能力,在生意圈里面杀出一条血路,还是有可能的,其实吴宝贵等人前来拜年的时候,他也想到了这个问题,想着利用吴宝贵等人来做生意,可仔细思索之后,他还是放弃了,现在还不是做生意的时候,生意场上的搏杀,引发的是仇恨和进攻,需要全力应对科举考试的吴帆徽,不可能分出过多的精力来。 详尽的分析和筹谋,让吴帆徽禁不住哀叹,他这个名校法律系的高材生,而且经历了社会上的摸爬滚打,穿越到明末之后,居然找不到其他的出路,只能够和明朝绝大部分的读书人一样,老老实实的写八股文。 吴帆徽终于清醒过来,他所处的历史时代与几百年的时代完全不一样,尽管说这里面有很多异曲同工之处,可展现的方式不同。 说白了,在这个时代,很多创造机会的可能性基本不存在,最好的展现能力的方式,就是抓住每一次来临的机遇,不错过任何的一次机会,在机遇和机会之中,发挥出来最大的潜力,获取到最大的好处。 想明白了这些,吴帆徽那颗有些躁动的心逐渐的安静下来,他不断的告诫自己,千万沉住气,不要想着一口吃成胖子,那是虚胖,穿越尽管只有半年左右的时间,可他已经做了不少的事情,每一次都是抓住了机会、展现了最大的能力。 从这个方面来说,他吴帆徽是成功的。 第二十四章 怒火 正月初九,况严琦突然出现在吴帆徽的家中。 吴氏学堂开课尚在正月底,况严琦大可在家中歇息足够长的时间,这么早就到县城来了,而且是直接到吴帆徽的家中,这的确有些奇怪。 正月初九是上九日,意思是从正月初一到正月初九,都是家族至亲之间的走动拜年,正月初九之后才会去给那些远房的亲戚拜年。 况严琦的脸色很不好,吃饭的时候,几次欲言又止。 吴庆超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况严琦是吴氏学堂的先生,大过年的到家里来,这是值得高兴和荣耀的事情,要不是自家儿子吴帆徽有本事,先生怎么可能到家,历来都是学生去拜谒先生,很少见先生主动到学生家中来的。 吴庆超特意拿出了一坛女儿红,这是专门在四海酒楼购买的好酒。 吴帆徽很平静,他想不到况严琦到家里来拜年的理由,尽管他吴帆徽的表现很是突出,可毕竟没有什么功名,还不值得况严琦如此的巴结,从桃花镇到县城,况严琦需要大半天时间的行走,作为桃花镇的秀才,况严琦的身份不低,过年时节,家中肯定有不少的亲朋好友,抛下这些人专程到县城来,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吃饭结束之后,吴庆超已经有些微醉,况严琦和吴帆徽则很是清醒。 “吴兄,我想看看帆徽的功课如何,三月份就要参加县试,可不能够耽误了。” “好,好,谢谢先生对帆徽的关心。。。” 吴庆超表现很是兴奋,没有离开堂屋的意思。 “先生,还是到我的房间去看功课吧。” 进入吴帆徽的房间,况严琦微微叹了一口气,满腹心思的坐下了。 吴帆徽看着况严琦,没有开口说话,他知道此刻的况严琦,正在思索该怎么说,自己就没有必要催促了,况严琦大老远的赶到县城来,说出来的肯定是大事情。 果然,沉默了几分钟之后,况严琦开口了。 “帆徽,年前我已经给你在县衙报备,参加三月的县试,不过这里面可能出现麻烦。” 饶是吴帆徽有准备,身体也微微颤抖了一下,要知道如今的情形之下,科举考试获取功名是他唯一的出路,若是这条路被堵死,那他真的只有造反了。 “先生的意思我不明白,不是已经报备,只等三月参加县试吗。” “话是这样说,可你在吴氏学堂读书,报备也是以吴氏学堂学生的名义,吴氏学堂是县城的吴氏家族主办的,以往他们从未关心过县试报备的事宜,今年突然关心了。” 吴帆徽的脸色有些阴沉,他想到了父亲吴庆超,想到了吴氏家族的那位太奶奶。 “先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也是前几日获得消息,感觉到事态有些严重,故而专程来告知你。。。” 况严琦倒也直接,没有拐弯抹角,开始诉说事情的原委。 吴氏家族的那位太奶奶,就是桃花镇人,也正是这样的原因,况严琦能够成为吴氏学堂的先生,尽管连续三年都是在吴氏学堂混日子,依旧能够坚持下去。 况严琦回家过年,太奶奶专门派人赶赴桃花镇,找到他,询问县试的事宜。 这方面,吴氏家族还是有权力过问的,毕竟学堂是吴氏家族办的。 况严琦大概也没有想到,没有什么隐瞒,一股脑的将参加县试的学生名字说出来,吴氏学堂参加县试的学生一共十二人,其中就包括吴帆徽。 太奶奶派遣的人明确说了,其余十一人可以参加县试,吴帆徽不能够参加县试。 况严琦很是愤怒,与来人争论,可惜来人的态度非常坚决,甚至说出会直接求见知县大人,不允许吴帆徽参加乡试,理由就是吴帆徽及其父亲吴庆超德行有亏,不尽孝道。 这是异常严厉的谴责,甚至是宣判,吴帆徽一旦背负了这个罪名,一辈子几乎就完了。 孔子提出的人生八德:孝、悌、忠、信、礼、义、廉、耻,这是做人的根本,而孝是排在第一位的,一旦背负了不孝的罪名,在极其看重孝道的大明,你就被打入了地狱。 大明对孝道的理解到了常人无法相信的地步,愚孝是受到推崇的,家中的长辈就算是蛮不讲理,说的话做的事全部都是错的,晚辈也要遵守和维护。 况严琦发现了事态的严重,吴帆徽要是背负了不孝的罪名,恐怕一辈子都完了。 思前想后,况严琦决定前往县城,告知吴帆徽这个消息,同时决定在吴氏学堂开课之后,专程到县衙去,取消有关吴帆徽参加县试的报备事宜。 也就是说吴帆徽不能够参加三月的县试了。 况严琦说完之后,吴帆徽脸色铁青。 依照穿越之前他的脾气,遇见了这样的事情,肯定是会奋起反抗,不获取最后的胜利不罢休,可况严琦说出来的事情,让他感觉到了极度的愤怒和纠结。 吴氏家族的太奶奶逼死了自己的奶奶,撵走了父亲,几十年过去了,按说内心的怨气也应该爆发的差不多了,为什么至今还纠缠不休。 最要命的是,这种算是深仇大恨的宿怨,吴帆徽居然无从下手去报复,毕竟都是吴氏家族的人,内讧只能是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穿越的吴帆徽,倒是不会刻意去纠缠这些家族的恩怨,大不了今后出息了,让那位太奶奶吃一些苦头。 让吴帆徽万万想不到的是,太奶奶居然会这样做。 米脂县的吴氏家族,为什么变成一盘散沙,吴帆徽总算是明白其中缘由了。 沉默了一会,吴帆徽终于开口了。 “先生,太奶奶为什么会这样做,事情都过去几十年了,再说父亲和我对她没有威胁。” 况严琦深深的看了一眼吴帆徽。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吴帆徽表现出来的不完全是愤怒,而是出奇的冷静。 “帆徽,我以为这件事情,你父亲给你详细说过,也好让你有所准备的。” “父亲不想让我知道家族之中的恩怨,免得深陷其中,不能够自拔,影响了其他事情。” “这样做也是对的,事已至此,我不妨告诉你一切。。。” 况严琦说完,吴帆徽终于明白了。 事情的根源还是在爷爷的身上,当年爷爷摄于家族的规矩,不敢在外面寻花问柳,不敢随便到青楼去,但是在家里面时常的沾花惹草,对太奶奶则是没有什么好脸色,这也难怪,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爷爷和太奶奶之间根本就没有感情可言。 吴庆超的出生,就是爷爷沾花惹草的结果。 长期遭受冷落的太奶奶,终于在吴庆超出生的时候爆发了,太奶奶得到了家族之中长辈的支持,开始对吴庆超及其母亲下手,不可那个时候爷爷尚在世,多方周全保护,让太奶奶没有很好的机会,而因为吴庆超的事宜,爷爷与太奶奶之间彻底闹翻,爷爷险些一纸休书打发太奶奶回家,要不是族中长辈的呵斥,太奶奶早就回到桃花镇去了。 怨恨埋下之后,太奶奶的性情大变。 爷爷去世之后,掌握了家族权力的太奶奶,毫不留情的开始对付吴庆超及其母亲。 最终的结局就是吴帆徽的奶奶悲惨离世。 也是因为家族长辈的干涉,吴庆超得以逃离了家族,到了马鞍山村。 太奶奶内心的怨气并没有完全发泄出来,又不敢过分的忤逆族中的长辈,只好眼睁睁看着吴庆超离开县城,到马鞍山村去了。 十多年过去,家族中主事和有话语权的长辈相继离世,太奶奶掌握了家族大部分的权力,不过这个时候,吴氏家族已经迅速的衰落,在县城之中没有什么真正的权势了。 吴帆徽到吴氏学堂读书的事情,太奶奶不清楚,这是况严琦做出的决定,再说吴氏学堂多年都没有什么学生考取功名,家族对学堂的事情根本就不关注了。 吴帆徽进入学堂之后,本也是默默无闻的,可转折就出现在其获取到骏马的时候,县城不大,吴帆徽有了一匹骏马,而且还用骏马与贺家交换宅子,将家人全部都接到了县城居住,不大过问家族之中事宜的太奶奶,也知道这件事情了。 太奶奶早就准备想办法动手了,要再次算计吴庆超和吴帆徽父子,平复内心之中集聚多年的怨气,听闻吴帆徽居然以吴氏学堂学生的资格,要参加三月份的县试,怒火瞬间爆发。 于是就出现了目前的局面。 况严琦说完之后,吴帆徽的神色稍稍平静,在他看来,太奶奶一生也是很不幸的,没有得到自家男人的呵护,还差点被丈夫休了,将怨气发泄在其他人身上,这可以理解,但太奶奶的做法,对于他吴帆徽来说,极其的不公平。 这个时代的女人不可能有那么多的见识,也不可能有那么长远的目光。 看见陷入到沉思之中的吴帆徽,况严琦没有马上开口,在他看来,解决的办法就是吴帆徽暂时不要参加三月份的县试,这样事情可能还有转圜的机会。 第二十五章 出手 “先生,这本是吴氏家族内部的事情,我不该询问先生的,不过父亲和我的实际情况,先生也是知道的,有几个问题,恳请先生能够指点一二。” “帆徽,不用客气,有什么疑问尽管提出来,只要是我知道的,言无不尽。” “我听闻三爷爷已经回来探亲,正月十五之后才会离开,可否有此事。” “确有此事,吴老爷好些年没有回家了,也是听闻家乡遭遇不小的灾荒,特意在春假的时候回来看看的。” “吴氏家族之中,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太奶奶说了算。” “这倒不一定,吴氏夫人毕竟是女流,不可能决定吴氏家族之中的所有事情,特别是那些重大的事情,此番吴老爷回家了,吴氏家族重大的事情应该是吴老爷做主的。” “吴氏家族祭祖的时间,是否安排在每年的正月十五,在祠堂进行,也就是说三爷爷会在祭祖之后,才会离开米脂县,前往山西去。” “不错。” 回答到这里的时候,况严琦看着吴帆徽,皱着眉头开口了。 “帆徽,这祭祖的事宜,你父亲和你本也是应该参加的,不过这么多年过去,家族一直都没有知会你们,想必这一次也是一样的,不要你们参加祭祖的事宜,这的确是错误的,但此事乃是吴氏家族内部的事宜,我也不好多嘴。” “我明白,家族之中怕是没有父亲和我的名字,怎么可能去参加祭祖。” 况严琦点点头,吐出一口气,要是吴帆徽要求参加祭祖,这件事情他真的没有办法通融。 “先生今日专程到家中来,告知了如此的大事,我很感激,请先生今日就在家中歇息,此事暂时不要告知父亲,待我思索之后,明日一大早再和先生商议。” “好,只要是我能够帮忙的,一定尽力。” 天黑了,吴帆徽长时间盯着桌上的纸笔墨砚,迟迟没有动笔。 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的时间,他早就清醒,牵涉到切身利益的事情,他肯定是要出手的,绝不会任由太奶奶摆布,米脂县城五大家族的情况,他也摸清楚了,要说吴氏家族,在米脂县没有太大的影响,也不可能完全左右知县的思想。 但他吴帆徽的事情很特殊,若是事情闹开了,怕是县城其他几个家族都会推波助澜的,你吴氏家族自废武功的事情,人家凭什么不支持。 所以这件事情,最好是在吴氏家族内部就能够解决,要不然就知道到知县大人那里去解决,不能够惊动县城内其他几个家族,否则事情可能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吴帆徽几乎没有什么犹豫,就决定给三爷爷吴缅清写信,翌日一大早恳请况严琦将信函直接交给吴缅清,吴缅清毕竟是举人的身份,而且在山西做官,若是脑子足够清醒,一定会出面干涉此事的。 当然吴缅清要是不能够彻底解决这件事情,吴帆徽还会想到最终的解决办法。 一直到子时,吴帆徽才写完了这份至关重要的信函,他几乎是字斟句酌,推敲每一句话,不能够在信函之中表露出来仇恨,不能够表露出来对太奶奶的责备,更不能够以哀怨的口气诉苦,要有礼有节。 任何时代,弱者都是没有地位的,哪怕你暂时很孱弱,但也要表现出来不屈的态度。 在吴帆徽看来,毕竟是吴氏家族内部的事宜,不是什么深仇大恨,不是你死我活的斗争,没有必要弄得满城风雨、尽人皆知,更不需要用毒辣的手段来解决争端。 太奶奶这样的女人,不过是被仇恨占据了心胸,有些变态了。 解决这类棘手的问题,需要智慧,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关乎吴帆徽前途命运的事情,也许在吴氏家族之中,这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事情。 吴帆徽需要倾尽全力,圆满的解决他遇见的这个大麻烦。 穿越之后,遇见了不少的麻烦,这次遇见的麻烦,可谓是致命的。 卯时,况严琦就来到了吴帆徽的房间。 “先生昨夜可歇息好了。” “还算是不错吧,今日我准备回家去了,家中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 “我明白,昨夜我写了一封信,拜托先生一定亲手交给三爷爷,昨日先生专程到家里来,告知了如此重要的事情,我是感激不尽的,来日一定回报先生。” 况严琦接过了信函,微微叹了一口气。 “帆徽,你的意思我明白,不过吴老爷离家在外做官多年,很少过问家族之中的事情,你想着找到吴老爷帮忙,不一定有效果的。” 况严琦真实的意思其实没有说出来,那就是吴庆超的身份太过于卑微,不一定能够引发吴缅清的关注,就更不要说吴帆徽了。 “我知道,死马当作活马医,只是此事给先生找了很多的麻烦,很是过意不去。” “非也,你若是不能够参加今年的县试、府试和院试,实在是可惜,我在吴氏学堂做塾师三年时间,内心也是有遗憾的,明年之后,我不会继续留在吴氏学堂了,离开这里之前,我也希望吴氏学堂能够出现获取到功名的学生。” 况严琦说完之后,吴帆徽整理了衣服,对着其深深的鞠躬。 况严琦没有客气,接受了吴帆徽的行礼。 吃过早饭,况严琦告辞了,吴庆超和吴帆徽都没有挽留。 吴帆徽已经发现父亲的神色不对,眼角隐隐的能够看见泪痕,脸色也是苍白的,他微微叹了一口气,想必昨夜况严琦没有保密,还是将事情说出来。 吴庆超有权力知道此事,而且就算是要解决这件事情,吴庆超怕也是需要出面的。 回到堂屋,吴庆超终于控制不住情绪,一拳打在了桌上。 王和翠、吴明丽和吴明芳都有些紧张。 “娘,大妹,小妹,没有什么事情,都是关于我的功课的事宜,你们不用担心。” 吴帆徽拉了拉吴庆超的衣袖,示意到自己的房间去说。 吴庆超看了看王和翠等人,忍着没有开口,走出了堂屋。 刚刚进入吴帆徽的房间,吴庆超就彻底爆发了,他烦躁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嘴里喋喋不休的开始骂人,完全没有了斯文。 吴帆徽静静的看着父亲吴庆超,没有开口询问,也没有提醒,吴庆超内心的憋屈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这么多年在家族之中遭受的磨难和羞辱,不是他吴帆徽可以理解的。 终于,吴庆超停下了脚步,红着眼睛开口了。 “帆徽,家族之中的事情,我从来没有说过,也只有你娘和我知道,我不想你们搀和到其中,这么多年了,我几乎就没有到过县城,就是避免惹上麻烦,没有想到他们连你都不放过,他们不要以为我什么事情都不敢做,还有几天时间,就是家族祭祖的时候,我已经十多年没有参加过,这一次我一定要去,以往的事情,就全部说出来,看看家族给我什么说法,要是得不到任何的说法,那我就和他们拼了。。。” 吴庆超这番话,其实不是对吴帆徽说的,反而像是给自己下定决心。 吴帆徽的脸色很是平静,他知道父亲左右为难,毕竟这是家族内部的事情,说起来也是一大家子人的事情,要是真的闹得满城风雨了,对吴氏家族是绝无好处的,可是当家族的黑手伸进了小家,导致小家都无法生存下去的时候,就算是泥人也会发火。 但吴帆徽必须劝阻父亲这样做,因为如此做了,不会解决任何的问题,反而会将事情闹僵,到时候一家人只有离开米脂县,才能够得到安宁。 “爹,这件事情还是让我来解决,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家族内部的事情,不要闹出去了,祭祖仪式更是不能够闹事,否则吴家的祖先得不到安宁。” “帆徽,你、你是不是想到什么解决的办法了。” “办法的确是有,不管闹到哪一步,我都可以应付的,只不过家族之中的很多事情,我都不是特别的明白,况先生毕竟是外人,不一定特别清楚家族内部的事情,所以爹要将家族之中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告诉我,这样我才能够从容应对。” “这、家族之中的事情,我不愿意去回想。。。” 吴庆超的犹豫,让吴帆徽更加坚定了决心,他感觉到吴氏家族一定发生过什么事情,没有况严琦说的那么简单,父亲和母亲的遭遇,不过是其中的一朵小浪花。 “爹,我知道你不愿意说,不过我已经长大了,需要知道家族之中的事情了,今年我要参加县试、府试和院试,还不知道会遇见多少的麻烦,考试的事情都不多说了,那需要我付出努力,但我不愿意家族一直都干涉,让我不能够集中精力应对考试。” 吴庆超看着吴帆徽,脸上还是犹豫的神情。 “爹,今天我一定要知道家族之中发生的所有事情,这样我才能够做出详尽的安排,也才能够应对即将爆发的麻烦。” 吴庆超终于点头了,也许将家族之中发生的事情告知吴帆徽,让吴帆徽想办法解决,是最好的选择了。 第二十六章 一地鸡毛 (求收藏,求点击,求推荐票,感谢读者大大的支持,感谢编辑的肯定。) 吴帆徽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充分的开动了思想,想着从父亲吴庆超的诉说之中,分析吴氏家族遇见的诸多问题,为解决自身和家人存在的危机找到出路,不过听完所有的讲述之后,留给他的感觉只有四个字:一地鸡毛。 都是些家长里短的故事和恩怨,这个故事要是放在几百年之后,在某些电视台那类专门诉说情感的专栏播出,一定会引发嘉宾的议论和痛斥。 吴帆徽好不容易才让自己忍住没有摇头叹息。 时代真的不一样,吴氏家族好歹是米脂县的望族,男尊女卑的思想是异常严重的,说的不客气一些,家族那些有地位的男人,根本就没有将女人当回事。 吴帆徽的这位太奶奶,如今吴氏家族的长辈,其实命也挺苦的。 不到二十岁就嫁入吴家,自家的夫君是吴氏家族族长的大公子,吴氏家族的大少爷,本来以为进入了一个大家族和望族,能够享受幸福的生活,谁知道根本就不是如此,吴氏家族的那位大少爷,典型的纨绔之徒,自诩为风流倜傥,读书没有多大的用,秀才的功名都没有得到,女人缘却很是不错,在迎娶太奶奶进门之前,就逛过窑子,在外面留下了一些风流债。 当然这样的事情,作为大家族的嫡亲子弟,不算什么事情,家族之中的长辈也不是热别的在意,只会在偶尔看不过去的时候,出面提醒一番。 太奶奶就是在如此的情形之下,进入了吴氏家族。 可以说从进入到吴氏家族,太奶奶就没有得到丝毫的关照,自家的夫君依旧是风流倜傥,对家中的事情不管不顾,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时常让太奶奶独自一个人留在家中,也算是殷实人家出身的太奶奶,多次规劝自家的夫君,想不到这样做没有丝毫的效果,反而让两人之间的关系急剧的恶化。 太奶奶暗自伤悲,但无可奈何,大家族的规矩很多,与寻常的人家完全不一样,太奶奶尽管内心极其的不舒服,表面上还是要装出恩爱的样子,还要维护自家夫君的形象,毕竟人家是家族之中的大少爷,这样的情形,让吴帆徽不寒而栗,这简直就是被人用刀子捅了心窝,脸上还要带着微笑、遮住伤口不让任何人看见。 女人在这样的环境之中时间长了,心理肯定是会扭曲的,要知道太奶奶进入到吴氏家族,承担的最大责任就是孝敬长辈和相夫教子,要是有做的不好的地方,那就会遭受到家族长辈的斥责,毫不留情的斥责,甚至自家男人做错的任何事情,太奶奶都要承担责任。 不可能有其他的爱好,也不可能有诉说委屈的地方,还要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维持家族的完美形象,这种日子不是人过的日子。 吴帆徽的奶奶,是吴氏家族的家生子,在吴氏家族长大,本来是家族之中做杂事的丫鬟,很少有机会露面的,今后也就是嫁给家族之中的下人,生下的孩子依旧是吴氏家族的家生子,可不知道为什么被大少爷发现了,也不管人家是不是愿意,霸王硬上弓。 太奶奶刚开始是同情的,或许是知道自家男人的德行,也或许是遭受了太多的痛苦折磨,颇为同情这个丫鬟,但后来发生的事情,让太奶奶的态度彻底转变了。 吴帆徽的奶奶,得到了家族之中大少爷的青睐,也想着鲤鱼跳龙门,希望成为大少爷的妾侍,于是在这个过程之中,施展了一些手段,也算是迷住了大少爷。 色胆包心的大少爷,居然向父亲提出了迎娶丫鬟为侍妾的请求。 这一下捅了马蜂窝。 吴氏家族毕竟是米脂县的望族,家族的大少爷身份贵重,将来是会出任家族族长的,有个三妻四妾的很正常,但就算是妾侍,也需要有明确的身份,寻常人家的女孩子都是可以的,家族之中的家生子肯定是不行的,这明显是乱了规矩的。 族中的长辈出面训斥,太奶奶也在一边规劝,甚至准备将丫鬟弄到自己的身边,作为贴身丫鬟使用,那样在家族之中的地位就不一样了。 谁知道这次大少爷铁了心,一定要迎娶丫鬟为侍妾。 吴氏家族丢不起这个脸,大少爷被暴怒的族长行使了家法之后,老实很多了,丫鬟本来是准备直接沉入水潭处死的,偏偏怀孕了。 有了孩子就不一样了,毕竟是大少爷的骨血,丫鬟靠着肚子里的孩子,保住了性命。 就在丫鬟生下孩子,也就是吴帆徽的父亲吴庆超不久,族长突发疾病去世,大少爷顺利的成为了吴氏家族的族长。 很快,老族长的突然去世,被怪罪到丫鬟和刚刚出生不久的吴庆超的身上,因为这样的原因,吴庆超甚至没有得到家族的承认。 已经成为族长的大少爷,倒是没有忘记这个儿子,时常给与关照。 但大少爷和太奶奶之间的关系,更加的恶化,大少爷将老族长的突然去世,怪罪到太奶奶的身上,认为是太奶奶时常在老族长的面前哭诉,导致老族长气血攻心,突然去世的。 大少爷甚至准备一纸休书,让太奶奶离开吴氏家族,回到桃花镇去。 太奶奶在家族之中的表现很是不错,尊重长辈,照顾小辈,得到了众人的认可,大少爷尽管成为了族长,也不能够随便休了太奶奶。 事情到此应该是告一段落了,遗憾的太奶奶认为这一切都是丫鬟从中挑拨的,将这个仇恨记在了丫鬟的身上。 丫鬟本以为大少爷成为了族长,自己的命运会发生转机的,谁知道大少爷本就是见异思迁之人,不会长期将感情投放在某一个女人的身上,如此丫鬟的身份地位依旧卑微,在吴氏家族无法抬头。 大少爷成为了族长,对儿子吴庆超也不是特别的关注,一直到吴庆超十六岁的时候,才为其娶亲,且迎娶的同样是吴氏家族的丫鬟王和翠。 十七岁的时候,吴庆超得以进入吴氏学堂读书。 大少爷长期流连红粉之中,身体不可能很好,不到四十岁的时候,身体就完全垮下来,刚满四十岁的时候,一命呜呼。 家族之中的老三吴缅清接任了族长的位置,此刻吴缅清已经是秀才的身份。 吴缅清知道大嫂遭遇的所有事情,出任族长之后,很是尊重大嫂。 于是丫鬟和吴庆超、王和翠的厄运就此到来。 太奶奶毫不留情的整治丫鬟和吴庆超,让已经不年轻的丫鬟做重活,吃最差的伙食,生病了也不要想着歇息,吴庆超从吴氏学堂退学,同样在家里做事情,被当作了苦力。 丫鬟没有支撑多长的时间,弥留之际,求见族长吴缅清,恳请族长给儿子儿媳一条活路,让他们离开吴氏家族,回到丫鬟的老家马鞍山村去。 吴缅清大概是觉得大嫂做的有些过分了,终于站出来,做出了决定,让吴庆超与王和翠两人离开吴氏家族,回到马鞍山村去。 太奶奶异常的愤怒,想不到丫鬟临死之前找到了族长,不过族长做出决定的事情,她也不好反对,眼睁睁看着吴庆超与王和翠离开。 吴缅清接任族长两年之后,乡试高中,不可能继续担任吴氏家族的族长了。 于是太奶奶的大儿子吴庆昙出任了吴氏家族的族长。 吴庆昙在父母扭曲的关系之中长大,看问题做事情本就不叫偏激,读书也没有多大的出息,仅仅是过了县试和府试,有了童生的身份,但好多次参加院试都没有高中,不到三十岁的时候,接任了吴氏家族族长之位,想着考取功名的可能性不是很大了。 吴庆昙算是愚孝之人,很听从母亲的话语。 太奶奶遭受多年的心理折磨,性格早就有些变态了,儿子出任了吴氏家族的族长,太奶奶觉得扬眉吐气了,母凭子贵,于是乎开始决定家族所有的大小事宜。 也就是在这段时间之内,吴氏家族开始迅速的衰败,不到十年的时间,就一蹶不振了,在外求学做官的吴缅清回到米脂县,发现事情不对,已经无力回天。 吴缅清非常的愤怒,好端端的一个家族,米脂县的望族,不到十年的时间,被折腾的几乎要断气了,他毫不留情的训斥了族长吴庆昙,言语之中也对大嫂很不客气。 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太奶奶在家族之中的权力遭受到了制约,但这已经没有多大的作用,衰败的吴氏家族,已经没有资格与其他的家族抗衡。 吴缅清无法拯救吴氏家族,只能够以少回家来发泄。 吴氏家族这一地鸡毛的故事,让吴帆徽的头皮发麻,不过他也从这个听上去有些传奇的故事之中,看到了希望,看来吴氏家族虽然彻底衰败了,但真正能够做主的人,还是三爷爷吴缅清,自己只要能够真正的打动吴缅清,就不会遭受到太奶奶近乎疯狂、什么都不顾及的算计和打压。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吴帆徽很是鄙视自己那位已经去世的爷爷,其实吴氏家族衰败的根源,就在他的身上。 第二十七章 邀请 (求收藏,求点击,求推荐票,求读者大大的支持。) 申时,况严琦再次来到家中,和吴庆超打过招呼之后,来到了吴帆徽的房间。 况严琦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函,递给了吴帆徽。 “帆徽,这是吴大人给你的信,我已经尽力了,接下来事情会如何的发展,我也不知道,我是希望你能够参加县试的,学堂里面所有的学生,唯有你有希望。” “谢谢先生了,不管事情进展和结局如何,我都记住先生的帮助。” 况严琦仔细的看了看吴帆徽,一字一顿开口了。 “帆徽,日后我可能真的有麻烦你的地方,不过,唉,吴氏家族的人要是都固执己见,那就不好说了。” 马上就是吃饭的时间,不管吴庆超和吴帆徽如何挽留,况严琦都坚决告辞,今日出发回家不行了,况严琦决定回到祠堂歇息一晚,一大早就离开县城回家去。 况严琦离开之后,吴帆徽独自在方面里面,看着桌上的信函好一会。 拆开信函的时候,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信函上面只有几个字,邀请吴庆超、吴帆徽父子参加正月十五吴氏家族的祭祖仪式,时间是上午的辰时。 放下信函之后,吴帆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的微笑。 况严琦只是帮忙送信,不可能从吴缅清那里得到什么明确的答复,甚至连信函的内容都不知道,故而到家里来的时候,脸上是没有多少表情的,再说这件事情,与况严琦没有太大的关系,人家能够在正月的时候专程到家里来告知情况,就很不简单了。 当然人人做事情,都是有目的的,要是他吴帆徽没有任何的本事,县试也不可能有什么希望,那么况严琦是不可能帮忙的,人家想到的是两年之后的乡试,心思根本就没有在吴氏学堂,更不会关心吴氏学堂学生的任何事宜。 祭祖仪式,已经成为吴帆徽目前能够抓住的唯一救命稻草,最好是在祭祖仪式上面,将所有的事情都解决了,家族的祭祖仪式,不管怎么说都是内部的事宜,就算是有激烈的争吵,也不至于扩展到外部,能够在内部解决掉所有的问题,或者是当前吴帆徽面临的最大的难题,这是上上之选。 吴帆徽很清楚,尽管吴氏家族已经衰落,几乎不能够算是米脂县的大家族了,但其他的家族还是不会放过打压的机会,他们就好比是嗅到腥味的饿狼,一旦有了机会,会疯狂的扑上来,不让你有任何反击的机会。 吴帆徽已经不相信能够通过太奶奶解决这个问题,女人的心理一旦扭曲,想要扭转,那是登天的事情,短时间之内根本做不到,这样的女人看不到什么大局观,也看不到什么家族的利益和未来,只要能够让内心的怨气发泄出来,哪怕是毁天灭地的事情,都是毫不犹豫出手去做的。 所以希望在三爷爷吴缅清的身上。 族长吴庆昙也不可能依靠,本就没有多少的学识,成长的环境又不是很好,就不可能有豁达的胸怀和卓越的见识,长期在母亲的影响之下,认识同样是偏激的,吴氏家族在这两人手中掌控了十余年,想不衰败都是不可能的。 参加祭祖仪式的事情,吴帆徽必须要告知父亲吴庆超,而且要约法三章,否则依着吴庆超的脾气,在祭祖仪式上面肯定是会闹事的。 不用思考,吴帆徽就可以预料到,此次参加吴氏家族祭祖仪式,肯定会遭遇一些攻击,甚至是难以忍受的侮辱,要是没有足够平静和强大的内心,怕是忍不住的,吴帆徽能够保证自己不冲动,从解决问题的角度出发对待,但他不能够保证父亲吴庆超的情绪,所以提前告诫就显得异常重要了。 足足思索了一夜的时间,吴帆徽终于和父亲吴庆超说起此事,并将三爷爷吴缅清的信函给吴庆超看了。 不出预料,吴庆超看到了吴缅清的信函之后,马上露出了兴奋的表情。 “哼,家族里面就是三叔明白事理,帆徽,这件事情你做的很对,直接找到了三叔,也只有他老人家才能够真正解决问题。” 吴帆徽内心暗暗的叹气,不过脸上没有表露出来。 “爹,祭祖仪式的时候,太奶奶和族长都是在场的,见到他们了,您准备怎么办。” “我就是要好好与他们理论一番的,凭什么这么对待我们,都十几年的时间过去了,不仅仅想着置我于死地,还想着断绝你的一切,这还是一个家族的人吗。” “要是三爷爷也支持太奶奶的观点,爹打算怎么办。” 吴帆徽突然抛出的这个问题,让吴庆超目瞪口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这一次,吴帆徽是真的叹了一口气。 “爹,三爷爷写来信函,邀请我们参加祭祖仪式,并不是说万事大吉了,其实这祭祖仪式我们早就应该要参加的,三爷爷在信函之中提出来了邀请,这本就是耐人寻味的话语,我的理解是,家族之中的人,还没有做好承认我们身份的准备。” 吴庆超的脸色发白,身体微微有些颤抖,吴帆徽的分析入情入理,没有丝毫的偏颇,应该说事实就是这样,作为吴氏家族的子弟,两人长期没有得到祭拜祖先的资格,这在任何人看来都是笑话了。 愣了好一会,吴庆超终于开口了。 “帆徽,事情不会到这一步吧,三叔毕竟是写信了,也邀请我们参加祭祖仪式了,总比没有任何反应的好啊。” “爹,您说的不错,三爷爷写来信函,邀请我们参加祭祖仪式,这的确是好消息,但我认为,爹若是不能够平复心态,在祭祖仪式上面与太奶奶和族长发生了争执,让局面陷入到无法挽回的地步,怕是家族之中谁都不会开口为我们说话了。” 吴庆超马上明白了意思。 “帆徽,你说,要求我怎么做,我听你的。” “爹,祭祖仪式上面会发生什么事情,我不能够妄自揣测,但我断定,此次的祭祖仪式一定是不平静的,太奶奶做事情根本不遵循规矩,本族的子弟参加县试是好事情,这在任何一个清醒的族人看来,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太奶奶居然用孝道来断绝我的县试之路,若不是陷入到疯狂的境地,岂会如此做。” 吴庆超连连点头,内心里面,他对这位吴氏夫人也是恨之入骨的,不过在恨之入骨的背后,还有很大的畏惧。 好在吴帆徽没有丝毫的畏惧,这让吴庆超很是欣慰。 “祭祖仪式上面,太奶奶若是疯狂起来,怕是三爷爷都是挡不住的,我们若是和太奶奶对着干,事态肯定无法控制,那样我们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将付诸东流,我们只能够以理服人和以情动人,克制自身的脾气,才能够真正达到目的,我们需要依靠的是三爷爷,不是太奶奶和族长。” 吴帆徽说完之后,吴庆超憋了好半天才开口。 “帆徽,你的意思我们明白,可我怕做不到,也罢,我想过了,祭祖仪式的时候,不管他们说什么,我都不开口,全部听你说。” 吴帆徽内心苦笑,人的情绪是难以彻底控制的,尽管穿越只有半年多的时间,不过吴庆超的几次表现,已经让他感觉到了,其脾气是有些大的,内心的憋屈也是很容易引爆的。 祭祖仪式上面,一旦遭受了太多的侮辱,吴庆超是不可能控制情绪的,激烈的争论甚至争吵就会出面,这个时候就需要他出面来转圜了。 也就是说,吴帆徽必须把控祭祖仪式的节奏,在可能到来的激烈的争论之中,以超理性的态度从容应对,如此才有可能真正的打动三爷爷,达到目的。 商谈结束之后,吴庆超是高兴的,脸上带着笑容离开。 吴帆徽却陷入到苦思之中,若是他一个人参加祭祖仪式,他有着十足的把握控制整个的局势,不管太奶奶如何的疯狂,都是无所谓的,但和父亲吴庆超一同去参加,变数就有很多了,或许事情会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穿越的吴帆徽是非常理性的,逞一时之强不值当,得到的只是当时的口舌之快,失去的就是真正的里子。 接下来几天的时间,王和翠、吴明丽和吴明芳都知道了祭祖仪式的事情,这也是吴庆超控制不住内心的高兴和兴奋,吃饭喝酒的时候说出来的。 她们是非常高兴的,离开了吴氏家族这么多年,离开了县城这么多年,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过着日子,现如今吴帆徽开始出息了,小小年纪就撑起了这个家,这是最值得庆贺与高兴的事情。 吴帆徽不得不提醒父亲吴庆超,有关县试的事宜,千万不要漏嘴说出来,这些问题和难题是家中男人需要解决的事情,不应该让母亲和妹妹担心,吴庆超也知道自己说漏嘴了,保证不会说出有关县试和吴氏学堂的一切事宜,还让吴帆徽放心。 吴帆徽当然不放心,但他必须要接受,努力解决一切可能遇见的难题。 第二十八章 祭祖(1) 崇祯二年正月十五,米脂县吴氏家族的祭祖仪式将在这一天举行。 正月十五元宵节,按照民间的习俗,过了元宵节之后,春节的气氛将逐渐的淡去,尽管不少地方老百姓眼里的春节,几乎是持续到正月底的,不过正月十五之后,该要做的事情就逐渐开始了,譬如说春耕季节就是从正月下旬开始计算的。 吴氏家族的祭祖仪式在祠堂举行,参加祭祖仪式的人不是很多,家族中的长辈悉数都要参加,其次就是家族之中有身份或者说有功名之人要参加,最后就是家族之中的代表了,每年参加祭祖仪式的人数在三十人左右。 这个数字持续了好些年,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这其实体现了吴氏家族的衰败。 譬如说贺氏家族,每年祭祖仪式参加的人数接近百人,其中人数最多的就是有身份或者获取功名之人,凡是通过了县试和府试,取得了童生资格的人,都是参加祭祖仪式的。 吴氏家族已经好些年没有出现过童生,就更不用通过了院试的秀才了。 参加祭祖仪式的仪式的人,这一天需要沐浴斋戒,拜祭祖先可谓是家族最大的事情,体现了家族的凝聚力,家族之中的长辈会在祭祖仪式的时候,向祖先禀报家族之情况,以告慰祖先的在天之灵。 祭祖仪式开始的时间是辰时,不过参与祭祖仪式的人,卯时就需要在祠堂外面等候了。 吴帆徽和吴庆超卯时就赶到了祠堂外面等候。 一般来说,祭祖仪式是不允许女人参加的,不过这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吴氏家族的吴氏夫人,因为其身份和地位的特殊,每年都要参加祭祖仪式,这得到了族中长辈与所有人认可。 抵达祠堂外面的时候,天尚未亮,四周黑漆漆的,祠堂的门关着。 吴帆徽禁不住摇头,因为他发现,站在祠堂外面参加祭祖仪式的吴氏家族之人,不是很多,不超过十人,还有很多人都没有到,包括他的太奶奶。 三爷爷吴缅清倒是在祠堂门外等候了。 吴氏家族的衰败,从这一点就可以充分的体现出来,祭祖仪式是一个家族最为重要的事情,若是这个家族兴旺,那么规定的时间之内,所有人都是应该到齐的,如此重要的仪式都是拖拖拉拉的,家族还能够办成什么其他的大事情。 吴帆徽对吴氏家族没有丝毫的感情,本也没有打算为家族出什么力,他一个穿越之人,对于这种大家族的认知感不是很强烈,想到的就是自身的小家庭和家人,加之从家族之中不仅得不到什么帮助,反而遭受到了打压,内心的情感更是淡漠。 此次参加祭祖仪式,也是被逼无奈。 刚刚找到一个地方站好,吴缅清身边的管家就走过来了。 “老爷说了,请二位暂时回避,辰时的时候过来。” 老爷自然就是吴氏家族前任族长吴缅清了,能够在吴氏家族获取到这样的尊重,也唯有吴缅清一人了。 吴庆超的脸色瞬间有些变化,他们本来是应邀来参加祭祖仪式的,却被告知要回避,等到祭祖仪式真正开始的时候才来,这岂不是说明他们尚无资格参加真正的祭祖仪式。 吴帆徽轻轻拉了一下吴庆超的衣袖,从容的开口了。 “请管家告诉三爷爷,我们来的早了一些,自当找地方回避,辰时我们再来,在祠堂外面等候,若是三爷爷有什么吩咐,还请管家早些告知。” 说完这些话,也不等管家开口,吴帆徽拉着吴庆超,就朝着大街上走去,他可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正好趁着这个时间,与父亲一道去吃些东西,稍稍的歇息一下,因为要参加这个祭祖仪式,昨夜都没有怎么睡好。 再说了,吴缅清的想法也是可以理解的,祭祖仪式尚未正式开始,若是在祠堂外面就遇见太奶奶和族长了,岂不是要发生冲突,如此就真正是对祖先的亵渎了。 吴帆徽不会知道,当他和吴庆超转身离开的时候,吴缅清的眼神一直在目送他们,管家已经将他的回到禀报给了吴缅清,吴缅清吃惊是肯定的,一个刚刚十四岁的少年,能够如此的从容淡定,说出不亢不卑的话语,很不简单了。 正月十五的庙会,同样是很热闹的,吴帆徽来到了庙会,他感觉到庙会的混沌味道还是不错的,与几百年之后有一些相似,所以和吴庆超两人来到庙会,每人吃上一碗混沌。 吴庆超的情绪明显不是很好,脸上看不见什么笑容。 庙会的人还不是很多,时间还早,庙会真正热闹起来,应该是在辰时之后。 “爹,想那么多干什么,吃一碗混沌再说。” 看着吴帆徽风轻云淡的样子,吴庆超更是觉得郁闷。 “帆徽,三叔这样做说不过去啊,我们毕竟是吴氏家族的人,凭什么要回避。” “那怎么办,和三爷爷理论吗,说我们应该在祠堂外面等候吗,要是太奶奶和族长来了,就在祠堂外面发生了争执,那该怎么收拾,惊扰了家族的祖先,这个罪过谁来承担。” 吴庆超低着头没有开口,尽管吴帆徽说的是正确的,但他内心是极其不舒服的。 “爹,身体是自个的,生气吃亏的人是自己,人家才不会关心,就说这祭祖的事宜,我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语,除开三爷爷还真正的看在眼里,牢记此事,就算是太奶奶和族长,都是无所谓的态度,本来卯时所有参加祭祖仪式的人都要到祠堂外面的,可我们去了之后,看见的也就是寥寥可数的几位长辈,连祭祖仪式都不重视了,家族衰败到了什么地步,这吴氏家族还有什么凝聚力。” 这几句话,说的吴庆超连连点头。 “帆徽,你说的很对,我也感觉到奇怪,按说三叔回来参加祭祖仪式了,家族中其他人应该是准时参加祭祖仪式的,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形。” “爹,三爷爷在外面做官,好些年才回来一次,而家族之中的很多人,内心怕是没有什么家族观念了,他们只会在表面上尊重三爷爷,内心是无所谓的。” “为什么会这样啊,我小的时候,感受到家族的祭祖仪式是非常隆重的。” “爹,还是先吃混沌,至于说祭祖仪式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结果很快就能够知晓了,我敢肯定,我们进入到祠堂之后,很多的原因就能够揭晓。” 混沌已经端上来,正月的气候依旧寒冷,要是两人还多说一些话语,混沌凉了就不好吃了,吴庆超看着眼前热气腾腾的混沌,不在开口说话,低头大口吃着混沌了。 吴缅清上一次回到米脂县,还是在三年之前,那个时候他已经发现家族的情况不对,实际上管理家族一切事宜的是大嫂,大嫂做事情偏激,眼睛里面容不得丝毫的沙子,做事情不知道转圜,对外不知道争取家族利益,对内不知道善待族人,结果就是导致家族内部鸡飞狗跳,家族在米脂县的利益丧失殆尽。 吴缅清一向尊重大嫂,可那一次他是真的发怒了,在训斥族长吴庆昙的时候,甚至说出了头发长见识短的话语,明显就是斥责大嫂的。 吴缅清是举人的身份,在江西某县做县丞,这样的地位在家族之中是头一位的,得到了家族中所有人的尊重,可在米脂县就不可能是顶尖的,贺氏家族的族长贺方振,本就是举人的身份,也是从县丞的职位上面致仕的,而且贺氏家族还有一名举人在京城做官,官职不大,其京官的身份远远高于地方官。 如此的情况之下,吴缅清想着在短时间之内为家族争取外部的利益,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何况他在外做官,假期的时间也是有限的。 那一次回家,吴缅清所能够做的事情,就是限制大嫂过多插手家族内部的事宜。 这一次回家,是因为延安遭遇到了接连的灾荒,吴缅清不放心家族的情况,特意回来看看,可惜这次回来,他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吴氏家族已经明显衰败,一蹶不振了。 收到吴帆徽的信函,他首先注意到的是其一手漂亮的行楷,看完信函之后,内心更是暗暗的吃惊,一个少年能够写出如此有分量的信函,很不简单了,家族之中出现如此的俊杰,应该是得到保护和器重的,他本来想着直接和大嫂说及吴帆徽参加县试的事宜,但通过打听,得知吴帆徽进入吴氏学堂读书不到半年的时间,瞬间就有了不好的感觉。 一个入学不到半年时间的少年,怎么可能展现出来如此惊艳的才华,难道吴帆徽的信函是请人书写的,就是骗取自己的信任,达到对抗大嫂的目的。 左思右想之后,吴缅清决定邀请吴帆徽和吴庆超参加祭祖仪式,他想通过祭祖仪式,看看吴帆徽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才能,然后做出决定,这样既能够避免与吴帆徽的单独接触,免得受骗,又能够真正的考校人才。 尽管家族已经衰败,但吴缅清做事情还是以家族利益为重的,不管打扫和族长如何的不堪,他还是需要在面子上维护。 第二十九章 祭祖(2) 辰时,吴帆徽和吴庆超来到祠堂外面,管家已经在这里等候。 两人被直接带到了祠堂的厢房。 厢房是供人歇息的地方,此刻祭祖仪式已经开始,这说明吴帆徽和吴庆超是不会参加真正的祭祖仪式的。 吴帆徽的猜测完全准确,吴缅清所谓邀请,含义深刻。 吴庆超尽管脸色不好看,但还是只能够忍耐。 管家离开厢房之后,吴帆徽看了看吴庆超,索性闭上了眼睛,他知道吴庆超的内心不好受,此刻他说什么都没有作用,还不如闭上眼睛,提示吴庆超平复情绪。 足足一个时辰的时间过去,就连吴帆徽都感觉到恼火了,作弄人也没有必要这样,让他们父子在厢房傻等一个时辰的时间。 厢房外面终于出现了脚步声。 “他、他们怎么到了厢房的,祠堂是家族重地,他们这些龌龊的东西,玷污了祠堂,管家,把他们绑了,送到官府去治罪。。。” 一个尖刻的声音传来,带着歇斯底里的味道。 吴庆超脸色瞬间发白,猛地站起身来。 吴帆徽跟着站起身来,迅速拉住了吴庆超的衣袖,用力不小,让吴庆超的身体微微摇晃。 进入厢房的一共就是六人,其中就包括吴缅清、吴庆昙和吴氏夫人,还有三位家族中的长辈,这番话正是吴氏夫人说出来的,其脸上带着红晕,眼睛里面迸射出仇恨的目光,毫不掩饰。 吴帆徽稍稍整理衣服,微微鞠躬行礼。 “吴氏家族明字派后辈吴帆徽,拜见诸位长辈。” 厢房里面瞬间安静下来,吴帆徽的这番回答,无视刚刚吴氏夫人的态度,彰显了大度。 吴缅清微微点头,眼睛里面迸射出一道光芒。 “大嫂,是我邀请他们到祠堂来的。” 吴氏夫人猛地扭头,看着吴缅清。 “叔叔怎么能够请他们到祠堂来,今天是家族祭祖的日子,他们不忠不孝,就是家族的败类,他们有什么资格到祠堂来,要将他们押送到官府去治罪。。。” 吴氏夫人这番话,让吴缅清的脸色都很不好看了,不过他还是忍住了。 吴庆昙脸上的神色同样不好看,看着吴帆徽和吴庆超的眼神很不好,其余三位家族中的长辈,脸上没有什么神情,平静的看着这一切,家族之中的纠葛,他们当然知道。 还没有等到吴缅清开口,吴帆徽接着开口了。 “太奶奶,说父亲与我不忠不孝,是家族之中的败类,不知道有何凭证。” “谁是你的太奶奶,你们这样肮脏龌龊的人,我看着心烦,吴氏家族没有你们这号人。” “太奶奶此言差矣,今日乃是吴氏家族祭祖之日,太奶奶信口雌换,难道想要地下的祖先不得安宁吗,难道想着祖先在天之灵暴怒吗。” 吴帆徽突然的爆发,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吴氏夫人看着吴帆徽,目瞪口呆,吴缅清的脸上却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父亲与我乃是吴氏家族之人,这是事实,就算是我们犯下大逆不道之罪行,也要等到家族做出决定,将父亲与我逐出家族,如此才能够说家族之中没有父亲与我之名,太奶奶一介女流,非家族族长,开口就是百般侮辱,否定父亲与我乃是家族之人的身份,而且几十年的时间以来,不准父亲与我踏入家族一步,不知道太奶奶您这个外姓之人,凭什么做出决定,凭什么左右吴氏家族一切的事宜。” 吴帆徽的这些话,可谓是剜心的话。 吴氏夫人目瞪口呆,张开嘴说不出话来了。 吴庆昙开口了。 “帆徽,对长辈说话注意一些,不要胡言乱语。” 吴帆徽冷冷一笑,看着吴庆昙开口了。 “族长开口说话了,我当然是需要解释的,《论语学而》曰:其为人也孝梯,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梯者也,其为仁之本与。孔圣人之意,孝、悌、忠、信、礼、义、廉、耻,乃是立人之根本,若是做人无此八德,则算不得是真正的人,其中孝道又是最为重要之品行,百善孝为先,若是做人无此品行,死后都不得入宗祠。” “太奶奶开口就说父亲和我不忠不孝,这等的罪名,我们不想无缘无故背负,故而我要求太奶奶列举出来例证,若是我们真的是如此之人,那也无话可说,若是我们不是这等人,太奶奶无故诬陷,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吴氏家族乃是米脂县望族,家族内部的事宜,应该是在内部解决,家族有着严格的家规,不管是谁,作奸犯科都要遭受家规之惩戒,哪怕是逐出家门,也是家族直接做主的事宜,我从未见过哪个世家主动将家族子弟扭送官府,想着抹黑家族声誉的,不知道太奶奶开口就说将父亲与我扭送官府,是何居心。” “再说父亲与我不是吴氏家族之人,这就是天大的笑话了,父亲与我在家族之中身份卑微,我们倒是没有多少顾忌,可如此话语传出去对家族会有什么影响,不知道族长是否想过。” 。。。 周围鸦鹊无声,吴帆徽不过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说出来的话语犀利,有礼有节,占足了道理,没有人想到。 “帆徽,你与父亲十多年的时间没有拜祭祖先,也没有拜见家族中的长辈,这就是不孝。” 吴庆昙毕竟有学识,很快抓住了重点。 吴帆徽冷冷一笑,这可是睡觉送枕头,自己有些话正不知道如何说出来,吴庆昙此刻给了一个很好的平台。 “族长说的是,自打我出生之日起,就知道姓吴,可从未见过家族之中长辈,更没有拜祭祖先的机会,多年以来,我见到父亲在家中长吁短叹,每逢过年之际,就会郁郁寡欢,带着我在家中拜祭,自称为不肖子孙。” “为什么会如此,年幼时我一直都不明白,一直到进入吴氏学堂读书,父亲才将家族之事告知与我,且教诲我做人要大孝,要有足够的胸襟,要以家族利益为重,不可因为枝节小事嫉恨家族,更不能够做有违家族利益之事情,否则就不是吴氏家族的子孙,父亲的话语我牢记在心,内心里面也是佩服之至的。”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父亲做到了这一点,尽管内心有着很多的委屈,但时时刻刻以家族名声为重,宁可自身遭遇委屈,也要维护家族之名声。” “反过来说,父亲与我没有到祠堂来拜祭祖先,没有前来拜见长辈,此事究竟是什么原因,难不成这罪过都在我们的身上吗,刚刚的一幕,诸位长辈见到了,族长也见到了,难道我们贴着脸前来拜祭,等候有人将我们送入到官府去治罪,败坏家族之名声吗。” “父亲与我不敢说任何事情都是做的很对的,我们当然有没有做好的地方,就算是知道会遭遇到侮辱与谩骂,也应该是回到家族之中的,也要以家族利益为重。” “《论语里仁第四》曰:朝闻道,夕可死矣。佛家也说过: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百姓之中口口相传:声妓晚景从良,一是烟花无碍,贞妇白头失守,半生清苦俱非。此皆是让人改过和保守节操之话语,就算是父亲和我有做的不好的地方,只要能够一心向善,诚恳的回到家族之中,我以为所有过错,都应该得到谅解。” “族长以父亲和我十多年时间没有到祠堂来拜祭祖先,没有回到家族之中拜见长辈,就认为父亲与我不忠不孝,这等的理由父亲与我都不会服气。” “乌鸦反哺,羊羔跪乳,这动物尚且知道感恩,父亲与我岂能不知道感恩家族。” “只不过我希望族长能够不偏不倚,明辨是非,切莫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来。” 。。。 已经没有人继续开口说话,就连早就按捺不住的吴庆超,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的笑容,吴帆徽的这番话,他听着太痛快了,特别是那一段在家中拜祭祖先的事情,这件事情的确存在,当初那只是他发泄心中苦闷的途径,从未想过什么以家族大义为重,让吴帆徽这样总结,他的形象瞬间就高大起来了。 虽然一句话都没有说,但吴庆超内心痛快,吴帆徽将他想说的话全部都是说出来了。 吴氏夫人脸色潮红,如同木塑一般,她大概是想不到吴帆徽会说出来这些话语的,几乎每一次的回答,都暗藏着利剑,刺向她的内心,且将她在家族之中的形象,贬得一无是处。 吴庆昙的脸同样红了,身为族长,这些年做了一些什么事情,他内心当然是清楚的,吴帆徽的很多话语,同样刺激着他,言下之意就是表明他这个族长毫无能力。 其余的三位长辈,脸上的神色也发生了变化,他们看向吴帆徽的眼神是有些炽烈的,若不是亲耳听见,他们不会相信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能够说出如此犀利的话语,让家族之中的吴氏夫人和族长都是张口结舌,这吴帆徽就是吴氏家族最大的希望。 第三十章 祭祖(3) 吴缅清感觉到的不仅仅是吃惊,更是震惊,这些话语出自于一个十四岁少年之口,而且是一名入学不到半年时间的少年之口,就算是亲眼看见,他也感觉到不可思议。 这个少年,来日的出息远在他吴缅清之上。 就是这样一个家族之中杰出的少年,要参加县试,大嫂居然准备以其不忠不孝的罪名阻止,从根子上面断掉这个少年的前途,扼杀家族未来的希望。 吴缅清不可能不愤怒,他早就对大嫂的所作所为看不惯,碍于已经过世的大哥,不好发作,可牵涉到吴帆徽和吴庆超的事情,那已经是家族最为重大的事情,要是依旧按照大嫂的性格胡来,怕真的如吴帆徽所说,这是亲者痛仇者快的举措了。 大嫂、族长和吴帆徽之间争论的时候,吴缅清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话,其实从吴帆徽刚开始面对大嫂侮辱表现出来的态度,吴缅清就心中有数了,特别是吴帆徽奋起反击大嫂的那些话语,在他看来都是很不错的表现,面对侮辱能够从容理性的面对,又不失大丈夫的怒火,自始至终不亢不卑,这份气度不是一般人能够表现出来的。 吴缅清能够感受到吴帆徽的怒火,但这种怒火是掩藏在理性之中的,吴帆徽可谓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表现就如此的老辣,他日获取到功名,进入朝中为官了,岂不是要大放异彩,吴氏家族出了如此俊杰之才,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是天大的喜事。 “吴帆徽,吴氏家族明字辈的后生,不错,后生可畏,我吴氏家族有希望了。” 吴缅清终于开口,随着他的开口,厢房的气氛也出现了微妙的变化,吴庆昙低下头,吴氏夫人脸上的潮红更甚。 “帆徽,你已经十四岁,听闻况先生说,你马上就要参加县试了,迄今尚未有表字,这不合适,我作为你的长辈,今日就为你取一表字,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吴缅清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吴庆昙的头更低了,吴氏夫人也低下头。 作为吴氏家族之中声望最高的人,吴缅清为吴帆徽取字,而且还征求意见,这是家族之中任何一个少年和晚辈都不曾具有的荣耀,吴缅清的这个行为,不仅仅是承认了吴庆超和吴帆徽在吴氏家族之中的身份,更是形成了对两人的保护,今后若是还有谁想着算计吴庆超和吴帆徽,那就是直接与吴缅清做对,想想在吴氏家族之中,谁有这样的胆量。 “晚辈求之不得,谢谢三爷爷。” “好,临危不惧,宠辱不惊,有大丈夫的风范,可谓是我吴氏家族不二出的人才。” 吴缅清站起身来,慢慢的走到了吴庆超的身边。 “庆超,以往你遭受了很多的委屈,我是知晓的,你能够以家族利益为重,独自承受,且很好的教育了儿子,我很是佩服,你对家族是有功的,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想那么多了,从今日起,家族之中的一切事宜,你皆可以参与,这每月的钱粮,也应该按时给付,你在县城买了宅子,耗费不少,我做主了,帐房拨付给你二十两白银,作为购买宅子的费用。” 吴庆超感激的差点落泪,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吴帆徽却非常的清醒,吴缅清长期在外做官,虽说官职不是很高,但见过世面,也知道如何笼络人心和镇住局面,刚刚的一席话,不过是二十两白银,就让父亲吴庆超感激涕零了,这一份的本事,很是不错,不愧是做官的人。 这样的情形,吴帆徽穿越之前见得多了,本应该做的事情没有做,本应该得到的待遇没有得到,本不该遭受的侮辱遭受了,本不该受的罪受了,最终得到的时候,忘记了当初遭受的磨难,还要表现出来感恩戴德的态度。 吴帆徽可没有那么幼稚,刚才虽然说了那么多,可他不会舍弃自身的利益为家族卖命,能够做到不亏待家族之中的人,就算是很不错了。 吴缅清走到了吴帆徽的面前,双眼直视,目光很是犀利。 吴帆徽的双眼,如同一泓清澈但深不见底的水潭,你可以看的很明白,但想要清楚里面包含的东西,那是做不到的。 吴缅清微微点头,脸上终于露出笑容,他达到了目的,完全证实了吴帆徽是一匹不折不扣的千里马,他日家族的振兴,就在此子身上了。 在厢房里面慢慢走了几步,吴缅清再次开口了。 “《尚书大禹谟》曰:满招损,谦受益,时乃天道,《说文》曰,二玉相合为一珏,帆徽,你年少俊杰,我看就表字谦珏。” 吴帆徽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他不得不从内心重新评判吴缅清,或者是评判古代的读书人。 谦珏这个表字,不能够说是很好,寓意也是很明确的,若是放在平时,也不会有人特别的关注,但吴缅清为他吴帆徽取表字谦珏,是在厢房争论之后发生的。 仅仅通过了一次对话,吴缅清就敏感的发现他吴帆徽身上存在的某些问题,包括些许的不可一世、目空一切的气势,的确,穿越的吴帆徽,依仗着对历史的了解,依仗着这个别人不具有的金手指,认为能够将一切都掌控在手中,殊不知古人也不是吃素的,任何时代都有牛人,他们尽管没有对今后几百年历史的认知,但他们可以通过学习,通过分析历史,掌握时代的脉搏,从而不断提升自己的能力。 就算是握有了金手指,也要步步小心,一步一个脚印,扎实的前进。 深深的鞠躬之后,吴帆徽开口了。 “谦珏谢三爷爷赐予的表字。” “很好,庆超,谦珏,今日乃是我吴氏家族祭拜祖先的日子,你们随我去祭拜吴氏家族的祖先,恳求得到祖先的庇佑,护我家族不断兴旺。。。” “不行,他们有什么资格去拜祭祖先,他们就是家族之中不忠不孝的人,他们就是家族里面的败类,叔叔,你这是偏袒,你刚刚回到家中,为什么做这样的决定。” 吴缅清的话语尚未说完,沉默了好久的吴氏夫人突然开口了。 四周再一次的安静下来,就连吴庆昙的脸色都微微发白了,刚刚的一席话,他也思索了好一会,认为从中得到了一些领悟,想不到母亲丝毫没有听进去,依旧被过去的事情所困扰,难道三叔所说的一切,母亲都不以为然吗。 吴缅清终于忍不住了。 “大嫂,我敬重你是哥哥之夫人,这么多年来一直都不愿意说重话,顾及到你的颜面,可惜你不知道领情,反而变本加厉,吴氏家族这十余年的时间,衰落到如此的境地,今日祭拜祖先,卯时所有人都应该在祠堂外等候的,你身为长辈,是什么时候到的,还有你这个族长,是什么时候到的,对祖先都不心存敬畏之心,难不成你们会在乎家族。”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吴氏夫人看着吴缅清,虽未低头,但也不好继续开口。 “大嫂,有一点请您记住,吴氏家族乃是吴家人的家族,家族内所有事宜,是需要姓吴之人开口说话和表态的,还轮不到外姓人来主宰,三年之前我已经表明此态度,三年之后依旧是如此。” 吴氏夫人的脸色瞬间白了,身体也开始颤抖。 “吴庆昙,那是吴氏家族的族长,若是说话还是不能够做主,让我吴氏家族继续衰败,总是出现无休止的内讧,那我就不会客气了,另寻他人出任吴氏家族的族长。” “大嫂,我还要专门提及一事,谦珏参加县试府试和院试的事宜,乃是我吴氏家族的头等大事,任何敢于从中作梗之人,家族对他绝不客气,轻者实施家法,重者逐出家门。” 被逼无奈的吴缅清,终于将最为关键的事情说出来,也是明确表态,他本来以为大嫂会明白的,识趣的闭嘴,想不到是如此的结局。 “好,好,我是外人,我为你们吴家做了这么多年的贡献,我还变成外人了,这家族里面的事情,谁稀罕,昙儿,你也不要做什么族长了,我们娘俩到外面去讨饭吃,饿死也不沾惹你们吴氏家族的任何事情了。” 吴缅清气的脸色发白,身体同样开始颤抖,吴庆昙吓得缩成一团,低着头什么都不说。 吴帆徽的神色变得冷酷,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但若是这可怜可恨之人丧心病狂了,什么都不管不顾,内心之中只有仇恨了,那就是巨大的威胁,这样的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不顾及后果,不在乎他人的死活,放在几百年之后,就是那种能够带着炸药包乘坐公共汽车的主儿。 对付这种人,最好的办法是让其彻底的消失。 “太奶奶,您是不是心智糊涂了,吴氏家族的事情,您不应胡言乱语,族长乃是全家族人认可的,绝非某个外姓之人一句话就可以不做的,上至朝廷,下至寻常百姓家,太奶奶刚刚的那些话语,都是大逆不道的,不仅仅是遭受家法的惩戒,更是会被扭送到官府治罪的,这样的话语若是出现在士大夫家族,甚至是皇室,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谦珏就不多说了。” 第三十一章 祭祖(4) “扑通。。。” 吴庆昙跪在了吴缅清和另外三位长辈的面前。 “三叔,各位长辈,母亲心中郁结的气太多,刚刚是口不择言,胡言乱语,三叔和各位长辈不要计较,晚辈一定多陪陪母亲,化解母亲内心之怨气。。。” “昙儿,你是族长,跪什么跪,我很清醒。。。” “母亲,不要再说了,您想着逼死孩儿吗。” 吴庆昙的这句话,让吴氏夫人彻底闭嘴了,她的脸色瞬间变得灰败,软绵绵的瘫在一边,双眼之中透出来的是绝望。 看到这样的情形,吴帆徽不在开口,他知道,今日的打击是灾难性的,这位吴氏夫人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族长,家族之中的事情,本应该是你做主的,刚刚的情形,几位和我都看到了,我们都为家族之未来担心,大嫂近段时间心智不是很正常,着令其禁足在家,哪里也不要去,至于说究竟禁足多长的时间,由家族之中的长辈做出决定。” 吴缅清冷冷的看了一眼大嫂。 “族长,你身份特殊,一举一动关乎家族的兴衰,若是依旧按照以前的作风行事,不知道自立自强,那我不仅是联合家族之中的长辈剥夺你族长之位,还会将你逐出家族。” 这些话,吴氏夫人听的清清楚楚,到了这个时候,她有了些许的清醒,看样子吴缅清是动了真怒,若是她还准备开口还击,换来的不仅仅是自己被撵出吴家,甚至儿子也会跟着被逐出家门。 虎毒尚且不食子,吴氏夫人不为自己着想,但总是需要为儿子考虑一些什么。 勉强的撑起身体,吴氏夫人踉踉跄跄的朝着厢房外面走去。 吴庆昙准备上前去扶着,看见吴缅清铁青的神情,没有敢动。 “族长,扶着你的母亲离开,禁足的惩戒,从今日开始,接下来的祭祖仪式,我来主持。” 吴氏家族在米脂县延绵已经有三百余年的时间,大明朝廷创立的时候,家族就迁移到这里,落地生根了,几百年的时间过去,这吴氏家族也和大明王朝一样,从兴盛到逐渐的衰败。 走进祠堂的时候,吴帆徽脸色很是肃穆。 今日的拜祭祖先,有着认祖归宗的意思,吴缅清为他取表字谦珏,从这一刻开始,他和父亲吴庆超的名字,包括母亲与两个妹妹的名字,都将进入到家族的族谱之中。 吴帆徽不相信神灵,但他表现出来的是敬畏的态度,尊重祖先就是尊重历史,更是尊重自身,这与迷信无关,这是人的本性的体现,若是不知道敬畏和尊重祖先,不管不顾自己的出身和身份了,迷失了做人的本性,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无可救药。 香案的上方摆着诸多祖先的牌位,香案四周已经是烟雾缭绕。 其实拜祭祖先的仪式已经结束,只不过吴缅清临时做出决定,让吴庆超和吴帆徽两人进入祠堂,专门来拜祭祖先。 “列为祖先在上,吴氏子孙前来拜祭。” 吴庆超手里拿着三炷点燃的香,走到榻前跪下磕头,嘴里念念有词。 接着是吴帆徽,他很自然的就跪下了,没有丝毫的不适应,在他面前的都是吴氏家族已经故去的前辈,他理应跪下。 “吴氏家族不肖子孙、明字派吴帆徽,表字谦珏,拜祭祖先,恳请祖先保佑家族,保佑家人,保佑晚辈。。。” 吴缅清和其余的几人,看着正在拜祭的吴帆徽,眼神里面透露出来的是欣慰,还有些许的关心,毕竟吴帆徽是他们的晚辈。 再次来到厢房,管家已经将木盘装着的二十两白银放在了桌上。 在门口见到吴庆超和吴帆徽的时候,管家的神色也变化了,弯着腰,很自然的流露出来笑容,态度里面带着谦卑了。 不过两个时辰左右的时间,管家的态度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由不得让人不感慨。 吴庆超看见桌上的白银,本能的想着推辞,吴帆徽却没有客气,伸手将两锭白银拿着,递给了吴庆超,有钱不要就是傻子。 吴庆超脸微微有些红,不过二十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这是一笔巨款了,所以他接过银子之后,小心的放在了胸前的衣襟里面,还特意从外面摸了摸。 吴帆徽和吴庆超的这个动作,在吴缅清看起来解析就不一样了。 他认为吴帆徽对待钱财的态度是顺其自然的,不会刻意的去追求,也不会将钱财过分的看在眼里,拥有了钱财之后,为人一定是大方的,做大事情也是舍得付出钱财的,这是一种非常难得的品质,至于说吴庆超,小家子气很多,与吴帆徽无法比较。 吴缅清的内心已经有了计划,吴帆徽的确是人才,而且有着很浓厚的亲情,这样的人才家族必须要笼络,尽管说是吴帆徽是吴氏家族的子弟,可要想着让其真心为家族做事情,怕是没有那么简单。 “谦珏,三月份就是县试,你还是以学习为主,不要因为其他的事情分心了,参加县试是你最为重要的事情。” “庆超,你曾经在学堂读过书,就到家族的帐房去做管事,今后家族之中的一应开销,都由你来掌控,你每月的薪俸为五两白银,有了这些薪俸,也可以维持家中开销了。” 吴庆超张大了嘴巴,都不知道开口回答了。 延绵三百年的吴氏家族,还是有着一些家族产业的,近千亩的薄田,还有县城内的一些铺面,这些收入都是家族所有的,也是维持家族开销的主要来源。 以前家族帐房的事宜,全部都是吴氏夫人直接管控的,现如今吴氏夫人已经被禁足,不可能继续掌管家族帐房的事宜,吴缅清于是做出了决定,让吴庆超掌管。 族长吴庆昙是绝不会也不敢反对的,何况这样的事情,吴缅清一定与家族之中其他的长辈也交换过意见了。 掌管帐房的权力是很大的,只不过这些年以来,吴氏家族逐渐的衰败,也不知道帐房的情形究竟如何了,每年收入的那些钱财,开销到了什么地方。 反正吴庆超和吴帆徽是没有看到一文钱。 吴帆徽本能的想着拒绝,但最终没有开口,他有着成熟的心智,知道吴缅清的意思,吴庆超成为吴氏家族帐房的主管,每月的薪俸为五两白银,这个收入超过了知县每年俸禄的数额,只不过知县还有其他方面的收入。 五两银子足够维持家中的开销,让母亲和妹妹过上很好的生活。 但这每月的五两白银,也不是那么好拿的,大凡一个家族管账之人,都需要特别的精明,需要掌握家族之中的大小事宜,需要算清楚家族之中的每一笔收入,包括每一笔的开销,还要能够协调家族内部甚至是家族外部的关系。 吴庆超不一定有这样的能力。 吴缅清甚至整个的家族都投来了橄榄枝,吴帆徽这个时候若还是拒绝,那就是适得其反了,如此的蠢事他肯定不会做。 其实吴帆徽最为担心的,还是县城之内几大家族之间的明争暗斗,吴氏家族本来就处于弱势的地位,卷入到这些斗争之中,占不到丝毫的便宜,吴庆超若是涉猎到这些争斗之中,惹到的麻烦其实就是他吴帆徽的麻烦。 “谦珏,你是不是有什么顾虑啊。” 吴帆徽抬头看了看吴缅清,人家的确厉害,不直接问吴庆超,而是开口问他这个晚辈。 “三爷爷对父亲的器重,晚辈感激不尽,晚辈刚才想着,父亲接手家族的帐房,需要应对的事情太多了,怕是处处都需要小心的,这些年贺氏家族力量不断的壮大,就算是吴氏家族想着示弱,人家也不一定收手罢休的。” “呵呵,不错,我才刚刚说出帐房的事情,你就想到了如此深远的后续,米脂县五大家族,延绵都是几百年的时间,表面上暂时不至于撕破脸皮,庆超,刚刚你也听见了,我知道你对族长有着一些不好的看法,但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今后你还是要协助族长,好好打理家族内部的事宜,有些时候给族长提出一些建议。” 吴庆超连连点头,终于开口了。 “三叔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 回家的路上,吴庆超笑的合不拢嘴,还时不时的摸着胸前的银子,这让吴帆徽有些无语,从这一刻开始,父母和妹妹在家族之中有了地位,继续默默无闻是不大可能了,可地位的提升,也意味着责任的加大,在一个逐渐衰败的大家族里面,拿着银子不做事情的可能性是不存在的,接下来吴庆超不知道要付出多少艰辛的努力。 吴帆徽暂时帮不到父亲,毕竟他有自己的事情需要做。 回到家中,王和翠、吴明丽和吴明芳都在家里等候,这让吴帆徽有些奇怪,按说今日的事情,母亲和妹妹是不知道的,一直到吴庆超将今日所有事情说出来,王和翠才开口说了,家族已经派人前来了,告知了吴庆超出任家族帐房管事的事宜。 吴帆徽眨了眨眼睛,这家族就是家族,哪怕是米脂县一个不是特别显赫的家族,做事情都是有着手段的,想想也是,若是没有能力,吴氏家族也不可能维持几百年的时间。 第三十二章 阴魂不散 正月十六,巳时。 管家匆匆赶到了家里,请吴庆超和吴帆徽迅速到祠堂去。 从管家的神色上面,吴帆徽已经感觉到事情不对,他首先想到的是太奶奶,昨日在祠堂厢房的打击,一个心理扭曲、甚至到了歇斯底里的老女人,可能是无法承受的,那种眼看着仇人得以翻身,今后再也无法算计和打压的痛苦,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且当时吴帆徽的想法,也是置其于死地,如此自己的未来奋斗的路上,会少一个很大的麻烦。 不过太奶奶应该不是这样的人,毕竟掌控吴氏家族十余年的时间,就算是想不开,也不至于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就出事情了,毕竟才过去一天的时间。 吴帆徽和吴庆超走进厢房的时候,马上就感受到了令人窒息的气息。 吴缅清坐在上首,脸色是苍白的,家族之中的几位长辈坐在左右两边,脸上几乎看不见什么血色,族长吴庆昙没有在厢房。 两人进来之后,吴缅清示意管家关上厢房的门。 “大嫂昨夜上吊自尽了,今日一早才发现,我已经要求封锁消息,暂时不要传扬出去,此事发生在祭祖仪式后一天,我难以接受,今日请家族之中的长辈,还有庆超和谦珏,一同来商议此事,看看该如何的应对。” 吴庆超的脸色瞬间也白了,他想到的倒不是自身,而是吴帆徽,要知道三叔吴缅清一直都在为吴帆徽争取在家族之中的地位,为此甚至得罪吴氏夫人,谁料事情发展到了如此的地步,吴氏夫人自尽身亡,不就是想着让吴帆徽的名声也跟着被毁掉吗。 吴帆徽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来的路上他已经预料到是这件事情,现在不过证实了,穿越之前的他,接触过这类的案件,除非是将对方恨到了骨子里,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对方,否则不会采用如此极端的报复方式,而且这样做的背后,往往都存在后手,一个人不要了自己的性命,也要算计对手,那就会做好一切的准备,考虑的很是细致,在自己人死之后,那些提前做好的准备就要发生真正的作用了。 太奶奶是心理扭曲的女人,而且掌控吴氏家族达到了十余年的时间,应该说是见过一些世面的,也知道如何处理事情,不管做的好还是不好,都会保持着一种战斗的心态,时刻与自身认定的对手作斗争,不死不休,昨日太奶奶的态度,吴帆徽看的清清楚楚,他知道太奶奶宁死都不会屈服,可能承受不住巨大的打击,有着短时间的恍惚和徘徊,甚至想到自尽,但从心理学的角度来分析,这需要时间,一般的女人,此时还处于恍惚的状态,不可能很清醒,也就不可能自杀。 况且太奶奶的儿子吴庆昙还是吴氏家族的族长。 除非这是异常精心策划好的自杀,目的就是通过自杀算计对手。 太奶奶为什么这样做,难不成缴械投降了,自动认输了,这不可能。 看到了站在身边的父亲吴庆超,吴帆徽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他脑子里迅速闪过一道光芒,太奶奶为什么自杀的原因,他认定自己弄清楚了。 女人终究是女人,就算是心理扭曲、歇斯底里的女人,也知道护犊子,太奶奶昨日要求吴庆昙不要做族长了,不过是要挟的话语,其实生怕吴庆昙不能够做族长了,但吴缅清后面做出的安排,让太奶奶真切感受到了危险,那就是家族可能真的会废掉吴庆昙族长的职位,甚至有可能将他们母子逐出吴家。 一旦吴庆超掌控了帐房,就可以笼络家族之中的人,逐渐的开始剥夺吴庆昙的话语权,而且背后有吴缅清的鼎力支持,如此发展下去,结局是什么,谁都无法预料。 吴帆徽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他没有想到,一个心怀仇恨的女人,会以如此极端的方式,来算计整个的家族,甚至是算计家族之中的支撑着吴缅清。 吴缅清说完之后,没有谁开口说话。 看了看四周,吴缅清叹了一口气,接着开口了。 “我看还是赶快下葬,家族里面遇见了如此闹心的事情,不是什么好现象,请先生来看看日子,挑选一个吉日埋了,家族之内,此事必须严格保密。” 吴缅清做出了安排,几乎所有人都点头,吴庆超的眼睛里面还流露出感激的神情。 吴帆徽的心却收缩了,家族之中遇见这样的事情,就是沉重的打击,一般人都会想着如何的转圜,让影响降到最低,甚至不产生什么影响,最好的做法就是隐瞒,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这样的做法,是绝对不可取的,越是隐瞒,后面出现的问题越大,因为死人是可以算计活人的。 吴帆徽微微摇头,脸色也变化了。 吴帆徽的神情,被吴缅清看的清清楚楚,其实他一直都在关注吴帆徽的神情,只不过吴帆徽在吴氏家族的辈分太低,又没有什么功名,在如此大的事情上面,没有什么发言权。 “谦珏,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同的看法。” 就在吴缅清开口询问的时候,吴帆徽已经想好了,此事绝没有那么容易收场和平息,家族怕是要竭尽全力应对,否则这件事情,对于吴氏家族来说,可能是一场毁灭性的打击,太奶奶已经疯狂,绝不会想到吴氏家族的未来。 吴帆徽产生这样的想法,还有一点理由支撑,那就是太奶奶掌控家族十余年,且直接控制帐房,怕是给吴庆昙和其他的几个子女积攒了足够的钱财,就算是吴氏家族呜呼哀哉了,她的子女照样可以活下去,甚至活的更好。 如此重大的事情面前,也是关乎他吴帆徽前提命运的问题,绝不能够含糊。 “三爷爷,诸位长辈,谦珏的确有不同的看法。” 四周看过来的眼神不是很好,吴帆徽已经不在乎了。 “谦珏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太奶奶为何自尽,是否是因为昨日在祭祖的时候遭遇了委屈,一时间难以承受。若是这个原因,还好说一些,但要不是这个原因,就有大麻烦了。” 吴缅清好像明白了一些什么,不过没有想透其中的关键。 “谦珏,你有什么想法,全部都说出来,不要有什么顾忌,说错了也不打紧。” 吴帆徽神情再次变得平静,有了一种风轻云淡、指点江山的感觉了。 吴帆徽表露出来的气质,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就连吴庆超都没有想到,吴帆徽穿越之前,就是做特殊工作的,不知道接触了多少的案件,每每遇到难题的时候,都是将自身掏出来,站在局外人的角度分析问题,这已经成为了习惯。 这一次要开始分析了,不自然的就透露出来此等的气息。 “太奶奶因为昨天在祭祖仪式时刻遭到到了羞辱的事情自尽,谦珏以为可能性不是很大,不错,太奶奶痛恨父亲和我,眼见三爷爷主持公道,心里肯定是不舒服的,不过这不足于让太奶奶自尽,毕竟父亲和我得到了家族的认可,太奶奶的目的没有达到,不可能自尽。” “其次,家族的族长依旧是太奶奶的儿子,谦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认为太奶奶在家族之中尚有依靠,就算是此次的争斗失败了,还有翻身重来的机会,这么多年过去,太奶奶不知道遭受过多少的委屈,都没有选择自尽了事,到如今大权在握的时候,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选择自尽。” “除非有一点,那就是太奶奶感觉到失态的发展已经超出了其本人能够控制的范围,接下来危险的局面怕是会出现,绝望之下选择自尽。” “如此只能够勉强解释,或许在那些羸弱的女人身上,可能发生这等的可能,但太奶奶身上不会,谦珏刚才已经说过了,太奶奶不知遭受过多少磨难,岂会在乎这点小麻烦。” “想到这里,谦珏认为只有一种可能性存在,那就是太奶奶的自尽,能够促使事态朝着她期望的方向发展,而且是家族无法控制的。” “如此情况之下,家族隐瞒此事,私下里处理,怕是会惹下大麻烦。” 吴缅清用力拍了一下桌子,猛地站起身来。 “死诸葛算计活仲达。” 吴缅清此话说出来,所有人都震惊了,如果说吴帆徽如此分析,众人还不会特别的相信,但吴缅清说出来这样的结论,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毕竟人家是举人,才学不一般的。 吴缅清深深的看了一眼吴帆徽,与其凝重、缓缓的开口了。 “大嫂昨日之态度,诸位都看的很清楚了,吴氏家族对于她来说,已经不算什么,就算是毁掉整个的吴氏家族,能够达到自身之目的,大嫂也是毫不犹豫做的,刚刚我也一直都想不通,大嫂为什么会如此极端,十多年之前,大嫂遭受的委屈比起如今来,不知道厉害多少,那个时候都能够挺过去,二十余年的时间过去,些许的小事情不可能击倒大嫂。” “午时过后,我就到县衙去报官,亲自找到知县大人,大嫂的后事,好好处理,庆超和谦珏全部都要参加。” 第三十三章 全盘的算计 府邸里面的灵堂已经布置好,吴氏家族的族长吴庆昙一脸的悲伤,默默的跪在灵堂前面,他的几个兄弟以及晚辈跪在身后,女眷跪在右边。而家族之中的几位长辈,则是坐在灵堂的右首,他们的脸上看不见什么悲伤的表情,倒是有些忐忑不安。 吴庆超和吴帆徽已经忙碌的差不多了,吴氏夫人的自尽,引发了家族之中的一些恐慌和议论,但族中长辈出面予以了澄清,倒也暂时稳住了局面。 吴缅清到县衙去了,与其说是找到知县大人说及家中大嫂自尽的事情,不如说是去报官,按照时间计算,吴缅清出门已经有一个多时辰,为什么还没有回来。 县衙需要到正月二十才会开始署理政事,只不过延安府所辖各地,都出现了一些特殊的情况,故而不管是知府、知州还是知县,春节都是没有回家的,留在本县,预防出现什么重大的事情。 申时,脸色铁青的吴缅清回来了,他在灵堂冷冷的看了一眼之后,转身离开,接着吩咐管家,请吴帆徽一人直接到祠堂的厢房。 吴缅清的态度,让灵堂的气氛变得更加的压抑。 吴帆徽赶到祠堂的时候,发现家族之中几名青壮站在祠堂外面,不准其他任何人进入,他的内心咯噔了一下,知道可能出事情了。 进入厢房,吴帆徽发现吴缅清的神色之中带着痛苦,而且眼角有泪痕。 “谦珏,你来了,坐吧。” 吴缅清的声音有些微微的颤抖,显然是在极力的掩饰自身的愤怒。 “知县大人说了,吴氏夫人暂时不要下葬,官府还有一些事情需要调查,而且不仅仅是县衙知道此事,贺氏家族、、刘氏家族和王氏家族,全部都派人到县衙去了,他们到县衙说到的也就是一件事情,吴氏家族出现了乱伦之事,逼死了吴氏夫人。” 吴帆徽的脑袋嗡了一下,他想到了很多的理由,包括太奶奶诬陷他和父亲吴庆超,可唯独没有想到这样的理由,太奶奶可谓是吴氏家族的主母,居然构陷吴氏家族出现乱伦之事,不惜丧心病狂的毁掉整个的吴氏家族,难不成这个老女人彻底疯狂了。 “谦珏,你本是晚辈,这些事情我不该和你说,不过看看整个的家族,能够明白事理的也就只有你了,幸好你先前的提醒,若是我决定私下里操作此事,只怕这个时候县衙的人已经登门了,我已经将事情的缘由告知了知县大人,吴氏夫人,不,况氏写下了好几封的信函,分别给了县衙和其他的家族,信函之中的事情,我都不敢相信。” 吴缅清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不再称呼大嫂,甚至不再称呼吴氏夫人,而是称呼为况氏,可见其对况氏的痛恨已经到了极点。 缓缓的从怀里掏出了信函,吴缅清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递给了吴帆徽。 吴帆徽小心的接过了信函,认真仔细的看起来。 渐渐的,吴帆徽的手在颤抖,身体也微微颤抖了,他这个算是局外人的晚辈,都被气的忍不住了。 况氏在信函之中揭露多年之前的往事,说是自家男人与丫鬟有染,且丫鬟生下了孩子,其后自家男人成为了家族的族长,不好继续明目张胆的照顾丫鬟,于是就委托三弟吴缅清暗地里照顾这个丫鬟,想不到吴缅清后来也与这个丫鬟有染了,当年她就知道此事,为了家族的利益,将此事压下去了。 现如今这个丫鬟的儿子回来了,吴缅清为了一己之私利,偏袒这个孽子,打压他况氏和现任的族长,况氏思来想去,觉得当年做出的选择是错误的,不能够为了家族的利益,而放弃了大义,痛苦思索之后,决定以死谢罪,将当年的事情禀报给官府。 “三爷爷,此事您准备如何处置,知县大人是什么态度。” “知县大人不相信我诉说的情况,且还有其他四大家族的推波助澜,看来此事真的要危及到整个的吴氏家族了,都怪我当年没有能够狠心,若是在况氏当年露出苗头的时候,果断的让其离开家族,就不会有今日之事了。” 吴缅清的神情变得有些颓废。 “做人怎么能够狠毒到如此的地步,就算是大哥当年对不起况氏,这么多年过去,况氏掌控帐房,做尽了手脚,也应该满足了。” 吴帆徽的眼皮跳动了一下,他的分析再次切中要害,吴缅清要求吴庆超管理帐房,也是况氏选择自尽的理由之一,一旦帐房的账目公布开来,况氏会成为众矢之的。 “哼,事情摆在面前,我就不相信说不清楚,若是县衙妄断,那我就到京城去,就算是闹到皇宫里面,也要分出个是非来。” 吴帆徽微微叹气。 吴缅清很快发现了。 “谦珏,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如此关键的时刻,你不要有任何的保留。” “是,谦珏以为,三爷爷若是如此做,岂不是正中太、况氏的心愿吗,家族之中的事情,不要说闹到京城,怕是闹到延安府,吴氏家族就此会彻底消失。” 吴缅清拍了拍脑袋。 “你说得对,是我糊涂了,断不能如此处理啊。” “谦珏觉得,这也不能够怪三爷爷,况氏做的太过,不仅是牵涉到父亲与我,还牵涉到了三爷爷,俗话说最毒妇人心,况氏做的出来初一,家族就做得出来十五。” “哦,你说说还如何的应对。” “三叔是官场中人,这知县大人的心思,三爷爷应该是知晓的,且事情的原委,知县大人心中是有数的,其余四大家族就更不用说了,他们知道况氏是明显的诬陷,但他们愿意这样的局面出现。” 吴缅清站起身,走到了吴帆徽的面前,伸手拍拍其肩膀。 “说得好,我倒是没有想到这么细,你说说你用什么办法应对。” “我认为应该采取三步的措施。” “其一,况氏之做法,已经背离人伦,其不配为我吴氏家族的人,家族应该表明态度,一纸休书解除其所有的身份,这样做,吴氏家族是向县衙、也是向其他的四大家族表明态度,若是想着趁火打劫,那么吴氏家族宁愿拼个鱼死网破,也绝不会屈服。” “其二,封存帐房十余年来的所有账目,在最短的时间之内查清楚账目,找出况氏贪墨家族银两的证据,且将确凿的证据呈送给县衙,况氏德行有亏,贪墨钱财,得知家族要任命新的帐房总管,做贼心虚,企图已死蒙混过关,且栽赃陷害。” “其三,迅速羁押族长吴庆昙,谦珏以为,此事吴庆昙一定是知晓的,家族动用家法,就可以审出究竟来,如此可以证实,况氏不惜以死来栽赃陷害,不仅仅是因为钱财方面,还有拼死维护儿子之地位和钱财,哪怕是毁灭整个的吴氏家族,也在所不惜。” 吴帆徽说出来这三条,就连吴缅清的身体都颤抖了一下,不过他的眼睛亮了。 “谦珏,你考虑非常周密,就按照这个办法来,不过吴庆昙毕竟是族长,要是不知道也未参与此事,那该如何。” 看着吴缅清有些困惑的表情,吴帆徽恨不得打他一个满脸花。 “三爷爷,究竟是吴氏家族重要,还是族长个人重要。” 吴缅清的脸瞬间有些红了,自嘲的干笑了两声。 “老了,真的是老了,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清楚,枉在衙门这么多年啊。” “三爷爷不必如此自责,三爷爷是身在此山中,您想到的全部都是家族。” 吴缅清微微点头,但神色很快严肃起来了,他再次走到吴帆徽的面前。 “谦珏,你的能力超乎了我的想象,我知道吴氏家族愧对你和你的父亲,我不强求你为家族做的太多,但我恳请你,不管在什么时候,都要想到家族,不管你身处什么地位,可能的情况之下,都要照顾家族。” 吴帆徽愣了一下,慢慢的站起身,对着吴缅清微微鞠躬。 “三爷爷的话语,谦珏听进去了,谦珏保证,一定会时刻记住吴氏家族的。” 吴缅清的脸上闪过一丝的苦笑,他当然明白吴帆徽的意思,不过人家如此表态,也算是很不错了,想想曾经的吴氏夫人,用如此恶毒的方式算计家族,还掌控家族达到十余年。 酉时,搭好的灵堂被迅速撤掉,灵枢被放置在院子里面,族长吴庆昙以及其几个兄弟,全部被带走,谁也不知道他们到什么地方去了。 家族的帐房被查封,所有账目全部冻结,帐房的总管和管家也被带走。 家族之中的长辈,全部都集中到祠堂的厢房。 酉时三刻,祠堂的厢房炸锅了,吴氏家族也炸锅了,甚至有人在院子里准备攻击灵柩。 吴庆昙的家人,此时处于最为可怜的状态,家族之中的长辈见到他们,都是仇恨的眼神,要不是顾及到身份,早就破口大骂了。 这一切,吴帆徽都是看在眼里的,他知道,也许吴庆昙是被冤枉的,而吴庆昙的家人就更加的无辜了,可惜造成今日这一幕,吴庆昙怪不到其他人,要怪就怪已经死去的父母了。 第三十四章 意外机会 所有的事态,都朝着吴帆徽预定的方向发展,而且这其中的细节,都是他计划出来的,尽管说出面处理所有事宜的是吴缅清,但背后其实是吴帆徽拿定主意,奇怪的是,吴缅清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 处理况氏带来的家族危机,其实也遇见了一些危险的局面,县城之内的贺氏家族、、刘氏家族和王氏家族,分别在最快的时间,派遣人员到吴家吊唁,这种名义上吊唁、实际上是观察吴家将会出现什么事情的情形,若是吴氏家族没有任何的准备,他们可不准备客气了,毕竟吴氏家族延续几百年的时间,还是有些财富积累的。 但让四大家族的代表想不到的是,他们根本就没有看见灵堂,吴氏夫人的灵柩居然摆在院子里面,明明他们得到的消息,吴家府邸已经摆好了灵堂,为什么会出现这等的情况。 很快,吴氏家族的代理族长吴缅清出面接待了四大家族的代表,明确的告知他们,吴氏家族鉴于况氏丧心病狂、背叛家族的行为,已经将其逐出家门,家族的休书已经正是送往桃花镇,下一步就是将况氏的灵柩送回桃花镇。 吴缅清的这个态度,让四大家族的代表人大为吃惊,他们几乎没有什么表示,很快就离开了吴家,回到各自的家族,禀报看见的情况了。 当然,吴缅清没有透露其他的事情,包括查封帐房以及带走前任族长吴庆昙的事情,这些事情在家族之中严格保密,绝不准泄漏出去。 之后事情的发展,果然出现了波澜。 几天之后,县衙的主薄出面了,亲自来到了吴家,询问吴氏夫人去世的事宜,且对吴氏家族将吴氏夫人除名的事情,明确表示了不理解,毕竟吴氏夫人算是吴氏家族的主母,若是仅仅因为一封信函,就遭遇到如此严厉的惩处,那是不公平的,吴氏家族若是认为这是家族内部的事宜,强行想着做了就做了,那也是不行的。 毕竟吴氏家族代理族长是吴缅清,有着举人的身份,主薄倒也不会为难,说话很是客气,但内容一点都不简单。 出现这样的情形,也是在吴帆徽和吴缅清的预料之中,其实县衙的主薄来到吴家,背后代表的就是县内的四大家族,特别是贺氏家族,虎视眈眈的看着这一切,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们是不会错过的,要是吴氏家族轰然倒下了,贺氏家族一定能够拿到最多的好处。 吴缅清笑着拿出了对家族十余年来帐房开支情况的清理文书,递给了主薄,同时说自己也是准备马上到县衙去报案的,况氏直接管理吴氏家族的帐房十余年的时间,贪墨的钱粮达到了五千余两白银,在小小的米脂县,这是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数字,每年高达五百两白银的贪墨,要是放到朝廷之中,早就被斩首示众了。 这还不算完,吴缅清紧接着拿出来了原任族长、况氏儿子吴庆昙的供词,上面详细说了吴庆昙如何与况氏商议,躲避即将到来的灾难,而且彻底将吴氏家族击垮的证词,包括原任的吴氏家族帐房的总管的交待证词,叙述这些白银是如何被况氏直接贪墨的。 最为有力的证词,是从吴庆昙等人家中搜出的白银,那是况氏贪墨的白银。 拿到了这些东西之后,主薄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吴氏家族的危机就此渡过,自那以后无人提及此事,就好像这件事情压根就没有发生过一样,况氏的灵柩,最终还是安葬了,但没有进入到吴氏家族的墓地之中,而是单独找了一个地方埋葬,至于说吴庆昙等人,也没有送到官府去,而是家族内部处理,其族长的位置不存在了,变为了家族之中普通的一员,以往享受的所有待遇也被取消。 表面上看,吴氏家族保住了面子,事情没有传扬出去,好像没有什么损失,实际上绝非如此,最大的损失,就是吴缅清被迫辞去了县丞之职,留在了米脂县城,正式担任吴氏家族族长,吴氏家族就是吴缅清一个举人,回到家乡不是因为年纪大了致仕,而是因为家族之中发生了大事情,他无法按时回到山西去,为了不遭受到朝廷的责罚,只能够无奈辞官。 举人想要进入官府做官,本来就不是很容易的事情,想想吴缅清,今后想要出任官职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了。 家族之中是不是开销了钱财,这件事情外人不知道,吴缅清不会说,成为帐房总管的吴庆超也绝不会提及。 自打提出了建议之后,吴帆徽就安心读书了,他主要钻研的就是八股文,县试、府试、院试、乡试和会试,考试的全部都是八股文,现如今这八股文可是敲门砖,任你有着天大的才学,不会写八股文就是白搭。 家族之中的事情,吴帆徽不再过问,吴氏学堂开课之后,吴帆徽也很少到学堂去,遇见什么问题,他可以请教况严琦,更是可以请教吴缅清。 至于说吴明坤等人,吴帆徽还是尽心尽力,每隔几天的时间,就会到学堂去,考校众人的功课如何,若是不能够达到要求的,照例是要被踢屁股的。 时间转眼到了二月中旬,距离县试不足一个月的时间了。 吴帆徽接到了族长的通知,专程到府邸去。 吴缅清带着吴帆徽径直到书房坐下。 经历了家族如此重大的变故之后,吴缅清是真正看清楚了吴帆徽的能力,当初若是不按照吴帆徽提出的建议行事,现如今的吴氏家族,怕是不存在了,而他这个有着举人功名的士绅,下场可能更加的悲惨,万一况氏的诬告信函被县衙认定了,那么他举人的功名都可能保不住了。 “谦珏,听闻你正在努力复习,准备参加下月的县试。” “是的,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要县试了,谦珏要好好准备一番。” “不错,其实依照你的学识和见识,不要说县试,就算是院试都是没有问题的,不过谨慎一些的好,我早就说过,吴氏家族的希望,就在你的身上。” 看见吴缅清脸上的笑容,吴帆徽知道,恐怕他到这里来,不仅仅就是这些表面上的话语。 果然,吴缅清的话锋一转。 “谦珏,此番家族能够度过难关,你功不可没,前几日,知县大人过问了我吴氏家族发生的所有事宜,也是感慨不已,知县大人对你很感兴趣,一个入学不过半年时间的少年,竟然有着不一般的睿智,我看知县大人恐怕要在锦缎时间见一见你,你可要做好准备。” 吴帆徽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连忙起身给吴缅清行礼。 “谦珏感谢三爷爷的关心。” “不用如此说,你好好去复习,县试乃是最为基础的考试,对于你来说,主要就是感受考试的氛围,磨练成熟的心智,为今后的府试、院试乃至于乡试打下基础。” 吴缅清的提醒,吴帆徽心领神会,这其实就是大家族的优势。 县试的主考官就是知县大人,是不是能够过关,几乎都掌握在知县大人一人的手中,米脂县五大家族,在这个时候都是要做出努力的,让自己家族的子弟能够通过县试,参加府试乃至于院试,而这些年以来,贺氏家族的童生人数最多,也是其家族实力壮大的必然结果,当然作为一个县里的大家族,其影响力是有限的,能够活动到的关系,最多就是到延安府的知府大人,至于说省里的学道,则不一定能够攀上关系了。 贺氏家族童生人数不少,但秀才不是很多,廪膳生员的数量更是少得可怜,从这一点来说,其家族的后备力量是明显不足的。 相比较来说我,吴氏家族更是可怜,这些年以来连童生都是寥寥无几,若是这样的情形继续持续十余年的时间,不用其他四大家族挤兑,吴氏家族也无法维系了。 吴帆徽很清楚,自己在化解这场家族危机之中的表面,吴缅清是绝不会说的,不管怎么说吴缅清都是举人的身份,要是在化解家族危机的时候,依靠的还是一个没有任何功名的家族少年,这样的事情传出去了,外人会怎么看,家族之中的人会怎么看。 更加重要的一点,就是吴帆徽的能力暂时不能够表露出去,绝不能够过分的张扬,否则对自身也是不利的。 回到家中之后,吴帆徽非常的平静,他知道知县大人一定会见他的,看在吴氏家族的面子上,也会抽出一点点的时间。 吴帆徽期盼这次机会,他会适度的展现自身的能力,得到知县大人的注意,能够顺利的经过县试,这是最基础的一步,通过了县试,才有可能参与接下来诸多的考试。 县试的考题不会很难,要求也不是那样高,特别是在陕西,其教育水平本就不是很高,与南方比较起来有着太大的差距,学生的能力与素质都有着明显的差别,故而知县大人的要求也相对低一些。 第三十五章 时政 关心时政是吴帆徽的习惯,穿越之前,他每天都要在电脑上面浏览新闻,仔细每一条自认为是很重要的新闻,且做出自身理解的分析,穿越之后,他的这个习惯时断时续,几乎无法很好的持续下去了,无他,这个时代信息过于的闭塞,不要说他这个还算是草根的布衣百姓,就算是县城内最为显赫的贺氏家族,怕也不可能知道很多外界的消息。 这种闭塞的氛围,对于朝廷和官府来说是很有利的,老百姓就生活在小的可怜的圈子里面,根本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事情,不可能有什么比较,周围的人看上去差不多,谁的生活也好不到哪里去,内心也就少了很多的不平衡,要是说这米脂县的百姓,知道南直隶诸多的百姓,生活比他们要好的太多,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内心服气才怪了。 尽管处于这样的氛围之中,吴帆徽还是想法设法的了解外界的消息,当然想要了解外省乃至于南方和京城的信息,这是不现实的,关键是米脂县内也没有多少人知道,整个的吴氏家族,到过京城的也就是吴缅清。 这年月能够到京城去,对于米脂县的人来说,那是巨大的荣耀。 不能够了解到外界的信息,那就了解米脂县的情况,吴帆徽认为这是很有作用的,一方面帮助他更加深入了解这个年代的诸多实际情况,另外一方面也能够根据了解到的信息,分析未来局势的走向会如何。 吴帆徽不赞同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做法,不知道有多少的读书人,就是因为抱着这样的信念,结果读书没有取得功名,本人也变得迂腐,简直就成为了废人,几百年之后文学作品之中出现的孔乙己,不就是典型吗。 县试在即,吴帆徽所做的准备差不多了,有了吴缅清时常的提醒和偶尔的辅导,加上他自身所做的努力,通过县试不会有什么问题。 作为吴明坤、吴明波、吴明富、陈华渠、吴明峰五个人的老大,吴帆徽名至实归,吴明坤、吴明波、吴明富和吴明峰四人都是吴氏家族的人,尽管说他们的父母在家族之中没有什么显赫的地位,但家族之中发生的一些事情,他们都是知晓的,特别是吴帆徽的父亲吴庆超成为了家族帐房的大总管,成为家族之中掌握实权的人,此事整个家族都是知道的,也是在家族之中引发一定轰动的事情。 吴明坤等几个小孩子都是很高兴的,他们向老大表示了祝贺,毕竟是心智尚纯洁的小孩子,他们没有趋炎附势的态度,那种高兴是发自于内心的,年纪最大的吴明坤,还在学堂开学之后,联合其他四人,专门请吴帆徽到客栈去吃了一餐饭,看着吴明坤等人小小的年纪,就端起酒杯对他表示祝贺,吴帆徽内心的确是感动的。 经历了家族之中的一些事情,经历了马鞍山村的一些事情,吴帆徽知道这个时代怕是更加的复杂,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是非常复杂的。 对吴明坤等人的学习,吴帆徽是严格监督的。 近半年的时间过去,吴明坤、吴明波、吴明富、陈华渠和吴明峰,全部都能够熟练背诵《百家姓》、《三字经》和《千字文》,就连况严琦都感觉到奇怪,他这个先生从未尽力教授过学生,这些个小娃娃能够熟练背诵《百家姓》、《三字经》和《千字文》,那可不简单。 穿越半年多的时间,吴帆徽终于弄清楚了大明读书人学习的基本情况,不管你从多大的年纪开始读书,首先接触的都是启蒙的教材《百家姓》、《三字经》和《千字文》,能够熟练背诵和书写之后,就开始学习四书五经了,所谓的十年寒窗,伴随你的也就是四书五经。 儒家文化博大精深,一个人穷其一生,也不敢说学透了四书五经,不过从为了科举考试出发的角度学习四书五经,那还真的就有显著的区别,而成果就看你写八股文的本事,八股文写得越好,证明你学习的越好。当然几乎所有的两榜进士,在科举高中之后,都是果断的抛弃八股文,他们也知道这玩意在做官的时候没有任何的作用。 吴氏学堂开课之后,况严琦的情绪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这一点吴帆徽是看在眼里的,毕竟作为吴氏家族主母的况氏,已经被逐出家族,与况氏有着一些关系的况严琦,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遭遇到牵连,尽管再次担任族长的吴缅清,告诫了几乎所有的家族中人,不要因为况氏的关系,排斥家族之中异性之人,但这种影响或多或少的存在。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吴帆徽伸出了援手,其实在吴氏家族之中,他的地位高于父亲吴庆超,吴缅清是很注意他提出来的建议的,有关不要排斥吴氏家族异姓之人,吴帆徽还专门说及了秦朝李斯的《谏逐客书》,认为吴氏家族需要发展壮大,就是要吸纳更多的人才。 吴帆徽好几次请况严琦吃饭喝酒,两人之间的地位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况严琦变得很是客气,吴帆徽则好像是成为了主人家。 吴帆徽绝非过河拆桥之人,不管况严琦在吴氏学堂是不是混日子,但对于他吴帆徽还是有一定恩情的,特别是专门从家里赶赴县城,告知况氏即将发难的事情,若是没有况严琦及时的告知,以及帮忙给吴缅清送去信函,吴帆徽肯定不能够参加马上就要开始的县试,还有可能背负难以洗刷的恶名,一辈子都有可能被毁掉。 通过与况严琦多次的接触,吴帆徽可以断定,况严琦不大可能通过乡试,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太大的出息,他私下里将况严琦与吴缅清做了比较,发现况严琦存在的问题是明显的,没有博采众长的读书,也没有下苦功夫死读书,对自身的学识有着很高的自信,几乎没有吸纳外界知识的举措,这样的态度,想要乡试高中,几乎就不可能。 不过吴帆徽还是通过况严琦,知晓了米脂县不少的情况。 这些情况包括县衙、县城、村镇等诸多的情况,特别是此番况严琦回到桃花镇一个多月的时间的所见所闻。 因为严重的灾荒,米脂县已经处于动荡不安之中,延安府所辖各地,好些地方都出现了农民造反的事情,米脂县虽然没有出现大规模的农民造反的事情,可地方上的那些富户,已经是胆战心惊,时刻都想着搬迁到县城来居住,免得被穷疯的农户打劫,失去所有的钱财。 况严琦描述的景象,让吴帆徽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他熟悉历史,知道历史的走向,不过穿越之后,他身处历史大变革的漩涡之中,首先就是要保证自身和家人不遭受损伤,不被大变革的漩涡吞没。 米脂县条件最好村镇之一的桃花镇,也出现了大问题,很多的百姓家中彻底断粮,走投无路,一些农户加入到了流民的队伍之中,甚至有一些农民听闻了府谷、宜川和安塞等地有农民造反,专门前往这些地方去投靠。 官府的主要精力,集中到城池和重要的村镇,对于其他的地方几乎是不管不问了,连续几年的灾荒,根本就收不到什么赋税了,老百姓在面对灾荒的时候,首先是卖掉家中的田地,接着就是卖掉家中所有值钱的东西,到了最后走投无路,甚至卖掉妻儿,最终没有什么东西可卖的时候,一些不愿意等死的农户,就只能够起来造反了。 况严琦说到这些情况的时候,尽管没有详细的描述,可脸上透露出来的表情,还是有些不忍的,当然他没有什么具体的办法来解决,无非就是认为县衙和府衙应该给朝廷写去奏折,要求朝廷拿出钱粮来救济,让老百姓度过难关。 吴帆徽从况严琦这里得到的有关时局的议论不是很多,也仅仅就是米脂县遭受到的灾荒,就连相隔不是很远的府谷等地的农民造反的情况,况严琦都不是那么清楚,只是听说这些已经疯狂的农民,痛恨官府,痛恨本地有钱的人户,起来造反就是抢光这些富户。 但是从况严琦的只言片语之中,吴帆徽已经得到了一个非常准确的信息,那就是延安府即将大乱,不要多长的时间,整个的陕西也将陷入到大乱之中,农民起义一旦达到一定的程度,朝廷肯定要派遣大军前来围剿,到了那个时候,老百姓的境况将更加的悲惨,因为明王朝的军队几乎就是推行的军户制度,各地卫所大军形成了军队的主力,这些卫所军队几乎就是自己养活自己,他们出征,地方上是要提供钱粮的,贫瘠到了极点的延安府所辖各地,怎么可能拿出来多少的钱粮维持大军的开销,到时候这个负担必然转嫁到老百姓的身上。 老百姓无法承受了,怕是有更多被逼无奈的人会起来造反。 第三十六章 灾荒与暴乱 米脂县知县卢为标,最近一段时间很是郁闷。 皇上登基之后,大力整顿朝政,彻底剿灭了魏忠贤及其余孽,朝野都是一片新气象,欢呼歌颂之声此起彼伏,按说这样的情形之下,大明各地都要沾上喜气的,可惜的是,米脂县连续三年都是遭遇到严重的灾荒,其造成的后果,是各级官吏都始料不及的。 延安府知府马懋才在去年已经给各县下发了诸多的文书,内容几乎都是延安府所辖各县发生的饥荒以及农民的暴乱,这与朝廷之中出现的新气象是格格不入的,延安府给巡抚衙门、布政使司衙门以及朝廷都写去了奏折,但没有听见任何的动静。 去岁十一月白水县农民王二造反,结果引发了更大规模的造反浪潮,府谷的王嘉胤、宜川的王佐、安塞的高迎祥、汉南的王大梁等农民都起来造反了,虽说王二已经被官府镇压和斩杀了,可其他造反的农民闹得正欢。 三年大旱,导致了三年的大灾,让卢为标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卢为标是天启七年赶赴米脂县上任的,他本是山西太原人,天启年间的三甲进士,没有什么特殊的背景,也不是东林党人,或者是浙党人,更是与魏忠贤没有任何的关系,所以被派遣到了最为贫瘠的陕西,出任米脂县知县。 三甲进士大部分都是要外派的,但这外派的地方就大不一样了,若是被外派到北直隶或者南直隶,那是最舒服的,其次就是浙江等南方地区,再次就是湖广等中部地区,就算是到偏远的云南和广东等地,至少气候条件要好很多。 最差的就是被派遣到陕西。 有意思的是,殿试的三甲进士,只要是没有什么特殊背景的,一般山西的被派遣到陕西做官,陕西的被派遣到山西做官,几乎没有什么被派遣到南方去的,就更不要说北直隶和南直隶等地了。 卢为标也想在米脂县好好干,做一番事情出来,那样至少在三年进行的一次考察地方官的鉴定之中,能够得到肯定,那样至少有调整到京城做官,或者是被提拔的机会。 连续三年的大旱大灾,以及延安府各地出现的农民暴乱,让卢为标所有希望都化作泡影。 卢为标上任三年多时间,没有机会回到家乡去看看,就算是春节假期,也无法离开,要么就是下面的灾荒严重,要么就是赋税不能够按时收缴,总之事情就是忙不完。 延安府所辖各县出现诸多农民暴乱之后,卢为标更不要想着回家去看看了。 这个春节,卢为标一边担心米脂县是不是会出现哪个不长眼的农民暴乱,一边独自喝闷酒,派遣心中的郁闷,可惜这闷酒也不能够解决问题。 米脂县全县人口不足五万人,县城人户不足万人,地广人稀,本就是贫瘠之地,想要在这样的地方做出一番事业,就算是好年景,也要累的脱一层皮。 三年时间过去,卢为标基本掌握了全县大大小小的情况,对城内的五大家族更是耳熟能详,作为山西太原府的人,卢为标见过真正的士大夫家族,和那些真正的士大夫家族比较起来,米脂县的五大家族简直就不算什么了。 不过县城贺氏家族的强悍,还是有些出乎卢为标预料的,也许是山高皇帝远,天启年间朝廷的争斗,丝毫没有影响到这里,贺氏家族倒是凭借着自身的实力,利用其他家族出现的某些重大的失误,慢慢的扩张势力,到近两年,几乎掌控了整个的米脂县。 心灰意冷的卢为标,对这一切都不是很在意,本就没有多少的利益,还争得你死我活的,根本就是井底之蛙,没有见过大世面。 正月吴氏家族出现的变故,卢为标照样不关心,吴缅清前来禀报的时候,卢为标压根没有关注此事,表现的心不在焉,心里想到的是灾荒和农民暴动的事情。 即将到来的县试,卢为标同样不关心,米脂县本就是穷乡僻壤,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出过两榜进士了,这样的穷苦之地,怕也是难出什么人才的。 五大家族的族长先后都来拜访,卢为标还是出面接待,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他也清楚五大家族的意思,反正每年这个时候,五大家族都是有些多多少少孝敬的,能够收到钱财,何为而不乐,有了这些钱财,慢慢积攒起来,也能够琢磨去打通上面的关系,早些离开这贫瘠之地。 卢为标是真的不想继续受罪了,在米脂县这样的地方担任知县,比那些京畿县的知县,收入要少好几倍,大家几乎都是三甲进士,凭什么有着如此之大的区别。 其实一个地方是不是能够出现更多的两榜进士,为朝廷贡献更多的人才,这也算是知县的功绩,南直隶和浙江等地,两榜进士数量多,特别是头甲和二甲的进士多,那些地方的官员,提拔的速度也快很多,进入到京城做官的几乎都是这些地方的官员。 遗憾的是,卢为标在这方面也是无可奈何,做不出什么成绩来。 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要县试了,县衙礼房的吏员忙乎乎的,卢为标这个知县、主考官,却根本就没有过问。 卢为标的身边,也有三个师爷,按照规矩来说,他应该有五个师爷,其中的刑名师爷,负责协助刑事和民事案件的审理,钱谷师爷负责钱粮赋税的征收,折奏师爷起草奏书和上报公文,征比师爷负责稽查和考证田赋,挂号师爷负责登记和整理事宜诸多的文书和信函,书启师爷负责专门撰写普通的文书。 卢为标没有那么多的银子,米脂县太穷了,所以他只有三个师爷。 这三个师爷分别是刑名师爷、钱谷师爷和折奏师爷,其中的钱谷师爷还要负责稽查和考证田赋,折奏师爷要负责起草和撰写所有的文书、公文等等。 卢为标不是很信任这三个师爷,经过了三年多的时间,他早就察觉到这些师爷在暗地里做的一些勾当,特别是与县里的贺氏家族联系紧密。 很多的事情,卢为标都是亲自拿在手里处理,特别是牵涉到刑名和钱粮的事宜。 春节刚过,县衙才开门,延安府知府马懋才的加急文书就到了。 文书主要是询问米脂县灾荒的事宜,且要求县衙详细禀报,不得有任何的疏漏,时间规定也非常的明确,三月初一之前必须要上报。 卢为标本想着将这份文书转给折奏师爷,反正这样的文书见得多了,米脂县接到延安府的文书,不可能有什么好事情,不是灾荒、流民就是百姓暴动,看的人心惊肉跳。 再次仔细看了奏折之后,卢为标突然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因为这份文书是知府马懋才大人亲自起草的,马大人的字迹,卢为标还是熟悉的。 马大人麾下也有师爷,更是有同知和通判协助,这等的事宜,大可不必亲自动手。 既然马大人亲自写了文书,那就说明事态有些严重了。 米脂县的流民,去岁年底的时候,就逼近了县城,距离县城仅仅有两里地,而且县内土匪多如牛毛,就连守备衙门的军士,也轻易不会出城去了,免得遭遇到土匪的算计。 想到守备衙门,卢为标也是恼火的,不足百名军士,这些军士平日里是拿不到什么军饷的,县衙根本就没有银子,资助他们的多半是贺氏家族,所以这些军士对贺氏家族的感情不一般,按说卢为标是不允许这等情况出现的,可惜他囊中羞涩,没有银子,贺氏家族愿意拿出来银子,维持守备衙门,他也就是睁一眼闭一眼了。 脑子里想到的事情太多,卢为标强迫自身冷静下来。 接近半天的时间,卢为标都在分析这份文书。 他不可能马上写出回复的文书,要说他这个知县,按照规矩必须守在衙门,不得擅自离开,否则就要遭受到弹劾,了解下面的情况,依靠下面的官吏,以及个村镇的耆老和里正,卢为标也想着到下面去走走看看,这基本属于幻想,去年各地开始出现农民暴乱之后,他就更是不可能到村镇去了,真的要被暴乱的农民给咔嚓了,那一定是朝廷的特大新闻了。 想着从下面的官吏以及各村镇的耆老和里正那里得到实际情况,有些困难,从这个渠道得来的禀报,要么就是夸大了事实,要么就是缩小了灾荒的程度。 这样奏报,下面的官吏都是能够从中获取到好处的,这一点卢为标很清楚。 思前想后,他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即将参见县试的这批学生的身上,可不要小看这些年纪不大的少年,知道的事情应该是不少的,更加关键的是童言无忌,这些少年尚未经历社会上的磨砺,说话做事很是直爽,有什么说什么,绝不会掩饰。 从这些学生嘴里得到的消息,一定是真实的。 不过卢为标也没有抱着很大的希望,毕竟这些学生,家境大都是不错的,不一定完全知道下面的情形。 第三十七章 县衙 拿了人家家族的钱财,还是要做事情的,这是起码的道义,一面思考着延安知府马懋才大人的文书,卢为标一边开始“接见”县城内五大家族推荐的学生,他的主要目的,还是想着从这些学生的身上获取到哪怕是只言片语,让他能够了解本县灾荒究竟到了什么程度。 本次参加县试的学生一共有九十七人,其中贺氏家族参加县试的学生多达三十余人,占据了三分之一,其余的四大家族合起来也就是五十人左右,此外还有桃花镇等地方前往县城来参加县试的学生,从掌握情况方面来说,卢为标怕是见一见那些村镇来的学生,更能够知道下面的诸多情况,可他不能够这样做,这里面是有规矩的。 贺氏家族推荐的一共是十名学生,恳求知县大人见一见,米脂县的县试,能够通过的学生大约在二十人左右,仅仅一个贺氏家族,就要占据一半左右的指标,这样做也是有些过分的,不过看在银子的份上,卢为标不会计较那么多,反正下面的各级官吏,也得到了贺氏家族的好处,他一个知县,想要维持县里的平衡,必须要考虑到家族的力量。 卢为标首先见的,自然是贺氏家族的学生。 这见一见的仪式,也是有讲究的,该说些什么,卢为标心里有数。 不到一天的时间,卢为标见了贺氏家族举荐的所有十名学生,他的鼻子都要气歪了。 用饭桶来形容这十个学生,不算是很过分,卢为标需要了解的是县内的诸多实际情况,不是要这些学生在他的面前展现学识的,他卢为标好歹也是两榜进士,论其学识来,这些学生在他的面前就如同刚刚开始学说话的小孩子。 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贺氏家族的十名学生,在他的面前说到的就是两个方面,其一是展现自身的学识,还别出心裁的解析了四书五经,其二就是鼓足劲的吹捧他这个知县大人,将他捧成了天底下最为厉害的人。 卢为标也试着询问了他们一些柴米油盐酱醋茶的事宜,想不到这些学生的回答,都是摸头不知脑,还义正言辞的说读书人不会去了解这些支微末节的事情。 卢为标哭笑不得,也知道陆氏家族的人特意嘱托了这十名学生,告诫了他们在知县大人的面前要说些什么。 卢为标也清楚,这怪不得这些学生,也怪不得贺氏家族,以前两年都是如此做的,特别是卢为标上任的第一年,听见这些话语是很高兴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人的心态会产生变化,卢为标再也不愿意听这些阿谀奉承的话语,特别是从少年嘴里出来的阿谀奉承的话语。 卢为标硬着头皮,依次见了、刘氏家族和王氏家族推荐的学生,结果都是一样,没有任何的新意,到了这个时候,他不得不放弃了从学生身上获取到县内实际情况的想法。 今年吴氏家族只举荐了一个学生,这倒是让卢为标感觉到奇怪,以往怎么都是两人以上,吴氏家族前不久遭遇到的事情,卢为标也是清楚的,虽说他不关心,但作为米脂县的知县,自然有人详细禀报了所有的事宜。 吴氏家族在短短半个月之内发生的事情,卢为标听闻了禀报之后,感觉到了不简单,这大家族处理事情就是不一样,特别是将一件眼看着就要毁掉家族的事情,硬生生的搬过来,肯定是耗费了一些心思的,不过处理此事的是吴氏家族的吴缅清,也是举人的身份,卢为标就没有感觉到特别奇怪了,一个举人要是不能够应对家族的事情,那这功名就白得了。 卢为标将吴氏家族放在最后,乃是无心之举,反正县内五大家族的势力情况,他内心是很清楚的,吴氏家族只能够算是有这样一张皮,里面已经没有什么真正的内容。 眼看着回复文书的日子就要到了,卢为标很是着急,他无法真正的下笔,情况是知道一些,可缺乏核心的内容,难以让回复的文书出彩,将这份文书交给师爷去回复,他有些不甘心,毕竟这是马大人亲自书写的文书,肯定是非常重要的。 正是在如此的纠结之中,卢为标决定见一见吴氏家族举荐的这么学生,也算是完成任务。 吴帆徽来到县衙,在县衙外面等候。 米脂县城和大明其他很多县城一样,也有东直大街、南直大街和北直大街,只是名不副实,这些大街都不是很宽阔,大街两边也看不到像样的房屋,全城最为醒目的建筑就是县衙,其次就是贺氏家族、、刘氏家族、吴氏家族和王氏家族本家所在地的府邸。 县衙在东直大街,五大家族的本家也在东直大街,这里不算是县城最为繁华的地方,却是最有威严的地方,寻常的百姓一般都不会到这边来。 南直大街是最为繁华的地方,绝大部分的酒楼和客栈,包括全县唯一的一家青楼,都在南直大街,至于说北直大街,包括城南胡同,则是老百姓居住的地方。 县城内的人本就不是很多,不过腊月到正月,有部分的人户搬到了县城居住,他们与吴帆徽的想法差不多,米脂县遭受了严重的灾荒,继续留在村镇,家人怕是会遭受到危险。 吴帆徽对东直大街很是熟悉,但从未到过县衙,甚至从未路过这里。 这一次来到县衙,吴帆徽还是有些好奇的。 穿越之前是公务员的身份,在重点钻研明朝历史的时候,吴帆徽对大明各级官府建筑也是很有兴趣的,几百年之后,基本上看不到保存完成的明朝府州县衙门,毕竟这些衙门当初都建在城市最为繁华的地带,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吴帆徽可以清楚的了解府州县衙门的建筑格局。 明朝的县衙是与外界隔绝的,四周全部都是高墙,而且县衙的周遭没有百姓和住户,整个的县衙几乎单独占据了半条街,在米脂县这样的地方就更加的突出了。 米脂县的县衙,监狱、仓库、县学、寅宾馆、驿站等等都在县衙里面,唯有文庙距离县衙还有几百米的距离。 县学和驿站,和县衙不是同一个大门,县衙的大门在正南的方向,这些部门的大门则是在东面,和县衙的大门不是一个方向,这大概也是要专门体现县衙的威严。寅宾馆、仓库和监狱则是完全包含在县衙里面。 吴帆徽来到县衙的时候,就在县衙的外面转悠了一圈,这一圈下来,耗费了他足足小半个时辰的时间,这让吴帆徽咋舌,在不大的米脂县城,县衙占据的地方如此之大,可见大明官府在地方上的权威是不一般的。 东面的县学和驿站,从外面看很是朴素,普普通通的大门,牌匾悬挂在大门的上方,若是不走近还不一定能够看的很清楚,所不同的是,驿站的大门已经紧紧的关闭,大门外边也看不见有人守候。 县衙就不一样了,正前方是一块照壁,绕过照壁之后就是牌坊,牌坊上房匾额书写“忠廉坊”三个大字,过了牌坊,才是县衙的正门,朱红色的大门,左右两边的墙壁呈八字形,粉刷的雪白,大门的两边有一对石狮子,体形虽然不是很大,可看上去很是威严,左边石狮子的旁边,一副木架托着一个大鼓,这面大鼓是供百姓击鼓鸣冤的。 不过这个大鼓可不是随便敲的,电视剧里面的那些描写,都带有戏说的成分,寻常的百姓若不是遇见生死大事,没有谁去敲那面大鼓,因为随便敲响了这面打鼓,知县大人就要升堂听询诉说冤屈,你要是说的不好,或者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情,杵立在县衙大堂两边的衙役,手中的棒子可不是吃素的,就会落在你的屁股上面,打的你几个月起不来床。 县衙的大门时时刻刻都关闭着,除非是知县大人升堂审案的时候,大门才会打开,遇见有百姓递交诉状,鸣冤叫屈,也是从大门旁边的侧门进入。 除非是上官前来,衙门的大门才会全部都打开。 县衙的大门一共有六扇门,故而几百年之后也以六扇门来代替了县衙。 吴帆徽在县衙外面自报家门之后,老老实实的等候。 大约半个时辰时间之后,一名衙役带着吴帆徽从左边的侧门进入了县衙。 正面是一块照壁,挡住了视线,绕过照壁之后,出现在眼前的鼓楼,这里是县衙最高的地方,登上鼓楼能够看见整个县城。 穿过鼓楼和甬道,出现在面前的是仪门,仪门为三扇,正中间的仪门轻易不会打开,同样是上官来了,或者知县大人的父母长辈前来才会打开,平日里打开的,就是两边的耳门。 穿过耳门之后,视线离开开阔起来。 硕大的一个院落出现在面前,院落的正前方,就是县衙的大堂。 也就是说走到这里,才算是真正来到了县衙。 知县大人接见吴帆徽的地方,就是大堂后面的厢房。 第三十八章 惊喜 (感谢读者大大的支持,拜谢了。) 十两银子揣在吴帆徽的衣襟里面,这是吴缅清专门给他的,提醒他见到知县大人之后,一定要孝敬的,不过吴帆徽却没有这个打算,十两银子对于他来说不是小数目,再说官场上的事情他很清楚,可以说比吴缅清还要熟悉,米脂县的知县卢为标,不管怎么说也是三甲的进士,人家还是有自尊的,不是什么人的银子都会收,俗话说得好,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卢为标要是收下这十两白银,岂不是要保证他吴帆徽通过县试。 如此的猴急,只会让事情更加的糟糕,人家知县大人可以义正言辞的教训你,到时候就算是你的文章写的不错,怕也是难以过县试这一关的。 相比较来说,大明王朝自创建的时候开始,科举考试还是比较正规的,虽说明朝中期以后,科举考试也出现了这样那样的问题,但比后面的清朝要强太多了,至少大字不识的人是不可能随随便便高中的。 吴帆徽对这一次的见面抱有一定的希望,但也没有做太大的指望,他还是要凭着自身的本事参加多场考试的,这样对自身也是很大的磨练。 沿着院落中间的甬道朝着大堂走去的时候,吴帆徽从大堂开着的门朝里面瞄了几眼,留给最深印象的还是悬挂在上方的“明镜高悬”四个大字。 衙役带着吴帆徽,绕过了大堂,从大堂的左边来到位于大堂后面的厢房。 厢房本来是供县衙的吏员办事的地方,也算是公房,不过知县为了方便,升堂之前和退堂之后,都是在厢房处理一般性事物,除非是要召妓县衙的官吏商讨案情和重大的事宜,才会到大堂后面的二堂,若是牵涉到官宦子弟或者有功名的读书人,商议则会在二堂后面的三堂进行。 衙役要求吴帆徽在厢房外面等候,他进去禀报。 吴帆徽在进入县衙,绕过照壁的时候,已经给这名衙役塞去两百文钱,衙门的小鬼难缠,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几百年之后也有此等情况的存在,所以吴帆徽不会得罪这么衙役。 衙役大概是没有想到,脸上马上就有了笑容,对待吴帆徽的态度也好了很多,一直到厢房外面的时候,衙役还告诉吴帆徽不要着急,一会就可以见到知县大人。 不过这一会的时间可不短,吴帆徽足足等了一刻钟的时间。 进入厢房,吴帆徽一样就看见端坐在前方、身穿官府的米脂县知县卢为标。 卢为标脸盘消瘦,面容严肃,额头上能够看见皱纹。 “吴氏学堂学生吴帆徽见过知县大人。” 吴帆徽进入厢房之前,卢为标还在思考回复知府大人文书的事情,见一见吴氏家族族长吴缅清举荐的吴帆徽,不过是形势,应付一下就可以了,顶多耗费几分钟的时间,随便问几句话,鼓励一番就完事,说不定这个吴帆徽,会感激不尽。 但是吴帆徽进入厢房的刹那,卢为标居然愣了一下,因为他感受到不同的气息。 眼前这个吴氏家族的少年,身上展露出来的是不亢不卑、落落大方的气息,若不是知道次少年的年纪,卢为标甚至以为自己看错了,对面应该是一个经历过磨砺的中年人。 “免礼,吴帆徽,你可有表字。” “族长取了表字谦珏,取自于《尚书大禹谟》的满招损,谦受益,时乃天道,以及《说文》的二玉相合为一珏,族长希望谦珏能够有出息,寄予了厚望。” “嗯,谦珏,看来吴兄的确对你寄予厚望,这读书需要勤恳,孜孜不倦,本官也希望你能够好好的读书,不辜负吴兄的厚望了。” 卢为标没有评价吴帆徽的表字如何,吴帆徽也是清楚的,他这个表字听起来的确一般,不算是特别的突出,不过卢为标不清楚前因后果,没有特别的感受也正常。 “谦珏记住了知县大人的嘱托,一定会努力读书。” “好,说说你读书是为了什么。” 吴帆徽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这么简单的问题,卢为标为什么开口询问,谁不知道读书是为了得到功名,进入朝廷为官,难道卢为标喜欢听大话吗,什么精忠报国、为国为民之类的表态,什么勤恳做事、效忠朝廷之类的誓言,这不对,如此的话语从一个少年的口中说出来,具有成熟心智的人听见,感觉到的是肉麻。 吴帆徽尚没有功名,就不需要说官话。 “谦珏读书两个目的,其一是为了家人能够过上好的生活,其二是为了能够做一些事情。” 卢为标迅速开始注意面前的这个少年了,如此的回答,他是第一次听见。 “如此说来,你读书不是为了朝廷,也不是为了天下苍生了,大胆,怎么敢有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 “非也,谦珏以为,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若是连家人都不能够眷顾了,说得上什么效忠朝廷、为天下苍生的话语,说的更加直接一些,谦珏若是饭都吃不饱了,就算是想着天下苍生的事宜,也是无能为力的。” “哦,本官还是第一次听见如此的解释,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巧舌如簧啊,你一个十多岁的少年,安知天下事如何,本官问你,若是读书取得功名,满脑子想到的就是家人,就是自身,那还怎么可能想到天下事。” “谦珏尚未取得功名,想不到那么深远,知县大人教训的是,谦珏记住了。” 卢为标一下子被噎住了,这个少年的回答滴水不漏,话语间透露出来老辣,绝非是一般少年能够说出来的。 不过卢为标的兴趣也被提升起来了。 “嗯,你尚未取得功名,本官对你要求太高,也是不切实际的,那本官就问你另外一个问题,你也算是半个读书人,马上就要参加县试,可知民间疾苦。” 卢为标的脑子在转,吴帆徽的脑子同样在转。 卢为标这个问题抛出来,吴帆徽隐隐明白了什么。 “谦珏知道一些,不过谦珏年少,以读书为主,理解恐怕有偏颇。” “无妨,想到什么就说出来。” “谦珏年幼时在马鞍山村生活,去岁才到县城吴氏学堂读书,马鞍山村本是一个安静的村落,但因为接连的灾荒,田间几乎是颗粒无收,富户人家都觉得难以维持,就不用说寻常百姓了,不少庄户人家已经断粮,几近活不下去,谦珏曾经和学堂况先生偶尔说过桃花镇的事宜,况先生说因为灾荒,桃花镇不少农户成为流民,更是有少许的百姓,北到府谷,南到洛川,加入到造反的队伍之中。。。” 卢为标听的很仔细,尽管这些情况,他都知道。 “嗯,接连的灾荒,百姓活不下去,走投无路之下,做出丧心病狂的事情,也是可以理解的,本官再问你,你觉得官府应该如何解决这些事情。” 问出来这个问题,卢为标就有些后悔了,对面不过是一个十多岁的少年,马上就要参加县试,每日里关心的就是四书五经,怎么可能考虑这些事情。 不过话已经说出口,收不回去,就看看这个吴帆徽怎么回答。 “谦珏以为,三个办法解决,其一是恳请朝廷救济,百姓走投无路,朝廷若是能够救济,则能够稳定局面,其二是对已经造反的暴民,派遣大军镇压,领头闹事之人绝不轻饶,其余盲从的百姓,则可以宽恕,其三是灾荒期间,免除所有的赋税,还百姓安宁。” 吴帆徽说完之后,卢为标再次的愣住了,他是绝对想不到的,一个十多岁的少年能够说出来这番话,要知道就算是县衙里面的某些官吏,都难以列举出来这几条,特别是第二条。 “说的不错,谦珏,看来你不仅仅是在读书,还颇为关心时局啊。” “不敢,谦珏年幼时,时常吃不饱,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够好好的吃一餐年糕,感同身受之下,才关注周遭的情形,后来更是接受了三爷爷的教诲,才有了这些想法的。” “嗯,感同身受,说得好,若是自身没有体会,就不可能知道民间疾苦,本官看你的确不错,回去好好复习,县试之时一定要用功,可不要以为本官会偏袒你。” “谦珏明白,大人的教诲谦珏记住了,谦珏一定会好好准备。” 吴帆徽离开之后,卢为标的内心有了一些波动,来到米脂县三年多时间,五大家族的子弟也见得不少了,但今日见到吴帆徽,他才算是真正的有了感触,这个少年不简单,绝非其他少年可以比较的。 思索了一会之后,卢为标叫来了一名衙役,要求这个衙役提供吴帆徽的详细情况。 准备县试的学生,全部都在县衙备案,包括学习情况等等,都是有的。 看了吴帆徽的备案情况之后,卢为标的脸色终于变化了,先前他都没有注意到,吴帆徽是去年八月才进入学堂开始念书的,而且已经是十三岁的少年,算起来不过半年左右的时间,怎么就有如此成熟的表现。 终于,卢为标叫来了身边的小厮,这个小厮是从家乡跟随他来到米脂县的。 小厮的任务很简单,就是详细摸清楚吴帆徽的所有情况。 第三十九章 不受限制 距离县试只有三天时间了。 吴氏学堂有十二人参加这次的县试,吴帆徽无疑是其中最为突出的,也是吴氏家族族长吴缅清最为看重的,不过其表现一直低调,在学堂读书半年多的时间,一直都是在右边的教室,没有踏入左边教室一步,要知道右边教室乃是吴氏家族启蒙读书的学童上学用的教室。 吴帆徽即将参加县试,以及成为吴氏家族唯一受到知县大人亲自见面的家族子弟,这些事情,只有吴氏家族极少人知晓,绝大部分人都是不知道的,至于说吴帆徽参与吴氏家族化解危机的筹谋,知道的人仅仅就是族长。 吴缅清和况严琦一直都是严格保密的,不让其他人知晓吴帆徽的事情。 这也让卢为标派出的小厮,无从调查到吴帆徽的底细,小厮甚至冒险到了马鞍山村,得到的对吴帆徽的评价,也就是一般般,看不出有什么突出的地方。 这让卢为标百思不得其解,但内心对吴帆徽更加的看重。 也是,一个人越是神秘,越是会引发他人的注意。 吴帆徽已经不用到学堂去了,就在家中准备县试的事宜。 县试要求不是特别的严格,不用搜身,也不用在考场外面等候很长的时间。 县试在县衙举行,考试也一共七天的时间,分为五场或者是四场考试,考题则是知县大人直接出的,在考试的当天才会临时出题和公布考题。 吴帆徽做好了一切的准备,纸笔墨砚等等物品是不可少的。 其他参加县试的学生还在紧张的看着四书五经的时候,吴帆徽已经完全放松下来,穿越之前,他也参加了无数的考试,最为重要的就是高考了,记得在高考前两天,他放下了所有的书本,不再折磨自己,开始慢慢放松心情,那次高考发挥很好,让他以六百多分的高分进入了某个著名的大学,由此吴帆徽认为,考试不仅仅是平日里积累的发挥,更需要有平常的心态应对,焦虑和紧张是考试的大敌。 吴庆超进入房间的时候,吴帆徽正闭着眼睛冥想。 成为吴氏家族帐房总管之后,吴庆超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整个人显得自信了很多,大权在握的时候,不免显得有些飘飘然,幸好是吴帆徽及时的提醒,其实提醒也很简单,就是说吴氏家族被况氏经营多年,家族之中肯定是有一些支持者的,若是吴庆超刚刚掌握权力,态度就发生变化了,谁知道家族之中是不是有人眼红和算计。 吴庆超吃过苦,明白当前的一切都是来之不易的,很快接受吴帆徽的提醒,变得小心谨慎,对人的态度也带着谦虚了。 “谦珏,大后天就要参加县试了,准备好了吧。” “爹,我都准备好了,您不用担心。” 吴庆超满意的点点头,在吴帆徽的对面坐下了。 “有件事情,我和你商量一下,你看,那些参加县试的学生,都有书童,以前家里困难,我也想不到这些事情,现在条件好一些了,怎么也要为你找一个书童啊。” 吴帆徽微微皱了皱眉,倒不是说不该有书童,读书人身边有书童陪伴,做一些小事情,譬如说磨墨、洗笔、背书匣等等事宜,若是这个读书人有出息,那么书童就可以一直都陪伴在身边,成为其心腹,能够帮忙做很多的事情。 吴帆徽是觉得,父亲吴庆超想不到这些事情,尽管说吴庆超也是吴氏家族的子弟,可从小就遭受到歧视,身边不可能有书童,在吴氏学堂读书也不过半年的时间,察觉不到书童的重要,真正知道书童重要的,一定是那些取得功名的读书人。 吴庆超提出这件事情,吴帆徽不会同意,但他要知道这里面的缘由。 “爹,家里条件还不是很好,我还想着明年给大妹购置文舞七弦瑶琴,银子还是留着,今后总是有用的着的地方。” 吴庆超搓了搓手,脸上还是带着笑容。 “谦珏,这书童的事情,不需要家里拿出来银子的。” 吴帆徽眨了眨眼睛,没有开口说话。 吴庆超倒是继续开口了。 “家族其实是有这个规矩的,参加县试和府试的读书人,都是家族帮忙找一个书童,能够帮忙做一些事情,这样你也能够安心的读书。” 吴帆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的笑容,他已经明白了,这件事情一定是吴缅清提出来的,吴氏家族不可能有这样的规矩,读书是自家的事情,这找书童更是需要自己操心,哪里有家族考虑如此细致的,半年多时间以来,吴帆徽对家族大小的事情,也了解了一些,从来没有听说家族为某个读书人找书童的事情。 “爹,您以前见过家族为本族内读书子弟找书童的吗。” 吴庆超不自觉的摇头,他的确没有见过,但他马上明白自己这个动作不对。 “谦珏,你也是知道的,我只在学堂读书半年,就离开了县城到马鞍山村去了,家族里面的很多规矩,我都是不清楚的,而且为你找书童的事情,是族长亲自和我说的,族长对我们一家人的恩德,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了。” 吴帆徽只能够在内心叹气,也许吴庆超遭遇到太多的冷漠和侮辱,突然遇见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就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了。 当然,吴帆徽不敢说族长有什么心思,但找书童这种事情,属于个人的隐私,必须是特别信任的人,才能够成为真正的有帮助的书童,其他人介绍的书童,究竟有什么目的,鬼才知道,再说了,吴帆徽知道族长高度重视自己,为自己配备书童了,怕是也有掌握自己行踪和想法的意思。 书童时时刻刻都跟随在身边,说的不客气一些,比老婆在身边的时间还要长,要是这个书童有其他的什么想法,那吴帆徽还要操心做重要的事情防着书童,这样的日子岂不是过的太痛苦了。 “爹,族长对我们家的恩德,我一直都记在心里的,我的表字都是族长亲自给取的,正是因为我们得到了族长的爱护,所以就更是要注意,族长想着为我找一个书童,肯定是关心我的,不过家族之中其他的子弟怎么看,家族可没有为他们找书童,您说这样的事情在家族内部传开了,人家会怎么议论。。。” 吴帆徽边说吴庆超一边点头,等到吴帆徽说完,他很快开口了。 “谦珏,你说的很不错,是我没有仔细考虑,找书童的事情,我明日就去回复族长。” “爹,不用那么着急,等到我参加了县试再说。” 吴帆徽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的老爸了,没有一点的心机,他们回归家族还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今后会发生什么事情,谁都不知道,再说家族对他们的重视,主要还是他吴帆徽充分展现出来了能力,现如今家族的危机已经暂时过去,接下来他吴帆徽是不是能够取得功名,才是最为重要的事情。 要是不能够取得功名,吴帆徽可以断定,情况一定会出现变化。 吴庆超的脸微微有些红了,他本应该是一家之主,决定家里的一切事宜,不过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家里稍微大一些的事情,都是吴帆徽做主,吴庆超倒也服气,但可能是这个原因,吴庆超面对家中大大小小事情的时候,很少动脑思考了。 “谦珏,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看我,忙着帐房的事情,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就很好考虑了,可真的是辛苦你了。” “爹,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不过我要是能够通过县试,很快就要到延安府去参加府试,后面还有院试,离开家的时间有些长了,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还是需要爹来做主的。” “我知道,等到你去参加府试和院试的时候,帐房的事情也捋顺了。” 吴帆徽的心突然动了一下。 “爹,帐房里面的事情是不是很多啊,我记得上次查账,也就是几天的时间,十多年的账目就查出来了,这也太厉害了。” 吴庆超的笑容变得不自然了,那次的查账,他是直接负责人之一。 “也不是完全都是查出来的,有些是问出来的,比对着就很快弄清楚了。” “也是,爹,不过您以后可一定要小心,不管账目是不是有问题,也不管是谁临时需要用钱,都需要留下证据,手里有证据了,才能够说的清楚的。” 听到吴帆徽这样说,吴庆超有些坐不住了,叮嘱了几句话之后,起身离开了。 看着吴庆超的背影,吴帆徽在很短的时间之内下定了决心,等到他通过了县试、府试和院试之后,就要找机会,让父亲不要插手家族帐房的事情了,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想要真正的控制一个人,钱财的投入效果不一定最好,抓住了把柄才是最为管用的。 吴帆徽绝不想被人控制,哪怕是家族或者族长也不行。 从和知县大人见面,到找书童,以及让吴庆超管理家族的帐房,这些事情的背后,表露出来家族有一丝控制他的意思了。 第四十章 县试(1) (感谢编辑大大的连续推荐,求收藏,求点击,求推荐票。) 崇祯二年三月初十,米脂县县试开始的日子。 多年来,米脂县的县试都是四场考试,第一场考试为正考,第二场考试为初夏,第三场考试为再复,第四场考试为面复,这四场考试每一场相隔一天的时间,前后一共七天的时间,但不是每个考生都要参加全部四场考试的。 第一场考试正考最为重要,县试的案首在第一场考试之中就出现了,考生若是经过了第一场正考,则不需要参加第二场初夏和第三场再复的考试,等到第七天参加面复就可以了。 正考没有过关的考生,就只能够参加第二场的初夏,第二场初夏还是不能够过关,参加第三场的再复,若是第三场还是不能够过关,那就拜拜了,下一年再来参加县试。 所有考试过关的学生,全部都要参加第四场的面复,也就是面试的意思,作为主考官的知县大人,要见每一个考生,或者提出一些问题,或者就是看你的长相如何,若是有什么语言上面的残疾,很有可能不能够通过面复。 南方和北方的县试,区别也是很大的,南方读书人多,参加县试的考生有可能超过千人,规模很大,可北方就不一样了,除开北直隶,其余很多地方参加县试的考生不足百人。 南方历来注重科举考试,知县非常重视县试,县衙也是做了很多的准备,仅仅是考试用的桌椅凳子,就预备了不少,北方的考生,一般都是自带凳子去参加考试。 可不要以为县试和几百年之后的小学考试一样,县试的考生不可能在屋子里做题目,全部都是露天,县衙会临时在院落里面搭建棚子,考生就在棚子下面考试,而且考试也没有桌子,凳子就算是桌子了,写文章就在凳子上面进行,考生席地而坐。 晴天好一些,若是遇见下雨的天气,那就自认倒霉,考完出来可能就是一身泥。 米脂县本就遭遇连续三年的大旱,雨水很少,春季更是难以见到多少的雨水,这倒是省去了县衙的麻烦,棚子都不用搭建了,反正也就是不足一百人的考生。 卯时就要进入县衙里面,吴帆徽寅时不到就起身了。 吴庆超亲自扛着大凳子,跟在吴帆徽的身后,吴帆徽携带的则是文房四宝。 要说这纸笔墨砚,也应该是县衙准备的,可惜县衙太穷了,考生就只能够自己准备了。 吴庆超只能够送到县衙的门口,进入县衙还是需要吴帆徽自己扛着凳子。 也不知道是什么木材做的凳子,很是沉重,吴帆徽搬得脸都有些红了,他禁不住咒骂,这是谁做的凳子啊,怎么这么重,就好比是铁疙瘩一样。 来到大堂之前的院落,天尚未大亮,院落四周是县衙的衙役举着火把,礼房的司吏、典吏和书办则是安排考生摆好凳子,座位是早就确定下来的,考生只要将凳子放好,席地而坐就可以了。 尽管考生不足百人,可还是显得有些热闹。 让吴帆徽哭笑不得和吃惊的情形还是有的,九十多名考生之中,居然还有六七个中年人,刚开始吴帆徽还以为这些人是关系户,帮助自家的子弟搬凳子的,只到这几个人也席地而坐的时候,才知道是考生。 这也太有趣了,不过是县试,大明最基层和最基础的考试,参加的都应该是少年郎,怎么会出现中年人,若是多次的县试都没有考过,那还读什么书,早些去找其他的谋生之道。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想到这句话,吴帆徽禁不住摇头,害死人的一句话啊,让不少的读书人忘记了谋生之道,一辈子就知道科举考试,考到头发胡子都白了,还要坚持,真不知道这些人为的是什么。 乱哄哄的局面很快过去,凳子全部摆好,所有的考生都席地而坐。 正式的考试辰时才会开始,也就是说所有的考生要席地而坐等待接近一个时辰的时间,换做几百年之后就是接近两个小时。 吴帆徽禁不住内心咒骂,这不是折腾人吗,尽管他熟知历史,知道大明的科举考试,就是对读书人的折磨,县试、府试和院试还稍微好一些,乡试最为折磨人,让读书人的脸面都要丢尽了。 扭头看了看四周,吴帆徽大大的打了一个呵欠,扑在凳子上准备睡一小会。 但他很快发现自己错了。 几乎所有的目光都看向了他。 如此重要的考试,决定一个人将来是不是有前途,居然有考生打呵欠,准备睡觉。 吴帆徽有些后悔了,他主要是觉得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与其干耗着,还不如好好歇息一下,待会写文章的时候,也能够集中精神,想不到这个动作引发了众人的关注和好奇。 不过已经做出这个动作了,要是这个时候抬头,看的人怕是更多。 他索性闭上了眼睛,开始聚精会神的小憩了。 考场里面是不准开口说话的,诸多的考生就是想着要议论,也不敢开口。 毕竟大部分的考生都是少年郎,他们看见有人小憩了,相互之间望了望之后,也有人学着吴帆徽的样子,扑在凳子上面闭眼歇息。 不到一刻钟,考场里面除开那几个中年人,还有年纪稍微大一些的考生,其余的都趴着闭眼小憩了。 那几个中年人,和年纪稍微大一些的考生,看见这一切,禁不住的摇头。 知县卢为标早就来到了考场,只不过他在大堂里面,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情形。 这样的观察,对于他这个主考官来说,是很有好处的,通过观察每个考生的气质和表现,就能够大致判断出来这个考生的能力,县试是不用糊名的,也就是所做的文章不需要专门遮盖名字,可考生接近百人,卢为标能力再强,也不可能有那么好的记忆力,能够通过每一份的考卷记住每个考生的模样。 但今年的情况有些不一样。 卢为标顺利的写完了给知府马懋才大人的回复,且得到了马大人口头上的赞誉,这是专门前去送文书的衙役带回来的话语,这让卢为标很是高兴。 这一份文书能够写出来,里面有吴帆徽的功劳,文书禀报了米脂县灾荒的情况之后,卢为标提出来三个建议,也就是吴帆徽提及的三个建议,但他在建议朝廷派遣军队剿灭造反农民的时候,特意提及了剿抚并重的策略,且建议毫不留情的斩杀那些带头造反闹事之人,对于盲目跟随、走投无路的农户,还是要予以救济和抚慰,不要斩尽杀绝。 所以说此次卢为标前来观察,主要就是看看吴帆徽的表现。 内心里面,卢为标是有些吃惊的,他派遣的小厮,居然没有能够打听到吴帆徽的具体情况,这倒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吴帆徽进入大堂前面的院落,也就是考场的时候,表现很是正常,没有紧张,神色很是平静,这已经让卢为标略微的吃惊,要知道第一次参加县试的考生,好多人进入考场之后,身体都是颤抖的,好久才能够平复心情,就算是心理素质不错的,脸色也是发白的,要么就是低头谁都不堪,要么就是双眼无神,不知道想些什么。 这个吴帆徽,倒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好像胸有成竹,或者说心理素质不是一般的好。 等到吴帆徽趴在凳子上睡觉的时候,卢为标的眼睛几乎都要瞪出来了,这小子是怎么了,这里是县衙,是县试的考场,怎么还有心情睡觉。 卢为标险些忍不住走出去,到吴帆徽的身边去问问,你小子是不是太狂了一些,怎么如此的冷静,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他最终没有这样做,但是内心对吴帆徽更加的好奇。 隐隐的,卢为标发现,这个吴帆徽怕不是一般的人才,有一句话从他的脑海里面冒出来,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这个吴帆徽,怕就是其中的一类。 瞌睡虫是会传染的,考场里面大部分的考生都开始了小憩,就连那几个中年人也忍不住了,尽管没有趴在凳子上面,但也闭上了眼睛,开始打瞌睡。 卢为标一样受到了传染,还是起的太早了一些,因为要考虑到出题的事情,所以丑时刚过就起身了,这个时候还真的感觉到有些瞌睡了。 卢为标吩咐身边的小厮,卯时三刻的时候,到后面的厢房去找他。 再次看了看考场里面的考生,特别注意了一样吴帆徽之后,卢为标从大堂的后门出去,径直到厢房,他也要好好歇息一会,反正这大半个时辰的时间,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 里里外外忙碌了好半天的礼房司吏和典吏,再次来到考场的时候,发现大部分的考生都在小憩,两人有些愤怒,不过他们没有发脾气,毕竟都是参加县试的考生,而且其中五大家族的子弟是不少的,随便发脾气,得罪了考生背后的五大家族,今后的日子不好过。 两人急忙朝着大堂而去,进入大堂没有看见知县大人,询问依旧留在大堂的小厮,得知知县大人到后面的厢房去了,司吏和典吏急忙朝着厢房而去,他们要将这里的情形禀报给知县大人。 知县大人居然也在厢房小憩。 司吏和典吏面面相觑,今儿是怎么了,出现如此的怪事。 第四十一章 县试(2) 卯时三科,没有等到小厮的提醒,卢为标就醒了,小憩一会之后,感觉精神很好。 卢为标暗暗奇怪,难道那个吴帆徽知道这一点,所以在进入考场之后小憩。 稍稍整理之后,卢为标来到了考场。 他的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到了吴帆徽的身上。 吴帆徽此刻精神饱满,双眼有神,规规矩矩坐着,一脸平静的表情。 小子,你还真的厉害,卢为标禁不住暗暗的嘀咕了一下,当然任何人都是听不见的。 辰时,考试正式开始。 礼房的典吏开始宣读县试的规矩,这大约需要一刻钟的时间,其中最为重要的就是有关考试时间的,县试第一场的正考,从辰时开始,到申时结束,午时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原地吃东西,不准离开座位,不准离开考场,考生做完之后,进入大堂交卷,凳子不能够马上搬走,留在考场,若是考生经过了第一场的正考,没有得到参加第二场初夏考试的通知,则在翌日下午的申时前来考场,搬走自己的凳子。 礼房典吏宣读完规矩,礼房司吏宣布县试开始。 考生纷纷拿出纸笔墨砚,这些东西凳子上面是放不下的,有些只能够是放在地上。 卢为标从袖袍里面拿出了试题,交给了礼房的司吏。 司吏开始宣读考题,下面的考生则要记住考题。 司吏会宣读三遍的考题,方便考生牢记。 吴帆徽仔细听着考题,司吏宣读第一遍考题的时候,他就完全记住了。 “齐宣王见孟子于雪宫。王曰:‘贤者亦有此乐乎?’孟子对曰:‘有。人不得,则非其上矣。不得而非其上者,非也;为民上而不与民同乐者,亦非也。乐民之乐者,民亦乐其乐;忧民之忧者,民亦忧其忧。乐以天下,忧以天下。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 这份考题出自于《孟子梁惠王下》,整段的意思用宋朝范仲淹《岳阳楼记》中的一句话就可以解释了,“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作为县试来说,尽管是科举考试之中最基础的考试,但考题一般不会太简单,因为考题是知县本人出题,也是知县本人阅卷,考生是不是能够通过县试,都是知县一人说了算。 与其说县试考学生,不如说县试也考知县大人。 为了展现自身的能力,知县一般都会绞尽脑汁出题目的。 遗憾的是,四书五经只有那么多的句子,几百年科举考试沿袭下来,不知道出过多少的考题了,可以说那些出题的考官,将整个的四书五经都翻烂了。 这也导致一些稀奇古怪的考题出现,考官在截取四书五经经典话语的时候,会将一些毫不相关的经典句子连接在一起,做成考题,让考生去思索,从这些胡乱拼凑的考题之中,硬生生的说出一番子丑寅卯来。 其实这也是科举考试到后来逐渐没落的根源所在。 儒家思想博大精深,解析千变万化,就用其他的解析来出考题,也是可以的,可惜大明皇家指定了朱熹的《四书集注》,所有科举考试的观点都不能够超越《四书集注》,也就难坏了考官和考生。 吴帆徽抄录下来考题之后,没有马上动笔,而是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知县大人出的考题为何如此简单,不用想考生就会沿用“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句话,而且还会扩展到君王要实施仁政,以王道统一天下的观点。 如此县试作出来的文章,岂不是千篇一律了。 扭头看了看四周的考生,不少人的脸上已经表露出来喜色,开始迅速动笔了。 吴帆徽的神情变得宁静,依旧没有动笔,脑子里开始了紧张的思索。 很快,他想到了与知县大人那次交谈,知县大人询问了民间疾苦的事宜,而且对米脂县遭受的灾荒很是关心,甚至直接询问到了如何解决灾荒之问题。 一刻钟之后,吴帆徽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县试考试的自由度相对大一些,虽然也是八股文,但可以政见时务为重点,毕竟一个县的知县,脑子里主要想到的就是如何做好本县的诸多事宜,眼光不会那么长远,故而在县试的时候,也会根据自身的理解,来评判文章的好坏。 一句话,县试的文章,要符合县里的实际情况,要能够有真知灼见,而不是照抄照搬古人的话语,那些话语对于知县大人署理好本县的政务毫无意义。 按照这个思路,吴帆徽继续开始思索。 米脂县连续三年大旱,百姓穷困潦倒,挣扎在死亡线上,大量的流民出现,延安府所辖一些地方,已经出现农民造反,不管是米脂县知县大人,还是延安府的知府大人,最为关心的就是这件事情了,如何解决流民的问题,如何救济百姓,如何镇压暴乱,如何让地方上稳定下来,才是最为主要的事情。 由此可以理解,知县大人出这个考题,并非是仅仅要求考生阐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意思,或者说教条式的说明君王要实施仁政,以王道统一天下的观点,其真正的意思是要继续扩展,那就是如何的实施王道,如何的让百姓过上好日子。 这个考题,同样符合时局的发展,崇祯皇帝继位之后,大刀阔斧,一举铲除了魏忠贤及其余党,让朝野为之一振,一种清明的气象出现了,尽管此时此刻,朝廷里面清明的气象已经在逐渐的消失,可下面的府州县,不可能很快的感受到,他们依旧是为朝局的变化高兴和欢呼的。 半个时辰之后,吴帆徽脸上露出了第二次的笑容。 他终于开始动笔了。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话语,以及君王要实施仁政,以王道统一天下的话语,只是占据了开头,字符很少,这仅仅是破题。 接下来的承题,就延伸到了米脂县所遭受的灾荒了,以灾荒蔓延凸显仁政之重要。 起讲和入手,吴帆徽将自身的认识灌输进去,提出仁政需符合各地实际情况,且点名延安府所辖各县情况不一样,解决灾荒和流民以及农民造反之情况也不一样。 起股、中股、后股和束股,则是吴帆徽发挥的重点了,尽管说这里面的议论,必须以朱熹的《四书集注》观点为准,不得越雷池一步,但是从《四书集注》里面找到实施仁政的见解,那是一抓一大把,在每一个观点的后面,吴帆徽都会附上自身之建议和理解。 一个时辰之后,一篇八股文终于完成。 吴帆徽再次的抬头,发现四周很多人都在低头奋笔疾书,这让他有些吃惊。 这样的一篇八股文,耗费接近两个时辰的时间,他都感觉到时间太长了,不可能有那么多的东西要写,这些考生是怎么了,难道个个都是学霸,要将朱熹的《四书集注》全部都搬过来吗。 吴帆徽还是有些困惑的,尽管他脑子里的东西很多,可毕竟是第一次参加这大明王朝的考试,就算有着天大的自信,也要注意观察周遭情形的。 看了看四周的情形,吴帆徽再次低头,开始仔细自己写出来的这篇八股文,再次琢磨了破题、承题、起讲、入手、起股、中股、后股和束股之间的联系,细细的推敲,看看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生硬的地方,或者是用词不娴熟的地方。 看了两遍之后,时间已经到了午时。 吃饭的时间到了,依旧没有什么考生抬头,大部分还是在奋笔疾书。 这让吴帆徽有些抓狂了。 ,难道明朝的读书人个个都是学霸。 拿出麦饼,吴帆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了细嚼慢咽。 两个麦饼下肚,吴帆徽平静下来了,他打算交卷了,自己已经尽力了,若是在这里磨洋工,没有任何的作用,相反还会让自己变得急躁。 吴帆徽很快想到了穿越之前的考试,特别是高考,有些考生整场都是忙乎乎的,几乎都没有抬头,一直到铃声响起,好像还没有做完,但最后分数出来之后,这些考生的成绩并不是很好。 考试需要积累,需要天赋,总是奋笔疾书不一定有用。 吴帆徽只能够这样安慰自己。 午时二刻,吴帆徽第一个站起身,前往大堂交卷了。 礼房的典吏等在大堂的门口。 吴帆徽交卷的时候,看见了典吏吃惊的眼神,可他已经不在乎了,神色平静,交卷之后转身离开。 诸多的考生同样抬头看着吴帆徽,好像是看着一个怪物,要知道考试在申时才会结束,还有接近两个时辰的时间,这个考生如此早就交卷了,难不成是写不出来什么了。 一些考生的眼睛里面甚至有同情甚至是幸灾乐祸的眼神。 吴帆徽根本没有关注这些,他的内心已经很平静了。 走出县衙的时候,吴帆徽看了看周围没有什么人,张嘴狠狠的骂了一句难听的话语,这是什么考试啊,真的是折磨人。 走在回家的路上,吴帆徽的心情不是特别的放松,毕竟这样的考试没有标准答案,你不知道自己考得怎么样,一切都要看知县大人的判断了。 第四十二章 等待(1) 回到家中,看见父亲吴庆超吃惊的神情,吴帆徽知道自己再次出现了错误。 考试的时间是从卯时到申时,这样的考试,事关重大,第一次参加考试的他,应该是将时间全部都用完的,甚至还要表现出来时间不够的状态,可是不过午时三刻左右,他就回家了,还表现出来悠然自得的神情,好像压根没有将县试当作多大的事情。 展现个人的能力可不是在这些方面,沉甸甸的麦穗总是低头的。 “谦珏,这么快就考完了,是不是做不出来啊。” “还好吧,爹,您不用担心。” 一直以来都是听从吴帆徽意见的吴庆超,这次有些忍不住了,要知道从县衙回来,他就没有去帐房,在家中等候,他内心祈祷,盼望吴帆徽能够在县试的时候展现能力,通过县试,参加府试乃至于院试,取得功名,也夯实在吴氏家族的地位。 成为族长的三叔吴缅清,之所以看重他们,无非是发现了吴帆徽的能力,认为吴帆徽是吴氏家族未来的希望,平日里吴帆徽话语的提醒,也让吴庆超深深明白了这一点,吴氏家族在正月的时候发生那么大的变故,三叔都是鼎立支持他吴庆超的,可要是吴帆徽连县试都不能够通过,还有可能得到族长的青睐吗。 “谦珏,我知道你有能力有学识,你教授两个妹妹,那些解析我都是自愧不如,可今天毕竟是县试,这么大的事情,难道你不能够慎重对待吗,这才多长的时间,我已经问过了,辰时才开始做文章,仅仅两个时辰的时间,你就写好了文章吗,你、让我怎么说你好。。。” 吴庆超开始了埋怨,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此刻的吴帆徽低着头没有说话,他也无话可说,毕竟现如今的考试,没有标准答案,你自认为写的很好的文章,要是不符合主考官的胃口,做成一团花都没有作用的。 吴庆超表现出来的毕竟是关心,是父亲对儿子的关心,吴帆徽只能够是低头听着,不好说其他的话语。 吴庆超的埋怨,引来了王和翠、吴明丽和吴明芳。 吴帆徽抬头看了看母亲和两个妹妹,眼神里面竟然出现了一丝的歉意,因为他的事情,让家人都跟着担心,的确是不好意思了。 吴庆超还在埋怨的时候,王和翠开口说话了。 “当家的,考试的结果不是还没有出来吗,既然谦珏做完了,那就可以回家了,我是相信谦珏的。。。” 吴庆超愣了一下,他历来尊重王和翠,毕竟在他最为艰苦的岁月,王和翠跟随他,不离不弃,从不说一声苦,这样的女人才是真正值得珍惜的。 想想也是,这大半年的时间以来,吴帆徽展现出来的能力是不一般的,这县试的结果还没有出来,更没有结束,现在埋怨也是忒早了一些。 微微叹了一口气,吴庆超再次开口了。 “我也是担心,谦珏是家里的希望,也是吴氏家族的希望,族长很是看重谦珏,要是县试不能够过,那就真的不好说了,好在还有两场考试,谦珏,不要想那么多了,今天和明天好好的准备,下一场的考试千万要认真了。。。” 吴庆超说完之后,再次看了看吴帆徽,扭头离开了。 吴帆徽看着吴庆超的背影,有些哭笑不得,这结果还没有出来,就断定自己要参加第二场和第三场的考试,也太武断了。 可惜吴帆徽本人也没有底气,绝不敢说自己能够通过县试,谁知道那个王八羔子的知县大人是怎么想的,人家要是就事论事,就要出这么简单的题目,就是愿意听阿谀奉承的话语,就是喜欢玩弄文采,那自己的这篇八股文,就真的值得推敲了。 “谦珏,吃饭了吧。” “娘,我在考场已经吃过了。” “好了,已经考过了,就不要想那么多了,考场里面怎么能够吃饱,娘给你做混沌吃。” 吴帆徽吃惊的看着王和翠,混沌就是在庙会上面出现过,需要用好的面粉做,王和翠以前从未做过混沌,这么短的时间就能够做了。 “谦珏,这样看着娘干什么,是不是觉得娘不会做,你到学堂读书半年的时间,就参加县试了,娘难道连混沌都不会做吗。” 王和翠走上前,怜爱的摸了一下吴帆徽的肩膀,转身向堂屋后面走去。 吴帆徽的眼角微微有些湿润了,这里面透露出来的亲情,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尽管吴庆超说出来了那样的话语,不过就算是他县试不能够通过,也许在族长的内心地位一落千丈,但是在家里依旧是会得到疼爱和保护的。 吴帆徽不需要这样的保护,他要保护家人。 堂屋里还剩下吴明丽和吴明芳两个女孩子。 几个月好的生活,让两个女孩子的脸色好了很多,透露出来了红润,而几个月的学习,也让两个女孩子的气质悄然的出现变化,她们有哥哥的疼爱,这种接近甚至超出父爱的关怀,让她们对哥哥的一切事情都是超乎寻常的关心的。 “哥哥,您的县试不会有问题的,妹妹和我早就算过了,您一定通过县试。” 吴帆徽看着吴明丽和吴明芳,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大妹,小妹,谢谢你们,不过你们是怎么算的,说给我听听。” 吴明丽的脸色有些微红,吴明芳跟着开口了。 “姐姐说做梦的时候梦见的,哥哥金榜题名了。” 吴帆徽的脸上再次闪过一丝的感动,还有一丝的尴尬,他的确感觉到不好意思了,在考场的时候为什么会有那些奇怪的想法,为什么就不能够多坚持一会,为什么就认为自己的文章写的很好了,要知道学海无涯苦作舟,多坚持一会,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得到知县大人的好印象,为了让家人能够更加的放心。 “大妹,小妹,谢谢你们,我一定会通过县试的。” 吴帆徽的底气明显不是那么足了,与先前在考场的想法不一样。 “哥哥,那我们不打扰您了,您继续复习。” 吴帆徽笑着摇摇头。 “不用,这段时间我都在准备县试的事情,没有过问你们学习的事情,今天机会很好,我正好看看你们是不是能够熟练背诵《百家姓》和《千字文》了。” “哥哥,妹妹和我都能够背诵了,不过今天不行,您还要参加县试,我们要是耽误了您的时间,爹娘会说我们的。” “不会,这考试的功夫都是在平时,临时抱佛脚不会有多大的作用,平日里积累了足够的学识,考试的时候才能够从容不迫,要不然就算是这个时候拼命的读书,也不会有多大的作用的。” 吴明丽点点头,扭头对着妹妹吴明芳开口了。 “妹妹,我就说,哥哥肯定没有问题的,听了哥哥刚才说的话,我相信哥哥一定没有问题的,一定能够通过县试。” 《百家姓》、《三字经》和《千字文》不好背诵,特别是需要在理解的情况之下背诵,做到那样之后,完全可以开始学习四书五经了,吴帆徽对学堂里面的吴明坤、吴明波、吴明富、陈华渠和吴明峰等五人的监督也是很严格的,但并没有详细解析《三字经》和《千字文》,这应该是况严琦的任务,他不会越俎代庖。 大明诸多学堂最大的问题,就是死记硬背,刚刚启蒙读书的小孩子,首先就是囫囵吞枣,每天早晚背诵和朗读《百家姓》、《三字经》和《千字文》,就算是最终能够熟练的背诵下来,也不一定明白其中的意思。 书读百遍、其义自见,这句话是有存在的基础的,那就是在有了基本的学识之后,多读书,无数遍的通读经典的文章,自然能够领悟其中的意思,要是没有任何的学识基础,这句话只会荼毒那些可怜的刚刚入学的儿童。 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很多入学一年甚至两年的学生,不一定能够完全熟练背诵《百家姓》、《三字经》和《千字文》,他们可以从第一个字背诵到最后一个字,但你若是截取其中一段要求他们背诵,他们就很有可能是大眼瞪小眼了。 吴明丽首先开口背诵《百家姓》和《千字文》,清脆的声音,熟练的背诵,让吴帆徽的心情得到了很大的放松,吴明丽背诵完毕之后,吴明芳也开始背诵了,声音略微有些稚嫩,听起来又是另外的感觉,这样的声音,让吴帆徽想到了穿越之前的女儿,从牙牙学语到上学读书,朗读文章。 一直到王和翠来到堂屋,催促大家吃混沌的时候,背诵才结束。 吴帆徽下定了决心,县试结束之后,他要专门抽出几天的时间,为两个妹妹解析《百家姓》,让两个妹妹开始背诵,且他更要抽出时间,抄录四书五经,送给每个妹妹一套,这样的抄录对于他是有着莫大好处的,抄录的过程之中继续加深对四书五经的理解,为今后的府试、院试、乡试乃至于会试做准备。 第四十三章 等待(2) 县城不大,吴帆徽在县试第一场正考之中的“光荣表现”很快传扬出来了,什么到了考场之后,没有苦思冥想的准备,而是径直趴在凳子上呼呼大睡,什么考试的时候好半天没有动笔,最终仅仅用了一个多时辰的时间写文章,午时二科不到就交了文章,这期间还包括吃饭的时间,有考生清楚看见吴帆徽吃下了两个麦饼,显得从容不迫等等。 从这些传闻之中,一个不学无术、表现纨绔的家族子弟形象跃然而出。 县试一共是七天时间,分为四场考试,第一场正考之后,所有考生等待消息,若是在翌日申时之前没有得到通知,那就说明经过了县试,不用参加第二场初夏的考试了。 通过了第一场正考的考生,只需要在第七天参加第四场面复的考试就可以了。 不过第一场正考能够通过的考生很少,一般情况之下不足五人,要知道主考官知县大人可是两榜进士,学识很高的,普通的文章岂能入他的法眼。 翌日一大早,吴帆徽就接到了新任管家的通知,前往祠堂的厢房。 吴帆徽暗暗叹气,一步错步步错,在县试不成熟的表现,惹来了这么多的事情,这县里出现的传闻,他是无法站出来反驳的,事实就是如此,人家没有夸大没有诽谤,只是说他呼呼大睡不真实,那是小憩。 吴庆超一大早前往帐房去的时候,脸上的神色不是很好,吴帆徽只能够假装没有看见,他无法做出解释,第一场的正考前一天的申时就结束了,参加考试的少年,走出考场之后肯定是要议论的,他在考场上的表现,无疑是最大的新闻了。 至于说到祠堂的厢房去,为了什么事情他也是有预测的,那肯定是族长召见。 祠堂的厢房平日里都是关闭的,祭祖的时候会打开,家族商议重大事情的时候会打开,家族遇见了什么大喜事也会打开,最后就是家族要惩戒或者训斥不肖之徒打开。 吴帆徽不用多想,就知道自己属于最后一种。 这族长也太高看他吴帆徽了。 进入厢房,只有族长吴缅清和新任的管家在里面,这位新任的管家,以前就是吴缅清的书童,跟着到山西去赴任的,吴缅清因为家族的事宜辞去县丞的职位,小厮跟着回到米脂,成为吴氏家族新任的管家。 吴缅清的神色很是严肃,看见吴帆徽进来,扭头对着身边的管家耳语几句话,管家点点头,低头离开厢房,走出去的时候,带上了门。 “谦珏,不知道大街小巷出现的这些传闻是不是真的。” “回禀族长,是真的,只是有一点不实,谦珏没有呼呼大睡,只是小憩。” “这没有什么区别,小憩也是睡觉,你是在考场,居然想着睡觉,让我说什么好,我在西安参加乡试的时候,几乎是一夜未眠,卯时进入到贡院,也不敢有丝毫的疏忽,你居然在考场小憩,我早就给你说过,要谨慎对待县试,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族长,谦珏想的很简单,利用考试之前的时间稍稍歇息,养足精神,其余的想法没有,谦珏绝无轻视县试的意思,外界的那些传闻,有夸大其词的意思。” “就依照你说的,考试之前的小憩,是为了养精蓄锐,可为什么你午时二科就离开了考场,难道你以为文章真的那么好些吗。。。” 吴缅清的这个责问就有些严厉了,这也是吴帆徽最不好解释的地方,其实每次考试的态度是至关重要的,试想一下,高考的时候,你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就交卷离开,不要说周围的学生,就是监考的老师都会感觉到奇怪,这样的考生要么是天才,要么就是废物。 吴帆徽没有想到族长会召见,在父亲吴庆超的面前,他可以保持沉默,什么都不说,但是在族长的面前是不行的,毕竟吴庆超是吴氏家族帐房总管,家人也得到了族长多方的关照,自己要是表现出来不在乎,那就可能真的背负不忠不孝的名声。 “族长,谦珏的确是考虑不周,不过谦珏已经竭尽全力,写完了文章之后,仔细琢磨和思索过了,且检查了两遍之后才起身去交卷的,谦珏当时以为,继续留在考场,可能会对一鼓作气完成的文章产生怀疑,甚至是推翻重来,脑子里若是冒出太多的念头,很有可能影响到了考试。。。” 吴帆徽的解释有些牵强,但勉强符合实际情况。 吴缅清当然不满意吴帆徽的解释。 “谦珏,你去见过知县大人之后,我也知道知县大人专门派遣身边的小厮,了解你的情况,甚至到了马鞍山村去询问,这说明知县大人是看重你的,这样的机会你要好好把握,不要错过了,据我所知,知县大人从未如此详细了解任何一个参加县试的考生,包括贺氏家族都没有如此的殊荣,但你若是以为知县大人如此的器重,就会在县试的时候让你通过,怕是不大可能的事情。” “这样的机会,唯有贺氏家族能够得到,我不妨告知你去年和前年的县试情况,去年的县试,第一场正考仅仅三人过关,全部都是贺氏家族的子弟,前年第一场正考通过为两人,同样是贺氏家族的子弟,连续两次的县试,县试案首都是贺氏家族获得,不过这两个县试的案首,府试勉强通过,院试全部都是名落孙山。” “想必知县大人也知道总是如此是不行的,我看今年的县试,知县大人是准备要有所改变了,故而才会专门了解你的情况,当时我知晓此事之后,很是高兴,虽未对你明说,但也要求你好好读书,县试一定要谨慎,要竭尽全力。” “我担心的就是你知晓此事之后,沾沾自喜,以为总是能够通过县试的,若是你有这等的想法,那就是大错特错。。。” 吴帆徽看着吴缅清,想不到自己在考场的无心之举,竟然会引发如此的风波。 还没有等到他开口解释,吴缅清说出一个更加令他吃惊的事情来。 “知县大人关注你的事情,我吴氏家族知道了,贺氏家族会不知道吗,你以为他们不会重视吗,大街小巷出现的传闻,我是不会完全相信的,但我可以断定,这里面有贺氏家族的影子,甚至有、刘氏家族和王氏家族的影子,他们这样做的目的,就是给知县大人施加压力。” “凭着你的睿智,是应该能够察觉这里面的蹊跷的,谁知道你在考场上是如此的表现,你让我有些失望啊。。。” 吴帆徽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刚刚吴缅清说到的事情,他还真的没有想到。 五大家族之间的角逐,无时无刻都不会停止,这都是为了家族的利益,也许是这段时间过于的顺利了一些,让吴帆徽没有想到家族之间博弈的事情。 “族长,谦珏的确是疏忽了,没有想到这一层,一心都在想着县试的事宜,谦珏今后一定会注意的。” “响鼓不用重锤,对你,有些事情我只是稍稍提醒一下,免得干扰了你的想法,你有学识和能力,对某一个事情的分析也是很不错的,表露出来睿智,可未雨绸缪的本事,也要不断增强,他日你金榜题名,步入朝廷之中,面对的局势会更加的复杂。” 吴缅清微微叹了一口气。 “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要通盘考虑,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只有最大限度的预料到一切的可能,你才能够真正的立足,且不断的强大起来。” 吴缅清说完这些话语之后,盯着吴帆徽,语气变得很是严厉。 “你与马鞍山村的吴宝贵、王宝福和王德才之间的交往,我不反对亦不赞成,你一定要把握好,万万不要做出同流合污的事情来。” 这一下,吴帆徽背后的冷汗都冒出来了,想不到这件事情吴缅清都是知道的,看来在大家族的面前,个人的能力是相当有限的,能够延续几百年的大家族,手段还是有的。 吴缅清没有提及书童的事情,离开祠堂的厢房,吴帆徽内心的感触异常的深刻,穿越之前的他,因为职务的原因,身处一个异常复杂的环境之中,接触到的几乎都是勾心斗角,当然这种勾心斗角不是内部的,而是针对某一个特殊的犯罪群体,穿越之后他很想清静,不愿意再身处那种尔虞我诈的环境。 可惜这看起来属于奢望,只怕现在和将来的他,面对的局势会更加的复杂,这种复杂的局面不仅仅是外部存在,内部也可能在某些场合展现。 这就有些悲催了,让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考虑如此多的事情,还是时刻提防四周的人,能够放松的仅仅是在家里,看上去很不公平。 谁叫他吴帆徽不甘于平凡,发生要做出一番事业来,谁叫他穿越到如此的环境之中,既然做了这样的打算,那就要面对即将到来的一切,笑迎挑战,凭着自身的睿智,化解所有的困难和挑战。 第四十四章 酒宴 申时,吴帆徽独自一人走进县衙,去搬他的凳子,吴庆超在县衙外面等候,脸上禁不住显露自豪的笑容,县试第一场的正考,一共九十七名考生,通过的唯独吴帆徽一人,这岂不是说明,吴帆徽就是县试理所当然的案首了,当然这还没有结束,还要经过第四场的面复考试之后,县试的案首才会真正的产生。 吴帆徽倒是非常的冷静,吴缅清的提醒,让他从飘飘然之中警醒,而此次独自一人经过了县试第一场的正考,在他看来不是什么好事情,不管怎么说,他都不能够说是九十七名考生之中唯一能够经过正考的考生,这样的荣誉来得有些太突然、太奇怪了。 县试案首一般都是在第一场正考之中诞生的,今年的县试很有意思,正考唯独他一人能够过关,也不知道作为主考官的知县大人是怎么想的。 吴帆徽的内心有喜悦,但更多的是思考,县城之内的五大家族,贺氏家族的力量是最为强大的,去年和前年的县试案首,全部都是贺氏家族的子弟,今年眼看着这县试案首就要花落吴家了,难道贺氏家族会眼睁睁看着,而不采取任何行动吗。 当然吴氏家族也是有实力的,特别是身为举人的吴缅清再次出任族长之后,加强了与县衙之间的联系,毕竟刚刚从县丞的职位上面致仕,对官场很多东西都是熟悉的,吴缅清能够很好的与县衙的官吏沟通,在这个方面,除开贺氏家族有此实力,其余几个家族都是不行的。 所以,吴帆徽身为吴氏家族的子弟,就算是成为了县试案首,贺氏家族也不好明面上展开攻击,只会在暗地里施展手段。 吴帆徽想到更多的,则是知县大人的态度,连续两年的县试案首都是贺氏家族的子弟,今年知县大人大概是不愿意这样做了,想着能够选拔人才了,不过知县大人这样做,会不会引发家族之间的博弈呢,大概知县大人不会考虑这些问题的。 一般来说,各县县试案首,都会毫无悬念的通过府试,获得童生的资格,且能够参加在西安府举行的府试,延安府知府马懋才,肯定会给各县知县这个面子,都是两榜进士,都是有学识的同僚,平日里就有着不少的联系,这等的事情上面,还是要关照的。 由此可见,一旦吴帆徽成为了县试案首,通过府试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吃力的将凳子搬出来,等候在县衙门口的吴庆超,马上走上前去,一把扛起了凳子。 “谦珏,要快点回去,族长在四海楼专门订下宴席,酉时开始,你我都要去的。” “爹,族长是不是因为我过了第一场正考,设立的宴席啊。” “也不完全是这件事情,这么多年了,族长说了,这么多年过去,家族眼看着衰败下去,现在正本清源,家族得以继续延续,这是值得高兴的事情,摆酒庆贺也是应该的。” 吴帆徽点点头,什么家族正本清源,其实就是因为他成功通过县试第一场的正考,而且是唯一一个通过第一场正考的,接下来家族就要指望他成为本届县试的案首,为吴氏家族扬眉吐气,所以在四海楼设立宴席,一则能够对外表明态度,若是有人想着暗地里做文章,吴氏家族绝不会答应,会拼到底,二则吴缅清再次出任族长,家族又经历了那么大的事情,急需有一件事情来鼓舞家族士气,他吴帆徽通过了县试第一场正考,就是最好的契机和证明。 四海酒楼的宴席,吴帆徽和父亲吴庆超是一定要参加的。 昨日在厢房,吴缅清的一番教诲,让吴帆徽内心别有一番滋味,他也知道吴缅清这样做是有目的的,任何人做事情都是有目的的,这要看是善意还是恶意的目的,吴缅清所做的一切,从目前来看是善意的,无非是想着为了吴氏家族的振兴,作为吴氏家族的子弟,他吴帆徽也不能够说没有一丝一毫的责任。 唯有这种以亲情关系形成的纽带,才能够真正的长久,打断骨头连着筋,一笔写不出两个吴字,要是在这些事情上面过于算计,恐怕最终算计到的是自身。 这方面吴帆徽以及想开,只要有能力,多为家族做一些事情,未尝不可,只是拼却性命和前途去做,他还是不干。 回家之后,吴庆超将凳子放在了堂屋的中间,王和翠也是用干净的帕子仔细擦干净了凳子,这让吴帆徽很是奇怪,凳子是用来坐的,放在堂屋中间干什么,难道还要供着。 “谦珏,这个凳子,我要保存下来,这是家中的宝物。。。” “爹,没有必要,凳子是用来坐的,要是我参加县试没有凳子写字,趴在地上写了,难道还要将那一片的土地供起来,就算是您想着供,都没有机会。” “这你就不知道了,家族里面有这个习惯,族长当年参加县试用的凳子,都存了好些年了,族长当年也会县试案首啊。” 吴帆徽眨眨眼,他终于明白吴庆超为什么这样做了,原来这里面的含义不一般啊。 穿戴整齐之后,父子两人朝着四海楼而去。 女人是不能够参加这种宴席的,这是规矩,吴帆徽也明白,尽管他有些不舒服。 管家正在四海楼的门口等候,看见吴庆超和吴帆徽两人,连忙笑着迎上来了。 这个管家比以前的那个管家,明显要强一些,至少见过世面,知道如何应对事情。 吴帆徽就感觉到,管家脸上的笑容,看上去就要亲切一些,几乎没有什么谦卑的味道。 走进雅间,吴帆徽看见了坐在雅间的众人,都是吴氏家族的长辈,这次的雅间是套间,外间权当暂时歇息和等候的地方,里间才是吃饭的地方。 所有人都坐在雅间的外间。 “庆超,谦珏,你们来了,好了可以入席了。” 吴庆超脸上带着笑容,有些受宠若惊,没有开口说话,吴帆徽整齐站立,给众人鞠躬开口说话了。 “父亲和谦珏来晚了,劳烦族长和诸位长辈等候,在这里致歉了。” 吴缅清脸上的笑容更甚,微微点头开口了。 “谦珏,家族今日能够在四海楼设宴,这里面有你的功劳,常怀谦卑之心,常为敬业之行,常思责任之德,这乃是读书人之根本,不管身处何位,能够做到这一点,都是不简单的,我相信你一定能够做到。” 进入里面,吴缅清亲自安排座位,他自然是主座,左边的座位空下来,其余的长辈依旧年龄依次就坐,吴庆超自然是坐在最末了。 吴缅清坐下之后,对着依旧站在一边的吴帆徽开口了。 “谦珏,来,你坐在我的旁边,今天你就不要推辞了,酒宴上面,你要给家族之中的诸位长辈敬酒。” 吴帆徽没有推辞,走到吴缅清的身边坐下。 管家没有上桌,这是家宴,让四海楼的伙计来招呼是不行的,故而管家亲自执掌酒壶,给每个人倒酒。 管家还是有数的,尽管吴帆徽坐在吴缅清的左边,但他还是最后给吴帆徽倒酒。 吴缅清站起身,举起了酒杯。 “诸位,请举起酒杯。” 所有人都站起身来了,举起了酒杯。 “去岁腊月,我回到家中,本想着看看连续三年的灾荒,是不是会给家族带来重大的影响,谁料到遇见这么多的事情,我也留在了家族,再次出任族长,这几个月的时间以来,得到了诸位大力的支持,这杯酒,我表示对诸位的感谢,我们满饮此杯。” 这一杯酒喝下去之后,管家迅速为众人倒上第二杯酒。 吴缅清没有坐下,众人也没有坐下。 “这第二杯酒,是为家族逐渐的兴旺而喝,况氏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就不多说,谦珏此番县试,能够通过第一场正考,而且是唯一一个通过的,这就是我吴氏家族兴旺的象征,诸位和我满饮此杯,一来对谦珏表示庆贺,二来也为了我吴氏家族未来。” 吴缅清再次喝完,众人也跟着喝完了。 吴帆徽只有十四岁,这个年纪,要是放在几百年之后,基本是严禁饮酒的,可在这个时代还是有些不一样,尽管男人十六岁才算是真正的成年,有资格举办成人礼,但士大夫家族以及有身份的家族,一般都将通过了县试和府试的少年,或者是十四岁的少年看做成年人了。 穿越之前,吴帆徽是能够喝酒的,而且酒量是很不错的,几百年之后的烈性酒,比现如今的酒要厉害很多,毕竟酿酒的技术进步了。 不过今天他就算是一头牛,也不可能喝下那么多的酒,他需要给每一个长辈敬酒,而长辈会回敬,对他表示祝贺。 不知不觉,吴帆徽喝醉了,但是一直到喝醉,他都没有任何失态的举措,只不过离开四海楼的时候,由吴庆超扶着离开。 吴缅清一直都在关注,喝酒是最能够表现一个人的品行的。 吴帆徽的表现,让他完全放心了,吴氏家族真正的兴旺,就在此子身上,不过他也清楚,吴氏家族决不能够勉强此子,否则适得其反。 第四十五章 面复 崇祯十二年三月十七,米脂县县试最后一场面复考试,即将开始。 一共二十人参加面复,不出意外的话,这些人将全部通过县试,参加六月份在延安府进行的府试。 面复的内容主要包括两个方面,其一是贴经,也就是考试默写和背诵四书五经,其二是策论,也就是政见时务,面复不是很复杂,难度也不是很大,譬如说贴经,摘抄四书五经之中的段落,主要就是《论语》之中的段落,写出或者读出前面的一句两句话,考生将后面的全部背诵或者默写出来,完全正确就算是过关。 策论更加的简单,知县大人询问一些问题,老老实实回答就可以了,只要不说反动的话语,不出现明显的错误。 县试的面复,其实是为即将到来的府试做准备的,让通过了县试的考生熟悉一下府试的流程,如此能够更好的应对,毕竟府试正规一些,至少需要糊名了。 面复在大堂后面的厢房进行,知县大人在厢房等候,考生听候县衙礼房司吏点到名字,出列之后,跟随礼房典吏,绕过大堂,前往后面的厢房。 面复的时候,知县大人直接接触考生,其余人不得进入厢房打扰,经过这次面复之后,县试案首名字就出来了,会在翌日一大早张贴到县衙外面的八字墙上面。 吴帆徽进入到县衙,来到大堂前方的院落等候,其余的通过第二场或者第三场考试的考生,也是在这里等候。 刚刚站立,吴帆徽就感受到了不一样的眼光,他对参加县试的考生不是很熟悉,吴氏家族参加县试的十二名考生,唯独他一个人有资格参加面复,其余的全部都淘汰了,几天之前在四海楼喝酒的时候,族长吴缅清曾经在他的耳边说起了此事,估计这是知县大人平衡县内家族之间关系的结果,既然吴帆徽可能成为县试案首,那么其他的吴氏家族子弟,若是没有特别的才华,就不要想着得到照顾了。 吴帆徽来到县城大半年的时间,多数的时间都是在吴氏学堂,与外界几乎没有什么接触,也不认识其他学堂的学生,后来家人搬迁到县城,其大部分时间更是呆在家里。 再说县试之前,吴帆徽默默无闻,在家族之中没有什么地位,也不可能与外界有多少的接触,这让他更不可能认识什么人。 参加面复的考生名单,张贴在衙门内部的照壁上面,吴帆徽仔细看过这个名册,他的名字排在第一,第二名和第三名都姓贺,应该是贺氏家族的子弟,第四名姓李,第五名姓刘,第六名姓王,第七名到第十名同样姓贺。看见这个名册的时候,吴帆徽的内心有一些悲哀,也有少许的愤怒,有关明末的诸多历史记载中,他记得零星的评论,那就是明末个科举考试已经逐渐显露出来重大弊端,那就是寒门难出学子。 士大夫家族的子弟,因为诸多的先决条件,的确能够好好读书,接受良好的礼仪教育,这些教育让他们更加的突出,寻常人家的子弟是比不上的,这种现象从一定程度导致寒门难出学子情况的出现,但这样的情况,应该引起各级官府的重视,从一定的程度上帮助那些愿意苦读的寒门学子,让他们也能够出人头地。 面复的顺序是需要抽签决定的。 在众人关注的目光之中,吴帆徽第一次走到礼房司吏的面前,抽取了第一张便签,他没有刻意的去挑选,而是拿起了第一张便签。 司吏当着所有考生的面,打开了第一张便签。 上面写着“壹”,吴帆徽居然抽到了一号。 其余的考生忍不住低声议论了,县试的面复,可不比几百年之后的比赛,抽到一号是运气背的表现,面复的一号是最好的,这里面有先入为主的概念,知县大人见到的第一个考生,印象肯定是最深刻的。 更加关键的是,吴帆徽是唯一一个县试第一场正考过关的考生。 这是不是运气的眷顾。 吴帆徽可没有这样的想法,他清楚这一切都有可以安排的意思,二十张便签是按照顺序摆列的,若是他有着赌运气的成份,上去之后在便签之中找来找去,从中间抽取一张,那就可能失去第一个参加面复的机会,唯有处变不惊,泰然自若,顺其自然,才能够把握运气。 尽管只是县试之中的面复,谁能够说不是对考生心理的考验。 就连礼房司吏,都用不一样的眼光,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年。 抽签完毕,所有的考生在院落按顺序站好,司吏开始点名核实。 点名完毕,典吏站出来,开始宣读面复的要求,无非就是仪态端庄、认真回答问题等等要求,面复完毕的考生,径直离开县衙,不允许在县衙继续逗留,更不允许与尚未进行面复的考生有什么语言上面的交流。 典吏宣布完毕,司吏再次开始点名。 “吴帆徽,随典吏去面复。。。” 进入厢房,吴帆徽发现,知县大人居然背对着自己站着。 “考生吴帆徽见过知县大人。” “不错,第一个参加面复,本官没有看错你。” 卢为标转过身,看着吴帆徽,脸上带着笑容,这让吴帆徽有些嘀咕,这算是哪门子的面复,整个就是闲谈的气氛。 “吴帆徽,是不是做足了准备,参加面复啊。” “考生的确做了准备,不过是不是做好了准备,还要等候知县大人的考究。” 卢为标哈哈大笑,明显是高兴的。 “我一直都很是注意你,气质不错,不亢不卑,落落大方,两次见到本官,没有丝毫的紧张,不简单,本官主持县试三次,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的考生。” “那是考生愚钝,不知道知县大人的天威。” “呵呵,想不到你也知道奉承,好了,既然是面复,那本官也就是书归正传了。” 吴帆徽做好了准备,四书五经他虽然不能够完全熟练背诵,但其中一些经典的文章,那肯定是全篇背诵的,再说他是理解的基础之上背诵,比起那些生吞活剥的考生要强很多,至少背诵的过程之中,知道抑扬顿挫。 沉默好一会,知县大人没有开口,这让低头的吴帆徽有些奇怪,禁不住微微抬头,看向了知县大人。 两道目光在空中相撞,一道目光是犀利的,带着探究,一道目光是平和的,如清澈深潭。 吴帆徽没有马上低头,迎着知县大人的目光,大约三秒钟之后,他再次低头。 “吴帆徽,吴氏家族正月的时候,曾经遭遇一场很大的变故,吴氏家族的主母出卖家族,丧心病狂,后被逐出家族,此事你可知晓。” “考生知晓,况氏曾是考生的太奶奶,因多年前的遭遇,对父亲和考生不满,意图算计和打压,后不听家族长辈的劝阻,一意孤行,导致事态无法收拾,终酿成大祸。” “奇怪啊,况氏算计你和你的父亲,按说你应该是恨之入骨的,本官怎么从你的语气之中听不出来,难道其中还有其他的缘由。” “考生年幼,尚未出生,父亲和母亲就离开了县城,考生在马鞍山村长大,从未见过况氏,谈不上特别的仇恨,考生知道家族一些往事之后,感觉到况氏也是遭受苦难之人,况氏后来的遭遇,考生以为是咎由自取,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既然自身遭受过苦难,就应该感同身受,体会其中滋味,替他人考虑,都是吴氏家族内部的事情,何苦同根相煎,且不听从家族长辈的劝告,甚至准备毁灭整个的家族,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况氏之后的遭遇,也就不奇怪了。” 卢为标听的很认真。 吴帆徽说话的时候,是微微抬头的,卢为标能够看见其眼。 吴帆徽的眼神平静,只是在说到最后的时候,闪过一丝的犀利。 吴氏家族正月发生的变故,卢为标已经很清楚,他吃惊吴缅清做出的安排部署,顺利化解了如此巨大的一场家族危机,但他也有困惑,难道吴缅清真的那么厉害,能够妥善做出安排,想到事态每一步的发展。 吴缅清出任吴氏家族族长之后,卢为标和其也有好几次的接触,整体的感觉是吴缅清此人偏向于宽厚,心思算是缜密,但缺乏大将风度。 刚刚听到吴帆徽的一番话语,卢为标的脑海里面突然冒出一个念头,那就是这个少年一定清楚所有的事情,甚至有可能出了一些关键的主意。 “吴帆徽,你说的很不错,依照你的年纪,能够有如此冷静的心态,很不错了,若是本官没有猜错,你是被家族寄予厚望的,不知道你今后出息了,如何对待家族的恩德。”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考生是吴氏家族子弟,家族的事情就是考生的事情。” 吴帆徽感觉到脸有些发热,毕竟这是口是心非的话语。 “说的不错,好了,面复结束了。” 离开厢房,一直走出了县衙,吴帆徽还有些晕乎,这算是什么面复,与四书五经好像没有什么关系,但清醒之后,他禁不住的叹息,知县大人的确厉害,如此的面复,或许能够考倒很多人。 第四十六章 县试案首 县试发榜的时间,是三月十八日的辰时。 还不到卯时,吴庆超就到县衙外面等候,三月的气候,乍暖还寒,清晨还是有些冷风的,米脂县的春季,刮风的时候居多,吴帆徽本不同意这么早就到县衙的,这没有必要,县试的名次已经出来,谁是案首知县大人心里有数,怕是榜单早就制作出来,等到接近辰时的时候去看,也是一样。 七天的县试,县城内很是安静,有关吴帆徽的传闻,也慢慢的少了很多,一些人已经将这件事情当作了传奇,想不到就是这样一个考试之前呼呼大睡、午时二刻就交卷的考生,居然是唯一一个通过县试第一场正考的考生,若是这个吴帆徽能够成为县试的案首,恐怕这些传闻就要真正在县城流传一段时间了。 卯时一刻,县衙三堂。 卢为标手中的笔迟迟没有落下去,县试第三名到二十名全部都确定下来,唯有第一名和第二名,迟迟难以决定,这第一名县试案首,与第二名之间的差别是巨大的,不客气的说,第二名与第二十名没有太大的区别。 昨日面复结束之后,贺氏家族的族长贺方振专程前来拜访,所为何事卢为标非常清楚,他已经给了贺氏家族足够的面子,县试前十名之中,有六人为贺氏家族的子弟,加之贺氏家族子弟去年和前年都是县试案首,得到这么多应该满足,不应该过于的贪心。 从实际的学识方面,包括应变能力方面,吴氏家族的吴帆徽,都是首屈一指的,成为本次县试的案首,名至实归。 贺方振果然是为了县试案首的归属而来,话说得很是客气,但意思咄咄逼人,而且贺方振还带来了礼物,十两黄金,这可是价值不菲的礼物。 这一次卢为标很是愤怒,认为贺方振做的太过分了,毫不顾忌他这个知县的颜面,尽管贺氏家族在米脂县的能力不同于一般,县衙之中也渗透了很多的力量,但真的要和他这个知县撕破脸皮,还是不可能的事情。 卢为标的话也说得很是客气,委婉拒绝了贺方振的要求,第一次没有收贺方振带来的礼物,不过卢为标也没有明确县试案首究竟是谁。 贺方振离开之后,卢为标的内心已经升腾起来一股怨气,或者说是杀气。 贺氏家族在米脂县的势力太大了,不仅仅插足官府,而且插手到个村镇的耆老和里正,最令人咋舌的是,米脂县前任的知县,就是因为与贺氏家族不合,从而灰溜溜的致仕离开,卢为标上任之后,才弄清楚贺氏家族在延安府也有着不错的势力。 米脂县接连遭遇大旱,民不聊生,这让卢为标很是泄气,也没有想着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所以对县内家族势力,表现出来应该有的尊重,任其发展力量,有些县衙不好出面做的事情,家族出面能够轻易解决,让他这个知县也轻松很多。 可时间长了,卢为标总算是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放任家族势力发展,他这个知县迟早是被完全架空,这种局面已经慢慢显露出来,县衙的吏房、户房、礼房和刑房,成为了偏向于贺氏家族的力量,县丞和主薄,与贺氏家族关系也不一般。 卢为标认为,这样的态势不能够继续放任,一定要有所改变。 看见卢为标迟迟没有落笔,身边的小厮开口了。 “老爷,放榜的时辰快要到了。” 卢为标手中的笔轻轻抖动了一下,他还没有完全下定决心。 确定谁是县试案首,已经不是一次考试那么简单,这里面掺杂了家族势力、县衙势力之间的博弈,卢为标还没有做好完全的准备,若是确定吴氏家族的吴帆徽为县试案首,那么他卢为标与贺氏家族就会陷入到貌合神离的状态,最终可能成为对头,若是确定贺氏家族的子弟为县试案首,则会相安无事。 两相比较,确定贺氏家族的子弟为县试案首,是稳妥的选择。 不过卢为标不这么认为,贺氏家族的子弟,他接触不少,包括去年和前年的县试案首,学识还是不错,关键是缺乏气质,看上去就是唯唯诺诺的,参加本次县试的也不例外,这样的家族子弟,注定不会有太大的出息。 事情的发展也是这样,去年和前年,贺氏家族没有一人通过院试。 可吴帆徽不一样,身上展露出来的气质,就连卢为标都感觉到吃惊,仅仅两次的交谈,已经让他留下异常深刻的印象,这个吴帆徽,今后的前途肯定不一般。 卢为标可以断定,吴氏家族的吴帆徽,一定能够通过今年九月在西安府城举行的院试,说不定明年九月能够通过乡试。 或许依靠或者扶持吴氏家族,来对付贺氏家族,也是很好的选择。 更加关键的是,这个吴帆徽还在不断的发展进取的过程之中,此刻投出橄榄枝,他日一定能够得到丰厚的回报,至于说贺氏家族,做不到这一点。 身为知县、三甲进士,卢为标的眼光可不一样。 落笔的刹那,他的脑海里闪现出来米脂县前任知县,手中的笔还是微微颤抖,但还是坚定的落下去了。 辰时,随着压抑敲响锣鼓,县试榜单开始张贴。 榜单一共就是两张,一张榜单是县试案首,一张榜单是通过县试的考生。 随着榜单的张贴,所有县试过关的考生,都是知县大人的学生了,这也是规矩。 前来观看榜单的人不是很多,主要就是县城内贺氏家族、、刘氏家族、吴氏家族和王氏家族的人,卯时三刻的时候,吴氏家族来了两位长辈,还有管家,他们站在吴庆超和吴帆徽的身边,静静等候榜单的张贴。 吴帆徽早就有些不耐烦了,过了县试是毫无疑问的,至于说是不是案首,那不是很关键的,他吴帆徽可以参加六月的府试,这才是最关键的,当然成为了县试案首,府试的时候能够得到主考官知府大人的重视,也是不错的。 经过了这次县试,吴帆徽已经相信自身的能力了。 等候在县衙外面的时候,他打了好几次的呵欠,不过家族之中的长辈和管家来了之后,他就很注意了,没有打一个呵欠,在老爸的面前不需要掩饰什么,在其他人的面前就不一样了,必须要注意自身的言行。 第一张榜单出来,红纸黑字,十九个考生的名字。 吴庆超挤到了最前面,瞪大了眼睛,从头至尾看了三遍,没有发现吴帆徽的名字。 挤回来的吴庆超,脸上带着笑容。 “哈哈,榜单上没有谦珏的名字。。。” 家族的两位长辈,以及管家的脸上都露出了舒心的笑容,他们已经断定,吴帆徽就是本届县试的案首了,既然是案首,就意味着能够顺利通过府试,参加九月的院试。 若是十四岁的吴帆徽,能够一鼓作气通过府试,那就是秀才的身份,吴氏家族好多年都没有出现有功名的读书人。 吴帆徽的脸上倒是没有特别高兴的神情,喜怒不行于色,好恶不言于表,不能够让人一眼看穿你的内心。 辰时一刻,第二张榜单张贴出来。 吴帆徽三个字出现在榜单之上。 其实这已经在预料之中,可是榜单张贴出来的那一刻,吴庆超还是异常的激动,忍不住哈哈大笑了。 贺氏家族观看榜单的几个人,面色很是阴沉,他们看了看大笑的吴庆超,转身匆匆离开。 这一幕吴帆徽当然是看在眼里的,作为县试的案首,他激动的同时,更是观察周遭的局面,、刘氏家族和王氏家族的人,脸上出现的似乎是幸灾乐祸的表情。 这里面不简单,吴帆徽一直都认为米脂县风平浪静,家族之间没有特别激烈的博弈,但现在可能不一样了,吴氏家族眼看着就要逐渐崛起,这不符合贺氏家族的利益,他们必定会想法设法的打压和算计,不让自身的利益遭受伤害。 家中已经被欢笑声包围,王和翠、吴明丽和吴明芳的脸上,都是灿烂的笑容,县试案首,在她们看来非常的了不起了,肯定是需要祝贺的。 管家前来报喜的时候,王和翠递出了一两银子,管家没有拒绝。 管家离开之后吗,王和翠没有耽误时间,马上到集市去买肉,刚刚管家已经说过了,吴帆徽下午要到四海楼去吃饭,这是族长安排的,那家里的庆祝就要在中午了。 王和翠决定包饺子,这是非常奢侈的享受了,就连过年的时候都没有包饺子,因为饺子馅全部都是肉,饺子皮需要精面,这样的消费,寻常人家根本不敢想。 吴明丽和吴明芳两个小女孩,帮忙和面,嘻嘻哈哈的打闹,放在往常,王和翠一定要开口说的,但今天他没有开口。 热腾腾饺子上桌的时候,吴庆超开怀大笑,吴帆徽的眼角再次有些湿润,他不断的给两个妹妹夹饺子,自己却吃的很少。 第四十七章 清醒 四海楼的庆祝宴席,依旧是酉时开始,不过这一次的酒宴,吴帆徽就成为真正的主角,其县试案首的身份,不仅是证明自身的能力,也成为吴氏家族的骄傲。 家里吃完饭,不过未时一刻,时间尚早。 因为昨夜几乎没有歇息好,吴庆超让吴帆徽好好歇息一下,上次四海楼的酒宴,吴帆徽喝的太多,回家之后,王和翠埋怨了好长的时间,其实吴庆超也是心疼的,不过有些时候,男人该喝的酒必须要喝,哪怕是喝醉了也没有办法。 今天的酒宴,一定是不简单的,所以吴帆徽好好歇息一下,养足精神,就算是喝多了,恢复的速度也要快一些。 吴庆超陪着吴帆徽来到卧室,吩咐几句话,说是申时的时候来叫醒,让吴帆徽安心的歇息,他也准备到帐房去看看,这每天都是要去的,不能够耽误。 “爹,坐一会,我有些话要说。” 吴庆超看着吴帆徽,有些奇怪,今天是家里大喜的日子,为什么吴帆徽的神色如此的严肃,难道发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看着吴庆超默默的坐下,吴帆徽开口了。 “爹,从正月到现在,三个月的时间过去,您进入家族帐房也快要三个月时间了,家里的日子是一天天好起来,我也是很高兴的,不过我总是觉得,这背后不是那么简单。” 吴庆超微微皱了皱眉,跟着开口了。 “谦珏,你年纪不大,不要想那么多的事情,我知道你的意思,不管族长和家族中的长辈是什么想法,我们都是吴氏家族的人,也应该要为家族做些事情的,族长驱逐了况氏,又关心你的学业,我们要知道感恩,就算是家族有些时候利用我们,也无所谓。” 吴帆徽脸上出现了苦笑的神情,他知道吴庆超误解了他的意思。 “爹,家族为我们家做的这些事情,我都是看在眼里的,今天我说的不是家族内部的事情,而是牵涉到家族之间的事情,我是想着提醒爹,要有所准备。” “谦珏,你快说,我听着呢。” “去年和前年的县试案首,全部都是贺氏家族的人,我仔细看了榜单,县试第二名同样是贺氏家族的子弟,而且前十名之中,一人,刘氏家族一人,王氏家族一人,其余的六人全部都是贺氏家族的,二十名通过了县试的考生,贺氏家族一共有十人,这足以说明,贺氏家族为县试耗费了很大的心思,难道他们不想着县试案首吗。” “你的意思我明白,其实族长也想到了,贺氏家族肯定不服气,可他们不服气能够怎么办,这可是知县大人决定的,难道他们还能够推翻。” “推翻倒是不可能,背后做手脚是很有可能的,上午贺氏家族观看榜单之人离开的时候,脸色阴沉,还专门看了爹几眼,我看到了他们的不服气。” 吴庆超有些愤怒的站起身来了。 “不服气怎么样,我家的谦珏有本事,就是比他们强,谦珏,你不要怕,这件事情我会和族长说的,贺氏家族的势力比我们吴氏家族强,但他们也不要想着随便对我们吴氏家族。” “爹,我怎么会害怕,当初况氏准备断掉爹和我所有的前程,我都没有害怕,就不要说贺氏家族,在我的眼里,贺氏家族根本不算什么,不要看他们贺家有三个举人,他们的力量没有那么强大。” “谦珏,你可不要这样说,贺氏家族和吴氏家族之间的事情,你不要想那么多,好好的读书,准备参加府试,你要是过了府试,就是童生,就算是读书人了。” 对于吴庆超的关心和愤怒,吴帆徽感同身受,不过他还是轻轻摇头。 “爹,我不可能置身事外,有些时候完全依靠家族的努力是不行的,我们自身也要想办法,就说这县试的事情,我成为了县试案首,贺氏家族若是要暗地里算计,那么针对的目标肯定就是我,县试案首,按照规矩来说,是能够通过府试的,但是在我身上就不一定,若是我不能够通过府试,那么贺氏家族的目的就达到了。” 吴庆超瞬间瞪大了眼睛。 “他们敢,我和他们拼了。” “爹,不要激动,我认为这件事情,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去年和前年的县试案首,全部都是贺氏家族的子弟,连续两年的时间,吴氏家族通过县试的子弟没有一人,由此可见贺氏家族的势力不一般,与他们硬拼,没有胜算,怕是正如他们的意。” 吴庆超的脸色渐渐发白。 吴帆徽敏锐的发现这一点,他也站起身来。 “爹,好了,刚才说的都是我猜测的情况,也许事情不会到那一步,我也就是担心,有时间的时候,我会和族长说到这些事情的,爹也不要太担心了,我本来是想着提醒爹注意,想不到爹如此的激动,倒显得我不孝了。” 吴庆超闷闷的点头。 “也是,本来是大好事,不说了,你歇息一会,申时我来叫醒你。” 申时三刻,吴庆超和吴帆徽来到了四海楼。 等候在外面的依旧是管家,见到吴庆超和吴帆徽两人之后,管家迎上来。 这一次,管家请吴庆超先到雅间去坐坐,却带着吴帆徽来到了另外的一个雅间。 进入雅间,吴帆徽看见了正在沉思的族长吴缅清。 “谦珏,祝贺你成为县试案首。” “谦珏感谢族长的关心支持。” “不用这么说,这些都是家族应该做的事情,以前没有做到,所以家族才会逐渐的衰败,我很看好你,成为了县试案首,没有自得,想到的是即将面对的麻烦。” 吴缅清的话锋突然转了,这让吴帆徽有些吃惊,他很快想到了,先前和老爸吴庆超说的所有话语,吴缅清应该是知道了。 “族长,我只是因为上午见到贺氏家族的人脸色不好,所以想到这些的。” “你想到的这些麻烦,的确是存在的,哼,昨天夜里,贺氏家族的族长贺方振专门到县衙去了,怕是去拜访了知县大人,可惜县试案首还是你谦珏,如此的情况之下,贺氏家族会善罢甘休,那才是稀奇事情了。” 吴帆徽的心情瞬间有些沉重了,他想到了《西游记》里面的唐僧到西天取经,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才修成正果,取得了真经,难道他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寻常人,也要遭受如此之多的磨难吗,每一次的成功,或者说每一次的机会,背后都是危险重重。 吴缅清站起身来,慢慢在屋子里踱步。 “谦珏,你说说,贺方振昨夜去拜见知县大人,肯定是为了县试案首而去的,不过他没有能够如愿,这说明知县大人是很看好你的,贺氏家族在本县的势力不一般,他们不会善罢甘休,如你所说,他们恐怕在府试的时候做文章,那他们会怎么做呢,难道贺氏家族能够左右知府大人的行动吗,这应该不可能。” 吴帆徽的脑海里面瞬间冒出了一个词:诬告。 这是千百年来小人最喜欢使用的策略。 贺氏家族在米脂县的势力不一般,可放到延安府,那就不一定了,想要左右知府大人,更是不可能的事情,堂堂四品的朝廷官员,怎么可能被县里的某个家族左右。 如此情况之下,诬告是最好的办法,半真半假的诬告,既隐秘又有着不一般的杀伤力,关键是让对方防不胜防。 不过贺氏家族就算是采取诬告的方式,究竟采取什么样的手段,从哪个方面诬告,这是吴帆徽想不到的。 吴帆徽也不敢断定贺氏家族是不是会采取诬告的方式。 看见吴帆徽没有开口,吴缅清继续开口了。 “秦珏,有件事情你可能不知道,米脂县前任的知县大人,就是因为得罪了贺氏家族,最终被迫致仕。” “族长,贺氏家族有这么大的能力吗,按说他们不可能左右府衙啊。” “他们让知县大人无法做事情了,就这么简单。” 吴帆徽有些震惊,可还是不自觉的开口了。 “族长,谦珏以为贺氏家族不可能继续这样做,他们已经让一任的知县大人致仕,若是让又一任的知县大人同样致仕,不仅仅是知府衙门,只怕巡抚衙门和布政使司衙门都要注意了,到了那个时候,不要说一个贺氏家族,就算是十个贺氏家族,也难以维持了,谦珏以为贺氏家族的族长不会想不到这一点。” “谦珏,你说的有道理,怕是知县大人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坚持让你成为县试案首的,看来知县大人对贺氏家族,也有很大意见了。” 吴缅清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吴帆徽却泼去了一盆冷水。 “族长,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谦珏以为,贺氏家族不会与知县大人对着干的,相比较来说,吴氏家族好对付很多的,一旦吴氏家族遭受重创,知县大人的颜面也不好看,若是家族无法支撑下去,知县大人不一定出头,到了那个时候,贺氏家族威望更高。” 吴缅清的笑容迅速凝固,禁不止倒吸一口凉气。 第四十八章 值得动手 县试发榜三天之后,贺氏家族族长贺方振带着小儿子贺泯宣亲自前来祝贺。 县城内五大家族之间的祝贺,这本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去年和前年贺氏家族的子弟成为县试案首,其他家族同样派人前去祝贺,包括吴氏家族,也专门派人去了,不过家族的族长亲自前来庆贺,而且是五大家族势力最强大的贺氏家族的族长,且还带着有秀才功名的小儿子,这就有些意思了。 贺方振与贺泯宣直接来到了吴帆徽的家中。 带来的礼物也是不菲的,两石小米,一石面粉,五两白银。 长时间的灾荒,让米脂县的粮食价格飞涨,小米涨到了六两银子一石,面粉五两五钱银子一石,比起去年的价格,已经翻了一倍,据说价格还要上涨。 贺方振带来的贺礼,超过了二十两白银。 出手如此大方,不愧是贺氏家族的族长。 贺方振并不高调,首先遣人前来通报,得知吴帆徽在家,马上过来,不耽误一点时间。 吴庆超和吴帆徽都在家中等候,人家是专门前来祝贺的,必须以礼相待。 吴庆超本准备去禀报族长,吴帆徽认为没有必要,既然贺方振没有打算麻烦吴缅清,说明其有自身的想法,否则完全可以遣人告知吴缅清。 吴庆超和吴帆徽都站在大门外面,第一眼看见贺方振,吴帆徽的眼睛里面迸出一丝光芒。 贺方振年近七旬,万历年间的举人,为官多年,尽管在县丞的职位上面致仕,但也积累起来一定的官威,回到米脂县之后,出任贺氏家族族长,转眼也接近十年时间,可能是长期处于决策者的位置,身上有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特别是其一双眼睛,表面上看总是带着笑意,但只要你注意了,就能够察觉其中冷酷的一面。 慈不掌兵,家族之中也是如此,若是没有本事,无法掌控大家族。 吴帆徽其次注意到了贺泯宣,贺泯宣此人气质还算是沉稳,脸上也带着笑容,但是眼睛里面没有笑容,而且很注意观察周遭的情形。 “这位就是吴帆徽吧,老夫一眼就看出来了,器宇轩昂,不愧是本县县试案首。” “谦珏见过贺族长,见过贺公子,贺族长与贺公子今日专程前来,谦珏代表父母家人深表感谢。” “哪里,谦珏客气了,县内的五大家族,本就是一体,有喜事大家都要前来祝贺,老夫听闻谦珏识大体顾大局,成熟稳重,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佩服佩服。” 贺方振是举人的功名,且年近七旬,在吴帆徽这样一个晚辈的面前,总是不断的夸奖,甚至可以说是戴高帽子,寻常少年遇见这样的情形,怕是早就飘飘然。 可惜吴帆徽不是寻常少年,他脸色平静,带着微笑,彬彬有礼。 “贺族长过奖了,谦珏只是侥幸,能够成为县试案首,还需要继续努力,贺族长是谦珏的长辈,若是认为谦珏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开口训斥就是,谦珏一定虚心接受。” 贺方振稍稍楞了一下,哈哈大笑。 “谦珏还真的是谦虚,如此老夫就恭喜谦珏,府试高中。” “谦珏感谢贺族长之鼓励,谦珏一定努力,不辜负贺族长的期望。” 贺方振再次楞了一下,依旧开口哈哈大笑。 吴帆徽的脸上,表情依旧平静。 吴庆超站在一边,手里拿着贺方振递过来的礼单,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话,同样,贺泯宣站在贺方振的身后,也没有开口说话,但双眼一直看着吴帆徽。 贺方振没有逗留很长的时间,进入到宅子里面,仅仅在堂屋坐了一会,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起身告辞了,在堂屋的时候,吴庆超陪坐在贺方振的右边,贺泯宣则是坐在贺方振的左边,吴帆徽站在吴庆超的旁边,这期间主要就是贺方振说话,多是鼓励吴帆徽的话语。 若是不知道身份,外人看见这样的场景,以为是长辈在鼓励晚辈,对有出息的晚辈表示真心的祝贺。 贺方振与贺泯宣告辞之后,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吴缅清就到家里来了,他问清楚了贺方振说的每一句话,贺方振送来的礼物,他也仔细看了,陷入到短暂的沉思之中。 回到府邸,贺方振的神色变得阴沉。 贺泯宣跟着进入了大堂。 贺泯宣是贺方振的小儿子,表字怀宇,二十七岁,仪表堂堂,贺方振老年得子,对贺泯宣格外的看重,尽管贺泯宣不是嫡出,但他还是倾力培养,贺泯宣天启七年院试高中,有了秀才的身份,在贺氏家族之中的地位愈发的不一般。 贺方振原配夫人已经去世,嫡出的一子一女,太过于平凡,让其很是失望,贺泯宣尽管二十多岁才取得秀才的功名,但在家族之中地位已经很高。 贺方振对贺泯宣寄予厚望,期盼其能够乡试高中,可也不敢保证,毕竟他知道乡试的严酷,家中的大小事情,可能的情况之下,他是与贺泯宣商议的,贺方振自知年事已高,兴许哪一天就走了,故而他要安排好家族中的一切事物,有可能的情况之下,让贺泯宣接任贺氏家族的族长。 贺氏家族在米脂县的势力越来越大,贺方振本来没有多少担心的事情了,五大家族之中,唯有刘氏家族的举人刘士阶留在县城内,贺方振熟悉刘士阶,典型的书呆子,不关心家族里面的大小事宜,整日里就是读书,两年之后要去参加第三次的会试,估计也没有什么希望,所以从目前发展的前景看,其余的四大家族将从陪衬的地位,走向最终的没落。 可是正月间发生的事情,让贺方振不放心了,吴氏家族的举人吴缅清回来了,而且致仕,再次成为家族的族长,这个吴缅清,可不是那么简单,表面看上去很是淳朴,内心有数。 贺泯宣绝不是吴缅清的对手。 人的年纪越大,想到的事情越多,贺方振总是想着将每一件事情都做好,甚至将身后若干年的事情都安排好,他也知道几乎没有这样的可能性,不过就是难以控制自身的想法。 吴缅清出任吴氏家族的族长,贺方振感觉到了不安,吴氏家族子弟吴帆徽成为县试案首,更是让贺方振寝食难安,他察觉到了巨大的危险。 必须将危险掐灭在萌芽状态。 偏偏这个时候,知县卢为标的态度也发生了变化,对贺氏家族也有些不满意了。 贺方振打算动手,正因为如此,他决定亲自去见见本届县试案首。 不知道为什么,回到府邸之后,他的脑子里总是盘旋着吴帆徽的身影,特别是吴帆徽那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睛。 凭着几十年累计起来的经验,贺方振认定这个吴帆徽不简单。 这次亲自的拜访,促使贺方振下定了动手的决心,必须要毁掉吴氏家族崛起的所有希望,最好是让吴氏家族彻底消灭,至于说知县卢为标,贺方振有决心慢慢对付,如今首要的还是对付吴氏家族。 吴氏家族两个核心的人物,一个是族长吴缅清,另外就是县试案首吴帆徽了,其余的人不足为虑。 “怀宇,你是怎么看那个吴帆徽的。” “父亲,孩儿觉得这个吴帆徽不简单,不过十四岁的年纪,接人待物都是很沉稳的,孩儿有些不明白,他是怎么磨炼出来的。” “嗯,这正是我担心的地方,不管这个吴帆徽是怎么磨炼出来的,假以时日,这小子必定大有作为,我年纪大了,也不知道哪一天就走了,贺氏家族需要继续维持下去,你的两个叔叔,都在外地做官,短时间之内不可能回来,我本打算让你来继承家业的,可如今我有很多的担心,吴氏家族的族长吴缅清不简单,加上这个吴帆徽,不要多少年,这米脂县岂不是他们吴家的天下了。” “父亲,孩儿不惧怕吴氏家族。” 贺方振看了看贺泯宣,眼神里面有着明显的不满,年轻人肯定是有自尊的,不愿意示弱,这很正常,但今天是父子之间的交谈,自尊要放到一边,要面对现实。 “怀宇,我时常说,每个人都要有自知之明,明年你要参加乡试,若是能够高中,那就是家族最大的喜事,那样我也能够放心很多,不过眼前家族的危险临近,我们必须要很好的应对,今天我带着你去,就是想着让你看看那个吴帆徽,现在我问你,你说这个吴帆徽,是不是值得我们动手。” “爹,孩儿认为值得动手。” “很好,你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贺方振沉思了一会,再次开口。 “怀宇,应该如何动手,你也想一想,现如今公开对付吴氏家族是不行的,若是知县大人出面维护,我贺氏家族要遭受损失,我们必须想到好的办法,让知县大人无法出手,也让吴氏家族无法应对。” 贺泯宣行礼之后,离开了大堂,留下贺方振独自沉思。 过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贺方振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脸色也变得柔和了很多。 第四十九章 “提醒” 通过县试的考生,全部都是知县大人的学生,县试案首更是当仁不让,拜见恩师是必须的,尊师重教是朝廷和各级官府非常看重的,越是到府州县,体现越是明显,譬如说学堂里面,塾师地位是很高的,惩戒不听话或者不上进的学生,那是天经地义,父母或者长辈不仅不会生气,反而会感谢先生。 形成这样的氛围,也是因为大明有功名的读书人地位不一般,哪怕是无法当官的秀才,在寻常百姓的眼里,那也是必须要尊敬的人,朝廷免去了秀才部分的赋税和徭役,允许秀才见到知县不下跪,秀才犯案之后,除非是被剥夺功名,否则不得随便用刑。 县试发榜第七天,作为县试案首的吴帆徽,必须要去拜见知县大人。 之所以要等候七天的时间,是遵循米脂县的惯例,通过县试的考生,其姓名和其他的详细情况,县衙要整理好之后,派遣专人送到延安府城,米脂县距离延安府城四百余里地,从县试发榜到所有文书送达延安府城,完成这一系列的程序,大约为七天的时间。 吴氏家族族长吴缅清派遣管家,送来十五两白银,这是吴帆徽拜见恩师的孝敬。 十五两白银,可能在知县大人的眼里不算很多,但是对于寻常百姓人家来说,就是一笔无法想像的巨款,就算是小有积蓄的吴帆徽,在拿到这十五两白银之后,也是有着很多感慨的,第一次去拜见知县大人的时候,吴缅清也是给了他十两白银,不过那十两白银被他私吞,没有送给知县大人,可这一次的十五两白银,是必须要呈上的。 吴帆徽禁不住算账了,米脂县五大家族,在县试的事情上面,耗费不少功夫,包括每个家族的子弟县试之前拜见知县大人,县试之后拜谢知县大人,以及家族暗地里联络知县大人,这前前后后算起来,知县大人收入的白银怕是有几百两。 而知县大人付出的,无非就是大笔一挥,让家族子弟能够通过县试。 要知道知县大人一年的俸禄不超过五十两白银,真正依靠这五十两白银过日子,刨去公务上面必须的开销,估计顿顿吃白菜都很困难,更不用说去养活家人,让知县大人忍饥挨饿是不可能的,让其家人成为乞丐般的模样更是不可想象,不过吃香喝辣需要钱财,而其他方面钱财的来源,就非常重要了。 相比较起来,知县大人每年俸禄方面的收入,可以忽略不计。 这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的确是雄才大略,通过自身努力推翻元朝,创建大明王朝,不过登基之后的朱元璋,对各级的官吏好像有着天生的仇恨,他给官吏的俸禄少的可怜,朝中正一品的高官,每年俸禄也就是三百多两银子,七品知县全年俸禄不过四十五两白银。 就说这七品的知县,依照大明的消费水平,七品知县依靠这四十五两白银过日子,那也成,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可惜知县大人为了能够署理好一县之内的政务,必须要请师爷,还要备置轿子,要雇请轿夫,知县到地方上任,不准携带家眷,身边还需要服侍的人,这都是需要掏银子的,否则谁为你做事情,可这些银两的开销,朱元璋统统不认账,那都是知县自己必须承担的。 这样算下来,知县大人当掉内裤怕也是承担不起的。 所以明初的时候,不要说七品知县,就算是京城里面的高官,太过于清廉根本活不下去。 朱元璋心知肚明,他不去管官吏是不是活得下去,不想着提升官吏的待遇,而是大力推行了所谓的道德教育,什么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等等,而朱熹的《四书集注》里面,就是无限制的拔高了官吏甘受清贫、不讲求物质生活、饿死都无所谓的思想,这正好符合朱元璋的想法,被朝廷和皇室大力推广。 这种违背规律的做法,注定是失败的,朱元璋大力惩戒贪污腐化的行为,但官吏贪墨的事宜层出不穷,明朝中期以后,官吏贪墨已经成为了常态。 到了明末,贪墨之风愈演愈烈,受害的不仅仅是底层的百姓,包括军队,如此情况之下,大明王朝不轰然倒塌,老天都看不过去。 吴帆徽装好了十五两白银,准备去拜见恩师,临出门的时候,他稍稍琢磨,添加了五两白银,一共是二十两白银,仔细的封好,不管怎么说也要凑个整数。 来到县衙,衙役已经在门口等候,看见吴帆徽,面带笑容,连声说着恭喜的话语,吴帆徽塞过去了一两碎银子,衙役的笑容更加亲切。 衙役带着吴帆徽,迅速来到二堂,丝毫没有耽误时间,而且衙役在二堂外面当着他的面大声禀报,没有回避。 二堂比大堂要小一些,格局是差不多的,看上去没有那么的威严。 吴帆徽进入二堂,颇有些踌躇,按照大明拜见恩师的规矩,他是需要跪下的,可这对于他来说,是很困难的事情,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 略微踌躇之后,吴帆徽选择了坚持,他抱拳稽首行礼,没有下跪。 堂上的卢为标看着这一切,竟然没有斥责。 “学生吴帆徽,拜见恩师。” “吴帆徽,坐着说话吧。” 知县大人的语气不是很好,吴帆徽明白其中原因,不过他不后悔,底线是必须要坚持的,哪怕会吃亏,除非是危急到性命,不得不临时屈服。 “恩师对学生的厚爱,无以为报,父母和家族时常告诫,要常怀感恩之心,学生思来想去,唯有更加努力学习,来回报恩师之恩德。” 吴帆徽这下动作倒是很麻利,没有马上坐下,而是将封好的白银放在了案牍上面。 卢为标的动作也很自然,拿起了封好的白银。 在拿起白银的时候,卢为标的眼睛眨了一下,他当然能够估计到数量。 学生前来拜见老师,能够封五两白银就很不错了,十两白银很少见,想不到吴帆徽封的是二十两白银,也就是这一刻,卢为标忽然觉得,他没有看错眼前的这个少年,尽管说这个少年拜见恩师的时候,没有跪下。 脑子里面的想法转悠了好几遍,卢为标下定了决心。 “谦珏,你能够成为县试案首,也是名至实归,我希望你能够珍惜机会,在接下来的府试中,有更好的发挥,我是相信你的。” 吴帆徽暗暗松了一口气,钱能通神,尽管说这个说法在某些时候行不通,或许知县大人不完全是看在银子的份上,可不管怎么说,他没有下跪这个举措,已经得到知县大人的谅解。 “学生感谢恩师鼓励,一定会加倍努力。” “府试有贴经、杂文和策论三场,与县试之中的面复差不多,不过更加的严格,想必这些,吴氏家族自然有人告知你,我不多说,你虽然很有才华,县试之文章写的很不错,但也不能够掉以轻心,我对你的期望,不仅仅是通过府试,更希望你能够名列前茅。” 吴帆徽点点头,没有回答,他也不需要开口回答。 “府试考生人数众多,延安府所辖三州十六县共计近五百人参加,想要脱颖而出,可不是很简单的事情,我相信你是一定能够通过府试的,到时候可不要忘记告诉我好消息。” “学生记住了。” 卢为标端起茶杯,这是送客的表现,就在吴帆徽起身准备告辞的时候,卢为标突然放下了茶杯,再次开口说话。 “听说贺氏家族族长亲自到你家,对你表示了祝贺,很难得,我在米脂县为官三载,从未见过贺族长亲自出面对谁表示祝贺,看样子你的才华得到了贺族长的认可啊。” 说完这些话,卢为标再次端起茶杯。 吴帆徽起身告辞。 回到家中,吴缅清已经在等候。 吴帆徽没有隐瞒,将知县大人所说的一切都是一字不漏告知了吴缅清,当然,没有下跪拜师,以及封了二十两白银的事情,他是不会说的。 前面所有的话语,都是礼节性的话语,没有多少实质的意思,卢为标见到其他学生的时候,同样会说这等的话语,可最后的一段话,引发了吴缅清的沉思。 等到吴庆超到大堂后面去看酒菜准备如何的时候,吴缅清开口了。 “谦珏,你是如何看知县大人这段话的。” “族长,知县大人这段话,谦珏认为需要反过来听,所谓贺族长认可谦珏的才华,其实就是贺族长不服气,既然不服气,那就要将这口气发泄出来。” “不错,我也是这么看的,好了,府试在即,六月初你就要到延安府去,如今已经是三月末,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准备,你可不要掉以轻心,至于说贺氏家族的事情,我来应对,你就不要分心了。” 吴缅清第一次在吴帆徽的家里吃饭,这样的情况同样是很少见的,吃饭喝酒的过程之中,吴缅清不断的勉励,要求吴帆徽好好读书,争取在府试的时候,取得更好的成绩。 第五十章 结义 看着眼前的书,吴帆徽有些哭笑不得,这是一本《三国志通俗演义》,也是族长吴缅清送给他的第一本书。 少不读水浒,老不读三国。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青少年不要读水浒,以免学着水浒中间的造反英雄每天打打杀杀,将寻常的日子过成了江湖生活,闹得鸡犬不宁,甚至于想到造反,年老的人有了生活的积累和足够的智慧,不要读三国,免得如同三国之中那些人物一样,精于谋略和算计,让年轻人无法捉摸,更让国家不得安宁。 《三国志通俗演义》,其实就是几百年之后的《三国演义》,吴帆徽不知道看过多少遍,包括拍出来的电视剧都看过不下三遍,对其中的人物耳熟能详,诸葛亮就是吴帆徽小时候心中的偶像,羽扇纶巾风袅袅,随时随地能够指点江山,率领数十万大军厮杀,玩弄对方于鼓掌之中,不过长大之后,特别是在参加工作之后,在看过《三国志》后,才知道《三国演义》之中,对诸葛亮是有所拔高的,这个人物寄托了作者对贤者的所有期盼,诸葛亮高风亮节,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呼风唤雨,神机妙算,有着经世济民、开创太平盛世的雄心壮志和能力,可惜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不知道吴缅清送来这本书,究竟是什么意思,是要求吴帆徽精于谋略,还是要求他学习诸葛亮,成为一代贤相,留下万古之名,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当然吴帆徽清楚,吴缅清肯定不想他学习曹操。 可惜从理智和现实的角度分析,吴帆徽不得不承认,三国的所有人物之中,唯有曹操是最为成功的,毕竟魏国是他开创的,挟天子以令诸侯,三国归一、一统天下是他的子孙完成的,从成就和功业方面来说,曹操达到了最终的目的。 读书人内心可以想着学习曹操,但嘴上绝不能说出来,否则你就等着被人骂死。 吴帆徽成为县试案首,不需要每日里到吴氏学堂去上课了,闲来无事,看看《三国志通俗演义》,再次重温其中的经典章节,也是一番享受,再说学堂的塾师况严琦,发生了显著的变化,不在混日子,安心教书了。 吴氏学堂的塾师况严琦,本来是受到了况氏一些影响的,因为吴帆徽成为县试案首,得以在吴氏学堂继续教书,而且其收入明显增加,族长吴缅清奖励五两白银,学生的节敬增多。 除开吴帆徽,其他人是不知道况严琦在吴氏学堂混日子的,这一点吴帆徽也不会说出来,吴明坤、吴明波、吴明富、陈华渠和吴明峰五人学习明显进步,熟练背诵《百家姓》、《三字经》和《千字文》,甚至能够简单解析《三字经》和《千字文》,也被归功于况严琦,至于说吴氏家族其余参加县试的十一名考试,全部都是名落孙山,家族之人也不会怪罪况严琦,毕竟县试的猫腻,大家还是知道一些的。 吴帆徽成为县试案首,也促使况严琦的态度发生变化,他对学堂的学生要求开始变得严格,每日里上课都会出现在教室,一方面督促学生背诵和默写,一方面开始解析四书五经,在况严琦看来,米脂县五大家族的力量将要出现略微的变化,吴氏家族的崛起不可避免,再说吴帆徽成为县试案首,他也有了功劳,若是来年的县试,吴氏家族没有子弟能够通过,岂不是让人怀疑了。 吴帆徽在吴氏家族的地位日渐提升,而吴明坤等人,对他们的老大则是更加的崇拜。 闲来无事的时候,吴帆徽也到学堂去看看,他依旧是到右边的教室,在督促完毕吴明坤等人的学业之后,也将《三国志通俗演义》之中的一些经典的章节,说给吴明坤等人听。 《三国志通俗演义》在几百年之后影响巨大,家喻户晓,可以说大家将其描述的故事当成了真正的历史,不过在这个时代,这本书的名气仅限于较大的城池之内,这完全是信息传播以及读书人稀少的缘故,只有在大城池的茶楼和酒楼里面,才有说书人眉飞色舞的讲述《三国志通俗演义》里面的故事,至于说谋求功名的读书人,没有时间和精力看这样的书。 吴帆徽讲述的《三国志通俗演义》里面的章节,深深吸引了吴明坤等人。 四月上旬,吴帆徽再次到学堂去。 进入教室的时候,他发现吴明坤等人的神色很是严肃,这让他很是奇怪,尽管说他的年龄比吴明坤仅仅大了四岁,可是心理年龄是完全不一样的。 “大哥,您是县试案首,是不是瞧得起小弟。” “吴明坤,你这说些什么话,好好读书,其他的事情不要想那么多。” 吴明坤的脸色微微红了一下,但还是坚持站在吴帆徽的面前。 “大哥,我没有说笑,我和吴明波、吴明富、陈华渠和吴明峰都说过了,我们也要和大哥桃园结义,今后效忠大哥。” 吴明坤可能有些着急,说话的声音很快,将《三国志通俗演义》里面的话语背出来了。 “结为兄弟,同心协力,救困扶危,上报国家,下安黎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共戮。” 吴明坤说出这些话语的时候,吴明波、吴明富、陈华渠和吴明峰等四人整齐的站在他的左右两边,五个人的神情变得严肃而又神圣。 吴帆徽有些走神了,眼前的这一幕,让他想起穿越之前的往事,记得年纪很小、读小学的时候,班上玩的最好的几个同学,也是学着桃园结义,相互之间结拜为异性兄弟,那个时候心里想的不多,也不知道结拜为兄弟究竟意味着什么,而随着年龄的增长,少时的一切逐渐被遗忘,长大之后相遇,回想起小时候的那一幕都是哈哈大笑,但大笑之中也带着感动。 记忆之中那种淳朴的友谊,随着社会的发展、人们精神思想的彻底变化,或者说拜金思想、浮躁情绪的蔓延,逐渐的消失,成为了珍贵、可遇不可求的东西了。 但是这个时代不一样。 尽管穿越不到一年的时间,吴帆徽还是感受到了儒家思想的强大影响力,小孩子出生的时候,就被告诫要忠孝两全,要精忠报国,要舍小利、存大义,不管是士大夫的家族,还是寻常的百姓,对这些教诲奉若神灵,而且这种思想会伴随人的一生,可能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做到,但每个人的思想深处,都盘踞这样的意识。 这也就是为什么一个荒淫无用的皇帝,依旧能够得到膜拜,受尽欺凌的百姓,能够委曲求全,兄弟之间的义气,能够大过于生命,为什么那么多几百年之后匪夷所思的义气故事,会源源不断的发生。 这个时代民风远比几百年之后淳朴,这个时代的人,尽管文盲遍地,很多人大字不识,但是大部分的人重义轻利,一旦许诺就要做到,终生不悔。 所以说,吴帆徽决不能够以几百年之后的心态,来面对吴明坤等人。 稍稍思索之后,吴帆徽开口了,他的语气很是严肃。 “你们知道桃园结义的真正意思吗,那是异性之间结拜为兄弟,那是一辈子的忠心耿耿。” “我们知道。” “今后兄弟之间不管是穷困潦倒,还是大富大贵,不管是郁郁不得志,还是权倾天下,都是要生死相随的,这点你们知道吗。” “我们知道。” “还有最为重要的一点,既然是结义,我是大哥,那你们今后就要听我的,这一点你们知道吗。” “我们知道。” 五个小孩子的声音,还有一些稚嫩,可回答的时候都是斩钉截铁的。 吴帆徽点点头。 “好,散学之后,我在城北等你们。” 米脂城内只有一种被称之为刺槐树的丛树,没有桃树,所以按照桃园结义的要求是做不到的,城北的一蓬刺槐树的前面,一个小土堆已经搭好。 吴帆徽、吴明坤、吴明波、吴明富、陈华渠、吴明峰等六人,每人的手里拿着一炷已经点燃的香,跪在了土堆前面,这一次他们是真正的开始结拜了。 应该说吴帆徽与吴明坤等人,从家族的关系来说,就是兄弟,可他们这次的结拜,相互之间的关系,远远超出家族之间堂兄弟的关系,从这一刻开始,他们就成为了同甘共苦的真正的兄弟。 “我吴帆徽,与二弟吴明坤、三弟吴明波、四弟吴明富、五弟陈华渠、六弟吴明峰再次结拜,我们结为兄弟,同心协力,救困扶危,上报国家,下安黎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共戮。” 吴帆徽站起身,将一炷香插在土堆上面。 吴明坤跟着站起身,将一炷香插在土堆上面,接着走到吴帆徽的面前,恭恭敬敬的跪下行礼,接着,吴明波、吴明富、陈华渠和吴明峰等人相继行跪拜礼。 “好,我给你们提出的第一个要求,就是好好学习,我不是要求你们一定金榜题名,但必须哟学到足够的学识,他日才能够真正的帮到我。” 几个小孩子用力点头。 没有谁会想到,崇祯二年四月这一次不起眼的结拜,竟然会在若干年之后震撼整个的大明天下,其影响力远远超过桃园结义。 第五十一章 明修栈道 时间转眼到了四月中旬。 一个月时间过去,米脂县城内风平浪静,能够引发城内百姓议论的事情,也就是愈发严重的灾荒,以及越来越多的流民,城内百姓口口相传,某些地方已经出现人吃人的情形,那些细皮嫩肉的小孩子成为了最先被注意的目标,流民杀死这些小孩子,就是为了吃人肉。 流民不可能进入到县城,所以百姓议论的过程之中,语气还是略显轻松的,没有感觉到自身存在任何的危险,因为延安府所辖一些地方出现农民的暴动,皇上已经下旨予以剿灭,据说率先闹事的王二和王大梁等头目都被朝廷大军斩杀,故而老百姓认为,这也就是一些饿疯的流民,聚集在一起抢粮食和钱财,并不是什么真正的暴乱。 老百姓是不可能知道事情真想的,他们更是不会相信,陕西的农民暴乱,最终如火如荼,以至于推翻了大明王朝,老百姓不知道朝廷为什么会派遣大军镇压农民暴乱,那是因为现在已经不是简单的农民暴乱,北方部分卫所的军士,因为长时间得不到军饷,还要忍受军官的盘剥,同样活不下去,哗变之后加入到农民暴动的行列之中,而朝廷将所有参加暴乱之人称呼为流寇,这个称呼一直延续到大明灭亡。 县城内老百姓知道的事情,就是粮食越来越贵,一石小米已经涨到八两银子,一斗米要一千文钱,这让他们也无法承受,不得不饿肚子了。 吴帆徽无法去关心这些事情,他无法拯救快要饿死的流民,也管不到王嘉胤、高迎祥、罗汝才等赫赫有名的流寇首领,更无法打探尚未成为流寇首领的李自成、张献忠和刘宗敏等人的行踪,他所关心的是贺氏家族为什么没有动静。 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府试就要进行了,贺氏家族所能够做的努力,或者说破坏,最多也就是到延安府,也就是府试,至于说西安府,恐怕他们还没有这么大的能耐。 贺氏家族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吴帆徽体面潇洒的去参加府试,也不可能容忍吴氏家族逐步的壮大,最终威胁到贺氏家族在米脂县的地位,可为什么这么长的时间过去,贺氏家族没有丝毫的动静,族长吴缅清也没有说到这方面的事宜。 尽管已经是县试案首,吴帆徽的力量还是小的可怜,可以忽略不计,那柄夺来的雁翎刀,依旧埋在地下,包括那块千户符牌,这些东西他还不敢刨出来。 如此情况之下,吴帆徽想要知道贺氏家族会有一些什么算计,无疑是登天。 这就好比是陪着拳手练拳,你不能够也没有办法主动出击,只能够展现最大的能力,腾挪躲闪,避免自身遭受到无情的打击。 这样的博弈让人感觉到憋屈,更是让吴帆徽这个穿越之人无奈,谁叫穿越之初的他如此的羸弱,能够在不到一年时间之内,争取到现如今的地位,算是很不错了。 四月中旬的最后一天,吴帆徽终于来到了祠堂的厢房。 大半个月没有见到族长,猛然看见皱着眉头沉思的吴缅清,吴帆徽还有一丝的不适应。 “谦珏,坐下说话。” 吴帆徽默默的坐下,吴缅清很快再次开口。 “想不到贺氏家族做事情如此的卑鄙,他们太过分了,贺方振怎么说也是举人的身份,怎么做这些下三滥的事情,他以为这样做能够扳倒我吴氏家族吗,做梦。” 吴缅清有些激动,说话的语速稍微快一些,失去了平时的从容。 吴帆徽依旧没有开口,从吴缅清的态度上面,他觉得这一次贺氏家族出手,一定是做的非常过分的,不过他也有些奇怪,贺氏家族出手肯定是隐秘的,吴缅清是怎么知道的。 果然,吴缅清接着诉说事情的原委了。 “贺方振亲自找到了吴庆昙,详细询问况氏的事情,为吴庆昙鸣不平,还保证说让吴庆昙重新出任吴氏家族的族长,为况氏翻案。。。” 吴帆徽觉得不可思议,贺方振的胆子也太大了,这是吴氏家族原则性的大事情,想着在这样的事情上面来算计吴氏家族,这等于是痴人说梦,再说了吴庆昙被吴氏家族剥夺了一切的身份,身边也没有任何可以得到支持的人,没有被驱逐出吴氏家族就算是很不错了,现如今是祈求老天保佑,平安无事就是最大的幸福。 吴帆徽注意观察过吴庆昙,此人性格应该是有些懦弱的,否则也不至于被况氏掌控吴氏家族十余年的时间,而且在吴氏家族清算况氏的时候,吴庆昙屁都不敢放一个,整个就是明哲保身的味道,想着扶持这样的人造反,几乎不可能。 贺方振是贺氏家族的族长,举人的功名,年近七旬,经历过太多风波,做事情周密老辣,可谓是滴水不漏,要不然贺氏家族也不可能在十余年的时间里面迅速壮大,就是如此厉害的一位老人,怎么可能做出如此让人瞠目的事情来。 吴缅清叙述事情的时候,还是有些忿忿不平,但神情并不紧张,看上去不是特别担心。 “谦珏,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些,是让你不要担心,安心的学习,不管贺氏家族如何的算计,我都能够对付的。” 吴帆徽点点头,这样的事情,吴缅清肯定能够应对。 “族长,您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有人发现贺方振找到吴庆昙,两人还在四海楼吃饭,我找来吴庆昙询问,得知了整件事情的经过。” 吴帆徽的脊背有些发凉。 贺方振不可能如此幼稚,如此重大的事情,居然将吴庆昙请到四海楼去吃饭,难道怕别人不知道,难道想着对吴氏家族所有人宣布要算计,这哪里是一个成熟老辣之人做出来的事情,就算是不成熟的少年,也知道需要掩饰的。 贺氏家族究竟卖的什么药。 厢房里面有些沉默,吴缅清已经说完,吴帆徽暂时没有开口。 不过一分钟的时间,吴缅清再次开口。 “我准备去找贺方振理论此事,这是我吴氏家族内部的事情,贺氏家族也太狂妄了,若是他们一意孤行,那我就去报官,请知县大人帮忙理论。” “族长,谦珏以为不能够这样做。” “谦珏,此事你就不要操心了,我已经想好,做出决定了,你好好读书,准备府试的事宜,其他的事情不要管,免得分心。” 吴帆徽怏怏不乐的离开了厢房。 事情到了这一步,他无法阻止吴缅清找贺方振理论,毕竟贺方振做的太过分,就好比是指着你的鼻子跳起来骂,你不可能不反击,就算是泥人也有几分脾气的。 明显不对的事情,明明是一出手就注定失败的算计,贺方振为什么要做,难道他想着给贺氏家族找麻烦吗,就算是贺氏家族在米脂县有着雄厚的实力,可这样的事情闹到知县大人那里,贺方振肯定得不到支持,还会遭遇知县大人的训斥。 贺方振难道疯了,这是傻子才会做的事情。 回到家里,有些郁闷的吴帆徽,翻开了摆在桌上的《三国志通俗演义》,仅仅看了一小会,他的脑海里就蹦出一个词“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将真正的意图隐藏在背后,用明显的行动迷惑对方,使对方产生错觉,从而出奇制胜。 吴帆徽放下手中的书,迅速开始了思索。 贺方振大张旗鼓的找到吴庆昙,挑拨吴氏家族内部的关系,妄图算计吴氏家族,结果这件事情很快被吴缅清知晓,弄清楚原位,并且准备与贺方振理论,甚至不惜闹到县衙去。 此事的错误明显在贺方振,不用过多理论也知道结局,很有可能是贺方振随便找理由搪塞过去,变相承认做错了,知县大人也不可能过多训斥贺方振,毕竟事实没有形成,轻巧的说上几句话,最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得到胜利的吴缅清,一定会非常高兴,甚至可能在家族内宣扬此事。 由此吴缅清会忽略贺氏家族想要做的其他事情。 要知道吴缅清此刻是高度紧张,关注贺氏家族一举一动,不管怎么说,吴缅清也是举人的身份,有着不一般的能力和睿智,且米脂县城只有那么大,贺氏家族的一举一动,吴缅清是能够关注到的。 但是吴缅清在挫败了贺方振所谓的算计之后,会不会疏忽贺氏家族其他的举措和算计,这是说不清楚的事情。 更加重要的是,在如此的争论之中,时间会慢慢的消磨过去,等到贺氏家族真正的算计展露出来的时候,吴氏家族怕是猝不及防,想不到好的办法应对了。 凭借着贺方振的智慧,要做到这一点不是很困难。 吴帆徽几乎是跳起来,准备再次到祠堂去,他要将自身做出的分析告知吴缅清,让吴缅清和吴氏家族做好准备。 还没有冲出自己的房间,吴帆徽就站住了,他不能够这样做,需知人都是有自尊心的,他吴帆徽一个少年都能够判断出来的事情,堂堂的吴氏家族族长、身为举人的吴缅清就想不到,还要他来提醒吗。 这不等于直接扇吴缅清的耳光吗。 第五十二章 管家 眼睁睁看着贺方振的计谋得逞,或者是眼睁睁看着吴缅清陷入到贺方振设计好的坑里,吴帆徽是绝不同意的,毕竟这一场已经拉开序幕的家族与家族之间的博弈,牵涉到了他的根本利益,弄的不好他前面做的一切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落草为寇的日子不好过,吴帆徽可不想走这条道路来争取荣华富贵。 直接告诉吴缅清他的分析肯定是不行的,这会让吴缅清不好受,自尊心遭受极大损伤,直接去侦查贺氏家族的一举一动,更是无稽之谈,他吴帆徽还没有这样的能力。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这让吴帆徽很是郁闷,他能够感觉到危险步步逼近,却找不到最好的躲避办法,更不用说反击对方。 放眼整个的吴氏家族,吴帆徽不知道该找谁商议,他在吴氏家族的地位虽然不错,可回归的时间太短,没有什么真正值得信赖之人,父亲吴庆超在筹谋方面存在差距,只能够老老实实做事情,吴明坤等人的年纪太小,更是无法依靠。 三天之后,吴氏家族族长直接到了县衙,找到了知县大人卢为标,状告贺氏家族族长贺方振,挑拨吴氏家族内部关系,插手吴氏家族内部事宜,卢为标找来贺方振,结果贺方振一口否决,还说吴缅清为此事闹到了贺氏家族,造成很不好的影响,损害了贺氏家族的声誉,要求知县大人主持公道。 这让卢为标很是危难,于是要求两位族长提供证据。 吴氏家族族长吴缅清倒是很快拿出了吴庆昙写出来的证词,时间地点事情等等,一应俱全,说的非常清楚,谁知道贺方振不承认这份证词,说是吴庆昙是吴氏家族前任族长,他以前多次接触,感觉是一个很不错的后生,因为家族内部争斗的事宜,被强行剥夺了族长的职位,吴缅清不过是想着找到理由,彻底算计吴庆昙,让家族内部的威胁不存在,其发现贺氏家族富庶,故而想到办法,嫁祸贺氏家族,让贺氏家族背黑锅,造成重大损失。 贺方振如此说,让事情有些麻烦了。 卢为标一时间也不好决断,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吴庆昙出面作证,不过就算是吴庆昙出面作证了,贺方振死不认账,卢为标也不能够随便断案,要知道贺方振在米脂县的影响力是不一般的,断错家族之间纠纷的案子了,不好交差。 其实卢为标一开始就是偏向于吴氏家族的,这里面的原因不用多说。 贺氏家族与吴氏家族相互掐架,而且两个家族的族长都亲自找到了知县大人,要求断明是非,这可是米脂县的大事情,几乎所有人都关心的,而、刘氏家族和王氏家族更是四处打听事情的原委。 其实不需要打听,贺氏家族专门派人四处宣言,他们一方面说吴氏家族诬陷贺氏家族,图谋贺氏家族的产业,一方面说吴氏家族原任的族长吴庆昙为人正直,是被家族内讧整垮的,现任族长吴缅清妄图斩草除根,所以自导自演这样的一出闹剧。 事情传扬的很快,逐渐衍生出来很多的版本,甚至况氏的事情,也有人拿出来说了。 这让知县卢为标不好随便断案,尽管他内心完全偏向于吴氏家族,也想着拿这件事情来打压贺氏家族的威风,但事情已经传扬开了,而且看样子,贺氏家族颇有些想将事情彻底闹大的打算。 于是卢为标选择了协调,这毕竟是家族与家族之间的矛盾,再说也不是什么你死我活的矛盾,无非是大家打打嘴皮官司,不会伤筋动骨。 协调很是耗费时日,一直到五月初,贺氏家族的族长贺方振依旧是振振有词,坚决说没有做什么损害吴氏家族的事情,而且面对吴庆昙的证词,贺方振说这是伪造的,或者是吴缅清强迫吴庆昙写出来的,根本不可信。 吴帆徽一直都在关注这件事情,他没有想到吴缅清如此之快就将事情闹到县衙去了,让一件对自身很有利的事情,变得含混不清,本来是想着用此事打压贺氏家族的,现在不仅达不到目的,而且还耗费了时间,更加关键的是,县城内已经出现一些传闻,那就是况氏之死、以及吴庆昙贪墨帐房银两等事情,已经引发了怀疑,矛头直接指向了吴缅清。 没有经过太多的分析,吴帆徽隐隐知道了贺氏家族真实的目的,他感觉到自己太小觑某些人了,要知道这件事情的主角吴庆昙,一直都在后面,没有出面作证,也没有表示出来明确的态度,而吴缅清一直都在与贺方振博弈,忽略了这个吴庆昙。 毕竟是做过吴氏家族十余年族长的人,怎么可能那么简单,而且亲生母亲悲惨的遭遇,会不会让吴庆昙也不顾一切,破釜沉舟。 吴帆徽决定要出面了。 有些事情注定就是要秘密进行的,若是吴氏家族大张旗鼓的询问甚至审讯吴庆昙,必定引发贺氏家族的反弹,现在的形势为贺氏家族不断的抬高和吹捧吴庆昙,他们明知吴庆昙不可能再次出任吴氏家族的族长,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目的怕是只有一个,那就是不断的拉拢吴庆昙,护着让吴庆昙彻底下定决心。 这个吴庆昙,身上一定还隐藏着重大的秘密,或者说吴庆昙早就与贺方振有过联系,两人到四海楼去,是故意做的,目的就是让人发现。 吴帆徽首要的目标,就是吴庆昙,可惜他无法动手。 家族有家族的规矩,族长没有同意的事情,其他人是不能够随便做的,做了就是违反了家规,这种事情要是传扬出去了,吴帆徽的名声彻底完蛋。 吴帆徽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吴氏家族的管家。 管家原来是吴缅清的书童,跟随吴缅清身边几十年时间,可以说得到了吴缅清绝对的信任,家族之中的任何事情,管家都应该是知道的,甚至可以说,管家能够对家族之中重大的事情做出一定的决定,至少是能够影响到吴缅清的态度。 吴帆徽决定直接找管家,眼看着时间一天天的推移,贺氏家族隐藏在背后的算计,怕也是要施展了。 管家到家里来的时候,吴庆超尚在帐房,没有回家。 吴帆徽直接将管家带到了自己的卧房。 管家的脸上一直都带着微笑,这种微笑不知道是应付还是习惯。 “管家,吴氏家族与贺氏家族闹得不可开交,县城之内的传闻也很多,明明是贺氏家族无礼的事情,却闹到了这样的程度,谦珏真的是没有想到。” “公子,族长吩咐过了,要求公子安心读书,准备府试,其他的事情不用考虑。” “管家,谦珏接下来的这些话,还请管家仔细斟酌。。。” 吴帆徽开始了详细的分析,包括整件事情的起因,以及闹到了目前的局面,当然他在叙述事情的过程之中,加进了自身的判断。 管家听的很认真,吴帆徽说完之后,他马上开口了。 “公子分析很有道理,这件事情我马上去禀报族长。” “管家,谦珏认为,此事暂时不要禀报族长,若是家族在这件事情上面大动干戈,贺氏家族肯定会出面搅浑水,到时候就更加的说不清楚,让时间白白的流逝,最终贺氏家族出手之时,怕是无法应对了,谦珏今日专门找到管家,就是想着管家能够出面做此事,现如今族长已经成为众矢之的,贺氏家族关注族长的一举一动,故而族长还是继续与贺方振理论的好。” 管家脸上的微笑终于消失,脸色变得严肃,陷入到沉思之中。 一刻钟的时间过去,管家看着吴帆徽,终于开口。 “族长一直都是看好公子的,更是希望公子能够振兴家族,其实族长很明白,贺氏家族如此做,无非是将矛头对准公子,一旦公子的前途被毁掉,吴氏家族崛起的希望基本就破灭了,公子今日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知了我,那我义不容辞,公子不必出面,您现在也是贺氏家族关注的人,整个的事情,我来做。” 吴帆徽的一颗心放下了一半。 “如此谢谢管家了。” “不用,吴氏家族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跟随在族长身边几十年的时间,早就是吴氏家族的人。” “管家说的是,谦珏孟浪了,不过谦珏还有一个要求,管家不管询问到什么事情,都希望能够告知谦珏,谦珏也好做足准备,让贺氏家族的算计不能够得逞。” “公子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管家离开的时候,吴庆超正好回家,两人在门口遇见,吴庆超拉着管家在家里吃饭,管家婉拒了,说是族长还有事情。 吴庆超询问管家到家里来是什么事情,吴帆徽解释管家带来了族长的吩咐,要求他好好读书,不要想着家族之中的事情,这些事情族长能够很好的处理。 吴庆超很是感慨,嘴里不断念叨着族长的好,一直到吴帆徽回答心里有数的时候,才没有继续说了。 吴帆徽脑子里想到的是管家,精明能干,而且忠心,吴缅清身边有这样的人,真是好福气。 第五十三章 真相 “不知道公子还有没有其他的事情,会被贺氏家族抓住把柄。” 管家开口询问的时候,吴帆徽已经陷入到沉思之中。 时间已经到了五月初,还有一个多月就是府试的时间了,气候也逐渐开始炎热起来,米脂县那种带着干燥的闷热,让吴帆徽有些吃不消,骨子里他其实是南方人,更加适应南方温润稍带潮湿的气候。 应该说一切都在吴帆徽的预料之中,贺氏家族果然采取了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计谋,其实早在县试发榜之后,他们就开始了与吴庆昙的接触,因为骤遭大难,吴庆昙的情绪异常低迷,任何一句关心的话语,一个关心的眼神,都会令其感动,而出面与吴庆昙接触的,正是贺氏家族族长贺方振的小儿子贺泯宣。 因为吴帆徽成为县试案首,吴氏家族几乎无人关注已经如丧家之犬的吴庆昙,所以贺泯宣与吴庆昙的接触很是顺利,贺泯宣言语上的关心,行动上面的帮助,没有用多长的时间,就让吴庆昙感激涕零。 一直到吴庆昙接受了贺泯宣上百两银子的资助之后,贺方振才正式出面,到了这个时候,吴庆昙已经无法自拔,他还不起那么多的银子,也不敢在家族内公开这些事情,要知道贺氏家族与吴氏家族已经是矛盾重重。 于是吴庆昙按照贺方振的安排,罗列了吴庆超和吴帆徽的诸多罪名,并且在这些写好的文书上面签名。 接下来事态的发展,印证了贺方振的老辣,他知道仅仅凭着吴庆昙写的这些文书,恐怕没有多大的作用,延安府知府大人过问的时候,知县大人出面作证,所有的文书都失去了意义,于是他果断的抛出了障眼之法,那就是将水搅浑,让吴氏家族与贺氏家族正面交锋,让真相扑朔迷离,让知县大人不好出面说明。 不管是县试还是府试,对于考生的人品要求是非常严格的,绝不能有污点。 吴帆徽尽管是县试案首,可若是有说不清楚的污点,参加府试都不可能。 从目前事态的发展来看,贺方振显然达到了目的,知县大人迟迟没有做出决断,采取了协调这种和稀泥的方式,而这种和稀泥的方式,也让城内的议论愈发的多起来。 知县大人不会总是支持吴氏家族的,在县试案首这件事情上面,知县大人已经算是冒险了,没有十足的把握扳倒贺氏家族,知县大人肯定会及时的收手,至于说吴氏家族与贺氏家族之间的博弈,对于知县大人来说不是最重要的。 管家按照吴帆徽的安排,在做好所有的布置之后,秘密扣押了吴庆昙,不过一天多的功夫,就让吴庆昙说出了所有的事情。 惊骇的管家甚至来不及过多思索,马上就找到了吴帆徽。 管家之所以询问这句话,是从吴庆昙叙述的事情中间感受到的,那就是贺方振一定还想到其他的人,或者说从其他的方面搜集了对吴庆超和吴帆徽不利的证据。 管家的询问,让吴帆徽陷入到沉思之中,脑海里破碎的记忆之中,实在是找寻不到什么线索,不过这方面他暂时不会耗费太多的心神。 “管家,吴庆昙所有的交代,是不是都签字画押了。” “那是一定的。” “我想到的是,知府大人看到了吴庆昙签字画押的诬陷文书,接着又看到了吴庆昙签字画押的交代文书,您说知府大人究竟会相信哪一份文书。” “公子,您说的这一点,我也考虑过,故而在询问吴庆昙与贺方振、贺泯宣见面交谈的时候,记下了所有的细节,包括每次吴庆昙从贺泯宣那里拿了多少的银子,贺方振提出了什么样的要求等等,相信知府大人看见这份文书之后,一定会清楚所有缘由。” “管家,有一个问题,我冒昧了,族长曾经在外地为官,您一直都跟随在族长的身边,若是遇见这种模棱两可的官司,官府该如何断。” 管家当然明白吴帆徽的意思。 “公子的意思我明白,肯定是谁有钱谁就能够赢,谁的力量越强谁就能赢。” “那岂不是说,贺氏家族赢定了。” 管家愣了一下,脸色瞬间发白。 贺氏家族的实力远远强于吴氏家族,其在延安府也有一定的关系,要不然米脂县上一任的知县不会被迫致仕,吴庆昙诬陷的事情,的确是一笔糊涂官司,短时间之内说不清楚,贺氏家族既然动手,就一定会卯足力量,动用各方面的关系,这已经让知府大人内心有所偏袒,就算是最后事情水落石出,府试怕是早就过了,吴帆徽参加府试的机会也就丧失了。 “公子,如此说来,这件事情岂不是没有任何的办法了。” “办法还有,依旧在吴庆昙的身上。” “公子尽管吩咐,我一定做到。” “告诉吴庆昙,他毕竟是吴氏家族的人,被贺氏家族利用,情有可原,不过他要戴罪立功,不管想到什么办法,需要拿到贺方振或者是贺泯宣许诺的文书,保证他的安全。” 管家的脸色再次发白。 “公子,这个可能性怕不是太大,贺方振是老狐狸,怎么可能出具文书啊。” “那就要看吴庆昙的决心了,豁出去没有什么办不到的事情。” “要是吴庆昙不同意怎么办。” “那他全家都不要想着活命,吴氏家族马上将他送到官府去,他的家人则用家法处置。” 管家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不自觉的在吴帆徽冷酷的眼神之下低头。 “公子,事情到了这一步,索性让吴庆昙出面,到官府去说明所有的情况,一切的问题不是都解决了,何必去冒险。” “这个我也想过,还是那个问题,吴庆昙手中没有任何的凭证,官府凭什么相信他的话语,到时候贺氏家族可以出面,说是我吴氏家族逼迫吴庆昙这样做的,那么事情还是说不清楚,依旧是一个糊涂官司。” 管家微微点头,贺氏家族本就打算通过异常糊涂官司,让吴帆徽丧失府试的资格,现在距离府试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若是动作晚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公子,我还有一件事情,吴庆昙究竟要怎么做,贺方振或者贺泯宣才会出具文书。” 管家问到了最为关键的地方,整件事情能不能彻底扭转,就看吴庆昙是不是能够拿到这份文书。 “管家,做贼者心虚,贺氏家族所做的这件事情,一点都不光明正大,他们不断在县城内宣扬,就是要鼓足自身的底气,而他们所依靠的关键,也是吴庆昙,若是吴庆昙出面威胁,要鱼死网破,您说贺方振和贺泯宣会如何做。” “好,不错,这个办法好,可要是贺方振和贺泯宣想到下毒手,这件事情不是更加的说不清楚了吗。” “吴庆昙好歹也做过十余年吴氏家族的族长,难道这点局面都不知道应对,当初他亲手写下文书的时候,就应该想到如今的局面。” 管家匆匆离开,没有耽误一点的时间。 吴帆徽脸色依旧严肃,其实要做好这件事情,还有非常关键的一点,那就是如何让延安府知府大人看到这些文书,确定是贺氏家族的诬陷,知府是四品官员,可以算是地方大员,他吴帆徽不过是县试案首,连童生都不是,不可能直接面见知府大人,要是见不到知府大人,或者说这些文书知府大人看不到,那么所有努力都是白费的,贺氏家族的阴谋就将得逞。 管家先前没有询问这个问题,可能是没有想到,也可能是认为他吴帆徽已经想到解决的办法。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吴帆徽没有退路,这种斗智斗勇的较量,穿越之前的他经历不少,不过那个时候他占据的都是有利的地位,现在则是处于绝对劣势的位置。 吴帆徽早就想过这方面,办法他是有的,但不能够保证绝对的成功,成败各占百分之五十,现在需要考虑的,就是如何增加胜算。 五天时间过去,已经到了五月初三。 管家面带喜色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吴帆徽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他知道吴庆昙成功了。 不过吴庆昙的下场恐怕很悲惨,作为吴氏家族的子弟,而且是前任的族长,居然做出这种卖主求荣的事情,这是任何时代都不能够被原谅的,吴帆徽也知道,就算是吴氏家族不打算追究,官府也要追究的,因为计谋失败的贺氏家族,竹篮打水一场空之后,绝不会放过吴庆昙,他们会继续炮制出来缘由,贬损吴庆昙,将吴庆昙送入到大牢之中,最终置吴庆昙于死地。 这样的事情,贺氏家族是完全能够做到的。 管家从小心的掏出了一份文书,这是贺泯宣书写的一份文书,表示贺氏家族会确保吴庆昙的安全,事成之后会给与其更大的奖赏。 字迹写的有些潦草,但意思很明确,可见贺泯宣是在愤怒之下写出这份文书的。 管家对吴帆徽佩服的五体投地,他真的不明白,不过十四岁的吴帆徽,怎么有着如此的睿智,他日金榜题名,步入官场,岂不是所向披靡。 第五十四章 利弊分析 进入县衙三堂的时候,吴帆徽是很小心的。 此次来到县衙,颇费了一番周折,吴帆徽不敢直接到县衙去,以他县试案首的身份,是可以去拜访知县大人的,可是县衙里面的很多吏员,都是贺氏家族安插的人,自己白天进入县衙,天不黑贺方振和贺泯宣就能够知道消息。 吴帆徽通过上次的那个衙役,约到了知县大人身边的小厮,与小厮在城北见面,简单说明理由之后,足足等候了三天,才在县衙休沐的最后一天,来到了县衙,直接进入三堂。 县衙每月的初一到初三休沐,这个时候吏员可以回家去歇息,享受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县衙的吏员基本都是本地人,他们与知县、县丞和主薄不一样,人家是有品阶的官员,做得好可以升迁,必须遵循朝廷回避的原则,他们不是官,不需要回避,且他们中间,只有很少一部分可能提拔为正九品的主薄,但也需要到外地去做官。 可不要小瞧这些吏员,他们是本地人,有着盘根错节的关系,知县大人发布出来的命令,需要他们去执行的,知县大人需要了解的情况,需要他们去搜集,而且知县一般几年之后就离开了,他们却依旧留在县衙,谁要是得罪了他们,那就甭想有舒服日子过。 县衙的三堂,其实就是知县大人的卧房。 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入三堂的,甚至可以说只有很少一部分人能够进入三堂。 三声咳嗽传来的时候,吴帆徽的心情瞬间平静下来。 “谦珏,我乃是米脂县知县,见你这个学生还要偷偷摸摸,可真的是有趣啊。” 卢为标的语气明显不好,不过这些话语,在吴帆徽听来,却如同天籁之音,看样子卢为标对贺氏家族果然有着很大的意见,同时卢为标对他这个县试案首,也是有好感的。 “恩师,学生也是无奈,事关重大,学生前来拜见恩师,若是被贺氏家族发现,他们定会添油加醋,无中生有,让老师的颜面过不去,如此学生也对不住老师的培养了。” “好了,还没有见过十几岁的少年,如同你这样会说的,巧舌如簧。” 卢为标挥挥手坐下,脸色很是严肃。 “谦珏,不要以为你是县试案首,我就什么事情都会帮着你,不管是贺氏家族,还是吴氏家族,在我看来都是米脂县的家族,家族与家族之间的恩怨,我不好直接插手,还是以协商解决的为好,且这也是民间之纠纷,最好还是双反和解。” “老师,若是一个家族诬陷另外一个家族,且背后的目的不一般,该如何决断。” “说的轻巧,我知道你的意思,关键是哪里来的证据,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我究竟相信谁的,说到底,这件事情也是你们吴氏家族的吴庆昙惹出来的,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就算是吴氏家族遭遇了诬陷,又能够怪谁。” 简短的交谈,让吴帆徽大致明白了卢为标的想法,其实卢为标对贺氏家族有看法了,本来也想趁着这个机会,打压一下贺氏家族的嚣张气焰的,无奈吴氏家族准备根本就不充分,让准备发力的卢为标进退不得,大为火光,内心对吴氏家族肯定也是有看法的。 堂堂七品知县,想要对本县内一个家族动手,却遭遇窘境,如此的境遇,放到谁的身上,都不会特别的舒服。 “老师,若是没有证据,学生怎敢求见。” “哦,你有什么证据,拿出来看看。” 吴帆徽拿出了两份文书,一份是吴庆昙详细交代如何收到贺氏家族的威逼胁迫,被迫写下诬陷文书的事宜,一份就是贺氏家族的贺泯宣写给吴庆昙的承诺文书。 卢为标看的非常仔细,其实这两份文书已经说明一切的问题,当初吴缅清要是能够拿出来这两份文书,事情哪里会闹到今日这一步。 从两份文书之中,卢为标已经感受到了贺氏家族的野心,那就是要让他这个知县彻底的屈服,否则就和上一任的知县有着一样的结局,县衙必须对参加县试的考生仔细甄别,德行有亏的考生是没有资格参加县试的,更不可能成为县试案首,若是贺氏家族要求吴庆昙写下的文书送到了知府大人的手中,那将是什么样的情形。 卢为标脊背有些发凉,他发现自己也不知不觉的进入了贺氏家族设计好的圈套之中,所谓的调和贺氏家族与吴氏家族之间纠纷的决定,是大错特错的,这正好让贺氏家族将水搅浑,不要说知府大人,就算是寻常百姓,听闻事情的经过,也会产生怀疑。 当然,事情的结局,他卢为标不会遭受到多么直接的损害,毕竟审核考生的品性,是县衙礼房需要负责的事宜,大不了知府大人口头训斥他这个知县一番,板子打到礼房的司吏和典吏的屁股上。 事情若真的是如此,卢为标这个米脂县知县,将彻底丧失权威,今后米脂县大大小小的事情,他就要听任贺氏家族摆弄了。 一件看上去不复杂的事情,居然被贺氏家族充分的利用,达到左右知县和县衙的目的,这个贺方振真的是不简单。 卢为标不动声色,放下手中文书。 “谦珏,我料定吴缅清尚不知道此事,都是你暗地里运走的,这可是事实。” “老师,学生也是被逼无奈,贺氏家族直接算计的就是学生,而且学生要是坐实了罪名,更是牵连到了老师,族长正与贺氏家族对决,分不出心思应对这些事情。” “那可不一定,早收集了这些东西,岂不是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族长宽厚淳朴,本以为是简单的诬陷事宜,哪里想到贺氏家族会深谋远虑,学生看老师不也是如此,仅仅以为是两个家族之间的斗嘴,采取了协调处置的办法,免得伤了和气。” 卢为标的脸上露出一丝的笑容,吴帆徽的这句话让他受用。 “谦珏,是不是准备让我为吴氏家族主持公道啊。” “学生当然有如此的想法。” “听你的意思,还有其他想法,不妨说来看看。” “那学生斗胆了。。。” 吴帆徽离开县衙的时候,是卢为标身边的小厮亲自带路的,是从县衙后院的小门离开,没有直接走前面,这也是避免被贺氏家族的人发现,卢为标很清楚,既然贺氏家族能够关注吴缅清等人的一举一动,也就能够关注到他的所有行动。 卢为标没有马上表态,吴帆徽提出来的办法,在他看来是完美的,定会让贺氏家族体会害人终害己的后果,不过是不是这样做,卢为标需要思考。 贺氏家族在米脂县的势力不一般,城内所有人都知道,县衙内部也遍布贺氏家族的人,就连县丞和主薄,对贺氏家族也是另眼相看,此番吴氏家族与贺氏家族之间的纠纷,县丞与主薄两人极力赞成调解,背后肯定有贺氏家族的影子。 从内心深处来说,卢为标对吴氏家族与贺氏家族都不是特别的在意,他不是本地人,家乡太原府城比这里强百倍,而且那些士大夫家族,才是真正的望族,只不过身为米脂县知县,为了能够署理好县衙的事宜,必须依靠这些本地家族。 卢为标在米脂县已经三年多时间,最多还有两年左右的时间,他就会调整地方了,只要他没有出现原则性的错误,就算是得不到提拔,也会到其他的地方去担任知县。 从这个角度来说,就算是和稀泥,只要能够保证米脂县的平稳,也未尝不可。 贺氏家族的咄咄逼人,的确让卢为标很不舒服,自尊心遭受践踏,不过贺氏家族这样做,背后肯定会拿出来不少的孝敬,毕竟贺氏家族也不敢和他这个知县撕破脸,那样的话,究竟是什么结局,还说不清楚。 卢为标注意的是吴帆徽,他愈发感觉到吴帆徽的神秘。 十四岁的年纪,考虑事情异常的周密,甚至超过了吴氏家族族长吴缅清,这个吴帆徽究竟是什么来历,绝不可能就是在马鞍山村长大那么简单,要说能够有着如此缜密心思和不一般睿智的少年,除非是赫赫有名大家族悉心培养出来的少年,或者是皇室中人。 吴帆徽不可能有这样的机遇,毕竟马鞍山村农户都可以作证。 那就是吴帆徽可能有特殊的遭遇,在某个时间段遇见了有着特殊智慧的人,接受了不一般的启迪。 总而言之,卢为标感觉,这个吴帆徽不简单,怕是有着不一般的未来。 快到子时的时候,卢为标终于下定决心,就按照吴帆徽设计的路子做,他隐隐的感觉到,将来自己怕是有依靠这个吴帆徽的时候。 天亮之后,卢为标拿出一封密封好的信函,交给了小厮,低声嘱托了好一会的时间,小厮连连点头。 巳时,小厮在守备衙门几名军士的护送之下,朝着延安府城的方向而去。 小厮的这个行动,没有引发什么人注意,包括贺氏家族都无人特别关注,毕竟小厮经常到府城去。 第五十五章 缓兵之计 吴帆徽是满怀信心离开县衙的,仅仅从离开县衙的方式,他就感觉到了,知县大人应该是同意了他的建议,会采取相应的措施。不过这件事情从头至尾的操作以及决断,他没有打算告知吴氏家族的族长吴缅清,至于说管家,有吴帆徽的嘱托,更是不会开口,也许管家知道族长的脾气秉性,若是在这个时候将所有的计划告诉了族长,一旦族长忍不住,事情再次闹大,吴帆徽做出的安排部署怕是白费了。 五月十日,管家告诉吴帆徽,贺氏家族有人专门前往延安府城而去了,此时参加府试的考生都没有出发,包括贺氏家族的,贺氏家族不应该派人到府城去。 距离府试只有二十五天的时间,吴帆徽已经做好出发的准备,具体出发的时间是五月十五日,而米脂县的考生也基本都是这个日子出发,米脂县距离延安府城四百里地,按照米脂县城内马车的速度,大约需要八天到十天左右的时间,这还是路上不遇见其他意外情况的条件之下,延安府各地的流民大量出现,一路上需要特别小心。 吴帆徽当然是乘坐马车前往延安府城,至于说费用,族长吴缅清已经作出决定,由吴氏家族帐房全部承担,包括一路之上的生活开销和住宿等等,马车夫熟练路线,知道每天行走多少里程,应该在什么地方吃饭,什么地方歇息,包括每天什么时候出发等等。 五月十三日,距离出发只剩下两天的时间,吴帆徽收拾好了所有的东西,吴缅清的意思本来是准备派遣两到三人跟随吴帆徽一同前往延安府城,不过吴帆徽没有同意,这样会增加很多的开销,家族为他投入的钱财已经不少了。 不过快要出发的吴帆徽却是愁容满面,知县大人没有只言片语,吴氏家族与贺氏家族之间的纷争,也还在继续,没有缓和的迹象,难道说知县大人突然改变决定了。 吴帆徽不打算再次去找寻知县大人,他已经尽力,该说的说了,该做的做了,再次去县衙就是画蛇添足,只会适得其反。 五月十四日一大早,吴庆超很早就出门了,临出门的时候告诉吴帆徽,贺氏家族同意调解,不想继续闹下去,调解的仪式将在县衙的大堂进行,由知县大人亲自主持,他也要参加这一次的调解,中午可能不回家吃饭了。 午时,管家突然来到了家里。 吴帆徽正在焦急的等待消息。 “公子,贺氏家族族长贺方振带着贺泯宣,亲自参加了调解,一切都和公子的预料一样,贺方振不承认污蔑中伤吴氏家族的事宜,将所有责任推至吴庆昙身上,但他愿意拿出来五十两白银,表示与吴氏家族和解的诚意,贺氏家族也不愿意继续纠缠在这些事情上面,至于说县衙制定的调解文书,贺方振不愿意署名。” “族长很是气愤,还是想着讨要说法,知县大人也劝解了族长,说此事不适合继续闹下去,旷日持久的争论,对吴氏家族与贺氏家族都是很不利的,贺氏家族拿出来的五十两白银,全部给吴氏家族,视作对此事的终结,今后贺氏家族与吴氏家族要和平相处。” “族长私下里告诉我,贺氏家族拿出来的五十两白银,不进入帐房,全部都交给你,在延安府城需要诸多的开销,你身上银两不够可不行,有了这些银两,足够你所有开销了,族长还是担心,你去参加府试,身边无人陪着,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处理,该怎么办。” 。。。 吴帆徽的脸上,露出了微笑,他已经从知县卢为标的态度上面,看出端倪。 “管家,我身边不需要谁陪着,免得增加了开销,府试的一切事宜,我能够应对,贺氏家族愿意拿出来五十两白银,这是好事情,也能够为我吴氏家族省下一笔开销,管家和我做的这些事情,千万保密,此外家族绝不能惩处吴庆昙,既然答应了不追究此事,就暂时搁置,所有事宜等到府试结束之后处理。” “公子,你放心,我知道如何的应对,你好好应对府试,不用操心家里的事情。” 吴庆超回家的时候,脸上的神色不是很好,匆匆吃过饭之后,就到帐房去了。 未时,管家亲自送来了五锭共五十两白银,嘱托吴帆徽收好。 吴帆徽已经收拾好所有的东西,此去延安府参加府试,算上路途上和考试的时间,前后至少一个半月到两个月的时间,好在考试的时候,气候炎热,吃穿住行方便很多。 申时,吴明坤送来一张纸条,纸条上面写着城北的一处地点。 那里是吴帆徽与卢为标身边小厮上次见面的地点。 城北这处见面的地点,很是荒凉,四周的住户也不是很多。 吴帆徽没有直接到见面的地点,而是在城内转悠了一圈,仔细观察了周遭的情形之后,才绕道前往城北。 吴帆徽见到小厮的时候,发现其脸色有些白,整个的气色也不是很好,他不知道大半个月的时间,小厮专程到延安府去了一趟,因为赶路匆忙,回来之后尚未彻底恢复。 “吴公子,你很小心。” “这是应该的,已经到了关键时刻,谦珏可不想出现什么变故。” 吴帆徽暗暗吃惊,一路上他已经特别注意了,想不到小厮还是知道他所有的行踪。 “吴公子,今日县衙调解的事宜,想必你也知道结果了,不知道你有什么看法。” “谦珏以为,这是缓兵之计,贺氏家族以为所有的谋划已经成功,胜券在握,所以不愿意继续纠缠,同意调解,等着看接下来的好戏,恩师为了迷惑贺氏家族,也就顺水推舟,同意了调解,继续迷惑贺氏家族。” “吴公子,你说的不错,老爷也是这样的想法。” 小厮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的笑容,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函。 “老爷说了,吴公子此番定能高中,不过这一路上需要小心,米脂县参加府试的考生,大都是明日出发,你们可以结伴而行,相互有个照应,也安全很多,我刚刚去了一趟延安府城,官道上流民还是不少,切记白天赶路,夜间在村镇或者城内歇息,万万不要夜间赶路。” “这是老爷给你的信函,小心收好,到了延安府城,拿着这个信函到府衙,求见知府大人,一切就看你的表现了。” “老爷相信你能够应对一切,会在县衙等着你的好消息。” 吴帆徽接过信函,对着小厮深深鞠躬行礼。 “谦珏感谢恩师的厚爱,谦珏曾经说过,滴水之恩,涌泉相报,麻烦告知恩师,谦珏一定尽最大的努力。” 从心理上来说,吴帆徽认为他与知县卢为标是平等的,那是因为他心目之中的理想远大,不过实际情况绝非如此,现如今他还需要一步一个脚印,走稳每一步。 回到家中,吴庆超正在等候,神色有些焦急。 “谦珏,帐房没有开销银子,我已经给你准备了二十两银子,你拿着。” 看见放在桌上的两钉白银,吴帆徽没有说什么,默默的收下,看来贺氏家族拿出来五十两银子如何处理的事情,吴庆超是不知道的。 吴帆徽收好了银子之后,吴庆超再次拿出来一些碎银子,还有一些铜钱。 “这些银子和钱是路上的开销,一路上千万要小心,我已经听到了一些传闻,说是路上的流民很是厉害,刚刚族长已经帮着你联系了,明日一早,县内五大家族的考生统一出发,这样安全很多,贺氏家族还专门派遣了五名护院,护送你们前往府城。” “爹,我知道了,一路上我会小心的。” “我还是担心,你年纪太小,从小就没有出过门,到府城好几百里地,要是路上遇见什么事情了,可怎么应对。。。” 吴庆超还没有说完,红着眼睛的王和翠就从后面来到了堂屋。 “谦珏,这一路上你千万要注意安全啊。。。” 还没有说完,王和翠就轻声的抽噎。 吴帆徽连忙走到了王和翠的身边。 “娘,不用担心,我知道怎么应对的,再说贺氏家族派出了五名护院,一定能够保护安全的。” 吴庆超叹了一口气。 “贺氏家族的护院,也就是保护他们贺氏家族的子弟,真的遇见什么事情了,哪里会顾及到你们啊,你还是要小心,也不知道家族以前是怎么了,护院都没有,这件事情我一定要和族长说说,年内不管怎么说都要找几个护院,九月你还要到西安去参加府试,道路更远,要是没有护院保护,肯定是不行的。” 吴帆徽微微点头,心里却动了一下,大明朝廷以前对大家族护院的配备事情管理的特别严格,不过随着局势的恶化,朝廷的影响力日趋的弱化,地方上某些有钱有势士大夫家族招纳的护院,总人数甚至接近千人,特别是在陕西和山西等北方地方,地方官府和朝廷睁一眼闭一眼,根本就不管了。 看来府试之后,吴帆徽需要考虑护院的事宜了。 第五十六章 住店 前往延安府城的路途上极其的无聊,一同从米脂县城出发的考生有十五人,几乎都是少年郎,大概是家族或者长辈都特别嘱托了,外边很乱,沿路不准惹事,一切行动都要听从安排,所以这些少年郎从出发开始,神色就非常的紧张,看向别人的眼神都不对,好像官道上所有人都是坏人,他们几乎不说话,吃饭的速度很快,歇息的时候也是紧闭房门,没有了少年郎的活泼,这倒是让贺氏家族派出的五名护院感觉到轻松了。 马车夫的确熟悉道路的情况,他们与贺氏家族的护院商议之后,每日里辰时出发,不到申时就找到地方歇息,行程最多不超过五十里地,原则就是白天行路,天黑之前住宿。 夏季昼长夜短,这样的行程很是耽误时间,不过没有谁会提出意见。 沿着官道,吴帆徽看到的情形是惨不忍睹,且不说那些流民,就说官道两边的树木,看不见叶子,甚至看不见树皮,光秃秃的树干好似在愤怒的诉说,地上几乎没有什么青草,他们的队伍经过绥德州、清涧县和延川县的时候,都看见了官道上面活活饿死的流民。 倒是没有族中长辈说的那么乱,官道上的流民人数不是很多,能够看见的那些流民,绝大部分路都走不稳了,风吹能够倒下,这些人是不可能威胁到其他人的,至于说所谓的土匪,大概是见到行走的队伍过于庞大,不知道是什么来历,也不敢动手。 想着在这样的道路上面有什么奇遇,那大概是痴人说梦,沿途见到的那些流民不是个人力量所能够挽救的,吴帆徽眼睁睁看见一个流民,走着走着就倒在了官道上,而他身边的其他流民,甚至眼皮子都没有动动,继续朝着前方漫无目的行走,更加过分的是,有两个流民迅速上前,剥去了倒地之人身上的衣服。 这些流民已经没有灵魂,他们就是活着的尸首,不过也正是这些被逼的走投无路的活死人,最终联合起来,推翻了大明王朝。 吴帆徽被震撼了,那一刻他内心百味杂陈,尽管他从内心里面同情那位壮志未酬的崇祯皇帝,也叹息大明王朝的覆灭,可是眼前见到的人间地狱,让他开始对大明王朝产生了巨大的怀疑,难道说灾荒真的就到了如此的地步,朝廷就真的拿不出来粮食救济频死的百姓。 根据历史的记载,崇祯皇帝曾经在朝中要求文武百官捐献银子,不过效果甚微,崇祯皇帝甚至拿出了宫里珍藏的人参变卖,筹集钱粮,不过到崇祯十七年,李自成攻陷京城之后,居然从文武百官身上搜刮出来三千余万两的白银。 这是巨大的讽刺,至少朝廷之中的文武官员,包括那些士大夫,也就是这个朝代的精英,想到的就是自身的利益,他们不管百姓的死活,也不管大明朝廷是不是能够维持下去,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国破家亡他们的财富根本保不住,这样简单的道理他们不是不明白,可惜他们表现出来的行动,恰恰相反,这究竟是什么地方出现了问题。 恐怕那位崇祯皇帝,自身也是存在巨大问题的。 五月二十四日,申时。 大队人马终于抵达了延安府城。 看见延安府的城墙,吴帆徽松了一口气,无聊的行程终于结束,足足十天的时间。 行程一点都不愉快,一路上贺氏家族的护院,眼睛里面看到的就是贺氏家族的十名子弟,至于说其他的人,他们根本不在意,每一次在客栈住宿,好的房间都是贺氏家族的子弟住宿,好的饭菜也是贺氏家族子弟享用,甚至带在路上的吃食,都只会为贺氏家族子弟准备。 其实其他五人,也是付了银子的,贺氏家族的五名护院,得到的报酬就有这五人出的银子,不要求这些护院一视同仁,那做不到,但至少表面上的关怀要做到。 吴帆徽倒是没有吃什么苦,他身上携带的有碎银子和铜钱,可以买吃的,不过通过这些护院的表现,他更加的小看贺氏家族,尽管延绵了几百年的时间,但贺氏家族最终是无法壮大的,缺乏博大的胸怀,小肚鸡肠,不可能有什么前途。 进入到延安府城,队伍马上就散开了。 马车夫知道住宿的地方,不过除开贺氏家族的十名子弟,其余五人都明确表示,他们不会与贺氏家族的子弟住在一起,大家都不蠢,一路上的遭遇心里有数。 贺家的护院倒是不会勉强,他们本来就认为这五人是累赘,至于说他们拿到了银子的事情,此时肯定是记不住了。 大队人马分开的时候,吴帆徽吩咐马车夫,找一家条件好一些的客栈居住,马车夫点头应承,这一路上,吴帆徽很是照顾马车夫,自己吃什么马车夫就吃什么,而且到了客栈住宿的时候,还帮助马车夫喂马,这让他与马车夫的关系相处很是融洽,反观其他的人,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势,压根就瞧不起马车夫。 马车夫知道吴帆徽是县试案首,很是感激吴帆徽一路表现出来的关怀,所以他竭尽全力照顾,让吴帆徽一路没有吃什么苦。 马车在府城内转悠了约一刻钟的时间,在一家外面看上去不是很起眼的客栈面前停下。 “公子,这家客栈条件很好,住宿和饭食都很不错,价格也不是很高,您住在这里,比他们住的地方好很多。” 吴帆徽点点头,下了马车。 “您先去登记房间,小的在这里等您,一会带您到贡院去看看。” 吴帆徽笑了笑,他知道马车夫夜里不会在府城内住宿,都会在城外住,价格便宜很多,明日一大早这些马车夫就会赶回去,若是能够找到回米脂县的人,那是最好的。 “不用了,还有好些天的时间,我会在府城内四处看看的,这些钱你拿着,在府城外吃住一夜差不多了。” 吴帆徽递过去了一百文钱,马车夫千恩万谢接着。 进入客栈,四周干净整洁,给人很舒服的感觉。 伙计早就迎上来。 “客官,您是住店还是吃饭。” “住店,吃饭也在这里。” “好咧,客官随小的来。” 掌柜的在柜台里面,大概是没有特别注意,也难怪,吴帆徽本就只有十四岁的年纪,看上去还是一个活脱脱的少年。 客栈的房间明码标价,甲等上房一夜四十文钱,如此算住上一个月也就是一两银子左右,加上吃饭等等的开销,一个月二两银子足够了。 吴帆徽可没有觉得这个价格便宜,他很清楚,明末尽管物价飞涨,但银子还是值钱的,若是一个人在客栈甲等上房住上一年的时间,包括吃饭大约消耗二十两银子,而这二十两银子,可以维持一个雇佣丫鬟下人家庭一年的开销。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客栈就是客栈,人家可是要赚钱的。 吴帆徽身上有不少的银子,他必须要住甲等上房,这样安全系数最高。 “掌柜的,来一间甲等上房。” 掌柜的眼睛迅速瞪大了。 “客官,您大概住多长的时间。” “先定一个月的时间,需要多少的定金。” 掌柜的看了看吴帆徽,稍稍愣了一下,大概是感觉到眼前这个少年有些特别,虽然脸上还有一丝的稚嫩,可是眼神不简单。 “五百文钱就够了,不过本客栈的规矩是半月一结算,包括房间和吃饭一并结算的。” “这是一两银子,用完之后要伙计告知我。” “好的好的,甲等上房三号房,这是门牌,客官您收好。” 所谓的甲等上房,也就是三楼的房间,二楼的房间称之为乙等房,一楼的房间则是丙等房了,房间以木质的为主,越是上面越是不容易受到打扰。 甲等上房三号房,也就是从左边开始算靠里面的第二个房间,靠近楼梯的位置,而对面的靠外的房间,则是甲等房,甲等上房称呼为一号房、三号房、五号房和七号房,甲等房则为二号房、四号房、六号房和八号房,二楼和三楼的房间也是如此区分的。 靠外面的房间,受到打扰的时间多一些,有些时候半夜有人住店,发出的声响大一些,外面的客人则会受到影响。 吴帆徽叹为观止,以前在电视里面总是看见有什么甲等上房,今天才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甲等上房是一个套间,外面可以吃饭看书等等,里间则是睡觉的地方,至于说厕所,如今叫做茅房,那对不起了,要么你就到一楼的后面去,要么就是房间里面准备的夜壶。 穿越之后,吴帆徽是第一次住客栈,趁着伙计去打水的时间,在房间里面四处看看,干净还是很干净的,特别是床上的红色蚊帐,以及外间古色古香的木桌,很是惹人注目,只不过整体的格局不是特别协调,透露出来一丝土包子的味道。 不知不觉间,吴帆徽将现如今的客栈,与几百年之后的高档宾馆比较了。 第五十七章 报备 几百年之后的延安,名字非常大,可以说是举国皆知,不过现在的延安,远没有那么大的名气,属于北方的贫瘠之地,险些被朝廷遗忘,近一年来延安府的名气倒也是不错,一方面因为严重的灾荒,另外一方面是因为太多的农民暴乱。本来就是贫瘠之地,地广人稀,出现了这样的情况,可见朝廷对延安是什么样的看法。 毕竟是府城,比米脂县城大了很多,可惜给吴帆徽的感觉,还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农村。 延安府在一片丘陵和大山之中,其中就包括著名的宝塔山、清凉山和凤凰山,府城正处于延河与汾川河交汇的地方,也许是因为长时间的大旱,河内流水很少,几乎就要断流了。 府城比米脂县城还是要繁华很多,人也多了很多,吴帆徽所居住的客栈在南直大街,是延安府城最为热闹的地方,酒楼客栈数量不少,而且酒楼还有说书人,东直大街依旧是官衙所在地,大街两边的房屋就要气势很多了。 城西和城北依旧能够发现荒凉和破败,不少的窑洞分布其中。 吴帆徽用了半个多时辰的时间,在东直大街和南直大街转悠了一圈,他吃到了延安府著名特长子长煎饼,味道的确很不错,价钱也不是很高,每个五文钱,吃下两个煎饼,肚子就不饿了。 当然吴帆徽重点注意的还是府城的东直大街,府衙和贡院悉数都在东直大街,参加府试的考生,要到府衙的礼房报备,也就是将县衙开出来的证明交上去,府衙礼房核实之后,给每个考生发考引,凭着这个考引,考生才有可能进入贡院参加府试。 报备从五月初就开始了,到五月底结束,若是考生错过报备的时间,意味着不能够参加本次的府试,只有来年继续了。 北方的府试,没有南方的严格,也是因为这里的教育水平实在不行,南方的县试和府试,基本都有保结这道程序,也就是要求有秀才担保,保证考生的品行等等皆无问题,原则上县试需要一名秀才保结,府试需要两名秀才保结。 北方则基本没有如此严格的要求,除开北直隶。 但有一点必须保证,那就是考生的确是本人来参加府试,不可能是其他人冒名顶替的,延安府辖下的州县,县衙都会派遣礼房典吏到府衙,辨别本州或者本县的考生是本人来的,典吏的职责很重要,若是有意包庇某位考生,让他人替考,一旦被检举揭发,则典吏会被关进大牢之中,等待严惩,替考之人同样被关进大牢,有功名剥夺一切功名,没有功名则可能被发配,考生则因为品行有亏,被撤销参加科举考试的资格,一辈子都不要想着金榜题名。 其实这种冒名顶替的可能性不是很大,因为就算是通过了府试,也就是获得了童生的资格,没有功名,仅仅被称之为读书人,那没有多大的意义,除非是院试能够蒙混过关,则有可能获得秀才的功名,考得好成为稟膳生员,还能够每月从官府领取禄米。 但越是往上,审核越是严格,想要蒙混的可能性很小。 吴帆徽一行抵达延安府城已经是二十四日,距离报备的最后时间只有六天,所以他的动作还是要迅速一些的,不能够耽误时间。 也许是长途奔袭,一旦抵达目的地之后,很是放松,这一夜吴帆徽睡的特别香,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卯时三刻,这是非少少见的情况,要知道穿越大半年时间以来,吴帆徽的生物钟早就调整过来,戌时左右就睡觉了,卯时左右起身,换做几百年之后,就是不到八点钟就睡觉,早上六点钟左右就起床,这等于睡了足足十个小时。 起床之后,吴帆徽迅速的洗漱,水是昨夜他吩咐伙计备下的,夏天不需要热水。 打开房门的时候,伙计已经在外面等候,不过几分钟时间,热腾腾的煎饼和小米粥就端上来,吴帆徽也没有客气,风卷云涌,以最快的速度吃完,要抓紧时间赶到府衙,毕竟他今日的任务,不仅仅是报备,还有其他的事宜。 下楼之后,客栈的掌柜,早就备好了马车,这也是吴帆徽要求的。 马车朝着府衙的方向而去,路过一处外面看上去很是繁华的客栈之时,吴帆徽发现了站在客栈外面的贺氏家族的护院,他微微一笑,大概贺氏家族参加府试的十名子弟,以及护院都是住在这个客栈的,不愧是米脂县的第一大家族,出门都是要排场的,住的大概也是府城之内最好的客栈。 客栈外面很是热闹,来往穿梭之人不少,估计延安府所辖州县不少参加府试的考生,都是住在这里的,这年月有钱人家还是愿意享受的。 吴帆徽起身迟了一些,他知道贺氏家族的子弟肯定已经到了府衙。 府衙卯时就要点卯,紧跟着是早堂,知府大人安排一天的工作任务,这大约需要一个时辰左右,到了辰时,府衙正式开始办公,参加府试的考生此刻才能够到礼房报备。 马车的速度不快,慢悠悠的,比走路快不到多少的时间,这让吴帆徽有些后悔,毕竟这雇佣马车的钱是他自己掏的,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走路。 报备需要府衙的礼房一个个审核考生,耗费的时间还是有些长的,而且这报备的事宜,并非是一个人完成,也不是一条龙的服务,考生需要手持文书,到礼房各个公房去找人,如此算下来,一个考生完成报备的时间,少则一刻钟,多则半个时辰左右。 果然,吴帆徽到知府衙门,递上路引,在衙役带领之下进入到府衙,礼房外面已经排队等候了不少人,而贺氏家族的十个子弟,几乎站在最前面。 吴帆徽有些懊恼,要是早些来,就能够排到前面去。 礼房已经开始署理政务,前面的考生依次进入到礼房,吴帆徽注意了其中一名考生,从进入礼房的时间开始计算,到最后走出礼房离开府衙,大约是半个时辰的时间,看看排在前面的还有不少人,这让他的心有些发凉。 吴帆徽的预料不错,足足过去了两个时辰的时间,一直到午时,他前面还有近十人,而贺氏家族十名子弟的报备手续已经办理完毕,这十人是一起进入礼房的,也是一同离开的。 午时有半个时辰的吃饭时间,不管省府州县都是一样。 吴帆徽只能够老老实实的等候,不敢想着离开府衙去吃些东西,好在他早上吃的有些多,还感受不到饥饿。 一直到未时二刻,终于轮到了吴帆徽。 从辰时开始排队等候,一直到未时二刻,三个多时辰的时间,也就是六个多小时,看来这参加府试,注定就是一场折磨。 进入到礼房,还有考生在里面转悠,不断将手中的文书递给某一位吏员,诸多的吏员很是忙碌,而坐在左边最上首的就是礼房司吏了,吴帆徽首先要将手中的文书交给司吏审核,等到审核完毕之后,接着将文书交给其他的吏员,而最后一关,就是礼房的典吏开出考引。 各州县礼房的典吏,同样在这里,他们也在来回穿梭,奔波于府衙司吏和典吏之间,刚开始府衙礼房司吏审核文书的时候他们要参加,最后府衙礼房典吏开出考引的时候他们同样要参加,而且他们还要在府试之时守在贡院,看看进入贡院参加考试的是不是考生本人,一直到府试结束他们才会回到州县去。 府衙的礼房司吏是一名中年人,看上去非常的精干,一双眼睛很是有神。 这是各级衙门之中的能吏,他们署理政务的能力很强,他们也是各级衙门之中手握实权的人物。 吴帆徽仅仅认识站在司吏左边的米脂县县衙的典吏,他老老实实将手中的文书递给了司吏,等候司吏的审核。 司吏大概是有些疲倦了,接过文书的时候,有些漫不经心,这样的审核,对于司吏来说也就是重复的机械运动。 不过,让吴帆徽意想不到的情况还是出现了。 看着吴帆徽的文书,司吏的眼睛里面瞬间迸射出来一道精光。 “你是米脂县县试案首吴帆徽。” “是的。” 司吏身边的米脂县礼房典吏也点点头,表示的确是本人。 司吏看了吴帆徽好一会,才开口说话。 “哦,你的文书暂时放在这里,在外面去等候。” 吴帆徽眨了眨眼睛,本想着开口询问,不过屋子里的人很多,他要是开口询问,一定会引发众人的关注。 稍稍思索了一会,吴帆徽怏怏不乐的离开了公房,到外面老老实实等候去了。 这一等又是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一直到申时一刻,府衙马上就要休沐了。 等候在礼房外面的就是吴帆徽一个人,其他的考生先后拿着考引离开,至于说来的太晚的考生,不能够进入府衙,翌日才能够前来办理考引了。 等候了差不多一天的时间,吴帆徽早就不着急了,到了这个时候,着急也没有用。 终于,司吏走出来,手里拿着吴帆徽带来的文书。 “吴帆徽,你跟我来。” 第五十八章 怀柔 延安府知府马懋才的心情同样不好,也是源于灾荒和农民造反。 严格说农民造反的起始地方,并非是延安府境内,而是西安府所辖的白水县,但是暴乱蔓延的速度很快,引发了延安府多地的震动,府谷、宜川和安塞等地先后发生了暴乱,更加要命的是,本来承担镇压农民暴乱的固原边军,因为缺饷,发生了哗变,结果大部分的边军在劫掠了固原州库之后,也加入到农民暴乱之中,导致暴乱的声势越来越大。 皇上震怒,严旨迅速剿灭农民暴乱,陕西各地动作还是迅速的,陕西巡抚李应期调集了诸多的卫所军队,围剿暴乱的军队,其中以商洛道参政刘应遇和督粮道参议洪承畴率领的军队战功最盛,刘应遇斩杀了白水县的王二,洪承畴斩杀了汉南的王大梁,让农民的暴乱逐渐被平息,不过可能是皇上不放心,在三月的时候任命左都御史杨鹤出任三边总督,并拜为兵部尚书,统领剿灭农民起义军的事宜。 三边总督节制陕西巡抚、宁夏巡抚、延绥巡抚,以及甘、凉、肃、西、宁夏、延绥、神道岭、兴安和固原九总兵,驻地在固原州。 杨鹤走马上任之后,采取的主要还是怀柔之政策,念及造反的农民是因为缺衣少粮被迫造反,所以能够投降的一律予以赦免,如此情况之下,下面负责剿灭农民起义军的各级将领无所适从,有的认为就是要彻底剿灭农民起义军,斩草除根,譬如说督粮道参议洪承畴,可绝大部分的还是认为杨鹤之决定是正确的,故而放松了对农民起义军的围剿。 要知道固原绝大部分的边军都加入到农民起义军之中,他们的战斗力不错,绝非流民可以比拟,而且他们纯粹是哗变和造反,知道自身没有了退路,不大可能得到朝廷的赦免,所以想着造反,这就让杨鹤怀柔的政策显得很是可笑了。 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五月底的时候,被逐渐压制的农民起义军,又开始壮大起来,而且大大小小的头目多达百人。 马懋才与杨鹤的想法是差不多的,认为平息农民起义军最好的办法,就是救济遭烧灾荒的百姓,只要稳住了百姓,农民起义军自然会逐渐平息下来。 四月底的时候,马懋才专门给朝廷写去了奏折,详细说了延安府各地灾荒的情况,毗邻府城不远的安塞,都出现了人吃人的惨景,很多饿死之人,暴尸野外,无人收敛,而延安府以北的米脂、葭州和府谷等地,灾荒更甚,其中以府谷最为严重。 已经一个多月过去,朝廷并未说及救济灾民的事宜,关心的仅仅是镇压农民起义军的事宜,要命的是,杨鹤上任之后,督促各府州县,务必运送军粮至固原州,保证大军剿灭农民起义军和招抚投降农民之粮食开销。 府州县库房的存粮,谁也不敢乱动,就算是眼睁睁看着城外流民饿死,也不敢打开,谁要是擅自动了府库存粮,丢失的不仅仅是官帽子,还有可能是性命。 也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府试马上就要开始了。 参加府试的有近五百人,这些人都是经过了县试的,有当年的,也有以前经过县试、但没有通过府试的考生,府试同样是大事情,马懋才不能够疏忽。 五月中旬,相关的准备事宜就开始了,府学抽调人员参与府试之中,马懋才的主要责任,是出考题。 府试分为三场,分别为贴经、杂文和策论,从六月初五开始,至初七结束,历时三天的时间,这三天的时间,所有考生都在贡院,一直到完成了三场考试,才会离开。 阅卷的时间持续十天,六月十八放榜。 马懋才主要出的题目,是第二场杂文和第三场策论考试的题目,这是两篇八股文,题目当然出自于四书五经,至于说第一场的贴经,则是府学的教谕从四书五经之中摘录,由马懋才审核。贴经是考试记诵四书五经的章节事宜,相比较其余两场考试,题目相对简单一些,不需要马懋才亲自出题。 府试和县试比较起来,要严格一些,至少采取了糊名制,但是与院试和乡试比较起来,自由度还是大一些的,从出题目方面就可以看出来,知府出题目的时候,虽说考题出自于四书五经,但可以结合本地的实际情况,对本地的诸多政事进行议论。 其实县试和府试,一直都带有这等的含义,知府和知县希望从考卷之中,得到一些提醒,以便于在署理政务的时候,把握住关键,不过到了院试以上,这种情况基本就不存在了,那就是纯粹学识方面的考校了。 通过了府试,被称之为童生,算是读书人了,但没有功名,也就享受不到诸多的待遇。 童生才有资格参与院试,夺取秀才的功名。 马懋才出题目,还是要借鉴辖下各州县县试的考题,而且各州县的县试案首的文章,一定要送到府衙,马懋才也是要亲自看的,要说四书五经只有那么多,几百年不知道出过了多少的考题,故而出题目这件事情还是有些难的。 今年的府试,出现了小小的意外,那就是米脂县的县试案首吴帆徽,成为了争议人物。 五月中旬,马懋才收到了米脂县知县卢为标送来的信函,紧接着米脂县贺氏家族也送来了信函,卢为标的信函,说及米脂县内吴氏家族与贺氏家族之间的纷争,因贺氏家族对本届县试案首不服气,故而诬陷吴氏家族及县试案首吴帆徽。 贺氏家族的信函,可以称之为诉状,言县试案首吴帆徽品德有亏,没有资格参加府试,应该要取消其考试资格。 马懋才对米脂县的情况略微知道一些,更是知道贺氏家族,毕竟米脂县前任知县,就是因为与贺氏家族发生摩擦,最终灰溜溜走人的。 那个时候马懋才尚未出任延安府知府,上任之后,对这样的事情是颇有微辞的,不过是县内的一个家族,居然逼走了知县,可见其势力的庞大,不过书香门第出身的马懋才,也知道士大夫家族的力量,不是他任内发生的事情,也就不需要刨根问底了。 两份信函,马懋才都仔细看过了,还专门将吴帆徽的文章拿出来仔细看了。 看过之后,马懋才对这个吴帆徽有了不一般的印象,至于说贺氏家族是不是诬告,卢为标的信函之中说的非常清楚。 不过贺氏家族信函之中还说到了一个非常关键的事情,这是卢为标没有做出解释的,若是这件事情真的存在,那么吴帆徽的确没有资格参加府试。 各州县的县试案首,毫无疑问是要通过府试的,这一点毋庸置疑,马懋才也会给辖下知州和知县这个面子,不管这些人的真实能力如何,不过马懋才有自身的原则,那就是这些县试案首,一般情况下不可能成为府试案首,除非是真的有才华。 从吴帆徽的文章之中,马懋才感觉到了异样,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居然能够写出来这等的文章,紧扣米脂县乃至于延安府的实际情况,提出建议,这很不简单了。 吴帆徽一手小楷,看上去也很舒服,仔细看每个字,不是特别好,至少笔锋不佳,但是整体结合,却很整齐,给人的感觉很好。 马懋才迅速找来了礼房的司吏,询问米脂县的考生是否来府衙报备,得知米脂县尚无一个考生报备,他告诉司吏,若是米脂县县试案首吴帆徽前来府衙报备,他要见一见。 知府大人的吩咐,对于礼房司吏来说,就是圣旨了。 安排完毕这些事情之后,马懋才的精力集中到调集粮食前往固原州的事宜了,这一路上都不是很安全,如何将府库的粮食安全运抵固原州,还是要耗费心思的,好在三边总督杨鹤大人,派遣了军士特地来押运粮草,这也让马懋才省去不少的心思。 五月下旬的时候,马懋才将主要的心思集中到府试方面,参加府试的几百名考生,这个时候都应该到府城了,因为这些考生先后到来,府城也变得热闹了很多。 五月二十五日,刚刚在早堂安排布置相关的事宜,马懋才尚未坐稳,礼房的书办就前来禀报,米脂县的考生已经来到府衙,开始了报备。 马懋才马上想到了米脂县县试案首吴帆徽,他再次拿出吴帆徽的文章,仔细看起来,这一次他居然沉入到文章之中,足足半个时辰的时间。 也许是最近出现的事情比较多,马懋才的心思几乎都投入到救济和镇压农民起义军的事情里面,所以他对吴帆徽的这篇文章,有了更多的思考。 申时,礼房司吏亲自来禀报,米脂县县试案首吴帆徽正在礼房外面等候。 马懋才稍稍思索了一会,让司吏带着吴帆徽到厢房去等候。 晚堂申时一刻开始,众人禀报署理政务的情况,持续了大半个时辰的时间。 接近酉时,马懋才才慢慢朝着厢房走去。 第五十九章 好感 在厢房等候了接近一个时辰的时间,吴帆徽是真的有些抓狂了,从辰时进入到府衙,一直到接近酉时,他还是早上吃了小米粥和煎饼,此刻已经是饥肠辘辘,可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只能够在府衙干耗着,无法吃东西,至于说茶水,他根本不敢喝,这东西喝下去,饥饿的感觉更甚。 第一次真切的体会到饥饿的感觉,尽管穿越的第一个月,每天也有些吃不饱,不过刚刚穿越的吴帆徽,主要心思还是关注外界的一切,没有特别注意吃不饱的事情,后来到吴氏学堂去读书,就没有感觉到什么是饥饿了,每顿饭都能够吃饱。 今天是被迫挨饿,滋味的确是不好受,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厢房外面传来咳嗽的声音,吴帆徽迅速站好,略微整理了衣服。 一个身穿四品官服的中年人进入到厢房,此人身体微胖,有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米脂县吴帆徽,表字谦珏,见过知府大人。” 马懋才看着吴帆徽,没有马上开口说话。 这是一个脸上还带有稚气的少年,但是一双眼睛很是特别,平静如深潭,而且这个少年表露出来的是不亢不卑的态度,从容镇定,没有丝毫的畏惧。 马懋才不知道见过多少通过了府试的少年郎,大都是激动且带着畏惧心理的,还没有开口说话,身体就发抖,难以自制,等到他开口说话的时候,有人甚至失声痛哭。 眼前这个少年,给马懋才的第一印象有些特别。 “吴帆徽,你是此番府试的考生,府试临近,本官本不应该见你,不过你身为米脂县县试案首,被言德行有亏,没有资格参加府试,本官不得不慎重,故而要见一见你。” “谦珏明白,愿意接受审查,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马懋才禁不住愣了一下,本以为说出来这些话,眼前这个少年会着急辩解,甚至失态,没有想到还是那么冷静,他的兴趣马上起来了。 “吴帆徽,你要知道,此事很是严重,欺瞒官府,隐瞒污迹,若是查证属实,本官要将你投入大牢之中,等候发配,你不仅不能够参加此番的府试,也无资格参加今后任何考试。” “谦珏明白。” “那好,德行方面有什么亏欠,自己说出来,本官可以酌情处理。” “大人,谦珏扪心自问,不敢说冰清玉洁,但德行方面确无亏欠,否则也不可能成为米脂县县试案首。” 马懋才再次愣了一下,吴帆徽的回答可以说滴水不漏,这也是实际情况,一般来说对考生的审核,县试之前就进行了,而且县试能够通过的考生,审核更加的严格,更不用说是县试案首。 略微沉吟了一下,马懋才决定要切入主题了,他要看看这个吴帆徽,会不会始终都是那么镇定,前面只不过是泛泛而谈,没有涉及到实质性的东西。 其他的方面不用询问,卢为标的信函里面说的非常清楚。 “本官问你,可认识吴宝贵、王宝福和王德才等三人。” “认识,吴宝贵、王宝福和王德才三人,都是米脂县马鞍山村人,谦珏自小就在马鞍山村生活,与他们颇为熟悉。” “可知道这三人名为马鞍山村村民,实则为土匪,甚至勾结流民,意图造反。” “谦珏不知。”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吴宝贵、王宝福和王德才三人,正月曾经到你家拜年,有人证实,你才是他们背后之主谋,你指使他们胡作非为,祸害百姓,谋求不义之财,且你用这些不义之财,在县城购买宅子,贪图享乐,本官还想问你,那吐谷浑马来自于何处。” 面对突如其来的这个问题,吴帆徽还是缺乏了充足的准备,不过他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穿越之前这种讯问的手段用的多了。 几乎没有怎么犹豫,吴帆徽就从怀里掏出了吴宝贵等人画押的文书。 “大人,吴宝贵等人作恶,背后确有主谋之人,只是这人不是谦珏,这份文书请大人过目,吴宝贵等人正月到谦珏家拜年,谦珏劝他们弃恶从善,投入军队之中为朝廷效力,大人若是不信,派遣一人前去调查,一切水落石出。” 马懋才快速看了文书,内心里面,他明白了一切,因为这状告吴帆徽之人,正是马鞍山村的耆老王振贵和里正吴庆雄,至于说两个真正做恶之人为什么要诬陷吴帆徽,道理也很简单,贺氏家族在米脂县有着如此之大的能力,还拿不下区区的耆老和里正。 不过他可不会在吴帆徽的面前表现出来。 “说说吐谷浑马是怎么回事。” 吐谷浑马民间很少,一般都是军马,吴帆徽不过是弱冠少年,骤然有了一匹吐谷浑马,也的确是让人奇怪的,而且这匹吐谷浑马现如今就在贺氏家族。 “谦珏当时在学堂读书,趁着学堂放假三日的时候回马鞍山村,路遇一队人马,看似商队,那领头之人是一位老人,也是书生摸样,谦珏与其交谈,足足有半天时间,耽误了回家之行程,那领头之人谈得兴起,说是耽误了谦珏回家的时间,赠送一匹吐谷浑马,还说他日与谦珏相见之时,谦珏给与他的回报远非一匹吐谷浑马,谦珏拒不接受,那领头之人大笑离去,留下了吐谷浑马。” “后来谦珏带着吐谷浑马回到米脂县城,县城内贺氏家族管家找到了谦珏,以三十两白银和一个宅子,买下了谦珏的吐谷浑马。” 吴帆徽叙述的过程之中,神色平静,甚至流露出来一丝的惊骇,显然是觉得一匹吐谷浑马太过于贵重。 马懋才一直盯着吴帆徽。 吴帆徽这个遭遇,有些过于的奇特,但马懋才选择相信,因为在短短的交谈之中,他已经察觉到这个少年不一般,米脂县知县卢为标发现其是人才,信函之中予以了褒奖,贺氏家族拼命要算计这个少年,显然也是感受到其不一般的能力,至于说那个商队领头之人,不管是读书人还是其他什么身份,肯定是欣赏其能力的,宝剑赠英雄的事宜,还是存在的。 马懋才内心的疑虑完全消失。 相反,对于那个贺氏家族,他内心有了更不好的看法。 “吴帆徽,看样子是有人诬陷你,不知道你认为该如何惩治这些诬陷之人。” 知府大人说出来这句话的时候,吴帆徽也是松了一口气,他的手心已经出汗,要知道这吐谷浑马,是最不好解释的事情了。 “谦珏暂时没有想这些事情,府试在即,谦珏想到的全部都是府试的事情。” “本官就问问你,你认为该如何的处置。” “当然是严惩,若是无心之过,当予以训斥,若是有意为之,则是用心险恶,不可饶恕,应依照《大明律》处罚。” 马懋才禁不住微微的点头,自始至终,吴帆徽的回答都是从容不迫,其提供的证据清清楚楚,不管是谁,断这样的案子,都是轻而易举的。 喜欢有才之人,这是各级官员的通病,马懋才也不例外,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好了,吴帆徽,好好去准备府试,这是你的考引。” 吴帆徽接过考引之后,对着知府大人鞠躬行礼。 “大人,谦珏这里还有一封信,是恩师专门写的,告知学生到府衙之后,要呈送给知府大人。” 马懋才接过了信函,禁不止开口询问了。 “既然怀揣卢大人的信函,为什么刚才不拿出来。” “卢大人是学生的恩师,知府大人责问谦珏,谦珏自当力证清白,不敢连累恩师,现在解释清楚一切的事宜,也应该将恩师的信函呈上了。” 马懋才的手轻微抖动了一下,这几句话留给他的印象绝非一般。 仔细看了看吴帆徽,马懋才挥挥手,端起了茶杯。 离开府衙,天色已经暗下来,吴帆徽来不及高兴,朝着客栈的方向飞奔,他的脸上看不出高兴还是忧愁,快点回到客栈去吃饭,成为他的第一要务,此刻他感觉到自己能够吞下一头牛。 足足吃了三个煎饼,两碗小米粥,吴帆徽才大大的吐出一口气,吃饱的滋味真的是美妙。 一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开始回想在府衙厢房的一切,毫无疑问,他得到了知府大人的信任,而且留下了好感,为了这一次的见面,吴帆徽不知道想过多久,从米脂县城出发的时候,就在不断的筹谋,应该说发挥还是很好的。 不过吴帆徽的脸色还是有些阴沉的,那就是知府大人说到的吴宝贵等人的事宜,不用猜测,这件事情一定是王振贵和吴庆雄两人做的,贺氏家族虽然神通广大,但不可能知道吴宝贵等人的事宜,清楚这里面缘由的,也就是王振贵和吴庆雄了。 其实吴庆雄还是他吴帆徽的长辈,吴氏家族散落在马鞍山村有不少人,想不到在利益的面前,吴庆雄居然卖主求荣。 吴帆徽的嘴里轻轻念叨,他不会放过王振贵和吴庆雄,至于说这对付的办法,很简单,吴宝贵等人的证词,足以要了两人的命,他吴帆徽不仅要两人的命,还要两家的钱。 第六十章 府试(1) 六月初五,卯时一刻。 吴帆徽跟随众多的考生进入了贡院,这一次他已经有些麻木,因为在诸多考生之中,他甚至发现有几位考生都有白头发了。 贡院一共有四个考场,每个考生的考引上面标注了考场以及考棚,大明的贡院南北都是一样,从府试开始,到院试和乡试,考生都是在被几百年之后乘坐鸡笼子的考棚里面做题目,这种考棚高一米五左右,宽一米,考棚里面放有纸笔墨砚,中间一张小桌子,考生就在这张小桌子上面做题目,接连三天的时间,睡觉吃饭都是在这里面。 就算是参加府试的少年郎,都不要想着在考棚里面站直身体。 这大概是朝廷希望读书人要懂得吃苦吧,也通过狭小的考棚,磨一磨读书人的傲气,一旦读书人金榜题名,就不可能再遭受到这样的磨砺了。 考棚的好坏是有区别的,譬如说考棚的墙壁是不是雪白的,考棚顶上的瓦片是不是整齐的,考棚的地面是不是平整等等。 府试的考棚自然是最差的,有些地方甚至积水,需要在府试之前稍稍整理。 延安府倒是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也不知道有好些年没有下过大雨了。 四个考场的门口,分别站着守备衙门的军士,以及州县礼房的典吏,考生除开考引,什么都不准带入贡院,所需要的一切都是官府提供,包括每日里的两餐饭。 夏天的季节,穿着很是单薄,检查也是很容易的。 吴帆徽在第三考场的第二十七号考棚。 天边已经有亮光,四周还是有些黑,四个考场的四名执灯小童,带着排列整齐的考生进入到考场,在每个考棚面前都会停留,让考生进入考棚,一直到本考场的最后一名考生进入考棚,这一切,需要在半个时辰之内完成。 考试开始的时间是辰时。 进入到考棚,吴帆徽首先闻到的是一股霉味,墙壁四周根本没有粉刷,夯实的土墙已经有脱落的地方,若是刮起一阵大风,考生能够瞬间成为灰娃娃。 桌子倒是干净的,可惜年代久远了,木板有崩落的情况,看上去不是特别平整。 木桌上的油灯,还带着污渍,吴帆徽可不敢动手去擦,那样手肯定变成黑色,而且这种污渍轻易是洗不掉的。 小心的将油灯挪到地下,吴帆徽才发现了凹凸不平的地面。 他记得在南京参观贡院的时候,感觉到考棚虽小,但里面很是整洁,地面也很平整。 吴帆徽禁不住要咒骂了,延安府也穷过分了,平整地面的银子都没有吗。 在这里是不好小憩的,吴帆徽只能够静静坐着,微微闭上眼睛,等待第一场贴经考试的到来。 终于,锣声响起,延安府的府试正式开始了。 宣读考试规则为一刻钟的时间。 礼房的书办拿着题目,用洪亮的声音开始宣读考题。 贴经和几百年之后的背诵默写课文差不多,考题上面宣布的是四书五经之中某一个篇章,要求考生将整段或者整章的内容默写下来,一般四书五经每本书上面都会抽出一段原文,譬如说《论语》的里仁篇,那么考生就默写出整篇的内容。 一般来说,九段或者九篇原文,能够默写出来五篇以上,就算是过关了,若是你一篇都写不出来,哪怕后面第二场和第三场考试的文章写的一朵花似的,也不要想着通过府试。 这是最为残酷的考试科目之一,基本就是县试与府试存在,到了院试就不存在这样的考试内容了,四书五经的内容不是很长,也许背诵起来不是很难,但是作为仅仅通过了县试的考生来说,理解背诵就很困难了,偏偏贴经考试,不会要求你整段整段默写,而是抽取其中的第几篇甚至是第几章里面的某段内容,要求你默写出来。 可见这古人的考试,就是想着法的折磨考生。 礼房书办会宣读三遍题目,这期间考生需要聚精会神记录下来题目。 吴帆徽和其他考生一样,赶忙将题目记下来。 接下来,他与其他考试不一样的地方,就是不断的咒骂出题目的人,不管此人是不是知府大人,他本来以为贴经不是那么复杂,谁知道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礼房书办宣读题目都耗费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 难怪贴经考试需要一天的时间。 骂也没辙,还是要老老实实的背诵,而且不能够出声,在内心默背,有些考生不小心念出声来,马上有人前去警告和提醒,要知道这样的警告和提醒,是很能够扰乱考生心智的。 吴帆徽倒是习惯于默默的背诵,穿越之前,很多的电影电视之中,表现那些古时候的教书先生,都是摇头晃脑的读书,这让他看不惯,其实这也是讽刺那些迂腐的读书人。 这一次吴帆徽无法逞能,只能够绞尽脑汁的背诵,在做出了三道题目之后,时间已经到了午时,距离酉时交卷的时候只有三个时辰了。 吃着官府提供的麦饼,吴帆徽逐渐的冷静下来,他发现自己有些慌神了,毕竟穿越的时间刚好一年,接触四书五经也就是大半年的时间,不可能比那些读了好些年四书五经的考生有优势,所以着急也没有用,再说他也不打算将全部九个考题都做完。 如此想,倒是让他逐渐的冷静下来,吃完麦饼,拍了拍衣服,抖落了上面的饼末,眼光转到第四道题目上面,居然轻易就做出来了。 终于到了酉时,整个的考场没有一个人主动站出来交卷。 吴帆徽已经做完了所有九个题目,至于说是不是完全正确,他没有去检查,也没有时间检查了,其实在做题目的过程之中,他已经明白了,相比较来说,他比其他考生有着明显的优势,那就是能够控制自身的情绪,或许有紧张焦躁的时刻,但最多一刻钟的时间,就会提醒自身安静下来,焦躁和紧张历来都是考试的大忌。 譬如说某一个题目实在想不起来,那就跳过去,做下一道的题目,等到下一个题目快要做完的时候,脑海里面的思绪突然出现了,如此又可以转回去做前面留下的题目。 绝不要勉强和强迫自己,始终保持平静的情绪,压制急躁。 也正是在不断调解情绪的过程之中,吴帆徽做完了全部的九道题目。 其他那些考生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很多人不知道转圜,在某一个题目上面卡住之后,就会苦苦思索,甚至于捶胸顿足,更有不停敲打脑袋之人,只要他们嘴里不出声,考场里面巡视之人就不会开口说话,其实这些巡视之人,早就见怪不怪了。 吴帆徽的表现,倒是引发了个别巡视之人的注意,不过考场里面一百多考生,都需要关注,也没有谁特别注意吴帆徽。 时辰到了,所有考生都要放下手中的笔,正襟危坐。 桌上的试卷需要糊名,也就是将写下名字的地方封起来,让阅卷之人不知道这是谁的卷子,糊名之人,都是老手,动作很快,他们在完成糊名事宜之后,会将桌上所有的纸笔墨砚都收走,唯一留下油灯。 糊名事宜完成,试卷被全部收走,接着就有人来发被子了,这是夜间歇息用的,被子发完之后,开始发麦饼,府试的三天时间,考生全部都吃麦饼,能够保证不饿肚子就不错了。 夜间歇息的时候,考场里面有专人监视,考生之间不准交谈,不准开口说话,吃完东西之后,除非你愿意发呆,否则还是睡觉的好。 吴帆徽倒是睡的挺早,白天做题,他一直都在苦思之中,尽管不断调解情绪,保持平静,但背诵默写这件事情,无法投机取巧,靠的就是硬功夫。 还好今后的院试和乡试等等,都没有了这样的考试。 刚开始,吴帆徽睡的不是很香,毕竟睡在鸟笼子里面,不可能完全伸直身体,感觉不是很舒服,更何况这是夏夜,蚊子会时不时的光临,官府可不会提供蚊帐,甚至连清水都提供的很少,无法很好的洗漱。 睡觉也是对意志的考验,还有两场考试,若是休息不好,后两场考试,发挥肯定有问题。 丑时,气候逐渐凉爽下来,吴帆徽终于睡熟了。 一直到锣声再次响起,吴帆徽才醒过来,天已经亮了,他感觉到神清气爽。 接下来的两场考试,吴帆徽是做好了充足准备的,府试和县试有相通之处,自由度相对都大一些,考题尽管出自于四书五经,但写出来的八股文,要符合地方实际情况,不能够过于的空洞,不能够总是照搬照抄古人的东西,要有自己的东西在里面。 再说延安府各地是什么样的情形,吴帆徽是非常清楚的,米脂县知县卢为标操心的那些事情,延安府知府马懋才一样会操心,甚至想的更多。 这就是吴帆徽的强项了,善于分析,善于把握实际。 再说府试贴经、杂文和策论三场考试,最为重要的也就是后面的两场考试,只要文章写好了,哪怕是贴经的成绩不是很好,照样是能够过关的。 第六十一章 府试(2) “子曰: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君子去仁,恶乎成名?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比于是,颠沛比于是。” 这是《论语里仁》之中的话语,这段话的意思是,发财与升官是人人都想着得到的,不用正方的方法得到,是不能够接受的,贫穷与低贱是人人都厌恶的,不能够用正当的方法去摆脱,就不要摆脱,君子扔掉了仁爱之心,怎么能够称其为君子,君子一辈子都不能够离开仁道,紧急情况之下不能够离开仁道,颠沛流离时也不能够离开仁道。 这是一段典型的说教之语,想不到成为了府试的考题。 吴帆徽马上就想到了一个典故,公元前638年的泓水之战。 宋国君主宋襄公有贵族之风,与楚军在泓水交战时,等候楚军渡河,不愿意在楚军渡河杂乱无章的时候动手,也不愿意在楚军刚刚渡河乱作一团的时候进攻,等到楚军摆好阵势之后开战,结果大败,自己也受伤,不久之后死亡。对于这场惨败,宋襄公有着非常经典的评论:“君子不重伤,不擒二毛。古之为军也,不以阻隘也,寡人虽亡国之余,不鼓不成列。” 难道知府大人出这道题目,就是从这个方面予以评价吗。 这是一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争论,有人支持宋襄公,有人反对,隋唐之前,支持宋襄公的读书人居多,隋唐之后,反对宋襄公的人居多。 朱熹的《四书解析》对此没有明确的观点,可谓不置可否。 府试之中出现这样的题目,按说是不应该的,要知道参加考试的是没有任何功名的读书人,要求他们对这段话做出评论,颇有些难度。 吴帆徽很快摒弃了这种想法。 有些时候,想问题不要过于的复杂,那样会让自身陷入到谜团之中。 延安府出现大规模的灾荒,已经有农民造反,朝廷对于剿灭农民起义军的态度是明确的,但是在采取什么办法剿灭方面,是存在分歧的,究竟是以剿灭为主,还是以招抚为主。 不过朝廷自上而下,几乎都是赞成以招抚为主的,这是因为陕西各地出现大规模的灾荒,西安府、延安府、庆阳府等地都上奏了恳求朝廷救济的折子,巡抚衙门和布政使司衙门同样上奏了折子,皇上和内阁看多了这些折子,都认为这是老百姓走投无路情况之下造反的,从某些方面来说情有可原。 既然是朝廷因为缺钱缺粮无法救济百姓,那么在镇压农民起义军的时候,就要实施仁道,愿意归顺的农民,朝廷不再追究,不管其前面做过什么。 这个观点占据了主流,皇上、内阁,以及三边总督杨鹤,都是如此的认识。 既然马懋才在府试的时候出这样的题目,那也就是赞成的。 吴帆徽依旧没有马上动笔,而是静静的思索,若是从泓水之战议论开来,那是没有多大作用的,也是短短一千余字,不可能完全说清楚,就算是吴帆徽这个穿越之人,也不好说宋襄公的贵族之风究竟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 那就只能从当前的实际情况出发了。 对于农民起义,吴帆徽的观点与洪承畴是一样的,那就是要竭尽全力予以扑灭,切忌优柔寡断,历史已经证明了洪承畴的观点是正确的,他甚至想着在文章之中表露出来这样的观点,不过他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纸上谈兵,府试就是这个意思,你不可能去指挥千军万马,不可能做出什么决定,你只能够在白纸上面写下一行字,决定自身是不是能够通过府试,是不是能够取得很好的名气,其他的都与你没有关系。 吴帆徽的观点,必须要符合朝廷的观点,必须要符合知府大人的观点,只有这样他才能够真正取得好的府试成绩。 其实吴帆徽不用操心那么多,就算是他随便的写下文章,堆积古人的观点认识,只要言辞华丽,同样能够经过府试的,毕竟他是县试案首,而且留给了知府大人深刻的印象,通过府试没有丝毫的问题。 可吴帆徽还是不想这样做,既然做事情,就是要尽最大的力量。 思索了足足一个时辰的时间,脑子里面想清楚之后,吴帆徽才开始动笔,他压根不会想到,近五百的考生,唯独他一人从剿灭农民起义军需要实施仁政的角度写下了这篇八股文,以至于他的文章很轻易就被关注了。 三天的府试,吴帆徽吸取了县试的教训,他不会提前交考卷,就算是已经写完了文章,也是静静坐在考棚里面,等到时间结束之后,有专人来糊名。 第二场和第三场的考试,吴帆徽感觉到比较的轻松,而通过第三场策论的题目,吴帆徽更是断定了自身判断的正确。 第三道策论的考题同样出自于《论语》,乃是《学而》的第二篇,“有子曰: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人之本与?” 这段话的意思,是说孝顺父母,顺从兄长,而喜好触犯上层统治者,这样的人很少见,不喜欢触犯上层统治者,而喜好造反的人是没有的,君子专心致力于根本的事物,根本建立了,治国做人的原则也就有了,孝顺父母,顺从兄长,这就是仁的根本。 这道题目,与杂文的题目如出一辙,好比是一个提出来观点,一个就给与了证实,老百姓不是无缘无故想着造反的,都是因为活不下去了,故而各级官府采取仁政,一定能够平息此事的。 吴帆徽只能够按照这个观点写八股文,同时一定要符合朱熹的《四书解析》里面的观点,这些观点在《四书解析》里面倒是很好找。 只是在写这些八股文的时候,吴帆徽自己都感觉到了肉麻,乱世已经到来,迂腐的读书人还在嘴里高喊着什么仁政,难道你可以到辽东去用嘴喊着仁政,让后金放下屠刀,难道你能够嘴里喊着仁政,就让农民起义军烟消云散。 都是一些糊弄人的观点,也正是这些糊弄人的观点,决定了朝廷应对农民起义军的态度,让崇祯皇帝最终自食恶果。 说到底,崇祯皇帝没有什么真正的能力,做一个普通的王爷享受生活还算可以,可是做一个皇帝,那就差的太远了。 六月初七,申时一刻。 吴帆徽拖着疲惫的身体,离开了贡院。 考试结束,贡院不会继续提供麦饼了,下午的吃食需要自己负责,连续三天的麦饼,吃的吴帆徽反胃,麦饼这东西要配上小米粥,不过想想延安府各地遭受的灾荒,想想那些道路上的流民,吴帆徽还是不好意思的,能够有麦饼吃就算是很不错了。 回到客栈,掌柜早就是笑脸相映了,吩咐伙计马上打好水,让客官好好的洗漱,同时吩咐伙计,厨房的饭菜已经备好,等到客官洗漱完毕之后,马上就端上去。 掌柜还特地嘱托了,这顿饭客栈结算,也就是请客的意思,不需要客官自掏腰包。 端进房间里面的菜肴有四盘,一盘卤牛肉,一盘五花肉,一盘蚕豆,一盘炒青菜,还有一壶酒,至于煎饼和小米粥,那是主食了。 看样子这个客栈掌柜还是很实在的,吴帆徽不过是一个少年,吃不了这么多的菜,喝酒也是一个人,其实就这小米粥吃煎饼,就可以吃饱了。 这顿饭,吴帆徽吃的很慢,也试着喝下了两杯酒,通过府试是没有多大的问题了,接下来需要考虑的是院试,只有通过了院试,取得了秀才的功名,才能够算是迈出了入朝为官的第一步,乡试是最为重要的一关,族长吴缅清曾经告诉他,就算是陕西,每次参加乡试的秀才也有上千人,其中能够通过乡试、取得举人功名的秀才,不会超过百人,也就是十人之中都不一定有一人被录取。 考中举人,就算是不能够通过会试,也可以进入国子监读书,接着在吏部备案,等到从国子监肄业之后,被吏部派遣到地方上做官,只不过一般都是从八品的县丞。 当然也有没有进入国子监的举人,一直都热衷于会试,非要谋求一个两榜进士的身份,那样前途就完全不一样了。 就算是三甲进士,外派至少都是七品知县,只是地方的好坏不好说,北方的进士,很少有能够被派遣到南方的富庶之地去担任七品知县的,南方的进士,要么追求留在京城,能够进入翰林院是最好,资格不够也要进入六部或者是都察院,要么就选择北直隶和南直隶等地为官,他们不愿意到北方其他地方做官。 吴帆徽的目的,肯定是两榜进士,至于说今后如何的发展,那是很遥远的事情,路只能一步一步走,基础尚未打好的时候,想得再多也没有多大的作用。 第六十二章 沮丧 府试结束,卷子达到了一千余份,延安府知府马懋才就是不吃不喝不睡,也不可能看完所有的卷子,第一场考试贴经的试卷,他是不需要过目的,这样省去了近五百份的卷子,这些试卷都是有关背诵默写的,比对四书五经的原文就可以了,凡是答对五道题目以上者,试卷会被放到桌上,其余的试卷则是放置在地上。 地上的试卷也不是完全被淘汰的,按照老规矩,若是有县试案首的试卷,则会被挑选出来,其次就是第二场杂文和第三场策论文章写的很不错的,若是贴经完成了四个题目,也是可以过关的。 贴经九道题目全部都答对之考生,试卷也会被单独找出来,只要后面两场的文章勉强过得去,同样能够被录取,通过府试。 不过几年时间过去,尚未出现县试案首没有通过第一场贴经考试的情况。 杂文与策论两篇文章,都需要仔细的斟酌,也就是需要逐篇仔细看,推敲里面的观点,首先看是不是符合要求,其次进行比较,从中选出不错的文章,近一千篇文章之中,大约会选出一百篇,第二场和第三场各有五十篇左右,最终由知府大人来确定,其实这一百篇文章,基本就是本次府试能够被录取和过关的考生所写的了。 完成这个前期阅卷的,主要是府学的教谕,以及从各州县抽调的县学的教谕。 当然知府大人首先会明确阅卷的要求,也就是对如何鉴别文章优劣提出来明确的要求,若是文章之中出现了知府大人提出的观点,那是必须要被选上的。 十天之后,就要张榜,时间还是很紧张的。 从六月八日开始,一直到十三日,一共六天的时间,是诸多的教谕阅卷的时间,从十四日到十六日,一共三天时间,是知府大人阅卷的时间,十七日则是知府大人确定通过府试之考生、以及写榜书的时间,这期间知府大人也会征求诸多教谕的意见。 阅卷开始,马懋才放下了其他的事情,从开头就关注所有试卷情况了。 马懋才内心是有想法的,他在延安府担任知府也是三年多时间了,一直都很是不顺,人家南方的知府日子过的很是滋润,下面的孝敬也很多,他这个知府与南方的同僚比较起来,那就羞于见人了,没有办法,延安府所辖的州县太穷了。 更为恼火的是,接连的灾荒,以及农民的暴乱,让他心力交瘁,巴不得早些离开这个地方,哪怕是到京城的某些清水衙门,日子也舒服很多的。 知府任期一般都是三年到五年左右的时间,二月末的时候,吏部和都察院考察京官,结果有一百多名京官不合格,其实四十多人被降一级调到地方上任职,年纪大的、身体不行的有三十多人致仕,闲着不做事光拿俸禄的近二十人被罢免,还有被查处贪墨的官员八人,直接革职,且投入到大牢之中。 考察京官震撼了地方上的官员,他们想到的不是京官出现了大量的空缺,而是考虑朝廷接下来是不是会对地方官员进行大规模的考察,也按照京官这样处置。 皇上登基之后,励精图治,不仅仅是彻底剿灭了魏忠贤及其同党,而且也在朝廷之中大规模的考察官员,力图改变以前朝廷涣散的局面,皇上还在去年底的时候,诏令会推阁臣,也就是由朝廷诸多的官员推荐内阁大臣。 这些举措,带给地方官员的,不完全是惊喜。 马懋才就很是沮丧,他在延安府三年多时间,没有任何的政绩,甚至连地方上的稳定都难以维持了,被迫给朝廷写去奏折,详细描述了延安府各地遭受灾荒的情况,恳请朝廷救济延安府各地的百姓,言下之意推卸延安府出现农民暴乱的责任。 其实这些年以来,地方官员本就没有做多少的事情,天启年间,朝政风云变化,魏忠贤得志,千方百计打压不听话的官员,依附的官员居多,也有不少官员毫不畏惧,与魏忠贤对着干,皇上登基之后,彻底剿灭魏忠贤,但魏忠贤余党的影响还是存在的,一直到朝中有大臣冒死上疏,言魏忠贤余党为祸更甚,皇上于是下定决心,彻底剿灭魏忠贤余党。 这一切的变化太快,魏忠贤余党被剿灭,原来遭受魏忠贤打压的东林党人,好像开始得志了,很多都是官复原职,不过局势并不是特别的明显,内阁大臣如同走马灯一样调整,地方官员无所适从,不知道该攀附哪一位内阁大臣,或者攀附哪一位朝中有实权的官员。 官场历来都是上下一体,你若是在上面没有什么关系,休想得到好的职位。 马懋才同样相信,这样的局面是不可能出现变化的,内阁总有一天会稳定下来,地方官员还是要有关系,才能够得到提拔,或者受到关注。 不过现在局势尚不稳定,看不清楚朝政会朝着什么方向发展。 这个时候,马懋才就需要展现自身的能力了,那就是多给朝廷写好的奏折。 朝廷在剿灭农民起义军方面,究竟应该持什么样的态度,马懋才完全可以结合延安府的实际情况,提出符合皇上意愿的建议,他这样做是一举两得,既可以通过表露出来新颖的观点,削弱自身为政不力的问题,又可以引发皇上和朝廷的注意。 马懋才当然是同意以招抚为主、以剿灭为辅的观点。 这样符合他的利益,延安府各地出现农民起义军,是因为老百姓遭遇到灾荒,活不下去了,他们造反的目的是想着有饭吃,不至于饿死,朝廷则要从仁政角度出发,采取招抚为主的策略,稳定百姓,一旦百姓稳定下来,农民起义军自然就失去了维持的根基了。 这样的事情,不是一个延安府能够做好的事情,不过延安府知府马懋才愿意承担责任,而且还给朝廷写去奏折,提出建议,且说出令人信服的理由。 马懋才这样做,让皇上和内阁看到了他的忠心,至少能够保住自身的职位,不至于被派遣到南京六部去。 至于说到京城去做官,目前不要考虑,首先稳住了当下再说。 府试的考题,马懋才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两道题目其实环环相扣,前面的题目阐述仁政的重要性,后面的题目继续论证仁政能够产生的效果,只要考生关注延安府面临的实际情况,就可以进行议论,哪怕是扣不住主题也没有太大关系。 不过马懋才也没有抱太大的信心,他甚至感觉到,此次参加府试的考生,没有谁能够想到这个方面,人家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再说了,他所出的两个考题,在《四书解析》里面也是有着很多专门观点解释的。 马懋才希望出现这样的文章,若是能够有十名考生以上有这方面的见解,他就可以大张旗鼓的宣扬,甚至将这些文章也送到京城去,表现延安府教化之功劳。 如此矛盾心理的左右之下,马懋才有些迫不及待的直接看文章了。 连续三天的时间过去,马懋才本人都看了一百多篇文章,可没有一篇牵涉到这方面的事宜,这让他异常的失望,包括教谕看过的考卷,已经接近一半,没有这方面文章的出现。 也就在这个时候,马懋才忽然想到了吴帆徽,凭着他的直觉,认为吴帆徽是会写出来这等文章的,这个米脂县县试案首,在县试的时候写出来的文章,他看过好几遍,文章也是结合了米脂县的实际情况,提出了建议的。 不过马懋才的内心,还是充满了挫败感,他耗费心思出的考题,暂时还没有考生能够明白其中的真正意思,说明这些考生真的就是读书了,什么事情都没有关心,不过马懋才也没有想想,当年他参加考试的时候,也不可能想到这些事宜。 看到吴帆徽的文章,是第四天的上午,还是一名教谕发现了其中的两篇文章,切入点完全符合知府大人的要求,从字体上面来看,两篇文章出自于一个考生之手,文章结合《四书解析》之中的观点,提出了以怀柔之心对待农民暴乱的见解。 教谕马上将两篇文章呈送给知府大人。 马懋才从字体上面,马上就判断出来了,这两篇文章是米脂县县试案首吴帆徽的文章。 他将两篇文章留在自己这里,言下之意就是这两篇文章算是被取中。 一直到教谕阅卷结束,也没有出现同类的文章。 马懋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的希望没有能够达到,仅仅凭着这两篇文章,是不能够说明任何问题的,他精心设计的考题,最终没有得到考生的理解。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马懋才没有仔细阅卷,基本以诸多教谕确定的文章为准,不过吴帆徽的这两篇文章,他看了足足三遍,尽管说里面没有多少具体的建议,但文章的思路完全符合他的初衷,也就是这个时候,马懋对这个吴帆徽,有了特别的看法,他隐隐觉得,这个少年郎的未来,一定是不简单的。 确定府试名次的事情,诸多的教谕也参与讨论了,马懋才摆出了很民主的态度,这让诸多的教谕受宠若惊,以往他们是没有资格参与如此重要讨论的,顶多就是知府大人偶尔问问。 诸多教谕的意见是比较统一的,故而通过府试考生的名单和名次,也在很短的时间之内确定下来,六月十七日未时,一切基本都确定下来,这倒是以往没有出现过的情况。 第六十三章 别样滋味 等待发榜的时间,吴帆徽比较轻松,在延安府城转了个遍,不仅仅是威严的东直大街,繁华的南直大街,也到北面贫瘠的地方去看了,应该说一直到九月,他难得有如此轻松的时间,若是通过了府试,就成为了童生,具备了参加九月份在西安府城院试的资格,满打满算不足三个月的时间,就要赶赴西安府城参加院试。 对于能够通过府试,吴帆徽有着绝对的信心,这不仅仅因为他是米脂县的县试案首,更是因为贺氏家族弄巧成拙的举措,让他给知府大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如此他不仅仅能够通过府试,而且能够获得很好的名次。 在府城转悠的这十天时间,吴帆徽没有接触其他的考生,他没有兴趣,换做几百年之后,府试的考试不过是初中升高中的考试,竞争也是激烈的,但未来还不确定,就算是大家伙关系处的很融洽,也是短暂的,不要多长时间就会彻底忘记。 大明读书人游历,也是在院试高中、取得秀才的身份之后,这个时候已经能够看出一些端倪,哪些人将来能够通过乡试和会试,进入到朝中为官。 在延安府转悠的这些天,吴帆徽也不仅仅是玩耍,他关注了方方面面的情况,包括物价方面、商贸方面,甚至关注了延安府守备衙门的情况,而给他留下的整体印象,是延安府城杂乱无章,还很穷,朝廷对这里也不是很重视。 六月十七日,距离发榜只有一天的时间,吴帆徽早早的回到了客栈,他打算早点歇息,翌日就是发榜的时间,早些起身做好准备,这发榜是一定要去看看的。 肚子不是很饿,吴帆徽吩咐伙计,酉时过后送上饭菜。 站在房间的窗口,吴帆徽看在外面熟悉的后院,后院中间是一些田地,种有花草,也有蔬菜,左右两边各自有一棵树,这是在延安很常见的红叶数,到了深秋的时候树叶通红,非常的艳丽。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吴帆徽非常的奇怪,时间尚未到酉时,难道伙计这么快就送来饭菜了,来到延安府参加府试,他的身边无人陪着,这让他感觉很是自由,但也带着一丝的孤单,好在他有着成熟的心智,能够习惯这一切。 打开门,站在外面的居然是管家和两个精干的年轻人。 这让吴帆徽目瞪口呆,以为自己看错了。 就在吴帆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管家开口了。 “公子,老爷说府试马上就要发榜了,让我们特地来看看的。” “快进来,几百里地,管家你们辛苦了。” 吴帆徽有些语无伦次,内心还是很感动的,这肯定是族长考虑府试结束之后,他是要回到米脂县去的,一路上若是没有人照应,很是困难,继续跟着贺氏家族的队伍回去,有不小的难度,人家怕是不愿意。 进屋坐下,伙计马上上来了,吴帆徽吩咐伙计,准备一桌酒宴,另外安排两个房间,管家紧跟着开口,说是安排两个乙等房间就可以了。 两个精干的年轻人,进屋一小会的时间,就走出屋子,掩上房门站在了外面。 “公子,您离开县城之后,贺氏家族有些热闹,贺方振的情绪很好,还专门在四海楼摆设了酒宴,说是为家族去掉晦气,不过您顺利参加府试的消息传到了县里之后,贺氏家族马上安静下来了。” 吴帆徽本想着问问两个站在屋外的年轻人的情况,凭着他的判断,这两个年轻人有些身手,与贺氏家族的那些护院是差不多的,不过管家没有专门提及,他也不好专门询问。 “不知道管家从县里出发的时候,贺氏家族是什么表现。” “贺方振一直都没有露面,倒是贺泯宣偶尔出现在大街上,不过脸色不是那么好。” “吴庆昙的事宜,族长知道了吗。” “现在知道了,您顺利参加府试,我就将所有的事情告知老爷了,老爷知道后大为吃惊,担心您的安全,派遣我到府城来,本来您的父亲也要跟随前来的,只是帐房的事情有些多,马上就要到秋收季节,很多的事情需要准备,无法前来。” 也许是想到吴帆徽离开米脂县城已经有一个多月的时间,管家特地补充了一句。 “公子家里一切都好,不要担心。” 吴帆徽微微点头,管家将所有事情都禀报给族长,这很正常,毕竟管家对族长是忠心耿耿的,他估计族长吴缅清的内心有一些不舒服,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应该说从这次的府试之后,吴氏家族与贺氏家族表面上的矛盾不会出现,但暗地里的博弈更加的激烈,局势将逐渐朝着不利于贺氏家族的方向发展,这一切都是贺氏家族不知道的。 当然,这种局势的出现,饱含了他吴帆徽耗费的心血。 “管家,府试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府试之前,知府大人专门见过我,还询问了诸多的情况,贺氏家族告状的信函,知府大人一定是收到了。” “哦,知府大人见过公子,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这贺氏家族还真的有本事。” “管家,若是有问题,我还能够参加府试吗。” 管家看了看吴帆徽,脸上露出了笑容。 “是啊,凭着公子的智慧,这些事情都是能够应对的,老爷更是相信公子的能力。” 吴帆徽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他转移了话题。 “管家,这一路上还算是顺利吧。” “很顺利,听闻朝廷免去了延安府所辖各地今年的赋税,我们从县城出发,前往府城的时候,一路都很是平静。” 吴帆徽脸上依旧带着笑容,但对于管家的判断是不会相信的。 官道上的平静,绝不是说朝廷免去了赋税的原因,这农户加之断粮了,什么吃的都没有,你免去赋税有狗屁作用,你要是不免去赋税,到人家家里去收,看得见的就是几个人了,官道上之所以平静,与朝廷剿灭农民起义军还是有一定的关系。 其实官道上以前出没的也就是土匪,真正的农民起义军是不可能盘旋在官道附近的,他们的力量还非常弱小,绝不敢在官道上面照耀,那样就是找死的节奏,至于说多如牛毛的土匪,同样会见风使舵,官府已经派遣大军了,他们继续在官道上劫掠,岂不是找打。 而大军的到来,让各地的守备衙门也有了底气,敢于出城去收拾土匪了。 如此情况之下,官道才会逐渐平静下来。 “和管家一起的两个年轻人是谁,我以前从来都没有见过。” 管家的脸色微微严肃了一些。 “这两人来自于山西,是当年老爷在山西的时候,认识的两个年轻人。” 管家不愿意多提这件事情,吴帆徽虽然有些奇怪,但也不好继续询问了。 内心里面,他对这两个来历颇有些神秘的年轻人,产生了好奇。 吃饭依旧是在房间里面,两个精干的年轻人吃饭的时候也是默默无语,他们吃饭的速度很快,一举一动都是有榜有眼,给人一种很特殊的感觉,这两个年轻人的动作,让吴帆徽想到了几百年之后的特种兵。 两个年轻人没有喝酒,低头默默吃饭,吃完饭之后,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看了看管家,管家对着吴帆徽开口,说是两个年轻人已经吃完饭了,吴帆徽连忙开口,说是请两个年轻人赶路很是辛苦,马上去歇息。 让吴帆徽没有想到的是,两个年轻人依旧站在门外,没有马上去歇息,管家对这一切也很是习以为常,没有要求两个年轻人去歇息。 吃完饭之后,喝了一些酒的吴帆徽,与管家两人到外面走走。 两个年轻人跟在身后不远处。 吴帆徽特意关注了两个年轻人,他发现这两人脸上一直没有太多的表情,似乎对周围的房屋等等没有什么兴趣,但两个年轻人很是注意周围的人,他们距离吴帆徽和管家的距离也不会超过两米到三米,也许是周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情况,两个年轻人整个的身体不是绷的很紧。 吴帆徽和管家转悠了大约半个时辰的时间,回到了客栈。 夜里歇息的时候,吴帆徽所有的心思都集中到两个年轻人的身上了,他愈发的感觉到这两个年轻人不简单,他们究竟是什么身份,是不是族长吴缅清从山西带过来的,穿越一年多的时间,吴帆徽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年轻人。 不到三个时辰的时间,吴帆徽已经感觉到,这两个年轻人,与贺氏家族的那五个护院,有着很大的不同,不管是从气质方面,还是从表现方面,在外面转悠的半个时辰左右的时间,两个年轻人的情绪一直都没有懈怠,时时刻刻都关注周遭的情形。 这样的人,的确是吴帆徽需要的人,但他首先要弄清楚两人的来历,至于说忠心的事宜,那需要相互之间的接触和培养,没有谁会轻易的付出忠心。 带着一丝的困惑,吴帆徽进入了梦乡,他压根不知道,两个年轻人交换在客栈楼梯间巡查,一个上半夜歇息,一个下半夜歇息。 第六十四章 发榜 為您提供精彩小说。 六月十八日,发榜的日子,卯时就有考生守候在府衙外面了。 发榜的这一天,吴帆徽卯时二刻才从客栈出发,前往府衙,他没有雇佣马车,客栈距离府衙的距离也不是很远,走过去最多一刻钟的时间。 跟着他一同前往府衙的是管家和两个年轻人。 来到府衙的时候,这里已经很热闹,绝大部分的考生都来了。 吴帆徽没有朝着前面挤,反正张榜的时候,衙门里面有专人会大声宣读榜单的,不管怎么说,通过了府试就被称之为童生,也就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了。 吴帆徽首先注意到的还是贺氏家族的那十名子弟,他们身边陪着的是五名护院,此刻看着这些护院,将其与他身后的两面年轻人比较,吴帆徽相信,贺氏家族的这五名护院,绝不是身后两个年轻人的对手。 家族的护院,也有经历过血火锤炼的,但那样的人很少,大部分都是凭着一幅还不错的身板,就成为了某个家族的护院,颇有些装点门面的味道,真正遇到危险的时候,很多护院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 快到辰时,府衙大门的侧门打开,考生已经有些躁动了。 吴帆徽一直很平静,他有着充足的自信,反正通过府试没有什么问题,何必激动。 能够通过府试的考生一般为五十人,这五十人的榜单,一共四张,第一张是第三十一名到五十名,一共二十人,第二张是第十一名到三十名,也是二十人,第三张是从第二名到第十名,一共九人,第四张只有一个人的名字,那就是府试案首了。 一般来说,第一张榜单公布的人选,今年的院试基本没有什么希望,还需要回家去好好的读书,争取来年的院试能够有所突破,第二张榜单上面公布的人选,有一部分可能通过院试,成为有功名的秀才,第三张榜单上面公布的人选,希望就很大了,落选的一般不会太多,第四张榜单上面的府试案首,那是一定会通过院试的,而且很有可能成为廪膳生员,能够每月从官府领取六斗禄米。 辰时,锣鼓敲响,府衙礼房的书办,手里托着榜单,在两名衙役的跟随之下,来到了府衙外面的墙边。 一些考生往前拥,大概是想着最早看见榜单。 管家也不自觉的朝着前面移动,他已经打听清楚了,米脂县前两年的县试案首,全部都是在这张榜单的上面,吴帆徽倒是没有动,管家看见吴帆徽没有动,也停止了脚步。 榜单被粘贴出来,一名衙役开始大声的宣读榜单,周围的人逐渐安静下来,名单在榜单之上的人当然是高兴的,但也不会失态,毕竟这只是府试,而且是第四张榜单,就算是高中了,今后的任务也是很繁重的。 吴帆徽听到了其中一个熟悉的名字,应该是贺氏家族的一名子弟,他看向贺氏家族子弟站立的位置,一些人正向着其中一个人表示祝贺。 榜单念完,没有吴帆徽的名字。 管家有些吃惊,他看了看身边的吴帆徽,根据他的了解,吴帆徽去年才进入到吴氏学堂读书,尽管做事情老辣,考虑细致,可是学识方面,应该是有所欠缺的,这东西毕竟不能作假,至于说吴帆徽成为了米脂县县试案首,管家也认为是吴氏家族与贺氏家族暗中较量的结果,吴帆徽还是运气好,得到了知县大人的重视,才成为县试案首的。 依照管家的理解,吴帆徽能够在府试的时候榜上有名,就算是很不错了,至于说老爷看重吴帆徽,管家内心不是很赞同,他觉得吴帆徽能够成为老爷很好的帮手,可是想着在科举考试上面得到什么好的出路,还是不大现实。 管家的脸色微微有些变化,难不成吴帆徽尽管是米脂县县试案首,也不敢保证这次府试能够榜上有名,虽说吴帆徽见过知府大人,谁知道贺氏家族在府城的关系究竟如何。 辰时一刻,第二张榜单出来了。 衙役开始大声念着名字,吴帆徽依旧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依旧是贺氏家族的子弟,和前一张榜单一样,上面依旧没有吴帆徽的名字。 管家的脸色微微有些变化了,不过他身边的吴帆徽,依旧神定气闲。 吴帆徽的这种平静,不能够消除管家的担心,因为榜单上面,已经有两名贺氏家族的子弟名字,要说知府大人若是对贺氏家族有意见,怎么可能让贺氏家族子弟通过府试,而且他从米脂县城出发的时候,也没有发现贺氏家族有什么慌忙的举措,无非就是族长贺方振没有出面而已。 两张榜单已经公布了四十名通过府试的考生名单,应该说吴帆徽不出现在第一张榜单之中,就应该出现在第二张榜单之中,那说明知府大人的确是照顾吴帆徽的。 剩下只有两张榜单了,就是府试案首和第二名到第十名的考生,这些人的学识的确是很不错的,参加院试也有很大的希望,知府大人可以照顾州县的县试案首,但是在确定通过府试前十名的事情上面,肯定是严格把握的。 管家忍着没有开口说话。 吴帆徽同样没有开口说话,此刻他还是有信心的,他的文章算不上惊世骇俗,毕竟没有达到那样的水平,而且都是依据自身的理解写出来的,没有想着抄袭,再说几百年之后,有关科举考试的八股文,流传下来的也的确没有什么惊世骇俗的文章。 科举考试的八股文,不可能有很长的生命力,因为这是敲门砖,一旦读书人获取到了功名,真正的不如官场,八股文不知道被扔到什么地方去了。 吴帆徽唯一担心的就是一件事情,那就是他在府试之中表达出来的观点,是不是不符合要求,或许知府大人就喜欢华丽的堆砌,不希望八股文牵涉到什么实质的内容。 但内心深处,吴帆徽是否定这个观点的,写文章要求言之有物,几千年来都是如此,没有谁喜欢空洞的文章,何况知府大人是地方官员,更多的接触到实际,能够看到那种符合现实情况的文章,肯定是欣赏的。 辰时二刻,第三张榜单出来了。 这一次关注的考生多了很多。 衙役更是大声念着名字。 衙役的精神肯定是非常好的,每一个被念到名字的考生,上前去核实的时候,都会给衙役一些喜钱,多少不定,不过名次越是靠前的,给的喜钱肯定是越多,所以衙役到了这个时候,精神是越发的好起来。 这一次,吴帆徽集中精神听了名字。 没有他熟悉的名字,看样子米脂县参加府试的二十名考生之中,最多也就是三个人能够过关,其余的考生铁定被淘汰,只有参加下一次的府试了。 府试三年举办两次,明年要举行乡试,府试是不会进行的,也就是说被淘汰的考生,只有后一年来参加府试了。 衙役念得很是起劲,被念到名字的考生,笑着挤到了前面,看清楚榜单上面自己的名字之后,会掏出钱财递给衙役,衙役也会笑呵呵的对考试表示祝贺,毕竟人家已经是童生的身份,怎么说都是读书人了。 衙役念完了名字,依旧没有听见吴帆徽的名字。 管家的脸色发白,仅仅还剩下一张榜单,只有一个人的名字没有公布,那就是本次府试的案首,管家绝不相信吴帆徽能够成为府试案首,连续好几年的时间过去,延安府尚未出现这样的情况,县试案首通过府试成为童生是一定的,但不会两次都成为案首。 若是吴帆徽落选了,对于老爷的打击是非常大的,毕竟老爷在吴帆徽的身上倾注了心血,尽管说吴帆徽很年轻,还有的机会参加府试,但吴帆徽若是不能够通过此番的府试,不仅开创了县试案首不能够通过府试的纪录,也印证了贺氏家族在与吴氏家族的较量之中获取了最终的胜利,接下来吴氏家族将要面临严峻的挑战,面对极其不利的局面。 吴帆徽自身也有些嘀咕了,这究竟是怎么了,要知道参加此次府试的有近五百人,他可不敢说自己是所有人中间最厉害的,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他只能够保证自身有着熟悉历史的金手指,可不敢完全保证其他的事情。 考生散去的不多,都在等着最后的一张榜单,尽管绝大部分的人,知道这个案首肯定不是自身,但他们也想着知道本次的府试案首究竟是谁,有着什么样的来历,这府试案首通过院试是肯定的,而且有可能连战连捷,通过明年九月的乡试。 贺氏家族的子弟依旧没有离开,他们此番来参加府试的一共有十人,能够有两人通过府试,就很不错了,至于说其他几个家族的,李氏家族、刘氏家族和王氏家族,肯定是没有希望了,就说吴氏家族,也没有多大的希望了,尽管说吴氏家族的那个吴帆徽,是米脂县的县试案首。 贺氏家族的这些子弟,要等着最后的一张榜单出来,接下来他们就可以大张旗鼓的宣扬了,米脂县的县试案首没有通过府试。 第六十五章 府试案首 最后一张榜单出来的时间稍微晚一些,会在巳时发布,距离第一张榜单足足相隔一个时辰的时间,这也专门突出府试案首的身份,人家可是近五百名考生之中的第一名。 有那么两分钟的时间,吴帆徽有些茫然,他甚至感觉到穿越的自己在做梦,也许一梦醒来,就到了几百年之后了,眼前的一切都是不真实的,不过他很快掐断了这样的想法,这是软弱的表现,更是不自信的表现。 与知府大人见面的一幕幕,如同电影一般在脑海里面闪过,自己是不可能落选的,要是寻常的少年,也许不能够明白知府大人的态度,可他有着成熟的心智,完全能够读懂知府大人的部分心思。 事实很残酷,只有一张榜单了,也只剩下一个人,那就是府试案首,其余四十九人的名单全部都公布了,上面没有他的名字,榜单是不会错的。 难不成他这个米脂县县试案首,将继续一路高歌,成为府试案首。 身边的管家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话,脸色也变得有些阴沉,大概是想到了吴氏家族与贺氏家族之间的博弈事宜,吴帆徽没有特别在意管家的表情,他能够理解管家的心情,管家明白其中奥妙,知道府试不仅仅是他吴帆徽个人的事情,面对这样的局面,内心定是不好受的。 等待的过程有些漫长,吴帆徽努力平复心情,他还有那么一些自信。 也就在这个时候,贺氏家族两个榜上有名的子弟,在一名护院的带领之下,朝着这边走过来,这两个少年,吴帆徽是知道的,一个是贺思遥,一个是贺思竣,两个人都是贺方振嫡亲的孙子,在公布出来的名单之中,贺思遥是第二十七名,贺思竣是第四十一名。 等待榜单的考生人数很多,没有谁特别注意这三人,大家还在低声说话,可能是预测本次的府试案首究竟是谁。 吴帆徽也没有特别注意这三人,他还在沉思之中,不过身边的管家看得很清楚。 “公子,贺方振的两个孙子贺思遥与贺思竣过来了,恐怕是和您说话的。” 吴帆徽有些漠然的看了看慢慢走过来的三人,为首的那个贺思遥,就是当初贺氏家族要求明确为县试案首之人,此人看来还是有一定的学识,毕竟在近五百人之中,能够名列第二十七名,而且若是好好的发挥,院试也是很有希望的。 一个多月前,吴帆徽跟随大队人马前往府城的时候,基本就认识了同行的其他考生,毕竟在一天十天的时间,虽说没有什么交流,但简单的介绍还是有的。 “吴公子,府试结束之后,是否一同回去。” 贺思遥已经十七岁,年纪刚好合适,这个年纪若是通过了院试,成为了秀才,也是很不简单的,至少在北方,算是大有前途之人了。 “谢谢贺公子的好意,恭喜你高中了,回去之前,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办理。” 吴帆徽禁不住仔细看了看贺思遥,脸上带着笑容,透露出来一丝的得意,毕竟是年轻人,府试高中一定是很高兴的。 一个不是很和谐的声音传来。 “吴公子是县试案首,此番府试一定是要高中的。” 这句话是站在贺思遥身后的贺思峻说出来的。 吴帆徽冷冷的看了一眼贺思遥与贺思俊,其实贺思俊比贺思遥还要大一岁,已经是十八岁的年纪,学识也算是不错的,至少能够通过府试。 “贺思峻,借你的吉言了。” 贺思遥看了看身后的贺思峻,本来还想着开口说话,不过他看见了吴帆徽的脸色不是很好,拉了拉贺思峻的衣袖,对着吴帆徽笑笑,转身离开。 贺思遥的笑容,吴帆徽看的很清楚,那是不服气的笑容,大概是认为县试案首非他莫属,通过此番的府试,就比较出来了,吴帆徽这个县试案首,几乎已经在府试之中名落孙山,这岂不是证明米脂县真正的县试案首,应该是他贺思遥。 年轻人之间不服气,想着证明自身的厉害,这很正常,穿越之前的吴帆徽,上高中的时候,也曾经和他人比着谁的学习成绩好,不过那种比拼和单纯,不带有其他的意思。 这个贺思遥就不简单了,明明前来是想着羞辱他吴帆徽的,却开口询问是不是一同回到米脂县去,贺思遥不可能没有看见他身边的管家,也知道回去大家不会一路。 厉害的不仅仅是他吴帆徽,可不要小瞧古人,否则今后会吃大亏。 刚刚的这个小插曲,没有引发大多数的人注意,不过站在吴帆徽不远处的几个人还是听见了,他们看向了吴帆徽,眼神变得有些奇怪,大概是觉得米脂县的县试案首,难道会落榜,这就太奇怪了。 “公子,府试结束之后,还是早些回去,怕是有很多事情要应对的。” “管家,我明白,不是还有一张榜单吗,不用着急。” 管家的脸上几乎就没有什么表情了,按照他的脾气,刚刚贺思遥与贺思峻说话的时候,他会强力反驳的,不过人家说话很是注意,明明是挑衅,却没有露出獠牙,这等高深的进攻之道,让管家也是无可奈何。 管家已经陷入到沮丧之中,他跟随老爷身边几十年的时间,看见了老爷为家族所做的努力,本来老爷是有机会得到提拔的,甚至有可能出任某地的知县,但是因为家族的事宜,老爷被迫留下来,再次出任吴氏家族的族长。 老爷为了家族,的确做出了巨大的牺牲,要是结局好,那是皆大欢喜的,可要是结局不好,管家都为老爷感觉到不值。 吴帆徽这种平静的态度,在管家看来,也是装出来的。 事已至此,只能够回去想办法应对了。 锣声终于响起,巳时已到,最后的一张榜单被礼房的书办托出来。 四周变得有些安静,这份榜单上面就是一个人的名字,此人就是府试案首。 围着榜单的人群,自觉的朝着后面退让出来一些位置。 书办走路的速度明显慢了一些,走到墙边的时候,也没有着急打开榜单张贴。 周围出现小声的议论,书办才看了看众人,打开了榜单。 “己巳年延安府府试案首是。。。” 就连宣读榜单的衙役,这个时候也卖关子。 “米脂县吴帆徽。。。” 洪亮的声音传来的时候,管家脸上的颜色骤然变化,整个脸都红了,他顾不得身边的吴帆徽,急忙朝着前面挤过去,一边挤着一边嘴里开口劳驾,说是府试案首是他们家公子。 终于挤到了前面,榜单已经张贴,上面赫然三个大字:吴帆徽。 这绝对不会错了。 “哈哈,公子是府试案首啊。。。” 管家忍不住大笑出声了。 吴帆徽在身后两个年轻人的陪同之下,朝着前面挤过去,此刻已经有人知道他就是府试案首,大家自觉的闪开了一条路,更多的人眼睛里面透露出来的是吃惊的神情,这个吴帆徽,看上去很是年轻,估计也就是十四五岁左右,如此的年纪就是府试案首了,肯定会通过接下来的院试,可真的不简单了。 吴帆徽终于走到了榜单的前面,他神色平静的看了看榜单,上面的确是他的名字。 从怀里掏出了一两碎银子,递给了大声报榜单的衙役。 “恭喜吴公子成为府试案首,小的给您祝贺了。。。” 通过了府试,就是童生,有了读书人的身份,衙役见到之后,行礼是很正常的,更何况吴帆徽掏出来的是足足一两碎银子,这可以让衙役维持家中好长时间的开销。 贺思遥与贺思峻等人的脸色早就变化了,他们不再继续停留,匆匆转身离开,通过府试的喜悦荡然无存,就在刚刚快要张榜的时候,他们故意挑衅了吴帆徽。 很快,周围出现了低声的议论,原来今年的府试案首吴帆徽,就是米脂县县试案首,连中两元,非常不简单了,延安府的府试,好长时间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了。 绝大部分的人都是羡慕,看看人家,年纪不大,就是县试案首和府试案首,说不定还会成为院试案首,到那个时候就是小三元了。 连续的县试和府试的案首,想不引人注目都是不可能的。 吴帆徽也没有过多的停留,他在确定了榜单之后,转身就朝着客栈的方向走去,此刻的他,内心是激动的,但他不愿意在大庭广众之下表露出来,只能够强忍着。 县试案首和府试案首,穿越的吴帆徽根本就没有想到,连续博弈的成功,让他高兴,更让他高兴的是,穿越的金手指能够发挥出来巨大的作用,缜密的思维,熟知的历史,睿智的决断,人心的剖析,让他能够一步步的闯出一条大道。 管家和两个年轻人紧跟在他的身后。 管家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万万想不到吴帆徽居然是府试案首,当然这也意味着,他需要在府城多留一些时间了,这一次吴帆徽是真正的有事情需要处理了。 第六十六章 拜见 “公子,三日之后拜见知府大人,我看准备三十两白银,可不能少了。” 喝酒吃饭的时候,管家的嘴几乎就没有停过,大概是心情太好了,他甚至说准备去找到贺思遥与贺思峻,感谢他们的吉言,吴帆徽成为了府试案首,让管家所有的疑虑都消除了,这府试案首可不是那么简单能够获得的。 管家也说到了院试的事宜,九月初在西安府进行的院试,吴帆徽是肯定要参加的,而且西安府城比延安府城大很多,继续一个人前往西安府城,那肯定是不行的。 吴帆徽很少说话,他几乎是独自享受快乐,尽管说这样的快乐,显得是那样的微不足道,对于一个胸怀大志的少年来说,县试和府试都仅仅是起步。 三天之后,吴帆徽怀揣三十两白银,朝着府衙而去,他是府试案首,自然是第一个去拜见知府大人,其余通过府试的考生,则要在他拜见知府大人之后,才会依照自身名次前去拜见的,当然拜见知府大人也有时间上面的限制,一般是七天时间,也就是在张榜结束十天时间之内,通过府试的考生要去拜见知府大人,这是学生拜见恩师。 通过府试的考生拜见知府大人之后,府试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等到诸多考生的,就是能够取得真正功名的院试了。 辰时,吴帆徽来到府衙,没有等候多长的时间,就有人带着他进去了。 带路之人的喜钱是少不了的,吴帆徽准备的是五百文钱。 五百文钱,已经很多,毕竟有五十人要去拜见知府大人,平均每个人两百文钱,就是八两多的银子,这超过了衙役全年能够从官府拿到的报酬。 衙役的脸上带着谦卑的笑容,嘴里小声说着恭喜的话语,带着吴帆徽来到大堂后面的厢房,知府大人就在这里见诸多的学子。 “学生吴帆徽,表字谦珏,拜见恩师。” 吴帆徽依旧没有下跪,稽首行礼,弯腰的幅度很大。 就算是有县试案首和府试案首的身份,吴帆徽见到了知府大人,也是应该下跪的,可惜这是他的底线和原则,在没有遭遇到危险,或者是能够避免的情况之下,他是不会下跪的。 马懋才的脸上,带着微笑,没有表现出对吴帆徽不下跪的不满。 确定府试案首的时候,马懋才再次看了吴帆徽的文章,越看越觉得有道理,越看越是符合他内心的想法,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就确定吴帆徽为府试案首了。 卢为标的信函,县试的文章,府试的文章,让马懋才对十四岁的吴帆徽刮目相看,面对贺氏家族徽精心的布局,从容破解,游刃有余,更是让马懋才对吴帆徽有了独特的感受,可以说很多在官府多年为官之人,都做不到这些。 吴帆徽嘴里的那个老人,在马懋才的内心更是神秘,因为人家显露出来的是读书人的气质,挥金如土,身份肯定是不一般的,也许时刻关注吴帆徽的每一步。 当然,吴帆徽不下跪,马懋才不可能特别的高兴,可他毕竟是四品知府,怎么可能在一个少年面前失态。 吴帆徽迅速奉上了白银。 足足三锭白银,也就是三十两白银。【&39740;&38376;&104;&116;&116;&112;&58;&47;&47;&119;&119;&119;&46;&98;&105;&113;&117;&103;&101;&122;&119;&46;&99;&111;&109;&47;&49;&95;&49;&50;&49;&57;&47;】 马懋才仅仅是伸手,将袋子拂到一边去,就知道是多少的银子了。 眼前这个少年的出手大方,出乎了他的预料,这三十两白银,足以维持延安府城内一户中等人家的开销了,更是能够维持寻常人家五年到六年的开销。 马懋才脸上还是不会表露出来,但他惊叹吴帆徽出手的大方,这样的人进入到官场,肯定是如鱼得水,千里做官只为财,遇见大方之人,谁不爱结交。 “谦珏,可知你为什么成为府试案首。” “回禀恩师,谦珏能够成为府试案首,全部都是恩师栽培的结果。” 马懋才忍不住再次笑了,十四岁的少年,马屁拍的滴水不漏,的确不简单。 “非也,这都是你的学识不一般,十多岁的年纪,能够有着不一般的学识,成为县试和府试的案首,老夫都很是羡慕啊。” “谦珏感谢恩师赞誉,不敢自得,回去之后还要认真学习,准备参加院试。” “很好,院试之重要性,老夫就不多说了,你不及弱冠之年,就如此稳重,老夫相信你一定能够在院试之时,更加从容应对,老夫可要等着你的好消息。” 吴帆徽内心有些嘀咕,怎么马懋才说话和卢为标差不多,都是等着好消息之类的,这当然是祝福的话语,可背后的含义也是不简单的。 马懋才是延安府知府,正四品的官员,不可能青睐一名秀才,或者是童生,怕是一般的举人都看不上,但人家阅历丰富,看人是有眼光的,说出来这些话,也是为今后打下基础。 说话不过是上嘴皮碰下嘴皮,没有付出什么,会得到什么就不好说了。 “谦珏一定会努力,院试若是取得好成绩,专程禀报恩师。” “很好,老夫是看好你的,今年九月的院试,包括来年九月的乡试,你是我延安府之人才,也一定要为报效皇上,为朝廷出力。” 马懋才的这些话说的有些大,吴帆徽差点不知道如何回答。 “谦珏唯恩师马首是瞻。” 马懋才笑了,这一次是真正的笑了,他是两榜进士,当然知道这句话的含义。 通过县试的读书人,恩师为知州或者知县,通过府试的童生,恩师为知府,通过院试的秀才,恩师为学道,不过这些所谓的恩师,基本没有什么含金量,只有通过乡试,成为了举人,那个时候的恩师,才是真正的老师。 只有举人,才会进入到朝廷做官,才能够真正的帮助他人,说的不好听一些,也才有利用价值,能够被别人利用,也能够利用别人。 当然,通过了会试,那就更不简单了,最少都是三甲进士,外派也是七品的知县。 “谦珏,你如此的聪慧,老夫就不多说什么了,老夫还是要祝贺你。” 对聪明人说话,马懋才也不会啰嗦,很多的话语点到为止,至于说贺氏家族算计吴氏家族,牵涉到吴帆徽的事情,他不会在吴帆徽的面前提及,但是会给卢为标写信告知的。 马懋才端起茶杯的时候,吴帆徽连忙起身告辞。 走出府衙,管家和两个年轻人都在府衙外面等候。 管家的脸上带着笑容,尽管吴帆徽进入到府衙没有多长的时间就出来了。 回到客栈,掌柜笑脸相迎,他已经知道眼前的这个少年,就是府试案首,人家可是大有前途之人,住在了他的客栈,那就是金字招牌,日后参加府试的考生,都要前来住宿了,而且这个少年住宿的是甲等上房。 掌柜知道吴帆徽就要离开客栈回家去了,早就安排了丰盛的酒宴,这可是客栈请客的,其实连续三天的时间,客栈都是摆好酒宴请客的。 看着掌柜的笑脸,吴帆徽明白意思,他径直走到了柜台前面。 “掌柜,麻烦你这么长时间,怎么也要留下一些东西,我就写几个字,掌柜的可不要嫌弃啊。” “哪里,哪里,公子愿意留下墨宝,客店蓬荜生辉。” 吴帆徽笑了笑,想不到客栈的掌柜,也能够说出蓬荜生辉这样的词句,看来也是有一些学识的。 “米脂县最好的酒楼为四海楼,由此我想到了一句话,就送给客栈。” 稍稍思索了一下,吴帆徽很快落笔了。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看见这几个字,掌柜的眼睛都笑的合不拢了。 吃饭的时候,女儿红再次被搬出来,而且是客栈珍藏好些年的女儿红。 吴帆徽可没有客气,穿越之后,他喝酒都是比较克制的,也是想着这副身板顶不住,不过一年多时间过去,情况早就发生变化,他没有挨饿,不仅能够吃饱,还注意了营养的搭配,身体已经很不错了,不过一年左右的时间,他的身高就到了一米六五左右,长了足足十公分,这在明末算是高个子了,他知道个子还会长,最终怕是能够蹿到一米七以上。 管家心情好,喝酒也爽快,至于那两个年轻人,也喝下了三杯酒。 掌柜的也专门来敬酒了,而且在这之前,已经将吴帆徽写的字拿去裱了,他要将这幅字挂在客房里面,这可是府试案首写的字。 吴帆徽最终和管家拼酒,管家居然喝不过,趴到在桌上。 翌日管家醒来的时候,很不服气,他居然喝不过一个少年。 回程很快安排好了,全部都是管家出面安排,其实吴帆徽带到府城的银子,还剩下不少,一个多月的时间,他自己用去的银子不足五两,至于说父亲吴庆超给的二十两银子,根本就没有动。 六月二十二日,吴帆徽一行从延安府城出发,回到米脂县去,这个时候,贺氏家族的人依旧在府城等候,他们还要等到贺思遥与贺思峻拜见知府大人之后,才能够离开府城的,贺思峻的名次靠后,见到知府大人的时间自然就要晚一些了。 至于说米脂县其他的考生,早在发榜之后就离开了。 第六十七章 动手 為您提供精彩小说。 米脂县再也没有以往那么平静了。【&39740;&38376;&104;&116;&116;&112;&58;&47;&47;&119;&119;&119;&46;&98;&105;&113;&117;&103;&101;&122;&119;&46;&99;&111;&109;&47;&49;&95;&49;&50;&49;&57;&47;】 吴氏家族的吴帆徽,不仅成为米脂县县试案首,还成为了延安府府试案首,在县城内引发了巨大的反响,这是米脂县开天辟地第一人,想不引发注意都难。 吴氏家族的族长吴缅清是非常高兴的,此次李氏家族、刘氏家族和王氏家族是真心实意前来祝贺的,送来了贺礼,吴缅清也亲自出面,招待这些家族的族长,贺氏家族也派了贺泯宣代表家族前来祝贺。 真正的主角吴帆徽,此刻却非常的低调,他给母亲和两个妹妹带回来不少的礼物,包括丝绸的料子,这种丝绸做成的衣服,适合在夏季的时候穿着,拿着粗布的衣服实在有些热,此外就是一些描红的饰品了,这些饰品都是女孩子学习化妆用的,要知道这个时代,大户人家的女孩子,几乎没有不化妆的,而且以淡妆最为盛行。 吴帆徽能够在家里的时间不是很长,回到米脂县已经是七月初,八月上旬他就要再次出发,前往西安府城,参加九月初五进行的院试。 除开回到家的当天,吴帆徽参加了族长亲自主持的庆贺酒宴,之后都是以加紧学习推辞了所有的宴请,吴缅清当然是支持的,要知道参加院试的童生,接近千人,想要脱颖而出,可不是简单的事情,就算是吴帆徽是县试和府试的案首,那也要加紧复习,准备院试。 所以后面的诸多宴请,都是吴缅清和吴庆超出面应对。 此时的吴帆徽,可不会完全的看书,他正在筹谋一件事情。 成为府试案首,拜见知府大人的时候,吴帆徽很想提及贺氏家族的事情,不过知府大人没有主动提出来,他也就不会多嘴,后来在回家的路上,他突然明白了,自己既然能够成为府试案首,就说明知府大人的态度是明确的,人家不需要当着自己的面说,有些话真的完全说透,也就没有什么意思了。 吴帆徽倒没有想着马上扳倒贺氏家族,这不现实,贺氏家族有三名举人,其中贺方振年老致仕,是家族的族长,其五弟贺方魁是京城鸿胪寺从八品的主薄,六弟贺方炳也是在山西某县担任县丞,虽说在京城的贺方魁,担任的职务不显眼,不过京官总是有些关系的,远不是现如今的吴氏家族可以对付的。 怕是知县卢为标,也不会真正想着彻底打垮贺氏家族。 不过逐渐剪除贺氏家族在米脂县的势力,扩展吴氏家族的势力,这是可以着手做的事情,而且必须做的彻底,让贺氏家族有苦说不出。 七月初,酷暑季节虽已经过去,可是秋老虎更甚,干燥闷热的气候,让人很不舒服。 吴氏家族的祠堂,厢房。 马鞍山村里正吴庆雄,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嘴里不断的哀求。 事情已经非常清楚,贺氏家族派人到了马鞍山村,找到了耆老王振贵和里正吴庆雄,策划了诬陷吴帆徽的事宜,而且此次的诬陷是致命的,居然说吴帆徽勾结土匪和造反的农民,妄图谋反,这个罪名要是坐实了,吴帆徽就死定了。 所有的细节,吴庆雄都仔细说了。 吴庆雄是吴氏家族的成员,做出来这样的事情,明显是得不到原谅的,不过吴帆徽的想法不一样,他的目标是削弱贺氏家族的力量,至于说王振贵与吴庆雄等人,不过是小喽啰。 当然,吴庆雄做出这样的事情,肯定是要付出代价的。 吴缅清的脸色铁青,所有的经过他都知晓了,贺氏家族果真下了狠手,要不是吴帆徽敏锐的分析,事情真的无法收拾,怕是他吴缅清都要跟着搭进去。 吴缅清已经和吴帆徽仔细的商议,他早就不将吴帆徽看作是少年,家族遇见的这么多的事情,若不是吴帆徽的筹谋,根本无法收拾。 吴缅清赞同吴帆徽的想法,暂时不要与贺氏家族对着干,首要的任务是削弱贺氏家族在米脂县的根基,而且让贺氏家族无可奈何。 “吴庆雄,你身为吴氏家族之人,更是马鞍山村的里正,做出这等欺师灭祖的事情,不仅要接受家法的惩治,还要被扭送到官府去。【ㄨ】” “我错了,族长,我接受家法处置,您千万不要将我送到官府啊。。。” 吴庆雄看见族长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连忙对着旁边的吴庆超和吴帆徽开口了。 “庆超兄弟,帆徽小哥,你们在马鞍山村这么多年,我对你们怎么样,你们都是知道的,看在这么多年的份上,你们就饶了我。。。” 还没有等到其他人开口,吴帆徽就开口了。 “吴庆雄,你本是我的长辈,不过你做的事情,难以理解,当初你和王振贵指使吴宝贵等人捉我,可曾想过吴氏家族,后来你诬陷我私通土匪、勾结农民暴乱,可曾想过吴氏家族,你可曾想过这任何的一件事情,若是得逞了,我的性命早就不存在了。” 吴帆徽说出这些话语,让跪在地上的吴庆雄身体颤抖,让吴缅清的脸色更加的铁青。 “吴庆雄,你还有什么可说的,我可没有那么多的耐心了。” 这个时候,吴庆雄就知道磕头,已经无法开口说话。 吴帆徽看了看族长吴缅清,吴缅清也微微点头。 “吴庆雄,事到如今,你只有一条出路了,或许能够保住性命。” 吴庆雄猛地抬头,来不及用衣袖采取脸上的眼泪鼻涕。 “帆徽小哥,你说,不管是什么事情,我都照做。” “那好,你去做两件事情,第一件事情,主动到官府告发王振贵,事由就是王振贵勾结土匪,谋取私利,且身为耆老,有造反的嫌疑,你不过是受到王振贵的蛊惑,参与其中,事到如今,愿意主动告发,第二件事情,你主动向官府告发王振贵与贺氏家族勾结,意图诬陷吴氏家族子弟,你可以说受到了王振贵的胁迫,以及贺氏家族之中某人的蛊惑,见钱眼开,诬陷本家族的子弟,差点酿成大祸。。。” 吴庆雄连连点头,现如今要他做这些事情,根本就不算什么了。 “还有一件事情,你身为马鞍山村的里正,这些年搜刮了不少的钱财,我看你最好将大部分的钱财拿出来,交给家族,无此吴氏家族还可以为你在官府转圜,否则依照你犯下的事情,不仅你本人保不住性命,家人都要遭受牵连。” 吴庆雄脸如死灰,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按照吴帆徽说的做,还有可能保住性命,否则被砍头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吴庆雄被押走之后,吴庆超开口了。 “谦珏,贺氏家族都这样做了,我们怎么能够忍受,吴庆雄和王振贵完全可以证明,贺氏家族根本就无法反驳,还有吴庆昙的事情,此时家族出面,向县衙状告贺氏家族,他们是一定会遭受惩戒的。” 吴缅清微微摇头,没有开口,看向了吴帆徽。 “爹,这样做不行,贺氏家族家大业大,内外的势力都很强,仅仅凭着这些事情,根本扳不倒,所以我们的主要目标,不是直接针对贺氏家族,吴庆雄和王振贵的事情,不过是一个突破口,贺氏家族在县衙有势力,在村镇的耆老和里正中间,也有势力,此番吴庆雄状告贺氏家族,王振贵也不可能忍住,会开口说话,但贺氏家族是绝不会承认的,他们会百般的推脱,死不认账,毕竟吴庆雄和王振贵的手中没有证据,空口无凭,贺方振做事情很是老辣,绝不会留下任何证据的。” “那吴庆雄就算是向官府告发贺氏家族,也没有任何的作用啊。” “怎么会没有作用,贺氏家族百般推脱,不愿意为王振贵和吴庆雄出头,这就是机会,我们要牢牢抓住,大肆宣扬,如此贺氏家族的声誉将遭受到沉重的打击,他们就算是巧舌如簧,也无法为自身辩解,毕竟事情很清楚,傻子都能够想明白其中的缘由,如此情况之下,贺氏家族是有苦说不出,我想知县大人也会暗地里推波助澜的,做人最令人憎恶的就是过河拆桥,什么都不愿意承担,这样的人,或者是家族,谁还愿意与其交往。” 吴庆超想了想,猛地拍了一下大腿。 “这个办法好,以前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吴帆徽有些哭笑不得。 “爹,以前没有机会,贺氏家族要是稳稳当当做事情,不露出任何的破绽,短时间之内,没有谁能够对付他们,可惜他们心急了,可能是贺方振老了,有些糊涂了,居然出现如此之多的破绽,做事情也不考虑后果,让知县大人都恼怒了,他们这是在为自己挖坑,我们只要抓住机会,将他们推到坑里去。。。” 吴缅清站起身来。 “谦珏说的很对,不管怎么说,我们吴氏家族的力量,还是比不上贺氏家族的,就算是知县大人,也是有些顾忌的,我们不着急,贺方振真的是老了,越来越昏聩了,水滴石穿,我们慢慢来,等着贺方振出现更多的问题,最终我们会扳倒贺氏家族。” 第六十八章 私了 马鞍山村里正吴庆雄状告本村耆老王振贵以及贺氏家族的案子,在米脂县城引发了巨大的轰动,当然这件事情的背后,有吴氏家族的影子,不管怎么说,吴庆超都是吴氏家族的人,前不久吴氏家族与贺氏家族之间的纷争,就闹得沸沸扬扬,城里还有不少人议论这件事情,想不到尘埃并未落定,纷争再次出现。 不过这一次的情况完全不一样了,吴庆雄和王振贵的交代,对贺氏家族非常的不利,代表贺氏家族出面应对官司的是贺泯宣,与吴帆徽预料的完全一样,贺泯宣将所有的事情都推的干干净净,说这些事情与贺氏家族没有任何的关系。 不过这一次知县大人的态度不一样了,非常认真的审理这起案件,而且询问贺泯宣的语气也很不客气,作为受害者的县试案首和府试案首的吴帆徽,并没有到官府,而是其父亲吴庆超代为参加官司,毕竟吴帆徽马上就要参加院试了,不可能分心的。 知县大人认真了,事态朝着对贺氏家族不利的方向发展。 这期间,贺氏家族的族长贺方振,一直都没有出面,没有人知道他在干什么,而代表贺氏家族到县衙辩解的贺泯宣,明显缺乏老辣的经验,有些时候被问的张口结舌。 县内的传闻更多,主要是说到贺氏家族过于狠毒的,此次的事情,与上一次两大家族之间的纷争很容易就结合起来了,贺氏家族不服气县试案首被吴氏家族子弟夺得,而且还直接找到了知县大人,没有达到目的之后,贺氏家族就开始暗算吴氏家族,闹出来一系列的事情,好在吴氏家族族长睿智,识破了贺氏家族所有的阴谋,等到家族子弟吴帆徽夺取了府试案首之后,开始了重新算账。 对于贺氏家族最不利的传闻就是过河拆桥,要知道马鞍山村的耆老王振贵和里正吴庆雄,都是帮忙贺氏家族做事情的,现在出现问题了,贺氏家族推的干干净净,好似整件事情与他们没有丝毫的关系,其实众人用屁股都能够想到其中的缘由,王振贵和吴庆雄凭什么去算计吴帆徽,他们之间无冤无仇,而且吴帆徽在马鞍山村长大,抬头不见低头见。 至于说王振贵和吴庆雄勾结土匪的事宜,倒是给整件事情一个解释,那就是为什么吴庆雄身为吴氏家族的成员,会被王振贵或者是贺氏家族胁迫,参与到诬陷吴帆徽的事情之中去,被人家捏住了把柄,那就乖乖的听话。 这些传闻早就遍及全县,甚至都传到部分村镇了,距离县城最近的十里铺镇,同样传的沸沸扬扬,要知道十里铺镇是全线村镇之中最为富庶的地方,超过了桃花镇,当然桃花镇的传闻也是非常多的,毕竟这里曾经与吴氏家族有着最为密切的联系。 到了如此的情况之下,贺氏家族是急于想着赶快结案的,他们绝不会承认指使王振贵和吴庆雄诬陷吴帆徽的事情,死死咬定没有证据,这要是换做其他的人或者家族,早就被定下罪行了,不过贺氏家族在县里的势力不一般,知县大人不会轻易做出裁决。 王振贵被押入县衙大牢的时候,其家人哭着跑到贺氏家族去,谁知道连门都没有进去,就被贺氏家族的下人给打走了,走投无路的家人来到了吴氏家族,跪在府邸外面求情,吴氏家族的族长吴缅清亲自出面,扶起了王振贵的家人,至于说最后是怎么说的,众人不可能知道,但这件事情,在县里引发了再一次的波澜,不少人开始私下里议论贺氏家族,其做法太过分了,根本没有人情味,不配为米脂县的第一家族。 时间转眼到了七月中旬,就在案子陷入到僵局的时候,贺氏家族的举人、鸿胪寺主薄贺方魁突然回到了米脂县。 贺方魁是秘密回到米脂县城的,他回到米脂县城之后,马上去找到了吴氏家族的族长吴缅清,接着两人一同到县衙,见到了知县卢为标。 吴帆徽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准备,七月下旬他就要从县城出发,米脂县城距离西安府城一千二百余里地,路上至少需要二十天以上的时间,所以吴帆徽必须早些出发,争取在八月中旬抵达西安府城,做好准备,安心参加院试。 管家来告知他,马上到祠堂的厢房去。 吴帆徽匆匆来到厢房,里面只有两人,一人是族长吴缅清,另外一人看上去眉清目秀,虽然头发胡子都有些白了,但显露出来的气势很好。 “谦珏,这位是鸿胪寺主薄贺方魁大人,快来拜见。” “吴氏家族吴帆徽,表字谦珏,见过贺大人。” “耳闻不如一见,不愧是县试案首、府试案首,说起来我与吴兄乃是平辈之人,也是你的长辈了,今日见到你,也应该有些祝贺的。” 贺方魁说完,从衣袖里面拿出一锭的黄金,递给了吴帆徽。 就在贺方魁递过来黄金的时候,吴缅清开口了。 “谦珏,还不谢过贺大人。” “谦珏谢过贺大人。” “不用客气,这是应该的,都是本县之人,我希望你能够院试高中,明年的乡试,更是榜上有名,到时候我在京城等着你的好消息啊。” 不到一刻钟,吴帆徽就告辞了,当然一小锭的黄金,他是揣在怀里了,说起来他一点都不富裕,身上所有的钱财加起来,不到二百两银子,这些银子在寻常家庭之中,算是不可想象的巨款,可对于志向远大的吴帆徽来说,就是九牛一毛。 一年多时间过去,吴帆徽已经能够通过目测或者是手拿的方式,知道一锭黄金或者是一锭白银是多少了,贺方魁给他的黄金,应该在三两左右,价值三十六两白银,这可是很大的一笔钱了,贺方魁出手如此的大方,肯定是有目的的。 其实贺方魁回到米脂县城,吴帆徽就感觉到了,这件事情可能会私了,这样符合各方面的利益,吴氏家族能够得到实际的好处,而且基本达到了目的,贺氏家族能够及时的止损,至于说知县大人,更是两边得利。 当然吃亏的就是王振贵和吴庆雄了,不过谁让他们做出来那些事情呢。 果然,当晚,管家来到了家里。 管家告诉吴帆徽,吴氏家族与贺氏家族私了这件事情,贺氏家族愿意拿出来两百两银子,外加十石小米、五石面粉,赔偿给吴氏家族,要求就是吴氏家族和他们一道去知县大人那里,恳求知县结案,让王振贵和吴庆雄承担责任。 老爷答应了贺氏家族的要求,白银和粮食,贺氏家族连夜就会送过来,翌日一大早,老爷将与贺氏家族族长贺方振前往县衙,求见知县大人。 管家询问吴帆徽,如此决定如何。 吴帆徽只能够是苦笑,族长已经做出了决定,他还能够如何,可以想象,贺氏家族也不是吃素的,既然在京城做官的贺方魁都专门回来了,肯定是想好了一切应对的办法,既然吴氏家族答应了和解,那么贺氏家族一定也会制造出来某些的传闻,譬如说知县大人和吴氏家族都认为此事的确与贺氏家族无关等等。 不管怎么说,吴氏家族此番在博弈之中获得了全胜,没有付出什么,却得到白银和粮食,贺氏家族算是大落牙齿往肚里吞了,当然吴帆徽更加明白,他已经引起了贺氏家族的特别注意,要知道贺氏家族在府城是有关系的,不要多长的时间,就能够弄清楚大部分的原委。 这已经无所谓了,只要吴帆徽通过了院试,取得了秀才的身份,有了功名,贺氏家族就不敢有其他的动作了,不管怎么说,贺氏家族只能够算是米脂县城的第一大家族,远远算不上真正的士大夫家族。 管家临走的时候,还告诉吴帆徽,吴庆雄拿出来两百两白银,就连老爷都感觉到吃惊,不过是马鞍山村的里正,怎么能够拿出来如此多的银子,而且吴庆雄肯定还留有一些银子,至于说王振贵,也想拿出来银子,可老爷不要。 管家说完这些,吴帆徽明白,看样子最终获罪之人是王振贵,吴庆雄应该揭发有功,性命可以保住,若是吴缅清出面说几句好话,还能够免除发配之苦,只是里正肯定是做不成了,至于说王振贵,肯定保不住性命。 翌日一大早,吴庆超到帐房不长时间就回来了,小心的从怀里掏出来十锭白银。 一共是一百两银子,这些银子是让吴帆徽带到西安府城去的,若是通过了院试,吴帆徽就有了功名,需要结交一些关系,也要在西安府城逗留一段时间,这都是需要银子的,至于说孝敬的事宜,送给学道十两银子足够了。 吴庆超还准备从家里拿出来一些银子,让吴帆徽带上,吴帆徽没有同意,上次的二十两银子,他回来就交给吴庆超了,这次带着一百两的白银,还有十三两黄金,怎么都够用了。 第六十九章 来历 為您提供精彩小说。 七月流火,闷热的气候让吴帆徽都感觉难以承受,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空调,没有很好的避暑的办法,秋老虎的确是厉害,好在早晚的气候逐渐凉爽很多了。 计划出发的时间,是七月二十二日,米脂县距离西安府城一千二百多里地,路上至少需要二十天以上的时间,还不能够耽误时间,赶到西安府城也是七月中旬甚至是下旬,还要到承宣布政使司去报备,其实时间一点都不宽裕,交通条件落后就是这个时代的毛病,若是几百年之后,米脂县到西安府城,一天之内完全可以抵达。 吴帆徽已经做好一切的准备,他很向往西安府城,那是一座非同一般的城池。 出发之前,吴帆徽有一块心病,必须要找到族长问清楚,自打他回到家里,吴氏家族与贺氏家族的较量就开始了,前两日这件事情才逐渐落下尘埃,他甚至没有与族长单独交谈的机会,出发的时间临近,他相信族长一定会找打他交谈的。 果然,距离出发只有一天时间,管家来通知,让他到祠堂厢房去。 前往厢房的时候,吴帆徽一直在想着那两个年轻人,从府城回到家之后,这两个年轻人就消失不见了,管家没有过问,也没有给吴帆徽解释,吴帆徽甚至试图在城内找到这两个年轻人,可结果让他失望。 这两个年轻人究竟是什么来历,吴帆徽马上就要出发前往西安府城,这次肯定不会单独出发的,父亲吴庆超忙于帐房的事情,根本无法脱身,管家陪着去的可能性也不是很大,毕竟家族里面有很多的事情需要处理,尽管贺氏家族没有提及吴庆昙的事情,但吴缅清需要拿出来条陈,肯定是要惩戒吴庆昙的,否则吴氏家族不好对外交代。 族长目前最能够信任之人,就是管家了,从办事的角度来说,吴庆超是比不上管家的,不管是从见世面的角度,还是从个人能力的角度。 管家曾经解释两个年轻人是吴缅清在山西做官的时候认识的,不过仔细思索之后,吴帆徽否定了这种可能性,管家显然是没有说实话,山西尽管比陕西要富裕一些,条件也好一些,但也是属于北方,地理位置和条件与南方是无法比较的,再说吴缅清不过是八品的县丞,在县里的地位还算是不错的,但放眼整个的山西,县丞只是基层的官员。 回家之后,吴帆徽曾经想着和族长提及护院的事宜,但他没有开口,通过与父亲吴庆超的交谈,他得知家族的产业逐渐在萎缩,这都是况氏与吴庆昙留下的后遗症,需要时间慢慢解决,如此的情况之下,家族是无法设置护院的。 进入厢房,果然只有族长吴缅清一人。 管家带上门,守在了厢房外面。 “谦珏,你马上就要出发去西安府城了,回来这么长时间,我一直都忙于太多的事情,没有来得及和你好好谈谈,不过我也想过了,你完全有能力应对任何的事情,我的嘱托就显得多余了。” “族长万万不要这样说,谦珏年轻,没有见过多少的世面,需要得到族长的教诲。” “不多说了,半个时辰之后,我还要去送贺大人,酒宴设在四海楼,贺大人本来想着你也参加的,不过得知你明日出发,也就不勉强了,此番前去西安府城,路途遥远,路上一定要小心,抵达府城之后,安心参加院试,不要考虑家里的事情。【ㄨ】” “谦珏记下了。” “院试之后,你肯定需要在西安府城逗留一段时间,出门在外千万小心,西安府城不比米脂县,也不同于延安府城,与人交谈吃饭,都要多一个心眼,至于说同年之间的交往,不可能避免,把握好就可以了,若是银子不够了,提前告知,我会派人送来的。” “银子足够了。” “此番你前往西安府城,还是上次的那两个年轻人陪着你去,明日一早他们会在南门之外等候,沿途要听从他们的安排。” 吴帆徽一直都在等待机会,此刻不会错过了。 “族长,谦珏冒昧了,这两个年轻人,谦珏在延安府城的时候,就非常注意了,族长可否告知他们究竟是什么来历,谦珏提出如此要求,是想着此去西安府城,与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多达数月,谦珏还是需要知道他们的些许情况。” 吴缅清愣了一下,很快开口。 “管家不是告诉过你吗。” “族长,谦珏不相信那是真的。” 吴缅清盯着吴帆徽看了好一会,叹了一口气。 “谦珏,你真的想知道吗,我觉得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为好。” 吴帆徽的眼皮子跳动了一下,语气软下来,但依旧坚持。 “族长,谦珏还是觉得了解为好,若是族长为难,谦珏就不多问了。” “没有什么为难的,迟早也是要告知你的,不过现在不是时候,我只能够告诉你,这两个年轻人,本领非同一般,有他们跟随一起,你绝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吴帆徽脑子里灵光一闪,迅速冒出来一句话。 “族长,难道他们是锦衣卫。” 吴缅清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站起身来,走到门口看了看,转过身的时候,脸上已经有了怒气。 “谦珏,我怎么可能与锦衣卫有什么关系。” 吴帆徽有些愕然,这个时候他才想到了,锦衣卫在官员之中的印象是很不好的,可以说臭名昭著,再说吴缅清以前不过是八品的县丞,见到锦衣卫肯定是战战兢兢,怎么可能与锦衣卫有什么关系,自己大概是穿越之前的电影看多了,以为锦衣卫非常厉害。 吴缅清的脸色变得有些凝重。 “谦珏,你是怎么知道锦衣卫的。” “在府城的时候,听到一些参加府试的同年闲聊提及的,谦珏也不是很熟悉,不过这些同年都说锦衣卫很厉害。” 吴缅清微微点头,这倒是有可能。 “谦珏,有些话在我的面前可以说,出去千万不要随便说。” 眼看着吴帆徽不甘心的眼神,吴缅清知道若是隐瞒,恐怕这小子会刨根问底,问自己不要紧,要是开口询问那两个年轻人了,就不是很好了。 “谦珏,这两个年轻人,身材高一些的名叫马继刚,身材矮一些的叫做孙凯林,他们以前的确是锦衣卫,都是天启六年和七年进入到锦衣卫之中的,招募之时,要求年纪在三十岁以下,他们进入锦衣卫都经过了严格的考核,每个人的本事都不一般,不过他们都是魏忠贤秘密招募的,身份保密,魏忠贤曾经做着皇帝梦,意图篡位谋反,怕是想着依靠这些年轻人,魏忠贤的梦想岂能得逞,皇上登基之后,果断剿灭了魏忠贤。。。” 这段历史,吴帆徽耳熟能详,不过他并不知道魏忠贤曾经秘密招募锦衣卫,史书上面好像没有什么记载,依照魏忠贤的权势,难道还需要秘密招募锦衣卫吗。 不管是不是真的,这些人既然进入了锦衣卫,那就是魏忠贤的余党,怎么可能逃走,吴缅清又怎么可能接触到这些人。 “这些年轻人,并不知道进入锦衣卫意味着什么,需要做什么事情,等到魏忠贤的逆行暴露之后,这些年轻人明白缘由,全部离开了京城,他们大都去了大同和榆林等地,其实他们在锦衣卫没有真正的身份,所以离开京城也不会引起什么波动。” “族长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很偶然的机会吧,我救了马继刚和孙凯林的命,他们将一切都告知我了,要知道收留这样的人,那就是死罪,当时我也没有多想,感觉到他们并非是魏忠贤的余党,只是上当受骗了,故而没有犹豫。” 吴帆徽点点头,这里面的逻辑是成立的,吴缅清在山西某县担任县丞,这个地方靠近大同,马继刚和孙凯林很可能是前往大同的时候,遭遇到什么事情,被吴缅清救下了,不过魏忠贤私下里招募锦衣卫的事宜,吴帆徽还真的是第一次听说。 吴缅清说完之后,吴帆徽内心已经掀起了巨大的波澜,这是一群可以利用之人,而且一定要招募到麾下。 “族长,谦珏的确觉得危险,难道京城没有其他人知道,若是消息泄漏出去,这些人岂不是危险了。” “魏忠贤的余党早就被彻底清除了,再说就算是有人知道这件事情,想必这些年轻人为了自身的安全,也是不会放过那些人的。” “族长,那吴氏家族岂不是也危险了。” 吴缅清再次愣了一下,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谦珏,你说的很不错,接下来就看你的了,我明白你的心思,从你刨根问底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你想些什么,马继刚和孙凯林两人,我接触的时间不长,但是我能够感觉到,他们是忠义之人,他们能够分得清楚好坏,他们懂得感恩,只是他们以前曾经上当,今后怕是难以轻易相信谁,你若是想着能够得到他们的帮助,甚至让他们忠心耿耿,那就需要付出不一般的努力。” 第七十章 本性 為您提供精彩小说。 吴缅清亲自送吴帆徽到南门之外,马继刚和孙凯林两个年轻人果然等候在南门之外,两人看上去很是普通,身穿粗布衣服,没有什么突出的地方,但若是仔细看,会发现两人很是安静,甚至到了波澜不惊的程度。 高手,这才是真正的高手,那些霸气外泄之人,诈唬人可以,真正交手之时,不是这种内敛之人的对手。 吴庆超、王和翠、吴明丽和吴明芳都来送了,吴帆徽回家的时间不长,又要离开了,他们舍不得,但也没有办法。 吴帆徽再次上马车的时候,王和翠、吴明丽和吴明芳都流泪了。 马车离开了南门,开始在官道上奔驰,马继刚和孙凯林两个年轻人不紧不慢的跟随在马车后面不远处,他们用的是双腿。 吴帆徽叫停了马车。 “二位,上车一道走吧,不需要如此的辛苦。” 马继刚看了看吴帆徽,很干脆的回答不用。 吴帆徽没有勉强,吩咐马车继续赶路。 前方出现了几个小不点,这里距离县城已经接近五里地。 吴帆徽叫停了马车。 吴明坤、吴明波、吴明富、陈华渠和吴明峰五人站在官道上。 吴帆徽跳下马车,走到了五人的面前。 “你们怎么来了,不是在学堂读书吗。。。” 看着五人身上的灰尘,还有灰扑扑的脸,吴帆徽是很感动的,五个人年纪最大的吴明坤十岁,最小的吴明峰七岁,他们居然到这里来送别,大概是从《三国演义》里面学来的,不是都说十里长亭话别吗,不过米脂县城外没有亭子。 “大哥,您就要到西安府城去了,我们商量了一下,到这里来送您,恭祝大哥金榜题名,大哥您放心,我们一定好好在学堂读书的。” 吴明坤说完之后,从衣襟里面掏出一方帕子,打开之后,里面大约有一两碎银子。 “大哥,带着路上用,这是我们全部的积蓄了,都是平日里省下来的。” 吴帆徽的眼睛湿润了,他很清楚一两银子在米脂县城意味着什么,这恐怕是五人全部的积蓄,平常人家的小孩子,也就是过年的时候,才能够得到一些压岁钱,积攒起来一两银子,该是需要多少年的时间。 吴帆徽没有犹豫,接过了碎银子,这是吴明坤等人的心意,他不能够拒绝。 “你们记住,好好读书,不准贪玩,早些参加县试、府试、院试、乡试、会试和殿试,将来我到京城去的时候,要得到你们的帮助,记住了吗。” “记住了。。。” 吴明坤的眼泪流出来,其他几个小孩子也跟着流泪了。 “不准哭,男儿有泪不轻弹。” 眼看着几个小孩子擦干眼泪,而且忍住了眼泪,准备跪下的时候,吴帆徽再次开口。 “不准跪,男儿膝下有黄金。” 吴帆徽再次上了马车,这次他没有回头。 马车快速在官道上奔驰,吴帆徽根本没有注意到,马继刚和孙凯林两人一直都看着他,眼神有些奇怪,刚开始他们大概觉得这是少年和小孩子之间的游戏,可是吴帆徽说出来的话语,让他们震惊,他们一直都觉得,吴帆徽不过是白面书生,可看见其说话的气势,远不是白面书生那么简单的。 从这个年纪的少年郎身上,他们第一次感觉到蕴含其中的豪气和霸气。 这次赶路,速度就要快很多了,马车夫是吴缅清精心挑选的,报酬也是不低的,和上一次完全不一样,马匹看上去也健壮很多,从米脂县前往西安府城,沿途要经过绥德州、清涧县、延川县、延安府、甘泉、鄜州、洛川、中部、宜君,从延安府所辖的宜君县进入西安府所辖的同官,经过耀州、富平、三原和泾阳等地,最终进入到西安府城。 有经验的马车夫,往往会在天明的时候尽量多的赶路,他们熟悉在什么地方歇息,哪些地方是相对安全的,哪些地方是危险的,那些地方是不能够停留的,哪些地方可以稍稍放松一下,譬如说延安府所辖的地方,洛川就是最危险的,绝不能够停留,这一带的土匪很多,天黑之后,甚至敢到官道上面打劫。 吴帆徽是童生的身份,而且是吴氏家族的子弟,马车夫当然知道份量,要是吴帆徽出现了什么事情,马车夫也不要想着回到米脂县去了。 仅仅一天的时间,马车夫就抵达了绥德州,记得上次从米脂县出发到延安府城,马车夫用了两天的时间,才抵达了绥德州,尽管米脂县到绥德州,不过五十多里地。 歇息的时候,吴帆徽感觉到很累,官道凹凸不平,很是颠簸,震得身体很不舒服,不过他都咬牙坚持下来,吃饭的时候,他明确告诉了马继刚和孙凯林两人,必须再雇佣一辆马车,否则按照这样的赶路速度,两人就是铁打的也承受不住。 吴帆徽的态度很是坚决,马继刚和孙凯林没有反对。 吴帆徽不知道,一个人的本性总是会展露出来的,穿越之前的他,因为特殊的工作,身上有着一种难以言状的霸气,更是有着巨大的自信,必须有这些特质,他才可能做好本职工作,穿越之后,这些气息是隐藏起来的,到了某些时候,最终是会展现出来的。 此次离开米脂县城,前往西安府城的时候,他身上的豪气与霸气逐渐显露出来,这才是他本性的真正流露。 这种豪气与霸气,震惊和感染了马继刚和孙凯林两人,让两人想到了很对。 翌日一大早出发的时候,马车夫找来了同伴,也是一名看上去就非常精干的马车夫。 当马车夫有些畏惧的说到价钱的时候,吴帆徽挥挥手,明确告诉他,付出的价钱完全一样,这让马车夫感激涕零。 精干的马车夫接过吴帆徽递来的一两银子的订金,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按照时间的安排,吴帆徽从米脂县出发,争取在二十日到二十五左右的时间,抵达西安府城,那样算起来就是八月中下旬的时间,吴帆徽还有十来天的时间适应和做出安排,安心的参加院试。 如此的安排,意味着吴帆徽每天最少需要赶路五十里以上,有些时候为了抢时间,还要很早出发,天黑的时候找地方歇息。 可不要以为这是很轻松的时候,官道的不平整,加上马车的颠簸,让坐马车成为了受罪,有时候颠地人七晕八素,可为了赶时间,这一切都需要忍受。 从绥德州出发,马车夫骤然加快了速度,除开必须要喂马的时间,以及吃饭的时间,基本都是在赶路,马车夫熟悉自家的马,知道如何把控,马白天赶路,夜间都是歇息的,而且这段时间,为了保证马的体力,马车夫会给马喂一些豆子和燕麦,这样能够帮助马快速的恢复体力,承受长时间的奔袭。 连续几天的赶路,吴帆徽都是默默的忍受,颠簸对于他来说已经成为了习惯,若是走到某一段路,不出现颠簸的情况,他反而会感觉到好奇,是不是马车夫减慢了速度,至于说马继刚和孙凯林两人,好像无事人一般,人家的承受能力,比他吴帆徽要强很多。 一路上吴帆徽几乎没有说什么话,刚开始的几天,颠簸的很厉害,对体力也是巨大的消耗,吴帆徽几乎都是在吃饭之后就歇息了,多睡觉恢复体力,随着时间的延续,他承受的能力慢慢的增强,每日里长途奔袭之后,也能够在吃饭之后四处走走看看了。 按照吴帆徽的建议,中午吃饭,都是在马车上解决,也就是在客栈吃早饭的时候,准备好中午的麦饼,趁着喂马的时候吃些麦饼,晚上投店住宿的时候,才会坐下来吃饭。 这样做当然是节约时间,而起能够留给马长一些的歇息时间。 吴帆徽的本性,在慢慢显露出来,连他自身都感觉到了,刚刚穿越的时候,也许是刻意的压制自身,免得引发他人的注意,也许是对环境的不熟悉,免得惹上麻烦,也许是自身的条件不具备,不能够随便展示,现在不一样了,他不需要继续压制。 吴帆徽也关注马继刚和孙凯林两人,不过他不会流露出来特别的关注,毕竟这些人的来历不一般,不愿意暴露身份,有着非同寻常的本事,而且以前吃过大亏,身份迄今都是死死隐瞒的,面对这样的人,你若是想着招徕,那就要展现出来自身的本事,让人家觉得跟着你是值得的,是有前途的。 仅仅六天时间,吴帆徽一行就抵达了延安府城,比上一次少了足足四天的时间,按照如此的速度,吴帆徽相信,他一定能够在八月中旬左右抵达西安府城。 因为逐渐适应了一路上的颠簸,吴帆徽与马继刚等人偶尔也会说几句话。 马继刚等人同样很是吃惊,一般来说,如此的颠簸读书人是难以承受的,至少会要求马车上备上厚厚的棉絮,可吴帆徽居然挺过来了,而且还完全适应了,这可真的不简单。 两人内心没有想法是假的,只是他们不会说出来。 第七十一章 本领 為您提供精彩小说。 马车过了延安府城、甘泉和鄜州,终于进入了洛川境内。 这一段路程,被马车夫视为最危险的路段之一。 督粮道参议洪承畴击败了宜川的王佐挂,可王佐挂本人逃脱,其麾下造反的精锐随之散开,很大一部分进入到洛川,落草为寇,劫掠官道之上的队伍,这些人穷凶极恶,甚至大白天也敢到官道上打劫,他们行踪漂浮,三五人一群,目标主要针对那些过往的普通行人,官府抽调军队前来剿灭之时,这些人迅速隐匿,一旦官军离开,他们则再次活动在官道周遭。 马车夫的神情高度紧张起来,闷头赶路,也不顾惜马匹了,他们很清楚,必须以最快的速度通过洛川,否则不要说马匹,性命都很有可能保不住。 马车夫的情绪,没有影响到吴帆徽、马继刚和孙凯林三人。 吴帆徽是无知者无畏,加之他穿越之后,曾经亲手斩杀了一名土匪,没有觉得土匪有什么大不了的,马继刚和孙凯林则是艺高人胆大,他们根本不会畏惧小规模的土匪,哪怕对方是悍匪。 不过马车夫的紧张,也让马继刚和孙凯林两人的神经紧绷,他们时刻关注官道周边的一切,不放过任何的细节。 官道上依旧会出现流民,人数不是很多,三三两两,这些流民与活死人差不多。 马车在官道上疾驰,速度一直都没有降下来。 吴帆徽也感觉到了略微的紧张,要知道两个马车夫是非常爱惜马匹的,现如今马匹可比人精贵好多,两个马车夫专门为马匹准备的豆子和燕麦,这东西人都吃不上,而且他们携带的清水,在歇息的时候首先喂马,不过进入到洛川之后,两个马车夫不是那么爱惜马匹了,不断挥舞手中的马鞭,促催马匹快速赶路。 “公子,我们可能遇见麻烦了,您多加小心,保护好自己。” 就在马车停歇的间隙,马继刚走到了吴帆徽的身边,低声开口了,声音只有他能够听见,马匹的体力毕竟有限,长时间的快速奔袭,必须要歇息一段时间。 此刻两个马车夫正在给马匹喂清水,周围很是平静,没有什么异常。 吴帆徽看了看两个马车夫,有些疑惑的开口询问了。 “怎么,你们发现什么异常吗。” “流民之中有两个人,我发现了两次,这两个人不是流民,是土匪,他们一直都在盯着我们,会在我们歇息的时候动手。” 吴帆徽瞬间瞪大了眼睛,马车的速度不慢,沿途他根本就没有关注三五成群的流民,马继刚和孙凯林居然能够观察入微,从中发现异常,这的确是不一般的本领。 “哦,那他们会有多少人。” “人数不应该很多,不会超过五个人,我们一直都奇怪,洛川的土匪为什么神出鬼没,原来他们隐匿在流民之中,发现情况不对的时候,就会迅速逃离,剿灭土匪的军士不会特别注意流民,也就不会追杀他们。” 吴帆徽微微点头,看样子这些悍匪还真的是有一些本事。 “我知道了,你们小心应对,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吴帆徽的神情瞬间恢复平静,这让马继刚很是吃惊,他默默转身,朝着孙凯林走过去。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孙凯林趴在了地上,右耳朵贴近地面,好像在听什么,两个马车夫看见孙凯林的这个动作,脸上瞬间没有了血色,马继刚的脸上则是平静,眼睛看着官道的前方,眼神有些空洞,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吴帆徽同样平静,他知道危险已经来临,对方有马。 孙凯林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和马继刚耳语了几句话,两人一同走到了吴帆徽的面前。 “公子,来的有三匹马,加上先前盯着我们的两人,一共是五个人,我们兄弟能够应对,只是他们会进攻马车夫和公子,让我们顾不过来,待会厮杀开始的时候,公子一定要自保。” 吴帆徽轻松的笑了笑。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相信你们,不要担心我,你们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马蹄声变得清晰起来,吴帆徽都能够清楚听见了。 两个马车夫早已经不知所措,站在吴帆徽的身后,身体瑟瑟发抖,他们只是寻常的百姓,依靠马车养家糊口。 三匹吐谷浑马扑面而来,马背上的三人手里都举着雁翎刀,寒光闪闪。 为首的一人头发蓬松,眼睛深深的凹进去,满脸污垢,几乎看不清面容。 也就在这个时候,如同泥塑一般的马继刚和孙凯林突然动作了,他们一左一右,朝着为首的土匪扑过去。 这可不是电影,土匪也不会停下来吆喝,他们的习惯就是动手杀人,然后劫掠钱财离开。 吴帆徽同样紧张,他终于见识了真正的悍匪,不会说话,不会停顿,上来就是杀人。 马继刚和孙凯林两人的动作非常协调,他们的脚步有些飘忽,目标就是为首的土匪,没有关注后面的两个骑马的土匪,转瞬间他们就到了战马的侧面。 土匪手中的雁翎刀砍向了右边的孙凯林,这是习惯性的动作,毕竟是右手握刀。 孙凯林举刀相迎,身体则是朝着左边的方向滑动,轻巧的闪过了重压之下的一刀。 马继刚一个飞身,高高跃起,手中的雁翎刀朝着战马的上方划过一道弧线,随着这道弧线,一颗头颅瞬间飞上天。 战马依旧朝着前面奔驰几步,马背上没有头颅的身躯径直掉下来,鲜血瞬间喷溅出来。 土匪掉落的躯体距离吴帆徽只有两米左右的距离。 两个马车夫已经吓得蹲下来,双手抱头,不敢看眼前的一切。 后面的两个土匪,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这不过是瞬间的时间。 一名土匪骑马继续朝着马继刚和孙凯林冲过去,一名土匪则停下来,脸上露出惊惧的神情。 马继刚已经掉头朝着战马冲过来,他没有看吴帆徽,拉住了战马的缰绳,一跃上了战马,扭头朝着土匪冲过去。 孙凯林手持雁翎刀,死死的抵挡第二个冲上来的土匪。 马继刚没有看孙凯林,左手握着缰绳,右手持雁翎刀,朝着第三名土匪冲过去。 不过两分钟左右的时间,吴帆徽已经知道了结局,他走到无头尸首的前面,从躯体旁边拿起了雁翎刀,要知道土匪有五个人,骑马进攻的只有三人,另外的两人随时都有可能进攻,他的手中有雁翎刀,至少能够自保一段时间。 一名马车夫发出了惨叫声,吴帆徽猛地扭头,发现一名衣着褛烂的流民,一脚踢翻了马车夫,正朝着马车扑过去,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流民,两人的手里都没有武器,他们额目标显然是马车上面的包裹。 吴帆徽没有犹豫,随即跟着扑过去,他挥舞手中的雁翎刀,对方手中没有武器,居然敢进攻,显然是丧心病狂。 吴帆徽可没有什么刀术或者是套路,扑过去的时候,他本能的朝着土匪胸口的位置砍过去,冲在前面的土匪,大概是没有想到一个少年郎也敢舞刀弄棒,随即抬起右臂抵达。 吴帆徽这是全力砍出去的一刀,他只感觉到手中的雁翎刀遭受到一些阻碍,好像是遇见什么硬物,不过这种感觉很快消失,随之出现的是剧烈的惨叫声。 一段胳膊被硬生生的砍断,掉落在地上,土匪抱着手臂在地上滚动惨叫。 跟在后面的土匪,转身就跑,丝毫没有犹豫,恐怕这个时候,这名土匪知道,保住性命才是最为关键的。 吴帆徽不敢去追土匪,刚才能够砍断土匪的胳膊,纯粹是侥幸。 扭转身的时候,战斗厮杀已经结束,马继刚和孙凯林一人骑着一匹吐谷浑马,孙凯林的手里还牵着一匹吐谷浑马,三名骑马的土匪,两人被斩杀,一人被生擒。 吴帆徽看了看马继刚和孙凯林,松了一口气,他走到依旧在地上打滚、喊声低落下去的土匪面前,手起刀落,划过了土匪的喉咙。。。 “马继刚,前面那个逃走的土匪交给你了,我们不要活口。” 马继刚跃马朝着前面的土匪而去,孙凯林更是利落,举刀挥过,另外一个土匪闷头倒下。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战斗全部结束。 马继刚和孙凯林想不到,看上去就是白面书生的吴帆徽,居然亲手斩杀了一名土匪,而且没有出现丝毫不适应的举措,更让他们想不到的是,吴帆徽居然伸手在被斩杀的土匪身上摸索,那么只剩下躯干的土匪身上,有一个锦囊,另外几个土匪尸首的身上,摸到了一些碎银子。 吴帆徽做这一切的时候,面不改色。 随后,两个马车夫在官道不远处挖坑,准备将五个土匪的尸首埋起来。 马继刚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公子,你不害怕吗。” “害怕,不过我要活下去。” 吴帆徽看向了马继刚和孙凯林。 “既然动手了,就要斩草除根,不留后患,难道还准备将这些土匪押解到官府去,我可没有那么多的闲工夫,对了,这是土匪身上的钱财,数量不是很多,但也不少,你们拿着,这本应该是你们的。” 第七十二章 感触 為您提供精彩小说。 五个土匪身上搜出的银子,接近二十两,这不是小数目,不过吴帆徽一钱银子都不要,坚持给了马继刚和孙凯林,也给了两个马车夫每人一些碎银子,按照规矩来说,吴帆徽是主人家,不管路上获取的什么财富,都是属于他的。 最为值钱的是三匹吐谷浑马,这都是战马,这些土匪应该是王佐挂手下的人,而且身份不一般,估计是和官军交战之时得到的战马。 吴帆徽自己留下了一匹吐谷浑马,其余两匹,马继刚和孙凯林一人一匹,战马的分配,两人倒是没有推辞,而且他们对战马明显表现出来不一般的感情。 尽管说他们斩杀了五个土匪,小有收获,可这样的事情,谁也不愿意再次遇见,他们可不是为了杀土匪的,掩埋了五个土匪的尸首之后,众人加快了步伐,朝着中部县而去。 马继刚和孙凯林不再乘坐马车,而是骑马,吴帆徽也和他们一样骑马,只是动作远没有两人娴熟,但速度比马车要快很多,一路上,马继刚和孙凯林指导吴帆徽如何骑马,纠正其不对的动作。 抵达中部县之后,两个马车夫彻底的瘫下,其实遭遇到土匪的时候,两个马车夫就无法坚持了,只是为了能够保命,他们驱赶马匹朝着中部县的方向而去,一旦脱离了危险,两个马车夫再也无法坚持了。 吴帆徽、马继刚和孙凯林一人都有了一匹战马,吴帆徽携带的路引,表明了他童生的身份,马继刚和孙凯林是他的两个随从,这样的路引让他们不会受到任何的怀疑,见到马车夫这样的情形,吴帆徽果断做出决定,剩下的路途,他们骑马赶赴西安府城,反正携带的行李不是很多,吴帆徽的决定,马继刚和孙凯林肯定是赞成的。【ㄨ】 马车夫留在了中部县,他们等待大队人马朝着延安府方向而去的时候,跟着回去。 接下来的路途之中,就要依靠自身了,包括在什么地方歇息,什么时候吃饭等等。 翌日一大早,吴帆徽、马继刚和孙凯林吃过早饭,携带了充足的麦饼、大豆和清水之后,离开了中部,朝着西安府城的方向而去。 抵达宜君县的时候,吴帆徽已经能够很娴熟的骑马,只是速度不能够太快,他感觉到骑马其实比坐马车舒服很多。 也就是在这个过程之中,通过马继刚和孙凯林的解释,吴帆徽渐渐明白了有关喂养战马的一些情况,战马的确精贵,特别是在战场上厮杀的时候,要保持充沛的体力,这个时候就要给战马喂大豆、燕麦甚至是麦饼,而且战马并非是能够长时间快速奔袭的,最高速度奔驰的战马,顶多能够坚持下半个时辰的时间,除非是紧急情况,一般不会有谁这样做,因为战马长时间高速奔袭,容易脱力,需要很长时间恢复。 平日里喂养战马,倒是没有那么讲究,以草料为主,辅之一些豆类,或者是燕麦。 战马的优劣,也是以冲锋速度来确定的,冲锋的速度越快、冲击力越大,则战马越是优良,至于说冲锋速度差不多的战马,则以体形来确定优劣,体形越高的战马,越是优秀。 一匹上好的战马,可遇不可求,譬如说阿拉伯马,每一匹的价格达到了一百多两白银,而且有价无市,至于传说之中的千里马,也就是汗血宝马,就算是军队之中的高级将领,也几乎都没有见过。 也就是在这种交谈的过程之中,吴帆徽与马继刚和孙凯林逐渐开始熟悉,他们之间的话语也很多了,对于吴帆徽动辄开口询问行军作战的事宜,两人没有觉得奇怪,所知道的事宜也是详细的说出来。 通过这样的交谈,吴帆徽逐渐知道了大明军队的一些情况,也知道大明卫所军队处于崩溃的状态,战斗力稍微强悍的都是招募的军士,军户制度也基本瓦解,绝大部分的军户没有丝毫的战斗力,他们的处境比不上农民,打出生开始就是种地,甚至没有摸过兵器。 这都是交谈,尽管吴帆徽熟悉历史,但是所有事情,他都需要亲眼见到之后,才会了解,譬如说这土匪的事宜,就绝不是几百年之后电影之中表现出来的,人家上来就是厮杀,根本没有什么废话,也不会给你任何准备的时间。 八月初八,吴帆徽一行终于离开了延安府所辖的地方。【ㄨ】 延安府与西安府交界的地方名为凤凰谷。 过了凤凰谷,就是西安府所辖的同官县,也就是几百年之后的铜川市。 在吴帆徽的印象里面,西安府比延安府要强很多,辖下的地方自然比延安府也要好很多的,可是经过凤凰谷,进入到同官县所辖地界之后,沿途见到的场景,让他大为吃惊,官道四周非常的萧条,就算是能够看见的官道附近的村镇,也几乎见不到什么人,官道两边全部都是光溜溜的枯死的树干,没有树皮,见不到叶子,地上更是见不到青草,马蹄踏过,扬起的是一片片的尘土。 这个时候,吴帆徽才想起记忆之中的历史,其实农民造反最早出现的地方,并非是延安府,而是西安府所辖的白水、澄城和三水等地,这些地方的老百姓实在活不下去,开始了造反,只不过刚开始造反的农民起义军,都遭遇到残酷的镇压,头目被斩杀殆尽,尔后延安府所辖各地的农民开始造反,涌现出来许多著名的首领,包括李自成、张献忠、刘宗敏等人。 同官到西安府城,只剩下不足三百里地,按照时间计算,最多也就是五天到六天的时间,也就是说吴帆徽在八月中旬,完全可以抵达西安府城,身下接近二十天的准备时间。 进入到同官县城的时候,吴帆徽已经不是特别着急,时间很是充裕,更加让他高兴的是,经过了这些天的时间,他已经能够熟练的骑马。 当然,吴帆徽学到的东西更多,譬如说每日里出发的时候,必须问清楚沿路的情况,必须确定下来在什么地方歇息,计划多长的时间赶路,尽管马继刚和孙凯林两人都是非常的骁勇,可他们三人绝对不敢夜晚在荒郊野外宿营,毕竟双拳难敌四腿,要是碰上一定规模的土匪,他们还是无法应对的。 这让吴帆徽想到了军队之中的斥候,大军行军作战,必须要依靠准确的情报,更是需要精确的部署,这里面就包括了最基本的行军,斥候会提前侦查道路的情况,让指挥作战的主帅心中有数,做好安排部署。 难怪斥候是军队之中最为精锐的力量。 十多天赶路,特别是后来骑马赶路,让吴帆徽对陕西整体的地形有了一些印象,这里很多的地方都属于山大人稀的地方,官道两边随时都能够见到山峰,这些山不是很大,但延绵不绝,有些地方的地形甚至很是险要。 真正熟悉了地形,吴帆徽才明白,为什么朝廷耗费那么大的气力,就是难以彻底剿灭农民起义军,这里面有指挥失误的地方,也有两线作战的干扰,但陕西险峻的地形地貌,让农民起义军有了更多躲避的地方,一旦作战不利,他们进入到大山之中,随便找地方躲避,都是很难搜寻的,要是换到一马平川的地方,早期的农民起义军,根本就无法与官军对垒。 八月初十,吴帆徽一行抵达了富平。 此时官道两边的情形开始出现了巨大的变化,人多起来了,而且官道上面行走之人,脸上没有什么惊慌的表情,他们也能够看到一些商队,流民偶尔也会出现,但数量很少。 这让吴帆徽等人略微送了一口气。 这里已经接近西安府城,接下来经过了三原和泾阳,就将抵达西安府城,毕竟距离省城不远了,农民起义军暂时还不敢到这些地方来骚扰,所以治安的情况好了很多。 当然这些地方也不可能躲过灾荒的肆掠,明显之处就是,官道两边的树木,一样没有叶子、没有树皮,基本都枯死,可想而知树叶和树皮都进入到遭遇灾荒之人的肚子里面。 吴帆徽骑马的新鲜感觉,慢慢消逝,沿路看到的情形,让他的内心很是沉重,城池之内与官道上面的情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就算是土匪肆掠的洛川,县城之内客栈和酒楼的生意都是很不错的,而官道上面的流民,只是在苦苦熬时间,时时刻刻都会倒下,永远也起不来身,他们甚至不如那些死囚,临死之前的死囚,尚且能够吃一顿饱饭。 隐隐的,吴帆徽觉得,自己必须要扭转这种局面,一个不能够让老百姓吃饱饭、安居乐业的朝廷,失去其存在的意义,被推翻是必然的,哪怕历史上有着再多的遗憾和不甘。 此刻的吴帆徽,倒是没有什么悲天悯人之心,他主要考虑的还是院试,以及明年的乡试,他的视野所及的地方,也就是延安府和西安府而已。 第七十三章 人市 申时,吴帆徽一行进入富平县城,他们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来到南直大街,找寻住宿和吃饭的客栈,时间尚早,三人找到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客栈,准备进入住宿。 客栈的伙计早就看见了吴帆徽等人,三人都是牵着骏马,一副神定气闲的样子,尽管走在最前面的少年,年纪看上去不是很大,但明显是三人之中领头的。 伙计带着笑脸迎上来,得知三人的确是要住店和吃饭,连忙大声吆喝了,很快两个伙计跟过来,帮忙牵着骏马,现在这骏马可宝贵,不能够出现任何的问题,否则客栈赔不起,反正骏马的消耗,人家也是要付钱的。 吴帆徽住客栈的原则,一律都是甲等的客房,哪怕多出一些钱,也要保证安全,他身上有十三两黄金,一百多两白银,安全肯定是放在第一位的。 既然是甲等的上房,吃饭就是在房间里面,马继刚和孙凯林两人已经知道吴帆徽的豪爽,两人同样住一间甲等上房,不过他们只需要一间房,因为两人夜间轮换睡觉。 晚饭很是丰盛,让吴帆徽想不到的是,富平县的客栈,价格比延安府城都要高,一间甲等上房,一夜需要六十文钱,这还不包括吃饭的费用。 也是在富平县的这家客栈,吴帆徽吃到了穿越之后的第一顿米饭,这险些让他激动的跳起来,要知道在米脂县和延安府城,根本看不到米饭,麦饼、煎饼和小米粥就是主食,作为穿越之前的南方人,吴帆徽还是习惯于吃米饭。 三人一起喝下了一壶酒,马继刚和孙凯林非常谨慎,绝不会多喝酒。 吃饭之后,吴帆徽打算歇息了,每天骑马赶路,还是有些辛苦的,夜间能够好好的歇息,体力就能够迅速的恢复。 客栈的伙计来收拾碗碟的时候,看着吴帆徽欲言又止,这让吴帆徽有些奇怪。 “伙计,想说什么就说。” “客官,您可知道富平县城的人市。” 站在门口的马继刚和孙凯林的脸色都微微变化。 吴帆徽当然明白人市是干什么的,不过朝廷和官府是明令禁止人市存在的,可随着连年的灾荒,老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被迫出卖妻儿,以换取一顿饱饭,人市开始逐渐兴旺起来,朝廷和官府的规定形同虚设,就连北直隶一带都出现了人市。 这人市出现的地方,也是有讲究的,那就是稍稍富庶的地方,毕竟要有人买得起,譬如说米脂县,就不存在什么人市,包括延安府城,这些地方出现了造反的农民起义军,谁还有心思关心什么人市。 “知道一些,伙计你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就是。” “客官,小的看您就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就想着您若是愿意到人市去看看,小的愿意给您带路的。” 吴帆徽略微思索了一下,有马继刚和孙凯林两人跟着,又是在县城之内,应该不存在什么危险,去看看也是可以的,伙计这样说,也是想着能够捞一些外快。 “好吧,半个时辰之后带我们去看看。” 酉时,吴帆徽一行跟着伙计走出了客栈,在伙计的带领之下,朝着城北的方向走去,马继刚和孙凯林一直都是很小心的,时不时注意周围的情形。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吴帆徽就看见了一处破败的围墙,正面的大门已经看不清楚颜色,门板上的铜环也不见了,凭着直觉,他感觉这里是一处荒废的寺院。 不少人从大门进出,从穿着看还是不错的,有人领着不大的男孩子或者女孩子从门里出来,跟在某个主顾的身后,一边斥责小孩子不准出声,一边对着走在前面的主顾媚笑。 这一幕给吴帆徽的感觉很不好。 “客官,这里面就是人市了,男孩子和女孩子都有。。。” 伙计准备开口介绍的时候,吴帆徽挥挥手,伙计知趣的闭嘴了。 一脚踏进木门,眼前的一幕让吴帆徽震惊。 面前是一个空旷的院落,院落前方是一排破败的屋子,看上去摇摇欲坠,院落里和屋子里蹲着不少的人,以小孩子居多,也有一些女人,他们的头上全部都插着稻草,一些人来回的在四周走动,这些人大概就是人贩了。 在吴帆徽的印象里面,人市里面大都是父母卖掉儿女,或者丈夫卖掉妻儿的,不过这里好像不是如此的情况,倒像是专门进行人口交易的地方。 看见了吴帆徽脸上出现疑惑的神情,伙计再次开口了。 “客官,这里的人市,名气很大的,您看到那些人,专门做这一行的。。。” 伙计还没有说完,已经有几个人围上来,大概是发现吴帆徽穿着丝绸的衣服,气质不一般,身后还跟着两个年轻人,身边还有客栈的伙计介绍,肯定是有钱人,再说吴帆徽是少年,这样的主顾可遇不可求。 “小哥,到我这里看看,货色很好的,包您满意。。。” “小哥,我这里的女孩子水灵灵的,都是从北边过来的,很安全。。。” “小哥,我这里的女孩子便宜,五百文钱,您随便挑。。。” 马继刚和孙凯林已经站到了吴帆徽的左右,伙计倒是被挤到旁边,这里是人市,可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他们肯定是小心的。 吴帆徽没有理睬这些人贩,他开始环顾四周。 人市里面价钱最高的是少女,其次是小女孩子,大户人家都需要丫鬟,其次就是少年或者男孩子,这些人今后可以下苦力,属于府中用得上的下人,最不值钱的是女人,她们顶多在厨房里面打打下手。 蹲在地上的大都是小孩子和少年,女人不多,估计这些专业的人贩,不会做亏本的生意,到人市来的主顾好像不是很多。 “我不去,打死我也不去,求求您了。。。” “小妮子,找死,再哭老子打死你。。。” 哭声传来,吴帆徽不自觉的看过去。 一个瘦的几乎只剩下一把骨头的女孩子,被人揪住了头发,几乎就要提起来了,一个胖胖的女人,正在审视这个女孩子。 吴帆徽朝着女孩子走过去,伙计马上走过来。 “客官,这个女人是青楼的鸨母,在这里挑人。。。” 吴帆徽有些奇怪,女孩子都快要饿死了,都不愿意到青楼去,颇有些骨气。 走过去之后,吴帆徽才发现,鸨母一脸的不耐烦。 女孩子太瘦了,脸上几乎没有什么肉,不过一双眼睛还是很大,可惜没有什么光芒。 人贩看见吴帆徽等人走过来,大概是感觉到了不一般的气势,手松开了,女孩子瘫倒在地上,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鸨母看了看吴帆徽等人,准备要发脾气,这人市上可是有规矩的,她看中的人,别人不能够干涉,只要付钱了,这人就属于她所有,不过看见吴帆徽的模样,鸨母不自觉的堆出了笑容,忙不迭的开口了。 “这位公子真是俊朗,一表人才,有空到奴家那里去坐坐。。。” 吴帆徽对着鸨母笑笑,跟着开口了。 “妈妈,不知道这个女孩子价钱多少。” 鸨母眨了眨眼睛,看见了吴帆徽左右的两个年轻人,身体禁不住微微颤抖了一下。 “哎呦,公子是看上这个小妮子了,那奴家就不要了。” 鸨母说完,转身离开。 人贩连忙跟上前去,给鸨母说好话。 吴帆徽有些不耐烦了,不过这一次倒没有需要他开口,伙计开口了。 “喂,公子问你多少钱,你耳朵聋了。” 伙计当然是对着人贩开口的,人贩愣了一下,脸上堆着笑容,迅速来到吴帆徽的面前,鸨母则是一摇一摆的离开。 “公子,这个女孩子十一岁,年岁正好,您眼光真好。。。” “不用废话了,我问你多少钱。” “这个、这个,一两银子。。。” 吴帆徽掏出一两银子,扔在了地上。 “银子你拿着,背着这个女孩子到客栈去,告诉客栈的掌柜,给她做饭吃,要是你敢耍什么滑头,小心你的脑袋。。。” 吴帆徽还没有说完,距离女孩子不远的一个男孩子冲过来了,男孩子同样瘦的一把骨头,女孩子挣扎着爬起来,抱住了男孩子,忍不住哭出声来了。 人贩的脸色再次变化,他还在后悔刚才为什么不多要一些银子,眼前这位公子,不知道是哪个大户人家的,人家根本不在乎这点银子,要是被小男孩搅黄了交易,那他就亏大发了。 “公子,这是姐弟俩。。。” “哦,男孩子多少钱。” 吴帆徽身边的伙计看不过去了,帮忙开口了。 “王二,你不要太黑了,公子爽快,你可不要狮子大开口。” “不会,不会,男孩子五百文钱。” 吴帆徽离开人市的时候,人贩背着女孩子,伙计背着男孩子,众人朝着客栈走去。 男孩子和女孩子在客栈吃饭的时候,女孩子不断给男孩子夹菜,其实饭菜足够他们吃饱,吃饭之后,吴帆徽委托伙计,给女孩子和男孩子做两套衣服,裁缝铺里面能够连夜做出来,只是价格高一些。 第七十四章 丫鬟和书童 身契上面写明了姐弟两人的身份,姐姐李佳翠,十一岁,富平县人氏,弟弟李靖飞,九岁,富平县人氏,其余就没有什么信息了。 吴帆徽终于弄清楚了,富平县人市,背后的保护色就是县衙,这些证明全部都是县衙开具出来的,便于买家购买,至于说这些人的真实身份,没有谁去关心,而且人贩提供的还有路引,看看买家是不是需要,人贩每卖掉一个人,需要给背后之人分成,人贩得到的不过是小头,背后之人得到大头。 翌日一大早,衣服送来,李佳翠和李靖飞穿上了新衣服,不过吴帆徽还是不忍心看,姐弟俩太瘦了,风都能够吹倒。 带上了姐弟俩,吴帆徽不可能按照原来的计划赶路,他需要雇佣马车,而且姐弟俩的身体太虚弱,就算是乘坐马车,也不可能长时间的赶路,每天马车能够走四十里地,就算是很不错了,从富平县到泾阳县,足足走了六天。 一路上,姐弟俩都很是沉默,几乎没有说话,吃饭倒是厉害。 或许是吃饱饭的缘故,姐弟俩的脸上总算是有了颜色,而且吃饭之后也能够慢慢走路。 时间已经到了八月十六日,吴帆徽感觉到庆幸,若是一直都没乘坐马车,肯定没有这么快的速度,泾阳县距离西安府城不足百里地,最多还要两天到三天左右的时间,就可以抵达了,办理一切的手续还来得及。 吃过饭之后,吴帆徽打算在县城内转悠一圈。 六天的时间过去,他只是简单的询问姐弟俩是不是吃饱了,身体感觉如何等等,其余就什么都不说了,也没有要求姐弟俩做任何的事情,这姐弟俩一直都是沉默,几乎都不说话,每天吃饭之后就歇息了。 吴帆徽准备和马继刚与孙凯林两人出门的时候,还没有到客房去的李佳翠拉着李靖飞的手,走到了他的面前。 “老爷,奴婢有话和您说。” 吴帆徽看了看李佳翠,感觉到不适应,这还是有人第一次叫他老爷。 “李佳翠,不用叫我老爷,我还没有那么老。” 吴帆徽身后的马继刚和孙凯林两人脸色瞬间有些红了,他们好不容易才忍住笑。 李佳翠的脸色也微微有些红了,她身后的李靖飞没有忍住,笑出声来了。 “老、少爷,您能够到房间去吗。” 进入房间,李佳翠和李靖飞马上跪下了。 “少爷,奴婢做牛做马报答您的恩德,今后有什么事情,少爷吩咐奴婢做,奴婢一定做好,奴婢的弟弟不懂事,要是做错什么事情,少爷惩罚奴婢。。。” 吴帆徽想着扶两人起身,不过他略微迟疑了一下。 门口的马继刚和孙凯林两人正看着这一幕。 “李佳翠,李靖飞,我不管你们姐弟俩是什么来历,既然我们有缘在一起了,有我吃的就有你们吃的,饿不着你们,冻不着你们,不过我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你们必须要忠心,若是让我发现你们有外心,不要怪我不客气,忠心之下做错事情,我不会责怪,下次好好做就是了,不忠心的任何事情,都是不能够原谅的。” “你们的身体太虚弱,还是想着好好养身体,不要想着为我做什么事情。” “我该说的都说了,你们起身吧,我不喜欢人随便下跪,你们记住了,今后在我的面前,不用下跪。” 李佳翠的眼泪很快流出来,拉着李靖飞给吴帆徽磕了一个头。 “奴婢一辈子不会做对不起少爷的事情,弟弟也绝不会做,不过奴婢和弟弟是一定要做事情的,奴婢和弟弟不能够白吃白喝。” 吴帆徽叹了一口气,李佳翠不过是十一岁的女孩子,几百年这样年纪的女孩子,还在上小学,还在父母的面前撒娇。 李佳翠的确聪明,尽管只有十一岁,她很清楚,在主人家的身边要有用,否则谁会拿出粮食来养废人。 “我不是说不要你们做事情,而是你们现在身体太虚弱,等到你们身体恢复之后,再考虑做事情。” 说到这里的时候,吴帆徽突然想起了什么。 “这样吧,李佳翠,你就做我的丫鬟,李靖飞,你做我的书童,到了西安府城,我会告诉你们应该做些什么事情。” 吴帆徽的这些话,不过是安慰李佳翠和李靖飞,他也不知道丫鬟和书童究竟该做些什么事情,毕竟每一年亲身经历过,而且他习惯于自立。 听到吴帆徽这样说。,李佳翠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奴婢知道了,奴婢一定好好伺候少爷。” “好了,你们赶快起来,不要老是跪着,在我的身边做事情,尽管随意一些,不要弄得那么紧张,你们若是紧张,我也会紧张,感觉到不自在,明白吗。” 吴帆徽带着马继刚和孙凯林两人出去转悠了。 李佳翠拉着李靖飞进入到自己的房间。 李佳翠的脸上还带着稚嫩的神情,其实她的五官长得很不错,不过吃了几天的饱饭,就显露出来清秀,要不然青楼的鸨母也不会看上她,之所以不愿意到青楼去,是因为鸨母只要她一人,一旦她到了青楼,就无法照顾弟弟了。 “弟弟,我们遇见好人了,今后一定要好好做事情。” “姐姐,我知道,这几天少爷看见我总是笑,说话也很客气。” “刚才少爷说的话,你也听清楚了,今后一定要按照少爷说的做,少爷是读书人,你做少爷的书童,今后也能够跟着学一些东西的。” “好的,姐姐,我感觉到少爷的年纪也不大,怕比姐姐大不了多少。” 李佳翠的脸红了一下,她知道弟弟说的是实话。 走在南直大街的时候,吴帆徽看着大街两边的客栈和酒楼,正是吃饭的时间,熙熙攘攘的人进进出出,他微微叹了一口气。 “马继刚,孙凯林,你们看这姐弟俩是什么来历。” 马继刚看了看孙凯林,很快开口了。 “公子,我们看不出来,大概就是农户人家的孩子,家里没有饭吃。” 吴帆徽微微摇头。 “不会是农户人家的孩子,我打小在马鞍山村长大,农户人家的孩子还是知道一些的,李佳翠若是农户家的女孩子,就不会说出今天这些话,她是担心我嫌弃他们姐弟,十一岁的年纪,能够考虑到如此的深远,怎么可能是农户人家的孩子。” 马继刚和孙凯林两人的脸色微微变化,二十多天的时间过去,他们跟随在吴帆徽的身边,感触越来越多,简直不敢相信吴帆徽才十四岁,豪气、霸气、果断、睿智,一切的特质都展现出来了,若不是亲眼所见,打死他们也不会相信。 两人是见过世面的,接触过不少厉害的少年,可他们接触的那些少年,与面前的吴帆徽比较起来,根本就不值一提了,而让他们感触最深的,就是忠心,吴帆徽对姐弟俩没有的要求,唯独在忠心这一个关键问题上面,毫不含糊。 这让两人的内心有着太多的思绪,当年他们进入京城,一共有六十个兄弟,如今四处躲藏,生怕被朝廷追杀,这种煎熬的日子,太不舒服,若是能够跟随在吴帆徽的身边,倒是不错的选择。 当然,这也仅仅是两人的想法,吴帆徽现在太弱小,县试案首和府试案首的身份,在他们眼里是不算什么的,除非是吴帆徽金榜题名了。 “公子分析的有道理,我们倒是没有想到。” “你们想到了,只是不愿意说出来,我知道你们见过世面,有着不一般的经历,这二十多天的时间,我们朝夕相处,我说的很多话,你们也是明白的,我希望你们能够跟随在我的身边,过去的事情既往不咎,若是有人拿着这些事情做文章,我会替你们做主,现如今我不过是童生,没有什么力量,无法给你们承诺,不过两年之后,就不一定了。” 马继刚和孙凯林目瞪口呆,看着吴帆徽,说不出话来。 “人以忠心对我,我以赤诚对人,我说到做到,你们好好考虑,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大丈夫讲究的是义气,是豪气,是建功立业,小肚鸡肠终难成大器,我不敢说自己是君子,有些时候我同样会做小人,但我以诚心对待兄弟,发誓带领兄弟闯出一片天地。” “独木难成林,我个人的力量有限,需要得到帮助。” “该说的话我都说了,你们去考虑,最多还有两天到三天,我们就到西安府城了,希望到那个时候,你们给我明确的答复,我不勉强你们,你们也无需勉强自身,不管你们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我都是能够接受的。” 回到客栈,吴帆徽洗漱之后歇息了,这一夜他睡的很香,该说的话都说了,剩下就看马继刚和孙凯林的选择了,这两人的确是人才,应该要笼络,而且两人身后还有一帮人,若是能够招募到这些人,那力量就不一般了。 吴帆徽已经尽力,尽人力看天意,他不想勉强任何人,但也不会放过任何的一次机会。 睡梦中,吴帆徽的脸上居然露出了笑容。 第七十五章 西安府城 為您提供精彩小说。 远远看见高大厚重的城墙,吴帆徽的内心泛起不一般的感觉。 连续三天的时间,马继刚和孙凯林都是沉默的,吴帆徽明白其中原因,绝不会开口询问,他尊重两人的选择,也对自身有着绝对的自信,穿越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他在一步一步努力朝着上面走,在这个过程之中,他需要不断壮大自身的力量。 来到了西安,就是马继刚和孙凯林最后决断的时刻。 西安,古称长安、镐京,自古就是帝王都,秦朝、汉朝和唐朝,都在这里建都,中华的辉煌曾经在这里腾飞,西安代表的辉煌,就算是几百年之后,都难以复制。 大明的西安,作为重要的战略重地,地位同样是重要的,其实当年朱元璋的儿子、太子朱标,曾经建议大明迁都西安,可惜朱标短命,没有能够登上皇位就去世了。 穿越之后的吴帆徽,第一次来到了大明的大都市。 西安的兵马俑、大雁塔、小雁塔、大明宫、未央宫等等,吴帆徽都曾经游玩过,这些景点或者是遗址,都被列入了世界遗产名录,他们记叙了中华的辉煌。 可惜的是,这些辉煌都随着时间的流逝远去。 不知道为什么,吴帆徽的内心突然悸动了一下,他觉得中华的辉煌,是可以延续下去的。 南门,也称之为明德门,守候的军士衣着光鲜,与诸多州县城池的军士完全不一样。 吴帆徽、马继刚和孙凯林都是骑着吐谷浑马,气势也很是不错,马车上的李佳翠和李靖飞姐弟俩,尽管身体瘦弱,但脸上有了光彩,清秀的本色已经显露出来。 看见吴帆徽等人的气势,守卫城门的军士绝不会为难,看了路引,知道骑马少年是童生,前来参加院试,就更加的客气。 吴帆徽甚至都没有下马,骑马进出西安府城的人还是不少的,故而吴帆徽他们不会受到特别的关注,毕竟这里是陕西的省城。 西安府城内可没有什么东直大街和南直大街,其最为出名的是朱雀大街、长乐街、雁塔路、长安路和丰镐路等等,这里毕竟是前朝古都。 巡抚衙门和布政使司衙门,悉数都在长安路与丰镐路交汇的城中央。 朱雀大街曾经是西安府城最为繁华的地方,不过随着大明王朝重新开辟出来新城区,其繁华的地段基本集中到了长安路和丰镐路等地,朱雀大街逐渐显得衰落,昔日的繁华不在。 吴帆徽选择住宿的客栈,就在朱雀大街,这是当初马车夫特意吩咐过的,大概他们是觉得西安府城繁华的地方,客栈住宿的价格太高。 吴帆徽可不是纨绔公子,既然有便宜一些的住宿地方,他可不会打肿脸充胖子,去住宿府城内最为繁华的地方,那样做没有多大的意义,何况这一次的住宿,可不是几天的时间,至少月余,甚至几个月的时间。 西安府城内的道路,非常的宽阔,甚至可以驰马,大道两边的房屋,也非常的气势,吴帆徽甚至看见了高达五层的酒楼和客栈,要知道这些房屋,完全依靠木材和石块支撑,能够建到五层之高,非常不简单了。 慢慢行走在朱雀大街,吴帆徽居然看到了一家名为四海楼的客栈,他没有丝毫的犹豫,选定了这家客栈住宿,米脂县的四海楼,是最好的酒楼,不过西安府城的四海楼客栈,却不是最好的客栈。 院试在即,西安府城是很热闹的,近一千的童生来参加院试,如此的规模,平日里不多见,当然明年九月的乡试也在这里进行,到时候会更加的热闹。 四海楼客栈绝不是西安府城最好的客栈,至少位置在朱雀大街,就不能够和长安路、丰镐路和长乐街的客栈和酒楼比较,不过这里客房的价格,还是让吴帆徽咋舌,甲等上房每夜一百文钱,这样算下来,住上一个月的时间,需要二两五钱银子。 走进客栈的时候,伙计非常的热情,连忙帮着牵马。 吴帆徽没有马上说到订房,马继刚和孙凯林一直没有开口,若是按照原来的约定,他来到西安府城之后,两人就会离开,一直等到院试发榜之日,两人才会再次出现,护送他回到米脂县城去。 客栈吃饭与酒楼不一样,酒楼有雅间,客栈没有,客栈的雅间悉数都在客房里面,伙计都是将饭菜送到客房去,若是想在客栈吃饭,只能够在一楼的大堂。 吴帆徽朝着大堂走过去的时候,身后的马继刚开口了。 “公子,还是到客房去吃饭吧。” 吴帆徽扭头看着马继刚和孙凯林,神情严肃的开口了。 “你们可想好了,做出了决定,就不能够反悔,我的脾气你们清楚,我不想出现你们如此厉害和骁勇的对手。” 吴帆徽刚刚说完,孙凯林开口了。 “公子,马兄和我早就做出决定了,否则在南门的时候,我们就会离开,不会跟着您进入到府城。” “好,我们击掌为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两声清脆的掌声出现在大堂,客栈的掌柜伸头看着这边,有些奇怪,在他的眼里,进入客栈的就是一个少年、两个年轻人、一个少女和一个小孩子。 “掌柜的,开两个甲等上房,两个乙等上房。” 甲等上房一夜一百文钱,乙等上房一夜六十文钱,一夜的住宿就需要三百二十文钱,如此算下来,一个月就需要八两银子,吴帆徽相信,若是吴庆超知道他如此的住宿,肯定会跳起来肉疼的。 还没有等到掌柜的开口,吴帆徽拿出来了一锭白银。 “掌柜的,银子用完了,叫伙计说一声。” 一锭白银十两,饶是掌柜的见多识广,也张大了嘴巴,从没有见过这么豪爽的主儿,这一锭银子,眼前五个人一个月的开销足够了,客栈有规矩,长时间住宿的客人,吃饭很便宜,除非是有特殊的要求。 掌柜的没有马上收起银子。 “客官,本店的规矩是先交定金,客官定下了两件甲等上房,两件乙等上房,不知道要住多长的时间。” “至少一个月的时间。” 掌柜的顺手拿过算盘,开始噼里啪啦的拨弄算盘珠子。 “客官,若是住宿一个月时间,只需要四两五钱银子的定金。” 掌柜的说出这句话,留给吴帆徽很多的感慨,这就是明朝,不是所有人都见钱眼开的,客栈掌柜肯定喜欢银子,却实实在在的算账,相比较起来,自己是不是有些豪爽过头了。 “银子放在掌柜这里吧,到时候一并结算。” 吴帆徽说出来这句话,掌柜的不再推辞,笑眯眯的拿过了银子,用手摸了摸,小心的放进怀里。 李佳翠和李靖飞住的是乙等上房,这倒不是吴帆徽舍不得钱财,而是要遵照规矩办事,李佳翠是他的丫鬟,李靖飞是他的书童,按照规矩来说,两人在上房外面的房间睡觉就可以了,再说赶考的学子,没有谁带着丫鬟的,一般都是带着书童。 吴帆徽给两人单独定下房间,还是考虑到不方便,他也习惯一个人住,不愿意有其他人搀和,至于说马继刚和孙凯林,则是住宿的老习惯。 来到了西安府城,吴帆徽就放松很多了,距离院试还有半个月的时间,有十天时间到布政使司衙门去报备,足足有余,剩下的时间看看书,适应一下,完全来得及。 伙计送来了饭菜,一共是八盘菜,两个卤菜,四个荤菜,两个炒菜,外加两壶酒。 到底是西安府城的客栈,完全不一样。 吴帆徽的心情很好,他最大的收获,就是留下了马继刚和孙凯林两人,要知道这两人的背后,还有不少人,都是最为精锐的勇士,只要他继续努力,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人都会来到他的身边的。 喝酒的时候,吴帆徽主动执壶,马继刚和孙凯林两人也没有推辞。 李佳翠执意端着碗到自己的房间吃饭,也要求李靖飞站在吴帆徽的身边,吴帆徽没有勉强李佳翠,他知道女孩子是不能够上桌吃饭的,也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吃饭,李佳翠肯定是要回到自己房间去吃饭的,但他不同意李靖飞站在身边,那样他根本吃不下去。 李佳翠也没有坚持,在少爷身边十天时间了,她早就发现这个少爷性格随和,对他们姐弟很好,没有将他们当作外人看。 吴帆徽吩咐伙计,备下一份饭菜,份量要足,送到李佳翠的房间去。 伙计看的一愣一愣的,从李佳翠的态度和表现来看,伙计能够看出来少女是眼前这位少年的丫鬟,不过这位少年对丫鬟够客气的,还很是照顾。 这顿饭吃了接近一个时辰的时间,两壶酒全部喝完。 吃饭之后,吴帆徽提出在朱雀大街周围转悠一圈,想不到李靖飞也提出来要求,要跟着一同出去,说自己是少爷的书童,一定要跟随在少爷身边的。 吴帆徽看了看李靖飞,脸上露出了笑容,他知道,李靖飞这个小孩子,从这一刻开始,逐渐走出阴影了。 第七十六章 平静 米脂县参加院试的童生有十人左右,有六人是贺氏家族的,其中就包括贺思遥与贺思竣等人,不过吴帆徽是单独出发的,没有与任何人一路同行,他出发之前,族长曾经告诉他,其余的九人一同出发的,依旧是贺氏家族的护院跟随。 来到西安府城,想在诺大的府城找寻贺氏家族的人,难度太大,吴帆徽也不会这样做,他在西安府城举目无亲,根本不认识什么人,不需要拜访什么朋友,也就乐的清闲。 到布政使司报备,程序同样,不过办理的速度快很多,也就是一个时辰的时间,吴帆徽就拿到了考引,这里是西安府城,他可没有想着学道大人会召见他。 院试与乡试的规格一样,也是连考三场,只不过时间上面有区别,院试的考试时间短一些,前后一共五天时间,考试时间为四天,第一场和第二场考试分别为一天时间,第三场考试两天时间,考试内容以策论和杂文为主,没有了贴经的考试。 院试在西安府城东南方向的贡院举行,这里不仅仅要举行院试,还要举行乡试。 院试的主考官为学道。 学道的身份非常贵重,各省均为一人,一般由翰林院庶吉士出任,或者是进士出身的京官担任,没有明确品级,与各省巡抚、按察使等享受同等待遇,均为巡按大员,学道不仅仅主持各省的院试,还负有监督府州县教谕的职责。 陕西近一千的童生参加院试,学道一个主考官显然是忙不过来的,所以各府州县的教谕,基本都会被抽调到省城,参与院试,他们或者成为监考官,或者成为阅卷官。 院试录取的名额是固定的,其录取的生员分为三类,分别为廪膳生员、增生和附生,都是秀才的功名,都可以参加来年的乡试。 廪膳生员身份最高,一旦获取此功名,每月可以在本地衙门领取六斗禄米,以及少量的肉食,每府廪膳生员的名额为四十人,不准超过,未录满也不增加,譬如说延安府,尽管下辖三州十六县,但也只有四十个廪膳生员的名额。 增生和附生,名额同样有限制,一般不准超过六十人,其中增生四十人,附生二十人。 如此算来,每府每年可出现一百个秀才,但实际情况绝非如此,还没有哪个府能够满额录取,能够达到一半就很不错了。 陕西三年举行两次的院试,每次参加的童生约一千人,能够有两百人考中秀才,就很不错了,如此分配到每个府,就没有多少人了。 院试比较县试和府试,就重要很多了,毕竟秀才是有功名的。 秀才见到知县不用下跪,可以免除徭役和部分的赋税,不得随意用刑,同时秀才还可以经过选拔之后,进入国子监读书,获取监生的资格,就算是没有能够通过乡试,没有获取举人的功名,也可以到县衙做低级的官员。 当然到了明朝中期之后,随着举人名额的增加,秀才的地位有所下降,就算是进入国子监取得监生的身份,一般也不大可能入朝为官了,而监生同样也参加乡试,获取举人的功名。 明末中后期之后,举人都只能够外派做七品以下的官员。 可在北方有一点不一样,那就是秀才在寻常百姓那里,还是受到尊重的,在县里也有一定的地位,绝非几百年之后电影之中的展现。 南方学风很盛,秀才人数不少,可在地方上也是有地位的,寻常百姓是不敢招惹的。 正是因为秀才有了功名,所以院试就显得很重要了。 吴帆徽对院试还是很重视的,他倒不是稀罕廪膳生员的那六斗禄米,而是看着后面的乡试、会试和殿试。其实所谓的科举考试,从乡试开始才算的,县试、府试和院试,都是预备阶段的考试,不能够算是正式的科举考试。考生一路经过县试、府试和院试,分别取得了童生和秀才的身份,才有资格参加真正的科举考试。 在布政使司报备之后,吴帆徽开始了认真的复习,这期间,马继刚和孙凯林偶尔会出去转转,有时候也带着李靖飞,李佳翠则是一直都留在客栈,从未出门,其出现的变化,就是开始服侍吴帆徽了,有时候帮着磨墨,有时候帮忙打水,不过李佳翠毕竟是小姑娘,比吴帆徽的妹妹吴明丽还要小一岁,以前也从未做过这些事情,有时候免不了手忙脚乱。 吴帆徽劝过李佳翠几次,说有些事情自己可以做,而且磨墨这样的事情,也应该是李靖飞的事情,可李佳翠坚持,这让他颇为无奈,也就有着李佳翠去了。 李佳翠和李靖飞两姐弟,最大的变化还是身体。 能够吃饱饭,能够安心歇息,两人的身上开始长肉,几乎隔几天就会出现变化,八月底的一天,吴帆徽看着已经穿上厚衣服的李佳翠,总是感觉到有些变化,后来才发现,原来李佳翠胖了不少,身体不再那么单薄。 李靖飞的年纪不大,情绪的恢复要快很多,到了八月底,已经变得活泼很多,话语也多起来,也许是遭受过磨难,嘴巴很甜。 李佳翠对李靖飞的疼爱,让吴帆徽都叹为观止,不过十一岁的女孩子,时刻都记挂弟弟,吃饭之前总是要嘱托一番,夜间睡觉之前,也要特别观察,好几次吴帆徽都看见,戌时三刻李佳翠从李靖飞的房间出来。 这让吴帆徽对李佳翠的印象不一般,他总是觉得这个女孩子,绝非寻常人家的孩子,近二十天的时间过去,李佳翠的表现一直都是中规中矩的,有时候透露出来的气质,明显强于吴明丽和吴明芳的,不过李佳翠若是官宦人家的姑娘,怎么可能流落到人市去。 时间转眼到了九月。 八月底的时候,气候就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深秋季节,气温明显下降,吴帆徽早就穿上薄棉衣了,早上和夜间的时候,穿着薄棉衣都感觉到冷。 距离院试只有三天时间,吴帆徽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书本,他要放松头脑。 本次的院试,吴帆徽只有竭尽全力了,主考官学道大人,是从京城来的翰林庶吉士,人家怕是不会关心陕西的局势,眼睛里面看到的就是学问,所以那些时政方面的分析,没有多大的作用,还是要从文章上面下功夫。 好在吴帆徽的脑海里面,储备了不少好的文章,尽管这些文章与八股文的格式不一样,但万变不离其宗,好的文章都是一样,将这些好的文章,改头换面放进八股文里面,同样能够作出一篇好的八股文。 吴帆徽没有参加那些所谓的学识交流,他认为没有多大的意义,他也没有出门去结交所谓的同门,四海楼住宿的,仅仅是他一个参加院试的童生,或许这里的地段不是很好,有钱的童生不会住在这里,没有钱的童生住的地方要次一些。 吴帆徽有着充分的自信,他一定能够通过院试。 “马继刚,孙凯林,李靖飞,走,我们出去转转。” 马继刚看着吴帆徽,很是吃惊。 “公子,后天就是院试了,您不看书吗。” “不用看书了,文章都在这里,临时抱佛脚没有多大的作用,还不如好好放松。” 吴帆徽指了指脑袋,颇为自信的开口了。 “也是,公子是县试案首、府试案首,院试有什么问题。” “马继刚,这是本公子第一次听见你拍马屁,不过这个马屁拍的不错,本公子很受用。” 一声低呼传过来,吴帆徽扭头,看见李佳翠吃惊的眼神,还有微微张开的嘴。 “佳翠,你怎么了,难不成一个县试案首和府试案首,就让你沉不住气了。” “少爷真的是县试案首和府试案首。” “如假包换,这可不是我敢随便说的,不过你也不必激动,县试案首和府试案首都不算什么,说来说去也就是童生,就算是通过了院试,也就是酸秀才,乡试、会试和殿试才是最为重要的。” 吴帆徽说出来这番话,马继刚等人都呆住了。 “好了,没有必要让我看你们的模样了,跟泥菩萨一样,佳翠,你留在客栈,其余的都出去转悠一圈,下午我们在外面随便吃些东西,剑翠想吃些什么,给伙计说就可以了。” “少爷,将来小的也要跟您一样。” 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吴帆徽扭头看了看李靖飞,伸手拍了拍其脑袋。 “李靖飞,只要你愿读书,回去之后,我送你到学堂读书,不过读书很辛苦,你要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我可不饶你。” “少爷,您、您说的是真的吗。” 吴帆徽扭头看向了李佳翠。 “佳翠,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李靖飞好好读书,有学问了,甚至考取功名了,不是能够更好的帮我吗。” 到了傍晚,朱雀大街一样热闹,只不过不能够和繁华地段比较,吴帆徽在大街上闲逛的时候,走的很慢,仔细看着大街两边的一切,还专门到城隍庙里面看了好一会,这让马继刚等人有些吃惊,这些东西有什么好看的,吴帆徽还看的兴致勃勃的。 要知道吴帆徽不过十四岁的年纪,对这些东西应该是没有什么兴趣的。 回到客栈的时候,已经接近亥时,李佳翠依旧在大堂等候。 第七十七章 院试(1) 崇祯二年九月初五,陕西省院试开始的时间。 卯时一刻,贡院的大门打开,等候在外面的近一千童生,排队依次进入贡院。 清晨的气温很低,就算是穿着厚厚的棉袄,都不会感觉到很热,深秋季节考生不可能身穿厚棉衣,一般都穿着薄棉衣。 进入贡院之后,一共有十个考场,考生手中的考引,标注了考场和考棚,只不过这一次进入到考场,考生需要脱掉身上的衣服,仅仅剩一个大裤衩,有专人检查衣服,看看里面是不是有夹带。 吴帆徽在队伍的中间,慢慢跟随朝着贡院里面走去。 这一次他算是见世面了,寅时二刻抵达贡院外面,看见了无数的灯笼,灯笼发出的柔和的亮光,让四周不再黑暗,吴帆徽见到的考生,年纪大的比比皆是,甚至有头发胡子全部都白了童生,也来参加院试了,相反,年轻人不是很多,如同他这样的少年,人数就更少。 吴帆徽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米脂县好些年都没有童生考中秀才了,这恐怕是因为五大家族的把控,总是让诸多的少年通过了县试和府试,这些少年与其他的童生比较起来,还很是稚嫩,不能够通过院试也就正常了。 内心里面,吴帆徽是嘀咕的,都那么大年纪了,还参加什么院试啊,还不如回家去好好的种地,或者找其他的营生,如此之大的年纪,就算是通过了院试又如何,难不成还继续参加乡试吗,这岂不是一辈子都在参加考试了。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这句话再次浮现在脑海,此次留给吴帆徽的印象是刻骨铭心的,士农工商,士子的地位永远都是在第一位,而且与后面的农工商的差距巨大,一旦成为了士子,那就是人上人,为了这样的地位,拼上一辈子也不后悔。 吴帆徽的脑海里面冒出了一个想法,若是他将来能够做主了,一定会规定考试的年龄,若是到了四五十岁了,就不要参加什么府试或者院试的考试了,若是到了六十岁的年纪,也不要想着参加什么乡试了。 进入贡院的过程之中,他没有见到米脂县的诸多童生,毕竟人太多了。 李佳翠第一次走出客栈,和弟弟李靖飞一人提着一个灯笼,跟随吴帆徽来到了贡院,马继刚和孙凯林当然也是跟随来的。 吴帆徽身上所有的黄金白银,都放在了马继刚这里,都在一个锦囊里面。 马继刚没有打开锦囊,但非常小心的将锦囊牢牢的系在腰间,除非他失去了性命,否则不可能丢失锦囊,吴帆徽的信任,让他感动,也觉得是理所当然。也就是从拿着锦囊的那一刻开始,马继刚和孙凯林两人时时刻刻都在一起,他们必须保护好锦囊。 眼看着吴帆徽随着众人进入到贡院,马继刚、孙凯林、李佳翠和;李靖飞等人没有马上离开,一直到贡院的门关上,他们才回头上了马车,朝着客栈的方向而去。 吴帆徽冻得直打哆嗦,身上的衣服全部都脱下来了,只剩下一个大裤衩,这有些卖冻肉的滋味,想想乡试的时候还要遭遇如此的待遇,他有些不寒而栗。 好在检查的时间很快,穿上衣服之后,吴帆徽进入了第一考场。 进入考场的甬道口,站着一名吏员,考生将考引递给吏员,会领到一个木牌,木牌上面标注了考棚号,甬道的出口同样站着一名吏员,他会告诉考生考棚在什么位置。 考场的编号是有学问的,第一考场到第三考场,基本都是本年度的童生,第四考场到第十考场,都是往年的童生,一般来说,第一考场到第三考场的考生年轻一些,这也不绝对,有年纪大的才通过府试的考生。 至于说考中秀才的比例,那就不好说了,第一考场最被看好,因为这里都是各府名列前茅童生,本年度的府试案首,全部都在第一考场。 甬道出口的吏员是一名中年人,他拿起了吴帆徽的考引,上面的编号是八号,这让吏员很是吃惊,毕竟吴帆徽还是少年,看上去年轻的有些过分,编号前十的全部都是府试案首,难不成这个少年是府试案首。 吏员反复看了好几遍的考引,确定无疑之后,从身边拿起木牌,递给了吴帆徽。 吴帆徽可不好嘀咕,按着木牌走出甬道,按照吏员指定的位置,朝着考棚而去。 西安府城的贡院,比延安府城的贡院要强很多了,确切的说不再一个档次上面。 首先是考棚大一些,其次是考棚四边的墙壁都是雪白的,再次地上也是平整的,考棚里面有两块木板,上面的木板用来做试卷,下面的木板用来坐,这样就不需要坐在地上了,夜间的时候,两块木板搭起来,可以睡觉。 考棚一共五排,每一排二十个,考生进入考棚之后,监考官会马上锁住考棚,考棚下方和上房有一些空隙,便于监考官巡视,收卷的时候,吃饭的时间,以及夜间歇息的时候,门会打开,收了卷子,或者饭菜与棉被等递进来之后,门会再次关上。 院试监考非常严格,考官会不断的巡视,一旦发现有人作弊,马上会抓出来,同时禀报主考官,作弊的学子,将要遭受严厉的惩戒,不仅所有功名被剥夺,甚至可能被发配。 进入到考棚,随着门被关上,吴帆徽狠狠的骂了几句话,他的身体依旧感觉到寒冷,还没有彻底的恢复,想想那些年纪大的考生,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也许已经适应了。 考试依旧卯时才会开始,还有半个时辰的时间,门关着,看不见什么东西,吴帆徽索性闭上眼睛开始小憩,冷一些没有关系,天亮之后温度会慢慢升起来的。 随着锣声响起,吴帆徽睁开了眼睛。 此刻,关着的门被一个个打开。 考官开始宣读院试规矩,这同样需要一刻钟左右的时间。 接下来就是训话了,是主考官学道大人亲自训话,当然学道大人不可能到十个考场都去训话,所谓的学道大人训话,不过是考官代为宣读,学道大人此刻正在贡院的厢房,怕是舒舒服服的烤火,考试开始之后,学道大人还是会巡视的,十个考场都是要到的。 院试一共三篇八股文,与乡试一样,最为重要的是第三场的文章,若是写得好,第一场与第二场就无所谓了,这与乡试不同,乡试最为重要的是第一篇文章。 三篇八股文分别从四书五经之中摘取题目,这一点所有的科举考试都是一样。 学道大人的训话,大约一刻钟的时间,其他的考生不会注意听,但吴帆徽却是集中精力,仔细听着学道大人书写的每一句话,从这些话语之中,他也许能够明白学道大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思。 院试的考题,是学道大人进入到贡院,在考试开始前一天出的,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保密,保证题目绝不会泄漏出去,也保证院试的公平,这样做好处是不用说的,不过遇见吴帆徽这样的有心人,或许能够从中发现一些端倪。 几百年之后的考试,特别是高考,任何一门的考试,那是不可能一个人出题目的,不过现在的情形不一样,来到西安府城之后,吴帆徽曾经刻意找寻学道大人写下的文章,可惜他没有达到目的,倒不是说学道大人没有写什么文章,而是吴帆徽资格不够,根本看不到这些文章,人家是高高在上的官员,吴帆徽不过是小小的童生。 细节决定成败,任何时候吴帆徽都相信这一点,本次的院试是一次真正的拼搏,他不仅需要作出好的文章来,还要保证文章能够引起主考官的注意,毕竟最终的决定权在主考官的手中,只有得到了主考官的青睐,才能够通过府试,获取到秀才的功名。 学道大人的训话,很多话语都是官样文章,说的四平八稳,却没有任何的实际意义,这让吴帆徽差点失望了,要知道参加院试的都是童生,并非是官场上的人,说这些官话有什么作用,谁听得进去。 端倪出现在训话快要结束的时候,学道大人对所有的考生提出来希望。 “济世安邦”、“解民倒悬”和“扶弱济贫”等词语相继出现的时候,吴帆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的笑容,或许任何人都不会注意这些词语,因为太过于口号化,放之四海皆准,不过他从中悟出了一些东西,那就是这位学道大人,内心身心深处保留着书生气,他恐怕希望参加考生的所有童生,也要怀揣虔诚之心,西学儒家文化,就算是获取功名了,也要保持清廉好学的本分。 这种性格,放在几百年之后分析,就是孤芳自赏、不愿意同流合污的表现,在官场上有些吃不开,看不惯某些想象,最好也就是做做学问,面对这样的人,你需要做的就是展现自身的学问,在文章之中表现出来济世安邦和谦虚朴实相结合的态势,如此就能够获得青睐,千万不能够将文章做的花团锦簇,一味的展现,那样适得其反。 第七十八章 院试(2) 為您提供精彩小说。 “子张问曰:令尹子文三仕为令尹,无喜色;三已之,无愠色。旧令尹之政,必以告新令尹。何如。子曰:忠矣。曰:仁矣乎。曰:未知。焉得仁。崔子弑齐君,陈子文有马十乘,弃而违。至于他邦,则曰:犹吾大夫崔子也。违之。之一邦,则又曰:犹吾大夫崔子也。违之。何如。子曰:清矣。曰:仁矣乎。曰:未知。焉得仁。” “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 前一段出自于《论语公治长》,后一段出自《论语里仁》,这道题目,就是学道大人出的最为重要的一道题目了。 前面一段话表现出来孔子对仁义的理解,唯有内心充满仁义,才算是真正的仁义,表面上的文章算不上仁义,后面一段话则非常明确,哪怕是早上懂得了仁义之道,夜间死去也可以了,这两段话,表现出来的中心就是仁义。 吴帆徽的判断没有错,他不知道以前的院试如何,学道大人的任期一般为三年,三年之后基本都要回到京城去,不过这位学道大人,看重的就是仁义,恐怕在这方面已经近乎于迂腐了,其实有关仁义的争论,几千年来一直都存在,历朝历代的统治者,都会将儒家思想之中的仁义拿出来说事,往里面灌输符合自身利益的解释,让天下人遵守。 穿越的吴帆徽,当然明白其中道理。 大明王朝所强调的仁义,已经达到了常人几乎做不到的标准,当官的必须重义轻利,哪怕就是饿死也要忠君,哪怕就是不能够养活家人也要想着朝廷,皇上要爱护臣子,臣子要忠于皇上,相互之间近乎于愚忠,百姓之间的仁义就跟不用说了,三纲五常等等,悉数都是纳入到仁义的范畴之内,就连诸多的乡规民约,也是将仁义放到了首要的位置。 将仁义放在首要的位置,不能够说是错了,几百年之后也有这方面的要求,但对仁义的理解,必须要符合实际情况,有些基本道理还是要遵循的,又要马儿不吃草,又要马儿跑得好,这样的情形是做不到的,要么马儿就不跑了,要么马儿就死去了。 吴帆徽看着题目的时候,脸上浮现出来苦笑的神情。 学道大人出的这道考题很难,不应该在院试之中出现,要求一帮童生来大谈什么是仁义,有些缘木求鱼的意思,童生恐怕只有照抄照搬古人的思想,难以有什么创新之举,更要命的是,仁义可不能够随便解释,要是说错了,那可是要承担责任的。 如此的题目,想要出彩很难,恐怕文章都要陷于中庸。 迂腐害人,若是一国之皇上,也以这种迂腐的仁义来要求下面的臣子,要求一国之百姓,最终是害人害己,毕竟如同奶牛那般吃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的情况不多,这位学道大人,怕也是过于的理想主义了。 想到这里的时候,吴帆徽的脑海之中瞬间闪现一丝的灵感,何不以奶牛或者母羊作为例子,吃下去的草,挤出来的是牛奶和羊奶。 奶牛这个品种,引进到中国还在百年之后,不过羊奶倒是很普遍,高官贵人都会喝这个东西,特别是在蒙古草原,羊奶更是主要的生活必需品。 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 当吴帆徽将这句话写进去的时候,他的脸上已经有了轻松的笑容,连续几天考试的疲惫,几乎全部消散,能够写出来一篇好的文章,就好比几百年之后写的讲话稿,苦苦冥思总是不得要领,突然一下子灵感来了,文如涌泉,那种感觉是相当美妙的。 吴帆徽照样是一气呵成,完成了这篇颇为重要的八股文。 他已经有着绝对的自信,这篇文章一定能够帮助他通过院试,而且取得不错的成绩。 连续在棚子里睡了三个晚上,这里与客栈的甲等上房有着太大的区别,不过院试还要好一些,至少官府提供吃睡,到了乡试就没有那么好的待遇了,需要自己带吃的,官府才不为你提供,在官府看来,有了秀才的功名,就已经可以养活自身了,官府没有必要为你提供饭食,需要你自身来承担。 考试的四天时间,考官除了关心你是不是作弊,不会管你其他的事情,就算是你考试做卷的时候,呼呼大睡,考官也等于没有看见,反正做卷子谋取功名是你自身的事情,与考官没有多大的关系,可若是你出现了作弊的情况,考官若是不能够发现,那就有问题了,弄得不好考官要跟着你倒霉的。 当然,你若是晕倒在考棚里面了,考官还是会关心的,会叫人来将你提出考场去,那个时候你本次的院试彻底结束,谋求功名之路也暂时告一段落。 九月初八,酉时。 吴帆徽走出了棚子,他看了看身后这个鸟笼子,心里默默的念叨,来年这个时候,他还要到这里来,尽管那个时候他只有十五岁,也许是诸多考生之中最为年轻的,甚至尚未到举行成人礼的时候。 走出贡院的大门,吴帆徽一眼就看到了等候在外面的马继刚、孙凯林、李佳翠和李靖飞四人,他感觉到恍惚,揉了揉眼睛。 只不过四天的时间没有见面,吴帆徽看到李佳翠的时候,差点不认识了。 李佳翠穿着素花的薄棉衣,这是到了西安府城之后到裁缝铺做的,脸上红白相间,透露一股清新的气息,不过十一岁的小姑娘,怎么会透露出来如此的气息。 难怪当初在富平县的时候,青楼的鸨母会看中李佳翠,其眼光还是很厉害的。 还没有等到众人开口,吴帆徽挥挥手。 “什么都不用说,四天的麦饼,吃的我反胃,找一家酒楼,好好去吃一顿。” 众人都笑了,李佳翠则是抿着嘴笑。 院试结束,不管考得如何,走出贡院的考生都是要三五成群的前往酒楼去的,这也是一种宣泄和放松,好比几百年之后的高考,考完的学生会怒吼一般。 贡院附近的酒楼,生意很好,掌柜的早就做好准备了,就连青楼的鸨母,也站在了外面,对着诸多走过来的考生微笑,此刻可是抓生意的好机会。 连续找了好几家酒楼,都是客满。 吴帆徽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好多的考生,在进入贡院之前,就在附近的酒楼定下了雅间,等到考试结束之后好好放松的。 无奈之下,吴帆徽只能够和众人回到朱雀大街,这边相对来说清静一些。 跟在身边的李佳翠,有些不好意思,大概觉得这应该是她和弟弟李靖飞该做好的事情,看见李佳翠一路上都低着头,吴帆徽开口说了几个笑话,大家都是哈哈大笑,就连低着头的李佳翠,也忍不住笑出声了。 既然到了朱雀大街,吴帆徽索性回到了客栈。 客栈的掌柜很快就安排好了一桌酒宴,这让吴帆徽有些吃惊,询问了伙计,才知道是李佳翠在临走的时候,专门吩咐了伙计的。 吴帆徽有些无语,既然李佳翠已经吩咐了伙计,为什么不早些说出来。 吃饭是少不了喝酒的,就在吴帆徽回到客房去的时候,马继刚已经将锦囊还给他了,锦囊根本就没有打开,沉甸甸的,吴帆徽看都没有看,直接将锦囊系在了腰间。 喝酒之时,吴帆徽还是控制了自己,不要喝的太多,那样对身体不好。 院试阅卷的时间,同样是十天,九月十九日发榜。 这十天的时间,考生基本没有什么事情,平日里关系不错的考生,会聚集到一起,或者以文会友,或者吃吃喝喝,等待发榜的时候。 穿越的吴帆徽,几乎没有结交什么同年,他住的客栈在朱雀大街,这里很少有考生住,所以院试之后等待的时间,很是悠闲,每日里也不需要早起,至于说米脂县一同来参加院试的考生,他不想去找,应该说他与这些考生不是特别熟悉,相互之间也没有什么深交。 朋友有不少类型,志同道合的朋友是最好的朋友,但这样的朋友不可能多,吃吃喝喝的朋友倒是容易结交,但那没有多大的意义,吴帆徽也拿不出那么多的闲钱消耗,再说就算是通过了院试,有了秀才的功名,结交也没有太大的意思,现如今的秀才的确不算什么。 乡试之后的情况肯定不一样。 秋意很浓,气候渐渐转凉,冬天马上就要到来,不过西安府城的气候,比米脂县和延安府城都要好一些,至少暖和一些。 吴帆徽依旧每日里在朱雀大街转悠,仔细看周围的房屋,小雁塔以及城隍庙附近的一些碑文,这些碑文保护的还是不错的,只是不知道究竟是谁写的,吴帆徽也不会探究,他的字写的已经不错,可以算是上乘,所以看这些碑文的时候,也会有些感悟。 马继刚好几次建议,是不是到长安路、丰镐路以及长乐路等地方去看看,吴帆徽都不置可否,他其实不想去,骨子里还是喜欢清静的,热闹是年轻人的事情,尽管他穿越的这具身躯异常的年轻。 第七十九章 迂腐 為您提供精彩小说。 陕西学道方逢年,表字书田,天启二年二甲头名进士出身,被授翰林院庶吉士,天启四年授翰林院编修,天启五年主持湖广乡试,得罪魏忠贤被罢免,崇祯元年被启用,以翰林院编修之职出任日讲官,年中以翰林院编修、日讲官身份,出任陕西学道。 参加院试的吴帆徽,不知道陕西学道是方逢年,若是他知道,一定会为自己的判断高兴。 方逢年也是明末小有名气之人,官至国子监祭酒、礼部尚书,内阁大学士,后因同情犯官刑部尚书刘之凤,被崇祯皇帝罢免,明朝灭亡之后被清兵杀害。 此时的方逢年,远未卷入到朝廷风波之中,身为殿试传胪,其学问是不一般的,而且进入朝廷之后,基本就是在翰林院任职,保持了读书人清高孤傲的风格。 主持此次的院试之后,来年方逢年任期满三个年头,就会回到京城去了,天启年间方逢年因为得罪魏忠贤被罢免,崇祯元年被皇上再次启用,一腔热血的他,实实在在想着为朝廷选拔人才,尽管说天启年间就曾经主持湖广的乡试,来到陕西主持院试,颇有些降格的滋味,但方逢年丝毫不在乎。 陕西一地的学术氛围不浓厚,府学、州学和县学存在诸多问题,朝廷派遣方逢年出任学道,也是想着让其能够消除这些弊端。 方逢年在朝中为官的时间不长,而且基本都是在翰林院,几乎没有实质性的接触到官场之上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等手段,来到陕西出任学道,虽然是雄心勃勃,但也难以真正施展能力,且陕西连续的大旱和灾荒,农民暴乱与军队哗变蔓延,也让他有心无力,根本不可能改变陕西学风不浓的状况。 但是方逢年异常重视院试,这是他权力范围之内的事情,就算是陕西巡抚李应期,也难以干涉到院试的事情,要知道李应期是万历四十一年的进士,比方逢年的资格老很多,而且从职位上面来说,也是方逢年的上司。 学道这个职位比较特殊,没有品级,譬如说方逢年,就是以翰林院编修、日讲官的身份出任陕西学道的,翰林院编修不过是正七品,日讲官同样没有品级,可这两个职位异常的尊贵,绝无人敢小看,一入翰林身价百倍,朝廷之中的大学士,几乎全部出自于翰林院,日讲官则是为皇上敷陈经史、回答皇上的咨询,非殿试一甲和二甲进士不能够承担。 可以说翰林院编修,且出任日讲官,如此的身份,只要在朝廷之中老老实实做事情,不出什么重大的问题,将来是一定进入内阁出任大学士,成为大明朝廷实际上的丞相的。 方逢年以翰林编修、日讲官的身份,出任陕西学道,说的直白一些,就是下来镀金的,回到京城之后,肯定会得到提拔和重用。 有着如此耀眼的光环,方逢年当然能够决定陕西的院试,巡抚李应期也不会过多的干涉。 不过身为陕西学道的方逢年,近两年时间以来,过得不是很如意,所谓过犹不及,方逢年几乎是以乡试的标准,来对待府试的,要知道陕西学子的水平本就不是那么高,方逢年本是浙江遂安人,南直隶和江浙是明朝学霸屡屡产生的地方,方逢年也是其中之一,以如此严谨和高要求来对待陕西的读书人,的确不公平。 崇祯元年陕西院试,获取秀才功名的考生不足五十人,这让巡抚李应期几乎气歪了鼻子。 本次院试之前,李应期也是毫不客气的给方逢年打招呼了,陕西的院试就要结合陕西的实际情况,不可以南直隶和江浙一带的院试来衡量,否则陕西一地无法出什么人才了。 李应期的话语是有道理的,绝非信口开河,明朝开国的时候,洪武三十年礼部会试的南北榜案件,也就是刘三吾之案,就已经承认南北学术上的差距,后来的会试分为南北榜就成为了事实。 所谓北方王气盛,南方学气盛,从这一点来说,李应期的提醒是很严重的警告。 方逢年明白其中意思,也知道自己的要求太高,不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尽管他决定在本次的院试之中多录取一些考生,但是在出考题的时候,还是书生气十足,出了一些高难度的题目,不过这是他的权力,外人无法干涉。 院试结束,阅卷随即开始。 让方逢年想不到的是,巡抚李应期居然前来拜访了。 李应期在院试结束之后,知道了考题,他那个气啊,真的是无处发泄,身为陕西巡抚,肯定要重视乡试和院试,这是为朝廷选拔人才,也展现出来巡抚的施政能力,尽管说乡试分配了举人的名额,可是若陕西这些举人到京城去参加会试,一个个都是名落孙山,没有资格参加殿试,他这个巡抚的脸上也不好看。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更多的秀才能够参加乡试,让更多优秀的人才中举,成为举人进京参加会试,且顺利通过会试,最终进入皇宫参加殿试。 若是按照方逢年这样的办法折腾,还不让陕西的学子叫苦连天。 更加关键的是,明年就要乡试了,若是秀才的录取名额太少,那么参加乡试的考生人数就会明显减少,至于说那些以前多次参加乡试的秀才,学识是摆在那里的,就算是中举了,成为了举人,通过会试的可能性也不大。 李应期的事情很多,其实没有时间和精力操心和过问院试的事情,陕西的灾荒如此的严重,奏折不知道写了多少,朝廷的救济迟迟没有落实,陕西各地农民暴乱,更是要了李应期的命,若是不能够迅速的镇压,他这个巡抚就不要继续做了。 院试结束,阅卷期间,任何人都是不能够干扰的,免得有说情之嫌疑,尽管院试采取了糊名的办法,可要是想着从中玩出一些花样来,还是有可能的。 李应期实在是忍不住,他担心方逢年故伎重演,按照去年的要求来对待,那明年的乡试,陕西基本就没有什么戏。好在李应期是陕西巡抚,身份同样不一般,他犯不着为某个考生说话,通过了院试不过是秀才的身份,他这个巡抚根本没有看在眼睛里。 李应期没有进入贡院,他不会犯如此幼稚的错误,他委托布政使,以拜访学道方逢年的名义,将方逢年请出了贡院,来到了巡抚衙门。 不到一年的时间,方逢年就要离开陕西了,他也不想为了院试的事情,得罪李应期,院试之后,他为自己出的考题懊悔,还是读书人的清高,占据了他全部的想法。 方逢年进入到巡抚衙门,径直来到厢房。 李应期正在厢房等候,脸上还是带着笑容的。 “方大人百忙之中前来,本官很是感谢。” “大人召见,下官岂有不来之理,只是院试阅卷事宜已经铺开,下官的确忙碌,需要马上回到贡院去,大人若是有什么事宜,直接吩咐就是。” 李应期的脸上,笑容更加的灿烂,方逢年的意思他听懂了,这个倔强的学道大人,总算是开窍了。 “本官也是为了院试之事宜,距离明年九月的乡试,已经不足一年时间,本官还是想着陕西一地能够出现更多的人才,为皇上和朝廷效力,本官的想法,望方大人能够体谅。” “大人的意思,下官明白,一定照办,若是没有其他的事宜,下官就告退了。” “也好,方大人去忙吧。” 好不容易的见面,寥寥几句话就结束了。 李应期不可能留方逢年吃饭喝酒,要知道近三千篇文章,必须在十日时间之内看完,还要通过这些文章,挑选出来陕西本年度的秀才,阅卷之人,吃饭都需要看文章,入厕手里也要拿着试卷看,根本不可能耽误时间,方逢年作为主考官,需要全面协调,同时要确定最终的名次,的确没有时间能够浪费。 李应期起身,将方逢年送到了巡抚衙门的门口。 这个举措,也让方逢年小小的感动,他转身抱拳对着李应期开口了。 “大人的心意下官明白,只是这阅卷之事,下官还是要坚持原则,至于说后面的事情,下官心里有数。” “方大人放心,院试之事,本官绝不会干涉。” 看着方逢年的轿子离开了巡抚衙门,朝着贡院的方向而去,李应期脸色迅速沉下来。 今日之举是迫不得已,堂堂的巡抚,居然恳请学道,这在任何地方都是难以想象的,不过方逢年的身份太过于特殊,李应期不得不有所忌讳,说话只能是点到为止。 李应期知道,方逢年迟早是进入内阁,不过这期间,恐怕还要遭受诸多的磨砺,明白官场上的很多规矩,若是书生气息太浓,绝不是好事情,就算是进入了内阁,也难以施展手脚,说不定很短时间之内就被踢出来了。 李应期的判断是准确的,尽管他和方逢年之间的直接接触不多。 第八十章 亮点 方逢年也是憋着一肚子的火,偏偏找不到地方发泄,李应期的提醒他当然是明白的,按说这样的提醒是不应该的,谁也不能够直接干预院试的事宜,若是闹出去了,那就是李应期明显不占理,院试是学道直接负责的事情,巡抚无权干涉,而且学道也是肩负巡按的使命,原则上不直觉听命巡抚和布政使,但实际情况并非如此,毕竟巡抚是一省最高之长官,可以节制布政使、按察使和都指挥使,就不要说他这个学道了。 但方逢年不能够闹出去,他很清楚李应期是占据道理的,否则人家堂堂的巡抚,也不会如此的冒险,去年院试获取秀才功名的人数太少,廪膳生员只有区区十人,已经引发了一些波澜,今日若还是如此,那无法收场,这事闹到朝廷去了,皇上和内阁肯定是支持李应期的。 南北榜之争,任何一个读书人都知道,这是朝廷的大政策,违背了这个政策,天大的道理也说不赢。 方逢年的气总是要找到发泄地方的,憋在心里肯定不行。 唯一的发泄途径,就是在阅卷上面了,若是能够发现很好的文章,证明陕西的确是有人才的,也可以间接的反驳李应期。 于是方逢年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阅卷之中。 院试阅卷,非常的辛苦,三千多篇文章,必须在七天时间之内看完,平均每天要看四百余篇,这项工作由抽调的十余名府学和州学的教谕完成,每人每天看的文章也是四十篇左右,接下来两天的时间,身为学道的方逢年,就要从诸多教谕挑选的文章之中,确定出来真正合格的文章,且确定出来其中的廪膳生员、增生和附生。 最后一天的时间,方逢年也许会和诸多的教谕商议,补充自身的认识,做出最终的决定,且书写榜单。 可见工作量是非常大的。 方逢年若是做甩手掌柜,让诸多的教谕辛辛苦苦的阅卷看文章,也是可以的,反正他只看挑选出来的文章,最终做出决定,可惜他不是这样的性格,也就不可能做甩手掌柜。 如此阅卷整个的十天时间,最为辛苦的就是方逢年了。 从第一天的阅卷开始,方逢年就在四处走动,他主要关注的是被淘汰的文章,看看其中是不是有被遗漏的好文章,毕竟教谕的精力有限。 同时方逢年也要看挑选出来的文章,以尽早的熟悉,到时是能够顺利的确定名次。 好在三千余篇文章之中,需要重点关注的就是第三场策论的文章,在重点看了策论的文章之后,才会转过头看第一场和第二场的文章,其中若是有特别突出的会挑选出来,这让阅卷的工作稍微轻松一些,否则真的每篇文章都去仔细斟酌,没有谁有如此的本事。 阅卷进入到第四天。 方逢年的脸瘦下了一整圈,他正在为自身的清高买单。 策论的题目太难,直接涉及到仁义,要简单的说仁义,谁都是明白的,平日里一言一行也是按照仁义之要求做的,可真正要从文章之中表现出来,对于参加院试的童生来说,就是登天的难度了,要知道古人对仁义的评价,包括这方面的文章,铺天盖地,该说的都说了,该评论的都评论了,有些文章甚至千古流传,这就让后面的人越来越难以评价仁义了,想着让这些童生短时间之内拿出让人眼睛一亮的观点,几乎没有多大的可能性。 这样的考题,就算是在南直隶和江浙一带,也会难住绝大部分的童生,他们作出来的文章,也难免流于形式,陷入到千篇一律的怪圈之中。 院试的文章,有一个硬性的要求,禁止抄袭,譬如说这仁义,古人有了太多的论述,你若是在文章之中,大段的照搬古人的原文,那就是不折不扣的抄袭,至少你需要吸收古人的观点,用自己的话语表述出来。 这何其的艰难。 方逢年已经有些失望,甚至是绝望了,连续四天的时间过去,根本没有出现一篇好文章,甚至没有出现令人眼前一亮的话语,难不成就真的被李应期说准了。内心深处,他也是有些懊悔了,不应该如此出题目,岂止是北方院试的考生难以应对,怕是南方院试的考生,碰到这样的题目,也是会骂人的。 尽管内心已经有些懊恼,方逢年依旧不会完全按照李应期的要求去做,他有自身的底线,若是失去了底线,还不如让李应期来兼任学道之职,在他看来,本次院试,能够获取到秀才功名的考生,控制在一百人以内,绝不能够突破,这已经是他能够放宽的极限,若是按照他的性格来,怕是此次院试通过之人达不到五十人。 学道不能够参与乡试,这是朝廷的规定,乡试由朝廷直接派遣官员前来主持,乡试比院试更加的严格,毕竟通过了乡试,成为了举人,就有了入朝为官的资格。 其实在乡试之前,方逢年怕是已经离开陕西,回到京城去了,按照道理来说,陕西乡试的情况如何,他不需要考虑。 但方逢年考虑到了乡试, 李应期的想法,方逢年明白,其出发点是好的,但结论是站不住脚的,若是院试都不能够通过,都不能够展现出来才华,就算是参加了乡试,又能够如何的优秀,如此情况之下遴选出来的举人,又怎么可能通过会试。 当然,从一千人之中挑选,和从一百人之中挑选,区别肯定存在。 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想法,方逢年不会放弃原则,更不会因为凑人数,大幅度的降低标准,不管怎么说,秀才也是有功名的读书人,若是没有真才实学,遭遇到他人的耻笑,今后他这个学道也是要成为笑话的。 按照时间的安排,阅卷的第四天,第三场考试策论的文章全部都要看完,剩下三天的时间,主要看第一场和第二场考试的文章,谁都知道院试最为主要的就是第三篇文章,考生也是将主要的精力用在第三篇文章上面的,若是从这里面不能够发现出彩的文章,那么整场院试的大致水平,也就完全表现出来了。 方逢年的时间已经不多,他内心的那股气,依旧没有地方发泄。 眼睛有些发花,方逢年揉着太阳穴,努力打起精神,他的眼圈四周有了一圈乌黑色,连续几天的时间都没有睡好,每天除开吃饭、睡觉和入厕,其余的时间全部都在看文章,根本不想其他的事情,入厕走路的时候,手里都拿着试卷,如此的操劳和坚持,铁打的人也难以承受。 时间已经过了申时,每日里阅卷的时间从早上的辰时开始,持续到亥时,天黑之后屋里会点亮油灯,挑灯夜战,吃饭的时间不超过一刻钟,有些教谕甚至睡觉的时候,嘴里都会念叨看过的文章。 方逢年比所有的教谕都辛苦,他每天睡觉的时间不超过两个时辰,在其他的教谕尚未开始看试卷和文章的时候,他会大致浏览已经被淘汰的文章,看看从中会不会有新的发现,对于教谕挑选出来的文章,他更是会特别注意,看看是不是真的有文采,饭菜都是专人送来,他的手里依旧拿着试卷,胡乱的吃几口,只要肚子不饿就可以了。 三天多的时间,方逢年已经从教谕挑选出来的文章之中,淘汰了近二十篇。 可惜的是,从已经淘汰的文章之中,他没有发现一篇出彩的。 按照这样的态势持续下去,方逢年隐隐感觉到,他若是不突破自身的底线,怕是不可能了,现在他的唯一想法,就是能够从所有文章之中,发现一篇与众不同的,哪怕这篇文章文采不是特别突出,只要有让人耳目一新的观点或者语句出现。 一名教谕手持一篇文章,匆匆走过来。 “大人看看这篇文章。。。” 还没有等到教谕说完,方逢年精神马上就上来了,他站起身来,从教谕的手中接过了试卷,策论的文章已经看的差不多,明日就要开始看第一场和第二场考试的文章,到目前为止,这是教谕主动送来的第一篇文章。 将试卷平铺开,方逢年没有和教谕说话,任凭教谕站在面前,就开始认真看文章了,他真的是有些忍不住了。 慢慢的,方逢年的脸上露出了颇为舒心的笑容,看到中间一处,眉头稍微皱了一下,禁不住念出声来。 “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 拍了一下桌面,方逢年再次站起身来了。 “好,很好,想不到院试之中,居然有如此的人才,能够写出如此诗句,这篇文章不错,好了,你去吧,这份考卷就留在我这里了。” 等到教谕离开,方逢年开始了仔细的,看过三遍之后,他感觉到通体舒畅,这篇文章太符合他的胃口了,好像知道他的心思一样,要知道他方逢年可是天启二年殿试传胪,二甲的第一名,能够打动他的文章可不多,此番主持的不过是院试,而且是陕西省的院试,居然能够出现这样的文章,真的是不简单。 第八十一章 平和 九月十九日,发榜的日子。 吴帆徽还沉浸在梦想的时候,敲门声响起,不用说他也知道是李佳翠这个小姑娘在敲门,催促他早些起床,这让他有些抓狂,院试结束之后,等待发榜的时间,他的表现很是放松,偶尔早上也会想着多睡一会,毕竟每天没有多少的事情。 可李佳翠这个小姑娘,还真的是会说,什么早睡早起是应该的,不能够睡的太晚,早上要起来吃早饭等等,有些时候,吴帆徽忍不住想着问问这个小姑娘,究竟是什么来历,农户人家的小姑娘,可想不到那么多。 想法归想法,敲门声响起的时候,他还是要起身的。 穿戴好,打开门之后,站在门口的果然是李佳翠。 “少爷,奴婢给您打水洗漱,今天是发榜的日子,少爷还要到衙门去看榜。” 想着调侃几句话的吴帆徽,知趣的闭上了嘴,参加院试的考生,到了今天这个日子,谁不是一大早就起身了,做好一切准备到布政使衙门外面去看榜。 洗漱刚刚结束,伙计就送来了早饭,煎饼小米粥,还有三样小菜。 吴帆徽的食欲倒是不错,他知道李佳翠等人,早就吃过了,客栈服务方面做的还真的是不错,每天会主动将饭菜送到客房来,不需要你催促,除非你头天专门打过招呼,说是要到外面去吃饭,客栈就不会准备了。 风卷残云的开始吃早饭,吴帆徽很快感觉到不对,他扭头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李佳翠,发现李佳翠的脸上有着淡淡的笑容。 读书人吃饭是需要注意形象的,慢条斯理,那样才显得斯文,吴帆徽毕竟是县试案首和府试案首,标准的童生,也是标准的读书人,若是吃饭表现出来猴急的形象,肯定不好。 “佳翠,我这吃相是不是不好看。” 想不到李佳翠的眼睛竟然微微红了一下。 “奴婢经常是这样吃饭的。” 这句话让吴帆徽的心里堵了一下,的确,凡是体验过饥饿滋味的人,吃饭的样子不可能那么好看,这种斯文是富贵人家子弟才能够做出来的。 “佳翠,你说的不错,我也习惯这样吃饭,小的时候经常挨饿,总是想着快些吃,能够吃的更多。” “少爷也会挨饿吗。” “当然,我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少爷,小时候在村子里长大,这些年村子里收成不好,我家算好的,还是有吃的,好多人家断粮了,根本没有吃的。” “可奴婢看少爷的样子,不像是挨过饿的人。” “废话,看你现在的样子,谁相信你曾经挨过饿啊。” 这句话闹得李佳翠一个大红脸,吴帆徽不再开口说话,低头继续开口吃早饭,俗话说食不言寝不语,吃饭的时候是不能够说话的。 吃完饭之后,等候在外面的伙计,很快进来收拾了。 吴帆徽慢悠悠的走下楼,马继刚、孙凯林和李靖飞早就在大堂等候了。 “恭喜少爷,一定高中。” 看见吴帆徽出现在楼梯口,李靖飞略显稚嫩的声音传来。 李靖飞早就显露出来活泼的一面,不到十岁的年纪,就很会说话。 吴帆徽脸上带着笑容。 “李靖飞,本少爷要是高中了,一定赏你,说说你想要什么。” “少爷,小的什么都不要,小的就要少爷高中。” 离开客栈之前,吴帆徽特意到后院去看了看,三匹吐谷浑马,一直都被喂养的很好,院试结束之后,他曾经与马继刚和孙凯林两人,一同骑马到府城外遛马,吴帆徽娴熟的技术,让马继刚和孙凯林两人惊叹不已,他们当然不知道,穿越之前的吴帆徽,其实会骑马。 马车已经准备好了,两辆马车,李佳翠和李靖飞两姐弟与吴帆徽乘坐同一辆马车,马继刚和孙凯林乘坐另外一辆马车,在西安府城,他们出门的时候,一般都不会骑马。 吴帆徽脸上的神情很是平和,完全不像是去看榜的模样,这让李佳翠和李靖飞都感觉到奇怪,两人欲言又止,倒是吴帆徽自己忍不住开口了。 “佳翠,靖飞,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必须要做出严肃着急和期盼的样子啊,这样子面无表情去看榜,好像发榜与我没有多大关系一样。” 李佳翠没有开口,李靖飞倒是开口了。 “少爷,小的要是遇见这样的事情,肯定忍不住的。” 李佳翠轻轻拍了拍李靖飞的头,跟着开口了。 “弟弟,你怎么能够和少爷比。” 吴帆徽忍住了没有开口,平等这个词,只是奢望,他就算只是童生,在县里的地位也不一样了,至于说主人与丫鬟下人之间的关系,更是有着严格的规矩,尽管朝廷规定了,主人家不能够随意处罚和打骂丫鬟下人,但现实情况绝非如此,主人家能够决定丫鬟下人的命运,乃至于生死。 马车很是平稳,西安府城内的道路宽阔大气,马车走在上面不会颠簸。 “少爷,院试结束之后,小的和姐姐是要跟着您回家吧。” “当然了,要是不回家,本少爷也没有地方可去的。” “少爷放心,小的一定听老爷的话,不会乱说乱做的,小的一定好好做事。” 吴帆徽的内心再次有了波澜,其实李靖飞在前两天也说到了这件事情,这姐弟俩肯定是担心,回家之后,他们就不可能享福了,一定要做很多的事情,也要遵守很多的规矩,不可能如同在西安府城这样的自由。 “你们不用想那么多,我家里有父母,还有两个妹妹,没有大户人家那么多的规矩,不过我家可不能够和西安府城比较,只是一个小县城。” 说这话的时候,吴帆徽也知道,李佳翠和李靖飞的身份不一样,回家之后肯定是有些拘束的,好在家里暂时不缺银子,养活这姐弟俩没有什么问题,家里的事情也不是很多,没有什么真正的体力活,不需要这姐弟俩做什么,只是在住宿的方面,怕是要操心一些了,家里的宅子有些小,房间没有那么多。 布政使司衙门外面,已经围了很多人。 前往西安府城来参加院试的,绝不仅仅只有考生本人,家里条件好的,会派遣好几个人跟随前来,便于照顾,就算是那些年纪大的考生,身边至少也有一个服侍的人,当然也有单独来的,因为家里的条件不好。 马车距离布政使司衙门很远的时候就停下了,拥堵这个现象还是存在的,一大早不知道有多少的马车前往布政使司衙门,而且时间很是集中,所以布政使司衙门的外面已经有些拥堵,好在这些马车夫熟悉情况,知道在什么地方就要停下了。 下了马车,马继刚和孙凯林来到了吴帆徽的身边,一左一右,李佳翠和李靖飞则是跟随在他的身后。 距离布政使司衙门还有两百多米距离的时候,就走不动了,吴帆徽来的时间有些晚,不可能挤到前面去,距离如此之远,就算是布政使司衙门的衙役唱榜,也不一定能够听的很清楚,不过硬往里面挤,吴帆徽有不愿意干。 “少爷,小的挤到前面去。” 李靖飞的个子很小,倒是方便往前面挤,不过这里人很多,李靖飞的年纪还是小了,挤到前面去不放心。 还没有等到吴帆徽开口,李佳翠开口了。 “弟弟,快去吧。” 吴帆徽看着李佳翠,有些不敢相信,要知道李佳翠是异常疼爱这个弟弟的,不管是吃饭还是睡觉,都非常的关心,布政使司衙门外面这么多人,让李靖飞挤到前面去,肯定是不安全的,想不到李佳翠居然催促李靖飞赶快去。 “算了,这里人太多了,靖飞的年纪太小了,挤进去不安全。” “少爷,您让弟弟去吧,这是他应该做的事情。” 就在吴帆徽为难的时候,孙凯林开口了。 “公子,我带着李靖飞到前面去,发榜之后,李靖飞出来禀报,这样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发榜的时间是辰时,这是老规矩。 院试的榜单,具体多少张不确定,因为不知道多少人能够通过院试,获取到秀才的功名,去年陕西院试的榜单,就只有四张,附生一张榜单,增生一张榜单,廪膳生员一张榜单,院试案首一张榜单,毕竟总人数只有五十人。 院试发榜的规矩,与府试一样,首先出来的是附生的名单,接着出来的是增生的名单,后面是廪膳生员的名单,最后出来的是院试案首的名单。 发榜的时间一般从辰时持续到巳时一刻,最后一张榜单一般都是巳时一刻出来。 吴帆徽一行抵达布政使司衙门,时间是卯时三刻,距离辰时还有一定的时间。 眼看着孙凯林带着李靖飞挤入到人群之中,吴帆徽开始关注周围的情形了。 四周的人很多,看见的都是人头和人背,根本不可能关注周遭的情形,而且吴帆徽身后的人,也在逐渐的增加,他们不自觉的朝着前方拥挤,倒是逼迫吴帆徽一行也跟着朝着前面移动,如此下去的结果,就是人群越来越密集了。 第八十二章 院试案首 辰时,锣鼓声响起,布政使司衙门的侧门打开,四名军士护着一名吏员,从侧门走出,他们的后面跟着两个衙役,其中一个衙役开口大呼。 “院试发榜,闲杂人等回避,不可挡道。。。” 衙役的声音很是洪亮,脸上还带着笑容,不用说,此人肯定是唱榜的,要知道这唱榜的,可以得到不少的喜钱,榜上之人,已经是秀才的身份,上前来看榜的时候,必定给喜钱的,尽管每个人给的不会很多,但加起来就不少了。 人群迅速闪开了一条通道。 前面的人往后退,后面的人来不及马上退却,导致人群稍稍拥挤,有人低呼,也有人索性嚷嚷不要挤了。 吴帆徽还好,马继刚站在他的身边,能够帮助他挤出来一些空隙,刚刚因为人群过于的拥挤,吴帆徽已经让李佳翠在外面去等候,一个小姑娘站在人群之中,不是很方便,李佳翠倒也明白意思,很快退出了人群,到了马车旁边等候。 第一张榜单张贴出来,衙役随即开始了大声的唱榜,周遭的人太多,衙役声音尽管洪亮,可隔得太远的人,还是听不清楚的。 首先出来的是附生的名单,附生又称为附学生,为生员之中地位最低者,是增生之外增加的秀才名额,附生在自称的时候,只能够称为生员或者秀才。 因为听不清楚,四周出现了吃喝的声音,一些窃窃私语的人,迅速安静下来,他们若是还要开口说话,必定成为众人训斥的目标。 衙役一口气报出了十五个人的名字,很快就有人挤上前去,周围的人也知道这些人是榜单上面之人,自觉的往后靠,给他们让出路来。 附生属于院试之中身份最低者,但总算是上榜了,能够参加来年的乡试,也不简单,尽管乡试中榜的几率几乎为零。 四周的人看向这些挤上前去的考生,眼睛里面还是有羡慕神情的,当然那些自诩能力不错的考生,相信自己一定会上榜之人,则不会太过于注意。 第二张榜单辰时一刻出炉。 依旧是附生的名单,也是十五人。 衙役唱榜之后,四周开始出现了窃窃私语的声音,毕竟参见院试的不少考生,都是多次了,去年的院试,他们印象很是深刻,附生只有一张榜单,今年是两张,而且人数比去年也增加了一倍左右,这说明今年院试通过的考生,人数大大的增加了。 这让很多人燃起了希望,他们相信自己的名字,一定能够出现在榜单之上。 辰时二科,第三张榜单出炉,这一次榜单上面公布的是增生。 增生全称为增广生员,是在廪膳生员的基础之上增加的录取名额,增生无法享受禄米,但地位比附生高,来年参加乡试,有中榜的可能。 衙役开始了大声的唱榜,这一次的声音比前面两次都要高一些。 这一榜有二十人。 上前的二十人,周围出现的则是恭喜的声音,增生被视为标准的秀才,在地方上也有着不错的地位,受到了普遍的尊重。 辰时三刻,第四张榜单出炉,上面依旧是二十人,依旧是增生。 周围的议论声音更大了,附生和增生的总数已经达到了七十人,远远超过了去年的人数,要知道去年院试,廪膳生员、增生和附生,总人数也就是五十人。 现在廪膳生员的名单尚未出炉。 可见今年院试与去年是大不一样的。 吴帆徽的神色一直都很平静,他能够听清楚衙役唱榜,不过出来的名单之中,没有他认识的人,也就是说迄今为止,米脂县的考生尚无人上榜,在他看来,包括贺思遥与贺思竣等人,上榜的可能性不是很大了,增生和附生的名单全部公布完毕,贺思遥与贺思竣发挥好,能够成为附生或者增生,还是有可能的,但想着成为廪膳生员,可能性微乎其微。 李靖飞已经挤过来四次,每张榜单出炉的时候,他都会挤到吴帆徽的身边,禀报第几张榜单出来了,是什么榜单,有多少人等等。 吴帆徽能够感受到,李靖飞是有些着急的,小孩子的情绪不可能完全掩饰。 倒是他身边的马继刚,丝毫不着急,六月份在延安府城府试的那一幕,他亲身经历。 不过按照这个速度,巳时一刻不可能公布完所有的榜单。 巳时,第五张榜单出炉。 这次的榜单,应该是廪膳生员了。 廪膳生员能够每月从当地官府领取六斗禄米,用以维持生活,而且乡试高中的可能性是很大的,毕竟廪膳生员的学识是院试之中最高的。 四周再次安静下来,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在乎时间了。 衙役开始了更大声音的唱榜。 吴帆徽都感觉到难以理解了,这个衙役的声音怎么如此之好,一次比一次的声音大,要是放到几百年之后,唱歌一定是高手。 榜单上面有十三人。 当这十三人上前去的时候,周围的人迅速让开了一条通道,众人都很自觉,免得耽误人家廪膳生员前去看榜,这些人上前去的时候,更多祝贺的声音出现,周遭的人,眼睛里面出现的都是羡慕的神情。 榜单公布之后,人群之中出现了小声的议论,众人猜测还应该有两张榜单,因为按照名额来计算,本次的院试有四十名增生,三十名附生,那么廪膳生员的名额应该在二十人以上,不超过三十人,故而应该还有两张榜单。 果然,巳时二刻,第六张榜单出炉。 四周的议论声再次安静下来。 这张榜单上面的人,就是本次院试名列前茅之考生了,按照惯例来说,应该是前十名,也就是第二名到第十名的名单了。 能够在院试之中达到如此的名气,而且是在近千人之中脱颖而出,肯定是非常厉害的,而且前十名的廪膳生员,来年乡试高中的几率很高,至少一半以上能够乡试高中,成为名副其实的举人老爷。 吴帆徽也开始屏住呼吸,听衙役唱榜,他估计自己的名字应该在这之中。 要说吴帆徽也没有那么大的自信,他认为自己能够成为廪膳生员,毕竟近千人参加院试,很多考生不知道参加了多少次的院试,不管人家的学识如何,至少考试的经验是异常丰富的,再说几百年之后的高考,普遍情况是,复读生总是比应届生要厉害一些的。 衙役唱榜的时候,放慢了速度。 往前挤的人,脸上已经带着灿烂的笑容,不断的向周围的人抱拳致敬,感谢众人给他让出来了一条通道,当然这种抱拳致敬,更多的是展现内心的喜悦。 报榜持续了近十分钟的时间,九人的名单全部念完了。 吴帆徽的神色微微变化,这里面没有他的名字。 李靖飞早就挤过来,脸上的神色同样不好,几乎都要哭了,让吴帆徽没有想到的是,李佳翠也挤过来了,站在了他的身边,脸色同样发白。 只剩下最后的一张榜单了,也就是院试榜首。 吴帆徽可没有那样的自信,尽管他是穿越之人,尽管说他头脑里面有着丰厚的知识储备,可这毕竟是院试,近千人参加的考试,绝非府试和县试可以比拟的,再说他虽然是县试案首和府试案首,但是取巧的成分居多,在分析了知县大人和知府大人的心思之后,才下笔做的文章,这一点的优势在院试之中,是不可能施展的。 县试案首和府试案首,在院试之中落榜,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传扬出去,名声不好罢了,吴帆徽倒不是特别在乎名声,他想到的是自身的计划,若是本次院试落榜,下一次的院试还在两年之后,下一次的乡试还在四年之后,等到那个时候,他的很多计划都会严重滞后。 童生的确不算什么的。 吴帆徽肯定是不甘心的,就算是他这个县试案首和府试案首,水平的确不咋的,可院试高中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哪怕是成为附生和增生。 难道参加院试的考生,真的都那么牛逼吗。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除开那些已经高中的考生,很大一部分人已经离开,他们要到酒楼去庆贺了,不需要关心接下来的榜单,其余的人都没有离开,还在等候最后一张榜单。 这张榜单只有一个人,但却是份量最终的一张榜单。 院试案首,代表的不仅仅是荣誉,还有乡试高中的巨大希望,能够在院试之中拔得头筹,其水平和能力根本不用怀疑。 一直到午时,最后一张榜单终于出来了。 李靖飞看了看吴帆徽,抹去了脸上的泪水,开始朝着前面挤上去,不管怎么说,他的任务还是要完成的。 李佳翠不自觉的抓住了吴帆徽的衣袖,毕竟是小女孩子,心理承受能力有限。 就连马继刚,脸色都有些沉下来了。 人群之中闪开了很大的一条通道,吏员也显得很是小心。 榜单终于挂出来。 “恭喜米脂县吴帆徽少爷,高中陕西己巳年院试第一名。。。” 吴帆徽感觉到一具软软的身体压过来,原来是李佳翠,居然晕过去了。 第八十三章 小三元 吴帆徽的头脑也是一片空白,尽管衙役还在大声的唱榜,等着院试案首上前,此刻的他却在用手掐着李佳翠的人中,这个小姑娘的情绪波动也太大了,让人吃不消。 “我家少爷是县试案首、府试案首和院试案首。。。” 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传出来,人群瞬间轰动了,本届院试案首,居然是县试案首和府试案首,这可是小三元啊,陕西还没有出现过,所有人都想着看看,这个如此厉害的学子,究竟长得是什么样子。 李佳翠终于醒过来了,她的身体靠在吴帆徽的怀里,小姑娘很不好意思,稍稍用力挣脱。 “少、少爷,您快去看榜。。。” “佳翠,你还吃得消吧,我是真的要去看榜了,不然衙役又会大声唱榜了。。。” “少爷,奴婢没有是,奴婢是高兴。。。” 李佳翠果然站起身来了。 其实吴帆徽不用担心,此刻衙役也是张大了嘴巴,他念出的这个名字,居然是小三元,这可是一辈子都难以遇见的事情,什么人这么厉害啊。 在马继刚和李佳翠的陪同之下,吴帆徽终于朝着榜单走去了。 他的四周迅速闪开了一条通道,孙凯林和李靖飞已经迎上来。 周围出现了一片惊叹的声音,院试案首如此年轻,看上去就是一名少年,居然就成为了小三元,这老天还有理吗。 衙役呆呆的看着吴帆徽,只到吴帆徽拿出了一两银子递过去,才反应过来。 “小的恭喜少爷,恭喜少爷高中院试案首。。。” 衙役麻利的将银子放入到胸襟,脸上迅速露出了笑容。 吴帆徽想着马上离开,但他暂时走不了了,周遭的人都上来祝贺,已经有米脂县和延安府的考生正是,吴帆徽正是米脂县县试案首、延安府府试案首,此番更是成为了陕西院试案首,而且这个吴帆徽,是第一次参加县试、府试和院试。 这简直就是神人了,放到几百年之后,那就是超级学霸。 吴帆徽一一抱拳给众人回礼,这些人他不认识,但人家肯定记住他了。 身边的马继刚和孙凯林,咧开嘴笑,李佳翠和李靖飞两姐弟,站在左右两边,拉着吴帆徽的袖子,好奇的看着周围的人。 吴帆徽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汗滴,涌过来的人越来越多,都想看看他这个小三元长的是什么模样,他只能够暗暗的嘀咕,有什么好看的,还不是一个脑袋、两个耳朵、一双眼睛、两个鼻孔和一张嘴巴。 在抱拳回礼的时候,吴帆徽忍不住对身边的马继刚使眼色了,他已经有着承受不住,时间已经过了午时,该去吃饭了,在最后一张榜单出来之前,他还是遭受到了一些煎熬,脑子里不停的想着落选之后怎么办,突然一下子成为院试案首,他自己也是脑袋里面一片空白,身边李佳翠这个小姑娘又晕厥了一会,让他消耗了不少的体力。 马继刚当然明白,迅速挤出人群,去找马车夫了。 院试案首,当然是马车夫愿意送的人了,更何况是小三元,这样的人就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能够坐上自家的马车,那就是自家的福气。 马车迅速靠过来,根本不要钱,白拉。 马继刚和孙凯林两人用力挤出了一条通道,让吴帆徽、李佳翠和李靖飞三人跟在身后,朝着马车的方向挪过去。 一直到午时二刻,吴帆徽才终于上了马车,此刻他可不想到酒楼去了,赶快回到客栈去,好好的吃一顿饭,然后歇息一下,让脑袋稍稍清醒。 两辆马车在客栈的门口停下,吴帆徽下了马车,准备给钱的时候,马车夫死活不收,扭头赶着马车就离开了,马车夫要马上去向同行的炫耀,今日他拉了一个小三元,还是个少年郎,风度翩翩,将来一定是大官。 还没有走进客栈,客栈的掌柜就笑着迎出来。 “恭喜少爷,喜中小三元,客栈已经备下酒宴,就等您回来了。” “掌柜的,你怎么知道的。” “客栈有伙计去看榜。” 吴帆徽点点头,一下子想起来,原来每个客栈,只要住宿有考生,发榜的时候,客栈的伙计都是要去看榜的,若是客栈里面住下的学子,能够榜上有名,客栈也增加了喜气。 院试案首,能够得到客栈的重视,不过作为省城,西安府城的客栈更加重视的是举人,若是乡试的第一名谢元能够在客栈住宿,那就是天大的喜气了,客栈甚至可以改名为谢元楼,有了这样的金字招牌,今后的生意是出奇的好。 但吴帆徽的情况不同了,县试案首、府试案首和院试案首,真正的小三元,这样的学子来年参加乡试,百分之百的高中。 故而客栈的掌柜是高度重视的。 吴帆徽倒是没有推辞,这样的酒宴他在延安府城的时候,就吃过好几次了。 酒宴就是一桌,设在大堂,客栈已经不对外营业。 满满一桌的菜肴。 吴帆徽坐下之后,马继刚和孙凯林在左右也跟着坐下了。 李靖飞准备站到吴帆徽的身后,被吴帆徽一把抓过来,按到凳子上面坐下。 李佳翠是绝不会坐下的,这样的场合她也不能够坐,当然掌柜的早就准备好了饭菜,送到了李佳翠的房间里面去。 掌柜的亲自拿着酒壶,给吴帆徽倒酒。 “恭喜公子,这杯酒是在下代表客栈,专门敬公子的。” 吴帆徽笑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掌柜的脸上笑容更加的灿烂。 “公子在本店之吃饭住宿,从今日起,全部由本店负责,刚刚本店已经结算,公子住宿的这一个月时间,共需要九两四钱银子,本店沾惹了公子的喜气,免去二两四钱银子,一共收取公子七两银子,这是退给公子的三两银子,还请公子收好。” 吴帆徽看着桌上的银子,有些不敢相信,从八月十九日进入客栈住宿,一直到九月十九日,足足一个月的时间,五个人在这里吃住,怎么也不止七两银子,要知道这里是西安府城,可不是小地方能够比较的。 稍稍思索了一下,吴帆徽收下了掌柜放在桌上的银子,这是人家的一片心意,他可不能够决绝,否则掌柜的肯定不舒服。 至于说题字之类的,吴帆徽有自知之明,他不过是院试案首,在这西安府城,还不算什么,这里不知道有多少的士大夫家族,还有皇室的王爷,进士不少,举人更多,他不过是一个廪膳生员,还没有得瑟的资格。 “掌柜的,你的心意我领了,明年到府城来参加乡试的时候,我还住在你这里。” 掌柜的脸上露出了真心的笑容,他终于服气了,眼前的这个少年,别看年纪不大,还真的是有本事,要不然也不可能成为小三元,人家一句话,就点破了他掌柜的心思,不就是想着小三元明年来客栈住宿吗,如此客栈肯定会出现举人老爷,到了那个时候,客栈的生意一定是很好的。 吃过饭,吴帆徽的脑子还是清醒的,尽管说他喝下了不少酒。 回到房间,马继刚等人全部都跟着进来了。 “我想拜见学道大人之后,就离开西安府城,回到米脂县去,留在这里没有什么意思了。” 吴帆徽如此想是有道理的,本来院试之后,他应该留在西安府城一段时间,至少结交一下同年,也就是那些同样榜上有名的考生,但是他成为了院试案首,而且是小三元之后,这种结交就失去意义了,因为他太耀眼了,人家来肯定是拜访的,好话都是一箩筐,听多了就没有意思了,而且这种拜访,必定意味着吃吃喝喝,总是让客栈请客,也说不过去。 马继刚等人点点头,跟在吴帆徽身边时间不短了,他们也基本了解这位小三元了。 “那好,三日之后我就去拜见学道大人,马继刚,你负责联系马车,一路上还是要注意安全的,西安府城距离米脂县一千多里地,路上不一定那么安全,我们还是需要时刻都注意的。” “公子放心,一切我都会安排好的。” 马车一辆就足够了,东西本来就不多,主要就是李佳翠和李靖飞两姐弟乘坐。 还有两天的时间,吴帆徽要在西安府城转转,他要买一些东西带回去,这些东西都是吴明丽和吴明芳需要的,而且他也要给父母买一些东西,更是要给族长和管家带一些东西,这是基本的礼仪,受到了族长和管家那么多的照顾,要是不知道回报,那就说不过去了。 拜见学道大人,不需要多少的银子,吴帆徽尽管没有见过这位学道大人,但通过本次的院试,他基本清楚学道大人的秉性了,银子意思一下就可以了,若是送多了,怕是这位学道大人不高兴。 这一夜,吴帆徽几乎就没有睡觉,喜悦之情,一直都盘踞在脑海,他可不是神仙,不可能做到看破红尘,穿越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就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小三元,的确有做梦的味道,其中的喜悦是需要慢慢来消化的。 第八十四章 原来是他 接下来两天的时间,吴帆徽没有留在客栈之中,他有不少东西需要购买,此番一并带回去,出门之前,吴帆徽专门叮嘱了客栈掌柜,若是有人前来拜访,就说他已经出门去办事,不能够接待,还请对方谅解。 吴帆徽本计划让李佳翠留在客栈,不过得知吴帆徽要买的东西之后,李佳翠也坚持要跟随一道去集市,毕竟她是小姑娘,买东西的时候能够提出意见建议。 时间转眼到了九月二十二日。 气候完全转凉,吴帆徽等人已经穿上厚棉衣,这一天吴帆徽要去拜访学道大人,也算是前去拜见恩师,迄今为止,他不知道陕西学道大人是谁,也没有地方去打听,院试案首肯定是这位学道大人亲自确定下来的。 经历了县试、府试和院试之后,吴帆徽已经有了很不错的心得,考试的文章很重要,但是了解主考官的秉性和认知同样重要,在文章不错的基础之上,投其所好,就能够取得意想不到的好成绩,毕竟这文章的好坏,没有绝对的标准。 信息的封闭让吴帆徽有些头疼,除开脑子里的历史知道,他对现如今大明王朝发生的大事情一无所知,也不知道脑子里的历史究竟是不是完全准确的,会不会发生什么偏差,特别是他这个穿越者加入其中,已经小小的扇动了蝴蝶的翅膀。 想要在封闭的大明王朝获取到信息,那是需要资源的,吴帆徽目前还不具备这样的条件,还不可能获取到足够多的信息。 前往布政使司衙门,是马继刚和孙凯林陪同,李佳翠和李靖飞则留在了客栈。 辰时,吴帆徽出现在布政使司衙门前面。 布政使司衙门与府州县的衙门格局不一样,一般都是大三进的院落,第一进院落也设置有大堂,但使用的时候不多,毕竟审理案件不是布政使司的主要职责,自有提刑按察使司负责,布政使司的大堂主要用来商议大事,或者是做出决定部署的地方。牵涉到陕西地方上的大事情,全部都是巡抚衙门直接负责,所以布政使司大堂使用的时候更是不多。 学道的办公地点,就在第一进的院落。 第二进的院落,主要是礼房、吏房、户房、刑房、兵房和工房办事地点,这里还是比较忙碌,譬如说刑房,就要时刻与提刑按察使司衙门联系,了解案件审理的情况,兵房要与都指挥使司联系,吏房和户房更是忙碌,全省官吏的考核,以及赋税的征收等等,都需要操劳,礼房则与第一进院落的学道大人联系颇多,协助管辖府州县的府学、州县和县学等等,唯一比较清闲的是工房,陕西本就是贫瘠之地,不可能拿出多少的银子来维修沟渠道路等等。 第三进院落就是布政使大人办公的地点和住宿的地方了。 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和都指挥使司为各省的三司,分别掌管民生、刑律和军事三个方面的事宜,以承宣布政使司为首,相互之间没有直接的统辖关系,同时向皇上和朝廷负责,这就导致了地方上诸多事情不能够统一,扯皮推诿,导致很多事情推不开,于是明朝中期开始,各省逐渐开始派遣巡抚,到了中后期,巡抚实际上成为封疆大吏和地方上的最高官员,节制地方上的三司,拥有实际的决定权。 吴帆徽递上了给学道大人的信函之后,在门口等候。 一刻钟时间之后,出来一名吏员,带着吴帆徽进入了布政使司衙门。 进入衙门,看见的还是一座照壁,绕过照壁,就是忠义廉明的牌坊,走过不长的甬道,通过了左边的仪门,就来到了第一进院落。 迎面是一个品字形规格的院落,中间一个宽阔的院落,左右和前方都是看上去很威严的房屋,正前方就是布政使司衙门的大堂,左右两边则是公房了。 学道大人的公房在大堂的左边。 吏员带着吴帆徽来到左边第一件公房的前面,要求吴帆徽在这里等候。 吴帆徽仔细看了看,一些公房的门是打开的,但也有一些公房的门是关着的,院落里面很是安静,几乎听不见什么声音,此刻官吏应该正在公房里面署理政务,能够保持如此安静的状态,也是不简单了。 这一次等候的时间不长。 先前带路的吏员,从公房走出来,示意吴帆徽跟着他进入到公房里面去。 吴帆徽稍稍整理了衣服,跟着进入了公房。 这是一个套件,最外面是会客室,靠近会客室的右边有一个门,门是关着的,靠近会客室左边也有一个木门,门是虚掩着的。 吴帆徽暗自揣度,左边房间应该是学道大人署理公务的地方,右边则有可能是书房,且署理公务的房间里面,应该还有一间房子,那是学道大人偶尔小憩的房间。 吏员小声嘱托两句话,提醒吴帆徽不要高声喧哗,就退出了房间,毕竟人家是院试案首,吏员可不会多嘴。 左边的公房里面传出了轻微的脚步声,虚掩的门被打开,没有任何的声响。 吴帆徽内心嘀咕,这个做房子的木匠手艺真的是到家了,在他的印象里面,几百年之后的木门,打开和关上的时候,都会发出吱吱的响声。 “米脂县廪膳生员吴帆徽,表字谦珏,拜见学道大人。” 吴帆徽稽首弯腰行礼,动作还蛮规范。 走出来的方逢年,看见了眼前的少年郎,竟然愣住了,他根本没有想到,本届院试案首如此的年轻,脸上竟然还带有一丝稚嫩。 院试张榜之后,方逢年还有很多的事情需要做,包括签署诸多的文书,毕竟本届院试的廪膳生员、增生和附生,都是要传递专门公文到下面的府州县衙门的,廪膳生员从下月起就要开始领取禄米,各级官府需要做出安排等等。 方逢年还没有来得及看诸多生员的详细资料,实际上他也不喜欢看这些资料,院试之前他是绝对不看的,免得惹上嫌疑,院试之后诸多的生员自然会来拜访,也不需要看。 本届院试案首,也是米脂县县试案首和延安府府试案首,这倒是让方逢年有些吃惊,他本来打算让礼房的吏员送来吴帆徽的基本情况看看的,也就在刚才,吏员禀报院试案首吴帆徽前来拜访了,他才叫吏员送来吴帆徽的相关情况,尚未来得及仔细看,人家就来了。 方逢年的手里还拿着吴帆徽的相关资料。 “哦,本官方逢年,本省学道。” 吴帆徽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穿越一年多的时间,终于见到了明末历史上第一个有些名气的牛人了。 “本官要祝贺你,成为院试案首,不过本官没有料到你如此的年轻,刚刚本官看了你的情况,不过十四岁的年纪,第一次参加考试,就成为县试案首、府试案首和院试案首,本官都是自愧不如。” 这个方逢年,还真的是迂腐,官话都不知道说几句,面对这样的恩师,吴帆徽说话同样需要注意,那就是实话实说,绝对不要表现的过于的老成。 “学生不敢和恩师比较,学生能够获得如此成绩,得益于诸多恩师的青睐,也有机缘巧合的原因。” “哦,什么机缘巧合,说来听听。” “学生自幼在米脂县马鞍山村长大,条件困苦,幼年时候想到的就是吃饱饭,读书进学之后,想到的是如何能够吃饱饭,故而在参加县试和府试的时候,都是根据所思所想,借鉴古今圣贤,写出的文章,学生参加院试,已经是童生的身份,若是总想着如何的吃饱饭,未免格次不足,故而学生想到了吃饱饭之后应该做些什么,秉持忠厚仁义之品行,不断锤炼铸造自身之修养,乃是首要的任务了,院试之时,学生同样将所思所想融入到文章之中。。。” 方逢年连连点头,脸上露出了笑容。 “好一个所思所想融入到文章之中,怕是南北考生,能够有你这等认识的不多,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此番的见识,你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能够从笔下写出来,若不是今日亲眼所见,我真的不敢相信。” 方逢年的话语明显出现变化,称呼也改变了,显然对吴帆徽这番话很是满意。 “谦珏,你是陕西小三元,昨日我查询了过去的文书,陕西尚未出现过小三元,你是陕西第一人,我希望你能够继续努力,在明年的乡试之中,取得更好的成绩,争取早日为朝廷效力,有志不在年高,自古英雄出少年,我很看好你。” 。。。 不到十分钟后的时间,吴帆徽告辞,他知道方逢年的事情很多。 方逢年也没有挽留,欣然收下了吴帆徽奉上的十两白银。 走出布政使司衙门,吴帆徽的脸上露出了微笑,他才知道陕西学道大人原来是方逢年,此人的确有些迂腐,一生都带有书生气,特别是在后来诈降清兵、准备通报消息给明军的时候,想法过于幼稚,结果被发现,最终被清兵斩杀。 不过这样的人,你只要留下了好印象,那么他会时刻记得,在关键时刻帮助你的。 第八十五章 护卫 从西安府城到米脂县,一千二百余里地,马车至少需要二十天以上的时间,算上路途之中耽误的时间,至少二十五天以上,其实按照以往的规矩,不需要这么多的时间,主要还是一路不是特别的安全,很多地方都是土匪肆掠。 吴帆徽已经确定从西安府城出发的时间,是九月二十五日,如此十月下旬可以回到米脂县,在米脂县过完春节之后,他会再次出发,选择出去游历,看看外面的世界,而不会选择在县学上课。 马车已经雇好,吴帆徽、马继刚和孙凯林三人骑马,李佳翠和李靖飞乘坐马车,加上购置的一些东西,所以只需要一辆马车就足够了。 二十五日一大早,从客栈出发的时候,吴帆徽没有表现出来留恋,西安府城的确是繁华,特别是这几天的闲逛和购置东西,大街上的商铺鳞次栉比,显得份外热闹富庶,好像陕西的灾荒与这里没有多大的关系,不过这里暂时与他吴帆徽没有多大的关系。 走出南门,吴帆徽甚至没有回头。 吴帆徽等三人骑马,跟随在马车的后边,马车的车箱已经用帷幔遮起来,毕竟气候开始变得严寒,李佳翠和李靖飞在帷幔里面,肯定是暖和一些。 行走尚不到五里地,马继刚和孙凯林开始四处张望,似乎在找寻什么,这让吴帆徽有些奇怪,这里距离西安府城不过五里地,不管是土匪,还是农民起义军,可没有那么大的胆量,按说这段道路是安全的,一直到过了富平县之后,官道四周才变得不安全。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官道前方出现了两个骑马的黑影,看见了两个黑影之后,马继刚和孙凯林的脸色变得轻松了一些。 “公子,一路上不是很安全,孙兄和我找来了两个帮手,一共四个人,也能够应对路上出现的事情了。” “马继刚,孙凯林,这两人是你们以前的同伴吧。” “公子说的是,我们以前都是在一起做事情的。” 疾驰而来的两个人距离吴帆徽等人尚有十米左右距离的时候,拉住了缰绳。 两人骑的是蒙古马,这种马在陕西和山西等地很常见,主要也是军队的战马。 “李大哥,刘兄,这位是吴公子。” 马继刚连忙开口介绍,吴帆徽的眉头却是微微皱了一下。 为首的被称为李大哥的是一名中年人,看上去稳重干练,眉目之间透露出来一股骁勇的气息,能够被称呼为大哥的人,本来就不一般了。 吴帆徽在马背上抱拳行礼了。 “二位大哥,在下吴帆徽,米脂县人氏。” “公子客气了,我是李勇,这位是刘方恒。” “四海之内皆兄弟,既然有缘聚到一起,今后就请多多关照。” “公子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力的。” 李勇表现出来的态度很是豪爽,但让吴帆徽感觉到了一丝考究的意思,他揣测其中的意思,从马继刚和孙凯林表现出来的态度看,这位李勇以前一定是他们的大哥,或者说是上司,族长曾经告诉他,马继刚等人是锦衣卫,想必这个李勇也就是锦衣卫了,锦衣卫内部的尊卑非常的明确,指挥使、指挥同知和指挥佥事,是锦衣卫之中的高级军官,镇抚算是中级军官,经历、知事和吏目,算是低级军官,而锦衣卫核心的军官,就是镇抚了,因为镇抚算是纯粹的武职,可以带兵执行诸多任务的。 镇抚为从五品的品阶,不过属于武官,若不是在锦衣卫里面,从五品的武官真的不算什么,不过卫所的镇抚,属于专管军纪的官员,还是有一定权力的。 吴帆徽预计,这个李勇,以前很有可能是锦衣卫之中的镇抚,而马继刚、孙凯林和刘方恒等人,皆是李勇的收下。 马继刚和孙凯林在这个时候将李勇请来,是什么意思,怕绝不是路上护卫那么简单。 天快要黑的时候,吴帆徽一行抵达了泾阳。 西安府城到泾阳县接近九十里地,早上出发,傍晚抵达不算什么,特别是吴帆徽等人都是骑马,但马车就有些吃力了,好在吴帆徽给的报酬高,马车夫倒也没有埋怨,只是抵达泾阳县,找到客栈住下之后,马车夫迅速的给马喂大豆和清水。 吴帆徽提出了安排住宿的事宜,李勇没有反对,其余三人也没有说话。 这让吴帆徽略微的有些不快,在这个李勇到来之前,马继刚和孙凯林几乎都是听他的安排,不过李勇来了之后,两人好像是要看着李勇的脸色行事,细细想来,吴帆徽也觉得释然了,人家李勇是马继刚等人的上司和大哥,关系可是不一般的。 吃饭的时候,李佳翠依旧是不会上桌的,不过李靖飞会和众人坐在一起吃饭。 因为是第一次在一起吃饭,所以吴帆徽亲自执壶,给李勇和刘方恒倒酒。 李勇倒是没有推辞,只是看向了李靖飞,这个动作当然被吴帆徽发现了。 “今日相识算是有缘,来,我敬李大哥和刘哥一碗酒,马继刚、孙凯林,你们陪着喝,李靖飞,你年纪太小,不能够喝酒,以茶代酒。” 吴帆徽敬酒表现出来的气势,完全不像是少年郎,而且专门提及了李靖飞,这让李勇略微有些吃惊,白天赶路的时候,吴帆徽几乎没有说什么话。 “谢谢公子了,这碗酒我干了。” “慢着,李大哥,刘哥,我先干为敬。” 吴帆徽一口气喝完,将酒碗朝下,没有一滴酒出来。 读书人是不会这样喝酒的,如此的气势只有军中才会表现出来,吴帆徽毕竟是小三元,读书人之中的翘楚,居然有这样的动作和豪气,这让李勇禁不住眯了一下眼睛。 第一碗酒喝完,李勇执壶,再次给碗里倒满酒。 “公子是县试案首、府试案首和院试案首,我们这些大老粗很是敬佩,承蒙公子刚刚敬了一碗酒,我代表兄弟们回敬一碗酒。” 吴帆徽笑着站起身,端起了酒碗。 “李大哥,我这人脾气直爽,所谓到什么山唱什么歌,与李大哥和兄弟们在一起,讲究的就是豪爽,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没有那么多文绉绉的东西,这碗酒我喝了。” 眼看着李勇和众人一口气喝下去,吴帆徽也是一口气喝完。 接下来是刘方恒执壶,再次给碗里倒满酒。 吴帆徽眉头都没有皱,端起酒碗一口气喝下去。 还没有开始吃菜,就连喝了三碗酒,吴帆徽居然脸部变色心不跳。 李勇和刘方恒两人是怎么都想不到的,他们心中其实有疑虑,不管马继刚和孙凯林怎么说,没有亲眼看见的时候,他们是不会相信的,他们也接触过读书人,规矩太多,让他们受不了,不过眼前这位小三元,身上根本没有读书人的酸气,反而展现出来军人的豪迈。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是什么人身上就应该展现出来什么气质,除非是那种不世出的大智大勇之才,才能够全面兼备。 “公子是读书人,想不到也如此的豪气,我们兄弟很是敬佩。” “李大哥客气了,我们在一起不过一天时间,马继刚和孙凯林和我在一起一个多月时间了,他们知道我的脾气,人以忠心待我,我以诚心待人,没有那么多假惺惺的东西,是兄弟就坦诚相待,可以性命相托,是对手就干脆果断,下手不用拖泥带水。” “公子说的是,不过这世上的事情,可没有公子说的那么简单。” “当然,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这世上没有谁是傻子,将别人当傻子玩弄于鼓掌之中的人,最终玩弄的是自身。” 吴帆徽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李勇等人愣住了,他们不敢相信如此的话语出自于一个十四岁少年之口,这个吴帆徽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说出来的话语,饱经沧桑。 见到众人有些发愣,吴帆徽笑着端起了酒碗。 “好了,不说这些话了,酒过三旬,接下来我们该慢慢品味了。” 歇息的时候,吴帆徽的神色是严肃的,他隐隐的感觉到了,李勇其实是在观察他,至于说后面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他无法预料,但马继刚和孙凯林肯定将所有的事情,都禀报给李勇了,处于谨慎,李勇才会出现在他的面前,实际的考究。 接下来他们会一路同行,朝着米脂县而去,有了李勇和刘方恒两人的加入,安全系数是高了很多了,可以说路上不用过多担心,他和李勇等人之间,相处也一定是融洽的,不过族长说过马继刚和孙凯林等人的来历和过去,不出意外,李勇就是这一帮人的头目。 身边能够有这样的一帮人,那是谁都梦寐以求的事情,想想当年的魏忠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需要一批忠心耿耿的勇士,就更不用说他吴帆徽了。 如何能够将这帮人真正的笼络在身边,让他们死心塌地,这可不是嘴上说说就能够做到的事情,怕是需要真正的经历一些事情之后,才会水到渠成的。 吴帆徽有这样的信心。 第八十六章 决策 计划不如变化,十月上旬,吴帆徽一行刚刚离开西安府所辖的同官,经过延安府所辖的宜君,进入到中部县,就被迫停下来,中部县和洛川县,出现了农民起义军,官道上几乎没有谁敢随便行走,免得被围剿农民起义军的官军误杀,或者被农民起义军劫掠和斩杀。 摆在吴帆徽面前的有两条路,其一是原路返回,索性就呆在西安府城,等候来年的乡试,这也没有什么稀奇的,本次院试之后,就有生员留在了西安府城,准备来年的乡试,只不过这些生员要想办法进入到西安的府学去上课,其二就是继续前进,回到米脂县去。 吴帆徽仔细研究过明末的农民起义军,内心是一本全书,此刻的农民起义军,还是乌合之众,根本就没有什么战斗力,一直到崇祯八年,农民起义军才算是真正的流寇,有了不错的战斗力,可以与朝廷大军捉对厮杀了。 中部和洛川一带,包括宜川,都是农民起义军初期造反很是活跃的地方,不过陕西各地卫所大军以及边军,也是耗费了气力予以剿灭的,应该说大部分地方都是平静的,局势尚未恶化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吴帆徽刚开始也是没有反应过来,农民起义军尚属于乌合之众,怎么敢于在中部县和洛川县公开叫板,他们尚没有那样的实力,绝非官军的对手。 不过有一件事情迅速从他的脑海之中被遴选出来。 崇祯二年十月,后金军在皇太极亲自率领之下,大规模入关劫掠,蓟州被围,十一月京师戒严,崇祯皇帝急令各地勤王,三边总督杨鹤,命令驻扎陕西、甘肃的五镇总兵吴自勉、尤世禄、杨麒、王承恩和杨嘉谟,率领一万八千将士赶赴京城勤王,山西总兵张鸿功也率五千将士进京勤王。 这样做自然削弱了陕西剿灭农民起义军的力量,而更要命的是,这些进京勤王的将士,因为粮草军饷等等供给不上,居然出现了哗变,其中榆林总兵吴自勉、甘肃总兵杨嘉谟和山西总兵张鸿功率领的军士,悉数溃逃,这些军士绝大部分都加入到农民起义军的队伍之中,让农民起义军的力量开始增强,让陕西和山西等地的局势瞬间恶化。 眼下这些事情恐怕就要一一发生了。 皇太极率领后金大军入关劫掠,攻破大安口、龙井关和洪山口,全面劫掠蓟州等地尚在十月底,不过告急的文书,早已经到了京城,按照道理来说,崇祯皇帝尚在思考,此刻地方各路大军尚未进入京城勤王。 陕西和山西等地,本就属于边关之地,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三边总督杨贺、陕西巡抚李应期和山西巡抚耿如杞等高官,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或许他们已经开始在做准备了。 但农民起义军不可能知道这些事情,他们为什么敢于在中部和洛川这样的地方公开叫板。 要知道这个时候,大部分的农民起义军都集中在府谷和神木一带,中部和洛川靠近西安府城,必定是三边总督杨鹤重点防御的地方。 更加让吴帆徽感觉到奇怪的是,他在宜君县听到的传闻,竟然包括大批官军进入到中部县和洛川县剿灭农民暴乱。 这不可能,后金大军已经准备大规模的入关,而朝廷大军剿灭农民起义军的节奏,也在崇祯二年的十月被第一次打乱,大量的军队集中到京畿一带,陕西和山西各地的军队同样进京勤王,给了那些原本孱弱的农民起义军喘息的机会。 两线作战的弊端在这个时候暴露无遗,而这种窘境和弊端,将伴随大明王朝,一直到大明王朝灭亡。 吴帆徽想不清楚其中的关节,但有一点他明白,那就是农民起义将在很短的时间之内达到高峰,产生巨大的震动,而所谓的官军,在剿灭农民起义军的过程之中,对寻常百姓造成的伤害,远远大于农民起义军。 抵达中部县,等待的时间接近十天,吴帆徽的身边只有马继刚、孙凯林和刘方恒等人,李勇在抵达中部县,得知要等待一段时间的时候,已经离开,据说是要去办什么事情。 到了十月中旬的时候,吴帆徽觉得他必须要做出决定了,总是等在中部县肯定不是办法。 十月十七日,李勇回到了中部县,出现在吴帆徽的面前。 客栈,吴帆徽的房间里面。 李勇、马继刚、孙凯林和刘方恒等人,神情都是严肃的,他们等待吴帆徽做出决定。 等待的时间里面,吴帆徽经过了缜密的思考,他主要担心的还是李佳翠和李靖飞姐弟,马车夫已经不愿意继续朝着前面而去,毕竟谁也不想送命,赚到了银子没命花,那也失去了意义,如此情况之下,继续前进冒险,恐怕是不值得的,更是不可行的。 内心已经有决定的吴帆徽,没有马上开口,而是看向了李勇。 “李大哥,你意下如何。” 李勇消失了近十天的时间,绝不可能是四处闲逛去了。 “公子,我们一路护卫您回到家乡去,当然是要听从您的安排。” “我若是决定继续前进,回到家乡去,李大哥和诸位兄弟也会跟随吗。” “当然。” 听见李勇这样的回答,吴帆徽的脸上露出了冷笑的神情。 “县城里面流传的消息,中部县和洛川县,有大量的农民暴乱,还有大量的官军围剿,如此情况之下,我若是依旧决定回到家乡去,冒险前进,且不说我是不是有老天保佑,难不成李大哥和诸位兄弟的性命也不值钱吗。” 李勇的脸微微有些红。 还没有等到李勇开口,吴帆徽再次开口。 “马继刚和孙凯林都尊称你为大哥,我也尊称你为大哥,关键时刻,你身为大哥,不能出主意想办法,还是所谓的大哥吗,来到宜君县,你就离开了,我以为你是去探查外面的情况,回来之后必定会如实相告,甚至做出决定,如此的确是大哥的样子,谁知道你居然什么话都没有,一切都要听从我的安排,你以为我是神仙,对外面什么情况都知道,你以为我会拿着兄弟们的性命开玩笑吗。” 李勇的脸这下涨红了,他猛地站起身来。 “公子,我离开中部县,自有我的事情。” “忠臣不事二主,英雄不问出处,李大哥既然决定护卫我回到米脂县去,那么一路上就要尽职尽责,至于说抵达米脂县,完成了任务,李大哥想做什么我无权干涉,这等的行为,若是放到军队之中,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怕是主帅都不行,更不用说军官军士了。” 李勇的脸色慢慢发白,从怀里掏出一张标注的地图。 “公子说的不错,送您回到米脂县,就是我和兄弟们的职责。” 地图摆在了桌上,吴帆徽一眼就看清楚,这是临时绘制出来的地图,上面标注有中部县和洛川县的字样。 他的脸色依旧严肃。 “看样子我是误解李大哥了,不过我这人,不喜欢这一套,我早就说过,是兄弟就肝胆相照,可以托付性命,有什么话坦坦荡荡的说出来,遮遮掩掩、欲说还休那是女人的作态,李大哥可以试探我为人如何,是不是伪君子真小人,我也能够理解李大哥的顾虑,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但关键时刻,若还是抱着试探之心理,不在乎我也就罢了,岂不是拿大家的性命开玩笑。” 吴帆徽的这番话,让李勇彻底低下头了。 屋子里陷入到沉默之中,吴帆徽则开始仔细看着李勇绘制出来的地图。 地图上面标注很清晰,甚至写有名字,李勇能够在短短十天的时间,就绘制出来这样的地图,绝非一个人可以做到的。 这份地图,证明了李勇的能力绝非一般。 “李大哥,也不用总是低头,在兄弟面前,我说话就是如此,有一是一,有二是二,绝不会遮掩,这份地图我看过了,不过相关的情况,还要请李大哥说说。” 不知不觉间,吴帆徽的气势表现出来,尽管他还是一名少年,但已经成为众人之首,而且是真正展现了上位者的姿态。 李勇抬头,看了看马继刚和孙凯林,开口说话了。 “中部县到洛川县,没有官军,只有一营的农民暴乱,为首者是不沾泥张存孟,不沾泥本就是洛川县人,去年底还在宜川一带活动,今年四月遭遇官军围剿之后,躲避到深山之中,不知所踪,上月底回到了洛川县,再次拉起了队伍,导致了中部和洛川一带的惊慌。。。” “不沾泥的麾下,有多少暴乱之徒。” “传闻上万人,不过那可能是不沾泥虚张声势,真正能够有千人的规模,就很不错了。” 吴帆徽微微摇头。 “不可能有千人的规模,真正能够作战厮杀的,有百人规模就很不错了,农民暴乱,加入其中的饥民人数众多,包括不少的妇孺,这些人没有战斗力,不过是糊弄人,遭遇官军追杀就会乱作一团,而那些真正有作战能力的暴徒,早就逃之夭夭。” “公子怎么知道这些事情。” “你忘记我是小三元了,我若是死读书,两耳不闻窗外事,也不可能成为县试、府试和院试案首。” 吴帆徽说完,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第八十七章 队伍 為您提供精彩小说。 官道上破残的马车,以及无人收敛、被趴的精光的尸首,让吴帆徽眯起了眼睛。 他在中部县客栈房间里面做出的重大决定,让李勇等人近一刻钟的时间没有说话,而通过一夜的分析和交谈,李勇等人最终心服口服,同意了吴帆徽的决定。 李佳翠和李靖飞留在宜君县的客栈,孙凯林也留在客栈,看护两人。 吴帆徽则和李勇、马继刚和刘方恒等人,进入到洛川县,若是一路顺利,则快速抵达鄜州,朝着延安府城的方向而去,若是遭遇农民起义军,则就地抵抗厮杀,当然,仅仅凭着他们四人肯定是不行的,从中部县出发的时候,城外已经有部分人等候,这些都是李勇召集来的人马,他们三三两两分散开来,一直进入洛川县境的时候,才真正的聚齐。 吴帆徽一行的总人数已经达到五十一人,其中李勇及其麾下共五十人。 促使吴帆徽下定决心的,是不沾泥张存孟在洛川和中部等地,洗劫了好几个富户人家,而且劫掠了三个商队,搜刮到了不少的财富,让他敢于做出如此危险决定的底气,则来自于李勇搜集到的情报和麾下的队伍,以及他对历史精准的分析。 不沾泥张存孟在四月的时候,曾经遭遇到督粮道洪承畴辖下大军的围剿,损失惨重,被迫遁入深山隐匿,与他一起作战的王佐挂,则是朝着孟门山一带逃窜,他们的粮草几乎损失殆尽,短时间之内根本不可能恢复,至于说不沾泥在十月的时候,突然出现在洛川县,其一是熟悉洛川县的地形,其二怕也是在深山之中无法呆下去了。 吴帆徽八月底经过洛川的时候,尚未听说这一带有农民起义军,如今不超过两个月的时间,洛川就闹得如此沸沸扬扬,这里面肯定有不沾泥自吹自擂夸大的原因,也有地方官府推波助澜推卸责任的原因。 现如今的情况是,不沾泥不堪一击,身边能够有数十人可以作战就不错了。 就算是只有数十人,吴帆徽也不敢拿自身的性命开玩笑,不过族长说过马继刚和孙凯林等人的来历,见到李勇以及李勇绘制的地图之后,吴帆徽百分之百的相信,李勇已经聚齐当年的部下,这些人身份过于的隐秘,几乎无处安身,走投无路的情况之下,同样会铤而走险,且李勇找到了马继刚和孙凯林两人,恐怕就是要求两人归队的。 留给吴帆徽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若是李勇及其麾下的骁勇之士造反了,那么吴帆徽将彻底失去这些人,毕竟他知道造反之人心态的变化。 可吴帆徽拿不出那么多的银子来养着这些人。 所以他盯住了不沾泥张存孟,且当着李勇的面,说出自身的计划,逼迫李勇做出决定。 只要剿灭了不沾泥张存孟麾下的暴徒,获取了银两,吴帆徽就可以牢牢的笼络李勇等人。 就算是不能够剿灭不沾泥张存孟,只要到了米脂县,吴帆徽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想方设法的稳住李勇等人,到时候他不会介意对贺氏家族动手,以获取钱粮。 当然这场可能到来的战斗厮杀,是吴帆徽真正面对的厮杀,穿越之前的他,有着缜密的思维,成熟的心智,但毕竟没有真正的动刀动枪。 要死卵朝天,不死又过年,穿越到明末这个乱世,就算是吴帆徽能够夺取状元又怎么样,没有自身的力量,陷入到朝廷的党争之中,也就是随波逐流,最终成为大清国的奴才。 “公子,这些人肯定是遭遇不沾泥洗劫的,凡是不愿意加入到他们队伍之中的人,全部都是斩杀的,女人除外。” “连衣服都脱去了,可见他们的困窘和残忍,人死为大,入土为安,让人家暴尸野外,不知道掩埋,这是不仁不义,这是无耻,不沾泥连这样的道理都不明白吗。” “公子,这恐怕是不沾泥有意为之,就是要让人害怕的。” 吴帆徽扭头看着李勇,慢悠悠的开口了。 “如此伎俩,吓唬小孩子而已,就凭着这样的作为,也敢说造反,我看不沾泥连乌合之众都算不上。” “公子,一路上还算是安静,我们需要马上赶路,前往鄜州而去。” “不用,我改变主意了,找到不沾泥的老巢,彻底浇灭他。” 马背上的李勇,身体微微摇晃了一下,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怎么,李大哥,你怕了。” “不、不是,公子是金贵之人,怎么能够冒险,要是公子出现什么意外,我无法交待,兄弟们也没有了活路。” “李大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句话,我可不是随便说出来的,有我一口吃的,就有兄弟们一口吃的,不沾泥造反知道劫掠钱粮,难道我不知道吗,兄弟们今后在米脂县生活,需要不少的开销,我总不能去劫掠百姓,如今不沾泥这个冤大头摆在面前,你说我会放过他。” 李勇愣了一下,用力拍了拍大腿,惊得胯下的战马都颤抖了一下。 “爽快,公子真的是爽快人,既然公子如此说了,那我一切听从安排。” “好,让兄弟们将尸首掩埋起来,我看这地上的血渍,尚未完全干,看样子不沾泥距离这里不是很远,马上派遣几个兄弟,到附近侦查,不沾泥绝不会料到有人要对付他,不会特别的戒备,若是我们能够发现不沾泥的踪迹,今夜就动手。” “遵命,我亲自带着几个兄弟,到附近侦查。” “那就辛苦李大哥了,不过一定要小心,不要惊动了不沾泥,最好是能够抓到活口,询问清楚所有的情况。” 李勇看着吴帆徽,已经无法形容内心的感慨,人家不过是一个少年,豪气冲天,做事情不拘泥规矩,敢于决断,更是敢于出手,看来马继刚和孙凯林真的没有看错人。 掩埋完毕尸首,吴帆徽和众人到官道边一个小山坳里面暂时隐蔽,毕竟他们人不少,目标太大,人也不少,很容易被发现。 五十一人,一共只有十五匹战马,除开吴帆徽、马继刚和李勇骑乘的是吐谷浑马,其余都是蒙古马,孙凯林留在了中部县客栈,吐谷浑马自然是李勇骑乘。 从个人的战斗力来说,这五十人可以算是顶尖了,但组织协调能力究竟如何,吴帆徽还不是很清楚,这里面的奥妙是很大的,就算是五十个江湖之中的顶尖高手,没有组织纪律性,上战场的时候,还不如纪律严明的五十名军士。 当然这些人出自于锦衣卫,天启年间被魏忠贤秘密招募,组织能力绝不会差,但这些人未必上过战场,和他吴帆徽一样。 什么事情都有第一次,吴帆徽穿越不长时间,也是第一次品尝了杀人的滋味。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不过吴帆徽很是镇定。 马继刚来到了他的身边。 “公子,一会若是要厮杀,您指挥就可以了,大哥回来之后,我给说说。。。” “马继刚,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决定是我做出来的,我怎么可能临阵脱逃,让兄弟们到阵前厮杀,我却躲在后面,日后我如何面对兄弟们。” 马继刚呐呐的说不话来了。 “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不过你大可放心,我有老天保佑,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其实吴帆徽内心一样担心,不沾泥张存孟身边究竟有多少人,是不是有传说之中的上千人,甚至是上万人,这还是未知数,那些饥民虽然没有丝毫的战斗力,可要是全部都冲过来了,就凭吴帆徽及其麾下的五十人,怎么可能抵挡,再说这个过程之中,不沾泥张存孟若是趁机逃脱了,那他的部署也全部付诸东流了。 接近酉时的时候,天色渐渐暗下来了。 吴帆徽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让他的心开始下沉。 “马继刚,兄弟们夜间能够看见路吗。” 明朝大军的夜盲症很严重,这大概是因为营养不良的缘故,流寇就更不用说了,就算是战斗力强悍的后金鞑子,夜间作战一样不行。 这个情况,吴帆徽在一些文章之中看见过。 “公子,兄弟们没有问题的,当初都经过了训练。” 吴帆徽满意的点头,他真的是捡到宝了。 酉时一刻,李勇回来了。 战马上绑着两个人,蓬头垢面,身上的气味很远等能够闻到。 李勇迅速来到了吴帆徽的身边。 “公子,侦查到了,不沾泥在距离此地十五里地的一处山坳,小地名为蔡家坳。。。” “李大哥,辛苦了。” “没什么,只是具体的情况还不知道,遵照公子的吩咐,抓了两个人回来。” “可以肯定这两人是跟随不沾泥的吗。” “可以肯定,在路上的时候已经问过了。” 李勇说着话,从怀里掏出一张简单绘制的地图。 吴帆徽有些哭笑不得,既然李勇已经弄清楚情况了,还带人回来干什么。 不过吴帆徽也要亲自问问这两人,将所有的情况弄清楚,更好的筹划行动,这是他第一次的作战,必须要筹划到最完备。 第八十八章 果断 為您提供精彩小说。 两个被抓获的俘虏,捆得如同粽子一般,若不是吴帆徽马上就要询问,怕是两人早就断气,由此吴帆徽也领教了锦衣卫的手段,难怪大明文武百官,谈及锦衣卫都是深恶痛绝的。【ㄨ】 两个俘虏已经站不起来,吴帆徽也不存在有什么同情心,马上就要面临厮杀,他与不沾泥张存孟之间,不存在什么怜悯的问题,两边已经成为生死对手。 “问你们两个问题,第一,不沾泥长什么模样,第二,蔡家坳的地形如何,不沾泥在什么位置,你们要是能够好好回答,让你们吃一顿饱饭。” 吴帆徽开口询问之后,走到了一边,让李勇等人详细听,不是他不想听,而是这两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让他实在受不了,估计多站一会的时间,他会被熏出眼泪来,没有办法,他这个穿越之人,还是讲究卫生的,虽说穿越之后没有那么好的条件,但身上时刻都保持干净,至少没有什么异味。 小半个时辰之后,李勇和马继刚过来了。 “公子,这是蔡家坳的地形图,妈的,这个不沾泥,还真的有一套。” 借着火把,吴帆徽仔细看了地形图。 蔡家坳是一个品字形的山坳,正面为进出口,左右和后面都是山峰,不沾泥及其麾下的精锐,全部都在山坳里面,而山坳的进口,则是诸多的流民和饥民占据,任何人想着进入山坳,都要惊动外面的饥民和流民,这些流民和饥民没有什么战斗力,不过他们一旦乱起来,吴帆徽等人根本无法控制局面,到了那个时候,不沾泥可以带着精锐的手下,轻松逃离。 不沾泥身边的精锐,大约三十人,这些人都是从造反开始,就跟随在不沾泥身边。 吴帆徽清楚,剿灭这些人不是很大的问题,不过若是惊动了外面的流民和饥民,那肯定是没有机会了。 至于说不沾泥长什么样子,吴帆徽不是特别关心,只要李勇等人清楚就可以了。 只是稍稍的思索,吴帆徽就开口了。 “继续问那两个俘虏,山坳里面一定有道路,不沾泥不会这么愚蠢,将自己陷在山坳里面,若是官军来围剿,封堵了出口,不沾泥岂不是死路一条,他身边只有三十人,不可能展开大规模的厮杀,至于那些流民和饥民,也就是起到报信的作用。” “问过了,这两人不知道。” “那好,杀了这两人,我们连夜赶到蔡家坳,在附近找到熟悉道路的人,不沾泥就是洛川人,对周围的地形是熟悉的,山坳里面肯定有道路,遇到紧急情况,不沾泥可以从山坳之中的道路逃脱。” 吴帆徽开口说杀掉那两个俘虏的时候,眼皮子都没有眨一下。 饶是李勇等人胆大心黑,也禁不住愣了一下。 “这两个人不能留,只有死人才能够保守秘密,我们的行踪绝不能够暴露,不沾泥这次要是逃脱了,我们就没有第二次的机会了。” 吴帆徽开始给马蹄包裹布巾的时候,李勇实在有些忍不住了。 “公子,我看您好像身经百战,什么都知道,就连这战马不能够发出声响的事情,您都能够想到。。。” “李大哥,你若是多多看书,也能够知晓这些事情。” “这个,我看书不行,没有那个耐心,也不认识字,今后还是跟着公子多学学。” “好啊,这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话语,你应该听过,意思就是要对自身的力量有清醒的认识,对对手的情况要充分了解,那样作战就能够百战百胜。” “可要是对手的力量过于的强大,知道也不行啊。” “唉,你笨啊,知道对手强大了,那还打什么,转身就跑啊。” 李勇的脸再次红了,他发现自己在吴帆徽的面前,脑子的确有些不够用。 亥时,五十一人离开山坳,朝中蔡家坳的方向而去,十五里路,按照吴帆徽的分析,一个时辰足够抵达,也就是子时抵达蔡家坳,这个时候绝大部分的人应该都睡觉了。 蔡家坳附近有一个村子,人户都逃的差不多了,吴帆徽一行首先要到那个村子,找到知情人询问清楚,他知道村里的一些老人是不会离开的。 亥时三刻,吴帆徽进入了屋子里面。 一个头发蓬松、骨瘦如柴、身上带着异味的老人,双眼无神,看着进来的吴帆徽等人。 “老人家,这是麦饼,您先吃一些。” 吴帆徽没有马上开口询问,而是从怀里掏出了两个麦饼,递给了老人。 见到了麦饼,老人眼睛迅速转动,抓起麦饼就往嘴里塞。 看见老人吃的太急,险些被噎住,吴帆徽示意身边的马继刚,递给老人清水。 几分钟之后,老人吃下了两个麦饼,连连吐出几口气,难闻的味道瞬间在屋子里面蔓延。 吴帆徽拿出了地图,轻声细语的开始了询问。 “老人家,蔡家坳里面有出来的路吗,有几条路。” 老人看了看吴帆徽,伸出了枯瘦的右手,伸出了一个指头。 “您的意思是有一条路可以出去吗。” 看见老人点头,吴帆徽没有继续询问,再次从怀里拿出两个麦饼,放在了老人的手里。 “老人家,这两个麦饼留着,不要马上吃了,不然撑坏了,身体受不住。” 老人看了看吴帆徽,站起身,颤颤巍巍朝着屋子外面走去。 马继刚要阻拦的时候,吴帆徽伸手制止了。 很快,老人来到外面,前面有一个石磨台子,老人走到台子前面,用手拍了拍台子上面。 很快,石磨台子的下面有了动静,一个黑影从下面爬出来。 火把迅速照亮了爬出来的人,是一个长着络腮胡子、脸上满是污渍的中年人。 老人将手里的麦饼递给了中年人,中年人大口吞咽麦饼,用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将两个麦饼全部咽进肚子里面去。 “我知道蔡家山坳里面的路,我带你们去。” 吴帆徽笑了,他身边的李勇和马继刚等人,则是目瞪口呆。 “好,给我们带路了,保证你们父子吃饱饭。” 中年人走在最前面,左右各有四人跟随,其余人则紧紧跟上。 “公子,您怎么知道这家里还有人。” “一个老人家,年纪如此之大,若是一个人在家,早就饿死了,怎么可能活到现在,家里肯定有其他人,不沾泥在这一带活动,对老人不会下手,但是对其他人不会客气。” 李勇频频点头。 “也是,我怎么想不到,那这家里没有其他人了吗。” “老人家都饿成这样了,其他人还能够活下来吗。” 这句话让李勇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他明白其中意思。 “公子,进入到蔡家坳之后,我们怎么对待这父子俩。” “李大哥,看来你还是不知道我的为人,这等穷苦之人,我怎么会下手,对他们说的话就是真话,老人年纪大了,嘴里冒出的是污浊之气,显然身体有问题了,我们不可能带走,临走的时候,留下一些粮食,让老人能够安然的离世,至于说中年人,愿意跟我们走就一道离开,不愿意走就留在村子里。” 说到这里,吴帆徽想起了一件事情。 “进入山坳之后,我们的目标是不沾泥张存孟和他的手下,至于说山坳出口的流民和饥民,不必去理睬,我们不要活口,包括不沾泥在内,全部斩杀,这样做不会惊动官府,今夜行动之后,我们不能够逗留,连夜赶往中部县城。” 吴帆徽的语气很轻松,但字字带着杀机。 “我明白,公子放心,我们绝不会留下活口。” “说出来容易,做到很难,毕竟是黑夜,不沾泥张存孟造反一年多时间,经历过一些厮杀,他肯定是很警惕的,要不然也不会如此的布置,我们动手的时候,无比做到稳准狠,要侦查好周围的情况,我的建议是在丑时动手,此时人处于最疲劳的时候,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这个时候不沾泥张存孟一定会放松警惕的。” “知道了,进入山坳的时候,我亲自带人去侦查,摸清楚情况。” “嗯,一定要干掉周围巡逻的人,厮杀的时候,留下一个两个活口,我们需要知道不沾泥将钱财藏在什么地方。” 吴帆徽吩咐完毕,不再开口说话。 李勇老老实实的跟在他的身边,也不再开口。 天空之中一轮弯月,为大地铺上一层银光,四周异常的静谧,连昆虫的鸣叫声音都没有,虽说到了初冬的季节,但四周不至于如此的安静。 吴帆徽知道其中原因,残酷的灾荒,让人吃人的情景都出现了,四周怎么可能还有其他的活口,不管是昆虫,还是树叶野草,早就进入到人的肚子里面去了,他记得很清楚,崇祯八年和崇祯十六年爆发的鼠疫,就是因为老百姓捕捉老鼠吃,结果感染了鼠疫,导致鼠疫在北方的山西、河南以及北直隶等地大爆发,要不是气候逐渐的转暖,恐怕北方留不下什么活人了。 他吴帆徽穿越了,或许能够做些什么,至少让某些惨景不再出现。 第八十九章 突袭 蔡家坳的另外一个出口,距离正面的出口,相聚不过两里地的距离,外面看被树枝遮住了,不熟悉的人,就算是走到了路口,也不可能发现这里有一条道路,不过走进去之后,才发现这条道路其实挺平整的,骑马完全没有问题,只不过道路很窄,需要时刻小心。 吴帆徽很是奇怪,他借着火把,仔细看了两边的山壁,没有什么人工开凿的地方,原来这里是一条天然形成的道路。 地上有一些枯树叶,道路两边还有不少的枯树枝,走路的时候需要小心,要不然会被挂了脸,不过走在最前面的中年人,一点都不在意,看样子很熟悉这里。 快要进入山坳里面的时候,队伍停下来了。 吴帆徽没有骑马,牵着马走在队伍的中间,就算是他的眼神很犀利,但还是被枯树枝挂了一下脸,伸手摸了摸,感觉到火辣辣的。 按照先前的计划,除开李勇带着五人进入到山坳之中侦查,其余人全部都要留在这里,不能够发出任何的动静,更不能够开口说话。 四周异常的安静,此刻应该是子时二刻的时间,绝大部分的人都在睡觉。 吴帆徽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的,跳的很快,他的掌心之中早就出汗,只不过强忍着身体才没有颤抖,内心里面他痛骂自己懦弱,马上就要行动了,这个时候害怕有什么作用,只不过他不明白的是,任何一个人,遇见这种事情的时候,都是会紧张的。 整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吴帆徽的筹谋,现在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也许一刻钟,也许半个时辰,众人就要在他的筹谋之下动手,这是一次真正的厮杀,对手有三十多人,吴帆徽脑海里想不到那种血腥的场景,记得从书上看到过,新兵上战场的时候,紧张的甚至不知道扣动扳机,必须在老兵的提醒之下,才可能参与到战斗之中。 吴帆徽不断的深呼吸,这能够勉强让他稳住自己,好在火把基本都灭掉了,避免光亮太强,被山坳之中的不沾泥等人发现,若是此刻火把是亮着的,一定能够看见脸色苍白、额头上冒出大颗汗滴的一个颇显无助的少年。 山坳并不是很大,李勇带人侦查不需要多长的时间。 大约半个时辰的时间之后,李勇回来了,吴帆徽一眼就看到了李勇脸上和身上的血渍。 李勇细细看了看吴帆徽,很快低头小声开口。 “公子,外面巡逻的两个暴民被我们干掉了,不沾泥在一个山洞里面,从外面能够看见山洞里面的亮光,我问过带路的中年人,这个山洞没有岔口,也没有任何的出路,我们只要围住了山洞,他们就死定了,公子还是留在这里,我带着弟兄们行动就可以了。” 四周非常安静,李勇尽量将声音压低。 局面如此有利,这是吴帆徽没有想到的,他对初期的农民军,有着很深的了解,所有的农民军,包括农民军的首领,人员和钱粮都是流动的,他们没有创建根据地的意识,随身携带劫掠到的钱粮,将钱粮看的比命还要宝贵,遇到紧急情况,也不愿意抛弃钱粮,往往因为保护钱粮,造成很大的损失。 吴帆徽完全相信,这一次的突袭,能够取得成功,其实李勇的提议也是有道理的,他吴帆徽的身份毕竟是读书人,参与到打打杀杀之中,没有必要,弄得不好还有可能成为负担。 不过吴帆徽不会错过这次的突袭,他需要磨砺自身。 刚刚火把在眼前亮起的时候,吴帆徽感觉到眼睛有些花,他估摸自己的脸色一定不好看,所以李勇才会说出来这样的话语。 “不用为我担心,任何的事情都有第一次,只要熬过了第一次,今后就没有问题了,好了,让兄弟们准备好,我们马上就要行动了。” 李勇默默点头,没有继续开口劝阻。 所有人都准备好了,五十一人分为两队,李勇亲自率领四十人发起进攻,冲进山洞里面厮杀,吴帆徽则率领剩下的十人,守在山洞外面,若是有暴民逃出来,予以斩杀。 丑时,突袭行动开始。 李勇带着四十人,朝着山洞的方向猛扑过去,吴帆徽带着剩下的十人,牵着十六匹战马,跟随在后面,他们的动作稍微慢一些,好在这里距离山洞的距离不远,这大概也是不沾泥特意做出的安排,一旦遭遇到险境,能够马上从这条道路撤离。 吴帆徽带着十人来到山洞外面,洞内的厮杀已经开始,惨叫声、怒骂声、刀枪撞击的身影,从山洞里面传出来,没有一个人从洞口的方向逃出来。 仅仅过去一刻钟的时间,手持雁翎刀的李勇,满身血迹从山洞里面出来。 “公子,真的是痛快。。。” “说说,是什么情况,兄弟们情况怎么样。” “抓了两个活口,其余的全部斩杀了,有四个兄弟受伤,不碍事,死不了。” 两个衣服本就很破旧、因为厮杀已经变得衣不蔽体的人被押到了吴帆徽的面前。 吴帆徽内心的感觉是震惊,李勇及其麾下的众人,战斗力居然如此的强悍,山洞里面,有不沾泥张存孟和三十多个暴民,这些人都是经历过厮杀的,至少是有一些战斗力的,在李勇等人的面前,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还没有等到吴帆徽开口,李勇再次开口。 “都是少爷筹谋的好,我们冲进山洞的时候,很多人还在呼呼大睡,来不及爬起来就被我们砍翻了,剩下的就算是爬起来了,仓促之下哪里是兄弟们的对手。” 吴帆徽看了看李勇,没有理睬那两个俘虏,快步朝着山洞走去。 还在洞口的时候,一股浓厚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吴帆徽已经顾不上那么多,径直走进了山洞,李勇则是紧跟着在他的身后。 山洞有些大,火把已经将里面照的很亮,洞子的两边山壁上面,喷溅了很多的鲜血,众多的兄弟正将尸首摆放到一堆,四个檀木箱子放在山洞的正中间。 拼杀之中四个受伤的人,坐在木箱子的旁边歇息,其中两个伤在了胳膊上面,两个伤在了大腿上面,伤口已经被布条捆住了,不过他们的脸上都带着无所谓的笑容,看样子对这点伤不在意。 吴帆徽快步走到了他们的面前,用手拍了拍他们的肩膀。 “兄弟们,还不要紧吧。” “公子,这点伤算什么,您就不用担心了。” “还是要注意,回到中部县之后,找到郎中好好看看。” 尸首很快被集中起来,吴帆徽强忍着恶心,看着这些尸首,他发现很多都是被割破了喉咙,可谓是一击毙命,根本来不及有反抗的机会,还有一些的伤口在胸部,只有极少的几个人,身上有好几处的刀伤。 每一具的尸首,被抬走的时候,都被仔细搜索过,一些碎银子和铜钱,也被放到了木箱子的旁边,甚至没有谁特别在意这些钱财。 看着这一幕,吴帆徽想起一句话:文官不爱钱,武官不惜死。 可以想象,木箱子里面一定是钱财,但根本没有人动,若不是训练有素之人,这些钱财早就被瓜分,至少一部分的钱财被藏匿起来了。 被擒获的两个俘虏,木然的看着这一切,好像眼前的事情,与他们没有关系。 “这里面的尸首,哪一具是不沾泥张存孟。” 尽管这两个俘虏没有开口说话,但他们的眼神同时看向了其中的一具尸首。 吴帆徽走到了这具尸首的前面。 这是一个中年汉子,头发也是蓬乱的,一双眼睛还圆瞪着,死不瞑目,胸口有一处刀伤,鲜血已经凝固。 吴帆徽看着尸体,微微摇头,伸手摸向了脸庞。 “不沾泥张存孟,我知道你死不甘心,想必你生前也是一条汉子,既然当初决定造反,就应该知道今日的结局,你还是早些到地下去投胎,再生到富贵人家去吧。” 吴帆徽的手放开的时候,张存孟的眼睛果然闭上了。 这本是一个很平常的动作,人死眼睛不闭,是因为临死之前过于的紧张,眼皮肌肉在断气的刹那还是紧绷的,没有放松,只要轻轻按摩眼部周围的肌肉,眼睛自然就会闭上。 李勇等人不可能知道这个道理,他们看见吴帆徽开口,就能够根据两个俘虏的眼神找到不沾泥张存孟,而且伸手就能够让死不瞑目的张存孟闭上眼睛,这岂不是神人了。 就连吴帆徽身后的两个俘虏,身体也微微颤抖了,他们不怕死,但他们怕死后下地狱,还过这种煎熬的日子,眼前的这个少年,在他们看来就是神仙,人家能够一眼看到掌盘子的尸首,还能够让掌盘子闭上眼睛,寻常人哪里能够做到。 吴帆徽转过身,已经感觉到周围的氛围不一般,所有人看向他的眼神都变化了,包括李勇,那里面已经透露出来敬畏。 吴帆徽很快明白了是什么原因,他已经有过一次这样的体验,那是他刚刚穿越的时候,震慑了吴宝贵等人,此刻他让不沾泥张存孟闭上眼睛,何尝不是如此。 人需要威严,更是需要在某种特定的场合之下展现出来威严,这种威严不是刻意争取来的,而是他人主动承认的。 第九十章 收获 木箱子旁边堆着不少的碎银子和铜钱,更加惹人注目的是四个已经捆好的檀木箱子,看样子不沾泥张存孟已经做好了撤离洛川县的准备,恐怕今夜过后就要离开,否则不会将木箱子捆得如此之好。 看着四个木箱子,吴帆徽想到了其他的方面,张存孟既然能够劫掠如此多的钱财,那就一定抢到了不少的粮食,要知道对于造反的农民来说,粮食更加的重要,还有一点,张存孟想要保持行动迅速,就必定有战马,否则依靠双腿跑路,早就命丧官军的进攻之下,恐怕不能够劫掠富户和商队,那么这些粮食和战马在什么地方。 转身看到两个瑟瑟发抖的俘虏,吴帆徽慢慢开口了。 “说说吧,战马和粮食在什么地方,让你们说是给你们机会。” 其中一个俘虏扑通跪在地上,忙不迭的开口了。 “在、在旁边的山洞里面。。。” 洞口迅速被火把照亮,看见山洞里面的一幕,吴帆徽倒吸一口凉气。 麻袋装好的粮食,全部都捆好了,整齐的摆放在地面,一层层摞起来,二十多匹战马静静的在山洞的一角。 这一麻袋的粮食,应该是一石,也就是一百八十八斤,粗略的看过去,至少有五十袋以上,不足两个月的时间,张存孟居然有着如此巨大的收获,看样子他是精心挑选了洛川县真正的富户下手了,张存孟是洛川本地人,熟悉本地的情况,恐怕在大山之中就想好了,回到洛川狠狠的干一票,然后离开,既可以从中部县、宜君县等地进入西安府,朝着三水县等地方撤离,也可以扭头朝着宜川的方向而去,反正这些地方都是农民起义军曾经闹过的地方,山大人稀,便于躲藏,而且在撤离的过程之中,还可以沿途好好的劫掠一番。 兔子不吃窝边草,张存孟居然专门回到洛川县下手,看来也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尽管那四口檀木箱子没有打开,吴帆徽也可以判断,里面的钱财一定是不少的。 这些钱粮,代表了好些乡绅富户的家破人亡,虽然吴帆徽不同情他们,但也为他们叹息,树大招风,已经到了乱世,陕西各地的有钱人家,怕是要多多注意,祈求老天保佑了。 李勇同样被这一幕惊呆,他恐怕没有想到收获如此的巨大。 这一切都来自于吴帆徽的判断,李勇再次看向眼前这个少年的时候,真的感觉到神仙般的存在了,十四岁的少年,料事如神,果断做出决定,大获丰收,不是神仙做不到这一点。 “李大哥,钱财,粮食,马匹等所有的物资,必须连夜运走,而且速度要快,不能够让官府有所察觉,那样我们难以解释,你带着四十个兄弟,押送这些钱粮,在鄜州城外等候,我带着其他的兄弟,在后面慢慢来,另外,今夜就派遣四个兄弟,赶赴中部县,让孙凯林买下一辆马车,和李佳翠、李靖飞迅速出发,前往鄜州,在路上与我们会和,张存孟已经被我们剿灭,洛川县暂时安稳了,至于说那些土匪,还不是我们的对手。” “从今日开始,一路加快步伐,我们不到县城、州城和府城内住宿,选择官道边的村镇,或者就地宿营,争取在十天时间之内,抵达米脂县,一路上我还要思考下一步的安排。” “将张存孟等人的尸首,就地掩埋,我们从小路撤离,不要惊动山坳口的流民和饥民,天亮之后,他们找不到张存孟等人,自然会一哄而散的。” 李勇连连点头,等到吴帆徽说完之后,他想了一会,才开口说话。 “公子,我们还是跟随在您的身边,兄弟们人多,押运钱财粮食安全,这么多的战马,也需要精心照料,粮食更需要马车运送,白天看到的那些马车,稍微整修一下,可以运送粮食,张存孟已经被我们斩杀,消息一时半会不会泄漏出去,官道上基本没有什么人,我们可以放心大胆的运送粮食。” 吴帆徽看着李勇,脸上露出了笑容。 “李大哥,分析的不错,我都没有想到,官道上还没有什么人,这也正好,我们可以毫无顾忌的运送粮食和钱财,马上就是十一月了,气候愈发的寒冷,我们需要尽快赶到米脂县。” 清理的工作随即展开,就连四个受伤的兄弟,也挣扎着起身,准备参与其中,若不是吴帆徽开口,要求他们好好歇息,他们是绝不会坐下的。 吴帆徽也没有动手,当他弯下腰的时候,李勇迅速走过来,告诉他不需要动手,有兄弟们干就可以了,吴帆徽毕竟是读书人,做这些事情怎么都说不过去。 两个被擒获的俘虏,李勇开口询问的时候,话还没有说完,看见了吴帆徽的脸色,他扭头出去,手起刀落,杀掉了两个俘虏。今日这件事情,必须要保密,手下的兄弟肯定是能够保密的,若是留着这两个俘虏,岂不是巨大的麻烦,至于说那个中年人,还老老实实的留在小路口,根本就没有过来。 掩埋尸体,用去了接近一个时辰的时间。 看着诸多的兄弟有些不情愿,吴帆徽脸色严肃的开口告诉众人,不管是在战场上还是其他的地方,都必须要尊重对手,这也就是尊重自身,唯有这样做才能够得到天下人的尊重。 时间到了寅时一刻,天就快要亮了。 时间已经很紧,运送粮食的行动随即开始,一代代粮食被放到马背上,朝着小路的方向而去,这一次不需要吴帆徽开口,所有的马蹄都被裹上布条,避免发出声音,至于说战马的嘶鸣,那没有什么问题,山坳口的流民和饥民听不见,就算是听见了,也不会在意。 吴帆徽最先沿着小路走出山坳,他站在出口的地方,等候众人全部走出来。 寅时三刻,众人迅速朝着村子的方向而去,村子里没有什么人,正好隐蔽,白天需要准备马车,等候孙凯林、李佳翠和李靖飞等人赶过来,而且众人都是一夜未眠,也需要好好歇息一下,养足精神,接下来赶路,需要昼夜兼程。 抵达村子,已经是卯时。 还没有进屋,哭声就从屋子里传出来。 老人去世了,吴帆徽看着骨瘦如柴、面容平静的老人,喂喂摇头,其实他已经知道老人不行了,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快。 没有等到吴帆徽开口,李勇就安排了几个兄弟,在屋子后面去挖坑,将老人掩埋。 中年人已经停止了哭泣,他大概有些麻木了,灾荒连连,加上兵荒马乱,他不断的失去亲人,而这样的悲剧正在陕西各地上演。 等到中年人稍稍平静,吴帆徽开口询问了。 “你姓什么,叫什么名字。” “老爷,我姓马,没有名字。” “哦,我给你取个名字,就叫马三立,立人立身立本,老人已经离世,你没有什么牵挂了,就跟随在我的身边,但有一点我必须告诉你,既然跟随在我的身边,那就老老实实,忠心耿耿,不要有什么花花肠子,若是做不到这一点,不要怪我不客气。” 马三立大概是不会说话,没有开口,只是跪在了吴帆徽的面前,砰砰的磕头。 吴帆徽连忙上前,拉起了马三立。 钱财和粮食暂时被集中到屋子里,四周已经有人警戒,毕竟山坳还有流民和饥民,天亮之后他们四散逃开的时候,也可能到这边来,不能够让流民和饥民靠近这间屋子。 李勇则带着几个兄弟,骑马前往官道而去,他们需要将那些马车架子拉回来,运送粮食必须依靠马车,刚刚从山坳里面运送粮食的时候,吴帆徽和李勇清点了一下,足足有七十六袋粮食,也就是七十六石粮食,这些粮食,可以维持李勇极其麾下大半年的时间了。 吴帆徽选择了歇息,这一夜对于他来说是惊心动魄的,厮杀的顺利出乎了他的预料,他根本就没有动手,也不需要动手,紧张的心情早就消失的无隐无踪,手里有粮心里不慌,这七十多石粮食至关重要,甚至比银子还要重要。 吴帆徽需要思考的事情还有很多,大队人马和钱粮如何安全抵达米脂县,将这些人马和钱粮安置在什么地方,下一步究竟应该做什么。 细节决定成败,这是吴帆徽印象最深刻的一句话,他已经在这个乱世逐渐的站立起来,准备着一步一步强大起来,不过一年多的时间,他按照既定的目标,做了很多事情,但这远远不够,目前的情形,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万里长征迈开了第一步。 骤然紧张之后,心情一时间难以平复,吴帆徽强迫自己歇息,必须要补充体力,接下来行路是很辛苦的,没有很好的身体难以承受,经过了这一次的厮杀,他已经认识到,自己有必要学习一些基本的格斗厮杀技能了,关键时刻能够保全自身的性命。 迷迷糊糊之中,吴帆徽终于睡着了,睡梦之中,他竟然梦见了不沾泥张存孟。 第九十二章 合法化(1) 大明对户口和土地的管辖是很严格的,户籍被称之为黄册,田产称之为鱼鳞图册,黄册和鱼鳞图册是相互呼应的,凭借着这两种名册,朝廷和官府将老百姓牢牢的固定在土地上,除非是皇上下旨,否则大规模的人口迁徙几乎不可能。 不过这种严格的管理制度,天启年间在北方几乎无法维持,因为农民暴乱时常发生,各地出现大小规模不等的流民,而到了崇祯年间,更是一塌糊涂,不过地方官府可不会随意的变更人口户数,户部和兵部对此管理异常的严格,户部管辖百姓户籍,兵部管辖军户的户籍,几乎每一年都要进行核实统计,地方官府大都是按照前一年的人口数计算,剔除死亡人口,向上面禀报数字。 明明北方一些村落,几乎就没有什么人了,饿死的饿死,造反的造反,但黄册上面还是表现有此人,这就导致人口严重不符,为了堵塞这种过大的漏洞,一些地方官府也想到了办法,那就是微调黄册,或者是重新增加一些人口户数,或者是增加自然死亡的人口。 于是这里面漏洞就出现了,那就是一些身份隐秘之人,可以通过地方官府,改头换面,重新获取身份,以前的所有事情,一笔勾销了,县衙和州衙的户房吏员,只要能够得到一定的好处,才不会去深究这些人的身份。 吴帆徽想到了这一点,想要解决李勇等人的户籍问题,还是需要到县衙去,好在他如今是小三元,背后又有吴氏家族的支撑,为吴氏家族招纳护院,解决这些人的户籍问题,是没有太大问题的。 昼夜赶往米脂县的时候,吴帆徽已经派遣马继刚和孙凯林两人,带着自己亲笔写的信函,提前赶往米脂县城,直接找到族长,由族长出面,在十里铺镇买下两栋到三栋的院落,办成这件事情不难,十里铺镇一些富户,已经迁往县城居住,空出来的房屋院落不少,而且这些房屋院落价格不是很高,再说吴氏家族出面购买,人家也不会多想什么。 十里铺镇在县城的东南方向,距离县城仅仅七里地,是米脂县条件最好的村镇,将李勇等人安置在这里,既不会引发特别的注意,又能够保持时常的联系,是最方便的。 十一月八日,吴帆徽一行终于抵达十里铺镇。 远远的看见族长吴缅清和管家亲自在官道上等候的时候,吴帆徽赶忙下马了。 吴缅清脸上出现的是高兴和震惊的神情,吴帆徽成为院试案首的消息,早已经传到了米脂县城,现如今吴帆徽已经成为米脂县的骄傲,更是让吴氏家族在县城内之地位不断提升。 吴缅清更加想不到的是,吴帆徽招纳了五十多人的护院,而且这些人居然就是马继刚和孙凯林的兄弟,这些人的本事是绝非一般的,吴帆徽在信函之中已经说明让马继刚等人落户的办法,吴缅清当然是知道的,也明白吴氏家族出面,办好这件事情没有任何的问题。 只是吴缅清还是有些担心,马继刚等人的身份太过于隐秘,但仔细想想问题也不是很大,皇上已经清理完毕魏忠贤的余党,朝中大人的注意力,也是在那些手握实权的文武大臣身上,谁会关注锦衣卫里面的虾兵虾将,何况马继刚等人的身份在锦衣卫内部都是保密的。 “谦珏拜见族长,见过管家。” “好,好,回来就好,一路上还算是顺利吧。” “还可以,遇见了一些小的麻烦,全部都解决了。” 管家早就注意到队伍之中的马车,还有诸多的战马,他的脸色有些发白,且不说马车上面装的是什么,就说这些战马,都是好几千两银子了,吴帆徽究竟有着多大的能力,离开县城到西安府城去参加院试,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就带回这么多的人马。 李勇、刘方恒和戴能祥也都下马,站在吴帆徽的身后。 “李勇,刘方恒,戴能祥,这位是吴氏家族的族长,也是我的三爷爷,这位是管家。” 吴帆徽开始给吴缅清介绍李勇等人。 经历丰富的吴缅清,仅仅是看了李勇等人几眼,脸上就露出了笑容。 “欢迎诸位壮士,来到米脂县,就是到家了,今后不要客气,随便一些。” 李勇等人当然知道吴缅清的身份,马继刚和孙凯林早就说过。 众人抱拳一起给吴缅清行礼。 “见过族长。。。” 接着,李佳翠和李靖飞从马车里面出来。 看见两人,吴缅清的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是李佳翠和李靖飞姐弟俩吧,不错,今后你们跟随在谦珏的身边,好好照顾。” 李佳翠和李靖飞没有想到,族长居然知道他们的名字,两人连忙给族长行礼,不过他们是需要跪下的,毕竟他们的身份不一样。 吴缅清亲自上前,扶起了两人,摸了摸李靖飞的头,脸上带着微笑。 院落早就买好,这不需要耗费多大的气力,只要能够拿出来银子,再说是吴缅清亲自出面,谁都知道吴氏家族在米脂县的力量开始壮大,隐隐的要压过贺氏家族了,购置一些房产也是很正常的情况。 一共是三个院落,住下五十余人没有丝毫问题,只是吴缅清没有料到有那么多的马匹,看样子还需要买下一片空地,专门做马棚了。 马车进入到最大的一处院落,粮食被很快卸下来。 吴缅清和管家看到这一切,脸色都有些发白。 四口檀木箱子,暂时没有卸下来,吴帆徽不想过于的招摇,檀木箱子里面究竟有多少的银子,他也不知道。 李勇的安排井然有序,很快十多人将粮食全部搬运到屋子里面。 “族长,有了这些粮食,家族就不需要考虑护院的粮草开销,今日我会核算一下,存下一些粮食,作为家族备用的粮食,购买的这三个院落,消耗的银两我也会想办法解决的。” “谦珏,你这是说什么话,家族就是你的家,消耗的银子不需要你来想办法,至于说这粮食,我也一直在担心,看到这些粮食,心里也就不慌了。” 吴帆徽笑了笑,不再开口说话,钱粮的事情,他肯定是要开口说的,至于族长吴缅清如何的回答,那是另外的事情,吴氏家族的底子他是知道的,被况氏和吴庆昙等人折腾之后,几乎都要掏空了,聘请三五个护院都有困难,更不用一下子来了五十多人。 其实吴帆徽也没有想到在如此短的时间之内,就招募这么多人,他根本就养不起,先前还想着算计贺氏家族,以获取到足够的钱粮,现在看来是不需要了。 不到两个时辰,一切都是收拾妥当。 吴帆徽也很想马上就回家去,毕竟离开家接近三个月的时间,不过他还有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必须在十里铺镇住宿一夜。 吴缅清和管家知道吴帆徽肯定是有事情需要处理的,故而在天黑之前离开,回到县城去了,他们还要操心翌日酒宴等等事宜,吴帆徽是米脂县乃至于陕西省的唯一一个小三元,这肯定是需要大肆庆贺的,就连知县大人也是要参加的。 将吴缅清和管家送到镇子边,看着他们离开,吴帆徽舒了一口气,尽管说让吴氏家族承认护院的存在,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但若是族长从中插一手,那也是不好应对的,毕竟李勇等人,只会忠于他吴帆徽,不会听从族长的安排。 接下来,吴帆徽就要打开那四口檀木箱子了,看看这里面究竟装了多少的银两,而银两的多少,直接决定他下一步的一切打算。 屋子的外面,四人守卫,任何人都不准靠近。、 吴帆徽、李勇、马继刚和刘方恒站在旁边,孙凯林和戴能祥则用刀小心割开檀木箱子上面的绳索,可不能够将箱子割坏。 四口箱子被同时打开。 吴帆徽感觉到有些眩晕,因为他在一口箱子里面,看见了黄金以及珠宝首饰等等东西,这些东西应该是乡绅和富户压箱宝贝,张存孟居然能够抢夺到,可想而知这些乡绅富户,怕是全家都被斩杀殆尽了。 檀木箱子里面的黄金白银和珠宝,全部开始了仔细的清理,戴能祥手持账本,详细的登记,不过箱子里面的好几样贵重的珠宝,以及十来片黄金打造的叶子,还有五锭的黄金,被放到了一边,没有登记,这是李勇等人集体商议决定下来的,他们知道吴帆徽有两个妹妹,这些珠宝其母亲和妹妹都是需要的,不用登记,至于说黄金,吴帆徽可以随身携带。 不管怎么说,吴帆徽身上需要有钱财。 清理足足持续了近两个时辰的时间,一直到子时,终于清理完毕。 所有钱财,除开没有登记的那一部分,折合白银八千五百两。 这个数字让李勇等人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也让吴帆徽一时间没有开口说话。 或许这些银子,在那些真正的士大夫家族,不算是巨额的钱财,但是对于吴帆徽来说,意义巨大,这意味着他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内,暂时不需要考虑五十多个兄弟的开销了。 第九十三章 合法化(2) 十一月九日,辰时,吴帆徽终于回家了,跟随他一同回家的,有马继刚和孙凯林,还有李佳翠和李靖飞。 吴庆超没有到帐房去,专门在家等候,王和翠、吴明丽和吴明芳更是激动,她们卯时不到就起身了,望眼欲穿,等着吴帆徽回家。 看见了李佳翠和李靖飞两人,吴庆超和王和翠都有些吃惊,也是猝不及防,听着两个人叫着老爷和夫人的时候,他们根本就不适应,倒是吴明丽和吴明芳,看上去平静很多,吴明芳年纪小一些,甚至直接开口询问这姐弟俩了。 李佳翠的脸上一直都带着笑容,这种笑容后来愈发的灿烂,她从众人的身上,感受到的是关心,能够在这样的家庭之中,今后的日子一定是不错的,根本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 看着吴帆徽带回来的文武七弦琴,还有古筝,吴明丽和吴明芳爱不释手,这可是大户人家的姑娘才能够拥有的东西,当吴帆徽小心的拿出来绚丽的珠宝,王和翠差点晕厥过去,这些珠宝太贵重了,每一样的价值都超过百两银子,这哪里是普通人家买得起的珠宝。 吴帆徽轻描淡写的解释了,这些东西的来历绝对没有问题,当然黄金他没有拿出来,只是将本次带去的白银,没有用完的全部拿出来,其实也不是很多了。 王和翠拿起这些珠宝的时候,手是哆嗦的,就连吴庆超也不停的叮嘱,一定要放好,吴明丽和吴明芳两个孩子现在还不能够佩戴,王和翠也不能够佩戴,这让吴帆徽有些无奈,珠宝不佩戴,放在家里有什么用,不过他明白吴庆超说的是对的,这些珠宝太贵重了,随意佩戴出去,肯定要遭受到关注和怀疑的。 吴帆徽在家里逗留的时间不是太长,管家很快来了,请吴庆超和吴帆徽到四海楼,酒宴已经设好,县城内其余四大家族的族长,包括知县大人,县丞大人和主薄大人,都是要参加的,米脂县破天荒的诞生了小三元,这是全县的荣耀。 吴帆徽和吴庆超离开的时候,带着李靖飞,因为李靖飞是吴帆徽的书童,王和翠甚至没有出来,她还在找寻收藏珠宝的地方,吴明丽和吴明芳两个丫头虽然不情愿,也没有办法,至于说李佳翠,眼神之中有些舍不得,脸上还是带着笑容。 四海楼的掌柜,亲自在门口迎接。 从进入四海楼开始,吴帆徽听到的全部都是祝贺的话语,看到的是亲切的笑容,就连知县卢为标,脸上也是亲切的笑容,本县诞生了小三元,在全省扬名,他这个知县也很快会被上面注意的,吴帆徽同样见到了贺氏家族的族长贺方振,贺方振看上去老了很多,态度也客气了不少。 酒宴的气氛很好,喝酒却很惨烈,卢为标、吴缅清、吴庆超和吴帆徽,无疑是重点,众人首先向吴帆徽表示祝贺,接着也向卢为标表示祝贺,最后向吴缅清和吴庆超表示祝贺,当然所有人都是要表示一下的,卢为标给了吴帆徽一把象牙折扇,这把折扇很精致,价格肯定是不菲的,其余的大都是银子。 吴帆徽喝酒不错,但也抵不住这样的阵势,中途他好几次借口入厕,用手将喝进去的酒吐出来,这是在几百年之后采取的手段,现在居然也用上了。 酒宴从中午的午时,持续到下午的申时,足足两个时辰。 吴缅清和吴庆超醉的一塌糊涂,吴帆徽也是晕晕乎乎的。 回家之后,王和翠连忙打水,不过李佳翠很快接过来,帮忙给吴帆徽擦脸。 吴明丽和吴明芳两人有些好奇,李佳翠却很大方的说,今后她就是要给少爷做这些事情。 这一夜,吴帆徽睡的很沉,大部分的事情安排差不多了,他也需要放松一下。 翌日一大早,管家如约而来。 吴帆徽在县衙的门口,见到了族长吴缅清,吴缅清的脸色还是有些白,应该没有完全恢复,两人在衙役的带领之下,进入县衙,直接来到了户房。 户房的司吏笑脸相迎,吴帆徽从怀里拿出名册的时候,他根本没有延迟,马上开始了登记,这些人全部都要登记到吴氏家族的户籍之中,身份是护卫,户籍落在米脂县。 吴帆徽走到司吏身边的时候,很自然的拿出一锭白银,放在了司吏的手中,司吏脸上堆起笑容,不忘告诉说,从本月开始,吴帆徽每月可到衙门来领取禄米了。 回到家中,李勇和戴能祥已经在等候。 两人是为了俸禄的事情前来的,当然他们也需要雇佣下人,还要考虑修建马棚的事宜,好在购买的三个院落,在集镇的最边沿,不会打扰到其他人家。 李勇还没有说完,吴帆徽就开口了,俸禄从十月开始计算,李勇没有开口,戴能祥却开口了,说是俸禄应该从十一月开始,所有账目的登记都是从十一月开始的。 李勇也跟着说了,应该从十一月开始。 吴帆徽没有坚持自身的意见,至于说购买地皮修建马棚的事情,他认为马上就要进行,同时诸多的兄弟也要每日里坚持训练,既然是吴氏家族的护院,训练就是很正常的事宜,外人也没有资格说什么。 吴帆徽同时提出一个要求,他会在每天参加一个时辰的训练,也就是卯时到辰时,他会一直坚持到过春节的时候,至于说春节之后,看情况决定。 吴帆徽提出来这样的要求,是早就考虑好的,一方面这五十多人视他为老大,甚至是主人,但他对其中很多人不是特别熟悉,好多甚至交不上名字,这种情况是不行的,必须多接触,尽量的熟悉,增进相互之间的感情,另外一个方面,吴帆徽觉得自己也需要锻炼,增强体能,而且在这种锻炼的过程之中,他还可以熟悉军队操作的事宜,穿越之前虽然没有专门学过兵法,可参加过军训,其中有些训练模式,也是可以推开的。 李勇和戴能祥倒是没有提出异议,不过他们要求马继刚和孙凯林守在吴帆徽的身边,每天清晨骑马和吴帆徽一同赶到十里铺镇。 吴帆徽给自己下了一道紧箍咒,要知道卯时赶到十里铺镇,至少需要寅时二刻起身,迅速做好准备,骑马出发,风雨无阻,这是不小的考验。 李勇和戴能祥离开之后,吴帆徽专门去了学堂。 吴明坤等人早就在等候了,现如今他们的大哥是小三元,县里首屈一指的读书人,他们当然是高兴的,现在他们都开始学习四书五经了,先生教学也很是负责,不仅督促他们背诵,还解析其中的意思。 下午,吴帆徽请况严琦和吴明坤等人一道吃饭,同时也告诉了况严琦,他的书童李靖飞最近要到学堂来学习,况严琦满口答应。 吴帆徽成为了小三元,况严琦的身价也是水涨船高,学堂里面的学生数量很快增加,已经达到了三十多人,除开吴氏家族的子弟,也有其他一些拜托了族长之后进入学堂的,这让况严琦的收入大幅度的增加。 况严琦很是感谢吴帆徽,其实他在教授学生的时候,以前根本没有努力,就是混日子,吴帆徽没有揭穿这一切,还在况氏遭遇吴氏家族严惩的时候,帮忙给他说话,现如今吴帆徽是小三元,学识远远超过他了,面对他的时候,态度依旧是谦逊的。 吃完饭之后,吴帆徽专门去拜见族长吴缅清,这次说到的是粮食的事宜,吴帆徽与李勇等人商议之后,决定拿出来十石粮食,这十石粮食是给家族的,现如今一石粮食的价格接近十两白银,十石粮食接近百两银子了,灾荒还在延续,粮食显得尤为精贵,家族只要储存有足够的粮食,实力就会增强。 这一次,吴帆徽不仅给了家族十石粮食,还拿出来一百两银子,这是当初吴缅清交给他到西安府城参加院试的,那个时候若不是贺氏家族拿出来二百两银子,吴帆徽到西安府城去参加院试,根本不可能带着那么多的银子,他听父亲吴庆超说过,家族的开销捉肩见肘,以前的很多铺面,包括土地,都被况氏和吴庆昙折腾,要么是亏损,要么就是抵押给他人,现如今家族要保住其中部分的商铺和土地,那是需要拿出来银子的。 吴帆徽送来的白银和粮食,吴缅清没有拒绝,家族的确需要,特别是粮食,接连几年的灾荒,库房里面的粮食已经不多了,肯定是需要储存一些粮食的。 回家之后,天已经快黑了。 吴明丽和吴明芳依旧在等候,这文武七弦琴,包括古筝,她们不会弹,这方面吴帆徽也没有办法,只能够找寻机会,看看是不是能够请到老师,在米脂县有些困难,只能够等待到延安府城去的时候,找到教授的老师了。 一天时间过去,吴帆徽几乎是连轴转,基本处理完毕所有的事情,接下来他就可以集中精力看书,和参加训练了。 第九十四章 县学 尽管吴帆徽是小三元,不过按照规矩来说,他还是应该到县学去学习的。 府学、州学和县学,都是地方官府直接出钱办的学堂,府学和州学的先生称之为教谕,县学的教谕则称之为县谕,教谕和县谕都是设立一人,教谕和县谕之下为训导和嘱托,也就是直接上课的先生,设立若干人,其中训导为正式的老师,嘱托为临时聘任的老师。 不过他们之间的身份是有很大区别的。 府学教谕,一般都是由进士出任,由朝廷直接任命,州学教谕、县学的县谕、训导和嘱托等,则是布政使司衙门任命,一般都是举人或者贡生出任,甚至有秀才担任的,教谕、训导和嘱托是领取固定俸禄的,当然在学堂读书的秀才,也可以送给教谕、县谕、训导、嘱托钱财或者礼物的。 若是不熟悉府学、州学和县学事宜的其他人,不会明白其中奥妙,想想进士和举人,都是要入朝为官的,怎么说也是有品阶的,怎么会心甘情愿做没有品阶的教谕、训导和嘱托。 原因很简单,除开府学教谕是由朝廷直接派遣的三甲进士出任,身份尊贵之外,其余的身份就不是那么正牌了,否则也不会心甘情愿做州学教谕、县学县谕、训导和嘱托。 乡试高中之后,有了举人的功名,都被称呼为举人,但这里面是有区别的,乡试发榜分为正榜和副榜,两者都是举人,但副榜的举人,不能够参加会试,仍然可以参加下一届的乡试,会试也是如此,分为正榜和副榜,副榜的贡士不能够参加殿试,可以参加下一届会试。 这副榜之上的举人,可以进入国子监学习,毕业之后称之为贡生,朝廷同样安排,但安排的地方不一样,他们几乎都是到州学、县学去了,年纪大资格老的可能安排为州学教谕、县学县谕,年轻一些的安排做训导或者嘱托。 至于说那些正榜的举人,会试落榜,也可以进入国子监读书,获取贡生的资格,但他们一般都是派遣到州县衙门,出任县丞或者知事的。 当然,副榜的举人,也有直接安排到府学、州学和县学的,但只能够做训导或者嘱托。 要知道这些人也是要吃饭的,谋取一份职业,总算是有了固定的收入,可以养活家人。 这就是府学、州学和县学先生的构成。 至于说进入府学、州学和县学读书之人,必须是获取秀才功名的读书人。 按照地域的划分,你是什么地方的秀才,就在什么地方读书,譬如说吴帆徽,尽管是小三元,其户籍在米脂县,也就要进入到米脂县的县学读书。 可惜北方的教育水平一直都不行,陕西更是最差的地方之一,表现就是在府学、州学和县学的教育能力方面。 延安府府学教谕,万历年间三甲进士,资格不错,学识也不错,但就是一个迂夫子,除开之乎者也,几乎什么都不懂,这位府学教谕先生,根本无法管理下面的训导和嘱托。 米脂县的县谕,就更不用说了,据说贡生的身份也是勉强取得的,反正本县读书人都不争气,好多年都出不了一个举人,也就是县里的五大家族,才能够供出来举人。 米脂县的训导和嘱托,好几个都是秀才的身份,让他们来教授吴帆徽这个小三元,那真的是本末倒置了。 贺氏家族的秀才贺冺宣,崇祯元年的时候,出去游历,不愿意到县学去读书,也是觉得县学的教谕、训导和嘱托的水平实在一般。 秀才进入府学、州学和县学读书,不需要缴纳钱财,不需要束脩,但必要的节敬还是需要拿出来的,逢年过节给教谕、训导和嘱托一些礼物,这是基本的规矩。 有了秀才功名的读书人,也可以不进入府学、州学和县学读书,选择出去游历,仅仅是挂名就可以了,毕竟乡试的时候,还是需要各级学堂开具证明的。 连续三次乡试落榜的秀才,不能够进入府学、州学和县学读书了,他们接下来需要自学。 摆在吴帆徽的面前的选择,就是他究竟去不去县学。 吴缅清和吴庆超都不会干涉这件事情,毕竟吴帆徽是小三元,如此的资格,至少可以到府学去挂名学习,米脂县县学档次还是太低了一些。 当然县学的教学,与学堂不一样,不管是县谕,训导或者嘱托,上课的时候,都是需要解析四书五经的,不能够抱着书本总是朗读,那样当先生也太简单了。 至于说解析的水平,那就看自身的能力如何了。 不客气的说,依照吴帆徽现在的功名,就是进入到延安府府学去做训导或者嘱托,都是可以的,如此情况之下,他进入县学学习,的确有着讽刺的意味。 吴帆徽不打算到县学去学习,春节之后,他打算到各地去游历一番,增长一些见识,最迟五月底六月初回家,准备一番之后,就要到西安府城去参加乡试了。 吴帆徽准备的游历,必须与时代相结合,他必须从中真正获取到什么东西,而不是纯粹的游山玩水,为了做好充足的准备,他时时刻刻都在搜索历史之中的记忆,一些大事情浮现出来的时候,他会用纸写出来,仔细看过几遍之后烧毁。 崇祯二年十月,后金入关劫掠,皇太极亲自率领大军,十月底蓟州被围,十一月京师戒严,皇太极兵锋直指京城,造成了朝野巨大的震动。 这无疑是一件值得特别关注的事情,因为这件事情,大明的朝局发生了巨大变化。 发生这件事情,是有原因的,那就是历史上著名的将领袁崇焕,在崇祯元年以兵部尚书、都察院右副都御使的身份出任蓟辽督师,统领了辽东所有事宜之后,于崇祯二年六月初,以通敌罪斩杀了正一品左都督、平辽总兵官毛文龙。 历史上对于这件事情的评价是很多的,但终归于有一个认识,那就是袁崇焕杀错了。 毛文龙不可能通敌,他的两百余家人被后金鞑子全部杀死,这种血海深仇,一辈子都不可能忘怀,所以任何的历史学家都否定毛文龙存在通敌的罪过。 袁崇焕斩杀毛文龙,没有获取皇上的同意,一个二品的文官斩杀一品的武臣,就连崇祯皇帝得知这个消息之后,都是吃惊不已。 毛文龙被杀,皮岛威胁不在,后金解除了后顾之忧,四个月之后,皇太极亲率大军,入关直捣黄龙,剑指大明京城,此刻袁崇焕尚驻守在辽东,毫无察觉,崇祯皇帝下旨,令各地大军进京勤王。 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后金开始了数次对关内的劫掠,后金鞑子烧杀劫掠,所过之处千里无人烟,导致贫瘠的北方更加的凋零。 袁崇焕斩杀毛文龙一年多时间之后,自己同样被斩杀,动手的是崇祯皇帝,崇祯三年八月,袁崇焕以谋叛罪被磔杀,兄弟妻子流放三千里,其家也被抄。 这件大事情,任何对大明历史感兴趣的人,都是会知晓的,甚至是牢记的。 这件事情的影响太过于深远,寥寥数语根本说不清楚。 京城和辽东距离陕西太远,吴帆徽关心不到那么多,但有一点他很清楚,就是随着各地勤王大军的开拔,陕西的农民起义军不仅得到了喘息,而且得到了加强,山西、陕西、甘肃和榆林等地的边军或者卫所军队,进京勤王发生哗变,加入到农民起义军之中的哗变人数,多大万余人,这些有战斗力的边军,让农民起义军的队伍迅速壮大,其力量也在悄悄的发生变化。 这就让吴帆徽的游历之路,变得很艰难,选择在陕西游历,那是不现实的,总不可能带着所有的护院,进入山西与河南等地也不是太理想,毕竟都是北方,北直隶就更不要说了,后金鞑子在这一代闹得正欢,至于说南方或者南直隶,距离太远,依照目前的交通情况,来去匆匆都需要两个月以上的时间,这对于吴帆徽准备乡试是很不利的。 筹谋游历事情的时候,吴帆徽禁不住哀叹,穿越到这样一个时代,辉煌与毁灭并存的时代,走对一步就是海阔太空,走错一步就是山穷水尽。 十一月底,吴帆徽到县学去报名,县谕知道吴帆徽不会在这里上课,也就不是很在意,在县谕看来,不管怎么说,吴帆徽都是米脂县县学出去的秀才,将来不管获取到了什么功名,与米脂县县学是有着莫大关系的。 此刻的吴帆徽,同李勇等人一道,已经参与了半个月的训练,他的气质变得更加的成熟,脸上的稚气慢慢的开始消退,周围的人看见这一切,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人家毕竟是小三元,尽管尚不足十五岁。 猛的看上去,不会有人相信吴帆徽只有十四岁的年纪,这也是吴帆徽自身的愿望,看上去太年轻,总给人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的感觉,他期盼自身的外貌变得更加的成熟起来。 第九十五章 成人礼 时间进入腊月。 米脂县城春节的气氛不浓,甚至比不上去年,已经到了腊月,大街上的人不是很多,看到的大都是面无表情的人,沉重的灾荒,压得人透不过气来,就算是撑到如今的县城内的很多人,也有些撑不下去的感觉了。 村镇的情况更惨,已经有不少活不下去的农户,沦为流民,开始朝着葭州和神木一带流浪,据说那边有暴乱的农民,能够吃饱饭,这种疑惑是常人无法抵抗的,不知道有多少的庄户人家,沦落到卖儿卖女卖妻,求的就是吃一顿饱饭。 吴帆徽到县衙去拜见了两次知县大人,知县卢为标的语气颇为沉重,大概也是为米脂县的灾荒着急,言语之中透露的信息,被吴帆徽敏锐的捕捉到了。 京城的局势很不好,据说皇上疲于应对后金鞑子的入关劫掠,京城早已经戒严,而陕西各地的农民暴乱,也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双重打击之下,年轻的皇上怕是难以承受。 吴帆徽知道,崇祯皇帝十七岁登基,崇祯二年十九岁的年纪,尚不及弱冠,如此的年轻人,怎么可能有很强的心智,顺境还好说,一旦遭遇到逆境,颓废失望是很正常的。 不过卢为标对皇上,还是充满了崇敬之情的,毕竟皇上果断铲除了魏忠贤及其余党,振奋了朝政,让朝野出现新气象,至于说陕西农民暴乱,是因为接连的灾荒所致,后金鞑子入侵,则是镇守山海关的文臣武将失职。 卢为标不过是七品的知县,对京城的事宜不可能知道那么多,能够在言语之中透露出来这些信息,就很了不起了。 而卢为标透露出来的信息,也帮助吴帆徽更进一步的分析当前的局势。 腊月初十,管家专门到家中来,告知吴帆徽,吴氏家族将在腊月三十为他举行成人礼,而且吴氏家族拜祭祖先也定在了腊月三十这一天。 这个消息让吴帆徽有些猝不及防。 举办成人礼不算什么,只要男子到了十六岁,大家族都会为其举办成人礼,若是在十六岁之前取得了秀才的功名,也要举办成人礼,所以吴氏家族为吴帆徽举办成人礼,这是很正常的情况,不是什么多于之举。 至于说选定在腊月三十拜祭祖先的时候进行,更是显示吴氏家族对此事的重视。 让吴帆徽猝不及防的是他的婚事。 举办了成人礼,就意味着可以订婚了,这订婚的仪式很复杂,吴帆徽好歹也是吴氏家族的秀才,所有的礼数肯定是要到位的,再说他小三元的身份,不仅仅是在米脂县闻名,在整个的延安府都是如日中天,这举办了成人礼,岂不是意味着说亲的人会踏破门槛。 十五岁就订亲,这样的事情吴帆徽是无法接受的。 可是在婚姻大事上面,吴帆徽想要自己做主,那是万万不可能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你是皇上,也不可能自己做主,举办正式婚宴之前,男方见不到女方,对女方长相的判断,全部都凭着媒婆的一张嘴。 这样的婚姻不可能存在多少的感情,《西厢记》里面张生与崔莺莺之间的故事,那只是剧本,而且最先未经改编的《西厢记》,张生始乱终弃,抛弃了崔莺莺。 说来也怪,穿越之后的吴帆徽,几乎就没有想过男女之间的事情,或许他压根就没有见到什么美女,难以有一见钟情的冲动,传说之中的秦淮八艳,全部都在南方,与他风马牛不相及,几百年之后都说米脂婆姨绥德汉,就是说米脂的女子非常漂亮的,吴帆徽愣是没见着。 这恐怕也怪不得,如今的大家闺秀,除开特殊的节日出门,其余时间都是远在深闺人未知,至于说村镇的女孩子,饭都没有吃的,不被父母卖掉就算是不错了,就算是长大之后水灵灵的,那也要有饭吃,能够长大。 这可不是吴帆徽想得多,要是举行了成人礼之后,媒婆上门巧舌如簧,介绍了一个丑八怪,那他吴帆徽这辈子都会憋屈。 这年月休妻可不是小事情,被休的女人,基本没有多少的活路,可不比几百年之后,吴帆徽还不想做这种缺德的事情。 所以在管家来通报消息之后,吴帆徽果断的做出决定,成人礼之后,迅速外出游历,正月十五之前就要离开,毕竟正月十五之前还是过年期间,这个时候媒婆是不好意思上门的。 惹不起躲得起,这是吴帆徽能够采取的最好办法。 从这一天开始,吴帆徽在十里铺呆的时间明显长一些了,他开始具体筹谋游历的事情,与李勇等人商议,该要做一些什么准备。 转眼到了腊月三十。 吴帆徽焚香沐浴,穿戴整齐之后,来到了祠堂。 成人礼的过程不复杂,就是听从长辈的教诲,同时要独自给家族或者家中的长辈上香,禀报祖先自己已经成年,将要开创一片天地。 举办了成人礼,意味着你已经成年,可以做成年人能够做的任何事情。 面对成人礼,吴帆徽还是很虔诚很重视的,从进入祠堂的那一刻开始,他就表现出来了严肃的态度,从这一天开始,在家族长辈的眼里,他已经是成年人,将要为自己今后所有的行为负责,也是从这一刻开始,他将要承担以前不需要承担的责任。 吴氏家族的族长吴缅清,以及诸多的长辈,已经在大堂坐好,吴庆超则是坐在吴缅清的右首。今天吴帆徽的成人礼,吴缅清和吴庆超是主角。 整理好衣襟,在管家的引导之下,吴帆徽进入大堂,走到了蒲团的前面,他第一次给吴缅清和吴庆超跪下。 “吴氏家族明字派子弟吴帆徽,表字谦珏,拜见族长,拜见父亲,拜见家族诸位长辈。” 吴缅清看了看吴庆超,开口说话了。 “秦珏,起来吧,今日吴氏家族在祠堂为你举办成人礼,家族之中的长辈悉数参加,这是家族对你的重视,更是家族寄予你的厚望,明年你就要参加乡试,我代表吴氏家族,祝你秋闱高中,桂榜提名。” “谦珏,我吴氏家族在米脂县延绵数百年,一直都是平平安安,波澜不惊,上天青睐我吴氏家族祖先本分为人,老实做事,降恩我吴氏家族,促我吴氏家族兴旺,这家族兴旺之重任,就全部落到你的身上了。” “今日礼毕,你就是我吴氏家族明字辈之成人,家族大小事务,你可参与其中,家族之兴衰,你有着义不容辞之责任,切莫做出违背家规之举措。” 。。。 吴帆徽仔细听着吴缅清的每一句话,不知道为什么,那句上天降恩吴氏家族的话语,让他的内心忽然有了一些共鸣,也许他穿越到明末,就是老天的意思,就是要做出一番大事业。 接下来,就是吴帆徽上香的时间了。 他是吴氏家族改变日期,在腊月三十祭祖之时,第一个给祖先上香之人,而吴氏家族族长吴缅清,在他上香之后,才会祭拜祖先。 手持三炷香,看着供案上面拜访的祖先的牌位,以及桌上拜访的家族族谱,还有诸多的菜肴和白酒,吴帆徽再次跪下。 “吴氏家族列祖列宗,保佑我吴帆徽,心想事成,保佑我吴帆徽家人一世平安,保佑我吴氏家族兴旺发达,万世昌盛。。。” 吴帆徽的声音很小,只有他自己能够听见。 上香之时,吴帆徽再次抬头,看了看挂在正厅墙上的祖先的画像,突然感觉到悸动,他这个冒牌的吴氏家族的子弟,是不是会掀起一拨狂潮,摧毁一切、重建一切呢。 团年饭在祠堂摆设,家族之中的部分长辈,以及吴帆徽的家人,都是要参加的,女眷在厢房里面吃饭,其余人则是在祠堂大堂天井处吃饭。 这顿饭吃的有些拘束,吴缅清等长辈,不断嘱托吴帆徽,主要意思就是乡试高中之类的话语,吴帆徽也不好过于的放肆。 吃完饭之后,吴帆徽迅速回到家中,迁出了战马。 马继刚和孙凯林早就在等候了。 李靖飞眼巴巴的看着准备出发的吴帆徽等人,他也想跟着去。 “马继刚,带着李靖飞骑马,我们去十里铺。” 十里铺的酒宴早就摆好,众人一直都在等待吴帆徽。 李勇等人知道吴氏家族今天为吴帆徽举行成人礼,在他们看来,这成人礼根本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还不如众人一道喝酒吃肉来的痛快。 五张桌子全部都在院落里,桌上摆着酒碗,四周摆放着炭火,酒香和肉香飘荡,好远都能够闻得见。 吴帆徽端起了酒碗,大声开口了。 “今日除夕,我与诸位兄弟一道干了这碗酒,来年我们一定是红红火火。” 众人轰然答应,一起干了这碗酒。 大家对吴帆徽已经非常熟悉,一个多月的时间,吴帆徽风雨无阻,每天辰时抵达,参与训练,有时候一个时辰,有时候时间更长一些,身为小三元的吴帆徽,有着读书人的功名,却真正能够吃苦,训练期间从未叫苦叫累,甚至独创了一些训练的方法,让众人耳目一新。 第九十六章 头疼 崇祯三年,正月初一。 起身的吴帆徽,睡眼朦胧的来到大堂,他的头还有些眩晕,昨日在十里铺喝酒太多,最后只记得晕晕乎乎趴下,怎么回来的不知道,怎么睡下的不知道,也就是俗称喝断片了,早上起来的时候,看见李佳翠排在桌上睡着了,心里想着小姑娘昨夜肯定是累坏了。 将被子小心的搭在李佳翠的身上之后,他蹑手蹑脚的朝着外面走去,谁知道李佳翠还是醒过来了,嘟囔着嘴说少爷昨天喝的太多了,睡觉都是翻来覆去的,说的吴帆徽怪不好意思。 大年三十是需要守夜的,一直到子时过了,好多人才会睡觉,有的甚至一夜都不会睡,子时一家人需要祈祷,新的一年菩萨保佑,家人健康平安。 吴帆徽是没有做到这一点,不过李佳翠和李靖飞帮忙他做了。 王和翠给吴明丽、吴明芳、李佳翠和李靖飞都封了红包,但没有给吴帆徽封红包,因为吴帆徽已经是成年人,在吴氏祠堂举行了成人礼,就不应该有红包了。 来到堂屋,看见吴庆超和王和翠的脸上都带着笑容,两人显然是商议了什么事情。 吴帆徽刚刚坐下,王和翠就开口了。 “徽儿,昨天家族为你举行了成人礼,娘和你爹早上就商议了,男大当婚,你已经是成年人,该要说一门亲事了。。。” 王和翠的话还没有说完,吴帆徽的眼前就开始冒出金星,这算不算是逼婚啊。 可怜天下父母心,母亲王和翠想到的第一件事情,果然就是说亲的事宜。 “前些时间,好些媒婆都上门来打听了,娘一直都没有松口,正月过了,可就要商议你的婚事了,下半年你要出门去参加乡试,这一去又是几个月的时间,若是考中了,说不定回不来家,又要到京城去参加考试,这日子就耽误了。” 王和翠刚刚说完,吴庆超也开口了。 “谦珏,你娘说的有道理,下半年和明年,你都要参加考试,好长时间都不在家,上半年将婚事订下来,至于说这迎娶的事宜,就不用过于的着急,一切都要以你的考试为重。” 吴帆徽只能够老老实实的听着,他不能够开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要是他开口拒绝,那就是不孝,当然,他可以采取回避的措施,那就是正月没有结束的时候,就出门去游历,这样就可以拖延时间,不过有一点他必须要考虑,那就是九月参加了乡试,若是真的桂榜提名,那就要要参加来年三月京城的会试,回家几乎不能够休息多长的时间,马上又要出发到京城去,如此就真的没有时间谈婚论嫁了。 这个时代,婚事肯定不能够自己做主,还想着什么花前月下的,那不可能,人家大家闺秀才不会和你约会,都在老丈人家里老老实实呆着呢。 所谓的适应潮流,这大概也是一部分吧,吴帆徽的婚事,不可能自己做主,迎娶老婆之前,也不可能见到未来的娘子。 吃饭之后,吴帆徽来到院落散步,也让头脑清醒一下,正月初一到初七,李勇等人也不会训练,歇息一段时间,好好过年。 吴明丽和吴明芳出现在他的面前,两人都穿着大红的新衣服。 “哥哥,是不是嫂子要进门了。” “姐姐,嫂子一定张的很好看。” 吴帆徽哭笑不得,什么好看不好看,未来的媳妇在哪家,自己都不知道。 “好,不说这些了,我都还不知道是谁,你们怎么知道好看不好看啊。” “哥哥是小三元,嫂子要是不好看,我就不准她进门。” 吴明芳气鼓鼓的开口了。 看着吴明芳的样子,吴帆徽唯有哀叹,看样子游历的事情,必须抓紧时间筹备了,正月十五过了就出去,至于说去什么地方,这段时间加紧思考,确定下来。 回到房间,跟进来的李佳翠和李靖飞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 吴帆徽稍稍思索,就明白了其中的原因,这姐弟俩怕是考虑到自己娶老婆的事情了,自己的老婆也是他们的主人,要是对他们姐弟俩不好,他们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同一件事情,吴明丽、吴明芳的看法,与这两姐弟的看法大不一样,这就是区别。 “佳翠,靖飞,你们还小,不要想那么多的事情,我不会亏待你们,家人不会亏待你们,这个家也不会亏待你们,正月过了之后,靖飞就到学堂去念书,我已经和况先生说好了,我可能过一段时间出门,你们安心在家里。” 李佳翠脸上很快露出了笑容,她当然相信少爷的话。 不过少爷说到出门的事情,让她一下子担心了。 “少爷准备到哪里去啊,奴婢也是要跟着去的。” “我出门去游历,你们年纪太小,不能跟着去,好好呆在家里,佳翠,今后跟着大妹和小妹多学些东西,靖飞到学堂去了后,家里也没有多少的事情,我已经联系了先生,正月之后就会到家里来,专门教授文武七弦琴和古筝,你也跟着学学。” “知道了,奴婢一定认真跟着大小姐和小姐学习,弟弟也会努力学习的,少爷回来的时候检查,若是弟弟学习不用功,少爷尽管惩罚。” 巳时,吴帆徽、马继刚和孙凯林,骑马朝着十里铺而去。 这段路线他们非常熟悉了,战马更是熟悉,一路疾驰而去。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战马就到了目的地。 吴帆徽下马之后,将缰绳递给了身边的马继刚,大步朝着屋子里面走去。 李勇等人早就起身了,吴帆徽进去的时候,看见院落里面的李勇等人,头上还冒着雾气。 “呵,不错啊,大年初一都坚持训练啊。” “少爷提议的这双臂双腿绑麻袋跑步,效果真的很好,早上没有绑着麻袋,跑步的时候,感觉到身体都要飘起来了,做杠子的时候,一点都不吃力。” “我也是从一本书上看到的,不过这绑麻袋跑步,至少坚持半年以上的时间,而且每个月都要增加重量,真的训练好了,就能够做到身轻如燕了。” “少爷,是不是这样训练了,就能够飞檐走壁了。” “没听说过,那都是瞎吹的,怎么可能飞檐走壁,要是腿上绑上半年的麻袋,就能够做到飞檐走壁了,这世上岂不是多了好多的飞人了。” “少爷说的是。” “其实双臂和双腿绑着麻袋训练,主要的目的还是练习灵活性的,真正到了取下麻袋的时候,身体灵活很多,譬如说原来你举刀的时候,需要五息左右的时间,解下麻袋之后,就只需要一息左右的时间,如此在战场上厮杀,你举刀比对手快,身体比对手灵活,你想想,对手能够伤着你吗。” 李勇拍了拍脑袋,不断的点头。 “是啊,还是少爷神,我就想不到这点,等会还是将麻袋绑上,至少要坚持半年的时间。” 一个多月时间以来,吴帆徽和李勇等人,主要进行的还是体能方面的训练,这里面就包括了骑术和射箭的训练,让吴帆徽吃惊的是,李勇等人的骑术是非常精湛的,而且相互之间配合协调的能力也很强,射箭的准头也不错,这让他对锦衣卫有了些许不同的看法,恐怕锦衣卫不是很多文学作品之中描述的那样,锦衣卫里面还是有不少人才的。 吴帆徽跟着也学习了很多的本事,他感觉到自己接受能力特别强,譬如说这射箭,重点在于稳定性的训练,原地射箭能够保持稳定性是远远不够的,关键是在马背上能够保持稳定性,这就需要身体稳,手不抖,而且能够和胯下的战马熟悉,在移动的过程之中,能够射出犀利的弓箭,当然准确性和原地射箭的可能性是无法比较的。 这方面吴帆徽也曾经侧面问过李勇等人,得到的答复都是一样的,那就是在马背上远距离射箭,不可能保持很高的精准度,和原地准备好射箭没有可比性,哪怕是最为精锐的骑兵,也做不到这一点,骑马射箭最为厉害的地方在于移动块,射箭的速度快,多人冲锋的时候,密集的弓箭形成了箭雨,对方根本就无法躲避。 李勇等人的解释,让吴帆徽恶寒,原来好多书上描述的都是骗人的,骑马射箭百发百中不是常人能够做到的,也许有一两个神人能够做到,不过那属于怪兽级别了。 吴帆徽最为注重的就是整体协调,尽管他对军事方面的事情不是特别的熟悉,也知道整体协调的重要性,一支训练有素、整齐划一的军队,可以被称之为铁军、洪流,进攻之时能够迸发出来巨大的能量,让对方无法抵挡,而一支各行其是的军队,哪怕军士个个都是武林高手,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到了战场上,没有丝毫的战斗力。 “李勇,刘方恒,戴能祥,我们进屋里去说,这游历的事情,看来是迫在眉睫了。” 李勇等人感觉到奇怪,大过年的,少爷怎么突然想到游历的事情了,至少也要等到正月之后再来商议啊。 第九十七章 惊闻 崇祯三年,正月初三。 一大早,吴帆徽就出城了,不过他们没有直接到十里铺,而是在南门外等候,马继刚和孙凯林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虽然奇怪,但还是老老实实的等候在身边,三人悉数都骑着战马,没有谁下马,吴帆徽的眼光,一直都看向官道。 米脂县的春节一点都不热闹,吴帆徽从小生活的马鞍山村,早已经是十室九空,绝大部分的庄户人家都加入到流民队伍之中,不知所终,吴帆徽忙于县试、府试和院试,等到他从西安府城回来,再次到马鞍山村去的时候,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仅仅一年多的时间,马鞍山村已经看不见什么人,吴帆徽试图从记忆之中搜寻小时候的伙伴,但怎么都想不起来。 耕地抛荒,无人耕种,这几年耕种都没有收成,谁还会种地。 尽管吴帆徽对马鞍山村几乎没有什么感情,但出现这样的情况,他还是有些悲伤的。 马鞍山村原耆老王振贵被官府斩首示众,原里正吴庆雄最终被流放到云南,也就是这个时候开始,马鞍山村迅速开始了衰落,村子里饿死不少人之后,更多的庄户人家为了活命,都加入到流民队伍之中去了。 一直到亲耳听见族长吴缅清说到马鞍山村的吴家,吴帆徽才知道,马鞍山村的吴家说起来也是吴氏家族的人,不过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当年家族之中出现叛逆之徒,被赶到了马鞍山村,于是马鞍山村也出现了吴家,因为距离县城不是很远,所以辈分一直都没有乱套,只是老祖宗曾经立誓,吴氏家族的子子孙孙,都不准承认马鞍山村吴家为本家。 所以马鞍山村的吴姓之同宗出现饥荒,吴氏家族是不会伸出援手的。 吴帆徽对这样的事情很是愤怒,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抱着老祖宗的话语不放,这等于是活人被尿憋死了,都是吴氏家族之人,为什么不能够出手相救。 官道上出现了两个小黑点,吴帆徽看的非常仔细,等到这两个小黑点逐渐增大的时候,他的脸上显露出来凝重的神情。 两个头发蓬松、面带菜色的人,来到吴帆徽的面前,扑通跪下了。 “大哥,我们给您拜年了。” 其中一人带着哭腔开口了。 吴帆徽早已经下马,迅速上前扶起了两人。 “王宝福,王德才,起来吧。” 等到两人站起身,吴帆徽再次开口。 “去十里铺,王宝福,王德才,你们两人还可以支撑吗。” 十里铺,吴帆徽的神色异常严肃,他看着王宝福和王德才两人狼吞虎咽,没有开口说话,李勇、马继刚、孙凯林、刘方恒和戴能祥看着吃饭的两人,同样没有开口,从两人身上破旧的几乎看不清楚颜色的衣服,可以知道两人是朝廷军士。 终于等到王宝福和王德才吃饭的速度慢下来,看样子两人的确是饿坏了。 “王宝福,王德才,你们遇见了什么情况,吴宝贵怎么了,详细说说。” 王宝福站起来的时候,忍不住打嗝。 “大哥,宝贵哥被流寇抓走了。” “流寇,什么流寇。” “总兵大人承那些暴民为流寇,军中的兄弟们都是这么称呼的。” 吴帆徽点点头,他记得崇祯四年,农民起义军离开陕西,进入山西之后,朝廷才开始称其为流寇,原来那是史书上的记载,流寇这个称呼在崇祯二年底就出现了。 “我们、我们兄弟们全部都散了。” 王德才也站起身来,两人站立的姿势,能够看出在军队之中呆过。 “去年宝贵哥带着我们到了甘肃,很快进入到军营之中,到了五月份的时候,宝贵哥作战勇猛,还被提拔为队正了,我们和流寇打了好几次,不过宝贵哥和我们觉得,我们的对手好像就是流民,厮杀的时候,他们就知道逃命。” “十一月上旬,我们突然接到命令,说是要到京城去保护皇上,后金鞑子围困了京城,我们从甘肃出发,走到金县的时候,兄弟们忍不住了,吃不饱不说,还被催促快一些,兄弟们在军营的时候,领不到军饷,饿肚子是经常的事情,王德才和我在军营大半年的时间,就是领取了两次军饷,一次只有几钱银子,这次出征到京城去保护皇上,大伙以为皇上肯定是拿出来钱粮了,谁知道根本不是那样。” “在金县的时候,所有兄弟都跑了,没有谁听总兵大人的,宝贵哥无奈,也带着我们跑路了,我们本来想着,回到甘肃去看看,如果情况不行,那就回家,谁知道遇见了流寇,拼杀的时候,王德才和我逃出来,宝贵哥不见了。” 。。。 王宝福口齿还是不错,尽管没有什么学识,但能够将事情说的清楚明白。 “你们在什么地方遇见的流寇,从什么地方回来的。” 王宝福脸色有些茫然,他对地形不熟悉,根本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就知道跟着官道走。 吴帆徽看着王宝福和王德才茫然的眼神,叹了一口气,拿出了一张简易的地图。 这张地图是他自己绘制出来的,几乎涵盖了陕西全省,至于说一些地方的地名,则是李勇等人补充的,当然吴帆徽可没有那么好的记忆力,他也是在县衙的户房偶尔看见了一张全省的地图,类似于鱼鳞图之类的,感觉到非常重要,于是凭借着记忆画下来。 吴帆徽的手指向了甘肃的固原州和平凉府两个地方。 “你们驻扎的地方是固原州还是平凉府,你们驻扎的卫所叫什么名字,你们的总兵大人叫什么名字。” “我们驻扎的地方是甘州所,总兵大人杨大人,什么名字我们不知道。” 吴帆徽的脑海里蹦出了杨嘉谟这个名字,甘肃总兵,崇祯二年十一月奉三边总督杨鹤之命令,率军前往京城勤王,结果所率军士抵达山东金县哗变,全部逃离,杨嘉谟不知所终。 或许想起了什么,王宝福补充了一句话。 “总兵大人带着我们驻扎的地方变了好多次,我们最后驻扎的地点有个名字我记住了,叫做驿马关。” “少爷,驿马关在庆阳府府城的附近。” 李勇的补充,让吴帆徽微微点头,看样子杨嘉谟是率领军士从庆阳府出发,前往京城的,有一点他必须弄清楚,那就是王宝福和王德才是从什么地方回来的,这个信息非常重要,便于吴帆徽知道外面的情况。 “王宝福,王德才,你们是从北方回来的,还是从南面回来的。” “是从北方回来的,我记得葭州一些地方,对了,宝贵哥和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曾经问过路,我们经过的有一个叫做河曲的地方。” 这一下,不用李勇开口,吴帆徽也知道王宝福等人回来的路线了,从山西的河曲进入到延安府所辖的府谷,经过神木,葭州,回到了米脂县,这也难怪他们会遇见流寇,府谷和神木等地,是流寇最为活跃的地方。 “说说你们一路看到的情形。” “我、我们就知道逃命,没有注意其他的。” 吴帆徽再次的叹气,这就是没有文化的恶果,不过他不会轻易放弃。 “你们从那个叫做河曲的地方,走了多长时间,就遇见流寇了。” “这我记得,好像不到十天的时间,应该是五天左右,我们在官道上碰见流寇的,他们人好多,宝贵哥也带着几十个兄弟,一下子就被冲散了,我们亲眼看见好几个兄弟被杀了。” “这之后你们遇见了流寇吗。” “没有了,要是再碰到流寇,我们也回不来了。” “官道上的行人多吗,我是说流民多吗。” “不是很多,我们也遇见了一些流民,听他们说去投奔流寇有饭吃,不会饿死,我们是想着回来给大哥拜年,不会去投奔流寇的。” “你们被流寇冲散之后,走了多长时间回到米脂县的。” “大概走了二十多天,王德才和我到村里其看了看,看不到什么人,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昨天我们就是在村里睡觉的。” “被流寇冲散了之后,你们往回走的时候,就没有听到有什么流寇吗。” “听到过,都是那些流民说的,他们也不知道,兴许是瞎说的。” 吴帆徽一直都盯着地图,看着府谷、神木和葭州等地,尽管说洛川、宜川乃至于三水和白水等地,都有流寇出现,但流寇最为活跃的地方还是在府谷和神木,崇祯三年三月底,陕西流寇从神木进入山西,更大的波动出现,自此之后,陕西、山西-、河南乃至于湖广等地,悉数出现流寇的身影,朝廷也被迫陷入到两线作战的窘境之中。 王宝福说的情况尽管不是很详尽,但是通过这些只言片语,吴帆徽已经捕捉到不少信息,结合他脑海中的历史知识,对于北边的情况有了大致的判断。 历史关于流寇的记载,基本都是正确的,这为吴帆徽做出准确的判断,提供了依靠,弥补了信息不灵的缺憾。 或许这一次的游历,会变得很有趣,xh:254198194 第九十八章 胆量 明初农民起义军,如今被朝廷称之为流寇,其首领或者说掌盘子多如牛毛,随便哪个人振臂高呼,集聚一帮人之后,都自称为首领或者掌盘子,他们召集的这些人,绝大部分都是流民和饥民,甚至老弱妇孺也算入其中,行军打仗的时候,老弱妇孺在前面,真正能够打仗的人数很少,都是隐藏在人群之中,一旦遭遇到官军的围剿,被斩杀的几乎都是老弱妇孺,能够被称之为精锐的都趁机逃脱,故而官军每次能够获取大胜,但流寇主要力量犹在。 这些首领或者掌盘子,都会给自己一个封好,譬如说紫金梁王自用,闯王高迎祥,老回回马守应,包括被李勇斩杀的不沾泥张存孟等等。 仅仅史书上记载的,有绰号的流寇首领就多达百人以上,有些人仅仅留下绰号,本名都没有能够记录下来,一直到崇祯八年流寇在荥阳集中,形成所谓的十三家七十二营,流寇的首领才基本固定下来。 纵观明末的农民起义,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各自为战,相互之间不存在协调,只有吞并的关系,李自成后来能够发展壮大,也是吞并了很多其他的义军,且斩杀了部分的义军首领。 但是流寇在崇祯三年初的时候,出现了一些变化,那就是进京勤王的大军,因为各类原因,哗变的不少,一些军士选择回到家乡去,更多的则是加入到流寇队伍之中,成为了主力,让流寇的力量开始壮大,这才有了崇祯三年三月底流寇杀入山西的事情。 吴帆徽已经陷入到沉思之中,他的脑海里面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只不过这个想法过于的冒险,还需要仔细的斟酌。 王宝福和王德才被安排去洗漱和换洗衣服了,两人肯定是留下了。 游历肯定是要进行的,不能够太远,免得时间上面有冲突,太近没有地方可供选择,放眼四周几乎都是流寇,而且后金鞑子在北直隶闹得正欢。【ㄨ】 最好的选择是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哪里都不去,安心学习,准备乡试。 不过即将到来的媒婆,让吴帆徽胆战心惊,他才十五岁,的确不想应对这些事情,再说未来的老婆是不是真的漂亮,进入洞房之前根本就见不着,要真的被媒婆忽悠了,找了一个丑八怪,或者是母老虎,那今后的日子真的不好过,奋斗都要失去意义了。 思前想后,吴帆徽琢磨了自身的考虑。 “李勇,马继刚,孙凯林,刘方恒,戴能祥,我有一个考虑,这个想法很冒险,或者说很是凶险,关乎到兄弟们的性命,不过我认为值得冒险,所谓成功细中来,富贵险中求,兄弟们在十里铺也有近两个月时间,训练了这么久,该要活动活动了。” 李勇的眼睛里面冒出了光。 “少爷是想着对付流寇或者土匪吧。” “不错,上次我们在洛川,干净利落的干掉了不沾泥张存孟,获取的钱粮可以维持好长的时间,不过我们若是就此满足,这样安逸的日子怕是过不了多长的时间,王宝福和王德才刚刚说的话,你们都听见了,这些流寇愈发的嚣张了,总有一天他们会杀到米脂县来的,到了那个时候,我们怕是没有能力抵御了。” “少爷有什么决定,尽管吩咐就是,兄弟们一定照办的,绝不会皱眉头。” 吴帆徽微微摇头,做出决定简单,脑子里转转,张嘴就出来了,但是做好规划不简单,兄弟们能力的确是不一般,但人数太少,面对动辄成千上万的流寇,无从下手,硬拼肯定是不行的,很多时候需要智取。 吴帆徽主要考虑的,还是进一步磨练自己麾下的这些人,经历多了血与火的洗礼,这些人才会迸发出来真正的杀气,一百次的训练,比不上一次真刀真枪的对决,再说随着流寇的壮大,米脂县城也不可能总是处于平静之中,到时候流寇杀过来了,吴氏家族一样要跟着遭殃,最好的办法就是在这之前壮大自身的力量,让流寇不敢觊觎这里。 壮大力量需要人,更需要钱粮。 “李勇,你说过还有一些兄弟在山西大同,到底还有多少人。” “少爷,当初我们一共是一百人,散去的时候,我只是带着一部分人,辗转到了陕西和山西等地,还有一部分到大同去了,后来属下慢慢联系散居在山西和陕西其他地方的兄弟,好不容易才聚起来的,当时到山西大同的,应该是四十人左右,找回这四十多人,不是很大的问题,少爷若是需要,属下亲自去找。” “也好,你明日出发,带着几个兄弟,正月底以前一定要赶回十里铺,能够找到多少是多少,我们若是要袭击流寇,必须要有足够的人数保证。” “少爷放心,这里距离大同一千余里地,来回二十天时间足够了。” “千万注意安全,这一路上不太平,若是遇见麻烦,不要勉强,回来就是。” “知道了,那些流寇我还没有看在眼睛里。” “不可大意,安全第一,沿途多多注意周遭的情形。” 吴帆徽倒是不特别担心流寇的问题,因为从米脂县出发前往大同,可以从葭州或者是吴堡的方向进入到山西,取道山西太原,抵达大同,不会经过神木和府谷等地,而流寇进入山西尚在三月底,只是沿路是不是会遇见土匪,那就不好说了。 李勇前往大同的事情,很快定下来,带着五个兄弟去,挑选最好的战马。 让吴帆徽想不到的是,刚刚过了午时,李勇和其余五个兄弟就做好了一切的准备,想着马上就出发了。 其实李勇一直都想着将散落在外面的兄弟找回来,只是没有时间做这件事情,现如今在他身边的兄弟,跟随在少爷的身边,有吃有喝,日子过的还不错,可那些散落在大同的兄弟,究竟怎么样,不得而知,隐秘的身份让这些兄弟的日子肯定是不好过的。 时间拖得越久,这些兄弟的处境越是危险,甚至有可能被迫加入到流寇的队伍之中去。 房间里面,就是吴帆徽和李勇两人。 李勇已经做好准备,未时就要出发了,他们准备昼夜兼程,赶到吴堡,从吴堡进入山西,至于说路引,吴帆徽早就有准备,再说李勇等人主要是赶路,几乎不会进入到城池之中歇息,路引的作用也不是很大,只是以防万一。 “李勇,你大概知道那些兄弟在什么位置吗。” “去年的九月份,他们大概是在朔县、马邑和山阴一带,不过已经过去了几个月的时间,外面乱哄哄的,他们具体在什么位置,不好确定。” “那你怎么能够保证找到他们,你们之间用什么方式联系。” 李勇看了看吴帆徽,眼睛里面透露出敬佩的神情。 “少爷想的真是周到,当年我们逃离京城的时候,就已经约定了,就在陕西和山西一带活动,我们知道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的典故,所以都决定隐匿在城池的附近,这样能够最快的获知消息,我们在每一个地方活动,都会留下特殊的记号,一般都用钢刀在房屋的第一根柱子或者是门槛的地方刻下一个卫字,这些年我们就是靠着这样的方式联系的。” “还有一点,我们活动的地方都非常的固定,除非是没有办法了,才会离开那个地方,谁要是发现危险,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其他人,好在这些年还没有出现什么危险。” “这么说你在朔县、马邑和山阴一带,怕是能够找到这些兄弟,尽管米脂县的周遭很乱,但大同一带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找到之后,迅速将这些兄弟带回来。” “少爷放心,属下一定将兄弟们找到。” “找到这些兄弟之后,马上禀报消息,我好做准备,切记一点,正月底我们就要行动,不能够耽误时间,这一次你只有二十多天的时间,无比要抓紧。” 时间尚未到未时,李勇带着五人从十里铺出发,朝着吴堡的方向而去。 吴帆徽没有马上回到县城去,他独自在屋子里,沉思了好长的时间,他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胆量,居然想着要去剿灭流寇,当然他倒不是想着替朝廷出力什么的,主要想到的还是钱粮,当初斩杀了不沾泥张存孟,得到了那么多的钱粮,怎么都没有想到。 活跃在府谷和神木以及葭州一带的流寇,已经逐渐成了气候,哗变边军的加入,壮大了流寇的力量,朝廷此刻全部的精力和注意力都在京师一带,皇太极率领的后金鞑子,气势汹汹,直接威胁到京城了,所以各地的大军都在朝着京师的方向而去,没有谁真正关心流寇了,就连三边总督杨鹤,这个时候的主要注意力也是在京城。 这个时候,他吴帆徽率领麾下的兄弟,大胆出击,以稳准狠的方式袭击流寇,应该是能够成功的,当然,光有胆量是不够的,必须做好一切的安排,有明确的作战计划,才能够保证行动的成功,且减少伤亡。 第九十九章 运筹 正月初五,吴帆徽专门宴请县衙礼房的司吏,司吏受宠若惊,很是高兴,毕竟吴帆徽是小三元,下半年就要赶赴西安府城参加乡试,一定是桂榜提名的,现在和吴帆徽攀上关系,将来说不定会得到帮助。 推杯换盏之间,吴帆徽提及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想着看看敕制的大明地图,最好是借一个晚上看看,毕竟准备出去游历,需要做好准备。 敕制的大明地图可不是想看就看的,更不可能有人印制出来叫卖了,那是要被抓起来治罪的,朝廷对大明地图的管理很是严格,没有皇上的圣旨,根本不能够印制出来地图,各地官府倒是有一张或者两张大明地图,那都是供知县大人看的。 时常有一些赶考的或者是游历的读书人,也会到官府来看地图,他们需要通过地图来确定路线,或者确定具体的计划,这是公开的秘密,官府也不当回事。 司吏爽快答应了,他当然认为吴帆徽是想着出去游历,毕竟吴帆徽已经到县学报备,但没有打算上课,这么长的时间一定会出去游历的,司吏很是羡慕,人家读书人就是不一样,明明是出去游山玩水,还美其名曰游历。 正好是春假,县衙里面除开值守之人,其余都在家过春节,吴帆徽借出去地图,看一个晚上,没有多大的了不起,明日一大早还来就是了,没有谁会发现,再说司吏的兜里有吴帆徽给的碎银子,也不好意思不答应。 库房在二堂的左边,吴帆徽在库房足足呆了一个多时辰的时间,司吏则是晕乎晕乎的在一边打着瞌睡,一直到吴帆徽叫他的时候,才醒过来,还说这么快就看完了。 回到家里,吴帆徽铺开了地图,迅速开始在李勇绘制的简易地图上面补充,他重点标注的是陕西、山西、河南以及北直隶等地的一些地方,有错误的地方纠正,模糊的地方明晰。 至于说南方,吴帆徽则是简单的绘制,他暂时还不需要南方的地图。 所谓的敕制大明地图,远远比不上几百年之后的地图,印制倒是很精美,可惜太过于简单,很多地方连县名都没有标注出来,更不用说标注出来地形了。 不过这不要紧,只要吴帆徽手里有了描绘出来的地图,他就能够想到办法完善。 地图的作用,吴帆徽是非常清楚的,可以说他要做的任何事情,都离不开地图,当年刘邦入咸阳进皇宫,丞相萧何,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搜集地图和书籍,这让刘邦了解了天下的山川要塞,人文地理,为刘邦后来定鼎江山,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吴帆徽还知道,后金的皇太极,就是很重视地图书籍的,命令每次入关劫掠的将领,都是要搜集大明地图的,越是详细越好。 行军作战离开了地图,可谓是瞎子,根本无法打战,而且军用地图不同于官府这种地图,必须要有详细的地貌特征,包括很多小的村落都要标注上去,道路更是必不可少的。 这一夜,吴帆徽几乎没有睡觉。 翌日一大早,将地图还给了礼房司吏之后,吴帆徽策马来到了十里铺。 “你们看,米脂县距离葭州一百一十四里地,距离神木县四百里左右,距离府谷五百二十里地,根据我们得知的消息,绝大部分流寇都在府谷和神木一带活动,也有部分的流寇在葭州一带活动,我们既然做出了决定,准备要打掉几股流寇,那就需要掌握详尽的情报。” “从明日开始,马继刚、刘方恒,你们两人分别带着三五个弟兄,分为两队,进入葭州和神木两地侦查,务必摸清楚流寇的真实情况,王宝福和王德才两人比较熟悉路线,马继刚带着王宝福,进入葭州侦查,刘方恒带着王德才,直接到神木去侦查。” “侦查的过程之中,不管你们有没有打探到流寇的情况,有三件事情是必须要做的,第一是摸清楚沿路的情况,包括官道上行走之人的多寡,地方乡绅的情况,最好能够知道州县衙门对流寇的态度,守备衙门的军士在做些什么。” “第二件事情是绘制详细的地图,只要是你们走过的地方,道路的情况,村镇的名称,人口的多寡,周围的地形等等,在地图上全部标注清楚,我知道你们识字不多,但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标注出来。” “第三件事情,绝不要逞能,不要和任何人发生冲突,除非是对方直接威胁到你的性命,若是遇见这样的情况,果断下手,斩尽杀绝,不要留下活口,你们人不多,一旦惹上了流寇,难以逃脱,遇见官军你们会吃更大的亏,我需要你们侦查到情报,不要你们丢掉性命。” “我给你们的时间是二十天左右的时间,前往葭州和神木的时候,你们骑马前往,但是侦查的过程之中,不要骑马,免得惹人注目,尽量将战马寄存在客栈。” “若是探寻到流寇的踪迹,你们记住,最好直接找寻流寇老营的位置,他们的钱粮和器械,全部都在老营,至于说那些流民和饥民驻扎的营地,你们不用去管,流寇驻扎的营地,一般距离老营有一定的距离,所以你们需要细心,但不要勉强,发现危险,迅速撤离。” 。。。 安排完毕,吴帆徽走到了马继刚和刘方恒两人的面前,用力拍了拍两人的肩膀。 马继刚和刘方恒等人,听的很认真,生怕漏掉一个字,可他们从来没有想过,吴帆徽怎么知道流寇有老营的,但他们绝对不会开口询问,在他们看来,少爷就是万能的。 王宝福和王德才两人进入了房间。 短短两天的时间过去,他们脸上的气色就出现了变化,看不见菜色了,能够吃饱喝足,他们恢复很快。 两人进屋的时候,脸上带着小心翼翼的神情,特别是王宝福,心思有些活络,认定吴帆徽将来是能够做大事情的,至于说如何的称呼,他们早就改过来,不敢称呼大哥,改为少爷。 “王宝福,王德才,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需要你们去完成,你们要尽最大的力量。” “王宝福,你跟随在马继刚的身边,王德才,你跟随在刘方恒的身边,你们要绝对服从命令,若是敢违背命令,你们就不要想着能够回到十里铺了。” 吴帆徽刚刚说到这里,王宝福马上立正开口了。 “少爷放心,我们绝对服从命令。” 吴帆徽微微点头,他对王宝福的印象还是有些深刻的,本来他身边有了书童李靖飞,但李靖飞的年纪太小,很多事情根本做不好,反过来还需要他的照顾,所以九月份到西安府城参加乡试,带着李靖飞肯定不行,再说李靖飞在学堂读书,也不能够耽误时间。 王宝福倒是很不错,为人灵活,而且能够转圜。 “你们曾经在葭州一带活动过,甚至到过神木,对那边的地形是有些熟悉的,这次你们跟随出去,就是要协助弄清楚葭州和神木一带的情况,王宝福,你跟随马继刚到葭州,王德才,你跟随刘方恒到神木,记住,一路上你们要瞪大眼睛,要想尽一切的办法回忆,当初你们在葭州是怎么生存下去的,有哪些隐秘的道路,流寇会选择在什么地方安营扎寨。” “其实你们当年的日子,比流寇要艰苦很多,所以你们对他们应该是有所了解的,你们从山东回来,一路上肯定遭遇很多的事情,你们遭遇到流寇的围堵,要是对流寇丝毫不了解,你们也不可能逃回来,所以你们当年是怎么想的,现如今的流寇,大都也是这个想法。” “此次侦查的时候,你们要提出建议,特别是在有可能侦察到流寇情况的时候,说出你们的想法,你们更要提醒一路的兄弟,该如何的打扮,该如何做,不引发他人的怀疑。” “我是相信你们的,一定能够完成本次侦查的任务,你们能够保证完成任务吗。” “少爷,我们保证完成任务。。。” 这一次的回答,王宝福和王德才几乎是同时开口,声音也很整齐。 两人离开屋子之后,吴帆徽再次对着马继刚和刘方恒等人开口了。 “王宝福机灵,能够时刻关注周围的情形,马继刚,在葭州侦查的时候,多听听王宝福的建议,恐怕此番的侦查,要以王宝福的建议为主,王德才老实木讷,很多话憋在心里不会很快说出来,刘方恒,你需要有耐心,但关键时刻,还是要自己做出决断,不要想着依靠王德才,那样可能耽误大事。” “你们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 “那好,今日做好一切的准备,明日卯时出发,马继刚,正月二十六之前必须回到十里铺,刘方恒,正月底以前必须回来,我会在十里铺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在马继刚、孙凯林、刘方恒和戴能祥等人崇敬的眼神之中,吴帆徽转身走出了屋子,他几乎考虑到了方方面面,不过任何的厮杀,都会有意外发生,万无一失是不存在的,只能够是尽量的做足准备,尽量减少损失。 第一百章 应付 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正月十六,吴帆徽找寻的琴师,来到了米脂县,这个琴师来自于延安府城,据说一手琴还弹得不错,是专门为那种大家闺秀教授文武七弦琴以及古筝的,每月的报酬为五两银子,每天上门教授两个时辰的时间,东家还要负责午饭。 这个价格很高了,比知县大人的俸禄都要高。 吴庆超和王和翠很高兴,他们不知道琴师每月的报酬是多少,两个女儿能够学习文武七弦琴和古筝,那当然是好事情,要知道米脂县城之内,就连贺氏家族的女孩子,都没有机会学习文武七弦琴和古筝的。 吴明丽已经是十三岁的年纪,学习文武七弦琴和古筝有些晚了,吴明芳十岁的年纪正好合适,李佳翠十二岁的年纪,同样有些晚,所以吴帆徽给琴师每个月的报酬是六两银子,面对出手如此大方的主顾,而且又是陕西的小三元,琴师当然乐意,正月初七就从延安府城出发,前往米脂县城了。 琴师租住的房屋,是吴帆徽帮忙找的,价格不高,每月不过四百文钱。、 吴帆徽对文武七弦琴和古筝是一窍不通,也没有多少的兴趣,穿越之前的他,身上没有什么音乐细胞,对那些所谓的追星族,更是看不惯,不过对于即将给两个妹妹和李佳翠授课的琴师,他还是表现出来了尊重。 吴明丽、吴明芳和李佳翠都是非常高兴的,腊月到正月的时间,她们已经折腾的吴帆徽不敢在家里呆了,每天都是装模作样的弹着文武七弦琴和古筝,那种刺耳的声音,让不喜欢音乐的吴帆徽,后悔买回来了文武七弦琴和古筝,要知道这两样的乐器,耗费了他近三十两的白银,而且还不是最好的。 琴师当着吴帆徽的面,弹奏了两曲,听上去很是舒服,让吴帆徽大为松了一口气,至少今后吴明丽、吴明芳和李佳翠不会乱弹琴了。 银子吴帆徽倒是不在乎,上次的五锭黄金,以及十几片的金叶子,加上以前的十三两黄金,折合起来他拥有的白银超过千两,这些白银足够维持一个小家庭体面的过一辈子。 正月十八,吴帆徽刚刚从十里铺回来,就看见了在门口焦急等待的李佳翠。 “佳翠,你不是在学琴吗,怎么在门口等着啊。” “少爷,是、是夫人着急。” 吴帆徽心里咯噔了一下,他当然知道王和翠为什么事情着急,无非就是他的婚事,这才正月十八,难不成就有媒婆上门来了。 进入院落,拴好了缰绳,吴帆徽叫李佳翠去学琴,他已经听到单个的琴音从隔壁的房屋里面传来,这肯定是琴师在教授。 李佳翠倒也没有迟疑,马上朝着旁边的房屋跑去,小女孩子肯定是想着好好学习的。 进入堂屋,吴庆超和王和翠坐在上首,两人的脸上都带着微笑。 堂屋没有其他人,看样子媒婆还没有上门,吴帆徽松了一口气,这几天他都在等候李勇、马继刚和刘方恒的消息,尽管知道时间还没有到。 “爹,娘,有什么事情吗。” “谦珏,快坐下说话,是好事情。” 吴帆徽刚刚坐下,王和翠就开口了。 “徽儿,昨天城南的三姑专门请人带话来了,说是有一门好亲事。。。” 后面的话,吴帆徽根本没有注意听,城南的三姑和城北的六婆,是米脂县名气最大的两个媒婆,凡是她们撮合的婚事,几乎不会失手,他吴帆徽在米脂县如此大的名气,这两人肯定是争着要出面的,至少酬劳不会少,而且今后也是一面招牌,看看小三元的婚事都能够介绍,其他人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十多天的时间过去,吴帆徽也想明白了,成家立业是这个时代的主流,首先是成家,其次才是立业,家中有一个老婆,就意味着男人成熟了,哪怕两人一年可能见不到一次面,好多在京城做官的,以及常年在外奔波的商贾,家里就是留下夫人,这些人会纳妾,可能将妾侍带在身边,满足自身的需要,但夫人是一定留在家中的,因为家中有双亲需要照料。 成家了,娶老婆或者娶夫人了,才算是真正有了家。 吴帆徽不管取得什么功名,家中若是没有老婆侍奉双亲,那就可能被认为是不孝。 当然吴帆徽的情况比较特殊,主要是他年岁太小,获取功名的速度太快,同时以前的家境实在不怎样,不可能那么早考虑成家的事宜。 很多大户人家或者士大夫家族的子弟,十四岁左右就考虑定亲的事宜,明朝男女结婚和出嫁的年纪,是依照朱熹《家礼》的提议,由明太祖朱元璋下旨的方式确定下来的,既是男子十六岁,女子十四岁,不过到了明朝中后期之后,男女的年龄适当放宽了,不过有身份有地位或者有功名的男子,迎娶不超过二十岁,女子则不超过十七岁。 定亲不等于迎娶,但会确定婚期,一般都是定亲之后的两年之内。 也就是说吴帆徽现在定亲,那么最迟十七岁的时候会迎娶。 婚嫁之中的女人,其实没有多少的地位,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大户人家或者士大夫家族的媳妇,不可能做事情挣钱,挣钱养家是男人的事情,她们说起来更多的是依附男人,相反庄户人家就不一样了,女人同样会参与田间的耕作,和男人一样出力,可惜女人在家里的地位还是不高。 从内心来说,。吴帆徽还真的不想如此早就定亲了,所以这么多天的考虑之后,他也想到了一套说辞。 等到王和翠说完之后,吴帆徽开口了。 “爹,娘,婚娶之事,孩儿本来不该多嘴的,不过孩儿的确是没有时间啊,孩儿准备乡试的事宜,乡试虽然还有九个月的时间,不过孩儿出去游历大约三个月左右的时间,加上赶赴西安府城,需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实际只剩下五个月不到的时间。” “孩儿希望乡试能够高中,那样又要准备会试的事宜,时间更紧,不可能考虑这迎娶的事宜,若是时间上面耽误了,孩儿礼节方面没有做到,那是要受到议论和责备的。” 。。。 吴帆徽费劲脑汁说了一大堆,王和翠一句话打算了。 “徽儿,你说的这些娘都知道,娘可不想耽误你考试,那是最大的事情,可你总是要成亲啊,这件大事情更是不能够耽误。” 吴帆徽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谦珏,你娘说的是,你已经十五岁,应该要定下一门亲事了。” 沉默了一会,吴帆徽再次开口。 “爹,娘,孩儿有一个请求。” “谦珏,你说吧。” “能不能等到孩儿出门游历之后,回来考虑这件事情。” 吴庆超没有开口,王和翠开口了。 “徽儿,娘知道你眼光高,这城内的姑娘,你怕是看不上,娘也想过这件事情,城南三姑托人带话的时候,娘没有马上答应,就怕三姑撮合的是城里哪一家的姑娘,到时候徽儿你看不上,也耽误了人家姑娘,不过这婚姻大事,也不能够拖得太久了,你爹和你娘可承受不住外人的议论啊。” 吴帆徽低下头,不再说话,他知道王和翠其实变相同意了他的请求,在婚姻这件事情上面,他的确是只为自身考虑,没有想到父母的感受,试想一个声名赫赫的小三元,居然都没有定亲,这要是传出去,人家会怎么看待家中父母。 这个时代,什么宰相之女下嫁的事情,根本不可能出现,门当户对就是婚嫁和迎娶的标准,不客气的说,吴帆徽身为小三元,虽然可能得到某位宰相的青睐,但从门第方面来说还是高攀了,而且吴帆徽迎娶的姑娘,几乎就确定是米脂县的姑娘,太远地方的根本不现实,不要说双反不可能搭话,就算是媒婆也不可能知道外地姑娘的情况。 偏偏米脂县没有真正的士大夫家族。 吴帆徽已经有了功名,媒婆也不敢随意乱介绍,若是介绍,对方女孩子不会太差。 吴帆徽是穿越之人,对婚姻有着深刻的认识,读书人迎娶农家女,这是不现实的,双反认识上的差距太大,相对无言,谈不到一堆去,而那些士大夫家族,或者说大户人家的姑娘,不管是在品性方面,还是在学识方面,都要高出寻常人家女孩子很多的。 吴帆徽倾力请琴师,教授吴明丽和吴明芳弹琴,而且亲自辅导两个妹妹学习,也就是这个缘故,贵族的气息不是凭空出现的。 回到房间之后,吴帆徽沉默了,他不得不认真面对婚姻的事情,总是这么应付下去是不行的,到时候不仅仅他遭遇到议论,父母更是无法承受压力,家人甚至也可能遭遇到非议,若是对两个妹妹造成了影响,吴帆徽不能够原谅自己,穿越到这个时代,生活在这个时代,特立独行是行不通的,就算是你有了身份地位,也要遵循诸多的世俗规矩。 看来有些事情,是需要认命的,至少在实力尚未达到某种高度的时候。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xh194 第一百零一章 好兆头 正月二十四,春节的气息逐渐的远去,知府马懋才已经开始署理政务,让其头疼的依旧是愈发严重的灾荒问题,延安府所辖各县早就出现大规模的流民,绝大部分都是朝着北方的神木县和府谷县而去的,不过更让马懋才担心的还是京城的局势,后金鞑子依旧在北直隶肆掠,京城已经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皇上重新启用孙承宗,以太傅之身份兼任兵部尚书,统领抵御后金鞑子的事宜。 兵书尚书、蓟辽督师袁崇焕,已经被皇上下狱,袁崇焕属下、山海关总兵祖大寿哗变,孙承宗力挽狂澜,成功阻止祖大寿的哗变,而且在很短的时间之内,稳定了各路勤王的大军。 延安府所辖各地,流寇也重新抬头,不少前往京城勤王的北方边军,因为粮草供应不足等问题哗变,不少边军加入到流寇队伍之中,让北方的局势也变得复杂起来。 各路勤王大军需要粮草,朝廷根本顾不过来,怕是不可能在算时间之内拿出钱粮来,救济陕西各地的灾荒。 无奈之下,马懋才给辖下州县发去了文书,要求各地竭尽全力抚慰百姓,他也知道拿不出来钱粮,就不可能解决任何的问题,但是给各县的知县发去了文书,也算是解决问题的一种方式,至少可以对巡抚衙门和布政使司有所交代。 “少爷,李大哥回来了。” 吴帆徽已经训练完毕,正准备洗漱之后回到县城去,听到了孙凯林的禀报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立即朝着屋子外面走去,就在他准备上马的时候,已经听见远处传来的马蹄声。 李勇从马背上跃下的时候,写满风霜的脸上,带着笑容。 “少爷,属下不辱使命,带兄弟们回来了。” “李勇,辛苦了,不用着急,喝口水,歇息一下。” 吴帆徽没有马上询问情况,其实他心里有数,李勇提前好些天回来,肯定是有所收获,再说他已经弄清楚了,现对于大同镇来说,朔县要近很多,从米脂县到朔县,八百里地左右,而从朔县到大同镇,还有接近三百里地。 大约一刻钟之后,四十多人进入了院落。 这些人穿着都有些破旧,脸上也有污渍,显然是长时间的赶路形成,但这些人的气质,与马继刚和孙凯林等人是差不多的,看上去有些沉稳。 其余留在十里铺的兄弟,全部都来到这个院落,他们看着这些风尘仆仆的人,眼睛里面流露出来的是激动的神情。 “兄弟们,听我的命令,所有人列队。” 李勇依旧是站在最前面,面对吴帆徽,院落里所有人迅速列队,排列成为八行。 “给少爷行军礼。” 依旧是李勇带头,所有人单膝跪地,双手抱拳。 “少爷,属下李勇,终于召集到所有的弟兄,属下带领新来的兄弟,向少爷起誓,效忠少爷,永不变心,若违背誓言,人神共愤,遭遇天打五雷轰,死后不得入宗祠。” “效忠少爷,永不变心,若违背誓言,人神共愤,遭遇天打五雷轰,死后不得入宗祠。。。” 吴帆徽微微点头,双手抱拳还礼。 “诸位兄弟都起来吧,你们远道而来辛苦了,好好歇息,今日也是你们诸多兄弟团聚的日子,是好日子,一定要摆酒庆贺。” 戴能祥和孙凯林迅速去安排了,吴帆徽和李勇则进入到屋子里,至于说院落里面,已经很热闹了,众人都有久别重逢的激动,或者拥抱,或者哈哈大笑,或者大声说话。 李勇关上门,屋子里安静了很多,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份名单以及一份地图,递给了吴帆徽。 “少爷,这次跟着属下回来的四十六人,全部都在这个名单里面了,这份地图是属下沿路观察之后,绘制出来的。” 吴帆徽点点头,加上前面的五十一人,一共是九十七人,再加上马三立、王宝福和王德才,刚好一百人,为这四十七人上户籍不是多大的事情,对于吴帆徽来说,不过举手之劳。 至于说地图,目前暂时没有作用,毕竟他暂时不会到山西去。 “少爷,属下去的正是时候,山阴和马邑一带的兄弟,全部都集中到朔县,他们发现了异常,大同方向时不时有军队的调动,兄弟们不知道情况,准备集中之后离开大同。” 吴帆徽微微皱眉,不紧不慢的开口了。 “若是我猜得不错,兄弟们也是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吧。” 李勇的脸有些红了。 “少爷说的不错,兄弟们没有其他的路子可走,不过兄弟们从未残害寻常百姓。。。” “这些话都不用说了,既然来到了十里铺,那就既往不咎,我不管兄弟们以前做过什么,从现在开始,你要告诉所有新来的兄弟,必须遵守所有的规矩,绝不能乱来,以前那些散漫的脾气,全部都给我改掉。” “少爷放心,属下一路上就明确要求了,兄弟们心里有数,他们一定效忠少爷。” “好了,坐下说话。” 等到李勇坐下之后,吴帆徽说到了安排马继刚和刘方恒到葭州和神木侦查的事宜。 吴帆徽说完之后,李勇马上开口了。 “少爷,此番属下从吴堡进入到山西,路过了永宁州、汾州、交城、太原和忻州等地,发现山西各地的灾荒也很严重,各地都出现了流民,属下担心,不要多长的时间,山西怕也是会有农民暴乱的。”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必须要尽快行动吗。” “属下正是这个意思,葭州、神木和府谷等地,都是紧靠着山西,往北是榆林边镇和草原,往南是延安和西安等地,暴民最好的地方,就是朝着东面的山西而去,若是等到他们全部都到山西去了,少爷的安排部署,怕是难以实现。” “嗯,你的分析不错,只是兄弟们刚刚到十里铺,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能够一起行动。” “少爷,绝对没有问题,属下的这些兄弟,能够应对任何的局面。” “好,等到马继刚和刘方恒回来之后,我们就行动,兄弟们远道而来,很辛苦,趁着这几天的时间,好好养养身体。” 吴帆徽准备起身到外面去的时候,李勇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少爷,属下一路前往朔县,在太原的时候,听到了一些传闻。” 吴帆徽扭头看着李勇,没有开口说话。 “属下听说,后金鞑子偷袭北直隶,准备要攻打京城,蓟辽督师袁崇焕大人因为防御不力,被下大狱了,属下不知道这件事情说出来有没有用,属下也不敢去证实此事。” “哦,你和袁大人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没有,袁大人是大官,怎么会认识属下,属下只是听说,袁大人很厉害,在辽东打败了后金鞑子,属下有些不明白,袁大人如此的厉害,后金鞑子正在攻打京城,皇上为什么会将袁大人下狱。” “李勇,有些事情迟早会水落石出的,现在不要去想那么多,你们曾经经历过不少的波折,对这种事情,想必是有些感触的,好了,你记住,今后听到这些事情,一定要迅速告知我,不管你认为是有用还是无用的传闻。” “是,属下记住了。” “嗯,你也歇息一会,酒宴开始之后,少不了喝酒,这么多兄弟归队了,你一定是非常高兴的,今日可以痛饮,一醉方休,不过从明日开始,就不能够多喝酒了。” 李勇到旁边的屋里去收拾了,吴帆徽陷入到沉思之中。 有了这一百精锐之士,应该说偷袭流寇的行动,有了很大的保障,当然一百人不可能全部出动,十里铺还是要留下一部分人的人,守住这里的钱粮,依照兄弟们的战斗力,偷袭流寇的战斗一定能够获取胜利。 不过随着人员的增加,诸多的兄弟继续留在十里铺,显然不是很合适,动静太大,容易引发县衙的注意,尽管他吴帆徽和知县卢为标之间有着名义上的师生关系。 至于说搬迁的地方,吴帆徽已经考虑过了,马鞍山村就很不错,那里的地形他很熟悉,三面环山,村子就在中间的一处平地,从地势来说是很安全的,村子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一百人搬迁过去,散落到村子里,根本就不会引发注意。 至于说十里铺的房屋,自然属于吴氏家族的财产,族长自然是会处理的。 马鞍山村的不少土地,属于被处死的耆老王振贵,以及被流放的里正吴庆雄,因为这些年的灾荒,土地几乎无人耕种,目前算是无主土地,兄弟们搬迁到马鞍山村,可以耕种这些土地,若是王振贵和吴庆雄的家人问询,吴帆徽完全可以应对,最多给他们一些钱粮。 一旦搬迁到马鞍山村,吴帆徽还可以招纳更多的人,队伍肯定是需要壮大的。 一个时辰之后,李勇进屋,告诉吴帆徽,外面的酒宴已经摆好。 这一顿酒,喝的有些惨烈,吴帆徽还没有多大的问题,李勇是醉的一塌糊涂,就连孙凯林和戴能祥,也好不到哪里去。 第一百零二章 信心 “少爷,葭州的流寇太多了,想不到我们离开不过一年多的时间,竟然到处都是流寇,其实有些流寇,就是原来和我们一起到处跑的。” 王宝福说出这些话,吴帆徽微微点头,其实葭州、神木和府谷等地的土匪,应该是不存在了,至少活动的空间大规模的缩水,流寇有一个习惯,那就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凡是愿意归属他们的,一律接纳,不管你是流民还是饥民,凡是不愿意归顺的,一律斩杀,在这样的洪流面前,土匪是没有多少出路的加上不少的边军加入到流寇队伍之中,让其战斗力明显增强,土匪就更不是对手,最为明智的选择,就是加入到流寇队伍之中。 “葭州现在最为有名的掌盘子有两个人,一个是张妙手,一个是贺双全,这两个人的势力很大,据说他们甚至敢到州城的附近活动,好多的流民和饥民,都投靠他们了,我们在葭州附近侦查的时候,都有流民告诉我们,去投靠张妙手,他们说张妙手神通广大,就连官府都害怕的。。。” 吴帆徽听的很仔细。 马继刚、王宝福、刘方恒和王德才等人,正月二十六同时回到了十里铺。 吴帆徽还是有些奇怪的,略微询问之后,得知刘方恒等人在神木侦查不是很顺利,因为神木流寇的力量已经很强大了,大大小小的首领或者掌盘子到处都是,有些时候各个流寇的队伍之间,为了抢夺某处的地盘,或者争夺钱粮,甚至会发生直接的冲突,当地官府根本不管这些,也管不了,守备衙门的军士守在县城,不敢出去。 所以刘方恒等人在斟酌了情况之后,赶回葭州,与马继刚等人会和,重点在葭州展开侦查,获取了不少的情报。 绘制的地图,戴能祥详细询问,在地图上面重新做出标记,写清楚了不少的小地名,而且还专门在旁边注明一些地方特殊的地形。 如此一来,吴帆徽的重点地方自然就是葭州了。 马继刚、刘方恒、王宝福和王德才等人还是很不错的,他们摸清楚了葭州境内几乎所有流寇的情况,真正算得上流寇的只有张妙手与贺双全两人,其余的要么就是规模太小,和土匪差不多,要么就是依附于张妙手或者贺双全,只不过在劫掠的时候单独行动。 至于说张妙手与贺双全两人老营所在的位置,马继刚等人仅仅知道大概的地方,因为他们发现了两人的营房所在的地方,老营应该距离营房不是太远,否则不方便,也无法兼顾。 地图上面已经标注了张妙手与贺双全两人营房所在的大概位置,全部都是在山中,大概是因为官府压根没有派兵围剿,所以他们的营房基本很固定。 这个时候,三边总督杨鹤根本抽不出兵力围剿流寇,京城的局势愈发的危险,大部分的兵力都要进京勤王,剩下的兵力,能够固守主要的城池就不错了。 “王宝福,王德才,你们做的很不错,这次立功了。” “少爷,这都是属下该做的,属下要是做不好,就不敢回来见少爷了,其实我们也就是跟着马大哥和刘大哥做了一些事情。。。” 就连李勇,都看向了王宝福,大概是觉得这小子真的是会说话。 “好了,你们和其他的弟兄去歇息,李勇,马继刚,孙凯林,刘方恒,戴能祥留下。” 屋子里面很快剩下六人,吴帆徽看向了戴能祥。 “戴能祥,说说地形的情况。” “少爷,根据地形来看,张妙手与贺双全两人驻扎的地方都是山坳之中,属下可以肯定,他们的老营肯定也在山坳之中其他的地方,距离营地不是很远,这两处的山坳,地方应该很大,能够容纳不少人,具体的情况,需要详细侦查,绘制出来更加准确的地图,不过属下觉得,张妙手与贺双全两人,应该没有多少实际作战的能力,安营扎寨要么依山而建,从高处俯瞰低处,掌握主动,要么选择开阔的地带,便于铺开,而他们选择安营扎寨的地方,与做土匪的选择差不多,土匪一般人不多,就算是遭遇到进攻,也能够一哄而散,张妙手与贺双全有那么多人了,他们在遭遇到进攻的时候,怎么可能毫无顾忌的逃离。。。” “戴能祥,你高估张妙手与贺双全了,他们其实还是土匪,根本不懂得什么作战的要领,想到的也是不断的劫掠钱财,其次就是收纳流民和饥民,壮大队伍,他们几乎没有多强的实力,也不可能训练那些流民和饥民,恐怕这些流民和饥民,正好成为他们的护身符,一旦遭遇到进攻,两人会带着精锐和钱粮迅速逃离,怎么可能管那些流民和饥民,这些人的死活与他们没有丝毫的关系。” 吴帆徽的分析,让众人有些吃惊,毕竟他们的经历不一样,不能够想象流寇是这样的素质,若是流寇都是这样的做法,怎么可能壮大。 “还有一点,刚刚诸位没有注意,马继刚和刘方恒两人说了,那就是哗变的边军,以及卫所军队,几乎都集中到府谷和神木一带,他们从河曲进入府谷和神木等地之后,就地加入了流寇的队伍之中,让这两处的流寇力量壮大了一些,至于说葭州,怕是没有什么哗变的边军,毕竟葭州距离距离神木接近三百里地,要是等他们逃到葭州等地,怕是早就支撑不住了。” “王宝福和王德才,就是在府谷遭遇流寇袭击的,这充分证明,绝大部分哗变的边军,留在了府谷和神木。” “这些边军有一定的战斗力,但是他们不会死心塌地为流寇卖命,他们的目的同样是劫掠钱财,能够吃饱肚子,要是兜里有些钱财就更加高兴了,他们参加作战的时候,顺利的情况之下会拼上一阵子,不顺利的情况之下,跑得比兔子还快。” “从某种程度上面来说,边军加入到流寇的队伍之中,短期之内,流寇的力量会强大一些,但若是流寇之中的首领或者掌盘子没有能力,不能够笼络这些边军,那就有可能是引火烧身了,引发内讧,甚至导致队伍彻底垮掉。” “府谷和神木两地,距离米脂县远了一些,我们目前战马的数量不够,弓箭更是很少,若是完全靠着双腿和手中的雁翎刀,不可能彻底剿灭流寇的精锐力量,摧毁他们的老营,而且如此远距离作战,也不便于协调指挥,故而我们的重点就是葭州,就是张妙手与贺双全两人,他们最近一段时间,日子很舒心,大概是觉得天下无敌了,那我们就让他们尝尝什么是穷途末路的滋味。” 。。。 所有人都看着吴帆徽,他们对吴帆徽的能力深信不疑,不会也不可能有丝毫的怀疑。 “李勇,给你两天的时间准备,正月二十九出发,十里铺留下二十人把手,有戴能祥负责,务必要小心,大多人马离开十里铺,留下的二十人暂停训练,日夜守卫这里。” “米脂县距离葭州一百二十里地左右,我们必须在两天之内抵达,基本情况马继刚等人已经侦查清楚,特别是道路的情况,我们基本熟悉了,现如今的时局充满变数,我们的速度要快,迟则生变。” “至于说作战的具体部署,抵达葭州,侦查到详细情况之后,我们再行决定。” “这是我们第二次的出征,但是情况与在洛川有些不一样了,这次我们是主动出击,目的非常明确,我们知道了不少的情况,且我们在暗处,张妙手与贺双全在明处,所以整体的情况对我们是有利的,剩下的就是需要我们把握住机会,给与他们致命的一击。” “有一点我需要特别强调,那就是任何一个兄弟,在行军和作战过程之中,都需要绝对服从指挥,绝不能够逞能,有些时候小小的失误,就可能断送整个的部署,还有可能导致灾难性的后果,凡是出现违背军令、擅自行动的情况,不管是谁,一律杀无赦。” 说到这里的时候,吴帆徽站起身,看着众人。 “李勇,马继刚,孙凯林,刘方恒,戴能祥,你们有信心吗。” “有信心。” 众人的回答很整齐,声音很洪亮。 李勇跟着开口了。 “少爷,属下有信心,属下相信,少爷一定能够指挥兄弟们打败张妙手与贺双全,砍下这两人的脑袋。” “嗯,有信心有士气是好事情,但千万不能够轻视对手,不管张妙手与贺双全战斗力如何,我们都要以狮子搏兔、亦用全力的态度,来对待这场厮杀。” 看了看站立在面前的众人,吴帆徽的豪气显露出来。 “诸位兄弟,我们去打胜仗,胜利一定属于我们。” 众人都离开屋子,前去准备了,吴帆徽还是有些激动,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现在的形势,可谓是万事俱备了,他相信张妙手与贺双全两人,集聚了不少的财富,一旦他获取了这些财富,将有着更加充足的底气,在大乱真正来临的时候,果断扩充自身的力量。 第一百零三章 默认 吴氏家族族长吴缅清,从当初回到米脂县不长时间,就开始关注吴帆徽了,一年多时间以来,吴帆徽取得的成就和做出的事情,让他欣慰,但也愈发的困惑,因为就连吴庆超都不清楚,自己的儿子为什么变得如此的厉害。到吴氏学堂读书仅仅半年不到的时间,参加县试就成为案首,接下来一路高奏凯歌,成为府试案首和院试案首。 更加令人称奇的是,吴帆徽居然能够协助家族甚至是运筹帷幄,不动声色的解决了吴氏家族面临的巨大危险,而参加院试回到米脂县,让马继刚和孙凯林等人彻底归心。 这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事情,更不是一个十五岁少年能够做到的事情。 但这一切都是现实,吴缅清根本无法否认。 吴庆超在帐房做主管,利用这个机会,吴缅清多次旁敲侧击,试图从中找出答案,令他遗憾的是,所有一切依然是个谜。吴庆超将这一切归结于老天的眷顾,吴缅清虽然不相信,但也只能够这样理解了。 管家禀报李勇再次带回来几十人的时候,吴缅清隐隐感觉到,吴帆徽怕是又会有什么惊人的举措了,吴帆徽从西安府城回来的时候,携带了大量的粮食,怕是还有不少的钱财,吴氏家族也从中得到了十石粮食,解决了燃眉之急,但吴缅清还是有些担心的,毕竟吴帆徽是吴氏家族未来的希望,是家族绝对的支柱,来日的成就,会远远超过他吴缅清,所以吴帆徽不能够出现任何的事情。 吴缅清是相信吴帆徽的,其表现出来的心智和手段,绝非寻常人能够比较,这么长时间过去,吴帆徽做了很多的事情,但没有引发任何的轰动,更没有为吴氏家族带来麻烦。 腊月二十七,未时,吴氏祠堂,厢房。 看见吴帆徽进入到厢房,吴缅清示意管家关上门。 “谦珏,听闻你不准备在县学上课,有这件事情吗。” “回禀族长,谦珏的确不打算在县学上课,准备出去游历。” “这样也好,你在县学也学不到什么东西,县学的训导和嘱托,不一定能够教授你,就是县谕,学识也不一定比你高多少,不去学习也没有什么,距离乡试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出去游历,能够增长见识,结交朋友,不过周遭都是乱哄哄的,你出去游历,还是要多注意。” “谦珏会注意的,谦珏想着,时间不多,最多到山西以及河南等地游历,原来计划到南方去,怕耽误乡试的时间,故而放弃了。” “山西与河南等地稍微好一些,不过山西一些地方也遭遇到灾荒,地方治安不是很好,以前我在山西为官的时候,时常听说这些事情,有些地方主要是土匪出没,官府没有精力剿灭他们,吃亏的还是老百姓。” “谦珏记住了,此次出门游历,一定会注意自身安全的。” “嗯,你的身边有李勇、马继刚和孙凯林等人,我倒也不是特别的担心,对了,我给你的《三国志通俗演义》,全部看完了吗。” 吴帆徽愣了一下,很快明白了吴缅清的意思。 “看完了,谦珏的感觉,汉末就是一个群雄争霸的年代,各路英雄施展自身的本领,在乱世之中谋得一席之地,那是一个成王败寇的年代,颇有些你方唱罢我登台的味道。” “好一个你方唱罢我登台,谦珏,我是第一次听见如此的评述,这《三国志通俗演义》之中的计谋,纷繁复杂,令人目不暇接,草船借箭、蒋干盗书、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等等计谋,已经让人耳熟能详,忠义与奸诈穿梭其中,这看书之人,有人吸取其中的忠义,有人关注其中的权谋,也有人欣赏其中的尔虞我诈,他们大都是从自身之需要出发,我甚至听说,一些暴民也开始关注这本书了。” 吴帆徽没有开口,他知道吴缅清是有所指的,任何一个长辈,都希望晚辈成为诸葛亮式的人物,忠君报国,足智多谋,羽扇纶巾间,掀起惊涛骇浪。 不过说这流寇使用了《三国志通俗演义》之中的计谋,那是抬高他们,现如今的流寇,一部分受到了《水浒传》的影响倒是真的,那些多如牛毛的流寇首领和掌盘子,几乎个个都有绰号,其实也是跟着《水浒传》里面那些草莽英雄学习的。 少不看水浒,老不看三国,吴帆徽很清楚,吴缅清是不会让他看《水浒传》的。 “谦珏,前两天我刚刚去过县衙,听闻周遭闹得很厉害,到处都是暴民,特别是北方的葭州、神木和府谷一带,州衙和县衙都难以应对了,你要是出去游历,一定要注意啊。。。” 吴缅清说完之后,已经思索清楚的吴帆徽开口了。 “族长,官府称呼这些暴民为流寇,谦珏也听闻流寇闹得愈发的厉害了,谦珏认为,流寇既然能够在府谷、神木和葭州一带大闹,到时候同样能够在米脂县兴风作浪,剿灭流寇、维护地方安宁,本应该是官府的事情,可实际情况并非如此,乡绅富户,包括士大夫家族,若是没有足够的力量,是难以保全自身的,吴氏家族也难以置身事外,崇祯元年,澄城县爆发了农民暴乱,甚至斩杀了知县张斗耀大人,可见他们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谦珏招募了诸多的护院,最终之目的,也就是要维护吴氏家族之利益,谦珏可不敢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到县衙,若是那样,出现乱局之时刻,后悔都来不及。” 吴缅清看着吴帆徽,半响才开口说话。 “谦珏,你能够看到如此之深远,我很是欣慰,吴氏家族延绵几百年,也遭遇到不少的风波,都是挺过来了,有一件事情,家族祖先是决不能够做的,那就是造反,不管任何时候,都不能够和官府对着干,民不与官斗,一旦背负了造反之名声,家族几百年的清誉,就毁于一旦了。。。” 吴缅清终于将内心的担忧说出来。 其实他这样说也有道理,主要还是李勇等人的身份太过于特殊,平日里安分还好说,万一闹出什么事情来,有心之人追查李勇等人的来历,那就会惹出巨大的麻烦,这样的麻烦可不是吴氏家族能够摆平的。 当然吴帆徽或许有能力摆平这件事情,但这总归是麻烦。 “族长的担忧,谦珏记住了,谦珏既是吴氏家族之子弟,就要维护家族之清誉,更是要维护家族之安稳,该如何做事情,谦珏会考虑周全的,请族长放心。” “好吧,其实我对你是放心的,否则也不会和你说这些事情,前段时间你到马鞍山村去看过,我想护院的人数已经不少,继续留在十里铺镇,地方太小,能够迁移到马鞍山村,也是不错的选择,等到你游历回来之后,应该要考虑这件事情了。” 离开了祠堂,吴帆徽没有直接到十里铺镇,尽管出发的时间迫在眉睫。 回到家里,吴庆超与王和翠在堂屋,看样子是在等候他回家。 “谦珏,明日你就要出去游历,也不知道是多长的时间,一定要早些回家。” “徽儿,娘不能够阻止你出去游历,不过你年纪小,出门一定要注意安全,要是遇见什么麻烦了,就早些回家。” “爹,娘,孩儿记住了,孩儿不会游历太长的时间,距离乡试也就是大半年的时间,孩儿是绝不会耽误乡试的。” 吴帆徽不愿意多说游历的事情,很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琴声从旁边传来的时候,吴帆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的微笑,吴明丽、吴明芳和李佳翠学习很刻苦,进步很快,他和琴师谈及到两个妹妹的时候,琴师都是赞不绝口,说是教授了这么多的学员,吴明芳和吴明丽是进步最快的,尽管说琴师可能有夸大的成份,吴帆徽还是很高兴的,毕竟从琴声之中,能够明显感觉到几个小姑娘的进步。 琴声停止了,屋子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和敲门声。 吴明丽、吴明芳和李佳翠进入了屋子。 “哥哥,你后天就要出门了,娘一直都很担心,你可要早些回家。” “哥哥,要是有好的文武七弦琴,我也想要。” 李佳翠没有开口,看了看吴帆徽之后,低下头。 吴明丽的年纪大一些,已经十三岁,吴帆徽听到爹娘商议,怕是也要考虑其亲事了,吴明芳毕竟年纪小一些,想到的还是文武七弦琴,至于说李佳翠,因为身份不一样,是不会轻易开口说话的。 “我出门游历的事情,你们不要担心,好好学琴,这一次我不会出门很远,小妹,文武七弦琴的事情我记下了,到西安府城参加乡试之后,我会送给你一台好的文武七弦琴,你们可要记得,回来之后,我会看你们是不是有进步。” “哥哥,你光是考我们也不行,到时候你也要弹给我们听。” 吴帆徽看着吴明芳,哭笑不得,他怎么可能去学习什么文武七弦琴和古筝。 第一百零四章 出发 戴能祥记的账很清楚,两个多月的时间过去,消耗粮食十九石,白银四百两左右,剩下的家底更是清楚,四十七石粮食,八千一百两白银,三匹土谷浑马,二十九匹蒙古马,八匹西南马,八张弓箭,而从二月开始,每月预计消耗粮食十六石,白银三百两左右。 应该说白银尚没有多大的问题,但粮食明显不足,而且开年之后,每石粮食的价格已经攀升到十两白银左右,而且很难大量购买,延安府各地都是风声鹤唳,商贾不愿意大规模经营粮食,若是吴帆徽真的缺粮,还真的需要耗费气力找寻。 人数的规模不可能永远保持一百人,这一百人也不敢保证是不是有伤亡,所以钱粮的需求会逐渐增加,延安府各地连年的灾荒,土地里面几乎获取不到什么收成,依靠种地来维持更是不大可能,而且穿越一年多时间的吴帆徽已经了解到,就算是贫瘠的米脂县,土地兼并的情况也是非常严重的,包括吴氏家族,拥有的土地都是上百顷,就更不用说实力更加雄厚的贺氏家族,老百姓实际上没有多少的土地,但依旧要承担赋税,从某种程度上面说,这是官府逼着老百姓造反。 正月二十八,十里铺镇。 “此番出征的八十一人,分为两队,第一队十人,由李勇率领,刘方恒协助,全部骑乘战马,佩戴弓箭,今日就出发,沿途侦查情况,且将侦查到的情报第一时间禀报,第二队七十一人,由马继刚负责,孙凯林协助,根据第一队获取到的情报,以最快的速度行军。” “战斗厮杀是不是顺利,关键在于第一队侦查到的情报,马继刚和刘方恒等人前期已经倾力侦查,获取到很多有价值的情报,本次的侦查,需要细化这些情报,特别是需要侦查到张妙手与贺双全的详细情况,包括他们驻扎的山坳的具体地形,他们的老营在什么地方,他们的麾下大致有多少人,有战斗力的多少人、分布在什么地方等等。” “第一队的十人,实际上就是斥候,斥候的作用和重要性,我不想多说,你们都是清楚的,我就是一句话,斥候甚至能够直接决定战斗的胜败。” “抓舌头是斥候最好的侦查方式,你们只要能够抓住张妙手与贺双全麾下的心腹,就能够获知大部分的情报,依照你们的能力,是一定能够做到的。” “米脂县距离葭州的路程是一百一十四里地,这是指米脂县城到葭州州城的距离,我们从十里铺出发,到葭州州城的距离为一百二十一里地,张妙手在葭州州城东南面,其驻扎的地方,小地名为落霞坳,距离葭州州城约四十多里地,贺双全在葭州州城的西面,其驻扎的地方小地名为上板梁子,距离葭州州城大约五十多里地。” “这几与李勇、戴能祥仔细计算过,大致测算出来距离,我们从十里铺出发,距离落霞坳八十多里地左右,距离上板梁子一百三十里地左右。” “我们第一个目标是张妙手,彻底解决张妙手之后,转头对付贺双全,也就是说,我们需要急行军八十多里地,在张妙手毫无准备的情况之下发动进攻,在最短的时间之内获取胜利,我们不能够让张妙手有所察觉,我们更不能够小看那些流民和饥民,他们虽然没有什么战斗力,可一旦他们涌上来围过来,我们不好应对。” “明日之内,第一队必须获取到张妙手的详细情况,这样能够保证我们确定出来详细的作战计划,李勇,你们的任务很重,但不管想什么办法,都必须完成。” “我们进攻的时间确定在夜间,这样有利于我们以最快的速度结束战斗,也能够防止张妙手和他麾下能够厮杀的军士逃脱,更有可能不惊动他们的营地。” “明日卯时开始行军,第二队的七十一人,分为三批次出发,分别由马继刚、孙凯林和我率领,第一批次二十人,第二批次二十人,第三批次三十一人,免得引发特别的关注,三批次的兄弟,会和的地点在碎金镇,明日午时之前,三批次的兄弟必须在碎金镇会和。” “后日的卯时,所有兄弟都要进入到葭州地域之内,至于我们隐藏和歇息的地方,就是第一队必须完成的侦查任务之一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吴帆徽逐个看向李勇等人。 “最近我听到了下面兄弟的一些传闻,说我们类似于流寇,听到这样的传闻,我没有感觉到奇怪,也没有追究谁的责任,的确,目前兄弟们无名无份,甚至连吴氏家族正式的护院都算不上,毕竟我们需要警惕县衙的注意。” “不过若是有人将自身等同于流寇,言行上面没有了任何的顾忌,甚至违背我们确定下来的诸多规矩,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你们也可以放心,名分的事情,我一直都在考虑,不要多长的时间,结果就可以出来了。” 说到这里,吴帆徽停顿了一会的时间,让李勇等人牢记。 “好了,诸位兄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以询问。” 沉默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李勇开口了。 “少爷,属下率领的第一队,今日午时出发,明日午时刘方恒在碎金镇等候,戌时有兄弟给少爷禀报进入葭州之后,歇息的地方,后日的卯时,属下会在兄弟们落脚的地方等候。” 吴帆徽微微点头。 “也好,不过你记住,斥候侦查的重点,还是张妙手的所有情况,我计划的是两天时间行军,其实若是以最快速度行军,八十多里地,一天时间完全可以抵达,不过那样斥候无法侦查到详细的情报,所以兄弟们进入到葭州所辖的地方之后,会有大半天歇息的时间,在这段时间之内,我们就要根据斥候侦察到的详细情报,确定夜间作战的所有部署。” “作战必须在二月初一子时到丑时的时间之内铺开,我们有八十一人,声势不小,若是在葭州境内停留太长的时间,张妙手与贺双全肯定会察觉,他们可不是傻子,等着我们去进攻,一旦我们的行踪暴露,要么就是与张妙手面对面厮杀,要么就是张妙手迅速逃离。” “时间的把握方面,需要特别注意。” “在这里,我郑重告诫诸位兄弟,军令如山倒,不管是谁,必须要服从命令,若是有人违背军令,可能导致兄弟们暴露行踪,甚至是可能影响到我们的作战部署,那么你们可以当机立断,毫不犹豫的行军法。” “有些话,你们不好意思说,但必须要说,要不断的告诫兄弟们,哪些事情可以做,哪些事情不能够做,这样才是真正的爱护兄弟,也才是真正的兄弟,等到有人违背了命令,破坏了规矩,到那个时候,说什么都晚了。” “我早就说过,不管兄弟们以前做过什么,既然跟着我了,既往不咎,以前所有的麻烦,我替你们背着,哪怕是朝廷要追究,那也不行,但兄弟们必须要听我的号令,服从我定下的规矩,做不到这点,我们就不是兄弟。” 吴帆徽说的很严厉,李勇等人禁不住低下头,这段时间,他一再告诫后来的四十七名兄弟,必须要严格遵守规矩,绝不能够有丝毫的逾越,但刘方恒有些不好意思开口,总觉得这些兄弟在外面吃苦了,对他们过于严苛不忍心,吴帆徽知道这个情况之后,严厉的告诫过。 李勇也知道,这些兄弟散落在忻州、马邑和山阴等地的时候,从事的不是什么好的勾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这个过程之中,沾惹一些不好的习气也是有可能的,必须要严肃的告诫,更需要严格的管理。 众人都去准备了,戴能祥留下了。 “戴能祥,护卫钱粮就靠留在家中的二十名兄弟了,十里铺是我们的大本营,不能够出现丝毫的问题,在我们回来之前,任何人都不得擅自进入存放钱粮的院落,否则杀无赦,二十个兄弟分为四个小队,昼夜巡逻,观察周围的一切动静,这就要辛苦你和兄弟们。” “少爷,属下一定收好钱粮,少爷和兄弟们在外厮杀,属下祝少爷大获全胜。” 午时,李勇带着刘方恒等九人秘密从十里铺出发,前往葭州而去。 吴帆徽没有相送。 正月二十九日,卯时,马继刚率领十九人从十里铺出发,卯时一刻,孙凯林率领十九人从十里铺出发,卯时二刻,吴帆徽率领三十人从十里铺出发。 上马的时候,吴帆徽回头看看精神饱满的众人,看看十里铺的屋子,他知道,回来之后,兄弟们就要搬迁到马鞍山村去了,只是不知道一百个兄弟,是不是能够全部都跟随前往马鞍山村,不知道此番的厮杀,究竟会有多大的收获。 嘉着马腹,朝着官道而去的时候,吴帆徽没有再回头。 吴帆徽没有发现,距离官道不远的一处山坡之上,吴氏家族的管家正在默默看着这一切。 第一百零五章 精准 天气很好,天空之中的太阳,照的人身体暖洋洋的,尽管是正月末,但太阳已经有了一定的威力,能够让人感觉到些许的燥热了。 山坳之中,吴帆徽低头看着地图,李勇则在一边详细禀报情况。 “。。。昨日午时,属下和兄弟们擒获了张妙手手下的两人,得知张妙手已经有前往神木和府谷等地的打算,其老营开始了收拾,钱粮等物资都准备装上马车。” “落霞坳的地形颇有些特殊,大小的出口有六道之多,山坳里面也分为了内外两个山谷,外面山谷的地势比较险峻,其中有沟壑以及小的丘陵,里面的山谷地势则较为平坦。” “张妙手将老营安扎在里面的山谷,营地则安扎在外面的山谷,如此就算是遭遇到进攻,进攻之人也需要耗费气力,拿下外面山谷之中的营地,等到进攻之人进入里面山谷,张妙手早就离开了。” “落霞坳里面的六条通道,其中五条在外面的山谷,里面山谷只有一条通道,且张妙手安排了专人,时刻驻守这条通道,防止意外发生,保证撤离之时一切安全。” “昨日酉时,属下和王宝福等兄弟,潜伏到落霞坳入口以及里面山谷通道附近观察,落霞坳入口在山岭中间,并排两匹战马可以进出,入口处有人守卫,落霞坳里面山谷唯一的通道,在入口的背面,入口与通道相聚近十里地,若是有人从通道撤离,外面山谷之人根本无从之下。” “通道外面有伪装,不仅栽种了一些树木,而且还有一些石块散落其中,通道入口之处有白天黑夜有专人守卫,白天无人能够靠近,会被察觉,唯有夜间可以进攻。” “盘踞在老营的军士,有一百五十人左右,原来妇孺亦在老营,不过张妙手大概是准备撤离葭州,两日之前将妇孺迁往前面山谷的营地之中,外面山谷的营地,有近三千人,张妙手对老营的防守相当严格,外面山谷营地之中的人,绝不准进入里面的山谷,否则杀无赦。” “张妙手本人时刻都在老营,外面营地的管理,由他信任的手下出面,因为前来投奔的流民和饥民人数不断增加,张妙手已经有些不耐烦,此番准备前往神木和府谷等地,也有抛弃部分年老体弱流民和饥民的想法。” “落霞坳里面,属下没有敢进入,避免打草惊蛇,具体的地形尚不知道,不过根据舌头的描述,绘制出来了草图,外面山谷与里面山谷相聚大约三里地,只有一条通道,而且较为狭窄,大队人马进出很耗费时间,这条通道同样严格把手,不仅进出口有人,而且山谷上方也有人巡逻。” 。。。 吴帆徽听的很仔细,李勇说完之后,他马上开口。 “昨日就抓到了两个舌头,一天多时间过去,难道没有引发张妙手的注意和怀疑。” “不会,这两人虽然是张妙手的心腹,但肩负的任务是探路,张妙手担心从葭州前往神木等地的时候,遭遇到贺双全的算计,所以派遣好几拨人,分几个方向去侦查。” 吴帆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看来张妙手很谨慎啊,想必劫掠的钱财不少,居然还担心贺双全趁火打劫。” 李勇有些忍不住了,上次在洛川的时候,斩杀不沾泥张存孟,获取到大量的钱粮,他一直有些不明白,难不成不沾泥劫掠的那些乡绅富户,个个都是腰缠万贯,吴帆徽判断张妙手劫掠了更多的钱财,那么这些钱财究竟从何而来。 “少爷,属下觉得,张妙手怕是没有那么多的钱粮。” 吴帆徽微微叹了一口气,若不是亲眼看见那四个檀木箱子里面的金银珠宝,他也不会相信,历史没有骗人,明末土地高度兼并,士绅富户疯狂剥削佃户和农户,他们或者因为有功名,不用缴纳多少的赋税,或者因为官商勾结,赚取了大量的钱财,士绅富户是富庶的,老百姓却是赤贫的,现如今赤贫的老百姓造反了,这些士绅富户平日里集聚的钱财,被劫掠一空,而本地造反的百姓,当然知道哪一家钱财多了。 米脂县的吴氏家族,同样属于乡绅富户之中的一员,只是比不上那些真正的士大夫家族罢了,说不定米脂县的某些百姓,就痛恨所谓的五大家族,只是不敢造反和劫掠罢了。 这里面的原因,吴帆徽不好解释,毕竟这过于的惊世骇俗,他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侃侃而谈分析士大夫和乡绅富户的财产了,岂不是被李勇等人当作了神仙。 “张妙手的钱粮肯定不少,其一,他能够承担三千多人的开销,你们可以想想,那需要多少的钱粮,寻常人根本无法承担,其二,张妙手死死守住老营,甚至将妇孺都迁到外面山谷的营地,明显是在清理和收拾钱粮的时候,不愿意外人看见,其三,张妙手派遣心腹到外面侦查,害怕遭受到贺双全的算计,这说明他在葭州的时候,肯定是大有收获,而这样的情况,贺双全是知道的,否则也不必费尽心力内讧。” “张妙手在葭州好好的,力量强大,连州衙都不敢招惹他,何必劳神费力的迁往神木或者府谷等地去,而且神木和府谷等地,流寇的数量更多,依照我的判定,张妙手是察觉到了威胁,这威胁很有可能来自于贺双全。” “落霞坳里面的两座山谷,张妙手将老营安扎在里面的山谷,这很正常,但是派遣心腹死死守住内外两个山谷之间的通道,严禁外面山谷之人到里面的山谷,张妙手本人也几乎不在外面的山谷露面,出现这样的情况,存在两种可能。” “第一个情况是张妙手劫掠的钱财数量庞大,不愿意被外人或者他不信任的人发现,这个情况前面我已经说过,第二个情况,就是张妙手对外面山谷驻扎的人,一直都怀疑,或者担心里面有官府的密探,更是担心有贺双全派遣来的人。” “流寇队伍的情况,你们都是清楚的,来者不拒,不管对方以前是什么身份,只要愿意投靠,就招致麾下,这样做能够让力量迅速的强大起来,不过鱼目混珠,张妙手这样的掌盘子,可不敢保证招募的人员之中,是不是有心怀叵测之人。” 。。。 吴帆徽的一番分析,让李勇等人彻底服气了。 吴帆徽的手,再次指向了落霞坳里面山谷的通道。 “我们从这里进入到山坳之中,这次的情况和局势对我们非常有利,张妙手人为隔绝老营与营地之间的联系,而且他正在收拾钱粮,准备到神木或者府谷去,我估计他会抛弃一部分营地之中的人,那些允许进入老营的人,才有资格跟随他撤离。” “我们进攻老营的时候,放心大胆,不必理睬外面山谷的营地,张妙手得不到驰援,这是他自己造就的局面,我们可不会感谢他。” “进攻的时间在今夜子时二刻。” “斥候负责干掉驻守通道的流寇,包括通道进口和出口的流寇,必须干净利落,不能够惊动老营的军士,我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 “干掉驻守通道的流寇之后,斥候还要抓到舌头,明确张妙手在什么地方歇息,擒贼擒王,我们首先就要干掉张妙手,如此群龙无首,接下来的战斗厮杀会顺利很多。” “进攻老营的时间定在丑时。” “进攻开始之后,厮杀要干脆,我们不需要活口,更不想让官府知道这些事情,每个兄弟都准备了黑布,进攻的时候蒙面,不要让流寇看见兄弟们真面目,我们不敢保证杀死所有的流寇,肯定会有漏网之鱼。” “张妙手不是担心贺双全吗,我们斩杀了张妙手,他那些心腹,若是运气好,从里面山谷逃到外面的山谷,一定会将这笔帐算在贺双全的头上,若是他们愿意去偷袭贺双全,那岂不是帮了我们的大忙了。” “我想这样的情况肯定会出现,张妙手的心腹,可以带着营地的人去投奔贺双全,等到贺双全接纳他们的时候,我们的机会就来了,那样我们兵不血刃,就能够连同贺双全一并收拾了。” “好了,兄弟们都去准备,时间尚早,抓紧时间歇息片刻,此地距离落霞坳不过十五里地,一个时辰之内足够抵达,戌时二刻吃饭,亥时出发,卯时二刻开始战斗厮杀。” 李勇等人,对吴帆徽已经不是佩服,而是完全的崇拜。 计划如此的周密精准,战斗厮杀还没有开始,就想到了下一步如何对付贺双全,这样的谋略,拥有之人太少。 按照吴帆徽的安排,李勇和刘方恒迅速将第一队所有兄弟召集到一起,安排作战任务,他们的职责依旧是最为重要的,要干净利落的干掉驻守通道的流寇,还要抓住舌头,弄清楚张妙手在什么地方歇息,这些都是保证战斗厮杀胜利的关键。 马继刚和孙凯林也开始了部署,他们同样需要告诫所有弟兄,将吴帆徽的要求,落到实处。 第一百零六章 大胜(1) 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落霞坳之所以被如此命名,与其地形有着直接的关系,落霞坳里面两个山谷,里面的山谷地势高于外面的山谷,当外面的山谷已经看不见落霞的时候,里面的山谷还能够看见,故而命名为落霞坳。 落霞坳周围的人户很少,没有大型的村落,这里也不是交通要道,相传百年之前,这里就是土匪集中的地方,百姓谈之色变,这个传闻口口相传到如今,导致附近的住户更加的稀少,周遭很是空旷。 张妙手选择这里做大本营,也的确是耗费了心思,官军前来围剿,他能够很快发现,要么与官军厮杀,要么从后方顺利逃脱,要知道官军可没有那么多军士围困落霞坳。 子时一刻,吴帆徽率领的八十人,全部抵达预定地方,这里距离落霞坳只有两里多地了。 因为人数众多,众人不敢继续前进,免得被驻守通道的流寇察觉。 李勇带领的兄弟,全部做好了准备。 静静的等待之中,吴帆徽的命令终于下达了。 “李勇,带着兄弟们行动。” 外面黑漆漆的,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月亮也躲入了云层之中,需要隔得很近,才能够看清楚对面有人。 蒙面的李勇站在前面,他的身后是九个蒙面之人,包括刘方恒和王宝福。 众人抱拳给吴帆徽行礼之后,扭头朝着通道的方向而去。 四周非常的安静,给人的感觉好像是时间停止了,天地之间,只能够隐隐的感觉到通道出口的方向,有着一丝微弱的光亮。 踏入到通道前面空地的那一刻,身穿黑衣的李勇,抬手做了一个动作,十人很快分为了两组,李勇亲自率领四人,包括王宝福吗,从左边的方向朝着通道出口靠近,刘方恒则带领另外的四人,从右边的方向朝着通道出口靠近。 他们全部身穿黑衣,脸上蒙着黑布,隐入到黑暗之中,根本就看不见。 子时二刻到寅时,正是人最为疲倦的时刻,若是没有什么事情,此刻都是熟睡的,就算是有什么任务,那也是昏昏欲睡,此刻驻守通道出口的流寇就是如此,他们的掌盘子张妙手,在葭州威名赫赫,谁敢来招惹,就算是守备衙门的军士,也是龟缩在州城,根本不敢朝着落霞坳这个方向多看几眼的。 既然如此,他们也不需要劳神费力的守候,带着眼睛盯着空旷的前方就可以了,其实四周黑漆漆的,能够看见什么啊。 李勇和刘方恒等人几乎同时靠着了山壁。 一左一右,他们距离通道出口大约五十米的距离。 慢慢朝着通道口移动的时候,李勇表现非常的冷静,他没有扭头看跟在身后的兄弟,众人都知道该怎么做。 距离通道口不足五米的时候,李勇已经能够看到流寇的脸了,火把的照耀之下,两个巡逻的流寇的脸是红色的。 必须要行动了,否则李勇的身影,很快就会被巡逻的流寇发现,他们必须干掉这两个巡逻的流寇,以最快的速度冲进去,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巡逻的军士。 按照李勇的理解,这里绝对不止两个流寇巡逻。 李勇举起手中弓箭的时候,右边的刘方恒也举起了手中的弓箭,两人分工明确,左边的流寇李勇负责,右边的流寇刘方恒负责,必须是一击致命,甚至不能够让流寇发出太大的声响,不要过早的惊动通道进口的其他流寇。 手微微有些颤抖,李勇屏住呼吸,对准了右边流寇的喉咙。 箭翎破空的声音同时响起,尽管声音不大,不过在这万籁俱寂的夜晚,还是有些令人心悸的,李勇和刘方恒同时射出手中的弓箭。 这是几个月训练的结果,没有扎实的基本功,没有刻苦的训练,不可能达到如此的效果。 两个流寇同时中箭,而且箭翎不偏不倚的刺穿他们的喉咙,手中的两把刀落在了地上,发出了刺耳的声响,两人都是双手唔住喉咙,痛苦的倒下,他们根本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就在弓箭射出的刹那,李勇和刘方恒已经朝着通道的进口猛扑过去,其余的兄弟跟在他们的身后,朝着通道进口冲过去,手里早就举起了钢刀。 果然还有两个流寇,站在凸起的平台下面,他们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平台上面突然看不见人了,钢刀落地的声音,让这两人有些恼火,嘴里骂骂咧咧的,该不是太疲倦了打瞌睡吧,以前也出现过这样的事情,有一次掌盘子张妙手知道了,气急之下还斩杀了一人。 这样的事情可不能够让掌盘子知道。 两人将雁翎刀插入到刀鞘,准备爬上平台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绕过平台的李勇和刘方恒等人,看见了两个正准备爬上平台去的流寇。 两个流寇也在此刻转身,他们脸色瞬间煞白,他们看见的是蒙面的黑衣人,这些人绝不是来闲逛的,平台上面的两个兄弟,怕也不是打瞌睡了。 可惜他们来不及开口呼喊,也没有逃跑的机会。 两道刀锋划过,两股鲜血喷溅出来,两颗头颅也很快滚落到地下,也不知道李勇和刘方恒用了多大的气力。 这一次甚至没有钢刀落地的声音,因为两柄雁翎刀已经插进刀鞘。 李勇看向通道的时候,大吃一惊,他没有想到这个通道如此的宽敞,接着火把的光亮,通道右边有一个临时搭建的小木屋,呼呼的鼾声从屋子里传出来,在静谧的夜晚显得那么的突兀。 李勇抬起右手做了一个动作,他身后的两个兄弟以及刘方恒身后的两个兄弟,朝着木屋的方向猛扑过去。 当这四个人走出木屋的时候,黑色的衣服上面,隐隐能够看见热气,那肯定是流寇的血喷溅上去了。 剩下的四人,开始在四周仔细的小心的搜索,他们不敢保证是不是还有人隐藏。 几分钟之后,四周还是那么安静。 李勇已经知道了情况,刚刚他们的进攻,杀死了八个流寇。 看样子守住这通道进口的,也就是八个流寇了。 李勇的任务还没有完成,这不过是开始,他还要干掉通道进口方向的流寇,不出预料的话,也应该是八个人,而且他还要带着兄弟们进入到山坳里面,抓住巡逻的舌头,问清楚张妙手究竟在什么地方歇息,当然能够询问处钱粮藏在什么地方,那就更好的。 王宝福留在了通道进口的地方,八具流寇的尸首与头颅,全部都放进了小木屋里面,李勇在小木屋里面,居然发现了两把弓箭,还有一些箭翎。 没有犹豫,李勇带着刘方恒等人,沿着通道迅速朝着进口的方向而去。 通道有些长,接近两里地,一路上李勇也是微微摇头了,看样子张妙手真的没有什么常识,通道的入口和出口距离如此之长,仅仅在进口和出口的地方安排人驻守,能够有多大的作用,若是遭遇突袭,报信之人都没有。 这其实是李勇想错了,有着他们这般身手的能够有多少人,电石火光之间就斩杀了八个流寇,换做其他人,早就惊动木屋里面的流寇了,这静谧的夜晚,随便谁开口大喊,声音都能够传的老远,何况这还是在山谷之中。 通道进口的地方就在眼前,李勇和刘方恒却停下了脚步,两个巡逻的军士手里都拿着火把,木屋就在距离他们不足十米的地方,若是不能够一并干掉这两个举着火把的流寇,势必会惊动在木屋里面的流寇。 李勇和刘方恒对视了一下,两人都是微微点头。 一块石头落在了地上,发出了响动。 两个流寇都看向了这边,其中一个流寇朝着发出声响的地方走过来,另外一个人也朝着前面走动了几步,关注这里的一切。 两支弓箭射出的时候,走在前面的流寇,朝着前方扑到,瞬间不动了,雁翎刀被扑在身下,没有发出声音,后面的流寇,仰天倒下,雁翎刀依旧握在手上,也没有发出声音。 也是在弓箭射出的刹那,李勇和刘方恒都朝着木屋的方向扑过去,动作快的惊人。 同时涌进木屋的有六人,其余三人则是紧张关注周围,看看是不是会有流寇突然出现。 木屋里面果然有六个人,全部都在呼呼大睡。 这些人在睡梦之中,就到阎王那里去报到了。 “刘方恒,你带着两个兄弟,迅速去禀报少爷,通道很宽阔,少爷可以带着兄弟们进入通道,做好一切的准备,我带着其余的五个兄弟,去抓舌头,想必通道进口的地方,必定还有其他的流寇。” 刘方恒抱拳行礼之后,带着两个兄弟,朝着出口的方向而去。 刘方恒离开之后,李勇看了看身边的五个兄弟,指着其中一人开口了。 “你守在这里,预防万一,其余人跟着我去抓舌头。” 李勇说完,丝毫没有耽误,朝着山坳之中而去,尽管迄今为止行动非常的顺利,可他的时间不多,进攻在未时开始,在这之前,他要完成吴帆徽安排布置的所有任务。 李勇的神色变得冷酷,杀人对于他来说不算什么,只要能够完成吴帆徽安排的任务,杀再多的人他也不在乎。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一百零七章 大胜(2) 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少爷,山谷里面有三排临时搭建的木屋,一共十五间房子,张妙手在第二排中间的木屋里面,正好处于中间的位置,屋子里面只有张妙手一人,三排木屋相互之间不超过一米的距离,其余的十四间木屋里面,都是十人,巡逻的四个流寇,已经被我们斩杀,木屋里面应该还有一百三十七人,张妙手左右两件木屋里面,歇息的是他最为信任的手下,负责护卫他的安全,木屋距离通道两里地,在山谷的东南方向。。。” 临时绘制出来的图非常的简陋,但这已经很不错了。 李勇和刘方恒等人,在一刻钟左右的时间,斩杀了二十名流寇,自身无一损伤,更是没有暴露行踪,圆满的完成了任务,这预示着此番的厮杀,会非常顺利。 “好,进攻马上开始,我估计流寇巡逻的时间是固定的,不会整晚就是四个流寇巡逻,他们会换班,我们不知道他们换班的具体时间,若是等到他们发觉不对,那就来不及了,流寇有一百三十七人,数量远在我们之上,所以我们进攻的重点,就是第二排的木屋,至于说第一排和第三排木屋里面的流寇,暂时不用重点进攻,我还希望张妙手的心腹逃离一些,那样贺双全才会有麻烦。” “通道的入口处,留下五人把手,凡是有逃往此地的流寇,杀无赦。” “李勇,刘方恒,斩杀张妙手依旧是你们的任务,进攻开始的时候,你们直接扑向第二排中间的木屋,不要管其他的流寇。” “马继刚,你带着三十二个兄弟,从第二排木屋的左边发起进攻,进攻的重点是第二排木屋第二间屋子里面的流寇,孙凯林,你带着三十二兄弟,包括我,从第二排木屋的右边发起进攻,你们进攻的重点同样是第二间木屋里面的流寇,这二十人是张妙手的绝对心腹,也是整个流寇队伍的中坚,斩杀了他们,战斗厮杀基本结束。” “李勇,你们的任务依旧是最关键的,只要斩杀了张妙手,流寇群龙无首,必定四散而逃,你们记住,不要给张妙手丝毫活命的机会,哪怕他是三头六臂。” “厮杀快要结束的时候,马继刚带领二十名弟兄,牢牢守住外面山谷通往里面山谷的通道,有人朝着里面的山谷而来,予以斩杀。” 。。。 吴帆徽刚刚安排完毕,李勇马上开口。 “少爷,您不能够参与到厮杀之中,兄弟们一定会尽力,按照您的部署厮杀的,兄弟们也一定能获得胜利,少爷是属下和兄弟们的依靠,少爷若是参与到厮杀之中,会让兄弟们牵挂,少爷还是留在通道进口。” “属下还有建议,驻守通道进口的地方,安排十五名兄弟,属下觉得,一些流寇逃离的时候,怕是会从这里,除非他们遭遇到斩杀,才会朝着外面山谷的方向而去,所以通道的入口,必须多安排一些兄弟,参与进攻的有五十五名兄弟足够了。” 李勇说完之后,马继刚跟着开口。 “李大哥说的是,少爷不能够参与到厮杀之中。” 孙凯林也开口了。 “少爷若是参与到厮杀之中,属下就要时时刻刻跟随在少爷的身边,怕是难以全力斩杀流寇了,李大哥说的对,少爷还是留在山道的进口处。” 刘方恒也准备开口的时候,吴帆徽抬手了。 “也好,我就在通道的入口处,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吴帆徽有自知之明,论厮杀的能力,他绝不能够与李勇等人比较,尽管他训练了如此长的时间,可人家时时刻刻都在训练,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这一次的进攻至关重要,必须保证斩杀张妙手,他若是参与其中,怕是真的会成为累赘。 再说志向远大的他,也不愿意在阴沟里面翻船,要是在厮杀的过程之中,冷不丁的遭遇一刀,那就什么都不要想了,毕竟他是李勇等人的主心骨,是吴氏家族的主心骨,更是家人的主心骨。 目送李勇等人离开,吴帆徽回到了山道的入口处,留下的十五人,纷纷开口,请求他站到后面去,不要站在入口的最前面,吴帆徽无奈的摇头,走到了后面,他的身边还跟着两个兄弟,警惕的看着四周的一切。 吴帆徽知道,此次战斗厮杀,他的任务基本完成,接下来就是静候战果了,至于说后面的筹谋,还要看看此番战斗的情况,刀剑无情,他的心里也是悬着的,不知道有多少的兄弟受伤,也不知道会有多少的兄弟阵亡。 一刻钟之后,山谷的东南方向传来了喊声和刀剑相撞的声音,声势有些大,站在通道的入口处,能够看见亮起来的火光。 吴帆徽的脸色很是平静,丝毫没有表露出来紧张,但是他的双拳紧握,手心里面已经有了不少的汗水,其余的十五人,紧张的看着东南方向,脸色微微有些白。 “不用紧张,收好通道入口,李勇和兄弟们一定能够获胜。” 不到十分钟,几个黑影朝着通道入口的方向而来。 弓箭在瞬间射出,此起彼伏的惨叫声瞬间出现,几个黑影全部倒下。 跟着这些黑影后面的人,看见了前面额一幕,有三个黑影依旧朝着前面冲,又一轮的弓箭射出,三个黑影同样惨叫着倒下,后面更多的黑影掉头离开。 吴帆徽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知道,李勇等人成功了。 有流寇朝着山道入口的方向逃离,就说明李勇和兄弟们获取了胜利,流寇已经开始夺路而逃,失去了抵杭的勇气,这更是表明张妙手被斩杀,流寇群龙无首,丧失了斗志。 应该说在人数上面,流寇占据有绝对的优势,若是群起反抗,厮杀还会异常的激烈,李勇等人从通道入口离开,尚不足两刻钟的时间,就出现了逃往的流寇,这动作是何其的迅速。 擒贼擒王,李勇贯彻了这个作战思路,且吴帆徽可以肯定,张妙手麾下最为器重的心腹,或者能够指挥这些人的流寇小头目被斩杀,其余的流寇发现情况不对,选择了逃离。 反正流寇习惯性的喜欢逃离,稍有风吹草动,他们就如同受惊的兔子。 至于说外面山谷的流寇,是不是会冲进里面的山谷,吴帆徽相信没有这种可能性,张妙手被斩杀了,其麾下最为精锐的心腹被斩杀了,流寇已经失去了掌盘子,成为了一盘散沙,乌合之众,吴帆徽若是心狠,指挥兄弟们杀向外面的山谷,怕是那些流寇哭爹喊娘的逃离。 没有必要这样做,外面营地里面,绝大部分都是流民和饥民,杀死他们没有意义,吴帆徽不是官吏,暂时没有必要考虑向朝廷邀功,当然吴帆徽也不会可怜这些流民和饥民,不是他不想,而是他没有这样的能力。 一个时辰之后,山谷里面安静下来。 脸上带着血渍的李勇、孙凯林和刘方恒等人,出现在通道入口处。 李勇的手里提着一个布袋子,布袋子的下面还在滴着鲜血。 “禀报少爷,杀死了张妙手,他的首级就在这个布袋子里面,张妙手左右两间木屋里面额流寇,一个都没有逃脱。” “第一排木屋里面的流寇,大部分都逃走了,第二排木屋和第三排木屋里面的流寇,大部分都被斩杀,马继刚率领十九个兄弟,已经控制了山谷之间的通道。。。” “弟兄们的情况如何,伤亡如何。” “兄弟们走了四个,还有三个重伤。。。” 吴帆徽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计划如此之精密,都出现了伤亡,在他看来伤亡是不小的,毕竟这一百人,都是精锐之士,包括马三立。 “少爷,伤亡都是在流寇一起进攻的时候出现的,属下举起了张妙手的人头,才有不少的流寇转身逃走,要不然伤亡会更多。” “知道了,兄弟们厮杀辛苦了,就在山谷里面好好歇息一阵子,天亮之后处理其他的事情,伤亡的兄弟,就地掩埋吧,记住他们掩埋的地方,今后我们要来拜祭,被斩杀的流寇,也一并埋了。” 吴帆徽说完之后,朝着木屋的方向走去。 李勇连忙开口。 “少爷,兄弟们还在找寻逃走的流寇,木屋那边不安全,还是等到天亮之后过去吧。” 吴帆徽扭头看了看李勇。 “兄弟们性命都豁出去了,难道我还怕藏匿的流寇吗。” 现场的血腥,让吴帆徽脸色微微有些发白,这里比洛川县的那次厮杀,要惨烈很多了,毕竟是在山谷之中,阵亡的四个人,已经被抬到了木屋前面,吴帆徽走上前去,一一看着每一个阵亡之人,他有些恍惚,觉得这一切都不是很真实,先前还在他身边的兄弟,此刻永远阴阳两隔了,厮杀就是这么残酷。 重伤的三人,坐在木屋前面,脸色苍白,两人的胸口被化了一刀,一人的大腿上被砍了一刀,刀口已经包扎起来,但还在往外渗着鲜血。 “马上到山谷里面找寻柏叶、千针草和蒲花,越多越好,采摘之后捣碎,合着童子尿,给三个兄弟敷上,快去。。。”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一百零八章 大收获 吴帆徽有些懊恼,他居然没有想到带着随军郎中,这是重大的失误,战斗厮杀肯定会有伤亡,救治伤员是很重要的事情,很多时候因为救治不及,一些伤员含恨永远闭上眼睛,毕竟没有真正指挥过真刀真枪的战斗,还是有疏漏的地方,日后一定要总结,吸取教训了。【ㄨ】 天微微亮,应该是卯时左右,马继刚前来禀报,前面山谷的流寇,几乎都撤离了。 听到这个消息,吴帆徽的嘴角露出冷笑的神情。 李勇、马继刚、孙凯林和刘方恒等人,集聚到吴帆徽的面前。 “清理山谷的事宜,辰时开始进行,最多一天时间,就可以完成,此地距离贺双全驻扎的上板梁子,距离不到三十多里地,外面山谷的流寇,肯定是去投奔贺双全了,如此可能出现两种情况,其一是贺双全觉得奇怪,为什么张妙手的麾下,全部都投奔他去了,询问的情况之下,可能会派遣专人到落霞坳一探究竟,不过就算是贺双全派遣流寇到落霞坳,也应该是明日了,毕竟这么多的人投奔,他需要做出安排布置。” “第二种情况,那就是张妙手的心腹,将这笔帐完全算在了贺双全的头上,假意带着众多的流寇去投奔,实际上是想着动手杀死贺双全,为张妙手报仇,若是出现这等情况,应该是今夜,过了今夜,张妙手的心腹就没有机会了,相信贺双全也能够明白过来。” “出现第一种情况,对我们是不利的,毕竟我们人数不多,面对面厮杀,损失会很大,贺双全无所谓,他看重的恐怕是钱财和力量,至于说招募人马,他随时随地都可以做。” “出现第二种情况,贺双全必死无疑,我们会趁乱出击,斩杀贺双全,一旦贺双全被我们斩杀,则流寇会一哄而散,他们绝不敢和我们厮杀。” “按照我的分析,出现第二种情况的可能性最大,府谷、神木和葭州等地的流寇头目或者掌盘子,数不胜数,任何一个有些胆量的人,振臂高呼,都能够聚起一帮人,自封为掌盘子,张妙手与贺双全的心腹,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张妙手的心腹,一定认为是贺双全杀死了他们的掌盘子,所以他们必定打着复仇的旗号行动,若是能够成功,他们中间会出现新的掌盘子。” “贺双全不蠢,能够想明白这些事情,不过等到他真正明白的时候,变故怕是已经发生,骤然有一大帮人去投靠,贺双全高兴还来不及,短时间之内想不到其他的事情。” “李勇,你们第一队的兄弟,还是要辛苦一番,马上前去探查贺双全的情况,若是发现张妙手麾下的流寇,悉数去投靠贺双全了,马上回来禀报。” “马继刚,孙凯林,告诉弟兄们,清理山谷之后,抓紧时间歇息,今夜准备出击。” 辰时,清理山谷的行动开始。 一具具流寇的尸首被找到,抬到一起,一个大坑已经开始挖了,所有流寇的尸首,都会埋在一起,有人专门清点流寇尸首。 辰时一刻,搜寻山谷的人来禀报,脸上带着狂喜的神情。 绕过一道小山坡,吴帆徽的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数量众多的麻袋摆放整齐,密密麻麻,最下面还铺着枯草,麻袋的左边,是十多口木箱子,木箱子比那四口檀木箱子大很多,最大的惊喜还是来自于麻袋的右边,几十匹战马静静的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人。 麻袋的后边,是十多辆马车,看样子张妙手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准备,真的是要转移到神木或者府谷去了。 吴帆徽做梦都想不到,张妙手劫掠了这么多的钱粮,还有那些战马,基本都是蒙古马,这些战马是来之不易的,难不成张妙手真的与官军厮杀过,这应该不大可能。 很快,吴帆徽明白了,他前面的判断出现了失误,那就是有哗变的边军加入到张妙手的队伍之中,蒙古马是边军骑兵主要拥有的战马,若不是这样的情况,张妙手不可能拥有这么多的战马,也是在这个时候,吴帆徽明白张妙手的担心了,贺双全看重的主要可能不是钱粮,而是这些战马,对于流寇来说,拥有的战马越多,力量就越是强大,不仅仅可以和官军对决,还可以吞噬小股的流寇。 清理的事宜马上开始。 吴帆徽静静看着马继刚带着众人努力的清理粮食,欢天喜地的数着战马,这一刻,他内心是豪迈的,有了这些钱粮和战马,他的力量将变得无比强大,他已经有了足够的资本来扩充队伍。 午时,马继刚和孙凯林两人开始禀报山谷之中清理的情况。 找到流寇的尸首五十六具,加上通道进出口斩杀的十六个流寇,四个巡逻的流寇,以及在通道入口被射杀的八个流寇,一共是八十四名流寇的尸首,昨夜的战斗之中,还是有七十三个流寇逃离,从外面的山谷逃离。 至于说在里外山谷守卫通道的流寇,吴帆徽没有关心。 听到这个数字,吴帆徽还是倒吸一口凉气的,张妙手派遣了不少心腹出去侦查,加上驻守内外山谷通道的流寇,其麾下的心腹,接近两百人了,这些人之中,肯定是有哗变的边军,否则张妙手麾下能够战斗的流寇没有那么多。 还要经过了精确的部署,要不然强行进攻,损失一定是惨重的。 战马六十四匹,全部都是蒙古马,马车十二辆,粮食五百八十五石,木箱十六口。 弓箭五十七张,箭翎一千二百枝,雁翎刀九十二柄,长柄眉尖刀十六柄,对襟锁子甲三幅,对襟棉甲四十二幅,鸟铳十二把,通条十七根,布袋五十二幅。 此外就是一些旗帜了。 看到了弓箭、长柄眉尖刀、对襟锁子甲、对襟棉甲和鸟铳的时候,吴帆徽证实了自己的判断,的确有哗变的边军投靠张妙手,只是规模还不是很大,而对于张妙手为什么想着前往神木和府谷,真正的原因也浮出水面,张妙手肯定是看重了哗变的边军,能够大规模的吸纳这些边军,他的力量将更大的壮大,之所以会出现张妙手畏惧贺双全的说法,大概是张妙手自己想到的理由,否则麾下的流寇,不一定心甘情愿跟着到神木和府谷去。 从流寇尸首的衣服里面,清理出来一些碎银子和铜钱,这些还在清理之中。 巨大的收获,带给吴帆徽是难以言表的惊喜。 饶是他有思想准备,也想不到有如此巨大的收获,那些木箱都没有打开,用绳索紧紧的捆绑起来,这是吴帆徽立下的规矩,若是木箱在这个时候打开,里面的金银珠宝都展露出来,谁能够保证是不是有人起了贪念,随便从中抓一把,那就违反了规矩,是要遭受惩戒的。 不过忧虑也随之出现在脑海,大量哗变的边军,加入到流寇的队伍之中,促使流寇的力量空前壮大,否则依着流寇原来的力量,根本不可能从神木渡过黄河,进入到山西境内。 流寇力量的壮大,边军不断的哗变,意味着北方和中原的局势将愈发的混乱,也意味着吴帆徽必须要耗费一定的精力,保证家人和吴氏家族的安全。 吴帆徽独自一人走进了张妙手的木屋里面。 屋子里面很简陋,一张床,一个简陋的木桌,两把椅子,桌上摆着几个大碗,床上还有暗黑色的血渍,这是张妙手留下的,斩杀张妙手的是李勇,他冲进木屋的时候,张妙手刚刚从床上爬起来,还没有来得及拿起床边的雁翎刀,就被李勇砍翻了。 屋子里面被清理过了,兵器被搬走,其余的东西暂时没有动。 坐到木床上面的时候,吴帆徽闭上了眼睛,他试图思考张妙手的内心,其实他和张妙手没有多大的区别,迄今为止都是打劫钱财,只不过张妙手是以造反的名义,他则是以游历的名义,斩杀了张妙手,获取了大量的钱财和战马兵器等等。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这世界就是这样。 吴帆徽记得,曾经在史书上面看到,尽管中原和北方的老百姓陷入到全面的灾荒之中,可明王室的王爷,以及不少的士大夫家族,家中存粮甚至多达万石以上,李自成进攻南直隶的时候,收获巨大。 看来不管是不沾泥张存孟,还是张妙手,包括贺双全等人,没有劫掠到真正的士大夫家族,否则他们收获的粮食,绝不止这些。 毕竟是造反的初期,流寇的力量还不是那么壮大,他们对士大夫家族还是有着本能畏惧的,不敢轻易的进攻,他们面对的主要就是乡绅富户,这些乡绅富户没有士大夫家族那样富裕,但是家中存有的粮食和钱财,相对来说也不少了,若是能够多劫掠一些,收获同样是巨大的。 现如今,不沾泥张存孟和张妙手劫掠的钱财,全部都归吴帆徽所有了。 接下来还有贺双全,吴帆徽可不会放过他,贺双全拥有的钱粮,不会比张妙手少多少,甚至可能更多。 在吴帆徽看来,贺双全那里的钱粮,已经属于他了。 第一百零九章 趁乱 上板梁子,的确就是一道山梁,中间裂开了一条大缝,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山坳,山坳四周凹凹凸凸不是很平整,地势颇为险要,不熟悉路径的人轻易找不到路,攀爬更是困难,这种特殊的地形,也让这里成为了易守难攻的地方。 贺双全驻扎在山坳之中,他选择的地方,居高临下,进可攻退可守,属于山坳之中最好的地段之一,凭借着这样的地形,贺双全与官军抗衡,也抵御来自于其他方面的进攻。 与张妙手一样,贺双全的老营也在山坳之中,距离营地不是很远,相隔一道山梁,不过两边的地形大不一样,营地所处的位置地势险要,适宜于作战厮杀,老营所处的位置地势平坦,适宜于存放粮草军械,且能够迅速转移。 从营地到老营,道路险峻,最窄的地方仅仅能够容一人通过。 贺双全与张妙手属于葭州境内势力最大的两路人马,他们相互之间也会发生摩擦,但都能够控制在一定的范围之内,不至于伤经动骨。 但这一次不一样了,大量的人员涌进山坳的时候,贺双全有些猝不及防,心腹来报,说是这些人马好像都是张妙手的麾下,这让贺双全有些恼怒和气愤,以为是张妙手率领麾下的人马前来进攻了,他们双反就算是有摩擦,也不至于如此大动干戈。 不过误会很快解除,这些人马都是前来投靠的,他们说遭遇到偷袭,对方非常的厉害,掌盘子张妙手生死不明,特意来投靠贺双全,期望得到贺双全的庇护。 听到这个消息,贺双全第一感觉是高兴,异常的高兴,前来投奔的人至少有几千人,要是整合了这些力量,他贺双全的实力将彻底压倒张妙手。 贺双全派遣心腹,迅速安置这些人,天已经快黑了,想要在山坳之中安排几千人,还是有些棘手的。 山坳之中还闹哄哄的时候,贺双全找来其中几人,详细询问张妙手的情况,要说这葭州境内的力量,他是非常清楚的,不可能有人能够如此轻易打败张妙手,官军不在考虑之列,就靠着州城守备衙门的那些军士,根本不敢出动。 听闻这些偷袭之人,全部都是黑色衣服,脸上蒙着黑布,贺双全更加感觉到奇怪。 黑夜来临,贺双全也不好询问的过于详细,只能够等到来日再说,他打算询问清楚之后,明日派遣心腹去看看,有一种猜想在他的脑海里面盘旋,莫不是从北边来的那些边军,偷袭了张妙手,这些人很厉害,有些也成为了他的麾下。 贺双全内心还是蠢蠢欲动的,要是真的是边军,那他可以想办法收复这些人,毕竟张妙手还是有着很多钱粮和战马的,弄到这些钱粮战马,他将成为葭州名副其实的老大。 所有前来归顺的人都安排在营地,贺双全极其麾下的大部分心腹,则是在老营歇息。 子时,带着疑惑与希望的贺双全,迷迷糊糊之中,被营地里面嘈杂的声音惊醒。 一跃而起的贺双全,还没有完全穿好衣服,心腹脸色苍白前来禀报,营地发生厮杀和搏斗,白天投靠的张妙手的麾下,在营地里面造反,双反已经展开厮杀。 贺双全脸色铁青,他断定这是张妙手的阴谋,什么遭遇到了袭击,什么出现了黑衣人等等,一切都是假的,这就是张妙手设下的阴谋,目的就是要吞并他,张妙手心太黑了。 贺双全没有慌张,他的主要和精锐的力量都在老营,就算是营地彻底被毁掉也无所谓,反正营地里面几乎都是流民和饥民,有战斗力的人几乎没有。 老营有四百多人,其中有战斗力之人接近三百,还有部分的家眷。 贺双全迅速安排老营的五十人,前往营地去镇压,这些人有一个最为重要的任务,那就是看看张妙手是否到了营地,若是发现张妙手的踪迹,迅速禀报,他有着充足的自信,这些投奔之人他也见过,绝大部分都是流民和饥民,本来还想着近几天的时间,好好考究张妙手麾下的精锐,若是能够纳入麾下则好好对待,不行就直接驱赶,甚至杀掉。 老营的军士派遣出去之后,贺双全无法继续睡觉,他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想着天亮之后如何的应对,更是想着张妙手是不是也在营地里,张妙手此人还是有些凶悍的,有一些本事。 半个时辰过去,老营依旧能够听见营地方向传来的喊杀声。 这让贺双全有些奇怪了,难道张妙手的精锐悉数都隐藏在投奔的人之中。 一名心腹满脸惊慌的进入到屋子的时候,贺双全的心开始下沉,他知道情况不妙。 果然,心腹禀报说,营地的人已经开始朝着老营的方向进攻了。 贺双全的脸色瞬间发白,他绝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形,营地里的人根本没有什么战斗力,以前自己派遣十余人就能够管理好,现如今派去了五十人,居然没有能够镇压下来。 难道张妙手真的下了本钱,将身边所有的精锐都派遣来了。 贺双全不敢犹豫了,他决定亲自率领两百的军士前往谷口,不管怎么说都要守住谷口,防止有人冲进老营,这里可是钱粮器械囤聚的地方,若是被营地里面的人冲进来,那就真的无法收拾了。 谷口最窄的地方,仅仅能够容身一个人通过,奔向谷口的贺双全,尽管脸色铁青,但内心还是平稳的,他不相信有人能够冲过谷口最为狭窄的地方。 可惜贺双全想错了,他根本没有想到那些哗变之人采取的手段,这些人押解着被擒获的他的心腹,走在最前面,让守卫的军士无从下手,趁着守卫军士发愣的时候,押解之人动手了,居然有人射出了弓箭,突破了最为狭窄的地方。 那些被擒获的军士,失去了作用,很快被毫不留情的杀死,不管他们如何的哀求也没有作用,他们临死都不明白,平日里看起来温顺的流民和饥民,怎么会突然变得残暴异常。 不要说这些被斩杀的心腹,就连贺双全,都不会明白,残暴的氛围是能够传染的,那些平日里看起来温顺的流民和饥民,一旦被某种力量挑唆了,他们将变成毫无控制能力的野兽。 营地出现的变化,更是超乎了贺双全的想象,有人在营地里面怂恿,说是贺双全等人让众人去拼命,劫掠到钱财,吃香的喝辣的,却不让众人吃饱饭,这是拿着兄弟们的性命在享受,反驳之人早就被挑唆之人杀死,而贺双全派遣来的五十人,几乎没有抵抗多少的时间,绝大部分就被杀死,剩下被当作挡箭牌,朝着老营的方向而来。 惨烈的厮杀在谷口瞬间展开。 贺双全已经参与到厮杀之中,他压根没有想到局势会变得如此,他断定张妙手就在营地里面,好在他身边的军士,还是有些战斗力的,面对涌入谷口不多的人,展开了无情的杀戮,还是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但这种优势没有维持太长的时间,涌入到谷口的人越来越多了,贺双全麾下的军士也出现了伤亡的情况。 贺双全已经退出了厮杀,他还是果断的,命令身边的心腹,迅速将守卫老营的所有人调遣到谷口来,必须死死压住那些不断涌入谷口的人,要用惨烈的杀戮让这些人害怕,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要守住老营,否则他贺双全将失去一切。 谷口已经变成了血腥之地,尸首层层叠叠的堆积,地上全部都是暗红色,擦上去脚底会沾满鲜血。 一个多时辰过去了,谷口终于要恢复平静了,进攻之人大概是被谷口的血腥吓退了,不敢继续的冲锋,贺双全麾下的精锐,损失同样是惨重的,先前的五十人全部被斩杀,此刻他带着剩下的两百余人,经过在谷口一个多时辰的厮杀,剩下的最多还有一百多人,死于厮杀之中的估计也超过百人了。 谷口被火把照亮,贺双全的眼睛已经变红,他绝对想不到损失会如此的惨重,营地里面本来有两千多人,加上张妙手麾下近三千人投奔,不大的营地有了五千多人,要是这些人全部都朝着老营的方向冲击,贺双全根本无法阻挡。 就在贺双全怒骂张妙手的时候,他的背后出现了马蹄声。 贺双全猛地回头,看见了令他恐惧的一幕,一帮穿着黑丝衣服、蒙面的黑衣人,骑马冲过来,当先一人手里挥舞着雁翎刀,刀锋在火把的照耀之下发出寒光。 恐惧的一幕就此定格,贺双全没有来得及举刀,甚至没有来得及开口,刀锋划过,他的头颅瞬间离开了身体,头颅落地的时候,鲜血喷溅出来。 谷口附近的军士,被这一幕吓傻了,他们不知道这些黑衣人从什么地方出来的,他们的全部精力都在应对谷口冲出来的人,没有谁想到背后会出现偷袭之人。 一些本能反抗的军士,刚刚举刀,就被毫不留情的斩杀,更多的人开始本能的后退,他们大概清楚,这些人不是他们能够抵御的。 第一百一十章 收纳 “放下武器、跪地投降归附者免死,其余杀无赦。” 清脆的声音传来的时候,绝大部分的流寇迅速放下了手中的钢刀,扑通跪在了地上,他们早就被这些黑衣人迅捷的身手和凌烈的杀气吓住了。 开口说话的自然就是吴帆徽了。 经历了这么长时间的厮杀,能够活下来的流寇,不管怎么说都是有一些本事的,就算是幸运也算是本事,战场厮杀就有某些幸运的人。 在李勇斩杀了贺双全之后,吴帆徽早就想着招募这些人了。 此番立下最大功劳的不是李勇,也不是马继刚、孙凯林和刘方恒等人,而是王宝福和王德才两人,他们跟随李勇前去侦查的时候,提出了混迹于流寇队伍之中的想法,得到了李勇的赞同,而在营地发生厮杀之后,正是两人到处点火,将众人的仇恨点燃,矛头一致对准了在老营的贺双全,在厮杀的过程之中,两人利用手中的弓箭,杀死了驻守谷口的流寇,让进攻老营的战斗瞬间变得胶着。 当然李勇等人也是有着巨大功劳的,他们探查清楚了通往老营的道路,斩杀了驻守老营的流寇,当然这次他们的行动迅猛,也不必担心贺双全知晓,因为贺双全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营地的暴乱方面去了。 李勇同时派遣专人从通道进入老营,观察周遭的一切,一直到厮杀进行的差不多的时候,传递了情报,吴帆徽亲自率领诸多兄弟冲入了老营。 这一场的战斗,可以说是兵不血刃,没有任何的损失。 “少爷,营地的流寇几乎全部都跑了,属下吓他们说,天亮之后贺双全一定会算账的,到时候大家都活不成,结果几乎所有人都跑了,张妙手的那些心腹,在谷口厮杀的时候,绝大部分都死了,属下和王兄也帮忙杀死了几个。” 王宝福开口的时候,吴帆徽的脸上露出了微笑,他已经做出决定,让李靖飞好好读书,让王宝福跟随在自己的身边,王宝福虽然没有什么学识,但头脑灵活,能够为他办很多事。 王德才站在王宝福的身边,没有开口说话,能够看见他的脸上,还是有表情的,至少为此次干净利落的厮杀感觉到高兴。 李勇等人早就没有任何的想法,他们觉得只要跟随在少爷的身边,就能够搞定一切的事情,进攻张妙手的战斗,少爷精确谋划,结果是大胜,至于进攻贺双全的战斗,少爷更是想到了一切,让贺双全与张妙手麾下的流寇自相残杀,让兄弟们获取了最终的好处。 跪在地上的近百人,这些人还是有战斗力的,看见谷口层层叠叠堆积的尸首,李勇等人内心就想到了,能够在惨烈的厮杀之中活下来的人,总归是不错的,少爷决定收服这些流寇,也是很好的决定。 “王宝福,从今天开始,你就跟随在我的身边。” “是,属下一定拼命做事情,不管少爷有什么吩咐,属下都要做到最好。。。” “好,我相信你,不过今后在我的身边,少说话多做事。” 天亮了,上板梁子已经平静下来,听不到什么喧嚣声了,不会有人相信,一天之前这里还驻扎着近六千人。 其实黑夜营地里面的冲突,让很多人死于非命,上百人跌落山谷摔死,四周黑灯瞎火的,相互的拥挤踩踏,也让不少人被活活的踩死或者是挤压致死,这些人绝大部分都是流民和饥民,身体本来就虚弱,骤然遭遇大变,根本没有多少应对的能力。 清理老营的事情已经开始,被吴帆徽收服的近一百人,此刻老老实实的蹲在老营中间的空地,一些人被抽到出来,搜集山洞里面的器械和粮食等等,也有几个人带路,到不远处的山洞之中,牵出来战马,拉出来马车。 李勇带着几个兄弟,正在捆绑木箱。 两个时辰的时间过去,大约是午时一刻,李勇亲自来禀报了。 “禀报少爷,粮食六百二十七石,战马二十一匹,全部都是蒙古马,马车十六辆,雁翎刀一百二十五把,弓箭四十七张,箭翎八百三十五支,长柄眉尖刀八柄,对襟棉甲十幅,鸟铳四柄,通条八根,布袋十二幅。。。” “木箱有八口,全部捆绑好了没有打开。” 吴帆徽微微点头,看样子贺双全的实力,的确比不上张妙手,不过劫掠了这么多的粮食,的确算是很不错了,要知道张妙手与贺双全两人,还是不敢直接去进攻那些士大夫家族的,他们劫掠的多是乡绅富户。 李勇说完之后,脸上露出了犹豫的神情。 “李勇,还有什么事情就全部说出来。” “是,少爷,属下在附近的山洞,发现了一百多人,大都是妇孺。。。” 吴帆徽也皱起了眉头,他们进攻张妙手的时候,那些本应该在老营的妇孺,全部被安置到营地里面,随着老营被拿下,营地的人全部逃走,可贺双全这里不一样,妇孺依旧是在老营,昨夜进攻的时候,这些妇孺肯定是躲避在山洞之中,等到外面平安之后,才会出来的。 流寇老营的妇孺,一部分是流寇的家眷,但更多的是被劫掠的女子,这里面就包括被流寇劫掠的乡绅富户家中的女人,这些女人的命运是很悲惨的,不仅仅要遭受到流寇的侮辱,还有家不能回,清誉被完全毁掉。 有明一朝,女人的清白是异常宝贵的,失去了清白,对于女孩子来说,意味着失去了一切,不仅在社会上无法抬头,就连家人都是嫌弃的,几乎没有活路。 这些妇孺的确不好处理。、杀掉是不可能的,吴帆徽绝不会那样的冷血,可带走更是不行的,吴帆徽此番是借着游历的名义,干的杀人打劫的勾当,决不能够暴露,尽管他杀的都是流寇,若是被官府知晓,还能够得到表彰,但官府可定会觊觎这些钱粮和战马,到时候吴帆徽辛苦一场,就是为他人作嫁衣了。 思来想去,吴帆徽开口了。 “留下一些钱粮,让他们自己去想办法。” 吴帆徽是被迫做出这个决定,其实他很清楚,做出这个决定,意味着这些女人老人和孩子,就是死路一条,根本活不下去。 吴帆徽说完之后,李勇跟着开口了。 “少爷,那些投降的流寇,说不定有家眷在其中的。” 吴帆徽愣了一下,他还真的没有想到这一层,刚刚投降的那些流寇,不管其是哗变边军还是农民的身份,身为贺双全的心腹,可能是携带家眷的,也可能在跟随贺双全之后,在劫掠的女人之中找到了相好,若是不问青红皂白,抛弃了这些妇孺,那么归降的流寇,嘴上什么都不敢说,内心是会留下仇恨的。 既然收服这些流寇,就要让众人归心。 李勇被吴帆徽看的有些发毛,情不自禁的低下头,他以为自己说错了,人家少爷已经做出了决定,他多嘴干什么。 “李勇,你的提醒很好,这些妇孺都留下,跟随到米脂县去,今后记住,内心想到什么就谁出来,哪怕我已经做了决定,明白了吗。” “属下明白了。” 打扫战场的事情有些麻烦,但是也得做,这是吴帆徽定下的规矩,人死之后入土为安,不管如何都是要掩埋的,不能够暴尸野外,这是对人极大的不尊重。 绝大部分投降的流寇,都被指派去做抬尸首和挖坑的事宜了,这些刚刚投降的流寇,此刻还有些发懵,他们甚至以为这个大坑可能是为自己挖的,在他们的印象里面,还没有谁会掩埋被杀之人尸首的。 不过当那些谷口的尸首,一具具被扔到坑里去的时候,这些刚刚归降的流寇明白了,人家就是掩埋尸首的,不少人脸色发白,看着这一切,他们当然不是害怕一具具的尸首,而是担心自身可能被掩埋,现在看到眼前的事情,一时间还有些恍惚。 战场基本收拾完毕,已经到了申时。 山洞里面的妇孺出来了。 投降的流寇,瞪大了眼睛,看着出来的妇孺,他们不敢开口说话,以前他们是怎么做的,还历历在目。 “你们听着,今后跟随在我的身边,就要按照规矩来,不准做的事情,谁要是做了,那就等着被砍头,不管是男人、女人、老人还是小孩,一律都要按照规矩办事,你们以前是什么身份,我不会追究,跟随我之日,过去的一切既往不咎。” “或许你们以前很是自由,做事情散漫,每日里想到的就是打打杀杀,今朝有酒今朝醉,过了今日不知道明日如何,可你们都记住,从今日开始,过去的那些陋习全部都给我抛弃掉,跟随在我身边没有散漫,有的是诸多的规矩,有的是铁的纪律,你们要是做得到,就跟随在我的身边,做不到现在就站出来走人。” 吴帆徽伸手指着那一群瑟瑟发抖的妇孺开口了。 “这里面可能有你们的家人,有你们的相好,他们都是女人、老人和小孩,你们既然是他们的依靠,就要做一个真正的男人,不过我要警告诸位,跟随在我的身边,残杀和侮辱妇孺,那是要被杀头的。” 。。。 第一百一十一章 鸟铳 吴帆徽的手里拿着一柄鸟铳。 鸟铳的长度大约为七尺,立起来比人的身体要高很多,细长的枪管估计有一米半左右。 李勇、马继刚、孙凯林和刘方恒等人,对于被缴获的战马情有独钟,看上去眼神都不一样,看见粮食眼睛里面透露出来的也是惊喜,不过他们压根没有看鸟铳,好像这东西不存在。 鸟铳在边军之中,配备很是普遍,通条和布袋是鸟铳不可少的装备,布袋里面是封好的火药和铅弹,通条则是从枪口灌入,挤压铅弹,让其发射的时候威力更大。 明朝大军作战,还是以冷兵器为主,但热兵器的作用已经凸显出来,不少历史书上面记载,都是说明朝火器如何的厉害等等,这也让吴帆徽感觉到奇怪,既然火器那么厉害,为什么作战的时候总是失败,至少撞大运也胜利一回啊。 吴帆徽实在不明白,李勇等人为什么看都不看鸟铳,于是他让李勇示范,用鸟铳开了一枪,这下他明白为什么没有谁在乎鸟铳了。 发射的过程太复杂了。 首先需要从鸟铳底部枪管和木床连接的地方灌入火药,接着需要从枪口灌进铅弹,接着还需要用通条从枪口伸进去,压牢铅弹,接着拿出火折子,点燃草纸,用草纸点燃火绳,等到火绳引燃火药,才能够发射。 以这样的发射速度,面对快速冲锋的骑兵,鸟铳和烧火棍差不多了。 难怪明军配备了大量的鸟铳,却不是满八旗的对手。 这历史书真的是害人,误人子弟,什么明军的火器威力强大啊,强大个屁,就这样的装备,还想着在战场上掌握主动,你当作战打的木头人和沙袋啊。 吴帆徽都恨不得扔掉手中的鸟铳,这玩意和几百年之后最为老式的猎枪差不多,但发射的速度和准确度,肯定比不上几百年之后最为老式的猎枪,射程不可能很远,杀伤力不可能很大,除非对方是傻子,走到距离你不远的地方,愣愣的看着你发射。 而且鸟铳和几百年之后最为老旧的猎枪比较,差距最大的地方在于发射装置,鸟铳需要火绳引燃火药,火药燃烧推出铅弹,猎枪具备底火的功能,叩响扳机就可以发射。 作战厮杀怎么可能出现此等的情形,人家可以允许你点燃火绳发射第一枪,怎么可能给你机会发射第二枪。 这鸟铳在吴帆徽的眼里,的确和废铁差不多。 但吴帆徽是穿越之人,他知道不要多长的时间,热兵器作战将彻底代替冷兵器作战,如今的欧洲,葡萄牙、荷兰以及西班牙等国,已经在开始耗费气力研制枪支,而他们研制出来的红夷大炮,一度成为明军作战的主力火器。 “李勇,这鸟铳除开发射的速度太慢,需要火绳点燃,阴雨天气没有任何的作用,还有其他的缺点吗。” “少爷,鸟铳的问题太多了,发射的次数多了,枪管热了,必须要停止发射,要不然就会炸膛,还没有等到你进攻别人,自个儿先倒下了,属下曾经亲眼看见军士发射鸟铳,枪膛直接爆炸,发生之人惨叫着倒在了地上,还有一点,就是鸟铳发射的铅弹,威力根本比不上弓箭和弓弩,稍微远一些就没有作用了。” “我记得几百年前,太祖皇帝就用过火器的,怎么如今鸟铳还是这等样子。” “少爷,太祖皇帝的事情属下实在不知道,要说这鸟铳算好的,炸膛的情况不多见,要是以前的火绳枪,不知道有多少炸膛的,军士甚至都不敢用了。” 吴帆徽只能够摇头,看来明朝火器还处于低级阶段,这也不奇怪,尽管几年之后,南京户部右侍郎毕懋康发明了燧发枪,可真正依靠扣动扳机作战的步枪,还在近两百年之后才真正的诞生,毕懋康发明燧发枪之后,朝廷拿不出来银子专门研制,更是无法改进,让这一先进的技术被搁置,后来的清朝,更是全面禁止研制燧发枪,他们害怕老百姓拥有了火器造反。 再往后,欧洲研制出来先进的火炮、舰船,以及发射速度快很多的燧发枪,用船坚利炮敲开了东方的大门,历史上无比辉煌的东方,从此就陷入到被动挨打、受尽屈辱的年代之中。 只要是中国人,几乎都都知道这一段屈辱的历史。 所以吴帆徽不会轻易放弃手中的鸟铳,他需要大规模的改进火器,尽管他不是很明白,但这个时代有人明白,只要舍得花费银子,总有人能够研制出来更加先进的火器。 吴帆徽慢慢放下了手中的鸟铳,他现在还没有实力研制火器,这玩意就是烧银子的投入,没有雄厚的财力,没有足够的权势,想都不要想。 可吴帆徽绝不会放弃对火器的研制,他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没有任何一个人有着他那样明晰的认识,只要他真正掌握的犀利的火器,他可以掌控一切。 一千二百一十二石粮食,八十五匹战马,二十八辆马车,一百零四张弓箭,九十一名投降的流寇,七十二名妇孺,还有二十四口大木箱,这就是吴帆徽此次的主要的收获了,而付出的是四人阵亡,三人重伤。 重伤的三人问题应该不是很大了,和着童子尿的捣碎的柏叶、千针草和蒲花,止血的效果是很好的,而且还能够杀死伤口的细菌,阻止炎症出现,要知道很多的军士,受伤之后不是死于创伤,而是死于后来的伤口感染和炎症。 吴帆徽没有打算在葭州停留,更不会想着前往神木和府谷等地,此次战斗的顺利,在于他精确的部署,在于流寇粗燥的战斗能力,更是在于大局势的变化。 因为后金鞑子入关,京师处于危险之中,崇祯皇帝调集大量的兵力进京勤王,直接导致了北方和中原的兵力空虚,无法抽调足够的兵力剿匪,而进京勤王的军队,特别是边军,不少的哗变,直接加入到流寇的队伍之中。 后金鞑子撤离关内之后,朝廷也开始重视流寇了,可惜的是,派遣的几任的三边总督,甚至是五省总督,都近乎于是饭桶,要么就是刚愎自用,认为流寇不堪一击,要么就是心怀仁慈,认为流寇是被迫造反,总归还是大明的子民,应该是招抚。 等到流寇的力量真正壮大起来,朝廷想着全力对付的时候,辽东的局势也开始失控。 后面的结局,历史书上面记载的非常清楚。 神木和府谷等地的流寇,尽管战斗力还不是很强,甚至可以说没有多大的战斗力,但是他们的人数不少,除非是大规模的军团,才有可能打败和剿灭他们,凭着吴帆徽手下的百十人,进入到神木和府谷,就有些找死的味道了。 收获已经不少,这促使吴帆徽下定了决心,马上撤回米脂县。 “马继刚,你带着五名弟兄,马上赶回十里铺,联系戴能祥,需要做什么事情,信函里面写的很清楚,这件事情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完成。” 吴帆徽看了看身边的李勇、孙凯林和刘方恒等人,继续说下去。 “我们回到米脂县,不能够到十里铺了,这样会引发各方的关注,甚至县衙也会插手,此番跟随我们回到米脂县的人,有一百六十多人,加上原来的九十六名兄弟,总人数达到了两百五十九人,这个规模已经不小了。” “更为关键的是一千多石粮食,八十五匹战马,以及近三十辆的马车,想要不引人注目都不可能。” “我们搬迁到马鞍山村去,你们都跟随我到过马鞍山村,村子里的地势还算是平坦,前后都有山坡,进出村子的道路也不是很多,相对来说是安全的,再说凭借着我们目前拥有的力量,还没有谁敢随便觊觎,至于说县衙,一切都由我来应对。” “在葭州休整两天到三天的时间,收拾好所有的东西,我们就出发,争取在三天之内赶回米脂县,抵达马鞍山村。” “接下来我们会稳定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必须要加紧对诸多兄弟的训练,特别是投降和归顺的九十一人,如此大规模的出动,怕是在好长时间以后了。” 安宁和稳定是每个人的愿望,谁都不希望过颠沛流离的日子,李勇等人也是这样,听到吴帆徽如此说,他们肯定是高兴的,脸上的神色也变得舒缓很多。 二月二,龙抬头。 这个日子本来的意思,是说天上管云雨的龙王会在这一天抬头,从此之后雨水就开始多起来,春耕的黄金季节也到来了。 不过崇祯三年二月初二,对于吴帆徽来说,很是特殊。 正月二十九,他率领兄弟们从米脂县出发,正月三十日夜晚,一直到二月初一,剿灭了张妙手,二月初一夜里,一直到二月初二,彻底剿灭了贺双全,收获巨大。 或许这一天真的是龙抬头的日子,吴帆徽觉得自己就是一条龙,穿越一年多的时间,终于开始抬头了。 (本书因为成绩太差,所以更新速度慢一些,已经在筹谋新书,计划本书和新书一同上传,新书写的是南宋末年的事宜,一段比较陌生的历史,但风格与写法有很大的变化,届时决定上传的时候,期盼得到读者大大的支持,请诸位放心,本书一定会坚持下去。) 第一百一十二章 建设 【播报】关注「起点读书」,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 二月初七,亥时,大队人马终于抵达马鞍山村。 马继刚和戴能祥等人已经在村子里等候。 马鞍山村几乎成为一个荒废的村落,房屋破损,土地荒芜,这里本就没有什么乡绅,原来的耆老王振贵被斩杀,里正吴庆雄被流放,失去耆老和里正的维持和庇护,村子里根本留不住人了,而且本村的小三元吴帆徽,早就搬迁到县城去,村子里的人也沾不到光,连年的灾荒让他们无法继续坚守,相继离开了村子。 戴能祥和马继刚来到马鞍山村的时候,按照吴帆徽的要求开始了动作,他们挑选了一批窑洞,有住宿的地方,也有存放钱粮的地方,他们明确村子里仅有的几栋房屋为李勇等人住宿的地方,钱粮存放的窑洞,也就在附近,至于说房屋窑洞破损的事宜,等到大队人马回来之后,自然是会整修的。 趁着黑夜,戴能祥和马继刚想办法,将所有的钱粮都运送到马鞍山村,他们很清楚,吴帆徽回来之后,不可能关心十里铺的房屋,有很多的事情需要忙碌。 天已经黑下来,马鞍山村出现了诸多的亮光,这样的情形,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出现了。 原耆老王振贵的宅子,李勇、马继刚、孙凯林和戴能祥等人,站立在院落,看着吴帆徽,院落中间是二十四口大箱子,上面捆绑的绳索全部都砍断了。 戴能祥双手颤抖,打开了一个个的木箱子。 不出预料,木箱子里面就是黄金白银珠宝,也有铜钱。 珠宝和黄金的数量不多,大部分都是白银,也有不少的铜钱。 李勇亲手将珠宝挑选出来,同时拿出了一部分的黄金,放在一边。 戴能祥手持账本,这些东西是不会入账的,至于其余的钱财,全部都要记录。 “此番大胜,收获巨大,赏赐是必须的,我看这样,李勇赏白银一百两,马继刚、孙凯林、刘方恒、戴能祥,赏白银五十两,第一队的兄弟,赏赐白银二十两,其余所有兄弟,赏赐白银十两,至于那些刚刚归顺的兄弟,每人赏白银二两。” 吴帆徽说完,戴能祥低头算账,不到一分钟就开口了。 “少爷,一共需要白银一千二百九十二两。” “知道了,就按照这个数目发放,明日就发放到位,兄弟们将这些银子存起来,今后总是有用的,李勇,今后作战如何赏赐的事宜,你也要考虑,兄弟们流血流汗了,应该得到的一文钱都不能够少。” 吴帆徽安排完毕,清理的事宜马上开始。 这一次的清理,持续了接近三个时辰的时间。 终于,戴能祥手持账本,红着眼睛进入了房间,吴帆徽正在房间里面等候。 “少爷,清理完毕。。。” 戴能祥的声音有些颤抖,不用说也是收获巨大的,吴帆徽倒是没有多少的表情,他也知道这二十四口大木箱里面,不知道是多少乡绅富户的全部家产。 “一共是四百二十两黄金,三万一千四百七十八两白银,八十万文钱,折算起来,为三万八千八百五十一两白银,加上前面剩下的八千一百两白银,合计四万六千九百五十一两白银。。。” 戴能祥说话的语速禁不止加快了,近四万七千两白银,减去明日需要赏赐的白银,还剩下四万五千六百多两白银。 戴能祥一辈子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黄金白银,岂能不激动。 “戴能祥,不对啊,我怎么没有听见有折算的珠宝。” “少爷,李大哥吩咐了,所有的珠宝都放置在一边,还有部分的黄金,这些都是少爷应该要得到的,若是少爷不要,那所有的兄弟也不敢要赏赐了。” 李勇这样做,倒不是说让吴帆徽将所有的珠宝都独吞了,这里面是有深意的,今后吴帆徽赏赐某个人,可以拿出来珠宝,更是可以拿出来黄金。 吴帆徽也明白这层意思,没有继续多说。 李勇进入屋子的时候,抱着一个不是很大的檀木箱子,显得有些吃力。 “少爷,这里面有二百七十两黄金,还有珠宝,属下要马继刚给少爷送到家里去。” “先放在这里,最近一段时间,我暂时不会回去,马鞍山村需要整修,房屋破败,一些窑洞怕是要垮塌了,明日开始,所有人参与劳作,此外田地也要种,妇孺之中,我看不少人是可以劳作的,让她们尽力种一些粮食,是不是有收成,就看老天的意思了。” 吴帆徽留在了马鞍山村,没有马上回到县城去,尽管说只有十里地。 从这一天开始,马鞍山村的模样开始出现变化,吴帆徽的要求很明确,也让众人感觉到奇怪,房屋和窑洞的外观不是很重要,关键是整修好内部,所有的兄弟,每天训练一个时辰的时间之后,马上开始整修房屋和窑洞,妇孺中间,抽调出来十人负责做饭,其余的人都去田间劳作,谷雨季节就要播种小米,提前的耕作是必须的。 二月初十,刘方恒和王德才从县城购买了四头耕牛,让田间的耕作变得容易了很多。 吴帆徽参与每天的训练,训练之余,他开始看书,此番以游历的名义出征,本来以为需要很长的时间,是知道来回也就是十天左右,他携带的书根本就没有时间看。 下半年的乡试,吴帆徽可不敢小视,尽管身为小三元,也不能够掉以轻心。 让吴帆徽欣慰的还是所有兄弟的情绪,包括妇孺,赏赐的白银全部都发下去了,这极大的鼓舞了所有人的情绪,尽管在马鞍山村,暂时不用消耗钱财,但今后肯定是有作用的。 生活方面是有着充足保证的,隔一段时间,刘方恒与王德才两人就会进入县城,购买大量的肉食和菜肴,用马车拖回来。 吃住都有了保证,日子也稳定下来,该出力的地方自然是要出力的。 时间转眼到了二月底。 吴帆徽正在屋里看书,王宝福进来禀报,说是吴氏家族的族长来了。 吴帆徽没有觉得奇怪,尽管他表现的很是隐秘,而且马鞍山村村口时刻有人守卫,寻常人不准进入,所有人住宿的窑洞以及存放钱粮的窑洞,都是相对集中的,新建的马棚距离同样不远,但阵势还是很大的。 吴帆徽走出了屋子,看见了迎面而来的族长吴缅清和管家。 “谦珏,回来应该有一段时间了,刚刚我一路走过来,看见不少人啊。” “族长,管家,快请进屋说话。” 吴帆徽没有直接回答问题。 进屋之后,管家没有坐下,而是习惯性的走出屋子,关上房门,吴帆徽也示意身边的王宝福,泡茶之后,到屋子外面去。 屋里只剩下两人的时候,吴缅清的神色变得严肃了。 “谦珏,我没有想到,你弄出了这么大的阵势,还好县城里面平静,我给出的解释,是搬迁一部分人的族人到马鞍山村,家族的护院也全部都到马鞍山村。” “谢谢族长了,谦珏这段时间较为忙碌,还没有来得及去拜见族长,马鞍山村破旧的地方太多,需要耗费气力休整,马上也要播种小麦,田地也需要整理,等到这里的事情忙的差不多了,我就回到城里去了。” 吴帆徽没有说有多少人,也没有说这些人是什么来历,吴缅清自然不会多问,该说的事情,吴帆徽自然会开口说出来的。 “谦珏,你离开的这段时间,家里一切都很好,你不用挂念,只是连续几年的时间,粮食收成都不是很好,这么大一个家族,维持有些困难。” 吴帆徽眨了眨眼,要是外人这样说话,他会毫不犹豫的开口回绝,不过吴缅清开口就不一样了,其实吴缅清如此说,就是想着试探。 “明日谦珏派人运送五十石粮食,五百两白银,这如何解释,怕是要族长操心了,谦珏不好开口说的。” 吴缅清脸上不多的肉跳动了一下。 “如此就好,有了这些钱粮,能够解决很大的问题,不过,谦珏,你还是要小心。” “谦珏知道了,族长放心,谦珏有分寸的。” 吴缅清和管家离开之后,吴帆徽皱起了眉头。 吴缅清的提醒是对的,他吴帆徽和吴氏家族,实力不是很强悍,甚至连县衙都对付不了,所以吴缅清会时常的提醒,就是避免引起官府的注意。 吴帆徽不准备造反,他要通过科举考试的道路,获取到权力,但是在真正获取权力之前,他还是需要小心的,不能够被别人特别的关注,他本就是小三元的身份,让人刮目相看了,若是表现过于的抢眼,难免会有居心叵测之人背后算计。 该注意的地方还是要注意。 天快黑的时候,吴帆徽吩咐王宝福收拾东西,他准备回到县城去了,村里的事情,不需要他时刻关注,李勇等人完全能够应对,再说大的事情基本都安排好了,接下来就是落实的事宜,他需要回家去看看父母妹妹,也看看李佳翠和李靖飞的情况怎么样了。 最令他头疼的还是婚姻的事情,看来难以躲过了。 追更的童鞋们,免费的赞赏票和起点币还有没有啊~515红包榜倒计时了,我来拉个票,求加码和赞赏票,最后冲一把! 第一百一十三章 建议 【最新播报】明天就是515,起点周年庆,福利最多的一天。除了礼包书包,这次的『515红包狂翻』肯定要看,红包哪有不抢的道理,定好闹钟昂~ 三月初五,吴帆徽回家了,从正月二十八离开,一个多月的时间,他的“游历”结束,剩下的时间,就是要在家里老老实实的读书,准备九月的乡试,因为七月初就需要从家中出发,前往西安府城,所以吴帆徽在家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就是四个月的时间。 吴庆超与王和翠根本不知道吴帆徽早就回到了米脂,在马鞍山村大半个月的时间,这也难怪,吴庆超每天都忙于帐房的事情,特别是在帐房收入五百两白银和五十石粮食之后,他是更加的忙碌,毕竟需要考虑如何的管理还这些钱粮,保证家族的正常运转。现如今的粮食金贵,每石小米价格达到十两白银,每石面粉甚至需要十二两白银了。 吴帆徽只能够是感慨这个时代信息的闭塞,对于寻常百姓来说,眼睛里面能够看到的,就是头顶上面的一片天,朝廷对他们的严格的管理,让他们被死死的管控,几乎没有出门机会,而那些能够走出去的,几乎都是有功名的读书人。 吴缅清的提醒,让吴帆徽隐隐有些担心,吴缅清能够知道马鞍山村出现的变化,知县卢为标不可能不知道,而吴缅清解释的借口,卢为标不可能完全相信,若是卢为标暗地里找麻烦刁难,吴帆徽会很为难,现如今他之时廪膳生员的身份,吴缅清也不过是举人的功名,还不能够与卢为标撕破脸皮。 卢为标如今很是倚重吴氏家族,县衙里面安排了好几个吴缅清举荐的吏员,可要知道卢为标毕竟是知县,三甲进士,也是有脾气的,若是认为吴氏家族背着他做出了很多事情,内心肯定不高兴,人家知县大人要算计吴氏家族,也是可能的。 吴帆徽必须将一切的危险的苗头,都掐死在萌芽状态。 他分析过卢为标的心理,作为天启年间的三甲进士,卢为标安排到米脂县担任知县,可谓是倒霉到家了,哪怕在北直隶或者南直隶的京畿县做县丞,日子也要舒服很多。 卢为标来到米脂县三年的时间,怕是一直都想着能够离开的,当然目前的情况之下,若是交换到神木或者府谷等地做知县,卢为标怕是要气的跳河。 投其所好任何时候都是结交人最好的办法。 在家歇息了几天,考校了李靖飞的学习,听了吴明丽、吴明芳和李佳翠弹奏的文武七弦琴以及古筝,予以了表扬之后,吴帆徽前去拜见知县卢为标了。 来到县衙,他已经是轻车熟路,在衙役的引路之下,来到大堂后面的厢房。 卢为标曾经在三堂见过他,这一次却安排在大堂后面的厢房,这里面态度的变化,吴帆徽岂能不知道,不过他有信心。 “谦珏,听闻你出去游历月余,可有什么收获。” “老师面前,学生不敢说有什么收获,只是在游历过程之中,听闻了两件事情,学生想着请教老师。” “哦,是什么事情,说来听听。” “第一件事情,学生听闻,去年底的时候,后金鞑子入关劫掠,威胁到京师了,学生很是吃惊,想着详细询问,也不好开口。” 卢为标看了看吴帆徽,没有开口说话。 “第二件事情,就是听闻皇上立皇太子了。” 卢为标的眼睛里面瞬间迸射出来光芒,皇上册立皇太子的时间不长,还没有到一个月的时间,虽说已经诏告天下,不过这延安府各地都是乱糟糟的,寻常的百姓不应该知道这些事情,吴帆徽是怎么知道的。 吴帆徽出去游历的事情,卢为标还是知道的,他也赞成其出去游历,毕竟县学的水平不行,教授吴帆徽有些吃力,还不如出去见见世面,不过卢为标知道的消息,吴帆徽没有出去游历多长的时间,很快就回到了米脂县,而且直接到了马鞍山村。 消息的真假,卢为标不是特别清楚,他一直都觉得吴帆徽不同凡响,这小子虽然只有十五岁的年龄,但是说话做事绝不是普通十五岁少年能够做到的。 “谦珏,你说的这两件事情,都是真的,这是朝中的事情,你想着请教我,我也没有什么可以说的。” “原来是这样,学生对这两件事情,有些唐突的想法,不过有些牵强,在老师面前说出来,还望老师不要责怪。” “想到什么就说。” 卢为标明显没有上心,这朝中大事,吴帆徽不过是廪膳生员,能够说出什么认识。 “这第一件事情,后金鞑子入关劫掠,学生觉得,不管后金鞑子如何威胁京师,还是进攻其他的州县,目的不过是想着劫掠一些钱财,未必真正想着进攻京城,也未必会在关内长时间的停留,到时候自然会撤离。” “谦珏听闻后金鞑子是借道蒙古,绕道进入关内的,这后金鞑子虽然骁勇,可他们在关内无根无凭,就好比是水上飘着的浮萍,没有根基,无法稳住,百姓是绝不会支持他们的,对他们恨之入骨,朝廷大军也是要围堵他们的,狠狠的打击,故而谦珏以为,后金鞑子的内心是怯懦的,他们愈是准备进攻京师,愈是显露出来内心的惊慌。” 。。。 卢为标已经瞪大了眼睛,皇上从去年十一月开始,就调集各路大军进京勤王,现在京师一带依旧是风声鹤唳,后金鞑子正月攻陷永平府城和滦州之后,京城已经是一片乱局,好在新上任的中极殿大学士、兵部尚书孙承宗稳住了局面,让京城不至于陷入到彻底混乱之中。 如此的局面,卢为标当然不会说出来,他绝对想不到,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能够如此分析。 想想这个分析也是有道理的,后金鞑子为什么刚开始选择进攻京城,后来又转而进攻永平等地,并没摆出决战京师的架势。 “至于皇上册立皇太子的事宜,谦珏以为,怕是皇上担忧京师之局势,立下皇太子,希望能够稳定局面,这是谦珏斗胆猜测。” “谦珏以为此举虽有必要,不过大可不必过于着急,后金鞑子不可能在北直隶长期逗留,他们没有依靠的根基,且他们深入到关内,没有任何的支援,粮草无非依靠劫掠获取,如此无根基之战,想必后金鞑子里面的军官也是明白的。” “学生有一个建议,很是唐突。” 卢为标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开口了。 “谦珏,你有什么建议,快点说出来。” 吴帆徽脸上没有什么吃惊的表情,反而显得有些犹豫,其实他内心已经笑开了花,自己这次送了一个大大的好处给卢为标,那么卢为标肯定是会给与回报的。 根据他掌握的历史知识,皇太极应该是在三月底率领大军就撤离关内,带着劫掠的钱财和人口,回到辽东去了,不过皇太极也出现了失误,那就是让阿巴泰率领部分的军队,占据关内的滦州、永平、迁安和遵化,这位后金最为睿智的大汗,怕也是昏头了,没有大军的支撑,没有援军,隔着山海关这座屏障,阿巴泰怎么可能守住四座城池,所以后来孙承宗率领大军,在五月的时候,顺利收复了这四座城池,阿巴泰则败逃回辽东。 若是建议卢为标给皇上写去奏折,此刻焦头烂额的崇祯皇帝,看见了这样的奏折,岂能不高兴,而事态的发展会让卢为标这份奏折愈发显得珍贵,到时候卢为标就算是不想得到提拔,怕都是不大可能的。 “学生以为,老师可以给朝廷甚至是皇上写去奏折,言后金鞑子外强中干,不敢进攻京城,且最终无法坚持,肯定会撤离关内,只要朝廷上下齐心协力,一定能够击败入侵的后金鞑子。。。” 卢为标的精神已经高度集中,吴帆徽提出建议的时候,他就在思考,京城近来的局势如何,他还不是特别清楚,但正月的时候,京城是很乱的,甚至有不少的王公贵族都想着逃离京城了,若是按照吴帆徽的分析,那么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只是皇上和朝中的诸多大人看不出来,所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自己要是这个时候写去奏折,一边分析局势,一边表明决心,万一引发了皇上或者内阁的注意,岂不是撞大运了。 想到这里,卢为标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谦珏,你的分析,我不敢苟同,不过你小小年纪,就能够有如此的想法和认识,很不简单了,我希望你好好温习功课,争取在今年乡试的时候高中。” 离开县衙的时候,吴帆徽暗暗瘪嘴,这个卢为标,又想当表子,又想立牌坊,他以为自己看不出来,其实早就动心了。 吴帆徽可以断定,卢为标一定会马上给皇上和朝廷写去奏折,而且还会很好的表明自身的决心,什么愿意前去杀敌、愿意为国捐躯等等,这等的决心表下,奏折到京城的时候,后金鞑子的大军也应该快要撤离北直隶了,而且各地勤王的军队,特别是湖广、四川等地的军队,即将抵达,到了那个时候,局面肯定出现变化。 皇上看见这样的奏折,岂能不注意。 515「起点」下红包雨了!中午12点开始每个小时抢一轮,一大波515红包就看运气了。你们都去抢,抢来的起点币继续来订阅我的章节啊! 第一百一十四章 伏笔 一个月时间过去,气候开始变得炎热,四月已经是春末夏初,气候变得逐渐炎热起来,也是很正常的,唯一不正常的是,这个冬季雨水依旧很少,可以说几乎就没有怎么下雪下雨。 三月底发生的一件事情,让延安府所辖各地的局势稍微松动了一些,那就是大量的流寇,从神木渡过了黄河,进入了山西,留在延安府各地的流寇已经不多,而且都是小股人马活动,对于府州县衙门不能够构成任何的威胁。 延安府知府,包括陕西巡抚,才不会关心流寇到山西去干什么了,只要流寇的主力离开了陕西和延安,那么他们就送了一口气,接下来该操心的是山西巡抚,山西的各级官吏,不是陕西的各级官吏了。 这种认识是非常可悲的,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一旦大明王朝的根基动摇,不管是陕西还是山西,最终都要遭遇灭顶之灾,可惜的是,这种根深蒂固的认识,一直到流寇进入京城,依旧还是存在的,只要自家暂时安全,别人家发生什么事情,不需要去考虑。 吴帆徽的确是认真在家里看书,每隔两天时间,李勇等人就会来到县城,禀报马鞍山村的情况,一切都很正常,相隔十天左右的时间,吴帆徽也会到马鞍山村去看看,让吴帆徽最放心的是,县衙没有人关注马鞍山村出现的变化,没有谁理睬马鞍山村为什么突然出现不少的人,那些试图回到村中去的庄户人家,也有专人出面让他们放弃回村,到其他地方居住。 这肯定是公关的结果,想必知县卢为标想清楚了一切,马鞍山村毕竟属于县城的门户,村子能够安静稳定下来,对于县城的稳定也是有好处的,最大的变化,就是从县城到马鞍山村,以及到十里铺镇,都变得安全,看不见任何的土匪了。 吴帆徽一直都担心城南三姑的事情,担心三姑什么时候会大着嗓门上门,为他这个小三元介绍别人家的姑娘,还好这一个月的时间过去,吴庆超与王和翠始终没有提及,好几次王和翠大概是想着提及此事,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一直到四月中旬,吴帆徽才明白其中缘由,也才真正的放心,原来是族长吴缅清出面了,告诉吴庆超与王和翠,他吴帆徽的亲事,暂时不要着急,距离乡试没有多长的时间,不要因为说亲的事情影响了学业,那样得不偿失。 一个多月平稳的日子,倒是让吴帆徽觉得不自在,有些时候他忍不住暗骂自身,不管是几百年之后,还是如今穿越了,最大的目的不就是过上安稳的日子吗,谁愿意整日里的颠沛流离,或者说脑子里总是装满大大小小的事情,做梦都在思索应对的办法。 四月中旬的最后一天,知县卢为标突然派遣衙役,找到了吴帆徽。 吴帆徽马上前往县衙,这一次他在县衙的三堂见到了卢为标。 卢为标的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笑容。 “谦珏,你来了,快坐下歇息一下。” 卢为标情绪如此之好,吴帆徽马上判断出来,看来一定是京城的局势有所缓和,而且卢为标听从了他的劝告,给朝廷写去了奏折,被皇上看到了奏折,于是有好事情降临了。 “恩师客气了,学生在恩师面前可不敢放肆。” “谦珏,你可真的是会说话,我在县衙三年时间,还从未见过如你这般突出的少年,你这小三元是名至实归,我希望你在不久的乡试高中,那时候我们同朝为官,一并为朝廷效力。” 吴帆徽这一下是真的吃惊了,卢为标不应该说出来这样的话语,就算是他吴帆徽乡试高中,得到了举人的功名,也要赶赴京城去参加会试和殿试,具体的情况如何,谁能够预料,或者卢为标说几句鼓励甚至是恭喜的话语,那都是很正常的,这样说就有些过了。 “恩师的话语让学生惶恐,学生还没有想到那些事情,学生在家认真温习功课,就是想着在乡试之中好生的发挥。” “呵呵,我说的是实话,依照你的能力,乡试、会试和殿试,都是没有问题的,一定能够高中,到时候皇上钦点一甲了,我可是要喝这杯喜酒的。” 吴帆徽是真的有些不自在了,卢为标这些话语让他越来越觉得不是滋味,倒不是说这些话语不好,谁都是爱听的,关键是卢为标是知县的身份,朝廷的七品官员,说话做事情都是很注意的,绝不会信口开河。 或许是看见吴帆徽有些不自在,卢为标转移了话题。 “谦珏,一个多月之前,你对京师局势的分析,还真的是准确,后金鞑子大部分人马已经撤出关内,各地勤王的军队大都抵达京城,看来这北直隶的局势,很快就能稳定了。” “这都是学生揣测的,京师安全了,还是皇上的运筹。” “对,对,你看我,说话都不注意了。” 卢为标或许是过于的兴奋,忍不住站起身,慢慢在屋子里踱步了。 “谦珏,今日我请你来,是告知你一件事情,我可能要离开米脂县,到京城去了。” 吴帆徽连忙站起身,稽首行礼。 “学生恭喜恩师了。” “不用,我应该感谢你。。。” 说到这里,卢为标好像想起了什么,马上制止了话语。 “你看,自此你成为县试案首,我遇见的几乎都是好事情,这米脂县的局势是平稳的,你又接连成为府试案首和院试案首,成为米脂县读书人之中的第一人,我的脸上也有光彩,上月底,困扰各地的流寇,也大都到山西去了,知府大人的心情也是大好。” 吴帆徽看了看卢为标,没有开口说话。 “谦珏,我还是那句话,好好准备乡试、会试和殿试的事宜,你的能力是不用质疑的,米脂县很多年都没有出现过两榜进士了,明年是一定会出现的。” 吴帆徽回家之后,还没有来得及思索卢为标话语之中的意思,管家来了,请他到祠堂的厢房去,族长正在等候。 吴帆徽刚刚进入厢房,管家还没有来得及关好门,吴缅清就开口了。 “谦珏,你刚刚从县衙出来吗。” “是的,知县大人说可能要离开米脂县,前往京城去了。” “不错,我也知道这件事情了,知县大人好像是升迁到詹事府,出任詹事府右春坊的从六品右赞善,这个职位被誉为清流,很是尊贵,一般是翰林院的庶吉士才能够出任的,承担的职责大多是教授太子,讲习经书,且负责接到太子的问题,我也不知道,知府大人为什么能够出任此职务,这可真是奇怪了。” 吴帆徽知道其中原因,但他绝不会点破,从卢为标升迁的那一刻开始,他与卢为标之间的交谈,就成为永久的秘密,绝不能够提及,今天卢为标的态度如此的客气,其实背后就是在暗示,有些事情不要提及了。 对于那位充满争议的崇祯皇帝,吴帆徽的感觉是啼笑皆非,不过是一篇符合心愿的奏折,就认定了卢为标是人才,直接提拔到詹事府去,这岂不是太草率了。 “谦珏,看来卢大人朝中有贵人相助,这些年我一直都不知道,还以为卢大人是不得志,才被派遣到米脂县出任知县的,能够进入詹事府,前程远大。” “族长,吴氏家族与知县大人之间的关系很好,若是知县大人将来做大官了,谦珏以为,也可以照顾到吴氏家族。” 吴缅清微微摇头。 “谦珏,可不要有那样的想法,一切都要依靠自身,卢大人到京城去了,鞭长莫及,怎么可能关注到偏远地方的吴氏家族,这家族的兴衰,还是要依靠你的。” “谦珏记住族长的嘱托了。” “嗯,卢大人亲口告知你这件事情,看来对你还是异常器重的,卢大人到京城之后,身份尊贵,很多时候是能够帮助到你的,这样的机会你一定要抓住。” 吴帆徽点点头,没有说话。 离开祠堂的时候,吴帆徽的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他和卢为标之间,今后究竟是谁帮助谁,还说不定,此次卢为标能够高升,就是他吴帆徽的功劳。 当然,短时间之内,吴氏家族是能够沾光的,相信卢为标离开米脂县的时候,肯定是有所动作的,会彰显出来吴氏家族在米脂县的地位。 吴帆徽的猜测没有错,四月底,知县卢为标召集米脂县五大家族的族长,在县衙通报米脂县相关事宜的时候,特地点名了吴氏家族,对于吴氏家族这些年支持县衙的行为予以了高度的表彰,而且还以县衙告示的方式,历数了吴氏家族的功劳。 五月初,京城吏部的官员来到米脂县宣旨,卢为标出任詹事府右春坊右赞善。 米脂县的知县暂时空缺,吏部尚未铨选到合适的人选,卢为标离开米脂县之后,米脂县大小的事宜,暂时有县丞代管。 卢为标离开米脂县的时候,吴帆徽没有去送,族长吴缅清代表吴氏家族专门去送行,这个时候,吴帆徽知道,自己不应该出面去送行,哪怕有着小三元的光环。 第一百一十五章 宽松 卢为标调离米脂县,升迁到京城,在米脂县引发了很大的震动,陕西各地知县,本就不受待见,能够升迁为从六品的州衙同知,就算是很不错了,有背景之人,谁会愿意到陕西这个贫瘠之地来,崇祯元年陕西各地出现流寇、澄城县知县张斗耀被流寇斩杀之后,诸多官吏更是谈及陕西色变,若是有人被派遣到陕西或者是辽东为官,那一定是得罪了朝中某位大人,遭受到排挤,让你到这些地方来吃苦了。 京官与地方官绝不一样,就算是京城之中某些所谓的清水衙门,就算是同一品阶的官员,京官的身份也要高贵很多,譬如说都察院正七品的监察御史,和地方上七品的知县比较,那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人家监察御史外派为官,要么就是直接到巡抚衙门,或者布政使司,要么就是到府衙,甚至可能直接被任命为正四品的知府,知县则绝无这种可能。 卢为标离开米脂县,县丞暂时代行知县之职责,这种所谓的代行职责,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县丞毕竟是八品官,而且绝大部分都是举人的功名,升任知县几无可能,所以做事情轻不得重不得,要知道地方上的关系错综复杂,各种利益关系纠缠其中,所谓在其位谋其政,名不正言不顺的事情,本来就不好做,要是出现了什么问题,县丞吃不了兜着走,肯定是要吃亏的,所以这种代行知县职责的事情,最好就是顺其自然,什么事情都不管,除非出现了非要处理的重大事情。 县丞不管事,这对于吴帆徽来说,是绝好的机会,在马鞍山村落户的所有人,在这期间全部都落实了户籍,上了小黄册,其户籍上注明是吴氏家族的护卫,或者是下人,这些人有了正式的身份,就可以出入县城了。 吴氏家族在这段时间,力量开始逐渐发展和显露,有前任知县大人的赞誉,有县衙的公告,没有人敢小看吴氏家族,县城之中的其余四大家族,除开贺氏家族的态度尚不是特别明朗,其余三大家族,毫不犹豫的朝着吴氏家族靠拢。 最为明显的变化,还是家族出面调解纠纷的事宜,这实际上就是家族的权力,谁的权力大力量大,谁就能够在调解之中做主,直接做出决定,纠纷的双方不管是服气还是不服气,都必须要遵照执行。 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之下,寻常百姓是不会到县衙去打官司的,那可能意味着破财,意味着被敲诈,县衙里面的官吏,包括衙役,可不是吃干饭的,所以平日里的纠纷,双反都是找到德高望重之人帮忙调解或者决断,这种决断或者调解,很多时候比官府的决断都有威力。 县城之内纠纷调解的事宜,以前几乎都是贺氏家族出面,现如今吴氏家族开始出面,而且县衙的态度也是微妙的,就连代行知县职责的县丞大人,好几次都说起吴氏家族调解民间纠纷的事情做的很好,为官府减轻了很多的负担,的的确确是为官府帮忙出力。 有了如此的前提,吴帆徽这段时间可没有闲着,他终于做了一件自己看来是早应该做的事情,也让内心稍微安宁了一些。 原来居住在马鞍山村吴氏家族的不少人,沦落为流民,这些人曾经朝着葭州和绥德州等方向流浪,不少人在流浪途中丧命,一部分人没有办法的情况之下,回到米脂县,当他们回到马鞍山村的时候,发现这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土地和房屋全部都归吴氏家族所有,大部分的窑洞都整修好了,地里也种下了春小麦。 这些人恳请吴帆徽收留他们,毕竟他们走投无路,若是继续做流民,那就是死路一条。 吴帆徽收留了这些人,而且将部分的土地划拨出来,让这些人负责耕种和管理,毕竟他麾下缺乏耕种土地之人,如同明太祖朱元璋制定的军户制度,吴帆徽是完全不赞同的,军人就是军人,职责是保家卫国,国家就应该承担军人的军饷,要求军人种地就是本末倒置。 吴缅清也同意吴帆徽的决定,尽管原来马鞍山村吴氏家族的那些人,都是遭遇到排斥的,祖先也有话语留下,不得让这些人认祖归宗,可这都是上百年的时间过去了,还是死死守着祖先的话语,等于死守教条,明显不合适了,而且这样做也明显是损害了吴氏家族的利益。 通过和县衙的官吏接触,吴帆徽还知道了另外的一件事情,那就是朝廷下发了《保民训要》,要求各地严格执行,这个所谓的《保民训要》,其实就是对保甲法的加强,其加强了村镇耆老和里正的权势,要求他们严格管辖村镇的户籍人口,禁止人员随意流动,总体说来,《保民训要》是对百姓更加严格的管控。 《保民训要》据说是顺天府府尹刘宗周提出来的,其提出的原因是陕西大量出现的流寇,以及后金鞑子入侵关内导致大量人员迁移,这些都导致村镇耆老和里正对人口户籍管理失控,府州县衙门更是无法弄清楚情况。 尽管没有看到《保民训要》的内容,但吴帆徽对大名鼎鼎的刘宗周却产生了不好的看法,刘宗周可谓是明末的大儒,对儒学研究有着非凡的成就,其提出的慎独观点,就算是几百年之后,还是存在不小的影响,也被证明是加强个人修养的最好理论之一。 可就是这样一个大儒,却提出了比保甲法更加严厉的《保民训要》,试图将百姓牢牢圈禁在本村本镇,试图通过《保民训要》来消除流寇,消除狼烟四起的土匪,这岂不是缘木求鱼,不可能有丝毫的效果吗。 当然目前的情况之下,想要刘宗周提出更好的办法,来解决北方的灾荒,解决流寇和土匪的问题,那也是不实际的。 因为知县尚未到任,米脂县没有强力推进《保民训要》,其实在目前的情况之下,延安所辖各地,基本都不可能推行《保民训要》,一方面大量百姓沦落为流民和饥民,不少人加入到流寇队伍之中,另外一方面,大规模的饥荒依旧在各地蔓延,没有得到丝毫的缓解,让庄户人家留在本村本镇,那就是要他们活活的饿死。 吴帆徽知道,这个《保民训要》在北方和中原等地根本就无法彻底推行下去,最终会沦落为一纸空文,不过皇上和朝廷肯定不会想到,他们拿来严格管控百姓的《保民训要》,倒是成为了府州县衙门某些人敛财的又一个工具了。 府州县衙门的户房,可以从严格管理户籍人口的角度出发,重新开始对人户的清理,一些想着解决户籍的人,通过贿赂,就可以趁着大清理的时间落户,过去所做的一切事情和历史,都随着重新落户而购销了。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令行禁止成为一句空话。 也是因为新任的知县尚未到任,吴帆徽从县衙知道了更多的事情,让他最为吃惊的还是府州县衙门巧立名目征收的多如牛毛的赋税,而这些赋税的承担者,就是贫瘠的百姓。 譬如说延安府衙,在流寇出现的时候,就开始征收了所谓的安宁费,而当朝廷派遣大军前往陕西剿灭流寇的时候,巡抚衙门接到了府州县衙门粮草告急的文书,为了解决大军的开销,设立了剿灭费。 细细算起来,各种巧立名目征收的赋税,多达十余项,且这些赋税的总额,远远超出了朝廷规定的赋税,而且各级衙门在征收赋税的时候,首先就是征缴地方确立的诸多赋税,接着才是朝廷规定的赋税,万一征收的数额不够,那就再次写奏折叫苦,说是地方上遭受了灾荒,根本就无法征收到足够的赋税,反正法不责众,各地方都是如此,朝廷也不可能惩戒某一个人。 更加可恶的是,因为陕西大规模的灾荒,朝廷实际上已经免除了不少地方的赋税,这是皇上下旨明确的,但各级衙门充耳不闻,依旧征收赋税,让走投无路的百姓,最终选择了暴动,选择了造反。 这些事情,县衙里面那些资深的吏员是知晓的,毕竟绝大部分的事情都要依靠他们做,不过这也是绝对保密的事情,不能够让百姓知道,据说澄城县知县张斗曜被流寇斩杀,也是因为强行征收赋税的事情,而且一些本不该流露出去的消息也散布出去了。 穿越快两年的时间了,吴帆徽终于知道了背后不少的东西,尽管他与前任知县卢为标之间的关系算是不错的,可卢为标压根都没有说到这些事情,若不是卢为标高升到京城去,很多的事情他还是不会知晓,仅仅凭着历史书籍的记载,很多事情是不明确的。 看来流寇的出现,不仅仅是天灾,这里面还有人祸,老百姓的确是老实的,要不是被压榨的干枯了,要不是走投无路了,要不是心中的怒火被彻底点燃了,他们是绝不会造反的。 第一百一十六章 赶考 时间转眼到了七月,吴明丽、吴明芳和李佳翠已经能够流利的弹奏文武七弦琴和古筝,李靖飞能够熟练的背诵《百家姓》和《三字经》,吴帆徽也该出发到西安府城去参加乡试。 吴帆徽将这次前往西安府城参加乡试,誉为赶考,在他看来,真正的科举考试这一刻才算是真正的开始,前面不过是打下基础,就好比几百年之后读书一样,高考才是最为关键的环节,若是从学习的角度出发,小学和初中都是为最终的高考做准备。 当王和翠拿出来生员衫的时候,看着这种玉色的圆领宽袖衫,吴帆徽是非常感动的,大明的读书人,穿戴是有讲究的,那是身份的象征,在重要的场合,看着你的穿戴,人家就能够知道你是什么身份。 吴帆徽没有在意这件事情,成为廪膳生员之后,他在穿戴上面没有多大的讲究,主要还是以干净整洁为主,很多时候都是穿着短襟的衣服,这样很方便,不受什么拘束,这是穿越之前养成的习惯,无法改变,不过这次到西安府城去赶考,那是重要的场合,穿戴肯定不能够随便的,否则会被人看不起,甚至是讥讽。 吴帆徽打算七月初十出发,七月底能够抵达西安府城,八月份足足一个月的时间准备,这样也能够适应乡试之前的氛围,至于说那些生员之间的交流,他依旧不是很在意,也不打算过多的参与其中。 吴帆徽对乡试非常的重视,他明白乡试的意义,一旦桂榜提名,意味着身份的彻底改变,自此就进入到乡绅的行列,若是能够通过会试和殿试,那就真正进入到士大夫的行列了。 什么事情该要高度重视,什么事情可以应付,这方面吴帆徽有着自身的认识,他以充足的时间准备乡试,提前一个月抵达西安府城,换做县试、府试和院试,他是绝不会如此做的。 出发之前,吴氏学堂的塾师况严琦,贺氏家族的贺冺宣,以及王氏家族的几个秀才,都找到了他,商议一道出发的事宜,吴帆徽倒是没有反对,这些人也是要参加乡试的,米脂县距离西安府城距离遥远,一千多里地,路上怕是需要大半个月的时间,一同出发也安全很多。 当然吴帆徽可以保证自身的绝对安全,陕西诸多的流寇,绝大部分都到山西去了,此刻在山西闹腾的正欢,留在陕西境内的几乎都是不成气候的,甚至可以被称之为土匪,至于说沿路的土匪,绝非李勇等人的对手,若是交手,土匪等同于找死。 吴氏家族族长吴缅清更是重视此次的乡试,他派遣管家给吴帆徽送来一百两银子,而且还亲自到家里两次,专门询问了乡试准备的情况,与吴帆徽就四书五经某些方面的解析,进行了探讨,就连吴庆超与王和翠提及吴帆徽婚事,吴缅清都阻止了,就是防止婚事耽误了吴帆徽温习功课的时间。 吴帆徽此番到西安府城去赶考,带着李勇、马继刚、孙凯林和王宝福等人十人,马鞍山村的事宜,由刘方恒和戴能祥暂时负责,为了避免来回奔波的辛苦,李勇等人同样会留在西安府城,等到乡试发榜之后,与吴帆徽一同回到米脂县。 王宝福已经成为了吴帆徽的书童,当然其承担的职责,比书童要多,说起来应该是吴帆徽的贴身侍卫,只不过吴帆徽不是武臣,不能够配备贴身侍卫。 吴帆徽拥有的钱财很多了,仅仅黄金就有三百多两,合计接近四千两白银,至于说后来得到的珠宝,他一直都放在箱子里面,没有动,不过出门还是需要携带白银,这样用起来方便很多,毕竟黄金需要兑换,一些小的客栈不可能一下子拿出来那么多的白银兑换。 七月初十,卯时,吴帆徽从米脂县城出发,李勇等人在南门等候,吴缅清和吴庆超等人,将吴帆徽送出城,况严琦跟随一道前往京城,贺冺宣与王氏家族的几个秀才没有一同前行,他们十天之前就出发了,大概是到西安府城有什么事情需要处理,或者要参加诸多的聚会,吴帆徽本来也不大情愿与贺冺宣等人同行,这样倒是省去了不少的麻烦。 从米脂县出发之后,众人一路的速度都是很快的,七月十五日就抵达了延安府城,要不是况严琦有些吃不消,吴帆徽的速度会更快。 来到延安府城,吴帆徽照例是去拜见了知府马懋才,马懋才的情绪不错,给与了吴帆徽不少的鼓励,而且告诉吴帆徽,乡试发榜之后,回到米脂县的时候,一定要到府城来。 马懋才情绪如此之好,以四品知府的身份,说出来这些话,甚至断定吴帆徽能够乡试高中,可不简单,吴帆徽知道,这是因为延安府所辖各地的局势逐渐稳定下来,马懋才少了很多睡不着觉的时候,情绪肯定是不错的。 后起之秀谁都是愿意结交的,甚至是招纳的。 吴帆徽和况严琦等人住宿的客栈,依旧是上次府试的时候住宿的地方,不过让吴帆徽哭笑不得的是,这里的名字已经改成了三元楼。 当然是吴帆徽这个小三元在这里住宿过,而且是专门来参加府试住宿的地方。 客栈的掌柜真的是太聪明了。 吴帆徽进入客栈的时候,掌柜和伙计都还记得,伙计在门口迎客的时候大声招呼,掌柜也从里面出来,面带笑容,得知吴帆徽他们仅仅住一宿,掌柜连声说不收取任何的费用,吃饭住宿全部都客栈请客了。 掌柜的给吴帆徽安排的房间,依旧是甲等上房三号房。 吴帆徽在客栈写下的“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字幅,挂在了客栈大堂最为显眼的地方,吴帆徽看了看这幅字,绝对算不上什么名家之作,不过掌柜的肯定会给每一个进入客栈住宿的客人介绍的,陕西的小三元都在这里留下字幅了,这三元楼的名字可是真的。 相信明年府试的时候,这家客栈一定是爆满,到时候客栈的掌柜,怕是笑的合不拢嘴了。 歇息了一夜,吴帆徽一行离开了延安府城,继续朝着西安府城的方向而去。 洛川的局势早就变得平静,且这里还流传一个故事,说是曾经在这一代肆掠的不沾泥张存孟,得罪了老天,被玉皇大帝打入地狱了,有人亲眼看见不沾泥被响雷击中,活生生的就消失了,从那以后,洛川地方上变得平静了很多,那些土匪再也不敢到官道上劫掠。 听见这个传闻,吴帆徽只是微微一笑,他当然知道是为什么,不沾泥张存孟极其麾下的心腹,被李勇等人斩杀,掩埋在山谷之中,现如今早就变成了白骨,其余人怎么可能看见。 马三立此番也跟随前往西安府城。 吴帆徽特意在官道变的村镇歇息了一夜,歇息的地方距离蔡家坳不是很远,距离那个尚不知道什么名字的村落就更近了。 歇息的时候,吴帆徽专门嘱托了马三立,回到村子里去看看,主要是拜祭一下掩埋在屋后的老爹,老人家一生吃了很多苦,好在临走的时候,还是吃下了两个麦饼,不至于饿着肚子离开,吴帆徽的这个建议,让马三立的眼泪瞬间流出来。 洛川歇息了一夜,第二天的午时左右才出发,况严琦有一些奇怪,这一路上速度都是很快的,为什么会在洛川耽误时间,不过他也没有开口询问。 从洛川出发,经过了四天时间之后,一行人从凤凰谷进入了西安府所辖的同官县。 官道上的人不多,颇有些十室九空的味道,处处都彰显出来荒凉的味道,甚至比吴帆徽去年参加院试时候的人还要少,饥荒仍旧在蔓延,不知道有多少人加入流寇队伍之中,已经去了山西,也不知道有多少人饿死了。 经过了同官和耀州,进入到富平,官道上开始变得热闹起来,人也多一些了。 吴帆徽没有进入富平县城,他还很清楚记得那个人市,现如今人市怕是更加的热闹,吴帆徽无力改变这一切,索性眼不见心不烦。 七月二十七日,一行人经过了泾阳县,终于进入到西安府城所辖的地域了。 看见西安府城巍峨的城墙,吴帆徽有些久别重逢的味道。 七月初十从米脂县出发,七月二十八日抵达西安府城,十九天的时间,一千二百里地,在吴帆徽看来速度太慢,颇有些游山玩水的味道,若不是况严琦一路同行,他的速度会快上很多,不过七月二十八日抵达西安府城,比原来预定的时间,还是快了两天。 吴帆徽和况严琦身穿的生员衫,让守卫南门的军士态度很是恭敬,这些都是有功名的读书人,都是到西安府城来参加乡试的,人家若是高中,那就是正经的老爷了。 军士根本就没有询问,包括吴帆徽带着的诸多手下,挥手就放行了。 从城门的甬道进入西安府城的时候,吴帆徽看了看身边的况严琦,他发现况严琦的神色也显得紧张,怕是已经想到了一个多月之后的乡试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文人相重 依旧是朱雀大街,依旧是四海楼,吴帆徽兑现自身的诺言,没有找寻其他的客栈,径直来到四海楼,至于说况严琦,进入西安府城之后,就与吴帆徽告别,大概是其参加过两次的乡试,已经有熟悉的地方。 吴帆徽早就预料到况严琦不会和他住在一个客栈,一路上的时候,他发现况严琦很是节约,大概是携带的钱财不是很多的缘故,会帐的事宜,几乎都是王宝福负责的,好几次况严琦想着会帐,都被吴帆徽阻止了,一行十一人吃饭,每次耗费都不能够说少,到了富平县之后,况严琦几次借故都没有和众人一起吃饭,这读书人都是有自尊的,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囊中羞涩之时,与有钱人在一起,压力肯定是巨大的,内心也是不好受的。 四海楼客栈的伙计,远远就看见了吴帆徽,脸上露出如释负重的神情。 牵马的时候,伙计开口了。 “客官,掌柜的专门给您留下了房间,今年赶考的人多,生意很好,客栈几乎都要客满了,掌柜的一直都想着您,推掉了好多前来住宿的客官,专门给您留下了五个房间,您上次来住宿的房间,全部都留下了。。。” 吴帆徽笑了笑,他身边的王宝福,连忙拿出几十文钱,递给了伙计。 陕西小三元住过的地方,想要不出名是不可能的,哪怕客栈的地方相对偏远,任何一个赶考的读书人,都是很重视运气的,更是看重对客栈的选择,譬如说西安府城的谢元楼,怕是年初的时候就被全部定下了。 走进院落的时候,吴帆徽顿时感觉到热闹的气息,不断有人进进出出,看着一些人身上穿的圆领生员衫,就知道是前来西安府城赶考的读书人。这些生员倒也是客气,看见吴帆徽穿着同样的衣服,都是抱拳问候。 进入客栈的大堂,掌柜的立刻迎上来。 “客官,可盼到您了,房间都给您留好了,两个甲等上房,三个上等乙房。。。” 已经过去了接近一年的时间,掌柜和伙计还能够记得如此清楚,也算是不简单了,这一年的时间,吴帆徽的体型是发生了不小变化了,个子长高了,接近一米七五,身材算是很高了,而且脸上流露出来的气息,也显得稳重成熟,少年的青涩早已经退却。 “掌柜的还记得这么清楚,在下有些不好意思。” “客官万万不要这样说,一诺千金,只要是客官吩咐的事情,客栈任何时候都记得。” 简短的对话,引发了大堂里面几个人的注意,这些人全部都是身穿圆领的生员衫,他们大概也是住在四海楼客栈的。 就在吴帆徽准备跟随伙计上楼的时候,一人走过来,此人年纪不大,应该不超过三十岁,整体的气质还算是不错。 “这位兄台,在下若是猜的不错,兄台就是本省的小三元吧。” 客栈的伙计在外面大声的说话,以及客栈掌柜所说的话语,其实已经点名了吴帆徽的身份,身处朱雀大街的四海楼,之所以得到读书人的注意,无非就是这里住过小三元,虽然比不上谢元楼和亚元楼,但比较寻常的客栈,还是要强很多的,更何况诸多的读书人知道,陕西行省以前没有听说过出现小三元。 “不敢,在下吴帆徽,表字谦珏,只是运气好罢了,让兄台取笑了。” 吴帆徽的话语刚刚说完,大堂的几个生员全部都过来了,就连门外的一些生员也过来了。 “兄台果然是陕西的小三元,在下陈明惠,表字文辂,见过谦珏兄。” 在吴帆徽的印象里面,明末陕西著名的人物,几乎全部都是农民起义军的首领,通过科举考试进入朝廷留名的官员,几乎没有听说过,翻遍明末那些著名的人物,不管是哪个方面的,好像都与陕西没有什么关系,相对来说,山西倒是出了几个有名的人物。 眼前的这个陈明惠,气质还是不错,表现也是彬彬有礼,让吴帆徽的感觉还是很好,否则他也不会自报家门。 “得罪文辂兄和诸位兄弟了,在下刚刚抵达西安府城,很多东西需要收拾,就此别过。” “谦珏兄客气了。” 进入房间,吴帆徽暗自摇头,读书人在一起说话,就是咬文嚼字,文绉绉的,一点都不随便,特别是乡试、会试和殿试的考生,聚在一起的时候,更是言必之乎者也,好像不这样说,就不能够显露出来水平,相反那些两榜进士,说话就通俗很多,进入官场说话更是简洁明了,要知道你到某个地方去担任知县,与老百姓之乎者也,人家能够听懂吗,和上司就更不用说了,禀报事宜需要条理清楚、重点突出,你和上司之乎者也几句,换来的可能是训斥。 吴帆徽本以为来到西安府城之后,能够清静一些的,但这种想法在抵达延安府城已经出现改变,区区的延安府城,都出现了三元楼,更不用说西安府城了,四海楼一定是热闹的,参加乡试的考生怎么可能错过这样的地方。 接下来肯定就是生员或者考生之间的聚会了。 吴帆徽甚至可以肯定,住在四海楼的考生,绝大部分都是廪膳生员,要知道这读书人之间结交是有对等条件的,院试的附生一般不大可能与廪膳生员直接交往,就更不用说与小三元交往了,那是自找无趣,人家要是瞧不起你,也只能够自己忍着。 所以那个陈明惠,一定是廪膳生员。 不过陈明惠应该不是去年院试的廪膳生员,因为廪膳生员的名字,他隐隐有印象,没有陈明惠这个名字。 一番洗漱之后,吴帆徽打算歇息一下,一千多里地的跋涉,还是很辛苦的,来到西安府城,至少需要三天以上的调整时间,现在不过是七月底,前往布政使司衙门报备完全来得及,再说乡试的报备简单很多,府州县衙门都做足了准备,考生携带的所谓介绍信,上面说的很是详细,除开考生本人,其他人是拿不到的,再说进入到贡院考试,检查更是空前的严格,不仅有人专门核实身份,还有人专门搜身,代考的可能性几乎就不存在。 前往布政使司衙门的报备,吴帆徽也不打算亲自去,这些事情是王宝福是能够办好的,到时候他拿着考引,前往贡院参加考试就可以了。 仅仅过了半个时辰,躺在床上有些迷迷糊糊的吴帆徽,听见了敲门声。 打开门的时候,吴帆徽是有些不耐烦的。 “少爷,刚刚那个陈明惠,给您的请柬,说是在太白楼宴请,请您一定赏脸。” 王宝福说话很是小心,手里拿着信函。 吴帆徽本来想着开口,询问王宝福难道不知道推辞,但他没有开口,毕竟陈明惠也是生员的身份,也是有功名的,王宝福不过是书童的身份,不可能直接回绝陈明惠,再说王宝福怕也是想到了,陈明惠若是乡试高中了,那也是需要结交的。 叹了一口气,吴帆徽有了身在江湖身不由己的感觉,看来这一次来到西安府城,想着同上一次一样的安静,几乎是不可能了。 打开了请柬,吴帆徽看了看时间,酒宴的时间为酉时三刻。 将酒宴确定在酉时三刻,这样的情形很少见,最迟也就是酉时,毕竟这样的酒宴,可不是专门去闷头吃饭的,大家在酒宴的过程之中,相互之间需要交流,甚至会赛文赛诗,展现自身的学识,如此时间很快会过去酒宴持续一个时辰以上的时间很正常。 酉时三刻时间的确是晚了一些。 太白酒楼吴帆徽知道地方,也是在朱雀大街,可以说是朱雀大街最好的酒楼了,一顿酒宴价格不菲。 看样子这个陈明惠,很是豪爽,但心也有些细,考虑到自己需要歇息一会的时间,所以将酒宴确定在酉时三刻。 陈明惠一定也带着书童,说不定书童就在大堂等候消息。 稍微思索,吴帆徽开口了。 “王宝福,你去告诉他们,我会准时赴宴的,另外你告诉李勇和马继刚,下午他们随便找地方吃些东西,有你跟随在我的身边就可以了,他们赶路一样辛苦,吃饭之后早些歇息,不用等着我了。” 不过几分钟,敲门声再次响起。 吴帆徽打开门,王宝福再次开口了。 “少爷,属下已经回复了,属下告知李大哥少爷的安排,李大哥不同意,说是一定要跟随在少爷身边的,马大哥带着几个人留在客栈,李大哥带着几个人跟随在少爷的身边。” 吴帆徽有些哭笑不得,这样的事情,等到他准备出发的时候说也是一样。 “好了,我知道了,李勇带着的人,就在太白酒楼吃些东西,马继刚带着的兄弟,就在客栈吃些东西。” 马继刚留在客栈,是因为带来的钱财,四海楼住了这么多人,还是小心一些的为好,至于说李勇,不可能与他一道吃饭,所以就在太白楼吃些东西,也是一样。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东林 太白酒楼距离四海楼客栈不是很远,日渐萧条的朱雀大街,客栈与酒楼、青楼都是相对集中的,相互之间的距离不可能很远,洗漱之后,尚不到酉时一刻,吴帆徽就从四海楼客栈出发了,既然打算去赴宴,那就提前到达,这是对主人家的尊重。 吴帆徽抵达太白酒楼的时间,是酉时二刻,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陈明惠居然在酒楼的大堂等候,见到吴帆徽极其李勇和王宝福等人之后,他抱拳行礼,说早已经安排好三桌,一桌在三楼的雅间,其余两桌都是在大堂,陈明惠注意到跟随吴帆徽到客栈的人没有全部到太白酒楼,马上吩咐身边的书童,安排酒楼的伙计,送一桌的酒菜专门到客栈去。 陈明惠的豪爽大方,让吴帆徽的看法和想法出现了变化,这年头豪爽之人可能不少,只要是家里有着足够的实力,拿得出来银子就可以,但豪爽且心细之人怕不是很多,尽管他吴帆徽有着小三元的光环,想着结交的人也是不少的,但人家很有可能注重的是表面文章,仅仅注意他吴帆徽本人,而不会关注他身边的人。 吴帆徽没有推辞,对陈明惠表示了感谢。 上楼之时,吴帆徽用余光扫了一眼太白酒楼的菜谱木牌,那上面的标价不低。 上档次的酒楼,都是明码标价,菜肴木牌一般都挂在大堂柜台的旁边,酒楼伙计报菜名的时候,同样会吆喝出来价格,当然不少人不愿意在柜台旁边特意关注价格,但不代表这些人不注意价格,酒楼确定每一桌的菜肴,也是通过木牌,某一桌点了什么菜肴,相应的木牌就会送到后面的厨房去,而且上菜的时候,伙计还会带去木牌,让客人心里有数。 每一道菜的木牌数目,与酒楼的桌数是相符的,不用担心木牌不够的问题。【ㄨ】 进入雅间,吴帆徽发现诸多的生员,都在站着等候,原来其他人早就到了,就是等候他一人,吴帆徽和众人一一打招呼,相互的介绍,其中有几人他到客栈的时候就见过。 坐下之后的介绍,让吴帆徽的猜测得到证实,今日来吃饭的八人,全部都是廪膳生员,有天启年间的,也有崇祯元年和二年的,廪膳生员之间论资排辈,首先看你是哪一年通过院试的,接着看你的名次,最后看年龄,说起来吴帆徽的年纪是最小的,更是崇祯二年的廪膳生员,领取禄米尚不到一年的时间,可是他的身份最为尊贵,其一是他小三元的光环,其二是他第一次参加县试、府试和院试,就成为了案首,其三是他的年龄,十四岁就成为了小三元,这让所有人自愧不如。 酒宴开始之后,没有出现吴帆徽担心的什么赛文会和赛诗会,众人很客气的闲聊,作为主人家的陈明惠,则是频频的举杯,示意众人喝酒。 到了这个时候,吴帆徽才隐隐明白,看来那些所谓的赛诗会和赛文会,应该是在特定的场合进行的,每年举行的次数有限,绝不是说每一次读书人之间的聚会与吃喝都会进行的,若是那样,岂不是要累死所有的读书人,今天也要赋诗一首,明天又要赋文一篇,谁有着如此出众的文采和敏锐的思路啊。 这让吴帆徽松了一口气,这种吃吃喝喝的形式,与几百年之后结朋交友的吃喝是差不多的,怕是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酒过三巡,一人站起身来,对着吴帆徽端起了酒杯。 “谦珏兄,在下敬你一杯酒,谦珏兄文采出众,在下是自愧不如,此番乡试,谦珏兄一定高中,在下生平最为敬佩的就是六君子,时刻想着他们的豪言壮语,时刻想着学习他们精忠报国,谦珏兄器宇轩昂,来日一定成为国之栋梁,必定成为在下之榜样。【ㄨ】。。” 说话的人名为叶开儇,表字昌宏。 吴帆徽的脸上带着笑容,内心却泛起涟漪,叶开儇提到的六君子,乃是源于顺天府府尹刘宗周写出来的一篇文章《吊六君子赋》,又名东林六君子,分别为杨涟,左光斗,袁华中,魏大中,周朝瑞,顾大章,这六人天启年间与魏忠贤做斗争,揭露魏忠贤欺上瞒下、图谋不轨的罪状,不畏权势,宁死不屈,最终被魏忠贤掠杀于镇抚司狱,崇祯皇帝登基之后,剿灭魏忠贤及其余党,为杨涟等人翻案,而杨涟等人背后所代表的那个党派,从此威名大振,成为明末一直任何人不敢小觑的力量。 杨涟等人的背后,就是东林党。 魏忠贤及其余党被剿灭后,东林党的声望如日中天,特别是在南方,无数的读书人加入到东林书院,以东林党先烈遗志为己任的复社,也在崇祯二年成立,地点在南直隶苏州府所辖的吴江县,其领袖张溥和张采,被称之为娄东二张,很多胸怀热血的青年士子,纷纷加入到复社之中,让东林党的力量愈发的壮大起来。 崇祯皇帝登基之后,启用不少的东林党人,让东林党的力量愈发的壮大起来。 东林党的影响,一直都贯穿明末,甚至在清朝也延续了若干年。 历史对于东林党的评价,褒贬不一,吴帆徽更是有着自身的认识,就事论事的说,天启年间,东林党人不畏权势,与魏忠贤作斗争,表现出来的勇气令人敬佩,可是崇祯年间,东林党的作为,让人咋舌,可以说明朝的灭亡,与东林党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吴帆徽没有接触过刘宗周,也没有见过张溥和张采等人,既然穿越到了崇祯年间,他就不会完全相信史书上的记载,很多事情需要通过自己的双眼和头脑去做出判断。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东林党的影响,已经不仅仅局限于南方和北直隶,包括北方和中原,向往东林书院的读书人也是不少的,只不过北方读书人的整体水平比较低,比不上南方,南方很多地方都设立了东林书院,可北方一个都没有。 或许由南方失意的小官僚组建的东林书院,深受南北榜的影响,本来就有着排斥北方人的意思,后来逐渐壮大的东林党之中,北方人不多,绝大部分都是南方人,而加入其中的北方人,几乎都是科举考试取得功名、或者入朝为官之人。 今日酒宴之中,不过是廪膳生员的叶开儇,居然也表现出来对东林党的向往,这足以让吴帆徽感受到,东林党的影响真的是不一般。 端起酒杯之后,吴帆徽也站起身来。 “昌宏兄对在下的厚望,在下实在不敢当,这杯酒在下喝了,在下也祝昌宏兄桂榜提名,他日成为朝中栋梁。” 吴帆徽的回答,压根没有提及东林党,更没有牵涉到东林六君子,这是他的风格,在没有弄清楚或者没有深入了解事情本质之前,他不会随便开口议论,更不会盲目的崇拜。 叶开儇明显没有听出吴帆徽的意思,倒是对吴帆徽的祝贺表示了兴奋。 酒宴的中心本来是主人家陈明惠,可这个时候却逐渐转向吴帆徽。 吴帆徽当然不甘心,主动起身给陈明惠敬酒,说了一大通祝福和感谢的话语,这才让众人的注意力,再次转向陈明惠。 陈明惠和叶开儇,两人都是陕西凤翔府人,陈明惠二十四岁,出身士大夫家族,家族力量雄厚,为人豪爽,叶开儇二十七岁,出身乡绅家族,条件也不错,但比不上陈明惠。 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到陈明惠那里之后,吴帆徽扭头看了看陈明惠,此刻陈明惠也正看向他,两人目光交集之下,竟然迸发一丝的光芒。 吴帆徽揣测陈明惠对东林党究竟是什么认识,应该说这个时代,信息很是闭塞,秀才或者生员,想要获取到全面的信息,几乎是不可能的,听到的只言片语,就会形成对整个事情的判断,现如今朝野充斥对东林党的赞誉,传到陕西这些地方的,只有对东林党最高的赞誉。 北方的士子,向往东林党,也就变得很正常了。 明末的党争,吴帆徽是知晓的,万历年间朝廷之中的党争就开始,东林党,齐党,楚党,浙党,以及阉党等等,谁掌握了权力就排斥打压其他的党派,东林党与齐、楚、浙三党斗争,后来又与阉党斗争,闹得不亦乐乎,朝廷的党争延续到明朝灭亡,造成的危害是巨大的。 这些事情,陈明惠和叶开儇等人不可能认识到,更不可能清楚,所以他们若是崇拜东林党,倒是表现出来读书人的热血。 也就是刚才目光那一瞥,吴帆徽断定,陈明惠对东林党是有好感的,其智力也是远超叶开儇的,毕竟是士大夫家族的子弟,自己说出来的话语之中,根本没有提及东林党,这引起了陈明惠的注意,而叶开儇却还是处于懵懂之中。 酒宴足足持续了一个多时辰,众人离开的时候,外面早就黑了。 李勇等人早就在大堂等候,他们倒是没有喝多少酒,毕竟他们的职责是护卫吴帆徽之安全。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不盲从 接下来两天的时间,王宝福前往布政使司衙门办理报备手续,一切都很顺利,当然吴帆徽拿到考引之后,送了一口气,接下来的时间,他可以好好温习功课,为即将到来的乡试做准备了,当然他也需要调整心情。 时间进入八月,气候逐渐变得凉爽,秋季是一年之中气候最为适宜和舒服的时候。 不到十天的时间,吴帆徽已经参加了六场酒宴,其中就包括叶开儇请客,作为礼尚往来,他也同样在太白酒楼设宴,款待了众人,这种熟悉的感觉,让他似乎是回到了几百年之后,在某些特殊的场合之下,也是如此吃饭的。 吃饭的次数多了,众人慢慢熟悉起来,很多的话也脱口而出了,让吴帆徽吃惊的是,众人议论最多的,居然还是东林党,而且每次的议论,都表现出来了向往的意思,看样子这些廪膳生员取得相当的功名之后,都会毫不犹豫的加入到东林党之中。 吴帆徽一直都表现的很是冷静,尽管他在所有人之中,年纪是最小的,但却展现出来不一般的成熟,这自然引发了陈明惠的注意。 “谦珏兄,每日里都看书温习功课,很是辛苦,不如出去走走,这朱雀大街,倒也清静。” “也是,府试的时候,我来到西安府城,进入这朱雀大街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了盛唐时候,这里该是什么样的情形。” “还是谦珏兄厉害,我数次来到西安府城,很少来到朱雀大街,相对来说,这边冷清了一些,远远比不上长安路和丰镐路等地,贡院、巡抚衙门和布政使司衙门,都在那边,出行也方便很多,至于说盛唐时候的情形,更是想不到了。” “文辂兄这话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我也是读书闲余,看一些史料,这其中对于盛唐的描述是不少的,都是极尽赞美之词,西安府是大唐都城,自然是最为繁华富庶之地,有机会来到府城,专门到朱雀大街来看看,或许能够知道感悟到大堂之繁华。【ㄨ】” “谦珏兄年岁不大,有着如此的胸怀和情怀,不简单了,盛唐的繁华富庶,不仅仅是你我向往,怕是皇上都羡慕的。” 两人说着话,朝着客栈外面走去,短短的几句对话,已经出现了火星。 吴帆徽最感兴趣的地方,还是小雁塔,可惜小雁塔已经有些破败,估计官府没有精力也拿不出来银子维修,至于说闻名全世界的兵马俑,此刻还安安静静的埋在地下。 走在朱雀大街,游历小雁塔,总是能够让吴帆徽的心中涌现悸动,盛唐的繁华富庶,不仅仅体现在国力的强大,更是体现在威震四海,不知道有多少人前来膜拜,更是有无数的海外之人生活在大唐,进入各级官府做官,而盛唐体现出来的包容的胸怀和无尽的霸气,更是后面历朝历代都无法企及的。 几百年之后,华夏子孙为了能够重现古代东方的辉煌,前赴后继,不知道付出多少的努力,而那一条道路,并非那么容易就能够走通的。 他吴帆徽既然穿越了,是不是能够提前为这个梦做出努力。 走上朱雀大街,踩着脚下青石板,吴帆徽和陈明惠两人谁都没有首先开口说话,或许两人的目的有着相通之处,都是想着能够进一步的互相了解,近十天的时间过去,两人还是有些投缘的,不过这种投缘,仅仅是表现在酒宴之中,私下里在一起散步,这还是第一次。 终于,陈明惠开口了。 “谦珏兄刚刚说到了盛唐,我也想过了,你我都是读书人,这一身的学问,总是想着卖给帝王家,我痴长谦珏兄几岁,那就倚老卖老,说说自身的认识。” “文辂兄请说,我洗耳恭听。” “这些日子,很多的同门都说到了东林书院,更是说到了东林六君子,我对于东林六君子,也是异常佩服的,他们不畏强权,直至献出生命,也要为王朝的兴衰鼓与呼,丝毫不在乎个人得失,这等豪迈的气概,我是自愧不如的,有时候我想,若是能够以他们为榜样,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也不枉这一身的学问了。” “那我就祝愿文辂兄能够心想事成了。” 陈明惠扭头看着吴帆徽,脸上闪过一丝不快的神色。 “谦珏兄,这些日子,我看你从未议论过东林书院,诸多的同门议论东林六君子的时候,你也从来不说话,难不成你有着其他的想法。” 吴帆徽看着陈明惠,微微一笑。 “东林六君子的豪气,我当然是佩服的,他们这种舍身追求理想的举措,想必我也难以做出来,不过我以为东林六君子,不一定就能够代表整个的东林。” “谦珏兄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真的是不能够明白了,想想天启年间,有多少的东林党人与阉党斗争,皇上登基之后,以雷霆手段剿灭阉党,倚重东林,若不是东林党人倾心为国,皇上未必会倚重他们啊。” 吴帆徽看了看陈明惠,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了。 “好吧,我问文辂兄几个问题,接着再来解释我刚刚说过的话语。” “谦珏兄请问。” “第一个问题,文辂兄可曾入朝为官。” “谦珏兄这是什么意思,你我都是廪膳生员的身份,这次来到西安府城,就是要参加乡试的,连举人的功名都没有拿到,怎么可能入朝为官。。。” “第二个问题,文辂兄是否接触过东林之人,或者聆听过他们的教诲。” “这个倒是没有。” “第三个问题,文辂兄是否对朝局很是熟悉,知道东林之人在朝中做了哪些事情,或者说为国为民鼓与呼。” “这个也不曾有。” “既然如此,那我就有话说了,俗话说得好,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东林人究竟如何的伟大,如何的为国操劳,如何的大义凛然,文辂兄不过是道听途说,并未结识真正的东林人,至于说东林六君子,代表的是过去,而且我听闻,与阉党作斗争的不仅仅是东林人,很多人并不是东林人,一样与阉党作斗争,一样是奋不顾身。” 陈明惠看着吴帆徽,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就连孔圣人,都感慨眼见不一定为实,颜回吃掉被污浊的米饭,孔圣人若不询问,认定自身看见的事实,认定颜回的品行有问题,岂不是冤枉了颜回。” “这些日子,诸多的同年推崇东林人,我都仔细挺过了,除了赞誉还是赞誉,除了崇拜还是崇拜,无一人能够说出东林人究竟做了那些富国强民的事情,若是如此的情况之下,我就跟着崇拜东林人了,岂不是很可笑,人云亦云、随波逐流,不是我们读书人的风格。” “当然,我也不会否定诸多同年对东林的赞誉,毕竟我没有接触过任何一个东林人,我也不曾进入朝中为官,我更不知道朝中的诸多情况,如此情况之下,我没有资格评论东林人,我以为,不管他人说什么,自身总是需要有笃定的认知,不了解事情原委之前,不评论,不盲从,这恐怕才是真正对自身负责任的态度。” 吴帆徽说完之后,陈明惠愣了好半天。 “谦珏兄,我这痴长你几岁的话语,今后都不敢说了,你方才的一番话,让我哑口无言,说来也是,这几日诸多的同年议论,说来说去也就是东林六君子的事宜,并无其他的事例,这东林人究竟如何,我也不敢妄下结论。” “文辂兄,也不要这样说,刚刚我不过是说出自身的想法,也许东林人就是朝中的中流砥柱,可不管他们如何的优秀,如何的为国为民,在没真正知道原委之前,我会一直保持自身的认知,其他人怕是难以影响到我。” 陈明惠忍不住伸出了大拇指。 “谦珏兄,你厉害,我做不到这一点。” “不是做不到,而是愿不愿意去做,如同我这样,也是有些茫然的,精忠报国,为国为民,我都是在书中看到的,这究竟应该如何做,心里是没有底的,各朝各代的情况不一样,就算是大汉和盛唐,其中很多为政之理念,怕也不符合如今的情况了,我只能够期望早日见到那真正为国为民之人,以他为榜样,好好学习。” “谦珏兄太谦虚了,你这不随波逐流的品性,值得我好好学习,他日若是有机会,我可要不断向你求教了。” 回来的时候,陈明惠闭口不提东林,而是说到了乡试的诸多事宜,包括应该注意的事项等等,陈明惠参加过一次乡试,名落孙山,甚至连副榜都没有能够上,所以他对乡试有着自身的认识,知道哪些地方是最为关键的。 吴帆徽听的很仔细,乡试不同于院试,尽管考试的地方都是在贡院,可重要性不在一个档次上面,乡试高中才算是真正获得了功名,获得了入朝为官的功名。 吴帆徽内心是很欣慰的,他总算是真正影响到陈明惠了,依照陈明惠的学识,很快能够明白他表露出来的意思,而且依照陈明惠的性格,若是能够入朝为官,那是能够施展一番抱负的,吴帆徽需要这样的朋友,将来进入朝廷更是需要。 第一百二十章 来信 距离乡试不足十天的时间,所有的拜访与宴请都结束了,到了这个时候,诸多的生员知道什么事情最重要,季节也来到了深秋,早晚的气候变得阴冷,需要穿上夹层的衣服了。 陈明惠几次邀约,让吴帆徽乡试结束之后,一定到他那里去游玩一段时间,对此吴帆徽未置可否,不过随着与陈明惠交往的次数增多,他的确从其身上发现了不少的优点,说话做事注意考虑他人的感受,为人豪爽不失细心,从不当面驳斥人的面子,阐述观点从不强人所难等等,这也让吴帆徽对士大夫家族出来的子弟,有了实实在在的认识,其实他一直都认为,优越的教育环境,还是能够让人脱颖而出的,不是说所有士大夫家族的子弟都是优秀和能干的,但寻常人家的子弟,比起士大夫家族的子弟,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 吴帆徽的准备一样非常的认真,他还真的没有十足的把握。 乡试主考官,称之为内帘官,是从京城派来的,而且是皇上临时指定的,一般都是由给事中或者是御史出任,内帘官分为主考和副主考,以主考官为主,乡试的题目,也是主考官进入到贡院之后,在考试前一天出的,贡院有专门的誊印场所,可以连夜印出来考题。 各省乡试的时间一样,但主考官和考题都是不一样的,录取举人的名额也不一样,崇祯三年的乡试,全国录取的举人名额延续天启年间的数字,为一千二百八十七人,其中陕西乡试录取举人名额为九十八人,没有占据到十三分之一,这没有办法,南直隶的江浙一带,包括北直隶,分配的名额明显多一些,譬如说南直隶,分配录取举人的名额超过了三百人。 陕西参加此次乡试的生员,超过了两千人,这毕竟是皇上登基之后的第一次乡试,从两千多人之中能够桂榜提名的不到一百人,也就是二十多人之中才有一人能够高中。 至于说乡试的副榜,也有二十个名额,可但凡来参加乡试的,没有谁首先就想着副榜,副榜之中的考生,尽管也有举人的功名,可以进入国子监读书,运气好很快能够到府学、州学或者县学去教授学生,但不能够参加会试,身份远不如桂榜的举人。 桂榜的举人,就算是会试落榜,进入国子监读书之后,吏部会派遣到县衙做县丞,或者到府衙做经历,运气好的还能够留在京城,在六部或者其他部门做九品官。 吴帆徽现在无法知晓谁是陕西的主考官,也就只能够全面开花准备了,这很艰难,可咬牙也得做。 王宝福引着孙凯林进入房间的时候,吴帆徽以为自己看错了。 孙凯林是留在马鞍山村的,与戴能祥一起负责所有的事宜,况且米脂县到西安府城一千多里地,孙凯林难道是飞过来的,事先为什么没有任何的书信。 孙凯林的脸有些白,浑身上下都有灰尘,脸色也很是憔悴,这明显是长时间奔波的景象。 看见吴帆徽,孙凯林的脸上露出笑容,不过他没有马上开口说话,而是等到王宝福退出房间,关好门才开始说话。 “少、少爷,属下总算是没有耽误时间,这是族长给少爷的亲笔信,嘱托属下一定要在乡试之前亲手送到少爷手中。” 已经是九月初一,距离乡试还有五天的时间。 接过信函,吴帆徽的脸色有些发白,他没有马上打开。 “孙凯林,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情。” “没有,一切都很好,属下接到信函是八月二十五日,害怕时间来不及,连夜就出发了。” 吴帆徽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五天的时间,一千多里地,孙凯林的确吃苦了,不过家里没有什么事情,他还是放心很多了。 “辛苦了,你去歇息,等到乡试结束,我们一并回去。” “不了,少爷,属下明天就回去,村里的事情很多,戴能祥一个人忙不过来。” “也好,今日好好歇息,你们一共来了多少人。” “属下带了五个兄弟,保证将信函交给少爷。” “嗯,吃过饭之后就歇息吧,养足精神,明天好赶路,回去的时候,不用那么着急。” “是,少爷,还有一件事情,族长特别说了,信函的事情,不要让任何人知晓,属下前往西安府城来,就是说给少爷禀报收成情况的,今年还是干旱,田地里的收成不是很好。” 吴帆徽的脸色再次变得严肃,默默点头。 孙凯林离开房间之后,吴帆徽没有马上打开信函,而是稍微思索了一会,告诉王宝福,他需要好好歇息一下,任何人都不准打扰。 王宝福离开之后,吴帆徽关好门,坐在桌边,打开了信函。 这是族长吴缅清的亲笔信,刚开始都是一些问候性的话语,接下来信函里面提到了一个人,那就是都察院监察御史王相,族长在信函之中盛赞了王相,说是还在崇祯元年的时候,王相就给皇上写去奏折,痛陈朝廷和地方官府存在的诸多弊端,造成了百姓的穷困,长此以往,地方上必定生变。 王相的奏折,吴缅清在信函之中提及,那是崇祯元年五月王相上的奏折,从四个方面、十六小点痛陈存在的弊端,一方面是地方巡抚衙门和布政使司衙门,存在四大问题,分别为火耗之侵克、滥词之罚赎、代折之打劫、佐领之横噬,第二方面是地方民间存在的四个弊端,分别为田粮之隐冒、强贼之扰害、豪右之欺凌、游惰之冗食,第三个方面是地方衙门存在的四个弊端,分别是库藏之侵渔、征解之扣除、佥派之骚扰、仪文之借取,第四是在地方措施方面存在的四个弊端,分别为加派之积欠、杂税之保奸、访察之哧诈、查盘之罪名。 王相在后面建议,这些弊端造成了百姓的困顿,必须下决心除掉这些弊端,才能够保证地方上的安宁,采取的办法是两个,一是朝廷果断废除这些弊端,二是派遣贤能之人,到地方上出任主官,开创出来新的局面。 看到这里的时候,吴帆徽万分感慨,谁说大明朝廷没有人才,王相的这份奏折,几乎要涵盖地方上所有的问题了,看的非常准确,身为御史,能够提出这些建议,非常不简单了,只是在最后的建议方面,想的有些单纯了。 崇祯元年,正是皇上登基的第二年,剪除了阉党,朝野为之一振,出现了新气象,王相那个时候提出来如此的奏折,肯定是得到皇上的首肯,不过这种奏折,实施的可能性为零,因为这些弊端只是表面现象,更加深层次的原因,是大明王朝这座巨舰已经积重难返,从外至内都腐烂了。 一时间,吴帆徽沉湎在信函之中,竟然没有思考其他的问题了。 足足一刻钟的时间,吴帆徽才清醒过来,他抹去了额头上的汗滴,继续看信函。 信函最后是嘱托吴帆徽放心,家里一切都好之类的话语。 最后的几个字,引发了吴帆徽的惊愕,吴缅清要求他看信之后,立即烧毁,不可向任何人泄漏其中的内容。 稍稍思索之后,吴帆徽再次拿起信函,仔细看了一遍。 放下信函,吴帆徽在房间里面慢慢的踱步,很快,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吴帆徽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前任米脂县知县、现任詹事府右春坊右赞赏卢为标。 王相的奏折,吴缅清不可能知道,那时候吴缅清不过是山西某县的县丞,根本接触不到这些奏折,但是信函之中,吴缅清详细说到了奏折的情况,必定是有人告知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写信,在信函之中盘出奏折的内容。 乡试的主考官,一般都是御史或者给事中,到南方的多半是给事中,到北方的多半是御史,给事中人数不多,好猜测,可都察院的监察御史近百人,谁也不知道哪个御史会成为主考官,所以无法猜测。 不过卢为标可能会知道,因为其身处的位置不一样。 詹事府是辅佐和教导太子的,太子尚未长大的时候,詹事府的官员其实就是皇上的智囊,负责为皇上讲述经书,给皇上提出建议,甚至可以直接奏折,有针对性的评述奏折。 詹事府的官员,身份之所以尊贵,就是因为在皇上的身边,能够得到皇上的注意,只要表现突出,很容易得到提拔。 卢为标在詹事府,有机会接触到皇上,而且卢为标是因为一份有着远见卓识的奏折,被皇上钦点进入詹事府的。 确定乡试主考官的事宜,皇上肯定是重视的,因为这是登基之后第一次乡试,皇上想着选拔人才,故而会提前考虑,很有可能在不经意间透露些许的消息。 卢为标很聪明,给吴缅清写信,没有直接给他吴帆徽写信,吴帆徽甚至可以想到,卢为标在信函之中,压根不会提及乡试的事情,只是评述朝政,或者颂扬皇上之英明,在不知不觉的举例说明之中,提到了王相。 吴缅清不蠢,肯定领会了其中的意思。 所以才有了这份信函。 投桃报李,吴帆徽在前面设下的伏笔,关键时刻起到了重大的作用。 第一百二十一章 内帘官 王相抵达西安府城的时候,是信心百倍的,能够被皇上钦点,成为陕西乡试的内帘官,而且是主考官,他是非常激动的,这可是皇上登基以来的第一次乡试,满朝文武都知道皇上求贤若渴,期盼着此番的乡试、会试和殿试,能够选拔出来真正的人才。 确定各地乡试内帘官之后,皇上亲自嘱托,要求诸多的内帘官,一定要尽职尽责,为朝廷选拔人才,王相将皇上的每一句话都听进去了。 王相抵达西安府城的消息是保密的,知道的只有陕西巡抚李应期和学道方逢年,就连布政使司都不知晓他来到了西安府城,当然这是皇上特意的嘱托,否则王相也没有那么狂妄,不去见一见陕西布政使大人。 乡试的考官,分为内帘官、同考官和补帘官三类,其中内帘官由皇上直接指派,同考官则是从翰林院和国子监等地方抽调,补帘官则是地方上的人了。 内帘官分为主考和副主考,主考官的职责就是出考题,决定考生是否录取,以及考生的名次,副主考协助且监督主考官,实际上决定乡试一切事宜的,还是主考官,副主考多半是负责监督的事宜。 同考官一共有四人,其职责为协助主考官出题,以及阅卷。 补帘官的人数就比较多了,其职责也很明确,包括以下一些主要的官员。 巡淖官,负责巡视考场,维持考试的秩序,禁止有人喧哗。 收卷官,负责收掌试卷,且立案备查,防止试卷遗漏。 弥封官,负责将考生答卷上的姓名和籍贯等密封,防止考试作弊。 誊录官,负责将所有考生的试卷一字不漏的誊抄一遍,防止有人在试卷上面做记号,或者显露出来特殊的笔迹,让阅卷之人知道其身份。 对读官,负责校正誊抄时候的错误,且将誊抄的试卷一字不漏的念一遍。 九月初二,王相终于露面了,按照规矩,巡抚、布政使、学道等官员此刻集体出面,与乡试的内帘官、同考官和外帘官见面,巡抚和布政使代表地方宴请众人。 这一顿酒宴结束之后,内帘官、同考官和补帘官随即进入贡院,贡院大门锁上,有专人把手,任何人不得靠近,否则杀无赦。 而进入贡院之后,内帘官、同考官住宿的地方,也是完全封闭的,在贡院的内院,他们不再和补帘官见面,毕竟补帘官是本地人,若是有什么泄漏的事情,众人都要遭殃。 酒宴设立在巡抚衙门。 王相的脸上带着微笑,和李应期、方逢年等人抱拳行礼,气氛看上去很是融洽。 其实不然,身为主考官的王相,此刻是非常警惕的,他不会轻易开口说话,牵涉到乡试的事宜,更是只字不提,要知道陕西的此次乡试,重任就在他一个人的身上,毕竟考题还在他的脑海里面,任何的话语,甚至是多余的问候,都有可能泄漏考题内容。 王相和众人打招呼的时候,基本没有开口,顶多说几个好字。 本次宴请,也是王相和诸位补帘官见面的时刻,由学道方逢年负责介绍所有的补帘官,王相也顶多是微微点头,不会开口说话。 这补帘官之中,巡淖官的身份最为特殊,他们巡查考场,不仅仅负责监督考生,还要监督内帘官和同考官,防止串通作弊,这些巡淖官大都是学道辖下的五经博士、助教和学录等人,他们平日里就负责协助学道巡查府学、州学和县学。这些人大都非常的迂腐,铁面无私,不知道转圜,执行命令绝不含糊,可谓是一根筋。 所有的考官,此番的宴请,按照规矩是不准喝酒的,不过几百年的科举考试下来,这方面的规定慢慢也就没有严格执行了,要知道内帘官和同考官到地方上来,地方也就是接待两次,分别是在考试前三天和发榜的次日,同时这地方上的主官,内心也是有小九九的,一来是希望自己所辖的地方能够真正出现人才,二来也是在觥筹交错之余,给主考官暗地里传达一些意思,只要主考官聪明,都能够明白其中含义的。 酒宴开始了,当酒壶拿上来的时候,大部分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好像对此习以为常。 “李大人,朝廷有规矩,下官看这酒就不要上了。” 王相的这句话,让所有人的笑容都凝固了。 李应期更是尴尬,身为陕西巡抚,他的品阶比王相高了不知道多少,再说这监察御史的职务,他很多年之前也做过,知道其中的关节。 李应期的脸上依旧带着笑容,只不过肌肉有些僵硬。 “王大人承蒙皇上重托,为陕西乡试主考,本官尽地主之谊,招待王大人一行,所谓无酒不成宴,这酒还是喝一些,不过诸位都需要控制,不能多饮。。。” 李应期已经很给王相面子了,换做其他人,早就要求将酒壶撤下去,大家闷头吃饭,吃完饭之后,让主考官进入贡院去,自此之后绝不理睬。 这乡试录取的名额是固定的,主考官绝不敢随意的增加或者减少录取的名额,无非是从诸多考生之中挑选出来精英,再说主考官虽然是接受皇上之重托,但毕竟品阶不高,都给事中和都察院监察御史,都是京城的七品官员,而地方上的巡抚,一般都是二品或者三品的官员,做得好了,回到京城去,是很有可能进入内阁的。 聪明的主考官,是绝不会得罪地方巡抚、布政使和学道等官员的。 皇上钦定主考官,也绝不会选择拿着迂夫子,这样很有可能毁掉某个地方的乡试。 王相的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丝的笑容。 “李大人说了,下官恭敬不如从命。” 王相这句话说出来,酒宴上的笑容再次出现,可惜笑容有些勉强。 要知道王相若是坚持,李应期也是无话可说,这可是太祖皇帝钦定的规矩,谁敢公开的违反,要是有那种不转圜的戆头,参奏一本,地方上的巡抚、布政使和学道等官员,谁都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其实王相不是有意要造成如此之局面,他也是想到了皇上的嘱托,所以在宴席开始之前,专门提出来不能够饮酒的规定,万一有人因此上奏,他也能够解释,再说皇上也不会刻意追究此事。 可惜王相的一片苦心,不可能得到理解,其他御史,到各地去主持乡试的时候,大都私下里和巡抚、学道等嘱托过,故而巡抚和学道在上酒的时候,都会专门提及,本来是不允许喝酒的,主考大人也提及了,可情况特殊,地方要尽地主之谊,所以大家喝一些酒,这样众人都高兴了,也能够痛快喝酒了。 可惜王相头脑里面缺了一根筋,来到西安府城之后,他见过巡抚和学道之后,呆在戒备森严的守备衙门,哪里也不去,根本就没有与李应期等人私下会晤。 想想王相能够在崇祯元年的时候,写出来那样的奏折,直接点名地方上存在的弊端,也可见其性格是直爽的,不喜欢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这也难怪王相崇祯元年就是都察院的监察御史,现如今都到崇祯三年下半年了,还是都察院的监察御史。 身为陕西巡抚的李应期,亲自执壶,给每个考官倒酒,不过喝酒的时候,惜字如金,没有提出什么感谢和期望之类的话语,端起酒杯,请每个人都干杯。 接着布政使、学道等先后执壶倒酒,同样惜字如金,都是一口喝下去。 执壶完毕,李应期不再要求任何人倒酒,酒宴到这个时候,基本结束,在做之人可不是野蛮人,这顿饭主要也就是喝酒,吃不下多少的东西。 不到半个时辰,酒宴就散去了。 王相等人,随即被送往贡院。 进入贡院的内院,王相的确有些懊恼了,成为陕西乡试的主考官,这本是好事情,至少得到了皇上的重视,可是到地方上来,却因为一句话,却得罪了巡抚、布政使和学道等官员,而学道方逢年身份特殊,此次乡试结束之后,就要回到京城去的,到时候自己在朝廷里面,岂不是又多了一个对手。 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挽回了,接下来还是需要关注考试的事宜,一直到九月初四的午时之前,王相都会思索考题的事宜,也会和副主考、同考官商议,到初四下午的申时,考题就要出来,贡院额誊印所连夜印制试卷。 九月初五的卯时一刻,考生就开始进考场了。 李应期等人的态度,让王相也是非常恼火的,毕竟他的提议,并非是不能够喝酒,只是想着提出来,免得留下把柄,今后有人在这件事情上面做文章,难不成李应期就不能够理解。 这一夜,王相辗转反侧,很长时间都不能够入睡,其实主考官在乡试开始之前和之后,日子同样不好过,会非常的辛苦,且那样的辛苦,不是常人所能够承受的。 也就是在这一夜,王相基本确定了考题,他已经横下一条心,要扎扎实实的为皇上和朝廷选拔人才,不考虑地方上那么多感受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乡试(1) 崇祯三年九月初五。 陕西庚午科乡试正式拉开了帷幕。 卯时,吴帆徽、陈明惠和叶开儇等人,准时出现在贡院之外,他们同时从四海楼客栈出发,结伴而来。 气候已经可以用寒冷来形容了,站在贡院外等候的考生,密密麻麻,绝大部分都在跺脚,矗立在寒风之中可不是滋味,有些人冻得脸色发白,尽管天还没有亮,但贡院外面是亮堂堂的,无数的灯笼照亮了四周,几乎每个考生都带来了灯笼。 卯时一刻,贡院的大门打开。 考生的苦难就此开始。 乡试的检查异常的严格,考生前后需要在贡院足足十天的时间,十天吃喝的东西,需要自己携带进去,贡院不会提供,因为考试的时间太长,全部带熟食是不可能的,譬如说粮食,就只能够自己动手,在考棚里面煮熟之后吃了。 进入贡院之后的检查,更是带有侮辱人的味道,考生脱得只剩下大裤衩,任由考官搜身检查,而且携带的所有东西也要检查,除开吃的东西,其余一律不准带入贡院。 考试分为三场,每场三天时间,考试内容分别涉及四书五经、结合实际情况的策论,以及代表朝廷拟定的诏书、判词、表书等等,而这里面最为重要的,就是有关四书五经的第一场考试。 参加考试的考生两千余人,三场考试足足六千多份试卷,每一场考试都是两千多封试卷,内帘官和同考官,一共也就是六个人,这六人需要在十五天的时间之内,看完六千份的试卷,平均每个人一千份试卷,平均每天一百份以上的试卷,从中确定出来录取之人,就算是神仙都无法完成这个繁重的人物。 所以第一场考试的试卷,最为重要,原则上内帘官和同考官,只会看第一场考试的文章,从而确定出来本次乡试能够被录取之人,至于说第二场和第三场的文章,阅卷的方式,用跑马观花来形容不过分,除非你的文章特别的优秀,在跑马观花的过程之中被发现。 站在贡院外面,等待进入贡院的时候,吴帆徽的心情是有些复杂的,族长吴缅清的来信,他看过三遍,牢记其中内容之后,毫不犹豫的烧毁了,此事除开吴缅清与他两人知晓,其余任何人都不知道,就算是卢为标,也不一定清楚,吴缅清是绝不承认给吴帆徽写过信的。 吴帆徽感觉到,穿越之后,他所参加的每一场考试,都是在赌博,也就相当于几百年之后的高考,能够抓住侧重点,主要复习某些方面的内同。 幸运的是,吴帆徽每次的赌博都是大获全胜,所以在进入贡院之前,他还是有着非常充足的信心的,相信自己这次也能够大获全胜。 陈明惠和叶开儇两人,都站在他的身后,本来吴帆徽还打算看看况严琦在什么地方,看到贡院外面密密麻麻的人头,他就彻底放弃了,自从来到西安府城,一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他没有与况严琦联系,也不知道况严琦住在什么地方,内心里面,他也没有想着要主动联系。 至于说贺泯宣以及王氏家族参加考试的考生,吴帆徽更是没有想着去联系,他们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交集,也就不需要刻意的联系了。 前面队伍的移动还是很快的,站在贡院外面的不完全是考生,有不少考生的家人,或者是书童,专门来送的,贡院大门打开的时候,这些人就会退到划定的区域以外去,而考生也会自觉的排好队,依次进入到贡院之中,接受检查。 检查依旧是在贡院之内,在进入考场之前,十个考场设置了多大三十处的检查地点,这也是便于快速让考生进入到考场里面去,毕竟考试将在辰时之后开始。 就在快要进入贡院大门的时候,吴帆徽的身后传来了低声的话语。 “谦珏兄,要努力啊,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文辂兄,谢谢了,我同样等着你的好消息。” 依旧是十个考场,从第一考场到第十考场,考生进入贡院,首先手持考引,换取考号,也就是木牌,木牌上面写着你在哪个考场,在第几号的考棚,接着就到考场前面去排队,等候检查,通过检查之后,你才能够进入到考场去。 若是被发现藏有夹带,那么考生当场被取消考试的资格,而且还面临着被取消一切功名的惩罚,所以如此情况之下,几乎不会有人作弊。 吴帆徽领到的考号,依旧是第一考场,而且让他没有预料到的是,他居然是第一号考棚。 考场编号的时候,早就完成了,这是补帘官的职责,现在可不是什么随机抽取的模式,也没有计算机可以操作,都是补帘官一个个编好的,考生进入贡院,直接领取考号。 拿着考号,仔细看了一会,吴帆徽确信自己没有看错,才朝着第一考场走过去。 或许是他太过于年轻,就算是诸多的考生都在忙碌,还是有人侧目看向他,凡是参加过乡试的人都明白,能够进入第一考场的,那都是补帘官认为不错的人,而且在第一考场高中的几率也是比较大的。 吴帆徽当然不知道这些,他毕竟是第一次参加乡试,不过第一考场第一号考棚,还是让他明白了一点什么。 终于轮到吴帆徽了。 穿衣服的时候,他就有所准备,没有穿的太多,哪怕是冻一下问题也不是太大,反正进入到考棚之后,就可以添加衣服了。 递过去考号,吴帆徽散开了携带的行李,主要就是一些米面之类的,还有部分的熟食。 第一考场有三个检查点,搜查的任务是军士完成的,巡视则是巡淖官,巡淖官一般不会动手检查,都是看着军士仔细检查,若是有检查不到位的地方,巡淖官还会训斥。 吴帆徽打开行李的时候,巡淖官正好走过来,或许是看见吴帆徽过于的年轻,故而拿起了其考号看了看,这一看,让巡淖官瞪大了眼睛,走到了吴帆徽的面前。 军士还在检查行李,吴帆徽的行李很整齐,一目了然,他是专门做过准备的,加之陈明惠等人也提醒过,所以检查的速度是很快的。 军士很快检查完行李,走过来准备搜身,巡淖官挥挥手。 “这个我来检查。” 巡淖官没有要求吴帆徽脱下衣服,因为他看出来了,吴帆徽穿的不厚,身上根本藏不下什么东西。 吴帆徽侧举双臂之后,巡淖官只是在腰部和腿部几个地方摸了一下,示意检查完毕。 这样的检查也过于的简单了,吴帆徽看了看巡淖官,立刻上前去收拾行李,此刻他可不会傻乎乎的还站着,明显就是巡淖官看到了他的考号,发现他年轻,所以亲自检查的,巡淖官也是读书人,可不会那么粗鲁的检查。 上次来参加院试,吴帆徽也是在第一考场,只是没有编在第一号考棚,他已经熟悉里面的考棚,所以简单询问守候在进口的吏员之后,朝着第一号的考棚走去。 天已经微微亮,考场里面的灯笼依旧亮着,还是能够看清楚周围的,吴帆徽眼见一些考生已经进入到考棚,跟随的考官迅速锁上了考棚的门。 第一号考棚在第一排的第一个,很好找,吴帆徽进入考棚,还没有来得及坐下,身后就出现了考官,面无表情的将门关上了。 吴帆徽已经不在乎了,进入考棚,第一件事情就是收拾东西,接下来他要在这个考棚里面十天的时间,吃喝拉撒睡全部都在这里,不能够走出去,除非他不想考试了。 忙碌着将东西收拾好,看着摆在木板上面的纸笔墨砚,吴帆徽微微的摇头,要说这大明王朝,好多的规定都乱套了,不过这科举考试还是很严格的,凭着本事考,越是士大夫的家族,对家族之中的子弟要求越是严格,必须要认真学习,若是学业不行,那是要受到训斥甚至是排斥的,还没有哪个士大夫家族,首先想到的就是走关系,让本族的子弟能够通过科举考试,这方面倒是比几百年之后强一些。 至于说教育资源的不公平,几百年之后一样是存在的,农村的学生与大城市的学生,各方面都无法比较,或许农村学生付出十倍的努力,大城市的学生付出一半努力就可以了。 将两块木板架好,吴帆徽坐下,看着四周依旧是雪白的墙壁,看着脚下尚未点燃的木炭火盆,他只能够提醒自身,接下来需要集中精力,准备考试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吴帆徽想到了陈明惠和叶开儇,两人都是在第二考场,看样子以前的成绩也是很不错的,不知道这两人是不是准备好了,也不知道此次乡试结束之后,两人是不是能够高中。 从内心的想法来说,吴帆徽希望陈明惠能够高中,那样他就算是真正有了读书人的朋友,而且两人经过这一个多月的交流,不少方面的看法,都有着相通之处,将来在官场上,也是能够互相扶持和提携的。 第一百二十三章 乡试(2) 辰时,贡院里面的锣声响起。【ㄨ】 这预示着正式的考试开始了。 巡淖官开始宣读考场的纪律,宣读的速度不是很快。 巡淖官训读完毕之后,锣声再次响起,开始分发试卷。 乡试的试卷,都是连夜誊印出来的,不需要考生费心的去抄录,誊印的试卷上面,仅仅是考题,答卷则是一同发下来的另外的纸张,考生不能够在誊印考题的试卷上面答题,需要在另外的纸张上面做题。 吴帆徽是第一个拿到考题的,分发试卷的顺利,就是从第一号考棚开始。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齐家,齐家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一家仁,一国兴仁;一家让,一国兴让;一人贪戾,一国作乱。” “生财有大道,生之者众,食之者寡,为之者疾,用之者舒,则财恒足矣。仁者以财发身,不仁者以身发财。未有上好仁,而下不好义者也;未有好义,其事不终者也;未有府库财,非其财者也。孟献子曰:畜马乘不察于鸡啄;伐冰之家不畜牛羊;百乘之家不畜聚敛之臣;与其有聚敛之臣,宁有盗贼。此谓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也。长国家而务财用者,必自小人矣,彼为善之。小人之使为国家,灾害并至,虽有善者,亦无如之何已。此谓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也。” 。。。 这是《礼记大学》里面的文章,可谓是每个读书人都要牢记的。 这样的考题,表面看很容易,可以洋洋洒洒的写出一大篇的议论,古代不知道有多少的圣贤对此做出了专门的论述,可是你要认真的思索下去,就绝不是那么简单了。 乡试第一场四书五经的考试,是最为关键的,文章也是最为重要的,这种愈是天下读书人都知道的道理,真正动笔写文章愈是困难,因为你不可能有自身的想法,道理是摆在明前的,不用多说大家都明白,而且读书人之间,关于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不可能有什么争议,那么你写出来的文章,怎么可能出彩,让考官看到的文章,不过是古人观点的再现。 所以说这样的考题是最难的。 而面对这样的考题,想要出彩也是容易的,那就是你有着丰富的积累,有着充足的准备,能够提出来不一般的观点,而且有着自身的认识。 说着是容易的,真正做到这一点何其难,要知道这些考生,根本就没有什么从政的经验,每天几乎就是闷头读书,两耳不闻,一心只读圣贤书,却要对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做出不一般的论述,这的确是为难考生了。 吴帆徽看完考题,脸上露出舒心的微笑,他又一次赌赢了,可以料定,此番乡试的主考官,就是都察院监察御史王相。 王相奏折的内容,他全部背下来了,不过乡试的文章之中,绝不能够有丝毫的体现,否则这会惹出天大的麻烦,再说吴帆徽要是那么愚蠢,也不至于成为小三元了。 王相奏折的内容,不过是借鉴,而且通过奏折的内容,吴帆徽也做了专门的准备,不管是从为人还是从政的角度出发,几百年之后有很多值得借鉴的东西,历史的兴衰,绝不是一句两句话可以说清楚的,但是从中借鉴一些东西,还是能够做到的。 吴帆徽没有急于动笔,第一场考试三天的时间,供思考的时间很多,乡试的文章,讲究的是一气呵成,写一部分停下来思考,接着再写另外的一部分,那是不成立的,而且字数上面有严格的要求,一千到一千五百字,少了不行,多了也不行。 乡试遇见这样的考题,应该说很多的考生第一感觉是高兴的,认为这篇八股文不难写,甚至有人可能是非常得意的,急于开始动笔,因为满脑子都是圣贤的教诲,但真正有认识有身后底蕴的考生,马上会感觉到困难,越是简单的题目,后面蕴涵的学识越多。 穿越的吴帆徽,不仅仅是几百年之后重点大学的大学毕业生,而且身为在特殊部门工作的公务员,且喜爱历史,接触的这些方面的东西就更多了。 如何将这些认识融合起来,写进这篇至关重要的八股文之中去,是吴帆徽需要认真思考的问题,时间是足够的,当下需要做的,就是归纳融合诸多的认识,让其能够有效的结合起来,真正融入到文章之中。 穿越两年多时间了,吴帆徽当然知道有什么禁忌,哪些话可以说,哪些话不能够说,什么内容能够写进文章里面,什么内容不能够展现出来。 足足一天时间的思索,吴帆徽没有动笔,这种情况是非常少见的,就连巡淖官,都好几次注意吴帆徽了,想必是认为这个年轻的第一考场第一号考棚里面的小三元,为什么整整一天的时间过去,都没有动笔。 翌日一大早,醒来的吴帆徽,神清气爽,他终于开始动笔了。 这篇八股文应该避免哪些方面的禁忌,重点应该说一些什么事宜,吴帆徽脑子里已经酝酿成熟,动起笔来就顺畅很多了。 “吃百姓之饭,穿百姓之衣,莫道百姓可欺,自己也是百姓;得一官不荣,失一官不辱,勿说一官无用,地方全靠一官。” 这副对联,就是吴帆徽整篇八股文的核心,涵盖了整体的思想,既要求官吏要爱护百姓,也强调了地方官吏之重要,可谓是面面俱到。 文章之中,吴帆徽巧妙的对如何为官提出了要求,他不会说的太过于明显,毕竟他从未做官,也就是十五岁的年纪,要是在文章之中教导他人如何做官,岂不是惊世骇俗,至于说那副对联,倒是好解释,毕竟对联通俗易懂,虽说没有太多的文采,可说的都是大实话,若是注意地方上的事物,倒也是能够想出来的。 文章写完之后,吴帆徽仔细看了好几遍,他自己都感觉到,这是穿越以来写的最好的一篇八股文了,若是这篇文章还不能够引发考官的注意,那真的有些冤枉了。 接下来的第二场和第三场考试,吴帆徽的表现就从容很多了。 第二场考试是一篇判词,第三场考试的策论,与第一场的内容差不多,也是有关地方民生以及个人修养方面的,这些东西写起来就轻松一些了。 其实不仅仅是吴帆徽,考场里面其他的考生,此刻感觉到的同样是轻松,若是认为自己第一场考试的文章写的很不错的,情绪大都是高昂的,面对第二场和第三场考试,也是能够轻松应对的。 唯一让吴帆徽恼火的就是自己煮饭,贡院倒是准备了木炭和火盆,可需要做饭的时候,还要自己生火,其实考生到贡院来参加考试,很多都是带着麦饼来的,干枯的麦饼可以存放不短的时间,吃的时候,在火上烤一下就行了,吴帆徽的要求高一些,还带来了小米,总是吃麦饼有些顶不住。 最后一场的考试结束,收拾东西的时候,吴帆徽仔细看了自己呆了十天时间的考棚,棉被已经折叠的很规矩,考棚里面也没有什么垃圾留下,唯一不舒服的是隐隐有一股排泄物的味道,这无法避免,吃喝拉撒睡都在考棚里面,不能够离开,考场里面专门服务的人,每天仅仅会来收拾一次东西,所以留下味道,也是在所难免。 锣声响起,已经是九月十四日的酉时。 考棚的门终于再次打开,吴帆徽走出了考棚,伸了伸腰。 考场里面还是很安静,尽管所有的考生都走出了考棚,但没有谁开口说话,更不会大声的喧哗,考场里面的纪律是很严肃的,只要考生还在考场里面,不管是开始考试的时候,还是考试结束的时候,都必须要保持安静。 所有的考生都是很疲倦的,走出考棚,他们也只是相互之间抱拳问候,此刻大家都是一样,完成了最为重要的一件事情,接下来就该好好轻松一下,等候发榜的时间了。 考生开始排队,各自手里都提着带进贡院的东西,有些考生手里拿着的东西很少,明显是扔掉了一些东西,防止考棚会有专人打扫的。 吴帆徽是一号考棚,自然在队伍的最前面,在巡淖官的带领之下,朝着考场外面走去,经过了长长的甬道,吴帆徽看见了贡院的大门,也看见了无数的考生,正从大门走出贡院。 贡院的外面,已经有很多人等候,甚至比考生的人数还要多。 吴帆徽走出贡院的时候,还没有来得及搜索,王宝福就挤上前了。 “少爷,太白酒楼的酒宴已经备好了。。。” “好的,等等看,文辂兄和昌宏兄也应该要出来了,一并到酒楼去吧。” 第一百二十四章 标准 考生考完了,都去放松甚至放纵去了,王相等人的苦日子才开始,当然这对于赋有使命感的诸多内帘官和同考官来说,还是能够承受的,毕竟接下来半个月的时间,他们将决定所有考生的前途,桂榜的考生庆贺之后,需要准备来年四月在京城举行的会试,副榜的考生也能够庆贺一番,或者选择到国子监去读书,或者回家之后准备三年之后的再一次乡试,而绝大部分的考生,则是黯然的收拾行囊,准备离开西安府城了。 这样的情形,王相是熟悉的,毕竟他也是两榜进士,也经历过这一幕幕。 内帘官和同考官,依旧不会离开贡院,阅卷也是在贡院完成,所有经过誊抄的试卷,都已经摆放好,只是第三场策论考试的文章,还要等到两天之后,才能够誊抄完毕,不过那不重要了,关键是第一场四书五经考试的文章。 夜以继日的审阅试卷的时刻开始了,王相确定的工作时间,非常的严酷,每天早上卯时开始阅卷,吃饭的时间分别为一刻钟,尽量少喝水,免得总是入厕耽误时间,阅卷持续到戌时,若是有必要,还有可能延长阅卷的时间。 阅卷在贡院的厢房进行,王相占据了一间屋子,副主考占据了一间屋子,其余四个同考官则在一间屋子里面,厢房的外面,是全副武装的军士,阅卷期间,贡院的大门依旧锁闭,包括巡淖官在内的考官,全部都不准离开。 内帘官和同考官,最为辛苦的是主考官。 乡试的重要性不多说,主考官为了能够真正挑选出来有学识的考生,必须尽量多的看试卷,这就不仅仅包括同考官挑选出来的试卷和文章,还包括被淘汰的试卷和文章,防止因为同考官过于的疲劳,没有看到某些好的文章。 当然作为主考官,是要提出阅卷标准的,这个标准在阅卷之间商议过,众人都统一了意见,所以说阅卷的速度还是有些快的,有些一扫而过,就可以放到一边去。 主考官更是能够在一天之内看很多的试卷和文章,誊录官的字迹非常清楚,誊抄下来的文章没有墨渍,看上去很清爽,这也让阅卷之人能够轻松看完整篇的文章。 九月十五日,卯时。 王相做好了一切的准备,他已经将酒宴上面发生的不快全部忘记。 被抽调到贡院内院的军士,开始将所有誊抄好的试卷,送到厢房,放置在同考官的面前,这些军士都是不识字的,他们运送的试卷,也是被密封好的一个个圆筒。 同考官用桌上的竹片,划开圆筒表面封口的地方,铺开试卷,就可以开始阅卷了。 每个同考官单独一张桌子,前面摆放一个个尚未撕开的圆筒,左边放着挑选出来的文章,有关放着基本被淘汰的文章,一旦考生的试卷被放置到同考官的右边,则几乎失去希望。 两千多考生,能够被挑出来的也就是一百一十八人,其中桂榜九十八人,副榜二十人。 可以想象,同考官左边摆放的试卷很少,右边则是大量的试卷。 厢房里面很安静,每个同考官的桌上都摆着一个铃铛,若是需要军士进来,同考官会摇响铃铛,军士或者进入厢房送去密封好的试卷,或者将挑选出来的试卷,送到副主考的房间去,当然军士不可能离开厢房,主考官和副主考两人的屋子,都是在厢房之内。 同考官阅卷的时候,看见好的文章,相互之间可以商议,评定这篇文章如何,不过在阅卷刚刚开始的时候,这样的情况不会出现,主要是时间上面来不及,若是四个同考官在一起商议的时间多了,那每天看不出来多少的试卷。 同考官相互之间交换意见,主要还是在吃饭的时候,或者是当天阅卷结束之后。 按照朝廷的规定,同考官有直接给主考官和副主考提出建议的权力,他们认为很好的文章,若是遭遇到淘汰,是可以询问原因的,不过这样的情形几乎不会出现,因为决定是不是录取某个考生,这是主考官的权力,副主考都只能够是监督和建议,就不要说同考官了。 卯时一刻,王相和副主考都走出房间,来到厢房。 两人一方面巡视,看看同考官是不是在认真的阅卷,同时也可以审阅已经拆封的试卷。 阅卷尽管才开始一刻的时间,但几个同考官的右首已经摆放了试卷。 王相此刻主要的任务,就是看这些算是被淘汰的试卷。 接连看了四份被淘汰的试卷,王相忍不住摇头,这些文章的确不行,要么是空话连篇,要么就是全盘抄录古人的话语,看不出一丝的见地,如此拼凑出来的文章,怎么可能被选中。 王相知道,自己出的考题,难度大了一些,恐怕不少的考生,文章都是这个样子,难以出什么新意,不过也唯有如此,才能够选拔真正的人才。 这是王相进入贡院第一天,就仔细思索的,考题出的简单了,地方的巡抚和布政使倒是高兴了,可皇上肯定不高兴,毕竟这录取的试卷和文章,还要送到京城去的,皇上虽然不可能全部都看,但总是要看几篇的。 王相也知道,阅卷的前期,也就是五天时间之内,能够被选中的文章是不多的,各地的乡试都有一个规矩,那就是誊抄官首先是抄录的最后一个考场的文章,依照这个次序誊抄,往往出色的文章都是在后面出来,这样做是考虑实际情况的,与田忌赛马有些相似,要知道内帘官和同考官的精力是有限的,若是首先就将好的文章拿出来,让他们有了标杆,那后面的试卷,无疑就要吃亏了,能够被看上的不多。 首先标准低一些,哪怕选出来的文章多了一些,后面还可以专门来审阅,开始标准就抬高了,很有可能选出来的文章数量不够,回头继续看被淘汰的文章,劳神费力。 三天时间过去了,被挑选出来的文章,不过十来篇,这些文章王相都仔细看过了,没有什么特别满意的,甚至可以说是不满意的。 不过陕西的考生,不可能与南方比较,不可能与北直隶比较,甚至不可能与山西的比较,要求太高了还是不行的。 三天时间过去,挑选出来的文章只有十来篇,这也让王相有些无奈和着急,按照这样的进度下去,到阅卷的后期,是不是能够挑选出来足够多的文章,到第三天休沐的时候,王相差点想着给诸多的同考官说说,不过他还是忍住了。 从第四天开始,挑选出来的文章就多一些了,其中一些文章,王相觉得也还可以。 其实按照王相的目标,那些所谓可以的文章,也是不行的,只是他看了太多的文章,矮子里面挑将军,不可能将标准放的很高了。 阅卷进入到第六天午时,王相和副主考桌上的文章,数量已经超过一百。 同考官阅卷的时间为十天,十天之内从所有文章之中挑选出来出色的文章,这就包括全部三场考试的文章,一般情况之下,第一天到第六天重点是第一场考试的文章,第七天到第十天为第二场和第三场考试的文章,这个比例明显不对等,六天的时间看两千余篇文章,以及四天的时间看四千余篇文章,可见第二场和第三场考试的文章,是得不到重视的。 剩下的五天时间,主考官和副主考要确定哪些考生能够被录取,本届乡试所有考生的名次,谢元是谁,亚元分别是哪些人,包括桂榜和副榜的名单,全部都要确定下来。 十月初一,乡试的榜单出台,到时候在布政使司衙门的外面张贴,此刻正是桂花飘香的时节,所以榜单又被称之为桂榜,当然这主要是针对南方来说的,北方则没有那么多的桂花树,发榜的时候,已经是初冬的季节,气候已经寒冷了。 接近六天的时间,王相看了不知道多少的文章,他看的都有些晕头转向了,这看文章和读书一样,若是看到一本好书,哪怕是熬夜都是舒服的,可若是看见不喜爱的文章,一刻钟都难以坚持下去,可惜内帘官和同考官没有这样的权力,不管好坏的文章,他们都是要仔细看的,哪怕看着感觉到内心不舒服。 同考官都是从翰林院和国子监抽调的,能力和水平的确是不错的,挑选出来的文章,的确都是最好的,这些同考官会挑选出来一百五十篇文章,接下来内帘官在这一百五十篇文章之中,挑选出来一百一十八篇,其中排名在前面的九十八篇,基本就是本届乡试的举人,其余的二十篇,则是副榜的举人。 王相对四个同考官还是非常满意的,前些天他还会看看那些被淘汰的文章,后来他根本就不看了,从那里面挑选不出来什么好的。 眼看着第一场考试的文章基本要看完了,王相还没有特别满意的,这让他有些着急,毕竟乡试谢元的文章,皇上是肯定要看的,若是文章太差,他脸上无光。 第一百二十五章 惊喜 同考官在外面的议论,引起了王相的注意,其实这种议论,随着阅卷时间的增长,逐步的出现,而且越来越多,几个同考官商议某一篇文章,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而出现这种议论只有两个情况,要么是出现一篇好文章,要么就是文章还可以,但是不是能够入选。 不过这一次议论的时间稍微长了一些,而且同考官的声音也有些大。 “乡试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文章,有些难以思议。。。” “这也不奇怪,偌大的陕西,出现这等的人才也是有可能的。。。” “没有入朝为官,就能够有如此的感概,还真的不简单啊。。。” 王相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文章,走出屋子,来到了厢房。 此刻已经是下午的申时。 几个同考官看到了王相,他们停止了议论,其中一人将手中的一份试卷递过去了。 “大人,下官觉得这篇文章不错,我们几人都看过,觉得不简单,应该是目前我们看到的最好的文章了。” 王相将信将疑,这种将文章直接给他的情况从未出现,同考官选中的文章,都是由军士送到他那里去的,而且是看完一批次的文章之后,才会送过去,而且是四个同考官统一都选中的文章,这样能够保证文章的水平是一致的。 刚才几个同考官的议论,王相也听见了,难不成这篇文章真的很不错。 副主考也走过来,来到了王相的身边。 看见副主考也来了,王相索性走到一名同考官的桌子前面,将试卷慢慢的铺开,与副主考两人仔细看起文章来。 副主考的脸上首先露出吃惊的神情,他和主考官一样劳累,看了不知道多少的文章了,这一次看到的文章,给他耳目一新的感觉,这可是第一次出现如此的感觉。 “吃百姓之饭,穿百姓之衣,莫道百姓可欺,自己也是百姓;得一官不荣,失一官不辱,勿说一官无用,地方全靠一官。。。” 王相禁不住念出声音来了,一边念一边摇头。 看了看身边同样诧异的副主考,王相再次开口了。 “这不可能啊,一个乡试的考生,居然有着如此的认识,莫说是乡试考生,就算是那些在地方为官多年的官吏,也不一定能够有着如此的感悟。” “大人,下官以为,能够有这等的认识,才是真正明白了大人出题之意思,下官看前面几篇不错的文章,虽说对大人的意思有所领悟,可还是失之于狭隘,或者是泛泛而谈,或者是过分的针砭时政,却未能全面认识,唯有这篇文章,涵盖意思是明确的。” 王相忍不住点头。 “说的是,文辞平和,没有丝毫偏激之意,且指出为官之重要,更是要求为官需为百姓做主,好一个吃百姓之饭,穿百姓之衣,莫道百姓可欺,自己也是百姓,这话足以令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吏抱愧。” 王相有些激动,说话的言辞也犀利了一些,表露出来御史的职业习惯,其余人倒是不好开口说什么了,其实按照众人的认识,这篇文章整体思路和言辞都是平和的,其整篇文章的中心,就是围绕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思路娓娓道来的,从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延伸到加强个人之修养,明白百姓之不易,明白为官之不易,能够在短短的一千多字之中,清晰的表露出来如此的思路,非常不简单了。 八股文之中,出现这等近乎于白话的语句,这是不多见的,可正是因为不多见,如此道理明晰、朗朗上口的语句,才会引发特别的关注。 王相看了看众人,也明白自己是激动了一些,总算是看到了一篇好文章,这内心的喜悦是忍不住的,而且刚刚王铎想到了自己在崇祯元年的时候,给皇上上奏的奏折,那份奏折的言辞是很犀利的,丝毫没有转圜,若是当时能够看到如此的文章,在言辞上面稍稍平和一些,也不至于在朝廷之中引发那么多的轰动。 “刚刚看到一篇好的文章,有些忍不住,说了题外话了,诸位见谅,这篇文章我看的确是不错的,高屋建瓴,且能够娓娓道来,让人看上去就很舒服,最为关键的还是全篇虽然无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话语,却时时刻刻都透露出其含义,这等引而不发的功力,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王相这样说,副主考倒是可以开口了。 “大人,下官也有此等的感受,下官以为,这样的文章,就算是放到南方去,那也是出类拔萃的。” “的确如此,我没有想到,陕西居然有此等的人才,见地如此的深刻,可不要小看吃百姓之饭,穿百姓之衣,莫道百姓可欺,自己也是百姓,得一官不荣,失一官不辱,勿说一官无用,地方全靠一官这句话,其蕴涵的道理,越想越是深远啊。” “大人说的是,这近乎于白话的词句,乡试之中几乎不会出现,也不知道是哪一个考生,居然会表露如此的话语。” “我看这值得提倡,这些天以来,我们不知道看了多少的文章,都是引用古今圣贤之话语,这些放之四海皆准的论述,谁也不好驳斥,可谁看着都不舒服,古人早就说过了,考生还拿来说干什么,自身没有丝毫的创意。” 王相说到这里,老毛病又出来了。 “奇怪啊,乡试的考生,都是生员的身份,几乎都是在家苦读之学子,怎么会有如此的认识,莫不是哪个士大夫家族的子弟,自小就耳闻目睹。” 同考官只能够苦笑了。 “大人,下官觉得这篇文章很不错,当作为重点,届时大人确定名次之时,可以此篇文章作为标点。” “好,就这么办。” 王相回答的很干脆。 乡试之中,所谓作为标点的文章,那就是在阅卷结束之后,以这篇文章作为衡量的标准,看看有没有能够超过这篇文章的,一次来确定乡试最终的名次,毫无疑问,能够被作为标点的文章,一定是很突出的文章,至少被选中是毫无问题了。 尚未到戌时,所有第一场考试的文章,全部看完,遴选出来的文章,达到了一百五十篇。 解析来同考官没有歇息,他们开始看第二场和第三场考试的文章。 第二场考试的文章是判词,第三场考试的文章是策论。 这类文章的考试,主要是看考生对诏、判、表、诰等官样文章是不是熟悉,毕竟通过乡试之后,原则上就可以入朝为官了,若是对官样文章什么都不知道,那就是大笑话了,这类文章不需要仔细看,只要看看格式是不是合适,若是有错的离谱的,也会挑选出来,最终拆封之后,看看这么考生第一场考试的文章是不是选上了,若是选上了,很有可能被淘汰。 第三场考试的策论,同样是有关对官样文章是不是熟悉的,当然与第二场考试不一样,若是有考生能够在策论文章之中,提出来标新立异的观点,让人耳目一新,那么这样的文章也会被挑选出来,最终拆封之后,看看这名考生第一场的文章是不是被挑选上了,若是没有选上,可以找出来看看,若是名额方面还有空缺,很有可能被选上的。 不过这样的可能性是非常小的,不管是第一次参加乡试的考生,还是多次参加乡试的考生,都是熟悉这方面文章的,做文章的时候,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要符合程序,不写出来什么过激的话语,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十天时间过去,阅卷进入到第二个阶段,也就是确定录取之人的阶段。 这个阶段,内帘官的职责重很多,相比较来说,同考官就要轻松一些了,按照规矩,主考官与副主考商议之后,大致确定下来名次,以及被淘汰的文章,诸多的同考官对这些文章基本都是熟悉的,他们若是没有异议,那就表示通过,他们若是存在异议,可以直接提出来,又主考官或者是副主考做出解释。 当然最终还是以主考官的决定为准。 这样的讨论一般都很轻松,同考官心里有数,哪些文章可能被淘汰,他们基本明白,因为这些文章都是他们挑选出来的,不出意外情况,差一些的文章总是会被淘汰。 至于说谢元和亚元,那就不好说了,主要看主考官是什么认识,这方面就算是副主考,都难以改变主考官的决定。 王相还是很民主的,连续几天的时间,与副主考一起,和四位同考官商议,当然王相和副主考基本统一了看法,只是看看同考官还有没有其他的意见。 确定名次的过程很是顺利,只是最终确定乡试谢元和亚元的时候,同考官没有参与,副主考也没有参与,这是主考官需要确定下来的事情。 阅卷全部结束的那一天,王相自己掏出银子来,吩咐军士到外面去买些肉食,也买来了两壶酒,他与副主考和同考官一起饮酒,此刻王相当然记得考试之前宴席之中的不愉快,或许发榜之后的鹿鸣宴,他应该与陕西巡抚李应期沟通一番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青楼 从贡院出来之后的放松,不是真正的放松,因为每个考生都在琢磨自己的情况如何,任何的一个考生,都认为自己是能够高中的,乡试已经发挥出来最好的水平,但每一次的乡试,失望的总是九成以上的考生。 参加乡试之考生,都是有着生员身份的,不管是廪膳生员、增生还是附生,严格说起来,信心不足的是那些附生,但也要看是哪一种情况,若是多次参加乡试的附生,其一鸣惊人的可能性是完全存在的。 等待发榜的日子,考生也是形态各异,从贡院出来,胡吃海喝一顿之后,有的在家中或者客栈安静的看书,哪里也不去,等待乡试发榜,有的则是三五成群的出入酒楼和青楼,似乎是想着将在贡院里面吃得苦补回来。 考生的年龄不一,年纪大的很多,五六十岁的老人参加乡试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所谓物以类聚,生员之间的交往,还是要看一下年龄,年轻人很少与老人一起,毕竟兴趣爱好都是不一样的。 在太白酒楼与陈明惠、叶开儇等人大吃一顿之后,吴帆徽打算呆在客栈里面,哪里也不去,等候乡试发榜的日子,他认为自己是没有多大问题的,不过这也说不清楚,毕竟参加乡试的有两千多人,能够上桂榜的只有九十八人。 不过吴帆徽想着安静的打算,注定要泡汤,陈明惠和叶开儇两人都是闲不住的人,每日里都来邀约,要么是出去走走,要么是到其他的酒楼去吃喝,自然住在四海楼一些熟悉的生员,也是要参加的。 吴帆徽在所有生员之中,年龄最小,还不到十六岁,也是所有生员之中,唯一没有订亲之人,如此的年纪就成为陕西的小三元,当然受到很多的关注,不过这没有订亲的事情,倒不是什么好事情,人家听闻的时候,脸上都会出现奇怪的神情,要知道吴帆徽是廪膳生员,这样的身份订亲是没有任何阻碍的。 吴帆徽只能够不停的解释,说是自己沉湎于读书,年纪尚小,没有想到这些事情,这样的解释,大部分都是相信的,若不是拼命的读书,怎么可能在如此年轻的时候就成为小三元。 但陈明惠和叶开儇根本不相信,两人私下里和吴帆徽交谈的时候,阴阴提到了,米脂县那个地方,怕是难有姑娘真正配得上小三元。 吴帆徽是非常警惕的,因为陈明惠和叶开儇两人都很关心他的亲事,这种关心有些过于的味道了,要知道陈明惠可是士大夫家族的子弟,莫不是想着为他吴帆徽说媒,企图从家族之中找寻好的姑娘。 吴帆徽的家族,与陈明惠的家族,差距肯定是很大的,所以这样的亲事,吴帆徽有高攀的味道,这样的情势他不会接受,当然他吴帆徽乡试高中了,那是另外的情况。 “谦珏兄,这些日子我们也到过好多的酒楼,都是差不多,今日我们去另外的地方看看,你看如何。” “恭敬不如从命,就听文辂兄的安排。” “那可说好了,此番就是谦珏兄、昌宏兄和我三人,每人只能够携带两名随从,人可不能够太多了,申时我们出发。” 申时,吴帆徽走出房间,来到大堂,发现陈明惠和叶开儇都在大堂等候了,两人穿着圆领生员衫,唯独吴帆徽,穿着扑通的圆领衫,外面套着稍显宽松的棉布衣服。 陈明惠看着吴帆徽,好一会才开口说话。 “谦珏兄,是不是回去换换衣服,这我们三人出去了,别人还以为我们是带着弟弟出去游玩了,你这个小三元,岂不是让昌宏和我害臊啊。” “文辂兄,昌宏兄,我们本就是出去游玩,穿着圆领衫,让人一眼就看出来身份了,没有必要,还是随便一些好。” 陈明惠和叶开儇两人对看了一下,微微点头,两人没有开口回答,都转身回去换衣服了。 吴帆徽、陈明惠和叶开儇三人乘坐一辆马车,李勇和王宝福骑马,陈明惠和叶开儇的四个下人,则是乘坐另外的一辆马车。 马车的方向,是朝着丰镐路的方向而去的,那里属于西安府城最为繁华的地方之一,颇有些不夜城的味道。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马车停下了。 吴帆徽最后一个下来,抬眼看到前面,他立刻知道陈明惠带着他到什么地方了。 青楼。 穿越两年多时间了,吴帆徽的的确确是好少年,不要说到青楼去,就算是路过的机会都很少,说来也怪,他压根就没有想过这些事情。 现如今的青楼,可不比几百年之后,譬如说著名的秦淮八艳,那是相当出名的,而且青楼没有被认为是藏污纳垢的地方,而是被视为风花雪月之地,读书人若是说没有到过青楼,都是有着不好意思的,让人耳熟能详的很多所谓的赛诗会、赛文会,大都是在青楼举行的。 青楼同样要举办花魁之类的比赛,一旦在比赛之中获取到花魁的名衔,那立刻就是身价百倍,拥有了不少青楼女子想都不敢想的特权。 青楼之中被誉为头牌的姑娘,大都是有些傲气的,她们不会随便接客,有时候就算是你有钱有银子,人家看不上你,总是会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推脱,人家不稀罕你的银子。 一掷千金是后来的不少史料对秦淮河的形容,特别是那些有名的青楼,你要是身上没有银子,压根不要想着进去,说的直白一些,上档次的青楼,大都是那些士大夫家族的子弟,以及乡绅富户的子弟才能够光临的地方,寻常人家连饭都吃不饱,哪里还有闲钱到青楼。 可不管史书之中如何的形容明朝的青楼,甚至将秦淮河抬到了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吴帆徽的内心总是觉得怪怪的,这或许与他穿越之前所从事的工作有关。 看见前方硕大的牌匾上面聚花楼三个字,吴帆徽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这个名字有些俗气,一眼看见就知道是青楼。 天还没有黑,尚不到酉时,估计是申时三刻左右,不过聚花楼前面已经非常热闹了,一些人三五成群的朝着聚花楼里面走去,这些人的脸上带笑容,丝毫看不见什么尴尬和不好意思的神情。 这让吴帆徽有些嘀咕了,要是换做几百年之后,谁有这样的胆子,那就是找死。 “谦珏兄,是第一次到青楼吧。” 看见吴帆徽有些迟疑,陈明惠笑着开口了,敢情小三元也不是什么地方都厉害的,这位不盲从的吴帆徽,看见青楼迟疑了,明显就是雏儿。 陈明惠身边的叶开儇也笑了。 “谦珏兄,可不要说文辂兄和我带坏你了,若是此刻回头,还来得及。” 这个时候回头,肯定是不行的,吴帆徽有些无奈,他还需要克服心理上的那层障碍,他内心的那种意识,是绝不能够说出来的,否则会被他人当作是另类。 “文辂兄,昌宏兄,我的确没有到过青楼,今日是第一次。” 吴帆徽的坦诚,让陈明惠微微叹了一口气。 “谦珏兄,不是我说你,你看你这小三元,尚未订亲,从未到过青楼,都如同你这般读书,那天下的读书人还活不活啊,我可是无法和你比较,也不想向着你学习,就看昌宏兄如何了。。。” 陈明惠还没有说完,叶开儇马上开口了。 “文辂兄,可不要笑话我,我做不到。。。” 面对陈明惠和叶开儇两人的调侃,吴帆徽有些忍不住了。 “不用笑话我,什么事情都有第一次,今日我跟着两位兄台到青楼去,最多就是什么话都不说,这样总不至于出丑。” “谦珏兄,你也不要紧张,今日我们在青楼吃饭,听听曲子,也看看这青楼里面姑娘的才华,你可不要小瞧她们,她们的学识不能够和你这个小三元比较,可也是不错的。” 聚花楼的门口,是一个有些微胖的中年女子,就是聚花楼的鸨母了,脸上的轮廓还是有些清秀的,只是化妆显得浓厚了一些,给人的感觉不是很舒服。 李勇和王宝福等人也会跟着进去,只不过他们都是留在一楼的大堂,大堂里面有不少的桌子,也准备了菜肴,只是比外面价格要高一些,到青楼来的一些有身份的人,几乎都带着下人,于是一口的大堂,就是这些下人吃饭喝酒与等待的地方。 “哟,三位公子风度翩翩,奴家看着都眼热,这下聚花楼的姑娘们可要闹腾了,快请进,请进。。。” 鸨母的确会说话,让人听着很是舒服,这鸨母见多识广,一眼就能够看透很多人,谁的身上有银子,谁是充冤大头的,谁是虚张声势的,鸨母基本都能够看出来,说到底,鸨母看到的还是银子,谁有银子,在鸨母面前就是大爷。 吴帆徽、陈明惠和叶开儇三人的气质的确是不错的,而且身后还跟着几个人护卫,这给鸨母的感觉肯定是不一般的,如此热情的招呼,倒也在情理之中。 第一百二十七章 忽悠 进入大堂,一股热浪袭来,尽管天还没有黑,可大堂已经很热闹,空余的地方已经不多。 吴帆徽、陈明惠和叶开儇三人上楼去了,李勇等人则是在楼下找了一张桌子坐下,自然有小厮招呼他们的吃喝。 二楼以上全部为雅间,每个雅间的前面,都站着一位姑娘,这些姑娘穿红戴绿,颇有些莺歌燕舞的味道,姑娘们大都是站在楼梯过道,倚靠着楼梯的扶手,看着楼下,毫不羞涩的打招呼,若是看见了熟客,更是会挥舞手中的香帕。 陈明惠和叶开儇对这里好像也不是很熟悉,吴帆徽刚开始觉得奇怪,后来也释然了,两人都是凤翔府人,到西安府城的机会也很少,不可能很熟悉这里。 吴帆徽眉清目秀,身上有着沉稳和儒雅的气质,自然会引发姑娘的注意,还在上楼的时候,就有姑娘挥舞着手中的香帕了,跟随在身边的鸨母,此刻也是异常的殷勤,在吴帆徽等人来到二楼的时候,没有停下脚步,依旧朝着楼上走去。 三楼和二楼的情形差不多,鸨母依旧没有停留。 四楼就不一样了,清静很多,楼梯的过道看不见姑娘。 “三位公子,奴家看你们就不一般,奴家可不是吹,这西安府城,能够比得上聚花楼的奴家还没有见着,好些年聚花楼就是花魁楼,奴家知道几位公子爱清静,这四楼可是聚花楼最好的地方了,很是清静,不知道几位公子是不是满意。” 吴帆徽脸上带着笑容,心里只能够暗骂,这就叫做杀人不用刀,鸨母已经磨刀霍霍,准备好好的宰上一刀了,偏偏你还不好开口说,免得掉了面子,吴帆徽倒是无所谓,可陈明惠和叶开儇,肯定是想着要脸面的。 微微抬头,吴帆徽发现上面还有一层,但鸨母只是在四楼就停下了,没有接着上去,看样子想要上五楼,耗费恐怕更多。 “妈妈,我看上面还有一层,不知道为什么不继续上去。” 陈明惠开口的时候,鸨母的脸上瞬间露出了迷人的笑容。 “公子有所不知,这五楼乃是聚花楼诸位花魁所在的地方,耗费银子倒是小事情,奴家知道公子是不在乎的,只是这几位花魁是不是方便,奴家真的不好说啊。。。” 一掷千金,吴帆徽的脑海里飘过这几个字,他想着开口,说就在四楼算了,反正是来看看,体验一下,可没有等到他开口,陈明惠马上开口。 “妈妈这是小看我们了,这是定金,还请妈妈带我们上楼去。” 陈明惠掏出一锭银子,也不看多少,伸手给了鸨母。 吴帆徽只能是在内心叹气,陈明惠尽管是士大夫家族的子弟,能力气质都是出众的,可这身上还是有公子哥的气息,有些场合是需要面子的,有些场合就不一定了,譬如说这青楼,可是被誉为销金窟,这样的地方就不要强出头了,人家鸨母这是欲擒故纵,目的就是要你掏出来银子,人家鸨母还设了一个套,有言在先,聚花楼的花魁很傲气,或许不愿意出面,到时候陈明惠掏出的一锭银子,兴许连花魁的影子都看不见。 “哎呦,瞧奴家这张嘴,公子仪表堂堂,一定能够得到花魁的青睐,奴家这就带着诸位公子上楼去。。。” 鸨母这个时候动作倒是快,快速将银子放进了怀里,举步朝着五楼走去。 上了五楼,看见是一个会客厅模样的屋子,桌子椅子都有,甚至能够看见书架,书架上面摆放着几本书,桌子上面盖着素颜色碎花的桌布,格调不错。 鸨母领着陈明惠等人在屋子里坐下。 “三位公子稍后,奴家去去就来。” 已经到五楼来了,吴帆徽也不会开口说什么了,他们三人做了冤大头,再说没有意义了。 行行出状元,吴帆徽觉得这个鸨母,就非常厉害了,察言观色的功夫登峰造极。 五楼很是安静,一楼喧嚣的声音到这里已经很微弱。 不一会,鸨母进来了,跟随在鸨母身后的是聚花楼的小厮,手里提着食盒。 就在小厮打开食盒,往桌上摆菜肴的时候,鸨母开口说话了。 “三位公子久等了,先吃些东西,奴家看看诸位花魁是不是方便。。。” 这一次,没有等到陈明惠开口,吴帆徽先开口了。 “妈妈这话我有些听不懂了,是不是先让我们在这里吃些东西,接着聚花楼的哪位花魁方便了,出来见一见,就算是给我们天大的面子了,不过这样的面子,我可不想要,妈妈还是明说,我们能不能见到花魁,若是不行,那我们趁早下楼去。” 鸨母愣了一下,大概他以为吴帆徽的年纪最小,最好糊弄,想不到这位帅气的小哥,说出话来却是异常犀利的。 “这个,奴家是有言在先的。。。” “我知道,没有责怪妈妈的意思,我只是想着问问,能不能见到花魁,若是见不到,我们不必在这五楼的厅屋吃饭喝酒,我想妈妈也明白,我们既然到聚花楼来了,还是三兄弟在这厅屋吃饭,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牙了。” 鸨母终于知道糊弄不过去了,她看向了吴帆徽。 “公子啊,聚花楼的花魁,奴家也不能够勉强的。” “知道了,我们不会勉强妈妈,一刻钟的时间吧,这些酒菜不必摆在这里,一刻钟之后,若是聚花楼的花魁不方便,那我们也没有必要逗留了。” 鸨母离开,小厮也拿着食盒离开。 陈明惠和叶开儇看着吴帆徽,目瞪口呆,这哪里是第一次到青楼的表现,分明就是老手,可刚才在聚花楼外面的时候,吴帆徽的表情的确不是装出来的。 小三元就是小三元,县试、府试和院试都能够夺魁,到青楼来了,也能够第一时间适应。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鸨母脸上带着笑容进来了。 “哎呦,奴家就知道,三位公子玉树临风,一定有贵气的,三位公子请随奴家来。” 吴帆徽对着陈明惠和叶开儇眨了眨眼睛,率先站起来了。 很快,鸨母在一扇门前面停下,轻轻敲响了门,随着门里的应答声音,鸨母轻轻推开门,带着吴帆徽等三人进去了。 看见的依旧是会客厅,中间摆着桌子,只不过桌子的右边,有一个打磨过的木墩,木墩的上面摆放着文武七弦琴。 会客厅显得很是素雅,甚至有些清幽的味道。 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站在桌子的旁边。 “三位公子,妈妈,小姐正在梳妆,一会出来见客。” “三位公子请坐,请坐,秋月姑娘,快来招呼客人。。。” 这个被称呼为秋月姑娘的小女孩,一定就是花魁身边的丫鬟了,吴帆徽只能够在内心叹气,花魁的架势真的不一般,这还是在西安府城,要是在南京的秦淮河,那出名的姑娘,岂不是架子大的离谱,身边得有好几个人伺候,当然秦淮八艳目前还不存在,要么就是年纪太小,还属于儿童的范畴,要么就是已经魂归故里了。 到了房间里面,就算是内心不满意,也只能够忍着了,吴帆徽等人可不是纨绔公子,动不动就发脾气,要是聚花楼的花魁架子真的大,就是出来见一面,他们也没辙,只能是讪讪的离开,有些时候强出头,就要承担如此的后果。 秋月姑娘开始给每个人倒茶,进入茶杯的茶水,绿中带着暗黄色,现在应该是秋茶出来的季节了,能够看见这种颜色的茶水,足以说明聚花楼的花魁真的不一般。 吴帆徽端起了茶杯,轻轻闻了一下,情不自禁的开口了。 “西湖龙井,看来是夏季采摘制作的,能够保存到如此程度,很不简单了。” 西湖龙井茶是几百年之后最为出名的茶叶了,以春茶为最上乘,夏秋茶次之,穿越之前的吴帆徽,不知道喝过多少的西湖龙井茶,当然能够区分出来,只是他不知道,西湖龙井茶在明朝属于上品茶,除非是达官贵人,寻常人家喝不起,也看不见。 房间里面传来了轻微的声音。 放下茶杯,看见陈明惠等人的脸色,吴帆徽知道自己多嘴了,或许是穿越两年多的时间,都没有喝过好的茶,此番见到了西湖龙井,情不自禁发出感慨。 好在对面是陈明惠和叶开儇,这要是在米脂县,或者是在延安府城,人家一定要怀疑的,一个从未喝过西湖龙井茶的少年,怎么就能够凭着茶香的味道,分析出来是什么茶叶。 吴帆徽看了看陈明惠等人,索性不开口了,说漏嘴就算了,越是解释越麻烦,他一时间也没有想到如何去解释,反正自己是小三元,到时候扯虎皮拉大旗,随便往谁的身上指就可以了,不过依照陈明惠等人的脾气,是不会刨根问底的。 里面的屋子安静下来,看样子花魁准备出来了。 鸨母看向吴帆徽的神色,已经明显变化了,本来她以为陈明惠是最厉害的,谁知道三人之中,真正厉害的是这位看上去年纪最小的公子。 鸨母没有想到,自己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第一百二十八章 争执 可谓哪壶不开提哪壶,吴帆徽本以为蒙混过去的事情,偏偏不行。 “公子怎么知道是夏季采摘的西湖龙井茶。” 花魁人还没有走出屋子,声音却先出来了。 不得不说这声音的确是圆润,让人听着就很舒服,不过这声音之中,也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意思,但是刚刚询问的时候,态度显得有些急迫。 “色泽带着暗黄,余味带着蚕豆瓣香,且有丝丝蜂蜜之香甜,必是西湖夏秋龙井,若是春季西湖龙井,以绿色为主,绿中带着黄色,香味更加的清纯,天然浑成。。。” 既然凭着颜色和香味就辨别出来西湖龙井茶,那就索性多说一些。 一个淡妆的姑娘走出来,众人的眼睛都是一亮。 说实话,穿越之后的吴帆徽,还没有见过如此漂亮的姑娘,不过因为先入为主的原因,前面的诸多遭遇,以及对鸨母的印象,包括这位姑娘开口说话的态度,让他不是很在意这位聚花楼的花魁,在他看来花魁不过是长的漂亮一些,或许才气也可以,但不是那种居家过日子的女人,这类女人好比是花瓶,煞是好看,实际用处不大,还要时时刻刻供着。 相比较吴帆徽的随意和镇定,陈明惠和叶开儇的表现就完全不一样了,两人都是目不转睛的看着走出来的花魁,简直忘记了身边还有鸨母和秋月姑娘。 鸨母、秋月姑娘和花魁看着的是吴帆徽,陈明惠和叶开儇看着的是花魁,吴帆徽看着的却是手中依旧捧着的茶杯,这幅情景真的是有趣。 “奴家谢谢公子点拨。。。” “不用,我知道的也就是这些了,说出来也无妨。” 吴帆徽再次开口说话的时候,陈明惠和叶开儇两人才反应过来。 鸨母已经悄悄退出房间去了,她要安排小厮准备酒菜,这个时候到青楼来的客人,大都是还没有吃饭的。 “奴家姓孟,字怀玉,三位称呼奴家小孟就可以了。” 这一次,迅速开口的是叶开儇。 “怀玉姑娘,打扰了,在下骤然来访,唐突了,在下一直都听闻怀玉姑娘大名,今日得见,倍感欣喜,止不住心生仰慕之情。。。” 吴帆徽感觉到身上冒出了鸡皮疙瘩,他没有看出来,这叶开儇真的是情场高手,初次见面就能够说出如此肉麻的话语,哪里还有读书人的斯文,不过这是人家的喜好,倒也不好做过多的评论,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陈明惠倒是脸色如常,大概是有了免疫的能力。 孟怀玉对着叶开儇笑笑,跟着开口了。 “奴家身份卑贱,不敢入公子的法眼,三位公子都是贵客,奴家弹奏一曲,为三位公子助兴。。。” 吴帆徽已经发现了异常,孟怀玉从出来的时候,笑容之中就带着忧郁的神情,而且说话大都是应付的,不过询问西湖龙井茶这个问题倒是真的,在知晓答案之后,又恢复了平静,尽管脸上带着笑容,可气势却是拒人千里之外。 小厮进入了房间,再次从食盒里面拿出来菜肴,摆在了桌上,跟在后面的鸨母,则是将酒壶放在了桌上。鸨母和小厮忙完这一切,很快告退。 孟怀玉已经走到木墩旁边坐下,准备开始弹奏,秋月也跟过去,站在旁边。 吴帆徽的神情同样变得平静,就在孟怀玉准备开始弹奏的时候,他开口了。 “二位兄长,我可是饥肠辘辘了,你们就准备好好欣赏孟姑娘的演奏,我可是先吃东西。” 拿起筷子,吴帆徽没有客气,就在他夹菜的时候,孟怀玉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就算是青楼花魁,一旦出面接待客人了,那就需要表现出来热情的态度,让客人满意,这是行业里面的规矩,要么你就不出面,当然青楼的花魁,多半是卖艺不卖身的,但总不能够端着架子,要知道有些客人完全能够感受出来。 孟怀玉没有想到,三人之中最为年轻的公子,洞察了一切。 孟怀玉咬了一下牙,还是低头开始拨弄琴弦了。 清脆的琴音传出,让稍显尴尬的局面稍微缓和了一些。 琴声有些急促,好像是在倾诉什么情绪,吴帆徽不懂音乐,不好随便开口,但是他能够从里面听出,弹奏之人一定是内心想着什么事情,或者是有什么憋屈。 从怜香惜玉的角度出发,吴帆徽应该是予以同情的,可惜他不是这样看的,既然孟怀玉心中有悲苦,那就不要出面接待客人,人家是想着来到青楼享受的,难不成来了之后,大把的掏出银子来,还要分享你孟怀玉的悲苦不成。 陈明惠的脸色也沉下来,唯有叶开儇,脸上还是带着笑容。 “嘭。。。” 门被推开,一个看上去异常英武的年轻人冲进来了,年轻人的脸色通红,呼吸也显得有些急促,进门看了看低着头的孟怀玉,转头怒目吴帆徽等人了。 年轻人的身后,跟着脸色发白的鸨母。 “徐公子,奴家跟你说过了,孟姑娘有客人,你要是如此的蛮不讲理,奴家可是要报官了,奴家可不管你是什么身份。。。” “妈妈,不要报官,徐公子,奴家有客人,请您出去吧。。。” “怀玉,你为什么这样。。。” 鸨母记得脸色发白,连忙到了吴帆徽的身边,低头准备解释什么,屋子外面站着三个人,都是短襟的打扮,看上去就是护场子的,他们可能等着鸨母发话,就会动手。 吴帆徽挥手制止了鸨母开口,看见眼前的这一出闹剧,他有了一种特殊的感觉,而这种感觉,来自于怒目而视的年轻人。 “敢问这位兄台,为何冒失闯进来,若是有什么事情,自当依照规矩来。” “我是来见怀玉的,与你们有什么关系。” “这是什么话,青楼自有青楼的规矩,不管是谁,都要按照规矩来办事情,若是都学着你这样乱来,岂不是天下大乱了。” 年轻人看了看吴帆徽,恨恨的扭头,再次看向孟怀玉。 “怀玉,我就听你一句话,你要是让我出去,我就出去。” 孟怀玉的身体已经在颤抖,低着头,根本没有看年轻人,估计也不敢看。 年轻人看见了桌上的茶杯,再次开口。 “这是我专门带给怀玉的茶,你们为什么喝,你们没有资格喝。。。” 陈明惠和叶开儇都气的站起身来了,他们心中的愤怒是可以想象的。 吴帆徽跟着站起身来,这种痴男怨女的故事,他不知道看到过多少,甚至在穿越之前,就看到过现实版的,也是在妓院之中发生的。 年轻人直接称呼怀玉,可见两人之间的关系不一般,年轻人如此唐突的闯进屋子,简直就是乱来,孟怀玉却恳求鸨母不要报官,看样子对年轻人的感情也是不一般的。 你情我愿,却出现如此的局面,说到底就是一个字,钱,年轻人身上没有钱了,无法继续到聚花楼来和孟怀玉厮守,偏偏吴帆徽他们运气好,撞到了这样的事情。 刚刚孟怀玉询问西湖龙井茶的缘由,吴帆徽一直有些不明白,现在总算是知道了。 见到吴帆徽也站起身来,陈明惠和叶开儇出奇的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吴帆徽。 “妈妈,今日之事到此为止,我们不追究。” 吴帆徽说完之后,看向了年轻人。 “这位徐公子与孟姑娘之间有着一些纠葛,我看还是早日理清的好,如此的纠结,若是遇见其他人,怕没有这么好收场了,在下这些话语,徐公子和孟姑娘愿意听就听,不愿意听等于在下什么都没有说。” 吴帆徽之所以这样做,是从被称呼为徐公子的年轻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气质,这种气质他一时间说不清楚,但冥冥之中感觉,这个徐公子应该是有些本事的人,至于说陷入到男女情事之中,这也很正常,英雄难过美人关,他吴帆徽也不敢保证,将来见到动心的姑娘之后,会保持一贯的冷静。 吴帆徽至少不打算得罪这位徐公子。 “妈妈,徐公子留宿聚花楼,需要多少银子。” 鸨母看着吴帆徽,仿佛不认识,人家闯进屋子来,没头没脑,屋里的三位公子不管怎么发脾气都是说得过的,想不到这位最年轻的公子,不仅不追究,反而想着付银子,该不是脑袋有毛病吧。 “公、公子,都是奴家的错,徐公子突然闯进聚花楼,奴家也没有想到,公子大人不计小人过。。。” “妈妈,我已经说过既往不咎,妈妈就不必多想了,徐公子留宿聚花楼一夜需要多少银子,妈妈尽管开口就是。” 孟怀玉终于抬头,脸上带着泪花。 “刚刚发生的事情,都是奴家的错,公子不追究,这样的恩德,奴家已经记下,徐公子留宿聚花楼的事宜,奴家可以做主,公子不必破费,他日公子有机会到聚花楼,奴家一定盛情款待。” 吴帆徽扭头看了看孟怀玉,看了看徐公子,脸上露出微笑的神情。 “孟姑娘的话语,我记下了,不过我们是不是还到聚花楼来,那是另外的事情,孟姑娘还是理清与徐公子之间的事宜,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好了,二位兄台,我们走吧。” 第一百二十九章 武举 聚花楼的事宜,让陈明惠很是沮丧,本来想着让吴帆徽去好好乐乐,说不定还能够体会男女之事,谁知道出现这样的遭遇,真的是倒霉透顶,眼看着乡试发榜的日子就要到了,找乐子的时候都遇见倒霉的事情,是不是预示着此番的乡试,也会不如意。 叶开儇稍好一些,只是惦记孟怀玉的美貌。 吴帆徽倒是没事人一般,好像这件事情压根都没有发生过。 没有谁再提及到青楼去的事宜,就连吃饭大都是在客栈,很少出去了。 不过陈明惠和叶开儇,对吴帆徽的态度,倒是有了细微的变化,两人看上去更加的尊重吴帆徽,虽然说话做事依旧是和以往差不多,但态度上面加了一些小心。 几天的时间过去,吴帆徽也知道了,西湖龙井茶的名气非常之大,为茶叶之中的上品,价格很是昂贵,上等的西湖龙井茶,一两需要十两银子左右,就是夏秋的西湖龙井茶,也需要二两银子左右,一般人喝不起。 这也让吴帆徽冒出了一声的冷汗,他对西湖龙井茶如此之熟悉,在陈明惠和叶开儇看来,肯定是不简单的,幸好两人没有刨根问底,否则他还真的不好解释了。 距离发榜的日子只剩下三天,几乎所有的考生都安静下来,乡试发榜,可谓是决定考生前途的时刻,这等于是鲤鱼跃龙门,桂榜提名意味着前程似锦,落榜则意味着从头再来。 陈明惠和叶开儇都表现出来紧张,四海楼客栈的其他考生,同样是神色严肃,相互见面之后,绝口不提发榜的事情,让人不自觉的感受到紧张。 吴帆徽表现洒脱一些,该吃就吃,该喝就喝,好像没心没肺一样。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吴帆徽随口说进来,反正这些日子进入房间的大都是王宝福和李勇等人,陈明惠和叶开儇很少来了。 进来的的确是王宝福。 “少爷,楼下有位公子前来拜访,说是姓徐,和少爷见过面。” 吴帆徽有些迷惑,他在西安府城根本就没有什么熟人,要说认识的也就是住在四海楼的考生,不过这些考生王宝福和李勇也都是认识的,此外就是贺泯宣以及王氏家族的考生,什么时候冒出来一个姓徐的公子了。 看见吴帆徽没有马上开口,王宝福跟着开口了。 “少爷若是不熟悉,属下这就去回绝,说公子有事情忙碌,不便见客。” 王宝福准备转身的时候,吴帆徽突然想起了什么。 “王宝福,你去请徐公子稍稍等候,客栈里面不方便,我马上下去。” 王宝福有些吃惊,看了看吴帆徽,还是点头答应了,这样他和李勇要做一些准备,至少需要跟随在身边,毕竟少爷的安全是最为重要的。 吴帆徽走出客栈,一眼就看到了等候在一边的徐公子,果然是在聚花楼遇见的年轻人。 看见吴帆徽走过来,年轻人连忙抱拳稽首行礼。 “在下徐彦琦,表字太来,今日来拜见公子,是特意赔罪的。” “原来是太来兄,在下吴帆徽,表字谦珏。” “那日在聚花楼,是在下唐突了,谦珏兄离开聚花楼之后,怀玉要求在下前来赔罪,于是在下边一路尾随,来到了四海楼,可想着谦珏兄怕是还没有消气,就不敢贸然拜访,等了几日之后,才决定前来的。” “原来是这样,太来兄想多了,那日在聚花楼,我已经说过,事情过去了。” “话是这么说,不过在下的内心还是愧疚的,谦珏兄大人大量,在下本来就冒犯了谦珏兄,谦珏兄还为在下提出了建议,在下感激不尽,这些日子在下也想过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必须是要下决心了,否则拖下去对怀玉也是不利的。” “举手之劳,太来兄不必如此的挂怀。” “在下已经在太白酒楼备下了酒宴,还请谦珏兄和那天的两位兄台赴宴,谦珏兄万万不要推辞,给在下这个赔罪的机会。” 吴帆徽没有拒绝,他早就感觉到这个徐彦琦不简单,有结交的机会是一定要结交的,距离吃饭的时间尚早,两人朝着朱雀大街走去。 “在下若是没有猜错,谦珏兄一定是参加此番乡试的读书人。” “不错,还有三日就要发榜了,发榜之后,也要离开这里回家去了。” “在下也是来参加乡试的,只不过是武举。” 吴帆徽扭头看着徐彦琦,有些吃惊,他终于想到了一些事情了。 明朝的武举不受重视,考试也是断断续续,武举人的身份,和举人根本无法比较,崇祯年间有一次例外,登基的朱由检,雄心万丈,特别重视武举,崇祯四年亲自主持了的武殿试,钦点了武状元,但后来武举还是逐渐衰落,一直到清朝,武举才得到真正的重视。 重文轻武的明朝,不可能真正的重视武举。 武举考试与乡试不一样,不考四书五经,仅仅是默写武经,武举考试,以军士谋略为先,以军事技术为次,若是考试的军事谋略方面不能够过关,就没有资格参加后面的武试,自然也就无法获取到武举的功名。 武举考试的时间,一般都在科举考试之后进行。 陕西的武举考试,在乡试之后,乡试放榜,举行了鹿鸣宴,尔后武举考试才开始。 武举考试结束,中举之人成为武举人,也会赶赴京城参加武会试和武殿试,只不过武举的考试,一般都是地方布政使司和都指挥使司负责,朝廷不会派人参与,其考试的形式也简单很多,影响更是很小。 徐彦琦既然能够参加武举考试,那必定是获取了武生员的身份。 尽管说朝野都不是很重视武举考试,但作为考生本人来说,还是看重的,若是没有一定的军事谋略和军事技能,不可能参加武举考试,这样的考试可是要展现舞刀弄棒能力的,不懂武学之人,不可能上考场。 明朝唯一一个文武双全之名臣熊廷弼,就是湖广武举第一名和乡试第一名,被誉为双谢元,其家中还有一副对联:三元天下有,两解世见无。 吴帆徽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在第一次看到徐彦琦的时候,就有了很奇怪的感觉,原来此人是武生员,准备要参加武举考试的,武生员的气质,与读书人有些相似,但多了刚烈的气息,儒雅与刚烈的气息融合,给人的感觉自然是不一般的。 “原来如此,那在下要祝福太来兄武举高中了。” 吴帆徽的话语,让徐彦琦神色有些黯然。 “不提这事,在下倾心武学,参加武举考试,只不过是想着证明自身的能力,在下是不敢和谦珏兄比较的。” 在生员的面前,武生员有着天然的自卑情绪,武生员虽说名义上也是有功名的,但地方官府根本不在乎,他们真正重视的是科举考试,而领取朝廷禄米这样的事情,武生员是想都不敢想的,哪怕你是以武试第一名的身份参加武举。 吴帆徽倒也没有更多的宽慰,大形势如此,他要是还劝解,那就显得假惺惺,而且无形之中会抬高自己的身份,压低对方的身份。 走到距离太白酒楼不远的地方,徐彦琦抱拳告辞,说是准时在太白酒楼恭候,吴帆徽也没有继续逗留,回到了客栈。 吴帆徽对大明的武举不熟悉,毕竟这武举得不到朝廷的重视,而且大明重文轻武,武臣在文官的面前是抬不起头来的,哪怕你是行省的总兵,譬如说甘肃总兵或者榆林总兵,但是在知县和知府的面前,是不敢随意吆喝的,而且大明还有一种奇怪的景象,那就是武臣基本没有可能成为统帅,不管是什么战斗,最终成为统帅指挥作战的都是文臣,武臣只有听命于文臣的命。 三边总督杨鹤,以及原任蓟辽督师袁崇焕,现任蓟辽督师孙承宗等等,全部都是文臣出身,就算是被誉为双谢元的熊廷弼,当年也是在参加武举考试夺取第一名之后,后来参加了乡试,夺得乡试的第一名,第二年到京城参将会试和殿试,成为两榜进士的。 说白了,大明的武臣,几乎没有什么前途,不仅仅是文官集团瞧不起他们,就连寻常的百姓,也是另眼相看的,百姓之中流传的话语:好男不当兵,就能够说明一切。 不过吴帆徽的看法有些不一样,大明的武臣,绝大部分都是世袭制,这源于明太祖推行的军户制度,老子当兵,后代都是兵儿子,老子是军官,后代世袭同样是军官,如此的世袭制,导致了军官素质大规模的下降,到了明朝中期以后,军队的素质已经很不堪。 如此情况之下,武举就显得很重要了,毕竟这是正规的考试出来的人才,武举人不仅有着不一般的军事技能,而且在军事谋略方面,也有突出的地方,比起那些世袭的军官,不知道要强多少倍了,这样的武举人到战场上厮杀,知道如何的应对,如何的领军作战。 也就在这个时候,吴帆徽做出了决定,一定要很好的笼络徐彦琦此人。 第一百三十章 放榜 有了吴帆徽的斡旋,陈明惠、叶开儇与徐彦琦之间,最终也是握手言和,不过徐彦琦最终只是和吴帆徽说到了孟怀玉的事情,原来他对孟怀玉一见倾心,想着为孟怀玉赎身,并纳为侍妾,却担心家中长辈不同意,故而在这件事情上面一直都是犹豫的,徐彦琦这样的态度,折磨的孟怀玉心上心下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就算是青楼的花魁,也期盼着能够离开青楼,找到最终的归宿,平平淡淡过日子的,徐彦琦武生员的身份,比起那些商贾,还是要强很多的,家族也是本地乡绅,条件算是不错,更加关键的是徐彦琦年轻,身上有英武之气,这是很吸引孟怀玉的。 在这件事情上面,吴帆徽倒是很果断,他告诉徐彦琦,必须要下决心,要么就决定为孟怀玉赎身,接回家去好好的生活,要么就一刀两断,断了人家的念想,这样拖着肯定不行,至于说徐彦琦家人的态度,还是取决于徐彦琦本人是不是下定了决心。 在和徐彦琦交谈的过程之中,吴帆徽已经有了想法,若是有机会,在这件事情上面,他还是愿意出手帮助徐彦琦的,毕竟在这个讲究孝道的时代,徐彦琦可不敢随意做主,要是惹得家中长辈不高兴了,那就是不孝,那样的情况之下,孟怀玉的日子也不好过。 想着笼络一个人,就是在最关键的时候出手,在人家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手。 十月初一终于到了,乡试放榜的日子。 乡试放榜,与县试、府试和院试不一样,一般情况之下,考生本人不会去现场,都是派遣书童或者其他人去放榜现场的,考生都是在家中或者客栈等候,巡抚衙门、布政使司衙门以及府衙等的衙役,会组成专门的队伍,上门为高中举人的考生报喜,中举之考生,则要拿出来钱财表示感谢。 乡试也会有唱榜之人,同样是布政使司的衙役,打赏则是考生的书童或者家人给与。 考生本人也可以去看榜,不过在听到自己的名字之后,就要马上回家或者到客栈,等候报喜之人的到来,这样显得很麻烦,也失了面子。 所以考生这一天基本都不会出门,在家中或者客栈等待,若是一天的时间过去,没有报喜之人上门,那就表示落榜了。 考生这一天的日子是最为煎熬的,客栈之中不止一个考生,若是其他的考生得到了喜报,表现出来欢天喜地的情绪,那些还在继续等待的考生会更为着急,他们向中举之考生表示祝贺,内心则是交织着期待与焦躁的情绪。 吴帆徽、陈明惠以及叶开儇等人,一大早就起身了,在客栈静静的等候。 李勇和王宝福等人早就离开客栈,前往布政使司衙门,这一天前往衙门去看榜的人非常多,不仅仅是考生的书童或者家人,还有一些好事之人,也会专门去看热闹,这里面甚至还有一类人,跟随报喜之人前往祝贺,至少能够蹭饭吃。 时间刚过辰时,陈明惠和叶开儇两人就来到了吴帆徽的房间,吴帆徽摆出了围棋,与陈明惠两人下棋,叶开儇则是在一旁观看,他们的技术都不是很高,纯粹就是混时间。 这期间没有谁开口说话,乡试放榜辰时正式开始,报喜之人早就做好了准备,一旦榜单出来,他们就会开始行动,朝着考生的家中或者居住的客栈而去。 这一天翘首期盼的不仅仅是考生,还有诸多客栈的掌柜,他们早就派出伙计前往衙门,要知道客栈里面的考生若是能够中榜,那客栈也是有着极大好处的,某个客栈中榜的举人多,今后不管是院试还是乡试,客栈的生意都是非常好的,平日里读书人到西安府城来了,也会选择这些客栈居住。 若是客栈之中出现了谢元或者是亚元,客栈掌柜不仅会张罗宴席,还会主动拿出钱财来,打赏那些报喜之人,这对于客栈来说,是天大的喜讯了。 李勇和王宝福悉数到了布政使司衙门的外面。 尽管两人赶得很快,可他们到达的时候,还是目瞪口呆,衙门外面的人已经很多了,想要挤到前面去难度很大,毕竟不少的考生都是住在距离衙门不远的地方,李勇和王宝福从朱雀大街赶到这里,需要时间。 乡试放榜分为正榜和副榜,正榜又称之为桂榜,正榜的九十八名举人,一共为六张榜单,其中谢元单独一张榜单,第二名到第十名的亚元为一张榜单,其余的八十八人,分为了四张榜单,副榜在正榜公布之后,才会粘贴出来,共二十人,为一张榜单。 正榜榜单发布的顺序和府试一样,排名靠后的举人,在最前面公布,谢元为最后公布。 李勇和王宝福两人对看了一眼,二话不说就开始朝着前面挤,站在后面肯定是不行的,看见的全部都是人头,人太多,就算是唱榜之人喊破了喉咙,靠的太后的人也是听不见的。 两人的身体都很是不错,自然挤到了前面,当他们可以清晰的看到衙门外墙的时候,才停止了继续朝前面挤。 辰时,锣声敲响,唱榜的衙役首先走出来。 “庚午科乡试放榜,无关人等回避。。。” 人群很快让出一条路,让唱榜的衙役走到了八字墙边上。 唱榜之人刚刚站好,第二遍锣鼓敲响,榜单开始出来了。 人群有些骚动了,就算是在这里等候之人,也知道关键时刻到了。 人群之中的确是有考生前来的,不过这些考生大都是希望不太大的,却又不死心,希望能够高中,哪怕是副榜也是不错的,他们不愿意在客栈或者家里等候,坚持要到布政使司衙门来,他们那种复杂的情绪,外人难以理解。 礼房的吏员双手托着盘子,盘子里面就是第一张榜单,榜单被红布遮盖。 无数人的眼睛看向了木盘子。 周遭的人停止了议论,就连那些小声说话的人,都被旁人提醒不要开口。 吏员走到了八字墙前面,伸手揭开了榜单上面的红布,跟随在他身后的衙役,小心的拿出卷着的榜单,慢慢打开,早有衙役在墙上刷好了专门调制的糊糊。 第一张榜单终于贴到墙上。 庚午科乡试放榜正式开始。 唱榜之人,鼓足了气息,开始大声唱榜。 尽管人很多,可大体上还是安静的,衙役的声音传的很远,后面的人也能够听见,每一个名字,包括籍贯,衙役会唱三遍,保证所有人都能够听见。 李勇和王宝福的右边出现了欢呼的声音,一个老人和小孩显露出来狂喜的神情,老人嘴里一边说着得罪借过的话语,一边拉着小孩朝着榜单的方向挤过去,周围的人纷纷避开,让出一条路来。 紧接着,更大的惊呼声音传出来,原来这位老人就是考生,他居然亲自挤上去看榜单了。 这样的情况是很少见的,周围的人看向老人的时候,神色里面明显带着敬畏了,要知道中举之后,就被称呼为老爷了。 李勇和王宝福同样羡慕这位老人,都如此大年纪了,终于高中举人了,不知道经过了多少的艰辛,总算是熬到出头之日。 他们当然想到了自家的少爷,如此的年轻,不过十五岁的年纪,就是陕西的小三元,就参加了乡试,要是再次高中,不知道引发多大的轰动。 王宝福的怀里揣着一两碎银子,这是打算打赏给唱榜之人的,王宝福和李勇两人都相信,自家的少爷是一定能够高中的,他们还打算跟着少爷到京城去。 唱榜之人报出每一个名字,都会引发一阵阵的惊呼,都会有人挤上前去,仔细的看着榜单,核实是不是真的,其实不用过多的核实,榜单上面写着考生的名字,更是写着考生的籍贯所在地,所以这是不可能出错的。 第一张榜单终于唱完了。 报喜的队伍早就出发了,每唱出一个名字,就有三五个衙役,手持一张专门制作的报喜用的小榜单,从衙门里面出来,朝着考生的家中或者住宿的客栈而去。 第二张榜单出来之前,人群之中已经有了不少的议论,大都是说这中榜之人是什么情况,或者天资聪颖,或者是与说话之人早就相识等等的话语。 仅仅相隔几分钟的时间,第二张榜单出来。 人群再一次的安静下来。 和前面的程序一模一样,只是唱榜之人变成另外一个人,这样能够理解,若是一个人将一百多个名字唱完,肯定顶不住,再说唱榜之人能够得到不少的赏钱,这样的好处总不可能一个人全部得到。 巳时二刻,前面的四张榜单全部都张贴出来。 正榜还剩下两张榜单,那就是乡试的亚元和谢元。 周围已经变得安静很多,但人没有少多少,离开这里的基本都是那些高中的举人的书童或者家人,这些人急着回去报喜,也要回去准备。 李勇显得安静很多,王宝福却有着着急,毕竟李勇已经跟随吴帆徽经历过放榜的事宜。 第一百三十一章 谢元 在米脂县几个月的时间,李勇和王宝福已经知道本县参加乡试的生员名字,虽说他们不是很熟悉,有些人甚至没有见面,可名字还是记得的,在已经公布的榜单之中,没有这些人的名字,看样子高中的可能性不是很大了,毕竟剩下的就是解元和亚元。 副榜倒是有可能,但想想也够呛,毕竟是两千多人参加乡试,而且总体来说,陕西南方学子的水平,普遍是高于北方的。 陈明惠以及叶开儇等人,也没有听见名字,两人的学识李勇等人不是很清楚,所以不敢妄下断言,说不定陈明惠就会高中亚元。 第五张榜单出来,在巳时三刻。 李勇和王宝福同时瞪大了眼睛,竖起耳朵。 这一次四周很是安静,唱榜之人的声音也特别大,要知道乡试的亚元,进京参加会试,通过的可能性是很高的,一旦通过了会试,成为了贡士,就能够参加殿试,经过了皇上御笔钦点,那就是真正的两榜进士。 这可是读书人梦寐以求的情形,是几乎所有读书人一辈子的奋斗目标。 九个名字,唱榜之人足足报了一刻钟的时间。 有人上前去给唱榜的衙役打赏,周边的人都是闪开很宽的通道。 里面还是没有少爷的名字,也没有陈明惠和叶开儇等人的名字,至于说贺泯宣等人,则肯定是落榜,没有多大的希望了。 王宝福的脸上已经没有血色了,从卯时一刻就赶到了布政使司衙门的外面,快三个时辰的时间了,从满怀信心,到打不起精神来,这样的落差难以承受。 吴帆徽毕竟是小三元,而且是本次参加乡试唯一的小三元,难不成还落榜了,或者说名字在副榜里面,王宝福肯定是不服气的,可惜他不识字,要不然肯定会挤到前面去,仔细看看榜单,这唱榜之人是不是唱漏了。 李勇的神色也有些不对了,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承受如此的煎熬,记得府试张榜的时候,他也是忍不住了,吴帆徽成为府试案首的时候,他在内心也骂过,这岂不是折磨人,换做一般人,谁能够承受。 小三元成为乡试解元,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但希望太渺茫了。 若是最后一张榜单出来,吴帆徽依旧榜上无名,那就意味着落榜,对于小三元来说,副榜是难以接受的。 时间慢慢到了午时,最后一张榜单,也是众人最为关注的一张榜单,终于要出来了。 四海楼显得很是安静,掌柜的脸色也不是很好,都这么长时间过去,没有一个报喜的队伍到这里来,伙计也没有回来,这说明住在四海楼的考生,还没有中举的,要不然伙计早就飞奔回来报喜了。 掌柜的同样关注吴帆徽,这可是小三元,参加乡试是有着很大希望高中的。 比掌柜更加沉默的,就是住在客栈的诸多考生了。 布政使司衙门距离朱雀大街有些远,不过按照报喜之人的速度,最多也就是半个时辰左右的时间,这都到午时了,依旧没有任何的动静,一些考生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吴帆徽和陈明惠依旧在下棋,但是两人落子的速度很慢,好几分钟过去才会落子。 吴帆徽发现陈明惠落子的时候,手已经有些颤抖,在一旁看棋的叶开儇,脸上也没有表情,且双目失神,明显没有看两人下棋,而是在想些什么。 午时已过,陈明惠放下了手中的棋子。 “谦珏兄,这棋不下了。” 吴帆徽笑了笑,看了看窗户的方向。 “不知不觉都午时了,肚子饿了,还是先吃饭。” “谦珏兄,你去吃吧,我没有胃口。” 一边的叶开儇也是摇摇头,表示不想去吃饭。 两人都不去,吴帆徽也无法一个人去吃饭,尽管他可以与诸多护卫的兄弟一起吃,但这个时候任何的山珍海味,吃到嘴里都是无味的。 乡试发榜之后,西安府城的酒楼和青楼会火一阵子,中举之人会在鹿鸣宴之后,在酒楼里面庆贺,落榜之人,同样会到酒楼或者是青楼,用美酒和姑娘来麻痹自己,争取努力忘记落榜的伤心之情,回家之后,为下一次的乡试做准备。 士大夫家族的子弟,或者是乡绅富户家族的子弟,还无所谓,反正他们不会考虑缺钱的事宜,大不了回家之后好好的复习,准备下一次的乡试,但那些寻常人家的子弟,就说不定了,因为长年累月的读书,已经将家人拖得疲惫不堪,乡试落榜,意味着前面付出的钱财和努力,都付诸东流,这些人回去之后,想到的就不是下一次的乡试,而是如何挣钱养家糊口的事宜了,譬如说况严琦。 李勇和王宝福都还没有回来,这说明已经张贴的榜单之中,他吴帆徽是榜上无名的,客栈里面没有任何的动静,这同样说明,住在客栈的考生,目前为止没有一个高中。 如此的情况之下,客栈里面的气氛可想而知,怕是没有谁想着吃饭的事宜。 终于,客栈的伙计上楼来了,询问吃饭的事宜,以往客栈的伙计都会在这个时候,准时的将饭菜送到房间去,今天大概也是明白的,没有直接送。 吴帆徽对伙计挥了挥手,表示暂时不想吃。 伙计知趣的退出去,而且轻轻的关上门。 伙计退出去之后,吴帆徽索性站起身,走到了窗户前面,可惜窗户的后面看见的,就是客栈的后院子,马棚里面的战马,此刻也很安静,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吴帆徽想着开口说话,最终还是放弃了,任由这沉默的氛围持续下去,内心里面,他也想着自己乡试的文章,难不成白话文就真的在乡试里面不受待见吗。 正榜的最后一张榜单,终于出来了,可谓是千呼万唤。 时间已经是午时一刻。 人群之中有些小小的骚动,每一次的乡试,谢元总是最受关注的,只要榜单公布的那一刻,就会有不少人详细打听谢元的来历,包括家人的情况等等,这纯粹是出于好奇。 李勇双眼紧紧盯着慢慢走过来的吏员,看着吏员手中的木盘,此刻他恨不得上去夺过木盘,看看这张榜单究竟是写的什么名字。 吏员一点都不着急,慢慢朝着八字墙走去,大概也是习惯了这样的氛围。 吏员的身后,同样跟着三名衙役,一人唱榜,两人挂榜。 唱榜之人得到的赏钱,也要给挂榜之人分一些的,不过唱榜之人得到最多。 为谢元唱榜和挂榜,可是谁都想争取到的差事,毕竟人家高中谢元,赏钱是不少的,至少都是五百文钱以上,再说能够为谢元唱榜和挂榜,也能够沾到喜气。 报喜之人甚至站到了衙门的门口,看着八字墙这边,他们也在等待,榜单挂出来,唱榜之人报出第一遍之后,他们马上就会出发,前往谢元的家中,或者是居住的客栈之中。 吏员走到了八字墙的前面,小心的揭开了盖在上面的红布。 两个衙役也很是小心,其中一人拿出木盘里面的卷轴,另外一人则是朝着八字墙最前面的空地方,刷上糊糊。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这张榜单上面,不管是看得见还是看不见的人,周遭几乎没有了什么声音。 大红的榜单终于挂出来。 唱榜之人铆足了劲,大声喊出来: “恭喜吴老爷讳帆徽高中陕西庚午科乡试第一名谢元。。。” 李勇的身体一歪,靠在了身边王宝福的身上,嘴里低声的骂开了。 “奶奶的,每一次都让老子这么紧张。。。” 王宝福早就木了,愣愣的看着前面唱榜的衙役,忘记自己该做什么事情了。 还是李勇清醒一些,站直了身体,推了推身边的王宝福。 “宝福兄弟,我们快点上前去。” 王宝福终于清醒了,一下子蹦起来了。 “我家少爷是谢元。。。” 周围人的目光瞬间看过来,就连衙役也朝着这个方向看过来了。 前面的人已经让开了一条道路。 李勇整理了一下衣服,拉着依旧沉浸在喜悦之中的王宝福,朝着榜单的方向走去。 衙役也明白过来了,大声开始唱第二遍。 李勇对着身边的王宝福开口了。 “宝福兄弟,少爷是谢元,这一两银子的赏钱怕是不够,免得人家小瞧了少爷,我这里还有一两多碎银子,你快拿着,赏给唱榜人。。。” 王宝福接过碎银子的时候,也忙不迭的开口了。 “少爷高中谢元,我也要拿出来银子的,索性凑足三两银子。。。” 唱榜的衙役,耳朵很灵敏,李勇和王宝福的对话,其他的没有听见,三两银子倒是听见了,唱榜人的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大声开始唱第三遍了。 王宝福将三两碎银子递给衙役的时候,衙役的脸上已经成为一朵花。 “小的恭喜吴老爷,恭喜吴老爷了。。。” 报喜之人早就出发,李勇和王宝福也没有耽误,挤出了人群,找到了寄存战马的客栈,上马之后,飞身朝着朱雀大街四海楼客栈而去。。。 第一百三十二章 喜悦 最先回到客栈的还是伙计,人家可是下了本钱,雇佣的马车都是双马的,速度很快,听到吴帆徽的名字,伙计脑子里一片空白,转身就朝着马车的方向而去,上车之后要马车以最快的速度到四海楼,不要耽误丝毫的时间。 掌柜的甚至站到了门口,看着右边的大路,当飞驰的马车过来的时候,掌柜的脸色很是奇怪,笑不是笑哭不是哭,马车的速度如此的飞快,一定是有好消息。 马车在客栈的前面停下,两匹马都在吐着白气。 伙计跳下马车,迅速跑到掌柜的面前。 “掌柜的,吴、吴老爷,解元、解元楼。。。” 寥寥几个字,掌柜的当然听懂了,他几乎是怒吼着朝着身后的伙计开口了。 “快点,将所有的炮竹都拿出来,放到院子里,等待报喜之人的到来,快点。。。” 说出这些话,掌柜的也是身体一歪,幸好旁边的伙计敏捷,一把扶住了掌柜。 “老天有眼啊,四海楼要变成解元楼了。” 掌柜流出了几滴眼泪,当然他的眼泪,是为即将生意火爆的客栈流下的。 掌柜的这次没有吝啬,从怀里掏出一些碎银子,递给了伙计。 “你辛苦了,快点要厨房准备,报喜之人马上就要到了,酒宴要准备好,我去给报喜之人封喜钱。。。” 伙计朝着院落搬运炮仗,这一切没有引起住宿之人的注意,所有的考生都在房间里面,大堂空无一人,掌柜的当然不会大声嚷嚷,毕竟这是报喜之人的职责,不过炮仗一定要拼命的放,这报喜之人高声的祝贺,以及鞭炮的声音,会引发周遭所有客栈的注意。 怕是天还没有黑,四海楼就在西安府城出名了。 李勇和王宝福落后伙计一点时间,他们进入客栈院落的时候,已经看见堆积的很多炮仗了,掌柜的看见两人,连忙抱拳表示祝贺,两人对着掌柜抱拳之后,迅速朝着楼上而去。 急促的脚步声出现的时候,吴帆徽扭头看向了门的方向,李勇和王宝福的脚步声,他已经能够听出来了。 陈明惠和叶开儇两人的目光,也看向了门的方向。 这一次没有敲门,门被直接推开,李勇和王宝福两人直接走进来。 两人单膝跪地,李勇颤抖声音开口。 “恭喜少爷,少爷是乡试解元。。。” 吴帆徽的身体颤抖了一下,脸色瞬间发白,头脑里面也是一片空白。 陈明惠和叶开儇两人看向吴帆徽,张大了嘴巴,他们不敢相信这一切,吴帆徽不过十五岁的年纪,县试案首、府试案首、院试案首,现在更是乡试谢元,这什么人啊,怕真的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了。 足足沉默了一分钟的时间,吴帆徽终于清醒了。 “李勇,王宝福,起来吧,叫兄弟们准备一下,报喜之人马上就要到了,对了,还要给客栈的掌柜说说,怕是要给客栈添麻烦了。” “少爷,掌柜的早就在准备了,院落里面和院落外面,都摆满了炮仗。。。” 锣声由远而近,报喜之人距离四海楼还有两里多地的时候,已经开始大声嚷嚷了。 “恭喜吴老爷讳帆徽高中陕西庚午科乡试第一名谢元。。。” 平静的朱雀大街,瞬间失去了平静,周遭的人看着报喜之人举起的小榜单,上面有谢元郎的姓名和籍贯,他们纷纷走出来,跟在了报喜之人的后面,让队伍愈发的庞大。 报喜之人距离四海楼客栈还有两百米的时候,掌柜的已经迫不及待的站在门口了,朝着纷纷走过来的人抱拳,请众人进入客栈,从这一刻开始,四海楼可以悬挂另外的一个名字,那就是谢元楼了。 客栈里面失去了先前的安静,几乎所有的考生都走出房间下楼来了,这些考生认识吴帆徽,知道吴帆徽是陕西的小三元,现如今又成为了陕西乡试谢元,他们脸上的神情是复杂的,一会谢元下楼之后,他们是绝对要表示祝贺的。 李勇和王宝福等人,已经站在了客栈的院落里面,他们的手里拿着小布袋,里面是给报喜之人的赏钱,足足五两银子。 如此大的喜事,赏出去这么多银子,那是应该的。 终于,报喜之人来到了客栈,进入了院落。 “恭喜吴老爷讳帆徽高中陕西庚午科乡试第一名谢元。。。” 在报喜之人大声的呼喊声中,吴帆徽从楼上下来了,他身穿圆领生员衫,脸上带着微笑,情绪已经恢复平静,跟在他身后的是陈明惠和叶开儇。 “恭喜吴老爷,小的给您报喜了。。。” 在确定眼前的年轻人就是本届乡试谢元之后,衙役连忙躬身行礼。 一边的李勇,上前将布袋塞到了衙役的手中。 衙役提着布袋子,险些给吴帆徽跪下了,他当然能够掂量出来布袋的份量。 掌柜的向吴帆徽表示祝贺,也是上前给了衙役一个小布袋。 很快,衙役被带到大堂旁边隔出来的所谓雅间里面坐下,酒宴马上就要上来,这是专门招待报喜之人的,当然也有跟着报喜之人混吃混喝的人,这方面掌柜的绝对不会在乎,他的脸色红红的,告诉进入客栈的众人,今日客栈请众人吃饭喝酒,对谢元郎表示祝贺。 吴帆徽是不会和众人一起吃饭的,但是他会给吃饭的众人敬酒,以表示感谢。 从这一刻开始,在外人的眼里,吴帆徽已经是老爷的身份。 大堂里面的酒桌全部坐满了人。 吴帆徽举起酒杯,到每一桌去敬酒的时候,所有人都站起身来,嘴里说着恭喜老爷之类的话语。 吴帆徽的酒宴,摆在房间里面。 陪着他一起吃饭的,是陈明惠和叶开儇等人。 能够和新科的谢元一道吃饭,而且在一起住了这么长的时间,对于陈明惠等人来说,也是很好的运气了。 回到房间之后,吴帆徽倒是没有刻意的掩饰,他脸上的笑容很是灿烂,举起酒杯的时候,吴帆徽听着陈明惠等人说出的恭喜的话语,都是开口真诚的表示感谢。 变故还是有的,半个时辰之后,另一波报喜之人来到四海楼客栈,恭喜陈明惠中举。 陈明惠中的是副榜,同样有了举人的身份。 掌柜的同样高兴,要说这运气来了门板都挡不住,客栈里面不仅仅是出了谢元,还出了举人,尽管是副榜的举人,可人家也是老爷。 陈明惠同样高兴,尽管只是副榜,当总算是中举了,可以到京城的国子监去学习,身份也和以前不一样了,再说参加下一次的乡试,多半是高中的。 陈明惠谢绝了掌柜单独安排酒宴的好意,说是和谢元一道喝酒。 这一顿的酒宴持续的时间很长,午时三刻开始的酒宴,一直持续到了申时。 吴帆徽和陈明惠没有喝醉,其他没有中举的考生,倒是有好几个人喝醉了,李勇和王宝福两人也喝多了,不过没有喝醉。 五天之后,十月初六,米脂县城。 县衙的十多个衙役,来到了吴庆超的府邸,此刻吴氏家族族长吴缅清,包括吴氏家族的长辈,悉数在这里等候。 衙役手持棍棒,将门窗全部敲烂,一边的吴庆超、王和翠、吴明丽、吴明芳、李佳翠和李靖飞等人看着这一切,嘴都笑的合不拢了。 吴帆徽乡试高中,且成为乡试解元的消息,以快马报到了米脂县。 改换门庭是中举的规矩,衙役打烂了门窗,马上就会有木匠重新安装新的门窗,这意味着吴庆超一家,从此转变了身份,他们成为了米脂县有一个乡绅的家族了。 当然吴氏家族得到的好处更多,家族之中出现了谢元,这是至高无上的荣誉。 赏钱是吴缅清安排帐房拿出来的,而且还在县城最好的酒楼四海楼备下了酒宴,前来赴宴的不仅仅是县衙的县丞、主薄等人,还有各房的司吏和典吏,其余四大家族也来人了,除开贺氏家族,其余家族都是族长亲自来赴宴。 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米脂县的吴氏家族,彻底压过了贺氏家族。 贺氏家族参加乡试的贺泯宣,不出意外的落榜,王氏家族四个廪膳生员,本次也全部落榜,米脂县参加乡试的考生,就是吴帆徽高中,而且是谢元。 吴帆徽已经成为米脂县和延安府的传奇,县试案首、府试案首、院试案首,现在又是乡试解元,这已经足够了。 作为吴氏家族族长的吴缅清很清楚,从这一刻开始,吴帆徽不仅仅是在米脂县和延安府有着无人能够比拟的名气,就算是在整个的陕西,也是无人不晓的。 同样,米脂县的吴氏家族,也会随着吴帆徽的名声,传播到延安以及陕西各地,这一切的名声,以及吴氏家族迅速的壮大,都是吴帆徽一人拼搏的成果。 吴帆徽的家人,全部都到四海楼,王和翠、吴明丽、吴明芳等人,在单独的包间,陪着她们的是吴缅清等人的家眷,李佳翠和李靖飞还是留在了家里,毕竟他们的身份不一样,吴氏家族已经迅速壮大起来,作为族长的吴缅清,更加需要讲究和注重规矩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鹿鸣宴 发榜的次日举行鹿鸣宴,地点在巡抚衙门,这是内帘官、同考官、补帘官与中举的考生共聚的唯一时间,也就是这次的鹿鸣宴,考生才知道主考官真正是谁,而主考官也是凭着这次的鹿鸣宴,成为了考生的恩师。 县试、府试和院试,考生都是有恩师的,但乡试中举之后的恩师,那就完全不一样了,毕竟获取了举人的功名,意味着可以进入朝廷为官,意味着进入到权力圈,此刻举人若是能够和恩师保持很好的关系,那就很容易形成同盟,而这样的同盟关系,在将来的官场上面,是有着巨大作用的。 鹿鸣宴之后,举人回家的时间不长,接着很快要赶赴京城去参加会试和殿试,那个时候,举人会携带礼物,专程去拜访恩师,而彼此之间的同盟关系,也会真正建立起来,当然这种同盟关系,今后如何的发展,就要看接下来会试的情况了,若是举人会试高中,成为了贡士,可以参加殿试了,那么这层同盟关系会逐渐的稳固,直至牢不可破。 若是会试落榜,进入国子监读书,或者被吏部外派到某个地方出任县丞,则这层同盟关系会慢慢的淡下来,甚至最终消失,留下的仅仅是老师与学生的关系。 大明朝廷任何的官员,都不会小看这层同盟关系,朝廷之间自万历年间开始的党争,已经将这种同盟关系,彰显的异常重要了。 鹿鸣宴之中的鹿,最早是指的禄,也就是俸禄的意思,这种宴会,其实是庆贺考生中举之后,就可以入朝为官,可以领取到朝廷的俸禄了,自此身份彻底转变,只不过历来的朝廷倡导读书人重义轻利,存天理遏人欲,所以禄还是不要提的好,加之鹿自古以来就被当作是仙兽,代表的也是人才,乡试之后的宴会,被称之为鹿鸣宴,也是最雅的,符合皇上的意思,如此鹿鸣宴的称呼,就被固定下来了。 明初的时候,鹿鸣宴是很隆重的,那个时候的生员和监生都可以做官,而且还是做主官,就更不用说是举人了,宣德年间全国录取举人的人数不过五百五十人,到了天启年间,每次乡试录取的举人多达一千二百八十七人,随着举人人数的增加,其地位也逐渐不如之前了,现如今的举人做官,需要到国子监学习一年以上的时间,而且还要等到吏部委派,若是没有空缺,那就老老实实等候,甚至有部分的举人,没有做官的机会,只能够回到家乡去做乡绅。 随之而来的,是鹿鸣宴逐渐不被重视,最终流于形式。 报喜的衙役,已经告知鹿鸣宴举行的时间和地点,且在报喜的时候给了巡抚衙门发出的专门的邀请函,中举之人也都知道,拿着邀请函会去巡抚衙门参加鹿鸣宴的,参加鹿鸣宴的举子,都是身穿圆领生员衫。 吴帆徽是肯定要去的,而且他还要代表所有中举的举人,在《鹿鸣》的音乐声中,与主考官一同朗诵《鹿鸣》。 副榜的举人同样参加鹿鸣宴。 虽然称之为鹿鸣宴,桌上也摆放了菜蔬和果品之类的食物,但没有人会去动这些东西,鹿鸣宴绝不是大吃大喝的宴会,是表示祝贺的宴会,哪个举人动了桌上的菜肴和果品,会被人看不起,而鹿鸣宴结束之后,这些菜肴和果品,自然被衙役打包带回家了。 吴帆徽和陈明惠一大早就起身了,鹿鸣宴持续半天的时间,经过了诸多的程序之后,参加鹿鸣宴的举人,离开巡抚衙门,都会到早就定好的酒楼去大吃一番,这个时候他们的喜悦之情才会慢慢的展露出来。 卯时,吴帆徽和陈明惠就从四海楼客栈出发,前往巡抚衙门,按照马车的速度,大概是半个时辰左右的时间,鹿鸣宴开始的时间是辰时二刻,时间上面完全来得及,两人各自乘坐一辆马车,毕竟是举人的身份了,若是坐在一辆马车上面,怕是被人笑话。 中举之后,身份的确出现变化,很多事情还是注意一些的好,特别是吴帆徽,身为乡试谢元,会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言行过于的随便是不行的。 马车朝着巡抚衙门而去的时候,吴帆徽还在想着主考官到底是谁,是不是都察院的监督御史王相,若是,那么他就欠下了卢为标一个天大的人情,这样的人情今后有机会是需要回报的,至于他送给卢为标的礼物,怕是不能够抵消这次的人情。 马车在距离巡抚衙门两里远的地方就停下了,按照规矩,马车是不准靠近巡抚衙门的。 吴帆徽和陈明惠两人并排朝着巡抚衙门走去,期间陈明惠有意稍稍落后半步。 吴帆徽将手中的巡抚衙门的邀请函递给门口礼房官员的时候,这名官员看着吴帆徽,显然是非常额吃惊,大概是眼前的这位乡试谢元,太过于年轻了。 很快有人带着诸多前来参加鹿鸣宴的新科举人,进入到巡抚衙门的中院,鹿鸣宴就是在这里举行的。 院落里面已经摆好了桌子,桌子摆放的方式,就好比几百年之后的开大会一样,最前面一排桌子,那是巡抚大人、布政使司大人、学道大人以及乡试内帘官和同考官坐的,乡试补帘官则是在左右两边坐下,新科举人则是面对巡抚大人等,在各自的桌子前坐下。 作为新科解元,吴帆徽的位置在第一排的最中间,他面对的正好是巡抚大人。 陈明惠则是在倒数第二排的位置了。 吴帆徽举步朝着第一排走去的时候,诸多的新科举人,都是看着他,或者是显露出来羡慕的神情,或者是和身边的同年窃窃私语。 不过一天的时间,吴帆徽在西安府城的名气已经非常大了,以小三元的身份参加乡试,成为了县试解元,关键是这位乡试解元,不过十五岁的年纪,尚未到十六岁,这岂不是太惊世骇俗了。 乐队开始奏乐,巡抚李应期和诸多的官员来到中院,微笑看着已经坐好的诸多新科举人。 学道方逢年开始了大声的介绍,分别想新科举人介绍了巡抚、布政使司大人、按察使大人以及内帘官、同考官和补帘官。 吴帆徽的眼光,看向了已经是中年人的王相,本次陕西乡试主考官,果然是王相。 巡抚李应期等人坐好之后,鹿鸣宴正式开始。 乐队开始奏乐,礼房的司吏当起了司仪,当《鹿鸣》的音乐响起的时候,在众人瞩目之下的吴帆徽站起身来,走到了前方,向巡抚李应期等人稽首行礼,接着坐在前面的乡试主考官王相也离开了座位,朝着吴帆徽走来。 吴帆徽向站在面前的王相稽首行礼,王相只需要抱拳还礼就可以了。 这是吴帆徽第一次拜见乡试的恩师,接下来到京城之后,他还要专程去拜访。 王相看向吴帆徽的时候,笑容之中带着巨大的惊奇,或许是觉得吴帆徽太过于年轻,而且吴帆徽的情况他已经知道,不过是一个虚岁十六岁的少年,怎么就能够写出来那样的文章。 惊奇的不仅仅是王相,包括巡抚李应期等人,方逢年稍微好一些,毕竟吴帆徽是院试案首,当初他决定吴帆徽为院试案首,还承受了不少的压力,有人认为院试案首过于的年轻,现如今吴帆徽成为了乡试解元,想必没有谁会在背后议论了。 不过方逢年也是吃惊的,他想不到吴帆徽会成为乡试解元,乡试不同于院试,参加考试的是生员,这里面包括了各地的廪膳生员,有些人参加了数次的乡试,有着丰富的经验了,想不到吴帆徽能够从众人之中杀出来,看样子真的不简单。 朗诵《鹿鸣》完毕,吴帆徽再次给王相稽首行礼,王相还是抱拳还礼。 新科举人还很是兴奋,可前面的巡抚李应期等人,脸色却已经变得很是平静了。 想必这些大人见惯了鹿鸣宴,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了不起的,再说这些新科举子还要到京城去参加会试和殿试,到时候能够参加礼部举办的恩荣宴,在宴会之上见到皇上,那才真的是熬出头了,现对于科举考试考试来说,乡试也算是起步。 吴帆徽的脸上一直都带着笑容,尽管他代表诸多的新科举人和主考官王相一同朗诵《鹿鸣》,这在诸多新科举人看来是无比荣光的事情,但他内心一直都是平静的。 善于观察是吴帆徽的能力,也是习惯,正是在这次的鹿鸣宴上面,他发现巡抚大人、布政使司大人以及学道大人等等,对王相好像都很客气,官场上这种客气,绝不是什么好事情,那代表了相互之间的隔阂。 这让吴帆徽记住了,不久之后他也会进入到朝廷之中,关注这些细节就是必须的。 鹿鸣宴结束之后,吴帆徽和陈明惠一同离开巡抚衙门,前往太白酒楼去赴宴,叶开儇等人早就在太白酒楼等候了,这次是住宿在四海楼客栈落榜的考生,专门为吴帆徽和陈明惠设立的宴席,向两人表示祝贺。 第一百三十四章 劝说 鹿鸣宴之后,吴帆徽不打算在西安府城停留了,会试在崇祯四年的三月,算起来时间非常的紧迫,吴帆徽回家过年之后,正月就要离开米脂县,前往京城去赶考,从西安府城回到米脂县,快一点的话十多天的时间,也就快要到冬月了,最多在家中一个多月的时间,就要马上离开,赶赴京城,米脂县距离京师一千七百里地,比到西安府城还要远五百里地,路上恐怕至少是大半个月的时间。 留在西安府城也没有什么事情了,鹿鸣宴结束,主考官已经离开,回到京城去了,而一部分的举人甚至会在这个时候动身,前往京城去,他们早些抵达京城,能够早日适应京城的氛围,准备参加会试,当然也想着能够在京城游历一番,体验在京城过春节的滋味。 绝大部分副榜的举人,会马上到京城去,这样他们能够直接进入国子监读书,在国子监读书一年时间之后,可以到府学州学和县学去,一面教授学生一面准备下一次的乡试。 陈明惠和叶开儇两人都准备先回到家乡去,不过陈明惠提出了一个要求,那就是回到家乡去之后,仅仅是呆上几天的时间,接着就会赶赴到米脂县,专门拜访吴帆徽,这就意味着陈明惠会在吴帆徽的家中过年。 乡试之前,陈明惠多次提出来要求,请吴帆徽到他的家里去看看,不过乡试结束,陈明惠闭口不提这件事情了,其实这也很正常,吴帆徽是乡试解元,前程似锦,此刻要求人家到家里去,有些说不出口,故而陈明惠主动提出到吴帆徽的家中去。 吴帆徽爽快答应了,毕竟陈明惠是士大夫家族出身,其家族背景还是不一般的,再说人家也是副榜的举人,身份一样是不差的。 十月初五,徐彦琦专门前来拜访,武举将在十月初十举行,前后一共五天的时间,十月十六发榜,十月十七举行会武宴。 徐彦琦对吴帆徽表示了祝贺,同时送上了十两白银,吴帆徽没有推辞,预祝徐彦琦武举高中,到时候他们可以在京城再次见面。 十月初六,乡试落榜的况严琦,带着失落的神情,出现在四海楼客栈,此刻吴帆徽已经做好准备,想要离开西安府城,回到米脂县去了。 况严琦对吴帆徽表示了祝贺,话语之间已经是带着恭敬的神情,尽管他和吴帆徽之间还有一层师生关系,可这种表面上的师生关系,在严酷的现实面前,已经不值一提了。 况严琦对今后的选择有些迷茫,他这是第三次参加乡试,但是全部都是落榜,下一次的乡试还在三年之后,就算是继续参加,是不是能够高中,心里根本没谱,更加关键的是这三年的时间,他依旧是需要找到事情做的,总是需要养家,况严琦也不可能离开米脂县,到其他的地方去,毕竟他只是生员,这样的身份在外面找事情,有些难度。 吴帆徽告诉况严琦,还是继续留在吴氏学堂教书,只要用心教授学生,一样可以得到不少的报酬,养家糊口是没有问题的,而且教书的过程之中,可以好好的温习功课,等待下一次的科举考试,吴帆徽认为,只要况严琦努力,下一次肯定有希望。 吴帆徽也不会忽悠况严琦,他也很明确的说了,若是下一次的乡试还是落榜,那就不要总是想着乡试的事情,该要做一些其他的事情,或者安心在吴氏学堂教书,或者干点其他的什么事情,内心之中,吴帆徽的想法一直都没有说出来,那就是他若是入朝为官了,有可能会让况严琦帮忙,但这要看况严琦自身的表现如何,按照其原来在吴氏学堂教书的态度,吴帆徽是绝不会让其帮忙做事情的。 交情归交情,做事情归做事情,吴帆徽需要的是能够实实在在做事情的人,譬如说陈明惠给人的感觉就不错,而依照况严琦目前的表现,还不是很合格。 吴帆徽邀请况严琦和自己一道返回米脂县,况严琦委婉的拒绝了,说是还想着在西安府城一段时间,吴帆徽倒也是没有勉强。 吃过晚饭,看着四海楼客栈掌柜期盼的眼神,吴帆徽倒也没有作态,直接写下了谢元楼三个字,署名之后送给了客栈的掌柜,掌柜的眼睛笑着了一条线。 乡试发榜之后,吴帆徽及其跟随的所有人员的开销,客栈的掌柜全部都免单了,他巴不得谢元在客栈多住几天的时间,这段时间有不少的学子前来拜访,四海楼客栈的名声早就传扬出去了。 十月初七,吴帆徽、陈明惠和叶开儇等人,同时从客栈出发,离开西安府城。 凤翔府在西安府城的西面,距离西安府城不是很远,米脂县在西安府城的北面,距离算是很远的,故而陈明惠坚持送了吴帆徽足足一天的时间,在泾阳县官道旁边的客栈住宿一宿之后才离开,回头朝着凤翔府的方向而去。 李勇、马继刚和王宝福等人都是喜气洋洋的,吴帆徽在西安府城期间,外面的事情大都是李勇和王宝福应付,而在客栈守卫钱财的事宜,则是马继刚主要负责,现在他们跟随少爷回到米脂县去,那就是衣锦还乡了,要知道少爷可是乡试谢元,这可是陕西读书人之中的第一人,应该说仅仅是一个乡试谢元,还不敢如此的夸大,可少爷是小三元,紧接着有成为乡试谢元,称之为陕西读书人第一人,那就是名至实归。 众人的情绪都很好,路上的速度也是很快的,胯下的战马在西安府城修养了两个多月的时间,吃的是膘肥体壮,跑起来也格外的卖力。 吴帆徽出发之前,也想到了贺泯宣以及王氏家族四个参加乡试的生员,这些人在他成为乡试解元之后,没有出现,吴帆徽认为贺泯宣等人是不好意思,当初从米脂县出发,贺泯宣等人提前离开,而且来到西安府城之后,相互之间也没有任何的联系,现在他吴帆徽成为了乡试解元,贺泯宣等人就更不好意思前来拜访了。 西安府城距离米脂县一千二百余里地,按照正常的速度,至少需要半个月左右的时间,也许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吴帆徽和众人都没有感觉到累,就连胯下的战马也没有表露出来疲态,到了十月十三,七天的时间,一行人已经抵达延安府城。 吴帆徽回来的消息,延安府知府马懋才已经知晓,专门在府城备下了酒宴。 面对马懋才的时候,吴帆徽还是很恭敬的,人家是两榜进士,在官场上这么多年,好歹也是四品的知府,身份地位都不一般的。 吴帆徽谦恭的态度,让马懋才非常的高兴,马懋才在喝酒的时候,主动说到了京城里面的几位官员,且告诉吴帆徽,他会在吴帆徽到京城去参加会试的时候,让这些官员多多照拂吴帆徽,同时也说吴帆徽到京城去了,可以主动去拜见这几个官员。 马懋才的这些话,吴帆徽可不会当耳边风,其实到了这个时候,马懋才已经表现出来明确的态度,那就是愿意结交,这也是同盟关系,吴帆徽的一只脚已经踏进朝廷之中,按照其学识,很有可能在殿试之后,直接进入到翰林院的,加之吴帆徽年轻,前途无量,所以这个时候应该是要好好的结交,古人有句话说得好,莫欺少年穷。 吴帆徽连连答应下来,说是到京城去了之后,一定会前去拜访,且带去马大人对同僚的关心和问题,这让马懋才更加的高兴,不知不觉监,已经没有觉得吴帆徽是少年郎了。 这一夜,马懋才将吴帆徽留在了府衙的寅宾馆。 寅宾馆是招待上司以及前来办事的七品以上官员的地方,马懋才将吴帆徽留在延安府城住宿一夜,而且安排在了寅宾馆,这一切已经完全表明其态度了。 从繁华的西安府城,来到显得破落的延安府城,吴帆徽到没有什么不适应的表现,相比较来说,延安府城比米脂县城好多了。 吃过饭之后,吴帆徽和王宝福等人在延安府城闲逛,尽管他的名气在陕西已经非常之大,可认识他的人并不多,就算是延安府城,也没有几个认识的人,所以走在大街上,还是显得很洒脱的,任何看见吴帆徽的人,都会觉得眼前只是一个气质很不错的少年郎,绝不会有人呢想到这个少年郎就是陕西的小三元、乡试解元。 吴帆徽绝不是拿着喜欢张扬的人,高中谢元之后,他在西安府城都显得相对低调,一些读书人前来拜访的时候,他表现的很是客气,对每一个前来拜访之人都是笑脸相迎,从未表露出来傲气,这为他争取到了好的名声,要知道读书人的嘴是很厉害的,有些时候骂死人不偿命,不过读书人的嘴要是吹捧某一个人,作用一样的巨大。 正是因为在西安府城的名气越来越大,拜访之人越来越多,也促使吴帆徽决定尽早的离开西安府城,从繁杂的应付之中脱身。 第一百三十五章 温情 十月十七日,辰时,吴帆徽回到米脂县,他直接回到了县城,没有在马鞍山村逗留。 城门处,米脂县县丞、主薄以及吴氏家族族长吴缅清,包括吴庆超等,都在这里等候他的归来,看见城门处的众人,吴帆徽迅速下马,快步朝着城门走去。 “谦珏感谢县丞大人、主薄大人在此迎候,有劳诸位大人。” “谦珏拜见族长,拜见父亲。” 从身份上面来说,吴帆徽已经高于米脂县的县丞和主薄等人,他是乡试解元,马上就要赶赴京城去参加会试,乡试解元通过会试肯定没有问题,这一点主持会试考试的礼部也是要考虑的,而参加殿试只是排列名次的问题,也就是说两榜进士的身份基本确定,而县丞和主薄都是举人的身份,已经无法和吴帆徽比较。 不过吴帆徽年轻,算是刚刚起步,他的态度依旧是恭谦的。 县丞和主薄对吴帆徽表示了祝贺,也仅仅是祝贺,没有说及其他的希望,他们有着自知之明,什么话应该说,哪些话不要说。 进入城门甬道的时候,吴帆徽坚持让县丞和主薄走在前面,自己则跟随在吴缅清和吴庆超的后面,县城内的大街上,已经有不少的百姓等候,他们想着看看米脂县的传奇人物,要知道吴帆徽是米脂县第一个乡试解元。 吴帆徽边走边对着街边的人抱拳行礼,他的这个举措,引来了周遭不少赞誉声音。 酒宴依旧安排在四海楼,时间是午时,这是县衙专门安排的接风庆贺酒宴。 时间尚早,县丞和主薄专门嘱托一番,请吴帆徽务必准时赴宴之后,就回到县衙去了。 吴帆徽则是跟随吴缅清来到了吴氏祠堂。 吴帆徽需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拜祭吴氏家族的祖先,将中举的喜讯禀报给家族的祖先,延绵几百年的吴氏家族,第一次出现了乡试解元。 吴缅清已经吩咐专门在祠堂准备了房间,供吴帆徽沐浴更衣。 巳时,吴帆徽拜祭祖先的仪式开始。 吴缅清亲自主持,吴氏家族的长辈悉数都在大堂,他们站在左右两边。 吴缅清神色严肃,引领已经沐浴更衣的吴帆徽,缓步进入到大堂,家族之中的长辈站在大堂的左右两边。 “吴氏家族族长吴缅清,引领家族子弟吴帆徽专此拜祭祖先。” 随着吴缅清的开口,吴帆徽走到蒲团之前跪下。 “吴氏家族明字派子弟吴帆徽,表字谦珏,拜祭吴氏家族诸位祖先,谦珏于陕西庚午科乡试高中,特来禀报诸位祖先,恳请诸位祖先保佑谦珏,在接下来的会试和殿试取得好成绩,为家族争光,谦珏在诸位祖先面前起誓,一定维护家族之声望,竭尽全力。。。” 就在吴帆徽站起来,点燃了香之后,吴缅清也在蒲团上跪下。 “吴氏家族族长吴缅清,特意禀报诸位祖先,吴氏家族明字派子弟吴帆徽,表字谦珏,高中陕西庚午科乡试第一名解元,此前吴帆徽为米脂县县试案首、延安府府试案首、陕西行省院试案首,三元及第,此乃我吴氏家族数百年来第一人,吴缅清特将此喜讯告知诸位祖先,恳请家族祖先保佑吴帆徽,保佑我吴氏家族。。。” 吴帆徽有些不好意思,他本来是想着低调,没有说及自己乡试的名次,更没有提及县试、府试和院试的事宜,想不到吴缅清全部说出来了。 拜祭仪式结束,吴帆徽跟随吴缅清等人来到厢房。 “谦珏,这是二百两白银,乃是家族对你的奖励,数量不多,京师之中的会试和殿试,你还是要多多努力,为吴氏家族争取到更大的荣耀。” “谦珏谢谢族长。” “好了,你赶快回家去看看,家人怕是望眼欲穿了,巳时三刻赶到祠堂,我们一同到四海酒楼去,县衙备下的酒宴不能够耽误了。” 吴帆徽终于松了一口气,跟着吴庆超准备回家了。 吴庆超的脸上一直都是灿烂的笑容,他没有任何的功名,两年多以前也是遭受吴氏家族排挤的,被赶出家族那么多年的时间,内心一直都憋着一股气,现如今这一切都不存在了,在吴氏家族之中,他的地位仅次于族长,家族之中的诸多长辈,见到他也是异常的客气,而这一切,都是源于儿子吴帆徽的惊艳。 随着吴帆徽继续参加会试和殿试,那么他吴庆超在家族之中的地位,将愈发的稳固。 吴帆徽压根没有想到,吴帆徽居然能够成为乡试解元,当这个消息传回来,以至于县衙的衙役到家中来砸掉门窗、意味改换门庭的时候,他都有些恍惚,不敢相信,近段时间以来,米脂县和延安府盛传吴帆徽乃是陕西读书人之中的第一人,这种巨大的荣耀,以及随之而来的诸多的羡慕和尊重,吴帆徽需要时间去消化。 在城门看到吴帆徽,吴庆超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看着吴帆徽笑。 两人朝着家中走去的时候,还是吴帆徽首先开口。 “爹,怎么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话。” “谦珏,这,我都不知道该在你面前说些什么了,想不到你这么争气。” “爹,父子之间不用说这些事情,家族和族长看重这些事情,我无法干涉和左右,族长这样做也是为了吴氏家族,不过家中就不必要总是另眼相看了,要是今后爹和我之间都是相敬如宾,那也太生分了。” 吴帆徽的确不想出现那样的局面,家里的人本来就不多,若是家人看到他都是客客气气的,生怕说错什么话,那这样的日子的确有些煎熬,吴帆徽很清楚,随着他乡试高中,家中的氛围会出现一些变化,但这样的变化还是在他可控的范围之内。 “谦珏,那可不一样了,你已经是举人了。。。” “举人算什么,就算是皇上,也一样要孝敬父母、关爱家人。” 吴庆超看着吴帆徽,脸上的笑容终于变得平和很多了。 “好、好,这才是我的儿子,本色没有变化。” 王和翠、吴明丽、吴明芳和李佳翠早就在院落等候,要不是族长嘱托女孩子不宜在外面抛头露面,她们早就在外面等候了,吴帆徽高中乡试第一名谢元的消息传到米脂县之后,吴缅清就专门告诫了,现如今她们这个小家,已经改头换面,成为乡绅家族,很多的规矩都要注意了,特别是吴明丽和吴明芳,该要遵守的规矩必须要遵守,否则就是给吴帆徽丢脸。 王和翠在家族之中多年,知道这些规矩,这段时间也不断的告诫吴明丽和吴明芳,包括李佳翠,也被吩咐言行需要注意。 李靖飞尚在学堂上课,申时以后才会回家。 吴帆徽进入院落的时候,很亲热的叫了一声娘,王和翠本来是有些迟疑的,不过看见吴庆超脸上很随意的笑容,也就明白一切,走上前去,摸了摸吴帆徽的头,忍不住掉下眼泪。 “娘,进屋去吧,天气很凉了。” 搀扶着王和翠进屋的时候,吴帆徽扭头对着吴明丽等人开口了。 “大妹,小妹,佳翠,你们七弦琴和古筝学习的如何了,这次我可是从西安府城带来了上好的七弦琴和古筝,待会要是听你们弹奏的不好,我可是要收拾你们的。” 吴明丽已经是十三岁的年纪,红着脸低下头,吴明芳不过十岁,还属于懵懂的年纪,她对着吴帆徽吐了吐舌头。 “哥,你都是乡试第一名了,待会你给我们弹奏一曲,老师可是说了,乡试的解元,那是什么都懂的。” 吴帆徽瞪着眼睛看了看吴明芳,有些无可奈何。 王和翠跟着开口了。 “芳儿,不许这样和哥哥说话,哥哥要你好好学琴,这是为你好。” 进入堂屋,吴庆超和王和翠依旧是在方桌的左右坐下。 王宝福和李勇等人,抬进来了三个大包裹,这是吴帆徽从西安府城带回来的东西,其中包括了丝绸、布料、茶叶、蔗糖、食盐等,更是有加工精致的首饰,文武七弦琴以及古筝都是上好的,这些东西都是带给父母和家人的,围堵没有他吴帆徽自己的东西。 吴明丽和李佳翠两人看着这些东西,眼睛亮晶晶的,吴明芳可管不了那么多,上前去拿起了丝绸和布料。 “娘,这些东西摸着好滑。。。” 吴明芳的这句话,险些让吴帆徽的鼻子一酸,他带回来的丝绸和布料,都是上好的,米脂县城根本没有,有些就连延安府城都没有,而茶叶和蔗糖,也很难看见。 首饰盒被打开,那些加工精致的首饰,立刻引发了吴明丽和李佳翠的注意,饶是时时刻刻都想着规矩,吴明丽也没有忍住,走上前去,拿起了首饰盒,仔细看里面的首饰。 吴帆徽还藏有不少的首饰,但那些首饰他都会处理掉,家人用的首饰,肯定是要单独买的,用别人的首饰不好。 给王和翠、吴明丽、吴明芳以及李佳翠的首饰,都是单独用首饰盒装好的,样式大小有所不同,价格上面也是有些区别的。 “丽儿,芳儿,这些首饰要收好了,平日里选择一两件戴上就可以了,不要到外面炫耀,佳翠,我一直将你当作女儿看,徽儿给你也买了首饰,你就和丽儿芳儿一起佩戴。” 第一百三十六章 庆贺 贺氏家族,书房。 贺方振几乎是瘫坐在特制的圈椅里面,已经是七旬年纪的他,真的老了,难以支撑。 贺冺宣乡试落榜,给了这位硬气的老人沉重打击,吴氏家族的吴帆徽成为了乡试解元,更是对老人致命的刺激,或许老人明白,吴氏家族的崛起不可避免,怕是从吴帆徽成为县试案首的那一刻开始,贺氏家族已经失去与吴氏家族博弈的资格。 吴帆徽成为乡试解元,贺氏家族已经没有能力去算计,今后怕是吴氏家族算计贺氏家族,家族的人也要捏着鼻子认了,县衙明显倾向于吴氏家族,前任知县卢为标到京城去之后,在鸿胪寺担任主薄的五弟贺方魁专门写信来了,告诫不要继续与吴氏家族争长短,这里面的意思,其实就是认账吴氏家族壮大的事实。 贺冺宣也是举人,也曾经在外地做官,致仕之后回到米脂县,担任贺氏家族族长,他早就养成不服输的习惯性格,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而贺氏家族迅速强大起来,也是在他担任族长的这十多年时间里面,那些铁腕的手段,现在回想都是令人激动的。 眼看着半截身子都要入土,却遭遇到不得不低头的严酷状况,而且贺氏家族与吴氏家族公开结仇,梁子根本化解不开,未来若是吴氏家族残酷的算计,贺氏家族甚至可能无法继续支撑下去,贺方振顶不住了。 吴帆徽成为院试案首之后,贺方振就陷入到担忧之中,吴帆徽成为乡试解元,贺方振彻底绝望,一蹶不振,终于躺下了。 “怀宇,乡试落榜,接下来你想做什么事情。” “父亲,孩儿想继续温习功课,参加下一次的乡试,孩儿一定要高中。” “这话不要说了,思遥和思峻两个孩子,去年院试落榜,回来就是寻死腻活的,我还训斥他们了,明年参加院试不是一样吗,只要好好读书,这两个孩子年纪不大,学识还是不错的,多努力,院试过了没有问题,可与吴氏家族比较,我贺氏家族后辈之人,少了栋梁啊。” 贺方振这句话,让贺冺宣脸有些红。 “父亲,都是孩儿不争气。” “不用自责,我知道你想些什么,和吴帆徽比起来,你永远没有机会,吴帆徽已经是乡试解元,明年到京城参加会试和殿试,不出意外,转眼就是两榜进士,就是五大家族第一人,不要说你,就算是我,包括你的五叔和六叔,都没有那样的资格,想不到啊,真的是想不到,吴庆超曾经是吴氏家族排斥的人,甚至连族谱都没有上去,居然有着如此争气的儿子。” 贺冺宣低下头,不再开口。 “怀宇,我说这些,就是想提醒你,形势变化了,当年我在外地为官的时候,孤身一人,上面要看着知县的脸色,下面还要注意那些奸诈的吏员,稍微疏忽,就要被套进去,刚开始我是非常小心的,熟悉情况,不轻易开口,可一旦掌握了情况,那就毫不客气,该动手的时候,决不手软,可惜我的资历不够,仅仅是举人的功名,也没有什么背景,得不到提拔。” “识时务者为俊杰,千万不要和吴帆徽对着干,以往我们对吴氏家族和吴帆徽做过的事情,人家是不会忘记的,我只希望吴帆徽大人大量,不要计较这些事情,否则人家真的动手,贺氏家族要遭受难以承担的后果。” “明日吴氏家族设宴,你代表我去庆贺,家族之中的长辈也要去,趁着这个机会,你向吴帆徽低头,贺思遥与贺思峻也要去,同样要低头,都是乡里乡亲的,想必吴缅清和吴帆徽看在这么多年的面子上,不至于下狠手。” “吴帆徽这个年轻人,真的不简单,我接触不过寥寥几次,现如今想起来还是有些心寒,我们费尽心力设下的计谋,不是吴缅清破解的,而是这个吴帆徽破解的,将我们贺氏家族玩弄于鼓掌之中,才十五岁的年纪,如此稳重老道,将来不知道会有多大出息,这样的人百年千年难遇,真的不能够得罪。” “贺思遥与贺思峻两个孩子年轻,有冲劲,必定有些不肯低头,你负责给他们说,若是他们听不进去,那就不要怪我动用家法,为了贺氏家族的未来,为了你们的未来,我必须要这么做。” “明日见到吴帆徽,转告他,就说我这个老家伙走不动了,要不然肯定亲自上门去祝贺的,吴帆徽若是有心,屈尊到家里来,我想着见一见。” “明日带五百两银子,去表示祝贺,伸手不打笑脸人,我们做到了该做的,剩下就看天意了,但愿老天保佑我贺氏家族。” 贺方振说到这里,疲倦的闭上眼睛,挥挥手,示意贺冺宣离开。 十月二十日,吴氏家族在四海楼设宴,庆贺吴帆徽乡试高中,且成为乡试第一名解元。 酒宴午时开始,一直会持续到酉时。 米脂县有头有脸的人全部都来了,对吴氏家族和吴帆徽表示祝贺。 吴氏家族族长吴缅清,以及吴帆徽的父亲吴庆超亲自在四海楼门口迎客,这让前来祝贺之人,很是诧异,也很是激动,连连感慨吴氏家族的盛情。 吴帆徽暂时不会出面,等到酒宴开始的时候,他才会出面敬酒。 此刻,吴帆徽正在酒楼雅间,陪着母亲王和翠等家人。 酒宴肯定会有家眷前来,所有家眷都安排在四海楼的三楼,由吴缅清的家眷以及王和翠招呼,这样的安排,彰显王和翠的身份也不一般,母凭子贵,这是老规矩。 王和翠的眼神,几乎就没有离开过吴帆徽,吴帆徽回家之后,没有表现出来丝毫的架子,对两个妹妹依旧是真切的疼爱,亲自带着两个妹妹去裁缝铺做衣服,还请裁缝到家里给她和吴庆超量身,说话和以前一样随便,甚至和两个妹妹说话的时候,还加了一些小心,倒是小女儿吴明芳,几次说话将哥哥顶的一愣一愣的。 有如此杰出细心的儿子,哪个母亲会不高兴。 眼看着时辰就到到了,族长的家眷已经来到雅间,提醒要去招呼客人,王和翠才吩咐李佳翠和李靖飞,好好招呼少爷,带着吴明丽和吴明芳离开雅间。 王宝福进入雅间的时候,脸上的神情有些奇怪。 吴帆徽让李佳翠和李靖飞暂时到下面去看看,主要是帮忙招呼客人,他这里没有什么事情,李佳翠和李靖飞离开之后,王宝福开口了。 “少爷,贺氏家族的贺冺宣,代表其家族来庆贺,来的还有贺氏家族的长辈,有贺思遥与贺思峻等人,贺冺宣见到我之后,请我带话,说是想着见一见公子。” 这个见一见意思非常明确,那就是单独见面的意思。 “少爷,族长也知道了,请少爷自己做主,贺冺宣此番前来,带来五百两白银表示祝贺,就连族长都非常吃惊了。” 吴帆徽的脸上露出了微笑的神情,他已经知道贺冺宣是什么意思了。 吴帆徽的眼光当然不会局限在米脂县,其实乡试高中之后,他几乎就不会关注米脂县的情况了,米脂县地方太小,无法容纳他的抱负,不过贺氏家族的人可不会这么想。 这一刻吴帆徽想到了贺氏家族族长贺方振,姜是老的辣,那个从来不愿意低头的贺方振,此次终于低头了,这是形势所逼,不过贺方振已经七十岁了,如此大的年纪,能够转变认识,试图缓和关系,也很不简单了。 贺冺宣进入到雅间的时候,王宝福守在了雅间的门口,不准任何人进入。 “贺冺宣代表贺氏家族,恭喜谦珏兄弟高中。” “谢谢了,论辈分,您还是我的长辈。” “不敢,少年叔侄当弟兄,我不过痴长谦珏兄弟几岁,不敢托大。” “如此我也不客气了,怀宇哥的祝贺,我记下了。” 贺冺宣的笑容有些勉强,不过还是鼓足勇气开口了。 “贺氏家族与吴氏家族,以前有一些过节,这都是贺氏家族的不对,此番我代表家族前来,是专门给谦珏兄弟致歉的,若是吴氏家族有什么怨恨的地方,贺氏家族愿意承担责任。。。” 贺冺宣刚刚说完,吴帆徽就开口了。 “这些话语,怀宇哥应该给族长说的,不过既然在这里说了,我也记下了,都是乡里乡亲,若是总计较过去的事情,那也显得小肚鸡肠,我会给族长说及的。” “谢谢谦珏兄弟了,我还有一事相求。” “请说。” “父亲身体不便,无法参加今日之宴会,深表歉意,父亲很想见一见谦珏兄弟,若是谦珏兄弟方便,还请移步到府邸去。” “没有问题,明日我去拜访贺族长。” 吴帆徽如此的爽快,让贺冺宣完全没有想到,他甚至愣了一会。 清醒过来之后,他对着吴帆徽,整理了衣服,稽首行礼,这一刻他总算是明白父亲为什么会说出那些话语,眼前的吴帆徽,不仅仅是有着不一般的能力,还有着超乎寻常的胸怀,若是继续得罪这样的人,贺氏家族怕是真的危险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宽宥 进入书房,见到了瘫坐在圈椅之内的贺方振,吴帆徽瞬间被震撼。 不过一年多时间,一年多前他见到这位老人的时候,尽管是鹤发童颜,但精神矍铄,说话掷地有声,现如今却显露出来风烛残年。 马继刚和王宝福在堂屋,贺冺宣亲自陪着,这样的面子足够了,吴帆徽也明白今日到贺家来是什么事情,但他没有想到,贺方振变成了这个样子。 “谦珏拜见贺族长。” “谦珏,不要客气,说起来你与贺思遥、贺思峻同辈,也是我的晚辈了,不过在你的面前,我这个长辈直不起腰来,昨日你爽快答应来,我真的是没有想到。” “贺族长是谦珏的长辈,前来拜访是应该的。” “彬彬有礼,十五岁的年纪,就是乡试解元,不仅是学问出众,睿智也不同于一般,吴氏家族有你这样的子弟,想要不兴旺也很难。” 贺方振的话语之中,显露出来对吴帆徽极高的赞誉,更是透露出来对吴氏家族的羡慕,不过吴帆徽没有飘飘然,进入屋子的那一刻,他一直都在思考,贺方振这个样子,不可能坚持多长的时间,说不定就是几天之内的事情,接下来应该是贺泯宣继承贺氏家族族长位置,那么贺氏家族族长与吴氏家族族长之间,差距就很大,加上他吴帆徽的出色,吴氏家族压倒贺氏家族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贺方振年过七旬,不知道见过多少的风雨,该抬头的时候高昂着头,该低头的时候也是毫不犹豫,这样的能力和肚量,一般人很难具备,不知道有多少的英雄豪杰,就是因为不懂得低头,最终被暗算,一世英名被毁。 吴帆徽很快想到了死姚崇算计活张说的故事,姚崇和张说两人同朝为官,都是大唐的宰相,两人之间素来不和,且有着很深的隔膜,姚崇临死之前想到家人必将遭遇张说的算计,于是设计,自己身死之后,让儿子送给张说大量的财物,换取张说写的墓志铭,且将墓志铭镌刻在墓碑上面,让张说无法对姚崇的家人动手。 今日这一幕,颇为相似。 贺方振是过来人,他绝不会想到眼前的吴帆徽也是过来人,对一切的伎俩都是熟悉的。 不过吴帆徽压根没有打算彻底算计贺氏家族。 既然树立了不一般的目标,那就要将主要精力集中在大事情上面,没有必要纠结与细枝末节之中,那样反而会耽误大事情,从目前的情况来说,贺氏家族对自身和吴氏家族已经无法构成实质性的危害,这个时候动手,那是不明智的,而且这样的算计,留给自身的也是污点,相反趁着这个机会,笼络贺氏家族,让他们能够为自身所用,这才是最好的应对办法。 想明白的吴帆徽脸上露出了微笑,他要将事情挑明白。 “贺族长的赞誉,谦珏不敢当,昨日谦珏已经和怀宇兄说过,表明态度,谦珏以为,冤冤相报何时了,贺族长也是为了贺氏家族之利益,做出很多对吴氏家族不利的事情来,不管是一个家族,还是个人,想要壮大起来,没有胸怀和胸襟是万万不行的,若是这世上充满了睚眦必报的恩怨,岂不是早就乱套了。” 贺方振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的红晕,他努力撑起身体,看着吴帆徽,眼睛里面真正流露出来恐惧和疑惑的神情。 “谦、谦珏,可惜你不是我贺氏家族的子弟,我这一辈子,经历也颇多了,从没有想到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能够有着如此的远见卓识,有着如此的睿智,贺氏家族若是想着与你为敌,那是自寻死路,既然谦珏将话说明白了,那我也明说了。” 因为激动,贺方振咳嗽了几声,脸色重新变白。 “贺氏家族以前算计吴氏家族,包括算计谦珏你,都是我做出的决定,与家族中其他人没有关系,与贺泯宣、贺思遥以及贺思竣等,更是没有关系,谦珏若是内心有怨气,尽管朝着我来,我也相信,你不会在乎这一切,这些事情在你的眼里,不算是什么事情。” “你若是要算账,贺氏家族只能够接受,昨日贺泯宣与你所说一切,都是我的意思,贺氏家族以前做过什么事情,就应该承受,我不会有怨气,且我会告诉贺泯宣等人,要求他们也不要有丝毫的怨言。” 。。。 贺方振一口气说了不少,明显是有些累了。 吴帆徽看了看这位已经异常萎靡的老人,轻轻摇头开口了。 “贺族长,谦珏说话历来是一言九鼎,昨日秦珏的态度很明确,都是乡里乡亲,没有必要计较那么多的事情,若是计较了,怕是贺氏家族也没有如今的平静,贺族长经历和见识,都不是谦珏能够比较的,贺族长想到今后很多事情,谦珏也是能够理解的,这一档子的事情,今后就不必提及了,吴氏家族不会计较了。” 吴帆徽这番话说出来,贺方振的情绪稍好了一些,他抖抖索索的从圈椅里面拿出了一个锦囊,放在了桌上。 “谦珏,是我多虑了,我这把老骨头,总是想的很多,这做过的事情,总是如同影子,时时刻刻都伴随在身边,时常会想起,最近一段时间,贺氏家族对吴氏家族做的那些事情,我怎么也忘不掉,你马上就要到京城去了,这是我备下的薄礼,还请你一定收下。” 吴帆徽看了看贺方振,伸手将锦囊装入胸襟,他很清楚,唯有接受了这个锦囊,贺方振才会真的放心,毕竟贺方振是过来人,见多识广,不会完全相信承诺。 回家之后,吴帆徽拿出锦囊,打开之后,倒吸一口凉气。 锦囊里面是五锭黄金,枚锭黄金十两,合计五十两黄金,相当于六百两银子,加入昨日送来的五百两白银,贺氏家族这次是真的下了血本了,想着缓和关系了。 吴帆徽收好了锦囊,管家就来到家中。 吴缅清正在祠堂的厢房等候。 吴帆徽刚刚进入厢房,吴缅清就迫不及待的开口了。 “谦珏,见到贺方振了。” “回禀族长,见到了,贺族长身体不好,怕是坚持不了几天时间了。” “哦,贺方振想着见你,是不是恳求吴氏家族放过贺氏家族。” “的确是这件事情。” “那你是怎么说的。” “谦珏答应贺族长了。” 吴缅清一下子站起身来了。 “谦珏,这是贺方振的计谋,你怎么能够答应,这些年以来,贺氏家族算计我吴氏家族,不知道做过了多少龌龊的事情,就说你参加府试的事情,要不是很好的应对,还不知道是什么结局,这些事情,想想就可恨,你怎么能够答应贺族长呢。” 吴帆徽的脸色很是平静。 “族长,其实谦珏前往贺家之前,就知道了贺族长的目的,不过就算是贺族长不打算求情,谦珏也会劝族长放过贺氏家族的,谦珏这样做,也是为了吴氏家族,这米脂县境内,吴氏家族逐渐强大起来,完全压倒了贺氏家族,是人尽皆知的事宜,若是吴氏家族在这个时候算计贺氏家族,外人会怎么看,又会怎么议论,且如今的贺氏家族,与以前是根本无法比较的,他们不可能恢复过去的情形,不可能成为吴氏家族的对手。” “族长在这个时候展现出来怀柔的姿态,获取的是家族好的声誉,未来家族从中获取的利益更大,何况贺氏家族还有人在外为官,他们一旦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同样会投桃报李。” “谦珏以为,家族的壮大,还是要依靠自身之力量,完全算计他人来扩充自身的实力,这样的强大难以维持,贺氏家族就是很好的例子。” “谦珏的理解或许有偏颇的地方,不过这也是谦珏内心真实的想法。” 吴缅清看着吴帆徽,无奈的摇头开口了。 “谦珏,你的想法很好,这书上也是如此教授的,不过现实根本不是如此,他日你入朝为官,万万不能够有如此单纯的想法,你仁慈了,对方可不一定仁慈,他会变本加厉。” “贺氏家族的事情,既然你答应了,就按照你的意思办理。” 吴帆徽没有开口,他知道吴缅清说的是对的,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身的残忍,这样的事情他几乎不会做,这次对贺氏家族不一样,失去了贺方振的贺氏家族,等于是没有了虎爪和厉牙的老虎,再说一个怀有远大抱负之人,必须有怀柔之心,任何的事情都想着睚眦必报,来日难有大的出息。 吴缅清的视野,肯定是比不上他吴帆徽的,毕竟吴缅清只是举人的功名,也就是做过几年的县丞,没有到府衙、巡抚衙门做过事情,更不用说进入朝廷之中。 有一个道理是非常明确的,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不管多么睿智厉害的人,都需要得到他人的帮助,滴水不成海独木难成林。 在对待贺氏家族的态度上面,吴帆徽认为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 第一百三十八章 客人 十一月到来,家里依旧有客人陆续前来拜访,况严琦终于回到了县城,继续在吴氏学堂教书,只是态度和以前大不一样,对学生很是严厉,包括李靖飞,因为背不出来文章,都挨了板子,这倒是让吴氏学堂的名气更大了一些,吴缅清也专门拨出了一些银子,修缮了学堂的房屋,学堂本来就是祠堂里面,只不过与拜祭祖先的地方隔开了。 吴明坤等人与吴帆徽的接触不多,自从吴帆徽成为乡试解元的消息传回来之后,几个人读书愈发的刻苦,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他们得到了吴帆徽的赞誉,将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学习之中,倒也没有多少的时间联系吴帆徽。 吴帆徽从县衙获知了两件事情,第一件事情,五月初四,兵部尚书、蓟辽督师孙承宗,收复了北直隶的滦州、迁安、永平和遵化四座城池,迫使后金从冷道口全面撤兵,这场危机到京师安危的终于结束,第二件事情,原兵部尚书、蓟辽督师袁崇焕,八月十六日被磔于市,兄弟妻子流放三千里,其家也被抄没。 磔刑是死刑之中最为惨烈的行刑方式,属于车裂身体和剐刑相结合,让人在极其痛苦的状况之下死去,崇祯皇帝对袁崇焕实施了磔刑,如此对待一个正二品的文官,可见崇祯内心的愤怒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这些事情距离吴帆徽非常的遥远,县丞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语气也是平静的,虽然米脂县与京师距离只有不足两千里地,可政治上面隔着十万八千里,京城的任何事情,若是没有朝廷的邸报,米脂县不可能知道。 吴帆徽逐渐恢复了平静,不过王和翠又在念叨订亲的事宜,就连吴庆超也附和,不过实际情况不允许,因为吴帆徽正月就要离开米脂县,赶赴京城参加会试,短短的两个多月的时间,根本来不及考虑和筹办订亲的事宜。 马鞍山村的变化,没有引发众多的关注,主要原因还是得益于吴氏家族的努力,村里大部分的土地,被吴氏家族以极其低廉的价格获得,有些甚至是白白获取,而这些获取到的土地,主人家成为了吴庆超,所以马鞍山村成为了吴庆超家里所有的个人财产,于是吴氏家族的护卫,住在这里不准无关人等靠近,也就名正言顺了。 马鞍山村分为了两个部分,外面靠近官道的地方,是一些回到村里的人居住的,而靠近大山的地方,寻常人等都不准随便进入,路口有专人把手,这里就是吴氏家族护卫所在的地方,大山之中成为了诸多护卫平日里训练的场所,不会引发任何的注意。 吴帆徽时常到马鞍山村去,只不过他无法参加训练了。 时间转眼到了十一月底,这一天,刚刚回到县城的吴帆徽,就看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下马之后,他将手中的缰绳递给了身边的王宝福,快步走上前去。 “文辂兄,昌宏兄,想不到你们这么快就来了。” 陈明惠和叶开儇两人正在大街上,看着周围的一切,他们都是读书人的打扮,倒也引发了一些人的注意。 两人回头,看见吴帆徽,随即抱拳问候了。 “谦珏兄,我们可是一路奔波,都不敢丝毫耽误时间,本想着打听你住的地方,谁知道我们刚刚开口,就有人说了,看来你在这里是闻名遐迩。” “文辂兄说笑了,米脂县今年就是我中举了,众人当然是知晓的,你们这一身读书人的打扮,又是面生之人,别人看见了,肯定就知道你们怕是来找我的。” 来到宅子前面的时候,陈明惠仔细看了看眼前的宅子,仿佛有些不敢相信,堂堂的乡试解元,居然还住着如此之小的宅子,这有些奇怪,再说他们在进入县城之前,已经听说了米脂县最大的家族就是吴氏家族,且吴帆徽是吴氏家族最为出色的读书人。 吴帆徽笑着解释了。 “我就住在这宅子里面,要是几年前,我还是在马鞍山村居住,那里几乎都是窑洞,还比不上这里的。” “谦珏兄,你这是真人不露相啊,我可不相信你的话,你家肯定在其他的地方还有房屋,一路上我们都听说了,米脂县的吴氏家族,可是赫赫有名的。” 吴帆徽看着叶开儇,索性不解释了,估计不管他怎么解释,陈明惠和叶开儇都不会相信,特别是陈明惠,毕竟是士大夫家族的子弟,而且凤翔府城的条件比米脂县强了太多,延安府城都不能够和凤翔府城比较。 进去之后,陈明惠在院落里面稍稍站了一会,情不自禁的点头。 “谦珏兄,这下我相信你说的话了,不要看这宅子小,进来的感觉就不一样,我要是能够在这里住上一年半载的,肯定会中举的,接着到京城去,说不定皇上点我的状元。” 叶开儇有些不明白,看着陈明惠。 吴帆徽当然知道这是调侃。 “文辂兄,他日我到府上去拜访的时候,准备一面大旗,上面写着钦点殿试状元陈明惠,且要在凤翔府大街上游走一边,你看如何。” 陈明惠连连摆手,这个时候叶开儇才明白意思。 陈明惠和叶开儇很快拜见了吴庆超和王和翠,他们对吴庆超的感觉一般,但对于王和翠表现出来的气质赞叹不已,这明明是大家族才能够展现出来的气质。 陈明惠和叶开儇坚持在家里吃饭,不过吴帆徽还是安排到了四海楼。 看到了四海楼的招牌之后,陈明惠恍然大悟,明白了为什么吴帆徽到西安府城之后,会选择在稍微偏远一些的四海楼客栈住宿,原来还是思想情绪的影响。 朝着四海楼走去的时候,陈明惠开口了。 “谦珏兄,这次我和昌宏兄到米脂县来,打算和你一起到京城去,下次的乡试还有三年的时间,昌宏兄也打算到国子监去读书,一路上我们都想着,怕是要麻烦你了。” 吴帆徽笑着开口了。 “不要说麻烦的话语,米脂县条件不好,你们可能有些不习惯,你们住宿全部都在县里最好的客栈,一切都是我来安排,你们不用操心。” “恭敬不如从命,真的不好意思了。” “兄弟之间不要说这些话语,他日我到凤翔府城去了,也一样要麻烦两位的。” 陈明惠尽管是中的副榜,但也是举人的身份,这在米脂县也算是很不错的,故而他们到了四海楼之后,吴缅清很快也到了。 一番介绍之后,陈明惠和叶开儇连忙给吴缅清行礼,他们和吴帆徽是同年,辈分也就是一样,所以给吴缅清行的是晚辈之礼。 一餐饭吃的很是尽兴,陈明惠和叶开儇的兴致都很高,喝酒的时候也很是豪爽,他们经过了长途跋涉,其实已经很劳累,只是见到了吴帆徽,心情很好,不过这酒力方面差了很多,结果两人全部都喝趴下了。 吴帆徽安排马继刚和王宝福等人,将两人搀扶到四海楼旁边的客栈,且送进了客房里面,安顿好两人睡下。 吴缅清一直都没有离开,等到吴帆徽从客栈里面出来,慢悠悠的开口了。 “谦珏,文辂和昌宏是你的同年,我看两人还是不错的,说话做事都有分寸,这文辂的气质有位不错,举手投足之间,都能够看出世家子弟的风范。” “族长,文辂本就是士大夫家族的子弟,他的爷爷在京城为官,前两年才致仕回家,昌宏也是乡绅家族的子弟。” “不错,结交这样的年轻人很好,上次说到贺氏家族的事情,后来我也想明白了,你的处理方式是正确的,就好比你结交朋友一般。” 说到这里,吴缅清停顿了一下。 “谦珏,巳时的时候,我刚刚得知消息,贺氏家族的族长贺方振,已经进入到弥留之际,郎中说要准备后事了。” 吴帆徽点点头,没有感觉到特别吃惊,他佩服贺方振生命力的顽强,其实上次见到贺方振,他就做出了判断,这位老人不可能坚持很长时间了,这都过去一个月时间了,期间几次听闻贺方振不行了,但有挺过来了,这次郎中都说没有希望了,那肯定是熬不过去了。 贺方振一旦离世,对贺氏家族的打击是巨大的,贺泯宣的资历明显不够,出任族长没有太大的影响力,不管是在县城还在家族的内部,可以说有着很多的困难需要面对,而吴氏家族则会在这个时候迅速的壮大起来,贺方振可能正是想到这一点,迟迟不咽气。 贺氏家族的贺方魁与贺方炳两人,虽然在外为官,而且贺方魁还在京城为官,身份尊贵,可是毕竟隔得太远,难以直接关照到贺氏家族。 “族长,谦珏准备去看看,毕竟也是米脂县的大家族。” “也好,你去看看,代表了吴氏家族的心意,贺氏家族一定会记着的,明日去吧,我看文辂和昌宏也可以跟着去。” 吴帆徽看着吴缅清点点头,没有开口,带着陈明惠和叶开儇两人一道去,意思再明显不过,相信贺氏家族的人看到这一切,肯定明白其中意思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境界 身穿白色孝袍的吴帆徽、陈明惠和叶开儇进入灵堂的时候,接任贺氏家族族长的贺冺宣连忙领着守灵的众人站起身来,垂首迎接。 吴帆徽的身份已经不一般,不仅仅是在贺方振弥留之际前往府邸去专门拜访问候,而且在贺方振离世之后,坚持披上孝袍前来拜祭,而且其朋友陈明惠和叶开儇同样如此,要知道陈明惠是举人的身份,叶开儇是廪膳生员的身份,这是给了贺氏家族极大的面子。 贺氏家族与吴氏家族之间的恩怨纠葛,县城内其他家族都是知道的,包括不少的百姓也是知道的,他们本以为贺方振离世之后,吴氏家族一定会算计和打压贺氏家族,谁知道吴帆徽能够化干戈为玉帛,做出如此的姿态,让吴氏家族和自己的名声也是如日中天。 吴帆徽在灵前恭恭敬敬的跪下,贺冺宣领着众人跟着跪下。 三叩首之后,吴帆徽站起身,扶起了跪在左边的贺冺宣。 贺冺宣亲自陪着吴帆徽、陈明惠以及叶开儇来到灵堂旁边的厢房。 “贺族长节哀顺变,还是要保重身体,贺氏家族有很多的事情,还需要贺族长操劳。” “感谢谦珏兄弟、文辂兄弟、昌宏兄弟的关心,父亲走的很安详,可惜五叔和六叔不能够赶回家,我也只能够勉为其难,操办一切的事情了。” “若是有什么需要的事情,贺族长尽管开口,吴氏家族一定会竭力帮助的。” 贺冺宣抬头看了看吴帆徽。 “谦珏兄如此关心,贺氏家族和我已经很感激了,父亲的丧事完毕之后,我一定会专程上门拜访,表示感谢的。” 贺冺宣这种欲言又止的神态,吴帆徽是明白的。 “贺族长,有些话本不应该在今日情形之下说,贺氏家族骤造大变,上下都沉浸在悲哀之中,贺族长刚刚挑起家族之重任,需要考虑和做的事情很多,不过我还是要明确说。” “其一,吴氏家族保证今后善待贺氏家族,彼此友好共处,其二,贺氏家族日后遇见什么困难,只要吴氏家族能够帮忙,一定竭尽全力出手,其三,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吴氏家族看到的是今后,也就是谦珏说过的话语,既往不咎,共谋未来。” 吴帆徽说的斩钉截铁,贺冺宣愣了一下,随即站起身,走到了吴帆徽的面前,稽首行礼。 “怀宇代表贺氏家族上下,拜谢谦珏兄弟,谦珏兄弟之境界,怀宇无法企及,怀宇今日也在此立誓,贺氏家族日后若是做出对吴氏家族不利之事情,不管是谁,不管其是什么身份,怀宇都会毫不留情的惩处,吴氏家族只要有需要,贺氏家族竭尽全力,当作自身的事情做。” 吴帆徽和贺冺宣说出来这番话,身边还有陈明惠、叶开儇以及贺氏家族的其他人,这些话语很快就会传扬出去,如此的话语,又是在贺氏家族原族长贺方振的葬礼之上说出,当然是慎重与明确的,吴氏家族与贺氏家族都会按照这些话语去做的。 吴帆徽尽管不是吴氏家族的族长,但谁都知道他说出来的话语,是完全能够代表家族的。 陈明惠出身士大夫家族,叶开儇出身乡绅家族,他们明白家族之间的恩怨情仇,有些恩怨绝不是一两句话可以化解的,有些甚至成为世仇,士大夫家族以及乡绅家族,时常出现相互之间不准交往、不准通婚的规定来,而因为自身家族家规的局限,有矛盾的双方家族,谁也不会示弱和低头,导致矛盾越积越深,最终无法调和。 尽管不是很清楚吴氏家族与贺氏家族之间存在什么实质性的矛盾,可眼前的这一幕,足以让陈明惠和叶开儇看到吴帆徽的胸襟。 回到客栈,陈明惠实在忍不住了。 “谦珏,这贺氏家族与吴氏家族之间的矛盾,我不想探寻,不过有一件事情我很关心,那就是贺氏家族曾经算计过你吗。” 陈明惠如此询问是有道理的,作为吴氏家族最为耀眼的人,必定在家族的博弈之中成为重点,不可能置身事外,若是吴帆徽曾经遭遇到贺氏家族的算计,那么展现出来如此的姿态,那就真的有着不一般的胸怀了。 吴帆徽知道陈明惠的意思和想法,有些事情他本不想说出来,不过如此场合之下,该说的必须要说。 “已经去世的贺氏家族原族长,算计过我,曾经在我参加县试和府试的时候,想办法让我不能够高中。” 陈明惠和叶开儇瞬间睁大了眼睛,这样的算计,绝非一般的算计了,读书人的功名那是一辈子的事情,一旦断绝了某个读书人谋求功名之路,那比杀死这个读书人还要残忍。 “谦、谦珏兄,如此大的事情,那贺族长也真想的出来。” “这没有什么,也就是两年之前吧,这米脂县还是贺氏家族做主,天启七年的时候,当时的知县大人因为得罪了贺氏家族,被迫离开,而联系几年县试,县试案首都是贺氏家族的子弟,不过我参加县试之后,这种情形出现了变化。” 陈明惠和叶开儇看着吴帆徽,琢磨话语之中的意思,他们真的诧异了,如此重大的事情,在吴帆徽的叙述之中,如此的平静,甚至是波澜不惊。 “为了这县试案首,贺氏家族甚至直接找到了知县大人,不过知县大人还是坚持让我成为县试案首,贺氏家族肯定是不服气的,于是找到各种的理由,在我到延安府城参加府试的时候,试图阻止我继续考试,且被削去县试案首之称谓。” “这件事情被我偶尔察觉了,想了一些办法,阻止了贺氏家族的阴谋,我还是继续参加了府试,且运气不错,成为了府试案首,可能是从那一刻开始,贺氏家族感觉到局势不对了,已经无法继续阻止我,后来我参加了院试和乡试,都是很顺利,而这段时间之内,贺氏家族再也无任何的举措了。” 吴帆徽说完之后,陈明惠跟着开口了。 “谦珏兄,说实话,若是我遇见这样的事情,那是绝不会手软的,家族之间的争斗,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我也知道其中一些端倪,不过如此的算计个人,下手如此之狠毒,这是解不开的仇恨,谦珏兄能够大人大量,放下过去的一切,我实在佩服。” 叶开儇也跟着开口了。 “谦珏兄,不是我多嘴,如此大的事情,你还是应该要让贺氏家族吃一些苦头的,这么轻易就让他们躲过惩罚,不公平啊。” 吴帆徽微笑着摇头。 “文辂兄,昌宏兄,若是就事论事,我绝不会放过贺氏家族,我不是那种恩怨不分之人,也没有大度到原谅任何算计我之人,我历来都认为,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身的残忍,若是在战场上,举起刀枪的刹那,你不杀死对手,那么你就会永远倒在地上。” “不过所有的事情,都要分为两面来看,当年贺氏家族对我的算计,从某些方面来说,也算是帮助我了,至少让我认识到,做任何的事情,都要深思熟虑,要思考到所有可能出现的意外以及结局,只有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才能够从容应对任何的事情。” “米脂县只有那么大,贺氏家族与吴氏家族在此共处几百年的时间了,期间家族之间一定是有恩怨的,也有相互之间的算计,若是两大家族的祖先时刻都想着报复,时刻都想着算计,恐怕吴氏家族与贺氏家族都不存在了。” “史书记载的这些事情也不少,唐太宗能够成就贞观之治,能够开创盛世大唐,就是因为有着不一般的心胸,能够容纳魏征等政敌,能够包容绝大部分的对手,我不敢和唐太宗比较,不过学习总是可以的,若是我也秉持睚眦必报的理念,时时刻刻都想着报复,时时刻刻都要抓住机会打压贺氏家族,怕是我也不可能在县试、府试、院试以及乡试之中,取得很好的成绩了。” 吴帆徽的这番话语,让陈明惠和叶开儇彻底服气了,这哪里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说出来的话语,分明就是掌控天下的枭雄霸主才能够说出来的话语。 “谦珏兄,我总算是明白了,难怪乡试发榜的时候,你如此的镇定,依照你如此的见识,不要说乡试,会试和殿试也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昌宏与我要向你学习的东西太多了。” “二位兄台可不要抬举我,人无完人,很多事情的处理,我也不知道是对是错,他日和二位兄台一同到京师之后,还有很多的事情需要请教的。” 不过两天的时间,吴帆徽所说的话语,就在县衙和几大家族之间流传开来,已经做好准备动手的李氏家族、刘氏家族和王氏家族,在这些话语流传开来之后,停止了一切的行动,本来有些焦急的米脂县县丞,也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米脂县县丞也够倒霉的,已经半年多时间过去,米脂县知县依旧没有上任,县丞时时刻刻担心县内出现什么风吹草动,本次眼看着可能出现的风波,被吴帆徽几句话轻易就化解了。 第一百四十章 叹服 第一次来到马鞍山村,陈明惠和叶开儇还是有些好奇的。 凤翔与延安的地形是完全不一样的,陈明惠和叶开儇同样没有见过窑洞,对于这种依山而建、在山脚开凿洞穴建造房屋的情形,很是吃惊,他们在进入窑洞之前,甚至询问吴帆徽,要是山体垮塌怎么办,这让吴帆徽很是无语。 陈明惠和叶开儇来到米脂县已经有大半个月的时间,吴帆徽一直没有带着两人到马鞍山村去,马鞍山村可以说是吴帆徽个人的空间,就连吴缅清和吴庆超,都从不踏足,县衙更是不闻不问,也正是如此,马鞍山村显得很是平静,吴氏家族护院每日里都要在村子里训练,隆隆的马蹄声也不会引发外界任何的关注。 算上从外面陆续回来的人,马鞍山村的人口已经接近四百人,比以前的规模略大,不过这可是在延安各地遭受严重饥荒、很多村镇几乎没有什么人的情况之下。 马鞍山村人丁的兴旺,可以说是延安府的一个奇迹。 冬小麦已经播种下去,尽管春小麦几近绝收,不过吴帆徽还是坚持要播种,他知道,这场严重的灾荒,崇祯四年将得以稍微的缓和,到时候田地里面就能够得到收成了,不过延安府乃至于陕西的饥荒,仍旧会延续很长的时间。 贺氏家族原族长贺方振的葬礼,陈明惠和叶开儇给足了吴帆徽面子,不仅陪着吴帆徽去参加了葬礼,还身穿孝袍,以晚辈的身份吊唁,这让吴帆徽很是感慨,一个好汉三个帮,独木难成林,他需要有这样的朋友。 半个多月的时间过去,经过慎重考虑之后,吴帆徽决定让陈明惠和叶开儇到马鞍山村去看看,这期间他已经给与了两人足够的影响,特别是在宽宥贺氏家族的事情上面,给与两人的影响是重大的,相信两人到马鞍山村去看过之后,感慨会更多。 吴帆徽骑马的技术比陈明惠和叶开儇熟练很多,这让两人很是好奇,不过来到了马鞍村之后,他们明白了一切。 吴帆徽直接带着两人来到了吴氏家族护院的驻地。 陈明惠和叶开儇熟悉李勇和马继刚等人,毕竟在西安府城共处了两个多月的时间,当他们看到了俊逸的战马、强健的护院之时,真正被震撼了,在他们看来,吴帆徽有些扮猪吃虎的味道,人家拥有的护院和战马,就算是士大夫家族,都很难维持。 陕西流寇开始肆掠之后,所有的士大夫家族都增强了护院的力量,一方面是为了保证家族的安全,护卫家族的财产,另外一方面也能够变相扩充家族的实力。 吴帆徽拥有如此之多的土地、战马和护院,这样的力量在陕西不多见。 陈明惠和叶开儇倒也没有客气,索性留在了马鞍山村,他们跟随护院训练了三天左右的时间,尽管累的人模狗样,但情绪是高昂的。 吴帆徽自然也是陪着两人在马鞍山村,顺便他也有一些事情需要逐渐的解决。 有一点是吴帆徽没有想到的,那就是李勇极其麾下的所有人,都没有成亲,这是当初他们被秘密遴选、秘密进入到锦衣卫必须具备的条件,所以来到吴帆徽身边的这一百人,全部都是光棍,除去已经阵亡的四人,剩下的九十六人,了无牵挂,好像习惯了光棍的生活。 这方面吴帆徽是非常矛盾的,李勇等人不成家,对于他来说是有着很大好处的,要不然魏忠贤当初招募这些人,也不会提出如此的条件,不过这种违背人性的要求,吴帆徽是绝不赞同的,短时间之内,李勇等人或许会忠心耿耿,脑子里丝毫不想到自身,但时间长了,这样的情况根本不能够维持,这是人性使然。 经过了慎重的思索之后,吴帆徽明确的告诉了李勇,兄弟们不能够总是单身,还是需要成家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都是父母所生所养的,若是没有后代留下,父母该怎么想,就是到了地下也不得安宁。 吴帆徽的这个提议,在李勇等人之中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因为严格的管束和纪律的要求,李勇等人几乎已经适应单身汉的生活,他们认为自身都是朝不保夕,哪里可能成家,这样会拖累家人,所以他们散落到各地去的时候,偶尔也会到青楼去,但从未想过成家的事宜。 吴帆徽骤然提出来让兄弟们成家的决定,李勇等人一时间有些发懵。 食色性也,人之常情,在吴帆徽看来,一个人必须要有正常的感情生活,与世隔绝的冷酷的杀手,毕竟是另类,这类人不能够算是正常人,也没有什么感情,每个人都需要有奋斗的目标,有了家人和孩子,就要为家人奋斗,让家人过上好的生活,就算是有了明确的奋斗目标,他们不管是在战场上厮杀,还是平日里行使护卫的职责,都会更加的尽心尽力。 所以在兄弟们成家的事情上面,吴帆徽的态度是非常坚决的。 吴帆徽的坚持,效果立竿见影,首先成家的就是李勇、马继刚、孙凯林和刘方恒等人,尽管他们没有遵循那么多迎娶的规矩,尽管他们迎娶的对象都是寻常人家的姑娘,但他们有着过硬的自身条件,至少跟着他们的姑娘不会饿肚子,不用担心贫困事宜。 这样的条件是有着巨大诱惑力的,米脂县城南的三姑和城北的六婆,一段时间成为了最为忙碌的人,不少的人家委托她们说媒,就是想着能够将自己的姑娘嫁给吴氏家族的这些护院,而且出嫁的程序也简单很多。 刘勇迎娶的就是王姓的一位姑娘,说起来这位姑娘还是王氏家族的姑娘。 每一个兄弟的婚礼,吴帆徽都是要亲自去参加的,不仅仅是随礼,还会带去祝福,依照他的身份,参加家族护院的婚礼,对众人是最大的关心。 陪着陈明惠和叶开儇留在马鞍山村的这三天时间里面,戴能祥刚好举办婚礼。 热闹简朴的婚礼,让陈明惠和叶开儇开了眼界,士大夫家族和乡绅家族举办婚礼,那是很隆重的,就算是迎娶侍妾,一些相关的程序也是要到位的,毕竟这是家族的颜面。 吴帆徽在婚宴上面展现出来的豪爽,让陈明惠和叶开儇更加的吃惊,他们感觉到,吴帆徽怕不仅仅是文人,身上也有武者的豪爽气息,这种文武双全的人才,他日若是不能够纵横捭阖,那说不过去。 离开马鞍山村,回到县城的时候,一直隐忍的陈明惠,终于开口了。 “谦珏兄,有一件事情我本不该随意询问的,可有些忍不住。” 吴帆徽没好气的看了看陈明惠,此番戴能祥结婚,婚宴上面,陈明惠和叶开儇两人硬是要和他拼酒,结果三人都是喝的大醉。 “文辂兄,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一边的叶开儇乐开了花,陈明惠却丝毫不在乎。 “不知道谦珏兄是否订亲了。” 叶开儇迅速安静下来,看着吴帆徽。 “还没有,难不成文辂兄准备给我找一个。” “此话当真。” 这一下,轮到吴帆徽目瞪口呆了,他岂能不知道,陈明惠出身士大夫的家族,说要介绍姑娘,肯定是能够想到办法的,在结婚成家的这件事情上面,吴帆徽早就放弃了自由恋爱的思想,就算是他想着自由恋爱,也没有大户人家的姑娘愿意,人家都被牢牢的守在深闺里面,轻易不会抛头露面的,至于说那些寻常人家的姑娘,特别是村镇的女孩子,倒是时常抛头露面,没有那么多讲究,可与这些姑娘在一起,吴帆徽实在是提不起说话的兴趣。 “好了,文辂兄,都要过年了,我带着你们到各处去看看,米脂县的小吃还是可以的,平日里不会摆出来,春节庙会的时候都出来了。” 吴帆徽回避了这个话题,不过陈明惠已经牢牢记在心里了,回到县城的客栈,他迅速修书一份,通过官驿送回到凤翔府城的家中去。 此次来到米脂县,陈明惠的感触太多,这些感触全部来自于吴帆徽。 吴帆徽大气的处理吴氏家族与贺氏家族之间的矛盾,家里住的宅子只是相当于寻常人家的宅子,可是在马鞍山村,却拥有了不容小觑的力量,吴帆徽对家人的关心,对护院的关切,甚至亲自参加护院的婚礼,这不是一般人能够作出来的。 这一切,让陈明惠重新认识了吴帆徽。 陈明惠毕竟已经是二十四岁的年纪,自小在士大夫的家族之中,听说过很多的事情,也见识过一些事情,看问题想问题有着自身的见解,尽管与吴帆徽接触的时间不算太长,满打满算也就是三个月的时间,但是他感受到的是不一般的气质,是以前从未见过的气质,就算是家族之中的翘楚,也无法比较的。 既然吴帆徽还没有订亲,那这样的机会,陈明惠是绝不会失去的,有了举人的功名,他在家族之中也有了一定的话语权,他相信自己的信函,一定会引发家族的注意。 第一百四十一章 名额 马上就是春假,县丞本以为可以松一口气,这朝廷总是没有委派知县,让他这个代行知县职责的县丞,如坐针毡,日子实在不好过。 一件麻烦摆在了他的面前,那就是县衙举荐监生的事宜。 所谓的举荐监生,也就是举荐本县品行皆优的生员,到京城国子监去读书,一般是学习两年到三年左右的时间,从国子监出来之后别称之为贡生,这类贡生可以到府学、州学和县学教授学生,也可以成为各级官员的幕僚,同样可以参加乡试。 明初的时候,这种从国子监出来的贡生,直接可以做官,吏部会委派,不过现如今没有这种可能性了,因为会试落榜的举人,以及副榜的举人,也会进入国子监去学习,他们一般学习一年左右的时候,同样被称呼为贡生,会试落榜的举人,可以选择接受吏部的委派,做低品阶的官员,也可以选择回家继续温习功课,参加下一次的会试,不过若是接受了吏部的委派,那就不能够参加今后的会试了。 至于副榜的举人,从国子监出来之后,多半也是到府学、州学和县学去教授学生。 不是每个生员都有资格到国子监去学习的,要知道国子监的五经博士、助教、学正和学录等等,那都是两榜进士出身,有着丰厚的知识,若是能够得到他们的教授,比起在府学、州学和县学要强百倍,而在国子监学习之后,下次乡试高中的可能性就大很多了。 所以每年府州县衙门,举荐进入国子监读书的监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一般也是知府、知州和知县大人直接做出决定的。 大明国子监分为京城国子监和南京国子监,北方的生员到京城国子监去读书,南方的生员到南京国子监去读书。 米脂县的情况不一样,半年多时间过去知县都没有到任。 以往这种举荐的名额,都是知县大人直接作出决定,而且也没有和下面的官吏通气,一般情况之下,三年举荐两个名额,县衙派人将名单送到省城,汇总到巡抚衙门之后,一并呈报到礼部,最终礼部下达通知,将获取学习资格的生员名单告知国子监。 其实举荐监生的事情早就应该做了,乡试结束之后,这件事情就必须要马上开始办理,让被举荐的生员,能够与乡试副榜的举人一同到国子监去读书。 叶开儇就是这样的情况,获得了举荐,可以直接到京城去,国子监年后的二月开课,与会试的时间相差不是很多。 县丞无法直接做出决定。 米脂县内的五大家族,以前贺氏家族的力量最为强大,这样的名额一般也就是贺氏家族获得,其余的家族很少有机会,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眼看着贺氏家族逐渐衰落,特别是前任族长贺方振辞世之后,更是有着一蹶不振的味道,而米脂县第一大家族,已经非吴氏家族莫属,按说这监生的资格,应该给与吴氏家族的。 若是换做知县大人,早就与吴氏家族族长联系,但县丞不好这样做,若是吴氏家族派人专程到县衙来说及此事,那么县丞可以顺水推舟,答应下来,可一直到腊月,县城内五大家族,没有任何一个家族到县衙提及此事。 今年的名额是决不能够浪费的,因为乡试刚刚结束,各县落榜的生员不少,米脂县仅仅只有吴帆徽一人中举,其余那么多的生员,都期盼着能到国子监去学习,而且此事诸多的生员都知道,最终若是无人到国子监去学习,县衙难以推脱干系。 眼看着春假一天天临近,无奈的县丞,终于决定亲自去找吴氏家族族长吴缅清了。 县丞倒也没有直接到吴缅清的府邸去,他派遣的衙役,找到了吴缅清,吴缅清马上到县衙来了,县丞很直接,说是今年县里送到国子监去读书的监生的名额尚未确定下来,吴缅清德高望重,帮助县衙考虑一下,应该推荐哪个生员到京城国子监去学习。 县丞还专门告知了吴缅清,务必在最快的时间之内确定下来人选,否则县衙来不及给巡抚衙门报送名单。 吴帆徽来到祠堂厢房的时候,吴缅清正在等候。 “谦珏,县丞大人刚刚找过我,询问举荐生员到国子监学习的事宜,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族长,这举荐生员有什么要求。” “朝廷的要求必须是品行皆优的廪膳生员,不过这些年有所松动,只要是增生,同样有资格进入到国子监读书。” “族长是不是有人选了。” “没有,我吴氏家族,近些年来很是凋零,几乎没有可以举荐的人选,正因为如此,我才想着找你商议,若是刨根问底,家族之中也许能够找到人选。” 吴帆徽稍稍思索了一下,很快开口。 “族长,既然如此,谦珏认为,吴氏家族就不要举荐本族之人了,若是勉强找寻人员,最终也是浪费,影响也不是很好,现如今况先生对学堂的学生要求很是严格,相信明年的县试和府试,肯定是有所斩获的,且院试也可能有人能够通过,到了那个时候,家族再行举荐生员到国子监学习,也能够服众。” “不错,我也是这样的想法,只是不知道该举荐哪个家族的生员。” 吴帆徽有些腹议,既然是同样的想法,早些说出来就是,哪里需要自己多嘴,不过这举荐人员,倒是需要认真的考虑,吴氏家族慢慢壮大,也需要笼络县内的其他家族。 “族长,王氏家族有四名廪膳生员,而且他们本次都到西安府城参加乡试了,谦珏以为,还是应该考虑王氏家族。” “谦珏,我以为你会举荐贺氏家族的生员。” “不会,就算是贺氏家族有合适的人选,本次也不应该举荐,这么多年过去,贺氏家族得到的好处太多,他们也该收敛一些了,吴氏家族不会落井下石,已经算是给与贺氏家族最大的颜面,至于说其他的好处,贺氏家族暂时不用考虑。” 吴缅清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满意点头。 一天之后,王氏家族的族长专程前来拜见吴缅清。 王氏家族做梦都想不到,他们家族居然能够举荐一名廪膳生员到京城国子监去读书,以往这类事情想都不敢想,尽管王氏家族也是米脂县的大家族,但实力上面有着不小的差距,特别是家族之中没有举人,这是最为致命的问题,可不是依靠钱财能够堆上去的。 王氏家族的四名廪膳生员,倒是依靠着自身的本事实实在在考上去的,这也成为了王氏家族引以为豪的资本,可惜的是,数次的乡试都是无果而终,此次若是能够派遣一名廪膳生员到国子监学习,三年之后的乡试就有很大希望高中。 族长对吴氏家族和吴缅清表示了忠心的感谢。 两天之后,王氏家族的廪膳生员王炳坤,专程前来拜访吴帆徽。 进屋之后,王炳坤对着吴帆徽就是稽首行礼,王炳坤也是有功名的读书人,面对吴帆徽行如此大礼,可见内心的激动。 “在下真没有想到,吴公子之胸襟这米脂县无人能够比拟。。。” “兆余兄,不用那么客气,叫我谦珏就可以了,这监生之资格问题,兆余兄是完全够格的,我也不过是帮忙说了一下,真正做主的还是县衙和县丞大人。” 王炳坤当然不会相信是县衙帮忙的,家族的族长已经专门来拜谢过吴氏家族族长吴缅清,从吴缅清那里得知,真正确定人选的还是吴帆徽。 上次到西安府城去参加乡试,王炳坤是和贺冺宣一道出发的,乡试结束之后,也是与贺冺宣一道返回的,在西安府城两个多月的时间,没有去拜访过吴帆徽,更加关键的是吴帆徽乡试高中之后,他们也没有专门去表示庆贺,这已经失去了礼数,想不到吴帆徽不计较这些事情,专门将今年米脂县监生的名单给了王氏家族。 “谦珏兄弟的恩德,在下牢记了,想想过去对谦珏兄弟的态度,在下真的是无颜,今后吴氏家族和谦珏兄弟有什么事情,在下一定竭尽全力。” 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吴帆徽让贺氏家族与王氏家族真正的心服口服,这令吴缅清非常的感慨,吴氏家族的变化是很大的,以前在县城内一些有争议的店铺,如今没有丝毫的问题了,都是属于吴氏家族的,土地方面更是不用说。 更加关键的是,吴氏家族的帐房里面有银子了,开销宽裕了很多,之前十余年的时间,况氏与吴庆昙等人,将家族帐房的钱粮几乎搜刮殆尽,让帐房变成了空壳,而且抵押出去的店铺和土地,权属也变得模糊,若不是吴帆徽力挽狂澜,到如今吴氏家族早就倒下去。 因为家族的事宜,吴缅清被迫辞去官职致仕回家,本来还心有不甘的,不过眼看着吴氏家族即将成为米脂县唯一的士大夫家族,只要吴帆徽通过了殿试,成为正牌的两榜进士,那么吴氏家族也将从乡绅家族,一跃而成为士大夫家族,吴缅清成为士大夫家族的族长,比起县丞的职位来说,还要强不少的。 第一百四十二章 担当 “少爷,属下曾经在京城一段时间,如果跟随少爷到京师去,属下倒是不担心有什么使事情,连累少爷就不值当了。” 李勇提出来这个问题的时候,神情是很严肃的,正月吴帆徽就要出发前往京城,而李勇等人的身份很是特殊,尽管知晓他们的人不多,而且锦衣卫也被彻底清理,当年魏忠贤的亲信悉数被下狱或者斩杀,且几年时间过去,朝中也没有谁提及魏忠贤了。 吴帆徽神色很是平静,这个问题他想过。 这不是小问题,弄的不好吴帆徽本人也会跟着搭进去。 但吴帆徽很清楚,李勇等人必须要露面,身份决不能够继续隐秘,他辛辛苦苦为李勇等人在米脂县落户,目的就是洗白众人的身份,今后他走每一步,不管到什么地方,都要依靠李勇等人,一年多时间过去,李勇等人在马鞍山村刻苦训练,其作战能力今非昔比,已经为日后可能到来的厮杀做好了一切的准备。 穿越到明末,没有自身的武装力量,想着依靠朝廷之中的党争来壮大实力,那是扯淡,最终怕也是和无数乖乖投降的明末文武大臣一样,沦为满清的奴才。 可拿鸡蛋撞石头的事情,吴帆徽也是不会做的,尽管他是陕西的小三元、乡试解元,可这些身份在京师不算什么,若是朝中有高官显贵算计,他一样无法抵御。 一口气吃成胖子是不可能的,虚胖对身体的伤害更大。 “李勇,你说的有道理,我从未详细询问你们之前的经历,可到了今日这样的局势,你们的来历已经不仅仅是你们的事情,牵涉到了吴氏家族,牵涉到了我,要是在这米脂县,一切都无所谓,我依旧不会过问,但我怕是不会继续留在米脂县,甚至很长时间都难以回来,你们同样要跟随我身边,所以,你好好考虑,说说你们之前的经历,以及在京师究竟是什么情况,也让我能够做出最终的判断。” 李勇点点头,也没有犹豫,略微思索,开始了诉说。 魏忠贤当初招募的一共有一百一十三人,全部都是秘密进行的,其实最初招募的远不止这个数字,不过有不少人没有通过考核,莫名其妙的消失,最终留下的一百一十三人,被安排在京师外城的崇福寺住下,尽管他们名义上是锦衣卫,却从未穿过锦衣卫的服饰。 李勇是这一百多号人的试百户,至于说百户,他们都没有见过。 李勇等人进驻崇福寺,已经是天启七年的七月,他们基本没有露面,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 变故在十月出现,李勇等人从未见过的百户,突然来到崇福寺,要求一百多人做好准备,说是有人要暗害魏公公,他们要时刻准备护卫魏公公,而百户给李勇等人的任务,居然是刺杀朝中的大臣,给李勇的这份名单,绝大部分都是都察院的御史和六科的给事中之类的官员。 接受了任务,李勇等人自然是要照办的,于是他带着马继刚、孙凯林、刘方恒等小旗,开始了对这些官员的秘密侦查,以找寻合适的机会下手。 走出了崇福寺,李勇才发现情况不对,京城里面到处都是传闻,说是魏忠贤图谋皇上簒逆,被朝中的文武大臣弹劾,已经遭遇到皇上的训斥了。 李勇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命令弟兄们在崇福寺等待,暂时没有行动。 十一月,这名百户再次来到崇福寺,严厉训斥李勇等人,谨慎的李勇开口开口多询问了几句话,百户竟然举起了雁翎刀,要直接斩杀李勇,在众人的恳求之下,百户才放下刀,要求李勇马上率领众人行动。 李勇率领兄弟们离开崇福寺,准备行动的时候,得知魏忠贤被皇上降罪,已经自杀身亡的消息,他当机立断,命令所有兄弟回到崇福寺,杀死了依旧在崇福寺等候的百户,以及百户携带的随从,且令众人逃出京城。 逃离京城之后,李勇告知了众人实情,要求众多兄弟各自逃亡,不要都在一起,免得被朝廷查获,一个都活不了。 至于后面的事情,吴帆徽已经知道了。 吴帆徽听的很入神,这种精彩刺激的故事,他是第一次听见,不免感慨李勇的当机立断,可想而知,在那样的情况之下,李勇若是动手了,那么他及其麾下的兄弟,一个都不要想着能够活命,李勇做出的决定,其实救了所有人的命。 这恐怕也是所有兄弟愿意跟随李勇身边的原因。 “李勇,也就是说,你们六月份进入京城的崇福寺,见过你们的百户,已经被你们斩杀,当初招募你们的时候,招募之人并不知道你们即将到京城,即将成为锦衣卫。” “情况就是这样。” “你们斩杀了锦衣卫百户,逃离京城之后,那几年有人追杀你们吗。” “没有,兄弟们非常谨慎,绝不会暴露行踪。” “既然如此,你们不用担心了,跟随我大胆到京城去。” 吴帆徽不得不佩服魏忠贤,做事情非常的谨慎,估计锦衣卫内部根本不知道这一百多人的存在,就算是当时的锦衣卫指挥使崔应元,都不一定特别清楚,至于那名所谓的锦衣卫百户,真正的身份绝非是百户,怕是魏忠贤最为信任的心腹之一。 李勇等人驻扎在崇福寺,这里靠近了京郊,在外城都属于颇为偏远的地方,在如此偏远的地方隐藏一百多人,完全没有问题,不会有人注意。 吴帆徽对魏忠贤此人的评价,并非是一无是处,后来的历史已经证明了这一点,至于说不少的史料之中对于魏忠贤全盘的否定,将魏忠贤说的十恶不赦,这也是不可取的,因为书写那些史书的人,就是所谓的东林党人。 党争之中危害最大的,就是东林党人。 篡改历史、粉饰东林党最为厉害的,也是东林党人。 东林党人手无缚鸡之力,却有着手中的笔,他们不是怀揣公正之心书写历史,而是有意隐瞒一些真相,可惜他们很多的隐瞒,都随着对史料的发掘,逐渐暴露出来。 所以尽管叶开儇等人崇拜东林党人,吴帆徽却不为所动,他要通过自身的观察,来真正的了解东林党以及东林党人。 吴帆徽斩钉截铁的回答,让李勇等人愣住了。 过了好一会,李勇才再次开口。 “少爷还是认真想想,属下若是跟着到了京城,耽误了少爷的前途,属下万死莫辞。” “李勇,当年你在崇福寺的决断,怎么看不见了,我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若是在京城真的出现了什么危险,难不成你们手中的雁翎刀是吃素的。” 李勇等人被雷住了,张开嘴说不出话来。 “面对那些威胁到自身生死的对手,绝不能够手软,否则他们会永远成为你的威胁和噩梦,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彻底闭嘴,死人是不会开口说话的,明白吗。” “李勇,马继刚,孙凯林,刘方恒,戴能祥,你们都已经成家,马上也会有孩子,你们既然有过去的那一段经历,而且你们离开京城的时候,不知道京城局势出现了什么变化,那么你们见过的人,或者知道你们些许情况的人,就永远是你们的威胁,难道你们以为总是躲在米脂县,就安全了吗,未必,来日我进入到朝廷之中,一样会有对手,一样会遭受他人的算计,一旦这种情况出现,米脂县就不再安全,你们就会成为某些别有用心之人算计的目标,而这种算计最终是针对我的,到时候你们的家人会跟着吃亏,你们的孩子朝不保夕,难道你们愿意看着此等情况的出现。”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你们跟随在我的身边,就要有这等的气魄,有些时候做事情,不要人云亦云,不要遭受外界的干扰,我怎么说,你们就怎么做,该来的我们一起承担,该出手的时候我们一同出手,我不会丢下任何一个兄弟,有人若是威胁到我家人和兄弟,我会毫不留情的掏出刀剑,让他的头颅和身体分离。” “谁是你们的敌人,你们要明白,谁是你们的朋友,你们更要清楚。” “这就是担当,我希望你们能够明白,我更希望所有的兄弟都能够明白。” “好了,其余的事情不要多说,正月初我们就要出发,前往京师,你们做好准备,戴能祥留在马鞍山村,统领这里的一切事宜,我在京师的时候,马鞍山村一切如常,不要有什么波动,招募人员的事宜也暂时停止,抽调五十人跟随我前往京师。” 吴帆徽安排完毕,李勇等人单膝跪地。 “谨遵少爷命令。” 春节马上就要到了,县城里面比平日里热闹了些许,不过吴帆徽的注意力没有在这方面,他想到的是京师,不久之后他就要到大明京师了,明末的大明京师,风起云涌,不知道发生了多少的事情,现如今,他终于要踏入到京师这个大漩涡之中。 今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吴帆徽无法预料,但他坚信能够应对一切的挑战。 第一百四十三章 纠结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陈明惠实在不明白,要说吴帆徽宽宥了贺氏家族,这还勉强可以解释,但那监生的名额,吴帆徽居然也让给了王氏家族,没有让吴氏家族派遣生员到京城国子监去学习,尽管朝廷规定了廪膳生员才能够去学习,不过这些年,增生和附生统统都可以进入国子监学习了,只要府州县衙门愿意,谁也不会多话,可当他询问吴帆徽为什么没有让吴氏家族生员去京城国子监原因时,吴帆徽却来了这么一句话。 “谦珏兄,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这监生的资格是很难获取的。” “文辂兄,容易的东西给别人,有作用吗。” 吴帆徽的回答,噎的陈明惠再次说不出话来。 “不说这些事情了,马上就是春节,我们计划正月初五出发,估计二月初能够抵达京城,那样不至于误了昌宏兄进入国子监读书。” 时间到了腊月二十四,这一天过小年,极是家中打扫卫生送走灶王爷的时候,也是正式进入过年序曲的开始,有句话说得好,长工短工,腊月二十四满工。 这一天吴帆徽没有到马鞍山村去,留在家中,陈明惠和叶开儇也来到他家中。 小年的酒菜已经准备好,因为是家宴,也因为人不多,李佳翠和李靖飞都是在一起吃饭的,王宝福同样也跟随一起吃饭,至于说马继刚和孙凯林等人,则要陪伴娘子吃饭了。 众人刚刚在堂屋坐下,吴庆超、王和翠、吴明丽、吴明芳、陈明惠、叶开儇、李佳翠、李靖飞、王宝福以及吴帆徽,正好一大桌。 敲门声居然响起了,谁会在过小年的时候前来拜访,这不符合常理,过小年也是举家团聚的时间,不应该到他人家中去拜访的,再说吴帆徽的身份不一样了,就算是想着前来拜访之人,也要提前打招呼的。 王宝福迅速起身去开门。 看见了站在门口之人,李靖飞禁不住缩起了身子。 站在门口的是吴氏学堂的塾师况严琦。 吴氏学堂腊月二十左右就放春假了,一直到来年的二月初才会继续上课,按说况严琦应该是回到桃花镇去了,且况严琦在吴氏学堂当塾师,收入也很不错的,养家糊口没有问题。 吴帆徽连忙站起身,此刻况严琦也进入到院落。 “况先生,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家宴刚好摆上,快请入座。” 况严琦有些犹豫,不过吴帆徽已经拉着他入座,李佳翠早就添加了椅子和碗筷。 吃饭持续了半个时辰左右的时间。 李佳翠等人开始撤去桌上的碗筷之时,况严琦低声对着吴帆徽开口了。 “谦珏,我有事情想要求你,能不能单独说。” 吴帆徽带着况严琦来到自己的房间,跟在身后的王宝福,给况严琦沏好茶,退出去了,带上了房门。 况严琦舒了一口气,抹去了额头上的汗滴。 “这、我本来也是不好意思开口的,不过桃花镇的境况实在是不行,学堂放假之后,我本来是打算回去的,不料侄儿到县城来了,告诉我说,村里好多人实在活不下去了。” 吴帆徽看着况严琦,暂时没有开口说话,米脂县的灾荒,已经达到了顶峰,县衙关于米脂县人口的统计,崇祯元年是三万余人,到崇祯二年,还是三万余人,崇祯三年依旧是三万余人,这其实是大笑话,按照吴帆徽的预计,米脂县所剩下的人口,估计不足一万人,也就是不足崇祯元年的三分之一,饿死的、投奔流寇的、沦落为流民的不计其数,县衙根本无力去统计,也不敢真正的去统计,尽管朝廷免去了延安府全年的赋税,但这没有丝毫的作用,没有粮食吃的百姓依旧只有等死。 十里铺和桃花镇等地,属于米脂县条件最好的村镇之一,若是桃花镇都无法承受,说明米脂县的村镇,几乎就彻底完了。 “谦珏,我也知道这样说,不是很合适,我想是不是能够让部分人到马鞍山村去。。。” 吴帆徽的脸上没有表情。 他不是救世主,根本无力解决米脂县饥荒的问题,这应该是朝廷和官府考虑的事情,其实县衙的府库里存有粮食,完全可以拿出来救济灾民,可惜无人敢动这些粮食,包括知府和巡抚,都不敢随意表态,唯有朝廷点头了,地方上才敢从府库里面拿出粮食救济。 要不是逼得走投无路,况严琦不会在这个时间开口。 马鞍山村的确存有大量的钱财,也有不少的粮食,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存下的粮食也不是很多了,四百人的规模,每月需要八十石左右的粮食,尽管从县城购买了一些粮食,但剩下的粮食也只有六百石左右了。 粮食是生命线,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够缺少,吴帆徽的希望,寄托在来年的收获上面,冬小麦已经播种下去,就看春季的收成如何了。 若是马鞍山村骤然增加大量的人口,也是无力承担的,吴帆徽也想过招募一些人,让一百八十多名护院全部抽离出来,不再从事农耕事宜,但这需要时间,至少需要冬小麦收获之后,而不是现在。 “况先生,桃花镇还剩下多少人。” “能够走动的和劳作的,应该不足千人。” 吴帆徽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不足千人的规模,这是他没有想到的。 “从正月开始,就有大量的农户沦落为流民,大批大批的离开,不少人活活饿死,听说也有不少人去投奔流寇了,留在家中的,都是老实巴交的,镇子里的树皮都吃光了,实在是没有什么可吃的东西,若是得不到救济,桃花镇怕是要不存在了。。。” “先生应该回家去看过吧。” “乡试结束之后,回去了几天时间,我都不忍心看下去,想不到灾荒如此的严重。” “先生预计,桃花镇还能够剩下多少人。” “要按照我的预计,怕是不足五百人,而且这些几乎都是青壮,老弱早就饿死了。。。” “桃花镇的耆老和里正难道不管吗。” 况严琦的脸上露出苦笑的神情。 “谦珏,你也是知道的,当年况氏为害吴氏家族的事宜,引发了巨大的震荡,尽管说族长没有追究,可桃花镇受到的影响还是很大的,耆老和里正自保都来不及,哪里还顾得上村镇里面的事宜,这两年的时间,村镇无人管事,刚开始土匪还时常到村镇去劫掠,今年土匪都懒得去了。。。” 吴帆徽陷入到沉思之中。 这是他第一次遇见如此的事情,也许就是他的一念之间,可以救活不少人。 不过现实令他为难,要是马鞍山村接纳了桃花镇的庄户人家,那么压力将骤然增加,消耗也要大规模的增加,若是不想其他的办法,其实也支撑不了多长的时间。 可况严琦说到的毕竟是近五百活生生的生命,抛弃这些人不管,吴帆徽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不管他今后有了何等的地位,都会想起这近五百人。 吴帆徽看向况严琦,渐渐有了怒气,都是况严琦说起这些事情,要不然他根本不会操心,延安乃至于陕西都陷入到大规模的灾荒之中,他吴帆徽有多大的能力,又能够救助多少人,做事情要量力而行,否则自己也会跟着搭进去。 忽然间,吴帆徽想到了一件事情。 “先生,你的家人还不要紧吧。” “饿不死吧,我在学堂里面做塾师,那些土匪也是知道的,他们不敢到我家里去。” 吴帆徽微微点头,这倒是真的,土匪大都是本地人,绝不敢招惹有势力的家族,他们知道那样做,等待的就是被彻底剿灭的结局。 “看来况先生是真的为桃花镇的百姓担忧。” “不敢这么说,都是乡里乡亲的,眼睁睁看着大家饿死,实在忍不住,我不过是学堂的塾师,养活家人都吃力,就不要说救助其他人了。” 吴帆徽叹了一口气。 “先生的侄子还在县城吧。” “还在县城。” “一会叫他来,我问问详细情况。” 况严琦脸上带着笑容立刻,王宝福很快进入到房间之中。 “王宝福,你马上到村里去,告诉李勇和戴能祥等人,叫他们在今日之内算出,马鞍山村究竟还能够容纳多少人,你告诉他们,就说我说的,所有的护院,从现在开始,不参与到农耕之中,专心训练。” 王宝福离开之后,吴帆徽陷入到沉思之中。 陈明惠和叶开儇两人敲门进入,他都没有特别注意。 两人询问是什么事情,吴帆徽随口说出来。 这一下陈明惠跳起来了。 “谦珏,接近五百人,你能够收纳,要知道这些都是饥民啊。” 叶开儇也难以理解。 “谦珏,文辂兄说的是啊,这可是五百人,要是到马鞍山村了,一时半会可不会离开的。” “昌宏兄说的是,救济百姓是官府的事情,你若是出手了,一时半会能够承担,时间长了怎么能够承受。” 吴帆徽叹了一口气,他也没有做出最终的决定,要知道一旦做出接纳的决定,他的压力将成倍的增加,难以承受,怕是吴缅清也不会同意的。 第一百四十四章 玉蜀黍 况严琦的侄子不到三十岁,可看上去就像一个小老头,脸色发白,头发蓬乱,佝偻着身体,脸上倒是有些虚胖,可以看出是浮肿,这是明显饥饿的症状。 吴帆徽没有说话,拉起了其显得单薄的裤子,用手指在腿上掐了一下,一个大大的窝坑出现,好半天都没有消褪。 吴帆徽的这个动作,况严琦、陈明惠和叶开儇看在眼里,都没有开口说话。 “靖飞,去端些麦饼、小米粥和肉食来,不要太多了。” 身体虚弱之人需要吃饱,但不能够吃撑,否则适得其反。 看着况严琦的侄子狼吞虎咽,吴帆徽没有开口,这个时候劝人家慢些吃,慢嚼细咽,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滋味,谁饿了都是狼吞虎咽。 “说说桃花镇究竟是什么情况,如实说,不要有什么担心的,这里不是官府。” “是,老爷,桃花镇剩下的人不到三百了。。。” 吴帆徽的脸色再次变化,堂堂的一个镇子,也算是人口集中的地方,居然不到三百人,看来自己预计米脂县尚接近万余人,怕都是夸大了,按照这样的算法和现实,整个的米脂县,剩下的人口怕是不足五千人了。 况严琦的侄子没有什么文化,说话也是结结巴巴,大概是紧张,顺序颠倒、前言不搭后语,想说的说不清楚,不想说的废话一大篇,想要听懂很困难。 吴帆徽觉得,这样耗费时间也不行,于是他开口询问了。 “镇子里不足三百人,这个数字你是怎么知道的。” “老爷,是村里的耆老说的,耆老也饿的不行了。” “今年田地里的收成如何。” “几乎就没有收到什么,种的冬小麦,没、没有多少发芽的,春、春小麦也没有发芽,哦,有些发、发芽了,都被吃了。” “除了种植冬小麦和春小麦,就没有种植其他的农作物。” “没、哦,有,春季的时候,种了那个什么、什么玉什么的,小的记不住名字,可也、也是一样,发芽就被全部吃了。” 吴帆徽看向了况严琦。 况严琦连忙开口了。 “春季种植了玉蜀黍,不过等不到收成,苗子出来就全部拔掉吃了,再说这玉蜀黍,也是前些年才传来的,也出不来多少的粮食,种植的庄户人家很少。。。” 况严琦还没有说完,吴帆徽已经呆住了,他万万没有想到,米脂县居然还有人种植玉米,要说他穿越两年多的时间了,从来都没有见到。 玉米又称为玉蜀黍,几百年之后已经成为主要的粮食作物之一,当然几百年之后的玉米,经历了无数次的进化和脱毒,产量已经很高。 吴帆徽隐隐记得,在某本书上面看见过有关玉米的资料,应该是明朝中后期从美洲传入的,玉蜀黍为美洲主要的粮食作物,不过有明一朝,玉米的种植几乎没有铺开和推广开,也没有谁知道玉米的重要,加之北方人习惯吃小米和面粉,不是很习惯玉米的味道,这可能也是没有大规模铺开的原因。 一直到清朝,玉米的种植才真正大规模的铺开。 北方玉米种植的季节在农历三月,谷雨前后,也就是冬小麦收获之后,种植的时间比春小麦稍微晚一些,不过玉米的产量比小麦要高太多了。 就算是尚未进化和脱毒的玉米,悉心种植,产出来的玉米也是能够救活好多人的。 而且吴帆徽也知道一些玉米种植的技术,他相信这些技术能够适当的提高产量。 米脂县春小麦每亩能够有一石左右的收成,也就是两百斤左右,就算是丰收,冬小麦能够达到一百五十斤,就是阿弥托福,但玉米的产量绝不止如此,就算是玉米的产量不高,只要很好的种植,广泛的推开,那也是能够部分的解决燃眉之急的。 “况先生,可知道这玉蜀黍的种子,什么地方能够找到。” “村镇是找不到了,留不下来,不过到延安府城还是能够找到的,这玉蜀黍种植的庄户人家很少,都习惯种小麦和小米了。” “况先生可知道种子是如何制作出来的。” “这个我就不是很清楚了。” 况严琦看着吴帆徽,感觉到很是奇怪,这些农耕的事宜,他一个读书人怎么可能知晓,再说吴帆徽为何如此关心玉蜀黍。 “况先生,告诉桃花镇的庄户人家,全部到马鞍山村,别的我不敢说,至少不会饿死,不过先生要告诉所有人,到马鞍山村是要种地的,要劳作的,好吃懒做、好逸恶劳之人,马鞍山村是不会收留的,那样的人不管是饿死还是沦落为流民,我都不会可怜。” 况严琦激动的给吴帆徽稽首行礼,他的侄子则是扑通跪下了。 陈明惠和叶开儇两人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切,他们没有想到,吴帆徽如此之快就做决定了,这可是三百多人,需要巨大的开销。 吴帆徽的神色很是坚毅,不过眼神没有看向任何人,显然是在思索什么。 腊月二十五一大早,李勇和戴能祥等人就来到了县城。 “少爷,属下和戴能祥等人算过了,所有的护院都不参与农耕事宜,马鞍山村还能够容纳两百人左右,不过需要购买不少的粮食。。。” “不用多说了,年前有大约三百人来到马鞍山村,必须全部接纳,你们去想办法,还有一件事情必须办好,戴能祥,你马上派人到延安府城,购买玉蜀黍种子,有多少购买多少,三月份必须全部种下去,至于说种植的办法,我会详细写出来,桃花镇的三百人到了马鞍山村,人力方面是足够了,至于说消耗增加,咬牙坚持,明年收获季节就能够缓解了,有一点你要切记,所有来到马鞍山村的人,都必须参与劳作,好逸恶劳之人坚决不接纳,我们没有那么多的粮食养着闲人。” 李勇和戴能祥都是点头,既然吴帆徽做出了决定,他们就坚决执行。 腊月二十六,吴缅清亲自到家里来,大概也是着急了。 吴帆徽知道是什么事情。 “谦珏,你怎么能够如此啊,桃花镇的近三百人,相当于我吴氏家族的人口了,这么多人,加上那些护院,还有回到马鞍山村的人,多大的消耗,怎么能够承受。。。” “谦珏,我知道你做出的决定,肯定是认真思索过的,可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就不和我商议一下,你可怜桃花镇的庄户人家,给他们一些粮食救急,完全可行,我也是会支持的,可接纳这么多人,太冒险了。。。” 吴缅清显然是很急切的,其态度也在吴帆徽的预料之中。 “族长,您放心,谦珏仔细考虑过了,马鞍山村能够容纳这么多人,谦珏做事情一定是认真仔细考虑过的,倒是有一件事情,谦珏想着提醒族长,家族的耕地,可以大量种植玉蜀黍,关于玉蜀黍种植的办法,谦珏在西安府城的时候,偶尔从一本书上面见到过,因为好奇,就记下来了,连续几年的灾荒,田地里面几乎是颗粒无收,若是能够大量的种植玉蜀黍,一定能够缓解灾荒的。” 吴缅清看着吴帆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担心桃花镇的近三百人到马鞍山村,吴帆徽的压力太大,吴帆徽却想着种植玉蜀黍的事宜。 这玉蜀黍,吴缅清也知道一些,山西也有种植的,不过产量太低,还比不上小麦,故而种植的人很少,再说吴帆徽是读书之人,怎么知道农耕稼作的事宜。 “族长,谦珏说的是真的,玉蜀黍的确可以大面积的种植,关键是需要掌握种植的技术,谦珏在书上看到了,玉蜀黍种植最为要害的发芽率的问题,好多玉蜀黍种子种下去,根本就没有发芽,故而产量很低的。” 吴缅清这下子真的被震惊了,玉蜀黍产量低的原因,正是发芽率太低,一亩地种下的玉蜀黍,发芽率还不到三分之一,这能够有什么收成,看样子吴帆徽是真的知道其中原因的。 “谦珏,你真的知道怎么种植玉蜀黍吗。” “族长,这粮食的大事情,谦珏绝不敢妄言的,谦珏已经安排戴能祥等人,马上到延安府城去购买玉蜀黍种子,有多少买多少,谦珏到京师去之前,会将玉蜀黍种植的办法详细写下来,只要按照这种办法去种植,玉蜀黍的产量比小麦高很多的。” 吴帆徽不可能知道玉米真实的产量是多少,不过他也要估摸一个数字。 “族长,若是按照书上的办法种植,每亩玉蜀黍的产量,至少能够达到两石以上。” 吴缅清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每亩田两石的产量,这几乎是不可能想象的,北方粮食产量历来都是偏低的,能够达到南方粮食产量一半就很不错了,春小麦产量能够达到一石就很不错了,若是玉蜀黍的产量能够达到两石,那真的能够解决大问题。 连年的灾荒,米脂县五大家族都感受到压力,包括吴氏家族也是一样。 到了这个时候,吴缅清才明白了,为什么吴帆徽敢于接纳桃花镇的那三百人。 第一百四十五章 春节 安逸的春节被彻底打乱。 李勇等人变得异常忙碌,从桃花镇来的人,大年三十几乎全部都到了,正是最为严寒的季节,吃住以及穿衣等等都要筹划,看着一群叫花子一般的庄户人家来到马鞍山村,一些女眷看着都流泪了,她们中间不少人体验过这样的日子,感同身受。 马鞍山村所有人都忙碌开了,窑洞肯定是不够的,那就每个窑洞多住一些人,当年缴获的棉被和布匹都拿出来了,夜晚睡觉需要盖的暖和,而最为重要的就是让这些人吃饱,当然这方面吴帆徽有吩咐,那就是不能够让这些刚刚进入马鞍山村的庄户人家吃得太饱,否则撑死好多也是可能的。 吴帆徽也没有心思过这个春节了,他竭尽所能的想着玉米的种植办法。 薄膜覆盖是不可能的,这个年代还没有薄膜,移栽种植是唯一提高玉米产量的办法,那就是首先育苗,这育苗的办法吴帆徽还是知道的,通过营养块来育苗,如今所有的食品都是纯天然,没有化肥,依靠的全部都是农家肥,那就用农家肥来制作营养块。 没有机器,就用劳动力,反正有的是劳动力。 采用移栽种植的最大好处,就是保证发芽率,营养块培育的幼苗发芽了,长势很不错了,才会移栽到田地里去,这样就基本能够保证收成了,避免了直接种植发芽率不高的问题,这样做肯定会损失一些种子,但这种损失和保证收成相比较,可以忽略不计。 玉米种植的时间为每年的三月,收获在七月,不到五个月的时间就可以收割,玉米杆也有作用,通过在田间焚烧之后,变成了农家肥,增加土地的营养。 正月初五就要离开米脂县,前往京城去参加会试,时间很紧迫,所以这些天的日子,吴帆徽详细告知了戴能祥等人玉蜀黍种植的技术,管家和吴氏家族的一些人也来听了,他们对于这种移栽种植的技术非常好奇,不过这里面简单的道理他们是明白的,玉蜀黍种植最大的问题就是在于发芽率低,一旦解决了发芽率的问题,产量肯定是能够提升的。 不过众人还是担心一件事情,那就是旱灾,好在今年的冬天强一些,至少下了两场雪,一些还能够活下来的老的庄户人,已经断言旱灾就要过去了。 吴帆徽也是知道旱灾即将过去的,下一次的旱灾还有几年的时间,争取在下一次旱灾到来之前,能够储存更多的粮食,才能够避免当前这样的惨状。 团年饭的时间定在申时。 一大早,吴帆徽、陈明惠、叶开儇和王宝福等人就赶往马鞍山村。 村子里热闹的景象让吴帆徽等人有些愕然,到处都是老老实实等候的庄户人家,他们身上穿的衣服破破烂烂,头发蓬乱,还带着一股子的异味,不过他们的神情显得谦卑坦然,大概是知道能够活下去了,李勇的婆姨王氏正带着一些女眷在逐个的安置这些人,蒸好的麦饼和煮熟的小米粥源源不断的送来,让这些人首先充饥,一些提前抵达马鞍山村的庄户人家,也在帮忙,他们需要整理窑洞,让更多的人住进去。 在人群之中,吴帆徽看到了忙碌的况严琦。 况严琦见到吴帆徽之后,准备开口说话,毕竟眼前这位少年是桃花镇所有人的救命恩人。 吴帆徽制止了况严琦开口,他不想惊动这些正在等候希望的庄户人家。 况严琦和李勇等人,陪着吴帆徽,在村子的四周看看。 “李勇,马继刚,孙凯林,刘方恒,估计多长时间能够安置完这些人。” “少爷,完全安置好需要十天左右的时间,戴能祥已经做好安排,正月初五之前,他应该从延安府城回来了,到时候会安排好一切事宜的。” “辛苦你们了,这个春节也不能够好好过了。” 吴帆徽说完之后,扭头对着况严琦开口了。 “况先生,编制小黄册的事宜,还请先生协助戴能祥,这些人既然来到了马鞍山村,那就是这里的村民,若是来年情况好了,他们愿意回去也可以,不过既然来到这里,就一定不能够好逸恶劳,不要惹是生非,一切都要听从戴能祥等人的安排。” “谦珏,你放心,我早就给众人说过了,他们感激都来不及,吃饱饭了肯定要做事情的。” “二月份怕是就要开始忙碌了,春小麦和玉蜀黍的播种,前后都要开始,特别是玉蜀黍的播种,需要不少的劳力,这些庄户人家学会了玉蜀黍种植的办法,日后就算是回到桃花镇去了,也能够将种植技术带走,好好的种地。” “谦珏,我会告知众人的,只是这大过年的,让你还如此的忙碌,我很惭愧。” 况严琦这倒是说了一句实话,其实在他找到吴帆徽之前,桃花镇的庄户人家,绝大部分已经离开,朝着县城的方向而来,要是吴帆徽不打算接收这些人,估计他们是朝着十里铺的方向而去,或者是离开米脂县,朝着葭州等地流浪的。 剩下的这些人,的确是老实巴交的庄户人家,心思稍微有些活络的,早就离开了,或者成为了土匪,或者加入到流寇的队伍之中。 村子核心地带,已经建起了一批土墙屋,这些房屋属于军营的性质,因为建设速度没有那么快,所以吴氏家族的护院,是分批次搬迁进去的,而已经成家的李勇等人,则是搬到了窑洞去居住,不过尽管有一些兄弟成家了,护院的管理还是严格的,除开李勇等军官,其余的护院平日里不能够与家眷居住在一起,除非是休沐的时候。 李勇等人对于护院的严格管控,让吴帆徽还是很满意的,特别是那一批原贺双全麾下的流寇,来到马鞍山村之后,面貌完全改变,近一年的时间过去,不会有任何人相信这些护院曾经是流寇。 护院的管理完全军事化,每天都要训练,不管是刮风下雨还是下雪,农忙季节还要参与到耕作的事宜之中,纪律方面的要求更是严酷,每个护院都要牢记军令如山倒等等军纪军规,绝对不允许违背。 至于说护院的饷银,准时发放,没有丝毫的拖欠,那些已经成家或者以前就有家眷的护院,将饷银交给了家人,其余的护院则是自己管理,马鞍山村的所有人都在县里落户了,所以这些家眷可以拿着饷银到县城去购买一些生活必需品。 也正是因为如此的情形,才导致不少人家想着将姑娘嫁给吴氏家族的护院。 军事管理最为核心的一条,就是明白他们效忠的人是谁,那就是吴帆徽,而且在这个过程之中,李勇等人灌输了一个理念,那就是护院必须服从吴帆徽的一切安排,他们是依靠吴帆徽才活下来的,与官府和朝廷没有丝毫的关系。 大部分的护院尚在训练,马棚里面没有战马,悉数都在训练之中。 钱粮都在村子最里面的窑洞之中,守卫非常严格,全天安排有专人守候,寻常人不准靠近,只有看见了戴能祥写来的专门的凭据,在能够领取钱粮等物资,军械的管理同样严格,也有专门的窑洞存放,护院每日训练的时候领取,训练结束,除非是承担守卫职责的军士,其余的军械全部都要放入到窑洞之中。 一圈看下来,吴帆徽还是满意的,毕竟这次他离开米脂县,就说不清楚多长时间不能够回来了,殿试高中,假期不会太长,若是被吏部派官,就更说不清楚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厨房正在忙碌护院的团年饭,已经成家的护院,不会一同吃饭,他们回到各自的家中吃饭,这些团年饭是为单身护院准备的。 年糕、肉食、麦饼、小米粥等等,一应俱全,团年饭肯定是要准备充足一些。 让吴帆徽意外的是,在营房的前面,摆放了不少的炮仗。 “少爷,这些炮仗都是家眷准备的,前些天有商贾专门送来炮仗,一些家眷商量了,说是一定要买一些,戴能祥也和属下说了,觉得可以买一些,所以属下等几个家眷拿了一些钱财,买下了不少的炮仗。” “知道了,你们做的很不错,大过年的,放一些炮仗庆贺一下,也除去身上的晦气,辞旧迎新,应该如此。” 吴帆徽本想着这些炮仗可以由戴能祥计算之后,统一开销的,不过他最终没有开口。 回家之后,吴明丽、吴明芳、李佳翠和李靖飞已经在焦急等候了。 吃饭之前,吴帆徽给吴明丽等人都封了红包,陈明惠和叶开儇也封了红包,吴庆超与王和翠更是不用说了。 过年之后,吴明丽就是十四岁了,城南的三姑已经说到了定亲的事宜,不过吴帆徽没有同意,他总是觉得吴明丽年纪还小。 其实这也是吴帆徽根深蒂固的认识,毕竟是穿越之人,对于年龄方面是很敏感的,十四岁的女孩子,放在几百年之后,根本就还没有成年,怎么会考虑嫁娶的事宜。 第一百四十六章 赴京师 转眼到了正月初四。 翌日吴帆徽就要从米脂县出发赶赴京城。 刘氏家族的举人刘士阶,年前就出发前往京城去了,王氏家族的廪膳生员王炳坤,也在确定县衙呈报监生名单之后,从米脂县出发前往京城了,两人都没有在米脂县过年。 其实这种情况很常见,特别是南方的举人,几乎都是年前出发,会试三月初五开始,因为在春天举行,又被称之为春闱,会试与乡试的格局完全一样,考试在京城的贡院举行,参加会试的举人有两千多人,而会试能够高中的只有三百五十人,这三百五十人被称之为贡士。 获取贡士的资格之后,就可以参加殿试,三百五十个贡生全部都会上榜,这就是所谓的金榜题名了,三百五十人分别一甲、二甲和三甲,一甲三人,分别为第一名状元,第二名榜眼,第三名探花,赐进士及第,二甲六十七名,赐进士出身,二甲第一名称呼为传胪,三甲二百八十人,赐同进士出身。 三甲进士就是正牌的两榜进士了。 会试的时间太早,路途遥远的举人,必须今早出发,保证不耽误会试的时间,所以年前就赶赴京城的举人特别多,这段时间京城也特别的热闹,且举人之间的聚会也相当多。 吴帆徽出发的时间算是很晚了,这个时候,几乎所有的考生都出发前往京城,除开北直隶距离很近的考生。 吴帆徽也不能够继续耽误时间了,依照他的速度,能够保证在正月以内就抵达京师,可带上陈明惠和叶开儇就说不定了,再说山西闹腾的流寇太多,一路上也不是特别的安全,若是遇见一些特殊的情况,肯定是耽误时间的。 马鞍山村,精心挑选出来的五十人,在李勇的带领之下,整齐的站立。 这五十人即将跟随吴帆徽赶赴京师,他们的职责就是负责吴帆徽的安全。 吴帆徽骑马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李勇快步上前。 “少爷,所有兄弟都准备好了。” 还没有等到吴帆徽下马,李勇便率领所有人单膝跪地。 “属下誓死护卫少爷,抵达京师,祝少爷金榜题名。。。” 这五十人之中,除开马三立,其余全部都是李勇当初的麾下,包括马继刚、孙凯林和刘方恒等人,这些人也是护院队伍之中最为精锐的军士。 吴帆徽没有下马。 “诸位兄弟,辛苦你们了,你们之中已经成家的,即将与家人分别,没有成家的,接下来一段时间,也要跟随我四处颠沛,短时间之内怕是难以考虑到成家的事宜,前往京师的路上,所有事情都拜托诸位兄弟了。” “好了,都散去吧,该和家人道别的去道别,该做准备的做好准备。” 进屋之后,吴帆徽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李勇,马继刚,孙凯林,刘方恒,我曾经说过,此番到京师,若是发现对你们有威胁之人,绝不要手软,你们要切记,紧急时刻不需要禀报我,可当机立断,务必让兄弟们明白这一点,戴能祥,村里所有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吴明坤、吴明波、吴明富、陈华渠和吴明峰五人,专门说了,想着闲暇的时候到村里来骑马,这件事情戴能祥帮忙安排一下,他们虽然年纪不是很大,可也应该学习如何骑马了,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能够熟练的骑马。” “招募护院的事宜,我仔细考虑过了,只要机会合适,可以招募一批,不过这次招募的护院,就是留在米脂县的,护卫吴氏家族的,至于说现如今的护院,不要多长的时间,怕是都要离开米脂县的,跟随在我身边的,我可能没有什么时间操心招募护院的事宜了,故而这招募护院的事宜,戴能祥多和族长商议,具体由戴能祥直接负责。” “我离开米脂县之后,吴氏家族必须保持稳定,若是这段时间之内有什么重大事情发生,一定要及时禀报。” 吴帆徽回家之后,吴庆超与王和翠都在堂屋等候。 王和翠抹着眼睛,尽量不让眼泪流出来,毕竟吴帆徽是到京师参加会试,若是离开之前就掉眼泪了,那是不吉利的。 “爹,娘,孩儿明日就出发了,此番离家,时间可能有些长,若是通过了会试,还要参加四月的殿试,回家怕是在六月之后了,爹娘一定多多保重。” “谦珏,我们不要紧,你自己多保重。” “徽儿,出门在外,多多注意身体,有什么喜讯,早些告诉家里。” 吴帆徽进入到右边的卧房,吴明丽和吴明芳都有些沉默,她们习惯了和吴帆徽在一起,得到如父如兄一般的关爱,现在这种关爱又要消失了。 “大妹,你年纪也不小了,家里的事情,有些时候多多思考,能够帮助父母的事情竭尽全力,小妹的年纪还小,你也要多多照顾。” “小妹,哥哥不能够总是在你身边,学习方面还是要刻苦一些,多多体谅父母和姐姐。” 吩咐完毕,吴帆徽要求吴明丽来到自己的房间,将早就准备好的小木箱递给了吴明丽。 “大妹,这里面的首饰都是较为贵重的,你仔细收好,母亲那里还有一部分,也不知道你出嫁的时候,我能不能回来,这些首饰我分为了两部分,一部分是我给你准备的嫁妆,还有一部分是小妹的,都放在你这里,好好收藏,将来你出嫁的时候,将小妹的给母亲保管,我不想让母亲太过于担心,明白吗。” 吴明丽用力的点头,最终还是没有能够忍住眼泪。 面对李佳翠和李靖飞的时候,吴帆徽的话语就简单很多了。 “佳翠,等到我安顿好之后,自会接你走,靖飞,你要好好读书,况先生说你天资还是不错的,就是有些偷懒,这读书偷懒可不行,你若是想着到我的身边,那就必须通过县试和府试,否则就留在家中继续学习。” 吴帆徽刚刚说完,李佳翠就拉着李靖飞跪下。 “少爷一路多保重,奴婢等候少爷的消息,弟弟读书一定会刻苦的,奴婢会督促,奴婢恭祝少爷金榜题名。。。” 吴帆徽赶到祠堂厢房的时候,吴缅清正在等候。 “谦珏,我没有多的话语说,你身为陕西乡试解元,通过会试应该不在话下,金榜题名的时候,一定要么及早告知,我不想通过朝廷的邸报得知消息,家里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会安排好一切的。” “麻烦族长了。” “不用这么说,这都是家族应该做的事情,还有一件事情,我要提醒你,你知道南北榜之争,这是朝廷定下的规矩,这么多年以来,南方的读书人是不服气的,故而每次的会试之前,南方的读书人都会在之前组织一些所谓的赛诗会和赛文会,倒不是真正的比赛诗文,而是在这样的赛诗会或者赛文会上面,展开辩论,针砭时政,这样的辩论,你这个乡试解元,怕是避免不了,有些时候说话要注意,不要太过于的急切,不要争一时之气。。。” 吴帆徽第一次听说了这样的事情,若不是吴缅清提醒,他还真的有些措手不及。 “当年我到京城参加会试,也经历过,不过我不是那些南方举人关注的重点,学识和见解方面,北方的确是不如南方,这点我也是承认的,故而每一次的辩论,都是南方举人占据了主动,北方很少有人附和。” “你的睿智和见解,南方那些读书人根本比不上,不管怎么说,你都年轻,内心是有盛气的,不一定能够忍住自身的情绪,有些时候展现能力,为北方读书人争口气也是好的,但切记不要太过,朝廷毕竟是南方人居多。。。” 吴缅清终于说到了关键的地方。 吴帆徽能够在这种辩论时局方面掌握主动,一定能够吸纳部分的北方读书人到身边,甚至形成一个小的集团,不过朝廷之中绝大部分的高官,都是南方人,他们自然是有些排斥北方人的,而且朝廷之中党争那么厉害,若是不能够小心翼翼,必定会遭遇到算计。 会试和殿试之后,金榜题名,则意味着吴帆徽真正的进入到朝廷,不管是在京城为官,还是被外派到地方,身份都完全不同了。 吴帆徽想到的更多,他的年纪太小,参加会试和殿试的时候,不过十六岁的年纪,这肯定会引发众人好奇的,或许在南方出现这样的读书人不算什么,但在北方,那就罕见了。 正月初五,卯时。 五十名护卫在南门静静的等候。 吴缅清和吴庆超等人,送到了南门。 “族长,父亲,回去吧,不用送了。” 吴缅清和吴庆超没有离开,他们依旧站立在南门外面。 吴帆徽上马之后,抱拳对着吴缅清和吴庆超行礼,他身边的陈明惠、叶开儇等人,也是抱拳行礼,诸多护院在李勇的带领下,同样抱拳行礼。 跃马朝着官道而去的时候,吴帆徽没有回头,米脂县是他的家乡,这里已经容不下他,他的道路在前方,从这一刻开始,他将跳出米脂县,到更加广阔的天地间博弈。 第一百四十七章 顺手牵羊 进入京师的路线是很明确的,从米脂县出发,经过绥德州,抵达吴堡,从吴堡镇进入山西永宁州,途径山西的汾州、交城、清源、太原、榆次、寿阳,从山西的平定州进入北直隶的真定府,经过真定府和保定府,进入顺天府,最终抵达京师,路程长达一千七百多里。 这一路上并不安全,特别是山西境内,崇祯三年三月,陕西流寇从神木渡过黄河,进入山西,山西的平阳府和汾州成为重灾区,特别是平阳府所辖的襄陵、吉州、太平和曲沃等地,成为流寇主要肆掠的地方,那段时间正是后金鞑子侵袭北直隶的时候,朝廷抽调各处的兵力进京勤王,根本顾不上肆掠的流寇,导致了山西局势的恶化,山西巡抚耿如杞好几次给三边总督杨鹤写信求助,可惜杨鹤那个时候的注意力,也是在京师。 此时山西总兵张鸿功,率领五千军士进京勤王,不过麾下的军士到京师附近之后,全部哗变逃离,大部分都回到了山西,直接加入到流寇队伍之中,导致流寇的声势更加浩大。 崇祯三年五月,后金鞑子总算是完全撤离北直隶,此刻杨鹤才想着要加大剿灭流寇的力度了,不过这个时候,留在陕西的流寇力量也开始壮大起来,让杨鹤捉肩见肘,更加要命的是,杨鹤采取的是以招抚为主、以剿灭为辅的作战方针,流寇的主力一旦遭遇到官军的围剿,就会选择投降,反正毫发无伤,其力量得到保全,还能够得到粮食。 崇祯三年底,陕西与山西的局势都变得不是很稳定,不过因为后金鞑子撤离了北直隶,且兵部尚书、蓟辽督师孙承宗收复了滦州、迁安、永平和遵化四座城池,皇上很是高兴,也就没有责怪三边总督杨贺以及陕西和山西的各级官员。 从米脂县出发的时候,吴帆徽带着杨勇等人,终于将他埋下的符牌和雁翎刀从地下挖出来,如同这些东西根本不算什么了,经过绥德州和吴堡镇,都很是平静,进入山西的永宁州,吴帆徽一行就感觉到了异样,官道上的行人很少,几乎看不见什么商贾,而且天色稍晚一些,官道上就没有行人,冷冷清清的。 吴帆徽一行也很是小心,他可不愿意撞见大股的流寇,麾下的李勇等五十人,对付土匪绰绰有余,可对付大规模的流寇,没有丝毫的胜算,加上进入队伍大量的边军,让其战斗力也出现明显的变化。 进入永宁州,众人的速度就加快了,路上基本不停留,或者在官道边集中的村镇歇息,或者在城池歇息。 李勇也是小心谨慎,每天都会亲自侦查,看看官道上是否安全。 也许是一行人队伍比较庞大,而且全部都是骑马,连续几天的时间下来,倒也安全,尽管有些提心吊胆的滋味和感觉。 吴帆徽在赶路的时候,基本不开口说话,陈明惠和叶开儇也只能够忍着,他们同样能够感觉到异常,毕竟陕西境内的流寇,在整个大明都是有些名气的。 正月初十,一行人抵达了汾州。 尽管还在春节期间,可州城内有些寂静和萧瑟,感受不到喜庆的气氛。 找到客栈歇息之后,李勇和马继刚等人,就离开客栈,到城内转悠去了,他们可不是去看什么景色,他们是打探各种消息,这已经成为他们获取情报的重要手段,生活在本地的人,肯定关心出行的情况,特别是官道的情况,李勇和马继刚通过这样的办法,就能够知晓前方的官道是不是安全了。 天还没有黑,李勇、马继刚、孙凯林和刘方恒等人进入到房间。 “少爷,从汾州到交城,没有听说有流寇,本地老百姓都说,流寇在吉州和襄陵一带活动,去年下半年的时候,也有一些流寇进入到汾州,不过年底的时候都不见了,也不知道到什么地方去了。【ㄨ】” 吴帆徽稍稍思索了一下,看来流寇应该还是在吉州和襄陵一带活动,毕竟他们的战斗力不是很强,想着拿下太多城池有困难,需要的时间也长,之所以有部分的流寇进入到汾州,还是有趁火打劫的意思,后来发现讨不到什么好,自然就转移到襄陵一带去了。 “少爷,属下倒是打听到,从汾州到交城,官道上有两股悍匪,他们胆大妄为,就连大白天都干在官道上抢劫。” 吴帆徽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兄弟们在村里训练了一年左右的时间,一直都没有实战的机会,这次机会正好,拿下这两股悍匪,看看兄弟们究竟训练如何了。” “少爷,可这会耽误赶路的时间。” “一两天的时间不算什么,我们仅仅用了六天的时间就抵达了汾州,速度已经很快,按照这样的速度,正月底抵达京师是没有多大问题的。”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好好部署一下,切记要端掉土匪的老巢,这样才能够真正的剿灭这两股悍匪,我陪着陈明惠和叶开儇,在汾州城内歇息两天的时间,记住,就是两天的时间。” 陈明惠和叶开儇已经很累,如此之快的赶路速度,他们的确有些不适应,也想着能够歇息一天两天左右的时间,吴帆徽的安排正好符合他们的意思,不过两人压根不知道,吴帆徽会安排李勇等人到官道上剿匪。 当天夜里,李勇就带着三十人离开了汾州城池。 陈明惠和叶开儇根本没有气力在汾州城池内转悠,大部分的时间他们都是在客栈歇息,抓紧恢复体力,吴帆徽也没有想着出去,汾州城池与西安府城肯定是无法比较的,再说他们也不会购买什么东西,出去闲逛也没有多大的意思。 正月十二,申时。 李勇等人回到了汾州城。 吴帆徽看见李勇等人的神情,就知道行动非常的顺利。 王宝福关好房间门,李勇从怀里掏出了四五个布囊,放在了桌上。 “少爷,此番行动很顺利,两股悍匪全部被剿灭了,属下带着兄弟们,抄了他们的老巢。” “兄弟们的情况如何。” “四个人受了轻伤,没有什么问题,我们斩杀了十二个土匪,其余的土匪都散去了,他们的老巢都在山里,老巢里面没有什么积蓄,看样子这些土匪是过一天算一天的,这是属下缴获的钱财,都没有打开过。” 吴帆徽看了看桌上的布囊,也没有打开。 “说说你的感觉,兄弟们训练一年时间,有什么变化。” “还是少爷神算,这一年的训练,效果很好,属下都没有想到,回来的时候,属下和马继刚等人说起,都觉得兄弟们动作更加的迅捷,冲杀更加的勇猛。” 吴帆徽脸上的神色没有什么变化,这种所谓的变化,说和不说差不多,他需要的是其他的变化。 “属下觉得变化最大的,是行动的一致,兄弟们听从指挥,属下只要下达命令,都能够一起冲上去杀敌,若是属下没有下达命令,就是土匪在对面晃悠,也不会有谁出手。” 吴帆徽点点头,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其实去年正月的行动,他就察觉到了问题,那就是李勇麾下的军士,还是有一些散漫的习惯,有些时候的进攻,没有等到命令下达就行动了,这绝对是大忌,所以一年时间的训练,他着重强调的就是纪律,强调的就是服从指挥,哪怕个人能力异常的突出,整体作战的时候,也要顾全大局。 唯有这样,才能够真正形成一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大军。 “不错,李勇,马继刚,孙凯林,刘方恒,现在你们应该明白纪律的重要了,不管在什么时候,纪律都是放在第一位的,唯有铁的纪律,才能够早就强悍的军队,这次我要求你们剿灭这两股悍匪,其实就是想着检验诸多的兄弟,是否明白纪律之重要。” 伸手拿起桌上的布囊,吴帆徽有些吃惊,布囊还是有些重的。 打开布囊,一些黄金和白银滚落出来。 “这些土匪看样子还是有收获的,李勇,将所有的钱财都仔细清理一遍,好好的登记,回到米脂县的时候,戴能祥还要计入账本之中的。” 说到这里,吴帆徽看了看李勇等人。 “我想没有兄弟会私藏钱财吧。” “禀报少爷,绝对不会,属下一再强调,若是有人敢私藏钱财,甚至私自劫掠,一律杀无赦。” “很好,你们去歇息,明日卯时我们出发。” 李勇等人离开房间之后,吴帆徽陷入到沉思之中,此番战斗的情况,还是在他的预料之中,所谓的悍匪,只不过是那些饿极的百姓,或者是一些游手好闲之人,占山为王,依靠劫掠寻常百姓过日子,流寇曾经在这一带活动,真正的悍匪,怕是早就加入到流寇队伍之中,留下来的所谓悍匪,怕是流寇都不会在意的。 对付这些人,李勇等人绰绰有余。 看来训练还是有巨大成效的,须知两天的时间,能够剿灭两股土匪,需要首先的侦查,根据侦察到的情况筹划,以及发动进攻等等,李勇等人能够做到,表现其战斗力已经很不错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京师 崇祯四年正月二十八日,吴帆徽一行抵达京师。【ㄨ】 正月初五从米脂县出发,二十四天抵达京师,途中在汾州歇息两天时间,真正赶路的时间二十二天,一千七百里地,平均每天赶路八十里左右,这样的速度,在几百年之后只能够叫做蜗行,不过就是这样的速度,陈明惠和叶开儇两人都累的几乎脱形。 吴帆徽倒是没有什么疲惫的感觉,他每日里和李勇等人一道骑马,且过了汾州之后,路上就很是顺利,没有什么异常情况,只是进入北直隶之后,一路上的萧条让吴帆徽吃惊,官道两边不少的村落,还能够看见火烧之后的印迹,一些地方的断壁残垣,也没有及时的修补,这当然就是后金鞑子肆掠的结果。 史书上记载,后金鞑子此次的侵扰,劫掠了大量北直隶的人口,后面几次的入关侵袭,后金鞑子都是以劫掠钱财和人口为主,以此来弥补辽东人口不足、劳动力不足的窘境,而他们在北直隶等地残酷的杀戮,对于北方造成了难以弥补的惨重损失。 申时,吴帆徽一行抵达了永定门。 永定门是京师外城主要的城门,大明京城分为内城和外城,朝廷所有衙门都在内城,相对来说,京城绝大部分的人也都在内城生活,靠近永定门的天坛、圜丘以及太岁坛等地,属于皇家禁地,周遭甚至有些荒凉。 进入京城之前,吴帆徽在永定门外矗立了好一会的时间,他仔细看着高大厚重的城墙,以及彰显出来威严的永定门,几百年之后,这些城墙早就看不见了。 终于来到了大明的京师,来到了大明的心脏。 明朝末年,不知道有多少惨烈和诡异的事情在这座城池里面发生,而随着历史的推移,这座东方最伟大的城池,也将遭受无数的磨难。 几百年之后,无数人为明末叹息,而关注的目光,大都是集中在这座城池的。 守卫城门的是五城兵马司的军士,看上去有些懒散,这也怪不得他们,反正来到京城的人,绝大部分都是要进入内城的,内城城门的五城兵马司的军士同样要检查。 军士仅仅看了一样吴帆徽的路引,马上放行,这段时间有不少的举人来到京城赶考,参加会试和殿试,人家可是老爷,绝非军士可以得罪的。 京城的外城允许骑马,但进入内城之后就不允许骑马了。 但是在京城外城骑马也有规矩,除非你是有紧急奏折呈送,可以快马加鞭,否则一律不准跑马,允许你在外城骑马,不过是免除你走路的辛苦。 进入永定门,就是一条笔直的大路,大路的左边是太岁坛和山川坛,右边是天坛和圜丘等等,不过都是围起来的,这里是皇家禁地,寻常人等不准靠近,不准进入,且外面有锦衣卫专门把手,里面还有太监负责日常的监管维护。 过了天坛和太岁坛等,就能够看见一些房屋了,依旧是一条笔直的大道,此大道名为正阳门大街,此大道的尽头就是内城的正阳门。 从正阳门进入到内城,不远处就是大明门,大明们的左右,就是礼部、吏部、兵部、户部、都督府、锦衣卫、太医院以及鸿胪寺都衙门所在地,而过了大明门,就是大明中枢的紫禁城,也就是皇城了。 吴帆徽一行不会走正阳门,他们会从正阳门右边的崇文门进入到内城。 他们会在正阳门大街与西三里河交汇的对方朝着右边的崇文门大街而去。 贡院在紫禁城的东面,靠近了外城东便门的位置,故而吴帆徽会在贡院西面的澄清坊、北面的黄花坊和南面的明时坊找寻客栈住宿,便于到时候参加会试。 国子监在紫禁城的北面,靠近内城的安定门,与文庙在同一位置。 贡院在京城内城的最东面,国子监在京城的最北面,两地相聚很远,从崇文门进入内城,走路大约半个时辰可以到达贡院,可想着到达国子监,走路至少两个时辰以上的时间,故而进入内城之后,没有谁会选择走路到国子监,都是乘坐马车的。 虽说陈明惠和叶开儇进入内城还要乘坐马车,但他们比吴帆徽要洒脱很多,因为他们抵达国子监就是完成所有任务了,国子监二月初一开课,两人只要拿着府衙开具的文书,直接到国子监报到,食宿方面国子监都有专门的安排。 吴帆徽就不一样了,他是到京城来参加会试的,需要找到住宿的地方,而且他们队伍庞大,进入京城的时间比较晚,想着找到靠近贡院的客栈住宿几乎不可能了。 也就是说,进入到崇文门,陈明惠和叶开儇可以顺着崇文门里街径直朝着北面而去,吴帆徽却需要顺着澄清坊、黄花坊和明时坊等地找寻客栈了。 若是在这些地方找不到客栈,那么,吴帆徽怕就要离开内城,到外城的崇北坊或者是正东坊等地找寻客栈住宿了,住在这些地方,意味着会试开始的头一天,吴帆徽不要想着能够睡觉,半夜就要朝着崇文门而去,在会试开始之前抵达贡院。 吴帆徽和陈明惠、叶开儇分别的地方,就在崇文门了。 “谦珏兄,会试发榜的时候,昌宏兄与我一定会到贡院来的。” “谦珏兄,你一定会金榜题名,到时候文辂兄与我专门为你祝贺。” 尽管同在京城,不过国子监的管理还是很严格的,每个月休沐五天时间,其余时间吃住都在国子监,不准离开,这也就意味着吴帆徽与他们见面的机会很少了。 吴帆徽同样抱拳开口。 “文辂兄,昌宏兄,休沐的时候,我会到国子监与你们聚会。” 三人相互抱拳行礼,在一起这么长的时间,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非同一般,尽管吴帆徽的年纪最小,可不管从身份、学识和能力方面,已经成为三人之首。 崇文门门口就有马车。 来到京城,三人不可能一起吃饭了,时间不够,陈明惠和叶开儇到国子监报到之后,还有很多的事情需要准备,一直到二月底休沐的时候,才可能离开国子监到京城四处看看,不过那个时候,吴帆徽已经在准备参加会试了。 目送陈明惠和叶开儇进入崇文门,上了马车,吴帆徽扭头对着李勇等人开口了。 “我们不进入内城,就在崇北坊找到客栈居住,我想内城怕是没有什么客栈了,我们队伍庞大,人数不少,进入内城客栈住宿也不是很合适。” 李勇看了看马继刚等人。 “少爷还是在内城客栈住宿好,带着几个人就可以了,属下带着兄弟们住宿在外城,少爷要是住在外城了,很不方便的。” “这没有什么,参加会试本来就打算吃苦,也就十来天的时间,转眼就过去了。” 崇北坊的客栈一样很多,看着一切挂着解元楼、亚元楼牌子的客栈,吴帆徽禁不住感慨,在西安府城,能够挂上这样的牌子,那就很不错了,可在京城外城居然都有如此的客栈,想必内城的状元楼、榜眼楼和探花楼比比皆是了,到底是京城,气势就是不一样。 让吴帆徽想不到的是,在崇北坊住宿,地方都不是很好找了,大部分都是房间不够,无法容纳五十余人,一直到靠近隆安寺的地方,吴帆徽等人才找到了一家客栈,这里已经靠近广渠门,相对来说属于比较偏远的地方了。 隆安寺在外城的东面,崇福寺在外城的西面,两个寺院相聚很远,从这个方面说,吴帆徽选择住在隆安寺的附近,还是很安全的,只是他参加会试的确不方便,一夜不要想着睡觉是肯定的。 这家客栈挂的牌子上面,也有亚元楼的条幅,看样子曾经有某个行省乡试亚元在这里居住过,只是不知道客栈是如何知晓的,难不成是参加会试的考生自己说出来的。 客栈不是很大,住宿的人也不多,更加关键的一点,是赶考的举人,好像没有谁住在这里,客栈的掌柜得知吴帆徽是来参加会试的举人,张大了嘴,很是吃惊,怕是想不到会有举人在这里来居住。 五十多人进去,客栈的房间立刻安排的满满当当。 客栈的掌柜当然是高兴的,对话之中,也旁敲侧击的询问吴帆徽乡试的情况,不过吴帆徽可不会主动说自己是陕西乡试的解元,这有些无聊。 掌柜的看吴帆徽过于的年轻,也就没有多问了。 客栈住宿的价格比西安府城的价格稍微高一些,也不算是很贵,毕竟是在外城,而且地方有些偏远了,价格不可能很高。 安顿好之后,吴帆徽专门到隆安寺去看了看。 几百年之后的隆安寺,属于比较冷门的旅游景点,到这里的人不多,而且清朝的时候,隆安寺香火中断,一度沦落为制造佛香的作坊和达官贵人灵柩的存放地点,寺院周围也成为了丛葬之所。 现如今的隆安寺,也不是特别热门的寺院,与崇福寺差不多,而京城香火最旺的寺院,还是内城的大隆善护国寺和外城的大报国慈仁寺。 第一百四十九章 复杂 正月三十,吴帆徽到礼部报备,拿到了会试的考引。 礼部的官员看着吴帆徽,很是吃惊,尚未到礼部报备的举人已经很少,年轻的吴帆徽是陕西乡试解元,看到资料上面吴帆徽的年龄,礼部官员肯定是震惊的。 吴帆徽倒是没有什么得意的地方,神情也是平稳的,他有着足够成熟的心智。 二月初一,吴帆徽备好了礼物,他首先要去拜访詹事府右春坊赞赏卢为标。 卢为标对他吴帆徽是有着实实在在帮助的,必须要第一个去拜访。 卢为标住在金城坊,靠近阜成门的地方,城隍庙也在这一带,说起来地方还是不错的,只不过卢为标的宅子地方很小,比吴帆徽在米脂县购买的宅院还要小一些,不过京城的宅院,不是其他地方可以比较的,价格方面更是天地之别。 京城的官员,不住在官署里面,上至一品大员、下至从九品的官员,官署不会给你提供任何的住所,要靠自己租赁或者是购买,除非你是当值的官员,必须在灌输值班,这一点与省府州县的衙门不一样,且京官可以携带家眷,与家人住在一起,只要你有足够的银子,有足够大的府邸。 可不要以为这是什么好的福利待遇,紫禁城的早朝时间,一般都是卯时,京城四品以上官员,以及都察院、翰林院和詹事府的官员,都是要参加的,能够住在紫禁城的只有皇上,其他的官员对不起了,不管你是几品的高官,早朝都是要准时到的,所以住的远的官员,半夜就要起身,前往紫禁城参加早朝。 皇上往往恩赐下面的文武大臣,就是不需要每日早朝,这可是天大的恩惠了。 所以京官一般都睡的很早,戌时左右基本都歇息了,以保证每天的睡眠时间。 京官的家眷来到京城的不是很多,不过有一个规定是明确的,那就是内阁大臣和三品以上武臣,其家眷必须在京城居住,名义上是皇上的关心,其实就是防止内阁大臣和武臣谋反。 绝大部分的京官,都是南方人,南方的气候明显比北方要好,京官的家眷一般都不愿意离开,加之家中有父母需要侍候,一般也就没有到京城。 按照朝廷的规定,每月的初一到初三,属于休沐的时间,也就是放假三天,让官吏调整一下,接下来一个月的时间,可就不要想着能够歇息了。 不管是外地官员来拜访京官,还是学生拜见恩师,基本都是利用这样的时间,也有平日里去拜访的,那就是不一般的关系了。 卢为标祖籍山西太原,距离京城不是很远,加之京城的宅子很小,也就没有接家眷到京城,如此一个人也方便很多,当然这种方便是涵盖很多方面的。 “谦珏,什么时候到京城的。” “恩师,谦珏是正月底到京城的。” 卢为标看着吴帆徽,很是吃惊,人家进京赶考的举人,恨不得年前就来了,吴帆徽这个陕西乡试解元,居然正月底才到京城来。 “谦珏,其实你应该早些到京城来的。” “学生也想着早些到京城来,只是家族之中的事情的确很多,有些走不开,恩师在米脂县三年多时间,也是知道情况的。” “也是,我听闻贺氏家族族长贺方振离世,你与新任族长贺泯宣关系还处理的不错。” “学生只是不想家族之间算计太多,故而与贺泯宣修好,也没有其他的意思。” “如此处理是不错的,我在米脂县三年,多少知道一些情况,若是两大家族之间撕破脸皮,最终也是两败俱伤了,对了,你到京城来,还没有去拜访王相大人吗。” “没有,学生首先到恩师这里来了,拜见恩师之后,再行拜访王大人。” “不用去拜访王相大人了,去年底,王相大人已经被罢官,回原籍去了。” 吴帆徽大为吃惊,王相主持陕西乡试,十月才离开西安府城,回到京城,怎么短短一个多月时间就被罢官了。 “学生斗胆了,不知道王大人被罢官是为何。”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牵涉到袁崇焕的案子了,内阁钱龙锡大人因此被下狱,原兵部尚书王恰大人被斩杀,按说去年八月底事情就彻底结束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十月底又被提及,结果有人揭发王相大人与袁崇焕之间有联系,我也觉得奇怪了,王相大人不过是都察院的监察御史,怎么可能与袁崇焕之间有什么关系,再说御史身负弹劾之职责,在奏折之中帮忙袁崇焕说几句话,那也是正常的。。。” 吴帆徽仔细聆听,其实他已经明白其中的奥妙,那就是朝中有人要赶尽杀绝,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内阁大臣、礼部尚书温体仁。 温体仁是力主斩杀袁崇焕的,而且也劝动了皇上,最终达到了目的。 温体仁此人,老谋深算,肯定不会放过那些与袁崇焕有联系之人,至于说王相被罢官,有些杀鸡给猴看的滋味,一方面彰显了自身的权威,一方面警告了某些蠢蠢欲动之人。 历史上对温体仁和周延儒的评论,数不胜数,正反都有,但总体是将两人归类为奸臣,可有意思的是,最早下这种结论的,依旧是东林党人。 吴帆徽担心的是王相是不是因为陕西乡试的事宜被问罪,因为他隐隐记得,鹿鸣宴的时候,王相与李应期等人的关系不是很融洽。 看见吴帆徽在沉思,卢为标接着开口了。 “谦珏,你也不要想的太多,王相大人被罢官,无关陕西的乡试,倒是你在乡试之中写出的:吃百姓之饭,穿百姓之衣,莫道百姓可欺,自己也是百姓;得一官不荣,失一官不辱,勿说一官无用,地方全靠一官的话语,甚至都引起了皇上的关注。” 乡试解元的试卷,是要专门送到京城的,皇上若是有兴趣,可以翻阅看看,一般都是礼部复核,若是其中有好的文章,也会举荐给皇上看看。 那位年轻的崇祯皇帝,注意到这句话语,没有什么大不了,毕竟这位年轻的皇上雄心勃勃,就想着开创出来一番盛世。 “老师,学生也不过是兴之所至,学生自小在马鞍山村长大,有些时候想的多一些。” “不简单,如此的年纪能够写出此番的话语,可见认识之深刻。” 吴帆徽不想在这件事情上面继续说下去,前来拜访了卢为标,他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至于说朝廷之中的事情,卢为标肯定不会说什么。 他准备要告辞了,想着在卢为标这里蹭饭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谦珏,你是第一次到京城来,县试、府试、院试和乡试,都是很顺利的,故而京城有些事情,你不是很明白,王相大人被罢官回家,也就无人会提醒你需要注意什么事情,这些日子我也仔细想过,你我总算是有缘,我还是要提醒你注意。” “其一,京城赶考的举人,多会举办什么赛诗会、赛文会等等,你是陕西乡试解元,肯定会接受邀请的,不过这类所谓的赛诗会,早已经不是比赛作诗写文章,而是针对朝局的评述,热血沸腾的举子,难免说一些慷慨激昂的话语,你还年轻,这方面多多注意。” “其二,不少的举子,到京城来之后,都会去拜访朝中大人,譬如说南方的诸多举子,就会拜访本地在京城的大人,这也无可厚非,不过若是牵扯到朝局,还是要多注意一些。” “其三,毕竟是京师所在地,不管是说话做事,还是言行举止,都要多注意,不可随性,更不要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你虽是陕西乡试解元,不过在京城还是低调一些的好。” 。。。 告辞出来,吴帆徽上了马车。 卢为标的话语,早就引起了他的注意,南方的士子和读书人抱团的事情,早就非常明确了,甚至在京城的影响也是不小的,譬如说东林党、浙党、楚党以及复社等等,而这种带有地域色彩的抱团,直接指向了政治,产生的震动不容小觑,甚至直接影响到了朝局的走向。 袁崇焕斩杀毛文龙、温体仁落井下石袁崇焕等等,背后都有党争的影子,就连魏忠贤与东林党人之间的博弈,都被归纳为阉党与东林党人之间的斗争。 一脚踏进京城,吴帆徽就必须面对这些事情,尽管他读过不少有关明朝末年党争方面的文章,不过现实究竟如何,几百年之后那些做出评论的人也不一定清楚,所以他需要自己去了解,自己去面对。 卢为标的提醒是很及时的,至少让吴帆徽感觉到局势的复杂,任何时候都不能够掉以轻心,否则吃亏了还不知道为什么。 吴帆徽内心还是有底的,某些时候年龄能够帮助他很多,或许在绝大部分的眼里,他不过是一个学识异常突出的读书人,只是有着很不错的学问,缺乏对社会常识的认识,更加不清楚官场上的博弈。 吴帆徽当然会利用如此有利的条件,为自己争取到最好的环境。 第一百五十章 牛人 接下来两天的日子,吴帆徽接连去拜访了延安府知府马懋才介绍的几个在京城的官员,最后去拜访的是鸿胪寺主薄贺方魁,贺方魁对吴帆徽的态度还是不错的,应该是贺泯宣给贺方魁写信了,说及了米脂县几大家族之间的情况。 吴帆徽在京城没有什么关系,也就是三天左右的时间,拜访了所有应该拜访的官员,后面的拜访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效果,而这些官员品阶都不是很高,应该都是过着拿着人云亦云的生活,平日里波澜不惊,不会掺杂到复杂的斗争之中去。 李勇一直都很谨慎,来到京城之后,他几乎就没有离开客栈,更不用说到京城周遭去走走看看,吴帆徽每次出门,跟随在身边的都是马继刚、孙凯林和刘方恒等人,不仅如此,李勇还要求诸多的弟兄,轻易也不要出门去,免得惹上麻烦。 吴帆徽倒也没有强求,初来乍到,毕竟是京城,他也不想自找麻烦。 米脂县前来京城参加会试的仅仅吴帆徽一个举人,而县试、府试和院试之后,因为延安局势的纷乱,吴帆徽没有出去游历,几乎没有结交什么读书人,参加乡试结交的陈明惠和叶开儇等人,又到国子监去读书了,所以说他几乎没有什么需要来往的朋友。 住宿的客栈地方偏远,客栈里面没有住宿其他赶考的举人在,这样的情况在很多人看来是难以忍受的,吴帆徽却很喜欢这样的环境,主要还是清静。 可惜这种清静的日子,仅仅维持了两天时间,就被完全打破。 吴帆徽做梦都想不到,他居然会被人查出来住在如此偏远的客栈。 这还是源于吴缅清和卢为标都说及的赛诗会和赛文会的事宜。 按照以往的惯例,前来京城赶考的举人,一般都在二月初五、十五和二十五三个日子相聚,进行所谓的赛诗会和赛文会,这赶考的举人两千多人,全部都参加是不可能的,很难在京城找到那么大的地方,总不能到贡院去举行,但有一类举人是必须参加的,那就是北直隶、南直隶以及各省乡试的解元和亚元,不过云南和贵州两个行省,因为乡试分配录取的名额太少,云南只有三十人,贵州更是只有十五人,所以这两个地方就是乡试解元参加,这样算起来也就是一百一十二人,加上一些小有名气的前来赶考的举子接受邀请参加,总人数也就控制在两百人左右,如此就很好找到地方了。 前来参加考试的举人,是不可能知道各地乡试解元和亚元名单的,这就需要礼部有人帮忙了,这样没有问题,因为这类的赛诗会和赛文会,都是南方的举子主办,而朝中绝大部分的官员,都是来自于南方,所以总会有人及时的提供名册。 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些解元和会元住在什么地方,那也问题不大,所有举人到京城赶考,都要在礼部报备,礼部存有这些人住宿的地方,不管你是住在客栈,还是借宿在其他的地方,都必须给礼部提供准确的住宿地点。 多年下来,南方的举人对此已经是轻车熟路。 不过今年他们找寻陕西乡试的解元,还是费了一些功夫,最为关键的这位谢元到京城的时间太晚了,一直到二月初四,他们才从礼部获知消息。 如此这位陕西解元自然引发了注意,而从礼部得知的消息,名为吴帆徽的陕西解元,居然只有十六岁,而高中乡试解元的时候才十五岁。 南方的举人几乎都是瞧不起北方举人的,特别是南直隶和浙江两地,对比起来很简单,南直隶和浙江落榜的生员,若是到北方去参加乡试,肯定是高中,北方大部分举人,到南直隶和浙江参加乡试,毫无疑问落榜。 不过对于北方乡试解元,南方的举人还是颇为注意的。 去年南直隶乡试,年仅二十一岁的吴伟业,高中亚元,引发了巨大轰动,甚至有人断言,吴伟业之才学,会试和殿试都能够名列前茅,眼下之意就是其很有可能殿试名列三甲。 殿试状元以及会试会元,那是南方举人的专利,北方举人想都不用想。 吴伟业已经足以让人感觉到惊奇,想不到如今又冒出来一个十五岁的乡试解元,虽说是陕西的乡试解元,可十五岁的年纪太令人震惊了。 所以从吏部获知吴帆徽住宿的客栈之后,很快就有人专门来打探,获取到了准确的消息,包括吴帆徽住在哪个房间都知晓了。 客栈的掌柜得知那个看上去过于年轻的举子,居然是陕西乡试的解元,笑的合不拢嘴,自此之后他的客栈,又有了一面招牌,那就是谢元楼了。 二月初四,未时。 一名书童模样的人,送来一张精致的请柬,是专门送给吴帆徽的。 掌柜的亲自带着书童上楼,来到甲等上房。 吴帆徽接过请柬的时候,非常的吃惊,而书童的态度也很是恭敬,请吴帆徽届时参加在照明坊状元楼举行的赛诗会,且特别点名,各地乡试解元和亚元是一定恭请参加的。 客气的送走了书童,应付了喜笑颜开的掌柜之后,吴帆徽打开了清涧。 请柬的正面写着赛诗会几个大字,一看就明白了。 翻开请柬,左面写着定于辛未年二月初五在照明坊状元楼举办赛诗会,特邀请吴帆徽赴会指点。 请柬的左边是邀请人的名单,第一个名字是杨廷枢,第二个名字是吴伟业,第三个名字是张溥。 拿着请柬的吴帆徽,愣了好半天的时间。 这三人可都是明末的牛人啊。 杨廷枢,字淮斗,崇祯三年高中南直隶乡试第一名谢元,时年三十五岁,崇祯四年高中殿试二甲进士,复社创始人之一。 吴伟业,字竣公,崇祯三年高中南直隶乡试第五名亚元,时年二十一岁,崇祯四年高中会试第一名会元,殿试一甲第二名榜眼,明末著名诗人,与钱谦益、龚鼎孳被并称为江左三大家,又被称为娄东诗派的开创者。 张溥,字乾度,天启七年南直隶乡试举人,时年二十五岁,崇祯四年殿试二甲进士,时年二十九岁,复社领袖。 这三人各自的结局不尽相同,张溥热心从政,因牵涉党争,遭遇算计,四十岁身亡,死因成谜,杨廷枢反清复明,被抓获后不屈服,最终被杀,吴伟业明朝灭亡之后,曾经出任大清国的国子监祭酒,后辞官归家,专心学问,取得很大成就。 且不论三人的境遇,就从这份请柬上面,吴帆徽就发现了端倪。 这分明就是复社的一份请柬,说的更加直白一些,就是东林党人的一份请柬。 复社创始之初,以继承东林党人遗志为己任,最为推崇东林六君子,其政见与东林党人完全一致。 拿着这份请柬,吴帆徽很快想起了吴缅清和卢为标的告诫,两人都说到了赛诗会和赛文会,虽然说法不一,但好像对赛诗会和赛文会都没有多大的兴趣,也很不感冒,一方面是因为两人都是北方的举人,按照刚刚书童的说法,只有各地乡试的解元和亚元才有资格参加此类的赛诗会和赛文会,那么吴缅清和卢为标明显是没有资格的,能够参加此类的赛诗会和赛文会,纯属偶然,或者就是心存羡慕,专门跑去旁听的。 吴缅清的说法更是直接,所谓的赛诗会和赛文会,就是南方士子发泄对南北榜的不满,借此机会压倒北方的士子。 不过从手中的请柬来看,恐怕这种南方士子瞧不起北方士子的情绪,已经逐渐淡化了,这种赛诗会和赛文会,好像成为了东林党人或者说复社笼络人才的方式了。 而这种笼络人才的背后,直接的指向就是党争。 要知道能够进入朝廷为官的,或者说真正能够掌握实际权力的,都是两榜进士,杨廷枢、吴伟业和张溥以这样的形式,邀请各地乡试的解元和亚元参加赛诗会和赛文会,岂不是赤裸裸的拉拢,一旦拉拢了这些乡试的解元和亚元,就等于是拉拢了绝大部分的两榜进士。 这样的心思,绝非一般人能够想到的,杨廷枢等人的背后必定会有力量。 此刻,吴帆徽隐隐明白了,为什么他住宿在如此偏远的客栈,而且到京师不过几天的时间,人家就能够将请柬送来,而且翌日就是赛诗会了。 陷入沉思之中的吴帆徽,想到了陈明惠和叶开儇,若是这两人能够乡试高中,接到如此的请柬,岂不是高兴的不能够自持,一旦参加了赛诗会和赛文会,就会毫不犹豫的加入到复社之中,且为复社的发展壮大贡献力量。 这是一直多么可怕的力量。 东林六君子当年与魏忠贤做殊死的斗争,悍不畏死,怕是想不到他们身死之后,让东林党迅速壮大起来。 复社不过是崇祯二年才成立的,因为继承东林六君子的遗志,其号召力巨大,短时间之内积聚起来无数的读书人,而作为复社领袖的张溥,后来居然能够左右南直隶的乡试。 吴帆徽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如此的政治氛围,对绝大部分读书人都是不利的。 第一百五十一章 亮相 二月初五。 卯时不到,吴帆徽就从客栈出发了,前往位于照明坊的状元楼,参加赛诗会,从他居住的客栈到照明坊的状元楼,需要近大半个时辰的时间,期间还要通过崇文门进入内城,很是有些麻烦,不过这有些自找的味道,毕竟他到京城的时间太晚了。 赛诗会辰时开始,既然接受了邀请,吴帆徽就肯定是遵守时间的,必须准时赶到。 卯时三刻,吴帆徽准时出现在状元楼客栈的外面。 一幅硕大的牌匾出现在眼前,上面状元楼三个字隔着老远都能够看见,这让吴帆徽有着咋舌,看样子这家客栈历史悠久,住过不止一个状元,否则不会如此的招摇,而且客栈距离紫禁城也不是太远,没有一点资本,根本不可能有如此大的招牌。 看到状元楼客栈前面的景象,吴帆徽差点以为自己再一次到贡院来了。 客栈前面有很多的读书人,从他们全部都身穿圆领宽袖生员衫,就可以知道其是什么身份,悉数都是到京城赶考的举人,这些人聚集在客栈的外面,颇为兴奋的议论着什么,开口说话的人多了,声音有些嘈杂,不可能完全听清楚他们说什么。 吴帆徽朝着状元楼客栈走去的时候,没有谁关注他,毕竟他太过于年轻。 吴帆徽不会清楚,他来的还是太晚,其余参加赛诗会的举子,早就进入客栈,已经有站在客栈门口的举子,准备视情况让一部分的举子进入到客栈的院落,观摩大堂里面的赛诗会。 吴帆徽对此根本不在意,他不会如同其他举人一样受宠若惊,更不会急慌慌的赶到状元郎,想着显摆自身或者多结交朋友,毕竟他的内心对东林党和复社,有着与众不同的看法。 递上请柬的时候,门口的举子吃了一惊,看着过于年轻的吴帆徽,好半天才开口。 “原来是陕西乡试解元,快快请进,诸多同年都在等候了。。。” 周遭的部分人听见了这句话,略微的安静,他们的目光同时看向了这位年轻的不起眼的少年郎,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居然就是陕西乡试的解元。 吴帆徽的神色很是平静,微微点头之后,进入到客栈。 跟在他身后的马继刚和孙凯林等人,则是在客栈外面等候。 状元楼客栈的院落不是很大,不过迎面一栋五层高的楼房,还是颇让人注目的,土木结构的房屋,能够建起五层,技术不一般,还是不简单的。 这里毕竟是京城,可谓是寸土寸金,状元楼客栈不可能占据很大的地方。 赛诗会在一楼的大堂进行。 大堂的门口同样有举子等候,看了吴帆徽手中的请柬之后,脸上闪现出来一丝惊诧的神情,随即面带微笑带着其进入大堂,朝着大堂中间走去,吴帆徽的脸上同样带着微笑,他只是微微扭头,双眼的余光已经看清楚大堂里面的一切。 大堂里面已经坐满了举人,吴帆徽眼光所到之处,各个年龄段的人都映入眼帘,其中有头发胡子都发白的老人,更多的是身材单薄、面带笑容、捋着胡须的中年人,年轻人的确不多,而如同他这种年龄的少年郎,好像是独一无二。 无法认识的也就是陕西乡试的会元,见到这些人的时候,他抱拳招呼,对方也是站起身来抱拳回礼,他们一同参加过鹿鸣宴,相互之间虽说不是特别熟悉,但都能够记清楚容貌。 客栈大堂座位的摆放颇有些圆桌会议的味道,中心点是两者桌子拼凑起来的,四面摆放的凳子有十多个,接着四周就是摆放整齐的桌子和凳子。 如此的摆设,让人一眼就能够看明白大堂的中心点在什么地方。 吴帆徽走向的正是这个中心点的位置。 桌上摆着一些干果,不断有客栈伙计穿梭其中倒茶,那些干果倒是没有谁动。 吴帆徽坐下的时候,吸引了很多的目光。 中间的凳子,坐着的都是各行省乡试的解元,还有此次赛诗会的主持人,其中空着的三个作为明显就是发出请柬的杨廷枢、吴伟业和张溥。 吴帆徽的座位,在主持人右边的第三个。 这可以肯定吴帆徽是乡试解元。 毕竟有陕西乡试的亚元参加赛诗会,很快吴帆徽的身份就传扬开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专门强调,总之四周的议论声音顿时多起来,想想也是,十六岁的年纪,县试案首、府试案首、院试案首,现如今又是乡试解元,这等的学问和惊艳,想要不引发注意都是很难的。 吴帆徽左边是一位头发和胡子已经发白的老人,右边是一位面容严肃、有着稀疏的山羊胡须的中年人,落座之后,吴帆徽和左右两人抱拳行礼,两人也只是抱拳回礼,没有开口说话,看样子对他这个过于年轻的解元,不是特别在意。 吴帆徽的习惯和特点是注意观察,他们发现陕西乡试的亚元,安排的位置距离中心点是有些偏远的,作为北方地方最大的行省,这怕不是随意的安排。 按说诸多的举子在状元郎见面,众人应该是相互问候,甚至是自报家门的,不过他进来之后,一直到坐下,没有谁主动的寒暄,也没有谁走过来打招呼。 难不成与主持陕西乡试的原都察院监察御史王相被撤职问罪有关。 读书人说话做事都很是含蓄,乡试高中的举人更是如此,他们很多的话都不会直说,只是通过言语和态度表达出来,就看你是不是有着足够的智商,明白其中意思。 偏偏吴帆徽有着足够的智商,他已经从左右两边人的身上感受到了异样。 吴帆徽索性也不说话,静静的坐着,脸上带着微笑,或许他的态度,让对面的几个人感受到了,这几个人也停止了小声的议论,安静下来了。 随意的掌声与喝彩声响起的时候,楼下走下来几个人。 为首的是一名中年人,下巴上的胡须有些浓厚,但修剪的很整齐,脸上带着笑容,不断的给众人抱拳行礼,其身上有着一直不怒自威的气势,跟在中年人身后的是一个年轻人,此人容貌俊朗,下巴上稀疏的胡须显得随意。 最后面的一个年轻人,引发了吴帆徽的注意,此人相貌清秀,看上去就知道年纪不是很大,更加关键的是,这个年轻人身边居然跟着一个妙龄的女子,女子的相貌很是出众。 此刻这名女子,根本就不在乎满大堂的人,眼睛里面俨然只有身边的公子。 吴帆徽瞬间猜出了几个人的身份,为首的是南直隶乡试解元杨廷枢,出身标准的士大夫家族,其爷爷曾经为南直隶兵部尚书,朝廷正二品的高官,走在杨廷枢身后的是张溥,复社的领袖,被誉为读书人之中的翘楚,张溥身后的自然就是吴伟业了。 吴伟业是张溥的学生,记得其成为会试会元和殿试榜眼之后,被内阁大臣、礼部尚书温体仁指责行为不端,原因就是吴伟业从南方带来了青楼的女子,公开出入各种的场合,有损读书人的形象。 大堂的诸多举子,对此好像不以为意,甚至有人带着羡慕的神情议论这一切。 吴帆徽却是微微皱眉,他当然知道明末读书人的习惯爱好与认识。 这年月寒门难出学子,特别是南方的读书人,几乎都是出自于士大夫家族,在朝廷为官的南方人居多,这也促使南方出现更多的士大夫家族,士大夫家族意味着什么,有着充足的钱财,根本不用担心吃喝住行等事宜,士大夫家族的子弟,能够安心的读书,不去思考其他任何的问题,他们也有着足够的钱财潇洒。 南京的秦淮河,之所以有那么大的名气,有朝廷一部分的原因,可是到了明朝中后期,真正将秦淮河的名气推举到顶峰的就是那些士大夫家族出身的读书人,他们有钱财到秦淮河去潇洒,他们也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与秦淮河的姑娘调情。 寻常人家的子弟,哪里可能做到这一点。 于是这逐渐成为南方读书人的习惯,好像不到秦淮河,不能够引起秦淮河姑娘的注意,那就是学识不够,到后来甚至北方的读书人也有了如此的嗜好,他们到南方去游历的时候,必定会到秦淮河去,甚至一掷千金,为的就是博取秦淮河姑娘的青睐。 吴帆徽不想去评述此等风气的好坏,但他很明白,读书人之间若是出现此等追求风花雪月的风气,甚至以这种沉湎享乐为荣,那就说明了社会的堕落。 仅仅从这一点,吴帆徽就几乎要否定复社了,不管是一个政党还是一个社团,首先需要树立起来的就是风清气正的氛围,其引发的风气至少是代表社会正能量的,若是一边追求享乐,不知道民间疾苦,一边却在大声嚷嚷为民说话,那岂不是大笑话了,这样的人心里能够真正装着百姓装着天下吗,这样的人一旦身居高位,脑子里面想到怕就是权力和党争,维护的就是自身以及本阶层的利益。 第一百五十二章 鼓吹 主持赛诗会的是杨廷枢,这在吴帆徽的预料之中。 杨廷枢是复社的创始人之一,主持这次的赛诗会,到也在预料之中,请柬上面,杨廷枢的名字也是排列在第一位的,不管怎么说,赛诗会都是参加会试的举子之间的聚会,由名气最大的南直隶乡试解元主持,其他人不会有任何的意见。 应该说这种赛诗会的氛围是非常轻松的,毕竟是举子之间的交流,大家相互之间展现学识,不管是不是有南北榜之争,南方的学子与北方的学子在诗文上面的比拼,能够撞出来火花,也能够促进学子的进步,甚至是促进学术的进步。 不过这次的赛诗会,好像不是真正来比赛诗文的。 首先座次上面就非常明确了,分出了尊卑,和官场上差不多,其次是参加之人也是固定的,应届乡试的解元和亚元,可谓是乡试中举学习的精英,最后就是主持人,清一色的南方学子,北方人从未出现过,若是真正的学术交流,或者是真正的比赛诗文,不应该有这么多的限制,不应该有官场的味道。 张溥和吴伟业等人坐下,吴伟业身边的女子,则是坐在了其身后。 杨廷枢站起身,挥挥手,周遭都安静下来了。 “诸位同年,今日我们举行赛诗会,旨意就是相互交流,今日参加赛诗会之同年,都是乡试之中的解元和亚元,更是有德高望重之学子,在下身为主持人,战战兢兢,生怕出现什么差距,在下一定尽力,不负诸位期望,在下以为,本次赛诗会能够取得丰硕之成果。” 周围出现了掌声,更是有举子大声喝彩。 吴帆徽冷眼看了看四周,发现很多人的眼神都是热烈的,就连一些年纪大的举人,脸上都显露出来激动的神情。 乡试高中,取得了举人的身份,这本来就是大喜事,意味着身份彻底的改变,而参加赛诗会更是乡试解元和亚元才有资格参加,这些人可谓是人中之龙,受到了太多的追捧和赞誉,自视甚高,笃定会试能够高中,最终会金榜题名,能够参加如此高规格的赛诗会,更加凸显众人的身份,怕是让这屋子里的举人,觉得自身可以指点江山了。 但这里面一定有冷静之人。 吴帆徽的眼睛,看向了杨廷枢身边的张溥。 张溥的脸上带着微笑,不过仔细看,其眼睛里面没有笑容。 “今日赛诗会,经过了认真之准备,北直隶、南直隶以及各行省去岁乡试之解元和亚元,悉数参与,诸位之捧场,在下深表感谢,在下身为主持人,有幸请到西铭先生,西铭先生乃是南方学子之楷模,亲自参与本次赛诗会之准备,在下诚惶诚恐。” “赛诗会自是学子之间交流,彰显文化,在下冒昧,请西铭先生予以指导。” 杨廷枢说完,带头鼓掌,众人也跟随鼓掌。 西铭为张溥的字号,但凡有些学术之人,都是有字号的。 张溥面带微笑站起身,微微抬手,四周马上安静下来。 “淮斗兄之盛情,在下难却,今日之聚会,乃是我大明之精英聚集,在下同样诚惶诚恐,眼见此场景,胸中之话语,不吐不快。” “自世教衰,士子不通经术,但剽耳绘目,几幸弋或于有司。登明堂不能致君,长郡邑不致,人才日下,吏治日偷,皆有于此。溥不度德,不量力,期与四方多士共兴复古学,将使异日者务为有用,因名复社。” 周遭响起了巨大的掌声与喝彩声。 张溥再次抬手,众人再次安静。 “复社前年之吴江尹山大会,去岁在南京之金陵大会,得到了诸多同门支持,在下深表感谢,复社主要之任务,乃是促使诸多的学子聚会,揣摩八股、切磋学问、砥砺品性,成立两年时间以来,在下敢斗胆断言,凡入我复社之人,皆为俊杰。” “今日乃是诸多同门之赛诗会,当中不少人是我复社之俊杰,在下不才,愿意为我大明之兴旺,与诸位一道鼓与呼,我等虽未进入朝廷,亦以明死生之大,匹夫之有重于社稷,天启年间之东林为我等树立了楷模,我等唯有将一腔热血奉献出来,方不辜负满腹学问。” 。。。 张溥的话语,提醒了吴帆徽,让他骤然间想到了一些事情,崇祯二年成立的复社,明末的影响甚至超过东林书院,到崇祯四年,复社的成员已经达到两千余人,而且这些人之中,很多都进入到朝廷为官,他们都自称为复社领袖张溥的门下,更加让人难以置信的是,朝中的部分文武大臣、国子监的学生,以及南方的读书人,都自称是张溥的门下,人数达到了几万人,正是因为复社有了如此的势力和声望,张溥等人也招致内阁大臣温体仁等人的嫉恨。 应该说复社发展如此的迅猛,与张溥的学识和声望是分不开的,可惜的是,张溥没有能够很好的把握机会,让复社朝着正确的方向发展,反而被人利用,让复社成为了党争和权力博弈的强大势力,而复社参与到朝廷的党争,也导致了明朝更快的灭亡。 张溥身为复社的领袖,有着很不错的鼓动能力,学识也是足够的,影响力也非同一般,可惜缺乏的是实干的思想和能力,更是缺乏全面驾驭局面的能力,张溥出身官僚家族,没有深入民间的机会,一定程度上面不知道耕作的辛苦,社会实践经验更是缺乏,平日里就是和一些读书人交往,在缺乏经验的时候,骤然被推到如此的高位,不仅是导致了复社的悲剧,也导致了自身的悲剧。 张溥一番热情慷慨的话语,的确能够鼓动太多人,本场赛诗会,必定是经过了仔细准备和筹谋的,让名气不一般、学识出众的复社领袖张溥首先讲话,就是先入为主,让诸多乡试的解元和亚元,脑海里面已经镌刻复社的光辉形象。 如此情况之下,不知道有多少人会主动加入到复社之中。 张溥说完,杨廷枢再次站起身。 “西铭先生一番话语,令在下热血沸腾,凡我读书人,莫不是想着为国为民,为振兴我大明奋斗,在下勉为其难,成为本届赛诗会之主持人,斗胆提出建议,我等都是乡试之举子,探讨学问之事,自可在会试和殿试之时,一展文采,今日之赛诗会,就请诸位围绕西铭先生之话语,展开讨论,诸位看如何。” 杨廷枢还没有坐下,吴伟业站起身来。 “在下赞同淮斗兄之建议,西铭先生乃是在下之老师,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在下聆听西铭先生之教诲,感悟颇多,今日也说出其中一些感受,与诸位共勉。” “在下以为,读书人肩负重任,理应关心家国大事,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这才是读书人之本性。”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我等在修身方面,可谓是俊杰,齐家治国,乃是我等奋斗之方向和目标,西铭先生就是我等之老师,学生最为钦佩的乃是老师文章《五人墓碑记》,情真意切,痛快淋漓,我等读书人若是能够如同东林那番,死而无憾。” 。。。 大堂的气氛,变得有些狂热的味道。 吴帆徽愈发的冷静,他倒是没有认为杨廷枢和吴伟业专门为复社鼓与呼,也许他们说出来的话语之中,有很多是内心真实感受,就算是张溥,毕竟不到三十年的年纪,说话怕也是投入感情的,可不管怎么说,这才赛诗会,已经变成了复社的大会,就如同去年在南京举行的金陵大会一样。 复社的胃口太大,张溥的雄心也太大。 以为复社真的能够笼络天下的读书人吗,以为复社真的是为国为民吗,这种高高在上的清谈,这种赤裸裸的自我标榜,对于老百姓来说,没有丝毫的作用,对于朝廷来说,就是几个不懂事的读书人玩的文字游戏。 吴伟业说完之后,众人的话匣子打开了,纷纷一展抱负,说的是天花乱坠,慷慨激昂。 此刻的吴帆徽,是不会开口说话的。 这样的场景,他见过,也有过亲身的体会,那还是在大学读书的时候,一帮不谙世事的年轻人,自以为是天之骄子,不管是在宿舍,还是在教室,言必家国天下,若是自己身居高位,该如何如何展现心中抱负,做全天下的救世主,慷慨激昂的情绪,能够感染所有人,可惜,真正踏入社会之后,骄狂的情绪消失殆尽。 吴帆徽相信,若是有朝中官员坐在这里,哪怕是七品八品品阶的官员,都会掩面而笑,这等的清谈,只会在那些什么都不懂、不知道天高地厚、自视太高的读书人之间出现,一旦进入到朝廷之中,体验到现实的残酷,都是会改变认识的。 当然也有固执坚持之人,不过这些人都是官场上迂夫子,不可能有什么作为,也不可能真正掌握权力,更不可能做天下的救世主。 第一百五十三章 清谈 议论个人之抱负,评论天下之事,绝不可能离开政治,不可能离开朝廷。 果然,议论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开始转移到朝政方面,而最终集中的地方,就连吴帆徽都没有想到。 北方的灾荒成为众人重点议论的方面,就连北方的诸多学子,都加入到其中,有人提出见解,认为朝廷必须要救济困顿中的百姓,有人认为地方官府应该体恤百姓,稳定地方,不过这些议论,以张溥最终的结论画龙点睛,那就是朝廷要藏富于民,让百姓富裕起来,如此才能够保证百姓过上平稳的日子,才能够从根本上避免灾荒。 张溥的总结,引发了巨大的喝彩声。 吴帆徽自始至终没有开口,脸上的微笑也逐渐消失,他本来以为,张溥身为复社的领袖,应该有着一些中肯的认识,至少对现实有着基本的认知,谁知道是如此的幼稚。 吴帆徽左右之人都开口说话了,从这些话语之中,他终于知道了,自己左边之人是河南乡试解元,右边则是山西乡试之解元。 其实年轻的吴帆徽,一直都是较为关注的目标,坐在中心位置的十多人,吴帆徽无疑是最年轻的,比吴伟业都要小好几岁,赛诗会的主持人杨廷枢、张溥以及吴伟业,是知道这个情况的,而且参加赛诗会的陕西的举子,也会在闲聊之中说出来。 终于,在众人议论接近一个时辰时间之后,主持人杨廷枢站起身来了。 “诸位同年之议论,在下听的热血沸腾,我等拳拳报国之心,在此展现无疑,此等的议论,在下以为,比诗文的较量要强上百倍,只不过今日之讨论,也有为开口说话之同年,在下想请尚未开口之同年,说说自身之见解。。。” 四周安静下来,众多的目光迅速集中到吴帆徽的身上,坐在中间的人,唯独他一人没有开口说话,好像这场赛诗会与他没有丝毫的关系。 杨廷枢说完之后,也看向了吴帆徽。 吴帆徽的怒火,瞬间被点燃,要知道赛诗会就是这等无聊的讨论,他绝不会参加,本来想着什么都不说,不得罪张溥等人,要知道这种文人之间关于理念的争论,弄得不好会引发大麻烦,竖起对立面,实力尚不是很强的吴帆徽,不想惹事。 谁知道杨廷枢主动挑战了。 说起辩论,就算是杨廷枢是南直隶乡试解元,已经三十五岁的年纪,就算是张溥是复社的领袖,已经二十九岁,未必也是他这个曾经获得辩论大赛最佳辩手的对手。 吴帆徽慢吞吞的站起身来,对着四周抱拳。 周遭迅速安静下来。 “在下陕西米脂吴帆徽,字谦珏,有幸参加今日之赛诗会,本以为是学术方面之切磋,故而准备来听听诸位同年之见解,以增长见识,刚刚在下也听西铭先生说过,读书人之间的聚会,重在揣摩八股、切磋学问、砥砺品性,谁知却是讨论朝廷之事,与学识交流没有什么关系,在下从未进入朝廷为官,不敢说自身完全知道民间至疾苦,故而不敢随便开口。” “淮斗兄,在下如此的解释,可算是解答你心中之疑惑。” 杨廷枢的脸色发白,他没有想到年轻的吴帆徽,居然能够说出如此的话语来,不过他这个南直隶乡试解元也不是吃素的。 “谦珏兄,论学识,在下可不敢和你比较,谦珏兄乃是陕西县试案首、府试案首、院试案首,小三元集于一身,更是乡试解元,谦珏兄年轻有为,乃是在下学习之榜样,不过在下认为,有着一身之学问,总是要为百姓做事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居庙堂之高则忧其君,处江湖之远则忧其民,乃是我读书人应该尊崇之座右铭,今日之赛诗会,在下以为这学识之交流,远没有讨论个人抱负之重要。” 杨廷枢的话语,异常的犀利,在众人看来,有教训吴帆徽的味道,更是有讥讽的滋味。 张溥此刻也站起身来。 “谦珏兄弟,淮斗兄之话语,虽说的有些过,但也是有道理的,望谦珏兄能够明白其中之苦心。” 吴帆徽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但是他的眼睛里面,没有丝毫的笑容。 “淮斗兄的话语,让在下感觉到惭愧,不过在下有几个问题,一直都不是很明白,若是淮斗兄能够予以解答,在下一定是心服口服。” “谦珏兄请说。” 四周的议论声消失,绝大部分的人都是好奇,吴帆徽如此的年轻,居然敢于挑战南直隶乡试解元,那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众人想着看看,吴帆徽究竟会提出什么问题。 “那好,在下就不客气了,在下虽也是出身乡绅家族,不过幼年因为诸多变故,一直都是在村镇之中长大,那时候在下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吃饱饭,如此就是最为幸福和向往之生活了,陕西乃是贫瘠之地,这几年接连遭遇灾荒,在下曾经亲眼看见饿死路边之流民,在下所在之米脂县,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生活所迫,沦落为流民了。” 吴帆徽说到这里,四周已经非常的安静。 “刚刚议论到北方之灾荒,在下听到了一个最为突出之观点,那就是藏富于民,这方面在下有些不明白,有些问题需要询问。” 张溥再次站起身来。 “这藏富于民之观点,乃是在下提出来的,谦珏兄的问题,就由在下来回答。” “也好,在下正好向西铭先生请教。” 小声的议论再次出现,不少人甚至公开说吴帆徽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不就是陕西的小三元、乡试解元,怎么可能与南方的读书人比较。 “藏富于民之核心要点,就是减免赋税,让百姓富裕起来,这一点在下没有理解错吧。” “谦珏兄说的是,藏富于民就是这个观点。” “那就意味着官府之赋税收入减少,意味着老百姓能够逐渐富裕起来。” “不错。” “好,那在下的问题就来了,若是发生大规模的灾荒,发生外敌入侵,威胁到我大明江山,官府需要拿出钱粮来救济百信,来抵御外敌,官府需要藏富于民,需要减免赋税,自然拿不出钱粮来,不知道这钱粮从什么地方而来。” “这,我读书人同仇敌忾,自会捐献钱粮。” “那在下就不明白了,崇祯元年到三年,足足三年时间,陕西遭遇大规模的饥荒,百姓无法生存,颠沛流离,甚至出现人吃人之惨状,怎不见有人捐献出来钱粮。” “这,谦珏兄弟,今日之赛诗会,乃是探讨个人之见解,谦珏兄说到陕西之灾荒,那是官府应该考虑之事情。” “西铭先生说的好,在下也赞同这等的认识,既然不知道官府的事宜,也从未进入过朝廷做事,自是不知道朝廷之方针,我等在此侃侃而谈朝政,究竟有何意义,就说这藏富于民之事宜,陕西百姓没有饭吃,没有衣服穿,你就算是免去他十年的赋税又如何,还不是等着饿死,此时此刻,若是等着我等的捐助,在下不敢妄言,可以救助十人甚至百人,可千人万人怎么办,难不成西铭先生和淮斗兄可以救助吗。” 张溥脸色也白了,他无法回答吴帆徽提出的这个问题,杨廷枢看着吴帆徽,更是目瞪口呆,周围也是异常的安静。 “在下没有那么多宏大的理想和抱负,自然是无法说出内心之感受,若一定要求在下说,那么在下就说了,虽然乡试高中,在下首先想到的还是能够让家人过上好的生活,至少不会饿肚子,在下很是认同一句话,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若是连家人都不能够关爱和照顾,谈及其他的抱负都有些奢望的意思,连家人都不爱之人,怎么可能爱天下之苍生。” “在下尽管乡试高中,可依旧难以摆脱俗气,时常想着小时候挨饿的日子,发誓今后不再过那种受冻挨饿的日子,由此在下想到了当年诸多的庄户人家,他们不也是想着能够吃饱饭,能够过上安稳的日子,若不是走投无路了,他们怕也是不会背井离乡的。” “在下也有不俗的抱负,恨不能拯救天下的苍生,恨不能将满腔热血倾注给那些饥寒交迫之百姓,恨不能为皇上和朝廷效力,可惜在下曾经遭遇过训斥,有位先生教训在下,侃侃而谈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人家都饿的要死不活,最为有用的就是一碗饭,或者一个麦饼,你还在这里展现什么抱负,说一些大话,不怕那些饿死的百姓在地下诅咒你吗,你若是有本事,考个功名,他日进入官府之中,真正的为老百姓办事。” “在下时刻牢记那位先生的教诲,故而进入诸位同年之议论,在下一言不发,不是不想说,而是不敢说,在下不敢清谈,在下想到的是取得功名之后,若是能够进入朝廷为官,努力做事情,让百姓能够过上平静的日子,比起大谈自身之抱负,展现自身之雄心,怕是要强上很多的。” “万丈高楼平地起,在下以为,做一件对百姓有利的事情,比说上千万句豪言壮语都有作用。” 。。。 大堂已经是鸦雀无声,张溥和杨廷枢早就坐下,陷入到沉默之中,或许他们压根都没有想到,年轻的陕西乡试解元吴帆徽,会说出如此的话语。 第一百五十四章 名声 吴帆徽刚刚走出状元楼,就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太来兄,你是什么时候到京城来的。” “谦珏兄,去年我就到京城来了,本想着在京城找寻你,不过到了一些客栈,总是没有消息,想着这样转来转去也没有什么结果。” “看样子你知道我会参加赛诗会,所以到这里来找寻了。” 徐彦琦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谦珏兄,你刚刚的话语,我都听见了,你说的太好了,好多话都是我心里想到的,可我说不出来。” “不说这些了,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去。” 徐彦琦也是到京城来参加武会试的,不过时间上面有所不同,会试在三月份,武会试在四月份,需要等到殿试结束之后才会开始,地方上的武举几乎没有谁重视,京城也是一样,不过这次的武会试和武殿试有些不同,据说皇上很是重视,想着从中选拔一些人才。 吴帆徽对京城的酒楼不是很熟悉,还是徐彦琦找到了一处酒楼,规模不是很大,里面的人也不是很多,不过还是有雅间的。 落座之后,伙计很快上菜,端来了酒壶,徐彦琦示意伙计放下酒壶,他们自己来倒酒。 马继刚拿起了酒壶,给吴帆徽和徐彦琦倒酒。 徐彦琦一直都很注意马继刚和孙凯林两人,大概是从两人身上感觉到了相同的气息。 吃饭的时间倒不是很长,吴帆徽的心里想着事情,徐彦琦大概也是想着什么事情。 走出酒楼,徐彦琦主动说及,到吴帆徽住宿的客栈去。 让吴帆徽没有想到的时候,徐彦琦居然直接搬到了他住宿的客栈。 “太来兄,这里的地方过于偏远了,又在外城,他日你参加会试也不方便。” “没什么,能够和谦珏兄住到一处地方,我高兴还来不及。” 吴帆徽也就不继续多说,他当然注意到了,徐彦琦一直都很是注意马继刚和孙凯林等人,来到客栈,见到李勇和刘方恒等人之后,更是显露出来兴奋的神情,大概是觉得找到了知音,要知道武举人和举人之间的差距是有些大的,兴趣爱好也不一定相同,武举人来到京城,一般都是分散住在各个客栈,他们之间很少有什么联系,也不可能有什么聚会和切磋的机会。 徐彦琦是独自来到京城的,武举人在这方面和举人不一样,他们将此类的长途跋涉,视为对自身的磨砺,几乎都不会携带其他人的。 自此,吴帆徽居住的地方,总算是有了第二个举人,虽然说是武举人。 接下来几天的时间,吴帆徽和徐彦琦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一般都是下午在一起吃饭,白天的时候,徐彦琦会邀约李勇、马继刚、孙凯林和刘方恒等人出去走走,吴帆徽也是极力支持的,他希望李勇等人与徐彦琦建立起来良好的关系,这对于他今后肯定是有利的。 吴帆徽主要想到的还是几天之前的赛诗会。 当他的一番话语说完之后,杨廷枢和张溥等人也开口说话了,他们没有反驳吴帆徽说的话语是否正确,还是从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角度,讨论读书人之重任,这让吴帆徽很是无奈,也就在这个过程之中,找了一个借口走出了大堂,加之在客栈外面遇见了徐彦琦,他也就没有继续回到大堂。 可以说这次的赛诗会,吴帆徽与杨廷枢、张溥以及吴伟业之间的关系,只能够算是一般了,张溥等人是聪明的,从他的话语之中听出来了不一般的滋味,而且张溥等人提不出来现实的解决问题的办法,面对吴帆徽的询问,可谓是顾左右而言其他,这可是很伤及颜面的。 连续两三天的时间过去,没有任何一个举人前来拜访。 吴帆徽从中嗅到了异样的氛围,按说他在状元楼一番侃侃而谈,还是能够影响到一些举人的,而且他陕西乡试解元的身份,也能够引发部分人的好奇,且不说人家是不是羡慕,至少前来拜访是正常的。 时间到了二月初十。 吴帆徽刚刚吃过早饭,就有人前来拜访了。 前来拜访的是吴帆徽的同年,陕西乡试亚元刘金惟,表字天如。 刘金惟是第一个前来拜访吴帆徽的举人,两人在去年的鹿鸣宴上面就认识了。 还没有开口的时候,刘金惟的脸上就显露出来气愤的神情。 “谦珏兄,你知道吗,外面一些传闻很不好听。” “哦,天如兄听到什么样的传闻了。” 刘金惟的脸色很快沉下来,语气颇为急切的开口了。 “你我的恩师王大人,不是辞官归家了吗,外面就有人传闻,说是王大人之所以被朝廷免去了官职,是牵涉到去年陕西的乡试,言下之意就是说陕西乡试高中的举人,怕是得到了王大人的照顾,甚至有人说本届陕西乡试的举人,都是给王大人送去了丰厚钱财的。。。” 吴帆徽的脸色也沉下来了,王相为什么被朝廷罢官,卢为标说起过理由,是因为朝廷之中的党争,不过朝廷之外的人是不大可能知道其中理由的,想不到有人居然那这件事情来做文章,若是说王相牵涉到陕西乡试的事宜了,朝廷怕是早就追查了,这么简单的道理,那些进京赶考的举人肯定是明白的。 之所以出现这样的传闻,肯定是有人有意为之,这里面怕是没有那么简单。 “天如兄还听到了什么传闻,一并说出来就是。” “谦珏兄,我说了你可不要生气啊。” “尽管说就是,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外界的传闻左右不了你我的。” “有人说谦珏兄品行不正,不应该参加会试。” “哦,有什么理由吗。” “读书人应该是存天理遏人欲,想到的就是为朝廷效力,为百姓做事,不能够计较个人之得失,不过他们认为谦珏兄读书首先就是想到自身的荣华富贵,这等的自私自利之认识,哪里是读书人应该具备的品性。。。” 吴帆徽的脸上神色很平静,他想到了吴缅清和卢为标的提醒,看样子姜还是老的辣。 “天如兄,你是如何想的。” “我认为这些议论,都是有人刻意为之,那日谦珏兄在状元楼之话语,我是完全赞同的,故而今日专门来拜访谦珏兄,不过我认为,今后还是需要注意一些。。。” 吴帆徽脸上露出了微笑的神情。 “感谢天如兄的提醒,我记住了。” 刘金惟离开之后,吴帆徽的脸色迅速沉下来。 朝廷之中党争的厉害,他只是在书上见过,从未体验过,当初吴氏家族与贺氏家族之间的较量,与朝廷之中的党争颇为相似,都是为了各自的利益,只不过家族之间的博弈,顾及了相互的颜面,没有彻底撕破脸皮,可朝廷之中的党争就不一定了。 前来京城参加会试的各地举子,虽说一只脚已经踏进了官府,但毕竟还不是官府之人,可能有着热血沸腾的激情,很多场合也会激昂的指点江山,不过进入到官府为官之后,大都会学会收敛,知道什么事情应该做,什么事情不应该做。 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朝廷之中的党争,早已经蔓延到举人之中了。 不得不说复社的厉害,更不得不承认东林党人的精明,他们抓住了即将参加会试的举人,就等于是间接的掌控了舆论,为自身的发展创造出来最好的氛围。 吴帆徽不反对这种集聚人心的手段,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人的精力和能力都是有限的,集合众人的力量才能够办大事。 但是牵涉到自身利益的事情,吴帆徽就不会小视了。 外面出现的那些传闻,吴帆徽不用多想就知道来自于哪里。 这些传闻能够杀人于无形。 首先怀疑你举人身份的合法性,陕西乡试主考官王相因为其他的事情被朝廷罢官,有人硬是牵扯到陕西乡试的事情上面,让陕西的一百多举人有口难辩,首先就矮了他人一截,接着议论他吴帆徽的品行不端,读书博取功名,就是为了自身的享乐,根本不符合儒家思想之教诲。 这样的手段,与当年贺氏家族使用的手段,何其的相似。 所不同的是这是京城,造成的影响是很大的,特别是在举人之间流传,会让吴帆徽的声誉遭受到极大的影响。 这恐怕就是他吴帆徽不愿意加入到复社之后的结果。 可以肯定的是,刘金惟也没有加入到复社之中。 吴帆徽对复社和张溥等人的看法,再次出现了变化,这张溥和复社行事的风格,颇有些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滋味,作为一个以学术交楼为主的学子之间的聚会团体,绝不应该出现如此的行事手段。 一旦张溥和复社有了这样的认识和做法,那么复社就注定要参与到激烈的党争之中,张溥本人注定也会遭受不一般的打击。 百无一用是书生,所谓枪杠子里面出政权,真的以为几个读书人聚在一起,就能够改变一切吗,张溥等人也太过于的幼稚了。 吴帆徽肯定会反击,不过他是实用主义者,与张溥等人打嘴巴官司没有意思,唯有在会试和殿试上面,彻底压倒张溥等人,才是对其真正的打击。 第一百五十五章 波动 二月十五日的赛文会,还是在照明坊状元楼客栈进行,不过这次的赛文会,陕西乡试的解元和亚元都没有接受到邀请,也就是说他们不会参加赛文会。 自从刘金惟前来拜访吴帆徽之后,其余陕西乡试的亚元,大部分都来拜访吴帆徽了,或许是吴帆徽在赛诗会上的发言,也或许是对陕西实际情况的清楚,这些陕西的举人,自觉不自觉的开始围绕在吴帆徽的身边了,毕竟当下出现的一些传闻,对所有陕西去年乡试高中的举人都是不利的,众人在一起抱团取暖,以乡试解元为中心,也能够获取一些安慰和力量。 当然这里面也有一些对东林书院和复社怀有狂热追求之心的陕西举人,没有来拜访吴帆徽,甚至他们还附和一些传闻,认为吴帆徽就是品行不端,这些举人怕是做梦都想着能够进入到复社,与复社在言行上保持一致就是必须的。 这里面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朝中曾经出现过所谓的秦党,就是以陕西籍的官员抱团组成的群体,而当时的秦党与东林党的政见是相吻合的,相互之间也是扶持的,故而陕西一地,对东林党的印象很好,追随者也有一些。尽管后来秦党土崩瓦解,不复存在,但是陕西的部分士大夫,对东林党还是很推崇的,这就必然影响到陕西的读书人。 吴帆徽知道这一切,要知道党争是明末被誉为癌症的病魔,他根本不在乎那些所谓的品行不端的传闻,也许这些传闻会对他形成一定的消极影响,不过这些影响最终都会随着会试和殿试的展开,逐渐的淡化,再说强行的去辟谣,可能适得其反,将事情闹得更大。 吴帆徽在乎的是他有了第一个真正有实力的对手,那就是复社。 明末的复社,影响是巨大的,甚至内阁大臣都不敢小觑,看过不少有关复社资料的吴帆徽,现在才真正的明白了,为什么几百年之后,不少研究历史的人,都会愤怒声讨写史的东林党人,因为这些东林党人用自己的笔篡改了部分的历史,他们无限度的美化了东林党和复社,变本加厉的丑化了与之对抗的其他力量。 要命的是,几百年某些正牌的历史书籍,也完全采纳了东林党人写下的史料。 实际情况绝不是历史描写的那样,而几百年之后逐渐引发注意的某些史料,可能才真正反应出来东林党人做事情的本质。 从自己所遭遇的事情来看,吴帆徽领教了复社的厉害,要说复社成立不到两年的时间,其成员绝非大部分都是南方的举人和生员,暂时还没有什么两榜进士,朝中官员更是寥寥无几,也就是说复社还没有真正的掌握什么权力。 可惜从现实情况看,复社也完全违背了当年成立时候的宗旨,其根本不算是什么学术团体,而成为了有着明确纲领的政党集团了。 唯有党争,才会毫不留情的打压异己,彻底消灭那些可能对自身的发展壮大有害的力量,而且所采取的手段是严酷的、无所不用其极。 复社还没有到那一步,或许是因为其领袖张溥和张采等人,年纪还不是很大,也没有经历过多少官场的风波,或许是他们自诩为读书人,不屑于采取那些下三滥的手段。 不过这一天不会太远,人都是会改变的,一旦尝到了权力的滋味,又无法控制内心对权力的贪欲,就会做出其他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已经开始朝着政党化方向发展的复社,与现如今的东林党人一样,会逐渐开始插手朝廷,开始壮大权力,开始要求他人遵从自身的主张,对于那些威胁到自身地位的人,不管是朝廷之中的官员,还是读书人,都不会客气。 严格说起来,吴帆徽暂时还不是复社的对手,毕竟复社的背后是东林党人,而东林党人在朝中已经有着不一般的力量,真的硬拼起来,吴帆徽将输的头破血流,失去一切。 选择加入到复社之中,以自身的力量来改变复社,看起来是不错的办法,可吴帆徽不会采取这样的办法,他很清楚,复社背后的东林党人,已经自成体系,经历了这么多年的发展,其维护的利益基本固定下来,几乎没有谁能够凭借着一己之力来改变。 选择加入其中是愚蠢的办法,在天地君亲师笼罩之下的大明王朝,欺师灭祖是大罪,将遭受到所有人的唾弃,吴帆徽一旦加入到复社之中,一辈子都会背上复社成员这个名声,依照他给自身定下的发展规划,若是有了复社成员这个名声,那就是巨大的阻碍。 一味的躲避更不是办法,会试和殿试之后,怕是复社的攻击将更加的嚣张。 有一点吴帆徽不是特别明白,那就是他反对的藏富于民,是结合当下实际情况,因为这个所谓的民,根本不包括最底层的百姓,都是那些士大夫阶层和商贾阶层,藏富于民将最底层的百姓排除在外,数次的增加赋税,都是最底层的百姓承担的,这也导致了农民起义的浪潮,内心里面,吴帆徽认为藏富于民是有道理的,不过在表述认识的时候,为了避免引起更大的风波,他是完全反对藏富于民观点的,至少这样不会引发太多的注意。 这种泛泛而谈的反对,张溥等人应该不是特别的在意。 为什么复社忍不住了,居然采取这些下三滥的手段,来打击他吴帆徽。 复社的领袖张溥,尽管看上去很是成熟,也有着复社领袖的风范,但决不能够说是真正的成熟,其不可能听出吴帆徽话语之中包含的意思,更不可能分析的那么透彻。 也就是说,张溥还不至于诬陷他吴帆徽。 做出来这件事情的另有其人,此人至少与复社的关系绝非一般。 这才是吴帆徽真正担心的地方。 印证这一切判断是不是正确的,办法一点都不复杂。 “谦珏,我专门提醒过你,赛诗会和赛文会,都是一些举子之间结交关系、评论朝政,因为有了相同的认识,故而就认定为志同道合的,这类的议论,听着就是了,不要开口说什么,你还年轻,不要参与其中,免得影响到自身。。。” 见到卢为标,吴帆徽就听到了一通的埋怨,他低着头,没有开口说话,但内心已经引发了惊涛骇浪,事态的发展,比他预料的还要严重,卢为标是詹事府右春坊右赞赏,朝中清贵的官员,为什么这么快就知道了赛诗会上面的事宜。 如此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组织和关注赛诗会的,绝非仅仅是复社,背后肯定有东林党人的参与,而且这些东林党人,已经展现出来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态势。 “恩师,学生也是忍不住,他们都直接说到学生了。” “我也知道,你不用多解释了,你毕竟还年轻,想到什么都是要说的,若是我不提醒你,还不知道闹出什么事情来。” “恩师,难道说学生在赛诗会上面说几句话,就真的造成什么影响了,赛诗会不过是赴京赶考的同年之间的聚会,主要还是交流学识的,学生真的没有想到,按说在赛诗会上面说一些话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有些事情还是要多想想,要不然我为什么会提醒你。” “恩师,学生知错了,没有遵循恩师的教诲,惹来了麻烦,不知道学生下一步该怎么做。” “我知道你的想法,也没有那么严重,影响不到会试和殿试,毕竟这朝廷之中,不是某些人说了算的。。。” 卢为标也许是觉得自己说漏嘴了,马上停下来,看着吴帆徽。 “谦珏,已经过去的事情不要想那么多了,好好准备会试,眼看就只有半个月的时间了,你是来参加会试的,好好发挥就可以了,我相信你是一定能够金榜题名的。” “恩师的话语,学生记下了。” 大概是对吴帆徽的态度很是满意,卢为标微微点头。 “你是陕西乡试的解元,又是从你米脂县出来的,好好的展现学识,在会试的时候好好的发挥,这样我的脸上也有光,这些日子我也听到了议论,说是王相大人在陕西乡试之中包庇你,这是无稽之谈,真想不到居然会有如此的诽谤,简直就是颠倒黑白。” “恩师,学生也听闻了,学生异常的气愤,这等的污蔑,不仅仅是针对学生的,也是对恩师的,针对马大人和方大人的。” 卢为标眼睛里面闪过一丝诧异,看了吴帆徽好一会,才开口说话。 “谦珏,不要想那么多,你若是有时间,可以去拜访一下方大人,方大人也回到京城来了,现如今在国子监,你是方大人的学生,去拜访一下是应该的。” 回到客栈,吴帆徽神色严峻,他已经弄清楚了想要知道的东西,好在他吴帆徽还没有多大的名气,也没有很大的影响,否则遭遇到的算计和诋毁,会更加的严重,不过接下来就不一样了,会试和殿试之后,恐怕某些博弈才会真正的开始。 第一百五十六章 会试(1) 经过了深思熟虑之后,吴帆徽决定不去拜访方逢年,倒不是说他看不起方逢年,而是因为方逢年是标准的读书人,性格方面是有些迂腐的,某些方面的认识也是根深蒂固的,会试之前去拜访方逢年,若是被朝中的东林党人发现,留下把柄,将来会遭遇预料不到的攻击。 尚没有什么实力的吴帆徽,不得不小心,从进入京城的那一刻开始,就不要走错一步。 细节决定成败,这是吴帆徽面对即将到来的任何事情的法宝。 举人赶赴京城参加会试,真正温习攻克的人很少,绝大部分都是交朋结友,毕竟乡试到会试,距离的时间不是很长,而且会试的规模与考试的方式,与乡试一模一样,就算是认真温习功课,也不大可能在如此短时间有多少的收获。 再说赶考的学子悉数都是举人的身份,若是能够在会试之前结成一个个的小团体,形成牢固的关系,对于今后的发展也是非常有利的。 吴帆徽却不一样,他非常认真的温习功课,甚至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压根没有想着去结交什么关系,也没有笼络人才的举措,因为他很清楚,朝廷之中那些专门从事党争的大人,手握重权,时时刻刻都关注这方面的事宜,自己的实力不够,若是表现的过于的活跃,肯定会遭遇到算计,朝中的那些大人,手腕绝不是张溥等人能够比拟的。 参加会试的有两千多名举人,而能够通过的只有三百五十人,更加关键的是,南方的举人在学识方面,的确是强于北方读书人的,这一点不可否定,虽说会试和殿试一样,都是有南北榜之分的,不过这些年随着朝中南方官员的增加,北方能够录取的贡士名额越来越少,学识不够的北方读书人,也只能够认了。 吴帆徽证明自身的方式,就是在会试和殿试之中取得好成绩,金榜题名的那一刻,能够打消所有的议论,也让他能够全身心的应对即将到来的麻烦。 三月初五,卯时,几乎一夜未眠的吴帆徽,出现在贡院前面。 会试由礼部主持,考试的规模与乡试一模一样,但规格比乡试高很多,会试的主考官两人,由礼部和吏部的侍郎出任,同考官二十人左右,由翰林院五经博士和国子监五经博士出任,这些人全部都是两榜进士出身,其余的补帘官,分别从礼部、国子监和翰林院抽调其他的官吏组成,也就是说,会试完全有朝廷主持。 会试的考题同样由礼部出,绝大部分时候,考题都是由礼部尚书直接出的,按照大明朝廷的规矩,礼部尚书是大学士,内阁辅臣,等同于大明朝廷的宰相。 这一次的会试,朝廷更加的重视,因为这是皇上登基以来的第一次会试,皇上励精图治,雄心勃勃,就是想着从科举考试之中选拔人才,满朝文武都知道皇上求贤若渴,如此情况之下,不仅仅是礼部异常重视会试,内阁同样也是很重视的。 参加本次会试的考生,人数超过了两千人,规模也是很大的,从去年的十一月开始,京城就变得格外的热闹,很多的考生赶赴京城,闲暇之余组织了各种的学术交流活动,让整个的京城充斥着浓厚的学术味道,无形之中冲淡了后金鞑子肆掠北直隶造成的萧条局面。 京城的贡院与南京的贡院,可谓是大明条件最好的贡院,参加会试的考试,什么都不用携带,考试所需要的纸笔墨砚,包括吃喝拉撒等等,全部都是朝廷直接提供的。 因为考试不需要携带什么东西,故而进入贡院的检查程序也就没有那么复杂了,初春的季节,京城的气候还是变化多端的,清晨和夜晚还有着寒冷的味道。 卯时一刻,贡院的大门打开。 手持考引的吴帆徽,跟随众人慢慢朝着贡院大门走去。 尽管参加会试的考生达到了两千余人,但秩序还是很好的,没有谁喧哗,也没有谁拥挤,大家都是排队慢慢朝着贡院而去,毕竟是素质不一般的举人,在这个时候都是非常重视自身言行的,要知道监考的大都是礼部的官员,也有吏部的官员,若是在进入贡院的时候,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了,对自身的未来不利,也会遭遇到其他考生的耻笑。 进入到贡院的大门,接受了军士的检查之后,经过一条不长的甬道,跨过门之后,在左右两边更换考牌,考牌上面写着第几号考场以及多少号的考棚,考生拿到考牌,就可以直接到考场去,找到属于自身的考棚了。 吴帆徽的头还是有些晕的,头天夜里只睡了一个多时辰的时间,他住宿的客栈毕竟是在外城,需要早起赶路,而且还要专门约定马车,内城不准骑马,只能够乘坐马车。 徐彦琦、李勇和马继刚等人送他到了贡院前面,吴帆徽要求众人全部都回客栈去,接下来他要在贡院近十天的时间,会试结束的时候,众人来接就可以了。 顺利的找到了考棚,进去之后,还没有等到考棚的门锁上,吴帆徽一屁股坐在了木板上面,没有首饰,就趴着小憩,他还是需要好好休息一会,让头脑清醒。 会试的三场考试,同样以第一场考试最为重要。 阅卷的同考官,都是翰林院与国子监的五经博士,不知道过多少的文章,对于八股文是异常熟悉的,他们的阅卷能力,比较乡试的同考官,要厉害很多了。 贡院里面很是安静,天尚未完全亮,一些考棚里面的油灯点亮了,大概是考生在做着相关的准备。 迷迷糊糊之间,吴帆徽听见了锣声。 他依旧没有抬头,已经参加了县试、府试、院试和乡试,对于这大明的科举考试,也算是熟悉了,会试与乡试一样,其实与院试的差别也不是很大,考生有着充足的时间来写文章,不必要那么着急,关键是让头脑清醒,能够很好的理解考题,接着下笔才有神采。 会试同样是在辰时开始,此刻主考官和同考官早就进入到了贡院,补帘官也准备就绪, 今年的会试,与以往有些不同,以往的会试,首先会进行复试,同样是在贡院进行,只有三天的时间,写一篇文章而已,复试会淘汰一部分的考生,避免参加会试的考生太多,增加了同考官阅卷的压力,不过今年或许是皇上做出的决定,没有进行复试,所有进京赶考的考生,全部都参加了会试。 而且吴帆徽等考生所不知道的是,今年的同考官,不仅仅有翰林院和国子监的五经博士,还有翰林院的编修和庶吉士。 同考官的人数达到了二十六人,为历年来会试同考官人数之最。 这方面体现出来皇上对此番会试的重视。 考棚的门被打开的时候,吴帆徽抬起头,看见面无表情的考官发放了纸笔墨砚等等考试必须用的东西,等到考官放好了这些东西,虚掩上考棚门的时候,吴帆徽再次趴下。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锣声再次响起。 考官宣布辛未科会试正式开始。 不知道为什么,吴帆徽内心没有了激动,也许是参加考试的次数太多了,崇祯二年参加了县试、府试和院试,崇祯三年参加了乡试,崇祯四年又要参加会试和殿试,都有些麻木了,放在几百年之后,算是三年的时间,分别参加了小学毕业考试、初中毕业考试、高考、大学毕业考试以及研究生毕业的考试。 真不知道那些多次参加乡试和会试考试的考生,内心会是什么想法。 辰时二刻,考棚的门再次打开,此次是考官分发考卷了。 小憩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吴帆徽的精神好了很多,此刻他已经正襟危坐,等候考官分发考卷了,或许是吴帆徽的精神不错,考官还特意看了看他,前面一次打开考棚的时候,这个考试还是迷迷糊糊的,这么短的时间,就精神抖擞了。 考棚的门再次关上,不一会,外面传来锣声,考官宣布做题开始。 吴帆徽没有急着打开试卷,他看着桌上的卷轴,依旧有些迷糊。 本次的会试,吴帆徽是做足了准备的,也想着能够好好的考试,消除外界的传闻,他相信这些传闻,礼部以及吏部的大人是不会相信的,毕竟王相被罢官的原因,朝中很多人都知道,并非是陕西乡试的缘故,不过主持某地乡试的主考官被免去官职,对于当地的考生肯定是有影响的。 会试同样要糊名,且试卷会被誊抄一遍,同考官的试卷,并非是考生本人写出来的试卷,这能够保证会试的公平,所以只要写好了文章,会试高中是没有多少问题的。 吴帆徽微微闭着眼睛,努力调整思绪,集中精神。 一直到巳时,他终于再次睁开眼睛,此刻若是仔细观察,会发现他的眼睛里面迸射出来精光,显然他已经将精神状态调整到最好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会试(2) “君子易事而难说也。说之不以道,不说也。及其使人也,器之。 心之官则思,思则得之,不思则不得也。 德为圣人,尊为天子,富有四海之内。” 这个考题,出自于三个方面,第一部分出自于《论语子路》,其核心的意思是服侍君子是很容易的,但是想要得到君子的赏识却是很困难的,若是一味的拍马屁,君子肯定不高兴,等到君子用人的是,一定会量体裁衣。 第二部分出自于《孟子告子上》,其意思很明确,心的功能就是丝毫,思考才能够有所收获,不思考就不可能有什么收获。 第三部分出自于《中庸》,是称赞舜帝的,其德行方面是圣人,地位上是尊贵的天子,财富拥有整个天下。 将整个的考题综合起来看,首先强调的是好好做人,在好好做人的基础之上,必须要随时随地的思考问题,让自身不断的进步,成为有用之人,而第三句话就很有意思了,明显不是要求诸多的考生都想着去当皇帝的,那岂不是造反,这恐怕就是皇上一心求贤的迫切思想了,希望大明王朝能够出现真正治国之人才。 当然,这里面也显露出来了皇上的骄傲,认为自身就是君子,就是尧舜禹一样的人物,所以诸多的读书人也要道德高尚,要能够成为真正有用之人。 治大国如烹小鲜,四书五经之中展现的治国之理念,的确有相当多值得借鉴的地方,治理国家少不了仁和礼,但更是少不了铁血,几百年之后的理论已经证明,任何强盛的国家,都需要经过铁血的统治,积累起来足够的财富,才能够逐渐的走向繁荣。 会试以这篇文章作为考题,让吴帆徽陷入到沉思之中,他不得不佩服内阁大臣、礼部尚书温体仁,果然抓住了皇上的心思,想必这个题目,皇上是非常满意的,尽管几百年以来的科举考试,已经不知道有多少次的考试,搬出这些词句作为考题了。 皇上登基的时间不长,而且是以十七岁的年纪登基,头两年就是在整顿朝政,一举剿灭了以魏忠贤为首的阉党,让朝野为之一振,皇上自身的威望也达到了顶峰,不过伴随其中的党争,让皇上陷入到愤怒和迷茫之中,而党争直接形成的恶果,波及到北直隶的稳定。 其后的近两年时间,后金鞑子剑指京城,肆掠北直隶,北方和中原接连不断的灾荒,农民大规模的造反,让皇上遭遇到沉重打击,甚至出现悲观绝望的情绪,在崇祯三年初册立刚刚一岁的朱慈烺为皇太子,居然想着退位,不过随着后金鞑子退出北直隶,以及兵部尚书、蓟辽督师孙承宗收复了滦州等城池,在抗击后金鞑子的战斗之中取得胜利,皇上的雄心重新树立起来了。 皇上之所以斩杀原兵部尚书、蓟辽督师袁崇焕,就是因为其认定袁崇焕陷入到党争之中,而苗头就出现在袁崇焕擅自斩杀毛文龙。 袁崇焕被斩杀,受到波及的有内阁大臣钱龙锡和兵部尚书王恰等官员,大明王朝有一条铁律,任何人都不得违背,否则就要被斩杀,那就是边帅勾结近臣,边帅就如同袁崇焕这样的,近臣则是内阁大臣以及六部尚书了,钱龙锡是内阁大臣,王恰是兵部尚书。 边帅勾结近臣,那是直接威胁到皇权的,这是谋逆的罪行。 之后王恰被斩杀,钱龙锡被流放。 吴帆徽从后来一些资料之中,看到了袁崇焕之所以被斩杀,与东林党有着莫大的关系,东林党人为了党争,为了能够获取更大的权力,极力的算计当时的内阁大臣钱龙锡,因为钱龙锡与支持东林党人的周延儒之间斗争激烈,且钱龙锡不支持东林党,如此情况之下,东林党人肯定是要围攻钱龙锡的,而东林党人弹劾的罪名之一,就是钱龙锡勾结袁崇焕,这是边帅勾结近臣,按律必须要斩首。 颇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袁崇焕本就是东林党人,只是当时的地位不是很高,加之袁崇焕的主要精力都集中到抗击后金鞑子方面,不可能完全按照东林党人的要求来办事,故而被东林党人抛出去,作为算计钱龙锡的缘由。 这些事实,皇上不一定特别清楚,但朝廷内部党争的厉害,皇上是深有感触的,崇祯元年的会推阁臣,就表露无遗,东林党党魁钱谦益,以礼部右侍郎的身份,被推举为内阁大臣,让皇上异常的警惕,察觉到党争的迹象,愤怒之下免去钱谦益的所有官职,让其回家去养老。 而此次的会试,考题直接牵涉到为人治国之理念,怕是与皇上的心迹有着巨大的关系。 吴帆徽同样没有马上动笔,历史上的这些分析,他是非常清楚的,这是他拥有的旁人无法企及的优势,他更加清楚的是,任何的一篇文章,能够被称之为好的文章,都需要有亮点,八股文也不例外。 所谓文章的亮点,不仅仅需要有文采,更需要有令人耳目一新的观点,这就好比是塑造了一个美丽漂亮的姑娘,需要给与这位姑娘勾人心魄的眼神和善良的灵魂,如此才能够真正的被称之为美女。 文章也是一样。 吴帆徽需要找到切入点,尔后才能够赋予这篇八股文灵魂。 文章该从什么地方入手,这也是非常讲究的,更是需要注意的,文章不能够犯禁,不该说的话语绝不能说出来,否则不仅仅会试不能够通过,还会给自己惹下巨大的麻烦。 足足半天时间过去,吴帆徽终于确定出来这篇八股文的重点,那就是从加强皇权统治、促进大明王朝强盛方面着手。 这样的文章,难免陷入到老生常谈的怪圈之中,不过吴帆徽是有办法的。 他在文章之中,套用了伟人的两首诗词,在讴歌皇上清除魏忠贤及其阉党方面,以一首诗词来概括,而在振兴大明王朝方面,用了另外的一首诗词来概括。 “我失骄杨君失柳,杨柳轻飏直上重霄九。问讯吴刚何所有,吴刚捧出桂花酒。 寂寞嫦娥舒广袖,万里长空且为忠魂舞,忽报人间曾伏虎,泪飞顿作倾盆雨。” 这首诗词,隐含了皇上果断剿灭魏忠贤及其阉党,为已经被阉党杀害的朝廷文武大臣平反冤屈的举措,而且不露声色的吹捧了皇上。 “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晨月。霜晨月,马蹄声碎,喇叭声咽;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从头越,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这首诗词,当然是重点了,特别是其中的“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从头越,苍山如海,残阳如血”,几乎就是皇上心境的写照。 两首诗词前后呼应,前面讴歌了皇上的睿智,朝中文武大臣面对阉党的不屈,后面明确了治理国家之艰难。 而整篇八股文,也是围绕这两首诗词铺开的。 两首诗词,一首委婉,一首霸气,表露的含义异常清晰,如此的诗词出现在此篇文章之中,若是过不了会试,吴帆徽怕真的要怀疑会试同考官了。 文章一气呵成之后,吴帆徽仔细的看了三遍,越看越是觉得满意。 有的文章骂人不露声色,可以让被骂之人都心生佩服,譬如是三国时候建安七子陈琳写的骂曹操的文章,让曹操不仅不生气,反而认为陈琳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唐初四杰之一的骆宾王,写出的骂武则天的文章,让武则天异常的叹服,说此等的人才没有能够得到重用,是宰相的过错。 有的文章则是避开了对人的攻击,从宏观角度出发,高屋建瓴,阐述为人、为政的精要,这类的文章看上去更加的显得大气,更加的让人能够服气。 吴帆徽选择的就是后一类的文章,从县试、府试院试到乡试,一直到会试,他都是如此做的,而前面的考试,无一例外的取得了成功。 本次的会试,吴帆徽相信自己一定能够成功。 会试发榜的时间为四月初一,四月二十一日,会试录取的贡士将在建极殿参加殿试,殿试仅仅一天的时间,阅卷三天时间,由皇上钦点一甲状元、榜样和探花,四月二十五日举行传胪大典,传胪大典之后就是恩荣宴。 至此本届的科举考试告一段落。 会试与殿试相隔的时间很近,而通过了会试的贡士,金榜题名是肯定的,只是殿试究竟是一甲、二甲还是三甲,那就不清楚了。 三者之间的差距还是很大的,一甲以及二甲的前十名,悉数都会进入到翰林院,俗称点翰林,而明朝的内阁大臣,包括三品以上的文官,几乎都是有着翰林的身份,至于说其余二甲和三甲进士,要么在京城六部或者都察院为官,要么就是外派为官了。 三月十四日,酉时。 吴帆徽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了贡院。 看到徐彦琦、李勇和马继刚等人之后,他没有了到酒楼去大吃大喝的兴趣,要说朝廷尽管困难,在生活供给方面还是不错的,荤素搭配,不至于让人感觉到饥饿。 此刻的吴帆徽,想到的是回到客栈去好好的歇息。 第一百五十八章 暗流 京城的局势并不平静,可以说是暗流涌动。 崇祯三年八月十六日,原兵部尚书、蓟辽督师袁崇焕被磔于市,已经致仕的内阁次辅、文渊阁大学士钱龙锡,迅速被追究,投入到大牢之中,崇祯二年底被下狱的原兵部尚书王恰,也被斩杀。崇祯四年正月,钱龙锡被流放。 发生这一切震动朝廷的大事情,其背后是有着深层次原因的,而归根结底就是两个字,党争,为了谋取权力出现的激烈的党争。 这一场党争,为首要受到算计的就是内阁次辅钱龙锡。 归根结底,钱龙锡与周延儒不和。 周延儒尽管没有什么结党的举措,也不屑于做这些事情,不过其对东林党人欣赏有加,是东林党人在内阁有力的支撑,而钱龙锡对东林党人没有任何的好感,有些打压东林党人的味道,当时的周延儒,不过是内阁大臣,若是内阁首辅成基命致仕,接任内阁首辅的一定是内阁次辅钱龙锡,这就会对东林党人造成巨大的威胁。 于是由东林党人组成的言官,就开始了搜肠刮肚的算计钱龙锡了。 东林党人成功了,遭遇到清算和斩杀的不仅仅是钱龙锡、王恰和袁崇焕,甚至连身为都察院正七品监察御史的王相,也遭遇到罢官,原因是王相身处都察院,在这个直接由东林党人掌控的部门中,没有附和东林党人弹劾钱龙锡的决定。 崇祯三年九月,周延儒出任内阁首辅,东林党人的力量开始大规模的增强。 这种逐渐增强的力量,开始渗透到会试之中,毕竟会试之后的贡士,必将入朝为官,若干年之后,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些人将完全掌控朝政。 赶赴京城参加会试的各地举子,参加了诸多所谓的学术交流活动,这些大大小小的学术交流活动,几乎都是由复社主持,背后都有东林党人的影子。 赛诗会和赛文会,此等的拉拢达到了高潮。 东林党人想着一家独大的举措,岂能让其他人安心。 内阁大臣、礼部尚书温体仁就是其中之一。 温体仁与周延儒一样,对于党争的事情是有些忌讳的,他知道皇上对党争深恶痛觉,若是陷入到党争之中,那么就会如同前面诸多被罢免的内阁大臣一样,难以善终,所以温体仁拒绝结党结社,让自身处于相对独立的状态,不过温体仁和周延儒有着相似之处,那就是他是浙江人,被视为朝中浙党的靠山。 浙党与东林党一直都是对手,一个发源于南直隶的苏州,一个发源于浙江的杭州,两处相聚不是很远,可惜就是不能够说到一起去,从万历年间开始,东林党和浙党就开始了毫不留情的博弈,两股力量都是强大的,源于朝中南直隶和浙江的官员都不少,不过从现实情况来说,东林党人的力量还是要强大很多,连续多年来的党争,东林党人都是独自为政,不存在与谁联合作战,就连与魏忠贤之阉党对着干,东林党人都以一己之力对抗,从未联合其他的力量。 浙党不一样,需要联合其他的力量,而且魏忠贤期间,浙党还曾经依附魏忠贤,共同打压东林党,这让东林党与浙党之间的矛盾更加无法调和。 温体仁当然需要力量支持,他不可能独自一人在朝中拼搏,他不会加入到浙党之中,不过利用浙党的力量,增强自身的实力,打击对自身有威胁的对手,还是可以做的。 东林党人依托复社展开的大规模的行动,引发了温体仁巨大的担心,一旦复社的举措成功,那么不要多长的时间,东林党人就可以完全掌控内阁和朝政,到时候不要说浙党没有任何生存的空间,怕是他温体仁也要灰溜溜的离开了。 从万历年间开始的党争,持续几十年的时间,其巨大的能量,任何人都不敢小觑。 不过老奸巨猾的温体仁,暂时不会动手,他找不到动手的理由,毕竟所有的事情,都是复社出面做的,复社的宗旨是揣摩八股、切磋学问、砥砺品性,这是没有任何问题的,读书人之间的交流,朝廷绝不会反对,反而是持鼓励态度的,至于说复社背后有东林党人的影子,人家做的非常隐秘,温体仁没有证据。 还有一个更加关键的原因,上任时间不长的内阁首辅周延儒,对东林党是赞赏和支持的。 没有掌握证据、没有彻底弄清楚这里面的缘由,老道的温体仁不可能动手,再说他也必须要维持与周延儒之间和谐的关系,为自身争取时间集聚力量。 由此温体仁将注意力转移到了礼部举行的会试之中,他需要从会试甚至是殿试的结果来观察和揣测局势,若是会试和殿试都是东林党人的天下,那么他会想尽一切办法找到突破口,毫不留情的动手。 本次的会试在如此的情况之下进行,怕是任何一个考生都没有想到的。 会试结束,阅卷为十五天的时间,这段时间所有的考生都会静静的等候,能够通过会试的贡士,自此走上一条金光大道,而落榜的举子,要么选择进入国子监学习,同时在吏部报备,等候礼部外派为官,要么依旧等候三年之后的会试。 与乡试有所不同的是,内阁首辅周延儒与内阁大臣、礼部尚书温体仁两人,在阅卷开始之前,要和主考官、同考官见面的,他们是代表皇上与会试诸多的考官见面,其目的就是将皇上之想法,告知诸多的考官,让这些考官在阅卷的时候,能够把握要害。 通过会试的举人,被称之为贡士,很快就要参加殿试,皇上要亲自主持殿试。 若是皇上见到了不满意的贡士,那内阁与礼部的面子都不好看。 会试录取的贡士为三百五十人,不过阅卷之后,主考官和同考官将挑选出来三百六十份试卷,这其中就有十人是备选的,一旦排在前面的三百五十人,有什么长相方面的残疾,或者是长相太过于丑陋,那会被毫不留情的淘汰,他们空余下来的名额,将被后面的人替补。 这种情况很少发生,可也要以防万一。 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一手字写的太过于丑陋的,可能也会遭遇到淘汰。 见面在礼部的官署进行,由内阁大臣、礼部尚书温体仁主持,由内阁首辅周延儒代表皇上训示,时间不会很长,前后不超过半个时辰的时间。 这种规格也足以见皇上和朝廷对会试的重视。 周延儒的训话是中规中矩的,也是一些老生常谈的话语,什么会试是为朝廷选拔人才之考试,要严格把关,仔细阅卷,保证有才学之人进入到朝廷之中,什么皇上对此番的会试异常的重视等等话语。 温体仁倒是听的非常仔细,他希望能够从中发现一些什么。 上任时间不长的周延儒,深得皇上的信任,而且周延儒的年纪不大,崇祯二年底以礼部尚书的身份进入内阁,时年三十六岁,崇祯三年九月成为内阁首辅,也就是三十七岁的年纪,温体仁崇祯三年六月才进入到内阁,已经是五十八的年纪,不管是从资历方面,还是职位方面,都是比不上周延儒的。 周延儒训话结束的时候,突然宣布了皇上的一个决定,那就是内阁大臣、礼部尚书温体仁,亲自参加会试的阅卷事宜。 这让主持会议的温体仁猝不及防,连忙拜谢皇恩。 这应该是好事情,表明了皇上对会试的重视,更是表明了皇上对温体仁的信任。 而且身为内阁大臣的温体仁,参与到会试的阅卷之中,是有着绝对话语权的。 可已经接近花甲之年的温体仁,不知道经历了多少的风波,看任何事情都不会那么简单,周延儒代表皇上宣布他参与阅卷的事宜,在他看来不全是好事情。 其一是温体仁身为内阁大臣、礼部尚书,却不知道皇上做出的这个决定,让内阁首辅周延儒来宣布,这有些反常了,就算是他温体仁要参加会试的阅卷事宜,那也是皇上亲自宣布的,不需要周延儒代劳,这至少说明了皇上对会试的重视,以及对他温体仁的重视。 其二是温体仁参加了此次的阅卷事宜,那么对于会试录取的贡士,就没有任何的异议,若是这里面复社的成员太多,那也是人家学识达到了一定的高度,应该被录取,温体仁到时候想着从中找出毛病的筹谋,完全用不上了。 会试的主考官是礼部侍郎,是温体仁的下级,既然温体仁以内阁大臣的身份,代表皇上和朝廷参加阅卷,主考官和同考官自然明白其中的意思,那就是最终确定名次的事宜,就是温体仁开口才能够定下来。 温体仁带着诸多的考官和同考官前往贡院的时候,脸上带着微笑,但他的眼睛里面,看不见一丝的笑容,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有知道他究竟是高兴,还是想到了另外的一些事情。 温体仁代表皇上和朝廷参与会试阅卷的事宜,成为了实际上的主考官,此事在朝廷之中,也引发了一些议论。 第一百五十九章 阅卷 带着百般的纠结,温体仁进入到贡院,开始主持会试阅卷的事宜了。 其实能够成为会试主考官,也是巨大的荣誉,温体仁身为内阁大臣、礼部尚书,就更加的占有优势了,至少通过会试的贡士,视温体仁为恩师,合适的情况之下,温体仁展现自身的影响力,这种可能性是完全存在的。 但温体仁绝不是这么看的,他的想法不一样,既然进入了内阁,那就要成为内阁首辅,真正的掌控内阁,这是他的终极目标,想要达到这个目标,该隐忍的时候需要隐忍,该出手的时候需要果断出手,此番突然接到了皇上的口谕,成为主持会试阅卷的负责人,表面看是大好机会摆在面前,其实他需要更加的谨慎。 复社力量的壮大,包括东林党人力量的壮大,这已经是摆在面前的事实,如何的阻止这股潮流,阻止东林党的不断壮大,也是温体仁需要认真思考和面对的问题,既然想着从会试上面找漏洞的可能性已经不存在,那就想其他的办法。 办法总是会有的。 会试阅卷是封闭性的管理,与乡试一样。 温体仁主持会试阅卷的事宜,并没有马上改变原来的格局,他依旧要求同考官首先阅卷,挑出来的试卷有主考官和副主考把关,而通过了主考官和副主考审阅的试卷,他才会过目,最终和主考官一起确定会试最终的名次。 当然这里面温体仁还是有着很大权力的,那就是他可以按照自身的喜好,来确定会试考生最终的名次,特别是会元的归属,就在他的掌握之中了。 温体仁做事情还是很得力的,阅卷开始之后,他就在两边巡视,虽然没有亲自看每一份的试卷,但会时时刻刻关注同考官阅卷的情况,会试的主考官、副主考以及同考官,压根没有想到温体仁会亲自参与到阅卷之中,故而情绪也是高涨的,态度极其的认真。 每一份挑选出来的试卷,都是经过了反复琢磨的,而且还要进行互相的比较,只有真正好的文章,才会被首先选中。 这样以来,同考官的压力骤然增加,因为他们提升了阅卷的高度,对文章的要求也无形之中提高,这就会让首批次被选出来的文章不多,一旦选中的试卷不到三百六十份,那么同考官就要在那些看上去还不错、暂时被放到一边的文章之中挑选。 好在这些同考官的能力绝非一般,他们审阅文章的能力是很强的,每一篇文章的优劣,他们心里基本有数,挑选起来也不是特别的困难了。 五天时间过去,会试第一场考试的文章,已经遴选超过一半。 被遴选出来的文章,尚不到一百篇。 主考和副主考有些着急,按照这样的速度下去,十五天的阅卷时间是明显不够的,可温体仁一点都不着急,反而高度主考和副主考,本次会试皇上和朝廷高度重视,仔细一些有好处,如此就能够为朝廷挑选出来真正的人才。 温体仁的态度,对主考官和同考官是巨大的安慰,他们纷纷静下心来,继续仔细的阅卷和审阅文章了,如此阅卷的速度明显加快。 到了第八天,已经有接近三百篇文章被挑选出来,其中有六份试卷单独放在一边,若是不出什么意外,这些试卷是能够进入到会试前十名的,而会试的会元,也很有可能从这些试卷之中产生。 温体仁依旧没有看试卷,他不着急,还有五天的时间供他来仔细的审阅试卷和文章,其实看着众多的主考官和同考官认真的态度,温体仁就知道阅卷没有任何的问题,这些阅卷官员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挑选出来的一定都是最好的文章,他只需要最后确定名次。 这就是温体仁的能力,尽管他没有看一份试卷,表现一直都是悠然的,可诸多的主考官和同考官,对他却是佩服的,而且尽心尽力的阅卷,没有丝毫的怨言。 毕竟这是温体仁对诸多考官的肯定,人家是内阁大臣,身份不一般的。 第十天,三百六十份试卷全部被挑选出来,最为突出的十二篇文章同样被挑选出来。 第二场和第三场考试的试卷文章,也全部完毕,少量的几份试卷被挑选出来。 阅卷第一阶段的事宜全部完成,至此,会试阅卷的主要工作全部完成。 温体仁破天荒的命令守卫贡院的军士,从外面买来了好酒,专门招待了诸多的主考官和同考官,对众人的努力表示了肯定。 第二阶段的阅卷工作,基本是主考官的任务,主考官需要确定这三百六十份试卷和文章的名次,同时参考第二场和第三场考试的文章,以确定下来最终的录取人员。 摆在主考官面前的有三叠试卷,第一叠试卷一共十二张,这是前十名的候选人,会元也在其中,第二叠试卷三百三十八张,第三叠试卷十张。 第三叠的试卷,基本都是被淘汰的,礼部早就对考生的情况详细进行了解,而那些身体有残疾之人,名单已经送到了贡院,若是这三百五十张试卷之中,存在这样的人选,则是要被淘汰的,淘汰一人,就从剩下的十张试卷之中挑选出来一张补充。 最终的名次确定下来之后,考官会搬来这些考生的试卷,主考官接着审阅,其实有没有字写的太差的,字太差的不可能成为会试前十名的人选,至于说名次靠后的,那就无所谓了,反正这样的贡士,就算是参加殿试了,文章皇上也看不见的,顶多就是三甲的进士。 第二阶段阅卷持续了三天的时间,主考官和副主考基本确定出来了名次,两人都成为了熊猫眼,他们必须要熬夜,每天几乎没有多少睡觉的时间,因为他们必须留给温体仁足够的时间,之所以说他们基本确定了名气,意思就是他们确定下来了第十三名到三百五十名的名次,至于是第一名到第十二名的名次,他们是绝不会定下来的。 第二阶段阅卷的第四天。 十二篇文章送到了温体仁的手中。 温体仁没有直接看这些试卷,而是开口询问主考官和副主考,这十二份试卷里面的文章,各自有着什么样的特色,为什么会入选。 主考官马上开始详细的回答温体仁提出来的问题。 温体仁之所以如此的询问,其实是对主考官和副主考的信任,他会根据两人禀报的情况,基本确定下来前十名会试考生的名次,这前十名的贡士,在二十多天之后的殿试,很有可能就是一甲的人选了,当然这也不敢完全确定,有些前十名的贡士,在殿试的时候过于的紧张,反而可能发挥不好,一些名次靠后的贡士,反而在殿试的时候超常发挥。 这样的情况是很常见的。 主考官还在禀报试卷情况的时候,温体仁的脸色就变得稍微严肃一些了,对于主考官说到的某份试卷,他多询问了几句话,主考官的回答也很是流利,认为这篇文章言之有物,条理清楚,其中不乏亮点,殊为难得。 副主考持相同的看法。 温体仁听的非常仔细,就在主考官和副主考禀报完毕之后,他马上从十二份试卷之中,挑出来了这篇文章,开始仔细的起来。 的过程之中,温体仁的脸色微微有些变化,他想不到考生之中居然还有此等的人才,尽管说没有进入朝廷做事情,却关心朝局的变化,能够针对朝政的走向,提出一些合理化的建议,这样的文章,比起那些堆砌词句的文章,不知道要强上多少遍,有些文章的确写的很好,念出来朗朗上口,可惜通篇都没有自身的认识和观点,除开词句上面的华丽,难以有其他什么突出的地方了。 几乎在看完这份试卷的同时,温体仁已经确定下来会元的归属了。 接下来一天的时间,温体仁仔细了主考官和副主考提供的其余十一篇文章,剔除了其中的两份,确定剩下的十份为本次会试的前十名。 阅卷的最后一天,温体仁经过慎重的思考,终于完全确定了会试前十名的名次。 考生的试卷被抱来的时候,温体仁内心是复杂的,阅卷的过程之中,他完全坚持原则,没有辜负皇上的信任,不过他也隐隐感觉到,此番录取的贡士,不知道有多少人是复社的成员,可一旦确定下来了名次,就算是他这个主持阅卷的内阁大臣、礼部尚书,也是不能够变更名次的,这是规矩。 温体仁担心的是自身确定的会试第一名会元,若是复社成员,那他就是自己扇自己的耳光了,无形之中帮助复社壮大力量,最终还无话可说。 第一名的试卷被打开之后,温体仁看到了一手很舒服的正楷字,这些字不能够说是写的很好,但整体看上去很是舒服。 接下来温体仁看到了一个陌生的名字,以及考生的籍贯等地。 温体仁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的笑容。 (新书《南宋之我主沉浮》于今日开始上传,恳请得到读者大大的支持,本书会继续上传。) 第一百六十章 发榜 会试发榜在贡院进行,榜单会张贴在贡院外面的墙上,前往贡院去看榜单的大都是举子本人,会试没有衙役前去住处或者是客栈报喜,被录取为贡士的考生,还来不及高兴,就要准备参加殿试了。 会试榜单同样分为正榜和副榜,正榜称之为杏榜,副榜称之为明通榜。 入正榜和副榜的举人,统称为贡士,但副榜的贡士不能够参加殿试,当然皇上若是钦点特批,还是可以参加殿试的。 此次会试的正榜贡士三百五十人,副榜的贡士七十人。 两千多参加会试的举子,都是各省的精英,只有四百二十人能够上榜,五人之中录取不足一人,可见竞争之激烈,当然跨过了这一步,成为了正榜的贡士,就意味着你能够参加殿试,可以金榜题名,至少是三甲的进士,按照朝廷的规矩,三甲进士外派的时候,至少担任地方上七品的知县。 副榜上的贡士,有两种选择,其一是继续参加下一次的会试,争取能够进入到正榜之中,成为名副其实的贡士,参加殿试,其二是接受吏部的委派,授予教职,到各省学道的麾下做事情,或者是进入国子监读书,同样被吏部委派低阶的官职,不过这样委派的官职,留在京城的机会要多一些,到地方上去了,也有机会进入到巡抚衙门、布政使司衙门或者府衙,总体来说副榜的贡士,比纯粹的举人身份是要稍微高一些的。 绝大部分中副榜的贡士,都会选择三年之后再次参加会试,他们下一次会试进入正榜的几率是非常高的。 会试发榜同样有唱榜人,高中贡士的考生,同样是要给唱榜人打赏的,不过会试的唱榜人,不是衙役,而是贡院的书办。 这是贡院的吏员三年一次的发财机会,当然不会错过,而书办得到的赏银,是会与其他的司吏和典吏平分的,毕竟贡士的打赏是不少的,好几百两银子,不可能某一个人得到。 吴帆徽和李勇等人赶到贡院的时候,看见的是人山人海的局面。 徐彦琦这次没有陪着来,武会试也快要进行了,吴帆徽劝徐彦琦多和其他的武举人交流切磋,应对即将到来的武会试,争取能够取得很好的成绩,徐彦琦也认为自身的确需要准备了,毕竟皇上和朝廷很是重视此次的武会试。 吴帆徽住宿的地方毕竟远了一些,赶到贡院需要时间,而且考虑到李勇等人的特殊身份,会试结束之后,他基本没有在京城内城闲逛,闲暇的时候会到附近的隆安寺、法华寺和法藏寺去看看,这些寺院的香火一般,人不是太多。 而李勇等人则以为吴帆徽是祈求菩萨保佑能够高中。 吴帆徽其实是看中了寺院安静的环境,来到这里他可以沉下心来,好好想想穿越之后几年来的事情,更是想一想今后该如何的面对任何的困难,作为熟悉历史的穿越者,吴帆徽绝不单纯,想要达到的目的也不一般,他知道自己来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年代。 他记得在某一个评论上面看见过,有关对大明王朝覆灭的总结,明王朝覆灭于农民起义或者是覆灭于满清,甚至说覆灭于罕见的自然灾害,倒不如说明王朝毁灭于其自身的腐朽,皇帝的多疑、群臣的党争、太监的干政、官员的腐败、军队的低劣,一切积重难返的问题,促使这个政权崩溃和灭亡,坠落到无底的深渊。 县试、府试、院试、乡试、会试乃至于殿试,都是吴帆徽需要依靠的台阶,不过真正攀上台阶之后,他是不是会受制于大明朝廷那些僵死的规矩,会不会被束缚了手脚,会不会在党争之中遍体鳞伤,会不会也成为没有了獠牙虎爪的老虎,这一切都是说不清楚的。 选择了一条绝非一般的道路,吴帆徽就不可能如同其他金榜题名的进士一样,期盼着点翰林,苦熬进入到内阁,这样的道路,就好比是温水煮青蛙,最终走向的是灭亡。 所以会试和殿试之后,吴帆徽才会真正的开始面临挑战,他需要展现出来自身超凡的智慧,谋求到最好的未来,当然他不可能完全为自身考虑,现实情况是残酷的,他的背后还有家人,还有吴氏家族,他不可能抛却这些,不可能做无情无义之人。 贡院外面的人太多了,几乎所有参加会试的举人都来了,想要挤到前面去,可能性不是很大了,而且前来看榜的举人,大都携带了书童或者是下人,占据位置或者是挤上前去看榜,这都是书童和下人的事情,这就让贡院的外面显得更加的热闹。 吴帆徽没有发现杨廷枢、张溥和吴伟业等人,也没有发现其他陕西的举子,这些人应该是来的很早,恐怕都在前面的位置,没有谁会如同他一样站在老远的地方,好像放榜与他没有多大的关系,纯粹就是一个路过的打酱油的。 吴帆徽抵达贡院的时候,已经是卯时三刻,辰时就要开始发榜,这个时候来到贡院,说起来的确是有些晚了,不过他倒不是特别的着急,反正发榜之后,是不是高中了,结局其实已经出来,挤到前面去的举人,不过是早一步看到结局。 辰时开始发榜。 会试的榜单是固定的,正榜也就是杏榜,一共是十一张,第一张到第八张上面都是四十个名字,第九张上面二十个名字,第十张上面九个名字,最后一张上面一个名字。副榜一张,上面有七十个名字。 会试发榜的时间要持续到午时,前后一共两个时辰的时间。 经历了乡试的诸多考生,不会如同乡试中榜那样的激动,一旦通过了会试,成为了贡士,其他人都会抱拳祝贺,等到榜单全部都张贴之后,关系好的会三五成群的到酒楼去,而真正的狂欢是在酒楼里面。 这样的庆贺也在情理之中,毕竟通过了会试,成为了正榜的贡士,就意味着金榜题名,意味着马上踏入了官宦队伍之中,成为了皇上和朝廷的人,其家族也有着巨大的荣耀。 第一张榜单出来的时候,周围还是引发了一些轰动的,尽管说举人都比较的矜持,但他们内心的情绪需要发泄出来。 贡院的书办开始大声的唱榜。 站在距离榜单很远地方的吴帆徽,根本无法听清楚书办唱榜,他前面的人太多了,总有一些窃窃私语的声音传来,淹没了书办唱榜的声音,尽管也有人制止这种窃窃私语,但效果不是很好,因为那些开口说话的,大都是书童或者下人,而他们议论的无一例外都是自家的老爷或者少爷非常厉害,一定能够会试高中的。 吴帆徽身边的李勇等人也有些忍不住了,李勇对着马继刚、孙凯林和刘方恒等人使了一个眼色,很快,孙凯林和刘方恒低声禀报,说是他们两人想办法挤到前面去。 吴帆徽不置可否,站在他这个位置,的确是无法看见和听见榜单的。 应该说崇祯四年的会试,还是有不少牛人的,而且其中某些人的影响,一直持续到明末清初,吴帆徽也想着看看,这些牛人本次会试是否上榜了。 历史会因为他吴帆徽的穿越而改变吗。 吴帆徽没有如此充足的自信,他相信一点,功夫不负有心人,唯有通过自身的努力,才有可能导致历史真正的出现变化,否则穿越的他也不过是大海之中一朵尚未来得及扬起的浪花,很快就会被彻底的吞没。 孙凯林和刘方恒很聪明,他们不是自身朝着前面挤去,而是在人群之中用力挤开一条小小的通道,让吴帆徽等人也朝着前面移动,当然吴帆徽等人只能够是朝着前面慢慢的挪过去,这种挤开的空隙很快就会消失。 刚刚挤到前面一些的位置,吴帆徽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居然是米脂县刘氏家族的刘士阶,尽管说这是第一张榜单,也就是名次在三百一十名到三百五十名的,但只要能够上了这个榜单,那就是佼佼者了。 吴帆徽终于看见了朝着榜单而去的刘士阶,陪在刘士阶身边的是书童。 看着刘士阶稍微佝偻的身体,吴帆徽禁不住叹气,刘士阶高中举人之后,连续几次参加会试,都是名落孙山,其没有选择进入国子监读书的道路,而是坚持参加会试,现如今终于会试高中了。 如此的情况,是不是意味着米脂县的刘氏家族,也会在短时间之内崛起呢,毕竟一个家族出现了两榜进士,那就意味着身份的改变,从以前的乡绅家族,跨入到士大夫的家族了。 刘士阶打赏了唱榜的书办之后,居然朝着吴帆徽所在的方向而来了。 就在吴帆徽尚未明白的时候,刘士阶挤到了他的身边。 “恭喜了。” “谦珏兄弟,不用恭喜我,其实我一直都在关注你的情况,你我都是米脂县的人,高中之后也是为米脂县增光。。。” 刘士阶的这句话,让吴帆徽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一直以来,他听到的传闻,都说刘氏家族的刘士阶,已经成为了书呆子,可从刚刚的话语之中,哪里能够听出迂腐之意。 第一百六十一章 会元 中榜的刘士阶,表现算是镇定的,没有特别的激动,就好比是一个经历了长途跋涉之人,过程之中体验到了太多的磨砺,终于抵达目的地,不会狂喜,因为其心智已经变得坚强。 吴帆徽开始真正的关注身边的刘士阶了。 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看样子这句话还是有道理的,刘士阶怕就是拿着不露相的真人,这样的人有着成熟的心智,他日不一定会有很大的作为,可至少能够稳住自身,不至于在波云诡异的官场上摔跤的。 第四张榜单出来的时候,吴帆徽再次听到了熟悉的名字,陕西乡试亚元刘金惟。 刘金惟的名次居然排到了近二百名左右,这让吴帆徽大为吃惊,要知道刘金惟是陕西乡试第二名,是真正的亚元,可参加会试名字居然到这后面去了,而且从目前出来的榜单之中,尚未听见其他陕西举人的名字。 难道说复社真的有那么大的能量,吴帆徽不是很相信。 不过这也说明了,陕西学子的水平,的确有些低,紧靠着陕西的山西与河南等地,学子的水平都要高很多的,加之陕西接连遭遇大规模的饥荒,怕是很多的读书人都难以坚持下去。 榜单接连出来,一直到第八张榜单出来,吴帆徽依旧是榜上无名。 李勇等人早就适应了,他们脸上没有什么过多的表情,一幅怡然自得的样子,仿佛相信自家少爷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吴帆徽也不是特别的紧张,在他看来,自己会试高中是没有多大问题的,要知道他在会试文章之中,引用的诗句,可是几百年之后脍炙人口的诗句,其体现出来的磅礴大气,也是很少有可以比拟的。 第九张榜单出来的时候,吴帆徽的眼角跳动了一下。 这里面有他知道的好几个历史上的牛人,包括杨廷枢、张溥等人,都在这张榜单里面。 能够进入这种榜单的,会试的时候,高中二甲问题应该不是很大,若是发挥好的话,进入二甲的前十名,那就能够点翰林,留在京城,直接参与朝政大事的讨论,虽然没有多少的发言权,至少是能够知道大明天下诸多事情的。 殿试一甲和二甲的前十名,悉数都能够进入到翰林院,状元敕封从六品的翰林修撰,榜眼和探花敕封正七品的翰林编修,二甲前十名则是敕封翰林庶吉士,这些人全部都能够参加早朝,若是对朝政熟悉之后,还能够开口发言,提出自身的见解,甚至可以直接给皇上奏折。 关键是翰林院修撰、编修以及庶吉士,还有直接见到皇上的机会,这无疑是能够露脸的, 这就好比是几百年之后著名大学毕业的学生,能够直接分配到最为重要的中央部门,甚至能够直接在最高领导人的身边工作,这样的人前途是不可限量的。 吴帆徽的想法却不是这样,若是处于和平年代,那么这是最好的晋升之路,留在京城,留在翰林院,只要能够展现自身的才华,引起皇上和内阁的注意,大展宏图只是时间上面的问题,可是在明末,这条路根本行不通。 能够供吴帆徽选择的道路,是非常矛盾的,殿试进入二甲甚至是一甲,那么就注定留在了翰林院,而翰林院庶吉士锻炼的时间至少为三年,这好比是三年的实习期,这期间你必须要关注朝中的任何大事,要有自身的判断,在合适的时机提出来自身的见解,三年之后,已经展露出来能力之人,则会进入到詹事府,出任左右春坊的左右中允、左右谕德、左右赞赏等等职务,同时会兼任日讲官。 可不要小看这些清贵的官职,那都是朝中文武大臣不敢小觑的,因为担任此类职务的官员,都被视为满腹经纶,能够时时刻刻见到皇上,经过若干年的磨砺之后,下一步就是进入到六部或者都察院,担任左右侍郎,或者是都察院的佥都御史。 接下来的发展就更不用多说,直接成为六部尚书,接着进入到内阁,成为大明朝廷真正的宰相级别的人物。 但是出任这些职位,限制也是非常明显的,那就是一直都在京城,几乎不可能接触地方上的事物,除开参与到朝廷的党争之中集聚力量,没有其他的发展自身势力的方法。 而其他的二甲和三甲的进士,会被吏部直接外派为官,二甲的进士多半是出任较为重要地方的知县,甚至出任知州,或者是直接进入都察院出任正七品的监察御史,三甲进士一般都是出任知县,这部分人的发展道路会坎坷一些,若是在地方上做得好,有可能得到提拔,进入京城的六部,从主事开始,一步步升迁,运气好的也能够出任尚书,甚至进入内阁。 总之说起来就是一点,那就是殿试的名次,决定了你将来能够升迁的高度。 吴帆徽却不是这样的想法,这两条道路,都不是他愿意选择的,至于说究竟该走什么样的道路,他的心里没有底,毕竟特立独行在这个时代,非常的难。 第十张榜单只有九人,在这九个人的名字之中,吴帆徽再次听到了熟悉的名字。 陈于泰、吴伟业、夏曰瑚和曹景参等人,按照历史的发展,陈于泰是崇祯四年殿试状元,吴伟业是殿试榜样,吓曰瑚是殿试探花,而曹景参则是殿试二甲的第一名传胪。 记得因为殿试的事宜,内阁大臣温体仁弹劾内阁首辅周延儒,认为周延儒假公济私,录取了自身的姻亲陈于泰为状元,而且弹劾殿试榜眼吴伟业品行不端,来到京城参加会试的时候,还携带青楼女子。 看样子温体仁的弹劾有些勉强,毕竟这些人在会试之中,已经暂露头脚,显示出来他们的本事和能力,并非是温体仁弹劾的完全是包庇的意思。 不过会试的会元按照道理应该是吴伟业,可如今的吴伟业,名字却出现在了第十张榜单的上面,毫无疑问吴伟业已经不是会试的会元了。 吴帆徽的内心跳动了一下,难不成他的穿越,从这个时候开始,扇动了蝴蝶的翅膀,已经开始改变和改写历史了。 身边的刘士阶,一直都在看着吴帆徽,他的脸上带有微微叹气的意思,尽管说吴帆徽是陕西的小三元,又是乡试解元,不过第一次参加殿试,不适应也是有可能的,加之他也关注陕西举子会试的情况,发现几乎没有多少陕西学子会试上榜的,去年乡试除开一个刘金惟,其余上榜的寥寥几人,都是多次参加会试的。 李勇等人的神色还算是镇定的,不过他们的脚已经在微微发抖,尽管他们相信自家少爷的能力,可这毕竟是会试,是全国的举子一起参加的考试,自家少爷难道真的逆天了,成为了小三元之后,又要朝着的目标挺进了,若真的是这样,依照少爷十六岁的年纪,那可真的是大明读书人之中的绝对翘楚了。 这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李勇等人根本不敢相信。 四周的议论声音也高一些了,毕竟正榜只剩下一张榜单了,众人都在猜测和议论,本届会试的会元究竟是谁。 当然没有人注意到吴帆徽,毕竟他年轻,和诸多的读书人没有太多的接触。 午时,正榜最后一张榜单出来了。 众多的目光都看着这种卷着的榜单,四周居然有些安静了,大概只剩下最后一个名字,议论也没有多大的意义了。 吴帆徽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他压根没有思想准备,按照自身的能力,不可能那么逆天的,成为了陕西的小三元,包括陕西乡试解元,可以解释为陕西考生的水平实在不高,而且自己在每次的考试之中,都有赌博的味道,但会试毕竟是全国性的考试,南方和北方的读书人齐聚在京城,这里面不知道有多少的牛人和学霸,自己一个穿越之人,只是凭着对历史的掌握,真的能力逆天吗。 榜单终于挂上去了。 “恭喜吴老爷讳帆徽高中辛未科会试第一名会元。。。” 吴帆徽的头嗡了一下,身边的刘士阶则是脸色发白,再也无法保持镇定了。 刘士阶尽管不是很关心五大家族的事宜,可他对吴帆徽是了解的,吴帆徽成为县试案首的时候,他是有些鄙夷的,认为名不副实,吴帆徽成为府试案首,他依旧没有改变看法,不过随着吴帆徽成为小三元,他开始高度关注了,一直到后来吴帆徽成为乡试解元。 刘士阶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吴帆徽没有读多少书,却能够每次都高中。 如今吴帆徽成为会试会元,已经连中五元,刘士阶再也不敢小觑,他只能够相信,吴帆徽天资聪颖,有着其他人所不具备的学习能力。 乡试和会试不可能出现问题,包括院试都不可能,吴帆徽能够在这些考试之中夺魁,那就是真正有学识的。 吴帆徽没有注意到,当他走向榜单的时候,四周有一些复杂的眼神看过来,这些眼神意味着什么,他很快就能够体会到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心迹 历史真的改变了,虽说是不起眼的改变,但真真切切的出现了。 这是吴帆徽的第一个想法,既然他的穿越,已经开始扇动蝴蝶的翅膀,那就绝不能够停下来,必须继续努力,不管会遭遇到多大的困难,不管前面有多杀的艰难险阻,吴帆徽都不会停下脚步,用他在会试之中的一句话来说,就是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至于说吴帆徽是不是会以十六岁的年纪,夺取到小三元和,这不是他需要思考的问题,此时此刻,喜悦和冷静同时包围了他,身为陕西乡试解元的他,或许还不会引发多少的注意,毕竟陕西地处偏远,民风彪悍,学术氛围不浓,可是成为了会试的会元,且以北方举子的身份,击败了诸多南方的举子,想要不引发注意,想要继续的低调,明显是不可能了。 朝中的党争如火如荼,会试会元吴帆徽如何保持独立性,不加入任何的一个党派之中,甚至是自己创建出来小团体,这已经成为迫在眉睫的事情。 刘士阶明显是非常高兴的,此次的会试,陕西米脂出了一个会元,一个杏榜的贡士,这无疑是巨大的荣耀,对于各自的家族来说,都是大事情,而吴帆徽在处理米脂县几大家族的事宜的时候,也是非常大度的,依照吴帆徽的心境,可以保证米脂县五大家族的和谐相处,毕竟自此之后,吴氏家族和刘氏家族迈进士大夫家族的系列,必定成为米脂县有着决定性作用的力量,米脂县是不是能够稳定,就看吴帆徽和刘士阶两人的想法了。 刘士阶主动提出,找一家酒楼好好的庆贺一下。 吴帆徽答应了,如此大的喜事,自然是需要庆贺一番的。 就在众人准备离开贡院的时候,一行人出现在眼前,这其中有陈明惠、叶开儇,还有徐彦琦,徐彦琦的身边跟着一个精神抖擞、异常干练的中年人。 “谦珏兄,今日国子监休沐,我等特意来到贡院,恭喜谦珏兄高中会元,恭喜刘先生高中贡士。” “谢谢诸位兄弟,我们一同到酒楼去。” “这是自然,今日这酒宴,该当昌宏兄与我请客,祝贺谦珏兄和刘先生会试高中。” 原来陈明惠早就定好了酒楼,这也难怪,若是此刻去找寻酒楼,怕是有些困难的。 吴帆徽看了看徐彦琦,看了看徐彦琦身边的中年人。 徐彦琦连忙开口了。 “谦珏兄,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同年,北直隶的武举人王来聘,表字冠求。” 吴帆徽的眼睛里面闪过一丝的光芒,在他的印象里面,这位王来聘应该是崇祯四年的武状元,被敕封为山东副总兵,后来在登莱兵变之中阵亡。 “原来是冠求兄,失敬失敬,今日机缘恰合,冠求兄不如一同去赴宴如何。” 王来聘连忙双手抱拳。 “谦珏兄是会试会元,邀请在下赴宴,岂敢拒绝,只是。。。” “冠求兄乃是武举人,本应豪爽的,不似我等咬文嚼字的,那些客套话就不要多说了。” 一行人准备出发,陈明惠是有心人,早已经订好了酒楼,只是他与叶开儇的脸色还是有些发白,大概吴帆徽会试高中在他们的预料之中,只是这高中会试会元,的确是他们想不到的,一个陕西的考生,县试、府试、院试、乡试和会试悉数都是第一名,有了小三元和乡试解元、会试会元的荣誉,怕是任何人见到了,都要伸出大拇指的。 “谦珏兄,恭喜恭喜啊。” “同喜同喜,恭祝天如兄会试高中。” “不敢不敢,在会元的面前,我还是低调一些,免得遭遇到耻笑。” 众人都笑了。 原来刘金惟早就在街角等候,看见吴帆徽等人走过来之后,马上就迎上来了。 陈明惠定下的酒楼,在思诚坊,靠近朝阳门大街,酒楼为名为思贤楼。 王宝福和李勇等人自然是在最前面,众人没有乘坐马车,穿过黄华坊中间一条笔直的大街,就可以直接到朝阳门大街,走几步就是思贤楼。 走路也不可一刻钟的时间。 吴帆徽一边走一边与众人聊天,他隐隐的感觉到,自己身边的一个小团体,已经逐渐形成,包括会试的贡士刘士阶和刘金惟,国子监监生陈明惠和叶开儇,武举人徐彦琦和王来聘,当然这些人与李勇等人不同,他们的内心还是忠君的,时时刻刻都期盼着能够为皇上和朝廷效力,如此的情况也正常,要是他们来到吴帆徽的身边,想到的就是跟随他吴帆徽,不管什么皇上和朝廷了,那就是脑子出问题了,此举岂不是想着造反吗。 众人抵达聚贤楼的时候,周遭已经有些热闹了。 吴帆徽走到聚贤楼的门口,伙计还没有来得及招呼,旁边就有人开口了。 “这不是陕西的小三元、乡试解元、会试会元吴帆徽吗。。。” 吴帆徽扭头,才发现有其他的会试高中的贡士,也是在这里吃饭庆贺的。 他只得和众人抱拳行礼,互相祝贺,刘士阶也跟着抱拳。 伙计一溜烟的进入到了酒楼,很快,酒楼的掌柜就出来了。 “会元大驾观临,本店不胜荣幸,这顿酒宴,酒楼请客了。” 吴帆徽和掌柜的抱拳问候,准备开口的时候,身边的刘士阶先说话了。 “谦珏兄,这是规矩,会试会元到酒楼吃饭庆贺,乃是酒楼的荣幸。。。” 三楼的雅间迅速被腾出来,这里本也是一名会试高中的贡士定下的,陈明惠定下的雅间在二楼,不过得知是会试会元,贡士主动让出来,到二楼的雅间。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众人的身份已经有了细微的区别,读书人之间地位高低之分,与科举考试的成绩有着莫大的关系,在殿试之前,乡试解元、会试会元就是身份最为尊贵的读书人,其他的读书人自觉不自觉都是要仰慕的。 体验过阶层之间差距的吴帆徽,再一次感受到了,尽管穿越之后,他已经多次感受到身份的变化,不过在京城里面,能够受到其他贡士的尊重,这还是第一次。 “谦珏兄,不知道准备何时给家中写信,禀报此喜讯。” “还真的没有想到此事,会试能够高中,有些出乎预料,脑子里面还有些乱,雨林兄,不知道你是如何安排的。” “谦珏兄太谦虚了,你是会试会元,迄今已经连中五元,这等的荣耀,我是想都不敢想的,此番会试能够高中,我才是真的没有想到的。” “不是谦虚,我是真的没有想到,殿试临近,接下来还要到鸿胪寺,时间上面怕是来不及,索性等到殿试之后,在给家中报信,也来得及。” “就依谦珏兄的安排,不知道谦珏兄住在哪家客栈,三日之后到鸿胪寺,我也好来约谦珏兄。” “我住的地方有些原,在外城的崇北坊,靠近隆安寺了,不知道雨林兄住在什么地方,到时候我也约上雨林兄和天如兄。” 刘士阶连连摆手,就连刘金惟都摆手了。 “这可不行,若是谦珏兄来约我们,那是我们不知道规矩,崇北坊地方我是知道的,天如兄,到时候我们一并到崇北坊,去约谦珏兄,你看如何。” “恭敬不如从命,就依雨林兄的安排。” 三日之后,所有杏榜的贡士,都要到鸿胪寺去,毕竟殿试是皇上亲自主持的,诸多的贡士要到鸿胪寺参加为期五天时间的培训,学会诸多的礼仪,而且鸿胪寺还会专门传授传胪大典以及恩荣宴的礼仪,毕竟这些贡士全部都要参加传胪大典和恩荣宴。 读书人之间喝酒是比较斯文的,可王来聘与徐彦琦两人就不一样了,他们是武举人,性格方面肯定是豪爽一些的。 按照朝廷的规矩,不要说是武举人,就算是武贡士,见到贡士之后,也是要规规矩矩行礼的,两者之间身份的悬殊是比较大的,他日进入到朝廷之中后,这种差距表现的尤为明显。 不过吴帆徽的身上看不出这一点,他的表现同样变得豪爽,拿起了酒碗与王来聘等喝酒,见到此等的情形,刘金惟和刘士阶也拿起了酒碗。 众人都是北方人,而且都是陕西人,身上带着豪爽的气息,只不过读书人的诸多要求,限制了他们的言行,今日这样的场合,豪爽一些也是无所谓的。 拼酒的氛围很快形成,首先趴下的是刘金惟和刘士阶,两人不胜酒力,接下来是徐彦琦,最终剩下的是吴帆徽和王来聘。 脸色已经通红的王来聘,明显是吃惊的,与徐彦琦交谈的时候,他已经得知了吴帆徽的年龄,以及连中五元的壮举,见面的时候,他是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吴帆徽太年轻了,要不是身上透露出来稳重的气息,简直就是活脱脱的少年郎了。 不过王来聘可不敢如此的看吴帆徽。 喝酒之时,吴帆徽的豪爽举措,让王来聘真心的佩服,人家可是天上的文曲星,将来是要指点江山的,能够放下身段,与他这个武举人举杯痛饮,真的是给了天大的面子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契机 十六岁的陕西米脂县考生吴帆徽,连中五元,终于引发了朝廷的关注。 诸多考试的资料填报是非常清楚的,崇祯二年,十四岁的吴帆徽参加米脂县县试、延安府府试、陕西行省院试,皆是案首,崇祯三年,十五岁的吴帆徽参加陕西乡试,高中谢元,崇祯四年,十六岁的吴帆徽参加会试,高中会元。 关键人家参加这些考试都是第一次,就全部高中,而且全部都是第一名。 温体仁注意了,周延儒注意了,就连皇上都注意了。 求贤若渴的皇上,也觉得本届会试会元的年纪太小了一些。 要说朝廷之中最为显赫的读书人,那就是内阁首辅周延儒了,二十岁的时候连中会元和状元,三十五岁的时候出任礼部右侍郎,三十六岁进入内阁,三十七岁成为内阁首辅。 想不到这才多少年的时间,居然出现了一个十六岁的会元。 吴帆徽的试卷,皇上亲自看了,也是禁不住的赞赏与高兴。 当然这份试卷里面,对于皇上的吹捧也是明确的,就连已经到地下去的杨涟和左光斗等人,听闻皇上剿灭了魏忠贤以及阉党之后,都是泪飞顿作倾盆雨,这等不着痕迹、至高无上的吹捧,哪里是一般人能够写出来的,至于后面的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更是符合了皇上的心思,经历了后金鞑子入侵、朝中党争的打击,皇上的心境的确是有些变化的,登基时候的雄心有所削弱,而这篇文章的提醒,让皇上感慨,人家一个十六岁的少年,都能够有如此的认知,他这个九五之尊的皇上,若是继续颓废,说不过去。 皇上专门召见了詹事府右春坊右赞善卢为标。 吴帆徽这个会元,其县试案首就是当时的米脂县知县卢为标圈定的。 卢为标毫不吝啬的夸奖了吴帆徽,认定吴帆徽是少年老成,是皇上和朝廷需要的人才。 皇上对卢为标的赞誉未置可否,紧接着召见了国子监祭酒方逢年。 崇祯二年的时候,方逢年是陕西学道,圈点了吴帆徽为陕西院试案首。 方逢年是有些迂腐的读书人,老老实实的回答皇上的问题,对于吴帆徽其他的诸如品行之类的话语,一概都没有提及,主要说到的还是吴帆徽院试的文章,且随口背出了“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的诗句,这是吴帆徽在院试文章之中的诗句。 皇上的眼睛亮了一下,他隐约的感觉到了什么。 礼部迅速将吴帆徽乡试的文章呈上。 皇上在试卷里面看到了“吃百姓之饭,穿百姓之衣,莫道百姓可欺,自己也是百姓;得一官不荣,失一官不辱,勿说一官无用,地方全靠一官”这句话的时候,当真有些吃惊了。 一个当时只有十五岁的少年,能够有着如此的认知,的确不简单了。 卢为标介绍了吴帆徽小时候的遭遇,也说及了米脂县吴氏家族的事宜,皇上对这些事情不会有特别的兴趣,不过对吴帆徽成长的经历倒是有些好奇了,原来此子并非是一帆风顺,小时候遭遇到不少磨砺的,一直到十三岁的时候,都是在村里长大,见到了事态的炎凉。 这让皇上想到自己登基之前,还不是战战兢兢,时刻提防魏忠贤和客氏的暗算,甚至在魏忠贤自缢身亡之后,还发现了魏忠贤藏在府邸的一些女子,这些女子几乎都是怀有身孕的,据被擒获的太监交待,若是这些女子生出了男孩,就会被当作先皇的子嗣,继承皇位的。 少年甚至童年时候的磨难,的确会让一些人成长的很快,吴帆徽应该就是其中之一。 想到这里,皇上略微的有些放心了,即将到来的殿试,是他所期盼的,他期盼着在殿试上面发现人才,期盼着能够出现中流砥柱。 当然对于吴帆徽,皇上的认识还是固定的,那就是吴帆徽过于的年轻,还需要一段时间的磨砺,最好是在翰林院多呆几年的时间,等到认识开始变得成熟了,就可以重用了,至于说殿试其他的人才,那就要看其年龄的情况,以及学识的情况究竟如何了。 温体仁在得知本次会试会元吴帆徽只有十六岁,已经是连中五元之后,禁不住拍着额头嘴里说着庆幸的话语,毫无疑问吴帆徽不是复社的成员,复社是崇祯二年在南直隶苏州的吴山成立的,前后不过两年的时间,其主要成员清一色的都是南方的学子,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复社有往北方扩展的意思,特别是此番的会试之前,复社举行了考生之间诸多的交流活动,试图拉拢北方的学子。 发榜之后的第二天,温体仁就知道了两件事情,第一件事情是皇上见了国子监祭酒方逢年,以及詹事府右春坊右赞善卢为标,这两人都与吴帆徽有关系,一个是县试的主考官,一个是院试的主考官,可以肯定,王相若是没有被罢官,皇上肯定也是要询问的。 第二件事情就是在会试之前,吴帆徽参加了由复社主持的赛诗会,赛诗会在照明坊的状元楼举行的,这个状元楼非常的有名气,近些年的影响逐渐扩大,皆因为内阁首辅周延儒,当年中会元和状元的时候,都是住在这个客栈的。 吴帆徽仅仅参加了赛诗会,没有参加后面的赛文会以及最后的品评会,这很奇怪。 嗅觉敏锐的温体仁,重点关注的是第二件事情,他马上派人前去打探,不过半天时间就得到了消息,原来以陕西乡试解元身份参加赛诗会的吴帆徽,在赛诗会上面,与主持人南直隶乡试解元杨廷枢以及复社领袖张溥发生了直接的对撞,吴帆徽没有附和张溥以及杨廷枢等人的观点,故而后来的赛文会以及品评会,张溥等人没有邀请吴帆徽参加。 温体仁派遣的人,还打听到了传闻,自此赛诗会之后,坊间居然出现了传闻,说是吴帆徽这个乡试解元,是被包庇的,其恩师都察院监察御史王相,就是因为在乡试上面作弊,故而遭遇到朝廷罢官的。 前后思索之后,温体仁的脸上迅速露出了笑容,这可真的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复社拉拢吴帆徽不成功,据就开始在背后造谣,朝中之人谁都知道王相被罢免的原因,与陕西乡试没有丝毫的关系,复社的背后是东林党人,而朝中那些东林党人期更是清楚其中的原因,要说王相白罢免,与这些东林党人还有着直接的关系。 想不到如此无稽之谈的诬陷都出现了,可见东林党人已经展现出来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气势,凡是不愿意附和的读书人,都是要想方设法排挤的。 如今的吴帆徽,已经是会试会元,在即将到来的殿试之中,高中状元的可能性是很大的,而且如此年轻就能够连中六元,必定会引起皇上的高度关注,这是复社与东林党人绝不愿意看到的局面,那么接下来这些东林党人,恐怕会采取其他的手段,在殿试开始之前,想方设法的算计吴帆徽。 由此温体仁想到了第一件事情,那就是皇上专门召见了方逢年和卢为标。 可不要小看这样的召见,皇上求贤若渴,发现了年仅十六岁的会元,岂有不重视的道理,若是在这个时候,东林党人算计吴帆徽,让吴帆徽在皇上的心目之中印象不好了,那么吴帆徽在殿试的时候,必定遭遇到挫折。 想到这里,温体仁变得兴奋起来,他隐隐看到了希望,打压复社的希望。 殿试的阅卷官一共有十人左右,分别是内阁大臣,都察院左都御史,以及翰林院大学士、侍读学士,国子监祭酒,通过这些人审阅的文章,挑选其最好的文章,呈送给皇上做出决定。 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皇上的手中。 但皇上在殿试之前,必定关注会试的情况,对于会试名次靠前的贡士,特别的注意。 温体仁几乎可以断定,殿试之中必定出现变故。 温体仁不关心殿试的名次,他已经是内阁大臣、礼部尚书,不需要特别的关心本届殿试贡士的情况,再说他也不是特别关心吴帆徽,先前将吴帆徽圈点为会试会元,主要还是文章写得好之缘故,不过若是有人暗中诋毁吴帆徽,那么温体仁就能够抓住机会了,由此来打压复社,认定复社打压不愿意加入的学子,有结党的嫌疑。 这几乎就成为了一个完整的证据关系,由不得皇上不相信。 如此好的机会,温体仁岂能错过。 真的打击到了复社,对于周延儒也是有影响的。 好像是猫见到老鼠,温体仁变得异常的兴奋了,他马上开始做出了安排,再次派遣人员去打探详细的情况,且将打听到的情况一一的纪录下来。 一个成熟的弹劾计划,已经在温体仁的脑海之中形成,只要他稳扎稳打,走好每一步,那么复社必定会遭遇到重大沉重的打击。 第一百六十四章 直接 都察院左都御史陈于廷前来拜访的时候,周延儒也正在思考殿试的事宜。 最近一段时间的日子还是比较悠闲的,各处的局势好像都还是不错的。 后金鞑子撤走之后,皇上的情绪逐渐变得稳定,开始考虑之前忽略的一些事情,最大的事情就是陕西的灾荒以及农民造反的事宜了。 皇上对陕西巡抚李应期很是不满意,于是在正月的时候,任命右副都御使练国事巡抚陕西,李应期则直接调到南直隶出任工部右侍郎去了,陕西总兵贺虎臣戴罪立功,暂不调整。 至于说陕西的灾荒事宜,皇上也终于要求户部拨付银两,命山西巡按御史吴甡携带钱粮,进入陕西救济,且出任陕西巡按御史。 三边总督杨鹤剿灭流寇的战斗,进行的还算是顺利,其禀报来的奏折,言流寇无法抵御朝廷大军之进攻,纷纷愿意投降和归顺朝廷,杨贺准备移驻陕西庆阳府所属的宁州,接受流寇的归降,杨鹤在奏折之中还专门说了,能够很快的平定陕西与山西的流寇。 总体说来局面还是不错的,皇上的心情好,周延儒这个内阁首辅心情更好。 “大人,殿试在即,下官特来咨询一些事宜。” 陈于廷与周延儒之间的关系很好,他们之间还有着一层亲属的关系,在朝廷里面是相互支持的,故而说话也是直来直往的。 “哦,陈大人有什么建议,不妨说来听听。” “所谓外举不避亲,内举不避仇,族弟陈于泰学识不错,此番会试高中,还望得到大人的眷顾。” 陈于泰与周延儒之间有着姻亲关系,所以陈于廷说的非常直接,加之他们陈氏家族人才辈出,其父亲和弟弟都是当朝的进士,权势显赫。 周延儒微微点头,就算是陈于廷不说及此事,他也会考虑的,毕竟与陈于泰之间的关系不一般,不过这次会试的会元吴帆徽,仅仅十六岁的年纪,已经是连中五元,陕西县试、府试和院试案首,陕西乡试解元,会试会元,若说吴帆徽仅仅是在陕西连中四元,那一切还好说,毕竟北方学子的水平与南方学子无法比较,可人家会试也是第一名,如果在殿试的时候,这个吴帆徽发挥出色,就真的不好操作了。 “陈大人所说的事情,我也想过,不过这会试会元吴帆徽的风头很盛,前两日皇上还专门召见了方逢年和卢为标,这两人都是吴帆徽的恩师,由此看来,皇上对吴帆徽也是重视的,再说殿试阅卷有十余人,你我都在其中,若是过于的偏袒,恐怕惹出一些闲话。” “大人所说的事情,下官也想过了,不过下官这里有一样东西,大人若是看了,必定会有所感慨的。” 陈于廷从衣袖之中拿出一份文书,递给了周延儒。 周延儒代开了文书,仔细看起来。 “陈大人,这文书上面所写的事情当真。” “绝不会有假,这是吴帆徽参加赛诗会之时所说的话语,下官也承认这个吴帆徽有学识,不过其品行方面,的确有待商榷,学而优则仕,读书人无比是尽心尽力为国为民,怎么能够首先想到自身的享乐,若是天下的读书人都是此等的想法,岂不是大乱了。” 周延儒微微沉吟了一下,将文书放进了衣袖之中。 “陈大人,我心里有数了,不过有一点,陈于泰殿试之时,还是需要好好发挥,南直隶的杨廷枢和吴伟业等人,学识也是很突出的,若是陈于泰的文章比较起来有着不小的差距,那也不好办啊。” “大人放心,陈于泰的学识绝无问题,这一点下官是可以保证的。” 就在陈于廷准备起身告辞的时候,周延儒突然开口了。 “复社前一阵子做的过火了一些,会试之前主持那么多的学术讨论之聚会,可我所知道的,根本就没有讨论什么学术,而是另有它意,复社成立之时的吴山大会,以及去年在南京的金陵大会,早就引发了关注,张溥此等的做法,朝中其他大人岂会看不出来,还是要注意一些,皇上最为厌恶的就是党争事宜,若是陷入到这个漩涡之中,任凭你有着什么本事,都是要遭遇到惩戒的。” 陈于廷看了看周延儒,不紧不慢的开口了。 “大人,论及此事,下官倒是有话说了,年轻的学子之间的聚会,不可能总是吟诗作画,前些年朝局风云变化,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年轻学子讨论学术之时,总会关心到时政,偶尔的情况之下议论一番,其中志同道合者相互欣赏,也是可以理解的,若是朝中有人看着这些事宜,不遗余力的打压,那才是心中有鬼,大人乃是百官之首,自是明白其中意思的。” 周延儒看了看陈于廷,禁不住皱了一下眉头,他很清楚朝中东林党人的力量,现如今是以陈于廷为首了,孙承宗年事已高,对于党争没有了丝毫的兴趣,特别是被皇上重新委以重任之后,主要精力集中在辽东,根本不管东林党人这些事情了,原顺天府府尹刘宗周已经告病回乡,专心学问去了,也管不上东林党人的事宜,钱谦益更是不用说,早就被罢官为民,右副都御使练国事被派遣到陕西出任巡抚,在京城的影响力有限,剩下的也就是詹事府左春坊左谕德文震孟、左赞善姚希孟等人了。 至于说兵部尚书熊明遇,不算是真正的东林党人,只是天启年间比较同情东林党人的遭遇罢了。 东林党人几乎完全掌控了都察院,前任左都御史曹于汴是东林人,这让东林思想在都察院早已经形成根深蒂固的影响。 朝中的言官,绝大部分都是东林党人,这是东林党人的主要力量,绝不要小看这些言官的力量,他们若是联合起来,就连内阁都是害怕的。 可这些人必须要明白,皇上对此是深恶痛绝的,下手也是决不留情的。 可能陈于廷已经发现东林党人的势力渐渐薄弱下去,后继无人,大部分的年纪都大了,而且身居高位的人不是很多,故而才不遗余力的支持和扶持复社,为东林党人继续掌控朝政打下坚实的基础。 “陈大人,我也就是说说,复社成员众多,大都是南方的读书人,且本次会试高中的贡士也是不少的,若是殿试之后,能够在朝中安安心心做事情,效忠皇上,尽心竭力,那是最好不过了,若是惹出了其他的事情来,我也不好多说的。” 周延儒的这些话,让陈于廷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了。 “大人真的以为朝中是风平浪静吗,下官看不一定,这么多年过去,特别是阉党乱政之时,朝中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大人难道看不清楚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大人是一心为了皇上,为了朝廷,可下官看有些人未必是如此想的,下官可是有言在先,若是有人想着暗地里算计大人,下官是绝不会客气的。” 陈于廷的这些话,算是有些难听了,表面上为周延儒抱不平,认为周延儒想着朝廷里面的事情,却没有揣测某些人一直都是居心叵测,不过仔细想想,这些话也有讥讽周延儒胆小的意思,既然有自身的力量,为什么不保护,再说内阁首辅也有权力集聚自身的力量,否则在内阁之中的影响力就是有限的。 周延儒当然能够听懂这些话语,好在是陈于廷说出来的,若是其他人说出来,周延儒一定是愤怒的。 “陈大人,你的意思我明白,我还是那句话,连续多年的党争,已经让皇上异常的警惕,朝中发生的有些事情,你我也是清楚的,志同道合之人能够聚集到一起,共同为朝廷效力,这当然是好事情,不过若是发生了其他的事情,结局如何你我能够预料吗。” 周延儒的语气还是有些委婉,他知道这样和陈于廷说,可能没有太大的作用,不过他已经尽力了,接下来陈于廷如何做,不是他能够控制的。 陈于廷脸色严肃离开了。 周延儒陷入到了沉思之中,不过他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就做出了决定,朝中的一些端倪,他也是清楚的,不过现如今的他,深受皇上的信赖和支持,做事情很是顺利,周延儒希望这样的局势能够长期的维持下去,不愿意中间出现一些波折,毕竟朝廷以前遭受太多的波折了,皇上本来是想着振兴大明王朝的,却遭遇到很多无法控制的事情。 做了一番的思索和准备之后,周延儒前往乾清宫,求见皇上。 作为内阁首辅,周延儒随时随地都能够去拜见皇上,除非是宫门夜间关闭了。 周延儒在乾清宫接近半个时辰的时间,离开的时候,脸上是带着笑容的。 这一切,温体仁在最快的时间之内都知晓了,作为内阁首辅的周延儒,拜见皇上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距离殿试已经只有几天的时间,而且皇上勤勉,每日都有早朝,若是公开的事情,早朝上面完全可以说及,为什么会选择单独拜见皇上,而且是主动的拜见皇上。 温体仁认为,肯定与殿试有关。 第一百六十五章 殿试(1) 前往紫禁城参加殿试的时候,吴帆徽将鸿胪寺官员的祖宗八代都骂了一个遍。 在鸿胪寺的那几天,吴帆徽不知道磕了多少头,主要就是拜见皇上的三跪九叩之礼,因为传胪大典是重典,见到皇上必须行三跪九叩之礼,平日里的早朝等等仪式,则是两跪六叩之礼,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所谓天地君亲师,见到皇上臣子和百姓是必须要叩首磕头的,吴帆徽尽管是穿越之人,对于磕头的习俗深恶痛绝,但也不敢公开的违背,否则不要说参加殿试,恐怕他前面所有的努力,都会付诸东流。 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殿试在建极殿进行,由皇上亲自主持,考试也就是策论一道题目,也就是皇上直接出题目,询问你有关国家大政方针的事宜,参加考试的贡士,根据自身的理解,给皇上提出合理化的建议,策论不必要照着四书五经的要求写八股文了,毕竟这是皇上直接出题目咨询,若是诸多的贡士都在四书五经里面找到答案,那孔圣人就手眼通天了,连几千年之后会发生哪些具体的事情都知晓了。 所以说殿试是一场很特殊的考试,颇有些结合现实的滋味。 不得不说,科举考试的设置,延续了千年的时间,其合理性还是不可否定的,前面所有的考试,都是有关四书五经方面的,包括了策论以及杂文等等,不过都是以四书五经为主的,看你的基础知识是否扎实,而到了最后一关的殿试,则是考你对于现实情况是不是了解。 可惜的是,科举考试延续的时间越长,越是显得僵化,特别是对四书五经的考试,已经陷入到怪圈之中,大部分的考生主要学习的就是八股文,甚至连四书五经的原文,都不会去专门攻读了,反正只要八股文写的好,就可以被录取,就可以做官。 参加殿试的贡士,对殿试也不会报以很大的期望,毕竟殿试的策论题目,尽管是皇上亲自出的,可皇上也没有打算从殿试当中获取到真正的治国之策,只是通过殿试,看看参加考试的贡士之中,是不是有可以大力培养的人才。 终于来到了紫禁城。 礼部和鸿胪寺的官员,早就在暗红色大门外面等候了。 穿越之前,吴帆徽好几次进入到故宫参观,感慨这些伟大建筑的同时,也在揣摩坐在紫禁城里面的皇上,每日里究竟想些什么。 那是几百年之后的事情,紫禁城已经成为了世界历史文化遗产之一。 现如今可不一样,紫禁城是大明王朝的中枢,所有的政策出自于这里,所有的圣旨、敕书、诰书都是从这里发出去,所有文武大臣的命运沉浮,所有百姓的生死,与这里都有着无法割舍的关系。 穿越的吴帆徽,是明白这个道理的,而且他比这个时代的人,有着更加深切的认识。 任何人都是追逐权力的,这是人的天性,不过表现的方式有所不同,那些所谓随波逐流、对权力淡漠之人,要么是遭遇了太多的挫折,要么是有自知之明。 明清两代王朝高度集中的皇权,为世人所诟病,绝大部分人倒不是反对权力集中,在一个庞大的帝国集团里面,权力若是分散,带来的后果是悲惨的,众人诟病的主要还是权力集中到什么人的手里,若是皇帝勤勉,而且有着不同于一般的睿智,那么这个王朝就将蓬勃发展,可要是皇帝昏庸,而且还懒散,那就麻烦了,这个帝国会迅速的衰落下去。 明朝和清朝就是典型的例子,明朝的开国皇帝朱元璋,永乐大帝朱棣,包括明仁宗朱高炽,明宣宗朱瞻基等等,都是很不错的皇帝,朱元璋开创了大明王朝,朱棣创建了永乐盛世,朱高炽和朱瞻基留下了仁宣之治,不过仅仅这四个皇帝,不可能支撑大明三百多年的江山,更多的平庸甚至荒淫的皇帝登基,带来的就是王朝迅速的衰落。 对大明帝国最终衰落的研究,牵涉到了太多的问题,治国之理论,后来人说的很是轻松,嘴巴一张一合话语就出口了,可惜治国绝不是嘴上说说就可以的,所谓在其位谋其政,没有亲身体验的人,说出来的话语永远都是水中月镜中花。 穿越四个年头的吴帆徽,已经认识到这一点了,他是绝不会随意开口指点江山的,这种张溥等人或者说复社成员做的事情,他绝不会做,这类沽名钓誉的作态,对于现如今的大明王朝以及大明百姓来说,有百害而无一利。 求功要求百岁功,求利要求千秋利,求名要求万代名。 这是吴帆徽的座右铭,而真正要达到这个目标,仅仅靠着嘴皮子是不行的,必须要脚踏实地,靠着血汗的付出,才能够真正的朝着目标前进。 作为会试会元的吴帆徽,站在队伍的最前面。 此刻是崇祯四年四月二十一日卯时。 大明辛未年殿试马上就要开始了。 吴帆徽又是几乎一夜未眠,好在他已经有些适应了,毕竟年轻,偶尔一个晚上歇息不好,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再说殿试的情况不一样,也就是一天的时间,皇上给诸多的贡士出题目了,从辰时开始,一直到酉时,六个时辰的时间,就要交卷的,你必须回到皇上提出来的诸多问题,再说殿试皇上亲自参加的,若是哪个考生在建极殿里面打瞌睡了,那估计是神经病。 吴帆徽等人站立的地方,是承天门外面。 承天门,也就是几百年之后的天安门。 迎面的金水桥,一共有五座,中间的桥最宽,称之为御路桥,只供皇上行走,其余人若是乱走,那是要杀头的,御路桥左边第一道桥,叫做品级桥,供三品以上官员行走,品级桥的旁边,称之为公生桥,四品以下的官吏,全部走这座桥,御路桥右边的两座桥,则是供武臣行走的,依旧是三品以上武臣一座桥,四品以下武臣一座桥。 吴帆徽等贡士,进入承天门,必须走左边的公生桥。 但有一点不同,那就是殿试之后,金榜题名的所有的贡士,走出紫禁城的时候,可以走中间的御路桥,这是皇上的恩赐,所有参加殿试的进士,一辈子都有一次机会从御路桥离开紫禁城。 这是两榜进士一辈子的荣耀,当然也体现了皇上笼络人才的心思。 此刻礼部的官员已经开始点名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点名完毕。 站在最前面的吴帆徽,没有回头,他的身后就是会试第二名吴伟业,紧跟在后面的有陈于泰、杨廷枢和张溥等人,他们之间几乎没有什么联络,就连在鸿胪寺培训的时候,相互之间见面,最多就是抱拳问候。 礼部官员点名完毕,鸿胪寺的官员再次强调,进入皇城之后,不准高声喧哗,不准左顾右盼,必须跟随前面的官员走,绝对不要离开队伍,否则会被守卫皇城的锦衣卫抓获,不仅不能够参加殿试,还会被治罪。 强调这些话语的时候,鸿胪寺官员的脸色有些发白,语气也是异常的严厉,其实若是出现这样的情况,遭受惩戒的不仅仅是贡士,还有鸿胪寺的官员。 卯时一刻,诸多的贡士开始通过金水桥和承天门,进入紫禁城。 吴帆徽还是有些奇怪的,在他的印象里面,参加早朝的朝中大人,也应该是在承天门外面等候的,今天为什么没有看见,不过他很快就会明白,因为殿试的原因,今天是没有早朝的,因为皇上要亲自主持殿试。 从承天门最左边的门进入到紫禁城,四周还不是太亮。 走在最前面的吴帆徽,没有四处张望,紧跟着前面引路的官员。 经过了端门和昭德门,宏伟壮观的皇极殿终于出现在眼前了。 吴帆徽突然有些激动了,其实几百年之后,已经改名为太和殿的这座大殿,他见到好多次了,不过现在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鸿胪寺的官员带着众人朝着皇极殿的左边走去,他们要穿过中左门,从后左门的方向进入到建极殿,想着如同几百年那样顺着皇极殿的两边往后面去参观,那是绝对不行的。 尽管皇极殿、中极殿和建极殿是紫禁城内最大的三座大殿,不过使用的频率不是很高,皇上一般都是在乾清宫早朝和署理政务,前面的三大殿,只是在举行某些重大活动的时候,才会真正的使用。 建极殿的大门早已经打开。 鸿胪寺的官员带着诸多的贡士,直接进入了建极殿。 殿内的桌椅都已经摆好,诸多的贡士对号入座,按照前后的顺序就可以了。 坐下来的时候,吴帆徽终于送了一口气,还有最多半个时辰的时间,殿试就要开始,一直到四月二十五的传胪大典和恩荣宴之后,本次的科举考试就真正的结束。 到了这个时候,吴帆徽突然有些怀念了,也许参加诸多的考试,还算是轻松的,因为脑子里面想到的,就是如何做好试卷,一旦科举考试结束,一脚踏进朝廷,面对的必定是异常复杂的局面,恐怕如此悠闲的时光,将永远的消失。 第一百六十六章 殿试(2) 行过三跪九叩的大礼之后,吴帆徽震惊皇上的年轻和苍老。 史载,朱由检由信王登上皇位的时候,只有十七岁,现在不过二十一岁的年纪,这样的年纪在几百年之后,还在大学读书,就算是读书发门早,也不过刚刚参加工作,统领如此大的一个国家,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二十一岁的年纪,应该是充满活力的,不过吴帆徽看到的皇上,尽管整体给人的感觉还是年轻人,可不管是透露出来的气息,还是脸上的神色,都给人老成的感觉,说的不客气一些,有一些暮气沉沉的感觉。 少年老成是儒家对担当大任之人的要求,哪怕身为皇上的朱由检,也要遵循这个规矩,因为朱由检想着做千古一帝,想着振兴大明王朝,可以想象,登基五年时间以来,从十七岁到二十一岁,朱由检不知道遭受到多少的煎熬,要不然脸上绝不会透露出来沧桑的气息,这种气息可是无法装出来的。 由此吴帆徽禁不住有些可怜朱由检了,不要看朱由检身为九五之尊,醉卧美人膝,醒掌杀人剑,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可这个皇帝实在不好当,下面有一帮气势汹汹的文武大臣,特别是朝中的党争,让其坐卧不安,后金鞑子的嚣张,流寇的肆掠,接连不断的灾荒,官员的腐败,军队的孱弱,百姓的穷困,让这个王朝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让一个身怀抱负、志大才疏的年轻人掌控如此的江山,怎么可能有很好的结果。 吴帆徽也见到了叱咤大明的诸多内阁大臣。 内阁首辅周延儒,内阁次辅何如宠,内阁大臣温体仁、吴宗达、郑以伟、钱象坤,七个内阁大臣之中,孙承宗没有在京城,而是在巡查辽东。 吴帆徽有些遗憾,他对孙承宗的印象还是有些深刻的,此人算是明末最有能力的大臣了,文武兼备,大器晚成,可惜生不逢时,总是遭遇坎坷。 给吴帆徽印象最深的还是周延儒和温体仁两人,周延儒身材高大,估计有一米八的个子,脸色白皙,满脸黑色的胡须,看上去很是威严,温体仁看上去就是一个和蔼的老头,头发胡须都有些白了,脸上时刻带着微笑,颇似乡村的教书先生。 这两人的神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此外留给吴帆徽较深印象的就是吴宗达了,毕竟是同姓,吴宗达长得白白胖胖的,看上去就是阿弥陀佛的人,能够左右逢源,也难怪此人能够在内阁里面九年时间之长。 按照历史的发展,内阁大臣钱象坤很快就会因病致仕,孙承宗因为大凌河城兵败,承担了兵败的一切责任,十一月主动致仕,辞去一切的职务,何如宠同样在十一月致仕。 这三人致仕之后,自此就没有再次进入官场,一直到去世。 而周延儒和温体仁两人,在内阁的时间是很长的,周延儒崇祯十五年的时候,再次成为内阁首辅,不过他们两人都被列为奸臣,承担了大明王朝灭亡的历史责任,被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面。 内阁大臣、礼部尚书代表皇上宣读殿试的若干规定。 规则宣读完毕,殿试开始。 皇上没有训话,试卷很快发下来。 吴帆徽集中了精力,开始认真看试题了。 “制曰:所与共治天下者,士大夫也。 今士习不端,欲速见小,兹欲正士习以复道,何术而可。 东虏本我属夷,地窄人寡,一旦称兵犯顺丙三韩不守,其故何欤。 建酋本我属夷,犯上作乱,迫我边疆,敌不灭,兵不可撤,饷不可减。 今欲灭敌恢疆,何策而效。 且流寇久蔓,钱粮阙额,言者不体国计,每欲蠲减。 民为邦本,朝廷岂不知之,岂不恤之。 但欲恤民,又欲赡军,何道可能两济。 即屯田盐法,诚生财之原,屡经条议申饬,不见实效,其故何与。 至于漕粮为三军续命,马匹为战阵急需,折截挂欠,遂失原额,其道何复。 今虽东虏猖獗,河套有可复之机,边外尽可作之事。 但难于东虏窥伺,朝野匮乏,近降夷继至,作何安插。插套连合,作何问破。 流贼渐逸郧广,海寇时扰浙闽,剿灭不速,民难未已,兼之水旱频仍,省直多故,作何挽回消弭。 又唐、宋曾以武臣为中书令、枢密使、文武似不甚分。 我太祖高皇帝曾以直厅为布政,典史为佥都,今奈何牢不可破。 尔多士留心世务久矣,其逐款对答毋讳。 朕将亲览焉。” 看了皇上亲自出的这道策论试题,吴帆徽的头都大了。 皇上这是大杂烩,将所有的问题都提出来了,这里面包括了御寇、安民、宗禄、兵饷、灾荒以及兵患等等,每一件事情,都威胁到大明王朝的生存,也难怪皇上不过二十一岁的年纪,居然显露出来沧桑的气息,任何人遇见这么多的事情,不疯掉算是好的。 不过皇上也够奇怪的,要知道参加殿试的贡士,根本没有进入朝廷做事,对官场上的事情不清不楚,而且也没有什么实际从政的经验,能够提出什么合理化的建议,怕是真正遇见这些问题,脑子根本不够用,腿都要软了。 拔苗助长,病急乱投医,这恐怕就是皇上真正的心态了。 想想这些贡士,肯定是用四书五经来解决这些问题,什么正人先正己,什么以仁德治理天下,什么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等等,一大堆的废话,实际的有用的建议一个都没有, 此刻吴帆徽想到了明末大儒刘宗周。 刘宗周被皇上再次启用之后,提出了慎独的观点,希望通过内省的功夫,收拾人心,使人人向善,跻于道德之域,以解救世道之祸。 而刘宗周提出的慎独之观点,是专门针对皇上的,要求皇上首先做到慎独,以感化下面的文武大臣。 吴帆徽感觉到可笑,刘宗周这个观点无疑是正确的,放之四海皆准,可惜在当今形势之下,告诉皇上这些治理的办法,颇有些涸辙之鲋的味道,明明是一条快要渴死的鱼,给一些水就能够活下来,却还准备去引来河水,那个时候鱼早就成为干鱼片了。 穿越的吴帆徽当然知道,皇上提出来的这些问题,的确有解决的办法,但那是一个系统工程,需要打破目前的很多桎梏,需要从制度上入手,才能够彻底解决问题。 不过这是不可能的,且不说皇上是不是赶下决心,就算是下定了决心,身边没有栋梁之材,也是找死的节奏,怕是大明江山灭亡的更快。 比较起来说,万历年间的张居正,就是此等的人才。 退一步说,若是要临时解决这些问题,归根结底一个字,钱。 有钱才好办事,有钱才能够救济百姓,有钱才能够征伐,有钱才能够安定百姓,若是没有钱,什么都不用说,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倒是有人提出来了集聚钱财的办法,那就是增加农业赋税,什么剿饷、练饷和辽饷等等,可惜增加的这些赋税,没有收到多少,倒是让贫困交加的老百姓造反了。 不可否定,张居正和魏忠贤等人,都做了一件好事情和大事情,那就是大规模的征收商贸赋税,适当的减轻农业赋税,这是目前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可惜这个最好的办法,被东林党人彻底的否定,被他们以藏富于民的观点否定,皇上缺钱是吧,那好啊,增加农业赋税,这是没有问题的,大明以农为本,商贸为末,舍本逐末的事情是不能够做的,至于说老百姓是不是能够承受,那就不是东林党人需要操心的事情了。 土地兼并已经达到了无以为继的地步,士大夫、宗室和乡绅集聚了大量的土地,依靠土地疯狂的集聚财富,他们不承担任何的赋税,所有的赋税都是逐渐失去土地、跌入到赤贫阶层的百姓承担,如此百姓不造反才怪了。 东林党、浙党、齐党、陕党等等,代表的就是士大夫阶层。 更加可恶的是,东林党人与商贾勾结起来,为南方的商贾代言,坚决制止收取商贸赋税的任何政策,而南方的商贾,早就开始了与士大夫阶层的融合。 为了自身的利益,不管百姓的死活,不顾朝廷大局,不问大明江山,不仅仅是东林党人如此,朝中几乎所有的文武大臣都是如此。 这就是大明王朝的癌症。 想要改变这个局面,那需要极大的勇气和魄力,要有刮骨疗毒、壮士断腕的决心,这毕竟是从既得利益者身上开刀。 大明王朝就是典型的精英政治,从精英的身上开刀,会遭遇到极其强大的阻力,甚至是拼死的反抗。 朱由检没有这个能力,不可能做出这等的决定。 这就是历史,这就是残酷的现实。 吴帆徽迟迟没有动笔,他陷入到彷徨之中。 内心之中是火热的,明明看见了大明王朝癌症所在,却无法动笔写出来。 他不能够写,若是按照这样的思路写文章了,那他吴帆徽马上就会成为朝中大人的对立面,就算是有皇上的保护,也无济于事,他将为自己树立起来强大的、暂时不可能战胜的对手,对手的进攻绝对是疯狂的。 唯有自身有强劲的实力,才能够真正的动手。 第一百六十七章 殿试(3) 作为穿越者的吴帆徽,本来是能够很好的写出一篇流芳百世的文章,对历史熟悉的他,能够分析其中的原因,找出其中真正的问题,可惜这篇文章不能够写,不管从哪方面来分析,吴帆徽都无法承担其可能造成的后果。 县试、府试、院试、乡试和会试一路顺利,把握考官人心的吴帆徽,居然在这个时候被难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动笔,不要小看这篇文章,吴帆徽面临的是重大的选择。 准备步入朝廷的吴帆徽,必须要做出选择,他几乎没有什么实力,必须通过一步一步的努力来集聚实力,壮大自身的力量,在这个过程之中,要么就是依靠皇上,要么就是依靠朝中某一位大人,或者朝中某种势力,而在依靠的过程之中,施展出来高超的手段,不让对方所左右,甚至将对方玩弄于股掌之间。 采取两边都不得罪的办法是不行的,最终是将两边都得罪了,再说是没有任何未来可言的,不依靠任何一方也是不行的,因为自身的实力还不够。 这是一个大动作,是必须要耗费心力来实施的动作。 这个动作现在就开始了,从踏入到建极殿参加殿试的时候就开始了。 吴帆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皇上亲自出的试题,他几乎都能够背下来了,究竟从什么地方着手写这篇文章,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做出决定。 殿试的策论文章,可以从两个方面着手,其一是从四书五经之中着手,写出来一番的大道理,反正与实际情况毫不沾边,这样写是最安全的,也是最合适的,毕竟还是科举考试,不是早朝,不是皇上问政。 其二就是真正提出来一些建议,如同朝中某些大人一样,根据自身的理解提出来实际解决问题的办法,不过皇上似乎是过于的心急,将大明江山目前存在的所有问题,全部都托出来,这个问题满朝的大人都没有能够提出来好的建议,就不要说参加殿试的贡士了。 吴帆徽可以采取第一种办法来写这篇文章,可他内心过不去,这就好比看见一个即将溺亡的小孩子,不伸出援手会愧疚一辈子。 吴帆徽终于下定了决心,他要提出来一些有用的建议,尽自身的部分能力,救救这个即将溺水的小孩子,至于说小孩子过了眼前的难关,今后是不是会重蹈覆辙,那就不是他能够左右的,何况这个溺水的小孩子,是不是能够救起来,都是说不定的事情。 但求内心平安,他日也好做事情。 吴帆徽开始动笔了,面对如此多的问题,他没有去具体的分析,那样做是愚蠢之举,他从两个方面来回答皇上提出来的问题,第一个方面是用人,第二个方面是赋税。 用人方面,吴帆徽提出了三个见解,其一是瑕不掩瑜,对人才不能够求全责备,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只要用好一个人的长处就可以了,其二是广泛吸纳人才,人尽其才,唯才是举,在这一部分之中,吴帆徽引用了一句诗词: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其三是加强对各级官吏的管理,坚决惩治贪腐行为。 写到这里的时候,吴帆徽本来还想着建议提高官吏的俸禄事宜,大明官吏的俸禄太低,存天理遏人性的理论是行不通的,试想一个朝廷官员连自己的家人都养不活了,怎么可能兢兢业业的为朝廷做事情,为老百姓做事情。 不过这一点吴帆徽最终放弃了,没有写出来,要知道大明官吏俸禄低的问题,是开国皇帝朱元璋定下的规矩,谁要是在这方面提出来异议,立刻就会遭遇到铺天盖地的攻击,不仅仅是皇上不满意,就连朝中大人都会端出来架子予以呵斥的。 第二个方面就是赋税的事宜,这一部分很难写,土地兼并,商贸赋税几乎没有征收,百姓的负担日益沉重,朝廷捉肩见肘,无钱可用的局面非常的明显,改变这一切的最好办法,就是废除士大夫阶层的特权,官绅一体纳粮,同时开始大规模的征收商贸赋税,如此就能够在短时间内集聚大量的财富,一旦有钱有粮,皇上提出的问题几乎都是可以解决的。 可惜这方面根本就不能够写。 吴帆徽只能够另辟蹊径,他提出来一个全新的思路,那就是从钱庄的角度出发解决问题,朝廷在需要应对大规模的灾荒、大规模的战斗之时,通过钱庄来周转钱粮,从钱庄借来的钱粮,通过赋税分年度予以归还,且给以钱庄一部分的利息,这样就能够在短时间之内迅速获得大量的钱财,安心解决出现的问题。 吴帆徽还从开源节流的方面分析了赋税的问题,开源节流是两个方面,重点还是在于开源,只有让赋税这个饼子愈发的大了,才能够满足日益增加的开销,通过节流的方式,不能够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不管如何的节约,总体收入不够的时候,节约产生的效果微乎其微。 如何的开源,吴帆徽没有提出来建议,只是泛泛而谈,他无法提出来真正有作用的建议。 这是非常可悲的局面,吴帆徽只能够强压内心的躁动。 殿试策论文章一般都是在一千五百字到两千字左右。 吴帆徽的策论文章,刚好过了一千五百字,达到了要求。 春末夏初,北方的气候还是有些凉爽的,可吴帆徽的后背都全部汗湿了,额头上也时不时的冒出汗滴,这篇文章过于的耗费心神。 明明有最好的办法和建议提出来,却不能够说,明明可以趁着这个时候,写一篇足以流芳百世的文章,却不敢奢望,这样的考验,常人哪里能够承受。 皇上早就没有在建极殿了,剩下的就是翰林院和国子监的官员监考。 午时,御赐的一碗小米饭和一碟青菜,就是诸多贡士中午的生活,包括那些考官,也和诸多的贡士一样。 皇上可真的是煞费苦心,不管朝廷如何的缺钱缺粮,不至于供不起三百多贡士一顿生活,看样子皇上是想着通过这顿饭,告诉诸多的贡士,粮食来之不易。 可惜这样的教诲,几乎没有什么作用,要知道诸多的贡士,绝大部分都是出自于士大夫家族,锦衣玉食早就习惯,期盼通过一顿御赐的饭菜来改变认识,无异于痴人说梦。 时间终于到了酉时,绝大部分的贡士都已经交卷。 吴帆徽没有在前面交卷,他不着急,写下的文章他已经看过不知道多少遍,将其中的细节都记得很清楚了,他的这篇文章,具有一定的前瞻性,用人方面提出来的不拘一格降人才,赋税方面提出的借贷钱庄,都是非常新颖的观点,特别是借助钱庄解决燃眉之急的建议,就是几百年之后银行的雏形了。 至于说诸多的阅卷大人,以及皇上是不是能够理解,那就不是吴帆徽可以把握的。 鸿胪寺的官员等候在建极殿的外面,每一个考完的贡士,都会被带着离开紫禁城。 四月二十五日举行的传胪大典,以及四月二十六日的恩荣宴,礼部和鸿胪寺的官员早就告知了诸多的贡士,不过离开建极殿的时候,鸿胪寺的官员还是会再次的强调。 吴帆徽离开建极殿的时候,身后跟着的是刘金惟和刘士阶两人。 鸿胪寺官员低声强调,传胪大典以及恩荣宴,都是在四月二十五辰时开始,传胪大典的地点是皇极殿,恩荣宴的地点是礼部,第一天参加传胪大典之后,翌日必须到礼部参加恩荣宴,而且参加恩荣宴必须要穿戴官服。 吴帆徽显得有些疲倦,精神也不是特别的集中,他跟在鸿胪寺官员的身后,一边点头一边朝着紫禁城外面走去。 走过金水桥之后,就算是离开紫禁城了。 一直跟在身后的刘金惟忍不住开口了。 “谦珏兄,你很疲惫啊。” “没什么,昨夜没有歇息好,今天又是一整天的殿试,精力上面有些来不及。” 李勇、王宝福和马继刚等人,在东长安街等候,吴帆徽一行不会从大明门和正阳门离开,刘金惟和刘士阶都是住宿在明时坊的,吴帆徽则是住宿在外城的崇北坊,所以三人在崇文门里街的时候就要分手了。 吴帆徽一直都有些沉默,刘金惟和刘士阶两人也没有开口多说什么,两人内心还是兴奋的,第一次进入紫禁城,第一次在建极殿里面写文章,这样的经历,一辈子也就是这一次了,那种难以言状的兴奋之情,无法彻底的压抑。 两人以为吴帆徽是在压制情绪,所以也就没有多开口说话。 殿试的情况根本不需要询问,三日之后结果就出来了,再说殿试可没有能够参考的答案,都是临场发挥的,只要能够作出花团锦簇的文章,成绩一定不错。 刘金惟和刘士阶不可能知道吴帆徽想的是什么,他们要是知道,怕是路都走不稳了。 吴帆徽更是不会说,他早就陷入到沉思之中,离开承天门的时候,他回头看了看巍峨的城墙和城门,不知道这个王朝的核心,究竟还能够支撑多长的时间。 第一百六十八章 老辣 殿试的阅卷,同样有糊名和誊印的事宜,翰林院与国子监共同负责誊写文章,但是与乡试和会试所不同的是,在决定最终名次的时候,贡士本人的试卷会被拿来,由内阁大臣初步做出决定之后,最终呈报皇上钦定。 会试阅卷官十人,每人一桌,每一份试卷都是十人依次,然后在试卷上面做出标记,以圆圈的标记为最佳,三角形符号为其次,方形符号再次,若是打叉了,那就说明这篇文章不行,一篇文章打叉超过两个,则此人肯定是三甲进士,打叉的符号在两个以内,多半是二甲进士,至于说一甲与二甲之间的区别,就看谁的文章画圈多了。 但这里面有微妙的地方,那就是第一个对文章做出评判之人,往往会影响到后面的阅卷官,这第一个做出评判的阅卷官就非常重要了。 而本次殿试第一个阅卷官,就是内阁首辅周延儒。 第二个阅卷官为内阁大臣、礼部尚书温体仁。 三百五十篇文章,以画圈最多的十份文章呈报皇上,皇上将在这十份文章之中,钦点一甲的状元、榜眼和探花,同时钦点二甲第一名传胪,至于其余的名次,多半是内阁决定。 皇上钦点一甲和二甲第一名的时候,贡士本人的试卷已经找出来,一并呈报给皇上,若是字迹太差,或者试卷上面有墨迹,肯定是会受到影响的。 最关键的还不是这里,而是内阁首辅代表所有的阅卷官,对文章的好坏做出评价,皇上在看文章的基础之上,认真听取内阁首辅的评价,从而做出最终的决定。 由此可以看出,内阁首辅在殿试的作用是巨大的,特别是深受皇上信任的内阁首辅,几乎能够决定殿试一甲和二甲的第一名。 如此情况之下,内阁首辅若是心存公正,那么殿试最终的名次,就相对是公正的,若是有歪心思,那就不好说了。 阅卷在礼部官署进行。 四月二十二日,卯时,所有阅卷官都抵达了礼部的官署。 礼部的官员早就做好了准备,礼部尚书温体仁更是提前等候。 官署的大堂,已经备下了十张桌子,上面排列有编号,阅卷官对号入座就可以了。 “大人,阅卷是否可以开始了。” 殿试阅卷以内阁首辅周延儒为主,每一份试卷,所有阅卷官圈阅之后,会回到周延儒这里,若是对阅卷官的评价存在异议,他会和某个阅卷官在最后交流意见。 阅卷结束之后,周延儒还会着急诸多的阅卷官,交换对试卷的意见,特别是对排名前十名的试卷的意见,综合这些意见之后,周延儒会直接给皇上禀报。 作为礼部尚书的温体仁,同样是有一定权力的,周延儒给皇上禀报的时候,他同样在场,会在周延儒说完之后,补充一些看法。 见到所有阅卷官都到齐了,温体仁面对周延儒开口了。 “开始吧,三百五十份试卷,三百五十篇文章,阅卷还是需要一定时间的,希望诸位尽心竭力,选出最好的文章。” 三天时间阅卷,一共三百五十篇文章,每一个阅卷官都要看一遍,做出评价,而且还要留下半天时间商议,最终集中意见,平均一天一百多篇文章,时间还是很紧的,不过真正说起来,压力最大的还是第一个和第二个阅卷官,这两人一个是内阁首辅,一个是主官科举考试的内阁大臣、礼部尚书,一旦两人做出了决定,在文章上面做出标记,余下的阅卷官就好做评价了,诸多的阅卷官都清楚,内阁首辅周延儒可是万历年间会试会元和殿试状元,一身的学识是很高的。 阅卷开始,礼部的官员将第一批次的五十份试卷放到了内阁首辅周延儒的桌上。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周延儒在第一张试卷上面做出了标记,一直等候在旁边的礼部官员,马上将试卷递给第二阅卷官温体仁。 阅卷刚开始的速度是要慢一些,因为阅卷官也需要有一个标准,这个标准皇上曾经有过吩咐,所有阅卷官都是清楚的,不过真正的标准还是来自于贡士的文章,需要通过这些文章,明确树立一个标准。 这个标准就需要阅卷官自身做出判断了。 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所有的阅卷官都开始低头看文章了,在试卷上面做出标记。 一直到午时,周延儒看完了所有第一批次的五十份试卷,这个速度已经很快了。 中午吃饭只有一刻钟的时间,礼部提供膳食。 “温大人,我看诸多的文章,以议论居多,真正提出建议的很少,皇上求贤若渴,想着能够通过本次的殿试,获取到真知灼见,若是出现这样的文章,你我还是多注意的好。” “大人说的是,下官也看了诸多的文章,文采还是不错的,只是实用的建议太少,这也怪不得诸多的贡士,他们毕竟没有进入到朝中为官,都是以读书为主,骤然遇见这些问题,短时间之内难以提出好的见解。” “温大人说的是,你我就以此为标点,若是有提出来建议的文章,则可作为上乘的文章,且不论其建议如何,至少是明白了皇上之苦心的。” “下官明白了,谨遵大人的教诲。” “温大人万万不要这样说,你我同朝为官,都在内阁做事情,为皇上效力,理应在本次殿试阅卷事宜之中,发现人才。” 吃饭之后,下午的阅卷开始。 每天的阅卷,需要持续到戌时,特殊情况之下还会延长,所有的试卷必须在两天半的时间之内做出评判,还有半天的时间商议和统一意见。 所以作为第一阅卷官的周延儒,必须要很好的把握进度,第一天的阅卷速度稍微慢一些,但至少需要完成一百三十份以上的试卷,第二天完成一百五十份以上的试卷,第三天的半天时间,完成剩下的七十份左右的试卷。 一直到戌时,周延儒抬起头,在旁边的白纸上面做了一个记号,他已经审阅了一百三十七篇文章,全部都做出了评判,第一天的任务已经完成。 当然所有考官审阅完试卷,还需要大约半个时辰左右的时间。 周延儒站起身,开始在大堂走动,活动一下筋骨,从卯时开始,一直到戌时,除开中间吃饭的两刻钟时间,其余时间就是伏案看文章,的确很是辛苦。 皇上的要求,与周延儒根据阅卷情况提出来的要求,已经融入到每一个阅卷官的心目之中,众人都是按照这样的要求来阅卷的。 让周延儒内心微微有些不满意的,就是温体仁对诸多文章的评价。 周延儒画圈的文章,温体仁跟着画圈的不是很多,不少都是三角形的符号,不过如何评价文章,这是阅卷官的权力。 周延儒不可能做到完全的公正,他的内心一直都记着陈于泰。 陈于泰文章的风格,他是非常清楚的,更是熟悉的,看到了某份试卷,他就断定是陈于泰的文章,毫不犹豫的在试卷上画圈了,而这份试卷传回来之后,除开温体仁在上面画的是三角形的符号,其余的全部都是画圈,这样的文章算是很不错了,进入一甲是有着很大保证的,当然是不是能够成为一甲的第一名,还说不定。 周延儒已经牢牢记住了这篇文章,而且如何的为这篇文章说辞,他内心也有数了。 此外还有一篇文章,给周延儒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此篇文章从用人和赋税两个方面直接提出了建议,属于极少的直接提出建议的文章,这篇文章周延儒看了两遍,仔细思索之后,在上面画圈了,而让周延儒想不到的是,温体仁居然也在这篇文章上面画圈了。 周延儒当然想不到,温体仁看到这篇文章之后,迅速断定,这篇文章应该是会试会元吴帆徽写出来的文章,他是异常吃惊的,想不到十六岁的吴帆徽,居然能够直接提出来建议,这非常可贵了。 周延儒是非常老辣的,在阅卷之前,他这个礼部尚书,就看过了好些人院试、乡试和会试的文章,对每一个人的文风有所了解,那一份周延儒在最短时间之内画圈的文章,他画的是三角符号,这篇文章让温体仁想到了某个人。 四月二十四日,午时,所有的阅卷事宜结束。 十份试卷已经挑选出来。 周延儒召集了诸多的阅卷官,开始详细讨论这十份试卷,其中周延儒最为在意的两篇文章,悉数都在这里面。 商议在未时一刻左右结束,礼部官员迅速将这十份试卷找出来,逐一进行核对。 此刻的阅卷官,除开周延儒和温体仁两人知道这十份试卷是哪些参加殿试的贡士的文章,其余人是不知道的。 未时三刻,周延儒和温体仁两人出现在乾清宫。 皇上正在等候试卷。 十份试卷,皇上在一个时辰之内,完全能够看完,加上周延儒和温体仁两人的评价,一甲和二甲的第一名就出来了。 接下来周延儒和温体仁还要赶到礼部,与诸多的阅卷官一同确定二甲和三甲的名单,夜间礼部还要制作出来皇榜。 第一百六十九章 较劲 阅卷官选出来的试卷有十份,经过众人商议之后,推举出来其中的四份试卷,也就是四篇文章,这四篇文章分别属于南直隶扬州宜兴县陈于泰,陕西延安米脂县吴帆徽,南直隶苏州昆山县吴伟业,南直隶淮安响水县夏曰瑚。 毫无疑问,本届殿试一甲的状元、榜眼、探花,以及二甲第一名的传胪,将从这四人之中产生,至于说最终的名次如何,那就是皇上钦点了。 殿试没有南北榜之争,南方的学子明显占据优势,自万历年间以来,北方尚未出过一个状元,而南直隶和浙江两地出现的状元是最多的,看看这次的四个排名最前面的学子,仅仅一个北方陕西的,其余三人全部都是南直隶的,由此可见南方和北方的差距。 历朝的皇上也明白这一点,除开乡试和会试坚持南北榜,体现公平,殿试的时候,还是依照各自的才学来确定名次的。 皇上用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看完了全部的十篇文章。 接下来就是内阁首辅周延儒代表所有阅卷官,介绍阅卷情况了,这是综合众人认识达成的共识,周延儒主要介绍的就是排名前四名的四篇文章,分析了各自的特点,周延儒最为推崇的还是陈于泰的文章,给其的评价是稳重大气,言之有物。 至于说其余几篇文章的排名,周延儒的意思第二名为吴伟业,第三名为夏曰瑚,第四名为吴帆徽。 周延儒在详细介绍情况的时候,皇上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这一幕被内阁大臣、礼部尚书温体仁敏锐的发现了。 皇上是非常信任周延儒的,可以说赋予了巨大的权力,周延儒长得一表人才,又是殿试状元和会试会元,学识是不用多说的,处理事情也颇有手段,得到了皇上的赏识,就拿此次的殿试来说,皇上求贤若渴,但还是忍住了急切的心理,委托周延儒负责殿试阅卷的事宜,没有亲自去看诸多的文章。 周延儒本就是南直隶扬州府所属宜兴县人,与陈于泰为同乡,此番殿试遴选出来的一甲前三名,全部都是南直隶人,难道周延儒不知道避讳一番,或者说谦虚一番。 陈于泰、吴伟业和夏曰瑚三人的文章的确是写的不错,不过要知道陕西米脂的吴帆徽,人家是陕西小三元,乡试解元和会试会元,能力更是不用说的,而且在会试之中夺得第一名,击败了诸多南方学子,成为了北方学子的骄傲,连皇上都是特别关注了。 周延儒居然因为地域上面的偏见,将吴帆徽确定为第四名,四人之中排名最后,不过是二甲第一名传胪。 这一甲与二甲是有着很大区别的,一甲的状元、榜眼和探花,赐进士及第,传胪大典之后就要立刻封官,状元敕封为翰林院从六品的修撰,榜眼和探花敕封为翰林院正七品的编修,至于说二甲贡士,赐进士出身,三甲的贡士,赐同进士出身,二甲与三甲的进士,要再次到建极殿,接受吏部的考核,之后才会封官,二甲第一名传胪,与其他考核之后的二甲九名进士,一般都是进入翰林院担任庶吉士,暂无品阶,这就是所谓的点翰林。 不是说翰林庶吉士的未来不如翰林修撰和编修,朝中很多的内阁大臣,都是翰林庶吉士出身的,而且翰林庶吉士的身份也是非常尊贵的,任何人不敢小觑。 温体仁察觉到了机会,他必须要开口补充,吴帆徽的名次必须要提前,不管怎么说都不能够成为第四名,而温体仁的理由同样是充分的。 周延儒说完之后,皇上终于看向了温体仁。 温体仁毫不犹豫的开口了。 “皇上,周大人对诸多文章之评价,乃是诸多阅卷官共同之意见,臣没有太多需要补充的,不过臣对周大人建议一甲和二甲第一名有些异议。” 周延儒看向了温体仁,遴选出来的这四份试卷,是诸多阅卷官都同意的,不过在确定最终名次方面,却没有讨论,作为内阁首辅的周延儒,是完全有权力建议的,一般来说皇上也会采纳他的建议,想不到此时温体仁提出了异议。 皇上没有开口,明显是让温体仁继续说,这让周延儒内心有些嘀咕了,他恐怕是察觉到了,自己在提出建议的时候,考虑的有些太简单,不过提出这样的建议,他的心里还是有底气的,至少能够充分的说明理由。 “皇上,臣以为会试会元、陕西米脂县吴帆徽,其文章有颇多可取之处,此番殿试,皇上想着招纳人才,故而提出了诸多的问题,期盼参加殿试的贡士,能够竭尽所能的提出建议,不过此番的殿试,绝大部分的贡士都没有能够理解皇上之心意,而吴帆徽是理解到皇上之用意的,在文章之中提出来了自身之建议。。。” 温体仁说到这里的时候,周延儒忍不住开口了。 “周大人,我正是考虑到吴帆徽为会试会元,才特别注意其文章的,尽管说吴帆徽理解到了皇上之意思,可提出的建议过于的幼稚,根本就不可行,参加殿试之贡士,不仅仅需要理解皇上之要求,更是要提出来切实可行的建议。” “吴帆徽提出朝廷借助钱庄来解决钱粮之难题,这岂不是贻笑大方,官府怎么可能与商贾打交道,这天下都是皇上的,难不成还要找到商贾借钱,我朝确立士农工商之身份,农为本,商为末,朝廷做事情怎么可能本末倒置,若是依照我的看法,这吴帆徽连二甲第一名都是不够资格的。” 周延儒如此说,温体仁没有退让。 “臣不赞同周大人之认识。” “参加殿试之贡士,从未进入朝廷为官,甚至不知道耕作之劳苦,故而遇见诸多的实际问题,大都是泛泛而谈,根本没有什么建议,周大人建议的前三名陈于泰、吴伟业和夏曰瑚,哪一个不是借助四书五经来分析皇上提出之问题,若是都按照如此标准来确定名次,殿试大可以与会试一样,也考杂文以及四书五经了。” “其二,不管吴帆徽提出的建议是不是可行,至少其是理解皇上之担忧的,是能够为皇上和朝廷分忧的,十六岁的年纪,就知道考虑朝廷事宜,而不是一味的死读书,这一份的能力,又岂是陈于泰等人可以比拟的。” “其三,吴帆徽在乡试和会试之中的文章,悉数都亮出了新的观点,本次殿试也是如此,此举不禁令人耳目一新,皇上需要的就是能够大力开拓之人才,不是因循守旧之人,若是天下的读书人都能够如同吴帆徽这样,时刻考虑朝廷事宜,时刻考虑到百姓疾苦,皇上岂不是有了数不尽的人才。” 温体仁说的有理有据,让周延儒目瞪口呆,他一时间想不到什么反驳的理由。 人家周延儒早就做了充足的准备,就等着开口的机会,此番的驳斥,虽然没有点名周延儒存在的失误,但是也隐隐指出了周延儒青睐南直隶的考生、轻视北方考生的意思。 这一点可是最为要命的,要知道这种地域之偏见和门户之见,就是党争出现的源头。 温体仁相信皇上能够听懂他的话语。 当然凭着这样一次的进攻,不可能动摇周延儒在皇上心目之中的地位,不过积少成多,只要慢慢的给皇上灌输这些认识,总有一天周延儒会无法承受。 周延儒为人大气豪爽,这是优点,可在官场博弈之中,这也是缺点。 果然,还没有等到周延儒再次开口,皇上开口了。 “周爱卿和温爱卿的话语,都是有道理的,朕此番策问诸多的贡士,也是想着看看,读书人是不是真的关心朝廷和地方的事情,刚刚的十篇文章之中,唯独吴帆徽的文章,针对朕提出来的问题,做了认真的思考和回答,其余的大都是借助圣人之言。” 说到这里,皇上看了看周延儒和温体仁,意味深长的开口了。 “朝中有人给朕提出了很多的建议,这些建议,朕看都是很中肯的,也是很好的,可朕想到的是缺钱缺粮的事宜,军士征伐需要钱粮,救济百姓需要钱粮,如何解决这些问题,才是朕着急的事宜,若是满朝文武能够在这方面多想想办法,朕最为欣慰。” “贡士个人之品性,也不要随意下结论,毕竟未进入朝廷,不是朝中官员,他日进入朝中,多多考察就知晓了。” 周延儒微微低头,他当然知道皇上说的是什么意思,原顺天府府尹刘宗周,以及翰林侍讲学士黄道周等人,包括都察院诸多的御史,都是时常进言的,尤其以刘宗周的进言为多,不过这些进言,就连周延儒都感觉到隔靴搔痒的味道,明明后金鞑子已经攻打到京城来了,还说什么不要急功近利,还说要慎独等等,就连周延儒听到这些进言,都不耐烦,更不要说想着解决问题的皇上了。 至于后面这段话,意思更是明确。 看来在本次殿试阅卷的时候,周延儒有些大意了,他本来是明白皇上想法的,只不过在阅卷的过程之中,逐渐有些改变,更加想不到的是,温体仁居然会抓住这样的机会。 周延儒想到了左都御史陈于廷的提醒,温体仁今日的表现的确值得回味,这些话为什么没有在礼部官署说出来,偏偏要在皇上的面前说出来。 第一百七十章 传胪大典 吴帆徽虽然是乡试解元和会试会元,可并不被看好,毕竟是北方的学子,会试之中可能有碰巧的成份,再说殿试之阅卷官,全部都是南方人,其中唯有内阁大臣孙承宗为北直隶保定府人,却没有参加殿试阅卷。 殿试结束,仅仅三天时间,就要参加传胪大典和恩荣宴,诸多的贡士几乎来不及做什么事情,悉数都是在家中或者是客栈等候。 利用这三天的时间,吴帆徽再次去了隆安寺、法华寺和法藏寺,这让徐彦琦、李勇和王宝福等人有些奇怪,都经过殿试了,继续到寺院去有什么意义。 刘金惟和刘士阶等人也是在客栈等候,他们本来想着去找吴帆徽的,不过殿试结束之后,吴帆徽说都各自好好安静一下,准备参加三日之后的传胪大典,以及接下来的恩荣宴,就没有必要长途奔波了,免得累坏了身体。 倒是徐彦琦的同年王来聘,在客栈留宿一夜。 客栈的掌柜,倒是高兴地不得了,这处客栈地处偏远,从来都没有多少的举人在此住宿的,现如今客栈出现了会试会元,名气肯定是不错的,若是这位会元能够在殿试取得更好的名次,那对客栈来说,就是天大的喜事了。 四月二十五,卯时。 吴帆徽依旧站在队伍的最前面,他的前面是金水桥和承天门。 传胪大典将在辰时正式开始,所不同的是,今日的传胪大典,朝中文武大臣都是要参加的,所以吴帆徽他们站在了靠后的位置,他们的前面是诸多的文武大臣。 不少的文武大臣都注意着他们,特别是站在最前面的吴帆徽。 大概是吴帆徽太过于年轻,而且其陕西小三元、乡试解元和会试会元的名声早就传遍京城,仅仅十六岁的年纪,就有着如此的光环,还真的是不简单。 朝中的文武大臣没有见过吴帆徽,今日参加传胪大典,正好见一见。 也有不少人猜测,这位十六岁的会试会元,殿试究竟是什么名次,是不是进入一甲了。 看向吴帆徽的目光是复杂的,有欣赏的,有吃惊的,更有疑惑的。 礼部和鸿胪寺的官员开始引导众人从金水桥进入承天门。 经过了端门和昭德门,宏伟壮丽的皇极殿出现在眼前,传胪大典就是在这里进行。 皇极殿的丹墀上面,已经摆放好了黄伞、乐队也在丹墀内等候。 礼部官员引领者朝中三品以上官员,走到了丹陛上,依次站好,其余的官员和诸多的贡士,站在丹墀里面,吴帆徽一行站在文武百官的身后,他们三百五十人分为了两部分,吴帆徽站在左边,他身后有一百七十九名贡士,吴伟业站在了右边,身后有一百六十九名贡士。 丹陛的东边,设立了黄案。 卯时三刻,内阁大学士、礼部尚书温体仁,双手捧着皇榜,慢慢走向黄案。 此刻四周异常的安静,没有人开口说话。 温体仁放置好皇榜之后,就会跟随内阁首辅周延儒等内阁大臣,到乾清宫去请皇上起驾。 辰时,四名太监出现在丹墀两侧。 四人同时举起了手中的长鞭,甩落地上,清脆的鞭声在皇极殿回荡。 鸣鞭意味着皇上马上就要驾到,众人要立即安静下来。 “皇上驾到。。。” “皇上升座。。。” “文武百官跪拜。。。” 皇极殿的大门打开,皇上已经升座,三跪九叩的大礼开始。 跪下行礼的吴帆徽禁不住嘀咕,这皇上都在殿内,根本看不清楚外面众人的跪拜,没有谁有那么好的视力,就算是如此,没有一个人敢不遵循规矩,这就是皇权的威严。 鸿胪寺卿手捧卷轴,走到丹陛黄案的地方,慢慢打开了手中的卷轴。 “辛未年四月二十一日,策试天下贡士,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宣制毕。” 内阁首辅周延儒,慢慢走到了黄案前面,伸手拿起了第一张皇榜,慢慢打开。 “陕西行省延安府米脂县贡士吴帆徽,钦点第一甲第一名,赐进士及第。” “陕西行省延安府米脂县贡士吴帆徽,钦点第一甲第一名,赐进士及第。” “陕西行省延安府米脂县贡士吴帆徽,钦点第一甲第一名,赐进士及第。” 鸿胪寺少卿已经来到吴帆徽的身边,拉了拉吴帆徽的衣袖。 吴帆徽的确是懵住了,他绝对想不到自己会成为殿试状元,要知道殿试时候的那篇文章,是他终生都不会忘记的遗憾,如鲠在喉,可是没有办法,就是这么一篇不成熟的文章,居然被钦点为殿试第一甲第一名状元了,这岂不是在做梦。 是不是穿越的时候,哪个地方出现了差错。 一直到鸿胪寺少卿微笑着拉衣袖,吴帆徽才明白过来,连忙跟随鸿胪寺少卿离开队伍,走到丹墀中间的御道上面,恭恭敬敬的跪下。 很快,陈于泰和吴伟业两人也被引领出列,在吴帆徽的左右跪下。 陈于泰为殿试第一甲第二名榜样,吴伟业为第一甲第三名探花。 两人气色都还是有些平静的,他们没有抬头看吴帆徽,径直跪下了。 殿试第一甲第一名状元、第二名榜眼、第三名探花唱完之后,周延儒放好了皇榜,离开黄案,回到了丹陛上面,内阁大臣、礼部尚书温体仁来到黄案前,唱第二甲的进士名单。 此时吴帆徽、陈于泰和吴伟业不需要继续跪着了,他们已经回到了队列之中。 第二甲的进士不需要出列跪拜。 第二甲第一名传胪为夏曰瑚。 吴帆徽竖起耳朵听,没有听到刘金惟和刘士阶的名字,看样子两人是三甲进士了,这倒也是在他的预料之中了,南直隶乡试解元杨廷枢在二甲的名单之中。 温体仁宣读完毕二甲的进士名单之后,放好了皇榜离开。 内阁大臣吴宗达来到黄案,打开第三甲进士的名单,开始宣读。 第三甲的第一名是张溥,这有些出乎吴帆徽的预料,要知道张溥可是复社的领袖,被读书人供为楷模,怎么只是三甲的第一名。 刘金惟和刘士阶的名字依次出现,刘金惟的名气考前一些,刘士阶的名字则落后不少。 皇榜终于宣读完毕。 丹墀内的乐队开始演奏《庆平之章》。 此刻的吴帆徽,已经清醒过来,他连忙引领者诸多的进士,在鸿胪寺少卿的指挥之下,悉数跪在御道上面,再次给皇上行三拜九叩的大礼。 连续两次的三跪九叩的大礼,还是有些累的,但也只能够咬牙坚持,吴帆徽都感觉到奇怪了,穿越不过四个年头,前三个年头,就是见到了恩师也没有下跪,可这次来到京城参加殿试,都要跪得麻木了。 很快,鸿胪寺的少卿举起了黄伞,内阁大臣、礼部尚书温体仁手捧皇榜,放入到云盘之中,一行人朝着承天门而去。 皇上则在这个时候起驾回宫。 诸多的文武官员跟随在黄伞的后面,照着承天门而去。 吴帆徽自然是和诸多的进士跟随在后面的,这一次所不同的是,他们这些新科进士,可以走太和们,可以走承天门中间的甬道,而且可以走一边御路桥。 这是新科进士的荣耀。 皇榜悬挂在承天门左边,一共会悬挂三天的时间,接着就收回礼部存档了。 脑袋有些晕乎的吴帆徽,根本没有注意到周围的眼光,小三元和,这是他没有想到的,或许这个风头太盛了,对于其他读书人来说是一辈子都梦寐以求达到的目标,对于他这个穿越者却不一定,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树大招风,这个道理是很明确的,至少不短的一段时间之内,他吴帆徽会成为众人关注的重点,一言一行不要想着那么随意。 恩荣宴之后,他们这些新科进士要到文庙去,他们的名字将镌刻在文庙的石碑上面,历届的殿试进士,都是要在这里留下名字的,这是读书人最高的荣耀。 接下来吴帆徽这个新科状元,会被敕封为翰林院从六品的修撰,而榜眼陈于泰和探花吴伟业,则会被敕封为翰林院正七品的编修。 若是没有什么意外,道路已经是固定了,在翰林修撰的位置上面好好的干几年,好好的磨砺一番,了解了朝廷之中的诸多规矩,学习了如何署理朝政之后,吴帆徽可能被调整到詹事府,出任詹事府左右春坊正六品的左右中允,再经过一年或者两年的时间,出任詹事府少詹事,掌北京或者南京的国子监。 经过这几年的磨砺,若是表现突出,得到了皇上的赏识,则会进入礼部出任右侍郎,成为朝中正三品的高官,接下来就是被敕封为大学士,进入内阁了。 这几乎是殿试状元的固定道路。 状元几乎时刻都在皇上的身边,只要表现好,会时时刻刻引发皇上的注意,升官是很正常的事情,若是形象的比较,那就是同为殿试的进士,三甲进士外派为官,辛辛苦苦的劳作十余年甚至几十年,能够混到知府的位置上面,就算是老天有眼了,可这个时候,一甲的三名进士,恐怕已经进入到内阁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状元坊 五月初一,吴帆徽连中会元和状元的消息,通过朝廷的邸报传到了米脂县。 吴氏家族族长吴缅清有些不敢肯定,毕竟这个消息太过于惊艳,他准备专程到县衙去看邸报,亲自核实,不过上任时间不长的知县朱天麟专程到府上来拜访,带来的就是朝廷的邸报,这上面除开吴帆徽连中会元和状元,还有刘氏家族的刘士阶连中贡士和三甲进士。 吴缅清欣喜若狂,有史以来米脂县还没有出现过状元,更不用说六元及第了,这是吴氏家族巨大的荣耀,大明三百余年以来,陕西也就出现过两个状元,一个是弘治十五年的康海,一个是正德三年的吕柟,距今已经有一百多年,吴帆徽是陕西出的第三个状元,而且其小三元和的荣耀,绝非陕西前两个状元可以比拟的。 吴氏家族出了状元,那就必定要修建状元坊,家族要筹划这件事情,县衙也是鼎力支持的,毕竟这也是米脂县的荣耀,想不到让朝廷头疼的陕西,居然还出了状元。 地方很快就选好了,就在吴氏祠堂的前面,修建状元坊大约需要耗费二百两银子,新任知县朱天麟代表县衙送来了一百两银子,剩下的一百两银子,则是由吴氏家族拿出来。 必须在吴帆徽回到家乡之前修好状元坊,到时候吴帆徽拜祭祖宗的时候,走过状元坊,那是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的。 吴庆超与王和翠也不敢相信这件事情是真的,状元是什么啊,那就是天下读书人的第一名啊,吴帆徽自小跟着他们长大,究竟有些什么样的能力,两人还是清楚的,自从三年多以前失踪接近两天时间之后,就彻底变了样子了。 吴庆超无法解释其中的原因,他只能够认为这是老天的眷顾,吴帆徽得到了天上神仙的指点,当真就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了。 状元坊定于五月初五动工,五月份之内必须要完工。 吴缅清和吴庆超亲自监督,县城内手艺高的匠人全部都请来了,延安府知府马懋才还从延安府城派遣来了匠人,帮助修建状元坊。 动工的那一天,知县朱天麟亲自前来,还拿起了泥铲,挖起了第一捧的土。 私下里,吴庆超忍不住也和族长吴缅清说到了吴帆徽和小三元的事宜,说是自己根本就不敢相信,吴缅清则是略微的责怪了吴庆超,说是吴帆徽现如今是吴氏家族的骄傲,更是米脂县、延安府和陕西的骄傲,作为吴帆徽的父母,应该是高兴才对。 自从吴帆徽高中状元和会元的消息被核实之后,吴缅清对吴庆超的态度也略微的改变了,以前他算是吴庆超的恩人,在其面前自然是有些上位者的味道,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吴庆超的儿子吴帆徽,三元及递,殿试状元,已经是翰林修撰的身份,将来要出将入相的,父凭子贵、母凭子贵,这都是很正常的,继续在吴庆超的面前摆出上位者的姿态,肯定不合适。 修建状元坊的过程之中,吴缅清再次做出了决定,为吴庆超更换了府邸,将县城内一座三进深的院落买过来,让吴庆超和家人搬进去居住,原来的府邸也保留下来,作为吴庆超家里的资产,这间府邸是绝不能够卖掉的,要知道这里面出了状元。 吴明丽和吴明芳的感触也不一般,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知县大人亲自到家里来拜访,还送来了钱财,族长更是几次到家里来,而且不长时间之后,所有的家人都搬家了,到更大的府邸去居住了,两人的房间都变成了套间,更加让两个姑娘想不到的是,五月中旬,两个小姑娘来到了家中,分别成为两人的丫鬟,十二岁的春燕成为了吴明丽的贴身丫鬟,九岁的秋菊成为了吴明芳的贴身丫鬟,这两个丫鬟都是族长亲自选中的。 贴身丫鬟可不是一般的下人,她们会一辈子跟随在小姐的身边,小姐出嫁的时候,贴身丫鬟同样跟着出嫁,会成为老爷的小妾,帮助小姐管理家中的一切事宜,按照大明的诸多规定,寻常人家的姑娘是不能够随意的有贴身丫鬟的,除非是士大夫家族或者乡绅家族。 李佳翠和李靖飞的态度又不一样,得知吴帆徽高中状元的时候,李佳翠的脸居然红了,不过十三岁的女孩子,怕是想到了今后的事情,李靖飞则是开始拼命的读书,少爷都是状元了,他要是不努力读书,今后就不要想着能够跟随在少爷身边了。 想的最多的还是王和翠。 母子连心,吴帆徽已经是状元,可婚事还没有定下来,这肯定是不行的,要知道吴帆徽现在已经是朝廷的人了,一旦入朝为官,那就难有机会回到家乡,所谓成家立业,吴帆徽立业方面没有了任何的问题,但成家这件事情,还没有着落。 王和翠眼看着李佳翠出落的越来越漂亮,内心也是高兴的,既然是贴身丫鬟,将来就一定是跟随在吴帆徽身边的,近一年的时间以来,王和翠手把手的教授李佳翠,该如何的做事情,需要注意哪些规矩等等,李佳翠倒也是聪明,一学就会。 不过李佳翠是吴帆徽的丫鬟,不可能成为正室。 吴帆徽已经是殿试状元,这婚姻的事情,就不能够随便处理了,寻常人家的姑娘肯定是不行的,门当户对是基本的要求,不过想要在米脂县内找到这样的姑娘,几乎没有什么可能性,现如今米脂县内倒是有两个士大夫家族了,一个是吴氏家族,另外一个就是刘氏家族,可刘氏家族根本就没有合适的姑娘。 再说王和翠也不愿意,她对刘氏家族的情况是清楚的。 王和翠想来想去,几乎是没辙,她和吴庆超也说到了此事,吴庆超同样一筹莫展,他怎么可能知道士大夫家族的情况。 王和翠想到伤心的地方,竟然抹眼泪,要是不能够给吴帆徽找寻一门好的亲事,她这个母亲肯定是不安心的。 吴氏家族修建状元坊,在米脂县同样引发了巨大的轰动,每天都有不少人前来围观,状元坊的修建速度是很快的,除开工匠,其余打下手的都是从马鞍山村来的,力气大、做事情踏实,只要吴缅清和吴庆超提出什么要求,他们都是老老实实按照要求做,绝不惜力。 吴明坤、吴明波、吴明富、陈华渠和吴明峰等五人,在修建状元坊的时候,不仅帮忙,还拿出了存下的碎银子,交给了吴氏家族族长吴缅清,他们和吴帆徽是结拜的兄弟,当然是要出钱出力的。 状元坊修建的速度很快,五月初五动工,五月十五牌楼的格局就全部都出来了。 五月二十日,状元坊完工。 状元坊左右宽二十米,高五米,进深一米五,由八根浑圆的木柱子支撑,上面有三层屋檐,分为左中右三个大门,中间的大门宽八米,左右两边的大门宽四米,地上铺设的青石板,今后吴氏家族的人进入到吴氏祠堂,必须经过状元坊,中间的大门其他人是不准走的,唯有吴帆徽可以从这里走,左边的门供吴氏家族的男人行走,右边的门供女眷行走。 若是知县大人,或者是县衙有品阶的县丞和主薄到吴氏祠堂来,是可以从中间的门走的,每逢吴氏家族有重大的庆贺事宜,需要在祠堂进行的时候,吴氏家族的族长与长辈也是可以从中间的正门走过的。 这就是规矩,状元坊可不是随便修建的。 状元坊完工的时候,放了很多的炮仗。 笑的合不拢嘴的吴缅清,眼角竟然出现了泪花。 吴帆徽的信函送到家里的时候,吴缅清到家里来了。 吴帆徽的信函上面说的很清楚,传胪大典和恩荣宴结束之后,朝廷敕封他为翰林院修撰,因为他尚未婚娶,故而准假六个月,回家操办婚礼事宜,这六个月的时间,不包括在路上的行程,吴帆徽准备五月中旬从京城出发,估计月底就要回到家乡了。 吴帆徽的信函,让吴缅清都有些头疼了,关键还是吴帆徽的亲事,米脂县城之内是不可能找到合适的姑娘了,看看延安府城如何,吴帆徽成为殿试一甲状元之后,寻常的媒婆根本就不敢上门了,还没有哪个媒婆给状元郎说过媒的,这也怪吴帆徽的年纪太小了,十六岁就成为了殿试状元,还没有来得及说亲。 王和翠急的掉眼泪,吴缅清只能够好言劝慰,这件事的确有疏忽的地方,当初吴缅清也是嘱托了吴庆超与王和翠,不要着急给吴帆徽料理亲事,可谁知道吴帆徽居然连中会元和状元,身份一下子变得无比尊贵了,在米脂县找不到合适的姑娘了。 吴帆徽已经是翰林修撰,是朝廷的人了,曾经在山西做过县丞的吴缅清是知道的,吴帆徽之所以能够回家这么长的时间,就是因为要解决成家的问题,这是孝道,不能够违背的,要是六个月的时间过去,依旧没有能够订亲,那吴帆徽是要遭受朝廷责罚的。 当然只要能够订亲就可以了,至于说迎娶的事宜,可以稍微延后一些。 第一百七十二章 离京 武殿试也结束了,王来聘被钦点武状元,徐彦琦也成为了武进士,让人想不到的是,皇上居然钦点王来聘为山东副总兵,而王来聘在被派遣到山西,出任游击将军。 会武宴比恩荣宴仅仅晚了五天的时间,武殿试的程序比殿试要简单一些,尽管说皇上很是重视,不过主持武殿试的也就是詹事府少詹事、国子监祭酒方逢年,这与殿试的规格是无法比较的,只是武状元王来聘被钦点为山东副总兵,这让人没有想到,毕竟副总兵为从二品的武臣。 由此也可以看出来,皇上本身对武殿试也不是从根本上重视,武状元敕封为副总兵,这与殿试状元的翰林院从六品的修撰,根本没有可比性。 王来聘和徐彦琦离开京城的时候,与吴帆徽聚会了足足一天的时间,三人都喝醉了。 武臣没有假期,必须要直接去上任。 刘金惟被外派到河南开封府所辖的延津县出任知县,刘士阶被外派到河南开封府所辖的中牟县出任知县,两人外派的地方一般,不过说起来比较山西还是要好一些,这两处地方距离陕西不是很远,春假的时候,还是有机会回到家中去的。 两人的假期分别为一个月的时间,除开路途消耗的时间,也就是说到七月份左右,两人就要赴任了。 短暂的聚首之后,众人都要各奔前程了。 陈明惠和叶开儇两人在国子监读书,国子监的管理是很严格的,他们也不可能有很多时间出来,加之学习的任务也是很重的,特别是叶开儇,是以廪膳生员的身份进入国子监读书的,与那些举人身份进入国子监的监生比较,自然是有差距的,故而学习必须更加刻苦。 吴帆徽的身边,很快就只剩下了李勇、王宝福、马继刚和孙凯林等人。 崇北坊客栈的掌柜,在吴帆徽高中状元之后,果断的免掉了其住宿的费用,吴帆徽也给客栈题写了状元楼和会员楼的牌匾,相信自此之后,这家客栈的生意一定会火爆。 传胪大典和恩荣宴结束之后,殿试和会试的光环,将逐渐淡去,朝中的大人是不会议论那么多的,而且对于进入朝廷的诸多新科进士来说,他们将彻底告别八股文,收敛以往的轻狂,以全新的姿态迎接未来的官场生活。 让吴帆徽感觉到吃惊的是,三甲进士张溥,居然进入了翰林院,成为了翰林院庶吉士。 按照规矩来说,二甲第一名到第十名的进士,可以进入翰林院,成为庶吉士,其余的二甲进士,若是吏部考核时候表现出来学识,也能够有机会进入翰林院,成为庶吉士,三甲进士则是没有进入翰林院的希望,都是要外派的。 张溥能够成为翰林院庶吉士,一方面是因为其复社领袖、读书人之中翘楚的原因,更多的则可能是朝中有人开口说话了。 杨廷枢则进入了户部,成为了正六品的户部主事。 乍一看,吏部这样的安排是不大合理的,二甲的进士居然能够进入六部成为正六品的主事,品阶比状元还要高,可明白其中奥妙的人,丝毫不会感觉到奇怪,除非是有特殊的机缘,否则这些没有能够进入翰林院的二甲进士,必须在六部主事的位置上面,干上五年以上的时间,期间得不到提拔,尔后的提拔也就是成为从五品的员外郎,正五品的郎中。 更多的二甲进士,会被吏部外派,出任地方上的知府,到了那个时候,回到京城的机会就有些渺茫了。 而进入翰林院的进士,经过了五六年的时间,恐怕已经成为正四品的詹事府少詹事,而再过几年的时间,从翰林院出来的进士,很有可能成为六部的左右侍郎,成为这些同年进士的直接上级。 特殊情况除外,谁都是有关系的。 吴帆徽仅仅是到翰林院去报到了,很快他的假期就批下来了。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因为他尚未订亲,故而假期为六个月的时间。 离开京城之前,吴帆徽专门去拜访了少詹事、国子监祭酒方逢年,方逢年很是热情,鼓励吴帆徽展现自身的学识,为皇上和朝廷效力,面对方逢年这样的书呆子,吴帆徽也不好说其他的什么话语,只能够是点头答应。 吴帆徽还去拜访了卢为标,时间持续了接近两个时辰的时间。 吴帆徽出人预料的询问了卢为标在米脂县三年时间的感受,得到的都是比较悲观的认识,按照卢为标的说法,在州县担任主官,被限制的很死,没有特殊的事情根本不能够离开州县衙门,每日里都陷入到繁琐的事情之中,而且下面的吏员都是非常厉害的,稍不注意就会被这些吏员耍了,而且在州县衙门,提拔的机会非常少,有些知县,几年换一个地方,依旧是七品的知县,要致仕的时候,有可能被提拔到州衙,出任从六品的州同知,运气好的可能到府衙出任正六品的通判,一辈子的仕途可能就到此为止了。 卢为标对吴帆徽表现出来浓厚的羡慕之情,吴帆徽十六岁的年纪,就是翰林院从六品的修撰,比他这个詹事府右春坊从六品的右赞善要清贵很多了,可谓是前途无量。 这次的交谈,几乎都是卢为标说话,吴帆徽很少开口。 前去拜访卢为标,吴帆徽总算是有了一些收获。 此时的吴帆徽,正面临重大的抉择,未来何去何从,他必须要做出抉择。 摆在面前的路有三条,其一是留在京城,老老实实的做翰林修撰,一步一步等待升迁,其二是恳请外派,有可能到巡抚衙门,也有可能到布政使司衙门,甚至可能到京城的某个部门,其三是索性回家呆上一段时间,找个理由辞去翰林修撰的职务,等候适当的机会复出。 这三条路好像都是行不通的。 第一条路不用多说,肯定是行不通的,还等不到吴帆徽做出什么事情来,恐怕流寇攻陷京城、后金鞑子占领京城的事情就发生了。 第二条路也是不行的,外派到府州县衙门,限制太多,不可能随心所欲的做事情,再说朝廷对府州县的主官限制太多,好比用一根绳子捆住了手脚,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第三条路也是不行的,没有了官职,仅仅是一个殿试状元的身份,做清流倒是不错,每天和读书人游山玩水,吟诗作画,惬意倒是惬意,可最终死的更惨。 吴帆徽好像没有什么好的选择。 而且朝廷之中的暗流,他分明感受到了。 殿试状元的身份是受到羡慕和崇敬的,尽管是在京城,也是三年才有一个状元出现,明朝开国至今,也不到一百个状元,但吴帆徽没有感受到尊敬,或许是他太过于年轻的缘故。 不过从张溥敕封为翰林院庶吉士的那一刻开始,吴帆徽突然明白了,他这个殿试状元、翰林修撰,目前还是官场上的浮萍,因为他还没有根基,人家新科进士,纷纷抓紧时间拜见恩师,唯独他吴帆徽,根本没有打算依附任何人。 当然拉拢他这个殿试状元的大有人在,恐怕各方的势力都在盯着。 十六岁的年纪,连中六元,用惊艳绝伦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未来是大有前途的,任何一方的势力拉拢吴帆徽,都是一个巨大的潜力股。 吴帆徽有六个月的时间,加上路途消耗的两个月时间,一共是八个月的时间,加上春假的休沐,他可以在来年春节之后到翰林院当值,也就是说,吴帆徽有大半年的时间思考,且做出最终的决定。 未来究竟怎么办。 还有一件事情,吴帆徽也是头疼的,那就是他尚未订亲的事情,已经在京城传开了,要不是因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限制,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在这个时候提亲了,尽管不会有人直接找到他吴帆徽,但人家很有可能派人到米脂县去说媒的。 综合左右的情况之后,吴帆徽不打算在京城逗留了,他必须尽快回到米脂县去。 五月十五,吴帆徽从京城出发,回到米脂县去。 他的假期从五月十五开始计算,一直到十二月二十日,这期间算是闰十一月,紧接着就是春假一个月,来年的正月二十,必须到翰林院当值。 假期从五月十五开始计算,吴帆徽是不能够提前走的,否则就是违背了规矩。 走出永定门的时候,吴帆徽回头仔细看了城墙和城门,正月底抵达京城,离开的时候已经是五月中旬,近四个月的时间,转眼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永定门的时候,吴帆徽有一种陌生的感觉,这种感觉给他隐隐的提示,他未来的若干年时间,怕是不会在京城,而是在其他的地方,至于说究竟在什么地方,他也不知道,京城是个大染缸,年轻的他不适合留在这里,不能够陷入到无休止的党争之中,朝中的局势不是他一个少年状元可以改变的。 用力夹着马腹,吴帆徽没有展现出来留恋之情,他头也不回的朝着前方而去。。。 第一百七十三章 忧心 吴帆徽回程的速度是很快的,在京城几个月的时间没有骑马,他都感觉到生疏了,此番返回米脂县,也就是李勇、王宝福、马继刚和孙凯林等人,没有任何的拖累,要严格说起来,从骑术上面来说,他吴帆徽反而是众人的拖累,就连王宝福和马三立等人,因为长时间严格的训练,比他的骑术都要好一些。 回来的路程是固定的,离开京城,经过顺天府辖下的良乡、涿州,进入保定府所辖的定兴,过安肃、清苑、庆都,进入真定府,再过定州、新乐、真定、井胫,进入山西。 山西境内则要经过阳泉、寿阳、榆次、太原、交城、汾州和永宁州等地,进入陕西延安府所辖的吴堡,再经过绥德,就到米脂县了。 离开京城,刚刚进入到良乡所辖抵御,一股萧条的氛围扑面而来。 尽管京城异常的繁华富庶,可是距离京城不远的良乡,远没有富庶的感觉,后金鞑子侵袭的痕迹依旧存在,短时间之内是不可能恢复的。 进入保定府境内,官道两边已经可以看见断壁残垣,这些都是后金鞑子烧杀劫掠留下的印迹,四周的景象变得更加的荒凉,后金鞑子入侵这些地方的时候,劫掠了大量的人口,甚至出现千里无人烟的局面。 吴帆徽的心情再次变得沉重,这里是京畿,遭遇如此的重创,难道各级的官府不知道安抚百姓,以为后金鞑子撤离了,就万事大吉了,要知道随后的时间之内,后金鞑子将不断的侵袭北直隶、山东和山西等地,其所过之处,几乎是寸草不生。 后金鞑子入关劫掠,不管是寻常的百姓,还是士大夫家族,都是不能够幸免的,那些想着逃走的士大夫家族之人,根本就没有机会,后金骑兵速度飞快,这些士大夫的家人要是离开城池,怕是死的更快。 进入真定府之后,吴帆徽已经不怎么关注官道周围的情形,这些事情暂时不是他能够操心的,还是赶快回到米脂县去,好好的歇息,好好的思考。 北直隶各地虽然有着荒凉的味道,不过治安情况还算是勉强,至少官道上没有看见土匪,也没有看见多少的流民。 从井胫进入山西所辖的阳泉,感觉来到了另外一片天地。 官道上几乎看不见什么人,吴帆徽一行的人马特别的显眼。 吴帆徽隐隐记得,此刻的山西,应该是陷入到流寇的侵扰之中,不过流寇大都集中在平阳府,可为什么一路上几乎都看不见什么人,难不成是他的记忆出现了问题。 抵达文水县,就要进入到汾州的时候,吴帆徽果断的做出决定,暂时停止赶路。 文水县知县谢宗万万没有想到,新科状元会前来拜访。 谢宗亲自在县衙的寅宾馆做好安排,接待新科状元吴帆徽一行。 谢宗是要巴结这位新科状元的,人家被敕封为翰林修撰,敕书都到文水县了,不要多少年的时间,就能够飞黄腾达,要是攀上这个关系,一辈子肯定就不是在地方上转悠了,肯定是有机会到京城去的。 谢宗是崇祯元年三甲进士,陕西环县人,没有什么关系,被吏部派遣到山西太原府所辖的文水县担任知县,一晃就是四个年头、三年时间了,尽管年底就要考核地方官员,不过没有任何关系的谢宗,要么继续留在文水县,要么就轮到其他县去担任知县。 新科状元吴帆徽前来拜访,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情,再说吴帆徽也是陕西人,延安府和庆阳府紧挨着,他们完全算是老乡了。 谢宗抛却县衙的一切事情,专门陪着吴帆徽,而且吴帆徽带着的五十名随从,也全部都是县衙招待的。 谢宗可是煞费苦心,新科状元吴帆徽只有十六岁,这个年纪就连中六元,在深谙科举考试之苦的谢宗眼里,那简直就是神仙级别的读书人了。不过这位新科状元年轻,还没有正式踏入官场,留给其一个最好的印象,将来也好再次见面。 谢宗的热情和心思,吴帆徽是明白的,他也正好有事情询问,离开陕西接近半年时间,全部的心思都在会试和殿试方面,几乎就没有关心外界的事情,难怪会有十年寒窗无人问之说,要知道对外界的情况一点都不清楚,那就等同于是瞎子,有着再高的学识也无用。 酒过三巡,说完了诸多的客套话之后,吴帆徽进入正题了。 “谢大人,本官前来叨扰,实属无奈,本想着尽快回到家乡去的,可一路上发现官道都很是萧条,几乎见不到什么人,不知道这官道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想请教谢大人。” “吴大人能够到县衙来,这是下官的荣幸,哪里有叨扰之说法,大人万勿再说此话了,至于说大人提出的问题,说来话长啊。。。” 谢宗没有任何的隐瞒,在他看来吴帆徽的这个要求是非常正常的,人家是殿试状元,回乡省亲,预防路上遇见危险,打探一下沿路的情况,很有必要,也是必须的,状元就是状元,从官道上面的异常,就察觉到了问题,就是不一样。 谢宗说的很仔细,吴帆徽听的更加认真。 原来山西境内还真的是有大事情发生。 崇祯三年三月,流寇从陕西神木进入到山西境内,自此山西就开始变得不安宁了,山西这些年同样遭遇到灾荒,贫瘠的土地上面,难以有多少的收成,大量的流民开始出现,而流寇的到来,让这些流民找到了出路,纷纷加入到流寇的队伍之中,让其队伍迅速的壮大。 三年末,流寇号称已经达到二十万人。 后金鞑子从北直隶撤军之后,三边总督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流寇的身上,鉴于山西流寇队伍的不断壮大,他启奏朝廷之后,派遣延绥副总兵曹文诏,率领三千关宁铁骑进入到山西剿灭流寇。 曹文诏在陕西剿灭流寇的名气已经非常大了,他数次击败流寇,令流寇的首领和掌盘子闻之色变,而曹文诏进入山西,也让山西巡抚耿如杞和总兵张鸿功大大的舒了一口气。 崇祯四年二月,曹文诏正式进入山西剿灭流寇。 滞留山西的流寇,以王嘉胤的力量最为强大。 王嘉胤盘踞在平安符和泽州一带,麾下的军士超过了三万人,而曹文诏率领的关宁铁骑只有三千人,尽管曹文诏的名气很大,可王嘉胤不在乎,他曾经率领大军打败过洪承畴的主力,有着足够骄傲的资本。 可惜这一次王嘉胤失算了,曹文诏硬是用三千人,打的他一败涂地,崇祯四年四月,在逃命的过程之中,王嘉胤被内部人杀死。 王嘉胤被杀之后,其弟弟王自用被推举为掌盘子,带着流寇继续作乱。 曹文诏因为击败王嘉胤有功,被升迁为临洮总兵官,继续率领关宁铁骑在山西剿灭流寇。 谢宗说到这里的时候,吴帆徽的神情已经很专注了,要知道王嘉胤算是明初农民起义军真正的领袖,后来的农民起义军领袖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和王自用等人,都是出自于他的麾下,王嘉胤曾经是边军,有着不错的作战能力。 至于说曹文诏,更是不用说,其骁勇善战,在明末将领之中首屈一指。 难怪官道上面人不多,山西流寇众多,仅仅凭着曹文诏及其麾下的三千人,是剿不过来的,而大量的流民加入到流寇的队伍之中,让流寇队伍遭受打击之后又壮大起来,人家总是有着取之不尽的兵源。 “谢大人,这一路前往米脂县,路上可否安全。” “依照下官知晓的情况,汾州和永宁州都是安全的,只是有一些零星的土匪,那都不成气候,不过大人也要多家防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不下官派遣军士,跟随大人前往汾州。” “不用,谢大人的好意,本官心领了。” “哪里,这是下官应该做的,大人乃是殿试状元,为我陕西争光,下官身为陕西人,自然应该为大人效劳的。” 吴帆徽看了看谢宗,微笑着点头,这样攀附过来的关系,他还是要维系的,毕竟今后做任何的事情,都是需要帮手的,两榜进士就是最佳人选了。 夜间歇息之前,吴帆徽将知晓的情况告知了李勇等人。 李勇等人的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若是一路上真的遇见流寇,那就危险了。 吴帆徽倒不是特别担心,他知道谢宗说的情况肯定是真实的,流寇还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将整个的山西都搅得一团糟,顶多也就是在平阳府和泽州一带活动,而且王嘉胤四月份被杀,对流寇的打击是不小的,现在是五月底,流寇应该还在集聚力量,等待下一次的爆发。 这段时间应该是最安全的,必须要抓住机会,赶快离开山西,进入到陕西去。 仔细思索之后,吴帆徽做出决定,翌日出发,以最快速度前往陕西延安府,早日回到米脂县,至于说接下来做什么事情,回去之后思考。 第一百七十四章 变化 六月初五,吴帆徽一行终于回到米脂县。 米脂县知县朱天麟、吴氏家族族长吴缅清、三甲进士刘士阶等人在南门等候,吴庆超站在队伍的最前面,这一刻是他最为荣耀的时刻。 距离南门还有近一里地的时候,吴帆徽下马。 见到了吴庆超,吴帆徽没有什么犹豫,他恭恭敬敬的跪下,给父亲行礼,作为殿试状元,他必须要感谢吴庆超给与的这具身体,若不是吴庆超的坚持与宽容,他不可能有今天的成就。 也就是这一跪,让他开始真正的融入到这个家庭之中。 其余人看着这一幕,看着忍不住抽噎的吴庆超,都没有说话。 吴帆徽见到了米脂县新任知县朱天麟,其实他早就知道消息了,朱天麟是崇祯元年的进士,与文水县知县谢宗为同年,山西人。 面对吴氏家族族长吴缅清的时候,吴帆徽虽然没有跪下行礼,但态度非常的恭敬,完全没有殿试状元、翰林修撰的架子,稽首行礼,几乎弯腰九十度了。 和刘士阶之间就随便一些了,刘士阶是候任知县,六月中旬就要出发,前往山西上任,两人又是同年和老乡,暂时不存在什么上下级之间的拘谨,不过刘士阶面对吴帆徽的时候,态度还是很恭敬的。 吴帆徽陪着父亲吴庆超朝着南门走去的时候,朱天麟忍不住低声对着身边的吴缅清开口,说是新科状元尽管年轻,可知书达理、态度谦逊,完全可以看出大将风度。 吴缅清当然是高兴的,再次担任吴氏家族族长期间,吴氏家族出了状元,这是家族的巨大荣耀,与他这个族长的努力也是分不开的。 县城的南直大街,两边站满了城内的百姓,众人都要看看新科状元,沾一些喜气。 吴帆徽走过南直大街,前往四海酒楼的时候,不断的向两边的百姓抱拳行礼,一些年纪大的老人,见到吴帆徽后下跪,说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了,吴帆徽连忙上前去搀扶。 四海酒楼的酒宴是县衙准备的,接下来还有吴氏家族的酒宴,还有刘氏家族的酒宴,贺氏家族的酒宴、王氏家族的酒宴等等,连续几天的时间,吴帆徽都要不停的赴宴,都是乡里乡亲的,人家现在请他赴宴,都是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除开县衙和吴氏家族的酒宴,其余的都是巴不得他能够参加的。 吴帆徽不会拒绝,这是做人最为简单的道理,若是他拒绝了诸多的酒宴,且不说是不是结下了仇家,给吴氏家族找了麻烦,光是背后那些议论就是不好听的。 酒宴持续的时间不是很长,仅仅半个时辰的时间,知县朱天麟知道吴帆徽刚刚回到米脂县,从京城回到米脂县,长途奔袭是很辛苦的,需要早些回家去歇息,而且也需要尽早见到家人。 吴帆徽习惯性的朝着老宅子走去的时候,吴庆超开口告诉吴帆徽,已经搬家了,新的住宅距离老宅子不是很远。 吴缅清和刘士阶等人一直将吴帆徽送到了宅子的门口,家中的下人早已经打开大门,在门口恭恭敬敬的等候了,这些下人都是到家中时间不长的,没有见过吴帆徽。 见到吴帆徽之后,几个下人都跪下了,这让吴帆徽有些吃惊,习惯性的准备扶起众人,还是吴庆超开口说话,要众人都起身。 这一瞬间,吴帆徽感受到身份的变化,他已经是官老爷的身份,翰林院修撰,这个清贵的职衔,在米脂县的震撼力是巨大的,在寻常人眼里,他这个状元,将来是要出将入相的,是真正的老爷,而这个十年寒窗无人问、一朝成名天下知的习惯,是约定俗成的,大家都是遵守的,也是要不断延续下去的。 进入这个三进院落的新家,吴帆徽没有表现出来什么不适应,其实这次回家之后,他也打算重新购买宅子的,毕竟他的身份改变了,首要的任务就是让家人能够过上舒服的日子。 王和翠已经在大堂等候,眼睛有些红,吴帆徽离开家近半年的时间,母子连心,她时时刻刻都盼望着儿子能够早些回家。 吴帆徽快速来到大堂,恭恭敬敬的给王和翠跪下。 王和翠连忙走上前,一把拉起了吴帆徽,端详着吴帆徽的脸,眼泪忍不住掉下来。 吴帆徽脸上带着笑容,轻轻擦去了王和翠脸上的眼泪。 吴明丽、吴明芳以及两人的贴身丫鬟春燕和秋菊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吴帆徽有些吃惊,不过半年时间不见,吴明丽和吴明芳两人就长高了一些,都说女大十八变,十四岁的吴明丽和十一岁吴明芳变化的确是很大的。 吴帆徽当然不明白其中理由,这也是因为他的两个妹妹,因为学习琴棋书画,内在的气质发生了变化,所以和以前有着很大的不同了。 春燕和秋菊也是第一次见到吴帆徽,两个小姑娘都有些害羞。 吴帆徽笑着从包裹里面拿出了饰物,这些是从京城带回来的,米脂县乃至于延安府都没有,这些饰物吴明丽和吴明芳一人一份,好在他准备充足,两个妹妹完全是可以给春燕和秋菊一些饰物的。 最后见到的就是李佳翠和李靖飞了。 因为吴帆徽今日回家,所以在学堂上课的李靖飞,特许回到家里。 李佳翠见到吴帆徽之后,还没有开口说话脸就红了,眼圈也有些红了,李靖飞看见吴帆徽,有些害怕,大概是觉得自己在学堂的成绩不是特别的突出。 在李佳翠和李靖飞的面前,吴帆徽还是随便的,不存在有什么架子。 他主动开口询问情况,包括李佳翠的琴棋书画学的怎么样了,李靖飞的学习成绩如何等等,他的态度也感染了李佳翠,让这个小姑娘很快恢复了常态。 李佳翠已经做好了准备,因为少爷说过,一旦安顿下来就要将她带走的,现在少爷已经是状元,已经是翰林修撰,在家里时间不长就要离开,前往京城而去,李佳翠也是要跟着到京城去的,至于说弟弟李靖飞,李佳翠不知道说了多少次了,必须要好好读书,将来才能够跟随在少爷的身边,否则就留在米脂县,哪里也不要想着去。 李佳翠和李靖飞两姐弟,已经感受到少爷家人的和蔼,他们在这个家里,其实不算是真正的下人,吴庆超与王和翠给他们的感觉,就是父母的感觉,吴明丽和吴明芳给他们的感觉,就是身边的亲人。 也就是这一刻,李佳翠突然想明白了,她是一辈子都要跟随在少爷身边的,少爷不可能不要她,说到底她就是少爷的人,若是还在少爷的面前羞涩,那说不过去,今后少爷的很多事情,都是需要她来服侍的。 很快,吴庆超将家中的下人召集到一起了。 吴帆徽走出大堂,见到了家中新招募的十个下人。 吴帆徽最为关注的还是家中的管家,管家也姓吴,说起来与吴帆徽还有一些亲缘的关系,这倒也正常,他们的这个家庭,已经是米脂县最为显赫的家庭,聘请的管家一定是信得过的,用通俗的话语来说,就应该是自家人。 管家四十岁的年纪,看上去有些精明,做管家过于的本分和老实肯定是不行的。 不过有一点吴帆徽不是特别满意,那就是家里的下人,几乎都是吴缅清帮着安排的,尽管说吴缅清没有其他的什么想法,吴帆徽也不应该怀疑吴缅清,但是管理家中事宜的管家,必须是要绝对信得过之人,今后吴帆徽会适时的给家中不少的财富,这些隐秘的事情,是决不能够对外说的,哪怕是面对吴缅清,也不能够说。 所以接下来的时间里面,吴帆徽必须要努力,那就是让管家和诸多的下人清楚,谁才是这个家里真正的主人,哪些话对外是可以说的,哪些话对外是绝对不能够说的。 这件事情必须吴帆徽单独来办理,父亲吴庆超对族长吴缅清是感激不尽的,估计什么事情都不会隐瞒,除开他吴帆徽的事情,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小家庭就是小家庭,小家庭与大家族的整体利益是一致的,可是在某些具体事情上面,不可能完全一致。 酉时的家宴,很是温馨,吴庆超与王和翠坐在上首,吴帆徽坐在吴庆超的左边,吴明丽坐在王和翠的左边,吴明芳则是坐在吴帆徽的身边。 吴帆徽端起了酒杯,给父母敬酒,从来都没有喝酒的王和翠,也端起了杯子。 吴明丽和吴明芳的年纪太小,喝的都是茶水。 在米脂县,能够喝茶的家庭是很少的,毕竟茶叶金贵,价格比食盐都不会低。 吴庆超喝的有些多,大概是太高兴了,不过几年的时间,家里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以前胸中的怨气全部都得到了发泄,儿子成为了殿试状元,敕封翰林修撰,连知县老爷看见了,都是要恭恭敬敬行礼的。 吴帆徽倒是表现的有些冷静,没有喝下太多的酒,回家之后,这种温馨的感觉让他很是舒服,不过这样的舒服不会持续很长的时间,因为他有着太多的事情需要做。 第一百七十五章 消息 走过状元坊,前去祠堂拜祭祖先的时候,吴帆徽特意看了一下这座刚刚修好的状元坊,米脂县出现了第一个状元,这是县里的荣耀,修建状元坊也在预料之中了,只是这状元坊修建的规模有些大了,看上去太过于的显眼。 吴明坤、吴明波、吴明富、陈华渠和吴明峰等人在祠堂的前面等候,见到吴帆徽之后,五人在吴明坤的带领之下,整齐的跪下,给吴帆徽行礼。 吴帆徽倒也没有做作,等到众人起身之后,神色严肃的询问他们学习的情况,来年参加县试是不是能够通过等等,要说这也是吴帆徽要求太高,吴明坤年纪最大,但也就是十二岁,他总不能以自身的科举考试成绩来要求吴明坤等人。 不过督促众人学习,这是不错的。 唯有吴明坤这样的助手,对于吴帆徽来说,才是最值得信赖和作用最大的,不过时间上面还来得及。 拜祭吴氏家族的祖先之后,就是家族在四海酒楼设立的宴席了。 吴帆徽和家人都是要参加的,这是家族设立的宴席,除开吴氏家族的族长和长辈,其他人不会参加。 吴帆徽喝下了不少的酒,对吴氏家族的长辈表现出来的都是恭敬的态度,这让他得到了不少的赞誉。 吃饭之后,时间尚不到午时,吴帆徽不再犹豫,带着王宝福等人朝着马鞍山村而去,李勇等人回到米脂县之后,直接就到马鞍山村了,没有到县城来。 从县城到马鞍山村,一路上很是平静,不过吴帆徽的内心却不平静,尽管说朝廷年初终于派遣巡按御史到陕西来赈灾了,而且陕西巡抚也调整为练国事,可这不代表老百姓的日子就好过了,就能够安宁下来了。 抵达马鞍山村,迎面看见已经快要成熟的玉蜀黍,吴帆徽微微点头,尽管他看见的田地里面的玉蜀黍,与几百年之后无法比较,不管是高度还是密度,都有着不小的差别,不过一眼看过去,玉蜀黍的产量比小麦的产量是要高一些的。 李勇、马继刚、孙凯林、刘方恒和戴能祥等人早就在村口等候了。 看见了李勇等人之后,吴帆徽笑着开口,说是回家之后,肯定是辛苦的。 吴帆徽的话语逗得大家哈哈大笑,众人当然明白是什么意思,按说少爷还没有成亲,不过人家是状元,什么事情不知道。 进入屋子里面,戴能祥马上拿出了账本,开始禀报村里的情形。 吴帆徽挥挥手,打断了戴能祥的汇报。 “这些事情不用多禀报,刚刚我看了看,村子里的情形是很不错的,戴能祥,你在家里辛苦了,临走的时候,我安排的两件事情,其一是周遭的情形如何了,特别是延安府各地的情形如何了,其二是陕西的流寇,现如今是什么样的情形。” 戴能祥的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少爷临走的时候,专门强调了斥候的事宜,要求斥候必须走出去侦查,要了解周围的局势,不能够闭门造车,对外面的什么事情都不知晓,他是严格按照少爷的要求布置的,而且也的确侦查到了大量的情报,为了避免遗忘,绝大部分的事情都详细记下来了。 还没有开口禀报,戴能祥就拿出了一叠纸张,这上面都是他记载的诸多事情,而最关键的事情,是记在最后面的,也是戴能祥详细思考过的问题。 “少爷,从上月中旬开始,有不少流民回到米脂县,一些流民曾经到村外,希望能够到村里做事情,属下详细询问过这些流民,他们是流寇掌盘子神一魁的军士,神一魁在宁州投降朝廷之后,他们被遣返回家,其中有一部分拿着官府给与的钱粮,回到米脂县来了,神一魁属下的军士,大都是米脂、绥德以及清涧等地的流民,据这些流民说,绝大部分的人拿了官府给与的钱粮之后,没有离开宁州,而是继续跟随在神一魁的身边。” 吴帆徽微微点头,没有说话。 戴能祥也停下来,这是他目前面临的最大问题,回来的流民有好几百人,究竟是不是招募这些人,戴能祥不敢做决定,如今这些人驻扎在距离马鞍山村不足十里地的地方,还在老老实实的等候。 “戴能祥,详细说说朝廷招募流寇的情况。” 吴帆徽翻阅手里的纸张,没有抬头,开口询问了。 “是,少爷,属下派遣斥候到周边去侦查,得到了消息,二月底的时候,神一魁率领的流寇,人数众多,他们甚至攻打了庆阳府城,后来攻陷了合水县,抓获了知县大人,三月的时候,三边总督杨鹤大人驻防庆阳府的宁州,一番厮杀之后,包括神一魁在内的流寇诸多掌盘子,向杨大人投降,这里面就包括金翅虎、过天星、独头虎和上天龙等等,神一魁放了合水县知县。” “杨大人招募了诸多的流寇之后,遣散了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要求这些人回到原籍耕地,一些愿意留下来的则是被招募到军队之中,因为神一魁的力量最为强大,据说杨大人亲自安抚了神一魁,命令神一魁率领麾下的军士驻守安塞堡。。。” 吴帆徽的神色变得很不好看了。 戴能祥以为是自己有什么情报没有侦查好,脸色有些发白,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了。 一边的李勇见状,连忙开口补充。 “少爷,昨日戴能祥就说过所有的情况,属下觉得斥候这段时间还是尽力而为了,侦查到了不少的情报,戴能祥还将所有重要情报都记下来了。。。” 吴帆徽抬头看了看众人,微微摇头开口了。 “杨大人这是养虎为患,既然被朝廷赋予众人,那就要实实在在的剿灭流寇,至少是不能够放过流寇的掌盘子,如此才能够体现朝廷剿灭流寇的决心,如此轻易的就赦免了流寇,岂非儿戏,怕是那些流寇也无所谓了,打不赢就投降,投降之后不满意接着造反,接着劫掠,只要日子过的舒服就可以了。” 李勇等人看着吴帆徽,目瞪口呆。 吴帆徽再次看了看众人。 “李勇,从明日开始,你亲自带领斥候,在延安府所辖各地侦查,一定要弄清楚流寇的情况,杨大人如此的做法,会误大事,会让流寇的气焰愈发的嚣张,不要说延安府,怕是米脂县也只有那么安全了。” “戴能祥,回到米脂县的流民,基本都是老实怕事的,明日你和刘方恒等人,前往他们驻扎的地方,挑选一部分人进入到村里,对了,带上马三立,他对这些情况是熟悉的,你们记住,村子里需要的是青壮,挑选这些青壮的目的是什么,我不需要多说,至于老弱妇孺,目前无法接纳,这是州县衙门需要操心的事情,还轮不到我们来救济。” “马继刚,孙凯林,秋收的季节很快就要到了,看样子今年的收成还不错,至少比去年要强很多的,无比要求众人小心,马鞍村可不是以前的模样,说不定会有人动心的,只要是敢进犯村子的人,不管他是什么身份,一律杀无赦。” 布置完毕之后,吴帆徽站起身来,走到了地图的前面。 从县衙抄到的地图,一直都是挂在屋子里的,吴帆徽到京城去,携带的是简要的地图。 看着地图的时候,吴帆徽的身体微微摇晃了一下,脸色突然发白了。 李勇等人赶忙围上来,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见到李勇等人围上来,吴帆徽扭头笑笑,说是没有什么事情,或许是刚刚吃饭喝酒之后,没有来得及休息,直接到马鞍村来了,故而有些不适应。 看到地图的吴帆徽,想到了发生在明末的一些重大的事情,这些事情几百年之后不知道有多少的评论,可进入到京城去参加会试和殿试的他,居然忘记了。 吴帆徽看到的是辽东的大凌河。 记得会试的时候,内阁大臣孙承宗没有参加阅卷的事宜,在辽东巡视,其实孙承宗就是在巡查正在准备修建的大凌河城。 而随着大凌河城的修建,一场牵涉到大明江山稳固的重大事情即将发生,那就是大凌河之战和登莱兵变,这两者是密切相关的。 后金的皇太极亲率大军攻打正在修建的大凌河城之后,朝廷命令各路大军驰援,其中就包括驻扎的登州的所谓的新军,这是徐光启和其学生孙元化竭尽全力打造的新军,以火炮和火器以及骑兵的训练为主,军士大都是辽东的汉人,大都属于被袁崇焕斩杀的毛文龙的属下。 率领军队驰援的是登州参将孔有德。 因为驻扎在登州的新军,与山东兵不和,也遭遇到地方上的排挤,孔有德率领的八百骑兵前去增援的时候,得不到沿途的补给,终于在吴桥这个地方发生了兵变。 随后兵变的发展,如火如荼,摧毁了朝廷投入重金打造的登莱新兵,也让徐光启和登莱巡抚孙元化精心打造的局面全部被毁掉。 这个的大凌河之战与登莱兵变,遭受牵连的人不少,其中就包括内阁大臣孙承宗,此次承担责任的孙承宗,自此再也没有复出。 如此大的事情,吴帆徽无法左右,可他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武状元、山东副总兵王来聘,不出预料,王来聘在登莱之战中阵亡。 第一百七十六章 眼前 知道归知道,实际操作是另外的事情,吴帆徽不可能将自身知道的历史事件全部都说出来,不要说提及这些事情,就算是做出分析都会了不得,依照他这个年纪,自找麻烦是肯定的,弄得不好还会说他里通外国。 仓促之间,想要做多大的准备,或者说力挽狂澜,也是不可能的,虽说他是新科状元,但没有那样的实力,而且还在休沐的过程之中,只能是眼睁睁看着事情的发生。 不过必要的准备是肯定的。 眼前吴帆徽遇见的难题,就是陕西的流寇,三边总督杨鹤采取了以招抚为主的剿灭流寇的策略,可惜这个决策是极其严重的错误,正是这种绥靖的政策以及对流寇的同情,导致了流寇队伍愈发的壮大,而且学会了对朝廷耍计谋,打不赢的时候投降,得到了喘息,得到了粮食,马上开始再次的造反。 当然这与地方官府也是有关系的,来到陕西的各级官吏,没有谁是心甘情愿到如此贫瘠的地方来的,一心为老百姓做事情是不要想的,贪墨银两讨好上级、争取早日调整是免不了的,如此百姓没有了活路,加入到流寇队伍之中就是最好的选择。 这就让流寇有了源源不断的兵力来源,无数次失败之后,都能够很快招募到人马。 吴帆徽需要做的事情,就是保住米脂县城以及马鞍山村、十里铺等地方的安全,不能够让这些地方遭遇到流寇的骚扰。 他已经是殿试状元、翰林院修撰,朝廷的官员,在休沐的时候,完全可以组织地方上的乡勇,狠狠的打击流寇。 吴帆徽没有想着剿灭流寇,他没有那么自大,可护卫家人和家族的安全,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他必须要让流寇害怕,让流寇不敢觊觎米脂县这个地方。 接下来的时间,吴帆徽连续赴宴,以至于四海酒楼的菜肴,都吃的他有些反胃了。 这期间李勇率领的斥候,已经开始在四处侦查,而戴能祥、刘方恒与马三立等人,也从返回米脂县的流民之中,招募了两百余人,这让马鞍山村的总人数接近六百人,规模已经不小,马继刚和孙凯林也没有闲着,在诸多的流民之中招纳人员,成为吴氏家族的护院,让吴氏家族护院的总人数达到了三百八十人,严酷的训练在流民加入到护院队伍之中就开始了。 尽管说马鞍山村仅仅招募了两百余人,可稳定下来的流民远远不止这个数,因为进入到马鞍山村之后,基本就是衣食无忧,而且成为了护院,每月还有饷银,这些人就能够养活家人,他们的家人不需要继续做流民,可以回到各自的村镇稳定下来。 这期间,戴能祥再次购买了大量的粮食,这也是吴帆徽提出的要求,尽管说秋收在即,今年总算是没有遭遇到多大的灾荒,不过多准备一些粮食总是不错的,手里有粮心里不慌。 时间转眼到了六月下旬。 王和翠想到的就是吴帆徽的亲事,准备委托城南的三姑,看看是不是能够到延安府去看看,有什么大户人家的姑娘,对于母亲的安排,吴帆徽也没有多说什么,反正这件事情他不能自己做主,也不可能约会哪家的姑娘,索性就不去管了。 李勇等人侦查到了重要的情报,吴帆徽也通过县衙,获取到了一些消息。 马鞍山村。 吴帆徽神情凝重,看着李勇等人绘制的地图,一直都在沉思。 “少爷,三边总督杨大人驻防耀州,在同官一带的流寇李老柴和独行狼等掌盘子,攻陷了金锁关,进入到宜君县了。。。” 杨鹤四月还在庆阳府所属的宁州,这么快就驻防西安府所属的耀州了,难不成真的以为凭着招抚的尚方宝剑,就能够平息陕西境内所有流寇吗,这是异想天开。 李老柴和独行狼这些流寇的首领,吴帆徽几乎没有听说过,他们不是流寇的主力,现如今绝大部分的流寇,还是在山西境内,不过陕西并不安宁,甘肃和庆阳等地的流寇闹得很厉害,杨鹤主抚的政策是完全失败的,恶果已经开始表露出来。 现如今,流寇开始进入他们发迹的大本营延安府所辖的地方了,可以断定,在不长的时间之内,延安府各地都是无法安宁的。 思索良久,吴帆徽开口了。 “中部县尽管距离米脂县近千里之遥,不过流寇一定会朝着延安府和米脂县的方向而来的,所以米脂县不安全,马上就是秋收季节了,流寇怕是盯住了即将收获的粮食,一些回到米脂县的流民,没有能够安顿下来的,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也会离开这里继续投奔流寇,米脂县的情况,会随着这些人的离开传播出去。” “李勇,从明日开始,重点关注延安府一代的情况,若是发现有流寇的踪迹,马上禀报,不得有丝毫的延迟,侦查一定要仔细,这关乎到米脂县的安全,更是关乎到马鞍山村的安全。” “马继刚,孙凯林,刚刚招募的护院,身体尚在恢复之中,不过我们面临的局势很是严峻,留给他们适应的时间不多,从明日起,加大训练的强度,以实际作战的方式实施训练,有谁吃不消的大可离开,你们记住,军纪军规是绝对不能够违背的,他们是吴氏家族的护院,不是流寇,散漫的气息是绝不能够有的,任何时候出现随意散漫的情形,都是要接受家规处置的,这方面绝不能够心软。” “戴能祥,两天之内,全面清理库存的粮食、钱财的数目,若是流寇来袭,开销会大幅度的增加,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粮草必须要保证充足。” 说到这里,吴帆徽站起身来,再次走到了地图的前面。 李勇等人围上来,站在旁边,仔细看着桌上的地图。 吴帆徽微微的叹了一口气,他知道一直到大明王朝彻底灭亡,陕西也没有能够稳定下来,不仅仅是陕西,整个的中原都处于风雨飘渺之中。 “我们需要拼尽全力,一定要护卫家族的安全,流寇势大,尽管他们的整体实力不强,不过他们若是一窝蜂的涌来,我们也是无法应对的,所以和去年正月一样,我们要准备主动出击,战火不能够漫延到米脂县,不能够蔓延到马鞍山村。”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必须要获取到准确的情报,这样才能够保证狠狠打击和剿灭威胁到我们安全的流寇,我们护院的总人数虽然只有三百八十人,可就算是面对十倍于我们的流寇,我们一样能够打的流寇落花流水。” 吴帆徽这是在给李勇等人信心,他知道流寇的战斗力不强,特别是留在陕西的流寇,绝大部分都是流民组成的,稍微强悍一些的流寇,全部都到山西去了,而且流寇相互之间不存在协调配合作战的可能,一路流寇遭遇打击,另外的一路流寇会飞速的逃走或者撤离,绝不会伸出援手,他们顾全的都是自身的死活。 很多时候,各路或者各营的流寇甚至会出现相互趁火打劫的情况,一路流寇遭遇到朝廷大军的进攻,出现惨败的局面之后,其余各营的流寇不是想着去帮忙,而是趁着对方力量薄弱的时候,大肆的抢劫对方的钱粮,趁机壮大自身的力量,至于说流寇人员之间的流动,更是稀松平常的事情,特别是以流民身份成为流寇之中的一员,这些人没有效忠哪个首领的想法,他们信奉的是有奶便是娘。 流寇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那就是贪婪,所有流寇的首领或者掌盘子,都逃脱不了这个怪圈,就连历史上曾经进入到北京称帝的李自成,也是集聚了大量的财富,流寇每每攻破一个城堡或者是城池,第一件事情就是劫掠钱粮,而且他们大都非常的吝啬,将钱粮看的比性命要重要很多,一旦遭遇到进攻,绝大部分流寇首领首先想到的就是保全财富,要迅速带着钱粮转移,至于说麾下军士的死活,反而顾不上了。 吴帆徽要趁着在家里的时间,最大限度的树立起来吴氏家族护院的威名,让流寇不敢觊觎米脂县,而树立吴氏家族护院威信的最好办法,就是多打败几路的流寇,以铁血的手段,让流寇害怕。 吴帆徽的时间不多,几个月的时间,他不可能带着护院长途奔袭作战,再说他回家休假,最为重要的就是订亲的事宜,这件事情也是需要时间处理的。 时间有限的情况之下,吴帆徽必须把握一切的机会,这需要他超凡绝伦的绸缪,需要有准确的情报支持,更是需要李勇等人在厮杀来临的时候,全力的拼杀。 除开流寇的事情,吴帆徽更加关注大凌河城与登州和莱州的情况,可惜这些地方距离米脂县太远,他无法获知到准确的情报,不过凭借着他对大凌河之战以及登州和莱州兵变历史情况的掌握,来年他到翰林院当值的时候,是来得及处于这些事情的。 目前最为重要的,就是做好当下的事情。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上门 城南的三姑,喜滋滋上门的时候,吴帆徽有些发懵。 三姑上门,自然是来说媒的,吴帆徽也知道母亲王和翠委托三姑物色好的姑娘,在米脂县不可能,可以到延安府去,反正酬劳会开得很高,不过这才过去多少日子,延安府城距离米脂县也是四百里地左右,难道这么快就有合适的姑娘了。 媒婆的嘴,天花乱坠,死人都能够说活,人家本来就靠这张嘴吃饭。 不过这一次三姑很是谨慎,进屋之后,就一直与王和翠说道,显得有些神神秘秘的,按说这是吴帆徽娶老婆,不管怎么说,三姑至少要在吴帆徽的面前说说姑娘的情况,更何况吴帆徽现在已经是翰林修撰,真正的朝廷官员了。 王和翠的神色也很是紧张,不停的小声问着三姑。 坐在堂屋的吴帆徽,也不好插话,起身离开也不是,颇有些尴尬。 好一会,三姑终于看着吴帆徽,小心翼翼的开口了。 “吴、吴家少爷,老身今天来,就是为了吴家少爷订亲的事宜,老身本来是准备到延安府去看看的,不过刚刚有人主动找到了老身,请老身帮忙撮合,老身没有见过对方的姑娘,隔得又是大老远的,也就不敢随便说,吴家少爷是官老爷的身份,老身没有见着姑娘,真的不敢乱说,老身刚刚给夫人说过了,夫人说这件事情,还是要让少爷知道。” 吴帆徽看了看母亲王和翠,有人来主动说媒,这倒是在他的预料之中,毕竟这殿试状元、翰林修撰的身份太清贵,肯定是有人想着主动前来撮合的。 “三姑尽管说就是了。” “那就好,吴家少爷,是这样的,上午有人专门找到了老身,来人说是凤翔府陈氏家族的人,也带来了媒婆,介绍的姑娘是陈氏家族的女孩子,长的那是没得说,温柔贤淑,知书达理,凤翔府的陈氏家族是大家族,当家的老爷以前也是在京城做官老爷的。。。” 吴帆徽的脑袋嗡了一下,他马上想到了陈明惠。 凤翔府的陈氏家族,怎么可能知道他吴帆徽尚未娶亲,而且凤翔府距离米脂县一千六百里地,来一趟都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殿试结束也就是两个月时间左右,也就是说陈氏家族是算好了时间,从凤翔府出发的。 这个凤翔府陈氏家族,肯定就是陈明惠的本家了。 隔着这么远相亲,在这个时代几乎就是不可能的,陈氏家族的姑娘,一旦嫁到米脂县来,意味着一辈子都几乎不可能回到娘家去,而每年春节女婿去拜见岳父岳母大人,那也是不大可能的,顶多也就是好几年才有可能去一次,都是父母所生父母所养,自家的姑娘嫁的太远,哪怕就是对方非常的优秀,父母都不是很情愿。 而且吴帆徽还知道,凤翔府的陈氏家族,是真正的士大夫家族,陈明惠的爷爷曾经是京城都察院正四品的佥都御史,能够做到这个位置的官员,绝对是两榜进士出身,陈明惠父亲虽然没有考取举人的功名,不过家族里面的堂兄弟,有一个取得了两榜进士的功名,还有几个有了举人的功名,如此的家族,在凤翔府一定是引人注目的。 士大夫家族有自身的规矩,婚姻的门当户对是必须的要求。 这个门当户对,隐含的最大一层意思,就是南方的家庭或者家族,需要强于女方,至少两者之间差不多,若是男方的家族弱于女方的家族,甚至就不是在一个层次上面,这样的联姻不可能存在。 米脂县的吴氏家族,不过是刚刚步入士大夫家族的行列,与凤翔府的陈氏家族,应该是没有可比性的,当然依照吴帆徽的身份和地位,主动去说媒,陈氏家族一定是求之不得,可主动上门来说媒,这就非常罕见了。 从这个层面来说,吴帆徽几乎可以断定陈明惠在其中起到了巨大的作用,说不定整件事情,就是陈明惠促成的。 由此吴帆徽想到了陈明惠在米脂县那段时间的表现,当陈明惠到了马鞍山村的时候,表现很是吃惊,连连说吴氏家族了不得,且对他吴帆徽是另眼相看,现在想来,这一切都是清楚了,原来陈明惠到米脂县来,不仅仅是简单的游玩。 三姑还在喋喋不休的介绍陈氏家族的情况,包括陈氏家族姑娘的情况,尽管没有见过这个姑娘,却将其说成了一朵花,这大概是习惯使然。 三姑基本山说清楚了这个陈氏家族姑娘的情况,其父亲是两榜进士,现如今在北直隶顺德府所辖的任县担任知县,姑娘年方二七,芳名陈怡彤,是家中嫡出的小女儿。 吴帆徽十六岁,陈怡彤十四岁,年龄倒是合适。 婚姻之事,由不得吴帆徽做出决定,这需要父母点头,这个名为陈怡彤的女孩子,情况究竟如何,吴帆徽不可能知道,隔着这么远,就算是在几百年之后,内心都忐忑的,而且吴帆徽几乎没有多少的时间到凤翔府去。 士大夫家族面对婚姻大事是非常严肃的,朝廷对有品阶官员的婚礼要求也是有明确规定的,六礼必须齐备,也就是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和迎亲,虽然相隔的时间不用那么繁琐,有些程序也可以一并进行,譬如说纳采、问名、纳吉和纳征就可以一并进行,但请期和迎亲则必须要分开,也就是说吴帆徽至少需要两次到凤翔府去。 相隔一千六百里地,去的时候都要带着媒婆,一个月的时间能不能走到,还是未知数,这还不算回来的时间。 吴帆徽有很多的事情需要做,哪里可能耽误那么多的时间。 当然吴帆徽就算是迎娶陈怡彤,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可能是一年后,也可能是两年之后,不过这订亲的事情,是一定要完成的。 如此算来,六个月的假期,一点都不算多,时间还很紧张。 如此的辛苦,媒婆得到的报酬一定是不少的。 回到房间之后,吴帆徽有些忐忑,要是这门亲事,父母答应了怎么办,这里面还有一个致命的问题,那就是从米脂县到凤翔府,一点都不安全,宜君等地已经出现了大量的流寇,此刻前往凤翔府,肯定是不行的,路上很有可能出事情。 而且吴帆徽已经做出了部署,那就是需要抓住机会,狠狠的打击流寇。 吴帆徽还在沉思的时候,李佳翠进来了。 “少爷,夫人请您到堂屋去。” 吴帆徽来到堂屋,三姑已经离开了。 “徽儿,这门亲事娘和你爹答应下来了。” 王和翠的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吴帆徽的内心却是翻江倒海。 “三姑说了,凤翔府距离米脂县很远,大约有一千多里地,这来去的确是不方便,娘和你爹商议一下,看看什么时候合适,陈氏家族的人都到米脂县来了,人家是有诚意的,娘和你爹也要见一见,姑娘的父亲是知县大人,身份也不差的,对了,娘记得上次到家里来的陈公子,家好像就是那边的,莫非这姑娘和陈公子认识。。。” 吴帆徽愣住了,好半天没有开口,他本来以为父母不一定会答应这门亲事的,米脂县相聚凤翔府城太远,而且双方根本就不熟悉,怎么看这门亲事都是不成立的,就连城南的三姑上门的时候,都有些支支吾吾的,怕也是觉得不靠谱。 想不到父母居然答应下来了,看样子吴庆超与王和翠肯定是想到了陈明惠,也联想到了凤翔府城的陈氏家族,怕就是陈明惠的本家。 不得不说去年陈明惠在米脂县,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亲事答应下来倒不算什么,关键是吴帆徽的时间不够,若是耽误了他计划的大事情,那就有些得不偿失的味道了。 “一切都凭着爹娘做主,只是孩儿想知道,什么时候出发去凤翔府城。” 王和翠看着吴帆徽,也有些吃惊,这么大的事情,吴帆徽好像不是很在意,根本就没有询问对方姑娘怎样,也没有想着去见一见来到米脂县的姑娘的家人。 “出发的日子还没有定下来,路途这么远,一定要做好准备的。” “娘,孩儿知道了,孩儿有一个要求,什么时候出发,时间由孩儿来确定。” “这,也好,不过时间不能够拖得太久了,九月之前一定要出发的。” 回到了屋里,吴帆徽稍稍思索了一下,叫上了王宝福。 两人骑马朝着马鞍山村而去,已经过去了近二十天的时间,都到了七月中旬了,想必李勇等人的侦查,应该是有结果了,这件事情不能够继续拖下去,否则危险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李老柴和独行狼等人是不敢进攻延安府城的,他们若是朝着延安府城的方向而来,一定会避开府城,而选择县城下手,吴帆徽没有打算在米脂县等着李老柴和独行狼等人,他不想米脂县城出现任何的意外。 而且这次可能马上开始的征伐,吴帆徽是要亲自参加的,这一次他们的对手,人数上面肯定不少,必须要特别小心的应对。 第一百七十八章 笃定 吴帆徽与流寇之间的交手,满打满算有三次,其中以不沾泥张存孟的名气最大,张妙手与贺双全两人也是能够排上号的,迄今为止,无人知晓这三个流寇的掌盘子,是被他出手剿灭的,这三次的出手,吴帆徽的收获都是巨大的,得到大量的钱粮,开始以吴氏家族护院的名义,逐渐打造自己的力量。 现在的情况有些变化,那就是流寇肆掠陕西与山西两地,已经有不少的士绅富户,自发的组织力量开始打击流寇,这些士绅富户的目的当然是保全财产和保护家人,身为翰林修撰,吴帆徽既然回到了家乡,也是有责任剿灭来犯流寇的,若是流寇前来进攻米脂县城,知县朱天麟还要专门找到他商议,如何抵御流寇。 因为流寇接连的劫掠士大夫和富户,陕西不少的士大夫家族,护院人数大大的增加,而一些士大夫家族的护院,居然有逃离的边军,官府对此也是睁一眼闭一眼,不会管那么多,人家士大夫家族有钱,掏出银子来护卫家人和钱粮,官府应该是感觉到脸红。 如此情况之下,吴帆徽没有必要隐瞒吴氏家族护院的力量,他可以放心大胆的打击流寇。 吴帆徽到了马鞍山村,李勇等人依旧没有回来,这一次出去的时间接近半个月,按说也应该回来了,马继刚等人都有着着急了,可吴帆徽一点都不着急,他要求马继刚、孙凯林和戴能祥等人做好一切的准备。 李勇和刘方恒等人出去侦查这么长的时间,一定是发现了重要的情报,需要持续的侦查,以获取到真实情况,若是周遭没有什么事情,他们早就回来了。 李老柴和独行狼等掌盘子,早在五月就攻破了金锁关,进入到了延安府所辖的宜君县,两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他们绝对有下一步的行动,返回去是不可能的,三边总督杨鹤驻扎在耀州,他们回去就是找死,唯一的选择,就是朝着宜君县和中部县的方向前进,接下来洛川和鄜州都将陷入到危险之中。 这一夜,吴帆徽没有回到县城去,留在了马鞍山村,他大部分的时间都在仔细看着地图。 翌日,尚未到午时,李勇等人回来了。 见到吴帆徽在马鞍山村等候,李勇等人很是吃惊,他们差点就直接到县城去了。 “少爷,属下侦查到了重要情报。” 吴帆徽看了看李勇和刘方恒等人,没有开口说话。 “陕西行都司指挥使大人王廉,被流寇掌盘子李老柴和独行狼所杀,七月初,李老柴和独行狼攻陷了中部县县城,他们攻下了中部县城之后,绕过了鄜州、甘泉和延安府城,朝着延川县的方向而来了,属下侦查到,李老柴和独行狼是各自领着人马行动的,李老柴麾下大约有两千多人,独行狼的麾下大约有一千多人。” “还有一个消息,三边总督杨鹤大人被陕西巡按御史吴甡大人弹劾,已经被押解到京城去了,这剿灭流寇的事宜,朝廷暂时无人统领。。。” 李勇一边说,一边看着吴帆徽,眼睛里面透露出来的是钦佩的神情,少爷真的料事如神,判定流寇肯定会肆掠延安府所辖各地。 延安府所辖地方的防御是最为薄弱的,连续几年的灾荒,已经让延安府州县各级官府焦头烂额,而且肆掠陕西和山西的流寇,绝大部分都是出自于延安府所辖各地。 李勇说完之后,吴帆徽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李老柴和独行狼麾下的人数总计达到了三千多人,这是他没有想到的,原来以为两人麾下至少有上万人,不过想想两人麾下不可能有那么多人,毕竟几个月之前,陕西各地的流寇,还是遭遇到朝廷大军的围剿,流寇投降之后,很多人都被遣散,就连米脂县都回来不少人,这么短的时间之内,李老柴和独行狼不可能招募到那么多人。 这个情报,对于吴帆徽来说是有利的。 李老柴和独行狼都是各自单独的行动,相互之间没有配合,而且他们经过了数次的战斗,肯定是有损失的,拿下了中部县之后,他们不选择进攻洛川、鄜州和甘泉等地,就说明他们的实力不足,不敢攻打这些地方,延安府城就更不用说了。 至于说他们朝着延川而来,目的怕也是明确的,一路上能够拿下城池,那是巨大的收获,不能够拿下城池,那就继续朝着北方前进,抵达神木之后,东渡黄河,进入到山西境内,那个时候他们的力量将更加的壮大。 毕竟有实力的流寇,绝大部分都进入到山西境内了,而且朝廷在陕西驻扎的军队越来越多,再说陕西贫瘠的地方太多,想要继续劫掠大量的钱财,是有难度的。 吴帆徽下定了决心,他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了。 “马继刚,孙凯林,新加入的两百个护院,情况如何了。” “禀报少爷,两百个护院训练很刻苦,属下认为,他们参与厮杀没有问题。” “他们的纪律性如何。” “每日里都要告诫,绝无问题。” 吴帆徽点点头,转向了戴能祥。 “戴能祥,粮草准备如何了。” “禀报少爷,一百石粮食,二十石燕麦,五石豆荚,全部都准备好了。” 吴帆徽一拳打在了图纸上面。 “好,那我们再度出击,这次的目标是李老柴和独行狼,他们不是有三千多人吗,我们只有三百八十人,不过我要亲眼看到李老柴和独行狼的人头。” 李勇等人迅速站直了身体。 “此番三百护院出征,余下的八十人驻守马鞍山村,还有十来天的时间,就是秋收季节了,马鞍山村的安全必须绝对保证,戴能祥,你依旧驻守马鞍山村,若是出现危险情况,必要的时候,可以直接到县衙,找到知县朱大人,请求守备衙门的军士支援。” “三百护院,分为前后两队,前队为一百二十骑兵,每人携带七天的干粮,后队为一百八十步卒,负责护送所有的粮草。” “随军郎中六人,两人跟随骑兵行动,四人跟随步卒行动。” “李勇,刘方恒,你们依旧率领十名斥候,沿途侦查情报,记住,每日里必须要禀报侦查到的情报,特别是李老柴和独行狼到了什么地方,在什么地方驻扎等等,你们是否能够侦查到准确的情报,决定了我们战斗是不是能够取得胜利。” “骑兵由我指挥,马继刚跟随我行动,孙凯林负责指挥步卒。” “我们曾经绞杀不沾泥张存孟、张妙手和贺双全,有了充足的经验,此番的战斗,我们依旧采取以前的战术,黑夜的时候发起进攻。” “擒贼擒王,我们首要的目标,就是李老柴和独行狼,只要我们在进攻开始的时候,锁定了他们的踪迹,斩杀了他们,流寇的队伍就会彻底乱了。” “此番战斗以骑兵的进攻为主,弓箭要带足,我们要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打的李老柴和独行狼毫无还手之力。” 。。。 吴帆徽刚刚说完,李勇开口了。 “少爷还是留在马鞍山村好。。。” “不用说这些,此番战斗我必须亲自指挥,以前我们斩杀不沾泥张存孟、张妙手与贺双全,都是暗地里行动,此番我们的行动,是公开的,作战之后,我们要大张旗鼓的宣扬,让那些依旧蠢蠢欲动的流寇,不敢进入到延安府所辖地方,至少不敢到米脂县来。” 紧张的准备工作迅速铺开,挑选出征的护院,吴帆徽亲自参加,留下的八十之中,李勇原来的麾下有二十人,这是吴帆徽做出的安排,这些人属于护院之中最为精锐的军士,能够应对紧急情况,他们属于留守护院之中的主力。 出征的时间定在七月二十五日。 准备的时间只有两天。 这期间,吴帆徽一直都很镇定,出发的前一天,他回到了家中,告诉父母,他有事情需要出去几天的时间,估计八月中旬回家,不会耽误前往凤翔府的事宜,而吴庆超与王和翠已经见到了凤翔府王氏家族专门前来的人,交谈很是顺利,这意味着吴帆徽的亲事基本定下来。 吴庆超与王和翠不知道吴帆徽出门这么长的时间干什么,也许是到延安府城去一趟,处理一些事情,这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吴帆徽已经是朝中的官员,回到家乡来了,到延安府城去,见见知府大人,也是应该的。 七月二十五日,卯时。 准备出征的三百护院,全部做好的准备,肃立在空地。 吴帆徽骑着马,看着整齐站立的三百护院。 “兄弟们,我们此番出征,为的是保卫家园,保卫我们的家人,刀剑无情,你们中间若是有人在战场上捐躯,你们的家人我养活。” “吴氏家族护院的规矩,你们都是清楚的,谁要是敢于违背规矩,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不管你立下了多大的功劳,都是要行家法的,严重的是要杀头的,功是功,过是过,不能够混淆,我希望你们都牢记了,不要做蠢事。” 第一百七十九章 迅雷 “禀报少爷,独行狼已经抵达清涧县,距离清涧县城不足二十里地,李老柴同样进入清涧县,距离县城尚有四十里地,独行狼和李老柴之间没有直接的联系。” 吴帆徽的眼睛眯起来了。 米脂县距离清涧县两百里地,从米脂县出发三天时间,他率领的一百一十名骑兵,距离清涧县城不足二十里地,只不过他们是从北方往南方的方向前进,独行狼和李老柴则是从南方朝着北方的方向前进,他们相对而行。 吴帆徽率领的护院,距离独行狼已经不足四十里地。 “独行狼麾下有一千人左右,骑兵不足百人,其余全部都是步卒,穿着很是褛褴,独行狼几乎都是带着骑兵行动,夜间宿营的时候,也是远离步卒,两者的营地相聚大约有五里地,而且独行狼的队伍之中,没有发现有家眷。。。” “李老柴的队伍有两千人左右,骑兵估计有两百人左右,其余全部都是步卒,不过他们这两路流寇,相互之间好像有些戒备,宿营之时,相互都派遣有军士监视对方。。。” 李勇一边指着画出来的简易地图,一边详细介绍情况。 “李勇,你们辛苦了,短短几天的时间,能够摸到如此详细的情报,很不简单。” 时间已经到了七月二十七的酉时。 这个时间,独行狼应该是安营扎寨了,不会继续前进,他麾下绝大部分都是步卒,继续前进不可能攻打清涧县城,至于说清涧县城守备衙门的军士,此刻怕是早就关闭城门,严密戒备,生怕流寇攻打县城。 而李老柴也不会继续前进,也应该是安营扎寨。 “李勇,有一个问题,你详细说说,为什么发现李老柴和独行狼之间相互戒备。” “属下昨日侦查,李老柴和独行狼之间安营扎寨的时候,都派遣了军士互相监视对方,属下抓获了两边各一名巡逻的军士,李老柴麾下军士被抓的时候,破口大骂,说是独行狼居心叵测,就是要暗算他们的掌盘子,独行狼麾下军士被抓的时候,也开口说李老柴不得好死。” “没有询问其中原因吗。” “问了,两人没有说清楚,但都提到了金锁关和中部县城。” 吴帆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的笑容。 夜深了,李老柴已经安歇,巡逻的军士也是昏昏欲睡,接连的行军,所有人都是疲惫的。 呜呜的弓箭射来的时候,巡逻的军士没有来得及开口就倒下了。 前方营地惨叫声传来的时候,李老柴一下子挺直了身体。 不一会,一名军士满脸气愤的神情,进入到帐篷之中。 “掌盘子,是独行狼派来的人,有一百多人,都是骑兵,是独行狼身边的人,杀死了我们好些兄弟,还说要割下你的人头。。。” 李老柴一下子站起身来。 “你凭什么说是独行狼的人。” “他们骂人的话都是那样,我听的清清楚楚,除了独行狼的人,其余人骂不出来。” 李老柴的脸色一下子变化了。 “妈的,这个独行狼,还真的敢动手,你说,我们怎么办。” “掌盘子,独行狼只有一千人,我们有两千多人,这么长的时间,独行狼一直都说攻打金锁关的时候吃亏了,早就想着报复掌盘子了,攻打中部县城的时候,他们根本没有出什么力,还不是进入到县城里面,掌盘子是对他们大度,可是独行狼根本想不到这些,要是掌盘子再不下决心,只怕到时候兄弟们都跟着搭进去。” “说清楚,啰啰嗦嗦干什么。” “我的意思是打独行狼,杀了独行狼,收拢他的人马,要不然独行狼总是威胁我们。” “独行狼已经派人来攻打我们了,我们这个时候攻打他们,他们不是正好等着我们吗。” “来的都是骑兵,没有发现独行狼,我们绕开这些人,掌盘子带着兄弟们,直接去收拾独行狼。” 外面的呼喊声更大了,隐隐能够听到大声的叫骂和惨叫的声音。 李老柴没有急着离开帐篷,前方的营地距离这里还有一些路,他陷入到短暂的沉思之中。 不过两分钟的时间,李老柴恶狠狠的开口了。 “就这么办,留下五百人,叫前面的兄弟们顶住,其余的全部都跟着我去打独行狼,哼,一百多骑兵,独行狼只有这么多的骑兵,他可真是舍得下功夫,想要我的人头,做梦,我倒是要他的人头。” 前方的厮杀还在继续,大量的人员已经集中,在李老柴的率领之下,朝着清涧县城的方向扑去,大量的火把被点燃,宛如一条火龙。 李老柴带着大队人马离开不长的时间,厮杀也停止下来,这进攻的一百多人,迅速撤离了,惊魂未定的流寇,暗自侥幸。 独行狼还在熟睡之中,不过进来的人还是惊醒了他。 独行狼这个掌盘子,与其他人还真的有些不同,他不喜欢大量笼络流民,做事情也有些独来独往的味道,要不是金锁关的都指挥使司王廉有些厉害,他也不会和李老柴一道进攻。 “掌盘子,李老柴带人杀过来了,前面的营地已经被冲散了。。。” 独行狼的脸色一下子有些发白,他本能的想着率领身边的精锐撤离。 不过还没有下命令的时候,他清醒了,既然李老柴亲自带人来进攻了,那怎么可能给他机会逃离,就算是这个时候逃离,失去了钱粮,他也无法维持,麾下的精锐最终会投靠李老柴,到时候他孤家寡人,还不是被李老柴干掉。 “李老柴,你祖宗,马上去集合兄弟们,我们跟他们拼了。” 独行狼走出帐篷,外面的所有兄弟都已经集合起来。 上了战马,独行狼恶狠狠的开口了。 “兄弟们,李老柴眼红我们的钱粮,要抢我们的东西,我们和他拼了,谁杀死了李老柴,奖赏一千两银子。。。” 马蹄声响起,独行狼率领一百多人,朝着前方的营地冲去。。。 厮杀从丑时二刻开始,一直持续到了卯时三刻。 厮杀的双反好像是世代的仇人,都杀红了眼,没有谁后退,更没有多少人逃走,尽管他们的厮杀杂乱无章。 厮杀的双反似乎是忘记了,他们距离清涧县城只有二十多里地,这个时候若是城里守备衙门的军士冲出来,他们怕是难以抵挡的。 李老柴和独行狼两个掌盘子,满身都是血渍,他们各地带着起兵冲锋厮杀,刚开始是专门针对步卒,后来是两边的起兵捉对厮杀。 他们忘记了迅速扩大的伤亡,黑夜里的厮杀是毫无头绪的,就好比是两个壮汉打架一般,你来我往,没有丝毫的套路,拼的就是力气,反正就是将对手打倒在地,还要上去狠狠的踩上一脚,内心才会解气。 这种毫不留情、近乎玩闹的厮杀,勾起的是人内心的怒气和杀气,这种气息发泄出来之后,是难以短时间扑灭的,而黑夜的遮掩,让双反的首领也不知道具体伤亡的情况,只要还有人或者,厮杀就会持续下去。 终于,厮杀慢慢的停止下来,天也微微亮了,能够清楚看见四周的情形了。 李老柴获胜了,他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四周的情形,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四周倒下的人太多了,一些人还在痛苦的呻吟,站立的人已经不是太多,就是他身边的骑兵,也不足百人了,至于说已经倒地到地下去报到的独行狼,更是不会想到。 其实李老柴不想这样厮杀,他想亲自问问独行狼,为什么要偷袭他,两路人马井水不犯河水,没有必要拼的你死我活,可独行狼率领的骑兵恶狠狠攻击的时候,他没有开口说话的时间,只能够带着众多的兄弟迎上去厮杀。 造反以来,李老柴还没有经历过如此惨烈的厮杀,就算是攻打金锁关和中部县城的时候,身边的精锐也没有如此大的伤亡。 看着已经躺在地上的独行狼,李老柴的眼睛里面出现了笑意,不管怎么说,独行狼的粮草都归他所有了,麾下的军士死伤太多无所谓,反正源源不断有人来投奔的,几天时间就可以招募大量的人,钱粮才是最关键的,只要有了钱粮,还怕不能够招募更多的人。 就在李老柴哈哈大笑的时候,四周突然响起了密集的马蹄声。 箭雨瞬间袭来,李老柴的笑容瞬间凝固,一支弓箭穿过了他的前胸,箭头从后背的方向穿出,箭翎还留在胸前。 李老柴瞪着眼睛,看着左右两边杀过来的骑兵,突然间明白了什么。 其实他早就应该明白,昨夜厮杀开始不长的时间,独行狼就率领骑兵冲锋厮杀了,他已经留下了五百人,对付偷袭的骑兵,尽管说这五百人绝不是骑兵的对手,但独行狼麾下的骑兵,总是需要耗费时间的,而且独行狼的目的肯定是钱粮,这些骑兵厮杀结束之后,也是要搜寻钱粮的,为什么参加厮杀的独行狼麾下的骑兵,精神那么好。 这是一个圈套,可惜李老柴明白这一切的时候,已经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第一百八十章 头脑 “少爷,您真的是神了,李老柴和独行狼自相残杀,都消耗的差不多了,兄弟们不费吹灰之力,就打败了他们。” “李老柴和独行狼之间的自相残杀,说到底就是为了钱粮,为了利益。” 马背上的吴帆徽,看了看身边的李勇等人,继续开口了。 “五月份的时候,李老柴和独行狼联合起来攻打金锁关,打败了行都司指挥使王廉大人,王大人也阵亡了,这场厮杀,李老柴和独行狼的损失肯定是不小的,而他们的收获也肯定是巨大的,接近四百匹的战马,就说明了一切。” “李老柴和独行狼的联合是暂时的,迫不得已的联合,那个时候三边总督杨鹤大人已经移防耀州,就在他们的屁股后面,他们要是不能够拿下金锁关逃出去,那就是死路一条,金锁关是行都司指挥使王廉大人,身后是杨鹤大人,李老柴和独行狼的选择肯定是金锁关的王廉大人,而且他们突破了金锁关,进入到延安府所辖地界,就算是一马平川了。” “想要打败和斩杀王廉大人,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至少李老柴和独行狼的损失是比较大的,当然了,王廉大人麾下的军士,也实在不咋的,不仅被流寇打败,王廉大人也丧命了,可见他们比流寇也强不到哪里去。” “李老柴和独行狼收获颇大,损失颇重,你们想想,这里面会出现什么问题,谁的力量大,谁获取的钱财就要多一些,李老柴麾下有两百多的骑兵,独行狼麾下只有一百多的骑兵,这就是区别,独行狼这个时候会服气吗。” “李老柴和独行狼攻破了金锁关,进入到宜君县,他们没有马上攻打宜君县城,而是选择了中部县城,也是想着能够很好的调整一番,同时他们内心也是惧怕官军再次围剿的,不过我可以断定,他们在经过宜君县城的时候,地方官府没有任何的动作,甚至城门都不敢打开,这就让两人放心了。” “于是攻打中部县城的事情,自然而然就会发生,李老柴和独行狼都不会错过这个机会,按照两人的实力来说,攻打县城应该是以李老柴为主,那么就是李老柴攻打防守最为严密的南门,而独行狼选择攻打北门。” “县城的守备衙门,军士不足百人,加上巡捕房捕头捕快,县衙的衙役,最多不超过三百人,怎么可能抵挡几千人的进攻,中部县城被攻破也就在预料之中了,李老柴的功劳大,自然是首先进入到县城,劫掠钱粮,独行狼后来进入城池,能够得到的钱粮有限。” “攻下中部县城,对于李老柴和独行狼两人来说,是一个关键的转折点,两人之间的矛盾更深,已经无法调和,从这个时候开始,他们相互之间的戒备逐渐加强。” “我一直在思考,李老柴和独行狼既然拿下了中部县城,为什么不继续攻打洛川、鄜州和甘泉等城池,那样他们的收获会更多,思来想去我明白了,李老柴和独行狼这个时候已经是极度的不信任,他们不敢单独攻打城池,免得遭受对方的暗算,所以就一直朝着北方行军,计划抵达神木之后,东渡黄河,进入到山西境内。” “李勇擒获的两个流寇,表现出来的态度,完全证实了我的判断,李老柴和独行狼之间的猜忌,已经达到了顶峰,我们只要从中挑拨一下,他们就会迅速的爆发。”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说到底,他们还是在钱粮的劫掠方面出现了矛盾,他们从造反的那一天开始,眼睛里面看到的就是钱粮,至于说跟着他们造反的人,倒不是特别在乎,陕西各地都是大量的流民,他们想要招募队伍,再简单不过了,可是想要劫掠那么多的钱粮,就需要付出代价了。” “之前我说过,三边总督杨鹤大人主抚的决定是完全错误的,可以放过一部分跟随造反的流民,但绝不能放过造反的流寇首领和掌盘子,这些人从造反的那一刻开始,内心就已经发生了变化,他们想到的是钱财,想到的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想到的是过一天算一天,遗憾的是,杨大人居然还招抚,这让他们更加的蠢蠢欲动,打不赢就投降,投降之后再次反叛,毫发无损,他们的眼里,朝廷就是傻子,可以随便的忽悠。” 吴帆徽说到这里的时候,微微叹了一口气。 “流寇造反,是被逼无奈,他们真的是活不下去了,米脂县以前有三万人左右,可去年底只剩下了几千人,其余的人到什么地方去了,不是饿死就是被迫跟着流寇造反了,饿死也是死,造反也是死,还不如拼一把,至少不会是饿死鬼。” “皇上和朝中大人,心知肚明,他们对流寇心怀怜悯,故而杨鹤大人才会以招抚流寇为主,可惜他们只看到了一面,没有看到另外的一面。” “士大夫、乡绅和富户,都活的好好的,要钱有钱,要粮有粮,庄户人家一年到头辛辛苦苦,承担所有的赋税不说,最终还要被迫造反,要不然就是饿死,这样的情况不解决,流寇怎么可能被扑灭,今天我们杀死了李老柴,明天就会出现刘老柴,后天就会出现马老柴。” “所谓的剿抚并重,在我看来,应该是以剿灭流寇首领为重,以安抚地方为重,绝不是将那些钱粮拿来安抚流寇的。” 。。。 李勇、王宝福和马继刚等人听的非常仔细,他们看向吴帆徽的眼神,早就是崇敬了,这些道理,也只有少爷才说的出来,而对于李老柴和独行狼的分析,更是少爷才能够想到,想想也是,要是以三百护院直接对阵李老柴和独行狼,人家可是有三千多人,就算是诸多护院是三头六臂,也不可能轻松获胜的,弄的不好还会被打败。 也就是少爷运筹帷幄,让这场看上去可能异常残酷的厮杀,变得异常轻松了,而且原定的至少半个月时间的厮杀,仅仅四天时间就结束了。 吴帆徽说完了好一会,李勇才小心翼翼的开口。 “少爷,抓获的有两百多流寇,不知道该怎么处置。” “老办法,仔细甄别,其中那些不老实的,有着掌家、管队等职务的,全部挑出来,杀掉一部分,其余的交给清涧县衙,让他们去处理。” “少爷,这样做,那缴获的钱粮,县衙岂不是也要询问。” “笑话我吴氏家族护院拼命厮杀,剿灭了流寇,这钱粮与县衙有什么关系,所有的钱粮,全部都运送到马鞍山村去,一文钱不要留下,一粒粮食也不要留下。” 李勇迅速低头了,他忘记少爷的身份已经变化,不要说县衙的知县,就算是府衙的知府,在少爷面前也不敢大咧咧的。 清理钱粮的事宜早就开始,李老柴和独行狼,都是将钱粮严格看护的,不过在昨夜厮杀的时候,顾不上那么多,两人那个时候都是明白的,要是不将对方打败,钱粮是保不住的,打败了对方,钱粮就全部属于自身所有了。 吴帆徽尽管分析的头头是道,不过他一样是看重钱粮的,辛辛苦苦的出征,帮助朝廷剿灭流寇,要是什么都得不到,那也太吃亏了,再说马鞍山村要维系下去,需要大量的钱粮,而这一次战斗之后,钱粮就更加显得重要了。 且不说缴获的兵器等等,仅仅说接近三百匹的战马,消耗都是巨大的。 如今吴帆徽拥有的战马,数量已经达到了四百多,也就是说,吴氏家族的护院,将不存在步卒,清一色的起兵了,这个力量是令人恐惧的,不要看陕西不少士大夫家族,护院动辄就是几百人甚至近千人,但那基本都是步卒,留在府邸里面护卫还能够起一些作用,拉出去就很困难了。 战马比人精贵太多了,四百多匹战马,价值就是几万两银子,而且按照朝廷大军的配置,一匹战马需要一个骑兵、两个辅兵,平时两个辅兵帮助运送粮草和喂马,这三个军士的消耗,远远比不上战马的消耗。 当然对于这一点,吴帆徽是持怀疑态度的,后金鞑子以骑兵精锐出名,他们的军队人数好像没有那么多,若是按照一匹战马三个军士的配备,岂不是庞大的队伍了。 骑兵完全可以亲自照顾战马,这样也能够加深军士与战马之间的感情,到了战场上厮杀的时候,人马合一,才能够爆发出来强悍的战斗力。 相信后金鞑子也是这样的,所以战斗力才会超级的强悍。 这一切,吴帆徽没有亲眼见到,只是这样想,从吴氏家族护院的实际情况来看,护院照顾战马,也是完全可行的,至于说发挥骑兵长途奔袭、速度快、冲击力超强的优势,那需要平日里的训练。 斩杀了李老柴和独行狼,吴帆徽的任务基本完成,但他不会马上回去,至少还要剿灭周遭的一些土匪,让吴氏家族护院的名声传出去,这样才会让流寇和土匪真正的忌讳米脂县的吴氏家族。 吴帆徽没有害怕报复,这个年月的流寇,害怕强悍的官军,不敢与之对着干。 第一百八十一章 凤翔行 八月十五日,中秋节,吴帆徽回到了米脂县。 此番他率领吴氏家族护院在外征伐,收获颇丰,特别是剿灭李老柴和独行狼的战斗,获得了大量的钱财,李老柴和独行狼杀死陕西行都司指挥使王廉,以及攻破中部县城获取的财富,最终都落入了吴帆徽的腰包。 也就是二十天左右的时间,吴氏家族护院的骁勇,已经在延安到米脂县之间流传,名气本来就很大的殿试状元、翰林修撰吴帆徽的名气则是更大。 延安府衙、清涧县衙等,已经将翰林修撰吴帆徽率领吴氏家族护院剿灭流寇李老柴、独行狼以及剿灭清涧、延安府、绥德和米脂一带土匪的事宜,平定和稳定地方局面的义举,禀报给巡抚衙门和朝廷,毕竟这不是吴帆徽的任务,人家只是在家中休假。 这是吴帆徽期盼的情况,因为他的内心,有关今后如何发展的道路,已经逐渐的清晰。 马鞍山村总人数超过了九百人,其组成也是泾渭分明的,李勇及其麾下九十六人,这些人是村里的绝对骨干,张妙手与贺双全的手下约两百人,这里面包括七十多名妇孺,李老柴和独行狼麾下约两百人,原来就是马鞍山村村民,因为饥荒被迫流浪,回来的约一百人,戴能祥和刘方恒前去招募的被杨鹤遣返的流寇约两百人,此外就是嫁到马鞍山村的女人及其家人,接近百人。 这样的数目,就算是放到几百年之后,也是说的过去的,更不如处于灾荒遍地的米脂县,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奇迹了。 马鞍山村拥有的战马数量已经达到了四百一十五匹,这个数量更加的惊人。 更加让吴帆徽高兴的是,今年种植的玉蜀黍,算是丰收了,每亩的产量达到了两石左右,超出了小麦和小米产量接近一倍,接近了南方粮食的产量,村里种植的接近千亩的玉蜀黍,最终收获的玉米接近两千石,如果平时节约一些,这近两千石的玉米,可以保证一千人全年的粮食,也就是说马鞍山村现有的人口,全年的粮食基本有保证了。 这才是最关键的地方,粮食有保证,才能够真正的稳定马鞍山村,否则不管你说多少的大话,也不管你多么的会鼓动,人家也不会跟在你的身边。 吴氏家族已经成为士大夫家族,这马鞍山村的耕地,全部都是属于吴氏家族的,赋税是不用承担的,这方面吴帆徽也不会那么自觉,还想着主动缴纳赋税。 马鞍山村的近千人,分为了两个部分,一部分是吴氏家族的护院,这一部分人的数量达到了五百五十人,其余的就是庄户人家了,本次收获的粮食,也是按照租赁耕种土地的要求进行分配的,包括玉蜀黍、小麦和小米在内的所有粮食,都实行了五五分配的制度,也就是种田的庄户人家,能够获取一半的粮食,其余的粮食上缴。 土地是吴氏家族的,收入也就是吴氏家族的,不过这些粮食就是吴帆徽所有的,说到底也是来养活护院的。 耕种土地的庄户人家,根本就没有想到,他们居然还能够得到粮食,要知道他们刚刚来到马鞍山村的时候,一无所有,吃了人家的粮食,那就要给人家做事。 吴帆徽做出的这个决定,在马鞍山村引发了很大的震动,庄户人家自己手里有了粮食,心里才会真正的安稳,再说这些庄户人家,要养活的不仅仅是自身,他们还有一些家人没有能够来到马鞍山村,一旦有了粮食,家人就有保障了。 吴帆徽分配出去的近一千五百石的粮食,换来的是死心塌地的跟随。 李勇等人曾经建议统派统管这些粮食,吴帆徽没有同意,穿越之前的他知道统派统管的问题,这种管理制度已经被证明是存在巨大缺陷的,再说他分配出去的粮食,也是养活人的,而且依照这样的办法,下半年和来年的农业生产,庄户人家会拼命,因为田地里的粮食产的越多,庄户人家能够得到的就更多,而他吴帆徽,能够得到的粮食同样更多,这种良性循环的事情,要是不知道去做,那才是真正的脑子出问题了。 就这么一次的粮食收获,吴帆徽就彻底稳定了马鞍山村。 接下来,吴帆徽还准备扩大马鞍山村的面积,收购临近的一些土地,以便于招募更多的人,虽说此时的他还没有什么菩萨心肠,没有想着彻底解决米脂县百姓灾荒的问题,他想到更多的是通过这样的方式,扩大吴氏家族护院的人数,更好的保护吴氏家族的安全,一旦在这里落户的百姓能够吃上饭,能够安定下来了,而这些百姓与吴氏家族护院之间有着割舍不断的关系了,那么吴氏家族的护院,就要拼命保护吴氏家族了,因为保住了吴氏家族,就是保住了他们自身,就是保住了他们的家人。 这个道理吴帆徽是明白的,所以在回到县城之后,他立刻找到了族长吴缅清,将自身的打算说出来了。 吴缅清正在为今年玉蜀黍的收获高兴,短短几年的时间,仓库里的粮食就逐渐充足起来,帐房的银子也同样多了,这预示着吴氏家族的根基逐渐在变得强悍。 听见吴帆徽的建议,吴缅清几乎没有怎么犹豫,就满口答应下来,他知道吴氏家族要依靠吴帆徽,而吴帆徽身份变化之后,依旧为家族考虑,这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 马鞍山村周遭荒芜的土地是不少的,几乎也没有什么人耕作,大量的人都流失了,或者成为了流民,或者加入到流寇的队伍之中,所以吴缅清购买这些土地,不需要消耗多少的银子,再说大部分的银子,都是吴帆徽拿出来的,至于说县衙,知县朱天麟更是支持,有吴氏家族稳住米脂县,他这个知县的日子过的也舒坦很多。 短短几天的时间,吴帆徽买下的耕地就达到了五百亩,加上马鞍山村的土地,他拥有的土地近两千亩了,这个数量和某些士大夫家族动辄几万亩的土地相比,还不算什么,但能够发挥出来的作用是巨大的。 马鞍山村的李勇等人,异常的忙碌,李勇、马继刚、孙凯林和刘方恒等人,负责训练吴氏家族的护院,戴能祥负责钱粮管理以及落实土地等一系列的事宜,马三立则是协助戴能祥,负责招募庄户人家前来耕作这些土地。 吴帆徽主要关心的,还是吴氏家族护院训练的事宜。 护院的总人数已经达到了五百五十人,吴帆徽按照其类型进行了分类,斥候三十五人,骑兵战队三百八十人,步卒战队一百二十人,执法战队十五人。 李勇为吴氏家族护院千总,统领整个的护院队伍,侧重于斥候战队,刘方恒为斥候战队的把总,马继刚为骑兵战队的把总,孙凯林为步卒战队的把总,戴能祥为执法战队把总。 按照这样的划分,吴氏家族护院,其实已经可以称之为军队了。 在确定和分类之后,吴帆徽也提出了明确的要求,那就是在他离开米脂县之前,吴氏家族护院的总人数务必要翻一番,达到一千一百人,而护院主要的招募方向,还是以步卒为主,毕竟今后的护院包围吴氏家族,不需要太多的骑兵,再说骑兵的消耗也太大了。 就在吴帆徽忙的不可开交的时候,吴庆超与王和翠终于提及了相亲的事宜。 已经是八月底,吴帆徽也必须要出发了,否则时间就来不及了。 吴帆徽倒也没有坚持,马鞍山村的事情,就是再给他一年的时间,一时半会也是忙不完的,而且发展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不可能一蹴而就,当然随着马鞍山村逐步的发展,吴氏家族也将真正的进入到士大夫家族的序列之中。 家里早就筹划好了,吴庆超和城南的三姑,出发前往凤翔府,吴帆徽的生辰八字准备好了,纳征的彩礼同样准备好了,此番前往凤翔府,纳采、问名、纳吉和纳征等等程序,一并进行,至于说后面的请期和迎娶,还需要一段时间,请期应该是在吴帆徽年满十七岁的时候,迎娶则是等到吴帆徽年满十八岁的时候,请期吴帆徽不需要参加,迎娶的时候,朝廷肯定是会给假期的。 此番所需要的彩礼,绝大部分都是吴氏家族帐房提供的,吴缅清说的非常清楚,吴帆徽迎娶,就是整个吴氏家族迎娶,纳征所需要的钱财,自然是吴氏家族提供的。 九月初一,吴庆超、三姑、吴帆徽等人从米脂县城出发,前往凤翔府城,李勇和马继刚两人带着一百名护院沿途护送,马鞍山村训练事宜由孙凯林负责、刘方恒协助,村里相关的事宜,则是戴能祥继续负责处理。 吴帆徽还是有些郁闷的,因为此番前往凤翔府,路上行程不可能太快,主要还是三姑不会骑马,也不可能骑马,吴庆超骑马同样是不行的,跟着他前往凤翔府的,王宝福没有问题,但贴身丫鬟李佳翠就要命了,只能够和三姑一道乘坐马车。 第一百八十二章 信物 一路上,吴帆徽郁闷的几乎要发狂。 一千六百里地,足足走了三十天,九月初一出发,九月三十日才抵达凤翔府城,平均一天五十里地左右,这与蜗行差不多,按照吴帆徽与李勇等人的速度,可以节省下来一半的时间,若是不惜马力,快速赶路,十天左右就可以抵达。 就是这种蜗行的速度,三姑还说累的不得了。 北方的气候,到九月就显得很是寒冷了,骑马的吴帆徽等人,感受更是深刻,有时候迎面吹来的风,很是刺骨,坐在马车里面的吴庆超、李佳翠和三姑等人,倒是没有太多感受。赶路的过程之中,吴帆徽有时候会带着十来个护院在官道上疾驰,到前面很远的地方,等候被拉下一段距离的马车。 看到凤翔府城城墙的时候,吴帆徽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凤翔府的历史不一般,周朝和秦朝都是从这里发迹的,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皇帝秦始皇也是在这里加冕的,不过历史终究是历史,到了宋朝以后,凤翔府逐渐的衰落,没有了往日的繁华,不过因为其靠近西安府城,有着厚重的历史,倒是比延安府城要强太多。 南门很是热闹,进出凤翔府城都是从这里。 陈氏家族已经派人在南门外面等候,见到了吴庆超和三姑,连忙迎上来,这些人之中,就有曾经到过米脂县的陈氏家族之人,也包括到过米脂县的媒婆。 吴帆徽倒是没有注意迎上来的人,他的目光集中到了在他们前面、正在等候检查的队伍上面,这支队伍有些奇怪,前面领队的是三个中年人,中间队伍则是推着独轮车的十多人,每一辆独轮车的前方,都立着一面三角形的暗红色旗帜,跟在最后面的是四个人,其中一个年轻人有些引人注目,其余人穿着大都是黑色或者暗色的棉袍,唯独这个年轻人,外面套着一袭白色的长袍,格外的抢眼。 凤翔府城的进出检查比较严格,毕竟西安府和平凉府都出现过大量的流寇,而且驻扎平凉府的不少边军,都曾经哗变,而固原州边军的哗变,曾经给大明朝廷造成重创,以至于朝廷不能够集中精力剿灭陕西各地的流寇。 王氏家族的人迎上来之后,很快就带着吴庆超等人朝着城门走去。 放在几百年之后,这就是插队,不按照规矩排队,直接进入城池之中。 吴帆徽一行的人还是不少的,加上诸多的护院,一共是一百一十多人,而且绝大部分的人都是骑着战马,也是格外的引人注目。 客随主便,吴帆徽可不会讲什么老老实实排队的规矩,这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公平和平等,就算是放到几百年之后也是如此。 朝着城门而去的时候,几句话飘进了吴帆徽的耳朵。 “少当家,这趟货送到之后,怕是难以继续维持下去了。。。” 吴帆徽看了看身边的独轮车,发现前面的旗帜上面,都绣着一个小小的杜字,而从刚刚飘过来的那句话,他也知道了,这大概就是押号。 所谓的押号,和镖局的意思差不多,就是用武力帮助他人护送钱粮,以前这类事情都是官府设立在各地驿站负责的,崇祯元年,云南道御史毛羽健上奏,说是驿站存在给私人运送货物的行为,于是皇上下旨,严禁私驿,崇祯二年八月,户科给事中刘懋上书,说是各地的驿站养活之人太多,消耗朝廷官府的钱粮,朝廷如今本来就很困难,若是大量裁撤驿站人员,一定能够节约开销的,于是皇上下旨,大量裁撤驿站的人员,这就导致驿站只能够送官府的邸报和奏折文书之类的东西,根本无法押运其他东西了。 如此情况之下,押号应运而生,而且在很短的时间之内普及。 在西安府城的时候,吴帆徽听陈明惠说起过,凤翔府最为出名的就是押号,在整个的陕西,乃至于整个的北方,都是知道凤翔的押号,不少外地的官员,离任的时候,都是请凤翔的镖局前来护镖,特别是这些年,流寇四起,各地都出现灾荒的情况之下,凤翔押号的名声就更大了。 干押号这一行是非常危险的,人家都知道你护的东西是值钱的,要是人家的本事强过你,那人家就会抢你护送的东西,得到钱财,而造成的损失,注定由押号来承担,当然若是押号的名气够大,护送的师父都是非常厉害的,那一般人是不敢打劫的,毕竟这样做会招致押号倾尽全力的报复,性命都可能保不住,官府一般也不大理睬这些带有江湖味道的事情,除非是闹出了什么大的人命官司。 凤翔乃是秦朝的主要发祥地,这里民风彪悍,老百姓大都好勇斗狠,一些没有多大出息的年轻人或者是中年人,很多都选择进入押号去做师父,这样也能够养家糊口。 押号与押号之间有竞争,但押号生意的好坏,还是通过自身的实力来决定。 有了陈氏家族的人,守卫城门的军士根本不检查,挥手就放行了。 吴帆徽骑马进入南门甬道的时候,后面传来了争吵的声音,扭头看去,原来是守城的军士,坚持要检查独轮车,而队伍前面的三个中年人,明显是不服气,和军士开始了争执。 在官府的眼里,押号属于江湖、属于野路子,故而押号在地方上是没有多少地位的,有身份的人也是不会干这种事情的,绝非几百年之后小说和电影之中表现的那样。 穿白衣服的年轻人,跃马来到了前面,低声和守卫城门的军士说着什么,很快一个把总模样的军官,也来到了旁边,他对着年轻人摇头,明显是没有同意对方的要求。 吴帆徽微微叹了一口气,调转马头朝着城门的方向而去,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应该帮助这些人。 王氏家族的人,看见吴帆徽朝着城门而去,连忙跟上来。 原来守卫城门的军士,要求打开独轮车上面的袋子检查,他们的理由很简单,这是府衙县衙的知府大人和知县大人提出来的要求,不管谁都不能够例外。 军士这话的水平说的太差了,吴帆徽一行刚刚进入城门,根本就没有搜查,也没有经过任何的检查,这也难怪,守备衙门的军士,根本就没有什么水平,而且欺软怕硬。 穿白衣的年轻人看了看慢慢过来的吴帆徽,尽管脸上的神色带着愤懑,却没有开口。 “押号的也不容易,我看就不用那么严格了。” 吴帆徽的这句话,一下子将军士的目光吸引过来,把总正要开口的时候,陈氏家族的人已经走到他的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把总的脸色迅速变化,对着马背上的吴帆徽点头哈腰,而后扭头对着军士挥手了。 “大人都开口说了,赶快放行,没有看见城门堵那么多人吗。。。” 军士有些委屈,却不敢开口,站到一边放行。、吴帆徽扭转马头,朝着南门的甬道而去。 刚刚进入城门,身后就响起了马蹄声。 “这位兄台请留步。” 李勇等人就在吴帆徽的周围,他们首先扭头,接着迅速围在了吴帆徽的左右。 吴帆徽挥手,他知道跟上来的人是谁,刚刚也就是兴起,穿越之后第一次见到类似于镖局押号队伍,想想人家也不容易,故而开口说话帮忙的,根本没有想着让人家感谢。 上来的果然是穿着白色衣服的年轻人。 “杜氏押号感谢兄台出手相助,兄台他日有用的着的地方,尽管开口,杜氏押号一定尽力而为。” 年轻人说完,扔过来一样东西,李勇伸手接住了。 年轻人也没有逗留,更是没有继续寒暄,扭转码头朝着城门的北边而去,镖局的独轮车,已经朝着北边去了。 李勇仔细看了看手中的东西,很快递给了吴帆徽。 “少爷,这是杜氏押号的信物。” 这是一块木牌,正面刻着杜氏押号四个大字,方面刻着忠义两个字,木牌是暗红色的,看上去倒也是比较的精致。 吴帆徽没有想那么多,将木牌放到了胸襟里面。 王氏家族已经定下了凤翔府城最好的客栈和酒楼。 队伍进入到客栈之后,吴庆超、吴帆徽以及三姑等人,马上被安排到最好的房间。 依照吴帆徽的身份,来到凤翔府城之后,完全可以到官驿去歇息,而且凤翔府的官驿还会热情的接待,不过吴帆徽可不想占这样的便宜。 或许是吴帆徽不知道,他到凤翔府城来的消息,早就传开了,谁都知道连中六元的米脂县状元、翰林修撰吴帆徽,千里迢迢前来凤翔府提亲了,姑娘就是王氏家族的陈怡彤。 这位陈怡彤姑娘,在凤翔府的名气也是很大的,不知道有多少士大夫家族的前去提亲,都被婉拒了,据说这位陈姑娘,琴棋书样样精通,而且长得非常漂亮,知书达理,一些见过陈姑娘的人,都说是天上的仙女下凡了。 刚刚在城门,王氏家族的人说是米脂的吴大人前来提亲的,守卫的把总马上就知道了吴帆徽的身份,诚惶诚恐,连忙放行,一个小小的把总绝不敢得罪状元郎。 第一百八十三章 提亲 九月初一,辰时。 吴帆徽已经坐在了堂屋,他坐在左边的第二把椅子上。 堂屋的中间是一张方形的古色古香的桌子,桌子的左边坐着的是北直隶任县知县陈世渠,也就是陈怡彤的父亲,右边坐着的是吴庆超,吴庆超下首坐着的是陈怡彤的母亲惠氏,惠氏的旁边做着的是曾经到过米脂县的媒婆。 吴帆徽的旁边,坐着的自然是媒婆三姑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吴帆徽的婚姻大事,将在这个时候被决定下来。 见到陈世渠和惠氏的时候,吴帆徽稽首行礼,表现很是恭敬,若不是因为这层关系,吴帆徽见到了陈世渠,根本不用稽首行礼,抱拳就可以了,吴帆徽是从六品的翰林修撰,品阶比陈世渠要高,身份更是比陈世渠贵重,相反陈世渠见到了吴帆徽,需要稽首行礼。 吴帆徽能够察觉到,陈世渠和惠氏一直都在观察他。 从见面的时候开始,惠氏的脸上就是带着笑容的,眼神几乎就没有离开过吴帆徽。 吴帆徽倒也沉得住气,表现一直颇为平静。 这期间他除开自我介绍以外,没有开口说话。 吴帆徽不过坐了几分钟的时间,就起身离开了堂屋,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吴庆超和媒婆与对方商议,与他没有什么关系了,当然他还需要在凤翔府城呆上几天的时间,估计是五天之后,再次与吴庆超、三姑等上门,毕竟纳征这一道程序,他还是要参加的。 今日的程序叫做纳采,也就是男方到女方家中提亲,女方若是同意,则进行下一步问名的程序,就是测算男女双反的生辰八字,若是双反的生辰八字相合,则要进行下一步的纳吉,也就是男方表示同意迎娶女方,紧跟着就是纳征,男方给女方送去彩礼。 问名这道程序,早就进行了,吴氏家族派人专门到米脂县的时候,就带去了陈怡彤的生辰八字,而吴庆超与王和翠也提供了吴帆徽的生辰八字,专门找人算了,完全相合,且得到是吉兆,所以吴庆超与王和翠才会答应下来,也才有了这千里迢迢的奔波。 吴帆徽一行在凤翔府城至少逗留五天左右的时间,甚至更长,也就是将纳采、问名、纳吉和纳征四道程序全部走完,走完这四道程序,陈怡彤原则上已经是吴帆徽的未婚妻。 吴帆徽的贴身丫鬟李佳翠,跟随到凤翔府城来了,也会在纳吉程序的时候,跟随到陈家去,李佳翠会代表吴帆徽接触到陈怡彤,一则是认主母的意思,二则是顺便观察未来的主母。 吴帆徽是不要想着见到陈怡彤的,一直到进入洞房的那一刻,他解开陈怡彤头上的红布,才会见到自己的老婆。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管家带着吴帆徽,在前院和中院走走看看,后院是不能够进入的,那里是女眷住的地方,尽管说陈怡彤就在后院,吴帆徽也休想见到。 这样的娶亲方式,让吴帆徽很是无奈,可惜这就是规矩,作为朝廷的官员,他更是要按照规矩来,要是在娶亲的事情上面违背规矩了,那是会收到弹劾以及朝廷惩戒的,而且今后也抬不起头来,堂堂的殿试状元、翰林修撰,基本的礼仪都不懂,岂不是贻笑大方。 转悠了一圈,吴帆徽抱拳和管家告辞,他不需要在府邸等候。 回到客栈,吴帆徽叫上了李勇等人,到大街上去闲逛,来到凤翔府城,他也不打算买什么东西,让他想不到的是,陈世渠居然回到家里来了,看样子士大夫家族,规矩就是不一样,如此大的事情,朝廷也肯定是准假的。 凤翔府城比延安府城要大一些,而且建筑风格也不相同,这里看不到什么窑洞,而且凤翔府地处关中平原,与延安府比较起来,整体的地势还是平缓的,气候也比延安府好一些。 一路闲逛的时候,吴帆徽想到了陈明惠,这小子现在还在京城的国子监读书,腊月底才有可能回到凤翔府城,想不到自己的亲事,居然就是陈明惠直接做主了,将来要是在京城见到了陈明惠,一定要好好的说叨说叨。 不过从另外一个层面来说,陈怡彤这个小姑娘,千里迢迢嫁到了米脂县,条件比不上凤翔府城,离家又那么远,还真的是有些委屈的,这个时代完全是男尊女卑,吴帆徽这样的身份,就是想着倒插门,陈家也承受不起。 凤翔府城肯定是比不上西安府城的,更是无法和京城比较,所以眼前看到的繁华,吴帆徽不是特别在意,他脑海里想到的都是其他的事情。 回到客栈,陈家的管家已经在客栈等候,请吴帆徽前去酒楼吃饭。 这也是早就做好的安排,这一顿饭是陈家请客,所有来到凤翔府城的吴氏家族的人都是要参加的,包括李勇等人。 酒楼是凤翔府城最好的酒楼之一,陈家几乎就包下了整个的酒楼。 吴庆超、吴帆徽和媒婆三姑是坐在首席的,陈世渠、惠氏以及陈家请的媒婆陪在了首席。 吃饭期间,陈世渠起身去给其他人敬酒,表示众人千里迢迢来到凤翔府城,很是辛苦,吴帆徽注意到,陈世渠看见李勇等人的时候,神情是有些专注的。 吃饭之后,吴帆徽正准备和众人回到客栈去的时候,陈家的管家来到了他的面前,说是请他去一趟太爷的府邸。 管家嘴里的太爷,就是陈世渠的父亲,那个曾经在京城做过都察院佥都御史的老人,也是凤翔府城陈氏家族的族长。 这一次,陪着吴帆徽前往太爷府邸的,还有陈世渠。 吴帆徽几乎没有接触过这样的老人,尽管他在京城几个月的时间,但接触最多的也就是卢为标,因为相互之间熟悉,所以没有多少的拘谨,他也去拜见过方逢年,方逢年基本属于比较迂腐的书呆子序列,也不存在多大的压力。 朝廷里面的党争,在天启年间尤为剧烈,而这位老人,就是在天启年间致仕的,想必也是见过了很多世面的。 来到一处府邸前面,管家早就在门口等候,引着陈世渠和吴帆徽两人进去。 进入府邸,吴帆徽立刻有了一种幽静的感觉,行走在回廊的时候,能够看见庭院内的山水,颇有些小桥流水的味道。 不愧是士大夫家族,这样的府邸,在米脂县是不存在的,就算是曾经无比显赫的贺氏家族,其府邸内都没有如此的幽静,这大概就是几百年之后所谓的贵族气息吧。 吴帆徽见到这位老人的时候,规规矩矩的行礼,口中称呼太爷。 老人头发胡子全部都白了,但眼神很是犀利,目光如炬,看着吴帆徽好一会的时间。 吴帆徽没有什么畏惧的,神色很是平静,不亢不卑的气势显露无遗。 老人脸上露出笑容的时候,吴帆徽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而一边的陈世渠,似乎是松了一口气,这不免让吴帆徽感觉到,自己这桩婚事,真正能够做主的还是眼前这位老人。 果然,老人开口之后,没有询问吴帆徽的学识如何,而是询问吴帆徽在京城的感受,毕竟吴帆徽是翰林修撰,在京城参加会试和殿试,时间不算短了。 吴帆徽的回答也是很干脆的,京师的确很是繁华富庶,不过他更加眷恋的还是家乡,或许经过了一些年之后,会适应京师的一切。 吴帆徽的这个回答,让老人和陈世渠都稍稍愣了一下,不过他们很快明白其中意思了,吴帆徽所表达的意思,就是不会刻意的追求荣华富贵,不会过于流连于富庶之中。 这等的话语,也唯有状元才会说了,换做其他人,会遭遇到讥讽的,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留在京城的。 交谈的时间不长,管家带着吴帆徽离开的时候,陈世渠没有马上离开。 吴帆徽回到客栈之后,看了一会书,天色刚刚黑下来,他就是上床歇息了。 一天时间过去之后,吴庆超回到客栈的时候,面带笑容的告诉吴帆徽,提亲的事宜基本定下来了,吴帆徽明白,肯定是陈氏家族的那位族长点头了,这桩婚事才能够定下来。 接下来的事情就要简单一些了,纳吉的时候,李佳翠跟着到了陈家,回来的时候,小姑娘脸上红彤彤的,说主母长的真是好看。 李佳翠的这句话,让吴帆徽总算是放心一些了,要是娶一个相貌平平的姑娘,那就太冤屈了,穿越一场,若是不能够找到漂亮的姑娘为伴,那也太失败了。 纳征的时候,吴帆徽再次去了陈家,这一次陈世渠是满脸笑容了,纳征之后,吴帆徽就是他的女婿了,关系也就不同了,若不是凤翔府城距离米脂县太远,这后面请期的事宜,也能够在短时间之内确定下来的,不过吴帆徽的假期时间不多了,春节的时候就要赶赴京城,年前肯定来不及说请期的事宜了。 九月十二,吴帆徽一行离开凤翔府城,朝着米脂县而去。 这一次吴帆徽没有跟随大队人马,他带着二十名护院,走在了前面,李勇则带着剩下的护院,保护吴庆超等人的安全。 第一百八十四章 押号 不到半天的时间,吴帆徽一行就进入到岐山县境内,他的速度很快,也是想着尽快返回米脂县,到马鞍山村去看看情况,现如今的交通情况让他很是无语,只要是离开家,到稍远一些的地方,动辄就是几个月,按照他的计划,九月底必须是要回到米脂县的,毕竟有些大事情需要他亲自做出决定,譬如说继续招募吴氏家族护院的事宜。 吴帆徽头疼的是护院的质量问题,尽管说训练很是严酷,但从流寇队伍之中俘获的那些人,基本素质还是太差了,他们有些时候甚至听不懂简单的军事术语,李勇等人需要详细的解说好几遍,多至十几遍,他们才能够记住,这也没有办法,毕竟都是大字不识的农民,你还能够要求人家素质高到什么地方去。 李勇及其麾下的九十六人,倒是真的不错,整体素质强,他们已经成为马鞍山村的中间力量,而且在护院之中的威信也是很高的,想想都是当年魏忠贤秘密挑选的人员,不说文化水平如何,至少军事素养是比较高的,加之吴帆徽尽力的将自己所知道不多的几百年之后军事知识,融合到如今,效果肯定是有的。 仅仅凭着这九十六人,肯定是不行的,这些人需要成为火种,培养出来更多的厉害的军士,很多时候,吴帆徽都想到了王来聘和徐彦琦等人,这些武进士可谓是文武双全了,有不错的军事素养,武功方面更是不用说,要是他的麾下能够有更多这样的人才,何愁不能够拉起一支强悍的队伍出来。 二十余人快要到岐山县城的时候,马继刚询问是不是到县城外面稍稍歇息一下,众人在城外的酒肆吃些东西,吴帆徽微微摇头,他想着能够赶到扶风去歇息,凤翔府城到扶风,也不过一百多里地,他们完全是能够赶到的。 “少爷,好像是杜氏押号的人。” 马继刚开口说话的时候,吴帆徽也看见了,前方大约有二十来人,一部分人骑着马,更多的人则是站在官道的两边。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这位兄台,我们又见面了。” 听到这种带有江湖口味的话语,吴帆徽禁不住好奇,看来民间和官场真的是有很多的不同,从说话方面就能够体现出来。 “原来是杜氏押号的诸位兄台,有礼了。” 吴帆徽在马背上抱拳行礼,他的这个动作,让开口说话的杜氏押号的少当年很是吃惊,在凤翔府城的几天时间,这位少当年已经打听过吴帆徽的来历。 江湖之人,对官场之人心存敬畏,两者之间基本是井水不犯河水,不过江湖之人有着自身的傲气,若是官场之人不爱搭理他们,他们也就不理睬对方。 想不到身为殿试状元的吴帆徽,身上丝毫看不到官架子。 “吴大人,我是江湖之人,见到大人就没有那么多客套了,我叫杜威年,杜氏押号的少当家,大人的威名,我在凤翔府就听说了,那日感激大人出手相助,一直没有机会报答,今天大人可不可以给我机会,让我请大人吃饭喝酒。” “恭敬不如从命。” “爽快,大人请随我来,酒宴已经安排好了,就在县城。” 马继刚想着提醒吴帆徽,毕竟不是很熟悉,而且他也就是带着二十名兄弟护卫少爷,要是对方有什么准备,怕是猝不及防,不过在县城之内吃饭,应该是没有多大的问题,只要小心一些就可以了。 让马继刚没有想到的是,酒宴不是准备在酒楼,而是在杜氏押号所在的府邸。 这里是城西的一处府邸,不是很大,两进的院落,大门上面挂着杜氏押号的牌匾,进去之后,可以看见一排的兵器,还有一些石碾子,正面的大堂,布置和其他地方的差别不是很大,可总是给人一种江湖气息的感觉。 一个银发长髯的老人,端坐在大堂,吴帆徽等人进来的时候,老人没有起身。 “吴大人,这位是我爷爷。。。” 杜威年还没有说完,吴帆徽就走进大堂,稽首行礼。 “晚辈见过太爷。” 吴帆徽的举动,不仅让杜威年呆住了,也让端坐的老人眼睛里面闪过了一丝光芒。 “吴大人身份尊贵,老夫是山野之人,散漫惯了,见到大人失了礼数,还请大人见谅。” 这几句话,让吴帆徽内心微微颤抖,看样子这位老人来历不简单,能够自称为山野之人的,都是有着一定学识的,而且老人说话干练,和读书人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不敢,太爷是长辈,在晚辈面前不存在礼数之说。” “好,老夫也等了好一会了,年儿总是说有贵客,看来的确是贵客临门,年儿,叫大伙儿赶快摆好酒宴。”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四张桌子摆好,桌上摆满了酒菜。 当中一盆菜,是热气腾腾的肉块,不过这个肉块大的有些出奇,估计一块肉有半斤以上。 喝酒的碗是大个的土陶碗,一碗酒估计有一斤左右。 坐上桌的时候,吴帆徽忽然想到了鸿门宴,樊哙吃生肉、大口喝酒的情形,在他的脑海里面展现,这位姓杜的老人,究竟是什么来历,难道这就是江湖上的待客之道。 “粗茶淡饭,我这里都是一些粗人,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习惯了,还请吴大人不要笑话。。。” 吴帆徽没有开口说话,伸出手在中间的大盆里面抓起一块大部分都是瘦肉的肉块,这一点他还是聪明的,肥的肉太多他吃不消。 大口嚼着肉的时候,老人的脸上已经露出了笑容。 端起酒碗的时候,一股醪糟的香味扑面而来,吴帆徽不禁微微笑了,难怪能够用这么大的碗喝酒,这要是几百年之后的高度酒,不知道多少人这一碗酒下去,就会趴下了。 喝下这一碗酒的时候,吴帆徽的表现很豪爽,一滴都没有洒落。 不过猛地喝下去,肚子还是占的有些微的不舒服。 “大人是殿试状元,翰林修撰,如此的作态,不是失去了斯文。” 吴帆徽看着老人,笑着开口了。 “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这乃是人之本性,不管是王公贵族,还是寻常的百姓,饿极之后,都是狼吞虎咽,但求吃饱,没有什么区别,所谓看菜下饭,若是在军中吃饭,也是斯斯文文的,那怎么打战,当然了,若都是读书人在一起吃饭,那自然是需要斯文的。” “大人这话语,岂不是说人都要装腔作势吗。” “太爷错了,今日是太爷请晚辈吃饭,桌上摆的就是大块的肉、大碗的酒,晚辈要是作态了,就是对太爷的不尊重,所谓因人而异,晚辈若是不屑这样的吃法,硬是摆出来斯文的样子,那才是装腔作势。” “说得好,看不出来大人年纪虽小,见识如此老到,不愧是状元郎。” “太爷过奖了,吃饭就要吃饱,米脂县不知道有多少人,没有饭吃,沦为流民,甚至冻饿致死,晚辈能够吃上饱饭,很不简单了。” 一对一答之间,杜威年等人在一边目瞪口呆,倒是马继刚等人面不改色,他们清楚自家少爷的脾气。 老人同样在观察马继刚等人,他发现这些人一样能够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一丝的寒芒从老人的眼里闪现出来。 “老夫看不出来,状元郎胸怀大志,不过这朝中的事情,老夫这个山野之人,多少知道一些,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状元郎若是在朝中也如此的锋芒毕露,怕是有些麻烦。” 吴帆徽放下了手里的肉块,看着老人,一字一顿的开口了。 “什么是胸怀大志,难不成在朝中锋芒毕露、老子天下第一就是胸怀大志,那是草包,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这样的道理都不明白,遇事强出头,一味展现自身能力,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那是蠢材,含而不露、该出手时就出手,护的自身周全,有达到了目的,那才算是真正的胸怀大志。” 老人的脸色微微有些红了,看着吴帆徽,好像不认识一般。 吴帆徽端起了桌上的酒碗。 “太爷,晚辈敬您一碗,太爷随意,晚辈干了。” 吴帆徽一碗酒喝下去的时候,老人也喝完了。 不过老人摔碎了手中的酒碗。 “年儿,过来跪下。” 杜威年到老人面前跪下的时候,吴帆徽面带微笑看着这一切。 “年儿,你父亲去世早,你在我身边好些年了,也吃了不少苦,江湖上混日子,没有出头之日,更没有未来,你至今都没有娶亲,不是我不想,而是我不敢,我杜家不能够毁在我的手里,你给吴大人跪下,吴大人若是愿意收留你,你就带着票号的兄弟们,一辈子跟随在吴大人的身边,吴大人若是不愿意收留你,那就是你的命运不济,怪不得他人。” 杜威年没有犹豫,站起身来,走到吴帆徽的面前,扑通跪下了。 “杜威年恳请大人收留,杜威年在这里发誓,一辈子跟随在大人身边。” 吴帆徽站起身来。 “太爷信任晚辈,晚辈就带着杜威年,但有一点说明,在我的身边,要绝对忠心,忠心之下做错事情,可以原谅,背信弃义绝不能原谅。” 第一百八十五章 队伍 这一夜,吴帆徽留在了岐山县城,而且在押号过夜。 夜间,他与老人单独谈了很长的时间,老人只说自己曾经在辽东杀敌,儿子也是在辽东战场上阵亡的,押号的兄弟,大都是从辽东那边带过来的,至于说在辽东是什么情况,老人不愿意多说。言语之间,老人对孙子杜威年充满担忧,杜威年喜武厌文,这让老人没有办法,押号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时刻都存在危险,而且身份卑贱,永无出头之日,老人不愿意杜威年一辈子就这样下去,却又想不到其他的办法。 老人最终拜托吴帆徽,让杜威年混出个模样来。 吴帆徽毫不犹豫的答应老人,一定让杜威年混出样子来。 这一夜的交谈,让吴帆徽感慨万千,仅仅凭着一番的交谈,凭着在凤翔府城南门的举手之劳的帮助,老人就将杜威年委托给他了,这看上去有些匪夷所思,不过凭着老人的阅历,肯定是做了精心的准备,以及缜密思考的,绝不会随意做出决定。 翌日一大早,来到院落,看见站在院落密密麻麻的人,吴帆徽才感觉到头皮发麻,至少是一百多人,这么多的人,他压根没有想到。 老人站在前面,精神矍铄。 “你们都是我的晚辈,曾经跟随我和我儿子在战场厮杀,我的儿子走了,你们就是我的子侄,我将你们带到了岐山县,本想着让你们过上安稳的日子,可我错了,这里不是你们容身的地方,今天我将你们交给了吴大人,更是将杜威年交给了吴大人,昨天我已经让杜威年发誓,一辈子都要效忠吴大人,否则天打五雷轰,今天我也要将这话告诉你们,你们中间如果有人不愿意,可以留下来,我不会勉强,要是跟随在吴大人的身边,那就起誓。” 老人话语刚刚说完,所有人都是面对吴帆徽,单膝跪地。 “誓死效忠吴大人,如果违背誓言,天打五雷轰。。。” 这是标准的军礼,李勇和麾下的兄弟当年也是这样,而且吴帆徽从这些人的身上,隐隐感觉到了杀气,他想起昨夜老人说的,从辽东过来的,这让他隐隐明白了什么。 吴帆徽对着太爷抱拳行礼之后,面对众人开口了。 “承蒙太爷信任,将诸位兄弟交给我,我的身边也有不少的兄弟,我一直都是那句话,有我一口吃的,就有兄弟们一口吃的,绝不亏待兄弟们,我以真心对待兄弟,兄弟以忠心回报我,但有一句话说在前面,若是有人敢于背叛,我绝不会客气,刚刚太爷也说了,愿意留下的人,尽可留下,太爷不勉强,我更不会勉强。” 没有人站起身来。 吴帆徽再次转身,对着老人抱拳行礼。 “太爷,晚辈告辞了。” 包括杜威年在内,一共是二百一十五人,这次数字大大出乎了吴帆徽的预料。 押号出现的时间不长,也就是在崇祯二年的时候才真正开始风靡,杜氏押号应该是在崇祯二年以后才成立的,那段时间,辽东唯一出现重大变故的地方,就是皮岛,也就是毛文龙所驻扎的皮岛,袁崇焕斩杀毛文龙之后,皮岛发生了重大的变故,大部分的军士都逃走了,其中的山东三矿徒孔有德、耿仲明和尚可喜三人,投奔登莱巡抚孙元化之后,更是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不出预料,老人应该是曾经在皮岛,而这些兄弟,怕大部分都是辽东汉人。 这让吴帆徽有些毛骨悚然,在他的印象之中,辽东汉人强悍,战场上不怕死,可最大的缺点就是散漫,军纪军规不严,当年毛文龙集聚那么多的人马,也是依靠拜干亲的形势,才笼络了那么多的人,可吴帆徽的治军理念,绝不是这样,他需要的是铁的纪律。 二百一十五人,战马只有十五匹,携带的粮食倒是足够的,能够维持一个月的时间,至于说银子,吴帆徽压根没有问,想必老人不可能拿出来那么多的银子,维持这两百多人一年时间,都需要巨大的开销,老人已经很不错了。 出发之时,就是训练开始的时刻。 吴帆徽将一共的二百三十五人分为了十个小队,且告诉马继刚等人,一路上告诫这些兄弟,遵守军纪军规是第一条,一切按照规矩办事,若是做不到这一点,轻者逐出,重者斩杀。 战马不足,行程自然就要慢一些了,吴帆徽计划月底抵达米脂县的计划泡汤了,不过他也不是特别着急,他的目的就是要招募强悍的军士,想不到天上掉馅饼,他的身边一下子出现了两百多强悍的军士。 不过这个馅饼,也要看他吴帆徽是不是能够吃下去,要是稍微不注意,可能被噎死。 每天行程在五十里地到六十里地左右,大都是就地安营扎寨,这些人的动作非常熟练,而且有帐篷,这让吴帆徽更加坚定了自身的判断。 这些人应该是和后金鞑子面对面厮杀过,都是血与火的战场上保留下来的精英。 笼络了这些人,吴帆徽的实力将极大的增强,而且他的计划,也逐渐变得清晰了。 连续十天的行军,每天五十里地左右,这些人居然能够跟上,而且无人掉队,这让吴帆徽异常的吃惊,一般人能够坚持三五天的时间,就很不错了。 三十五匹战马是轮流骑的,吴帆徽自己也坚持走了两天的路,感觉到腰酸背痛,难以忍受,这些人居然能够坚持,那就真的是不简单了。 十月初五,一行人抵达了甘泉。 十月初十,大队人马抵达清涧县,距离米脂县只有两百里地了。 杜威年一直都是跟随在吴帆徽的身边,而且吴帆徽走路的时候,他也跟着走路。 九月十四日从岐山县出发,走了接近一个月的时间,已经走了接近一千四百里地,剩下的两百里地,四天时间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了。 这么长的时间,过去,就连吴帆徽都逐渐适应走路了,只不过这种锻炼的方式,他不是太喜欢,因为感觉太累了,毕竟他的主要责任不是上阵厮杀。 “杜威年,你跟随父亲上过战场吗。” “大人,属下没有上过战场,一直都是在岐山县。” “哦,那你可曾听说过皮岛这个地方。” 杜威年没有开口回答,但是默默的点头。 “若是我没有猜错,你的爷爷和父亲都是在皮岛吧,皮岛发生的变故,我是知道的,只是想不到还有一部分的军士会遗落到岐山县这个地方。” “大人,爷爷很少说起以往的事情,其他人也不愿意开口说,大人若是想着知道这些事情,属下可以问问。” “不用了,每个人都有过去,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不要勉强。” 看着脸色有些发白的杜威年,吴帆徽再次开口了。 “杜威年,要是跟着我到辽东去厮杀,你害怕吗。” “不怕,爷爷和爹当年就是和后金鞑子厮杀的,别人都说后金鞑子厉害,爷爷根本不信,说是亲手杀死过好几个后金鞑子。” “好,不怕就好,今后你就跟随在我的身边,太爷专门说了,你迄今尚未娶亲,已经十八岁,这件事情不能够继续拖延了,回到米脂县之后,若是机会合适,我做主给你找老婆,成家立业,要成家之后才能够立业,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太爷是很着急的。” 杜威年红着脸,没有开口说话。 “杜威年,一路上我观察了诸多的兄弟,还是有些散漫的气息,不过这么长时间过去,好了很多了,但还是要继续告诫他们,彻底去除那些散漫的气息,跟随在我的身边,规矩是严酷的,绝不能够违背,要不然我不会客气,就算是太爷在眼前,我也会毫不留情的处置不守规矩之人。” “大人,属下已经告诫过多次了,只是多年的脾气,一下子难以完全改掉,大人放心,属下认为他们一定能够去掉散漫脾气的。” 吴帆徽微微叹了一口气,语气变得严肃了。 “杜威年,不要小看这散漫的脾气,你知道吗,这种散漫的脾气,一旦带到战场上,就意味着不能够坚决执行命令,意味着出现临阵脱逃的情形,意味着随意的劫掠,甚至意味着烧杀劫掠,这样的军队,不管战斗力如何的强悍,都不能够称之为真正的军队,令行禁止、一往无前、军令如山倒,这才是真正的威武之师。” “属下明白了,大人懂得东西可真多。” “你不要忘记了,我可是殿试状元,这些都不清楚,怎么能够殿试夺魁。” 杜威年一脸的虔诚和崇敬,近一个月的时间过去,吴帆徽不知道告诉兄弟们和他多少的道理,让他明白学习是很重要的,一个人光是有武技是不行的,在战场上只能够被称之为莽汉,真正的将军,是要文韬武略的。 看着杜威年的表情,吴帆徽有一丝小小的满足,他这个状元的头衔,还是能够唬住人的,不管说到什么,文韬武略方面的,都可以灌进去,让别人不至于怀疑。 要是寻常人说这些话,会被认为是疯子。 第一百八十六章 紧迫 十月十四,吴帆徽一行抵达马鞍山村。 十月十六,吴庆超、三姑和李佳翠等也回到了米脂县。 吴帆徽的亲事终于定下来,八月初一从米脂县出发,两个多月的时间才回到米脂县,王和翠早就等的有些心焦了,回到米脂县的三姑,还没有回家,就直接到家里来,说了一大通陈姑娘的好话,而且详细描述了陈家富庶的情况,这让王和翠基本放心了。 吴庆超对陈家的印象也很好,特别是吴帆徽未来的岳丈大人,也是朝廷官员,在北直隶做知县,陈氏家族的族长,更是在京城为官多年,陈家家风很好,至于说女孩子,凤翔府城都传闻陈家的姑娘长得很漂亮,温柔贤淑,这让王和翠彻底的放心了。 吴帆徽没有见到陈怡彤,也就没有特别在意凤翔行的事宜,他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对吴氏家族护院的调整方面。 护院总人数达到了七百六十五人,增加的就是从岐山县来的杜威年等两百一十五人。 吴帆徽前往京城去的时候,必须要带着人马前去,这些人暂时不会进入到京城,会在京郊等候,等到吴帆徽安排好一切,就会带着这些人去办事了。 吴帆徽前往京城而去,将带着三百一十五名护院,包括李勇及其麾下的九十余人,从岐山县来的两百余人,还有王宝福、王德才和马三立等人,其余的四百五十名护卫,留在马鞍山村,这些人绝大部分都是当地人,家人都在当地,而且将他们留在马鞍山村,他们是一定能够忠心耿耿的护卫吴氏家族安全的。 这四百五十人中间,边军人数不多,不超过五十人,从战斗力方面来说,边军比其他人还是要强一些,吴帆徽前往京城,不可能将所有强悍的护院都带走,这样米脂县的安全就存在很大问题了,故而这些留下来的边军,将成为护院之中的绝对主力。 吴帆徽计划,让戴能祥留在马鞍山村,负责村里一切的事宜,吴氏家族护院的人数,维持在四百五十人左右,冬小麦已经种下去,村里的粮食不再采取供给制度,除开护院消耗的粮食由村里直接负责,其余人的粮食,都需要自身劳作,从田地的收成里面获取。 护院每月的饷银固定在二两银子的水平,加上其他的开销,每月需要消耗一千两左右的白银,马鞍山村现有白银接近八万两,留下三万五千两白银,可以维持接近三年的时间,在这三年时间之内,戴能祥必须要率领诸多的护院,为村里找到生财之道,必须要开始挣钱,这样才有可能长时间维持护院的开销。 绝大部分的战马,吴帆徽都会带走,留下的战马数量不多,消耗也就不是很大,再说吴氏家族的护院,也不需要太多的战马。 关于马鞍山村下一步的发展规划,吴帆徽明确提出来,想要米脂县城、十里铺以及马鞍山村安全,必须要让附近的村落也发展起来,让庄户人家能够依靠土地活下去,至少不饿死,庄户人家就会拼命的保全自身的粮食和财物,一旦这样的庄户人家多了,马鞍山村才真正的安全,吴氏家族的安全才能够真正得到保证。 而这件事情,就是戴能祥在接下来的时间之内需要重点做的事情。 吴帆徽前往京城的时候,会携带四万两左右的白银,这些白银的作用至关重要。 吴帆徽自身还有接近三百两的黄金,换成白银之后,全部留给家里了,毕竟家里的开销逐渐的增加了,仅仅依靠吴庆超每月的五两银子,那是绝对不够的,他留下的三千多两白银,加之他之前留下的那些珠宝,足足够用,而且家里很多年都不会缺银子。 吴帆徽还告诉了戴能祥等人,一旦他离开米脂县前往京城,马鞍山村遇见了重大的事宜,可以直接找到吴氏家族族长吴缅清,或者是找到吴庆超,按照他们的要求来处理,不过一般的事情,戴能祥必须要自身做出决断。 严酷的训练,在所有人回到马鞍山村的那一天就开始了,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这是对意志的锤炼,更是对纪律性的考验。 在这个过程之中吗,骑兵战队和斥候战队进行了大规模的调整,岐山县的两百余人,全部都编入到骑兵战队,而且还从中选拔了三十人,进入到斥候战队,斥候增加到了七十五人。 斥候战队与骑兵战队的训练是异常刻苦的,而岐山县的这两百余人,吃苦的能力,也是让吴帆徽咋舌的。 吴帆徽的亲事定下来,三姑再次上门,这次说到的是吴明丽的亲事。 吴明丽已经十四岁,与陈怡彤的年龄相仿,按照规矩,这个年龄可以定亲了。 吴氏家族已经是士大夫家族,吴明丽的亲事,同样得到了家族的重视。 吴帆徽更是关心妹妹的亲事,他无意对抗这个时代的规矩,若是吴明丽十八岁以后还没有出嫁,那会遭受太多的质疑,父母抬不起头来,吴氏家族也跟着丢脸,而十四岁定亲,等待几年的时间迎娶,算算也是合适的。 三姑说到的人家,是延安府城孙家的小公子,十七岁的年纪,也是生员的身份,其父亲是天启年间的两榜进士,如今在山西某县担任知县。 门第是合适的,而对于这种出身士大夫家族的男孩子,吴帆徽基本是放心的,尽管说士大夫家族的子弟纨绔也是有的,可绝大部分的士大夫家族,对子弟的要求都是非常严格的,特别是那些取得了读书人功名的子弟,家族希望这些子弟能够通过读书获取到更大的功名,能够入朝为官,延续家族的繁荣。 至于说为什么相隔四百多里地的延安府城的孙家,会专门前来米脂县提亲,这与吴帆徽是有着莫大关系的,整个的延安府,谁不知道米脂县的吴氏家族,吴氏家族可是出了延安的第一个状元,状元坊都建起来了,周围的葭州、神木、府谷、绥德和延安府城的读书人,都陆续到米脂县来,一方面是来拜访休假在家的吴帆徽,一方面也是来膜拜状元坊,希望能够沾到喜气,在日后的科举考试之中取得好的成绩。 十一月中旬,米脂县下了第一场雪。 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下雪了,瑞雪兆丰年,由此看来,崇祯五年的年份应该不会太差,至少不会遭遇到太多极端的灾荒,这一场的雪让很多的庄户人家松了一口气,冬小麦已经种下去,大量的庄户人家,已经开始购买来年的玉蜀黍种子,而精明的商家,也从西安府城购买了大量的玉蜀黍种子。 也就是米脂县出现这样的情形,周遭其他的地方,依旧是一片荒凉,大量人员的流失,让抛荒的耕地比比皆是。 戴能祥已经带着一部分的护院,开始在马鞍山村以及十里铺周遭的村落走访,马鞍山村的人户有些多了,就算是吴氏家族在附近购买了五百余亩的土地,但庄户人家还是偏多,要知道每个庄户人家,至少需要耕作五亩甚至十亩左右的耕地,才能够真正维系一家人的开销,收获的粮食才可能有部分的结余,就算是某一年遇见了大规模的灾荒,也能够维持。 护院之中的不少人,已经将家人迁到了马鞍山村,这件事情吴帆徽没有反对,戴能祥也就没有阻住,但土地明显不够。 周遭的村落,同样有大量抛荒的耕地,米脂县的人口的流失同样是巨大的,要不是马鞍山村能够稳住局势,估计剩下的就是县城里面的一些人了,所以找寻耕地不是什么复杂的事情,关键就是这些耕地都是有主的,这一点也好办,吴氏家族的族长吴缅清出面,直接找到了县衙,由县衙的知县朱天麟出面协调。 附近村落的土地,很大一部分都是县城内几大家族所拥有的,其中贺氏家族就占据了不少,这就让协调的事宜变得轻松一些了,贺氏家族的族长贺冺宣是不会反对的。 代表吴氏家族与诸多家族签订土地租赁协议的是吴庆超,每年土地之中收成的二成归土地持有者所有,剩余的部分有吴氏家族决定,土地持有者不得干涉。 如此附近村落的近五千亩土地,包括十里铺周围的土地,全部归吴氏家族管理,也就是马鞍山村管理,戴能祥等人忙乎了接近一个月的时间,将这些土地悉数的分配到每个庄户人家,要求其迅速的中上冬小麦。 因为土地的增加,马鞍山村能够吸纳的人口增加,到了闰十一月,马鞍山村整体的人口已经突破了两千人,掌控的土地接近八千亩,一些在外地流浪的人员,也开始源源不断的朝着马鞍山村的方向而来。 按照这样的发展趋势,最多也就是两年到三年的时间,县城周遭十五里地左右的范围,可以完全稳定下来,周遭的稳定,意味着米脂县城的稳定,米脂县城的稳定,意味着吴氏家族的安全。 到了这个时候,吴帆徽总算是放心一些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大雪 “不知道朱大人如何分析这大凌河城的战斗。” “吴大人,实不相瞒,下官认为没有必要如此啊。从邸报上面看,朝廷在大凌河之战损失惨重,近六万的军队被打败,这是我大明史上少有之失败,山海关总兵祖大寿、副总兵祖泽瑞和刘天禄悉数投降后金鞑子,内阁大臣孙承宗大人因此致仕,宁远总兵吴襄、锦州总兵宋伟被罢免,监军道张春、副总兵祖大乐等被俘获,副总兵何可纲、张存仁阵亡,我朝廷在关外之精兵,几乎损失殆尽。” “朱大人为何认为没有必要。” “下官主要还是认为修建大凌河城没有必要,朝廷已经廷议,认为大凌河城荒远,不应该筑城,当初修建大凌河城,是兵部尚书梁廷栋大人之建议,梁大人因此被罢免,朝廷就应该及时撤离修筑大凌河城的军士,不想来不及撤离,城内万余大军和民夫被后金鞑子围困,促使朝廷必须派遣大军驰援,结果是一败涂地,下官真的为关外局势担忧。” 吴帆徽的手中拿着邸报,他已经看过不下三遍。 邸报之中并未提及登州参将孔有德,而这个时候,在北直隶河间府所属的吴桥,一场撼动大明王朝根基的兵变即将出现,这场兵变,让已经难以承受大凌河之战失败的大明王朝雪上加霜,不仅仅失去了关外的精兵,也即将失去在登州和莱州训练的所谓的新军。 大凌河之战,让大明驻守关外的最为精锐的关宁铁骑,全军覆没,登莱兵变,让大明苦心打造的登莱新军几近全军覆没,而且其中部分人还归顺了后金,重金购买的火炮也被后金获得,此消彼长,大明王朝从此无法抵御后金鞑子的进攻,只能够依靠关外的城池苦苦支撑。 登莱兵变出现的原因,就是因为大凌河之战。 身在米脂县的吴帆徽,非常清楚这里面的缘由,而且仔细研究过大凌河之战与登莱兵变,最终得出的结论,是朝中的党争促使这一切的发生。 兵部尚书梁廷栋被罢免,成为了大凌河之战的根源,其被罢免源于三个方面的原因,其一是他建议征收剿饷,用以剿灭流寇,让老百姓的负担更加沉重,其二是忽略了对流寇的彻底围剿,默许了以招抚为主的围剿策略,导致流寇愈发的壮大,其三就是党争,梁廷栋得到了主官兵部事宜的内阁大臣孙承宗的支持,孙承宗被认为是朝中东林党人最大的靠山。 于是流寇的逐渐壮大、偏远的大凌河城不该修筑、耗费了无数钱粮等等事宜,成为了梁廷栋被弹劾的主要缘由,梁廷栋被迫辞去兵部尚书职务,回家去做老百姓。 梁廷栋离开兵部,孙承宗孤掌难鸣,大凌河城修筑的进度慢下来,负责守卫的军士悉数撤走,仅仅留下万余的构筑城池的班军,没有太强的战斗能力。 后金皇太极敏锐发现大凌河城的危险,亲率大军攻打正在构筑的大凌河城,睿智的皇太极充分采用了围城打援的方式,打败了前来增援的多路明军,逼迫守卫大凌河城的祖大寿等人投降,而城内一万多的军士,全部被皇太极收纳。 驻守登州的登莱巡抚孙元化,接到了朝廷的命令,派遣大军前去增援大凌河城,孙元化派遣了登州参将孔有德,率领三千军士前去增援,要说这朝廷也是脑子进水了,从登州出发前往大凌河城,两千多里地的距离,登莱新军以重炮为主,行军的速度本来就是异常缓慢的,就算是抵达了大凌河城,怕是战斗早就结束了。 孔有德率领的军士抵达吴桥的时候,大凌河城的战斗已经结束,后金取得完胜。 可惜孔有德不知道,他的布下在吴桥得不到粮草的补给,在闰十一月一场大雪到来的时候,终于开始劫掠百姓,于是一场震惊大明王朝的兵变,在这个严寒的季节出现了。 在吴帆徽看来,构筑大凌河城是非常有必要的,大凌河城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构筑完成之后,对后金鞑子是巨大的威胁,只要明军牢牢守住大凌河城,后金就不敢轻易的进攻锦州、宁远等城池,关外这一带也就能够得到暂时的安宁。 其实构筑大凌河城,是内阁大臣孙承宗的提议,只不过朝中某些人清楚,直接攻击孙承宗得不到皇上的支持,于是将矛头对准了兵部尚书梁廷栋,导致了后面一系列战斗的发生。 朱天麟的认识,让吴帆徽心情有些沉重,看来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辽东和关外的局势,也不是所有人都有战略眼光的,熟悉辽东局势的孙承宗致仕,辽东巡抚邱禾嘉没有自主的认识,一切以朝廷决定为主,辽东的猛将祖大寿、祖泽润等投降,被誉为辽东三杰之一的何可纲,被祖大寿斩杀,宋伟和吴襄被罢免,辽东和关外已经陷入到一盘散沙之中。 陕西和山西的局势也不好,三边总督杨鹤被裁撤戍边,流寇得到喘息,势力愈大的壮大,陕西、山西、宁夏等地的巡抚,各自为政,只要流寇没有在自己的境内闹事,就不管不顾,朝廷委派洪承畴暂时负责剿灭流寇的事宜,可洪承畴承担西北边防的重任,根本无法分身,这就导致朝廷剿灭流寇的布局,同样是一盘散沙。 皇上和朝廷将要为这一系列的失误,付出惨重的代价。 朱天麟之所以在吴帆徽的面前如此的分析,就是想着吴帆徽年底就要赶赴京城,若是皇上在询问道大凌河城战斗的时候,吴帆徽能够表露出来这些观点,得到皇上的赞誉,那么吴帆徽一定会记得他朱天麟,要知道在地方上担任知县,这辈子很难有见到皇上的机会,而身为翰林修撰的吴帆徽,则是很容易见到皇上的。 吴帆徽内心的想法,朱天麟不清楚,也不需要弄清楚,他需要做的就是给吴帆徽留下深刻的印象,让自己也如同前任知县卢为标一样,能够被调到京城去。 这期间,吴帆徽很少开口说话,在朱天麟看来也很正常,毕竟吴帆徽正在休假期间,不清楚朝廷里面的事情,到凤翔府去定下亲事,耗费了两个多月的时间,恐怕想到的全部都是自身的亲事。 吴帆徽在朱天麟的面前,什么都没有说,不过回家之后,他开始写奏折。 奏折的主要内容,他早就想好了,关乎自身的未来,吴帆徽是经过了长时间深思熟虑的,大明王朝已经在急速的衰败下去,他必须要努力了,不可能跟随这个衰败的王朝一起陨落,前面的路很艰难,但是也必须要一步步走下去。 是不是能够成功,吴帆徽不敢过早的判断,不过他必须努力,不能够停下脚步,他需要尽最大的努力,一步步的达到目标。 闰十一月十五。 一场罕见的大雪来临,纷纷扬扬的大雪,下了足足有两天的时间,米脂县被白色的大雪覆盖,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几乎没有谁出门,全部都是在家中。 吴帆徽没有在家,他正和李勇等人,骑马在官道上疾驰,身后是诸多的斥候与骑兵,不要说下大雪,就算是天下下刀子,吴氏家族的护院也是要训练的,而且这种气候条件之下的训练,更加的能够磨练护院的意志。 没有一个人叫苦,毕竟吴帆徽都亲自参加训练了,人家是状元、翰林修撰,哪里需要吃这些苦,开年之后就是要到京城去的,就是陪在皇上身边的。 这些日子,吴帆徽一直都有些沉默,很好开口说话,李勇等人也不好随便开口询问。 吴帆徽拉起缰绳,稳住了战马,对着李勇等人开口了。 “好长时间没有看见如此大的雪了,不知道这一场大雪过去,米脂县周遭,乃至于延安府诸多地方,会出现什么事情。” “少爷,都这么冷了,官道上看不见一个人,属下觉得,肯定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吴帆徽微微叹了一口气。 “这场大雪来的不是时候啊,延绥的饥荒,还没有彻底解除,不知道多少人难以抵御这场严寒,会冻饿致死,我想,怕是朝廷也会发生什么大事情的。” 吴帆徽看向了东南方向,距离这里千里之遥的吴桥,想必那场轰动大明朝廷的兵变,已经发生了,而朝廷依旧蒙在鼓里,可笑的是,孔有德明明是兵变了,登莱巡抚孙元化,却天真的认为,孔有德兵变是因为粮草不济,只要解决了粮草问题,兵变就会被彻底化解,故而在启奏朝廷之后,命令孔有德率领大军返回登州,且令沿途大军不得阻拦和围剿。 也正是孙元化这个愚蠢的想法,导致孔有德躲过了沿途军队的围剿,大摇大摆的回到山东,而回到了登州的孔有德,迅速露出本来的面目,彻底造反,攻打登州城,促使了登莱兵变的扩大,导致了朝廷惨重的损失。 李勇等人看着吴帆徽有些萧瑟的神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关乎朝廷的大事情,他们是无法议论的,少爷的睿智他们也是钦佩的,只是少爷身在米脂县,怎么想到朝廷的事情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战斗力 “禀报少爷,流寇掌盘子过天星、独头虎、上天龙和金翅鹏等人,率领万余的流寇,从葭州方向,朝着米脂县杀过来了。。。” 闰十一月的一场大雪,暂时没有给朝廷惹到麻烦,首先给吴帆徽带来巨大的麻烦。 过天星原名惠登相,是明末农民起义军之中比较出名的首领,至于其余的独头虎、上天龙和金翅鹏等等,都是一些小头目,没有什么名气,甚至本名都不清楚。 吴帆徽头脑之中,记住的明末农民起义军首领的人数不是太多,史料上面记载,明末农民起义军的头目,仿照《水浒传》的办法,造反的时候都会给自身起一个大大的名号,从崇祯三年到崇祯七年,五年时间,叫出来名号的首领或者掌盘子,多达几百人,各种各样的名号越叫越响,其实绝大部分都在很短时间之内被剿灭了。 吴帆徽倒是知道李自成,这位他穿越之后的正宗老乡,李自成最终推翻大明王朝、做了几天皇帝,可谓是威名远扬,李自成原来是银川驿卒,得益于户科给事中刘懋上书裁撤驿卒,丢失了饭碗,崇祯二年三月去投奔边军,崇祯三年聚众造反。 不过历史既然出现了变化,今后如何发展,那就不好说了。 所以吴帆徽没有特别关注自己的这位老乡。 过天星、独头虎、上天龙和金翅鹏,去年的时候被三边总督杨鹤招降,派遣到榆林所属的宁塞堡去驻守,成为边军之中的一部分,可惜没有多长的时间,这些人就反叛了,让杨鹤的招抚成为了历史的笑话。 只是按照历史的记载,过天星等人反叛之后,并没有进入到延安府所属地方骚扰,而是继续在甘肃一带作乱。 想不到这些人居然杀向了葭州和米脂来了,这让吴帆徽有些措手不及。 历史已经发生了小小的变化,吴帆徽深知这一点,而过天星等人之所以会杀向米脂县而来,大概是因为吴氏家族护院的名声传出去,或者说流寇从什么渠道得知这里有钱粮。 吴氏家族的护院只有七百六十五人,加上县衙守备衙门的军士,也不足千人,以不足千人的力量,对付万余的流寇,难度太大,谁都没有把握。 固守县城是绝对不行的,那样马鞍山村、十里铺镇都将毁于一旦,吴帆徽辛辛苦苦创造出来的局面,耗费的心血,全部付诸东流,更加危险的是,固守县城会让流寇愈发的嚣张,从此之后米脂县城将不再安宁,而吴氏家族的安全、包括吴帆徽家人的安全,也得不到保障。 情况紧急,流寇已经朝着米脂县的方向而来,吴帆徽没有时间犹豫。 县衙兵房司吏、守备衙门的把总都在府邸外面等候,他们是知县大人派来的,请吴帆徽到县衙去商议,葭州的文书已经送到县衙,几天前流寇就在攻打葭州,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让流寇不得不暂时停止进攻,想不到流寇放弃了葭州,扑向了米脂县城。 “大人,下官护卫县城、抵御流寇,还要得到吴氏家族的帮助。” “不知道朱大人准备如何抵御流寇。” “固守待援,下官已经给府衙写去告急文书。” 吴帆徽看了看朱天麟,他也不打算啰嗦了。 “朱大人,我的看法不一样,固守待援不是明智之举,延安卫的军士,早就抽调到安庆一带,若是等待他们前来驰援,米脂县城早就失陷,想要护卫米脂县城的安全,那就要彻底打败流寇,让他们从此之后不敢觊觎米脂县城。” 朱天麟的身体摇晃了一下,脸色发白。 “大人,守备衙门只有两百余人,加上县衙可以抽调之人,也不足三百人,怎么去应对万余的流寇,下官还想着请五大家族协助,共同驻守县城。” 守备衙门的军士,吴帆徽是清楚的,平日里守卫一下城门,在老百姓面前威风一下,还是可以的,真的想着这些人到战场上厮杀,只怕跑得比兔子还快。 吴帆徽压根没有想着依靠这些人。 贺氏家族与刘氏家族都有护院,这些人可以抽调,但不能够完全依靠,真正的主力,还是吴氏家族的护院。 “朱大人,你我各自负责一块,米脂县城的驻守,朱大人与守备衙门的军士负责,迫不得已的时刻,还可以组织城内的青壮守卫,我带着几个家族的护院,去迎战流寇,固守不是办法,只有主动出击,彻底打败流寇,才能够护得县城的安全。” 县城内抽调贺氏家族与刘氏家族护院的事宜,吴帆徽也果断放弃了,因为这些护院没有战马,面对流寇作战,在人数处于绝对劣势的情况之下,唯有骑兵才能够产生决定性的作用。 马鞍山村,所有护院都集中起来,李勇等人在房间里面,看着吴帆徽。 夜里的时候,戴能祥已经与李勇等人,将所有白银秘密埋起来,只是粮食就没有办法彻底收藏起来了,这个时候谁都明白,不能够抵御流寇,马鞍山村失去的不仅仅是粮食。 吴帆徽的神色颇为冷酷。 “我知道你们想什么,以七百六十五人,迎战万余的流寇,这等于是自杀,所以你们的情绪普遍都是悲观的。” “我们曾经与不沾泥张存孟、张妙手、贺双全、李老柴和独眼龙等流寇掌盘子厮杀,这些掌盘子永远的消失了,接下来我们要正面对决过天星等流寇掌盘子,这是第一次与流寇的正面对决,也是我们吴氏家族护院真正树立威名的最好机会。” “一旦我们从正面打败了流寇,我敢肯定,今后很长一段时间,流寇不敢觊觎米脂县,他们的目的是活命,不是找死。” “表面上看,这场战斗没有展开的可能性,万余流寇,是护院人数的十多倍,可有几点我需要提出来,让你们知道我们一定能够获取胜利。” “其一,我们与流寇有过多次的厮杀,他们绝大部分都是流民组成,根本没有多强的战斗力,往往都是乌合之众,而真正有战斗力的流寇,也就是掌盘子身边不多的人,我们曾经剿灭的李老柴,身边有战斗的流寇,也不过是两百人。” “这样算起来,过天星等掌盘子的身边,能够作战的流寇人数不多,不会超过一千人。” “其二,过天星等四路人马,总人数达到了万余,但他们不可能协调作战,真正的厮杀开始的时候,没有统一协调的指挥,他们不过是一盘散沙,我们只要对着其中的一路而去,彻底打败他们,其余几路流寇必定畏惧犹豫,如此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其三,流寇长期流动作战,没有固定的地方,这一场的大雪,必定给他们造成了重大的损失,而且他们进攻葭州州城无果,士气必定是低落的。” “综合以上的分析,我们就一定能够打败他们,护卫我们的家园。” 吴帆徽的分析,让李勇等人的眼睛里面,迅速迸射出来光芒。 来到屋外,看着整齐肃立的诸多护院,吴帆徽的语气变化了。 “流寇马上就要杀过来了,若是你们害怕,不敢迎战,不要多长的时间,你们的家人会被侮辱和杀死,你们的粮食会被抢走,你们拥有的一切都不复存在,若是你们愿意眼睁睁的看着这些发生,愿意今后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那你们就认命。” “你们如果是男人,那就跟着我去打败流寇、杀死流寇,保卫我们的家人,战场无情,这次的厮杀,你们中间有人会丧命,不过你们的家人,村里会养活,你们的孩子,村里会养大,你们用自身的性命,护卫了马鞍山村,护卫了所有的家人,护卫了你们的钱财。” “这笔帐,我不用多算,你们中间不少人,知道受冻挨饿的滋味,知道朝不保夕的痛苦,你们刚刚安定下来,能够过上舒服的日子了,却有人要夺走这一切,你们答应吗。” 吴帆徽的话语刚落,整齐的喊声出现。 “不答应。。。” “所有的骑兵、斥候跟随我出征,步卒留在村里,孙凯林、戴能祥,村子就交给你们了,组织村子里所有的青壮,能够动弹的都给我动员起来。” “李勇、马继刚、刘方恒、杜威年,你们跟随我出战,我们不能够在这里等候,我们要主动出击,打流寇一个措手不及。” 吴帆徽的神色很是冷酷。 吴氏家族护院之中,骑兵和斥候一共四百一十五人,步卒三百多人,吴帆徽做出的决定,是四百一十五名骑兵和斥候出动,这个决定看上去有些疯狂,若是以总人数计算,一个骑兵或者斥候面对的是接近三十个流寇。 这战没法打。 但吴帆徽已经做出了决定,而且亲自参与厮杀,其他人不可能退缩,而经历了这么长时间训练的吴氏家族的骑兵和斥候,将迎来证明他们训练成果的惨烈大厮杀。 地上的积雪还没有融化,不少地方已经结冰。 吴帆徽看了看身后的四百余人,扭头夹住马腹,战马快速朝着葭州方向而去。。。 第一百八十九章 赌博 吴帆徽做出的决定,的确是赌博,只不过他赌博的底气,不是来自于头脑的发热和一时的冲动,而是来源于精确的分析。 和流寇作战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对于流寇的习性他有所了解,不要看流寇人数众多,他们的战斗力是极其低下的,更没有军事素养,人数上面的庞大,不能够成为优点,反而会成为拖累,因为惨烈厮杀开始之后,出现部分的流寇害怕和退却,其他的流寇就会一窝蜂的跟着退却,这种退却产生的影响和作用是灾难性的,那就是溃逃,就是军心的彻底丧失。 流寇没有什么作战部署,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流动作战以劫掠钱财为主,他们更是没有什么追求,过一天算一天,这就导致他们的队伍没有凝聚力。 而促使吴帆徽做出赌博决定的底气,还有最为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来自于岐山县的这两百多人,近两个月的时间过去,吴帆徽发现这些人的战术素养的确是不错的,对战马也非常的熟悉,甚至在训练的过程之中,会有一些战术变阵。 这些人应该是辽东的精锐,绝对的精锐,战斗力是异常强悍的,至于说他们为什么会全部都到岐山县去,究竟遭遇到了什么,吴帆徽没有必要刨根问底。 兵不在多,贵在精,岐山县的两百余人,加上李勇麾下的九十多人,一共是三百多人,这些人是绝对的精锐,每个人的作战能力都是突出的,只要作战的时候能够好好的把握,面对一群乌合之众,哪怕对方人数众多,也是能够取胜的。 最后的一点就是兵贵神速了,在流寇猝不及防的时候,主动进攻,想必过天星等流寇的掌盘子,绝对想不到会遭遇到主动的进攻。 距离马鞍山村三十多里的一处山坳。 这个山坳的地形有些奇特,进口与出口的道路都有些狭窄,山坳中间却显得很是开阔,山坳左右两边的山峰地势平缓,没有丝毫险峻的地方。 吴帆徽率领的吴氏家族护院的骑兵,静静的在山坳左边的山里等候。 时间已经过了酉时,气候寒冷,根据李勇率领的斥候侦查到的情报,过天星、独头虎、上天龙和金翅鹏及其麾下的流寇,应该是选择在这个山坳里面宿营,明日进攻米脂县,毕竟山坳里面气候稍好一些,两边的山峰能够挡住呼呼的北风。 酉时二刻,天色已经暗下来。 山坳的入口处,出现了火光,一队队的人马开始进入到山坳之中,嘈杂的声音立刻在山坳里面回荡,进入山坳的人,都是很随意的在四周看看,没有谁想到警戒,几个骑马的流寇进入山坳,在山坳里面转悠了一圈之后,骑着马离开山坳。 很快,进入山坳的人越来越多,火把也更多了。 没有秩序,一切都是杂乱无章,来来回回四处走动的人很多。 山坳里面地势平整,一些人开始选择地方,一旦选中了地方,就在下面铺上干草,坐在了干草的上面,而且对着其他走来的人指指点点,似乎这地方是自己的。 这些人衣服非常的破烂,看上去和叫花子差不多,有的人手里拿着的是刀枪,更多的人手里拿着的是木棍之类的东西。 戌时,终于有骑兵开始进入到山坳之中,不过这些骑兵显然不是一路,他们之间泾渭分明,只要仔细观察,就可以发现进入山坳的人,自觉的分成了四堆,相互之间都隔着一定的距离,而进来的骑兵,也是朝着各自的队伍而去。 骑兵都在山坳里面转悠,看样子是在选择宿营的地方,靠近右边的山脚之下,明显是最好的地方,于是,四路骑兵开始划定了各自的区域,一些骑马下马,在随后到来的马车上面,拿下了帐篷,打开铺设,而马车上面其他的东西,都没有动。 马车也停在山坳右边山脚的位置。 山坳中间地带宿营之人,没有帐篷,几个硕大的火堆已经点燃,众人明显需要依靠火堆来取暖,否则如此严寒的气候之下,一夜时间不知道有多杀人会冻死。至于说那些体质太差的人,就要祈求菩萨保佑,熬过黑夜的严寒。 队伍之中居然有老人、女人和小孩,不过宿营的时候,这些老人、女人和小孩子,被围在了山坳的中间,他们距离火堆是最近的。 亥时,山坳里面逐渐安静下来,只有少量的人巡逻,且负责给火堆里面加木柴,防止火堆熄灭,其余的人都歇息了。 吴帆徽捏捏有些冻僵的手,用力挥舞了一下手臂。 虽然做出了决定,虽然有着必胜的信念,可他不会带着四百余人直接冲向万余流寇的,那样太冒险,就算是能够获取胜利,也是惨胜,且最为关键的一点,就是流寇的掌盘子以及主力,会抛下步卒,迅速的撤离,带走所有的钱粮,他们不会遭受多大的损失,算不上战斗失败,那些加入队伍之中的流民和妇孺,抛弃了根本无所谓,反正到处都是流民,可以大规模的招募。 吴帆徽要彻底剿灭的,就是流寇的主力,而且他要尽可能的杀掉流寇的掌盘子,这样才能够真正的树立起来吴氏家族护卫的威名,让远近的流寇不敢觊觎米脂县城。 李勇等人围在吴帆徽的身边,没有开口说话。 他们时时刻刻都关注吴帆徽,等待进攻的命令。 吴帆徽本来打算在子时发起进攻,可他不敢继续等待,因为气候越来越寒冷,他有些撑不住了,若是继续等候接近一个时辰的时间,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身体冻僵,冲锋的时候就无法奋力厮杀了。 “告诉兄弟们,将所有的弓箭都射出去。” 右边的山坡上面,传来了隆隆的马蹄声。 山坳里面的地面都被震动了。 山坳里面的人被惊动了,不过首先传来的是尖叫的声音。 无数的弓箭,朝着山脚下的帐篷射去,很多的弓箭直接穿进帐篷里面,此起彼伏的惨叫声顿时出现。 吴帆徽没有参加冲锋,他有自知之明,如此的战斗厮杀,他还是不要搀和的好。 他的身边,留下的是王宝福和杜威年两人,其余人全部都冲锋厮杀了。 一排铺开的几十个帐篷里面,终于有人冲出来了。 好几个帐篷已经被大火点燃,熊熊的火光照亮了山脚。 冲出帐篷的人,不少人被飞驰而来的战马撞的老远,滚落在地上,甚至没有挣扎的动作,更多陆续冲出帐篷的流寇,被寒光闪闪的刀锋划过,鲜血瞬间喷溅出来。 山坳中间地带的流寇,没有人想着抵抗,他们大呼小叫,四处乱跑,一些人朝着山坳的进口方向跑去,这似乎提醒了那些还是无头苍蝇一般乱窜的热闹,要朝着出口和进口的方向逃走,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山坳的出口和进口,被互相拥挤的流寇占据,任何人都不要想着能够冲出去了。 李勇、马继刚和刘方恒等人,万万想不到是这样的情形,没有人抵抗,看见的都是四处乱窜的流寇,呼天叫地,老人、女人和小孩子,瘫坐在地上,有的嚎啕大哭,有的脸上没有了任何的表情,好似木乃伊。 一些骑马逃向山坳进口方向的流寇,举起了钢刀,朝着拥堵在出口的自己人下手了。 如此好的战机,李勇等人岂会失去,他们开始了更加猛烈的进攻和屠杀。 让李勇等人想不到的是,从岐山县来的那两百多人,此刻展现出来了整体的战术素养,他们十人一组,分成了二十多个小队,分别朝着每个帐篷冲去,帐篷里面出来的流寇,几乎都是惨叫着倒在了他们的钢刀或者弓箭之下,他们移动的速度很快,只要看见有从帐篷里面出来的人,才会挥舞手里的钢刀,举起手中的弓箭。 至于说山坳中间地带的流寇和老弱妇孺,没有谁去理睬他们。 山坡上面的吴帆徽,看着这一幕,禁不住微微摇头,过天星、独头虎、上天龙和金翅鹏这些流寇的掌盘子,带着这样的乌合之众,也敢来攻打米脂县城,也敢来撒野。 当然,厮杀如此的犀利,也让吴帆徽看到了岐山县这两百余人的战斗力,他们丝毫不慌张,主动变阵,散开之后进攻每一个帐篷,因为这些张溥里面歇息的,才是流寇的主力,一旦剿灭了这些人,其余人就彻底丧失斗志,与绵羊没有任何的区别。 身边的杜威年没有见过如此惨烈的厮杀,身体有些微微的颤抖,脸色也是发白的。 王宝福则没有什么问题,他紧张的看着四周,防止有流寇突然冲上来,威胁到少爷的安全。 不到半个时辰,山坳里面大部分的流寇都跪下了,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有抵抗。 没有流寇骑马逃出山坳去,山坳的出口和进口的地方,摆满了尸首,完全堵住了道路,战马是不可能跨越过去的。 零星的厮杀还在进行,短促的惨叫声时不时的出现。 吴帆徽已经在李勇等人的护卫之下,来到了山坳的中间。 第一百九十章 威名 李勇等所有人都为战斗获得胜利高兴,吴帆徽的脸上却没有笑容,刚刚在山坡上面的时候,他还在摇头叹息,觉得流寇的战斗力太弱了,简直就是待宰的羔羊,但很快他就想到了其他的一些事情,这也是他迫不及待来到战场的缘故,尽管某些地方的厮杀还在继续。 集中在一起的流寇人数太多,不过这些人基本都是跪在地上的,看上去就是黑压压的一片,除开看见破烂的衣服,很难分辨出来每一个人。 一种强烈的不安情绪,萦绕在吴帆徽的脑海里面,不应该也不可能,流寇的战斗力不可能如此的孱弱,尽管他们没有准备,尽管他们遭遇突袭,尽管他们没有军事素养,但至少应该表现出来反抗的意思,可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见流寇的反抗。 凭着过天星惠登相在历史上的名气,若是手下都是如此孱弱的军士,丝毫反抗的能力都没有,怕是早就死过不知道多少回,怎么可能维持到崇祯十年才投降朝廷。 从山坡上面下来的时候,吴帆徽的双眼一直都在仔细看着谷里的一切,他看的非常认真。 “本官率领的万余大军,在这里等候你们多时。” 吴帆徽手中的马鞭指向了山坳出口的方向,他的声音不是很大,但产生的震撼是异常强烈的,低着头的流寇,大都抬起头来,他们的脸色在火光的照耀下,显露出来恐惧,一些人的眼睛溜溜的转动,看着山坳出口的方向,那里是黑漆漆的。 李勇等人同样吃惊,他们扭头看着吴帆徽,没有明白意思。 “李将军,准备挑选一部分人打扫战场,本官不想大开杀戒,都是没有办法才造反的,既然这些人投降了,本官就看他们的表现,若是表现不好,可不要怪本官无情,本官虽有慈悲之心,可麾下的将士是不是如此想,那本官就不敢保证了。” “老弱妇孺集中到右边,其余人全部集中到左边,两人一组,其中一人用地上的稻草,还有身上的布条,将另外一人捆起来,当然,你们若是不愿意动手,本官就命令山坳外面的军士动手,至于说他们是用手中的刀剑还是用稻草布条动手捆绑,本官就不敢保证了。” 吴帆徽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显得异常的冷酷,他的眼神扫过黑压压人群的时候,很多人都低下头了。 跪在地上的流寇迟疑了一下,终于有人动手了。 更多的人开始动手,将对方绑起来,生怕做得不好,老弱妇孺则是跪在另外一边,面带惊恐看着这一切,更多的人眼睛是看向山坳出口方向的,他们害怕埋伏早外面的官军冲进来,那样他们就不可能活命了。 被捆绑的人继续跪下,随着跪下的人越来越多,吴帆徽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些。 他挥手让李勇过来,在李勇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李勇看了看吴帆徽,极力掩饰自身的震惊。 很快,李勇带着一部分的护院,开始在人群之中挑选人,按照吴帆徽的安排,这些被挑选出来的人,是要打扫战场的。 随着一些人被挑选出来,人群之中出现了稍稍的躁动,随着李勇等人的怒斥,已经诸多护院举起手中的雁翎刀,躁动很快被压制下去。 半个时辰过去,有五百多人被挑选出来。 这些人被集中到一处,距离跪着的人群大约百米左右的距离。 吴帆徽默默看着这一切,等到李勇跃马来到他的身边,低声耳语几句话之后,吴帆徽微微点头,声音再次响起。 这一次是对着被挑选出来的五百余人开口的。 “过天星、独头虎、上天龙,金翅鹏,出来吧,以为躲在人群之中,本官就不知道吗,这等的雕虫小技,也想蒙混本官。” 死一般的寂静,就连跪在一边的大量流寇,都是微微抬头,瞪大了眼睛看着马背上的吴帆徽,他们不知道这位官老爷是谁,也不知道这位官老爷如何断定几个掌盘子就在人群之中。 终于,四个人走出来了。 四个人的头发都有些蓬乱,但身材都显得高大,虽然身上的衣服还是破旧的,可与其他流寇还是有着不一样的气质。 “叫你们的掌家和管队都出来吧,躲在人群之中有什么骨气。” 这四人朝着身后的人群看了看。 不长的时间,近两百人站出来。 吴帆徽的眼睫毛稍稍的抖动,李勇等人的脸色则是微微发白。 这些人尚未完全站好的时候,吴帆徽的声音再次出现了。 “杀无赦。。。” 三百护院全部出动,张弓搭箭,一轮的箭雨飞向这些人。 惨叫声再次出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道瞬间在山坳再次的飘荡。 好多跪在地上的流寇,看见这一幕之后,顿时瘫倒在地上,他们的脸上写着惊恐和绝望,或许到了这个时候,他们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 不到一刻钟的时候,出列的所有流寇被斩杀,李勇带着斥候战队,逐一的检查,没有断气的补上几刀。 被挑选出来的剩余的三百余人,没有人脸上还存在血色,他们的身体都是颤抖的,这是无法抑制的颤抖,马背上这位英俊且年轻的过分的官老爷,怎么看都不像是带着杀气之人,为什么出手如此的狠毒,最为关键的是这位官老爷是怎么挑选出来掌盘子和诸多的掌家和管队的,难不成人家是天上的神仙。 没有人注意到,一滴滴的冷汗出现在吴帆徽的额头。 吴帆徽没有擦去额头上的冷汗,面无表情的对着跪在地上的流寇开口了。 “本官惩治首恶,其余不追究,王宝福,去告诉外面埋伏的军士,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动手,这些人已经投降,不准大开杀戒。” “你们各自回到原籍去,好好种地,不要继续造反,若是本官再次遇见,绝不轻饶,有一点你们记住,不管你们中间的谁,敢于再次的进犯米脂县城,到时候本官不仅是杀掉你,还要灭掉你们的家族,本官说到做到。” 吴帆徽说到这里,用手中的马鞭指了指山坳进口的方向。 跪在地上的流寇,迟疑着不敢站起来,刚才眼前血腥的一幕,几乎将他们吓晕死过去,他们不知道马背上这位年轻的官老爷是什么意思,莫不是等着他们朝着山坳进口而去的时候,跟随在后面追杀。 “怎么,你们不想走吗,等着本官大开杀戒吗。。。” 吴帆徽的话语尚未说完,跪在地上的人瞬间动了,拼命的朝着山坳进口的方向跑去,他们甚至来不及想到解开绑着的稻草或者是布巾。 率先冲到山坳进口的流寇,心有余悸的朝着后面看,除开冲过来的人海,没有官军追击,其中几个人挣开了身上的绳索,搬开了堵在山坳进口的尸首,拼命朝着山坳的外面跑去。。。 不到半个时辰,山坳里面彻底安静下来。 除开还跪在地上的那三百余人,其余的流寇全部跑了。 “马继刚,带上三百兄弟,监视这些人打扫战场,仔细一些,尸首也要搜索,若是有人敢藏私,杀无赦。” 打扫战场的行动迅速开始。 到了这个时候,李勇终于可以开口了。 “少爷,您是怎么知道这、这些事情的。” 吴帆徽看了看李勇,伸手抹去了额头上的汗滴,微微叹了一口气。 “难道你们没有发觉,流寇的战斗力过于孱弱了吗,几乎没有谁抵抗,事出反常必有妖,流寇在我们猝然的进攻之下,来不及反抗,且他们中间大部分人都是流民,其中的精锐就是想着反抗,怕也是无能为力的,所以我想他们必定是埋伏在大队人马的中间,等待机会,而这些流寇的掌盘子不动手,其余的流寇自然是不会动手的。” “至于说辨别出来他们,我刚才仔细看过了,被斩杀的帐篷之中的流寇,脚上都是穿着棉鞋,甚至是军鞋,而那些流民,好多没有鞋子,几乎都是用稻草裹着脚的,既然是流寇之中的精锐,必定会穿鞋,因为厮杀的时候,这些人是主力,脚上没有鞋子,怎么作战。” “其实那么多流寇跪下的时候,就是最危险的时候,他们不知道我们的底细,我们出动的全部都是骑兵,所以他们会观望,我岂会给他们机会。” “那些逃离的流寇,黑灯瞎火的,跑不远,很多人怕是今夜会丧命,我管不了那么多,李勇,告诫诸多的兄弟,打扫战场的时候,绝不能够藏私,回到村里之后,按照规矩论功行赏,若是有人藏私,那就不要想着继续做吴氏家族的护院了。” 不过几天的时间,吴帆徽和吴氏家族护院的名声,就传出来了,传闻变得越来越神奇,说是吴氏家族的护院超过万人,吴帆徽是神仙,只要有人敢进攻米脂县城,就是触怒了天上的神仙,必死无疑。 这些传闻迅速在延安府所辖各地传开,后来甚至传遍了陕西,以及甘肃和山西等地了。 米脂县知县朱天麟,则是详细写了奏折,向朝廷禀报了发生了米脂县的这场战斗,写到吴帆徽斩杀流寇大小头目的时候,不敢隐瞒,还是如实的禀报。 第一百九十一章 敕书 马鞍山村终于开始出现较大规模的变化,前来投奔的流民逐渐增加,戴能祥等人忙得不可开交,气候严寒,必须要做出妥善的安排,一些耕地上面开始补种冬小麦,大量废弃的窑洞也需要简单的整修,至少让人能够居住,一些年纪稍大一些的流民,也有冻饿致死的,必须要掩埋,而这些事情,不仅仅局限在马鞍山村,更多的是辐射到四周村庄的。 人员增加,意味着负担的增加,毕竟来的都是流民,身无寸草,让他们活下去的唯一办法,就是拿出来粮食,拿出来可以御寒的衣服,让他们有饭吃,不至于饿死,让他们有衣穿,不至于冻死,县衙是不敢也不能够打开库房的,尽管说库房里面存有粮食,可没有朝廷的敕书,这些粮食一粒都不能够动。 稳定尚需要一段时间,不过发展的势头是良好的。 让吴帆徽更加放心的是,米脂县城的周遭的确基本稳定下来了,应该说很长时间之内,流寇是不敢到这里来的,这就让马鞍山村有着足够发展的时间,也让吴氏家族能够暂时安全,一旦周遭的村落、包括十里铺镇彻底安定下来,就可以采取普遍训练青壮来保卫家园的举措,这些青壮不是吴氏家族的护院,但是他们为了保护自身的财产,护卫自己的家人,一定会和前来劫掠的流寇拼命。 想要在延安这个大量出现流寇的地方,保证家族的安全,可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事情,仅仅依靠吴氏家族的护院,或者是县衙的力量,那是远远不够的。 十二月十五日,县衙,三堂。 桌上摆着吏部的敕书,这份敕书是专门给吴帆徽的,要求吴帆徽必须参加京城正月初九的早朝,这就意味着吴帆徽无法在米脂县过春节了,而春节这段时间,他将在前往京城的路上奔波,若是在家过了大年三十出发,那时间肯定是不够的。 朱天麟的脸上带着笑容,尽管他不知道这份吏部的敕书意味着什么,但他觉得,肯定是皇上惦记吴帆徽了,所以吏部才会专门发来敕书的,因为这样的情况太罕见了。 “大人,这吏部的敕书刚刚到,下官马上就知会大人了。” 吴帆徽的脸上虽然带着笑容,内心却是在骂娘,也不知道是谁发神经了,按照原来的假期,他可以正月二十到翰林院当值,也就是说正月初一出发都是来得及的,可现在不行了必须要马上出发,而且不能够耽误时间,要知道吏部发来了敕书,那就等同于皇上的圣旨,这违旨的后果,屁股都能够想得出来。 “感谢马大人了,下官马上就要回家去准备,后日就要出发了。” 朱天麟的脸上笑容更加的殷切。 “大人回到米脂县这段时间,做出了如此多的大事情,下官是异常佩服的,大人率领不足五百人的吴氏家族护院,斩杀了流寇过天星、独头虎、上天龙和金翅鹏等人,下官是佩服之至,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下官期盼今后能够有更多的机会向大人请教。” “朱大人的功劳一样很大的,稳定了米脂县的局势,让老百姓能够安居乐业,本官是异常感激的,到京城之后该如何做,本官心里有数。” 朱天麟连忙站起身来,对着吴帆徽稽首行礼。 “下官感谢大人之肯定,大人马上就要赶赴京城,下官按说是应该要相送的,只是这衙门的事情多,又是年关,下官不敢擅离,这是下官的一点心意,还请大人万万不要推辞。” 朱天麟将桌上的木盘端起来,放到了吴帆徽的面前。 吴帆徽微微一笑,绸布下面盖着的,不用说就是银子,这银子他不会拒绝,官场上的规矩他也不想破坏,若是一本正经的拒绝了朱天麟,那朱天麟一定是寝食难安的,要知道他到京城之后,为朱天麟在皇上面前说上几句话,那价值就绝不是这点银子的数目了。 “却之不恭了,本官也有事情委托朱大人,这吴氏家族的事宜,还请朱大人多多照拂。” “应该的,应该的,这是下官应尽之职责,大人尽管放心。” 离开县衙,上马的时候,吴帆徽扭头看了看站在县衙门口的朱天麟,抱拳行礼,朱天麟连忙稽首还礼。 家中,吴庆超与王和翠已经在等候。 吴帆徽倒是没有啰嗦,说是后天就要出发前往京城而去,他已经接到了吏部的敕书,必须参加京城正月初九的早朝。 吴庆超很是高兴,吏部居然专门来了敕书,要求吴帆徽去参加早朝,这是好事情,王和翠的想法却有些不一样,想着吴帆徽就要离开米脂县了,这一去不知道几年时间才能够见到,忍不住开始抹眼泪了。 王宝福已经打马前往马鞍山村,吴帆徽早就做出过安排,吴氏家族三百一十五名护院将离开米脂县,跟随在吴帆徽的身边,这些人抵达京城之后,将暂时驻扎在城郊的客栈之中,王宝福和杜威年等人将跟随吴帆徽进入京城,本来李佳翠也要跟随前往京城的,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吴帆徽暂时没有同意,说是等到他彻底安顿下来,才会接李佳翠前往京城。 吴帆徽说的也是有道理的,前往京城之后,还有很多的事情需要处理,至少需要有住的地方,买不买另外再说,租下住的地方是肯定的。 腊月十七出发,正月初九之前必须赶到京城,一共二十三天的时间,倒是能够赶到,不过速度也要很快,这寒冬腊月的,有些时候天启太过于恶劣,行程肯定是耽误的。 所以说家中抹眼泪的人还是有些多的,除开王和翠,还有吴明丽、吴明芳和李佳翠。 吴缅清也很快到家里来了,现如今吴帆徽的身份不一样了,吴缅清每次都是到家中来拜访的,尽管身为吴氏家族族长,不过吴帆徽是朝廷从六品的翰林修撰,这个身份对于有着举人功名的吴缅清来说,是绝不一般的。 吴缅清带来了一百两白银。 加上朱天麟送上的两百两白银,一共是三百两白银,相当于吴帆徽五年左右的俸禄,表面上看,吴帆徽这个从六品的京官,每年的俸禄约为七十两银子,实际上是拿不到这么多真金白银的,能够实实在在拿到六十两白银,那就是阿弥陀佛了。 吴帆徽先前所有的黄金,已经入库,折算出来的白银,交给了母亲王和翠,他身上几乎没有什么钱财了,带着这三百两的白银,倒也能够维持很长的时间,当然吴帆徽是需要大量钱财的,因为他需要维持护院的开销,不过现如今拥有的钱粮,还可以维持好几年的时间,若是等到几年之后,情况尚未出现变化,那他吴帆徽就白混了。 这些白银,吴帆徽会折算成为黄金,便于携带。 吴缅清照旧是嘱托吴帆徽,在京城努力,至于说吴氏家族的事宜,不用担心等等。 翌日,吴帆徽到了马鞍山村。 村子里还是异常忙碌的情形,押回来的三百余流寇的俘虏,基本安置完毕,戴能祥对这些人的管控是相当严格的,也是毫不客气的,完全是军事化的管理,不过这些人不是吴氏家族的护院,他们需要种地和做事情,譬如说维修诸多的窑洞等等,他们暂时也没有报酬,按照吴帆徽的安排,这些人需要考察至少半年的时间,表现的确不错,可以考虑进入吴氏家族护院的队伍。 李勇等人全部都准备好了,十五辆马车,拉着的是钱粮,每辆马车都是配备的双马,这样能够保证速度快一些,同时每个跟随到京城去的护院,都会携带一部分的粮食和清水,他们不仅仅是要保证自身的粮食充足,更是要保证战马粮草和清水的充足。 马上就要离开米脂县了,就要离开马鞍山村。 这一天,吴帆徽骑马在马鞍山村转悠了很久,让李勇等人想不到的是,吴帆徽居然到村后的山里去转悠了一圈,而且在一个很不起眼的地方,矗立了不短的时间。 李勇等人不可能知道,吴帆徽所到的地方,就是他穿越之时所在的地方。 王宝福等人是明白的,因为当年的那件事情就是他们做下的,所以王宝福一直低着头,小心翼翼的,当初若是真的选择错误了,怕是他的小命早就没有了。 接着,吴帆徽和戴能祥谈了足足一个时辰的时间,没有其他人参加,反正后来戴能祥说,少爷说的事情,他都牢牢记住了,而且在少爷离开之后,他专门记下来了,马鞍山村也就是按照少爷的要求来做诸多事情的。 申时,吴帆徽回到了家中,吴庆超与王和翠等人,还在等着他吃饭,这是家中提前备下的团年饭,吴帆徽不可能在腊月三十的时候吃团年饭,就只能够和家人提前吃了。 这一次,吴帆徽放开了量,喝下了不少的酒,尽管翌日就要离开。 吴庆超也喝醉了,趴在桌上的时候,终于流下了眼泪,吴帆徽不愿意看见家人都伤心的样子,天尚未完全黑,他带着王宝福等人,骑马前往马鞍山村,打算从马鞍山村直接出发,免得到时候分别的场景,让他难过。 第一百九十二章 关切 “少爷,属下一直想着一件事情,不知道该不该说。” “李勇,想到什么事情,直接说就是了。” “属下觉得,少爷还是不要带太多的护院到京城去,诸多的护院大可留在米脂县,若是少爷什么时候需要,派遣人通知戴能祥等人,诸多的护院很快能够赶赴京城的。” 吴帆徽沉思了一会,再次开口。 “李勇,想到什么就直接说,不要拐弯抹角。” “是,属下曾经在锦衣卫一段时间,虽然不是很长,但也是接受过一些训练的,锦衣卫对朝中的大人是有监视的,若是大人带着三百多的护卫到京城去,肯定会引发锦衣卫的注意,甚至是引起东厂的注意,出现那样的情况,属下觉得对少爷是不利的。” 李勇的回答,让吴帆徽愣住了,这方面他还真的没有想到,想想也是,毕竟是堂堂的京师,他带着三百多的护卫大张旗鼓的前去,这是什么意思,不要说锦衣卫,就是朝中的大人也会议论的,若是都察院的那些监察御史趁机参上一本,说他吴帆徽心怀叵测,那就够他喝一壶了。 至于说在米脂县,有好几百的护院,那没有什么问题,这里是偏远之地,而且流寇肆掠,士大夫家族为了保证自身的安全,招募一些护院是说得过去的。 “李勇,你的这个建议不错,那你说说,我带着多少兄弟到京师去合适。” “属下觉得带上十人足够了。” “什么带上十人就足够了。” “是的,属下觉得,十人跟随在身边,足够护卫少爷的安全。” 吴帆徽看了李勇好一些,点头了。 “好,就依你的,你和马继刚跟随我到京城去,孙凯林和刘方恒留下,护院的训练一刻都不能够放松,对了,杜威年也跟我到京城去。” 吴帆徽说完之后,这一次李勇倒是没有怎么犹豫,再次提出了建议。 “少爷,属下建议,跟随少爷到京城去的十人,属下原来的兄弟五人跟随,剩下的五人,从岐山县那两百余人之中挑选。” “可以,人选由你和马继刚两人挑选决定。” 崇祯五年正月初二,吴帆徽终于看到了京师的城墙和永定门,十六天的时间,一千七百里地,平静每天都是百里地左右,这个速度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一路上吴帆徽思索过了,还是打算居住在外城,毕竟内城不好找地方住,而且租赁房屋居住,价格一定是很高的,在外城租赁府邸,价格肯定是要低一些的,加之他带着的有十名护院,算算住宿的费用,消耗还是很大的,上次参加会试和殿试住宿的客栈,价格相对便宜一些,自身也熟悉,暂时住宿一段时间,问题应该不是很大。 正月初二,正是春节期间,永定门进出的人不是很多。 吴帆徽下马正要准备朝着城门走去的时候,一个管家模样的人上前来了。 乍一看这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吴帆徽好像是见过,不过他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 “小的陈代明,见过少爷。” 陈代明在吴帆徽的面前跪下了,这让吴帆徽很是吃惊,他的脑海里面划过一丝记忆,很快想起来,这个陈代明他在凤翔府城的陈家见过,只是当时没有特别的注意。 “起来吧,这里是城门,不用如此的大礼。” “是,老爷已经在京城购买了府邸,老爷说了,小的在这里等候少爷,少爷来到京城后,直接到府邸住下,也方便很多的。” 陈代明的脸有平静,他预料到吴帆徽来到京城,会带着一些人马的,毕竟一路上不是很安全。 吴帆徽有些吃惊,看见陈代明的脸色,扭头看看后面的众人,很快明白了什么。 这个未来的老丈人陈世渠,考虑还真的是周全,想到自己在京城肯定是没有府邸的,故而在京城准备了府邸,只不过凭着一个七品的知县,能够在京城购买府邸,怕也是不简单的。 陈世渠购买的府邸肯定是在内城的,不可能买在外城,而且既然陈世渠做好了一切的准备,那么府邸里面肯定是有下人的,否则自己一人住进去,自己烧水自己做饭,那是不可能的,现在想来,还好李勇提出了建议,自己就带着十人来到京城,住进府邸里面肯定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稍稍思考,吴帆徽开口了。 “陈代明,在前面带路。” 内城不能够骑马,吴帆徽等人只能够牵着马,跟在陈代明的身后,朝着内城走去。 不管是外城还是内城,守卫城门的五城兵马司的军士,是不敢检查吴帆徽的行李的,守卫城门的军官是五城兵马司的副指挥,七品的武臣,在吴帆徽这个从六品的翰林修撰面前,只有规规矩矩行礼的份,再说兵马司的这些军士,在京城也是见多识广,如同吴帆徽这样的身份,那是前途无量的,绝非他们敢于得罪的。 进入崇文门里街,陈代明直接跟随大街朝着前面走。 经过了澄清坊、照明坊之后,陈代明朝着右边的朝阳门大街拐过去,吴帆徽知道,陈世渠买下的府邸,应该是在思诚坊了。 果然,陈代明在思诚坊一处府邸前面停下了。 这里靠近朝阳门,进出京城还是有些方便的。 府邸的大门已经打开,外面站着十来个下人,吴帆徽刚刚走到府邸前面,所有的下人都跪下了,齐声开口见过少爷。 吴帆徽皱了皱眉,这是在京城,如此的排场显然不合适,让外人看见了,不知道又会如何的议论了。 他没有说话,径直从大门进入府邸里面,陈代明跟随在他的身后,朝着跪下的众人抬手,这些人连忙站起身,退到了后边。 进入府邸,迎面站着一个小丫头,看见吴帆徽之后,连忙扶手行礼。 “奴婢翠环,见过少爷。” 吴帆徽有些无语,这个翠环他还是知道的,李佳翠曾经说过,少奶奶身边的贴身丫鬟,就是翠环。 身后的陈代明跟着开口了。 “少爷,这是老爷安排的,翠环今后负责照顾少爷的生活起居。” 按照规矩来说,吴帆徽自己的贴身丫鬟李佳翠,以及陈怡彤的贴身丫鬟翠环,都是他的妾侍,这两个女孩子是一辈子都要跟随在他的身边的,除非是吴帆徽突发奇想,想要将这两个丫鬟嫁出去。 让翠环这个贴身的丫鬟来到他的身边,显然不是陈世渠的建议,身为知县的陈世渠,想不到那么多,这一定是陈怡彤这个丫头的主意,目的也是很明确的,吴帆徽的身边有了丫鬟,自然不大可能到外面去寻花问柳,这京师可是花花绿绿的世界,他吴帆徽的身边没有女孩子,谁知道每天会到哪里去鬼混。 吴帆徽有些恶寒,这士大夫家族的女孩子就是不一样,不过刚刚订亲,就派人到身边来伺候,甚至可以说是监视了,当然也有其他的意思了,要知道翠环看上去就是一个小丫头,自己就算是脑子出问题了,也不会对着一个小丫头动手动脚的,尽管说穿越之后很多方面都适应了,但是这方面的确难以适应,对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动手,吴帆徽无论如何都是做不出来的。 府邸为三进的院落,占地大约为三亩地,这在京城算是不错的府邸了,不过和那些好的府邸比较起来,肯定是有差距的,但能够有这样的府邸,吴帆徽已经很满足了。 一直都跟随在身边的陈代明,也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当初老爷如此安排的时候,陈代明就感觉到不合适,毕竟少爷是堂堂的殿试状元、翰林修撰,身份无比的尊贵,到翰林院当值之后,肯定是会购买府邸的,若是老爷安排的府邸,少爷不愿意住进去,那就有些麻烦了。 想不到少爷毫不在乎,径直就来到了府邸,什么都没有说。 陈代明就是这个府邸暂时的管家,将来是不是能够成为真正的管家,那是少爷开口才算数的,所以陈代明一定会努力的表现。 接风的酒宴已经安排好了。 陈代明来到第二进的院落,在这里等候,无意间看到翠环在天井处站着,他连忙走上前。 “翠环,怎么没有服侍少爷洗漱。” “管家,少爷说了,自己做就行了,不要我帮忙。” 陈代明愣了一下,禁不住开口了。 “难不成少爷对老爷的安排不满意吗。” “我看不是,少爷好像真的是不习惯有人服侍的。” 陈代明看了看翠环,稍稍思索了一下开口了。 “翠环,少爷对这里还不是很熟悉,刚刚到的时候,肯定是有些陌生的,你在少爷的身边服侍,就要多注意看看,有些时候发现少爷要做什么事情,马上动手帮忙,这样少爷习惯了,就会让你服侍了。” 陈代明当然不敢在翠环的面前说重话,要知道翠环现在是小姐的贴身丫鬟,将来的身份更不一般的,他要是得罪了翠环,肯定是没有好日子过的。 翠环点点头。 “管家的意思我明白了,小姐也说过,要我好好的照顾少爷的。” 陈代明没有开口说话,这女孩子的心思可真的是有意思,小姐和少爷尚未请期,翠环就来到了少爷的身边,这里面的奥妙,他这个过来人自然是知道的。 第一百九十三章 着急 正月初九参加早朝,正月初八吴帆徽就必须到翰林院点卯,也就是说从正月初八开始,他就是真正的当值了,换做几百年之后的说法,就是正式上班。 殿试状元敕封翰林修撰,为从六品,榜眼与探花敕封翰林编修,为正七品,其实两者的职责是差不多的,都是诰敕起草、史书簒修和经筵侍讲等等,因为状元是殿试第一名,敕封翰林修撰,比翰林编修品阶高一级罢了,其余的没有什么不同。 翰林身份之所以贵重,一方面是朝政的内阁大臣几乎都是出自于翰林,翰林前途光明,也随时都能够见到皇上,展现自身的才能,机会很多,另外一个更加重要的方面,就是翰林能够读到几乎全部的奏折,特别是各地呈奏给皇上和内阁的奏折文书等等,这些奏折大都要经过翰林院,而通过对朝中大事的了解,翰林修撰、翰林编修和翰林庶吉士,掌控全局的能力会得到提高,个人的能力将得到磨砺,眼界也会大不一样。 翰林修撰、翰林编修与翰林庶吉士,是要参加每一次早朝的,而且皇上若是认为有必要,其中一些人甚至可以留下来参与到皇上与内阁的议事过程之中,这就让翰林能够直接熟悉内阁大臣署理政务的方式,以及采取什么办法来解决诸多的难题。 翰林院有一个最为重要的职位,就是文渊阁当值,文渊阁是内阁署理政务和议事的地方,也就是内阁从翰林中间挑选一人,进入到文渊阁,参与到内阁的议事,当然被挑选的文渊阁当值是不能够开口提出什么建议的,主要还是老老实实的看和听。 这样的锻炼,对于翰林来说是非常重要的。 想想其他的那些三甲进士,就算是运气好的,进入到六部成为了主事,可忙碌的都是某一个方面的事宜,对于朝中整体的事宜是不可能知晓的,而外派到府州县去做官的,就更不用说了,对朝中的事情更是摸头不知脑。 起点是非常重要的,一个人立足越高,越是能够树立大局观念,今后署理政务的出发点也显得大气,能够做大事,能够着眼事情最为关键的地方,相比较来说,那些外派的进士差距就大很多了,州县衙门有着明确的规定,不管是知州还是知县,以及他们麾下的属官,几乎都是不准离开衙门的,一年绝大部分时间都是被死死的捍在官署。 卯时,吴帆徽准时到翰林院点卯。 翰林院的官署在五军都督府的后面,为正五品的官署,礼部、吏部、兵部以及鸿胪寺等官署都在这一代办公,这里紧靠着紫禁城,步行到承天门,不过几分钟的时间。 吴帆徽的公房在翰林院第二进的院落里面,翰林修撰、翰林编修以及翰林庶吉士都在这个院落办公,所不同的是翰林修撰有单独的一间公房,翰林编修为两人一间公房,翰林庶吉士则是四人一间公房,公房的面积不是很大,十平米左右。 吴帆徽的公房,在第二进院落靠东头的地方。 推靠公房的门,还没有走进去,吴帆徽就看见擦得干干净净的文案和椅子,文案上面摆着几封信函,公房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什么卷宗,也没有什么文书。 吴帆徽走进公房,身后翰林院典籍跟随进来了。 翰林院典籍为从八品的品阶,主要负责掌管本院的文书、奏折以及图册等等。 “大人,这些信函是前些日子送来的,大人尚在休沐之中,下关就放在这里了。” 吴帆徽还是有些感慨的,他不过刚刚来点卯,公房就打扫的干干净净,这要是在几百年之后,那是掌握实权的领导才能够享受到的待遇,看样子这翰林身份真的不一般。 看见吴帆徽没有开口,典籍再次开口了。 “大人今日刚刚点卯,不知道想看奏折,还是图册,下官好去准备。” 吴帆徽稍稍思索了一下,很快开口了。 “我想看看有关大凌河城、流寇造反以及登莱等地的奏折,不知道是否可行。” 翰林典籍倒是没有吃惊,这些奏折和文书,也是目前翰林院最为热门的,看的人不少,不过今日是正月初八,还在春节期间,故而这些奏折和文书,尚在他的手中。 “大人稍等,下官这就去拿来,不过相关的奏折和文书有些多。” 典籍离开之后,吴帆徽拿起了桌上的信函,从封面上的落款就看出来了,这是陈明惠、叶开儇、王来聘和徐彦琦等人的来信,吴帆徽有些不好意思,他回到家乡之后,没有想着给众人写信,别人却将信函写来了,看样子这些细节,今后也是要注意的。 吴帆徽没有马上打开这些信函,他料定信函里面也不会有什么新鲜的内容,顶多就是一些问候的话语,这些信函大可带回去看。 不一会,典籍抱来了一叠文书。 吴帆徽没有耽误时间,迅速开始看这些奏折和文书了。 典籍首选抱来的是有关流寇情况的奏折和文书,这些奏折和文书,都根据时间和省份进行了分类,看上去一目了然,便于个人。 吴帆徽有些感慨,他在米脂县的时候,需要通过邸报才知道一些零星的消息,可在翰林院,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知道整体的情况。 不到一刻钟,典使抱来了三大叠的奏折和文书。 “大人需要的奏折和文书都在这里了。” 吴帆徽开始这些奏折和文书,且很快沉湎其中了。 山西巡抚耿如杞的奏折,详细说明了流寇在山西的发展情况,崇祯四年七月,流寇首领王嘉胤被剿灭,其弟弟王自用被推举为首领,流寇掌盘子老回回、高迎祥、八金刚、扫地王、张献忠等部齐聚在王自用麾下,在山西的流寇总人数达到了二十万人,号称三十六营,而这份奏折里面,终于提到了李自成,李自成号闯将,属于高迎祥的麾下,作战很是勇猛。 流寇在山西主要活动的地点,集中在山西的平阳府与泽州交界的一带,翼城、襄陵、沁水、阳城、泽州、高平等地,都有流寇活动的身影。 有关大凌河城的奏折,稍微简单一些,大概其中有些东西属于机密,典籍暂时没有拿来,相关的奏折里面,主要是提及大凌河城兵败的事宜,以及祖大寿和祖泽润等人被迫投降后金,内阁大臣孙承宗因大凌河之战兵败,承担责任,辞去内阁大臣之职等等事宜。 登州和莱州的奏折,更是简单,里面只是说到了叛将登州参将孔有德,在吴桥造反的事宜,登莱巡抚孙元化的奏折,则是解释孔有德之所以反叛,是因为缺乏粮草,地方不提供钱粮,只要各地提供足够的粮草,孔有德的反叛就不成立了,孙元化还在奏折之中,建议孔有德回到登州,若是孔有德能够认识到反叛之错误,朝廷可以令其戴罪立功。 牵涉到登州和莱州事宜的奏折,绝大部分都是主张招降登州参将孔有德。 吴帆徽居然从中看到了礼部尚书徐光启的奏折,同样是赞成招抚孔有德的。 更让吴帆徽目瞪口呆的是,内阁形成的意见,居然也是同意赦免孔有德,要求其率军回到登州。 吴帆徽对徐光启此人的印象是非常深刻的,历史上的徐光启被誉为睁开眼睛看世界的第一人,其对于科学的崇敬态度,值得所有人学习,可就是这样一位杰出的老臣,为什么也赞成招抚孔有德,难道朝廷在招抚的事宜上面,吃得亏还少吗。 再次仔细孙元化的奏折,吴帆徽终于从这里面发现了奥妙。 原来孔有德率领前去增援大凌河城的三千人,乃是登州新兵之中的精锐,仅仅是骑兵就占据了千人,还有孙元化引以为傲的神机营两千人,可以说这是孙元化精心铸造出来的新军,其想着让这些军士回到登州,也就不足为奇了。 徐光启是孙元化的老师,师徒俩共同打造了登州的新军,而且登州新军所拥有的红夷大炮,还是徐光启力主朝廷才从海外购买来的。 不愿意失去这支强悍的力量,恐怕是徐光启和孙元化的第一想法,所以他们选择了招降,殊不知孔有德哪里会有那么愚蠢,既然哗变造反了,就知道没有了出路,就算是再次回归到朝廷,也将面临秋后算账的情形,到了那个时候,孔有德将失去一切。 吴帆徽对孔有德造反的相关奏折,看的非常仔细,时不时的陷入到沉思之中,甚至连午时吃饭都忘记了。 整整一天的时间,吴帆徽都在看这些奏折和文书,一直到典籍进入到公房,提醒吴帆徽已经到了休沐的时间,他才从诸多的文书之中抬起头。 回家的时候,吴帆徽一路都在沉思,他没有乘坐马车,而是慢慢朝着府邸的方向走去,迎面吹来的寒风,让他的头脑清醒了不少,应该说大明王朝这座巨轮已经处于颠覆的边沿,皇上的志大才疏、朝中大臣的党争,地方上的腐败,接连的灾荒,已经让这艘巨轮无法修补了,如此情况之下,吴帆徽必须要为自身的未来做好打算。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中官 吴帆徽回家的时候,已经接近酉时,饥肠辘辘的他,脑子里依旧在想着流寇、后金鞑子以及孔有德的事情,这些事情,都将最终成为压垮大明王朝的稻草,想要真正的、彻底的解决这些问题,怕不是朝中的那个崇祯皇帝能够做到的。 走到府邸的门口,跟在身边的王宝福肚子咕嘟叫了一下,吴帆徽才想起来肚子是真的饿了,王宝福一直都跟着他,在他到翰林院公干的时候,就在外面的胡同转悠,没有想到几乎整整转悠了一天的时间,自家少爷才从官署出来。 “王宝福,饿坏了吧,今日第一天点卯,事情有些多,今后就好了,你也不用老是在翰林院的外面等候,今后申时到翰林院来等候就可以了。” 陈代明站在府邸的门口,见到吴帆徽之后,连忙迎上来。 “少爷,家里来客人了,是表少爷和叶公子。” 吴帆徽愣了一下,今天才正月初八,陈明惠和叶开儇两人怎么来了,难不成两人也是在京城过年吗。 “文辂兄、昌宏兄,什么风把你们给吹来了。” 吴帆徽进入堂屋的时候,陈明惠和叶开儇两人连忙站起身来了,面对吴帆徽稽首行礼,他们是国子监监生,吴帆徽是翰林修撰,这规矩是不能够少的。 “拜见大人。。。” “这是在家中,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对了,二位没有回去过节吗。” 陈明惠看了看叶开儇,很快开口回答了。 “一个半月的假期,路上来回时间都不一定充足,国子监放假之后,昌宏和我商议了,索性到北直隶各地走走看看,也算是游历了,我们今日刚刚回到京城的。” 国子监开学的时间是正月二十,在这之前的腊月和正月,监生也可以吃住在国子监,只不过生活就需要自身掏钱,住宿倒是现成的,而且国子监的管理是很严格的,夜间若是回去晚了,国子监的大门就会关上,故而绝大部分因为路途遥远、难以回家的监生,都会选择在外游历,或者是在京城的客栈吃住,这样也随便很多。 “哦,原来如此,一个半月的假期,时间的确短了一些,回去也是急匆匆的,路上要是遇见大风雪,耽误了行程,赶不到开课的时节了。” 寒暄了几句话,吴帆徽对着跟进来的陈代明开口了。 “酒宴备好了吗,我可是早上吃过一些东西的。” 翰林身份尊贵,陈明惠和叶开儇是非常清楚这一点的,他们曾经梦寐以求的目标,就是能够进入翰林院,只不过那已经成为无法企及的梦想,所以在吴帆徽这个翰林修撰的面前,两人的表现还是带着恭敬和拘谨的,以前在西安府城赶考的时候,他们之间的身份是平等的,作为士大夫家族出身的陈明惠,或许还有着一些心理上的优势,吴帆徽成为乡试解元之后,他们之间的差距也不是特别大,但吴帆徽高中会试会元和殿试状元之后,他们之间的距离就变得巨大了,陈明惠和叶开儇两人不管怎么努力,恐怕都达不到这个高度。 吃饭的时候,吴帆徽感受到了两人态度的变化,他理解陈明惠和叶开儇不是故意想着这样做,而是读书人之间约定俗成的规矩,不要说陈明惠和叶开儇两人,就算是同年的两榜进士,二甲和三甲的进士,在他这个状元面前,也是不能够放肆的。 读书人之间的资格,士大夫之间的差距,就是从这些方面来体现。 吴帆徽也没有可以点破两人,前面他已经说过陈明惠和叶开儇不必过于的拘谨,可惜两人都是读书人,肯定是要遵守某些规矩的,他说的再多也没有多大的作用。 吴帆徽吃了很多的菜,毕竟与陈明惠和叶开儇两人一道吃饭,总是要喝酒的,也就不好首先端起饭碗大口吃饭了,若是这样做了,那就是表示不喝酒了。 好在菜肴之中,有年糕一类的可以饱肚子的,所以说吴帆徽喝酒不会感觉到头晕。 几杯酒下肚之后,陈明惠和叶开儇两人总算是随便了一些。 两人都说到了在国子监上课的事宜,对于国子监五经博士的学识赞不绝口,不过他们在说到上课事宜的时候,突然提到了中官的事宜。 中官就是太监,皇上登基之后,曾经大规模的清算魏忠贤和阉党,下旨严令太监不得干政,从而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彻底消除了太监在朝中的力量。 不过崇祯四年的九月,皇上开始重新启用中官了。 陈明惠说到这件事情的时候,还是有些气愤的。 “。。。皇上派遣了好些镇守中官,王应朝、邓希诏监视山海关、宁远和蓟州等地的钱粮和安抚赏赐的事宜,张彝宪总理户部和工部的钱粮,王坤出任宣府的监军,刘文忠出任大同边镇的监军,刘允中出任山西监军,监视各地钱粮的开销,唐文征更是提督京营,要是这样下去,怕是阉党又会抬头了。。。” 吴帆徽听的很仔细,他仅仅在翰林院点卯一天的时间,没有来得及看更多的奏折和文书,包括一些可以看的诏书,明末的太监,留给吴帆徽印象最深的还是王承恩,这个司礼监大太监,成为崇祯皇上在自杀前陪着的最后一个人,而其他的文武大臣,大难来临的时候,绝大部分都是不知所踪,根本没有出现在紫禁城。 太监参政,吴帆徽也不是很赞同,不过熟悉历史的他,对于太监参政的看法,还是有些理智的,明朝与唐朝的太监还是有所不同的,尽管说几百年之后的电影,将明朝的太监描绘的一塌糊涂,但历史对明朝的太监,还是有着一些公正的评价,包括对魏忠贤的评价,都算是公允的,严格说起来,魏忠贤做的某些事情,是代表了老百姓的利益,狠狠的打压了士绅阶层的利益。 譬如说魏忠贤知道老百姓很苦,从不增加百姓的赋税,而是大规模的收取商贸赋税,宁愿得罪士绅,也绝不得罪老百姓。 崇祯皇帝登基的时候,大规模的清理阉党,甚至对于内阁上奏的阉党名单大不满意,亲自圈定了诸多的阉党,狠狠的打击,而且裁撤了所有的由太监出任的监军,有朝中的大臣出任,很可惜的是,朝中的大臣一点都不争气,在掌握权力之后,陷入到党争之中,而且崇祯元年到四年的所有战斗厮杀,几乎都是失败的,导致了后金鞑子威逼京师,流寇的不断壮大,而且大量的饷银花费出去。 更加让崇祯皇帝恼火的是,朝中的这些大臣,指责别人头头是道,弹劾阉党的时候牙尖嘴利,可是遇到真正的问题的时候,想不到解决的办法,屁都放不出来一个。 也正是因为这些原因,让崇祯皇帝对朝中大臣失去了信心,开始重新启用太监了。 当然,这里面也有权力博弈和斗争的因素,崇祯皇帝不相信朝中大臣,宁愿相信身边的太监,钱龙锡、袁崇焕、毛文龙、王恰、孙承宗等重臣出现的事情,也让皇上心力交瘁,疑心更重,这个时候,启用太监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文辂兄,昌宏兄,你们说到的这些事情,怕是国子监的五经博士、助教、学正乃至于祭酒讲课之时说出来的吧。” 陈明惠和叶开儇看着吴帆徽点头,他们发现吴帆徽表现很是平静,似乎对这件事情无所谓,或者是有着其他的看法,要知道国子监的所有监生,对此事都是不满意的,很多的议论都出现了,认为阉党之祸很有可能再次出现。 “我对中官也没有什么好的印象,加之与他们几乎没有什么接触,也就没有太多的感觉,我倒是想说说这朝中的事情。” “皇上登基的时候,大力的清除阉党,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宜,可为什么不到四年的时间,皇上会重新启用中官,这里面的原因,我倒是劝文辂兄和昌宏兄多想想。” “昌宏兄记得当年你说的东林六君子吧,那个时候我的看法就不一样,我不会听外人说什么就是什么,需要通过自身的判断,来真正的做出决定,这皇上派遣中官的事宜,我觉得不会无缘无故,皇上曾经那么信任满朝的大人,不许太监干政,此番大规模的派遣中官,我也没有听说朝中的大人有什么异议,这就有些意思了。” “东林党人曾经与阉党殊死的斗争,他们得到了皇上的支持,皇上登基之后,清理了阉党,大规模的启用东林党人,按说朝政应该是为之一振了,不过这些年过去,我听到的朝中的事宜,都是兵败缺钱的事宜,陕西等地的灾荒得不到救济,因为朝廷拿不出来银子,各地的边军哗变,因为军士得不到军饷,流寇肆掠,因为他们不造反就只有饿死,难不成这些事情,朝中的大人不知道吗,为什么没有替皇上分忧,解决这些问题呢。” 吴帆徽的话语,让陈明惠和叶开儇沉默了,两人陷入到思考之中,在国子监可不会有人提出来这些问题。 第一百九十五章 早朝 正月初九的早朝是常朝,在皇极门举行。 大明早朝分为三类,分别为大朝、朔望朝和常朝。 大朝在每年的正旦,冬至和万寿节举行,正旦日就是正月初一,万寿节是皇上的生日,大朝在皇极殿举行,属于礼节性的朝会,朔望朝在每月的初一和十五举行,同样是在皇极殿,百官朝贺皇上,不议论政事,同样属于礼节性的朝会。 真正有用的还是常朝,属于讨论政事的朝会。 常朝一律在皇极门举行,京城所有官员都要参加。 每个在京城的官员,包括外地来京城办事的官员,都会发给牙牌,王公、侯爵和伯爵的牙牌领头一个字是勋字,驸马都尉牙牌领头一个字是亲字,文官牙牌领头一个字是文字,武官牙牌领头一个字是武字,教坊官领头一个字是乐字。 最为特殊的牙牌是以宫字开头的,持有这种牙牌的官员,可以进入内廷议事,原则上说,内阁大臣、六部尚书、都察院左右都御史、六部侍郎、都察院副都御使、六科给事中,其他京城衙门正三品以上官员,翰林修撰、翰林编修和翰林庶吉士,詹事府少詹事、左右庶子、左右谕德、左右中允、左右赞善、左右司直郎等人,才拥有这样的牙牌,总人数百人左右。 这些人可以参与内廷议事,也就是进入到乾清宫去议事。 乾清宫是皇上署理政务、与朝中大臣详细商谈政事的地方。 大明的武臣没有宫字开头的牙牌,除非是有特殊情况,会临时发给宫字开头的牙牌,进入到内廷议事,哪怕是正一品的武臣,也没有资格获取到宫字开头的牙牌,这大概就是大明文官与武臣之间地位悬殊所在,那就是武臣不能够参与到国家大事的商议之中。 外地官员离开京城的时候,牙牌必须上缴到鸿胪寺,若是有损坏或者遗失,那是要遭受惩戒的,严重的甚至免去官职。 皇宫内的锦衣卫,只认牙牌不认人,哪怕你是内阁首辅,没有带着牙牌,照样不能够进入到紫禁城。 督促官员准时参加早朝的则是注籍。 注籍就是签到本,京城每个衙门都有,上面标注了官员的职衔和姓名,早朝的时候,吏员会在承天门等候,参加早朝的官员按照出入的情况,自己在注籍上面签名,表示准时参加了早朝。 早朝非常的辛苦。 文武百官卯时就要到承天门签到,经过端门、午门,在午门内的金水桥两边站好,面对皇极门,等待鸣鞭之后,走过金水桥,面对在皇极门二楼的皇上行二拜六叩首的大礼。 接着就是文武大臣奏报相关事宜,皇上当即做出决定,尔后由司礼监拟旨。 皇上对某个大臣的关照,就是准许其可以不定期参加早朝,除非是有重大的事宜,才会专门派遣太监通知,参加某一天的早朝。 不过正德年间以后,早朝的形式已经发生了重大的变化,常朝一般都是文武大臣启奏事宜,或者干脆交上奏折,等到散朝之后,内阁大臣在文渊阁商议,有了决定之后,进入乾清宫向皇上禀报。 这样可以节省早朝的时间,特别是冬天的时候,冷飕飕的,要在露天之下站立近两个时辰的时间,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刮风下雨则更惨。 吴帆徽手中的牙牌领头的一个字是宫,这意味着他可以进入内廷,参加议事。 当然这不是说吴帆徽随时可以进入内廷,他还没有那样的资格,只是在皇上或者内阁认为有必要的时候,才会有鸿胪寺的官员引着他进入内廷,参加议事。 寅时三刻,吴帆徽就来到了承天门。 他穿的很厚,一路上都在内心骂人,这样的早朝,不是折腾人吗,冰天雪地的,还要到皇极门参加早朝,至少要在皇极门外面站立一个时辰以上的时间,冻得跟猪狗一样,要是身体不好的大臣,说不定会冻僵。 进入午门的时候,早有鸿胪寺的官员等候,他们领着诸多的官员,到各自规定的区域站好,等候皇上的到来。 呼呼的北方,就将吴帆徽的脸吹的冰凉,他禁不住缩着脖子,搓动双手捂脸,不断跺脚。 其实绝大部分的官员,做的都是这个动作,皇上还有一会才到,站在原地等候,怕是真的会冻僵的。 参加早朝的官员很多,吴帆徽注意不到其他人,不过他还是看到了翰林编修陈于泰和吴伟业两人,还有翰林庶吉士张溥。 他们之间还没有什么联系,会试之前的赛诗会,是他们第一次的接触,那一次彼此的印象都不是很好,吴帆徽后来回家去相亲,没有在翰林院当值,自然就没有接触。 既然是同僚,相互之间的面子还是要维持的,见到这些人之后,吴帆徽都是抱拳问候,正是春节期间,相互问候也是应该的。 昨天的时候,吴帆徽到翰林院点卯,得知了一个消息,那就是因为他离开京城,回到老家去相亲了,故而文渊阁当值的职责,落到了陈于泰的头上,陈于泰是殿试榜眼,进入文渊阁当值,也是很正常的。 终不过他吴帆徽已经到翰林院当值了,不知道这文渊阁当值的事情,该如何的安排。 这件事情,吴帆徽也暗地里了解过,尽管说他这个翰林修撰尚未订亲,但大可不必那么着急,在刚被敕封为翰林修撰的时候就回到老家去相亲,可以等待一段时间的。 穿越的吴帆徽,可没有那么单纯,他知道这里面有奥妙。 只不过本来可以正月二十到翰林院点卯的,为什么吏部专门下了敕书,要求他吴帆徽正月初九就要参加早朝,这里面的原因,吴帆徽还没有弄清楚。 卯时三刻,清脆的鞭子声音响起。 诸多的文武大臣早就站好,文臣站在左边,武臣站在右边。 随着鞭声的结束,文臣按照品阶,从左边两座金水桥走过,武臣按照品阶,从右边两座金水桥走过,中间的桥是绝对不准走的,那是皇上专用的。 吴帆徽自然是走最左边的金水桥,他不过是从六品的品阶,旁边稍微宽一些的桥,那是三品以上官员才能够行走的。 大部分的文官都是三品以下的,所以最左边的桥还是有些拥挤的。 终于,鸿胪寺的官员开始大声高唱“皇上驾到”、“百官跪拜”之类的话语。 黑压压的人群顿时全部都面对皇极门跪下了。 皇上已经出现在皇极门二楼的金台上面。 从上往下俯视,皇上能够轻易的看清楚每一个大臣,不过下面的文武百官,就没有那么容易看到皇上了,一来是不敢随便抬头,免得被发现了,说是不守规矩,二来是从下往上看,距离有些远,不一定看的清楚。 二跪六叩首的大礼之后,皇上的声音清晰传来。 “众卿平身。” 站起来的时候,吴帆徽感觉到膝盖有些凉凉的,大冬天的,穿的再厚,跪在冰冷的地上,寒气都会穿透棉裤的,此刻的吴帆徽低着头,他没有什么奏折,昨日才刚刚到翰林院点卯,根本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呈奏,再说了,双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什么可以上奏的。 鸿胪寺的官员再次开始大声唱:“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站在最前面的内阁首辅周延儒首先出列,言有事启奏。 按照规矩,若是有事情启奏,周延儒需要将奏折打开,照着念一遍,不需要说其他的话语,接下来就等候皇上的旨意。 不过这个规矩早就改了,周延儒的奏折有中书舍人负责收好,不需要当场念出来。 接着内阁次辅温体仁出列,也说有事启奏。 陆续有十来人站出来,自报官职和姓名之后,言有事启奏。 这里面有户部尚书毕自言、礼部尚书徐光启,兵部尚书熊明遇,也有六科的给事中,以及都察院的监察御史。 终于没有人上奏折了。 皇上的声音再次响起。 “卿等可还有事情要奏。” 没有人开口。 鸿胪寺的官员开始唱了,首先是皇上起驾回宫,接着是百官退朝。 朝着紫禁城外面走去的时候,吴帆徽的脸上没有表情,这就是早朝啊,有什么必要啊,要是谁有事情,地上奏折不就完事了,哪里需要京城所有的官员都苦巴巴的跑到紫禁城来,跪拜皇上,然后就是装哑巴,或者是打酱油的。 此时已经是辰时一刻,吴帆徽需要到翰林院去当值,一直到下午的申时休沐,他才会回家去。 今后的日子就是如此的重复。 这让吴帆徽有些发懵,今日的早朝给了他当头一棒,原来京官的日子也不好过,虽说这早朝三日一次,一个月也就是十次,但这十次实在是难熬,每一次都睡不好,春季、夏季和秋季还好说,冬季就苦了。 进入公房的时候,吴帆徽的头有些晕,还是起的太早了。 翰林典籍依旧前来,吴帆徽要求典籍将去年元月的奏折和文书,一次拿来他看看,今后就按照月份拿来,一直到他看完为止。 这是学习的过程,更是精确的熟悉大明王朝的过程。 第一百九十六章 弹劾 作为穿越之人,吴帆徽的品性还是完全保留下来,那就是做事情认真,不折不扣的完成本职工作,不管是情愿还是不情愿,毕竟拿工资了,就要做事情,而且做每件事情都要统筹兼顾,都要刨根问底,找到最佳的解决办法,绝不能糊弄过去。 穿越之前的吴帆徽,所从事的工作是无法糊弄的,必须有最终的结果。 这成为穿越之后的吴帆徽,最为犹豫的一件事情,大明王朝已经从根子上烂掉了,完全没有希望了,作为翰林修撰,他是不是应该尽心尽力的做事情,若是尽心尽力,应该怎么做,若是打定主意糊弄,又该如何的糊弄,怎么发展自身的力量。 着急恐怕是没有用的,作为十七岁的翰林修撰,在任何人看来都过于的年轻了,说话不会有人关注,人家认为你没有任何的阅历,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学习。 时间接近了午时,吴帆徽已经看了一个多时辰的奏折和文书。 脖子有些酸,他站起身来,在公房里面一边走一边摆动手臂。 很快,公房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一名太监径直走进了公房,面无表情的对着吴帆徽开口了。 “皇上有旨,宣翰林修撰吴帆徽觐见。” 第一次走过乾清门。 尽管前面有太监引领,不过守卫宫门的侍卫,还是仔细看了吴帆徽的牙牌,确定无疑之后,才挥手放行。 乾清宫比皇极殿、中极殿和建极殿都要小一些,但是从外面看去,还是很威严的。 内廷以乾清宫、交泰殿和坤宁宫为主,乾清宫是皇上署理政务的地方,交泰殿是皇上拜祭祖先的地方,坤宁宫则是皇后生活的地方,这三处宫殿,又以乾清宫为主。 持有宫字牙牌的大臣,只准到乾清宫,除非是皇上有圣旨,准许你到内廷其他地方。 进入乾清宫,吴帆徽随即稽首给金銮殿上面的皇上稽首行礼。 乾清宫是议事的地方,大臣在这里与皇上议事,不需要跪下。 乾清宫里面的氛围有些严肃,吴帆徽用余光看了看四周,内阁首辅周延儒,内阁次辅温体仁,内阁大臣吴宗达、郑以伟等人都在这里,此外还有左都御史陈于廷,兵部尚书熊明遇,户部尚书毕自言,礼部尚书徐光启等人。 原内阁次辅何如宠四年十一月致仕,温体仁接任出任内阁次辅,原内阁大臣钱象坤因病致仕,原内阁大臣孙承宗因大凌河之战辞去所有职务。 如此高规格的议事,吴帆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被皇上叫来。 就在吴帆徽尚未明白过来的时候,一个声音传来了。 “吴大人,你可知罪。” 吴帆徽扭头看了看,说话的是左都御史陈于廷。 都察院就是负责弹劾官员的,不过吴帆徽一个从六品的翰林修撰,就算是有什么问题,也不需要陈于廷这个都察院最高的长官来开口询问。 “陈大人,下官不知道有何罪。” 吴帆徽的脸色很是平静,回答也是不亢不卑。 这让周延儒和温体仁等人迅速将目光集中到了他的身上,要知道吴帆徽只有十七岁,第一次来到乾清宫,内心应该是惶恐的,听到左都御史陈于廷如此开口说话,怕是要吓得说不出话来,浑身颤抖也不奇怪,可这个吴帆徽,表现非常的平静。 难不成这个连中六元的状元,真的有什么不同之处。 陈于廷的脸色微微有些红,他大概是没有预料到吴帆徽的表现,要不知道不知道有多少的官员,在他的面前根本不敢开口说话,崇祯二年那次考核京官,就是陈于廷直接主持的,惩戒了一百多个京官,让所有京官都是惶惶不安的。 “大胆,本官是给你机会,还不如实的说出来。。。” 吴帆徽的心里真的很平静,穿越之前他也使用过这样的手段,不过比陈于廷要高明不知道多少倍,想要榨出对方的话语,首先就要让对方异常的紧张,其次要找到对方的弱点,突破对方的心理防线,最后才是身份上的压迫。 陈于廷这一套,在吴帆徽的面前,小儿科都算不上。 “陈大人,这是在乾清宫,臣奉旨第一次来到乾清宫,内心感激皇上之恩典,大人若是认为下官有什么罪孽,不妨直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下官若是有罪孽,自当痛快的承认,若是有人颠倒黑白,下官绝不会就范。” 吴帆徽的这几句话,让皇上都瞪大眼睛看着他了。 吴帆徽暗暗提醒自身,这表现可能是有些过了,今后还会要注意一些。 陈于廷的连已经红了。 “吴大人,想不到你在皇上的面前伶牙利嘴,那本官就来问你,四年七月底,你可曾率领吴氏家族护院,剿灭流寇李老柴和独行狼。” “确有此事。” “四年闰十一月二十,你可曾率领物价护院,剿灭流寇过天星、独头虎、上天龙和金翅鹏。” “确有此事。” “本官再来问你,过天星、独头虎、上天龙和金翅鹏,是否已经投降。” “已经投降。” “他们既已经投降,你为何打开杀戒,杀死二百余人。” “下官认为他们该杀。” “一派胡言,流寇既然已经投降,你身为朝廷官员,不分青红皂白,大开杀戒,可知这是给朝廷抹黑,这是给皇上添堵,你可知杀俘不祥。” 吴帆徽看向了陈于廷,前面所说的都是无所谓的,但杀俘不祥四个字,是致命的,这里面隐含了吴帆徽对皇上和朝廷的不敬,因为他吴帆徽是朝廷官员,杀死俘虏带来的不详的兆头,是皇上和朝廷直接承担的。 若是说的过分一些,他吴帆徽就是在诅咒皇上和朝廷。 平白无故的压下这么大的帽子,吴帆徽猛然间明白了什么。 “陈大人,下官这就解释为什么要杀死过天星、独头虎、上天龙和金翅鹏。” “第一个原因,,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四年三月,过天星、独头虎、上天龙和金翅鹏已经在陕西宁州向原三边总督杨鹤大人投降,表示归顺朝廷,在获取了朝廷提供的钱粮之后,转身就反叛,攻打葭州州城和米脂县城,且前面被下官斩杀之李老柴和独行狼,也曾经归顺朝廷,转而反叛,四年七月,杀害我山西都指挥使王廉将军,攻破金锁关,后又攻陷中都县城,杀害县城的士绅,难不成下官要等着过天星、独头虎、上天龙和金翅鹏再次的反叛,残害我朝廷官吏之后,才将他们斩杀。” “第二个原因,下官以为对付流寇,必须分而治之,对于流寇之中的首领、掌盘子、掌家和管队等骨干,绝不能够轻饶,不管他们是不是归顺朝廷,只要抓住就格杀勿论,至于说流寇队伍之中寻常军士,可以酌情宽宥。” “流寇之中的首领、掌盘子、掌家和管队是我朝廷心腹大患,他们集聚流民造反,遭遇我朝廷大军围剿之时,抛却流民,保全精锐,故而我朝廷大军屡屡获取胜利,却不能够彻底消除祸患,一旦他们遭遇到围困,无法逃脱之时,则利用皇上和朝廷对他们的仁慈,骗取钱粮,暂时喘息,伺机再次造反,这些人已经不是想着能够有一碗饭吃,他们桀骜不驯,已经是决定彻底造反,他们活一天算一天,四处劫掠,若是放纵他们,下官才是对皇上和朝野不敬。” “至于陈大人所言下官杀俘不祥,下官没有什么可以辩驳的,若是杀死这些流寇首领、掌盘子、掌家和管队等人,护我大明江山稳固,下官愿意承担此罪行。” “下官说完了,听凭大人处置。” 乾清宫里面异常的安静,陈于廷的脸色微微发白。 就连礼部尚书徐光启,都看向了吴帆徽,眼神变得深邃。 过了好一会,皇上开口了。 “吴爱卿言之有理,凭着吴氏家族护院,能够剿灭六路的流寇,朕看很不简单了,这过天星、独头虎、上天龙和金翅鹏之流,降而反叛,杀之没有什么不详的,不知道陈爱卿觉得如何。” “臣以为吴大人乃是狡辩,这杀俘不祥的罪名,还是要惩戒的。” “陈大人,皇上之言,臣认为有道理,过天星、独头虎、上天龙和金翅鹏等人,归顺了朝廷,降而反叛,面对这种人,难道还要谈论什么杀俘不祥吗,岂不知杨鹤大人就是因为此等的认识,耽误了皇上剿灭流寇的大计吗。” 谁也没有想到内阁首辅周延儒会开口,周延儒与陈于廷之间的关系是非常亲密的,这一点满朝皆知,按说这个时候,怎么都轮不到周延儒开口。 “臣以为此事应听凭皇上圣断,臣觉得,吴大人杀伐果断,带领不足五百吴氏家族护院,打败了万余流寇,且能够机智应对,让流寇不知底细,此等的睿智,理应的到褒奖。” 内阁次辅温体仁也开口了。 周延儒和温体仁两人同时开口为吴帆徽说话,这的确有些罕见了。 吴帆徽没有抬头,他内心明镜似的,看来他已经卷入到朝廷的风波之中。 “朕看周爱卿和温爱卿说的不错,从即日起,吴爱卿到文渊阁当值,多多学习,朕希望你能够早日挑起大梁。” 第一百九十七章 六百里加急 陈于廷弹劾吴帆徽的事宜结束。 吴帆徽正准备开口,此刻已经没有他什么事情了,却不料皇上再次开口。 “吴爱卿既要到文渊阁当值,今日就留下来,且退到一边。” 吴帆徽明白,今日他是要旁听皇上与内阁议事了。 这其实是皇上勤勉的表现,大明的皇上,能够与内阁在乾清宫议事的不多,内阁实行的是票拟制度,既内阁首辅将内阁商议的意见和建议,写在奏折上面,呈奏给皇上做最终的决断,皇上在奏折上面会用红色的字体标注,称之为批红,若是票拟之提议皇上不同意,则会押住不发,这称之为押中,需要下圣旨的或者敕书的,则是首先由翰林院草拟圣旨和敕书,经皇上审阅,最终由司礼监制作出来圣旨或者敕书,掌印太监加盖玉玺之后下发。 内阁每天都要议事,票拟有时候多达几十宗,这就要求皇上有着超乎寻常的精力,才有可能应对的,否则根本不可能忙乎过来,于是司礼监的秉笔太监应运而生,所谓秉笔太监,就是帮助皇上批红的太监,他们根据皇上的旨意,在票拟上面批红,接着翰林院根据批红草拟圣旨或者是敕书。 皇上登基之后,异常的勤勉,恢复了在乾清宫议事的规矩,这无形之中削弱了秉笔太监的权力,毕竟魏忠贤曾经大权独揽,让皇上异常的警惕。 吴帆徽默默的退到了大门左边。 他的脑海里还在想着陈于廷弹劾的事宜,杀俘不祥的事宜,可轻可重,现任的延绥巡抚洪承畴也曾经做过这样的事情,朝廷屁都没有放一个,为什么轮到他了,居然是左都御史亲自出来弹劾,而且是在乾清宫弹劾。 这绝不能够仅仅用地位的悬殊来判断。 洪承畴虽然是延绥巡抚,总理西北防御的事宜,已经是朝廷重点依靠的大臣,但是也只是万历四十四年的二甲进士,被授予刑部主事,后历任员外郎、郎中,在刑部六年之后,到地方上任职,后来因为剿灭流寇能力突出,胜任延绥巡抚。 吴帆徽是殿试状元,翰林修撰,若是发展顺利,很快就会进入詹事府,到了那个时候,就是皇上身边真正的参谋了,只要表现好,进入内阁是迟早的事情。 吴帆徽的起点比洪承畴高了太多。 这一切陈于廷不可能不知道,为什么还要亲自弹劾。 吴帆徽不过刚刚到翰林院当值,尚未表现出来任何的倾向,既没有依附东林党,也没有依附浙党,只是成为各方关注的焦点,如此情况之下,身为东林党人最为主要力量的陈于廷,在这个时候出手,岂不是将他推向了浙党一边,这对于东林党人来说,是很不利的。 吴帆徽想到了刚刚皇上说到的一件事情,那就是文渊阁当值。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原因。 陈于泰如今在文渊阁当值,吴帆徽回到翰林院当值了,那么这个文渊阁当值,究竟是谁来做,若是他吴帆徽进入文渊阁当值,那么陈于泰就要老老实实的回到翰林院了。 陈于泰是陈于廷的胞弟,是内阁首辅周延儒的姻亲,关系绝不一般。 文渊阁当值乃是翰林最为殊荣的职务,凡是能够出任文渊阁当值的翰林,只要不造反,只要不是傻瓜,进入内阁是肯定的。 吴帆徽终于想明白了,陈于廷亲自出面弹劾杀俘不祥的事宜,他稍微解释不对,肯定是遭受到皇上的训斥,至少皇上是不高兴的,那么文渊阁当值的事情,根本不需要提及,这个机会就是陈于泰稳当获取了。 想要捧出一个人,必定打压另外一个威胁到此人的厉害之人,这是官场上惯用的手段,也是党争之中惯用的手段。 吴帆徽的眼睛里面闪过了一丝的寒芒,他绝对相信,这件事情与周延儒和陈于廷都是有关系的,甚至与陈于泰也是有关系的。 想着用这样的手段来暗算,怕是陈于廷想的太简单一些了。 兵部尚书熊明遇正在详细禀报登州参将孔有德哗变的事宜。 吴帆徽听的非常仔细,尽管他没有抬头。 孔有德正率领麾下的军士前往登州而去,这是因为山东巡抚余大成和登莱巡抚孙元化联合发布了命令,从吴桥到登州这一路,沿途的州县衙门都不准阻拦孔有德,让孔有德回到登州,沿途的州县不敢拦截,孔有德也在照着登州的方向而去。 不过孔有德经过莱州城的时候,莱州知府朱万成紧闭城门,让孔有德绕城而过,不允许孔有德进入到莱州府城。 为了这件事情,登莱巡抚孙元化还训斥了朱万成。 熊明遇禀报完毕之后,皇上开口询问周延儒,此事如此的处置是不是妥当。 周延儒看了看礼部尚书徐光启,开口说招降的办法还是可行的,毕竟孔有德带领军士哗变,是因为粮草不济的原因。 这一次,吴帆徽终于听清楚了孔有德为什么哗变的原因,与历史上描述的原因是一样的,因为士兵在吴桥没有得到粮草的补给,劫掠百姓,结果惹了一个举人的奴仆,导致惹事的军士被斩首,其他军士不服气,杀死了这家奴仆,于是事情闹大了。 而登莱巡抚在得知孔有德哗变的事宜之后,力主招抚,不予追究。 朝廷也采纳了孙元化的建议,令山东巡抚余大成和登莱巡抚孙元化共同处理此事。 吴帆徽也听到了孔有德的残暴,哗变之后,孔有德攻破了山东济南府所属的陵县、临邑和商河等城池,大肆劫掠,残酷的杀害城内的百姓,几乎让整个的城池成为了废墟,这让山洞巡抚余大成非常的愤怒,下定决心要彻底剿灭孔有德,殊不知登莱巡抚抢先给朝廷写去奏折,而他的老师、礼部尚书徐光启给皇上提出建议,认为招抚是上策。 皇上是非常信任和倚重徐光启的,听从了徐光启的建议,对于山东巡抚余大成的奏折,没有理睬,而是诏令余大成和孙元化共同负责招抚事宜。 听到这里的时候,吴帆徽的手都在微微颤抖了。 徐光启误事、孙元化误事,他们的迂腐,导致了惨烈的登莱战役,导致了朝廷耗费大量钱粮打造的登莱新兵毁于一旦,而且朝廷购置的诸多红夷大炮,也落到后金的手中。 不过这一切,暂时还没有发生。 吴帆徽已经在紧张的思索,他是不是应该做些什么。 “皇上,六百里加急,山东巡抚余大成大人的紧急奏折。。。” 进来是一名守卫在乾清宫外面的锦衣卫。 乾清宫顿时陷入到死一般的沉寂之中。 六百里加急可谓是最为紧急的军情了,按照朝廷的规定,凡是六百里加急的奏折,必须昼夜不停的送往京城,就算是从广州府送来的奏折,也不准超过五天的时间,驿站的马匹和驿卒,很有可能在运送六百里加急奏折的时候累死,而且这种六百里加急,每个驿站都要将准备好的最好的马匹提供出来,驿卒到了每一个驿站,都会更换马匹,驿卒若是承受不住了,则更换驿卒继续往京城送。 崇祯二年的时候,皇上曾经用六百里加急,要求各地的大军进京勤王,抗击后金鞑子,现如今三年过去,还从来没有出现六百里加急的奏折。 吴帆徽也算是运气不错了,第一次参加内廷议事,就遇见了六百里加急的奏折。 周延儒迅速打开了奏折,开始宣读了。 “臣右副都御使、巡抚山东余大成泣血奏报:正月初三日,叛将登州参将孔有德,攻破登州城池,登莱巡抚孙元化大人被生擒,监军道王征、莱州知府吴维城、同知贾名杰、蓬莱知县秦世英等官员接被生擒,登州总兵张可大自杀殉国,登州城内官吏士绅百姓被斩杀殆尽。。。另,臣又闻,叛将李九成自命为都元帅,叛将孔有德自命为大将军,叛将耿仲明自命为将军,他们掌登莱巡抚印,要求登莱所属州县提供钱粮,且监军道王征、莱州知府吴维城、同知贾名杰、蓬莱知县秦世英等,皆被孔有德斩杀。。。” 寂静,乾清宫里面死一般的寂静。 吴帆徽有些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尽管他低着头,所谓食君禄忠君事,在这件事情上面,吴帆徽就是一切都为自身考虑,他也会忍不住提出建议的,可现在说有些晚了,而且这样的场合,没有他说话的权力,若是强行开口,遭遇到的不仅仅是皇上的训斥,文渊阁当值也不要想着去做了。 徐光启英明一生,在处理孔有德叛乱的事情上面,犯下了重大的错误,而这个错误还将继续延续下去,最终动摇大明王朝的根基。 终于,皇上开口了,声音有些颤抖。 “内阁马上商议此事,票拟呈奏,朕需要好好想想。。。” 皇上居然站起身来,朝着旁边的暖阁而去。 周延儒带着众多的大臣对着皇上的背影行礼之后,默默的退出了乾清宫,朝着文渊阁而去,吴帆徽自然也是跟着往文渊阁而去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注定 文渊阁位于皇极殿的左边,从左翼门进入,这里是除了乾清宫之外又一个权力中枢所在地,内阁在此议事,且制作出来票拟,呈奏皇上批红。 吴帆徽这个文渊阁当值的翰林修撰,乃是皇上亲自口谕决定的,这就等于是圣旨。也就是说从这一刻开始,陈于泰将回到翰林院去,从事草拟圣旨、敕书以及修撰史书等事宜,而吴帆徽将开始在文渊阁当值上班。 或许是六百里加急的奏折,让诸多的内阁大臣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他们急匆匆的朝着文渊阁而来,途中内阁首辅周延儒要求兵部尚书熊明遇、礼部尚书徐光启等人参加文渊阁议事,至于说左都御史陈于廷,则是回到官署去署理公务了。 文渊阁的大堂,是诸多内阁大臣议事的地方,大堂的右边有三间厢房,内阁首辅周延儒与内阁次辅温体仁各有一间,剩下的一间最小的厢房,则是吴帆徽这个文渊阁当值的公房了。 作为文渊阁当值的翰林,吴帆徽的任务不轻松,他必须要详细纪录文渊阁议事之时诸多内阁大臣提出的意见建议,以及参与文渊阁议事的其他大人提出之建议,有些时候票拟的初稿,还需要他草拟出来,交给内阁首辅或者内阁次辅审阅。 当然这件事情不是吴帆徽一个人做,中书舍人也要要负责记录,只不过草拟票拟的事宜,就是吴帆徽的责任了。 所以文渊阁当值翰林必须要集中精神,详细听诸多大人提出的意见建议,详细的纪录下来所有的意见建议,若是文渊阁当值的翰林得到了内阁首辅或者内阁次辅的信任,在草拟票拟的时候,他们会征询你的意见,你能够提出好的意见建议,则更加受到重视。 这是其他地方不可能受到的磨砺,参与最高决策层的商议,看看诸多的内阁大臣是如何署理政务的。 大堂的桌椅摆设是固定的,大堂正面上首一张文案,一把椅子,左边五张文案,五把椅子,右边五张文案,五把椅子,左右两边的后方,靠近柱子的地方也各自摆着一张文案,一把椅子,左边是文渊阁当值翰林坐的地方,右边是中书舍人坐的地方。 吴帆徽坐下的时候,文案上面整齐摆放着纸笔墨砚。 在他回家休假的时间,这里是陈于泰坐的地方,他刚刚回到翰林院当值,这个座位就属于他了,应该说规矩就是这样,不过这里面的过程可没有那么简单,差一点他就没有资格在这个位置上面坐着了。 周延儒在上首的位置坐下,温体仁在左边第一张文案的椅子上面坐下,其余的内阁大臣依次坐下,熊明遇和徐光启则是在左右最后一张文案的椅子上坐下。 按照规矩来说,内阁大臣应该是七人到九人,现在的内阁空缺了好几人,没有来得及增补,当然不要多长的时间,就会有人进入到内阁了。 周延儒咳嗽了两声,四周安静下来。 开口之前,周延儒看了看吴帆徽,按说他这个内阁首辅,应该是提醒刚刚到文渊阁当值的吴帆徽,必须要注意一些什么,不过他没有开口,内心里面,周延儒对吴帆徽的印象还是可以的,毕竟他们都是殿试状元,而且吴帆徽刚刚在乾清宫的态度,让他很是吃惊,十七岁的年纪能够如此的从容镇定,看来真的是可造之才。 “诸位,六百里加急的奏折,我刚刚宣读过了,山东巡抚余大成禀明了叛将孔有德之暴行,登州乃是我朝训练新军之地方,更是我朝抗击后金鞑子之补给所在地,如今被孔有德占领,诸位提出意见,看看该如何的处置。” 周延儒说完之后,内阁次辅温体仁看了看四周,慢吞吞的开口了。 “周大人,如此重大的事宜,下官认为,当从两个方面予以处置,其一是迅速解决孔有德叛乱之事宜,其二是调整山东乃至登莱巡抚事宜,下官以为,孔有德怕是以为带着军士哗变,定会遭遇到朝廷的惩戒,故而索性攻取了登州府城,而孔有德能够拿下登州府城,也是因为登州城内的军士接应,那个什么耿仲明,好像也是从皮岛来的,以前也是毛文龙的属下,也是登州参将,如此重大的失误,怎么可以饶恕。。。” 周延儒点点头,看向了礼部尚书徐光启。 不首先要求兵部尚书熊明遇开口说话,却看向了礼部尚书徐光启,这的确有些意思,不过谁都知道徐光启与登莱巡抚孙元化之间的关系,也知道皇上是非常器重徐光启的。 徐光启的脸色很不好,骤然接到这样的奏折,他一定是百味杂陈的,登州新军耗费了他极大的心血,甚至自家的银子都投入了一部分,想不到会出现如此的局面,他最为青睐的学生孙元化居然被生擒了。 “周大人,温大人,诸位大人,下官以为,山东和登莱的局势不能乱,当务之急是扑灭孔有德、李九成、耿仲明等人叛乱的事宜,至于说采取什么手段,下官认为还是以招抚为主,我朝廷大军之间,若是兵戎相见,乃是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宜。。。” 吴帆徽纪录的右手微微抖动了一下,此刻他真的想站起来大声的疾呼,朝廷必须要调动精锐的大军,迅速前往登州扑灭叛乱,现如今孔有德的力量已经开始壮大,从山东巡抚余大成的奏折里面来看,登州驻扎有两万大军,孔有德攻陷登州府城之后,收归了大量的军士,而这些军士之中,不少都是辽东兵,他们长期与后金鞑子厮杀,其战斗力不是卫所军队所能够比拟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抽调精锐的边军,彻底剿灭登州反叛的军队。 很可惜,迄今为止,包括内阁首辅周延儒在内的大人,认为第一个问题是调整山东和登莱两地的巡抚,想到的是稳定山东以及登莱两地的局势,却没有想到派遣大军前去剿灭叛军,他们以为调整了巡抚,就能够稳住局面吗,那是天大的笑话。 商谈很快结束,如此重大的事宜,内阁肯定是不能够耽误的。 最终做出的决定,是调整山东以及登莱两地的巡抚。 周延儒提议山东右布政使徐从治出任山东巡抚,原山东巡抚余大成因指挥失误削籍,回京等候处置,原山东济南知府谢琏,出任登莱巡抚,以徐从治统领山东和登莱事宜,以谢琏协助,同时抽调通州总兵杨御蕃增援登莱。 吴帆徽记录的非常快,他胸中的郁闷,随着笔尖发泄出来。 如此重要的讨论,没有他开口说话的机会,毕竟他只是文渊阁当值,若是在起草票拟的时候,周延儒能够征询意见,那么他一定会畅所欲言,尽管不一定起到作用。 有些事情是注定的,一时间根本扭转不过来,吴帆徽此刻想到的,是山东副总兵王来聘,若是历史按照原来的轨迹走下去,一年之后,这位殿试武状元,将在进攻登州城池的时候殒命,而登莱包括山东三百里地的范围,几乎变得寸草不生。 吴帆徽估计,这种情况暂时无法改变,现如今朝中的大人,几乎都是主抚的,毕竟皮岛的兵变,还有北方很多地方军士的哗变,最终都是依靠招抚的形式安定下来,此番孔有德的兵变,在他们看来和以前一样,没有多大的区别。 就连睁开眼睛看世界的第一人徐光启,都是如此的认为。 朝中也有主战的,但大都是山东籍的官员,人数不多,这些人的声音很是微弱,根本就得不到重视。 商议结束之后,周延儒从吴帆徽的手中拿过了记录。 略略看了看记录,周延儒还是有些吃惊的,吴帆徽的字写的不错,而且记录的条理非常的清晰,将每个人的意见都写的清清楚楚,而且还有分段,每一种意见一小段。 再次看了看吴帆徽,周延儒没有开口说话,扭头走进了厢房。 一边的温体仁看着这一切,什么都没有说,但眼神很亮。 吴帆徽也回头,朝着自己的公房走去,今后很长的时间,他几乎都是在这里办公的,除非是文渊阁不议事,他才有可能回到翰林院去,至于说诸多的奏折和文书,他在文渊阁能够看的更加清楚,而且都是第一时间看到的。 文案上面摆着一大叠的奏折,这些奏折是需要归纳之后,交付给翰林院整理的,是一些已经处理过的奏折。 吴帆徽开始仔细的看这些奏折,他的速度很快。 在这些奏折之中,吴帆徽看到了有关孔有德叛乱的其他奏折,都是禀报孔有德从吴桥回到登州的时候,一路上的劫掠和惨无人道,所过之处都是寸草不生。 看见这些奏折的时候,吴帆徽是真的愤怒了,难道皇上没有看见这些奏折,难道内阁对这些奏折无所谓,事情都到了这一步了,还提议什么招抚,也难怪登州兵变,会对大明王朝造成如此巨大的伤害。 一切都有注定的味道。 吴帆徽不得不思考了,他该如何的尽力,最大限度的挽回损失,至少不能够让孔有德和耿仲明等人投靠后金鞑子,让后金鞑子得到大量的火炮。 第一百九十九章 适应 京官每月休沐三天的时间,因为每月初一有朔望朝,所以初二到初四休沐,其余时间就没有假期了,没有的朔望朝和早朝为十次左右,其中常朝为七次到八次,一般都是三天一次,每月的第一次常朝是在正月初五。 吴帆徽到文渊阁当值,很快就体会到了其中的苦楚,文渊阁议事一般也是三天一次,大都是每次的常朝之后,有大量的奏折需要处理,还有各行省、府州县的奏折,包括各地巡按御史的奏折,都是需要内阁来商议和处理的,所以事情多的时候,文渊阁几乎每天都要议事,大量的票拟要呈奏皇上批红,而皇上的勤勉,让这一切更加的频繁,内阁一般五天左右到乾清宫一次,与皇上一起商议朝政,而商议的重点事宜,就是内阁票拟的事宜。 这一切吴帆徽都是要参与其中的,美其名曰是学习,其实他就是下苦力的。 吴帆徽每次的记录都很有条理性,连续两三次的记录之后,周延儒果断的决定,让吴帆徽帮忙开始起草票拟的文书,这玩意就要命了,就好比是几百年之后,领导上午参加会议,本来没有打算讲话,下午却突然要讲话,要求秘书在中午写出讲话稿一样,还需要高屋建瓴和提纲挈领,吴帆徽尽管看过一些票拟的稿子,但是对于大明王朝整体的局势不是特别的熟悉,脑子里储存的货不是很多。 这可不是凭着穿越就能够写好的东西,毕竟不是文学作品,不是诗文书画,这是实实在在的公文,需要了解实际情况,才能够写出来的。 于是吴帆徽的苦日子来了,从每天早上的卯时开始,他就要高度集中精神,关注文渊阁里面所有的奏折文书等等,用最快的速度看过这些奏折和文书之后,接下来参加文渊阁议事,做好记录,接着就要按照内阁大臣商议的意见,开始起草票拟的草稿。 每天吃饭的时间,吴帆徽都是将饭菜端到厢房里面,一边吃还要一边看着奏折文书,脑子里还要想着如何起草票拟的草稿。 内阁大臣商议的事情太多了,每一次的商议,牵涉到的事情都是十件以上,除开那些牵涉到官员任命的事宜,其余的几乎都是吴帆徽来起草了。 连续一个月的时间,吴帆徽的作息时间非常的准确,早上卯时赶到文渊阁,下午申时离开,回到家中之后,吃过饭稍微思索一会,就是上床睡觉,为翌日集聚充足的精力。其草拟的票拟草稿,牵涉到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都察院、大理寺和十三个行省,北直隶和南直隶、漕运、西北战事、辽东战事、剿灭流寇等等事宜,几乎涵盖了整个的范围。 这样的辛苦,换来的成果也是丰硕的,吴帆徽对大明王朝的诸多事情,迅速开始熟悉起来,结合他自身的历史知识,很多的事情在他的脑海里面不断的完善,也促使他开始对大明王朝的未来产生了更多的思考。 当然,在这个过程之中,吴帆徽是没有注意到的,那就是他早已经引起了周延儒和温体仁等人的高度重视。 翰林修撰、翰林编修和翰林庶吉士,身份异常的尊贵,在朝中绝大部分大人的眼里,都是前途无量的,但是内阁的大臣看法却不一样,因为他们大都是从这条道路走出来的,不是说所有的翰林都能够担当大任的,也有一些仅仅是有着不错的学识,接触到政事的时候,表现不尽如人意。 吴帆徽的情况却完全不一样,其太特殊了。 之所以特殊,周延儒和温体仁等内阁大臣都认为,其进入角色的速度也太快了,简直就是一个天然的政治家了。 陈于泰也曾经在文渊阁当值,考虑到关系的特殊,周延儒曾经亲自教授,要求陈于泰要注意一些什么,包括该如何的起草票拟草稿等等,但是接近半年的时间,过去,陈于廷草拟出来的票拟草稿,还是带着浓厚的书生气息,让周延儒不满意,可是吴帆徽的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正月初九在乾清宫,皇上口谕让吴帆徽在文渊阁当值,没有任何人教授,也没有任何的适应期,吴帆徽从进入文渊阁当值的第一天,就开始了忙碌,而且不到十天的时间,周延儒就要求其开始起草票拟的草稿。 内心里面,周延儒也是想着让吴帆徽知难而退,若是出现这样的情况,那么他就可以向皇上提出要求,让陈于泰再次进入文渊阁当值,至少能够与吴帆徽两人轮流当值。 可是吴帆徽表现出来的能力,不仅仅让周延儒吃惊,也让包括温体仁在内的所有内阁大臣吃惊,其起草的票拟草稿,几乎不需要太多的修改,完全符合公文的要求,而且能够抓住重点,丝毫不显得啰嗦。 好几次票拟的草稿,周延儒打算修改的,却感觉到无从下笔,该说的事情里面都说清楚了,该重点强调的地方也强调了,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吴帆徽起草票拟草稿的速度也是越来越快,每次内阁大臣商议的诸多事情,他都能够在两天时间之内,拿出来所有票拟的草稿。 这样的人才,就算是周延儒内心有偏见,也是绝对认可的,至于说让陈于泰到文渊阁当值的事宜,周延儒闭口不提了,好几次陈于廷说起此事,周延儒都含糊过去了。 温体仁更是高兴,吴帆徽这个殿试状元,是他坚持下来的,现如今其展现出来非凡的才能,做事情如此的干脆利落,说明他温体仁是真正发现人才了。 内阁其他的大臣,对吴帆徽也是赞不绝口的,这表现在他们态度的改变上面,每次来到文渊阁议事,都是会和吴帆徽打招呼点头的。 吴帆徽却想不到这些,也关注不到这些,他关注的重点,还是三个方面,其一是辽东局势的变化,大凌河之中以后,辽东暂时稳定,没有什么重大的战事,这倒不是说后金鞑子已经开始安歇,而是后金皇太极将主要的注意力,转移到了蒙古草原,以及内部的整治和稳定方面,来不及想到辽东的事宜。 其二是农民起义军的事宜,这恐怕是目前朝廷最为头疼的问题,三边总督杨鹤被削籍戍边之后,这个职位一直暂时空缺,内阁的意见,包括皇上的想法,是打算让延绥巡抚洪承畴出任这个职务的,也有人反对,认为延绥巡抚洪承畴,承担的是西北边防的重任,不能够随便抽调,不过争论最终还是以皇上的决定为准,五年正月,皇上下旨,洪承畴出任三边总督,兼任延绥巡抚,主要负责剿灭流寇的事宜。 其三就是登州兵变的事宜,这是吴帆徽最为关注的事宜。 孔有德反叛之后,新上任的山东巡抚徐从治,以及登莱巡抚谢琏,以通州总兵改任山东总兵的杨御蕃等等,迅速赶赴莱州城,他们担心孔有德下一步就是进攻莱州府城。 按照皇上和内阁的安排,山东巡抚徐从治是整体负责剿灭叛军事宜的,也就是协调山东、登莱等地,以及其他地方调遣的军队等等。 莱州府城距离登州府城只有二百六十里地。 徐从治和谢琏等人的分析没有错,孔有德很快开始进攻莱州府城,而登州到莱州沿线的城池,早就被其拿下。 孔有德和耿仲明等人毕竟是在皮岛与后金鞑子厮杀过的,他们深知战机的重要,他们麾下的叛军,以最快的速度包围了莱州府城,而山东巡抚徐从治、登莱巡抚谢琏等等,全部被围困在莱州府城,无法撤离了。 由此,山东巡抚徐从治全面协调指挥的事宜,也就不成立了。 山东各地增援登莱的军队,没有了统一的指挥,踌躇不前,等同于观望,加之自信心膨胀的孔有德和耿仲明等人,根本不在乎山东境内卫所的军队,他们放心大胆的开始进攻莱州府城。 一直到这个时候,朝中依旧是以招抚孔有德和耿仲明等人为主,提出彻底围剿孔有德叛军的声音,依旧是十分微弱的。 吴帆徽都有些忍不住了,他不明白朝中的官员为何如此的短视,都到了这一步了,还是想着招抚,孔有德的狼子野心已经暴露无遗,哪里会被朝廷招抚。 当然这里面的原因,还是登州这个辽东的后勤基地,有着太多的战略物资了,三千匹战马,十万两以上的白银,二十多门的红夷大炮,三百多门的弗朗机等火炮,粮草更是数不胜数,朝中主抚的官员,还是想着这些物资的。 投鼠忌器的心理,在这一刻表露无遗。 吴帆徽只能够感觉到悲哀,面对如此大规模的反叛,没有壮士断腕的决心,根本不可能平定,而接下来朝廷采取主抚的战略,损失会更大。 吴帆徽暂时做不了什么,不过他也不会如此的干耗,他已经开始在思索了,自己能够在这个关键时刻做些什么,至少需要打下伏笔,在关键时刻才能够为自身出头奠定基础。 第二百章 奏折 二月二十日,内阁在文渊阁议事,再次做出决定,鉴于叛将孔有德、耿仲明和李九如等已经开始攻打莱州府城,且山东巡抚徐从治、登莱巡抚谢琏等悉数被围困在莱州府城,无法统筹协调山东各地增援的大军,故建议兵部右侍郎刘宇烈暂时署理山东军务,代替右副都御使、山东巡抚徐从治协调整体作战事宜,内阁还建议,调遣四川总部邓玘、密云副总兵牟文绶领兵支援莱州府城。 票拟是吴帆徽亲自写出来的。 写这份票拟的时候,吴帆徽的心在滴血。 兵部右侍郎刘宇烈,之所以能够被内阁赋予重任,暂时署理山东军务,剿灭叛军,是因为其参加内阁议事的时候,提出了招抚与围剿并重的方针,得到了内阁的赞同。 至于说内阁决定调遣的四川总兵邓玘,以及密云副总兵牟文绶,率领的悉数都是卫所的军队,战斗力不是很强,就算是前去增援莱州,也不一定能够打败孔有德。 由此说明,朝廷的整体意见,还是招抚。 吴帆徽也可以断定,刘宇烈暂时署理山东军务,抵达山东之后,所采取的策略依旧是招抚,这将带来灾难性的后果。 皇上的圣旨很快下达,三月初一,兵部右侍郎刘宇烈,启程前往山东。 四川总兵邓玘,密云副总兵牟文绶,领兵前往山东,接受刘宇烈的节制,准备增援莱州,与孔有德麾下的叛军作战。 刘宇烈出发之后,吴帆徽终于忍不住了,他必须要有所作为了。 或许是为了能够拉拢吴帆徽,又或者是赏识吴帆徽的才华,内阁首辅周延儒,与内阁次辅温体仁,都在皇上的面前赞誉了吴帆徽,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吴帆徽已经能够熟练的写出票拟的草稿,且不用经过太多的修改,就可以呈奏皇上,这样的能力,的确值得赞誉。 当然,这个时候,周延儒与温体仁之间的矛盾已经开始暴露出来了。 两人在朝中都有心腹,而且两人的交手早就开始,崇祯四年三月,周延儒的心腹、吏部尚书王永光,被温体仁弹劾罢官,温体仁的老乡右都御史闵洪学接任吏部尚书,周延儒当然不会善罢甘休,来了一手更大的,弹劾大学士钱象坤、兵部尚书梁廷栋,皇上将两人罢官,这对于温体仁来说是沉重的打击。 表面上,周延儒和温体仁之间,还是笑呵呵的,可内心都在动刀子。 按说内阁首辅的权力更大一些,可惜皇上对内阁近乎失望,在内阁议事方面,也进行了一些变革,那就是内阁首辅和内阁次辅两人都有票拟的权力。 以前票拟的权力只有内阁首辅才有,内阁次辅也是要协助内阁首辅的。 皇上这一手,让内阁首辅与内阁次辅出现了尖锐的对立,或许是帝王心术,皇上认为这样的局势很好,便于他掌控内阁,掌控朝政。 在文渊阁近两个月的时间,吴帆徽早就发现这些端倪,他一直都是采取中立的态度,勤勤恳恳的做好自身份内的事宜,绝不会单独去拜访周延儒和温体仁等人。 吴帆徽这样的态度,让他在文渊阁是无法立足的,不过他是皇上口谕进入文渊阁当值的,只要不出现重大的错误,那么就没有谁能够动摇他的地位,再说周延儒与温体仁两人的对立,让他这个暂时不起眼的文渊阁当值,也能够在空隙之中熬下去。 不过,在平日里书写票拟的时候,吴帆徽是略微偏向于温体仁的,这里面的原因不用多说,温体仁也看出来了这一点。 因为周延儒和温体仁等人的赞誉,吴帆徽已经引起了皇上的注意,不过皇上的态度还是很明确的,让其在文渊阁好好的锻炼。 按照正常的路径发展,或许一年左右的时间,吴帆徽就有可能调到詹事府去,出任左右中允,正式成为皇上身边的秘书,这样发展的潜力就更加的巨大了。 可惜吴帆徽不会走这样的道路。 三月初十,顺德府任县知县陈世渠来到京城。 陈世渠是到工部有事情的,也是受顺德府知府的委派,禀报顺德府水利相关事宜。 这样的差事,应该是轮不到陈世渠的,可现如今谁不知道陈世渠的准女婿吴帆徽,已经是文渊阁当值,其得到了皇上、内阁首辅与内阁次辅的赞誉,十七岁的年纪,就能够得到皇上和内阁的高度重视,前途那是不用说的,所以说陈世渠能够跟着沾光。 陈世渠到工部送去相关的奏折和文书之后,婉拒了吃饭的事宜,直接到府邸来了。 吴帆徽尚未休沐,还在文渊阁,陈世渠也不着急吃饭,等候吴帆徽回来,这期间,他询问了陈代明和翠环,得知吴帆徽每日里异常的辛苦,几乎没有什么歇息的时间,就连初二到初四休沐的时间,都是要到文渊阁或者翰林院去的,很是满意的点头。 在陈世渠看来,吴帆徽越是忙碌,意味着越是受到了重用,看来他在任县听到的一些传闻,一点都不假。 有这样的女婿,谁不高兴,陈世渠已经打算,这次回到任县之后,马上给家里写信,同时也给米脂县写信,建议吴帆徽与陈怡彤的婚礼,在今年的腊月到来年的正月进行。 吴帆徽拖着疲惫的身子进入府邸的时候,陈代明连忙上前禀报,说是老爷到府邸来了。 吴帆徽愣了一下,还以为是自己的父亲来了,不过他很快明白,应该是未来的岳丈大人来了,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在文渊阁两个月的时间了,吴帆徽的能力在飞速的提升,这一点他自身都能够感觉到,而且他的头脑愈发的清晰,对于大明崇祯年间的很多事情,都是逐渐恢复了记忆,文渊阁就好比是一个熔炉,不断的铸造他吴帆徽。 可吴帆徽有一个最为苦恼的事情,那就是他没有盟友,不管大大小小的事情,他没有谁可以商议,也听不到其他的意见建议。 翰林院的那些同僚,是不用多说的,吴帆徽进入文渊阁当值之后,仅仅是休沐的时间到翰林院去看看,根本就见不到同僚,也就无从说起有同盟的事宜。 一个好汉三个帮,吴帆徽就算是有着通天的能力,也需要得到帮助。 “谦珏拜见岳父大人。” “谦珏,饿坏了吧,我也饿了,一直都在等着你吃饭,我们爷俩边吃边说。” 陈世渠这个任县的知县,虽说是在北直隶,接到朝廷邸报的时间早一些,但对于朝廷之中的事宜,知道也是不多的,远远比不上吴帆徽。 吃饭的时候,吴帆徽说了一些朝廷的事宜,都是邸报上面有的事情,不过吴帆徽说的时候,其中的一些细节也说出来了,这是陈世渠不可能知道的。 陈世渠听的非常的仔细,对于吴帆徽提出的某些判断,是点头认可的。 作为官场中人,陈世渠非常的清楚,陈氏家族与吴帆徽之间的关系,可谓是最为亲密的关系了,侄子陈明惠从国子监肄业之后,需要依靠吴帆徽,而陈氏家族在京城的力量,已经逐渐的弱化,帮不了陈明惠多少,吴帆徽就不一样了。 所以陈世渠对吴帆徽是非常看重的,家里的老爷子也是这个态度,得知吴帆徽进入文渊阁当值之后,更是要求家里准备了一些钱粮,适当的时候带到京城,亲自交给吴帆徽,这些钱财吴帆徽一定用的着。 吴帆徽终于说到了登州兵变的事宜,消息邸报上面都有,但是皇上和内阁为什么会做出那些决定,陈世渠是不可能知道的,而吴帆徽是非常清楚的。 吴帆徽明确说了,依照他对登州兵变的看法,朝廷招抚的策略肯定会失败,孔有德已经有称王的野心,绝不会服从朝廷的招抚,按照目前的招抚策略,朝廷形成的损失会更大,所以他准备直接给皇上写去奏折,提出自身的看法。 陈世渠大吃一惊,思索了足足一刻钟的时间,脸上展露出来笑容,他赞成吴帆徽的决定,认为应该写奏折,将自身的认识禀报给皇上。 接着,吴帆徽不经意的说到了内阁大臣之间存在的诸多矛盾,特别是内阁首辅周延儒与内阁次辅温体仁之间的矛盾,以及皇上已经有意让礼部尚书徐光启入阁的事宜。 听到吴帆徽说这些事情的事情,陈世渠甚至忘记了喝酒吃菜,这些重要的信息,他一个知县根本不可能知晓。 吴帆徽最终说出了自身的判断,从目前的局势来看,温体仁取代周延儒的可能性是很大的,毕竟周延儒老辣,更能够明白皇上的心思,而周延儒有些自大的味道,总认为自身的能力是很突出的。 吴帆徽说完之后,陈世渠没有过多的思索,他从吴帆徽的话语之中,已经感受到自己的这个女婿,是非常独立的,怕是不会依附哪一方的力量。 吴帆徽这样的态度让陈世渠很是满意,他认真思索之后,说出了自身的态度,那就是支持吴帆徽所做的一切事情,关键时刻,陈氏家族在京城的力量,也是可以利用的。 第二百零一章 镇定 五年四月,经过认真思考之后的吴帆徽,终于给皇上写了两份奏折,其中一份奏折是关于登州兵变的,一封奏折是关于流寇作乱的。 两封奏折,吴帆徽都表明了一个观点,那就是以彻底剿灭叛军和流寇为主,以招抚为辅助,且对招抚严格控制,凡是出现过降而复叛的流寇与叛军,绝不会再次任何的机会。 提出这样的观点,吴帆徽在奏折之中经过了仔细的分析。 叛军方面,他认为孔有德、耿仲明以及李九如之流,从造反的那一天开始,就没有想着归顺朝廷,他们自命为都元帅、大将军以及将军的称号,其实就是谋反,朝廷绝不能够因为登州有着大量的火器和粮草,从而投鼠忌器,总是想着招募孔有德等叛军,若是朝廷不能够狠下决心,派出精锐的大军,彻底剿灭孔有德之流,则会造成更大的损失。 流寇方面,吴帆徽认为,朝廷一味考虑流寇是无奈之下造反,念其可怜,故而多采取招降的举措,这是不对的,从陕西和山西以及福建等地造反的流寇来看,招抚的策略很好,可惜流寇根本不能够体会皇上之苦心,一次次的招抚,反而让他们认为朝廷好糊弄,一旦遭遇到危险,就归顺朝廷,稍稍得到喘息就再次造反。 对于流寇,务必斩杀其主要首领,绝不能够轻饶。 这两份奏折,写出了吴帆徽内心的真实想法。 身为翰林修撰、文渊阁当值,吴帆徽有直接给皇上写去奏折的权力,所以他的奏折,是直接给皇上的,不会经过内阁以及六部。 吴帆徽的两份奏折,石沉大海,没有任何的音讯,显然奏折被皇上留中不发了。 这让吴帆徽有些失望,但也是在他的预料之中的,十七岁的吴帆徽,只不过是翰林修撰,到朝中当值才四个月左右的时间,皇上肯定认为,他吴帆徽在文渊阁当值,看了那么多的奏折和文书,内心有着怒火,故而写出这样的奏折,这不过是年轻人义愤填膺的表现形式。 皇上没有将奏折转给内阁处理,这说明皇上还是有着保护他吴帆徽的心思的,要知道这样的奏折,若是转到了内阁,现如今内阁主抚的众多大人,一定会另眼相看的。 吴帆徽尽力了,但是他不会放弃,既然皇上将他的奏折留中不发,就说明皇上是认真看了这些奏折了,接下来他还要继续写奏折,期望能够打动皇上。 五月底,不幸的消息再次传来,暂时署理山东剿灭叛军事宜的兵部右侍郎刘宇烈,误信叛军蛊惑,与叛兵谈判的过程之中,遭遇叛军的袭击,损失惨重,被迫退守昌邑。 朝廷派出的太子少保张国臣,乃是辽籍官员之中品阶最高的文官,代表朝廷前去招抚孔有德及其叛军,且命令各路援军不准进攻孔有德部队,张国臣同样遭遇蛊惑,差点身亡。 吴帆徽马上再次写下奏折,详细分析了当前的局面,他认为局势已经到了危若累卵的地步,朝廷必须彻底放弃招抚的想法,派遣精锐的大军,彻底剿灭孔有德及其叛军。 这一次的奏折上去,还是没有音讯。 吴帆徽终于有些绝望了,他发现皇上怕是真的没有那么强的能力,做事情优柔寡断,犹豫不决,有着毫不值钱的怜悯心态,这样的心态将让大明王朝更加快速的土崩瓦解。 莱州城的详细情况,朝廷不知道,因为那里已经被叛军死死的包围,不过吴帆徽是知道的,这个时候有一个更大的不幸消息,皇上和朝廷都不知道,那就是山东巡抚徐从治,应该是阵亡了,莱州的军民在登莱巡抚谢琏,以及莱州知府朱万年的指挥之下,依旧在拼死抵抗,不过更大的悲剧将出现,因为皇上不知道情况,内心依旧是想着招降孔有德的,接下来在这种思想的影响之下,登莱巡抚谢琏,以及莱州知府朱万年,都将命丧孔有德之手。 也是五月底,礼部尚书徐光启敕封东阁大学士,入阁参政,被孔有德放归、被朝廷投入大牢的原登莱巡抚孙元化,以及同样被投进大牢的原右副都御使、山东巡抚余大成,如何处置的事宜,内阁开始商议。 内阁的争论异常的激烈,内阁首辅周延儒、内阁大臣徐光启两人的建议是赦免,内阁次辅温体仁的意见是斩立决。 皇上的意见偏向于温体仁。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皇上对周延儒已经不是特别信任了。 当然皇上还是倚重周延儒的,认为周延儒很有才华,能够很好的署理政务。 这让起草票拟的吴帆徽,无法动笔,不知道该怎么写这份票拟。 在吴帆徽看来,孙元化是不可饶恕的,轻信自身的能力,认为孔有德会归顺朝廷,结果惹来了这么大的麻烦。 若是孙元化刚开始就当机立断,凭着孔有德麾下的三千人,无钱无粮,得不到任何的补给,在吴桥一带就被彻底剿灭,根本没有机会回到登州,更不可能拿下登州城池,进而攻陷了登莱各地的州县城池。 现如今的孔有德,麾下的军士,已经超过两万人,其力量不同于一般了。 不过是不是要斩杀孙元化,倒是值得商榷的事宜,毕竟孙元化不可预知孔有德的野心,或者说没有那么长远的认识。 在是不是处斩孙元化的事情上面,掺杂了周延儒与温体仁两人的斗争,这是诸多内阁大臣都能够看出来的,而刚刚入阁的徐光启保全孙元化,完全是处于师生的情谊,倒是没有搀和到这场政治斗争之中去。 最终这份票拟,吴帆徽没有起草,而是周延儒和温体仁各自写了票拟,呈奏给皇上。 六月十五,内阁首辅周延儒,专门找到了吴帆徽,询问在文渊阁当值的感受,此时吴帆徽文渊阁当值已经有足足六个月的时间,也就是半年了,这是周延儒第一次找到吴帆徽交谈。 交谈的过程之中,吴帆徽很是镇定,他说了自身在文渊阁当值的感受,也就是接受了锻炼等等的话语,至于说牵涉到政务方面的事宜,他是绝口不谈的。 有句话说的好,某些人给点阳光就灿烂,那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周延儒与温体仁之间的矛盾已经出现激化的迹象,此时此刻,周延儒找到他这个文渊阁当值谈话,谁知道是什么用心,再说吴帆徽在文渊阁当值五个月的时间,感觉到周延儒和温体仁的能力都不是热别的突出,而且他们在处理事情的时候,不一定完全想着皇上和朝廷。 周延儒的谈话结束之后,温体仁也找到了他吴帆徽,询问在文渊阁当值的感受。 这让吴帆徽迅速察觉到了危险。 尽管他是翰林修撰,且在文渊阁当值,可是在内阁首辅和内阁次辅的眼里,的确算不上什么,人家要对付他也是很简单的事情,俗话说得好,高处不胜寒,如此年轻就在文渊阁当值,让众人羡慕的同时,也要承担很多的风险。 现在看来,周延儒和温体仁之间的矛盾马上就要尖锐化,大鬼打架,小鬼遭殃,吴帆徽绝不可能置身事外,他必须要想办法了,要么就是离开文渊阁,甚至是离开京城,要么就是在选择投靠谁。 吴帆徽不会选择投靠周延儒或者是温体仁,但他会利用两者之间的矛盾,为自身创造出来有利的博弈环境。 六月二十五日,吴帆徽第三次给皇上写去奏折,提出对登州兵变的看法,这一次他的态度非常的明确,认为孔有德之流就是想着图谋大明的江山。 当然这样的提法,有些拔高孔有德之流的意思,但吴帆徽已经没有退路了,他连续三次给皇上写去奏折,其实就是在给自身找到出路,让自己能够尽早的离开文渊阁,离开翰林院,而且尽量不要留在京城,这样是白白的消耗时间。 就在吴帆徽写去奏折的第三天,山东方面奏折再次抵达。 山东巡抚徐从治在包围莱州城池的战斗之中为国捐躯,莱州已经被叛军死死围困四个多月的时间,城内的军民在登莱巡抚谢琏、知府朱万成的指挥下,依旧在拼死抵抗。 这份奏折在朝中引发了巨大的反响,不过皇上依旧没有明确表态。 时间转眼到了七月十二日。 又一份六百里加急的奏折送到了京城,还是有关登州莱州事宜的。 主持山东军务的兵部右侍郎刘宇烈,再次遭受孔有德与耿仲明等人的蛊惑,同意其归顺朝廷的请求,命令登莱巡抚谢琏、莱州知府朱万年与孔有德谈判,结果谢琏和朱万年两人皆被叛军擒获,叛军押着两人,命令驻守莱州府城的山东总兵杨御蕃开城投降。 莱州知府朱万年大骂流寇,命令杨御蕃开炮,谢琏与朱万年两人全部为国捐躯。 也就是这份奏折,让皇上终于下定决心,在乾清宫召集内阁大臣、六部尚书、左右都御史、六部侍郎,专门商议登州兵变的事宜了。 第二百零二章 意图 七月十三日,午时。 正在文渊阁整理奏折和文书的吴帆徽,看见一名太监进入了公房。 “皇上有旨,宣翰林修撰、文渊阁当值吴帆徽觐见。” 在周延儒和温体仁等人复杂的眼神之中,吴帆徽跟随太监来到了乾清宫。 皇上在乾清宫的暖房,正在看奏折。 太监让吴帆徽在乾清宫的殿内等候。 这里吴帆徽已经来过多次,比较熟悉了,半年多的时间过去,他这个文渊阁当值,非常的辛苦,起草了多少的票拟,他自己都记不清楚了,而且看过的奏折,怕是有几层楼那么高了,周延儒和温体仁等人对于吴帆徽的勤勉,是赞不绝口的。 吴帆徽进入暖阁的时候,皇上正在看奏折,让他吃惊的是,皇上看的正是他的奏折。 这是皇上第一次召见,而且是单独的召见。 “臣翰林修撰、文渊阁当值吴帆徽拜见皇上。” “吴爱卿,不必拘谨,朕今日找你来,就是想着问问你,对登州兵变一事的看法。” 吴帆徽的内心咯噔了一下,其实他写的三封有关登州兵变的奏折,态度已经非常明确,甚至有了夸大其词的说法,而且在奏折之中,吴帆徽也对登州兵变可能发生的情形,都做了一些分析,这些分析带有非常强的预见性,有些内容后来的事实已经验证。 这得益于吴帆徽的穿越,更是得益于他异常的勤勉。 明日的早朝,就要专门商议登州兵变的事宜了,皇上居然在这个时候如此的询问,那就表明了一点,皇上还没有下定决心,依旧在想着招抚的事宜。 朝中主张招抚的主要人物就是兵部尚书熊明遇。 吴帆徽不过是翰林修撰、文渊阁当值,充其量还是实习生,只不过做的很不错,但还没有资格参与到如此高规格的商讨之中,偏偏这个时候皇上召见,询问他的意见。 吴帆徽稍稍整理了一下心情,开口回到了。 “皇上,臣的建议是彻底剿灭叛军,恢复登州和莱州等地的安宁。” “臣坚持彻底剿灭登州叛军,奏折之中已经说清楚原因,皇上既然询问此事,那臣就斗胆了。”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身的残忍。” “前任山东巡抚余大成大人,前任登莱巡抚孙元化大人,为国捐躯的山东巡抚徐从治大人、登莱巡抚谢琏大人,还有莱州知府朱万成大人,都是朝中的精英,可就是因为孔有德的叛乱,要是为国捐躯,要么身陷囹圄,朝廷为此付出的代价是惨重的。” “臣以为,不能够抱有招抚孔有德、耿仲明和李九成等人的幻想,这些人反复无常,其恶行甚至超过了流寇,若是继续一味姑息下去,他们的力量壮大到一定的程度,就真的可能直接威胁到朝廷了。” 皇上的眼皮子抬了一下。 “吴爱卿的奏折之中,也说到了此事,言孔有德等叛将将威胁到朝廷,有些言过其实了,朕认为孔有德之流,还没有那么大的胆量。” 这话要是其他人说出来,吴帆徽激动之余,怕是会上前扇一个大耳瓜子,可对面是皇上,他绝不敢乱来,那样自己的脑袋就保不住了。 到了这个时候,吴帆徽必须要来硬的,彻底震撼皇上。 “皇上之意见,臣不敢苟同。” 皇上的眼睛里面,迸射出来一道光芒,看着吴帆徽。 此刻的吴帆徽,显得异常冷静,他知道关键时刻到了。 “皇上,臣有一个担忧,臣反复看过登州和莱州所处的位置,两地都是紧靠渤海,有着广阔的海域,且登州的水城,乃是朝廷水师主要的营地,也就是说孔有德在无奈的情况之下,可以乘船逃离,故而他有着自身的底气,是绝不会同意朝廷招降的。” “从登州乘船逃离到大海之上,那么臣最为担心的,就是孔有德归降后金。。。” 吴帆徽说到这里的时候,皇上猛地一下子站起来了。 吴帆徽的这句话,点到了皇上的痛处,这一点皇上一直都没有想到。 “孔有德攻陷登州府城,获取到大量的给养,其中又以红夷大炮与西洋炮为最犀利的利器,我朝廷凭借火炮,可以抗击后金鞑子,若是孔有德携带火炮投降后金鞑子,则会给辽东等地带来难以预料的灾祸,且孔有德从大海之上,可以选择多个地点投降后金鞑子。。。” 皇上早就在仔细看着地图了。 吴帆徽说完之后,站了好一会,他已经将最坏的结果说出来,而历史上也的确出现了这样的结果,而这一结果,对大明王朝的打击是巨大的,甚至可以说是毁灭性的。 终于,皇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吴爱卿,你之提醒,让朕心惊啊,若是孔有德、耿仲明和李九如这些叛将真的投降后金鞑子,旅顺、皮岛等地将无法保全,朕明白了,你还有什么建议。” “皇上,臣愿意前往登莱,平定叛乱。” 吴帆徽的这句话,再次引起皇上的惊诧,他看着吴帆徽,好半天没有移开眼神。 “皇上,臣绝非信口开河,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臣在家乡的时候,曾经和流寇交战,经历过战场上的厮杀。” “臣知道自身年轻,尚无任何的资历,臣不敢说领兵前往登莱剿灭叛军,臣愿意跟随作战,彻底剿灭叛军,还朝廷安宁,还登莱安宁。” 皇上依旧没有开口,看着眼前的吴帆徽。 或许皇上不明白,吴帆徽放着大好的道路不走,偏偏要参与到兵戈之中,这可不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的,刀剑无情,战场上什么意外都可能出现。 “吴爱卿,你真的这么想吗。” “皇上,臣绝不敢妄言。” “你可知道战场上厮杀的危险。” “臣知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臣既然是朝中一员,就要为皇上和朝廷效力。” 皇上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你不怕死吗。” “臣怕死。” “哦,既然怕死,为何想着到登莱去厮杀。” “臣正是因为怕死,才决定到登莱厮杀,臣不愿意白白死去,故而在战场厮杀之时,会想方设法获取到胜利,臣绝不会鲁莽,更不会相信叛军的任何鬼话,臣会在每一次战斗来临之前,仔细筹谋,保证每次战斗都获取胜利,臣不会强出头,臣若是不怕死了,倒是不敢去登莱作战了,若是凭着一腔热血,贸然作战,损兵折将不说,自身也会搭进去,那样就辜负了皇上和朝廷的期盼了。” 皇上微微点头。 “吴爱卿,可你还是太年轻了。” “皇上,自古英雄出少年,臣虚岁十八岁,已经不年轻了,臣以为,能文能武,才是真正的良臣,才是符合皇上期盼的。” 皇上叹了一口气,好一会才开口说话。 “吴爱卿,你说的不错,朕同意你的诸多话语,至于说你是不是前往登莱前去征伐,朕还需要思考,今日就到这里。” 离开暖阁,离开乾清宫,走到皇极殿前面的时候,吴帆徽停住了。 他转身看着高大巍峨的皇极殿,他已经参加了数次在这里进行的朔望朝,加之每天都要经过这里,进入到文渊阁,感受也不是很多可今日看见皇极殿,他突然有了一种不一般的感觉,这个巍峨的皇极殿,似乎一直都在默默注视他。 或许吴帆徽内心的真实想法,皇极殿是能够知晓的。 吴帆徽知道,自己肯定是离开文渊阁,要前往登莱去征伐了,不过此番他的征伐,与文渊阁当值一样,也是处于实习期,不可能真正领兵作战,皇上怕是有意培养他,让他跟随前去征伐,主要还是见识。 可惜吴帆徽绝不是这么想的,既然决定前往登莱去征伐,他就要仔细的思索。 这一天,文渊阁很是安静,周延儒和温体仁都在为翌日的早朝做准备。 早朝是不会商议登州兵变事宜的,真正的商议在乾清宫,皇上早就做了决定,翌日早朝之后,内阁大臣、六部尚书、都察院左右都御史,六部侍郎等大臣,在乾清宫议事。 周延儒和温体仁都没有询问吴帆徽,他们也不能够随便询问。 这一天,吴帆徽走的时间算是最早的,刚刚到申时,他就离开文渊阁回家去了,以往他都是酉时左右才离开的。 回到家里之后,吴帆徽马上招来李勇和马继刚两人。 “李勇,马继刚,你们带着五个弟兄,马上出发,赶赴米脂县,这是我写的信函,吴氏家族护院,抽调三百人骑兵,以你们之前的麾下、以及从岐山县来的护院为主,你们率领这些骑兵,星夜兼程,本月底必须赶赴京城,若是到时候我不再京城,会有人告诉你们到什么地方与我会和,记住,不管遇见什么困难,都不准耽误行程。” 李勇和马继刚两人脸色都有些发白,半年多时间过去,他们的日子过的很是悠闲,本以为年内不会有什么事情,会许年底会跟随少爷回到米脂县去,想不到少爷突然要求四百护院赶赴京城,这肯定是发生大事情了。 两人没有开口,抱拳行礼,转身离开,此刻出城还来得及。 第二百零三章 廷议 早朝波澜不惊,不过户部侍郎刘耳枝的情绪有些激动,上奏折的时候,眼睛是红的。 刘耳枝是莱州人,朝中有名的书法家,有一次看见吴帆徽写的小楷,还专门予以指点,说吴帆徽小楷的整体性很好,说明大局方面的把握是很不错的,但字体缺乏笔锋,若是能够在笔锋方面刻苦练习,结合整体的布局,他日必定大有成就,吴帆徽听在耳朵里面,只是一笑了之,他哪里有时间做什么书法家。 不过看见红着眼睛的刘耳枝,吴帆徽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这让他不仅打了一个寒噤。 早朝结束之后,早就接到通知的诸多大人,跟随在司礼监太监的身后,朝着乾清宫的方向而去,吴帆徽是走在后面的,在所有参加廷议的大臣之中,他的品阶可谓是最低的,今日重点是商议登州兵变的事宜,六科的给事中以及御史是不需要参与的。 进入乾清宫,皇上早就在等候了。 廷议在辰时一刻正式开始。 今日的廷议,主要商议三件事情,第一件事情,是如何处置原sd巡抚余大成,原登莱巡抚孙元化,第二件事情,是如何处置兵部右侍郎刘宇烈,第三件事情,如何处置登州兵变的事宜,而这三件事情,都会引发不小的争议。 御案上面已经放着奏折。 皇上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看着下面肃立的诸位大臣,缓缓的开口了。 “诸位爱卿,今日廷议为何事,诸位都是知晓的,朕就不多说了,首先商议登州兵变如何平息的事宜。” 吴帆徽猛地抬头,他站在圆柱的旁边,距离金台有些远,不过他的目光,很快与皇上的目光相遇了。 吴帆徽内心顿时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那就是原登莱巡抚孙元化危险了。 按照原来的计划,首先讨论的是如何处置余大成、孙元化和刘宇烈等人,接着才是商议如何平定登州兵变的事宜,可是皇上却将顺序颠倒过来了。 这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皇上内心已经有定论,而孙元化也就是历史上的命运,最终被斩首弃市,余大成和刘宇烈两人都是削籍戍边。 周延儒和温体仁等人也没有想到,皇上首先商议平定登州兵变的事宜。 用兵事宜,都是兵部主管的,兵部尚书熊明遇自然是第一个发言。 “皇上,臣以为,登州兵变,还是以招抚为主,以剿灭为辅。。。” 熊明遇还是坚持以前的认识,认为平定登州兵变,以招抚为主,以剿灭为辅。 接着周延儒、内阁大臣徐光启也开口了,他们同意熊明遇的建议。 其余人没有开口说话,包括内阁次辅温体仁,因为这里面牵涉到一个重大的问题,那就是余大成、孙元化和刘宇烈的命运问题。 若是朝廷以招抚为主,那么余大成、孙元化和刘宇烈当初坚持以招抚为主的观点,就没有太大的错误,顶多就是没有很好的把握机会,导致登州城池丢失,朝廷驰援的大军遭遇败绩等等,这不是死罪,也许被罢免官职,一切问题都解决了。 但若是以剿灭为主,而且禁止招抚叛军,那么事情就发生了决定性的变化,余大成等人当初的建议是错误的,必定会遭遇到严惩。 余大成、孙元化和刘宇烈三人的罪行又是有区别的,余大成最轻,因为刚开始余大成是主战的,对孔有德等人是切齿痛恨的,只是后来招抚的过程之中,没有很好的把握机会,导致灾祸越来越到,刘宇烈其次,毕竟增援莱州失败,损失惨重,作战失败了,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要遭遇到惩戒的,孙元化最重,因为自始至终,孙元化都是坚持招抚的,而且登州城池是在孙元化的手中丢失的,这同样是重罪。 若是按照这个办法讨论下去,最终的结论,还是以招抚登州叛军为主了。 昨日吴帆徽见过皇上,他相信皇上已经下定决心了,刚刚皇上的目光,也是饱含深意的,不过什么事情都是有变数的。 眼看着户部侍郎刘耳枝已经在移动身体,准备开口了,吴帆徽抢先一步走到中间,高声开口了。 “臣不同意招抚为主、剿灭为辅的策略,臣的建议是彻底剿灭叛军,不准招抚。” 吴帆徽突然站出来开口,让大殿内瞬间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这个翰林修撰、文渊阁当值的年轻人身上,这内廷议事,这个年轻人是不应该开口的。 就连红着眼睛的刘耳枝,都有些发懵,他看着吴帆徽,停止了脚步的移动。 吴帆徽暗暗舒了一口气,这个刘耳枝,暂时不至于撞死在柱子上面了。 “吴大人,休得信口开河。” 兵部尚书熊明遇看着吴帆徽,脸色很是严厉。 “熊大人,下官绝非信口开河。” 周延儒和温体仁两人对望了一下,慢慢低下头,似乎都在沉思什么,他们是很清楚的,昨日皇上见了吴帆徽,一定是说到什么事情的。 “那好,你说说,本官倒是想着好好听听。” 吴帆徽很清楚,自己开口,意味着孙元化危险了,但是他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若是今日的廷议,必须以刘耳枝撞柱而死才能够最终做出决定,那他这个翰林修撰岂不是白穿越了。 “熊大人,前面招抚带来的恶果,臣简述一下,看看是不是有什么错误之处,右副都御使、sd巡抚徐从治大人殉国,左佥都御史、登莱巡抚谢琏大人殉国,莱州知府朱万成殉国,登州知府吴惟城殉国,登州同知贾名杰殉国,蓬莱知县、平度知县、黄县知县、招远县知县等等,尽皆殉国,至于是武臣,殉国之人更是数不胜数,不知道下官说的是不是事实。” “属实,这又如何,况且这里面殉国之大人,并非完全是招抚导致的。” “胸大人,下官的第一个问题,不知道朝廷还要有多少的大人为登州的叛军殉国。” 熊明遇的脸色瞬间红了,瞪着眼睛看着吴帆徽,显得很是愤怒。 “吴大人,难道你不懂得规矩吗,凭什么质询本官。” “今日是廷议,下官当然可以询问大人,这个问题,大人不回答也就罢了,那下官的第二个问题来了,孔有德、耿仲明和李九成之流,若是想着造反,且自立为王,威胁到朝廷的稳定,又当如何。” 吴帆徽的这个问题,让熊明遇脸上露出了轻蔑的笑容。 “吴大人,你当我大明王朝是纸糊的,就凭着孔有德之流,怎么可能威胁到我大明王朝,若是孔有德之流敢于进犯京师,本官亲率大军,拿下孔有德之流的人头。” 吴帆徽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大人之决心,下官佩服,下官最后一个问题,孔有德之流簒夺了我大明犀利的红夷大炮、西洋炮和战船,他们若是投降后金鞑子,辽东和辽南将处于什么样的局面,我大明江山是不是还安然无恙。” 这个问题抛出来,大殿瞬间变得死一般的寂静。 除开皇上脸色如常,其余人脸色全部都变了,熊明遇的脸色,更是唰的白了。 登州的地形,熊明遇是非常熟悉的,孔有德等人走投无路的情况之下,依托战船投靠后金,完全是有可能的。 要是孔有德真的投靠后金了,危险的不仅仅是辽东和辽南,危及的整个的大明江山。 刘耳枝看向吴帆徽的眼神,已经变得热烈,其眼中隐隐能够看见泪光了,吴帆徽最后一个提问,等同于重磅炸弹,至此再无人敢说招抚的事宜了。 “吴爱卿言之有理,朕看应对登州兵变事宜,不用讨论了,朕决定了,派遣精锐之师,彻底剿灭登州的叛军,朕要亲自看见孔有德、耿仲明和李九如等人的人头。” 皇上的语气已经变得阴冷。 吴帆徽身体禁不住颤抖了一下。 接下来事态的发展,在他的预料之中了,不管周延儒和徐光启如何的求情,皇上支持温体仁的意见,处斩孙元化,余大成和刘宇烈削籍流放。 有人欢喜有人愁,刘耳枝保住了性命,孙元化却必须要丧命了。 吴帆徽一直都没有抬头,无暇顾及周围的眼神,周延儒和徐光启等人,看向他的眼神是复杂的,温体仁看向他的眼神,是带着欣赏的,至于说熊明遇,脸上没有了表情,从皇上的态度来看,他知道自己是什么结局了,麾下的兵部右侍郎流放,他这个主抚的兵部尚书,怎么还能够继续干下去。 离开乾清宫,回到文渊阁,吴帆徽开始整理桌上的奏折文书,他知道自己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诸多的内阁大臣依旧留在乾清宫,商议如何出兵的事宜,这样的事宜他是不需要参加的,最多一天到两天的时间,所有的事情都会最终定下来。 吴帆徽的思绪,已经飞到了mz县城,不知道昨日出发的李勇和马继刚等人,什么时候能够赶到mz县不知道四百护院,什么时候能够赶到京城。 一直到申时,周延儒等人依旧没有来到文渊阁。 吴帆徽再次准时下班,径直回家去了。 第二百零四章 要求 七月二十日,圣旨下来了。 右副都御使朱大典,巡抚sd统领剿灭登州叛军一切事宜,司礼监太监高起潜为监军。 兵部尚书熊明遇请辞,皇上念其功劳,调任南京兵部尚书,参赞机务。 右都御史、兵部右侍郎张凤翼出任兵部尚书。 翰林修撰、文渊阁当值吴帆徽,敕封右佥都御史,兼任詹事府左谕德,征伐登州叛军。 兵部右侍郎刘宇烈下狱,等候处置,原右副都御使、sd巡抚余大成削籍戍边,原左佥都御史、登莱巡抚孙元化,斩首弃市。 北直隶r县知县李世渠,出任吏部稽勋清吏司主事。 圣旨之中的每一条,都引发了轩然大波。 朱大典出任sd巡抚,这不奇怪,但是司礼监太监高起潜监军,这就表明朝廷的态度了,对登州叛军已经不存在招抚,是要彻底剿灭了。 主抚的兵部尚书熊明遇调任南京兵部尚书,明显是靠边站了。 孙元化斩首弃市,余大成削籍戍边,刘宇烈下狱,更是说明了皇上彻底剿灭叛军决心。 最令人吃惊的还是翰林修撰吴帆徽,简直就是一步登天,出任詹事府从五品的左谕德,连升两级,这没有什么奇怪的,毕竟吴帆徽是文渊阁当值,可是被敕封为正四品的右佥都御史,那就是坐火箭了,尽管说有佥都御史没有什么实际的权力,可任何一个出任封疆大吏的官员,都是要有此等身份的。 这说明了皇上对吴帆徽是异常看重的,超乎常规的予以了提拔。 至于说陈世渠出任吏部主事,傻子都知道原因,陈世渠是吴帆徽的岳父大人。 吴帆徽离开了文渊阁,陈于泰再次出任文渊阁当值。 不过吴帆知道,随着周延儒与温体仁之间博弈的激烈,陈于泰这个翰林编修、文渊阁当值,最终是灰溜溜离开的。 吴帆徽已经想不到这些事情,他压根没有想到自己会被敕封为右佥都御史,这说明皇上对他是寄予希望的,若是没有这个右佥都御史的职务,那么吴帆徽跟随朱大典前去登莱征伐,就真的是实习生、打酱油的,他没有弹劾的权力,自然就没有临阵处置事情的权力。 皇上对于平定登州叛军,已经是下了狠心,而且期盼大军获得完胜了。 皇上抽调的是以山海关边军为主的大军,皇上秘密抽调了辽东边军五千人,由总兵金国奇和金国臣率领,副总兵祖大弼、祖宽以及游击将军吴三桂等,悉数参战,这是大明最为精锐的大军,其中的副总兵祖大弼绰号祖二疯子,打起战来不要命。 此番跟随朱大典进入sd作战的大军一共两万人,以辽东五千边军为主力,以一万五千sd卫所军队协助。 吴帆徽用一天的时间,办理完毕文渊阁移交的事宜,同时用半天的时间,办理完毕翰林院交接的事宜,前去詹事府点卯报到,他不会在詹事府当值,因为圣旨非常明确,他是要跟随前往登州征伐的。 第一个到府邸来拜访的是户部侍郎刘耳枝,进入府邸之后,刘耳枝居然对着吴帆徽行跪拜礼,这让吴帆徽异常的吃惊,人家刘耳枝是正三品的高官,这一次刘耳枝前来拜访,不仅带来了自己最为喜爱的书画作品,还带来了五十两黄金。 五十两黄金,吴帆徽不是特别在意,但刘耳枝的书画作品,倒是让他的眼睛一亮,这东西要是上百年之后,价值无法估量。 第二个到府邸来拜访的是升迁为詹事府左赞善的卢为标,卢为标对吴帆徽火箭般提升的速度,还是感觉到吃惊的,不过对于吴帆徽随同征伐,不是特别理解,按说吴帆徽升迁为詹事府左谕德,这是能够理解的,毕竟人家是文渊阁当值,而且得到了内阁的一致赞誉,应该快速得到提拔,如此一两年之后,出任詹事府少詹事,主持京城国子监或者南京国子监,继续磨砺一段时间,接下来或者进入六部,或者是巡抚行省。 第三个到府邸来拜访的是少詹事、国子监祭酒方逢年,方逢年态度不一样,对于吴帆徽是大加赞赏,认为朝中大臣就是要为国效力,为朝廷尽忠。 第四个来拜访的,吴帆徽都没有想到,就是岳丈陈世渠。 陈世渠不算是拜访,算是回家,他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就是脸上带着焦急的神情,这一次他带来了二百两黄金,这是太爷专门吩咐的,交给吴帆徽,让吴帆徽在京城开销的,想不到黄金暂时没有用上,吴帆徽倒是火箭般的提拔了,连带着他也得到了提拔,成为了正六品的吏部主事,而且成为人人都羡慕的京官。 皇上已经下旨,陈世渠不会埋怨,不过话语之中,他提到了娶亲的事宜,吴帆徽的父亲吴庆超再次到了凤翔府城,决定了迎亲的时间,暂时确定为腊月二十。 这意味着吴帆徽需要再次请假,回家去完婚。 时间上倒是来得及。 吴帆徽专门去拜会了朱大典。 朱大典在等待皇上的召见,接着就会离开京城,赶赴sd上任,吴帆徽一样,也在等待皇上的召见。 朱大典对吴帆徽很是客气,吴帆徽在内廷议事的时候,说出来的那些话语,他已经知道了,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得到了皇上完全的信任,他日前途无量,绝不能够得罪了。 吴帆徽对朱大典很是恭敬,他可不会得意忘形,不管怎么说朱大典都是他的上司,人家是都察院右副都御使,是他这个右佥都御史的直接领导,再说此番征伐登州叛军,朱大典和司礼监太监、监军高起潜是直接的指挥者。 吴帆徽有自身的想法,他不会跟随大军前往莱州,首先剿灭围困莱州的叛军,登莱的局势已经异常复杂,叛军占据了登州和莱州境内几乎所有的城池,唯有莱州府城,还在苦苦坚持,若是莱州府城陷落,那么整个的登莱,都在叛军的直接控制之下了。 朱大典的想法,是从青州府城的方向进入到莱州,逐步的收复诸多的城池,打败叛军,解除莱州被围困的局面,接着稳步推进,最终的方向是叛军的老巢登州府城。 吴帆徽知道,依照这个作战部署,孔有德的叛军将很快被打垮,最终的决战在登州府城展开,可他在皇上说到的结果,就会出现了,那就是孔有德和耿仲明等人投降了后金鞑子。 这个结局无论如何都不能够出现,否则吴帆徽一语成谶,到时候就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 桌上摆着sd以及登州莱州的地形图。 吴帆徽没有客气,如同在内廷议事时候一样,与朱大典展开了讨论,他提出的重点问题,就是登州府城,这里是叛军的老巢,是大明朝廷辽东的后勤基地,也是大明的军港,这座城池固若金汤,强行的攻打,必定会有着惨重的损失,而且被逼无奈的情况之下,孔有德等人可以选择乘船出海,那样朝廷大军鞭长莫及。 朱大典一时无法回答吴帆徽提出来的问题,这让他对吴帆徽是另眼相看,想不到还没有出征的时候,吴帆徽就想到了一切的问题。 朱大典询问该如何办的时候,吴帆徽说出了内心的想法,他的建议是,大军抵达青州府城之后,兵分两路,一路从大沙河的方向稳步推进,剿灭叛军,另外一路大军则从安丘的方向,秘密进入莱州,绕过胶州、莱阳等地,从芝罘的方向秘密靠近登州府城,找寻机会一举拿下登州府城。 吴帆徽的建议基本是成立的,根据sd方向的奏折,叛军的兵力分散,绝大部分都在围困和进攻莱州府城,沿途一些州县城池,也驻扎有叛军,而登州驻军的人数肯定是不多的。 不过承担这个进攻任务,是非常危险的,毕竟是深入虎穴,稍微不小心,遭遇到叛军的围攻,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届时朱大典和高起潜率领的大军,不一定能够迅速的驰援。 不过这也是唯一能够快速拿下登州城池、切断叛军退路的唯一办法。 得知吴帆徽准备亲自执行这个任务的时候,朱大典连连摇头,怎么都不答应,吴帆徽这个前途无量的詹事府左谕德要是出现了什么问题,他这个由副都御使、sd巡抚也不要想着做了,准备进入大牢之中了。 吴帆徽的争辩,没有任何作用,朱大典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 这让吴帆徽异常的焦急,他知道历史的走向,若是按照惯常的办法作战,那么一切都会按照预定的轨迹发展,他的苦心就全部白费了,说的不好听一些,孙元化白白的送命,他也树立起来了周延儒和徐光启这样的对手。 回到府邸之后,吴帆徽的情绪有些低落。 苦苦思索了一整天的时间,吴帆徽再次下定了决心,他想到的就必须要实现,哪怕是冒着巨大的危险,哪怕是有着送命的可能,穿越之后的他,本来就是要搏一搏的,若是过安稳日子,何须如此的操心劳累。 第二百零五章 尚方宝剑 七月二十四日,乾清宫。 沉重的神情写在右副督御史、sd巡抚朱大典和右佥都御史、詹事府左谕德吴帆徽的脸上,就在昨日,原右佥都御史、登莱巡抚孙元化被斩首弃市,原右副都御使、sd巡抚余大成被流放戍边,而在登州兵变之中为国捐躯的诸多文武大臣,则得到了抚恤,为国捐躯的原右副督御史、sd巡抚徐从治,被追赠为兵部尚书,萌一子世袭锦衣卫百户。 朱大典和吴帆徽两人对这件事情的看法是不一样的。 孙元化被斩首示众,徐从治被追赠兵部尚书,这是皇上的决定,更是皇上对平息登州兵变的决心展现,承担平定兵变的两人,已经没有丝毫的退路,他们唯有彻底剿灭叛军,才能够避免被追责的结果。 朱大典和吴帆徽一同前往乾清宫的时候,朱大典的语气已经有所松动,或许一两日的思考之后,他发现吴帆徽提出的建议是很有道理的,若是不能够彻底剿灭登州叛军,两人的日子都不好过,要是不选择出奇兵的方式,想要彻底剿灭登州叛军,可能性是不大的。 吴帆徽想到的更多,他很清楚,仅仅是朱大典答应这件事情,恐怕不能够保证行动的成功,还需要有更多的保证,毕竟他们两人之间,还有司礼监太监、监军高起潜。 崇祯四年九月之后,太监的力量重新壮大起来,他们得到了皇上的支持,有着很大的权力,文武官员轻易是不会得罪他们的。 进入乾清宫的时候,朱大典和吴帆徽两人对望一眼。 “朱爱卿,吴爱卿,此番征伐登州叛军,朕相信你们一定能够完胜,朕在京城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臣与吴大人一定不负皇上重望,彻底剿灭登州叛军。” 表决心是少不了的,其实今日皇上的召见,也就是一种形式,此番召见之后,朱大典和吴帆徽就可以出发了,前往登州莱州剿灭叛军,而山海关的金国奇和金国臣率领的辽东边军,早已经出发,赶赴京城,一两日之内就可以抵达京郊的京营。 看了看朱大典,吴帆徽开口了。 “皇上,臣与朱大人已经商议如何彻底剿灭登州叛军事宜,有两件事情,恳请得到皇上的准许。” 皇上点点头,没有开口说话。 “第一件事情,臣恳请皇上同意抽调sx游击将军徐彦琦,跟随一同进入登莱剿灭叛军。” 这件事情对于皇上来说,只是小事情,抽调一个游击将军,其实兵部就可以做主,不必要到乾清宫来请示,新上任的兵部尚书张凤翼,不可能不答应。 “第二件事情,臣恳求皇上不要听信任何其他有关平定叛军的奏折,唯有朱大人和臣的奏折,皇上可以相信,剿灭叛军,有些时候需要出奇谋,如此才能够保证完胜,臣更是恳求皇上准许朱大人与臣在战斗过程之中,做出的决定。” 皇上脸上没有表情。 “吴爱卿,你说的是临机专断之权吗。” “正是,譬如说在剿灭叛军的过程之中,遇到突发的紧急情况,需要赦免特定之人。。。” 吴帆徽还没有说完,皇上就开口了。 “朕下定决心,就是要彻底剿灭叛军,吴爱卿的意思,又想着要招抚吗。” 皇上的这个问题异常的尖锐,昨日朝廷才公开斩杀孙元化,彻底堵住了招抚叛军的嘴,今日吴帆徽的意思,又是要招抚,这岂能不让皇上恼怒。 朱大典明白吴帆徽的意思,他连忙开口了。 “皇上,吴大人不是招抚的意思,前两日吴大人与臣专门商议了如何彻底剿灭登州叛军,吴大人提出的要求,臣没有答应。。。” 朱大典开始详细叙说了吴帆徽提出的要求,以及相关的设想。 皇上的注意力逐渐被集中,且看了御案上面的地图。 等到朱大典说完之后,皇上的脸色完全缓和下来。 “吴爱卿,你的想法很是大胆,不过唯有如此,才能够彻底剿灭叛军,不过此举太过于冒险,朕以为,你过于年轻,跟随在朱爱卿的身边多学习,还是不要如此冒险。” 这明显是皇上对吴帆徽的关爱,就连朱大典都禁不住多看了吴帆徽几眼。 “皇上,兵行险着,臣承蒙皇上厚爱,决心协助朱大人,一举平定登州叛军,前两日臣与朱大人仔细分析过了,若是采用平推之作战方式,的确可以打败登州叛军,可一旦叛军固守登州城池,在遭遇急迫进攻之时,他们可以依托水城逃离,届时皇上所有苦心之布局,都可能被打破,臣分析之局面,也有可能出现,孔有德、耿仲明和李九如之徒,困兽犹斗,走投无路之下,很有可能径直投降后金鞑子。” “孔有德曾经借助登州城内的叛将,攻陷了登州城池,臣打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同样用此等的方式拿下登州城池,故而刚刚臣才向皇上恳求,让臣有临机专断之权,至于孔有德、耿仲明以及李九如等叛将,无论什么样的情况之下,臣都是要斩杀的,绝不饶恕。” “臣以为,一旦拿下了登州城池,孔有德之流必定走投无路,届时不管他们是诈降,还是真的投降,朱大人与臣都不会饶恕他们,臣还是那个观点,惩治首恶,至于说下面的军士,则可以视具体情况确定,不必全部斩杀。” “臣为此长时间的思索,也做了相应的准备,故而臣专门与朱大人商议,带领部分的军士,突袭登州城池,臣自信能够把握机会,配合前方作战的朱大人,朱大人在前方作战狠狠的打击叛军,臣能够突袭登州城池得手,则叛军会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崩溃。” “臣知道,战场上刀剑无情,臣若是有什么意外,与其他人无关,臣立誓,一定要拿下登州城池,让孔有德之流血债血偿。” “恳请皇上恩准臣之请求。” 朱大典看着吴帆徽,眼睛里面有了不一样的神情,这里毕竟是乾清宫,在皇上的面前,吴帆徽能够侃侃而谈,说清楚自身的想法,而且很有条理,真的是不简单。 而且吴帆徽的语气之中,透露出来对叛军的切齿痛恨。 皇上有些动容了。 “吴爱卿,难得你有这份心,朕准了你的恳求。” 皇上抬手,身后不远处的太监王承恩弯腰低头走过来。 皇上在王承恩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王承恩很快朝着暖阁的方向而去。 须臾,王承恩抱出来一个长方形的盒子,上面覆盖着黄色的绸布。 “吴爱卿,你要的临机专断之权,朕给你,这是尚方宝剑,朕赐予你尚方宝剑,凡三品以下武臣,四品以下文官,若是敢违背命令,你可临机专断,先斩后奏。” 吴帆徽连忙跪下,朱大典也跟着跪下了。 “臣领旨。” 离开乾清宫的时候,朱大典的神情已经有些复杂,作为此番征伐叛军的总指挥,他没有得到尚方宝剑,却被吴帆徽获得了,当然跟随大军一同行动的还有司礼监太监、监军高起潜,这也是皇上的尚方宝剑,只不过此番的情形,怎么想内心都有些复杂的味道。 “大人,下官还有一些请求,恳请大人恩准。” “吴大人,你有皇上赐予的尚方宝剑,可临机决断,有什么决定尽管开口。” “不敢,大人错会了下官的意思,征伐叛军乃是整体行动,下官必须服从大人和监军大人的总体安排,绝不会擅自行动,以至于影响到剿灭叛军的战斗进程,若是出现此等的局面,则下官罪无可赦,下官虽持有尚方宝剑,也是保证能够拿下登州城池,不出现任何的差错,保证彻底剿灭叛军。” 朱大典禁不住点头,吴帆徽的确是有着成熟的想法。 “吴大人,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本官明白其中意思。” “下官想着抽调sd副总兵王来聘、sx游击将军徐彦琦,以及山海关游击将军吴三桂等人,跟随在身边,至于说抽调军士的多少,到了青州府城之后,下官会再次请示大人和监军大人的。” “嗯,本官知道了,到了青州府城之后,本官会和高监军商议的,你做好准备,明日我们就出发,前往登州。” 回家之后,陈世渠已经在府邸等候。 吴帆徽离开京城之后,府邸自然是陈世渠暂时居住,也算是暂时看管,其实陈世渠在京城还有府邸。 看到吴帆徽手中黄色绸布包裹的细长的木盒子,陈世渠已经明白一切。 “谦珏,皇上赐予你尚方宝剑,看来此番剿灭叛军,皇上是下定决心了,你可不要辜负皇上的厚望啊。” 陈世渠不知道吴帆徽承担的是什么作战任务,吴帆徽也不会说,他承担的作战任务,异常的危险,孔有德麾下的叛军,在登莱肆掠已经有大半年的时间,可以说整个的登州和莱州,几乎都是叛军掌控的,想着从中间撕开一条缺口,去进攻和拿下登州府城,这是异常艰难的任务,弄的不好就会出现巨大的危险。 “岳父大人放心,谦珏知道该怎么做。” 第二百零六章 部署 七月三十日,朱大典、高起潜和吴帆徽悉数抵达sd青州府城。 监军高起潜是早就出发,前往青州府城等候,总兵金国奇和金国臣率领的辽东边军,已经于七月二十九日抵达sd青州,他们是从山海关直接出发,以急行军的方式,直接赶赴青州府城的,登州出现叛军之后,sd各地大量调集军队,这支五千人的队伍,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沿途的官府都认为,他们不过是增援部队其中的一支罢了。 sd副总兵王来聘,也抵达了青州府城,sx游击将军徐彦琦,尚在路途之中,一两日时间也可以抵达青州府城。 在青州府衙,吴帆徽见到了监军高起潜。 高起潜对吴帆徽的态度很是热情,这种热情让人感觉到有些过了。 吴帆徽很适应,他知道大明太监的某些心理,因为身体的残疾,太监普遍都有自卑的心理,大明读书人的地位是很高的,太监对读书人同样是有着羡慕的心理,他们很愿意结交读书人,以此来抬升地位,他吴帆徽在读书人之中的地位更是不一般,殿试状元,敕封翰林修撰、文渊阁当值,现如今又被敕封为右佥都御史、詹事府左谕德,更是太监想着结交之人。 吴帆徽可没有绝大部分读书人迂腐的想法,瞧不起太监,而且对太监深恶痛绝,总是认为太监是不详之人,他面对太监的时候,表现出来的态度与平时一样,他不会依附太监,但是必要的时候,会利用太监,以达到某些目的。 太监异常的敏感,高起潜也不例外,他们能够在最短的时间之内,感受到某个人对他们态度的好坏,是不是瞧得起他们,是不是表面上糊弄、内心鄙视。 吴帆徽的态度不一样,言行举止之间,都透露出来真诚,高起潜反复观察之后,终于放心了,他觉得在京城名气很大、已经成为议论中心的吴帆徽,果然是名不虚传。 高起潜的态度也迅速转变,不再是那么热情,说话的时候,也是看着吴帆徽,没有掩饰自身的表情了。 寒暄的过程是很短的,接下来就是相关的作战部署。 高起潜知兵,在太监里面是比较出名的,这可不是浪得虚名。 吴帆徽很快就感受到了这一点。 说起叛军情况的时候,高起潜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孔有德对前来平叛的sd大军,根本没有放在眼里,依旧是牢牢围困莱州城,叫嚣当着sd援军的面拿下莱州府城,且大言不惭的说就算是十万sd兵,也绝非他的对手。 高起潜还说及了围困莱州,驻守登州府城,以及被叛军占领的诸多城池的大致驻军情况,叛军总人数大约在两万多人左右,其中有驻守皮岛毛文龙旧部前来投奔的,有横行于渤海的海盗和海匪,大部分还是原来驻守登州的辽东汉人。 围困莱州府城的叛军总人数在一万两千人左右,驻守登州府城的有三千人左右,被占领的城池,每个城池驻扎的叛军在千人左右。 孔有德和耿仲明亲率大军攻打莱州府城,李九如率领三千余人驻守登州府城,其余城池则是孔有德的心腹驻守。 高起潜最后说明,援军的第一战,很有可能在大沙河展开,叛军的气焰是非常嚣张的,所以这第一战至关重要,怕也是很惨烈。 这一下吴帆徽对高起潜另眼相看了,来到青州府城不过两天的时间,就大致摸清楚了叛军的情况,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掌握了这些情报,且对手还异常的嚣张,战斗获胜就有了很大的把握,看来叛军的末日真的要到来了。 朱大典和吴帆徽听的都非常的仔细,其实此番的战斗,真正的指挥是高起潜,朱大典是不会直接参与作战的,毕竟他的职责不仅仅是剿灭叛军,还有恢复sd以及登莱等地的秩序,抚平战斗的创伤。 高起潜说完之后,朱大典首先开口了。 朱大典说到的是吴帆徽所承担的职责,以及面临的作战任务。 朱大典是对着地图直接说的,故而说的很是详细。 高起潜的脸色隐隐发白,他当然知道这里面的危险性。 朱大典说完之后,高起潜开口了,这次说话可不是没有感情色彩了。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吴大人,偷袭登州府城太危险了,咱家看你还是不要冒险了。” 仅仅这一句话,说明高起潜对吴帆徽的印象是很不错的,居然敢于违背皇上的旨意,担心吴帆徽的安全。 “监军大人,下官有过详细的思索,保证拿下登州府城,刚刚听了监军大人的说起的叛军的情况,下官就更有信心了,下官的想法和部署,朱大人全部都说了,下官补充如下。” “其一,叛军的气焰异常的嚣张,他们认为登州府城固若金汤,且对朝廷派遣的大军,压根是瞧不起的,绝对想不到朝廷会派遣大军直接进攻登州府城,故而不会调集更多的军士守卫登州府城,这就是下官的机会。” “其二,叛军主要的注意力,是集中在莱州府城与大沙河的,经历了快半年的时间,叛军一直都没有能够拿下莱州府城,他们一定是恼羞成怒的,急切的想着拿下莱州府城,甚至是屠城,朝廷大军前来驰援,叛军暂时会派遣大部分的兵力,前往大沙河,试图打败朝廷援军之后,回头继续围困和进攻莱州城,故而登州府城,暂时不会是叛军重点关注的地方。” “其三,叛军总兵力两万左右,主要分布在莱州与大沙河之间,登州府城与其他城池叛军的人数不是很多,孔有德、耿仲明和李九如等叛将,在登莱作战屡屡获得胜利,且朝廷好几次的增援,都以失败告终,故而短时间之内,叛军不会改变原来的部署,就算是作战初期失败,也不会想着改变原来的部署。” “综上所述,下官认为,出奇兵直接攻打登州府城,叛军一定是猝不及防的。” “不过下官也认为,想要完成突袭登州府城的作战任务,最为关键的是前方的战斗,必须死死的咬住叛军的主力,让他们在短时间之内,不可能驰援登州府城,也不会想到登州府城会出现危险,因为他们遭遇到朱大人和监军大人的打压,想到的只是逃命。” 。。。 吴帆徽说完之后,高起潜的眼睛里面,也出现了异样的光彩。 对面的吴帆徽,虽然是殿试状元,可毕竟只有十七岁的年纪,高起潜也知道,吴帆徽曾经率领吴氏家族护院,打败过流寇,可这一次的对手情况完全不一样,叛军的战斗力是异常强悍的,其中的辽东汉人,更是悍不畏死,这些人绝不是流寇能够比较的。 吴帆徽刚刚抵达青州府城,就做出了如此精确的分析,那一定是经过长时间思考的,征战厮杀可不是过家家,随时都有可能送命,不经过仔细的筹谋,那肯定是遭遇失败。 再说吴帆徽身为右佥都御史、詹事府左谕德,完全可以在后方指挥作战,何必要冒着如此大的风险。 这只能够说明两个问题,其一是吴帆徽对皇上异常的忠心,不惧生死,一定要彻底剿灭叛军,其二就是吴帆徽有着不一般的筹谋,有着必胜的信心。 “吴大人,你打算领多少的军士参与突袭登州府城的战斗。” “一千五百军士,这些军士必须悍不畏死,战斗力强悍。” 高起潜看着吴帆徽,好一会才摇头开口。 “军士人数太少了,至少两千人,咱家看这样,吴大人既然下定了决心,又有皇上的旨意,咱家也是要支持的,吴大人就率领两千山海关边军,突袭登州府城,山海关副总兵祖大弼,游击将军吴三桂,悉数跟随在你的身边。” 高起潜的这个决定,让吴帆徽喜出望外,祖大弼和吴三桂都是悍将,不管两人今后的发展道路如何,至少如今他们都是大明少有的骁将。 “下官谢谢朱大人和监军大人的支持了。” “吴大人可不要这么说,咱家与朱大人、吴大人俱为一体,皇上赋予重任,必须要彻底剿灭叛军,吴大人偷袭登州府城,获得胜利之后,叛军就将被彻底剿灭。” 这期间,朱大典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话,到了这个时候,他终于开口了。 “吴大人,偷袭登州府城的战斗,危险重重,本官知道你胸有成竹,可一定要小心,本官和高监军等候你的好消息。” “朱大人说的是,咱家也等候你的好消息。” 吴帆徽用力的点头,没有说话,他很清楚,此番平定叛军的两万大军,以山海关五千边军为主力,高起潜抽调两千边军归他指挥,前去进攻登州府城,这是倾尽全力了,抽点这些边军,必定影响到正面推进的作战进度。 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是需要勇气的,不管高起潜是什么想法,这个人情吴帆徽都是记下了,至于说具体部署的事宜,他心中有谱,接下来就是统一麾下将领的思想。 还有更加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李勇率领的三百护院,是不是能够及时的赶到青州府城,进攻的时间定在八月初五,若是李勇等人赶不到,那就不能够参加战斗了。 第二百零七章 桀骜 青州知府衙门厢房。 祖大弼、吴三桂以及sd副总兵王来聘等人,悉数来到这里,他们面对的年轻的右佥都御史吴帆徽,应该说祖大弼和吴三桂,对王来聘还是看好的,毕竟人家是武状元,能文能武,不过对于吴帆徽,就只有表面上的敬畏了,内心里面,他认为这位年轻的统帅,根本无法指挥战斗,只能是坐在中军帐,看着诸多的将士厮杀。 辽东边军战斗力的确是强悍的,他们长期与后金鞑子作战,而后金的骑兵,可谓是这个时代最为犀利的大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面对这样的大军,辽东边军若是没有不错的战斗力,根本就无法面对面的厮杀。 但是辽东边军最大的问题,就是桀骜不驯,说的更加准确一些,就是纪律性很差,打仗的时候奋力冲锋,可谓是不要命,但是平日里的纪律要求不是很严格,甚至会出现劫掠百姓的情况,当然山海关边军,整体的素质比皮岛的边军还是要强一些的。 登州兵变之所以出现,吴桥粮饷供给不足,只是一个方面,根源还是在于这些孙元化收纳的辽东边军,个人的素质太差,且身为文人的孙元化,不懂得如何带兵,压根没有考虑到军纪军规的事宜,这才导致最终的哗变爆发,而纪律上面不受约束的军士,其破坏力远强于流寇和土匪。 吴帆徽看着祖大弼和吴三桂的时候,内心也是没有底的,目前他唯一能够依靠的就是王来聘,不过王来聘麾下的军士,战斗力差强人意,吴帆徽也不打算使用sd这些卫所军士。 吴帆徽手中有尚方宝剑,完全可以依托尚方宝剑来压制祖大弼和吴三桂等人,可他不打算那样做,要是祖大弼等人不能够发挥出来完全的战斗力,不管如何压制都是没有作用的。 学习当初毛文龙的办法,可能也有效果,那就是与祖大寿等人称兄道弟,通过这样一层关系让他们在战场上拼命,可这样做产生的效果只是短时间的,而且留下的印象也不会很好,对于吴帆徽今后的发展是有着巨大桎梏的。 战场上厮杀,真刀真枪,稍不注意就是丧命,祖大弼和吴三桂等人,都是经历过生死搏杀的,他们相信的是实力,敬佩的也是能力出众、运筹帷幄的文官,目前来看,吴帆徽还达不到这个要求。 所以说,吴帆徽面临的压力是巨大的,如何盘活这两千辽东边军,如何让祖大弼和吴三桂等人真正的服气,这是他面临的第一个问题。 吴帆徽属于自己给自己巨大的压力,通过突袭的方式拿下登州府城,面临的危险是巨大的,一旦被孔有德等人察觉,他们会倾尽全力围剿和进攻,一旦朱大典驰援不及,那么他麾下的两千余人,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想要完成这个艰巨的作战任务,唯有依靠严格的纪律、可靠的属下与出色的指挥,突袭的每一步都要详细的考虑清楚,做出精确的部署。 “祖副将,王副将,吴守备,本官奉旨,前往登州莱州剿灭叛军,想要完成皇上之嘱托,还要依靠你等的拼杀,本官是文人,也知道这行军作战,不是嘴上说说那么容易的事情,祖副将和吴将军,你们长期驻守辽东,与后金鞑子厮杀,可谓是九死一生,正是因为你们的拼杀,辽东才稳如磐石。” “朱大人和监军大人已经告知你们,你们听从本官的指挥,展开与叛军的厮杀,此番的作战任务异常的艰巨,本官有言在先,若是有谁怕死,可以站出来,本官绝不勉强,接下来的战斗,本官会与你们一道作战,同吃同处,共同厮杀。” “都说辽东边军异常骁勇,乃是我大明王朝之柱石,本官也是认可的,不过从这一刻开始,辽东边军所有的荣誉,都属于过去,本官唯有亲眼见到战场上的骁勇和胜利,才会真正相信辽东边军之强悍。” “本官有一点强调,那就是军纪军规,本官对此异常苛刻,若是有人违背军纪军规,随意劫掠百姓,侮辱女人,抢夺钱财,那么本官手中的尚方宝剑,可不是吃素的,至于说战斗胜利之后的奖赏,本官绝不会吝啬,该升迁的必须升迁,该赏赐的一钱银子不少,阵亡的兄弟,本官会为他们争取到最大的抚恤银子。” “好了,本官就说这些,具体的作战任务,三日之后,本官点将之时,自会告知诸位,你们都去准备,切记粮草要准备充足,若是遇见什么难题,尽管来找本官。” “祖副将和吴将军去准备把。” 祖大弼和吴三桂面无表情的离开,不过吴帆徽分明看见了,吴三桂眼睛转动了几下。 此时的吴三桂,不过二十岁的年纪,可因为特殊的身份,在辽东边军之中已经崭露头角,其父亲吴襄天启二年的武进士,原为辽东锦州团练总兵,因大凌河之战临阵脱逃,被免去总兵职务,此番戴罪立功,已经跟随大军来到青州,其舅舅祖大寿为山海关总兵,一直镇守辽东,大凌河之战被迫投降皇太极,随即借故率领一支军队,回到锦州,重新开始抵御后金,皇上没有降罪,反而提升祖大寿为左都督。 在这样的环境之中长大,吴三桂自然是精通武艺,善于骑射。 吴三桂此刻不过是辽东边军之中一名守备,还没有太多的地位。 从吴三桂转动的眼神之中,吴帆徽迅速了解此人的心迹,看样子吴三桂权势之心是很重的,不会放过任何得到提拔的机会,也会穷尽一切的手段,争取到提拔的机会。 祖大弼就不一样了,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离开厢房的时候,也是直来直去。 厢房里面留下的就是sd副总兵王来聘。 “大人,终于再次见面了,听闻此番征伐,是大人专门点了属下的。” 王来聘很是激动,他曾经给吴帆徽写信,但没有收到回信,从各方面也打听到了,吴帆徽在京城表现很是突出,得到了皇上的赏识,本来以为自己高攀不上了,谁知道这次吴帆徽居然来到sd而且亲自点名让他跟随作战。 看到王来聘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吴帆徽也是有些激动的,他用力拍了拍王来聘的胸脯。 “你我是兄弟,就不要有那么多的客套了,你的来信我收到了,只是时间紧迫,来不及回信,还要请你谅解。” “大人千万不要这样说,我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件事情,难得大人还记得我,这一次的作战,我一定在大人的指挥之下,狠狠的打击叛军。” “作战的事宜两天之后再说,届时徐彦琦也会到这里来的,大家一同商议作战的事情。” “什么,徐兄也会来吗。” “不错,说说你在sd的情形如何,混的还不错吧。” 王来聘愣了一下,他眼前的吴帆徽可是殿试状元,标准的文人,怎么会这样说话。 “大人,我还不错,可不敢和大人比较。” “这么说你很清闲了,我在京城累的可跟狗差不多了,每天想到最多的事情,就是睡觉,只要每天睁开眼睛,就不要想着有空闲的时间,有时候我看着桌上的奏折和文书,恨不得一把火全部都烧掉。” 王来聘瞪大了眼睛,看着吴帆徽,这些话可是军士之间闲聊才会说的。 “大人,我也没有那么清闲,只是事情的确不是很多。” 吴帆徽看着王来聘,再次开口了。 “冠求兄,你这个武状元,在sd清闲,可没有丢掉舞枪弄棒的本事吧,此番跟随我作战,任务是异常艰巨的,弄得不好就可能丧命,要是总想着做官,那就麻烦了。” “大人说笑了,我这一身的本事,是绝不能丢的,不管其他人如何,我每日都是要苦练的,而且跟随我身边的十来个亲兵,同样也是要苦练的。” “还好,你若是跟着那些兵油子混,那就麻烦了。” “大人对军中的事情,怎么这么熟悉。” “不仅仅是熟悉,我还知道一件事情,我问你,你可曾克扣军饷,在我的面前,实话实说,不用隐瞒。” 王来聘的脸一下子有些红了。 “我真的没有克扣军饷,只是下面有些参将、游击将军、守备等等,会送来一些钱财,我若是不收,那就惹得众人都不高兴了。” 吴帆徽微微叹了一口气,看来大明的军队,也要烂到根子上去了,贪墨军饷已经成为异常普遍的情况,皇上知道,内阁知道,兵部知道,却无可奈何。 “冠求兄,我要提醒你,不要直接克扣军士的军饷,那是他们活命的钱财,你是sd副总兵,初来乍到,有些事情不好说,有些关系也必须要维系,不过你要记住,有朝一日你出任总兵,执掌一方军队了,要坚决制止克扣军饷的事宜,不要害怕得罪那些兵油子,迁就他们,就是变相的剿灭军队,真正到了战场上厮杀,你就会明白,克扣军饷会带来什么样的结局。” 第二百零八章 布置 八月初三,酉时,李勇、马继刚、孙凯林、刘方恒等抵达了青州,一共是三百起兵,一个不少,吴帆徽亲自到青州府南门去迎接,翌日他就要与祖大弼、王来聘、徐彦琦等人商议作战计划,这个时候吴氏家族的护院终于抵达。 看着满眼血丝的李勇等人,吴帆徽什么都没有说,二十一天的时间,李勇和马继刚等人奔行了近三千五百里地,平均每天近一百七十里地,这绝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得知吴氏家族护院赶赴青州府城,也要参加战斗,朱大典和高起潜非常的吃惊,接下来是感动,两人共同下达命令,青州府的兵器库被打开,弓箭、棉甲、雁翎刀、御林军刀等等武器,任由吴帆徽挑选。 吴帆徽当然不会客气,此番吴氏家族护院前来征伐,他专门强调,仅仅骑着战马,携带少量兵器即可,器械若是带的太多,影响行军的速度,再说这么重大的战斗,兵器方面应该是不存在什么问题的。 这天夜里,李勇、马继刚、孙凯林、刘方恒以及杜威年等人,在吴帆徽的临时营房里面很长的时间。 吴帆徽也听到了辽兵的一些传闻,说是他作战携带如此多吴氏家族的护院,恐怕就是想着保全自身的安全,吴帆徽可以断定,说这些话的肯定是祖大弼,祖大弼此人作战勇猛,被誉为祖二疯子,此人说话同样是大咧咧的不着调,毕竟一直生活在辽东,且辽东的祖氏家族威风凛凛,有谁敢说祖大弼一个不字。 吴帆徽没有在意,但是这股风,他要找机会狠狠的刹住,目前还不是时候。 八月初四,辰时。 看着肃立的李勇、马继刚、孙凯林、刘方恒、杜威年、祖大弼、王来聘、徐彦琦和吴三桂等人,面容严肃的吴帆徽指着桌上的地图,语气冰冷的开口了。 “明日我们就要开拔作战,你们就是本官依靠的力量,此番作战是不是能够获胜,就看你们的表现了,几日前本官曾经说过,怕死的就不要跟着本官,这几日无人退出,看样子都是不怕死的,如此就好。” “本官的军令是异常严酷的,军令如山倒,一声令下,哪怕是面对千军万马,也要冲上去,若是有人犹豫踌躇,贻误战机,本官绝不轻饶。” “本官早就说过,皇上赐予尚方宝剑,就是赐予臣临机专断之权,不管本官说的是对是错,你们都必须执行,不要在本官的面前狡辩,若是本官真的动用了尚方宝剑,神仙也救不了你了。” “此番作战的两千三百将士,包括两千辽东边军,以及三百吴氏家族护院,从此刻起,你们就是一体,同生共死共进退,不管是谁,违背军令,遭遇的结局是一样,若是有人不服气,甚至是内讧,本官不管你是几品的将军,也不管你有什么赫赫的战功,本官只看是你的脖子硬,还是本官的尚方宝剑锋利。” 吴帆徽说到这里的时候,屋子里鸦雀无声,众人当然明白尚方宝剑的意思,当年袁崇焕手持尚方宝剑,连正一品武臣毛文龙都直接斩杀了,就不要说他们了。 祖大弼等人还是有些奇怪的,他们一直认为吴帆徽不过是文官,身上肯定是有着浓厚书生气息的,怕是还没有上战场,看见血腥的场景,就要尿裤子了,不过今日吴帆徽展现出来的气势,让他们这些常年厮杀的将领,都有些不寒而栗了。 当年的兵部尚书、蓟辽督师袁崇焕,身上好像也有这样的气息,但没有如此的浓厚。 吴帆徽的眼睛转向了地图,众人的眼神也看向了地图。 地图上面标记是非常清楚的,整个作战部署都在上面。 可惜的是,识字的人不是很多,能够完全看懂的,也就是王来聘、徐彦琦和杜威年等人。 “我们此番作战,本官形容为深入虎穴,我们的目标是登州城池。” 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就连祖大弼的脸色都变化了。 “现在你们应该知道了,本官为什么说怕死的不要跟随作战,我们只有两千三百人,叛军却有两万多人,接近十比一的悬殊,故而这是一场非常危险的战斗,没有铁一样的纪律,没有非凡的勇气和能力,不可能完成此番的作战任务。” “祖副将、吴守备,你们率领的两千辽东边军,是朱大人和监军大人特意推荐的,二位大人认定你们的战斗力是最为强悍的,不过空口无凭,此番的战斗,让本官看看,你们究竟强悍在什么地方,是骡子是马,拉出去溜溜就知道了。” “李勇,三百吴氏家族护院,此刻已经不仅仅是吴氏家族护院,而是剿灭叛军的大军,你们将成为夺取登州府城的主力,每一次的战斗,每一次的厮杀,你们要冲锋在最前面,我还是那句话,你们中间有兄弟阵亡,妻儿老小吴家养活,你们中间有人身负重伤,难以照料自身,吴氏家族养活你一辈子。” 吴帆徽说到这里的时候,祖大弼张了张嘴,想着开口说话。 吴帆徽冷冷的看了看祖大弼。 “祖副将,你有什么想说的。” 祖大弼走上前,双手抱拳,单膝跪地。 “末将有罪。” “何罪之有。” “末将昨天说了,吴氏家族护院是战斗中护卫大人安全的,这话末将说错了,末将接受大人的惩罚,不过大人不能够让吴氏家族护院承担主要的作战任务,这样末将的脸就没有地方放了,诸多的兄弟跟随末将来到sd是来厮杀的,是要当先锋的。。。” 吴帆徽没有马上扶起祖大弼。 “祖副将,本官说过,你们是朱大人和监军大人亲自点将出来的,作战勇猛,故而跟随在本官身边作战,本官完全相信你们,具体作战的时刻,你的要求本官会考虑的。” 说完这些话,吴帆徽才走上前去,将祖大弼扶起来。 所有人都看着这一幕,没有谁开口说话,吴三桂的眼睛里面更是出现了亮光。 吴帆徽的眼睛再次看向了地图。 “明日,朱大人将亲率大军,从青州府城出发,沿着昌乐、潍县的方向,朝着昌邑县进发,剿灭叛军,此谓正面作战。” “我们则是从青州府城出发,抵达潍城之后,朝着东南方向的高密进发,且快速通过高密、胶州、莱阳和芝罘等地,直插登州府城。” “此刻本官说出来是很简单的,但真正的实施,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叛军盘踞在登莱两地有大半年的时间,他们已经拿下了数座城池,就算是高密和胶州等地,叛军的力量薄弱,不过若是我们的行踪不能够保密,过早的暴露,则根本没有机会一举拿下登州府城,我们远道而来,登州和莱州的情况不是很清楚,一旦从后方插入到莱阳和芝罘等地,务必要小心应对,此时此刻,若是有人不遵守军令,擅自行动,那么就不仅仅会导致大军的作战计划失败,更有可能断送两千多兄弟的性命。” 吴帆徽说到这里的时候,四周已经是一片寂静。 “叛军的主力,是原驻守在皮岛的大军,其中以辽东汉人为主,他们的战斗力同样是强悍的,能够占据登莱大半年的时间,力量不断的壮大,这就是证明。” “叛军如今有两万余兵力,绝大部分都集中在昌邑、莱州府城、平度、黄县以及登州府城,少量的兵力四散分开,驻扎在登州府城的叛军,兵力约为三千多人,而我们突袭登州府城的总人数,不过两千三百人,这是对我们不利的。” “登州府城固若金汤,城池高大,且城墙上遍布火炮,我们两千三百兄弟强攻,没有任何的希望,哪怕你们个个都是三头六臂,也只有送死的份。” “本官前面已经说了,怕死的不要跟随去突袭登州府城,意思是本次作战任务艰巨,有着畏惧的心理,那么出发的时候我们就失败了,可有一点你们不要想错了,本官不是要兄弟们去送死,本官一样怕死。” “如何的拿下登州府城,本官已经有计划,目前暂时不会说出来,这个计划也会随着战事的推进,做一些小的调整。” “情报对于我们来说,是战斗胜利的关键保证,唯有得到了准确的情报,我们才能够有的放矢做出相关的部署,在这里本官可以告诉诸位,强攻登州府城那样的办法,本官是绝不会采用的,送死的战斗,本官不会打,当初孔有德是如何拿下登州府城的,本官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以同样的方式拿下登州府城。” “今rb官所言,都是绝密,半个字都不能够泄漏出去,若是本官发现消息泄漏了,一查到底,到时候本官杀的就不是几个人了。” “你们都是本官的依靠,也是此番作战的指挥官,如何保密的事宜,本官不想多说,你们都是清楚的,本官最后强调两点。” “其一,军令如山倒,必须服从军令,任何时候不得违背。” “其二,铁的军纪是我们作战胜利的保证,大军所过之处,秋毫无犯,若是有人烧杀劫掠,残害百姓,休怪本官不客气。” 第二百零九章 伪装 八月初五,丑时。 朱大典、吴帆徽率领的两万余大军,从青州府城出发,朝着潍县的方向急行军,监军高起潜则是坐镇青州府城,调度粮草等事宜,跟随他前来监军的小太监,跟随大军出发。 行动的方案已经确定下来,为了配合吴帆徽的行动,朱大典率领的大军,在快要抵达潍县的时候,会驻扎两天左右的时间,根据斥候侦查到的情报,叛军已经开始朝着位于潍县境内的沙河方向行进,准备在这里阻击和打败增援的官军。 吴帆徽率领的两千三百人,其中骑兵一千一百人,步卒一千二百人。 按照路程来计算,若是走直线,也就是从青州府城出发,经过昌乐、潍县、昌邑、莱州、黄县等地抵达登州府城,全程不足六百里地,按照作战时候的行军速度,骑兵四天之内可以抵达,步卒十天之内可以抵达。 可是吴帆徽一行需要绕行,从青州府城出发至潍县,接着插入到高密方向,沿着胶州、莱阳的方向,抵达芝罘,最终进攻登州府城,从潍县到胶州二百里地,从胶州到芝罘四百六十里地,从芝罘到登州府城近两百里地,这样算起来就是八百六十里地左右。 当然这期间朱大典率领的大军,会与叛军作战,沿途的潍县、昌邑、黄县等城池,都被叛军占据,攻打这些城池是需要时间的,也就是说作战从八月初十开始,预计二十天时间左右,胜负基本可以见分晓。 叛军虽然强悍,可他们最为缺乏的就是理念和坚持,一旦遭遇到失败,会以最快的速度撤离,最多半个月左右的时间,就很有可能全部撤离到登州府城。 留给吴帆徽的时间不多,他必须在二十天之内拿下登州府城,否则孔有德、耿仲明等人返回登州府城,则所有的安排部署都白费了。 朱大典和高起潜已经做到了仁至义尽,接下来就看吴帆徽的能力了。 要知道朱大典率领的大军驻扎在距离潍县不远地方两天时间,就是要吸引叛军的注意力,让他们关注的目光全部都在潍县的方向,如此吴帆徽率领的军士就能够迅速行动,神不知鬼不觉的朝着登州府城的方向而去。 八月初七,寅时,大军快要抵达目的地,斥候禀报的消息,叛军先头部队已经在沙河等候,看样子两天之后,一定有一场恶战。 吴帆徽也要朝着西南方向的高密和胶州而去了,他是率领两千三百人秘密出发的,而在行军的过程之中,斥候早已经标注了路线,走在后面的这两千三百人,将径直从岔路急行军。 “吴大人,此番作战艰险,一定小心,本官等着你的好消息。” “大人放心,下官一定不辱使命。” 朱大典看了看吴帆徽,扬起马鞭,打马朝着前方而去。 吴帆徽的命令很快下达,从潍县到胶州的两百里地,大军必须在三日之内抵达,也就是朱大典率领的大军与叛军开始交战的时候,他麾下的军士已经过了胶州,朝着芝罘的方向急行军了,这个命令,对于骑兵来说不算什么,可是步卒就够呛了。 李勇、马继刚、孙凯林、刘方恒、祖大弼、吴三桂和徐彦琦等人,肃立在吴帆徽的面前,王来聘此刻正率领大军急行军。 “诸位,我们两千多人,想要完全保密,可能性是不大的,可时间不允许我们耽误,怎么办,本官的决定是,大胆行军,朝着胶州方向前进。” “你们记住,叛军之中,绝大部分都是辽东汉人,而你们中间,绝大部分也是辽东汉人,所以没有谁能够辨别你们的身份,行军之中,尽管大声开口说话,说辽东的话语,不会说辽东话语的军士,不要开口说话,此外,斥候侦查,叛军头上都是缠着红头巾的,所有将士已经准备了红头巾,马上戴在头上,沿途不准逗留,若是有人询问,就说受都元帅的派遣,因为朝廷官军前来增援莱州,故而需要巡查胶州等地是否安全。” 说到这里,吴帆徽眼睛扫过了众人。 “沿途肯定会有人怀疑,面对怀疑之人,下手绝不要留情,一律杀无赦,记住要掩埋好尸首,不要让其他人发现,我们不会进攻沿途的任何城池,宿营一律都在官道的两边,每日里宿营的时间不超过两个时辰,我们携带的熟食,能够维持十天左右的时间,在我们熟食消耗完毕之前,不准生火做饭,务必节约一切的时间。” “我们最多只有二十天左右的时间,包括了我们的行军,以及攻陷登州府城,摆在我们面前的是难以想象的艰辛,本官希望诸位兄弟能够齐心协力,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八月初八,天黑的时候,大军过了高密县,朝着胶州飞奔而去。 沿途很是荒凉,几乎看不见什么人,不用多说,这也是叛军的功劳,吴帆徽曾经在奏折之中看到,孔有德拿下了登州府城之后,杀尽了城中的士绅富户,而且将居住在水城附近的一万多百姓,全部斩杀,以划出来一条隔离带。 而这些叛军则是更加的残忍,在攻陷黄县、平度等城池的时候,尽管没有遭遇到多少的抵抗,可进入城内之后,也是大肆的劫掠好杀戮,不知道有多少手无寸铁的百姓,惨死在叛军的手中,官道更是叛军严格控制的地方,凡是出现在官道上的百姓,不问青红皂白,一律斩杀,这就导致官道上看不见人了。 孔有德等人认为,如此就安全了。 不过任何的事情,都有正反两个方面,官道上无人,叛军以为安全,削弱了对这些地方的监视,加之朝廷增援的大军快要抵达潍县,叛军的主要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到潍县的方向,倒是让吴帆徽麾下的军士,行军异常的顺利。 八月初九,戌时,大军快要抵达胶州城池。 两百里地,两天多一点的时间,骑兵还不要紧,不足居然也跟上了。 这让吴帆徽异常的感慨。 这一夜,歇息的时间稍微长一些,毕竟是血肉之躯,长时间行军,谁都承受不住,就连他这个骑马之人,都感觉到浑身酸疼。 卯时,大军出发。 沿着官道行军,是不会进入到胶州城池的。 吴帆徽看着潍县的方向,长叹了一声。 “诸位,朱大人率领的大军,今日就要和叛军交战了,接下来的时间,我们不能够有丝毫的耽误,战况究竟如何,我们不得而知,若是我们的行程耽误了,不说安排部署悉数付诸东流,我们所有人都会陷入到巨大的危险之中。” 这次开口回答的是祖大寿。 “大人,末将麾下的军士,能够吃苦,一定不会耽误行程。” 仅仅两天时间过去,祖大弼对吴帆徽的看法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这个年轻的殿试状元,绝不是白面书生,而是杀伐果断、心思缜密的大帅,人家能够跟随大军急行军,还能够沿途做出安排部署,派遣斥候侦查,根据斥候禀报的情况,果断做出决定,这哪里是少年郎。 看法的改变,意味着尊重,祖大寿对吴帆徽的态度同样变化,不过一路上,祖大寿都是非常担心的,害怕自己麾下的军士,作战的时候不能够成为主力,因为从两天行军的安排部署来看,吴氏家族的护院更加的辛苦,他们中间有近百人,每天要四处侦查,摸清楚周围的情况,这些兄弟睡的时间更少,跑的路程更多。 “好,祖副将,经过了胶州,进入到登州境内,情况会变得复杂一些,根据前面获知的情报,莱阳驻扎有叛军,人数多少不知道,莱阳城池距离官道不足十里地,故而我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通过莱阳,千万不能够暴露行踪,否则我们将面临巨大的危险,兄弟们也可能陷入到绝境之中,只要我们顺利通过莱州,接下来就好办了。” “末将明白大人的意思,末将给兄弟们说了,谁要是敢乱来,不服从指挥,不等大人动手,末将就直接砍了他的脑袋。” “如此就好,从今日开始,祖副将挑选二十人左右,加入到斥候队伍之中,每日里负责侦查周遭的情况,本官早就说过,情报是否准确,是我们胜利的关键,在青州府城获知的情报,或许有改变,本官不能够全信,仅作参考,斥候侦查到的情报,本官才会作为判断的依据。” “是,末将亲自带着二十人,侦查周遭的情况。” “不用,祖副将还是率领大军行军的好,本官再强调一边,接下来我们经过莱阳,是最为关键的时刻,不能够出现任何的差错。” 大军朝着莱阳的方向急行军。 李勇率领的斥候,早就出发,沿途侦查,祖大寿挑选的二十人,也很快到了吴帆徽的身边,吴帆徽命令他们仔细侦查官道左右两翼的情况,看看是不是有人关注大军的行踪,若是发现这样的人,要么生擒,要么斩杀,绝不能够手软。 第二百一十章 虚惊 “报,前方二十里左右官道两边,发现驻扎的叛军,人数约为百人规模。。。” 进入莱阳县境已经很长时间,大队人马依旧是急行军,丝毫没有耽误时间,派遣的斥候源源不断送来诸多侦查的情报,绝大部分都是安全的,这样的情报是第一次收到。 “属下抓住了一名舌头,审问之后,据说是因为朝廷大军驰援莱州府城,故而叛军加强了对官道的监控。。。” 李勇禀报到这里,吴帆徽的脸色微微发白。 今天不过是八月十一,按照时间来计算,朱大典率领的大军,应该是八月初九或者初十与叛军在沙河展开厮杀,莱阳县距离莱州府城,有一百七十里地左右,而莱阳府城距离潍县有两百一十里地,加上从潍县到沙河,加起来接近四百里地了,难不成叛军的速度如此的迅猛,厮杀刚刚开始一天左右,就将消息传遍四处、全面戒备了。 叛军既然加强了对莱阳的监控,那么芝罘等地就更是不用说了。 要是叛军的动作如此的迅速,那么吴帆徽几乎没有机会偷袭登州府城。 难道一切的安排都白费了。 这是吴帆徽绝不愿意看到的情况。 孔有德和耿仲明等人,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应该说部署也是到位的,但是长时间的胜利,让孔有德已经无比的狂妄,根本没有将援军看在眼里,那么相对来说,他做出的所有部署,就不可能那么清晰,而且叛军的纪律性是极其差的,特别是海盗和海匪加入其中之后,叛军的纪律性就无从说起。 任何一支军队,一旦缺乏了严格的纪律管控,不管如何的骁勇,都是乌合之众,最终都会走向失败,这已经是无数事实证明的真理。 更加重要的一点,就是沙河距离莱阳县的距离太远,四百多里地,叛军若是有着如此迅猛的动作,如此严明的纪律性,那么朱大典率领的大军,不可能打赢叛军,历史恐怕也要全面的改写。 稳住心神之后,吴帆徽看着李勇,一字一顿的开口了。 “再去抓一个舌头,我要亲自审问。” 李勇离开之后,吴帆徽对身边的祖大弼等人下达了命令,暂时停止行军,等待命令,同时注意周遭的戒备,发现异常情况马上禀报。 不到半个时辰,李勇等人抓来一个俘虏。 这个俘虏衣服有些破烂,脸上也是胡子拉碴,看上去很是邋遢。 俘虏被捆得如同粽子一般,脸色发白。 吴帆徽没有正眼看这个俘虏,他很清楚,按照这样的捆绑方式,这个俘虏活不了多长的时间,绳索勒紧之后,会影响到血液循环,最终这么俘虏要么就是被活活的捆绑致死,要么就成为残废。 “本官问你几个问题,老实回答。” 俘虏很是惊恐,看着马背上的吴帆徽,努力的点头。 “前方官道上为何驻扎有军士。” “是、是因为朝廷派遣大军到莱州。” “哦,你们什么时候开始驻扎在官道上的。” “五、五天前就开始驻扎了。” “你们如何与莱阳县城联系。” “要、要是发现异常情况,就到县城去报告。” “县城里面驻扎有多少的军士。” “九、九百人。。。” 俘虏显然是坚持不住了,瘫软在地上,脸色开始慢慢变红。 吴帆徽挥挥手,示意将俘虏押走,他不关心俘虏的死活,再说李勇等人,也绝不会放过这个俘虏的,死人才不会开口说话。 斥候绘制的地图,早已经镌刻在吴帆徽的脑海里面,他已经想到了应对的办法,不过他还需要证实自身的判断。 李勇等人再次出现在身边的时候,吴帆徽开口了。 “从潍县到胶州,一路上都很是顺利,为什么这里会驻扎叛军,你们说说是什么原因。” 李勇和祖大弼等人面面相觑,这个问题他们还真的没有想过,就算是想也不知道原因。 吴帆徽的眼神没有看着众人,似乎是自问自答。 “朝廷派遣大军驰援登莱的消息,应该是早就传出来了,叛军知道消息,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潍县到胶州一带,官道上很是安静,说明叛军部署的重点,在平度到莱阳一线,其余地方叛军没有部署什么兵力,毕竟他们需要集中精力进攻莱州城,还要守住平度、莱阳、昌邑、黄县乃至于潍县等诸多的城池,他们不可能将兵力过于的分散。” “官道上的叛军,不过是做做样子,他们不可能知道我们兵分两路,剑指登州府城的事宜,所以我们不能够惊动官道上的叛军,我们要绕过他们,直扑登州府城,越是靠近登州府城,戒备应该越是森严,我们的计划,恐怕要有所调整了。” 祖大弼等人的神色,明显有些不好看,刚刚那个俘虏也说了,官道上出现意外情况,叛军才会到县城去禀报,要是将这百十来叛军全部斩杀,岂不是没有人禀报消息了,老是这样急行军,老是避开叛军,什么时候才是头。 吴帆徽看了看祖大弼等人,再次开口。 “本官知道你们的想法,不过是百十来人,全部斩杀问题也不大,不过本官不能够冒险,此地距离登州府城,尚有接近四百里地,我们不能够因小失大,若是县城里面的叛军,再次派遣人员来到官道上,没有发现驻守的军士,那么他们一定会怀疑,消息会很快传到登州府城,到了那个时候,我们行动成功的可能性,基本就不存在了。” “命令所有军士,从前方的小道绕过去,避开官道上的叛军,今日我们必须离开莱阳,进入到福山所辖的地域。” 从小道绕行,意味着多走接近十里地。 吴帆徽的命令很快得到执行,小道不是很好走,他首先下马,牵着马走在前面,祖大弼等人也纷纷下马,跟随在他的身后。 这条小道,是山谷中间的一条道路,登莱的私盐贩子很多,为了躲避官府的追查,很多私盐贩子都从这些小道经过,一些运送私盐的商队,同样是从小道走的,所以小道的四周不是特别的荒芜,一些地方还能够看到人口开凿的痕迹。 跟随在吴帆徽身边的祖大弼,终于有些忍不住了。 “大人,末将以为,前面的叛军会更多,总是这样躲避,不是办法,万一遇见了叛军,我们的行踪不是彻底暴露了。” “你说的不错,我们的行踪总是会暴露的,不过有一点你不要忘记了,若是我们进入到芝罘,被叛军发现了,那么叛军会怎么看,难道我们是从天上飞下来的,沿途那么多的叛军,没有发现我们的踪迹吗,我说过了,这支队伍,同样以辽东汉人居多,到时候我们可以冒充是叛军,蒙混对方,至于说到了芝罘等地,该动手的时候,我们也可以动手了,还有很多的情报,我们需要获知,朱大人率领的大军,已经与叛军展开厮杀,难不成登州府城会没有丝毫的动静吗,难不成孔有德等人会不派遣军士回来禀报消息吗。” 吴帆徽已经解释的很详细,祖大弼还是不明白,他是一根筋,遇到事情不知道转弯。 “大人,末将还是不明白,这些禀报消息的叛军,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吴帆徽禁不住低声叹息,难怪大明太多的武将没有什么地位,很多人就知道在战场上厮杀,不知道思考问题。 “怎么没有关系,难不成我们不能够进入到登州府城禀报消息吗。” 祖大弼猛地拍了一下额头,脸有些红了。 “末将就是笨,没有想到这一点,不过我们两千多人,难道不会引发登州叛军的怀疑吗。” “这个问题问的不错,我们要是一窝蜂的冲向登州府城,就算是傻子都会怀疑了,我们就是要让驻守登州府城的叛军不怀疑,那样我们才能够一举拿下登州府城。” 祖大弼张大了嘴,这样的作战任务,要是让他来完成,就算是想破了头,都办不到。 看向吴帆徽的时候,祖大弼呐呐的开口了。 “大人,末将、末将真的想不到那么多,要是战场上冲杀,末将没得说,可要是想这些麻烦,末将的脑子不够用。”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每个人都有着自身的优点,不用妄自菲薄,你祖二疯子,在战场上不是赫赫有名吗,发挥这方面的优势就是了,其余的事情不要想那么多,前方的危险越来越多了,我们需要更加的小心,绝不能够因小失大,告诉你麾下所有的将士,必须严格的服从命令,绝不能够擅自出击,若是因小的失误,导致叛军警惕,那我们前面所做的努力,就全部付诸东流了。” “大人放心,末将早就告诉下面的兄弟,谁要是敢乱开口说话,属下就撕烂他的嘴巴。” 吴帆徽微微点头。 一边的吴三桂,眼睛亮亮的,看着吴帆徽,不知道想些什么,李勇等人则是神色如常,他们早就习惯了这一切,包括王来聘和徐彦琦等人,都不会感觉到吃惊,毕竟吴帆徽是殿试状元,而且是和小三元,本领自是不用说的。 第二百一十一章 突发 八月十五日,中秋节。 吴帆徽率领的两千三百将士,抵达芝罘,十天的时间,行军六百多里地,平均每天接近六十里地,步卒居然硬生生的坚持下来,这不得不说是奇迹,就连吴帆徽都感觉到吃惊,难怪说辽东边军的战斗力不一般,当然这个过程之中,吴帆徽也做过一些调整,那就是骑兵下马走过三天的路,让步卒骑马轮换,饶是如此,对于个人的承受力也是巨大的考验,可不管怎么说,所有人都坚持下来了。 距离登州府城只有两百里地,官道上的戒备也是愈发的森严,祖大弼分析的情况已经出现,那就是大队人马想继续躲过官道上的叛军,几乎没有可能了。 考验吴帆徽的时候终于到了。 此刻的吴帆徽,再次下达命令,大队人马在官道上行走,不必躲开叛军的盘查,遇见小规模的叛军,与之周旋的同时,彻底剿灭,不留痕迹,遇见规模稍微大一些的叛军,则解释是接到了都元帅李九如的命令,从莱阳和福山等地,前来驰援登州府城的。 吴帆徽做出这个决定,还是有信心的,一路上他们抓获了不少的舌头,详细询问了情况,叛军与朝廷大军作战的情况,莱阳、福山和芝罘等地的叛军并不是特别清楚,这说明前方激烈的厮杀还在继续,也说明了一点,那就是叛军还没有开始大规模的溃逃。 不过留给吴帆徽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按照他的分析,此刻叛军的大部队应该是从莱州撤离,前往黄县集结的途中,一部分的叛军恐怕已经朝着登州府城的方向撤离,孔有德还是有野心的,或者说不甘心,准备在黄县大规模的阻击朝廷驰援的大军,梦想在黄县打败驰援的朝廷大军。 黄县距离登州府城只有六十里地左右,骑兵半天时间可以抵达。 吴帆徽下达了命令,大军八月十八日必须抵达登州府城,至于说如何能够攻下登州府城,一方面需要把握稍纵即逝的战机,一方面也需要惨烈的厮杀。 骑兵开始疾驰,步卒也加快了行军的速度。 八月十六日寅时,大队人马从芝罘出发,他们头上裹着红头巾,与叛军的装扮一模一样,一直到戌时才安营扎寨歇息,一天多的时间里面,吴帆徽率领的骑兵,干净利落的斩杀了官道上值守的好几路叛军,这些叛军的规模都很小,少的几个人,多的也就是十来人。 祖大弼、王来聘和徐彦琦等人的脸上,已经露出了笑容,眼看着登州府城就在前方了,按照目前这样的进程,完全可以准时抵达,不过吴帆徽的脸色却是愈发的严峻了,他隐隐感觉到,官道上肯定还有较大规模的叛军驻守,登州府城是叛军的老巢,绝对是戒备森严的。 八月十七日,戌时。 大队人马依旧没有停止行军,此刻他们距离登州府城,只剩下六十里地左右了。 就在大队人马的行军速度逐渐慢下来的时候,李勇等人回来了,他们的神色有些严峻,且带回来三个俘虏。 吴帆徽听李勇禀报了侦查的情况之后,马上命令大军暂时停止前进,就地安营扎寨,命令祖大寿、王来聘和徐彦琦等人严密注意周遭的情况。 前方果然有大量叛军,他们严密驻守官道,而且前往登州府城的各条道路,已经是全面戒备,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导致登州府城内的叛军惊动。 真正的麻烦终于来临了,从战斗力方面来说,吴帆徽率领的两千多将士,可以冲破官道上的阻碍,可是这样就势必惊动登州府城的叛军,一旦登州府城的叛军警觉了,加强了戒备,那么前面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付诸东流了。 吴帆徽可不敢以两千多的将士,强攻登州府城,那是找死的行为,登州府城墙上的火炮是异常犀利的,将士的血肉之躯根本无法对抗。 吴帆徽更是不愿意让两千多人阻止后撤的孔有德等人率领的大军,那样的阻击战,伤亡惨重不说,很有可能无法真正阻击孔有德和耿仲明等人。 不过这是最后的选择,也是最为无奈的选择,一旦驻守登州府城的叛军警觉了,大军无法拿下登州府城,那么吴帆徽就只能够率领兄弟们,死死的阻击准备撤往登州府城的孔有德之流了,不管有多大的损失,都要坚持住,而且他还要派遣斥候,飞速前去禀报朱大典大人,让大军赶快发起进攻,前后夹击,彻底剿灭孔有德和耿仲明之流。 这样才能够保证兄弟们的伤亡小一些。 不到万不得已,吴帆徽不会做这样的选择,登州府城内有三千多的叛军,战斗力还是不错的,依托坚固的城池,朝廷大军不要想着短时间之内能够拿下,而且登州府城内的叛军,乘船逃离的可能性还是存在。 这是吴帆徽绝不愿意看见的情形。 三名俘虏被带到吴帆徽的面前。 这三名俘虏,看上去有些精干,穿的也比较整齐,绝非前面抓到的那些俘虏。 难怪李勇等人的神色不是很好。 吴帆徽眯着眼睛,他相信这些人是叛军之中的精锐,看样子朝廷大军的进攻,已经对叛军形成了巨大的威胁。 就在吴帆徽准备开口询问的时候,他的身后出现了一声惊呼。 惊呼的声音是从一个名叫马前贵的吴氏家族护院的嘴里发出来的,马前贵看着三名俘虏之中的一人,脸色瞬间变得通红,而俘虏之中的一人看见马前贵之后,也是异常的震惊,身体甚至是微微颤抖。 马前贵是从zs县来的两百多人之中的一员,因为头脑灵活,作战勇猛,得到了李勇等人的赏识,被抽调过来,跟随在吴帆徽的身边,权当是亲兵。 吴帆徽当然注意到了这一点,他扭头看着马前贵,神色异常的严峻。 “马前贵,你认识这些人吗。” 马前贵快速走到了吴帆徽的面前,扑通跪下了。 “大人,不要杀他们,属下愿意用性命担保他们。” 三名俘虏被迅速带到了吴帆徽的帐篷里面,李勇和马继刚跟随进去到帐篷里面,杜威年和马前贵同样进入到帐篷,八个人在帐篷里面,让这个最大的帐篷都显得有些拥挤了。 三个俘虏的情绪已经平定下来,马前贵的情绪同样平稳了很多。 吴帆徽默默看着马前贵和三个俘虏,他已经感觉到不简单,当初从zs县离开的时候,他曾经与杜威年交谈,基本肯定了老人在皮岛厮杀过,不过老人与这两百余人的来历,他没有刨根问底,现在看来,是揭开谜底的时候了。 刚刚进入帐篷的时候,马前贵有些犹豫,只是恳求吴帆徽饶恕这三人的性命,其余的什么都不说,而且在这个过程之中,马前贵还不断看着杜威年。 杜威年也陷入到沉默之中,几乎一直都是低着头。 三个俘虏的表现更是奇怪,他们的脸上表情看上去很是激动,却一直都在压制自身的情绪,而且他们的眼神,大都集中在杜威年的身上,好像是看见了亲人的感觉。 吴帆徽同样没有开口说话,默默看着这一切,他没有催促马前贵说明原因。 帐篷周遭已经是严密戒备,甚至连祖大弼和王来聘等人也不得进入,这已经成为了习惯,每次吴帆徽审讯俘虏的时候,或者是审讯完毕之后,众人几乎都是要回避的,因为这个时候吴帆徽需要独立思考,需要找到应对和解决突发问题的办法。 沉默的时间接近一刻钟,李勇和马继刚两人站在吴帆徽的左右,他们警惕的看着三名俘虏,甚至看向杜威年和马前贵的时候,眼神都是有些复杂的,在他们看来,少爷已经非常宽容了,按照以前的规矩,少爷询问了三名俘虏之后,他们要将俘虏带走斩杀,保证任何的消息都不会泄漏出去。 终于,杜威年走到了吴帆徽的面前,双膝跪地。 “属下恳请少爷不要杀了他们。” “杜威年,起来吧,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要动不动就跪下,当初在zs县太爷决定让你们跟随在我的身边,我就说过,你们都是我的兄弟,有我一口饭吃,就有你们的温饱,我从未追问你们的来历,更没有打算刨根问底,过去的全部都过去了,不过今日的情况不一样了,跟随我的有几千兄弟,他们的安全我不得不考虑,你和马前贵的要求,让我很为难。” 吴帆徽扶起了杜威年,神色愈发的严峻。 “吴氏家族的护院,每个人都是我的兄弟,祖大弼等人,只是我的属下,这里面是有区别的,当初祖大弼等人就曾经担心,我吴氏家族的护院,怕是会有着特殊的待遇,可这么长的时间过去,吴氏家族护院吃苦在前,遇见危险从未退缩,事实摆在眼前,祖大弼等人已经是心服口服,兄弟们也是很努力的,让我非常的欣慰,可到了如此关键的时刻,你和马前贵提出来如此的要求,我真的是不好决断啊。” 吴帆徽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依旧没有询问究竟。 第二百一十二章 魄力 再次的沉默没有持续多长的时间,马前贵走到了杜威年的面前。 “少当年,我说了,就算是违背当年的誓言,所有罪过我一人承担。。。” 杜威年点点头,没有开口。 马前贵面对着吴帆徽,平静的开口。 随着马前贵开口,zs县二百余人的身份,终于揭开。 老人真名陈良策,乃是原镇江中军,天启元年作为内应,协助毛文龙取得了镇江大捷,随即陈良策麾下的一千余人,也全部归于毛文龙属下,成为毛文龙最为精锐的属下。 随后,毛文龙依托陈良策等人,不断的壮大队伍,终于在皮岛闯出一片天地。 崇祯二年,因为很多的原因,袁崇焕持尚方宝剑斩杀了毛文龙,已经是副将的陈良策,感觉到事情不妙,反复思索之后,率领麾下的精锐,离开了皮岛,他们历尽千辛万苦,千里迢迢回到了老家zs县回家之后,通过贿赂当地官府,改名换姓,隐藏了身份。 陈良策很清楚,他的真实身份是不能够暴露的,所以严令麾下的兄弟,决不能够透露丝毫的消息,免得遭遇到朝廷的追究,后来袁崇焕被朝廷磔杀,陈良策等人稍稍松了一口气,但是他们依旧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而这三名俘虏,就是陈良策原来的属下,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没有跟随离开,而是投奔登莱巡抚孙元化。 三个俘虏其中的一人,名马前牧,是马前贵的堂弟。 杜威年的真名,应该是陈威年,其父亲在战斗之中阵亡。 到了这个时候,吴帆徽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在zs县的时候,陈良策会做出决定,让麾下这么多人跟着他,无非就是得到他的庇护,能够谋求到一个好的未来,不要总是遮遮掩掩。 可是眼前出现的局面,不仅仅会让陈良策和陈威年的身份暴露,更会让他们以及两百余人牵连进去,甚至直接遭受到朝廷的惩戒。 弄清楚这些事情之后,吴帆徽的脸上闪现一丝的笑容,他难以掩饰内心的狂喜。 三个俘虏早被松绑。 “兄弟,你们看看,当初将军待你们如兄弟,想不到你们居然成为了叛军,将军让少当年跟随大人,就是谋求好的前程,现在事情弄成这样,你们说怎么办。。。” 马前贵在话语之中,不断责备堂弟马前牧,还有其他两人,说他们不该跟着造反,一边说一边用眼神偷看吴帆徽。 马前牧等三人早就低下头,脸上的神情也变得黯然。 马前贵还没有说完,马前牧带在两人扑通跪在了吴帆徽的勉强。 “大人,造反是我们的事情,与少当家无关,与将军无关。。。” “有你们说的那么简单吗,本官当陈威年等人是兄弟,一直都想着为他们谋求一个好的未来,陈将军将这些兄弟托付给本官的时候,也是如此期盼的,如今倒好,你们这些陈将军当年的属下,却做出这等的事情来,你们让本官怎么做才好。” 跪在地上的马前牧等三人,低着头、身体微微颤抖,说不出话来。 马前贵上前,准备再次跪下的时候,吴帆徽抬手制止了。 “我早就说过,你们是我的兄弟,兄弟之间有麻烦,我不可能袖手旁观,不过我担负的重任,你们也是知道的,今天我做出的任何决定,都是牵涉到两千多军士的性命,我必须要么慎重,你们不用多说。” 陈威年神情严肃的走到了吴帆徽的面前,鼓足勇气开口了。 “少爷,属下保证,让马前牧等人立功。” 吴帆徽扭头看着陈威年,这是他早就期盼的话语,只不过陈威年和马前贵等人的理解过于的迟钝了一些,这话他不能够主动说出来,否则就有要挟和强迫的意思,不过由陈威年说出来,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看着陈威年,吴帆徽稍稍思索了一下,随即点头。 “这是最好的办法了,皇上准许我临机决断,只要他们能够立功,一切都好说。” 吴帆徽的话语里面,隐含的意思是很明确的,仅仅凭着马前牧等三人,不能够保证行动的成功,而且拿下登州府城,绝非是一般的作战,需要有强悍的内应。 吴帆徽表态之后,陈威年也是下定了决心,看着跪在地上的三人开口了。 “二叔陈光福现在什么地方。” 吴帆徽的脸色瞬间有些发白,身体也哆嗦了一下。 陈光福是叛军之中的主要将领之一,原来也是皮岛的边军,投奔孙元化之后,被封为游击将军,当初孔有德攻破登州府城,陈光福就是主要接应的人员之一。 原来这个陈光福,居然是陈良策的儿子,陈威年的二叔。 “陈将军驻守登州府城,就是将军派遣我等前来巡逻的。” “为什么派遣你们来巡逻。” “将军接到消息,此番增援的朝廷大军,战斗力很是强悍,必须要做好一切应对的准备,其他地方驻守的军士,全部抽调前去和朝廷大军作战,唯有登州府城,要牢牢守卫。” 询问完毕,陈威年看着吴帆徽,该问的他已经问了,接下来就是少爷做出决定了。 吴帆徽事宜马前牧等人站起身来,这个动作,让陈威年和马前贵等人都松了一口气。 吴帆徽面临一个重大的机遇,但也是巨大的危险,要是能够成功策反陈光福,拿下登州府城没有丝毫的问题,但陈光福若是死心塌地的造反,那么他和麾下两千多人的行踪马上就会暴露,接下来一场惨烈的厮杀就要展开。 利用马前牧等人,能够顺利的混过沿途的盘查,让大军顺利抵达登州府城,不过想要顺利进入登州府城,马前牧等人明显是办不到的,可陈光福能够办到。 耿仲明和陈光福能够打开登州府城,让孔有德进入,也就能够再次打开城门,让吴帆徽等人进入,此时孔有德与耿仲明等人,一定是在前方与朱大人率领的大军厮杀,登州府城由李九如和陈光福等人驻守,只要吴帆徽成功策反陈光福,进入登州府城就是手到擒来。 吴帆徽必须要做出决定。 “马前牧,前方还有多少军士驻守,沿路盘查。” “人数都不是很多,但相隔都很近,只要出现情况,登州府城很快就知道。” “你们能不能带着我们,抵达登州府城。” 吴帆徽说出这句话,陈威年和马前贵的目光,迅速看向了马前牧等人。 “你们不用担心,只要做到了这一点,本官保证你们无事,不会受到任何的追究。” 马前牧咬咬牙,从马靴的侧面掏出一块玉牌。 “凭着这块牌子,沿路不会受到任何的盘查。” “好,李勇,通知大军,连夜朝着登州府城而去,你亲自拿着这块玉牌,与马前牧等人一道,走在最前面,若是有人询问,就说是奉大将军孔有德的命令,从黄县方向撤离的,准备固守登州府城。” 吴帆徽说完之后,看了一样李勇。 李勇点头,他明白其中意思,路上若是遇见意外情况,动手是少不了的,黑夜行军,能够尽量掩饰大军的行踪,这无疑保证了行动的成功。 最为关键的时刻终于要到来,李勇等人也是提高了警惕,万分小心。 马前贵也跟随离开了帐篷,帐篷里面还剩下吴帆徽、马继刚和陈威年三人。 “陈威年,你可敢进入到登州府城,秘密去见一见你的二叔。” “少爷,属下正有这个打算。” “且慢,不要说的那么义愤填膺,你可知进入登州府城的危险,陈光福若是死心塌地造反,那么你进去之后,就不可能离开了,弄的不好你会丧命。” “属下知道。” “当年我询问你的时候,你说你从未到过皮岛,陈光福怎么可能认识你,有怎么可能相信你。” 陈威年的脸红了。 “什么都不能够瞒过少爷,当初是属下说谎了,其实属下与二叔的关系是最好的,二叔也是最疼我的,爷爷离开皮岛的时候,二叔主动留下来,就是怕引起了太大的风波,爷爷走不掉。” “过去的事情,我不会追究,我们抵达登州府城城郊之后,由马前牧等人带着你进入登州府城,你见到陈光福之后,实话实说,我会在城郊等候你一天的时间,若是陈光福有意归顺,那么他亲自带着你出城,与我见面,若是陈光福死心塌地投降,那么我就会率领兄弟们迅速撤离,朝着黄县的方向而去,我会辜负你爷爷的重托,你可要想好了。” “属下不怕,若是二叔执迷不悟,属下跟他玉石俱焚。” 吴帆徽摆手。 “不要说这些话,你只要告诉陈光福,我的手中有尚方宝剑,相信他听到你的这句话之后,应该明白一切。” 说完这些话,吴帆徽走到了陈威年的面前。 “一切都要拜托你了,想想你爷爷的嘱托,你们陈家能不能再次出头,全靠你这一次的行动了,这一点你也要告诉你二叔陈光福,他若是执迷不悟,影响的不仅仅是自身,还有他的父亲,他若是悬崖勒马,协助我拿下登州府城,过去的一切,都可以既往不咎。” 第二百一十三章 斗智 八月十八日,未时,吴帆徽率领的大军,距离登州府城只有五里地。 大军在道路旁边不远处大摇大摆驻扎,有了马前牧提供的玉牌,吴帆徽等人没有遭遇到任何的麻烦,叛军看见他们之后,态度很是恭敬。 刚刚驻扎下来,李勇、陈威年、马前贵和马前牧等人,径直出发,前往登州府城。 吴帆徽不愿意李勇跟随到登州府城去,但李勇本人坚持,稍稍思索之后,吴帆徽答应了,李勇身上具有的气质,或许能够出动陈光福,众人出发的时候,吴帆徽再次明确了时间,若是今日亥时之前没有任何的消息,那么他就要率领大军迅速撤离了。 这也意味着,成败就在五个时辰的时间之内。 吴帆徽不敢在这里驻扎太长的时间,要知道这里也在火炮的射击范围之内。 陈威年等人离开之后,祖大寿、王来聘、徐彦琦和吴三桂等人,陪着吴帆徽巡查营地,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对大军顺利抵达登州府城城郊感觉到吃惊,不过他们也很清楚,真正的考验马上就要到来。 众人试图从吴帆徽的脸上看出究竟,可他们失望了,吴帆徽的脸色很是平静,巡查营地的过程中,偶尔询问营地情况的时候,脸上还会出现笑容。 这让祖大寿等人是真正的钦佩和服气了,大敌当前,吴帆徽能够如此的从容,这哪里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酉时,十余匹战马从登州府城的南门出来,在官道上疾驰。 临时中军帐,吴帆徽坐在上首,陈光福坐在对面,其余人全部都在帐篷外面。 帐篷里面的气氛很是严肃。 第一眼看到吴帆徽,陈光福的脸色很快变化,大概是没有想到对面的吴帆徽如此的年轻,为什么父亲会看上这样的年轻人。 “感谢吴大人对侄儿的照顾,我可以保证大人安然撤离此地,不遭受进攻。” 陈光福开口就表明了态度,这也在吴帆徽的预料之中,毕竟陈光福是造反的核心叛将之一,担心遭受朝廷的责罚,不会轻易的改口,但吴帆徽有着足够的信心,陈光福要是没有动摇的信念,是绝不会亲自出城来的,而且前方的战情紧急,陈光福不可能不知道。 “陈将军所言不错,本官还要感谢你的照拂了,不过有个问题,本官想请陈将军回答,身在zs县的陈老将军该怎么办,本官身边的陈威年该怎么办,他们是不是也要找寻时机,到陈将军的身边来。” “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与家人没有丝毫的关系。” “是吗,这话本官听着耳熟啊,当年的袁崇焕,也是这样说的,结果家人被流放,远的不说,就说你们熟悉的孙元化大人,一个月之前被朝廷斩首弃市,其家人同样遭受牵连,难不成陈将军认为,你的一句一人做事一人当,就可以保全陈老将军和陈威年吗。” 陈光福的脸色变化了,看着吴帆徽,眼睛里面露出了凶光。 吴帆徽的脸色沉下来,冷若冰霜的开口了。 “陈将军以为剿灭本官率领的诸多将士,就可以保全一切的秘密吗,你怕是想的过于天真了,你们在沙河、莱州等地屡屡遭遇败绩,就应该知道你们面对的是什么局势,皇上此番下定了决心,彻底剿灭叛军,你认为你还能够有斩杀本官的底气吗。” 陈光福眨了眨眼,连忙开口了。 “大人不要误会,我没有这样的意思。” “莫欺少年穷,陈将军,就不要在本官面前耍什么心机了,该如何做决定,陈将军想必是权衡过的,否则不会出城与本官见面,本官只是想告诉你,进一步山穷水尽,退一步海阔太空,zs县的陈氏家族,是不是能够重新崛起,就看你的一念之间。” 陈光福的脸色略显平静。 “敢问大人,朝廷会赦免都元帅李九成,大将军孔有德和将军耿仲明吗。” 陈光福突然抛出来这句话,明显是有些动摇了。 “不可能,李九成、孔有德和耿仲明等人,不可饶恕。” “大人这样说,我也是死路一条,凭什么要听从大人的调遣。” “前怕狼后怕虎,本官真不明白,就你这样的决断,怎么也敢造反,你以为本官也会向你们一样出尔反尔吗,本官麾下的吴氏家族护院,不知道有多少的该杀之人,本官既往不咎,既然答应他们,就要护得他们周全,不要说你,本官麾下之人,别人的来历你想都想不到,要是换做你,他们怕是骨头都剩不下了。” 一番话说的陈光福面红耳赤,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陈将军,本官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你耗着,本官也不想如同孙元化大人、刘宇烈大人、谢琏大人和朱万年大人那般磨磨唧唧,本官有两点明确告诉你。” “其一,李九成、孔有德、耿仲明之流,包括李应元等人,不要想着活命,本官没有那样的权限,也帮不了他们,你的性命可以保证,至于说日后会接受什么样的处置,本官现在不敢说,但有一点,本官可以保证,你不会遭遇到流放,不会进入到大牢之中,顶多就是做平民百姓罢了,叛军之中的军官,守备一下的千总、把总,你可以开出名单来,名单之中的人,只要没有战死,本官想办法保全。” “其二,zs县陈氏家族,本官会想方设法保全,不仅仅是保全他们的安全,本官还会让陈氏家族重新振兴起来,陈威年跟随在本官身边,不说将来出将入相,一个总兵的前程是跑不了的,至于说陈老将军,能够安详晚年,平静渡过余生,在zs县的时候,陈老将军将两百多弟兄托付给本官,本官答应了陈老先生,就要让这些兄弟们有前程。” “这一切,都在你的一念之中,就看你如何选择。” “你若是决心顽抗到底,与李九成等人共存亡,本官无法勉强你,事情暴露出来之后,本官也会跟着受到牵连,陈氏家族的一切,也将不复存在,陈老将军怕是难以善终,到时候本官也是爱莫能助,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你若是悬崖勒马,则挽救的是陈氏家族,包括陈老将军托付给本官的两百多兄弟,包括本官在内,都感激你的决定。” “现如今你就要做出决定,是打开登州府城的城门,还是负隅顽抗。” “其他不多说,有一点本官提醒你,皇上和朝廷此番是下定决心了,不可能手软,也不可能继续招降,你们不管采用什么办法,都难逃最终覆灭的命运。” “本官知道你讲义气,否则当年不会为了保全家人,留在了皮岛,本官也知道你对皇上和朝廷有怨气,袁崇焕擅自斩杀毛文龙将军,让你们失去了所有的希望,本官更知道你与孔有德、耿仲明等人亲如兄弟,不过这人的一辈子,谁都要面对选择,当年你选择离开皮岛,投奔到孙元化大人这里,后来你选择打开城门,与孔有德等人一起造反,现如今,你再次面临选择,何去何从,就看你的。” 吴帆徽说完之后,站起身,走出了帐篷。 帐篷外面,脸色发白的杜威年、马前贵、马前牧等人,都看着他。 吴帆徽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杜威年,你进去吧,看看你二叔最终做出什么选择。” 杜威年点点头,进入到帐篷之中。 吴帆徽的神色依旧是平静的,他看着营地的方向,可以说这两千多人的命运,此刻是掌握在陈光福手中的,要是陈光福负隅顽抗,那么他只能够率领两千多人迅速撤离,前去阻挡孔有德与耿仲明等人撤回登州府城,这将是一场无法预料的惨烈厮杀。 几分钟之后,杜威年匆匆走出帐篷。 “大人,二叔请您进去。” 吴帆徽再次进入到帐篷。 陈光福的脸有些红,而且眼睛也微微有些红。 “大人,末将愿意归顺,末将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期望保全性命,末将只是希望能够保全陈氏家族,还望大人成全。” 吴帆徽冷冷一笑。 “陈将军,你也太小看本官了,本官既然说过保全你的性命,就是说到做到。” 陈光福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末将愿意听从大人调遣。” “好,今夜亥时,你想办法打开城门,本官率领众人进入城池,到时候你在城门处接应,本官不想大开杀戒,能够保全的军士,本官会想方设法保全,但若是有人负隅顽抗,本官绝不会留情。” “大、大人还敢放末将回城吗。”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本官向来以真诚待人,陈将军做出了选择,本官凭什么怀疑你。” 这个时候,陈光福终于下定了决心,他走到吴帆徽的面前,单膝跪地开口了。 “大人即刻与末将进城,此刻守卫城门的都是末将的属下,他们会听从末将的指挥。” 此刻的吴帆徽,差点蹦起来,不过他还是克制了自身的情绪。 “也好,陈将军可以告诉守卫城门的军士,就说这些军士从黄县赶来,守卫登州城池,抵御朝廷大军的进攻。” 第二百一十四章 快捷 酉时三刻,吴帆徽率领的大军,来到南门。 陈光福走在最前面,守卫城门的军士,看见陈光福之后,神态都是比较放松的,还是有不少城墙上面的军士,看着陈光福身后的大军,神情是有些警惕的。 陈光福的神色略显紧张,告诉守卫城池的军士,这路大军是接到了孔大将军的命令,从莱阳和芝罘等地赶来的,进入到城池之中,护卫登州府城。 吴帆徽和祖大弼两人站在陈福光的左右,看见陈福光有些紧张,祖大弼骂骂咧咧的开口,说是大将军命令他们三天之内赶到登州府城,兄弟们都快要累死,好不容易才赶到登州府城,现在还要接受盘查、被怀疑,这战也不用打了,兄弟们散伙各奔前程好了。 孔有德麾下,有海盗、海匪以及从皮岛来的军士,人员在算算几个月时间飞速的壮大,不少军士相互之间根本不认识,但是他们最容易辨别的一点,就是说话的声音,他们中间绝大部分都是辽东汉人,说话不同于关内,那种语气关内军士是装不出来的。 因为进入城池的军士人数太多,守卫城门的部分军士有怀疑,这也是很正常的,再说守卫城门的有好几百人,其中只有一部分是陈光福的麾下,其余是李九如等人的麾下,他们依仗都元帅这个靠山,就算是面对陈光福的时候,也不一定是特别尊重的。 祖大寿开口怒骂之后,身后的诸多军士,立刻吵吵嚷嚷开了。 在这个过程之中,陈光福迅速冷静下来,他开口说话了,怒斥守卫城门的军士,难道连他陈光福也不相信了。 守卫城门的军士终于让到两边,眼睁睁看着大军进入到城门的甬道。 李勇等人是走在最前面的,他们进入到城门甬道之后,没有丝毫的犹豫,杀死了甬道里面的军士,迅速上了城墙。 厮杀在眨眼间展开,城墙上面的叛军军士,压根都没有想到死期临近,他们根本没有时间抵抗,甚至手中的兵器都来不及挥舞出来,就被李勇率领的最为精锐的斥候砍翻在地面。 守卫城门的军士,一样被毫不留情的斩杀。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南门再次安静下来,守卫城门的军士,已经是吴帆徽麾下的军士。 陈光福已经难以坚持,他带来的十来个军士,这个时候起到了重要的作用,他们带着祖大弼等人,朝着登州府衙而去,都元帅李九如正在府衙。 府衙外面被祖大弼包围,他亲自带领军士,杀死了守在府衙外面的军士,朝着府衙里面冲进去,城内的厮杀就从府衙开始。 李九如身边的军士,肯定是强悍的,可惜他们遇见的是更加强悍的祖大弼和辽东边军。 一直都是高度警惕的李九如,发现有人杀进府衙,立刻组织身边的军士抵御,他发现身边的军士不断被斩杀的时候,马上带着部分的军士,从府衙的后院撤离。 城内为什么会出现厮杀,而且这些人开口说话,也是辽东汉人的口音,难道是有人在内部反叛了,李九如想到了陈光福,此刻守卫城池的,就是他和陈光福两人,其余的军官几乎都在黄县,抵御进攻的朝廷大军。 在最短的时间之内,李九如就做出了这个判断,前方孔有德、耿仲明以及李应元等人作战失败的消息,已经传到了登州府城,这无疑会让人心浮动,不过李九如相信,朝廷增援的大军,只是获得了暂时的胜利,孔有德等人最终是会打败朝廷增援的大军的,这么长时间过去,朝廷那么多增援的大军,最终不都被打败了。 登州府城和以往一样,只是官道上加强了戒备,李九如派遣专人,来往于黄县和登州府城之间,详细掌握战斗进展的情况。 陈光福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举措,李九如心知肚明,耿仲明和陈光福等人,没有参与最开始的反叛,只不过是打开了登州府城的城门,让他和孔有德率领的大军能够顺利占领这座坚固的城池,后来的论功行赏,耿仲明与陈光福两人,自然是比不上刚开始造反的军官的。 也许是因为朝廷大军压境,陈光福察觉到了危险,所以想着占据城池了,要知道府衙里面有大量的钱财,陈光福要是获取了这些钱财,足够今后的富贵了。 嘴中叫骂的李九如,一点都不慌张,他相信只要自己离开了府衙,到军营里面去了,召集诸多的军士,一定能够打败陈光福,毕竟这些军士,都是孔有德与他亲自招募的,而且李九如还决定了,等到孔有德回到登州府城之后,叫他严密注意耿仲明,防止再次出现内讧。 李九如带着近百人从后院的院门朝着外面冲去。 府衙后面异常的安静,这让李九如感觉到情况不对,他扭转马头想要回到府衙的时候,箭雨袭来,他身边的军士惨叫着倒下。 左右和前方的军士杀过来的时候,李九如的眼前发黑,身体禁不住颤抖,这些冲过来的军士,他根本就不认识,这绝不是陈光福的麾下。 难道是朝廷的大军,这些人是从天上飞下来的吗。 仅仅几分钟的时间,李九如没有来得及抵抗,就被冲在最前面的吴三桂生擒。 生擒李九如,这是吴帆徽下达的命令,府衙的其他人可以格杀勿论,但李九如一定要生擒,冲进府衙的祖大寿等人不会客气,就连李九如的家人,都被他们毫不留情的斩杀了。 进入到府城的吴帆徽,一点都不轻松,他很清楚,登州府城内有三千多叛军军士,这些人若是不能够在最短的时间之内稳住,那么惨烈的厮杀就必定在城内展开,而且叛军军士还控制了蓬莱水城,蓬莱水城军港,停留有大量的舰船,不能够控制这些舰船,就无法彻底控制登州府城,也就不能够完全切断孔有德等人的退路。 首先拿下李九如,接着必须要控制军营,这方面陈光福能够起到巨大的作用。 陈光福可以带着人进入到军营,但决不能够说是朝廷大军进入到府城,而要说他与李九如之间有了矛盾和内讧,现在他已经控制了府衙,擒获了李九如,让这些军士跟着他一道守卫府城,而且在这个过程之中,斩杀军队之中李九如的心腹。 其实李九如的心腹,大部分都是在府衙,军营里面的不多。 在这个过程之中,王来聘和刘方恒等人,则要率领部分的军士,斩杀大街小巷驻守的叛军军士,控制城内的局势。 至于说蓬莱水城,守卫的叛军军士不多,因为叛军军士有登州府城可以依靠,只要控制了登州府城,陈光福完全可以想办法拿下蓬莱水城。 李九如被生擒。 吴帆徽进入到府衙,迎面扑来的血腥味道,让他有些吃惊。 第一进院落,被斩杀的多是驻守在府衙的叛军军士,第二进和第三进的院落,被斩杀的就有不少的老弱妇孺了。 祖大寿带领的军士,还在逐个的搜索府衙内所有的地方。 府衙的库房,已经被马继刚率领的军士严密守护,这个时候钱财绝对要守住,不能够让任何的军士进入其中,钱财会让人疯狂。 地上的尸首,已经有军士开始抬走,但地上的血渍不可能马上清理干净。 也就在这种血腥的氛围之中,吴帆徽面不改色的进入到府衙大堂后面的厢房。 这里就是他临时指挥的地方了。 一道道的命令开始发布下去。 陈光福带着五十人,赶赴到军营驻地,李勇、刘方恒和徐彦琦跟随在陈光福身边,防止意外情况出现,吴氏家族护院之中的两百人,以及三百的辽东边军,一共五百人,守在军营外面,凡是有人企图逃出军营,一律格杀勿论。 王来聘率领一千军士,在登州府城大街小巷搜索叛军军士,全部予以斩杀。 祖大寿率领五百军士,迅速拿下北门和西门,这两处城门守卫的叛军军士人数不多,应该能够在很短时间之内彻底剿灭,拿下两座城门之后,分别安排一百人左右驻守。 驻守南门的一百军士,关闭城门,严密关注城外的动静。 城内很是安静,没有掀起什么波澜。 叛军的残忍,在登州府城内早就凸显无疑,他们在拿下登州府城之后,就残杀了大量的百姓,留下的寥寥无几,府衙、军营和城门等地方,是绝对的禁地,没有百姓敢靠近这些地方,就连呆在家里,也会随时有军士闯进来随意的杀人,就更不用说在外面去了。 登州府城的大街小巷,除开巡逻的叛军军士,几乎看不见一个人。 天快要黑了,巡逻的叛军军士心不在焉,这让武状元王来聘能够施展自身的本领,彻底斩杀这些巡逻的叛军军士。 至于说祖大弼,动作更是干脆,他手中的弓箭,箭无虚发,守卫城门的叛军,根本不知道城内有朝廷大军,看见祖大弼带着军士大摇大摆走到城门方向的时候,还以为是来接应的,这些叛军军士稀里糊涂就被斩杀了。 剩下的就是军营了,这也是吴帆徽最为担心的地方。 第二百一十五章 钱财 “报,军营已经被控制下来。。。” 李勇骑马来到府衙,禀报军营是如何被控制下来的。 听到李勇的叙述,就连吴三桂等人的脸色都变化了,这个过程可谓是凶险无比。 陈光福带着李勇等人进入军营的时候,军士已经发现城内有异样的情况,而诸多的叛军军士看见了陈光福之后,并没有立刻安静下来。 按照吴帆徽的安排,陈光福说清楚了意思,他已经擒获了都元帅李九如,军士若是愿意跟随,就随他一道享福,若是不愿意,现在可以站出来。 陈光福还没有说完,就有军官跳出来,不过很快被陈光福身边的李勇、刘方恒和徐彦琦等人斩杀,血腥的场面震慑了不少人,不过,让陈光福等人没有想到的是,这期间有近五百的军士,突然朝着军营的外面冲去。 守卫在门口的吴氏家族护院,以及辽东边军动手了,黑压压的箭雨,让大量的叛军军士惨叫着倒在了军营的门口,而那些准备退回军营的叛军军士,则被李勇等人果断的斩杀。 足足大半个时辰的时间,军营才基本稳定下来,天也黑了。 接下来按照安排,陈光福点出了其中的所有军官,包括守备、千总和把总等等,合计接近三百人,不少的千总和把总,已经在刚刚的厮杀之中被斩杀。 一直到完全控制了这近三百余人,李勇等人才彻底的放心。 让李勇等人没有想到的是,军营里面不仅仅是两千多的叛军军士,还有八千多的叛军军士的家眷,也就是说这个军营里面的总人数超过万人了。 这让李勇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过程之中,最危险的就是那五百多叛军,他们要是冲出去了,得知是朝廷大军进入到了府城,那么大规模的厮杀会瞬间展开,尽管军营里面只有两千多的叛军军士,但是还有八千多的家眷,而且大规模的厮杀必定会惊动驻守在蓬莱水城的叛军,如此吴帆徽就无法顺利的拿下蓬莱水城了。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 各方面的情报都汇总过来了,一切都在吴帆徽的掌控之下。 “李勇,祖副将,吴守备,率领一千五百军士,跟随陈光福,连夜拿下蓬莱水城。” 吴帆徽的命令刚刚下达,李勇就跟着开口了。 “少爷,属下和祖将军率领一千人足够了,府城内多留一些军士,特别是军营。” “李将军说的对,末将只要五百人,就能够拿下蓬莱水城。” “也好,你们率领八百人,今夜就要拿下蓬莱水城,不能够耽误时间,孔有德等人怕是很快就要前往登州府城而来,我们占领了登州府城和蓬莱水城,他们就走投无路了。” 这一夜,吴帆徽几乎没有睡觉,他没有派遣军士到城外去侦查,这没有必要,不过天亮之后,他将派遣斥候,小心绕过叛军,迅速将占领登州府城与蓬莱水城的消息,禀报给朱大典,如此朱大典就可以率领大军,发起更加猛烈的进攻了。 可以说,孔有德、耿仲明等人,已经走投无路。 还有一个问题困扰吴帆徽,那就是如何处置这些叛军军士的家眷,他可以将这个问题交给朱大典和高起潜,不用多考虑,但接下来这些人的命运一定是悲惨的,要么就是被大规模的流放戍边,要么就是其中一些尚有姿色的女人被送到教坊司,要么就是更多的人被斩杀。 这个时代斩草除根是有道理的,不知道多少的恩怨仇杀,就是因为没有斩草除根,留下了后患,而儒家的忠孝,让不知道多少人想着报仇,只要能够报仇,他们不在乎生命。 思索了好长时间,吴帆徽觉得自己暂时无法解决这个问题,他所能够保护的,也就是陈光福提供名单的那些人,当然接下来这些叛军军士,要是能够真心归降,反戈一击,进攻其他叛军,一定程度上面,也是能够保住家人的,至于说孔有德、耿仲明等人的家人,那是不可能保全了,这样的可能性是不存在的。 吴帆徽改写了历史,登州府城内的火炮保住了,蓬莱水城的军港和战船同样能够保住。 吴帆徽也有私心,如此的忙活,总不能够白来一趟,要是想等着皇上的奖赏,能够有三百两银子,那就是天大的恩赐,多的银子想都不要想。 子时,他进入了府衙的库房。 李九如、孔有德、耿仲明等人叛乱的时候,劫掠了存储在登州府衙大量的钱粮,要知道这里可是辽东的后勤基地,孔有德等人还疯狂在登州、黄县、昌邑、潍县、平度和芝罘等地劫掠,抢夺到的钱财,绝大部分都运抵登州府城,这些钱粮是他们造反的保证。 登州府城的钱粮,可谓是堆积如山。 吴帆徽在京城的时候,就知道朝廷存放在登州府城的钱粮相当多,其中白银有足足十万两,粮草更是多的令人吃惊,尽管大半年的时间过去,孔有德麾下的叛军消耗是不少的,但主要消耗的都是粮草,黄金白银是暂时不会动的。 打开库房,眼前的一幕让吴帆徽震惊。 库房被黄金白银和首饰堆满,落脚的地方几乎都没有,大量尚未来得及清理的珠宝,随意的放在地上,而被整齐封号的官银,全部都还在专门的木架上面。 吴帆徽无法估计这里面有多少的钱财,数目怕不是他能够估计的,要知道孔有德等人,几乎将整个的登莱就劫掠一空,而这些地方,是隐形富豪集中的地方,一些富得流油的盐商,家中不知道有多少的钱财。 吴帆徽没有犹豫,他要求马继刚等人迅速清理散落的黄金白银首饰珠宝,至于说放在木架上面的官银,则不要动。 库房外面,是吴氏家族的护院严密守卫,任何人都不准靠近。 吴帆徽同样需要黄金白银,需要大量的钱财,这一次他捷足先登,占领了叛军的老巢登州府城,若是不能够获取到钱财,那也说不过去了,要知道其他的军队,若是进入到登州府城,早就肆无忌惮的开始劫掠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红着眼睛的马继刚等人,已经清理出来足足十箱的黄金和珠宝,至于说白银,他们根本顾不上,吴帆徽也是如此吩咐的,主要清理黄金珠宝。 这十箱的黄金珠宝,可谓是价值连城。 箱子被秘密运送到吴氏家族护院专门驻扎的院落,严密看管。 此番战斗结束之后,肯定是要赏赐诸多军士的,到时候朱大典和高起潜等人接管整个的登州府城,库房以及堆积如山的粮草,与吴帆徽就没有什么关系了。 吴帆徽当然不会做的太过分,应该说库房里面还有相当的黄金珠宝等,但他命令马继刚,不能够继续清理了,库房门自此就彻底锁上,派遣专人看管,任何人都不得靠近,包括他自己都不能够靠近。 卯时,祖大弼和李勇等人回来了。 吴三桂率领五百军士,守卫蓬莱水城。 驻守蓬莱水城的一千叛军,居然被斩杀了大半,剩下的不足三百人,绝大部分的尸首都被直接抛入到大海之中。 祖大弼禀报这个情况的时候,吴帆徽有些不敢相信,按说陈光福带着诸多的军士进入蓬莱水城,不可能遭遇到什么实质性的抵抗,陈光福完全可以说是前来接防的军士,驻守蓬莱水城的叛军也会相信,不会有任何的戒备。 祖大弼等人离开之后,李勇才详细说了情况,原来是祖大弼下令大开杀戒的,祖大弼的认识很简单,不管是登州府城,还是蓬莱水城,叛军的人数越多,就越是危险,一旦这些叛军哗变了,诸多的兄弟就会陷入到巨大的危险之中,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孔有德、耿仲明之流,就会朝着登州府城的方向退却,那个时候出现里应外合的局面,后悔来不及,所以祖大弼下令大开杀戒,几乎杀光了驻守蓬莱水城的叛军军士。 吴帆徽好半天没有说话,从理智方面来说,祖大弼的决定是正确的,被俘获的叛军军士存在太多的不可定的因素,或许在孔有德等人出现在登州府城之外的时候,会出现一定的波动,要是波动的人数多了,那么吴帆徽很有可能无法控制。 从昨天的酉时三刻,到今日的卯时,被斩杀的叛军军士,人数已经超过一千四百人,但是依旧还是有两千两百余的叛军军士,这些人目前来说是心腹大患,要派遣精锐的军士看押,还有军营的那八千多的家眷。 孔有德马上就要回到登州府城而来,吴帆徽需要部署兵力,狠狠的打击孔有德麾下的叛军,若都去守卫投降的叛军了,谁来打仗。 卯时一刻,五名斥候从南门离开登州府城,朝着黄县的方向而去,他们带着吴帆徽的亲笔信,这是给右副都御使、山东巡抚朱大典,以及监军高起潜的信函,务必以最快的速度送达,若是路上遇见意外情况,则要迅速毁掉信函,万万不能够落入到叛军的手中。 第二百一十六章 揭露 李九成面如死灰,跪在地上,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看见吴帆徽的时候,李九如以为自己看错了,就这样的一个年轻人,居然能够奇袭登州府城,策反陈光福,让登州府城在不知不觉中陷落。 李九如当然知道登州府城陷落的后果,就在昨日的午时,他接到了孔有德的紧急信函,言此番驰援莱州的朝廷大军,以辽东边军为主,战斗力异常的强悍,黄县的厮杀异常的激烈,兄弟们损失异常的惨重,可能只有固守登州府城这一条路了。孔有德的信函之中,特别强调要护卫蓬莱水城,没有办法的情况之下,就只能够依托战船撤离了。 遗憾的是,昨日午时,李九如还沉湎在温柔乡,根本没有想到部署的事宜。 从吴桥开始造反,转眼近十个月的时间了,李九如以为自己成功了,占领了登莱大部分的地方,获得了数不清的钱粮,凭着这些钱粮,他可以创建出来一个独立的王国,可惜仅仅十个月的时间,一切都灰飞烟灭了,不管孔有德等人如何的骁勇,他李九如是看不到未来了, 彻底没有希望了。 很快,大堂被押进来一百多人,看见这些人的时候,李九如迅速瘫软在地上。 这些都是军队之中的军官,好多人李九如都是认识的,不过李九如不知道的是,卯时军营就开始了再一次的清理,凡是孔有德、耿仲明以及他李九如,乃至于李应元等人的心腹,共计近两百人,全部被毫不留情的斩杀。 执行这个任务的是祖大弼。 军营之中的叛军军士,已经是一盘散沙,就连队正都被带走了。 坐在大堂上首的吴帆徽,看着李九如,冷冷的开口了。 “李九如,本官右佥都御史、詹事府左谕德吴帆徽,今日当着诸多军士的面询问你,且看看你的罪孽是如何的深重。” 吴帆徽的话刚刚说完,李九如突然像打了鸡血一样,猛地站起身,嘶哑着声音,对着大堂诸多的军士开口了。 “兄弟们,不要听他们的鬼话,我们造反,已经没有活路了,你们要是不拼死的反抗,你们的性命保不住,你们家人的性命也保不住,横竖都是死,和他们拼了。。。” 只有李九如一个人的声音,不过大堂里面不少的军士,脸色都微微变化了,昨夜他们还有近三百人,一夜时间过去,剩下的就只有一百多人,其余的人不用问也知道怎么了。 吴帆徽冷冷的看着李九如,没有制止其开口,他不会强压,那样让别人看了不服。 等到李九如终于闭嘴的时候,吴帆徽再次开口了。 “李九如,你吃喝嫖赌样样俱全,为此不知道耽误了多少的事情,你自己找死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搭上几千人的性命,甚至是数万人的性命,你真的以为你的命那么值钱吗,你真的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吗。” 李九如看着吴帆徽,身体禁不住的颤抖,那件事情是他内心天大的秘密,这个吴帆徽是怎么知道的。 “四年十月,登莱巡抚孙元化大人,派遣你去京畿购买战马,结果你将购买战马的银子,吃喝嫖赌,挥霍的干干净净,你自知犯下不可饶恕的罪孽,不知道如何的应对,恰逢你到吴桥,遇见了孔有德等人,于是你借机扇动诸多的军士叛乱,如此你的罪孽就被完全掩盖了,你哪里是为诸多军士遭受欺负出头,你完全是将诸多的军士拉入到火坑之中。” 李九如看着吴帆徽,再次瘫倒,这一次他说不出话来了,吴帆徽叙述的情况完全属实,这事只有他自己知道,吴帆徽是怎么知道的,难道这位年轻的过分的大人是神仙。 “朝廷对诸多军士在吴桥粮草不济的事宜,是知道的,登莱巡抚孙元化大人,为你们呼吁,认为你们哗变,乃是迫不得已,朝廷也是网开一面,听从了孙大人之建议,结果你做了什么,你告诉孔有德等人,已经是造反了,就要自立为王,就要做皇帝,因为你的一己之私,不仅仅断送了军士们的未来,也让登莱巡抚孙元化大人被斩首弃市。” “孙元化大人、刘宇烈大人,包括张国臣大人,都是给了你们机会的,他们代表朝廷招抚你们,皇上也是心存怜悯,念及你们之中大部分都是辽东汉人,当初在皮岛等地抗击后金鞑子,且你们的大帅毛文龙被斩杀,导致你们心中有怨气,故而力排众议,给与你们机会,可你做了什么,你为了一己之私,置众多军士的性命于不顾,以为的顽抗到底。” “攻占登州府城,你们将城内的百信几乎斩杀殆尽,攻陷黄县、平度、昌邑和潍县等城池,你们一律屠城,大肆杀死手无寸铁的百姓,被你们无辜杀死的百姓有数万人,就算是你李九如恐惧朝廷的追究,为什么要对百姓下手,难道你不知道有报应吗。” “本官再说你对军士的虚伪,跟随你从吴桥拼杀的大部分军士,没有得到重用,相反你相信那些海盗和海匪,你大肆培育自身的亲信,打压其他的军官军士,你们劫掠府州县城池,获得堆积如山的钱财,却舍不得拿出来赏赐军士,任由军士在前方厮杀送命。” “你明明知道朝廷大军已经压进,而且前方的叛军屡屡的惨败,眼见着是无法维持了,你却继续蛊惑诸多的军士,让他们继续卖命,用他们的性命,来维护你的荣华富贵,在你的眼里,麾下的军士猪狗不如,你哪里将军士的性命放在眼里。” “就你这等无耻卑鄙的小人,居然也想着自立为王,还自封为都元帅,本官不知道李氏宗祠祖先知道有你这样的败类,会不会气的从地下跳起来破口大骂,你不仅仅侮辱了家族的祖先,也连累了家族所有人。” “不过你这没心没肺的无赖,根本无所谓,你不会想到什么是廉耻,他人的性命关你什么事,祖先更是扯淡,反正都埋在地下了,至于说家人,你视之为破衣服,扔掉根本不可惜,想想你来到登州府城之后,夜夜笙歌,哪里还记得家人。” “死到临头了,你居然还在挑拨军士,想着让他们为你陪葬,本官真的想把你的心挖出来,看看黑成什么样子了。” 。。。 李九如口吐白沫,气息逐渐有些弱了。 吴帆徽厌烦的挥挥手,示意将其抬走,骂死人的事情,他还是在三国志通俗演绎之中看到的,诸葛亮骂死了王朗,想不到他今日的话语,也差不多骂死了李九如。 稍稍停顿了一下,吴帆徽看了看呆若木鸡的诸多叛军军官。 “刚刚本官所说的话语,你们也听见了,你们跟随李九如造反,刚开始是遭受蛊惑,不明就里,可你们后来无辜的残杀百姓,行为令人发指,本官完全可以将你们全部斩杀,不过陈将军为你们求情了,本官打算网开一面。” “你们的罪行太严重,本官不敢保证能够护得你们周全,为今之计,唯有一个选择可以救你们,那就是反戈一击,攻打孔有德以及耿仲明麾下的叛军,若是你们能够活下来,则保全了自身,也保全了家人,本官会为你们向朝廷表功。” “你们若是执迷不悟,依旧死死跟随李九如之流,本官也不想多说了,那是你们自己找死,怪不得本官。” 。。。 扑通。。。 所有叛军军官,全部都跪下了。 “大人饶命,我们愿意归顺朝廷。。。” “大人饶命,我们再也不敢了。。。” 李勇、祖大寿、王来聘和徐彦琦等人看的目瞪口呆,这戏剧性的一幕,他们怕是一辈子也难以遇见,想到吴帆徽区区的几句话,就让这些人完全的服气了,还有那个李九如,多么的嚣张,却被吴帆徽的几句话,气的快要死掉了。 “好了,你们起来吧,本官放你们会军营去,告诉军营的那些军士,若是想着活命,就准备杀敌,若是不想活命了,那本官也没有办法。” 很快,大堂安静下来。 祖大弼看着吴帆徽,正准备开口的时候,李勇进来了。 “少爷,叛贼李九如死了。” “这就死了,如此的不经骂啊,还是都元帅,本官可真的是好奇了,算了,割下他的头颅,到时候带到京城去。” 祖大弼的脸色有些发白,忍不住开口了。 “大人的本领,末将想都不敢想,刚才这番骂人的话语,末将也背不住,这个李九如,要不被骂死,那就真的不是人了。” “组参将,是不是想着本官也给你总结几条啊。” “不敢不敢,末将不敢,大人说什么,末将就做什么。” 大堂里面终于安静下来了,吴帆徽的脸上,有了如释负重的神情,军营里面的两千多军士,他打算全部放出登州府城去,就在孔有德等人来到府城外面的时候,至于说这些军士继续投奔孔有德,他也无所谓了,城墙上面的火炮已经准备好,祖大弼麾下的军士之中,有人会操控这些火炮,到时候将这些军士一网打尽,他也免去了担心。 若是这些军士真的与孔有德厮杀,那他的目的完全达到。 第二百一十七章 奇迹 八月二十日,辰时。 登州府城外的官道上面,升腾起一股股的黄色尘土,站在城墙上面的吴帆徽,冷静的看着这一切,城门的下方,两千多的军士已经准备好,他们马上就要冲出去厮杀。 孔有德和耿仲明等人自动送来情报,叛军在黄县大败,损失惨重,这次的伤亡达到了伤经动骨的地步,第一批的约两千的叛军军士,正在迅速朝着登州府城的方向而来,看样子登州府城是孔有德和耿仲明等人最后的堡垒。 吴帆徽近乎完美的安排,让朝廷大军占领登州府城和蓬莱水城的消息,一直都是严格保密,而前日和昨日进入登州府城前来禀报消息的叛军军士,几乎全部都被斩杀,他们带来了源源不断的消息,包括朝廷大军是如何进攻的,如何的犀利等等,也包括了叛军如何的惨败,甚至有叛军军士临阵投降的事宜出现。 黄县已经失守,耿仲明率领两千叛军军士,朝着登州府城的方向迅速撤离,孔有德则是率领剩下的军士殿后,同样朝着登州府城的方向撤离。 这些情报,都是送给李九如的,孔有德与耿仲明不会说假话,因为没有必要,孔有德在信函之中也说了,一定要加强登州府城与蓬莱水城的守卫,这里就是叛军最后的堡垒。 信函是孔有德身边的谋士写的,应该是孔有德口述的,意思非常清楚,这也让吴帆徽迅速了解到所有的情况,他的决心更加的坚定,就让登州府城内刚刚归顺的两千多军士出城去厮杀,双方都是两千多人,若是归顺的军士奋力厮杀,耿仲明猝不及防的情况之下,一定是大败的,再说让这两千余人帮忙守卫城池,吴帆徽还真的不放心。 吴三桂和刘方恒率领的八百军士,正在守卫蓬莱水城,故而驻守登州府城的只有一千五百军士,而叛军有两千多人,兵力上是有悬殊的,万一这些军士内讧了,那么登州府城就有失陷的危险。 一百步已经走了九十九步,绝不能够在最后一步失败,吴帆徽需要绝对的安全。 对于吴帆徽这样的安排,祖大弼等人不是很理解,他们担心的就是这些军士出城之后,马上就投奔叛军,如此会让叛军的力量强大一些。 吴帆徽没有解释,他做出了决定。 南门打开了,两千多军士,在一名守备的率领之下,走出了城门,在前方列队,吴帆徽甚至没有派遣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去指挥战斗,也没有派遣陈光福去指挥战斗。 这种情形,在投降的军士看来,包括祖大弼等人看来,是完全的信任,可惜吴帆徽不是这样想的,两千多军士全部在城门外列阵的时候,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总算是勉强安全了,尽管说军营里面还有八千多的家眷。 城墙上的红夷大炮,包括弗朗机,都已经完全准备好,一旦这两千多的军士,再次投靠叛军,那么火炮就要开炮。 吴帆徽相信,孔有德和耿仲明已经无路可走,剩下的就是死路一条了。 可吴帆徽也没有太大的把握,那就是朱大典是否接到了斥候送去的情报,已经两天的时间过去,朱大典要么肯定收到了情报,要么就是派遣出去的五名斥候,没有能够躲开叛军,全部都捐躯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孔有德和耿仲明还不知道登州府城与蓬莱水城陷落的消息,就在两千多军士走出南门之前,还有两个叛军的斥候,进入城池送情报,这份情报是耿仲明写来的,要求府城内的军士做好一切准备,迎候撤离的军士进入城池之中。 吴帆徽是穿越之人,也是典型的现实主义者,他没有那么多的义气,迄今为止他做的很多事情,都是为今后打下基础,这一点吴帆徽不会改变,哪怕今后就算是发展壮大了,他也不会改变这样的思路,不管活在什么朝代,还是现实一些的好,读书人之间的那些所谓的生死相许,所谓的意气相投,在吴帆徽看来,那都是建立在一定的基础之上的,若是自身没有丝毫的能力,那么遭遇到排斥就是必然的。 活在最底层的百姓,他们遭遇了那么多的灾荒,无数人饿死,好像没有谁可怜他们。 吴帆徽很清楚,这个社会很现实,你真正的强大了,能够掌控一切了,才能够真正的站起来,当然,真诚待人,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也是吴帆徽秉持的观点,他会真诚的对待每一个结交的朋友,可若是此人背叛了,那吴帆徽也是睚眦必报的。 嘴皮子上的道理不要讲那么多,大明王朝所谓的弹劾制度,那么多的给事中和御史,他们没有真心为百姓呼吁,而是陷入到党争之中,成为某个党派利用的工具,这些人也是导致大明王朝轰然倒塌的原因之一。 手持单筒望远镜的吴帆徽,看见了滚滚而来的叛军,居然全部都是骑兵。 出城迎战的军士,全部都是步卒,其中六百人手持火铳,其余人手持长柄眉尖刀,有些人甚至手持雁翎刀,而步卒对付骑兵的最好办法,就是列队手持长矛。 吴帆徽的脸色变得严峻起来了,他内心隐隐有了愧疚,毕竟是两千多条生命,让他们如此对付骑兵,岂不是找死,岂不是逼着他们再次投靠叛军。 叛军可以朝着芝罘等地逃窜,也可以朝着莱阳等地逃窜,这样他们能够坚持更长的时间,可是失去了登州府城和蓬莱水城,失去了大量的补给和粮草,叛军很快会崩溃,因为登莱境内,已经没有多少地方能够让他们劫掠了。 终于,骑兵的身影,出现在了登州府城外不远处。 这些骑兵没有停留,看见前方列队的军队,同样没有停留,他们大概以为这些军士,是列队欢迎他们进入登州府城的。 叛军的服装都是一样,也是明军的军服,他们占领了登州府城之后,获取了大量的军服,所以他们穿的都是军服。 只不过列队的军士,右臂上面都缝着白色的布条,看上去很是显眼,这是他们与叛军唯一的区别。 “轰、轰、轰。。。” 六百柄火铳同时发射,冲锋在前面的骑兵,惨叫着倒下,他们做梦都想不到,怎么会遭遇自家人的进攻。 “冲啊。。。” “杀啊。。。” 一股洪流朝着叛军冲过去。 城墙上面的吴帆徽,目瞪口呆,此刻他眼中的两千多投降的军士,俨然化身成为钢铁战士,他们毫无畏惧,冲向了对面的骑兵,没有一个人犹豫,明知对方是骑兵,依旧蜂拥朝着前方冲锋,这该需要多大的勇气。 祖大弼的嘴巴张的大大的,好半天都合不拢。 政治思想工作的重要,几百年之后的历史是证明过的,可让吴帆徽想不到的是,现如今也是如此的神情,他不过是在府衙的大堂骂死了李九如,居然能够产生如此巨大的效果,让这些军士义无反顾的冲向他们曾经的战友,没有犹豫,悍不畏死。 前往登州府城的叛军军士,压根没有想到这一幕,他们的队伍非常的密集,看见了登州府城,谁都想着早些进入到城池里面,如此就安全了,因为队伍过于的密集,先前的火铳,已经让冲锋在前面的军士损失惨重了,而前方的战马,看见冲锋过来、气势汹汹的军士,也是扭头朝着后方冲锋,这就导致了战马之间的撞击,马背上的军士自然是最惨的,掉落到地上,挣扎都不会出现,直接就丧命了。 指挥撤离军士到登州府城的耿仲明,在队伍的中间,出现的这一幕,让他的脑袋里面一片空白,倒不是说军士的进攻多么的猛烈,而是登州府城已经失守,就更不用说蓬莱水城了,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们已经走投无路,等待的就是被彻底剿灭的命运。 厮杀展开的时候,耿仲明做了一个非常愚蠢的决定,他命令一部分的军士抵抗,其余的军士全部朝着黄县的方向撤离,此刻的耿仲明,想到的恐怕是与孔有德马上会和,朝着芝罘或者是莱阳的方向撤离,看看如此是不是有渺茫的希望。 耿仲明失魂落魄,他麾下的叛军军士,更是肝胆俱裂,要知道这些军士之中的军官,家人全部都在登州府城里面,个人劫掠的财富也在登州府城里面,登州府城失陷,意味着他们失去了一切,什么都没有了,而且身后还有大量的朝廷大军。 不知道谁大声喊出来归顺朝廷的话语,或许是进攻的军士,也或许是魂飞魄散的叛军军士,骑兵队伍瞬间乱了,一些人开始调转枪头,对着中间的耿仲明等人展开进攻,配合冲锋过来的步卒。 耿仲明此刻不敢有任何的奢望,他在亲兵的护卫之下,拼命朝着黄县的方向而去,至于说麾下的军士,管不了那么多了。 。。。 城墙上的吴帆徽,清楚的看到了这一幕,这可谓是兵败如山倒,按说两千步卒,绝不是两千骑兵的对手,厮杀应该是一边倒的局面,可是叛军之中,居然有人临阵倒戈,而且人数越来越多。 孔有德和耿仲明彻底完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功过 “吴大人,你顺利拿下登州府城,拿下了首功,咱家一定向皇上禀报。?33?? “不敢,下官绝非是头功,朱大人和监军大人率领大军,剿灭了绝大部分的叛军,生擒了孔有德和耿仲明,这才是真正的头功,下官会写下详细的奏折,杨总兵率领军士,死守莱州府城,让叛军始终没有能够拿下莱州府城,保全了城内百姓,也打压了叛军的气焰,这也是头功,这莱州在杨总兵的率领之下,可谓是铁打的莱州。” 杨御蕃连忙站起身,对着吴帆徽行礼。 “大人的赞誉,末将不敢当,末将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情。” 朱大典不经意的看了看吴帆徽,高起潜也是微笑着点头。 他们都感觉到了,年轻的吴帆徽,完成了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让叛军失去了最后的巢穴,失去了所有的粮草,这直接摧毁了叛军的斗志,而在距离登州府城不远处的战斗,已经不能够算是真正的厮杀,大量的叛军军士倒戈,让孔有德、耿仲明和李应元等人猝不及防,无法阻止,李应元当场被斩杀,孔有德和耿仲明等人被生擒,而两人身边的心腹和亲兵,也被杀得差不多了。 朱大典和高起潜进入到登州府城,来到府衙,看见整齐的府衙,严密守卫的库房,以及集中到军营之中的大量粮草,感觉到不可思议,这让他们对吴帆徽的看法更是不一样。 年纪轻轻的,就能够在短时间之内,将遭遇到叛军蹂躏的登州府城,打理的井井有条,这个吴帆徽,真的是能文能武,是不可多得的全才,假以时日,必定是大明的柱石。 这样的奇才,当然是要结交的。 如何报功,这是主帅的权力,更是监军的权力,不过朱大典和高起潜两人,首先都想到了吴帆徽,要知道吴帆徽率领的两千三百人,战斗结束之时,损失不到两百人,以完胜的姿态,夺取了登州府城和蓬莱水城,为朝廷保住了大量的火炮、银子和粮草,这份功劳,足以盖过前方厮杀的将士了。 “今日大家都累了,咱家看都歇息,这如何表功的事宜,吴大人多多考虑,麾下的将士如何表彰,朱大人,咱家提出的这个建议是否可行。” “高监军说的好,本官也是这样想的。” 朱大典、高起潜和吴帆徽都是住宿在府衙,城外驻扎了一部分的军士,城内的军营也驻扎了部分的军士,不过城内的治安,依旧是祖大弼麾下的军士负责,他们的要求非常的严格,进驻城内军营的军士,一律不得离开军营,不准骚扰城内的百姓,若是有违背者,他们决不留情,轻者痛打,重者斩杀。 就连总兵金国奇和金国臣都感觉到奇怪,祖大弼什么时候如此的遵守军规了,两人都将目光转向了吴帆徽,要知道来到sd之后,祖大弼都是跟随在吴帆徽身边的。 城内为数不多的百姓,终于熬出头了,其实几天之前,城内的情形就出现了变化,没有军士随便敲门,大街上守卫的军士,绝不骚扰百姓。 朝廷大军进入府城,一些百姓也偷偷从虚掩的门缝观看。 百姓依旧不敢上街,恐惧的阴影一时半会是不会散去的。 大堂后面的厢房,这里是吴帆徽办事的地方,朱大典在二堂,高起潜则是占据了三堂。 “组参将,此番战斗,你的功劳很大,很好的约束了军士,本官原来是担心的,辽东边军战斗力异常的强悍,可纪律性不是很好,不过本官现在改变看法了,辽东边军纪律性也是很不错的,本官还要向你道歉。” 祖大弼红着脸,擦去了额头上的汗滴。 “大人夸奖,末将不敢当,末将属下那些兄弟,是有些散漫,大人说的是对的,要不是大人约束,早就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了,末将还要感谢大人,末将回到辽东之后,一定约束麾下的兄弟。” “本官有两件事情,第一件事情,举荐你出任锦州民团总兵,第二件事,这归顺的近两千军士,本官挑选出来一部分之后,其余全部由你带回锦州去。” 祖大弼愣了一下,扑通一下,双膝跪地。 “末将谢谢大人,大人的恩德,末将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组参将,不必如此,这么长的时间,你我情同兄弟,他日说不定我也有事情要求你的。” “末将知道大人是说笑,大人在天上,末将不敢比,今后有机会,只要大人开口,末将绝不会皱眉头,末将起誓,今后若是对不起大人,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吴帆徽笑着扶起了祖大弼。 他一直都是关注祖大弼的,更是关注祖大弼背后的祖氏家族,辽东的祖氏家族,可谓是权势赫赫,满门都是总兵、副将和参将,几乎是掌控了整个辽东的大军,现如今打下伏笔,将来肯定有用得上的地方。 水滴石穿,临时抱佛脚不会长远。 吴三桂进入厢房的时候,吴帆徽直截了当开口了。 “吴守备,此番你领兵守卫蓬莱水城,阻断了叛军乘船逃离的企图,得到了朱大人和监军大人的赞赏,本官打算举荐你出任游击将军,你和本官一样,都还年轻,只要好好干,黄金大道就在你的脚下。” “但有一点本官要提醒你,既然胸中怀有大志,那就要做出最好的选择,有些时候可能遭遇到挫折,有些时候为了达到目的,也需要做一些违心的事宜,不管如何,都不要丢失了本心,这话本官说给你听,也是说给本官自己听的。” 吴三桂同样下跪了,能够提升为游击将军,对于二十岁的他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跨越,军队之中以游击将军职位为临界点,很多人一辈子也就是守备,升不上去,一旦跨过了这个坎,今后的前途还真的不好说了。 这让吴帆徽颇为感慨,这个时代的人,为什么这么喜欢下跪。 王来聘进入厢房的时候,吴帆徽的脸色有些严肃。 “冠求兄,战斗已经结束了,你有什么想法。” “还是回到济南去,我没有什么功劳,不过跟着你学到了很多的东西,很满足了,和你比较起来,我这个武状元,相差太远了,这次我是心服口服了,我要是领兵和你作战,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冠求兄说笑了,你以武状元的身份,被敕封为sd副总兵,短时间之内想着再次的提拔,可能性不是很大,所以我不会建议提拔你,那样得不到朝廷的准许,不过我可以建议你到南直隶去,出任凤阳副总兵,或者是淮安副总兵。” 王来聘稍稍思索了一下。 “感谢大人的好意了,我还是留在sd此番sd遭遇大难,我这个时候离开,内心过意不去,等到被叛军蹂躏的地方逐渐复原了,那时候我会求大人帮忙,到南方的富庶之地去。” 吴帆徽微微点头,他不会强迫王来聘,这是王来聘自身的选择。 有些事情不能着急,需要慢慢来。 王来聘前脚离开,徐彦琦后脚进入到厢房。 吴帆徽同样很直接,他与徐彦琦的关系不一般,远远强于和王来聘之间的关系。 “太来兄,我准备举荐你到南直隶去,出任凤阳参将,这件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sx太贫瘠,你留在那里,没有什么前途,加之sx流寇肆掠,短时间之内根本安定不下来,你只是游击将军,就算是雄心万丈,也没有地方施展。” 徐彦琦倒也爽快。 “就依照大人所言,我服从。” 李勇等人进入到厢房的时候,吴帆徽就更加直接了。 “此番的战斗征伐,你们居功至伟,没有你们的帮助,拿不下登州府城和蓬莱水城,也不可能生擒孔有德等人,平息这场巨大的骚乱,不过我不打算为你们表功,你们只是吴氏家族的护院,战斗结束,你们就要准备回到m县去了,这两天的时间,你们从归顺的叛军之中,挑选一部分的军士,加入到吴氏家族护院队伍之中,人数不要多,一百五十人足矣,这些军士可以带着家眷,对于他们,你们必须严格管控,军纪军规是第一条,任何人违背,都不能够饶恕。” “下一步如何打算,我还在思索,你们不会总是留在m县那十个箱子,其中八个箱子,送回到m县一箱送到我家去,另外的七箱戴能祥造册登记,归入到库房,参加此番战斗的护院,按照老规矩赏赐,其余两个箱子,我带回京城去。” 最后进入厢房的是陈光福、陈威年和马前贵等人。 “陈光福,说说你有什么要求,这个时候尽管提出来,你也知道我要给皇上写奏折了。” “末将不敢有什么要求,能够保全性命就很不错了。”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奏折之中我会替你表功,但你不要想着有什么赏赐,我看你还是回到s县去,与父亲生活一段时间,好好的尽孝,你得到的财富不少了,带回去足够维持,至于说陈威年和马前贵等人,还是留在我的身边,现如今你们不要想着出头,那样会适得其反,有些事情,只能够慢慢来。” 第二百一十九章 想不到 五年九月初五,吴帆徽随同高起潜回到京城,朱大典则留在了sd随同被押回京城的,还有孔有德、耿仲明和毛承禄等叛将,包括这些叛将的家眷。 杨御蕃、祖大弼、吴襄、祖宽、吴三桂、徐彦琦、陈光福等人,也随同进京,其余人则是该回什么地方,就回到什么地方去了,能够跟随到京城去的武臣,肯定是得到提拔了,或者是接受皇上与朝廷的嘉奖。 在奏报功劳方面,朱大典和高起潜都支持了吴帆徽。 李勇、马继刚、陈威年、王宝福等人,跟随吴帆徽进京,他们依旧会在吴帆徽的身边,刘方恒等人,则是率领近七百人的队伍,朝着m县的方向而去,吴帆徽和李勇一起,从归顺的叛军之中,挑选了一百五十人,包括他们的家眷近两百人。 高起潜在离开登州府城的时候,特意找到了吴帆徽,给了他五百两黄金。 吴帆徽笑纳了,他知道这些黄金来自于什么地方,也知道这是封口费,至于说登州府库里面还会剩下多少的黄金白银珠宝,他不需要关心,更不会去过问了。 嘉奖军士的事宜,需要皇上下旨,故而就算是作战胜利了,也不会有谁提及赏赐的事宜,只会在奏折里面表明,且大明的诸多总兵,早就习惯克扣军饷,这奖赏的银子,怕是会克扣的更多,还不知道军士能不能拿到手。 远远看见永定门的时候,吴帆徽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他改变了历史,尽管不是很大,只是在原来的基础上面做了小小的变更,而这一次历史的改写,得到最大好处的是皇上,登州府城和蓬莱水城完好无损,所有的火炮和战船都保住了,叛军的主要将领全部生擒,或者被杀,蓬莱等地应该能够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安稳下来。 吃亏最大的依旧是百姓,登莱很多地方,遭遇叛军无情的蹂躏,几乎是百里不见人烟,无数人的家庭破碎,钱财被劫掠一空,而朝廷的关心,不过是照例免去这些地方两年或者三年的赋税。 皇上不可能知道吴帆徽改变了历史,永远都不会知道。 户部侍郎刘耳枝,代表朝廷在永定门迎候。 吴帆徽知道,刘耳枝代表朝廷,主要还是迎候高起潜的。 不过刘耳枝看见他吴帆徽的时候,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进入京城,高起潜直接到司礼监去了,吴帆徽等人还要等候在官驿,皇上召见之后,他们才能够回家,或者离开京城回家去。 回到京城之后,虽然是在官驿,吴帆徽的神态也变得严肃起来,他没有表现出来与祖大弼和徐彦琦等人不一般的关系,在外人看来他们就是上下级的关系。 仅仅在官驿等候了两天的时间,吴帆徽一行就进入到紫禁城了。 他们没有见到皇上,而是在皇极门跪着接旨。 皇上的旨意,给了吴帆徽当头一棒,他被敕封为左佥都御史、詹事府少詹事,南京国子监祭酒,赏赐白银一百两。 其余的赏赐,都在预料之中,没有任何变化。 杨御蕃出任sd总兵,祖大弼出任锦州民团总兵,吴襄出任宁远总兵,算是官复原职,祖宽出任宁远副总兵,徐彦琦出任凤阳参将,吴三桂出任山海关游击将军。 陈光福被赦免一切的罪过,免去原登州游击将军之职,准许回到原籍。 孔有德、耿仲明和毛承禄等叛将,全部斩首弃市,他们的家眷流放三千里。 归顺朝廷的叛军,悉数编入到祖大弼的麾下,成为辽东边军。 紧接着一道圣旨,吴帆徽看见了陈世渠,其被敕封为吏部员外郎。 接旨之后,祖大弼等人专门邀请吴帆徽,到京城的酒楼赴宴,包括杨御蕃和吴襄等人,悉数都参加了,高起潜是司礼监太监,不可能赴宴,朱大典在sd回到京城的文官就是吴帆徽,而这场酒宴,参加的也就是吴帆徽和刘耳枝两个文官,作为莱州人,刘耳枝是非常高兴的,家乡得到了保全,他对吴帆徽和杨御蕃两人的感激之情,完全能够看出来。 没有谁评论皇上的圣旨,在他们看来,年轻的吴帆徽,被敕封为左佥都御史,詹事府少詹事,这已经是最高的肯定,从正五品的左谕德,升迁成为正四品的少詹事,连升两级,至于说出任南京国子监祭酒,那不过是镀金的地方不一样,再说南京富庶,谁不知道。 酒宴结束,祖大弼等人离开京城,赶赴辽东。 临行之前,杨御蕃、祖大弼和吴三桂,专程到家中拜访了吴帆徽,他们都送了钱财,杨御蕃是一百两银子,吴三桂是二百两银子,祖大弼是三百两银子。 徐彦琦暂时没有离开京城,他得到了皇上的恩赐,给与两个月的假期,可以回到家乡去探亲,算上沿途耽误的时间,春节之后才会到凤阳去上任了。 一直到九月初十日,吴帆徽总算是安静下来了,而他请假的奏折,也呈报给内阁了,因为要办喜事,所以请假六个月的时间。 南京国子监祭酒这个职位,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不重要,吴帆徽耽误大半年的时间去上任,也不会有多大的事情。 朝廷的惯例也是如此,詹事府少詹事或者兼任京城国子监祭酒,或者出任南京国子监祭酒,反正要负责一头,方逢年现在是京城国子监祭酒,吴帆徽就只能够到南京去了。 “谦珏,今日内阁温人专门托人给我带话,你的假期怕是批准了,就等着皇上御批了。” 陈世渠的精神很好,一年之内连升三级,从七品的知县,到从五品的吏部员外郎。 人逢喜事精神爽,陈世渠当然知道,他能够得到如此快速的提拔,不是因为有什么突出的政绩,而是因为女婿吴帆徽。 吴帆徽和陈怡彤的婚事,陈世渠是特别看重的,而且几次给家里写信,说明了此事,家中的老爷子也是高度重视,此番吴帆徽出任詹事府少詹事、南京国子监祭酒的事宜,陈世渠也再次写信告知家族了。 吴帆徽升迁的速度就更不用说了,上半年还是从六品的翰林修撰,如今就是正四品的詹事府少詹事了,至于说左佥都御史,这不是主要的官职,不过有了这个官职,可以监督和弹劾官吏,权力更大。 “岳父大人,谦珏也打算回家去看看,转眼离家快一年的时间,也要回家去看看了,岳父大人若是有机会,帮忙注意m县知县朱天麟的事宜,他对吴氏家族很是关照。” “这我知道,有机会一定会注意的。” “谦珏打算等到朝廷的敕书下来,就直接出发了。” 陈世渠终于发觉吴帆徽的情绪不是很高,这里面的缘由,他也知道一些的。 “谦珏,你要离开京城到南京去了,是不是心里有些不舒服,你可不要有这等的想法,你才十七岁的年纪,已经是詹事府少詹事,看看朝廷之中,无人能够有次殊荣,正是因为你年轻,故而需要更多时间磨砺,此次若是敕封你巡抚某地,我看不一定是好事情,你和南京六部的大人是不一样的,按照我的理解,南京国子监,甚至比京城的国子监都要重要。” “岳父大人,谦珏只是觉得如此的颠簸,有些累罢了。” 陈世渠说的倒也是实情,要知道大明的读书人,一半出自于南直隶,大部分出自于南方,所以南京国子监祭酒,某种程度上面,比京城的国子监祭酒,位置还要重要,再说他吴帆徽的年纪太小了,的确需要磨砺的时间。 但吴帆徽不是这样看的,国子监祭酒,相当于几百年之后最为著名大学的校长,他一个不满十八岁的年轻人出任这个职务,岂不是被架在火上烤吗,国子监是做学问的地方,相比较其他的部门,单纯很多,不过因为大明王朝特殊的情况,特别是万历年间党争出现之后,国子监已经成为了党争的最前沿阵地,很多的争论在这里展开,全部都是披着学术讨论的外衣,做着拉拢人才的举措。 吴帆徽擅长的是游刃于权力博弈之中,为自身获取到最大的好处,从而不断的壮大自身实力,至于说做学问,这不是他的强项,而且他本来就讨厌读书人那种所谓的清谈,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很多时候清谈误国误事。 而且皇上的圣旨也很奇怪,没有对剿灭登州叛军的事宜做任何的评价,只是一句话带过,甚至连具体功劳的归属,都没有明确,这很不正常,要知道登州兵变,已经成为令朝廷很是头疼的问题,此番大军干脆利落的剿灭了登州的叛军,没有留下任何的后遗症,这是巨大的功劳了,为什么皇上和朝廷的反应是冷淡的。 这里面一定是有原因的。 吴帆徽需要在离开京城之前,弄清楚这里面的原因,也为自己今后如何的选择、如何的做,指明一条道路,陈世渠是不会想到如此深远的,也不可能知道这里面的奥妙。 所以这一次,吴帆徽需要自己去弄清楚。 第二百二十章 真相 九月十二日,吏部的敕书下来,准予吴帆徽请假半年,包括回家路途耽误的时间,一共是八个月的假期,也就是从九月二十日开始,一直到来年的五月二十日。 这样的情况在朝中根本不算什么,不知道有多少的官员,回家休沐若干年之后,再次被启用,吴帆徽需要回家去办婚事,这是大事情,准予半年的假期,应该是很短的,一般都是一年以上,只不过吴帆徽自己只是申请了半年的假期。 请期早已经进行,吴帆徽与陈怡彤的婚期,在六年正月初十。 这个日子,让吴帆徽有些无语,这意味着他的春节,要在路上度过了,凤翔府城距离m县城一千六百里地,路上至少需要大半个月的时间,吴帆徽需要从m县出发前去迎亲,接着带着新婚的老婆回到m县办喜事,来回至少计划两个月的时间。 没有办法,这就是士大夫家族的规矩,不可能少的。 算起来吴帆徽的时间其实有些紧张,他十一月初就要从m县出发,前往凤翔府城,十二月初又要离开凤翔府城,回到m县所以吴帆徽需要马上离开京城,而翠环也需要跟着他一道离开京城,回到凤翔府城,当然和翠环一道离开京城的还有管家陈代明,这预示着吴帆徽在路上的速度不可能很快。 在吏部拿到敕书之后,吴帆徽迅速做出了决定,他要去拜访内阁次辅温体仁。 就在吴帆徽跟随朱大典和高起潜前往sd去剿灭登州叛军的时候,朝廷里面再次出现了震动,四年三月上任的吏部尚书闵洪学被罢免,前后不到一年半的时间,闵洪学为温体仁的老乡,被视为温体仁的心腹,此番遭遇到罢免,就是内阁首辅周延儒与内阁次辅温体仁之间矛盾激化的表现。 闵洪学被罢免之后,吏部尚书暂时空缺。 吴帆徽选择这个时候去拜访温体仁,怎么看都是不合时宜的,闵洪学被罢免,说明皇上还是信任周延儒的,没有完全偏向于温体仁,周延儒和温体仁博弈的过程之中,不少的大臣遭遇弹劾,纷纷被罢免,甚至被问罪,这也让朝中得不到安宁。 说到底,周延儒的背后是东林党人,温体仁的背后是浙党,只不过两人都很是注意,没有加入到任何的党派之中,表面看上去还是中立的,一心都是为了皇上的。 吴帆徽当然知道这场博弈最终的结果,他会刻意避开,事实上他已经成功避开。 “吴大人,此番在剿灭登州叛军的战斗之中,立下了大功,本官很是赞赏。” 温体仁大概是没有想到吴帆徽会专门来拜访,见到吴帆徽之后,面带笑容开口了。 “不敢,都是朱大人和高公公运筹帷幄,下官只是按照部署行动,没有多大的功劳。” “吴大人能够如此的谦虚,很不简单,比起朝中某些人要好太多了,吴大人此番到南京去,本官是有些看法的,不过到南京去历练一番,也是很有必要的。” 吴帆徽没有询问任何的话题,也没有发牢骚,温体仁却主动提到圣旨的事宜,这让他精神高度集中,看来这里面果然是有蹊跷的。 毕竟离开京城几个月的时间,内阁发生了什么事情,吴帆徽不可能知道。 “大人的勉励,下官记住了。” 温体仁看着吴帆徽,脸上带着笑容,眼神却很是犀利,或许他从吴帆徽表面镇定的态度里面,已经发现了其内心的不平衡,尽管说提拔为詹事府少詹事,却要离开京城到南京去,谁不知道南京是赋闲的地方。 外人看不明白,作为内阁次辅的温体仁是很明白的,其实此番的圣旨,对于吴帆徽来说,是明升暗降,明明在平定登州叛军之中立下了大功劳,圣旨之中却没有丝毫的明确,当然这里面是有原因的,而且吴帆徽还不能够留在京城,必须到南京去。 温体仁已经感觉到,吴帆徽有着不一般的智慧,所以有些事情,他需要点名,如此让吴帆徽记住谁人在里面作怪。 “吴大人,此番平定登州叛军,本官认为是很大的功劳,不管是朱大人、高公公还是吴大人,都是耗费大量心思、出生入死的,不过朝中有不同的看法,有人认为拿下登州府城和蓬莱水城,是迟早的事情,只要朝廷大军过处,叛军一定是灰飞烟灭,朝廷大军同样可以拿下登州府城和蓬莱水城,且城中的叛军,作恶多端,按照规矩来说,是一定要全部斩杀的,这些叛军本来就是占据登州府城,屡次背叛朝廷,谁知道他们此番归降之后,是不是会再次的背叛朝廷。。。” 吴帆徽的脸上依旧带着微笑,内心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温体仁不可能在他的面前说谎,就算是有意挑拨,也是结合事实来挑拨。 朝中居然有人是这样的看法,认为奇袭登州府城和蓬莱水城是多此一举,这让吴帆徽非常的愤怒,也很是无语。 朝中有人如此的认为,背后肯定是有原因的,正月他参加早朝之后,被皇上钦点成为文渊阁当值,这就必定让原来的文渊阁当值退出去,而且在这之前,他在乾清宫遭遇到弹劾,有人阻止他成为文渊阁当值。 本次在平定登州叛军方面,他吴帆徽的功劳绝不一般,朱大典和高起潜都是明白的,不过朝中有些人未必明白,有些人就算是明白,也要装糊涂。 温体仁说完之后,吴帆徽脸色平静的开口了。 “下官对于朝中这样的认识,是有些不服气的,不过下官也懒得辩解,大人认可下官的功劳,下官就满足了。” 温体仁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这一次的笑容是真心的。 “吴大人有着如此的胸襟,本官佩服啊,对了,还有一件事情,吴大人怕是不知道,这登州的叛军刚刚被剿灭,教训还在眼前,两浙巡盐御史祝徽、gx巡按御史毕佐周,居然擅自鞭打当地的指挥佥事,引发了诸多军士的愤怒,难道他们不知道登州兵变是如何出现的,区区七品的巡按御史,就敢鞭打正四品的指挥佥事,这样下去还了得。” “皇上励精图治,正想着依靠诸多的武臣,谁知道屡屡出现这等的事宜,皇上知道后很是愤怒,要求都察院严肃查处,谁知道左都御史陈大人上疏,认为祝徽和毕佐周两人的行径是正确的,认为各地的巡按御史,不仅需要监察弹劾当地官吏,更要约束当地驻军,防止驻军骚扰百姓,本官真的是不明白,地方的都指挥使司和卫指挥使就是负责这些事宜的,哪里需要巡按御史去过问。。。” 温体仁还没有说完,吴帆徽就察觉到此事的严重,大明朝廷的规矩,管辖军队是五军都督府和兵部的事宜,而且他们都是奉皇上的旨意,文官是不准插手军队事宜的,除非是有皇上的圣旨,两浙巡盐御史祝徽和gx巡按御史毕佐周鞭打当地的指挥佥事,这里面肯定是有原因的,估计是那两个指挥佥事做的太过分了。 这本来不是多大的事情,左都御史陈于廷,想着护卫下属,也很正常,但采用的手段完全错误,这个时候让祝徽和毕佐周两人马上承认过失,承认错误,且陈于廷也予以严厉的谴责,估计才可能让皇上满意,也让祝徽和毕佐周两人躲避即将到来的惩戒。 陈于廷就事论事,就算是有着天大的理由,也是站不住脚的,你都察院直接插手军队的事宜了,还要五军都督府干什么,还要兵部干什么,而更加关键的是,军队是属于皇上的,文官无旨意是不准插手军队事宜的。 祝徽和毕佐周两人鞭打的是指挥佥事,也许想到的不是插手军队的事宜,只是对指挥佥事的行径感觉到愤怒,但是皇上不会这样看,朝中有些大人不会这样看,也许陈于廷是发现其中的风向不对,索性为属下辩解了。 吴帆徽预感到,陈于廷没有懂得皇上的心思,触怒了皇上的权威,加之有人在一边怂恿,怕是没有什么好的结果了。 “这朝中的大事,都是内阁和大人考虑的,下官不敢多嘴。” 吴帆徽回答的很是干脆,他可不会照着温体仁的意思去说,再说此刻他的内心不好受,因为被排斥到南京去了,脸上也显露不服气的神情。 温体仁愣了一下,仔细看了吴帆徽的表情,脸上再次露出微笑。 “吴大人此番回家去办理婚事,所谓成家立业,本官还是要祝贺吴大人。” “下官感谢大人的祝贺。” 离开温体仁的府邸,吴帆徽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这个时候他离开京城,其实是好事情,避免了诸多的矛盾,不至于搀和到朝廷的争斗之中,接下来他还需要提醒陈世渠,千万不要有意无意的卷入其中,一旦陷进去了,拔出来就很难了。 至于说自己到南京去的真相,也应该是明确了,这里面有周延儒和陈于廷等人的意思。 这都无所谓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渐乱 从正月初来到京城,七月下旬离开京城,进入sd剿灭登州叛军,九月初再次回到京城,马上又被派遣到南京出任国子监祭酒,吴帆徽可谓是风尘仆仆,不过这近九个月的时间,他学习到了很多的东西,感觉到自身的眼界提高了不少,对日渐衰落的大明王朝,也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 九月十三日,皇上免去了陈于廷左都御史的职务,打发其回家去歇息,而就在三月份,陈于廷还被敕封太子少保,眼看着就是要进入到内阁的节奏了。 这件事情在朝中引发震动,绝大部分人认为这是温体仁再一次的算计了内阁首辅周延儒,但也有聪明人知道,陈于廷之所以被罢官,是直接侵犯到皇权。 朝中的党争,已经达到了空前激烈的程度,吏部尚书闵洪学和左都御史陈于廷被罢免,矛头直接指向了党争。 朝中的吏部尚书和都察院左都御史,都是空缺的,这意味着议论新的争斗即将展开,围绕这两个关键的职位,周延儒和温体仁一定会再次较量。 可惜他们小看了皇上,不管内阁如何的折腾,其实皇上已经牢牢掌控了朝廷和内阁,已经逐渐将权力完全归于自己的手中,皇上让内阁首辅与内阁次辅都拥有了票拟的权力,实际上就是防备内阁过于团结,以至于架空了皇权。 吴帆徽真正感觉到失望的,还是对皇上。 历史上的朱由检,被赞誉的有一些,被批驳的更多,这个十七岁登基,三十五岁吊死在煤山的大明的末代皇帝,身上有着很多的传奇色彩,勤勉和节俭,不好女色,不贪图享乐,是其最大的特点和优点,很少有皇帝拥有这样的品行,可是这个勤勉的试图力挽狂澜的皇帝,最终却亲手将大明王朝葬送,不得不说其身上的性格缺陷,也是暴露无遗的。 此番吴帆徽充分展现出来能力,已经体现出来不一般的睿智,按说是应该得到重用的,至少可以到地方上去主政一面,可惜却被派遣到南京国子监去赋闲,从这件事事情上面,吴帆徽已经发现了问题,那就是皇上志大才疏,没有什么真正的主见,没有总体的规划,没有能够坚持到底的理念,更是想不到什么好的治国之办法。遇见问题和事情之后,头疼医头脚疼医脚,脾气方面也是喜怒无常,高兴的时候掏心掏肺,翻脸的时候冷酷无情,作为一个帝王,这怕是致命的缺陷。 皇上登基之初,采用雷霆手段剿灭了魏忠贤和阉党,为被阉党迫害的诸多文武大臣平反,同时诏令会推阁臣,引来了一片的赞誉声言,朝廷也曾经出现一片全新的迹象,可惜的是,年轻的皇帝,根本不知道朝中党争的厉害,更不知道大明王朝真正的痼疾在什么地方,甚至可以说对朝廷之中的黑洞一无所知,他想着依靠肱骨之臣,却总是找不到,内阁大臣走马灯一样调整,他一厢情愿的认为,通过自身的勤勉能够带动朝中文武大臣,这种带着小孩子认识的想法,怎么可能真正的改变大明王朝颓败的局面。 等到发现问题,遭遇到挫折之后,皇上急转直下,采取了对朝中大臣完全不信任的态度,重新启用太监,开始牢牢掌控权力,牢牢掌控朝中大臣。 吴帆徽在这个时候立功了,或者说展现出来能力,不是时候,皇上根本不会完全信任。 可以说皇上还没有真正能够掌控朝局的能力。 年轻人的急躁,在皇上的身上表露无遗,不管发现什么问题,都是以雷霆的手段处理,粗暴的处置文武大臣,甚至不完全相信任何的大臣,面对诸多的建议意见,要么就是完全赞同,要么就是彻底反对,不知道缓冲,也没有详细认真考虑其中的利弊。 治大国如烹小鲜,没有力挽狂澜的能力,没有超人的胆识和睿智,不要想着能够挽救大明王朝,没有金刚钻就不要揽瓷器活,如此的能力,大明王朝怎么可能改头换面脱胎换骨。 在文渊阁当值的几个月时间,吴帆徽已经发现皇上与内阁太多的问题,这让他对这个王朝,逐渐的绝望。 离开京城,对于吴帆徽来说,是一种解脱,尽管他想到的事情很多,需要做的事情同样很多,但蜗居在京城,怕是什么事情都做不好,而且身处京城,时时刻刻都被锦衣卫和东厂的番子关注,一举一动都需要小心,哪里可能做什么事情。 至于说京城里面的诸多消息,岳父陈世渠自然是会写信告知的,吴帆徽倒不是特别担心。 陈世渠回家的时候,脸上的神色很是阴沉。 吴帆徽已经做好从京城出发的准备,结婚是人生的大事情,尽管这是完全包办的婚姻。 “谦珏,有些麻烦事情,你们回去的路线,恐怕要改变一下。” “岳父大人,怎么了,是不是sx的流寇过于的猖獗了。” 陈世渠点点头,从怀里拿出来抄写下来的文书。 “这是兵部准备发下去的敕书,sx平阳府所属的大宁、隰州,太原府所属的寿阳,以及泽州等地,诸多的州县城池,都被流寇攻破,朝廷已经派遣宣大总督张宗衡大人,以及上任不久的sx巡抚许鼎臣大人,分别驻守平阳府城和汾州州城,负责剿灭流寇。” 吴帆徽的脸色略微有些变化,他从京城出发前往sd平等登州叛军的时候,就知道sx聚集了近二十万的流寇,号称三十六营,声势非常的浩大,流寇首领王嘉胤战死之后,其弟弟王自用,绰号紫金梁,被推举为流寇的首领,包括高迎祥、罗汝才和张献忠等人,都是王自用名义上的下属。 当然王自用这个名义上的流寇首领,能够率领的也就是自己麾下的军士,并不能够直接指挥其他的流寇队伍。 要说流寇逐渐的壮大,这里面有必然的因素,接连的灾荒,让流寇有着源源不断、取之不尽的兵力来源,而地方卫所军队的孱弱,甚至是哗变和倒戈,也让朝廷根本无法依靠地方上的军队,只能够频频的调动西北边军或者是辽东边军,来剿灭流寇。 流寇攻破州县城池,这样的情况不算什么什么稀奇的,但是流寇攻破了太原府所属的s县城,这就让吴帆徽头疼了,因为他回到m县去,寿阳是必须经过的地方之一。 陈世渠将抄来的尚未发出去的邸报,递给了吴帆徽。 婚期的时间已经定下来,要是因为流寇的事宜,耽误了婚期,吴氏家族和陈氏家族都是难以承受这种羞辱的,不过强行要求吴帆徽赶回去,若是陷入到流寇的包围之中,命都保不住了,那什么都不用说了。 这也是陈世渠着急的原因,至于说选择其他的道路,也不是最佳的选择,从sx大同的方向,西渡黄河从府谷和神木等地方回家,更加的不安全,要知道府谷和神木等地,也是流寇闹得最凶的地方。 吴帆徽仔细看着抄录的邸报,过了好一会才抬起头。 “岳父大人,可知sx巡抚衙门与太原府衙是什么时候送来奏折的。” “这个,应该是本月十日左右送来的。” “如此说来,流寇攻破大宁、隰州、泽州和寿阳等州县城池,应该是在本月初,或者是上月末了。” “谦珏,你在想些什么,怎么想到流寇是什么时候攻破城池的。” “岳父大人,谦珏曾经与流寇展开过厮杀,知道他们的一些习性,他们习惯于流动作战,所有的人员都是随营流动,他们一般不会占据城池,就算是攻破了城池,也是劫掠一番之后离开,而且他们很少在官道上活动,其临时安营扎寨的地方,也是比较偏远的。” 吴帆徽说到这里的时候,陈世渠连连摇头。 “谦珏,你的意思我明白,还是想着从太原府回到米脂去,这样不行,太危险了,流寇痛恨朝廷官员,被他们杀掉的官员数量已经不少,你不能够冒险。” 吴帆徽当然不会白白的送死,不过这次他必须要回到m县去,随着sx流寇的日益猖獗,朝廷将会逐渐的派遣重兵进入sx围剿,流寇将大规模的离开sx朝着sx甚至是s和湖广等方向发展,到了那个时候,吴氏家族必须做好一切的准备。 否则吴氏家族很有可能惨遭流寇的毒手。 “岳父大人,谦珏心里有数,绝不会无故冒险的,张宗衡大人驻扎在汾州,若是沿路遇见危险,谦珏会专门去拜访张大人,以保证自身的安全。” 陈世渠看着吴帆徽,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在他想来,吴帆徽一定是想着不要误了婚期,所以执意冒着巨大的危险,回到m县去的。 “谦珏,你还是要小心,路上若是遇见什么危险,就不要勉强,马上回到京城来,至于说婚期的事宜,我会写信的,翠环和陈代明,就留在京城,不跟着你们回去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一念 九月二十日,吴帆徽做好了一切的准备,离开京城,朝着m县的方向而去。 在京城逗留的这几天时间里面,吴帆徽专门到翰林院和詹事府去了一趟,翰林典籍依旧将一些奏折拿出来给他看了,有关sx流寇肆掠的奏折,吴帆徽仔细看过了,且抄录了部分的奏折,邸报上面说的情况,基本是真实的,这也预示着,吴帆徽此番回到家乡去的旅程,凶险无比,绝不是一帆风顺。 随同吴帆徽一同前往sx的,还有凤阳参将徐彦琦,徐彦琦的老家在sx西安府所辖的s县他有两个月的假期,加上路上耽误的时间,到凤阳上任,也是春节之后的时间了。 京城的繁华,依旧不能够掩饰北直隶其他地方的衰败,后金侵袭北直隶已经过去了两年多的时间,可是断壁残垣的房屋还是清晰可见,这明显说明,老百姓无力修建房屋,而且北直隶大量的人口被劫掠到辽东去,北直隶很多的地方,短时间之内是不大可能恢复人口的。 因为翠环和陈代明等人留在了京城,吴帆徽身边就是李勇等人,加上徐彦琦,一行十多人的速度快了很多,不过五天的时间,就抵达了真定府所属的井胫县。 接下来他们就要进入到sx境内,经过阳泉、寿阳、榆次、太原、交城、汾州和永宁等地,抵达延安府所属的吴堡,这段路程,近千里地,就算是最快的速度,也要接近十天左右。 从翰林院看到的奏折,吴帆徽抄录了其中最为重要的部分,同时带着地图。 活跃在sx的流寇,此刻已经开始威胁到太原府城,这是以前从未出现过的情况,要知道太原府城是省城,按照流寇目前的实力来说,根本不可能拿下,可流寇居然敢于直接威胁、甚至做出进攻太原府城的架势。 吴帆徽认为,这完全是流寇的一种宣誓的心态,他们不会直接去攻打太原府城,而是在太原府城周围活动,以此来表明自身的强大,吸引更多的人前来投靠。 流寇更加明白的是,一旦他们做出攻打太原府城的意图,必定会引发朝廷的高度重视,更会引发巡抚衙门的高度紧张,不惜派遣重兵护卫太原府城,习惯于快速流动的流寇,可以抓住这个机会,将大部分的力量,集中到其他防御薄弱的地方,拿下更多的城池,获取到更多的钱粮。 这是吴帆徽做出的判断,而且不是随意做出的判断,他在翰林院的时候,早就关注过流寇的情况,对于流寇兵力的流动情况,仔细在地图上面做过标记,特别是前几天到翰林院,摘抄的有关流寇在sx肆掠的情况,综合分析之后,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流寇不是傻子,特别是其中的首领和掌盘子,经过这些年的厮杀,已经开始逐渐成熟起来,可以说流寇刚刚开始造反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明白,就是乌合之众,几乎没有多强的战斗力,遭遇朝廷大军的围剿,都是一触即溃,没有像样的抵抗。 近五年的时间过去,特别是崇祯三年,流寇进入到sx之后,这样的情况慢慢在改变,高迎祥、老回回、张献忠和李自成等骁勇的首领,开始展现能力,带着麾下的军士攻破一个又一个的城池,力量开始迅速的壮大。 如此情况之下,吴帆徽必须做出准确的判断,他可不想送死。 就算是有了这样的判断,一路上他还是会非常的小心,这不是展现个人英雄主义的时候,弄得不好被大队的流寇盯上,那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九月二十六日,卯时,丝毫没有耽误行程的吴帆徽一行,从井胫出发,进入sx境内。 酉时,阳泉县城南门。 吴帆徽看到了令他震惊的一幕。 南门之外密密麻麻的人,这些人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更多的人表现出来的是茫然,到处都是临时搭建的窝棚,城门被人数众多的军士严密把手,检查非常之严格,几乎没有什么人能够进出城门。 吴帆徽的神色瞬间变得阴沉。 阳泉县城距离s县城不足百里地,他从奏折上面看到的,流寇进攻s县城是九月初的事情,这些人应该躲避战火,被迫到阳泉县来避难的,如今已经是九月底,难不成流寇依旧占领s县城,让这些百姓无法回去吗。 投奔流寇的绝大部分都是流民和饥民,但凡是稍微有办法的百姓,都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背井离乡逃往其他的地方,就是唯一的选择了。 难道分析出现了错误,流寇是真的准备进攻太原府城吗。 要是出现这样的情况,吴帆徽根本无法从寿阳通过了,他不敢冒这样的险。 朝着城门而去的时候,前方传来了争吵和哭泣的声音。 吴帆徽一行都是骑着马,气度不凡,他们迅速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也吸引了前方驻守城门的军士。 “少爷,有几个人想进城,被守卫的军士阻拦下来,发生了争吵和打斗。。。” 吴帆徽微微点头,没有停下,继续朝着城门而去,周围的人纷纷闪开一条道路。 地上坐在一名少年,额头和嘴角都出血了,两个中年人怒视对面的军士,地上有几张纸,尽管隔得有些远,吴帆徽也能够认出来,那就是路引。 一名军士对着吴帆徽等人开口了。 “知县大人有令,任何人不得进入县城。。。” 军士的话语尚未说完,李勇手中的马鞭就甩过去了。 随着啪的一声脆响,李勇的声音也跟着出现。 “找死,见到我家少爷敢这样说话,叫你们的军官过来。” 军士捂着胳膊,看见吴帆徽等人之后,他说话的底气本来就不足,可这是知县大人的命令,他也没有办法,这个时候胳膊上挨了一鞭子,再也不敢多嘴,连忙朝着城门的方向而去。 “王宝福,将地上的少年扶起来,包扎一下。” 王宝福连忙下马,从马背上包裹里面拿出水囊和干净的白布,走到少年面前,首先用水囊里面的清水洗干净少年的额头,接着用白布熟练的包裹好伤口。 少年被包裹伤口的时候,眼睛里面忍不住再次流下眼里。 两个中年人看着这一切,没有开口说话。 被扔在地上的路引,也被马继刚捡起来,递给了吴帆徽。 吴帆徽看了看路引,接着看了看两个中年人和已经站起身来的少年。 “你们既然想着进城去,就跟随我身边。” 很快,一名百户匆匆走出城门,脸上带着怒气,他的身边就是那个挨了马鞭的军士。 “什么人如此大胆,知县大人有钧令,非常时期,任何人不得进出城门。。。” 百户的话语尚未说完,就张大了嘴巴,他看到了徐彦琦腰上的金牌,那是指挥使以上的军官才有资格佩戴的符牌,更加让他吃惊的是,这位腰上有金牌的军官,居然在年轻人的后面,丝毫都不敢僭越的样子。 前面这位年轻人,应该是什么身份。 百户看着吴帆徽等人,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非常时刻,s县知县如此管理,也是有一定道理的,不过这任何人不得进出城门,是不是有些过了,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若真的是流寇来了,难不成不管不顾这城外的百姓吗。” 很快,另外一人出现在城门口,朝着这边张望了一下,走过来了。 此人是s县典史,身上穿着的官服说明了身份。 “诸位大人,我是s县典史,知县大人的确有令,不准任何人出入城门。” 典史还是比较客气的。 不过话语之中透露出来的还是傲气,尽管说徐彦琦佩戴的符牌他也看见了,不过武臣不能够干预地方上的事物,知县大人的钧令,就算是指挥使来了,也要遵从的。 “一个小小的典史,也敢在我家少爷面前这样说话,胆子真的不小。。。” 吴帆徽抬手,制止了李勇发飙。 “今日我就在s县城内歇息,若是我有那个闲心,可以见一见你们的知县大人,若是没有那份闲心,叫他不要来烦我,此外,将我的话语转告你们的知县大人,流寇侵扰sx各地,加强戒备确有必要,但也不要做的太过,如此将诸多的百姓拒之城外,是不是想着让他们悉数都被流寇劫掠,甚至是加入到流寇的队伍之中。” 典史的脸色发白,看着吴帆徽等人,也不敢开口说话了,要知道对面这位大人,若是没有十足的底气,怎么可能如此说话。 “你们三人跟着我进城去。” 吴帆徽没有下马,他身边的李勇,从怀里掏出了路引,拿在手中,让典史看。 典史凑近了一些,仔细看了路引,还没有看完,身体就软了。 “下官该死,不知道是。。。” “少说两句,我家少爷刚刚说过了,你还是快些去禀报知县大人吧。” 此刻,吴帆徽已经走进了城门的甬道,守卫的军士迅速站到了甬道的两边,低着头,让吴帆徽一行进入到县城之中。 第二百二十三章 后手 吴帆徽不得不见这位阳泉县知县,就算是他没有时间,也是需要见的。 阳泉县知县居然是谢宗。 谢宗原来是s县知县,居然来到了阳泉县,看样子考核过程之中,没有得到什么最好的评价,也没有多少的关系,故而被平调到阳泉县出任知县,距离家乡更远。 进入县城的吴帆徽,尚未来得及进入到客栈,就被赶来的谢宗撞上,谢宗看见吴帆徽之后,很是激动,连忙稽首行礼,吴帆徽现如今是左佥都御使,詹事府少詹事,南京国子监祭酒,前途更加的光明,谢宗肯定是要想办法结交的。 吴帆徽一行被安排到县衙的寅宾馆,由县衙来接待。 谢宗自始至终都是陪着,可谓是寸步不离。 吴帆徽安顿好之后,谢宗也没有客气,马上到房间来拜见,酒宴还需要一会的时间。 跟随吴帆徽进入县城的三人,同样被安排在寅宾馆,他们肯定是想着离开的,可惜吴帆徽坚决不同意,让他们就住在寅宾馆,至于说吃饭,则是安排在一边的。 “大人,转眼一年多时间过去,下官真的没有想到,能够再次见到大人,这可真的是缘分了,若是没有什么着急的事情,大人可一定要在县里多住几日的时间。” 谢宗就是不说出这些话,吴帆徽也有这样的感觉。 “谢大人,你我之间的确是有缘分的,本次若不是遇见特殊的情况,本官也不会进入到阳泉县城,只不过县城为什么会禁止所有人出入,难道流寇依旧在s县徘徊。” 谢宗接连摇头,一边摇头一边开口说话。 “不瞒大人,太原府城辖区内,应该是没有流寇了,流寇几乎都集中到平阳府那边去了,不过禁止百姓进入到城池之中,这是巡抚大人的命令,下官哪里敢违背,要是不遵从巡抚大人的钧令,在这样的危急时刻,巡抚大人可以随便处置下官啊。” 吴帆徽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谢宗刚才的一番话,是他没有想到的,既然流寇已经离开太原府所辖各地,那么年初上任的sx巡抚许鼎臣为什么会下达这样的命令。 “谢大人,这s县的百姓都集中到阳泉县来了,你身为知县,也吃不消啊。” “大人说的是,下官是真的吃不消了,这都接近一个月的时间,要是情形还没有多大的改变,下官也要向巡抚大人叫苦,守备衙门的军士,几乎都安排到城门驻守,粮草源源不断的消耗,春耕的事宜也没有办法安排布置,真的要这样持续下去,等到明年,阳泉县的百姓,怕也是要出去做流民了。” 谢宗倒是坦率,丝毫没有隐瞒,至于说吴帆徽知晓sx流寇的情况,这没有什么奇怪的,人家可是在京城,什么事情不知道。 吴帆徽暂时没有开口,他陷入到沉思之中,的这个命令,看起来是合情合理的,毕竟太原府也遭遇到流寇的侵袭,各地加强戒备,护卫太原府城的安全,理所当然,只是流寇已经朝着平阳府的方向大规模转移,太原府所辖范围之内,几乎没有流寇,为什么还要各地阻止老百姓进入到城池,为什么不将这个消息告知老百姓,也让这些老百姓能够回到家乡去,难道许鼎臣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吗。 现如今驻守sx剿灭流寇的是sx巡抚许鼎臣和宣大总督张宗衡。 张宗衡驻扎在平阳府城,许鼎臣驻扎在汾州州城,从地理位置来说,许鼎臣主要防备和剿灭太原府、辽州和汾州等地的流寇,张宗衡主要负责剿灭平阳府、沁州、璐州和泽州等地的流寇,一个负责剿灭sx北方的流寇,一个负责剿灭sx南方的流寇。 汾州无疑是靠近太原府的,而平阳府距离就要远很多。 吴帆徽隐隐记得,许鼎臣和张宗衡之间的关系,不是很好。 谢宗刚刚也说了,流寇已经朝着平阳府的方向大规模的转移,他们朝着sx南方而去,这也就是说压力已经全部都转移到张宗衡的那边去了,接下来张宗衡要承担不一般的困局,而许鼎臣无疑是暂时轻松的,不过若是流寇已经大规模离开太原府、朝着平阳府的方向转移,这个事实被朝廷知晓,那么朝廷相应的部署,有可能做出调整。 “谢大人,流寇朝着平阳府的方向大规模转移,这个消息你是如何知晓的。” 这是吴帆徽询问的最为重要的问题,不仅仅关系到他下一步的行动计划,也关系到他对sx局势全面的判断。 谢宗楞了一下,还是开口了。 “这个事情,目前是绝对保密的,也就是在大人的面前,下官才会毫无保留说出来,其实下官也是刚刚知道不长的时间,s县城被流寇攻陷之后,下官是非常紧张的,一直都向巡抚衙门、布政使司衙门以及都指挥使司衙门写去奏折,前两日巡抚衙门的回函下官才收到,回函说流寇全部都到平阳府一带去了,不过巡抚衙门的回函,严令下官,不准将此消息泄露出去,否则会严惩。。。” “这么说,谢大人将此消息告知本官,岂不是要承担巨大的风险。” “大人说笑了,就算是巡抚大人,见到大人之后,也是要如实告知sx流寇之情况。” 吃饭的时间不是很长,考虑到吴帆徽等人长途奔袭,很是辛苦,谢宗也在吃饭之后,知趣告辞。 “李勇,跟随我们一道进入县城的三人,此刻在干什么。” “少爷,他们吃完饭就歇息了,门也是关着的,属下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带着护院,将这三人全部控制起来,记住不要惊动任何人,更不要让寅宾馆的任何人知道,包括徐彦琦,也不要惊动,做好这一切之后,将三人带到我这里来。” 李勇的脸色微微变化,他转身离开客房。 不到半刻钟的时间,满脸络腮胡子的两个中年人,以及头上还包裹白布的少年,被李勇和马继刚等人带进客房。 其中的一个中年人脸色有些发白,进入到房间之后,他看着吴帆徽,眼神飘忽不定,很短的时间之内,就低下头。 “怎么,见到本官不想说些什么吗。” “感谢大人对草民的帮助,大人的恩德,草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呵呵,本官还需要你们来感谢吗,不知道你们准备如何感谢本官,是不是想着等到本官离开阳泉县城之后,就给你们的同伙报告消息啊。” 中年人的神色瞬间有些慌乱,不过还是强忍着开口。 “大人的话,草民听不懂。” “那好,本官就说能够让你们听得懂的话语。” 吴帆徽站起身来,走到了屋子的中间。 “明知d县城是不能够进入的,却偏偏要进入,明明看见城外那么多的百姓,却视而不见,一味的强闯城门,遭遇军士的殴打之后,怒气冲冲,好像随时想着动手,好大的怒气,好强悍的脾气,本官看,一般人是做不出这些事情来的。” “你们的路引还放在桌上,就算是想着蒙混身份,也要仔细考虑,做的周全一些,如此的马虎,岂不是自投罗网,你们的路引,乃是s县县衙开出来的,本官倒是奇怪了,这路引按说都是村镇开出来的,经手的都是耆老或者里正,除非是官差,或者有功名在身,才会由县衙开出来路引,你们倒是奇怪了,没有任何的功名,也不是官差,难不成s县知县是你们的亲眷。” “本官权当你们和s县知县有着不一般关系,拿到了县衙的路引,可你们也要看看时间是不是合适,s县城本月初被流寇攻陷,难不县城被流寇攻破之后,知县还有心思给你们开出来路引吗。” “知道路引上面写的是什么吗,高天鹏,s县生员,高天虎,s县童生,高伟,本县百姓,你们大概是不识字吧,不知道自身是读书人的身份吗。” 两个中年人的脸色都变化了,少年的脸也红了。 “大人既然看出了破绽,要杀要剐随意。” 吴帆徽的眼睛里面迸射出一道光芒。 “是吗,本官要杀你们,不过举手之劳,这个叫做高伟的少年,应该是你们之中某位的子侄,带着自家的子侄,到县城来冒险,这难道就是你们流寇所做的事情吗。” 一直都没有开口的中年人,终于忍不住,扑通跪下了。 “大人要杀我随便,求大人放过孩子。。。” 另外一个中年人,也跪下了。 少年的眼睛看向了吴帆徽,眼神里面隐隐带着愤怒。 “伟儿,快给大人跪下。。。” 李勇和马继刚等人,早就是高度戒备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三人居然是流寇,要不是少爷慧眼识金,还真的被蒙混了,这件事情,也让他们出了一身的冷汗,今后绝不能够出现这样的失误,要是少爷出现了什么危险,那他们就是万死莫辞了。 所有人都捏住了刀柄,只要少爷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动手,丝毫不会留情。 第二百二十四章 钉子 “高天鹏,高天虎,高伟,陕西延安府辖下安塞县人,元年就跟随高迎祥造反,历时五年时间,乃是高迎祥心腹之一,而你们的家眷,此刻就在县城之外,等候你们归去。” “高迎祥攻破寿阳县城之后,趁着朝廷调集军队固守汾州和平阳府的时刻,准备南下进入到辽州和潞州等地,展开进攻,让朝廷大军顾此失彼。” “不过高迎祥不敢肯定朝廷大军究竟如何的部署,故而派遣诸多的心腹,沿途侦查,榆次、阳泉、乐平等地,就是高迎祥需要重点侦查的地方,若是这些地方的守卫松弛,那么高迎祥也会趁机攻打,造成恐慌,且攻破城池之后,能够获取到大量的钱粮,何为而不乐。” “当然,侦查的结果很不如意,各地都是严防死守,让高迎祥觉得没有多大的机会,至于说太原府城,高迎祥是绝不会进攻的,他还没有那个实力。” “高迎祥及其麾下的流寇,此刻正朝着辽州而去,至于说你们,则是进一步侦查朝廷大军的动向,确定朝廷大军的主力究竟在什么地方,确保高迎祥能够一举拿下辽州州城,确保流寇不要遭遇到朝廷大军的围剿。” 。。。 吴帆徽开口分析的时候,高天鹏和高天虎两人已经是身体颤抖,而高伟也低下头。 高天鹏和高天虎不怕死,造反五年时间,不知道有多少的弟兄丧命,有些甚至是在他们的眼前丧失性命,这让他们见惯了生死离别,闯王高迎祥的确是率领大军朝着辽州的方向而去,山西巡抚许鼎臣与宣大总督张宗衡分别驻扎在汾州和平阳府两地,他们也是知道的。 他们害怕的是眼前这位年轻的朝廷官员,如此精确的分析出来闯王的行踪,就好像是跟随在闯王高迎祥的身边一样,要是闯王遇见这样的对手,岂不是要惨败。 而他们更加害怕的,是家人遭遇到朝廷的斩杀,两人的家眷,的确都在县城外面等候,这也便于他们掩护自己的身份。 “你们造反,的确是迫不得已,接连的灾荒,让你们走投无路,造反是死,不造反也是饿死,还不如反了,也许能够吃饱肚子,近五年的时间,你们的确做到这一点了,你们没有想过未来,也知道没有未来,横竖就是一条命,什么时候与朝廷大军拼杀的时候丢了,也就丢了算逑。” “你们在安塞造反,一路颠簸,从神木进入山西,横扫了山西大部分的地方,攻城拔寨,拿下不少的城池,你们甚至打败过朝廷大军,这让你们沾沾自喜,以为日后的力量会越来越大,于是你们各路流寇在山西平阳府所属的青州聚义,三十六营二十余万人马,了不得。” “力量大了,自然是要展现一番的,于是山西各地都开始不安宁,你们攻陷了大宁、隰州、泽州和寿阳等诸多的州县城池,获得大量的钱粮,有人就开始蠢蠢欲动,想着进攻太原府城了,若是能够拿下太原府城,你们岂不是每天有肉吃,每顿有美酒喝,怕是还有数不清的美人吧。” “不过高迎祥还算是明白人,知道攻打太原府城太过于狂妄,故而在攻陷寿阳县城之后,放弃了进攻太原府城的打算,南下攻打辽州等地。” “好了,本官就说这些,是不是还有不完善的地方,你们有什么补充吗。” 房间里面死一般的寂静,没有谁开口说话,高天鹏和高天虎两人早就低下头,高伟准备开口的时候,看到吴帆徽冷酷的神情,也只能够是低下头。 他们不知道,吴帆徽根本没有打算杀死他们,要是有这样的打算,那抓获他们的就不是李勇等人,而是守备衙门的军士了,当然他们的智慧还达不到那样的水平,根本就想不到这一点,所以此刻的他们,以为是必死无疑了。 “抬起头来,你们在城门口的时候,不是很能吗,怎么这个时候怂了。” 终于,高天虎抬头了。 “大人既然知道一些了,我们没有什么话说,我们的家人就在城外,我们不出去他们不会离开,只是造反是我们兄弟的事情,与他们没有关系,求大人放过他们。” 吴帆徽暂时没有开口,盯着抬起头的三人。 高伟的眼神暗淡一些了,大概是觉得死期临近,自身又过于的年轻了,当年跟着老爹造反的时候,他不过是个娃娃,什么都不懂,现在总算是明白了一些,刚刚二叔说的话语,让他明白活下去怕是不大可能了。 吴帆徽没有开口,让屋子里的氛围变得更加的紧张。 高天鹏看了看高伟,高伟的眼神让他心里颤抖,家人也在城外,根本跑不掉,要是对面这位大人一声令下,他们两兄弟就要断子绝孙,什么都没有了。 “大人想要我们兄弟怎么做。” 高天鹏终于说出了这句话,这是吴帆徽希望听到的话语,他已经忍不住想开口了,高天鹏和高天虎应该是高迎祥的心腹之一,怎么还是如此蠢笨。 “哦,你们能够为本官做什么,难不成像过天星、独头虎、上天龙和金翅鹏等人一样,假装归顺朝廷,掉头就继续造反吗,你们以为本官好糊弄吗,当年本官斩杀张妙手、贺双全、过天星、独头虎、上天龙和金翅鹏等人,可没有手下留情。” 高天鹏的脸瞬间有些红了,一丝恐惧的眼神出现了,他看着吴帆徽,忍不住开口了。 “你、你是米脂县吴氏家族的。。。” “不错,本官就是吴帆徽,米脂县吴氏家族人氏,怎么,难不成高迎祥还知道本官吗。” 这一次开口的是高伟。 “大伯说过了,不要碰米脂县的吴氏家族。。。” “童言无忌,本官有些荣幸,高迎祥居然知道不要碰吴氏家族,也算他知趣,若是什么时候敢动吴氏家族,敢打米脂县的主意,本官将他挫骨扬灰。” 吴帆徽的这句话,让跪在地上的高天鹏和高天虎两人的身体再次颤抖。 义军之中,普遍流传吴氏家族护院的骁勇,特别是吴氏家族的吴帆徽,连中六元,殿试的状元郎,十六岁的时候,率领四百多吴氏家族的护院,硬生生的打败了过天星等麾下的万余人,而且过天星、独头虎、上天龙和金翅鹏等掌盘子全部都被斩杀,其麾下的精锐也全部被剿灭。 这样恐惧的战斗力,义军当然是避之不及。 高迎祥麾下的闯将李自成,也是米脂县人,说到吴帆徽的时候,还有些激动,李自成知道米脂县的五大家族,吴氏家族就是其中之一,毕竟是一个县的人,米脂县能出这样的人才,李自成也是感觉到光荣的。 除开尚且不是特别懂事的高伟,高天鹏和高天虎两人的气焰彻底被打灭,在吴帆徽的面前,他们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好了,本官不杀你们,本官还会放你们离开,不过本官有三个要求,你们记住。” “其一,不管你们如何的造反,也不管你们闹到那番天地,绝不准欺凌百姓,更不准欺男霸女,滥杀无辜。” “其二,本官需要的时候,会派人联络你们,本官需要的消息,你们要如实的禀报。” “其三,本官是朝廷官员,有朝一日若是奉命剿灭流寇,你们可要仔细斟酌,是不是本官的对手,若是觉得没有什么希望,前来投靠本官,本官会给你们一条出路。” “这三点,你们牢牢的记住了,不要以为本官是说笑的,若是违背本官所说的话语,你们就算是跑到天上去,本官也能够把你们拖到地下来,延安府各地太过于的贫瘠,让你们无奈造反,本官身为朝廷官员,内心同样是愧疚的,换做是本官,逼到那一步了,也不会等死。” “没有人生来就想着造反,可一旦踏上这条路,就是不归路,今日你们遇见本官,算你们幸运,走投无路之时,本官还会照拂你们,高天鹏,高伟是你的儿子,自己造反也就罢了,让如此年少的儿子也跟着造反,难不成你们真的想着断子绝孙。” “本官该说的都说了,你们好自为之。” “王宝福,送他们出城去,若是有人问及,就说是本官让他们出城去办事的。” 王宝福眼睛里面有些亮晶晶的,吴帆徽刚刚的话语,让他想到了以前,想到了生死不明的吴宝贵,或许少爷放了这些人,就是想到了他们。 李勇等人看着吴帆徽,也没有开口说话,按照他们的想法,是不该放了高天鹏等人的,可少爷的话语,让他们听出了别样的滋味,走投无路之下造反的人,是不是应该赶尽杀绝。 少爷的本事,他们当然是知道的,不要说高迎祥,就算是流寇的大首领紫金梁王自用,也绝不是少爷的对手。 这一夜,很多人失眠了。 翌日卯时,李勇和马继刚等人就出城了,他们奉命前往寿阳县的方向去侦查,看看沿途是不是有什么异常的情况。 第二百二十五章 归家 十月初十,吴帆徽回到了米脂县。 路上足足耗费了二十一天的时间,期间仅仅是在阳泉县逗留两天时间,不过因为沿途不是特别的安全,故而只要时间允许,吴帆徽一行都是在府州县城池歇息的。 徐彦琦仅仅在米脂县逗留一天时间,就再次出发,朝着西安府城的方向而去。 回到米脂县额吴帆徽,最为关心的就是马鞍山村的情况,包括前不久跟随回到村里的那一百五十名登州归降叛军的情况。 马鞍山村的人口,已经超过了两千人,其规模早就盖过了米脂县所有的集镇,而吴氏家族护院的人数,也达到了七百人,在延安府都是首屈一指了,作为士大夫家族的吴氏家族,拥有这么多的护院,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穿越五年时间,吴帆徽时刻想到的都是扩充自身的实力,不过迄今为止,整体看进展是缓慢的,剿灭登州的叛军,以及在山西各地撕裂的流寇,让他清醒的认识到了,没有效忠于自身的军事力量,没有强劲的实力,最终会和其他读书人一样,任由朝廷摆布。 可是想要扩充自身的实力,也绝不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的,上至朝廷,下至各级官府,都会严密监视这个王朝的每一个人,特别是在朝中为官之人,任何异常的举措,都会遭致空前的怀疑与弹劾,而这么多年儒家思想的熏陶,也让皇室基本达到了目的。 大明朝廷的文官,压根瞧不起武臣,武臣没有多大的地位,军户更是凄惨,所谓好男不当兵,哪怕是仅仅通过了县试和府试的童生,都是瞧不起军官和军士的,寻常的百姓,同样瞧不起军户。 重文轻武的思想,已经深入到大明所有人的心里,武臣自己也瞧不起自己,在文官的面前,首先就低头了。 如此情况之下,文官不可能拥有什么武装力量,他们想到的就是在朝中的党争,想到的就是争夺权力,根本没有正眼看过武臣,就跟不用说发展什么武装力量。 没有什么地位的武臣,更是不可能发展自身的力量,他们要是稍不小心,遭遇到文官的弹劾,不死也要脱层皮。 吴帆徽必须要变通,他要打破这个桎梏,发展自身的武装力量。 而变通的唯一办法,就是借助吴氏家族的牌子。 吴氏家族招募的护院,总人数可以达到千人左右的规模,这不会引发多大的非议,毕竟是在米脂县,可再多就不行了,会遭遇到地方官府的干涉,更会引发朝廷的疑。 变通的办法,就是通过招募佃户的方式进行,以防备流寇侵扰的名义,将这些佃户训练成为出色的军士,这是可行的,米脂县乃至于整个的陕西,大都是贫瘠之地,朝廷根本不大关注这些地方,地方锦衣卫的力量也被大幅度削弱,近些年流寇的肆掠,让陕西各级官府都是自身难保,能够有士大夫家族护院保护地方上的安全,这是官府求之不得的事情。 回到米脂县的吴帆徽,几乎将所有的关注点都集中到这方面,压根没有关注自身的婚事,那些事情有家人操心。 他关注的重点还是在马鞍山村,尽管说马鞍山村周遭的几个村落,包括十里铺镇,人口都在逐渐的增加,但主要的力量,还是集中在马鞍山村。 靠近村子最里面的大山脚下,数十个窑洞被开挖出来,所有的钱财和粮食,都被转移到这里,戴能祥派遣最为骁勇和精锐的护院,全天候的守卫,任何人都不得靠近,而戴能祥本人也住到这个地方,村子中间原耆老和里正的房屋,被当作是村里议事的地方,凡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商讨的,就在这里进行。 吴帆徽在村中住宿的地方,自然也是在大山脚下的窑洞里面,而且是最大的一个窑洞,整个的村子里,能够随意进入储存钱粮地方的,也就是吴帆徽了。 不管是从岐山县来的诸多人员,还是从甘肃等地收纳的人员,包括从登州招募的投降的军士,已经习惯了这种冬暖夏凉的窑洞。 大山右边的空地,则全部开辟为马棚,所有的战马都集中在这里,有专人进行管理。 吴氏家族护院所拥有的战马,达到了六百匹,其中包括从登州带回来的近两百匹的战马,这些战马,以土谷浑马为主,吐谷浑吗比蒙古马高大,战场冲锋的时候,速度也更快一些。 接连十多天的时间,吴帆徽都是留在马鞍山村,他与李勇等人商议,如何扩大吴氏家族护院的队伍,如何规避朝廷和官府的注意。 其实仅仅就马鞍山村来说,就能够招募到近两百的青壮,而且吴氏家族护院这个职位,已经成为所有米脂县百姓都羡慕的职位了,护院每月的饷银是固定的,达到了二两银子,且从没有拖欠,护院用这些饷银养活家人足足有余,而马鞍山村人口迅速增加的一个最大原因,就是嫁到村里的姑娘越来越多,包括县城内不少的姑娘。 与李勇等人商议之后,吴帆徽决定继续招募护院,让吴氏家族护院的人数达到千人的规模,当护院的规模达到千人之后,接下来招募的就不能够称之为吴氏家族护院,暂时称呼为吴氏家族的下人,人数方面暂时限定为一千人,他们得到的饷银为一两五钱银子,同样要参与到平日的训练之中,同样要服从村里的管制。 吴帆徽还有一个想法,等到时机成熟,也就是流寇再次到陕西境内造反,整个的陕西陷入到混乱之中的时候,吴氏家族可以找到县衙商议,以民团的名义,来固定这些人的身份。 民团的人数,没有太多的限制,几百人上千人甚至几千人都是可以的。 吴帆徽回家的时节,冬小麦快要播种了。 粮食是重中之重,没有粮食什么都无从谈起,而且吴帆徽也不可能源源不断拿出来那么多的银子,养活吴氏家族护院这么庞大的队伍,尽管他这几年获得的银两,富可敌国,可惜开销也是巨大的。 玉蜀黍的种植,已经在米脂县全面铺开,以马鞍山村为中心点,覆盖周遭二十里地的所有地方,家家户户都会种植玉蜀黍,种植的亩数早就超过万亩的规模,按照吴帆徽的安排,戴能祥等人没有藏私,将玉蜀黍的种植办法,传授给了所有的农户,故而玉蜀黍连续两年的时间,都是丰收的,产量超过了小麦和小米,这也大致保证了老百姓有吃的,不至于饿肚子。 赋税方面,吴氏家族几乎不用缴纳多少的赋税,这里面有米脂县知县朱天麟的功劳,也有吴帆徽因为身份的变化,让整个家族都跟着沾光的因素。 吴帆徽对于这样的状况,有些不以为然,他认为大明王朝的衰败,土地兼并是重要的原因之一,士大夫家族兼并大量土地,却不承担或者很少承担赋税,吴氏家族算是其中的受益者,而诸多最底层的百姓,则是最大的受害者,他们被沉重的赋税压得透不过气来,整个的王朝,也是在这种日益剧烈的土地兼并之中,走向了灭亡。 若是不能够从制度上面予以改进,不能够推行官绅一体纳粮的事宜,这种情况就将长久的持续下去,任何的一个王朝都难以避免,而且以农业生产为主的大明王朝,更是会身陷土地兼并的恶果之中,最终走向灭亡。 吴帆徽当然不会要求吴氏家族按照要求缴纳赋税,他还没有愚蠢到这一步,整个的大气候没有改变,吴氏家族若是违背众人都遵守的规矩,主动上缴赋税了,肯定会遭遇到诸多的谴责,乃至于其他士大夫家族的围攻。 村子里储存粮食的多少,是吴帆徽最为关心的事宜,也是戴能祥等人重点关注的事宜,随着玉玉蜀黍的丰收,随着小麦和小米的收获,储存的粮食数目是不断增加的,保证吴氏家族护院消耗的同时,能够有不少的结余。 马鞍山村以及附近的村落,百姓家中也能够见到余粮,这在前些年是不敢想象的事情。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米脂县县城周遭变得异常的稳定,在整个都有些乱的陕西,算是很大的亮点了。 吴帆徽回到米脂县来,知县朱天麟是非常高兴的,他已经从上面获知消息,吴帆徽在京城帮助他说话了,来年就是礼部考校官吏的时间,想必他这个知县,是能够获得提拔的。 目前的情况之下,朱天麟可不想离开米脂县,哪怕是提拔他到葭州等地做知州,他都是不愿意的,毕竟那些地方太乱了,每天都要提心吊胆,不知道流寇什么时候会来,朱天麟的想法是直接到京城去,毕竟他的前任卢为标,就是直接被提拔到京城了。 当然想到达到这个目的,还是要依靠吴帆徽,且吴帆徽的岳丈是吏部员外郎,完全可以说上话的。 朱天麟能够做的,就是最大限度的照顾吴氏家族,所有的好处都让吴氏家族得到,其做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吴氏家族的子弟,很多人都通过了县试。 第二百二十六章 本色 吴帆徽从米脂县出发的时间,定在十一月初五。 这意味着吴帆徽要在路上近两个月的时间,可谓是亘古少有的长时间迎亲了。 跟随吴帆徽前往凤翔府迎亲的队伍还是很庞大的,三百最为精锐的吴氏家族护院组成的迎亲队伍,还有吴氏家族族长吴缅清,加上伴郎吴明坤。 前往凤翔府的时间,倒不会太长,最多二十天左右可以抵达,可是回来的时间就难说了,主要是新娘子陈怡彤不可能骑马,只能够乘坐马车,在路上至少颠簸大半个月的时间。 而且来到米脂县之后,陈怡彤不能够马上进入家中,需要在客栈等候,一直到正月初八的那一天办喜事,才能够正式进门。 这就是士大夫家族的规矩,寻常百姓家没有那么多的讲究。 再说吴帆徽是朝中的四品官员,更是需要遵守规矩的。 回到家中不足一个月的时间,吴帆徽就要再次出发,而且离家的时间接近两个月,但这一次吴庆超与王和翠都是非常高兴的,期盼着吴帆徽早日出发。 陕西的局势逐渐稳定下来,这是因为朝廷派遣临洮总兵曹文诏,率领辽东边军之中最为精锐的三千关宁铁骑,在陕西各地剿灭流寇,曹文诏以及关宁铁骑的骁勇,让留守陕西的大大小小的流寇,几乎都被歼灭,腿长的都拼命跑到山西去了,生怕被曹文诏盯上。 这也让吴帆徽一路前往凤翔府迎亲顺利和安全了很多。 十一月初五,卯时。 三百吴氏家族的护院,穿着簇新的衣服,在南门整齐的等候。 吴氏家族族长吴缅清作为吴帆徽的长辈,一同前往凤翔府迎亲,这表现出吴氏家族最高程度的重视,吴帆徽的亲事,的确是家族最为重大的事情之一。 吴帆徽穿着大红的衣服,这让他有些别扭,好在他只要出城的时候穿着,至于说路上就没有那么讲究了,若是总穿着这一身红色的衣服,怕是到凤翔府城之后,这身衣服可以丢进护城河里面去了。 吴明坤是最为高兴的,他已经十四岁,今年通过了县试和府试,成为了童生,只是院试落榜了,但也不着急,两年之后参加院试,也就是十六岁的年纪,一点都不算晚,能够成为吴帆徽的伴郎,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而且此番跟随到凤翔府去,长途跋涉,对于从未离开过米脂县的他来说,也是一次见世面的机会。 县城里面的百姓,几乎都出来了,站在大街的两边,看着吴帆徽等人骑马朝着南门而去,大街的两边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祝福声音,要知道这位新郎官可是殿试状元,能力绝不一般,因为吴氏家族护院的崛起,让米脂县城成为了少有的安稳的地方。 出了南门,在外面等候的吴氏家族护院,在李勇的带领之下,整齐的呼喊恭喜少爷的口号,洪亮的声音差点穿透云霄。 这次跟随去的三百护院,由李勇原来的麾下、岐山县的陈良策麾下原辽东边军,以及少部分登州投降的军士组成,这些人经过了层层的挑选,是吴氏家族护院精锐之中的精锐。 按照李勇等人对吴氏家族护院训练的要求,那就是能够上战场直接拼杀,与对手厮杀,而且要战胜对手,这个要求看起来不高,其实就是训练的最高标准。 而吴氏家族护院的精干和精锐,吴帆徽心中是有数的,他一直都是秉承临缺勿滥的规矩,挑选最为精锐的军士成为吴氏家族护院,而在这个过程之中,一些不是很合格的护院,也有被淘汰的,在吴帆徽看来,吴氏家族的护院是真正的火种,是他依靠的根本,将来他就是需要依靠这些人,不断壮大自身的力量。 队伍出发,吴缅清、吴帆徽和吴明坤等人,在队伍的最中间,他们的前面是一百多护院,身后也是一百多的护院,李勇率领前面的护院,孙凯林则镇后,马继刚和王宝福跟随在他们左右,护院之中层层筛选出来的二十人,跟随在左右,这二十人是李勇等人专门挑选的,他们被明确告知,就是要护卫少爷的安全,这二十人中间,包括了马三立、马前贵、马前牧和王德才等人,他们的身份,其实就是吴帆徽的亲兵。 吴氏家族护院的事宜,吴缅清从未干涉,他很聪明,毕竟以前曾经担任过县丞,知道一些规矩,这是吴帆徽努力发展起来的力量,家族还是不要过问的好,而且在陕西乃至于延安府,发展这样的护院力量是很有必要的,因为吴帆徽的努力,吴氏家族护院的威名,早就在延安府各地传播,甚至在陕西和山西也是有着不小影响的,近一年时间过去,尽管陕西各地还是有流寇侵袭,但没有哪一路流寇到米脂县来。 吴氏家族早就成为米脂县第一大家族,同样升格为士大夫家族的刘氏家族,各方面也是向吴氏家族看齐的,至于说贺氏家族等其他的家族,已经没有与吴氏家族叫板的能力,不到五年的时间,吴缅清已经通过各种办法,低价购买了不少的耕地,米脂县内的不少商铺,甚至于延安府城不少的商铺,已经是吴氏家族的资产,最近一段时间,吴缅清正在筹谋,在西安府城拥有几家商铺,这样才能够为家族挣到更多的钱财。 作为米脂县第一大家族的族长,吴缅清有着不一般的头脑,他没有拼命的打压其他的家族,秉承的也是相互共存的理念,这一点与吴帆徽不谋而合,这样的做法,让吴氏家族少了很多背后的攻击,也能够在平稳的环境之下发展。 事实证明了吴帆徽当初的决定是正确的,没有以牙还牙,没有睚眦必报,原谅了贺氏家族,为吴氏家族积累了很好的名声,也让吴氏家族得到了其他家族真心的佩服和拥护,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发展。 吴帆徽得到如此之快的提拔,十七岁的年纪,就是朝廷正四品的官员,这让吴缅清高兴,吴帆徽的地位越是显赫,那么吴氏家族的地位就越是稳固,不过他也有担心的地方,毕竟曾经在县衙为官,对朝廷里面的博弈还是知晓一些的,吴帆徽所处的环境,不可能避开权力的博弈,若是深陷其中,那么也可能在博弈之中败北,被免去一切的官职,回家赋闲。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担心,吴缅清对吴帆徽发展吴氏家族护院的力量,是很赞同的,完全依靠朝廷,有些事情是做不好的,什么东西都必须是自身拥有。 让十七岁的吴帆徽,出任南京国子监祭酒,这也是吴缅清难以理解的,要说出任国子监祭酒的官员,应该是有着一定资历、年纪稍为大一些,而且有着不小威望的人担任的,只有十七岁的吴帆徽,怎么看都有些年轻了,不知道出任国子监祭酒,会不会遭遇到挫折。 南方的读书人,可没有北方的那么单纯,他们依仗自身的学问,时常聚在一起评论时政,组成了大大小小的诸多团体,而复社就是目前最大的团体,身为南京国子监祭酒的吴帆徽,是必定要面对这一切的,不知道是不是能够从容的应对。 吴帆徽的未来,不仅仅是自身的事情,也关乎到吴氏家族的未来。 “谦珏,此番到南京去出任国子监祭酒,你是什么想法。” “还没有想那么多,不知道族长有什么教诲。” “不能说是教诲,我从未达到那样的高度,也就不是很清楚里面的事宜,不过我感觉到,你这样的年纪出任南京国子监祭酒,总是有些不合适,当年我到京城去参加会试的时候,就听说过了,南京国子监比京城的国子监还要繁荣,而且也要复杂很多的。” “族长的意思,谦珏明白,不过谦珏认为,万变不离其宗,南方的读书人可能是很厉害,什么东林书院,什么复社,在国子监不可能没有影响,谦珏估计这影响还很大,但国子监就是读书的地方,不是什么讨论时政的地方,若是你热衷于时政的讨论,过于的关心朝廷的事宜,那就不要在国子监读书,回家去讨论好了。” 吴缅清看着吴帆徽,很是吃惊。 “谦珏,此举要慎重,你要是贸然动手,怕是会引发很大的风波。” “族长放心,谦珏心里有数,其实这东林书院和复社,都不是很聪明,他们的出发点也许是不错的,想到的是针砭时政,想到的是让大明王朝能够兴旺起来,不过他们的做法,不一定得到拥护,有些时候做事情,方向必须要准确,否则适得其反。” 吴缅清稍稍思索了一下,微微点头,他明白吴帆徽指向的就是党争,东林党包括复社,参与到党争之中,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就连吴缅清这个县丞当初都感觉到了。 “谦珏,你的意思我明白,不过有些事情,还是要注意的,若是出手太狠了,遭遇到反弹,也是难以应对的。” “族长的教诲,谦珏记下了,谦珏一定会注意的。” 第二百二十七章 聪明人 十一月二十四日,迎亲队伍抵达岐山县,按照路程计算,还有一天就到了,而凤翔府城的陈氏家族,派遣接应的人,也是在岐山县等候的。 再次来到岐山县,吴帆徽的感受有些复杂,马前贵和马前牧已经成为他的亲兵,陈威年也得到了他的信任,突袭登州府城的战斗,若不是得到马前牧等人的帮助,若不是陈光福铁了心的再次反叛,没有那么容易拿下,损失怕是会惨重,最终的结局也不可能那样的完美。 陈光福已经回到岐山县,与老父亲陈良策团聚,而且他们也不用继续隐姓埋名,这恐怕是陈良策做梦都想不到的结局,但吴帆徽在整件事情的过程之中,是冒了很大风险的,而且此番他拿下登州府城、彻底断了叛军的后路,为朝廷保全了那么多的财富与火炮,却没有得到真正的重用,应该说与陈光福等人是有关系的。 吴帆徽壮大自身的力量,最为忌讳的一个问题,就是麾下军士的想法和选择,譬如说有朝一日,皇上一个圣旨,吴氏家族的护院会不会蜂拥跟着皇上和朝廷去了,撇下他孤家寡人一个,真的到了那样的地步,那么就是他吴帆徽最大的失败。 李勇、马继刚、孙凯林、刘方恒、戴能祥、王宝福、王德才乃至亿马三立等人,是明白这一点的,这些人效忠他吴帆徽,那是真正的效忠,可其他人就不好说了,包括陈良策、陈光福和陈威年等人。 吴帆徽能够理解,毕竟效忠皇上是一个正常人的想法,就算是那些造反的流寇,一旦得到了真正的封赏,地位不一样了,也会真心归降,荣华富贵、衣锦还乡是谁都想得到的,只要得到皇上的青睐,就能够得到这些。 吴氏家族护院平日里的训练,非常重要的一点,就是效忠的事宜,这个效忠是不会提及皇上和朝廷的,全部提到的就是他吴帆徽与吴氏家族。 水滴石穿,吴帆徽相信,只要长时间灌输这些思想,吴氏家族的护院,总是能够明白的。 岐山县几个大的客栈,被陈氏家族包下来。 吴帆徽刚刚进入到房间,还没有来得及洗漱,王宝福就敲门进来,说是陈良策和陈光福两人专门前来拜访了。 陈威年也跟随来到了岐山县,吴帆徽打算让陈威年留在岐山县,不跟着到凤翔府城去,让陈威年能够与家人呆上几天的时间,此番前往凤翔府城,主要就是迎亲的事宜,没有其他的目的,吴帆徽也就不打算麻烦陈良策和陈光福了,想不到他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安排,陈良策与陈光福就专门前来拜访了。 陈良策和陈光福很快进入到房间。 陈良策的脸色很好,白里透红,大概是见到了二儿子,尽管说陈光福已经成为老百姓,但只要平平安安,那就是最好的。 “老夫带着光福前来拜见大人,恭祝大人大喜,打扰之处,大人谅解。” “陈老将军和陈游击前来祝贺,谦珏很是高兴,陈威年在谦珏的身边,表现很不错,不过此番跟随谦珏前往登州平定叛军,立下了功劳,却没有得到封赏,谦珏有些过意不去。” “大人千万不要有这样的说辞,老夫承受不起,我陈家幸亏遇见了大人,否则如今早就是家破人亡了,光福作出来的事情,回家之后老夫才知道,老夫是好一阵的痛骂,这要是换做其他人,光福不可能有如此好的结局,大人对陈家的关心,大人的睿智,老夫真心佩服。” 陈良策说着话,看了陈光福一眼。 “大人让光福回家,不要想着那些功名利禄的事情,真是匠心独具,这要是继续留在辽东,得不到信任不说,弄不好还会继续连累家族,前些日子,老夫详细询问了,登州叛军都做了哪些事情,听的老夫是胆战心惊,要是换做老夫,遇见这样的事情,早就一刀砍了光福。” 吴帆徽笑了笑。 “陈老将军,此一时彼一时,登州叛军的事宜,原因很复杂,谦珏认为,陈游击也不应该完全承担责任,要说这叛乱的苗头,当年毛文龙将军被袁崇焕斩杀的那一刻,就已经埋下了,毛将军麾下的辽东汉人,遭遇后金鞑子的追杀和劫掠,失去了家园,家人也惨遭杀戮,毛将军全家数百口人,更是被后金鞑子斩杀殆尽,这些辽东汉人投靠我朝廷大军,想的就是和后金鞑子拼死搏杀,报仇雪恨,夺回家园,谁知道却遭遇到那么多的事情,情急之下做出不理智的事宜,也是可以理解的,罪魁乃是李九如等人,与陈游击没有多大的关系。” 吴帆徽的这一席话,说的陈光福的眼睛发亮。 “末将斗胆了,若是大人在辽东,诸多的兄弟能够听见大人这一番话语,死也不会反叛。” 陈良策是微微点头,没有开口说话。 “陈游击,我也有几句话提醒,反叛的原因多种多样,除开我刚才所说,还有军官克扣军饷等问题,让军士困顿不已,活下去都困难,迫不得已造反,不过这反叛的事宜,绝不是凭着头脑一时间冲动,就可以作出来的,一旦做出这个决定,那就是将身家性命置之度外了,没有非同一般的睿智,没有强悍的实力,怎么可能有好的结局。” “登州叛军,其反叛的原因,表面上看是因为在吴桥没有得到补给,可深层次的原因不在这个地方,李九如所做的事宜,你们都知道了,因为李九如的扇动,更是因为孔有德和耿仲明等人野心的膨胀,才导致了这场反叛的发生。” “既然要反叛,那就要有着充足的理由,可是叛军做了什么,屠城、劫掠百姓、残杀无辜,这样的做法,和后金鞑子有什么区别,这些叛军军士,为何没有想到当初他们遭受到的痛楚,他们的家人被后金鞑子斩杀和侮辱、他们的房屋被烧、钱粮被抢劫的时候,内心是什么滋味,时过境迁,将这些痛苦转嫁到寻常百姓的身上,李九如和孔有德等人,若是能够成功,那才是怪事了。” 。。。 陈良策与陈光福两人听的非常仔细,从这段话语之中,他们听到了令人信服的分析,但也嗅到了不一般的味道。 吴帆徽说完之后,陈良策马上开口了。 “大人说的是,老夫可谓在战场上大半辈子,都没有能够明白这些道理,当初带着那些后生回到岐山县的时候,也曾经想着闹他一阵子的,大人的话语,让老夫冒冷汗,当初幸亏没有这样做,若是遇见大人,老夫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陈老将军说笑了,谦珏可不想与老将军对峙。” “老夫是实话实说,这军中的事宜,老夫见到太多了,虽从未说过,但也是知道其中问题的,老夫一直都在想,若是按照这样的局面发展下去,最终是无法维持的,其实当年老夫也劝过毛将军,钱财乃是身外之物,要是兄弟们都离心离德了,要那么多的钱财有什么用,可惜啊,老夫的话语,最终得到应验了。” “老将军不用想那么多了,现如今陈游击陪着老将军,在家颐养天年,谦珏都感觉到羡慕,祝愿老将军健康长寿,每日里都是开开心心的。” “老夫感谢大人,大人对陈家的恩德,老夫无以为报,老夫还是那句话,大人但有什么吩咐,老夫和光福都是要拼命的,威年在大人的身边,但凡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大人不管如何的责罚,就算是砍了他的脑袋,老夫绝不会埋怨。” “说到陈威年的事宜,谦珏有个想法,陈威年到了成家的年纪,现如今的情况不一样了,此番陈威年回到岐山县,是不是将婚事解决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等到陈威年完婚之后,可以径直到南京去找我。。。” “不了,威年还是跟随在大人身边,老夫早就说过,威年的婚事,大人做主就好,老夫和光福绝无意见。” 陈良策和陈光福都不愿意留下来吃饭,他们知道吴帆徽此番前去凤翔府城干什么,再说吴帆徽长途奔袭,吃饭之后也要歇息了。 陈威年敲门进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一个中年人,手里托着一个木盘子。 “大人,这是老夫与光福的一点心意,大人大喜之日,老夫与光福无法前往米脂县祝贺,就请威年代表我们了。” 木盘上面遮盖的布被揭开,十锭黄金出现在眼前。 这一锭黄金就是十两,十锭就是一百两,折合一千二百两白银。 这是一笔巨款了。 当然,陈光福从登州回到岐山县的时候,是携带了大量钱财的,这些黄金肯定就是其中的一部分了。 吴帆徽没有拒绝,收下了这些黄金。 陈良策和陈光福带着陈威年离开了,吴帆徽再次回到岐山县的时候,陈威年才会跟随前往米脂县去,这几天就留在家中。 吴帆徽刚刚对陈良策和陈光福说的一番话语,是包含深意的,他没有失望,陈良策和陈光福都听懂了其中的意思。 这意味着,吴帆徽的力量,又增加了一成。 第二百二十八章 不一样 十一月二十六日,迎亲的队伍终于抵达凤翔府城。 吴氏家族族长作为长辈,亲自前往凤翔府城来迎亲,陈氏家族的族长自然也是需要出面的,尽管说这位陈氏家族族长,曾经是京城的右佥都御史,不过现如今这位陈氏家族的女婿,十七岁的年纪,已经是都察院左佥都御史、詹事府少詹事、南京国子监祭酒,光彩异常,前程远大,恐怕没有谁怀疑其将来成为内阁首辅的可能性。 陈氏家族的族长,吴氏家族族长吴缅清,以及吏部员外郎陈世渠,陈世渠的夫人惠氏,都是端坐在大堂。 陈世渠回到了家中,这令吴帆徽异常的吃惊,要知道这一路上都是不太平的,当初吴帆徽离开京城的时候,陈世渠还曾经劝解,因为一路上有着太多的危险,若是时间不合适,可以适当的推迟婚期,想不到这个时候居然看见了陈世渠。 可怜天下父母心,士大夫家族的规矩也是严格的。 作为晚辈,吴帆徽自然是要行礼的,而且他们需要在凤翔府城逗留两天的时间,这期间陈氏家族会有相应的宴请。 这一次吴帆徽规规矩矩的行跪拜礼,人家的女儿都给他了,而且是千里迢迢的跟随他,说不定很少有回到娘家的机会,陈世渠也冒着巨大的危险回到家中,跪拜是应该的。 这期间,吴帆徽与陈世渠简单交谈,得知陈世渠是从大同的方向进入到陕西境内的,而且陈代明和翠环等人都跟着一道回家。 十一月二十九日,在经历了一系列的仪式之后,大红的花轿终于抬出了陈家。 一旦花轿离开了陈家,则不能够在凤翔府城内逗留,必须要离开,而且不能够走回头路,要一口气的出城去,这才表示吉利,表示嫁出去的女孩子,一辈子都会在夫家生活,是不会被休的。这年月的女孩子,不管你出身在什么家族,一旦被夫家休了,则地位一落千丈,甚至家族都不会待见和接受你。 吴帆徽依旧没有见到他的老婆,按照规矩来说,在进入洞房之前,吴帆徽都是看不见的,至于说他的老婆长得究竟如何,只有天知道,当然陈怡彤在凤翔府城的名气的确是不错的,都说是闭月羞花之色,沉鱼落雁之貌,不知道有多少人前来提亲。 要说吴帆徽心里不猴急那是假的,这规矩也太不合理了,进入洞房之前都不能够见到老婆,长什么样子全凭媒婆的一张嘴,要是媒婆忽悠人了,男人岂不是跟着吃亏,当然吴帆徽也不是特别的着急,毕竟李佳翠曾经见到陈怡彤,说少夫人的确是漂亮。 陈氏家族派出了陈明惠的父亲陈士揆,以及陈怡彤的哥哥陈明坤作为高亲,跟随前往米脂县送亲,可能是考虑到路途遥远,挑选出来陪嫁的下人,也都是会骑马的,陪嫁的丫鬟只有两人,其中包括翠环,会跟随陈怡彤乘坐马车。 陈士揆和陈明坤同样骑马,一直都是跟随在陈怡彤马车旁边的,让吴帆徽根本没有机会见到陈怡彤。 回程的速度慢一些,但也不是很慢,毕竟吴缅清和吴帆徽都做了充足的准备,陈怡彤等人乘坐的马车,都是四匹马拉着的,真的要是跑起来,速度不会慢很多,而且持续奔跑的能力,比一匹马要强很多。 陪嫁足足有两马车,吴帆徽倒是没有在意。 队伍抵达岐山县的时候,陈威年回到了队伍之中,陈良策和陈光福远远的对着吴帆徽等人的大队人马挥手,没有上前来打扰。 一路上都很是平静,面对如此庞大的队伍,土匪是不敢露面的。 不过从沿路的情形,吴帆徽也大致做出了判断,那就是曹文诏在陕西境内剿灭流寇的力度是很大的,应该说陕西境内基本没有什么大规模的流寇了。 十二月二十九日,迎亲的队伍终于进入到米脂县境内。 翌日就是大年夜,吴缅清与陈士揆等人商议之后,决定夜里也不歇息,朝着米脂县城的方向而去,毕竟大年三十,众人都是要吃团年饭的。 天黑的时候,火把被点燃,沿途被照的亮堂堂的,迎亲的队伍,朝着米脂县城而去,至于说守卫城门的军士,早就得到了通知,一旦迎亲的队伍快要抵达县城的时候,他们就会马上打开大门。 吴帆徽倒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回到了米脂县,可以继续关注马鞍山村的事宜,至于说这结婚的事宜,他没有丝毫的感动,好像这场婚事不是给他办的一样。 也难怪吴帆徽有这等的想法,就算是几百年之后的包办婚姻,男女双方也要见面,感情的事情抛到一边且不说,男女双方长的什么样子,总是能够见到的,可惜现在的规矩,进入洞房之前,根本就见不到老婆长的什么样子。 感情这东西,现如今就是奢谈,要说寻常百姓在这方面还好一些。 十二月三十日,辰时。 迎亲的队伍终于抵达米脂县城。 陈士揆、陈明坤和陈怡彤等,很快到米脂县最好的客栈住宿,吃饭则是由四海酒楼专门准备的,每天都负责送到客栈去。 吴缅清和吴庆超考虑细致很多,陈士揆和陈明坤等人,春节的时候抵达米脂县城,若是孤零零的在客栈里面呆着,怎么都是说不过去的,故而他们请家族之中的几个长辈,前往客栈去陪同,一同吃团年饭,这两年米脂县的庙会,渐渐的兴旺起来,陈士揆等人留在米脂县的这些日子,每天都可以到庙会去看看。 至于陈怡彤,没有办法,只能够留在客栈,且不能够露面。 吴帆徽比任何人都要洒脱,刚刚回到县城,他回家稍稍系数了一下,便和迎亲的队伍一道前往马鞍山村,村子里已经安排好了团年饭,这顿饭他是要陪着众多吴氏家族护院一道吃的,吃完饭之后,吴帆徽又紧接着赶回县城,家中的年夜饭安排在酉时。 回家的时候,吴庆超与王和翠少有的教训了吴帆徽,说是陈士揆与陈明坤都在客栈,族长已经请家族之中的长辈前去陪着了,他这个主要人物,居然还想着到马鞍山村去。 于是,在家中吃过年夜饭之后,吴庆超带着吴帆徽,前往客栈。 陈士揆和陈明坤的兴致都很高,丝毫看不出来疲劳的神情,他们到城南的庙会去转悠了一圈,在城内也转悠了一圈,很是吃惊,在他们的印象里面,延安府所辖的府州县乃是流寇肆掠的地方,不管是村镇还是府州县城池里面,都应该是很荒凉的,而且一路上他们也没有看见太多的人,但米脂县的情况完全不一样,逛庙会的人很多,简直都有些挤不动了,在城内也发现诸多的商铺,生意还是不错的,年三十都还有不少人在买鞭炮。 这天夜里,临近子时的时候,吴缅清也来到了客栈,邀请陈士揆与陈明坤等人,走出客栈去,看看米脂县的百姓是如何辞旧迎新的。 震耳欲聋的鞭炮声音,以及因为燃放鞭炮的光亮,让陈士揆和陈明坤有些不敢相信了,两人跟随吴缅清等人,来到了南门的城墙上面,他们看到了震撼的一幕,不仅仅是县城内到处都是鞭炮声,就连城外也差不了多少。 看见这样的情形,两人压根不相信延安府是流寇肆掠的地方。 当然,他们也不可能知道,这个春节,唯有米脂县才如此的热闹。 接下来几天的时间,吴氏家族不少人上上下下都是很忙碌的,吴庆超安排了李勇等人,负责布置所有地方,婚礼正月初八就要进行,按照确定下来的路线,吴帆徽前往客栈再次迎亲的时候,大花轿是要经过状元坊和吴氏祠堂等地方的,这一路上都需要好好的布置。 吴帆徽同样轻松,戴能祥每天都要前来,禀报马鞍山村的事宜,春节期间,又有不少人陆续回到县里来,可能在其他的村镇无法谋生,得知马鞍山村、十里铺镇等地方可以活命,所以不少人都来了,这些人需要很好的安置。 米脂县知县朱天麟没有回家去,留在了县城,春假期间,他不必每天都呆在县衙里面,可以到处走走看看,朱天麟与陈士揆、陈明坤等人都见面了,与吴帆徽聊天的时间更多,这让陈士揆等人感觉到了,吴氏家族在米脂县的势力真的不一般。 吴帆徽从朱天麟的一些话语之中,感觉到了陕西各地都暂时稳定下来,大量的流寇已经离开了陕西,进入到山西境内去了,这应该是曹文诏的功劳。 不过朝廷的邸报之中,没有特别说到曹文诏,也就是说曹文诏的功劳,好像被有意无意的掩盖了,而这一切,都成为了三边总督、延绥巡抚洪承畴的功劳。 这一切,朱天麟不知道,吴帆徽却是知道的,洪承畴对曹文诏不是特别感冒,原因不知道是为什么,曹文诏的骁勇,就算是在辽东,都是有一定名气的,此番负责剿灭陕西的流寇,曹文诏的确是立下了很大功劳的。 第二百二十九章 精灵 掀起红盖头的刹那,吴帆徽的眼睛有些发花,整个人也有些愣住了。 他可以发誓,不管是穿越之前的那么多年,还有穿越之后的这些年,真的没有见到过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而这个女孩子,现如今就是他的老婆了,按照如今的定位标准,就是他的夫人,要是换做几百年之后,这样的女孩子不知道有多少人疯狂的追求。 洞房里面的红蜡烛,还在默默的燃烧。 吴帆徽的喉咙有些发干,不知道说些什么,他的夫人陈怡彤,从早上拜天地之后进入洞房,现在还没有吃任何的东西,也没有喝水,就在他刚刚进入洞房的时候,李佳翠和翠环两个丫鬟,已经将热腾腾的酒菜端进来。 就算是穿越的吴帆徽,此刻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听的话语,他和陈怡彤之间从未见面,尽管说定下这么亲事已经有快两年的时间,可没有花前月下,没有亲亲我我,严格说起来,他们之间是熟悉的陌生人。 “夫君,奴家想吃东西了。” 清脆的话语声,让吴帆徽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穿越之后,这是第一次出丑了,看见漂亮的姑娘,就不知道说些什么,也不知道做些什么了,整个人都有些傻了,要知道这个漂亮的姑娘,可是自己的老婆。 英雄难过美人关,这可是真理啊。 “是,是,该吃些东西了。” 陈怡彤坐着没有动,这下子吴帆徽可是明白过来了,他毕竟不是傻子。 扶着陈怡彤站起来,走向了屋子中间。 吴帆徽将凳子从桌子下面拉出来,让陈怡彤坐下,又将碗筷和杯子摆好,自己才到对面坐下,这一切的动作,他做的很是自然,没有丝毫的做作。 陈怡彤微微抬头看着吴帆徽做这一切,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看着一桌子热气腾腾的菜肴,吴帆徽挽起袖子,举起了筷子。 陈怡彤没有拿筷子,头微微低着。 “这个,夫人想吃些什么,我来给你夹。” 桌上的菜很是精致,这都是厨房里特意做的,与外面的宴席自然是不一样的。 “奴家也不知道吃些什么,就是想吃了。” 吴帆徽看了看微微低着头的陈怡彤,伸向菜肴的筷子略微的停顿了一下,他想到了父亲两天之前的一番谆谆教诲。 新婚之夜,一定要拿出男人的气魄来,千万不能够娇纵,否则就会被看扁,娶回家来的是夫人,是要主持整个家里的事情,是要孝敬父母、关爱家人的,若是习惯了颐指气使,家里肯定是不得安宁的。 吴帆徽脸上浮现出来一丝苦笑的神情,他几乎可以断定,陈怡彤离开凤翔府城的时候,家人一定也教诲了,新婚之夜该要注意一些什么,或者说需要说出来哪些话,需要看看自己嫁的夫君到底怎么样等等。 居家过日子,其实也是相互妥协的过程,不管男女双方谁的能力强,在家中都是不必展现出来的,相互关爱才能够很好的过日子,很可惜能够真正做到这一点的不多,谁都想着在家中占据主导的地位,好像那样才有安全感,只有经过了若干年的磨合,夫妻双方才能够真正的融为一体,举手投足之间都展现出来默契,只不过在如今这个时代,男尊女卑,女人想要争取到地位,难度比几百年之后大很多,可这不意味着如今的姑娘什么都不懂。 吴帆徽是很清楚这一点的,恐怕他的夫人陈怡彤,内心不知道有多忐忑,千里迢迢嫁到米脂县来了,从此之后身边没有了家人,陪伴的就是贴身丫鬟翠环,就算是受到了委屈,也没有地方可以倾诉,这对于一个十六岁的姑娘来说,需要多么强大的承受能力。 都说男人是大树,女人是水上的浮萍,男人可能存在水土不服,一棵大树挪动了地方,若是遭遇到了完全不一样的环境,难以适应,不管以前是多么的强壮茂盛,都有可能枯萎死去,而女人则要强很多,到了一个地方,能够很快找到依靠,凭借着顽强的韧劲坚持下来。 应该说这个时候的陈怡彤,是异常紧张的,不知道未来将面临什么样的生活,不知道自家的老公究竟是什么德行,从长相方面来说,吴帆徽的长相还可以,加上很不错的气质,看上去的确是谦谦君子,可谁知道生活在一起了,究竟如何。 陈怡彤的紧张,表现在她的身体上面,坐下之后,她就一直保持一个姿势,几乎都没有怎么动,手指拿着筷子的时候,指间都是发白的。 就算是几百年之后的女孩子,经过了花前月下和海誓山盟,不如婚姻殿堂的那一刻,内心都是怅然若失的,就更不要说眼前的陈怡彤了。 吴帆徽是过来人,他知道陈怡彤内心紧张。 夹了一些菜,放进陈怡彤面前的碗里之后,他站起身,走到了陈怡彤的身后,双手搭在了陈怡彤的肩上。 陈怡彤的身体的确是在颤抖。 吴帆徽慢慢的揉着陈怡彤的肩膀,轻轻开口了。 “饿了接近一天的时间,吃些东西,不要着急,慢慢吃,细嚼慢咽,对身体有好处的。” 吴帆徽的语气,完全是长辈的语气,这让他自己都感觉到不适应,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和他相差只有两岁的年纪。 陈怡彤的身体抖动的更加厉害了,筷子都有些拿不稳了。 紧张的情绪终于快要显露出来了。 吴帆徽轻轻拍了拍陈怡彤的肩膀,索性将凳子搬到了陈怡彤的旁边,此刻他倒不是想到夫妻之情,而是想到照顾眼前的这个小妹妹。 吴帆徽轻轻的挽着陈怡彤的肩膀的时候,陈怡彤终于忍不住了,扑在吴帆徽的怀里,开始了抽噎。 陈怡彤还是极力的压制自身的情绪,不过眼泪还是流了不少。 半刻钟的时间过去,陈怡彤的情绪终于开始稳定下来,她抬起头,看见吴帆徽的胸前有一大片的泪渍。 前面所有的镇定,其实都是装出来的,陈怡彤毕竟只有十六岁,还是小姑娘,不可能有那么稳定的心神,初次进入一个陌生的地方,成为了别人的老婆,内心的紧张根本没有地方可以发泄,不过夫君几个简单的动作,就让她将心中的紧张完全发泄出来了。 “夫君,妾身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呵呵,这没有什么,我告诉你啊,当初我到西安府城和京城去参加乡试、会试和殿试的时候,也非常的紧张,从未出过远门,你知道我是怎么应对的,进入到贡院之后,我不管别人干什么,首先就是好好的睡一觉,等到精神好了,就一门心思的做文章,这样做效果很好,只不过参见县试的时候,是在县衙大堂前面的院子里,我也睡觉了,结果所有人都看着我,把我当怪物了,我才无所谓呢,将其他人都当作怪物就可以了。” 陈怡彤终于笑了。 “夫君,奴家真的感觉到饿了,浑身无力。” “不要紧,饿了先吃一些青菜,接着吃一些肉食,不要吃的太多。” 陈怡彤点点头,拿起筷子准备吃菜,不过手总是抖,根本夹不起来碗里的菜。 吴帆徽眨眨眼,端起了碗,用筷子夹起里面的菜肴,开始给陈怡彤喂。 陈怡彤的脸一下子红了,不好意思看着吴帆徽,闭上了眼睛。 将碗里的菜肴全部喂给陈怡彤之后,吴帆徽额头上开始出汗,手也有些抖了,陈怡彤倒是什么事情都没有,也睁开眼睛看着吴帆徽了。 小米粥的香味,让陈怡彤的食欲大开,其实此刻陈怡彤早就不紧张了,可以自己拿筷子吃饭了,不过她可不会动手,夫君喂自己吃饭,这样的场景就算是在书上,看见的都很少,不过这种温馨的场景,是每个女孩子都梦寐以求的。 吴帆徽的杰出,陈怡彤当然是知道的,连中六元,十六岁的年纪就成为了殿试状元,而且十七岁的年纪,就在剿灭登州叛军的战斗之中立功,成为了朝廷之中四品的官员,这样杰出的俊杰,成为了自家的夫君,陈怡彤也不敢相信,而吴帆徽的细心与随和,更是让陈怡彤喜出望外,日后与夫君生活在一起,一定是幸福的。 桌上摆着酒壶,两个酒杯仅仅靠着,吃过饭菜之后,就要喝交杯酒了,一旦喝下了这杯酒,意味着夫妻两人将真正的融为一体。 陈怡彤大概是吃饱了,看了看桌上的酒壶,看了看两个酒杯,红着脸低下头。 吴帆徽的神色却有些苦,交杯酒是必须要喝的,不过他的心理上难以接受,陈怡彤毕竟才十六岁,让他这个穿越之人难以适应,要是几百年之后,十六岁就结婚了,那一定遭受到众多的唾骂,这个年纪应该还在学校读书。 可惜时代不一样了。 女孩子要是二十多岁还没有嫁出去,那会被视为是怪物,不仅仅家里难以接受,其他人也会认为你有大问题,要么就是不守妇道,要么就是个人条件太差,就算是皇家的公主,也不可能得到那样的年龄出嫁。 喝下交杯酒的时候,陈怡彤的眼睛亮晶晶的。 第二百三十章 扩展 在家歇息的时间,吴帆徽源源不断从县衙获知了诸多的消息。 原吏部左侍郎李长庚出任吏部尚书,原工部尚书张廷登出任都察院左都御史,原工部左侍郎周士朴出任工部尚书,原陕西左布政使陈奇瑜敕封右佥都御史,巡抚延绥,洪承畴卸任延绥巡抚之职,以兵部左侍郎的身份,兼任三边总督,继续全面负责西北边关以及剿灭流寇的事宜。 曹文诏剿灭流寇的赫赫战功,山西巡按御史张窚极上疏朝廷,言曹文诏英勇,应该进入山西剿灭流寇,皇上敕封曹文诏为山西总兵,节制陕西和山西两地的军队,专事讨伐流寇。 这一切的事情,说起来与吴帆徽没有太大的关系,不过他需要关心,需要知晓, 朝中的党争,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吴帆徽知道,不要多长的时间,内阁首辅就要换人了,老辣的温体仁将排挤周延儒,登上内阁首辅的职位,而随着周延儒的辞官,朝中不少的东林党人,将要遭受到沉重的打击。 吴帆徽则是利用在家乡有限的时间,大力扩展吴氏家族护院的力量,他的视野,不再局限于马鞍山村,而是放眼了整个的米脂县。 陕西虽然是贫瘠之地,不过土地兼并一样是非常严重的,经过了仔细的分析,吴帆徽发现延安府所辖各地,土地兼并已经不是最为严重的问题,此刻就是将土地还给老百姓,也没有多大的作用了,连年的灾荒,让延安府各地人口大量锐减,无人耕种的土地比比皆是,耕地的价格已经低得可怜,五两银子就可以购买一亩上好的耕地,至于那些不是很好的耕地,最低二两银子都能够买到。 人口的大量流失,让延安府所辖各地雪上加霜,四年和五年这两年,应该说耕种土地还是会有一些收成的,可作为流寇发源之地的延安府,加入流寇队伍的人,以及沦落为土匪的人比比皆是,这些人就算是遭遇到朝廷大军的围剿,被迫回到家乡之后,也很少有人愿意真正的去耕地,加之各地官府对于这些人也是另眼相看,这就导致他们再次加入到流民的队伍之中,成为流寇源源不断的兵力来源。 土地无人耕作,导致延安府所辖各地的士大夫和乡绅,也是叫苦连天了,没有人耕作土地,他们自然也就无法收到粮食,而且流寇的肆掠,让这些士大夫和乡绅胆小如鼠,他们甚至不敢对佃户龇牙,生怕遭遇到流寇的报复。 士大夫和乡绅,只能够将怒气转向了各级的官府。 就是在这种氛围之中,吴帆徽大胆的将吴氏家族的力量,朝着米脂县更多的地方扩张。 马鞍山村在整个的延安府,都是有着一些名气的,而吴氏家族,短短几年的时间,成为整个延安府首屈一指的士大夫家族,力量不断的壮大,依附吴氏家族的士绅富户是不少的,这些士绅富户都很清楚,不管是陕西各地肆掠的流寇,还是各地的土匪,是绝不敢骚扰吴氏家族的,更是不敢到米脂县去,免得遭遇到报复,命都保不住。 有关吴氏家族状元吴帆徽的传闻,逐渐延伸到陕西更多的地方,吴帆徽虽然年轻,却有着不一般的能力,不仅仅是剿灭了侵犯米脂县的流寇,而且还奉旨前往山东,剿灭了数万的叛军,要知道那些叛军是非常厉害的,不知道打败了多少朝廷增援的大军。 吴氏家族护院的神奇,如同长了翅膀,在各地流传,一些实在无法支撑下去的流民,悉数都朝着米脂县而来,期盼能够活命,而绝大部分的流民,到了米脂县之后,都能够到马鞍山村,也都能够被安置到附近,至少不会饿死。 到了六年的三月,马鞍山村辐射的范围,已经扩展到距离县城五十多里地的桃花镇。 米脂县的民团,也在这个基础之上建立起来了。 名团的开销,县衙自然也是要承担一些的,只不过主要还是马鞍山村来承担,吴氏家族承诺保护的一些乡绅富户,孝敬的银子和粮食,吴缅清也拿出来一些,交给了马鞍山村。 三月,城南的三姑再次上门,这次是专门为延安府的孙家和孙健波前来提亲的。 吴明丽已经十六岁,媒婆这次上门,是来请期的,日子就定在六月,也就是说,吴明丽成亲的时间就在八月份,到时候孙家专门上门来迎娶。 延安府的孙家,同样是士大夫家族。 孙健波十八岁,陕西廪膳生员,参加过一次乡试,名落孙山,正在加紧复习,准备参加九月在西安府城举行的乡试,也就是说,孙健波迎娶吴明丽之后,马上就要出发前往西安府城参加乡试。 孙健波的父亲也是生员的身份,可惜屡次参加乡试都没有能够高中,此番也准备在办完亲事之后,跟随孙健波一同参加乡试,孙健波的爷爷孙世松,则是万历年间的两榜进士,官至山西布政使司右布政使,崇祯元年致仕归家。 吴明丽的婚事,吴帆徽当然是关心的,当初他奋斗的目标之一,就是让家人都能够过上好的生活,现如今效果完全显露出来,吴明丽嫁到孙家去,明显是不错的,加之吴明丽的背后,有吴氏家族撑腰,在孙家去了之后,地位是很不错的。 三姑每次上门的时候,王和翠都是要流泪的,眼看着女儿就要嫁出去,今后见面的日子肯定是少了很多,延安府城距离米脂县,怎么说也有四百里地,来回不是特别的方便。 已经十三岁的吴明芳,也明白这些事情了,对于姐姐就要出嫁,她肯定也是不高兴的,好在身边有了秋菊陪着,今后也不至于特别寂寞。 孙健波见到吴帆徽的时候,特别的恭敬。 吴帆徽对孙健波的印象还是不错的,毕竟是士大夫家族的子弟,家庭的教养还是不错的,说话做事都是有分寸的,只是不知道孙健波究竟是不是能够在本次乡试的时候有所斩获,不过从年龄上面来说,难度还是很大的。 吴帆徽也要准备出发了,米脂县到南京,两千六百多里地,路途遥远。 这一切都不算什么,关键是山西的局势,已经变得很是恶劣了。 五年十一月,高迎祥如愿以偿,攻陷了山西辽州州城,州衙诸多的官吏都被斩杀,紫金梁、张献忠等流寇,进逼汾州,如此局面之下,朝廷调遣贺人龙、李卑和艾万年三人率领近两万大军,进入山西剿灭流寇,偏偏山西巡抚许鼎臣和宣府总督张宗衡两人之间不和,都想着控制贺人龙等人及其率领的大军,让贺人龙、李卑和艾万年三人不知道该怎么办。 尽管朝廷已经下旨,任命曹文诏为山西总兵,节制陕西和山西境内所有的军队,剿灭流寇,不过这只是一厢情愿,曹文诏是武臣,手中没有尚方宝剑,有些时候调动军队是有很大困难的,唯有依靠自身的力量来剿灭流寇,而许鼎臣与张宗衡等人都是文臣,地位远高于曹文诏,尽管朝廷考虑到各自为政的问题,已经敕令张宗衡回到宣府去了,但许鼎臣依旧是山西巡抚,依旧可以插手剿灭流寇的事宜,其曹文诏还不敢公开反驳。 如此情况之下,剿灭流寇的力量,根本就不能够形成合力,仅仅依靠曹文诏率领的大军,就算是有着天大的本事,也是无法彻底剿灭流寇的。 好在曹文诏的威名太大,他在陕西剿灭流寇的时候,斩杀了无数流寇的占盘子,其威名为流寇之中已经如同神仙一般,就连紫金梁等人都感觉到头疼,且贺人龙等人的战斗力,也是很不错的,这些总兵毕竟曾经都在辽东作战。 盘踞在山西的流寇,开始收缩了阵形,不再四处出击,他们几乎都集中在平阳府、汾州、沁州、泽州和辽州一带,且已经朝着湖广、河南以及四川等地渗透,大概流寇的诸多首领也是明白的,他们完全都集中在山西肯定不行,唯有朝着不用的方向进攻,才能够保证自身的安全。 这也逼迫吴帆徽无法从山西境内进入到河南,唯有选择从潼关进入到河南,从河南进入到南直隶,接着到南京去上任。 吴帆徽还省去了一个麻烦,那就是不需要上任之前到京城去拜见皇上,可以从米脂县直接出发,前往南京去上任,要不然吴帆徽需要多走近一千里地。 吴明丽的出嫁,吴帆徽是不可能在家了,他不能够耽误上任的时间,按照假期计算,他应该在五月初四到南京国子监上任,一天时间都不能够耽误,否则就要遭受到弹劾。 有一点吴帆徽是很清楚的,那就是他此番到南京国子监赴任,没有特殊情况,轻易不要想着回到家乡,中原各地几乎没有安宁的时间,沿路都是危险重重,而且南京距离米脂县的距离太远了,来回一趟消耗的时间太多,有些劳民伤财的味道。 当然吴帆徽也隐约感觉到,他在南京不可能呆很长的时间,某些大变出现的时候,皇上或者是朝廷会想到他的。 第二百三十一章 赴任 出发在即,陈怡彤终于提出要求,就是跟随吴帆徽到南京去。 陈怡彤嫁给吴帆徽,其责任就是要在家孝顺父母,关爱其他家人,成为内当家,不过吴庆超与王和翠的年纪都不是很大,都不到四十岁,身体也很不错,故而陈怡彤留在家中,带有象征的意味,从实际情况来说,也是可以跟着吴帆徽到南京去的。 不过这件事情,陈怡彤主动提出来,怎么说都是不合适的,除非是吴帆徽愿意,要不然陈怡彤也是需要留在家中的,因为与吴帆徽相处三个多月的时间,陈怡彤内心忐忑的情绪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小女孩的情绪逐渐的恢复,毕竟只有十六岁,不愿意独自守在米脂县,时时刻刻都想着跟随在吴帆徽的身边,再说南京是陪都,异常的繁华,陈怡彤也想见识。 陈怡彤情绪的恢复,完全是因为从吴帆徽的身上,感受到了尊敬与随和,在家中生活这段时间,她没有什么拘谨的感受,与吴明丽、吴明芳之间的关系很好,李佳翠和李靖飞都很是乖巧,吴庆超与王和翠更是将她当作女儿一般对待,相比较来说,还没有在自己家的时候规矩多,这自然令陈怡彤适应,甚至有了一种解脱的舒心。 陈怡彤主动提出要求,让吴帆徽有些吃惊,不过他没有犹豫,一口答应下来。 吴帆徽的想法不一样,南京是什么地方,著名的秦淮河就在那里,据说到南京去的读书人,都是要到秦淮河去见识一番的,否则就不算到过南京,陈怡彤肯定是有这种担心的,所以想着跟随到南京去。 吴帆徽身边的女孩子已经不少了,除开夫人陈怡彤,还有李佳翠和翠环,这两个女孩子都已经是十五岁的年纪,嫁出去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上次王和翠曾经侧面询问,是不是给李佳翠说媒,李佳翠居然说愿意出家,这让王和翠明白了李佳翠的想法。 若是要迎娶李佳翠和翠环,从形式上面来说,只要作为夫人的陈怡彤同意,就没有什么问题了,至于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些作为夫人的陈怡彤完全可以代替。 男人本来就需要有女人管,若是陈怡彤不跟随到南京去,到了那样的花花世界,吴帆徽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男人与女人的想法肯定是不一样的,基于这样的原因,吴帆徽答应了陈怡彤的要求。 陪同前往南京去的人,李勇等人煞费苦心。 吴氏家族护院人数达到了千人的规模,组建的米脂县民团人数也达到了千人,合计有两千人,这些人全部都是马鞍山村直接管理,说到底还是吴氏家族的护院,开销方面的确是增加了很多,但收入也明显增加,由马鞍山村直接管理的耕地,就达到了数万亩,耕地上收获的粮食,数量还是可观的,且吴氏家族族长吴缅清,通过各种办法,给马鞍山村好些商铺,包括米脂县城内与延安府城内的商铺,而由村里直接管理的商铺,京营的规模是很不错的,每年能够赚取的银子也不少。 吴帆徽前往南京赴任,按照李勇的意思,跟随的护院人数不能够太多,总人数控制在五十人以内,尽管南京和京城有着很大的区别,但锦衣卫和东厂的力量也不能够小觑,若是护院的人数太多,开销大不说,也会自找麻烦。 李勇最终确定的人数是四十人的规模,有马继刚和孙凯林统领,王宝福、陈威年、马三立、马前贵、马前牧等人悉数跟随,他本人留在马鞍山村,与戴能祥、刘方恒等人共同管理马鞍山村,让马鞍山村的实力不断壮大。 跟随前往南京的下人,则是以陈代明等人为主,陈代明依旧是管家,已经提前出发前往南京府城,想办法购买到府邸,且提前做好一切的安排,陈世渠回到京城以后,也会要求京城府邸之中的下人,悉数赶往南京府城。 吴帆徽最终还是决定,从潼关进入河南,由河南进入南直隶,最终抵达南京,路程接近三千里地,比以前的路线多出接近四百里地,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山西境内的流寇闹得太凶了,而且吴帆徽一行的队伍里面,还有女眷,不得不小心。 跟随吴帆徽前往南京府城的,都是最为精锐的吴氏家族的护院,几乎是以一当百的,沿途遇见土匪,能够轻易的打败甚至剿灭,但遇见大规模的流寇,肯定没辙。 三月二十五日,吴帆徽出发,他计划四月底抵达南京府城,接近四十天的时间,近三千里地,问题还是不大的。 吴帆徽此番前往南京府城,携带了两千两的黄金,这足够众人在南京好多年的开销,再说吴帆徽明白,他出任南京国子监祭酒,可不完全依靠俸禄来过日子,还有一些其他方面的收入,数量也是不少的。 从米脂县出发之后,吴帆徽才感觉到陈怡彤的活泼。 陈怡彤在路上就是两件事情,第一件事情是在马车上面看书,第二件事情,就是跟随在吴帆徽的身边,陈怡彤本就会骑马,在米脂县的几个月时间里面,她也时常到马鞍山村,而且到了村里之后,就要骑马,李勇等人煞费苦心的在近七百匹战马之中,挑选了最为温顺的战马,他们可不敢让陈怡彤摔着了,那样的责任他们承担不起。 陈怡彤对一切都很是好奇,对沿途看见的流民,也很是可怜,时常施舍流民一些吃的东西,吴帆徽虽然对陈怡彤这些做法不以为意,仅仅凭着这样的施舍,是不能够解决流民问题的,不过他也为陈怡彤心地善良高兴。 沿路行进的速度不是很快,但每天都在百里地以上,马继刚负责跟随大队人马,孙凯林则是带着几名护院在前面侦查,保证大队人马的安全。 经过潼关、进入河南的时候,吴帆徽一路仔细观察了这座驰名中外的关隘。 河南境内的情况一样不是很好,只是比陕西稍微强一些,但进入到南直隶之后,感觉就有些不一样了,不仅仅是气候方面的变化,南方的气候比北方明显要湿润一些,没有那么干燥,且沿途也能够见到不少的水田,更大的不同是寻常百姓的生活,比北方的确好一些,从官道两边村镇的比较,就能够看出来这一切。 南方耕地粮食的产量,大约是北方的一倍左右,尽管说这里的百姓,遭遇的压榨剥削也是很厉害的,但是南方的确很少有老百姓造反,百姓都勉强能够活下去,这一点与北方的情况是不一样的,加之造反的流寇,绝大部分都是在中原以及湖广和四川一带活动,很少有进入南直隶的,后金鞑子更是不会染指南方,所以说北方那种萧瑟的局面,在南直隶几乎是看不到的。 不过吴帆徽却没有那么乐观,进入南直隶之后,他的观察更加的仔细。 老百姓的确还能够勉强活下去,但是只要仔细看,就可以发现老百姓的脸上不存在笑容,几乎都是麻木的,这明显是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来的迹象,官道两边不少的村镇,庄户人家的房屋,绝大部分覆盖的都是茅草,青砖红瓦的房屋也能够看见,硕大的院落同样能够见到,但不用猜测,那些房屋肯定是属于士绅富户的。 南直隶的士大夫家族比比皆是,毕竟这里的读书人多,吴帆徽记得穿越之前曾经看过资料,表明大明科举考试做官的读书人,有一半是来自于南直隶,这也导致南直隶士大夫家族数量众多,不少的村镇里面,都有士大夫家族。 这也是北方无法比拟的。 南直隶是大明王朝最为富庶的地方,表面看的确是如此,但只要深入其中,就能够发现这里的老百姓,同样是很辛苦的。 这不禁让吴帆徽想到了一件事情,兴盛于南直隶的东林党和复社等等,最为明确的政治主张就是藏富于民,朝廷不能够增加百姓的负担,他们坚决反对征收商贸赋税,认为朝廷不能够舍本逐末,但他们赞成增加农民的赋税,熟悉历史的人都知道,东林党人主要就是由士大夫与商贾集团所组成的,正是因为他们不遗余力的维护自身阶层的利益,导致了大明王朝无法收取商贸赋税,应对赋税危机的时候,只能够增加百姓的负担。 这恐怕是大明王朝败亡的根源之一。 可以说一直到封建王朝的彻底覆灭,都没有能够很好的解决商贸赋税的事宜,而之后的大清帝国,更是最大限度的阻止商贸经济的发展,活生生的让屹立在世界巅峰的中华帝国,逐渐的堕落,沦落到积贫积弱的地步。 穿越的吴帆徽,明白这里面的道理,不过想要改变这样的现状,他还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做,还有太多的危险需要闯过,在这个过程之中,稍有不慎,就很有可能粉身碎骨。 既然穿越了,就需要改变历史,就要努力避免几百年之后那种情况的出现。 第二百三十二章 南京国子监 四月二十八日,吴帆徽一行抵达南京城。 南京作为大明王朝的陪都,曾经的京城,其繁华程度丝毫不亚于京师,若是一定要分类,那么大明京城应该属于政治中心,而南京则是经济中心,从这个层面来说,南京的繁华和富庶,某种程度上面还要超过京城,特别是崇祯元年以来,北方屡屡出现灾荒,加之后金鞑子的劫掠与流寇的造反,无形之中削弱了京城的繁华,而南京则没有遭受任何的影响。 当然,作为读书人,作为朝中的官员,不管南京城如何的富庶,也没有谁愿意到这里来。 南京的六部和都察院,基本属于赋闲的机构,整个陪都的中央机构,有一定权力的就是南京兵部尚书和南京户部尚书,南京兵部尚书兼任南京守备,参赞机务,代表朝廷负责整个南方的军事防御,若是南方发生什么动乱,兵部尚书可请旨调动军队予以平息,南京户部尚书则是直接管辖南直隶所属府州县的赋税,尽管说这些赋税名义上也要上缴朝廷,但南京户部可以预算,列出开销,在朝廷同意之后,同样是奉旨予以适当的调配。 此外还有些权力的就是南京镇守太监以及南京守备勋臣。 南京镇守太监直接提督南京防务,统管南京锦衣卫,负责南京城池的安全,而南京守备勋臣,则是代表朝廷负责对南京京营的管辖。 一般来说,朝中大臣被打发到南京六部和都察院等机构任职,要么就是遭受到排挤,或者皇上不待见了,要么就是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已经快要赋闲致仕了,宗旨来到南京六部和都察院,基本都是靠边站,离开了权力的中枢。 不过南京国子监的情况不一样,这里毕竟是培养读书人的地方,而且南京国子监祭酒,都是由詹事府少詹事兼任,属于在学术方面德高望重之人出任,身份是很尊贵的。 十八岁的吴帆徽出任南京国子监祭酒,怎么说都是有些别扭的,尽管说吴帆徽连中六元,可毕竟太过于年轻,资历方面明显不足,故而朝廷这样的安排,在南京还是引发了小小的议论,不少人都在等着这位年轻的国子监祭酒上任。 陈代明等人在聚宝门外的报恩寺等候。 其购买的府邸在富贵山一带,这里位于皇宫的后面,紧靠着太平门,从这里出发,步行约半个多时辰左右的时间,就可以抵达位于成贤街的国子监。 富贵山一带的环境是比较幽静的,南京府城最为热闹的地方,应该是在聚宝门一带,著名的秦淮河、南京贡院以及南京府学,都是在聚宝门一带。 作为陪都的南京府城,一样是不允许骑马的,陈代明早就准备好了马车。 马车从聚宝门进入,守卫城门的同样是南京五城兵马司的军士,他们在见到了吴帆徽的路引之后,迅速让开大道,让大队人马进入到城池。 吴帆徽没有兴趣关注道路周边的一切,他们要经过秦淮河一带,不过从方位上面来说,聚宝门位于南京府城的南方,相当于寻常城池的南门,太平门则是属于南京城的北门之一,两个地方相聚是很远的,都在城池的两端。 吴帆徽思考的是到国子监上任之后,应该做些什么事情。 吟诗作画、附庸风雅这些事宜,吴帆徽肯定是不会做的,这不是他这个国子监祭酒需要做的事情,不管他的资历是不是足够,既然被朝廷敕封为南京国子监祭酒,那就是在其位谋其职,扎扎实实的管好国子监的教学以及考试等等事宜。 南京国子监监生的主要来源,就是南直隶、浙江、福建、广东、广西以及云南等地的有功名的读书人,他们全部都属于生员的身份,至于说正榜和副榜的举人,则大部分部集中在京城国子监读书,这些举人一旦从京城国子监肄业,则可以等待吏部的派遣,成为朝廷和地方官员,而南京国子监主要的任务,说到底就是帮助皇室和朝廷驯化诸多的读书人。 南京的情况很是复杂,特别是读书人之间,胸怀抱负、眼高手低的读书人比比皆是,而复社曾经的南京金陵大会,更是在国子监产生了巨大的震动,让国子监的诸多监生,思想很是复杂,这让皇室和朝廷的愿望得不到真正的实施。 吴帆徽此番出任南京国子监祭酒,是不是因为这些方面的原因,皇上或者朝廷是不是想着利用吴帆徽的年轻和冲劲,消除国子监出现的某些不好的苗头,这也是说不清楚的事情。 四月二十九日,一大早,吴帆徽到南京吏部和礼部去报备。 这只是一个程序问题,表明吴帆徽已经正式上任,南京国子监名义上属于南京吏部和南京礼部管辖,其实吏部和礼部根本管不到国子监的事宜,有什么需要解决的问题,或者是有什么相关的奏折,吴帆徽都是直接呈报皇上或者是内阁的,不需要经过南京吏部与礼部。 吴帆徽的报备,在南京礼部和吏部还是引发了些许的震动。 名义上分管国子监的南京礼部右侍郎毕懋康,亲自送吴帆徽到国子监上任。 见到的牛人多了,吴帆徽早就没有先前那些好奇与吃惊,眼前的这位毕懋康,在历史上是赫赫有名的,应该是在两年之后发明了燧发枪,让火器的发展朝着前面推进很大的一步。 巳时,吴帆徽来到了位于鸡鸣山南面的国子监。 南京国子监的规模相当宏大,这里宋代就是官学,历经宋朝、元朝和明朝的发展,到明朝正是确立为国子监,其规模属于学府之中最大的。 南京国子监东面到小营,西面到进香河,南面到珍珠桥,北面到鸡笼山麗,东面到西面颜面十里地左右。 一路上,毕懋康已经简单介绍了南京国子监的基本情况。 国子监共有房舍一千零八十九间,菜地八十亩,五经博士五人,六堂助教十五人,学正十人,学录七人,其他人员十五人,监生两千二百二十五人。 毕懋康介绍情况的时候,时不时的注意吴帆徽的表情。 吴帆徽脸上的神色很是平静。 明朝的读书人还是太少了,偌大的南京国子监,居然只有两千多的监生,这要是和几百年之后的大学比较,差的太远了,穿越之前的吴帆徽,曾经就读的大学。教师和学生的总数超过两万人,且还不属于最大规模的大学。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大明王朝的基本国策就是讲武以安天下,文教以治天下,这个认识在大明王朝已经是根深蒂固,在南方更是如此,这也导致南京国子监有着不一般的地位,而在这里读书的诸多的监生,参加乡试高中的机率是很大的,能够进入国子监读书的生员,其中有一部分的学识还是很不错的,这些人经过在国子监的学习,参加乡试高中的机率肯定是要大一些的。 南京国子监在明朝初年的时候,地位更是尊崇,其监生人数最多的时候达到了万余人,不过随着京城的搬迁,越来越多的生员到京城国子监去读书,南京国子监的地位也就慢慢下降,和以前不能够比较了。 正德年间以后,京城和南京国子监更是出现了很多的变化,最为主要的变化是监生的类别出现了改变,贡监、举监、荫监和例监开始明确下来,贡监就是府州县衙门举荐的生员前往国子监读书的,举监则是乡试正榜和副榜的举人,在会试落榜之后进入国子监读书的,荫监则是依靠祖辈的功劳和品阶进入国子监读书的,例监则是捐献钱财进入国子监读书的。 这就导致国子监监生的区别很大,其中举监学识最好、地位最高,学习的年限也在一年到两年左右的时间,贡监其次,荫监再次,例监最差,贡监、荫监和例监的学习时间,至少都是三年左右,若是多次的考试不能够过关,还有被直接除名的可能。 南京国子监举监的人数不多,占据很少一部分,荫监的人数也很少,毕竟占据祖辈的功劳和品阶进入国子监读书的,大都到京城国子监去了,最多的就是贡监和例监了,两者的人数大致相当。 由此可以看出,南方的有钱人是不少的,不管怎么说,监生都是有功名的读书人,作为商贾之家,子弟能够成为监生,也预示着家族地位的提升,故而很多的商贾,情愿拿钱出来,送自家的子弟进入国子监读书,取得读书人的功名,当然国子监也可以通过此等的办法,增加自身的收入。 而招纳例监的权力,就在国子监祭酒的手中。 吴帆徽上任的这一年,正是关键的一年,乡试九月份就要进行,国子监绝大部分的监生都要肄业,新一轮的招生即将开始,而招纳多少的例监,就在吴帆徽的掌控之中了。 所以说,年轻的吴帆徽到南京国子监上任,引发了不少的关注,准备前往拜访的人已经开始排队等候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考题 “禀报大人,国子监现有监生二千二百二十五人,其中举监一百三十五人,贡监一千四百七十五人,荫监一百九十二人,例监四百二十三人。。。” 国子监司业任丛封认真禀报南京国子监的基本情况,他的手中拿着厚厚的一叠文书,这些都是有关南京国子监的情况,包括监生的人数、房舍的构成情况、师资力量,以及日常的生活开销等等的事宜,作为国子监祭酒,吴帆徽自然是需要了解这些情况的,但任丛封一点一滴的介绍,让他有些头疼。 吴帆徽现如今需要了解的不是这些情况,文书上面都有的东西,他是可以自己看的,关键是国子监诸多五经博士、助教、学正以及学录的基本情况,包括率性堂、修道堂、诚心堂、正义堂、崇志堂以及广业堂等六堂的情况,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国子监就要开始考试,诸多的监生就将从国子监肄业,该要参加乡试的去参加乡试,该要自谋生路的自己去想办法,而国子监也要开始准备下一次大规模的招生了。 国子监与朝廷其他部门有着很大的不同,这里是以教学为主的,五经博士、助教、学正和学录等人,都算是专门的先生,他们的主要任务就是授业解惑,而且这些人几乎全部都是两榜进士的身份,也有一些会试副榜的贡士,至于说举人的身份,是没有资格进入到国子监授课的。 五经博士等人的俸禄不是很高,但衣食住行几乎都是国子监完全承担,而且五经博士等人,基本上不大关心政治,这些人完全可以形容为迂腐的读书人,他们是真正的喜欢读书,真正的喜欢做学问,而且他们每个人,在监生之中的威信都是很高的,甚至在大明读书人中间,都是有着一定学术地位的。 国子监祭酒也算是标准的读书人,没有非同一般的学问,是不可能出任国子监祭酒这个职位的,但国子监祭酒与五经博士等又有着很大的区别,主要就是国子监祭酒不大可能一辈子都在国子监,一般三年左右的时间,就会调整,出任其他更加高品阶的职位。 国子监祭酒主要的前途还是在政治方面,而不是学术方面。 国子监祭酒也不会直接从事教学的事宜,重点还是负责对国子监的管理。 招生、考试、明确监生是不是能够从国子监肄业,这是国子监祭酒的主要权力。 国子监祭酒,门生很多,遍布各地,所以这个职位,一般情况下都是由皇上相信的二甲以上进士担任,要有着丰厚的学识,而且是没有任何政治偏向的二甲以上进士担任,譬如说明显的东林党人、浙党人等等,不可能出任这个职位。 “任大人,本官初来乍到,对国子监的情况不是很熟悉,日后有疑惑的地方,怕是要请教任大人,还望任大人不要藏私。” “哪里,协助大人打理国子监上下的事宜,是下官的职责。” 吴帆徽看了看任丛封,他知道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吴帆徽不想插手国子监过多具体的事宜,这些事情他日后会逐渐交给任丛封打理,包括国子监日常管理的事宜。 不过这样的话语,吴帆徽暂时没有挑明,他不知道任丛封的能力究竟如何,也不知道任丛封在国子监是不是有威信,能否成为他最为得力的助手,当然有一点吴帆徽也是知道的,那就是他这个国子监祭酒,不一定真正的服众,因为他太过于年轻,缺乏足够的资历和威望,而且他的年龄比国子监诸多的监生还要小很多的。 资历方面是没有办法造假的。 吴帆徽也无所谓,他很清楚资历意味着什么,只要你的职务到达了那个位置,掌握了权力,不管你年纪多大,都可以通过行使权力来实现自身的抱负,尽管这样的做法,在国子监这个特殊的部门,看起来难度会大很多。 “任大人,会考时间不足一月,不知道考题筹备如何了。” 吴帆徽询问此事的时候,任丛封脸上出现了一丝异样的色彩。 “大人,会考的考题,都是五经博士与助教商议的,因为大人刚刚赴任,怕是时间上面来不及,故而本次会试的考题,已经确定下来了。” “考卷是不是已经刊印。” “已经刊印,存放在典籍厅。” “哦,刊印试卷之底册,上面可否有五经博士和助教之签名。” “此等的手续都是完备的,典籍厅悉数可以查询到。” 任丛封微微松了一口气,眼前这位年轻的国子监祭酒大人没有勃然大怒。 考试的事宜,乃是国子监祭酒直接掌管的事宜,不管是哪一个层级的考题,没有经过国子监祭酒同意,都是不能够刊印的,这是规矩,除非这位国子监级祭酒授权五经博士和助教,才有可能出现这等的事情。 任丛封这个国子监司业,属于典型的管理人员,平日里不会牵涉到教学方面的事宜,所以对刊印试卷的事宜,也不是特别的清楚,当初他本能的想着反对,但诸多的五经博士和助教都联合起来了,他也有些无可奈何。 这件事情肯定是失误,而吴帆徽刚刚上任,就遇见了这样的事情,无疑是难题。 “任大人,国子监可有五经博士与助教自行决定考题的先例。” “尚未有过,只是因为今年情况特殊。。。” “既然没有先例,那么本官也不能够开先河,尽管说今年的情况特殊,本官刚刚上任,不过不管遇见什么特殊情况,这规矩是不能够破坏的,本官刚刚想了想,这考题刊印之事,还是需要处理的,存放于典籍厅的所有试卷,查清楚其中的署名,谁决定下来的考题,则刊印试卷所需的费用,从其俸禄之中直接扣除。” 任丛封张大了嘴巴,看着吴帆徽。 可不要以为这些刊印的试卷便宜,国子监的肄业考试,刊印的试卷足足有好几万份,每一个考生都要经历前后六场的考试,每一场考试的试卷都已经刊印,这样算下来,诸多的五经博士和助教,至少有一个月的俸禄没有了。 看似轻飘飘的一句话,让二十人一个月的俸禄全部没有了。 “怎么,任大人觉得本官如此处置,有些轻了,想来也是,五经博士和助教,未经本官的同意,擅自决定考题,本官若是将此事奏报朝廷,那他们岂不是目无朝政吗,怕是本官这样的处罚,也要遭受弹劾的,不过本官刚刚上任,也不想让诸多的五经博士和助教遭受到朝廷的惩戒,就让他们出一些银子,记住这次的教训。” “是,下官这就按照大人的要求前去处置。” 任丛封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汗滴,严格说起来,他这个国子监司业也是要遭受到惩戒的,毕竟吴帆徽没有上任的时候,他是临时负责国子监诸多事宜的,只不过那些五经博士和助教总是从学术的角度出发,让他这个司业无法干涉其中。 要知道吴帆徽的职衔,不仅仅是国子监祭酒,人家还是都察院左佥都御史,这个职位是要命的,可以直接弹劾官员。 “好,任大人安排典籍,将刊印的试卷样本,送到本官这里来。” 任丛封出去之后,吴帆徽的脸色迅速的沉下来,他岂能不知道这里面的意思。 五经博士与助教,应该是没有胆量擅自决定刊印试卷的,必定是有人拍板,不过这拍板之人,绝不是任丛封,其没有那样的胆量,按说肄业考试还有一个月的时间,等到他上任之后决定考题,完全是来得及的,为什么在他上任之前,考题已经刊印,且存放在典籍厅了。 前任的国子监祭酒早就离开,不可能搀和到这件事情之中,而整个的南京,能够直接管辖到国子监的,也就是兵部和礼部。 兵部尚书因为参赞机务,可以过问南直隶诸多的事物,礼部则是国子监的直接上级部门,唯有这两个部门之中有人点头了,恐怕试卷才会刊印。 按说吴帆徽应该是刨根问底,找出其中的根源所在,但他暂时不会这样做。 想要查清楚这件事情,不是困难的事情,可一旦查清楚了,就意味着大张旗鼓的处置,就意味着树敌。 吴帆徽刚刚来到南京,没有必要马上树敌,而且他很清楚,按照他的处理方式,五经博士和助教吃亏了,表面上不敢开口说什么,私下里一定会埋怨的,甚至可能说出来背后主使之人,如此情况之下,吴帆徽自然能够知道是谁做出的决定。 试卷刊印的事情,背后究竟有什么蹊跷,吴帆徽不清楚,是有人看不起他这个年轻的国子监祭酒,想着来一个下马威,还是牵涉到其他什么争斗了。 国子监是相对单纯的朝廷部门了,想不到也出现这样的事情。 吴帆徽只能够暗暗的叹气,看来大明王朝不管什么地方,都不是那么安生的,都是有权力博弈存在的,日后需要小心的应对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强硬 吴帆徽的决定,瞬间引发轩然大波,国子监的五经博士、助教、学正和学录的怒火很快爆发,他们议论纷纷,认为新上任的国子监祭酒,没有能够尊重他们,对他们的处罚过于的严厉,所以他们在下面议论纷纷,毫无顾忌的发泄内心的不满,甚至将这种不满的情绪,灌输到诸多国子监监生那里。 国子监不同于其他的地方,若是朝廷其他的衙门,一旦上面做出决定,下面就只能够按照决定去执行,就算是内心有怨气,也是私下里说说,生怕让其他人知道了,可惜国子监的诸多先生,平日里钻研的就是学问,他们自视甚高,缺乏官场上起码的转圜。 这也是为什么国子监的五经博士等人,尽管学识很不错,却只能够一辈子呆在国子监,不可能到其他地方去的原因,而囿于注重读书人学识的原因,朝廷对国子监存在的这种情况,一般也没有过多的追究,这就导致国子监诸多的先生更加的独立和自大。 吴帆徽知道这些情况,但他决不允许这种情况的蔓延,若是他不是国子监祭酒,那么这些事情他不会管,可在其位谋其政,不合理的东西,就要纠正。 吴帆徽的手中握有杀手锏,那就是他身兼的都察院左佥都御史。 这个职位,表示吴帆徽可以弹劾不合格的官吏,甚至可以首先做出处理的决定,接着上奏朝廷,而身为国子监祭酒,吴帆徽对国子监诸多官员做出的处理决定,若是不违背原则的情况之下,一定会得到批准。 连续几天的时间,吴帆徽按兵不动,他通过国子监司业任丛封,了解到了诸多的情况,知道国子监的这些先生,正在做什么事情,也通过这件事情,他感觉到任丛封在国子监几乎没有什么威望,尽管是正六品的品阶,但在从八品的五经博士、从八品的助教、正九品的学正以及从九品的学录面前,根本没有什么话语权,说出来的话语,诸多的先生也不会听。 这是吴帆徽极其不满意的情况,也是他不能够容忍的情况。 五月初十是发放俸禄的时间。 所有在刊印试卷底册上面签字的五经博士、助教,甚至包括个别的学正,没有拿到俸禄,他们的俸禄全部被扣掉了,而且当月的俸禄不够,恐怕下一个月还需要扣除。 诸多的先生这个时候顾不得颜面了,在公房里面,找到任丛封大闹。 有趣的是,没有一个人敢于直接找到吴帆徽闹。 任丛封实在有些顶不住了,无奈之下知道了吴帆徽。 “大人,诸多的五经博士、助教、学正和学录这两天总是找到下官,诉说不应该扣除俸禄,说是过错不在他们,下官真的有些难以招架了。” 吴帆徽冷着脸,冷冷的开口了。 “任大人,那你认为应该如何处理此事。” “这个,下官认为,众人都知道做错了,给他们一个教训就可以了,若是真的扣去俸禄,是不是处理的有些太重了。。。” “任大人,此事应该接收到惩戒之人,绝不仅仅是那些五经博士、助教、学正和学录等人,这一点你心里有数,本官念你没有参与到此事之中,也想着依靠你来管理国子监,可本官没有想到,你这点小事情都无法承担,此事绝不是小事情,牵涉到大是大非,如此的事情上面,你都不能够坚持,让本官怎么看你。” 任丛封的脸色一下子白了。 “大人,下官知错了,知错了。” “好了,本官知道你这两日为难了,今日申时,让所有的五经博士、助教、学正、学录以及教授,悉数在典籍厅等候,本官有话要说。” 申时,吴帆徽来到了典籍厅。 他的神色很是冷峻,有着与年龄完全不一样的成熟,一些人尚未见过这位刚刚上任不足十天的国子监祭酒,他们的目光与吴帆徽相遇的时候,都情不自禁的低下头。 吴帆徽的眼神冷冷的扫过了众人,缓缓开口。 “这两日,本官听闻有不少人闹事,甚至在监生之中随意开口说话,全然没有了读书人的斯文,颜面尽失,本官没有说话,本想着让有些人能够自省,谁知道有些变本加厉,也好,今日本官就来仔细说说这件事情。” “这读书人的礼义仁智信、温良恭谦让,乃至于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本官本不想多说,诸位都是国子监的先生,授业解惑,在诸多的监生面前,时常念叨,可惜的是,接连几日来发生的事宜,让本官不得不说。” “首先说到这刊印试卷的事宜,既然诸位能够自行决定考题,能够自行决定刊印试卷,本官是不是应该请旨,为诸位正名了,既然你们都能够决定国子监的大事情,那还要本官干什么,还要礼部干什么,还要朝廷干什么,往大了说,既然府州县都能够自行做主,随意做出任何的事情来,还要朝廷干什么,还要皇上干什么,这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事情都能够作出来,本官真的不知道诸位读书读到什么地方去了。” “其次说说这扣除俸禄的事宜,本官初来乍到,考虑到某些特殊的缘由,不愿意大肆处理此事,也是给诸位一个机会,想不到某些人以为本官懦弱了,诸位可真的是瞧得起本官啊,本官曾经在陕西剿灭流寇,在登州剿灭叛军,面对成千上万的流寇和叛军,本官都没有丝毫的畏惧,亲自上阵杀敌,何况处理眼前这区区小事情,你们若是觉得不服气,那好啊,本官这就请旨,看看皇上和朝廷如何来处理此事吧。” “最后说说这先生之狂妄问题,有些人在国子监的时间长了,老子天下第一,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哪怕是尚书大人来了,也是无所谓的,秉持所谓的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的想法和理念,两耳不闻窗外事,这可真的是可笑了,要本官说的不客气一些,你算是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狂妄,难不成国子监缺了你,就要关门歇业了,诸多的监生就无人教授了,本官以为恰恰相反,国子监没有你这等的货色,怕是授业解惑之事做的更好。” “本官今日就是要告诉某些狂妄之人,你们不是在下面议论吗,说本官冤枉你们了,那好啊,写出来条陈,说本官是怎么冤枉你的,说出来你是受到谁的指使,乃至于让你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本官一定追究到底,还你清白。” “本官还要告诫某些人,万万不要在本官的面前狂妄,本官不会理睬你的那一套,本官不仅让你不要想着在国子监做先生,本官还要一追到底,看看你做过那些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事情,不要以为国子监是化外之地,这里也是要遵从皇上旨意、服从朝廷管辖的地方,有些人前往不要自视甚高,要依照本官的认识,你算什么东西,不要说你是两榜进士,本官身为殿试状元,都不敢狂妄。” “诸位都请记牢了,本官说话只说一遍,若是本官听闻还有人抱怨,还有人在监生面前说及一些随意的话语,那就不要怪本官不客气了,到时候你这个斯文的读书人,进入到大牢之中,被剥夺了一切的功名,本官看你还如何的狂妄。” “人贵有自知之明,不要将自身看的太高,更不要瞧不起他人,沉湎于书中不是过错,可一味沉湎其中,甚至对外界的事情不闻不问,什么都不知道,那恐怕就要摔跟头的。” “好了,本官说完了,有谁想着说些什么,现在可以站出来,本官洗耳尊听。” 典籍厅鸦雀无声,一些人的连变成了紫色,更多的人低下头。 百无一用是书生,吴帆徽内心暗暗叹息,不要看有些读书人在某些场合变现异常的强硬,可真正遇见事情之后,能够出头之人很少,明末有骨气的读书人,几乎都要绝迹了。 等候了半刻钟的时间,无人开口说话,也没有谁动一动。 吴帆徽再次冷冷的开口。 “本官做事情,历来都有规矩,今日若是没有谁开口,那日后就各司其职,肄业考试在即,所有人在五日之内,将考题交到典籍厅,若是有谁没有交出考题,本官就认为你不愿意在国子监继续教书了,那本官就请你到其他地方去另谋高就了。” 一席话说完,吴帆徽转身离开,看都没有看众人一眼。 吴帆徽离开之后,典籍厅的众人,慢慢的抬起头,只是相互看看,无人敢开口议论和说话,他们默默的离开典籍厅。 自此之后,国子监安静下来,诸多的五经博士、助教、学正、学录和教授,悉数都安静下来了,而有关新上任的国子监祭酒吴帆徽的厉害,也逐渐的在国子监传开。 吴帆徽倒是没有在意这些事情,此刻他考虑的是刊印试卷背后的事宜,是不是牵扯到其他的一些事宜,而且他也决定要调整一些人选了,至少让自己信得过的人来到国子监,成为自身真正的助手。 第二百三十五章 意图 南京都察院左都御史唐世济的突然造访,让吴帆徽着实有些吃惊。 尽管吴帆徽在国子监训诫了诸多的先生,但国子监的确与其他衙门有不一样的地方,这里很是独立,与其他的衙门几乎没有什么交集,京城的国子监有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皇上偶尔还可能就朝中的事宜,征询国子监祭酒的意见,但在南京根本不存在。 也就是说,吴帆徽相对是独立的,可以沉湎于学术之中,他不需要与南京的六部和都察院等部门打交道,管理好国子监的事宜就可以了。 不过唐世济前来拜访,也有一定的道理,吴帆徽是京城都察院左佥都御史,不管怎么说与南京都察院还是有一些交集的,都察院主要负责监督和弹劾官吏的事宜,尽管说南京的都察院,不可能有京城都察院那么大的权力,但其还是能够监督南直隶以及南方的诸多官员。 吴帆徽到国子监赴任的时间不长,出手整顿刊印试卷的事宜之后,也要开始筹备考试的事宜,毕竟是肄业考试,还是需要高度重视的,所以十来天的时间,他几乎都是两点一线,来往于国子监和府邸之间,其余地方根本就没有去过。 六月初就要考试了,南京城也逐渐的热闹起来,不少的生员都抵达南京,准备参加马上就要开始的乡试,因为乡试的原因,七月和八月两个月,国子监比较清闲,五经博士,部分的助教、学正、学录会被抽调参加乡试阅卷的事宜,成为乡试内帘官。 吴帆徽这段时间的确比较忙,他需要审核考题,经过他审核的考题,将交给典籍厅刊印,一旦试卷刊印出来,任何人都不得靠近典籍厅,否则会遭遇严厉的惩戒。 吴帆徽将唐世济迎进了书房。 唐世济几乎一直都是在南京的六部做官,天启年间以大理寺丞的官职,出任南京兵部左侍郎,后被削籍,崇祯元年十月官复原职,崇祯二年三月再次被罢官,崇祯五年六月出任南京都察院右都御史,六年正月擢升左都御史。 唐世济是朝廷二品官员,吴帆徽只是四品的左佥都御史,故而勉强算是唐世济的下属。 “吴大人前来赴任,本官一直都想着抽时间前来祝贺的,奈何这段时间事情有些多,一直都抽不出身来,今日得闲,专门前来拜访。” “唐大人客气了,下官谢谢了。” “吴大人万万不要这样说,本官听闻你在国子监,雷厉风行,整顿秩序,深感佩服。” 吴帆徽的脸上带着微笑,眼睛里面却没有什么笑容。 京城的都察院,几乎被东林党人把控,要说这南京的六部和都察院,也好不到哪里去,南直隶是东林书院和复社诞生和发迹的地方,也是南方读书人引以为豪的事情,绝大部分到南京六部和都察院做官之人,大都是比较失意的,而东林书院和复社,以针砭朝政为己任,恰恰符合了这些失意官员的心思,故而他们之中很多人,尽管不是东林党人,更非复社的成员,但对东林书院和复社,都是有着好感的。 唐世济就是其中之一。 吴帆徽一直怀疑,刊印试卷的事宜,可能与党争有些关系,这期间怕不仅仅是牵涉到东林党人和复社,还有可能牵涉到浙党。 不知道唐世济突然说出来这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吴帆徽与唐世济不熟悉,他们之间的见面,泛泛而谈是可以的,也算是增进彼此之间的感情,但突然就说到了国子监的事宜,这让吴帆徽不是很舒服,内心也肯定是有想法的。 “下官奉旨管理南京国子监,不敢辜负圣恩,唯有尽力而已,说不上雷厉风行。” “吴大人真是谦虚,本官是赞成吴大人之作为的,国子监乃是教书育人、授业解惑之地,更是为皇上和朝廷培养人才之地,若是诸多的先生,总是沉湎学识之中,不知道朝中事宜,那诸多的监生,岂不是跟着学了,众人都不关心朝中的事宜,凭着自身的认识来理解朝中的事宜,这岂不是要出事,吴大人说是不是啊。” 吴帆徽有些警惕了,唐世济这番话是什么意思,不管是京城的国子监,还是南京的国子监,多年来都存在不关心朝政事宜的情况,而作为教授学生的国子监,主要还是教授学生儒家学识为主,轻易是不会去关心朝政的。 吴帆徽也不赞同国子监的监生去关心什么朝廷的事宜,南直隶的东林书院和复社,就是因为过于的关心朝政,以至于卷入到党争之中,甚至成为党争的主要力量。 国子监的监生,除开举监有入朝为官的可能,其余的没有做官的可能,哪怕是进入府州县衙门都没有资格的,让这些人议论和品评朝政,有些本末倒置的意思,要知道大明绝大多数的读书人,完全以读书为己任,根本不关心其他的事情,就更不要说民间疾苦了。 不了解实际情况,却打算议论朝政,肯定说不到点子上,最终的发展,就是如同几百年之后的愤青,时常说出来幼稚和过激的话语,什么问题都不能够解决,反而弄得一团糟。 诸多的监生从国子监肄业之后,真正沉下去了,能够了解到民间疾苦了,也知道真实情况了,那个时候开口说出来的话语,或者提出来的建议,才有可能真正有用。 国子监的诸多先生,情况不一样,他们需要了解朝中的事宜,如此才能够在教授诸多监生的时候,其教学的内容,能够涉及到民生,能够接地气,能够被诸多监生更好的接受,而不是一天到晚的都是古时候圣人的教诲。 “大人的话语,下官记住了。” 吴帆徽的表态,不咸不淡,没有做出肯定的答复。 唐世济的脸上还是带着笑容。 “吴大人年轻有为,一定能够管理好国子监的事宜,本官还想着介绍几个生员,进入到国子监好好学习。” “大人若是举荐人选,下官一定注意。” “哪里,本官可不敢徇私,届时还请吴大人仔细的考校,若是符合要求了,方能够进入国子监读书的。” 吴帆徽点点头,索性没有开口回答了,你唐世济既然想着介绍生员进入国子监读书,那就是想着通过一定的关系,让这些人能够进入到国子监,若是真正的需要考校,那是各级官府的事情,譬如说有贡监的资格,他吴帆徽根本无话可说,必须按照礼部提供的名单招纳的,举监本就可以无条件的进入到国子监读书,至于是荫监,同样需要官府举荐,以皇上圣旨为准,唯有例监,可以通过捐纳钱财的方式,进入国子监读书。 唐世济介绍的,无疑就是例监了。 身为南京都察院的左都御史,介绍几个例监根本不是多大的事情,想着走后门,就堂堂正正的说,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的事情,谁看不出来。 唐世济的这个做法,让吴帆徽内心不舒服,对其印象也不是很好了。 唐世济起身告辞的时候,突然开口了。 “吴大人,听闻朝中有些变动,毕大人下狱,侯询大人出任户部尚书,不知道吴大人可否知道此事。” “下官从邸报上面看到了,具体情况不是很清楚,不知道大人知道一些什么消息。” “本官也不是很清楚,也是从邸报上面看见的。” 唐世济告辞之后,吴帆徽告诉管家陈代明,今天不管是谁来拜访,都说他已经歇息了。 关上书房的门,略微思索一番,吴帆徽提笔给岳父陈世渠写信了,按照他对历史的了解,东林党人与浙党之间的矛盾,逐渐会开始尖锐起来,同情东林党人的内阁首辅周延儒,马上就要被迫辞官归家,而浙党背后的靠山温体仁马上就会出任内阁首辅。 朝中东林党人和复社的领袖,应该马上转为侯询了。 因为东林党人和复社力量的强大,温体仁短时间之内还不敢动手,毕竟浙党还不足以抗衡东林党人与复社,但不要多长的时间,温体仁就会动手了。 朝中的党争,无时无刻不在侵蚀大明江山,让本来就破败不堪的大明江山,更加的无法维持了。 这一切对于吴帆徽来说,还是有着一定影响的,而且随着后金鞑子、流寇力量的逐渐壮大,他面临的困难将愈发的大了。 今天唐世济前来拜访,看似什么都没有说,好像就是围绕国子监的事宜说了一些话,但仔细的思索,话语里面还是有些内容的。 写完信,吴帆徽站起身来,在书房里踱步,他在思考唐世济的诸多话语,更是在思考刊印试卷的事宜,看样子他的策略必须要出现诸多的变化,也就是说他必须要尽快弄清楚刊印试卷背后的原因,或许弄清楚了这里面的原因,会揭示出来某些秘密。 吴帆徽内心有一个最大的疑惑,他隐隐觉得自己可能成为了枪手,被他人利用了,不过这一切都需要有事实来证明。 第二百三十六章 幕后 六月底,南京国子监变得安静了,不少的监生从国子监离开了,也有一部分的监生,暂时留在这里,等待即将到来的乡试,而五经博士和助教,则开始准备乡试的事宜,他们是要参与乡试相关的事宜的,会成为乡试的外帘官。 经过认真仔细的考虑,吴帆徽终于做出了决定,那就是举荐山西阳泉县知县谢宗,出任南京国子监司业,至于说原南京国子监司业任丛封,吴帆徽也没有亏待,举荐其到京城的国子监去任职。 谢宗此人,吴帆徽不是特别熟悉,但他相信一点,自己举荐了谢宗,作为陕西的老乡,谢宗一定是感恩戴德,会竭尽全力做事情的,再说谢宗担任过山西文水县和阳泉县知县,能力还是有的,让这样的人成为自己的副手,可以省却很多的麻烦事情。 七月到九月,是国子监招纳监生的时间,尽管说如今的国子监,与明初的时候是无法比较了,但是这里还是被视作贤人聚集的地方,凡是从国子监肄业的监生,同样被地方上的百姓视作是贤人,成贤街依旧是国子监的标志。 举监、贡监和荫监,这三类的监生,国子监没有多少能够做主的地方,都是地方官府举荐,经过朝廷或者是南京礼部同意,就可以进入到南京国子监读书,而南京户部也会根据监生人数的多少,安排相应的费用,包括诸多监生的膳食住宿等等费用,不过招纳例监,这就是国子监自身决定的事宜了。 例监与几百年之后自费生性质差不多,他们的衣食住行,都是自己负责的,而且还要缴纳一定的费用,才能够进入到国子监读书,至于说让谁成为例监,这就是国子监祭酒的权力。 一般来说,想要成为国子监的例监,本人需要提供相应的文书材料,包括本人的表现等等,由国子监予以审核,同意之后报南京礼部和吏部备案,例监在缴纳一定的费用之后,就可以进入国子监读书。 万历年间之后,对于例监的要求逐渐降低,一些例监甚至只是在国子监挂名,并未真正到国子监去读书,只需要参加最终的肄业考试,通过就可以了。 例监缴纳的钱财,属于国子监所有,用以改善国子监诸多的开销。 上任近两个月之后,吴帆徽才弄清楚,原来国子监的五经博士、助教、学正、学录和教授等等,也是有额外补助的,那就是根据授课的情况,给与相应的补助,譬如说五经博士每月能够拿到的补助,可以达到十两银子左右,远远高于俸禄。 而这些钱财的来源,就是例监贡献出来的。 这让吴帆徽很是感慨,原来几百年之后出现的自费生情况,如今一样存在,老师的课时补贴,现如今也是有的。 难怪国子监的诸多先生,能够专心致志的教书育人,在官吏俸禄如此低的情况之下,还能够安心的做事情。 例监绝大部分都是商贾家族的子弟。 可不要小看例监的身份,他们从国子监毕业之后,都有了读书人的功名,按照朝廷对于读书人的相关规定,例监也是可以免去部分赋税的,不承担徭役,而且在老百姓的眼中,例监同样是有身份的读书人。 商贾之家的子弟,想要成为国子监的例监,几乎都是国子监祭酒的一句话,认为你合格了,能够进入国子监读书了,那么你就算是没有什么知识水平,也一样可以成为国子监例监,至于说肄业考试,国子监的诸多先生都是明白的,毕竟他们的日常补助,都是来自于这些例监的,故而考试的时候,要求不会特别的严格,能够马虎过去就马虎过去,反正例监能够得到的好处,都是朝廷赋予的,不需要某个人拿出来钱财。 从六月底开始,吴帆徽就不要想着安宁了,首先是南京诸多的官吏专门到府邸来拜访,他们来的目的,都是帮忙介绍例监的,接着被介绍的想要进入国子监读书的年轻人,则会在长辈或者其他人的带领之下,专程前往国子监来拜访,他们的目的就是成为国子监的例监。 这些人当然不是空手前来,都是带着礼物和银子的,家里条件不错的,出手大都是五十两白银以上,条件稍微差一些的,出手也是在二十两到三十两银子。 本次南京国子监招收监生的数目还是固定的,计划招纳监生两千二百人左右,其中例监的人数控制在四百五十人左右,每个进入国子监的例监,需要缴纳的银子为一百两到一百五十两,整个算起来就是六万两白银的收入,这些银子足够维持国子监三年左右的开销了。 而作为国子监祭酒,招纳这四百五十人左右的例监,至少能够从中获取到两万两银子的收入,平摊到三年左右的时间,每年也是七千两银子了。 就算是府州县的知府、知州和知县,每年也不大可能有这么高的额外收入,当然条件好的地方,收入肯定是更高一些的。 例监的人数只有四百五十人,也就是说不是任何人都能够前来拜访吴帆徽的,要么是地方官府举荐了,要么是南京的官吏帮忙举荐了。 说起来南京六部和都察院的官吏,也是有些可怜的,他们几乎就是依靠俸禄吃饭,因为没有什么实际的权力,也就不大可能有什么外快的收入,南京户部考虑到实际情况,在计算饷银的时候,留下了部分的空缺,通过各种各样的办法,增加了六部和都察院官吏的收入,但这部分钱不是很多,聊以补充家用。 南京六部尚书,以及都察院的左右都御使,情况肯定是不一样的,这些人以前几乎都是在京城担任过各级有实权的官员,集聚的钱财足够了,来到南京之后,几乎处于赋闲的状态,也就不在乎那一点的收入了,故而他们大都是不会考虑俸禄的。 为国子监举荐例监,也就是一部分南京官吏所能够得到收入的地方了。 由此看来,国子监例监已经成为了一个利益链条,商贾之家愿意拿出来银子,国子监祭酒、南京部分的官吏、地方官府成为了这个利益链条之中的环节,一环扣一环,大家各取所需,从中得到收入,谁也不要去破坏这个规矩,否则利益链条之中的其他环节,就会出现崩塌的局面,众人就会将愤怒发泄到破坏规矩的人身上。 吴帆徽无疑是这个环节之中最要紧的一个环节,一切的利益输送都是从他这里开始的。 商贾也不是傻瓜,不会平白无故的拿出来银子,一旦自己家族的子弟能够进入到国子监,那么商贾就会带着礼物逐个的去拜访,而不能够进入到国子监,商贾是不会掏出银子的。 说白了,例监已经成为了交易。 当然,整个的环节,是非常隐秘的,能够有面子给国子监介绍例监的官吏,也绝不是普通人,至少在南京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深谙官场之道,做事情滴水不漏,不会出现任何的破障,更不会让那些监察御史与言官抓住把柄。 譬如说拜访吴帆徽,不是在家中,而是在国子监,因为国子监祭酒考校监生,这是朝廷定下的规矩,至于说在考校的过程之中发生什么事情,谁也不可能知道的。 吴帆徽这段时间忙的焦头烂额,也逐渐弄清楚了国子监招纳例监的规矩。 要说穿越之前,吴帆徽也见识过这些事情,而在明白了招纳例监的整个规矩之后,他知道自己不可能特立独行,就好比说是制度和规矩已经烂掉了,不从根本上予以改变,就不可能制止诸多的坏的规矩。 吃亏的还是朝廷,最终的负担还是落到了寻常百姓的身上。 吴帆徽没有亲自收这些白银,这些事情完全都是王宝福和陈代明等人经手的。 一直到七月底,四百多的例监名单,完全确定下来,名单整理之后,送到了南京礼部报备,接下来礼部开出文书,这些人的名字全部都在文书里面,他们已经成为国子监下一届的例监了,而荫监的名单,这个时候也基本确定下来,举监和贡监的名单,则要等到乡试之后才能够真正的确定下来。 七月底,王宝福和陈代明给吴帆徽禀报,家中收到的米面、茶叶、丝绸等物品太多,堆放了好几间的屋子,收到的白银共计两万一千多两。 这个数字让吴帆徽咋舌,看样子南方的商贾,不是一般的富裕,他们依托与南方士大夫结合,不承担任何的赋税,而且在这个过程之中,也在逐渐转变身份,朝着乡绅的家族转化。 要知道就算是在南京,寻常人家一年开销最多二十两白银,就能够维持小康生活,北方这个数字是更低的。 一次国子监监生的招录,让吴帆徽看清楚了很多的事情,也明白大明王朝已经病入膏肓,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唯有从根本上改变,才能够扭转这个制度上的毒瘤。 第二百三十七章 明白了 朝廷邸报抵达南京的时候,新任的南京国子监司业谢宗也跟随上任,而原任南京国子监司业任丛封,调任京城国子监司业。 任丛封离开南京的时候,对吴帆徽表示了感谢,他亲自前往府邸去拜访,且带去了二百两的白银,任丛封明白,吴帆徽对他在南京国子监的所作所为是不满意的,但人家没有落井下石,而是举荐其到京城国子监去任职,让其能够到更好的环境之中去发展,这需要有不一般的胸怀。 谢宗的到来和任丛封的离开,让吴帆徽感觉到吃惊,这速度也太快了,不过看到朝廷邸报之后,吴帆徽隐隐明白了其中原因,原来朝中已经出现了重大变化,内阁首辅周延儒以身体原因为由,辞去所有职务,准备回到家乡去养病,内阁次辅温体仁出任内阁首辅。 温体仁的上任,意味着朝中东林党人的势力遭受到打击,不过后果暂时没有体现出来,毕竟东林党人与复社在朝中以及读书人之中,有着很大的影响,刚刚出任内阁首辅的温体仁,暂时不会大张旗鼓的动手。 周延儒回到南直隶,在南京短暂的逗留。 南京兵部尚书、参赞机务熊明遇,专门在南京设宴,款待周延儒,而身为左佥都御史、詹事府少詹事、南京国子监祭酒的吴帆徽,也接受到了邀请,参加酒宴。 接到邀请之后,吴帆徽没有犹豫,决定赴宴。 熊明遇原为朝廷的兵部尚书,因为在面对登州叛军的时候,一味的要求招抚,导致登州叛军规模越来越大,给朝廷和地方造成的损失也越来越大,所以遭受到皇上的训斥,被免去兵部尚书的职务,调到南京出任兵部尚书。 京师的兵部尚书,与南京的兵部尚书,品阶上面是一致的,权力方面差距巨大。 酒宴设在熊明遇的府邸,这样的安排是异常罕见的。 官员若是在家中设宴款待某人,要么就是关系非同一般,要么就是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商议,且在家中设宴款待某人,会引发诸多的注意,而熊明遇不管不顾,在家中设宴款待周延儒,足见两人之间的关系的确是不一般。 吴帆徽暂时不明白熊明遇为什么会邀请他赴宴。 说起来熊明遇被调到南京出任兵部尚书,与吴帆徽之间是有着一丝联系的,当初廷议的时候,吴帆徽是坚决赞同彻底剿灭登州叛军的,这一点与熊明遇的意见完全不一样,而皇上也是因为下定了剿灭登州叛军的决心,才会将熊明遇调遣到南京。 也就是说吴帆徽和熊明遇之间,关系不会很好,至少只是一般。 这一点从吴帆徽到南京国子监上任,也能够看出来,迄今两个月时间过去,吴帆徽和熊明遇之间,还没有怎么正式见面。 源于这个原因,吴帆徽隐隐的感觉到,恐怕邀请他去赴宴,不是熊明遇的意思,而是周延儒的意思,可能此番接受到邀请,前往熊明遇家中赴宴的官员,都是周延儒想要见到的官员,而本次的宴会,怕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熊明遇的府邸,在金水河一带,这里是南京府城最为繁华的地段,东面是南京的皇宫,西面就是著名的秦淮河。 说起来也是可怜,吴帆徽抵达南京国子监上任,两个月时间过去了,他几乎没有什么时间闲逛,首先面临的是监生考试肄业的事宜,接下来就是招收例监的事宜,忙忙碌碌之中,两个月时间就过去了,相反陈怡彤、翠环和李佳翠等人,倒是在南京城内逛过一些地方了,而南京府城的繁华,吴帆徽也是从陈怡彤嘴里听到的。 国子监所处的地方,很是幽静,这也注定这里不会特别的热闹,毕竟读书人所处的地方,天然的排斥商贾,而没有商贾的存在,一个地方就不可能特别的繁华。 走了大半个时辰的马车,在一座威严的府邸前面停下了。 吴帆徽乘坐的马车是自家的,因为路途的遥远,加上从时间方面考虑,没有几个人愿意坐轿子,稍有些体面的家庭,都是自备马车的。 陪着吴帆徽一同前来的马继刚、王宝福和陈威年等人,被安排在堂屋右边的厢房,吴帆徽则被直接带到了书房。 还没有走进书房,就听见从里面传出来的笑声。 走进书房,吴帆徽稍稍愣了一下。 书房里面只有三个人,原内阁首辅周延儒,南京兵部尚书、参赞机务熊明遇,以及南京礼部尚书董其昌。 熊明遇满面红光,根本看不出有什么病态。 “吴大人来了,快快请坐。” 身为主人家的熊明遇,马上站起身来招呼了。 吴帆徽的脸上带着笑容,对着众人抱拳行礼了。 “下官拜见周大人、熊大人、董大人。” 其实熊明遇的礼节是做的不到位的,既然亲自出面邀请他人到府邸来赴宴,那就应该是在堂屋等候,甚至是在府邸的门口等候,这是规矩,实际的情况,等候在府邸门口的是熊明遇的管家,而这样的礼节,让吴帆徽更加相信,邀请他前来赴宴的不是熊明遇,而是周延儒。 南京礼部尚书董其昌,其人名气同样很大,乃是先皇的老师,据说是不爱权势,故而选择到南京担任礼部尚书,当然这样的解释,吴帆徽是不相信的,作为先皇的老师,董其昌不可能不爱慕权势,只是可能有什么难言之隐,迫不得已到南京出任礼部尚书。 “吴大人万万不要如此称呼,我可受不了,我现在是布衣一个,担不起吴大人如此称呼。” “周大人说笑了,周大人乃是皇上敕封的少保,下官见到周大人,不能够少了礼仪。” 听闻吴帆徽的这些话语,熊明遇的脸微微红了一下。 周延儒的脸上则是带着笑容,看着吴帆徽微微点头。 在周延儒等人看来,吴帆徽不管是从年龄上面,还是从资历上面来说,都应该是晚辈,不过这个后起之秀,展现出来的能力,让他们不敢小觑。 “熊大人,董大人,我和吴大人在院子里面走走看看,你们不会有意见吧。” 周延儒直接提出来这样的要求,让吴帆徽感觉到吃惊,不管怎么说,周延儒都是客人,面对熊明遇提出这样的要求,那就是说需要和他吴帆徽单独聊聊。 也就是这一刻,吴帆徽明白了,周延儒、熊明遇与董其昌之间的关系,的确是不一般的。 “听闻吴大人在南京国子监,雷厉风行,年轻人有朝气,很不错。” “下官奉旨管理南京国子监,秉承为朝廷培养人才之心思,不敢辜负皇恩。” 面对吴帆徽这种公式化的回答,周延儒不是怎么在意,看了看吴帆徽,说出一番意味深长的话语。 “我记得当初剿灭登州叛军之后,吴大人本是不会到南京来的,不过朝中有人认为,这南直隶的东林书院和复社,其发展的势头太猛了一些,不仅仅是在读书人之中有着太大的影响,甚至在国子监,也有着不一般的影响力了,国子监乃是为朝廷培养人才的地方,怎么能够有其他思潮之干扰,故而需要正本清源,这就需要有得力之人前来整顿秩序了,吴大人在剿灭登州叛军,以及剿灭流寇方面,充分展现出来了能力,完全可以主持南京国子监啊。” 吴帆徽没有开口说话,但周延儒的这番话语,对他的震撼是很大的,他脑海之中的某些猜想,得到了证实,而有些奇怪的现象,也隐隐得到了解释。 周延儒没有必要在他的面前说假话,至于其这些话之目的是什么,怕也是比较明确的。 一旦进入朝中为官,特别是展现自身能力的年轻人,是不可能置身于党争之外的,就算是你不想牵涉其中,也有人会专门将你拉进去。 如今的吴帆徽,已经被拉近党争之中了。 刊印试卷的事宜,不出意外就是有人想着试探他吴帆徽偏向于谁,看看他是不是属于温体仁的人,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有人相信了这一点,不过周延儒被迫辞官归家,来到南京,否定了这一点,故而才会有今日的家宴,才会有周延儒说出来的这一番话语。 温体仁是浙党背后的靠山,对于东林党和复社,是深恶痛绝的,有机会也会不遗余力的打击的,南直隶乃是东林党人与复社的根据地,派遣他吴帆徽来到南直隶,恐怕就是想着利用他吴帆徽,狠狠的打击东林党人与复社。 其实刊印试卷的事情出来之后,吴帆徽就隐隐想到了这些,他察觉到事情不对,而此番周延儒在南京短暂的停留,揭开了几乎所有的谜底。 周延儒是同情甚至是支持东林党和复社的,要不然作为三甲进士的张溥,也不可能被选中翰林院庶吉士,此番周延儒告诉他这些话语,其实也是暗地里的提醒。 被迫致仕,年纪不过四十出头的周延儒肯定是不服气的,对温体仁也是有着很大意见的,所以说破坏温体仁的整体部署,让吴帆徽明白其中意思,不要对东林党人和复社下手,怕也是周延儒真实的想法了。